《婚书为饵》 第1章 [现代情感] 《婚书为饵》作者:馒头很好【完结】 简介: 【外柔内刚古典美人vs政圈老干部爹系男人】 【蓄谋已久+养成系+救赎+年龄差18岁+身心双洁】 ★他给她极致偏爱,护她一世无忧 一场政治联姻,一纸婚约,将本无交集的俩人捆绑在一起。 安家有女,年芳二十有三,他却偏偏选中二九年华的她。 安姩从小便知道自己是安家最可有可无的人,爹不疼,娘不爱,还得时不时当姐姐的出气筒。 直到那日,京城飘雪,盛家人顶着风雪上门提亲,那个眉眼清冷,矜贵不凡的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气息,他逆光而坐,宛如雪后松竹。 安姩从没想到联姻对象会变成自己,她心生惶恐,想试图说服那个点名要娶他的男人,于是趁着夜色,拦下那辆红旗国礼。 “盛书记,我还不太想结婚,您能取消婚约吗?” “不能。” “……” “给你两个选择,留在安家继续忍气吞声受欺压或者嫁给我,我给你广阔无垠的天地,你可自由自在做自己。” 那日之后,从不近女色的盛书记,在新闻媒体前露出了无名指上的戒指。 一时间,盛书记喜结连理的消息登上热搜榜,却始终没有人知道其夫人是何许人也。 外人道他端方如玉,却不知书房暗藏她从小到大的照片。 直到那日向来沉稳的男人将小姑娘逼在墙角,嗓音温哑,“你该唤我老公。 -- 第1章 一舞成名 仲冬时节,帝都雪初落,古城墙下银装裹。 冷月无声,在纱幔褶皱间漏下银霜,洇染了半室幽光。 暮色中的商业街霓虹初上,五岁女孩攥着糖葫芦蹦跳前行,乌黑长发随动作翻飞,发梢缀着的樱桃发饰撞出细碎清响。 她忽然转身倒退着走,山楂糖衣在唇齿间绽开酸甜。 “只只。” 穿月白色旗袍的女子快走两步,绾髻发丝被晚风撩起一缕,“说过多少次......” 嗔怪未尽便化作眼尾漾开的笑纹,手上蛋糕盒丝带在霞光中泛着柔光。 人行横道前,小姑娘突然攥住母亲衣角,仰头时糖葫芦签子上的山楂还剩三颗。 “妈妈,红灯。” 奶音未落,十米外传来引擎轰鸣。 黑色轿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出青烟,在尖利刹车声中划出诡异的弧线…… 一瞬间,妈妈用尽全力将女儿推了出去…… 女人倒在血泊中,蛋糕也洒落了一地,原本可爱的卡通版生日快乐卡片,正缓缓泅开暗红。 路人纷纷吓得四处逃窜,惊恐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小女孩木讷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额头的血顺着眼角滑落下来,她的步伐沉重而缓慢,仿佛每一步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一步步走进血泊中,跪在妈妈身旁,轻轻推了推。 “妈妈,你醒醒,妈妈,你醒醒,只只不过生日了,你起来好不好,妈妈……” 小女孩彷徨又无助地哭喊着。 安姩像个旁观者一样,目睹着全过程,她只觉得心痛难忍,想要伸手去安抚跪在地上的小女孩,可她抓不住,她无能为力,她什么都抓不住…… 画面一转,只见肇事车辆将车头对准了小女孩…… “不要!” 安姩尖叫出声,从噩梦中惊醒,额头上满是冷汗,急促地喘息声在昏暗又安静的房间,好似双倍放大。 冷静片刻,她迅速扯过被子,将脑袋蒙住,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将恐惧和不安隔绝在外。 随后,一阵低低地抽泣声,从被窝里传来。 这个梦魇,缠绕了她十几年之久。 寒风划空,残云尽散。 安姩天未亮就起床了,她快速收拾好自己,背着包就准备下楼。 “你要去哪儿?今天学校不是放假吗?”清浅平淡的声线夹着一抹柔和。 说话的是安家的长子——安颂阳。 闻言,安姩关门地动作一顿,转头微笑,“哥,你怎么起这么早?” “起来接水喝,你要去哪儿?” 安颂阳此刻穿着一身纯黑丝质睡衣,干净俊朗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慵懒。 “学校今天有个晚会,我作为新生代表要表演一个节目,得早点去彩排。” “你等会儿,我送你去,外面太冷了。” 话音刚落,还未来得及转身,便被安姩给直接拒绝了。 “不用麻烦了,时间很充裕,我坐地铁去就行了,谢谢。” 轻柔如水的声音,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坚定。 她立于光影之间,乌发如瀑垂落肩头,几缕碎发轻扫过冷白的面颊。 眉峰凝着霜色,眼瞳却流转着星芒,下颌线收成一道凌厉的弧度,整个人像未出鞘的薄刃。 安姩来这个家十三年了,安颂阳多少是了解她的性子,冷淡疏离,对谁都衡量出个安全距离,更不爱麻烦任何人。 她不愿,那他便不勉强。 “好,那你路上小心,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安姩点头轻“嗯”了一声,转身走下楼梯。 “二小姐,你等一下。” 保姆袁姨急匆匆从厨房跑出来,将一份三明治一瓶牛奶塞到安姩手里,面目慈祥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别忘了早餐,趁热吃。” 安姩抿唇轻笑,唇边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谢谢袁姨,我今天晚上会回来晚些,您不用给我留饭了。” “好,等你回来后想吃什么,袁姨再给你做。” 安姩道了声再见后,便匆忙出了门。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校园的每个角落,凛冽如刀的寒风拂过脸庞,带走了早起人的困倦。 一呼一吸间,鼻腔里充斥着冷冽的味道。 舞蹈室的红木门被轻轻推开,暖气烘烤着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和往常一样,空无一人,她永远都是第一个到,最晚一个走。 安姩这一练便是一天,全神贯注,以至于午饭都忘了吃,心里紧绷着,直到上台前一秒她都未曾有一丝饥饿感。 偌大的报告厅内,台下座无虚席,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一张张青春靓丽的面孔,兴致勃勃盯着台上的表演。 舞台上,幕布缓缓升起,随着烟雨濛濛,走进了多水江南。 素衣青扇的伶人踏月而出,青丝与绡袖共舞,摺扇流转生辉。 皓月当空,纤指捻转扇骨如执玉笔,起承转合皆成画意——时而低眉收扇蕴墨色,时而舒腕展屏绘烟霞。 清泠乐声中,绢面翻飞若惊鸿踏雪,转甩开合间,扇影逶迤似游龙走笔,将水墨长卷次第舒展于皎皎月华之下。 一舞终了,台下掌声如雷,经久不息,人群中似有一阵高声呐喊传来,“安姩!安姩!安姩!” 晚会落下帷幕,一时间,安姩这个名字迅速传遍校园内外,自此一舞成名,宛如一颗璀璨的明星,闪耀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就连老师都不禁对她另眼相待,在她身上看到了无限的潜力和光芒。 有些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大一的安姩晚会上跳的那支舞绝了,飘然若仙,让我这个大三学姐情何以堪啊,这难道就是天赋型选手和普通选手的区别吗?” “可不是嘛,关键人还长得漂亮,我见过她纯素颜的样子,那叫一个水灵,个人认为比上一届校花好看多了。” 众多慕名而来的学生涌入后台,想认识这位元一舞惊鸿的学妹。 安姩从舞台上下来后,第一时间卸下厚重的妆容,收拾好自己,刻意躲开人群,悄无声息隐入夜色中。 寒风割裂街角,路灯将昏黄光影拓印在积雪上。 安姩裹紧了身上的衣物,仰头看着眼前这番美好,不禁露出一抹恬淡笑意。 夜幕之下,一辆黑色红旗国礼匀速行驶在铺满积雪的路面上,车后座手机响起时,恰好红灯亮起,车子停了下来。 “什么事?” 男人的声音低沉,清冷中浸着孤寂,像与世界隔着一层透明的墙。 “好,我知道了。” 红灯还在闪烁着,男人收起手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揉着额角,深邃眸光不经意落向窗外。 寒夜岔道旁,纤细身影在路灯下翩跹。 她踏着薄雪画圈,忽而弯腰掬起莹白碎玉扬向天际,待簌簌雪粒坠落时,行人仓皇避让,唯她仰面伫立,任由碎琼缀满发梢眉角。 男人微微一怔,旋即,那双隐匿在黑暗中的凤眸中溢出点点笑意。 绿灯亮起,轿车重新驶离,那抹俏丽身影在视野缓缓倒退。 …… 第2章 老婆二选一 红旗车缓缓驶入红墙瓦黛的巷子,周遭环境寂静,青石板路笔直伸展出去,直通东门。 第2章 一座建构宏伟的宅邸面前,蹲立两只张牙舞爪、神态威猛的雄狮,奕奕若生。 大宅朱漆大门,门上茶杯大小的铜钉闪闪发光。 车子稳稳停下,门口警卫迅速上前,毕恭毕敬地打开后座车门,挺直身躯,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盛书记。” 皮鞋稳健地踩落在青石板上,男人冷肃的目光扫视了周围一圈,仿佛在确定着什么,旋即,迈步走进四方院落。 一进家门,盛夫人——黎慧安便迎了上来,面露欣喜,“怀安回来了,吃过晚饭没有?” “吃过了。”男人将大衣外套脱下,黎慧安顺手接过,轻轻拍了拍。 “我爸呢?” “在书房呢,他这次叫你回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你商量,快去吧。” “好。”盛怀安微微颔首,转身朝二楼书房走去。 书房内,盛国昌正襟危坐,沉稳如山岳,虽已至花甲之年,却依旧精神矍铄,神采奕奕。 俊朗的面容染上了岁月痕迹,每一道皱纹都诉说着曾经的风华,不难想像,他年轻时定然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其子盛怀安便是最好的证明。 “怀安,你也已过而立之年,是时候成家了。” “尚早。” 盛怀安垂手而立,神情恭谨而谨慎,薄凉的双唇轻启,如微风拂过湖面,淡淡吐出两个字。 “尚早?你都三十六岁了!何处尚早?与你同龄的人,孩子都已满地跑了!” 盛国昌放下手中的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瞪着他。 “安伯父家的女儿今年二十三了,至今单身,各方面条件都跟你般配,况且,我们两家的婚约是你爷爷和安老爷子早年定下的,此前你一心忙于工作,我也懒得催你。如今局势已定,你也没有理由再推脱了。” 言罢,他便从抽屉中取出一张照片放在桌子上,往前推了推,“这是安家派人送来安薇瑶的照片,你看看,是否合你眼缘。” 盛怀安垂眸,眼神从照片上淡淡划过,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低声说:“安家,好像不止这一个女儿吧。” 盛国昌蓦然一怔,随即便端起茶杯,轻轻拂去表面的茶沫,思量着开口:“安家确有一个养女,不值一提,况且人家才十八岁,刚上大一。” 书房内霎时静谧无声,双方默契地给出对方思考时间。 头顶的灯影将盛怀安优越的脸部轮廓勾勒得越发立体,漆黑的双眸淌着令人捉摸不透的黑色流影。 思虑过后,他才缓缓开口:“就她吧。” “谁?” “安家的小女儿,安姩。” 盛国昌怕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不确定地问道:“那个刚满十八岁的养女?” 盛怀安凤眸微抬,神色清淡无波,“对,就她了。” “胡闹!”盛国昌拍案而起,“抛开别的不说,人家才十八岁,领证年龄都没到!还是个孩子,你好意思跟人家结婚?” “好意思。” “……” 面对父亲的怒瞪,盛怀安坦然相迎,眉宇间的神色始终波澜不惊。 “年龄小可以先办婚礼,两年后再领证。” “不行!” “爷爷当初订的是安家的女儿,并没有指定哪一个,怎么我听从爷爷的意思与安家的女儿结婚,您怎么还反对上了?” “断章取义!我是反对你娶安家的女儿吗?我是反对你找一个如此年幼的,十八岁啊,说到底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你身居高位,经常面对新闻媒体,捕风捉影的人多得是,对你虎视眈眈的也大有人在,你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步,我是不希望你冒险!” 盛国昌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儿子,字里行间都是担忧。 知子莫若父,他知道他的脾气秉性,软硬不吃,若要强行跟他对着干,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盛怀安沉默片刻,薄唇轻动,淡淡道:“这些您都不用操心,如若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那我这么多年岂不是白干了。” “婚姻不是儿戏,尤其是我们这样的家庭,选错了人,那可是会影响一辈子的!”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天我会亲自上门提亲,七日后,您会喝上媳妇茶。” “你……”盛国昌指他的手指都有些抖,他手一甩,转身面向窗外。 “爸,没其他事我先回去了,您注意身体,早些休息。” 温和的声音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他说完便转身退出了书房。 黎慧安此刻正坐在一楼客厅等着,见他下来,立刻起身。 “怀安,不在家里住吗?” “不了,妈您早些休息,我走了。”盛怀安接过保姆递过来的大衣,边穿边往外走。 院儿里的腊梅和石竹正争相斗艳地开着,幽静芬芳,沁人心脾。 那抹颀长的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只听得一阵皮鞋敲击青石板的清脆声音渐行渐远。 …… 安家这边接到盛家的电话通知后,立刻进入紧急备战状态,尤其是安薇瑶,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她大学期间坚持不谈恋爱,将无数优秀追求者拒之门外,就为了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这天下午,正在舞蹈房练功的安姩被家里一通电话叫了回去。 太阳逐渐西沉,才到家门口,刚好碰到从车上下来的安颂阳。 他将车钥匙丢给管家,转身便看到从大门口进来的女孩儿,面上立即扬起温和笑意。 “怎么不打电话给我,我好去接你。” 凛冽刺骨的寒风携带着飘雪,撩起少女松软的乌质长发,安姩拉了拉背包的带子,弯起唇角,“我还是坐地铁比较合适,何况我也习惯了。” 她的嗓音清澈,像是藏地雪山之巅融化的雪水,干净之余透着微冷。 安颂阳怔住,眼波闪了闪,再次凝眸望来时,眸子里泛着一抹淡淡的水色。 他唇角动了动,还想再说些什么时,眼前的女孩径直越过他身侧,走了进去。 他回过身,凝视着女孩儿的背影,眼底的微光黯淡了一些。 一进家门,便听到郁简英难掩喜悦的声音,“盛书记,我们家薇瑶很懂事的,在学校时就很用功,这不刚毕业两年已经是外企高管了……” 对于客厅的人在讨论什么,安姩根本没兴趣知道,她默默走到一边,只想找个机会溜回房间,反正这个家除了袁姨,没有人会将目光投注到她身上。 安鹤青见端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始终无动于衷,心中不禁有些焦急,“盛书记,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您看需不需要我们回避一下,你们俩好好聊聊……” 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已经退到墙角的安姩心里猛地一抽。 是啊,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她在他眼里从来都是见不得光的存在。 盛怀安单手支颐, 清冽的目光,越过众人,早就将身后的女孩儿看进眼里。 “她不是你女儿吗?”他伸手指向站在墙角的那抹纤纤倩影。 …… 第3章 您能取消婚约吗? 随着男人的话音落地,大家齐齐看向侧着身子的安姩。 安鹤青顿时面露尴尬之色,奉承的笑容立刻堆满脸颊,“哦是,那是小女安姩。” 想偷偷溜走的想法看来是行不通了。 安姩捏了捏衣角,抬起头,嘴角弯起一抹轻松得体的笑容,目光朝客厅主位望去。 一眼便看到正对她而坐的男人,身形挺拔,身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服,手腕处的金色袖扣在灯光下闪着耀眼光芒。 那是个眉眼深邃清冷,举手投足间都透着矜贵的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宛如雪后松竹。 他有一双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挑,墨色瞳孔幽深如渊,波澜静谧。 一言未发坐在那里,好像冬日里冷感的阳光,疏离又遥不可及。 对上男人的视线,安姩颔首微笑,“您好。” 听着这声毕恭毕敬的“您好”,盛怀安眉心微动,目光在她身上流连,那双漂亮的凤眸中似有笑意蔓延。 空气里一片寂静,客厅里的众人皆屏息凝神着,生怕他有任何不满,黄了这门亲事。 终于男人淡淡掀唇,回应了句,“你好。” 就在众人准备懈下提在心间的这口气时,只听男人再次开口:“我今日来提亲的对象是她。” “安姩?” 所有人都抱着怀疑和不确定,直直地望向主座位上的男人。 安姩闻言一震,眼眸中闪过迷惘之色。 一旁的安薇瑶粉唇微颤,似乎有些无可奈何地垂下眉眼,阴霾之气稍纵即逝,不曾有人注意。 安姩是安家的幼女,一颗被遗忘在角落的明珠,是安鹤青一时情迷犯错所生,五岁那年才被送至安家。 为了不影响自己,安鹤青只能对外宣称,她是安家的养女。 “盛书记,我家安姩,今年才十八岁啊。”安鹤青焦急地说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惶恐。 第3章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拂着深灰色的茶杯,暖色灯光下,连指尖都散发着莹莹的光芒,毫无情绪的目光在女孩儿身上肆意打量。 “我知道。七日后是个良辰吉日,我来接她,安伯父,您觉得如何?” 盛怀安侧目看向安鹤青,眸光凌厉,不怒自威的气场令人望而生畏,不敢多言半句。 安鹤青见状,立即改弦易辙,笑容谄媚,“盛书记,您能看上小女,是她的福气,其他事宜您决定就好,我们全力配合。” “那就好。” 言罢,盛怀安霍然起身往门外走,清隽挺拔的背影,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薄凉气息。 郁简英回过神,急忙起身追上去,才迈出两步,被男人冷冽如刀的余光逼停了脚下步伐。 盛怀安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淡淡看向那个眉眼如画的女孩儿。 “让她来送我。” 安姩抬眸,接触到一双清淡无波的幽深黑眸。 “我……我吗?”她的声音轻得仿佛风一吹便会消散,带着一丝不确定。 男人淡漠有礼地点头示意,“对。” 安姩转头看向安鹤青,只见他难得温和地点了点头。 “好。”说完,她便亦步亦趋地跟了出去。 郁简英的希望彻底破灭,若是在往常,谁让她不好受了,她准拿安姩撒气,可如今,安姩成了盛书记亲口指定的未过门媳妇,她便是盛家的少夫人,是安家的福星,她就算有再大的怒气,也不敢对她有丝毫的不敬。 她十分不悦地瞪了安鹤青一眼,拉着安薇瑶的手便上了二楼。 屋外,暮色沉沉,寒风萧瑟,雪花纷纷扬扬飘落在地,每走一步,脚下都会发出清脆悦耳的沙沙声。 院子里有盏橘黄色的路灯,形单影只孤立于雪中,光影朦胧下,两个影子一前一后被投射在莹白雪地上,萧条又浪漫。 前面的男人忽然停下脚步。 身后的女孩低垂着脑袋,一步一步数着脚印,就这么直直地撞上一堵肉墙。 安姩不由得踉跄了一下,下意识说了句“对不起”,来不及呼痛,便对上那双深邃黑眸。 “走路不看路?”盛怀安转过身睨着她,语气清淡,神色清朗。 男人身姿颀长,目测有一米九往上,安姩需要仰起头,才能将他的全貌收入眼底。 路灯折射下来的阴影,将他本就精致的面部轮廓勾勒得愈发立体。 飘零的雪花悄悄融入他的发梢,如同一抹银辉。 他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双黑色皮质手套,修长的手指很快被落雪亲吻上。 雪夜寂寥,雪落翩翩,似故人,映少年眸。 寒风凛冽,冷空气侵入肺腑,叫人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安姩微微蹙眉,心尖处萦绕着一丝陌生的似曾相识感,这场景有一些熟悉…… 思绪出游之际,那双冻得通红的小手不知何时已被那双黑色皮质手套紧紧包裹。 安姩微怔,正欲有下一步动作,男人好似看穿了她一般,出声制止。 “戴好,跟我不用客气。”他的尾音勾着笑意,醇厚又温柔,带着说不出的魅惑。 “谢谢。”安姩抿着唇,鼻尖微微泛红,手指在宽大的手套里轻绞着。 面对这样的男人,她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盛怀安垂眸,将她的局促不安全看在眼里。 “送到这里就好,快回去吧,过几日我来接你。” 男人的声音伴随着寒风钻进耳廓,安姩呆愣了足足三秒。 接她,接她干嘛?结婚吗? 风开始加剧,将落雪卷起了层层漩涡,渐渐淹没身后那串脚印。 安姩反应过来后,男人已经坐进车里。 眼看着车辆缓缓启动,她鼓足勇气,拔腿追了出去,拦在车辆左前方。 “等等。”车厢内,男人淡淡开口。 盛怀安将车窗摇下,“上来说。” 得到回应,安姩迅速绕到车子另一侧,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她此刻心如鹿撞,双手放在膝盖上,目不斜视,只敢盯着自己的手背看。 盛怀安轻抬手指,按下一个按钮,车厢内升起挡板,隔开前后。 “是有话要对我说吗?”他仰靠着座椅,双手撑着扶手两侧,修长的手指交叠着放,带着上位者的姿态。 过了许久,安姩做好心理斗争,温吞着开口:“盛书记,我还不太想结婚,您能取消婚约吗?” 车厢内霎时安静下来,雪花簌簌落下,轻拍着车窗。 盛怀安下颚微微扬起,嗓音清淡:“不能。” “……” 他目光停注在她身上,唇角噙着淡淡笑意: “给你两个选择,留在安家继续忍气吞声受欺压,或者嫁给我,我给你广阔无垠的天地,你可自由自在做自己。” “为什么是我?”安姩不解。 男人凤眸微眯,凝视片刻,一字一句动唇,“你不记得我了?” …… 第4章 方死方生 安姩被问得发懵,指尖绞着衣角迟疑道:“我该记得您吗?”新闻里常见这位大领导,可私底下...... 男人眉间皱起涟漪,面容蒙上晦暗不明的情绪。 安姩偷瞥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指节无意识掐进掌心。位高权重者的心思,果然比解微积分还难。 女孩儿睫毛轻颤,男人忽然低笑出声,眸中泄出几分无奈,像是寒潭乍破漾起暖流 “我给出的选择,你怎么选?”男人终于打破沉默。 安姩垂眸凝视着掌纹,忽然抬首直视对方:“自由做自己,当真?” “自然。” 五岁前的糖画香气早被安家的檀灰湮没,十三载冷暖教会她最锋利的生存法则——抓住每根救命稻草,哪怕带着倒刺。 “我选第二条路。”她将碎发别至耳后。深渊与救赎都是赌桌两端的幻影,而筹码不过是早该舍弃的天真。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好,七日后,我来接你。” “那…我先回去了,抱歉,耽误了您的宝贵时间。”安姩始终小心翼翼地说着,生怕哪个字会冒犯到对方。 盛怀安温朗一笑,抬手替她拂去头顶的落雪,“不耽误,快回去吧。” 他的气息冷然,平添了几分压迫感,带着似有若无的檀木香。 安姩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轻声道了句谢谢,便慌忙开门下了车。 看着那抹小身影跑进院落大门后,男人按下隔板按钮,轻启薄唇,“走吧。” 红旗国礼缓缓驶离,打破了周围的寂静。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留下深深的痕迹。 …… 回到卧室刚坐下,心神未稳,敲门声响起,“叩叩叩……” 安姩从化妆台前起身,移步到门口,深呼一口气,拧动门把手。 “爸,有事吗?” 她预料到他会过来,所以面色镇定,语气平淡。 安鹤青淡淡地“嗯”了一声。 “小姩,能嫁给盛书记,那可真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盛家可是多少商界政圈人士梦寐以求想攀上关系,却又遥不可及的世家。嫁过去后要懂事,更要慎言慎行,约束好自己的一言一行,盛太太不是这么好当的,千万别给安家丢脸。” 安家的脸面?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他如此心甘情愿,主动地承认她是安家的人呢。 安姩在心间冷笑。 “你嫁过去就是盛家的人了,想要什么都不在话下,可你要记住多在盛书记耳边提点安家的好。” 安姩只是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低着头,抿着唇,这是她在安家一惯的姿势。 他给了生命,又抚养了她十三年,给她吃穿,供她上学。如此一来,他自然也应该得到相应的回报,这无异于一场交易。 也好,她也想早点离开安家,这个容不下她的地方。 “你才十八岁,就要嫁人了,爸爸实在是有些舍不得,心中更是不忍,但对方是盛书记,那情况可就大不相同了,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好姻缘,我想你妈妈若是泉下有知,也定会为你感到高兴的。” 听到妈妈二字,安姩心口猛地一抽,疼痛加剧,持续不断的蔓延至全身。 “好了爸,我知道了,还有其他事吗?”她的声音轻柔,很容易让人误会为她是一颗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没什么事了,爸爸就是想嘱咐你几句。” 安鹤青走后,安姩躺在床上,一双如秋水般莹润的美眸凝视着天花板,努力地去消化这个傍晚所发生的一切。 她就要嫁人了,一个穹顶之巅的男人点名要娶她…… 未来会如何,是新生还是末路,她无从知晓,但一想到能够离开安家,心中便不禁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喜悦。 “妈妈…我这样做对吗?” 窗外寒风凛冽,雪花簌簌飘落,落地窗玻璃上挂着形状各异的白色霜花,室内温暖如春,在这样的氛围中,最能让人放松心情。 第4章 也不免让人忆起从前,也是这样的雪天,妈妈总是会带着她在雪地里尽情地玩耍,堆雪人,还会在雪地里撒上小米,让路过的鸟儿饱餐一顿。 全身心的放松,安姩很快便陷入沉睡。 这晚难得没有再被噩梦缠绕,却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也是一个大雪天,她还是五岁孩童模样,小小的她背着小书包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不知道要去哪里,清澈如水的眼眸中满是无助和恐惧。 身后传来一阵皮鞋的踩踏声,一双西装笔挺的长腿迈步来到她身后。 他手持黑伞,手指白皙修长,好似是精雕细琢的艺术品,手上还攥着刚摘下的黑色皮质手套。 小安姩努力仰起头,男人高大的身影如同山岳一般,倒映在她那双明亮如星辰的瞳孔中。 “怎么一个人在外面?”他的声音极其沉稳,却又带着一点温柔的音调。 小安姩眨着亮晶晶的眸子,静静地望着他,一言不发,冻得通红的小手轻绞在一起。 男人收起伞,将其交给身后的随从,然后缓缓蹲下身子,与她平视。 他有一双深邃的眸子,像星落深海,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深陷其中。 男人轻柔地为她戴上不合手的手套,轻声问:“冷不冷?” 小安姩红着眼眶,点点头,小手紧紧抓住男人修长的手指。 寒风如凌厉的鞭子,无情地抽打在大地上,卷起漫天雪花,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男人毫不犹豫地将她抱起,裹进大衣里,“先回车上暖暖。” 直到冰凉的小手逐渐回暖,小安姩小声问道:“叔叔,你要去哪里?” 男人笑得温和,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来接你回家。” 雪后的清晨,空气仿佛被净化过一般,清澈的晨光透过薄雪,洒在静谧的小径上。 安姩醒来后看了眼时间,七点一刻,难得在天空放亮后才起床,比往日足足晚起了一个小时。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起身来到窗台前,望着外面被白雪覆盖的世界,眉眼弯弯。 寒风呼啸而过,树枝上的雪花轻轻飘落,惊扰了枝丫上嬉闹的喜鹊。 梦里那种无措和温暖交织的感觉,似薄雾,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 那个男人是盛书记。 安姩有些恍惚,那究竟是一场虚幻的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 罢了,不想了。 她揉着后脖颈走进洗手间迅速收拾好自己。 走出房门,来到楼梯拐角处,却突然被一股力量往后一拽,整个身子控制不住的往后倒退。 安姩竭力站稳身子,待看清眼前人的后,秀眉微蹙,“哥,你干嘛?” 安颂阳表情阴沉,眉目肃然,语气中隐有严厉,“你真的同意那门亲事了?你才十八岁,怎么能嫁给一个年长你十八岁的老男人!” 安姩微愣,随后淡然轻笑,梨涡浅显,“哥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最想要赶我出安家的人,可一直都是你啊。” 第5章 盛家婚宴 五岁的她初入安家,立刻被安家兄妹俩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他们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妹妹充满敌意,想尽办法欺凌她,吃饭不许上桌,只能睡在阴暗漏风的阁楼。 安鹤青对此视而不见,郁简英不仅不加以制止,反而鼓励夸赞她的一双儿女,称赞他们有强烈的领地意识。 仅仅因为佣人不经意间夸赞了一句安姩长得漂亮,安薇瑶便将牛奶泼向她。若不是袁姨及时阻拦,恐怕桌上滚烫的热水也会泼在她稚嫩的脸上。 护妹心切的安颂阳更是狠心,将她赶下车,逼着不到六岁她,独自坐地铁挤公交去上学。 “不是什么人都能成为安家人,别弄脏了我家的车。” 自此以后,这句话像是扎根一样,长在了安姩心底。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以至于在后来,安颂阳无论如何讨好,她都冷漠淡然,毫无回应。 安颂阳是从何时开始转变对她的态度的?是在看到她越来越娇媚动人的五官面容,还是看到她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时候? 安姩不想去理会,她本就六亲缘浅,家人的关爱,她早就断了这个念想。 又似乎过了许久,安颂阳那干涸的喉咙间,才发出一丝不稳的声线。 “小姩,以前的事,哥哥错了,错得离谱,我也在尽力弥补,你还小,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能因为赌气而结婚呢?!” 安姩望着他摇了摇头,“弥补就算了,用不着,时间带不走曾经的伤害,而且,我答应这门亲事也并非是因为赌气。” 她用力抽回被对方紧握的手腕,礼貌地弯起唇角,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却未起波澜。 “哥,在家还是跟我保持点距离吧,免得大妈说你。” 面对安家的人,她的笑容向来如此,这是她的伪装面具,掩盖着骨子里的通透清冷。 安姩前脚刚走,走廊尽头的另一扇房门打开,安薇瑶从房间走了出来,唇角间含着讥讽。 “哥,你又在用热脸贴冷屁股呢?现在她被盛书记看上,更加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说不定以后还会吹枕边风,让盛书记对付我们家……” “你给我闭嘴!” 安颂阳极度不耐地瞪了她一眼。 …… 七日之后,恰逢周日。 这个婚结得突然,突然到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包括她那唯一的挚友任菁菁。 盛怀安来接她这天,安姩精心化了个淡雅妆容,一袭绛红旗袍,腰肢款款,摇曳生姿,美得不可方物。 舞蹈生本就是衣服架子,无论身着何种服饰都气质出众。 盛怀安抬眸,眼中闪过惊艳。 乌发如瀑,面似芙蓉,比桃花还要魅的眼睛十分勾人心弦,本就冷艳柔美的五官,略施粉黛后,更显娇媚。 绛红旗袍穿在她身上尽显柔美曲线,似画中人, 一颦一笑, 皆是东方韵致。 男人的眼神太过于直白,安姩不禁羞涩地低下头,审视着自己的装扮,轻声问道:“是有哪里不妥吗?” 盛怀安温和一笑,“没有,很好看。” 终于离开了安家,安姩坐在车后座,回首望去,那个生活了十三年的地方,在视线中渐渐倒退。 她的心中竟涌起一股想哭的冲动,这并非是对家的留恋,而是一种历经艰辛后的解脱,她终于摆脱安家了! 盛怀安觉得身旁的人有些安静,侧目便瞧见她盯着窗外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会儿见到我父母,你无需拘谨,跟着我就好。” 安姩回眸,“好。” 寒冷的冬季,阳光明媚的天气能给人带来莫大的安慰,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道路两旁干枯的柳条在微风中摇曳,时不时有喜鹊停留在枝丫上嬉闹。 车辆停在老宅门前时,安姩敏锐地察觉到一股庄严肃穆之气。 正门前更是警卫森严,让人肃然起敬不敢随意乱瞄。 “怎么,紧张了?”盛怀安时刻关注着身旁的人儿,他极其自然地牵起那双因紧张害怕而发凉的小手。 感受到掌心的暖意,安姩抬头望着他,“嗯,有点儿。” 男人修长的手指轻抚着她的手背,“别怕。” 盛怀安身份特殊,加上安姩年纪尚小,因此这是一场只宴请了亲友的婚宴,盛家对于宴请人员方面更是做过筛选。 安姩挽着盛怀安的手臂给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公公婆婆敬茶。 黎慧安和盛国昌尽管对这个媳妇再怎么不满意,也不会当着亲友的面驳了儿子的面子。 二老皆笑容满面地接过媳妇茶,说了句“乖”,再递上分量感十足的红包。 客厅里很安静,偶尔有亲戚窃窃私语也听得清。 “这谁家孩子?看起来好小啊。” “安家小女儿,安鹤青养女,容貌气质确实是一等一的出众,就是年龄小点。” “嘘,别说了,盛老面前,慎言慎行。” 盛家簪缨世家,能被邀请来参加婚宴已是莫大荣幸。 随后,盛怀安和安姩俩人当着众人的面签下一份婚书,在场的各位都是证婚人。 安姩尚未到法定领证年龄,只能先以婚书代之,待她年满二十,再将手续补齐。 婚宴结束,宾客散去,拜别二老后,盛怀安带着安姩回到了御全山。 夜里,阴沉的天空又飘起了雪花,抵达目的,下车前盛怀安帮她系好围巾,然后牵着她走进屋内。 男人的这一系列举动看起来亲和又自然,就好像……曾经做过无数次一般。 反倒是安姩十分拘谨,她有些不大习惯别人的好,尤其是这种细节上的体贴。 整个屋子装潢都是偏中式,十分典雅。 盛怀安带她来到一间装潢风格与客厅截然不同的卧室,“以后你就睡这里。” “我一个人吗?”安姩下意识问。 第5章 “你想两个人吗?” 她茫然地“啊”了声,随后又紧张地解释道:“不是,我不想……” 话到嘴边,她又猛然想起,他们已经结婚了,虽然在法律上还差一张证书,但好歹签了婚书。 既然结了婚,那俩人睡一个房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如此直白地说出来不想,实在是有些不妥。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都可以。” 男人的气场太强,安姩说完便轻绞着手指,不敢抬头。 盛怀安垂眸哑笑,低低的话语带着些鼻音,轻柔温缓,“别紧张,以后你都睡这间房,我住你对门。” 给小姑娘一点时间来适应新环境,新身份,还有一个年长她许多的丈夫…… 安姩闻言微愣,“谢谢盛书记。” “以后在家不用这样称呼我。” “那要怎么称呼?” 那双深邃的眸子凝视了她片刻,“随你,你想怎么叫都行。” 叫什么都行?叫名字呢?那肯定是不行的,她可没那个胆量。 安姩沉吟半响后,轻声问:“叔叔,叫叔叔……可以吗?” 盛怀安眉梢一挑,脸上的笑意染上几分无奈,“好,我本就比你年长许多。” “那……叔叔晚安。” 累了一天,安姩只想倒头就睡,正欲转身回房,男人开口叫住了她。 “等等,先带你去个地方。” …… 第6章 只只不怕 盛怀安将脱下的西装外套交给身后的保姆,转身朝楼梯口方向走去。 安姩紧跟随他来到一处简约大气的入户门前,门上精雕细琢的花纹,优雅别致。 “打开看看。” 安姩抬眸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伸手轻轻推开紧闭的房门。 是一间宽敞明亮的舞蹈练习室。 大大的窗户,白天能让阳光毫无保留地洒进来,照在锃亮的木地板上。 木地板干净得宛如镜面,周围墙壁上挂着一些关于舞蹈的壁画。 教室的角落里,整齐地摆放着各种舞蹈道具,彩色的绸带、漂亮的扇子…… 可见准备这间教室的人是多么用心,安姩心底波澜涌动,她不确定地回头看向盛怀安,轻声问道:“这是给我准备的吗?” “喜欢吗?”他的声音又低又轻,尾音还勾着笑意。 安姩神情温和,葱白玉手搭在玻璃上,笑意在眼底漾开。 她转身来到男人跟前,仰着头,“谢谢你,我很喜欢。” 少女的突然靠近,带来一股独特清香,像雨打栀子后的纯洁淡雅。 “喜欢就好,这样你放假也可以在家正常练功。” “嗯,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说到自己的擅长领域,面对他是大领导时的那种紧张局促不安感,瞬间抛之脑后。 “那就早点休息。” 看到男人清朗的面容,安姩立刻收敛起几分笑意,乖巧地点了点头。 “叔叔晚安。” 听着这一声清亮脆甜的“叔叔”,男人面容柔和,又带着几分无奈,轻轻点了点头,“晚安。” 回到卧室后,安姩环顾了周围一圈,那种不切实际感如烟雾般萦绕心头。 衣柜中琳琅满目的衣服,每一件都未摘吊牌,都是她的尺码,还有放在床头已经清洗干净的睡衣,甚至连护肤品都整齐的摆放在化妆台前。 心尖掠过的酸涩与钝痛感,如潮水般汹涌,让安姩眼眶不禁泛起一丝灼热。 她抬手擦去眼角滑落的晶莹,拿了睡衣走进浴室,快速洗好便出来了。 吹干头发,抹好护肤品,关掉卧室灯,钻进被窝。 沐浴过后,全身的疲惫都被洗净,心灵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书房门内,盛怀安端坐在黄花梨木书案前,神情肃然地处理着手上工作。 时针悄然指向十一点,书房门才打开,男人迈步而出,正欲回房时,瞥见对面房门半开着,房内还断断续续传来梦呓抽泣声, 盛怀安移步至门口轻唤了句“安姩”,里面的人并未答应,反而抽泣声愈发强烈。 他推门而入,缓缓地走至床前,借着门口透进来的微光,看见床上的小身影蜷缩成一团,身子不停地颤抖,嘴里不停地低喃着,“对不起,是我的错,是只只不好……” 他在床沿边轻坐下,宽大的手掌轻拍着女孩儿的后背。 “睡吧,没事了,只只不怕,只只不怕……” 睡梦中的人儿宛如在黑暗中摸索的孩童,感知到温暖的源头,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抓着他的手掌不放。 刻意压低的声线,尾音轻扬,一字一句都透着柔软和心疼。 在男人一声声的安抚下,蜷缩在被窝里的娇软小人儿才逐渐平静下来。 不多时,盛怀安发现她的呼吸平稳逐渐趋于规律。 他小心翼翼抽出手臂,帮她掖好被角,又摸了摸她的额头,确认没事后才转身出去。 阳光透过窗台偷溜进房间,洒了一地金黄。 安姩醒来后,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看着眼前陌生又温馨的环境,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 她结婚了,她已经离开安家了,终于不用装包子了! 从昨天一整天的相处来看,盛书记应该是个特别……有亲和力的人,并不似新闻上看的那般不苟言笑。 洗漱好下楼,阿姨已经将早餐端起餐桌,盛书记却不在客厅。 不等安姩开口,阿姨率先说明:“书记一早便出去,走之前叮嘱您记得吃早餐。” 安姩微微颔首,入座后,端起一旁的热牛奶,轻抿一口。 “书记每天都很早出门吗?”她舔了舔唇瓣。 阿姨端着切好的水果出来,“是的,书记几乎很少有休息时间。” 安姩看着桌子上品类丰富的早餐,又看了眼还在厨房忙活的阿姨,“陈姨,您一块儿来吃吧。” “太太这不合规矩,是不是不合你胃口?” “啊?”安姩将嘴里的食物匆匆咽下,赶忙摆了摆手,“不是不是,我是觉得做太多了,吃不完浪费实在可惜。” 陈姨瞬间了然,亲和一笑,“这也是书记出门嘱咐好的,多做些,看你喜欢吃哪样。” 安姩微愣,心底再次被触动,太久太久没有被人如此惦记过,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是低下头大口吃着东西,吃了很多,直到实在吃不下才停手。 怕浪费,更怕辜负了他的心意。 一顿早餐几乎吃了她一天的量,都是碳水,对于一个对身材管理有着严格要求的舞蹈生来说,那是致死量! 踏入一楼舞蹈室之前,她特意嘱咐陈姨,中午和晚上无需为她准备餐食。 她这一练,便是一整天,天青色的练功服,湿了又干,干了再湿透,被汗水反复浸泡,直到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短暂的休憩间,窗台上的手机响起。 是好友任菁菁的电话。 “喂,怎么了?”安姩的声音带着一丝运动后的清爽。 “尹老师的集训营要不要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人家经常要带着舞团全国巡演,这次临近年关才挤出这几天时间。” 安姩抬起手,轻轻擦拭着额头的细汗,犹豫片刻,“我……考虑考虑吧。” “考虑什么考虑?我这边已经帮你报名了,钱也交了,打电话过来是通知你明天记得去上课。” 安姩的状况,任菁菁再清楚不过,虽身处安家,却过着极为清苦,平日里常常利用课余时间去培训班兼职任课,赚取点零花钱。 像这种大师集训课,她曾错过好多次机会,这次的尹老师是安姩的偶像,任菁菁实在不愿她再错过。 “多少钱?我转给你。”安姩急忙追问。 “钱什么钱?这点小钱对我来说买一件衣服都不够,你踏实上课,我还指望你以后能进咱们国内首屈一指的舞团成为首席呢,到时候我也能跟着沾沾光。” 任菁菁说完后,安姩沉默了好一阵,轻垂着眼,强绷着情绪,平静道:“谢谢你啊,菁菁。” “好啦好啦,咱们之间,不用见外,那些矫情的话就免了吧。明天上午九点,记得准时报到哦,我还有事,先挂了。” “好,拜拜。” 安姩收起手机,轻推开窗户,任由萧瑟寒风往屋里灌,她眯起眼睛,感受着刺骨凉意。 身后响起细微脚步声,一双笔挺修长的黑色西裤腿站定在她身后。 …… 第7章 陪我吃点东西 “刚出完汗吹冷风容易着凉。” 安姩回眸,只见男人站定在她身后,逆着光,长身玉立,神情肃然,清冷的眸子里却浮动着柔和的波光。 好像从第一次见到他,他就是这副模样。 西装革履,一丝不苟,从发梢到裤腿都没有一丝尘埃。 第6章 “安姩?”他微微皱眉,轻声唤回她的神思。 “…盛书记,您回来啦。”安姩立刻站得笔直。 寒风轻拂,女孩儿的发梢轻掠,男人不动声色地关上窗户。 盛怀安定定地看着她,深邃眸子里神色讳莫如深。 视线里的小姑娘站在橘色晚霞里,着天青色收腰练功服,一米七的个子纤细高挑,望着他的眼神里带有一丝怯意,更多的是恭敬。 “在家不用这么拘谨。” 安姩抬眸看他,清澈明亮的眸子对上他的视线。 “好的。” “陈姨说你午饭和晚饭都没吃?”盛怀安突然问道。 “早餐吃多了。”安姩低下头,“我这个专业对体重有严格要求,所以平日里饮食都得严格把控。” 虽然她有时候会馋到想扇自己嘴巴子,但忍着忍着也就习惯了。 “你这样会饿坏身体。” “其实还好……”安姩摸了摸肚子,抬眸又对视上他那双深邃的眸子,慌忙敛下眉眼,“我以后尽量少食多餐。” 盛怀安睨着她卷翘的睫毛,“安姩。” 女孩儿小声回应,“嗯?”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你想做什么都行,不用害怕不用拘谨。面对我时,也不用那么紧绷着,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有什么好怕的,还是说我给你的第一印象太差了?” 安姩连忙摇头,“不是的。” “既然如此,你现在跟站军姿似的模样是什么意思?” 安姩低声:“我…我就是对您有莫名的敬畏之心。” “在外面见了我,你这样没问题,在家,我只是盛怀安,你丈夫。”男人声线清淡。 “去冲个澡,然后陪我一起吃点东西。” 话题的突然跳转,令安姩有些反应不及,她慢吞吞道:“好,可是……” 盛怀安看穿了她的担忧,轻声解释:“陈姨为你准备的是沙拉,不用担心热量。” “行,那我先去洗澡了。” “嗯,去吧。” 知道有人在等,安姩这次沐浴的速度较往日快了不少,出来时,发梢还在滴着水。 听到浴室开门声,盛怀安从书房踱步而出,“洗完了?” 视线落在女孩儿身上时,眸光瞬间暗沉如夜,留意到她肩膀位置被发梢的水滴浸湿了大半,眉峰微凝,“怎么不吹干了再出来?” 安姩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头发,“我怕您等太久。” 盛怀安移步至洗手台位置,伸手取下吹风机,“过来。” “噢。” 安姩乖巧地站立在男人跟前,任由他摆弄着自己的头发。 修长的手指穿插于青丝间,温热指腹轻触头皮,暖风拂耳,暖意直达心底。 镜子里的男人原本清冷的眉眼,此刻竟染上一丝温柔。安姩看着他轻柔又专注的动作,半天移不开眼,脑子很空。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男人身上特有的味道,一息而过,清淡的木质香,大约是冷杉,阴天的冷杉味道。 “要不,我还是自己来吧……” 安姩小心翼翼地开口,轻柔细小的声音也不知道男人是否听到,他依旧气定神闲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直至发丝吹干。 视线里,盛怀安放下吹风机,又不慌不忙地用手指给她顺了顺发梢,这一系列动作他做得行云流水,自然得就像这是他每天都会做的事情,而不是一个身份地位尊崇的领导会做的事。 目光轻抬,与安姩的视线在镜子里对相撞,她慢慢眨眼,正准备撤开视线时,男人淡然开口。 “好了,下楼吃饭。” “噢好。” 餐桌上摆放着一份饺子,一份蔬菜沙拉,还有一份白灼基围虾。俩人一起入座,各自吃了起来。 食不言寝不语,餐厅十分安静,静得只听得见细微有节奏地咀嚼声。 安姩像一只小牛犊子,吃着碗里的“青草”,时不时偷瞄一眼身旁的“大人”。 只见男人白色衬衣领口的扣子解开,依稀露出一点瓷白细腻的肌肤,袖口微微卷起,露出一小节精壮有力的手臂,腕间的手表闪着清冷幽光。 从安姩的视角望去,他坐在光里,矜贵逼人,令人不敢有丝毫亵渎之意。凤眸微垂,下颚凌厉,薄唇沾染上汤汁后,唇色更显红润,好看得要命。 怎么能有人吃饭都这么优雅好看。 安姩凝视着这张脸,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久久没有眨眼。 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蓦地涌上心头,看得过于认真,以至于忘了自己眼前的餐食。 再低头时,眼前多了一盘剥好的虾仁,抬眸看向男人,只见他不知何时戴上了手套,正熟练地剥着虾壳,修长手指十分惹人注目。 “怎么了?”男人抬头对上她的打量。 “啊?”安姩意识到自己过于唐突的目光,慌忙敛下眉眼,“没,没什么……” 手下的动作有些慌忙,叉起一块虾仁送进嘴里,细细咀嚼着,好似要将那份窘迫一并吞下。 吃完饭上楼,安姩见他欲进书房,轻声开口:“我明天要出去上课,离这边最近的地铁站有多远?” “家里有司机,你想去哪里跟他们说一声就行,这边没有地铁站。” 盛怀安驻足转身。 “我记得你学校放寒假了,要去哪里?” “报名参加了一个舞蹈集训班。” 男人点了点头,“明天让小覃送你过去。” “噢。” 盛怀安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还有话要说,最后又补充了一句,“跟我来趟书房。” “……噢。” 踏入书房的那一刻,书香弥漫,墨香扑鼻,视线瞬间被古朴而典雅的气息所侵占。 书房内壁挂着一幅幅水墨画,寥寥数笔便能勾勒出山水之美。 目光所及之处,无一不透露着庄重严谨,安姩笔直地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过来坐。”盛怀安指了指一旁的官帽椅,转身为她斟了一杯热茶水。 安姩双手接过茶杯,轻声道了句“谢谢”。 还未来得及收回的视线里,突然又出现了一张银行卡。 “收好,我工作繁忙,很多时候可能无法顾及到你,需要什么就自己去买,需要外出家里也有司机。” “不用了,我用不了这么多钱……”安姩紧捏着衣角,慌忙摇头。 盛怀安起身来到女孩跟前,直接将卡塞到她手中。 “跟我不必客气,况且我们现在已是夫妻。” 安姩捏着银行卡,抬眸望着眼前的男人,那股独属于他身上的冷香再次充斥着鼻腔,令人有些恍惚,仿佛置身于梦幻之境。 她暗暗抿唇,“为什么对我好?” 男人先是一愣,继而笑了,笑比河清,仿佛乌云忽然褪去,日光倾泄满屋。 “想对你好,没有原因。” …… 第8章 神邸怜爱 半夜温度骤然降低,如墨夜色里飘雪簌簌落下。 庭院一角,一株古老的梅花树独立于雪夜,傲然绽放,远远地就能够嗅到那暗香浮动。 无光的黑暗中,细细传来梦呓声。 “都是你害死了你的母亲!是你!你就是个扫把星……” “对不起,对不起……” 恐怖梦魇将她拖入无尽深渊,无法逃脱。床上的人儿蜷缩成一团,枕头上那一大片浸湿的地方,不知是泪还是汗。 半梦半醒间,一阵温柔安抚声好似一股暖流注入心间,安姩奋力睁眼,男人伸手覆盖上她的眼睛。 “没事了,好好睡。” 温柔又低沉的嗓音,令人安心,太庙社稷之气瞬间便驱散梦里的阴霾,眼角轻滑落一滴泪,被男人长指轻揩带走。 晨曦微露,天还未亮安姩便起床了,她的生物钟向来比闹钟准时。 昨晚意识混沌之际,那一声声的温柔安抚,萦绕在耳畔,她记得清楚,是他的声音。 下楼时,盛怀安正端坐在客厅,听到脚步声,男人抬眸。 迷蒙的曦光中,小姑娘五官精致得像画上的人,一颦一笑都极具古典韵味,不知是学舞蹈后天培养而成的,还是与生俱来的。 “早上好。”安姩的目光从男人身上一扫而过,轻声打着招呼。 “早,过来吃早餐,待会儿一起出门。”盛怀安放下手里的书,起身来到餐桌前。 “好。” 安姩看着桌上的早餐样式,唇角微扬,一顿早餐在异常安静的氛围中结束。 盛怀安站在门口,优雅地整理着袖口,助理和保镖早已在门口候着。 安姩站在一旁偷偷打量着他,西装革履,从发丝到鞋面都是一丝不苟,纤尘不染,周身笼罩着沉稳疏离之气,让人既敬畏又渴望靠近。 他们之间的距离,如同天堑。 他恰似那九重天华、十方世界的神祇,高高在上,令人望尘莫及;而她,则是那幸得神祇怜爱的世人,渺小又虔诚,只能远远地仰望着他的光辉。 第7章 车辆缓缓驶离,不多时便停在学校门口。 “我进去了。”安姩拿起包包准备下车。 “好,结束给我打电话,我让小覃过来接你。” “啊?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去的。” “那边是禁区,普通车辆去不了。”男人声音淡然。 安姩微顿,看向他的目光又多了一丝敬重,“那麻烦你了。” 包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两下,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任菁菁发来的资讯,安姩迅速开门下车,回过身,梨涡浅显。 “盛书记再见。” 只见她一路小跑进校门口,红色羊绒围巾尾端在寒风中飞舞,与她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格外耀眼。 盛怀安收回视线,抬手按下按钮,隔板降下,薄唇轻动,“走吧。” …… 尹老师的教学严谨高效,会根据学生个性与能力进行专业指导,课堂氛围又幽默风趣,每次集训,她仅招收十名学生,名额之稀少,极为抢手。 大汗淋漓过后,课程最后以一场齐舞收尾。 安姩收拾好东西,看着窗外逐渐黑沉的暮色,拿出手机给盛怀安打去了电话,那边却迟迟没有接听。 看着手机荧幕上那串数位,慢慢眨眼,领导人总是很忙的,待会儿再试试吧。 还未来得及收起的手机,又突然震动起来,荧幕上跳动着一个菁字。 安姩笑着接起,“喂,怎么啦?” “课程感觉如何?收获不小吧。”对面声音愉悦。 “还得谢谢你呀菁菁,尹老师每次只收十个学员,你抢名额肯定费了不少心思吧。” “嗯哼,确实如此,所以你要不要过来陪我共进晚餐呢?” 安姩看了眼时间,“行,地点在哪儿?” “京兆伊,一家素食餐厅,我已经在这附近啦,你抓紧过来。” “稍等,马上来。” 挂了电话,安姩穿好外套拿起包,转身往门外走,刚迈出门槛,肩膀忽地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 “同学你好。” 安姩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孩,清秀五官中又带着一抹俊俏,一袭白色练功服,干净又俐落,轻盈的面料,仙气十足。 “你好,有什么事吗?”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一个安全距离。 “你是大一新生安姩对吗?我们是校友,比你大两届,我叫温言。”男孩一身书卷气息,嗓音清澈温润。 “你认得我?” “当然,你上次晚会跳完那支舞后,全校上下没有人不知道安姩这个名字。没想到你也参加了尹老师的集训。”男孩稍作停顿,耳尖微红。 “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吃饭?” 安姩立即摇头,“不好意思啊,我约了朋友,现在时间有点儿来不及了。” 言罢,不等男孩做出回应,她便飞快冲出教室,来到学校门口拦了辆计程车直奔京兆伊。 坐在车后座,安姩拿出手机,点进通讯录,轻轻摩挲的指尖显露了她此刻的纠结。 打电话可能打扰到他,那就发短信吧。 【我和朋友在京兆伊吃饭,您方便把覃师傅的电话给我吗?】 点击发送后,手机便被迅速收了起来。 抵达目的地已是半小时后,赶上晚高峰,庆幸没被堵在路上。 走进环境古朴雅致的四合院落,还未来得及细看周围环境,便被任菁菁的大嗓门给吸引了过去。 “小姩,这边!” 她这震耳欲聋的一嗓子,引得周围顾客纷纷侧目。 安姩捂着脸,快步走到她跟前,嗔怪道:“祖宗,公共场合,咱们的金嗓子能不能稍微收一收啊?” 任菁菁生得一副软萌可爱的面容,性格却豪爽得如同男子,尤其是那副老烟嗓,更是别具一格。 不说话时,哇,哪里来的小可爱;一开口,嗯?大哥啊! “好好好,我收着点,毕竟还得向你学习呢。” 任菁菁拉着安姩坐下,又将美人米往她面前推了推,“快尝尝这个,美容养颜还不胖。” 安姩舀起一勺送进嘴里,秀眉微扬,“嗯,好好吃。” “是吧,我猜你会喜欢,来再尝尝这个。” 安姩看着面前不断献殷勤的人,平静道:“有话直说啊,你这样我都不习惯了。” 任菁菁夹菜动作一顿,旋即放下筷子,笑嘻嘻地望着她,“要不说我们家小姩冰雪聪明呢,人美心善跳舞还这么棒,所以你愿意当我的私人形体老师吗?” “什么?”安姩有些没听明白。 “就是帮我纠正一下体态,让我短时间内变成一名淑女。” 任菁菁说着便摆出一个看似淑女的姿势。 “为什么要短时间内改变自己?” “我爸已经撂下狠话,若是我再不洗心革面,就要将我发配到国外,接受专业的培训……” 这下轮到安姩瞠目结舌了,“我可以每周抽出点儿时间帮你练练形体,但我不敢保证能在短时间内达到你要的预期。” “哎呀,没关系的,只要你愿意教,我就有足够的底气去回绝我爸。” “那……” 安姩正欲开口,包里的手机响起,拿出来看到荧幕上的“盛”字时,一瞬间紧张起来。 她对着任菁菁做出了一个“嘘”的手势后,快速按下接听键,“喂……” 在这人潮涌动的公共场合,她不敢随意喊出“盛书记”这三个字。 男人嗓音清冽低沉,“吃完了吗?小覃在门口等你。” …… 第9章 你该叫我什么 “没吃完的话,慢慢吃,不着急。”男人继而补充道。 “没有,吃完了,我马上就出去了。” 她最怕麻烦别人,自然不会让覃师傅久等。 安姩收起手机,满脸歉意地看着一旁的可爱女孩儿,“菁菁,我得回家了。” “这才几点,着什么急啊,吃完我送你回去。”任菁菁指了指桌上的宾利车钥匙。 “那边是禁区,普通车辆去不了。” 脑海中忽然响起男人清冽的嗓音。 安姩指尖轻轻摩挲着包包的带子,小脸上的神情有些纠结,她在思考要不要将自己结婚的事告诉任菁菁。 脑子赶不上嘴的速度。 “菁菁,我家有点儿远,你可能送不了,司机在外面等了,我得先回去了。” “安家远吗?从这里出发三十分钟足够了。”任菁菁一脸疑惑。 “…不是安家,是御全山。” “哪里?是那个御全山吗?”任菁菁满脸惊愕。 安姩点点头,“对,就是你理解的那个。” 任菁菁扔下筷子,立即来了兴致,“我靠,小姩,你爸升迁了?” “没有,跟他没关系。” “那你怎么会住那去?那边可不是一般人能住的地方。” 安姩只是虚虚地看着她,不敢与她对视,“如果我说我结婚了,你信吗?” 空气瞬间凝固,时间似乎停滞了两秒…… “你结婚了?你结婚了!跟谁啊?” 餐厅门口,安姩与仍处于震惊之中的任菁菁挥手作别,然后小跑至路边,弯腰坐进那辆外形低调的黑色轿车里。 “菁菁,这事你听过就算了。” “我可不听过就算了嘛,盛书记的私人生活哪家媒体敢报导?更别说我这种小虾米了。” 任菁菁双臂环抱于胸前,凝视着逐渐融入车流的黑色轿车,回忆起适才与安姩的对话,不禁连连摇头,啧啧称奇。 曾经在安家装包子的美人,如今是遇到拯救她的王子了? 黑色轿车抵达御全山别墅时,已是两小时后。 安姩下车后便直奔二楼,上了一天课,出了一身汗,实在是难受得紧。 她走进卧室拿着睡衣和贴身衣物,转身来到浴室门前。许是身上的湿黏感太过于难受,以至于让她失去了判断能力。 葱白玉手推开浴室门,一瞬间,空气凝固住,周遭一切好似被施了魔法,随着水流声一起戛然而止…… 冷白的肌肤,健硕有型的身材,肌肉线条清晰而有力,在灯光的映照下,小水珠宛如璀璨的宝石,顺着紧实的腹肌滑落至小腹下方…… 像是被烫着了一般,安姩慌忙撇开视线,然而,该看的和不该看的全都看完了,脸颊及耳根迅速红透,整个身体仿佛要被融化,滚烫得令人心悸。 她不自觉动了下喉咙,耳边清晰听到吞咽口水的声音…… “关门。”男人淡淡的声音入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对不起,对不起……”安姩如梦初醒,慌乱地退出浴室,关好门,然后像逃似的冲进卧室。 安姩靠在门后面,手紧捂着胸口,肆意跳动的心脏像是要冲破胸腔一般,疯狂地宣告着她此刻的尴尬。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让自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第8章 黑与白太过于鲜明,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不断闪现,挥之不去!好想给自己施一个失忆魔法,假装从未看到过那一幕。 “叩叩叩……” 安姩眉心微跳,稳了稳杂乱的心绪,直起身子,打开门,一股清冽的木质香扑面而来,只见门口站着刚从浴室出来的男人,黑发微垂于额前,深灰丝质睡衣更衬得他清冷矜贵,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视线不由得往男人小腹下方瞄去,脑海中“轰”一声,响起一声惊雷,将她的思绪炸得粉碎,脸颊瞬间变得通红。 “你去洗吧。”男人波澜不惊的神情,好似刚才被看光的不是他本人一样。 抱着衣服的手指不自觉蜷起,安姩慌忙低下头看着足尖,暗暗紧了紧喉咙,语气很轻,“噢,好的,我这就去。” 盛怀安垂眸看着眼前羞愧难堪的人儿,耳尖上的霞红经久不退,那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安姩见他迟迟不动,只好硬着头皮从他身旁快步而过。 本来面对他只有敬重之心,至少能坦然相处,现在好了,已经没有办法去直视他的眼睛了,那画面在她脑子里回圈播放。 怎么会这样?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色之徒。 这个澡,她洗了特别久,准确来说,是她洗完后在洗手台前磨蹭了很久很久。 她试图给自己洗脑,强迫自己忘掉那血脉喷张的画面。 可惜事与愿违,那画面不仅没有模糊,反而如刀刻般越来越清晰。 安姩将自己深埋进被窝,蜷缩成一团,像个蝉蛹一样。 睡觉睡觉,睡着了就不尴尬了,明天肯定就忘了!一定会! 梦里,她回到了苏南市,那个她出生的地方,外公外婆带着她在游乐场尽情玩耍,她坐在最爱的旋转木马上尽情欢笑。模糊间,守在一旁的外公外婆突然变成了盛怀安,他正一脸宠溺地看着她。 画面一转,充满童趣欢乐的游乐场忽然变成了别墅的浴室,而盛怀安正在里面洗澡。 浴室内的气氛灼热,男人大步朝她走来,钳制住她的手腕,将她紧紧困于胸前,清冽的木质香瞬间乱了她的心神。 男人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后,安姩吓得缩了缩脖子,忍不住想要后退,可娇软的小身子被那双有力的手臂箍住,纹丝不动,“叔叔?” 热切的吻从耳后转移至锁骨位置,安姩被迫仰起头,紧接着一声轻笑传来,“叔叔?我们结婚了,你该叫我什么?” 身上的衣服瞬间被他撕碎,男人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只只,你该叫我什么?” 安姩双手用力抵在男人胸前,灵动又魅惑的眸子里泛起一丝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叫只只?” 原本掐着纤细腰肢的长指,慢慢转移至圆润翘挺的臀部之上,男人故意使坏,将她重重按向自己。 “只只,你怎么能忘了我?” “我……” 心尖狂跳不止,梦里热浪翻腾,俩人之间的氛围极度暧昧,某些模糊朦胧的事情好像就要呼之欲出,可脑海中迷雾太厚太重,她看不清。 “只只,你该叫我什么?”男人抵住她的额头,灼热的呼吸瞬间缠绕在一起。 那两个字好似烫嘴一般,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叫不出口。 男人不恼反笑,大手托起她的臀部,一把抱起她,径直走进浴缸,没入水中的前一秒,缠绵火热的吻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安姩猛地睁开眼,东边的第一缕晨曦透过窗台照射在地上,树影在光晕里摇晃。 她慢慢眨了眨眼,神思逐渐清明,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怎样荒诞离奇的梦,恨不得以头抢地,好让自己晕死过去。 为什么会这样?一定是上课太累,心里压力太大了才会这样,一定是! 她甩了甩头,掀开被子走进洗手间,快速将自己收拾干净。下楼之际迎面碰上从卧室出来的盛怀安。 看见她,男人步伐一顿,漂亮的凤眸里绽放出点点笑意。 “睡得好吗?” …… 第10章 我就是疯了 盛怀安右手优雅地调整着腕表,衣着整齐,素白的衬衫搭配深色的行政夹克,更显沉稳。凸起的喉结散发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性感,让人不由自主地陷入遐想。 脑海中又浮现出浴室里那令人脸红心跳的旖旎场景…… 安姩目光像是被烫到一般,惊慌失措地移开。 “哦是,九点还得上尹老师的课呢,得早点起。” “待会儿让小覃送你过去,我今天有个会议,送不了你。” 男人走在她前面下了楼,步伐矫健,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心上。 安姩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唇,看似面色平静,心下却如鹿撞。 早餐是陈姨给她精心搭配把控好热量的,营养均衡,看着就很有食欲。 安姩入座后,安安静静地吃着,全程只盯着自己眼前的碟子看,目不斜视。 出神间,面前的碟子突然多出了一个鸡蛋,安姩抬眸看向投食的男人。 “多吃点儿,跳舞很费体力。” “好,谢谢。” 她夹起鸡蛋送进嘴里,低眉垂眼,细嚼慢咽着。 盛怀安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凝视着她的神情淡然,眉眼处却多出几分柔软缱绻。 大门玄关处传来脚步声。 “盛书记,车辆已经备好。”楚秘书来得很准时,恭敬地站在门口等着。 盛怀安放下茶杯起身,路过安姩身旁时,大手轻扶了一下她低垂的额头。 “坐直了,脸都快贴到盘子里了。”男人温润的声线里,明显勾着笑意。 安姩抬眼,男人已经走远,定定地望着他的背影,稳如山岳。 她抬手摸了摸额头,那一抹温热余韵好似还在。 他手心好温暖。 直到门外的车辆低鸣声逐渐消失,安姩才如释重负,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梦里的男人太过于热情,她完全招架不住,还有那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只要想起,脸颊就会发烫。 安姩甩了甩头,在心底默默谴责自己,“安姩,你怎么回事?能不能正经点!别满脑子黄!” 她将最后一口奶喝完后起身,拿起包包便出了门。 黑色奥迪稳稳地行驶在路上,车窗外银装素裹的世界在视野里不断倒退。鲜少有人能来这边,自然风景特别美,安姩看得十分专注。 一个小时的路程,遇到早高峰的话,时间可能会加倍。 原本还在心里捏了把汗,但当车子停在学校门口时,她着实震惊到了,40分钟就到了,比预期的时间快了太多。 最重要的是,这一路上总有车辆在给他们的车让行…… 与此同时,会议室大门从外往内推开,盛怀安昂首阔步走了进去,刹那间,全体人员齐刷刷地起立,全场立刻鸦雀无声。 会场内所有人恭敬的目光,犹如聚光灯般齐刷刷地望向这位表情肃然的男人。 “都坐下吧。”盛怀安轻抬手臂。 直至他入座后,全体人员才逐个缓缓坐下。 “诸位同志,咱们开会。” 坐在最边上的安鹤青见到盛怀安走进会场后,立刻表现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就差把“他是我女婿”写在脸上。 这场会议整整持续了一个上午,中午简单用过餐之后,男人又马不停蹄奔赴下一个场地。 路过安鹤青身旁时,更是没有多给他一个眼神。 …… 下课时间一到,教室里的同学都陆陆续续走了,安姩刚拿出手机准备给覃师傅打电话,荧幕上便跳出来一条消息。 【小覃有其他工作安排会耽搁一会儿,你找个暖和的地方坐一坐,他很快就能赶来。】 安姩回了个“好”,便收起手机。 外面又簌簌下起了雪,从教学大楼出来,正对风口,彻骨的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 安姩拢了拢羽绒服外衣,戴好帽子,就这么走进漫天风雪中。 学校对面那家咖啡厅环境不错,安静又闲适,适合等人。 雪下得很大,路面已开始被积雪覆盖,来往车辆也不自觉降下车速。 安姩小心翼翼站在路口等绿灯,清亮的眸子一直盯着前方看。 信号灯即将转绿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迫不及待走了出去,对来往的车辆毫无畏惧。 安姩刚想开口叫住老人,话到嘴边,只闻“砰”一声巨响,老人倒在雪地上,身下汩汩淌着鲜血,瞬间如盛开的红梅般染红了一大片。 那辆白色轿车撞向一旁的护栏,这才刹住车急停下来。 落雪被染成了红色,就好像当初被染红的生日蛋糕一样…… 鲜红的颜色和浓郁的血腥味儿霎时间充斥着她的大脑。 安姩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手紧捂着心口,下意识蹲在地上,只觉得呼吸困难,心跳骤然加快,眼前的画面越来越虚。 第9章 明明是寒冬腊月,明明此刻寒风肆虐,她的额头上却渗出细细的冷汗。 模糊间,一抹颀长身影如疾风般闯进视野,奔向她,轻拍她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几分焦灼,“小姩,怎么了?怎么蹲在路边?哪儿不舒服?” 听到声音,安姩用力甩了甩头,眼前的朦胧才逐渐散去,看到熟悉的面孔,她下意识地往后闪躲,却不想一个踉跄,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小心!”安颂阳拧着眉头,伸手要扶她,却被她轻轻躲开了。 “我自己来。” 安姩用手撑着地面,艰难地爬了起来。 “走,我带你回家。”安颂阳执意拽着她的手往马路对面走去。 过人行横道时,安姩不敢挣扎,待到达咖啡厅门口,她立即奋力挣脱开手腕间的禁锢。 “我的家跟你家不顺路。” 安颂阳罔若未闻,“没吃晚饭吧,我带你去吃饭。” “不用了,我不饿。” “那我带你去买衣服,你穿得太少。” 安姩眉头紧蹙,有些看不明白他,“哥,你到底想要干嘛?我说了不用!” “我想带你回家!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葬送自己的下半辈子!你们还没领证,根本算不上夫妻。”安颂阳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 “你是不是疯了?!” “对,我就是疯了!我就是见不得你嫁给一个比你大那么多的男人!” 安姩清润盈亮的眸子直直盯着他许久,唇角微微勾起,忽地发出一声轻嗤,“你是在为你的同胞妹妹鸣不平吗?原本盛太太的位置应该是她的?” “我……” 安颂阳一时语塞,艰难地咽了咽喉,声线放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而已,小姩,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坏。” 她目光漠然,眸中有一段难以丈量的距离,横亘在他们面前。 “滴滴……” 一辆黑色奥迪停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覃肆从车上下来,走至安姩身侧,微微颔首:“太太,抱歉,来晚了一些,您快上车。” 安姩点点头,“没事,我也刚从学校出来。” 覃肆护送安姩坐上车后,回眸看了安颂阳一眼,眸中满是警惕之色。 安颂阳望着黑色奥迪逐渐隐入车流中,漆黑的眸子好似寒潭一般深沉,眼底还漂浮着一层淡淡的薄雾,令人捉摸不透。 他很想追上去,可那个车牌号足够让他望而生畏,再有不甘也得忍着。 寒风凛冽,肆意掠乱他额前的黑发。大片大片的雪花,从昏暗的天空纷纷扬扬飘落而下,掩盖了城市的喧嚣,寂静的夜色中,只剩下雪花的簌簌声。 昏黄路灯下,一抹孤独的身影被拉长。 …… 第11章 被迫回老宅 上车后原本有些打盹的安姩,忽然瞥见窗外逐渐陌生的路线,眼见着车子开进红墙黛瓦的巷子里,她瞬间清醒过来。 “覃师傅,您怎么带我来老宅了?” 覃肆将车停稳,侧过头:“太太,实在抱歉,这是盛老的意思,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安姩不自觉攥紧衣袖,心中隐有不安。 下车后,接触到门口警卫如鹰隼般警觉敏锐的眼神,还是会为之震撼。 她努力稳了稳杂乱的心绪,迈步走进院门。 “来了。”黎慧安正端坐在客厅品着茶,眼神在安姩身上一扫而过。 “嗯…妈,您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这句妈喊得极为不自在,当初在安家,袁姨教她叫郁简英妈妈,她从未开过口。 “坐吧,我有话跟你说。” 安姩心底一沉,特意避开盛怀安,单独将她接来这边,用脚指头都能想到,接下来的话定然不好听。 她乖巧地点点头,移步到一旁的木椅旁坐下,双手垂放于膝盖上,手指轻绞着。 黎慧安向来是直爽的人,直接开门见山,“你小小年纪就被迫嫁给大你十八岁的老男人,想想也是难为你了。” 安姩紧抿红唇,垂首敛眉,不敢有丝毫动作,就这样静静地听着。 “怀安现在的其一举一动皆备受瞩目,盛太太之位亦是如此,显然,你并不符合我们的期望。” “我不妨直言相告,我与他父亲商议过了,你们这桩婚事未曾登记,不作数。怀安执拗,一旦下定决心便不会更改,所以这事还得你去跟他说。” 安姩强压情绪,语调故作沉稳,“阿姨,想来您肯定知道我从来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盛书记又岂会听从我这黄毛丫头的只言片语,若有可能,还请您亲自劝告他比较好。” 黎慧安未曾料到她会如此回应,看似柔弱温顺,实则性情刚烈,浑身带刺。 “哼,不愧是冷祁连的外孙女,容貌随了你母亲,性子却像极了你说一不二做事雷厉风行的外公。” “你母亲生得极美,可惜了,红颜多薄命,当初的肇事者并没有得到法律制裁吧……” “阿姨,您想说什么?”安姩的声音略微带了点颤意。 “没什么,只是与你闲话家常罢了。”黎慧安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看着女孩瞬间偃旗息鼓的模样,她扬了扬眉梢。 “盛书记,您回来了。” 门外传来保姆尤为刻意的问候声。 黎慧安投去一个略带警示的眼神,“身为盛家儿媳,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认清自己的身份,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希望你心中有数。” 皮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音由远至近,直至走进客厅。 “妈,您怎么突然把安姩叫回来?是有什么事要单独和她说吗?” 盛怀安凌厉的气场直面逼近,语气平淡如水,字里行间却隐约藏着不悦。 黎慧安淡然起身,笑容亲和地走到安姩身侧,牵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老话说的还真没错,儿子一旦娶了媳妇就会忘了娘,我只不过是把她叫回来陪我这个老太太聊聊天,顺带把前两天新买的镯子送她一个,瞧把你给紧张的,难道你妈我是那吃人的老虎不成?” 盛怀安凝视着站在一旁低眉垂眼的小姑娘,温淡出声:“是这样吗?” “嗯,是这样。”安姩轻点了点头。 黎慧安则满意一笑,侧身吩咐保姆将她新买的翡翠镯子拿了过来。 她从雕刻着精美花纹的木质盒子里取出镯子,转身给安姩戴上。 “看看,还喜欢吗?” 手腕间传来冰凉的触感,莹润通透,翠色欲滴的手镯与她白皙的皮肤极为相衬,十分赏心悦目。 “很喜欢,谢谢妈。”安姩乖巧地弯起唇角,嗓音清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喜欢就好。”黎慧安又将视线转移到儿子身上,“怀安,还没吃晚饭吧,吃完再回去,我让阿姨多做俩儿菜。” “吃过了,我们明天都有事情要忙,先回去了。” 盛怀安牵起安姩的手,轻柔地捏了捏她的掌心,“跟妈道个别。” 安姩抬眸看向黎慧安,扬起一抹淡笑,“妈,我们先回去了,有时间再过来看您。” “好,路上注意安全。” 一路上,安姩十分安静,视线里雪幕下闪烁的霓虹不断倒退。 雪夜的帝都像变了副样子,古建筑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比白日更添几分神秘韵味。 直到脖子有点儿僵硬,她才缓缓转过头,发觉男人正闭目小憩。 昏暗封闭的环境下,他身上的木质香味萦绕在鼻尖,白皙修长的手指尤为惹眼,腕间的手表十分低调,山根鼻梁起伏的线条完美得如同精心雕琢的艺术品,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盛怀安睁开眼时,车辆已经抵达别墅,小覃先一步下车,打开后座车门,安姩轻声道了句“谢谢”。 覃肆接触到盛书记冷肃的眸光,心底不禁一颤,他深知,自己怕是即将要被调任到其他岗位了。 簌簌白雪落得散漫,男人从车上下来,与黑夜同色的大衣霎时间挂满银辉,他牵着安姩的手径直走进屋内。 “先生,太太回来了,需要准备晚餐吗?”陈姨从厨房方向走了出来,恭声询问。 “饿不饿?”盛怀安垂眸看着安姩。 “不用了,我不饿。” 安姩将外套和包包挂好,转过身,目光如迷蒙的烟雾般虚焦地望着他,“我先上楼冲个澡,动了一天,出了一身汗。” “好,去吧。” 男人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想到她在老宅卑恭谦顺的模样,眸底的神色暗了暗。 他迈步来到二楼书房,给老宅拨了通电话。 “喂,怀安,怎么了?” “妈,我希望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要再找安姩说一些有的没的,您这样真的有失风范。” 电话那头沉默数秒,方才有声音缓缓传来,“我究竟是该夸你眼睛太毒辣,还是该讥讽那丫头演技拙劣。好了,我今日也不过是略加提点,让她在外谨言慎行罢了。瞧你把她给宝贝的,也不知道你是中了什么毒,非得喜欢一个小姑娘不可。” 第10章 盛怀安立于窗台前,抬手轻揉眉心,“好了,不说了,您早些休息吧。” 这个位置恰好能望见后院的花园,路灯宛如蜿蜒的长龙,沿着小径延伸。他的目光骤然聚焦在一抹嫩黄的娇小身影上。 与那晚在路边看到她一样,轻捧起雪花,向上抛洒,仰头欢笑,任由雪块砸落在自己脸上,身上。 这是洗完澡又跑出去玩雪了? 男人眯起眼睛,唇角小幅度弯了起来。 …… 第12章 打雪仗 洗完澡原本准备上床睡觉的人,透过窗台看到后院的纯白世界,不禁心头一动。 如此美景,这般佳雪,不堆个雪人,实在是可惜了。 安姩是个行动派,脑海中刚闪现出这个念头,身体便已经穿好衣服,开门出去了。 雪积得很厚,没过多久,一个圆润可爱、胖乎乎的雪人就亭亭玉立于路灯之下,在清冷的光束下,雪花如翩翩起舞的精灵,洋洋洒洒地飘落。 她全神贯注地凝视着自己的杰作,下一刻,她毫不犹豫地伸手摘下围巾,轻轻地戴在雪人那胖乎乎的脖子上。 嗯,如此一来,似乎顺眼多了。 她正犹豫不决,是否要再给雪人添个伙伴时,余光中却突然闯入一道修长的身影,男人步伐从容,好似在散步。 他身上穿着尚未换下的西装,长腿的线条在深色大衣的映衬下若隐若现,更显其清冷孤傲。 男人步伐停驻在她身后。 一抬头,就对上他蓄满笑意的凤眸。 四目相对间,安姩嘴角轻扬,露出她那标志性的微笑,眉眼如月牙般弯起,“你还没睡啊。” “嗯,本来准备睡的,在书房看到有个小朋友在这儿玩雪,出来看看。” 安姩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形印子,黛眉轻挑,心中思忖着,书房里竟然能看到这边,那他是从哪个阶段开始注意到这边的? “我见这边雪积得挺厚,就想着堆个雪人。” 盛怀安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路灯下的雪人,伸手轻轻拂去她头顶的落雪,柔声问道:“还要继续玩吗?” 安姩摇头,“不了,回去吧。” “要不要再堆一个人雪人?好事成双。” 安姩仿若听到了什么奇闻异事,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直直地望着他,满是难以置信。 一个站在权力巅峰的人,竟然愿意陪她堆雪人?! 待她回过神时,男人已然蹲下身子,抓起积雪将其揉成球。 安静地凝视了他须臾,安姩轻咬朱唇,在这静谧寒冷的雪夜,心境却难以平静。 轻轻蜷起的指尖,暴露出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手总比脑子先快一步,如疾风般抓起花坛上的雪,揉成一团,悄悄往后退了几步,瞄准男人那如青松般挺拔的背影,心跳骤然加快。 手慢慢抬高,屏住呼吸,挥臂一扔,雪球如同精准的箭矢,稳稳地落在男人宽阔的背脊上。 受到撞击的雪球,顷刻间如溃散的士兵,顺着男人的背脊,缓缓滑落。 猝不及防遭受攻击的盛怀安,揉雪球地动作猛然一顿,面上神情由震惊转变为无奈笑意。 他缓缓转过身,深邃如潭的眸光,直直落在安姩那隐含狡黠笑意的眼眸里。 他将手里的巨大雪球放在一旁,转身又抓起一把积雪,揉捏成球,黑眸微微眯起,从喉咙深处溢出的一声低笑,似一阵轻拂过湖面的微风,“安姩,敢偷袭我,有胆色。” 男人清冷深邃的眸子里闪烁着精明的光芒,看着他迈步过来,安姩如同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鹿,转身便跑。 她一边躲避,手上还不忘揉捏雪球往身后扔去,然而,都被男人轻易地躲开了。 在身后闲庭信步的男人,看着她那副得逞后偷笑的模样,好似狡猾的小狐狸一样,唇角宠溺的弧度越来越大。 前方只有一堵冰冷的白墙,再跑可就没地方躲了,他不急不躁地跟着。 安姩退到墙角边,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无奈地转过身,笑着讨饶:“叔叔,您高抬贵手,别往脖子里扔行嘛?” 盛怀安徐步走到她面前,垂首凝视着她卷翘的睫毛,低沉而又温润的嗓音钻入耳廓。 “那你准备好了吗?” 安姩艰难地咽了咽喉,竭力保持着面容的平静,轻声应道:“嗯,准备好了。” 她紧闭双眸,宛如待宰的羔羊,静静地等待着惩罚的降临,纤长卷翘的睫毛在寒风中轻颤。 盛怀安睨着她如瓷娃娃般精致的面容,视线从被冻红的鼻尖,转移至殷红的唇瓣上,深邃眸光不由得暗了暗。 想像中的惩罚并未如期而至,安姩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却见男人抬起手,在她的鼻尖上轻轻一刮。 “心情好点了吗?” “嗯?”安姩有些茫然。 “我妈对你说的所有话都不要放在心上。” “你怎么知道……”安姩反应过来,他是何等精明的领导,自己那点拙劣的演技在他眼里都不够看的,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不过,他妈妈说的那些话,她压根没放在心上。盛夫人的那番话相较于她在安家经常听到的一些污言秽语,不值一提。 盛怀安眼底噙着淡淡笑意,神色从容,“我说过的话,永远算数。有我在,你可以自由自在做自己,无需因为我的身份而委屈自己。你想如何开心,便如何去做。当然,前提是违法犯罪的事断然不能碰。” “那如果我碰了呢?”安姩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发问,仿佛嘴巴已经脱离了大脑的控制,话一出口,便已无法收回。 男人墨色眸底闪过一抹诧异,旋即嘴角轻轻一撇,似笑非笑,“那我会亲自抓住你。” 他的声音清冷如冰,却又难掩那与生俱来的矜贵之气,明明神情严肃庄重,安姩却从中嗅到了一丝别样的气息。 “走吧,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 不等她回应,盛怀安直接牵起那双冰凉的手,带她回到屋内。 想起昨晚那个梦,安姩垂放于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 她蓦地回过身,看进他深邃的瞳孔里,缓缓开口:“我们……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见过?” 不知为何,面对他,总有股如雾里看花般的熟悉感。 盛怀安侧目,神色微动,“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早点儿休息。”男人凤眸微垂,看不出其情绪。 互道晚安后,各自回了房间。 临近年关,安姩又是一夜无眠。 尹老师最后一天课程,学员们一个个如打了鸡血般,精神饱满,状态都特别好。 墙上分针一圈一圈走着,上课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四点了。 “安姩同学。”尹老师迈着轻盈步伐走至安姩身后。 “尹老师,怎么了?” “老师想要你个联系方式,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参加我明年的舞团巡演,苏南站。” 安姩神色一怔,旋即面露欣喜,“我可以吗?” “当然,你可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老师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谢谢尹老师给我这个机会,我愿意参演。” 安姩和尹老师交换联系方式后,又火速打车赶往下一个目的地——机场。 早晨来学校的路上她已提前告知覃肆,下午不用过去接她,她要回一趟苏南。 盛怀安这边刚从会议室出来,回到办公室。 座机电话恰时响起,楚秘书快步上前,“喂,你好。” “楚秘书,请问盛书记在办公室吗?” “在的,您稍等。” 盛怀安气定神闲地伸手接过电话,“什么事?” “盛书记,我这里有些情况需要向您做个简要汇报。” “我现在刚好有空,你过来吧。” “好,我马上过去。” 办公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两声,是覃肆发来的消息。 男人看完后,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转瞬又恢复了平静,清冷而肃然。 “小楚,帮我查一下去苏南的机票。” 楚瀚微顿,随即问道:“盛书记,您这是有其他安排?” “可能吧。” 楚瀚还欲再言,却在触及领导冷肃的眼神时,瞬间噤声。 …… 第13章 抱抱我 安姩走下飞机时,夜幕已然如墨,云层厚重的天空飘洒着细雨,若有若无的雪花夹杂其中。 薄薄的雪花落在手掌,接触到皮肤的那一刻瞬间化成了水珠。 苏南的冬天寒冷而潮湿,寒风如利刃,直往骨头缝里钻。 安姩找了离陵园较近的一家酒店入住,刚拿出手机,荧幕上便弹出了一条消息提示。 【去哪儿了?】 简短的问候下似隐藏暗流,让人难以捉摸其中的情绪。 凝视着消息片刻,安姩心中百转千回。 第11章 来苏南这事也没提前跟他说,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正当她思忖着要怎么回复他比较好时,对方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她起身来到窗台前接起。 “安姩。” 盛怀安清冷低沉的声音顺着话筒传来,贴在耳边,仿佛他就站在她的面前。 安姩凝视着窗外细密的雨丝,慢慢动唇,“你还没睡吗?” “去苏南做什么?” “有点事情。” “需要我过来陪你吗?” 安姩在玻璃上画圈圈的指尖猛然一顿,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立刻拒绝道:“不用了,我明天就回去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此刻正伫立在女孩儿的卧室。昏暗中的深邃眸光,紧盯着后院路灯下孤零零的雪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那我等你回来。” 漫漫长夜,安姩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而远在帝都的那位,也是彻夜未眠。 潮湿的清晨,天空的云层依旧厚重,像是要下雪的样子。 东边的云层刚刚透出一丝微弱的晨曦,女孩便已经将自己收拾好。 办理好退房手续,安姩先打车来到花店,精心挑选了一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而后再马不停蹄地赶到宝山陵园。 冷清的街头,早起的人们如孤独的行者,默默地丈量着大地,还有那孤独的破旧树影,一丝丝在寒风中晃动。 陵园仿若一座被时间遗忘的孤城,放眼望去,唯她一人茕茕孑立,那一排排冰冷的石碑,都是月亮下的人,却未让她心生惧意。 有妈妈在的地方,任何恐惧都无法侵蚀。 安姩手捧红玫瑰,来到妈妈墓前,将花轻放,又从包里掏出水果,摆放得整整齐齐。 “妈妈,快过年了,来看看你。你看,我买了你最爱的红玫瑰,好看吧,还有你爱吃的水果。” 安姩取出纸巾,双膝跪地,轻柔地擦拭着墓碑,小心翼翼,仔仔细细。 妈妈向来是个爱干净的人,这一点,她铭记于心。 园里忽地刮起一阵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她却毫无冷意。 抬手将发丝撩至耳后,安姩将擦完的纸巾装进包里,紧接着靠着碑石缓缓坐下。 冻红的手指轻抚着墓碑上的照片,嗓音细若蚊吟:“怎么办,我都快要忘记你的模样了……” “妈妈,你是不是也在怪我,所以这十三年来,你从未在我的梦中出现过一次,整整十三年……” 她的目光虚无缥缈地望向远方的树,不知名的鸟儿在空中盘旋,时不时发出两声悲鸣。 “十三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好似一场虚幻的梦境,然而这十三年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折磨,生不如死的折磨,我被困在你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刻,日复一日的在梦中重复你死亡的过程……” “我多么渴望能在梦里重温五岁之前有妈妈的快乐时光,让我能短暂地逃离这个残酷的现实世界,可是我梦不到……” “有时候我也会想,我是不是已经死了,死在了五岁那年,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如今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虚妄的梦境。” 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控制不住地发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喉咙中挤出来的,字字啼血。 “外婆说…是我害了你,如果我不过生日,你那天就不会出门,不出门就不会有后来这些事情,是我害她失去女儿,都是我的错…” 在妈妈面前,那些深埋在心底的伤痛和委屈好似找到了宣泄口。 “舅舅也说我是扫把星…”安姩垂着眼,回忆如潮水涌上心头,曾经的美好早已支离破碎,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 “如果不是我,如果没有我,你现在肯定还好好的——” “我深知自己被人厌弃,在外婆眼里,我是灾星,在舅舅眼里,我是累赘。被送到帝都安家后,曾多次试图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每次都被人从鬼门关拉回。直到那日听到安鹤青说,撞你的肇事者有精神疾病,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那起事故就这么不了了之。” 怎么能这样?怎么可以这样!一句有精神疾病就可以逃脱法律制裁!那她妈妈的生命又该由谁来买单?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背负着无尽的痛苦和亲人的怨恨整整十三年! “只是一瞬间,我便找到了活下去的动力,我要为你讨回公道,如果到最后法律都无法制裁他,那我就亲自动手……” 安姩凝视着墓碑上的照片,眼泪无声地滴落在石碑上,晕开一圈又一圈,是她心中无法愈合的伤痛。 “妈妈,等肇事者得到应有的惩罚后,我就去找你好不好,你来接我好不好…” 微微颤抖的语气风一吹就散。 擦去眼角的泪,眨了眨酸涩疼痛的眼睛,她对着石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随后,从包里拿出新买的香和打火机,“嗒”一声脆响,幽蓝火苗窜起。 然而,无论她怎样尝试,手中的香未损分毫,怎么都无法点燃,直到最后连蓝色火苗都好似被没收了一般。 通红的眼眶一瞬间泪如雨下,心脏钝痛到呼吸困难,滚烫的泪滴落在墓碑的照片上,晕湿了女人温婉如玉的脸庞,她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嚎啕大哭起来。 “你……你不同意对吗?妈妈你就在我旁边对吗?妈妈你抱抱我好不好?你抱抱只只好不好?” 她哭着站起来,慌乱地环顾四周,眼神里的渴求喷涌而出,边哭边喊,嗓音嘶哑,“妈妈,妈妈你就在我身旁对不对?你抱抱我好不好?我好想你……” 像个雨夜走失的孩子,哭得毫无形象,哭得撕心裂肺,肩膀随着抽泣一抖一颤,令人心碎不已。 她重重地跪在石碑前,头重重地磕在石板上,久久没有起身,就这么跪着。 整个世界好像都被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所笼罩,一阵阵刺骨寒风摇动着白杨树上几片枯黄的叶子。 突然,有一种像蚕吃桑叶时发出的沙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地上便开始有一颗颗小冰粒跳动。 紧接着棉絮似的雪花从天空簌簌而下,天地万物很安静,但似乎也没有那么平静! 落雪无声,宛如离人泪,洒满孤寂大地。 “小姑娘,小姑娘。”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大爷轻拍了拍安姩的肩膀。 “下雪了,赶紧下山,待会儿路不好走。” 安姩木讷地起身,跪太久没站稳,踉跄了一下,大爷赶忙扶了她一下。 她脸上没有一丝波澜,沉寂如潭,语气轻淡道了句“谢谢”。 看着她眼底的灰暗,白头发大爷叹息一声:“小姑娘,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渡不过的劫,愿你平安顺遂。” 虚无聚焦的眼眸中再次蓄满晶莹,眉眼轻垂,泪滴滑落,“谢谢您。” 大爷摆了摆手,“回去吧。” 安姩恍恍惚惚地离开了墓园,下山的路宛如一条蜿蜒的银蛇,雪越下越大,记忆中的苏南,仿佛从未下过如此鹅毛大雪。 万米高空之上,安姩昏昏沉沉侧靠着座椅,双眸紧闭,秀眉微蹙,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 暮色已至,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霞光,昏暗视线里,一双漆黑如墨的瞳仁若有似无的凝视着女孩儿的侧颜。 …… 第14章 同床共枕 飞机抵达帝都机场,时针刚好指向六点,北国冬夜,干燥的寒风轻轻拂过,带走了脸上的潮湿。 然而,心底的潮湿却如影随形,是一辈子都无法消散的阴霾。 愣神间,覃肆已经走至她跟前,恭敬道:“太太,车在这边,您随我来。” 停车场某辆车里,男人慵懒地靠坐在车后座,目光幽静凝视着黑色奥迪离去的方向,情绪不辨。 “去查一查这个女孩儿跟盛家的关系。” “好的,裴总。” 安姩坐上车后,极度困倦地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车辆已然稳稳地停在别墅门口,她拿起包包下了车。 “太太回来了,吃过晚饭没有?要不要给您做点?”陈姨赶忙从厨房出来。 安姩挤出一抹微笑,“谢谢,不用了,飞机上吃过了,您早些休息吧。” “诶,好的。”陈姨觉察到安姩通红的眼眶,微乱的发丝,欲开口询问时,人已经上了二楼。 安姩没精打采地走进浴室,身体像是被抽去灵魂一般,无比沉重。 热水放满整个浴缸,她好累,想泡个澡。 盛怀安那边忙完工作后,便马不停蹄地往家赶。 踏入家门时,已是深夜十点,进门后第一时间敲响了安姩的卧室门,里面没有回应,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往里走,只见床铺整洁如新。 安姩不在,他的心猛地一沉。 余光瞥见浴室的灯还亮着,男人二话不说推门进去,一瞬间,脸色刷白。 只见浴室仿佛被水淹过一般,到处都是水,里面雾气弥漫,镜子上都是一层水雾。 第12章 安姩安安静静地躺在浴缸里,仰着头,闭着眼,浑身赤裸地泡在水中,宛如一朵凋零的花,毫无生气。 “安姩!”盛怀安大喊一声,快速打开排风扇,大步往前冲,伸手将她从水中捞了起来。 “安姩!安姩!醒醒!你在干什么?”男人的声音中充满了焦急和恐惧。 水已经凉透了,她的身体也是冰凉的,盛怀安只觉得心跳都快停止了。 “安姩!”他掐着她的胳膊猛摇她。 安姩被晃得头晕,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眼前那张无限放大的俊脸时,想到自己还裸着,下意识蜷缩起来身体,试图挡住大片春色。 “你……你进来干嘛?”娇软的声线有些沙哑。 “我干嘛?你又在做什么?泡澡都能睡着?”男人带着些许怒意的声线充斥着整个浴室,还带着回音。 排风扇发出细微的“嗡嗡”声,浴室的朦胧逐渐散去,视线变得清朗起来。 安姩慢慢眨了眨湿润的眸子,“我不知道,我只觉得眼皮好重,好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原本冰凉的身体开始发烫,安姩打着寒颤神识不清地往男人怀里钻。 “好冷…我好冷……” 盛怀安从架子上扯下浴巾,迅速将她裹紧,打横抱起,迈步回到她的卧室。 单手抱着她,一手掀开被子,将她轻轻放在床上。 安姩感觉自己好似被迷雾笼罩,迷迷糊糊的。 额头上传来一丝微凉触感,她犹如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不由自主地贴过去,渴望更多的凉意。 身体滚烫如火,手脚温度却如寒冰,体温还会持续升高。 盛怀安赶忙为她盖好被子,仔细地掖好被角,正当他准备起身时,却发现手掌被烧得迷迷糊糊的人儿紧紧抱住。 “抱抱我……抱抱我……” 安姩双眸紧闭,声音很低,鼻息粗重,小身子在被子底下微微颤抖。 盛怀安柔声安抚:“乖乖躺好,我去给你拿退烧药。” 微凉的手臂从怀中抽离后,安姩眉头紧蹙,如受伤的小兽般将自己紧紧蜷缩成一团,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不出一分钟,盛怀安拿着药,端着温水走了进来。 轻柔地扶起迷迷糊糊的女孩儿,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安姩,张嘴。” 修长的手指将布洛芬胶囊塞进她的嘴里,再托着下巴喂了一口温水。 放下水杯,又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躺下,转身去了浴室取来温毛巾给她擦身子。 他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些事情,动作轻柔又小心,生怕弄疼了她。 安姩因为难受而紧蹙的眉头,在他的悉心照料下,慢慢舒展开。盛怀安就这么静坐在床边,静静地凝视着她,时不时给她测量一下体温。 确认退烧后,他才如释重负般缓缓起身,准备退出房间。 “抱抱我好不好……” 一声极小地呢喃,带着一丝哽咽传进男人的耳廓。 盛怀安停下脚步,回过身,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床上的人儿,也不知道此刻在想着什么。 犹豫片刻后,男人快步回到自己卧室换了身干净睡衣,去而复返。 盛怀安走到床边,掀开另一头被子躺在女孩儿身侧,大手一揽,将她轻轻搂进怀里。 床头落日灯的光晕,将男人健硕的身影投射在窗帘上,精壮有力的胳膊一下又一下地做着安抚动作。 许是男人胳膊上的肌肉太硬实,枕在上面的小脑袋不安分地动了动。 安姩温热的鼻息喷洒在男人胸口处,像一把温润的小刷子轻柔地抚过心尖。 盛怀安只觉得胸腔发热,软玉温香在怀,他思绪开始乱了。 喉头滚动,他只能不停地深呼吸,试图平息体内的燥热。 活了三十六年,这种感觉从未有过,他向来觉得自己的自控力不错,曾经有多少人明里暗里想给他送美女,结果都是丢了乌纱帽。 从此,“清冷禁欲的盛书记不近女色”的传闻便如长了翅膀般不胫而走。 当然,能传播出去的都是经得他应允的。 可如今这赤裸裸的生理反应,让他觉得自己简直是禽兽不如。 他努力摒弃杂念,强迫自己入眠,希望小姑娘明天醒来看到他时,不要受惊吓才好。 毕竟,他可是受邀躺上来的。 盛怀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为了怀里的人能睡得舒服,他一整晚都维持着一个姿势。 第二天一早,男人率先睁开眼,瞥见怀中的小姑娘宛如一只酣眠的树袋熊,手脚并用紧紧缠住他。 他薄唇微抿,笑意迳自蔓延至唇角。 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盛怀安长臂轻舒,轻而易举地将手机拿到手中,挂断了电话。 然而,不出两秒,那恼人的电话又打了进来,似乎有一种,你不接,我便一直打的架势。 盛怀安剑眉紧蹙,将沉睡的人轻轻地往怀里按了按,带着十分不悦的口吻接起电话。 “霍司律,你最好有紧急事情跟我说!”不急不躁的声线里带着不悦。 “不是,盛书记,您该不会还在与周公约会吧?” “有话快说!” “嘿!听听您这语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打扰了你的房事呢。”电话那头的人发出一阵贱兮兮的轻笑,仿佛在故意挑衅。 盛怀安满脸黑线…… “今天晚上有没有空?请你吃饭。” “没空,禁止贿赂。” 在男人低沉有磁性的声线下,安姩纤长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 其实,早在电话铃声第一次响起时,她便已醒来。恍然惊觉,自己正蜷缩在男人的臂弯中,且赤身裸体…… 原本,她试图佯装熟睡,以此避开与男人的正面交锋。原本,她以为他会拿着手机出去接听,未曾料到,他竟然就这般躺着接起了电话。 搂着她的胳膊甚至还收紧了几分。 男人宽阔结实的胸膛,滚烫的肌肤触感,无一不在刺激着她。鼻腔里充斥着他身上清冽的木质香,安姩呼吸开始有些不稳。 感受到怀中女孩儿的异样,盛怀安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放回床头柜上。 “醒了怎么不说话?” 他的话语,如同晨钟暮鼓,在安姩的耳畔响起。她不由得抖了一下,随即缓缓睁开双眼,清润目光恰好与男人幽深如潭的黑眸相对。 …… 第15章 你要学会使唤他 她的发丝垂落在双颊,轻轻眨动着的眼眸,带着一丝刚刚睡醒的迷蒙,更多的则是难以言喻的窘迫。 她有些紧张地扯了扯被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盛怀安不徐不疾,“你让我睡这儿的,怎么,就忘了?” “怎么会?”安姩显然不信。 “怎么不会?要不要看看你的腿都放到哪儿了?”盛怀安静静凝视着她,嗓音里地笑意懒悠悠的。 安姩掀起被子一角,往里瞄了一眼,一瞬间,脑子嗡的一声,脸颊迅速烧红起来,她昨晚都干了些什么啊! 她慌忙收回架在男人腰腹间的长腿,“对不起,我不知道。” 盛怀安轻声低笑,温柔地摸了摸安姩的脑袋,“不用这么拘谨,这个家是你的,家里所有东西都是你的,包括我。” 男人的嗓音温柔又缱绻,字字句句都在撩拨着安姩的心弦。 他看了眼时间,起身理了理衣袖,“你昨晚发烧,今天就别出门了,在家好好休息。” 对上他清润的眼神,安姩抿了抿唇,“好。” 盛怀安黑白分明的眼眸,此刻布满了如蛛网般的红血丝,显然昨晚他几乎未曾合眼。 本就工作繁忙的他,回到家中还要彻夜照顾她这个病号。 他完全可以请陈姨帮忙,却选择亲力亲为。 安姩只觉得心尖发热。 “谢谢你昨晚照顾我。” 瞥见她眼底的真诚,盛怀安字斟句酌地开口,“日后泡澡时记得定个闹钟,以免你再睡过去。” “真的很危险。” “嗯,我记住了。” 盛怀安迈步来到床边,拿起耳温枪帮她测了测体温,“已经不发烧了,不过还是不能出去吹风,再睡一会儿吧,早餐我会让陈姨送上来的。” “好。”安姩乖巧点头。 男人退出房间后,她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门口方向,又掀开被子看了看浑身赤裸的自己,脸颊通红,然后猛地将自己埋进被窝。 ……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非常安静,只听得翻阅文件的摩挲声响,办公桌上的各类资料,早已堆积如山。 办公室门被轻轻推开,楚瀚迈步而来,“盛书记,霍司律已经到了。” “让他进来吧。” 楚瀚转身来到办公室门外,“霍公子,里面请。” “辛苦了楚秘书。” 第13章 “您客气了。”楚瀚将办公室门带好。 “有何吩咐啊?” 霍司律轻轻拉开椅子,以一种无比闲适的姿态,翘着二郎腿坐了下来,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如猫般的松弛慵懒劲儿。 盛怀安有条不紊地收起文件,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后,缓声道:“找你自然是有要事。” “但凭吩咐。” “你的云梦庄园这几天人流量多不多?” 霍司律单手支颐,斟酌道:“你要去的话,可以没有人流量。” “倒也不必这样。” “若是你要带伯父伯母去的话,我觉得挺有必要的,安全至上。” 盛怀安起身,踱步到窗台前,“不带他们。” 霍司律微怔,随即也跟着起身,走到他的身侧,“那你一个人去多没意思,还是说……” “和我太太一起,抽两天时间陪陪她。” “太太?”霍司律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张俊脸上满是惊愕之色“你什么时候结的婚?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反应过来后,细想之下,也是如此,又有哪家媒体敢窥探报导盛家的消息。 “刚结不到一个月。”盛怀安轻描淡写地说着。 “怪不得!”霍司律故作姿态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你一早上电话里火气那么大,原来是真打扰到你和你夫人的闺房之乐啊,实在抱歉。这样吧,你哪天想去,提前告知我,我提前准备,请二位吃顿便饭,权当赔罪了。” 盛怀安慢慢挑眉,“你是想伺机看人,还是有事相求?” “你看看你这人,总把别人想得那么复杂干嘛?我就不能是因为难得见你一面,单纯想请你吃顿饭不行啊?” 盛怀安收回探究的目光,“请吃饭就不必了,不过你倒是可以前来给我当向导,好好介绍一下你的庄园。” 霍司律心领神会,“那就多谢您给我这个机会了。” …… 手机“嗡嗡”的震动声从窗台上传来,安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迈步走过去,看着荧幕上闪烁的“盛”字,唇角微微上扬。 “喂?”清脆悦耳的声线中透着轻快。 “我在回家的路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我给你带。” 安姩微愣了两秒,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肚子确实有些饿了。 本欲拒绝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连串的报菜名,“烤串,小龙虾,炒红果……”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几秒,须臾,一声低沉的轻笑飘进耳廓,“病刚好,确定要吃这些吗?” “嗯,放纵餐。”安姩说得很笃定。 静谧的车厢内,盛怀安收起手机,“元铮,先去趟簋街。” “好的书记。” 盛怀安进门时,安姩刚洗完澡从楼上下来,秀发用木簪挽着,脖颈细长,腰身纤细,米色的丝质睡衣衬得她整个人特别柔美。 “书记回来啦。”陈姨端着一锅美龄粥从厨房出来。 男人淡淡地“嗯”了一声,眼神始终没有从安姩身上移开。 “今天出门了?”他问。 安姩款款而下,移步至男人跟前,接过他手里的手提袋,眉眼微弯,“没有,只不过是在舞蹈房跳了会儿舞。” 近距离,少女身上的清香直钻鼻腔,他这高度,垂眸刚好能窥得她锁骨下方的大片春光…… 男人眸色暗了暗,旋即别开视线。 看着她将新买的小吃如同珍宝般摆放在餐桌上,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雀跃神情。 男人清冷的眉眼不由得变柔和。 安姩巧笑嫣然,回首向他招手,“过来一起吃,好香的。” “好,我先去洗手。” 待盛怀安再次下楼时,身上已经换上舒适的家居服。 安姩起身给他盛了碗粥,“您先喝点粥,暖暖胃。” 盛怀安瞥见她的目光就没舍得从小龙虾上离开,轻笑着摇头。 安姩戴好一次性手套,正欲剥虾,刚拿起便被男人柔声阻止,“我来,你先喝粥。” “你的手不适合做这些。” “戴着手套,没关系的。” “安姩,这么大个男人坐你跟前,你要学会使唤他。”盛怀安一边剥着虾,一边说着撩人心弦的话,眸光幽深,笑意分明。 安姩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漏跳了一拍,慢慢道:“噢,谢谢。” 盛怀安喝了一碗粥后就没有再动筷,而后专注地把虾剥好,摆放在盘子里。 透明的手套上沾满了黄亮的油渍,尽管如此,依旧掩盖不住手指的修长好看,十分赏心悦目。 丈夫的细心和体贴,他做得很好。 但,他会一直这么好吗?会不会等她逐渐习惯,甚至依赖上他的好,某天他厌了倦了,突然将这些美好全部收回,那她会不会无法承受? “这周末你有没有其他事情安排?”男人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杂乱的心绪。 安姩摇头,“没有。” 盛怀安将剥完的虾壳全部收拾干净,又抽出湿纸巾擦了擦手指,动作细致又优雅,“准备带你出去玩两天。” 安姩眸光一亮,“去哪里?” “朋友名下的一个庄园,环境不错。” 安姩心底隐含着期待,期待周末的到来,等待美好事物降临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无比美好的享受。 第二天上午,盛怀安出门后,安姩立刻换好练功服准备进舞蹈房开练,每一位卓越的舞者,皆离不开日复一日的千锤百炼。 葱白手指刚搭上门把手,手机突然震动两下,是任菁菁发来的消息。 【小姩,出来打网球呀,老地方,等你哦。】 消息下面附带一张她大汗淋漓的自拍照,俏皮又可爱。 安姩稍作犹豫后,回了句,【马上来。】 网球,于她而言,是一项强身健体的运动,纯属个人爱好,闲暇之余挥上几拍,却出乎意料地打得风生水起。 正值工作日,且临近晌午,体育馆内人影稀疏,网球馆更是门可罗雀。 安姩匆匆赶来后,见任菁菁正挥拍激战,酣畅淋漓,她便拿着球拍对着墙练习接球。 她的控球技巧娴熟,小小的网球在她的拍下毫无攻击力。 蓦然,球馆的门被轻轻推开,发出“吱呀”一声响。 安姩闻声停下挥拍动作,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人,背着球拍走了进来。 …… 第16章 阳光少年 冬日午间的阳光,温暖而明媚,一排排光柱里好似有无数只金色的蝴蝶在翩翩起舞,窗外的干枯树枝也在光影里摇曳生姿。 鸭舌帽男人通身一股冷傲气质,运动休闲的装扮给人一种朝气蓬勃的阳光少年感。 “嗨,沈学长,你也来练球啊。”任菁菁像一只欢快的小鸟,挥着拍子飞了过来,大大咧咧地对着男人打招呼,转头又对着安姩调皮地眨了眨眼。 男人摘下帽子,露出清秀俊朗的五官,“是啊,怎么你一个人吗?” “跟我朋友一起。”任菁菁拉了拉安姩的手臂,热情介绍,“小姩这位是大四学长,沈淮序。” “学长,这是我朋友,安姩,古典舞专业的。” “你好。”沈淮序绅士地打着招呼。 安姩也礼貌地朝他笑笑,“你好。” 沈淮序看着她,微愣了几秒,阳光似乎格外偏爱这个小姑娘,她的笑容比阳光还要耀眼,眉眼间却透着一股子清冷,五官精致得犹如画儿上的人一般。 她还真无愧于“第一清纯校花”这个称号。 他潇洒地甩了甩球拍,看向任菁菁,“要不要打一局?” “好啊,不过我刚打完,得歇会儿,这样吧,你跟安姩先过过招,别看她身形娇小,她可厉害着呢。” 任菁菁无论向谁介绍安姩,脸上都会流露出难以掩饰的自豪神情。 还没等安姩反应过来,任菁菁就迫不及待地将她推上了场,“小姩加油!” “你要选哪边场地?”沈淮序走至场地中间,手里拿着球。 “我都可以,就在这边吧。”安姩随意地指了指自己所在的位置。 俩人你来我往,打了数个回合,沈淮序显然没有使出全力,但这也足以让安姩手忙脚乱了,她在球场上前前后后地奔跑着,球打得虽有些偏,但又偏得恰到好处,并无危险。 安姩被沈淮序的球技溜得有些急躁了,她奋力一跃,使出她的必杀技——扣杀,“嘣”的一声,又狠又猛。 沈淮序估摸这球会过界,便索性不接,可谁知,网球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线内。 终于赢了一球,安姩高兴得跳起来,回头对着菁菁做出一个胜利的手势。 沈淮序愣愣地看着黄色小球,他还真没想到自己会丢这一球,大意了。 “安姩,没想到你打球还挺厉害的。” 第14章 一番切磋过后,两人算是正式相识了,安姩爽朗一笑,“过奖了,那是你一直在让我。” 她放下球拍,走到窗户边,打开窗,两手按着窗台,一撑一跃便坐了上去。她喜欢这样,大汗淋漓过后吹吹风,无论严寒酷暑。 坐在地上的任菁菁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个激灵,“你小心点儿。” “怎么?怕我想不开啊。”安姩笑得明媚,“放心吧,不会的,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呢。” 她面向室内,身后是温柔的阳光,萧瑟的寒风吹来,此刻竟也没有那么刺骨,风轻拂过她的发丝,吹起了她的笑意。 她摇晃着脚,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在阳光下闪着细碎光芒。 沈淮序听到她漫不经心地说出这句话时,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下。 旋即拿起三瓶水,递给任菁菁后,又走至安姩身旁递给她。 “谢谢。”安姩伸手接过。 “客气。” 他单手一撑,稳稳地坐在了窗台的另一头,“学妹,你也太霸道了,窗户推到你那边去一点,我也热啊。” 安姩将窗户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凉快了吧。” “嗯,透心凉!”沈淮序看着她,仰头喝了一口水。 “我也要我也要。”任菁菁从地上迅速爬了起来,拍了拍屁股。 安姩轻盈一跳,稳稳落地,“坐我这儿,我抱你上去。” “嗯?我可是很重的哦。”任菁菁打趣道。 “能有多重。”安姩双手掐着菁菁的腰身,稍一用力便轻松将她送上窗台。 “坐好了。” 沈淮序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安姩身上,如此隐晦而热烈的眼神,恰巧被眼明心细的任菁菁敏锐地捕捉到。 她的心底暗暗泛起了嘀咕,“学长这赤裸裸的眼神,怎么看都算不上清白啊,不会吧,小姩现在可不是能被人暗恋的物件。 尽管沈家是帝都数一数二的豪门世家,但在盛家面前还是得夹着尾巴做人。” “学妹,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你球打得不错,你发的旋转球也很有意思,有时间我一定要向你讨教。”沈淮序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径直走到安姩身旁。 任菁菁急忙跟着跳了下来,快步走过去挡在安姩身前,“哎呀,学长,你看看你,认识了新学妹就不搭理我这个熟人学妹了么?先加我的微信。” 沈淮序微愣,旋即抿唇轻笑,“也好,先加你的。” 俩人熟络地扫描二维码添加了好友。 “小姩,你不是着急回家么,现在不早了,回去晚了你家老公该等着急了吧。”任菁菁拉着安姩故意大声说着,老公二字咬字尤为清晰。 沈淮序神情一怔,眉头下意识皱紧,她结婚了?她不是才多大?她怎么能结婚呢?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盘旋。 安姩看了眼时间,“确实该回去了,那我先走了,有时间再约出来玩。” 她对着愣神中的沈淮序挥了挥手,“沈学长拜拜。” “再见。”沈淮序的声音有些不自然,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挥手动作也显得有些生硬。 …… 安姩到家后第一时间冲了澡,然后便窝在房间看了会儿电视。 眼见着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她才揉着脖子,穿着毛茸茸的拖鞋下了楼。 只见陈姨在餐厅里忙碌着,摆放着餐具,“太太,可以吃饭了。” 安姩拉开椅子坐下,“书记还没回来吗?” 陈姨还未来得及开口,门口便传来开门声。 “回来了。”盛怀安单手扶着墙壁,换好拖鞋,又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挂好。 听到他的声音,安姩的眉眼如月牙般弯起,“正好,我还没开始吃呢,等你一起吧。” “好,我先去洗手。” 等他重新折返回来时,陈姨这才将温度刚好的饺子端上桌。 男人端坐于餐桌前,修长的手指轻捏着筷子,饺子正冒着热气,深邃的凤眸里隐隐藏着笑意。 好似有什么开心事一样。 盛怀安吃东西特别安静,特别文雅,不疾不徐,细嚼慢咽,他一抬头便对上某人一直未挪开的视线。 “想吃饺子?” 安姩轻咳一声,撇开视线,“不想。” “只是觉得你吃东西很……赏心悦目。” “有吗?”盛怀安低笑。 “没人跟你说过吗?而且,你好像很爱吃饺子。” 将盘子里最后一个饺子吃完,男人抽出纸巾擦了擦唇角,“没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我也确实爱吃饺子。” “你最喜欢吃什么馅儿的?”安姩问得很认真。 “白菜猪肉,怎么了?”盛怀安发现她今天的话比以往要多一些,眉梢微扬。 安姩抿唇笑了笑,将答案默默记在了心里,“好巧,我也是。” 俩人用完餐后,男人便起身去到书房,上楼梯之前特意叮嘱安姩在客厅等他一会儿,他去书房打个电话。 安姩在客厅转悠了一圈后,又踱步至阳台,透过玻璃看到后院花园,顺着绵延小径远远望去,可以看到路灯下有两个雪人,一高一矮,紧紧倚靠在一起。宛如一对亲密的恋人。 可是,那天晚上,他们并没有堆第二个雪人啊,那这个是谁做出来的? 想到这,安姩转身跑了出去。 …… 第17章 醉酒 “太太,外边太冷了,您多穿点衣服。”陈姨望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在后面焦灼地喊道。 正当她准备跟出去看看时,男人刚好下了楼,“书记,太太去后院了。” 盛怀安瞄了眼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移步至大门口玄关处,手里多拎了件外套,换上鞋便出去了。 安姩蹲在路灯下,伸出手指轻轻勾勒着雪人的面容。 清冷的灯光将她笼罩在光晕之中,而她的身后,则是那不见五指的无尽黑暗。 男人仔细端详这抹身影,久久没有眨眼,眸光幽深。 许是他的视线太过于灼热,安姩回头,看见他微弯的眼眸。 “这个雪人……”安姩缓缓站了起来,“是你做的吗?” 盛怀安迈步上前,为她披上他的大衣外套,柔声回答:“是我。” “你什么时候弄的?” “…你去苏南的那天晚上。” 想起自己那天晚上跟她通完话后,那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举动,男人低头哑笑,温润的笑意中又夹杂着一丝无奈, 安姩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眸中闪烁着点点星光,“很好看,谢谢你给了她一个伴儿。” 谢谢他,让身处无垠暗黑深渊的她感受到一些温暖,冰霜之下的那颗心脏蓦地疼了一下。 尖锐的疼痛感,转瞬即逝。 “安姩,对我不用说谢谢,永远不用。” “好。” “回去睡了,我们明天下午过去。” “嗯?”安姩微愣,“去哪里?” 盛怀安眼底闪过一抹讶异,随即嘴角上扬,笑得意味深长。 “陪你出去玩两天,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俩人对视的瞬间,安姩羞涩地低下头,她才不会承认刚才只不过是被他深邃的目光吸引,一时间失了神而已。 “那我得赶紧回去睡觉了。”安姩言罢,快步走到男人身前。 盛怀安瞥见了她眼底的羞涩,笑而不语地跟在她身后。 雪地里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寒风掠过,又给脚印轻轻覆盖上一层银纱。 晚上临睡之前,盛怀安在书房忙碌了许久,休息两天,他需要把工作给事先安排好。 云梦庄园提前清场,对外宣称停业休整两天。 红旗国礼缓缓停在庄园门口,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的霍司律快步上前:“欢迎领导莅临指导工作。” 盛怀安淡然地看了他一眼,旋即转身护着车里的娇俏人儿下车。 山里的风有些大,吹乱安姩的青丝。 霍司律还想开口说些什么时,视线里闯进来一道婀娜身影。 目光微顿,他是第一次见安姩,瞧着就温婉明艳,气质高雅出众,五官精致得不像话。 就是看着有些小,像个未成年,不过,与盛怀安并肩而立时,却又莫名地般配, 盛怀安正低头给她整理着大衣外套,“冷不冷。” 安姩仰头看他,笑容明媚,“不冷。” 霍司律往前一步,弯唇伸手,“盛书记行事风格永远都是这么低调,悄无声息的就把人生大事给办了,嫂子您好,我是怀安的发小,霍司律。” 安姩礼貌地微笑点头,同他握手,“你好,我叫安姩。” 霍司律又转身来到盛怀安身侧,压低嗓音调侃道:“你这老牛,哦不,你这棵老铁树何时开的花?竟然找了个如此惊艳的美人,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进去吧,这里风大。”盛怀安并未理会他的调侃,牵着安姩径直走进室内。 第15章 侍应生领着二人穿过回廊,进入了古色古香的阁楼包间。 霍家这个庄园设计都是偏中式的,平日里想要来此度假,需提前一个月预约,这里可是有钱也未必能来的地方。 庄园依山傍水,每个季节都展现出独特的自然风光。轩窗外是苏式风格的园林,如诗如画,屏风后面还有专人轻抚琴弦,服务员们穿梭着陆续上菜。 盛怀安:“安安静静吃顿饭,无需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霍司律立刻心领神会,轻抬手臂,示意抚琴的姑娘可以先离开了。 入座后,霍司律问:“嫂子喝什么酒?” “嫂子”二字让安姩有些猝不及防,她迟疑了一下,“我吗?我不太会喝酒……” 其实她几乎滴酒不沾,但心中一直渴望尝试一番。 “你想不想喝?可以试试。”男人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低头在她耳边轻声细语。 “好呀,那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盛怀安眉梢微扬,对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表示欣赏。 “喝酒前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胃。”盛怀安细心地给她夹着菜,“他家请的厨子手艺不错,你若喜欢的话,以后可以常来。” 霍司律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眼珠子瞪得浑圆,仿佛要掉出来一般,眼前这个温柔细腻的男人,真的是他所认识的盛怀安吗?这还是那个整日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盛怀安吗?” 寡淡了三十六年的老男人,突然就情窦初开了? 安姩垂首低眸看着盛怀安徐徐倒酒,他的指节修长如玉,酒香扑鼻,她舔了舔唇瓣,有些好奇这酒的味道会如闻起来这般好喝吗? 他举起玉瓷杯,轻抿一口,浓眉微敛起,喉咙微微滚动。 “好喝吗?”安姩像个好奇宝宝,忍不住问。 “你试试。”盛怀安凝视着她清亮的眸子,将自己的酒杯递了过去。 “一口就够了,这酒后劲儿大,容易上头。” 安姩笑眼弯弯,接过酒杯,“好。” 她浅浅喝了一口,秀眉微挑,醇和绵软, 如丝般滑过舌尖, 余香淡淡,比想像中要好喝。 “怎么样?”盛怀安又夹了块糖醋小排放在她的碗里。 安姩点点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好喝,可以再来一点吗?” 盛怀安本欲拒绝,看到她亮晶晶的眸子时,拒绝的话语瞬间在嘴边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肯定的点头。 安姩满心欢喜地端起酒杯,趁着男人夹菜的瞬间,迅速将他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她仰头的小动作被霍司律瞥见,“看来嫂子对我珍藏多年的酒很是满意啊。” 盛怀安夹菜动作一顿,略微诧异地看着她,“一口干了?” 安姩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桌子底下的手轻绞在一起。 饭桌上,霍司律侃侃而谈,盛怀安则是云淡风轻地附和着,目光一直在身旁的女孩儿身上。 眼见着她眼神开始缥缈不定,白皙的脸颊上染着微粉,最后脑袋一歪,像一只乖巧的小猫,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盛怀安起身托着她的脑袋,怕她蹭到桌上的油渍,“我先带她回房,你可以回去了。” 好好好,用完就扔。 霍司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人就是吃饱了骂厨子的典型代表。 “我先领你们到套房吧。” “也好。” 盛怀安扶着安姩站了起来,轻声问道:“要不要抱抱?” 抱抱?抱抱! 一旁的霍司律虎躯一震,耳朵快要瞎了,他这是听到了什么?!这一身鸡皮疙瘩够给他炒俩儿下酒菜了。 安姩努力站直身子,“我自己能走,别扶我,我又没喝醉。” 她推开男人的手,晃晃悠悠往前走了几步直线,后面开始逐渐变成曲线,左右脚开始互相捉弄,一不小心互相绊了一下,重心不稳往前摔去。 “小心!” 盛怀安箭步上前,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在无奈的叹息声中,拦腰将她抱起。 突然被架高,安姩下意识搂紧男人的脖子,近距离看着他的侧脸,黑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她眨着迷茫的大眼睛,声音里带着浓浓醉意:“你是谁啊?干嘛抱我?” 盛怀安低睨着她,心底对她的酒量已经有了数,“你说我是谁?” 安姩忽地伸手将男人的侧脸掰转过来,使其直面自己,她努力睁开迷蒙醉眼,开始仔细细端详…… 对她这一大胆举动,盛怀安微微讶异了两秒,旋即唇角小幅度弯了起来,“认出来了吗?” 安姩先是摇摇头,略作思考后又点了点头,“你是我老公……” 盛怀安无声笑了下,将她往怀里按了按,唇瓣若有似无轻触到她的发丝,“对,要记住了。” …… 第18章 掐得还顺手吗? 走在前方带路的霍司律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心中暗自嘀咕,今儿酒没沾几滴,狗粮倒是吃了不少。 将俩人送进房间,“有事随时联系我。”霍司律说完这句话后,十分识趣地关上了房门。 盛怀安刚把她轻放在床上,安姩便挣扎着坐了起来。 “我要换衣服……”她嘴里嘟囔着,便开始旁若无人地脱起衣服来,完全不顾身旁男人诧异的神情。 脱到最后,只剩贴身衣物,盛怀安转身迅速将窗帘拉上,再看她时,黑眸幽邃如夜。 男人双手撑着腰,有些无奈地低下了头。轻叹一声,转身来到卧室外的小客厅。 从行李箱里拿出她的睡衣,再走进卧室时,小姑娘已经钻进被窝了。 黑色蕾丝花边bra就这么被她扔在一旁。 “把衣服穿上再睡。”盛怀安走到床边。 安姩半睁着迷蒙醉眼,撑着手臂微微起身,一瞬间,被子滑落,男人迅速拉住往下掉的被子,光洁白皙的锁骨,胸前饱满的起伏若隐若现……只觉喉头一紧。 盛怀安迅速将衣服放在她手边,“自己穿上,我去侧卧。” “……” 回应他的是一阵轻缓平稳的呼吸声。 算了,裸睡有助于睡眠。 盛怀安俯身替她盖好被子,却在不经意碰到温软细腻的触感,指尖泛起一圈圈酥麻…… 喉咙不由自主地滚了滚,幽深目光如同燃烧的火焰,落在她娇嫩的唇瓣上,恨不得将她融化。他轻捏起她的下巴,如同欣赏一件稀世珍宝,细细地端详着。 白日里对他总是一副客气拘谨的模样,实则一身反骨,醉酒后的五官倒是比平时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娇媚。 她好像天生就有这样的能力,轻而易举地让人心软,让人忍不住去关注她的一切。 安姩皱了皱鼻子,推开男人的钳制,换了个方向继续睡觉。 盛怀安淡笑,起身退出了卧室。 这一晚安姩睡得尤为踏实,然而,侧卧的另一位,心底却没有那么平静。 盛怀安冲完澡从浴室出来,黑发微垂,上衣领口微微敞开,肌肉线条若隐若现,犹如隐藏在云雾中的山峦,神秘而诱人。 这已经是来来回回第三个冷水澡了…… 掀开被子,刚躺下,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 男人舒臂拿过手机接起,“喂,怎么了妈?” “怀安,你外婆晕倒了,现在在救护车上,你赶紧过来。” “好,别着急,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盛怀安迅速穿好衣服。 黎老夫人已至鲐背之年,身体一直不太好,之前更是经历过心脏搭桥手术的磨难,此次突然晕倒,实在令人忧心。 他一边系着扣子,一边推开主卧室的门,柔软大床上鼓起一个小包,安姩睡得正香。 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他一万个不放心。 盛怀安深呼一口气,目不斜视地掀开被子,强忍着心底的悸动帮安姩穿好衣服,随即一把将她从被窝里捞了起来,单手抱着她踏出房门。 他一边快步走着,一边拿出手机拨通电话,通知元铮在门口等着。 上车后,盛怀安第一时间按下隔板按钮。安姩是以跨坐的姿势靠在男人怀里,睡得极其安稳。 车子临近军区总医院时,安姩才悠悠转醒,黑亮的眼眸滴溜溜地转动一圈,发现自己正与男人紧紧相拥,毫无一丝缝隙,当即有些懵。 不是在庄园的套房睡觉吗?怎么睡到他怀里了?而且还在车上,不会又做春梦了吧? 安姩鬼使神差地伸出两根手指,揪住大腿上的肉肉,用力一拧……嗯?竟然不痛,果然是在做梦! “掐得还顺手吗?” 低沉温润的嗓音,在静谧的车厢内悠悠响起,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 安姩原本轻阖着的眸子猛地睁开,双手撑着男人的胸膛缓缓坐直身体,一瞬间,对上男人深不可测的瞳眸,身体骤然绷紧。 第16章 “对不起,我掐错人了,我…不是在做梦吗?” 男人就这般静静地凝视着她,眸底蕴含着一泓温柔的清泉,“你觉得呢。” 安姩紧了紧喉,防止自己闹笑话,又悄悄伸出两根手指,用力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嘶,好痛!这不是梦!抬眸,再对视上男人讳莫如深的黑眸,瞬间,耳后如火烧般滚烫,脸颊爆红。 她又迅速垂下头,看到自己的姿势,下意识觉得别扭想下去,然而,后腰却被男人箍得紧紧的,动弹不得。 “这是去哪里?”她小声问。 “军区总医院,我外婆晕倒了,在里面抢救。” “啊?”安姩惊愕,“严不严重?” “还不知道,跟我一起去看看。” 下车后,盛怀安牵着她的手往急诊室赶去。 黎慧安和盛国昌此刻正坐在急诊门前的椅子上,旁边还站着伺候黎老夫人的保姆,三人的脸上都布满了愁云。 黎慧安脸上的泪痕好似还没干。 “爸,妈,情况怎么样了?”盛怀安快步走到二人跟前。 见到儿子,黎慧安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紧紧地拉住他的手,泪眼婆娑,“儿子,你终于来了,外婆还在抢救,这可怎么办啊?” “先别慌,待会儿听听医生怎么说,不要自己吓自己。” 他心底也急得要命,但是在父母面前,他必须得镇定。 “爸,要不您先回去休息,这儿有我在。”盛国昌一生鞠躬尽瘁,身体早已不堪重负。 “不用,确认你外婆没事了我再回去。” “为什么会突然晕倒?”盛怀安侧目看向保姆李嫂。 “老夫人半夜起来如厕,也没叫我,等我发现时就已经……”保姆话至此处,不禁潸然泪下,只因心中惶恐。 黎家祖上都是扛过枪的英雄,黎老夫人要是在她的照顾下出了什么事,她担不起这个责任。 盛怀安目光沉沉,冷肃的气场吓得保姆不由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我应该早点把她接过来住的,早点接过来不就没这事了么……”黎慧安急得直捶胸口。 盛怀安轻拍着母亲的后背,宽慰道:“谁也无法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您别自责。” 一旁的安姩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母子,她羡慕这样的感情,无论发生什么事,身后永远都有家人在。 这样的温情,安姩只短暂的拥有过五年。 约莫半小时后,急救室的门从里打开,众人迫不及待地围拢上去。 医生走了出来,“黎老夫人并无大碍,只是血糖过低引发的眩晕,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黎慧安虔诚的双手合十,“谢天谢地,辛苦了大夫。”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住院观察一晚,明天再回去。” “好的,多谢张主任。”盛怀安颔首示意。 安排好病房,病房是贵宾级的,很豪华,很宽敞。 黎慧安在门口嘱咐保姆明天的膳食,年纪越来越大,各种毛病如影随形,不是血压就是血糖,平日里的饮食自然需要格外留意。 躺在病床上的黎老夫人,悠悠转醒,瞬间便注意到了默默站在一旁的安姩。 她突然向安姩轻轻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安姩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跟医生询问情况的盛怀安,心中有些忐忑,脚步迟疑地走到病床边,轻声问道:“外婆,您找我吗?” 黎老夫人紧紧抓住安姩的手,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庞,左瞧瞧,右看看,脸上的笑容愈发慈爱,“小姑娘,你是怀安什么人啊?我看你有些眼熟啊。” …… 第19章 黎老夫人 “外婆,她是我妻子,叫安姩。”盛怀安不知何时走至安姩身后。 黎老夫人收敛起疑惑,笑得越发开心,“安姩,嗯,真好的女孩子啊,怀安你有福了。” 第一次被人说她是有福的,安姩的鼻尖不禁泛起一阵酸楚。 “外婆,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黎老夫人摆摆手,“没事,不要大惊小怪,就迷糊了一下,瞧把你们吓得,想当年我腹部中了子弹,不也照样顽强活了下来。” 盛怀安:“知道您身体硬朗,我们这也是关心您。” “怀安,你现在也娶妻了,什么时候生个重孙孙给外婆抱抱?” 说到重孙,老太太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安姩神色一僵,孩子?这……未免也太早了吧,她感觉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盛怀安长臂轻轻揽住安姩的肩膀,“外婆,还早,安姩还小。” “还小?多大了?” 一提到年龄,盛怀安沉稳的面容上,竟然难得地泛起了一丝腼腆的笑意,“十八岁,刚读大一。” 老太太原本笑眯眯的眼眸,此刻骤然睁大,神色复杂地看了自己外孙子一眼,“那她……岂不是比你小了整整十八岁……” “是。”盛怀安点点头。 老太太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伸手将安姩拉至身前,低声问道:“小丫头,快告诉外婆,他是不是逼迫你了?他若是敢做出这等混帐事,我定要打断他的腿。” 无论是盛家还是黎家,都绝不允许有这等败坏门风的老鼠屎存在。 一旁的男人眉心直跳,无奈地看了安姩一眼,那眼神好似在求助。 安姩微愣了两秒,旋即赶忙摇头:“外婆,不是的,我是自愿嫁给他的,他很好。” “真是自愿?” “是的,自愿。” 听到安姩笃定的语气,黎老夫人脸上这才重新绽放出慈爱笑容,“才十八岁,那生孩子确实太早了,那外婆只能努力多活两年,争取等到你们的孩子。” 黎慧安交代完李嫂之后,走进来刚好听到黎老夫人的话,她立刻说道:“妈,您肯定福寿绵长,如同南山之松。” “爸妈,你们赶紧回去吧,我在这儿陪着外婆。” 黎慧安拒绝,“不行,我得陪着我妈。” “我不要你陪。”黎老夫人毫不客气回绝,“我喜欢跟我外孙子待在一起,你们俩老家伙赶紧回去吧,别把自己身体累垮了,到时候还得麻烦孩子们,尤其是你,盛国昌,得服老。” 突然被丈母娘兼老前辈点名,盛国昌只能陪着笑点头,“妈说得是。” 二老后离开医院后,折腾了一夜的黎老夫人也逐渐睡下。 盛怀安拉着安姩来到沙发旁,让她躺下,“先在这儿凑合睡会儿。” “那你呢?”安姩眸光盈盈。 “我就在你旁边坐着。” “你不累吗?” 盛怀安抬手轻柔地抚过她的发顶,目光柔情,“我还好。” 这么些年的高强度工作,他已经习惯了。 “我昨天……”安姩看着他欲言又止。 落日灯的光晕将俩人圈在昏黄里,盛怀安深知她想问什么,却故意佯装不知,“你昨天怎么了?” “我…好像喝醉了,应该,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其实她脑海中有一些细碎的片段,却又感觉像是在做梦。 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那昨天当着他的面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的人是谁?不过,这确实并非不好的事情。 看着她因为没睡够而略显呆萌的模样,男人的眉眼越发温柔,薄唇挑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恰似天边的月牙。 “嗯,你确实没做不好的事情,很乖。” 安姩轻轻呼出一口气,“那就好。” 她轻靠在沙发上,目光落在窗外,深邃微白的天空还散布着几颗星星。困意如潮水般渐渐袭来,双眸轻轻阖上,呼吸也变得绵长而平稳。 盛怀安脱下外套,轻盖在她身上,又轻柔地替她理好微乱的长发。 看着眼前的女孩儿,他微微眯眼,忍不住抬手轻抚上她泛红的脸颊,大拇指腹轻轻从她唇边划过…… 天渐渐破晓,大地如同被一层银灰色的轻纱所笼罩,朦朦胧胧,如梦似幻。这时,万籁俱寂间,突然有了一声清脆鸟叫,划破了这寂静。 须臾,东边天际泛起鱼肚白,阳光如同金色的箭雨,穿透云层,洒向大地,天地间渐渐地被这温暖的光芒所照亮。 医生告知黎老夫人没事之后,盛怀安便亲自将人送回去,黎家坐落在警卫森严的卫戍区。 车辆缓缓停下,警卫人员迅速上前,收腿挺直背脊,敬礼,“盛书记。” 盛怀安微抬手臂,转身扶着黎老夫人下车,“外婆当心点。” 黎老夫人却推开外孙子的手,转身牵住安姩的手,“你上旁边待着去,小姩能扶我。” 盛怀安识趣地退到一边,满眼欣慰地看着那个乖巧甜美的女孩儿被外婆喜欢,他很高兴。 走进家门,李嫂早已准备好午餐。 “小姩,我们去洗手,待会儿陪外婆一起吃饭。” 安姩回头看了盛怀安一眼,只见他淡笑着点头。 第17章 “好的,外婆,您注意脚下。” 饭桌上,黎老夫人打量着挨坐在一起的俩人,笑容慈爱,“真真是登对极了。” 盛怀安给安姩夹了一筷子青菜,嘴角讳莫如深地勾了勾,“大家都这么说。” 大家?安姩咀嚼地动作停顿了一下,奇怪地看了男人一眼,随即又低头专心吃饭。 “怀安,以后多让小姩过来陪陪我这个老太婆,我看她第一眼就喜欢得紧,好孩子有福气,招人疼。” 不等盛怀安回答,安姩说:“外婆,只要您不嫌我烦,我有空就过来叨扰您。” “好啊,那你可要说到做到啊。” “一定。” 黎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当即摘下手上的玉镯,递到安姩手上,“来,这个就当是外婆给你的见面礼。” “不行不行,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的。”安姩吓得连忙摆手。 这只帝王绿翡翠镯子一看就价值不菲,她实在是不敢接受如此贵重的礼物。上次在老宅,婆婆送她的那只手镯,已经被她放在柜子最里面落灰了。 “傻孩子,这可是外婆的一点心意,快收好。”黎老夫人不由分说地给她戴上。 本就白皙的皮肤,在这翠色欲滴的映衬下更加净得扎眼。 安姩无助地望向盛怀安,只见他嘴角微扬,轻轻点了点头,用嘴型无声地说了句“收好”。 她好似得到鼓励一般,笑着回握住黎老夫人的手,“谢谢外婆。” 回御全山的路上,安姩侧目望着窗外,高低起伏的山坡上有低矮的树丛,积雪挂在枝头。喜鹊在雪地里欢快地嬉戏,时不时振翅高飞,惊扰了一地如银似玉的残雪。 车厢里的温度恰到好处,安姩不由得开始犯困,眼皮一点一点地合拢,脑袋也好似小鸡啄米。 原本轻阖着眼的男人,余光瞥见了这一幕。伸手将女孩儿低垂着的脑袋托起,随即搂进怀里。 睡梦中的安姩好似找到了舒适的抱枕一般,脑袋在男人胸口蹭了蹭,像只乖巧的喵咪,沉沉睡去。 车窗玻璃上折射出男人柔情似水的面庞,还有那无法抑制的笑容。 …… 第20章 看电影 车辆抵达御全山别墅时,安姩还未醒,盛怀安用大衣将她裹进怀里,抱着她走进屋内。 “书记,太太回来了……”听到开门声,陈姨立刻恭敬问候。 偌大的客厅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正常的说话声在这里好似被放大了两倍。 随着陈姨的话音落下,安姩也缓缓睁开了眼,清冽的木质香萦绕在鼻腔,发现自己正靠在一个滚烫的怀抱中时,身体下意识紧绷起来。 “那个,我可以自己下来走了。”她小声提示着。 盛怀安将她轻轻放下,抬手看了眼腕表,“现在刚下午三点,你要上去再睡会儿吗?” 安姩揉了揉泛酸的脖子,“不了,再睡晚上该睡不着了。” “很抱歉,说好的陪你玩两天,因为突发状况,一天都没玩成。”盛怀安的语气中充满了愧疚。 “没关系的。”安姩弯着眉眼摇头,她从来不把这些太放在心上,“家人安危永远至上,想玩什么时候都可以去,不差这两天。” 盛怀安满目欣慰地凝视着她,柔声说道:“下午还有点儿时间,你有没有想看的电影,我们一起看。” ”安姩稍作思考,迟疑道:“你……方便出现在电影院吗?” 毕竟,他每次出行,前方总有车辆开道,无论走到何处,都有警卫随行。如此大的排场前往电影院,恐怕会把路人吓得不轻。 “不方便。”盛怀安波澜不惊,“所以在家看,我们家有专门的影音室。” “那你想看什么电影?”安姩追问。 “听你安排。” 安姩亮莹莹的眸子转动一圈,“我暂时没有好的想法。” “或者我来选也行。”男人眉梢微扬,看似心情不错的样子。 “好啊,那你安排。” “你先上楼换身衣服,我先去调设备,好了叫你。” 安姩上楼之后,盛怀安嘱咐陈姨切一些新鲜水果,再准备一些零食。 选好影片,调试好设备,他也迅速上楼换上一身干净衣裳,紧接着敲响了安姩的卧室门,“准备好了吗?可以下去看电影了。” “好啦。” 安姩将乌黑长发扎成一个俏皮丸子头,白皙修长的天鹅颈展露无遗,几缕绒毛碎发在耳边肆意飞舞。与长发披肩的模样相比,此刻的她更添了几分俏皮可爱。 盛怀安凝视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失神。 走进影音室,陈姨刚好从里面出来,“书记,东西都准备好了。” 盛怀安微微颔首,“好。” 影音室的装修设计独具匠心,就是一个缩小版的电影院,灯光一闭,瞬间置身于电影世界之中。 “看的什么电影啊?”安姩舒适地靠坐在按摩椅上,一边吃着水果。 “爱情故事。”昏暗灯光下,盛怀安嘴角微微上扬。 当大荧幕上弹出电影片名时,安姩不禁愣住了,她偏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男人一眼,他竟然会喜欢看这种类型的电影? 《遇见你之前》在最不可能的地方遇见最好的自己。 有时候,改变我们一生的,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是一个微笑、一次握手、甚至是一句简单的问候。 路易莎是一位性格开朗、乐观积极的女孩,但由于家庭经济状况不佳,她不得不四处打工维持生计。 某日,路易莎应聘成为威尔的家庭护理员,负责照顾因车祸导致高位截瘫的威尔。 威尔原本是一个热爱冒险与运动的成功人士,突如其然的变故让他陷入绝望之中,甚至计划通过安乐死结束自己的生命。 路易莎的到来像一缕阳光照进了威尔灰暗的世界,她用自己独有的方式试图改变威尔的想法,带给他快乐与希望。 两位截然不同的人物,互相影响,彼此成就。 在遭遇不幸之后,威尔曾一度认为活着毫无意义,但经过与露易莎相处的日子,他渐渐意识到,即使身体受到限制,精神依旧可以自由飞翔,活出精彩。 影片看到最后,安姩心底酸酸涩涩地疼了起来,她有那么一瞬间透过男主角威尔看到了自己。 毁灭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给他想要的一切,然后再残忍收回。这正是安姩经历的毁灭性打击,五岁生日那天她失去了所有。 威尔尚有选择安乐死的权利,可她却不行,她只能背负着无尽痛苦,在求死不能的深渊中苦苦挣扎。 一丝苦涩的咸味儿在唇角蔓延开,安姩伸手快速抹去泪痕,紧了紧喉咙,轻声呢喃:“电影挺好看的。” 她的声音又轻又小,好似在说给自己听一样。 盛怀安侧过头,只见她一双眼睛亮汪汪的,他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痛楚,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给她看这部电影的决定是否是个错误。 他紧紧拉住她的手,“我在呢。” 手掌心传来滚烫的暖意,原本收住的眼泪,再次来势汹汹。 晶莹泪珠滴落在男人手背上,每一滴都仿佛一把利剑,刺痛了他的心。 盛怀安将她轻轻搂进怀里,大掌按住女孩的后脑勺,微微蹭了蹭她,“安姩,不要憋在心里,想哭就哭出来……” 轻靠在他胸前低低抽泣的女孩,像是得到应允般,逐渐放肆大哭起来,肩膀随着她的悲伤一抖一颤,叫人心碎。 哭到最后,安姩已然筋疲力尽,她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床上的。 她只记得在意识陷入混沌之前,男人在她耳边留下一句话,“踩在我的肩膀之上,去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翌日清晨,安姩是在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中醒来的。 她揉着眼睛拿起手机,看到荧幕上跳跃着“盛夫人”时,神识瞬间清明,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 “喂,妈。” “安姩,你今天没什么事情吧?” “应该没有,怎么了?” “那就好,是这样的,我今天胃口不太好,突然想吃松月楼的茶点,家里保姆有事走不开,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帮妈买一份儿过来呢?” 电话里陷入了几秒的沉默…… “如果你不方便的话就算了,不难为你了。”黎慧安的叹息声在听筒里拉得很长。 安姩闭了闭眼,轻呼出一口气,答应道:“我待会儿就去给您买好送过去,您可能得稍等一会儿。” “没关系,我等一会儿没关系的,你慢慢来就好。”尾音上扬的语调,明显透露出电话那头的人心情愉悦。 挂断电话后,安姩掀开被子下床,余光瞥见床头柜上的粉色信笺,上面的字迹行云流水,落笔如烟。 【起床后记得吃早餐,有事随时打我电话,或者联系楚瀚。】 第18章 指尖摩挲着纸张,上面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墨香,安姩眉眼微弯,仔仔细细将信笺收好,仿佛这是一件珍贵无比的宝贝。 起身走进洗手间,快速收拾干净,下了楼。 “太太起来了,来尝尝饺子,刚煮好的。”陈姨笑容满面将饺子摆放在餐桌上,只不过她今日的笑容似乎有些不同。 安姩拉开椅子坐下,夹起饺子放进嘴里,“嗯,好吃。” 陈姨又端着水果走过来,“好吃吧,这可是书记一大早起来调的馅儿,包也是他亲自包的,弄好你吃的量,书记早饭都没时间吃就直接走了。” “来这里工作这么些年,这还是我头一次见书记下厨,太太您是个有福之人啊。” 安姩垂眸盯着面前的水饺,温热的氤氲之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原本早上没什么胃口的她,愣是一口一口将面前的水饺全部吃完。 …… 第21章 松月楼偶遇 吃完早餐,安姩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对着空空如也的盘子,拍下一张照片。点开微信,找到那个被置顶的微信号,将照片发送过去。 【好棒的早餐,好美味的水饺,谢谢你。】 对面立刻秒回,【你喜欢就好,以后想吃什么直接跟我说,我给你做。】 安姩:【我想吃的你都会吗?】 盛怀安:【不难。】 安姩:【那我有口福咯。】 办公室内正襟危坐的男人,黑眸紧盯着手机荧幕,眉眼柔和,唇角很细微地翘起一点,看起来心情不错。 “叩叩叩……”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男人上扬的嘴角。 盛怀安将手机放置在一旁,面上神情又恢复到一惯的不苟言笑冷肃模样。 “进来。” 楚瀚推门进来,将手里的资料恭敬地递到男人手上,“盛书记,这是您要的苏南那边的资料。” 盛怀安伸手接过,大致翻看了几页,眉头微皱,“只有这些吗?” 楚瀚点头,“是的,时间过去太久,目前只查到这些,况且,苏南那边有自己的领导组织……” 盛怀安抬了抬手,“好,我知道了,你忙去吧。” 楚瀚退出办公室,他又认真地看了下仅有的这份资料,眉头深深皱紧。 推开椅子,起身来到窗台前,窗外天空蔚蓝,碧空如洗,他的目光却尤为阴沉。 旋即,拿出手机拨出一通电话,沉声开口:“政霖同志,我不找你,你就不知道来找我。” “我准备到你的根据地去一趟,你不是要找我汇报工作吗,就今天吧。” …… 松月楼门店大堂内,人头攒动,尽是排队等位的客人,服务员穿梭于客人之间,忙得不亦乐乎。 无论何时来到这里,都是这样的场景,点心小食档口更是如此,都得排队。 安姩站在拐了好几个弯的队伍后面,她高挑纤瘦的身材,出众的气质,在人群中尤为显眼,时不时有路过的客人侧目,眼中满是惊艳之色。 好在这个档口的流动速度比较快,不至于等太久。她一边等,一边刷着手机。 忽然想起,好像菁菁也对这家点心,经常听她念叨。既然来了,那就一起买了给她送过去吧。 “您好,劳驾借过一下。”客人太多,挡住了服务员的去路。 安姩闻声赶忙避开,退得太着急,不小心踩到后边来人的脚,她迅速回头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到后边……” “安姩。”听得那人叫出自己的名字,抬起头,神色微顿,是沈淮序。 “你是来这儿吃饭吗?” “不是,我买些点心就走。” 沈淮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侧目看了眼排队长龙,“你还没吃饭吧,要不一起?” 安姩摇头,“谢谢,不用了,我待会儿还有其他事情。” 婆婆就在家等着吃糕点呢,她可没有时间坐下来吃饭。 “你要买哪些糕点,我帮你买,不用排队。”沈淮序今日身着素雅的白衬衫,搭配着西裤,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看上去干净又柔和。 “不用了,这边队伍流动速度还算快的,马上就到我了。”安姩笑着拒绝。 她向来不喜欢麻烦别人,更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何况对方只是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 沈淮序抿唇不语,转身走至橱窗口,敲了敲玻璃,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里面的工作人员频频点头应和着。 不多时,他便拎着一大盒包装精美的点心走了过来,“喏,给你,我也不知道你想要买哪些,就一样拿了一点儿。” 安姩诧异地望着他,手上迟迟没有去接他递过来的点心盒子。 “你为什么不用排队?” 沈淮序轻笑,“这店,是我的。” 安姩恍然大悟,原来是老板啊,难怪了,“那…这些东西一共多少钱,我扫码转帐。” “不用了,当我请你。” “那不行。”安姩严肃拒绝,“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自己花钱买的吃得最踏实。” 看着她严肃认真的态度,沈淮序黑亮的眸子转了转,旋即拿出手机,亮出微信二维码,“那你微信转我吧。” 着急回老宅送点心,安姩想也没想便扫码加上了对方好友。 “点心多少钱?”她问。 “一百块。” 安姩垂眸看了眼他手上的点心盒子,又看了眼墙上的价目表,一百块怎么可能买到这么多? “沈学长,您还是给我个确切的数目吧,我有些赶时间。” 沈淮序惊讶于她的这种执着,若是换做别人,可能在他说“我请你”时,就已经笑着接下了。心底对她的某种好感不由自主又加深了几分。 无奈只好将准确价格告诉了她。 安姩转完账之后,才从沈淮序手中接过点心,“谢谢你帮忙,我先走了。” 她抱着点心盒子,小心翼翼避开人群,刚走到门口,还未跨过门槛,迎面便撞见往里走的安薇瑶,还有她身后的一群男女。 安姩眼神平静如水,只是在她身上轻轻一扫,没有做任何停留。 “安姩。”安薇瑶故意挡住去路,“见了人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 “请问有事吗?” 安薇瑶自上而下打量着安姩,唇角若有似无地勾着,带着几分自得,又带着几分嘲讽。 “你这盛太太当得也太过寒碜了吧,竟然还要亲自跑出来买点心,我还以为你过得有多滋润呢。” 安姩神色从容,若无其事道:“我过得好不好,就不劳烦你操心了。” 听到这话,安薇瑶暗暗咬紧牙关,她最讨厌的就是她这副事不关己,高高在上的模样,装什么! “安姩,怎么了?”沈淮序瞥见她站立在门口没动,便跟出来看看。 清润干净的嗓音一下便把安薇瑶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随即,她轻嗤一声,“哟,妹妹人脉还挺广嘛,连沈家少爷都认识。我早就说过,你长了一张不安分的脸,好心提醒你一句,可别为了自己的一时快活,连累了安家。” 安姩依旧保持神情漠然,白皙雪肌在日光下却似染了层薄薄的寒霜。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请麻烦让一让。” 安薇瑶不仅没有让开,反而向前迈了一步,身子前倾,凑近她的耳边,挑衅道:“安姩,快告诉姐姐,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勾引男人的手段?哦不对,你根本不用学,你是骨子里自带的狐媚子特质,你还真是跟你那死去的妈一样下贱,就知道装无辜勾引不属于自己的男人。” 安薇瑶的声音虽然不大,但站在一旁的沈淮序却听得一清二楚,就连她身后的同伴都一个个捂着嘴偷笑。 他沉沉开口:“安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安薇瑶却不以为意,扬起下巴,冷笑道:“怎么?我说她你心疼了?沈少爷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只可惜啊,人家已经有家室了。” 安姩抱着点心盒子的指尖微微发颤,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神逐渐被怒火所填满。 她蓦地转过身,将点心盒子递给沈淮序,“学长,麻烦帮我保管一下,谢谢。” 再回过身面对安薇瑶时,眸底一片寒凉,扬起手臂,一巴掌狠狠甩到她脸上。 清脆的声音响彻周遭,周围进进出出的客人一个个都目瞪口呆。 只见那个温婉可人的姑娘此刻眼神冷冽如刀,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你这样恶心肠的人迟早会下地狱!” 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诡异至极,既阴冷狠戾,又如同无底的黑洞一般深不可测,平静得让人感到恐惧。 说她骂她什么都可以,妈妈是她心底最不可触碰的禁区,一旦触及她的底线,她便可以豁出一切什么都不要。 …… 第22章 婆婆的挑衅 安薇瑶捂着脸,满脸惊愕地看着面前的安姩,嘴唇哆嗦着,怒目圆睁,嗓音尖锐刺耳,“你居然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第19章 “打的就是你!你若再敢说我妈半个字,我会撕烂你的嘴,不信试试。” 安薇瑶身后原本蠢蠢欲动、准备上前帮忙的伙伴,对视上安姩那双寒凉如冰的眸子后,嚣张的气焰瞬间矮了一截。 “安姩!你就是个狐狸精!”安薇瑶扬起巴掌就要往她脸上扇去。安姩尚未出手,只觉耳边掠过一阵凌厉的疾风。 沈淮序强狠狠捏住安薇瑶的手腕,眸光狠戾。 巴掌并未如她所愿落在安姩脸上,她怒瞪了男人一眼,随即奋力将手机扔了出去,不偏不倚砸在了安姩额头上。 原本光洁白皙的额头瞬间红肿,伤口处还隐隐渗出血丝。 沈淮序用力甩开安薇瑶的胳膊,急忙扶住安姩,“没事吧?走,我带你去医院。” 安姩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一定的安全距离,“谢谢,不用了,我自己回家擦点药就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接过沈淮序手中的点心盒子,转身正欲离开。 “你给我站住!打完人就想跑,没那么容易!”安薇瑶挣脱身旁朋友的搀扶,张牙舞爪地再次上前,企图拦下安姩。 然而,她的手还未碰到安姩的衣袖,便被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吼声喝止,“住手!” 来人是元铮,盛怀安的另一位秘书。 迟迟不见安姩回来,元铮便下车找过来,未曾想竟目睹了这一幕。 在部队历练过的元铮,浑身散发着一种凛然正气,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冷冷扫向安薇瑶,吓得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缩。 “安小姐,出门在外,你的一举一动可都代表着安家的颜面,凡事三思,难道令尊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她当即不敢言语。 元铮看到安姩额头的伤势,心中不由得一沉,这让他如何向盛书记交代! “太太,我先送您医院吧。” 安姩轻轻摇头,“不必了,我没事,我们走吧。” 上车后,元铮透过后视镜看向车后座的安姩,只见她仿若无事一般,额头上那么大的伤口,她竟然一声不吭,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太太,要不我们还是先去医院消消毒吧,您这样若是被书记知道,我免不了一顿责罚。” “没关系的,回去也能自己消毒,我会跟他说清楚的,不会牵连你。” 安姩言罢,轻阖起双眸,睫毛微微颤动,似是在努力调整着情绪,待会儿还要去面对婆婆,这个对她来说貌似更加头疼。 盛家老宅一楼客厅,黎慧安优雅靠坐在沙发上品着茶。一旁还坐着一位相貌端庄的女子,俩人之间的氛围很是和睦,似母女一般。 “太太,人来了。”保姆快步至黎慧安身旁低声说道。 黎慧安眉梢微微扬起,旋即轻放下茶杯,拉起身旁女子的手,“萱萱,坐阿姨身旁来。” 慕容萱起身至黎慧安身旁时,恰巧安姩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点心盒子。 “少夫人,东西给我吧。”保姆伸手接过,侧着身子走了出去。 安姩这才留意到屋里的人影。 客厅里亮堂且温暖,黎慧安坐在沙发上,连同身旁的女人齐齐望向她。 女人留着一头栗色大波浪长发,收腰米色长裙,脸上挂着浅浅笑意。 “小姩,辛苦你了,过来坐会儿。”黎慧安笑容和蔼慈祥。 待安姩走近时,才恍然发现她额头上的伤口,惊讶道:“怎么了这是?额头怎么伤了这么大块?” 安姩坐在沙发上,背脊挺得很直,“不小心磕到门框。” “哎哟,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你就是顶着这个样子去买的点心?”看似关心的语气里满是责怪和质问。 安姩抿唇,微微往外轻吐着郁气,“妈,您放心,我戴着帽子,就算没戴帽子,也没人知道我是谁的妻子,您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黎慧安明显被噎了一下,还想再说些什么时,慕容萱柔声细语道:“谢谢你呀,不辞辛劳跑这一趟,我叫慕容萱,非常高兴认识你。” 女人的笑容恰到好处,所言所语亦是无懈可击,然而安姩却从中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 “你好。”安姩落落大方地点头微笑。 黎慧安笑呵呵接过话,“萱萱刚从国外学成归来,她呀,打小就喜欢跟在怀安屁股后面跑,以前我们两家父母还戏言,索性让她留在盛家做媳妇得了。只可惜,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我们做父母的也左右不了。” 慕容萱低头浅笑,“阿姨,您又打趣我,嫂子还在这儿呢。” “没关系的,我说的都是事实呀,小姩别看她年龄小,她最识大体了,对吧,小姩。” 安姩轻抿着唇,脸上始终挂着礼貌的微笑,嘴角都有些僵硬了,额头上的伤口开始密密麻麻疼了起来。 她对她们之间的无聊话题毫无兴趣,便寻了个藉口先行离开。 望着安姩走远的背影,慕容萱出声问道:“阿姨,她就是怀安哥的妻子?看起来好小啊。” 黎慧安瞟了一眼门口方向,轻嗤一声,“十八岁,也不知道怀安着了什么魔,非要娶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回家。” 慕容萱只注意到十八岁这几个字,眼眸睁得浑圆,“这么小?比我小了整整十六岁…” “不过,好在尚未领证,萱萱,你可得再加把劲,阿姨对你寄予厚望哦。” …… 回到御全山,安姩便将自己关进浴室给额头伤口消毒。 深褐色的碘伏涂抹在伤口上,微微的刺痛感传来,安姩眉头都没皱一下,好像痛的不是她。 像一个倒楣惯了的人,已经平静接受生命带来的所有磨难。 不自怜,故作坚强。 走出浴室准备回房,大门玄关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安姩抬眸望去,只见盛怀安鞋都没来得及换,便大步朝她走来。 “你怎么回来了?” 话刚出口,便又想到肯定是元铮跟他说了。没想到他会回来的这么快,他很担心她是吗?想到这,心脏不受控制地急跳了下。 盛怀安满目心疼地看着她,白皙光洁的额头,莫名其妙被人砸成这样,眸底黑沉冷肃。 原本下午约见了贺政霖有要事想谈,在接到元铮那通电话后,他当即将下午的事挪至明天。 “还没上药吧。”他轻声问。 “正要去拿。” “我来,你去客厅坐着等我。” “好。” 看着她走下楼,在沙发上坐下后,盛怀安推门进了书房,面上柔和散尽,眸光寒凉如冰,拿出手机拨出电话。 “元铮,完整的视频监控发给我,现在。还有,你立刻通知安鹤青在家候着,我马上过去。” “好的盛书记。” 挂断电话的元铮背脊发凉,同时也在心底为安鹤青默默点了根蜡烛。 很快,元铮发来了松月楼的监控录影,盛怀安越看,拳头越紧,眸色越冷。 收起手机,调整好情绪,他手持药膏下楼,半蹲于安姩身前。 他这一举动,吓得安姩赶忙起身做出跟他一样的半蹲姿势。 盛怀安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无奈低笑,“坐好,你这样我没办法给你上药。” “噢,好。”安姩也没明白自己干嘛下意识做出这个动作,身体的反应永远快过脑子。 看着她的红肿伤口,盛怀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抹药的动作细致又轻柔。 安姩轻垂着眼眸,不敢抬眼,不敢直视他。 “疼不疼?”男人声音很低沉。 “不疼了。”她的声音很轻。只敢将视线投放在他的领口处,看着他因为说话而微微滚动的喉头,耳尖蓦地发烫。 “还没吃午饭吧。” “嗯。” “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她在微信上跟他说的话,他记在了心里。 安姩很认真地想了想,“番茄炒鸡蛋,豌豆尖,炝炒莲花白……” “你就吃这些?”男人黑眸凝视着她,“这么素?” “素吗?这些都是我比较爱吃的几道菜。” “你喜欢就好,在客厅休息一会儿,这几道菜做起来很快。” 安姩起身跟了过去,“我帮你打下手吧。” “不用。”男人脱下行政夹克,随意放在餐椅上,旋即卷起衬衣袖子开始洗菜。 安姩坐回沙发上,电视里放着最近新上的电视剧,可她的视线却是一直落在厨房方向。 …… 第23章 乖,打回去 午间的太阳光如顽皮的孩童,悄悄溜进屋子,洒下满地金黄,厨房飘出香味,闻着味道,一瞬间便勾起了安姩的食欲。 她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循着香味缓缓移步至厨房门口。看着男人娴熟俐落的动作,轮廓流畅的侧脸,微垂的眼眸睫毛很长,高挺的鼻梁,像山岳,坚毅而挺拔。 安姩看得有些入迷,下意识拿出手机拍照,美好的人与事物,永远值得被记录和珍藏。 第20章 她静静地欣赏着阳光里,灶台前那个漂亮的身影,心中不禁感叹,这样的他,好似更有烟火气。 这张充满温度的照片,她想她会保存一辈子。 盛怀安端着菜出来时,安姩已经端坐在餐桌前,一副乖宝宝模样,等着开饭。 “好香啊,我都要流口水了。” “饿了吧,等着,我去盛饭。” “好,谢谢。”白皙脸颊上露出浅浅梨涡,她很开心。 三道菜,安姩每吃一口都忍不住夸赞,“好好吃,明明是很普遍的家常小炒,但你做出来的味道就是不一样,特别合我胃口。” 盛怀安眉梢微扬,眼底有些小得意,“以后有空就给你做。” 许是奔波了一上午,饿急了,安姩竟破天荒吃了两碗米饭。 吃完后,她格外主动地要帮忙收拾碗筷,却被男人婉言拒绝了,“我来就好,你快去楼上换身衣服,等会儿我带你出门。” 安姩疑惑,“去哪里?” “去趟安家。” 安家?他是要帮她出气吗? 盛怀安回头,瞥见站在门口纹丝未动的人儿,轻声问:“怎么了?” “这样……会不会对你不好?”安姩将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她喜欢有人可依的感觉,却更惧怕给他招来麻烦。 他站得高,身上的限制自然也多。 “不会。”男人回答得很笃定,“就事论事而已,我不希望你带着不好的情绪过夜,所以这件事情今天必须解决。” “快去换衣服吧,等我收拾好这里,咱们即刻出发。” “噢,好。” 回到卧室,安姩迅速换好衣服,临出门前又将头发高高扎起,漂亮的马尾在后脑勺欢快地跳跃着,散发着青春活力的气息。 盛怀安将擦手的纸巾扔进垃圾桶,穿上外套,十分自然地牵起安姩的手,一同出了门。 一路上,坐在前面开车的元铮,时不时透过后视镜,观察着车后座男人的面部神情。 他惶恐不安,生怕盛书记处理完安薇瑶,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好好开车。”低沉又冷肃的嗓音一出,元铮立刻坐得笔直,眼珠子都不敢随意乱转。 红旗车缓缓停在安家门口,安鹤青大老远便跑出来迎接,看到从车上下来的安姩,他略微诧异了一瞬,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常态。 “盛书记,您有事直接一通电话,我立刻到位,何须您如此劳神,亲自跑这一趟呢。” 面对盛怀安,安鹤青的腰杆子就没直起来过,脸上堆满谄媚的笑,眼尾的褶子挤在一起。 “进去聊。”盛怀安目视前方,大手紧牵着安姩走进安家大门。 客厅里的郁简英立即起身,点头道:“盛书记,您请坐。” “都坐下聊,别紧张,今日不聊工作。”盛怀安带着安姩坐在正中间的沙发上,手臂轻搂着她的腰身。 看到俩人如此恩爱,郁简英后槽牙都要咬碎。 安家夫妇尚不清楚盛怀安今日登门的目的,只接到元秘书一通电话,安鹤青便迅速从办公室往家赶,提前备好上等茶叶。 盛怀安环顾了一下客厅,“怎么不见你们家大女儿,把她一块儿叫来吧。” 听到盛书记提及自己的女儿,郁简英立即喜上眉梢,“微瑶上班去了,您等着,我这就打电话叫她回来。” 安鹤青心底却隐隐有些不安。 郁简英拿着手机走进房间,拨通了女儿的电话,“喂,瑶瑶,你赶紧回家来,盛书记在家等你呢。” “我不去,妈,你就说我忙,走不开。”电话里的声音尖锐又急躁。 “不行!你必须给我回来,盛书记可是点名要你回来的,你要是敢不回来,以后就永远别想再踏进这个家门一步。” 郁简英没心思和她磨蹭,扔下这句狠话,便挂断了电话。 此刻,正躲在车上的安薇瑶盯着手机荧幕,脸上尽是惶恐无助。盛书记这么快就找上门了吗?她该怎么办?这世上怎么就没有后悔药呢! 该来的躲不掉,不回去连累的是爸爸和哥哥,她只能硬着头皮回家。 “盛书记,您喝点茶,瑶瑶很快就回来了。”郁简英将茶水放在盛怀安手边,转眸又笑着问安姩,“小姩,你要不要喝茶?大妈给你斟一杯。” “不用了,我喝不惯。”她喝不惯安家的任何东西。 “二位都坐下吧,别紧张,今天就聊聊家常。”盛怀安声线清淡无波。 “诶,好好。”安家夫妇小心翼翼地坐下,等待间,俩人心境截然相反。 不多时,门外响起车辆低鸣声,郁简英迅速起身,匆匆走了出去。 “哎哟,瑶瑶,你倒是快点啊,盛书记就等你呢,你多大面子啊,待会儿给我好好表现啊,说不定有转机。” 郁简英始终惦记着安姩没领结婚证的事,总觉得自己女儿还有希望。 安薇瑶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盛书记,瑶瑶来了。” 安薇瑶畏畏缩缩地站在门口,对视上盛怀安阴沉冷肃的黑眸时,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脚下仿佛被钉住了一般,无法挪动半分。 “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盛怀安面沉似水,拿出手机,点开了元铮发来的视频,将手机扔到了安鹤青手中。 “好好看看。看完后告诉我,你们的想法和解决方案。”言简意赅的话语掷地有声。 郁简英满脸疑惑地走过去看,两分钟后,俩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尤其是郁简英,她快步走到安薇瑶跟前,扬起手臂想打她,却在半空中迟迟无法落下,“你看看你捅了多大的篓子!妈妈跟你说过的话你怎么就当耳旁风了呢?” “看完了是吧,先说想法,再说解决方案。”盛怀安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安鹤青起身将手机恭敬地递还回去,满面愁容地站在一旁,“盛书记,这事是瑶瑶做得不对,也是我们夫妻二人没管教好,您放心,我们一定严惩不贷,犯错就得受罚,挨打就得立正。” 郁简英忙不迭地应和道:“是啊是啊,我们定会严加管教。” 看着二人那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盛怀安忽地发出一声轻笑,“二位元认识错误的态度还不够深刻啊。这样吧,她怎么砸的安姩,我们怎么还回来就好,二位觉得呢?” 话音未落,面前惶恐不安的三位,一起抬眸望向盛怀安,眼眸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安鹤青犹豫片刻,艰难地点了点头,“就按盛书记说的办。” 男人看似在倾听他们的意见,实则不过是在向他们宣告最终的决定罢了。 安薇瑶惊恐万分,“爸……” “你给我闭嘴!这一下是你该受的,也是给你长长教训。” 这对于安家而言,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倘若盛怀安想要追究到底,安鹤青别想过踏实日子。 盛怀安掌心轻抵安姩后腰,木质香混着体温裹住她:"别怕,打回去。" 低沉的吐息拂过耳垂,激得她脊背绷紧。膝头的手指无意识绞紧时,温热的指节突然覆上来:"这叫以牙还牙。" 他瞳仁里摇着碎金般的光,像教幼兽亮出獠牙的驯兽师,"你该亲手讨回来。" …… 第24章 我叫雷锋 安姩起身,移步至安薇瑶面前,想起她对自己说那些话,眸光瞬间冷冽。 扬起巴掌朝那张白皙脸蛋上扇去,清脆响亮的声音响彻客厅。 安薇瑶捂着脸,久久没有抬起头来,努力维持着最后的尊严。 盛怀安立即起身,来到安姩身旁,牵起她打人的那只手,轻柔地搓着。 “管好你的女儿,若有下次,绝不轻饶。”男人的锐利眸光瞟向安鹤青,随即轻嗤一声,“武夷山大红袍,挺小资。” 盛怀安留下的这句话,如同一把冰锥,直直地刺进安鹤青的脊梁,让他不禁感到一阵恶寒。 回去的路上,盛怀安垂眸看着安姩发红的手掌,轻声问:“怎么不用手机?” 安姩蜷起手指,轻轻动了动,然而,手腕却被男人紧紧地攥着,“手机砸坏了还得买新的,得不偿失。” 男人低笑,“看来我娶了个勤俭持家的妻子。” “大多数时候我都不在你身边,你要学会保护好自己,必要的时候,你直接说你老公是盛怀安,这句话可以轻松解决99.99%的问题。” “那剩余的0.01%的问题呢?” 盛怀安眉头微皱,故作沉思状,“那只能由我亲自解决了,总得让你老公有点用武之地。” 他一口一个“你老公”,说得极为顺口,安姩听红了耳尖,心底也好似渗了蜜丝。 有人撑腰的感觉真的很好,心里好像有了底气。 安姩红着脸,匆忙将视线投向窗外,试图逃避男人灼热的目光,然而,手掌间传来的滚烫,却如同电流一般,势迅速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逼得她无处可逃。 第21章 暮色渐至,夕阳的余晖洒在车厢内,失去交流的静谧中,只剩下那如鼓点般肆意妄为的心跳声。 晚上临睡之前,正要临门一脚踏入梦乡之际,脑海中忽然想起点心盒子,她拎进老宅之前,特意分出来一盒准备给菁菁的。 安姩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小跑到一楼客厅。打开大灯的瞬间,身后传来了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怎么了?” 安姩回头,“我在找点心盒子。” 盛怀安不紧不慢地走下楼梯,转身来到厨房储物柜前,单手拎起盒子,“是这个吗?” “对,就是这个,你帮我拿进来的吗?”她记得自己放在车上忘记拿下来。 盛怀安点头,“元铮交给我的,说是你遗落在车上了。饿了吗?” “嗯?”安姩微愣,反应过来后淡淡一笑,“没有,我这是打算明天送给菁菁的,她爱吃这家的点心。” 盛怀安盯着她巧若嫣然的模样,斟酌道:“你昨天去松月楼,就为了特意给她买点心?” “不是为她……”安姩稍作停顿后继续说道:“是为了你妈妈,她早上打电话给我,说她想吃这家点心了,问我有没有空帮忙跑一趟。” “除了送点心,她有没有对你说些什么?” 安姩摇头,“没有。” “哦对了,你妈妈当时正在招待客人,那人好像叫慕容萱,是和你一起长大的发小吗?” 她向来如此,心中但凡有丝毫疑惑,都会直言不讳地询问出来。但如果对方态度敷衍亦或是不愿说,那她便永远不会再问。 盛怀安眉峰微蹙,“不是,只见过几面而已,并不熟。” 这个回答,安姩心底不禁悄然泛起一丝喜悦,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以后我妈再叫你去做什么,去哪里,记得提前跟我说。” “好。” “早点睡,明天要出去,让元铮送你。” 安姩点头道了句“晚安”便转身上楼。还未走两步,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安姩。” “嗯,怎么了?” 盛怀安凝视着她亮莹莹的眸子,欲言又止,“你跟松月楼的老板认识吗?” 这样问,她会不会觉得他管太多了?男人心底隐隐担心。 “认识但不熟,上次在网球馆菁菁介绍认识的,和我一个学校,不过快毕业了。怎么了?你也认识他吗?” “不认识他,但与他的父母有过交集。” “他们家生意好火爆,这个点心盒子要不是他帮忙,我可得排一阵儿呢。他还想不收钱来着,但被我严肃拒绝了,无功不受禄。我也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安姩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对他说了很多。 盛怀安听得眉眼微微弯起,忍不住伸手轻抚上她的头顶,“你做得特别好,无功不受禄。” “睡觉去吧。” “好。” 回房后的盛怀安,拿出抽屉里的照片,女孩儿天真无邪的笑容早已深深烙印在他心底,挥之不去。 指腹轻抚着照片,低头哑笑,他一面觉得自己不自信,一面又觉得自己禽兽不如。 …… “元秘书,你看一下哪里方便停车,我自己走过就好。” “好的太太。” 安姩跟菁菁约好在一个商场碰面,俩人也好久没有一起逛街了。 下车后,她一手拎着点心盒子,一手握着手机打电话,“喂,菁菁,你到了吗?” “宝贝我被堵路上了,你就到了吗?” “嗯,我已经到商场门口了,你慢慢来,不着急,我在门口咖啡店等你。” “好哒,爱你。” 挂断电话,安姩径直往咖啡店走去,走到半路,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温润男声,“同学你好。” 安姩下意识停下脚步,不确定地回过头,只见一个笑得十分温和的男人站在她身后。 “请问一下,经融贸易大楼怎么走?”男人问得很客气。 安姩想了想说:“您往东直走一站地,红绿灯路口左转再走一段路就能看到。” “我刚来这边,不是很熟悉,能辛苦你带我一段路吗?” 安姩看了看周遭环境,这附近随处可见的巡逻员警,笑着拒绝道:“不好意思啊,我朋友还在等我,这样吧,您可以找员警帮忙,喏,前面就有。” 男人脸上依旧保持着温和笑容,然而,看似温和的笑容下,实则蕴含打量的目光,正一点点地审视着她面庞的每一寸肌肤,甚至没有放过一丝细节。 “好,谢谢你给我指路,我叫裴樾舟,方便知道你的名字吗?”他说话的语气十分有礼貌。 安姩看了一眼时间,抬眸,笑着说:“不客气,我叫雷锋。”说完便转身快步离开。 这一句我叫雷锋直接将男人噎在原地,待他反应过来时,那抹高挑身影已经隐入人群,不见踪迹。 “有意思。”裴樾舟轻笑一声,转身离开。 他信步走到路边,一辆黑色迈巴赫驶来,稳稳停在他面前。 “裴总。”司机立刻下车,帮忙拉开车门,语气恭敬。 坐上车,男人似是想起安姩刚才说自己叫雷锋的模样,脸上的温和笑意愈发浓郁。 “确定她就是盛怀安的妻子?”他悠然地翘起二郎腿,眸光深深。 前座司机立刻回答:“是的裴总。不过盛家并没有对外公布,具体原因我们也查不到,也不敢深挖。” “真没想到盛怀安的眼光如此独到。那这小姑娘的基本资讯呢?” 前座司机努了努嘴,“这丫头只能查到她是安家养女,名叫安姩,其他资讯一概查不到,一片空白。” 养女?裴樾舟想起那张清纯精致的脸,不由自主地开口:“那她还挺有本事,能傍上盛怀安这尊大佛。” 前座开车的男人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在确定裴樾舟没有让他答话的意思后,暗暗松了一口气。 在这位爷手下做事的人都清楚,裴樾舟就如同那深不可测的海洋,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藏汹涌,绝不是看着那么好脾气的人。 …… 第25章 又见慕容萱 安姩走进咖啡馆点了一份抹茶蛋糕,一杯拉花咖啡,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明媚,但温度依旧很低,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都紧裹着大衣,步履匆忙。 头顶暖黄色的氛围灯,搭配着店里的轻音乐,安姩的状态难得地放松下来。 半刻钟后,任菁菁才风风火火地赶来,踩着小高跟,动作极其洒脱地往座椅上一靠,包包随意往桌上一扔,“这都快过年了,路上怎么还有这么多车啊,都给我堵到没脾气了。” “可能大家都利用这个假期出来旅游了吧,本以为过年期间人少,没想到大家都不谋而合了。” 安姩将抹茶蛋糕往菁菁面前推了推,“喏,你喜欢的口味。还有这个,也是你喜欢的口味。” 她又将点心盒子递到她手上。 任菁菁眼睛一亮,,“啊!松月楼点心!我简直爱死了,小姩你怎么这么贴心,我老早就想吃了,就是不愿去排队。” “快尝尝。” 打开盒子,香甜味儿直钻鼻腔,任菁菁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小脸立刻鼓鼓囊囊,活像只小仓鼠。 她边吃边竖起大拇指,“太香了!要是配上一杯茉莉花茶就完美了。” “那我现在去给你买一杯?”安姩热情提议。 任菁菁边吃边摇头,手掌挡在嘴巴前,艰难地张嘴:“不用了,我就那么一说。” 看着自己送出去的东西被人喜欢,送东西的人也跟着高兴。 “这几天可累死我了,每天都腰酸背痛的。” “怎么了?”安姩调整一下坐姿。 “高校网球联赛,众多黑马争夺全国联赛的入场券……” 任菁菁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突然放下手中点心,擦了擦嘴角,双眼放光看着安姩。 “小姩,你不是网球社的吗?你完全可以参赛啊,凭你的实力,很大可能拿下全国联赛的资格啊。” “啊?”安姩微微一愣,“我啊?我可能没时间训练,还是别了吧。” “哎呀,去试试嘛,你网球打得这么好,就当是锻炼身体啦,全国冠军的奖励可是很诱人的哦。听说有这么多……”菁菁用手比划了一个夸张的数字。 “还有出国留学的机会,所有费用学校全包。” 安姩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眸底闪着细碎亮光,但,转瞬即逝。 她抬手捋了捋耳后碎发,“我还是算了吧,时间真的不够用。” 任菁菁耸了耸肩,“好吧,那你只能为我加油咯。” 她慢条斯理将剩余点心装起来,随后又对着镜子补口红。 “好啦,逛街去。” 俩人手挽手走进商场,回头率极高,一个活泼跳脱又可爱;一个冷艳到极致,一颦一笑都极具古典韵味,般般入画,过目难忘。 第22章 一圈下来,任菁菁大包小包买了不少东西,转头看见安姩两手空空,疑惑道:“这么多漂亮衣服,珠宝,包包,你是一点儿不感兴趣?” 安姩摇头,“我喜欢欣赏美的事物,从没想过去拥有。” 她是个物欲很低的人,很多东西她觉得够用就好。 路过一家女装店,任菁菁拉着安姩又走了进去,“你都给我带了那么好吃的点心,我必须给你回礼,今天这衣服你不买也得买。去,随便挑,任小姐买单。” 说完后,她还做了一个撩头发动作,模样滑稽又可爱。 店员立刻迎了上来,“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到二位的?” “不用了,我们自己来。”任菁菁拉着安姩就开始挑衣服。 冬天还没过去,春款已经开始上新了。 “来,这件连衣裙上写了你的名字,去试试。还有这件,这件,这件都是……”任菁菁比给自己挑衣服还起劲儿,将选好的衣服一股脑塞到安姩手中,“去试试,我在外面等你。” “不要吧,我有很多衣服……”确实是有很多衣服,都是盛怀安准备的。 “必须要,这几件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制的,不买下来我晚上肯定会失眠的。” 任菁菁突然停下话语,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笑容,“你家老公那么年轻就身居高位,很多官家小姐都对他虎视眈眈的,你不担心么?” 安姩的脑海中蓦然浮现出慕容萱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庞。 她担心么?她有资格担心么?他们之间本就是一纸婚书,从法律的角度上来说,他们根本算不上夫妻。 短暂相处的这一个月,他对她无微不至,他冷肃不苟言笑的模样之下,好似还有极致温柔的一面。 她感觉自己快要掉进他用温柔编织的网里,她一边沉溺的同时也很清醒,这仅仅只是他的冰山一角。 她害怕自己对任何人、任何事产生期待,因为有期待,就必然会有失望。 任菁菁轻推了推发呆的安姩,“小姩,怎么啦?” “嗯?”安姩恍然回神。 “去试试呀。” “好。” 一袭偏中式风格的天青色长裙,长袍掐腰,款式简洁大气,一上身,美得令人窒息。 “腰好紧啊。”安姩掐着腰侧,与菁菁的视线在镜子里交汇。 任菁菁抱着手臂站在她身后,凝视良久,喃喃自语道:“知道你美,知道你穿上势必好看,只是没想会如此惊艳绝伦……” “突然有些羡慕你家老公是怎么回事。” 安姩静静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淡淡一笑,梨涡浅显。 安姩刚换下来衣服从更衣室出来,便看见菁菁那边已经在刷卡买单。 她急忙跑过去拦下,“不要不要,我不是很喜欢,谢谢菁菁。” “我喜欢呀,我也喜欢欣赏美好事物的,你穿上后对我的眼睛极为友好,太值了,难道你要拒绝我吗?”任菁菁眨巴着水汪汪大眼睛。 安姩无奈轻笑,“好啦,谢谢你。” 好朋友为她花的每一分钱,她回去后都会默默记下,未来自己有能力了,她一定会还。 “诶,安姩,好巧啊,你也在这儿啊。”一道清脆女声在身后响起。 安姩回头,看清来人后,神色一顿,是慕容萱。 “你也喜欢这个品牌的衣服呀?好巧,我也是。”慕容萱熟络地走至安姩身前,直接无视了一旁的任菁菁。 安姩轻抿着红唇,礼貌地微笑点头。 “昨天谢谢你呀,特意跑一趟去买点心。” “什么意思?” 看着安姩脸上疑惑的神情,慕容萱勾了勾唇:“我就跟黎阿姨提了一嘴想吃松月楼的点心,没想到阿姨会你去买,点心很好吃,我们家保姆阿姨尝了也说很不错。” 安姩微微蹙眉,刚欲开口,任菁菁却将她往后猛地一拽,一米六五的小个子稳稳地挡在了她的身前。 “不客气,我们家小姩就是热心肠,从小就尊老爱幼惯了,阿姨,您要喜欢的话,下次我和小姩还给您买,不过,还是要提醒您一句哦,吃太甜容易老。” 慕容萱妆容精致的脸上被气得一阵红一阵白,调整了好久的情绪才将火气压下去,随即露出一个得体地笑容,“这位妹妹说话真有意思,不知道二位有没有空,我请你们吃饭。” “我们已经吃过了,谢谢慕容小姐,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安姩客客气气地说了句“再见”,随即拉着任菁菁走出了商场。 “小姩,刚才那个阿姨是谁啊?一脸的阴阳怪气,得了便宜还卖乖,那副欠揍的模样,看着就让人生气!你要是不拉着我,我肯定能跟她大战三百回合!” 任菁菁摩拳擦掌的样子煞是可爱。安姩拉着她往路边走,“我也不认识她,只是在盛家老宅见过一面。” …… 第26章 网球陪练 原本井然有序的路面,突然被交警拦下,放眼望去,这一条路好似被清空了一样,路两旁站满了交警。 “这是要干嘛?有领导要路过吗?”任菁菁扯着脖子张望。 不多时,路的尽头遥遥驶来警车开路,紧接着是一辆又一辆黑色奥迪,然后就是一辆红旗国礼,国旗随风飘扬。 安姩看着红旗车后熟悉的车牌号,眉心微动,他坐在车里面吗? 直至车队走远后,路面才恢复以往秩序。 “小姩走吧,我送你回……哦对了,我送不了,我的车去不了你家。”任菁菁故作失落地叹息一声。 安姩挠了挠她的肉肉下巴,“好啦,回去注意安全。” “那我先走咯,拜拜。” 看着菁菁逐渐走远的背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安姩大声喊住她,“菁菁!” “诶,怎么啦?”可爱姑娘停下步伐,笑着回头。 安姩小跑了两步到她跟前,“那个网球联赛,我想参加。” 任菁菁眸子一亮,“你不是没时间嘛?怎么突然想通啦?” 安姩回头看了一眼萧瑟的街道,淡笑道:“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是有的。” 回御全山的路上,手机“嗡嗡”震动了两声,安姩立刻拿出了看,看见连络人后,眸光莹亮。 【和朋友出来逛街了?东西拿不下让元铮跟着,明天除夕,多买一些你喜欢的东西,结束早些回家,下午有雪。】 他坐在车里看到她了? 【你看到我了?】 【嗯,一眼就看到了。】 看着这句话,安姩心尖控制不住的发烫。 【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对方回复得特别快,【好,我争取早些回来陪你。】 静谧的车厢内,心跳声震耳欲聋。 回到家,天色渐暗,安姩快速换好干净衣服,下楼便直奔厨房。 “陈姨,我准备包点饺子,您能在旁边指点我一下吗?” 陈姨站在一旁看她挽起袖子,很有干劲儿的模样,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笑意愈发浓郁,“太太,您是第一次包饺子吗?” 安姩摇头,“饺子尝尝,但是调馅儿是第一次。” 以前在安家,她总是在厨房打下手帮忙。 不过,好在她领悟性高,在陈姨的指点下,馅儿料调得很好,随后便是一边擀饺子皮一边包。 时针指向六点时,盛怀安推门进来,陈姨正在餐厅摆放餐具,厨房有锅具碰撞出来的声音,目光望去,安姩端着热腾腾的饺子出来。 秀发随意挽成一个丸子头,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白皙胜雪的胳膊,身上的围裙交待了她所做的一切。 看见他,安姩水眸微弯,“回来啦,我给你包了饺子。” 盛怀安看着桌上的饺子,还有翠绿色的腊八蒜,清冷俊逸的面庞上满是惊讶之色。 “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男人脱下行政夹克,随意放置在椅子上,“我先去洗手。” “好。” 当他去而复返时,已换上了舒适的居家服。盛怀安轻轻地拉开安姩身旁的椅子,缓缓入座。 安姩闻着他身上清冽的木质香味,心漏跳了一拍,以往他们都是面对面坐,今天他居然跟她并排坐在一起,距离近到俩人胳膊都挨在了一起。 “味道如何?”她紧张地盯着男人的脸,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他的评价。 盛怀安竖起大拇指,眼尾勾着笑意,“很棒,美味至极,盛太太不但能一舞成名,厨艺更是了得。” 突然被夸,还是被他夸,安姩脸颊逐渐红润起来,慢慢道:“那你多吃点。” 盛怀安瞥见她的羞涩,墨色眸底笑意更深。 安静的餐厅里,俩人脸上都带着笑意,窗外,沉闷了一整天的天空终是飘起了雪花,地面很快便被铺上了一层银辉。 吃完饭一个小时后,安姩忽然想起白天答应菁菁的事,网球联赛。 现在还有时间,正好可以练练球啊。 第23章 想到这,她走出卧室,轻轻敲开书房门。 “怎么了?”盛怀安的声音很是轻柔。 “我想问问你,这附近有没有网球馆?” 男人略微思索了一下,“咱们家旁边就有,还有游泳馆。你是要去打网球吗?” 安姩眼睛一亮,“嗯,现在可以去吗?” 盛怀安看了眼腕表,随即起身走到她身旁,“可以,走吧,我陪你一块儿。” “你也会打网球?” 男人眉梢一扬,“会一点。” 室内练习场,里面有寥寥数人在挥着拍子,看起来年龄都挺大。 能住这边的人,级别都很高,安姩不敢随意乱瞄。 安姩率先一步换好衣服出来,待看见盛怀安出来时,她一展灿烂笑颜,“我想试试那种单人打的。” “确定吗?那种很累的。” “我确定,我以前经常这样玩儿。” “好,那我在另外一边,你打完了过来找我。” 单人打不比双人,网球撞到墙面会立刻反弹回来,她必须立刻打回去,距离短了,速度也就快了,才打没一会儿她便感觉体力有些跟不上了。 安姩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汗如雨下。 她挥着拍子走到隔壁,看见盛怀安不停地挥拍,动作迅速又标准,一局下来,他干脆脱了运动外套,只穿着白色背心,继续打。 身上的汗水早已浸湿了背心,男人后背紧实健硕的肌肉线条十分惹眼,宽肩窄腰,在白色背心的衬托下,好似雾里看花,秀色可餐,安姩有些看入了迷。 盛怀安打完两局,知道有个小姑娘在身后看着,他就越打越猛,比往常打的速度还要更快,呼吸也开始有些喘。 安姩冲他笑了笑,菁菁说得没错,他这样的男人,会有很多官家小姐想要嫁给他。 迈步过去把毛巾递给他,“擦擦汗,想不到你这么厉害,你那招超高速击球能不能教教我?”安姩眼底有着渴望。 汗水滴进男人的眼睛里,有些咸涩,有些辣眼睛,模糊视线里,安姩的水莹莹的黑眸格外明亮。 他故作难受地低下头,捂着眼睛不说话。 安姩见状心头一紧,“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吗?” “嗯,眼睛好像进东西了,睁不开。” “你别揉你别揉,我帮你吹吹。” 安姩急忙上前捧着男人面如冠玉的脸,腮帮子微微鼓起,对着那双轻阖着的眼眸,缓缓吹气。 小姑娘出汗后,身上的甜橙香味幽幽传来。 盛怀安用余光偷偷瞄向她,莹润的眸子,红润的脸颊,大概是运动过后的缘故吧,真是好看。 幽深的凤眸缓缓睁开,一下便看进她的眼底。 安姩身子一僵,随即迅速把手放下,耳后发烫,“好些了吗?” 盛怀安垂眸睨着她红透了的脸蛋,唇角勾着笑意,“好多了。” 随即胳膊一挥,半靠半搂地搭在她的肩膀上,“走,去双人球馆。” 出汗后,他的手臂很凉,右边身子紧贴着他的胸口,安姩身体绷紧,能清晰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 …… 第27章 我可以亲亲你吗? 双人球馆内,鞋子摩擦地面的声音骤然停止。 “盛书记,真巧啊,又见面了。” 迎面走来的是贺政霖。 盛怀安半搂着安姩的姿势,改为十指紧扣牵着她,面上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淡淡地“嗯”了一声。 贺政霖职位在盛怀安之下,即将被调往苏南。他恭敬道:“这位就是嫂子吧。” “妻子安姩。”盛怀安捏了捏女孩儿的手,“这位是贺书记。” “贺书记,您好。”安姩笑得落落大方。 贺政霖看了一眼俩人手里的球拍,汗湿的头发,提议道:“盛书记,不知道今天有没有荣幸跟您切磋一下。” 盛怀安犹豫片刻后,轻点颔首,随即垂眸睨着安姩,“待会儿看仔细了,等我把他打趴下后,你想学的那招,打给我看。” 嗯?安姩微顿,盛书记这么有自信嘛? “好,我一定仔细看。” 这个叫贺政霖的男人看着跟盛怀安差不多大,就是不知道技术怎么样。 安姩静静地站在一旁,全神贯注地看着他们打球。到最后,她惊得目瞪口呆,高手之间的较量那叫一个精彩。 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盛怀安的手势和挥拍动作上,他发出来的球是旋转的,对方接到球后很难掌控方向。 贺政霖虽然数次成功接到球,但在回击时,网球愣是没过网。 安姩虽然也会发旋转球,但跟盛怀安的旋转球相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 几个回合下来,盛怀安轻而易举赢得了胜利。 安姩兴奋地跳了起来,“好棒好棒,我们赢了!” 她大喊着冲了过去,盛怀安默契地伸出手掌与她击掌。 这种比赛在他看来有些幼稚,但是安姩在旁边全神贯注地看着,他心中的胜负欲如潮水般涌上,结果便是越战越勇,越打越兴奋。 “喝水。”安姩将老早就准备好的水递给了他,满眼崇拜。 没想到他的网球技术如此高超,和他有了一个共同爱好,突然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更近了一步。 盛怀安满头大汗,拧开瓶盖喝了一口,随即将水直接淋在了头上,头发湿了,伸手往上捋了捋。 水珠夹杂着汗珠不小心甩到了安姩脸上,她下意识闭了闭眼,笑着伸手挡住。 盛怀安见她躲,故意使坏甩了甩头。 安姩眯着眼,急忙扯下身上的毛巾,盖在他头上,脸上笑容明媚,“快擦擦吧,别感冒了。” 一旁输得心服口服的贺政霖擦着汗走了过来,“盛书记,实力不减当年啊。二位慢慢玩,我就不留在这里吃狗粮了。”说完转身要走。 盛怀安忽然叫住他,“政霖同志,辛苦了。” 贺政霖心下了然,他的嘱托牢记于心,淡笑着挥了挥手,“我愿做那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走了。” “好了,该你了。”盛怀安突然回过头看着她。 安姩愣了愣,“该我……干什么?” “你说呢?”男人挥了挥拍子。 “你想学的招式都看明白了么?” 安姩突然紧张起来,有种高中上课时,老师给你时间背诵课文,然后突然抽到你的感觉。 “我眼睛看清楚了,但肢体动作可能还没有领悟……” “没关系,我手把手教你。”盛怀安看见她紧张的模样,不由得轻笑出声。 安姩乖巧地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看着我的手,先抛球,找好角度,再用力挥拍,接触到球的那一刻要有顿点,瞬间将球击出去。” “啪”一声,网球被重重打了出去,整个球都是旋转着射向对面。 “关键点是角度,这个角度你得自己感受,来,你试试。” 安姩接过球拍,站在盛怀安的位置上,抛球,挥拍,球“啪”一声重重地落到对面。 盛怀安眼底有着惊喜之色,明显很意外,“你原本就会的。” 安姩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眉眼微弯,“会一点,但跟你的手法相比,还是有很大差距,还需努力。” “你很喜欢打网球吗?” “嗯,挺喜欢的。” 安姩想了想还是先不告诉他网球联赛的事,等有成绩了再说也不迟。 “那我可以每日陪你打上一会儿。” “真的吗?” 盛怀安看了眼腕表,迈步上前牵起她的手,“当然,不过今天有些晚了,明天过后,可以陪你好好练练。” 回到家,安姩率先进了浴室,盛怀安则到书房接了通电话。 安姩洗完澡出来时,书房里的电话仍在继续。 回到卧室坐在床上,她双手做着挥拍的姿势,那张小脸异常认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神贯注地练习着。 人一旦全身心地投入到某件事情当中,便会忘却时间的流逝,忽略周围的一切事物。 恰如此刻,卧室门口正斜倚着一个男人,嘴角还挂着一抹淡淡笑容,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而她却浑然不觉。 “是在为比赛做准备吗?”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犹如一道惊雷,把正全神贯注练习的女孩儿吓得浑身一颤。 安姩满脸窘迫地看着他,尴尬地挥了挥手,结结巴巴地说道:“嗨,你……你这么快就洗完了吗?” 盛怀安眉梢轻扬,似笑非笑地应道:“嗯,洗完很久了。” 他步履从容地走进房间,在她的床边缓缓坐下,眉眼温和。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怎么看出来的?”床铺微微下陷,安姩的心也随之紧张起来。 “你刚才的状态,有那么一刹那像我大学时期,即将比赛前的样子,分秒必争地练习。” 第24章 安姩面露讶异之色,“你大学时也打网球吗?” 盛怀安鬼使神差地掀开被子坐了进去,“打得还不错。” “你那会儿肯定很厉害吧,你现在就很厉害了,那会儿年轻,肯定更厉害。” 安姩心直口快,话一出口,便觉有些不妥,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在说他现在老么?! 男人直直地望着她,不言语。 她被吓得慌忙解释:“对不起啊,我没有说你老的意思,你如今依旧年轻,男人四十一枝花,你才三十六,所以你还很年轻……” 安姩越说声音越低,最后索性低下头,怯怯地抬头瞄了男人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男人伸手,轻柔地扶起她低垂的额头,“安姩,你很怕我吗?” 安姩心中一紧,微微抿了抿唇,轻声说道:“其实也没有特别怕,只是有那么一点点怕,毕竟……”你是领导。 “在家里我不是什么书记,只是盛怀安,你的丈夫,记住了吗?”他的声音格外轻柔。 盛怀安微微倾身,向她靠近,如此一来,他便能更清晰地看清安姩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还有那一抹若隐若现的羞涩红晕。 “好,我记住……了……”安姩一抬头,便与那浸满笑意的眸子相对,瞬间僵在原地,四目交汇,呼吸交织,周遭的气温仿佛也在这奇异的氛围中节节攀升。 安姩睁着清亮莹润的眸子,静静地与他对视,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她甚至差点忘记了呼吸。 盛怀安炽热的目光就这么细细地看着她,认认真真地描绘着她的脸部轮廓,眉目如画,精致立体的五官在昏暗的灯光下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媚。 “安姩。” “……嗯?”她的手指紧紧揪着被子,仿佛那是她最后的依靠,小心翼翼地呼吸着,生怕打破这美好的氛围。 盛怀安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徐徐开口,低沉嗓音撩心入骨,隐匿着温柔笑意:“习惯有我这个丈夫了吗?” “习……习惯了。” “那…我可以亲亲你吗?” 安姩心尖一颤,原来亲亲之前都是需要经过对方同意的吗? “……可……可以……”她小声地回应着。 男人大拇指腹轻轻摩挲着小姑娘的下巴,凤眸微眯,随即慢慢俯身,薄唇轻触上唇齿香甜的柔软。 安姩一双眸子骤然睁大,心跳如雷,连着呼吸都暂停了几秒。 清冽的木质香直侵肺腑,男人轻阖着眼,大手紧扣住她的后脑勺,撬开紧咬的贝齿,长驱直入,加深了这个吻。 …… 第28章 抱抱再走 发觉怀里的女孩儿浑身紧绷,硬憋着一口气,直至小脸通红,盛怀安才恋恋不舍将她轻轻放开。 睨着她通红的脸颊,泛红的眼尾,忘了呼吸的可爱模样,男人无奈又痴眷地低头轻笑出声,“吓到你了?” 安姩悄悄顺着气,愣愣地眨了眨眼,大脑一片空白。 盛怀安轻抚着她的后背,为了缓解她的紧张,当即转移话题,“你要参加网球赛的话,我给你找一个私教,时间随你安排,好不好?” 安姩懵懵地看了他一眼,轻声地回了句“好”。 盛怀安揉了揉她的脑袋,再次俯身,如蝴蝶轻触花蕊般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好好休息,晚安。” 安姩仿若被闪电劈中,全身如过电般酥麻,目光痴痴地凝视着男人的领口,直至床面忽地一轻,房门悄然合拢,她方才如梦初醒。 黛色昏暗中,安姩如释重负地大口喘气,指尖轻抚上唇瓣,电流如脱缰野马涌上心尖。 隔壁卧室,亦是暗流涌动,男人静静地躺在黑暗中,手臂轻搭在眼睛上,唇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唇齿之间,好似还残留着女孩儿的清甜,本就不平静的心湖,更是掀起滔天巨浪。 夜色如墨,两颗肆意跳动的心在缓缓靠近。 天刚破晓,安姩打开房门,与从对门走出的男人撞了个正着,他正在系着手腕处的扣子。 “起这么早?你今天是要外出?”盛怀安合上房门,移步至她跟前。 身着西装的他,又恢复到日常清冷肃然的模样,与昨晚那个温柔低语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对上他的视线,安姩眸光微闪,心跳再次变得躁动不安,“不是,我昨晚睡得早,你快洗漱吧,我下去帮帮陈姨。” 望着她略显仓皇的背影,男人嘴角轻扬。 还是不能太着急,都把她吓到了。 用过早餐,临出门之际,盛怀安唤住了安姩,“下午元铮会过来接你,我们晚上在老宅碰面。” “好。” “那个……”安姩欲言又止地望着他。 盛怀安拎着公事包,抬手看了眼腕表,“怎么了?你说。” “我可以在院子里烧纸钱吗?不可以也没关系的,我理解……” 不等他回答,安姩便快速解释着,生怕对方露出一丝犹豫之色。 “可以。不过,你要注意用火安全。” 安姩清亮的瞳孔微微颤抖了下,目光深邃地看向盛怀安,眼眶也沾上了一圈水雾,“谢谢你。” 她的步伐不由自主往前迈进一步,动作却在中途止住,如此模样的他,好似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她不敢鲁莽。 盛怀安看着她的动作,双手朝她微微张开,声音带笑,“抱抱再走。” 安姩再也抑制不住心底涌上来的悲伤,猛然扑进男人怀里。 盛怀安大手轻拍着她的后背,除夕夜,阖家团圆之际,他知道,他的只只想妈妈了。 暮色渐至,天空之上时不时有老鸦飞过,似孤独的黑色剪影,为这寂静的画面增添了一丝凄凉。 安姩蹲在后院的雪地上,垂眸翻着纸钱,认真烧纸,周遭一切都很安静。 岁月轮回,除夕又至,已化作夜空星辰的你,是否安好?愿这思念能随风寄去,温暖你在天堂的每一个寒夜。 纸钱烧完,园内突然起了一阵小旋风,携带着刚烧完的黑色纸屑,宛如一群黑色蝴蝶围着安姩翩翩起舞,一旁的干枯枝叶却纹丝未动。 “太太,元秘书已经在门外等着了。”陈姨一直静静地站在安姩身后,直至一切都结束,她才出声提醒。 “好,这就来。” …… 元铮将安姩送到盛家老宅时,盛怀安已经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安姩从车上下来时,见到门口身长如玉的男人,面色一喜。来之前她还隐隐担心,如果盛怀安要很晚才到,那她该怎么和婆婆去相处。 现在看来,她的担忧都是多余的。 盛怀安站在原地朝她伸手,安姩快步走过去牵上,眉眼舒展,唇边的梨涡也若隐若现。 “你怎么来这么早?” “怕你一个人不自在。” 俩人还未走进正厅,便听到黎慧安的爽朗笑声从里面传来。 “外婆,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天天给您按摩。”慕容萱正卖力的给黎老夫人捏着肩膀,黎慧安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 盛怀安牵着安姩走进来的那一瞬,立刻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怀安回来了。”黎慧安率先起身走至儿子身前,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到安姩,“你看谁来了。” 盛怀安清淡如水的眸光,从正在卖力讨好的女人身上轻轻扫过,“外婆,这些天身体怎么样?” “好得很,小姩,快来外婆身边坐着,外婆可是好些天没见到你了,可想你了。”黎老夫人对着身后的慕容萱轻轻地摆了摆手,“萱萱,你也歇会儿吧。” “噢,好。”女人精致的面容上,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不甘。 盛怀安牵着安姩的大手,改为搂在纤腰之上,大拇指腹轻柔着她腰间的软肉,低头细语:“去吧,陪外婆聊聊天。” “外婆,我们也好想你。”安姩路过慕容萱身旁时,对她淡笑着点了下头。 黎老夫人握着安姩的手,细细端详着她,满脸疼惜地说:“小姩,你是不是瘦了?小脸儿都尖了。” 安姩当即摸了摸脸颊,笑着说:“外婆,我没瘦呢,可能是化妆修容修过头了,让您视觉上感觉我瘦了。” 黎老夫人望着她白净如玉的小脸,摇了摇头,“外婆虽然年龄大了,但眼睛还算清明,化没化妆还是区分得出来的。你分明就是瘦了,是不是怀安没把你照顾好?” “外婆,怀安他对我可好了。” 这一声软糯的怀安,如同一股清泉,流过一旁男人的心田,听得他眼尾上勾,心情极好。 黎慧安起身至慕容萱身旁,用只有俩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快去跟怀安打招呼啊,这么好的机会,别错过了。” “可是……” “再可是,下回想见到他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作为父母,想见自家儿子一面,都得是逢年过节他抽空回来,才能见上。 第25章 慕容萱调整了一下心绪,扬起自认为最甜的笑容,朝盛怀安款款走去,“怀安哥,好久不见。” 盛怀安悄然避开她地靠近,嘴里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即移步到安姩身旁,长臂轻搭在她的肩膀上。 气氛一瞬僵硬住。 黎慧安见状赶忙开口:“大家都快到餐厅入座,准备开饭了。” 安姩小心翼翼搀扶着黎老夫人,盛怀安则一直紧跟在俩人身后。 “怀安,你跟妈来一下。”黎慧安突然拉住他的胳膊。 静僻回廊上,母子二人如同雕塑般对立站着。 “你别对萱萱那么冷淡,好歹也是慕容家的女儿。” 男人清冷眉宇间隐有不耐,“妈,我清楚您心里的小算盘,我也趁今天这个机会把话挑明了,您别打我的主意,更别把心思放在安姩身上,小心弄巧成拙,裴康就是最好的例子。” 提到裴康,黎慧安面容一僵,神色有些复杂。 “好了,今天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别说一些让人不开心的话,吃饭去。”盛怀安上前半搂着黎慧安的肩膀,带着她往餐厅走去。 开饭前,盛怀安愣是找了个十分得体的理由将慕容萱请了回去。 一家人的团圆饭,有个外人在确实不合适。 …… 第29章 琴瑟和鸣 餐桌上,盛怀安一直在给安姩夹菜,她面前的小碗就没空过,席间的体贴入微没逃过旁人的眼。 黎老夫人慈爱地看着面前的俩人,“怀安原来是个疼老婆的,原先你一直不找,我还担心你不喜欢女人,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老太太说完之后清亮有神的眼眸,又看向一旁的女婿,“盛国昌,疼老婆方面,你得多向你儿子学习。” 被丈母娘点名,盛国昌好脾气地笑了笑,起身给黎慧安夹了块鱼肉,“尝尝这鱼,味道不错,没刺。” 黎慧安欣然吃下鱼肉,旋即起身,为盛国昌盛了一小碗汤,笑靥如花地说:“来,喝碗羊杂汤,滋补身体。” 黎老夫人当即喜笑颜开,“咱们家就应如此和睦,夫妻之间相敬如宾,和和美美,做父母的呢,尽量少干涉孩子们的事情,少操心方能延年益寿。” 盛怀安剑眉轻挑,不紧不慢地吃着菜,外婆话中的深意,他自是心领神会,相信他的父母亦是如此。 “妈说得是。”盛国昌对着黎老夫人恭敬地点了点头,紧接着端起酒杯,“来,咱们一起举杯,贺新年,迎新春,接百福。” “能喝吗?要不要给你换成果汁?”盛怀安低头在安姩耳边轻声询问。 “就喝这个,没关系的,过年嘛。”安姩难得俏皮地对他眨了眨眼。 想起她醉酒后的憨态可掬,男人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突然觉得让她喝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高脚杯之间碰出清脆的声响,“新年快乐。” 这次的酒,口感比上次的还要好,口感细腻,初尝微甜伴果香,继而醇厚带木香,余味悠长,回味无穷。 安姩舔了舔唇瓣,细细回味着。 “别贪杯,喝醉了该难受了。”盛怀安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 安姩侧过头,目光如水般凝视着他,眸底仿佛有星辰在闪烁,脸颊上也泛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霞粉,“不会的,我可以的。” 男人端起她面前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动作潇洒俐落,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诶,你干嘛喝我的酒?” “你已经开始醉了。”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盛怀安突然凑到安姩耳边,轻声道:“今晚不回家,就住老宅,所以,别喝醉了。” 安姩眨了眨眼,“好吧。” 吃到一半,盛怀安的手机突然来了条资讯,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又神色淡然地放下,并设成静音模式。 随即,他又拿起筷子给安姩夹菜。 每夹一次,安姩都是端起碗来去接,后面还跟着一句礼貌的“谢谢”。 看着这边的晴瑟和鸣,黎慧安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暗自叹息:儿子大了不由娘啊! 算了,她也懒得管了,日子是他自己过的,是苦是甜就看他们自己了。 晚餐结束后,一大家子围坐在客厅看春节联欢晚会,黎慧安和黎老夫人被小品逗得前俯后仰,盛家父子俩人则是云淡风轻地靠坐在一旁,时不时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时不时搭上两句话。氛围还算和谐融洽。 只有安姩在努力睁着眼睛,酒精逐渐上头,困意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小姩是困了吗?困了就先上楼休息,待会儿到零点了再叫你起来吃饺子。” “没关系,我陪大家一起守岁。”安姩赶忙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 盛怀安垂眸睨着她,“没事,先去休息会儿,还早。” “不要吧,这样不好。” “没什么不好,我陪你一起。” 男人说着便牵着她径直起身,“外婆,爸妈,我先带小姩回楼上休息会儿。” “去吧。”黎老夫人笑着挥了挥手。 走上楼梯后,安姩才如梦初醒,留在这儿睡的话,那岂不是要跟他同床共枕了? 虽然有过跟他同床共枕的经历,但那次是在生病发烧、意识模糊的情况下发生的,这次则大不相同,她头脑完全清醒,甚至还带着些许兴奋,心中懊悔不已,早知道就多喝点酒了。 走进盛怀安的卧室,一如既往的黑灰色调,如同清冷夜色,与他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 “要不要洗澡?”他问。 “要的,可是我没有睡衣在这边……” “穿我的。”盛怀安转身从柜门里拿出一套黑色丝质睡衣,递到她手上。 “谢谢。”安姩接过睡衣,转过身,步伐不稳地走进浴室。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浴室门打开,安姩穿着那套极为不合身的睡衣走了出来,过长的袖子让她看起来像个登台唱戏的花旦。 当她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人时,身形一顿,“你……没下去陪爸妈和外婆吗?” 盛怀安起身走过去,手上还端着一杯蜂蜜水,“喝点儿。” 酒的后来劲儿早就上来了,安姩只不过一直在强撑着,此刻眼前的男人已经开始有些摇摆不定。 她往前迈步,就着他递过来的位置,低头轻啜了一口,“好喝,谢谢你呀。” 男人轻笑,“再喝一点儿。” 安姩嘟囔着摇头,“不要了,喝多了晚上总要起来释放压力,很影响睡眠的。” 语气里明显带着一丝娇俏之气。若是换做没喝酒之前,她对他总是小心翼翼的。 盛怀安将水杯放回在一旁的桌子上,眼底闪过一抹狡黠,“好,我们不喝,那你要不要我陪你?” “你可以陪我吗?”迷蒙的眼神,娇软的声音,男人见此状况,眼底的笑意更深。 “只要你想,我会一直陪着你,现在就可以。” “真的吗?” “我从不骗人。” “我才不信……”安姩自顾自转身爬上床,拉着被子盖在身上。 以前妈妈也这么说过,外婆外公也说过,还有舅舅…… 盛怀安缓步至床边,借着落日灯的昏黄,看清她紧蹙的眉眼,双眸轻阖着,眼角却挂着一滴晶莹的泪,正在缓缓滑落。 男人俯身偷偷吻上她的侧脸,温热的唇瓣轻柔地带走那一滴苦涩的泪。 宽大手掌轻拍着她的后背,眉眼间蓄满心疼,“我永远不会食言,我会永远陪着只只。” 待被子底下的人儿呼吸逐渐平稳后,盛怀安才起身离开。 “小姩睡下了?”黎老夫人见孙子下来开口问了句。 “嗯,睡了。” “那她待会儿还能起来吃饺子吗?” “我给她送上去。” 盛怀安的话音刚落,一旁的黎慧安冷嗤一声,“给她端上去?她年纪不大,面子倒是挺大,你还伺候上了!” 盛怀安淡淡看了她一眼,“妈,我们夫妻俩之间的事情,您还是少操心的好。” “我……” “少说两句!” 黎慧安刚开口说出一个字,便被盛国昌厉声打断。 再想反驳时,接触到黎老夫人不悦的神色,她瞬间噤若寒蝉。 随着电视剧里倒计时播报倒数十个数时,煮好的饺子也端上了餐桌。 盛怀安拿着小碗拨出来两个,端着上了楼。 房间里很安静,柔软的大床上有一个小小的起伏,原本躺平睡觉的人,已经蜷缩成了一团。 “安姩,起来吃个饺子。” 被子底下的人毫无反应。 盛怀安移步至床边,拉开被子,露出她白皙的脸庞,手指轻轻碰了碰。 “起来吃口东西,很快的。” 安姩本来睡得极其舒服,突然被人叫醒,小脸拧成一团。 “唔……怎么了?” “新年快乐。”盛怀安神色温柔,眼底噙着笑意,“起来吃饺子。” 第26章 “已经十二点了吗?” “嗯,刚过。” 安姩的视线扫过他手上的碗筷间,碗里盛了两个饺子,随即慢慢坐直了身体。 …… 第30章 我的太太只会是你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怎样一副狼狈模样,莹润的眸子里写满了迷茫。 “来,张嘴。”盛怀安夹起水饺,小心翼翼地递到她嘴边。 安姩不假思索地张嘴去接。 男人看着她下意识的动作,嘴角的笑意如涟漪般荡漾开来。 喂她吃完一个饺子,旋即又夹起第二个饺子送入自己嘴里。 安姩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俊美脸庞,耳后有些发烫。 餐桌上吃饭需要用公筷的家庭,他居然跟她用同一双筷子…… “怎么了?” 盛怀安泰然自若云淡风轻,似乎什么都不足以令他惊讶。 安姩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头疼不疼?” “不疼,只是觉得困。” “那就好,你吃完继续睡,我去跟外婆说一声再上来陪你。” “好。” 留下这一句话,他便拿着碗筷退出卧室。 一想到今晚要跟他睡一张床上,安姩心跳莫名快了起来。 不多时,浴室中传来潺潺流水之声,她悄然瞥了一眼那宽阔的大床。 又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紧张什么,放轻松就好了。 万一他要那什么……她该怎么办? 拒绝吗?应该不合适吧。 那种事情是不是跟跳舞一样,为了避免拉伤,要先热热身,舒展一下筋骨? 想到这,安姩赶忙下床操练起来,最好趁男人洗澡出来之前,结束热身。 修长玉腿高挂于墙壁之上,形成一个笔直的一字,过于宽大的睡裤顺着她如丝般柔滑的小腿肚滑落至大腿根部,白皙如雪的肌肤在黑色的映衬下愈发耀眼夺目。 刚从浴室出来的盛怀安碰巧看到这一幕,幽邃凤眸暗了暗。 随即伸手捋了捋头发,迈着长腿走了进去。 “不困了?”低沉温哑的嗓音从身后幽幽传来。 安姩心中一紧,匆忙将那竖于墙壁上的长腿收回,热身过后的娇靥上泛起些许红晕,“哦是,吃完饺子就不怎么困了,你就洗好了?” 男人身上的睡衣跟她身上的是同一款式,黑色丝质睡衣,质感极好,衬得胸前的肌肉线条更加明显。 沐浴后的他,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慵懒气场,与白天身着工作服的他相比较,多了一丝随性,却又一如既往地令人不敢冒犯。 “刚洗好出来。你要再跳一会儿吗?” 安姩将卷起来的裤腿放下,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跳舞,只不过是在热身。” “热身?你睡之前都有这个习惯?” “没有,我热身不过是在准备……”话到嘴边,安姩突然止住了声音,莹润黑眸波光流转。 “准备什么?”盛怀安掀开被子坐了床,上半身倚靠在床头。 安姩的手无意识攥紧,悄悄瞥了眼男人,“没,没什么……” 盛怀安的视线过于灼热,紧盯着安姩,直到她满脸通红,手足无措。 “过来睡觉。”他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噢,好。”安姩乖巧地绕到床的另一边,脱鞋躺了进去,拉过被子盖到肩膀之上,只露出个脑袋,紧闭着眼。 盛怀安垂眸,发现她闭得过于紧的眼皮在微微颤抖。 他并不急于躺下,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小姑娘藏在被窝底下的手指紧紧地绞在一起,面上的从容也在这寂静中逐渐破碎。 随即,男人低沉又温润的轻笑声,轻拂过安姩的耳畔。 “睡不着咱们聊聊天吧。” 安姩慢慢睁开眼,目光与盛怀安的视线交汇。 就在她准备坐起来时,盛怀安大手将她按住,而后以一种半搂着她的姿势慢慢侧躺下。 “放轻松,不要紧张,我目前还不会对你做什么。”以后就不一定了。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比如慕容萱这个女人为什么除夕夜会出现在盛家老宅。 安姩沉默了一瞬,轻轻摇头,“没有……”细若蚊吟的声音一听就不像是真心话。 男人温热的手掌轻放在她腰侧,指腹有意无意地摩挲着白嫩肌肤,惹得安姩有些心不在焉。 “以后无论在任何地方碰到慕容萱,你都不用在意,视而不见就好,对于我妈说的一些话,听而不闻就好。” “嗯?”安姩仰起头看他。 “有些事情,你不说,我也知道。”男人黑眸深沉,看她的目光很是坚定。 安姩手指攥紧被单,就快要拧成梅干菜,片刻后问出口:“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吗?还是说我目前对你来说有利用价值?” 盛怀安浓眉微皱,看着她清润的眸子,不太清楚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在你看来,我是很随意的一个人吗?” 安姩摇头。 “那我是看起来城府很深的人吗?” 她看着他,很认真的思考了几秒,缓缓点头。 盛怀安眉心微跳,好吧,她也没说错,于仕途而言,若没有一定的心机,很难行得长远。 “你的父母并不喜欢我。”安姩说得很小声。 男人思忖片刻后,一字一句开口:“他们的喜好无足轻重,你只需记住,我的太太只会是你。” 是他的太太,而不是盛太太。 听着他笃定的语气,安姩的心尖如小鹿乱撞,她嘴角轻扬,与他对视,“当真会一直是我吗?” “嗯,这辈子只会是你。” 盛怀安就是有这样的能力,与他深邃的眸光对视后,便会让你不由自主去相信他。 安姩轻放在他胸口的手指微微缩了缩,心口忽然发烫。 抬眸望去,男人那棱角分明的下颚,散发着冷峻的气息。白皙的肌肤衬得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如墨染般惹眼。 清润的眸光变得炽热如焰,安姩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情不自禁地仰头吻到男人的下巴。 盛怀安浑身一颤,墨眸微垂,静静地凝视着她,薄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喉结微微滚动,仿佛在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波涛汹涌。 安姩被他那滚烫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欲转身挣脱开他的怀抱。 男人手臂稍稍用力,试图逃跑的女孩儿便又轻松回到他怀里。 本就不平静的心湖,因为这青涩一吻,瞬间掀起惊涛巨浪。 “亲完就跑?你让我怎么办?”他嗓音低哑,带着丝丝魅惑。 安姩双手抵住他的胸口,眸光微闪,“那……你要怎么办?” 盛怀安搂住她的腰身,往上一提,自上而下看着她白净的脸庞,字音低沉得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再来,亲对地方。” 说完,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薄唇往前凑了凑,勾着浅浅笑意,意思再明显不过。 安姩不说话了,就这么直直地望着他。 他笑起来真的很惑人,安姩终究还是没能抵挡住这诱惑,伸手揪住他的领口,对准男人那微粉的唇瓣,义无反顾地亲了上去。 速度之快,只有一秒,刚刚亲上便移开。 男人唇边的笑意依旧,然而,墨色眸底却闪烁着幽晦之光。 安姩尚未完全远离,后脑勺便被人按着往前。 他的吻,恰似久旱大地迎来了一场倾盆大雨,他对她的渴求,炽热又滚烫。 毫无接吻经验的安姩,只能任由对方攻池掠地。 心跳如鼓,仿佛要冲破胸腔。 吻到最后,男人宛如贪食的饿狼,强忍着如潮水般汹涌的欲望才恋恋不舍地离开那方柔软清甜。 盛怀安目光灼热,低头抵住女孩儿的额头的同时,低声呢喃:“不要怕,我只是亲亲你。” 安姩原本紧绷着的身体因为他的这句话,骤然松懈,她慢慢眨眼,手指好似无处安放,“为什么?” “嗯?”男人的声音好似故意拉长的琴弦,带着倒钩。 安姩本就红润的脸颊愈发滚烫,“为什么……只是亲亲?”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却字字句句撞进男人的心窝。 盛怀安低笑,“你还小,等你再长大一点,我不着急,怎么?你很着急吗?” “没有!”安姩急忙否认,“我才没有着急,我困了,晚安。”话毕,她立刻如鸵鸟般往被子里缩了缩,双眸紧闭,假装已经进入梦乡。 实则,那副如小扇子般浓密卷翘的睫毛,在男人的注视下微微颤抖。 …… 第31章 无人接听的电话 大年初一。 安姩和盛怀安给家里三位长辈拜完年,便提前回到家。 回去路上,安姩紧捏着手机,面现迟疑之色,眼眸不时望向窗外。 盛怀安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大红包递到她面前。 第27章 “岁岁平安。”他说。 安姩微顿,随即展颜一笑,“谢谢你。” “永远不要对我说谢谢。”男人大手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目光柔和。 他不愿她在他面前如此谨小慎微。 可对一个从小便谨小慎微惯了的人来说,要想改掉,谈何容易。 到家后,心里藏着事儿的安姩一下车便直奔卧室。 “怎么了?”盛怀安将大衣外套挂好,回过身便看到她步履匆匆。 “我去打个电话,很快下来。” “好,下午带你去见见网球教练。” “嗯。” 关上卧室门,安姩鼓足勇气,打开手机,点通讯录,找到那串珍藏已久的电话号码,毅然决然地拨了出去。 从嘟声响起的那一刻起,她便开始屏住呼吸,心中既有期待,更多的却是恐惧。 害怕被拒绝,害怕听到他们的声音。 可电话那头迟迟无人接听,就在安姩准备放弃之时,听筒里突然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喂,你好,请问哪位?” 是一道非常年轻脆甜的女声。 电话接通的瞬间,安姩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那句早已哽在喉间的“外婆”,最终化作了一句简单的“你好。” “你找哪位?” “请问……冷老夫人在吗?” “她在,但是她可能接不了电话,你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吧。” “你是?” “我是冷老夫人的护工。” 就在安姩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对面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小吴,我妈这几天怎么样了?谁的电话?” 安姩的心头像是被重锤狠狠敲击了一下,她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当即挂断了电话。 那是舅舅冷凌烨的声音。 “只只,你妈生你丢了半条命,现在,她剩下的半条命也被你夺走了。外公外婆不愿对你说的话,我来替他们说,永远别联系我们,永远不要回冷家。” “回你该去的地方!放过我们家。” 舅舅对她说过的话,在脑海中汹涌澎湃,不断地冲击着她的神经。 每年的这个时候,她都会尝试着给远在苏南的外公外婆打电话,想着给他们拜个年,能说句新年快乐也是好的,但是没有一次是接通过的。 今天是唯一一次,可接电话的却是外婆的护工。 外婆请了护工?她生病了?很严重吗? 安姩的心被狠狠揪住,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如影随形地缠绕着她。 她靠着墙慢慢蹲下身子,双手紧紧地环抱着膝盖,双眸失去了光彩,呈现出空洞的状态。 在楼下等待许久的男人看了一眼腕表,起身上了楼,刚举起手要敲门,门却恰到好处地开了。 看见门口举着手臂的男人,安姩怔愣了一下,随即眉眼微弯,“我正要下去找你呢。” 她眼尾泛着红,明明情绪低落却还要装作无事。 盛怀安面色微沉,连着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更加轻柔,“今天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想去滑冰吗?” “下午不是要去见网球教练吗?应该没有时间去玩吧。” “见教练用不了多久。”盛怀安忍不住上前一步,垂眸凝视着她,“待会儿穿上厚点的羽绒服,冰上冷。” 安姩回头看了一眼窗外,阳光明媚,天气很好,她笑眼弯弯地说了句“好”。 “嗡嗡……”手机震动声霎时响起。 盛怀安用眼神示意她去卧室接,看着她转身,他轻轻带上了门,又默默走到一楼客厅。 “喂,菁菁,过年好呀。”面对任菁菁时,她的语气向来轻快。 “小姩,新年第一天,我有一个比较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嗯,你说。” “我跟你们网球社长赵言齐说了你要参赛的事情,然后他说想比赛可以,但要先打败他……” “跟他比?这是网球社的新规矩吗?”安姩不解。 “他还问你这两天有没有时间,小姩,我觉得你完全不在话下,跟他打,我给你摇旗呐喊!”电话那头的任菁菁情绪激昂,仿佛打了鸡血一般。 安姩思忖片刻后,开口道:“好,那明天下午两点,球馆见。” …… 御全网球馆内,安姩看着眼前的场景,霎时愣住,难怪他说见教练用不了多久,原来不是她去找教练,而是教练主动过来见她。 “沈教练,好久不见,我家安姩还得你多多费心了。”盛怀安上前与沈培握手。 “盛书记,您应该早些给我打电话的。” 沈培——网球届的金牌女教练,她手下带出了众多冠军学员,本来已经向上升迁,不再带队,这不昨天的一通电话,她便连夜披挂上阵。 盛怀安将安姩拉至身旁,满眼柔和,“这位是沈教练,你应该了解过。” 安姩重重点头,恭敬地鞠了个躬,“沈教练您好。” 沈培望着面前的女孩,脸上笑容意味深长,“盛太太,跟我不用客气。” “她很聪明,底子不错。”盛怀安的话是对沈教练说的,眼睛是看向安姩的,其中饱含着满满的欣慰。 “看得出,很有灵气的小姑娘。”沈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盛太太,我们加个微信,到时候我们就在微信上约时间,一切根据你的时间来,上课地点就在这里。” 安姩慌忙拿出手机加上好友,“谢谢沈教练。” “好了,今天先这样,我们还有其他事情,先走了,沈教练待会儿让元铮送你回去。” “那有劳了。” 盛怀安牵着安姩出了球馆,上了辆黑色奥迪,这次的司机是楚瀚。 上车后,盛怀安脱下行政夹克,换上了舒适休闲的黑色羊绒大衣,衬得他本就清冷疏离的眉眼更加让人不敢冒犯。 “我们真的要去冰场吗?”安姩有些担心他是否方便。 盛怀安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别担心,今日冰场暂时对外关闭。” 安姩微微颔首,随即转头望向窗外,只见后面紧跟着好几辆同系列的车子。 下午三点,阳光洒落在冰面上,熠熠生辉,岸边干枯的柳枝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来,选一个你喜欢的冰车,你可以玩两个小时。”盛怀安指了指身后那一排各式各样的冰车。 “要这种的吧。”安姩选得很快。 两个椅子前后连在一起的冰车,没有任何装饰。简洁而朴素。 “好。” 安姩坐在前面,盛怀安坐在她身后,从后往前看,以为盛书记一个人在这儿滑冰呢。 他那一米九往上的高大身躯,将一米七的小姑娘遮挡得严严实实。 “往后靠。” 男人双手环住她的腰身,轻巧地引导着冰车前行,安姩被迫倚靠在他怀里,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带动着她的心跳也开始雀跃起来。 冰面发出轻微的“咯吱咯吱”声,这是冬日特有的旋律,清脆悦耳,细长的划痕在冰面上如银蛇般悄然延伸。 周围的风景如一幅流动的画卷,在他们身旁缓缓展开。 萧瑟的树木是站岗的卫士,朦胧的山影恰似神秘的面纱,偶尔掠过的老鸦亦是忠实的观众,周边的一切似乎都在默默欣赏着这俩人之间的美好。 安姩那被寒风吹红的脸颊上,逐展笑颜,“换我来试试。” “好,拐弯的时候稍微控制好速度,不然容易摔跤。”男人醇厚的嗓音,伴随着温热的气息一齐钻入她的耳廓。 谁承想,盛怀安的叮嘱竟一语成谶,冰车绕了几个大圈,在最后一圈的拐弯点,速度没控制好,瞬间侧翻,人也被甩了出去。 “小心!” 男人反应速度极快,长臂迅速将安姩揽入怀里,成功当了一回肉垫。 岸边的保镖敏锐察觉到冰面上的状况,单手撑着汉白玉围栏,轻盈地越了过去,还未跑两步便被盛怀安抬手示意,制止住了脚步。 …… 第32章 扭了腰 “对不起对不起,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安姩慌忙从男人身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扶起他。 望着她那因担忧自己而焦灼的面容,盛怀安心花怒放,冰车如此低矮,周遭亦无任何尖锐之物,他甚至连一丝痛感都未曾有过。 然而,他却突然贪恋起她的关怀,于是开始佯装痛苦…… “嘶,快扶我一下,腰闪了,有些直不起来。”盛怀安左手撑着后腰,右手则如藤蔓般缠绕在安姩的肩膀上,整个人恨不得挂在小姑娘身上。 安姩当即紧张起来,“那,那那怎么办?赶紧去医院看看吧。” 婆婆本就对她不满,若是知道因她而致使他儿子受伤,定会对她恨之入骨,日后怕是再无安稳日子。 “不用,回家休息一晚就好了,你到时候帮我抹点药,没事,不用担心。” 盛怀安低垂着头,下巴似有若无地摩挲着她的发顶,脸上的表情痛苦得如真似幻,可那双深邃的凤眸底,却闪烁着狡黠笑意。 第28章 楚瀚见到俩人如此姿势走了过来,赶忙迎了上去,“书记……”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只见盛怀安对他使了个眼色。 他立即心领神会,连忙退到一旁,迅速打开后座车门,“太太,辛苦您扶好书记。” “没事,不辛苦。”安姩扶着盛怀安进车后座。 一路上,她的手掌一直放在盛怀安后腰位置,轻柔地给他揉着。 “真的不去医院吗?” 盛怀安故作难受地皱眉,语气却很笃定,“没事的,回去休息一晚就好了,相信我。” 安姩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回到家, 她搀扶着男人进门,陈姨见了赶忙上前,“太太,书记这是怎么了?” “不小心扭了下腰,陈姨您帮我找找家里有没有跌打扭伤的药,找到麻烦帮我送上来。” “诶,好。” 陈姨正欲转身时,站在门口的楚瀚轻唤住她,“陈阿姨,您过来一下。” “诶,您说。” 楚瀚压低声音,“盛书记没事,夫妻间的小情趣罢了……” 陈姨当即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这就给书记特制一瓶跌打损伤药去。” 盛怀安的卧室,这是安姩第一次进来,与老宅的卧室风格如出一辙。 “你能自己换衣服吗?”安姩将他的大衣外套脱了下来,手足无措地看着他紧致有型的白衬衣和黑西裤。 “我试试吧。”盛怀安的修长手指轻轻解开衬衣扣子,健硕有型的胸膛随之露出。 安姩急忙转身面向门口方向,“我……我还是先回避一下吧。” 不等男人回答,她便红着脸跑了出去。 盛怀安低沉轻笑,挺直背脊,动作干净俐落地将衣服换好。 “叩叩叩……” “你换好了吗?”安姩的声音在门口传来。 “好了。” 推开门,安姩拿着药走了进来,“我帮你抹药,你趴好。” 盛怀安转过身,将衣服撩直胸口位置,面朝床铺位置趴下。 安姩将药水倒了一点在手心,然后用力搓热,“你稍微忍耐一下,待会儿可能会有点儿疼。” “嗯,没事,你来吧。”面向枕头,某人嘴角的笑意疯狂上扬。 安姩手如柔荑,轻柔地按压在男人后腰,力道时轻时重,轻揉慢捻,好似一位技艺高超的琴师。 男人原本透着狡黠的眸子,顷刻间变得幽邃如深潭,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吸入其中…… 这真是在没事给自己找罪受啊。 待安姩完成手上的动作时,盛怀安的额角竟渗出细密的薄汗,下颚线绷得很紧。 “你怎么了?是不是我按得太用力了?对不起啊,我下次轻点儿。”安姩帮他将上撩的衣服放下,扶着他坐了起来。 “不是,我的问题,是我太紧张了……”盛怀安翻了个身,平趴改为平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那就好……”说完后房间内陷入沉寂。 面对男人蛊惑的眼神,安姩有些不敢抬头,“那个……我扶你下去吃饭吧。” “好。” 安姩搀扶着他的胳膊,低头看着脚下,每下一级台阶都会柔声提醒一句“小心”。 感受着身旁小姑娘的柔情和小心翼翼,盛怀安太阳穴突突地跳,唇角的弧度也高高翘着。 这一顿晚饭,安姩几乎没怎么坐下,时不时站起来给男人夹菜、盛汤。 “你别动,要吃哪道菜跟我说就好, 我帮你夹。” 盛怀安本欲拒绝,但看着她十分专注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句,“辛苦盛太太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是腰,还是小心谨慎点儿好。”她是舞蹈生,深知腰的重要性,伤了一定要养好,否则伤痛会如影随形,伴随你一辈子。 然而,盛怀安的耳朵似乎只捕捉到了中间那四个字,何况是腰,是腰,腰? 他嘴角含笑,目光灼灼地看着专心吃饭的女孩儿,眼眸中仿佛有暗潮在汹涌澎湃。 吃完饭,盛怀安因为一通电话去了书房,安姩则去了练功房。 灯光映照下,她轻步曼舞,如同踏月而来仙子。 每一次跳跃都像是凌空飞翔的鹤,每一个落地都像是花瓣轻触水面。如柳枝般柔韧的手臂,随着音乐节奏,在空中绘出优雅轨迹,裙摆随着旋转轻轻飘起。 舞蹈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陈姨小心翼翼走了进来。 安姩关掉音乐,回过身擦了擦额头的细汗,“陈姨,怎么了?” “太太,书记不是腰扭伤了吗?晚上还是需要有个人在身边照顾着。”白天得到楚秘书的提点后,立刻上了道。 她在这里工作这么多年,从未见盛书记如此,想必是真心喜欢的。二人结婚月余,却仍分房而睡,着实让人着急。 “你放心,我晚上会照看他的。” 陈姨未曾料到她会答应得如此干脆俐落,笑着说:“那太好了,太太您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安姩回到楼上时,刚好碰到从浴室出来的盛怀安,她快步上前搀扶住他,“你洗澡怎么没叫我?” 听到这话,盛怀安的眸子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唇角笑意蔓延,这个戏,看来得演一段时间了。 “怕你在忙。”他假装客气一下。 “没关系呀,我的事情不太紧急的可以随时暂停的。” 在安姩的搀扶下,盛怀安缓步走回卧室。 “你习惯睡哪边?”她冷不丁地发问。 “怎么?你,要睡过来吗?”男人猛然盯紧她,眸光闪烁。 面对这样直白又炽热的目光,安姩运动后本就红润的脸颊开始发烫。 “嗯,怕你夜里需要帮忙,如果你有洁癖的话我可以睡沙发……” “不用,我没有洁癖。”盛怀安柔声解释。 床上用品每日必换之人,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没有洁癖的! “好,那我去洗澡,你先睡。”一直半垂着眼眸的女孩儿,说完话立刻转身走出卧室。 盛怀安靠坐在床头,随手拿出一本书,随意翻看。浴室里传来的哗哗流水声,恰似他此刻的心潮,澎湃而不平静。 安姩出来时往床上看了一眼,只见男人正紧闭双眸,似在小憩。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床的另一侧,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再蹑手蹑脚地躺了进去。 刚刚躺下,盖好被子,身旁的男人却突然转过身来,面对着她,目光瞬间与他的眼眸交汇。 她的心急跳不止,“吵到你了吗?” “没有,我没睡着。” “是不是腰疼得睡不着?” 盛怀安还未来得及开口,便感觉到一双温热柔软的小手,悄然探入腰间,他的呼吸猛地一滞,眸光幽邃。 “我给你揉揉,这样能让你舒服些。腰不舒服,晚上很难睡着觉。”安姩一边按摩,一边跟他聊着天。 “听起来你很有经验。” “嗯,艺考那会儿也腰痛过,疼得睡不着,那时都是袁姨帮我按摩,甚至有一次按到后半夜她才回房休息,她对我的照顾,无微不至,我很感激她。” 听着她徐徐道来的过往,盛怀安不禁紧握住她的手,凝视着她莹亮的黑眸,“那我们明天回安家看看她。” 安姩微愣了几秒,随即弯起唇角,“好啊,那就上午去,我下午还有别的事。” 她正准备继续刚才的事时,盛怀安长臂一伸,轻揽着她的细腰,将人往怀中带了带,吻了吻她的发梢,“先睡觉,很晚了。” …… 第33章 清纯校花pk社长 红旗车缓缓停在安家门口时,安鹤青有些受宠若惊,好似做梦一般,盛书记这是亲自来给他拜年了吗?这事他想都不敢想。 他赶忙快步上前,恭敬地说道:“盛书记,新年好。” 盛怀安向来对安鹤青不以为然,但毕竟是新年,给“岳父”拜年也是情理之中。 他面色沉稳地回应道:“新年好。” 安鹤青旋即走到安姩身旁,压低声音说:“小姩,你带盛书记回来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我也好有所准备。” 盛怀安伸手将安姩拉入怀中,眼神冷峻,“是我不让说的,怎么?您需要准备些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担心有所怠慢。” “不用那么客气,我们坐坐就走。” 在楼上听到盛怀安声音的安薇瑶,愣是不敢下楼,只说自己头痛感冒,怕将病毒传染给他们,还是不见为好。 而安颂阳则是一早便出了门,自然也见不上。 郁简英看到客厅里恩爱有加的俩人,再看看自家老公一直在陪着笑脸,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不是个滋味儿,那狐狸精的女儿竟然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安姩与袁姨闲聊了片刻,再坐了一会俩人便起身离开。 她下午还有一场比赛,得提前赶过去。 红旗国礼前脚刚走,安颂阳便驾车驶入了院子。 第29章 他匆忙下车,径直奔向客厅,甚至来不及将车停稳,“爸,刚才是小姩回来过吗?” “嗯,坐了会儿就走了。” 安颂阳满脸落寞,眼神痴痴地望向大门口的方向,心中暗自神伤,如今想要见她一面真的好难。 “你大伯怎么样了?”安鹤青突然问。 “还是老样子,神志不清,嘴里说着胡话,总喊着玉玉。” “好了,你去歇息吧,去了医院,记得把自己收拾干净。” 安颂阳的心绪不高,目光飘忽不定地停留在大门口方向,随后转身上了楼。 郁简英愤愤不平地坐在安鹤青身旁,语气颇为不满,“下次你要去看你大哥就自己去,别让颂阳去,真是晦气!” 安鹤青紧蹙着眉头,面色阴沉,目光紧盯着某处一眨不眨。 “你们安家真是造了孽……”郁简英留下这句话也上了楼,独留安鹤青一个人坐在客厅。 …… “你应该只能坐在车里等我吧。”到达网球馆,安姩正准备下车。 盛怀安看了眼车窗外,“也许能进去。” “好,那我先进去啦。” 男人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快去吧。” 下午两点不到,安姩提前了半个小时,她一进去便被里面的阵仗吓到。 球场边上人头攒动,一个个青春靓丽的男男女女,里三层外三层,好似人墙一般。 “小姩!这里这里!”任菁菁扯着嗓子大喊着跑了过来,“你看看你的知名度,一听说你要跟社长 pk,好多人迫不及待地早早来这边抢占位置了。” 安姩笑了笑,“这些人应该不是冲我来的吧,大多数都是女生,应该都是冲社长来的。” 任菁菁回头看了一眼,“额,好像是哈,不过无所谓啦,反正我是你的铁杆粉丝,人多有什么好怕的,他是学长,还是社长,你要用你的实力去征服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只能尽力咯。” 赵言齐是他们b大学校草,是许多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网球社不少女生几乎都是为他加入的,可这个白马王子却心高气傲,从未听说他对哪个女生动过心,甚至有传闻说他是不是喜欢男人! 这群人一听说赵言齐要跟一舞成名的大一学妹打球,立刻开车过来围观。 安姩与赵言齐友好地握了握手,比赛也随之开始。 “砰砰砰……”网球砸在地面上的声音,在空中划出一条条优美的弧线,在两边来来回回的旋转。 赵言齐很厉害,比安姩的球技明显略胜一筹。 几轮下来,俩人都满头大汗,衣服后背都湿透了。 赵言齐连失去两个球,任菁菁立即欢呼起来,“小姩!你太棒了!” 全场观众席唯有任菁菁在为她摇旗呐喊,那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安姩打球不过是兴趣使然,赵言齐则不然,他可是专业选手,曾经代表学校在全国大学生网球大赛中一举夺魁。 在这种情形下,若是输给了安姩,那他这个社长可真是徒有其名了。 眼看着比分逐渐拉近,赵言齐开始剑走偏锋,安姩的许多球只要他不接,她就会失分,可他却偏偏要接起来,然后像戏弄老鼠的猫一样,故意将球打到离她很远的地方。 被人如此戏弄,安姩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球打在靠近线的边缘。 赵言齐失一分,然而,观众席上却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呐喊:“安姩出界!” 紧接着,许多人跟风站了起来,高喊:“出界!出界!” 一旁的任菁菁显得有些形单影只,但她却毫无惧色,叉着腰冲他们喊道:“谁说出界了?哪只狗眼看见了?” 场上的安姩听了她拐着弯骂人的话,无奈低笑。 观众席吵得热火朝天,赛场上亦然如此。 最后一轮,赵言齐犹如一位沉稳的猎手,先稳住球,不急于进攻,只是静静地守护着,消耗着安姩的体力,待到时机成熟,他迅猛发起进攻,又快又狠的扣杀,仿佛要将空气撕裂。 安姩深知胜利无望,但输也要输得漂亮,为了接住最后一球,她猛扑在地,在最后一刻,网球擦边过网,赵言齐以微弱优势险胜。 球馆的某个角落,站着一抹身长玉立的身影,安姩扑倒在地时,男人不由得往前走动了两步,清冷淡漠的眉宇间,尽是掩饰不住的担忧之色。 赵言齐抬手擦拭着额上的汗珠,然后缓缓走向安姩,“安姩,你的实力毋庸置疑,完全有资格参赛。” 他真诚地向她伸出手,以示友好。 安姩抬眸,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双手撑地爬了起来,拍去身上的灰尘,“谢谢。” 赵言齐默默地收回手臂,爽朗一笑,“你挺厉害的,我差点就输给你了。” 安姩眉梢微扬,“社长谦虚了。” “小姩!你太棒了!”任菁菁像一只欢快的小鸟,大喊着飞奔而来,给了安姩一个热情的熊抱。 “你差点就赢了学长诶!太牛了!虽败犹荣!” 赵言齐看着安姩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那你平时有时间练习吗?我们的练习时间都是统一固定的。” “练习时间是有的,但可能无法与你们一同训练。” “不一起练?那你……”赵言齐话还没说完,安姩便对他挥了挥手,“我还有事,先回去了,拜拜。” “诶,小姩,等等我。”任菁菁冲身后那群赵言齐的“粉丝们”做了个嘚瑟的鬼脸,随即小跑着追了出去。 “小姩,走,请你吃饭去。” 俩人所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门口的车辆,盛怀安正在车门边站着,这么远的距离,她都能清晰感受到他眼底的柔情。 “菁菁,今天可能不行哦,这样吧,过两天等我有空了立刻约你。” 任菁菁小嘴一瘪,“哼!你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安姩低笑着指了指门口方向。 任菁菁侧目望去,眉心猛地一跳,哇偶,她看见活的盛书记了。 “那个,那个,是小女子唐突了哈,你赶快去吧,别让人等急了,拜拜。” 安姩笑着挥了挥手,转身小跑到男人身旁,仰着头,“等很久了吧。” 盛怀安握住她的手,“上车说,外边儿冷。” 夕阳余晖下,左侧后方缓缓驶来一辆迈巴赫,车后座一双锐如鹰隼的黑眸,紧紧地盯着红旗车远去的方向。 …… 第34章 无论你在哪里 坐上车第一件事便是检查她的手臂和膝盖。 袖子被轻轻撩起,安姩下意识缩了缩。 “别动,我看看有没有擦伤。”男人面部线条紧绷,脸庞坚毅。 暗暗打量他的安姩纳罕,他怎么知道她扑倒在地的事?难不成他进去了? “还好没有伤口,只是有些泛红。”盛怀安松了一口气。 “我怎么没看到你?” “我能看见你就好。”男人帮她整理好衣袖,抬眸与她对视,“打得很棒。” “棒吗?都输了。”安姩低下了头。 “对方比你多打了很多年,大大小小参加过不少比赛,你差点就赢了他,这还不厉害吗?”盛怀安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声线温柔。 安姩定定地看着他的深邃瞳孔,眉眼弯弯,“竞争对手犹如过江之鲗,同志仍需努力!” “那安姩小同志,我很期待你未来赛场上的表现。” “我会加油的!” 像宣誓一般,安姩此刻居然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皆因盛怀安刚才的那番话语。 车子行驶得很快,没多久就到了御全山。 下车一接触到冷空气,安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旁的男人觉察到了,捏着她微凉的手,加快步伐。 进屋后,盛怀安拉着她上了二楼,“快去洗澡,刚出完一身汗,一冷一热容易感冒。” “我……” “换洗衣服我帮你拿,你先进去。” 安姩嘴角微扬,心中暗忖:他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么?怎么自己想什么他都能知道。 浴缸里很快放满了水,安姩将湿哒哒的衣服脱下,迫不及待躺了进去。 温热包裹住身体,舒服得喟叹出声,疲劳感好似瞬间烟消云散。 “叩叩叩……” “安姩,我给你送衣服进来。”盛怀安在听到浴室里的女孩回答了“好”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透明玻璃门后面,尽管只是匆匆一瞥,却叫人心魂荡漾。 那浴缸中的一抹莹白身影,散发着迷人的光泽,浓密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垂放于身前,若隐若现地挡住了一些春光。 放下衣服,男人快速转身离开。 他冷峻面容上的那丝慌乱,被安姩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是在害羞吗? 她自己反倒觉得稀松平常,毕竟,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被他看光,更何况,她也曾将他看了个精光…… 第30章 待她洗完出去时,正好碰到端着水杯上来的男人。 “刷牙了吗?”他问。 安姩看着他眨了眨眼,“还没呢。” “来,把这个喝了。”盛怀安将手中杯子递了过去。 安姩双手接过,闻了闻,清甜香扑鼻而来,“这是什么?” “马蹄甘蔗水,尝尝,温度刚刚好。” 听着就不错,安姩捧着杯子大口喝完,“好喝。” 她舔着嘴唇,下意识将杯子递还给回去。 盛怀安则满眼柔和地伸手接过,“你先回房睡,我待会儿还要去书房处理点事情。” “噢,好。” 安姩刷完牙,转身便走回了自己卧室,许是白天运动量过大的原因,她早已将昨晚答应陈姨的事情抛之脑后,钻进被窝便被来势汹汹的困意拉入梦乡。 奇怪,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五岁那年的车祸场景了。 睡到后半夜,安姩突然被热醒,而且床铺也变得异常拥挤,她想翻个身都困难。 她闭着眼,长腿一踢,轻松将薄被踢开,呼,凉快多了。 下一秒,被踢开的薄被又重新盖回到她身上,还被拉至胸口处。 安姩再踢,被子又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反复数次后,半梦半醒中的小姑娘终于觉察到了不对劲。 一双美眸骤然睁开,侧目看向身旁好似八爪鱼一样紧搂着自己的男人。 “你……” “想问我怎么在这里对吗?” 安姩愣愣地点头。 “我记得昨天有人跟我说过,怕我半夜需要帮忙,所以要睡一起才方便。”盛怀安说完后,眉眼含笑地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睡眼惺忪的小姑娘。 安姩只觉眉心一跳,抬手揉了揉额角,“不好意思,我给忘了。” “没关系,我记得就行,我会自己找上门来。”盛怀安说话的同时,又往安姩身旁凑了凑,旋即将下巴抵在她颈窝处,“无论你在哪里。” 最后这句话,好似世间至柔的轻羽,轻柔而缓慢地拂过她的心尖,激起层层涟漪。 安姩白皙小巧的脸颊上逐渐泛起红晕,青葱玉指轻轻覆盖在腰间那只宽大的手掌之上。 静谧漆黑里,男人规律的呼吸就在耳边响起,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是怎么回事? 她努力压抑着身体内的燥热之意,紧闭双眼,催促自己入眠。 许久后,仍无睡意,胸腔里那颗肆意躁动的心脏,好似在提醒她,别忍了,你睡不着的。 安姩手掌轻拍着男人的手背,似安抚地动作,只是不知是在哄谁入睡。 又是一夜,无梦的宁静笼罩着一切。 盛怀安伴着晨光醒来,他缓缓坐起身,替熟睡中的人儿掖好被角。 他静静地伫立在床边,温柔的目光仿佛是细腻的画笔,仔细地勾勒着她恬静的睡颜。 最后,他终究还是忍不住曲起手指,轻轻地刮了一下小姑娘的鼻梁,而后转身走出房间。 收拾好下楼,陈姨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盛书记,早上好。” “早上好。”盛怀安边走边卷起袖子,迈步走进厨房。 “书记您这是要给太太准备早餐吗?”陈姨站在一旁准备帮忙打打下手。 盛怀安轻声婉拒,“嗯,你去吃早餐吧,不用管这里。” “好的。”陈姨一脸姨母笑地走出厨房。 盛怀安端着做好的早餐出来时,安姩刚好从楼上下来。 “哇,好香,是给我的吗?”她语气轻快,快步走至餐桌前,目光紧盯刚端上来的“惊喜”,霎时间愣住。 不知是被热气熏到了眼睛,还是眼睛进了沙子,眼眶周围泛起了一圈水雾。 “你会做爆鱼面?” 男人挑眉,唇角噙着笑意,“待会儿尝尝,看看像不像你记忆中的味道。” 这是她小时候最爱吃的早餐,没有之一,自从被送来帝都后,便再也没有吃过,虽然这边有不少苏南那边的小馆,但总觉得差了那么一点儿味道。 她努力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本想对他道一声谢,可突然想起他曾多次提醒,不要对他说谢谢这句话,于是话到嘴边变成,“闻着就特别香,一定错不了。” “还很烫,晾一晾再吃,先吃点别的。”盛怀安轻挡住她正要摸上碗边缘的手。 安姩坐下后,视线终于舍得从面上挪开,抬眸发现男人身着正装,“你待会儿是要出门上班吗?” “嗯,今天会有些忙,可能会回来晚一些,晚饭不用等我。”盛怀安从厨房出来,抽出纸巾将手擦干。 安姩起身送他至大门口,看着那抹即将上车的颀长身影,她心尖有些触动。 “可以抱抱再走吗?” 盛怀安听到这话,嘴角微微上扬,转过身走向安姩,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搂入怀中。 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心里没由来地踏实。 “路上小心呀。”安姩抬头看着他。 “好。”盛怀安轻扶着她的肩头拉开距离,大拇指腹摩挲着她泛红的脸颊,“回去吃饭吧。” 安姩目送汽车远去后,转身回屋继续享用早餐。爆鱼面的滋味正如记忆中的那般美好,每一口都充满了熟悉的温暖。 …… 第35章 精神病院的男人 吃完早餐,安姩便跟沈教练约了今天下午的练球时间。 不巧,下午沈教练有点事赶不过来,所以练习地点稍有改变,从家附近的球馆更改为沈教练家附近的球馆。 所幸,仅此一回。 元铮送安姩到达约定地方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找个地方停车,然后在车上等太太忙完。 而是紧跟在太太身后,时刻保证她的人身安全。 有了上次松月楼事件的教训,他便自觉多了一份工作职责,那就是太太的临时保镖。 安姩走进球馆之前,回头看向元铮,“元秘书,您要不找个地方歇会儿?我打球可能得要一段时间。” “没事,我在旁边看您打球也是一种休息。” “好吧。”安姩耸了耸肩,不再劝说。 踏入球馆,沈教练小跑过来,紧握住安姩的手,满脸歉意地说道:“实在抱歉,单位突然有点急事,真怕赶不及过去。” “没关系的,我应该提前一天跟您约时间才对,今天也是太突然了。” 沈教练看了眼一旁的元铮,“瞧瞧,难怪盛书记这么宝贝你呢,说话都这么好听。” 安姩勾唇笑了笑。 “好了,不耽误时间了,咱们开始吧。” 安姩迅速脱下外套,手持球拍,踏上球场。 网球馆内人数寥寥,因此每一次的跑跃跳动,都如同鼓点般清脆响亮,整个球馆里面都是回声。 沈教练先是陪她过了几招,大概摸透她的一些路数和习性后,开始了循循善诱的教学。 不过,好在安姩聪明,一点就通,别人需要很努力去练习的招式,她是玩儿着玩儿着就会了。 球馆的门再次被推开,沈淮序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瞬间被正在奔跑、跳跃的安姩牢牢锁住,她自由甩动着马尾,浑身都散发着青春的活力与朝气。 柔和的光线恰好洒落在她半边身子上,光影随着她跑跃动作来回摇曳,仿佛上天特意为她点亮的聚光灯。 他曾说过,阳光好像格外偏爱这个姑娘。 “盛太太,你很有天赋啊,学习能力又强。休息会儿,咱们一会儿再继续。”沈教练将球拍放置在一旁,转身便看到场边多了个人。 “诶,淮序,你怎么来了?打球还是找我?” “姑姑。”沈淮序轻点颔首,“听说您在这边教课,好奇过来看看。” 听到这句“姑姑”,安姩神色一怔,目光在俩人身上扫了一圈,别说,还真有几分相似。 “安姩,好久不见。”沈淮序热情地挥了挥手,朝她走了过去。 安姩微笑,“沈学长,新年快乐。” “能让沈教练重出江湖的学员原来是你啊。”清秀冷傲的面容上有着惊讶之色。 “嗯,很意外吧。” “你们认识啊?”沈教练拿着水走过来,将其中一瓶递到安姩手上。 “认识不久。” “我们是校友。” 俩人异口同声地回答着。说完后又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笑意突然在三人之间蔓延开。 “那还真是有缘。”沈教练拧开瓶盖,轻啜一口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满脸笑意地看向自家侄儿,“淮序,你待会儿没其他要紧事吧?” “没有。” “那好,你陪盛太太打一局,我验验教学成果。” “盛太太”三个字在沈淮序耳畔轰然炸响。能让姑姑如此恭敬谦卑的,除了那个令人望而生畏的盛家,他实在想不出第二个。 那双清亮的桃花眼,此刻犹如被惊扰的湖面,蓄满了惊愕。他当然知道她结婚了,只是万万没有料到,她的另一半竟然会是盛书记。 第31章 原本心中还残存着一丝侥幸,准备奋力一搏,如今看来,倒不如识时务者为俊杰,能做朋友就已然是极好的了。 “淮序,你发什么呆呢?”沈教练的声音如同一把利剑,刺破了他的沉思。 沈淮序如梦初醒,“没,没什么,那开始吧。” 安姩立刻拿起球拍站到场地一侧,做好了接球准备。 沈淮序发球,球速很快,但安姩轻松接住并回击,两人你来我往,难分胜负。 元铮在一旁看着,眼神始终锁定在安姩身上,以防任何危险靠近。 打着打着,沈淮序渐渐收起心中杂念,纯粹享受起这场比赛。 而安姩越打越兴奋,脸上带着自信笑容。最后一球,她大力扣杀,沈淮序没能接住。 “厉害啊。”沈淮序不吝称赞。 “谢谢,沈学长也很强。”安姩回应。 沈教练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盛太太进步很大。” 这时,安姩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清冷眉宇间立即蓄满笑意,接起来也是温柔地说着话。 柔美的侧颜,温和的声线,电话那头应该是盛书记吧。 沈淮序手握球拍,静静地站在一旁,他只觉心口仿佛被一块沉重的石头压住,闷得难受。 他的恋爱,尚未开始,便已结束。 …… 临安精神病院。 医院内的气氛非常凝重,即使有阳光照射进来,也无法化解这种压抑的氛围,似乎这里的每一寸空间都在被病痛所侵袭。 时不时有仪器声响和脚步声,打破这份令人窒息的沉寂。 安鹤青乘坐电梯来到三楼,推开其中一间病房门,门开瞬间,立刻用手捂住鼻子,拧着眉头走了进去。 病床上,蜷缩着一个面容憔悴的男人,然而,即便如此,仍能从他那如刀削般的轮廓中看出其曾经的俊朗不凡。 听到身后传来开门声响,男人立刻起身回头,待看清来人后,怒目圆睁,嘴里发出“啊啊啊”的痛苦声音,似杜鹃泣血,声声断肠。 他张牙舞爪地想要下地,可手上那沉重的铁链子却将他牢牢地困在床上,使他动弹不得半分。 他的气息微弱而颤抖,原本的俊逸模样早已被折磨得不复存在,如今只剩下一副痛苦不堪的躯壳。 “大哥,别激动啊,你好好坐着,我今天就是来陪你聊聊天的,咱哥俩儿好久没聊过了。”安鹤青掏出随身携带的纸巾,垫在窗台边的椅子上,反复垫了很多张,他才安心坐下。 病床上的男人如饿狼般死死盯着他,眼神里透着浓烈的杀意。 “有本事……你就关我一辈子,出去后,我一定会杀了你……”男人一边捶着脑袋,一边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那等你有机会出来,再放狠话也不迟。” 安鹤青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站了起来,慢慢走向病床,“大哥,你如今这副模样,当真是狼狈至极,你怕是做梦也想不到,当年那不可一世的人,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病床上的男人愤怒地挣扎着,锁链哐当作响。 “你以为你的玉书会来救你吗?哈哈,真是痴人说梦!可惜啊,她早已命丧黄泉,死状凄惨无比。”安鹤青此刻好似修罗一般,对着面前同父异母的大哥说着足够要他命的话。 男人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疯狂地摇头,双眸猩红如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不会的,玉玉,玉玉怎么会死……” 安鹤青看目的达到,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背后传来男人绝望的叫声,“杀了我,杀了我,为什么不杀了我啊!” 安鹤青顿了一下脚步,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只留下病床上充满仇恨的男人独自在黑暗压抑的病房中绝望悲鸣。 …… 第36章 我们合作 这天过后,病房里每天都会传出男人如受伤野兽般压抑的痛哭声,医生恼了便会想办法让他陷入昏睡。 出了医院,安鹤青并未回安家,而是驱车去了单位办公室。 春节期间,单位没什么人,值班人员仅有巢铎和小赵,原本摸鱼的下属,突然看见安鹤青阴沉着脸走了进来,立刻如弹簧般站起来问好。 安鹤青摆了摆手,目不斜视地走进办公室。 他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周围是死一般的沉寂。 此时,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打破了寂静。 安鹤青随意一瞥,荧幕上闪烁着陌生来电,本欲拒绝接听的他,却鬼使神差接了下来。 “哪位?” “安先生,是我,好久不见,不知道您现在方不方便出来喝一杯?” 对面一出声,安鹤青便知道是谁,裴康独子——裴樾舟。 “裴总找我什么事?”安鹤青松了松领结,转身走至窗台前。 “找安先生自然是有要事相商。相信您一定会感兴趣的。” “没空。”安鹤青冷冷拒绝。 正欲挂断电话时,对面却抛出了一句重磅炸弹般的话语,“我这里有一些关于您当年的一些视频资料,如果安先生不感兴趣的话,那我只能将它送给其他人了。” 视频资料?当年? 安鹤青的瞳孔骤然一缩,眉宇间瞬间涌起一股肃杀之气,“地址!” 电话里传来一声轻嗤,“牡丹园。” 挂断电话后,安鹤青愤怒地一挥手臂,口中大骂了一句国粹,办公桌上的物品全部散落在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办公室外的值班人员听到声音,吓得身上汗毛都根根竖起,他们手忙脚乱地将桌上的瓜子花生和手机迅速收了起来。 底下人员对上司的无名怒火可谓是谈虎色变。 安鹤青甩门而出,路过值班室时,停下脚步,转眸看向巢铎,“你,过来给我开车。” “好的。”巢铎立刻小跑车旁,点头弯腰地帮其打开车门。 在盛怀安面前极度谦卑的安鹤青,在其他地方却摆尽了架子。 黑色奥迪车很快就停在了牡丹园门店前。 一早便安排好的接应服务生,立刻引领安鹤青来到包厢。 进包厢之前甚至还有安检人员搜身,安鹤青眯了眯眼,看来这是场鸿门宴啊。 他一踏入包间,就看到裴樾舟似笑非笑地坐在那里,一旁还坐着一位姿色过人的女子。 “安先生,别来无恙啊,今日我带来了好酒,咱们可要不醉不归。” “视频在哪儿?”安鹤青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裴樾舟嘴角忽地一扬,随即悠然自得地晃动着酒杯,“别急,安先生,先请上座,小酌一杯,咱们边吃边谈。” 安鹤青强压着心头的怒火,缓缓落座。 他心中纵然有万般不满,也知晓此刻的处境,此地是他人的地盘,对方可是黑白通吃的狠角色。 说不定在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早已埋伏好了冷面猎手,那黑漆漆的枪口,正死死地瞄准着他的脑门。 “欢欢,去给安先生倒杯酒。” 阮欢欢闻声而动,即刻拿起酒瓶移步至安鹤青身侧,娇声说道:“安先生,久仰您的大名,今日得见,真是名不虚传,那些报导还是太过保守了。” 浓郁醇厚的白酒香气,嫋嫋飘散而来。阮欢欢轻抬玉手,小心翼翼地端起酒杯递了过去,眼眸之中尽是风情万种。 安鹤青的神情毫无波澜,眼神也只在女人身上停留了一秒,随即冷哼一声,又将视线投放在裴樾舟身上,“我早已戒酒多年。” 在裴樾舟眼神的示意下,阮欢欢将酒杯轻放在他面前,然后回到自己位置上。 “戒酒?那可惜了,这么好的酒错过了可就没了。”裴樾舟自顾自端起来轻抿一口。 随即,他又转动圆桌,特意将那道灌汤黄鱼转到安鹤青面前,“那吃点儿菜,尝尝看我这里的厨子手艺如何。” 安鹤青见对方无动于衷,只能将话再次挑明,“裴总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不把话说明白,这里的水我都不敢喝一口。” 裴樾舟放下酒杯,缓缓开口:“其实,那些视频不过是你当年参加一场普通应酬的画面,但我知道,有人想借此大做文章。” 安鹤青眉头紧皱。 “我们可以合作,毕竟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哦?裴总不妨把话说明白,我不觉得我得罪过什么人,又何来的敌人?” 裴樾舟单手支颐,突然轻笑,笑得意味不明,“安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据我所知,你家二女儿安姩,好像是嫁到了盛家做媳妇儿吧。” “盛怀安好像对她还挺上心,你想借盛家扫清障碍,那你说,有没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对方将一军呢?” 听完裴樾舟的话,安鹤青眉头皱得很深,他说的不无道理,盛怀安从未将他放在眼里过。 就上次安薇瑶惹出的事端而言,他不但得不到盛怀安的照拂,还可能被他暗地里整死,不,他明面上就可以轻松将他整死。 第32章 在盛怀安眼里,他什么都不是。 裴樾舟见他面露迟疑,又说道:“我的提议,你可以好好考虑,我家老爷子结交的人脉也还算广,我们胜算很大的。” 安鹤青沉默片刻,就在裴樾舟以为他要答应的时候,他却突然站了起来,“我不会跟你合作,不管是谁想对付我,我都会正面应对。”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裴樾舟没想到他会这么决绝:“你就不怕身败名裂?” 安鹤青脚步不停,只丢下一句,“清者自清。” 走出牡丹园后,他深吸一口气,抬头望着逐渐暗沉的夜空,黑幕沉重地笼罩着大地,星星也仿佛被这份压抑吞噬,隐匿了光芒,只留下深邃而孤寂的黑暗,让人心生沉闷与窒息之感。 见到安鹤青出来,一直坐在车里等待的巢铎立刻下车,打开后座车门,恭敬候着。 安鹤青坐上车后,巢铎小心翼翼开口:“领导,您准备去哪儿?” “回单位。” “好的。” 本就焦躁不安的心态,在见完裴樾舟后,心绪更乱了,安鹤青此刻需要安静,绝对的安静。 只有冷静下来,他才能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是孤军奋战,还是寻找可靠的盟友? 这个问题他要好好考虑清楚,接下来的路,只要走错一步,等待他的将会是万劫不复。 包房内。 “裴总,你就这么让他走了?”阮欢欢不解。 裴樾舟慵懒地往后一靠,双腿交叠,手指轻敲击着桌面,“不急,给他点时间,他会主动找我的。” 言罢,他随即起身,拿起大衣外套,动作潇洒俐落,一边整理着衣袖,一边淡然开口:“这桌饭菜完全没动,叫底下员工过来一起分了,都给我吃完,不许浪费。” “好的。”阮欢欢轻声应道,目光却紧盯着即将走出包间的男人,“裴总……” 裴樾舟回头,眼神淡漠,“说。” 阮欢欢轻理耳后青丝,娇柔妩媚,“您的房子应该好久没人打扫了,我最近都有空。” “不用了,家里有阿姨。”男人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的女人望着那抹消失在拐角的身影,满目失落。 …… 第37章 新闻上的他 “哢哒”一声门锁脆响,大门被缓缓推开,安姩背着斜挎运动包走了进来。 正准备换鞋,听到声音的陈姨从厨房走了出来,“太太回来了,正好燕窝刚炖好,快趁热喝,这可是书记今天早上特意嘱咐过的。” “燕窝?” “是啊,您最近每天都是白天打球,晚上练舞的,确实是辛苦,书记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担心你的身体,于是叫我从今天开始,每天都要给你炖盏燕窝。” 陈姨兴致勃勃地说着,有种恨不能把盛书记早上临出门前交待炖燕窝的画面重播给她看。 “谢谢啊,那我先去洗个澡,一会儿再下来喝。” “好的,不着急,您慢慢来。” 上楼后,安姩快速洗了个战斗澡,又快速将头发吹干,心里有所惦念,干什么都会不自觉加快速度,收拾妥当后,踩着毛绒拖鞋下了楼。 她迫不及待拉开椅子入座,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吃着。 入口丝滑如绸,微弹即融,清润甘甜,满口生香。美味得让她不禁眯起了眼睛。 她一边吃着,一边漫不经心地刷着手机,流览器首页突然弹跳出新闻推荐,瞬间吸引住安姩的目光。 照片的背景是庄严肃穆、气势恢宏的大会议室,密密麻麻上百人参加。 在那照片中唯一人卓尔不群,将同类型的西装穿出与旁人截然不同的气质,他的背脊挺直如松,眉眼间尽是不怒自威的肃然之气。 发言间,他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温文尔雅从容不迫,字里行间却尽是压迫感,令人心生敬畏。 新闻内容简要介绍了本次会议的内容。 大致流览过后,安姩这才明白他为何最近如此忙碌。 每天早出晚归,常常是在半夜时分,她才感受到身后的温暖怀抱,知道是他回来了,而清晨一睁眼,他便又已出门。 退出时政新闻界面,网页下方紧跟着一条引人注目的标题,【不近女色的冷面书记疑似隐婚。】 出于好奇,点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盛怀安发言时轻抬手臂的照片,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格外耀眼。 当有胆大的记者提出疑问时,向来在记者人群面前不苟言笑的盛怀安,竟然破天荒地抿唇轻笑,他没有直面回答,却巧妙地将话题引回到了会议内容上。 这一八卦新闻的转播量比上面的时政新闻高出两倍之多。 底下更是有众多人留言,都在纷纷猜测这位书记夫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到底是哪家的千金有如此大的魅力,竟然能让冷面书记坠入凡尘。 安姩耐心地翻看着评论,尽是祝福的话语,看着看着,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甜美弧度。 文字的力量真的很强大,隔着荧幕都能感受到的善意。 看得太过于专注,以至于完全忽略了周遭的动静。 “看什么呢?”低沉温润的嗓音在耳畔突然响起。 熟悉的冷冽木质清香钻入鼻腔,安姩骤然回眸,笑意瞬间爬上眼尾,“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盛怀安脱下外衣,随意搭放在靠椅上,“忙完了,自然就回来得早,吃晚饭了吗?” “还没呢。”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他一边说一边解开袖扣,挽起袖子,摘下腕表放在桌上。 刚忙完回来,还没坐下歇息就要给她做饭吗? 安姩静静地凝视着他,眸光微闪,“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盛怀安抬眸,直视她,“我是你丈夫,你不麻烦我打算麻烦谁?” 安姩赶忙摇头,“不是,我是怕你太辛苦。” 她的关心,他很受用,嘴角不禁微微上扬,“没事,这点工作强度于我而言,不累的。给你做个沙拉?” “好呀。” 言罢,男人的视线落在餐桌的空碗上,“燕窝口感怎么样?还喜欢吗?” “很好喝。” “你喜欢就好。” 随后,厨房灯光亮起,盛怀安在里面忙碌起来,安姩则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单手支颐,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抹颀长身影。 锅碗瓢盆碰撞出来的声音清脆响亮,男人时而下蹲,时而弯腰,动作干净俐落,丝毫看不出腰扭伤的痕迹。 安姩眯了眯眸子,单手支颐的姿势转变为双手交握垂放于桌上,一副审视的模样。 男人端着做好的蔬菜沙拉走了出来,“虾仁要不要多一点?” 安姩抬眸,直直地望着他,唇角微勾,“你的腰……不痛了?” “还好,已经没那么痛了。”盛怀安左手放于后腰,面色如常,“多亏你每晚帮我按摩腰部,要不然可能会痛很久。” 安姩轻笑着点点头,也不拆穿他,伸手将沙拉挪至身前,“不痛就好。” 盛怀安拉开椅子坐下,安安静静地剥着虾,垂眸默默地笑着,心底暗自感叹,他的夫人真真是眼明心细,这么快就被她识破了。 用完餐,安姩率先洗漱完回了卧室。 待男人从浴室出来时,安姩正躺在床上跟人打字聊天,他极其自然地走过去,在她身旁侧躺下。 “怎么不批评我?”他问。 安姩指尖微顿,随即放下手机,侧过身子看着他,“为什么要批评你?” “我耍心眼子。为了得到你的关心。” 吃饭那会儿,安姩就有在心里想过,他会这么做的原因。 果然,和她猜想的差不多。但是亲耳听到他说出来,心底感受截然不同。 他说他想得到她的关心。 安姩只觉得一颗心隐隐飘了起来,眼角眉梢都不自觉弯起。 “和你同住一个卧室后,我好像都没有做噩梦了。” 男人悄然勾唇,“那我不用再回隔壁卧室了,对吗?” 望着他温情的眼眸,安姩心头微动,遵从本意,伸手抱住男人的腰身,贪婪地吸取着他身上的味道。 这一行动胜过千言万语。 突如其来的拥抱,险些将男人的心给融化。盛怀安用力将她抱紧,恨不得揉进血肉里。 …… “周校长那边的时间确定下来了吗?”车后座的裴樾舟薄唇轻启,双交叠垂放于小腹之上。 “确定下来了,明天下午三点,只是……”司机王强说到一半,突然欲言又止。 “继续说。” “只是地点定在校长办公室,需要您亲自前去拜访他……” 裴樾舟原本轻阖着的双眸缓缓睁开,冷嗤一声,“无妨,这种随风倒的墙头草,终有一天会被风给吹折。” 车辆缓缓驶入公司地下车库,裴樾舟迈着长腿下了车。刚走进公司大楼,就听到一阵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第33章 “听说这次和赵氏集团的合作,全靠咱们裴总力挽狂澜呢。” “是啊,这赵家公子还摆架子,真是过分。” 裴樾舟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径直走向电梯。 来到办公室后,秘书送进来一份档。裴樾舟翻开一看,神色冷峻,心中已有新的盘算。 …… 第38章 布局 第二天下午三点,裴樾舟准时出现在b大学周校长办公室。 校长满脸堆笑地迎接,心里却打着小算盘,这很有可能是金主啊。 “裴总,欢迎欢迎啊,来来来,您这边请。” 周校长客气地倒好茶水,“快开学了,实在是忙得抽不开身,本来应该是我去拜访裴总您的,这事情一多就给耽搁了,还辛苦您跑这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啊。” 裴樾舟挑了挑眉,静静地看着对方表演客套,“周校长言重了,在哪儿见都一样的,更何况我母亲曾经还在这边任教过。” 周校长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令堂许教授是位十分优秀的教师,直至今日,仍是我们众教师敬仰的楷模。” 他双手不自觉地搓动着,稍作停顿后,又继续说道:“裴总今天过来,想必也是关心学校的发展建设吧?” 裴樾舟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算是吧,听说贵校有个叫安姩的学生。” 周校长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有的有的,大一古典舞专业的翘楚,专业成绩出类拔萃,各方面皆表现卓越。” 裴樾舟悠然地抬起眼眸,望向窗外,视线恰好落在远处的体育馆,“你们学校的网球社办得不错,只可惜场地稍显局促。” 周校长原本还在脑海里搜刮关于安姩的基本资讯,准备吹捧一番,谁知话题突然跳转,他顿时怔愣了好几秒,反应过来后立刻点头附和。 “确实是啊,学校也一直在规划新的球馆,地方已经选好了,就在体育馆边上,只要资金到位,立刻就能动工。” “这钱我出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好像在说这顿饭我请了一样云淡风轻。 周校长眼睛一亮,激动地说道:“裴总真是慷慨大方,这可帮我们解决了大问题呀。” 裴樾舟也不废话,直接将合同放在桌上。 “周校长,我想我们之间的合作一定会非常愉快,您说是吧?”裴樾舟语气淡淡。 周校长看着合同上面那一长串的数字,眼珠子都瞪圆了,忙不迭地点头,“一定愉快!一定愉快!” 裴樾舟霍然起身,长指摸了摸袖口,垂眸低睨着面前人的贪婪模样,轻笑道:“那后期常联系,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送送您。”周校长赶忙起身,还未迈步,便被裴樾舟给抬手拒绝了。 他回头看了眼校长整洁如新的办公桌面,轻嗤道:“留步,周校长事务繁忙,还是节省些时间多为学校做点贡献吧。” 说完这句话,裴樾舟径直走出办公室。路过宣传栏时,他一眼便被学生风采那一栏,在舞台上大放异彩的安姩所吸引。 他驻足观看了好一会儿,随即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转身离开。 …… “过来抱抱。”盛怀安临上车之前,朝安姩张开双臂,声音蛊惑。 安姩完全经不住他这样的诱惑,不由自主大步朝他走去,抱进温暖的怀里。 “都抱了,不亲么?”头顶再次传来男人慵懒低沉的嗓音。 安姩只觉得心尖有些痒。 只是迟疑了几秒没有回应他,盛怀安故作失落,叹息出声,作势转身要走。 安姩一把将人拉住,葱白玉指攥紧他的行政夹克,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车上的楚瀚见此情形立刻转头装瞎。 看不见,看不见,他什么都看不见。 安姩有样学样,尖细的虎牙轻咬了一下男人的唇瓣,随后快速移开,笑盈盈地望着他。 盛怀安轻舔了一下被咬过的地方,“下次咬重点。” “嗯?为什么?” “这样别人才能知道我家的小猫儿不好惹。” 他的一句话,她的心跳如鹿乱撞。 “进屋吧,外边冷。”盛怀安又伸出长指轻抚过安姩红润的脸颊,随即转身上车离开。 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俩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安姩感觉自己此刻好似踩在云端,她怀揣着这份喜悦,转身踏入舞蹈房。 幸福使人膨胀,马上就要开学了,体重秤上的数字发出警告。 她这一练就是一下午,不知疲倦,头发,衣服早已汗湿了好几回。 轻缓柔和的音乐,突然被突兀的电话铃声打断。 安姩擦了擦手上的汗,拿起来一看,滑开接听,“喂,菁菁,怎么啦?” 任菁菁听着对面的声音带着点儿小喘息,不禁坏笑,“小姩,我不会打扰到你跟盛书记鸾凤和鸣了吧?” 安姩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忍不住想翻白眼,“想什么呢,青天白日的,我在跳舞呢。” “开玩笑开玩笑啦,哈哈……我说呢,给你发微信消息也没见你回,今天我生日,晚上出来吃饭,你别告诉我你忘了!” 生日?生日!她差点给忘了! 安姩一拍脑门,赶忙走出舞蹈室,故作镇定道:“怎么会呢,我记着呢,晚上六点,新荣记嘛,我马上收拾好出发过去。” 挂了电话,安姩直奔浴室,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收拾干净,拿好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快速出门。 “元秘书,咱们可不可以稍微快一点点?”安姩坐在车后座,时不时拿出手机看看时间。 正值晚高峰,路上会稍微有些堵,但其实对他们没什么影响,因为大家看到他们的车牌号,都会主动让行。 元铮:“太太,盛书记嘱咐过,万事安全第一。” “好吧。” 抵达新荣记已是半小时后,安姩一下车便看到身着漂亮小礼服的寿星正站在门口冲她招手。 “小姩,这里这里!” 安姩小跑过去,轻轻拥了她一下,随即满目惊艳地看着她,赞叹道:“你今天可真美啊。” “是吧,今天从头到脚都是我自己弄的哦,得意之作呢。”任菁菁撩了撩发丝,精致可爱的脸上洋溢着小傲娇。 安姩抿唇轻笑着,脸上梨涡浅显,随即将礼物递上,“生日快乐呀菁菁。” 这是她用自己攒的钱买的金镯子。 任菁菁捂住嘴,满眼欣喜,“哇,谢谢,我好喜欢。” “怎么在门口站着,快进来快进来,人都差不多到齐了。” 任夫人季如月款款而来,见自家女儿挽着朋友在门口聊天,便喊了一声,门口俩姑娘一齐回头。 “阿姨好。”安姩主动打招呼。 “诶,你好,小姩是吧,真漂亮。”任夫人又看向自家女儿,“崽崽,快带朋友进去坐,菜都上齐了。” 包房内,安姩落坐在寿星旁边,整个生日宴除了安姩,全都是带有血缘关系的亲戚。 安姩探着脑袋与菁菁咬耳朵,“你这是家宴对吧,我来会不会不合适?”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跟家人一样,我爸妈都知道你的。”说着,她突然歪着脑袋斜了安姩一眼,“怎的?不愿当我的异姓姐妹?” “怎么会!”安姩眼眸睁圆。 “那不就行了,乖乖吃饭,喏,你爱吃的黄鱼。”任菁菁夹了块鱼肉放进安姩的碗里。 “我一会儿吃完饭还有别的活动安排,你要不要去?” “我可能没时间,你知道的,我一分钟恨不得掰成两分钟来用。” “崽崽,别光顾着跟小姩说话,打扰人家吃饭了。” 在任夫人眼里,安姩是她理想中女儿的模样,乖巧懂事。现实中的女儿除了脸长得乖巧可爱以外,性子跟皮猴子没差,从小到大没少让她头疼。 季如月这么一说,边吃边咬耳朵的俩人立刻端正了身体。 吃完饭,又分了蛋糕,后面的娱乐活动就是年轻人的场子,长辈们纷纷提前离场。 安姩瞄了一眼时间,“菁菁,那你玩得尽兴些,我就先回去啦。” “好,你路上注意安全。” “拜拜。”安姩挥了挥手,转身上了车。 黑色奥迪缓缓融入车流之中,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 第39章 霍司律的艳遇 霄云俱乐部。 任家产业,酒店住宿,吃饭娱乐一应俱全。 任菁菁拉着表妹苏姝走了进去,直奔酒吧区。 里面装潢融合了古典与现代的设计美学,柔和光线透过雕花玻璃洒在磨光的大理石地面上,映出斑驳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熏木香,让人感到放松和舒适。 这家具乐部实行会员制,所以能进来的都是不差钱的主。 任菁菁挑了个位置极佳的卡座入座,又点了些价格不菲的酒水。 第34章 俩人各自摇晃着高脚杯,小心翼翼地啜饮着。两张稚嫩的面庞,却故作老成,仿佛是这里的常客。 “诶,姐,你快看那边。”苏姝推了推任菁菁的胳膊,“左后方三点钟方向有帅哥出没!” 这一推,力道过猛,酒水险些溅到菁菁的小礼服上。 她不悦地“啧”了一声,放下酒杯,嘴里嘟囔着回头望去,“这么激动干嘛?没见过男人……啊好帅……” 任菁菁的双眸立刻放光,嘴角亦是不由自主地上扬。 “是不是!”苏姝赶忙掏出口红,补了个妆,将本就露出半球的领口又往下拽了拽。 她刚一起身便被菁菁一把拽住,“你干嘛去?” 苏姝眨了眨眼,“当然是捞鱼,哦不,要联系方式去呀,这种极品要是错过了,我得好几天茶饭不思的!” “你给姐姐我坐下!小孩子家家凑什么热闹!”任菁菁用力将她按回座位,随即理了理裙摆造型,神色有些小傲娇,“姐姐去给你把姐夫带过来跟你问好。” 说完不等苏姝反应过来,立刻扭着纤腰朝男人卡座方向走去。 “小孩子家家?”苏姝指了指自己,“你就比我大两天而已!” 难得出来放松一次的霍司律,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小姑娘眼中的猎物。 任菁菁走到霍司律身旁,故意清了清嗓子,微微弯腰,让胸前的春光若隐若现。 “哈喽帅哥,一个人吗?” 霍司律抬眼,黑眸扫过女孩故意半露的春光,慢慢挑眉,“我看起来像半个人吗?” 走近看,男人的五官轮廓更加棱角分明,眼睫上扬,眼角微挑,英气逼人,衬衫领口松开的两颗扣子,更显禁欲。 菁菁神色一顿,随即轻笑,“你说话真幽默。” “介意我坐你旁边吗?”她指了指男人身旁的位置。 霍司律大拇指腹轻抚着食指上的戒指,目光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眼前的姑娘,礼貌地点点头,“你随意。” “谢谢。”任菁菁提着裙摆走过去,挨着他坐下。 她理了理头发,故意把长腿翘起,身子如同水蛇般扭出两道弯,展现自己的婀娜曲线。 这不得直接把他拿下。 她自信地勾起唇角,仿佛已经看到了男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场景。 霍司律目视前方,余光里却瞥见小姑娘在一旁快把自己扭成麻花了,“身上长虱子了?” 哈? “没有啊。”任菁菁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待回过味后,小脸闪过一抹不自在,但很快被她藏匿起来。 “帅哥,你有女朋友吗?”初生牛犊不怕虎,她就喜欢打直球。 霍司律转头看她,面容平淡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多大?” 任菁菁垂眸看了眼胸口,略作思索后开口:“35c……” 听完她的回答,霍司律眼角一抽,“我问的是年龄。” “19岁。”任菁菁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因为刚才的无脑回答觉得羞涩。 19?那不就是小屁孩儿! 霍司律看向她的目光不由得多了一分严厉,“小孩子少来酒吧,小心被人灌醉给卖了。” “你说得对,我一般不去酒吧,但这家具乐部是我家的。” 男人端酒杯地动作一顿,转眸看她,“任世荣的女儿。” 任菁菁挑了挑眉,“原来你认识我爸呀。” 霍司律轻哼一声,“都是生意场上的人。” 女孩儿眼珠一转,凑近了些,“那我们也算是有缘咯。” 男人往边上挪了挪,拉开一点距离,“别靠这么近,你爸没教你要跟男人保持距离吗?” 任菁菁毫不在意,笑嘻嘻道:“教过呀,还教我遇到喜欢的东西出手一定要快狠准,就跟做生意一样,好的商机不可多得,下手要快。” 霍司律放下酒杯,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你爸教得还挺全面。” “是吧,我现在就在严格执行他老人家的教诲,所以……帅哥你的联系方式是多少?” “没有。”他拒绝得干脆俐落。 “你没有电话吗?”任菁菁不气馁,继续追问。 “没有。” 好好好,果然极品就是如此难拿下哈,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本小姐的注意。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问不到联系方式,问名字总可以。 “叫我叔叔就行,我不介意。” 哈?叔?任菁菁差点惊得一个趔趄。 这男人真是油盐不进啊!小气!小气至极! “姐,大姨电话来催咱们回家了。”苏姝举着手机快步朝这边走来。 联系方式没要到,名字也没问出来,任菁菁十分不甘心。 人海茫茫,今天不产生点交集,这辈子可能都碰不到面。 眼见着苏姝要过来了,她当机立断,将自己的备用机塞到男人手里,“你不是没有联系方式吗?那我的手机暂时寄放在你这里,帮我保管好,先走了,拜拜。” 说完,她迅速转身,截下兴冲冲的苏姝,拽着她朝出口方向疾驰而去。 “诶你干嘛?我还没跟帅哥打招呼呢……” “打什么招呼,小孩子家家,赶紧回家去。” 霍司律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娇小身影,又垂眸看了眼手里的手机。 手机壳上那光屁股小新,正对着他做鬼脸,男人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 繁忙的十字路口,车流人影,都在等待着信号灯的变换。 奥迪车后座,女孩儿双眸轻阖,似在小憩。车窗外照射进来的光晕,恰似朦胧的薄纱,巧妙洒落在她卷翘的长睫之上。 信号灯变绿瞬间,候车长龙开始缓缓蠕动,大家都有条不紊地启动车辆,奔赴着各自要去的方向。 原本井然有序的路面,突然被一声轮胎与柏油马路面剧烈摩擦造成的刺耳鸣响,给彻底打乱了。 一辆黑色迈巴赫追尾上黑色奥迪,路过群众看清奥迪车牌号后,都在心底为迈巴赫车主默默点了根蜡烛。 安姩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惯性往前扑去,下一秒又被安全带拉了回来。 “太太,您没事吧?”元铮立即回头确定安姩是否安好。 “我没事。” “没事就好,您别下车,我来处理。” 元铮心下松了一口气,但脸色依旧阴沉,正准备开门下车骂人时,肇事车主已经站在车门边,满脸笑意…… 他甩门下车,忍着想骂人地冲动,“你丫会不会开车?” “真是对不住啊,我刚刚一时走神,没留意到前面的车,您看看需要怎么赔偿……” “你拿什么赔?”元铮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若是因为别人的过错而让他一朝回到解放前,他一定会暴走! “元秘书。”一道低沉男声从迈巴赫车后座悠悠传来。 …… 第40章 我不过生日的 车门打开,男人迈着长腿走了出来,是裴樾舟。 看清来人,元铮面色一怔,眼眸深处暗流涌动。 “抱歉,确实是我们的失误,这样吧,不管多少损失我都照单全收,另外再给您一份补偿,数字你来定。” 裴樾舟嘴角噙着笑意,眉眼间却极近冷淡,说完条件后,眼眸若有似无瞟向奥迪车后座。 元铮不动声色挡住他的视线,“裴总财大气粗,解决问题的方式都跟我们普通人不一样,我觉得还是交给员警处理最为合适,按照正常流程走就行。” 交警很快赶来,看清车牌后,面色有些僵硬。 元铮一眼看出了对方的局促,“你正常处理就好,不用有所顾忌。” 交警擦了擦额角,“诶,好的。” 简单了解情况,开始走流程查看双方证件并询问事情经过。 双方都很配合,处理结果很快便下来,裴樾舟承担全部责任。 事情解决完,元铮快速启动车子离开,裴樾舟深深看了一眼奥迪车远去的方向,眸底闪过一抹狠戾。 回到车上,司机王强疑惑道:“裴总,您今天这是何用意啊?” 裴樾舟揉了揉眉心,冷冷开口:“我做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过问了?” 王强立刻噤了声,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路况,额角隐有水渍流下。 想不到盛怀安如此宝贝这个姑娘,竟然让元铮时刻跟着她。 如此过度保护,未必是件好事,反倒是将自己的软肋暴露无遗,这无疑给了他人可乘之机啊。 想到这,裴樾舟紧蹙的眉头终是出现了一丝松动。 他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出去,对面很快接起,娇媚女声迅速传来,“裴总,您找我。” “雪莹,在家吗?”男人声极其淡然。 “在的,您现在要过来吗?”对面的声音显然有些激动,许是没控制好音量,声音有些尖锐。 裴樾舟皱着眉头将手机拿远了一点,“我现在过来,你有新任务了。” 第35章 说完立刻挂断电话,一秒不带犹豫。 “调头,去万国府。” “好的,裴总。” …… 盛怀安办公室里的灯还在亮着。 办公桌前的男人,衣着严谨一丝不苟,手里不停地翻阅着资料,眉头紧蹙,眸底隐有倦色。 寂静之下,座机电话恰逢其时响起,楚瀚迅速起身接听,“你好。” “楚秘书,我是贺政霖,我找盛书记汇报工作。” “好的,您稍等。” 楚瀚将听筒递了过去,“苏南贺政霖。” 盛怀安这才将目光从资料上移开,伸手接过听筒,轻抬手臂,楚瀚立刻退出办公室,轻轻带上门。 “政霖同志,初到苏南,工作是否还顺利?” 对面低笑两声,“多谢盛书记关心,一切顺利。” “顺利就好,工作进展如何了?” “都在您的预料之中,只有个别老同志性子烈,还需要做做思想工作。” “对待老同志要有耐心,要讲究方法。” 放下电话后,盛怀安靠在椅背上沉思。苏南的局势虽逐步可控,但他总有一种风雨欲来之感。 桌上手机“嗡嗡”震动了两声,他拿起一看。 清冷眉宇瞬间皱紧,霍然起身,拿起大衣外套,大步流星走出办公室。 “太太,您确定不要我帮忙吗?”陈姨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安姩忙碌的背影。 “需要帮忙我会叫你的,陈姨您先去休息吧。” “那您小心点儿。” “好。” 上次盛怀安给她做了爆鱼面,让她短暂地解了一下相思之苦。 于是她特意在网上学着做打卤面,陈姨说他爱吃面食。 从新荣记回来她便钻进了厨房。 做卤没有问题,就是这个面,她抻出来的像蚯蚓,还是那种贼胖的蚯蚓,粗细不一,卖相实在有些差强人意。 她只能默默祈祷待会儿的卤能够超常发挥,来弥补一下面条的缺陷。 晚上八点一刻,厨房隐约飘来香味,以防翻车,安姩提前尝了下味道。 味道比她想像中要好很多,她自认为是比较满意的。 此时,院子里传来汽车声,很快客厅门被推开,盛怀安走了进来,一边换鞋一边轻唤:“安姩,安姩。” “诶,我在这儿。”安姩左手举着勺子走了过去。 “回来了,你没吃饭吧,我给你做了打卤面,味道应该不错,你赶紧……” 话还未说完,安姩就被男人强势拉进怀里,力道之大,恨不得将她揉碎在自己的身体里。 “还好你没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低声呢喃好似在说给自己听。 盛怀安半弓着腰,将头深埋在她的脖颈处,能听得出他声音里的紧张。 安姩努力踮着脚尖,被他这么用力勒着,确实有些呼吸困难。 听完他的话,她瞬间明白了他为何会这样。 想来应该是元铮将汽车追尾事故上报他了。 他对她的担心,险些淹没了他的理智。 “面条再不吃就凉咯。”安姩轻拍了拍男人的背脊。 盛怀安这才扶着她的肩膀拉开了一点距离。 原本白皙的脸颊早已染上霞粉,可想而知他刚才抱得有多用力了。 “我先去洗手,马上下来。” “好。”安姩弯了弯眉眼。 洗完手,捧起凉水浇在脸上,刺骨的凉意能让大脑快速冷静下来。 在收到元铮消息的那一刻,他心下是慌的。 他知道,这是被苍蝇臭虫盯上了,而且对方这一举动,摆明了是在试探他的反应。 盛怀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拿起毛巾擦去脸上、发梢的水珠,旋即转身下楼。 他边走边整理着衬衣袖子,来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怎么想起来做打卤面?” “你给我做了爆鱼面,我也想为你做些什么,快尝尝。” 盛怀安看着她抿唇一笑,拿起筷子夹起面条的那一瞬,小脑好似萎缩了一下,这面……还挺粗,有点儿像耗子面。 他张嘴咬下一口,细嚼过后,忍不住称赞,“很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别致的打卤面,很有记忆点。” 安姩听完干笑两声,“呵呵,你可真会夸人。” 盛怀安认认真真的将面条吃完,随即抽出纸巾擦拭着嘴角。 “晚上去给朋友过生日了?” “嗯,菁菁生日,在新荣记吃的饭。” “下次你过生日,也可以请她过来。” 安姩突然变得沉默,她缓缓垂下眼眸,十指相握轻绞着,“我不过生日的。” 从五岁那年起,她就再也没有过过生日,她甚至讨厌自己的生日。 她的生日,妈妈的祭日。 那天于她而言,是无尽的黑暗,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那一天,她失去了一切。 “好,那我们不过。”盛怀安抬手将她垂落于侧脸的青丝撩拨至耳后,动作温柔又细致。 安姩抬眸看他,“你怎么不问问我原因?” 盛怀安轻握住她的手,满目柔情,“定然是让我们盛太太受了天大委屈的事,不用说,我不希望你一遍遍去回忆那些痛苦过往。” 安姩眸光微闪,抬起眼眸,直直地看进男人眼底。 她笑了笑,笑容很勉强,莹润眼眸却盛满哀伤,心头的酸胀破了口子,还未开口,两行清泪便如断了线的珍珠,缓缓滑落。 …… 第41章 千灯夜 盛怀安长指揩去她眼睑的泪,一双漂亮的眉眼红得令人心生怜爱。 他将安姩抱坐在腿上,手掌轻拍着她的后背,低低出声,“过去委屈你了。” 安姩心底的潮湿是那终年不散的阴霾,笼罩着她整个童年,直至今日。 一句“委屈你了”,轻易便刺破了安姩所有的坚强,她怔怔地望着他,无声哭泣。 从来没有人在意过她的委屈,忍隐惯了也就习惯了。 此刻的泪,是为5岁的只只而流,心疼她独自穿行于黑暗,一路跌跌撞撞长大成人;为85岁的安姩而哭,哭她这么多年受过的所有委屈。 她的哭声越来越大,从最初的默默抽泣,到后来的嚎啕大哭,像是要将这些年的委屈和心酸全部发泄出来。 安姩哭得伤心,盛怀安心疼地抱紧她,一遍又一遍地安抚。 她心底的创伤不是一朝一夕,三言两语就能够抚平的,此刻任何言语上的安抚都只会让她在情绪的旋涡中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只能通过转移注意力,让她跳脱出来。 “明天就元宵节了,我陪你一天好不好?晚上五点会有千灯会,你想不想去看看?” 盛怀安捋了捋她的头发,双手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下巴,“都成小花猫儿了。” 安姩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元宵节不用回老宅吗?” 盛怀安侧身从桌上抽了两张纸巾,指尖轻按住她的鼻翼两侧,“哼一下。” 安姩憋住气,用力一哼,鼻涕全部蹭在纸巾上了,盛怀安细致地帮她擦干净。 他这一套动作下来十分自然,像个老父亲一样。 倒是安姩有些不好意思了,从男人手上接过擦了鼻涕的纸巾,快速从他腿上站起来,“我去丢。” “老宅可以不回,我跟爸妈说一声就行,他们能理解我的工作。” “那外婆呢?” “外婆要是知道我是为了想和你单独过,她老人家会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那我都听你的。”她说。 那双红肿的眼眸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第二天上午,盛怀安陪着安姩在网球馆打了一上午的球。 安姩突然发觉,他的实力好像跟沈教练差不多,甚至教得更细致。 吃完午饭,盛怀安走进书房接了通电话,一个小时后才开门出来。 他看了一眼时间,推开卧室门,紧接着,里面传来一声惊呼,“啊!” 安姩紧裹着浴巾,正猫着腰在衣柜里翻找待会儿要穿的衣服。 看到她的那一刻,盛怀安先是一愣,幽邃黑眸瞥见白皙锁骨下方的一点起伏饱满,长腿笔直,似画中人。 男人滚了滚喉咙,随即轻笑着走过去,“需要帮忙吗?” “不用,我很快就好,你……要不要先回避一下?”安姩弯着眉眼看向他。 盛怀安打开另一边的衣柜,假意翻找自己要穿的衣服,“我也要换衣服的,要不你帮我选好,我去隔壁换。” 门关着,屋里光线有些暗,俩人对视而站,一屋子的暧昧。 安姩脸颊微微泛红,手指在一排衣服间划过,最后挑出一套休闲装递了过去。 “你平常都是穿正装,今天换个风格。” “好。” 盛怀安接过衣服,深深看了她一眼后转身离开。 待两人都收拾妥当,便出发前往千灯会。 第36章 “今天怎么是你亲自开车?”安姩坐在副驾驶好奇地问。 男人手握方向盘,唇角勾着轻笑,“他们今天都挺忙的。” 楚瀚和元铮正在办公室苦哈哈加班,秉承着“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的原则,坚守岗位。 安姩唇角无意识勾着,目光落向窗外,后视镜里有一辆黑色奥迪如影随形,紧跟着他们。 元宵佳节,很多人都开着车出来看灯会,车流大,道路不是那么通畅。 但他们的车却是例外,畅通无阻。 车子很快抵达目的地,盛怀安单手转动着方向盘,将车稳稳地停在路边。他又从车后座拿出口罩和鸭舌帽给自己戴好。 怕被人认出来,只能这样,从头到脚一身黑,只露出一双眼睛。 “走吧,边走边看。”盛怀安拉着她的手往灯火阑珊处走去。 安姩抿着唇,走在他身侧,抬眸悄悄看他。 这样装扮的他,还是头一次见,包裹得如此严实却依旧难掩清冷疏离之气。 果然,气质这东西就是天生自带的。 可能是她的目光太过于炽热,盛怀安回头,“怎么了?” 安姩感受着从他掌心里传来的热源,四目相对,扬起唇角,“有没有人说过你是天生的衣服架子。” 男人没有犹豫,“没有。” 确实没人说过,因为没人敢说。 “你长得很好看,五官精致又漂亮,身材也……也很好。” 听着她后面细若蚊吟的嗓音,脑海中不由得想起她推开浴室门,看见他全裸的场景。 盛怀安胸腔闷笑几声,低头看她。 街上人来人往,灯火璀璨,孩童欢笑,情侣依偎,热闹非凡。 盛怀安紧紧牵着安姩的手,生怕她被人群冲散。 道路两旁,各种造型精美的花灯令人目不暇接,栩栩如生的生肖灯,外形憨态可掬,仿佛下一秒就能跃动起来。 还有精致细腻的莲花灯,花瓣层层叠叠,透出淡淡的粉光,宛如池中仙子轻舞。 这里的每一盏灯都是匠人心血的结晶,承载着对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创新。 安姩兴奋地左顾右盼,拉着盛怀安穿梭于灯光之海,时不时回头与他对视。 她的笑脸在灯光的映照下更加纯真无邪,男人漂亮的眉眼也跟着弯起。 走到一盏巨大的莲花灯下,盛怀安停住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看看喜欢吗。” 安姩好奇地打开,里面是一条小巧的手链,上面坠着一颗月亮形状的紫水晶。 “真好看。”安姩欢喜地点着头。 “来,手给我。” 盛怀安轻轻拿起手链为她戴上,“希望你以后每天都要开心。” 不忧过往,不惧将来。 安姩抬起手腕,在灯光下晃了晃,水晶月亮闪烁着迷人光芒,似腕间银河。 “今天买的吗?” “不是,买了很久了,看到第一眼就觉得很适合你。” 他站在逆光的地方,看不见他口罩下的面部情绪,却能看到他微弯的眉眼,街边的灯光好似跑进了他的眼睛里,变成耀眼星光。 她张开双臂轻轻拥抱住他,“谢谢你。” 盛怀安愣了一下,随后嘴角上扬,低醇的声线响起,“怎么谢?” 他一边说一边摘下了口罩,顺带将帽檐压低,暗示的意味不言而喻。 …… 第42章 讨要甜蜜 安姩含笑看着他,心尖有些痒,踮起脚尖,拽住他的领口吻上男人的侧脸。 蜻蜓点水的吻,盛怀安显然不满足于此,一把箍住她后退的腰身,垂着眸,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怎么了?”安姩眉眼舒展,笑眸弯弯。 “回家记得补偿给我。” 低头在她耳边留下这句话,盛怀安又偏头看了眼周围,迅速戴上口罩,恢复到“蒙面侠”的状态。 “再逛一会儿,难得陪你出来一次。”盛怀安牵起她的手继续往前走着。 感受着掌心的温暖,安姩心里从未有过的宁静。 两人在热闹的灯火园里又逛了好一会儿,看见漂亮的小玩意儿,他都会给安姩买下来。 就比如此刻她手里举着的鱼灯笼。 五彩斑斓的鱼形灯笼设计得十分精巧,鱼鳍随风轻摆,鱼身光华流转,好似能随时跃出水面。 “为什么给我买这个?”安姩侧目望着一旁的男人,笑眼盈盈。 “别的小朋友有的,你也要有,你看,他们玩儿得多开心。”盛怀安指了指路上肆意奔跑的小孩儿。 听着这话,心底忍不住泛起一点甜,她握紧他的手,“你真好。”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时不时会有人驻足十米目送,无论男女,看到“黑衣人”身旁的女孩儿,眼底皆是惊艳之色。 有的甚至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想要上前搭讪,丝毫没把旁边的“黑衣人”放在眼里。 最后都被“黑衣人”冷漠疏离的气场给吓退。 安姩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手中灵动的鱼灯笼,盛怀安则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她。 “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面馆,我带你……”安姩话至中途,戛然而止,她凝视着男人那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面庞,缓缓开口:“我忘了,你应该不方便的。” “没关系,我可以看着你吃。”盛怀安轻柔地拉起她的手,“走吧。” 去往小面馆的路上需要路过小河边。 寒风凛凛,吹动河边枯柳,五彩斑斓的河面好似一面被打碎的镜子,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安姩深吸了一口夜间凉气,感觉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 她拉着盛怀安加快步伐,走上石拱桥时,寒风吹得她眯了眯眼,“小时候我常常一个人跑来这边。” 男人侧目静静地注视着她。 安姩手扶围栏,目光平静地注视远方,寒风惊扰了河面,波澜逐渐大了起来,深沉天幕之上玉盘高挂,残星寥寥。 “以前小不懂事,很喜欢一个人在小河边转悠,总让陌生路人担心……” “那现在呢?”男人握着她的手不由得收紧几分。 安姩微顿,垂眸淡笑,“现在不会了。” “走了。”盛怀安半搂着她的肩膀,准备迈步继续往前。 “好一副郎情妾意的甜蜜画面啊。” 嘲讽的声音自后方破空而来,安姩神色一顿,循声望去,在龙形灯笼旁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慕容萱? 安姩侧目看了盛怀安一眼,面色从容,随后便缄默不语地凝视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是不是很惊讶会在这里碰到我?” 慕容萱一身精致着装,迈着优雅步伐来到俩人身前,目光扫过紧牵在一起的手,清丽面容划过一丝阴狠。 被盛怀安拒绝后,她一直心绪烦躁,原本是出来这边散散心的,没曾想会撞见这一幕,这算不算老天有眼。 想到这,她脸上的笑容更甚,“看不出来你胆子还挺大,敢给盛怀安戴绿帽。” 听到这话,一旁的男人目光一顿,原本平淡无波的眼神瞬间凝聚成冰。 “你叫住我就是想说这个?”安姩戒备地盯着目光像毒蛇一样在自己身上打转的慕容萱。 “不然呢?”慕容萱轻蔑一笑,“安姩,你不觉得你这话说的很可笑吗?元宵佳节之夜,你不在盛家陪伴双亲,反而与别的男人出来厮混,若是此事传扬出去……” 她故作停顿,又斜睨了一眼旁边自始至终沉默不语的男人,“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藏头露尾,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她缓缓靠近安姩,“盛家儿媳元宵夜私会情郎,如此惊世骇俗的丑闻一旦曝光,你不妨猜猜会引发怎样的轩然大波?安家是否还能安然无恙?你又是否能活?不过,还得谢谢你啊,又重新给了我机会。” “机会?机会是好是坏我说了算。”盛怀安扯下口罩,脸色阴沉如霜。 看清鸭舌帽下男人的面容时,慕容萱眸子骤然睁大,面色肉眼可见的慌乱,“怀,怀安哥,怎么是你?”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的身份怎会允许他单独出行? “怎么不能是我?我陪我妻子出来看花灯,有什么问题吗?”男人冷漠肃然的声线里隐隐藏着薄怒。 慕容萱努力强装镇定,却依旧感觉一股冷意从背脊升腾而起,渐渐扩散到四肢。 “没,没问题,当然没问题,是我眼拙,没能认出你来。” “慕容小姐,胡言乱语,我是可以告你诽谤的,是嫌你父亲过得太舒服了吗?” “不,不是的,不是的,怀安哥,我……” “怀安哥”三个字听得盛怀安眉头紧蹙,他厉声打断,“我跟你没那么熟。” 慕容萱的额头早已沁出一层薄汗,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盛书记,对不起,是我眼拙,险些误会了盛太太,还请您见谅。” 第37章 尽管周围环境嘈杂喧闹,但她的这句“盛书记”还是引得不少人纷纷侧目,石拱桥周围开始渐渐围满人群。 原本隐秘在人群中的保镖,闻声迅速出动。 黑色帽檐之下,清冷如霜的目光从慕容萱身上一扫而过,声线亦是冷漠如冰,“好自为之。” 慕容萱看着二人远走的背影,脸上强装的镇定全然瓦解,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步伐飘忽地走进人群。 “我们回家吧。”安姩突然停下脚步,拉住盛怀安的手臂。 “不去面馆了么?”盛怀安侧目看她。 安姩摇头,“下次再去吧,今天有些晚了,面馆应该打烊了,而且我明天该返校了,得回去准备准备。” “好。” 回到御全山时夜已经很深了。 “你先去洗澡,我去书房打个电话。”盛怀安说完便转身走进书房。 待安姩洗完出来时,整个环境都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只有书房偶尔传来一点细微声响。 本想敲开书房门提醒他,她洗好了,他可以去洗了。想想还是算了,他在忙,还是先不打扰了。 于是,转身走进卧室,还未来得及开灯,身后的书房门也同时间打开,脚步声紧随而来。 安姩回眸,“你忙完了,可以去洗……唔——” 话还没说完,安姩就被一股力量按在墙边,贝齿被强势撬开,一瞬间,清冽木质香直侵肺腑。 男人的吻如暴风骤雨般袭来,紧紧地揽着她的腰,将她按向自己,吻得毫无章法,全是压抑许久的急躁与迫切,恨不得将她吞噬。 安姩对他的强势感到一阵心悸,心跳极速加快。 他疯狂地吮吸着女孩儿的柔软清甜,一分一毫都舍不得放开。 良久过后,盛怀安才恋恋不舍地拉开一点距离,额头相互抵住,昏暗灯光下,两人唇齿之间似有一根若隐若现的银丝。 “这是补偿给我的。”男人的暗哑嗓音里满是情欲。 他生怕她忘记,打完电话,便迫不及待地赶来,如饥似渴地讨要着属于他的甜蜜。 …… 第43章 禽兽一回 安姩被他亲得晕晕乎乎,眼神有些迷离,轻轻地“嗯”了一声。 盛怀安带着温度的大手忽地抓起她的手,缓缓探入自己的衬衣之中…… 指尖触碰到男人滚烫的肌肤,安姩吓得缩了一下。 “别怕。”盛怀安低哑出声,一呼一吸间全是少女的清香,他的鼻息愈发粗重起来。 即便安姩再怎么毫无经验,也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正在苦苦忍耐,好似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压抑而又炽热。 盛怀安微微抬头,垂眸低睨着她,字音低沉缱绻,“能不能帮帮我?” 这触及到安姩的知识盲区, 她抬起头,面容羞涩,声音娇软,“我要怎么帮?” 透过昏暗灯光望着轻咬唇瓣的女孩,看着她灵动又无辜的眼神,盛怀安忍不住低笑出声。 今天就禽兽一回吧。 他紧紧攥着她软若无骨的小手,顺着人鱼线缓缓往下移动…… 那方滚烫,惊得安姩眸子骤然睁圆,指尖不由自主地蜷起,不敢乱动。 男人低下头,灼热气息喷洒在耳后,字音很低很低,却带着丝丝蛊惑人心的味道,“就这样帮我,可以吗?” 听着他好听的低沉嗓音,耳蜗像是被羽毛轻拂过,大脑更是瞬间变得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能力,以至于完全忘记了回答。 盛怀安不紧不慢地又轻声唤了一声,“安姩。” “嗯?” “可以吗?” 明明嘴唇没有被堵住,安姩却感觉自己像是溺水之人,胸腔沉闷得好似被重石压住,心跳更是快得不像话,望见男人那幽深如渊的黑眸时,呼吸更是不由自主地停滞了。 “可,可是…我不会啊。”她小声说着。 盛怀安灼热的吻有一下没一下轻啄着她的脖颈,“没关系,我教你。” 还没等安姩做出回应,他已然开始了下一步的动作。 …… 静谧的卧室中只剩下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和心跳声。 单纯如白纸的姑娘,从未经历过这般事情,双颊绯红,羞涩地半推半就,笨拙地模仿着。 结束的时候,安姩下唇瓣都快咬出血来,小脸红扑扑的,手指微微颤抖,有些没缓过劲儿来。 她疑惑地瞥了一眼满脸餍足的男人,这种事,真的如此令人着迷吗? 看着眼前姑娘呆呆的模样,盛怀安捧着她的小脸,忍不住亲了又亲,“辛苦了,宝宝。” 这一声“宝宝”带着激情过后的缱绻,安姩的心都不禁漏跳了一拍。 男人抽出一旁的湿纸巾,认真地帮她擦拭着手指,“你先睡,我去洗澡。” “好。” 听着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想到刚才的事情,她的心就没办法平静下来。 紧闭着双眼,试图平息脸上的燥热,再睁眼时,盛怀安已经神清气爽地走了进来。 “睡不着?”沐浴过后的他,又恢复到往常清冷正经模样,好像刚才缠着她闷声喘息的人不是他一样。 “睡着了,很快就睡着了。”安姩紧闭着眼,侧过身,有些羞于与他对视。 盛怀安嘴角微微上扬,闷笑出声,随即,他就着她侧躺的姿势,轻搂着她的细腰,就这么睡下。 …… 万国府别墅内,裴樾舟慵懒地靠坐在沙发上,修长手指间夹着香烟,猩红点点正在缓缓燃烧。 “裴总,您的意思是想让我以转校生的身份入学到b大学古典舞专业?”阮雪莹端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面容带着疑惑。 男人微微颔首,“对。” “可是我跳舞并不好……” “我送你进去的目的,难道是为了让你学好专业的?” 阮雪莹眸光一顿,摇了摇头,“不是。” 裴樾舟弹了弹烟灰,猛吸了一口,嫋嫋烟雾如轻纱般从他的薄唇中缓缓溢出,朦胧了他清俊的面部轮廓。 “雪莹,不要总让我提醒你,摆正自己的位置,谨记自己的任务。”他的声音冰冷而又无情。 “明天我会派人送你过去报到,你今晚好好准备一下。”说完之后,长指按灭烟头,霍然起身往门口走去。 阮雪莹急忙起身,眷恋目光紧紧追随着男人的背影,“裴总,您今晚不留下来吗?” 裴樾舟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眉头微蹙,“明天把你脸上的浓妆卸干净点。”说完后扭头就走,毫无留恋。 别墅大门缓缓关闭,女孩儿的心却好似裂开了一道口子,无尽的酸涩如潮水般从那破碎的缝隙中喷涌而出。 这个男人,是给她和姐姐带来全新生活的人。 秋末冬初之时,孤儿院里堆满落叶,孩子们都在院里嬉闹,她和姐姐却在默默收拾着行李,园长说一会儿会有人来领她们回家。 家?她和姐姐将要有家了。 她依稀记得那天特别美,黄昏拨开云雾,霞光乍现,整个世界都被染成了暖黄的色调。 年轻男人突然闯入了她的视野,逆着光,俊逸的脸部轮廓清晰又模糊。 园长站在他的身侧,满脸笑容,“那个是姐姐阮欢欢,手里抱着小书包的是妹妹阮雪莹,她们俩都很乖很听话。” “你们愿意跟我回家吗?”裴樾舟低头凝视着她们,语气里特意压制着温和。 姐姐抿唇不语,只有妹妹甜甜地回答了句“好”。 第一次与裴樾舟对视,那双眼睛宛如深邃的湖泊,让小小的她一眼便沉沦其中,难以自拔,直至长大后,这份情愫如种子般在心底生根发芽,不小心便入了心。 当少女将心中的爱意倾泻而出时,得到的却是男人极致的冷漠,“雪莹,逾矩了,记清楚你的身份。” …… “确定不要我送你过去吗?”盛怀安大手轻扶着安姩的肩膀。 有了昨晚的亲密接触,他的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总想将她随身携带着。 “元秘书送我去就好啦,你去容易引起轰动,还是低调点好。”安姩低头整理著书包肩带,脸颊上的梨涡浅显。 “没关系的,我可以像昨晚一样,乔装打扮一下。”男人还想再争取一下。 安姩抿唇轻笑,推着他往门外走,“真的不用,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开学还要家长跟着。” 门口红旗国礼驾驶室内的楚瀚,如同雕塑般目不斜视地看着正前方,右边脸颊的唇角却控制不住高高扬起。 “那你报导完给我发消息。” “好。” “身上现金够不够?”盛怀安一边说一边掏出钱包。 安姩一把将他按住,“够了,无论是现金还是帐户余额。” “那……”男人头一回欲言又止。 安姩眉眼弯弯看着他,突然张开双臂轻轻拥抱住他,“上车吧,楚秘书等你很久了,我也该出发了。” 第38章 车上,楚瀚斗胆从后视镜瞄了后座男人一眼,那双清冷肃然的眸子,一见到安姩便会不自觉切换成柔情模式。 想来,是盛书记的爱情来了。 …… 第44章 新同学 黑色奥迪即将驶入校门之际,安姩提前轻拍了拍前排座椅,“元秘书,你就不用陪我进去了,你去忙你的事情吧。” “可是……”元铮面露难色。 “我会跟他说清楚,别担心。” “那太太您若有事情,随时与我联系。” “好。” 奥迪车前脚刚走,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驶来,稳稳停在校门口。 车门打开,上面下来一位容貌清丽的女孩,黑长直发披肩,个子高挑,身材凹凸有致。 安姩的目光只在对方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秒,然后迅速移开,拿出手机给盛怀安发了条消息。 【我已抵达校园,你安心工作。】文字后面附带一个亲亲表情。 对方很快回复,【宝宝,好乖。】 安姩垂眸看着荧幕上的“宝宝”二字,脸颊一热,不由自主又想起昨晚他难缠的模样。 声音低沉温柔又缱绻,一边喘气一边轻唤她宝宝,好似叫上瘾了一般。 “同学,你好呀。” 刚从迈巴赫上下来的女孩儿,快步走至安姩身旁,笑容甜美。 回过神的安姩赶忙收起手机,侧过身礼貌地点了点头,“你好,有事吗?” “请问一下,明德楼怎么走?我是新来的转校生,对学校还不太熟。” “我正要去这里,一起走吧。” “哇,那真是太好了,多谢你啦。”女孩难掩激动之情,雀跃上前,下意识想要挽住安姩的胳膊。 然而,下一秒,安姩巧妙地避开了对方的亲近之举。她向来不习惯与陌生人过于亲昵,更何况是初次相见之人,多聊两句她都会心生戒备。 “不客气。”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女孩儿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不停地四处张望。 并且,一路上她都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说个不停,反观安姩则是十分安静,无论对方说些什么,都只是报以淡淡的微笑。 临近明德楼时,女孩儿突然侧目看着安姩,“哦,对了,差点儿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阮雪莹,你呢?” “安姩。” “哇,你的名字好好听,我好喜欢,不像我的名字,朴实无华,略显土气。” 嗯?安姩不自然地扯了扯唇角,“还好吧。” “小姩,你多大了呀?”问题如连珠炮般一个接一个地抛来。 小姩?这才刚认识,就如此亲昵地称呼她为小姩?! 安姩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抬手指向前面的大楼,淡然地跳过对方的问题,“前面就是明德楼了。” 阮雪莹敏锐地觉察到她的警惕,深沉的眸底闪过一抹欣赏之色,然而,下一秒又立即恢复到之前那副天真烂漫的模样,“还好有你带路,不然我自己肯定找不到方向。” 来到明德楼下,安姩低着头迈步走上台阶,身后突然传来阮雪莹略显俏皮的声线:“舟舟哥,你怎么来学校了?是特意来看我的吗?” 安姩闻声抬眸,只见一袭黑色西服的裴樾舟正迈步走下台阶,乍一看还以为是卖保险的。 “来找你们校长谈合作。”男人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眸光却是直直看向右下方的安姩。 阮雪莹小跑至男人身旁,双手挽住他的胳膊,娇声问道:“那你现在就要回去了么?” “嗯,在学校和同学好好相处。”说话间,男人悄无声息地抽回自己的手臂,那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自始至终都未看女孩儿一眼。 “雪莹,这位是你新交的朋友吗?怎么不介绍一下?” 阮雪莹垂眸看着空荡的腕间,愣神片刻,听到男人的声音又赶忙回应,“哦对,她叫安姩,我们在学校门口偶然相遇,又恰好同路,便一同过来了。” “安姩。”男人薄凉唇瓣轻动,好似在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随即勾唇一笑,同时伸出左手以示友好。 “谢谢你带我妹妹过来,她是个路痴,很容易迷路。” 安姩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印象中好像在哪儿看过这张脸,有点印象,但不多。 她直接无视男人伸出来的手掌,只是礼貌地轻点颔首,“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你们聊,我先进去了。” 言罢,她快步走进大楼,来到二楼办公室。 “叩叩叩……” “进来。” 安姩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唐老师,您找我?” 唐希芸盖好笔帽,抬眸看向她,“诶,安姩,你来得正好,待会儿有一个新同学会转来咱们班,你到时候就负责带带她。” 新同学?带带?怎么带?老师口中的新同学不会就是阮雪莹吧?! 想到这,安姩只感觉右眼皮直跳。 “老师我……”不行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清脆的女声打断。 “唐老师好。”办公室门被直接推开,阮雪莹探着脑袋走了进来。 看到安姩时,她面色一喜,激动道:“小姩,你也是来找唐老师的吗?不会吧,咱俩一个班诶。” 安姩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呵呵,是啊,真巧啊。” 唐希芸抬了抬眼镜,笑道:“你看,有缘人自会相见,我还没有告诉你今天找你过来的目的,你就已经提前认识她了,多有缘。” “好了,要交待的已经交待清楚了,安姩,你可以先忙你的去了。”唐希芸又对阮雪莹招了招手,“雪莹,你过来这边填写一下资料。” …… “什么?唐老师让你带新同学?”任菁菁突然拔高音量,粗犷的烟嗓很快就吸引来很多顾客的侧目,她又赶紧捂住嘴压低嗓音。 惊讶过后又很快恢复平静,用胳膊撞了撞安姩的肩膀,“老师现在就开始让你带新同学,将来毕业后,你很大可能就直接留校当老师啦。” “让我带新同学没问题,就是……这位同学有些聒噪,话太密,让人应接不暇就很累。”安姩垂眸搅拌着咖啡。 “聒噪?”任菁菁突然来了兴趣,“这样,哪天我去会会她,帮你探探敌情。” “好啊。” “嗡嗡……”手机震动了两声。 安姩拿起来一看,眉眼忍不住弯了起来。 盛怀安:【开学还适应么?】 安姩:【适应的,你不忙吗?居然有空给我发消息。】捂嘴偷笑表情紧随其后。 盛怀安:【即便繁忙,喝水的时间总是有的,于此时隙关心你亦无不可。晚上我争取早些回去。】 安姩:【好,等你。】 一旁的菁菁满脸幽怨地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某人,娇嗔道:“喂喂喂,我说小姩同学,注意一下你的嘴角啊,都快咧到耳朵根儿了。” 安姩立刻收起手机,但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怎么啦?谁惹你不高兴了?” “唉,没谁惹我,是我自己自讨没趣,热脸贴冷屁股还被人家给嫌弃了。” “说来听听。”安姩将面前的抹茶味儿蛋糕往前推了推。 菁菁一声长叹后,花费了两分钟,将她这两天的糟心事儿大致说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长这么大第一次主动,结果被人嫌弃了。”她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捂着心口扑进安姩怀里,“奴家心里苦啊,小姩。” “别气馁嘛,缘分天注定,既然那人认识你爸爸,那你们还会再见面的几率很大的。” “或者说去问问你爸爸,说不定他有印象呢,总好过你在这里自怨自艾。” “对啊!”菁菁猛地坐直了身体,“我直接去问我爸不就好了!” 原本还阴雨连绵的小脸,瞬间放晴,轻快得像只小鸟往外飞奔,“我得先走了哈,十万火急!成功了请你吃饭!” “好,等你好消息。” …… 第45章 装醉 立春过后,阳光不再像冬日里那般吝啬,而是变得慷慨而明媚,金色光芒穿透稀疏的云层,给每一寸土地都镀上一层金黄。 学校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宾利,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随意搭放在车窗上,指尖夹着一根香烟,那一点猩红在徐徐微风中忽明忽暗。 这时,车厢内响起悠扬电话铃声。 安颂阳看了眼荧幕上跳动的名字,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 于是,想也没想直接挂断,又将手机调成静音,扔到一边不再理会。 清俊的面容上,阴郁之色如同乌云密布,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安姩了,知道今天她开学,特意来这边等她。 唇间溢出的白色烟雾逐渐消散,按灭烟头,准备启动车辆离开时,余光里走过一道娉婷身影。 眸光微闪,终于看见了日思夜想的人。 第39章 她永远都是这样,不用任何装扮,随意往那儿一站就很漂亮,让人挪不开眼。 长裙摇曳,发丝随风,步伐从容,不疾不徐,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心弦上。 微垂着眼眸正边走边整理着自己的袖口,及腰长发随着步履轻晃,像是要晃进人心里去。 沉闷许久的心脏,此刻泛起层层涟漪,清晰有力地活跃起来。 单是这么远远地看着她,他就欢喜得如痴如醉。 然而,人性往往是贪婪的,欲壑难填。 安姩并未留意到宾利车内的男人,才走几步,便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 “小姩。” 安颂阳不知何时下的车,正大步流星朝她走来。 安姩看清来人后,心头一震,二话不说转身便跑。 “等等,小姩,你跑什么?”安颂阳大跨步追了上去,一把拽她的手腕,“为什么跑?躲着我?” 他原本炽热的目光,因这一举动而蒙上了一层阴郁。 安姩用力挣脱开他的禁锢,满眼戒备地看着他,“你来这里做什么?你亲妹妹早就毕业了,你来错地方了。” 清澈明亮的眼眸满是抗拒之意,皆是针对他的。 “你也是我的妹妹,我是专程来看你的!” 安姩闭了闭眼,轻叹一声,她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他产生任何争执或肢体冲突,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她扬起一抹标准的微笑,“哥哥说得是,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自己也是你的妹妹呢,见谅啊,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 听着她刻意说的这些气人的话,安颂阳心中的情绪竟莫名地好了起来。 他紧紧凝视着她,咽了咽喉,随即缓缓开口:“你想离婚吗?你想离开盛家吗?” 安姩有些没反应过来,“啊?” 见她愣在原地,他以为她听进去了,便继续说道:“离婚后你想去哪里都行,更不用回安家,天高海阔任你翱翔……” “打住!我为什么要离婚?你不会又是来当你妹妹说客的吧?” 安颂阳听到这话,只当她还是在生以前的气,故意搪塞自己。 “你不要怕,我会想办法带你离开。” 不是,他脑子确定没问题吗? 安姩警惕地后退两步,与他保持着一定安全距离,“哥,我现在可是盛太太,出门在外说话还请三思,不要逞一时嘴快而招来无妄之灾。” “小姩,你不想走吗?” “不想。” “你,你该不会喜欢上那个人了吧?” 安姩微顿,只是一刹那,脑袋里想到的全是盛怀安的种种好。 “他是我丈夫,我喜欢他有什么问题吗?” 安颂阳抿凝视着她,满眼不甘,至于在不甘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那个人你真的了解他吗?他比你年长那么多,你所喜欢的,你所认为好的,都不过是他想让你看到的表像罢了,你别犯傻!” 安姩波澜不惊地看着他,淡淡叹息一声,“我谢谢你今天特意跑来看我,我的生活是福还是祸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他好不好,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不需要你来教我,更不需要你来为我忧心。” “好了,该说也都说完了,我老公也快来接我了,你要乐意在这边待着的话,我没意见,你随意。” 说完,安姩转身就要走,手臂却蓦地再次被人拉上。 “别碰我!”安姩疯狂地甩着手臂,就好似刚才碰的人是有传染病一样。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转瞬即逝,眸色迅速恢复平静,他再次迈步上前,紧紧拽着女孩儿的手腕,朝着宾利车走去。 “跟我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不去!你给我放手,安颂阳你给我放手!”安姩用尖细的指甲狠狠掐住男人手腕上的皮肉,深深的血痕瞬间出现。 疼痛让他下意识松开了手掌,就是现在,安姩趁机奋力抽回手臂,没命似的狂奔,往马路边跑。 十字路口有交警在巡逻,她记得。 安颂阳好似着了魔一般,看见她玩儿命的逃离自己,一瞬间被郁气冲昏了头脑,拔腿追了上去。 只可惜,还未跑两步,便看见一辆红旗国礼急停在路边。 后座车门打开,盛怀安迈着长腿而下,张开双臂,稳稳接住猛扑过来的安姩。 长臂收紧,将女孩儿揽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背脊,嗓音沉冷,“不怕。” 凌冽肃杀的目光却一直定在安颂阳身上。 盛怀安垂眸看了一眼怀中被吓坏了的女孩儿,指腹带走她眼尾的一点水痕,淡然掀唇,“我们回家。” 绿灯亮起,红旗国礼缓缓驶离。 望着车辆远去的方向,安颂阳久久没有眨眼,漆黑眸底一片晦涩。 坐进车里,盛怀安就开始检查她的胳膊和双腿。 “有没有受伤?” 安姩摇头,“没有,他没我反应快,我还掐了他一下。” “小腿翻腾得还挺快。”盛怀安抽出湿纸巾,小心翼翼地给她擦拭着双手,擦完这只换那只。 “你喝酒了吗?”男人的耳尖和脖颈处的肤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嗯,只喝了一点儿。” 楚瀚突然出声,“太太,盛书记今晚本来有个饭局,为了早些回来见您,自罚了三杯,白的。” “楚瀚,少说话,专心做事。”盛怀安头一次面带笑意说着批评下属的话。 安姩静静地看着他,拽过他的手掌放在手心,随即伸出食指在他的掌心写字。 每写完一个,男人墨色黑眸便幽深一分。 车子到达御全山,盛怀安是被安姩搀扶着回到屋内客厅的。 楚瀚站在门口直挠头,心中暗自嘀咕:盛书记这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啊?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下车就如那被抽走了脊梁骨的软体动物,还非得太太扶着。 “你在这儿坐会儿,我去给你熬点醒酒汤。” 安姩刚想转身,手腕处突然被用力一拉,她重心不稳跌落进男人怀里。 盛怀安双手紧揽着她的后背,目光灼灼,“别动,抱会儿。” 他的臂力很大,几乎是将安姩按在怀里。 “你不喝醒酒汤吗?宿醉明天起来该难受了。” 盛怀安突然轻笑出声,胸腔闷闷震动起来,他将下巴搁置在她的颈窝处,声音沉哑,“我知道一个醒酒的妙法,要不要试试?” “什么方法?”安姩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他,一眨不眨。 “想学吗?” 安姩乖巧点头,“想。” “好,跟我来。”男人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轻笑,好似那狡猾的大灰狼,拉着小白兔一步一步走进卧室圈套。 …… 第46章 讨人厌的电话 “来浴室做什么?”安姩侧目而视,看着紧牵着自己的男人,大大的眼睛里满满的疑惑。 不是说来学醒酒的方法么?洗澡可以醒酒吗? 走进浴室,盛怀安立刻关上门,随即又将浴缸里的水阀打开。 潺潺流水声作为背景,男人居高临下凝视着她,湿润的指尖捋了捋她耳边的青丝,动作很温柔,惹得安姩一阵颤栗。 “醒酒方法是?”已入狼窝的小姑娘心里还在惦记着老男人的信口胡诌。 盛怀安唇角勾起一点笑意,目光柔和得好似能滴出水来,“别着急,马上告诉你。”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过去,要帮她脱衣服。 安姩心中一惊,顿时明白过来,下意识揪着自己的领口,“你,你你要洗澡的话,我还是先回避一下比较好了,我怕你不自在。” 怕他不自在? 盛怀安眉峰微扬,字音低醇,“不用回避,我的身子早就被你看光了,不是吗?而且,昨天你还夸我手感好,怎么,就忘了吗?你还说一个手……唔——” 安姩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娇羞难耐,情急之下直接上手捂住男人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盛怀安漂亮的凤眸里笑意盈盈,少女掌间的清香直钻鼻腔,他趁机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她的掌心。 惊得安姩如触电般猛地收回手臂,脸颊好似红透的苹果一般。 “别害羞,以后这种事情会常有的。”男人唇角始终噙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啊?”安姩抬头看他,眸光清澈如水,一副小白兔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她一口吞下。 男人直视着她的眼睛,深邃眸光像是要将她吸入其中,手上动作也在悄无声息地加快…… 待安姩反应过来时,自己早已光溜溜。 衣服呢???? “啊——”无处躲避的安姩只能猛扑进男人怀里,紧紧抱住他,用对方宽阔的身躯遮挡住胸前的大片春光。 盛怀安呼吸一滞,喉头微滚,耳尖越来越红,单手搂住她的后腰按向自己。 另一只手开始不紧不慢地解着自己的衬衣纽扣,动作优雅而又从容,好似在给怀里的小姑娘足够的时间来做好心理准备。 第40章 他脱衣服很快,三两下便将自己剥了个干净。 两人赤诚相见,男人滚烫如铁的身躯紧贴着安姩,烫得她直往后缩。 只可惜,后腰那只大手宛如铁钳,死死地箍住她,动弹不得半分。 安姩眉心猛地一跳,此情此景,怎么跟一开始做的梦那么像? 男人将她困于胸前,清冽木质香乱了她的心神…… “你,你根本没醉,分明是故意骗我进来。”安姩小声控诉着。 盛怀安有一下没一下亲吻着她耳垂,轻揉慢捻,像是挑逗,温情的细吻慢慢变得热切起来。 湿润的舌尖在她细腻的肌肤上流连忘返,从耳后转移至白皙嫩滑的锁骨位置,酥麻之感好似电流,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安姩有些受不住他的热情,微微挣扎着,结果只是腰间的手臂越箍越紧。 盛怀安胸腔闷闷震动两下,低沉轻笑随之传来,“没骗你,我是醉了,只不过,醉的不是酒。” “而是你……”最后一个字音随着深吻一同消散在唇瓣之间。 唇齿失防,呼吸缠绕,安姩很快就在他的攻势下溃不成军。 男人轻揉着她的腰肢,低声细语:“不怕,只是帮帮我,不会要你……” 说完,一把抱起她走进浴缸,水立刻倾泄出来,哗啦啦将整个地面晕湿,动静大得感觉楼下都能听见。 浴缸里,盛怀安反而很是淡定,只是认真地给她搓着身子,从锁骨到脚趾,动作轻柔又细致,好似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宝。 洗完后又用大浴巾将她包裹着抱回卧室。 安姩有一刹那的恍惚,就这样?这就算是帮他了吗? 正当她以为这一切已经结束,准备安然入眠时,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悠悠传来。 “我的服务,你还满意吗?” “嗯,满意。” “好,那该换你了,宝宝……” 安姩心头一紧,果然没结束,又跟昨晚一样吗? 生理本能觉得指尖发酸,心跳逐渐加快。 男人长臂一伸,将平躺着的小姑娘揽入怀中,抱着她侧躺过来,背对着自己。 灼热气息喷洒在耳后,指尖若有似无地轻抚过她的长腿。 “并拢了。” 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兔只是乖乖照做。 “然后呢?”她小声问。 盛怀安闷笑出声,大力将她按进怀里,声音很低很低地跟她咬耳朵,“然后,就是我的事了。” 安姩听得云里雾里,当感受到后腰那如铁的物件时,身体仿佛被电流击中,霎时间绷紧。 “嗡嗡……”手机铃声不适时宜的响起。 盛怀安手上动作一顿,也仅仅是迟疑了须臾,便又继续着。 手机铃声却像是跟他们杠上了一般,在一旁的床头柜上疯狂震动着。 “要不,你还是先接电话吧,万一有急事找你呢。”安姩扭过头看着他。 某人强忍着即将喷发的欲望,咬着后槽牙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时,黑眸里的欲火瞬间被怒火吞噬。 “霍司律,你最好有天大的事情跟我说!” 电话那头的人却像是聋了一般,完全听不出其中的怒意,“盛书记,您这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我打电话找您当然是有重要的事情了。” “说!” “明天霍氏商业酒会……” “没空!你觉得我很闲是吗?”盛怀安此刻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夹带着炮弹。 “冷静,我知道大领导您不方便露面,所以我想问的是盛太太有没有时间过来玩一玩,我这边邀请的还有国家舞协的几位负责人,我想盛太太应该会感兴趣。” “你打电话来就为了说这件事情?” “对啊,这样才显得有诚意,当然了,我只给你打了电话,其他人都是发邀请函。” 盛怀安的脸色愈发阴沉…… “这才七点,我应该没有打扰到你和嫂子吧?”他还知道问一句。 男人深呼出一口浊气,强忍着温和开口:“我待会儿问问她愿不愿去,明天给你答覆!就这样!还有,以后能发消息就少给我打电话!” 挂断电话,将手机随意一扔,原本阴沉着的面容立刻切换成温柔缱绻的模样。 “宝宝久等了,我们继续。” 盛怀安轻轻掰过安姩的身子,热切的吻如雨点般,又一次封住了她的唇。 下一秒,左侧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悠扬的电话铃声好似一盆冷水,哗啦一声,无情地浇灭了某人刚刚燃起的热情。 “那个,不好意思啊,这回是我的电话……”安姩轻咬着嘴唇,满脸羞赧地戳了戳他。 男人窝在她的脖颈处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无奈一笑,“没事,去接吧。” 安姩赶忙坐起身,拿过手机一看,是任菁菁的电话,她清了清嗓子,按下接听。 “喂,怎么了?” “小姩!我可算知道那个大帅哥的名字了!他叫霍司律。”任菁菁兴奋得像只小麻雀,叽叽喳喳的声音差点冲破安姩的耳膜。 霍司律?安姩斜睨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只见他轻阖着眼眸,胸口起伏有些过大。 “多亏了我老爸,我不过是口头描述了一下他的模样和身材,他一下就说出了他的名字,还把照片和联系方式都给我了呢。” “多好呀,给你省了很多事。”安姩笑了笑。 “对了对了,霍氏明天有一个酒会,我爸要带我一块儿去,我一定要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然后装作不经意间与他偶遇,惊掉他的下巴!” “嗯,加油,看好你哦。”安姩开始有些心不在焉,眼神一直在关注身旁的男人。 “好啦好啦,我就是太高兴了,实在是按捺不住想跟你分享的心情,没打扰到你和盛书记吧?” 安姩无奈扶额,尬笑两声,“没呢,没其他事的话,你早点休息,睡好美容觉。” “哦对对对,美容觉,拜拜。” 安姩将手机放回原处,转过身慢慢躺下,往男人身上蹭了蹭。 …… 第47章 霍氏酒会 “睡着了吗?”安姩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 静谧的卧室里只剩下平缓的呼吸声。 两秒后,盛怀安如同一只蛰伏已久的猎豹,突然翻身,将小姑娘紧紧地压在身下。 眸光幽邃,长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侧脸,“不会再有电话打进来了吧。” “应该……不会吧。” “真想将手机扔远点儿。” 盛怀安一边埋怨一边低下头,轻吻住她,熄灭的热情瞬间点燃,只要沾染上她,他就好似一台永不停歇的永动机,热情永远不会熄灭。 大手肆意点火,安姩一个不小心嘤咛出声,反应过来后轻咬着唇,红着脸不敢睁眼。 “想去酒会玩儿吗?” 盛怀安问的同时,嘴上也没闲着,舌尖如同灵动的蛇,轻舔着她圆润的肩头。 安姩浑身颤栗着开口:“霍,霍氏酒会吗?” “嗯,你怎么知道?” “刚才菁菁电话里告诉我的。” “霍氏产业涉猎广泛,此次更是邀请了国家舞协的几位大师,你若有兴致可以去玩一下。” “我……啊——你干嘛咬我?”安姩推了推胸口处黑乎乎的脑袋。 男人轻笑,“抱歉,宝宝你太香了,我没忍住。” 如果只是普通的商业酒会,安姩可能不会感兴趣,但若是能借此良机结识那些卓越的老师,她自是求之不得。 “我一个人去吗?” “不怕,我会让元铮陪着你,当然霍司律也可以随你使唤。” “那你呢?”安姩虽然知道他肯定去不了,但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我不方便过去,酒会现场会有很多摄像头,你想我了,就站在摄像头底下招招手,我能看见。” “好,那我愿意去。”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盛怀安的动作逐渐大了起来,舌尖一路往下…… 关键时刻,那恼人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盛怀安重重地亲了一口嫩白的小腹,翻身坐起,拿过手机,他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往枪口上撞! 好啊,远在苏南的贺政霖! “有话快说!” 带着怒火的声音,吓得贺政霖立刻站直了身体,“盛书记,最近的工作进展需要向您汇报一下。” “明天上午再说!” “您一直在查的事情,发现了苗头。” 原本心浮气躁的男人,脸色立刻恢复到平静状态,“稍等,我一会儿给你回电话,先这样。” 盛怀安挂断电话,回过身看见蜷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的人儿,不禁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 “你先睡,我去书房处理一点事情。” “好。” 卧室门被轻轻合上,安姩这才松懈下来,脸颊上的燥热之意还未退散。 第41章 这人真是的,在她身上肆意点火,撩得她软了腰,动了情,自己却一副清风霁月的模样,甚至能迅速冷静下来去处理工作。 最后,安姩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更不知道盛怀安是什么时候回到卧室的。 清晨睁开眼便看到窗台边身长玉立的男人,看着他挺拔清隽的身影,垂眸整理着袖口,从头到脚都散发着规整冷峻的气息。 “醒了。”盛怀安迈步走至床边,俯身就要亲她。 安姩急忙捂住嘴,“没刷牙!” 男人低笑,“怕什么,我不嫌弃。” “可是我嫌弃我自己。” 男人故作沉思,缓缓开口:“那以后你是不是会嫌弃我有老头味儿?” 老头味儿? 老头? 味儿? 安姩微微一顿,随即如拨浪鼓般迅速摇头,“当然不会!” “你可以嫌弃所有人,唯独不能嫌弃自己,记住了。”盛怀安也不逗她了,曲指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唇角微微翘着一点弧度。 “下午放学后元铮会接你去做造型,有事给我打电话,没人接就打给楚瀚。” 安姩掀开被子站起身,“好。” “去洗漱,吃完早餐再去学校。”盛怀安看了一眼腕表,“我可能得先走了。” 安姩走上前张开双臂抱住他,“路上注意安全,工作顺利。” 垂眸睨着胸前毛绒绒的脑袋,盛怀安低头亲了亲,“去酒会,知道你的人肯定会想方设法巴结你,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你都不要怕,大大方方的就好。记住了,有摄像头的地方我就能看到你。” 安姩在他胸口蹭了蹭,“好,我记住了。” 红旗国礼稳稳行驶在路上。 “人都到齐了吗?” “到齐了,就等您过去了。” 盛怀安侧目看向车窗外,目光深远,随即拿出手机拨通霍司律的电话。 对面很快接起,“盛书记,有何吩咐?” “酒会现场的监控,我要随时看到安姩的即时情况。” “不是我说,您这也太宝贝了吧,搞得我压力很大啊。” “再废话就不去了。” “好好好,我闭嘴,您说了算。” 挂断电话,盛怀安轻阖起双眸,双手交叠放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在阳光下闪着细碎光芒。 学校舞蹈房内,一下课,安姩便背着包包往外冲。 “小姩,你去哪儿啊?我们一起去吃饭吧。”阮雪莹小跑着跟了上去。 安姩回头看了她一眼,脚步不停,“不了,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了。” “诶,你去哪儿啊?”待她喊出这句话时,安姩早已跑远。 阮雪莹盯着那抹轻盈曼妙的背影,眼神也从一开始的人畜无害变成晦涩难明。 酒会热闹非凡,霍氏集团作为国内外首屈一指的大集团,霍家更是商政结合的名门望族,此次大张旗鼓地举办酒会,前来捧场的名门贵胄自然多,不请自来者亦不在少数。 当然,伸手不打笑脸人,来者皆是座上宾。 任菁菁亲昵地挽着自家父亲的手走进大厅,她对这种酒会早已习以为常,商圈里的那些人际关系交际于她而言,实在是提不起丝毫兴趣。 此刻,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身影。 “崽崽,待会儿看到熟人记得叫人,嘴甜一点。”任世荣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低声嘱咐着。 任家也是高门大户,任总膝下仅此一女,自然是视若珍宝,因此,想要前来攀附结亲的人是数不胜数。 这不,一进会场,便有很多双眼睛注意到他们。 尤其是任菁菁的一袭纯白露肩长裙,长发盘起挽成一个发髻,露出纤细脖颈,白皙锁骨更是若隐若现,清新的少女气质,甜美而不失可爱。 “任总,别来无恙啊。”生意伙伴陆向东搂着妻子过来问好。 “陆总,一段时间不见,这黑头发是越来越多了。”任世荣拍了拍女儿,“菁菁,过来跟陆叔叔问好。” 四处张望的菁菁这才收回视线,扬起甜甜的招牌笑容,“陆叔叔好。” “你好你好,菁菁长这么大了,真漂亮,谈男朋友了没有啊?”陆向东笑眯眯地看着她。 他本人有一个儿子也在上大学,其心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快了快了。”菁菁此刻心思完全不在交际之上,回答问题也是敷衍了事,一双大眼睛正在四处观察搜寻。 快了? 两位长辈皆是一愣,尤其是任世荣,狐疑地看了女儿一眼,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快有女婿了? “霍总,总算见着您了。” 说话声音不大,霍总两个字任菁菁却听得清楚,她猛然回头,视线紧紧锁定在那抹颀长背影之上。 …… 第48章 旗袍美人 任菁菁撒开父亲的手臂,转身朝那抹身影走去。 刚迈腿便被父亲拽了回来,“干什么去?” “我看到一个朋友了,过去打个招呼。”话是对父亲说的,眼睛却是直勾勾望着霍司律的。 “哪个朋友?指给我看看。”任世荣顺着女儿的视线看过去,心下瞬间了然。 难怪啊,昨天一直缠着他问东问西,今日还破天荒主动提起要跟他来参加酒会,以往就是花钱请她来都得考虑再三的人。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霍总什么时候成你朋友了?” “哎呀爸,您再拉着我不让走,人家就走了,这事儿说来话长,等我回家再慢慢跟您解释哈。” 任菁菁瞅准时机,挣脱父亲的束缚,端着酒杯,摇曳着身姿走了过去,直愣愣冲着正在与霍司律交谈的眼镜男士甜甜地打着招呼。 “嗨,好久不见,你也在这儿呢。” 其实,这所谓的好久不见,压根就是子虚乌有。 眼镜男士略感诧异,但很快便接上话,“你好,你是?” “我是菁菁呀,任总的女儿,怎么你不记得我了吗?” 话至中途,任菁菁佯装不经意地转头,与霍司律的眼神对视的那一刹,故作惊讶道:“呀,霍叔,您也在这儿呢?真是太巧了!” 霍司律的眼眸平静如水,波澜不惊,“挺不巧的,这酒会是我举办的。” “哦,是嘛,那咱们还挺有缘分呢,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霍总,那您先忙,我回头再联系您。”一旁的眼镜男士非常识趣的离开。 “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为何不接?”任菁菁双臂抱在胸前,下巴高高扬起,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不是我的手机,我为什么要接?”霍司律言罢,转身便欲离去。 任菁菁被气得不轻,见他要走,急忙提起裙摆,快步跟上,“你这人真是小气!你看,你不告诉名字和联系方式,我不还是知道了么?” 霍司律停下脚步,微微侧身,“任小姐还真是执着得紧。” 任菁菁绕到他面前,“我看上的东西从来不会轻易放弃。” 男人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东西?” “哦不,不是东西。” “你说我不是东西?” “不是不是,我没说你不是东西,你是东西……我是说……”任菁菁越解释越混乱,最后瞥见男人那微微勾起的唇角,才恍然大悟,自己被人戏弄了。 “好笑吗?” 霍司律瞬间敛起笑容,“一般吧,你自己慢慢玩吧,我可没闲工夫陪你斗嘴。” 此时,一名服务生悄然走近,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霍司律看了眼手机,随即大步流星朝着大门口走去。 菁菁不语,只是提着裙摆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一家地理位置很是隐蔽的私人造型会所,只服务于那些上层阶级人士。 造型师在安姩进门的一刹那,心中便已知晓了她要穿的服饰。 她眉眼间流露出的古典韵味,似山间清泉,清冷的气质又仿若傲雪寒梅,仿佛天生就是为旗袍而存在的。 一袭天青色旗袍以丝绸为基,色泽温润,剪裁紧致贴身,线条流畅,小立领显颈之美,身侧微叉,于行走间若隐若现地展现出万种风情。 安姩换上后,造型师木谨的眸底顿时被惊艳之色填满,她站在一旁沉思良久,才缓缓开口:“这世间,怕是再无人比你更适合穿旗袍了。” 上妆时,化妆师凝着她那张白皙无暇的脸庞,沉思片刻后,最终只给她唇上涂了一抹复古红,本就精致如画的五官,无需过多的修饰,只需这一抹红唇,便足以惊艳四座。 如墨长发被木簪盘起,同色系的耳坠与旗袍遥相呼应,更衬得她人比花娇,明媚而又冷艳。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安姩不禁微微一怔。 好像……还挺不错。 木谨再次感叹:“旗袍唯有配美人,只有内敛含蓄的中式风格,才能真正衬托出了盛太太如诗如画的气质。” 第42章 安姩眼尾弯弯,“谢谢你。” “刚才那位就是盛书记的太太吗?其相貌气质真的是一等一的出众。”安姩离开后,会所内的员工们聚拢在一起,低声交谈着。 “怪不得老板早早便下达通知,让我们定制了各式各样的旗袍,起初还觉得诧异,不明白是何用意?现在想来皆是为了盛太太所准备。” 这么一说,大家追寻已经走远的那道窈窕身影的目光,开始变得羡慕起来。 “你站门口干嘛?”任菁菁搓着胳膊站在霍司律身后。 “等人。”霍司律目光直视前方,时不时低头瞄一眼腕表。 不多时,远处一辆黑色奥迪缓缓驶来,霍司律迈步上前,同时还回头扔下一句,“你别跟过来。” 车后座,安姩双手交握着望向车窗外,眸子里透着一丝紧张,“元秘书,去里面需要注意什么吗?” 元铮侧过身,“太太,盛书记说了,您只管玩儿开心就行。” 安姩点头,刚侧过身,霍司律已然走到门边,贴心地帮忙打开车门。 “嫂子来了。”霍司律热情地勾着笑。 安姩从车上下来,眉眼微弯,礼貌地点了点头,“霍总您太客气了。” 霍司律匆匆一瞥安姩的装扮,赶忙上前引路,“快里面请,外边冷。” 元铮拎着包紧随其后。 “啊!小姩!你也来啦,老天爷,你要美死我呀。”站在门口张望的任菁菁一眼就看到霍司律身后的俏人儿。 她拎起裙子就准备飞奔过去,安姩快步上前拦住,低头在她耳畔轻语:“祖宗,你穿得这么漂亮,拎着裙子奔跑,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菁菁也是个听劝的主儿,“哦对对对,你说得对,我应该淑女一些,你帮我看看造型乱没乱?” “没乱,美极了。” 安姩看她的同时,任菁菁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小姩,你是怎么认识霍司律的?” “他是盛书记的朋友。” 任菁菁柳眉微挑,不禁感叹:“这世界可真是小啊。” 一旁的霍司律轻咳一声,提醒道:“先进去吧。” 俩人手牵手走进大厅,身后紧跟着这次酒会的主办方霍总,甚至还有元秘书。这一幕,瞬间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众人八卦之心迭起。 元秘书是谁的麾下之将,大家心知肚明。 认识任菁菁的人不在少数,然而对于安家小么女安姩,却无人知晓。只听说安家有一养女,却从未露过面。 眼前这位高贵冷艳的旗袍美人是何许人?怎么在这个圈子从未见过? 酒会现场的不少青年才俊,望着她,心神荡漾。 “小姩,这儿的酒还不错,你尝尝这个。”任菁菁端起一杯蓝色液体的酒杯就往安姩手中递去。 霍司律一惊,赶忙上前拦下,“等等!” 任菁菁不解,“你这是干嘛?来你酒会不让喝酒?” 霍司律先是瞪了她一眼,转过身面对安姩又切换成笑容和煦的模样。 “嫂子,这边是没有酒精的香槟,适合你。” 安姩岂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端起香槟,轻声说了句“谢谢”。 她知道自己的酒量,盛怀安不在身旁,她不会碰酒。 当看到任菁菁递出那杯酒时,霍司律耳边立刻响起盛怀安冷肃的警告声。 “安姩喝不了酒,如果她醉着回来,你苏南的那个美食城专案就别想要了。” “你这跟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明明是你自己将刀架在脖子上,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你,要把刀拿稳了,不是吗?” “……” 腹黑如他,还好拦得快,差点被那小鬼害死。 …… 第49章 舅舅 以防万一,霍司律索性将她们直接领到了甜品区,“嫂子,这边是我们后厨精心研制出来的甜品,待会儿您尝尝。” 安姩只是轻笑着点头,却不动手,“看着就很不错。” 现在是晚上,这种热量炸弹她实在不敢入嘴。 “嗯,真的好好吃耶。”一旁的菁菁舔着唇瓣满脸赞赏。 霍司律看不下去,抽出纸巾递给她,“擦擦吧,满嘴都是。” 任菁菁垂眸看着纸巾,微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立刻双手接过,“谢……谢谢。” 安姩看她这副模样,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平日里看似大大咧咧的人,一到关键时刻就变得腼腆起来。 霍司律看了一眼时间,“嫂子,那几位老师一会儿过来,你先四处看看。” “好,你去忙吧。” 任菁菁看了看安姩,又看了看逐渐走远的霍司律,想追上去,又怕安姩落单。 见她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安姩轻笑着推了推她,“去吧,我不用你陪。” “小姩,你最懂我了,爱你!”这边话还没说完,她便拎着裙子小跑着追了上去。 “霍叔,你等等我啊。” 耳根清净下来,琳琅满目的酒水,香甜可口的糕点,无一不在勾引着安姩,她舔了舔唇瓣,端起一杯无酒精香槟,轻抿一口。 眸光霎时一亮,嗯?葡萄味儿的,真好喝,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同时间,脑海中蓦地浮现盛怀安说的话,“有监控的地方,我就能看到你,记住了。” 安姩下意识抬眸,目光搜寻着监控摄像头,刚好,正前方就有一个探头正对着自己。 眼波流转间,余光悄然打量了周围一圈,确定没有人关注她这边后,立刻对着摄像头举起手中的香槟,眉眼弯弯,用嘴型无声说了句“干杯”。 身后的元铮见此情形,立刻背过身,走到一旁静静等候,太太和书记正在浓情蜜意呢,他可不能没有这个自觉性。 开完会刚回到办公室的盛怀安,迫不及待打开监控视频,点进去那一瞬就看到安姩冲着摄像头笑容甜美地举杯。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今日的装扮,男人目光紧盯着视频的人儿,薄唇紧抿,深邃黑眸微微眯起,眼底暗流涌动。 安姩皮肤本就白皙胜雪,天青色的旗袍更衬得她肤如凝脂,露出来的那一小节脖颈就足够让人挪不开眼,更别提那凹凸有致的完美身形。 突然有些后悔让她去酒会了。 她手里端的是什么?酒?还是香槟? 心底刚冒出头的疑虑,下一秒就被视频里的人儿用嘴型说出的“香槟”二字给扼杀了。她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指了指桌台上的香槟酒瓶子。 “傻样儿。”长指轻抚着荧幕,低沉的轻笑声也随之传来。 楚瀚笔尖一顿,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抬眸偷瞄了书记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见过书记笑,但没见过他对着手机傻笑。 “安姩同学。”尹老师带着其他两位老师一同走了过来。 “诶。”安姩下意识答应。 回过头发现是国家舞协和国家歌剧舞剧院的三位老师时,满脸惊讶,险些尖叫出声。 她连忙放下酒杯,声线难掩激动:“尹老师,赵老师,朱老师你们好。” 面前的三位老师,皆是国内顶尖的舞者老前辈,获奖无数,在古典舞剧领域里都占据着至关重要的地位。 “尹老师,这位便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个好苗子?”朱老师打量着眼前的姑娘,眼底流露出丝丝赞赏之意。 “是的,就是她,人家三岁开始跳舞,十五岁就获得桃李杯金奖,这不,去年又斩获金奖。”尹老师如数家珍般细数着安姩的过往成就。 一旁的两位老师听完,眼底逐渐放光,尤其是赵哲老师。 “后生可畏啊,未来真是不可限量!” 他不禁感叹,随即主动伸出手以示友好,“安姩同学,我是歌剧舞剧院的赵哲,希望未来能有机会跟你合作。” 安姩眼底迸发出亮光,赶忙伸手回握住,“谢谢赵老师,如果未来有机会的话,我定当全力以赴,绝不辜负老师的期望。” “好,那老师静候佳音。” “赵哲老师,你这当着人面挖墙脚的行为,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尹老师故意调侃道。 “好苗子宛如凤毛麟角,尤其是这种天赋异禀的苗子,更是难得一遇,放心吧,后面还有一大群人排着队,高举着锄头呢。” “安姩,咱们的苏南之约可别忘了,过些天你就可以进团训练了,时间上有没有问题?”尹老师亲昵地拉着她的手。 安姩坚定摇头,“问题不大。” “那就好。” 周围人皆在谈笑风生,西服笔挺的男人举杯轻抿,一双冷眸却是轻飘飘地望向不远处正在专注听别人讲话的女孩儿身上。 这么多年不见,她好像变化很大,变得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像她母亲了,着实令人意外她竟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 第43章 小时候是个软萌可爱的奶团子,现在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 乌发如瀑,红唇似火,眉眼间皆是温柔明媚,唇角都是不自觉弯起的愉悦弧度。 想来,这些年她在安家应是过得顺遂如意,真没瞧出来安鹤青竟也有如此心软的一面。 是良心难安了,故而借此机会忏悔吗? 男人心思百转千回,面色却平静如水。 “安姩同学,你先去忙吧,老师还有其他事务,咱们微信联系。” “好的老师。”与三位老师辞别后,安姩的心情愉悦得仿佛要飘起来。 这么多年的努力被人看到并认可,这无疑是一件令人欣喜若狂的事情。她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想要与盛怀安一同分享这份喜悦。 “只只。” 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犹如一道惊雷,在安姩耳畔炸响,惊得她浑身一颤,手机险些拿不稳。 她猛然回头,只见冷凌烨迈着稳健的步伐朝她走来。五十岁出头的年纪,面容依旧刚毅,眼神也依旧凌厉。 看清来人后,安姩眸子骤然缩紧,有一瞬间她几乎窒息,指尖微微颤抖,用力蜷起紧握成拳。 她努力压下心底的恐惧,但声线依旧能听出明显地颤抖:“舅舅……” “只只,这些年你过得还好么?”冷凌烨的声音沉稳得如同深潭静水。 安姩始终垂着眸,不敢与他直视,“挺好的。”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如死一般的沉默…… 良久过后,一声轻嗤笑声传来,冷凌烨缓缓开口:“果然,只有自私的人才能如鱼得水。” 会场内明明暖气很足,可安姩却突然感觉如坠冰窖,全身发冷,空气也好似变得稀薄,周遭谈笑风生的人群此刻好似都变成了一道道冷冽的目光,如箭雨般射向她…… “对不起……对不起……”她垂着眼眸,只敢盯着地面,身子控制不住的发抖。 见她已经乱了神智,冷凌烨继续狠戾开口:“只只,道歉是没有用的,我妹妹死了,我的父母也因此垮了身体,你的外婆现在躺在病床上连话都不会说了……而你呢,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来参加酒会,这十几年来你心底真的有过丝毫的愧疚吗?” “你妈妈她本该像你一样无忧无虑的,可她却死在最美的年纪,你应该在愧疚与忏悔中度过余生才是。” 空气越来越稀薄,耳鸣声眩晕感猛然袭来,安姩感觉自己正在一点一点地坠入无底的黑暗深渊,心脏好似在遭受千刀万剐的酷刑。 “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视野茫然间,十三年前妈妈的死亡过程在她脑海又开始一遍又一遍重播。 …… 第50章 我们回家 任凭她如何努力,都难以压制杂乱的思绪,那道浸泡在血泊中的身影,在她的脑海中愈发清晰。 无边的昏暗痛苦再次将她狠狠拖入无底深渊。 她明明已经在拼尽全力地想要爬出来,她感觉自己就快要爬出来了…… 周遭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虚幻,她仿佛又回到了曾经那段阴霾笼罩的阴暗时光。 “对不起,对不起……” 安姩低着头,只是一味地道歉,浑身颤抖得愈发明显。 冷凌烨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被他视若珍宝、捧在手心里哄睡过的小姑娘,眼中毫无波澜,甚至还闪过一抹令人心悸的狠戾。 他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元铮,理了理袖口,目光深沉。 再看向安姩时,又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长辈模样,“知道你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说明我当初送你回安家的选择是对的,好了,以上这些就当是我这个做舅舅的对你的一些人生建议。以后见面,我们还是舅甥关系,但依旧恳请你不要想着回苏南,不要想着见外公外婆,你的绝命体质,我们赌不起。” 一句绝命体质直接将安姩打入深渊,她身形一晃,险些跌倒在地。 盛怀安一边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手上的工作,一边将手机放置在一旁,上面的监控视频就这么即时播放着。 只见他笔走龙蛇,力透纸背,签下一份文件后,侧目而视。 霎时间,眸光停顿,急忙将手机拿至身前,将荧幕调到最大,安姩双目无神、浑身颤抖的破碎模样落入眼底,直击心脏。 男人的面庞如被寒霜笼罩,声音极冷,“楚瀚,打电话给元铮,现在!” “是。” 楚瀚听出了书记此时的语气异常冷峻,不敢有丝毫怠慢,迅速拨通了电话。 “元铮,书记找你。” 盛怀安一刻不敢松懈地紧盯着监控视频,伸手接过楚瀚递过来的电话,紧抿的薄唇微微颤动。 “元铮,你是死人吗?!能干干,不能干给我滚蛋!” 男人声线凛冽,让人不寒而栗。元铮立刻站直了身体,目光迅速锁定在不远处的安姩身上。 领导若是大发雷霆地责骂你,那说明你还有得救,当他极致冷静地指出你的问题时,那代表你的好日子也差不多到头了。 挂断电话,盛怀安再次调看监控视频,将时长往前倒了几分钟。 看清视频里的男人后,眸光骤冷。 他抓起大衣外套,大步流星走出办公室,楚瀚匆忙地跟上。 “太太,太太,您还好吗?”元铮心急如焚,两步并作一步跑到安姩身旁,见她面色苍白如纸,心中的警铃大作。 安姩侧目看向他,嘴角艰难地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很小声地轻吐出两个字,“没事。” “回去吧。”她又说了句。随后僵硬地转过身,一步一步慢慢朝会场正门口走去。 元铮不敢上前扶她,怕有冒犯,只能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现场的宾客纷纷侧目,不禁再次对这位旗袍美人的身份生起浓厚的兴趣。 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让盛书记手底下的人跟在身后跟孙子似的。 人群中不知是谁小声说道:“前些日子网路上不是有报导出盛书记隐婚的消息吗,无名指上的婚戒都曝出来了,这旗袍美人会不会就是盛书记的隐婚妻子啊?” 立刻有人随声附和,“对对对,这篇报导我前些天还看过,肯定是,没跑儿了。能在网路上看到报导关于盛书记私生活的新闻,那肯定都是经过本人点头的。” “有道理,那这事指定就是真的了,那这姑娘是谁家女儿啊?哪户官家能与盛家联姻,那未来的仕途必定是一片光明的。” 耳边嘈杂的讨论声逐渐变小,安姩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步履蹒跚地走到门外。 夜色沉甸甸地压低在树梢与屋顶之上,星星隐匿了光辉,月亮也仿佛被厚重的云层囚禁,透不出一丝温柔的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息,连风都似乎停滞了脚步,整个世界被一种无形的压抑所笼罩,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心悸与孤寂。 她的身体一直在紧绷着,每一寸肌肤都似在颤抖,心跳如鼓,呼吸沉重。 眼见着安姩要迈步走下台阶,元铮快步上前,伸出手腕,“太太,您扶着我。” 眼神缥缈如云雾,虚虚地注视着前方,她轻轻摇头,“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被任菁菁追在身后有些烦了的霍司律又重新绕回会场内,径直往安姩先前所在方向走去。 越往里走,越感觉气氛诡异,大家都在交头接耳,好似在讨论着什么。 事实证明,八卦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大领导的八卦,那可是八百年都难遇一回的奇闻异事。 “发生什么事了?”霍司律随手揪住一个服务生问。 “霍总,刚才那位旗袍美人好像身体不适,提前退场了,大家好像都在讨论这个……” 霍司律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脚下生风,立刻跑出正门外,深沉暮色中,十点钟方向驶来一辆红旗国礼。 好似一头蛰伏在暗夜之下,蓄势待发、随时准备进攻的猎豹。 车还未停稳,后座车门便率先打开,盛怀安迈步而下,面色沉冷。 安姩攥着拳头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像是没有看到他一般。下一瞬,一只温暖大手紧握住她的拳头,随即将她揽入怀中。 “安姩。”盛怀安低醇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他紧搂着她,大手轻抚着她单薄的背脊,她真的好瘦,后背都是骨头。 安姩抬眼,目光一点一点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眶周围立刻泛起一圈水雾。 “你……”一开口便止不住的哽咽。 “我们回家。”盛怀安看着她泛红的眼尾,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坐进车里。 车辆启动之前,他缓缓摇下车窗,冷冽如霜的眼神看向台阶之上的霍司律还有奥迪车旁一动不敢动的元铮。 “走。”他沉声发令,车辆缓缓启动。 盛怀安按下隔板按钮,宽敞的空间立刻隐蔽起来。 第44章 安姩侧身而坐,面色平静如水,毫无波澜,平时见了他都是亮晶晶的眸子,此刻竟开始躲闪着他。 男人抬手摩挲着她苍白的脸颊,声线柔软,“安姩,跟我说说话。” “只只,放过我们,回你该去的地方,就当是外婆对不住你。” “如果不是你,你母亲就不会死,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 “你就是个灾星!你就是个灾星!” 脑海中不断翻涌着曾经过往,清晰又模糊,混乱又慌张。 一句句如利刃般的“灾星”压得她喘不上气,几近窒息。 但他们似乎也并未说错,那时……妈妈正是因为她,为了给她购置生日礼物,才遭遇不测。 都是因为她啊。 安姩紧闭着眼,身子蜷缩在车门边,她突然害怕他的靠近,她怕身上“灾星”这个标签,她怕给他带来不好的事情。 他那么好的人,那么好的领导,绝不能因为她而遭受无妄之灾。 …… 第51章 我要你 “对不起……”安姩面朝车窗外,目光虚焦,很轻很轻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好似除了这三个字她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不要道歉,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盛怀安强行将她抱过来,大手轻抚着她的肩膀,微弓着腰,满目心疼,声音从未有过的笃定,“安姩,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安姩轻抬眉眼,脸色幽静目光混浊。 “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才是那个被亏欠的人。”该说对不起的从来都是他们。 紧绷的面容上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情绪骤然崩塌,两行清泪缓缓滑落。 安姩心口疼得厉害,忍不住伸手抱住了他。 盛怀安紧紧回抱住他,大掌轻柔摩挲着她的后背,感受着胸口滚烫的泪滴,感受着她的颤抖,心脏钝痛难耐。 他缓着情绪低低开口:“不怕,我在呢。” “五岁那年,妈妈死于车祸,我侥幸活了下来……” “刚才在会场,我见到了舅舅,十三年后再次相见,他依旧恨我,他是最恨我的那一个,恨不得我去死,恨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为了将我送走,舅舅曾找来相士为我算命,说我是命犯天煞,极凶之相,注定平生孤独,命途多舛,漂泊无依没有归宿,甚至会导致家人遭受不幸……” 所有的委屈如潮水般汹涌而至,瞬间堵住了喉管。 本来犹豫不决的外公外婆,听完相士的言辞,也对此深信不疑。自此以后,所有人自然而然将所有的过错全部归结于五岁的只只身上。 从舅舅公司的问题频出,到妈妈的离世,再到如今外婆躺在病床上无法言语,这一切的一切,他们全部怪罪在只只身上。 被送来安家的前一天,五岁的她哭着跪在外婆面前,苦苦哀求他们不要把她送走。 哭着说只只会好好听话,只只会乖,她不想去安家,她已经没有妈妈了,她不想离开从小长大的地方,她不想离开外公外婆。 外公外婆含泪推开她,甚至跪下来求她,求她放过冷家,放过他们,他们好不容易求来的女儿已经死了,他们已经无法承受再失去任何人的痛苦了。 是啊,他们承受不住失去任何一个亲人,却恨不得她去死。 前五年的所有美好回忆终成泡沫。 冷凌烨将她送到帝都安家后,脸上不自觉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神情。她紧紧抓着舅舅的手,仰着头,满脸泪痕,像一个可怜的小乞丐,忍着哭腔问:“舅舅,什么时候来接只只回家?” 冷凌烨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她稚嫩的小脸,对她露出一抹微笑,“你姓安,不姓冷,你的家在帝都不在苏南,答应舅舅,永远别回苏南,别回冷家。” 这是五岁那年,舅舅跟只只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们都不要我,他们都不要我,他们恨透了我……”此刻的安姩嚎啕大哭。 盛怀安轻拍着她的后背,字音晦涩,声声入耳,“我要你,我要你。” 安姩在他怀里痛哭了许久,情绪才慢慢平复。 她坐直身体,吸了吸鼻子,抬着红肿的眼睛看他,嗓音带着嘶哑,“你不怕吗?” “怕什么?” “那个相士说的话,你不怕吗?” 盛怀安轻笑着摇头,长指揩去她眼尾的泪痕,“不怕,也曾有相士说我的太庙社稷之气可震百鬼,正好与你天作之合。” “可是我怕……”她小声地说着。 “你的父母也会怕,你肩膀上的担子很重,没有人承受得住那个可怕的如果。” 盛怀安又重新将她拉入怀中,胸口的湿意再次传来,心脏止不住的疼。 她主动向他揭开隐藏在心底多年的伤疤,十多年过去了,依旧鲜血淋漓,丝毫没有愈合的痕迹。 其实,这些过往,她不说,他又何尝不知。 盛怀安缓缓地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眸底已是一片宁静,“不怕,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怀里的人仰头看他,男人低头轻啄了一下她的红唇。 “睡一会儿,到家我叫你。” …… “安兄,别来无恙啊。” “哪位?” 安鹤青此刻正坐在办公室,听着电话里的声音,面色如寒霜般凝重。 那头突然传来一阵轻笑,笑声持续了很久,随即又骤然止住,声音狠戾,“安兄,你是在这儿跟我装傻充愣吗?” “冷凌烨,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们好多年没见了,不知道你这两天有没有时间,请你吃饭。” 安鹤青拍案而起,音量如雷,“你来帝都了?” 与他的激动相比,对面的人却显得格外淡定,“下午落地帝都,晚上还参加了霍氏的酒会,生意人嘛,计划总是变幻无常。” “你是不是想死?!” “诶,新年刚过,别总把死挂在嘴边,多不吉利。” 安鹤青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被气得不轻,声线里一再压着怒火,“你到底想干嘛?” “安兄还是跟当年一样,性情中人,我不过是想找你叙叙旧旧,瞧把你给吓的,明晚六点老地方,好酒好菜等你来。” 安鹤青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怒目圆睁,猩红如血,额角的青筋暴起,咬肌处紧绷着。 麻烦事一件接一件的来,他躲都躲不掉! 冷凌烨这条过山峰,他早该料到的! “砰”突然一声巨响,手机四分五裂散落在地上。 这一夜,安姩睡得极不安稳,许久不曾困扰她的噩梦再次找上她,这次梦里的场景更清晰更具体。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挣扎着想要睁开眼,可无论怎么努力眼皮都好似千斤重。 半梦半醒间,一双温暖的手掌轻轻覆盖在她的额头上,随即又将她从被窝里抱了出来。 盛怀安将她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轻柔地扶着她的下巴,喂下一颗退烧药,又喂了些许温水。 她每一次发烧,皆因梦魇而起。 喂完药,他就这么抱着她靠坐在床头,俩人相互依偎着。 落日灯的昏黄光晕里,男人手臂平缓有节奏地轻拍着安姩的后背,靠在她耳边的唇瓣一张一合,轻声细语地哄着她。 模糊不清的朦胧意识里,记忆深处那双清冷淡漠的眼眸逐渐清晰,睫毛很长,眼尾微勾,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蓄满了怜惜。 安姩分不清自己是醒着的还是昏迷着,对视上那双眼眸,只觉得胸口刺痛难忍。 “你要好好活着,乖乖长大,这个世界很精彩,等着你去探索。”温和的语气逐渐飘散。 女孩儿长睫微颤,随即双眸缓缓睁开,神思清明,意识回笼。 目光微转,看见男人略带倦意的面容,眉宇间紧紧皱着,下巴上也长出了青色胡茬,他好像睡得很不安稳。 安姩小心翼翼从他腿上下来,刚有动作,男人紧闭的双眸骤然睁开,同时间,手臂十分用力地将她按进怀里。 …… 第52章 他便是荣耀 男人深若幽潭的眼底带着刚睡醒的迷蒙,但警惕依旧占据上风。 神思尚未完全清明,他便条件反射地伸手,摸了摸安姩的额头,确认温度退下去后,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随后,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带着胡茬的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头顶,嗓音低沉沙哑,“天还没亮,再睡会儿。” 他就这样坐着抱了她睡大半夜么? 安姩从他眼底的血丝与青色的胡茬中看出了疲惫,但他本人却表现得云淡风轻。 她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原本紧闭的心房慢慢出现一道裂缝,顿时天光乍现。 视线里的他鼻梁高挺,薄唇与下颚线条雕刻分明,往下是微微敞开的睡衣领口,安姩头脑一热,刚冒出头的一点想法,下一秒她便迅速付诸行动。 第45章 双手揪住男人的领口,微仰着头,湿热的吻不偏不倚刚好落在男人喉结处。 舌尖滑过饱满的凸起,从上往下,带起一片颤栗。 在她吻上来的那一刻,男人轻阖的眼眸骤然睁开,瞳孔漆黑如墨,直直地盯着她。 盛怀安目光慵懒,带着浓重欲望的黑眸再次阖上,牙根却咬得很紧,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安姩抬眼,看见他微勾的唇角,像是得到鼓励一般,动作大胆起来。 红唇微张,用尖尖的虎牙轻碰他的喉结,磕出一个个浅浅的牙印,带起的丝丝酥麻令他胸膛开始起伏。 葱白玉手若有似无轻触着他的胸膛,安姩收紧呼吸,指尖顺着肌肉线条一路往下…… 下一瞬,不安分的小手被突然捉住,盛怀安低沉暗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动,你刚退烧。” “已经好了。” 安姩小声说着,心跳极速加快,但她却故作镇定,红着脸继续。 昨天晚上一直被人打断的事,她想现在补偿给他。 盛怀安缓缓松开手,勾着唇,不再阻止。 得到默许,安姩心底紧张得要命,但手上动作并未停歇,亦不敢再与他对视。 随着她的动作,男人的呼吸越发粗重,耳廓泛红,眉头紧蹙,似是忍耐已达极限。 向来在外行事果断、不苟言笑的盛书记,此刻竟也难抵情欲诱惑,无法自拔。 虽已不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安姩仍会被其蛊惑,下意识地想要看到更多。 想看他在她的掌控下深陷情欲,难以自持…… 昏黄暧昧的光线下,男人凸起的喉结不受控的上下滚动,透着撩人的诱惑。 安姩红唇微勾,眸底闪着星星,仰头再次轻吻上去…… “唔——” 盛怀安本就急促的呼吸猛地一滞,眼眸变得幽深至极,令人心悸。 下一瞬,强健有力的大掌按住她的后脑勺,急切而热烈的吻如暴风骤雨般袭来。 似久旱逢甘霖,他肆意掠夺,疯狂索求,轻咬,吮吸…… 待到最后结束时,安姩浑身滚烫,面色潮红,汗水浸湿了发丝,紧贴着脸颊,小口喘着气,一副操劳过度的模样。 盛怀安从后背抱着她,耳鬓厮磨之际,差点又按捺不住心底的冲动。 轻触着她微颤的指尖,无声轻笑,这双小手的承受范围,只能一次…… 日与夜的交界,世界似乎还沉浸在一片柔和而神秘的蓝灰色梦境之中。 树影婆娑,在微弱的晨光中显得更加幽深,偶尔传来一两声早起的鸟鸣,清脆悦耳。 第一缕阳光悄悄探进窗台,盛怀安亲昵地蹭了蹭缩在被窝里的人儿,哑声开口:“我记得你今天要上早八,起得来么?不行我帮你……” 话音未落,被窝里的人蹭一下坐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睡眼,嗓音里带着浓浓的困倦,“起得来。” 红旗国礼稳稳行驶在宁静的道路上,车窗外的世界,被一层轻柔薄雾包裹着,远处的景物变得朦胧,近处的树木则在晨光中投下长长的影子。 车内流淌着轻柔的音乐,安姩柔软地侧靠在盛怀安肩膀上,轻阖着眼,抓紧时间小憩。 昨晚她确实没睡够,她哪里会知道他的持续时间那么长…… 一路通畅,车辆停稳,安姩同时间睁开眼,拿好包包就准备下车。 身旁的男人突然拽了拽她,眼底的暗示性很强。 安姩回头,眉眼弯弯地倾身过去送上香吻,只是蜻蜓点水一下,亲完立刻开门下车,小跑进了校园。 望着那抹俏丽身影逐渐走远,男人收回目光,面上柔情散尽,眸底黑沉冷肃。 昨晚的事,元铮没尽到职责,免不了一顿责罚。 冷凌烨,这号人物不可小瞧。 盛怀安轻抬手臂揉捏着眉心,下一瞬,安静的车厢内响起手机的“嗡嗡”震动声。 拿起一看,是贺政霖的电话,男人黑眸眯了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按下接听键。 “盛书记……”对面立刻传来的声音。 “你还有脸给我打电话?你在苏南是干什么吃的?有点儿警觉性没有?你也准备烂死在苏南是不是?都让人挑衅到家门口来了!” “盛书记教育得是,我一定深刻剖析自己,反思错误。” “再有下次,你自己主动提交离职报告!” “是。” 听着盛书记的怒火,坐在驾驶室的楚瀚屁股都夹紧了。 办公室门前,元铮早早在门口等候。 见盛书记阴沉着脸走过来时,立刻站得笔直,目视前方大气不敢出。 盛怀安步履未停,冷肃眸光从他身上一扫而过,留下一句,“进来。” “是。” 楚瀚跟在后面,拍了拍元铮的肩膀,仿佛在说:兄弟,自求多福吧。 盛怀安褪下大衣外套,随意一扔,拉开椅子坐下,没有半句废话,单刀直入:“你回去准备一下,协同余主任一起去往苏南。” 元铮先是一愣,随即立刻点头,“是。” 他深知,不可多言,言多必失,这或许是领导给他的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叩叩叩……”敲门声同时响起。 楚瀚立刻迈步过去开门,“余主任。” 余长鸿——盛国昌的大秘书。 余长鸿轻点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盛怀安起身走至沙发区,“过来坐。” “档看过了吧。” 余长鸿点头,“看过了。” “你是不是很好奇上面的决定?”盛怀安斜靠而坐,长臂随意搭放在座椅扶手上,大拇指与食指来回摩擦。 余长鸿抬眼看向盛怀安,眼底有着钦佩和敬重,这不仅是因为他乃盛老的独子,更因他那卓越非凡的能力,他比他父亲年轻时还要强,其成就早已超越了他的父亲。 也正因如此,他便有自由选择自己婚姻伴侣的权力,这对于其他官宦子弟而言,是遥不可及的奢望,他们唯有被迫接受家族的安排,婚姻自由对他们来说,无异于痴人说梦。 享受着家族带来的无上荣耀,就必须肩负起捍卫家族荣耀的重任。 而他不同,他本身就是荣耀的象征。 “上面的每一个抉择,必然是有深意的。”余长鸿轻笑着点头。 盛怀安微微坐直身体,“苏南那块,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你这次去,不仅是考察,更是要揪出背后隐藏的势力,我想,你定然不会让我失望。” 言外之意,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 第53章 想和他并肩而立 基础训练课结束,安姩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往外走,她晚上还约了沈教练的网球课,时间实在不够用。 “小姩,你就要回去吗?”阮雪莹背着包走了过来。 安姩脚步不停,侧目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阮雪莹看了一眼时间,“现在还早,要不我请你吃顿便饭吧,谢谢你那天的帮助。” “不用了,都是同学,何况我现在真的挺忙的。”安姩脚步逐渐加快。 凝视着她的背影,阮雪莹眸光微冷,随即勾了勾唇,小跑着跟上,“好吧,那就等你有空,一起走吧,我哥也在门口等我。” 牛皮膏药都没她这么粘人,成天盯着她不放干嘛?真的很难不让人反感。 安姩不语,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元铮被发配到苏南,来接安姩的自然是楚瀚。 校门口停着一辆红旗国礼和一辆黑色迈巴赫。 一商一政,瞬间吸引来很多过路人的围观,但是,是有区别的围观。 迈巴赫旁人头攒动,有拍照的,还有妄图敲开车窗索要微信的。 反观另一边的红旗国礼,众人只敢远远观望,看清车牌号后,更是连多看一眼都不敢,更别提掏出手机拍照了。 走到校门口,看到这阵仗的安姩,赶忙戴上口罩,再用宽大的围巾将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低着头,穿过人群,快速开门上车。 “楚秘书,今天怎么是你来接我?”还开的这辆车。 楚瀚一边启动车辆一边回答:“元铮有新的工作安排,以后可能都是我负责接送您。” 安姩点了点头,靠着座椅,偏头看向窗外,夜幕低垂,路边的风景逐渐亮起霓虹。 这是盛怀安出行常用车辆,车厢里弥漫着属于他独有的冷冽清香,脑海中不由自主涌入昨晚热烈的画面。 想起盛怀安昨晚的意乱情迷的模样,安姩只觉喉间一紧,大脑像是不堪重负般,脸颊逐渐染上红晕。 她现在甚至有些不敢直视自己的手掌…… 他昨晚照顾了她很久,后半夜又折腾到很晚才睡,他今天肯定很疲惫吧。 “盛书记呢?”安姩还是忍不住开口问。 楚瀚看了一眼后视镜,笑着说:“盛书记还在开会。” 第46章 “他……今天精神状态还好么?”这话一出口,安姩便懊悔不迭,问这个干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昨晚干嘛了么? 楚瀚这次不敢看后视镜,目光紧盯着前方,努力憋着笑,“盛书记精神状态很好,就是喝的咖啡有点多。” 几乎很少碰咖啡的人,今天是一杯接一杯的喝,想来是操劳了一夜。 安姩面若红霞,羞赧地望向窗外,打开一点车窗,试图借那清风,驱散脸上的燥热。 …… 京城一号包厢内,冷凌烨独自坐在主位上,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眼神阴鸷。 此时,包厢门被轻轻推开,服务员领着安鹤青走了进来。 “冷总,客人到了。” 冷凌烨敛起眼底情绪,霍然起身,迈步走至安鹤青身旁,伸出手,笑道:“安兄。” 安鹤青阴冷的视线从对方脸上淡淡扫过,径直越过他,来到官帽椅前坐下。 “有话快说,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耗。” 冷凌烨嘴角泛起一抹薄凉的弧度,缓缓收回那被忽视的手臂,转身的那一刹那,薄凉化为温和。 “安兄,尝尝这酒,我们自己酿的,特意从新疆采摘来的葡萄。” “为什么要来帝都?还偏偏挑这时候来。”安鹤青显然没有多少耐心跟他打太极。 冷凌烨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摇晃着酒杯,轻抿一口,“安兄莫不是忘了,我在帝都的产业也是很广的,作为天恒掌舵人,我来这边出差视察,有什么好稀奇的?” “十多年不来一回的人,挑在这个时候来出差,你当我是傻子好糊弄吗?” 冷凌烨低笑,“安兄,你未免太过于紧张了吧,你这样自乱阵脚,很容易让人抓住把柄的。” “还是说,你心中有鬼,还做了其他我不知道的事?” “放你娘的狗屁!”安鹤青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气得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急得直跳脚。 冷凌烨哈哈大笑,笑对方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们家只只,看来被你养得很好啊。”冷凌烨放下杯酒,突然严肃地盯着他。 “你去见她了?” “昨天刚见过。” 安鹤青拍案而起,怒发冲冠,“你他娘的就是欠收拾!” 冷凌烨云淡风轻,“我当初怎么就没想到你这一招呢,不惜血本地将她培养成才,将来当作投名状,投其所好,为你的仕途锦上添花。” 安鹤青脸色铁青,“这里是帝都,不是苏南,我劝你不要太肆意妄为。” “我当然知道这里是帝都,那孩子被你养大,着实让我倍感意外,但我万万没想到你的这个投名状竟然是献给盛家的,我今日找你来的目的就是想告诉你,小心引火自焚,连累无辜。” 安鹤青冷嗤,“无辜?你无辜,还是安姩无辜?” …… 御全山网球馆内,网球与地面碰撞发出的“砰砰”声,如战鼓般响亮。 “交换场地,再来一局!”沈教练气喘吁吁地走到另一边。 年纪大了,体力早就跟不上了。 安姩也好不到哪儿去,她一天都在舞蹈房消耗体力,下课就马不停蹄来到网球馆,晚饭没吃,腿有些软,中午那顿饭能支撑到现在,实属不易。 球馆门口,盛怀安穿着正装就这么走了进来,他的脚步很轻,站在不远处,不去打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视线里的安姩奔跑、跳跃、扣杀,她沉浸在自己热爱的世界里,自信又迷人,实在让人挪不开眼。 “耶,沈教练,我又赢你一次。” 安姩开心地挥着球拍,汗湿的黑发紧贴着脸颊,笑容甜美,脸上的梨涡尤为惹眼,特别能感染人,盛怀安忍不住跟着笑了。 沈教练转身捡球,抬眼就看到了盛怀安,她笑着挥了挥手,“盛书记,怎么样,这个教学成果可还满意?” 盛怀安勾唇,轻拍着手掌,步履优雅地走了过去,“不错,她还能做得更好,继续加油。” 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男人,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心弦上,心里的鼓响得厉害。分不清是因为他的靠近,还是因为刚刚激烈运动后的余波。 盛怀安取出纸巾,轻柔地擦拭着她额角的汗珠,声音温和,“累不累?” 安姩仰起头,凝视着他,眼眸中闪烁着点点星光,“累,很累,但是看到自己一点点在进步,我就好开心。” “这么拼命做什么?” “想拿全国冠军。”安姩直言不讳。 第一次知道他会打网球,还打得不错后,她便去了解了一番,果不其然,历届全国冠军的名单上赫然印着他的名字。 她看着那个名单沉思了好久,心中的那个念头越发坚定。 她想拿全国冠军,她渴望和他出现在同一个名单上。 …… 第54章 没有别人,只有你 盛怀安将擦完的纸巾攥在手心,认真看着她粉嫩的脸颊,“只要你想,就一定能拿到的。” 对于这个回答,安姩有些诧异。 “为什么?”她的声音很轻。 “我相信你。”盛怀安又抬手帮她捋了捋微乱的发梢,“就凭你这股子劲儿,一定能拿到的。” 安姩眉眼弯弯,他一句简单的“我相信你”,好似给她心底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疲惫感瞬间一扫而空,发软的腿立刻有劲儿了。 手臂不由自主抬起想抱他,余光里却瞥见沈教练在一旁看戏的眼神,刚伸出的手臂又如触电般立刻收回。 男人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小动作,眸子里瞬间蓄满笑意,随即,长臂一伸,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呈现出一种半搂着的亲昵状态。 “沈教练,今日课程就到此为止吧,辛苦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司机已经在门口了。” “好咧,多谢盛书记。”沈教练挥了挥手,视线又落在安姩身上,“盛太太,那我们随时微信联系。” “好,沈教练再见。” 网球馆距离住所不到一公里,俩人就这样手牵手往回走。 堪堪才过初春,寒意犹在,凉风袭来,安姩却毫无冷意。 掌心传来的温暖,足够暖遍她全身。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悠长。 道路两旁,路灯悄然矗立,散发出的昏黄光晕将周遭一切轻轻包裹,落叶变得柔和,人亦是。 安姩仰着头,侧目而视,灯光自上方倾泄而下,为一旁的男人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辉,凉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轻拂过那棱角分明的侧脸。 光影交错间,她好似看到他勾起的唇角。 那股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悄然划过心尖,转瞬即逝。 “你今天累不累?”安姩微微抿唇。 男人脚步顿住,侧目凝视着她,“不累,倒是你,累了吧。” “我……” 安姩话还未说出口,原本紧握的手掌骤然一空,男人已然屈膝半蹲在她身前。 “上来,我背你回家。”盛怀安的声音温和又坚定。 月影之下,心跳如同鼓点,在胸腔里激烈地回响。 安姩顺从内心的召唤,倾身抱到他宽阔的后背,双臂自然地交缠于男人胸前。 盛怀安背着她起身的瞬间,视野变得无比开阔,连空气都似乎沾染了清新的芬芳。 在他视线不及之处,安姩的唇角如月牙般弯弯翘起,眼中闪烁着羞涩与难以自抑的喜悦。 单薄的衣衫紧贴着男人的后背,两人的心跳一同失去了节奏。 “我重不重?”她突然问。 “很轻。” “那……我是最轻的那个么?”安姩的气息有些不稳,心脏“砰砰砰——”地快要冲破胸腔。 这或许,是她对他最委婉、也是最大胆的一次“试探”。 聪明如斯、睿智如斯、他不可能不明白。 盛怀安微微眯起了眼,对她这明显试探的话语,回以一抹温柔笑意。 “没有别人,只有你。”低沉又带着蛊惑的嗓音,宛如天籁,缓缓钻入她的耳廓,拨乱心弦。 回去后的晚饭,安姩吃得不多,很快就要登台演出了,体重得控制好。盛怀安也陪着她吃了几口,旋即便被一通电话叫进了书房。 沐浴过后,褪去一身疲惫,安姩侧躺在被窝里,闭着眼,细细回味着那句“没有别人,只有你”。 感觉一颗心都轻飘飘起来,眼角眉梢微微弯起,笑意怎么也抑制不住。 有点羞涩,有点惊喜,更有几分隐秘的自得。 只有她,她是唯一。 怀着满心的欢喜,眼皮逐渐沉重起来,直至呼吸平稳。 睡梦中,被窝被人轻轻掀开,微凉的双脚突然被温暖包裹。 紧接着,阵阵暖意和舒适从脚底传来。 盛怀安坐在床边,轻捏住她的脚踝,正曲起关节,轻按着她的脚底,找准穴位,力度适中,手法专业。 第47章 动作轻柔又细致,生怕吵醒了她,每按一下都要抬眸看一眼她的反应。 睡梦中的人突然翻了个身,盛怀安也小心翼翼地跟着挪动位置。 昏暗之下,那双紧闭的双眸微微颤动,眼尾似有晶莹缓缓滑落。 …… 安家。 “今天这菜你做的?”安鹤青端着饭碗,刚吃下第一口菜便皱起眉头。 郁简英笑着解释:“是,你以前不是最爱吃我做的糖醋排骨嘛,来,你尝尝味道有没有变。”说罢,她不露声色地挪动餐盘。 看着她谄媚的笑容,安鹤青沉着脸放下碗筷,“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在单位够累的,在家你还给我来这套!” 郁简英笑容不改,倒上一杯茶水,小心翼翼地放在他面前,“你们单位不是在招录吗?我表弟的孩子大学刚毕业,他想要往这方面发展。” 安鹤青将水杯轻轻推开,“你可真是煞费苦心,不遗余力地帮扶着娘家。” 见他这副模样,郁简英心底的火气早就上来了,但奈何有求于人,只能继续陪着笑脸,“你看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娘家不娘家的,不都是一家人。” “我也明确告诉你,这个忙我帮不了,想进这个门,就凭自身的真本事。” 安鹤青说完立刻起身就准备上楼。 郁简英正准备叫住她,还未开口,大门“哐”的一声被推开,安薇瑶满脸泪痕,踉跄着走了进来。 “瑶瑶,怎么了这是?”郁简英快步走到女儿身旁,拽着她的手臂,关切地看着她。 “我……”安薇瑶哽咽着,“我被公司开除了!” 安鹤青猛然回头,满脸不可置信,“开除?为什么开除你?” “他们说我泄露公司机密,可那封档函绝非我发出去的。”话至此处,安薇瑶直接崩溃大哭。 档是从她的电脑她的帐号上发出去的,监控摄像头里并没有看到除她以外的第二个人碰过电脑,她百口莫辩。 “一定是有人蓄意陷害我,一定是!” 郁简英心疼地将女儿拥入怀中,轻声安抚,“没事没事,这份工作不做也罢,但这黑锅咱们绝不能背,你仔细想想是否得罪了什么人?” 安薇瑶抽噎着摇头,我与同事们向来关系融洽,两年来从未产生过任何矛盾,此次却突然如此,公司根本不听我解释,宁愿赔偿也要将我开除。” 话音一落,三人同时间安静下来,陷入了漫长而又凝重的沉默…… “安姩,安姩,一定是安姩!”安薇瑶猛地站直身体,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安鹤青。 “爸,一定是她,一定是她!上次的事情过后,她肯定还怀恨在心,处心积虑地想要报复我,她现在是书记夫人,只要在书记耳边吹吹枕边风,就能让我失去这来之不易的工作!” “爸,一定是她!”安薇瑶激动地抓紧安鹤青的手臂,声音尖锐。 若是盛书记所为,他们又能怎么样呢?他们没有丝毫反抗余地。 郁简英原本义愤填膺的面容,顷刻间愁云满面,但又不敢在女儿面前表露出来,只能极力隐藏起那恐慌的情绪。 沉默良久后,安鹤青轻叹一声,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你先回房休息,这事,爸会想办法,别担心。” “爸我……”安薇瑶还想再说些什么时,被郁简英柔声制止住。 “瑶瑶,听爸爸的话,上楼休息去。” 此刻只能寄希望于父母身上,安薇瑶能做的只有静下心来等。 确认女儿卧室门关上后,郁简英眼底的忧虑之色如潮水般涌出,“老安,真的是盛书记吗?他这到底是何意啊?不是已经教训过瑶瑶了吗?为何还要如此赶尽杀绝?” 安鹤青目光沉沉地望向窗外,“希望不是吧。” …… 第55章 早安吻 安姩昨晚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睡得早醒得自然也早,睁开眼便看到一张俊脸在眼前无限放大。 自从两人同睡一屋,难得她比他先醒,看着这张好看的脸庞,唇角微微翘起,心情莫名愉悦。 目光流连,脑海中蓦地浮现出昨晚的情景,他宽阔的后背,动听的情话,还有他温暖的手掌…… 他昨晚给她足底按摩了很久,久到她都不知道他是何时睡下的。 习惯了独自面对风雨的人,突然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爱,这种天翻地覆的改变令她有些茫然失措,心中困惑不安,贪恋这份温暖却又害怕这一切只是稍纵即逝的美好幻象。 安姩轻轻地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些纷乱如麻的思绪。 清润眸光似画笔,仔细描绘着男人的面容,从眉眼到鼻尖,最后停留在他淡红的唇瓣上。 安姩咽了咽喉,做了一番心理斗争后,缓缓挪动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吻了上去。 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刚想撤回身子,原本紧闭的眼眸却骤然睁开,黑亮的眸底恰似一汪清泉,蓄满了得逞的笑意。 下一瞬,大手紧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紧紧按进怀里,辗转亲吻,炽热缠绵。 餍足之后,盛怀安才心满意足将她松开,本就红润的唇瓣,被他亲过后,更加娇艳欲滴。 安姩有些失神,心里像小石子投入平静湖面,激起层层涟漪,她微微吞咽了一下,轻声说道:“早啊……” 男人勾着唇轻“嗯”了声,又问:“早上想吃什么?” 安姩回头看了眼时间,“可能来不及了。” “没关系,带到车上吃。” 车后座,盛怀安左手举着牛奶,右手拿着纸巾,目光如暖阳,静静地洒在安姩身上。 安姩咬着豆沙包,被他如此炽热的目光盯着看,咀嚼的动作都变得轻柔了起来,她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疑惑地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男人将牛奶递了过去,字音平缓,“有啊。” 安姩怔住。 有?什么东西?她也没化妆啊?不存在妆花吧。 “什么东西?” “漂亮的五官。”男人说起骚话来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前排开车的楚瀚只觉虎躯一震,心中暗自腹诽,我靠,这是他能听的吗?这时候他是不是该装聋?硬是把这辈子最伤心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才勉强克制住上扬的嘴角。 安姩咬着吸管,看着他,心想,这人……竟然也会说这种哄人开心的甜话。 “那个……今晚我要去舞剧院那边排练,可能会晚点回家。”上一个话题她不知如何回应,只能巧妙地转移话题。 “舞剧院排练?” “嗯,尹老师的舞团,下个月苏南站的演出,我有幸被邀请参演。” “苏南?”盛怀安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大拇指与食指来回摩挲,是他思考时的一个习惯动作。 “怎么了?” “没事。”男人敛起眸底复杂情绪,侧目看向安姩,“什么时候去?” “三月中旬。” “好,把牛奶喝了。”盛怀安指了指她手中还剩一半的牛奶。 红旗国礼所到之处,交通似乎都为它让路,无论是繁忙的十字路口,还是拥挤的城市街道,它总能以一种从容不迫的姿态,优雅地穿越其中。 车辆停在学校门口,下车前,盛怀安又轻声嘱咐道:“晚上我去接你,今天我会有个很重要的会议,有事给楚瀚打电话。” 安姩点头,“好,我知道了。” 时针无声转动,舞蹈教室里的音乐时而如汹涌海浪,慷慨激昂,时而轻柔如风,缱绻温柔。 教学楼门口有一抹身影一直在楼道口徘徊。 下课铃声响起,上午课程结束,陆陆续续的学生从教室走了出来,带着一股浓郁的汗酸味儿。 “小姩,中午一起吃饭吧,中午你总不能也忙吧。”阮雪莹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还想挽住她的胳膊时,却被安姩悄然躲开了。 “我去吃食堂。” “行啊,我也去。” 罢了,这顿饭若不与她一起吃,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小姩。”一道熟悉的男声从人群中传来。 安姩抬眸,循声望去,一眼便看到楼道口不停张望的安鹤青。 他来干嘛? 安姩微蹙着眉走了过去,“爸,你怎么来了?” “爸来看看你,顺带给你送点鸡汤,袁姨熬了一上午。”安鹤青笑容满面地展示手里的保温桶。 此刻的他,在外人眼中,俨然是一位慈父,特意为女儿送来鸡汤,这一幕,任谁看了不得夸赞一句父爱如山。 然而,只有安姩深知,他的父爱如山体滑坡,将她深埋在废墟之下,无法喘息。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喝吧。”安姩面色平静地看着他,就像看待陌生人一样。 “小姩,这是你爸爸吗?”阮雪莹突然凑上来问。 安姩沉默不语,安鹤青却热烈回应,“是,我是她爸爸。” 第48章 “安叔叔好。”阮雪莹立刻露出甜美笑容,而安鹤青亦是笑呵呵地回应着,“你好”。 安姩冷声发问:“你找我有事吗?有事的话就抓紧时间说,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下午还有课。” “这样吧,爸爸带你出去吃,咱们边吃边聊。” 安姩本想拒绝,然余光瞥见一侧看戏的阮雪莹,这个似乎更难缠。 “好,走吧。” 安鹤青显然没有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爽快,眼尾皱纹尽展,“诶,好,爸爸已经订好了你最爱吃的那家饭店。” 遭受直接漠视的阮雪莹双臂抱于胸前,仍维持着旁观者的姿态凝视着那对渐行渐远的身影。 “有意思。” 她并未气馁,嘴角微勾,抓拍下一张照片,转身朝反方向离开。 饭店包厢内,安鹤青殷勤地倒出鸡汤,小心翼翼端到安姩跟前,“小姩,快尝尝,你要是爱喝,以后我让袁姨天天给你送,还有这里的大虾也很不错,你快尝尝。” “爸,这里也没有别人,你有事就直说吧,不用弄这些弯弯绕绕的,你这样反而让我觉得不自在。” 安鹤青夹菜动作一顿,讪讪地放下筷子,但脸上笑容依旧,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真实的情绪。 “爸这次找你,是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说说看。” 虚伪的笑容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肃然。 “能不能请你帮忙让盛书记高抬贵手,不要对瑶瑶赶尽杀绝,放她一马。她的工作是她自己辛苦努力得来的,莫名被开除,她很难过。” “可以惩罚我,随便怎么惩罚都行,只求你跟盛书记美言几句,让他高抬贵手,放过瑶瑶吧,她还是个孩子……” 说到最后,安鹤青的眼眶竟然微微泛红,声线也有些不稳。 安姩心底止不住地冷笑,好一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虽然她对父爱早已断了念想,但看到他在她面前表现得如此爱他的宝贝女儿,依然会觉得心寒。 “抱歉,你说的这些我无能为力。还有,遇到事情请先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我可不觉得我丈夫有那么无聊,百忙之中还得抽空去针对你的宝贝女儿。” …… 第56章 我们两清 安姩字字清晰,目光严肃直白,声线虽柔但言语铿锵有力。 听着她最后一句话,安鹤青哑然了几秒,沉默数秒后才嗫嚅着开口:“小姩,爸知道你还在记恨你姐姐,她确实大错特错,我们都责罚她了,就别再对这一点耿耿于怀了好不好?” 安姩面无表情地斜睨着眼前这个顶着她“父亲”名号的男人,听着他这一番义正词严的话语,突然嘴角轻扬,笑意未尽眼底,只有冰冷的疏离感。 “说完了吗?” 安鹤青拧着眉,抿唇不语,算是默认了她的问题。 从前在安家说一不二端尽长辈架子的人,此刻面对一个小女孩,气势上明显矮了一截,气势全无。 因为有求于人,因为她身后的男人他惹不起更攀不上,更因为他自知理亏。 “安薇瑶丢了工作,您不去找她公司领导了解情况,莫名其妙跑来求助我,甚至不分青红皂白将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在我丈夫的脑袋上,爸,您是老糊涂了?” 安鹤青被她说得哑口无言,还未给他思考时间,安姩继续质问:“既然你这么笃定是我丈夫从中作梗,那请问你的证据呢?” “我……” “你们没有证据对吧,安薇瑶说什么,你们便信什么,爱子心切我理解,但是爸,您不会愚昧到连这点判断能力都没有吧。” “你们随意将一个毫无根据的猜测,硬生生扣在我丈夫头上,这无疑是对他的污蔑与抹黑。至于这会带来怎样的下场,不用我说,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安鹤青缓缓坐直了身体,脸色也不似先前那般从容,只剩下慌乱与不可置信。 眼前的女孩儿好似和原来大不一样了,昔日的她,低眉顺眼,唯唯诺诺,对家里长辈的话言听计从,绝不敢有半分忤逆。 再看看现在,哪里还有几分从前的模样,伶牙俐齿,能言善辩,懂的东西还不少,会拿捏人,知道打蛇打七寸。 想必盛书记在这段时间里将她呵护得极好,无论是在身体上还是心灵上。 她说得没错,无根无据地抹黑,一旦被发现,很快就会被找上门,届时就什么都完了。 安鹤青敛着眉眼,转眸间立即换上另外一副面孔,满脸歉意,“小姩啊,爸爸刚才仔细想了想,你说得确实在理,是爸爸考虑问题不够周全,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就当爸爸刚才什么都没说。” 话至此处,他稍作停顿,双手交握着来回摩挲,斟酌着开口:“那个…爸爸还是想请你帮帮忙,在这件事情上,能不能请盛书记稍微指点一下迷津。” 安姩凝着他沉静片刻,一字一句动唇,“您是不是觉得他特别闲?” 安薇瑶和她的母亲郁简英简直如出一辙,都善于将自己凭空想像出来的念头强加到别人身上,并且对自己那套荒谬的理论坚信不疑。 曾经,她以为这个家里至少父亲和她们不同,他也是身居要职,头脑至少是清醒理智的。 现在看来都是笑话,是她想多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一家四口就是一丘之貉。 她将面前的鸡汤推回到安鹤青面前,眼含讽刺。 “我从来不爱喝汤,爱喝鸡汤的一直都是您的宝贝女儿安薇瑶,安家十三年,您从未把我当作女儿,我也从来不敢奢求半点父爱,日后还望您能始终如一,不要联系我,十三年的刻薄相待,换我们之间的两清。” 言尽于此,安姩毅然决然地背起书包,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的留恋。 安鹤青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鸡汤,是啊,爱喝鸡汤的似乎一直都是瑶瑶,不是小姩。 瑶瑶甚至灌她喝过馊掉的鸡汤,她怎么可能还会喜欢喝鸡汤…… 经过这么一折腾,安姩成功错过了饭点,一个下午就靠着一杯咖啡度过。 希望晚上舞剧院的排练不要掉链子才好。 舞台灯光逐渐亮起,身着一袭流光溢彩的水蓝色长衫的安姩,缓缓步入舞台中央。 裙摆轻盈似烟雾缭绕,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仿若自古代穿越而来的仙子。 音乐起,是一段缠绵悱恻又带着苍凉之美的旋律。 安姩微微闭眼,开始旋转,身姿轻盈而优雅,她的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节拍上,既展现了古典舞的严谨与规范,又不失其独有的灵动与自由。 …… 刚刚结束会议的盛怀安步履有些匆忙。 快到办公室门口时,楚瀚小跑到他身侧,低声说:“书记,盛老在您办公室等候多时了。” 男人神色自若地颔首,眼眸深处波澜不惊,推开办公室大门,一眼便望见盛国昌正端坐在沙发上,面向正门口方向。 老爷子此来所为何事,他自然心知肚明。 “爸,您怎么来了?”盛怀安先是走到办公桌前,将手里的会议文件放下,再来到父亲身旁坐下。 “我这儿只有茉莉花茶,给您沏上?” 盛怀安尚未起身,便被老爷子抬手制止,“不必了,我今天就是过来跟你聊两句,知道你没空回家,只能来办公室见你了。” 男人挺直了身躯,眉眼间满是肃穆,“您说,我听。” “你为何如此关注苏南那边形势?那边还需要劳烦你亲自盯着吗?把贺政霖派过去还不够,硬是将老余也一块儿弄过去了。” 盛怀安沉默了一瞬,说道:“苏南地区发展潜力巨大,我自然得多加关注。而且那里牵扯到一些民生项目,与我的规划有关。” 盛国昌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仅仅是因为这个?” 男人眼神平静如水,“当然。” “你现在的一举一动,多得是人拿放大镜追着看,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考虑清楚后果。” “明白。” 看着他时不时看腕表的动作,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盛国昌忍不住问:“你还有事?” “确实还有事。” 盛怀安实话实说,随即又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我大概还可以陪您再聊十分钟。” 开完会时间已经不早了,也不知道安姩那边结束没有,如果提前结束了,她是不是已经等很久了? 想到这,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她笑意盈盈地模样,他见过她挥着球拍大汗淋漓的模样,还未亲眼见过她在舞台上发光发热的模样,肯定很美很耀眼吧,他想。 “你不会想去那丫头学校接她放学吧?”盛国昌鼻息微沉,说出心中的猜想。 “对,所以我有点赶时间。” “真是胡闹!”盛国昌气得指向他的手指都在发颤。 “你手底下是没人还是怎么着?非得你亲自去接?合适吗?若是被有心人拍下发到网路上,肆意造谣,你想过后果没有!你要清楚你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第49章 盛怀安面色淡漠如常,眉眼依旧清俊,一字一句开口:“我自有分寸,您也安心,我这些年的路并不是白走的,没有人敢拍,更没人敢信口胡诌。” “你……” “好了爸,时间不早了,您该回去休息了,保重身体。” 话已至此,盛国昌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再待下去,就是自讨没趣了。 “罢了,你谨记你肩上的责任就行,忙你的吧。”话音未落,老爷子已然起身往门外走去,背脊依旧挺拔。 盛怀安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目送着车辆渐渐走远,旋即转身钻进红旗国礼,马不停蹄地往舞剧院赶去。 …… 第57章 你该唤我老公 “砰”的一声闷响,保温壶被重重放在桌上。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母女二人皆被吓了一跳,双双回头看过去,郁简英率先起身,“怎么样了?她愿意帮忙吗?” 安薇瑶则满心期待地走到安鹤青身旁,嘴唇嗫嚅着,欲言又止,怕听到不好的结果。 安鹤青目光沉沉地看了女儿一眼,“瑶瑶,你跟爸说实话,你真没得罪其他人?” 这话一出,安薇瑶心底大概知道父亲这次出面聊得不顺利。 “爸你什么意思?” “你怀疑别人之前能不能先拿出确切证据来?我也是老糊涂了,才会被你的三言两句给蒙了心。”安鹤青说到一半又转眸看向郁简英,“还有你也是!女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就会跟着瞎起哄!” “我们安家是有多大的胆子,竟敢无凭无据地将屎盆子往盛书记头上扣,你们是嫌我在这个位置上坐得太稳了,巴不得把我送进去是吗?” 安鹤青怒目圆睁,气得浑身颤抖,撇下一脸懵的二人,径直上了二楼书房。 安薇瑶望着父亲的背影,当即红了眼眶。 “妈,我真的没有得罪别人,要说得罪,我真的也就得罪了安姩而已。”她紧紧拽着郁简英哭诉。 她这一哭,郁简英心疼得不行,“好了好了,妈知道,妈来想办法,妈来想办法……” 窗外的夜色如墨,沉重得仿佛要压垮整个世界。 …… 此时,舞台剧排练接近尾声,音乐变得激昂而富有张力,安姩的眼神也随之变得坚定而炽热。 她以一种近乎于飞翔的姿态跃起,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所有的目光都被这震撼人心的一幕所吸引。 然而,在那幽暗而静谧的剧场角落,一束微弱的光勉强穿透厚重的帷幕,悄然洒落在一双红底漆皮的皮鞋上。 盛怀安静静地坐着,与周遭的黑暗融为一体,唯有那双深邃如潭的眼眸,在昏暗中闪烁着异样光芒。 舞台上,聚光灯下的女孩儿身姿轻盈如画中仙,嫋嫋腰疑折,褰褰袖欲飞。 男人的目光随着女孩儿的动作流转,他的呼吸甚至也随着那节奏起伏,心跳也随着女孩儿每一次的高难度动作跌宕起伏。 在这无声的观赏中,他似乎能看见她灵魂深处的柔软与坚韧,她不是菟丝花,她是她自己,她是渴望向阳而生的只只。 四周一切都被隔绝在外,只剩舞台上的光影交错。 盛怀安漂亮的凤眸里星光点点,唇角亦是止不住的上扬。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落幕,安姩完美地完成了一系列高难度动作,赢得周围人的阵阵掌声。 “安姩,漂亮极了,老师果然没看错,这就是我想要的舞台效果。”尹老师激动地从后台走了出来。 安姩扬着笑容,细细喘息着,得到老师的肯定,所有的疲惫感饥饿感瞬间烟消云散。 “谢谢老师。” “是老师该谢谢你,我很期待你在苏南的表现,继续加油,保持住这个状态。”尹老师慈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今天先到这里,回去好好休息,我先去忙了。” “好的老师。”安姩浅浅鞠了个躬,转身正要走下台阶,一抹轻盈白纱身影突然挡在了她面前。 “安姩同学。”说话的是这次舞台剧的搭档付闻轶。 “付师兄,您好。”安姩礼貌地点头,“是还有什么安排吗?” 您好?您? 付闻轶先是一愣,随即笑得爽朗,“安姩同学,我也就比你大四岁,用不着这么敬重。” 安姩低笑,“这不是年龄事,于我而言您是前辈,理应敬重。” 好吧,这么说倒也没错。 “对了,我能加你个微信好友吗?”付闻轶说着便拿出手机打开了二维码。 抬眸看到安姩微微愣住的表情,想来应该是自己这番行为唐突了,赶忙编了一个藉口。 “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为了工作,怕团里后期会有其他安排,有微信方便通知,这里的工作人员我几乎都加了。” “我知道,您不用解释,我只是手机暂时不在身上。”安姩抱歉地笑了笑。 付闻轶赶忙接话,“没关系没关系,明天加也是一样的。” 安姩笑而不语,“那,没其他事我先走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 盛怀安依旧坐在暗处,恰好目睹了这一幕,黑眸眯了眯,眸底藏匿着不为人知的情绪波澜。 醋意悄然滋生。 待人群散去,灯光熄灭,他才缓缓起身,隐入更深的昏暗中。 安姩来到后台褪去舞台服装,一切都收拾好以后,时间已过九点。 打开手机便看到置顶微信头像弹出红色泡泡,盛怀安发来了两条消息。 【很美。】 【我在门口等你。】 安姩看着消息,唇角微微翘起,他很早就到了么?中途来的还是快结束时来的? 思绪至此,她收起手机,拿起包包就朝门外跑去。 略显拥挤的后台走廊,灯光昏黄而柔和,一抹娉婷身影快步而过。 下一瞬,走廊一侧帷幕后,突然伸出一只大手,猛地将安姩拉入昏暗。 安姩还来不及慌乱,耳边便传来男人低沉蛊人的嗓音,“是我,别怕。” 心尖微动,慢慢抬眸看他。 昏暗之下的男人五官不清,轮廓却依旧刚毅。 “等很久了吗?”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很柔。 “没有,幸好来得及时,差点就错过这么美的表演。”盛怀安低睨着她,目光直白又炽热。 “你坐在哪里看的?我都没看到你。” “我能看到你就好了。” 男人幽邃眸光始终锁定在她漂亮的红唇之上,他悄无声息又向前迈进了一步,目标明确。 距离再次缩短,安姩不禁后退了几步,背靠冰冷墙壁,但她与墙壁之间却隔着一只宽大手掌。 “你怎么了?”她不自觉抓紧衣角,仰头看他。 感受到从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气息,是冷冽雪杉混合着夜晚的凉意,心跳更加急促。 盛怀安微微俯身,目光落在她漂亮的眸子上,嗓音混合着磁性与低沉,“你该叫我什么?嗯?” 仔细回想,她好像一直都不知道叫他什么好,私下里偶尔叫两句叔叔,在外都是称呼盛书记。 他此刻的眼神有些不太一样。 近距离看,明显与以往清淡温和相去甚远。 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安姩吞咽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盛怀安伸手捋了捋她耳边的青丝,动作很轻,惹得安姩一阵颤栗。 他唇角勾着一点笑意,“安姩。” “嗯?” “结婚这么久了,你不是叫我叔叔,就是盛书记,大多数时候都是省去称呼的,所以,你该叫我什么?” 话至此处,他眼底的笑意更浓。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想不明白都难。 某两个字划过心尖时,心跳都快了一些,只觉胸口发烫,红着脸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见她不语,盛怀安伸出长指慢慢挑起她的下巴,气息逼近,嗓音温哑:“你该唤我老公。” 最后一个字音随着滚烫的气息一同落在唇瓣。 …… 第58章 老公饿了 “咚咚咚——”心脏超负荷运转,热意似电流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身后又冷又硬的墙壁与身前的火热形成鲜明对比,后腰的大手揽着她紧紧按向他的腰身。 这是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亲密,恨不得将两人融为一体,一丝缝隙都不留。 微冷的舌滑入口中,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用力地探索过每一个角落。 安姩脑中一片空白,只是顺从地闭上眼,一切都理所当然,她忘了思考,也不想思考,只是本能的想抱住他,紧些,再紧些。 陌生环境下,随时可能会有人经过这边,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受到巨大的冲击。 被放开时,安姩整个人软绵绵地倚在男人身上,气息紊乱,而盛怀安却依旧清风霁月,只是……那唇瓣好似沾上了一抹嫣红。 第50章 安姩有些被他突如其来的霸道热情惊讶到了。 “你……” 盛怀安挑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低哑的嗓音沾染着几分缱绻。 似那缠绵的藤蔓,紧紧缠绕着女孩儿的心。 看着眼前男人俊逸的面容,安姩眸光微闪,红唇微张,细若蚊吟地轻唤了一句“老公”,但那声音轻得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什么?”盛怀安本就弓着的腰身又弯下了几分,与她平视,“大点声,我年纪大了,耳朵不好。” 年纪大?耳朵不好? 安姩险些被他的话语逗笑,好在她伤心事足够多,一下就忍住了。 男人轻扶着她的肩膀,保持着这个姿势,眼含柔情,静静地等待着她开口。 热气如蛛丝般丝丝缕缕地再次极速攀升,迅速染红了脸颊,安姩与他对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同时间一句轻柔的“老公”脱口而出。 “我在。”男人快速接话,生怕这句“老公”掉在地上。 盛怀安满意地直起身子,忍不住揉了揉她毛绒发顶,“记住了,以后就这么叫。” 安姩红着脸乖巧点头。 “终于忙完了,诶,你们待会儿去哪儿吃宵夜啊?” “去簋街那边儿逛逛吧,挺长时间没去了。” 帷幕外的走廊里传来一阵窸窣脚步声,还有疲惫中又带着点儿兴奋地说话声。 安姩立刻紧张起来,万一被人看到他怎么办?他今日还穿着正装,一眼就能让人认出来的。 是等人群都走散了他们再出去?还是直接就这样出去?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 一旁的男人已经推开厚重帷幕,就这么牵着她大步流星朝正门口方向走去。 毫无顾忌,堂而皇之。 走廊内原本畅聊的人群,突然间变得鸦雀无声,一个个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其中嘴巴张得最大的,当属刚才问安姩要微信的付闻轶,他的眼珠子瞪得好似要掉出来一般。 面对前辈们诧异中又带着探究的目光,安姩连呼吸都收紧了,她看了看男人的后脑勺,又看了看愣住的大家伙儿。 努力挤出一抹微笑,故作镇定地一边走一边点头示意。 “安姩,这是你男朋友吗?”人群中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开口问道。 安姩被盛怀安牵着,脚步虽未停歇,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在这句话问出后,男人的步伐明显放缓了。 “这是我……老公。”第一次叫出这两个字,安姩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尤其是在向别人解释的时候,别扭感更重。 众人听到“老公”二字时,更是惊得眼睛又瞪大了一圈。 “哇,你老公背影看起来好帅啊。” 听着这话,走在前头只留给众人一个后脑勺的盛怀安,唇角微扬,手指轻轻捏了捏安姩的手心,随即加快步伐离开。 这时,尹老师突然清了清嗓子,快步走了出来,“那个,你们今天从侧门离开,正门那边……正在维修。” “啊?维修?这么突然?” “别废话,赶紧的,动作利索点从侧门走。”尹老师说着,抬起手臂,看了看腕表,“三十秒内,还没从侧门离开的人,留下来继续训练。” 话音未落,只见众人脚底抹油,“嗖”的一下,全都不见人影。 赵哲老师双手抱臂,不紧不慢地走来,与尹老师相视一笑,又将目光投向正门口,心照不宣的松了口气。 楚瀚见书记和太太手牵手出来时,立刻上前将后座车门打开,站直身体恭敬等候,余光里却瞄见盛书记“嫣红”的唇瓣,顿时眉心猛跳。 这……盛书记啥时候有这癖好了? 视线再看向太太时,心下瞬间了然。 眼尾洇红,唇色斑花,一看就知道做了什么。 看来,外界传言书记一贯清冷禁欲,也不尽然,只是一直没有遇到那个能让他心动的人罢了。 回到御全山时夜已深。 安姩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恰巧与端着小碗的盛怀安撞了个正着。 “洗完了。”他眼底噙着笑意,看起来心情极好,“过来吃点东西。” “噢好,去餐厅吃吧。” 言罢,俩人一前一后来到餐桌前落座。 看着桌上的餐食,安姩微微愣神,这么晚了,陈姨早已睡下,那这些都是他准备的? 香煎鳕鱼,蔬菜沙拉,还有一小碗燕窝粥。 她侧目看向一旁的男人,身着简单的家居服,脸上挂着温柔笑意,这抹笑容从出舞剧院开始就有,直到现在依然挂在脸上。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盛怀安将燕窝粥轻轻放置在她面前,转身与她四目相对。 安姩沉思须臾,一脸郑重地说道:“有。” “漂亮的五官,还有开心的笑容。” 男人布菜地动作一顿,随即唇角笑意更深,“学得真快。” 安姩秀眉微扬,脸上有些隐秘的得意,随即低头小口喝着燕窝粥。 入口的那一丝甜,顺着舌尖滑入心尖。 吃到一半,脑海中蓦地想起中午的事情,她抿着唇,缓缓停下手上的动作,语气很轻,“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嗯,你说。” 安姩红唇几度开合,“今天中午,我爸跑来学校找我了,跟我说了很多没凭没据的话。” 盛怀安眉峰微拧,黑眸似泼了墨般深沉,“他说什么了?” 安姩看着他的眼睛,将事情原委都跟他叙述了一遍。 盛怀安抽出纸巾擦了擦手,睨着她,薄唇微掀,“那你相信他说的话么?” “当然不信。”安姩回答得干脆俐落,没有丝毫的迟疑。 “安薇瑶是什么人,我太了解了,从来不会审视自身问题,永远都是从别人身上找原因,我都怀疑她有被迫害妄想症。” “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安姩看着他,这句话与记忆中的那句“为什么对我好?”瞬间重合。 “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你不会。” 盛怀安满眼柔和,长指忍不住碰了碰她的耳垂,“确实不是我。” 说话间,他忽然俯身,蜻蜓点水般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你做得极好,捍卫了老公的清白。” 这人……如今做这些亲昵之举真是愈发得心应手了。 “吃饱了吗?”男人眸光幽邃,嗓音也好似带着倒钩。 在他的濡染下,望着他此刻的眼神,安姩已然能读懂他话里暗含的深意。 葱白指尖微微蜷起,咽了咽喉,故作镇定,“吃饱了。” 男人轻笑,“老公饿了……” …… 第59章 晚上等我 晨光熹微,第一缕阳光跳跃上窗棂,明亮又柔和。 安姩是被热醒的。 一睁眼,自己正被人紧紧搂在怀里,眼前便是勃发健硕的胸膛。 他这个年龄身材保养得如此好,应该挺辛苦的吧,她想。 目光顺着他的肌肉线条不由自主往下移动,忽然想到什么,眸光微闪,又心虚地移开视线。 此时的两人皆是赤条条的,再往下看……那可就太失礼了。 随即,她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光着脚丫踩在地板上,快速拿好待会儿要穿的衣服闪身进入浴室。 关门转身的那一刹那,安姩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这……这么惨么? 从锁骨处开始,直至小腹,布满了他留下的痕迹。不知情的人,恐怕还会误以为她得了天花呢。 指尖轻抚过这些痕迹,想着他每每将自己撩拨得面红耳赤,却总能在最后一步戛然而止。 他还真是说到做到。 待她洗漱完出来时盛怀安已经穿戴整齐,他倚窗而立,正垂眸系着袖口。 颀长身影被初升的阳光轻轻勾勒,温柔目光随着光影一同落在门口的女孩儿身上。 “早。”安姩率先扬起唇角。 “今天周六,有什么安排?”男人一边说一边走近她。 “上午约了沈教练的课,晚上还是得去舞剧院。” 盛怀安微微凝眸,若有所思地开口:“网球课要不要先暂停一下?” 古典舞很美,但舞台上每一个令人惊叹的瞬间,都是台下无数个日夜的千锤百炼,是用汗水和泪水浇灌而成的。 她这样两手抓,会很累很辛苦。 “不用,我不累的,放心吧。”被人关心,眼角眉梢止不住地弯起。 “不累?那为什么晚上累得那么快?”盛怀安盯着她,面色波澜不惊。 “……” 原本安静柔和的氛围,被他云淡风轻的一句话搅起层层涟漪。 甜美的面庞瞬间凝滞,看着他蓄满笑意的黑眸,安姩忽然感觉有种被看光的错觉。 他在故意逗她,她看出来了。 “应该是你比较累吧。”她挑眉低语。 男人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回答,细细品味她话里的意思,蓦地轻笑出声,连带着胸腔肩头微微颤抖。 第51章 很好,被反将一军了。 安姩的视线里,他笑得格外耀眼,突然心跳好快是怎么回事,出息。 “那个,时间不早了,楚秘书应该在门口等很久了吧,你赶紧去吧。” 此刻门外等候的楚瀚内心os:没关系,没关系,我等多久都没关系的。 “好,晚上早点回来等我。”男人声线低醇悦耳,似笑非笑的在她耳畔轻飘飘留下这句话。 似羽毛,轻抚过心尖。 车辆平稳地穿梭于城市脉络之中,外界喧嚣都被隔绝在外。 “楚瀚,你密切关注一下安鹤青最近的动态,查一下他最近与什么人有过来往。” “好的。” 盛怀安端坐于车后座,面容沉静如渊,车窗外流动的景致无法引起他的丝毫关注,深邃眸光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的本质,让人不由自主心生敬畏。 …… “霍总,关于明天的专案启动会,需要您签字。”周秘书一边说一边将档递了过去。 霍司律却跟没听到一般,一双黑眸紧盯着手机荧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他迟迟不动,周秘书又小声提醒,“霍总?” “嗯?”霍司律恍然回神,“怎么了?” “这份档需要您签字。” 霍司律伸手接过,认真翻看了一遍,随即笔走龙蛇签下大名。 “这件事就交由你负责了,要确保所有关键人员都能出席,特别是技术部门的负责人,我需要他们对最新进展做详细汇报。” 男人面色沉冷,语气是一惯的肃然,稍微停顿两秒后,又继续补充道:“另外,市场推广的方案需要再细化一下,特别是针对目标客户群体的定位要更加精准,你协调一下市场部,今天下午开个紧急会议,把方案调整到最优状态。” “好的。” 待秘书退出办公室后,霍司律又重新盯着手机荧幕看,满面愁云。 自从上次酒会过后,盛怀安将他的微信电话全都拉黑,这一招直接让他哭诉无门,断了他想将功补过的念想。 盛书记的一声令下,斩断了他在苏南的美食城专案的前路,使其停滞不前,正在接受深入审查。 他烦躁地推开椅子,起身来到落地窗前,站在霍氏总部大楼的顶层,极目远眺,眸色深沉。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进来。” “霍总,有一个自称任总千金的小姑娘找您,人在一楼大厅前台。” 任菁菁?她好像是盛太太的朋友。 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眯了眯,一个计划在心中悄然生根发芽。 “快请她上来。” “好的。” …… 牡丹园雅间包房内。 裴樾舟靠坐在软椅上,长腿随意交叠着,指尖轻轻敲打着柔软的皮质表面,规律节奏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裴总,您确定那人待会儿会来吗?”阮欢欢坐在裴樾舟身侧沏茶,眼底藏着忧虑。 男人眼神半眯,眸光并未凝聚于某处,嘴角挂着一抹淡笑:“耐心一点,看似平静的水面,实则水底暗流涌动,一不小心就会被卷入漩涡,给鱼一点时间,愿者上钩嘛。” 他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一口,动作慵懒又从容。 与此同时,敲门声响起。 阮欢欢立刻起身移步至门口,转动门把,眸光一亮,声线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喜,“安先生,您来啦,快请进。” 安鹤青面色凝重走进包厢,几日不见,青丝染银霜。 “安先生,今天想喝什么酒?红的还是白的?”裴樾舟霍然起身迈步至安鹤青身前,亲切又不失威严的与他握手。 视线随即落在阮欢欢身上,“可以上菜了,把我酒窖里珍藏的好酒都拿上来,今天我要与安先生不醉不归。” “好的,裴总。” 安鹤青从踏入这里开始,眉头就没舒展过,面色更沉闷,他瞟了一眼桌上的白酒,拉开椅子坐下,端起分酒器就是一大口。 见他这样,裴樾舟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安先生不必如此着急,好酒好菜还在后头,您现在就将自己灌醉,错过了,岂不可惜。” 浓烈的酒精刺激着大脑,闷声灌酒的人忽然低低开口:“裴总,您之前说的话,可还算数?” “当然。” “好,算数就好。”安鹤青若有所思地点头,紧接着又仰头灌了一口酒,那酒如火焰般在他喉咙里燃烧。 “颂阳被停职调查了。”他借着醉意沉闷地道出心中愁绪。 “是嘛?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安鹤青苦笑着摇头,“上面查到他在一些项目中有违规操作,证据确凿。” 裴樾舟若有所思地把玩着酒杯,“那安先生您的意思是想请我家老爷子帮忙?” “是。” 裴樾舟将酒杯放下,突然轻笑,“您的乘龙快婿盛书记呢?怎么不去求他帮忙?他可比我家老爷子厉害多了。” 提到这个名字,安鹤青眼神突然变得阴暗,“他?说不定他就是那个在背后捣鬼的黑手呢。” …… 第60章 死人最听话 裴樾舟眉头轻挑,轻笑过后以冷静到近乎冷漠的眼神,审视着面前这个面容颓败的男人。 “安先生,您这话可得说小点儿声,小心隔墙有耳啊。” “你告诉我,除了他还能有谁这么看不惯我?”安鹤青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本就情绪不稳定的人,在酒精的刺激下更是无所顾忌,口无遮拦。 “冷凌烨那个窝囊废吗?他的手还不够长,我家颂阳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种事,除了有人陷害,我想不到其他。” “那您准备怎么做?”裴樾舟问得轻飘飘。 “找出背后之人,还颂阳清白。” 裴樾舟单手支颐,身体微微后仰着,脸上始终挂着一抹和煦的微笑,只是这笑容背后,隐匿着错综复杂的算计。 “安先生,我是商人,凡事讲究利益交换,您想借助我们家老爷子的人脉,那您又能给予我们什么呢?” 安鹤青眉头紧蹙着,眼神闪烁不定,时而看向地面,时而抬头望向远方,犹豫挣扎过后,沉沉开口:“你想要什么?” 包厢门突然被推开,阮欢欢领着服务生走了进来,“来,你们把酒水放这儿。”她指了指桌上的位置。 “裴总,您钟爱的那几瓶都给您拿来了。” “好。” 裴樾舟坐直身体,随手拿过一瓶打开。 倒上一杯送到安鹤青面前,“平素我也就这点微末爱好,收藏些美酒,尝尝看味道如何。” 安鹤青接过酒杯,凝视着杯中那如血般艳丽的红色液体,迟疑了须臾,最终还是毅然仰头轻啜了一口。 裴樾舟满意地点点头,紧接着也给自己斟上一杯,施施然坐下,“酒也喝了,咱们可以好好聊聊了。” 透明的高脚杯,清晰地映照出男人唇角那若有似无的弧度。 “我们互相互助怎么样?” “你要我帮什么?以裴老爷子往昔的能力,裴总应是扶摇直上、平步青云才对。” 裴樾舟忽然一声轻笑,随即起身来到安鹤青身旁,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见的声音说出他想要的东西。 听完后,安鹤青神色复杂,恐慌与犹豫交织,“这……” “你提出的这个,事关重大,我得好好考虑考虑。” 裴樾舟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端着酒杯闲庭信步般回到座位,“你随意,不过,我这次过时不候,我有的是时间慢慢耗,总能找到破绽。你儿子能不能等,我就不知道了,想来安先生应该是不缺盟友的。” 轻飘飘的语气砸得安鹤青手足无措,陷入了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 他现在这副模样,正是裴樾舟想看到的。 裴樾舟这人从不轻易崭露锋芒,总是以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示人,然后,在那温文尔雅、看似无害的背后,实则暗藏杀机,只待猎物不经意踏入,一举歼灭。 安鹤青暗暗咬牙,不破不立,“好,我答应!” 很好,鱼儿上钩了。 “有您这句话就够了。” 看着他满面愁绪,裴樾舟故作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用不着如此担忧,表面地位的高低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把握住当下局势。” 权之一字,既是保护,也是束缚,它既能成就伟业,也能吞噬人心,从古至今,皆是如此。 “记住,死人是最听话的。”裴樾舟最后的这句话,比早春的寒气更冷冽几分。 夜幕下的皇城根儿,灯光阑珊,却掩盖不住空气中弥漫的暗流涌动。 …… 安姩排练完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心里琢磨着早上盛怀安出门前对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晚上早点回来等我。” 早点回去等他?等他干嘛? 第52章 想着想着,思绪便如脱缰的野马般开始胡乱驰骋…… 这时,手机“嗡嗡”地震动声打破了她乱飞的思绪,是盛怀安发来的消息。 【我一会儿过来接你,找个舒适的地方坐着等我。】 【乖乖的。】 看着这两条消息,唇角控制不住上扬,满心欢喜地收起手机往外走,准备找个咖啡厅坐会儿。 刚踏出大门口,她的目光便被路边一辆酷炫的黑色宾利吸引住了。 下一瞬,宾利后座车门缓缓打开,只见菁菁身着一袭漂亮的短裙,踩着精致小高跟,连蹦带跳地走了过来。 “菁菁,你怎么来啦?”安姩诧异地看着她。 “当然是想你啦,听说你在这边排练,我立刻赶来了。走走走,陪我逛逛skp去,我要的包包终于有货了。”菁菁笑着眨了眨眼,拉着安姩就往车后座走。 “诶,等会儿。”安姩一把稳住她,商量着开口:“要不明天?盛书记待会儿就过来接我了,说不定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啊?”任菁菁小脸立刻垮了下去。 “突然觉得结婚一点儿都不好玩,还是只谈恋爱不结婚好。” 安姩笑而不语,抬手挠了挠她的下巴,“好啦,明天周日嘛,下午陪你看电影怎么样?” 任菁菁回头瞄了一眼宾利车方向,眸中隐有犹豫之色。 安姩见她心不在焉,关切道:“怎么了?” 视线又落在她的小高跟鞋上,“你穿高跟鞋开车?” “啊?”任菁菁瞬间回过神来,“没有没有,当然没有,我车上有平底鞋的,而且……今天我带司机了。” “现在真的不能陪我嘛?”她还想再争取一下。 安姩摇头,学着她皱了皱鼻,“抱歉哦,不能。” 最近天气都不错,温度逐渐回升,但是昼夜温差大,夜里还是冷的。 看着眼前有些奇奇怪怪的女孩儿,要风度不要温度,站在夜幕中搓着手臂,鼻尖都冻红了。 安姩轻推着她往车后座走,“好啦,快上车吧,待会儿别冻感冒了。” “那……好吧,那你明天一定陪我啊。”任菁菁一步三回头地嘱咐她,“千万别忘了啊。” 安姩笑着挥手,“忘不了。” 上车后,任菁菁不好意思地看向驾驶室的男人,“抱歉啊,没约上,人家在等老公来接呢,不过她明天下午有空,我们约在明天下午见,你想负荆请罪也只能明天咯。” 昏暗中的男人,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声线平缓:“没事,明天也一样。” 目送宾利车开远后,安姩右手捏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随即顺着岔道踩着影子往前走。 乌黑长发被晚风轻轻吹拂,几缕发丝不经意间落在脸庞,为她平添了几分不经意间的柔美。 娉婷身影在光影交错中拉长又缩短。 …… 第61章 失控的欲 盛怀安下午三点左右发完那两条消息便开始投入工作。 “盛书记,会议人员都已到齐。”楚瀚立于办公桌前,轻声提醒,左手托着档,右手握着水杯。 盛怀安轻点颔首,推开椅子起身径直走出办公室。 会议室内,长方形的会议桌两侧坐满了人,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份沉甸甸地责任感。 会议室大门打开,盛怀安迈步进来,每一步都踏出了不容质疑的权威。 头顶灯光自上倾洒在他挺括的背脊之上,西服笔挺,领带紧束,面容冷峻而坚毅,每一缕光线都在为他加冕。 入座后,他缓缓环视四周,好似能穿透人心的黑眸,让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挺直腰板,全场鸦雀无声,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都坐。”低沉冷肃地话音落地,众人才动身落座。 会议开始,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穿透力,直接点明主题。 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让人不敢忽视。 会议讨论中,盛怀安的话语简洁有力,总能一针见血指出问题核心,引导讨论方向,肢体言语间的那份从容不迫与深谋远虑,让在场的所有人为之折服。 “我期望在座的诸位能够对得起胸口那枚徽章。” 整个会议过程中,大家发言积极,讨论热烈,形成了共识,凝聚了力量,这不仅仅是一次工作部署,更是侧面敲打。 会议结束,盛怀安率先起身走出会议室,楚瀚则如影随形,快步跟在他身后。 他一边走一边抬手看了眼腕表,脸上的沉冷肃然散去,唇角微微翘起,带着不可言说的柔情。 “楚瀚,你先去将车开出来,抓紧时间去舞剧院。” “好的。” 走进办公室,放下文件,拿起大衣外套转身之际,手上电话震动起来。 以为是安姩等着急了,满心欢喜地拿起来看,笑容凝固在脸上,犹豫两秒后,按下了接听键。 “妈,怎么了?” “怀安啊,今天晚上回家来吃饭吧。” “今天没空,有时间我会回去看您的。” 电话那头沉默一瞬,随后传来一声轻叹,“你说你工作这么忙,连自己生日都忘了……” 盛怀安微顿,生日对他来说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今日要不是这通电话,他自己都未曾想起。 再次开口时,他的声线明显放软,不似刚才那么生硬,“妈,谢谢您惦记,但我今天真的没空回去,下周吧,我抽空带安姩一块儿回去看看您。” “你为工作忙,妈很开心,但无论怎么样,安全至上健康第一,照顾好自己身体,生日一过,你也三十七岁了,不再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了。” 听着最后这句,盛怀安无奈扶额,还是亲妈会“扎心”啊,这一刀,直插心窝。 是啊,他都三十七了,岁月无情,又在他与只只之间划下一道深深的沟壑。 “好,我知道,您和爸也是,注意身体,没什么事先这样,我还得忙。” 确认对方挂断电话后,盛怀安才收起手机,看一眼时间,快步走了出去。 咖啡厅内,轻柔的音乐在空气中缓缓流淌,城市的喧嚣被半开的窗帘温柔地隔绝在外,只留下斑驳的光影和偶尔传来的低语。 安姩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繁华,掏出手机拍下一张照片,点开置顶的那个微信号,发送出去,紧随其后的还有两条消息。 【我在这里等你。】 【我不着急的,你慢慢来。】 其实她很享受这样一个人独处的时间,一个人,一杯咖啡,一方静谧的小天地,就这样静静地凝望着远处,让思绪自由飘荡,亦是极好的。 “您好,欢迎光临。” 安姩转头看向门口,只见一个头戴鸭舌帽,面戴黑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人走了进来。 两人的目光第一时间交汇。 安姩唇角微微上扬,她拿起包包,起身走到男人跟前,仰起头,眼眸中闪烁着点点星光。 “老公,你来啦。” 首码这个称呼,在他到来之前,她便在心底反复排练,思索着应以何种语气叫出口才更为自然。她在心底默默练习了上百回,就为当下这一刻。 帽檐底下的那双深邃黑眸,因为这声娇柔的“老公”,瞳孔的墨色愈发浓郁,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进去。 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心口好似被猫抓了一下,酥酥麻麻心痒难耐,有一团炽热的火焰在体内燃烧。 “等很久了吧?”被激动情绪干扰了的嗓音,好似沾染上一丝浓厚的欲。 安姩摇头,“没有很久,我出来得晚,还好你没提前来。” “回家了。” 盛怀安弯着眉眼,长臂一伸,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就这么紧贴着走出咖啡厅。 前台服务生直到俩人走远后才回过神来,随后探着身子张望,眼底的惊艳之色久久不散。 车后座,盛怀安卸去“伪装”,露出那张清冷俊逸的面庞,炽热带火的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安姩。 “宝宝,再叫一次。”男人声音低沉又暗哑。 话音未落,车身都不禁晃了一下。 楚瀚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死死咬住上扬的嘴角,内心 os: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死嘴别翘啊!严肃! 盛怀安眼神凉凉地瞥向驾驶室,“好好开车,把耳朵给我闭起来。” 言罢,按下按钮,隔板升起,环境立刻隐秘起来。 小姑娘刚才那句甜甜的“老公”好似魔咒一般,侵占了某人的大脑,让他无法思考,他也不想思考,他此刻只想将她揉进怀里狠狠疼爱。 “宝宝,再叫一次。”盛怀安将贴着车门而坐的女孩儿拉进怀里,垂眸静睨着她。 “叫什么?”安姩勾着唇,仰头看他,眼底闪烁着难得一见的狡黠。 “你说呢?”男人低下头,慢慢逼近她的鼻息,“别装傻。” 他不依不饶地想要再听一遍,抓心挠肝地想听。 第53章 男人此刻眼底的迫切,是她从未见过的。 安姩看了只觉得胸口隐隐发烫,喉咙发紧,像是受到蛊惑般,缓缓开口:“老公。” 软软的声线轻而易举击溃男人在外的清冷克制,猛然低头掠夺她全部的呼吸。 安姩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努力回应着他的热情,俩人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缠绵。 感受到她的主动,盛怀安无声轻笑,一手紧扣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托着她的大腿,稍稍用力便将人抱坐在腿上。 她的唇瓣柔软至极,气息清甜蛊人,脑海中又不断回响着她软软的声线,男人越吻越深…… 周围的一切都似乎静止,只剩下他们心跳的共鸣。 安姩坐在他腿上,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 她轻轻推开难缠的男人,趴在他肩头小口喘着气,“……需要我帮你吗?” “要……”盛怀安声音哑得不行,“回家再说。” 随即,他将安姩抱放到一旁,帮她整理好微乱的衣衫,再按下按钮。 隔板降下瞬间,男人已经恢复到沉稳肃然的模样,声线亦是清淡无波,“楚瀚,开快点!” “好的,书记。”楚瀚不明所以,只是觉后背发凉。 安姩抿唇不语,眼波流转间看向紧握着她的那只大手。 握得有多紧?白皙手背的青筋似蚯蚓一般鼓起,似乎在诉说着主人此刻已忍耐到了极致。 …… 第62章 我不是唐僧 时间仿佛被温柔地拉长,盛怀安从未觉得回家的路如此漫长。 封闭的环境中,热浪极速攀升。 两个人,一个端坐如松,内心却已忍耐到了极致;另一个则似小鸟依人,面若粉桃,唇齿相依的余韵,仿佛还在唇瓣间缠绵徘徊。 当车辆稳稳停在院门口时,男人迫不及待地开门下车。 紧握着安姩的那只手掌一刻都没有松开过。 安姩只能抿唇轻笑着加快步伐。 走进家门,还来不及换鞋,盛怀安猛地将她抱放至玄关柜上,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狂热的吻如雨点般落下…… 安姩还未来得及回应,厨房餐厅那边蓦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陈姨这个点还没睡? 耳清目明的男人迅速帮她整理好衣服,而后轻柔地将她抱下。 换好鞋,转身便看到陈姨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出来。 盛怀安心下了然,想来是老宅那边来过电话了。 “陈姨,您去休息吧,这里不用管了。” “诶好,那这长寿面您记得趁热吃,盛书记祝您生日快乐。”陈姨看着俩人紧握在一起的手,脸上笑意更浓。 盛怀安面色平和,“嗯,谢谢。” 待陈姨回房后,男人缓缓转过身,看着女孩儿一脸呆愣的模样,突然失笑,“怎么了?” “你……今天你生日?”安姩诧异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桌上那碗面条,心中懊悔不已。 她完全不知道,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她什么都没准备。 垂眸静睨着她,盛怀安低醇出声:“嗯,我自己都忘了。” 他一边说一边脱下西服外套放在椅背上,有条不紊地卷起衬衣袖子,拉着安姩来到餐桌旁坐下。 拿起筷子递到她手上,“长寿面得家里人分着吃,沾沾福气。” 安姩手指轻捏着筷子,微拧着眉,眸底蓄满歉意,“抱歉啊,我都不知道……” 盛怀安曲起长指,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傻乎乎的,为什么要道歉?我自己都忘了。再说了,你可能不知道,像我这个年纪,其实对过生日已经没什么兴趣了,何必大张旗鼓地庆祝自己又老了一岁呢。” 安姩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神情认真地说道:“我明天给你补过好不好?” 男人翘着唇角,伸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好,都听你的,吃吧。” 安姩小心翼翼地夹起面条,抬手的同时,心里默念着,不能断,不能断,可千万别断啊!! 很好,没断,面条很有韧劲儿。 吃完后,又将筷子塞回男人手中,“我吃好了。” 陈姨的手艺向来不错,汤头清澈而浓郁,面条细长而柔韧,两者混合在一起散发着诱人香气,原本不饿的人都被勾出馋虫。 只见她轻舔着唇瓣,显然在回味。 盛怀安拿起一旁的小碗,用筷子拨出一部分面条,放到她面前,“一起吃。” 安姩笑着接过。 四周安安静静的,只有一些细微的咀嚼声在空气中流淌。 吃完面,盛怀安让安姩先上楼洗漱,他收拾完这里就上去。 不多时,男人一边擦手一边慢悠悠走上楼,浴室里还有流水声,想来她还没洗完。 推开卧室门,拿起换洗衣物,转身去到另一间浴室。 安姩推门走进卧室已是半刻钟后,靠坐在床边看书的男人正好抬眸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脑海中蓦地浮现回来路上的热情,一瞬间空气都似乎变得浓稠起来。 她今日身着一身藕粉色的吊带裙,白皙无瑕的肌肤在灯光的映照下,似羊脂白玉般细腻,一双长腿笔直细长更为惹眼。 男人喉头不自觉滚动了一下,热意在体内涌动,朝她张开双臂,“过来。” 安姩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刚走到床边便被一把抱坐在他腿上。 男人的胸口紧贴着她的后背,能清晰感受到他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 长指撩开她几缕青丝,低头在那细腻嫩滑的肩膀印上一吻。 只要一沾上她的肌肤,唇瓣就好像能自动生出强力胶水,再难离开。 温温的,湿热的吻,顺着圆润的肩头轻柔缓慢的一路往上…… “你在车上说的话,是不是该兑现了。”忙碌的嘴抽空说了一句话,声线格外暗哑。 一瞬间,安姩呼吸都收紧了。 还未等她做出回应,盛怀安突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手掌如灵活的蛇一般从下往上撩起她的裙摆。 安姩只觉胸口一凉,温热的呼吸凑了上来…… 真是一点准备都不给她,安姩大惊的同时,心脏也不受控制地急跳,每次盛怀安亲近她的时候,她都会很紧张,同时心底也十分欢喜,两种感觉交织同时刺激着她的脑部神经,险些让她忘了呼吸。 眸光似水,葱白玉指虚虚地抓紧男人的发丝,艰难地发出声音:“等……等一下……” “怎么了?”盛怀安抬起头,那双好看的凤眸早已被情欲浸染。 安姩红着脸,声音细若蚊吟,“那个……你待会儿又是撩拨完就睡对吗?” 男人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我是一个身体健康正值青春的成年人,我不是唐僧……” 每次撩完就跑,她也是会有感觉的好嘛。 听到这里,盛怀安先是一愣,随即闷笑出声,眼神直勾勾盯着她看,“你在怪我对吗?” 安姩羞涩的移开视线,不作声,算是默认。 他抬手将她的衣服整理好,随即侧身躺下,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处,长臂箍着她的腰身,轻笑着在她耳边咬耳朵,“是我大意了,忽略了你的感受,生我气么?” 这人就是在明知故问。 安姩摇头,“没有生气。” “真的不气?” “真的。” 男人又亲了亲她的侧脸,“我的错,宝宝着急了,那明天我早点回家好不好?” 暗哑低沉的嗓音,撩人心弦的话语,滚烫灼热的气息,安姩好似被电流击中,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栗…… 她为什么能秒懂他话里的深意?!! “那今天呢?”许是这燥热又暧昧的氛围让大脑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说出的话也是令人意想不到。 话音刚落,身后的男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又感觉到他的胸腔闷闷震动起来。 “今天……家里还没有安全保障措施。”隐含笑意的嗓音钻入耳廓。 安姩不语,只是红着脸将头埋进他的臂弯里。 许久之后,昏暗光线中,男人轻声呢喃:“安姩,往后我若有任何让你不满之处,我都希望你能像今天一样,及时告诉我,好吗?” “我也是初为人夫,若有照料不周全的地方,还望夫人不吝赐教,不要独自生闷气,要直言不讳,而后责罚我,好不好?” 听着这番话,感受着他的下巴微微摩挲着自己的颈窝,安姩的心底漾起层层涟漪。 面对他这种柔声细语的诱哄,她毫无招架之力。 “你很好,无论哪方面你都做得很好很好,我很感激能遇到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真心。 盛怀安勾了勾唇,情不自禁地蹭了蹭她的侧脸,箍住她的手臂又用力了几分。 …… 第63章 床会塌 次日清晨,盛怀安早早地便起了床,临出门前,轻柔地捧着被窝里的人儿,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她的眉眼,声线是他自己都未曾觉察的温和。 第54章 “好好睡,我得走了。” “……”回应他的只有细微的鼻息声。 男人轻笑,小心翼翼地给她掖好被角,起身离开。 “陈姨,太太什么时候醒来,您就什么时候给她准备吃食。”走到玄关处,盛怀安又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 “诶好。” 陈姨连连点头应是,望著书记走远的背影,心中暗自欢喜,哎哟,太好了,盛老夫人要抱金孙喽! 盛怀安刚走不久,被窝里的人便被一通电话叫醒。 安姩闭着眼睛拿过手机接起,声线带着一股刚睡醒的慵懒劲儿,“喂……” “小姩,你还没起床吗?看看都几点了?”听筒里的小烟嗓瞬间把瞌睡虫赶跑。 安姩一个激灵,蹭一下坐了起来,瞥了眼时间,又重新躺下,“才八点,咱们不是约好下午的嘛?” “额,那个……” 电话那头的人正在苦思冥想藉口时,被窝里的人却又重新坐了起来。 “菁菁等着,我马上过去找你!” 挂断电话,掀开被子下床,走进洗手间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 昨天可是信誓旦旦地答应了,今天要给他补过生日,选礼物肯定得花费不少时间,还好菁菁这通电话来得及时,不然可真就睡过头了! 元铮不在,自然是楚瀚过来接她。 在商场见到打扮时髦的菁菁,还有她身后一身休闲装扮的阳光男……霍司律? 这么速度?就搞定了? 安姩快步走到俩人跟前,眼含笑意,故意将尾音拖得老长:“你们……” 任菁菁嘻笑着挽上她的胳膊,挑了挑眉,“他今天是我们的小跟班,吃喝玩乐全算他头上。” “啊?”安姩诧异地看了看霍司律,又看了看菁菁,“这,这不合适吧,平白无故让人请客。” 霍司律一个箭步上前,赶忙接过话头,“合适合适!太合适了!盛太太,我今天就是二位的专属提款机,您随便吩咐。” 安姩狐疑地看着他,低头在菁菁耳边轻声问:“他是不是受刺激了?还是钱太多了,不花就难受?” “呵呵……”任菁菁干笑两声,拉着安姩往前走,“他这是在负荆请罪。” 安姩:“???给谁请罪?” “哎呀,没事,你权当他是空气就好,咱俩逛。” 这,真的合适吗? 安姩被这俩人弄得云里雾里的。 “那个,小霍,我们有些口渴了,你去买点饮品,我要温热的哦。”任菁菁突然回头,极其自然地对男人发号施令。 霍司律眉心一跳,小霍?他? 算了,负荆请罪期间,小霍就小霍吧。 自我洗脑成功后,脸上的笑容都自然了许多,他颔首应道:“好的,盛太太有什么忌口的吗?” 安姩被他这副模样惊得反应都慢半拍,“哦没,没有,我都可以,谢谢。” “二位稍候,我这就去。”言罢,他还躬身施了一礼。 一个风度翩翩,气宇轩昂的男人跟在两个娇俏可人的小姑娘身后,还唯命是从,着实难以不引得路人侧目而视。 “菁菁,你给他下蛊了?”望着那抹走远的身影,安姩忍不住问了句。 “我哪儿有那能耐啊。”是你家老公掐住了人家的七寸。 路过一家男装店,安姩一把拽住风风火火往前冲的任菁菁,“陪我进去逛逛。” “怎么?要给老公买衣服啊?”任菁菁立刻笑得贼兮兮。 安姩轻轻地“嗯”了一声。 还未进门,店员立刻热情地迎了过来,“您好,欢迎光临,有什么可以帮到二位的呢?” “您好,我想先自己看看,有需要再叫您。” “好的。”服务员微笑着退至一旁。 安姩从未给男性购置过衣物,一时之间还真难以分出个伯仲。 任菁菁在一旁跟着看了一会儿,脸上表情微妙,她忍不住将安姩拉到一旁,小声说:“小姩,我提醒一下哈,盛书记的衣服,应该都是定制的吧,不说多昂贵,但肯定不会来店里买现成的。” 安姩微微愣住,面露难色,“那我应该送什么?” “他生日吗?” 安姩点头,紧接着又补充一句,“昨天的生日。” “啊?!”任菁菁眼睛都瞪大了一圈,“你记得我的生日却记不住你老公的?来抱一个,姐妹好感动。” “不是不记得,是压根不知道,昨天才知道的……”安姩自己说着都觉得惭愧。 “那你这后补的礼物确实得用点心才行啊。”任菁菁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耳环,突然眼含戏谑,“我有个好主意,要不要听?” 最后,安姩红着脸从一家门店出来,手里还多了一个袋子。 “来,你们要的饮品。”霍司律大跨步朝她们走来,两只手拎满了各类商标的手提袋。 任菁菁迈步上前,拿出咖啡递到安姩手上,“你这是把人家的店铺盘下来了?” “不知道你们喜欢喝什么,就每样都买了一杯。” “那剩下的浪费掉?” “你们选出喜欢的,其余的我送给过路人就好了。” 任菁菁翘起大拇指,“还是小霍会做事,继续努力呀。” 霍司律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扯着嘴角眯着眼,皮笑肉不笑,“多谢夸赞啊,任千金!” 小丫头片子,已经使唤他两日了,且先等着,等盛怀安什么时候松开咬住他苏南美食城的獠牙,他再找机会跟她算帐! 霍司律本想中午请安姩去自家门店吃饭,奈何她赶时间,跟他们道别后便匆匆往家赶。 回去的途中,她还特意购置了一个黑天鹅蛋糕,尺寸不大,够两个人享用。 回到御全山,她第一时间回到卧室,拿出那件让她面红耳赤的小衣服…… 这种小衣服简直就是勾人心魄的存在,只消看上一眼,心脏便急速奔腾起来。 “我觉得什么礼物在你面前都得黯然失色,这小衣服一上身,你们家的床怕是明日就得换新的喽。” “你想想,盛书记这么大年纪,一心献身于工作,好不容易娶到你这么个娇俏人儿,你还不让人家吃点好的,相信我,就这个,准没错!他会爱死你的!” “我的错,宝宝着急了,明天我早点回家好不好?” 望着手中的小衣服,菁菁的话语和盛怀安昨晚的言辞,在脑海中不断交织回响。 脸颊一阵发烫,赶忙将衣服藏进衣柜。 整理好轻飘飘的情绪,转身下楼。 陈姨正在厨房洗菜,准备晚餐食材,安姩挽起袖子走进去帮忙。 “陈姨,晚饭我来做吧。” 陈姨站在一旁看她很有干劲儿的模样,轻声问:“太太还会做菜?” 安姩点头,“会一点,不算难吃。” 夕阳在地上拉出长长的斜影,满室金黄,安姩抬眼看了一眼窗外,西方的天空仿佛被点燃,绚烂而热烈,却又带着几分宁静与祥和。 盛怀安推开家门时,时间刚过六点一刻,换好鞋走到客厅,陈姨见了刚要叫人,他立刻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陈姨心领神会,看了一眼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立刻闪身离开。 餐桌上摆放着刚做好的三菜一汤,厨房里的人正在收拾台面。 盛怀安迈步走了进去,脚步很轻,很缓,安姩以为是陈姨进来了,柔声开口:“陈姨,我这很快就弄干净了,您就不用再弄脏手了。” 男人痴痴地凝视着他的小妻子,眉眼间满是柔情,“辛苦了。” 一边说一边从身后抱住她。 冷冽雪杉的香味混合着夜晚的凉意钻入鼻腔,安姩呼吸一滞,那颗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的心,又肆意躁动起来。 …… 第64章 亲密无间 安姩转过身,仰头看他,眉眼弯弯,“回来得正正好,可以开饭啦。” 说完便拉着他来到餐桌前坐下,“酱爆肉丁,翡翠虾仁,葱烧海参,这三个菜都是我做的,哦对了,这个杜仲鸽子汤是陈姨教我煲的,她说这个喝了对你身体好。” 轻快的语气,清润的眸子在灯光底下亮盈盈的,黛眉微扬,好似在等待着夸夸。 听她说到最后这个汤时,盛怀安拿起筷子夹菜地动作一顿,唇角翘起一点弧度,心底有些好笑。 随即夹起一块翠绿色的虾仁送入口中,咀嚼过后止不住地点头称赞,“味道很棒,开国第一宴上的第一道热菜,丝毫不输玉华台。” “是嘛,那你多吃点儿。” 听到夸奖,安姩表面淡定地笑了笑,实则内心早已乐开了花儿。 男人用餐时特别安静,专注于眼前的食物,不疾不徐,细嚼慢咽,总之特别文雅。 “来,多喝点汤,你平日里工作那么辛苦,要好好补补。”安姩盛好汤端到他面前。 盛怀安放下筷子,抽出纸巾擦了擦嘴,睨着她灵动的面容,眸底闪着意味不明的笑。 第55章 见他不动,安姩端起汤碗闻了闻,“你不喜欢这个汤吗?” “没有,夫人特意给我煲的汤,我当然要喝。”男人端起汤碗的同时,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 每喝一口就看她一眼。 安姩被他盯的心里直痒痒,赶忙起身将蛋糕外包装拆开,艳红的爱心上面两只黑天鹅紧紧相依,它还有个好听的名字——挚爱。 点上蜡烛,将蛋糕放置男人面前,“你可以许愿了。” 原本盛怀安是不看重这些所谓仪式感的东西,既然夫人发话了,他便顺从地闭上了眼。 悠扬动听的生日快乐歌也随之而来,安姩唱得很认真。 烛火摇曳间,她一边唱歌,一边静静地看着男人俊逸的面庞,思绪飘远。 她以后会陪他过很多很多个生日…… 盛怀安缓缓睁开眼,看到安姩亮莹莹的眼眸,像小鹿,心脏好似在这一瞬间被填满。 “生日快乐,快吹蜡烛。”她笑盈盈地说。 最后,蜡烛是两个人一起吹灭的,蛋糕也只是吃了几口。 因为体重管理,难得吃一次甜品,安姩还想再吃两口时,手中的勺子突然被夺走,紧接着身子一轻,落入在男人怀里。 “我还没吃完呢……” 盛怀安眸子幽暗,低头吻掉她唇角的奶油,“这个暂时不吃,我给你吃更好吃的东西……” “啊?”安姩一脸懵懂。 盛怀安抱着她走进浴室,安姩本以为是准备一起洗时,他却突然退了出去,“你在这边洗,我去另一个浴室。” 说完便快速将门关好,走进另一间浴室,淅淅沥沥的水流声随之传来。 安姩转过身,看着镜中的自己,想到待会儿要发生的事情,脸颊如被火烤般止不住地发烫,嗓子眼儿也发干得厉害。 今天的澡,她洗得格外认真,连脚指头都细细搓了一遍。 好像在给某人洗菜一样…… 洗完澡裹着浴巾出来时,整个环境静谧无声,卧室门留着一条缝隙,暖黄色的光从缝隙溢出。 轻推开门,刚踏进去一只脚,突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拉入怀中,狂热的吻如暴风骤雨般落下,饥渴而凶狠。 安姩只觉得嘴唇发麻,肺里的空气被全部夺去。 盛怀安搂着她一边亲一边走,靠近柔软大床时,被轻柔放下,同时间身上的浴巾不翼而飞。 不给她任何喘息时间,灼热的气息又落了下,吻落在了她细腻的锁骨上,安姩被迫仰起脖子,白皙的皮肤上泛着动情的淡粉,好看得要命。 湿漉漉的吻逐渐向下,男人带着温度的指尖轻捻慢挑…… 安姩猛然瑟缩了一下,喉咙间发出一声嘤咛,好似在向他软绵绵讨饶。 盛怀安动情的黑眸看着她,声线暗哑,“宝宝,放轻松……” 血液沸腾着流向四肢百骸,迷离热气里,安姩意识早已混沌,失去了思考能力,下意识贴向火热。 娇软入骨的妩媚直接击溃了男人最后一丝理智。 长指捏住她纤细的脚腕,开始下一步动作…… 昏暗的房间里,撕包装袋的声音格外清晰。 被吻得晕头转向,就在她彻底失去防范的时候,他一举进攻,彻底突破她的防线…… 安姩小脸惨白,眉头皱得很紧,眼尾还挂着一滴晶莹,表情痛苦到极致。 男人喉结微微滚动,低下头温柔地吻去她眼角的泪,“不哭。” 等待这个过程于他来说,是煎熬的,但他甘之如饴。 直到安姩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脖颈,那一瞬,被囚多年的“野兽”终于释放出笼。 昏黄的灯光映照在窗帘上,映两道交叠的身影。 安姩眸光似水地望着面前这张俊逸的脸,他额头沁出的汗水滑过他挺直的鼻梁滚落至他的鼻尖,在灯光下凝聚成一粒晶莹的水珠,又随着他悍然的动作滴落在她早已汗湿透的脸颊上。 恍然间,耳垂有湿热覆上来,“只只……” 低沉磁性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可见男人动情得厉害。 这一声“只只”安姩听得清楚,原本迷蒙的眸子恢复了一丝清明,还未来得及开口,想问的话全数被男人吞入腹中。 “专心点,宝宝。” 寂静黑夜里,有些细微声韵听得人面红心跳。 …… 房间的动静直至东方破晓才得以停歇。 盛怀安今天还有个重要会议,所以早早便醒,准确来说是几乎没怎么睡。 一睁眼便看到安姩乖巧地趴在他怀里,眼睛闭得紧紧的,几缕青丝紧贴在脸上,面上潮红还未散去。 一副被人欺负过头的模样,让人心生怜爱。 注视她片刻,他才小心翼翼起身,来到浴室,打开蓬头,冷水倾泄而下,从头淋到脚。 他轻阖着眼,就这么任由冷水冲刷着,脑海中回味着昨晚紧致到窒息的感觉,那朵含羞的花朵因自己一遍遍绽放。 他像是食髓知味般,一遍又一遍不餍足地将她反复吃抹干净,如同一头极饿的狼,似乎恨不能将她拆吃入腹方觉得满足。 这样的欲望,强烈得让他自己都觉得震惊。 难道是憋太久了,欲望一旦爆发便不可收拾? 冲完澡又回到卧室,小心翼翼将沉睡的人儿从被窝里抱起,轻轻地放在贵妃榻上,转身开始更换床单。 待一切就绪,再次将昏睡的人抱回床上,睨着她沉静的睡颜,心中不禁涌起温柔涟漪,忍不住亲了亲她的眉眼。 收拾好下楼,陈姨刚好从厨房出来。 “太太会晚点起,您不用着急给她做早餐,直接准备午饭吧。” 盛怀安一边整理着袖口一边大步朝门口走去。 “诶好。”见他没有要吃早餐的意思,陈姨连忙提醒:“书记,您的早餐。” “不吃了,赶时间。”盛怀安换好鞋,便开门出去了。 陈姨悄悄打量着他的背影,发现他今日好不一样,精气神特别足。 …… 第65章 体力与年龄无关 “楚瀚,你一会儿联系一下太太学校,帮她请一天假,还有那个舞剧院的排练,联系尹老师。” “好的。” 楚瀚应声答应后,透过车内镜偷瞄向车后座的男人,只见他眉宇间隐有倦意,但神情面容却是愉悦的,从他上扬的唇角就能看出。 “专心开车。”沉稳肃然的声音传来,楚瀚立刻挺直背脊,目不斜视,不敢再有丝毫的分神。 盛怀安身着笔挺西服,面容严肃而专注,手中翻阅着档,偶尔抬头望向窗外。 城市面貌在窗外不断变换,古朴庄严的城楼,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随着目的地临近,红旗国礼稳稳停在一栋古朴典雅的宫殿式建筑前。 盛怀安整理了一下衣装,面色从容不迫,开门下车。 安姩是被任菁菁的电话叫醒的。 她迷迷糊糊接下电话,熟悉的烟嗓音传来,“小姩,起床没?你今天下午没课,来网球馆陪我练练。” “我先看看下午安排……”眼皮仿佛被千斤重担压着,怎么也抬不起来,嗓子也沙哑得厉害。 电话那头的人停顿了两秒,突然发出一阵坏笑,“小姩……听你这有气无力的声音,想来你们昨晚的战况很是激烈吧,嘿嘿。” 脸瞬间涨得通红,安姩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心虚解释:“我只是昨晚没睡好,空气太干燥闹的,你别瞎想。” 这勉强到不行的藉口,连她自己都没办法说服。 “那小衣服是不是很给力呀?盛书记猛不猛啊?时政新闻上看他可是一副清冷禁欲的模样,听说这种人那方面就像一头凶猛的野兽,哎哟,小姩姩,你这小身子骨能受得了嘛……” 任菁菁自顾自地说着单口相声,完全不顾电话那头缩在被窝里的人死活。 小衣服?都来不及换上好嘛。 “菁菁!”安姩赶忙打断她,“下午去哪里?我陪你!” 不赶紧转移话题,凭藉她那跳脱的思维、丰富的想像力,能把详细内容给你口述出来。 “好,那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我就不打扰你补觉了,好好休息,下午见。” 挂断电话,安姩瞄了一眼时间,刚过八点。 手机“嗡嗡”震动两声,有微信消息进来。 点开看完,脸蛋瞬间红温起来。 盛怀安:【今天在家好好休息,两边我都帮你请好假了,昨晚辛苦了,宝宝。】 因为这事请假,安姩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赶紧关上手机,把自己像鸵鸟一样埋进被窝里,可原本迷蒙的神思却瞬间清明。 昨晚那些炽热如火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如电影般不断放映,脸颊和心跳都开始不受控制。 掀开被子一角,一眼望去,处处红痕。 腰酸腿酸还有……疼,身体像是被拆过一遍然后重新组装起来的一样。 第56章 她恍然记得自己陷入昏迷前,窗台都透进来晨曦,而身后的男人却还在不知疲倦的重复一个动作。 他不累么? 她算是知道了,体力和年龄无关。 在被窝里调整好情绪,缓缓坐起身,一个抬腿动作,嘶的倒吸一口凉气。 又缓了缓,再慢慢掀开被子下床,脚底接触到地板的那一刻,膝盖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拜个早年。 目光不经意掠过床头柜,上面静静躺着一个空盒子。 空……空了?用完了?!他真的没吃什么东西吗? 安姩咽了咽喉,扶着床站起身,给自己套好衣服,再慢慢走进洗手间。 下楼时,除了姿势有些怪异,其他都还好。 陈姨看到她时,眸中明显有着诧异,“太太,你怎么就起了?” 就? 安姩微顿,笑笑说:“哦,我一会儿约了朋友。” “书记出门前特意嘱咐我,直接为你备好午餐就好。我担心你会突然醒来,所以早餐一直都在保温着,这就给你端出来。”陈姨一边说一边笑呵呵走进厨房。 “好,谢谢陈姨。”安姩拉开椅子入座,看着陈姨意味不明的笑容,伸手遮住发热的脸颊。 一边吃着豆沙包,一边刷着时政新闻,结婚后,她便开始不自觉去关注这些。 图片上,盛怀安端坐如松,面容肃穆清正,线条冷峻,仔细看,嘴角好似挂着一抹不易觉察的温和微笑。 这么隔着荧幕看,只觉他仿若浩渺星空中高悬的冷月,遥不可及。 退出新闻界面,点进微信,给菁菁发去消息。 【我半小时后出发过去找你。】 对面立刻恢复,【收到!】 …… 楚瀚今天也忙,来接她的司机换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盛太太您好,我是杨睿,今天由我负责您的出行。” “你好。”安姩礼貌地点点头,“麻烦你了。” “不不不,太太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这都是我的工作,您坐稳了。” “好。” 天气很好,有阳光,有微风,天空也呈现出一种无与伦比的湛蓝,几朵洁白云朵悠闲地游荡其间。 下车后,安姩踩着斑驳树影走进网球馆,一身青春洋溢装扮的菁菁此刻正对她兴奋地招手。 本以为就她一个人,走近看才发现不远处正在挥洒汗水的社长赵言齐。 “小姩,今天你可来对了。”菁菁兴奋地挽着她,“社长说高校网球联赛的日子确定下来了,比原先的时间提前了一点点。” “什么时候?”安姩突然紧张起来,可千万别跟舞团时间冲突到一起。 “四月初。” “那还好,不是三月份就行。”提起来的心又重新放下。 “你准备得怎么样了?听说是沈教练一对一给你指导,那你进步岂不是坐火箭的速度!”任菁菁满脸崇拜地看着她。 安姩笑了笑,“哪儿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的。” “那也比我强啊!不行,你今天得陪我好好教练,我太想进步了。”说着便拉着她往更衣室方向走。 更衣室门口,安姩笑着拦下要往里走的菁菁,眨了眨眼,“要不你就在门口等我,我很快的。” 一身的红痕,这要让她看见了那还得了! “干嘛?又不是没看过……”说到一半,任菁菁突然止住了声音,大眼睛微微眯起,狡黠道:“ok,我懂,我懂~我在门口等你。” 关上门,手机也恰时响起,看清来电显示时,安姩只觉面颊一热。 按下接听,声音不自觉放柔,“喂,你现在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开完会自然就有空了。”盛怀安难得慵懒地仰靠在车后座,长指揉捏着眉心。 “还疼吗?”他问。 …… 第66章 泛黄的旧照 听着男人云淡风轻地问候,安姩只觉得脸颊烫得厉害。 他怎能如此淡定,仿佛在问“你吃了吗?”一样随意。 安姩轻咳一声,故作淡定道:“还好,在承受范围内。” 说完呼吸都放轻了。 那边沉默了两秒,低低地轻笑声传入耳廓,“所以你就迫不及待跑出去打网球了。” “嗯,时间挺紧张的。” “你别紧张就行,待会儿直接让小杨送你去老宅,我忙完就会过去,外婆也在那儿。” 有一段时间没回去了,老人家总念叨,对于这点,盛怀安非常理解,人到了一定岁数,总期盼着儿女常伴左右,所以对于这类要求,无论多忙他都会尽全力满足。 “好。” 安姩应道后,又想起他昨晚几乎没怎么睡,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严重缺觉的情况下还要高强度工作,有些心疼,“你今晚要好好休息。” “好,都听你的。”男人含着笑意的嗓音,柔情似水。 驾驶室开车的楚瀚竟然开始习惯了这样的盛书记,清冷疏离与柔情似水之间随意切换。 “我还在新闻上看到你了。” “开始关注时政新闻了?” “嗯,可以从这些地方了解到你工作时候的模样。” “喜欢吗?”对面话音刚落,盛怀安便迅速接上这句话。 “喜欢。”脱口而出的答案,在空气中荡漾起一圈圈幸福的涟漪。 两秒后,安姩慢慢回过味来,心跳逐渐加快。 盛怀安嘴角勾着笑,“喜欢就好。” 电话那头传来楚瀚地轻唤声,盛怀安对着听筒说:“打完球直接去老宅,有事给楚瀚打电话,先这样。” “好。” 挂断电话,换好衣服出去时,任菁菁正抱着手机傻笑。 安姩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好了,你干嘛呢?笑这么开心。” 任菁菁笑嘻嘻收起手机,“我现在每天的日常就是吃饭,睡觉,上课,撩小霍。” “小霍?你们在一起了?” “还早呢,小霍太难追了,不过没关系,本小姐有的是耐心。好啦,今天不说别的,咱们只练球。” 赵言齐看见安姩,拿着球拍走到她面前,“这段时间练习得怎么样?今天验验成果?” “好啊,那就请社长全力以赴。” 一上场,安姩便如矫健的猎豹一般,起跳,挥拍,扣杀,将球打过去,先得一分涨涨士气。 “好球!”忠实观众任菁菁在一旁激动得手舞足蹈。 赵言齐则是斜嘴一笑,眼神开始变得认真。 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安姩接下来连连猛攻得分,她这种打法直接斩断了对手的节奏,越想挽回比分,越是如履薄冰,频频失球。 比分越拉越开,赵言齐明显有些急躁起来,事实证明,过去的辉煌战绩如过眼云烟,新生力量如旭日东升,正在崛起,事实证明,眼前的姑娘她还可以再嚣张一点,她的能量远不止这一点儿。 腿心若隐若现的酸痛,让安姩略感不适,但她还能咬牙忍耐。待到彻底活动开后,那股酸痛感反倒减轻了,她也愈发兴奋起来,如鱼得水般尽情挥着球拍。 结束时,赵言齐微笑着将水递给她,眼底有着欣赏,“安姩,厉害啊,扣球还挺猛,你现在的技术水准跟上次相比,质的飞跃,我很期待你赛场的表现。” “谢谢。”安姩接过水,仰头轻啜一口。 “小姩!”任菁菁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一把抱住她,“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偶像了,你的扣杀简直帅炸了!果然,帅是一种感觉,无关性别。” …… 从球馆出来时刚好下午两点,上车后直接出发前往老宅。 车辆穿梭于青砖红墙之间,最后缓缓停在盛家老宅正门口,远远便能看到警卫在门口威严地巡逻,强大的军人气场,即使在十米开外,也让人不敢有丝毫僭越之心。 走进四方庭院,抬眼就看到黎老夫人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落在青石板上,暖意融融。 再过不久这个院子将会花团锦簇,光想想都觉得美好。 “外婆。”安姩轻唤一声,快步走到她跟前,半蹲下身子。 看见许久不见的安姩,黎老夫人打心眼儿里高兴,“小姩,你可算来了,好久没到你了,最近怎么样?” “外婆,我一切都好,您身体还好吧?” “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 “妈,相册给您找来了,藏在柜子上头,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放的,都积了一层薄灰了。” 清脆的话音落地,黎慧安拿着一本厚厚的相册走了出来。 抬眸看见安姩时,身形一顿,嘴角上扬的弧度逐渐缩小,“哟,你来啦。” 安姩缓缓站起身,礼貌地打着招呼,“妈。” 黎慧安淡淡地“嗯”了一声,“你自己找个椅子坐吧。” “小姩,过来,坐外婆旁边来。”黎老夫人拍了拍一旁的椅子。 第57章 黎慧安立刻不乐意了,“妈,那是我坐的椅子。” “你自己重新找椅子坐,这把小姩坐。”黎老夫人一边说一边拉着安姩坐下,全然不顾女儿此刻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黎老夫人侧身对着安姩眨了眨眼,小声说了句“别理她”。 “陪外婆看看以前的照片,都是回忆啊,还有怀安小时候的呢。” “好啊。”安姩弯唇点头,笑容娇艳动人。 翻开略显斑驳的相册封面,边缘也因岁月的侵蚀而微微卷起,但每一张照片都保存得完好无损。 映入眼帘的第一张照片,是一个漂亮小孩端正地站在玉兰花树下,手中紧握着一支刚刚从树上摘下的玉兰花,笑得很灿烂,满眼的纯真无邪。 黎老夫人小心翼翼地拿起照片,眼底不由自主流露出慈爱,“这是怀安小时候,是不是很漂亮。” 安姩点头,“是很漂亮。” 男生女相必富贵。 “以前带他出门总有人会将他认成女孩子,走到哪儿都很招人喜欢。” 安姩抿唇轻笑着点头,她想说,他现在也很招人喜欢。 说到外孙子,黎老夫人的眼底有着藏不住的骄傲,如数家珍般给安姩展示着盛怀安各个时期的照片。 每一张照片的背面,都记录着当时发生的点点滴滴,用心至极。 黎老夫人一边翻看一边回忆,许是沉浸在回忆里,太过于专注。 并未发觉从相册里滑落出一张照片,安姩弯腰捡了起来。 是盛怀安大学时期与老师的合照。 只是,照片上除了盛怀安,还有一个人让她倍感熟悉。 照片正中间位置,齐肩短发的老师是她的外婆。 安姩将照片递到黎老夫人面前,指了指,“外婆,这位元老师您认识吗?” 黎老夫人接过照片,认真地看了看,唇角翘起,“认识,怎么不认识,君竹嘛,京大副校长。” …… 第67章 你以前见过我吗 “她在怀安硕博连读期间就退休回苏南了,也就很少有联系了。” 黎老夫人将目光从照片上移开,似在回忆,“君竹是位好同志啊,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怎么,你认识她?” 安姩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很轻,风一吹就散,“她是我外婆。” 黎老夫人面露诧异之色,不可置信地握住安姩的手,左瞧瞧右看看,“你,君竹是你外婆?” “嗯。” 话至此处,黎老夫人面上神情由震惊转变为哀伤,齐院士女儿的事情,她也有耳闻。 冷玉书,京大数学系博士,是一个美人胚子,五官惊绝明艳,才华横溢,性格温和。 可惜,英才早逝, 天公不作美, 痛心疾首, 泪湿衣襟。 让人难过的事不愿多提,黎老夫人隐去眸底的哀伤,换上了慈爱的笑容。 “我就说当初在医院见你第一眼时便觉得似曾相识,果不其然,你的眉眼像极了你外婆,你瞧瞧,这得是多大的缘分啊!她现在可还好?” 提到外婆,安姩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她也多么想知道外婆的近况啊…… “我……太久没回去了,外婆身体一直都挺好。”这是她心底的期望,她希望外婆一直安康。 黎老夫人一下便抓住了重点,“你还是得多回家陪陪她,人老了最怕孤独,找个时间让怀安跟你一起去。” 黎老夫人住在戍区,加上年事已高,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 安姩弯了弯唇角,“好,我会找时间回去看看他们的。” 黎老夫人心疼地握紧她的手,拍了拍,“好孩子。” 夕阳西下,悄然隐身于地平线下,只留一抹淡淡的余晖,温暖又寂寥,让人忍不住想落泪。 盛怀安赶到老宅时,时间刚过六点一刻,门外汽车的低鸣声刚停下,脚步声便随之传来,步伐略显匆忙。 他走进院子,穿过回廊,路过轩窗时停下了脚步,目光透过玻璃最先落在安姩身上,心下松了一口气,眼眸中满是如水的温柔。 让她提前回来,他担心了一下午,怕她不自在,更怕她受委屈。 视线中的女孩儿端坐在外婆身旁,模样乖巧,面上神情灵动,时而眉眼弯弯,时而眸子睁圆,时而秀眉微蹙,一颦一笑皆是情,窗外的人看痴了眼。 许是心有灵犀,亦或是那道视线太过于灼热,安姩似有所感,抬眸望向他,四目相对间,仿佛有着丝丝电流穿过。 “你回来啦。”她笑着说。 盛怀安点头轻笑,迈步进来,走至黎老夫人身旁,“外婆,最近身体怎么样?” “好着呢,你们都不用惦记我。” “你们在聊什么呢,老远就看到你们笑得那么开心。” 盛怀安脱下西服外套放置在一旁的椅背上,随后坐到安姩身旁,悄悄牵起她的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今天一天都很想你。” 这一刻,安姩心跳骤然加快,脸瞬间红透,唇角更是控制不住地翘起,随即用指尖在他手掌心点了三下。 当是回答了。 盛怀安一把抓住她往回收的指尖,慢慢挑眉,“什么意思?” 他不但问出来了,还问得很大声。 黎老夫人目睹两人这般如胶似漆的模样,早已笑得合不拢嘴,“我这个老灯泡还真是亮堂得很啊。” 说话间,她已缓缓站起身来,移步至鱼缸旁,“你们继续,我去瞧瞧鱼。” “外婆,我扶您……”安姩刚欲起身,瞬间被盛怀安猛地一拉,又坐回了原位。 “跑什么?外婆身体硬朗着呢,不用扶。” 黎老夫人一走,男人的唇瓣都快贴上她的耳廓了,低沉的嗓音,若有似无地轻触,酥酥麻麻的感觉瞬间蔓延至全身,安姩一动不敢动。 这人……他分明是故意的! “手心点三下是什么意思?”他又问了一遍,不依不饶地想要知道。 腰间的大手紧紧箍住她,无法动弹,安姩缓了会儿,慢慢开口:“我也是。” “也是什么?” “手心点三下的意思啊。”安姩眨了眨眼,认真解释。 “什么意思?”盛怀安直勾勾盯着她,黑眸里蓄满狡黠笑意。 安姩懂他话里的意思,可此刻身在老宅,外婆又在近旁,说出来她有些难为情。 “就是你前面那句话的意思。” “哪句话?” 男人的这份执着远远超出了她的想像,她微微侧身,在他耳边快速说了一句,“我也想你。” 轻柔的字音,恰似缕缕清风,悠悠拂过他的耳廓,如丝如缕地钻入他的心间,心湖被这阵清风惊扰,泛起层层涟漪。 盛怀安捏了捏她的手心,黑瞳泼了墨般深沉黑亮。 “儿子回来啦。” 黎慧安从楼上款步而下,手中又多了几本相册。 盛怀安淡淡地“嗯”了一声,瞥见她手中的东西,随口问道:“这拿的什么?” “以前的相册,你外婆突然想看,我这不给找出来了。” 黎慧安放下相册,目光扫过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眉头微微一挑,随即转身走到黎老夫人身旁,一同加入了赏鱼的队伍。 盛怀安伸手拿起桌上的相册,侧目看向安姩,“你们在我回来之前一直在看这个?” 安姩笑了笑,“嗯,你各个时期的照片都看了一遍,外婆是解说员。” 她眸光一瞬不瞬看着他的侧脸,思绪停顿。 想起黎老夫人说的话,她忍不住开口:“你以前就认识我外婆。” 盛怀安微顿,随即淡淡点头,“齐院士,京大副校长,学校应该没人会不认识。” “看到那张合照了?” 安姩点头,慢慢抿唇,“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时间过去太久了,很多事情都在渐渐模糊。” 男人合上相册,语气很平静,“怎么,很惊讶吗?” 安姩深深地看着他,想起之前那些时不时萦绕心间的淡淡熟悉感,缓缓开口:“那你……那时候见过我吗?” 盛怀安侧过头,目光与她的视线交汇,眸光微闪,墨眸的最深处,似乎隐藏着一团迷雾,让人难以捉摸其中的情绪。 “没见过,”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但听齐院士提起过,她说她家有一个可爱的外孙女,招人疼,刚三岁。” 齐院士为人随和亲切,与她聊天时,外孙女三个字不时地在话语中闪现。就联手机屏保都是粉团子的照片,粉雕玉琢的小模样让人一眼难忘。 一年后,齐院士退休回了苏南,自此便断了联系。 安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来也是,她五岁之前从来没有离开过苏南,他怎么可能见过她。 如他所说,时间过去太久了,很多事情都在岁月的冲刷下变得模糊不清。 …… 第68章 只看不动 第58章 “儿子,带你媳妇儿过来吃饭了。”黎慧安扶着黎老夫人走进餐厅,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来了。”盛怀安沉声应道。 餐桌氛围还算和睦,有黎老夫人在,黎慧安收敛了许多。 大家都安静地吃着饭,盛怀安却有些忙碌,时不时给安姩夹菜,总之就是不能让她碗里空闲下来。 感受到婆婆不太友善的眼神时,安姩侧过身小声说:“我自己来就好。” 盛怀安充耳不闻,继续给她夹菜盛汤。 黎老夫人瞟了一眼自己女儿,淡淡开口:“你打电话给国昌,问问他忙完没,让他多抽空陪你吃饭。” 黎慧安心中一紧,知道母亲又在敲打自己,无奈地笑了笑,“还是别打扰他了,工作重要。” 吃完饭坐在客厅闲聊时,黎老夫人突然提起:“怀安,你何时得闲,陪小姩回苏南探望她外婆。” 安姩正全神贯注地剥着橘子,听到这句话,手不禁一抖,剥好的橘子险些滚落在地。 一旁时刻关注着她的男人,眼疾手快拖住了掉落的橘子。 黎慧安彻底坐不住了,“这怎么行,怀安身份特殊,他的健康和安全至关重要!最重要的是他需要集中精力处理更多的核心问题。” “好,我会尽力协调时间,确实应当去苏南调研一番了。”盛怀安对母亲的反对意见视若无睹,直截了当地给出了答覆。 这些天他便一直在安排这个事情,确切地说,自从得知安姩三月中旬要去苏南演出的那一刻起,他便有意在安排了。 并且,贺政霖那边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 都知道他的考察标准高,要求严格,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能马虎,贺政霖更是夜不能寐,就怕出点儿差错。 被儿子直接无视后,黎慧安心里难受至极,一直板着脸,直至他们起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安姩斜靠在盛怀安怀里睡了一路。 昨晚折腾得太晚,想来她劳累过度没睡上什么好觉,上车后没说两句话就睡着了。 男人沉静地注视着怀里的人片刻,抬眸看向车窗外,夜幕之上,一轮皎洁皓月悬挂于空中,月亮周围繁星点点,或明或暗。 车辆到达御全山时,安姩睡得正香,盛怀安不忍心将她叫醒,直接将她抱下了车。 走到玄关处,怀里的人儿幽幽转醒,表情有些迷蒙,看见眼前放大的俊脸,弯了弯唇,自然而然地蹭了蹭他的下巴,小声嘟囔了句,“好困。” 有了昨晚的亲密接触,俩人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密了。 要是以往,她在他怀里醒来,绝对会第一时间挣扎着下来,今日却完全不一样,她像树袋熊一样紧紧地靠挂在他身上,全身心的托付。 盛怀安垂眸看着她,心间被填满,“洗完澡再睡。” “好。”软绵绵的声音满是困倦之意。 抱着她来到浴室,轻轻放下,盛怀安再转身去给她放水。 “昨晚累了一晚,今天白天又累了一天,你该泡泡澡,会让你舒服些。” “需要我帮你吗?”男人回头看她,满目真诚。 安姩赶忙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来。” 男人低笑,“好,那你洗,我去给你拿衣服。” “好,谢谢。” 躺进浴缸被温水包裹的那一瞬,舒服得毛孔都张开了。 安姩轻阖着眼,脑海中回想着盛怀安在老宅说的话,他说他会安排一下时间,他要陪他回苏南看看外公外婆,那个她想回不敢回的家,想见却见不到的人。 正当她想得入神,浴室门被悄然推开,盛怀安的声音也同时间传来,“我给你拿衣服进来了。” 安姩猛然蜷缩起身体,双手紧捂住胸口,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他。 “衣服我给你放哪里好?”盛怀安唇角勾着笑,视线从她身上淡淡拂过,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就放旁边的架子上……”安姩伸手指了指方向,不太敢抬头看他。 “好,那你慢慢洗,我去隔壁浴室。” 留下这一句话,盛怀安转身便出去了。 他一走,安姩便起身走出浴缸,目光落在架子上时,只觉得脑袋嗡了一声。 这……这这这小衣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拿进来的衣服就是这件?他怎么找到的? 她记得昨天下午回来后,只是拿出来看了一眼,因为害羞便随意塞进了衣柜里…… 安姩一拍额头,以后可不敢随意乱放东西了。 一想起昨晚的沉沦与放纵,还有他不知疲倦的模样,身子便莫名其妙滚烫起来。 她颤抖着指尖,将衣服拿起又放下,反复端详着,满脸都是难以言喻的羞涩。 薄如蝉翼的真丝,大胆的镂空设计,巧妙的绑带,深邃的黑,每一个设计项目都冲击着视觉神经。 她自己看了都觉得心痒痒,更何况那个如狼似虎的男人。 转念一想,这本就是打算当惊喜送给他的,昨晚没送出去,今天送…也一样吧…… 穿好后,转身抬眸,自己都被镜子里的人惊艳住了。 衣服柔软的面料紧贴着她凹凸有致的曲线,整个人被一股朦胧美感所笼罩,让人很难挪开眼。 卧室里,盛怀安正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实践论》,听见开门声响抬眸,几乎是一瞬间,清亮的眸子瞬间幽邃如墨。 他给她找睡衣时无意间看到这个,心里还很意外,当时便想像着她穿上的模样肯定很美,现在真正看到她的上身效果,才知道什么叫:花样妖娆柳样柔,眼波流不断,满眶秋。 看见他幽暗的眼神,安姩呼吸都收紧了,他不会又要折腾一宿吧? 盛怀安合起书本放下,起身走到她面前,大手搂过她的细腰按向自己,那目光散漫又极具侵略性,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什么时候买的这衣服?” 安姩无处安放的双手虚虚地抵在男人胸口,“就……就昨天……” “生日礼物是吗?” 紧扣在后腰的温热手掌似有意一般,来回摩挲着安姩的敏感地带,惹得她有些站不住脚。 “算是吧……” 男人唇角微勾,俯身轻啄她滚烫的耳垂,轻声低语:“这份礼物,我很喜欢,无价之宝。” “你,你喜欢就好。”耳边的温热气息好似小刷子,惹得她直缩脖子。 安姩轻阖着眼,等待男人下一步动作时,身子忽视一轻,盛怀安孔武有力的手臂将她轻轻抱回床上,随即帮她盖好被子,关灯上床。 盛怀安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安姩不禁一怔,让她穿上这性感火辣的小衣服,只是为了单纯地欣赏? 黑暗中,他将千娇百媚的人儿拉入臂弯中,低头轻嗅着她的发香,吻了吻她的侧脸,“好好睡,你昨晚没休息好。” 昨晚自己要得有多猛,他心中自是了然,即便再如何激情澎湃,也需懂得克制。 安姩被子下的手紧揪着床单,“你也是,好好休息。” 短暂的沉默过后,男人那炽热的气息再次汹涌而至,他贪婪地亲吻着她,然而,在最后一刻,他却又恋恋不舍地放开。 最终,男人悄然起身,迈向浴室,归来时,身上带着丝丝凉意。 安姩感受到身后的凉意,心窝却是热的。 …… 第69章 饿了一天 阳光从半掩的窗帘缝隙中溜进屋内,洒落在楼梯的木质地板上,一双黑色西裤长腿踩着光晕缓步而下,步伐有些沉重。 “颂阳,你要出去啊?”郁简英看着从楼上下来的儿子,赶忙放下手中的杂志,努力隐去眼底的忧郁,声音温柔而亲切。 “是要出去找朋友么?” 安颂阳停下脚步,抬眸看了母亲一眼,声音中透着一丝苦涩:“我现在这样,谁还敢跟我做朋友?” “会查清楚的,一定会的,你爸已经在处理这件事情了,很快就会还你清白,咱们清者自清,不怕的。”郁简英的语调略显焦灼,望着儿子那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她心如刀绞,就怕他钻牛角尖。 “我出去走走。”言罢,走至玄关处拿起大衣外套便出了门。 关门声响起的同时,安薇瑶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我当初就说过,安姩是头白眼狼,总有一天会反咬我们一口。” 郁简英闻声回头瞪了女儿一眼,“说话注意分寸,即便在家也不可胡言乱语,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妈!您和爸还没想明白吗?我和哥的工作先后出了问题,您觉得这是巧合吗?”安薇瑶快步下楼走到母亲身边,眼底满是不甘。 “您说我性子急躁,为人处世不够圆滑,容易得罪人我认,但是哥哥呢?他温文尔雅谦卑有礼,待人待物总是以诚相待,他究竟得罪了谁,又阻碍了谁的路?” 听着女儿的声声控诉,郁简英低垂着眼帘,先前极力隐藏的忧郁与慌乱此刻倾巢而出。 第59章 临安精神病院门前,一辆黑色奥迪停在斑驳树荫下。 三楼的病房门被打开,步伐悄然而至,病床上轻阖着眼的男人缓缓掀开眼皮,眸底黯淡无光。 “大伯。”安颂阳的一声轻唤,男人空洞的眼底骤然有了一抹亮光。 安颂阳是这么多年囚禁生涯中唯一给他带来过温暖的人,这让他有了一丝丝慰藉。 他缓缓转过身,手腕上的铁链叮当作响,“颂阳,你来了。” “我来看看您。”安颂阳走至病床一侧,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 “不擦擦再坐么?”男人问。 “不用,我身上也是脏的,灰尘比我干净。”安颂阳自嘲地笑了笑。 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与隔壁病房传来的低语声交织在一起,压抑又略带一丝安宁的氛围。 “怎么了?遇到不开心的事了?”男人看出了安颂阳脸上的阴霾。 话音落地后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男人也不追问,平躺下来,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无奈、有挣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大伯,您从山顶坠落至山涧后,是怎么熬过那段时间的?”安颂阳问得很认真。 安译川,在科研领域声名鹊起的杰出人才,然而,命运的转折往往让人措手不及,突如其来的精神失常,如暴风雨般席卷了他原本光明灿烂的人生。 他开始无法集中注意力,言语混乱,经常出现幻觉,认为自己正在跟宇宙中的未知力量对话,到最后,行为愈发怪异,甚至一度伤人,自此便被强制送来了这里。 这一关,便是漫长的十九年。 “世间万物皆有盛衰,你在位时,手握实权,身披荣耀,众人对你卑躬屈膝,毕恭毕敬,可他们所敬畏的并非你本身,而是你手中的权。一旦失去这些,你就什么都不是,权力面前,英雄也只是工具而已。” “跌落的过程是痛苦又漫长,我经历了从否认到愤怒,再到悲伤与接受的完整心路历程。待想通后才发现,这些于我而言,都只是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吧。” 男人的面容显得疲惫而苍白,说话的同时身体在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话至此处,他长叹一声,两行清泪从眼尾缓缓滑落。 安颂阳静静地听着,心中似有所悟,他知道大伯曾经的辉煌,也目睹如今的落魄,“我现在就像掉进了泥沼,工作丢了,名声毁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安译川转过头看着他,“颂阳,只要内心清明,外在的污蔑终会散去。” 他希望眼前这个孩子一定不要走他父亲的老路。 …… 红旗国礼疾驰在路上,最后稳稳停在b大学校门口。 安姩一下课便收到盛怀安的微信消息。 【下课早点出来,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好,这就来。】 回完消息后,她快速收拾好东西,往门外飞奔而去,路过楼梯拐角时,与裴樾舟擦肩而过。 她满心欢喜奔向那个在学校门口等她的男人,根本无暇顾及其他,自动遮罩周遭的一切。 乌黑长发随着她的奔跑动作在空气中飘扬,就在那一瞬,清新而又不失温婉的发香悄然钻入男人的鼻腔。 裴樾舟上楼梯的脚步不由得一顿,猛然回头,试图捕捉那一抹即将消逝的美好,却只来得及看见女孩渐行渐远的背影,以及那随风摇曳的裙摆。 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唇角勾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随即转身继续上楼,只是那抹淡香却似乎还萦绕在周围,久久不散。 来到校门口,安姩自觉地戴好口罩,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开门上车。 “上课累不累?”盛怀安小心翼翼地替她整理被风吹乱的发丝。 安姩笑眼弯弯,“不累。” 她说的是实话,做自己热爱的事情,不会觉得累。 男人视线落在她略显单薄的舞蹈练功服上,贴身的面料描绘着她婀娜的曲线,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昨晚热血沸腾的一幕。 那是冷水澡都浇不灭的热情,即使只是在脑海中稍作回味,身体里的燥热也如燎原之火瞬间被点燃。 “楚瀚,开快点。”盛怀安低沉出声。 “好的。” 感受到车速的陡然加快,安姩侧目看他,“你很赶时间吗?还是家里有急事儿?” 男人目光愈发灼热,大手扶着她的后脑勺,眼眸微眯,“赶时间,十万火急,陈姨今天不在,待会儿做完这件至关重要的事情,我再给你做饭吃,好不好?” 四目相对间,安姩看见他眼底的火苗,率先扛不住了,眸光闪烁,“你忙碌了一天,不及时吃饭不会饿吗?” 盛怀安挑眉,慵懒的腔调,“我都饿一天了……” 话中似有若无的调侃之意,让安姩的脸颊滚烫得厉害。 “你,你在工作期间竟会想这些?” “我想什么了?”盛怀安眼尾勾着笑意,故意反问。 安姩眨了眨眼,想不到很好的措辞回应,只好红着脸躲避他灼热的视线。 车辆一路飙回御全山,回到家心还没落下,人已经被抱入卧室,压入柔软的被褥里。 灼热的呼吸轻拂过脸颊,身上男人那双墨色眸子里涌动着强烈的欲念,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安姩只觉得浑身如着了火一般,紧张得不知所措。 …… 第70章 回苏南 盛怀安微微抬头,低睨着她娇媚的五官,尤其是那双眼睛,漂亮得像是会说话一样,只看一眼,热意拼了命的往下涌。 火热的吻转移至发烫的耳廓,“我想看你穿那件衣服,好不好?” 安姩紧张地揪着被单,“那衣服……穿起来太麻烦了。” 男人沉默一瞬,随即长臂一伸,指尖挑起一件黑色的小衣服拿到她面前,还一本正经地将其展开,细细端详。 “我帮你穿。” 安姩一惊,完全忘记了该如何反应。 实在难以将他此刻的模样与新闻上的他联系起来。 专注沉稳、不苟言笑的他,恰似一座沉稳的山岳;而那漫不经心的、带着不自知侵略性目光的他,又仿佛那炽热的火焰。 然而,他多数时候都处于工作状态,清冷肃然、遥不可及。令人心动的同时,又生出一种难以逾越的疏离感,仿佛他与自己身处两个世界。 思绪飘远之际,男人已经直接上手开始扒掉她的衣物,又细致的帮她穿上他心心念念的小衣服。 “关……关灯好吗?”安姩红着脸说出诉求。 男人轻轻摇头,嗓音低沉,“不用关,很美,我想看你。” 果然,再强大的男人也如那贪恋美色的饕餮,是视觉动物。 与此同时,灵活手指已经顺着腹直肌线条一路蜿蜒而下…… 安姩下意识夹紧腿…… 盛怀安低笑出声,“真有劲儿。” 左手无法动弹还有右手,毫无章法的四处点火,不可掌控的云团,莹白无瑕,晃人眼。 安姩皱着眉头瑟缩了一下,喉咙间发出小声的惊呼。 就着这最后一个音节,男人再度深吻下去,动作要比上次急切得多。 盛怀安似乎格外迷恋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上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牙印和红痕。 光影交错间,安姩恍然想起学校附近的工地,那边有很多重型工程机械。 那是一个庞然大物,在工位上屹立着,随着操作员按下启动按钮,机械开始运作,阳光照耀下,它的金属身躯闪耀着冷冽的光芒,透出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感。 机器高速运转下产生的巨大冲击力,致使气缸内的空气被急剧压缩,形成高温高压环境。 思绪回笼,安姩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而疲惫的马拉松,浑身被汗水浸透,整个人都提不起半点力气,就这么软软的瘫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侧目看向一旁闭着眼、似乎累得昏昏欲睡的人儿,盛怀安低声笑了笑。 她真的能轻而易举勾起他内心深处全部的热情。 妩媚的身段,娇艳欲滴,让他食髓知味,一颦一笑,都让他如痴如醉,欲罢不能,连之前最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她面前也都土崩瓦解。 他甚至痴迷于她红着眼睛向他讨饶的可怜样儿。 突然无比庆幸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看着她如花朵般绽放,慢慢长大…… 长指拨开紧贴在她侧脸的青丝,俯身吻了吻她的侧脸。 “你休息会儿,我去给你做点好吃的。” “……”安姩实在是累得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盛怀安离开卧室后先冲了个澡,再去到厨房,简单煮了碗面条,弄了个蔬菜沙拉。 卧室大灯打开时,床上的人儿不适地皱了皱眉,抬起手臂试图挡住刺眼的光线。 “安姩,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第60章 安姩翻了个身,将自己紧紧地缩进被窝里,只露出一个小小的头顶。 盛怀安微顿了两秒,伸手拉开被子,直接将人抱了出来,拿起散落在床尾的睡衣给她套上。 然后,就这么抱着她下了楼。 热汤面浓郁的香味瞬间勾起了饥饿的馋虫,安姩立刻坐得端正,吃了一小碗面,吃了点儿蔬菜沙拉。 “你们舞团什么时候去苏南?”盛怀安将最后一口面吃完后擦了擦嘴,动作很是优雅。 “后天的演出,明天就得过去了。” 说到这里,安姩轻咬了一下嘴唇,眼眸微微闪烁,她其实想问问他确定会去吗? “我可能会晚你两天过去,能等吗?”他说。 安姩立刻面露欣喜,“可以呀,我请两天假就好了。” 得到确定答案后,她内心是喜忧参半的,分别十三年后的再次见面,她既紧张又害怕。 “明天几点的飞机?” “下午五点。” “那我没办法送你了,自己可以吗?”盛怀安眼底隐有担忧之色。 安姩点头,“可以的,舞团的伙伴们一起出发,别担心我落单。” “好,你快去洗澡睡觉,我来收拾这里。”盛怀安端着空碗正欲转身之际,突然回头,视线落在她的双腿之间。 “需要我抱你去浴室吗?” 安姩挥手拒绝,“我可以自己走。” 说完便迈着略显怪异的步伐上了二楼,男人看着那抹背影摇了摇头,唇角却扬起一抹温柔弧度。 …… 帝都机场t2航站楼登机口处,一群身材高挑、四肢修长的少男少女,正围在一起有说有笑,他们身上穿着统一的黑色外套,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脸。 人群的另一侧,安姩被尹老师和赵老师围在中间,平静的面容下,开口的语气却带着一丝讨好。 “安姩同学,你登台演出,盛书记会不会来呀?”尹老师试探的语气,眼底是掩藏不住的激动。 大领导要是能去观看他们的舞团表演,那简直是比中了头彩还要荣幸啊! “是啊,如果领导能来的话,我们必须得安排好最佳座位。”一旁的赵老师赶忙笑着接话。 这是能说的吗?这肯定是不能乱说的吧,关于一切外界询问盛书记的事,一律回答不清楚不知道。 安姩礼貌地笑了笑,“老师,我也不太清楚,他工作上的事情我是不方便过问的。” 两位老师互相对视一眼,立刻笑着附和,“明白明白。” vip候机室内,裴樾舟闲适地靠坐在沙发里,目光不时望向窗外被夕阳染得金黄的天际,手里时不时翻动书页,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裴总,苏南那边你何必亲自过去,不是有老高他们在吗?” 阮欢欢一身得体装扮,一举一动间皆是大家闺秀的气质,裴樾舟将她培养得很好。 男人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开口:“有些事,我得亲自确认。” 阮欢欢心中疑惑,但也不再多问。 …… 第71章 视察 上飞机之前任菁菁打来了电话,但听筒里传来的却是两个人的声音。 “小姩,你还没登机吧?” 安姩还未来得及开口,对面便传来细微地争抢声,“拿来吧,我来说两句。” 对面清了清嗓子,“盛太太,我是霍司律,听说你要去苏南了,肯定要住酒店吧,霍氏旗下的酒店任你挑选,我已经给那边打好招呼,你直接去办理入住就行。” 霍司律正在为自己的这番贴心操作暗自得意时,安姩却泼来一盆冷水。 “不好意思啊霍总,我们老师已经给提前订好酒店了,谢谢你的好意。” 霍司律微微愣住…… 任菁菁趁机一把抢回手机,“该我了该我了,喂小姩,你去那边待几天呀?如果时间长的话,我倒是可以过去陪你哦。” 安姩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检票登机的队伍,“四五天吧,菁菁,我得登机了,不说了哈,晚上再跟你聊,拜拜。” “起落平安啊。” 挂断电话,抬眸之际,蓦然瞥见光影交织的人群中,闪过一张与阮雪莹酷似的面庞,但那身高和气质,却与她有着云泥之别。 收起心中疑惑,迈步跟上队伍。 登上飞机,安姩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外面的跑道出神。 到达酒店时已是晚上八点。 原本打瞌睡的前台工作人员,一下看到这么多年轻漂亮的面孔,瞬间精神抖擞。 “你们好,请出示一下身份证。” 办理完入住,等电梯期间,旁边的电梯门缓缓打开,裴樾舟迈步而出,他一边前行,一边回头,目光穿透人群,落在那个正低着头看手机的安姩身上。 眼尖的舞团成员穗宜发现了这一幕,用手肘碰了碰安姩。 “你看你看,刚才那个帅哥在看你诶,他从电梯里出来,特意回头看了你一眼呢。” 安姩从手机荧幕上收回视线,顺着穗宜所指的方向望去,瞥见了正要走出大门一对身姿修长的男女。 西装革履的男人大步往前走,一旁的女人背影有些眼熟。 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上下级关系,男人刻意保持距离的动作太过于明显。 尹老师给安姩预定的是单人套房,其他人皆是双人套房,其心思不言而喻。 放下行李,安姩快速冲了个澡出来,坐在床头刚拿起手机,盛怀安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安姩勾着唇角接起电话,“你好及时呀。” “累不累?”男人的声音顺着听筒传来,贴在耳边,仿佛人在跟前。 安姩视线落向窗外,夹江两岸灯火阑珊,繁华夜景美不胜收,她抬手捋了捋耳后碎发,“不累的,就是有点儿紧张。” “紧张什么?” “不知道,就是紧张。”准确来说,从飞机落地苏南机场开始,那股紧张情绪便紧紧缠绕在心尖。 “你呢?到家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翻阅档的声音,他还在办公吗? ”在家,刚回来不久。” 安姩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指尖,“你后天能来吗?” “能来,着急见我了?”男人嗓音里明显含着低沉笑意。 好听的嗓音,撩人的话语,撩得安姩面颊一热。 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隔着电话,面对他时那不由自主的紧张感瞬间烟消云散。 学着他的口吻,揶揄道:“是啊,可着急了,可想见你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正在书房看文件的盛怀安笔尖猛地一顿,随即慢慢挑眉,“希望我来的那天你也能如此。” 安姩抿唇无声轻笑。 “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有演出,早些休息。” 安姩看了眼时间,确实不早了。 “好,你也是,晚安。” 挂断电话后,盛怀安拉开抽屉,拿出一本粉色封面的相册,里面是女孩儿从五岁到十八岁不同时期的模样。 长指拿起一张照片,看出了神,那是安姩十四岁的模样,那时的她就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她穿着舞蹈练功服,头发高高盘起,细嫩肌肤在盛夏阳光里白得发光。 照片是在舞蹈教室拍的,背著书包正准备下课,她对着镜头笑,但是笑意却不曾到达眼底,那双漂亮的眼睛始终沉寂如水,毫无波澜,安静得让人心疼。 …… 舞台帷幕缓缓拉开,灯光昏黄,烟雾缭绕,战鼓雷动,战士们身着铠甲,手持兵器,身着华丽服饰的舞者们轻盈登场。 安姩饰演的昭君,身着厚重裘皮,踏上前往匈奴的漫长旅程。 风雪交加中,昭君依旧步履坚定,眼神中透露出坚强与勇敢,她的舞蹈动作与音乐节奏紧密相连,展现出一种不屈不挠的精神力量。 随着剧情演出的深入,舞台之下一片静谧而专注的氛围悄然弥漫,观众们或坐或立,目光紧紧锁定在那方寸之间的舞台上。 最佳观众席位上,裴樾舟坐姿慵懒随性,一双桃花眼专注的投向舞台,眸光潋滟。 一旁的阮欢欢面色平静,她的眼里看不到舞台剧,只看得见那轮高悬天际的明月,散发着冷冽而遥远的光芒,却偏偏不属于她。 “裴总,这就是你想要亲自来了解的东西?” 裴樾舟目不斜视,淡淡开口:“其中一部分而已。” 言罢,他微微侧目,看向身旁的女人,“欢欢,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该问的事情不要问。” 阮欢欢低下头,敛去眸底的情绪,“好的,裴总。” 表演结束后,观众反响很热烈,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安姩饰演的昭君更是被冲上热搜榜,夸赞之声不绝于耳,同校同年级的同学们纷纷自觉站出来认领。 “是的没错,她就是我们学校的第一清纯校花安姩。” “鄙人有幸在学校见过她,美哭我了!” 第61章 回到酒店,安姩坐在床上翻看评论,都是清一色的夸奖,夸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 “叩叩叩……”敲门声响。 安姩整理好轻飘飘的心绪,放下手机,走过去开门。 “尹老师?” 尹老师笑容和煦地站在门口,“演出很成功,老师请大家吃饭,走吧,都在楼下等着了。” 安姩微顿,垂眸看了眼自己,老师再晚点儿来,她都要睡下了。 “哦好,那我换身衣服,马上就好。” “老师就在门口等你,不着急,你慢慢换。” 安姩快速换好衣服,灰色连帽卫衣配浅色阔腿牛仔裤,拿上一件厚薄适中的外套便出了门。 三月的苏南,天气多变,夜间雨水多,不似帝都那般干燥。 前往聚餐地点的路上,安姩侧目凝视着窗外缓缓倒退的风景,心尖泛着酸意。 她的故乡,好久不见。 这座古老与现代交织的城市,在低垂夜幕下,好似披上了一层迷人的霓裳。 视野所及之处,街道两旁,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街道路面干净得如同镜面,垃圾桶都是锃光发亮的。 有几个路段被交通管制,路边时不时能瞥见制服身影。 “这是要举办什么活动吗?”安姩疑喃喃出声。 前排开车的司机师傅笑呵呵道:“什么活动能有这般排场?听说是领导要过来视察。” 领导要过来视察…… 安姩在心底默默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唇角微不可察地弯起。 …… 第72章 他的关注 晚餐订在狮王府餐厅,高端淮扬菜,拥有空中花园般的典雅浪漫环境。 菜上齐后,尹老师首先举杯,“来,我敬大家一个,你们今天特别棒,我为你们感到骄傲。” 大家纷纷举酒杯,安姩举的则是果汁,杯与杯之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干杯……” 酒过三巡,大家开始高谈阔论,只有安姩在安安静静地吃着饭,时不时侧目望向窗外的夜景,看着秦淮河畔的灯光与波光交相辉映,心中似有千丝万缕。 “来,别光吃青菜,吃点肉,尝尝他们家的盐水卤鸽。”尹老师推了推她的胳膊,随即用公筷夹起一块鸽子肉放到她碗里。 “谢谢。” 安姩笑盈盈夹起肉送入唇间,吃完第一口就被惊艳住了,确实好吃,伸出筷子准备再夹一块,抬眸之际,一道熟悉的身影如鬼魅般闯入她的视线,手猛地一抖,筷子险些掉落。 “只只,回苏南怎么不提前跟舅舅说一声。”冷凌烨信步至安姩身旁,脸上挂着和煦笑容,若不仔细端详,实难察觉其眸底那丝丝凉意。 “舅妈和姐姐都在那边吃饭,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来苏南的第二个目的不就是想回来探望外婆吗?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倒不如就趁现在吧。 安姩指尖微微蜷起,抬眸看向冷凌烨,“好啊,是该打个招呼。” 冷凌烨眉头微挑,这个回答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小可怜总算勇敢一回了。 “走吧。”他淡淡开口。 “老师,我先过去一下。” 尹老师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 跟在冷凌烨背后,踩着他的步伐来到一处静僻雅座前。 “素云,你看谁来了。”冷凌烨的声音难得温柔。 梁素云给一旁的女儿擦了擦嘴,抬眸瞬间,眼底都是震惊之色,足足愣了五秒才缓过神来。 “只只?”她的声音中透着难以置信,同时侧目看了冷凌烨一眼。 得到对方肯定地点头后,立刻起身来到安姩身前,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只只都长这么大啦?哎哟,真漂亮,跟小时候一样。” 随即走回头冲靠坐在餐桌旁,眼神略微呆滞的女儿招了招手,“千妤你看,妹妹回来看你了,还记得只只妹妹吗?” 冷千妤,唐氏儿,比安姩大三岁。 她呆愣地看了安姩一会儿,突然,如孩童般兴奋地拍起手来,高声喊道:“妹妹,只只妹妹。” “好了好了,别激动,乖乖坐好,知道你喜欢妹妹。”冷凌烨怕女儿因激动打翻杯子,赶忙走过去安抚她。 “只只,来坐这里。”梁素云热情地拉着安姩准备入座。 却被她礼貌拒绝,“不用了,谢谢,我就是过来跟你们打声招呼的,我老师还在那边等我。” 言罢,她又看向冷凌烨,像是下定很大决心一般,缓缓开口:“舅舅,我明天想去看看外婆外公,您放心,我不会逗留很久,看完就走。” 听完这番话,冷凌烨抬眸看着她,眸底无波无澜,让人难以窥探其中情绪。 沉默过后,冷凌烨突然发出一阵轻笑,“只只,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这些话,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会误以为我是那狠心的人,不让你去见外公外婆呢。明天对吧?我会安排好时间的,不过……” 话至此处,他稍作停顿一秒,“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外婆身体不太好,说话要注意分寸。” 安姩点了点头,“好。” 回酒店的路上,外面下起了雨,雨水携带着刺骨的寒风,从车窗外呼啸而过,在玻璃上留下一串串晶莹水珠。 刚进房间,盛怀安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安姩脱下外套,拿着手机走到窗边接起。 男人低沉而蛊惑人心的嗓音迅速传来,“恭喜我的宝宝演出成功,昭君很美。” 安姩微顿,随即慢慢失笑,“盛书记什么时候也开始关注这些消息啦?” 此刻还在办公室的男人慢慢站起身,走到窗边,一字一句沉缓开口:“我对你的关注可不止这些。” 听他这么说,安姩心里好似被浇了蜜,笑侃道:“那我猜猜,你不会从小就关注我了吧,对我了若指掌。” 话音落地,那头沉默半晌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也许呢。” …… 将老婆孩子送回家后,冷凌烨直接开车来到一家私立医院。 充斥着消毒水味儿的走廊格外安静,掉根绣花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vip病房门被悄然推开,冷凌烨迈步走了进去,面色平静如常。 护工小莉听到动静立刻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冷总,您这个时间点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冷凌烨扬了扬手臂,“你先出去待会儿吧,我跟我妈说会儿话。” 这个大半夜不睡觉跑过来跟一个病人说话? 护工小莉狐疑地看了男人一眼,披上外套开门出去了。 冷凌烨将门锁好后,再移步到病床旁,拉过椅子坐下。 “妈,能听得见我说话吗?” 病床上的人眼皮轻轻颤动了一下,随即缓缓睁开,眸底却黯淡无光。 见人醒了,他才继续开口:“只只回来了,她说她明天要来看看你,妈,你开心吗?” 话音刚落,病床旁边的仪器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滴滴警报声,病床上的人努力转过头看向男人,她奋力想要张嘴说话,仿佛有千言万语在喉咙里挣扎,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张着嘴,任由泪水缓缓流下。 冷凌烨抽出纸巾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妈,您别激动,放轻松,知道您想她了,但也不至于如此。” “她长得很好,是个大姑娘了,哦对了,忘了告诉您,她结婚了,被她爸爸嫁给了一个年长她十八的老男人。” “不过您放心,从我这两次见她来看,她应该是过得不错,气质出众,跟玉书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齐君竹努力地想要抬起手臂,努力到指尖都在颤抖,刚抬起来一点,冷凌烨立刻握住她的手背,“妈你放心,往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齐君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而浅短,心率急剧上升,血氧饱和度极速下降。监护仪器上的数位如同跳动的火焰。 “妈,妈您没事吧,妈!”冷凌烨按下呼叫铃,急忙打开门,朝门外大喊:“医生!医生!” …… 第73章 最后一面 “砰——”安姩手中的水杯突然滑落在地,飞溅开来的热水烫得她往后退了几步。 怎么了这是?她望着地上的水渍和玻璃碎片愣神了好一会儿,心口突然闷疼。 将碎片和水渍收拾干净后,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寂静的夜空,她不自觉捂住心口,淡淡的,刺刺的,仿佛千万只蚂蚁在她的心头啃噬,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让她的眉头紧紧皱起。 翌日清晨,统一办理了退房,舞团成员今天返程回京。 “安姩,那我们先走咯,你注意安全。”尹老师上车之前又嘱咐了她几句。 “好的,尹老师,你们也是。” 目送她们的车辆走远后,安姩拿出手机准备打车。 却下意识点开微信,点进那个置顶的微信号,昨晚睡前的聊天内容映入眼帘,唇角不可控地弯起。 第62章 盛怀安:【你明天直接去东郊国宾馆,去那里等我,元铮跟贺政霖都会很忙,可能无暇顾及你,一个人可以吗?】 安姩:【可以的,东郊国宾馆是吧,我打车过去就行了。】 盛怀安:【好乖。】 人不在身边,盛怀安总是会时时刻刻惦记着她,总有种“儿行千里母担忧”的错觉。 安姩则十分珍惜这种感觉,好像在被深深疼爱着。 想到待会儿可以见到他,心里止不住地雀跃。 退出微信,很快便打上了车,她找了个方便上车的地方等车。 刚停下步伐,面前缓缓驶来一辆迈巴赫,车窗摇下,裴樾舟探出头,“安姩,你去哪儿?我送你,今天可不好打车。” 今天特殊时期,必须保持主要道路的通畅,采取了交通管制措施,封闭部分道路,调整信号灯配时,自然会造成一些拥堵。 知道这是阮雪莹的哥哥,安姩下意识抵触,不太想跟他有过多接触。 但依旧笑着拒绝,“谢谢啊,不过不用了,我已经打到车了,司机应该马上就来了。” “可以取消订单的,我刚好没事在这附近转转。”裴樾舟一只手臂轻搭在车门上,许是上午的阳光太耀眼,他的眼睛微微眯起,面容云淡风轻。 “真不用……”安姩话还未说完,视线落在迈巴赫后面缓缓驶来的白色汽车上,“我打的车已经来了。” 她快步走过,留下一串轻盈的脚步声与空气中那抹不易觉察却持久萦绕的发香。 随着白色车辆的渐行渐远,那股发香却似乎更加浓郁了几分,随风起舞,缠绕于鼻尖。 整个城市被一层庄重的氛围所笼罩。 途经中山路时,所有车辆都被交警示意停下。 “怎么了?”安姩侧目望向窗外。 “车队马上就要过来了,小姑娘你不着急吧?”前排司机师傅回头看了她一眼。 “不着急,不着急。” 安姩立刻将车窗开到最大,探着脑袋往外张望,可是能看到的只有黑压压的人群。 车队缓缓驶来,警车开道,摩托车护卫,车队中的车辆均挂着醒目的旗帜,庄重又威严,市民们纷纷驻足观看。 红旗l5车后座,盛怀安端坐如松,神情专注而沉稳,深色行政夹克里面的内搭是纯白衬衫,衣领挺括,袖口整洁,上位者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他时不时拿起手机看一眼,但很快又放下。 贺政霖协同其他人早已等候多时,他们身着正装,面容肃穆。 快要到达东郊国宾馆时,一通陌生电话打了进来,安姩拿起来看,犹豫着接起。 “喂你好……” “只只,你不是要见外婆吗?现在过来吧,康宁医院。”冷凌烨说完便立刻挂断了电话,声音冰冷而淡漠,像机器人一般,不带丝毫感情。 医院? 昨晚那股不安感瞬间席卷全身,指尖都控制不住颤抖起来,她努力平复着恐慌情绪,声线却依旧不稳,“师傅,我更改一下目的地,去康宁医院,麻烦快一点。” “好咧。” 随即,她又快速给盛怀安发了条消息,【我先去康宁医院看看外婆。】 病房门从里往外轻轻推开,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冷凌烨赶忙迎了上去,“医生,我妈怎么样了?无论如何您都要救救她。” 说着便要跪下,医生眼疾手快拦住了他。 “病人的情况很糟糕,各项生命体征非常不稳,随时会走,家属做好心理准备,抓紧时间进去看看吧。” “老凌,怎么样了?”梁素云拉着冷千妤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怎么突然就病危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空气仿佛被冻结,沉重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冷凌烨轻轻拨开梁素云的手,像是没听到一般,转身推门走了进去。 待他再出来时,走廊尽头奔跑过来一个身影,是安姩。 “舅舅,外婆,外婆呢?她在哪里?”安姩大口喘着粗气,双手紧紧揪着冷凌烨的手臂,眼中满是焦灼。 梁素云迈步上前,伸手搭在安姩的肩膀上,“只只,外婆……在里面,进去看看她吧。” 安姩猛然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快步走进病房。 寂静的病房里,只有监护仪器的微弱滴答声,安姩静静地站在病床前,身影在莹白灯光下拉长,孤单又渺小。 她紧紧凝视着病床上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张脸曾经布满慈爱笑容,如今却苍白无力,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为什么会这么严重?为什么会这样?心口的闷疼开始无限放大,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颤抖着指尖抚上外婆的手背,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哀伤,“外婆……我是只只啊,我回来看您了。” 病床上扎着回置针的那只手,指尖轻轻颤动了一下,安姩发现后又轻唤了几声“外婆”。 齐君竹缓缓睁开眼,却只能维持半睁半闭的状态,朦胧视线里,看见一张与女儿极为相似的脸,待朦胧慢慢散去,那张脸逐渐清晰起来,一瞬间,干涸的眼眶里蓄满浊泪。 “外婆,外婆,我是只只,我回来看您了。”安姩用力握着外婆的干枯冰凉的手背,恨不能将自己的热量传送给她。 齐君竹眼底闪着泪光,努力地张了张嘴,用尽全身的力量,却只发出一个细若蚊蝇的音节,“只……” 安姩却听得清楚,拼命地点头应和,“外婆我在,我在这里,您看看我。” “外婆,您一定不能有事,我已经没有妈妈了,别抛下我,您恨我也好,只要您好好的,我怎样都无所谓。” 被安姩握着的那只手,突然反握住她,手心被轻点了三下。 几乎是一瞬间,安姩的鼻子就酸了,原本憋着的情绪在这一刻骤然崩塌,泪水滚滚滑落。 这是她和外婆的小暗号,手心点三下,我想你。 小时候外婆每次外出回家,她都会仰着小脑袋,伸出小手,等待着手心里的“我想你”。 “只只也好想你……” 齐君竹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握住安姩的手,眼珠子动了动,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待安姩再次呼喊外婆时,那只原本紧握着她的手,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骤然松开,无力地垂放在一旁。 监护仪器立刻发出一声长而低沉的警报,尖锐而刺耳的声响,划破了病房的宁静。 所有线条都归于平直,所有数字都停止跳动,监护仪上的荧幕变成一片死寂。 医护人员推门进来,门外粱素云压抑地哭泣也随之传来。 撤掉仪器,盖上白布,家属做最后的告别。 安姩双目无神地站在原地,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滞,所有的声音都淡出了她的感知范围,只留下心跳与呼吸在耳边轰鸣。 她想了十三年,盼了十三年的重逢,怎么就成最后一面了? 心口好痛,好像有千万根针同时刺进心脏,每一根神经都在诉说着无法承受之痛。 “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吗?还要去看外公吗?” 冷凌烨不知何时站在安姩身后,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携带着刺骨的寒意,比那乍暖还寒时的凉意更甚,令人如坠冰窖。 安姩一双眼睛睁到极致,然而却没有一滴泪水滑落,她的嘴唇微微颤动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像是被悲伤紧紧扼住了喉咙。 她好想尖叫,好想哭泣,好想质问这糟烂的命运,她试图开口,可所有情绪都卡在了喉咙,化作无声的呜咽。 回首往昔欢笑语,如今只余泪满襟。 …… 第74章 失语 狂风肆虐的荒原,一片狼藉。 安姩静静地坐在病房门口,眼神空洞而遥远,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离她而去。 她试图想抓住些什么,哪怕是一丝丝的希望或者安慰,但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冰冷,那么遥不可及。 “诶,你还不走啊?你是老太太的外孙女吗?我听你刚才一直叫外婆。”护工小莉背着包从病房出来准备离开,看见一动不动的安姩,顿下了脚步。 安姩缓缓抬眸,茫然地望着她,依旧是沉默不语,眼泪好似已在那无尽的悲伤中干涸,大脑一片空白,她甚至忘却了该如何去感受痛苦。 她现在难过吗?或许吧。 只觉得胸口沉闷得如被千斤巨石压着,沉重得让她几乎窒息。 见她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也是麻木的,护工小莉往前走了两步,试图安慰她,可组织了半天词语,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只留下一声叹息,转身离开。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楼梯口,整个世界又归于平静。 冷凌烨办完后续所有手续,带着老婆孩子准备离开时,余光瞥见病房门口座椅上的女孩儿。 第63章 从老太太被推出病房后,她便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微微侧头,在梁素云耳畔低语了几句。 梁素云带着孩子先行离开,而他大步流星走到安姩跟前。 看着她姣好的面容,眼眶都没红一下,轻嗤道:“果然是绝命体格,心就是硬,从小把你当眼珠子疼爱的外婆死了,你连哭都不哭一下。” 见她不语,他又继续输出,“还想去看外公吗?我可以给你安排时间。” 听到最后这句话,安姩目无虚焦的眸中闪过痛苦之色,心尖的疼痛一圈圈漾开,痛得她想要将自己蜷缩起来。 她心底有个声音在无声地嘶吼,“为什么说不了话!为什么说不了话!” 她多想用最凄厉的声音放声痛哭,然而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冷凌烨看到这一幕,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突然半蹲在她面前,眸底的兴奋之色转瞬即逝。 “失语了?”他认真地盯了她好一会儿,随即轻笑出声,笑到最后连肩膀都控制不住抖动起来。 “乖只只,你总是能给我带来很多惊喜。” 丢下这句话,冷凌烨拍了拍安姩的肩膀,转身离开。 安姩茫然失措,浑然不知自己何时离开的医院,只觉得寒冷难耐,便走了出来,想走到有阳光,想晒晒太阳。 …… 待盛怀安看到安姩最新发的那条消息时,已是下午三点,刚从一家先进制造企业出来,准备回东郊国宾馆休息。 康宁医院? 上车后便拨通了她的电话,对面的来电铃声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挂断后再次拨了过去,依旧没有人接。 当他准备拨出第三通电话时,手机震动了一下,安姩发来了消息。 【我在东郊国宾馆等你。】 看着这短短的一句话,盛怀安眉峰皱起,不但没有觉得安心,反而更担心了。 她能回消息,这说明手机就在她手上,那既然能回消息,为何不接电话?不接电话也就罢了,竟然还挂他的电话。 盛怀安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 去了趟康宁医院回来就变这样了,看外婆,那必然会与她的舅舅冷凌烨碰面…… 越想越心绪难安。 男人收起手机,敲了敲前排座椅,沉沉出声,“开快一点。” “好的。” 东郊国宾馆前,接待队伍早已站在门口等候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笑容。 大家都没想到,这次来的领导竟然如此年轻,身姿挺拔,面若冠玉,气场更是强大得令人不敢直视。 负责接待的人员,无论男女,皆不敢抬头仰望他那双清冷如寒星的眼眸。 安姩从医院打车来到这边后,还未进门,便被酒店服务员人员拦截了下来。 “小姑娘不好意思,咱们酒店今天不对外开放,有大领导需要住这边,所以您若想体验,还是等过两日再来吧。” 安姩下意识张了张嘴,随后又拿出手机打字解释。 “不好意思,我老公今天就住这里,他让我进去等他。” 服务员小姐姐见她将手机举到自己面前时,先是一怔,回过神来后,眼底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怜悯之色。 “你老公今天订了这里的房间?你会不会搞错地方了?咱们这里今天暂时不对外开放的。” 见安姩又低着头要打字,服务员小姐姐看了一眼时间,急切道:“实在抱歉,我这边得忙了,大领导的车马上就要到门口了,你站在这里倒是无妨,但千万别再往前走了。” 望着服务员渐行渐远的背影,她又默默地将荧幕上打好的字逐一删除,收好手机,目光茫然无措,不知该落向何方。 一刻钟后,红旗车缓缓停在东郊国宾馆正门口,接待人员迅速上前打开后座车门。 盛怀安迈步而下,同行的其他人也从不同车辆上下来,贺政霖率先走到他身旁。 “盛书记,晚饭我们给您安排了苏南这边的特色菜系。” 盛怀安抬了抬手臂,“一会儿再说。” 他此刻完全没心思听旁人说话,那双漆黑凤眸像雷达似的一直在扫视着周围。 “盛书记,您是在找什么吗?”贺政霖快步跟上他,但始终保持一个身子的距离,不敢与其并肩而行。 “找人。”语气中隐有不耐。 眼明心细的贺政霖立刻反应过来,完了!盛太太也来苏南了! 大堂门口两旁都站满了人,盛怀安黑沉的眸光越过众人,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台阶上的那个身影。 男人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迈步朝那边走去,原本并排站立的接待员立刻让道。 “安姩,怎么不进去在这儿站着?” 盛怀安轻抚着她的肩膀,目光紧盯着她的长睫。 身后的一众人群目光纷纷看向这边,看到大领导如此温柔亲昵的对待一个小姑娘,都惊得张大了嘴巴。 这……这这是他们能看的吗?还是说要要假装没看到? 贺政霖虎躯一震,一看就是知道怎么回事,肯定是有人把盛太太给拦下来了! 一天下来都风平浪静,却不料总有人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然而,此时此刻,那个名“拦路虎”服务员小姐姐正猫在人群里瑟瑟发抖。 安姩看到他走向自己的那一刻起,眼眶突然有些泛酸,麻木的胸口开始疼痛加剧。 抬眸望着他,下巴微微抖动。 “走,进去再说。” 盛怀安转身牵起她的手,与其十指紧扣,带着她越过人群,走进大厅,来到电梯前。 …… 第75章 那年雪天 贺政霖快步追上,“盛书记……” 盛怀安回头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让门口那些都散了吧。你也去休息。” “好的。” 目送二人走进电梯后,贺政霖阴沉着脸回到大厅,冷冷开口:“把今天的接待员都给我叫出来。” 话音未落,接待服务人员迅速而整齐地站成一排,战战兢兢地等待着领导的发话。 贺政霖冷肃的眸光从他们身上一扫而过,“谁把盛太太拦在门外不让进去的?” “……”空气好似被冻住了一般,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说话!”愤然的声音如惊雷般炸响,所有人都吓得抖了一下。 “对……对不起,是我。”人群中一只瑟瑟发抖的手臂缓缓举起,是那名服务员小姐姐。 “我不知道那是书记夫人,我以为是普通客人,对不起……” 确认了罪魁祸首,贺政霖看向她的眸子更凉了几分。 “你谁啊?你拦盛书记的夫人,你干脆把我也拦下来吧,我们所有人忙活了一天,全都败在你这颗老鼠屎上!把你们领导给我叫过来!还有给你们培训的人员,都给我叫过来!” …… 顶层套房内,安姩坐在沙发上,盛怀安则半蹲在她面前,手心里握着她微凉的手,黑眸中满是浓郁的担忧。 从在楼下看到她第一眼起,他就知道她不对劲,她眼底的沉寂让人心慌。 “怎么了?跟我说说。”盛怀安温柔出声,大拇指腹一直摩挲着她的手背。 安姩静静地看着他,像一个没有生气的人偶,低下头用手机打出一行字,缓缓地举到他面前。 “外婆去世了,我亲眼看着她断气的。” 齐院士去世了?! 盛怀安心头猛地一震,眸子泼了墨般全是化不开的晦涩。 他看了看面前的手机,又看了看她,瞳孔骤然一缩,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安姩。”握着她的另一只手不自觉收紧,他认真端睨着她,喉结微滚,心底翻涌的担忧让他难得紧张起来。 “跟我说话,难过就哭出来,好不好?” 她此刻的模样,就跟当年五岁初见她时一样,不哭不闹,只是安安静静地待着,乖得让人心疼。 她是齐院士如珠如宝的孙女儿,冷博士唯一的女儿。 经常听齐院士提起她,那时她不过才三岁,看到她粉团子一样的照片时,他当时就想,真是可爱的小家伙,跟糯米团子一样。 齐院士退休后回了苏南,而他也忙于学业,自此断了联系。 再后来,那是一个银装素裹的大雪天,天空洒下了无尽鹅毛,他忙完学校事情回盛家老宅的路上,目光不经意落向窗外,川流不息的马路上,一个小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个大约五岁模样的小女孩,穿着显然不够抵御严寒的薄棉衣,小脸蛋冻得通红,眼睛满是惊慌与无助,头发上、睫毛上都挂满了细小的雪花,像童话故事里走失的小精灵,孤独又迷茫的站在雪地中,四周茫茫一片,找不到回家的路。 小女孩时不时回头张望,但却目的明确地往马路中间走去。 第64章 盛怀安看了心头猛地一紧,急忙叫停司机,快速开门下车,快步走到小女孩身边拉住她。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家里人呢?”盛怀安曲膝半蹲在她面前,牵着她冰凉的小手,声音温柔而有力。 小女孩抬头看着他,大眼睛里闪烁着泪光,不哭不闹也不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寒风呼啸而过,路面积雪越来越厚,小女孩儿控制不住地发抖。 盛怀安解开大衣,将她裹进怀里抱回车上,“不怕,哥哥带你去找妈妈。” “没有妈妈……” 这是小姑娘在他耳边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很轻,轻到风一吹就散。 “妈妈死了。”她仰着头,看着给她暖手的大哥哥,说出这四个字时语气过于平静。 盛怀安心头一紧,为自己前面说的那句话感到懊悔。 “那你记得家在哪里吗?哥哥送你回去。” 小姑娘先是沉默,然后缓缓开口:“我没有家,大妈说那里不是我的家。她告诉我只要走到路中间,就可以见到妈妈,可是我走了很多次,还是没有见到妈妈。” “大哥哥,你能帮我见到妈妈吗?” 最后这句话,小姑娘问得很轻,小心翼翼像是在恳求神灵一般。 盛怀安沉默地看着她悲悯的目光,喉结如同被巨石压住,艰难地滚动着,呼吸都变得异常艰涩起来。 饱读圣贤书,最怕见人间疾苦,出生即是人上人的他,偏生了一颗共情极强的怜悯之心。 他缓了缓情绪,轻声应她,“妈妈变成小星星了,到了晚上,你抬头就能看到她。” 一句轻声的安慰,让小姑娘瞬间落泪,但她却拼命地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大家都不喜欢我,我想妈妈,我想见妈妈……” 盛怀安说不出话来,将小姑娘轻轻抱进怀里,手慢慢轻拍着她的后背。 问不出她的家庭住址,只能求助员警,系统一查才知她竟然是齐院士的外孙女,母亲意外过世后便被送来了安家。 冷家是苏南地区也是名门望族,什么缘由能让齐院士忍痛将自己女儿留下的血脉狠心送走,各种原因外人无从得知。 她本应该是在爱里无忧无虑长大的小公主,五岁的小孩还是依赖妈妈的年纪,上天却突然夺走她的母亲,外公外婆也不知缘由地送走她,不见她,自此过得是好是坏都没人关心。 将她送回安家后,他便特意安排了专人去时刻关注这个孩子,怕她受欺负,怕她再做傻事。 再次见她,是在医院急救室里,溺水,差点没救回来。 他当时便感觉到了一阵后怕,同时也暗自庆幸自己安排了专人随时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醒来之后,她的眼底仿若一潭死水,沉寂得没有一丝波澜,不哭不闹,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这不是一个五岁孩子该有的状态。 医生说这孩子处于一个情感麻痹的状态,内心极度痛苦,身体会启动自我保护机制,防止情绪洪流将她淹没。 如果不帮她把压抑的情绪排解出来,那它们就会像毒瘤一样,在她的内心深处疯狂蔓延,最终会将她逼入绝境,陷入抑郁的深渊,甚至可能会失语。 思绪回笼,眼前的女孩儿脸上又重现了当初那种绝望凄厉的状态。 “安姩,跟我说说话,好不好?”盛怀安声线微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安姩对他挤出一抹微笑,张了张嘴,喉咙却依旧像是被无形的锁链紧紧锁住了一样,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用力捶打着胸口,想要呼唤,想要倾诉,却只能换来无声的挣扎。 盛怀安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拥入怀中,气息滚烫,嗓音艰涩,“不怕不怕,我在,会好的,会好的。” 他一下又一下轻抚着她的后背,紧紧地抱着她,想让她感受到他在。 这时,原本环抱在他腰间的手臂突然无力地垂落在一旁,怀里的人也软得跟面条一样。 盛怀安心头猛地一沉,强压下内心的慌乱,迅速掏出手机,拨通了贺政霖的电话。 “老贺,立刻准备好车,去最近的医院。” …… 第76章 权力的游戏 挂断电话,抱起陷入昏迷的人儿,疯了似的冲出房门。 贺政霖原本正在声色俱厉地训人,接到电话后迅速备好车在大厅门口等着。 “叮——”电梯门开。 看到盛怀安抱着安姩冲出来的那一瞬,贺政霖大脑滞机了两秒,但很快反应过来,转身跑到车辆旁,打开后座车门。 “开车!我给你十分钟时间到医院,快!”盛怀安眼里没什么温度,语气无甚波澜,胸口却在剧烈起伏着。 十分钟?从这里到最近的医院怎么着也得半小时…… 坐在副驾的贺政霖不敢提出异议,只能沉声应下,随即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出去。 “喂,杜文琢。” 此刻正在办公室喝茶的人立刻站起来身,“贺书记,您请讲。” “你听着啊,从现在开始你要确保从东郊国宾馆到苏南第一附属医院一路畅通,保证我的车辆通过,限时十分钟!” “您这是……” “少啰嗦,这是命令!” “好的。” 电话过后,车辆一路畅通,到达医院门口时刚好9分钟。 盛怀安抱着安姩急忙往急救室奔去,眼神一刻也未曾离开她苍白的脸。 医护人员迅速展开检查,各种仪器设备围绕着安姩。 良久,医生走出急救室,盛怀安立马迎上去。 “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缓缓说道:“盛太太是由于强烈的情绪波动引起的暂时性脑供血不足,目前已无大碍,休息一会儿应该就能醒过来。” 盛怀安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轻声道:“谢谢。” 医生走后,盛怀安侧身看了眼病床上的人,又将视线投放在贺政霖身上,缓缓开口:“明天上午的视察活动调整到下午。” “好的,那您上午的安排是?” “冷老夫人——齐院士去世了,明天肯定会举行告别会,你跟我过去一趟。” 对于这个冷凌烨,他当真是好奇得很呐! 男人沉寂幽邃的眸底里正在酝酿一场风暴。 “我太太不能去,找你的老相好陪她去景区逛逛,再出差错,绝不轻饶。” 贺政霖虎躯一震,随即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挠了挠头,“盛书记您可真爱开玩笑,我哪里来的老相好?” 盛怀安收回盯着病房的视线,斜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袖子,“你自认为你藏得很好吗?看在你离婚这么多年的份儿上,我只是不愿拆穿你罢了,但你要记住一点,不要抱着侥幸心理在我眼皮子底下偷奸耍滑。” 盛书记的政治智慧,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却从未想过连这种事情都没能逃过他的法眼。 贺政霖有些汗流浃背了,“您请放心,只是正常的交朋友,绝对不敢胡来,明天她一定能陪好盛太太。” “我自然是信你的。”盛怀安似笑非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进病房。 刚要关门,抬眸便看到病床上的人已经坐了起来。 盛怀安大步上前扶着安姩的肩膀,“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嗯?” 安姩静静地看着他,冲他露出一抹安心微笑,然后摇摇头。 “没事就好。”男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眼底的心疼快要溢出来。 回到东郊宾馆时,不到七点,夜空漆黑如幕,云层压得很低,好像要下雨。 吃完饭回到套房,盛怀安便拉着安姩坐在沙发上看脱口秀综艺节目。 看到欢乐的地方,她会不由自主跟着笑,但却是无声的笑,很安静,只能看见她弯起的唇角。 盛怀安伸手帮她轻捋着耳后青丝,柔声开口:“我明天还有一天工作,后天我们回家。” 安姩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轻点了点头,便又将目光投向了电视。 “明天你去这附近景区逛逛吧,我找一个人陪你一起,好不好?” 安姩眸光微顿,想了想,随即拿起手机打出一行字,“我不太想出去走,我就在房间等你回来好不好?” 盛怀安凝视着这行字,陷入了长达五秒的沉思,“我挺喜欢吃他们这边一些特色小吃,比如梅花糕,可惜视察工作安排太紧密,没时间去尝试。” 说完后,他还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又侧目看向窗外,一脸惆怅。 安姩直直地望着他,眨了眨眼,心下一动,拿起手机又快速输入一行字。 “要不,我明天出去给你买点,等你忙完回来吃?” 见目的达到,盛怀安慢慢挑眉,勾起一边唇角,嗓音含笑:“那就有劳夫人了。” …… 齐院士的告别会来了很多人,高官显贵,世交大家,苏南有关系的人都前来吊唁。 第65章 最让人震惊意外的是,盛书记居然出现在这里,同行的还有贺政霖。 同样感到诧异的还有刚从灵堂前站起来的冷凌烨。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迈步上前,伸出手,“盛书记,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拨冗参加我母亲的告别会。” 盛怀安淡然眸光从他伸出来的那只手上一扫而过,一句话没说,越过他径直朝坐在灵堂角落的那抹佝偻身影走去。 冷凌烨挑了挑眉,缓缓收回手臂,毫不在意,转过快步跟了上去。 “爸,您看谁来了。” 原本抱着头、佝偻着背的老人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神逐渐聚焦,看清眼前站着的人是谁后,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闪过诧异。 “盛书记?”声音里有着不可置信。 盛怀安点头,“是我。” 冷祁连突然迈步上前,握住盛怀安的手臂,同时间,身后的随从人员迅速上前试图挡在他身前。 盛怀安抬了抬手,淡淡开口:“没事,不用紧张。” 冷祁连双手紧握着盛怀安的手臂,下垂的嘴角微微颤抖,眼神时而凝重,时而柔和,仿佛内心正在经历一场无声的风暴,最终归于平静。 盛怀安反手扶着他的胳膊,“有话想对我说是吗?” 冷祁连缓缓松开手,脸上挂着一抹淡笑,喃喃开口:“人老咯,不中用了,不中用了……” 冷凌烨急忙上前扶住冷老爷子的手臂,“爸,让李叔送您回去吧,您看您又开始神志不清了。” “盛书记,不好意思啊,我爸老年痴呆已经好些年了,神智不清,经常说胡话。” 盛怀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是吗,我倒不觉得他在说胡话。” 冷凌烨面容一僵,很快又恢复平静,笑着接过话,“那就借盛书记吉言,老爷子肯定能慢慢康复。” …… 第77章 心理医生萧和明 冷凌烨转身将老爷子交到李叔手上并低声嘱咐了句,“回去记得喂我爸吃药。” “我不吃药,我没病吃什么药,我不吃药……”冷老爷子脾气突然暴躁起来,说话音量随之提高。 引得前来参加告别会的人群纷纷侧目而视。 冷凌烨沉声上前,“李叔,快扶老爷子回去,他出来前就没吃药,要发病了。” “我不吃药,我不吃药,我要吃糖,药太苦了,我要吃糖。”冷老爷子一路高喊着被李管家搀扶着离开了。 盛怀安神色冷峻,望着老爷子离开的方向,眸光森然。 离开告别会现场,立刻动身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同时间,一辆黑色奥迪从车库缓缓驶出,与他们背道而驰,往反方向疾驰而去。 “冷凌烨老丈人是梁鼎中?”盛怀安端坐于车后座,手中翻阅着资料。 “是的。” “梁鼎中这人怎么样?” 坐在副驾驶室的贺政霖微微侧身,斟酌着回答:“此人为人处世上谦虚谨慎,行事极其低调。” “谦逊低调?只怕是徒有其表,查过了么?” “查过了,生活朴素且节俭,从不铺张浪费。” 盛怀安收起文件,侧目望向窗外,沉声开口:“接着查。” …… 安姩出门时已临近中午时分,贺政霖的“老相好”——顾清带着她先去吃了饭,再去逛的景区。 对于安姩需要通过打字来沟通交流一事,贺政霖给出的解释是:“盛太太嗓子不舒服,短暂性失声,你沟通的时候多点耐心。” 顾清拍着胸口保证,“我别的不多,就耐心多。” 下午夕阳正好,古香古色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青砖白瓦染上一片金黄,远处的天际线特别美。 人声鼎沸的热闹街区,吆喝声此起彼伏,越是热闹的环境下,内心好像更加容易平静下来。 安姩边走边看,看见些漂亮小玩意儿买了些带回去,顾清则在一旁挨个介绍。 这一路上的单口相声,她说得乐此不疲。 路过一家梅花糕小摊前,安姩止住了脚步,顾清立刻上前,“老板,两份梅花糕,谢谢。” 说完又回头看向安姩,“两份够吗?要不多买点儿?” 安姩挥了挥手,连忙低头用手机打字,“两份够了,谢谢。” 顾清抿唇轻笑,“你千万别这么客气,这要让老贺知道了,他该说我不懂事了。” “来,小姑娘,梅花糕拿稳了。” 安姩从老板手里接过梅花糕点头示意感谢。 顾清挽着她的胳膊继续往前走,沿着河边又逛了一会儿,太阳逐渐西沉。 这时,身后人群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原本的熙攘人群顿时安静下来,目光不由自主往同一个地方看去。 盛怀安在众人的簇拥下,步履沉稳,边走边看,好似每走一步都有思量。 “盛书记,这边就是咱们秦淮河风光带,最具代表性的江南水乡风情区。”贺政霖站在盛怀安身侧,一边走一边介绍。 街边小贩纷纷停下手中工作,以最饱满的热情迎接视察。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问好,声音清脆嘹亮,一下便带动了周围人群,紧接着更多声音加入进来。 此起彼伏的声音,铿锵有力,响彻云霄。 盛怀安难得露出一抹亲切笑容,挥手致意。 青石板路上,安姩静静地站在人群最外圈,感受着苏南人民的热情,唇角微微勾起,心底隐隐升起一股莫名的自豪感。 盛怀安步伐微顿,目光如炬,穿过人群,直直锁定在那抹娉婷身影之上。 他猜她应该会在这附近逛,所以将最后一个视察地点定在这里。 四目相对间,安姩心底从未有过的宁静。 她眉眼舒展,笑眸弯弯。 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响,“盛怀安,你可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夕阳如血,洒下一片昏黄,男人发丝落满余晖,他身披霞光,大步流星地走向安姩,宛如从落日余晖中走来的神祇。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眉眼温柔,“天快黑了,早点回去,等我回来陪你吃饭。” 安姩弯唇点头。 眼前这恩爱一幕,看懵了在场所有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瞪大眼睛张望,都好奇这女子是谁,为何能让盛书记对她如此青睐有加,甚至眼中满是浓情蜜意。 有眼力见的人同样高喊了一句问好。 高喊声落地,众人观察着盛书记的反应,只见他不但没有反驳,嘴角上扬的弧度反而越发明显,喧闹立刻变成齐声高呼。 盛怀安眉眼含笑,橘色的晚霞好似跑进了他的眼睛里,眸底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 …… 安姩比盛怀安先一步回到东郊国宾馆,刚脱下外衣准备坐下,敲门声响。 打开门,只见盛怀安两手拎满了东西站在门口冲着她笑。 进门后,他拉着安姩来到窗台的小桌旁坐下,“我买了一些你可能会爱吃的东西,尝尝看和小时候的味道是不是一样。” 他有条不紊地打开包装盒,看着满满一桌子的小吃,欣喜又感动。 确实都是她爱吃的东西,连这家藏在巷子里的牛肉锅贴小馆都被他找到了。 盛怀安夹起一个锅贴递到她嘴边,“来,尝尝,小心烫。” 安姩低头轻咬了一口,咀嚼过后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和小时候味道一样。 紧接着便将剩余的锅贴一个一个消灭掉。 一旁的男人不动筷,只是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好似在她脸上寻找着什么一样。 见她面色平静如水,盛怀安的脸上闪过一抹诧异。 看来萧医生技术有待提高啊,这方法完全不管用。 昨晚安姩睡下后,他便起身来到客厅窗台前拨通了萧和明的电话。 “哟,盛书记,您这日理万机的大忙人,大晚上的给我打电话,这要是传出去,这要传出去怕是让人误会,毕竟我还要娶媳妇儿的。” 萧和明,华科中医心理医生,其貌若潘安,风度翩翩,儒雅斯文,可惜长了一张嘴。 听着电话那头的调侃,盛怀安抬手揉了揉眉心,“你还记得那个叫安姩的小姑娘吗?” 对面沉默了两秒,开口道:“记得,印象非常深刻,那么小的孩子心理遭受了那么严重的创伤……怎么突然提起她?你还在暗中关照那孩子啊?” “算算时间,她应该上大学了吧。”再次提及这个孩子,萧和明心里有些惆怅。 “嗯,刚上大一,现在过得还不错,只是最近遇到点事情,她外婆去世,这事对她打击很大,一下又将她拉回到当年那种不哭不闹不说话的状态,最让人担忧的是,她好像失语了。”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萧和明的神色瞬间变得凝重,刚欲开口剖析问题,转念一想,他怎会对这孩子的状况如此了清楚? “你怎么会对那孩子的情况这么了解?你不会收养她了吧?” 第66章 盛怀安淡然开口:“她是我太太。” …… 第78章 今晚我伺候你 萧和明心里一个激灵,拿手机的那只手都抖了一下,震惊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缓了半天才发出声音,“不是你,你,你这样做不犯法吗?” 盛怀安抬手将额前的黑发往后捋了捋,语气依旧是云淡风轻,“她长大了。” 萧和明有种风中凌乱的感觉,“不是我说,您老人家可是看着人小姑娘长大的,大了一个爹的年纪,您是怎么好意思下手的?” 他一直以为他如此关注这个小孩儿的动态,仅仅是因为孩子外婆那层关系的原因,才会如此上心,事无巨细。 如今仔细琢磨,原来竟是早就对人家心怀不轨了,这可真是能忍啊,也难怪他能在官场上平步青云,走到如今的高位,就凭这等忍耐力,他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难怪盛老爷子当初一直催婚,死活催不动,稳如老狗,问就是还早。 人小姑娘一成年,婚也想结了,迫不及待将人拐回家。 “好意思,而且,我很老吗?看起来不老就行了。”盛怀安接了一杯水转身坐在了沙发上,姿势慵懒又随性。 电话那头的萧和明真想给他表演个当场喷血!!!他什么时候这么自恋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所言不假,看起来确实不老,穿上行政夹克,配上他那副不苟言笑的神情,禁欲系“人夫感”满满,魅力十足。 “行了行了,你娶小孩儿……哦不是,你结婚的这个消息让我慢慢消化,言归正传,说回病情,你说她失语了?” 盛怀安目光凝视着窗外夜色,眸色深远,“齐院士应该是上午在医院仙逝的,她从医院回来就不哭不闹也不说话,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大悲无泪,大脑潜意识将情感和意识隔离开,你不妨再尝试一下原来的方法,借助辅助手段,帮助她调动情绪哭出来。” …… 安姩见他盯着自己不动,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盛怀安恍然回神,勾唇笑了笑,“怎么样?好不好吃?” 安姩低头打字将手机举到他面前,“好吃,这家店铺在那里开了三十多年,味道一直都没变。” 盛怀安垂眸看了看桌上其他小吃,端起一小碗桂花糖芋苗,“你再尝尝这个。” 安姩摇头,“不要了,我已经吃饱了,你吃吧。” 她将手机放到男人面前,起身从茶几上拿来梅花糕放到他面前,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吃。 盛怀安拿起一块柱状的梅花糕放在嘴边轻咬了一口,甜腻的口感立刻在舌尖漾开。 他其实不喜甜食,深知糖分摄入过多会加速衰老的步伐。 本欲浅尝辄止,抬眸便发现到安姩直勾勾盯着他看,那双大眼睛好似在问,好吃吗?味道怎么样? 当即打消放下的念头,露出一抹浅笑,“味道不错。” 紧接着,三下五除二将梅花糕解决完。 吃完东西,安姩抱着衣物走进浴室,他则拿起手机拨通了霍司律的电话。 远在帝都的霍司律还在办公室加班,看到手机荧幕上跳跃着“盛书记”三个字时,蹭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满心欢喜地移步至落地窗前,清了清嗓子,迫不及待地按下接听键。 “喂,盛书记。” “苏南美食城的项目还想不想要?”盛怀安单刀直入,毫不拖泥带水。 “当然想!做梦都想!” “好,那我们可以聊聊。”男人端起水杯轻抿一口,试图缓解刚才被梅花糕甜腻到的嗓子眼儿。 “您说,我听。” “冷凌烨的天恒集团,好像是你的竞争对手吧……” 话至此处,霍司律立刻心领神会,“明白,我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但是,您能不能先把美食城的专案给我通过了?这桩心事了了,我必定能杀天恒集团一个措手不及。” 盛怀安长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唇角翘着一点微凉弧度。 “霍司律,你的政治觉悟尚需提升啊,你刚才所言,颇有歧义,极易引发不必要的误会。你欲与竞争对手一决高下,与我是否通过美食城专案是两码事,不要混为一谈了。” 霍司律身形一顿,望着窗外眯了眯眸子,在心底暗骂他老狐狸,但依旧恭敬道:“盛书记教育得是,我一定深刻剖析自身问题,就事论事,针对天恒,纯粹是我个人对其心生不满。” “好,就这样。” 这边通话刚结束,身后就响起了浴室开门声。 盛怀安起身走到她身旁,低睨着她明媚清冷的面庞,沐浴完后皮肤嫩得像剥了壳的鸡蛋,五官立体,眉眼如画,带着氤氲水汽的眸子,眼波流转间,摄人心魄。 突然想起来苏南前的那一晚,这双漂亮的眸子眼尾通红洇湿,一遍又一遍抓着他的后背低泣求饶。 心尖像是被轻羽抚过,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涟漪,黑眸瞬间暗沉如墨。 盛怀安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她柔顺的青丝,“去床上等我,我洗澡很快。” 安姩敏锐地觉察到了那股危险的气息,但却逃不过那双深不见底的眼。 只是点了点头,迅速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待浴室流水声停,紧接着,身后的床往下一沉,腰间也多了一只大手,稍稍用力便将她揽了进怀里。 怀里的人身娇体软,还带着淡淡的清香,挨上她那一刻起,盛怀安就有些心猿意马了。 往昔的温存画面在脑海中不断涌现,他紧闭双眼,妄图用睡眠来平息内心的躁动。 许是感受到了男人身体的异常,还有那不平静的心跳,安姩仰起脑袋看他。 盛怀安见状,连忙伸手将她重新按回怀里,大手覆盖上她的眼睛,低沉出声,“乖乖睡觉,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家。” 他的大手一下又一下轻抚着安姩的后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喉结微滚。 下一瞬,唇瓣覆上一抹温软,清甜淡雅的香味浓郁起来。 盛怀安几乎是本能地去回应,伸手按住安姩的背脊,强忍着冲动加深这个吻。 旖旎的热吻,晃人心神,男人如痴如醉地轻咬着她的唇瓣,仿佛在吮吸着世间最珍贵的花蜜。 火热的吻从唇瓣迅速蔓延至锁骨位置,安姩难耐地仰起修长脖颈,双手紧紧揪住他的领口,似在寻求更多的温暖。 盛怀安本想亲亲就够了,然而,安姩那热情如火的无声邀请,瞬间如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所有的隐忍与克制。 当衣服被扒光时,安姩明显感觉到男人炽热的气息正一路向下蔓延,她下意识地想要并拢双腿。 盛怀安紧握着她的脚踝,轻声呢喃:“别紧张,今晚,我伺候你。” 在这炽热氛围之下,她的细碎嘤咛声,从喉咙间源源不断地溢出。 男人满意地低沉轻笑,仿佛在品味着一杯醇香的美酒。 “宝宝,我喜欢你的声音。” …… 海悦名都。 “老凌,你确定还要这样做吗?” 冷凌烨坐在昏黄灯光下,眉宇紧蹙,指尖夹着一根香烟,缓缓将烟凑到唇边,深吸一口,随即,一圈圈细腻的烟雾嫋嫋升起,在空气中慢慢弥漫开。 “已经做到这一步了,还差最后这一哆嗦吗?” 梁素云满脸焦灼,“可是你也看到了,贺政霖一上来就把原来的人全部换了一遍,很多事情开始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他已经开始将矛头对准我爸了!” 冷凌烨眯了眯眸子,将手里的烟狠狠按灭,“是啊,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贺政霖就已经够难缠的了,更别提盛怀安。” “看来,这一切的源头,还是在我那外甥女身上啊。” 言罢,冷凌烨霍然起身,走至玄关处,“我出去一趟,晚一点回来,你先休息。” 最后一个字音随着关门声一同落地。 梁素云满脸担忧地望着大门方向,口中喃喃自语:“会不会一开始就错了……” …… 第79章 记忆碎片 万米高空之上,头等舱内,裴樾舟轻阖着眼,双手交叠着放于小腹之上。 “裴总,您为什么拒绝见冷凌烨?他可是一把锋利的好刀。”阮欢欢有些不解。 从裴樾舟落地苏南开始,冷凌烨便上门拜访过好多回,但都被他拒绝了。 男人突然发出一声轻嗤,“蛇可是冷血动物,捂不热的,小心最后被反咬一口。兵器再锋利,但若与你不相称,如同鸡肋,要来有何用?” 他此次回苏南的目的便是将安姩的身世查了个底朝天,苏南的权贵抱团取暖,嘴严得很,你不亲自过来撬开,否则休想从他们口中套出一丝一毫的线索。 查到最后,他竟然对这个小姑娘心生怜悯,被毒蛇盯上的小娇娇,居然能在这险恶的世间平安长大,究竟是命运的眷顾,还是有人在背后护着她? 第67章 而那背后的人,是盛怀安? 想到这个可能性,裴樾舟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 从苏南回来后,生活再度恢复了往昔的平静,专业课,网球课,还有盛怀安每日想方设法让她哭,可她的泪腺好像干涸了一样,毫无反应。 故而,萧和明不时地被传唤至办公室,接受盛怀安的“审讯”。 “我也是日理万机的,您这样时不时地把我叫过来,着实耽误我赚钱的速度……” 盛怀安一记冷冽眼神射来,萧和明霎时哑口无言。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还是说你不够专业,我需要另请高明?” 萧和明一个激灵,瞬间从适才的玩世不恭切换为正襟危坐的办公模式,清了清嗓子,“要说专业,那自然非我莫属了,您大可不必请他人来羞辱我。” “这样吧,你明天抽个时间带她来我医院,我给她看看。” 盛怀安翻阅文件的手一顿,抬眸看他一眼,又低头看文件,“你来我家,医院人流量太大。” 萧和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换了个姿势靠着座椅,“诶,跟小姑娘结婚感觉怎么样?” “……” 见对方不予回应,他又不怀好意地问:“你老人家是不是从人五岁开始就起了心思?那你可真够……” “我见人小姑娘第一眼就把自己定位在叔叔的位置,你倒好,直接定位老公。” 盛怀安将档放置在一旁,端起老干部水杯喝了一口,云淡风轻地瞥了他一眼,“少操心别人的事情能长寿,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句话?” 萧和明:“……” …… 周五的网球馆很是热闹,加上临近比赛,大家都在铆足了劲儿冲刺,只为争夺全国赛的入场券, 任菁菁知道安姩回苏南经历的事情后,心疼得直掉眼泪,这种事情没办法去安慰,只能多陪陪她,化身为她的“传声筒”。 安姩根本无需用手机打字,她心中所想,菁菁都能准确地理解,并帮忙转达。 “菁菁,安姩,你们过来一下。”赵言齐站在不远处向她们招手。 两人并肩走了过去,赵言齐看着安姩,眼里满是担忧,“安姩,这次比赛你还参加吗?我怕你状态不好。” 任菁菁立刻接话,“她当然参加了,放心吧,我们小姩没问题的。” 安姩轻笑着点头,表示没问题。 “没问题就好,我很看好你。”言罢,赵言齐转身拿起网球拍,“来吧,打一局。” 安姩接过菁菁手里的球拍,转身大步走上场,背影挺拔,不卑不亢。 此刻,裴樾舟和阮雪莹不知何时站在球馆门口。 “她还真是有一身用不完的精力啊。”阮雪莹看着安姩上窜下跳的背影,喃喃出声。 裴樾舟并未理会身旁人的话语,拍着手掌径直走了过去。 安姩正在喝水,突如其来的鼓掌声一下吸引了三人的注意。 “安姩,想不到你球打得这么好,看来我这个网球馆没白投资。” “学校正在兴建的新网球馆是你捐赠的?”任菁菁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当然。”裴樾舟的视线又落在安姩身上,“我家妹妹网球打得还不错,不知道能不能跟你们切磋一下。” 话音未落,阮雪莹已经拿好球拍站在一旁等候,“安姩,我想跟你试试诶,可以吗?” 安姩点了点头,表示可以。 竞技体育友好交流,她是非常乐意的。 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独特的打球风格,使用的招式也是千差万别。 通过与不同类型的对手切磋球技,可以极大地提升自身应对突发状况的能力以及随机应变的水准,如此好事,又怎么会有人不愿意呢? 上场后,阮雪莹率先发球,她拿着黄色小球在地上轻拍了了两下。 抬眸之际,看到安姩低着头认真做着赛前的准备动作。 那专注的神情,让阮雪莹不禁回想起平日里总是对自己表现出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心中顿时没来由地涌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趁着安姩全神贯注于热身准备、毫无防备时,阮雪莹迅速握紧了手中的球拍,将网球高高抛向半空中,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挥拍,网球直直朝着安姩的脑门飞速射去...... “小心!” “小姩!” 安姩还来不及反应,瞬间被球击倒在地,后脑勺砸到地板上的那一瞬,只听见“咚”的一声闷响。 大脑里嗡的一声,瞬间涌入好多零碎片段…… 外婆躺在病床上紧紧抓住她的手,努力张嘴想要说话。 妈妈断气前紧紧抓着她的手,嘴巴张得大大的,像是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但最终涌出来的只有殷红的鲜血。 还有那个数次将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男人…… 安姩躺在地上,双眼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四周的一切都好似被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脑海中那些纷至遝来、杂乱无章的记忆片段在不停地喧闹。 “小姩!”伴随着两声焦急的呼喊,任菁菁和赵言齐迅速冲了过来。 俩人手足无措,不敢碰她,怕给她造成二次伤害。 “小姩,小姩,不怕啊,我,我现在就打急救电话,我现在就打。” 赵言齐按住任菁菁慌乱的手臂,“别慌,我已经打了电话。” 耳边的喧闹声逐渐清晰,焦灼混合着慌乱…… 那双原本清淡无波的眼神逐渐被无尽哀伤与绝望所占据,脸色惨白如纸。 一股难以承受的痛苦涌入心间,将她淹没,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不曾留下。 安姩紧捂住自己的心口,只觉得那里正有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在无情地搅动着,每一下都带来撕心裂肺般的剧痛。 “好痛……好痛啊!”她喃喃自语道,声音微弱得几乎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 身体剧烈颤抖着,她痛苦地闭上眼,泪水滚滚落下。 当内心最后的防线彻底崩溃之时,她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张开嘴巴发出了一声痛苦至极的呜咽。 紧接着,便是一阵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宣泄着对于无力改变残酷现实的痛苦挣扎。 她按着胸口,蜷缩成一团,心脏好像在遭受凌迟之刑,痛得她想发疯,好像把几辈子所有的痛都在这里用完了,今后是不是就不会痛了。 泪眼迷蒙之间,她清晰地感觉到外婆和妈妈的身影正逐渐远去、消失不见。 那是一种比任何物理上的疼痛都要深刻千百倍的情感撕裂。 她试图用哭声唤回那两个身影,但回应她的只有耳边的嘈杂…… “外婆,我长大以后要跟你和妈妈一样,当大博士。” “我们只只不用为了任何人的期望成为别人口中的人,你只需要开心的做自己就好。” “真的吗?那我要当小公主。” “好,只只永远是外公外婆的小公主。” “那妈妈呢?” “妈妈是大公主。” “只只,对不起,妈妈看不到你长大了,怎么办……我的只只该怎么办……” 回忆如潮,奔溃到了极致,安姩双手紧紧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汹涌而出,从喉咙深处迸发出来的哀嚎,穿透球馆的每一个角落。 穷尽一生都难以释怀至亲的离去,思念更像无数把尖刀刺向心脏。 …… 第80章 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一切发生得太快,裴樾舟也愣在了当场,他带阮雪莹来网球馆,本是想与安姩拉近关系,从未想过要用这种方式去伤害她! 医护人员来得很快,用担架将嚎啕大哭的安姩抬上了救护车。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刚才那一幕吓得目瞪口呆,被球砸虽屡见不鲜,但被砸后哭得如此凄惨、悲恸欲绝的,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而罪魁祸首阮雪莹,却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模样,仿佛刚才只是看了一场无关痛痒的闹剧。 趁着混乱之际,裴樾舟拽着阮雪莹的手腕将她带离球馆,来到一处僻静角落。 “裴总我……” “啪——” 话尚未说完,巴掌便已狠狠地扇在了她脸上。 “你想干什么?!”裴樾舟怒目圆睁,死死地瞪着眼前的女人。 阮雪莹捂着脸,缓缓抬眸,望着眼前的男人,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裴总,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我不过是拿球打到她身上而已,谁还没被球砸过啊!能有多疼!您用得着如此心疼吗?” 裴樾舟一把揪起她的领口,语气森寒,“我做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了?是不是好脸给多了,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阮雪莹双手垂放于身侧,就这么任由对方拽着领口,唇边勾起一抹自嘲。 “呵,我是什么身份?我自然心知肚明,我不过是您的一个工具人罢了,我和姐姐都是您豢养的工具人,承蒙您的一份恩情,就得用一生来偿还。” 第68章 裴樾舟气得浑身发抖,猛地将她甩开,“这种事情,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裴总,您是不是忘了自己一开始的目的了?你不是想要她死吗?她死了才对你有利用价值啊?还是说……你喜欢上她了?” 裴樾舟愤然转身,怒指着她,“阮雪莹我警告你,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最好搞清楚,别害得你姐姐跟你承受连带责任,滚!” …… 盛怀安接到医院电话通知时,他本人正在做工作汇报,手机不在身边。 直到会议结束,回到办公室拿起手机才看到四五通安姩的未接电话,眉心一跳,赶忙拨了回去。 那边很快接起,但传来的却不是安姩的声音。 “喂,盛书记,我是小姩的朋友任菁菁,小姩她被网球砸伤正在京大第一附属医院。” “帮我照顾好她,马上过来,谢谢。” 挂断电话,盛怀安疾步朝门外走去,楚瀚连忙跟上。 安姩被送来医院后,第一时间做了头部 ct,幸运的是,排除了颅内损伤,只是额头有一点淤青,身体其他部位都没有问题。 然而,她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源源不断地从眼眶中涌出,从网球馆到医院检查完以后,哭声依旧没有停歇。 医生无奈之下,只能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但好像作用不大,人睡着了,睡梦中依旧在哭。 任菁菁守在病房门外,眼神时不时地在手机和病床上抽泣的人之间游移。 她越想越气不过,阮雪莹那货就是故意的! 咬着后槽牙拿出手机给赵言齐打了通电话,“喂社长,你有没有帮我好好教训一下阮雪莹那个坏东西?” “怎么教训?用暴力打回去?”赵言齐冷静反问。 “不然呢?她那分明就是故意朝着小姩的脑门子发球,哪有这样打球的?说严重一点,她那就是在谋杀!”任菁菁越说越激动,恨不能此刻就闪现到阮雪莹身边给她两巴掌。 “这么冲动干什么?狗咬了你一口,难道你还要用嘴去咬回去不成?就不怕粘上一嘴狗毛吗?” “网球馆的监控视频录影我已经交给老师了,备份也发给了安姩,她可以选择报警,决定权在她手上。” 听赵言齐说完,任菁菁堵在心口的郁结一下就通畅了。 盛怀安出现在医院时,直接给院长吓一哆嗦,以为是大领导突袭检查,心脏都差点骤停了。 蒋院长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句:“盛书记,您是有什么安排?” 盛怀安脚步不停,随意瞥了院长一眼,“找人。” 不咸不淡地两个字,说完大步朝急诊科走去。 任菁菁刚从病房退出来,转身便看到身穿行政夹克疾步生风的盛怀安。 她瞬间如标枪般笔直地站立着,半低着头,“盛书记好。” “她人呢?” 任菁菁指了指病房里面。 “好,辛苦了,你可以先回家去了。”言罢,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紧随其后的有楚瀚、蒋院长,还有负责给安姩接诊的丁医生。 丁医生将安姩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盛怀安讲述了一遍。 确认她并无大碍,只是情绪过于激动,哭得无法自持。 听到这里,盛怀安那颗一直高高悬起的心,终于稳稳地落回了实处。 最后,他再次向医生确认她身体无恙后,趁着如水夜色,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回了家。 待安姩再次睁开眼时,窗外漆黑如墨,目光所及之处是熟悉的卧室。 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卧室门也打开了,盛怀安走了进来。 “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盛怀安在床边坐下,大手拉起她的手握在手心。 安姩抬眼,细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想将他五官的每一个细节都刻进心里。 这双好看的眼睛,她记了很久,以至于忘了自己曾经认识他,脑海中却唯独对那双眼睛有着刻骨铭心的印象。 看着她呆呆的模样,盛怀安捏了捏她的手掌,“怎么了?跟我说说话。” 医生告诉他,安姩被送到医院时嚎啕大哭,哭声响亮,嘴里还一直喊着好痛。 他当下便知道,她恢复了。 “原来……我很早之前就认识你了。”安姩一开口,那嗓音沙哑得仿佛被砂纸打磨过一般。 盛怀安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过来,“喝点水,润润嗓子,哭那么久,补充点水分。” 看着她安安静静地喝水,男人勾了勾唇角,“终于想起我来了?小时候叫我大哥哥,长大后再见我倒是生分了,不是盛书记就是叔叔。” 安姩放下水杯,张开手臂抱进他温暖的怀里。 “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 盛怀安心中一揪,轻柔地扶着他的肩膀,稍稍拉开一些距离,与她四目相对。 “你当初会选择娶我,是因为我外婆的关系吗?”安姩抿着唇,声音很轻。 盛怀安直视她,一字一句开口:“不是,是为了我自己,我没那么无私,也有自己的私心。” 萧和明说的话句句属实。 “我……”安姩刚欲开口,突然涌上来一股悲凉的情绪,令她当即哽噎住。 盛怀安又重新将她搂进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不着急,慢慢说。” “我还想起来其他一些事情……”安姩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撞死妈妈的那辆车,后面又将车头对准了我,我是被路人救下的,妈妈……经历了二次碾压……” 回忆太痛苦,记忆紊乱,大脑自动选择遮罩了一些事情。 阮雪莹这一球,将糊在她回忆里的那一层迷雾给砸散了。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前面哭得太狠,此刻的眼睛干涩又伴随着刺痛。 “肇事司机,三年前就去世了。”盛怀安说完这句话后,明显感觉到怀中的人身体猛地一僵。 …… 第81章 你在心口的位置 当年那场事故的惨烈程度,他是知道的,法院宣判结果他也同样大为震惊。 一张精神疾病确诊单,竟然成了逃脱死罪的免死金牌。 这种事情他本不愿管,是非对错皆是命运的安排,冤假错案比比皆是,他不认为自己是救世主。 然而,命运的齿轮却将五岁的只只带到了他的面前。 她是这场悲剧中最无辜、最可怜的孩子,她什么都不懂,为什么妈妈突然就没了?为什么外公外婆舅舅全都不要她了?她做错了什么? 他是什么时候动的恻隐之心?或许是她紧拽着他的手掌,强忍着泪水,用那稚嫩而又充满渴望的声音对他说出:“大哥哥,你能帮我见到妈妈吗?” 自那一刻起,那个久居高台的人将小姑娘揽入自己的羽翼之下,默默地守护她长大。 同时,再次拾起当年的案件,抱着怀疑的态度,派人留意肇事司机严伟的动向。 严伟的确是精神疾病患者不假,出事后,他的家人再也不敢让他踏出家门半步。 直至三年前,严伟突发意外在家离世,严家父母也因此搬回乡下生活,自此线索中断。 正是这一突发状况,让盛怀安更加确信自己心中的猜疑。 冷玉书的死,很大可能是蓄意谋杀。 冷家在苏南地区是名门望族,冷老爷子爱心企业家,齐院士在自己专业领域做出很多杰出贡献,冷凌烨政大法学博士,从学校出来便接手冷老爷子的接力棒,冷玉书亦是京大数学博士后,谁会这么大胆子对这样一个有背景有实力的人痛下杀手? 苏南那边真的认真审查过这个案件吗?还是说这小小的一隅,本就是一池浑浊不堪的污水,无论你如何搅动,它都只会愈发污浊,让人难以看清真相。 那唯一的办法便是将这污水排空,换上一池清水。 闻言,安姩猛地抬起头,眼眸中闪烁着复杂情绪,声音很轻,“死了?” “人死债消吗?” 盛怀安看着她的眼睛,清亮柔和的眸子里蓄满晶莹水光,眼尾泛红,却仍强作镇定地看着他。 仿佛只要他稍稍颔首,她那表面上勉强维持的平静就会全盘破碎。 “消不了,要血债血偿。” 盛怀安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顶,不徐不急一字一句道:“严伟只是一个工具人,真正的刽子手还藏身在暗处,你得亲手将那人揪出来。” 安姩怔怔地望着他,低声问:“你一直在帮我调查是吗?我还以为你会像其他人一样,劝我放下过去,向前看。” 这句话“放下过去向前看,曾经在安家她听过无数遍。” 盛怀安低睨着她,唇角弧度温和,“记得我曾跟你说过的话吗?受了委屈,定要还以颜色,踩在我的肩膀上,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不用忍不用怕,我给你兜底。” “受权力之惠,亦受权力之限,我很多时候很多地方都不方便出面。所以,往后的一些路程你得自己走,你能替我保护好自己吗?” 第69章 他所能做的,便是在暗处为她扫除障碍,为她铺设坦途,然而,这条道路还需她亲自去走,将贺政霖调任到苏南便是清障第一步。 安姩听得认真,看着他漆黑的眼眸,喉间微紧,眼眶又开始泛起酸涩,“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做不好的话是不是会给你带来很大麻烦?” 睨着她漂亮的眉眼,盛怀安伸手扶住她后脑勺,慢慢俯身,温热的吻轻落在她的唇瓣,他的动作极致温柔。 唇舌交缠过后,他又缓缓退后,抵住她的额头,拉起她的手放在心口位置,温柔出声:“因为你在这里,想对你好,没有理由。不用怕会给我带来麻烦,你老公都能解决。” 安姩只觉得脸颊在发烫,心跳极速加快,好似要跳出嗓子眼儿。 他心里有她,他亲口说的。 所以,一切都有迹可循,从一开始的坚定选择,到日常生活中的悉心照顾,父母面前的无条件维护,对她想做之事的鼎力支持。 面对他的好,一开始她都是保持着谨小慎微的状态,深陷泥潭太久,突然被拉出来,她是茫然无措的。 对于他的似水柔情和无尽纵容,她更是不敢妄加揣测,唯恐自己心生妄念。 毕竟就连最为亲近的家人都能够将她弃如敝履。 更何况毫无血缘之亲的人,她不敢有丝毫奢望,怕给自己希望,得到又失去的痛,她已经尝够了。 因为你在这里。 细细品味着这句话,心间好似渗了蜜一样甜,眼角眉梢都忍不住弯起。 “那,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进那里的?”话一出口,安姩便觉着这样问是不是不太好? 盛怀安神色一顿,长睫轻垂着,面容上罕见地浮现出一抹淡粉,“很早之前吧,具体的……难以说清……” 萧和明以此揶揄他时,他尚能泰然自若地回应,此时此刻,面对她本人的亲口询问,心间却无端涌起一股难言的别扭之感。 安姩眼尖的发现了他脸色的异样,这是不好意思了吗? 她嫣然一笑,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耳垂,又伸手抱住他腰身,“我能遇到你,是上天对我的补偿,谢谢你守护过我这么多年。” 盛怀安回抱住她,唇瓣轻拂过她的耳廓,声线低沉醇厚,“只有口头感谢吗?” “现在还是晚上,离天亮还早……” 耳后传来的酥麻瞬间蔓延至全身,安姩稍微退出一点他的怀抱,含笑看着他,仰头主动献上自己的唇瓣。 本欲蜻蜓点水,男人却一把扣住她的细腰,低头加深这个吻…… “宝宝,我这些天的服务,你还满意吗?”情到浓时,男人喘着粗气轻声呢喃。 黑发研磨大腿,安姩难耐地皱着黛眉,白皙脖颈往后仰,划出一道绝美弧度。 “喜不喜欢?只只,告诉我。”男人不依不饶。 安姩被折腾得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双手紧紧揪着床单,声线带着颤意,“喜欢……喜欢……” “喜欢谁?”灵动的火舌肆意撩拨。 “喜欢你……” 月色如银,满室旖旎。 …… 昨晚卧室的动静一直持续到丑时才渐渐平息。 安姩上午出门之前身体都还是酸的。 周六本可以在家休息,但想到下周五的网球联赛,颤着腿也得出门训练,时不我待,任务艰巨。 学校网球馆内,任菁菁见到安姩第一眼便快速冲了上去,摸摸这儿,看看那儿。 “小姩,你没事了吧?” “没事了。”安姩笑着张开手臂,声音却有一点点沙哑,昨天哭太久,还有晚上被某人折腾太久。 随着她的话音落地,任菁菁和赵言齐对视一眼,随即异口同声惊呼:“你能说话啦?!” “对呀,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你们前些天的照顾。”安姩一边说一边拍了拍俩人的胳膊。 “那我发你微信上的监控录影你有看到吗?”赵言齐问。 安姩点头,“看到了,但我暂时不准备报警,我不太想和阮雪莹再有接触,昨天的事情过后,她应该不敢再来找我,这条视频权当是她的小辫子。” “她要再敢来找你,我一定跳起来打爆她狗头!”任菁菁一副摩拳擦掌、义愤填膺的模样,逗得身旁之人忍俊不禁。 欢笑之际,任菁菁的视线不经意落在安姩的耳后方位置,惊讶道:“诶,小姩,你脖子后边有红斑诶,你过敏啦?” …… 第82章 去他办公室 安姩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即用手捂住后脖颈的位置。 早上起来没仔细看,关键是后脖颈的位置她完全看不见。 天气逐渐回暖,衣服也穿得少了,想着一路走来不知道被多少人看到,她闭了闭眼,脸颊控制不住的发热。 “小姩,你怎么了?脸这么红干嘛?不会真过敏了吧?”难得糊涂的任菁菁一脸关切。 “可能是近日柳絮太多,不小心沾上了,才导致过敏……”安姩面露尴尬之色。 一旁的赵言齐心如明镜,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那个,开始训练吧,菁菁你先来。” 说完抓住任菁菁的一只胳膊,拖着她往场上走去。 “诶,你干嘛拉我?小姩都过敏了。”任菁菁一边被拖着走,一边频频回头。 赵言齐直接无语,“你管人家呢,专心练你的球吧,小心下周五你第一轮就被刷下来。” 第一轮就被刷下来?那太没面子了!她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任菁菁立刻来了斗志,“不可能!今天我定要加倍苦练,社长,你可要全程陪我啊。” 赵言齐眉头一挑,“我的私教课可是很贵的。” 任菁菁手持球拍,走到另一边场地,喜笑颜开道:“姐们儿别的不多,就是有点儿小钱,买你一天的时间好了。” 安姩这边,捂着脖子匆匆赶往洗手间,将盘于头顶的丸子头解开,随意扎了个低马尾,巧妙地遮住了耳后的红痕。 收拾好转身之际,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盛怀安的来电,她迅速按下接听。 “喂,怎么啦?” “中午有其他安排么?”电话里头的男人低沉的声音伴随着翻动纸张的声音。 安姩的目光在场上打得热火朝天的两人身上扫过,“应该没事。” “那好,你现在来我办公室一趟,自己能过来吗?” 安姩微愣了几秒,突然有种被教导主任传唤进办公室的错觉。 “去你办公室?去干什么?” 盛怀安卖着关子,“你来了就知道,有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情?难道是关于案件进展的事情要跟她说吧,那这种事情确实不适合在电话里说。 想到这,安姩眸子一亮,迅速答应,“好,我待会儿就过来。” “好,你打车过来的话,上车后记得把车牌号发给我。”男人贴心嘱咐了一句。 “好。” 挂断电话后,安姩出去与他们轮流打了几局,结束时,时针已悄然指向十一点半。 “菁菁,社长,我还有事得先走了,咱们明天见。” 安姩背着包包转身就要往外走,任菁菁见状一把拉住她,“你不跟我们吃了午饭再走吗?这都饭点了。” 安姩看了一眼时间,摇摇头,“我这事比较着急,没时间吃了,你们吃得开心,我真得走了,拜拜。” 与二人道别后,她一路小跑至校门口,拦下一辆计程车,迅速坐了进去。 司机师傅一听她要去的地方,当场有些踌躇,“小姑娘,你要去的这个地方我的车可不敢靠近啊……” “没关系的,您把我放在他们正门口的马路对面就行。”安姩十分理解司机师傅的担忧,直接给出解决方案。 司机师傅再三犹豫,最终还是应下了。 办公室内,盛怀安端坐于办公桌前,认真地审批着档。 一旁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两声。 看完档,笔走龙蛇地签好字以后,放下笔,拿起一旁的手机,点开了微信。 看到安姩发来的车牌号,男人勾了勾唇。 中午十二点一刻时,盛怀安起身来到窗台边上,深邃眼眸静静地凝视着一楼的方向。 楚瀚站在一旁,疑惑道:“盛书记,您为何不让我去接太太?” “锻炼一下她的胆量,她需要成长,不能总躲在我的羽翼下。” 他无法时刻守在她身旁,然而“盛太太”这个耀眼的光环却始终如影随形,就看她能否巧妙地加以利用。 楚瀚当即心领神会,退至一旁不语。 良久后,正门口走进来一抹娉婷身影,乌黑长发轻垂肩膀两侧,白皙肌肤在阳光下发着光,背著书包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 工作人员当然是第一时间拦下了她,进行详细地盘问。 安姩则是一副乖巧学生模样,站得笔直,问什么答什么。 第70章 盛怀安站于三楼窗台旁,唇角勾着笑意,眉眼弧度柔和,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期待着她会用何种巧妙的方法来应对眼前的局面。 “我是来找盛书记的。”安姩轻声说道。 “女士,盛书记公务繁忙,若要见他,需得提交申请报告,且不是谁都可以见的。”工作人员面带微笑,言辞委婉将她拒之门外。 这里的工作人员自带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面对这股威压,安姩不禁心生紧张。 她轻咽了一下喉咙,下意识抬头望向三楼的方向,眉头微蹙着。 不是他叫她来的么?为什么不下来接她? “盛书记,我要不要打电话跟小炜说一声?”楚瀚问。 盛怀安摇头,“不用,让她自己解决。” “你去食堂把午饭打包拿来我办公室,她肯定还没吃饭,多弄点儿青菜。” “好的。” 楚瀚转身之际,侧目看了一眼楼下,右边嘴角上扬。 “女士,您若没有其他事情,还请离开,此处禁止逗留。”工作人员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安姩垂放于身侧的十指微微蜷起,唇瓣之间轻吐着气息,抬眸直视工作人员的眼睛。 “我是他太太。” “噗”工作人员没忍住笑了出来,随即上下打量着她,“小姑娘,我看你应该还是学生吧,对我们领导不了解也正常,人家未婚,哪儿来的太太?” 安姩急忙解释:“我真的是他妻子,我现在就可以给他打电话。” 三楼窗台旁的男人看见她拿出手机的那一刻,当即转身走到办公桌旁,拿起手机又回到窗台前。 同时间,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盛怀安嘴角含笑,接起电话,“怎么了?到了没有?” “到了,就在楼下大门口,可是工作人员不认识我,不让我进去,你能下来接我一下吗?” 听着她说话的语调,带着一股让人难以察觉的撒娇韵味。 听得电话那头的男人心花怒放,一旁的工作人员则心里开始莫名打起鼓来。 “好,我马上下来。” 她能说出“我是他太太”这几个字,且知道打电话让他下来接她,这已经是迈出第一步了。 挂断电话,安姩对着身旁的工作人员礼貌地笑了笑,“他马上就下来,辛苦你陪我等一会儿。” 工作人员的神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眸子里闪过慌乱,但职业素养不允许他暴露,只能故作淡然地点头回应,“不辛苦。” …… 第83章 安姩,加油 不多时,盛怀安从大厅门口走了出来,深色行政夹克里面穿着浅蓝色的衬衫,一举一动间威凤一羽。 工作人员当即傻眼了,惶恐不安地看着盛书记大步朝一旁的姑娘走去。 盛书记竟然真的结婚了?这并非重点,关键是他将人拦下了。 “盛书记……”工作人员仿若触电般立刻站直身体,半垂着头,声音颤抖地问好。 盛怀安淡然地点了点头,“没事了,你去忙吧。” “好的。”工作人员如蒙大赦,慌忙离去。 “走了。”盛怀安对着愣神中的安姩招了招手。 “好。”安姩应答着快步跟了上去。 回办公室的途中,偶遇诸多工作人员,他们见到盛怀安皆是恭敬地问好,待走远后,众人又暗戳戳地用目光追随。 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诧异,直接傻眼。 盛书记身后跟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长相冷艳又明媚,一张脸嫩得能掐出水来。 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回啊,众人从未见过盛书记的身边有过女人,曾经一度有传言说他不喜欢女人。 众人八卦之心四起,但都只敢在心底默默好奇,毕竟在这种单位工作,最忌讳的就是好奇心过剩,正所谓好奇心害死猫。 走进办公室,盛怀安将门关上,立即换上柔情似水的神情,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 “刚才做得很好。” 安姩微愣,“什么意思?” 盛怀安挑眉轻笑,拉着她来到沙发旁坐下,“我们先吃饭。” 茶几上摆放着四个菜,两荤两素,营养搭配得很好。 “要不我们还是先说事情再吃饭吧,你说有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啊?”安姩侧过身,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盛怀安将一盒米饭放到她手中,“吃饭。” “重要的事情你刚才已经做完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吃饭。”盛怀安一边说一边给她夹菜。 重要的事情刚才已经做完了? 安姩彻底迷糊了,“什么意思?我刚才做什么了?” “知道亮出自己的身份,打电话向我求助,以后在其他地方遇到这种情况,你也可以这样做。” 安姩恍然大悟,“所以,你今天叫我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锻炼我这个。” “还有陪我吃饭。”盛怀安语气淡然,吃饭动作不疾不徐,细嚼慢咽,十分优雅。 平时吃饭讲究速度的人都会不由自主跟着慢下来。 一顿简单的午饭,在安安静静地氛围中结束。 盛怀安给她倒了一杯清茶,“茉莉花茶,看看喝得惯吗?” 安姩捧起茶杯,轻抿一口,“很香,很好喝。” 她轻笑着,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会说话一样。 “下午有其他安排吗?”盛怀安问。 安姩摇头,“没有。” “那你想回家还是留下来陪我?” 安姩环顾了一圈他的办公室,宽敞且庄重,巨大的实木办公桌上摆满了各类档和书籍。 他应该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处理吧。 “我还是回家吧,在这里我怕打扰到你。” 盛怀安拉起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捏了捏,“好乖,善解人意,还很聪明。” 安姩腼腆一笑,放下茶杯,站起身,“那我现在回去好了。” “让楚瀚送你回去,这个位置不好打车。” 盛怀安跟着站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发丝,眉眼温和,“下周网球联赛是吗?” “嗯,你肯定看不了我比赛,对吧。”安姩仰头看他。 轻抚青丝的手落在安姩肩膀上,男人认真地直视她,“过两天我得出国工作。全国联赛那日,我一定去现场给你加油,好不好?” 下周他要去一趟nyc。 任务艰巨,那一周他可能没办法去分心照顾她,还没出发就已经开始担心了。 “好,一言为定!”安姩笑眼弯弯伸出手掌要与他击掌。 从嫁给他那一日起,她便清楚的知道,他大多数时间是献给大众的。 盛怀安被她的笑容感染,不自觉弯起唇角,露出宠溺的弧度,伸出手掌与她十指相扣,另一只手则将她揽进怀中,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处。 “一言为定,答应只只的,老公一定做到,那你答应我的,也要做到。” 耳边低沉又缱绻的话语,于她而言,是最动听的情话,气氛瞬间暧昧起来,安姩心跳微乱。 “好,我也一定做到。” …… 盛怀安出国的前一晚,掐着安姩的腰折腾了许久,里里外外吃了个遍,食髓知味,他极其贪恋她的味道,直到黎明初晓才亲了亲她的下巴,放她睡去。 周五这天,网球高校联赛拉开了帷幕。 网球社的队员们早早在体育馆门口集合。 赵言齐发着别针和号码牌,队员们互相帮着将号码别在后背。 “小姩,你坐下,我给你捶捶背,让你放松放松。”任菁菁拉着安姩坐下。 安姩握着她的手,“不用了,菁菁,你也是参赛者啊,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任菁菁耸了耸肩,“害,我紧张啥,我不过是来凑凑热闹,重在参与罢了,你可不一样啊,你的目标可是夺冠,拿下全国赛的入场券!我是替你紧张。” 安姩无奈扶额,“你这样,我压力很大的。” “啊?小姩你可不能压力大啊,为了给你加油助威,我可是把我们班的同学都给你叫来了。” 安姩:“……” 不多时,大巴车一辆接一辆的来,都是其他学校的参赛选手,临近比赛,紧张的氛围感一下就上来了。 沈淮序也来了,他居然有时间过来观战。 “安姩,你过来一下。”他站在球场外,远远地叫了她一声,瞬间吸引了许多女生的目光。 安姩快步走了过去,“有事吗?” “我来替沈教练验收成果,加油啊。”沈淮序嘴角挂着一抹灿烂的笑容。 “谢谢啊,沈学长。” “你打球要快,速战速决,你的弱项就是体能,不宜打持久战,否则很难赢,记住了。” 安姩点点头,“沈教练让你来说的?” 沈淮序微愣了两秒,“是啊,她没时间过来,只能由我代劳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 第71章 沈淮序看着眼前浅笑如风的姑娘,在她脸上看不到一丝紧张的痕迹,好像胜负于她而言,不那么重要。 华尔道夫饭店,夜幕之下,入目皆是耀眼繁华。 盛怀安端坐于办公桌前看着档,一旁的电脑荧幕上,网球联赛的直播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他仅用了二十分钟便将手头的工作处理得井井有条,终于抬头看向荧幕。 他全神贯注地在荧幕中寻觅着那道身影。 在镜头的不断切换中,他终于捕捉到了安姩在球场上轻盈跳跃的身姿,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温柔。 …… 第84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比赛开始,安姩按照沈淮序叮嘱的策略,快速进攻。 她的球技精湛,每一次击球都带着强大的力量。 很快,她所在的小组顺利出线,任菁菁则很遗憾被刷了下来。 任菁菁不但不沮丧,反而异常兴奋地跑到安姩身前,“啊!小姩你太棒了,你可是第一个出线的,比别的组都快。” “速战速决嘛。”安姩大口大口喘着气,沈淮序说的不错,她目前唯一的短板便是体能,她不能打持久战。 顺利进入半决赛,也就是说明天还有两场比赛。 盛怀安很忙,但他只要有空就会给她发资讯。 晚上回到家就收到他的微信消息,【恭喜只只,成功进入半决赛。】 看到消息时,安姩格外欣喜,他看直播了?他居然看直播了! 眼眶和鼻子突然有些发酸,他那么忙还抽空看她比赛直播,被人时刻惦记的感觉真的很好。 她越来越贪恋这种感觉了。 吸了吸鼻子,给他回了条消息,【明天我会继续加油的!】 发完后,总觉得还缺了些什么,于是紧接着又发了一条,【工作顺利,想你。】 第二天,体育馆依旧人声鼎沸,横幅高悬,好不热闹。 昨天是初赛,选手多,今天决赛,观众多,还来了许多媒体记者。 场次安排昨天已经抽签决定了,安姩抽到第二场,对手是理工大的韩梦,蝉联三届联赛冠军。 压力一下就上来了。 上场之前手机嗡嗡震动了两下,安姩拿起来看了一眼,一瞬间,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斗志昂扬地走上场。 玫瑰园别墅区。 裴樾舟慵懒地斜靠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荧幕看,唇角勾着一点点弧度,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其心绪。 “裴总,您打算何时动手?此时盛怀安人不在国内,是最佳时机,错过了怕再难找到时机。”阮欢欢端着茶水放在裴樾舟手旁。 男人黑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电视荧幕里挥着球拍的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之后,他才悠悠地吐出一句话,“稍安勿躁,兴许有人会比我们更为心急,何不以逸待劳,坐享渔翁之利。” 阮欢欢的目光顺着裴樾舟的视线,飘向了荧幕,里面的女孩那么年轻,那么有朝气,像初升的太阳一样,没有人会不喜欢吧。 就连他,亦不能免俗。 她端正地站立在男人身后,目光从电视荧幕上移回到男人身上。 那饱含眷恋的眼眸,似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风情万种中却又隐隐透着一丝苦涩。 …… 飞机刚落地帝都机场,冷凌烨便接到了梁素云的电话。 “老凌,我爸被相关部门传唤走了,这可怎么办?”电话里,梁素云的声音带着哭腔。 冷凌烨紧抿着唇,双目渐渐变得阴鸷邪谲,“我知道了,别着急,我来想办法,你只管照顾好千妤。” 挂断电话后,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的阴狠和森寒更甚,如同鬼魅。 再次拿起手机找到安鹤青的电话拨了出去,但是对面铃声响了很久很久才接起。 “冷凌烨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什么时候了,还敢联系我!”安鹤青的怒吼如同惊雷,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儿子女儿的事情如同一团乱麻,到现在都还没解决,事情反而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现在打电话找他,无异于在往枪口上撞。 冷凌烨不怒反笑,唇角勾起的弧度,隐含残冷,“安兄,你这脾气要是不这么暴躁,但凡稳重一点儿,你早上去了,何至于在原地踏步这么多年。” 他也不再与他兜圈子了,直截了当地说道:“晚上七点,老地方不见不散,咱们好好聊聊,相信你定然不会爽约的吧,我是什么人你应该最了解。” 出了机场,冷凌烨坐上车便直奔“老地方”,提前备上了一桌好酒好菜。 …… 体育馆内口哨声响起,“b大学胜。” 裁判宣判完,整个场馆顿时沸腾起来,鼓掌尖叫声此起彼伏。 继上午打败理工大的韩梦,下午再次以2比1的战绩击败京大何佳欣。 大家都高兴疯了,她自己也很高兴,但是没有表现得那么夸张,因为累啊,太累了,这一口气连战四轮,如今连抬一下胳膊都仿若有千斤之重。 待冷静下来后,她却又情不自禁地憨笑起来,她成功获得了全国联赛的入场券,她离全国冠军又近了一步,距离与盛怀安这三个字一同出现在冠军名单上又近了一步。 她感觉自己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无论做什么都会很有动力。 下了场,赵言齐和任菁菁最先跑到她身旁。 “啊,小姩,我就知道你一定行!我太崇拜你了!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偶像!”任菁菁使劲儿抱着她。 赵言齐拧开矿泉水瓶盖递给她,“安姩,你跳舞的样子和打球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总是能给人带来惊喜。” “谢谢。”安姩接过水猛灌了两口。 “诶,待会儿咱们仨一块儿出去庆祝庆祝啊,小姩代表咱们学校拿了冠军,太不容易了,必须庆祝,我请客。” 任菁菁此刻比冠军本人还要兴奋,她是真心为安姩感到高兴。 “好呀,不过这客得由我来请,你们俩负责选地方就好。”安姩爽快答应。 “京华楼怎么样?”任菁菁提议。 “我都可以,社长你觉得呢?”安姩侧目看向赵言齐。 “听你们安排。”赵言齐笑着耸了耸肩。 “走走走,我的爱车就停在学校门口,带你们去兜兜风。”任菁菁兴奋得像只小鸟,三人有说有笑地并肩朝体育馆外走去。 太阳没入地平线,霎时间,天空像是被墨水浸泡般变得阴沉、压抑。 暗黑的乌云弥漫开来,仿佛要吞噬掉所有光明和希望。 六点五十九分,包房门被推开,安鹤青踩着点儿走了进来。 冷凌烨立刻起身迎了上去,笑着说:“安兄,为了等你,我今天可是一天都没吃饭,就为了晚上这一顿。” 安鹤青不耐烦地扫了一眼圆形餐桌,琳琅满目摆了满满一桌,都是重口之物。 “我的身体大不如前,无福消受你这些东西。” 冷凌烨搓了搓手,拉开椅子示意他坐下,“放心,这些菜都是按照你的口味做的,好吃易消化。” 安鹤青脱下外套随意搭放在椅背上,面无表情地坐下。 冷凌烨见状,满意地挑起一边眉毛,坐在他的正对面,拿起刚醒好的红酒,“尝尝这酒,这可是我最爱的一款。” 安鹤青淡凉地掀起眼皮,将酒杯放置到一旁,将茶杯端到面前,“喝不了酒,清茶一杯足矣。” 冷凌烨面色一顿,片刻后笑着把酒拿开,“也好,那我就陪你喝茶。” 安鹤青始终一言不发盯着眼前的人,等待着他的下文,他再次贸然前来,一定是遇到棘手的事情了。 冷凌烨夹起一筷子鱼肉送入嘴里,细嚼慢咽后缓缓开口:“安兄,我今日前来,目的简明扼要,我岳父之事,恐怕还需劳烦您出手相助。” 安鹤青冷嗤一声,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我自己身上的火还没灭,你觉得我有闲工夫去操心别人的家事?” “安兄,我建议你想清楚了再拒绝。”冷凌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向对面人的眸光好似利刃。 安鹤青来此之前,便已抱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此刻听到对方如此威胁的话语,心中那隐忍多日的怒意,如同火山一般瞬间爆发。 “我需要考虑什么?你一个满身铜臭味的破商人,手未免也伸太长了吧?我今天还就明确告诉你,你的事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爱找谁找谁去。” 冷凌烨阴鸷的眸子死盯着眼前口不择言的男人,勾了勾唇,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仰头喝了一口,“安兄还是那么胆量过人,那我就只能祝你好运了。” …… 第85章 谣言四起 天空中乌云如墨,翻滚着,像一群张牙舞爪的巨兽。 冷凌烨起身站到窗台旁,垂眸凝视着那辆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奥迪,眸光阴冷如寒星。 第72章 “既然我不好过了,那不如大家一起吧。” 这句话仿佛是他的人生信条,如影随形,贯穿了他的一生。 安姩那边吃完饭出来时,小杨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跟任菁菁和赵言齐挥手道别后,低头钻进车后座。 车辆缓缓启动,她慢慢掏出手机,点进微信,主介面静悄悄一片,只有一条系统推送消息亮着红灯。 点进置顶微信号,看着最新的那条消息,唇角依旧会忍不住翘起。 【宝宝,加油啊!你勇敢追梦的样子特别耀眼,每一步都是进步,我为你骄傲。】 看着这条消息,那原本深埋在心底的思念,疯狂喷涌而出,仿佛要将她彻底吞噬。 好想给他打电话,好想听听他的声音,可是他们现在隔着十三个小时的时差,此刻,他或许即将起床,她也该回家睡觉了。 “之”字形的闪电突然划破夜空,紧接着炸雷轰鸣,狂风开始肆虐。 看着车窗外在风中剧烈摇摆的树枝,安姩不禁打了个寒颤,冷风好似穿透了玻璃,顺着毛孔钻进身体里。 剧烈运动过后,第二天起来身体有些发酸,尤其是右手胳膊和两个小腿肚。 好在今天周日,可以在家休整一天。 昨日的好天气延续到了今天,窗外阳光明媚,周遭一切都好似被裹上一层温暖的颜色。 洗漱干净下楼,陈姨已经将早餐准备好了。 “太太,早餐好了,可以吃了。” “好,谢谢。” 安姩移步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一边剥鸡蛋一边查看时政新闻,希望能找到关于他在那边工作的最新报导。 游览一圈没有关于他的消息,正准备退出时,荧幕上方弹跳出一条娱乐新闻消息。 安姩轻咬了一口鸡蛋,手指点开新闻,瞬间被标题吓到。 【安某某私生活混乱,利用身份之便包养某高校女学霸。】 她一边吃一边滑动指尖,看着看着,慢慢停下了咀嚼动作,以为自己眼花了,急忙拿起手机,放到眼前仔细看。 下一瞬,咬了一半的鸡蛋滚落在地,蛋黄蛋白摔得满地都是。 有图有文字,还有一小段视频录影,点开视频能清楚地听到一句,“玉书,我好喜欢你,跟我在一起。” 接下去便是一阵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 安姩只觉脑袋里轰隆一声,似惊雷炸响。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再翻看评论,瞬间爆涨到几十万,转发量更是高得吓人。 安姩感觉浑身发冷,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手机都有些拿不稳。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是她妈妈,一定不会! 找人,找人,她得找人帮帮她。 她推开椅子,慌慌张张地冲上楼,迅速换好衣服,又匆匆忙忙地跑出门。 陈姨见状急忙追了出来,“太太,您上哪儿去啊?饭还没吃完呢。” 话音未落,车辆已经开远了。 “小杨,去壹号院!” 安姩焦灼地望着车窗外,她唯一能求助的人只有菁菁,任叔叔或许有人脉可以帮帮她。 这条新闻一出,中午便有相关部门的人敲开安家的大门。 想来爆料之人是做了两手准备,一边制造舆论,一边匿名向上举报。 “您好,我是郑明。”对方亮出工作证。 “这边需要安鹤青配合我们的工作。” 郁简英怔愣了好半晌,良久后才缓缓找回自己的声音,“同志,我家鹤青做错什么事了吗?他对待工作一直都是兢兢业业的,没有出现过丝毫差错,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看着她慌乱的模样,郑明眼含讥讽,“工作上出的问题也许会有补救的机会,可要是生活作风上出了问题,那可就彻底没救了?” 安鹤青被带走时,仿佛在一瞬间被抽走了全身的精气神,苍老了十岁不止,面容颓败不堪,踏出家门前,他深深地看了郁简英一眼。 一句话没说,只是眼眶逐渐猩红,转身之际,一滴浊泪砸向地面。 冷凌烨这条过山峰,终是没有放过他。 安鹤青面临的将会是严重的处罚。 这一污点会将他们钉在耻辱柱上,连带着子女都大受影响。 网路舆论的力量很是可怕,这条新闻背后好像有人操控一样,迅速霸占各大网站热搜榜。 消息很快飞入盛家老宅。 盛国昌在书房打了通电话,新闻很快便迅速从各大平台撤销下去,并且找不到一点点痕迹。 舆论是压住了,可爆出这条新闻的人,其目的也如偿所愿地达到了,撤不撤销息对于这次事件的最终结果,影响不大。 “这事,要不要告诉儿子?”黎慧安站在盛国昌身后,脸上写满了担忧。 “不要打扰他工作,在他回来之前,把事情处理干净。”盛国昌缓缓转过身,看着黎慧安焦灼的眸子,淡然开口。 “去把那丫头叫回来吧,我来跟她聊聊。” “这……”黎慧安顿了顿,片刻后才说:“你儿子的脾气秉性你是了解的,先斩后奏这种做法,我怕到时……” “那你就不怕他因此事受到影响,从高台跌落摔得粉身碎骨吗?他走到如今的位置付出了多少心血你我是看在眼里的!我绝对不会允许他在这种事情上摔跟头!” 说出最后一句话时,盛国昌脸上从未有过的冷漠肃然。 他们的身份最忌讳这种事情,一旦沾染上一丝一毫,就会惹来一身腥臊。 黎慧安重重点头,“好,我这就去给她打电话叫她过来。” 黑色奥迪稳稳停在壹号院正门前。 安姩快速下车,正准备跑步进去,还未迈腿便被黎慧安打来的电话给叫停。 她缓了缓情绪再按下接听,“喂,妈……” “你现在无论在哪儿,立刻马上过来老宅,我们有话要跟你说。”电话那头的人用命令的语气说完便迅速挂断,丝毫不给安姩回应时间。 一通不足十秒的电话通知。 安姩收起手机,看了眼壹号院大门,最终还是选择回到车上,侧目看向窗外,声音很轻,“小杨,回盛家老宅。” 待她走进盛家老宅时,二老正端坐于中式沙发上,面色沉冷,走进客厅便能感觉到周围空气都好似冻结住了一般。 安姩垂放于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强装镇定地走了过去,轻声问好,“爸,妈。” “坐吧。”盛国昌淡然点头。 “好。”安姩轻声应答,移步至二老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盛国昌锐利眸光落在对面女孩儿身上,开门见山道:“今天的新闻,想必你已经看到了。” 公公平静的语气让她不由自主紧张起来,放于膝盖上的手紧攥着拳头,指甲早已深深嵌入掌心的嫩肉里,很痛,但也让她在这股剧痛中保持着清醒。 “看到了。”她回答得很谨慎。 “其实,你妈妈和安鹤青的事情,我们多少是知道点的,只要不摆到明面上来讲,我们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话至此处,盛国昌稍作停顿,脸色隐有无奈。 “我这个儿子,有能力有主见,从来没有让我和他母亲操过心,他能走到如今的位置不容易,别人不知道,我们做父母的看在眼里。” 黎慧安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时不时擦拭眼角。 “所以……” 盛国昌看着安姩逐渐泛红的眼眶,将视线移向窗外。 “你走吧,你目前的处境只会拖累了他,他身上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污点,包括他的配偶,他身上肩负着的是两个家族的荣耀,你是好孩子,我相信你能理解我们。” …… 第86章 荒芜宇宙中的月亮 安姩摇头,强忍着哽咽,声线焦急又迫切。 “我妈妈她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做那种事情,您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能查清楚的,我一定可以查清楚的。” “小姩。”黎慧安第一次如此亲昵的叫她。 她缓缓起身走到安姩身旁坐下,拉起她的手,神情恳切。 “我不怀疑你们之间的感情,我也知道怀安很看重你,但是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一旦曝光就永远都掩盖不了,一旦被有心人利用此事大做文章,怀安会摔得很重,如果你心里有他,肯定能理解我和他爸的心情,对吧?” 安姩的声线开始染上颤意,这种被架在火上烤的滋味儿真的很痛苦。 “我能理解,可是我妈妈一定不是那种人,她一定不是,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黎慧安面对她的慌张,轻叹一声,依旧不为所动。 “我们自己家人能给你时间去查清真相,可是上面的人不会等,他们只会相信眼前的铁证,最好的办法就是与安家划清界限,目前所有危机都会迎刃而解。” “你们没领证,算不得夫妻,那一纸婚约……就当没存在过吧。” 第73章 安姩的呼吸猛地一滞,蜷起的十指紧紧握住,仿佛要将手掌心戳穿一般,虚焦的眸光更是无处安放。 事情比她想像中要严重得多,她会拖累他,她该怎么办才好? “我想等他回国……” “绝对不行!” 安姩话还未说完,便被盛国昌厉声打断。 “丫头,你要知道轻重,我们家可以接受你平凡,但一定不能是拖累!婚姻于你而言还是太年轻,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学习,懂吗?” 安姩原本挺直的腰杆瞬间瘫软下来,好像再怎么努力也直不起来了。 “不要打电话告诉怀安今天发生的事,他此刻没办法分心去顾全这些小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希望你能明白。” 这是安姩走出老宅前,盛老爷子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浑浑噩噩地走出这四方院落,坐上车,歪头侧靠在车门上,轻声道:“去学校。” 小杨回头看了一眼,收起好奇心,点头答应,“好的。” 车子徐徐启动,穿过胡同巷子。 胡同口的石砖古旧,孩童在巷间嬉戏打闹,窗棂上挂着的风铃随风摇曳,繁华外是岁月的静好,可这些烟火气中的美好,好像离她越来越远…… 热闹过后的体育馆,冷清得如同被遗弃的荒原,明明是轻盈的脚步,却仿佛能在空气中引起阵阵回响。 安姩低垂着头,在场馆内来来回回地徘徊着,公公婆婆说的话,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一纸婚约就当没存在过吧。” ——“一旦被有心人拿此事大做文章,怀安会摔得很重。” ——“我们家可以接受你平凡,但一定不能是拖累!” 这几句话如魔音般在她脑子里回圈播放,刺激着她的脑部神经,连带着心口也刺痛难忍。 她不安地拿出手机,发现自己的手还在颤抖,一个不小心,手机脱手而出,摔在了地上。 她弯腰去捡,蹲下去后却怎么也起不来,仿佛有一股强大的推力将她往深渊里推。 安姩抱着膝盖,将头深埋于臂弯中间,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允许自己懦弱一回。 肩膀微微抽动,晶莹沾湿了衣衫。 她像鸵鸟一样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时针指向十一点时,握在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她抬起被眼泪浸湿的长睫,扫了一眼,看到荧幕上跳跃着熟悉的名字时,所有的委屈瞬间将她淹没。 还未张口便已经哽咽得不行。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站起身,跺了跺脚,又做了两次深呼吸,调整好情绪后才按下接听。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瞬间传来温柔声线,“只只,在做什么坏事?这么久才接电话。” 这句“只只”一出口,听得她鼻子发酸,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情绪又被挑了起来,眼泪不争气地滚滚滑落。 她赶忙抬头看向天花板,眼睛睁到极致,用手不停对着眼睛扇风…… 盛怀安此刻正躺在床上,静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那边许久没有回应时,他猛地坐了起来,关切道:“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安姩清了清嗓子,“没事,我在外边儿散步呢,看到点儿稀奇玩意儿走神了,对了,你怎么还不睡?” 然而,年长她许多的男人又岂是如此容易被糊弄的。 盛怀安明显听出了她的鼻音很重,“怎么哭了?爸妈说你了?” 完! 就怕这一问,安姩原本紧抿着的唇瓣,立刻出现了一个向下的弧度。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哀求,“拜托拜托,千万不要让我在这个时候哭好吗?这样只让他担心,害他分心,耽误了他的工作,真的是万死难辞其咎。” 人在受委屈时,最怕别人的关心,只需一句轻声问候,强忍着的情绪便能骤然崩塌。 安姩抬起手臂,往眼睛上随意一抹,语气故作轻松,“没有,网球比赛拿冠军了,我开心。” “我们只只真厉害,那今天怎么没跟朋友出去庆祝?”盛怀安此刻的声音温柔得好似那春日里的暖阳,轻轻地洒在她的身上。 安姩慢慢走上观众席,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昨天比赛结束我们第一时间就去庆祝了,去的京华楼,那里的小点心很好吃,等你回来……我带你去尝尝。” 听筒里传来轻笑,光听声音都能想像到他满眼柔和的样子。 “好,那你一定记得带我去吃。” 听着他的声音,安姩如鲠在喉,再次陷入了沉默…… 盛怀安侧目望着窗外光怪陆离的不夜城,柔声问道:“想不想我?” 安姩下巴微微颤抖,连带着嘴唇也开始控制不住抖动起来。 最后,彻底绷不住,哽咽着回答:“想,好想,特别想!” 细若蚊蝇的哭声,直刺盛怀安的耳朵,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又酸又涩,疼痛难忍。 他又何尝不是,每一个夜晚,思念如潮,令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总是会惦记她,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受委屈。 他将本就温和的嗓音,放得更加轻柔,“我也想你,乖乖不哭,忙完工作我就回去了,回去后将你拴在裤腰带上,走哪儿带哪儿,好不好?” 安姩紧紧捧着手机,早已泪流满面:“好。” 她很清楚自己对他的眷恋,她不舍得离开,甚至说,她根本离不开他。 他的出现,是她荒芜宇宙里的月亮,遥遥挂在天际,温柔的清辉点亮她黯淡的世界。 …… 第87章 我会亲手杀了你 结束通话后,安姩感觉心情都明朗了不少。 收起手机,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正欲迈步走下楼梯,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刚要回头,后脖颈的位置猛地传来一阵剧痛。 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黑暗瞬间将她吞没…… 在校门口焦急等待的小杨,望眼欲穿,却始终不见太太的身影,他看了眼时间,时针已经快要指向四点了。 来到球馆前,小杨叫住一名男同学问,“你好,网球馆里面还有人在打球吗?” 男同学摇头,“今天都没人打球。” 小杨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迅速跑进球馆,空旷的场地,一个人影都没有。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小杨迅速拿出手机,找到“盛太太”的号码拨了出去。 三秒过后,悠扬的铃声伴随着震动音从观众席隐隐传来。 小杨举着手机,向声音的源头狂奔而去,很快,在第三层台阶上看到了一部遗落在那里的手机。 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反应过来后,迅速报警,生怕对方不够重视,毫不犹豫搬出了盛书记的名号。 盛家老宅内。 黎慧安手里的汤勺“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盛国昌放下筷子诧异地看着匆忙走进来的小杨。 “这,这怎么会这样?上午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这么突然,还是在学校内部不见的。”黎慧安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 盛国昌霍然起身,往二楼书房走去,“别着急,我去打个电话。” 劝安姩离开,这无疑是踩进了盛怀安的雷区,若是让他知道安姩被绑,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会疯成什么样。 黎慧安坐立难安,想也没想迈步跟了上去,走进书房便听见盛国昌严肃的声音,“不惜一切代价,必须给我找到人。” 待他挂断电话,黎慧安才走上前,“这事要不要告诉儿子?” 盛国昌果断拒绝,“先找到人再说!现在告诉他,除了让他担心外,毫无益处,何必如此,能在他回来之前解决最好。” …… 安姩是在车后座醒来的,她迷蒙地睁开眼,看着摇晃的车身,再垂眸看了一眼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双手,心瞬间凉了半截。 这是被绑架了?! 努力压下内心的慌乱,眯起眼,悄悄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和前排的男人。 驾驶室开车的男人头戴鸭舌帽,上衣穿着黑色冲锋衣,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握着方向盘的手背看起来有些粗糙,估摸着四十多岁。 这人为什么绑她?劫财还是劫色? 仔细想想又感觉都不是,她晕倒之前是在学校体育馆内,什么绑匪能冒这么大风险,潜到学校里面将她这么大个活人掳走? 她扭动着身体,想试图挣脱手上的捆绑。 前排男人视线突然瞟过来时,她又立刻闭上眼睛装死不动。 车辆急转弯,缓缓停在一栋城郊别墅前。 这是一片别墅区,周围山水环绕,住户不多,隐密性很好。 “喂,凌老板,人我已经给你绑来了。”男人粗犷的声音随之传来。 林老板?谁是林老板? 第74章 安姩拼命在脑海中搜寻着姓林的人,可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起与林姓之人有过任何瓜葛。 若说同音字的话,也就只有她舅舅的名字里带个“凌”…… 想到此处,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后座车门打开,另一道陌生的声音骤然响起,“哟,你给打晕了?下手可真够狠的啊。” 依旧是个男人,此人话音未落,一把抓起安姩,将她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地走进别墅内。 从宽敞明亮的大厅走到一间昏暗如牢房的隔间,然后将她往地上一扔,后背狠狠砸向地面,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安姩忍不住痛苦地闷哼出声。 紧接着,皮鞋敲击地板的声音逐渐走近。 “嗒——” 刺眼的光线伴随着按下开关的声音一同亮起。 安姩难受得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见冷凌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唇角微勾着,眸底的笑意却如千年寒冰,泛着刺骨的寒意。 “乖只只,我们又见面了。”他笑着蹲下身,将躺在地上的安姩扶了起来,拍了拍她肩膀上的灰。 安姩睁大眼睛,瞳孔地震,满眼的不可思议,不愿相信眼前的人是自己的舅舅。 “为什么?”她问得很小声。 冷凌烨直视她眼底的疑惑,伸手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为什么将你绑来这里是吗?” 原本轻捋着发丝的手掌突然扣住安姩的后脑勺,猛地往前一拉。 那冷漠到极致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在她的耳畔响起。 “舅舅遇到困难了,需要只只帮忙,你好好配合我,事情成功后,送你去见你母亲时,我会让人下手轻点,尽量让你不要有痛苦,毕竟舅舅也是很疼你的。” 一字一句犹如沾着盐水的箭矢,直直地插入她的心脏。 那双睁到极致的眸子,逐渐被赤红浸染,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晃动,随时都会决堤而出。 安姩半张着嘴,所有话语都卡在喉咙里,堵在心口。 为什么? 她缓缓转动悲凉的黑眸,看向身侧之人,眼泪随之滚滚滑落,似断了线的珠子。 “为什么?”安姩的声音已经颤抖得不像话,“你就这么恨我?恨不得我去死?” 冷凌烨往后退了退,拉开了一点距离,眯起那双爬满沟壑的眼睛,突然轻笑出声,下一瞬,他的大手如铁钳般猛地掐住她的脖子。 脸上笑容迅速敛去,阴鸷的眼神瞬间狰狞可怖。 他的速度极快,快到安姩来不及反应就已经濒临窒息,脸色涨红成猪肝色,唇色发青。 “恨你?不不不,我恨的是你们所有人,恨冷家所有人!” 冷凌烨嘴角勾着一抹残忍的笑,微眯的瞳眸,有野兽捕食的光芒,手上力度也在逐渐加大,就快要将她整个人拎起来。 直到看见她逐渐濒临死亡,就快要断气时,他才猛地松手。 被甩开的一瞬间,安姩像个断了线的木偶般瘫软在地。 氧气拼了命的往鼻腔喉咙里灌,喉咙处火辣辣的灼烧感,刺激得她拼了命的咳嗽。 她摇摇晃晃地撑着地面,抬起赤红的眸子,死死地看向面前的男人,“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你一次性说完吧。” 冷凌烨看着面前倔强的女孩儿,脸上闪过一丝狠戾而兴奋的笑容来。 他转过身拉来一把椅子坐下,长腿交叠,单手支颐,像是在看动物一样打量着安姩。 “你骨子里的那股劲儿果然跟你母亲一样,甚至比她还要倔上三分,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提到母亲,安姩脸色阴沉得厉害,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发颤,目光骤冷。 结合他刚才的言辞和所作所为,大脑已经告诉她答案了。 “是你找人撞她的,对吗?” 冷凌烨斜瞥着她,淡笑着挑眉,“不错,还不算太笨。” 安姩直直地盯着他,各种情绪瞬间翻涌,脑袋里像有无数根尖锐的针在猛刺。 这一刻,世界仿佛凝固,大脑一片空白,拒绝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儿时无数和舅舅相处的画面走马灯般闪过,可怎么也拼凑不出一个杀人犯的模样。 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滚烫的恨意,只想立刻冲过去,质问他为何如此狠心! 他怎么敢?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肆意流淌,曾经幸福过的画面与如今残酷的真相不断交织,让人痛不欲生。 “那外婆呢?” 冷凌烨收起唇角那丝冰冷笑意,俯身向前,一字一句开口:“你们,都!该!死!” 安姩身体猛地一震,紧接着,脸部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抽动,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扭曲的弧度。 突然,一阵轻笑从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尖锐、刺耳,带着无尽的绝望与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一声声极度崩溃的怒吼,响彻云霄,恨不得将房顶掀翻。 面对她的崩溃,冷凌烨只是云淡风轻地掏了掏耳朵,“这个问题等你下去见到她们了,再问也不迟。” 他推开椅子起身,脚步不停,冷冷丢下一句,“这段时间你就乖乖待在这里吧,你表现好了,老头子也能少遭点罪。” “不要!不要!”安姩慌忙爬起身追了上去,奋力捶打着铁门,哐哐作响。 “冷凌烨!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 第88章 怒火中烧 帝都春日凌晨的寒意依旧很重,空气也依旧干燥,浓稠如墨的夜幕里,高悬于天际的月亮,清冷地俯瞰人间。 有人一夜无梦,有人彻夜难眠。 盛家二老无疑属于后者,尤其是黎慧安,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 “老头子,这可如何是好啊?都三天过去了,警方都快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怎么就一点消息都没有。” 盛国昌摘下老花镜,捏了捏眉心,语气低沉,“作案人反侦查意识很强,极难抓捕,最为关键的是……此事还不宜大张旗鼓,只能在暗地里查,限制自然也就多了。” 一旦大张旗鼓,安姩的身份将公之于众,她是盛家儿媳的身份便会暴露无遗。 这样的后果,就与他们一开始的想法背道而驰了。 “怀安明天就回来了,他肯定会对我们心生怨念的。”这才是黎慧安最忧心忡忡的事情。 “怨也好,恨也罢,我们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栽跟头!”盛国昌侧身拍了拍她的手背,“赶紧睡吧,其他事明天再说。” 玫瑰园别墅。 本该睡下的裴樾舟穿戴整齐正准备下楼。 “裴总,您这是要去哪儿?”阮欢欢听到动静,从侧卧开门出来。 裴樾舟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去,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我出去转转,你赶紧休息吧,很晚了。” 说完之后,拿起车钥匙便出了门。 阮欢欢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如明镜,眸子里满是幽怨。 黑色的迈巴赫犹如一头凶猛的黑豹,启动后,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中。 裴樾舟右手握着方向盘,左手夹着烟,轻雾嫋嫋,面庞在青烟里神色不明。 果然不出所料,冷凌烨的手段阴狠又毒辣,谁要跟他沾上利益关系,只要不随了他的意,他便能让你脱层皮。 发起疯来敌我不分,他敢将安鹤青弄去进,就是料定了对方不敢对他怎么样。 就算安鹤青手里有他的犯罪证据,但那又怎样?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跳上来咬你一口,也只能忍着。 毕竟,婚内出轨这一污点可比包庇罪要轻得多,虽然难听但总不至于吃牢饭。 …… 机场,由纽约飞来的专机稳稳地降落在跑道上,盛怀安一下飞机便在工作人员的护送下赶往停车场。 “盛书记,去哪儿?”坐上车,楚瀚变激灵了,想着刚才书记这么着急的步伐,很显然,要去的地方绝对不会是办公室。 盛怀安看了眼腕表,眉头紧锁,“回老宅,给你半小时。” 从上飞机前,直至飞机着陆后,他一直在打安姩的电话,一直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就连这些天发给她的微信消息,她都没有回,这很不正常! 又想起她前些天跟他通话时,在电话里隐忍地低泣声,哽咽着说想他…… 不对,这真的很不对劲! 楚瀚神色一怔,这……这绝对考验车技啊,但又不敢提出异议,只能点头答应,“好的。” 安姩遗落的手机被小杨交还给了黎慧安。 这些天来,只要那部手机一响,盛家二老就坐立难安。 知道儿子今天能到家,黎慧安早早便让人准备好晚上要吃的食材。 她自己则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紧握的拳头能看出她此刻的紧张心情,时不时探头看看外面,时不时看看时间。 第75章 “你这样累不累?坐下歇会儿吧。”盛国昌端着茶杯从二楼走了下来。 黎慧安瞥了他一眼,“我现在哪里坐得下来,待会儿要怎么跟儿子开口。” “你看看那桌上的手机。”她指了指茶几,“从昨天起,你儿子的电话就像催命符似的,时不时打进来,没人接还一直打,真是死心眼儿!” 话音未落,欢快的手机铃声悠扬传来,吓得黎慧安抖了一下,随即拍了拍胸口,转身走到一旁沙发上坐下。 “你看着办吧,反正我是看了头疼。” 盛国昌将茶杯放下,伸手直接将电话挂断,“估摸着,他应该快到家了吧。”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这次是挂断,不是无人接听。 盛怀安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机械女声,眉头皱得更深。 红旗国礼稳稳停在盛家老宅庄严肃穆的正门口,门前站岗的警卫向其敬礼。 往常都会颔首回应的男人,此刻却沉着脸,迈着大步走进四方院落,穿过蜿蜒的回廊,路过流水潺潺的假山旁,迈入正厅。 “爸,妈,安姩呢?”盛怀安开口第一句直奔主题。 面对突然走进来的儿子,黎慧安明显又被吓了一跳。 她立刻起身,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儿子回来了,让妈看看瘦没瘦,哎哟,瘦了点儿,你看看这下巴都尖了。” 随即又赶忙回头嘱咐保姆阿姨,“可以开始做饭了,一会儿那个鱼我亲自来弄,你帮我处理干净就行,我儿子爱吃我做的清蒸笋壳鱼。” “诶,好的,太太。” 整个场面下来,黎慧安显得异常忙碌,对于儿子问出口的问题,全当耳旁风,选择性听不见。 反观盛国昌,他就淡定多了,大领导的风范果然与众不同,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临危不惧,甚至还能悠然自得地细细品茶。 盛怀安将视线转移到父亲身上,刚要开口,目光却不经意被茶几上的手机给吸引住了。 他迈步上前,俯身拿起手机,眼眸中的色泽瞬间又暗沉了几分。 “安姩人呢?她的手机为什么在你们这里?” 盛国昌抬起松弛的眼皮,直视儿子眼底隐忍的怒意,缓缓开口:“她于三天前在学校网球馆失踪,现场只留下一部手机,警方已经加强人手在找了……” 失踪?三天前?也就是跟他打完那通电话后,她便不见了。 盛怀安只觉得大脑嗡了一声巨响,震得他头晕目眩。 “为什么瞒着我?”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法抑制的愤怒,在客厅里回荡。 盛国昌拍案而起,怒瞪着他,“你是肩负使命出去工作的,家事怎能与其相提并论!你不要本末倒置!” 眼见着要吵起来了,黎慧安赶往上前,“都小声些,有什么事不能心平气和地说?儿子才刚回来,都快坐下来。” 盛怀安不为所动,垂眸紧盯着眼前的母亲,冷声道:“除了这件事,你们还有别的事瞒着我吧。” 安姩那天的抽泣声他可记得清楚,她不会那么无缘无故地哭。 就在黎慧安思索着如何措辞之时,盛国昌抢先一步开口:“安鹤青生活作风出现严重问题,已被请去‘喝茶’,接下来将会对他展开全面调查。为了不影响你,我和你母亲找那丫头聊了两句。” “聊什么了?”盛怀安此刻的声音冷得像冰。 “告诉她,你们俩之间的婚书作废,让她现在先以学业为重,婚姻的事情往后再做考虑。” 盛怀安胸口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重重的喘息,额头的青筋暴起,攥紧拳头的指关节也泛着白。 “所以,你们趁我不在家时,就是这样欺负她的?” …… 第89章 非她不可 这话一出口,盛国昌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不满之色,“什么叫欺负她?我们只是在跟她摆事实、讲道理,她本人也是理解我们的!” 盛怀安薄唇一勾,扯出个弧度,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冷“哼”。 “你们如此行事,真的是有失风范!” 说完,他立刻转身朝门外走去。 “你给我站住!”盛国昌对着他的背影怒吼出声。 盛怀安的脚步稍稍一顿,而后缓缓转过身来,面沉似水,“还有什么要说的?我赶时间。” 盛国昌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面前,面对自己的儿子,他此刻竟需要仰头说话。 “你要去找人?” “是!” “不许去!你亲自去找人,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和那丫头的关系吗?!为了一个随时可能会影响你仕途的女人,你真是昏了头了。你是男人,你要清楚你肩上的担子!你要有担当!我自幼对你的教诲,你都当耳旁风了!” 听完这番话,盛怀安深邃的眸底布满阴云。 “担当?我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我有何颜面谈担当?我妻子失踪,我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我算哪门子的担当?” “今天我也把话跟您说明白,妻子这个位置,除了她,我没考虑过别人,您若执意要以为我好的由头,行棒打鸳鸯之事,那我定会用我的方式来搅乱现在的局面,让大家都不得安生。” “你——”盛国昌听得既心痛又气愤,左手捂着胸口,右手颤颤巍巍指着他。 “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啊,竟然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之话,你对得起你爷爷和你姥爷两位老将军吗?她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以至于让你乱了心智,到了不管不顾、非她不可的地步。” “是!我就是非她不可!没有这层身份,我还是盛怀安,没有安姩,我不知道我是什么。” “胡闹!没有这层身份,你拿什么去护住你心爱之人!难道仅凭你那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吗?她家那些糟烂之事,没有权力你能解决吗?” 盛国昌吼得更大声,气得血压噌蹭蹭直往上冒,差点就晕过去,黎慧安赶忙上前扶着他,伸手轻拍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 “儿子,你怎么能这么跟你爸说话,我们不都是为了你好,有多少人拿着放大镜在你身上找问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是怕你摔跟头。” 盛怀安冷笑了下,“那我恳求您二位,不要再打着为我好的由头做尽一些让儿子失望的事!为了我好,您二位就应该去试着相信我,相信我一定有能力解决好这些潜在问题!” 黎慧安一噎,“你……” “嗡嗡……”手机震动声划破了此刻的僵局,是贺政霖打来的电话。 “你说。”盛怀安微侧过身子,沉沉出声。 贺政霖开始简明扼要的汇报工作。 “梁鼎中已被控制,冷凌烨这边的一些签证,一直让人卡着没让通过。” “还有一点,冷凌烨最近一段时间来帝都的次数过于频繁。” 听到这里,盛怀安猛地一怔,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瞬间迸发出锐利光芒。 “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他又紧接着拨通楚瀚的电话。 “楚瀚,我要冷凌烨近期的行程记录,跟什么人联系过、见过面,要快!” 安排完事情,他收起手机,视线再次落回面前的父母亲身上。 “该说的,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们保重身体,我赶时间,先走了。” 说完,不顾二老的反应,大步离开了盛家老宅。 盛家二老也只能无奈地看着儿子渐行渐远的背影,他早已羽翼丰满,而他们也老了。 楚瀚的办事效率一直很高效,不出十分钟便轻松查出结果。 盛怀安看完后,拳头都硬了,冷冷出声,“回办公室,另外通知杨修远来见我。” “好的。” …… 城郊别墅。 安姩像一个被遗弃的木偶,在昏暗的房间内靠墙而坐,面前摆着凉透了的餐食。 “嗒”一声,铁门打开,扛她进屋的那个男人,端着餐食走了进来。 目光瞥见地上一口未动的食物,男人蓦地轻笑,“怎么?准备把自己饿死啊?” 此人身着一身黑,板寸头型,五官清秀,目测不到三十岁,却散发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与冷酷。 安姩空洞无神的目光从他身上一扫而过,又重新望着窗外。 “不用给我送饭了,送来也是浪费。” 男人充耳不闻,迈步至她跟前蹲下,将饭递到她面前,挑了挑眉,“何必拿别人犯的错误来糟践自己的身体。” “我要是你,我会养精蓄锐,蛰伏于草丛中,待到合适时机,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男人说这话时,眸底闪过一抹阴狠之气。 安姩慢慢转头看他,对上男人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她好像在他眼底看到了恨意。 “你能放我走吗?”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男人将手里的餐食往前递了递。 第76章 不拒绝就等于同意。 安姩一把接,拿起筷子就往嘴里塞白米饭,味同嚼蜡也要吃,生理性恶心也要吃。 一边吃一边瞪大眼睛盯着面前的男人。 吃完后,又将碗筷递还给他,问:“可以放我走吗?” “出去后,你未来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前提是遵纪守法的情况下,我一定竭尽全力。” 男人打量着她,眼底却是清明的,不是那种猥琐的打量,像是在认真思考的模样。 “我凭什么相信你?”男人起身从兜里摸出香烟,点燃后却并不抽,只是凝视着那猩红火点忽明忽暗地闪烁。 安姩扶着墙壁站起身,走到男人身后,一字一句开口:“你是被迫帮冷凌烨办事的,对吧?” 男人猛然回头,眯起狭长的眸子,“从哪儿看出来的?” “你的眼睛,面对冷凌烨时,你的身体是绝对的服从,可眼睛骗不了人。” 犀利的眸光一寸一寸从安姩身上碾压而过,他忽地发出一声轻笑,“你倒是聪慧过人。” 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安姩犹豫着开口,“那……” “想借手机报警?” 安姩惊讶于他的反应速度,半张着嘴点头。 “没有,他不会让这栋别墅里有任何通讯工具存在。” 男人将烟头用力按灭,抬眸看她,“晚上十点,机会只有一次。” “你叫什么名字?”安姩问。 男人转身走出隔间,铁门合上之际留下两个字,“涂腾。” …… 盛怀安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眸光如出鞘的利刃,扫视着面前的人——杨修远。 “各区公安人员全员待命,刑侦队主力出击,分三个小组,沿着绑匪可能逃窜的方向全力追踪。交通部门,封锁所有出城要道,排查每一辆可疑车辆,通信部门,紧密监控冷凌烨的通讯信号,一旦有任何动静,马上汇报!” “好的。”退出办公室,杨修远立刻将任务传达下去。 盛老的意思是低调行事,不可大肆宣扬。 盛书记要的则是兴师动众,并且给出了时间限制,最迟明晚零点之前,他要见到人。 父子俩人各执己见,难为死手下的人。 月光惨白,透过浓重的云层,给远郊那座阴森的别墅披上一层诡异的纱衣。 别墅内,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传来的夜枭啼鸣,划破死寂。 “嗒……”开锁声响,铁门从外往里推开,涂腾走了进来。 安姩立刻站起身,满眼迫切地望着他。 “出门后朝东边跑,那边有公路,能不能拦下车辆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涂腾说完往她手里塞了个手电筒。 安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夺门而出。 …… 第90章 只只,别怕 月光艰难地透过层层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在地上勾勒出奇异而扭曲的图案,影影绰绰间,仿佛隐藏着无数未知的危险。 安姩拼了命的往前跑,脑海中只记得一句话,往东跑,往东跑,拦下过路车辆她就能回到市区。 心脏剧烈跳动,像一面急促敲响的战鼓。 她的呼吸急促而沉重,被汗水浸湿的发丝胡乱黏在脸上,每跑一步,鞋子都重重砸在满是腐叶的地面,发出沉闷声响。 四周都是漆黑一片,虽然有手电筒,但她不敢打开,她怕暴露自己。 黑暗虽然恐怖,但此时却也能给她带来一丝安全感。 许是太过于紧张,大脑神经绷得太紧,只知道拼命跑,忽略了脚下的路况。 一根粗壮的树根横在面前,她躲避不及,整个人猛地向前扑去,双手本能地想要撑地,却被地上尖锐的石子划破,钻心的疼痛瞬间袭来,她咬着牙,强忍着没哭出声。 不带一秒犹豫,一声不吭爬起来继续跑,求生的欲望让她不敢停下脚步。 盛怀安应该回国了吧,她想他,她真的好想他! 突然,一只夜鸟被惊起,发出凄厉的叫声,划破夜空,安姩吓得浑身一颤,脚步顿住,紧张地环顾四周,双手下意识地抱住自己,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待那叫声渐远,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继续跑。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双腿明明已经麻木了,但是依旧不敢停下来,她怕停下来就会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力竭之际,几点亮光如星辰坠落般浮现,那是公路上的车灯。 那是生的希望。 安姩一鼓作气踉跄着奔到公路中央,张开双臂,声嘶力竭地呼喊:“停车!救救我!救救我!”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厉。 远处,一辆汽车的灯光由远及近,越来越亮。 安姩拼命挥舞着手臂,可那车却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呼啸着从她身边疾驰而过,带起的风差点将她吹倒。 强烈的求生欲不允许她放弃,拖着沉重的步伐顺着公路跑,手掌心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终于,又有一束灯光出现,安姩拼尽全力冲到路中间,张开双臂、紧闭双眸,不顾一切地阻拦。 这次,车辆缓缓停了下来。 车窗摇下,安姩跑到车门旁正要开口求救,看清车内的人时,瞬间如坠冰窖,惊恐地瞪大双眼…… 冷凌烨看着她,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眼神冰冷得如同寒夜的霜刃,透着残忍与戏谑。 这一幕比见了恶鬼要恐怖得多,不,冷凌烨就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安姩双腿发软,转身就想跑,可极度的恐惧让她步伐踉跄,还没跑出几步,一只强有力的大手便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狠狠地拽了回去。 “只只,你很不乖啊,舅舅跟你说的话怎么就当耳旁风了呢?”冷凌烨贴近她耳边,声音低沉又充满压迫感。 “放开我!放开我!” 安姩拼命挣扎,指甲划破他的手背,换来的却是更用力的钳制,手腕处同时传来钻心的疼痛。 冷凌烨将她强行塞进车里,车门“砰”地关上。 安姩瘫倒在后座,泪水夺眶而出,满心的绝望与无助,她以为就快要抓住救命稻草了,没想到竟是欲将她拖入地狱的恶鬼。 “只只,你太不乖了,舅舅得给你一点小小的惩罚。”冷凌烨侧过头,阴恻恻地看着她。 安姩满眼惊恐,身体不停地往后缩。 只见对方拿出手机拨出一通电话,“李叔,让老爷子出个声儿,他外孙女想他想得紧。” 随即按下免提,将手机往后递。 “啊——我不要吃药……”惨叫过后便是一阵令人窒息的灌药声,能听出里面的人很痛苦。 “不要!不要!”安姩尖叫着扑上去抢夺手机,冷凌烨怎会如她意,猛地收回手臂。 “只只,老爷子受的所有苦难可都是为了你啊。”冰冷的话语不带一丝温度。 冷凌烨坐在阴影里,只有半张脸被车内昏黄的灯光照亮,那上扬的嘴角挂着一丝冰冷的笑,比鬼还要恐怖三分。 收起手机,启动车辆,“既然你不喜欢待在这里,那舅舅给你换一个地方,相信这次你肯定会满意。” …… 办公室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盛怀安紧蹙着眉头在办公桌前来回踱步。 他的眼神中满是焦虑,时不时抬眼望向墙上的时钟,分针每跳动一格,都像是在他心上狠狠碾过。 几乎不抽烟的他,烟灰缸里却堆满了烟头,缕缕青烟升腾,更添几分压抑。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敲门声还未响。 盛怀安大步走过去拉开门,楚瀚举着手臂地站在门口。 “盛书记,我们追踪到冷凌烨的车辆了,此刻正在远郊望野别墅区。” 盛怀安脸上的焦灼瞬间转换为坚定与决绝,“立刻调派人手,全力营救!” 雷厉风行的模样,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 …… 安静的车厢内,手机嗡嗡震动声格外刺耳。 冷凌烨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接起电话,声线放柔,“喂,素云,怎么了?” “老凌,贺政霖的人到咱家来了,要将我带走,千妤怎么办?她什么都不知道。”梁素云慌乱的语气伴随着女孩儿的哭泣声,深深刺激着男人的脑部神经。 昏暗中,冷凌烨脸上阴影浓重,只能看见那双眼睛,透着诡异与狠毒。 “让家里保姆照顾好千妤,你跟他们去,记住,将所有的事往我身上推,你什么都不知道。” 挂断电话后,冷凌烨将手机猛地扔到安姩身上,怒吼道:“给盛怀安打电话!现在就给我打!快打!快打!” 车辆在公路上疯狂飞驰,引擎声嘶吼着,像一头发狂的野兽。 安姩看了眼几近癫狂的冷凌烨,又看了眼车窗外飞速后退的夜幕,转眸间,眼泪滑落。 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般,颤抖着双手,拿起手机,拨通盛怀安的电话,那串她熟烂于心的数位。 第77章 铃声刚响三声,电话立刻被接通,沉重的鼻息声也随之传来。 “是我。”安姩说得很轻。 听到熟悉的声音,坐在车后座的盛怀安眸光一颤,焦灼道:“只只?你在哪里?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冷凌烨是不是在你身旁?你别怕,我马上过来找你。” 一连串的关切问候让安姩瞬间眼泪决堤。 “把手机给我,我来跟他说。”冷凌烨一边开车一边侧过身子,想抢夺手机。 冷凌烨的声音一出,盛怀安全身紧绷起来,眼神骤变如霜。 他压制着内心的愤怒与恐惧,低吼出声,“冷凌烨!你要是敢动她一根头发,我定将你挫骨扬灰!” “盛怀安……”安姩躲避着冷凌烨往后伸的手臂,喊出他的名字。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他,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只只,我在,你别怕,我已经在来的路上,你很快就能看到我,别怕,别怕。”盛怀安的嗓音明显带着颤意。 那一声声“别怕”,轻柔地抚慰着电话那头的人,也试图平息自己那颗极度恐慌的心。 …… 第91章 我带你回家 冷凌烨一边掌控着方向盘,同时竭力向后伸展手臂,试图抢夺手机,声线一声高过一声:“把手机给我!快给我!” 安姩将自己蜷缩在最边边的角落,从听到盛怀安声音那一刻起,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 “盛怀安。”她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再一次轻唤着他的名字。 “你待会儿记得带我回家,我五岁以后就没有家,直到十八岁这年,你重新给了我一个家,可是,老天好像并不打算放过我。” 说到最后,她早已泣不成声。 “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想与你相遇。”不待对方回答,她便迅速挂断了电话。 盛怀安这边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眼眶瞬间变得通红,心急如焚大喊:“只只,只只!” 随即疯狂拍打着座椅,“楚瀚,停车,我来开!” 与楚瀚换好位置,猛踩油门,车子极速冲了出去,楚瀚老实巴交拉紧扶手。 “只只!你是不是想死!快把手机给我!”冷凌烨看到挂断电话后,吼叫如雷。 安姩冷静地看着他完全扭曲的面容,目光森寒,“你说对了,我就是想死,我要带着你一起死!你休想用我去威胁任何人!” 说完,她猛地探身向前,用尽全力勒住冷凌烨的脖子,另一只手高举起手机,朝着他的脑袋疯狂砸去。 “砰砰”闷响不断,每一下都带着愤怒与绝望。 冷凌烨疼得怪叫,双手失控地乱打方向盘,车身开始左摇右摆,轮胎与路面摩擦出刺鼻的焦味。 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车子一头撞上防护栏,强大的冲击力让车身瞬间侧翻。 金属扭曲的声音、玻璃破碎的脆响,混着尖叫声,在狭窄的车厢内回荡。 尘埃弥漫中,车子接连在路面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歪歪斜斜地卡在那里,一片狼藉。 安姩只感觉天旋地转,因为没系安全带,身体不受控制地随着车子翻滚,最后停下来的那一刻,头部重重地撞在车门上,意识逐渐模糊。 最后一刻,她强撑着沉重的眼皮,望着破碎的车窗,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还活着吗……” 她麻木地抬眸,目光与夜空中那轮孤月撞了个满怀。 在这绝望的时刻,月亮依旧不紧不慢地散发着光芒,不管世间的悲欢离合,也不管她的死活。 望着冷月,脑海中走马灯似的闪过一幅幅画面,每一幅都与盛怀安有关。 “这个家是你的,家里所有东西都是你的,包括我。” “我会自己找上门来,无论你在哪里。” “你能替我保护好自己吗?” 脑海中最后这句话好似警钟一般敲响,震得她瞬间恢复了几分清明。 求生的欲望强撑着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疼痛,双手撑着座椅,一点点将身体向上挪。 她的手臂被玻璃划伤,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在座椅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终于,安姩将身体挪到了车门边,可车门完全卡死,打不开,而车窗玻璃已经破碎,锋利的玻璃边缘像锯齿一样。 她顾不上这些,咬着牙,用力将身体挤出车窗,尽管她足够苗条,可尖锐的玻璃依旧划破了她的衣服,划伤了她的皮肤,每一下都疼得她冷汗直冒。 成功从车里爬出来时,安姩瞬间瘫倒在地上,她大口喘着粗气,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 不敢多做停留,驾驶室里的冷凌烨在翻滚之时已然被她砸晕,怕他突然醒来,彼时再被他缠上,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她艰难地站起身,四肢却像是灌了铅,每挪动一下都疼得她倒吸凉气。 她浑身上下满是尘土、血水和玻璃碴,狼狈不堪。 双腿更是止不住地打颤,身体摇摇晃晃,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 就在这时,远处的黑暗中一阵尖锐的警笛声划破长空。 安姩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惊喜,尽管视线因伤痛模糊不清,但她还是看到远处大量警车风驰电掣般驶来,警灯闪烁,如同一束束划破黑暗的光 。 那一刻,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劫后余生的庆幸、委屈与疲惫一股脑涌上心头,她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缓缓瘫倒在地 。 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她知道,自己安全了。 盛怀安所开车辆冲在最前面,巨大的刹车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车子还未停稳时,他便看到不远处侧翻在地的车辆,还有浑身是血的安姩! 那一刻,只觉心脏猛地一缩,血液瞬间凝固,跳下车立刻朝着那抹破碎的身影狂奔而去。 安姩强忍着剧痛,撑起上半身,唇角微微上扬,朝着向自己狂奔而来的男人张开双臂。 静静的等待着他的拥抱。 视线触及到安姩身上的伤口时,男人黑沉如墨的眼眸中,震惊、心疼与愤怒翻涌交织。 他不敢想像她经历了什么,满身的伤痕,凌乱的衣物,平日里干净白皙的脸蛋上此刻沾染了血渍,光是看到这幅画面,他就心痛到喘不上来气。 平日里沉稳冷静的他,此刻全然没了方寸,踉跄着蹲到安姩身前,动作因慌乱而显得有些笨拙。 “只只,不怕,我来了。”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入怀中,像是在对待一件极其易碎的珍宝,生怕稍一用力就会让她再受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 “盛怀安,我好想你……”安姩气若游丝,盛怀安的嗓子干涩得仿佛被火灼烧。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脱下外套裹在她身上,又小心翼翼将她抱起,动作极其轻柔。 “不怕了,我带你回家。” 安姩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身心彻底松懈下来,慢慢闭眼睡了过去,眼角有一滴晶莹泪水,悄然滑落。 …… 医院病床上,安姩面容冷白,睡得很沉。 医生跟盛怀安说她全身多处划伤,手臂上有条细长伤口,深可见皮下组织,缝了5针。 腰腹两侧也有多处被玻璃划开的创口,伤口边缘参差不齐,有些伤口还残留着碎玻璃。 伤口现在都已处理好了,其他没什么大碍,只待她睡足自然醒来。 听着医生的描述,盛怀安心里好似被针扎一样,疼得难以呼吸。 他就这么静静地坐在病床边守着,目光落在安姩脸上,眼角微微泛红,满是无法言说的疼惜。 他一言不发的沉默,病房里气压很低。 “叩叩叩……”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楚瀚放轻脚步走了进来。 正欲开口时,盛怀安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里满是警告。 他小心翼翼放下安姩的手,轻轻掖了掖被角,收起表情出了病房门。 “死没死?”盛怀安面上的柔和散尽,眼神阴沉地盯着走廊尽头。 一想到冷凌烨居然有胆子绑安姩,他的心越来越冷。 楚瀚叹息一声,“没死,头部受伤严重,胸骨断了两根。” “苏南那边来过电话,梁素云和梁鼎中那边已全部招供,冷凌烨拉拢权势进行钱权交易,为谋取各种利益提供便利。” 盛怀安神色冷峻如霜,“这些毒瘤,发现一个,查处一个,绝对不能姑息!” 楚瀚接着说道:“从梁素云口中得知,冷凌烨是冷祁连与齐院士收养的孩子,在他六岁那年,从孤儿院被接回了冷家。” …… 第92章 我会守着你 盛怀安猛地回头看向楚瀚,“继续说。” “冷凌烨三岁时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之后有一户姓秦的夫妇收养了他一年,最后又不知什么原因,通过非法手段将他送回了孤儿院,自此以后变得不爱说话,直到五岁那年等来了冷家夫妇。” 第78章 房间里,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一下又一下,敲打着夜的深沉。 盛怀安眉头紧紧皱着,神情肃然,从楚瀚的叙述中,有些事情仿佛瞬间拨云见日。 他转过身看了眼病床上的人,墨瞳幽晦,这可能就是农夫与蛇的真人版故事。 “然而……”楚瀚开口,声音略微一顿,接着说道:“蓄意谋杀这一罪名,证据链始终残缺不全,时间过去太久,犯罪证据早已被他处理干净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一定有遗漏的东西。”盛怀安转过身,眸底深沉冷肃,“通知贺政霖,让他没事多去问候梁素云,毕竟孤儿寡母的,理应多加关怀!” 后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楚瀚立刻心领神会,颔首应道:“好的,我这就电话联系。” 再回到病房时,盛怀安重新握上安姩的手,抵在唇边亲了又亲。 她此刻的模样太虚弱,虚弱得让人害怕。 仿佛一个不留神她就会消失不见,盛怀安甚至不敢闭眼。 掌心里的手指突然动了动,男人惊喜抬眸,直直对上安姩清澈迷蒙的眼眸。 盛怀安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什么也没说,但情绪全从眼睛里淌出来。 四目相对,空气寂静。 安姩努力抬起手臂,试图抚摸他的脸颊,然而,这轻微的动作却扯动了伤口,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盛怀安见状,心如刀绞,立刻将脸凑近,紧张地说道:“只只别动,有什么需求尽管告诉我。” “盛怀安……”安姩轻声呢喃,声音却带着丝丝哭腔,所有的委屈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我在。”盛怀安弓着腰不停地亲吻着她的手背,“只只,我在。” “我……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好想你。”安姩此刻什么都不想管,只想把心底的思念全部倾诉给他听。 盛怀安听红了眼眶,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声线低哑,“对不起,怪我,是我没保护好你,害你遭了这么大的罪。” 安姩轻轻摇头,微凉的手指反握住他,“是冷凌烨,是他害死了我妈妈,是他害死了外婆,在车上时,他想用我去威胁你,我没让他得逞,抱着与他同归于尽的心态,勒住他的脖子用手机将他砸伤。” 说着说着,眼泪滚滚滑落,“那时候,我以为我要死了,心里想着要是能再看你一眼就好了。” 盛怀安喉头一哽,“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你是有福之人,会长命百岁。” “冷凌烨他人呢?”安姩脸上还挂着眼泪,却仍不忘关注这个问题。 “目前在医院,由员警二十四小时看守。警方已然掌握了他的犯罪证据,他插翅难逃,待他伤势稳定,法律会再送他上路!” 听到盛怀安的回答,她这才松下一口气,可下一瞬,她似想起什么,又紧张地看向他。 “你有看到我上衣口袋里的手电筒吗?” 盛怀安眸光一顿,似在认真回忆,随即起身从身后桌上的透明塑封袋里拿出一个小型手电筒,“这个吗?” 安姩点头,“是这个,这不只是手电筒,里面还有很重要的证据,是冷凌烨亲口承认蓄意谋杀的如山铁证!” 逃出别墅前,涂腾将手电筒塞到她手心时,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这是手电筒也是录音笔,里面有证实冷凌烨杀人的证据,你努力逃出去,交给警方。” 安姩紧握着手电筒,满目震惊,“你跟我一起走吧。” 涂腾单手插兜,笑着摇头,“我还有事情没做完,有缘我们自会再相见,快走吧,记住了,往东跑。” 他站在别墅门口,看着那抹倔强的身影逐渐隐入夜幕中,转身之际抬眸看向头顶上方被毁坏的监控探头,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费尽心思获得冷凌烨的信任,蛰伏在他身边多年,尽心尽力为他办事,等的就是一个机缘。 很显然,安姩便是这个机缘。 “涂腾?”盛怀安语气中带着疑惑。 “嗯,如果不是他,我逃不出来,手电筒也是他给我的。” 说到这里,安姩略微一顿,片刻后又接着说:“倘若,他之前曾协助冷凌烨做过不好的事情,他会承受怎样的法律惩处?” 盛怀安轻抚着她的手背,斟酌道:“他帮你逃出来,还收集了对方至关重要的犯罪证据,协助警方抓捕罪犯,可以将功补过。” 安姩还想再开口问些什么时,男人俯身吻了吻她略显苍白的唇瓣,“其他事情你都不用再担心了,我都能处理好,天快亮了,你再睡会儿。” 感受着唇上的温热,喉咙微微收紧,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公公婆婆说的那些话。 “谢谢你,谢谢你不顾一切来救我。” 盛怀安疼惜地揩去她眼角的泪,“是我该谢谢你,谢谢你安然无恙,谢谢你还能让我这么抱着你。” 从得知她被绑那一刻起,他心底便方寸大乱,这辈子没这么心慌过,他甚至不敢去想像,如果,万一她真的遭遇不测,他将会如何?那种心慌和恐惧是他所无法承受的。 他想,他或许会发疯。 安姩抬眸看进他满是歉意的眼底,咽了咽喉间的涩意,“你爸妈说……” “他们跟你说过的每一次字,你都不用理会,他们做不了我的主。娶你的是我,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人是我,妻子这个位置只能是你。如果你不要我,那我只能孤独终老了。” 盛怀安的眼眸低垂,那黑亮的瞳孔犹如深邃的湖泊,倒映着她略显苍白的面容,字里行间都流淌着如水的温柔。 安姩仰头轻啄了一下他的唇瓣,以行动作为回应,心间悸动不已。 盛怀安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小心翼翼地照顾她重新躺下,又仔细地帮她拉了拉被子。 “踏实睡,我会一直守着你。” 安姩点点头,轻闭双眸,身体极度疲惫,很快又沉沉睡去。 不多时,清浅绵长的鼻息声随之传来,这是很有安全感的状态。 盛怀安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而后才起身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将就着躺下。 闭上眼,脑海中不断浮现安姩浑身是血的破碎模样,心脏依旧是紧紧揪着,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后怕。 这次事件过后,她的身份将不再是秘密,所面临的未知风险也随之增多。 为了防止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看来必须要给她配备保镖,时刻守护在她身旁才行。 …… 第93章 真相 天边泛起鱼肚白,日光透过淡薄云层,温柔地洒向大地。 街道笼罩在朦胧光晕里,路灯还未熄灭,与晨曦交织,勾勒出模糊光影。 冷凌烨在病房醒来后,睁开眼便看到病床旁站着三位员警,皆是面容沉寂冷肃。 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额头,麻药劲儿早过了,疼得他直咧嘴。 他做梦都未曾料到,那个柔柔弱弱的小可怜,居然有这样的胆子, 狠 起来连自己的命都不顾。 纤瘦的胳膊也是有劲儿,一下又一下地抡圆了砸向他的脑袋。 “盛怀安呢?我要见他!”这是他张嘴说的第一句话。 三位员警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中间那位身材高挑的员警一脸肃穆,开口说道:“保持安静,你现在没有资格提任何要求,盛书记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赶快养好伤,跟我们回去接受法律的制裁!” 冷凌烨深知自己已在劫难逃,只得识趣地放低姿态,“警官,你们能不能借我用一下手机?我想给家里的老婆孩子打通电话。” “我们在这里看守你,就是为了防止你联系外界串供……” 其中一位员警话还未说完,病房门突然被推开,警觉的三人立刻挺直腰板敬礼问候,“盛书记。” 盛怀安轻点颔首,“我和他聊两句。” 三位员警整齐划一地点头,转身退出病房,关好门。 冷凌烨看到盛怀安走进来那一刻,立刻想要挣扎着坐起来,奈何身体不允许。 “躺着吧,别把伤弄严重了,拖延了案件的进程。” 盛怀安漫不经心盯着他,周身却散发着凛冽的寒意,每向病床走近一步都带着令人胆寒的压迫感。 他唇角勾起一抹冷意,一字一顿道:“如果不是因为法律的约束,你觉得你能完好无损地躺在这里养伤吗?” 双手紧握成拳,骨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臂上青筋暴起,似随时会冲上去将病床上的人撕裂。 盛怀安面对外界媒体从来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只会让人觉得疏离遥远,可此刻,他眸子里透出来的是杀意。 冷凌烨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盛怀安,缩瑟着咽了咽喉,眼神闪躲,强压下心中的紧张感,缓缓说出心中诉求。 “所有事情我都认,但我想见我老婆孩子一面。” 第79章 “你现在是阶下囚,没资格提要求。”盛怀安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他,仿佛在看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冷凌烨料到他会拒绝,沉默片刻后,突然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如果我用一个秘密交换呢?关于 只只 的秘密。” 盛怀安慢条斯理拿出手机,长指在荧幕上轻点了几下,随即将手机递到冷凌烨眼前。 “我说了,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刹那间,冷凌烨如遭雷击,彻底崩溃,像一头疯狂的野兽,双手用力地捶打着床面,“你们对她做什么了?你们是不是拿千妤威胁她了?千妤一个人,你们让她怎么活?” 盛怀安不以为意地收起手机,淡然地理了理袖口。 “威胁?你以为所有人都如你这般泯灭良知吗?你在怜悯你女儿的同时,可曾想过 只 只 是在怎样的环境中成长的?她究竟犯了何错,要承受这般苦难?” 他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带着令人无法辩驳的威压。 “你简直比畜生还不如,冷家二老将你视如己出,甚至委以企业管理之重任,你为何要恩将仇报,害得他们家破人亡!” 听到此处,冷凌烨微微一滞,旋即嘴角泛起一抹轻蔑的冷笑,“为何?因为他们咎由自取,他们又当又立,收养了我,却又要再生一个。他们与我的亲生父母一般令人作呕,统统该死!” 冷玉书的降生,像是一道刺眼的光,直直扎进冷凌烨原本就敏感多疑的内心。 自那以后,家里的欢声笑语都成了他耳中的刺耳杂音,每一声逗弄妹妹的温柔话语,都像针一样刺在他的心头。 他觉得自己被彻底边缘化,曾经那些以为是爱的关怀,不过是养父母短暂的怜悯。 凭什么这个后来的小家伙,能轻而易举得到他拼命讨好都换不来的一切?这种不平衡的怨念一天天累积,让他看妹妹的眼神愈发冰冷。 从此,嫉妒的种子生根发芽,到恶念如野草疯长。 他开始偷偷破坏妹妹的玩具,看着妹妹委屈哭泣,他心中竟涌起一种病态的快感。 随着时间推移,这小小的恶意已无法满足他。 他脑海中时常闪过可怕的念头,那些扭曲的想法像藤蔓一般,紧紧缠绕,让他逐渐丧失理智,最终滑向罪恶的深渊 ,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无法回头 。 当得知女儿千妤在胎中便存在问题,医生建议引产之际,他坚决表示反对。 他自己本就是被遗弃的孩子,又怎能容忍自己的孩子尚未降临人世,就被无情地剥夺生存的权利。 他悉心呵护女儿长大,妄图借此来慰藉三岁时便被抛弃的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盛怀安站在那里,脸上的震惊如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密布。 “就因为嫉妒?”他沉沉出声,胸腔剧烈起伏,愤怒如汹涌的潮水,一波波撞击着理智的堤岸,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安姩那张如瓷娃娃般精致明艳的小脸,从五岁到十八岁,以及昨晚她浑身是血、瘫软在地的模样,压抑的愤怒瞬间转化为怒火。 盛怀安猛地冲上前,一把揪住冷凌烨的衣领,拳头如雨点般砸向那张冲他挑衅的脸,床铺都被震得簌簌作响。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他们做错什么了!安姩做错什么了!”男人低吼着,手臂上的肌肉紧绷,青筋根根暴起,恨不得直接扭断冷凌烨的脖子。 病房门外的三位员警听到动静,但都不敢往后看,皆是抿着唇,目视前方,一动不敢动。 盛书记一定是在里面锻炼身体!领导日理万机,偶尔放松一下身体,一定是这样的! 盛怀安收回带着丝丝血气的拳头,眼底的怒火逐渐转换为深不见底的幽邃深渊 随后,他不紧不慢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 开始擦拭手指,仔仔细细地擦拭每一处关节,每一条缝隙,像是要把沾染的污秽彻底清除,哪怕只有一丝一毫。 转身之际,他将手帕丢进病床旁的垃圾桶里,留下冰冷如寒霜的一句,“我会尽快送你上路。”而后大步离开。 三位员警见盛书记出来,立刻半低着头,目送其走远。 黎慧安的电话打进来时,盛怀安从普通病房出来,刚走进电梯。 “什么事?”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怒吼过后的沙哑。 “儿子,你们都还好吧?安姩伤的重不重啊?我熬了点儿虫草乌鸡汤,一会儿给你们送过去吧?” “不用了,虚不受补,您自己留着吃吧,我这边还有事,先这样。”说完之后立刻挂断了电话。 从来都是等待对方挂电话的人,第一次主动挂断母亲的电话。 他这是失望至极了。 …… 第94章 送温暖 收起手机,电梯也刚好到达六楼,走出电梯,抬眸便看见从另一部电梯出来的楚瀚。 “盛书记,这是您昨晚叮嘱的餐食,我给您送进去?” “不用,给我就好,忙你的去吧。”盛怀安接过餐食,越过楚瀚,快步往病房方向走去。 推开门后发现安姩已经醒了,他走过去,见她盯着窗户外面出神。 阳光悄然爬上窗台,暖黄色的光给窗边的绿植镀上一层金边,也给病床上的人披上一层朦胧薄纱。 安姩半倚在床上,肤色白得近乎透明,像易碎的琉璃。眉眼如画,让人挪不开眼。 看到这一幕,盛怀安不自觉放软了轮廓,温声道:“醒了,饿不饿?” 安姩闻声回头,巧笑嫣然,“有点儿。” 盛怀安将包装精致的餐食摆放在桌子上,逐一打开。 随即,转身走到病床边将她抱进洗手间放下,然后将挤好牙膏的牙刷递到她的手中。 好在vip病房的洗手台足够大,能够容纳下两人,长方形的镜子里,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互相看着对方。 安姩拿着牙刷上下左右移动,盛怀安则满眼疼惜地看着她。 心疼她不为人知的过往,更心疼她心里经年阴雨的潮湿。 洗漱完,盛怀安慢条斯理地摆放好牙刷和毛巾,弯腰抱起她,同时低头在她唇瓣轻啄了一口。 “先吃饭,吃完饭让你看个够。” 安姩伸手搂住他的脖颈,“你待会儿不用回办公室吗?” “我把工作暂时挪到这里来了?”盛怀安回答得云淡风轻。 安姩微微顿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侧脸看。 男人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继而解释道:“在你出院之前,我会一直在这儿陪着你,不用担心我会耽误工作,耽误不了,在哪儿办公都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发生这种事情后,无论谁照顾,他都不放心。 安姩心湖泛起丝丝涟漪,倾身用鼻尖轻轻摩挲着男人的侧脸。 早午餐他准备的很丰盛,只是那个猪肝粥……安姩是一口都喝不下去。 正当她鼓足勇气,准备硬着头皮下嘴时,面前突然伸来一只大手将猪肝粥换成鸡蛋羹。 “不喜欢吃的东西不要勉强自己,同类功效的食材有很多种。”盛怀安慢条斯理喝着粥,侧目看着她笑。 “好。” 安姩唇角微扬。温热蛋羹入喉,暖意漫入胃里,这一瞬她鼻尖发酸。人间烟火灼灼,还好——她还活着。 吃完饭,盛怀安在病床旁支了张桌子,开始忙碌起来。 安姩微侧着身子,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一旁认真工作的男人看。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他办公。 身形挺拔如松,坐姿端正,全神贯注审阅文件,时而凝眉思考,提笔批注,神情专注且坚定,丝毫不受外界干扰。 几缕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他的发梢、肩头,勾勒出温暖的轮廓,为他镀上一层金辉,使得原本就光芒四射的他更加耀眼夺目。 难怪别人常说,认真工作的人散发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无论男女。 许是窗外的阳光太暖,身旁男人手中的笔在档上游走,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那声音,像极了微风吹过竹林,竹叶相互轻触,温柔又有韵律,一下又一下,不紧不慢,在安静的病房里悠悠回荡。 困意也随之一点点释放,眼皮越来越沉重,思绪逐渐飘远,缓缓坠入梦乡。 时钟滴答转动,盛怀安审批完最后一份档,盖上笔帽,抬眼放松,不经意瞥见病床上的人儿,微蜷着身体,呼吸轻缓,发丝散落在脸颊旁。 他起身轻轻走到床边,替她拉了拉被子,掖好被角,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迷迷糊糊间,安姩感觉有人在拉着她的手轻抚,爱不释手一般,揉了又揉,时不时还有温热湿润的触感。 …… 霍司律从自家老爷子口中得知安姩被绑的消息后,先是震惊了好一会儿。 第80章 一个苏南的小小商人居然有这么大胆子绑盛怀安的太太? 随即,立刻拎着水果,将阿姨给霍老爷子精心熬制的鸡汤也顺手牵羊,一并带到了医院。 敲开病房门时,夜幕已然深沉如墨。 安姩这会儿还没醒,盛怀安便直接将人拦在了门外。 “来做什么?” 霍司律扬了扬手里的东西,挑起一边眉峰,“这还不明显吗?送温暖来了,刚熬好的鸡汤,正好给嫂子补补。” 盛怀安淡淡扫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拿回去吧,她不爱喝鸡汤。” 霍司律一噎,拿出来送人的东西哪儿有再拿回去的道理,他眼珠一转,又说道:“你喝啊,您这日理万机的,可不得补补,尤其是嫂子还这么年轻,你都快奔四了,得保重身体啊。” 他一边说着,脸上还露出一副让欠揍的表情。 自从苏南美食城的专案审核通过后,他在盛怀安面前,就像被解开了束缚的野马,又恢复了原来那副口无遮拦的模样。 盛怀安目光始终平静如水,“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的个人问题吧。” 这边话音刚落,身后病房内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盛怀安神色骤变,立刻转身推门进去,发现安姩已经醒了,一副准备下床的姿势。 “怎么了?”他急忙上前扶住她。 安姩指了指地上的水杯,“口渴了,想喝水,没拿稳。” 盛怀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这才注意到柜子脚下孤零零的保温杯。 他弯腰捡起,拿来杯子倒出温水,喂她喝下。 “醒了怎么不叫我?你这样多危险,万一里面的水很烫呢?” 低沉的语气里满是担忧。 安姩仰头看他,伸手捏住他的衣角晃了晃,“好,下次我一定叫你。” “咳咳……”一直被晾在门口的霍司律,终于按捺不住,轻咳一声,“那个,实在抱歉,打扰二位了,我能不能进来把东西放下?” 安姩这才将目光从盛怀安身上移开,投至门口方向,满脸诧异:“霍总?快请进。” “听我家老爷子说盛太太受伤住院了,特意让我过来探望一下。”霍司律迈步走了进来,将手里的水果放下。 又转身至病床边,打开保温桶,浓郁醇厚的香味迫不及待地飘散出来,在略显冰冷的空气中肆意弥漫。 “这是我家阿姨熬了一下午的鸡汤,盛书记说你不爱喝,啧,可惜了,味道真的很好。” 他一边说还一边摇晃些保温桶,本就浓郁的香味更加疯狂钻入鼻腔。 安姩的鼻翼忍不住轻轻翕动,目光被缓缓升腾的热气牢牢吸引。 这香味像是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挠着她的心尖,勾起了心底深处的馋意。 安姩舔嘴唇的小动作被盛怀安尽收眼底,他悄然勾起唇角,伸手从霍司律手中接过保温桶。 不客气道:“好了,东西已经送到,人也看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 第95章 我帮你洗 霍司律面色一顿,目光从俩人身上扫视一圈后,心下了然,病房内不适合他再亮下去了。 “二位慢用,我先撤了。”说完立刻退出病房,关好门。 俩人相视一笑。 盛怀安将鸡汤舀了一碗出来,端到安姩面前,“要不要尝尝?” 安姩不自觉地坐直身子,目光紧紧盯着那碗鸡汤,小声嘟囔:“这味道闻着好像还挺不错。” 盛怀安吹了吹,将勺子放到她唇边,“如果你觉得还不错的话,以后我给你煲。” 安姩张嘴喝下,眉头立刻扬起,“好好喝啊,我这是被小时候喝过的坏鸡汤蒙蔽了双眼,才会拒绝喝鸡汤这么多年。” 坏鸡汤? 盛怀安精准地捕捉到关键字眼,他只记得她曾向他提起过不爱喝鸡汤,却未曾言明缘由。 “为什么要喝坏鸡汤?”他问。 “小时候安薇瑶骗我喝的。”安姩此刻的眼神牢牢被鸡汤吸引,问什么答什么。 盛怀安端着鸡汤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眉头拧成了个死结。 虽然他一直在派人在暗处默默关注着她,守护着她,但那仅限于她踏出安家大门之后。 因为她的这句话,盛怀安喂到鸡汤的动作停滞在半空之中。 安姩见他不动,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轻柔的话语瞬间拉回他的思绪,轻笑着摇头,“没事,我在想回家后该给你煲哪种口味的鸡汤。” “这种的就很好。”安姩眉眼弯弯的模样,看得男人心头一片柔软。 “你也喝。”安姩将汤碗往男人跟前推了推。 盛怀安的目光紧盯着她娇艳欲滴的唇瓣,笑着说:“好啊,我尝尝。” 说完低头含住她的唇瓣,温热的舌尖横冲直撞,肆意掠夺…… 退开时,尖利的牙齿还轻咬她的下唇,温声道:“味道确实很好,明天回家给你做。” 安姩被亲得有些迷糊,“明天?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 盛怀安轻抚着她的发丝,“嗯,医生说你身体已无大碍,回家养伤即可,只是伤口恢复期间切不可沾水,务必保证创面的干燥卫生,否则极易感染。” 安姩认真地点头,“可是……我总不能在伤口痊愈之前都不洗澡吧,会臭的。” 盛怀安转身放下汤碗,云淡风轻道:“我帮你洗。” 安姩:“……” …… 盛怀安言出必行,出院回家后,每天从办公室回来,询问的第一句话永远都是:“只只,今天要洗澡吗?”或者,“只只,我去给你放水擦身子。” 他格外热衷于这件事,每次帮她洗完,他都像是刚从蒸笼里出来一般,满头大汗,呼吸粗重。 年轻的身体仿佛藏着一座充满活力的工厂,受伤的部位刚刚发出“求救信号”,身体便迅速启动修复机制。 除了手臂上缝了针的那块还有些红,其他地方都已恢复得七七八八,近乎完美。 在家休养了一个星期,她便迫不及待地回到学校报到了。 盛怀安本想让她再多休息一个星期,却抵不住她坚定的态度。 返校这天,盛怀安将她送到学校门口,亲了亲她的额头叮嘱道:“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告诉我,舞蹈课上需要做一些拉伸的动作,你要特别注意,还要注意你的汗液,要及时擦干……” 老父亲式碎碎念再次上线。 “我都记住了。”安姩弯起眉眼捏了捏他的手心,“你的车停在这儿,后面的车都不敢过来了。” 下车之际,余光瞥见他灼热的目光,趁他不备,蜻蜓点水般在他唇瓣印上一吻。 留下猝不及防的男人在车后座反应了好一会儿。 劫后余生的她,再与他相处,也不再有以往的诸多顾忌,甚至敢直呼他的大名,且越叫越顺口。 明天和意外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她只想紧紧抓住当下,珍惜眼前的人。 关于安姩在学校体育馆被绑架的事情,迅速在学校里传播开来,与此同时,她是盛书记太太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去往教室的路上,时不时会有人跟她热情地打招呼,或者投来友善的微笑,安姩恍若置身于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之中,她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缘何时变得如此之好。 那些原本就对安姩喜爱有加的老师们,此刻更是如获至宝,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 所以,一上午的课程下来,安姩愣是没出一滴汗。 中午吃饭时间,任菁菁早早在食堂门口等安姩。 大老远看到她,便迫不及待冲了过去,但又止住了拥抱动作,她不知道她的伤在哪里,根本不敢抱她。 “小姩!我快担心死你了!你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 安姩伸手轻轻地抱了抱她,温暖而柔和,“好得差不多了,都是一些皮外伤。” 任菁菁这才如释重负地挽住她的胳膊,“那就好,以后你可不许一个人落单了,我都跟着好几天没睡好觉了,你看看我这黑眼圈,都快赶上熊猫了。” 安姩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领着她到食堂视窗,豪爽地说:“随便点,我请客。” 任菁菁拿着餐盘,故作双眼放光的模样,“那我就不客气咯。” 下午没课,俩人吃完饭又手挽着手,找了家咖啡厅,悠闲地坐了一下午。 安姩手里捧着《一句顶一万句》,眼睛专注地在书页间移动,偶尔嘴角会轻轻上扬。 菁菁则戴着耳机,随着音乐的节奏,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身体也不自觉地微微晃动 。 咖啡厅氛围很安静,只有翻书的沙沙声和若有若无的音乐声。 两人虽没有交谈,但这份宁静却让人感觉无比舒适自在 。 傍晚六点一刻,红旗国礼准时出现在咖啡厅门口,瞬间吸引了众多好奇的目光,但也只是匆匆一瞥,不敢驻足凝视。 第81章 “别看了,你老公接你来了。”任菁菁抽掉她手上的书本,示意她往后看。 安姩正要回头,手机便嗡嗡震动起来,盛怀安的电话打了进来。 “我在门口。” “我看到了,马上出来。” “好,不着急。” 挂断电话,安姩跟菁菁挥手道别后,快步走出咖啡厅,轻盈地钻进车后座。 关上车门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今天上课感觉怎么样?”男人的声音中透着满满的关切。 盛怀安担心了一天,怕她伤口痛,怕她会因为突然多了那么多恭维者而感觉不适。 安姩回抱住他的腰身,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一切顺利,同学友爱,老师还很关照我,这些,都是你带给我的。” 盛怀安低头亲了亲她的眉眼,大手轻抚着她的背脊,“你不要觉得有压力,欣然接受,平常心对待就好。” “嗯,我会的。” 车后座,安姩还未上车前便升起了隔板。 此刻,静谧的环境下,彼此的心跳声如同一曲美妙的乐章,清晰可闻。 盛怀安温热的唇瓣轻拂过她的耳廓,惹得安姩在他怀里一阵颤栗。 “回家先给你洗澡,好不好?”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幽幽响起,拨动着安姩的心弦。 …… 第96章 主导权 回到御全山,刚下车便收到手机提示沙尘蓝色预警。 盛怀安揽着安姩快步走进屋内,“明天会有扬沙,出门记得戴口罩。” 安姩脱下外套自然而然递到他手上,笑着点头。 本欲直接上二楼洗澡的人,转身便看到餐桌上冒着热气的晚餐,陈姨正在摆放着碗筷。 “书记,太太,饭做好了,快趁热吃。” “好,谢谢陈姨,我们先洗手。”说完,安姩拉着盛怀安来到洗手间。 洗手台前,盛怀安认真地帮她搓着手指,水龙头里的温水顺着指缝流淌,洗完后,又用擦手毛巾擦干水渍,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 “谢谢你啊,盛怀安。”安姩抬眸看他,眸子亮如繁星。 盛怀安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嘴角含笑:“你叫我的名字似乎叫上瘾了。” 安姩忽然踮起脚尖,蜻蜓点水般亲吻了下他的下巴,留下一句,“最让我上瘾的是你。” 随后,迅速转身跑到餐桌前坐下。 又留下猝不及防的男人愣在原地,甚至抬手摸了摸下巴,似在回味。 这一顿晚饭,安姩吃得津津有味,某人却吃得心不在焉…… 吃完饭,一上楼,安姩便被男人抱进了浴室,“该洗澡了。” “其实,我觉得我好像可以自己洗了。”安姩撩起衣服下摆露出已经痊愈的伤口给他看。 曾经血肉模糊,如今已被一层淡粉色的新肉覆盖,像春日里刚冒出的嫩蕊,柔软且带着新生的希望。 盛怀安扬了扬眉峰,字音低醇,“好,那我去隔壁浴室洗。” 说完,捏了捏她的耳垂,转身退出浴室。 安姩顿了顿,显然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干脆,她还以为…… 从上车那一刻起,她便感受到他的眼神不一样。 她身上的伤也好了…… 明亮的镜子前,安姩轻咬着下唇,凝视着镜中那面若桃花、眼眸中似有波光流转的自己,盈盈笑意从眼底蔓延至唇角,似夜空中的弯月,勾人心弦。 她窝在浴室里,仔仔细细洗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澡,将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方才推门出去。 温暖的卧室内静悄悄的,暖橙色的台灯静静立在床头,将光线温柔地洒在四周。 大床上躺着一道颀长身影,就睡着了? 安姩轻手轻脚走近床边,俯身查看他是否熟睡时,男人突然睁开双眼,漆黑的眼眸中闪烁着幽邃光芒。 有力的手臂一揽,顺势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啊——” 安姩惊呼一声,双手下意识抵在他胸前。 盛怀安唇角勾着笑意,垂眸低睨着她,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如轻羽拂过。 “你……你没睡着啊?”安姩小声问,心跳不由自主加快。 “一直在等你。” 最后一个字音随着他低头地动作一同封印在双唇之间。 阴雨天气的冷杉味如同一股清泉,瞬间占据她的味蕾,灼热的、缠绵的触碰让周遭空气一点点升温。 盛怀安抓住她的双手,按在头顶上方,紧扣的十指不断收紧。 不同于往日的温柔,这一次的吻有些急切、有些不可抗拒。 她被逼得无路可退,只能一次又一次迎合他的攻势。 动情之际,安姩伸手去解他的衬衣纽扣,却被男人轻笑着拦下。 “宝宝,不着急。” 盛怀安伸手打开床头柜的抽屉,紧接着撕开包装袋的声音传来,安姩红着脸避开视线。 他的吻重新落下时,昏黄被黑暗吞噬。 待眼睛适应黑暗时,安姩却感觉眼前的烟花一阵比一阵绚烂,她感觉自己正漂浮于云端。 男人觉得还不够,搂着她突然身形敏捷一转,安姩懵了…… 这……怎么还坐起来了??? 盛怀安低沉地笑声在昏暗里漾开,大手轻揉着她的后腰,“宝宝,主导权现在交给你了。” 安姩脸颊爆红,双手却不自觉揪住他上衣的下摆,不知为何,这人今日非要保留上衣。 月光悄悄爬上窗棂,洒下银白色的光辉,点亮卧室一角。 她轻喘着,头微微后仰,两人的身影在银白的光线中交织,分不清彼此,只余下暧昧的光影在墙上摇曳。 …… 一夜沉浮,昨晚加班到很晚,但却丝毫不影响盛怀安早起。 他快速穿戴整齐,洗漱完出来时,被窝里的人依旧睡得很沉。 他戴着腕表,迈步走到床边,伸手捏了捏她软嫩微弹的侧脸。 脑海中不由自主响起霍司律说的话,“嫂子还这么年轻,你都快奔四了,得保重身体啊。” 下意识垂眸打量了一下自己。 随即,自信地勾起一边唇角。 盛怀安的手指一直在来回摩挲着安姩的侧脸,直到将她闹醒。 “起不来我帮你请假。”他说得云淡风轻。 安姩闭着眼睛摇头,“我已经落下太多课了,不能再请假了。” “盛怀安,帮我拿一下衣服,谢谢。” 男人微微一顿,浅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起身从衣柜里拿了一套他个人比较满意的衣服放在安姩手边。 “我去楼下等你,你慢慢来。”说完,转身退出卧室。 房门合上,安姩才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再走进浴室,不到两分钟就洗漱好出来了。 走下楼就看到盛怀安气定神闲地坐餐桌前剥鸡蛋。 安姩走过去拉开椅子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想把外公接来帝都吗?”盛怀安将剥好的鸡蛋递到她手上,问得很随意。 安姩整个人都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秒钟的短暂沉默后,她的眼睛里瞬间泛起了晶莹泪花。 “可以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是想说,外公他会愿意吗?他身体好不好?” “他是否愿意,你到时候可以亲自问问看,他身体欠佳,不过无需忧心,现在由贺政霖安排了人在身边照顾。冷凌烨安排的管家保姆皆被拘捕入狱,他们助纣为虐,知法犯法,一个都跑不了。” 听到这个答覆,安姩眼眶里蓄满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顺着脸颊滑落。 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外公安全了,她也能放心了。 盛怀安抽出纸巾,起身擦去她眼角的泪,“不哭了。” 安姩猛地扑进他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身,抱得那样用力。 “谢谢你,真的太感谢你了,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男人低醇的声线响起,“比起口头感谢,我更喜欢行动上的表达,比如你昨晚就很棒。” 安姩闻言一怔,缓缓松开他,双手不停在脸上胡乱擦拭着眼泪,抬起湿润的眼眸看他。 “那个……别的行动方式行吗?比如说,我今晚早点回来下面给你吃?菌菇肉丝面,怎么样?” 昨晚的男人,凶猛得让她害怕,甚至现在回想起来都有些腿软。 “好啊,我等着,不能反悔。”盛怀安轻抚着她的发顶,幽幽回答。 安姩不解,“为什么要反悔?一碗面而已,手拿把掐。” “没什么。”盛怀安轻笑着挑眉,“走了,送你去学校。” 单纯如玉的小姑娘,哪里知道“老狐狸”心底打的什么算盘。 …… 第97章 受伤 将安姩送到学校门口,目送她走进校门,红旗国礼才缓缓启动离开。 不过,不是去办公室,而是直奔医院。 第82章 医院换药室内,消毒水味道刺鼻。 盛怀安面色平静地坐在椅子上,露出后背,正中央有一道红肿泛紫的伤痕,干涸的血迹与纱布粘连在一起,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医生看到创面情况时,忍不住提高音量,“怎么搞成这样?您这是做了什么剧烈运动吗?一定要注意啊,伤口感染可就麻烦了。” 医生一边叮嘱一边迅速清理创面。 整个换药过程下来,盛怀安愣是一声没吭。 换完药回办公室的路上,楚瀚担忧地看了一眼车内镜,也不好多说,更不敢多问。 盛怀安侧目望着车窗外,眸光深邃,后背虽然是疼的,但嘴角却是上扬的。 后背的伤,是被盛国昌气急之下用戒尺打出来的。 昨天去接安姩之前,他提前回了趟盛家老宅。 书房里,盛国昌面窗而立,手心里紧握着手机,因为太过于用力,指关节有些发白。 盛怀安敲门进来,声音清淡无波,“爸,找我什么事?” 盛国昌转过身,将手机扔到桌上,锐利眸光直瞪着眼前的儿子,冷哼一声。 “相关部门同志白天来我办公室,跟我打了十多分钟的太极,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试探我是否想要拉安鹤青一把。我倒想问问你,对此有没有什么想法?” “公事公办。”盛怀安面色平静。 盛国昌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公事公办?从你不管不顾大肆公开你与那丫头的关系后,从那一刻起就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这才多久,人家就已经闻着味儿找上门来了。” “我们盛家何时沾上过这种丑闻?盛家、黎家满门英烈,你的祖父,你的爷爷,你的姥爷包括你姥姥,哪一位不是用滚烫热血捍卫民族尊严、立下赫赫战功的大英雄!” “我们作为他们的后人,应该传承先辈的精神!守护好这份荣誉!可盛怀安你呢!你都干了些什么!” 盛国昌说到最后气急攻心,抄起桌上的戒尺就往盛怀安后背挥去。 “啪——”一声,干净的衬衫背后立刻凸显一道凹痕。 盛怀安咬着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再问你一次,你跟不跟那丫头断了?” “不可能!”盛怀安回答得干脆利索。 “啪啪”连着两下,盛国昌愤怒道:“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自私到只顾自己的儿子!可恶、可恨!” 盛怀安依旧是一声不吭,后背开始隐隐传来火辣辣的痛,这几戒尺,老爷子是使尽全身力气打下来的。 他沉默片刻后,沉沉开口:“安鹤青是安鹤青,安姩是安姩,她选择不了自己的出生,她的外家也是为国争光效力的人,这些您怎么就看不到?!” “你……” 望着父亲又高高扬起的手,盛怀安又说:“再打也是一样,您生我养我,就算被您打死我也不会怨您,任何事情我都可以与您协商,但唯独安姩这件事,没得商量。” “更何况,安姩她未必就是安鹤青的女儿。”他的唇瓣抿成一条钢硬的直线,下颌的肌肉因为用力而微微隆起。 盛国昌看着他隐隐泛血的后背,终是不忍,转身将戒尺重重甩回到桌上。 “那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空口无凭,得要实质性东西!” “这件事情您不用操心,我会解决。” 盛国昌背过身,语气沉重,“怀安,你的翅膀早硬了,我阻止不了你了。一个月,我等着看结果。” 思绪回笼之际,车辆已经稳稳停在大楼门口,工作人员迅速上前拉开后座车门。 “盛书记。” 盛怀安轻点颔首,整理了一下衣领,迈步而下,昂首阔步走进办公大楼。 …… 自从知道盛怀安结婚后,霍家二老那颗抱孙子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霍司律忙完公司的事情提早回了家。 刚踏入家门,还没来得及换鞋,霍靖尧便从客厅快步走了出来,脸上还堆满了看似亲切的笑容,实则暗藏“心机”。 “儿子回来了。” 霍司律不禁一怔,满脸狐疑地盯着自家父亲,冷不丁地冒出一句:“爸,您出轨了?” 霍靖尧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在地,走上前给了他手臂一巴掌,“胡说八道!” “你李叔家的女儿,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人长得特别漂亮,学历又高,爸看和你特别般配,找时间见个面?” 霍靖尧语气轻松随意,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哦,不去。”霍司律更是拒绝得干脆。 看着父亲皱起的眉头,他又说:“爸,我理解您盼我成家的心,可婚姻不是到点就能完成的任务,更何况那不是任务,我每天都有大量的工作要处理,精力实在有限。” “你少给我找这些冠冕堂皇的藉口,人家盛书记没你忙吗?不照样成婚了,你要是能赶上人家一半儿,我都不会说你半句。” 话至此处,霍靖尧突然眯起眼睛盯着他,“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打算结婚,你还在等那个女人回来?” 霍司律深吸一口气,迎着父亲的目光,缓缓道:“等谁?您不说我都忘了。” 随后,痞笑着拍了拍父亲的肩膀,“放心吧,您儿子不吃回头草。”说完转身上了楼。 霍靖尧不依不饶追了上去。 “你每天忙工作,生活中也该有个知冷暖的人,你看你都三十三岁了,再不抓点紧,到时候你的品质就不行了!我和你妈还等着抱孙子呢。” 霍司律一脸无奈,转身将父亲挡在卧室门外。 “您要不和我妈再生一个?” 霍靖尧气得吹胡子瞪眼,他这个儿子,哪儿哪儿都好,就坏在长了一张嘴! “我告诉你,明天你必须给我去见一见李叔叔家的女儿,否则,霍氏总裁这个位置,我会重新考虑人选。” 儿子油盐不进,他只能放出狠招逼他一把,不然他真要当和尚了。 霍司律直直地看着父亲强硬的目光,突然嗤笑出声,“不就是想要儿媳妇吗,明天给你们带回家来。” 说完,他面不改色地走进房间。 这下轮到霍靖尧愣在原地,回过身看向刚从浴室敷着面膜出来的太太——钟芸。 “我刚刚说的话……应该不过分吧?” 钟芸虽已年过半百,但相貌身材依旧风姿绰约,她仰着头,手上不停地涂抹着精华。 “你儿子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等着吧,明天肯定能给你带个姑娘回来,不过,你得提前把速效救心丸准备好,也帮我准备两颗。” 浴室门推开,一团裹挟着佛手柑清香的水汽率先弥漫而出。 霍司律裹着一条松松垮垮的灰色浴巾走了出来。 头发还在不断向下滴水,水珠顺着宽阔的肩膀,紧实的手臂一路滑落,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水迹。 他随意地用手抹了一把脸,深邃的眉眼间还带着沐浴后的慵懒与惬意。 迈步至床边拿起手机,找到“任小鬼”的微信号,指尖轻触荧幕,发了条消息出去。 那边很快给出回复。 从霍司律勾起的唇角不难看出,对面给出的答覆,他很满意。 …… 第98章 只只,做人要讲诚信 档堆积如山的办公桌前,盛怀安端坐姿端正,锐利眸光紧紧锁定在一张亲子鉴定报告上。 他的长指轻轻摩挲着纸张边缘,眉头微蹙,思忖片刻后,对楚瀚招了招手。 “联系一下孙尧,让他明天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的。” 随即,他又迅速打开电脑,在加密资料库中输入一连串复杂的指令,搜索与之相关的资讯。 电脑荧幕的蓝光映照着他的脸庞,凸显出他轮廓分明的五官和深邃的眼眸。 将所有事情安排好,回到家时间已至六点一刻,天边泛起醉人的红晕,霞光四溢,湛蓝渐渐隐退,被橙粉与暖光晕染。 帝都的五月,恰是“绿树阴浓夏日长”的好时节,处在春夏之交,气候也是宜人得恰到好处。 下车后,夜晚温润的空气裹挟而来,盛怀安手臂上搭着行政夹克,衬衣领口处的扣子随意解开两颗,露出一小片紧实的锁骨与白皙的肌肤,线条俐落流畅,带着几分不刻意的性感。 踏入家门,厨房内传来细微的响动,他换好鞋,扬声说道:“只只,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安姩立刻小跑到他跟前,笑眼弯弯拉着他来到餐桌前。 “你看,菌菇肉丝面,怎么样?” 她笑盈盈地向男人展示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盛怀安鼻翼轻轻翕动,勾着唇角点头轻笑,“看着就很不错,香味浓郁醇厚,色泽诱人,不过……” 他故作停顿。 安姩立刻紧张起来,“不过什么?” 盛怀安侧目看了一眼从厨房出来的陈姨。 第83章 接收到领导的眼神,陈姨心领神会,“书记,太太,你们请慢用,我去瞧瞧院子里的那些花儿,似乎到了该浇水的时候了。” 话音未落,迅速闪出客厅。 随着大门被轻轻地合上,发出“哢嗒”一声轻响,盛怀安如同一只饿狼,搂住安姩的纤细腰肢,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解释着刚才的不过…… 安姩听完后,脸颊瞬间爆红。 “这……这可真是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哈。” 盛怀安转身去到洗手间快速洗了个手出来,见她还站在原地不动,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 “一起吃。” 一碗热气腾腾的面,两个人分着吃,今日的氛围却与昨日有着天壤之别。 盛怀安悠然自得吃着面,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眼神中充满了侵略性。 安姩则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埋进碗里,仿佛这样就能躲避男人炽热的目光。 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安姩愣是在浴室里面磨蹭了一个小时才推门出去。 窗外夜色渐浓,月光洒进屋内。 盛怀安半躺在床上,后背靠着床头,一只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举著书,嘴角微微上扬,不知是看到书中有趣之处,还是想到了什么,灯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静谧又美好。 见她出来,男人立刻坐直身体,放下书本,朝她张开双臂,“过来抱抱。” 安姩慢吞吞走过去,心跳慢慢加速,表面的平静就快维持不下去了。 盛怀安拉住她的手,一把抱起她,跨坐在自己的腿上,低头嗅了嗅她的颈间,“很香。” 安姩双手无处安放,只能轻抵在他胸前,“适当……休息休息,对身体好。” 他好似没听到一般,热吻落在颈侧,气息愈发滚烫,“只只,做人要讲诚信,这是为人处世的根本。” 安姩:“……”要上政治课了吗? 见她不说话,盛怀安将自己埋进她的锁骨间,长指轻划过她敏感的腰窝,引得她条件反射战栗起来。 “嗯——” 唇间忍不住溢出来的嘤咛,更加刺激到男人的听觉神经。 大手愈发肆无忌惮点火。 安姩躲避不及,眼底泛着水光,“你……” 盛怀安从她锁骨处抬眸,眉眼深邃得像是要将人吸进去。 “我怎么?”他的声音暗哑到不行,能听得出他在极力忍耐。 “你故意跟我玩文字游戏……” 盛怀安捋了捋她耳边的发丝,含住她的耳垂,胸腔微微震动,声音带着笑意。 “明明是你主动提出来的,我只不过是按照我理解的意思去理解,这怎么能叫故意呢?” 一个在官场运筹帷幄之人,他抛出的每一个问题、给出的每一个答覆,都暗藏玄机。就像狡猾的老狐狸,步步为营,让对手不知不觉掉进预设的陷阱。 安姩咬唇不说话了,反正说又说不过。 盛怀安的吻缠绵悱恻,惹得安姩浑身滚烫,就快要坐不住了,尤其是感觉到某人某处的变化…… 明明他也忍得很难受,为什么依旧是一副清风霁月的模样,而她早已溃不成军。 都被人撩拨到腿软了,再忍,真就是菩萨了。 安姩深呼一口气,反被动为主动,伸手勾住男人的脖颈,倾身吻住他作乱的唇。 盛怀安得逞地扬起眉梢,一手扣住她的细腰,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热烈回应。 周围的空气瞬间被点燃,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和狂乱的心跳声。 安姩一如昨晚,伸手要去解开他上衣的纽扣,结果又是被中途拦截下来。 “宝宝……你好着急啊。” 离开她的唇瓣,盛怀安抵住她的额头,声音低醇沙哑,传进耳朵激起层层涟漪。 安姩躲避他火热的视线,“我才没有着急,我是……怕你热。” 男人垂眸睨着她因动情而泛红的眼尾,像垂耳兔一样,看得人心头一片柔软。 轻笑一声,拉起她的手按在胸口:“帮我解开。” 一听这话,安姩脸颊充血,手已经脱离大脑控制,开始解上了…… 运动到一半时,安姩猛然发现他后背的伤,挣扎着想要起来看看,盛怀安一把按住她的腰。 “一点小擦伤,不碍事,继续。”男声沙哑低沉,带着浓浓欲念。 安姩大口喘气,“可是……唔——” 这种关键时刻男人哪里会让她停下来,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很快将她困在旖旎混沌里。 …… 黎明破晓,天空由深沉的墨蓝渐渐晕染成柔和的淡蓝,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却已将天边染成暖橙色。 盛怀安醒来后吻了吻她的额头,掀开被子准备下床,一旁的人立刻跟着坐了起来。 “我看看你后背的伤。”安姩半睁着眼,嗓音有点儿哑。 盛怀安下床动作一顿,浅笑着回头揉了揉她的脑袋,“没事,一点皮外伤,过两天就好了。” 安姩不听,揉着眼睛,半跪着挪到他身后,撩起他的睡衣,看清他背后红肿青紫的伤痕时,瞌睡一下就没了,神思瞬间清明。 “为什么会伤得这么重?”安姩眉头紧蹙着,满眼心疼。 “不小心摔了一跤。”盛怀安抬眸凝视着窗棂上那柔和的金色光线,唇角忍不住微微翘起。 “我看起来很好糊弄是吗?”安姩又挪到男人跟前,双手扶着他的胳膊,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 这伤痕,分明就像是被人打伤的。 盛怀安轻笑着将她拥进怀里,“没事了已经,一点皮外伤而已。好了,再不起床你该迟到了,我记得你今天有早八。” …… 第99章 跳楼 早八二字好似触发到安姩的某个隐形开关,立刻从床上跳起来,拿起衣服、光着脚丫子跑进洗手间。 见她跑得如此之快,盛怀安不禁笑着摇头,随即,起身换上他千篇一律的白衬衫黑西裤,接着又将床铺整理干净。 不多时,安姩推门出来,“我洗漱好了,你快去吧。” 盛怀安回过身,眼神在安姩身上扫了好几圈,如墨黑眸微微眯起。 宽松的白t恤松松垮垮地挂在她身上,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有种不经意的慵懒感。 t恤下摆盖过臀部,完全遮住了里面的牛仔热裤,仅在弯腰或抬手时,才隐约露出一点热裤的边。 那双腿笔直又白皙,线条漂亮得像画出来的漫画人物。 “怎么了?”安姩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 盛怀安缓步走近她,低沉出声,“这样穿会不会冷?” 冷??? “不会啊,今天白天有30°,穿这个正好。”安姩看着他眨了眨眼,还将手机里的天气预报点出来给他看。 “中午温度高点,傍晚温度就下去了。”盛怀安视若无睹,只是轻轻捏了捏她白皙手臂。 “我会带一件薄外套的。” “……” 某人那满是担忧的眼神从家里一直追随到安姩踏入校门。 楚瀚从车内镜偷瞄了一眼自家领导,那紧盯着校门口的模样,宛如雕塑一般,他拼命忍住笑意,故作镇定地小声提醒。 “盛书记,您九点有一个重要会议。” 盛怀安这才缓缓收回视线,声音低沉有力:“走吧。” 红旗国礼隐入车流后,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开入学校。 裴樾舟漫不经心转动着方向盘,视线不经意落在一抹奔跑的身影上。 长发如瀑布随风飘扬,脚步轻盈,穿过林荫小道,拐角消失不见。 坐在副驾的阮欢欢见裴樾舟有些走神,秀眉微蹙,轻声提醒。 “裴总,校园内开车还是要谨慎一点。” 裴樾舟收回视线,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一会儿你上去跟周校长对接工作,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可是……”阮欢欢还想说些什么,然而话还未出口,车子已经稳稳停了下来。 裴樾舟对她想说的话没多大兴趣,已经率先下了车。 所有想说的话全部咽回肚子里,阮欢欢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自嘲。 随即,从包包里掏出口红,对着镜子补了个妆,又补喷了点香水。 一切准备妥当后,她才不紧不慢地走下车。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这位渔翁却心不在此,鹬蚌皆非他心中所念。 结束上午的课程,刚走出教室,盛怀安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安姩心中涌起一丝欣喜,“喂,怎么啦?” “吃饭了吗?”盛怀安刚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倚靠在办公椅上,拇指与食指轻揉着眉心。 “刚下课,正要去食堂,你这时候找我肯定有事吧。”安姩打着电话往食堂方向走,时不时有同学跟她打招呼。 男人轻笑,“真聪明,晚上带你去见一个老教授,你下课了记得早点出来。” 第84章 “哪个学校的老教授?我认识吗?” “京大数学系老教授,已是鲐背之年,早就退休了。” “你的腿……凉不凉?”盛怀安突然话锋一转,问得猝不及防。 安姩被他问懵了几秒,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长裤练功服。 “不冷啊,我现在穿着练功服呢,还是长裤,怎么了?” 盛怀安眉头一挑,嘴角微微翘起,“没事,我担心你膝盖着凉。好了,你快去吃饭,下午过来接你。” 膝盖着凉? 安姩彻底懵了,他又在玩儿什么文字游戏吗? 挂断电话,收起手机,转身便听见任菁菁大叫着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她。 “小姩!” “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安姩帮她理了理跑乱的发丝。 任菁菁站直身体,眼眸睁圆,“小姩,你真神了嘿,我还没说你就知道。” “你这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模样,不要太明显。” “走走走,先吃饭,咱们边吃边聊。” …… 安鹤青出事后,安家整日都被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下。 安薇瑶好不容易重新找了份工作,却因自家的事备受他人排挤。 安颂阳的事情原本停滞不前,却在安鹤青出事以后,跟开了加速器一样,迅速查清真相,还了他一个清白。 这让郁简英百思不得其解,谁在背后捅了他们安家一刀,同时又给他们一颗甜枣。 皮鞋敲击地板的声音由远及近,从大门外传来。 “颂阳,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郁简英挎着包从楼上下来,正准备出门。 “回来拿份档。”安颂阳步履匆忙,三步并作两步推门走进书房。 翻找档的过程中,手指拂过一本本蒙尘的书籍。 在一排厚重的典籍后,他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费力抽出,竟是一个古朴的木盒,盒身雕着奇异花纹,散发着陈旧气息。 好奇心顿起,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些照片,还有两张很多年前的检测报告单。 安颂阳随意拿起一张照片,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长相极其清冷明艳的女子,看起来有些眼熟。 当他的目光扫过报告单时,脸上的疑惑瞬间被震惊取代。 整理好情绪,将东西放回原来的地方,拿起档退出书房,手心里却紧攥着一张照片,开车直奔临安精神病院。 车子尚未驶入医院大门,就发现楼下密密麻麻围满了人,个个仰头张望,交头接耳,脸上满是惊恐与担忧。 安颂阳推开车门,顾不得被风吹乱的头发,挤进人群中,顺着众人目光望去,只见顶楼边缘,一个熟悉的身影孤独伫立,顿时心下一沉。 那人正是安译川,身形单薄,顶楼风大,头发凌乱地飞舞着,遮住了他的表情,可却能真切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的绝望气息。 他是如何走出病房?又是如何跑到顶楼上去的?顶楼的门是锁住的!他哪儿来的钥匙?! 一连串问题涌入大脑,安颂阳来不及细想,推开拥挤人群,朝电梯口狂奔而去。 当他推开顶楼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时,安译川已扶着栏杆站了起来,整个人在风中摇摇欲坠。 “大伯……”安颂阳叫得很小声,生怕惊吓到他。 “您快下来,上面危险。” 安译川身子一震,缓缓回过头,看到安颂阳后,咧嘴一笑,笑容却尤为苦涩。 “颂阳,你来啦?” “是的,我来看您了,给您带了好东西,您快下来看看。”安颂阳强忍着内心的焦急,耐心地引导着。 安译川却像没听见似的,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谢谢你来看我,你的好东西我就不看了,我好不容易走到这里,就不回去了。” 风毫无阻拦地灌进他的衣服,扯动衣角,好似急切地要将他拽入深渊。 “眼前繁华又冰冷的都市于我而言,是一片荒芜的绝境,也许纵身一跃,我才能彻底解脱。” 安译川说话声音不大,风一吹就散。 眼看着他缓缓松开了手,安颂阳心急如焚,扯开嗓子大喊:“不要!” …… 第100章 雨天 “不不不不……不要动!”安颂阳声嘶力竭喊着,快速将手里的照片举起,手臂有些颤抖。 “大伯,您回头看看,这是谁!” 安译川的动作猛地一滞,缓缓转过头,涣散的目光落在那张照片上。 这一刻,时间仿若凝固,他眼中的癫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温柔与眷恋。 趁着安译川愣神,安颂阳一个箭步冲上前,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腰。 安译川下意识地挣扎,可目光仍紧紧盯着照片,嘴里呢喃着,“把照片给我,把照片给我。” 安颂阳咬着牙,手臂青筋暴起,双脚用力蹬地,拼尽全力将他拉了下来。 照片飘落在地,安译川疯狂地扑过去捡起,小心翼翼擦去上面的灰尘,眼眶里的热泪滚滚落下。 泪水不小心沾到照片,他立刻用衣袖小心擦拭,生怕弄坏了。 手上的照片就好似镇定剂一般,男人立刻变得安静又顺从。 安颂阳扶着他回到原来的病房。 看着病床上被打开扔在一旁的铁链,他心中多了更多疑问。 “大伯,这里、还有楼顶的钥匙是谁给你的?”他轻声问。 安译川好似没听到一般,只是盯着照片看,周遭的一切于他而言都已不重要了。 见他没有反应,安颂阳又重新换了个话题问:“您知道照片上的人是谁吗?” 痴迷又眷恋的眸子这才有所反应,安译川瞳孔微微颤抖。 他突然转身,抓起床头柜上的药片撒向空中,白色圆片悬浮在阳光里,拼出数学院旋转楼梯的俯视图。 “往昔情长,入骨入髓,纵岁月流转,难以忘怀。” “我知道她死了,我早就知道她死了,可我就是不愿相信,我宁愿活在梦中骗一骗自己。” 安译川做完一系列古怪的举动过后,悲痛欲绝地诉说着那股将他逼疯的思念,肩膀剧烈抖动着,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手指尖嵌入掌心,安颂阳静静地伫立在他身后,想起父亲曾经从不让别人随意进入他的书房。 他迈步上前,扶着安译川坐回到病床上,神色关切又故作随意,他轻咳一声,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您这么爱她,怎么最终没在一起?” 安译川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空洞,夕阳余晖洒在身上,却暖不了他满心的悲凉。 嘴唇微微颤动,似是要开口诉说,可话到嘴边,又被他狠狠咽了回去。 安颂阳见状,心头一紧,尽量稳住语气。 “我最近在收拾书房,翻出些旧物件,其中尤以照片居多,而在这些照片中,就有您二位的合影。我暗自揣测,这位女子于您而言定然非同小可。果不其然,事实正如我所料,您二位元是怎么认识的?” 安译川满眼眷恋地轻抚着照片上的人,似在回忆,缓缓开口: “她是我最得意的博士生,我叫她玉同学,她叫我e老师……” 从临安医院出来后,安颂阳面色静得出奇,驱车直往司法厅。 突然,前方路口的交通指示灯毫无预兆地齐刷刷变红,车辆纷纷减速停下。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轻叩着方向盘,目光散漫地落在前方,思绪却飘远了。 这时,只见前方不远处,一辆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车身在余晖下泛着冷硬的光。 打头的是一辆警用摩托车,紧接着是数辆挂着特殊牌照的轿车,车窗紧闭,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每辆车之间保持着精准的间距,像是经过精密计算。车队的行驶速度不快,但气势十足,周围的一切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车辆引擎的低沉轰鸣。 飘远的思绪立刻回笼,安颂阳目光紧紧锁定中间那辆红旗l5,直到车队渐渐走远,路口的信号灯重新恢复正常。 …… 走出办公室,盛怀安立刻给安姩发了条消息过去。 【只只,我要出发了,你准备好。】 安姩这边刚从教室出来,看到消息立刻回复。 【好的,路上注意安全。】 回复完消息,收起手机,不紧不慢地朝楼下走去。他的车过来得要一会儿时间,所以不着急去学校门口。 刚踏出教学楼,一阵潮湿的凉风猛地扑来,撩起衣角和发梢。 安姩下意识抬头,只见墨色乌云不知何时已滚滚压境,将天空遮得严严实实。 没等反应过来,细密的雨丝便簌簌落下,打在脸上,带来丝丝凉意。 不是吧!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雨,提前下了? 安姩看了一眼时间,面上浮起一抹焦色,心里祈祷着,拜托下一会儿就停好吗,她没带伞,不想淋成落汤鸡。 一刻钟后…… 第85章 门口的绿植在闷雷中颤抖,暴雨撞碎在铁栅栏上,雨势渐大,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拿出手机正准备给盛怀安发消息,他的消息立刻进来了。 【雨很大,在教学楼等我,我过来接你。】 看着这句话,安姩心里好似吃了蜜一般甜,迅速回了句,【好的,领导。】 随即收起手机,踏实等待。 雨还在下,可她却突然觉得这场雨变得可爱起来。 “安姩?” 一道温和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安姩闻声回头,看见裴樾舟手里拿着一把黑伞站在她身后,嘴角还挂着一抹浅笑。 “有事吗?”她问。 “没伞是吗?要去哪里?我送你。”裴樾舟不动声色往她身旁走了两步。 安姩摆了摆手,“不用了,谢谢,家里会有人来接我。” “盛书记么?”裴樾舟说着,将雨伞递了过去,“拿着吧,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伞尖底部挂着水珠,安姩突然想起上午的舞蹈课,自己正跳着组合动作时,从窗玻璃倒影里瞥见的那道目光。 不等安姩拒绝,裴樾舟直接将雨伞塞到她手里,转身走进在门口等候多时的雨伞下,背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屋檐下垂落的水珠串成珠帘,在她数到第七颗时,盛怀安撑伞闯入她的视线。 他手持黑伞从雨幕中走来,伞檐压得很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颚线。 他徐徐走来的每一步都沉稳而自持,雨水顺着伞沿滑落,在他的脚边汇聚成小小的水洼。 “久等了,雨很大,路面有积水造成很多路段通行拥堵。” 他的声音混着雨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雨伞微微倾斜,安姩看见他右肩的布料已经被雨水打湿,深色的水渍在白色衬衫上晕开。 “我也刚从楼上下来,顺便赏了会儿雨。”她笑着看他。 …… 第101章 吻痕 盛怀安注意到她手里的黑伞,“谁给你的?” 安姩举起握着雨伞的右手,“同学的哥哥,好像叫裴樾舟,他塞到我手里就走了。” 听到“裴樾舟”这三个字,盛怀安的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下一瞬,安姩转身将手里的雨伞送给一旁没有雨伞的同学手中。 “好啦,我们走吧。”安姩说着,伸手挽住他的胳膊。 盛怀安弯起唇角,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好。” 伞下的空间很窄,安姩一滴雨都没有淋到,男人却是半个身子在雨中淋着。 路过转角时,一阵风掀起雨帘,盛怀安下意识侧身挡住飞溅的水花。 安姩看见他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水珠,在逐一亮起的路灯下闪着微光。 待他们走远,教学楼里面刚刚目睹了一整个过程的同学,纷纷捂嘴尖叫。 “啊——我看到活的盛书记了!” “天呐,领导人果然气场强大!他站在那儿我都不敢抬眼!” 坐上车,安姩赶忙拿出纸巾帮他擦拭身上的水珠。 “咱们要不先回家,你身上都湿了。” 车轮压过减速带,盛怀安用手护住安姩后脑勺的姿势熟稔。 “没关系,老教授难得有时间。” 不多时,车子缓缓停在一处爬满常青藤的四合院门前。 “到了,就在这儿。”盛怀安牵着安姩下了车。 轻叩朱漆斑驳的院门,一阵清脆的“嘎吱”声后,院门从里打开。 “盛书记,盛太太,快请进。”开门的是照顾老教授的保姆。 迈入院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棵玉兰花树,暮春的雨把玉兰花瓣浇成半透明信笺。 四合院正房是典型的青砖灰瓦建筑,房檐下挂着鸟笼,里面的鹦鹉正炯炯有神地盯着陌生的二人。 雕花窗棂虽已褪色,却精致依旧,能想像出曾经的精美模样。 东西两侧厢房相对而立,窗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盆栽,给院子添了几分生机。 “宋教授,您看谁来了。”保姆领着他们走进正房会客厅。 一位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人出现在眼前。 她透过老花镜,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一番,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温和地笑了。 “快进来坐,我等你们很久了。” 走进屋内,四周都是书架,上面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籍。 安姩惊得眸子都睁大了一圈,这哪里是会客厅,分明是小图书馆。 盛怀安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低头在她耳畔轻声介绍:“这位是宋教授,学术界的泰斗,与齐院士是同僚,打个招呼。” 他将安姩拉到身前,“宋教授,这是我跟您提起的安姩,齐院士的外孙女儿。” “宋教授您好,很高兴见到您。”安姩乖巧地打着招呼。 宋教授看着安姩,眼中满是慈爱与怀念。 “快坐快坐。” “孩子,你和你妈妈年轻时一模一样。” 说着,宋教授目光转向盛怀安,“盛书记,你能带她来见我,足见你的用心。” 盛怀安挺直背脊,认真道:“这次带她过来,主要是想了解冷博士昔日过往。” 宋教授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你妈妈啊,当年可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人长得漂亮,成绩又拔尖,性格还开朗,走到哪儿都是焦点。” “如此出众的她,身边自然不乏众多的追求者,可她呀,眼中唯有她的博导——安教授。可惜呀,情深缘浅不得终,梦断黄粱各西东……”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目光透过窗户,仿佛穿越回了遥远的过去…… 安译川在黑板写下最后一个傅里叶系数时,粉笔突然断裂。 秋雨正将玻璃窗上的公式冲刷成模糊的流体力学模型。 他看见冷玉书在第三排座位蜷成一团小憩,蓝毛衣袖口露出半截绷带——那是昨夜她在实验室推导非线性波动方程时咬破的虎口。 安译川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随即在她身旁坐下,静静地等梦中人睡醒。 …… 回去的路上,安姩静静地倚靠在盛怀安肩膀上,目光落向窗外,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宋教授的话。 “那个安教授现在在哪儿?”安姩突然直起身,抓住男人的袖口。 银杏树影掠过车窗,盛怀安整理着她发梢的动作温柔又细致。 “过两天带你去见见他。” 据他了解,安教授是在事业巅峰期突然精神大受刺激,开始变得不正常,后来被安家的人送进了专科医院,自此音讯全无。 “谢谢你。”安姩抱住他,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一转头,瞥见了不得了的东西。 盛怀安脖颈侧边,领口半遮不遮的地方郝然有一道……吻痕。 虽然灯光昏暗,但是她看得清楚。 他早上就这样去的办公室? 感受到她的目光,盛怀安嘴角轻扬,似笑非笑地问:“看什么?” “你这个位置……”安姩慢慢坐直身体,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这个位置太靠上,领口只能遮住一半。” 他这云淡风轻的模样,显然是一早就知道了。 盛怀安言笑晏晏地看着她,“下次记得咬下面一些,不然影响不好。” 安姩眨了眨眼,“我有粉底遮瑕液,你怎么不问问我。” 男人唇角微勾,“那东西会蹭脏领口吧,影响更不好。” “那你今天就这样去办公室,别人没说什么吗?” “还开了一上午的会,放心,没人敢盯着我看。” 安姩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弯唇笑了笑,“盛书记好凶啊。” 盛怀安垂眸看她一眼,瞥见她的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 “凶吗?哪里凶?什么时候?” 安姩看他一眼,学着他的模样眯了眯眼。 自从昨天的文字游戏过后,对他说每一句话都得仔细斟酌。 正准备开口,安姩的手机铃声响起,来电人是安颂阳。 看见“安颂阳”三个字,盛怀安目光微顿,偏头看向窗外,不干涉她。 安姩想也没想直接挂断。 下一秒,电话又打了进来。 再挂断,再打,如此反复了三次。 第四次时,盛怀安拿过她的手机,接起电话。 只听那边传来焦急的声音,“小姩,我知道你现在不想理我,但是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跟我说吧。” 盛怀安低沉的嗓音一出,对面立刻安静下来。 “盛……盛书记?”安颂阳试探着开口。 “是我,你要跟安姩说什么?直接跟我说就好。” …… 第102章 我只喜欢你 “工作刚恢复不久,说话做事还是谨慎点好,你觉得呢?安同志。” 虽是打电话,但盛怀安脸上始终维持着得体微笑,眼神却似深潭般幽邃,透着几分让人难以捉摸的深意。 第86章 安颂阳坐在车上,手掌紧握着方向盘,眉头紧蹙,神色中闪过一抹警惕。 “多谢盛书记提醒,我会注意的。” “你找安姩什么事?”盛怀安突然沉声发问。 “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她下个月想要什么礼物,她过生日。”面对来自电话那头的压迫感,安颂阳努力压下内心的慌乱,随意编造了一个藉口。 盛怀安侧目看了安姩一眼,抬手摸了摸她嫩滑的脸颊。 “还是那句话,时刻摆正自己的位置,慎言慎行。这事不劳你费心,我心里有数。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一次性说完。” 安颂阳艰难地咽了咽喉咙,声音干涩,“没……没有了。” “好,就这样。” 挂断电话将手机还给安姩。 “他说什么了?”安姩紧张地盯着一旁的男人看。 盛怀安微微坐直身子,垂眸低睨着她。 白皙光洁的脸庞在昏黄灯光映照下,像是镀上一层薄金,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影,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动 ,高挺的鼻梁下,嘴唇轻抿,透着几分倔强。 深沉黑亮的目光滑过她的眉眼,停留在她红润的唇瓣上,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他喜欢你。” 盛怀安用的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嗯?!!”安姩满脸惊愕,“怎么可能!小时候他可是和安薇瑶一起欺负我的。” 盛怀安上身前倾,双眸微微眯起,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没有人能够抵御美好的人或事物,这再正常不过,只是……” “我这就把他的电话拉黑,被他喜欢,简直是对小时候安姩的奇耻大辱,况且我只喜欢你。” 安姩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迅速将那串号码拉黑。 “什么?” “我说我这就把他的电话拉黑。” 看着安姩认真解释,盛怀安轻轻摇头,“不是,前面那句。” “哪句?” 他二话不说捧起她的脸,一口含住她的唇。 “唔——哪句?”安姩的声音变得含糊不清。 “你说你只喜欢我。” 安姩被他压在座椅上,双手放在膝盖上不断收紧。 当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时,她伸手推了推他。 结果他喘着气贴着她的唇角笑了笑,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更用力地吻了上来。 安姩被逼得无路可退,只能任由对方摆布。 随着体温不断升高,大姨妈也跟着来凑热闹。 暖流滑出瞬间,安姩瞪大了眼睛,轻轻推开身前热情似火的男人。 “等一下。” “怎么了?”盛怀安显然意犹未尽。 安姩红着脸看他,“我大姨妈来了……” “现在?” 安姩哭丧着脸点头,“怎么办?把你的车弄脏了。” “自己家的车,怕什么?擦干净就好了。”盛怀安伸手摸到她的小腹,“肚子会不会疼?” 安姩摇头,“现在不会,不知道待会儿会不会。” 车子抵达御全山,下车时,盛怀安将她打横抱起。 安姩揽着他的背脊,“要不我还是自己下来走吧,别把你衣服弄脏了。” “脏了可以洗。” 说完这一句,盛怀安抱着她大步走进家门,径直上了二楼。 “你先把脏衣服脱下来放一边,我去给你拿干净衣服。” 他说完快速退出洗手间。 拿着她的贴身衣物和睡裙过来时,安姩已经将自己清理干净。 见男人如此光明正大的开门进来,立刻羞涩地转过身去,反手接过他递来的衣物,轻声道:“谢谢。” 亲密之事已然历经多次,她还是会害羞,盛怀安嘴角微扬,而后退出浴室,移步至一楼。 他一边挽起衬衣袖口,一边走进厨房。 “陈姨,您歇着去,我给安姩熬个汤。” “好的,那您有事叫我。”陈姨摘下围裙便回了房。 安姩换好衣服推门出来时,瞥见盛怀安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正欲迈步下楼时,垂眸瞥见自己身上如丝柔滑的吊带睡裙,犹豫片刻,转身走进卧室,取了一件薄外套披上,这才移步至楼下。 盛怀安端着红枣桂圆汤出来时,安姩早已在餐桌前坐得端正。 “呀,你还知道这种汤呢。”她眼中满是惊喜。 “没有你之前是不知道,有你以后,这些功课都提前补习了。” 盛怀安将热汤小心翼翼放到她面前,“小心烫。” 安姩扶着碗,轻轻吹了吹,舀起一勺送入口中,香甜的汤汁滑过喉咙,暖意瞬间蔓延至全身。 “想不想吃点别的?”盛怀安拉开椅子在她身旁坐下。 安姩回头看了眼时间,“我的嘴很想吃,但是我的脑子不允许。” 为了在舞台上展现最完美的状态,舞蹈生们在控制体重的荆棘之路上咬紧牙关,奋力前行。 “这么辛苦,有没有想过换个专业?”他突然问。 安姩喝汤的动作一顿,立刻摇头,“我很喜欢跳舞,为什么要换?而且,如果怕辛苦,一开始就不会选择这条路,既然选了,那就要坚持到底。” 盛怀安认真看着她一字一句动唇的模样,眉眼不自觉变得柔和起来。 伸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你说得对,既然选择了,就要坚持到底。” 喝完汤,安姩先回到楼上,又刷了一遍牙再躺进被窝。 盛怀安推门走进卧室时,带着一股沐浴过后的柑橘清香,混合着他身上独有的淡淡木质气息,像被阳光亲吻过的森林,暖烘烘又安心,令人忍不住想靠近。 他每日雷打不动的习惯,睡觉之前看会儿书。 用他的话来说,“一日不展卷,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房间开着橘黄色的台灯,安姩侧躺着,看他侧脸被暖黄色的光线勾勒出立体轮廓。 “肚子有没有不舒服?”盛怀安的目光转移到身侧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睛上。 “没有,别担心,我算幸运的,偶尔会痛,但是并不严重。菁菁痛经就厉害了,严重的一次都晕倒了。” 盛怀安看着她,像是想起什么,缓缓开口: “以后来生理期前一个星期,要注意保暖,像今天白天那样的短裤就不能穿,膝盖容易受寒。” 对于良言,安姩皆会虚心接纳,她认真地点头,“嗯,我会尽力记住生理期的。” “我以后会提醒你。”男人说得云淡风轻,视线又重新回到书本上。 安姩往他身旁挪了挪,懒洋洋虚睁着眼,很享受当下温柔缱绻的时刻,身心一放松,困意立刻上头。 盛怀安再看向她时,人已经闭着眼安静的睡着了。 看着她日益安稳的睡眠,不再似从前那般被噩梦频频惊扰,他会心一笑。 放下书,目光细细地凝视了她好一会儿,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胸口位置会因为她时而肆意狂跳,时而一片柔软。 指尖轻轻描绘着她的眉眼,刚刚划过鼻梁,浓密纤长的睫毛抖了抖,盛怀安立刻收手,不敢再打扰她。 他回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对着她此刻的模样,迅速按下快门。 他的手机相册里几乎都是她的照片,当然,这些都是趁她不备时抓拍的。 有抿唇轻笑时的娇羞,有皱眉时的楚楚可怜,有眉眼弯得如月牙般的甜美…… 她的一颦一笑,皆是他心中最珍贵的宝藏,他都想小心翼翼地珍藏。 …… 第103章 又见涂腾 第二天上午 上完最后一节课程,安姩的脚还未踏出教室门,任菁菁便如一阵旋风般冲了进来,帮她拎起了包。 “小姩,我来帮你拿,走,我请你吃饭去。” 安姩狐疑地看着她,“菁菁,你有话就直说啊,你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我害怕。” 任菁菁笑眯眯回头冲她眨了眨眼。 “你最了解我了,我呢,确实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你一下,安老师,帮帮忙啦。” 安姩笑着轻怼了她的胳膊一下,“好好说话。” “哎呀,先去吃饭,咱们边吃边聊,你最爱的那家淮扬菜,走啦走啦。” 新淮扬府餐厅大堂内。 “啊?你明天要去见他父母?”安姩夹菜的动作顿住,惊讶地看着她。 任菁菁眨了眨眼,单手支颐,另一只手握着筷子放在嘴边。 “对呀,所以我才要来请教你嘛,你第一次见公公婆婆时穿的什么衣服?应该怎么穿才比较得体?说话方面应该注意些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如连珠炮般向安姩砸来,就快把她砸晕。 “你上回跟我说霍司律约你见面,难不成就是为了跟你说这事?” 任菁菁憨笑着点头。 “让我陪他演一段时间情侣,好去应付他父母,虽然只是演戏,但我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那些荧幕上的专业演员,在拍戏时也有因戏生情的例子呢,说不定霍司律也会在这场戏中对我产生感情呢。” 第87章 越说她越憧憬,恨不得下一秒就是明天。 安姩放下筷子,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这孩子也没发烧啊。 “既然是帮他应付父母,你何必如此较真?” 任菁菁双手托腮,信誓旦旦地说道:“放心啦,我可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如果他对我真的毫无感觉,我会像一阵风一样,潇洒地转身离去。” “言归正传,你见公公婆婆那天穿的是什么衣服?” 安姩歪头想了想,她第一次见公公婆婆,好像……就是办酒席当天。 她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我情况比较特殊,第一次见面就是在结婚当天,当时穿的是一件颇为隆重的绛红色旗袍。” 任菁菁愣了一下,“也是,你这情况确实特殊。那你快告诉我,你们第一次见面聊天需要注意些什么?” “少说话多微笑,伸手不打笑脸人。” 那天盛怀安全程牵着她,要说的话,他都帮她说完了,她确实只需要点头微笑就好。 吃完饭出来,俩人慢悠悠往学校走。 每至下午时分,学校附近的摊贩便成了街头一景。 烤肠摊前,老板熟练地翻转着肠;杂粮煎饼摊主正热情地招呼着客人;还有卖糖葫芦的大爷,推着插满糖葫芦的小车,红彤彤的山楂裹着晶莹剔透的糖衣,像一串串红色的小灯笼。 “嘿,今儿个这些老板出摊还挺早。” 任菁菁挽着安姩,一边走一边看,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千金大小姐,吃惯了山珍海味,看见这些小吃,眼中满是好奇。 安姩的目光扫视着这一片充满烟火气的景象,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一个卖锅贴的小摊。 “ 涂腾 ?” 她大步走了过去,挽着的胳膊突然松开,任菁菁赶忙跟了上去。 “小姩,你上哪儿去啊?” 涂腾围着油渍斑斑的围裙,双手沾满了面粉,却丝毫不影响他熟练的动作。 平底大铁锅在炉火上烧得滚烫,涂腾舀起一勺金黄的油倒入锅中,随后将月牙状的锅贴整齐地码放好,发出一阵“滋滋”声。 他不时转动锅子,让锅贴受热均匀,空气中渐渐弥漫出面皮的焦香和肉馅的鲜香。 他的摊位不大,面前却排着长队,仔细一看,全是漂亮姑娘。 其实也不奇怪,涂腾看起来二十多岁,模样清秀,眉宇间却透着一股野性,小麦色的肌肤看起来很有力量感。 一个多月不见,头发好像比原来要长一些。 安姩站在队伍后面,任菁菁不明所以,跟着排就对了。排了好一会儿,终于轮到了她们。 “老板,一份牛肉锅贴。” “稍等,马上好。”白雾腾起的瞬间,模糊了视线,他手脚麻利地将煎好的锅贴盛出,打包好递给安姩。 铁锅里的热油星滋滋作响,安姩伸手接过那份锅贴,涂腾布满老茧的手掌擦过她指尖。 “小心烫。” 他往铁锅边沿浇了圈清水,蒸汽漫过他卷到肘部的袖口。 “ 涂腾 。”安姩轻唤了一声。 铁铲刮过锅底的锐响割开凝滞的热浪,油花溅到玻璃挡板时,男人猛地抬头,明亮的眼睛里露出笑意。 “诶,你们认识啊?”嗅到八卦味道的任菁菁立刻站到俩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 “你那天有没有受伤?”他问。 安姩轻点了下头,“受了一些皮外伤,现在都好了,不过值得,那个人已经被送进了监狱,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听到他被处决的好消息。” “你在这个学校读书吗?”他又问。 “嗯,今年暑假过后就大二了。” “真厉害。” 安姩看了一眼身后的长队,“你先忙,我下午还有课,有空再找你聊。” 言罢,她拉着一脸茫然的菁菁朝学校走去。 “小姩,那帅哥谁啊?长得好像彭于晏啊。”任菁菁此刻好奇心爆棚。 安姩逐渐放慢脚步,“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他,我可能逃不出来,不说逃,能否活着都不知道。” 听她这么一说,任菁菁惊得眼睛瞬间睁圆。 “天呐,热血青年,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每天花钱请人去光顾他的生意。” 安姩笑了笑,“有没有可能,不用花钱请人也会有很多人慕名而去。” 任菁菁脑海中立刻浮现刚才的排队长龙,都是清一色的美女。 “那我就请男生去吃。” 路过保安亭时,安姩将手里的锅贴递给里面值班的大爷,让他趁热吃。 刚吃完午饭,她实在是吃不下。 暮色漫过校门时,铁锅里的油星在空气里依旧响得热烈。 面香混着肉香,勾住了一群刚下课的学生。 “老板,我要一份。” “我也要。” “老板,可以跟你合照吗?” 同学们的说话声此起彼伏,但涂腾的脸上始终挂着耐心的微笑,丝毫不见因为生意火爆而产生不耐。 他将打包好的锅贴递到客人手中的间隙,瞥见站在不远处的安姩。 他笑着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安姩一走进,面前便多了一份打包好的锅贴。 “请你吃。” “不用了,我……” “拿好。”涂腾强硬塞到她手中,转身去翻弄煤气罐。 安姩看了眼手里的透明塑胶,试图说点什么,可周围嘈杂的人声、此起彼伏的点单声淹没了她的声音。 摊位前人流量越来越多,她很快就被挤了出来。 安姩眼疾手快,拿出手机扫了摊位上的二维码,确认付完钱后,才转身离开。 还未走两步,手机电话铃声响起,是盛怀安打来的电话。 “喂,我马上到学校门口啦。”她上扬的尾音,像带着无形的翅膀,扑闪着雀跃的情绪。 盛怀安侧目望着车窗外,听着她欢快的语气,嘴角不自觉跟着上扬。 “不着急,你慢慢来。” …… 第104章 弄疼你了 暮色像一滴浓墨坠入清水,把梧桐树影晕染成深浅不一的灰。 红旗国礼此刻正安静地伏在b大学林荫道旁,像头收起利爪的猛兽,后座车窗降下半寸,只露出男人清冷的眉眼。 金色余晖偷溜进半开的车窗,落在深棕色檀木纹饰板上,车载香氛系统溢出雪松气息。 盛怀安松了松挺括的衬衣领口,指节无意识叩击着中央扶手的蛟龙纹浮雕。 校门口三两成群的学生像潮水般不断涌出,看见门口的车辆,眼中满是惊叹,却都不敢靠近打量。 “盛书记,要清场吗?”前座传来询问。 盛怀安摆手示意。 黑眸透过单向玻璃,看见那抹娉婷身影从校门口侧面小道上跑了过来,乌黑长发在夕阳中扬起一道流光的弧。 收腰的白色连衣裙轻掠过街边那丛开得正艳的月季,帆布鞋踩碎满地梧桐树影——和之前惯于隐藏自己情绪、只会装包子的女孩判若两人。 坐上车,安姩将包包放在一旁,对着男人弯了弯眉眼。 “等很久了吧。” “没有,刚到不久。” 盛怀安抽出纸巾轻擦着她鼻尖沁着的细汗,"从哪儿跑过来的?这么多汗。" “学校后街,去那边逛了一圈,你猜我看到谁了?”安姩卖着关子,对他眨了眨眼。 “看到谁了?”盛怀安配合着问。 “涂腾!”说着,安姩侧过身从包包里拿出那份牛肉锅贴举到男人面前。 “他在学校后面那条街上支了个小吃摊子,生意火爆得很,我都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碰到他,我还担心他会不会因冷凌烨受到牵连,如今看来,应该是没事了,对吧。” 盛怀安睨着她漂亮的长睫,声线温和,“法律是社会秩序的基石,绝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来,你先吃第一口。” 安姩戴着透明手套拿起金黄色的锅贴递到男人嘴边。 盛怀安张嘴咬了一口,细细咀嚼,认真品尝。 安姩歪头观察着他的神色,“怎么样?” 一开始还好,面色如常,几秒钟后,男人淡然自若的脸上明显有一瞬间怔然。 “好吃吗?”安姩将他吃剩的半个塞进自己嘴里。 “馅儿里放了香菜?” 安姩如实回答,“对啊,香菜牛肉嘛。” 看着他微妙的神色,又默默看了眼手里的锅贴,安姩明白过来。 “你不吃香菜的哦?” 盛怀安默默从杯架上拿下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不太吃得惯。” 看着他眉目间的褶皱,安姩忍着笑意,“抱歉,我不知道你吃不惯香菜,以后注意,你是从小到大都不爱吃吗?” 盛怀安看她吃得满足,想到刚刚嘴里的臭肥皂味,看她的眼神充满了疑惑。 第88章 “你喜欢吃香菜?” “我是香菜脑袋,芫爆散丹,芫爆海蜇,这两道菜,香菜是灵魂。” “不会觉得有肥皂味儿?” “那你可能是受基因影响,有些人的11号染色体上有一个嗅觉受体基因“or5a2”,它对醛类化合物非常敏感。而香菜中含有多种醛类物质,如壬醛、癸醛,这些人会因该基因的作用,觉得香菜有刺鼻的肥皂味或臭虫味,从而排斥香菜。” 盛怀安低睨着她认真给自己科普的模样,被肥皂味儿折磨得紧蹙的眉头,逐渐放松。 “嗯,基因异变天生排斥香菜,遗传影响,我父母也都不爱吃。” 车窗外的景致不断变换,安姩突然从包里掏出来一个松子糖。 “张嘴。”沾着糖霜的指尖点在他唇上,残留在舌尖的肥皂味儿里蓦然绽开琥珀色的甜。 “这样会不会好受一点?”安姩跟哄小孩儿似的,认真地看着他。 吃了自己生理性讨厌的东西,那股味道还缠绕在舌尖久久不散,这种感觉她太能理解了。 就如她不喜欢韭菜的长时间停留在舌尖上的那股味道,那是一种连嘴都不想要的深深痛恶。 盛怀安轻笑着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脸,“很甜。” 御全山。 窗帘被夜风掀起时,盛怀安正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 水珠顺着后颈滑进棉质t恤的领口,在浅灰色布料上晕开几点深痕。 安姩的目光追着那滴水珠,忽然顿在他肩胛骨处——那里有道很长的伤痕,边缘泛着不正常的紫。 她掀开被子走下床,拉着他坐在大床边缘。 “我看看你后背的伤。” 盛怀安侧过身握住她的手,温声,“没什么好看的,过两天就好了。” 安姩不理,“你刚刚洗澡肯定碰到伤口了,我给你消消毒,好不好?” 如此关切的声线让男人彻底没了抵抗力。 盛怀安松开握住她的手,端正坐好,任由对方摆布。 安姩撩起他衣摆的刹那,柑橘调的香气和浴室蒸腾的水汽同时漫上来。 她看见那道伤口蜿蜒过绷紧的背肌,像落在雪地上的朱砂,新结的痂被他自己抠得支离破碎。 碘伏棉签撞在玻璃瓶壁上,初夏的蝉鸣突然变得很吵。 “消毒会疼,你忍一忍。” 棉签悬在伤口上方,安姩的呼吸比话音先落下。 盛怀安胛骨微微耸动,带起后背流畅的肌肉线条:“没关系,不痛的……” “怎么可能不痛。”安姩截断他的话。 棉签压上溃烂的边缘,指腹下的皮肤骤然绷紧,又在喉结滚动的吞咽声里强迫自己放松。 “盛怀安,对不起。”她突然说。 男人一顿,正要转过身抱她,却被她不大的力气按在了原地。 只听到她略带鼻音的嗓音,“你不跟我说,我也能猜到你后背的伤是怎么来的。” 摔伤怎么可能会是规规矩矩的条状? 显然是被人打伤的,除了他的父母,谁敢动他?歹徒还未近他身便被保镖给按在了地上。 碘伏在伤口上泛起细密的白沫,混着他身上未散的水雾,在二十三度的夜风里蒸腾成咸涩的潮气。 安姩吸了吸鼻子,“是因为我,对吧?” 盛怀安回眸看向她,眼神柔和,“没关系的,这点痛比起你曾经受过的苦算不了什么。” 安姩强忍着的眼泪彻底砸落下来,“痛苦是不可以拿来比较的!我过去的伤痛是冷凌烨带给我的,而你身上的伤、可能会面临的风险,实实在在是我带给你的。” 药棉突然失了轻重,盛怀安的闷哼卡在喉咙里。 安姩盯着随呼吸起伏的伤痕,赶忙低下头,对着他后背的伤口轻轻呼气。 “对不起,弄疼你了。” 盛怀安彻底坐不住了,转身将她抱进怀里。 “这点皮肉伤对我来说真的没所谓,只要能消除我父母心中的一些偏见,这两下就挨得很值。” 安姩眼泪滴滴落下,“你为什么不听你父母的话,这样你就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盛怀安捋了捋她的头发,眼里是松和笑意,“既然选择了,就要坚持到底。这不是你说的话么。” 安姩立刻想起昨晚他问自己要不要换专业的那一幕。 盛怀安搂着她的手臂又紧了紧,下巴抵在她脖颈处,口吻低沉认真。 “什么都不用担心,不用害怕,牵紧我的手就好。” 安姩在他怀里点了点头,伸手环住他的背脊,回抱住他。 窗外飘来白玉兰的香气,和碘伏的苦涩缠在一起。 男人后颈的发梢滴下水,落在她手腕内侧,比初夏夜雨还要烫。 …… 第105章 当年过往 办公室内。 盛怀安放下钢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窗外的雨把大楼浇得模糊不清,红木办公桌上堆着待签字的档,钢笔尖在"情况属实"四个字上洇开一团墨渍。 “盛书记,加急件。” 楚瀚推门的瞬间,走廊的穿堂风卷着雨腥味扑进来。 他快步绕过满地文件箱,轻巧地将牛皮纸袋放在镇纸旁。 档案袋封口的司法鉴定钢印泛着冷光,两张薄纸滑出时带着微凉的气息,京城市司法鉴定中心的公章在泛黄的纸页上连成血色印章。 “经dna比对,排除安鹤青与安姩之间存在生物学父女关系......”这行铅字下还划着刺目的红线。 盛怀安墨色瞳眸骤然一缩,肃杀之气从寒凉眸底隐隐渗出。 墙壁上的挂钟整点报时,惊起窗外枝头上的乌鸦,翅膀拍打声里混进楚瀚压低的声音:“工作人员今早送来的。” “楚瀚。”盛怀安侧目看着墙上的廉政标语,“联系宣传处的负责人,明天的媒体通气会让他提前两小时。” 档案袋被锁进保险柜时发出清脆的哢嗒声。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安姩的短信发了进来。 【下午没课,我在学校练会儿网球。】 见字如面,看着荧幕上的一行字,男人冷肃的眉眼不自觉放柔。 【好,晚点去接你。】 烟灰缸里腾起的青雾模糊了男人脸上的神情,“楚瀚,去趟安家。” 窗外的雨滴逐渐变小,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探着半张脸。 中央空调出风口飘落的鉴定报告影本,在穿过百叶窗的光柱里缓缓沉降。 雨歇云未散,红旗国礼在青灰色的天光中泛着冷光。 梧桐叶擦过墨玉黑车漆时,一只红底皮鞋从后座车门迈步而下,步伐稳健走进安家大门。 “砰——”郁简英看见门口走进的身影,茶杯从手中滑落。 反应过来后,立刻慌乱起身,顾不得茶水的滚烫,蹲下去清理地上的玻璃碎片。 “怎么了?”安鹤青闻声从书房出来。 看见端坐在客厅座椅上的男人,浑浊不堪的瞳孔骤然一缩。 “盛书记,您怎么来了。”他快步走下楼梯。 盛怀安的手指在右侧扶手上敲出规律的声响,几缕微弱的阳光斜斜扫在玻璃上,把客厅切割成模糊的碎片。 “你应该知道我来做什么。” 盛怀安眸光冷冽,手边的档案袋在桌面滑出半寸,露出"检测报告"四个铅字。 安鹤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伸手去拿茶杯,景德镇青瓷盖碗发出细微的磕碰声。 “还请盛书记明示。” “暗中施压相关部门,干扰正常程式,威逼利诱相关人员,篡改案件卷宗,使冷凌烨屡次逃脱法律制裁,让受害投诉无门,正义难以伸张。” “安鹤青,你可真是好大的能耐啊。” 盛怀安猛然倾身,白色衬衫在暖光下泛着冷调的光,他的食指按在档案袋某处,牛皮纸立刻显出油墨的轮廓。 老式挂钟的钟摆突然卡住,安鹤青的手悬在茶杯上方,一滴茶水沿着虎口的皱纹蜿蜒而下。 “被关在临安医院的安译川,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盛怀安从档案纸袋里拿出一张泛黄纸页。 “当年他的精神鉴定书里提到,他总说有人要害他……” 安鹤青猛地站了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冷凌烨已经在监狱里了。”盛怀安慢条斯理地转动婚戒。 “当年的事,是要我去查?还是你自己说?” 安鹤青瞳孔骤然放大,他想起十九年前的那个雨夜,酒店房间里的香水味迷惑得人神志不清,大床上的女子一动不动保持着一个姿势…… “这两份检测报告送给你了。”盛怀安突然放轻声音,婚戒在指间转出冷光。 “先走了,安姩还等着我去接她回家。” 安鹤青跌坐回座椅时,老挂钟突然当当敲响。 混着钟声的,是档案袋里滑出的信件——泛黄的信纸边缘还沾着暗褐色的血迹,落款日期正是冷玉书发生车祸的那天。 第89章 …… 球馆大门被拉开,欢声笑语瞬间溢出,安姩和菁菁手挽着手走了出来。 “中午见陪霍司律见家长,见得怎么样?”安姩伸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任菁菁耸了耸肩,轻叹一声,“只能说荧幕上的那些影视剧演员挺不容易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句话,装乖巧真他娘的累啊。” 听着她的小抱怨,安姩笑着摸了摸她的发顶,“你这么可爱,可不能用热脸贴冷屁股。” 任菁菁挑了挑眉,“放心啦,我心里有数。” “嗡嗡……”手机震动声响起。 安姩拿出一看,眉眼弯弯按下接听。 “我正往学校门口走呢,你已经到了吗?” “到了,你慢慢来。” 挂断电话,任菁菁捏了捏她的手臂,“好幸福哦,你赶紧去吧。” 安姩调整了一下包包带子,“你不回家吗?” “回啊,回去之前先去后街那边转转,顺带光顾一下热血青年的生意。”任菁菁弯起眸子笑了笑。 俩人挥手道别后,一个奔向校门口,一个像只快乐的小鸟飞进林荫小道。 三轮车軲辘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混在初夏晚风里。 涂腾背对着巷口,灰色旧t恤被汗水洇出深色云纹,正弯腰将铁板往车斗里摞。 铝制锅盖掀开的刹那,焦黄油星在暮色里溅起细碎的金砂。 “老板——”任菁菁蹦上台阶,限量版包包带子滑到手肘,“还有锅贴吗?” 涂腾转身时带起一阵裹着葱香的风。额发被汗黏成几绺,眼睛却像浸在泉水里的黑曜石。 他指了指写着"今日售罄"的木板,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滑动:“最后一份十分钟前卖完了,明天再来吧。” 任菁菁没吃过这种小吃,突然嗅到铁板残余的油香,肚子应景地咕噜一声。 路灯恰巧在这时亮起来,她看见男人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扇形阴影突然颤了颤。 涂腾忽然蹲下身,旧球鞋胶底摩擦地面发出吱呀响动。 生锈的保温箱打开时腾起白雾,铝箔纸包着的六个锅贴还冒着热气,“这是给我自己留的,给你吧。” 任菁菁眸子一亮,心底对眼前这位救命恩人肃然起敬,都想给他磕一个了。 她非常不客气地接下,又客气地问了一句,“那你怎么办?” “我什么都能吃,回去随便对付一口就行。”涂腾低头拆一次性竹筷,虎口处有烫伤的旧疤。 油纸包被塞过来时,任菁菁愣了愣。 远处小摊的热闹依旧,这么早就收摊的只有他,因为只有他的生意最好。 她咬破焦脆的锅贴底,滚烫汁水溅在舌尖。 “我叫任菁菁,安姩的好朋友,你救了她,以后你也是我的好朋友了。”她晃了晃吃到一半的锅贴,“明天还来吗?” 涂腾停下收东西的动作,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最近城管抓得严。”他扯下泛白的围裙甩了甩,却在对方微蹙的眉头下脱口而出,“但后街垃圾站旁,四点到七点之间应该是安全的。” “以后我帮你望风啊。”她倒退着跑进渐浓的夜色,帆布鞋踩碎一地槐花。 涂腾望着保温箱里剩下的三个锅贴,突然发现忘记说自己的名字。 …… 第106章 男人的喉结不能摸 暮色笼罩西边天际时,盛怀安在二楼书房看见安姩在庭院里练云手。 青砖地上落着零星的玉兰花瓣,安姩穿着烟青色的练功服,夜风掀起纱制裙摆,像宣纸上晕开的一笔水墨。 她忽然踮脚旋身,发间木簪穗子在空中划出金线,恰巧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 夜风裹挟着玉兰花香潜入书房,男人松开钢笔,金属笔帽在书桌上敲出声响,就着半盏冷茶,看安姩把二十四式身韵串联成流动的月光。 十九点十分,盛怀安拿起一本《贞观政要》离开书房,悄无声息走入庭院,在一旁的藤椅上坐下。 安姩一个轻盈跳跃转身,看见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男人,心里吓了一跳,但面色依旧平静。 白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眼神专注地落在书页上。微风撩动他的发丝,偶尔翻书的声响,与蝉鸣交织在一起 。 安姩忽然想起新编的舞蹈《越人歌》,旋身时故意将水袖甩向他膝头。 盛怀安头也不抬地接住飞来的鲛绡,翻著书页的指尖顿了顿,抬眸看她,眼底含着温柔笑意。 “未来首席,你很不专心啊。” 安姩轻笑着扬了扬眉,手臂发力,轻松收回水袖,“盛书记,你在故意让我分心。” 盛怀安起身走到她身边,长臂揽住她的细腰,“跳了这么久,该补充电解质了。” 安姩伸手把玩着他衬衣的第二颗扣子,“回来的路上你就有点儿不对劲,怎么?有话想跟我说?”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盛怀安顺势握住那只手,拇指在她虎口薄茧处摩挲。 “有吗?” 随即,长指轻刮了下她的鼻尖,牵着她走进屋内。 餐桌上煨好的川贝枇杷水,温度早已晾得差不多。 安姩非常自觉地走过去端起,一口干了。 放下杯子,舔了舔唇瓣,“我先上去洗澡了。” 盛怀安闲庭信步地跟了上去,自觉地走进另一间浴室。 安姩洗澡向来迅速,她比盛怀安先一步洗澡出来。 爬上床躺下,拿起手机,看到好几条任菁菁发来的消息。 【小姩,我跟你讲,那个热血青年人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我没抢到他最后一份锅贴,他居然把留给自己的那一份慷慨地让给我吃!他这个朋友,我任某人是交定了!】 【听他说会有城管时常出没,干扰他们摆摊,我决定了!没事就去给他望风,或者说我去跟城管打个招呼。】 安姩透过这些字都能感受到她的热血澎湃,回复到,【谢谢你啊菁菁,碍于盛书记的身份,很多时候我也得约束自己的言行举止,很多事情不方便去做。】 任菁菁:【害,咱俩谁跟谁呀。】 卧室门被轻轻推开,盛怀安迈步走了进来,看见她对着手机笑,缓缓出声: “该睡觉了。” “噢,好。” 跟菁菁道了晚安,安姩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 盛怀安走过去掀开被子上床,顺便将床头灯关了。 瞬间,昏暗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整个房间紧紧地笼罩起来。 男人侧过身,一把搂过安姩的腰身,将她圈在怀里,下巴搁在她柔软的发顶。 她身上清新淡雅的柑橘调的香味,丝丝缕缕钻进鼻腔,若有若无地撩拨着感官,让他下意识深吸。 安姩静静地被他抱着,像只乖巧的垂耳兔。 男人的怀抱很暖,很舒适,困意很快就弥漫上来。 即将踏入梦乡,临门一脚之际,后腰处突然多了个硌人的东西。 安姩迷迷糊糊扭了扭腰,试图躲开那个东西。 待反应过来时,瞌睡瞬间就没了。 她立刻屏住呼吸,听着头顶上方传来男人绵长又规律的呼吸声。 她抬头看他,眼前仿佛被泼了一层墨,只能看见一个朦胧的轮廓。 睡着了都能起反应?安姩不解。 垂放于男人胸前的手臂轻轻抬起,在昏暗中晃了晃,又顺着那股灼热的鼻息如灵蛇般摸上男人的侧脸。 食指宛如画笔,顺着他的脸部轮廓细致描摹,指尖所到之处,脑海中自动浮现出相应的画面。 他的脸部轮廓堪比建模脸,下巴颏上带着些许粗糙胡渣,摸起来像磨砂玻璃。 他的唇部线条特别好看,摸起来软软的,亲起来也是…… 手指渐渐往下移动,摸到脖颈间那个凸起部位时,心尖好似被火苗舔舐,原来喉结是这种手感啊,热热的,还有点硬,像一颗被太阳晒热的鹅卵石。 突然想到小时候最喜欢的那块鹅卵石,睡觉的时候都握在手里,必须摸着它才能睡着。 后来鹅卵石被安薇瑶给故意扔掉了,她还因此哭了好久。 手指轻轻覆盖上男人的喉结,尺寸大小跟那块石头颇为相似。 安姩调整了一下姿势,准备摸着喉结就这么睡觉,就当回忆阿贝贝。 眼睛刚刚闭上,下一秒,手掌被人抓住。 头顶传来微微沙哑的嗓音,“好玩儿吗?” 安姩猛地一惊,下意识想要抽回手臂,奈何被他抓得紧紧的,动弹不了一分。 “你……你没睡啊?” 话音未落,她瞬间被人压在身下,双手压举到头顶。 昏暗中,男人的轮廓若隐若现,带着一丝神秘的蛊惑,清冽的雪松香如同一股清泉,缓缓流淌而来,与他的吻交织在一起。 “只只,男人的喉结摸不得,知不知道。” 盛怀安轻咬着她的唇瓣,声音压得很低。 第90章 “你挑起来的火,你负责灭。” 她挑了吗?安姩眨了眨眼,她怎么记得还没摸他喉结之前他就有反应了。 “你生理期还没结束,我们尝试一下新方法吧。” 下一秒,安姩瞪大了眼睛…… …… 马上就要期末汇演了,就算昨晚被迫加班到半夜,安姩还是强打起精神跟着盛怀安一块儿起了个大早。 明明都熬了夜,俩人的精神面貌却完全不同。 “今天周六,你起这么早要去哪里?”盛怀安整理着领口正准备下楼。 安姩则换上一身雪白的练功服,款式跟昨晚的差不多,都是轻盈飘逸的款式。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期末汇演了,时间紧,任务重,我又请了那么长时间的假,得抓紧时间补回来。” 盛怀安看了一眼腕表,“那我陪你坐会儿再走。” 清晨空气尤为清新,适合晨练。 玉兰花瓣簌簌落在庭院青砖上,安姩单脚立在庭院中央,水袖在半空划出流云般的弧线。 “旁腿转要注意重心。”蓝牙耳机里传来导师的远程指导,安姩咬着唇再次起范儿,足尖点地时瞥见藤椅上的身影。 盛怀安正在认真审阅着红头文件。 伸手端起一旁的茶杯轻抿一口,袖口随之滑落,露出的手腕骨节分明 ,不经意间的斯文模样,让人心跳漏了一拍。 想到他昨晚恶劣的模样,安姩勾了勾唇。 故意将下腰动作延展到他跟前,发梢扫过文件边缘。 “盛书记偷师古典舞,当心我要收学费哦。” 话音未落整个人突然失衡,却被温热掌心稳稳托住后腰。 …… 第107章 他的收藏 “基本功退步了?”盛怀安就着这个姿势翻开下一页,拇指无意识摩挲她腰侧薄汗浸湿的衣料。 安姩借力起身,指尖扫过他泛青的眼下,故意问:“你昨晚没休息好?” 转身从保温壶倒出红枣茶,故意将白瓷杯搁在他正在标注的段落中央。 晨雾还未散尽,门口传来司机轻咳的提示音。 盛怀安合上档时,安姩转身快速跑进屋内,男人不明所以,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候。 待她再次出来时,指尖上缠绕着深蓝色领带:“温莎结还是十字结?” 没等他回答,灵巧手指已打出漂亮的半温莎。 盛怀安眉心一跳,眼底含着惊喜笑意,“什么时候学的?” “前不久,怎么样,满意吗?”安姩仰着头,对他弯了弯眉眼。 “盛太太真是心灵手巧。”他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 手机在石桌上震动,屏保是她在歌剧舞剧院那次彩排时的抓拍。 盛怀安整理好档,拿起桌上的手机,又摸了摸她的脸,这才迈步离开。 安姩望着他挺拔清隽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夜他与她耳鬓厮磨的难缠模样。 与此刻的他相比,判若两人。 幸好,他隐藏在清冷肃然之下的另外一面,唯有她能够一窥究竟。 当玉兰树第七次抖落花瓣时,厨房传来白瓷碗盖轻碰的声音。 安姩推门进去,正巧看见陈姨端着鸡茸粥出来。 “太太,可以吃饭了。” “好。” 喝完粥,安姩上楼冲了个凉,站在卧室窗台前,推开窗,阳光伴着微风扑面而来,轻拂着她湿润的发梢。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清新的水汽,那是独属于夏日清晨的味道。 余光不经意瞥见床头柜上静静躺着一本《经济学原理》 脑海中不由自主想起玉兰树下,男人端坐地坐在藤椅上翻看书页的模样,斯文儒雅。 惹得她都没办法静下心去跳舞。 想到这,白皙脸颊上梨涡浅显。 随即转身,踩着细碎阳光走出卧室,推开书房门。 安姩站在黄花梨木办公桌前,指尖轻划过桌面,目光锁定在书桌后方的书架上,准备找一本书来打发一下上午的时间。 盛怀安说过,这个家是她的,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她的,包括他本人。 所以他应该不会介意她来他书房找本书看吧…… 何况她又不搞破坏。 目光突然被墙角暗格折射的微光钉在原地。 黄铜锁孔里斜插着半枚和田玉印章——与她十七岁那年收到的毕业礼物一样。 印章取材自上乘的和田玉,触手生温,玉质细腻得如同刚刚凝结的羊脂,半透明的质感在光线下隐隐流转,仿佛藏着一汪澄澈的秋水 。 底部刻着她的名字,笔划间铁画银钩,镌刻工艺精湛至极,每一道刻痕都像是饱含着浓烈的深情。 心跳突然变得很重。 丝绒笔记本躺在泛黄的《产业发展规划》草案上,封面刺绣的玉兰花让她瞳孔轻颤。 翻开扉页,15年《中国舞蹈报》的剪报边缘已经发脆,十四岁的她踮脚捧起荷花奖杯,马尾辫上系着褪色的红绸带。 “参演记录:15.5.85 北舞附中毕业汇演《点绛唇》” “备注:谢幕时耳坠脱落,弯腰拾取时长发扫过第三排座椅。” 她轻轻拉开书桌椅坐下,视线开始有些模糊。 15年5月85日,她确实在谢幕时弄丢了珍珠耳坠。 而第三排正中央空着的座位上,留着一柄黑底金纹的伞。 纸张簌簌翻动,85年巴黎国际舞蹈大赛的场刊被裁下她谢幕的侧影,空白处压着钢印的国宴菜单上,有人用朱笔批注:“杏仁酥糖过量,糖分摄入需控制”。 泪水晕开了19年的墨迹。 那是她韧带撕裂被迫休息的冬夜,那年她住校。 泛黄便签纸上抄着《黄帝内经》复健方剂,页脚盖着医院康复科的特约专家章。 她想起那年总出现在门口的匿名药包,以及总务处“热心校友捐赠”的恒温泡脚桶。 原来他一直都在默默守望着她的一切,从小到大,那些毫无觉察的瞬间,都被他一一收藏,成为他最温柔的“秘密”。 最新一页还散发着松烟墨香,记录着她昨晚新改编的《越人歌》水袖技法。批注遒劲如刀:“建议参考福省梨园戏十八步科母,已联系省非遗中心寄送影音资料”。 敲门声响了三声时,门外传来陈姨的声音。 “太太,我给您切了一些水果。” 安姩擦了擦眼角,快速起身移步到门口,开门接过果盘,“谢谢陈姨。” 陈姨看见她泛红的眼尾,愣了愣,贴心问:“书房会不会太闷,您要不到庭院里坐着?今天外头凉爽。” 安姩抿唇笑了笑,“我一会儿下去,您也歇会儿吧。” 陈姨敛起担忧神色,点了点头,转身下了楼。 合上书房门,将果盘放置在一旁,准备将笔记本放回原处时,突然从夹层掉出张泛黄的机票——15年3月17日帝都飞往昆明,与十三岁的她跟着老师前往滇西采风的航班完全重合。 记忆如暴雨倾泻。 那年春夜她在苗寨晒谷场跳舞,火把照亮竹楼里正在考察扶贫工作的侧影。 当时以为是县里哪个穿着行政夹克的男人,此刻在褪色照片里露出她熟悉的腕表。 眼泪再次滑落瞬间,安姩哭着笑了。 所以老师为什么会突然选她去采风,一切都是他在背后润物无声。 他用他的方法,对她循循善诱,带她走出过往悲伤,童年的泥泞。 原来,他为她做过的事情,远比她知道的要多得多。 将东西放回原位,安姩擦掉眼泪,叉起一块水果放入嘴中,舌尖立刻被果糖浸泡,心头亦被填满。 …… 暮色漫过沉稳大气的街道时,车轮正碾过一地碎金,红旗后座上的公事包还沾着水汽。 路过东街,盛怀安忽然让司机靠边。 楚瀚立刻回过头看他,“盛书记,您这是?” “去里面看看。”盛怀安开门下车,径直走进一家老店。 原本打瞌睡的店员,突然看见有人走了进来,以为花了眼,揉了揉眼睛,确定没眼花后,当即跟触电般站直了身体。 保镖人员停在门口,楚瀚跟在身后。 “别紧张,我只是来取东西。”盛怀安看了店员一眼。 店员没有因为他的话感到放松,反而更加紧张起来。 …… 第108章 礼物 雕花木格里躺着一柄苏绣团扇。 湘妃竹柄沁着晚霞,双面异色绣的紫藤在蝉翼纱上层层漫开,浅金丝线勾的流云纹,像极了她跳《霓裳羽衣曲》时翻飞的披帛。 “要这柄。” 盛怀安指尖抚过竹节处暗刻的“h&n”,檀木盒里衬的云锦还是二十年前姑苏老厂的手艺。 馆长亲自出来开发票,瞥见他袖扣上的国徽和那张新闻上才能看的脸,立刻噤了声,半低着头,认认真真做好手上的事情。 第91章 盛怀安付完钱,伸手接过檀木盒并道了声“谢谢”,随即转身出门,上车离去。 红旗国礼消失在暮色尽头时,店员立刻凑到馆长身旁,压着嗓子问。 “馆长,刚才那位是盛书记对吧?” 馆长斜了店员一眼,“心里知道就好,领导的事情少打听。” 回到御全山时,天空被染成深浅不一的橘色,从车后座下来的身影在余晖下拖出长长的影子。 踏入家门,便听见练功房传来《采莲》的琵琶调。 盛怀安不自觉勾起唇角,他的只只正在练晚功,水袖甩过青瓷瓶里新折的白玉兰,发间银簪晃碎一室光影。 “只只。”男人倚在门框旁,看她足尖点地旋了半圈,藕荷色练功服贴在薄汗涔涔的背上。 汗水让衣服愈发贴合她的身形,勾勒出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 ,像是不堪一握 ,却又在每一个发力动作中,展现出令人惊叹的力量与韧性。 安姩停下舞蹈动作回头看他,眉眼立刻弯起,“你回来啦。” 盛怀安迈步走过去,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纸巾,擦去她额角的薄汗。 “跳了一天?” 安姩摇头,“休息了一上午,午睡后才开始的。” “那就好,走,去喝果汁。”盛怀安牵着她来到客厅。 安姩顺势在沙发上坐下,端起桌上的橙汁,“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一杯。 盛怀安不动声色接过她手中的空杯子,又给她倒了一杯,“别告诉我你一下午没喝水?” 安姩舔了舔唇瓣,将手中的玻璃杯递到他唇边,杯面紧贴着他的下嘴唇。 “你喝。” 男人扶住杯身喝了一口,喉结上下轻轻滑动。 又将剩余的半杯果汁放回桌上,眸光凝视着她,“门口玄关柜上有一个檀木盒,可以帮我拿过来吗?” “当然可以。”安姩迅速起身走过去将木盒拿了过来。 挺有分量的一个木盒,外包装都如此精美,里面的东西肯定很贵重吧。 她小心慎重地放在盛怀安面前。 “帮我打开一下。”盛怀安嘴角含笑看着她,眉眼微抬。 安姩思忖两秒,在他身旁坐下,将木盒挪到跟前。 檀木盒哢嗒轻响,云锦里躺着一柄苏绣团扇。 “像苏南博物馆的展品...”指尖触到冰凉的竹柄便住了声。 双面异色绣在灯下显出玄机——墨绿丝线绣着“怀安”,茜色丝线勾出“安姩”,紫藤花蕊里藏着两只交颈的衔珠鹤。 男人薄唇轻掀,“喜欢吗?我想这种舞蹈物件你能用上。” 拿起团扇时,书房那本红绒笔记本上被他仔细收藏的点滴瞬间,随之在脑海中翻涌,安姩只觉心尖发热。 “你不是说下个月期末汇演…...” 话未说完,安姩已经倾身咬他的喉结。 “唔——”男人闷哼一声,闭了闭眼,咬紧牙关轻扶住她的肩膀。 “只只。”盛怀安眸光深沉幽邃,声线沾着一丝暗哑,“别在这时候撩拨我……” 安姩不听,收紧呼吸,拽住他的衣领,吻上他轻吐气息的薄唇。 为什么不撩拨? 盛怀安狭长的眸子如深邃幽潭,轻轻眯起,刚劲有力的大手紧扣住她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 在这一阵旖旎热吻中,安姩面容酡红,运动过后因汗水的润泽,显得更加娇艳动人,宛如一朵在雨中绽放的红玫瑰。 盛怀安只感觉自己的胸腔仿若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滚烫的岩浆在其中翻涌发胀,视线越来越炙热。 他强忍着沸腾的欲望,轻轻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低头抵住她的额头,暗哑的嗓音里带着丝丝缕缕的笑意。 “怎么了?突然这么主动。” 安姩眼尾洇着桃花色,“想亲你,不成吗?” 男人嘴角的笑意愈发灿烂,“成,当然成,等你生理期过去后,请记得双倍补偿给我。” 话音刚落,忽然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跨步走进浴室。 “出汗了,再不洗澡容易感冒。” 他的眸子黑沉如墨,安姩看得心口狂跳。 撩拨人心的明明是他,单单是看见他深邃的眉眼,对上那眼里晦涩隐秘的欲望就足以让人丢盔卸甲。 等她洗完出来时,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茉莉香随着脚步漫开。 盛怀安正从书房出来,回头看到这一幕,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生理期光脚,你怎么想的?”他大步上前,将她拦腰抱起,掌心贴着她微凉的腰窝。 安姩顺势将下巴搁在他的肩头,长发扫过颈侧,“你抱我上来,没给我拿鞋呀。” 尾音带着水汽蒸腾后的绵软。 男人步伐一顿,想了想还真是,转头亲了亲她的侧脸,“我的错。” 单手掀开被子,将怀里的人儿放下时,安姩忽然伸手勾他的睡衣扣子,月光从落地窗斜切进来,照见她眼底狡黠的光。 “今晚想听睡前故事,你给我讲讲吧。” “好。” 盛怀安握住她的手腕,掀开被子躺了进去,长臂一伸,将她搂进怀里。 “那我给你讲个真实的睡前故事。” 安姩窝在他怀里轻轻摇头,“不要听你那些政策解读……” 盛怀安勾唇浅笑,将她鬓边碎发别到耳后,鎏金台灯在他侧脸投下柔和的阴影。 “开元年间,安西都护府有位粟特舞姬。龟兹乐坊要她改跳拓枝舞,说胡旋过时了。那夜她对着三危山的月亮跳到罗袜生尘……” 她听着他用做报告时特有的沉稳声线讲着故事,在渐弱的语声中细数着他的心跳,困意逐渐漫上心头。 盛怀安感觉到胸口处传来温热绵长的呼吸,葱白指尖仍虚虚勾着他衣服上的纽扣。 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温声道:“晚安,我的小太阳。” 夜风掀起纱帘,梧桐叶的影子在地板上摇晃,斑驳树影盖住了桌上某页日记里未写完的诗行: 掌中团月映惊鸿,廿载春衫与君同。 …… 第109章 血色记忆 晨光斜切进卧室的木地板,窗外掠过几只灰雀,扑棱棱的震翅声撞碎一室寂静。 安姩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地醒来,身边已经没有男人的气息。 起床换衣服,脱下睡衣,白皙嫩滑的肌肤裸露在空气中,文胸刚刚套上,正着手调整半球位置,盛怀安推门走了进来。 “你……”安姩赶忙拿起衣服挡住胸前的春色,瞪大眼睛看他。 男人衣着正经清贵,气定神闲走到她面前。 “不再睡会儿?” 看着他深邃的眉眼,安姩将自己裹得很紧,面颊微微发烫。 “我待会儿得去学校,利用周末一天时间练练集体舞。” 盛怀安紧紧盯着她,目光从她脸上往下移动,如有实质的眼神让安姩心头一紧。 见她防无可防盯着自己,男人眼底含笑,“我帮你穿?” 安姩赶忙摇头,“不用了,我很快就好,你要不到客厅去坐会儿?” 男人扬了扬眉,“昨天咬我的架势去哪儿了?你哪里我没见过……” “你不许再说了!”安姩红着脸瞪他一眼。 盛怀安不禁失笑,笑声愉悦,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这才转身退出卧室。 安姩穿好衣服,迅速去浴室洗漱好便忙着下楼。 她下去就看到盛怀安在剥鸡蛋,时不时搅拌一下面前冒着热气的鸡茸粥。 晨光将他冷峻的侧脸轮廓镀得温润,深邃的眼神此刻在蒸腾的热气里,晃一晃就要化了。 “好香的粥。”安姩快步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盛怀安将粥和鸡蛋一并递给她,“慢慢吃。” 吃完早餐,俩人一起出了门。 车轮碾碎一地槐花,稳稳停在学校门口,下车前,正要开车门的安姩被盛怀安拉住。 “怎么了?” 盛怀安搂住她的脖颈,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 安姩抿唇笑了笑,伸手拽了拽他的领带末端,“走啦。” 梧桐树的影子掠过红旗国礼的车窗,男人注视着那抹逐渐缩小的娉婷身影走进校园。 收回视线,又恢复到清冷肃然的模样,柔和的眼神立刻变得锋利。 回到办公室。 楚瀚立刻将公事包里面的加急档放在办公桌上,往前推了推。 “盛书记,安鹤青已全部招供。”纸张在冷气里泛着光泽。 翻页声与窗外林荫树上的蝉鸣声交织成白噪音。 精神鉴定报告郝然出现在眼前,视线扫过“苯二氮类药物过量诱发谵妄”的诊断结论时,盛怀安瞳孔森寒如冰。 “具体说。” 楚瀚立刻脊背挺直,声音紧绷,认真汇报: “安鹤青当年用药物致使安译川精神异常,制造出对方因精神失常而伤害他人的假像,再以联合通精神病院的医生把安译川强制关了进去,让他没法为自己辩解。” 第92章 “继续说。”男人的声音低沉且压抑。 楚瀚咽了咽喉,接着道:“所有这一切的起因,皆源于贪欲。贪图美色,妄图将冷玉书据为己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那个渔翁就是冷凌烨,他像个阴险的棋手,布下了一盘错综复杂的棋局,把所有人都算计进了。” “他设计让冷玉书参加一场商务酒局,故意在她酒里下药,再将她送上安鹤青的床,他的目的昭然若揭,想要安鹤青成为他今后犯罪路上最大的保护伞……” 面对自己心心念念却始终无法得到的女人,安鹤青就像被欲望冲昏头脑的困兽,早已将组织纪律抛之脑后,忘了自己是有家室有儿女的人,忘了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 那一夜过后,冷玉书失魂落魄逃离酒店,不久后便查出怀孕,自此便与安译川断了所有联系。 而冷凌烨也得到了他想要的,那晚酒店的监控视频和冷玉书肚子里的孩子,便是他架在安鹤青脖子上的刀刃。 一旦曝光,几十年的仕途生涯从此走到头,儿女的未来也可能尽数毁在他手上。 冷凌烨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疯起来没有人性的东西,安鹤青只能任由他肆意拿捏。 时间安安静静过了四年,从第五年开始,安鹤青身上的罪孽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他与冷凌烨之间的纠葛如盘根错节的藤蔓,越缠越紧,难以解开。 直至冷玉书被害身亡,再到五岁的安姩被送来安家。 生性多疑的他,从见安姩第一面起便带她做了亲子鉴定。 得知结果后,他曾嘲笑自己的愚笨,再想脱身已然晚了,彼时已深陷泥潭,只能看着自己慢慢沉底。 自此以后,他对小安姩在家受的罪都选择视而不见,但在教育方面却是下了血本去精心培养她。 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将她献于某位手眼通天,能够拉安家一把的“人上人”。 楚瀚小心翼翼抬眸,只见领导脸上阴沉得可怕。 “幸好您一直暗中护着太太这么多年……” 十四年了,那年雪天的彻骨凉意从记忆裂缝里漫上来,小小的她站在雪地里彷徨又无助,冷博士浑身是血躺在车轮底下,齐院士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没能等到凶手绳之以法的消息,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外孙女送走后,再见却是天人永隔。 那句深埋在心底的“对不起,外婆没能保护好你”,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 所有的画面都在此刻的电话铃声中嗡嗡震动。 “盛书记,安译川已被接出送入京城医院。”程局压低的声线裹着电流,“精神状态不好,手里一直攥着一张女人的照片。” 玻璃上映出男人紧绷的下颚,手指悬在细碎光晕里,钢笔尖在稿纸上洇开一团墨迹。 “好,我知道了。”挂断电话后,盛怀安扯松领带,看着手机荧幕上的照片,眉眼不自觉放柔。 曙光奋力撕开云层,金色洪流奔涌而出,将浓稠的云层照得透亮,日光源源不断地从裂缝中涌来,身后的国徽在金色光晕里闪烁着耀眼光芒。 …… 暮色像融化的金箔淌进舞蹈学院的长廊。 裴樾舟站在307教室外第九根罗马柱的阴影里,松了松墨绿暗纹领带。 水晶把杆折射的冷光穿透百叶窗,在他挺括的西装肩线割出细密的金痕。 教室里正在排《霓裳羽衣》。 二十七个女生的水袖同时抛向穹顶,他却只看得见最中间那个身影。 安姩后仰的脖颈弯成天鹅垂首的弧度,蝉翼纱舞裙随着大跳动作绽开,露出的小腿线条像宋徽宗瘦金体最后一笔的锋棱。 “裴总觉得这间排练室改造方案如何?”院长第三次试图搭话。 男人漫不经心摩挲着袖扣,定制西装掩住绷紧的臂肌:“扩音系统要换柏林爱乐乐团同款,把杆全部用捷克水晶。” 他盯着安姩足尖点地时泛红的踝骨,“学生练功辛苦,地板铺法国榉木。” 旋转中的安姩突然踉跄。 裴樾舟下意识向前半步,掌心重重磕在大理石柱浮雕的莲花纹上。 …… 第110章 傍晚、书记、西瓜 他看到安姩扶着把杆脱下舞鞋,莹白脚背交错着暗红勒痕,像雪地里落了两瓣朱砂梅。 “听说您给传统舞蹈发展基金捐了三千万?”院长试探道。 暮色在这一刻忽然暗了,裴樾舟看着安姩拧开矿泉水瓶时仰起的下颌线,喉结随着吞咽轻微滚动:“不算什么,就当…...” 他捻了捻指腹残留的柱体凉意,“给传统文化续香火。” 晚风送来练功房里的琵琶声,安姩正在跳独舞段落。 裴樾舟解开西装第二颗纽扣,她每一次云手回眸都像细钢丝勒进心脏。 当女孩的腰肢折成敦煌壁画里的飞天时,他嗅到自己阿玛尼高定西装上浮起的沉香尾调——那是今晨特意熏的,为了盖住昨夜梦见她时在雪松林荫道狂飙十公里的暴烈气息。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裴樾舟后退半步没入立柱阴影。 他看见安姩挽着丸子头的碎发被汗水浸成鸦羽,锁骨窝盛着晃动的光影。 “下周彩排您……” “不必。”裴樾舟转身走向旋转楼梯,真皮鞋跟碾碎满地夕照,“我只看最终效果。” 深灰西装下摆扫过扶手上的雕花,在拐角处停留三秒——足够听见教室里传来足尖鞋落地的轻响,像极了他昨夜梦中的声音。 蝉声渐弱时,盛怀安第三次看表。 玻璃幕墙外的天空正由炽白转向蜜金色,会议材料在真皮座椅上投下细长的影子。 他示意秘书将空调风量调小两格,腕表指针恰好划过五点四十,比原计划提前二十分钟结束这场会议。 回办公室的路上,楚瀚跟在盛怀安身后低声问:“盛书记,是去学校还是京城医院?” “去学校。” 安译川的事情,他想等安姩期末考试结束后再带她去见他。 红旗国礼滑出地下车库时,车内镜里映出他解开一颗衬衫纽扣的动作。 楚瀚瞥见领导难得松了领带,心领神会地将车载广播从新闻频道切到昆曲《牡丹亭》。 舞蹈学院西门的梧桐道上浮动着细碎光斑,盛怀安摇下半扇车窗。 余晖里飘来断续的钢琴声,混着女孩们练嗓的咿呀。 “盛书记,要往东门去吗?” “就停这里。” 他示意楚瀚熄火,指节无意识摩挲着手里的檀木锦盒。 盒里躺着一对羊脂玉手镯,是在“撷芳斋”寻得的。 “您眼光真毒,这可是苏州老师傅雕的并蒂莲。”掌柜的捧出丝绒托盘,“乾隆年间宫里流出来的样式,您瞧这水头——” 盛怀安想也没想便让掌柜包起来。 她戴上肯定好看,他想。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安姩发来了消息。 【你到了吗?我准备下楼咯。】 男人勾着唇角,举起手机对着学校门口拍了张照片发了过去。 那边立刻回复,【稍等,马上就到。】 盛怀安收起手机,目光却在不经意间落向学校门口的黑色迈巴赫上。 安姩背着包包从旋转门里转出来,大步朝学校门口走去,她一边走一边将浸透汗水的发髻拆散,发丝垂落时恰好瞥见校门口两辆极为惹眼的车。 盛怀安坐在车后座,眸光微沉,指节无意识叩着车门,十几年宦海沉浮磨出的定力,在看见迈巴赫里钻出的身影时目光平静如水。 裴樾舟松了宝蓝色领带,冰镇西柚汁在掌心凝出剔透水珠。 “安姩。”裴樾舟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冰块的脆响,“听说你最近排演《霓裳》?” 他向前半步,定制皮鞋碾过一片枯卷的梧桐叶。 “请问您有事吗?”安姩保持警惕退后半步,练功服束腰的丝绦扫过裴樾舟西装下摆。 后退时手里的银簪勾住一缕斜阳,正巧落进身后疾步走来的男人眼中。 安姩嗅到熟悉的清冽冷香随晚风漫来时,盛怀安的手已虚揽在她腰间。 “裴总消息灵通。”盛怀安笑着将安姩往怀里带了带。 “可惜安姩的期末汇演不对外。”他指尖掠过安姩后颈的薄汗,帮她理了理汗湿的青丝。 裴樾舟喉结滚动,西柚汁突然变得粘稠如血。他看见安姩的发梢缠住对方的袖扣,那些在财经杂志上精心设计过的笑容一寸寸裂开:“盛书记对古典舞也有研究?” “略懂。”盛怀安拉开车门,空调冷气漫过安姩小腿,“毕竟,安姩临《簪花仕女图》,还是我铺的宣纸。” 坐上车的安姩听到这话微微一顿,她临过吗? 迈巴赫车门重重闭合的刹那,裴樾舟听见冰碴在玻璃杯里迸裂的轻响。 他拿起手机给舞蹈院长发去消息,【彩排我去不了,期末正式汇演,我想我能准时参加。】 第93章 后视镜里,那瓶未送出的果汁正顺着路基石缝蜿蜒成淡红色的溪流,将暮色浸得愈发浓郁。 车后座隔板缓缓升起,盛怀安拿出手帕擦拭她后颈的细汗。 “今天累不累?”语气像是在问明天是否下雨。 “有点儿……”安姩的话音被突然的鸣笛截断。 后视镜里迈巴赫打着双闪超车,裴樾舟的侧脸在霓虹初上的街景中一闪而过。 盛怀安的手帕停在她突突跳动的颈动脉上,突然想起今早秘书处送来的那份档。 他又拿起保温杯拧开递了过去,“酸梅汤,你上次说练完功总反胃。” 安姩伸手接过仰头喝了一口,眉头微微皱起。 热的酸梅汤? 看了眼身旁的男人,皱着小脸又喝了一口,将杯子递了回去。 “今天排新编段,编导老师说我的水袖能卷起三朵浪……” 话语突然卡在喉间。 只见盛怀安正握着她的脚踝轻轻揉按,常年批阅档的指腹按在穴位上,力道准得堪比针灸医师。 安姩忽然支起身,鼻尖几乎蹭到他领带夹,刚要开口,指尖摸到一个硬硬的盒子。 “这是什么?”她将盒子递到男人眼前。 盛怀安停下手上的动作,接过盒子打开,“给你的小礼物,戴上试试。” 安姩伸出手腕戴上玉镯,眉眼弯起,“真好看,我好喜欢。” 红灯亮起的瞬间,他感觉耳垂被温热的气息包裹,“谢谢你啊,盛怀安,你怎么这么好,总是给我小惊喜。” 盛怀安轻笑着要伸手摸她的脸,安姩灵活躲开,“刚才摸我脚了。” “你还嫌弃自己?”为了捏捏她的脸,抽出消毒纸巾细致地将手擦干净。 随后,摸够了才放她在一旁休息。 车轮碾过槐树影,路过南锣鼓巷时正是暮色最浓的时辰。 安姩趴在车窗上看街边瓜贩手起刀落,绯红汁水顺着青石板蜿蜒。 “停车停车!”她拽他袖口,“要那个黑美人。” 盛怀安侧目凝视着她的侧脸:“你生理期还没……”话未说完就被晃着胳膊打断,某人叹着气摸出零钱。 西瓜摊主愣愣地看着穿行政夹克的男人弯腰挑瓜,刀刃破开墨绿纹路的刹那,后座传来清凌凌的笑声。 …… 第111章 七月流火 回到家,安姩第一时间冲进浴室,将浑身是汗的自己清洗干净。 头发吹成半干状态,抹好身体乳,一切都收拾妥当了才推门出去。 心里惦记着“黑美人”,便迫不及待奔到一楼客厅。 厨房的纱窗筛进一缕月光,正巧落在盛怀安执刀的手背上。 安姩静静倚着门框,看那柄银刀剖开墨绿纹的瓜皮,刀锋沿着月牙弧度游走,竟像是在裁一匹上好的杭绸。 “怎么不开灯?”她将半干的长发拢到耳后。 发梢的水珠顺着蝴蝶骨滑进棉麻睡裙的褶皱里,在腰窝处洇出深色的云纹。 盛怀安没抬头,刀刃却顿在半空:“有月光,能看见。” 他切瓜也像批阅档,每一刀都精准得教人想起红头文件上的分号。 安姩恍然想起他在新闻上面对媒体记者时,这双手随意交握着侃侃而谈的模样。 瓜瓤裂开的刹那,甜腥气漫过檀香皂的余韵。 盛怀安拈起最中心那块无籽红瓤,却不是送入口中,而是搁在青瓷荷叶盏里。 似是想起什么,她突然移步到他身旁,踮起脚尖在他嘴角啄了一下。 “七夕节有灯展巡游。”她晃着手机屏,“盛书记要不要翘班?” 盛怀安侧目看她,嘴角含笑,“可以考虑。”说完,端着瓷盏往书房去。 “那我期末汇演你也可以考虑对吗?”她笑问着快步跟上。 青瓷盏叩在桌案上的声响,与安姩走进来的脚步声恰好重叠。 书案上堆着待审的文件,最上面那份还沾着西瓜的清甜。 “少吃一些,西瓜太凉。”盛怀安视线里的小姑娘,此刻正半躺在藤椅上翘着足尖,大口吃着西瓜。 “我生理期已经结束了。”安姩偏头看他一眼,接着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瓜肉。 盛怀安眉心一跳,看向她的眼神幽邃如墨。 空调风扫过她裸露的脚踝,正在批阅某份扶贫报告的男人走了三次神。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忽然从瓷盏底部揭下一片半透明的红笺。 安姩起身凑近看,原来是清代某位闺秀手书的消暑诗。 “七月流火。”他念笺上小楷,修剪整齐的指甲盖泛着体制内特有的冷青色。 安姩含着瓜肉含糊应声:“九月授衣......” 窗外老槐突然惊起宿鸟,扑棱棱抖落几片羽毛。 盛怀安垂眸低睨着她,起身抽出纸巾擦去她唇角的汁水,忽将人拦腰抱起,大步朝卧室走去。 夜风撩起一室清凉,昏黄光晕照亮卧室一角,纯白纱帘上映出两道交叠起伏的身影。 娇软低吟,粗重的喘息,二者交织在夜风里缠绵。 此刻他们只是尘世中最寻常的眷侣,在暑气蒸腾的夜幕里,分食同一勺沁甜的晚风。 …… 同一片夜幕下,后街巷尾人声鼎沸处,涂腾总要把三轮车往垃圾站阴影里再藏半米。 生锈的车铃铛缠着金色丝带,在蒸腾的油烟气里轻轻摇晃。 那日之后,任菁菁时不时就会来光顾涂腾的生意,有时还会带着一大帮人过来。 越跟他接触,越发现他这个人好有意思,话不多,总是闷头干活,心眼儿又非常好。 不像霍司律那老家伙,完美的皮囊下偏生了一颗不解风情的心,嘴巴还像淬了毒似的! 每次跟他见面,嘴上功夫都能跟他大战八百回合。 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跟人吵架时,嘴皮子更利索了。 “消防通道占道经营!”任菁菁突然蹦出来,用脚戳了戳歪斜的告示牌,帆布鞋头沾了柏油路的碎石子,“涂老板选址水准有待提高呀。” 铁铲与铁板碰撞的脆响混着蝉鸣,涂腾把冰镇酸梅汤往她那边推了推:“艺术家当了望哨的水准倒是专业。” 他尾音带着笑,虎口的疤被夕照染成琥珀色。 油锅腾起烟雾的第七分钟,任菁菁正咬着吸管研究锅贴十八个褶的玄学。 她见过他包锅贴的速度,那叫一个精彩!又快又漂亮,比她家阿姨的手法还要好。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当然对什么都充满好奇。 于是,非常诚恳的请教涂腾,怎么样才能包得他那样好。 涂腾也不含糊,认真地给她示范了两遍,便让她自己再琢磨琢磨。 潮湿的晚风突然送来皮革与烟草混杂的气息,像暴雨前泛着铁锈味的云团压过来。 “蓝衬衫……”她膝跳反射般蹦起来,足尖勾倒了塑胶凳。 涂腾的围裙带子擦着她耳畔飞过,油星子在灯光里划出焦糖色的弧线。 三轮车链条发出濒死的哀鸣。 任菁菁蜷在成摞的不锈钢餐盒堆里,鼻尖抵着涂腾后背洇出汗渍的棉t恤。 五香粉的辛香混着男生温热的体温,在飞驰的车斗里酿成令人晕眩的酒。 这种刺激又新奇的感觉好特别。 “抱紧。”涂腾的声音被逆行的风切碎。 任菁菁的防晒衣下摆鼓成帆,腕骨隔着衣料撞上少年突起的脊椎骨。 城管摩托的轰鸣碾过七月滚烫的沥青,她忽然发现涂腾后颈有颗朱砂色的小痣。 急转弯时保温箱滑开一道缝。锅贴顺着斜坡滚落,在霓虹灯下铺成金黄的北斗七星。 任菁菁的惊呼卡在喉咙里,突然被男人按着后脑勺压进装满餐巾纸的纸箱堆。 “闭眼。”他喘息带着青柠味的颤音。 旧帆布罩住两个人的瞬间,任菁菁听见自己睫毛扫过对方锁骨的声音,像蝴蝶振翅掠过仲夏夜的湖面。 追查的灯光扫过三轮车锈迹斑斑的骨架。涂腾掌心覆在她手背上,烫伤疤凸起的纹路硌着少女突突跳动的血管。 纸箱缝隙漏进的光束里,任菁菁数着他喉结滚动的次数,突然想起舞蹈教室里的节拍器。 当摩托引擎声消散在夜市鼎沸的人声中,掀开帆布时坠落的星子正巧掉进任菁菁发间。 “别动。” 涂腾摘去她肩头香菜叶的动作顿了顿,指尖悬停在距离锁骨两厘米的黛色里。 “掉了六个锅贴。”任菁菁举起不知何时攥在手里的点单本,纸页间夹着城管车牌照的潦草速写,“但记下了三个车牌号,下次……” 她未尽的话语消融在突然凑近的油烟气里。 涂腾用抹布擦着她鼻尖的碳灰,巷口炒冰摊的彩灯在他瞳孔里漾成破碎的银河:“任菁菁同学,你同谋罪毕业了。” 远处商业街的电子钟开始报时,两人在十九点的钟声里笑作一团。 第94章 涂腾没说自己早摸透了城管换岗规律,任菁菁也没提故意写错的车牌号。 沥青路面蒸腾着白日的余温,保时捷驶过时带起的热浪惊飞了几只觅食的麻雀。 霍司律松开领带结,车载空调的冷气扑在喉结上,像一柄淬火的刀。 转过街角时,霓虹灯牌泼下的粉紫色恰好漫过挡风玻璃。 他看见任菁菁踮着脚在锅贴摊前比划,牛仔短裤下晃动的腿白得刺眼。 …… 第112章 博弈 涂腾递给她一杯酸梅汤时,指节碰到了她腕间的梵克雅宝手链。 那串四叶草在油烟里闪着幽微的光,让霍司律想起那天带她回家应付完父母,这姑娘不管不顾地撞进他怀里。 那天她腕间的手链缠住了他的袖扣,栀子花的香气混着“霍司律我喜欢你”的宣言,烫得他西服内袋的怀表都停了摆。 刹车灯在夜幕里划出血痕。 任菁菁转头时马尾扫过涂腾的肩膀,沾着糖霜的唇角倏然绽开:“霍叔?” 这一声“霍叔”喊得某人眉头都皱紧了几分。 涂腾往前半步,恰好挡住旁边摊主泼出的洗碗水。 这个动作让霍司律眯起眼睛——廉价t恤洗得发硬的领口,帆布鞋边缘开胶的裂痕。 所有细节在十分之一秒内被拆解归类,如同他操盘跨国并购案时评估风险因数。 “你爸知道你在这种地方吃地沟油?”他叩了叩车窗,腕表与玻璃相击发出冷硬的脆响。 夜市浑浊的光淌过他的眉骨,在鼻梁处折成锋利的阴影。 任菁菁舔着唇瓣笑:“米其林厨师可做不出这种烟火气。” 她身后的灯箱突然亮起来,“ 酥饺小栈”四个字映得涂腾的轮廓硬朗。 涂腾安静地转动铁锅,淋过清水后蒸汽升腾而起,他沾着油渍的围裙下摆扫过任菁菁的小腿。 车载香氛的白檀味突然变得粘稠。霍司律解开安全带时,听见真皮座椅发出轻微的细微声响。 “要尝尝吗?”任菁菁夹起一个焦脆金黄的锅贴,焦色的油渍沾在粉色唇瓣上。 “涂老板特制牛肉锅贴。”她说前面三个字时,夜市顶棚的彩灯正好转成暧昧的玫红色。 霍司律看着涂腾又往她的一次性碗里添了几个锅贴,突然很想暴躁地扯开衬衫领口。 五百米外的世纪大厦正在举行他的庆功宴,香槟塔应该已经堆到第七层。 而此刻他的皮鞋正踩在泛着油光的水洼里…… “你们家十点门禁,我送你回家。” 霍司律的声音比车载香薰还冷,腕表表盘在夜市灯下泛着幽蓝的光——去年瑞士那场拍卖会,压轴的1952年百达翡丽星空表面,最后成交价抵得上城郊三块地皮。 他扫过涂腾洗得发白的t恤,拇指与食指无意识摩挲,“你爸让我看着你。” “我爸?他什么时候跟你联系上了?”任菁菁瞪大眼睛看他,同时还不忘咬下一口锅贴。 “我们都是生意人,生意上有往来很奇怪吗?” “快回去吧,时间确实不早了。”涂腾自然地接过她吃剩的锅贴放在一旁,又给她递去纸巾擦嘴。 霍司律站在充满油烟的阴影里,腕间沉香手串压不住飘来的呛鼻气息。 “自己没手吗?”他忽然拔高音量,瞪着她。 任菁菁皱着眉头看他,“霍叔你是不是更年期到了?情绪这么不稳定,跟你介绍一下,他是我新认识……” 尾音被关车门的闷响截断。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撑住车窗,领带夹上的黑玛瑙映出她精致的娃娃脸。 “需要我提醒任大小姐,上个星期是谁在我父母面前喝醉,抱着青花瓷瓶说要跟我私奔?” 空调冷风卷着这句话扑进耳膜,任菁菁瞬间想起尴尬得脚指头抠地的那天。 “那个……好汉不提当年勇,赶紧送我回家吧。” 说完,立刻打开车窗对着隐匿在白色雾气那张平静到极致的面庞挥手,“涂腾拜拜,我明天再来找……” 最后一个“你”字,随着车辆的轰鸣声飘散在温热的晚风里。 …… 翌日。 送安姩到学校后,盛怀安立刻回到办公室。 窗外的蝉鸣声穿透双层玻璃,在会议厅穹顶盘旋。 会议室内,盛怀安拿着重点民营企业调研的相关档。 他在文件空白处画下第三个朱砂圈。 钢笔尖在裴氏logo上洇出墨团,像极了那天傍晚迈巴赫前灯晕开的光斑。 楚瀚移步至他身旁附耳低语:“裴康电话找您。” 盛怀安端起茶杯,看着沉底的茶叶重新浮上水面,“就说我在开会。” “好的。” “上月洛恒老字型大小被外资控股后改成分子料理,这就是教训!” 他指尖点在裴氏集团并购案示意图上,三家剧院的飞檐斗拱被红色箭头刺穿。 文主任擦拭额角:“裴氏通过维尔京群岛基金控股,实际外资占比58.7%。” “那就启动第九条特别审查程式。”盛怀安在裴樾舟的西装照上画了个朱砂圈,“让他们的非遗顾问团先过政审关。” 窗外蝉鸣骤歇,清风拂过百年银杏树,发出沙沙的声响。 …… 午休时间,练功房的风扇呼呼作响。 黏腻的汗水顺着脊背滑进腰窝,安姩在镜前旋身时瞥见那道蜿蜒的水痕。 七月的蝉鸣撞碎在落地窗上,中央空调发出疲惫的嗡鸣,她踩着《踏歌》的鼓点扬起水袖,藕荷色纱绸掠过镜面时,突然映出一道颀长黑影。 “安小姐的水袖功,怕是连国家剧院的首席都要自叹弗如。” 指尖倏地收紧,丝绸在掌心勒出淡红痕迹。 “在学校碰到裴樾舟这号人,不用怕,保持安全距离就好。” “他是什么人?奇奇怪怪的。” “一个温室里养出的霸王花,不知天高地厚地四处抖刺。” 脑海中不由自主想起早晨来学校的路上,盛怀安跟她的对话。 安姩转身时已经换上得体的微笑。 来人斜倚在门框旁,银灰色西装剪裁得宜,腕间百达翡丽折射的光斑正好落在她腕间的羊脂玉镯上。 她将鬓边湿发别到耳后,露出盛怀安昨夜留下的淡红咬痕,“裴总对古典舞的鉴赏力,倒是和收购非遗工坊的手腕一样惊人。” 男人轻笑一声,冰镇酸梅汤的玻璃瓶在掌心凝出水珠。 裴樾舟缓缓踱步至她跟前,眸光犀利,忽然伸手拂过她发间,安姩猛地后撤一步撞上把杆,冰凉的金属硌在腰间。 “这支和田青玉簪,倒比盛书记选的羊脂玉镯更衬你。” “令尊犯了那么严重的问题,盛家还能认你这个儿媳,我倒是挺意外的……” 裴樾舟忽然倾身,龙舌兰气息混着檀香逼近,“据我所知,安先生的事情被爆出来那一晚,舆论司的同志可是通宵加了班,盛书记为你可真是做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了。” 他指尖掠过酸梅汤瓶身,在雾气上画出一个残缺的太极符号,语气里带着一丝阴狠。 “解决这种事情对盛书记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 更衣室突然传来同学地说笑声,安姩顺势旋身退开,水袖扫落他手中的玻璃瓶。 梅子汤在地板蜿蜒成暗色溪流,倒映着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监控探头——那是上周刚安装的。 安姩取下玉簪放在钢琴盖上,冰晶在黑色烤漆表面凝出水渍,嘴角扬起冰冷弧度。 “裴总知道《霓裳羽衣曲》为什么失传吗?唐明皇谱到第十三叠时,安禄山的马蹄声已经震碎华清池的月光了。” 蝉鸣声忽然静了一瞬。 裴樾舟眼底掠过异色,两秒过后,突然轻笑出声,“有意思,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盛书记那老派作风了。” “谢谢夸奖,裴总没其他事还是请回吧,我们要开始上课了。” 裴樾舟挑眉轻笑,深深地看了安姩一眼,而后转身离开练功房。 …… 第113章 外公相见 大楼的玻璃幕墙将最后一缕霞光折射成淡紫色的涟漪时,盛怀安合上手中文件。 腕表指针堪堪划过六点,文件上的墨迹还未干透,楚瀚已经拿好车钥匙在办公桌旁候着。 “去学校。”他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路灯,霍然起身。 车水马龙的街道两旁,槐树在夜风里抖落细碎的花瓣,车载空调驱不散七月溽热,却在望见学院正门的瞬间化作清凉。 那抹水红色身影倚在灯柱下,裙摆被晚风掀起蝶翼般的弧度。 “只只,这里。”盛怀安降下车窗,看她慌忙将舞鞋塞进帆布包。 她笑着小跑过来,钻进车后座时带进一缕沉水香,“你今天来得有些晚哦。” 盛怀安拧开保温杯递给她,“最近可能都会比较忙。” 第95章 安姩望着他好看的侧脸,突然想起下午练功房那一幕,缓缓开口:“裴樾舟下午又来练功房找我了,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盛怀安用湿巾给她擦着手指,沉顿了两秒,柔声道:“不用理会他。” “欲收渔人之利,先纵其烈火烹油之势。” 见车子走的路线不是回家的方向,安姩微惑,“要去哪儿?” “带你去吃饭。” 安姩眸光一亮,“又要给我惊喜吗?” 想到惊喜,还有最近频繁收到的小礼物,她偏头看向窗外不断倒退的霓虹,心如明镜。 今天是她的生日,也是妈妈的祭日。 盛怀安余光瞥见她眼底郁色,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手掌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她的背脊。 “尝尝这个。”男人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块巧克力。 安姩看着巧克力微微愣神,这是他特意给她备在车里的小零嘴? 张嘴咬下一口,19%的黑巧,微甜,很苦。 吃了两口安姩便不再张嘴。 “不喜欢?”他问。 “嗯。” 盛怀安将剩下的巧克力放进嘴里,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情绪。 “好吃吗?”安姩仰头,发丝扫过他的喉结。 “回口香,还不错。” 车子驶入胡同深处时,檐角铜铃正撞碎最后一缕夕照。 安姩跟着盛怀安穿过月洞门,忽然顿住脚步——太湖石垒就的假山旁,几竿翠竹掩着扇雕花木窗,分明是照着苏南老宅的样子造的。 “盛书记,盛太太。” 穿香云纱的服务生引他们往水榭去,锦鲤在荷花缸里甩尾,溅起的水珠沾湿了她的鞋面。 朱漆木门吱呀作响时,安姩听见狼毫擦过宣纸的沙沙声。 竹帘半卷的轩窗下,白发老人执笔的手悬在澄心堂纸上,一滴墨将落未落。 “小乖摔疼了莫哭,外公给你变桂花糖。”记忆里的声音穿过十四年晨昏,惊飞了梦里的白鸽。 安姩踩着自己斜长的影子往前走,鞋头踢到个圆滚滚的东西。 褪色的布老虎歪在罗汉松盆景旁,左眼纽扣掉了一半,露出里头风干的艾草。 男人抬手示意服务生先行下去。 正房传来茶盏轻叩的脆响,盛怀安轻推开门,对着惊愕抬首的老人深鞠一躬:“冷老,晚辈把您的只只接回来了。” 冷祁连浑浊的瞳孔轻颤,目光直直望向盛怀安身后的女孩儿。 精致的五官与十四年前那张挂着泪珠说不要离开苏南的小脸重合。 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紧接着,眼眶迅速泛起一层雾气 ,那松弛的脸颊微微颤抖,干瘪的嘴唇也跟着哆嗦起来。 “只只?”沙哑的呼唤揉碎了满院的暮色。 老人脖颈前倾的弧度让后颈骨凸起尖锐的棱角,洗得发白的藏青中山装领口里,隐约露出暗红的膏药贴边缘。 十四年没响过的称呼在耳膜炸开,震得胸腔发疼,疼得安姩险些站不稳,后退了半步。 外公的苏南腔比记忆里沙哑,像被梅雨季沤过的丝弦:“十九岁生辰要吃定胜糕,我们只只要吃长寿面呀......” 安姩冲过去时撞翻了鸡翅圆木凳,外公身上熟悉的艾草香扑面而来的瞬间,她听见他胸腔里风箱般的杂音。 “长这么大了……..”冰凉的手掌贴上她脸颊,虎口处的茧子轻轻刮过泪痕。 “外公的只只长到门框第三个刻痕了。对不起,外公外婆没保护好你,让你受苦了,还错过了你这么多年的成长……” 安姩抬起头,视线早已模糊,“没关系,外公,没关系,我从来没有怪过您和外婆,我只是恨长大的时间太过于漫长,我都还未来得及保护你们……” 汹涌的情绪哽住喉咙,只剩哀伤的呜咽。 “坏人已经绳之以法,我的只只也平安长大了,其他都不重要了……”冷祁连慈爱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儿,每一道皱纹里都藏满了无尽的思念。 盛怀安退到包厢角落,看着安姩的眼泪一颗颗砸在外公的千层底布鞋上,心底也跟着隐隐泛着酸涩。 一个星期前他联系贺政霖时,他说老人每天都在念叨“只只”,不眠不休不吃不喝。 苍老的手伸向檀木盒,深褐药渍爬满虎口。 盒盖掀开时,安姩听见自己抽气的声音——七彩玻璃纸在暮色里流转,各式各样,各种口味的糖果。 “每年今日我都会存一份。”枯枝般的手指抚过糖纸,“想等只只回来,挑喜欢的吃。” 安姩颤抖着手剥开糖纸,将琥珀色的糖果放入口中,舌尖的甜却怎么也掩盖不了心口的涩意。 眼泪越来越多,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往下掉。 “好吃,特别好吃……” 冷祁连开始咳嗽,药味混着檀香漫过来。 “外公!您哪儿不舒服?” 安姩急忙轻拍他的后背,触到蝴蝶骨支棱的弧度。十四年前能把她举过肩头的脊梁,如今薄得像宣纸。 “只只的手还是凉。”外公攥住她的手腕。 紧接着,又从上衣内袋摸出一块羊脂玉平安扣。 “上个月梦见你在雪地里走,醒来就买了这个玉坠,开过光的,保佑我的只只……”外公小心翼翼帮她戴上。 安姩猛地抱住他。 苍老身躯在怀里轻颤,像深秋将坠的叶。 十四年的距离原来这么薄,薄到能听见彼此心跳在玉坠上回响。 身后传来瓷器轻响,盛怀安举着茶盘站在原地,暖黄灯光落在他肩头,照亮衬衫上一小块洇湿的痕迹。 …… 第114章 说爱我 盛怀安将冷祁连送回万国府,那套大平层原本是冷玉书在京读书时常住的地方。 先前一直被冷凌烨据为己有,现在他被抓入狱,等待他的只有枪子,所有一切财产,全部物归原主。 冷祁连已经在办理将自己名下所有不动产、金融资产、企业股权都转到安姩名下。 赠与+遗嘱+信托,三位一体的架构,同时帮她聘请了专业的律师团队。 能想到的冷祁连都帮外孙女安排妥当了。 安姩瞬间晋升为小富婆。 用冷老爷子的话来说就是,“多少金钱都弥补不了对只只的亏欠。” 回到家。 安姩洗漱完从浴室出来,抬眸便看到盛怀安坐在床头等她。 他伸手将她拉至床边,大手故意勒着她的细腰,下巴搁在她的颈窝处。 “累不累?” 腰身有些微痒,安姩下意识收着小腹,轻轻嗯了一声,“累,但心情很好。” 她侧过身搂住男人的脖颈,眸光盈盈地看着他,“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谢谢你帮我把外公接来身边,我那颗原本飘着的心瞬间安定下来了。” 盛怀安低头亲了亲她的眉眼,在她耳边低声,“我是你老公,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鼻息慢慢交缠在一起,温度慢慢升高。 “吻我,宝宝。”男人声线低哑磁性,安姩心头颤了颤,大概被他深邃的眼眸迷惑,仰头吻了上去。 盛怀安强忍着眸底的晦暗,任由她笨拙地吻着自己。 吻她和被她吻是两种感觉,每一种都令他欲罢不能。 安姩比较青涩,贴上他唇瓣的那一刻,便立刻闭紧双眼,用心去感受他的温度。 可是…… 今天怎么跟吻了个假人一样?没有半点回应。 安姩偷偷睁开一只眼,余光正好撞进男人幽邃的眸光里,心头又是一颤。 盛怀安嘴角噙着一抹坏笑,故意逗她:“怎么,睁开眼检查我有没有好好配合你?” 安姩脸颊绯红,像熟透的苹果,又羞又恼地轻捶了下他胸口。 盛怀安不再逗她,大手捧住她的脸,加深了这个吻。 这一吻,似狂风骤雨,席卷了安姩的理智。 她只觉天旋地转,只能紧紧攀着他的肩膀。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分开,安姩呼吸急促,眼神迷离地望着眼尾泛红的男人。 盛怀安喉结滚动,声音愈发低沉:“只只,别用这种眼神看除我以外的其他男人。” 安姩大脑早已一团浆糊,只是乖巧地点头轻“嗯”了一声。 修长的脖颈与锁骨线条清晰漂亮,一副被欺负过头想挣脱又甘愿沉沦的模样,摄人心魄。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撩拨得人一整颗心都酥酥麻麻,像是空了,又像是全被她填满。 盛怀的拉过她水葱似的手,在唇边吻了吻。 “只只,要不要我?”沙哑的声线似电流一般钻进耳廓,电得她浑身酥麻。 安姩又是控制不住地点头。 身体里的燥热之意实在是太过于磨人了。 想贴近他,想往他怀里钻。 只是吻了他一下而已,怎么就饥渴成这样了? 神思涣散之时,突如其来的温热触感让她猛地一惊,“你……” 第96章 “我怎么?”盛怀安勾起唇角,一把抱起她,跨坐在自己腰间,大步走到窗台前。 月光如水,洒在楼下的小径上,勾勒出斑驳的树影,风一吹,树影摇曳,似在跳着一场无声的舞蹈。 温热的舌尖在锁骨位置流连忘返,带起细小的电流,他已经极尽温柔了,但她还是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 攀爬于墙壁上的凌霄花,镀上一层清冷的月色,影影倬倬的怒放,此刻正在窗外探着头,好似在偷窥满室春色。 安姩趴在窗棂上,很想伸手去够那朵花。 可身后的盛怀安并不想她乱动,衣服纠缠在一起,睡裙的长度早已到了后腰,他嫌自己的上衣碍事,也被他扔到一旁。 男人弯下腰轻轻咬住安姩的肩头,暗哑道:“还有力气赏花,嗯?” “嗯……”她伸手去够那朵花,却被某人故意弄得颤栗不止,细微的声音在这清冷的夜里尤为突兀。 盛怀安见她那么执着要够那朵花,突然将她转过身来,长臂一伸掐断花茎,将那朵橙黄色的花朵拿了进来。 “喜欢花儿?” “嗯!” “还是喜欢我?”他咬住她的耳朵,低低地问。 安姩已经顾不上说话了,她的全副心神都沉浸在感官的极乐世界里,缓缓睁开眼,睫毛上水汽濛濛, 红唇微张,诱人而不自知。 她攀着他的脖子,小声又无助地叫着他的名字,全副依赖,将身心交托。 “盛怀安。” “我在。”男人额头的汗珠顺着鼻尖滑落在云团之上。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对不对?明年的今天,我们就能合法合理了对不对?” 裴樾舟在练功房说的那番话,多少还是有点影响到她的心绪。 盛怀安愣了愣,随即轻笑出声,“对,你说的都对,宝宝,我让你很没有安全感吗?” “……嗯,有一点,你父母不喜欢我,所以那一点点的不安全感容易被我无限放大。”安姩被他炙热的目光盯得面红耳赤。 敛下眉眼,又小声嘀咕一句,“如果心里没有你就不会有这种不安全感了……” “嗯?再说一遍。”盛怀安撑起修长而健硕的身躯,垂眸低睨着她动情的眉眼。 “如果心里没有……” “再说。”男人清冽的嗓音与悍然地动作完全不同。 “如果……”破碎的嗓音根本说不了完整一句话。 这个男人在故意!安姩偏头咬住他的手臂。 “宝宝,再说一次。”灼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耳边,温哑的嗓音好似在诱哄。 “……我,我爱你。”安姩咬着唇,说出她心中所想,说出他心中所盼。 盛怀安心满意足,“宝宝,我也爱你。” 白色纱帘上交叠的两道身影,在如银月色中摇曳到东方渐露晨曦。 …… 阳光斜切进卧室,原本散落在地板上的衣物,已被早起的男人收拾干净。 睡得正香的安姩,只感觉脸上有湿软在不停游走。 她闭着眼睛拉起被子盖在脸上,顺便翻了个身。 一声低沉的轻笑从身后传来,“再不起来我就给你请假了。” 纤长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眼珠子在眼皮底下转动了两圈,眸子一睁,迅速坐了起来。 “不能请假,我起得来。”话是绵软无力的,眼皮是费力本睁着的。 盛怀安捏了捏她的耳垂,“那我帮你穿衣服了,然后再抱你去洗漱,再抱你……” 话还没说完,原本坐着打瞌睡的人儿立刻坐直了身体,半遮不遮的空调薄被从胸口滑落…… 一早起床收拾好,穿得清冷正经的男人此刻差点变得不正经。 还好安姩反应够快,抓起掉落的被子挡住春色。 盛怀安盯着她白皙肌肤上的那几抹红痕,勾唇浅笑。 起身将她要穿的衣服拿了出来,放在她身旁。 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30分钟,够用吗?” “足够,我很快。” 她确实很快,穿衣洗漱走下楼只用了两分钟。 怕早高峰,早餐也是带到车上去吃的。 目送安姩小跑进校园后,还不忘回头冲他挥了挥,脸上笑容比朝阳还要灼人。 “盛书记,盛老在您办公室等您。”前排传来楚瀚的低声提醒。 …… 第115章 让子弹飞一会儿 盛国昌一脸凝重地站在办公室窗台前,七十岁的人依旧像柄出鞘的剑,挺括的老式衬衣扣到最上面一颗,皱纹里都嵌着威严。 “相关部门的同志说,相关材料已经进了保密柜。” 盛怀安拿起办公桌上的信件,火漆印章在百叶窗的光斑下泛着冷光。 “早警告过你!”盛国昌转身时带起的气流掀动银发,手指几乎戳进儿子瞳孔,“现在都等着看盛家的笑话!” 盛怀安大拇指腹摩挲着举报信边缘,忽然轻笑起来。 “小狼崽亮乳牙而已,这是在为他的父亲鸣不平。” “你知道谁举报的?” 窗外的蝉鸣声忽然停了,盛国昌锐利的眸光顿了顿。 “裴康的儿子,裴樾舟。”盛怀安缓步走到碎纸机旁,将手中的匿名信件放了进去。 “不急,先让子弹飞一会儿。” “裴樾舟?那个商人?”盛国昌原本紧蹙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 盛怀安拉开办公椅坐下,翻开文件执起钢笔,抬眸看向父亲,“爸,您还有事吗?我一会儿还有个会,就不留您喝茶了。” “公事公办,更不必心慈手软。”盛国昌留下这句话转身便离开了。 办公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盛怀安指节有节奏地叩击桌面,一旁的楚瀚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 “楚瀚,去联系一下陈伟东。” “好的。”楚瀚应声完立刻转身,还未迈步便被领导叫住。 “等一下,知道要说什么吗?” “知道。” 退出办公室后,楚瀚在走廊上擦了擦额角的汗。 …… 月初种下的花籽,月中已冒出嫩绿的芽尖。 期末考试结束后,紧接着便是最后的期末汇演活动。 安姩早早地来到学校进行最后一次的彩排。 礼堂后台冷气开得很足,她一边喝着冰美式,一边握着手机给盛怀安发消息。 【你待会儿会来吗?】 手机嗡嗡震动,那边回消息的速度很快。 【在路上,就快到了。】 安姩面色一喜,欢快地收起手机,晃了晃喝完了的咖啡杯,里面的冰块叮咚作响。 “安姩,来上妆了。”化妆老师对她招了招手。 “诶,来了。” 西北方的天空突然裂开了,墨色云团像打翻的砚台,转眼吞噬了半片星空。 风卷着塑胶袋腾空而起,撞在生锈的防盗窗上簌簌作响。 第一滴雨砸在任菁菁头顶上时,她正领着涂腾往大礼堂跑。 安姩的期末汇演,过命之交,必须想办法带他进去看看。 而大礼堂侧后方的停车位上,停着一辆黑色幻影,雨点一视同仁,砸落在引擎盖上。 霍司律撑着伞走到檐廊下,深灰色高定西服的袖口沾了雨星。 手机荧幕在雨幕中泛着冷光,荧幕还停留在与“任小鬼”的聊天介面。 【晚上有没有空,来看小姩的汇演啊,机不可失啊。】 雨脚来得又急又密。 豆大的雨点劈里啪啦地砸落,打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干燥的地面瞬间扬起尘土的味道。 红旗国礼出现在礼堂门口时,院长亲自撑伞迎接,笑容谄媚。 楚瀚撑着伞打开后座车门,红底皮鞋迈步而下。 “盛书记,您先去贵宾室休息,距离晚会开始还要一会儿。”院长在前面引路,时不时笑着回头看一眼楚瀚。 盛书记的秘书要尊敬,他给的糖不一定甜,但他喂的醋一定酸。 风裹挟着雨,吹得窗户哐哐作响,树枝在狂风中狂乱地摇摆,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 贵宾休息室的大门再次被推开时,龙井第三道刚沏好。 盛怀安的长指在桌面上轻扣着,行政夹克外套随意搭放在酸枝官帽椅上。 他轻抬眉眼看向门口正准备退缩的男人。 “裴总,不进来坐坐?” 裴樾舟警惕的眸光打量了室内一圈,与楚瀚肃然的目光相对之时,眉心一跳。 “我能在这里,说明这里很安全,怎么裴总如此警惕?”盛怀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始终没有正眼看他。 裴樾舟挑眉道:“裴某何德何能可以与盛书记共处一室喝茶?” 收回原本往外迈的脚,转而走了进去,在对面的位置坐下。 “作为艺术楼的最大捐赠人,裴总有足够的理由出现在这里。” 盛怀安拎起铁壶续茶,沸水冲入玻璃公道杯时,万千银针直立:“裴总可知这君山银针最忌沸水?八十度恰好能托着茶芽三起三落。” 第97章 他手腕微倾,茶汤在空中划出金色弧线,“过了界,可就沉了。” …… 暑气在礼堂红丝绒座椅间发酵,后排传来年轻学生扇动节目单的窸窣声。 水晶吊灯在穹顶投下琥珀色光晕,霍司律松了松领带,走进礼堂。 他特意将收购案的视讯会议提前了四十分钟,此刻西装下还裹着未散的雪松香薰气息。 第三排座椅间转过半张瓷白侧脸,任菁菁耳垂上的珍珠耳坠随动作轻晃,看见身后长身玉立的男人时,眉眼一弯。 “霍叔,您还真是踩点来,表演就快开始了。” 他正要开口,忽然瞥见第三道影子。 任菁菁身侧的男人正在拧矿泉水瓶,修长手指在瓶身上留下薄雾,穿着朴素甚至有些陈旧的衣服。 “霍叔,你干嘛呢?坐啊。”一节白皙的手臂在眼前晃动。 霍司律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涂腾。 怎么哪儿都有他! 他扯开领带,拉开椅子坐下,面色阴沉如水。 “喏,给你一个。”白嫩的手掌上躺着一颗梅子糖,任菁菁正歪着头笑。 霍司律侧目看她,本想伸手接过,可在看见她身后那张野性十足的脸时,骄傲地移开目光。 “我不吃甜食。” “噢。” 任菁菁讪讪收回手臂,将糖塞进自己嘴里,又从包里拿出另一种口味的糖递到另一边,“涂腾,这个给你。” 涂腾笑着接过,“谢谢。” “客气,我包里还有各种口味的,我最喜欢橘子味儿的,我嘴里这颗就是。” 正说着,她突然凑近,“你闻闻,是不是有很好闻的橘子味儿?” 涂腾下意识往后缩,向来平静无波的俊秀面容上难得出现一抹不知所措。 “嗯,好闻。” “咚——”一声沉闷地跺脚声响起。 俩人之间的小互动,被某人尽收眼底,霍司律突然不知道自己今天脑子抽什么疯,冒雨来这儿受气! 不对!他为什么要生气?! 修长手指不自觉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脑海里不停地思索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好朋友”,心底泛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感觉。 …… 第116章 雨过天晴 贵宾室内,茶香四溢。 “裴总对传统文化倒是上心。”盛怀安往茶盏里注水,声音低沉冷肃。 “听说你的非遗研究院的数位化项目……”他用茶夹翻动茶宠,貔貅在沸水中狰狞,“最近资金链不太顺畅?” 裴樾舟的腕表磕在盏沿,发出玉碎的清响。 他当然听懂了。 上个月自己刚以慈善名义给舞蹈学院捐了三千万,转身就接到税务稽查通知。 “盛书记的消息网总让我想起威尼斯的水道。四通八达,却不知哪条支流会突然漫过石阶。” “那裴总该听听老水手的忠告——越是平静的海面,越要当心海底的暗流。” 话至此处,盛怀安忽然轻笑出声。 他起身至窗台前,推开玻璃窗,斜风裹着雨丝扑了进来,墙上那幅《韩熙载夜宴图》的复制品猎猎作响。 “裴总知道这幅画原作在哪吗?”盛怀安背对着浑身僵硬的裴樾舟,指尖掠过窗棂。 转身时眼底淬着冰棱,“有些心思藏得再深,但在体制这台机器面前,就如暗室点灯。” 池塘里的锦鲤突然跃出水面,打碎了裴樾舟额角将坠未坠的汗珠。 盛怀安的手机适时震动,是安姩发来了消息。 【我准备上台了。】 他眉眼露出一抹柔情,指尖轻触荧幕回复,【只只加油。】 “失陪了,我得去见证我妻子的耀眼时刻。” 雷声响起刹那,裴樾舟听见自己精心构筑的欲望之城正在地基处开裂。 …… 舞台灯亮,观众席被昏暗覆盖。 霍司律的视线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一旁。 任菁菁时不时凑近涂腾,轻声笑语,那模样,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 他紧攥着扶手,指节泛白,表面却仍维持着矜贵优雅,一定要弄清楚这个涂腾到底是什么来路 ! 一个小摊贩妄想攀高枝,跨阶级,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安静一点!”霍司律故作烦躁地拍了拍女孩儿的手臂。 任菁菁偏头看他,“我很大声吗?” “你说呢?没看到大家都在盯着你看吗?还有!” 霍司律突然捏住她的后脖领子,将她拽到自己面前,“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不知道跟男人保持距离吗?随随便便就跟一个不明身份的男人走近,像什么话。” 任菁菁看着他紧蹙的眉峰,眨了眨眼,“保持距离?那你现在在干嘛?” 余光瞥见这一幕的涂腾,琥珀色瞳孔闪了闪,又迅速将视线移开,只是手中的彩色糖纸被用力揉捏成一团。 霍司律显然被她的话噎住,沉顿了三秒,猛地松开手,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看着台上表演。 追光灯劈开黑暗的刹那,琵琶弦像一滴水落在青玉盘上。 十二位舞者自云纹屏风后旋出,月白纱衣缀着的珍珠流苏在空气里划出银河。 盛怀安落座于后台隐匿的昏暗里。 他望着舞台两侧的敦煌飞天浮雕,拇指无意识摩挲婚戒内圈的刻痕。 深邃目光紧紧锁定右起第三个身影,安姩扬起的水袖正扫过领舞姑娘鬓边的金步摇。 “盛书记,要给您换到前排吗?”楚瀚附耳询问。 “不用,这里就挺好。”盛怀安抬手示意。 舞台忽然暗转。 编钟声里,安姩独自从莲花灯阵中升起。 琵琶声急雨般砸下来,安姩的披帛在鼓风机里卷成流云。 坐在前排的裴樾舟,目光追着她旋到台前,突然对上一双眼睛。 幕布后阴影里的男人将婚戒抵在下唇,檀木椅背上的手指正随节拍叩击看不见的权柄。 裴樾舟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幅《韩熙载夜宴图》,此刻他成了画中窥视乐伎的宾客,而黑暗里坐着执笔的顾闳中。 掌声雷动时,盛怀安的拇指停在戒面凸起的纹路上。 他看见穿着昂贵定制西装的男人走向后台通道,身形略显落寞,皮鞋踩过青砖上未干的水渍。 如此急功近利,跟他父亲裴康比还是差远了。 他只是稍稍动了动手指,他便承受不住。 掌声潮水般漫过观众席时,盛怀安挺拔如松的身影已经站在侧幕的阴影里。 安姩谢幕的背影被追光镀了层金边,汗湿的后颈粘着几缕碎发。 他刚拿出手帕,就看见她突然转身,提着裙摆径直扑进他怀里。 “我今天表现怎么样?好不好?” 男人带着薄茧的拇指抚过她眉梢,金粉在昏暗下簌簌落下,“方才谢幕时手在抖?” “你看出来了?”安姩仰起脸,发髻间的碎发扫过他的喉结,“评审席坐着李砚卿老师呢,紧张死了。” “紧张什么,你跳得很棒。” 他单手搂住汗津津的人,另一只手去够化妆台上的包包。 两人走出礼堂,扑面而来的是裹挟着雨水的凉意。 停车场最后两级台阶漫成微型瀑布,车辆停在不远处,雨水肆意地流淌,地面早已积起了深深的水洼。 盛怀安没有丝毫犹豫,转过身,微微下蹲,轻声说道:“上来,雨太大,别弄湿了脚。” 安姩愣了一瞬,随即便嘴角含笑,双手轻轻环住他的脖颈,伏上了他的背。 “谢谢老公……”安姩笑着把雨伞往后倾,伞沿雨帘堪堪停在他挺括的衬衫领口上方三寸。 温柔似水的话语像阵清风,抚过耳廓又离开了。 夜幕之下,男人身影一顿,这声“老公”叫得太突然,心里的弦像被人狠狠拨动,晕开一圈圈涟漪。 盛怀安偏过头,温热唇瓣刚好触碰到她的侧脸。 “刚刚叫我什么?再叫一声。” 安姩眼里藏着笑意,端方正经模样,“没什么呀,快走啦,雨好大。” 盛怀安低低轻笑,顺带捏了捏她紧致有型的臀部,“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安姩唇边的笑意藏不住了,“白灼基围虾。” 二十米外的楚瀚小跑着撑开黑伞,车灯刺破雨幕的刹那,她腕间的羊脂玉镯正巧撞响他胸口第三颗纽扣。 回到家,安姩第一时间钻进浴室卸妆、洗澡。洗干净出来时,一楼餐厅的白灼基围虾正在冒着热气。 盛怀安穿着舒适的居家服,手袖挽起,正在认真调味蘸汁儿。 抬眸看见下楼的女孩儿,对她招了招手,“过来尝尝,不喜欢我再重新给你调配。” 安姩快步走过去,张嘴轻抿了一下他递过来的筷子,立刻竖起大拇指。 “好吃的,我很喜欢。” 说完便拉开椅子坐下,吃得欢快,入口鲜甜的基围虾,她怎么都吃不腻。 第98章 有人吃虾,那自然有人剥虾。 当盛怀安剥完最后一只虾时,手机嗡嗡震动两声。 他抽出湿巾擦了擦手,拿起手机,楚瀚的短信在荧幕上亮起。 【举报材料已查证为伪造,裴氏集团涉嫌多项违法犯罪行为……已被逮捕……】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怎么了?”安姩往男人嘴里塞了一只虾。 盛怀安抓住她正准备收回的手亲了亲,“雨过天晴,明天是个好天气,想好去哪儿玩了吗?” “我想去陪陪外公。” “好。” …… 第117章 致命阴谋 学校西门的梧桐道上,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伫立在路灯下。 黑色幻影如同一只优雅的黑豹,从门口缓缓驶出,稳稳地停在两人面前。车窗摇下,霍司律那张看似平静的脸宛如深潭,让人难以捉摸。 “上车,送你回家。”他轻按喇叭,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任菁菁看了眼时间,摆摆手,“下次吧,我们家司机在来的路上了。” 霍司律看了涂腾一眼,眸底情绪暗涌。 留下一句“随便你”,便踩着油门疾驰而去。 嘿,什么意思?这么拽? 任菁菁叉着腰,瞪着幻影的尾灯,心中满是纳闷。 “男人也有更年期吗?还是他最近吃错药了?” 一旁的男人嘴角微微勾起,笑而不语。 “你家住哪儿?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吧。”女孩儿的目光又落在了涂腾身上。 家? 涂腾摇了摇头,声音平静得如同没有波澜的湖面,“我自己回去,不早了,别耽误了你的时间。” 任菁菁抡起拳头,捶了他的手臂一下,“我这人就是热心肠,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那种,顺路的事你还拒绝我,况且我答应小姩要对你好的。” 那张清淡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不一样的情绪,浓密的眉峰难得一见地皱起。 正当他想着措辞该如何拒绝比较好时,一辆宾利慕尚缓缓停下。 司机迅速下车打开后座车门。 往前走了两步的女孩儿见身后的人没有动静,又退了回去,强势拽着他的胳膊上了车。 老式居民楼在雨幕中影影绰绰,涂腾摸出钥匙时,铁门咣当震落一串水珠。 楼梯间的声控灯忽明忽暗,站在斑驳老旧的木门前,任菁菁愣了几秒。 “你快回去吧。”涂腾挡在门前,没准备让她进去。 任菁菁笑了笑,“你真小气,都不请我进去坐坐。” “地方小,没有坐的地方。” 看见他微垂的眉眼,任菁菁猛然顿住,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好啦,我开玩笑的,尊重你的隐私,早点休息,我回去了,拜拜。” 说完,拍了拍他的胳膊,转身下了楼。 楼下的宾利车与整个环境都格格不入。 从楼道口的窗户往下看,确定她上车后,涂腾才转身打开门。 三十平的单间像只被压扁的月光宝盒——折叠床贴着墙根,书架支在飘窗前,医学书籍沾满了整张书桌,窗台上薄荷草在玻璃罐里疯长。 …… 蝉声在下午时分最为暴烈,柏油路面蒸腾起的热浪模糊了安姩的视线。 她刚从万国府出来,脑海中细想着外公说的话。 “只只你看,凌霄花开得这样盛,全靠缠着老槐树往上爬。” “十九年前你攥着脐带降生时,接生的张大夫就说,这丫头哭得跟小猫儿似的,可攥拳的力气倒像要抓住整个天地。” “木棉树从来都是自己站成风景,我们只只也是。” “官宦之家规矩多,外公只希望你随心而活,快快乐乐,其他都不重要。” 外公身上的艾草香好似还萦绕在鼻尖。 可是,凌霄花坚韧不屈,逆境生长,耐旱耐贫瘠,在岩石缝隙或墙角艰苦环境中仍能蓬勃生长,烈日下愈显绚烂。 盛怀安生来便在金字塔顶端。 她愿为他攀登,愿与他“攀援不离,花叶相守,共赴云霄”。 “滴滴——” 一道刺耳的鸣笛在身后传来,将飘远的思绪拉回。 安姩以为自己挡了道,很有礼貌地往旁边让了让。 然而,车辆紧跟在他身后,随之而来的还有清脆的脚步声。 安姩下意识回头,一张酷似阮雪莹的面庞映入眼帘。 栗色大波浪,知性优雅,一双含笑的眼睛风情万种。 好像在哪儿见过…… 下一瞬,十米开外的黑车上下来两个白衬衫黑西服的男人,正大步朝这边走来。 阮欢欢觉察到身后的动静,勾了勾红唇,突然抓起安姩的手臂,将一个形状怪异的金属球体塞进她的手心。 而她本人抓住球体的那只手,却戴着隔离手套,与球体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当球体接触到安姩掌心那一刻,阮欢欢眼中闪过一抹幽光。 她死死地盯着那个球体,没有错过圆球中心那稍纵即逝的红芒。 很好,启动成功了。 速度之快,安姩反应过来后,下意识要松手。 阮欢欢微微一笑,说出来的话却让人遍体生寒。 “我劝你最好握稳了,mf913 炸弹如果失去了温度制衡,周围的人都将成为它的陪葬品。” “一旦离开你的手,炸弹就会立刻开始倒计时,不想死的话,你最好握紧了。” 安姩眸光骤然收缩,猛地看向两名朝她跑来的西服男人,奋力大喊:“不要过来!离我远一点!我手上有炸弹!” 两名男子是盛怀安给安排的保镖。 他们不但没有止住脚步,反而加快步伐,迅速掏出手枪对准阮欢欢。 阮欢欢却毫不畏惧,一副生死看淡的模样。慢悠悠打开车门,抬眸瞟一眼脑袋旁黑洞洞的枪口,仿佛那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玩具。 “盛太太,请吧。” 保镖立刻挡在安姩身前,阻止她上车。 阮欢欢的嘴角扯出一抹癫狂又扭曲的笑,那笑容仿佛来自深渊,透着彻骨的寒意。 猛地一下,她用力拉开车后座的遮挡物,动作粗暴而决绝。 “都给我看清楚了!”她扯着嗓子嘶吼,“不想她死就给我让开!否则,死的可不止我们这几个人。” 车后座,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赫然出现在眼前。 盒子周身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电线,红的、蓝的、绿的,像一条条随时准备攻击的毒蛇。 顶部的计时器上,红色数字正一秒一秒地跳动着,每一下都重重地砸在心尖上。 黑衣保镖眸光骤变,不敢轻举妄动,事关重大,立刻向上汇报。 “上车!”阮欢欢怒吼一声。 安姩身子一抖,艰难地咽了咽喉,小心翼翼转动身子看向保镖,“我先跟她去,其他事情拜托你们了。” 说完,又小心翼翼地坐上车,额角早已被汗水浸湿,仿佛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阮欢欢对着保镖勾唇一笑,眼神里尽是挑衅,弯腰坐进驾驶室,脚踩油门,车辆极速冲了出去。 车辆的轰鸣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安姩的耳膜撕裂,她紧张地闭了闭眼,努力压下心中恐惧,冷冷道:“你想做什么?我们并不认识。” 阮欢欢轻嗤,“一会儿就认识了。” 京城医院住院部,护士轻轻推开 vip 病房门,病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病号服也整齐地摆在一边。 护士立刻转身跑出去询问其他同事,“你们看见安先生了吗?” 忙碌的同事纷纷摇头。 盛怀安正在开会,楚瀚接到消息时,只觉得天都塌了。 …… 第118章 你会长命百岁 会议室檀木门开合的瞬间,蝉鸣像一盆沸水泼进走廊。 盛怀安松了松深蓝色领带,后颈的汗渍在空调冷气里洇出一片凉意。 他正要转身和其他人说话,楚瀚已经快步插进两人之间。 “盛书记,有紧急情况。” “那您先忙,咱们回头再聊。”一旁的同事点头示意了下,便转头离开。 盛怀安推开办公室大门,将档放在办公桌上,“什么事?” “裴家的养女阮欢欢劫持了太太,车上还有炸弹……”楚瀚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正准备坐下的男人眸光一颤,猛地扯下领带缠在掌心,汗水浸透的桑蚕丝勒进指节。 “去东郊老厂区!”他目光森寒,怒砸了一下桌面,三步作两步走出办公室,上车前扯过警卫腰间配枪的动作惊起一片抽气声。 防弹车碾过盛夏疯长的野蒿,后视镜里防爆车与特警车队汇成钢铁洪流。 尖锐急促的警笛声骤然划破长空,像是一道凌厉的闪电,瞬间打破城市的平静。 …… 灰色轿车停在一间废旧工厂门前。 第99章 “你到底想干什么!”安姩警惕地看着她,冷声质问。 阮欢欢撩了撩长发,往四周打量了一圈,又迎上安姩愤怒的目光,别有深意地一挑眉梢。 “这里是游戏开始的地方,希望你会喜欢。” “游戏?”安姩心里咯噔一下。 “我劝你最好别乱动,你屁股底下也坐着炸弹……” 阮欢欢笑得漫不经心,对着车内镜补了个罂粟色口红。 “盛怀安端掉裴家的那天,有没有想过报应会落在你头上?” 说完便下了车,扭着水蛇腰走进工厂内。 她是笃定了车里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她的身上带着许多秘密,这些年来,一直将自己视作裴樾舟手里最锋利的刀,很多涉黑沾血的事情都是她去做的。 此类问题,裴樾舟从未沾过手。 裴家彻底倒台,她若被抓,一旦吐露这些秘密,将会牵连众多人,尤其是妹妹和裴樾舟。 她今日绑来安姩,无疑是想替裴家出口恶气,更没打算活着回去。 她若死了,这些秘密自然也随之消失,保全她最重视的两人。 安姩浑身僵硬,手里抱着的,屁股下坐着的,身旁放着的,全都是炸弹…… 她这一米七堪堪47公斤的体格子,其实大可不必弄这么多炸药来撕碎她。 她才刚和外公团聚,盛怀安还等着她回家,昨天晚上睡前还和他商量着暑假想去新疆看看,去看看那片广袤无垠的神奇土地。 她还没有出发呢,怎么能平白无故就被炸死在原地? 不!一定不能这样! 安姩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小心翼翼将手里的炸弹托起,举到眼前仔细研究…… 此时,羊肠小径上,一辆黑色奥迪正在极速前行,先员警一步到达破旧工厂位置。 “颂阳,你确定小姩在这个位置?”安译川抓住安颂阳的手臂,混浊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我确定!”安颂阳拿出手机,荧幕上的小红点距离他们很近。 一天前,阮欢欢曾找过他,同是天涯沦落人,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你的父亲被盛怀安送进监狱,我从小到大的家被他搞垮,我们有着同一个敌人,话不多说,我们合作吧。” 安颂阳似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咖啡杯,目光却若有似无地瞟向窗外,“怎么合作?” 阮欢欢红唇微勾,微微俯身,冷声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身居高位,我们撼动不了,那就毁了他最珍爱的……” 安颂阳眯起狡黠的眼睛,转动咖啡杯的手猛然一顿,随即发出一阵轻蔑的轻笑,“你难道不怕死吗?”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阮欢欢直起身子往后靠,扯了扯露出半球的领口。 “我考虑一下。” “没那么多时间给你考虑。” “今晚给你答覆。” “好,我等你。”阮欢欢轻挑眉梢,扭着腰走进洗手间。 趁对方离开之际,安颂阳迅速起身,在她车上装了一个微型定位跟踪器。 所以,他们此刻才能又快又精准地找到这里。 来到工厂门口,一眼便看到那辆灰色汽车。 俩人快步上前往里看的同时,安姩也瞪大了眼睛看着车窗外的他们,满眼惊诧。 “哥?你怎么来了?” 安颂阳打开车门的那一瞬,霎时间愣住,瞳孔骤然收紧,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安姩手中捧着的金色球体正在嗡鸣,液晶屏上的数位跳到37.2c。 “人体恒温炸弹。”耳边传来安译川沙哑的声音,“离开人体三秒就会——” 视线扫向一旁略显苍白的陌生面孔,安姩愣了两秒,此刻的危险情况没时间允许她多问。 “哥,你们快躲远些,越远越好,这里都是炸弹,我手上的,还有我坐下的位置,也是只要我一离开就会炸……” “不怕,小姩不怕……叔叔对炸弹有过研究,我来看看。”安译川满目怜爱地看着眼前和冷玉书如出一辙的女孩儿。 “不行的,旁边这个也只剩十五分钟了,没时间了,你们快走吧,可能……”话至此处,安姩突然哽咽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哭。 “可能……我安姩的命就是这样,从小命途多舛惯了,死就死吧,你们快走远些吧,求你们了。” 她害怕连累别人。 安译川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不会的,你一定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叔叔保证!” 说完,他的目光扫向炸弹中心位置郝然出现mf930。 如果是其他炸弹,哪怕再麻烦,他起码有百分之五十的以上的机率拆除。 可这个不行,一旦离开她的手即刻引爆。 究竟是什么人,恶毒到要这样对待一个孩子! “叔叔?”安姩见他沉默,不由得皱起眉心,小心问了一句,“很麻烦对不对?” 安译川敛起神色,摸了摸她的头顶,“不麻烦。” 说完,他便要伸手去拿安姩手中的炸弹。 却被安颂阳拦下,“大伯,还有别的解决办法。” “小姩,阮欢欢人呢?” 安姩偏头看了眼身后,“我看她进了工厂里面就没有再出来过。” 安颂阳鼻息微沉,从腰侧掏出手枪,留下一句,“先别乱动,等我回来。” 言罢,大步走进仓库,里面立刻传来女人的怒吼声和打斗声。 他速度很快,女人不甘地吼叫由远及近来到车门旁。 “小姩,把你手上的炸弹挪到她手上,同理,你慢慢挪动位置,让她坐上去,她不是喜欢炸弹吗?那便将这所有的炸弹都如数奉还于她!” “好……”安姩有些害怕,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意。 “别怕,慢一点,没问题的。”安译川认真鼓励。 阮欢欢的手腕处被捆绑住,双手呈现一个托举手势,放炸弹正合适! …… 第119章 劫后余生 夏日的蝉鸣刺破凝滞的空气,盛怀安攥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暴起。 挡风玻璃上倒映着后视镜里不断倒退的梧桐树影,那些斑驳的光斑像极了安姩天青色练功服上晕开的汗渍。 “还有三分钟。”副驾上的刑侦队长老周盯着平板电脑,红外热成像图上那个微微起伏的红点正在废弃化工厂一楼跳动。 盛怀安一脚将油门踩到底,防弹奥迪a8的引擎发出困兽般的嘶吼。 …… 安颂阳按住手里的“疯子”,安译川则护着安姩,小心翼翼将手里的炸弹转移。 阮欢欢瞪大了双眸,呜咽着摇头,“不要,这样会启动倒计时……” 话说到一半,除她本人外,其他三人均松了一口气。 炸弹还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动静,显示器上除了温度显示,也没有任何反应。 为了防止这个女人使坏,安颂阳又在她抱着炸弹的手缠上胶带。 让她想扔扔不了。 阮欢欢回过神来,拼命挣扎着,却被安颂阳反手扇了一巴掌。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不是要合作吗?怎么不好好配合了?” 他是看不惯盛怀安,但要想动安姩,那就是找死! 安译川用手紧紧按住安姩屁股底下的位置,那是她生命的最后一道防线,“孩子,快走!” 安姩沉沉呼出一口气,迅速跳下车,双脚落地那一瞬,她屏住了呼吸,随即猛地回头看向车内。 只见安颂阳将挣扎着的阮欢欢按在座椅上。 “给我坐好了!要是炸了,我和你死了倒也无妨,但若是安姩和安院士有个三长两短,你那妹妹,还有对你有恩的裴家满门,就算死上一万次,也难赎其罪!” 阮欢欢立刻噤了声,眸光怨恨,却平静得吓人。 安译川抽出手臂瞬间,额角大颗大颗的汗水滴落。 转移成功!座椅下的显示器同样是静悄悄,没有任何动静。 随着车门声响,安颂阳拉着安姩开始没命地跑。 与此同时,警笛声由远及近,冲在在最前面的是防弹奥迪a8…… “还剩一分钟!”老周的声音被灼热的空气烫得发颤。 盛怀安握着方向盘的掌心早已沁出冷汗,额角青筋暴起。 阮欢欢听着警笛,看着前方逃命的三人,突然咯咯笑了起来。 车窗外的热风肆意闯荡,卷起路面蒸腾的热气,裹挟着她的发梢,扫过她嫣红的眼尾。 “谁也别想审判我!裴樾舟,你的恩情,我今日还清了……” 说完这句话,她突然爆发出癫狂的笑声,身子猛然倾倒,电子倒计时瞬间发出刺耳的蜂鸣。 直到数字归零的刹那,爆破声震碎了周围一切。 刹那间,世界被刺目的白光填满,紧接着是山崩地裂般的轰鸣。 火焰舔舐着扭曲的钢架,火球以惊人之势膨胀开来,橙红色的烈焰如同贪婪的猛兽,疯狂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第100章 安颂阳看到后身的翻涌而来的巨浪火舌,心脏骤停,想都没想,肌肉紧绷,用尽全身力气将安姩扑倒在地。 “大伯,趴下!” 话音刚落,爆炸产生的气浪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后背,安颂阳闷哼一声,却把安姩死死压在身下,护住她每一寸肌肤。 做出同一动作的还有安译川。 俩人用自己的身体为女孩儿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 安姩的额骨重重磕在一个温热的带着厚茧的掌心。 爆炸的气浪将身后的一切炸成齑粉。 热浪舔过后颈时,安颂阳正在用染血的下巴蹭她的发顶:“小姩别怕,特警防爆队马上就来了……” 滚烫的液体顺着颈侧流下,染红了她的领口。 浓烟散去时,安姩的指甲缝里全是水泥碎屑。 她慢慢从废墟里爬起,看到安颂阳的后背嵌着玻璃碎片,还有安译川手臂处正在淌着鲜血…… 浑身颤抖不止,喉咙好似被扼制住。 警笛声撕开暮色,安姩跪在瓦砾堆里,左手攥着安颂阳撕裂的衬衫下摆,右手托着安译川划伤的右肩。 血珠顺着睫毛往下滴,救护车的蓝光在血泊里晃成碎钻。 “救…救救他们……担架!这边需要两个!” 她哑着嗓子喊,膝盖碾过滚烫的碎石。 “小姩不怕,我们没什么事,一点点擦伤。”被医护人员抬上担架时,安译川轻声安慰着她,“去找盛书记,他一定来了。” 有盛怀安在,他的孩子一定是安全的。 安姩猛然回头,只见警车从各个方向汇聚而来,车轮摩擦地面的声响交织着。 “来,麻烦让一下。”随着医护人员的提醒,救护车门缓缓关上。 安姩退到一旁,目光迫切地搜寻着那抹早已刻进心底的身影。 望着眼前叫嚣着、吞噬一切的火焰。 盛怀安的世界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 他听见自己喉骨间挤出的呜咽,像被活剖了心脏的兽。 浓烟裹着火星在穹顶翻滚,燃烧的房梁砸落在眼前。 浑身如遭雷击般颤抖不已,拖着两条无力的腿靠近火焰。 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 烈火的高温扑面而来,烧热了他的肌肤,染红了他的双眸。 他的双膝突然一软,无力地跪在了地面,面色惨白,眼神失去了焦距,茫然又散涣。 “安姩——!”嘶吼声被浓烟割裂成碎片。 他发疯般要往火场里冲,却被四五个特警死死按住。 “盛书记,您不能进去!” “滚开!”两个字说得极其冰冷麻木,没有一丝感情。 特警迎上领导的目光,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死寂得仿佛一口枯井,近乎绝望…… 尽管如此,特警依然不敢松手,纷纷偏头避开领导的目光,死死按住。 “盛怀安!” 幻听在爆炸耳鸣中格外清晰。 直到一双手臂从背后死死箍住他的腰,直到熟悉的柑橘香穿透焦糊味涌进鼻腔,他才惊觉后背贴着的温热躯体正在发抖。 盛怀安僵在原地,背后传来剧烈的心跳震动,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你教过我的……”安姩的声音裹着烟尘,“爆炸瞬间要顺着气浪方向扑倒。” 沾满煤灰的小脸蹭过他的背脊,眼泪在脸颊冲出两道白痕。 盛怀安转身将人死死扣进怀里,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安姩发间残存的温度灼烧着他震颤的胸腔。 三十米外,拆弹小组的防爆盾碎成蛛网,而他的全世界正在臂弯里剧烈喘息。 …… 第120章 相认 京城医院。 夜幕笼罩下,住院部大楼隐匿在夜色里,只露出星星点点的灯光。 vip病房门从里往外推开,护士从里面走了出来。 病房里寂静无声,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缓缓落下。 “大伯。”安颂阳率先打破沉默。 “对不起,我为我爸对您做过的事情道歉,他也受到应有的惩罚了,我不敢求您原谅他,以后您把我当亲儿子,我用下半辈子来向您和小姩赎罪……” 安译川缓缓闭上双眼,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结,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使劲拉扯。 “对于他,我无法原谅,颂阳,不瞒你说,大伯甚至觉得法律给他的惩罚……远远不够。” 他用手狠狠地捶了捶胸口,发出沉闷的回响。 “这里的伤已经深入骨髓,融入血脉了,如果不是你告诉我小姩的事情,我甚至想过要与他玉石俱焚。” “可是,我有小姩了,我不能这么做了,我本就对她亏欠太多,我不能再给她的人生带来任何污点……” 话至此处,皱纹沟壑堆叠的眼眶微微泛红,泪水在眼睑下打转,却始终不肯落下。 “对不起……”安颂阳痛苦地垂下眼,眼角似有晶莹的泪珠滑落,此刻的他,除了道歉,说什么都不对。 他曾经引以为傲的父亲,背地里却是道德伪君子,比直白的恶人更可恶,是披着羊皮的狼! “颂阳,上一辈的恩怨与你无关,你不用将你父亲的罪孽背在身上,你该有自己的人生。大伯很感谢你将事情真相告诉我,更感谢你舍命救小姩。” 安译川坐直身子,侧过身看着一旁的侄子,眸色复杂,思绪飘远。 自从被盛怀安接到京城医院接受专业治疗,他已在慢慢恢复,状态也一日胜过一日。 直到昨天,安颂阳突然冲进病房。 “大伯,您有一个女儿!” 他一进门,便带来一道惊雷,在安译川的脑海中炸响,震得他的头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什么意思?”他放下手中的书本,缓缓走下床,眸光剧烈颤抖。 “安姩是您和冷博士的女儿,这是亲子鉴定结果!”安颂阳慌忙从包里拿出两份报告。 他颤抖着接过,看着报告单上的字,瞳孔剧烈收缩,脸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嘴巴大张,发出压抑的呜咽,每一声都像被利刃狠狠划过。 “女儿……玉书……我们的女儿……” 他的女儿都这么大了,他怎么今天才知道,她一个人走了这么远的路,她该吃了多少苦…… 泪水汹涌而出,全然不顾形象,胸口传来密密麻麻地疼痛,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双手死死揪住胸口衣服。 思绪回笼,安译川擦去眼角泪痕。 “小姩的做法与决定,我无权干涉,我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我只会无条件支持她的一切。” “那她嫁给盛书记的事……”安颂阳每每提及此事,心中都会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盛书记是一个极其出色的领导,无论在哪个方面,他都做到了近乎完美的地步,他对小姩更是关爱有加。” “可是,他比安姩年长这么多。” “只要他对小姩好,只要小姩过得幸福,我就心满意足。” 说完,安译川敏锐地捕捉到安颂阳眼眸深处的不甘,斟酌道: “有些花总朝着特定方向开。后来砍掉遮光的乔木,它们反而蔫了,所以,有些光本就不该追。” 安颂阳猛地抬起头,眼眸中闪烁着惊诧…… 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安姩清脆的声音先传了进来。 “不该追什么?” 俩人闻声猛然抬头,只见安姩牵着盛怀安走进病房。 盛怀安唇角勾着一抹淡淡弧度,他们的对话,安姩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安译川身体微微一僵,目光紧紧地聚焦在眼前的女孩儿身上,一秒都舍不得移开。 安颂阳嘴唇微张,却如鲠在喉,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去吧。”盛怀安捏了捏她的手,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鼓励。 安译川一个箭步起身,脚步踉跄地朝安姩奔来。 “小姩,你有没有受伤?耳朵有没有不舒服?”慈爱担忧的目光一寸寸检查着面前的女孩儿。 安姩伸手扶住他有些佝偻的身子,眼底隐匿着泪光。 在来医院的路上,盛怀安就已经将事情全部告诉她了。 这个消息犹如一道炸雷在耳边轰然响起,安姩只觉大脑瞬间空白,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空了所有的思维。 原来她喊了十四年的父亲,不是她的父亲,难怪这十多年来他对她吝啬得不肯施舍一星半点的父爱。 童年回忆里的那一点执着突然释怀了。 心中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有难过,有庆幸,有欢喜,犹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同涌上心头。 胸口酸涩发胀,眼眶也不禁泛起了酸楚的泪花。 她紧紧握住安译川那干枯如树皮的手掌,抿着嘴唇,眼睛睁得浑圆,还未开口,泪珠便如断了线的珍珠般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第101章 安颂阳缓缓坐直身体,紧张地看着面前的一幕,屏住呼吸,试图陪她感同身受。 安译川心疼地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胸口好似被人紧紧捏着。 面前这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扬的模样,简直和记忆深处的她如出一辙。 “你的眼睛,像极了你母亲。” 安姩哽咽着点头。 “好孩子,我对不起你,现在才知道你的存在,你该遭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我该怎么弥补你才好……” 安译川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悲痛,生怕自己的情绪会吓到她。 “我……”安姩开口便哽咽住,她下意识回头看向盛怀安,像是在确认什么。 只见盛怀安嘴角轻扬,对着她微微颔首。 再次回过头,安姩突然向前半步,洗发水的茉莉香混合着泪水咸涩的气息,轻轻撞进对方僵硬的怀抱。 “您是我爸爸,原来,我的爸爸没有不爱我……他只是还没有找到我……” 安译川紧紧回抱住安姩,老泪纵横,这么多年的遗憾与愧疚,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宣泄口。 盛怀安温柔地看着他的小姑娘,眼神里满是心疼。 安译川轻拍着安姩的肩膀,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随即,他转身走到盛怀安身前,微微抬头,语气里满是感激。 “盛书记,谢谢您,谢谢您为安姩做的一切。” 说完,他缓缓低下头,正准备深深地鞠一躬,却被盛怀安眼疾手快地扶住肩膀。 “您是长辈,我受之有愧,况且,这都是我分内之事。” 安译川欣慰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有责任有担当,怎么看怎么满意。 他相信,玉书在天堂看到有这样一个男人守护着他们的女儿,一定会感到无比欣慰。 …… 第121章 这么敏感 “小姩……”病床上的安颂阳轻唤了一声。 安姩转过身,走至病床边拉过椅子坐下。 “谢谢你今天拼死救我。” “你不用对我说谢谢,这……是我欠你的。”安颂阳满脸愧疚,半垂着双眸,不敢与安姩对视。 安姩突然握住病床上蜷起的手掌,惊得他瞳孔剧颤。 “小时候的事,我没办法替小时候的安姩去原谅,那就将过去存档起来,过去了就不提了。今日的恩情,我会一辈子铭记于心,两者不冲突。” 得到这样的答覆,安颂阳已经心满意足,至于心底那一份不该有的情愫,他也会将其深埋在心底最深处。 “小姩,那我……” “你永远都是我哥。”安姩知道他要说什么,出声打断他。 安颂阳突然感受到一道冷冽的眸光,如寒芒般刺来,他不动声色地抽回被安姩握紧的手掌,温和地笑了笑。 …… 回去的路上,盛怀安拿出消毒纸巾,仔仔细细给安姩擦着手指,连指甲盖的缝隙都不放过。 “您这是消毒还是刮骨啊?”安姩歪头打趣他。 盛怀安专注地擦完最后一根手指,抬眸的那一瞬,眼底的深情仿若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好似能将人吸进去。 “我送你去特训一个月好不好?”他握着她的手在掌心捏了捏。 “嗯?” 话题跳转太快,安姩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意思?” “我有一个朋友,他是专门给人做体能方面训练的,如果你愿意,我想让他给你做一段时间特训。” 从爆炸现场回来到医院,直到此刻,这一路上他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今天他差点就失去她了,此刻回想当时的绝望,那感觉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了喉咙,令人窒息。 已经两次了! 如果阮欢欢的手段再狠辣一点,如果再遇到此类丧心病狂的人,她还能幸运躲过去么? 他不敢想,不敢赌,更承受不住…… 现实就是如此,他不可能分分秒秒都陪伴在她身旁,与给她配备保镖相比,让她自己拥有自保的能力,无疑更加可靠。 “军训吗?”安姩不解。 盛怀安点点头,“差不多,可能会比较累,但能在短时间内提高你的身体素质。” “最重要的是,提高你的自保能力,如果再遇到像这两次的类似情况,即使你不能独自解决问题,也能坚持到我赶来。” 觉察到他语气中的犹豫和眸底的痛苦之色,安姩瞬间明白他的担忧。 “好啊,正好放暑假了,岂能虚度光阴,锻炼身体倒是美事一桩。”她想也不想便颔首应承,语气轻松明快。 她心里清楚,面对这些潜在风险,她简直不堪一击,若自己能有自保之能,也算是为他排忧解难了。 窗外不断更迭闪退的斑驳霓虹,洒落在她洁白无瑕的面庞,黑亮的眸子闪着盈盈笑意。 盛怀安将她紧紧地搂进怀里,低头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满心都是难以言喻的心疼和不舍。 “封闭式特训,你可能会有一段时间见不到我,有时间我会去看你,不用害怕,更不用舍不得我。” “我不会害怕,但我一定会舍不得你。”安姩坐直身子,仰头蹭了蹭他的鼻尖。 盛怀安心底瞬间柔软成一滩春水,温柔地轻啄一下她的唇角,轻声呢喃:“只只,你要加油。” 回到家,安姩第一时间拿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盛怀安则拿着手机走进书房,拨通了好友周文博的电话。 周文博——铁血硬汉,无人不晓的冷面教官。 “训练谁?”电话那头传来不可置信的醇厚嗓音。 “拿出真本事训练我太太,两个月时间,我要看到她具备自保能力,结课时我会亲自考核。” 盛怀安不紧不慢地说着,语气坚定,好似在下发通知。 “我的训练,她绝对不可能坚持得下来。” 周文博说的都是实话,他的训练是与时间的殊死搏斗,是和自身极限的反复过招。 安姩那娇柔的体格,要想坚持下来谈何容易,然而她必须咬牙坚持!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何时变得如此肤浅,竟开始以貌取人了?” 盛怀安气定神闲地拉开椅子坐下,态度坚定,“我的太太,必定能够做到。” 周文博在电话那头沉默一瞬,缓缓开口:“那我把丑话撂在前头,我的训练一旦开启,若达不到我的要求,谁也休想喊停。” 盛怀安长指轻敲着桌面,语气淡然,“我相信她会让你刮目相看的。” 周文博只当他是被娇娇妻子迷住了心神,失去了判断能力。 “到时候她哭哭啼啼,你可别心一软就半途而废了,那我的人生履历上可就多了一个难以磨灭的污点,冷面教官也有驯服不了的人。” “一周后我亲自送她过去。” 言罢,盛怀安旋即挂断电话,起身走出书房。 推开卧室门便看到安姩坐在化妆台前涂抹着身体乳。 “我来帮你。”他大步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山茶花乳液。 “是不是得按摩才能更好吸收?”他挤出乳液在掌心揉搓。 坐下的姿势呈半包围状态,显得身前的人儿像个小鹌鹑。 “都可以,这款吸收很快。”安姩认认真真地回答问题,眼神清澈。 温热乳液突然抹上脚踝,一瞬间激得安姩差点踹到他下巴。 这……正经人谁这么抹身体乳的? 若有似无地轻抚,好似一阵清风拂过,吹得人心痒痒。 “别躲,”他拇指卡进她脚腕凹下去那块,掌心烫得像块烙铁,山茶花混着他身上清冽的冷香直往鼻子里钻。 那双手顺着小腿肚往上滑的时候,安姩指甲都快抠进椅子里了。 男人的指腹有层薄茧,蹭过膝盖窝时她整个人又控制不住抖了一下。 盛怀安喉咙里闷出笑声:“这么敏感?”说话的同时,热气喷在她耳后。 修长指尖滑动至大腿根时,突然开始打圈圈,安姩一把按住他手腕:“盛书记,你这是上哪儿学的按摩手法?” 他手腕脉搏突突跳着撞她的掌心,睫毛垂下来遮住眼神:“自主研发,只为服务我的只只。” 沾着乳液的手指一路往上,勾开睡裙系带时,她的后腰已经抵到化妆桌上了。 男人的瞳眸好似泼了墨,幽邃如渊。 唇瓣慢慢靠近时,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此刻极速攀登的暧昧氛围。 桌面上的手机屏亮着“周文博”,山茶花香气混着他颈侧汗水的咸涩涌进鼻腔。 “别接……”安姩鬼使神差扯住他领口,男人滚动的喉结擦过她的手背,又硬又烫。 突然用力将她拦腰抱起,再将她压进柔软被窝里,安姩还未缓过来气儿,热吻铺天盖地而来。 怀里的人儿忍不住拱起了身子。 男人低笑出声,“这么多回了,怎么还是这么敏感。” 第102章 …… 第122章 领带缠手腕 动情目光撞进他漆黑的眸子,安姩心口狂跳。 她咽了咽喉,伸手攀上他的脖颈,微微仰头,张嘴咬住男人的喉结。 只听见一声极其忍隐的闷哼。 “你好像比我还要敏感。”安姩红着脸躲避他火热的视线,咬完就怂。 男人轻叹一声,“只只,有时候……我也很没用。” 安姩神思一顿,转过头,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 “限制我的规矩太多,每临事必三省:是否合于法度?是否顺乎舆情?是否经得起历史检验?” “因为我的原因给您招来祸事,我很痛心。” 盛怀安低头蹭了蹭安姩的脸。 “……很多时候要靠你自己保护好自己,你会不会怨我?会委屈,会觉得为什么你要承受这些?” “盛怀安。”安姩亲了亲他的薄唇,学着他的模样,捏了捏他的耳垂。 “你书房里挂着‘苟利国家生死以’,我嫁你时就知道要配得上这幅字。” “如果不是你的十四年悉心照顾,我可能不知道会死在十八岁之前的哪一天,你给了我新生你知道吗?” “嗯,我知道。”盛怀安满足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随着他的动作,安姩感受到极大的满足…… “只只……”他低低唤了一声。 这声音目前对于安姩来说就是魔咒。 勾魂摄魄,神思狂乱,让她茫茫然的只能沉溺于他的怀抱。 他的眉眼如画如星,唇角眉梢的爱意简直让她快要溺死在他的温柔网。 她脸颊绯红,轻轻喘息起来。 最后,她只记得眼泪溢出来,旖旎混沌中耳边一直传来男人情不自禁地呢喃。 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在说他自己听。 “只只……” “父母说,我为情之一字早已迷失了心智,可他们哪知,困我的不是情,是你。” “我的情只有你……” “你不知道,我今天差点就疯了……”温热的舌尖一点点吻去她眼角的泪。 “只只,你一定要好好的,不然我真的会疯……”他轻轻喟叹,低低诉说。 在他温柔又密切的攻势下,安姩已经说不出来话,根本无法抗拒他的气息。 这个过程做了多久,安姩不知道,只记得天色尚暗,星河渐隐。 …… 晨光漫过蓝印花窗帘时,盛怀安已经将山药粥煨在砂锅里。 他松了松领带,望着料理台上并排放着的药盒——安姩的维生素片和他自己的护肝药,铝箔板角都细心地贴着卡通贴纸。 楼梯传来拖鞋的轻响,安姩绾着松松的麻花辫下楼,真丝睡裙外罩着件他的白色衬衣,袖口折了三道才露出手指。 厨房飘来醪糟的甜香,她一手扶着酸软的腿挪到餐桌前,发现木椅铺了软缎垫子。 弯了弯唇角,这是弥补昨晚的过度索取吗? 盛怀安转身递过温好的牛奶,杯沿还沾着晨露似的雾气:“怎么不多睡会儿?” “生物钟叫醒我了。”安姩一脸无奈。 “腰还酸么?”他掌心隔着真丝睡裙熨在安姩后腰,热度比理疗灯更妥帖。 “酸……” 安姩低头喝了一口牛奶,指尖戳了戳他手腕内侧的咬痕,弯唇道:“盛书记,您今早开会要是被瞧见这个……” 她憋着笑意,伸手拿起剥好的鸡蛋轻咬一口,“楚秘书该怀疑咱家养猫了。” 盛怀安慢条斯理卷起衬衣袖口,“他们只会装作没看见,不过……” “咱家房间隔音应该一般。” 安姩歪头,将剩下的半个鸡蛋全塞嘴里,“什么意思?” “陈姨一大早见我下楼便匆忙去院子里浇花了。” “……”安姩红着脸将醪糟冲鸡蛋喝完, 七点十分的蝉鸣震得槐花簌簌落下。 盛怀安转身时袖口闪过银光,安姩突然“啊”一声拽住他的手腕。 “你怎么把我簪子别领带上了?” 那支缠丝玛瑙簪正卡在暗纹领带夹里,活像枚张扬的勋章。 “借用一天。”他忽然俯身碰了碰她发烫的耳垂:“我现在最喜欢的事情,便是向所有人介绍我的太太。” 温热呼吸扫过昨夜咬过的位置,“我今天六点前回来。” 安姩倚着门框看他走出十步,回头望一眼才坐进红旗车后座,腕间的羊脂玉镯在晨风里轻晃。 她摩挲着玉镯,突然被阳光晃了下眼——镯子内壁刻的“姩”字正映在玻璃窗上。 似是想起什么,突然转身回到屋内,拿出手机拨通菁菁的视频电话。 一接通,安姩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菁菁的烟嗓抢先一步。 “小姩,我刚看见你家盛书记的奥迪车队,乌泱泱的!” “嗯?哦!你一会儿有别的安排不?” “没有,要约我吗?”任菁菁在视频那头调皮地眨了眨眼。 “对呀,半小时后东街南门口见!”镜头晃过她匆忙套上的竹青旗袍。 盛怀安好像很喜欢给她定制旗袍,柜子里款式太多了,不穿可惜了。 电话那头立即传来衣料摩擦声:“等着!十分钟杀到南门——先说好,你得请我喝新出的荔枝冰茶!” 胡同口的槐树荫里,菁菁举着荔枝冰茶直跺脚:“38度天穿高领旗袍,小姩你疯……” 话音戛止在瞥见她颈间红痕时,“哦——”尾音转了十八弯,“怪不得要配羊脂玉遮羞呢!” 青石板蒸着热气,安姩停在“漱玉轩”前突然愣住。 橱窗里躺着一枚翡翠领夹,水头很是漂亮。 掌柜眼尖,一眼便认出安姩,立刻探出头笑:“盛太太,要看点什么?” “我想看看领夹。”安姩礼貌微笑。 “那您可来对地方了,您快里边儿请。”掌柜撩开门帘,做出请的手势。 走进去,冷气混着檀香味儿扑面而来。 随即,两名保镖似门神一般站在门口,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扫视着周围。 老板娘端着铜盘扭过来,九枚翡翠领带夹在蓝缎子上排排坐,晃得人眼花。 “最右那个水头好,”菁菁鼻尖几乎贴上玻璃,“但雕的弥勒佛太圆润了吧?你家盛书记在新闻里笑一下都算重大动向呢。” 安姩抿唇笑了笑,捏着放大镜的手一抖,脑子里突然冒出昨晚盛怀安用他的银灰领带缠住她的手腕…… 她清咳一声,“要……要看稳重的,”指尖悬在第三枚上顿了顿,“有没有更...有筋骨些的纹样?” 檀木屉抽开的轻响惊起尘埃。 老板娘戴上白手套,宝蓝锦盒里卧着枚帝王绿领带夹,竹节纹在透雕处转折出松针般的锋芒。 “苏州玉雕厂老艺人收山作,”她将镊子倒转递给安姩,“竹报平安的意头,正合体制内。” “劳驾取出来对着光看。”安姩转身时头发丝缠住了盘扣,菁菁噗嗤笑着来解,荔枝甜香混着汗珠滴在她的手背。 对光看完,安姩满意地点了点头,“帮我包起来吧。” “要刻字吗?”老板娘递来订单簿,“内侧可以微雕。” “要的。” 安姩旋开钢笔,笔尖悬在纸上游移不定。 菁菁吸光最后一口冰茶:“刻个英文的sweetheart?” “不用,”笔尖落下去时,脸颊梨涡浅显,“就刻h&n。” 日头西斜时,任菁菁瘫在黄包车上噘嘴嘟囔:“逛个街被塞了八斤狗粮,我这电灯泡要短路了!” 安姩却盯着手机屏保出神——盛怀安的会议合影里,她的发簪赫然别在他的领夹上。 暮色染红琉璃瓦时,安姩忽然拐进药材铺。 柜台上“啪”地摆出个锦盒:“劳烦配些黄芪当归枸杞...”她咬着嘴唇笑出梨涡,“要最补元气的。” …… 第123章 修罗场 余晖裹着热浪扑面而来,盛怀安扯了扯领带,钥匙还没插进锁眼,门就从里头开了。 “回来啦?”安姩踮着脚尖往他身后张望,薄绸练功服被空调吹得贴在腰线上,“今天楚秘书没跟车?” "楚瀚送文件去了。”他摸到玄关柜上的玻璃水杯,温的,茉莉花在杯底舒展成白蝴蝶。 刚要喝就被截住,小姑娘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个保温壶,笑眯眯递给他:“先喝参汤,我拿砂锅煨的,给你好好补补。” 盛怀安走进门,换好鞋,一眼望见茶几上码得整整齐齐的黄芪党参还有枸杞…… 他眯了眯眼,唇角勾着宠溺笑意。 “不知道的以为我七老八十了。” “怎么会,你这不是天天熬夜嘛……” 安姩拉着他坐在沙发上,贴心的给他解领带。 盛怀安低头要亲她时,瞥见领夹不知什么时候换成枚翡翠竹叶,碧汪汪嵌在深蓝丝绸里。 第103章 “给我的礼物?” 安姩点头。 “下午出去买的。”她指尖绕着领带打转,发梢扫过他喉结,“像不像你书案上那盆文竹?” 空调呜呜送着凉风,盛怀安忽然伸手把人揽到膝头。 练功服下摆卷起来,露出大半截细白腰肢,他掌心刚贴上就听见抽气声。 “痒……你别挠我。”安姩扭身要躲,被他掐着腰按回来挠得更加卖力。 她伸手奋力拽他衬衫领子,找藉口打断他:“别动别动,线头冒出来了。” 盛怀安听话停下,仰着脖子任她摆弄。 安姩咬断线头时虎牙蹭过锁骨,他喉结滚了滚,摸到沙发缝里的遥控器把温度调高两度。 “哎,你空调开25度?”安姩举着线不解地看着他。 “不要贪凉。”盛怀安面不改色把翡翠领夹别回自己领口,“今天刚下的节能通知。” 话没说完腰间软肉就被拧住,安姩转身扑了上来要去抢遥控器,发间木簪啪嗒掉在地毯上,泼开一瀑青丝。 窗外蝉声忽然拔高,盖住了衣料摩挲的细响。 盛怀安单手撑着沙发背起来时,安姩正趴在他胸口数心跳,练功服带子散了两根,露出肩头淡红指痕。 “明天还出去吗?趁着去特训前,好好玩几天。” “嗯...我还没想好……”尾音被吞进吻里,盛怀安就着这个姿势把人抱起来往楼上走去。 安姩勾着他脖子笑:“参汤要凉了。” “你拐着弯儿说我七老八十,定然是昨晚没让你满意。”他踢上卧室门,翡翠竹叶在黑暗里晃过一线幽光,“现在证明给你看。” …… 夏夜的热浪裹着麻辣小龙虾的香气扑面而来,任菁菁蹦跳着踩过簋街坑洼的石板路,手里的塑胶袋撞得叮当响。 母亲一句想吃小龙虾,她立刻开车出来买,“妈宝女”就是这样,对于母亲必须宠! 她刚把车胡乱停在巷口,发尾还沾着车载空调吹出的冷气,这会儿鼻尖已经沁出汗珠。 “老板娘!三斤麻辣的带走!” 她扒着“胡大”油亮的玻璃窗喊,余光忽然扫到马路牙子上两道熟悉身影。 黑色西裤包裹的长腿支在马路牙子边,霍司律指间猩红明灭,身旁穿月白连衣裙的女人正踮脚替他掸肩头烟灰。 任菁菁攥紧塑胶袋的手指突然发凉。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昨天还拉着她见他母亲,此刻却虚虚揽在美人腰后三寸。 这是正牌女友吧,她于他而言只是个配合他应付父母的演员!真是没出息,人家还没开始喝,你就已经吐上了! 任菁菁在心底狠狠鄙视了自己一番。 她喉咙突然发痒,被十三香辣椒呛得咳嗽出声。 “任菁菁?”霍司律转身时烟蒂在青砖上碾出半圈焦痕,一眼便看到红色光晕下的小姑娘。 “你们家司机罢工了?” 任菁菁深吸一口气,扬起最灿烂的笑容,“霍叔?好巧哦,您老这么晚还有夜生活呢?要注意身体呀。” 说完,她故意晃了晃塑胶袋,油汤在打包盒里危险地晃荡。 “您不是说最烦簋街的油烟味儿吗?”说话的同时,视线一直在观察着一旁的美人。 美人忽然轻笑:“司律是陪我来的。”她腕间翡翠镯子滑过霍司律小臂,“这位妹妹是?” “生意伙伴的小孩。”霍司律抢答太快,那副生怕别人误会的模样,看得任菁菁牙痒痒! “姐姐好!”她故意夹起嗓子甜甜地打了声招呼,“你是霍叔女朋友吗?” 美人抬手挽了一下耳后的碎发,羞涩地看了男人一眼,“好多年了。” 麻辣汤汁突然从塑胶袋裂缝漏出来,烫得任菁菁倒吸一口凉气,指尖瞬间发红。 霍司律几乎是瞬间跨过三阶台阶,却在触到她手背前被美人递来的薄荷湿巾截住。 美人指尖按在他腕表上:“我带了烫伤膏,在车上。” 霍司律侧目看她,一双桃花眼里情绪不明。 “不用!”任菁菁猛地后退,小龙虾汤汁在裙摆溅出星星点点的红。 她扬起下巴,脸上依旧保持灿烂笑容:“你们忙,我男朋友还在车里等呢,霍叔,年纪大了少熬夜,别学我们年轻人没事出来瞎溜达,走了。” 霍司律突然攥住她手腕:“你哪来的男朋友……” 机车轰鸣声恰在此时撕裂夜空,身穿白衬衣的男生单脚支地停在台阶下。 衬衣肆意敞开,里面的白色t恤干爽简洁,衣角在风中飞扬,透着无拘无束的少年感。 任菁菁闻声回头,眸光一顿,这身高,这体型……有点眼熟啊。 “菁菁!”男生摘下头盔露出野性眉眼,琥珀色瞳孔在霓虹下闪着亮光。 任菁菁惊得张大了嘴巴。 涂腾?涂腾! 他从哪里突然窜出来的?!他居然会骑机车!酷啊! 自从上次夜雨送他回家后,已经好些天没见到他了。 今日再见,眼前的人与之前的状态全然不同。 清爽得毫无杂质,搭配上明朗的笑容,浑身散发着令人心动的阳光气息 。 “你妈说再晚五分钟就要扣你信托基金。” 说完,涂腾转头冲霍司律挑眉:“麻烦让让,你挡着我女朋友的继承权了。” 这一瞬,任菁菁差点感动哭了,真不愧是热血青年,真想给他磕一个。 在老男人面前扳回一成。 “玩儿得开心呀霍叔,你女朋友很漂亮。”任菁菁一边说一边掰开紧握在腕间的大手。 随即,涂腾将头盔戴在她脑袋上,在她耳边小声说:“带你兜风。” 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被拽上机车后座,夜风掀起她的裙摆。 后视镜里霍司律站在原地,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美人正轻声说着什么,手指搭在他绷紧的西装袖口。 夜市喧嚣中,她看见男人后槽牙凸起的轮廓——那是他生气时的习惯表情。 …… 第124章 涂腾掉马 涂腾的衣服下摆被风掀起,露出劲瘦的腰线。 机车窜出去的瞬间任菁菁死死抱住他的腰,鼻尖撞上后背淡淡的消毒水味。 “你再用力我腰子要断了。”他在风里喊,声音带着笑,“前面有交警,不想被开罚单就松手。” 任菁菁咬着嘴唇松开些,下一秒机车突然加速冲过路口。 惊叫卡在喉咙里变成更用力的环抱,她的手还卡在他牛仔裤皮带扣上,食指关节硌得发疼。 涂腾后背震动的频率告诉她,这家伙绝对在偷笑。 机车停在海淀桥下时任菁菁感觉腿都是软的。 蹲在马路牙子上倒吸冷气,食指关节被小龙虾汤汁烫得发红。 涂腾不由分说抓着她的手腕往便利店洗手池拽。 “诶,你干嘛?”他的步子有点大,任菁菁只能小跑着跟上。 她想抽回手,却被他用虎口卡住命门穴,水龙头冲下来的凉水立刻缓解了灼热感。 “你最近上哪儿去了?好久都没见到你,你的锅贴不卖啦?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边的?” 任菁菁仰头看他,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问出所有疑惑。 他许久不出摊,原来摆摊的地方早已换了别的摊主。 涂腾没说话,突然撕开个铝箔袋,薄荷味药膏抹上来时激得她一哆嗦。 “摆摊是替我奶奶看的摊儿,她现在换地方了。”他小心翼翼地把绿色药膏涂抹均匀。 “路过这边而已,碰巧遇见一出好戏。”不疾不徐的温润嗓音带着一丝灼人热意。 他腕骨从挽起的袖口露出来,任菁菁盯着那块黑色运动表——等等! 上周三协和医院急救讲座,大荧幕上的主刀医生戴的同款! “你是医生?!” 任菁菁惊讶地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涂腾用绷带在她食指缠出个蝴蝶结:“规培生而已。” 说完,他走到自动贩卖机前投币,易开罐滚落的声音清脆悦耳。 “喝不喝?”他晃了晃冰镇北冰洋,“或者……”变魔术似的从口袋掏出根棒棒糖,“葡萄糖注射液,专治心碎。” 他看得出,眼前的姑娘喜欢那个男人。 “你兜里到底装了多少奇怪东西!”任菁菁笑着抢过橘子汽水,碳酸气泡在舌尖炸开。 “百宝箱。”他转身走进24小时便利店,里面灯光白得晃眼。 当他把香草霜淇淋怼到任菁菁面前时,袖口蹭上了融化的奶油。 “知道多巴胺和血清素吗?”涂腾舀起一勺霜淇淋,“甜食促进这俩分泌,比骂人健康多了。” 任菁菁咬着勺子歪头看他,“那我以后是不是得叫你涂医生了?” “叫我名字就行。” 任菁菁点头,嘴角却不受控地翘起,玻璃窗映出俩人的倒影。 第104章 他的白衬衫肩线还留着她的泪痕,她发顶翘着根被头盔压乱的呆毛。 偶尔有夜跑的男生经过,涂腾伸手把女孩翘起的裙摆压住,指节擦过大腿时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涂腾。”任菁菁缩了缩腿,戳着化掉的霜淇淋,小声问:“你解剖过人心吗?” 他忽然凑近,消毒水混着须后水的味道笼罩过来。 她盯着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扇形阴影,听见喉结滚动的声音:“正在学。” 便利店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他指尖蹭掉她鼻尖的奶油,转身时耳尖红得像手术室的无影灯。 机车刹停在任菁菁那辆薄荷绿保时捷旁边时,仪表盘显示零点十四分。 她抬腿要下车,被涂腾突然反手扣住膝盖。 “头盔锁扣卡住了。”他扭过身,胳膊横过她胸前,手指蹭过安全带金属头,“别动,你睫毛膏要沾上去了。” 任菁菁僵着脖子感受他呼吸喷在耳后,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他拇指在头盔搭扣上磨蹭了起码半分钟,塑胶卡榫哢嗒响了三回都没解开。 “涂腾!”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您这手给病人缝皮下减张线也这么抖?” 他突然把整个头盔转了个方向,任菁菁的鼻尖差点撞上他锁骨。 “任菁菁,”他学她的语气,指尖划过她的耳垂,“知不知道耳廓后面有迷走神经分布?” “不知道。” 说完,任菁菁踹了脚排气管就要跳车,被他拽着裙带拉回来。 真丝腰带在他指间绕了两圈,路灯下像个潦草的手术结。 任菁菁惊得睁大眼睛,“涂腾,这才几天不见,我怎么感觉你变了好多?之前那个老实人呢?” 之前的他穿着油渍麻花围裙闷头干活,话少,说什么都是回答“好”。 谁能想到这白衬衫底下藏着八块腹肌。 “老实人?” 涂腾低笑一声,从口袋摸出一支蓝色记号笔,抓过她的手腕在内侧画了个歪扭的救护车。 细碎的刘海微微斜分,恰到好处地落在额头,半遮不遮盖住他浓密的眉峰。 “你干嘛?”任菁菁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的动作。 “明天我值夜班,”他在救护车旁边写下一串数位,“打这个电话能直接转急诊值班室。” 笔尖故意划过任菁菁的掌纹,痒得她蜷起手指。 远处传来洒水车的音乐声,他腕表突然响起闹铃。 掏手机时衬衫下摆掀起,人鱼线就这么明晃晃出现在眼前。 任菁菁看直了眼,且看得光明正大…… 他拍了拍看呆的人,“赶紧回去,我也得回医院了。” 任菁菁恍然回神,慌忙移开视线,“哦,好,我确实该回家了。”说完,转身迅速坐进车里。 她扒着车窗探头,“那个,你机车后座掉了个……” 话没说完就被他塞了颗东西在嘴里,浓烈的薄荷味冲上鼻腔,大脑好似被打通了一样,神清气爽。 “清创用的薄荷脑含片。”他单手撑在车顶俯身,“怕你开车打瞌睡。” 五十米外便利店叮咚响起自动门铃声,涂腾突然抽身退后。 任菁菁发动车子时,后视镜还映着他身影,白衬衣下摆被夜风吹得像挣扎的白鸽。 开出两个路口转弯时,发髻突然散开,那支蓝色记号笔“当啷”掉在副驾上。 她鬼使神差地摸着自己发烫的耳垂,那里还残留着他假装解头盔时蹭过的温度。 手机在包里疯狂震动,锁屏弹出十三条语音资讯——全是霍司律发来的,每条都有足足50秒。 后座小龙虾早已冷透,却有什么在胃里烧起一把火,比簋街最辣的灯笼椒还灼人。 …… 第125章 夏日靶场 霍司律把威士卡杯砸在镀金电梯门上时,琥珀色酒液正顺着顾妍的裙摆往下滴。 他扯开领带冷笑:“你倒是挺会将话说得模棱两可让人误会的。” 霍司律突然掐住她下巴,拇指蹭掉她晕染的眼线:“怎么?在苏黎世和你那个画廊老板吹了?回国找接盘侠来了?当我霍司律是收破烂的?” 他嗅到熟悉的苦桃香水,这是他很久以前送她的生日礼物,“你们四处作战的监控视频要我现在调吗?” 真皮沙发旁的青瓷花瓶突然爆裂,顾妍尖叫着躲开飞溅的瓷片。 霍司律松开手,看着她精心护理的卷发沾上酒渍:“明天起,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顾妍眼眶泛红,苦涩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司律,不是的……” “出去,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他薄唇轻启,声音像裹挟着数九寒天的冰碴。 女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刺痛让她愈发清醒。 顾妍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的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管家捧着雪松木盒进来时,霍司律正在翻看酒柜监控。 视频定格在昨晚35:47分——穿白衬衫的男生用身体替任菁菁挡开飞驰的外卖电动车,右手护住她后颈的动作,是标准的创伤急救姿势。 “协和医学院,涂腾。” 又看了眼手机荧幕,上面迟迟没有回复消息的微信页面,他碾碎烟头在调查报告上。 …… 空调吐出的第25c凉风里,盛怀安用领带尖扫了扫安姩的脚心:“只只,起来了,一会儿带你去戍区看外婆。” 老人家总念叨她,特意抽一天时间带她过去,顺便带她看看训练场地,好让她对接下来的特训有个心理准备。 被窝里鼓起的“蚕宝宝”扭了扭,钻出个脑袋,眼睛半睁不睁。 “盛怀安,我好困……” 男人唇角始终勾着一抹愉悦的弧度,单手戴好腕表,掀开被子,将被窝里的人捞了出来。 “一会儿到车上睡。” 戍区的盘山公路像条褪色的绶带,在七月的烈日下泛着苍白的光。 安姩此刻正把脸贴在车窗上,鼻尖在玻璃上压出个小小的圆,马尾辫随颠簸一跳一跳的。 青葱树影漫进车窗,洒下一片斑驳。 她的目光追逐着掠过的夏木,身旁的男人侧身而坐,眉眼弧度柔和,看着她微微弯起的嘴角,像是撞见了夏日里最清甜的秘密,燥热的空气都变得温柔。 红旗国礼碾过碎石路时,安姩突然坐直了身体,面色有些紧张,“外婆会不会嫌我裙子短?” 说完还用力往下拽了拽。 “不会。”盛怀安握住她的手掌,声音混着薄荷糖的清凉,“外婆思想前沿,上次还念叨你跳《采薇》的样子很漂亮。” 烈日当空,蝉鸣撕扯着大院的寂静。 黑色轿车最终稳稳停在院子最深处的小楼前。 “外婆怕凉,吹不得空调,你等会要是热得慌……”他话没说完就卡了壳,安姩正踮着脚尖往他额头上贴清凉贴。 薄荷味混着她手腕的茉莉香,在蒸笼般的空气里凝成清凉的雾。 “盛书记管着群众的事,倒管不住自己流汗。放心吧,外婆家肯定没有安家以前的阁楼热。” 安姩眉眼弯弯,指尖戳了戳男人绷紧的下颌线,裙摆扫过他的手腕。 话音未落就被他拽进葡萄架下,斑驳树影里他喉结滚动:“在这儿喊老公比较应景。” 二楼木窗吱呀推开,满头银丝的老太太探出身:“孙子!把你媳妇儿晒化了怎么赔我?” 安姩噗嗤笑出声,眼见着身边的男人扶额摇头。 “走了,再不上去我该挨批评了。”盛怀安温热掌心始终虚虚护在她腰后。 厨房飘来熬酸梅汤的香气,黎老夫人的唠叨混着蝉鸣忽远忽近。 安姩倚着八仙桌看盛怀安切西瓜,他挽到肘间的衬衫下露出结实小臂。 刀锋破开翠衣时,嫣红汁水溅上他腕表,安姩捏着湿纸巾去擦,却被反手握住指尖。 “先吃中间最甜的。”男人挖出月牙状的瓜心,不锈钢勺在玻璃碗边轻磕,“你昨天不是说想吃沙瓤的?” 安姩张嘴咬下,眉眼立刻弯起,好甜。 电风扇摇头晃脑吹散暑气,黎老夫人拄着拐杖从厨房出来时,正瞧见小姑娘晃着白生生的脚丫,把西瓜籽吐在她丈夫掌心。 “怀安越来越会疼人了,像足了你外公。” 黎老夫人笑呵呵走到安姩身旁坐下,伸手握住她手腕的一瞬,笑容立刻凝固。 “哎哟,你看看这手细得如同嫩葱一般,我都不敢用力捏,怀安没照顾好你?” 安姩回握住她,笑着摇头,“外婆,他对我可好了。” “她这个专业对体重要求比较严格,我看着也心疼。”盛怀安洗完手回来,正擦着水渍。 黎老夫人微蹙的眉心依旧没有缓和,若有所思地看着安姩,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她这段时间所经历的种种事情,眼底有深深的愧疚,有溢出来的心疼。 “丫头,你受苦了……” 第105章 “怀安父母的亲情本位主义实在是……赶明儿我批评他们去,两个加起来一百来岁的人了,还不让人省心。” 盛怀安走至安姩身后,双手轻捏着她的肩膀。 “外婆,您别动气、别忧心,这些问题我都能解决,您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黎老夫人欣慰地点头,凉风习习,裹着槐花吹进窗台,墙面上的勋章叮当作响。 “怀安,你不是要带小姩参观靶场,现在去吧。” “那我得向您申请教家属射击!” 黎老夫人的白发在笑声中颤动:“批准,当年你外公教我打枪,十环正中靶心……”她忽然冲安姩眨眼,“丫头,帮我验证一下他是不是一个好老师。” 靶场?什么靶场?大热天为什么要去靶场? 安姩猛然回头看向身后的男人,一脸懵。 训练场上热浪蒸腾,盛怀安单手解开衬衣领口两粒纽扣,语调慢悠悠。 “你接下来的特训将会是这种类似的环境,射击只是其中一项技能。” “……”安姩突然觉得眼前有些发黑是怎么回事。 所以不是普通的军训对吗? 热浪烤得人发晕,盛怀安从背后环住她。 灼热呼吸喷在她的耳后:“知道手枪后坐力多大吗?” 没等她反应,握着她的手突然扣着手指压在扳机上,“抵肩要这么……” 砰——! 远处的靶子纹丝不动,安姩手抖得像筛糠,“我……你……” 盛怀安低笑出声:“不怕。” 男人的喉结擦过她的耳垂:“三点钟方向风速,要算心跳偏差。” 他食指叠在她扣扳机的指腹,无名指婚戒硌得她尾椎发麻。 第二声枪响淹没女孩儿的尖叫,十环靶心应声而破。 “来,自己试试。”盛怀安把枪塞回她手中,又伸手扶住她的腰,“腰挺直,手腕要像水草,既柔韧又顽固,记住了?” 安姩回过头,鼻尖上沁着汗水,“那个,我记得外婆好像让我陪她摘枣子……” 盛怀安垂眸低睨着她努力找藉口的模样,笑着摇头,拿出手帕擦去她额角的汗。 “这边可没有枣树,只只,遇事不能退缩,得迎难而上。” …… 第126章 我没够不准喊停 汗水顺着脊椎滑进领口时,安姩盯着十五米外的环形靶,黑色圆心在准星里摇晃成重影,有些气馁。 后腰忽然贴上坚实的温度,盛怀安用膝盖顶开她过分用力的站姿:“重心前移三公分,想像自己是松竹。” 砰——! 子弹呼啸而出。 当第九颗子弹终于命中十环,安姩的欢呼被盛怀安用薄荷糖堵在舌尖。 夕阳将靶场染成琥珀色,树影里传来快门声——外婆举着相机笑出眼泪,“这张够放进下期周报了。” 陪外婆吃了晚饭,回到御全山时间已过七点。 空气中弥漫着花草的清香,伴随着轻柔的晚风,让人格外惬意。 防盗门哢嗒合拢的瞬间,安姩甩开凉鞋就往地板上蹦,很快又被盛怀安掐着腰拎回来:“瓷砖凉。” “盛书记,你好像个老父亲啊。”她故意把脚心往他西裤上蹭,白生生的脚趾勾着深灰布料晃呀晃。 男人半蹲着给她套上拖鞋,后颈还沾着外婆给他拍上的痱子粉。 安姩坏笑着朝那截皮肤吹气,看着淡粉色从耳后漫到领口:“喂,你不要挠我脚心...” 话没说完天旋地转,薄荷糖的凉气突然堵住嘴唇。 盛怀安托着她后脑勺陷进沙发,空调遥控器在抱枕堆里硌出印子。 “等一下……陈姨还……唔——”安姩断断续续说着话,手掌抵在他硬硬的胸口。 陈姨早已回了自己卧室,书记和太太正处于热恋期,作为过来人,她都懂,该消失时得自动消失。 安姩完全抵挡不住男人的热吻,亲得她神思涣散,正上头时,盛怀安却突然起身,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 “累了一天,去冲个澡,我去给你弄点喝的。” 说完转身走进厨房,白衬衫后腰还沾着安姩中午那会儿蹭上去的西瓜渍。 她摸了一下后脖颈的位置,有些粘手,嫌弃地皱了皱眉,穿上鞋,迅速小跑上楼,拿上睡衣闪进浴室。 待她吹完头发出来时,书房门开着,里面却没人。 厨房响起水声,安姩捋了捋长发走下楼,扒着门框偷看。 从男人半干的头发中能看出,他也刚冲完凉。 此刻正卷着袖子削荸荠,水珠顺着小臂肌肉滚进挽起的袖口。 安姩蹑手蹑脚凑过去,沾着水汽的指尖突然戳他腰眼:“盛书记切菜比批文件还……” 话没说完便让人掐着腰提上料理台,盛怀安右手还握着青瓷刀,左手擦过她耳垂:“再闹,莲子羹里的冰糖减半。” 安姩拿起一旁剥好的莲子往他嘴里塞,膝盖上的冰丝睡裙滑到大腿根。 “好啊,身材管理就得少吃糖。” 盛怀安喉结滚了滚,单手一用力又将她抱了下来:“去客厅等我,很快就好。” 砂锅咕嘟咕嘟冒泡时,玻璃上映出小姑娘偷笑的模样。 莲子羹刚端上桌,一旁的手机突然震动,红头文件的通知跳出来。 盛怀安抽出纸巾擦干净手,拿起手机指尖滑动了两下,转头看向坐着的安姩。 “你慢慢吃,我去书房处理点事情。” “好。” 安姩握着勺子,看着男人走上楼梯的背影不自觉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 书房里,笔记本蓝光映在男人墨黑瞳孔上,文档里的黑体字规整得像伫列标兵。 键盘声里忽然混进窸窸窣窣的响动,安姩赤脚摸到书房,举着水杯往他嘴边送。 水滴在保密协议边角,盛怀安就着她的姿势低头喝了一口。 “要不要在旁边陪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好。” 低醇的嗓音在月光下缓缓流淌,眼神却是专注得盯着手中文件。 安姩将水杯放在桌上,又从书架上拿了本《资本论》坐在一旁的藤椅上随意翻动着。 她此刻没心思看进去文字,所有目光和注意力全被正在认真办公的男人给吸引。 钢笔尖在保密档上游走的声音像极了催人入眠的白噪音。 他签字时小臂肌肉牵动白衬衣褶皱,灯光映照下,那些暗纹便活了似的游过红木桌面。 书柜玻璃映出俩人的影子,男人低头写字的侧脸,和安姩歪头数他睫毛的样子。 望着他此刻的模样,突然想起那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她在这里无意间发现了他的“温柔秘密”。 她从没想过,在她最黑暗痛苦的那段岁月里,一直有这么一个人在背后默默守护着她。 那些无人在意的细枝末节,都被他一点一滴好好珍藏。 眼睛看着他,心里想着他,心跳节奏突然开始有些乱。 “陪我坐在这会不会觉得无聊?”盛怀安终于从档里抬起头来,盖好笔帽,整理好桌面。 “不会。” 安姩起身挪到男人身后,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脖颈,下巴抵在他的颈窝处,“看你办公是一种视觉享受,一点儿都不无聊。” 盛怀安抬眸,勾唇笑了笑,伸手将她拉至身前,抱坐在腿上。 “怎么了?” 安姩侧过身指了指墙角暗格,黄铜锁孔里斜插着半枚和田玉印章。 “那个,我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是你当初匿名送我的,对吧?” 盛怀安神色微怔,随即轻声笑了笑,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这么晚才发现。” 安姩又打开抽屉,拿出那本红绒笔记本,“还有这个,我也看见了。” “都是随手记录的东西。”盛怀安神情自若,将她搂进怀里,仿佛这件事于他而言,就如同每日的呼吸一般自然。 落地窗外蝉鸣震耳欲聋,安姩突然调整姿势骑在他腰上,发梢扫过他下巴:“忙完了么,是不是该睡觉了。” 等等!这是在发出邀请? 香软如玉在怀,男人呼吸沉了沉,“昨晚是谁哭着说明天不要了?” “不知道,反正不是我……”安姩翘着唇角不看他,指尖有意无意在他胸口画着圈圈。 盛怀安随意往后靠着,扶着她的细腰轻笑:“白天当公仆,晚上……”话没说完脖颈就被软唇贴住,小妻子声音浸了蜜:“晚上当我的老公。” “老公”二字钻进耳廓,酥麻电流从四肢百骸迅速蔓延至小腹,男人嗓音含笑。 “那先说好,我没够,中途不准喊停。” 安姩已经明显感觉到有个东西已经硌屁股了。 红着脸点了点头。 盛怀安就着这个姿势抱起她,大步走进卧室。 “但是……你也不能纵欲过度啊,大领导的稳重好歹保持一下……” 第106章 被压进被窝之际,安姩小声提醒了一句。 “那你先心疼心疼我前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再者,你给我买的那些大补汤药不能浪费了……” 一室旖旎,月亮躲在云层后面羞红了脸。 …… 第127章 只只,你要加油 霍司律第十八次看向手机时,腕表时针已经指向九点十七分。 电梯镜面映出他收紧的下颌线,定制西装包裹的胸膛细微起伏着。 “任菁菁,你真是好样的,一条消息都不回!躲着我?” 收起手机,阴沉着脸走出电梯,下属看见总裁的黑脸,纷纷坐直了身体。 随着办公室大门“砰”的一声关上,窃窃私语迅速传来。 “诶,霍总是不是房事不顺啊?这两天情绪明显不对。” “是啊,我都不敢找他签字了。” “叩叩叩……”总裁办的门被敲响。 “进。”透着冰碴子的一个字。 秘书推门进去,又战战兢兢递过档:“霍总,这些档需要您签字......” “放这儿吧。”钢笔尖在纸上洇出墨点。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特助发来的照片里,任菁菁正仰头对穿白大褂的年轻男人笑。 晨光穿过协和医院食堂的玻璃穹顶,将她马尾辫上的珍珠发圈照得莹润生辉。 霍司律扯松领带,喉结重重滚动:“下午行程取消。” 消毒水的气味在踏入住院部时骤然浓烈。 护士站电子屏闪烁着“涂腾”两个字,排在规培医生值班表最末端。 霍司律在走廊尽头停下脚步,看着那个蹲在轮椅前的男人,正握着老人的手讲解ct报告。 “您看这片阴影,像不像孙辈画的小云朵?”涂腾的听诊器垂在胸口晃动,“我们先用彩云疗法观察两周好不好?” 老人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时,他抬头撞上霍司律阴沉的目光。 消防通道的安全门砰然闭合。 “霍氏每年给协*和捐三台pet-ct。”霍司律解开袖扣,金属磕碰声在楼梯间回响,“你这样的规培生,应该明白什么叫......” “医患信任比仪器更重要。”涂腾擦拭听诊器的动作从容得像在整理手术器械,“就像菁菁经常约你吃饭,重点从来不是吃饭。” 霍司律瞳孔骤缩,阴沉的俊容上出现一抹裂痕。 他想起每次她在微信上找他,或者来他办公室堵他说要请他吃饭,但他每次都将她无视。 甚至有一次因为他随口一句“等我开完会再说”,她便在车库等到深夜十一点。 那时他正为对家抢标心烦,便忘了自己的随口一句那姑娘就当真了。 “听说霍总只喝蓝山?”涂腾理了理白大褂袖口,慢慢挑眉,“菁菁一早给我送来她亲自调的云南厌氧发酵,尝尝?” 霍司律骤然扯住对方领口的手背青筋暴起,却在触及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睛时蓦地僵住。 胸腔传来陌生的钝痛,像有人隔着羊皮手套攥紧心脏。 “霍总该去心内科挂号了。”涂腾慢条斯理掰开他的手指,“顺便提醒,您刚刚扯住的是菁菁送我的生日礼物。” 顶楼警报器突然嘶鸣,涂腾转身奔向楼梯的脚步带起衣摆。 霍司律站在原地,看着那抹白色消失在安全门后。 指尖残留的温度灼得他发颤,掌心里不知何时多了枚草莓胸针,金属尖刺扎进血肉,甜腥味在舌尖泛开。 …… 时间很快,安姩度过了这个假期最愉悦的几天,六十天蜕变期如约而至。 这天清晨,天刚破晓,盛怀安便将被窝里的人儿从床上捞起来抱上车。 吉普车碾过碎石路发出咯吱声响,安姩靠在男人怀里继续酣睡,窗外绿树成荫,斑驳树影掠过车窗。 清晨的阳光把盛怀安的侧脸镀成金色,他单手搂着安姩,另一只手捏她耳垂。 越野车停在山道第三棵歪脖子松树旁时,男人捏了捏她的脸颊,将她叫醒。 “只只,到了。” 安姩揉着眼睛往窗外张望,“这个地方是哪里?”她的声音带着没睡醒的软糯。 盛怀安伸手捋了捋她的发梢,“这是个比较隐秘的特训场地,在山里。” 后视镜里的铁门突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三只乌鸦扑棱棱惊起,摄像头闪着红光转过来。 下了车,看着眼前身穿迷彩服、面容坚毅、棱角分明,身材健硕的中年男人时,安姩不由得站直了身体。 尤其是那双沉稳犀利的眼睛,一看就知道是经过鲜血浸染。 大学军训时,面对教官都会紧张,这次面对退役兵王,心里更是打起了鼓。 盛怀安捏了捏她出汗的手心,“他是你的教练周文博。” 安姩被对方上下打量自己的眼神看得心里咯噔一颤。 对方的眼波十分平静,却带着十分明显的审视和不屑。 被一个压迫感很强的人看扁,安姩是想怒不敢言。 “我把人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盛怀安低沉出声,手掌包裹住安姩因为紧张攥紧的拳头。 周文博摸出黑色证件卡晃了晃,铁门缓缓滑开时带起一片尘土。 安姩突然抓住盛怀安的胳膊,指甲隔着衬衫掐出月牙:“这...这真是教防身术的地方?” “不怕。”盛怀安柔声安抚她。 碎石路突然变成柏油车道,两侧迷彩网罩着的了望塔上人影晃动。 “盛书记不舍得的话,现在还可以反悔,依然有效。” 周文博突然回过身,看向盛怀安的目光严肃且尊敬,声线像砂纸擦过钢板。 近距离,安姩闻到他身上硝烟混着汗臭味,看见他又用那种不以为意的视线看自己。 颈侧青筋随着说话跳动:“舞蹈生?跟腱长度不错,可以弱,但是不能娇气。” 盛怀安用眼神警告他,对方立刻噤了声。 侧过身看向安姩时又满目柔和,“两个月很快的,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安姩仰头看他,目光坚定,“我没问题的。” 说这话时,她心底是发虚的。 盛怀安又不舍地抱了抱她,分开时在她耳边留下一句,“只只,就当为了我,你要好好加油。” 转身时衬衣擦过她的鼻尖,安姩突然揪住他后摆:“你会来看我的,对吗?” “会的。”盛怀安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看着吉普车尾灯消失在拐角,突然发现周文博的阴影完全笼罩住自己。 她下意识就想避开,一紧张,脚下的动作跟不上思维快,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现在开始,你的移动速度要超过0.8米/秒。”周文博抬脚碾碎一颗石子,“下次被人跟踪,至少能跑过巷口卖糖炒栗子的三轮车。” 说完,身后走来一位身穿迷彩的女人,突然朝安姩扔来一个重物。 她慌忙接住,不接不知道,一接吓一跳,手臂猛地往下一沉。 怎么这么重?!这个背包怎么着都得有几十斤! “这里面都是负重带,去东侧场地跑步,看看你能跑多少。” 周文博说完又转身看向身后两名身穿迷彩的一男一女。 “监督她跑完,然后带她去做个全面体测。” …… 第128章 只只特训老盛发疯 望着周文博离去的背影,安姩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她想问,能不能让她先喝口水? 轻舔着干涩的嘴唇,心中暗暗叫苦,沉重的背包压在她的背上,直不起腰。 然而,一想到盛怀安的话,她便咬紧牙关,告诉自己必须坚持下去。 此时,一位身着迷彩服,留着一头俐落短发的女生走到安姩面前。 “你好,我叫钟如钰,你体重多少?要根据体重来选择适合你的负重,来,我教你……” 女生的五官英气偏中性,双目炯炯有神,是那种一眼就能让人产生好感的类型。 在这肃穆严谨的训练场地,这突如其来的关切,让安姩心头一暖。 安姩起初对负重跑步毫无概念,直至钟如钰帮她系好负重物后,信心基本趋向于负无穷了。 虽然她也有体能训练课,可与眼前的这一切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可同日而语。 烈日炙烤着训练场,塑胶跑道蒸腾起扭曲的热浪。 安姩手指死死抠住战术背心的肩带,后背的15公斤负重压得她脊椎发酸,双腿发颤。 两公里是柏油路,她的帆布鞋砸地声又重又乱。 汗水糊住睫毛,呼吸声像破风箱般嘶哑——钟如钰在一旁喊“三步一呼”,但她的呼吸早乱了套。 “不行就回去!”跟钟如钰一起的男生突然喊了一句。 激将法是吧,好,很管用! 安姩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暗暗咬牙加快速度。 背包带勒进锁骨,每一步都像在沼泽里拔腿。 第107章 正憋着一口气时,钟如钰的话突然撞进耳廓:“军营里没有男女,只有合格和淘汰,加油,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过来的。” 黄沙灌进帆布鞋里,磨着脚踝出血泡。 三十分钟后…… 周文博看着趴在餐厅桌上,累得气喘吁吁的安姩,大步走过去,敲了敲桌面。 “坐好了。” 安姩强撑着坐直身体,紧张地看着面前的铁血教官。 一旁的钟如钰立刻站了起来,“周教官,这是她的测试结果。” “先放这儿,你先去吃饭。”周文博随意地摆了摆手。 “是!” 钟如钰准备转身离开之际,想了想,又折回来说了一句,“周教官,我觉得她挺不错的,全程坚持下来了。” 周文博斜了她一眼,“吃你的饭去。” “是!”钟如钰立刻挺着腰杆子离开,并在心里默默祝安姩好运。 安姩累惨了,小脸惨白,面对食物都兴致缺缺,显然是没了胃口。 周文博看着直摇头,跑个步就累成这样,活像只任人宰割的小白兔。 他也瞬间理解盛怀安的担忧与决心。 锐利如鹰隼的眸子从安姩身上一扫而过,轻嗤道:“欲戴皇冠,必承其重,盛太太这个位置可不是这么好坐的。” 话毕,周文博转身离去,留下一脸茫然的安姩。 她又何尝不明白他所说的这些道理,正因为明白,所以她才义无反顾地来到这里。 盛怀安工作繁忙,责任重大,公公依旧在位,他们父子俩使得盛家所有人都容易成为目标人物,存在一定的安全风险。 外婆居住在军事禁地,婆婆甚少出门,即便出门也有警卫保镖贴身保护,她们都被保护得密不透风。 而她,需要上学,无法将自己与世隔绝,她所面临的风险系数无疑是最高的。 有自保能力,又有保镖随行,应该会安全许多,她想。 吃完饭,钟如钰领着安姩来到一间教室,周文博早已在里面恭候多时。 “从明天开始,将由我教你射击课程,以及基础格斗技巧,钟如钰则会教导你人体基础和急救知识,这是课程相关说明,你仔细看看。” 安姩接过刚列印出来的热乎纸张,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仅仅只是扫了一眼,就觉得眼前一黑。 一句话概括就是“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 一夜休整,凌晨五点的口哨打破了黎明前的昏暗。 晨雾未散,安姩穿着战地靴在青石板上打滑,她第三次摔在湿漉漉的台阶上。 迷彩服蹭破的膝盖渗出血珠,混合着露水滚落。 “起来。”周文博的声音像他腰间那把92式手枪的金属外壳般冷硬,“跟踪者不会等你系好鞋带,更不会给你铺好红毯。” 安姩抹掉睫毛上的泥水,突然发现周文博不知何时蹲在她面前。 他军靴碾着绳结,阴影笼罩下来:“知道为什么选负重跑?”指尖戳她突突跳动的腕脉,“歹徒扯你头发时,心跳过速会让你提前脱力。” “你给我记住了!特训不是九年义务教育,而是在教你如何保命!” 话音刚落,一旁的钟如钰伸手要拉安姩的手腕,却被她躲开。 她的眼神变得倔强,双手撑地暗暗咬牙站了起来。 等她跑远后,周文博才勾了勾唇,“要想蜕变,就得吃苦。” …… 夜间九点的书房,防弹玻璃将月光滤成冷灰色。 盛怀安的墨色瞳孔里映着十二块监控分屏,腕间手表的蓝光在规律跳动,与视频里安姩被过肩摔落地的闷响同步震颤。 红外镜头突然聚焦在她颤抖的小腿肌肉,那些曾缠在他腰间撒娇的莹白肌肤,此刻爬满青紫淤痕。 盛怀安扯开领带的手背爆出青筋,喉间泛起铁锈味,才发觉自己把口腔内壁咬出了血。 一天前她窝在沙发吃霜淇淋蹭到鼻尖的模样,正被监控画面里满脸沙砾的倔强神情撕得粉碎。 “呼吸频率超标了。”他对着荧幕呢喃,指尖悬在紧急终止训练的红色按钮上方。 那个“停”在喉咙间滚了八百个来回。 安姩被橡胶子弹击中肋骨的闷哼从音响传来时,他突然抓起加密电话,却在拨通前生生折断sim卡——半截金属片嵌进指纹。 “能不能轻点!”男人的眼神好似淬了毒,死盯着荧幕里的周文博。 月光掠过他颤抖的睫毛,在监控台投下蛛网般的裂痕。 又看到周文博将安姩双手反剪到临界角度,盛怀安下意识猛地起身撞翻檀木椅。 防弹玻璃映出他狰狞的面孔,与那天在办公室刚开完会,楚瀚告诉他安姩被绑,车上有炸弹时的表情重叠。 他疯狂点击键盘,调出三十七个隐藏摄像头寻找突破口,直到在某个俯视镜头里看见安姩咬破的唇角竟微微翘起——那是她解开难题时特有的小动作。 灯光刺入瞳孔的刹那,盛怀安的手表开始第七次震动提醒。 他机械性地吞下护心丸,苦涩药味混着唇上咬破的血腥一齐吞入腹中。 荧幕里的安姩正在呵呵傻笑。 “傻乎乎的,挨打了还笑得出来。”盛怀安心疼地用手触控式荧幕幕。 当周文博宣布训练结束时,他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他从未觉得时间如此难熬过,看着她无数次摔倒又爬起来继续,满身淤青,这比他自己经历磨难还要难受百倍…… 他本来还担心她会受不住,会想办法求他带她离开,可当她一句抱怨都没有而是咬牙坚持时,他心里怎么就那么气呢? …… 第129章 思之如狂 回到卧室,躺在空荡的大床上,男人轻阖着眼,神思越来越清明,安姩伤痕累累却依旧倔强的模样在他脑海中愈发清晰。 这才分开几天,他已经无法静下心来,坐办公室批文件都能走神,他担心她啊,担心她承受不住,怕她哭鼻子。 这种担心一旦冒出头,就会止不住越想越多。 思之如狂,无解……只有她才能解。 他真想手心里每时每刻都有她,一天都不想离开。 晨雾漫过窗户时,警报器突然哔哔乱叫。 盛怀安本就睡眠浅,猛地坐了起来跑进书房,迅速打开监控设备查看,是安姩的心率飙到850了! 他慌忙拿出手机想打电话,结果指纹锁愣是解不开——这才发现掌心指尖全是黏糊糊的汗液。 直到看清监控视频里的安姩身后背着沉重的包,气喘吁吁停在周文博面前他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盛怀安把脸埋进安姩放书房的披肩里猛吸一口,茉莉花香使得他鼻子发酸。 监控里的小姑娘正跟打不死的小强似的,浑身泥水还在练侧踢。 看一眼时间,还不到六点。 突然主荧幕“啪”地弹出个红色警告框,某人的心跳直接漏拍。 定睛一看无奈低笑——安姩此刻正把周文博给锁喉了,警报是因为她战术背心扣子崩飞砸到压力感测器了。 他抹了把脸,摸到满手汗津津的水渍,一早起来便吓了他一身汗。 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楚瀚的短信进来了。 盛怀安点开看了一眼,一双凤眸立刻变得毫无温度。 郁简英实名向上投递的信件,此刻正躺在他的办公桌上。 真是不知好歹。 …… 特别监区,厚重的防弹玻璃将探监室割裂成两个世界。 盛怀安整理了一下袖口,金属纽扣在冷白灯光下泛着幽蓝。 他注视着玻璃对面那个蜷缩在审讯椅上的男人——几个月前还意气风发的人,此刻囚服领口已经泛黄。 “求求你,别动我的孩子。”安鹤青突然扑到玻璃前,手腕上的电子镣铐在金属桌面擦出刺耳声响。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薇瑶她已经丢了外企高管的位置,颂阳也被停职检查过一回,他们经不起再被折腾了……” “令嫒的工作问题,”盛怀安翻开案卷,指尖停在某页监控截图,“是你合作过的伙伴——裴樾舟所为。” 他抬眼,看见对方瞳孔剧烈收缩,“令郎的工作停职调查,亦是如此,我很忙,没工夫陪你们玩这种小把戏。” “倒是安夫人,怕日子过得太安稳,总要跳出来抖抖刺。” 安鹤青的呼吸变得粗重,脖颈青筋像扭曲的蚯蚓,张了张嘴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 原来,这一切的根源皆是他的过错。 他像条狗一样被人耍的团团转,前半生被冷凌烨牢牢缠死,如今又被裴樾舟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糊涂一世,愚昧一生,最终在自己贪婪的欲望中一败涂地,还连累了一双儿女。 监控摄像头无声转动,将安鹤青瘫软的身影分割成无数碎片。 走廊尽头传来整点报时的电子音,盛怀安起身走出特别监区。 第108章 这时,楚瀚快步上前,凑近领导耳边,压低声音汇报。 “盛书记,梁素云带着孩子在冷老爷子的住处。” 盛怀安转动着无名指上的婚戒,缓缓抬起头,眼神中翻滚的寒意似要将周围的空气冻结。 “去万国府。” 蝉鸣像生锈的钢锯切割着耳膜。 梁素云把女儿千妤往怀里按了按,孩子后颈的汗把她的长袖浸成深色。 “爸,外头三十五度高温,您就忍心让孩子这样待着?”她抬脚卡住正在闭合的防盗门,半高跟凉鞋被铁门夹出裂痕。 冷老爷子面容沉冷,后背洇开盐渍,握着门把的手背上有道新鲜抓痕。 “爷爷……”冷千妤突然挣脱梁素云的手,滚烫的脸颊贴上门框,“爸爸说蝉在土里埋七年才能唱歌是吗?” 冷祁连猛地将脸别开,“我不是你爷爷,你们走吧,人在做天在看,好自为之吧。” 梁素云红着眼将诊断书拍在门框上:“千妤的身体等不了了!就因为缺那张谅解书不能做移植手术!” 汗珠顺着诊断书边缘晕开“先天性心脏畸形”的字样。 冷千妤能活到这么大已是奇迹。 冷祁连突然抄起拐杖砸向门口,巨大声响惊飞了梧桐树上的蝉群。 “与我何干!”老人脖颈暴起的青筋像扭曲的棉线。 “当年那畜生害死玉书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的报应!君竹在病床上无力挣扎多年,只只五岁被狠心送走,我冷家所承受的苦难,皆拜那畜生所赐!他就算死上一万次,也难消我心头之恨!他的孩子,与我何干!” “我亦有错,错在不该收养他!老天爷给我的报应,便是让我这老头子失去至亲至爱,在余下不多的时日里,每天都活在悔恨中。” 梁素云突然跪倒在地上猛地磕头,“对不起!求求您救救千妤,千错万错皆是我们的错,孩子是无辜的,求求您给她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您就当可怜可怜孩子。” “那冷博士和齐院士活下去的机会,你们可曾给过?” 蝉鸣骤然停歇,电梯门开,盛怀安的声音仿若寒夜荒原上呼啸的北风,裹挟着彻骨的冷意,一字一句清晰传来,瞬间让周围的温度降了好几度 。 梁素云猛地回头,看清来人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原本准备死缠烂打的气焰戛然而止,瞬间被这股寒凉的气息震慑,大气都不敢出。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像是被这股无形的寒意击中。 “盛书记,求您救救孩子!孩子的身体等不了了。”梁素云又开始磕头,额头砸向地板的声音一下比一下响亮。 冷千妤见此情形当即被吓哭。 盛怀安罔若未闻,从磕头人身旁径直走过,一个眼神都没再给她,搀扶着冷祁连进了屋。 关门之前吐出冷冷两个字,“送客。” 身后的随行立刻行动,架起对着空气磕头的梁素云和一旁不知所措的冷千妤迅速离开。 关上门,母女俩绝望的哭声,隔绝在了门外。 “盛书记,谢谢您……”冷祁连颤颤巍巍握着盛怀安的手背,满脸苦涩。 “外公,您对我不必客气,与安姩有关的事情都是我的事。”盛怀安扶着老爷子在沙发上坐下。 随即,他的视线扫过一旁战战兢兢的保姆,又似不经意地侧目看了楚瀚一眼。 楚瀚立刻心领神会,转身走到一旁,压低声音拨打着电话。 “梁素云就是个佛口蛇心的女人,与那个畜生就是一丘之貉!如果不是当初……” 冷祁连佝偻着背,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时不时用拳头轻轻捶打着自己的大腿。 “下周二的庭审……”盛怀安从纸袋抽出的文件还带着印表机余温,故意漏过“死刑覆核”四个红头大字,“您要去听宣判吗?” 冷祁连枯枝般的手攥紧判决书,指节抵着冷凌烨照片上那张可恨的脸。 “你告诉我结果就好,我不愿再多看那个畜生一眼。” “好。” 红旗国礼的钛金属立标伫立在扭曲的热浪中,车头那面丝绸质感的红旗迎风飘扬。 车门打开的刹那,梧桐树皮爆裂声与蝉尸坠落声同时响起。 盛怀安后颈的汗珠尚未成型就被衬衣面料吸收。 坐上车,防弹玻璃降下半指,他露出清冷肃然的眼神,带着审视和不容置疑的威严,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怎么样了?” 楚瀚如实汇报,“已安排好,新保姆明日便会过来接替工作……” 男人轻抬手臂,玻璃升起,车辆缓缓启动。 楚瀚喉结上下滚动,咽下剩余的废话,擦了擦额角的汗液转身上了另一辆车。 …… 第130章 夏风与锅贴 夏夜的风裹着医院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领口。 涂腾坐在公车上,第三次把保温桶换到左手。 锅贴应该还带着余温,金黄的脆边会像菁菁笑起来时翘起的睫毛——这个念头让他喉结滚了滚,衬衣下摆被汗浸透,黏在腰际。 今天下午,终于得闲半日,陪奶奶出了会儿摊,他特意留了一份牛肉锅贴,想着给菁菁送来。 前些天她总是时不时跑来科室找他,要不送奶茶,要不请吃饭,知道他生日还给他准备了礼物。 收到礼物的那一瞬,他能明显感觉到胸口位置在放肆喧嚣,快得令他惶恐,生怕那心跳声被她听闻。 不是因为礼物,而是因为他的随口一提,她便记在了心里。 她好像永远都是开心的,像个小太阳,闯进他黯淡的世界,而他何其幸运,能被温暖阳光照耀到。 坐在车上的这一路,乘兴而行,遇见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是可爱的,是他去见她的证明。 他坐在靠后的位置,车上来往人群总会被他吸引。 涂腾并不是十分精致的长相,但眉眼分明清秀,浓密的眉毛如出鞘的宝刀,生机勃勃,野性难驯。 眼珠黑多白少十分灵气,下垂的眼尾勾出一丝无辜感,中和了眉毛的凶性。 头身比例极好,宽肩窄腰,手长脚长,站起来接近一米九,在医院很受欢迎。 异性缘很好,但他却与所有人保持着安全距离,前些年为了父亲的事,他自动将自己孤立起来,只为有朝一日能将仇人送进监狱。 他说过,安姩的出现是他的机缘,让他大仇得报,让他认识她…… 他很感谢安姩。 公车报站的声音响起,涂腾抱着保温桶下了车,得再走很远一段路,才能到壹号院门口。 菁菁之前经常跟他提起,她们家房子很多,她选了套最小的一个人出来住。 用她的话说,“任何关系都是远香近臭,距离产生美。” 拐过最后一个路口时,刹车灯的红光刺进瞳孔。 黑色迈巴赫流畅地泊在香樟树下,副驾驶钻出的身影让涂腾猛地顿住脚步。 任菁菁薄荷绿的裙摆扫过车门,细带凉鞋在路灯下泛着珍珠光泽,腕间的潘多把手链,此刻正随着她的笑声叮咚作响。 “小心台阶。” 驾驶座下来的男人伸手虚扶,剪裁精良的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 涂腾看见他腕表折射的冷光,突然觉得手术室里最锋利的那把柳叶刀正抵在自己喉头。 这又是谁?下一个“霍总”吗? 再一次认识到自己和她之间的差距之大,可能他穷极一生想要到达的终点,离人家的起点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心口突然酸到发胀,他想走过去却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形力量束缚,寸步难移。 他们有说有笑,站在那里就像电影海报上的明星一样登对。 夜风吹过,梧桐叶沙沙作响。 任菁菁转身时发梢扬起栀子香,涂腾下意识后退半步,保温桶撞上膝盖的闷响惊得蝉鸣都静了一瞬。 两个星期前簋街的记忆突然翻涌——那天她手指被烫红,他拉着她冲凉水,她却扑闪着一双大眼睛认真打量着他。 知道他是医生时脸上闪过的欣喜,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他的职业,她会喜欢吗? “涂腾?”带着笑意的女声穿透蝉鸣,声音的主人正朝他小跑过来。 涂腾恍然回神,这才发现西装男已经离开,菁菁正歪着头站在五步之外,耳垂上的樱花耳钉是她昨天微信上说要给他看的惊喜。 他张了张嘴,保温桶提手突然勒进掌心,消毒水、栀子香和夏夜溽热混成粘稠的雾。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主任发来的消息。 涂腾转身时听见保温桶里的汤汁晃动,像极了他此刻胸腔里摇晃的酸涩。 树影间漏下的月光把他的衬衣染成冷灰色,背后传来菁菁匆忙的脚步声。 “诶,涂腾你干嘛去?跟你说话怎么不理我?”任菁菁快跑着挡在他面前。 “我……碰巧路过这边,你快回去吧,太晚了一个女孩子不安全。”涂腾胡乱编了一个理由,又不动声色地将保温桶藏于身后。 第109章 任菁菁显然不信,笑着捶了一下他的手臂,“糊弄谁呢?你工作的医院离这儿可远着呢,怎么可能会没事路过这边。” “你是特意过来看我的吧……”她突然凑近,仰头看他,眸子亮晶晶的好似藏着星星。 随即,她又快速拉过他的手臂,藏于身后的保温桶无处遁形。 “你看!证据!”她笑得更加开心,“干嘛不好意思承认?” 栀子花香钻入鼻腔,瞬间驱散他心口的酸涩。 涂腾勾了勾嘴角,“新口味的牛肉锅贴,想让美食鉴赏大师帮忙尝尝味道如何,给出合理意见或者建议。” 听到“牛肉锅贴”这四个字,任菁菁眼睛立刻放光,赶忙将包包挎在手腕上,搓着手掌接过他手中的保温桶。 “我最近就想你这一口呢,涂腾,你可真是及时雨。” 她迫不及待打开盖子闻了闻,咽了咽口水又立刻盖好,转身还不忘拉着涂腾往家走。 “去哪里?”涂腾反手握住她的手臂,将脚步定在原地。 任菁菁回头看他,“你这么大老远给我送好吃的,我当然要请你去我家坐坐了,走吧走吧,我没吃晚饭,好饿的。” 她一边说一边拉着他往里走,一米九的大高个“拼尽全力”抵抗,最终还是抵抗不住,顺从地跟着她走。 保安室的门卫见了菁菁,恭敬地点了点头。 玄关的感应灯亮起时,涂腾的帆布鞋正踩在一幅水墨牡丹上。 那是苏绣裁成的地毯,他后知后觉想要后退,任菁菁已经拽着他的袖口往里走。 消毒水混合着油烟的气息被满室橙花香冲散,他数着脚下的大理石纹路,就像数手术缝合线的针脚。 “尝尝这个!”任菁菁赤脚跳上中岛台,拨开一颗挂绿荔枝塞到涂腾嘴里。 “你没洗手直接吃东西?”甜带微香的口感在舌尖爆开,职业习惯让他下意识注意到这个细节。 菁菁摇头。 “先去洗手,你在外面待了一天,手上很多细菌,不洗手吃东西容易生病。” 话音未落,任菁菁立刻拉着他往洗手间走,“涂医生说的是,一块儿洗啊。” 涂腾无声笑了笑,刚才那颗“细菌荔枝”的甜瞬间蔓延至心间。 洗完手,任菁菁便迫不及待坐在中岛台上晃着脚丫,打开保温桶,香味四溢:“涂医生手作料理,米其林三星都不换哦。” 一整个锅贴全部塞进嘴里时,她立刻眯起了眼睛,鼓鼓囊囊的脸颊费力咀嚼着。 涂腾担忧地递过纸巾,“我吃了饭,不会跟你抢,慢点吃。” 任菁菁竖起食指晃了晃,“大口吃东西才香啊,但是我爸老说我,吃东西没个姑娘样儿,总让我向小姩学习。” 好不容易咀嚼完,赶忙端起果汁喝一口,接着说:“可人小姩身上的古典美人气质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别人哪能轻易模仿得来,你说是吧。” 涂腾赞同地点点头。 可能是真饿了,没一会儿,保温桶被一扫而空。 “你出去约会那个人没带你吃晚饭吗?”涂腾将视线转移到一旁的布偶猫身上,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出他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 …… 第131章 你这是要谋杀亲夫 那个人?哪个人? 任菁菁擦嘴地动作一顿,想了想,说:“你是说晚上送我回来那人?” 涂腾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跟他约什么会?被他拉去当了一天的僚机,顺利约上美女姐姐后立刻将我送了回来,晚饭也没得吃,要不是看在血缘关系的份儿上,我真想将他挂网上。” 血缘关系? 涂腾又将视线转移到面前的姑娘身上,“所以那个人是你的?” “我堂哥啊,大伯的儿子。” 任菁菁不以为意,随即似是想起了什么,站起身,“我有个惊喜给你,坐着别动啊。” 看着那抹小跑进厨房的身影,涂腾心情格外舒畅,嘴角不由自主高高扬起。 只是,这个惊喜准备得稍微有点久…… 良久过后,厨房隐隐飘来焦糖香,任菁菁的惊呼声突然传来。 涂腾眉心一跳,起身大步走过去时,正撞见她举着烤成炭黑的曲奇愁眉苦脸。 “我严格按你教的比例调的!为什么失败了?”她鼻尖沾着面粉,烤箱暖光给发丝镀上金边,涂腾突然觉得那锅烧糊的饼干比任何东西都珍贵万倍。 布偶猫突然跳上料理台打翻糖罐,晶莹的方糖滚落满地。 任菁菁笑着去捉猫,涂腾蹲下身去捡地上的方糖,却在橱柜深处发现贴着“急诊室纪念品”的玻璃罐。 里面塞满他随手给她的葡萄糖条、止血贴包装,还有一支蓝色记号笔。 “看什么呢?”任菁菁突然从背后扑上来,带着甜奶油气息的下巴搁在他肩头。 涂腾转身时,她指尖的曲奇碎屑正巧落在他唇边。 莹白灯光从头顶倾洒而下,夏夜的风裹着橙花香,把月光下的酸涩酿成了蜂蜜。 …… 魔鬼特训第三周。 迷彩作战靴碾过沙地,周文博居高临下地看着脱力跪坐地上的安姩。 七月的天好像孩儿脸,说变就变,前一秒艳阳高照,一阵风将乌云吹来,天空立刻阴沉下来。 雨滴像钢针般刺在安姩单薄的作训服上,鬓角的碎发被雨水黏在白皙的脸颊。 “起来。”周文博用步枪枪管挑起她的下巴,“你要学会在绝境里活下来。” 安姩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迷彩油在掌心晕开成狰狞的纹路。 远处靶场传来95式自动步枪的连发声,混着雷声在耳膜上炸开。 周文博突然抓住她的右手腕反拧,剧痛让她本能地蜷缩。 “敌人可不会等你摆好架势!”他膝盖顶住她后腰,“上周边境缉毒,有个女警被毒贩用修车扳手敲碎颅骨,就因为格挡时手肘没抬高两寸。” 脸颊贴地的瞬间,安姩想起那晚盛怀安眼底的暗涌。 那个在官场运筹帷幄的男人,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恐慌:“只只,你一定要好好的,不然我真的会疯……” 周文博的战术腰带扣硌在她肩胛骨上,“反击!用我教你的巴西柔术锁技!” 大雨中他的声音像淬火的刀,“想像盛书记被暴徒按在车后座,方向盘上全是他的血!他快要死了!” 安姩喉咙里迸出嘶吼,湿透的作训服紧贴脊椎,爆发出不可思议的柔韧。 她突然仰头后撞,趁周文博偏头闪避的瞬间,双腿绞住他的腰胯借力翻身。泥沙混着雨水飞溅,两人位置瞬间调转。 “很好。”周文博抹去嘴角血渍,眼底终于闪过一丝赞许。 “记住这个感觉,生死关头肾上腺素会让你变成野兽。”他掏出格洛克17抵住她太阳穴,“现在,夺枪。” 枪管抵住太阳穴的刹那,安姩的瞳孔收缩成两点寒星。 “虎口要像捕兽夹。”三天前周文博示范夺枪时的话在耳畔炸响。 她的左手突然化作灵蛇,拇指精准刺进周文博拇指根部凹陷的合谷穴。 剧痛让枪口偏移三公分,她趁机用额头猛撞对方鼻梁。 男人闷哼着后仰的瞬间,安姩被战术手套包裹的右手已扣住套筒。 雨水让金属表面滑得像鳝鱼,她突然翻转手腕用袖口迷彩布料增加摩擦力——这是今早攀岩训练时学会的。 “你漏看了保险栓!”周文博的膝盖顶向她肋下。 安姩侧滚避开,雨水落进耳道的嗡鸣中,她仿佛听见盛怀安在她耳边低诉他心底的恐惧。 这个画面刺激她爆发出猎豹般的速度,湿透的作训裤在沙地上刮出扇形轨迹。 当周文博再度举枪时,发现枪膛已被纤白手指卡住。 安姩整个人缠在他后背,双腿绞住腰腹的力道完全不像舞蹈生该有的力量。 她沾着泥浆的睫毛下,瞳仁燃着幽火:“您教过,格洛克17的击针保险需要......” 大雨中突然响起金属撞击的清鸣。 周文博看着躺在泥沙中的手枪,喉结滚动着咽下血腥味。 女孩颤抖的指尖正压在他颈动脉上,“完整分解需要1.8秒,足够让敌人死两次。” 办公室的监控屏蓝光在盛怀安的瞳孔上跳动,当监控画面里周文博对安姩竖起大拇指时,他终于扯松了规整的领带。 这个动作惊到了角落里的楚瀚,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见到永远端方持重的书记露出裂痕。 “备车,去特训营。”盛怀安解关上监控屏,霍然起身。 楚瀚看着窗外瓢泼大雨欲言又止时,盛怀安已经抓起行政夹克外套走向电梯。 夜晚,雨停歇,风轻动。 安姩拧动门把手的瞬间就察觉异样——她今早离开时夹在门缝的铅笔芯消失了。 作战靴无声地踏过玄关,月光从没拉严的窗帘缝隙漏进来,将床头人影切成碎片。 第110章 “周教官说过,凌晨突袭是必修课。”她突然将保温杯砸向电灯开关,黑暗中军刀已出鞘。 床垫弹簧发出细微呻吟,来人翻身滚落的轨迹带着清冽的冷香,这味道让她心脏骤停半拍,但肌肉记忆比思维更快。 女孩儿脚上的速度狠辣得不像新手,盛怀安连连躲避,到最后不得不使出七分力反剪她手腕,把人往自己怀里带。 “只只,是我。”压抑的喘息喷在她耳后。 安姩想再次攻击的拳头,刮带着一股轻微的破空,停在了那里。 熟悉的低沉嗓音里带着隐隐笑意。 “只只,你这是要谋杀亲夫?”盛怀安伸手按下开关,灯光亮起。 “……”安姩眨了眨眼,看着面前半个月不见的男人,突然鼻子一酸,猛地扑进他怀里。 “你不是说会来看我吗?为什么这么久才来。”她的声音染着哭腔,与方才冷静跟他对打的模样形成强烈反差。 盛怀安心头软成一片,将她紧紧扣进怀里,喃喃出声: “周文博不建议我第一个星期过来看你,估计是怕你见了我会哭鼻子。” “你现在才来,我不照样哭鼻子了么?”安姩将眼泪蹭在他的衬衣上,仰着头看他。 盛怀安迎上她的目光,长指轻轻触碰着她的脸颊。 “疼不疼?” 安姩觉察出他的小心翼翼,歪头将自己的脸颊贴在对方的手掌心。 “一开始疼,现在不疼了,只是……” “只是什么?”盛怀安轻抚着她的侧脸,声线柔软。 “只是太想你了,身体之痛,远比不上思念之苦。” 盛怀安轻柔地吻了吻她的发顶,“我也是……”思如狂。 …… 第132章 亲自查岗 “还没洗澡吧?”他扶着她的肩膀,低睨着她泪湿的长睫。 “刚回来,正准备洗。” “跟我来。”男人牵着她走进浴室,浴缸里已经放好了热水,洗手台上也摆满了瓶瓶罐罐。 接收到安姩疑惑的目光,盛怀安一一给她介绍。 “温经通络的中药材和活血化瘀的药膏。”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试探水温。 “脱衣服进去,我帮你按摩舒缓。” 安姩犹豫了一秒,仅只是一秒,快速脱掉衣服,光溜溜站在男人身后。 水雾描摹着男人优越的侧脸轮廓,他此刻卷着衣袖,修长手指捏着药材,像在会议上审阅文件般认真配比。 “过来。”盛怀安转身时喉结明显滑动,目光扫过她膝盖的乌青时暗了暗。 安姩迈进浴桶的瞬间被他握住脚踝,“慢点,四十三度水温刚好活血。” 药汤漫过伤痕时她嘶了声,盛怀安立刻将人揽进怀里。 “周文博说今天格斗课你撂倒了他。”他下颌轻蹭她湿发,“我们只只真厉害。” “只是……肯定很疼……” 安姩回身对上男人心疼的眼神,心头一热,不由自主握住他轻颤的手指。 近期的针对性训练,让她身上几乎找不到完好的地方,都是青青紫紫一片。 “我不疼了。” 怕他不信,安姩又赶忙补充,“刚开始是有点痛,但我晚上沾枕头就睡,感觉不到的。” “会不会后悔,后悔来这里。”盛怀安低垂的长睫遮住了他的眼神,看不清情绪。 “当然不后悔。”安姩眼神从未有过的坚定。 “这样我就可以保护自己了,只是前面事情太多都没时间,要不然我都想早点来,不过现在也不晚。” 盛怀安抿唇没有接话,单手托着她浸入药汤,一手轻揉着她的肩膀。 水面浮着的晒干莲蓬随波纹打转,他舀起一勺淡绿药汤浇在她肩头,“忍忍,接骨木混了忍冬藤。” 药草气息和蒸汽的温热一齐渗入安姩的肌肤。 她缓缓闭眼,身后的大掌轻重适力地按压着她的肩膀,很舒服。 “你怎么会这这些按摩手法的?以前学过?” “不是,最近请教了一位这方面的老师傅,为你新学的。” 萤火虫撞上纱窗时,盛怀安正按摩她小腿肚的抽筋。 安姩忽然攥紧浴缸边沿,看着他颈后细密汗珠滚进白衬衫领口:“你是不是很热?” “抱着个小火炉呢。”男人闷笑,沾着薄荷膏的手掌贴上她后腰。 时间差不多,盛怀安用浴巾裹着安姩回到卧室,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他的视线瞥见晾衣绳上飘着的特训服。 微型定位器在夜风中闪过红点,与此刻他腕表震动的频率一致——是安姩心跳过速的警报。 男人勾了勾唇转身走进浴室。 “你干嘛去?”安姩探着身子问了句。 “洗澡,我热。”男人的声音带着回响。 安姩咬着唇,勾起一抹弧度,脸颊刷的一下变得通红。 拉起被子蒙住头…… 空调呼呼吹着凉风,安姩在被窝里缩成一团。 盛怀安关灯时手表碰到床头柜,“咚”的一声吓得她一激灵。 “这儿不是训练场,放轻松。”他胳膊一伸把人捞进怀里,手心正好贴着她肚脐眼上的肌肉贴,手表在黑暗里闪着绿光,“睡吧,只只。” 安姩后脖子蹭到他衬衫扣子,丝质面料浸着雪松香。 空调风扫过后腰时,她无意识往热源处缩,真丝睡裙缠在俩人腿上扯都扯不开。 盛怀安忽然支起身,温热鼻息拂过她蝴蝶骨。 安姩迷糊间以为要集合训练,反手擒拿动作做到半途被按进枕头。 “抽筋了怎么不说?”他带着担忧的嗓音混进按摩精油开瓶声,薄荷味漫过枕畔的驱蚊香囊。 月光漏过百叶窗,映出她小腿肚抽搐的弧度。 盛怀安拇指抵住承山穴施力,另一只手锁住她乱蹬的脚踝:“周文博没教肌肉放松?” “教了…嘶…教了二十四种绞杀技…”安姩攥紧他褪到肘间的衬衫,布料撕裂声混着抽气声荡开。 盛怀安低笑着扯开碍事的衣物,肌理分明的胸膛贴上她沁汗的后背,将人严丝合缝嵌进怀里。 夏凉被刚盖到腰际,安姩突然翻身撞进他下颌。 盛怀安就势扣住她手腕举过头顶,目光巡梭着她每一处训练伤:“睡不着?要听睡前故事还是特种兵擒拿教学?” 窗外巡逻的手电筒光扫过天花板,安姩并指戳向他喉结,在即将触及时被卷入更紧密的拥抱。 盛怀安含着她的耳垂呢喃:“第七套近身防卫术的破绽在这里…” 滚烫掌心突然贴上她心口。 子夜蝉鸣最盛时,安姩终于在他臂弯找到舒服姿势。 盛怀安用脚勾起被她一脚踢开的凉被,盖住她的肚子,露出她贴满肌效贴的右腿,空调温度悄无声息升高两度。 腕表终于传来规律震动,他吻着女孩肩头呢喃:“晚安。” 暗处的红外观测仪仍在工作,将依偎的身影拓印在监控屏。 盛怀安对着镜头比出口型,“关了吧。” 周文博在总控室笑骂着切断信号——盛书记正用身体为怀里的人儿筑起最后一道安防屏障。 第二天,安姩准时五点起床时,盛怀安早已不见踪影。 她没时间多想,他一直都很忙,理解他的来去匆匆。 她两分钟内洗漱完毕,将长发挽成一个丸子头,随即快步走到餐厅。 钟如钰他们已经在往常的位置上吃早餐,俩人看见她挥了挥手。 总控室冷气开得足,六个荧幕同时闪着安姩的身影。 周文博咬着鸡蛋走了进来,含混不清:“哟,亲自查岗?” “来学习周教官怎么把白天鹅训成猎隼。” 盛怀安盯着中间荧幕,安姩在食堂视窗比划三根手指,厨师给她多舀了半勺蛋羹。 周文博滑鼠一点调出红外影像:“昨儿攀岩最后三十秒心率才达标。” 荧幕上安姩的骨骼线条泛着橙光,握筷子的手指在偷偷做抓握练习,“这丫头拿筷子当飞镖练呢。” 说着,盛怀安又调出安姩之前的训练视频,特意在周文博面前挨个看。 看着他逐渐攥紧的拳头,周文博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这个男人擅长近战搏击,他惹不起。 “不忍心还要看,没事找虐?” 他话一说完,盛怀安原本就攥紧的拳头,猛地锤向桌面,沉闷的响声,震得监控屏都晃了晃。 “不儿,您还真生气了?”周文博又往旁边挪了挪。 盛怀安慢条斯理将衬衣袖口挽到手肘。 “周教官,听说你一直想试试手枪的俄式保险机构。” …… 第133章 撒狗粮 “我不想!你别瞎听说!”周文博严肃表明态度,眼珠转了转,将话题拐出去。 “言归正传,她的学习能力挺强,像块海绵一样,虽然体能方面还没达到我的标准,但这不是问题,可以练。” 第111章 “而且最有趣的一点是,每次她力竭之时,只要提你,比什么都好使。” “怎么提的?”盛怀安斜了他一眼。 “做假设,说你被暴徒威胁,生死一线,这个时候她总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和速度。” 听完这话,某人幽邃瞳孔里的柔情就快倾泻而出。 周文博又把监控倒回前天下午四点,画面里安姩正蒙眼拆解手枪。 金属部件在日光下泛着金光,她的额角缀着汗珠,指尖动作俐落干脆,没有一个动作是多余的。 “27秒。” 周文博按下暂停键,转头看盛怀安,“比老子当年带的海豹突击队快六秒!” 盛怀安摩挲着无名指的婚戒,嘴角噙着淡淡笑意。 他的只只从小就成绩好,智商高,各方面都是拔尖的存在。 训练场忽然传来欢呼,两人同时转头。 即时画面里安姩倒挂在攀岩墙顶,迷彩裤撕开的破洞露出渗血膝盖,右手却稳稳抓着三个彩弹胶囊——那是周文博藏在岩缝的加试题目。 “您知道最绝的是什么?”周文博调出热成像图,安姩跃下时的肌肉线条如展翅鸿雁。 “舞蹈生的肌肉记忆能修正格斗姿势,她腾空踢腿时有0.01秒滞空优势。” 盛怀安唇角刚翘起,就见荧幕里安姩踉跄两步,把抢来的彩弹砸向周文博训练她时常坐的椅子。 像是在泄愤。 “你太太对我敌意很大啊!”周文博笑骂着拍控制台。 盛怀安看着监控屏淡淡出声:“知道她为什么选古典舞吗?” 周文博不明所以看了眼身旁一脸骄傲的男人,偷摸翻了个白眼,“总不是为揍人好看?” “她8岁那年,她的启蒙老师问了她这个问题,她说要跳给维和部队看的飞天,得比导弹轨迹还美。” 8岁?看着长大? 周文博听完在心里大骂他禽兽! “你要是来我面前秀恩爱的话,那您还是赶紧回吧,刺激到了我,我怕一会儿训练你太太时没轻没重。” 盛怀安漫不经心地瞟他一眼,“你试试。” 警报器突然响起,安姩心率突破安全阈值。 盛怀安霍然起身往外冲,却在窗户口停下脚步,只见她被七八个学员围着。 迷彩恤裂开的衣角翻飞,她旋身绞住最后一人脖颈时,发带散落如谢幕时飘下的羽毛。 “结业考让她单挑我得了。”周文博嚼着薄荷叶嘟囔。 “下午擒拿课改双人对抗。”盛怀安抻平衬衣褶皱,回头朝周文博丢去一盒膏药,“听说你昨天被我家只只过肩摔闪了腰。” “滚蛋!那是老子让她!”周文博吼得整层楼声控灯全亮,却顺手把药膏塞进口袋。 晚上,结束车辆反劫持课程后,安姩迫不及待回到房间,看见盛怀安正弓着腰调配水温。 “你什么时候回去呀?”她脱掉鞋子走了过去。 药浴的热气在瓷砖上凝水珠,盛怀安转过身帮她脱衣服,“一会儿就得回去。” 安姩愣了愣,垂下眸子,闷闷地“噢”了一声。 脱光后快速钻进浴缸。 药水浸入皮肤瞬间,肩膀上的手掌适度发力揉捏,安姩舒服得往后靠。 泡完澡,她裹着浴巾盘腿坐床上,看见盛怀安正摆弄着那些瓶瓶罐罐,忽然伸脚勾他皮带:“盛书记的视察时长还不如青蛙产卵周期呢。” “明天有重要会议。”男人单膝压住乱晃的脚丫,给她淤青的膝盖抹药。 窗外巡逻车灯扫过天花板,安姩突然猴子似的攀上他后背。 盛怀安踉跄扶住衣柜,颈侧贴着她刚泡红的鼻尖,轻笑道:“盛太太,这是新型绑架手段?” “跟周教练的锁喉术比呢?”她小腿交叉缠在他腰间,湿发往下滴水,“上回你说我腿有劲儿,能夹断你的腰……” 汽车低鸣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接他的专车已到基地门口。 盛怀安反手托住她臀坐在床上:“再涂遍药膏。” “三分钟前刚涂过!”安姩抱着他的手臂抗议,像是在撒娇,她舍不得他走。 最终,大手裹着小手走到门口。 月光泼在黑色防弹奥迪引擎盖上时,安姩突然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下巴。 车上司机非常识趣的将头扭向另一边,今儿天不错,月黑风高,天高云淡的。 碍于旁人在场,盛怀安忍下想要将她扣进怀里的冲动,只是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要好好休息,我有空就来看你。” “好。” 车灯切开浓黑夜幕时,盛怀安一上车就摸到车后座的保温杯。 旋开盖子涌出药香,枸杞红枣间浮着朵晒干的洛神花——是她泡药浴时偷藏的。 调转车头时,车载监控屏突然跳出安姩的脸,直接给司机吓一激灵。 安姩用钟如钰教的方法黑进了车载系统。 看来在这边学到了不少东西。 “盛怀安,我给你特制的茶别忘了!” 男人手里紧握着保温杯,唇角噙着宠溺弧度。 周文博的消息突然插进来:“再肉麻老子关你们信号塔” 盛怀安笑着按下车窗,夏夜热浪卷走最后一丝苦香。 腕表地图上两个光点渐行渐远。 远处传来引擎声,安姩的视线里那辆黑色奥迪直至在拐角消失不见。 她忽然读懂盛怀安每次目送她进校园时,眸底那片满是眷恋的暮色。 …… 任菁菁在淡金色的阳光里睁开了眼,布偶猫正在她床头悠闲散步。 她伸了个懒腰坐起身,一把抱起猫咪,把脸埋进它蓬松的尾巴里,吸猫获取能量。 布偶猫抗议的叫声让她想起昨天涂腾喉结滚动的频率,床头柜上的星空投影仪还回圈播放着他昨晚给设置的早安语音:“今日糖分补给已送达。” 放下猫咪,抓了抓头发,起身走进浴室,一边刷牙一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昨夜厨房的暧昧画面卷土袭来。 涂腾蹲下捡方糖时,她扑过去没掌控好力度,唇瓣轻触了一下对方的耳廓。 他耳后消毒水混着焦糖的气息,随呼吸漫过她滚烫的眼睫。 那时,她十分清晰地听到了“咚咚”声,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乱…… 一时间也分不清是谁的心跳。 涂腾下意识歪头靠向她时,她居然下意识闭眼! 好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布偶猫突然窜到俩人中间,瞬间清醒。 她抱着猫慌忙站起身,涂腾却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勾唇。 “叮咚叮咚……” 门铃声急促响起,神思乱飞的她被吓一激灵,差点把牙刷戳鼻孔里。 迅速漱了漱口,随意摸了一把嘴唇周围,小跑着走到门口。 门铃响到地七声时,任菁菁不悦地皱起眉,一边拧动门把手一边嘀咕: “催催催,大早上干……嘛呢?”她惊得瞪大了眼睛。 霍司律难得以一身休闲运动装出现在她面前。 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今天也少了发胶的束缚,黑发自然地垂落在额前,隐隐露出光洁的额头。 原本深邃冰冷的双眸,此刻被这身装扮映衬得愈发温和明亮,似藏着春日暖阳。 任菁菁看呆了几秒,眨了眨眼,想起半个月前簋街的霓虹还在视网膜上灼烧——穿月白色裹身裙的女人攀在他的肩头,他扶在那截细腰上的手掌,比上个月替她系安全带时还要熟稔三分。 打开一半的门又准备关上。 霍司律眼疾手快用手掌抵住即将合拢的门板,“我预约了九点十分的解释权。” “谁跟你对接了这项任务?”任菁菁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 第134章 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好 “你啊。” 霍司律趁她不注意,侧着身子挤进屋,“给你打电话发资讯你是一样都不回,我没办法只能这样。” “你可以骂我,但不能用冷暴力冤枉我。” 他一边说一边低头换鞋,明明第一次来,却熟络得好像自己家一样。 看见鞋柜旁的男士拖鞋时,他愣了愣,脑海中顿时闪过无数种可能。 “男鞋?家里最近来客人了?” “昂,是啊,我每天可忙了呢,所以没空接待你。” 任菁菁笑眯眯甩了甩长发,扬眉挑衅。 想起今天来找她的目的,是为了解决误会,不是制造矛盾,霍司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没关系,自己人不用接待。” 说完,毫不见外地往客厅走,任菁菁气呼呼跟了上去,拽住他的胳膊。 “等会儿,你怎么这么没礼貌,我又没请你进来!还有,谁跟你自己人了?你年纪大就算了,脸皮也会随着年龄增长变厚吗?” 霍司律不怒反笑,垂眸睨着她因为生气而瞪圆的眸子,又大又亮,之前怎么没发现她眼睛这么好看。 第112章 因为年龄差距大了十三,又跟她父亲有生意往来,他总习惯性将她当作孩子看。 直到那晚看见她与涂腾并肩而立,他才恍然惊觉,少女早已是明媚蔷薇。 “年纪大?你说喜欢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话我现在收回!”女孩儿立刻反驳。 他顿住脚步,转过身正对着她,语气从未有过的认真,“簋街那晚,你误会我了,那个人不是我女朋友,只是年少时期的无知心动,但从没在一起过。” 任菁菁神情一顿,抬眸看向他,语气里透着一丝倔,“你跟我说这些干嘛?你跟谁在一起,你喜欢谁关我什么事。” “因为我不喜欢被人误会。”他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开口,“尤其是你。” 霍司律突然逼近半步,龙舌兰混合着雄性荷尔蒙冲进鼻腔。 空气突然炙热起来。 任菁菁后退半步直视他黑亮的桃花眼,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你是不是发烧了,怎么尽说些让人误会的话。” 霍司律一把拽紧她的手腕,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小姑娘正举着电子体温计对准他的眉心。 “38.5c!”她盯着液晶屏惊呼,“你真发烧了!难怪大清早说胡话,您这症状该去医院挂急诊。” “任菁菁,我在解释簋街那晚的事……”话没说完嘴里被塞进欧姆龙体温计,薄荷糖味的塑胶壳磕到尖牙。 “别动!再量一次!”任菁菁踮脚按住他乱晃的脑袋,睡衣裙摆扫过他的手背。 “上个月您亲口说——”她故意掐出低沉声线模仿他,“小屁孩就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少看些没营养的偶像剧。” 霍司律吐出体温计:“那是因为怕你看多了偶像剧把脑子看坏掉!” “是啊,就是脑子坏掉了,之前才会追在你身后热脸贴冷屁股那么久。” 任菁菁扔下这句话便走进更衣室,随着“砰——”一声关门声响起。 霍司律为之前的所有行为懊悔地闭了闭眼,因为头晕,又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额头。 真是年纪大了,反应迟钝了?自己发烧一点感觉都没有。 待开门声响起时,任菁菁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一身活力运动风,防晒到位。 “那晚的监控视频已经发到你邮箱了。”霍司律紧盯着女孩儿的面部神情,“我和她只是在那个路口偶遇,还没聊上两句就看到你了。” “你找我说这些,不会是你父母又催婚了,需要我配合你演恩爱情侣了吧?我告诉你,这活儿我不……” “不是。”他回答得干脆。 “不需要你配合演戏了。”因为他想假戏真做了。 当然,得一步一步来,面对他的转变,希望不要吓到她才好。 任菁菁显然不信,摆了摆手,“好了,你这是烧糊涂了,赶紧去医院吧,为了传承尊老爱幼的良好品德,我开车送你去。” 霍司律摇头,“不去。” “三十八度五不去医院等着变傻子吗?”她晃了晃耳温枪,荧幕蓝光映着v领下起伏的锁骨。 男人突然伸手扣住她手腕,灼热体温顺着掌纹爬上来。 “吃两片退烧药就好了,我想跟你单独待会儿……” 他汗湿的领口随着吞咽起伏,“你挽着那个穿白大褂的,我这里莫名嫉妒得要命。” 他拉着她的手按在左胸,心跳震得她指尖发麻。 任菁菁诧异地望着他逐渐泛红的眼白,秀眉微皱着,好似有一脑袋瓜的疑惑要问。 在她第无数次想抽回手的瞬间,男人忽然将发烫的额头抵在她肩窝:“我每天都会去簋街那边逛一圈,我不喜欢那边的油烟味,可是你喜欢那边的小吃……” 任菁菁僵在原地。 空调风掀起男人后颈碎发,露出耳后淡红的刮痧痕迹。 “霍司律你……” “嘘。”带着高热的手指划过她腕间跳动的血管,“现在换你听我说。” 他的气息滚烫,贴在脖子上,火烧一般的触感。 “这七天我把微信聊天记录翻到最开始之前,发现你每次说'霍叔晚安'都是在22:17。” 沙哑的笑声震着她胸口,“巧不巧?我的生日是10月21日7点。” 耳温枪“咚”地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霍司律滚烫的掌心还贴着她后腰,空调不知何时停了,蝉鸣混着远处冰西瓜的叫卖声涌进来。 手机在岛台疯狂震动。 任菁菁瞥见“涂腾”的来电显示,下一秒就被霍司律用身体挡住视线。 “不许接。” 三十三岁男人突然变得极其幼稚,尤其是现在发着烧。 任菁菁仰头撞上他滚动的喉结,刚要开口就听他闷闷出声:“别接好不好?给我一次机会,别喜欢别人好不好?” 她的大脑瞬间空白,耳边只剩下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曾经无数次在梦里幻想过的场景,此刻竟以这样意外的方式出现,让她手足无措,大脑一片混乱,完全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一场荒诞的梦境。 肩膀上的重量突然加重,任菁菁双腿打颤才能勉强扶住他。 腰肢被紧紧箍着,男人此刻就像一只肉食动物,极其脆弱的赖在她身上,隐藏起危险,露出柔软的肚皮让你摸。 实在站不住了,她费力地推开他,又将他扶到沙发上坐下,他身上的体温愈发滚烫。 再不吃药,真成傻子了! “你坐这儿等我,我给你拿退烧药去。” 霍司律睁着泛红的眼睛,凝视着女孩儿找药的背影,无辜又可怜的同时,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任菁菁倒了一杯温水,将药递到他手上,“自己吃,吃完……你就在沙发这儿躺一会儿吧,等退烧了再走。” 霍司律从未如此温顺过,一切乖乖照做,吃完药便在沙发上躺下,他太高,脚只能架在扶手上。 药效的作用下,客厅很快安静下来,男人呼吸均匀。 短暂的震惊过后,理智开始回笼。 任菁菁抱着膝盖蹲在他身旁,看着男人因发烧而通红的脸颊,心中涌起些许怀疑。 他是不是烧糊涂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还是说他把自己错认成了别人?各种疑虑如潮水般将她淹没,让她陷入自我拉扯。 “霍司律,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你退烧醒来后还能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吗?” …… 第135章 你得排队了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红木办公桌上切出细密的光痕,盛怀安转着那支用了十二年的钢笔,金属笔帽在食指第二关节处压出浅白印子。 “楚瀚。”钢笔突然停止转动,笔尖悬在待批阅的档上方三寸,“x和医院那个年轻人,叫什么?” 楚瀚立刻上前,深灰西裤的折痕像用尺子量过似的笔直。 “涂腾,普外科规培生,院长说小伙子很能吃苦。”楚瀚说话时永远保持十五度颔首角度,笔记本已经翻开在最新页。 “要郑重。”盛怀安将目光却投向窗外的车流,“但不要郑重其事了。” 他说到后五个字时,钢笔在掌心折出冷光。 “明白。” 楚瀚的中性笔在纸面沙沙游走,“以单位名义给医院发感谢信,着重表彰见义勇为的医者仁心。另外...” 他恰到好处地停顿,等盛书记指尖上那支钢笔又开始顺时针转动才继续说:“再给涂医生安排三个月营养餐补?” “年轻人打拼不容易。”盛怀安翻开档,用红笔在附件表格划了道弧线。 楚瀚立刻会意:“我这就联系落实。” 盛怀安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视线看向监控荧幕里正将周文博过肩摔的安姩,眉眼极致温和。 “群众公认的优秀青年,理应要进行嘉奖。” “明白。” 中性笔在笔记本上画出三重嵌套圆环——这是他们秘书处理特殊事项的密语代码。 楚瀚合上笔记本时,盛怀安的钢笔正停在档签发栏。 阳光移过红木桌沿,照见“盛怀安”三个字的批注遒劲如松。 …… 医院行政楼三层走廊,楚瀚抬手看了眼精工表,13点27分。 他特意比约定时间早到三分钟,深灰色公务夹克第二颗纽扣随着脚步在日光里忽明忽暗。 “涂医生,叨扰了。”他叩响虚掩的门框,在得到许可后侧身进屋,始终保持着门把手在视线范围内的站位元。 涂腾抬头时看见的首先是双熨烫出锐利折痕的西装裤,接着是悬在空中的蓝黑色证件。 对方用两指夹着工作证向前平推,恰好让资讯页停留在安全距离。 “楚瀚。”他收回证件时腕部有个轻巧的翻转动作,金属国徽章便妥帖地隐入内袋阴影。 “您好。” 涂腾刚要起身就被温热的掌心按回座椅,那力道像经过精密测算的血压仪气囊,既显郑重又不至压迫。 第113章 楚瀚在对方愣神间递过一本《急诊医学前沿》。 “谢谢。”涂腾犹豫着伸手接过。 面对权力阴影的量子纠缠,这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他不自觉紧张起来。 对方是何来意他心里清楚,如若不是安姩,他可能这辈子都接触不到这个阶级的人。 面对霍司律时他从未有过任何情绪波动。 可眼前的人不是一般人。 他是领导意志的薛定谔猫观测者,在维持秩序的同时持续释放着无形的场能。 对方甚至能通过观察领导杯中水位的下降速率,能在暴雨来临前37分钟调整完所有日程,这种恐怖的预判能力使整层楼的气压都随之波动。 楚瀚似乎看出他的顾虑,适时掏出个u盘推过桌面:“这是京城医院近三年的急救案例汇编,密码是你发表《院前急救黄金十分钟》的期刊编号。” 窗外传来救护车笛声的间隙,楚瀚已经将保温杯重新注满热水。 “下月要修订公共场所急救设备配置标准……”他说话时目光落在涂腾白大褂口袋露出的听诊器上。 “涂医生如果有兴趣,这份会议纪要供你参考。”档案袋封口处的骑缝章红得庄重,边角却特意折起两毫米。 全程下来,涂腾只说了四个字,“您好和谢谢。” 直到楚瀚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涂腾恍然回神才发现书页间夹着张便签,一行手写体墨迹未干: 金针探幽处,仁心即脉案。 …… 余晖透过窗户,在客厅的角落投下一片阴影。 空调显示19:17的电子钟泛着幽蓝的光,霍司律掀开绒毯时带起一阵栀子花香味的风。 任菁菁正叼着叉子戳红烧牛肉面的塑胶膜,忽然被阴影笼罩,男人带着退烧贴的额头覆盖在她发顶:“你晚上就吃这个?” “昂,您老人家一觉睡到现在,害我都出不了门。”她伸手去抢泡面碗,指尖蹭过他的手腕时,明显感觉到体温变回正常。 “退烧了就赶紧回去吧,我这里可不能留你过夜。” 她说完还不忘扬了扬下巴,示意门在那边。 霍司律将额头的退热贴撕下来扔进垃圾桶,端着泡面碗走进厨房,“要吃什么?我给你做。” 他做饭?他会做饭? 任菁菁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立刻跟了上去,“你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总裁还会做饭?” 霍司律漫不经心回头瞥了她一眼,“做饭很难吗?这不是有手就会。” 嘚瑟!任菁菁回了他一记白眼。 打开冰箱瞬间,男人直接愣住,从未见过如此干净的冰箱。 里面仅有两颗蔫了吧唧的青菜,三颗鸡蛋。 仔细想想也是,这丫头怎么可能会做饭,任家夫妇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掌上明珠,娇养长大,她想吃什么还不都是一句话的事。 “给你煮碗面条,吃不吃?” 任菁菁愣了愣,随即点头,“吃!” 有人给做饭她当然吃了。 男人挽起袖子开始忙活时,任菁菁也只是退到门口,看着他得心应手地使唤着那些她从来使唤不动的厨具。 眼底闪过惊喜,看不出来老男人藏得挺深。 等他端着两碗面条出来时,任菁菁早已端坐在桌前,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手艺这么好?明明原材料很简单,也没放特别的东西,但就是很香。 她吃得浑身冒汗,甚至连汤都喝了一半。 抬起头便发现对面的人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眼底含笑,看得格外认真。 脸颊一热,她放下碗擦了擦嘴,故作镇定道:“嗯,味道不错,看不出来你还挺厉害的,以前经常给女朋友做饭吧。” 霍司律双手交叠放于桌上,嘴角扬起,一字一句道:“没做过,也没交过女朋友,你第一个。” 至于今天的面条为什么这么好吃,他才不会承认是前些天在家特意跟阿姨学的。 她既然喜欢那种家常烟火气,那他就去学。 任菁菁讶异了一瞬,立刻反驳,“糊弄谁呢,你就仗着我没办法去证实在这儿信口胡诌。” “可以证实,我的过往盛书记最清楚,你可以找他证实,领导的话你总该信,他除了他的小妻子,不会偏袒任何人。” 听完这话,任菁菁沉顿了片刻,端起水杯轻抿一口,斟酌着开口: “那个……你还记得你发烧那会儿说的话吗?” “记得。”霍司律直视她的眼睛,“我那会儿没糊涂,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窗外蝉鸣阵阵,任菁菁单手托腮,抿着唇,没有着急回话,思虑片刻后,缓缓开口: “你的意思是,你以前不喜欢我,现在又喜欢我了?” 霍司律摇头,在她脸垮下来之前,他立刻补充道:“可能很早就喜欢,只是我反应迟钝。” 女孩儿压住上扬的嘴角,撩了撩耳后青丝,语调轻快,“喜欢我的人还蛮多的,霍叔,你得排队了。” …… 第136章 破茧成蝶 盛怀安推开家门时,腕表指针刚好划过十一点。 玄关感应灯亮起的瞬间,他下意识看向鞋柜第二层——那里原本是安姩习惯放鞋的位置。 现在空了一个多月。 特训第二个月期间,他中途又去看了她几次,但都是匆匆一面,当天去当天回。 周文博不建议他探望得太频繁,除了能撒别人一嘴狗粮外没有一丁点好处。 安姩很依赖他,只要知道他在,她上课时就会走神,会下意识打量周围。 不用说他也知道,她在找自己。 其实,比起安姩,受不住思念之苦的是他。 好在只剩一个星期她就该回来了,最后一个星期很关键,每天都会有各种考核等着她,无限时间不限地点。 换好鞋走上楼,手机震动起来,锁屏跳出来特训基地的加密定位。 男人单手解开衬衣纽扣,指尖划过三维地图上闪烁的小红点,冷峻眉目不自觉舒展。 “盛太太查岗?”他含着笑音按下视频通话。 对面的荧幕晃了两下才稳住,安姩绯红的脸颊占满画面。 她显然刚洗过澡,发梢还滴着水,真丝睡裙领口歪斜露出半截锁骨。 “先把头发吹干。”盛怀安眯眼细数着她胳膊上的淤青。 “不用啦,就发梢那一点点水汽。” 看着手机荧幕里的人儿,他踱步到落地窗前,余光瞥见玻璃上自己此刻的神情,与白日里在会议室听汇报时判若两人。 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面色红润地坐在那里,便觉得岁月静好。 她突然把镜头怼到锁骨处的擦伤:“要涂你给的药膏吗?” “在第三层储物柜。”盛怀安怕她找不到,轻声提醒,“蓝色旋钮。” 房间里的药都是他给准备的,放在哪个地方,什么颜色的外包装他都门清。 取来药,安姩盘腿坐在床上低头涂抹。 这时,外面的警报声却骤然炸响,安姩本能地翻身滚向掩体。 战术匕首出鞘的寒光里,她瞥见视频那头男人绷紧的下颌线。 盛怀安正紧盯着他面前的六个监控屏,里面显示着特训营每个角落。 “演习警报,别怕。”他轻声提醒她。 安姩松了一口气,将匕首收起,“上个月底我能在这种突袭里撑七分钟,你猜今晚我能破纪录吗?” 盛怀安面前的键盘敲击声密如雨点:“我相信你能。” 话音未落,安姩旋身踢飞偷袭者的瞬间,动作太大,导致她踉跄着撞上木柜,眼睁睁看着玻璃柜门映出身后的黑影。 “右肘后击,夺枪后瞄三点钟方向排水管。” 男人低沉的指令混着子弹上膛的幻听,安姩下意识照做。 当改装过的训练弹在排水管炸出彩虹烟雾时,她才看清所谓“暴徒”是这边的警卫。 “怎么样?”她冲着镜头扬起沾满彩粉的脸,小模样有些得意。 盛怀里转动着指间的婚戒,眼底闪过赞许:“近身盗窃课可以提前结业了。” 安姩走进浴室将“花脸”洗干净,出来时正好听到盛怀安在叫她。 “只只。” “在这儿呢。”她拿起架在桌面的手机,躺进被窝,脸颊贴在冰凉荧幕上。 “盛怀安,我想念你书房的沉香味了。” 荧幕里的键盘声骤停,安姩腕间的战术手表开始震动,指针逆时针飞转——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思念指数”,转一圈代表一句想念。 当指针颤巍巍停在第27圈时,男人缓缓开口:“再过一个星期,我去接你回家。” 月光爬上特训营窗棂时,她忽然轻声说:“你讲故事给我听吧?” “想听什么?” 安姩摇头,“都可以。” “那就讲个养天鹅的小姑娘。” 第114章 盛怀安调整麦克风距离的细微响动都像在耳畔呵气,低沉磁性的声音缓缓流淌。 “小姑娘总把珍珠藏在天鹅翅膀底下......” “像你在我身上里藏定位器一样吗?”安姩用犬齿磨蹭耳麦边缘,满意地听见他呼吸一滞。 钢笔尖刮过纸页的声响突然密集,安姩几乎能想像他在档边缘画小天鹅的侧影:“有一天,小姑娘发现每颗珍珠都会在月圆夜变成卫兵。” 他压低嗓音如大提琴最低的那根弦,“举着樱花做的盾牌,握着雨丝锻的剑。” 安姩的睫毛渐渐垂落,在眼睑下投下颤巍巍的影。 她没察觉自己的呼吸正随着他的叙述放缓,也没发现监控画面被调成了暖橘色。 “有天恶龙抓走了天鹅……”盛怀安点击滑鼠,她床头的全息投影仪悄声启动,“你猜小姑娘怎么做的?” “用珍珠噎死它……”安姩含糊呢喃,指尖松开了紧攥的手机。 盛怀安的声音混着《睡美人》的配乐:“她把所有珍珠撒向夜空,变成捆龙索上的倒刺。” 慢慢的,安姩在梦中蜷成婴孩的姿势。 盛怀安凝视着监控屏里她随呼吸起伏的肩胛,将故事结局揉碎在唇齿间: “其实,恶龙早就被拔了牙,卫兵们的剑,永远悬在公主看不见的月光里。” 加密频道切换成白噪音模式时,男人面前十二块监控屏同时暗下去。 唯有心跳监测仪上的波纹,在黎明前的黑暗里,跳成一首未写完的情诗。 他吻了下手机冰冷荧幕,轻声低喃:“我的只只,该破茧了。” …… 冷凌烨被行刑当日,微风拂过,原本厚重的云层开始缓缓移动,金色的阳光突然穿透云层,像一把利剑,刺向大地。 光芒照亮了世间的每一个角落,驱散了长久以来的阴霾。 涂腾走出法院时,牛皮纸档袋在掌心发烫。 判决书第三页第七行,“死刑立即执行”五个铅字烙进视网膜,他站在花岗岩台阶上突然干呕,大理石廊柱在视线里扭曲成监狱铁栅的形状。 十年前的雨腥味从记忆裂缝渗出。 那时他总在等父亲下班带回牛皮纸包的糖炒栗子,但那个秋分日等到的是派出所民警带来的噩耗。 父亲曾是冷凌烨地产公司的普通员工,却在无意间听到对方的“秘密”后,第三天车祸身亡。 母亲把判决书折成纸船放进河里,说等船沉了坏人就会伏法。 后来纸船在防洪闸口打了十八个转,载着母亲的胃癌晚期诊断书一起漂走了。 58路公车碾过梧桐落叶,车载电视正重播庭审画面。 涂腾将档袋按在胸口,玻璃窗映出他眼底的疲惫——自最高法院覆核通过后,他夜夜梦见父亲躺在冷柜里的模样,医生说大货车把人撞飞二十多米,送来时肠子都晾在柏油路上了。 墓园铁门吱呀作响时,惊起三只灰斑鸠。 他数着台阶往上走,青苔在石缝里蜿蜒成静脉的形状。 父亲的墓碑比记忆里矮了许多,照片上的裂痕被雨水泡发,边缘泛起毛边。 墓碑上的父亲永远凝固在四十二岁的笑容。 “那个畜生今天注射了戊巴比妥钠。”涂腾从文件袋抽出判决书,a4纸在风里簌簌抖动。 …… 第137章 夫妻对打 “你说过法律是台精密仪器……”话尾被突然的哽咽绞碎。 他摸到口袋里的水果硬糖,铝箔纸包装是十年前的款式。 那天父亲出门前把最后一颗橘子糖塞进他手心,糖纸上的折痕还保持着拥抱的姿势。 积雨云在头顶翻涌,第一滴雨珠砸在“刑事附带民事赔偿”字样上。 他突然发疯似的把判决书按在墓碑表面,黑色铅字在雨水冲刷下晕染成泪痕的形状:“你看啊!你倒是看看啊!那个畜生终于死了!” 混凝土的凉意顺着掌纹钻进血管,他听见十五岁的自己在尖叫,那个被困在父亲破碎遗体前永远长不大的男孩正用指甲抠挖碑文。 暴雨倾泻而下时,他摸到照片边缘有道新缺口。 去年清明摆的万寿菊早就风干成褐色纤维,此刻正在暴雨中舒展成某种诡异的姿态。 闪电劈开云层的刹那,他看见判决书上的公章在雨水里泅开,朱红色顺着碑身沟壑流进泥土,像极了当年现场勘验图上标注的血迹走向。 上周那个外卖小哥也是,颅骨碎得拼不起来,他硬是站在手术台前把人家破布似的肝给缝好了。 “您知道我现在最怕什么吗?”涂腾抹了把脸,雨滴疯狂往嘴里灌。 “最怕听见救护车的声音。上个月高速连环撞,有个老爷子和他孙女儿......”话没说完先咳嗽起来,气管里像塞了团消毒棉。 那天他连着参与了九台手术,到最后连持针器都捏不住。 雨停时,西边云层裂开道金缝。 涂腾发现判决书上的字迹已模糊难辨,倒是文件袋内层粘着片干枯的银杏叶——是上次来扫墓时夹带的。 起身时膝盖发出轻响,有什么东西从口袋滚落。 那颗氧化变色的橘子糖滚到墓碑基座,铝箔纸在积水中泛起细碎的光。 涂腾弯腰去捡时,突然看见混凝土裂缝里钻出株鹅黄色草芽,正在未干的水渍中微微颤动。 …… 特训结课测试最后一天。 八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铁水浇在废弃工厂的混凝土墙上,空气里漂浮着铁锈与沥青混合的焦灼味道。 “三分钟倒计时。”耳麦里传来周文博冷硬的声音。 安姩能想像他握着对讲机的指节泛白的样子——过去两个月,那双手无数次将她摔在格斗垫上。 她半蹲在锈蚀的集装箱后,战术靴碾碎了一块风化的水泥。 “移动靶限时射击,不合格就滚回去重新练。”周文博不紧不慢地提醒。 第一发子弹擦过耳垂时,安姩突然旋身后仰。 战术靴底粘着的镜面贴片折射出周文博正蹲在二楼观察窗啃能量棒。 她勾唇一笑,突然调转枪口对准二楼视窗,穿甲弹穿透两层夹板,把周文博藏着遥控器的战术手套钉在墙上。 “你往哪儿射击呢?!”周文博晃着冒烟的手套跳进训练区,气冲冲走来。 安姩的扫堂腿截断了他的说教。 周文柏格挡时嗅到她护腕里的苦杏仁味——这丫头居然把氰化物检测试纸缝在内衬! 分神瞬间,安姩已用枪带完成十字固,膝盖死死顶住他颈动脉。 “第七套近身缴械术,”她扯过周文博的臂章擦汗,“您上周刚示范过。” 警报器突然炸响,模拟毒气从通风管喷涌而出。 安姩迅速扒下他的防毒面具扣在自己脸上,顺带摸走他后腰的陶瓷匕首。 刀刃出鞘的蜂鸣声里,她割断吊灯钢索砸向安全门——这是第一天学的破拆技巧。 周文博气糊涂地骂声混在警报里格外滑稽:“老盛!管管你老婆!” 安姩这才发现墙角摄像头闪着红光,盛怀安的银色袖扣在监控屏前一晃而过。 一小时后,周文博踹开总控室的门,把变形的防弹插板拍在盛怀安面前。 “你媳妇拆了我六套监测设备!”他指着战术平板上的损失清单,“还顺走我的陨铁匕首!” 盛怀安漫不经心瞟他一眼,嘴角挂着隐秘的得意。 “我说过,她会让你刮目相看。”盛怀安起身换好伪装设备,化身为陪练员。 “课时费加倍。”留下这一句,头也不回走进终极测试关卡。 看着男人走远的背影,周文博捏了捏眉心,几乎快不认识他了。 这还是当年那个“沉心静气”的盛怀安吗?怎么一个女人就让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戴着面具的黑衣男人出现时,安姩反手抽出腰间的训练匕首,刀刃在阳光下划出半道银弧——叮! 铁棍与匕首相撞的震颤顺着虎口窜上小臂。 对方挥来的铁棍擦过耳际时,安姩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这个戴着恶鬼面具的暴徒,身上的味道好熟悉啊。 “新来的陪练员?”她在翻滚间隙哑声问道,后腰抵住锈蚀的蒸汽管道。 总控室方向传来周文博意味不明地笑:“雇佣兵,2000美金一天呢,随便打。” “小心了!”暴徒旋身踢来的战术靴底沾着泥渍。 安姩躲避瞬间假意踉跄,在对方抓向她左肩时突然拧腰,战术腰带擦着暴徒喉结飞过。 “承让了。”她挑眉笑了笑。 暴徒突然用指节敲击地面,三长两短的节奏像是在哪儿听过,又是很熟悉。 安姩面露疑惑,这个瞬间的破绽让对方成功锁住她咽喉。 汗水顺着暴徒的小臂流进她衣领,她突然放弃格挡,任由对方指尖触及皮肤,突然曲膝顶向他的鼠蹊部。 第115章 面具后传来闷哼,声线处理器的电流声没盖住喉音震动频率。 对方吃痛松手的刹那,她扯开他的面具,防滑粉末在空气里炸开一团白雾。 盛怀安带笑的眼睛在粉末中浮现,汗水沿着他眉骨滴在安姩颤抖的睫毛上。 “只只,你对老公下死手。” 女孩儿的拳头僵在他鼻尖0.5厘米处,战术手套上的血渍是他衬衫第三颗纽扣的碎漆。 “什么时候混进来的?”安姩扯掉他粘着假胡须的下巴。 “昨晚。” “那你故意躲着不见我?”安姩故作生气,手指捏住他还在泛红的喉结,上面粘着变声器的电极片。 “怕影响你休息。” 看着面前的男人,安姩嘴角高高翘起,正要钻进日思夜想的怀抱时,电灯泡从天而降。 周文博带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恭喜啊,你太太现在能徒手放倒三个壮汉了。” 俩人同时回头看他,眼神别有深意。 “看我干嘛?”周文博不明所以,扬了扬手里的s+评测报告,“你们得好好想想怎么谢我。” …… 第138章 开学第一天 营地门口来接他们的专车已等候多时,周文博将二人送至车旁,笑侃道:“终于不用再吃你俩的狗粮了。” 盛怀安让安姩先上了车,关上车门后,转身拍了拍周文博的肩膀。 “近身格斗最忌讳的知道是什么吗?” 周文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得,要开始说教了。 “不是力量不够,而是忘了进退都是攻防转换。” 他高深莫测的盯着周文博,“就像你这么多年来跟你父母硬刚,结果却让他们越挫越勇。” 周文博刚才还不屑一顾的神情立刻严肃起来,脑海中不由自主想起多年前那份被父亲拦截撕毁的结婚政审报告…… 微风裹着热量悄然袭来,竹叶沙沙作响,惊起两只灰喜鹊。 盛怀安长指轻握住门把手,“摔沟里了可不能光盯着车軲辘——还要看前头的柏油马路亮不亮堂。” “春天总会来的,你说是不是。” 最后一个字音随着关门声一同落地,待周文博反应过来时,车辆已经走远。 烈日的光晕晃了他的眼睛,一回头便看到身后墙面上四个大字,“不忘初心。” 回到家时,陈姨早已备好丰盛晚餐,还是好吃不长胖的那种。 安姩先是跟陈姨拥抱了一下,“陈姨,两个月不见,想你了。” 陈姨受宠若惊,乐呵呵端详着眼前这个看似没什么变化,却又仿佛脱胎换骨的女孩儿。 她轻轻捏了捏安姩的手臂,满脸笑意:“更紧实了。” 安姩立刻撩起袖子秀肌肉,“是吧。” 盛怀安在一旁无声失笑,笑容里满是宠溺。 她的变化,以及这两个多月吃的苦,他都看在眼里。 她不但身体素质变强了,好似性格也比以前更开朗了一些。 吃完饭盛怀安催着她快速洗了澡,然后给她按摩,从头到脚,各种穴位拿捏精准。 在他的悉心“服务”下,安姩睡了个无比舒服的好觉。 两个月没与她亲密接触,某人心里早已百爪挠心,想得紧,但他更心疼她。 明天开学第一天,得让她休息好。 浴室里的流水声响了好几回,睡梦中的安姩只感觉后背一会儿冒着热气,一会儿透着凉意——冰火两重天。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身心舒畅,看什么都觉得美好。 晨雾还未散尽时,她便催着盛怀安早早送她到学校。 下车小跑进学校时,盛怀安那句“有事给我打电话”随即飘散在风里。 练功房里,安姩对着镜墙调整护腕。 象牙色雪纺灯笼裤下,小腿肌肉随着踮脚动作拉伸出流畅的弧线,像绷紧的敦煌飞天飘带。 “安姩!你来好早啊。”玻璃门被撞得叮咚作响,五个拎着水壶的女生涌进来。 周媛媛的眼睛瞬间瞪大:“天呐,你这是去做了形体改造?” 众人围着她转圈,目光黏在她被运动背心勾勒出的蝴蝶骨上——那里原本该是舞蹈生特有的单薄,此刻却积蓄着柔韧的力量感。 安姩笑着旋身避开探来的手指,足尖在地面划出半圆。 改良后的浅碧色纱衣随动作翻飞,特意加宽的腰封藏住了负重训练造就的紧实肌群。 镜中倒影忽然凝住——她发现自己无意识用了特训时的警戒站姿,肩胛收拢如鹤翼初展。 “就跟着老师练了两个月防身术。”安姩故意把矿泉水瓶捏得哢哢响,看着姑娘们集体后退半步。 压腿杆上的露水沾湿指尖,她顺势来了个高空控腿,足弓绷出的弧度惊起几声低呼。 哇—— “你膝盖窝的窝窝呢?”短发女生凑近研究她发力时凸起的腓肠肌,“以前这里明明像盛着月光……” 话音未落,安姩突然松腿下腰,后颈擦着木地板来了个无支撑后滚翻。 特训时每天三百次摔打形成的肌肉记忆,让这个即兴动作俐落得像展开的摺扇。 惊叹再次炸开。 周媛媛用指甲轻划她小臂:“这是能单手掰苹果的纹理吧?” 基训课铃响时,安姩正对着把杆拉伸。 教授一进教室,目光在她身上顿了半拍——少女绷直的脚背不再是易折的玉兰枝,倒像淬过火的檀木弓。 当《相和歌》鼓点响起,她旋身时的爆发力惊飞了窗外的灰斑鸠,落地刹那却又稳得能托住九重纱冠。 午后的阳光把练功房切成明暗两半。 安姩独自加练时,听见身后渐重的呼吸声。 六个其他班同学扒着门框偷看,她们指着她起跳时绷出棱角的跟腱,像在观摩博物馆新展出的青铜器。 暮色浸透窗纱时,终于有人问出整日的疑惑:“安姩,你转圈时眼神为什么不一样了?” 正在收拾舞鞋的安姩怔了怔,镜中映出她下意识微蹙的眉峰——那是两个月对抗训练养成的专注神态,如今嵌在舞蹈生柔美温润的轮廓里,恰似白瓷盏沿描了道银边。 “大概……”她将头发拆开,一头青丝散落在后背,“是学会了用骨头发力吧。” 玻璃窗上,她转身的剪影既像展翎的鹤,又像收刃的刀。 安姩背着包包穿过紫藤花廊时,裙摆扫过青砖,惊醒了趴在汉白玉栏上的狸花猫。 她俯身去逗猫,后腰突然被珍珠链子抽了一下。 “安家小娘子好狠的心呐,”任菁菁晃着新买的包包跳到她身后,“两个月不接本小姐的电话。” 安姩笑着拍开她镶钻的手机壳,忽然被颈间窜来的玫瑰香扑了满怀。 任菁菁鼻尖抵着她突起的锁骨啧啧称奇: “两个多月不见,你这身冰肌倒比我的羊脂玉镇纸还透亮,你这太招人羡慕嫉妒恨了。” 她忽然用镶钻的指甲轻刮好友手臂,在落日余晖下检视是否蹭下珍珠粉。 随即,又突然伸手捏安姩的腰侧,眸子一亮,“两个月没见,你把自己修炼成青瓷花瓶了?” 指尖下的肌肉倏然绷紧,惊得她缩回手,“活的钧窑天青釉!” “好啦,别闹啦。”安姩笑着握住她作乱的手。 “你不着急回家吧,陪我坐坐。” “好啊。” 随即,俩人一同坐在老位置——艺馨楼西侧的汉白玉台阶。 安姩从包里掏出自制洛神花茶,“尝尝不?我在特训营学会的。” 任菁菁盯着她小臂随着拧瓶盖动作起伏的肌肉线条。 忽然把自己的吸管戳进饮料杯:“让我尝尝特训营的仙露。” 酸涩的液体一入嘴,她立刻皱成包子脸。 勉强咽下去后不敢再喝第二口。 她忽然用膝盖顶安姩大腿外侧,“你老公到底给你报了什么魔鬼课程?能让你一下变化这么大。” 她一边说一边撩起安姩的裙摆,对着金色余晖端详那道从脚踝延伸至腓肠肌的肌肉沟壑,“这腿能夹碎山核桃吧?” 安姩轻拍开她的手,打趣道:“要不要任叔叔给你送去特训一下?” 菁菁大惊! “放过我吧。”她托着腮感慨,“我这极易晒黑的肤质可不敢尝试,我怕回来你不认识我。” 安姩歪头看她,“你怎么了?一副无精打采兴致缺缺的模样。” …… 第139章 良人相伴在侧 “其实也没什么。”任菁菁咬着下嘴唇,换了个姿势托腮,腕间手链正闪着光。 “我追了大半年的霍司律,现在经常捧着玫瑰花出现在我家门口。” 安姩旋紧保温杯的动作顿了顿。 当初追人的阵仗她是见识过的,吃饭睡觉撩小霍,这句话可是她的至理名言。 “他现在每天差人送来东西,”任菁菁打开包包,拿出一条未拆封的宝格丽项链,“比我追他时还要荒唐。” 第116章 她忽然抓住安姩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你摸摸,心跳得比见着拍卖师落槌还快。” 暮色漫过垂花门,安姩忽然起身扣住她的手腕,带她做了个特训营教的防身反制动作。 任菁菁的铂金包跌落在地,口红滚进石缝时,安姩的声音混着远处琴房的和弦:“当年我教你平转要'欲左先右',就忘了吗?” 任菁菁怔怔望着自己被反扣在背的手,忽然笑出泪花:“女侠饶命!” 安姩松手时带起一阵晚风,吹开任菁菁的百褶裙摆,露出她脚踝上新换的脚链。 “他送你的东西,”安姩捡起地上的铂金包,“像不像当初你堆在霍家门口的礼物山?” 她模仿拍卖师敲了敲汉白玉栏杆,“现在轮到任小姐举牌了。” 任菁菁的珍珠耳坠在暮色中晃了晃。她突然扯开话题:“你转圈时绷脚背的力道,能踢碎防弹玻璃吧?” 路灯亮起的刹那,安姩忽然站起身面对着她。 “他现在开始回应你了,怎么感觉你没那么兴奋,任大小姐当年策马追人的气势,总不会怕了反向狩猎的游戏?” 任菁菁难得露出一抹无奈笑意,“我也不知道,你说我是不是有病啊?” 当初为爱横冲直撞的任大小姐,如今倒分不清是喜欢那个人还是喜欢那个为爱冲锋的自己。 安姩指了指心口位置,“这里会告诉你答案。” 两人相视一笑。 当保安巡逻路过时,只看见暮色下两道奔跑的剪影——前面那个拎着高跟鞋的千金赤脚踏过青砖,后面追逐的少女肩胛骨在薄纱舞衣下振若蝶翼。 风送来断续的笑闹,混着任菁菁新做的水晶甲敲击手机屏的脆响: “下月有个秋拍...你说我拍那尊青铜爵回赠他...算不算以古法破局?” “支持你!”安姩倒退着跑,面向她,脸上笑意盈盈,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幸福。 任菁菁不由得被她的笑容感染,“小姩,你现在幸福吗?” “当然。”安姩回答得很干脆,“幸得良人相伴在侧,家严终得归宁,外公安健于堂,至亲皆康泰无忧。” 生活中或许仍有缺口,但能于烟火日常中拥有此刻的团聚,她的内心满盈着知足与感恩。 红旗国礼早已停靠在学校门口的梧桐树下。 盛怀安不顾劝阻下了车,驻足在树影里,目光准确锁住那抹将帆布包抱在怀里的身影。 “只只。”他唤得轻,正在和朋友说话的姑娘像小鹿般倏然回头。 暮风掠过她乌黑的长发,带起一股清新的栀子花香。 “来了!”安姩眼睛亮莹莹的,转身跟菁菁说了句话就往这边跑。 盛怀安看着朝自己跑来的小姑娘,唇角不自觉扬起——初遇她那年,何曾想过她会像一簇跳跳糖,劈里啪啦炸开他古井无波的人生。 他向前迎了几步,安姩已经乳燕投林般扑进怀里。 柔软青丝扫过他的下颌,盛怀安单手接住她装得鼓鼓的帆布包,另一只手从西装内袋抽出真丝手帕:“一头汗,自己给自己加课了?” “没有,跟菁菁玩闹了一会儿。”安姩仰起脸任他擦拭额角,突然踮脚凑近他领口,“你抽雪茄了?” “没有,接见外宾沾染上的味道。”盛怀安指尖掠过她耳后碎发,“该回家了。” 说完半搂着她上了车,车门关合之际,远处传来压低的惊呼,他余光瞥见几个女生低着头快步走开。 安姩在他怀里拱了拱,鼻尖蹭到锁骨处的温莎结:“你今天喷了我的沉香味!” 未等他回应,又献宝似的从帆布包里掏东西:“看!现代舞老师发的桂花糕,我留了......” 话音戛然而止。 盛怀安看着躺在女孩掌心碎成渣的糕点,眸底的笑意终于漫出来。 他握住那只沾着糯米粉的手,低头将碎屑卷入舌尖:“很甜。” 后视镜里,司机早已自觉升起隔板。 安姩从耳尖红到锁骨,慌忙要抽手却被握得更紧。 盛怀安变魔术般从公事包侧袋摸出保温杯,拧开时红枣枸杞的甜香氤氲成雾:“银耳羹,趁热......” 话没说完,唇角突然一暖。 安姩飞快地在他侧脸啄了一下,抢过保温杯就躲到一旁。 盛怀安看着突然变空的怀抱愣了愣,指腹抚过被吻过的地方——那里还沾着半片金桂。 夜色渐浓,他望着小姑娘偷笑的嘴角,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拉进怀里:“能跑哪儿去。” 车载广播正在播放晚间新闻,他关掉贺政霖工作汇报的录音,换成安姩收藏的音乐。 等红灯时,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储物格取出天鹅绒盒子:“文化部的中秋晚会......” 肩头一沉,安姩含着半口银耳羹睡着了。 盛怀安轻轻摘下她发间将坠未坠的殷桃发夹,指节蹭过少女脸颊婴儿般的绒毛。 车窗外霓虹不断倒退,他小心翼翼地将女孩的脑袋挪到自己胸口位置固定好。 红头文件从膝间滑落,露出底下压着的粉色发绳——今早他亲手帮她绾发时悄悄藏起的。 现在办公t谁人不知,盛书记身上时不时会出现一些与他身份气场完全不符的小物件。 终于有一日干部会议结束后,有人壮着胆子问起,“盛书记身上的这些小配饰为何如此与众不同。” 盛怀安垂眸轻抚白玉兰簪尖,冷峻眉峰染上化雪般的笑意。 “这要归功于我太太,她说政客的勋章在提案里,而丈夫的勋章该藏在夫人指尖。” 众人不解。 他抬手扶了扶领夹,无名指上的婚戒与簪身缠枝莲暗纹重叠,“诸位自会有明白的一天,相思何须托鸿雁,朝暮贴身即缠绵。” 初秋的晚风,携着丝丝凉意。 任菁菁刚从车上下来,捋了捋被风吹乱的栗色长发,晃着包包一边走一边回想着安姩跟她的话。 “菁菁,韶华灼灼,当惜眼前皎月琳琅。且驻步观心,拂去浮云三千丈,莫待青冥无路,空对残月晓风,徒叹《蒹葭》苍苍。” 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她轻“啧”了一声,嘀咕道:“小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绉绉了,说话跟老干部盛书记似的。” 出了电梯门,看见蹲在她家门口的男人时,面色一僵,猛然想起昨天晚上涂腾在微信上跟她说的话。 【你明天有空吗?我给你送好吃的来。】 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半,她那会儿迷迷糊糊回了句好。 醒来后便忘了! 现在是晚上七点,他不会等了一天吧…… 想到这个可能,任菁菁突然愧疚到不行,喉咙里挤不出一个字。 涂腾此刻的眼睛发炎似的红彤彤,拉耸着脑袋,像一只被遗弃的大狗。 听到动静抬头看见她,顿了一秒,缓缓起身,“你终于回来了,这个都凉了。” 他手里正抱着一个透明餐食盒。 任菁菁瞬间感觉喉咙被什么噎住,解释的话也说不出来,红唇张了又张,轻声道:“涂腾……对不起啊,我忘了……” 涂腾摇了摇头,“没关系。” 他垂下眼帘,整个人的气质都阴沉下来,那原本笔直的肩背微微弓起。 …… 第140章 月亮掉进怀里 任菁菁缓缓走过去,手指紧紧攥着包包,“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等了很久吗?” 垂下的眼帘再次抬起,盯着她看,表情阴郁,声音发哑,“值完夜班就过来了,一直没见你回来,走了又怕你中途回来。” 任菁菁心口被刺了一下,闷闷的疼,不强烈,却怎么也忽视不掉。 涂腾向前挪动了两步,他的步伐显得有些虚浮,仿佛随时都可能跌倒。 不小心磕到她的手臂,肌肤的触感滚烫灼人。 她愣神的功夫,涂腾稳住自己站好,从她面前默默走过,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进了电梯。 任菁菁紧握着门把手,满心愧疚,更没勇气追上去解释,忘了就是忘了,再怎么解释也没用。 与此同时,另一侧电梯门打开,楼层管家从里面出来,“任小姐,我看监控视频里有一个小伙子一大早就在您家门口徘徊,是您认识的人吗?需不需帮忙报警?” 管家这么一说,任菁菁更愧疚了。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用了,那是我朋友。” 管家看她情绪不佳,识趣地没有再问,转身进了电梯。 打开家门,她将包包随意扔在地上,赤脚走进浴室,温水从头顶倾泄而下,脑子里全是涂腾刚才红着眼睛看她的模样。 洗完澡出来,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心乱如麻,微信对话方块里的内容,被她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反复横跳了很多次。 给霍司律发的最新消息还在上午,他去了国外,他有生意要忙,就算是追女生也是派人将十足贵重的礼物送来。 第117章 可是这些奢侈品于她而言,没什么好新奇的,她想要天上的月亮,任家夫妇都会想方设法给她摘下来。 ——“任小姐,我看到一个小伙子一大早就在你家门口徘徊……” ——“值完夜班就过来了……” 也就是说他一直没睡!拖着疲惫的身体,强撑着困意等她回来,就为了给她送好吃的。 他怎么这么执拗?! 汹涌袭来的愧疚感瞬间将她淹没。 看了一眼时间,九点不到,二话不说冲进衣帽间,换了身舒适的衣服,拿起车钥匙便出了门。 怕他在医院,所以她先去了一趟医院急诊部,他同事说他是明天的白班。 道谢后立刻开车去往他之前的住处,凭着记忆开到了那个社区门口。 来到那扇斑驳门前,她深呼出一口气,抬手敲门。 “叩叩叩——” 开门的却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 “小姑娘,你找谁呀?” 任菁菁不禁一怔,面露疑惑之色,“不好意思,我想冒昧地问一下,之前这里不是住着一个小伙子吗?” “那是我孙子,前些天医院给安排了新住处,这里就给我住了,怎么了?你找他有事吗?”涂奶奶笑容可掬地凝视着眼前的姑娘。 “哦,这样啊,我找他确实有点儿事。” 最终,任菁菁循着涂奶奶给的地址,驱车前往涂腾的新住处。 夜风卷着梧桐叶扑在车窗上,她第三次核对导航定位。 老城区的巷道像迷宫,青砖墙缝里钻出野蔷薇,在车灯里摇曳着细碎影子。 巷尾小楼亮着橘色灯火,爬山虎垂落的窗棂后传来断续咳嗽声。 这次的社区还算不错,任菁菁来到502门前,停住呼吸。 门缝里漏出的光影在地板上切出细长的金线,她抬手叩门,金属门把却应声而开。 她轻推开门,往里走的同时轻唤了一声,“涂腾?” 六十来平的小套房,环境不错。 客厅采用开放式设计,空间显得格外开阔,家里也打扫得很干净。 卧室门半开着,昏黄台灯照亮床头一角,任菁菁走进去便看到涂腾正蜷缩在床上,白t恤被冷汗浸透。 床头柜堆着《心脏外科手术图谱》,玻璃杯底沉着未化的退烧药。 她的手指碰到他滚烫的额头时,相框突然从枕边滑落。 那是上次在他们医院食堂,她咬着吸管望向窗外,玻璃倒影里映出角落穿鹅黄色连衣裙的身影。 原来他当时举着笔记本是在遮掩镜头。 捡起相框放在一旁,她又伸手轻轻推了推他,小声喊着他的名字。 涂腾似有所觉,转身“嗯”了一声,追着她冰凉的手,将脸靠过去,任菁菁推不出手来,只好弯下腰去推他的头。 谁承想睡梦中的男人力大无穷,顺势一拉,任菁菁被迫趴在他身上。 只停顿了一秒,她立刻挣扎着爬起来,涂腾却闭着眼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火热的吐息缠绵悱恻,“菁菁……我好疼……” 任菁菁脑海中轰的一声炸响…… 心尖亦是猛地一颤,仿佛被电流击中,目光慌乱游离时,涂腾越缠越紧,他的两个手臂跟铁钳一样,身体更像一个大火炉。 “涂腾,你快起来,你发烧了,你回来后吃药了吗?” 她一边说一边试图推开他。 可她越是抗拒,他缠得越紧,长手长脚全部扒在她身上,有种被蟒蛇缠绕的窒息感。 他的身上是一股跟清新的味道混合着消毒水味儿。 任菁菁还想开口说话时,血气方刚的荷尔蒙味霎时间涌入鼻腔。 带着薄荷味的舌尖蛮狠的撬开她紧咬的齿关。 “涂腾……唔——”任菁菁瞪大了眼睛去推他,结果适得其反,刚喊出一句话,便被他全数吞入腹中。 身上的衣服全数纠缠在一起,他将全身的重量都交给她,压得她动弹不得。 那双滚烫的手在她的腰间四处游走,迫切地扯开束缚…… 任菁菁被吻着只能呜咽,眼角的晶莹缓缓滑落。 一夜荒唐沦陷。 …… 晨光初绽时,檐角正落下最后一滴迟暮的雨。 青石板铺就的巷子泛着幽蓝的光,仿佛把整片星空碾碎在湿润的褶皱里。 昨夜敲打窗台的骤雨褪作细密丝线,此刻正缠在桂树枝头,将金黄花粒浸得愈发沉甸。 一抹慌乱身影从一号单元楼出来,快速钻进了路边的宾利车内。 涂腾醒来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好退烧了。 精气神也很轻松,仿佛某种积攒了很久的不安分情绪睡一觉之后全部清空。 只是,他昨夜好像做了个梦,梦里有菁菁,她来看他了,然后…… 梦里的他毫无顾忌,对她的渴望更是毫不掩饰,就是迫切的想要拥有她。 他揉了揉眉心,掀开被子起床,回身时瞬间僵住,入目是一片狼藉的床铺,床单上的那一抹艳红深深刺痛了他的眼。 再低头看向自己身上密布的抓痕咬痕,这一切都在昭彰昨晚发生的一切! “不是梦……”喉咙滚过干涸的血腥气。 昨夜滚烫的记忆突然涌上来——昏黄台灯下菁菁垂落的发梢扫过他锁骨。 女孩带着哭腔的“涂腾”像浸了水的丝线,一圈圈缠住他发胀的太阳穴。 瞳孔剧烈颤动,梦里有多欢愉,现在就有多害怕。 怎么办,他强迫菁菁做了。 他颤抖着穿好衣服,指尖都在哆嗦,仿佛被占了便宜的人是他。 …… 第141章 晨雾追悔 初秋的雨把青石巷冲洗得发亮,涂腾衬衣下摆扫过潮湿的砖墙,溅起的水珠在裤管洇出深色痕迹。 时间不到七点,大马路上没什么行人,他打车来到任菁菁居住社区门口。 下车后一阵风似的刮了进去,他时间很紧,要在八点之前跟菁菁解释清楚,然后再赶去医院。 跑到任菁菁家门口一口气没有喘,按下门铃之际,喉咙突然发紧,慌乱的情绪紧紧包裹着他。 如果解释不好,她真的生气了,那他真的就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门铃响了好几遍,屋内没有任何动静,涂腾开始焦躁难耐,慌乱地敲门。 “菁菁,你在里面吗?跟我说说话好不好?你让我看看你好不好?我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说。” “菁菁,你开开门,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不要不理我,我做错事情了,我病糊涂了,对不起,你开开门好不好?” “菁菁,你让我看看你,我想知道你好不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看一眼就走。” 涂腾浑身紧绷着,一股脑地说了很多,屋内始终没有回应,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他是真的怕了。 “菁菁,我知道你在里面,求求你开门,跟我说说话。” 好在这一层仅有一户人家,他如此大声说话也不用担心打扰到其他人。 涂腾俯首抵住门,继续低语着,“菁菁,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那样欺负你,你开门打我骂我,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随便打骂都可以吗?”任菁菁的声音像是裹着晨雾从身后飘过来。 听到声音的涂腾猛然回头,下意识迈步上前,却在踏出半步时又缓缓收回,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双手垂着罚站,等待批评。 少女薄荷绿的开衫下摆扫过装早餐的牛皮纸袋,睫毛上凝着细小的水珠,像是刚从氤氲着蒸汽的早点铺子穿过半个城市回来。 逃离那方旖旎后,她第一时间去到药店买来避孕药服下。 然后开着车在家附近转了很多圈,她脑子很乱,身体还很累,泛着丝丝疼痛。 回家之前她走进最喜欢的那家早餐店,把自己爱吃的品类都点了一遍。 先吃饱饭再想其他吧,饿着肚子没办法思考。 菁菁上下扫了他一眼,神色淡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吃早饭了吗?” 她问得脆生生。 昨天一天没进食,还发烧,此刻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嘴唇尤其干燥,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没有……”涂腾此刻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任菁菁走到他面前,打开门,侧目看他,“进来吧,我买的东西有点多,一个人吃不完。” 涂腾点点头,跟了进去。 见她光着脚走到餐桌前将东西放下,他下意识张嘴提醒,“先洗手再吃。” 说完后呼吸停顿了几秒,好似在等待着面前姑娘的宣判。 任菁菁直愣愣盯着他看了一眼,转身走进洗手间。 洗到一半发现他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问:“你提醒我洗手,自己不洗吗?” 涂腾迅速反应过来,“洗,要洗的。” 洗完手,俩人面对面入座。 第118章 “虾仁烧卖要凉了。”任菁菁将豆浆倒进骨瓷杯,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表情。 涂腾盯着自己面前那碗酒酿圆子,桂花蜜在汤匙搅动下旋出细小涡流。 他记得之前跟她说起过童年巷口的甜酒酿,此刻瓷碗边缘的鎏金花纹却像道囚住月亮的栅栏。 “昨晚我……”汤匙撞在碗沿发出清越的颤音。 “食不言。”女孩儿轻声提醒,腕间山茶花手链在晨光里晃出细碎光斑。 她夹起最后一只烧卖时,蟹黄油顺着指尖滴落在亚麻桌布上,晕开琥珀色的圆点。 涂腾的指节无意识摩挲着杯沿。 诊室里握惯手术刀的手此刻正在餐桌上演着拙劣默剧,他想说医生的职业道德不允许这种事发生,想说自己住的老公寓配不上她衣角掠过的香根草气息,最后却只是盯着她耳尖被晨光染成半透明的细小绒毛。 落地窗外传来环卫车碾过积水路面的声响,任菁菁忽然起身去够调味罐。 涂腾看见她后腰处有块硬币大小的淤青,是昨夜被他掐着腰按出来的。 晨风掀起蕾丝窗帘的瞬间,他瞥见她喉间极轻地滚动了一下——是咽下了那句呼之欲出的诘问,还是昨夜被他咬破舌尖渗出的血? 吃完早餐,任菁菁留下一句,“走时帮我把垃圾带走”,然后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卧室。 好在今日课程在下午,上午抓紧时间补补觉。 涂腾盯着掩上的房门,微微松了口气,随即迅速将桌面收拾干净,拎着垃圾出门前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卧室门,直到时间真的快要来不及才关门离去。 * 九月的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练功房窗台上。 安姩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发抖,练功房的空调冷风掠过汗湿的脖颈,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镜子里映出她绯红的脸颊,水袖还缠在臂弯,方才练习的《踏歌》动作凝固在某个未完成的弧度。 “您是说...中秋晚会?文化部艺术司?国家舞剧院?” 她又确认了一遍,声音像浸在蜜糖罐子里的青梅,酸甜的雀跃在尾音里轻轻跳跃。 “是的没错,安姩同学未来可期啊。” 得到肯定的答覆后,脚尖都不自觉地踮起,眸子里闪烁着点点星光。 挂掉电话时阳光正斜斜穿过玻璃幕墙,把满墙的舞蹈摄影剪成流动的金箔。 她抓起搭在把杆上的浅碧色纱衣转了个圈,衣袂扫过镜面时惊起一片粼粼波光。 储物柜最深处那本磨毛了边角的演出日志突然变得滚烫,扉页上题写的“愿做惊鸿照影来”正在发烫。 看了眼窗外金灿灿的银杏叶,她立刻收拾好东西往楼下跑,这个好消息她迫不及待想要跟好朋友分享。 来到舞美楼,刚迈上楼梯,抬眼便看见任菁菁扶着墙,姿势怪异的走下来。 “菁菁,你怎么了?”安姩走上前去扶她。 看见她,任菁菁面色一喜,“小姩,你来得真及时,我正要去找你呢。” “你哪儿受伤了,走路都不利索了。” 安姩此刻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听着好朋友一本正经地关心自己,任菁菁突然觉得有些臊得慌。 “这个……这个说来话长,我待会儿就长话短说告诉你事情原委,但是,你听完后不许打趣我。” 安姩盯着她泛红的脸颊突然好奇起来,“放心吧我绝对不会打趣你,所以,什么事啊?” 她竖起耳朵往旁边凑了凑。 任菁菁正要开口,包包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两声,远在国外出差的霍司律发来的消息。 【菁菁,我过两天回来,想要什么礼物?】 看着这条消息,女孩儿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回复道:【谢谢你啊,但别给我送礼物了,你之前送的礼物我一并打包送回霍家了。】 对面秒回,【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还有,你也别追我了,我跟别的男人睡了,以后见面了我还管你叫叔,你也可以管我叫妹。】 点击发送后,她将手机设置为静音模式,扔进包包里,挽着安姩继续往前走。 “——以后见面了我还管你叫叔,你也可以管我叫妹。”新消息提示音在死寂的会议室格外清脆。 …… 第142章 端方如玉的男人 巴黎晨雾还未散尽。 九点零七分的阳光斜切过塞纳河,在长桌尽头的投影仪上折射出冷光。 霍司律解开一粒袖扣,黑咖啡的苦香正漫过财务报表上的数位。 骨瓷杯底蹭过牛皮纸档发出刺响,晨会中的高管们同时抬头。 霍司律盯着聊天页面那一段话,黑沉的眸光恨不得将手机盯出洞来,指节压得泛白,咖啡渍在财务报表的现金流量表上洇开褐斑。 深灰色领带突然勒住喉结,男人扯开温莎结的动作掀翻了咖啡杯。 褐色液体顺着桌沿滴落在皮鞋上,秘书递来的方巾被他攥成一团。 落地窗外,早班渡轮在塞纳河面犁开白浪,水波晃碎了他映在玻璃上的脸。 “订最近航班。”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带着咖啡的焦苦。 财务总监的惊呼被摔门声截断:“可是十点要和开云集团签协议……” 走廊壁画里的圣母像慈悲垂目,他扯下百达翡丽扔进垃圾桶,金属表带与大理石地面碰撞出惊心动魄的声响。 电梯镜面照出他正在解锁手机的手指——昨天下午四点零三分,她分享的课程表还显示全天满课。 通话记录里没有一通是来自于她的未接来电,昨天定位显示她在宜宾胡同35号院。 “霍总!”秘书抱着档追进地下车库时,他正把劳斯莱斯钥匙扔给泊车员。 九月晨雾沾湿了西装前襟,车载荧幕显示飞往首都机场的航班还剩最后两张头等舱。 梧桐叶上的露水砸在挡风玻璃上,他猛打方向盘冲上环城高速。 手机躺在副驾座椅上保持拨打电话页面,嘟声响了很久很久,那边始终没有人接。 油门踩到底的瞬间,香榭丽舍大街的梧桐树在视网膜上拖出残影。 车载时钟显示巴黎时间09:47,此刻帝都的蝉鸣应当正穿过她家半开的纱窗。 * “什么?!”安姩咬着吸管惊得眼睛瞪大了一圈,“你和涂腾睡了?!” 任菁菁一手捂脸一手捂安姩的嘴。 “哎哟,你小点儿声啊。” 阳光穿过安姩乌黑长发,在抹茶拿铁表面投下细碎光斑:“然后呢然后呢?” 菁菁和涂腾?他们关系已经好到这种地步了吗?她可是相当好奇啊。 菁菁垂着眸子,手指突然捏扁了咖啡杯,落地窗外飘进桂花的甜香,却盖不住她身上残留的消毒水味:“没有然后……” 安姩往她身旁挪了挪,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小声道:“诶你说,这是你趁人之危,还是被人趁人之危了?” “就当是本小姐开了次荤。”任菁菁把发热的脸埋进掌心,腕间红痕在晨光里若隐若现。 看起来瘦的男人,某些时候力气真的大得吓人,手腕红痕到现在都没消退。 “那你准备怎么办?”安姩单手支颐,认真地看着她装“鸵鸟”的模样。 任菁菁猛然坐直身体,神情难得严肃,“什么怎么办?难不成还要我负责啊?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不兴这个,就当作是昙花一现的体温共振。” 安姩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你这么想当然没错,万一涂腾追着要你负责呢?” “那我就给他两拳!”人菁菁作势挥了两下拳头。 想起昨晚那股钻心的疼痛,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种事情,尺寸不符的情况下,真的太遭罪了。 想着想着,她的目光突然转移到安姩身上。 “小姩,你和盛书记……夫妻生活是不是很和谐啊?” “咳咳咳——”安姩差点被口中的咖啡给呛到。 任菁菁突然凑近她颈侧,薄荷绿美甲挑起她一缕头发:“这草莓印都快到锁骨了!盛书记看着端方如玉,下手够野啊。” 指尖还戳了戳她纤细的腰肢,坏笑,“你现在身体素养又上升了一个度,你们晚上是不是要大战……唔——” 安姩拿起一块小点心塞进她嘴里,“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办公t大楼这边,金桂飘香。 盛怀安手中正翻看着档。 楚瀚将青瓷杯轻放在杯垫中央,新泡的白毫银针在85度热水中舒展成玉兰花苞。 “院长办公会纪要出来了。”他翻开深蓝色资料夹,拇指压在保密章边缘。 “人事司调阅了安院士当年的离职备案,医疗诊断和学术委员会评议记录都很完整。” 楚瀚特意将“完整”二字含在齿间,像含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 窗外银杏叶沙沙作响,盛怀安指尖在檀木扶手上轻叩了两下,视线始终没有从手中档移开。 第119章 楚瀚会意,接着翻开第二页:“学部工作部门征求了七位数理学部委员意见,其中有五位是安院士当年带过的访问学者。” 他顿了顿,“昨天碰头会上,交叉学科研究院倒是主动提起他们缺个理论顾问。” 茶雾嫋嫋升起,在两人之间织就半透明的帘。 楚瀚注意到领导的目光在“理论顾问”四个字上多停留了两秒,继续道:“人事司王司长的意思是,先走特别返聘程式,等明年学部增选再……” 他突然收住话头,转而从档案袋抽出一份红头文件,“这是刚拿到的医疗鉴定。” 盛怀安终于开口,声音像浸在茶汤里的银针:“安院士身体恢复情况?” “京城医院出了三份体检报告。”楚瀚立即接上,“我让行政处小赵以干部疗养名义约了京华医院的复检,神经内科钱主任亲自带队会诊。” 他从西装内袋摸出张便签,“这是钱主任私人号码,说随时可以讨论检查方案。” 阳光移过镇纸上的饕餮纹,盛怀安忽然伸手调整档顺序。 楚瀚瞳孔微缩——最上面那份正是他今早特意压在底层的“关于学科建设指导意见”档。 青铜兽首此刻正压在“数理基础与艺术科学融合创新”的段落上。 “下周三的院长办公会……”楚瀚边说边观察领导翻页的节奏,“学科研究院要汇报重大专项筹备情况。” 盛怀安合上资料夹的瞬间,楚瀚已经递上钢笔。 “听说安院士最近常去玉渊潭晨练?”笔尖突然悬在签批栏上方,盛怀安问得漫不经心。 “是的,医学部上周更新了科研人员体能评估标准。”楚瀚从档案袋抽出三页钉装档。 “京城医院的远端监测资料显示,安老静息心率连续三个月稳定在52-85次/分钟。” 他特意将夹着银杏叶书签的“心肺功能评估”章节朝上摆放。 盛怀安扫了一眼,笔锋终于落下,在“同意”二字尾端稍稍顿挫,洇开半粒米大的墨痕。 当档重新合拢时,夕阳余晖正爬上鎏金窗棂。 盛怀安把批阅好的档码成标准三十度斜角,状似随意地问:“玉渊潭东门的山茱萸,该开花了吧?” “昨天路过时,花苞已经裂出金线了。” 盛怀安端起青瓷茶杯时,茶沫在杯沿凝成半环新月,“听说文化发展司在筹备中秋晚会?” 这话像片羽毛落在满案文件上,却让楚瀚后颈肌群瞬间绷紧——盛书记从不过问具体文艺活动。 …… 第143章 夫妻围棋对弈 “昨天刚收到消息。” 楚瀚拿出ipad转向领导,指尖划过节目单时精准悬停在第五项,节目说明下方,隐约透出“高校联动”四个浮水印小字。 “美院和舞院的合作专案需要青年舞者担纲。” 这些人大费周章绕一大圈,目的只有一个,无非就是想邀约安姩参演。 盛怀安用杯盖拂开茶梗,声线清冷:“学术与实践结合是好事。” “您上次提到要加强传统文化创新传承。”楚瀚调出标黄的档页面。 “按新的相关档,这类重点专案需组建专家指导组。” 他放大附件的顾问名单,二十余个名字里藏着三个与安姩同校的资深教授! 盛怀安眉峰微挑,拿起钢笔突然点在“安全预案”章节:“跨部门协作要注意舆情维度。” “导演组计划增设高校选拔环节。”楚瀚打开加密资料夹,舞蹈学院官网公告截图上。 盛怀安侧目看向窗外银杏树,黑眸里流动着一抹柔和。 当第三片金叶飘落窗台时,楚瀚已调出待批阅的会议纪要:“您看是否需要把这项安排列入下周会议通报事项?” “常规工作按程式办。” 盛怀安难得抬眸看了他一眼,提笔在文件右下角签出遒劲的“阅”字,笔锋在收尾处多出半毫米回勾。 楚瀚收好档时,不经意瞥见领导手机屏保照片——安姩舞台剧的定妆照。 他瞬间了然,现在谁不知道盛书记格外珍爱他的夫人,难怪那些人想邀请太太,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可盛书记的政治智慧何等高明,乙太极化劲之姿卸去媚态,借春风论道之言转回正题,既守住了规矩方圆,又全了人情体面。 退出办公室关门瞬间,他立刻摸出手机,给文化部主任发了条加密资讯。 * 从咖啡厅离开后,安姩径直回了家,抱着牛皮纸袋推开家门时,玄关处还留着半盏壁灯。 陈姨今日不在。 脱掉鞋,赤脚踩过羊绒地毯,任由风衣滑落在沙发扶手上。 咖啡厅的拿铁香气还萦绕在发梢,菁菁那句,“这草莓印都快到锁骨了!盛书记看着端方如玉,下手够野啊。” 倒先在耳畔烧起来。 她将点心放在桌上,走去楼换了身干净衣服又下来了,屈膝窝进落地窗边的藤编吊椅。 悠闲目光不经意落在电视柜前的檀木匣子上。 好奇心驱使她起身走了过去,拿起木匣看了看。 墨绿锦缎裹着的长方体物件比想像中轻巧,揭开铜扣那瞬,松香混着旧纸张特有的潮气扑面而来。 “原来是围棋呢。” 她抱着木匣盘腿坐在地毯上,对着黑漆错银的棋盘吹了口气,细灰在光影里跳起圆舞曲。 两个雕着云雷纹的棋笥滚出来,玄玉籽料触手生凉,白玛瑙棋子倒是温润得像捂久了的热豆浆。 看了半天有什么用?她压根就不会下棋。 只能现学。 手机里《围棋入门》视频播到第三遍,安姩咬着皮筋将长发扎成练功时的丸子头。 一副视死如归、非学会不可的模样。 羊脂玉棋子“哢哒”磕在榧木纹路上时,惊得窗边的月季都掉了两朵。 教程里说星位布局要大气,可她摆出的黑子总像跳舞时踩不准的舞步,歪歪扭扭缀在边线上。 “三之四还是四之三啊……”安姩对着棋谱挠鼻尖,浑然不觉衬衫袖口沾了棋笥里的沉香末。 “黑棋当用三六飞压。”低沉的嗓音混着清冷香从身后漫过来。 安姩指尖一颤,白子啪嗒落在虎口位置。 回头时正撞见盛怀安松了墨蓝领带,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眸里闪着细碎流光。 她故意将棋子推得哗啦响:“你偷看多久了?” 话音未落就被温热的掌心覆住手背,熟悉的气息霎时笼住周身。 “从某人把征子看成双打吃开始。”男人喉间压着笑,腕表贴上她突突跳动的脉搏。 安姩不服气地仰头,后脑勺蹭过他的喉结:“我们跳惊鸿舞讲究欲迎还拒,下棋就不能……” 尾音被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掐断。 盛怀安就着环抱的姿势将她转了个方向,鼻尖堪堪擦过她耳垂:“围棋十九道,恰似惊鸿照影来。” 窗外的桂花香忽然浓得化不开。 “对围棋感兴趣是好事,我教你。”低沉磁性的嗓音钻入耳廓,轻刮着心尖。 安姩缩了缩脖子,弯起眉眼,“好呀。” “看好了。” 他指尖游走在棋枰之上,讲述定式时喉结在她肩窝轻蹭。 安姩盯着他袖口卷起露出的腕骨,忽然想起今早帮他系领带时,这双手是如何顺着腰线滑进她裙子的褶皱。 “专心。”长指不轻不重捏了捏她的手心,却在她偷瞥时擒住视线。 墨色瞳仁里浮着两簇跳动的暖黄,倒映着她绯红的脸。 棋子清脆的落子声里,他忽然用气声问:“下午陪朋友在咖啡厅聊什么了?” 安姩先是一愣,随即狡黠地转着手中黑子:“当然是夸盛书记端方如玉呀……” 这可是实话,只不过没说后半句。 话音刚落就被男人捏住鼻尖,白子“嗒”地封住她刚做活的眼位。 “这叫运筹帷幄。”他忽然低头含住她耳尖,“就像现在。” 安姩推了推他,“你这叫耍赖!” 男人低笑,胸口微微震动。 她不服气地转过身,仰头堵住他的唇,视线却是落在棋盘上,手指夹着黑子轻轻放落。 得逞后,红润的面颊上扬起一丝小得意,“学你的。” 夜色漫过窗棂时,棋盘已成了星罗密布的银河。 安姩耍赖地蜷进他怀里,发间皮筋不知何时滑落,青丝如瀑泻了满肩。 “奖励。”她晃着踩掉拖鞋的玉足,“我学会小目挂角了。” 盛怀安忽然托着她后颈贴上额头,温热的呼吸缠成秋夜里动人的情话。 “想要奖励?”他吻住她唇间未尽的话语,“那得先让我...擒住大龙。” 棋盘猛地颤动,黑白云子簌簌跌进地毯。 安姩在失重感中攥紧他后背衬衫,听见纽扣崩落的声音混着他低笑:“明日教你劫争。” 第120章 “你还没吃饭呢……”她缩在他怀里小声提醒。 “正准备吃。” 夜晚漫无边际,春色缠绵到深夜。 安姩这一晚格外主动,紧紧缠绕住他,面色潮红,用最纯真的表情索要亲吻。 她这一举动无疑是给男人加强兴奋剂。 承受不住颤栗时,被逼出来的生理性眼泪,被男人低笑着吻去。 向来沉稳自持的领导人,只有在夫人面前才会有失去理智的一面。 后半夜的清理工作都是盛怀安在弄,安姩早已陷入混沌,任由对方摆布。 他将她搂进怀里,低头她额头落下一吻,“晚安,宝宝。” …… 第144章 那个人是谁? 教学楼玻璃幕墙将秋阳折射成碎金。 下课铃声响,身着浅粉色针织开衫的任菁菁正和同学有说有笑地走出教学楼。 迈下最后一级台阶时,清亮的目光骤然被远处一抹身长如玉的身影吸引住。 霍司律?!他怎么来了?! 看清来人后,头皮发麻,她夹在涌出的人群里倏地缩回脚尖,举著书本将脸挡住,试图蒙混过去。 霍司律正倚着玛莎拉蒂抽烟,冷峻面容隐匿在烟雾里看不清神色。 落叶打着旋儿飘落在他的肩头,这个画面让她把脸捂得更紧,低头钻进银杏树后的快递架。 她一边走一边念叨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天不遂人愿,还没走两步,后脖颈的位置突然覆盖上一只温热的手掌,惊得她一激灵。 咬牙切齿的嗓音幽幽传来,“任菁菁!你躲什么?” 龙舌兰的气息罩下来时,任菁菁把包包盖在头顶。 霍司律的鳄鱼皮鞋尖抵住她帆布鞋上摇晃的毛绒球。 女孩骤然顿住,转念一想,“我躲什么?他又不是我男朋友,我单身睡个男人怎么了?干嘛怕他?!” 想到这,紧张情绪瞬间消散了一半。 她直起身子,理了理微乱的发丝,调整好面部情绪转过身,眨了眨眼。 “嗨霍叔,好巧哦,在这儿都能遇到你,呵呵,你是来收购我们学校的吗?” 见她笑眯眯看着自己,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霍司律心里更气了。 “那个人是谁?”他直截了当问出。 任菁菁黑眼珠转了转,惊呼一声,“哇——您衬衫第三颗纽扣和我的美甲同色系耶!好巧哦。” 趁男人低头的瞬间,女孩儿泥鳅似的从快递车旁滑出去,却撞进带着飞机舱余温的怀抱。 霍司律快她一步。 他的呼吸扑在她后颈碎发上:“声东击西?” 他掌心的老茧卡住女孩腕骨,那是常年握高尔夫球杆留下的痕迹,“现在学会用自己当烟雾弹了?” 旋转门映出一高一矮两个影子,任菁菁突然抓起他领带擦拭根本不存在的眼泪:“霍叔,你这么凶干什么?” 尾音还带着糖霜似的颤音。 霍司律伸手截住飘落的银杏叶,叶脉在他掌纹上投下细碎阴影:“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那个人是谁?!” 谁? 告诉他然后他去找涂腾算帐? 因她而起的雄性角斗不过是一场荒诞的默剧,拳脚碰撞间迸发的不是炽热情意,倒似寒铁相击的刺耳鸣响。 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任菁菁只能故意装傻。 “什么谁?食堂打饭大叔?快递站小哥?” 她踮脚揪下垂在枝头的桂花,鹅黄花瓣簌簌落进掌心,“总不能是校门口煎饼摊老板吧?他都五十了——哎你松手!” 腕骨被攥住的瞬间,桂花香突然变得尖锐。 “你明知道我在问什么,你跟哪个男人睡了?”霍司律忽然卸了力道,西装袖口蹭过她腕间的红痕,“你是不是在故意骗我?” 面对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女孩儿无奈地垂下了头,“你不认识的人。” 霍司律低沉出声:“如果我说不在乎呢?” 任菁菁猛地抬头。 “可我在乎呀。”她隔着衬衫戳他左胸,“人类心脏有四个腔室,这里不该装退而求其次的爱情。” 见男人皱眉,她继续说: “霍叔,你很好,值得最好的,我也是,只是我生如候鸟,注定难栖婚姻的樊笼,与其在红烛高堂下细数责任枷锁,不如伴父母身侧做片自在的云,聚散皆随风动。实在不愿以婚姻为绳系住人生。只谈风月不论将来的相处之道,在你们家是绝不可能允许的。” 她顿了顿,“而你,也明显是那种想要婚姻关系的人,所以,趁早对你说清楚也好。” “任菁菁!”三个字被他咬出血腥气,“之前追我的时候怎么不这么想?” “我……我哪儿知道你会有所回应啊。”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霍司律盯着她毛茸茸发顶,眯了眯眼,似不经意道:“那人不会是穿白大褂的规培生吧?” 他轻飘飘说出这句话时,女孩儿面色一僵。 这一瞬间转瞬即逝,但还是被他眼尖地捕捉到了。 瞬间怒气直冲脑门。 不等女孩儿反应过来,他愤然转身上了车,启动车辆轰油门离开。 “……”任菁菁傻眼地看着玛莎拉蒂的汽车尾灯。 反应过来后直拍大腿,“坏了!他不会是去找涂腾了吧?!” 她来不及多想,立即打电话将正从练功房出来的安姩叫来一起。 “菁菁,怎么了这是,这么着急?”安姩坐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去哪儿……啊——慢点!” 未说完的话瞬间变成尖叫,任菁菁脚踩油门,宾利车极速冲了出去。 紧跟在宾利车后面的奥迪车头都晃了一下。 奥迪车内的保镖内心os:祖宗!慢点开!盛书记的宝贝疙瘩在你车上! * 消毒水的气味在急诊大厅炸开的瞬间,霍司律扯松的领带正卡在金属感应门缝里。 任菁菁与安姩走进急诊大厅时,看见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飞奔而过, 涂腾冲在最前面,他的白大褂染上鲜血,他没有偏头看旁边的菁菁一眼。 “ct室!”护士的尖叫混着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安姩拽着她拽闪开平车,“我们不适合在这里,容易妨碍别人,有什么事情出去说。” 医护人员全力与死神赛跑这一幕,自然也是落在了霍司律眼中,他沉沉呼出一口气,转身走出急诊大楼。 “霍司律。”任菁菁见他出来,上前叫住他。 男人侧过身,眸色晦涩难明,“你就这么喜欢他?特意追过来,生怕我对他做什么。” 任菁菁捏了捏眉心,无奈叹息。 “我是担心你在医院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万一情绪上来做了出格的事。你好歹算是公众人物,举手投足都有人盯着,哪怕只是稍微越界的行为,被人用手机一拍传到网上,断章取义添油加醋,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是啊,霍总凡事三思。”安姩轻声劝慰。 霍司律原本愤然的视线,转移到安姩身上时立刻变回正常,“嫂子,谢谢提醒,我心里有数,你看,这一点小事还把你给惊动来了。” 说完他又看向任菁菁,声线要冷静许多,“你这种敢作敢当的性格是我最欣赏你的一点。” 留下这句无厘头的话,他转身便上了车,一股若有似无的龙舌兰香在空气中经久不散。 任菁菁泄气地看向安姩,满眼无助,“小姩,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安姩伸手环抱住她。 “怎么会呢,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只不过是将自身的真实情况告诉他,至于对方会怎么做那就是他的事。我们没办法做到让所有人满意,但一定要竭尽全力取悦自己。” 有人爱看春天的蝴蝶,有人偏等秋天的雁群,你无需追着季节变换起舞,要记得把最好的晴天,留给自己晒月亮。 …… 第145章 无限宠溺 部署完工作的盛怀安提前结束会议回到家。 走进客厅发现安姩正站立在落地窗前,长发盘起,露出天鹅颈,耳后碎发沾着些许水渍,显然是从练功房刚出来。 窗外飘来桂子暗香时,盛怀安拿起沙发上的羊绒披肩裹住她单薄的肩。 后颈凝着的细密汗珠,被他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拭去。 “你今天回来得真早。”安姩仰头蹭他掌心,月光顺着绸缎般的乌发流淌。 盛怀安垂眸望着她舒展的肩颈线,那是舞者特有的婉转弧度,喉结动了动:“会议提前结束,自然得提前回来。” “今天去医院了?”他轻揉着她的后腰。 安姩回过身,伸手攀上他的脖颈,全副依赖的姿势,眉眼弯弯道:“你现在对我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我都没有秘密了。” 男人神色微顿,“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可以……” “不用,”安姩迅速截断他的话头,手指轻抚着他的下巴,“我挺喜欢这样的。” 第121章 盛怀安轻笑着蹭了蹭她的发顶,纤腰上的手臂收紧。 俩人亲昵地依偎了一会儿,随即一同在沙发上坐下。 茶几上的汝窑茶盏腾起白雾,他试过温度才递过去。 “入秋了空气干燥,你又经常出汗,要及时补充水分,多喝水。” 三十七岁的男人照顾人时有种不动声色的周全,就像此刻半跪在羊毛地毯上替她褪去舞鞋,粗粝拇指揉捏泛红的足弓。 安姩忽然支起上半身:“霍司律这人怎么样?” 盛怀安的手停在半空。庭院里树影扫过窗棂,在他眉骨投下阴翳:“怎么问起他?” 安姩将白天的事情跟他说了个大概。 男人听完后神情淡然,目光掠过女孩儿好奇的眸子,缓缓开口:“他啊,像块岫岩玉。” 安姩精致的眉梢刚挑起,他已笑着补上半句:“看着冷硬扎手,剖开了倒透亮。” 见她很是好奇,盛怀安难得今日有空,端起茶杯在女孩儿身旁坐下。 “他说话带刺,还欠揍。” “以前参加老同学婚礼,司仪问新郎怎么追到新娘的,他当众接茬说靠的是眼疾手快——抢在姑娘看清他论文查重率之前。” 低沉轻笑震得杯底普洱泛起涟漪,“气得老同学三个月没理他。” 窗外玉兰树沙沙作响。 “要说优点嘛……”指腹抚过青瓷杯盏,“跟他谈合同比看密集冗长的文件痛快,至少不用猜哪句是真话。” 安姩挽着盛怀安的手臂,轻靠在他的肩头,“那他还蛮有意思的,依你对他的多年了解,什么样的女孩儿才适合他啊?” “他适合与能在暗流中照见月色的女子同行。 要接得住他藏在冷笑话里的机锋,能听懂他那些混帐话里,藏着多少把活人舌头烫卷的真话。” “最好带点不刺眼的光芒,有些绵长的钝感。” 盛怀安每说一条,安姩便在心里暗自比对,好嘛,没有一条是适合菁菁的。 “那你呢?”她突然仰头看他,眸子里闪着狡黠,“那你知道自己适合怎样的女子吗?” 盛怀安轻笑着将茶杯放下,随后双手交叠在一起,故作认真思考的模样让安姩不由得紧张起来。 “当年有位老师说我这性子该配柄剑鞘,能裹住锋芒又不改其形的。” “后来觉得该是面铜镜。”男人将手臂上的小手握在掌心,“照得见袍冠下的虱子,也照得见……” 他突然倾身靠近她耳畔,喃喃低语此刻沾了温热:“也照得见某位小姑娘的娉婷身影。” 拉开距离欣赏她耳尖浮起的霞色,声音浸透窗外沙沙的风声: “你不妨亲自问问嵌在我命格里的这位小姑娘,”握着她的手在手心里写字,每一笔都压着心跳,“看她知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哪些特质。” 安姩微微蜷起指尖,将掌心发烫的“只只”紧紧攥住,唇角抑制不住地扬起。 盛怀安侧目低睨着她轻颤的长睫,带着普洱茶香的气息突然压下来,虎口卡住她下颌却舍不得用力。 安姩在他眸中看见自己晃动的倒影,像被揉碎的月光。 “那话又说回来,霍司律的事,自有霍家人操心。”男人咬字带着政客特有的迂回,掌心却诚实地箍住她后颈,“倒是盛太太,还有余力关心旁人?” 尾音消失在耳垂的轻啮里。 安姩笑着躲他,腕间羊脂玉镯撞出清越声响。 盛怀安将人箍在怀里,望着落地窗倒影中交叠的身影——他的西装革履裹着她烟青色的软绸舞裙,如同古玉嵌进檀木匣。 “酸。”她红着脸戳他心口。 “厨房里有桂花糖水。”他捉住作乱的手指,吻落在腕间淡青血管,“给你补充能量。” 夜风卷起纯白纱帘,政坛上杀伐果决的男人此刻垂着眼睫,专注地将甜羹吹成涟漪。 * 任菁菁一走出电梯,便看到站在自家门口的涂腾,跟门神一样直挺挺立在那儿。 涂腾看见她,迫不及待扬了扬手里的鱼,“你回来了,我给你买个点儿菜,晚上给你做饭吃。” 怕她误会,又赶忙补充一句,“我给你做完饭,再帮你收拾完就走,绝对不会打扰你。” 任菁菁盯着他看了几秒,这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想了很多。 完了,不会真被小姩说中了吧?从此赖上了她,要她负责吧?她可没想过结婚啊!明明她才是被强迫的,他怎么还委屈上了? 她没找他算帐,他好意思追着要名分? 看着女孩儿皱起的小脸,涂腾心下慌乱无比,他就怕看到她皱眉。 他正欲开口再争取一下时,菁菁的声音率先传来,“那我要吃麻辣口味的。” 她最擅长让人知难而退了。 “好!”涂腾欢喜地答应,此刻就算她说要吃他身上的肉,他都会考虑一下哪块更好吃。 进屋后, 他迅速走进厨房开始熟练的处理鱼、准备配菜。 任菁菁抱着薯片走进厨房,看着男人忙碌的背影,突然发问:“你买的是什么鱼?” 涂腾回头,“鲈鱼。” “可我要的是大黄鱼诶。”她眨了眨眼,故意把尾音拖得绵软。 涂腾的腕表还在滴答转动,转身打开双开门冰箱:“超市水产部八点补货,我现在去……” “算了算了。”任菁菁摆了摆手,拿起薯片塞进嘴里,“你片鱼的时候要把姜丝切得像头发那么细。” 涂腾轻笑着点头,他的袖口卷至肘部,冷白灯光沿着他微凸的腕骨流淌。 女孩儿倚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左手按住鱼头,右手柳刃刀斜斜切入鳃下三寸,银亮刀刃映出她精致可爱的小脸。 涂腾切到一半,她突然走了过去,带着审视的眼光看着案板上的姜丝。 “姜丝不够透明!”她用筷子挑起淡黄细丝,“要能透过姜片看见刀纹才行。” 涂腾嘴角一直保持着一个翘起的弧度,目光柔和,无论她提什么要求,他都回答“好”。 …… 第146章 无声的投降 他放下正在调味的瓷勺,重新执刀,金属与砧板碰撞的节奏里,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羽毛状的影:“这样呢?” 推过来的姜丝薄如蝉翼,在灯光下晕出半透明的琥珀色。 任菁菁眯着眼检查,不得不在心底暗自感叹,外科医生就是不一样哈,刀功真好。 见挑不出毛病,她只能默默退到一旁。 蒸锅腾起白雾时,任菁菁突然把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镇柠檬茶贴在他后颈。 涂腾正在给鱼身改花刀的手顿了顿,水珠顺着凸起的尺骨滑进袖口,却在转身时先抽纸巾裹住她沾了水汽的指尖:“当心着凉。” 任菁菁慌忙抽回手,瞪了他一眼。 “葱花要切0.3厘米的段!”她甩着及腰的栗色卷发指挥,发尾扫过男人正在颠勺的手背。 涂腾默不作声换下案板上的香葱,取过游标卡尺对着翠绿的葱管比量。 当砂锅咕嘟冒起金黄的泡,他突然握住女孩儿偷捏鱼丸的手腕。 “别碰,”沾着鱼腥味的手指却轻得像云,“蒸汽烫。” 呼吸间残留着手术室葡萄糖注射液的气息,掌心温度透过她腕间的草莓创可贴渗进来。 任菁菁再次触电般缩回手,碰翻了青瓷调料罐。 雪盐纷纷扬扬落满他挽起的衬衫袖口,涂腾只是笑着清理,明知她在故意捣乱,依旧任劳任怨。 窗外的秋风还在敲打梧桐,料理台上盛开着一场无声的投降。 金桂香漫进落地窗时,青花椒的辛香正从砂锅里窜出来。 任菁菁盘腿坐在餐椅上,脚趾勾着毛绒拖鞋晃悠。 她盯着涂腾被热气熏红的耳尖,看他挽到肘部的衬衫下露出结实的线条…… 这让她想起那夜他滚烫的胸膛压下来的触感。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锁骨链,冰凉的金属贴住那块早已消失的咬痕,却莫名烧得心口发烫。 麻香钻进鼻腔时,她恍然意识到自己的神思在乱飞,故意把筷子往瓷碗上一敲。 “摆盘丑死了。” 随即用筷子尖戳了戳鲈鱼尾部的十字花刀,麻辣汤汁溅在亚麻桌布上。 “米其林餐厅的鱼都是躺在琉璃盏里的。” 涂腾放下木勺,转身从橱柜拿来剪刀,将薄荷叶剪成雪花形状,铺在重新装盘的鱼身上。 女孩儿突然伸长腿用拖鞋尖踢他膝盖:“我要吃鱼鳃边那两片月牙肉。” 想了想又补充了句,“用筷子夹,不许上手。” 涂腾此刻就像个人高马大的小媳妇。 他左手扶着瓷盘边缘,右手执筷在蒸腾的热气里寻找那两片月牙肉的动作却格外虔诚。 被辣气熏红的眼尾低垂着,睫毛在下眼睑投出栅栏状的影。 筷尖精准夹住核桃大小的嫩肉。 第122章 “小心烫。”他对着鱼肉吹了吹。 任菁菁张嘴含住鱼肉就皱眉,“咸了!” 涂腾立即将水杯递了过去,又起身去调糖醋汁。 厨房传来榨汁机嗡鸣时,任菁菁单手托着脸颊纳闷。 “都这样了还能坚持?他是真脾气好?还是故意装给她看的?” 这一顿饭吃得格外费神,任菁菁一边故意刁难,一边在心里吐槽自己。 “还好是装的,不然自己都忍不住给自己两拳。” 吃完饭,涂腾在厨房收拾卫生,她没理会,直接进了浴室。 热水从头顶淋下,缓解了一身疲惫感。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洗完后又在洗手间磨蹭了很久,不知该用什么情绪面对外面的人。 轻轻打开一条门缝,客厅里的大灯关了。 回去了? 算他守规矩。 她捋了捋半干的头发,大摇大摆走了出来,正要进房间时,余光瞥见沙发上嵌着一道人影。 涂腾倚靠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似乎累极了,呼吸平稳脑袋歪着。 见此一幕,任菁菁无奈叹息一声,转身从卧室拿了条薄被给他盖上。 他的职业很神圣,尤其是昨天看见他与死神抢人的场景,不顾一切跳上平推车给病人做心肺复苏。 急诊科的工作量巨大,面对的病情复杂多样,他需要时刻保持高度紧张状态,同时要承受着较大的心理压力。 他这又是连轴转了多久,累到坐下就能睡着。 任菁菁怅然若失一人独坐在一旁,纠结又懊恼地盯着他看了许久。 分明是游隼般极具攻击性的眼型,眼尾却天生下垂三分,仿佛造物主刻意留下的温柔伏笔。 当他咬着虎牙笑起来时,方才还透着野性的面容,忽然就成了被春风揉皱的湖面,每一道波纹都荡漾着令人心软的涟漪。 “干嘛这么卑微,我又没有要追究你责任。”她对着空气呢喃,喉咙却像是吞了鱼刺。 起身回房后,留下的淡淡甜橙香化身成细丝,一圈一圈缠绕在某人心尖。 暖黄落地灯在男人脸上切除阴暗交界线,轻阖的眼眸缓缓睁开。 睫毛投下的阴影里蛰伏着未驯化的狼,唇角扬起瞬间,琥珀色的眸子突然漫起春水,所有棱角都融化成了小绵羊蓬松的尾巴。 一夜平静。 第二天清晨起床时,任菁菁揉着眼睛走出卧室,入目便是冒着热气的早餐,客厅也是一尘不染,沙发上的薄被整洁有序地叠放在那里。 甚至连她昨晚换下来的衣服都已经洗干净晾好。 她看着门口那双换下来的拖鞋,愣神了片刻。 “比我家阿姨还周到。” 桂圆粟米粥滑入胃中之时,她尚未察觉那些正在苏醒的暗流。 * 舞蹈学院官网更新公告:《中秋文艺实践专项》附件里新增了五页敦煌舞派史料分析。 晨雾尚未散尽,教学楼白瓷砖墙面洇着薄霜。 安姩叩响办公室门时,正看见常老师指尖在键盘上蜷成焦虑的弧度。 “来得正好。”常老师忽然旋过转椅。 她握住安姩手腕的力道比往常重三分,指甲盖泛着熬夜整理材料的青白,“看见那个红头文件浮水印没有?” 安姩微微俯身,发梢扫过液晶屏上浮动的徽标。 非遗传承示范基地观摩活动的通知正随着卷轴徐徐展开,最后定格在末尾加粗的备注栏。 “优秀学员将获得舞剧院特招考核资格”。 “院里的尖子生都在写申请材料。”常老师忽然压低声音,拇指摩挲着女孩突起的腕骨,“但名额只有一个。” “老师相信你的实力,好了,你现在抓紧去准备,带队老师在东门等你们。” 直到梧桐叶扑簌簌砸在肩头,安姩才惊觉自己已在林荫道疾行许久。 远处大巴车顶的led屏正滚动着“非遗保护专列”,红光漫过满地蜷缩的枯叶,恍若铺就一条通往祭坛的猩红绒毯。 …… 第147章 用实力让别人闭嘴 秋阳漫过文博中心的月洞门时,带队老师正在讲解《河西节度使张议潮出行图》摹本。 安姩悄悄退到回廊尽头,校徽在灰色卫衣外套前微微闪光。 “非开放区需要虹膜验证。”安保人员打量着这个梳着简易版灵蛇髻的姑娘。 安姩立刻拿出盖着文化部非遗司公章的函件,敦煌藻井纹样的暗印在宣纸上若隐若现。 “有这个可以吗?” 安保人员凑近仔细审视片刻后,立刻换上笑脸,“这个可以,里面会有工作人员带你参观。” 安姩点头道谢后缓步走了进去。 室内的空气里浮动着阿胶混和宣纸的甜涩。 仰头便能望见穹顶投影的敦煌255窟全景,好似能借此感受到千年之前的凉意。 她穿的帆布鞋,步伐很轻很慢,生怕惊扰了那些沉睡在展柜里的时光。 修复台前坐着个穿靛青工作服的年轻女子,侧脸被无影灯镀上玉器般柔美的轮廓,发间木簪随着动作流转出温润的光泽。 她左手持着竹制镊子,正将半片脱落的金箔归位到壁画残片上,右手羊毫笔尖蘸着新调的矿物颜料,动作轻得像在触碰蝴蝶翅膀。 “这是初唐的持璎珞飞天。”年轻女子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常年与寂静相处的清冷。 “看见她足尖的弧度了吗?当年画工用的是鼠须笔,才能勾出这般流云似的线条。” 安姩不自觉地踮起右脚,丝履在青砖地上旋出小朵莲花。 她望着壁画上飞天反握琵琶的姿势,右手已随着那些蜿蜒的飘带舒展开来,“所以敦煌舞的s型体态,其实是来自颜料流动的轨迹?” 年轻女子终于转过头来,防护面罩后露出双琥珀色的眼睛。 在这幽微的光线中,这双眼睛如古老的琥珀封印着星河。 足以让人一眼沦陷。 她摘下手套,指腹残留着石青与朱砂的细粉:“你是第三个看出这层关联的访客。” 目光扫过她襟前校徽时顿了顿,“不过你们舞蹈学院的学生,确实该比常人更懂气韵流动。” 室内忽然涌入大把秋阳,斜斜切过年轻女子胸前的工作牌——副研究员 林烬雪。 安姩望着她挽起袖口的白皙手臂,那里沾着星点金泥,恍若盛唐的沙粒穿越时空落在她身上。 “林老师,能借您的光谱仪看看色层结构吗?”她指向壁画飞天翻飞的裙裾,“我们编舞需要还原初唐时的织物垂坠感。” 林烬雪开启成像设备时,荧蓝光线里突然轻声说:“五年前在国博见过盛书记,他讲文物保护法时的神态,和你看壁画的样子很像。” 她调试焦距的手指稳定如常,“都是要把消散在时间里的东西,重新接回现世的人。” 安姩怔了怔,“你认识我?” 林烬雪笑而不语。 安姩以前或许不懂,在盛怀安身边待久了,别人不说她自然也能明白。 他曾说过,踩在他的肩膀上去看世界,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安姩忽然旋身摆出壁画上的“反弹琵琶”姿势,莹润纤细的指尖在成像仪的冷光里绽开: “那您该来舞剧院看看中秋晚会,我们会让这些线条真正流动起来。” “好啊。”林烬雪轻声答应。 窗柩漏进的夕照正移过《张议潮统军出行图》摹本。 林烬雪看着眼前女孩儿的身影与墙上的伎乐天重叠,修复台前的计时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她突然想起莫高窟北坡那些年年重生的芨芨草,在风沙里执着地续写着千年前的春色。 * 排练时间很紧迫,第二天应安姩的要求,盛怀安早早将她送至校门口。 排练厅的檀木地板还带着晨露的凉意,十二个雪白身影在镜前压腿。 安姩将绸带绕过手腕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议论:“听说文化部领导昨天来选人了……” “同学们集合。”李老师叩响黄铜云板,鬓角银丝在晨光里微颤,“中秋晚会的敦煌飞天舞,领舞人选定了。” 她的目光扫过安姩又迅速移开,“由安姩同学担任。” 空气突然凝滞。 安姩感觉二十六道目光化作银针,细细密密扎在后颈。 镜中映出程雨薇涨红的脸——那位总把发髻梳得纹丝不乱的学姐,此刻正将绸带攥出深褶。 “凭什么?” 后排突然响起清亮嗓音,“我们连选拔流程都没走完。”说话的是刚拿下荷花奖银奖的王苑,她胸前的翡翠璎珞还在随呼吸起伏。 李老师轻咳一声:“这是文化部……” “我想和安姩比比看。”程雨薇突然跨步上前,敦煌蓝的裙裾扫过木地板。 “就比《极乐》里反弹琵琶那段。”她指尖点在腰际,已然摆出飞天三折的起势。 第123章 安姩望着镜中自己清淡无波的脸。 她知道同学们在想什么——那个永远坐在第一排记笔记的姑娘,那个总在课后多练两小时基本功的新生,那个命好......嫁入高门的年轻妻子。 红唇勾起一抹自信弧度,她将绸带又绕紧一圈,直到指节发白。 “用录选时的考核视频吧。”李老师正要打圆场,却见安姩已经走到场地中央。 “那就来比比吧。”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月白裙衫上描出莲花暗纹。 琵琶声起时,安姩闭上了眼睛。 反手抱琴的瞬间,她不再是那个被议论的“盛夫人”。 指尖划过虚空的琴弦,绸带随腰肢旋出流云弧度,足尖点地时仿佛踏着敦煌鸣沙山的细浪。 第七个原地胡旋完成时,汗珠正顺着她仰起的脖颈滑落,在锁骨处汇成小小的月亮。 排练厅安静得能听见绸缎摩擦的簌簌声。 程雨薇怔怔望着那个仍在颤动的飞天髻——方才安姩腾空跃起时,发间金箔贴花与壁画上的宝冠分毫不差。 “最后一个动作……”李老师突然指著录影暂停画面,声音带着些许激动。 “文化部特别要求还原莫高窟第320窟的散花飞天,安姩刚才那个拈花指。” 投影仪光束里,安姩的指尖与壁画上的菩萨以相同弧度轻触虚空。 安姩以专业舞姿征服全场,从反手抱琵琶到七连旋转,每个动作都精准还原敦煌壁画神韵。 王苑突然开始鼓掌。 零星的掌声像雨打荷叶,渐渐连成绵密的一片。 程雨薇别过脸去,却把矿泉水瓶轻轻推到安姩的舞蹈包旁边。 扫视排练厅众人一圈,安姩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浅浅笑意。 将檐角松柏看作攀墙凌霄的,原是目力未及层云之上。 不怨她们。 寒门才需借青云梯,她袖间自有十万青山。 夜风卷着桂花香漫进玄关时,安姩正倚靠在沙发上。 她捏著书本一角在檀木茶几上轻叩,脑海中想着白天在排练厅的那一幕。 二楼书房漏出的暖光里,盛怀安挽着衬衫袖口正在批阅档。 她霍然起身,光着脚丫子推开书房门,旋身来到男人身侧,趴在他的肩膀上故意问:“怎么不问问我发生什么了?” 盛怀安合上文件,伸手将人揽入怀中,“我等着你跟我说。” …… 第148章 有我当肉垫,别怕 安姩将文化部烫金邀请函放在桌上:“领舞的事情是你给安排的吗?” 落地灯在他眉弓投下暖色光晕,将那份浸淫官场十几载的威仪都酿成了温酒: “你的反弹琵琶视频在青年艺术家论坛点击量第一,前些天张司长还跟我夸敦煌研究院要有新苗子了。” “可那不是内部研讨会么……” 安姩把玩着他衬衣上的纽扣,尾音浸了蜜似的拖长,“难不成盛书记上个月刚视察完国家舞剧院了?” 男人低笑时胸腔震动透过衬衫传来,手指捏住她耳垂:“小没良心的。” 他接过邀请函展开,指腹抚过烫金云纹,“这次确实跟我没关系,是评审组全票通过——这就是你的实力,毋庸置疑。” 安姩翻身跨坐他腿上,鼻尖抵着喉结轻嗅:“那要是我跳砸了怎么办?”腕间羊脂玉镯随动作发出清响,“听说这次有十二家媒体直播......” “那就让全国人民都看看,”盛怀安托住她后腰往怀里带,白瓷杯里龙井茶腾起雾霭,“我家小姑娘是怎样踩着月光飞天的。” 他低头含住她耳尖,声线裹着龙井香熨进耳膜,“至于那些说闲话不服气的,总该明白清风明月会记得栽树人的好。” 安姩被他鬓角新生的头发刺得心尖发颤,指尖戳着熨烫妥帖的衬衫:“老狐狸,你明明可以直接……” “嘘——”温热的掌心覆住她眼睫,檀香混着墨香漫过鼻尖,“要让蝴蝶相信是自己破的茧。” 盛怀安突然托着她膝弯起身,惊得她慌忙环住脖颈,“走,给你看样好东西。” 书架旁的红木柜里静静躺着套月白襦裙,银线勾的飞天帛带在月光下流转千年光晕。 安姩从他腰间跳了下来,指尖触到领缘暗绣的“姩”字云纹时,听见身后人将下巴抵在她发顶: “喜欢吗?” “喜欢!” 夜风卷着桂花香涌进来,安姩转身将脸埋进他颈窝:“还有那个舞剧院的名额……” “他们需要天赋异禀的舞者,非遗需要传承人,你是金子很难不被人发现。”温热掌心轻轻揉着她的后腰,“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 安姩望着窗棂间漏下的月光在他黑眸里碎成星子:“踩在你的肩膀上去做任何想做的事。” “对,不过现在你已经长到能自己够到月亮了。” 他认真迎上她的视线,一字一句开口:“我不过是把相关部门搭好的梯子,搬到你必经的路旁。” “永远记住,你只管往九重天阙去,就算梯子塌了也有我当肉垫。” 安姩抱他抱得更紧了,与他的心跳共鸣:“你明明把梯子雕花描金了。” “那要怪我们传承人培养计划太周到。” 他笑着将桌上的红头文件拿过来,“看第七条,入选者配发三位导师——学术顾问、技艺指导、职业规划师。” “给你安排的形体康复师明天到校报到,这是写进《演员保障细则》的正当权益。” 安姩瞥见档附录里他亲笔签批的“请全力保障青年人才身心健康”。 忽然把冰凉的脸颊贴在他颈侧:“你这是假公济私么。” 男人眉眼含笑,“嗯,我在私心缝隙里塞进了三千个舞蹈生的培养方案。” 他摘下她发间将坠未坠的珍珠簪,“比如把中秋晚会扩容成高校展演平台,比如把院团招聘提前对接汇演优秀学员……” 月光漫过案头未盖的朱砂印时,安姩突然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试图堵上他的嘴,奈何够不着。 盛怀安被她努力垫脚的模样逗笑,笑声震落砚台边沿的桂花: “明天让办公t送四十斤秋月梨到你们排练厅,就说…慰问非遗传承项目组。” “拿政策打掩护?” “当然不是。” 他含着笑意的唇印在她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给拼命的小飞天们降降火气。” 俩人还想再进一步亲昵时,书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安姩立刻松开抱着他的手,退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顺带给自己倒了杯茶。 盛怀安瞥见来电显示,眸光微沉,接起时声线却温润如常:“妈,还没休息?” “儿子啊,”电流声里传来青瓷茶盏轻碰的脆响,“你什么时候带安姩回家吃饭?你们俩挺长时间没回来了。” 窗户玻璃上映出安姩骤然僵直的背影,她低头轻抿着茶水,目光不知瞟向何处。 盛怀安用钢笔尾端轻敲桌面,“我一直都很忙,您知道的。” 他抬眸望着安姩蝴蝶骨在镜中投下的阴影,“等忙过这阵子再说吧。” 电话那头传来窸窣的丝绸摩擦声,安姩放下茶杯正准备出去,却见男人对她招了招手。 她刚走近,盛怀安便握住她微凉的手腕,拇指在凸起的腕骨上慢慢画圈。 黎慧安的声音突然放轻,“你们俩看看什么时候有空,约个时间我们家该和安院士和冷老爷子碰个面......” 盛怀安唇角牵起一点弧度:“妈,我在看文件。等安院士什么时候有空,我再去征询人家的意见。” 电话挂断后,盛怀安又重新将她抱坐在腿上,认真道:“刚才的通话内容都听到了?” 安姩点头。 他将她散落的发丝别至耳后,“你心软,我知道,但面对这场迟来的接纳,我们应该能够做到统一战线,对吗?” “当然。”安姩伸手环抱住他。 同一个夜晚,被父母电话催着回家的还有工作机器——霍司律。 上次从医院离开后,他便化身为工作狂魔,每天恨不得住在办公室,各种大小会议一个接一个。 手底下的员工叫苦连天,纷纷在私底下吐槽:“每天开完会,都觉得自己像《盗梦空间》里的陀螺——分不清是工作还是开会了。” “可不,感觉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去开会的路上。” “咱们霍总可能是‘会议马拉松’世界记录的保持者!” 霍司律第八次挂断视频请求时,钢笔尖在收购方案上戳破了纸页。 办公室万年青的腐叶在暖风系统里打了个旋,正巧落在他手机荧幕上。 母亲用自拍当来电头像,头顶卷发筒正卡在“幸福之家”的微信昵称中间。 “你爸摔断腿啦!”刚接通就是一声带着拍精华水背景音的哭嚎。 霍司律揉着太阳穴,看监控里老霍正在院子里打太极,动作轻盈且沉稳,脚下仿若生根。 第124章 落地窗外霓虹渐次熄灭时,他扯松领带,拿起车钥匙大步走出总裁办的门。 迈巴赫车轮碾过满地金黄,梧桐影里逸散一抹桂香。 霍司律刚踏进自家法式雕花大门时,瞬间被大门玄关处两米高的led屏闪到眯眼。 荧幕上回圈播放着《霍家娶亲倒计时:第1021天》,右下角还贴心标注着“资料来源:霍母全球后援会”。 他无奈扶额。 …… 第149章 十五岁的月亮 霍司律直接被气笑了,有这么一对活宝父母他的生活处处是彩蛋。 推开家门便看到父亲穿着他那件祖传的藏青色老头衫,正蹲在博古架前擦铜钱。 母亲窝在藤椅里刷ipad,脚边还摞着半人高的《国家地理》杂志。 “哟,霍总舍得下凡啦?”钟芸头都没抬,手指在荧幕上划得飞起,“阿姨炖了佛跳墙,在灶上煨三小时了,就等霍总领赏脸呢。” 霍司律将西服外套放置在沙发背上,凑过去一瞧,好家伙,老太太在看敦煌壁画修复视频,弹幕飘过一串“师父缺徒弟吗?能吃会睡那种”。 他解开领带,正准备坐下时,霍靖尧突然起身拦住他。 “先别坐!” “你妈把相亲资料铺满沙发了,我给你挪个vip专座。”说着甩过来个绣墩,上头绣着“早日脱单”四个大字。 霍司律直接无语住了,泄愤似的扯下领带,将“早日脱单”坐在屁股底下。 钟芸摘下老花镜,起身从黄花梨书匣里取出个牛皮档案袋:“上周拜访林老时,他家孙女儿送我的小玩意儿。” 袋口滑出几片梧桐叶书签,叶脉间隐约可见修补的痕迹,“说是用故宫大修剩的库胶处理的。” 霍司律抚过叶片上细若游丝的接笔,想起大学时在苏博看到的《瘗鹤铭》修复展。 钟芸瞟了自家儿子一眼,“林老孙女修复的《清明上河图》残卷,下月要在浙博开展。” 霍司律秒懂母亲的想法,但故作不懂,竖起大拇指由衷称赞,“够厉害的,大师。” “你要不要留两张开幕式的票?” “我现在哪儿还有时间……啊疼!” 未说完的话被母亲用武力捏碎在指尖。 霍靖尧往他的紫砂壶里添水,氤氲水汽模糊了他眼角的笑纹:“听说那姑娘在灵隐寺修《罗汉图》时,发现明代画僧在降龙罗汉衣褶里藏了首小诗。” 他赶忙翻出手机照片,放大后的墨迹写着“千峰云起处,人间烟火长”。 “你们要是对传统文化感兴趣,干脆我帮你们准备两张票去支持支持林家妹妹。” 说着他便拿出手机作势要打电话给秘书,结果是又吃了自家母亲一拳。 “霍司律,你别在这儿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姑娘可跟之前让你去相亲的物件不同,林部长的闺女,投身于非遗项目传承。要不是你爷爷的关系在,我们都高攀了人家姑娘。” 话至此处,钟芸突然停顿下来,转身又从抽屉里拿出照片,“你看看人家这长相,多漂亮啊,明媚又大气,我都有点儿担心人家看不上你。” 霍司律被自家母亲攻击得一口老血卡在心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将那口老血顺下去。 “林老说烬雪那孩子,能在碎成齑粉的古瓷里辨出匠人指纹。”她忽然伸手拍了拍儿子肩头,“就像你爸当年从成堆财报里找出那支潜力股。” 霍司律望着杯中缓缓舒展的茶芽,余光扫向母亲手中的照片。 那是一张抓拍在修复院资料库的证件照。 意外浸透了黄昏的质感,姑娘侧身站在光谱仪前,孔雀蓝工作服被夕阳淬成釉色。 真正吸引他注意的是那双眼睛。 琥珀色瞳孔在冷调的光谱仪背景下格外清透,像封存着千年时光的琉璃盏。 碎发扫过微扬的眼尾,鼻梁投下的细长阴影恰好落在唇角朱砂印上,明明是很刻板的照片,却透着一股灵韵。 钟芸发现儿子认真打量照片的样子,嘴角疯狂扬起,立刻对着老霍使了个眼色。 霍靖尧立刻从牛皮纸袋里拿出一份“个人简历”,递给了过去。 “儿子啊,林家姑娘的资料都在这里,当然了,你的个人情况我们也提前跟人姑娘说了。” 霍司律眉心一跳,视线转移到父亲身上,问:“我的什么个人情况?” 钟芸立刻接话,“你从小到大的经历,你工作上的成就,当然还有你个人感情上的糗事。” 茶水顺下去的那口“老血”再次卡在心口,霍司律扶额苦笑,舌尖顶了顶左侧脸颊,伸手接过父亲手里的资料。 林烬雪,25岁,文物修复师。 翻动简历时,里面夹着的便签随之掉落,霍司律弯腰捡起,洒银笺上用瘦金体写着一句话。 “残卷补全终有隙,不如新墨续前缘”,纸角钤着方殷红小印:补阙斋。 看着便签上的这句话,霍司律突然轻笑出声。 二老看着儿子莫名其妙的笑容有些诧异。 “你们安排时间吧。”霍司律敛起嘴角上扬的弧度,看向满怀期待的父母。 “就明天,林姑娘明天有空!”钟芸立刻拍板定夺,生怕儿子反悔。 * 林烬雪接到爷爷电话时,刚从单位出来。 “爷爷,怎么了?”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打开车门侧身坐进主驾座椅。 “雪儿,霍家那小子明天想约你见面,你有空吗?” 林老爷子已是杖朝之年,但声音依旧洪亮,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力量。 林烬雪看着自己映在车窗玻璃上的眼睛,琥珀色瞳仁正在霓虹里微微收缩,像被惊动的蝶。 “有空。”她侧身将安全带系好。 电话那头传来翻阅档的沙沙声:“霍司律以前来过咱们院儿,你还记得吧……” 怎么会不记得。 车窗外掠过的银杏树突然幻化成十五岁那年的金雨,穿白衬衫的少年俯身捡起她被风吹开的素描本。 骨节分明的手指拂过纸页上未干的墨迹,抬眼时墨色瞳仁里映着簌簌金雨:“林烬雪?” 他念她名字像在读诗。 “明晚七点,他说在东华门老地方等你。”爷爷的尾音沉进电话杂音里。 “知道了,爷爷。”她答得轻巧,尾音却惊动了车载香氛的烟雾。 她伸手触碰雾濛濛的车窗,指尖划开的水痕中,十五岁的自己正躲在紫檀屏风后偷看霍司律。 那年他俯身给爷爷斟茶时,西装裤绷出的褶皱比她临摹的宋代山石更有棱角。 手机荧幕暗下去的瞬间,后视镜里映出她亮晶晶的眸子,“修复师最懂破镜重圆。” 窗外起风了,银杏雨落得比任何一年都盛大。 她想起十八岁那年,那个装满心事的玻璃罐被她埋在老宅后院,那本《雪国》原来一直躺在时光深处,书页间还夹着十五岁的月亮。 …… 第150章 初次见面 写字楼旋转门吞掉最后一口夜班人的哈欠,吐出西装笔挺的朝阳。 电梯门在25层应声而开,总裁办的落地窗将朝阳滤成铂金色。 秘书递来黑咖啡,霍司律边解西装扣边扫过三块曲面屏上的资料流程:“通知战略部,晨会提前十五分钟。” 八点零七分,第三会议室的全息投影亮起全球供应链图谱。 霍司律单手撑着智能会议桌,腕表表盘倒映着跳动的k线。 “东南亚仓储成本上涨0.7个百分点。”他屈指敲击某个闪烁的红点。 “陈总监,你的方案还在用三个月前的汇率计算?” 空气骤然紧绷,市场部总监的后颈渗出冷汗。 一场会议,各部门负责人都是汗流浃背的来完。 霍总的脸似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午间巡视研发中心时,霍司律的白衬衫袖口挽至小臂。 他忽然停在某个工位前,指尖抚过显示器边缘的咖啡渍:“技术攻坚需要专注力。” 声音不重,却让整个开放办公区的键盘声整齐停顿半拍。 行政总监小跑着记下“增设休息区咖啡吧”的备注。 处理完最后一份并购协议已是傍晚六点,暮色在落地窗外交织成克莱因蓝。 霍司律松开温莎结,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按铃:“把新能源车间的应急预案再发我一遍。” 平板电脑亮起的幽蓝光线里,他眉峰蹙起细纹,直到看到事故处理时长从15分钟压缩至9分35秒,才用电子笔签下花体签名。 更衣室的智能衣柜自动弹出黑色大衣,霍司律对着镜面整理领带时,手机在桌面上震动。 母亲第七次发来提醒,“儿子,别忘了今晚的约会!打扮帅一点。” 他拿起手机回了句,“知道了。” 离开办公室时,他驻足望了望走廊尽头的《千里江山图》摹本。 第125章 画框旁的温度计显示85c,和他七年前接手集团时的气温分毫不差。 街灯次第亮起,仿佛有人沿着城市边缘划了根火柴。 晚风卷着银杏叶擦过挡风玻璃时,霍司律正松了松领带。 仪表盘显示85:57,离约好的七点还剩三分钟车程。 他瞥过后视镜里那串檀木手串,钟芸今早特意系在挡风玻璃下。 “儿子,这个是开过光的姻缘符,不许摘下来听到没有,能保佑你相亲成功!” 绿灯亮起的瞬间,后方突然传来沉闷的撞击声。 “砰——” 迈巴赫微微震颤,檀木珠子在红绳上晃出虚影,霍司律的身子因惯性往前冲了下。 他深吸一口气,皱眉熄火,后视镜里映出白色宾士驾驶座钻出的身影。 穿雾霾蓝针织裙的姑娘小跑着过来,发间别着的珍珠发卡在暮色里泛着柔光。 “实在抱歉!”她弯腰时垂落的发丝扫过车窗,霍司律闻到很淡的白茶香。 女孩指尖按在车窗边缘,修剪整齐的指甲泛着贝壳光泽,“您有没有受伤?需要叫救护车吗?” “先报警。”霍司律推开车门,西装下摆擦过她针织裙上的刺绣山茶。 两车尾灯在暮色里明明灭灭。 宾士前杠凹进去一块,他的迈巴赫倒是只有几道刮痕。 霍司律正准备拿出手机拍照,只见女孩快他一步蹲在车尾拍照取证,针织裙摆扫过积着银杏叶的柏油路面。 拍完照又见她折回驾驶室拿出证件递过来。 “林烬雪。”驾驶证还带着体温,“这是我的证件。需要联系保险公司的话随时……” 路灯恰好亮起时,尾音突然滞在喉间,霍司律看见她睫毛剧烈颤动了两下。 阴影深处蛰伏的男人忽而被路灯照亮,光线勾勒出他冷峻的眉骨与鼻梁轮廓,那道悬在记忆深处的少年剪影陡然鲜活。 十五岁深秋银杏叶漏下的光斑里,少年人转头时扬起的碎发,正与此刻他耳际微蜷的弧度严丝合缝。 她听见自己喉间发出细弱的抽气声,像被冰棱刺破的湖面。 心脏剧烈撞击着肋骨,似乎下一秒就要破膛而出 。 男人接过证件时触到对方微凉的指尖,“霍司律。” 这个名字让女孩肩头轻轻一抖。 暮色里飘来糖炒栗子的甜香,远处商场外墙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在她瞳孔里投下细碎的光斑。 霍司律注意到她握手机的手紧了紧,指节泛起青白。 “七点整。”她突然举起手机荧幕,预约餐厅的确认短信泛着冷光,“云境私房菜馆,霍先生,咱们真有缘。” 尾音带着奇异的颤意,像绷了太久的琴弦。 霍司律眯起眼睛,认真审视着眼前的女孩儿,真人比照片更明艳动人。 “确实有缘。”他开口,声音低沉。 女孩后退半步靠在车门上,针织衫领口露出半截红绳,坠着的羊脂玉平安扣贴着锁骨起伏。 她忽然伸手拨开黏在唇上的发丝,这个动作让腕间的银色手链滑落,露出内侧刻着的“ljx”缩写。 “所以现在,”她仰起脸时,路灯光晕将睫毛染成淡金色,“您还要报警吗?” 夜风卷着银杏叶掠过两人之间。 霍司律捻动腕间的沉香木珠,檀香气混着她身上的白茶香,在潮湿的暮色里酿成某种蛊惑的甜。 这也是母亲一大早迫使他戴上的,同样的理由,开过光的。 车灯照亮她裙摆摇曳的流苏,每一根丝线都在暮色里闪着细碎的金光。 霍司礼垂眸避开她颤动的眼睫,喉结在阴影里滚了滚。 “林小姐倒是周全。追尾走保险便是,惊动警方反倒唐突。” 林烬雪闻言,遗憾地轻叹:“原本想给霍先生留个好印象,这下追尾闹得,真是出师不利。” 说话间,夜风拂过,几缕发丝调皮地缠上男人的领夹。 林烬雪慌忙伸手去解,指尖不小心擦过男人的手背:“抱歉。” 霍司律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没关系。” “霍先生,既然以这样特殊的方式提前碰面了,不如用市井烟火气当开场白?” 林烬雪突然向前半步,清甜的气息裹挟着白茶香扑面而来,“那边街道的糖炒栗子闻着不错,一起去买份糖炒栗子?” 霍司律鬼使神差地点头应允。 俩人各怀心思上了车,两车的日行灯刺破薄雾,在满地梧桐碎金中织出纠缠的光轨。 栗子摊的老铜锅腾起嫋嫋白烟,林烬雪踩着满地斑驳树影走近。 夜风拂过,她的发丝不时扫过霍司律的手臂,带来一阵酥麻的触感。 …… 第151章 他的太阳 烟火缭绕的摊位前,满面红光的老板张罗吆喝着。 一对年轻男女站在小摊前,小姑娘站在一旁指挥,白衣青年忙不迭应声,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手上剥板栗地动作一刻未停,倒像是被牵了线的风筝,始终绕着女孩转悠。 看到这一幕的霍司律,脚步蓦地钉在原地。 那个扎着丸子头的姑娘正踮脚往男孩口袋里塞板栗壳,杏眼弯成月牙,围巾穗子随着笑声在晚风里轻晃。 他喉结动了动,糖砂在铁锅里翻炒的沙沙声突然变得刺耳。 “要买吗?”林烬雪指尖勾着他的袖口,顺着他方才的视线望去。 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少女发间,男孩立刻摘了手套替她拂去,栗子壳在夕照下闪着琥珀色的光。 霍司律猛地转身,羊绒大衣卷起的气流掀开林烬雪鬓边的碎发。 她看着青年绷紧的下颌线,突然想起霍伯母说的话,“司律前段时间喜欢过一个小女生,烬雪,如果你介意的话,阿姨就不安排你们见面了。” “西巷那家用的是迁西板栗。”霍司律生硬地声音传来,摸出车钥匙,金属硌得掌心发疼。 “我带你去...”尾音被炒锅的轰鸣吞没,裹着焦糖味的白雾漫过来。 林烬雪在氤氲中轻轻拽回他袖口:“好呀。” 她数着地砖裂纹跟在他身后,路灯将两道影子拉得很长,一道走得又急又快,另一道始终隔着半步距离,像永远追不上的时针与分针。 炒货摊的欢笑撞碎在身后,她忽然尝到喉间漫开的苦,原来暗恋是颗裹着糖衣的莲子,要用十一年心血把涩意酿成沉默的成全。 霍司律皮鞋敲击青石砖路面的声音,恰好与摊位前板栗爆开的声音重叠。 任菁菁用纸巾擦了擦嘴,“我吃饱了,你快回去吧。” 涂腾细心地接过她手里擦过嘴的纸巾,“我送你回家,你的衣服应该堆了挺多,该洗了,家里卫生为该打扫了……” 女孩儿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赶不走骂不跑,倒把她的刀眼当蜜糖。 她想尽方法去刁难他,可他却对她的故意刁难甘之如饴,甚至乐在其中。 只能随便他了,又将手中未吃完的半袋板栗又塞到他手中,潇洒转身。 涂腾每天从医院下班第一件事情便是去菜市场买菜,每天换着花样给她做饭。 有时候她没在家,他便将保温桶放在门口。 任菁菁对他不理不睬,努力将他当作空气。 涂腾却毫不在乎,更没有丝毫气馁,送饭做饭不亦乐乎。 任菁菁自己并没有发觉,她在不知不觉中适应并接纳了他的这种行为。 涂腾也像株固执的常春藤,每天晚上掐着饭点准时出现,保温桶里永远飘着勾人的香气。 直到某天她对着自家阿姨的糖醋小排叹气时,才惊觉自己竟然被他喂叼了嘴。 "最后一次。"她戳着浸透酱汁的米饭,齿间梅子排骨的酸甜却让狠话都沾上蜜色。 可当敲门声在第七天中断,她拉开门看见空荡荡的双手,胃部突然涌上的空虚感比理智更早做出反应。 涂腾捕捉到她转瞬即逝的微表情,沾着油墨的袖口下手指蜷了蜷:“今天急诊室……” 话音未落,任菁菁已经侧身让出玄关暖光。 后来他手里总揣着当季鲜蔬,急诊室特有的消毒水味混着炝锅的葱花香,在她厨房蒸腾成某种隐秘的牵绊。 俩人的关系在无形间悄然生长,她像浸润在温水里的茶叶般舒展着适应了这种默契。 原本坚定的摊牌念头被时光冲淡,化作唇边欲言又止的叹息,最终消融在每次对视时不受控的心跳里。 密码锁“嘀”的一声,将任菁菁乱飞的神思收回。 趁她进门之前,涂腾突然把什么塞进她手心。 是包暖宝宝,还带着他的体温。 “下周降温,你生理期也就在这几天。”他后退着走进电梯,“要注意保暖,在家别光脚。” 任菁菁看着手里的小东西,明明不值钱,她心底却莫名的泛着暖意。 “什么时候偷摸记住我的生理期了?变态。”她嘀咕了一句,转身进了屋。 第126章 涂腾站在楼底下直到确认她所在楼层的灯光亮起,他才放心离去。 坐上计程车,直奔与发小方宇约好的地点。 夜市霓虹在油烟气里晕染开来,方宇将冰啤酒杯往塑胶桌上一磕,金黄花沫顺着杯壁往下淌。 “我靠,你来真的?”他手背抹过沾着孜然粒的嘴角,“那可是与咱们不在一个阶层的小公主,能瞧得上咱们这吃地沟油的?” 隔壁烧烤架腾起青烟,涂腾的脸在明暗间恍惚了一瞬。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矿泉水瓶的螺纹,医用消毒水的气味还顽固地攀在指甲缝里。 “急诊室连轴转三十小时的人,哪有资格谈奢望。能维持住目前的状态,对我来说已是极好的。” 玻璃瓶突然凝出水珠,洇湿了桌面上印着男科广告的塑胶布。 方宇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瞅瞅!市十佳青年医师,放婚恋市场那是镶金的馍馍!干嘛非得去够那遥不可及的月亮。” 炭火明灭间,油星在铁板上炸裂成细碎的银河。 涂腾仰靠座椅,喉结随人群哄笑微微颤动,琥珀色瞳孔里漾着半轮残月。 方宇叼着竹签含糊道:“金枝玉叶的主儿,今天要玫瑰明天爱野草,你较什么真?” 晚风卷起涂腾额前碎发,露出好看的眉骨,“羊肉串要凉了。” 他屈指叩了叩油腻的折叠桌,铝盘震出细响。 二十六载光阴压在他脊梁上,结成经年不化的霜。 直到那日锅贴小摊的昏黄灯光下,穿着薄荷绿连衣裙的姑娘跳到他面前,“老板,还有锅贴吗?” 油烟味很重的空气突然泛起蜜桃甜香。她睫毛上跳动的星光,是他贫瘠人生里第一株破土的绿芽。 他神思澄明,纵使世间风雪呼啸着劝他放手,刻在骨血里的执念却始终未曾动摇过分毫。 半生漂泊在记忆的苦海里,命运撕扯出的伤口早已结成暗紫色的痂。 那个太阳般的姑娘挟着光热撞进他死水般的生活,所有晦暗角落都被照得透亮。 此刻胸腔里震耳欲聋的,尽是想要靠近、再靠近的冲动,直到把这份温暖烙进生命纹路。 她每次冷言相向时,他不是没动过放弃的念头。可这念头刚冒尖,心口便泛起细密的刺痛。 横亘在眼前的阶级门第像道天堑,将她的世界悬在云巅。 可只要她在身侧,便能听见胸腔里热血奔涌的声音,连脉搏都随她的气息震颤。 他望着琉璃灯下晃动的影子,忽然读懂了自己的命数——尊严体面皆可抛,唯愿做她青砖墙外不灭的灯盏,守到青丝成雪,守到山河尽处。 从东头夜市回家,涂腾快速将自己收拾干净,陷进蓬松被褥的瞬间,床头手机在冷光里无声嗡鸣。 任菁菁三个字跳出来的刹那,他脊椎撞上雕花床头板都顾不上疼。 对话方块里躺着两条新消息,隔着荧幕都能看见女孩微扬的下颌。 任菁菁:【快中秋了,我想吃鲜肉月饼,还有云腿月饼,你会吗?】 【不会就算了(小猫打呵欠.jpg)】 拇指悬在发送键上颤了颤,对话方块里删删改改最终凝成最稳妥的弧度: 【明晚六点,带着苏式酥皮和宣威火腿去敲你门?】 任菁菁:【可以,别回了,我要睡觉。】 涂腾蜷进尚带潮气的被窝里,对着停留在35:59的聊天记录无声地笑。 那夜过后,每晚熄了灯,混沌的记忆总在黑暗中浮现。 意识浑噩间生涩莽撞的片段总在枕上复现——她当时该有多疼? 被揉皱的床单,湿漉漉的呜咽声分明裹着痛楚,偏被自己朦胧的耳蜗听成了情话。 …… 第152章 含蓄的关照 七点半的太阳撞碎在落地窗上时,涂腾被叫进院领导办公室。 消毒水的气味在院长办公室格外浓烈。 “涂医生,坐下聊。”周院长整理好桌上档,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眼角又重新戴上。 涂腾点头坐下,“周院长是有什么事吗?” 急诊科很忙,突然被叫来办公室,他心底难免打起了鼓。 “轮到急诊科这一年,很辛苦吧?” “都是应该的。”涂腾坐得端正。 周院长赞赏地看着他,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 “你的急诊手术录影,我在院务会上放了三次。8分钟完成脾动脉吻合,这样的显微技术放在哪里都是顶尖的。” 听着领导的夸赞,涂腾指节无意识摩挲着白大褂袖扣。 上周那台车祸伤患脾脏破裂合并门静脉损伤,他主刀时确实超常发挥。 但能让院长亲自剪辑手术视频,恐怕不止是技术问题。 “这是你去年发表的《门静脉高压症术式改良》。”周院长从檀木书架上抽出一本《中华外科杂志》,书页间飘落三张钉在一起的a4纸。 涂腾瞥见最上方病历号,瞳孔微微收缩,正是他偷偷尝试的新吻合术式。 保温杯的雾气氤氲了院长的镜片,“年轻人有创新精神是好事,但是……” 他的指尖在并发症统计表上划过,“12%的术后血栓率,医务科那帮人可等着揪小辫子。” 涂腾后背渗出薄汗,院长说的是事实。 书柜玻璃映出对方鬓角银丝,那些关于老院长明年退休的传言忽然变得具体可触。 “下个月华东医院有个血管介入研习班。本来该让高年资主治去。” 院长从抽屉取出盖着红头的文件,“但是上面领导在相关工作会议上特别提到,要重点培养青年骨干。” 涂腾终于听懂院长话里的意思。 眼前突然闪现楚秘书长来办公室找他的场景。 “论文方面不用操心,华东的陈教授是我师弟。”院长把邀请函推过桌面时,“你奶奶上周体检报告我看了,脂肪肝还是要注意。” “谢谢,周院长。” 涂腾起身接过函件时碰到院长的腕表,混着消毒水味,在空调风里洇开一缕凉意。 涂腾将函件装入白大褂口袋,道谢后匆匆离开领导办公室。 既有贵人相助,那这个良机他必须抓住——唯有在专业领域崭露头角,才能为心底那个隐秘的念想铺路。 白衣下摆翻飞,他疾步穿过长廊,消毒水气息随着加快的脚步愈发浓烈。 * “同学让让!小心烫!” 食堂阿姨推着餐车穿过人群,枸杞银耳羹的甜香在拥挤的过道间流窜。 正值午间就餐高峰,邻座稍一转身,滚烫的汤水便险些泼上后背。 安姩把最后一块糖醋排骨夹到任菁菁碗里时,不锈钢餐盘正巧被阳光切成两半。 “所以涂腾成了你的私人厨师?” 任菁菁咬着吸管笑,后颈碎发跟着颤动,“赶都赶不走的那种,你说他到底想干嘛?因为愧疚吗?通过这种出卖劳动力的方式来弥补?” 安姩捧着白瓷碗的手顿了顿,枸杞在汤里浮沉。她忽然倾身越过氤氲的热气。 “我们情感分析课满分毕业的任老师,怎么轮到自己就成小呆瓜了?” 任菁菁托着腮,腕间的手链串滑到手肘,倔强的丸子头和鬓角绒毛在逆光里泛着金。 “总不能是因为喜欢我吧。”她话音未落,耳尖已然泛起绯色。 “那不然呢?”安姩伸手捏住她发烫的耳垂轻轻揉捻:“我们菁菁这么可爱,不喜欢才奇怪呢。” 任菁菁绷着脸向后躲,嘴角却像被钓起的月牙儿。 “那你觉得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是睡我之前还是睡……捂——” 女孩的音量陡然拔高,惊得邻桌餐盘里的瓷勺当啷作响。 安姩急忙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祖宗,你说话能不能稍微含蓄一点儿,这是食堂,你这大嗓门儿生怕别人听不见是不?” 周遭的喧闹声仿佛在那一刻骤然收束。 迟来的赧意顺着少女瓷白的脖颈攀援而上,她慌乱抓起冰镇酸梅汤贴在发烫的耳廓。 从食堂出来,两个身影朝着相反方向匆匆散去。 任菁菁抱着课本隐入图书馆的玻璃门,安姩则是直奔排练厅。 镜前的地板还留着午间训练的水渍,她对着落地镜调整呼吸。 这次的中秋晚会将是她叩开舞剧院的敲门砖,那些在艺考场上被汗水浸透的清晨,此刻正在足尖重新苏醒。 安姩反扣琵琶的手指正在调整第三根丝弦的松紧,骤然亮起的顶灯将镜中人影切割成十二重幻象。 铝合金门轴发出轻响,练功服裹着笑语涌进来。 “吼!安姩!我们就知道你在加练,想卷死我们就直说。” 王苑走在最前面。一边整理发包一边吐槽她。 安姩笑而不语,弯下腰正准备用丝帕缠住磨破的脚趾。 这时,排练厅外忽然传来滚轮碾过水磨石的声响,三辆印着文化部编码的不锈钢保鲜车停在廊下,蒸腾的冷气在玻璃门蒙上白雾。 第127章 “同学们辛苦了。” 穿深灰夹克的男人解开袖扣,露出内侧绣着“礼宾”字样的衬里。 他身后两个年轻人正将保鲜箱挨个卸车,箱体侧面贴着朱砂红的封签:中秋特供。 排练厅的姑娘们一齐回头。 “部里给所有参演单位配了润喉果品。”他说话时目光均匀扫过在场二十多人,最后落在安姩身上。 “新疆歌舞团昨天试吃回馈说,秋月梨冰镇到十八度口感最佳。” 程雨薇掀开最近的保鲜箱,轻呼被扑面冷气噎在喉间。 四十多颗去皮雪梨浸在环形冰槽里,琥珀色梨汁正在青瓷碗底凝成糖霜,每只碗沿都系着蓝缎带打的“五谷结”。 “这结子我认识!”后排短发女生举起手机,“上周在京剧院的慰问演出,他们给老艺术家送的润喉茶也是这种结。” 照片里靛蓝缎带缠着白瓷罐,与眼前食盒如出一辙。 穿灰夹克的男人掏出平板调出配送单,侧身对着工作人员吩咐:“舞蹈学院分到四箱,剩下三箱劳驾转交民乐系。” 他食指划过荧幕时,安姩瞥见盛怀安的电子签章在页脚一闪而过。 那是他批阅重要文件时才用的朱砂色签批。 程雨薇捧着瓷碗凑近鼻尖:“比我们上周买的香好多。” “农科院三号试验园的有机肥种植。”灰夹克男人打开随身保温杯,忽然换成闲聊语气。 “剧场空调打得足,这种天气练舞容易燥。司机老杨特意绕了半小时路,说冷链车不能走颠簸的东三环。” 安姩指尖抚过碗底凸起的暗纹,想起盛怀安那日在书房跟她说的话。 “明天让办公t给你们送四十斤秋月梨过去……给拼命的小飞天降降火气。” “其他排练室都送过了。”工作人员合上保鲜车时,锁扣发出清脆的哢嗒声截断了安姩的思绪。 程雨薇忽然用绸带戳她后背:“快看群消息!” 民乐系群里正刷着琵琶姑娘们捧碗自拍,背景里相同的青瓷碗在古筝、箜篌间流转。 最末一条是辅导员发的公告:本次果品供应系中秋晚会常规保障物资。 冰梨滑入喉间时,安姩被凉意激得轻颤。 暮风穿过洞开的窗牖,将保鲜车滚轮声送进金色余晖里,空气里最后一丝雪梨香缠上她发间的步摇,与敦煌香囊的沉檀味融在一处。 …… 第153章 盛书记探班 趁大家都在享用“秋月梨”的空档,安姩拿着手机走进更衣室,给盛怀安发去消息。 【梨很好吃,谢谢领导。】后面还配了个亲亲表情。 微信对话方块顶端的备注名是昨晚他亲手改的【老公】,此刻正跳动着“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 【宝宝喜欢就好。冷链车温度感测器显示85.2c。】 他的消息先跳出来,附带张文化部后勤司的即时监控截图。 【农科院说最佳赏味温差是正负0.5c。】 安姩咬住下唇掩住笑意,指尖在沾着梨汁的荧幕上划出蜿蜒水痕:【杨师傅绕开东三环坑洼的里程补贴,该从我的零花钱里扣。】 消息末尾缀了好奇宝宝扭屁股的表情。 【已从本月梨债扣除。】 盛怀安回复速度比批阅急件还快,附上张手绘的梨子销帐单,墨迹在宣纸上洇出毛边。 安姩认出那是自己练字裁剩的洒金笺,他竟把他办公室的红色抬头章盖在了她画歪的兔子上。 更衣室外传来程雨薇找的脚步声。 安姩把手机藏进舞衣广袖,消息提示震得腕上玉镯轻响,最新传来的照片里,她清晨插在客厅花瓶里的野姜花,此刻正绽放在他堆满文件的案头。 【花吃掉了三份待签文件。】他的抱怨浮在野姜花照片上。 安姩却注意到背景里打开的紫檀食盒,她今早塞进去的枇杷膏少了半罐。 【止咳比批文重要。】她敲击虚拟键盘的力度重了几分,【否则中秋晚会主题曲要改成《咳嗽协奏曲》了。】 强如他,竟也敌不过连夜间加班出汗积下的寒凉,低咳声已断断续续缠绕数日。 近来总刻意与安姩保持着距离,生怕把病气过给那抹纤影。 程雨薇的叩门声响起时,盛怀安最后一句话随着特别关注的星标跳出来: 【都说高位者该有钢铁意志,可我这副旧躯壳最硬气的地方,是这些年始终不敢生锈的心跳。】 安姩迅速抹掉荧幕上的梨汁水渍,锁屏介面映出自己发烫的耳尖,却比不过对话方块背景图更灼人。 那是前些天他在院子里抓拍的照片,她水红色的裙裾正在草地上绽成一朵烈焰玫瑰。 * 盛怀安合上最后一份档时,暮色已经漫过办公大楼的玻璃幕墙。 他起身时习惯性地理了理衬衫第三颗纽扣,腕表指针堪堪划过六点三刻。 “盛书记,扶贫办的调研报告……”楚瀚抱着资料夹进来,话尾微妙地悬在半空。 “放左边第三摞。”他扣好袖扣,腕表在暮色里泛着冷光,“明天九点的会议,材料加注三处资料。” 修长手指在檀木桌面轻叩三下,“另外——” 楚瀚笔尖在记事本上游走,忽然顿住。 他看见领导从拿起手机,指尖在荧幕上飞快点触,好似在回复消息。 “备车,去舞蹈学院。”盛怀安收起手机,抬眸看向楚瀚。 “好的。” 走廊感应灯次第亮起。楚瀚望着那道挺拔背影,忽然瞥见文件柜玻璃映出的中秋晚会的通知海报。 心下了然,快步跟了上去。 “盛书记,要不要通知院办?”楚瀚摸向西装内袋的手机。 “不用,私人行程。”盛怀安摆了摆手。 舞蹈学院的金色穹顶正在夜幕里流转生光。 红旗国礼停在排练厅大楼前,司机下车拉开后座车门。 盛怀安迈步而下,长腿掠过簌簌落叶,带起一阵檀香尾调的清风。 路过的学生抱着练功服频频回头,望着那个身长如玉的背影议论纷纷:“是特邀评委吗?” “不知道诶,看着像来视察的领导......” “我看也是,最近文化部的领导不是常来吗?” “快走快走,一会儿该迟到了!” 排练厅的落地镜映出十二道翻飞的藕荷色水袖。 盛怀安倚在门框上,目光精准锁定第一排c位的小姑娘。 安姩踩着鼓点腾空跃起时,发间金铃在落日余晖里碎成星星,腰间的彩帛缠着晚风,恍若敦煌壁画里走出来的飞天。 “停!”编导突然拍手,“安姩,起跳时脖颈再仰十五度。” 镜面突然晃过一道人影,编导转头看见来人,惊得差点打翻保温杯! “盛——” 盛怀安食指竖在唇边,行政夹克外套脱下搭在臂弯。 他今天特意换了件银灰衬衫,此刻将袖口挽至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肌肉。 旋转中的安姩忽然大幅度踉跄。 盛怀安的手掌下意识猛地拍在门框,腕表磕出闷响。 钢琴声戛然而止,二十双眼睛齐刷刷转向声源。 看清来人,安姩莹润的黑眸倏地亮起,脚尖不自觉转向门口,又被老师温柔拽回去调整手位。 “盛书记......”舞蹈学院王副院长从走廊另一端小跑过来,胸前的工牌还在晃荡。 盛怀安瞥见他身后跟着教务主任和后勤处长,三张面孔涨得通红,像是刚从某个酒局上撤下来。 楚瀚刚要开口,被盛怀安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家属来探班而已,不必紧张。”他说完又将视线转回排练厅内。 王副院长的笑容僵在嘴角。 这位常在新闻里出现的面孔突然出现在这里,能不紧张嘛! 他喉结上下滚动两遭,突然转身对教务主任喝道:“愣着干什么?快去准备贵宾室!把珍藏的明前龙井......” “王副院长。”盛怀安侧目看向身后众人,冷肃眸光让墙角的三角梅都瑟缩了一下。 “贵院的教学秩序,不应该为任何人改变。” 排练厅里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手机震动声。 微信群里正在疯传“大领导盛书记现身三排练厅”的消息。 “你们都去忙吧。”盛怀安对亦步亦趋的院领导们摆手,“我坐后排看看。” 王副院长攥着对讲机进退两难。 他盯着盛怀安卷起衬衫袖口露出的腕表,突然福至心灵:“那个谁,把灯光音响都检查一遍!中秋晚会的安保方案再核对......” 楚瀚站在一旁看了直摇头,形式主义要不得啊。 当音乐的旋律再次响起时,盛怀安已经坐在后排长椅上。 他面前摆着刚换下来的舞鞋和帆布鞋。 男人一眼便认出这两双鞋都是安姩的。 他弯腰拿起帆布鞋,用湿巾细细擦拭,接着是软底舞鞋。 第128章 金属表盘折射的光斑掠过他低垂的眉眼,在瞥见舞鞋尖磨损的刹那,眉心微蹙。 廊柱后的院领导攥紧了保温杯。 那位素来不苟言笑的盛书记,正垂眸为他的妻子擦拭鞋履,冷白指节勾着沾灰的鞋带,仿佛在修复什么稀世珍宝。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的瞬间,裹着桂花香的风扑了满怀。 “你怎么来了!”安姩发间的金叶子簌簌作响,汗湿的额发蹭过男人下颌。 盛怀安单手托住她后腰将人抱离地面,另一只手展开行政夹克外套裹住她单薄的脊背。 又旋开保温杯盖吹了吹:“来看我的小飞天需不需要人间香火。” 安姩鼻尖沾着金粉,仰头喝水时喉间发出细微的咕噜声。 排练厅突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哇哦~”。 盛怀安目光扫过去那一瞬,众人从未如此默契,一齐转过身装作很忙的样子,也有装瞎的。 他低头帮她整理舞鞋缎带时,后颈忽然贴上温软唇瓣。 “奖励你的,”安姩凑在男人耳边呵气,“秋月梨很好吃,今晚我当你的嫦娥。” 男人呼吸变沉,低沉磁性的笑声闷闷传来。 …… 第154章 晨间甜蜜 月光爬上敦煌壁画的青绿山水时,盛怀安一手牵着安姩,一手拎着帆布包包走出排练厅。 安姩的纱衣被夜风鼓起,像是要飞向广寒宫。 “盛怀安,”她突然转身倒退着走,“你说我要是真飞走了怎么办?” 男人牵着她的手掌又紧了几分:“那我就把办公室改成练功房,天天给盛太太当人肉把杆。” 道路两旁霓虹次第亮起,女孩儿的笑声散在晚风里。 远处传来编钟与电子乐混杂的旋律,这个中秋的月亮,怕是又要醉倒在飞天的石榴裙下。 回到家,安姩第一时间钻进浴室。 盛怀安从另一个浴室出来直接来到书房。 三天前母亲的语音犹在耳畔:“总该和亲家碰个面……”未尽之言随茶盏轻叩声隐去。 他垂眸解锁手机,指尖悬在通讯录上方半寸,喉间突然窜起刺痒,像细绒羽毛搔过气管褶皱。 握拳抵唇的瞬间已转向一侧。 等那阵闷咳过去,他摸出消毒喷雾将方才触碰过的地方仔细喷了三遍。 只不过是那晚出汗后对着窗台吹了会儿风,怎么就咳嗽上了,难道真的老了? “老”字撞入脑海的瞬间,记忆自动播放起某个元气少女的身影。 无奈叹息的同时,在心底给自己默默定制了一份健身计划。 浴室水声淅沥时,回到卧室的盛怀安将主卧夜灯换成更暗的档位,蚕丝被特意分开铺成两床。 等听见吹风机声响,他迅速摸出口罩戴上。 安姩裹着栀子香推门时,差点被眼前的场景惊住。 盛怀安整个人躺在被窝里,n95口罩勒得鼻梁发红,只露出双温润的瑞凤眼:“宝宝,今天你继续睡左边那床,我......” 话音戛然而止。 安姩忽然劈了个标准的一字马,练了十多年古典舞的腰肢柔若无骨地覆上来,指尖勾住他口罩系带轻轻一扯。 “盛书记知道什么叫飞蛾扑火吗?” 她指尖点在男人滚动的喉结,月光从飘窗漏进来,给交缠的青丝镀上银边。 “二十三度恒温房,空气加湿器开到了50%,你猜病毒能不能活过今晚?” 盛怀安还想说什么,怀里突然钻进个温软的团子。 安姩拽过他的手掌按在自己后颈,像抱大型玩偶似的将脸埋进他胸口: “抱紧一点。” 加湿器吐出最后一缕白雾,月光悄悄爬上垂落的口罩。 后半夜,盛怀安第17次把某人踢开的被角掖好时,听见胸前传来梦呓般的咕哝:“明天要吃手擀面......” 他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好,明天吃。” 月轮西沉,第一缕天光刺破云茧时,厨房里飘来醇厚诱人的香味。 晨光里,安姩踩过温热的台阶,发梢卷着枕间残存的茉莉香,循着葱油香气雀跃而下。 骨瓷碗里卧着琥珀色的汤底,陈姨正往浮着油星的面汤里撒最后一把翡翠葱花。 安姩撑着桌面倾身去嗅,“好香,陈姨,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想吃这个?” 陈姨擦着青花瓷盘,眼角笑纹里酿着三十年的默契。 “书记一早告诉我的。” 晨风忽地掀起白纱帘,卷着男人袖口逸出的雪松香笼住她。 安姩转头时,正撞见盛怀安戴着腕表从楼梯上下来。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你好厉害。” 男人轻笑,“昨晚有个小馋猫半夜抱着我说要吃手擀面。” 如此温馨甜蜜的一幕,陈姨赶忙避开。 安姩有些不信,耳尖却在晨光里泛起珊瑚色:“不会吧?我向来眠浅......” 男人眼尾漾起细纹,“说不说梦话,自然是我这个朝夕相对的枕边人最清楚。” 他忽然倾身逼近,檀香尾调缠绕着吐息,“昨夜你可是拽着我的领口,唤了十七声......” 安姩赶忙捂住嘴,“不会吧……” “每个深夜,”他温热的吐息钻进她耳蜗,“总有人用江南软语,将我的名字念成绕指柔。”指腹碾过她烧红的耳垂。 “譬如昨晚,你猜猜你说了多少句老公我爱你……” 安姩蓦地捂住绯红的脸,指缝间漏出闷闷的控诉:“你这是篡改证词!” 盛怀安低笑着将挣扎的小妻子圈进臂弯。 这个角度刚好看见她后颈淡粉的月牙印记,那是他吻过千百次的印记。 “要我背出你这周的梦话完整记录?前天你说要骑着独角兽接我下班,周四埋怨我偷吃了你的草莓布丁......” “盛怀安!” “在呢。” “你、你这是监听!” “嗯,专属助眠师需要收集使用者回馈。” 直到红旗国礼停在学校东门梧桐道上,安姩仍能感受到耳尖灼烧的余温。 看着她的俏丽背影,男人低笑摇头。 * 结束上午的会议,盛怀安回到办公室坐下,钢笔在镇纸边沿轻叩三下。 窗外垂丝海棠的叶影在青砖地上摇曳,他望着楚瀚整理会议纪要时微微佝偻的后颈,忽然开口: “楚瀚,得麻烦你协调个私事。” 楚瀚立即站起身,将记事本翻到空白页,笔尖悬在距纸面三毫米处:“您说。” “家里老爷子老太太前些天看安姩的古典舞录影,”盛怀安用钢笔墨囊轻点红木镇尺上的银杏雕纹,“说是想和安院士、冷老约出来坐坐。” 说完,笔直的目光扫过楚瀚纹丝不动的记录笔。 “明白,需要安排在非工作时间段。”楚瀚手腕微动,在纸上画出三个同心圆。 “您看安排在重阳前后是否合适?既应景,又不显刻意。” 见领导颔首,他又道:“听松阁茶室新换了苏绣屏风,临水那面窗正对枫香林。” 盛怀安摩挲着镇尺上凸起的叶脉:“冷老是苏南人。” 这话像片羽毛落在水面上,楚瀚立即在第三个圆圈旁标注“碧螺春”与“松仁鹅油卷”——这是苏式茶点的经典搭配。 “安院士最近在开拓扑学会?”盛怀安忽然转了话锋。 楚瀚笔尖一顿,迅速接道:“今天下午散会后,院车队要送安院士回玉兰路。” 这话答得巧妙。 盛怀安从抽屉取出个牛皮纸袋:“老太太准备的见面礼,两方老坑歙砚。” 他手指在纸袋封口处按了按,“安院士素爱这些。” 楚瀚双手接过时,纸袋已调转方向,将印有荣宝斋朱文的封口朝向自己: “我明天去东门取裱好的《九成宫》拓片,正好路过安院士家属院。” 他故意把“顺路”说得轻描淡写,眼角余光瞥见领导唇角浮起满意的弧度。 盛怀安忽然从案头抽出一本《吴门画派研究》,扉页夹着的便签露出“拙政园”字样。 楚瀚会意:“听说冷老上个月捐赠了苏博的明代花窗,见面时可以聊聊园林保护的政企联动。” 盛怀安抬眸看他,突然问:“常去老丈人家?” 笔尖在纸上一滞,执笔人耳尖微红:“还在努力。” 夕阳漫过琉璃瓦时,楚瀚合拢了墨迹未干的笔记本。 最后一页右下角,他用小楷工整标注着:“10月29日15时,听松阁,主位朝东。” 这样还不够,他还需亲自上门赔罪才行。 因为父母先前对安姩的那些过激行径,安院士和冷老爷子知道后很是生气,甚至扬言要将安姩接回身边。 将安姩从他身边接走,这无异于剜走他的心肝。 盛怀安哪儿能答应。 所以,这一问题必须尽快解决,不,是立刻马上! 第129章 …… 第155章 三巡竹叶青 “真的吗?爸爸和外公同意去见你父母了?” 书房里,正倚在藤椅上看书的安姩蓦地站了起来。 在看到男人肯定地点头后,欢喜地扑进对方怀里。 盛怀安被撞得后退半步,掌心下意识搂紧她的细腰,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大腿,稍稍一用力便将她抱起。 安姩的柔韧小腿也顺势勾着他的腰身。 怀中人发间茉莉香拂过鼻尖,盛怀安垂眸便见两点星子在她眼底碎成涟漪:“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话音未落,温软唇瓣已如雨点般落在眉骨。 男人喉结动了动,不自觉收紧手臂。 “你怎么偷偷摸摸就把这些事情都办完了?都不告诉我。”安姩眼尾微扬,瓷白的面庞被暖灯染作桃花笺, “总要有人做破冰的斧,而且这些事本就该我去做。” “那你是用了什么神通让外公答应你的?”安姩知道外公的性子,没那么容易松口的。 盛怀安垂眸,温热指尖沿着她微颤的脊骨攀升,在蝴蝶骨凹陷处逡巡:“何须神通?” 他低声轻笑,“不过是捧出颗真心任他称量。” 楚瀚前些天安排好碰面地点后,盛怀安便登门拜访了二位长辈,最先拜访的是冷老。 他去时,冷祁连正坐在茶室窗边,身着香云纱唐装,正在往紫砂壶里注水。 沸水冲开陈年普洱的瞬间,庭院里最后一片银杏叶恰好落在棋盘上。 “外公,”盛怀安将老茶砖轻轻搁在红木案几边缘,“听说您最近在找八十年代的猛海茶厂改制前茶。” 紫砂壶嘴腾起的白雾模糊了冷老爷子的目光:“盛书记消息灵通。” “总要记得些要紧的数据。”盛怀安解开袖扣在藤编茶席对面坐下。 冷祁连的茶匙在公道杯沿轻敲三下:“就像几个月前我外孙女被你父母叫回去谈话,出了盛家大门便被那个死去的畜生给绑了,险些丧命。盛书记当时在纽约工作?” 茶汤注入冰裂纹瓷盏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 琥珀色茶汤在盏心荡起涟漪,浮沫聚成的金圈映出盛怀安骤然收缩的瞳孔。 那日安姩身上洇开的那抹猩红至今仍在他午夜梦回时灼穿胸腔。 “外公教训得是,作为安姩的丈夫,没保护好她,是我的错。” 冷老爷子摆了摆手,“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已做到了极致,我只是心疼自己孙女儿。” 言罢,棋子落枰的脆响打断茶香。 冷祁连将黑子拍在天元位:“知道为什么我从不和政客下棋?” “您觉得棋盘上不该有让子的人情。”盛怀安执白子贴住黑棋。 棋子落定时带起细微风声,白棋三次放弃屠龙机会。 当盛怀安第四次将打入敌阵的白子轻轻提起时,冷祁连突然按住他的手腕。 “为什么不下杀手?”茶汤在青瓷盏里晃出涟漪,“左上角明明能吃掉我十三目。” 盛怀安转头望向窗外,忽然想起昨夜安姩伏在他心口数心跳的模样。 “棋盘之外,我输不起。”白子落入自己空角,清脆的响。 银杏树突然剧烈摇晃,金黄的叶浪涌进窗棂。 冷祁连突然推开棋罐,几十枚云子叮叮当当滚落满地: “盛书记若真有心,就把这些棋子收起来。” 盛怀安二话不说解开西装扣子单膝点地,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青砖缝间寻找棋子。 第三十七枚白子被拾起时,他听见头顶传来茶匙搅动茶海的声响:“当年她母亲车祸后,我也是这样跪在手术室地板上捡ct片子。” “近段时间,我父亲每周都会跑我办公室一次。”盛怀安将最后一枚棋子放回藤编棋笥。 “他说,不该用门第偏见伤两个孩子的心。” 冷祁连忽然将棋枰上的黑子尽数扫进檀木盒,拄起拐杖缓缓起身。 盛怀安迈步上前扶住他。 跟随他的步伐走进另一扇房门时,鼻尖忽然掠过辛辣的酒香。 “盛书记可知竹叶青最忌配普洱?”冷祁连挪开椅子坐下。 盛怀安落座于另一侧,目光扫过桌上的青铜爵,“看来今天要讨教的不止围棋。” 冷祁连掀开蜡封的酒坛瞬间,琥珀色酒液映着窗外的银杏,竟似将整个秋天都酿在了坛中。 “这是8502年泸州老窖特供酒。”老人手腕轻抖,酒线精准落入三只犀角杯,“当年国宴招待外宾,用的便是这批窖藏。” 盛怀安注视着杯中晃动的月牙形光斑:“外公这是要考校晚辈的历史课业?” “考察诚意。” 冷祁连将三杯酒摆成三角阵,“那要看你能不能接住三巡竹叶青。” 他屈指弹响最左侧的杯沿,酒面顿时漾开细密涟漪。 “第一巡,敬令尊堂苛待明珠。” 盛怀安举杯时嗅到陈年酒醅特有的酱香:“这是我的失责,这杯该罚。” 他仰颈饮尽,喉结滚动时睫毛都不曾颤动。 空杯落案声惊起满庭银杏。 冷祁连眼底闪过赞许,第二杯酒却突然泼向半空。 盛怀安抬手接住下坠的犀角杯,酒液竟未洒出分毫。 “第二巡,敬你十四年的无声护持。” 盛怀安垂眸自嘲:“原该是清霜照月的君子意,偏在这经年累月的注视里,竟不知何时酿出了月光。” 杯沿轻转,恰好承住一叶飘零的金箔。 最后一杯酒在桌面画出蜿蜒溪流。冷祁连按住欲起身的盛怀安: “第三巡依旧敬你。”他苍老的手指划过酒渍绘就的曲线。 “护着只只周全已是难得,还要劳你掘地三尺清理门户......”酒盏轻叩桌面,溅起琥珀色的叹息。 盛怀安垂眸望着那道未竟的曲线,食指蘸着残酒续写横竖。 酒痕在秋阳下泛起粼粼波光,最后一笔收锋时,“姩”字的棱角刺破水渍,像刺青烙进木纹。 “只只既是我太太,”他指腹摩挲着字痕,衬衣袖口洇开深色云纹,“肃清家门便不是情分,是刻在婚书上的本分。” 茶室陷入奇异的寂静,唯有酒香在秋阳里蒸腾。 思绪回笼之际,盛怀安将下颌轻抵在女孩儿发间,温热的吐息拂过她的耳垂:“你是我融入骨血的珍宝。” 夜露在玻璃上凝成霜花,却化不开他嗓音里浓稠的蜜意。 安姩在男人扣住她后颈索吻时,坏笑着偏头,茉莉香氛混着发丝掠过他紧绷的下颌线。 “等等——”尾音浸着蜜糖般的笑意,她指尖抵住他滚动的喉结,“户口本上,安姩仍是未婚诶。” 盛怀安眯了眯眼,托住她腰臀的掌心骤然收紧。 沉香氤氲中,他眼底翻涌着熔岩般的暗涌:“婚书还在保险柜里锁着,要我现在拿出来给你看么。” 安姩笑盈盈望着他,“如果......” 话音未落,便被吞进灼热的唇齿间。 男人攫取她的气息如同捕获逃逸的星光,指节深深陷入檀木纹理,在案面刻出新月状的痕迹。 “没有如果。”喘息间溢出的字句浸着血色的执拗。 “从你在婚书上签下名字那刻起,轮回簿上你我的命纹便烙在一处。今生若嫌短……” 他忽然含住她耳垂轻咬,“便向阎君赊来世。” 窗外梧桐叶的飘落速度被无限拉长,最终悬停在离地三尺的月光中。 安姩望着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恍若望见经年不熄的长明灯。 她伸手勾住他的颈后,在唇齿厮磨的间隙呢喃:“我爱你……” 滚烫的泪却先于笑意坠在他心口。 屋内,书桌上《礼记》被不知何处来的气流翻动至《内则》篇,纸页却黏连着不肯分离。 山水图上的孤舟忽然载满春色,两岸桃夭灼灼。 青瓷瓶里斜插的芍药突然倾覆,花瓣贴著书页上的“克己复礼”四字缓缓滑动。 松烟墨香裹挟鬓角薄汗,在银月下陡然浓稠。 博古架投下的阴影正吞噬《礼记》的最后一角。 羊毫滚至《夜航船》扉页时,砚中墨块骤然迸裂。 此刻松烟墨的苦涩彻底消散,只余白梅在融化。 …… 第156章 他的姑娘 中秋这天,ctv晚会后台一片繁忙。 安姩坐在化妆镜前,化妆师正在仔细给她上妆。 微扬的下颌线条在柔光下宛若壁画仙子临世。 暮色为红毯镀上暗金时,泊车区陆续驶入各色座驾。 限量版超跑与挂着特殊牌照的公务车交错停驻,每一扇开启的车门后,都是各界显贵的身影。 “好了。”化妆师最后轻扫两下散粉,后退半步端详妆容,“真该让敦煌壁画里的飞天瞧瞧,什么才叫一眼万年的美。” 安姩被逗得笑出梨涡,手机在掌心震了震。 第130章 她顺势倚在雕花窗边划亮荧幕,灯光勾着睫毛在眼底投下金箔似的影。 木门突然被叩响,同学探进半个身子:“文化部的车拐进西门了!刚经过贵宾室,看见翻译官正用定窑茶具沏碧潭飘雪——法国大使夫人专程为敦煌飞天来的。” 安姩指尖一顿,点翠步摇在鬓边晃出细碎流光。 镜中倒映着更衣室墙上斑驳的飞天壁画,那些褪色的朱砂与石膏裂纹,此刻在她眼尾的描金里重新鲜活起来。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她听见工作人员刻意压低的声音:“贵宾通道清场完毕,安保级别调到二级。” “盛书记马上就到了,诶听说里面那姑娘是盛……”新来的场务在走廊转角低语,被前辈急急打断。 “嘘!少说话,多做事……” 化妆间忽地漫进桂香,安姩抬手将琵琶襟领口的水滴形玉佩摆正。 镜中忽然映出走廊转角处一闪而过的藏蓝西装。 “太太。”楚瀚推门进来,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粉色保温杯折射的虹光落在他紧扣的西装袖扣上,“盛书记说您嗓子需要润着。” “他呢?”安姩接过保温杯攥在手心。 “盛书记在贵宾席。” 窗边突然炸开的惊叹扎进耳膜,安姩注视着保温杯表面自己变形的倒影。 楚瀚退后的皮鞋在地面划出半圆轨迹,这个永远用几何角度鞠躬的秘书长,连告退时都会精确计算门缝开合的弧度。 倚靠在窗台边上的人低呼,“那个男人好帅啊,他旁边的女伴也是很绝啊。” “郎才女貌,真养眼。” 安姩将保温杯杯搁在桌面,不动声色融入叽喳的小姐妹堆里,“什么热闹这么好看?” “极品啊!”舞伴拽着她袖口往楼下指。鎏金喷泉旁,霍司律正为身旁女子拉开车门。 路灯光将他银灰西装镀上一层柔光,那女子转身时露出半张侧脸——分明是文博馆遇见的修复师。 两人姿态介于熟稔与疏离之间,他虚扶在她腰后的手掌始终悬空半寸,她却在他低头耳语时,将碎发别到烧红的耳后。 梧桐叶影在他们周身流转,恍若老电影里走出的神仙眷侣。 掌心突然传来震动。 化妆镜映出她骤然生动的眉眼,荧幕上“老公”二字正随着铃声雀跃。 安姩唇角勾着笑意,眼睛弯成一抹月牙。 接通视频瞬间,盛怀安熨烫妥帖的西装领带映入眼帘,背景是贵宾席暗红色的丝绒座椅。 “宝宝。”他松了松暗纹领带,瑞凤眸底淌着蜜色灯光。 这一声刻意压低的轻唤激得安姩脊背酥麻,昨夜他喘息着将这个称呼烙在耳畔的触感忽然复苏。 捂着手机听筒坐回化妆台前,把手机支在化妆刷筒上。 “脸怎么红了?”盛怀安故意问。 菱花镜清清楚楚照出她耳尖漫开的胭脂色,偏要嘴硬:“化妆师腮红刷没拿稳......” 盛怀安忽然逼近镜头,冷白皮肤填满整个荧幕,“是吗?” “舞台妆嘛,总要下手重点……”她指尖碰翻和田玉粉盒,骨瓷化妆棉滚进演出服褶皱里。 电流声裹挟着伦敦音飘来,盛怀安偏头与旁人低语“my sweet lotus”,这个他独创的称呼让天鹅绒帷幕都泛起涟漪。 再转回来时喉结动了动:“待会儿加油,晚上回家有礼物。” 贵宾席的灯光忽然大亮,安姩看见他身后掠过扛摄像机的工作人员。 盛怀安指节叩了叩镜头三下,这是他们的小暗号。 只爱你。 后台广播突然响起,安姩急着准备挂断,却看见盛怀安把手机平举到半空。 镜头忽而天旋地转,六位元专家闯入画面。 元老们齐刷刷冲她竖起大拇指。 “盛怀安,这是什么场合!” “专家组想看看飞天服饰的立体效果。”他义正辞严,手指却悄悄点了点自己胸口。 安姩低头看见领口歪斜的璎珞,赶忙摆正。 候场铃响时,盛怀安突然贴近麦克风:“安姩同学。” “到!” 脱口而出的应答还悬在半空,就听见他带着笑意的气声:“在我心里,你比月宫仙子还要亮眼二十倍。” 低沉的吐息扫过麦克风滤网,电流声裹着后台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在耳畔炸开。 安姩红着脸把手机反扣在桌面,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震得珠钗都在颤。 “安姩!三号通道候场!”场控沙哑的催促声传来。 “来了!” 镜中红唇扬起明艳的弧度,安姩指尖掠过裙摆褶皱,金线刺绣在顶灯下泛起粼粼波光。 耳坠轻晃间,她已踩着轻快步伐旋身而出。 聚光灯刺破黑暗的刹那,欢呼声浪如潮水般涌来。 她舒展脖颈扬起下颌,舞服下锁骨弯成振翅欲飞的蝶。 密密麻麻的镜头如星子闪烁,她却精准捕获了贵宾席那道目光。 黑色西装勾勒出挺拔轮廓,修长指节抵着下颌,凤眸里流转的温柔刺破喧嚣,在她心尖烫出一簇颤栗的火花。 追光笼罩全身的刹那,她分明听见血液在皮肤下沸腾的轰鸣——此刻穹顶之下,皆为王土。 鎏金云纹披帛扫过镜头时,安姩足尖轻点的弧度恰似莫高窟檐角的风铃。 珠钗绽作流光碟莲,腰链缠鼓掀起金沙雾霭。 青紫膝盖在纱裙下若隐若现,倒比壁画里褪色的飞天更添三分鲜活。 贵宾席暗红色的丝绒帷幕旁,霍司律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座椅扶手,眼底流出赞许之色。 “盛怀安这些年守着的,竟是团淬了火的星子。这般灼人眼目的锋芒,确实该捧在掌心里护着。” 林烬雪没有应声。 她瓷白的面容浸在幽蓝的场灯里,宛如冰层下静燃的火焰。 直到安姩完成最后一个腾跃,细碎汗珠折射的虹光掠过观众席,她才轻声开口: “看见了吗?那些飘落的金箔在距她三尺处就化了——这舞台本不是凡尘,是凤凰每次涅槃时,衔来天火织就的祭坛。” 霍司律偏头看她,喉结在阴影里无声滚动,眼底凝着化不开的墨色。 最后一个音符落地时,镜头掠过前排外宾齐刷刷起身的轮廓。 “飞天女神!”不知谁喊破了寂静,掌声如潮涌起时,盛怀安正含笑凝望着台上发光的姑娘。 画面倏地切向贵宾席——向来冷肃的盛书记眉眼含笑的定格,透过转播屏灼烧着全场视线。 三秒死寂。 旋即更炽烈的掌声自评审席轰然引爆,像夏夜最绚烂的烟火绽放在穹顶之下。 弹幕炸开一片: “???” “开场就屠狗!” 实习生举着手机惊呼:“央视频弹幕把飞天裙裾特效当成真的祥云了!” 盛怀安在贵宾席起身,从容扣上西装纽扣,鎏金暗纹在追光下流转。 该接小姑娘回家了。 …… 第157章 平安扣 安姩一舞惊艳全场,专业水准令线上线下观众折服。 晚会尚未落幕,#安姩舞台表现力#等专业话题已强势登顶热搜。 而与之相关的其他讨论却悄然隐迹。 这场精准的舆论调控,展现出相关部门对公众议题边界的清晰把控。 五位未能亲临现场的老者始终守在萤屏前。 中秋月圆夜,安译川专程前往万国府陪伴冷祁连。 虽说他与冷玉书没有结婚,但在他心里早已将她当作妻子,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女儿。 她的父亲,他理所应当代替她孝敬。 萤屏蓝光在两人脸上流转,新闻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突然被掌声打断。 安译川半个身子倾向茶几,指尖还沾着核桃碎屑:“伯父快看!咱们只只太厉害了。” 冷祁连扬着眉毛,像个骄傲的小老头,“冷家血脉里淌着七分傲骨三分慧根,纵使是块顽石也能雕出尊玉佛。” 安译川将茶盏转了半圈,釉面青瓷映出他蹙起的眉心:“重阳那日与盛家.....” “去!”冷老爷子掷地有声地截断话音,惊得茶海上两枚玉核桃嗡嗡震颤。 “该让盛家知道,我们只只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她身后有人了。” 安译川背脊挺得笔直:“说得对,冷氏有百年根基。城南十三坊的砖瓦,都还刻着冷家先祖的商号。” 盛家老宅客厅里,三位元老人围坐电视前,气氛却迥然相异。 黎老夫人慵懒陷在沙发里,萤屏蓝光映着银丝盘发,目光触及台上光彩照人的安姩时眼神温软,待转向身侧的女儿女婿,嘴角笑意瞬间凝固成冰。 “小姩这孩子确实出色,既有家世底蕴又相貌出众,再历练几年定能成大器。” “怀安今年都三十七了,眼看就要不惑之年,和小姩这十九岁的年纪差着辈分呢。” 第131章 黎老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一旁的俩人听得清楚。 “你们呐,站在高位太久,凡事都想掌控。”老太太用拐杖敲着地板,“埋的这些软刀子雷,可比当年打鬼子时的铁疙瘩阴毒多了。” 黎慧安垂首不语。 绑架事件后,儿子愈发疏离。老两口望着空荡的庭院,终于明白他们低估了安姩在儿子生命里的分量。 “知错能改就好。”老太太目光如炬。 盛国昌望着墙上褪色的全家福,茶盏在掌心转了三圈:“妈说得对。” * 演播厅的喧嚣渐远,盛怀安已经带着安姩回到了御全山。 陈姨中秋回家团圆,家中只余月光流淌。 从车上到二楼洗手间这段路,安姩脚没沾地,全程盛怀安公主抱着走到洗手台前。 “你先洗澡,我去给你准备点好吃的。”温热掌心在她腰际稍作停留便松开了。 待安姩收拾干净,吹干头发出来时已是半小时以后。 她披了件灰色羊绒披肩下了楼。 透过落地窗的三重月光里,盛怀安正调整着两张胡桃木摇椅的角度。 小桌上的青瓷盏里盛着两轮“圆月”,男人试了三次杯壁温度,将温好的桂花酿推过去。 安姩赤脚蜷在藤椅间,睡裙垂落时扫过雕花椅腿,被他用羊毛披肩裹紧膝盖。 “张嘴。”他拈着银叉,将蛋黄月饼切出八分之一。 安姩咬住时虎牙轻磕银叉,他顺势抹掉她唇角的碎末:“慢点。” 咽下口中的月饼,她也将银叉上的月饼递到他唇边,“你尝尝。” 盛怀安眼波微动,就着她的手斯文咬下,喉结滚动间连吞咽都透着矜贵。 看他微皱的眉头,安姩问:“不喜欢这个口味?” 茶盏轻叩桌面,他望着杯中晃动的月影:“大你十八岁的人,总要多忌口些。”尾音散在茶香里,像自嘲又像叹息。 安姩忽然伸手去碰他眼尾,指尖悬在虚空中笑:“原来盛书记也怕老呀?” 指尖悬停的瞬间被他捉住手腕,“怕的不是朱颜辞镜。” 盛怀安牵引她手指落在自己心口,衬衫下心跳如钟磬轰鸣,“是怕某日晨起时,惊觉铁衣生寒,再捂不热小姑娘的翡翠刀。” 安姩歪头笑得天真,“我这把刀,只肯在你掌心收锋。” 她故意晃着足尖轻勾他家居裤的系带,却被盛怀安握住脚踝套上绒袜,“寒露过了。” 说话间已将人抱进怀里,青瓷盘里码着四色月饼,甜度依次递增。 男人忽然变戏法似的摸出个檀木匣。 “给我的?”安姩尾音打着旋儿,指尖卷着匣上流苏。 盛怀安叩了叩云纹暗刻:“猜三次。” 安姩掰着指头数:“上周买的诗集?新做的舞鞋?还是……” 她忽然伸手探他左胸口袋,腕间叮咚作响的玉镯滑进他领口,“玉兰簪子!” 盛怀安捉住她作乱的手,打开木匣,红绸上卧着平安扣,红绳上的五帝钱串着和田玉珠,绳结处坠着颗金瓜子。 “伸手。”他说。 安姩乖乖伸出右手。 “庙里求来的平安扣。”盛怀安把绳结推进她手腕,“住持说要用体温养着。” “你什么时候去求的?”她晃着手腕,平安扣在月光下泛起莹润的光晕。 盛怀安轻抚着她耳边的发丝,“昨天。” 安姩忽然安静下来,腕间的平安扣紧贴着皮肤好似在发烫。 “难怪昨天陈姨说你天不亮就出门了。” 她伸手抱住他的腰身,脑袋紧贴着他的胸口,眼前好似浮现男人三跪九叩的场景。 寅时末的薄雾还缠着庙前石狮,盛怀安让司机停在三百米外的古柏下。 山门石阶泛着露水青光,他扶住生锈的铜环时,腕表显示五点零七分,比僧众早课还早三刻钟。 盛怀安特意解开两粒衬衫纽扣,让晨风灌进过于板正的装束。 大雄宝殿的蒲团新换了靛蓝粗布,他行三跪九叩,掌心贴地时嗅到青砖缝里的陈年香灰,混着今晨刚供的鲜桂圆甜味。 供案上铜磬嗡鸣荡开,他在第三叩时默念完《心经》最后一句,政务档里常用的冷硬声线此刻在胸腔震出柔软共鸣。 “求平安扣。” 他在功德簿落款时,指尖划过“安姩”二字时沾了金箔,晨光里像捻着一缕未燃尽的香灰。 五帝钱要过香火九遍,老住持将铜币浸在子时接的露水里,红绳穿过方孔时忽然抬眼,瞳孔里似有金轮流转: “施主踏碎三重朝露而来,这身太庙社稷之气,倒让这七百年的龙鳞柏都向西偏了三分。” 盛怀安心头微震。 那株相传栽于元至正年间的古柏确在晨风里簌簌作响,枝干虬结如苍龙探爪,偏生朝着那座神秘莫测、庄重森严的宅邸方向。 檀香缭绕中,老住持将沾着香灰的指尖点在他心口:“本是紫薇垣里客,偏要沾红尘。” 枯哑的嗓音惊起佛前烟篆,晨光里的五帝钱正微微晃着,老住持眼尾笑纹忽深。 “不过,甜煞神佛的机缘,倒合该是凤栖梧的佐证。” 钟声撞碎晨雾时,盛怀安勾着唇角望向正殿飞檐割裂的朝霞,“再添个金瓜子。” 声音温和,却惊起檐角铜铃一串清响。 归途特意绕道老银铺,五枚铜钱被熔进莲花底托。 老师傅敲金瓜子时,他立在梧桐树影里静静等候,碎金溅上西装裤脚也浑然不觉。 …… 第158章 妙不可言的缘 “怎么了?”耳边突然传来男人低沉嗓音。 安姩摇头,趴在他胸口摆弄着金瓜子,忽然仰起脸:“要听故事。" “想听什么?” “要听嫦娥。” 盛怀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以温茶冲淡唇齿间残留的月饼甜腻。 “上月讲完吴刚伐桂了。” 他从茶几下抽出蓝布封面的旧书,牛皮纸书签夹在《梦粱录》中秋篇。 夜风掠过窗台,好听的声音念到“王孙公子登楼宴饮”时,膝头忽然一沉。 安姩把脚塞进他上衣下摆,“后来呢?” “后来有个小姑娘偷吃供月果品。”他合上书,把滑落的披肩重新替她掖好。 手机在桌上震动,某份待审档在荧幕闪烁。 他轻轻将她往怀中带了带,“该睡觉了。” 安姩窝在他怀里打哈欠,发顶蹭着他下巴,“明天还要...” 话尾化在夜风里,手指还揪着他第二颗纽扣。 盛怀安打横抱起人时,小姑娘脑袋自然歪在他肩窝。 月光从阳台追进卧室,他抬脚勾开虚掩的房门。 单膝跪在床沿,将怀里人儿轻轻放下。 安姩迷迷糊糊往他胸口蹭,手指还揪着他衣服第二颗纽扣。 老僧那句“她命里带的春风,能熨平你命盘里的惊涛”,混着女孩儿清浅的呼吸,在他掌纹里酿出暖意。 他低头亲了亲她眉心,“好好睡,我的小凤凰。” 声音比作报告时哑了三分,温柔又缱绻。 * 晨光像只猫爪轻轻挠着眼皮,安姩正陷在被窝里将醒未醒。 睫毛颤动的水波漾到床边人眼底,盛怀安整理好领口,伸手去冰她暖融融的脸。 “七点半了。”拇指摩挲她睡出红印的脸颊,“你今天上午不是跟朋友有约。” 被窝里钻出半张脸,鼻尖蹭过他的掌心:“这就起。” 她贪暖的睡姿把真丝睡裙揉成皱皱的云,腰窝突然钻进一丝凉意,男人的指尖在描摹昨夜留下的指痕。 “给你温了桂花酒酿圆子。”盛怀安掀开被子把人抱到妆台前,镜子里映出他低垂的颈线,喉结在衬衣领口上下滚动。 他看了一眼腕表,“我得走了,九点有个会,你洗漱完赶紧下楼吃早餐。” 安姩反手勾住将散的温存,耳垂被惩罚性轻捻时,闻见他袖口残余的沉木香混着厨房蒸腾的桂花甜。 玄关传来的关门声,与浴室开门声一同响起。 安姩快速收拾好自己便下了楼。 晨光从窗户斜进来,在她手边的骨瓷碗沿镀了层金边。 中秋晚会视频已经冲到热搜第二,点开就能看见自己飞天的特写。 她一边吃一边滑动着手机,评论区数万条“仙子下凡”的惊叹层层叠叠铺展开来。 她舀着桂花圆子的瓷勺顿了顿,眼底映着荧幕萤光,笑意漫上长睫。 吃完早餐,拎着包包便出了门,两名黑衣保镖沉默地紧随其后,消失在初醒的秋光里。 商场的玻璃穹顶漏下细碎阳光。 安姩垂眸整理滑落的薄荷绿针织衫时,手机荧幕还停留在与菁菁的对话方块。 麻花辫扫过肩胛的瞬间,栗色长发卷着樱桃发卡的清响撞进怀里。 “飞天女神!”任菁菁仰起头,冲她眨了眨眼。 第132章 “你昨晚的演出,眼泪把我美瞳都冲掉了,朋友圈九宫格都装不下我的骄傲!” 安姩笑着替她扶正歪掉的浅紫色卫衣帽子,“一会儿什么安排?” “要挑几件...特别的。”任菁菁突然咬住下唇,水晶甲无意识抠着手机壳上的草莓贴纸,“你帮我把关嘛。” 安姩瞥见她眼底跃动的星芒,忽然了悟——那些需要精心搭配的衣裳,约莫是要穿给某个能看懂每一处蕾丝褶皱的人看。 思绪正飘,任菁菁拽着她就往直达梯跑。 电梯镜面映出两个靓丽的身影,一个像蘸了露水的铃兰,一个似蹦跳的紫阳花。 十点钟的彩妆柜台还蒙着层薄雾似的晨霭,任菁菁突然刹住脚步。 安姩顺着她发烫的视线望去——潮牌男装店的招牌正泛着冷光。 导购的雷达眼瞬间锁定vip,立刻扬起招牌笑容。 不等对方开口,安姩已经被任菁菁拽进去了。 “欢迎光临——”穿露脐装的导购小哥滑着太空步飘过来,银色眼影在睫毛上抖落星尘,“很高兴为二位元服务。” 安姩还没来得及开口,任菁菁已经举起手机怼到对方面前: “找一件能让他看起来像从韩剧手术室走出来的战袍。” 锁屏照片里穿深蓝色洗手服的男人正在低头写病历,后颈碎发在无影灯下泛着青柠色光晕。 “哇哦~行走的荷尔蒙呢~”导购翘着兰花指划动ipad,水晶甲片在荧幕上敲出清脆声响,“这款做旧牛仔夹克怎么样……” “我自己来。” 任菁菁截断那声黏腻的赞叹,指尖掠过衣架的神情,比试穿高定礼服时还要虔诚。 安姩默不作声地缀在后头,唇角微扬。缘分当真是奇妙,红线彼端永远充满未知。 任菁菁不到十分钟便抱了十件衣服,握着手机径直走向收银台。 安姩正要移步,余光骤然捕捉到手扶电梯上的人影——裹着全身黑的女人只露出眼睛,目光如铁钉般钉在她身上。 后颈汗毛瞬间竖起,安姩闪电般退到黑衣保镖身侧低语两句。 训练有素的安保团队立即启动应急预案,商场各出入口悄然升起电子围栏,便衣保安借着人流展开网状排查。 “买好了,走吧。”任菁菁把手机往包里一揣,笑盈盈挽住安姩。 露脐装导购推着满载的货架跟来:“你男朋友真幸福~” 任菁菁偏头看那人一眼,突然把手机壳按在胸口,语调上扬:“他才不是我男朋友!” 耳尖泛起的珊瑚色渐渐晕染到鼻梁,“只是...只是他白大褂袖口总是脱线,我这人偏又心地善良。” 安姩懒得拆穿她。 出了商场,黑衣保镖低声汇报:跟踪者已抓获,是阮雪莹,现移交警方。 “自作孽。” “什么孽?”任菁菁茫然抬头。 安姩挽紧她胳膊:“天网恢恢。走,请你吃饭。” 从常去的淮扬菜馆出来时,任菁菁突然拽住了安姩的袖口。 秋阳在她眼底明明灭灭:“要是我说...想去上海找涂腾,你会不会觉得特没出息?” 安姩垂眼瞥过对方攥紧的手指,故意不作声地审视她,直到任菁菁耳尖泛红才扑哧笑出来。 清风卷着蟹粉小笼的余香,把未尽的笑音吹散在干燥的空气里。 “这么勇敢的事,跟没出息根本不沾边!” 任菁菁轻叹一声,突然懊恼跺脚:“这人绝对是故意的!连续三个月雷打不动送饭,我刚养成依赖,他就被调去上海进修,害我这月都没吃好。” 安姩捏了捏她胳膊打趣:“是清减了,涂腾这投喂功夫真厉害。” “我爸见我瘦了直心疼,我只能追去上海了。”任菁菁晃了晃购物袋,“这些新衣服就当抵他伙食费——总不好白吃白喝。” …… 第159章 奶酒之争 安姩刚要开口调侃,手机在包里震响。 看到通知栏闪烁的蓝标时,她的指尖突然发颤——那是舞剧院的官方邮箱。 颤抖的指尖连续解锁输错三次密码。 第四次才成功解锁,点进那个闪烁的蓝色小标。 “经评审委员会决议......”她读到第二行时开始数自己的呼吸,十七拍吸气,二十三拍屏息。 直到“正式录取”四个字在睫毛投下的阴影里洇开,鼻尖突然泛起酸意。 红头文件被反复点开七次,逐字逐句反复确认。 她突然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眼含热泪地抓住菁菁的手臂,一个劲儿的傻笑。 “菁菁,破格录取,我被舞剧院破格录取了!” 任菁菁被她又哭又笑的模样惊得后退半步,待看清荧幕后突然尖叫着抱住她,两个女孩的珍珠耳坠在欢笑中撞出清脆声响。 任菁菁激动得直跺脚:“太争气了!首席位置指日可待,我这闺蜜脸上有光啊!” 安姩低头整理着包带强压喜悦:“好啦,祝你追爱顺利,我也该回去了。” “快去找盛书记报喜呀!”任菁菁钻进宾利时还在探头喊。 看着宾利消失在红绿灯拐角路口,安姩才转身上了车。 * 秋桂的甜香漫过窗棂时,安姩正赤脚踩在客厅的羊毛毯上转圈。 银杏叶状的夜灯在她脚边流转金光,映得雪白脚踝像是笼着薄纱的月牙。 玄关传来三声特定的叩击,密码锁滴答开启的刹那,她已然像只归巢的雀儿扑了出去。 盛怀安还未来得及抖落西装上的银杏叶,怀里就撞进温软的桂花香。 他下意识屈膝托住女孩的腿弯,公事包砰地砸在柚木地板上,“当心摔着。” 低沉的尾音裹着笑意,震得安姩耳廓发麻。 “我被录取了!”她搂着男人脖颈晃了晃,散落的发丝扫过他微凉的领带夹。 “今天下午院长还亲自打来电话,说破格录用不需要等毕业...”雀跃的嗓音突然哽住,泪珠吧嗒落在银灰色领带上。 男人目光缱绻,带着薄茧的拇指抚过她泛红的眼尾。 盛怀安就着拥抱的姿势转了半圈,玄关顶灯在他眉骨投下温柔的阴影。 “真棒。” 他低头用额头贴了贴她泛红的鼻尖,“就是下次记得穿袜子,地上凉。” 安姩蜷起踩在他皮鞋上的脚趾,理直气壮地往温暖怀抱里钻:“着急给你分享好消息嘛。” 窗缝漏进的夜风掀起窗帘,她这才发现男人肩头洇着深色水痕,“下雨了?” “路上桂花落得急。”盛怀安抱着她往客厅走,月光追着晃动的裙摆,在地毯上淌成银色溪流。 安姩突然挣扎着要跳下来,却被他掐着腰按在膝头,“别动。” 盛怀安不知从哪摸出双鹅黄棉袜,掌心裹住她冰凉的脚踝,“下午看监控,你在练功房光脚练了三小时舞。” 暖意顺着脚心往上蹿,她揪着男人的衬衫纽扣乖巧道:“那是因为开心嘛……” 尾音消失在突然贴近的温热里。 盛怀安吻掉她睫毛上将坠未坠的泪珠,沙哑的叹息混着龙井茶香:“我的只只该飞向更大的舞台了。” 安姩仰头看他,认真道:“这事跟你没关系吧?” 盛怀安迎上她的目光,“你从小到大满身的荣耀,拿遍了所有舞蹈大赛的金奖。” 温热的掌心覆上她微颤的手背,“这样的姑娘,何须旁人增辉?” 他的拇指摩挲着女孩儿激动发烫的眼尾,“方才在车上接到郑院长致电,说敦煌研究院的老专家看完你昨夜的表演,连夜写了推荐信。” “是金子总要发光。” 安姩咬住下唇,泪光里映着男人轮廓。国内顶尖院团的破格邀约,终是印证了十六年功不唐捐。 “要喝杯热牛奶庆贺吗?”盛怀安屈指蹭过她鼻尖。 窗外金桂裹着秋风,在月光里碎成点点流金。 安姩将脸埋进他肩窝摇头,“要喝你酒柜里那支...”她忽然支起身,绸缎般的黑发扫过他喉结,“法文名的!” 盛怀安喉结微动,眼前浮现她醉后眼尾洇红的模样,“三杯为限。” 说完将怀里的人抱放在一旁,起身时衬衫被揪住,小姑娘鼻尖抵着他后背哼哼:“盛书记好小气。” 月光漫过水晶杯沿,安姩的指尖随着开瓶器转动。 橡木塞弹出那刻,酒香在秋夜里骤然绽放。 勃艮第的紫红浪潮漫过唇齿,安姩被单宁酸激得眯起眼,舌尖却追着黑醋栗的尾韵。 “好涩...”她坐在椅子上晃小腿,足弓绷成弯月。 盛怀安倚着桌面笑,看小姑娘像只初尝松露的奶猫。 第二杯酒液注入时,她忽然握住他执杯的手腕,就着他掌心仰头啜饮。 暗红溪流顺着瓷白脖颈滑进真丝睡裙,在锁骨窝聚成小酒窖。 男人黑眸暗了暗。 第133章 月光从落地窗斜切进来,第三杯勃艮第在杯子里晃出琥珀漩涡。 安姩在地毯上起舞,月白绸睡裙随着旋身绽开昙花,腕间羊脂玉镯与平安扣轻撞出的声音,响得不成章法。 盛怀安解开衬衣领口的纽扣,倚在座椅上,看她纤腰折出让人心跳加速的弧度。 “这是《踏歌》的第三式...”她旋身时真丝睡裙绽成倒垂莲,醉意却让云手软成柳枝。 盛怀安扶住她险些撞到桌角的腰肢,却被反握住手腕引着画圆,“你看呀,这里本该是点步翻身...” 酒气呵在他耳畔,“可我偏要改成探海。” 落地玻璃上映出交叠的身影。 安姩忽然咬住他衬衣领口扯开,男人呼吸骤然收紧瞬间,她足尖点着他膝头腾空跃起。 盛怀安本能地张开双臂,接住这轮醉醺醺的月亮。 “只只。” 喉结滚动的声音惊起了窗外的秋风,盛怀安掐着她腰窝将人按进怀里,冷冽清香霎时吞没了桂花甜。 “明日我还有很重要的工作…...” 未尽的话被贝齿叼住喉结,理智散落一地。 夜色漫过窗台时,安姩蜷在男人臂弯细数他的心跳。 满地衣服都浸在月光里。 沙发巾在她膝头堆出柔软的褶皱,像被揉皱的雪浪。 他的影子斜斜压过来时,那片褶皱忽然静止了,唯有她发梢沾的桂花瓣还在簌簌发抖。 远处有汽车碾过梧桐道的声响,震得水晶吊灯垂下泪滴形的光斑,而他的袖扣正硌在她腰窝,凉得像深秋的露水。 中央空调吐着暖雾,隐约传来男人沙哑缱绻的呢喃:“...下不为例。明早给你煮醒酒汤。” …… 第160章 老干部心中的女婿 晨雾在玻璃窗上凝成细珠,厨房里的砂锅正咕嘟咕嘟冒着白气。 盛怀安将陈皮又往里推了推,看红枣在琥珀色的汤水里起起落落,像是跳着圆舞曲的玛瑙。 六点三刻的秋风卷着两片银杏钻进半开的窗,他伸手去关时,晨光恰好落在手腕的浅粉色的咬痕上。 昨夜小姑娘眼尾洇开的薄红比陈年红酒更令人沉沦。 她裹着溶溶月色跌进他怀里,纤指划过喉结的弧度像暗夜妖灵在施咒,细碎喘息间翻涌着甘甜。 情潮翻涌间失控的索取终是过界,小姑娘在破碎的呜咽中猛然咬住他的手腕。 贝齿陷进肌理的刹那,痛楚与欢愉在交缠的吐息间绽开血色艳痕,宛如初雪上落下的朱砂梅,又似腕间新烙的月牙印。 他用木勺顺时针搅动汤汁时,听见身后极轻的吸气声。 嘴角不自觉弯了弯。 “头疼不疼?” 他往汤里抖落最后一撮干桂花,没回头,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腕骨旁淡青的血管。 晨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在他肩头烙下三道金痕。 安姩拢了拢披肩,倚靠门框,看着他挺括的背影,还有后颈那道新鲜抓痕…… 昨夜纠缠的月光突然涌上睫毛,烫得她咬住樱色下唇。 “怎么不说话?”盛怀安回头,盯着她绯色漫染的脸庞低笑。 安姩揉了揉腰,故作镇定慢悠悠晃到他身后,“盛书记亲自研发醒酒汤。” 她的指尖刚沾到蜂蜜罐就被捉住手腕,“要不要申请个专利呀?” 盛怀安就着她手指抹去溢出的蜜珠,温热的舌苔掠过她指尖。 安姩心头一颤,指尖的酥麻感触电般迅速传遍全身。 “安姩同学昨晚的贵妃醉酒,倒是够格申遗。”男人转身时沉香木气息拂过她耳尖,带起昨夜让人脸红心跳的记忆。 他真的是越来越会了,不动声色就撩得她双腿发软。 盛怀安单手解围裙时露出后腰衬衫褶皱,纯白布料被光线浸透成半融的冰壳,蛰伏在腰际的肌肉线条在光影交错处洇出令人心悸的弧度。 安姩忽然把额头抵在他脊背第三块脊椎骨,隔着布料能触到温热的震动: “头疼要盛书记吹。” 低笑自胸腔深处荡开,盛怀安反手扣住纤薄背脊,掌心稳稳圈住那截细腰将人带到跟前。 醒酒汤在白瓷碗沿蒸腾雾气,他喉结滚动时牵动衬衫银扣微光:“头疼还光脚?” 安姩倏然蜷起脚趾,莹白足尖悬在深灰地砖上方。 未及争辩便被打横抱起,独属于他的味道霎时盈满鼻尖。 男人左臂托着她像托着片羽毛,右手端着汤碗来到餐厅。 “坐好,晾一晾再喝,我去给你端早餐来。” 瓷匙轻碰的脆响中,安姩望着那道在料理台前忙碌的身影。 晨光为他镀上金色轮廓,煎蛋在平底锅里滋啦唱着歌,她忽然觉得心尖最酸软处浸了槐花蜜,正随呼吸无声漫溢。 蒸锅里飘出蟹粉小笼的鲜香,混着他身上的味道一并来到餐桌前。 “小心烫。”盛怀安将瓷碟放下,又将剥好的鸡蛋放在她面前。 “你九点要去医院体检,舞剧院需要的资料,所以你能在七点半前解决战斗么。” 男人倚着餐边柜擦拭指尖,眸光扫过她锁骨处的红痕,喉结滚了滚,“或者我直接帮你取消预约,等你休息好了再去?” 安姩急忙摇头,“不要,我已经休息好了,我很快的。” 看她小口小口啜饮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 他唇角微微翘起。 “我吃完了。”喝空的碗底映出她乖巧的笑。 盛怀安默默抽出纸巾替她擦了擦嘴角,字音温柔,“快收拾一下,我们一起出门。” “好。” * 秋日晨光漫过京城医院的木格窗,安姩低头整理包包上摇晃的敦煌舞伎挂坠。 得益于盛怀安的关系,体检流程高效推进,不足半小时便完成了所有项目,后续只需静候检测报告即可。 “安姩?” “诶。”安姩下意识回身。 林烬雪垂手站在廊柱旁,一袭米色大衣外套衬得她的整个人格外有气质。 像从《历代帝王图》里走出来的女史,唯有耳垂上闪动的星空耳钉泄露出年轻气息。 “林老师。”安姩脸上闪过诧异。 “来检查身体?”林烬雪微笑着走到她身旁。 “对,做个常规体检。” “我也是。”林烬雪将耳边的碎发撩至耳后。 “中秋晚会看了你的现场,很棒,非遗确实需要你这样的传承人。” 安姩微微一笑,恍然想起她与霍司律在会场门口并肩而立的那一幕。 “我也看到你们了。” 她的话,林烬雪并没有觉得讶异,浅笑着解释:“我们是正在接触的相亲物件。” 安姩眼睛倏然一亮,“你们好般配哦,那天在窗台看见你们的舞伴都这么说。” “是嘛。”林烬雪笑得腼腆。 “一会儿要忙吗?”她突然问。 安姩想了想:“下午两点后需要去趟学校,上午没有其他安排。” “咱俩挺有缘,请你喝杯咖啡?” “好呀。”安姩没有犹豫就答应。 咖啡厅的桂花拿铁氤氲着白雾。 林烬雪轻轻搅拌着咖啡:“我父亲在文化部档案司三十年,倒是托盛书记的福,听过些有意思的事情。” 提到盛怀安,安姩搅拌咖啡的指尖蓦然停住。 这个见证了她从垂髫至二九年华的男人,像一册被岁月包浆的线装书,她不过才掀开扉页,他却早已通读了她所有的章节。 “关于他的?”银匙在骨瓷杯沿磕出清响。 林烬雪抬眸一笑,眼角泪痣在秋阳里晃了晃。 “我父亲说盛书记就是完美的人形玉琮,当年不少老干部排着队想让他当女婿呢。” 深褐液体在杯中旋出涡流,安姩望着自己扭曲的倒影。 其实不必旁人赘言,那个永远将衬衫扣到喉结下第二颗的男人,即便如今站在政务大楼的落地窗前,投在花岗岩地面的剪影也该被无数目光反复丈量过。 林烬雪发现面前小姑娘眼角眉梢藏不住的甜蜜笑意,继续道: “盛书记这样的男人,原以为他是尊冰裂纹瓷瓶,没想到遇到对的人,裂纹里竟也能长出春藤。” 安姩无意识摩挲着手腕间的羊脂玉镯,好奇道:“他身边之前从来没有过女伴么?” 听到她的问题,林烬雪垂眸轻笑,突然将话题转回到自己专业上。 “你知道古陶瓷修复最忌什么?” 安姩摇头。 林烬雪的指尖蘸着咖啡在檀木桌面画圈,“是擅自补全不存在的纹饰。那些年想给盛书记添纹饰的姑娘们,怕是不懂真正的传世珍品,向来不屑俗金赘玉。” “三年前父亲让我去送清明上河图修复报告。正撞见盛书记在训斥某位司长,窗外的海棠落了他满肩,倒比训话内容更让人心惊。” 林烬雪笑着将碎发别到耳后,“你说奇不奇?那样霜雪铸就的人,偏在爱人跟前化作春水。” 第134章 安姩垂眼盯着地上晃动的树影,耳尖漫上绯红。 盛怀安书房的那些收藏,都是他无声守护的见证,他本就是细腻柔软的人,只是经年的宦海风霜将这份柔软酿成了独属她一人的窖藏。 “多有意思。”林烬雪忽然转头望着窗外,“我们修复师穷尽心血对抗时间,有人却能把光阴酿成蜜。” …… 第161章 政务楼的心跳 安姩注意到对方眼底沉淀的青蔼,轻声问:“林老师修复过那么多破碎的时光,有没有哪片碎瓷...是属于自己的?” 林烬雪指尖摩挲着白瓷杯沿:“为什么这么问?” “你的眼睛里都是心事。” 她忽然抬眸轻笑,“藏了半辈子的心事,这么轻易被你看穿所有欲盖弥彰。” “暗恋十一年的人就在眼前,却不可触及。” 十一年? 安姩心头一震,整整十一年,她竟将最滚烫的情意都熬成了钝刀磨心的煎熬。 霍司律何其有幸,能教人将半生韶华碾作齑粉,只为换他惊鸿一瞥。 可当盛怀安的名字在舌尖辗转时,安姩忽然被某种更汹涌的痛意攫住呼吸。 原来他沉默的守护早已化作长明灯火,在第十五个春秋仍固执地照亮她身后的影子,她又何其有幸。 “最先动情的人要捧着真心走钢丝呢。”林烬雪忽然轻笑,腕间翡翠镯子磕在青花瓷盘上叮咚作响。 “被爱多好啊,像古画终于等来懂它的装裱师。” 安姩就这么静静的听她说着。 手机在提包里轻震,不用看也知道是盛怀安发来的消息。 她抚过手腕上的平安扣,忽然明白了那个男人在深夜故事里未曾言明的暗语。 当某个人甘愿把星辰碾碎成守夜的萤火,连旁观者的影子都会在黎明前生出细密的金边。 原来被妥帖珍藏的幸运,是会让旁观者生出温柔的艳羡。 安姩突然觉得心疼,“这么辛苦,你有没有想过放弃?” 林烬雪唇角牵起破碎的弧度,“去年冬日,我把他在我十六岁时送我的玉竹刻刀扔进了金水河,却在三小时后跪在寒冬的河沿哭着打捞。” 她突然从包里拿出一本记事手册翻开,某页夹着干枯的绿萼梅。 “我习惯性收藏所有残片,哪怕明知不属于同一件器物,也舍不得扔。” 她望向安姩时琥珀色的瞳孔亮晶晶,言语真诚。 “盛书记很像我们修复的日晷,凭斗转星移,晷针永远指向唯一的刻度。他是我学习的榜样。” 安姩看着她手中的记事手册,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里,藏着多少欲说还休的顿笔。 就像盛怀安书房里那本笔记本,里面记录着她所有的点滴细节,每次演出的时间地点,字里行间都凝聚着十五年的晨昏。 他写下那些文字时,是不是也抱着不敢圆满的心态? “抱歉,突然拽你来听这些没营养的碎碎念,”林烬雪将视线从玻璃幕墙外的银杏大道收回。 “可能是秋阳太温柔,让人产生分享欲过剩的错觉。” 安姩连忙摆手,“天气预报说今天适合收集故事。” “况且你说话像卡布奇诺奶泡,听着会上瘾。” 林烬雪轻笑着扣上记事手册,“那要不要加个微信?” “好呀。”安姩将垂落的发丝别至耳后,手机在掌心转了个圈,轻点荧幕调出二维码。 待续的对话散落在咖啡杯沿的余温里。 林烬雪起身时带落桌上的签纸,背面露出半幅未完成的水墨——隐约是男子立于宫墙下的背影。 安姩这才拿出手机翻看那两条未读消息。 【宝宝,陈姨中午在家,午饭要回家吃还是在外面吃?】 【我一会儿要开会,忙完给我发消息。】 看完后,她立刻攥著书包带跑出了咖啡厅,流苏穗子扫过她腕间的平安扣上——是盛怀安三跪九叩求来的平安符。 风中飘来糖炒栗子的焦香,她恍惚看见十四岁那年,那个总在她每一场比赛最后出现的身影,默默捡起她掉在礼堂台阶的舞鞋系带。 政务大楼。 盛怀安的手机在红木会议桌上第三次震动时,正在发言的司长明显顿了一下。 整个会议室的人都注意到这个异常,盛书记的手机从来只开振动,但鲜少在会议期间产生动静。 “继续。” 盛怀安屈指敲了敲面前的文件,冷肃眸光扫过汇报人瞬间绷直的脊背。 只有离他最近的楚瀚看见,盛书记握着钢笔的右手无名指微微勾起,那是他思考时特有的小动作。 会议中途休息,茶歇的提示灯甫一亮起,盛怀安便握着手机走进专用休息室。 防弹玻璃隔绝了外界的声响,他解开一粒西装扣子靠坐在沙发上,锁屏亮起的瞬间,冷峻的眉骨线条突然变得生动。 微信对话方块里躺着两条未读消息: 【15''视频】 太阳在镜头里晃出光晕,穿着针织外套的女孩儿正在路上小跑,甜美的笑容占满了整个镜头,喘息声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猜猜我在哪儿?】 看着最后一句话,盛怀安眉心一跳,起身走到窗台边上,视线刚好落在大楼正对面的街道上。 光照将银杏叶染成碎金,安姩数着青砖缝里漏下的第七片落叶时,后颈忽然漫过细微的电流。 深灰玻璃幕墙折射着阳光,虽然看不到他,但她知道某束目光正穿透楼层的光影,在描摹她故作镇定的轮廓。 盛怀安望着女孩儿悄悄将指尖收拢成心形,睫羽低垂故作从容,喉间蓦地滚出一声轻笑,胸膛震颤着将未竟的笑意揉碎唇齿间。 “嗡——” 手机在掌心发烫。 【要不要去我办公室偷走我的下午茶?】 安姩咬住下唇笑涡,指尖悬在荧幕上方三毫米处徘徊。 风掠过时掀起针织外套衣摆,露出昨夜被他扣在掌心的那截腰线。 【不了,会打扰到你工作,我只是突然很想你,本想去学校的,却莫名其妙跑来了这里,顺带吸收一下“红太阳”的正能量。】 男人喉结在温莎结下滚动出危险的弧度,指腹摩挲着对话方块里那句“突然很想你”。 再抬头时,银杏树下的女孩儿已经转身钻进车内,黑色奥迪碾过满地碎金。 盛怀安忽然扯松领带按下语音键:“只只,晚上我会早点回家……” 玻璃窗倒映出他眼底幽火,修长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最终删掉后半句喘息,任由文字在对话方块里开出旖旎的花: 【昨晚有个小醉鬼借着醉意在我耳边说,想看清雄鹰捕猎时的翎羽。】 锁屏前最后看到的,是对话方块顶端跳出的[对方正在输入...],以及背景照片里安姩陪他在书房办公时,趴在书桌上睡着的模样。 走廊传来脚步声,盛怀安将手机调回会议模式。 推开门的刹那,所有人看到的又是那个不苟言笑的盛书记。 除了泛着暖意的耳尖,和胸腔里肆意加快的心跳。 …… 第162章 错位年轮 暮色将舞院的银杏大道染成蜜色时,安姩从学校出来时间刚过五点。 上车后,她特意让司机绕到景山后街。 推开那家名为“岁朝清供”的老花坊,檐角铜铃惊起几只白鸽,正撞碎斜照进店的秋阳。 老板娘正踮脚给明代青花梅瓶里的木芙蓉换水。 “老板娘,劳驾配一束秋日山野。”安姩指尖扫过汝窑瓶里的山茶,眼底都是温柔的锈色。 老板娘从陶缸里抽出几支芦苇,“配雪柳可好?秋阳里像落满碎钻,很美的。” “再好不过。”安姩话音未落,老板娘已旋身去取花剪。 靛蓝粗布围裙扫过风干的松果堆,带起的木质香里裹着几分薄雾的凛冽,像是把整个西山的秋色都揉进了这方寸花坊。 老板娘竹簪挽住的麻花辫随动作轻晃,发尾扫过黏着泥土的牛皮围裙系带。 安姩望着她鬓角沾的不知名草籽,忽然想起古画里采薇的山鬼,大抵也该是这样带着草木清气的鲜活模样。 鹤望兰的橙红萼片被青凤竹衬得愈发灼目,安姩忽然指向角落的白瓶瓷器:“劳烦用那个做花器。” 老板娘踮脚取器时嘀咕:“姑娘倒是好眼力。” 安姩望着瓶身,忽然有些期待盛怀安收到花束时会是何种心境。 他应该会喜欢的吧,以前有人给他送过花吗? 结完账,安姩抱着花束和白瓷瓶回到车上,司机小杨按下恒温键,车身渐渐隐入车流。 途经故宫东华门时,琉璃瓦上掠过最后的金晖。 安姩轻抚鹤望兰的羽状苞片,忽然想起林烬雪说修复青铜器要忍受三千次化学试剂的灼烧。 那些盛怀安独自吞咽的孤寂岁月,此刻在花影里沁出淡青的锈斑。 第135章 转眸间,安姩忽然瞥见花束里藏着支并蒂木槿。 一定是老板娘随手添的彩头。 她笑着摸了摸白瓷瓶,下次买花儿还去她那儿。 到家时,西天还悬着半盏熔化的夕阳,鸟群掠过树影,翅膀尖儿沾着琥珀色的光。 推开家门,安姩趿着拖鞋抱着花束和白瓷瓶走了进去,蒸腾香气裹着糖醋小排的热气扑面而来。 “陈姨,做什么好吃的这么香?” “书记下午特意交代的,”陈姨解着围裙朝砂锅努嘴,“都是你爱吃的菜。” 水晶虾仁在灯下泛着油光,浓油赤酱的红烧肉颤巍巍堆成小山,安姩喉头微动——全是她平日不敢多碰的菜式。 象牙筷在指间转了个圈,终究没伸向那汪琥珀色酱汁。 等进了舞剧院,饮食管控只怕会更严。 这时,玄关处开门声再次传来,青玉击磬般的声音惊碎满院落叶。 “只只,我回来了。” 安姩眸光一亮,将花束和白瓷瓶藏于身后,笑盈盈走到男人面前。 下一瞬,藏在身后的花束突然举到两人之间,鹤望兰的苞片几乎要扫到他的领口。 “呐,送你。” 盛怀安温柔低睨着她黑亮的眸子,唇角微微翘起,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从学校出来特意去买的?” 温热的指节惹得安姩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对呀,我觉得特别适合你,喜欢吗?”她晃了晃花束,雪柳轻颤。 盛怀安笑着接过花束,低沉的尾音沾了潮意:“特别喜欢……” “欢”字尾音突然消失在相触的呼吸间。 男人忽然俯身,鼻尖擦过她睫羽上凝着的细碎水珠:“宝宝有心了,不过……” 安姩正要追问,整个人突然被带着冷冽清香的体温笼罩。 盛怀安单手环住她后腰,“吃完饭我还要另一个惊喜。” 安姩先是一愣,随即脑海中忽然闪现他微信上说的话。 【昨晚有个小醉鬼借着醉意在我耳边说,想看清雄鹰捕猎时的翎羽。】 耳尖蓦地漫上绯色。 她笑着偏头躲开他落下的吻,“你稍微注意一下,陈姨在呢。” 盛怀安低笑震动胸腔,“陈姨是最会察言观色的。” 早在他皮鞋踏上玄关的刹那,陈姨便垂眼退进阴影里。 仿若家里那些雕花乌木柜,永远知道何时该合拢暗格。 “先吃饭,吃饱了你待会儿才有力气。”盛怀安云淡风轻地说出这话,又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花束和白瓷瓶。 这一顿饭,安姩是红着脸吃完的。 瓷勺碰碗的脆响在七点半准时消失。 吃完饭俩人一同上楼洗澡,往日会先去书房的男人,今日洗澡格外积极。 安姩吹干头发从浴室出来。 推开卧室门,她扶着金属把手还未收力,忽然被一股灼热的力道扯进昏暗。 后腰撞上坚实的墙壁,脊椎却先触到温热的掌心。 “你……”惊呼被揉碎在喉间,台灯在五步之外流淌着蜂蜜般的光。 盛怀安的轮廓在逆光中起伏,睡衣领口散着清新的沐浴液味道。 这个距离近得能看清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细密阴影。 玻璃窗映出两团纠缠的影子。 “怎么突然想起来送我花儿?还有……”盛怀安紧扣住她的细腰压向自己,嗓音低沉又蛊惑。 “中午时分,为什么突然跑到政务楼前说想我?” 安姩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中午冲到政务大楼门口,是因为这里突然缺了半阙心跳。” 男人掌心的茧摩挲着她的真丝睡裙,那是十几年批阅公文磨出的印记,此刻却烫得她肋骨发疼。 “盛怀安...”安姩鼻息重了起来,抓皱他胸前的云纹提花。 “怎么了?”男人躬下身子与她平视。 “我上午在医院见到文博修复师林烬雪林老师了。” “我知道。” “林老师说你像日晷...”她将脸埋进他颈窝,呼吸间尽是让她心安的气息,“晷针永远指着同一个刻度。” “林老师心底藏着一个喜欢了十一年的人,那个人眉目分明触手可及,眸光却永远遥隔星霜。” 安姩的哽咽突然撞碎了寂静。 她潮湿的睫毛扫过盛怀安的颈动脉,那里正随着她断续的抽噎剧烈震颤。 “与她闲谈的间隙,我脑子里想的全是你,你又是怎样熬过这些年的?你又是顶着怎样的压力守望至今?这十几年中我竟心安理得享受你的默默付出,我甚至将那些年的每份幸运,都错认作时光施舍的怜悯。” “我迟来了半生光阴,我们之间错位的年轮,让那些年本不该飘向你的风雪却落在你肩上……” 安姩紧紧抱着他,眼泪顺着锁骨滑入他的心口,烫得他浑身紧绷。 “只只。”盛怀安的喉结在阴影里滚动。 玻璃窗漏进的月光正切开他的轮廓,“被逼婚那年,他们说我该配个门当户对年纪相仿的...” 他忽然收声,牵起安姩的手腕跌坐在床沿。 床头柜上的皮夹在掌中绽开,夹层里沉睡的碎片泛着磷火般的幽光。 “那年砸碎相亲照时,玻璃划破的却是你的照片。” 男人指尖抚过照片里她十四岁的侧脸,“后来,我把碎片嵌进皮夹,每次心魔作祟,我就按一按,就像按住想见你的疯劲。” …… 第163章 长辈首次会面 盛怀安忽然将人拢进阴影里,喉间震颤着经年累月的叹息: “那些年被压力碾碎的夜晚,我都是靠听你练功时的录音来入睡的。别人不知,你是我晨昏定省的信仰。” 安姩泪如雨下。 男人温柔吻去她眼睫上的泪水,嗓音沙哑:“不哭。守护你长大,我从不觉得苦,我比你更早拥有你的岁月,那些年,是我偷来的光阴。是我这个腐朽的旧瓷器,硬要缠上新烧的秘色瓷……” 未尽的话语被安姩用吻封缄,咸涩的泪在唇齿间酿成苦酒。 安姩忽然发狠般咬破他下唇,“那就把我烧进你的裂纹里!用我的骨血当釉料,拿我的年岁作窑柴。” 盛怀安脊骨间荡开连绵的颤栗,闭眼反被动为主动。 “爱你如宪法不可违……”温柔缱绻的尾音消失在女孩耳后的碎发里,台灯突然暗了一瞬。 衣物散落满地。 空气里浮动着融化的甜蜜气息,男人的指节正顺着安姩脊线游走。 月光从纱帘裂隙蜿蜒而入,在少女瓷白的背脊上流淌成河。 她垂落的发丝浸着银辉,随腰肢轻旋荡开细碎光晕,恍若古老典籍中走出的月下灵魅。 盛怀安平躺在被窝里,喉结随她俯身的弧度滑动,分明嗅到风铃草浴液的幽香混着心跳的咸涩。 纵使此刻,卿欲揽尽九天星斗垂野,他必当劈云为阶,为卿攀摘。 少女的手掌抵住他胸口战栗的刹那,窗外银杏正簌簌抖落满树星子。 而他们跌进属于人间的灯火里。 * 街头巷尾的彩旗仍在金风里簌簌翻卷,重阳的茱萸香已悄然爬上窗棂。 两家长辈首次会面的日子。 盛怀安带着安姩从家提前出发。 听松阁宴会厅的落地窗将暮色裁成金箔。 红旗国礼缓缓停在正门口,后座车门打开,盛怀安牵着安姩迈步而下。 门店经理在第三级汉白玉台阶前躬身上前。 “盛书记,春涧松风间已备好茶席。” “好。”盛怀安轻点颔首。 六名茶艺师沿回廊垂手而立,青瓷盏底与茶盘相碰的脆响,随着来客脚步次第绽放。 盛怀安略侧身,让过廊下鸟笼里扑棱的画眉,左手扶在安姩腰后,隔开迎面而来的侍应生。 却在转角处瞧见站在茶楼廊檐下的霍司律,竹帘在他冷峻的面容投下细密阴影。 “诶,那不是……” 安姩话音未落便看见霍司律身后穿雾蓝套装的女子——林烬雪发间别着珍珠发卡,倒映着茶楼檐角悬挂的铜铃。 霍司律往前半步挡住穿堂风之时,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俩人,面露惊讶,随即下意识拉着林烬雪上前打招呼。 “盛书记,您这是抽空陪嫂子喝茶?” 盛怀安唇角微扬,“还有两家的长辈。” “巧了,我们也是。”说完,他低头在林烬雪耳畔轻声介绍,“这位是盛书记,你肯定认得,这位是……” “盛太太,我们都互加了微信。”林烬雪笑着截断他的话。 霍司律眉稍轻挑,并未觉得诧异。 “重阳宜饮白毫银针。”盛怀安的视线漫不经心扫过二人身上。 “霍总倒是会挑地方,听松阁的陈皮普洱...”他故意拖长尾音,“最配秋燥。” 盛怀安的话,惊得林烬雪猛然抬头,耳坠晃碎一地霞光。 第136章 安姩将驼色披肩拢紧些,朝她弯起眉眼:“林老师的丝巾颜色真好,像栖霞山的枫叶。” 林烬雪笑着对安姩眨了眨眼。 见此一幕,霍司律的喉结动了动。 “上个月的西山调研,见着几株晚开的桂树。”盛怀安难得含笑看着霍司律,“你说这是逆天时,还是...” “盛书记,您这又是在打什么禅机?”霍司律听得直皱眉。 老干部总爱用哑谜说话,若没有七窍玲珑心肠,怕是参不透其中机锋。 “不过是想起农业部的同志说,错过花期的作物总要人工补光。”盛怀安抬手替安姩捋了捋发丝。 见对方跟木头一样不为所动,盛怀安又继续道: “白毫银针讲究明前采摘,等霜降后,再好的茶树也只能做红茶了。” 霍司律换了个站姿,低头在身旁的女孩耳边轻声问:“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 耳边呼来的灼热惊得林烬雪浑身紧绷,发卡也不知何时松了,一缕黑发垂在颈侧。 安姩见状从手包里摸珍珠发卡放在林烬雪手中,轻声说:“林老师,今年栖霞山的枫叶红得特别早,你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言罢,盛怀安牵着安姩继续往前走。 擦肩时他拍了拍霍司律肩头:“昨天看气象预报,今晚有霜。” 穿堂风卷着霍司律的呢喃:“不是,这夫妻俩干嘛呢?打哑谜上瘾了?他们平常就这样交流的吗?” 推开包间门,紫铜香炉正吐出第一缕青烟。 盛怀安环顾了一圈茶室的陈设,确认符合他的预期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即拿镊子转了下茶碗,杯子上那些冰裂纹刚好把外头的竹影切成碎片。 安姩从进来后便被这里的精心布置给惊艳了一把。 半月前定制的象牙色软缎正温柔吞噬着桌椅的所有棱角。 突然想起昨晚他批文件时说:“茶席如棋局,落子当在客人入座前。” 盛怀安在明式圈椅里含笑看着她,深色西装在扶手处压出漫不经心的褶皱。 “只只。” “嗯?”安姩抬头,眼底蓄着两泓将溢未溢的月光。 “过来。”男人曲起指节叩了叩案几。 安姩移步到他身旁,抬眸望着自动调节角度的百叶窗轻笑:“连光照角度都算进去了,你也太细心了。” 她伸手去抚他的后颈,触到温莎结下微微隆起的颈椎骨,“这套待客之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接见老丈人方面很有经验呢。” 盛怀安扣住她手腕将人带到身侧,指腹划过她腕间羊脂玉镯。 “从发梢到指根,从心到身,哪一寸不是全新奉到你手中的。” 他忽然朝电梯方向抬了抬下巴,眼底的笑意比琉璃盏里的茶汤还清透,“他们来了。” 电梯厅传来细微脚步声,安姩看见他解开西装单扣的动作行云流水。 他起身时顺手将茶席上的建盏顺时针转了三度,釉面冰裂纹恰好截住窗外投进的秋阳。 檀木门枢碾过沉香,盛怀安已立身在青石阶前。 雕花棂格漏下的碎金里,他瞥见安译川鸦青衣衫一角。 “爸。” 安译川跨过门槛时,眼尾的褶皱层层漾开,“好。” 冷祁连的乌木杖刚触到阶前苍苔,盛怀安已稳稳托住他的小臂:“外公当心台阶。” 冷祁连布满岁月痕迹的眼角堆起笑纹,苍劲的手掌落在拐杖龙首处摩挲两下。 “倒比玉竹还贴心。” 安姩立在父亲投下的阴影中,乖巧唤了声:“爸爸。” “诶。”安译川慈爱地揉了揉女儿的发顶。 盛怀安目光掠过父母舒展的眉宇,温和一笑。 “爸妈,当心门槛。”他右手撩开绣着茱萸纹的帘子。 半月前在办公室让楚瀚安排会面座标,以及登门拜访二位长辈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 整整两周时间,他将这场横跨三代人的会面捂得密不透风。 从茶室陈设,到帮冷老爷子找寻猛海茶厂改制前茶,他像布棋局般推演着每个细节,偏生对至亲之人守口如瓶。 直至会面前一天才将此事告诉父母。 黎慧安收到消息时,嗔怪裹在惊喜里,眼尾漾起细细的笑纹。 “你这孩子,都不提前说一声,害我和你爸什么都没准备。”黎慧安笑着故意抖了抖素色旗袍下摆,“看我这身家常打扮,倒显得不重视了。” 盛国昌满脸笑意,“儿子办事还需我们提前准备什么?把自己收拾妥当过来就足够了。” …… 第164章 莫不是怀了? 盛国昌目光扫过茶室里井井有条的陈设,掌心重重按在他肩头: “这事儿你安排得足够周到。” 他指尖在盛怀安挺括的西装领口掸了掸不存在的浮尘,眼底浮起欣慰笑意。 “我们这些老家伙只管跟着流程走就是了,都听你们年轻人安排。” “爸当心门槛。”盛怀安笑着做出请的姿势。 包厢内光影恰好在此刻流转,盛家二老踏进时,东侧花窗漏进的余晖正笼住那盆悬崖菊,那是盛国昌最爱的“太白醉月”品种。 “爸妈,您二位这边坐。”盛怀安不动声色帮拉开椅子。 黎慧安的翡翠镯子磕到官帽椅扶手时,安姩已捧着软垫过来:“妈,您试试这个,填了杭菊和决明子。” 黎慧安心中一阵感动,连忙双手接过软垫,“好孩子,谢谢你。” 安姩微微一笑,“这些都是怀安着手准备的。” 八仙桌中央的茶海泛起涟漪,盛怀安执起竹茶则:“今年明前龙井配了三年陈的虎跑泉水。” 他倾斜壶身的弧度像是在作汇报,“爸您尝尝,合不合您口味?” 盛国昌正要张口答应,不料有人抢先应声。 “哎,盛书记亲手斟的茶,倒要仔细品品。”安译川说完看向着盛国昌的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那神情藏着无声宣告,好似在说,看吧,你儿子现在不止是你儿子了。 盛怀安修长的手指抚过青瓷杯沿,嫋嫋茶雾中抬起的眼眸里漾着清浅笑意。 “您私底下叫我怀安就好。” 他说话时食指轻叩桌沿三下,屏风后立即响起茶博士的脚步声,陆陆续续将点心端上了桌。 当雕漆食盒在八仙桌展开时,盛国昌的眉头跳了跳。 左边九宫格里摆着驴打滚、艾窝窝,右边攒盒盛着定胜糕、薄荷糕,最中间青瓷钵里浮着酒酿圆子,却是用北方黄米混着江南水磨粉。 盛怀安拿起勺子:“古人说'中和之德',甜咸本无高下。” 他先给冷老爷子舀了桂花糖藕,“就像《碧玉簪》里唱的,南梆子遇上二黄腔……” 又给安译川布了片蜜汁火方,“反而比单吃更有滋味。” 按照盛怀安的步骤,安姩分别给盛家二老盛出两份。 青瓷莲花碗底还氤氲着热气,安姩垂睫捧至两位老人面前时,汤面恰好旋出圆满的圈。 盛家二老眼尾笑纹堆叠如菊,两双手在檀木桌上交叠出相似的弧度。 “当心烫。”安姩话音未落,身侧忽然漫来雪松淡香。 盛怀安骨节分明的手掌覆住她端碗的指尖,温热的吻已落额间。 金色余晖在他身后投下晃动的影,将那句带着笑意的“只只好棒”,揉碎在彼此交错的呼吸里。 四张雕花木椅同时发出细微响动。 四位长辈极其有默契,安译川的银匙突然专注搅动起根本不存在的浮沫,冷老爷子对着定胜糕研究起纹路,盛家二老则默契地望向窗外…… 十月的银杏正簌簌抖金雨,仿佛要为这满室春光作注脚。 “坐下,其他我来。”盛怀安指尖流连在她发烫的耳际,袖扣擦过颈侧激起细微战栗。 “小姩尝尝这个金丝卷。”黎慧安适时递来瓷碟。 “怀安从小喂锦鲤都要数着粒数,倒难得见他这般……”尾音消弭在众人会心的低笑里,八宝攒盒里各色茶点正蒸腾着嫋嫋暖雾。 一切都安排好,盛怀安才来到安姩身旁坐下。 他左手握着青瓷盏,右手却借着垂落的桌布与她十指交缠。 修剪整齐的指甲轻轻刮过她腕内侧,在她蜷起手指时突然扣住,拇指指腹来回摩挲她发烫的骨节。 细微电流顺着毛细血管窜上耳廓,惹得安姩总是转头看他。 他却云淡风轻垂眸啜饮着清茶,喉结随着吞咽微微滚动,唯有唇角压着抹未及消散的笑意。 安译川的目光掠过案头嫋嫋茶烟,落在盛怀安身上。 这个在宦海运筹帷幄的男人正端坐在圈椅里,眉宇间沉淀着超越年龄的从容。 指节分明的手掌虚拢着青瓷盏,连氤氲水汽都驯服在他周身三寸。 暮色漫过紫檀窗格,刚好洒落在盛怀安身后,为他镀上暖金,安译川眼底泛起欣慰的涟漪。 第137章 能将掌上明珠托付于这双坚实臂膀,悬着的心也能稳稳落下。 四位长辈在盛怀安的带动引导下聊得很是融洽,整个氛围都特别好。 冷祁连忽然朗笑出声,惊飞了窗外偷听的白头鹎。 他从身后的手提袋里摸出个绒布包,抖开竟是幅孩童抓周的绣像:“只只周岁时抓了玉雕舞伶和毛笔,她外婆偏要添上绸缎。” 泛黄的苏绣上,婴孩腕间赫然缠着截水红绸带,与安姩跳舞时缠绕在腕间的绸缎重叠在月光里。 安译川眼底倏然一亮。 但凡涉及安姩幼年时光的细枝末节,于他皆是弥足珍贵的记忆拼图,恨不能将每处空白悉数填补。 盛国昌认真端详道:“抓周礼上那柄玉雕舞伶果然应验了,小姩这才大二便被特招进舞剧院,这可不是单凭勤学苦练能得的。” 冷祁连唇角漾起矜持的弧度,青瓷盏中碧螺春的雾气氤氲了眉眼:“那孩子承袭了她父母的玲珑心窍,但凡经手之事,哪有不成器的道理。” 安姩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拿起一小块点心正要放入口中,手腕突然被温热覆盖上。 黎慧安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小姩,听怀安说你平日里训练膝盖经常淤青红肿,我特意托老中医调的膏药,若见效我定期再送。” 安姩放下点心回握住她的手腕,“谢谢妈。” 盛怀安倚着檀木椅背,眼底浮起笑意。 “从前……”黎慧安忽然收声,翡翠镯子磕在红木桌上轻响,“有些事妈做错的地方太多……”话尾化作叹息散在茶香里。 安姩正要开口,盛怀安已捻着茶盏轻笑:“妈,您以后得加倍去爱护您的儿媳才是,我会监督您的。” 瓷盖与杯沿相碰,清越声响惊散了最后那缕涩意。 黎慧安开心地拍了拍安姩的手背。“妈一定做到!” 安姩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盛怀安轻笑着将点心喂到她唇边,“尝尝这边梅花酥。” “我自己来......”安姩耳尖泛红,话没说完就被酥皮堵住了唇。 桌布下她悄悄扯住男人的西装下摆,象牙白桌布上金线绣的牡丹跟着晃动。 点心入嘴后刚咀嚼两下,喉间突然涌上酸涩之意,安姩连忙捂住嘴。 动作幅度太大碰翻了青瓷茶杯,她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呜咽。 一瞬间,屋内的空气好像凝结了一般。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她。 “只只?”盛怀安的声音像绷紧的琴弦。 他掌心还留着梅花酥的温度,此刻却迅速泛起冷汗。 木椅在地砖上拖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半跪着去抚安姩后背的动作,惊得廊下挂着的红嘴绿鹦哥扑棱翅膀。 “哪儿不舒服?” 黎慧安的茶盏停在半空,碧色茶汤映着灯灯晃出细碎的光。 “莫不是......”后半句她没敢说出口。 安姩透过泪光看见盛怀安的喉结急促滑动,他向来妥帖的领带此刻歪斜着,蹭上了她唇角的酥皮碎。 “我没事,不用担心。” 安姩垂眸避开众人目光,借着靠近盛怀安的姿势轻声道: “我应该是平日里控制饮食太严格,今天突然一下吃这么多好吃的,肠胃不适应了。” 盛怀安霍然起身,椅脚在地面划出刺响,“现在去医院。” 他朝四位长辈微微欠身,“实在抱歉,安姩需要立刻检查。” “抓紧时间去!”盛国昌的银匙磕在骨瓷碗沿。 安译川与冷祁连已起身取外套,黎慧安则追着两人往门口走:“检查完让司机回个电话。” 夜色里红旗国礼疾驰过繁华街道,霓虹在车窗上拖出流动的光痕。 …… 第165章 秋夜温粥 医院门诊走廊的白炽灯格外刺眼,盛怀安第三次调整腕表位置,金属表带发出细微的哢嗒声。 安姩往他怀里缩了缩,针织裙外裹着他的西装外套,袖口垂下来遮住她抽过血的肘窝。 “38号安姩。”电子叫号声惊得男人手指一颤。 诊室里消毒水的气味更浓,盛怀安不动声色地把椅子往检查床挪近半寸。 医师推了推眼镜:“血hcg阴性,没有怀孕,血常规显示轻度贫血。白细胞偏高,最近是不是饮食不规律?” 安姩抬头瞄了盛怀安一眼,又看向医生,小声说了句“是”。 她绞着衣角的手指被突然握住,常年练舞的指节硌在男人掌心。 “下周汇报演出,所以我才......”她声音渐低,盛怀安这才发现她锁骨比上周更伶仃。 “山药小米粥早晚各一碗,红枣去核炖在银耳羹里。”医生敲键盘的手突然停住,转头看向盛怀安。 “尤其要盯着她吃完早餐,舞蹈生常犯的毛病。” 医生转去开单时,他忽然低头用鼻尖碰了碰安姩发顶,“舞剧院那边我去说,加餐时政新闻课。” 安姩噗嗤笑出声,眼尾还挂着干呕时的泪花:“盛书记要给我当生活委员呀?” 看着她弯起的眉眼,盛怀安终于绷不住唇角。 女孩水光潋滟的眸子,映着他晃动的倒影,偏生颊边还陷着个淘气的梨涡。 他屈指在她脸颊上惩罚性地轻掐,指腹陷进温软里才惊觉用力太重,“还笑?” 话音未落,自己倒先被那声微颤的尾音出卖了心绪。 安姩缩着脖子躲,发梢掠过他腕间突起的青筋,像只偷吃了蜜糖还理直气壮的小狐狸。 医生给出了食补的方子,又叮嘱了两句便让他们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盛怀安单手划着手机,荧幕冷光映得他眉间沟壑愈发深邃,“你们舞蹈室让放炖盅吗?” 倚着他肩膀的安姩突然直起身子,发梢扫过他的衬衫领口,“盛书记要给舞蹈室添置固定资产?” 瞥见他当真在搜索迷你电炖锅时,急忙按住他的手腕,“别啊,我保证每天喝够两碗!” “确定?”盛怀安眯眼看她。 “非常确定!我保证!”安姩说得认真。 看到他将手机荧幕按灭,她才重新靠在他的肩膀上。 路边渐起的霓虹漏进车窗,在安姩鼻梁上折出细碎的光斑。 盛怀安垂眸低睨着她的头顶,发觉她正把检查单折成纸鹤,指尖正沿着“阴性”那行字反复描摹。 “你刚才在等待验血结果的时候,”安姩将纸鹤翅膀卡在空调出风口,“手抖得比我还厉害。” “为什么比我还要害怕怀孕?”她用下巴抵住他的胳膊,仰头看他。 盛怀安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蜷了蜷,座椅发出轻微的声响。 车载香氛新换的忍冬花香太甜,盖不住她袖口沾染的医院消毒水味。 他索性降下一点车窗,让夜风灌进来:“记得你艺考那天吗?” 安姩愣神的刹那,他已经倾身过来。 清冽冷香倏然笼罩的瞬间,她后腰抵上储物箱凸起的旋钮,盛怀安的手早已垫在那里:“下着冻雨,你在考场外脱了羽绒服热身。” 他喉结在她视线里滚动,“我看到那条监控视频时,当时就想,小姑娘对自己真狠,跟我当年为了晋升时一样拼命。” 夜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安姩伸手揪住他松开的领带,“所以是怕我当不成首席?” 银灰色桑蚕丝在她掌心皱成一团鸢尾花的形状。 “是怕你午夜梦回时后悔。”他指尖划过她肘窝淡青的血管,那里还贴着止血棉,“怕你看着妊娠纹的时候,想起本该出现在腿上的淤青是谢幕时跃起的勋章。” 盛怀安忽然倾身用西装前襟裹住她:“我的小姑娘要跳上国家大剧院穹顶,怎么能被产房的无影灯困住?” “可你不想要......”尾音被他用食指按回唇间。 盛怀安掌心还留着消毒水味道:“等你谢幕花束多到抱不住的时候,等你飞累了的时候。” 他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尖,“或许我们可以讨论儿童房刷成克莱因蓝还是莫兰迪粉。” 车辆进行右转时,安姩忽然凑近他耳畔:“那我要是永远想飞呢?” 盛怀安就着这个姿势偏头吻了她一下,低笑混着夜风:“那我就把咱们家改成停机坪,只要你回头,我的港湾永远都在。” 路灯惊起夜鸟掠过车顶,安姩望着眼前人噙笑的眼眸,下巴抖得厉害,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小哭包?”盛怀安尾音卷着戏谑,指节却温柔地摩挲她发红的眼尾。 话音未落,怀里突然撞进温软的重量,女孩用尽全身力气箍住他的腰身,滚烫的泪水洇湿衬衫前襟。 “盛怀安……”她哽咽着将脸埋进他颈窝,字句被抽泣割得支离破碎。 “你一定要长命百岁,你一定要活得比我久,你要活成千年王八万年龟...要等我变成小老太婆,还要给我摘玉兰花...答应我...现在就答应...” 第138章 暗潮在西装布料下涌动,男人垂眸凝视着胸前颤抖的发旋。 向来冷厉的喉结轻轻滚动,深邃的眸色寸寸消融成暮春的湖水:“好。” 他低头吻住她潮湿的鬓角,带着融化春雪的温柔补上誓言:“那等我牙都掉光那天,你得推着轮椅带我看夕阳。” 他一下又一下轻抚着她的背脊,忽然正色道:“但是待会儿到家,你该喝一碗山药小米粥。” 安姩在他颈窝用力点头,“没问题。” 七点四十五分的秋风卷着银杏扑进玄关,盛怀安半揽着安姩迈进家门时,陈姨正往青瓷碗里点枸杞。 砂锅盖揭开的刹那,白雾撞上水晶吊灯碎成金箔,把安姩眼睫上未干的泪珠映得透亮。 “书记电话来得巧,新米刚熬出油。”陈姨用棉布裹着砂锅耳。 盛怀安把西装搭在酸枝衣架上,衬衫袖口卷至肘间,露出腕表压着的淡青血管:“先去洗手,然后把衣服换了。” “一起。”安姩拉着他头也不回往二楼走。 盛怀安翘着嘴角一副任由对方摆布的模样。 换好衣服下楼后,安姩正准备捧起碗,忽觉膝盖一暖,低头看见盛怀安单膝抵着柚木地板,正把艾草热敷包缠在她裤子外侧。 “秋风带煞,半月板受不得潮。” 山药粥腾起的热气里,他腕表搁在餐巾上的滴答声格外清晰。 安姩舀起半勺粥又放下,瓷勺在碗底敲出清响:“怎么枸杞摆成五角星了?” “这是书记画的摆盘示意图。”陈姨在厨房探着身子回应。 盛怀安若无其事地坐在她身旁,拿起勺子在粥面旋出金玉涡流。 安姩忽然凑到他耳边,“不错哦,很有创意。” 随即舀起一勺吹了三次,突然被截住手腕。 男人就着她手里的汤匙抿了半口,喉结滚动三下才开口:“比平时多炖了二十分钟。” 琉璃勺转个方向递回她唇边,“米油都熬出来了,喝够两碗才许洗澡。” “噢……” 率先吃完的男人将空碗送回厨房。 安姩偷摸把半碗粥倒进绿萝盆的瞬间,盛怀安恰巧端着茶杯转出来。 他食指叩在花盆边沿,震得虎皮兰一颤:“看来得给植物也开个健脾方子。” 陈姨在厨房憋着笑剁蜜梨,案板声压不住餐厅动静。 …… 第166章 剧院交锋 窗外夜雨忽至,盛怀安握着安姩的脚踝按进注满药汤的足浴桶。 女孩踢起的水花溅湿他睡衣下摆,他就这么任由她闹,就着雾气在桶沿摆开五色豆:“赤小豆祛湿。” “你什么时候开始对中医感兴趣的?”安姩双手撑在两侧,头微微后仰。 “从医院出来那刻起。” 盛怀安掌心突然托住她后仰的脑袋,“坐直,督脉要贴在桶壁的艾绒垫上。” 十点整的钟声里,男人擦干安姩的脚丫,随后将足浴桶拎了出卧室。 再回来时,看见安姩正把党参片贴成窗花,他忽然低笑:“贴反了,参须要朝下才能引气归元。” 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经络图,盛怀安拿起空调遥控器,精准定格在25.5度。 “过来睡觉了。”他掀开被子,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安姩将窗户上的党参又调整了一下造型后,才满意的爬上床。 只是,她躺下后才发现,盛怀安离她很远,就快躺到地上了。 安姩眉头一皱,翻身时被子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男人平躺在三尺宽的床沿,军姿般的睡姿让羽绒枕凹陷出整齐的棱角,仿佛仍在政务大楼办公室批阅档。 “盛怀安。”她屈指弹他绷紧的肱二头肌,“你占着五分之四的氧气了。” 男人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很晚了,快睡觉。” 安姩忽然支起身,真丝睡裙擦过他手臂,带起一阵清香。 盛怀安猛地闭眼,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腕表搁在床头柜的滴答声骤然急促。 “你在躲洪水猛兽?”她指尖划过他睡衣第三颗纽扣,指腹下的心跳震得经络发麻。 “昨天晚上还恨不得将我揉进骨血,今天从医院回来怎么就不抱我了?” 男人忽然抓住她作乱的手,掌心汗湿透过绸缎:“只只。” 沙哑的尾音被温软截断,安姩整个人滚进他严防死守的禁区,足背蹭过他小腿肚的瞬间,明显感觉他腰间肌肉瞬间绷成拉满的弓弦。 她还故意往他耳后敏感区呵气,满意地看他后颈爆出细小的战栗。 不过须臾之间,他便败下阵来。 叹息着将人捞进怀里,下颌抵在她发顶,字句碾碎在齿间,“只只,在医院那会儿我真的怕了。” 他不敢想,这种关键时段让她怀了身孕,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安姩忽然叼住他微敞的衣领,尖牙在锁骨下方硌出月牙印:“那盛书记更应该练练胆量。” 她拽着他手掌贴上自己胸口,“这里,现在需要恒温系统,你不抱着我,我睡不着。” 窗外银杏簌簌扑打玻璃,盛怀安腕间青筋突跳。 “若是抱着你,我怕我……” 话音未落,安姩已经跨坐到他腰间。 散落的青丝垂在他胸口,鼻尖蹭过他突跳的太阳穴:“你昨晚教我的功课还不太熟,现在需要复习一遍。” 昏暗中的男人喉间溢出一声低笑,笑得胸腔都在微微颤动。 这位素日里连衬衫纽扣都要系到顶的盛书记,此刻却被“海棠花枝”缠住了腰身。 “盛书记这是要跷课?”安姩带笑的气音扫过他滚动的喉结。 扣在女孩后颈的掌心骤然收紧,如同终于挣断锁链的猎豹。 他翻身时带起冷冽的气息,指节划过真丝睡裙下战栗的蝴蝶骨。 暗色睡衣垂落床沿,在暖风中轻轻摇晃。 他咬住那节白玉般的颈项时,暖色台灯在眼底晃碎成星子,恰似经年克制的公文册页里,突然飘落一朵带着齿痕的桃花笺。 …… 晨光穿透云层斜切进落地窗之际,安姩已经将最后一口热粥喝完。 “只只——”盛怀安站在玄关处,朝漱完口出来的小姑娘伸出手掌。 安姩笑着挽住他的胳膊,俩人一块儿出了门。 雾未散,红旗国礼碾过满地银杏停在大理石阶前。 下车时,安姩正把练功鞋往帆布包里塞。 盛怀安忽然按住她手背,深蓝色领带随着俯身动作垂落,露出内衬上的金色徽章。 “鞋带松了。”他的声音裹着昨夜缱绻的沙哑,指尖翻飞间将蝴蝶结调成标准45度角。 安姩低头轻笑,却发现他发顶冒出一根白发,忽然被塞进掌心的保温杯烫得指尖发颤。 杯子里头晃动的阿胶浆还冒着热气。 旋转玻璃门映出他们手牵手走来的身影时,前厅骤然陷入奇异的寂静。 保安手中登记簿啪嗒落地,茶水间溢出的龙井香凝在半空。 安姩听见背后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像整座舞剧院突然患上集体哮喘。 “盛书记!”院长从电梯间小跑而来,真丝领带在晨风里飘成白旗,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人。 他伸手欲握又急转去按电梯键,镀金袖扣磕在钢板上迸出火星:“盛书记,您怎么亲自来了?安姩同志入职这点小事......” “顺路。”盛怀安截住话头,拇指无意识摩挲安姩后腰的腰带。 “听说今年特招名额给了大二学生?”盛怀安突然转向文化部派来的督导员,这话惊得对方差点摔了记事本。 他说话时喉结在挺括的衬衫领口滑动,声音像浸过冰水的青玉,“按照程式该让小朋友去你们那儿补个材料?” 院长忙不迭摆手:“不用不用,安姩同志在桃李杯的录影就……” “那就按组织纪律办。”盛怀安截断话头的方式让人想起新闻里那些游刃有余的场面,让人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他的目光扫过墙上的《洛神赋》剧照,又看向安姩手腕间,轻声问:“平安扣呢?” “在包包里,没来得及戴上。”安姩伸手从帆布包内侧口袋里拿了出来。 盛怀安接过平安扣帮她戴上:“道具间湿气重,戴着祛寒。” 围观人群的眼瞳集体放大。 新来的实习生撞翻了道具架,水晶鞋滚过地板的脆响里,首席舞者林鸢更是捏断了眉笔。 这个从北舞附中直升的台柱子见过太多空降兵,但没人像安姩这样,连睫毛都凝着霜。 那个只有在新闻里才见过的人,此刻竟低头将温玉系在少女伶仃的手腕上。 盛怀安的指尖在安姩腰后虚扶一把,“进去吧,别误了早功。” “好。”安姩弯了弯唇。 旋转门吞没盛怀安长身玉立的身影刹那,安姩听见身后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第139章 干净透亮的墙面上映出她泛红的耳尖,更映出身后的众生相——艺术指导捧着茶盏定格成雕塑,灯光师手抖得将追光灯晃成了警报器。 排练厅的暖气熏得人眼热。 六个把杆前飘着六种牌子的香水味,却没人靠近最东边的位置。 “小姩。”声乐指导突然亲热地挨过来,“暖气够不够?要不要给你换个离空调远点的位置?” 周围瞬间聚拢七八个人,有人递来温热的红豆薏米水。 安姩摇摇头,继续在镜前压后腿。 众人各归各位后,首席林鸢走了过来,“诶,听说你跳过全本《昭君出塞》?” 她抱臂倚着把杆,蔻丹指甲掐进实木,“怎么做到的?”尾音悬在“潜规则”的悬崖边。 安姩看向对方的眸光淡然,忽然旋身腾跃。 晨光穿过玻璃幕墙,在她足尖绽出七色光斑。 落地时平安扣轻叩腕骨:“您该问文化部的非遗保护组。” 她笑眼弯成月牙,“他们批了三百二十页的敦煌舞谱数位化方案。” 众人这才惊觉,她方才的跳转腾挪,正是《丝路花雨》里失传已久的“反弹琵琶十三式”。 在排练厅迟迟没走的院长见到这一幕,面露惊诧。 三年前申报国家艺术基金时,某位领导曾指着这式舞姿说:“能复现此技者,当破格。” …… 第167章 她相信了神明 深秋的政务大楼落满银杏碎金,盛怀安眸光专注,指腹摩挲着《黄帝内经》泛黄的纸页。 空调在墙角轻吐着暖气,朱砂笔在“脾胃者,仓廪之官”处洇开一朵红梅,像极了安姩后腰窝的那点胎记。 “盛书记,五局的立项材料。” 楚瀚叩门声比平日轻三分,深灰西裤裹着笔直腿线迈进时,带进一缕穿廊风。 檀木门开合的瞬间,他已经调整好步距。 他永远卡在离办公桌三步的位置,既能让档恰好滑到领导手边,又不至于让烟草味侵染对方衣襟。 但今日不同,墨香里混着若有似无的陈皮气息,红木镇纸压着的不是往日的经济蓝皮书,而是摊开的《素问·灵兰秘典》。 钢笔尖在签名栏悬停半秒,盛怀安抬眼时,楚瀚已经收回余光。 年轻秘书长垂手而立,仿若不曾看见领导拇指无意识摩挲的保温杯——那圈可疑的枸杞正贴着杯壁打转。 “先放一旁……”清冷的嗓音突然凝滞,盛怀安皱眉盯着某页插图。 楚瀚适时侧身整理档柜,金属扣碰撞的脆响盖过书页急翻的簌簌声。 当盛怀安那截修长食指终于停在“四时脾旺不受邪”时,汇报声才重新流淌。 楚瀚后退半步站成标准汇报姿势,喉结在领带结下方动了动:“银杏西道的叶子黄得正好,后勤处准备下周开始清运。” 盛怀安终于合拢古籍,紫檀镇纸与桌案相碰的脆响让空气凝滞半秒。 “气象局预警比去年提前了八天。”他食指划过铜版纸上的资料图表,钢笔尾端在“极端天气预案”处点了点,钢蓝色墨迹在纸面洇出个意味深长的圆。 楚瀚脖颈微微前倾:“各部门联络人的特别通讯通道已经测试完毕。” 他说话时目光落在领导身后的国旗徽章上,仿佛在诵读某种庄严誓词。 “楚瀚。”盛怀安忽然向后靠进皮质座椅,钢笔帽哢嗒合拢的响动让楚瀚脊椎绷直。 “中医讲五运六气,今年阳明燥金司天,你说该补太阴还是少阴?” 茶杯升起的热雾在两人之间织出薄纱。 楚瀚食指在裤缝处轻叩两下节奏:“您上个月推荐的《四气调神大论》,我读到秋三月要'使志安宁'。” 他停顿的间隙,走廊传来模糊的脚步声,像枚石子投入凝滞的潭水。 盛怀安指尖轻扣着桌面,眸光凌厉:“食堂最近是不是换了师傅?” 深灰西装袖口扫过桌面,端起茶杯,“老姜红糖的配比...让行政处抄送份食补清单。” 楚瀚退出办公室时,再次瞥了一眼领导办公桌上的《黄帝内经》。 昨夜给盛书记开车的司机说的话,突然在耳畔回响——能牵动盛书记心绪的,从来只有夫人。 走廊尽头的银杏穿过玻璃,在楚瀚肩章投下碎金,他对着电梯镜面整了整领带,拨通内线时声音比平时轻了三分: “给各司局配发秋燥防护手册时,重点标红脾胃调理篇。” * 暮色像掺了金粉的蓝墨水,在繁华的街道上流淌。 安姩刚裹紧大衣拐出员工通道,就被人从后面蒙住眼睛。 还未来得及惊呼,她便听到了熟悉的嗓音。 “猜猜我是谁?”任菁菁的指甲上新做的琥珀色猫眼石在路灯下幽幽发亮。 安姩拿下眼前的手转过身,笑道:“菁菁,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边?” 那个本该在上海滩梧桐影里穿梭的身影,此刻正笑盈盈望着她。 “你现在可是舞院传奇,教务系统里你的课表都灰了,除了这座水晶宫,我们未来首席还能在哪试足尖呢?” “等下直接回家?”任菁菁话锋一转。 没等安姩做出回应,她突然抓住对方手腕:“陪我去胡同里坐坐,就当我跟盛书记借你一小时。” 安姩瞥了眼时间,话刚到嘴边,已被拽进藤蔓缠绕的咖啡馆。 “焦糖玛奇朵配红丝绒蛋糕?”任菁菁倚靠在柜台前,指尖在功能表上划过榛果拿铁图案,“还是老规矩......” “要冰美式。”安姩正着低头回消息。 选了个靠窗位置坐下后,安姩刚把包包放在身后就倾身向前:“你和涂腾...最近有进展吗?” 银匙撞在骨瓷杯壁发出清响,任菁菁望着杯中晃动的焦糖漩涡。 医院那个黄昏突然漫进记忆——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听诊器,白大褂被穿堂风吹得猎猎扬起,像古代将军的战袍。 当他的身影挡住抢救室刺目的红灯时,自己忽然相信了神明。 咖啡凉了,奶沫在褐色的镜面碎成星子,“我大概...是爱上了现代医学的具象化。” * 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住院部门口时,任菁菁第三次摸出气垫补口红。 镜面映出她发梢沾着的桂花碎,上海的风比帝都潮湿,裹着消毒水味往风衣外套里钻。 “您好,请问涂医生在几楼?” 她捏着纸袋的手指关节发白,导诊台护士的视线扫过她腕间的梵克雅宝,忽然抿嘴笑了:“涂医生刚下手术,应该在食堂。”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 任菁菁数着地砖走向食堂,玻璃幕墙外飘来糖炒栗子的甜香。 拐过ct室蓝光屏风的刹那,白大褂衣角扫过她的小腿。 “菁菁?” 保温桶哐当撞在金属椅背上。 涂腾左手还端着没拆封的盒饭,黑色头发微垂在额前,微微放大的瞳孔盛着难以言喻的欣喜。 他白大褂里那件灰蓝衬衫袖口磨得都起毛了。 “你怎么来了?是哪儿不舒服吗?还是……”话至此处,后半句他不敢说,怕是自己多想。 “我来外滩看展。”她抿了抿唇,缓缓开口,指甲掐进掌心。 “顺路买了点东西。”纸袋被推过去时蹭掉一片金箔贴纸,露出衣服的领标。 涂腾指尖划过防尘袋的缎面,喉结动了动:“从帝都顺路到上海?” 他声音比微信语音里沙哑,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润喉糖包装——是她常买的那个牌子。 任菁菁将纸袋往窗台一撂,悬铃木婆娑的叶影在她侧脸摇曳:“不要我扔了。” “要的。”涂腾截住她欲抽离的手腕,指腹贴着跳动的脉搏滑向掌心。 潮湿的风裹挟着飞絮卷入室内,他眼尾漾开笑纹的模样在逆光中格外蛊人,“菁菁给的我都要。” 她后腰抵住冰凉的金属窗框,被他体温熨烫过的皮肤却像燎着了火星。 悬铃木绒球簌簌炸开,千万朵雪絮掠过发烫的耳尖,恍惚间竟分不清是树在颤,还是自己绷紧的肩线在战栗。 “肯定还没吃饭吧。”涂腾轻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晃动的阴影,“来尝尝医院食堂的饭。” 食堂顶灯在汤包蒸腾的热气中震颤,任菁菁咬破面皮时,油花在玻璃倒影里碎成点点金星,涂腾含笑的轮廓在其中微微荡漾。 他不动声色将洗旧的衬衫袖口往里掖了掖。 半个月未见,少女鼓着腮帮咀嚼的模样在他视网膜上烙下细密的灼痕。 “你什么时候结束回去啊?”她拭去唇畔琥珀色汤汁。 “霜降前后……”涂腾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笑意却从眼尾褶皱里溢出来。 任菁菁垂眸搅动醋碟,姜丝在褐液中沉浮。 消毒水气息忽然逼近,拧开的矿泉水瓶沿凝结着细密水珠,沿着他修长指节蜿蜒而下。 第140章 “瘦了。”低沉的诊断混着灼热的注视扫过她锁骨,“家政机器人罢工了?” 她盯着水面晃动的月牙形咬痕,舌尖抵住上颚。 那些深夜热炒的烟火气,砂锅里咕嘟作响的当归香气,原来早已渗入骨髓成了戒不掉的瘾。 …… 第168章 认清真心 急诊铃划破凝滞的时空。 涂腾摸出手机的动作带起一阵穿堂风,掌纹在荧幕上留下转瞬即逝的雾迹。 白大褂下摆掠过她发梢时,走廊尽头传来他渐远的喊声:“二级创伤预警!准备ecmo!” 任菁菁按住左胸,那里正发生一场无声的室颤。 余晖将那个奔跑的剪影镀上金边,在玻璃幕墙上与她的倒影轰然相撞。 无法忽视的怦然,随他白袍翻卷的弧度,在消毒水气息里裂解成最原始的化学公式。 这场与死神抢人的战争持续了很久。 夜晚的凉意透着潮湿,依附在任菁菁身上。 她站在冷色石板路上,愣愣地看着彻夜不眠的医院,数完了第七遍急诊楼瓷砖缝里滋生的青苔。 路灯在她脚边浇铸出淡金色的茧,夜风卷着破碎的树影掠过裙摆。 不知过了多久,透明玻璃门后,那道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 涂腾跨出旋转门时,看起来疲惫又慌乱,只穿了一件衬衫就跑出来,踉跄着踩碎自己的影子,却在看见灯下那抹伶仃的剪影时骤然凝固。 任菁菁抬头就撞上那道灼热的目光。 浓烈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涂腾努力平缓着呼吸,眼眶微微泛红,低声道:“菁菁,对不起,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夜风撩动他额前碎发,在眉弓处划出断续的墨痕。 任菁菁望着他眼尾洇开的胭脂色,忽然觉得心脏被无形丝线绞紧——那抹红痕分明是未坠的泪。 他唇角抿成生锈的弦,所有未言之语在眼底结成薄霜。 她虽不解曲中意,却读懂了他瞳孔里摇晃的潮湿雾霭。 是因为共情病患吗? 想到这,她不由自主向前迈步,张开双臂环住他劲瘦的腰身。 树影婆娑作响。 涂腾僵直的脊背弓成待发的箭,隔着织物传来擂鼓般的心跳。 他的指尖在触及菁菁肩胛骨时突然痉挛,掌心肌肤下浮起十五岁那年的血色残阳。 急救床滚轮与地面摩擦的锐响还在耳蜗深处震颤——就像父亲被卡车吞噬时,车轮在地上划出的刺目火花。 任菁菁感受到颈侧紊乱的鼻息,他衬衣第三颗纽扣正硌在她心口发烫。 手指抚上他后背时,布料下凸起的脊椎仿佛冻伤的树,在暴雪中弯折出隐忍的弧度。 “髂动脉破裂...”涂腾沙哑的声音裹着涩意,“但我抓住了。” 指节无意识在她腰后收紧,仿佛还攥着那柄沾满凝血的手术钳。 脑海中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突然穿透记忆迷雾,替换了童年噩梦里永不停止的车轮碾压声。 涂腾此刻正以溺水者的力度箍紧眼前人。 任菁菁的后脚跟早已悬空,却仍用掌心沿着他脊椎起伏的弧度轻抚,指尖触到被冷汗浸透的衬衫下细微的战栗。 “涂医生,你真厉害,今天又截断了死神的镰刀。” 夜晚的钟声撞碎在急诊科玻璃门上,涂腾忽然看清少女睫毛上凝结的不是霜,是穿过十一年时空尘埃抵达的星光。 那些未能缝合父亲腹腔的止血钳,此刻正化作银河碎屑,温柔地填满他指缝间所有陈旧的裂痕。 他轻扶着她的肩膀,轻声说:“菁菁,等我回去后,带你去见一个人吧。” 任菁菁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好啊。” …… 咖啡馆的爵士乐忽然切到副歌段落,任菁菁仍歪头盯着窗外摇曳的梧桐树影。 安姩屈起指节,用冰美式杯壁上凝结的水珠轻轻点在她小臂,“魂儿被梧桐树勾走了?然后呢?” “啊?”任菁菁猛地转头,发尾扫过青釉咖啡杯,“然后...然后就是...” 她无意识摩挲着杯沿烫金纹路,“我挺喜欢他的,但是我没有告诉他。” 窗外漏进的霓虹恰好漫过她发红的耳尖。 安姩托腮看着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蝶影:“为什么?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社会学课。”任菁菁忽然打断,指尖在拿铁拉花上洇出涟漪,“讲亲密关系那章,教授说人类总爱把未拆封的礼物供在神龛。” 卡布奇诺的奶泡在她唇边凝成白痕。 背景音里咖啡机突然发出蒸汽轰鸣,惊得她手腕一颤:“小姩,你说我是不是有病啊?” 安姩手中的瓷勺“当啷”撞在杯壁。 她忽然倾身握住菁菁微凉的手腕:“为什么这么说?” “以前追霍司律时,我像永远向阳的向日葵,他的拒绝不过是夜风拂过花瓣,抖落露水继续追逐。可现在涂腾眼里的光明明映着我的影子,我反而开始畏缩。” “深夜总忍不住反复咀嚼每个细节——他究竟喜欢完整的我,还是某个切面的我?这份喜欢能维持多久?更怕确定关系后,现在毫无保留的喜欢会随着时间褪色。” “感情为什么总让人进退两难?还是我的心态出了问题?” 任菁菁抓乱头发,眼底漫着化不开的迷雾。 安姩拢住她冰凉的指尖,将凌乱发丝别回耳后。 “越在意才会越惶恐。感情本就是捧着新雪赶路,既贪恋它的皎洁,又怕体温将它融化。”她腕间玉镯随动作轻响,“但你看——” 她将两人交握的手举到光下:“雪水终究会渗进掌纹,滋养出新的温度。” 任菁菁盯着交叠的影子惊叹:“小姩,你最近说话好有哲理哦,是被盛书记打磨过了?” “是他教会我直面真心。”安姩用玉镯轻叩她腕骨,“好的感情不是秤杆量米,是两棵挨着生长的树,风过时年轮都会共振。” “可要是根系长不到一块......”任菁菁眉头微蹙。 “那就享受此刻树冠相触的沙沙声。”暮色漫过安姩的笑,“任大小姐什么时候学会未战先怯了?” 任菁菁眉梢跳了跳,忽然把脸埋进对方肩窝:“你说得对,该是他偷着乐!” 咖啡馆的香草气息突然被悠扬铃声刺破。 安姩垂眸看向包内震动的手机,纤长睫毛在眼下投出雀跃的影,未语先笑的梨涡已然漾起。 “我接个电话。” 听筒传来清冽男声裹着电流:“只只,我在门口,但不用着急,你们慢慢聊。” 安姩指尖无意识绕着发尾,鎏金银杏耳坠在颈侧晃出细碎流光:“好呀。” 收起手机,任菁菁立刻嬉笑着凑过来,“你老公接你来了?” 安姩笑着点头,“已经在门口了。” 任菁菁噗地呛出咖啡,深褐液珠溅在米色桌布上晕成慌张的圆。 她手忙脚乱拽起包包:“快走快走!上月我爸参加经济形势专家和企业家座谈会,散会时和盛书记握了个手,回家搓了半宿掌心汗。要是让他知道我让书记夫人当陪聊该说我不懂事了。” 走到红旗车旁时,安姩停下脚步看她,“你……” “我不打无准备的仗。”任菁菁截住话头,“今晚先回家摸摸底。只要二老松口,明天我就把涂腾带他们面前。” 安姩注意到梧桐树影正在吞噬最后一线天光,“要是他们不点头呢?” “不点头……”任菁菁环抱双臂,眯了眯眼,“那就让老任亲眼看看,他当年手把手教的棋局推演,女儿学得可还地道。” …… 第169章 幸福的公式 红旗国礼后座车门无声滑开,盛怀安踏出座驾的刹那,冬日的枯枝都停止了摇晃。 久居上位的气场让空气陡然凝滞,连梧桐大道两侧的路灯都仿佛低垂了光晕。 任菁菁下意识九十度鞠躬打招呼,“盛书记您好。” 盛怀安略一颔首,左手已顺势扣住安姩的腕骨。 温凉指尖沿着她掌心纹路下滑,在众目睽睽下完成十指相扣的仪式。 他的目光凝在安姩脸上,掠过她白皙的侧脸,最后停在殷红的唇瓣上。 任菁菁望着两人交叠的衣摆纹路,突然福至心灵,斗胆提问。 “盛书记。”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在朔风里打着旋,“能请您指教吗?幸福...究竟有没有公式?” 正在替安姩整理围巾的修长手指蓦地停顿。 盛怀安有条不紊整理好安姩衣领的褶皱,袖扣在暮色中闪过冷光:“首要是顶层设计。” 那些十几年的布局,此刻都凝结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任菁菁望着轿车后视镜里自己茫然的倒影,试图理解领导话里的意思。 “其次是动态平衡。”他虚扶安姩腰际的手势像在触碰易碎的古董瓷器,车门闭合的闷响惊飞了屋檐下的灰鸽。 第141章 当防弹车窗开始攀升,低沉的尾音穿透即将闭合的缝隙:“最后是特殊人才引进。” 任菁菁下意识后退半步,恰巧避开轮胎碾过的水洼。 望着逐渐消失在街角的车尾灯,任菁菁猛然从恍惚中惊醒,喃喃自语道: “大领导不愧是大领导...那些字句单独看明明都认识,怎么组合起来就跟破译密码似的?” 寒风卷着枯叶掠过空荡荡的街巷,那三句箴言正在暮色中生长出无数隐喻的枝桠。 …… 夜幕之下,任菁菁踩着铺满金黄落叶的台阶,手里晃着包包。 透过落地窗能看到客厅温暖的灯光,母亲正在插那束新到的厄瓜多尔玫瑰,父亲靠在沙发上看平板。 别墅玄关的感应灯次第亮起,她对着雕花玻璃门理了理被风吹乱的栗色长发。 “爸妈,我回来了。”她推门进去。 季如月转头时鬓边的珍珠耳坠晃了晃:“崽崽回来了,张姨炖了燕窝,在厨房温着。” 插花剪又俐落地剪去一片泛黄的叶子,“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平时回来都得让张姨提前准备好满汉全席才行。” 任世荣放下平板揉了揉眉心,“怎么没让吴叔去接你?” “我开车技术一流好吧。”任菁菁踢掉鞋,珊瑚绒袜踩过地暖烘热的大理石地面。 水晶吊灯在青花瓷瓶上折射出细碎的虹,她突然发现涂腾去上海前送她的星黛露钥匙扣还挂在包上,故意摘下来套在指尖上晃悠。 季如月把玫瑰插进鎏金珐琅瓶:“天气预报说要降温,明天让张姨给你找那件貂绒......” “妈~”任菁菁连忙拉住正要起身的母亲。 “怎么了?”季如月将花瓶放在一旁,侧目看着女儿。 “今天我们同学聊到结婚的事。”她的指甲无意识刮蹭着衣摆。 “我有个朋友,她男朋友......高学历,医学硕士,x和外科医生,但是她爸妈嫌对方家庭普通。” 任世荣拿起桌上的财报翻了翻,忽地轻笑一声,眼尾皱纹里蓄着三分试探:“门当户对固然好,但关键要看人品。” 季如月修剪银叶菊的剪子顿了顿,“x和医学院每年淘汰四成医学生,能穿着白袍站在手术灯下的——都是向死而生淬炼过的人。” 任菁菁脊背突然绷直,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沙发扶手,目光在父母之间逡巡:“所以...你们其实很喜欢医生这个职业?” 任世荣的茶杯在空中悬了半拍,氤氲水雾模糊了他与妻子交汇的视线。 “不是喜欢。”任世荣缓缓开口,“是这个职业承载的重量,值得我们用一生去敬畏。” 任菁菁面色一喜:“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个人对我很好......还是个医生……” “会熬山药排骨汤吗?”季如月突然问,见女儿愣住又笑开,“上上个月的便当盒,保温层刻着x和医院的标志。” 她指尖沾着露水划过女儿绯红的脸颊,“能把秋葵雕成小星星的人,应该很会照顾我的小公主。” 任世荣合上财报轻笑:“小骗子,你无中生友的理由太烂了,你身边的朋友哪个我们不认识?说吧,那人是谁?” 任菁菁耳根发烫,踩着羊皮拖鞋蹭到父亲身侧。 “哎呀,你们也太聪明了。那我直接带回来给你们看看好了。他的好我一时半会儿说不完,得你们亲自感受,亲身体会。” 话音未落,任世荣立刻将女儿抱紧的手臂抽了出来,“还早,对方家庭怎么样?” “他父母在他十五岁那年相继离世……是他奶奶将他一手带大。” 季如月是个心软的,听到这话,当即眉心皱紧。 任世荣的指节在红木桌面上叩出轻响,目光依旧清明:“他现在是什么职级?” 任菁菁无意识地摩挲着指尖:“规培生......” “那就是张没写就的白纸。”任世荣的声音像他腕间老山檀珠般沉缓,“三十未立的年纪,空谈情爱未免奢侈。你现在戴的梵克雅宝胸针,抵得上他半年的规培津贴。” 水晶吊灯忽然轻晃,在任菁菁蹙起的眉间投下碎光:“他对我很好......” “知道你是任氏集团千金还不知冷暖的,该去脑科挂急诊。”任世荣摘下眼镜擦拭。 “爸,您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世故?盛书记坐在那个位置上,都不曾说过这种门第之见。” 任世荣斜睨了女儿一眼,淡然道:“你是不是忘了,小姩与盛书记差的只是年龄,人家小姩本就是高门世家的掌上明珠。” 他喉间溢出声冷笑,“灰姑娘的水晶鞋——你以为真是烧火丫头能穿的?人家父亲可是留过洋的伯爵嫡系。” “你……”任菁菁一时间被气红了脸。 眼见着父女俩要吵起来,季如月赶忙接过话题,“比起家世,我和你爸更在意他有没有为你改变世界的勇气。” “他肯定有!”任菁菁回答得很笃定。 任世荣端起茶盏与檀木相碰发出清响:“商人只信实绩,等他的聘书能和我的支票簿平起平坐,再来见我。” “您这是要逼他跨过天堑!”任菁菁立刻炸毛。 任世荣不为所动,放下茶盏,眼神严肃:“天堑?这不过是他该跨越的第一步。” 任菁菁猛地站起身,抓过藤编手包时碰翻了青瓷茶盏,碧色茶汤在檀木桌面上蜿蜒流淌。 “老任,您不讲理!” 留下这句话,她便气呼呼上了楼。 季如月下意识追上去,刚迈出半步就被丈夫按住手腕。 任世荣盯着楼梯口,“我们这样的人家,缺的是能在风浪里掌舵的乘龙快婿。连这点考验都熬不住的毛头小子,配不上我们二十年养出的玉兰花。” 季如月望着窗外梧桐树上惊飞的灰喜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丈夫的衬衣袖口。 雨前龙井的余温在瓷盏边沿凝成琥珀色的泪滴,顺着桌沿一滴,一滴,砸碎在青砖地上。 …… 第170章 下雨天留客(菁腾) 任菁菁裹着湿发走出浴室时,床头充电线正随着手机震动微微颤动。 “涂腾”两个字在来电显示框里跳跃,她指尖悬在接听键上半秒,喉间忽然发紧。 窗外的树影扑在窗帘上,随晚风晃成细碎的斑驳。 “我在虹桥机场。”电磁波滤过的声线带着奔波后的沙哑,尾音却扬得轻快,“培训结束了。” 任菁菁无意识攥紧发梢,水渍在窗台晕开小小一滩。 玻璃窗映出自己微微绷紧的下颌线,“那你回来后是不是就可以正式转正了?” 听筒里传来机场广播遥远的回响,混着衣料摩擦的窸窣,仿佛能看见他抬手看表的动作。 电话那头沉默一瞬,金属窗棂的凉意渗进掌心,直到涂腾那声闷笑传来:“可能吧。” 赴沪前院长已暗示得足够明显,但因事未竟,他始终未敢妄下断言。 因为他的回答,悬着的心跳落回原处,任菁菁忽然闻到发间残留的茉莉香。 “你回来后,我要吃滚烫的葱烧海参,海参要发得蓬松的那种。” “好,明晚六点。”涂腾语速突然加快,背景传来登机提示音,“还有其他想吃的微信上发我……” “等你回来。”任菁菁截住话头,指尖在起雾的玻璃上画了个月牙。 通话结束的瞬间,夜空中的月亮刚好挣脱云层 * 暮色把三源里市场的铁皮棚顶染成琥珀色。 最后一缕斜阳卡在胡同口的银杏树杈间,金叶子簌簌落在水产摊的遮阳伞上,惊得铁皮桶里的大闸蟹吐出一串泡泡。 涂腾下班后便迫不及待去到菜市场,看着微信对话方块上的菜名依次采购。 来到菁菁家门口,时针刚刚划过七点。 屋里的女孩儿正躺在沙发上啃苹果,门铃声响起,她立刻弹坐起来,光着脚丫子跑去开门。 深秋的穿堂风掀起窗纱,门外站着的人肩头落了一片银杏叶,深灰色大衣裹着浅蓝衬衫,左手拎着的塑胶袋簌簌作响。 任菁菁瞄了眼他充血的指尖,立刻侧过身子让他进来。 “需要我帮忙吗?”她慢悠悠跟在男人后面。 “不用,你等着吃就好。”涂腾的声音从厨房暖融融地漫出来。 任菁菁倚靠在门框边,看着料理台上摆满的“食材”,眉头紧蹙。 突然有些后悔不该报那么多菜名,尤其是海鲜,价格都不便宜。 他一声不吭都买了,这个月总不能只喝食堂的免费汤吧。 涂腾正清理着海参,转头便瞧见她担忧的模样。他一眼便看出她的眉宇为何而皱。 “菁菁。”他忽然俯身凑近,潮湿的海腥味漫过来,“回去的车钱,你能借我点儿吗?” 喉结滚动着停顿,唇角绷紧成严肃的直线,眼底却晃着碎光。 女孩惊鹿般抬头,闻言立刻拿出手机,荧幕倏然亮起的光晕映在她鼻尖:“要多少?” 第142章 指尖已经悬在转帐介面,“三万?五万?够吗?” 涂腾撑在瓷砖台面的手指蓦地蜷起,他别过头闷笑,震得胸腔发颤:“逗你的,我有钱。” 任菁菁有些不信,规培生的补助津贴能有多少,她迈步走到他身侧,轻声道:“涂腾,跟我不用客气,我知道你挺不容易的,还有奶奶要照顾。” 她身上好闻的茉莉香,悄然渗入鼻腔。涂腾呼吸微滞,偏头时侧颈线条绷紧,正撞进她灼灼的目光里。 女孩攥着手机指尖发白,居家服领口歪斜露出锁骨处半枚红痣,晃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菁菁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开口,男人嘛都爱面子。 于是干脆直接点开微信转帐,正要输入密码时,手机突然被温热掌心包裹着抽离。 涂腾将它塞回她睡衣口袋,喉结滚动带出沙哑笑意:“要不要查查我的帐户余额?” 任菁菁歪头看他,打量着他洗得泛白的衬衣,眼珠转了转,好奇道:“你有多少钱?” 涂腾没想到她会问得如此直接,弯唇低笑,当带着清爽薄荷的吐息落在女孩耳垂时。 任菁菁眉梢一挑,对视上他的眼睛,毫不客气道:“那以后我的晚餐你都包了!” “好。”笑意漫过涂腾眼底的星河。 “先声明啊,芫爆散丹要鲁菜做法。”任菁菁重新退回到门框旁。 “好。” 她启唇的每个心愿,于他皆如御旨亲颁,甘之如饴。 寇里棘手的病患总点名找他,因那副温声细语的好脾气,惹得热心阿婆们争相做媒,却总被一句“有对象了”温温挡在晨昏线外。 砂锅里开始咕嘟时,任菁菁正偷吃凉拌海蜇头。 黄瓜丝沾在嘴角,涂腾捏着厨房纸突然靠近,她下意识往后仰,后脑勺险直接落入温暖手掌。 他温热的呼吸扫过她鼻尖,“小心点。” 任菁菁就着他手咬住递来的姜丝,舌尖卷走糖醋汁,“涂医生对每个患者都这么体贴么?” 她故意把“体贴”两个字咬得黏糊糊,看见涂腾喉结动了动。 油烟机嗡嗡响着,芫荽碎落进爆炒的散丹里腾起香气。 涂腾握着锅铲的手顿了顿,“不一样。对病患的体贴,是工作流程。面对你,是因为……你是菁菁。” 趁着脸颊泛红之前,任菁菁迅速转身回到客厅。 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撕着牛肉干吃,一边看着电视,眼睛时不时往厨房方向飘去。 往常超爱吃的牛肉干此刻在嘴里索然无味。 安姩说的话,盛书记的三句箴言,父亲提出的要求,此刻都在脑海中交织回荡。 她感觉自己像一株习惯晨露的植物,不知不觉间根系已缠绕于这段关系中。 涂腾的存在成为她生活背景音里令人安心的白噪音,独处时空气里漂浮的缺席感,让她惊觉涂腾早已在她心底占据了一席之地。 芫荽的清香混着麻油味飘出来。 她嚼着牛肉干看涂腾慢条斯理布菜,垂睫在眼下投落扇形阴影,冷白灯光为他喉结镀釉。 “尝尝。”涂腾将菜递到她唇边,眼底笑意温润。 她忽然扣住他手腕,飞快咬下海参:“涂医生厨艺了得。” 吃完饭,收拾完厨房,涂腾拎着垃圾走到玄关时,惊雷碾过窗棂。 雨点砸在玻璃幕墙上像撒了把碎钻,任菁菁赤脚趴在落地窗前:“下雨了哎。” 她转过头,看见涂腾正在玄关穿鞋,黑色大衣领子竖起来遮住半张脸。 “天气预报说……”话音被雷声劈碎,任菁菁惊慌失措光脚跑过去拽他衣角。 “我家有好几个次卧,你要不要……” 涂腾低头看抓着自己袖口的细白手指,雨声混着她身上的清香道涌进鼻腔。 “好。”他迫不及待答应。 …… 第171章 冲破阶级宿命(菁腾) 浴室水声停时,任菁菁正抱着靠枕蜷在沙发上看《老友记》。 涂腾穿着她爸留在衣帽间的旧睡袍出来,领口松垮露出锁骨,发梢还在滴水。 “你……”她刚开口就被薄荷味笼罩,涂腾弯腰拿遥控器的动作把她困在沙发角落。 湿漉漉的头发扫过颈侧,任菁菁突然发现他左耳垂有颗很小的痣。 “第十季第七集 ?”温热气息拂过耳廓。 窗外雨势更急了,任菁菁数着他睫毛颤动的频率,听见自己心跳震得胸腔发疼。 《老友记》片头曲正在唱到“我永远会在你身边”。 她盯着他后颈未擦干的水痕:“你头发在滴水。” 涂腾单手撑住沙发靠背转身,湿发扫过她手背,另一只手还悬在电源键上方。 两人鼻尖相距不过一掌,她闻到他身上自己常用的柑橘沐浴露味道。 遥控器“啪嗒”砸进地毯,震得水晶吊灯穗子轻晃。 涂腾喉结滚动的阴影落在她锁骨上,浴室带出的热气凝成水珠,顺着喉结滑进领口。 任菁菁突然伸手抹掉那滴水:“涂医生心跳好快。” 指尖按在他颈动脉搏动处,感觉到脉搏突然重重跳了两下。 窗外惊雷劈开雨幕,整面落地窗映出他们交叠的影子。 涂腾退开的动作带着潮湿的阻力,手机荧幕在昏暗里闪着幽蓝的光:“还记得你去上海找我那天,答应我的话吗?” 任菁菁直勾勾盯着他滚动的喉结,声线是从未有过的轻柔,“记得,陪你去见一个人。” “我明天上午有半天时间,你……” 尾音被拽进温软的唇齿间,任菁菁勾着他松垮的腰带仰头,齿尖蹭过下唇:“我随时都有空。” 他垂眼时睫毛挂着水汽,掌心隔着睡衣布料握住她脚踝。 她冰凉的脚趾贴上他小腿,听见手臂撞在茶几上的闷响。 雨点正巧砸碎在二十八层的玻璃幕墙上,像谁失手打翻了一盘玉珠。 任菁菁的虎牙再次磕上涂腾的下唇时,却被他偏头躲开半寸。 “菁菁……”他喉结擦过她鼻尖,掌心还虚虚护在她后腰与沙发扶手之间,“你想清楚了吗?知道我是谁吗?” 尾音被窗外的雷声碾碎,任菁菁突然发现他睫毛上还凝着浴室的水汽,随着颤抖簌簌落在她手背。 她拽着他的领口,指甲刮过他颤栗的后颈:“我知道,你是涂腾。” 她每说一个字就逼近一寸,唇珠蹭过他紧绷的嘴角,“是无微不至照顾了我三个月的涂腾。” 鼻尖抵住他发烫的耳骨,“是我喜欢的涂腾。” 最后半句消弭在相贴的唇间…… 涂腾突然伸手扣住她后脑,碾得她头皮发麻。 二十八层的风在玻璃外呜咽,他吻得像是在做最精密的手术,舌尖扫过上颚的力度却重得让她脚趾蜷缩。 任菁菁被翻压在抱枕堆里时,瞥见落地窗映出他们交缠的影子,他睡袍带子松垮垂在她腰侧,随动作荡起细小弧线。 雨声忽然变得粘稠,涂腾撑在她耳侧的手臂暴起青筋,却仍记得用掌心垫住她后脑。 任菁菁咬着他喉结笑出声,指尖戳进他潮湿的发根:“心跳超速了,涂医生。” 下一秒天旋地转,他带着隐忍又沉重的喘息扑在颈窝:“最后一次问诊——” 齿尖磨过她锁骨下的淡痣,“菁菁,你确定不后悔吗?” 她抬腿勾住他腰侧,真丝睡衣布料滑落堆在膝弯。 整座城市的灯火在暴雨里碎成星子,顺着汗湿的脊背滚进真皮沙发缝隙。 涂腾在彻底沉沦前最后睁眼,朦胧视野里晃动着女孩含泪的眼角,那抹丹霞般的绯红如同淬火刀锋,灼痛沿着血脉直刺心尖。 原来有些东西早在他抱着病历穿过秋雨长街的夜晚,就注定要刺破所有消毒棉也止不住的血。 * 次日清晨,涂腾牵着菁菁早早出了门。 灰青色的天空下,胡同巷子的砖墙都洇着深浅不一的墨痕。 昨夜雨水在墙根处汇成蜿蜒的溪流,此刻正托着几片枫叶缓缓漂移。 任菁菁单手掌控着方向盘,副驾上涂腾低沉的嗓音正将往事碾碎成砂,那是浸泡在咸涩寒风里的旧故事,每一个字都硌得人心口生疼。 刹车片尖叫刺破叙事的刹那,生锈的墓园铁门正将最后一丝天光绞碎。 涂腾牵着菁菁走过那条长长的青石板小路,每过一个台阶都提醒她小心。 “我爸在最后一排,我妈还在曾经的家里……” 母亲咽气前拼尽最后气力转向他:“凶手一日不伏诛...别让我脏了你爸的碑……” 青石板缝隙里的雨水浸湿鞋面,涂腾数到第七块碑时停顿了。 黑色大理石映出两人模糊的影子,他忽然发现菁菁不知何时摘了钻石耳钉。 碑前积着未干的雨水,任菁菁蹲下时羊绒裙摆浸成深灰色。 第143章 涂腾摸出酒精棉片擦拭碑文,这个动作跟在手术室消毒操作台一模一样。 父亲照片被岁月蚀得发白,仍能看出与他相似的眉骨。 “叔叔好。”任菁菁突然开口,惊飞了碑顶的麻雀。 “我是涂腾的……”她偏头看正在摆放鲜花的男人,“预备家属。” 涂腾手抖洒了半杯二锅头,酒液顺着青苔裂隙流到隔壁墓碑前。 无影灯下,他无数次从死神手中夺回血肉模糊的生命。 恍惚间觉得,或许救活足够多的陌生人,就能赎回那个永远停在急救车上的黄昏。 当目光触及墓碑上凝固在四十九岁的黑白照片时,那道温润的笑意突然刺痛瞳孔——他终于明白,那些自以为放下的瞬间,不过是把苦酒酿成蜂蜜的错觉。 他这双手始终救不了十一年的父亲。 涂腾缓缓跪在墓碑前,寒风掠过他绷紧的脊背,指节死死抠住青石边缘。 这时,腰间突然覆盖上温软的手掌,菁菁半蹲着抱住他的腰身,轻声唤他:“涂腾。” 男人喉结在颈项间重重一滚,恍若溺水者攥住浮木般扣住腰间柔荑。 “菁菁,谢谢你。” 女孩轻靠在他肩头,指尖轻轻攀上他绷紧的脊背: “涂腾,在我这里你不需要任何铠甲。想哭就哭,想痛就痛,想不原谅就不原谅。十五岁那场大雨淋湿了你整整十一个春秋,如今二十六岁的涂腾该活成旷野的风——卷着草叶与星屑,自由得能掀翻整个世界的伞。” 话音未落,忽觉颈间滚烫——原是苍穹倾覆,星河倒灌,他埋首在她颈侧,将十一年风雪化作无声的潮汐。 梧桐叶落时总会听见母亲唤他乳名,暴雨倾盆时总撞见父亲未阖的瞳孔。 他不愿让亡亲窥见自己踉跄的姿态,便将所有呜咽嚼碎咽下,任孤寂在喉间结成荆棘。 月光流淌的深夜,他常对着镜子将支离破碎的灵魂套上冰冷的外壳,把少年时爱笑的自己葬在旧相框里。 死亡最残忍的谎言,是让人虚构出永恒的白昼,又亲手将星光捻灭。 直到某个晨昏交割的瞬间,才惊觉掌心的温度早已凝固成泛黄的相纸。 命运予他最温柔的补偿,是让暗夜里游荡的孤星遇见自带光芒的人。 她睫毛垂落的阴影里栖着整个春天的温度,每道眼波流转都在编织诱捕的网。 他甘愿做一株隐匿在暗处的藤蔓,用潮湿的触角攀附那抹遥不可及的光。 十一年后他终于能对着虚空说: 大仇终得报,您可以安心了,奶奶身子骨硬朗,每日仍会在胡同口晒会儿太阳。 我学会用您留下的钢笔给栀子花写十四行诗。 若真有轮回道,您不必频频回首,放下牵挂启程吧。 我在尘世已筑起自己的屋檐,春来会栽您最爱的山茶,冬雪就温一壶老酒,人间烟火依旧暖,儿今足以立天地。 …… 第172章 老盛的权谋经络 十二月携着凛冽的北风叩开岁末的门扉。 秋色在人间优雅地转了个身,琥珀色的裙裾尚未完全收拢,天地便与裹挟霜雪的寒冬撞了满怀。 隔着结霜的车窗望去,雪粒子在路灯下簌簌落成金箔。 盛怀安伸手调高空调风量,后座顿时漫开雪松混着檀香木的暖意。 “围巾。” 他指尖勾住安姩将坠未坠的羊绒围巾穗子,熟稔地绕了两圈掖进她米白色上衣领口。 “我都不敢想你以后会是一位多好的父亲。”安姩眉眼弯弯地看着男人轻颤的眼睫。 盛怀安手指蓦地悬在半空,喉间溢出低沉的轻笑,“要说起来,你该算是我…亲手用晨露与月光喂养大的孩子。” 最后几个字在唇齿间辗转,像在反复确认某个荒诞的事实。 安姩耳尖微颤,小声道:“那不一样。” 男人喉结滚了滚,指尖顺着她发丝滑落。莹白雪景在车窗上投下清冷影子,映得他墨色瞳孔愈发深邃。 “怎么不一样?教你用镇尺压住人生起落的是我,如今教你用婚戒锁住余生晨昏的……自然也只能是我。” 车轮突然碾过冰棱,安姩跌进他浸透茶香气息的怀抱。 “都一样。”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你第一次踝关节扭伤,我看监控时捏碎了三枚瓷盏。” 温唇辗转攀上颈侧,忽地衔住她轻颤的耳垂:“昨夜练功房镜前……”喉结滑动间溢出龙井余韵,“你扶着把杆抬腿那刻——” “盛怀安!”安姩慌忙伸手捂住他的唇,晨光穿透厚重云层照进车内,正巧照亮她泛着绯色的耳尖。 要是任他继续用那种慵懒的声线说下去,昨夜被抵在练功房的荒唐事怕是要被拆解得纤毫毕现。 骨节分明的手掌突然包住她发颤的指尖,男人喉间溢出低笑时,温热的胸膛震颤着贴上她的脊背。 他故意俯身让呼吸拂过她滚烫的耳垂:“慌什么?我不过想说...昨晚的青梅酒不错。” “谁、谁慌了...我不过是想起来有事情要跟你说。”安姩梗着脖颈反呛,尾音却在他骤然收紧的臂弯里化作轻颤。 “你说,我在听。”盛怀安低沉的嗓音带着胸腔的共鸣。 安姩将额角碎发别致耳后,“我们院长说改制后要重新竞聘首席——今天是技术考核。但我有信心。” 盛怀安低睨着她睫毛在瓷白肌肤上投下的蝶影。笑意漫上他眼尾细纹: “中秋晚会那场敦煌飞天舞,文化司长手里的盖碗茶,可是晾成了冷萃。” “我们只只的绸缎甩出去,可是能卷住月亮。” 政务院特供红茶的气息轻拂过她的耳尖,“但要记得,在更衣室遇见前辈该说什么?” 安姩捻着他黑色大衣的银袖扣玩,正想着,忽然被攥住指尖。 盛怀安在她掌心写“虚”字,修长的指节游走似执朱笔批阅:“若有人问胜算,便说'跟着老师们多学习'。” 第二个“怀”字落在腕骨,“若遇着捧你的……” “比如王副团长夸你'天生首席料子',你该……”他故意停顿。 安姩下意识摩挲着掌心,想了想认真道:“谢谢老师,我跟着您学的转圈还没练稳呢。” “聪明。”盛怀安轻刮了下她的鼻尖,“这招叫'移花接木',把赞誉引到前辈身上。” 他抽开她发间木簪,青丝泻落时带出檀香,“但若是李主任那种阴阳怪气说'小安跳这么好,难怪院长破格给名额'……” 安姩正皱眉想话术,男人的声音已缓缓响起: “这种话要当防水胶圈处理。任他暗流涌动,你只笑答'标准是文化部的尺子量的,我不过是尺子底下挪半步的墨点'。” 盛怀安拧开保温杯,蒸腾的枸杞甜香漫过皮质座椅。杯沿轻触少女微颤的唇瓣:“记住,对付笑面虎,要亲手给他披上圣人袍。” 水雾在安姩睫毛结出细小珍珠,她借着仰头的姿势掩住眼底波澜: “那要是记者追问我嫁给你是不是为进舞团铺路呢?” “你就说‘私人情感应当安放在祖国山河之后’。”男人就着水痕未干的杯口吞咽温度,喉结滚动如暗礁沉浮。 “但你可以添半阕私心——'比起盛太太这个称呼,我更想早日让海内外观众喊出飞天女神'。” 树影掠过车窗,将少女眸中星火切割成明暗交错的棋局。 红旗车碾过太庙琉璃瓦下的积雪,安姩腕间羊脂玉镯和平安扣叮咚作响。 “盛书记的处世经,就这么传给我呀?”她歪头时发梢扫过他的领口。 盛怀安垂眸轻笑:“没办法,夫人的选修课,得亲自教才放心。” 车辆在舞剧院旋转门前停稳时,他食指抚过她锁骨处的领口,指节温度熨平最后一丝裂隙:“北风最会钻空子。” 安姩背好包包正准备下车,盛怀安拽住她的手腕再次叮嘱: “记住,捧你的当牡丹赏,刺你的作青松观,但脚跟要扎在你自己选的黄沙里。等你好消息。” 少女整个身子浸在风雪中,回眸时耳坠划出银弧,“保证完成任务!” 剧院廊灯次第亮起时,安姩发现包包暗袋里多了张洒金笺。翻开是遒劲笔锋: 【皎皎者易污,从容者可摘星。】 旋转门内传来团长招呼声,她隔着纷扬的雪转身,望见红旗轿车后窗正凝着霜花徐徐落下。 盛怀安眉梢挑起星点笑意,只见他屈指叩了叩车窗,唇形分明是“别怕”。 雪粒扑在发烫的耳尖,安姩把张洒金笺紧紧按在胸前。 所有人在更衣室换好练功服后,立刻来到考核现场。 大家按抽签顺序逐个上台展示,安姩抽中最后的出场号。 当她踩着最后一缕斜阳踏上舞台时,十二道镁光灯骤然收束在她周身。 观众席的暗潮中也浮动着各色目光。 第144章 左侧投来的视线像淬了蜜的蛛丝,右侧探出几簇跳动的窥探,最刺人的是后排中央那道视线,裹着淬毒的青蛇信子,在聚光灯照不见的阴影里咝咝作响。 音乐渐起,追光笼住安姩纤薄的身影。她抬眸,眼尾朱砂红如飞天印记。 第一个音符落下瞬间, 她足尖轻点,裙摆绽开素白昙花。 音乐渐急,她的旋转越来越快,足尖在木地板上敲击出细密的节奏,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音符上。 最后一个高难度动作,她凌空跃起,双腿在空中划出完美的“一”字,后腰弯折如新月,指尖几乎触到脚背。 评委席传来纸张翻动的沙响。 当安姩以三十七圈挥鞭转收势时,评委老师手中的朱砂笔在评分表上洇开一点红痕。 音乐戛然而止。 全场寂静一瞬,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评委席上几位老艺术家交换了一个赞许的眼神。 团长站起身,声音洪亮:“经过这些天的综合评定,新任首席舞者——安姩!明日我们通过官方管道进行公开宣布。” 话音未落,热烈掌声再次袭来。 安姩睫毛轻颤,胸口起伏着,唇角不受控地扬起。 她下意识望后排中央,那里站着上任首席——林鸢。 林鸢抱臂而立,红唇微勾,眼底却淬着冷光。 她缓步走近,丝绸裙摆窸窣作响,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周围人听见: “恭喜啊,安姩。”她指尖轻轻搭上安姩的肩膀,指甲上的珠光在灯光下泛着冷调,“真没想到,盛太太跳得这么好。” 她突然贴近耳语,“就是不知道,敦煌的沙子硌不硌得了权贵的眼?” 空气微妙地凝滞了一瞬。 安姩脊背绷直,指节无意识攥紧了舞裙。 她想起盛怀安教她的——面对阴阳怪气,不要接招,要笑着把对方架到高处。 “林师姐说笑了。”安姩后退半步,羊脂玉镯撞出清越声响,“您当年跳《胡旋》时的踏鼓绝技,我至今还临摹不好呢。” 说完,她伸手轻轻扶了下林鸢的手腕,像是礼貌,又像是无声的提醒,“团里每位前辈都是我的老师,这次能跳好,也是因为平时偷师了不少。” 林鸢眯了眯眼,笑意未达眼底:“是吗?那以后可要好好‘教教’你了。” 安姩没接话,只是弯眸一笑,转身走向更衣室。 …… 第173章 前首席挑衅 关上更衣室门后,她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指尖微微发抖。 低头解开舞鞋系带,脚背上的旧伤隐隐作痛。 手机在座椅上震动的瞬间,安姩正对着镜面整理汗湿的碎发,镜中倒影瞥见发亮的荧幕,盛怀安三个字带着温度撞进眼底: 【惊鸿未折翼,宝宝真棒。】 这边选拔结果一出,楚瀚那边第一时间接到了相关消息。 简单一句话,却让安姩鼻尖一酸。她咬了咬唇,飞快打字:【但是有人好像很不高兴。】 盛怀安的回复带着他特有的锋利:【别人高不高兴,影响你脚尖落地的力度了吗?】 安姩一怔,随即失笑。 是啊,她跳得好不好,从来不需要别人来盖章。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荧幕上轻点:【不影响。】 盛怀安很快回了句,【好乖。】 紧跟着追加的墨迹渗进暮色:【今晚加班,手把手教你如何拆解笑面虎的蝴蝶骨。】 安姩将发热的手机贴在心口,窗外寒风肆虐,屋内漾开一室春韵。 他总能以寥寥数语,温柔抚平她心底每一丝不安的褶皱。 换下汗湿的舞服,将手机塞进帆布包夹层,刚走出更衣室就被喊住,声音穿过空荡的走廊泛起回声: “团长找你。” “好。” 安姩敲门走进团长办公室时,鞋底在地毯上陷进去半寸。 团长正伏案整理着巡演批文,加湿器吐出的白雾在玻璃窗上蜿蜒,将窗外梧桐洇成模糊的树影。 “安姩来了?”钢笔尖在纸张上顿出墨点,团长猛然起身的动作带得文件哗啦散落。 他快步绕过堆满资料的茶几,皮鞋在地毯上踩出闷响,“坐,快坐。” “好的。” 安姩望着团长眼尾笑纹堆叠成两道弯弧,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背包带。 上次被单独召见还是首席选拔前夕,那时团长也露出过同样的笑容。 团长将茶汤斟入茶杯,“来,喝杯热茶暖暖。” 茶杯推过来的弧度精准得像丈量过,安姩看见他小指上的翡翠扳指磕在桌面,发出极轻的“嗒”声。 随即,团长又将自己坐的转椅调低十公分,此刻正用仰望的姿势凝视她。 安姩垂眸端坐,茶杯在掌心转出半弧清光:“团长叫我来,是为岭南的芭蕉烟雨?” 檀香嫋嫋漫过红木案几,对面人笑纹里凝着茶汤的苦意:“岭南的云霭,怎及大漠的月光养人?” 铜锁弹开的闷响撞碎满室寂静,牛皮纸袋沙沙滑过桌面。 “院里特批的采风指标。”染着茶渍的指腹反复摩挲档右下角,凸起的鎏金纹路在灯光里明灭。 “莫高窟的冬,本该是守着洞窟修残卷的时节......”尾音突然坠入茶雾,他喉结滚动两下,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我是说,院里特别重视传统舞蹈的文化溯源。” 安姩睫羽轻颤,碎冰般的光斑在瞳孔里浮沉。 窗外漏进来断续的鼓声,团长忽然推开窗。 寒冬的风裹着《丝路花雨》的鼓点扑进室内,他支在窗棂上的手背泛起青筋:“这节奏总归不对,到底少了三分苍茫。” 安姩指腹正抚过文件上“220窟”的铅字,那抹朱砂红的特批印章在台灯下洇出光晕。 此次行程有敦煌舞研究院的老师亲自带队,壁画修复师名额里还有林烬雪的名字。 团长反手合窗时带落几片残雪,搓着冻红的手掌坐回皮椅:“鸣沙山的雪粒子能洗眼睛,正合揣摩初唐画工的笔意。” 他指节叩了叩桌上装帧考究的行程册,“三十五座特窟全开,上面特别指示,要重点挖掘敦煌壁画中的舞蹈元素。” 安姩捧着茶盏的指尖微微发烫。 窗棂外掠过一只灰喜鹊,蹬落的雪粒子簌簌打在玻璃上。 “团里往年采风不都是开春么?”她凝望着行程单,琥珀茶汤在盏中晃出涟漪,一圈圈撞向白瓷内壁。 “所以说机会难得!”团长突然拔高的声调惊飞了窗外的鸟雀,“领导上周在文化工作座谈会上提过传统艺术创新,咱们这是响应号召嘛。” 茶烟在龟背竹叶片间织出半透明蛛网。 安姩望著名单末尾的“特勤安保组”,忽而轻笑:“这个阵仗,倒像是护经西行。” “护的是千年灵光啊。”团长不动声色将鎏金钥匙放进她掌心,钥匙坠着的九色鹿银牌叮咚作响。 “敦煌山庄的藏经阁套房,最宜夜观星象揣摩壁画——当年张大千临摹时住的便是那间。” 安姩的手指在文件上轻轻摩挲,忽然注意到行程表右下角盖着文化部的公章。 安姩抬眼时,团长手边的茶盏正泛起第三道涟漪,“敦煌的月光定不会辜负这次采风。” 团长长舒一口气,连忙又补充道:“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24小时开机!” 他起身相送时,差点被自己的办公椅绊倒。 窗外北风卷起枯枝抽打玻璃,墙上的敦煌壁画挂历被穿堂风掀动。 走到门口时,安姩忽然转身:“团长,这次行程...是团里自己安排的吗?” 团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更加热切:“当然!不过...”他搓着手,“文化部确实给了些指导性意见……” 安姩了然地点头,在团长殷勤的目送下离开了办公室。 走廊里,她翻开手机,给盛怀安发了条消息: 【敦煌采风,是你安排的么?】 手机很快在裤口袋震动,盛怀安的名字在荧幕闪烁。 “只只。”低沉嗓音裹着电流声传来,“司机在楼下等你,但你不用着急,慢慢来。” 安姩望着走廊镜子里自己泛红的耳尖,轻声说:“好,我马上下去。” 鎏金钥匙在指间翻转,映出转角处突然晃动的翡翠流苏。 只见林鸢斜倚在楼梯拐角处,指尖转着一把摺扇——正是上周安姩落在排练厅的那把。 “哟,这不是我们的安首席吗?” 扇骨“啪”地敲在墙壁上,“听说莫高窟的防护罩都为安小姐开了天窗?” 她丹蔻点着扇面题字,“'大漠孤烟直'——盛书记这手瘦金体,题在扇子上倒是委屈了。” 手机里传来钢笔搁置的轻响。 安姩瞥见摺扇边缘新添的茶渍,想起这是盛怀安送她的小礼物,眉心微蹙,但依然保持着淡定: 第145章 “林师姐若喜欢,改日我请盛书记再题……” “可不敢劳烦盛书记。”林鸢突然用摺扇挑起安姩颈间的银链,“毕竟人家要操心的事多着呢~” 她压低嗓音模仿新闻播报,“昨日刚签署相关文物保护令,今天舞团就拍板把你送进千年佛窟学习……” “盛书记倒是舍得把你往大漠里送。莫不是...敦煌的风沙能镀金?” 手机里突然传出三声规律的叩击——是盛怀安教她的外事谈判暗号,意为“夺取话语权”。 安姩眼尾挑起凌厉的弧度,五指如锁扣骤然箍住林鸢腕骨。 摺扇在她指间轻转,扇面朱砂点染的飞天裙裾掠过林鸢鼻尖,“林师姐见过敦煌洞窟里的画匠调色么?” 她将扇骨抵在对方突突跳动的脉搏上,“蜂蜜混着牛骨胶,用狼毫蘸着往砂岩缝里刺——” 扇面猛地收拢破开气流,“话说透了,可就像这千年不褪的朱砂,再剜就带出血肉了。” 林鸢腕间的镯子撞出裂音,正要开口:“你……” 安姩的手机里突然传来扩音状态的低沉男声:“林鸢同志。” 空气骤然凝固。 电子设备也滤不冷的泠冽声线穿刺耳膜,林鸢盯着通话介面“盛怀安”三个字,像是看见判决书上的朱批。 呼吸频率都在轻颤,恍若铡刀落下前最后一片飘在囚衣上的雪。 …… 第174章 自引东风入卿怀 盛怀安的声线像浸过雪水的刀锋: “林同学,文化部上月刚修订‘艺术从业人员管理条例’,需要我请纪检组的同志给你普法吗?” 林鸢的面色被吓得猝然发白,精心描摹的柳叶眉猛地抽搐。 她显然没料到电话那头是真人盛书记,精心准备的台词开始发抖: “凭什么...凭什么你才大二就能当首席,还能跟着专家团队去敦煌采风?!” “凭她大一就复原了吐蕃时期的反弹琵琶舞。”盛怀安的声音像博物馆的恒温系统,精确控制在二十五度。 “林同学去年在毕业汇演跳的《拓枝舞》,用的是河西节度使张议潮入京的版本吧?” 林鸢的手指骤然收紧,那是她最得意的论文选题。她显然没有想到盛书记会对这方面有研究。 安姩忽然想起上个月深夜,盛怀安陪她校对《敦煌乐舞谱译注》时,曾用朱笔圈出过这个历史细节。 “张议潮进长安是在咸通七年冬,而《拓枝舞》改用龟兹乐是干符年间的事。” 钢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混合着盛怀安冷冽的嗓音从听筒里渗出来: “你导师周教授最近在《唐史研究》发的驳论文,建议抽空看看。” 积雪从屋檐坠落成珠帘,林鸢的脸色比宣纸还白。 “文化部下周要办青年舞者研讨会。”盛怀安突然转换的话题让林鸢猛地抬头紧盯着安姩手中的手机。 “周教授推荐的人选还没报上来。”他停顿的节奏像给档盖章,“你或许可以联系一下你的老师?” 林鸢落荒而逃,衣摆还扫倒了楼道口的立式海报。 安姩伸手扶正《丝路》巡演宣传板,听见电话里传来翻阅档的沙沙声。 “她已经走了。” 此刻电话里的声音瞬间变得温和:“只只,雪天路滑,待会儿出门要看清脚下。” “好,我知道。” * 枯枝在墨色中痉挛,寒风呼啸声撞上窗棂时,安姩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 书房里茶香氤氲,盛怀安正在批阅档,眼神格外专注,听见动静也没抬头:“头发吹干了么?” “盛书记要不要审查下工作成果?”安姩故意把半湿的长发扫过他的手臂,水珠在他的灰色丝质睡衣上洇开墨花。 盛怀安放下钢笔,将一旁作乱的人抱坐在自己腿上:“安姩同志这是干扰领导干部办公。” 安姩看着他眼底未褪的笑意,“你说敦煌的雪和帝都一样吗?” 男人垂眸藏住眼底星芒:“与其听我说,不如让大泉河的冰凌亲口告诉你。” “团长说这次机会难得,还有专家组陪同呢。” 盛怀安拢住她莹白的指尖:“优秀文艺工作者理当获得这样的机会。毕竟能让千年壁画活过来的,从来不止画师一支笔。” 安姩侧过头,目光如钩子般攫住他:“采风通知虽然盖着文化部的章,但上个月你书柜多了本敦煌那边的相关资料书。” 盛怀安低笑一声,温热的鼻息扫过安姩的颈窝:“那边昼夜温差大,你要做好保暖工作。” 台灯光在紫檀木格栅投下摇晃的影。安姩攀着他肩膀笑:“所以是你安排的对吧。” “那你说这次行程...”她故意拉长语调,指尖戳上男人心口,“你会不会恰好去那边视察工作呢?” “确实需要去陇中实地研判。” “那你是不是可以陪我一起?” 安姩弯了弯唇,佯装去够桌上的青瓷杯。 盛怀安忽然托着她后脑压向自己。 “视察工作期间恰逢文化部安全生产督查。”他低头含着她的唇瓣呢喃,指尖已探进睡裙下摆,“需要重点检查洞窟防护……” 未尽的话语被咽进纠缠的呼吸,气息瞬间被龙井茶韵侵占。 他咬字混着气流钻进耳蜗:“安首席该不会以为,盛怀安会让妻子单独去看莫高窟的星空?” 安姩还未来得及喘气,突然天旋地转被抱放在办公桌上,一叠档簌簌滑落。 “不过现在,请盛太太配合完成《领导干部家属安全保障预案》实地演练。” 什么演练? 安姩的疑问凝在喉间,尚未退却的茶香猝然撞入鼻腔。 温热的指尖已挑开睡裙肩带,骤雨般的热吻沿着锁骨蜿蜒而上,在颈侧洇开潮湿的痕迹。 “等……这里是书......”她蜷起的手揪住他的领口。 盛怀安单手扣住她颤抖的腕骨,将未完的字句碾碎在交缠的唇齿间。 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雪松香,将她的理智彻底揉碎。 窗外骤起的风声漫过书架,随着骤然加重的力道,灯罩在摇晃中投下细碎光斑。 恰似案头青瓷盏里泼溅的茶汤,在宣纸上洇出暧昧的云纹。 灰色睡衣与藕粉真丝睡裙正在地板上缱绻交叠,像两尾搁浅的深海鱼。 灯影摇曳间,安姩瞥见那本摊开的敦煌图志。 泛黄扉页上跃着他的题跋——“春风不度玉门关,我自引东风入卿怀”。 墨迹未干时,他早已为她备好了整个敦煌的“春天”。 * 周六清晨的航站楼,钢化玻璃震颤着北风的低音长号。 安姩呵出的白雾刚触及落地窗,就看见专家组霜灰色的人潮里绽出一抹月白色身影。 林烬雪单手扶着登主机壳站在廊柱旁,阳光在她垂落的发梢上凝成细小的光珠,像宣纸上晕开的水墨荷花,花瓣边缘还悬着未坠的露水。 “看来命运执意要让我们同席而座。”安姩将围巾分她一半,羊绒织物间纠缠的体温,让这句玩笑话染上了真实的温度。 林烬雪笑着从大衣口袋掏出尚带余温的姜茶罐放进对方掌心,琥珀色瞳仁里泛起的涟漪比应答声更早抵达。 “咱们经济舱全升头等了!”舞团采风组领队高月举着登机牌跑来。 “真的假的?”同行团员皆是面露惊诧。 “千真万确!” 女孩们立刻笑着围住领队高月。 欢呼声炸开的瞬间,安姩正俯身将行李箱推上传送带。 抬头时,恰好瞥见玻璃幕墙外那架喷涂“中国民航”的专机。 在她看不见的舷窗内,某个正在翻阅文件的侧影被光影镀上淡金色轮廓,修长指节停顿在纸页边缘。 手机适时震动,微信对话方块弹出消息: 【今日地面温度-13c,夜间预计降至-85c左右,请务必做好双层保暖。只只,组织的考核标准是每天喝完两升水,你要严格执行。】 安姩几乎能听见他说最后那句时喉间的闷笑,指腹摩挲着荧幕继续往下滑: 【不能送你春风,就做你的第二层皮肤——你的羽绒服外套内都带有恒温发热系统。】 她正要回复,突然被安检口的骚动吸引。 三个戴着“敦煌数位工程”工作证的技术员,正围着她的包包贴防震标签。 “安小姐的护膝。”技术员递来未拆封的包裹,说明书夹页露出遒劲笔迹:【每日夜间热敷。】 “谢谢。”安姩笑着接过,正要打开看。 林烬雪突然伸手捂住眼睛:“快收起来,这可比看壁画颜料配方晕眼。”指缝间却漏出笑意。 那架本该停泊在特殊通道的专机,此刻正缓缓调转航向,尾翼上鎏金凤凰在午后阳光里抖落一片碎金。 当安姩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时,专机已滑入起飞跑道,只在防眩玻璃上投下一道转瞬即逝的虹光。 第146章 …… 第175章 敦煌见 敦煌机场的玻璃幕墙外,十二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金箔流淌在沙丘上。 安姩拢了拢羊绒围巾,看呼出的白雾在车窗凝成细密的水珠。 指尖在薄霜上勾出弯月轮廓,忽然看见远处三危山巅悬着半轮金红的太阳。 立刻拿出手机,将镜头对准了天地相接处那抹胭脂红。 暮色漫过鸣沙山第九道山脊时,她颤抖着按下拍摄键。 点击发送键的瞬间,微信提示音几乎同时响起,置顶对话方块跳出新消息: 【盛太太的取景框里永远藏着惊喜。】 她笑着把半张脸埋进围巾里打字:“敦煌的日落是蜂蜜色的,像你书房那盏台灯。” “在和盛书记报备行程呢?”林烬雪递来保温杯,枸杞红枣的甜香氤氲在暖气里。 她纤长的手指搭在座椅上,无名指钻戒折射着夕照,碎光落在她眼尾淡青的阴影里。 安姩接过杯子轻笑:“他说敦煌今晚有寒流。” 手机荧幕亮起新消息,是张卫星云图截图,代表她的粉色小标被特意圈出来,旁边手写标注着“记得穿那件白色羽绒服”。 林烬雪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安姩发顶,“真好,被爱意浸润的姑娘,连睫毛都沾着星辉。” “那你的星星呢?”安姩抬眸看她。 车辆转过弯道,千年胡杨林披着薄霜掠过车窗。 林烬雪望着后视镜里渐远的烽燧遗迹,指腹无意识摩挲戒指内壁刻的“hl”缩写:“有时候真羡慕你们,像莫高窟220窟的药师经变图,每个笔触都圆满。” “他的戒指不是已经戴在你手上了?”安姩注意到对方蜷起的手指上耀眼的钻石。 车窗外暮色愈浓,沙粒在风中折射出细碎星光。 林烬雪垂眸一笑,忽然将戴着戒指的手抵在车窗,金属与玻璃碰撞出清越颤音:“他要契约般的各取所需——” 尾音坠入暮色时,戒面已在她无名指烙出淡青印记,“我却连砝码都刻成了真心。” 远处三危山的轮廓被晚霞勾勒成飞天飘带,她的声音轻得像鸣沙山的流沙:“十几年光阴足够让壁画褪色,却不够让月光照进现实。” 安姩正要开口,手机突然震动。 盛怀安发来段视频:会议间隙的窗台上,他用雪色纸巾折成鹤形,骨节分明的食指轻叩鹤首,纸鸟便掠过青瓷杯沿,最后停在便签纸写的“敦煌见”三个字旁。 霞光漫进车窗时,安姩把镜头转向自己,眼角眉梢漾起的笑意浸透了蜜糖般的甜,尾音在渐暗的天色里勾着缠绵的余韵:【我等你来呀!】 这帧画面刺破林烬雪的视网膜时,她忽然想起昨天在实验室见到的唐代绢画——被妥善保存的朱砂历经千年依然鲜艳如初。 车灯照亮前方“敦煌山庄”的牌匾时,行李物品已经被工作人员推进酒店大堂。 “到了。”林烬雪拿好包包起身时,忽然用粤语轻哼了句什么。 安姩在舞团听过港岛来的编导唱过同样的调子,依稀是“金缕玉衣葬年少”。 酒店大堂的暖风扑面而来时,安姩拿出身份证办理入住。 抬头想说什么,却见林烬雪已经拖着行李箱走远,廊灯在她大衣上流淌的暖光,终是追不上那道清瘦轮廓。 办完入住一切收拾妥当,前台时钟指向七点,正巧撞上晚餐光景。 去餐厅前,安姩从行李箱翻出那件云絮似的羽绒服穿上。 聊天框里还躺着未读的语音条,盛怀安絮絮叮嘱的嗓音裹着温软:“夜露最浸骨头,一定要裹严实些。” “快看!”不知谁喊了声,雕花木窗外突然掠过星子般的碎光。 餐厅整面落地玻璃外,鸣沙山方向的夜空正落下细盐般的初雪,沙枣树枝桠承着薄霜,恍若菩萨臂弯间垂落的璎珞。 “下雪了,我们一来就下雪了,天降祥瑞!” 舞团姑娘们挤在暖帘边拍照,手机冷光映着她们绯红的脸颊。 安姩捧着青瓷碗小口啜饮热汤,碗沿蒸腾的热气在玻璃窗上晕开薄雾。 瓷勺磕碰的脆响里,林烬雪忽然低呼:“你看——” 话音未散在蒸腾的雾气里,安姩抬眸时呼吸一滞。 窗外千年烽燧的断壁残垣正被新雪细细勾描。 雪粒簌簌掠过窗棂,恍若敦煌画匠执笔蘸取天河,在夜色里挥洒出《五台山图》的琉璃净土。 “像不像藻井下飘落的金箔?”林烬雪呵出的白雾在玻璃上洇开,指尖虚点着烽燧顶端。 “像。” 安姩把手机镜头对准窗外,给盛怀安发去段飘雪视频。 聊天框上方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等你看雪后初霁的千佛洞。】 餐厅忽然喧闹起来。 敦煌研究院的老专家敲着铜火锅唱起凉州小调,沙葱拌驼肉的香气混着冬酿葡萄醉,在绘着九色鹿故事的藻井下流转。 林烬雪则望着窗外出神,指尖在起雾的玻璃上勾勒。 吃完饭回房的路上,回廊灯笼突然被风吹得晃了晃。 安姩缩了缩脖子整理围巾,瞥见林烬雪突然驻足在九色鹿浮雕旁。 顺着她震颤的目光望去,大堂鎏金雀替下立着个西装革履的身影。 霍司律摘下羊皮手套轻叩前台,剪裁精良的大衣上还沾着未化的雪晶。 他转身时,腕间表盘闪过蓝芒,惊醒了趴在波斯毯上打盹的玳瑁猫。 “霍总,您交代的物品已经放在套间了。”经理躬身时胸前的银质名牌在吊灯下晃过一线冷光。 霍司律颔首时,目光裹着冰棱般的威压正撞上廊柱旁的身影。 对上他的视线,林烬雪慌忙握住轻颤的指尖。 男人低声跟身旁的工作人员交代了几句,便大步朝这边走来:“林小姐来这儿怎么没跟我说?” 安姩敏锐地捕捉到他这个的疏离称呼,之前不是还挺好的么? 两个月前那场轰动京城的订婚宴上,霍家送去的翡翠满绿镯子还锁在林烬雪的保险柜里——太过贵重的礼物,反倒成了不敢戴的枷锁。 “研究院派我来做壁画采样。”林烬雪的声音很轻,指尖陷进羊毛手套的织纹。 她出发前特意戴上他送的珍珠贝母胸针,此刻却在对方淡漠的目光里发冷。 助理递来平板时,锁屏闪过女孩修复《金刚经》的侧影。 霍司律快速划屏接过房卡,无名指上戴着与林烬雪同款戒指。 “明日有大雪,霍氏的直升机停在鸣沙山。林小姐需要捎带采样设备的话来我房间找我。”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便走。 月洞窗外雪落狂沙,前台登记簿上龙飞凤舞的签名还晕着墨香——“霍司律”三个字最后一笔蜿蜒成“雪”。 …… 第176章 只只天赋异禀 子夜飘起的雪粒子在黎明前长成鹅毛。 安姩呵着白雾踩过鸣沙山麓时,莫高窟的崖壁正泛着青金石般的冷光。 林烬雪替她调整头戴式冷光手电筒,束光角度精确控制在文物保护法规定的15度: “文物局领导昨晚特意致电专家组,强调220窟观摩时间不得超过25分钟。一会儿可能还得把羽绒服脱了。” 安姩微愣,“这……是有什么讲究吗?” 话音未落,呼啸而过的寒风直往脖子里钻,冻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林烬雪认真解释:“剧烈温差会让吐出的二氧化碳腐蚀颜料。” 安姩瞬间了然,“那这必须得脱。” 窟门开启的刹那,北魏乐舞壁画裹着千年地气扑面而来。 大家一起脱掉羽绒服在甬道静立十分钟适应温度后,才走进去。 安姩的羊皮靴在防尘垫上碾出半圆,鼻尖几乎触到恒湿器喷出的水雾。 石青与赭石颜料在冷光里析出晶粒,供养人裙裾的朱砂红像是要滴进西元539年的月光里。 “注意含铅颜料反光。”专家组教授话音刚落,安姩的睫毛突然颤了颤。 她看见持练伎的披帛转折处藏着三道笔触,与她在大剧院首演《迦陵频伽》时的振臂角度相差不过毫厘。 呼吸间,安姩咬住舌尖遏制舞者本能——壁画上的二十八身乐伎竟在她视网膜上分解成连续帧动画。 退出窟门的刹那,安姩最后回望一眼,她将飞天飘带末梢的颤动封印在瞳孔里,直到窟外风雪把记忆拓印成更安全的身体密码。 回到酒店房间时,安姩的羊绒手套还沾着窟内特有的澄板土。 她抖开盛怀安准备的仿唐麻纸,执起狼毫蘸取岩彩,准备将脑袋的东西画出来。 她闭眼复现窟内场景,笔尖自动游走出失传的“仰旋十六式”,最后一笔收势时,窗外的雪光恰好漫过桌上《敦煌乐舞图考》。 林烬雪倚着暖气管看她,没有出声,瞳孔却不受控地收缩扩张。 第147章 “这是...失传的连珠踏鼓步?” “是吗……我不太确定。”安姩小声回答,眼角却含着笑意。 “一会儿我拿去给老教授看看。” 林烬雪走至安姩身旁,忍不住鼓掌,“你也太厉害了!女娲娘娘捏骨时,是不是将传承上古乐舞的灵魄揉进了你三魂七魄里。” 窗外的雪粒子突然密集起来。 果不其然,老教授看完后,指尖悬在纸面三毫米处颤抖,镜片反光都压不住他眼底的狂喜。 并立刻致电考古文博学院,通话记录首句:“我在敦煌找到了活着的史书!” 暮色为鸣沙山披上绡纱,积雪在流沙曲线上勾勒出明暗交织的纹路。 安姩突生踏沙赏雪的兴致,睫毛缀着的霜花随笑意轻颤,林烬雪拢了拢围巾跟上前去。 流沙裹着碎雪钻进靴筒,两人将羽绒服裹得密不透风,循着风的轨迹向沙丘顶端跋涉。 三十七度的体温在零下二十度的夜色里蒸腾成白雾。 安姩忽然驻足:“林老师,你听这风声——” 呼啸的西北风卷起她围巾尾端的流苏,“和北魏画工们听到的,是同一种频率吧?” 林烬雪眸光微动:“你现在呼出的水汽,正被恒湿系统分解成每秒三亿个氧原子。” “其中三个会渗入地仗层,在西元2547年某天,让某个未来人研究你此刻的呼吸节律。” 安姩垂眸浅笑,羽绒服摩擦出簌簌轻响: “刚才在画完最后一笔时,我突然觉得供养人画师用的青金石颜料,比我的呼吸还重。” 睫毛上的霜花随吐息震颤,“我们穷尽一生,都不如壁画上一道裂缝里的风活得久。” 林烬雪将双手深深没入大衣口袋,下颌微抬的弧度带着金石相击的锐气: “不必与天地争寿,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传承,世世代代守护这方瑰宝。” 朔风掠过,她话音未定的尾韵被揉碎在风声里。 侧首望去时,安姩眸光静如深潭,倒映着铅云低垂的天际。 “想什么呢?”她轻声问。 安姩鼻尖微红,怔怔望着风沙里千载的古物,眼尾泛起淡淡潮意:“人活一世不过数十载,与这历经沧海桑田的物件相比,就像朝生暮死的蜉蝣,连时光长河里的尘埃都算不上。” * 七点刚过,专机穿越祁连山皑皑雪线,在晨光中平稳降落于敦煌机场。 八点一刻,盛怀安走进研究院院长办公室门,茶案上的沙漏刚漏完第三轮细沙。 他摆手谢绝了主位,拣了靠窗的藤椅坐下:“这次主要是调研河西走廊文化工程,顺便看看你们壁画数位化进展。” 窗外飘雪渐密,他的余光掠过217窟方向。 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划动,突然停在某页会议纪要:“舞剧院关于敦煌舞派研究的课题......” 院长立刻会意:“正巧他们舞团成员在临摹供养人乐舞图,安姩同志今天在特窟做光谱分析。” “年轻同志在一线锻炼是好事。”盛怀安合上电脑,接过档时似不经意道:“省歌舞团新到的全息投影设备,可以调两台支援你们临摹工作。” 当他的身影出现在洞窟监控屏时,保卫科长慌忙要通报,却被秘书处王主任拦下:“领导视察文物保护不必惊动基层同志。” 盛怀安驻足在安姩身后三米处,看着她用光谱仪扫描壁画褪色部位。 少女裹着臃肿的防护服,发梢粘着矿物颜料。 “安姩。”他突然用工作会议的语气开口:“你昨天提的舞蹈活化方案,文化部司作了专题研讨。” 安姩手一抖,镭射笔在壁画投下晃动的光斑。 转身时防护面罩撞上他胸前的党徽,金属碰撞声在洞窟格外清脆。 “盛...书记。”她看了眼他身后随行的队伍,又看了看他一脸肃然的模样,默默后退半步,公事公办地汇报: “根据莫高窟第220窟《药师经变》中的伎乐天......” “具体建议可以形成书面报告。”盛怀安打断她,指尖轻点她怀中笔记本:“像你昨天做的肢体解构分析就不错,艺术基金重点专案的申报材料需要这些实证研究。” 洞外传来脚步声,他忽然上前半步,借着调整光谱仪的角度,将暖手炉塞进她防护服口袋。 安姩反应速度极快,食指飞快在他掌心点了三下。 掌心传来的温软触感激得盛怀安眸光轻颤,恍若电流窜过。 他喉结滚动着将紊乱气息咽下,待抬眸时,目光已恢复平静,重新端起行政夹克铸就的威严。 “对了,”他退到安全距离,转身对匆匆赶来的副院长说:“给临摹组配发的自热护膝,给女同志多发两副。” …… 第177章 老干部克制爱意 忙完手上的事情,安姩故意“迷路”到盛怀安的视察动线。 她数到第七根朱红廊柱时,终于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 专家组正在榆林窟3号窟前开现场会,她故意将羊绒围巾尾梢甩进风口,淡青色的丝织物便随着朔风飘向视察队伍。 “小安怎么跑这儿来了?”副院长扶了扶眼镜,“你们团不是在整理220窟的舞谱吗?” “来请教飞天飘带的矿物颜料配比。”她举起被赭石染黄的笔记本,目光却掠过人群锁定那道挺拔身影。 盛怀安正在听文物局长汇报,右手握着带国徽封皮的笔记本,左手背在身后。 西北风卷着沙粒掠过洞窟,安姩突然踉跄半步,敦煌研究院的出入证“恰好”滑落在盛怀安脚边。 金属吊牌撞上他锃亮的皮鞋,发出清越的响动。 “这位小同志注意安全。”盛怀安弯腰拾起证件,指尖擦过她的手背。 陪同人员看见盛书记亲自递还工作证,慌忙介绍:“这是舞剧院首席舞者安姩同学,跟着专家组在参与我们乐舞复原项目。” 盛怀安颔首时喉结微动,安姩认出那是他压抑笑意的习惯动作。 “安同学对西域乐舞有研究?”他翻开工作笔记故意问,钢笔尖却悬在“加强文物安全”的段落上方,“说说看敦煌舞派与龟兹乐的关系。” 安姩扬着眉向前半步,防护服擦过他西装下摆。 人群随着她的讲解缓缓移动,她借着指认壁画中箜篌的机会,将暖宝宝塞进盛怀安大衣口袋。 冰凉的指尖划过他内袋边缘,摸到昨晚视频时她提到的润喉糖。 “.....所以建议增加伎乐天手部特写镜头。” 汇报结束时,她突然抬高声调,“就像盛书记现在握笔的姿势——反弹琵琶的经典手位。” 众人赞叹声里,盛怀安的钢笔在纸面洇开一点墨迹。 安姩看得真切,那是他情动时才会失控的笔锋。 当他转身走向下一个考察点时,她发现自己的出入证背面多了行小字:19:30 特级洞窟供暖设备调试。 暮色染红九层楼飞檐时,安姩在217窟前“偶遇”了最后一批视察人员。 盛怀安正在测试新安装的恒温系统,见她进来,抬手示意楚瀚关门:“安同学来得正好,试试防护服感应灵敏度。” 金属门闭合的瞬间,他抓着她的手按在温度感测器上。 警报器红光闪烁间,端方如玉的盛书记终于说出憋了一整天的话: “盛太太今天违规七次,按《家属行为守则》该处终身监禁,择日押送回京,由我亲自审判。” 入夜时分,敦煌古城的雉堞化作起伏的雪浪。 酒肆灯笼在雪幕后晕成朦胧的鹅黄,锁阳酒的醇香从门缝溢出,与烤羊腿的烟火气纠缠着爬上城垛。 电子锁发出轻响时,安姩正对着镜子卸珍珠耳钉。 镜中映出男人脱外套的动作,行政夹克随即搭在臂弯。 “盛书记走错房间了吧?”她故意慢悠悠走过去,“我这可是舞团人员的标间。” 盛怀安反手按下“请勿打扰”的电子提示,摘下腕表搁在床头柜上。 他单手解开衬衣三粒扣,露出锁骨下方淡红的齿痕——是傍晚她隔着衣服咬的。 “我来送机密文件。”他抽走她发间的木簪,青丝如飞天飘带垂落。 安姩伸手要抢他公事包,却摸到保温袋里的惊喜——兰城搭专机来的甜胚子奶茶,杯壁还凝着水珠。 “谢谢老公!”她咬着吸管笑,奶油沾在唇珠泛着诱人光泽。 “老公”二字裹着蜜糖般的尾音撞进耳膜,余韵在空气里震颤出细小涟漪。 盛怀安喉间未竟的话语骤然消散,直到半晌后神魂归位。 他突然掏出一本缎面笔记本,气音里压着三分无奈七分纵容: “这是领导干部的自我批评材料。” 最新页贴着二十张莫高窟监控截图。 每张都是她临摹时的背影,边角批注着:【09:47 未戴护膝】【14:32 偷吃冷馒头】【85:15 对壁画傻笑】 第148章 安姩脸颊发烫要去夺,被他就势扑倒在床上。 暖风掀起她真丝睡裙的瞬间,安姩忽然翻身。腰肢一拧,纤长的双腿已绞住男人劲瘦腰身。 足尖勾着的皮带扣当啷作响,“林老师教过……” 她尾音黏着蜜,指尖划过他滚动的喉结,“文物保护需防潮、防强光、防...” 未尽的专业术语消融在龙井茶香气息里。 盛怀安掌心游走过她后腰:“还漏了最重要一条。” 他的尖牙厮磨着她颈项绷紧的弧线,喉间震动带起笑纹:“防盛怀安。” 空调暖风骤起,墙上交缠的影化作盘绕的赤蛇。 …… 翌日上午。 红旗车后排阅读灯泛着暖黄光晕,车载香薰漫着敦煌研究院特供的檀香。 盛怀安的公事包横在座椅中间,恰好挡住后视镜的视角。 “这是文化部最新下发的《石窟寺保护利用指南》。” 盛怀安将文件袋递给前排楚瀚,后视镜映出他严丝合缝的领口。 唯有他自己知道,锁骨上正藏着安姩昨晚用口脂画的小飞天。 当车辆驶过月牙泉时,他突然按下隔板升降键。 公事包“不慎”滑落,露出半截系着铃铛的绸带——正是昨夜绑在小姑娘脚踝的那条。 前座传来楚瀚接电话的声音:“盛书记,文物局问今晚的壁画修复研讨会......” “调整到九点半。”盛怀安面不改色地签批着文件,“请安姩列席,做舞蹈活化方案说明。” “好的。” * 晚上21:20.莫高窟数字中心走廊。 安姩紧张地攥着突然出现的通知单,羊绒袜里的暖贴正持续发烫。 她知道盛怀安的意思,又是锻炼她,可这太突然了,她什么都没准备。 转角处闪出秘书处王主任的身影:“小安老师,盛书记特意交代您从西门进。” “好,谢谢。” 走进会议室瞬间,十二道目光从长桌尽头齐刷刷刺来。 盛怀安坐在主位,修长指节随意搭放在桌面。 见她进来他连睫毛都未颤动分毫,仿佛昨夜掐着她腰窝说情话的,将情欲编织成蛛网的,不是他本人。 安姩敛了神色落坐在末席,工装裤膝盖处还沾着白天的壁画石膏粉。 她抬头正撞上盛怀安掠过全场的目光——那人在看到她袖口松脱的纽扣时眉峰微动,旋即对会务组抬了抬下巴: “给安姩同志配发镭射翻页笔,触屏设备操作不熟练影响汇报效率。” 安姩起身接过激光笔,投影幕亮起时,盛怀安状似无意地调整转椅角度,将刺目的顶灯光线尽数挡在自己肩后。 温软的嗓音混着专业术语响起时,男人交叠的十指依旧保持着优雅弧度,只是眼底跃动的灼灼眸光,早已刺破了克制的表像。 研讨会进入表决环节时,盛怀安突然推过自己的保温杯: “安姩同志嗓子哑了,把《青年学者培养计划》表决稿念一遍。”杯沿残留的龙井香混着他唇纹的温度。 …… 第178章 猛虎细嗅蔷薇 “待会儿有非遗打铁花?”安姩眼睛一亮。 盛怀安已经帮她套上羽绒服:“带你去看。” 话音未落就被小姑娘拽着往外走,男人望着被拽出褶皱的袖口轻笑。 这场千年铁花恰在返程前夜绽放,正好为这趟旅程收尾。 夜色泼墨似的漫下来,雪粒子簌簌扑在安姩的羊绒围脖上。 寒冬腊月的沙漠本该是人迹罕至的时节,怎料夜空里迸溅的铁花火星竟点燃了人潮。 场子中央立着座两人高的炼铁炉,师傅们正往火里添生铁,火星子溅得老高,映得盛怀安瞳孔都泛着暖光。 “这叫'祭炉'。”他帮安姩把羽绒服帽子系紧些,“老辈人说铁水认人,得先拿烧酒敬天地。” 话音未落,忽见老师傅抄起浸了水的柏木勺,舀起金灿灿的铁汁往雪幕里一泼。 旁边汉子抡圆了柳木棒,“啪”地迎空击去。 千簇火树银花轰然炸开,金红的铁汁撞上零下二十度的寒气,霎时迸作漫天流星雨。 安姩惊呼一声揪住盛怀安袖口,瞳仁里跃动着千万朵转瞬即逝的火牡丹。 雪地成了鎏金的宣纸,铁花溅落处腾起细小的白烟,像菩萨宝冠上抖落的璎珞。 “这是'天门中断'!”安姩指着空中交织的火网喊。 盛怀安却不看天,只顾看她鼻尖沾的雪粒被热气呵成水珠,看她冻红的指尖随铁花起落比划着手势。 他把安姩的围巾又往上提了提,遮住她冻得发红的鼻尖:“这手艺传了上千年,铁水要烧到一千六百度。” 又指着远处火光里翻涌的金红色铁汁,声线比平日软了三分:“老匠人管这叫‘铁树银花’。” “哗啦”一声,铁匠扬手泼出半勺铁水,柳木棒凌空抽打的刹那,漫天金雨炸裂成星子。 安姩眼睛亮得像是盛了整条银河,抓着盛怀安的手腕直晃:“你看那簇像不像飞天飘带!” 盛怀安笑着摸了摸她的发顶:“嗯,是像。” 随即手腕一转,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摸出个锡纸包的热梨,“小心烫嘴……你慢点吃。” 又一勺铁水泼向高空,这次溅开的金芒竟聚成伞盖形状。 安姩突然把咬了一口的梨塞到他嘴边:“你快看!这朵像不像云冈石窟的莲花藻井?” 梨汁顺着她指尖往下淌,被他低头抿了去:“嗯,但不及你眼里的亮。” 最后一泼铁水冲天时,老师傅突然朝他们这边扬了扬木勺。 盛怀安护着身旁的人儿后退半步,铁花恰在安姩头顶绽成扇形。 她在明明灭灭的光晕里转头要说话,却撞进男人眼底化不开的浓稠温柔。 “比莫高窟的飞天还好看?”他笑问,指腹抹去她睫毛上落的灰烬。 安姩将装梨的空锡纸包塞回他手中,又攥紧他袖口往怀里扯了扯。 盛怀安顺着她力道俯身,听见小姑娘带着鼻音嘟囔:“若没有你替我挡着这滚烫的人间……再绚烂的火树银花,也不过是烧穿胸膛的岩浆。” 男人垂眸低笑。 “其实今晚本该有个会的。”他耳尖微动,喉结上还沾着她方才蹭的梨汁,“但想着这样的火,该烧在你眼睛里才好看。” * 晨雾裹着细雪粒子扑面而来,安姩朝冻得通红的掌心呵气。 盛怀安骨节分明的手指悬在她颈侧,仔细将羊毛围巾边缘掖进大衣领口,确认冷风钻不进去才松手: “红枣茶在左边网兜,要记得喝。” “嗯,记着呢。”安姩笑眼弯成月牙。 “我还得忙几天。回家后让陈姨给你炖汤。”他睫毛上的霜花随着动作簌簌坠落。 “好。” 见此一幕,司机老陈在车里惊得瞪大了眼睛,头回见领导用这种哄孩子似的语气说话。 倒是副驾的楚瀚熟练地咬住腮帮,虽说对领导私下这般模样早已司空见惯,可每回撞见,那眉梢眼角仍会漏出星点笑意,活像瞧见猛虎细嗅蔷薇似的稀奇景。 盛怀安又从公事包侧兜掏出一包奶条:“小零食路上吃。” 安姩愣了愣,笑着接过来,正要说话,眼尾瞥见司机和秘书都在偷瞄,她红着耳尖压低声音:“好啦,我在家等你回来。” 楚瀚瞄着后视镜感叹:“跟了盛书记这么久,头回见他兜里揣零食……” * 返航途中,飞机因极端天气突遇湍急气流,机身剧烈震颤,咖啡杯腾空撞向顶板,机舱内此起彼伏的惊叫与乘务员急促的安全指令交织。 “各位旅客,我们正在穿越不稳定气流……”乘务长话音未落,机身猛地晃动。 陡然震颤的瞬间,安姩被惯性狠狠掼向前方,保温杯“当啷”撞上前座。 后排女孩的啜泣混着尖叫,在失重感里漂浮不定。 “降落伞!不是说头等舱有降落伞吗!”斜后方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香水与呕吐物的酸腐在空气中凝结。 安姩蜷起沁满冷汗的指尖,平安扣正死死嵌进掌纹——那是盛怀安三跪九叩求来的。 十八岁前的她总在生死边缘游走,未曾真正理解生命与死亡的界限,甚至在年少无知里数次向深渊倾身。 是盛怀安带她走出深渊,又将滚烫的日光披在她肩上。 从前蜷缩在阴影里的人,终于学会挺直脊背走路,学会把自厌碾碎成自爱的养分,开始贪恋人间温暖。 “空难”二字刺入脑海的刹那,恐惧化作带刺荆棘缠住咽喉。 机身颠簸的十几分钟里,她竟将自己十九载人生走马灯般过尽了。 刚与家人团聚的她,正与盛怀安情浓时,她想陪伴他们岁岁年年。 受强风雪影响,帝都机场能见度骤降且跑道结冰严重,致使航班无法正常降落,被迫在上空盘旋多时后转降至阳城机场。 第149章 机身触地那刻,金属轰鸣与胸腔共振出劫后余生的战栗。 她立刻打开手机给盛怀安发去消息:【已平安备降阳城,我爱你。】 每个字都在发烫的荧幕上灼出重影。 盛怀安踏出会议室时,手机荧幕骤然亮起。 一条弹窗消息刺进余光,他瞳孔微微一颤,脚步未停地反手扣住手机。 楚瀚已侧身挡住旁人视线,低声道:“各位先回吧。” 等走廊只剩皮鞋叩地的回声,金属机身边缘才被掌心冷汗洇出淡淡雾气。 指尖在“平安”二字上来回摩挲。 走廊寒风扑面的刹那,视频请求已拨过去:“受伤没有?” “没有,我很好。”安姩的脸怼在镜头前,背景是嘈杂的安置厅。 荧幕幽蓝的光晕里,男人下颌绷出冷硬的轮廓,薄唇紧抿。 安姩用指节叩了叩玻璃屏,眼尾漾开的笑意像碎冰裂在暖泉里: “你猜阳城的雪像什么?像昨晚的打铁花,熔化的金汁泼进冷水里。” 盛怀安喉结滚了滚,将手机贴紧耳际:“《考工记》里说'烁金以为刃,凝雪以为魄'。” 他指尖垂放在身侧无意识收紧,放轻了声音:“铁水与雪原是一体两面,今日这遭……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视频里的男人垂眸瞬间,那道被睫毛割碎的暗影终于刺破他惯常的从容。 蓝光爬上他的眉骨时,安姩跌进那片朦胧的雾色中,心尖蓦然抽痛。 命运从不承诺曙光与风的次序。 未诉的情意要趁心跳滚烫时倾吐,未竟的执念该在双手温热时紧握。 毕竟谁也不知道哪次寻常的道别会成为永夜降临前的最后黄昏。 …… 第179章 怕老婆跑了 窗棂被碎琼乱玉叩击的第七天,院子里终于传来车辆引擎声。 盛怀安推开门时,袖口还沾着河西走廊的沙粒。 玄关暖光灯将他的影子拉长,换好鞋走进客厅,正撞见安姩赤脚趴在阳台落地窗前。 雪色天光裹着她杏色真丝睡裙,乌发蜿蜒在她纤细的腰肢上。 “只只,怎么不穿鞋。”他脱了大衣疾步上前,带着未散的寒气从背后笼住她。 安姩惊得缩脖子,后颈随即落下温热的吻,混着他身上雪松香的余韵。 “你回来了,我还以为......”她话未说完,腰间的手又紧三分。 盛怀安将下颌轻轻抵上她微凉的肩头,呼出的气息与少女衣襟间浮动的清香缠绵交织。 衣料摩挲声里落下他的低语:“七日不见,桌上的文件都洇成了你的眉眼。” 安姩眼尾漾开涟漪,转身时指节没入他后颈碎发:“那档里都写了什么?” 男人喉间溢出轻笑,鼻梁擦过她透红的耳廓:“写某位小姑娘夜夜踢被,不按时吃饭,写她总爱贪凉光脚……” 尾音消融在交错的呼吸间,他掌心覆上她后背,“早知相思蚀骨,当年该笑唐明皇的。” 安姩反手摸到他腕间微湿的衬衣袖口,分明是下车后跑着进楼的。 她故意踩上他的脚背,倾身贴在他胸口:“盛书记这七天倒把甜言蜜语修成了必修课。” 盛怀安忽然托着膝弯把人抱离地面,真丝裙摆扫过落地窗玻璃,“盛太太调教得好。” 厨房飘来瓷盏轻碰的脆响,惊得安姩攥紧他前襟:“陈姨……” 脚尖刚沾地,耳垂就被不轻不重咬了下:“怕什么?小别胜新婚,陈姨是过来人。” 盛怀安低睨着她羞红的脸颊,眸光暗了暗,“我先去洗澡,一会儿陪我吃饭。” 安姩笑着将他往楼梯口推,“快去吧,我等你。” 水声淅沥间,安姩摆好碗筷。 羊汤煨得奶白,萝卜雕的莲花浮在翡翠芹芽间,蒸腾的热气漫过墙上水晶吊灯。 “头发也不吹干。”安姩迎上楼梯口的人。 盛怀安任由她拉着自己折返回浴室,喉间滚出轻笑:“我怕你等着急了。” 发梢水珠坠进锁骨,洇湿了居家服领口,隐隐透出优越的肌肉线条。 安姩从抽屉拿出吹风机那一瞬,盛怀安极其配合地躬身垂首。 发丝在指缝游走,安姩捻起他鬓角发现一根银丝:“有白头发了。” “想某人想的。”男人侧首轻吻她的手腕,喉结在薄皮下滚动:“河西视察期间审档,总觉着档上的字在笑话我。” 吹风机嗡嗡声里,盛怀安忽然攥住她的腰肢:“过了年你就二十了……” “你生日那天,我们去领证。” 尽管已举办过婚礼宴席,但法律档上安姩的名字后仍印着“未婚”二字。 盛怀安望着眼前小姑娘含笑的眉眼,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什么叫度日如年。 安姩关掉喧嚣,指尖陷进他的发间,弯唇轻笑:“盛书记怕我跑了不成?” 余音被突然抬首的吻截断。 盛怀安就着躬身姿势将人困在镜前,镜面凝雾里浮出交叠的影。 宦海浮沉十数载,见惯风云翻覆,惯看众生百态。偏在她这道浅湾搁了锚,唯恐她化作指尖流沙悄悄溜走。 走下楼时,男人眼底浮着三分未褪的餍足。身旁的女孩唇瓣嫣红微肿洇着齿痕。 安姩托腮看他执筷,指节屈起的弧度与握钢笔时一般无二。 见他连喝三口汤,喉结滚动间眉目舒展,不自觉跟着咽了咽。 “张嘴。”盛怀安突然夹起片薄如蝉翼的羊肉,在蒜醋碟里滚过。 安姩看着眼前的肉片,犹豫着该不该张嘴,最后理智占据了上风,狠心拒绝:“在你回来之前我已经吃过晚饭了。” “确定不吃?”盛怀安故意晃了晃筷子。 安姩偏头不去看他。 男人低笑出声,筷子转了个弯正要送进自己嘴里,“可惜了,这么好吃的羊肉……” 话未竟,安姩已咬住他悬空的筷尖。亮盈盈的眸子漾着得逞的笑,舌尖卷走肉片时故意舔过银筷花纹——那上头錾着两只交颈的鸿雁。 盛怀安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又将碗推过去,“再两口汤,你每日运动量过大,身体需要能量。” 瓷勺在碗沿磕出清响,半朵萝卜雕的莲花喂进她唇间,耳坠随着咀嚼轻晃,映得满室暖光都潋滟起来。 窗外雪落无声,室内灯影摇曳。 地毯上,睡袍与睡裙交叠成莫高窟壁画里缠绵的飞天。 暖黄光晕在纱帘间流淌,为交叠的身影镀上蜜色轮廓。 盛怀安指尖陷进安姩身下被子的褶皱,薄汗将银灰色布料洇成深黛,如同夜色在他掌中层层晕染。 当滚烫的吻落在颈动脉搏动处,安姩恍惚听见自己化作春溪的声响。 鼻尖萦绕着雪松与晚香玉交融的气息,男人忽然张口含住她的耳垂。 “七天.….”喉结滚动着将叹息碾碎在她颈侧,“你猜我在视察期间走神了多少次?” 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后腰下滑,惊起蝴蝶骨一阵战栗,“宝宝,生日那天我们去领证好不好?” 安姩睫羽轻颤如坠云雾,指甲深深掐进他绷紧的肩胛。 “这里,”带着薄茧的拇指突然按住她腕间跳动的脉搏,“每分钟多跳七下,就当你应了。” 盛怀安滚烫的唇舌顺势封住所有嗔怪,将破碎音节酿成甜酒。 骤雨般的吻忽然变得绵长,他含着她的唇珠诱哄:“宝宝说'好’。” 灯影在摇晃的视野里漾出星芒,他偏要在这时用指腹摩挲她泛红的腕心,直到那声带着泣音的“好”溢出唇角。 寒风第七次漫过窗棂时,男人正细细吻去她锁骨间的潮意。 安姩早已沉入梦乡。 盛怀安将人打横抱起,温热水流裹着绵密泡沫漫过白皙肌肤,他垂眸替她擦拭身体,动作放得轻缓。 直到用浴巾裹着人放回被窝里,怀中小姑娘也不过在枕间蹭了蹭,羊脂玉似的足踝蜷进他掌中。 盛怀安喉结微动,指尖拨开她黏在颈间的碎发。 怀中人呼吸清浅,他低头时薄唇擦过那截凝着水雾的后颈,睡衣下起伏的胸膛将人拢得更紧。 “困极了是不是?怪我。”笑意混着少女香氛坠入夜色,他贴着那抹温软呢喃。 树影漫过书房,公事包斜倚着青瓷花瓶,露出半截档——《关于支持古典舞非遗传承的若干意见》扉页,钢笔新添的批注未干:“建议增补安姩同志为专家组成员。” …… 第180章 入眸唯君影,余者皆尘埃 晨光漫过纱帘时,安姩睫毛轻颤着苏醒。朦胧视线里,盛怀安已穿戴整齐,正垂首扣紧腕表金属扣。 “今天要去学校参加期末考?”男人单膝跪在床沿,带着须后水的凉意落在她眉心。 安姩勾住他后颈的温热皮肤借力起身,丝被从肩头滑落,露出锁骨处昨夜留下的印记。 第150章 “嗯,所以得早点儿去。” 她声音还浸着睡意,指尖无意识摩挲他领口暗纹。 盛怀安掌心熨在她腰窝凹陷处,那里立刻腾起一小片暖: “好,你先洗漱,我去楼下等你。” 安姩赤足踩上他余温未散的位置,揉着眼睛走进浴室,抬头一瞬,忽然被镜子里的人吓了一跳。 半截脖颈还带着昨晚的红梅印! 想到上午还有考试,她立刻翻出遮瑕膏开始仔仔细细“刷墙”! 五分钟后,浴室门打开,她己穿戴整齐,头顶俐落地挽了个浑圆发髻。 乌发尽挽,那张脸便成了古典工笔划,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远山眉黛凝着水墨氤氲,眼尾天生自带丹青笔锋勾出的飞白,樱唇未染胭脂却透出三月桃色。 她轻快地走下楼梯,盛怀安指节间剥到一半的鸡蛋突然凝在瓷盘上方。 “发什么呆呢?”安姩衔着笑拈走温热的鸡蛋,轻叩蛋壳的脆响惊醒了凝固的时光。 男人望着女孩鼓动的腮帮,晨露般清透的光泽在她唇齿间流转。 她起舞时的惊鸿一瞥总令人失神,只要想到未来会有男舞者与她同台共舞,酸涩气泡便在胸腔炸开,裹挟着暗涌的占有欲翻腾不息。 他在心底焦灼地默祷,盼着时光快些流转,迟迟未得的结婚证,搅得胸腔里翻涌着千百个不安的漩涡。 喉结无声地滑动,他垂眸搅动碗中微凉的米粥:“这个造型...很衬你。” 瓷勺碰壁的叮当声里,几粒沉底的红枣挣扎着浮上水面。 安姩吃完早餐,发现男人的目光依然缠绕在侧。 瓷匙碰着杯壁发出轻响,她舔掉唇角的奶渍抬眼,正撞见盛怀安半垂的睫羽下暗涌的眸光。 “沾到睫毛了?”她忽然倾身贴近,指尖尚未触到面颊,手腕已被温热的掌心扣住。 盛怀安用指腹蹭过她泛着奶香的唇角,尾音裹着笑意:“很美,是晨光会骗人。” 纱帘在他眉骨投下阴翳,将那些翻涌的痴缠都锁在微蹙的川字纹里:“把朝霞都揉碎抹在你眼尾了。” 安姩忽然伸手戳他胸口,仰起脸轻笑: “要论容貌,你才是该被关进博物馆的存在——这羊脂玉雕的骨相,水墨染的眉眼,分明是工笔划里走出来的美人。” 红旗国礼在舞院门口碾碎积雪停驻时,黑色烤漆倒映着围观者踮起的足尖。 安姩正准备开门下车,却突然被盛怀安拉住手腕。 “真不用我送到练功房?”盛怀安第三次向她确认,指尖无意识来回摩挲着。 车辆引擎声轻得像雪落,车头飘扬的两面红旗在朔风中纹丝不动。 安姩回头看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眼角笑意漾开,在对方微怔的瞬间将红唇印了上去。 这个吻轻得像初春枝头融化的霜,却在分离时用气音呢喃:“我的世界里,除了你,再容不下旁人的影子。” 盛怀安喉结滚动,指尖深深陷进她腰际的羊绒大衣,克制着替她拢了拢围巾:“乖,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 考试厅的灯光亮如月轮时,安姩正在缠三米长的水袖。 冰绡掠过锁骨泛起凉意,她忽然嗅到雪松尾调——今早出门前,盛怀安替她围羊绒围巾时袖口沾染的香味。 那个总爱把公事包放在玄关柜第三格的男人,此刻应该在办公室批阅档亦或是正在开会,却让这缕香气攀着她的后颈,温柔地推她走上台前。 鼓点自穹顶坠落,琵琶弦惊碎满室寂静。 安姩旋身时瞥见落地窗外的银装素裹,恍惚回想到大剧院首演那夜,那时她刚成为最年轻的首席。 编钟嗡鸣中她纵身跃起,水袖劈开空气如裂帛随着评委席传来倒抽气声一同传来。 折腰回环时,发间玉簪突然松动。 安姩就着下腰的姿势反手接住坠落的簪子,顺势将青丝甩成泼墨瀑布。 这个即兴动作让琵琶声陡然转急,她看见评委老师眼睛里都迸发出亮光。 鼓声戛然而止。 安姩伏地喘息,汗珠顺着蝴蝶骨滚进腰窝。 掌声雷鸣中,她对着评委席老师们浅浅屈膝。 后台更衣镜映出她泛红的脚背,还有不知何时出现在化妆台上的保温杯,杯壁上凝着细密水珠。 “这谁的水杯?”安姩拿起来看了看又放回原处。 考完试,她将舞鞋收进亚麻布收纳袋时,手机在化妆台震动出蜂鸣,任菁菁的电话打了进来。 “宝!学校门口的梧桐大道被雪埋成奶油蛋糕啦!”任菁菁的嗓音裹着风声,“涂腾今天三台手术,你陪我看《雪国列车》重映版好不好?” 安姩用肩夹着手机,手指绕着羊绒围巾打结:“你上个月不是发誓不看be美学了?” 镜中映出她锁骨处浅浅的红痕,一天下来出了不少汗,遮瑕膏早已冲刷干净。 “所以这次买了vip厅的情侣座呀~”听筒里传来跑车转向灯清脆的哢嗒声,“给你要了焦糖爆米,还有……” 她压低声音,“我偷了老任收藏室里的貂绒毯子,绝对比你家盛书记办公室的接待厅沙发还软和。” 安姩轻笑,背起包包朝门外走。更衣室门缝里漏进同学清亮的笑声,像是谁摇动了一串冰棱做的风铃。 “六点在老地方接你?”任菁菁忽然切换成正经语气。 “不用,地址发我,我自己过去。” “行。” 走进影院旋转门时,安姩的羊绒围巾还沾着梧桐大道飘来的雪粒。 任菁菁从身后小跑着冲过来:“我的首席大人!” “爆米花要凉成考古文物了!” 安姩还未来得及解围巾,就被拽进泛着香气的vip通道。 放映厅骤然暗下的瞬间,任菁菁往她怀里塞了杯热红酒。 肉桂棒戳着杯沿的柳丁片,蒸腾的热气里浮动着黑加仑的酸涩。 “快尝尝!”她耳畔的流苏耳环随转头簌簌晃动,“依然是偷了老任酒窖里82年的——” 安姩摇头拒绝:“菁菁,我喝不了酒,一杯倒。” 盛怀安向来纵着她,唯独在饮酒这事上立了死规矩。 他说:你要实在馋了,得等到我在你身边时才能碰酒杯。其他时候但凡他不在场,任谁举杯相劝,你也只管把酒杯倒扣在桌上,谁的面子都别给。记住了吗? 任菁菁会意一笑,转身从身侧抽出一瓶矿泉水,“那你只能喝这个咯。” 安姩伸手接过,“我爱生命之源。” …… 第181章 怎么你很热? 影片结束时,任菁菁的手机在包里震动。 她瞄了眼荧幕突然跳起来:“涂腾在急诊楼抢回三条命,现在要来接我啦!” 安姩跟着她穿过散场人流,路过消防栓玻璃,倒映出她补口红的模样像在描绘玫瑰。 旋转门外的风雪里,涂腾正倚着辆灰色比亚迪前搓手。 任菁菁笑着扑进他怀里,“冻死了。” 涂腾轻轻搂着她,抬头跟安姩打了声招呼。 “小姩,我们先走啦,下次再约!”任菁菁整个人陷在涂腾怀里,仰起脸时颊边碎发被晚风撩动,眉眼弯弯的模样像枝头颤巍巍的玉兰。 安姩把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笑盈盈地应道:“好呀。” 归家路上路灯次第亮起,干枯树影婆娑着漫进车窗。 安姩伸手在车窗上写字,忽然想起方才菁菁转身时,涂腾骨节分明的手掌始终虚拢在她的腰后。 像倦鸟归林时总要确认巢穴的温度,既克制又缱绻。 推开家门时寒气未散,安姩正欲俯身换鞋,厨房忽然传来瓷器相碰的脆响。 脚步蓦地顿住——方才分明看见陈姨在院子里清理积雪,所以厨房里的人是…… 走近看,只见盛怀安背对着门,一身黑色居家服装扮,袖口挽起露出结实小臂,正在给涮羊肉弄配菜。 “你回来得这么早。”安姩倚靠在门边看他。 “不是说晚上要给你做好吃的。” 盛怀安端着锅走出来,轻声提醒:“躲远一点,别烫着你。” 安姩转身走进洗手间,再出来时,滩羊肉在餐桌上泛着玛瑙纹。 “你白天连轴转,夜里还赶回来给我做饭,好辛苦哦。”她指尖摩挲着木椅背迟迟未落座,暖光灯下仰起的脸庞晕着薄红。 盛怀安转身从橱柜里取出碗筷,唇角漾开温柔笑意: “总想着给你最好的。看你吃得欢喜,我这双手就忍不住要往庖厨里伸。” 就像昨晚见她多吃了几口羊肉,今天在办公室便琢磨着要为她备一次铜锅涮肉。 老字型大小的羊上脑切片用冰盒镇着,韭花酱淋了现炸的辣椒油,连腐乳都要碾碎再拌上芝麻酱——这般琐碎心思,不过是想看她眼尾弯成月牙的模样。 “当归黄芪煨的汤底,补气血的。”骨节分明的手将白陶汤碗轻旋半周,碗柄精准转向她惯用的方向。 第151章 琥珀色汤面浮着两粒嫣红枸杞,随热气蒸腾撞碎在她骤然发亮的眸光里。 安姩捧着碗沿轻啜一口,眉心微蹙,转瞬却在喉间漫开的温润里舒展开。 清苦交织的药香,似山野晨雾裹着草本辛涩。 “好喝吗?”盛怀安将涮好的羊肉夹进她面前的瓷碟里。 安姩含着半口热汤急急点头,瓷勺撞得碗壁叮咚作响。 蒸腾水雾里她的眼睛弯成月牙,齿间还噙着片颤巍巍的羊肉。 盛怀安支着下颌,看对面姑娘鼓着腮帮细嚼慢咽,墨色瞳仁里漾开细碎涟漪:“喜欢就好,多吃点。” 骨节分明的手忽然越过蒸腾白雾,指尖抚过她唇角,“蹭到酱汁儿了。” 安姩夹起颤着油花的羊肋条,送到男人微启的唇间:“你光顾着我了。” 瓷碟上旋即又落下一片油润润的羊上脑,她眼尾弯成狡黠的弧度,“喏,再吃一块。” 盛怀安执筷的手顿了顿,他接过肉片转手放进她碗里,眼尾笑纹在蒸汽里洇开:“《饮膳正要》说春生发,冬敛藏。“ 黑色家居服的领口随动作微敞,露出喉结上下滑动,“羊肉燥热,我若多吃……只怕只只晚上会睡不踏实。” 安姩正喝着汤,闻言被呛得眼底泛潮。 盛怀安适时递来温水,拇指顺势抚过她颈侧跳动的脉搏:“昨夜是谁哭着说要我节制的?” 氤氲热气熏得她耳尖红得滴血。 安姩赶忙将汤碗端远一点,换成水杯喝了一大口:“那个……我吃饱了,你要喝菊花茶吗?我给你沏。” 菊花茶降火。 盛怀安捞起她未喝完的汤、未吃完的肉一起解决了,慢条斯理擦着嘴,“倒也不必。” 他忽然倾身越过沸腾的铜锅,骨节分明的长指轻点她锁骨,“这儿……自然能消解积热。” 安姩手一抖,水杯都差点拿不稳。 滩羊尾油正在汤里化开,金黄油星映着彼此交错的倒影。 愣神间,她忽然觉得脚踝被什么温热裹住,是盛怀安将她的脚揣进怀中,指尖正在足弓画圈。 “不过,既然只只这么盛情,“他低头就着她手里的水杯轻抿了一口,“不如把家里的君山银针拿来沏一壶新茶?” 虎口薄茧摩挲着脚背淡青血管,“最解...腻味。” 窗外雪压枯枝的脆响忽然炸开,安姩红着脸猛灌水。 这男人今天是怎么了?举手投足间怎么透着股撩人劲儿,是不是藏了什么小心思? 盛怀安低笑着咬住她耳后碎发,“宝宝,这茶还喝吗?” …… 安姩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还未走进卧室便听到里面传来交谈声,盛怀安正站在窗台前接电话。 听到脚步声,他眉睫微颤,恍若寒潭凝冰的眸子立刻泛起温柔涟漪。 安姩钻进被窝,露出个小脑袋,听着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心情格外放松。 纱帘漏进几缕雪光,在他肩头裁出泠泠的银边。 手机蓝光在他下颌投下跳跃的影,恍惚又见十八岁那夜,安家雕花门廊下摇晃的灯影。 去年隆冬朔风砭骨,青瓷盏里碧螺春浮沉未定。 他的眼眸凝着冷霜,深邃轮廓带来的震撼至今未褪。 那份与生俱来的矜贵威仪裹挟着岁月淬炼的从容,总让她觉得嫁了位云端之上的神祇,连呼吸都染着小心翼翼的敬畏。 安姩是在细水长流的时光里沦陷的。 从察觉对方润物无声的妥帖,到偶然撞破书房里十五年未曾言说的守护。 当她后知后觉拼凑出岁月褶皱里藏匿的情意时,忽然庆幸这场双向的沉溺,若她不曾心动,那个执伞守候的身影该有多寂寥。 此刻暖黄台灯将他轮廓柔化,肩头那处还留着昨夜她咬出的牙印。 手机屏暗下去的刹那,他转身时带起的风里有雪松香。 “睡着了?”他屈膝压上床沿,掌心轻抚着她发顶。 “没呢。”安姩将发烫的脸颊埋进他掌纹,松香顷刻浸透呼吸,“在等你。” 盛怀安将手机放在床头柜,躺上床从身后搂住她。 “等我?”低笑震动着胸腔贴上她脊背,修长手指无意识缠绕她垂落的发梢。 安姩盯着墙上摇晃的光斑,喉间泛起细密的痒,像有幼蝶在扑棱翅膀。 道过晚安的手掌规律轻拍后背,克制得近乎刻意。 丝质睡衣随着动作摩挲出细响,每一次触碰都像擦过暗火的枯枝。 安姩数到第七个拍子时,后颈忽然掠过温热鼻息,蛰伏在血管里的躁动倏然化作熔岩,灼得她攥紧了枕边褶皱。 盛怀安平稳的呼吸声里,她听见自己吞咽的响动异常清晰。 她强迫自己冷静,却浇不灭沿着脊柱蔓延的火星。 安姩无意识揉捻着指尖,轻浅呼吸与剧烈心跳形成鲜明反差。 昏暗中她试探着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盛怀安。 “你...睡了吗?” 男人喉间溢出声低沉的鼻音,薄被下肌肉随着轻笑微微震动。 他翻身的动作带起织物窸窣声,温热气息拂过她耳廓:“你说呢?” 安姩咽了咽喉:“那个...你觉不觉得暖气温度……” “二十八度。”盛怀安截断她蹩脚的试探,刻意维持的平稳声线掩不住沙哑,“怎么,你很热?” …… 第182章 跪着忏悔 安姩将发烫的脸颊埋进他颈窝:“汤...你是不是加了什么?” 尾音还未消散,便觉紧贴的胸腔传来闷闷震动。 男人低笑着扣住她后腰,灼热气息扑在耳际:“晚饭我们是一起吃的,你忘了?” 温热游丝渗入耳廓,惹得她好似触电般抖了一下。 安姩感觉自己呼吸又粗重了些。 既然汤里没有添加任何特殊调料,那她体内这股异样的感觉从何而来? 总不能…… 盛怀安耐心等着怀中人主动,分秒流逝间,她却只是蹭着他胸口,再无动作。 他已经忍到极限了,胸腔里的热意越来越汹涌。 轻叹一声,翻身将女孩禁锢在胸口:“宝宝,想不想要?” 安姩攥住他的衣襟,仰头将未尽的回答融进这个吻里。 下一秒,裹挟着岩茶醇烈的气息攻城掠地,盛怀安掌心烙着后颈的体温比唇舌更烫。 睡衣簌簌滑落时,她听见手机被甩在地上的闷响,男人温热的吐息正沿着潮汐线游弋而下…… …… 腊月廿三的清晨。 凛冽寒流肆虐京城,千家万户蛰居暖室,于岁末银装中静候新春佳节。 晨光还未穿透云层,盛怀安已经在整理安姩的行李包。 年关将至,安姩照例要回苏南探望母亲。与往年不同的是,这次回去路上多了父亲和外公同行,而母亲的身旁则多了外婆。 “外面天寒地冻,围巾要裹到鼻尖。耳罩更要戴好。” 盛怀安温润的声线将安姩飘散的思绪拉回。 他将驼色羊绒围巾叠成整齐的方块,指尖在角落的卫星定位装置上顿了顿,“苏南湿冷,你一定要护好膝盖。” 抽屉被拉开,两片暖宝宝妥帖地嵌进行背包夹层。 安姩倚着门框看他忙碌,眼睛里都是笑意:“好,我又不是瓷娃娃。” 尾音带着乖巧的软糯,发间茉莉香波的气息漫过来。 盛怀安几乎要将她的双跳背包塞满,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将自己也揉作方寸大小,化作一件不起眼的行李蜷进夹层。 “最近这段时间,晚上哼唧着说腿疼的是谁?”男人的眼尾纹路微深,语气却是浸着笑的。 他又转身从柜子里取出急救包,酒精棉片与镇痛喷雾被码进侧袋,金属扣碰撞声里夹杂着药品说明书窸窣。 “诶,这些就不用吧,我晚上就回来了。”安姩伸手拦截,却被他悄悄躲开。 “有备无患。” 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楚瀚捧着文件箱站在玄关,红旗车在庭院里吐出白雾。 盛怀安替她拉好羽绒服拉链时,拇指状似无意地擦过她的下巴:“一定要注意安全,出门在外要时刻保持警惕。” 安姩仰头看他,指尖点着他心口的国徽纹样,“你现在像送女儿春游的家长。” 司机第三次查看腕表时,盛怀安终于松开了安姩的手。 又将暖手宝塞进她怀里,“晚上我去接你。” “好呀。”安姩弯唇答应。 黑色奥迪缓缓碾过积雪,后视镜里男人身影渐缩成墨点。 安姩展开围巾,发现上面的卫星定位装置,忽然想起昨夜书房泄露的光缝里,盛怀安对着加密电话说“苏南方向的安保预案再加三级”。 每逢出行,他必周密部署,暗启预案。 看似寻常的步履之下,是如静水深流般构筑起的天罗地网——风雷暗藏于袖底,机变隐伏在眉峰。 第152章 宦海浮沉淬炼出的谨慎化作绕指柔。 车辆快到机场时,安姩摸出震动的手机。置顶对话方块跳出新消息:【只只,速效救心丸在书包暗格第二格,照顾好自己和两位长辈。】 她抚过羊绒围巾上残留的雪松香,对着车窗外绵延的雪景弯起眼睛。 苏南的腊月浸在澄金阳光里。 安姩呵了呵冻红的手,随父亲和外公拾级而上,怀里抱着白菊与特意备下的年糕——那是外婆生前最爱的青团模样。 人间张灯结彩迎岁旦,万家灯火明。她总觉彼岸应有星辉相映,便年年如期赴约,在墓碑前守一场无声的团圆。 山岚如薄绡缠裹林壑,苔痕浸润的石阶蜿蜒隐入雾中。愈近墓园,连鸦雀都噤了声,只有石碑隙间游走着呜咽的风。 路面有青苔,安姩小心翼翼扶着冷祁连,“外公,当心脚下。” 许是妻女温软的笑靥正悬在归途尽头。冷祁连的步履愈发急促,石板路上的积水溅湿了裤脚也浑然不觉。 正踏上最后一级石阶时,冷祁连突然怔住了,目光看着远方一动不动。 安姩顺着看过去,远处墓碑前正立着个黑色身影,宽大的衣服被山风灌满。 即使隔得远,熟悉的人一看背影也认得——那是梁素云。 视线里她放下菊花缓缓跪在墓碑前,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 安姩回头看向安译川,“爸,您搭把手扶一下外公。” “诶,好。”安译川连忙扶住冷老爷子的胳膊。 梁素云正欲起身时,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鞋。 安姩的目光扫过对方泛红的眼尾,惊惶的瞳仁深处,翻涌的究竟是迟来的愧怍,还是丧女之痛催生的血沫? 在她看来,这虚假的泪光折射着幽暗,如同爬行动物冰冷鳞片上转瞬即逝的伪善光泽。 对视片刻后,安姩冷冷开口:“带着你的花离开这里,别脏了我母亲和外婆的碑前半寸土。” “小姩,对不起……” “不接受,”安姩猛地截断话头,“我不接受任何道歉,哪怕冷凌烨已经化成了灰,死对他来说太便宜了,你听清楚了吗?是太便宜了!两条人命……” 言及此,安姩的呼吸骤然凝滞,酸涩自鼻梁窜入眼眶,每每想到这些,她都难过得几近窒息。 因冷凌烨的贪欲,害她在五岁那年便失去了母亲,自此她像浮萍般在冷眼与施舍间辗转求生。 谁料血腥的阴谋并未止步,他妄图血洗冷家,外婆含恨而终。 如若不是盛怀安救出外公与父亲,这暗夜长街上恐怕只会余下个伶仃孤影,那个曾拥有整个家族星辰,最终却连萤火都守不住的女孩。 “小姩,对不起,我不敢求得你的原谅,你舅舅他……” “他不是我舅舅!”安姩低吼出声。 身后的安译川和冷祁连不由得心头一紧。 “他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安姩将泪水锁在发红的眼眶里,破碎的嗓音裹着淬毒的恨意,“那些血债早已浸透魂魄,三生河都涤不尽他指缝间的怨孽!” 梁素云被泪水浸透的眼眸泛起浊光:“老凌...该的...都是该的……” 她忽然剧烈颤抖起来,仿佛有冰冷的蛇钻进脊椎,“千妤走的那夜,家里供着的玉观音就裂了道缝,报应早化作霜雪,落在我每根骨头缝里咯吱作响。” 安姩不愿听她多说半句,俯身拿起墓碑旁的黄菊,不由分说搡进对方怀里。 霜白菊瓣扑簌簌落了满地,话音砸在青石板上:“从今往后,永远别让我在母亲和外婆的墓前看见你。” …… 第183章 寒夜对峙 梁素云自觉没有颜面再跟冷老爷子说话,抱着菊花仓皇离开。 安姩擦了擦眼角,低头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摆放在母亲墓碑前。 这是盛怀安准备的东西:安鹤青指纹的认罪书影本,还有冷凌烨的死刑判决书。 “妈妈,害您的人都已付出代价了。”寒风卷着枯叶掠过碑前,安姩跪在青石板上,将三支白菊轻轻放在母亲墓前。 “冷凌烨自食恶果,安鹤青会在铁窗里度过余生。”她抬手拂上泛黄的相片,温婉女子正含笑望着她。 额角轻抵冰凉石碑时,她仿佛又闻见母亲发间的茉莉香。 “外婆总说女孩要生在春风里,现在我学会给自己煲汤了,还学会……”哽咽声消融在风里,她将脸埋进掌心,泪水从指缝渗出。 “不用再牵挂只只了,我过得很好……” 安译川抖着手点燃三支线香,烟柱笔直地升向天际,原本刺骨的寒风骤然止住了脚步。 “玉书,你那本手稿终于出版了。”他将盖着科技部红印的样书压在墓碑前,扉页烫着“冷玉书遗著编纂委员会”的金色徽标。 “咱们的女婿,怀安找了中院六个院士做校注,承老先生亲自写的序。” “咱们的女儿很棒,她已经跳上国家大剧院的舞台,还是最年轻的首席舞者。” 未烧尽的香灰突然折断,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星火。 冷祁连静立碑旁,灰翳般的瞳孔涣散在青石纹路上。 记忆纷涌如刃——女儿的面容已在岁月里褪成泛黄残片,连记忆中的轮廓也日渐稀薄,恍若再度永别。 白发落于肩头压着半生煎熬,唯有眼前的小孙女,像寒夜里的残烛余温。 十五年的囚禁,足以碾碎常人的脊梁。 每当深陷绝望的泥沼,枯井般的心底总会浮起晨雾中那个摇摇晃晃的幼小身影——接连失去母亲和外婆的小姑娘,此刻正蜷缩在安家的屋檐下,吞咽着不为人知的酸楚。 喉间腥甜的锈味将信念淬炼成钢:要活着,要活下去。若连他这个外公都放弃挣扎,这世间便再无人将她捧在掌心。 鎏金光芒刺破铅云裂隙,顺着石碑座攀上老人泛白的裤脚,就像记忆里那个瘦小的身影如何无声渗入他们的生活。 孤儿院那天,冷凌烨的布鞋破了个洞,露出的脚趾沾着泥水,仰头望他时眼睛湿漉漉的像受伤的幼兽。 若是当年没有心软收养他......冷祁连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假设,却咽不下舌尖泛起的苦味。 远处山道上,两辆挂着*0001牌照的警车静静停着。 盛怀安今晨亲自致电贺政霖,启动应急预案。 归途的车上,安译川突然哼起《茉莉花》,这是冷玉书当初最爱哼唱的歌。 安姩摩挲着围巾夹层,她知道盛怀安正在千里之外的政务院办公室,通过卫星信号凝视她泛红的眼尾。 帝都机场航站楼。 盛怀安站在贵宾通道第七根廊柱下,黑色羊绒大衣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他时不时抬腕看表,温润眸光恰似此刻电子屏上跳动的航班号。 安姩的轮廓刚浮现在廊桥尽头,盛怀安已经解开大衣纽扣朝女孩走去。 他身后两名穿深灰制服的警卫悄然后退三步。 “爸,外公,车辆已经在门口等候。” “谢谢盛书记,有劳了。”二位长辈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回答。 廊桥尽头突然卷进阵穿堂风,安姩看着爸爸和外公离去的背影还未瑟缩,整个人已被拥进带着龙井茶香的怀抱。 盛怀安用大衣下摆裹住她,暗袋里的卫星电话硌在她肩胛骨,通话键亮着代表最高保密级别的猩红光点。 她听见他胸腔震动的声音:“我们回家,气象台说今晚有雪。” 坐上车,安姩突然仰头看他:“你怎么这么好。” 他悉心规划了今日行程,组织上的车辆全程无声护航,确保旅途安全无虞。 盛怀安从口袋拿出手帕,弯腰拭去她靴尖的雪泥,真丝面料掠过小羊皮发出情话般的窸窣: “那些待你好的本能,或许正是灵魂认主的镌刻印记。” 安姩耳坠猝然绞缠住他的领带夹,金属与珠光在颠簸中铮然相击。 盛怀安借着被牵制的姿势将羊绒围巾绕过她后颈,暗金流苏垂落肩头时低语:“就像你转圈时总要找那个重心,我三十七年的人生座标始终锚定在你身上。” 尾音消散在温热的唇齿间,安姩在缠绵的间隙骤然抬眼,墨色夜幕下,数辆红旗轿车同时亮起雾灯,刺破前方混沌。 交错光影里,一辆黑色迈巴赫疾驰而过,车内仪表盘蓝光映着男人棱角分明的脸。 落地窗外开始飘雪,壁炉里的火焰在霍司律眼底跳动。 他解开深灰色羊绒大衣的扣子,目光扫过玄关处那个贴着博物馆标签的行李箱。 林烬雪正蹲在衣帽架前系围巾,暖黄灯光流过她垂落的发梢,在米白色高领毛衣上晕开温柔光圈。 听到声响回头时,眼睛里的水光还没收尽。 “要出门?”霍司律把车钥匙抛向玄关柜,金属撞击声惊飞了栖息在庭院雪松上的寒鸦。 第153章 他盯着行李箱侧面贴着的修复专案标签,想起上个月在书房撞见的日记本——“08.12.17,他站在故宫青铜器馆的雪松下,肩头落满细碎的阳光。” 林烬雪指尖在驼色围巾上蜷了蜷:“所里有急件需要……” 话没说完就被扯进寒气裹挟的怀抱:“所里什么时候开始接午夜急件?” 霍司律的手掌扣住她后颈,拇指重重擦过锁骨处淡红的齿痕——那是三天前在修复室接她下班时留下的。 “还是说,去见那个让你写了十一年日记的人?”他声音裹着刺骨的冷意,目光却灼得她眼尾发烫。 “林老师真是长情,修复古画的耐心拿来惦记野男人……” 玻璃展柜里的青瓷突然发出细微嗡鸣,林烬雪睫毛猛地颤动。 她仰头望着霍司律领口松开的铂金袖扣,那上面还沾着她昨天帮他熨西装时留下的橙花香水味。 “霍先生现在是要验收替身演员的演技吗?”泪珠滚落在羊绒围巾上,洇出深色痕迹,“可惜我只会修复破碎的东西,学不会拼凑别人的感情。” 看见她的眼泪,霍司律突然松手后退两步,袖口扫翻了玄关的花瓶。 “砰——” 碎瓷飞溅的瞬间,他看见行李箱夹层里露出半张泛黄的博物馆入场券,上面钢笔字迹清晰可辨——“霍司律先生专用通道”。 那是08年故宫特展的通行证,她无论去哪儿都会带着。 庭院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穿堂而过,壁炉火光在两人之间摇晃。 霍司律抬手去碰她脸上的泪痕,指尖却悬停在空中。 “早点睡,我还有事要忙。” 林烬雪转身时带起的风掀开茶几上的《文物修复手册》,泛黄书页间飘落一张便笺: “今日修复进度:明代双鸾衔绶镜。铜锈已清理,裂痕犹在。” …… 第184章 最甜的年味 从苏南回来后这一星期,安姩每天都是踩着月光推开家门,鞋面上还凝着未干的霜。 春晚舞台的重量,容不得半点瑕疵。 盛怀安总会准时在玄关捕获这个疲惫的小姑娘。 安姩累得连指尖都不想动弹,盛怀安自然接过了替她沐浴的事。 温热的水流裹挟着绵密泡沫蜿蜒而下,在氤氲水汽中,他的指尖流连过每一寸细腻肌肤,亦不吝于将这份缱绻情致悄然延伸至更隐秘的疆域…… 霜花还凝在玻璃的褶皱里打盹,生肖灯笼已提着新岁的影子翻过万家灯火。 除夕当天。 距离春晚开播还有三小时,安姩已经上好妆,正同舞蹈伙伴在讲一些动作上的细节。 更衣室外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紧接着,五位场务小跑着推开排练厅玻璃门,正在压腿的舞者们立刻列成雁阵。 “组织派盛书记来看望大家。”陈局亲自引路,门框映出三排深色西装的身影。 盛怀安站在慰问团正中间,领口别着国徽胸针,袖口露出的钢表链随着抬手的动作轻轻晃动。 “同志们辛苦了。”他低沉的嗓音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 众人掌声中,他目光扫过人群最末端的天青色身影,见她正眉眼弯弯看着自,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0.5厘米弧度。 慰问团开始分发红色烫金礼盒时,盛怀安接过楚瀚递来的保温杯。 杯盖旋开的轻响让安姩睫毛轻颤,那不是她放在家里的水杯吗?他拿错了? “小同志喝点热水。”他将杯子放在道具箱上,食指在杯盖上敲了三下。 转身时指尖掠过安姩舞服裙摆。 工作人员正在介绍舞美设计,盛怀安忽然指向穹顶垂落的绸缎:“安全措施到位了吗?” 得到肯定答覆后,他转向安姩所在方向:“特别是高空动作的演员,要配备双保险绳。” 摄影师镜头推近时,他正弯腰检查地胶接缝。 左手撑在安姩身侧半米处的把杆上,腕表边缘反射的光斑恰巧落进她裙摆的苏绣芍药花心。 “请领导们合影留念!” 盛怀安站在第二排正中间,与第一排的安姩刚好一前一后。快门按下的刹那,他解开调整了一下领夹。 慰问团离开前,他突然驻足回望:“安姩同志。” 全场目光聚光灯般打来,安姩感觉后颈被他凝视的位置开始发烫。 却见他从楚瀚手中接过档袋,抽出盖着红头章的慰问信:“领舞演员的演出服改良方案,需要你签字确认。” 安姩接过钢笔签字时,发现信纸背面隐约透出钢印痕迹,那是他昨夜用他专用印鉴拓的私章:长乐未央,永受嘉福。 “感谢组织关怀。” 她咬住下唇忍住笑意,在他转身离去时,将悄悄勾住他小指的指尖藏进广袖。 舞台钟敲响,他的体温还缠绕在指间,像一捧不会融化的初雪。 晚会开始,安姩的节目排在比较靠前,她踩着谢幕音乐最后一个重拍冲进后台,迅速脱下七重舞衣。 顾不得卸妆,羊绒围巾裹着练功服逆着退场人潮往演播厅大门口跑。 零下十五度的夜里,隐匿在黑暗中的红旗车亮着双闪,半降的车窗里盛怀安正抬手看腕表。 坐上车,安姩眼波流转间已扑进男人温热的怀抱,羊绒围巾蹭过他下颌:“等好久了吧?” 盛怀安掌心稳稳托住她后腰,气息拂过她发顶:“没有,刚出来。” 修长指节无意识摩挲她大衣褶皱,“爸妈守着春晚看你表演。”话音在喉间顿了顿,垂眸捕捉她闪烁的目光,“安院士和外公现下该在和外婆喝茶。” “当真?”安姩倏地仰起脸,睫毛簌簌扫过他颈侧,眼底漫起的水雾映着街边流转的霓虹。 她早该想到的,这人总能把千头万绪的念想都妥帖安放。 “外公今晨还嫌万国府的雪松不及老宅苍劲。” 男人喉结微动,任由她指尖陷进自己后颈的短发茬。 温软唇瓣突然印上他微凉的颧骨,柑橘香混着车载香薰纠缠不清。 车辆引擎声里,他听见怀中人瓮声呢喃:“你真好,什么都被你安排好了。” 盛怀安喉间溢出气音,指尖拢住她耳尖薄红未褪的软肉:“夫人还满意么?” 尾音揉碎在骤然贴近的吐息间,“保障组织重点工程百年大计,本就是我的职责。” 到达盛家老宅。 庭院门廊下的宫灯晃碎满地雪光,盛怀安牵着安姩刚迈进垂花门,就见黎慧安捧着茶杯坐在客厅。 暖黄灯光下,冷老爷子与执紫砂壶的黎老夫人闲话家常,氤氲茶香中漾着欢声笑语。 一旁的棋盘前,安译川执黑子沉吟不语,对面的盛国昌指尖白子将落未落,空气里只余玉质棋子相触的脆响。 电视荧幕中春晚歌舞正酣,小品,将除夕的暖意酿得更浓了。 “爸,妈,外公,外婆,我们回来了。”安姩挨个打招呼,声音脆甜。 黎慧安立刻起身迎了上去:“我们家东方女神回来了!” 安姩的舞蹈表演翩然谢幕,#东方美人#的话题便以雷霆之势冲上热搜榜榜首。 客厅里所有人都闻声停下手中动作,齐刷刷看向门口的俩人。 黎慧安拢了拢披肩:“饿不饿?让张姨给你们做点好吃的?” 安姩指了指厨房方向飘来的面香,“我们留着肚子等零点的守岁饺子。” 冷祁连放下茶杯,鹤纹唐装抖落个红包:“只只,来,外公给你压岁红包。” 安姩含笑接过,“谢谢外公。” 话音未落,黎老夫人拄着拐杖走到安姩身前,从红绸袄袖口拿出个绣着金蟾的红包,“愿我们小姩步步登高,蟾宫折桂!” “谢谢外婆。”少女将馥郁的祝福拥了满怀。 黎慧安踩着这话音就握住安姩指尖,往她掌心放了个缀着平安扣的红包。 羊脂玉在灯光下泛着柔光:“这枚翡翠是怀安周岁时戴过的,希望你们夫妻和美,平安顺遂。” “谢谢妈。” 安姩攥紧尚带体温的玉佩回眸,正撞进盛怀安融成春水的眼底。 盛国昌与安译川两位父亲见状,也疾步上前递出压岁包。 最后那个朱砂红信封被盛怀安的手指焐得温热,他低头将红包塞进安姩手中: “祝我的小夫人……”喉结在阴影里滚了滚,“岁岁常欢愉,年年皆胜意。” 保姆阿姨端来的糖瓜盘子映着满室红光。 随着零点的钟声敲响,热气腾腾的饺子也准时端上了桌。 盛怀安吃到的饺子里藏着金如意,却转手系在安姩手链上。又往她嘴里塞了颗桂花糖。 电视里传来爆竹声响时,安姩尝到了十五年岁月里最甜的年味。 直到深夜她才发现如意内侧刻着“安氏姩姩专属”。 …… 第185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第154章 任家别墅。 厨房的玻璃门蒙着氤氲水汽,涂腾挽起的袖口下露出劲瘦小臂,揉面的动作带着手术台上的精确节奏。 “叔叔阿姨喜欢三鲜馅还是白菜猪肉?” 涂腾转头问正偷吃胡萝卜丝的菁菁,面粉沾在她鼻尖像颗小珍珠。 他笑着用手背去擦,“小花猫。” 任菁菁追着温热的触感又蹭了蹭,眼尾漾起狡黠涟漪:“是你的猫呀……” 客厅传来水晶杯轻碰的脆响。 任世荣放下报纸,目光穿过雕花隔断。他看到那个年轻人站在流理台前像站在无影灯下,芹菜切得均匀如量尺,虾仁挑虾线时手稳得像持着柳叶刀。 “老任你看,”季如月捧着茶杯轻笑,“小涂包饺子还戴口罩呢。” 厨房里确实传来窸窣声,菁菁正踮脚给涂腾系口罩带子:“我爸有洁癖,你这样他肯定加分!” 电视里传来主持人播报节目的声音时,餐桌已经摆上元宝状饺子。 涂腾解下围裙,露出浅灰色衬衣,领口底下藏着一根银链子,上面坠着个迷你听诊器吊坠——那是菁菁送他的定情信物。 水晶转盘上的清蒸石斑鱼腾起嫋嫋热气,任世荣用银匙敲了敲茅台瓶口。 “小涂啊,”酒液在杯口拉出琥珀色的弧线,“你们外科医生酒量总得练过吧?” 涂腾起身双手接住酒杯,脸上始终保持着温和笑意。他忽然将杯子转向落地窗方向,透过灯光能看到酒体澄澈的挂壁。 “去年中秋值班,我偷喝过消毒用的酒精,结果被护士长追着骂了三层楼。” 季如月噗嗤笑出声,菁菁在桌下偷偷勾他手指。 任世荣挑眉刚要说话,却见涂腾变戏法似的从双肩包里摸出保温杯。 枸杞红枣随热水注入玻璃杯,蒸腾的雾气氤氲了他的视线。 “这是您送菁菁的祁门红茶。”涂腾将养生茶双手奉上,“我用恒温箱烘了整夜,听说最能醒酒。” 任世荣摩挲着杯壁上的烫金logo,忽然转了话锋:“听菁菁说你刚升主治医师?离主任医师还有很远一段距离吧。” 餐桌骤然安静,菁菁筷子上的虾饺“啪嗒”掉进醋碟。 涂腾不疾不徐地擦净溅到衬衫的醋渍:“就像动脉缝合术,得一层层来。” 他夹起自己包的饺子,十八道褶子如同精密缝合线,“我现在是主治医师,相当于刚完成血管内膜对接。” 饺子被轻轻放进任世荣碗里,“等做到副教授级别,就能像外层加固这样……”修长手指在饺子褶上划过完美弧度。 电视里忽然炸开迎春烟花,映得涂腾眼睛微微发亮。 手机就在这时震动起来,荧幕上跳出“动脉瘤术后监护”的字样。 “任叔叔,这杯茶我存着。”涂腾起身将枸杞茶一饮而尽,“等拿到主任聘书那天,换成您酒窖里那瓶89年罗曼尼康帝?” 他精准报出酒柜深处那支被丝绒盖住的珍品,惊得任世荣瞳孔微张。 季如月忽然推过去一碟饺子:“小涂包的每个里都有金币呢。”咬开的饺子皮里,巧克力金币裹着榛子酱,正是任世荣最爱的欧洲私厨配方。 菁菁在涂腾上车前把保鲜盒塞进他的口袋,盒盖上画着穿白大褂的小人举着主任聘书。 任世荣望着消失在玄关的背影,忽然用茅台浇灭了檀香炉。 “这小子,”他晃着空酒杯轻笑,“连我藏在《本草纲目》里的酒单都摸透了。” 急诊室走廊的萤光里,涂腾发现保鲜盒底部沾着张便签纸,圆滚滚的字迹像在跳舞: “我爸偷偷问我,你要不要跳槽到自家医院,我说x和失去涂医生就像我失去心跳~” * 自从那晚过后,林烬雪便连着一个星期没回去,也不理他。 霍母放出狠话:“你要是把我儿媳妇气跑了,你也别叫我妈!” 大年初一清晨八点,霍司律的迈巴赫在林宅门口甩出两道弧形辙痕。 他拎着礼品盒下车时,正撞见林烬雪的三舅爷在门口抖空竹,孔雀蓝穗子甩出个漂亮的“福”字。 “呦,这不是霍家小子?”三舅爷用空竹柄挑起他带来的年货盒,“来得可真够早的。” 林烬雪趴在二楼花窗边憋笑,看着霍司律被七大姑八大姨团团围住。 他今天竟一改往日风格,褪去沉闷的黑色西装,换作深灰色高领羊绒衫打底,外罩一件剪裁俐落的黑色羊绒大衣,低调中透出矜贵气质,令人眼前一亮。 冷落他的那七天,她蜷在藤椅里,指尖抚过日记本泛黄的扉页,十一年前的蓝墨水洇出稚嫩的笔迹。 扉页上的名字分明是他,可那晚他的质问犹在耳畔:“你日记里藏着的野男人是谁?” 想想就生气! 可冷静下来后,那日他夹枪带棒的话语在耳畔渐次分明,每个尾音里都缠着未说破的酸涩,倒像是梅子青时被急雨打落的青梅,在青石板上骨碌碌滚着无人拾捡。 他的脾性她最清楚,冷硬外壳是经年累月磨出的铠甲,内里却通透温润如羊脂玉。 偏生要把关切拧成倒刺,柔情化作冰棱,连句熨帖话都要裹上三层反语才肯抛出来,倒像是递匕首非要拿刀背对人。 既然这株浑身是刺的仙人掌非要藏着花苞,倒不如趁此契机掀了那层砂砾,让深埋的真心在月光下无所遁形。 “小雪说手机掉鱼池里啦。”二婶往霍司律手里塞了把松子,“不过你送的那套茶具倒是好用,昨儿守岁煮的桂花醪糟……” 话音未落,后院突然传来清泠泠的磬声。 霍司律微微一顿,笑着同七大姑八大姨打完招呼,赶忙走了进去。 穿过月洞门时差点撞翻廊下的盆栽。 林烬雪正踮脚往梅枝上系洒金笺,浅绿色杭罗旗袍外罩着件毛坎肩。 听到脚步声,她故意把写着“平安顺遂”的笺子系成死结:“霍先生走错门了吧?您的心上人住在东四胡同……” “你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就为说这个?”霍司律举起手机,锁屏赫然是她昨晚发的朋友圈。 林家年夜饭桌上,他送的孩儿枕瓷器正被用来垫砂锅。配文是:“某些人送瓷器不如送暖宝宝。” 突然有冰凉的东西贴上后颈,林烬雪转身看见他掌心的暖手炉。 “暖手炉里埋了东西。”霍司律耳尖泛红,突然被斜刺里冲出来的双胞胎表弟抱住大腿。 五岁的童声脆生生响起:“姐夫快掏压岁钱!表姐说谁给的红包最厚,就带谁去揭瓦当上的冰溜子!” 林烬雪趁机要溜,却被霍司律用暖手炉勾住盘扣。 炉盖掀开时,十二颗金锞子哗啦啦滚出来,每颗都铸成不同年份的生肖,从她十五岁到二十六岁的本命年全齐了。 “你当年在故宫文物医院偷吃驴打滚,掉在青铜鼎里的金花生。” 霍司律从最底层抽出张泛黄的故宫出入证,照片上的少女正冲镜头比剪刀手,“保安处让你表哥去领人时,你脸上还沾着豆面儿。” 林烬雪伸手去够他头顶的风铃,却被拽进带着沉香气味的怀抱。 霍司律的大衣里掉出个红包:“压祟钱换林小姐一笑,可好?” …… 第186章 等月亮回头 林烬雪指尖捏着那张泛黄的出入证,突然踮脚把墙上的辣椒串取下来,转头挂上霍司律的手腕上。 深灰色的羊绒大衣映着火红的辣椒,有点像故宫藏品里走错的年画娃娃。 “找这个费了不少时间吧。”她晃了晃手中的出入证,“眼神差了些,十五岁那日我吃的是艾窝窝。” 霍司律拎着辣椒正要开口,后院传来吱呀推门声,林老爷子拄着拐棍走过来: “小霍啊,你来得正好,雪儿在家闷了好几天了,你带她出去透透气,趁着春节假期人少,出去转转。” 霍司律一听,眼睛顿时就亮了,他来这儿的目的可不就是为了这个嘛。 “爷爷,我是准备带雪儿出去转转。” 林烬雪正蹲在梅树下用修复刀雕冰凌,刃尖翻飞刻出个龇牙咧嘴的小人,眉眼间隐约透着一股熟悉感,像某人的缩小版。 “林老师这冰雕手艺……”霍司律悄悄将暖手炉贴在她后腰,“倒是比修复青铜器还传神。” “可不是?”林烬雪突然转身,将冰雕小人按在他眉心,“专治某些偷看别人日记还认错人的眼疾。” 融化的冰水顺着霍司律鼻梁滑落,在领口前襟晕开深色痕迹,像极了她十五岁那年打翻在他西装上的杨梅汁。 三舅爷的空竹恰在此时飞过院墙,孔雀蓝穗子勾走了霍司律的鳄鱼皮手套。 林烬雪趁机把十二枚金锞子倒进他衣领,冰凉的金属贴着脊背滑下,激得他原地蹦起,撞得梅枝上的洒金笺簌簌飘落。 “平安顺遂笺换霍总的宝贝,”她晃着不知何时顺走的古董怀表。 第155章 双胞胎突然举着林烬雪的手机窜出来,荧幕亮着霍司律昨夜连发的二十条语音转文字: 【故宫那棵歪脖子梅树开花了你看到没。】 【你去年补的斗彩碗我用来装面汤了。】 【林烬雪你接电话……接电话我背出《金石录后序》了……】 ……霍司律只是瞟了一眼,耳尖竟然莫名泛起绯色。 林烬雪云淡风轻地收起刻刀,转身往大门口走去,“再不走我可就要反悔了。” 霍司律立刻跟了上去。 迈巴赫停在游乐场门口时,林烬雪的指尖无意识蜷进羊绒围巾,睫毛在眼睑投下细碎的影:“游乐园?” 霍司律低头解开安全带,“春节的幽灵城堡,不比酒会上的假面舞会有趣?” 游乐场彩旗在寒风里猎猎作响。 男人立在粉色抓娃娃机前,神情格外专注,终于在第三次投币时抓到九色鹿玩偶。 转身却见林烬雪站在旋转木马前仰头望他,琥珀色眸子映着琉璃灯,睫毛忽闪像振翅的凤尾蝶。 霍司律举着玩偶走过去,不动声色递到她手中,“要不要玩这个?” “要的!” 琉璃南瓜车里铺着红丝绒垫,林烬雪刚系好安全带,霍司律就挤进来半个身子:“爷爷说项目要成双。” 他面不改色地扯谎,膝盖顶着她的羊绒裙摆。 音乐响起时琉璃顶折射出星芒,林烬雪忽然倾身:“霍总知道旋转木马最残忍的是什么吗?” 发梢扫过他的喉结,“彼此追逐却隔着永恒的距离。” 霍司律呼吸骤乱,怀里的九色鹿玩偶被捏扁了耳朵。 彩灯掠过她发间的珍珠发夹,他突然伸手按住:“你日记里那个人……” 林烬雪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果,塞进他唇间:“槐花蜜甜吗?” 她眼睛弯成月牙,“十五岁那年,有人告诉我说治咳嗽。” 霍司律怔住,糖丝黏着记忆呼啸而来。 那年在林家老宅西墙边上,穿校服的少女正踩在梯子上摘槐花,发梢沾着水汽与花瓣…… “所以……”喉结滚动着咽下尾音,此刻真相如月光刺破云层。 他蓦然惊觉,少女的十一年竟浸透了自己的影子,像洇透宣纸的墨痕,而这些年他始终浑然不觉。 喉间泛起酸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样厚重的情意要如何安放才算不辜负? 他的情窦初开始于大学时期,他也曾满腔热情捧着一颗真心,可换来的不过是一张“好人卡”。 后来,任菁菁来得像三月沙尘暴,突然扑过来,又突然消散,留他在混沌中徒劳擦拭蒙尘的心。 他敬这份戛然而止的坦荡,至少狂风过后,掌心沙粒间还留着止损的清醒。 在他看来,人性原本就是流动的河床,那些所谓十年如一的痴守,不过是月光落在不同河流激起的相似涟漪。 我们不过是遵循着本能的旅人——二十岁的惊鸿一瞥,三十岁的细水长流,四十岁的蓦然回首,每个驿站都住着不同模样的心动。 除了盛怀安,这位在宦海运筹帷幄的领导,将一轮明月捧在心口温养了五千多个日夜。 五千多个日夜霜刃加身,在流言蜚语与权谋倾轧中独自掌灯前行。 旋转木马正转到最高处,霍司律望着眼前安静如水的女孩。 她像春雾里半透明的青瓷,像搁浅在窗台的初雪,分明是最温吞的清水质地,却教他胸腔泛起细密的震荡。 原来自己早已成为她心底的月光,在无数个晨昏交替里,始终悬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他忽然不敢触碰她的指尖,怕惊醒沉睡十一年光阴的温度,更怕自己锈迹斑斑的灵魂配不上这份澄澈。 该怎样捧住这泓月光才不会碎? 冬阳无声漫过他们之间横亘的十一年。 “所以日记本里记录了十一年的‘野男人’是我自己……对吗?”他喉结滚动着吐出这句话,尾音像春雪化在檐角般轻软。 林烬雪定定地看着他,在眼眶里泛起雾气之前快速将视线移开,许久才从喉间溢出半声轻笑: “野男人……”这三个字裹着沙哑的哽咽,却在唇齿间酿成了蜜糖般的嗔怪,震得她肩头细细发颤。 “对不起……”霍司律猛然抓住她的手腕,过山车发出嗡鸣声,却盖不住他喉间挤出的呜咽:“我明明……早该察觉的。” “十一年前的秋天我在林家老宅摔碎过青瓷茶杯。” 他盯着她骤然明亮的眼睛,“你用金缮手艺补了裂痕,还偷偷在缺口描了颗星星。那个青瓷杯正放在书房的博古架上。” 林烬雪侧过身将糖衣塞进男人口袋,阳光下她的琥珀瞳漾着蜜色流光:“那颗星星说,它等月亮回头看了十一个春天。” 霍司律忽然解开羊绒大衣将人裹进怀里,沙哑声线里浸着酸涩:“此刻开始,我余生的晨昏由你执笔。” …… 第187章 政客与舞蹈家 残雪在北海冰面蚀出蜂窝般的孔隙时,腐殖质的气息正从解冻的土层深处翻涌上来。 窗棂外柳色已染新绿,在四月阳光里织出一片阴影。 日子慢悠悠过着,转眼便到了网球联赛的日子。 自从进入舞剧团,安姩就像被抽打的陀螺,昼夜旋转,排练室的镜墙映着她翩跹的身影,角落的网球包却已蒙了层薄灰。 此刻攥着赛程表的掌心微微沁汗,进场前特意给盛怀安发了微信:【别来观赛,伪装潜入也不行。】 坐在办公室的盛怀安正对着荧幕挑眉,拇指无意识摩挲过那句严防死守的警告,无声轻笑:“倒是学会先发制人了。” 赛程开始后,许是幸运女神垂青,安姩踉跄着杀入决赛轮,衣服早已浸透汗渍,膝盖也在发颤。 任菁菁带着啦啦队在看台助力呐喊。 决胜局来到赛点,安姩旋身反手截击的刹那,网球擦网而过,像颗坠落的彗星砸向底线。 电子屏骤然亮起“5-5”的数字刺破春阳,观众席爆发的欢呼声惊飞了看台顶棚栖息的灰鸽。 安姩仰头吞咽着灼痛的喘息,正要弯腰拾拍时,雪白运动裙摆已卷着薄荷味的风停驻眼前。 周恬马尾辫上的碎钻发卡折射着虹光,握过来的手修长柔软:“最后那个outside-in,像极了去年选拔赛的安姩呢。” “是你的平击球更漂亮。”安姩笑着松开手,转身离开。 颁奖仪式过后,她跟菁菁聊了两句便直接回了家。 洗完澡吹干头发,蜷进阳台藤椅时暮色正沉。掌声、欢呼声的灼热,都在晚风里融成虚影。 盛怀安推开家门瞬间,地板上的阳光碎屑正随着穿堂风流转成细小的光漩。 他松了松领带,目光落在阳台藤椅上蜷成团子的身影上。阳光在她垂落的发梢镀了层金边。 “只只,今天累不累?”盛怀安脱下外套搭在玄关,袖扣碰出清脆声响。 藤椅上的人儿肩膀一抖,转过来的小脸还带着迷蒙睡意,嘴角却已抿出梨涡:“你今天怎么提前回来了?” “提前回来给你庆祝。”他语气温和,迳自走向茶案。 骨节分明的手指捻起白瓷茶则,明前龙井的翠色簌簌落入天青釉茶壶,“亚军奖杯呢?让为夫沾沾喜气。” 安姩绞着衣服下摆:“在书房……没来得及摆。”尾音里是掩饰不住的落寞。 蒸汽在壶口嫋嫋升腾,盛怀安执壶的手稳如磐石。 第一泡茶汤淋过冰裂纹杯壁,青碧水光映着他眼底笑意:“记不记得你第一次跳《点绛唇》?” 安姩蓦地抬头,那会儿她十四岁,在首次公演时还崴了脚。 “当时你在后台哭成小花猫,”茶香氤氲中,他推过一盏新茶,“说这辈子再也不碰绸缎舞鞋。” 指尖轻轻拭去她颊边水渍,“可现在呢?” 安姩捧着茶盏怔住。窗外余晖照进窗棂,落在她颤抖的睫毛上。 盛怀安俯身时带着雪松香的气息,“竞技场和舞台一样,掌声永远追着下一个腾空。” “我知道……”她捏紧杯壁,指节泛白。 “所以对手的清晨四点半和汗水值得尊重。”他截住话头,指尖点在她蹙起的眉心,“只只,你要允许别的花苞和你一起开。” 夕阳忽然跃上紫檀茶案,将两人影子拉长在墙上。 安姩望着杯中舒展的茶叶,缓缓开口:“你说的我都懂,我只是太想跟你出现在一个榜单上。” 盛怀安忽觉胸腔震颤,似有银瓶乍破。原来她那些焚尽骨血的日夜,不过是为他攀越出半山云台。 “过来。”男人忽然张开双臂。 安姩跌进带着龙井茶韵的怀抱时,听见胸腔震动的声音:“再过两个月,我们的名字将会出现在结婚证上。” “无需冠军头衔,我们依然并肩而立。你是享誉舞坛的新星舞蹈家,包揽顶级赛事桂冠;我是深耕政界的公职者,推动民生进程。你在聚光灯下翩若惊鸿,我在议事厅内字字千钧。” 第156章 “舞蹈艺术臻至化境的造诣,也是我穷极此生难触碰的星辰。” 安姩把脸埋进他胸口,突然哭出声来。 水渍在银灰色面料上晕开深色的花,盛怀安的手掌顺着她脊背蝴蝶骨的轮廓轻抚。 安姩忽然仰起脸,湿润的眸子映着男人的温和眉眼:“我会继续努力的。” 盛怀安吻去她睫上残泪,笑意漫过眼尾细纹:“我知道,你可是被列入组织非遗活态传承谱系的新芽。” “晚上想吃什么?给你庆祝。” 安姩认真想了想,眼眸流转过细碎的光,忽然像是被星子落进眼底般亮起来: “我们出去约会好不好?像大学城那些小情侣一样,踩着落叶压马路。” 盛怀安喉结微动,抬手替她别好鬓角碎发:“要我穿卫衣配球鞋?” “还要戴鸭舌帽!”余晖穿过落地窗,将她狡黠的笑靥染成蜜糖色。 男人忽然俯身逼近,温热的雪松香笼罩下来:“夫人这是要玩角色扮演?” 眸光幽深几许,却在瞥见她泛红的耳尖时化作春水,“今晚任你差遣。” 盛怀安立于衣柜前,认真看着安姩挑选衣服。 水晶灯将他的颀长身影拓在整柜墨色西装上,宛若月光将孤松剪影投入午夜林海。 “这件好不好?”安姩从衣柜深处拽出件烟灰卫衣,雪色吊牌随动作轻晃。 去年深秋陪菁菁为涂腾买衣服时,橱窗里这抹雾色忽而漫过心头,她从未见过他穿正装以外的模样,那些熨烫得刀锋般锐利的衬衫总泛着寒意。 盛怀安捻起布料轻笑:“要我去客串大学生?” 目光掠过她怀中堆叠的牛仔裤,忽而勾出条水洗蓝的举到她眼前:“还是说……”喉结在衬衣领口滚了滚,低沉尾音染着笑意,“要玩情侣装?” 安姩的耳尖在水晶灯下泛起珊瑚色,指尖却故意勾住那条水洗蓝牛仔裤的皮带扣: “学生时期的盛书记收情书该用麻袋装吧?” 男人勾着唇角缓缓凑近,安姩突然想起什么,猛地蹲下身,从鞋柜底层拖出双限量版球鞋: “差点忘了,这个也是我一早准备好的,快换上试试。” 盛怀安喉结在阴影里缓慢滚动,方才索吻未遂的唇线无奈扬起,低笑声从胸腔溢出。 换完装,更衣镜里的男人冷峻轮廓被连帽卫衣柔化。 安姩绕着他转圈,忽然踮脚扯松他一丝不苟的发胶。几缕黑发垂落额角时,她倒抽口气:“好像电影里……” “在逃嫌犯?”盛怀安对着镜中陌生影像皱眉,却被少女指尖抵住唇角。 温热的触感混着她身上独有的香味:“是斯坦福的高材生。” …… 第188章 盛先生,载过姑娘吗? 夜色浸染的胡同里飘着烟火气,安姩穿着与盛怀安配套的情侣装,牵着他的手往前走。 青石板缝隙里钻出的野草蹭过鞋帮,惊起三两只灰鸽。 檐角电子眼红光在昏暗的天色里明明灭灭,男人不动声色将她让到远离监控的内侧。 鸭舌帽下的目光扫过檐角青苔,三个穿冲锋衣的年轻人正在拍四合院门钹,相机包带子上若隐若现的警徽反光让他微微颔首。 “两位里边儿请。” 私房菜馆老板娘挑起扎染门帘时,眼尾扫过盛怀安冷峻的颌线,耳坠随偏头的动作轻晃,未及开口便被清泉撞玉的嗓音截断。 “老板,临窗包厢真能看到灯海?”安姩自阴影中踏前半步,浅色牛仔裤下摆掠过门槛。 八角宫灯暖光淌过她瓷白的面庞,惊得老板娘指尖骤然收紧,丹蔻险些勾断丝线。 “是...是东方小……”喉间颤音未落,安姩已竖起纤指抵在唇边,眼波流转似浸了梅子酒。 “贵客随我来。”老板娘攥紧汗湿的手掌,引着二人穿过回廊来到包房。 竹编灯笼漾出暖黄光晕,盛怀安摘下棒球帽时,安姩正用茶水烫碗筷。 白雾洇湿她睫毛,嗔声却从氤氲里透出来:“早知道不给你这么穿了,招蜂引蝶的,回头率太高。” 盛怀安低头扫过自己挽至肘间的袖口,喉间溢出气音:“那……现在脱掉?” “不行!”安姩严肃拒绝。 知道他故意这么说,她眯着眼睛凑到男人耳边,低声说:“你不穿衣服的模样,只能我看。” 盛怀安痴迷于她不经意间流露的占有欲,每当捕捉到那些细微的执拗时,他总会将唇角抿成克制上扬的弧度。 “说得对,只只专属。” …… 青花瓷盏里腌笃鲜腾起乳白雾气,安姩用汤匙搅着金黄色的笋尖。 砂锅里沉浮的咸肉泛起玛瑙纹,她忽然盯着那块半月形的火腿出神,像极了她前些天练舞时崩断的珍珠项链。 “尝尝。”盛怀安舀了勺蟹粉豆腐,蟹黄金灿裹着颤巍巍的嫩豆腐。 安姩舀起半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眼:“一会儿我们去……” 话没说完就被豆腐烫得吸气,舌尖抵着上颚直抽气。 盛怀安已经推过来冰镇酸梅汁,杯壁凝着的水珠沾湿她的袖口。 “慢些。” 窗外什刹海的波光透过雕花木格,在他侧脸投下粼粼的金斑。 老板娘掀帘进来添茶时,视线在盛怀安挽起袖口的小臂上流连,却始终没有认出他是谁。 看来这次换装很成功。 安姩弯唇轻笑,突然夹起块姜醋皮冻,“你尝尝这个,祛寒。” 盛怀安知道她在想什么,眼底浮起笑意,就着她筷子咬下皮冻。 琥珀色琼脂在他唇间颤动,忽然伸手抹去她嘴角的蟹油:“礼尚往来。” 见此一幕,老板娘很识趣退了出去。 当冰糖葫芦端上来时,安姩正用银签戳着桂花糖藕的孔洞。 木盒里躺着三支糖葫芦,山楂去核填着紫薯泥,糖衣薄如蝉翼。 “尝尝看新口味。”盛怀安转动竹签,糖壳折射出蜜色光线。 安姩的银签突然戳破藕片,蜜汁溅在玉镯上。 十六年前的车祸现场在视网膜闪现,救护车顶灯把糖葫芦染成血色。 而今,对面的男人眉眼低垂,目光却浸在春水般的温和里,正一寸寸化开她眼底凝结的霜。 “要淋桂花蜜吗?”盛怀安旋开珐琅小罐,金桂飘落在山楂果上。 安姩突然握住他执勺的手,就着这个姿势咬下第一颗。 冰糖碎裂声清脆如冰面初裂,紫薯泥涌进口腔的刹那,她尝到了槐花蜜的甜。 泪水跌进青瓷碟时,正被盛怀安带着茶香的拇指接住。 那些经年凝固在糖衣里的血色,正在他指温里融成春水。 “妈妈以前也爱吃糖葫芦……”安姩含着泪又咬下一颗,糖渣落在桌上。 盛怀安的指尖没入她柔软的发间,掌心温度透过青丝渗入发根:“十五年了,我们只只…终于敢再碰糖葫芦了。” 他望着嵌在糖壳里的山楂果,恍惚看见那年盛夏,跪在血泊里无助哭泣的小女孩,小手紧攥着半串没吃完的童年。 糖渣与血珠凝成再也化不开的琥珀,从此所有甜味都浸着铁锈腥气。 当最后一片糖衣在舌尖融化时,什刹海亮起了游船灯笼。 安姩把糖葫芦签子系上红丝带,放进背包:“留做纪念。” 吃完饭出来,安姩握着手机对准共用单车二维码。荧幕蓝光映亮她眼底狡黠的笑意:“盛先生,载过姑娘没?” 盛怀安骨节分明的手将帽檐又压低三分,金属车锁弹开的脆响混着他低沉的尾音:“现在载的算不算?” 斑驳锈迹的车把在他掌心发出细微摩擦声,后座已然传来帆布鞋轻叩车架的踢踏声。 安姩哼着《游园会》的副歌,指尖在他后背写“正”字,每有夜骑的情侣经过就添一笔。 晚风送来鼓楼隐约的钟声,她突然把脸贴在他脊背。 隔着卫衣面料,声音闷闷的:“其实我知道……”车轮碾过落叶的脆响吞掉半句,再开口时带了鼻音,“你这样出来很冒险,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盛怀安捏闸的手紧了紧,唇角牵起温和弧度,说:“没看见老杨端着豆汁儿在银锭桥蹲了四十分钟?” 安姩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琉璃瓦屋檐下穿灰夹克的中年人正就着焦圈翻报纸。 “这边的流动哨,”他蹬踏板时链条发出轻响,“比照某会议期间的布防预案。没发现连糖葫芦摊都换成了便装护卫?” 霓虹灯牌在渐浓的夜色里次第亮起,他蹬动脚踏板的节奏与远处吆喝声频率微妙共振。 盛怀安载着安姩骑了一段路,正准备拐弯时,突然被她叫停。 “等一下。”话音未落她立刻从自行车后座跳下来。 “快看!”她指着河畔,琉璃灯串在廊檐下晃出一片碎金,正巧映亮不远处泊着的乌篷船队。 第157章 盛怀安将自行车停放在一旁,走过来伸手拢住她单薄的肩,问:“想游船?” 安姩转身时眸中落着两簇跳动的灯:“你听没听过一个说法?” “在银锭桥下接吻的人能拴住月老的红线。 就像桥孔锁着的那弯月亮,圆了缺,缺了圆,总归是分不开的。” 水底忽然游过一对锦鲤,惊碎了满河摇摇晃晃的月光。 盛怀安屈指弹开她发间柳絮,瞥见身后三个“游客”已经摸出手机。穿冲锋衣的j卫正蹲在糖画摊前,铜勺里的糖浆却画出精确的经纬线: “你想玩我们就玩。” 话未落已被拽着往码头跑,女孩衣摆拂过朱漆廊柱,惊得灯笼穗子乱颤。 …… 第189章 私会公子哥 工作人员递桨时,目光不由自主被吸引。盛怀安正扶着安姩踏上晃动的船板。 青花瓷盏突然从乌篷里滚出来,在船头碎成半个月亮。 原是藏在舱内的护卫失手碰翻了茶具。 “要那艘朱漆的!”安姩突然指向一旁的画舫,琉璃檐角下悬着鎏金铃铛。 盛怀安顺着她指尖望去,看见船尾摆弄渔网的“船工”腕上戴着军用表,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好。” 船桨破开水面时,对岸酒吧的霓虹正好亮起。 安姩趴在船舷去捞浮萍,腕上的玉镯子磕出清响:“你看这像不像……” 她突然掬起一捧水泼向盛怀安,“去年你去学校接我回家时的暴雨!” 水珠顺着他额前的黑发往下淌,在卫衣领口洇出深色痕迹。 盛怀安低沉轻笑:“夫人这是要重演水漫金山?” 乌篷船碾碎一池星月,安姩笑着打量正在擦拭水渍的男人。 卫衣领口被水波晃开的缝隙里,依稀能窥见锁骨处淡红的抓痕,那是昨夜她失控的证据。 “怎么?”盛怀安抬头对上女孩直白的视线。琉璃灯在他眉骨投下阴影,柔和了素日里清冷的轮廓。 “你去外省考察调研时的模样……” 安姩比划着模仿他执文件的手势,指尖在夜色里划出银弧,“和现在判若两人。” 船身突然轻晃,盛怀安迅速扶稳她的后腰:“你是嫌我穿常服丑?” “是太好看。”安姩扯松他束得太紧的抽绳,指尖划过领口,“像偷溜出来私会的公子哥。” 她突然轻笑出声,“如果忽略你泡了十几年t制内茶水的骨头。” 盛怀安掬起一捧水,看月光从指缝漏成银河:“组织上老干部总说,我早被腌入味儿了……” 他突然将湿漉漉的手掌按在她后颈,惊得她倒抽气,“连汗腺都渗着红头文件。” 安姩忽然想起他在河西考察调研期间,这个男人在会议上解开一粒纽扣,台下上百人员集体屏息的场景。 “我觉得你像武夷山的老茶树。”她蘸着湖水在他手背画年轮,“岩骨里沁着风雪,可新芽还是……”尾音被渡进口中,混着他舌尖的龙井回甘。 护卫船突然加速超越,船头“游客”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周围。 盛怀安伸手揉了揉她泛红的耳垂:“分得清正山小种与金骏眉?” “正山小种……”安姩拿起一旁的青瓷盏,眉毛弯弯,“有松烟熏过的傲气。金骏眉嘛……是窖藏的阳光。” 盛怀安胸腔震动的笑声惊动船尾保镖: “那我该泡什么茶?”他突然抽出塞在她腰后的软垫,惊得她跌进怀里。对岸戏楼飘来《牡丹亭》的唱词,混着护卫船发动机的低鸣。 安姩的指尖点上他心口:“要配梨花白。”指甲划过卫衣上的金属标,“三分剑气七分月光,正好……” 未说完的话被他温润的气音打断,“解你从姑苏带来的梅子愁。” 船过石桥时,盛怀安突然摘了她的珍珠发圈。 青丝泻落瞬间,护卫船的探照灯扫过来,将两人纠缠的身影投在八百年前的砖雕上。 安姩看见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像被体制规训过的猎鹰爪下的蝶。 “改日穿你买的破洞牛仔裤去办公室?”他眉眼含笑,语气却是办公时的肃穆,“让组织上的干部开开眼。” 安姩在他肩头笑出泪花。 回去的路上,她回望夜幕中的什刹海,每一朵涟漪都是精密算计的浪漫。 今夜种种,必将深镌于记忆褶皱,岁岁昭然。 * 春天的尾巴轻扫过青石板,柳絮还未落尽,槐花香便漫上了枝头,指尖沾着的已是夏初的蝉声。 政务办公室。 晨光穿透防弹玻璃在檀木办公桌上切出金色斜线。 楚瀚将加密档按光谱顺序排列,最上层‘母亲河流域非遗保护规划’的扉页上,孔雀蓝批注未干的墨迹泛着微光。 “盛书记,文旅那边增补的专家组名单需要您阅示。”他翻开第七页时,指尖在防伪浮水印处轻压三秒。 “尤其第14项关于'活态传承'的条款,非遗司认为可以参照去年防汛的经验。” 盛怀安执起笔,笔尖悬在动态影像资料库建设上方:“气象局的墒情预报……” “鲁城地区雷暴预警推迟到下周了。”楚瀚立即展开全息地图。 “正好赶上当地端鼓腔艺术节彩排。”他特意加重‘彩排’二字,这是安姩工作行程的暗语。 盛怀安执笔在档边缘画出波纹状虚线,楚瀚会意地调出加密附件: “有位年轻专家提议,用智慧传感技术记录老艺人肌肉记忆。” 全息视频里,安姩手腕的玉镯随舞姿晃动,北斗定位信号被巧妙转码成音轨波形。 “非遗司同志很用心啊。”盛怀安状似无意地调整档角度,让安姩舞蹈资料图谱恰好映在防弹玻璃的加密投影区。 “通知文旅那边,”盛怀安忽然敲了敲砚台边缘,“下周会议加一项数字文化议题。” 楚瀚立刻递过去提前备好的加密档资料,扉页夹着张便签:安姩在云冈石窟采集的乐舞资料已通过组织审查。 突然响起的红色专线打断对话。 盛怀安执起话筒时,楚瀚已退至电磁遮罩区外。 玻璃上映出男人翕动的唇形:“对,让安姩同志负责动作捕捉,她懂敦煌舞的呼吸韵律。” 走廊传来特q部门特有的脚步声频率,楚瀚迎上先遣j卫组递来的密函。 “盛书记,追加会议。”他叩门三长两短,“安排在东楼。” 这是暗示安姩正在毗邻的文化t录制非遗课程,檐角的风铃监控可捕捉隔窗相望的角度。 盛怀安经过大理石柱时,腕表微微震动。 三十米外化妆间的安姩立即抚平汉服褶皱,将直播镜头转向雕花槛窗。 她讲解龟兹乐舞的柔荑正对某人匆匆掠过的身影,千万网友却不知那窗柩经过特殊镀膜处理。 傍晚的办公室,楚瀚布置茶案如同排兵布阵: 青瓷杯摆在防汛图左侧,正对安姩所在的监控位;茶则里的明前龙井掺了三粒宁神菊,刚才盛书记在跨b会议中咳了半声。 “传承基地放在安城区如何?”盛怀安突然开口。 楚瀚立即调出全息档案:“安……当地文化馆刚修复了宋代水傀儡戏。” 他故意漏说两个字,指尖在空气屏划出金色轨迹,“倒是与智慧防汛系统有异曲同工之妙。” 天色渐暗,办公室内突然断电。 楚瀚立刻递上应急灯,光束恰好照住文件某行:“建议设立组织非遗数位中台。” 这原是安姩写在茶歇便签上的构想,此刻成了朱批重点。 备用电源启动的刹那,盛怀安将那份的手写方案替换正式档。 首页钤着的“传承”闲章,实则是某次活动交换时多刻的副章。 …… 第190章 求婚 在迎来二十岁之前,安姩先迎来的是聘书。 在海棠院完成授聘仪式,成为非遗传承专家组成员。 六角宫灯在晨风里摇晃时,安姩正立在月洞门前整理着装。 澄黄阳光斜斜切过海棠院,十九道垂花门次第洞开,朱漆门楣上金粉勾勒的缠枝莲纹在她眼前舒展。 “安老师,该您入场了。” 她低头抚平旗袍下摆,云锦面料上苏绣的玉兰花瓣正顺着衣褶流淌。 软底舞鞋踩过青砖缝隙,听见身后有人倒吸冷气,那些在练功房磨出来的茧子终究藏不住,倒像某种功勋章烙在足弓。 “请执事者就位。” 司礼官长喝惊起檐角铜铃,安姩踩着铃声迈过万字纹地锦。 春末的杨花粘在聘书朱漆匣上,被她用指尖轻轻拂去。 这个动作让观礼席传来低语,有位穿香云纱的老先生对同伴比划:“瞧这腕子,活脱脱是《明皇杂录》里说的‘流云手’。” 盛怀安坐在观礼席第一排,茶盏里浮着的君山银针突然打起旋。 第158章 他抬眼时,正撞见安姩在穿过第三道月洞门,朝阳将她的影子拉长投在白粉墙上,那截后颈在立领旗袍外泛着釉色,倒像家里老爷子收藏的影青瓷。 “请新晋专家示艺。” 非遗司长话音未落,安姩已甩开水袖。 八丈长的素纱在晨光里倏然展开,惊得海棠花影乱颤。 这方寸间的爆发力让专家组集体前倾,有位拄竹杖的老者不慎碰翻茶盏,碧色茶汤在青砖上洇出山水纹。 她选的竟是破阵乐。 足尖点地时,腕间玉镯与平安扣跳脱撞出清越声响。 此刻平安扣上的暖玉随折腰动作簌簌飞旋,在日色里划出虹彩,专家组里突然有人击掌:“好个‘金戈扶玉盏’!” 最后一式定格住。 安姩维持着姿势,看见重檐歇山顶上的琉璃鸱吻正吞着朝阳金焰。 观礼席传来杯盏轻碰的脆响,她听见盛怀安低笑,像檀香拂过琴弦。 “请看这里。”司长揭开红绸,露出玻璃罩中的清代工笔舞谱。 安姩忽然向前探身,发间白玉簪几乎要撞上玻璃,那舞者右臂抬起的角度,分明与她方才即兴时的某个动作重合。 专家组已经围过来,有人举着放大镜比对舞谱,她却盯着自己投在青砖上的影子。 原来那些在练功房摔出来的淤青,在资料室熬出来的黑眼圈,最终都会化作蝶翼上的鳞粉。 盛怀安走过来替她调整发簪时,手指掠过耳后那片敏感肌肤。 “很棒,回家给你揉脚。”他声音压得极低,掌心的温度透过旗袍面料。 安姩仰头看他含笑的眼睛,突然想起今晨他对着镜子刮胡子时说:“我们只只要接的不仅是聘书,是千年前的月光。” 报更钟响起时,安姩发间的玉簪正勾住一缕游光。她望着花厅楹联上“舞尽春风”四个金字,眉眼止不住弯了起来。 * 骤雨裹挟着暑气撞碎满地阳光,才惊觉流光已悄然漫过仲夏门槛。 流火时节,盛怀安等候经年的“盛夏”终于如约而至。鎏金日光里,他将与安姩自此缔结法律认可的夫妻关系。 蝉鸣震耳的黄昏,安姩背着包包从舞剧院小跑着出来,坐进红旗轿车后座,看了眼腕表,问:“小杨,盛书记是有什么事吗?往常都是七点来接的。” “太太,我也不清楚。”小杨在后视镜里露出半张紧绷的脸,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嘴角翘着一抹弧度。 15:35,这个时间本该是她在练功房对着镜墙抠动作的时刻。 红旗车到达御全山时,安姩嗅到空气里浮动的绣球花香。 暮色中的园林正褪去白昼的威严,汉白玉拱桥下水波泛着金红,她忽然想起上周彩排时追光灯打在绸缎上的模样。 而此刻的盛怀安正在鉴空楼上等候。 暮色将垂未垂,他腕间的手表压在青铜晷针上,看着最后一道日影从“小满”刻度滑向“芒种”。 “盛书记,太太的车已经到了。”正装青年低声禀报,袖口别着的徽章在夕阳里一闪。 是的,他准备向安姩求婚。 两年前的那个雪天,他登门提亲时,安姩像只小鹌鹑一样缩在角落,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教人心疼。 当盛国昌问出那句,“你好意思吗?人家才十八!” 他神色自若地回了句“好意思”。 自确认心意那日起,他便守着时光沙漏,等指针划过成人线,就立刻把人圈进户口本。 “暗影”里守着的“蔷薇”一日日抽枝,街角灼灼目光烙在她后背时,他总不自觉攥紧拳头。 直到那封粉蓝信笺入侵她的课桌领地,那夜,从不抽烟的他碾碎了七支烟。 少年们眼底疯长的毒藤,偏生缠上他精心护着的花。所幸撕碎的告白画着雪色抛物线坠入纸篓,少女漫不经心的动作,恰好抚平了他眉间褶皱。 后来再没有信纸敢沾她的木纹,毕竟初绽的花苞尖刺上,早有人提前掐灭了所有燎原的火星。 面对家人催婚,他自岿然不动。 心底藏着个未及摽梅的姑娘,怎肯轻许姻缘?组织上,家中尚有掌珠待字的干部领导,更是心急如焚,整日里暗自盘算如何牵线搭桥。 可惜,从未有人成功过。 提亲那晚,安姩拦住他的车,睫毛沾着细雪问他能否解除婚约。 他第一次体会到不安,三十六岁与十八岁之间横亘的何止年轮,她会喜欢一个可以当她叔叔的老男人吗? 可十余年隐忍关注,他早将她的喜恶刻入骨血。递出的两个选择看似自由,实则每个齿轮都精准咬合着她的轨迹。 直到那日,他的小姑娘在他耳畔说出“喜欢你”三个字,多年悬心方化作眼底温澜。 后来她总爱蜷在他书桌旁,说他眼尾细纹里藏着银河,要数一辈子才看得清。 两年一晃而过,他精心筹备了这场郑重的求婚仪式,只为听她亲口说出那句期盼已久的“我愿意”。 思绪回笼,盛怀安理了理衬衣领口,窗棂外,两位组织上特派过来的优秀同志正在荷塘边调试古琴。 他特意选了二十四弦的瑟,取“琴瑟在御”的好意头,琴轸上还系着今晨刚折的合欢枝。 安姩一下车便被盛怀安事先安排好的人员蒙上眼,领着她上石舫时,最先嗅到的是金萱茶香。 指尖忽然触到冰凉物件,扯下眼罩一看,顿时被眼前繁花如瀑倾泻的场面震惊住。 父亲、外公、公公婆婆和菁菁竟都在眼前!众人笑盈盈望着她,石舫里飘着未散的茶雾。 “小姩快看水面!”菁菁兴奋的声音惊起白鹭。 安姩转身刹那,二十盏荷花灯逐次绽放,映出朱漆回廊上悬浮的二十幅绢本。 从她婴孩时的抓周礼到破格录取通知书,每幅画都用金粉题着《诗经》句子。 最后一幅竟是今天早晨她别白玉簪的对镜图,题着“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两位青年干部突然从柳荫里现身,捧着鎏金檀木盒朗声道: “安姩同志,经组织审核,盛怀安同志历史清白,作风端正,符合婚姻登记各项要求。” 盒中婚书竟用活字印刷,铅字还带着非遗司的朱砂印。 …… 第191章 朝露映朝阳,何惧岁月长 暮鼓响到第三声时,盛怀安出现在九曲桥尽头。 仍是那身白衬衫黑西裤的装束,暮风却将他的领口挑开两粒纽扣,连额前垂落的发丝都沾着溶金般的夕照。 安姩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看着那人拾阶而上时被晚风勾勒出的腰线,忽觉檐下铜铃晃得人心尖发颤。 这哪里是素日里扣子都要系到喉结的盛书记,分明是踏碎月光来赴约的情郎。 盛怀安眉骨低垂,屈膝时西装裤绷出俐落的折痕,深蓝天鹅绒礼盒在掌心绽开半寸珠光。 安姩的珍珠耳坠突然晃得厉害,素白裙摆扫过地面,她竟跟着直挺挺跪下来。 “哢嚓” 任菁菁的快门声混在人群爆发的笑浪里。 穿香云纱的冷老爷子拭着眼角直喊心肝,两位青年干部笑得互相拍打后背。 安姩后知后觉揪住裙角,蜷起的手指被盛怀安的掌心裹住,他喉结滚动着压抑笑音,却藏不住眼底翻涌的碎星:“夫人这是要和我拜天地?” 夏风卷着花香掠过安姩发烫的耳尖,她起身站稳后,对视上男人深邃的黑眸,只听他说: “只只,求婚这事我想了很久,想对你说的话也在心头反复打磨过千万遍。 遇见你前,我不曾向往婚姻,守护你时,原以为只是途经春山,却不慎坠入你眸中星河,方知心动不可违抗,更未曾预料情根深种。 关于余生伴侣,自情动那刻起便有了唯一的答案,就像星辰属于夜空,我灵魂的归宿,自始至终都镌刻着你的名字。 往后岁月,风雨来时我是伞,长夜漫漫我做灯。你只需向着光奔跑,我自会护你裙角不染尘,眉梢不凝霜。” 盛怀安逆光而立的轮廓被光晕勾勒成神迹,盒子里钻戒的棱角刺破暮色,而他眉眼间正涌动着足以融化万年霜雪的温柔。 安姩透过朦胧泪帘,看见那个永远端坐在神坛上的男人,此刻正以最虔诚的姿态屈膝折腰,素来冷峻的喉结此刻滚动着罕有的颤音: “安姩,你愿不愿补全我三十八年人生里,所有刻意留白的晨昏,与我共度每个朝暮?” 酸涩的喜悦漫过咽喉,安姩抬手时腕间玉镯泠泠作响。 染着水光的指尖悬在钻戒上方,忽然被温热的掌心托住。 盛怀安将吻烙在她颤抖的指根,抬眸时墨色瞳孔泛起涟漪,像暴雪初霁的晴空。 “我愿意。”安姩破碎的嗓音混着哽咽。 她攥住对方衬衫前襟贴近剧烈起伏的胸口,泪痕未干的笑靥绽开在男人肩头,“千千万万个朝暮,盛怀安,我要与你共度。” 第159章 “哇哦~”任菁菁银铃般的欢呼飘过草坪。 黎慧安望着被鲜花簇拥的求婚现场,眼尾泛起涟漪,指尖轻轻蹭过丈夫的西装袖口: “当年某位同志打着领带念完三页思想汇报,可比不得咱儿子这般用心。” 盛国昌指节叩了叩石栏,眼角的皱纹里漾开欣慰:“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不正是组织培养的好苗头?” 他特意咬重的“组织”二字,惹得对方嗔笑着拍落他肩头的玉兰花瓣。 楚瀚后退两步隐入梧桐阴影,手机在掌心转了半圈终究没举起。 霞光勾勒着领导难得松弛的侧影,他突然想起上周,盛书记批阅档时,用的正是此刻轻点栏杆的节奏。 那个藏在公事包里的丝绒礼盒,大约也是这般伴着钢笔沙沙声,被一笔一划填满心意。 任菁菁擦掉眼角泪花,嘴角却止不住上扬,指尖在荧幕上飞快跳跃:【原来亲眼见证闺蜜的幸福真的会喜极而泣。】 发送键刚按下,又补了句带着水光的调侃:【涂医生什么时候也让我体验下这种感动?】 手机贴着掌心突然震动。 涂腾秒回:【昨晚趴我怀里哭湿衬衫的是谁?】 荷塘里再次漂来二十盏莲花灯,每盏都嵌着女孩翩若惊鸿时的微雕。 安姩倾身向前,眼底闪着泪光:“你偷偷准备了多久?” 盛怀安摩挲着指节轻笑:“两年前埋的种子,三个月前发了芽。” 晚风起时,两位青年干部在亭中展开七米长的洒金宣。 安姩执笔蘸着金箔墨写下“死生契阔”,盛怀安接“与子成说”时,故意将“说”字写成“悦”的篆体。 两位青年同志笑着盖印:“这算不算文物级结婚证?” 月亮升到飞檐斗拱上方时,盛怀安忽然打横抱起安姩。 “回家给夫人揉脚。”他在她耳边轻笑,“揉一辈子。” …… 蝉鸣撕开盛夏的清晨,民政局白墙外的广玉兰沾着露水。 安姩仰头整理盛怀安上衣第三颗纽扣,后腰忽然覆上温热掌心。 车窗上映出他揽在女孩腰际的手,安姩白旗袍上的苏绣缠枝莲随呼吸起伏。 “领口要系到顶才好看。”盛怀安指尖勾着她耳边发丝,檀木香混着龙井茶气拂过耳垂。 他今天换了件中山装,周正肩线衬得梧桐树影都在晃。 黑色红旗轿车碾过林荫道,安姩数着车窗外倒退的银杏。 第三十二片叶子擦过后视镜时,民政局鎏金门牌掠过眼角。 四名j卫早已守在雕花铁门两侧,台阶上穿藏青制服的中年人正用手帕擦汗。 “盛书记,真没想到您……”局长迎上来时皮鞋在花岗岩上打滑,后脖颈的汗洇湿领口。 盛怀安虚扶他手肘,温声截断话头:“私事叨扰,辛苦您周日加班。” 办公室冷气开得足,安姩却觉得手腕被他握过的地方发烫。 红木桌上并排放着两人证件,局长捧着户口本的手指在抖:“您二位真是……真是天作之合。” 话音未落,盛怀安突然从公事包取出条珍珠头纱。 安姩眸光微闪,“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昨晚从你练功服上拆的。”他眼底掠过笑意,在局长骤然瞪大的注视中替她别好碎发,“拍照时该有的仪式感。” 安姩摸着发间温润的南洋珠,忽然想起昨夜他批阅档时状似无意地问:“明朝婚服讲究‘以珠易岁’,二十颗够么?” 闪光灯亮起的刹那,她听见身侧传来极轻的呢喃:“三十八载清辉,终照海棠初绽。” 钢印压上结婚证的声音很特别,像是春雪落在天鹅颈项。 “恭祝盛书记、盛夫人新婚志喜,愿琴瑟和鸣永相谐,芝兰同茂共白首。” 局长笑着双手递还证件时,窗棂漏进的光正巧落在安姩名字上。 盛怀安忽然侧头,指腹摩挲过她浅陷的梨涡,声音轻得像在说给时光深处那个自己听:“终于是你的合法丈夫了。” 安姩弯起唇角:“盛先生,久等了。” 局长识趣地退到档案柜前整理并不存在的档。 安姩垂眸看红本本上并排的名字,他名字最后一笔遒劲的顿挫,正勾着自己姓氏温柔的弧度。 “我们回家。” 盛怀安起身时中山装下摆掠过她膝头,掌心朝上递来的姿势像在邀舞。 “回我们的家。”安姩握住他掌心温热,尾音缠绕着未尽的笑意。 警卫拉开门的瞬间,盛夏骄阳涌进来,浮尘在光瀑中狂舞,照亮俩人紧紧交握在一起的手。 十八年光阴原来可以这样轻,轻成两本红册子,轻成他俯身时落在发顶的吻。 安姩忽然想起婚宴那日,他执笔在婚书写的行楷——“朝露映朝阳,何惧岁月长”。 ——(正文完) 明天番外篇(好孕),你们喜欢的cp都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