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庚记》 第1章 [gl百合] 《实庚记》作者:豆可逗【完结+番外】 文案: 女扮男装和不靠谱哥哥温礼平一起闯荡江湖的温庭安,在一次意外中被冷府千金冷凝儿误认为是偷窥狂,还连累老哥一起沦为了冷府的奴隶。可在经历一些事情后,一直对温庭安冷眼相待的千金小姐冷凝儿渐渐改变了对温庭安的态度。随着她们经历的事情,一些陈年旧事被重新提起,不为人知的故事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她是向往自由的飞鸟,也是我心底不可言说的秘密。” “其实流浪也挺好的,走到哪儿都是家。” “跟着我会死,你不怕吗?” “不怕,无悔。”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江湖轻松 正剧 主角:温庭安,冷凝儿 ┃ 配角:温礼平,李夼,柳音儿,慕容晓白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江湖恩怨,成长故事 立意:我喜欢,我要写 第1章 虚假的兄妹情 在一阵嘈杂声中,温庭安的意识逐渐清醒,她眯眼看了看周围,发现视野极其宽阔,有种俯视大地的感觉。她定了定神,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被吊在一棵大树上! “哎哎哎,这是怎么回事啊?”温庭安不停的挣扎着。 下面家丁装扮的人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提醒一旁衣装华丽的少年道:“少爷,这小贼醒了,怎么处理?” 温庭安这才注意到树下的几人。 那名被称为“少爷”的少年闻言慢悠悠的抬眼看向被吊在树上的温庭安,语气不屑道:“不过是一个小贼罢了,本少爷懒得费心,就这样吊死算了,我们走。”说完摇着扇子朝远处走去,几名仆从应声后也跟了上去。 温庭安蹙着眉,脑子里涌出一段记忆,是她悄悄潜入张府偷东西,却被逮了个正着,最后她破罐子破摔和那些家仆打斗了起来。但她双拳难敌四手,被人从后面偷袭打晕了,醒来后就已经被带到这荒郊野外吊在树上了。 温庭安轻轻扭了扭脖子,后脑勺现在还疼,真不知道是哪个狗贼偷袭了她,要是被她抓住,非得教训一顿不可。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她该怎么下去,总不可能真的就吊死在这棵树上吧。 温庭安尝试着挣脱绳子,可这绳子绑的很巧妙,越挣扎越紧实,她在树上挣扎了半天也没挣脱,反而手臂酸痛不已,纤细的手腕上也勒出了几条红印子。 正当她一筹莫展时,一道响亮的声音传来:“看看你这是在干嘛,你哥我辛辛苦苦的找食物,你不帮忙就算了,还在这打秋千。”接着一个少年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怀里抱着一堆野果,此时正看热闹般盯着树上的温庭安。 温庭安气得满脸通红,怒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打秋千,我分明是被人吊起来了!你还不快想办法救我下来!” 温礼平轻笑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哦~这么说你又去大户人家家里偷东西去了,我都说了你功夫不到家让你别一个人去,老是不听劝,这下好了吧。我看你还是就在上面吊着吧,正好长长记性。”说着温礼平坐到一棵大树下,把野果全放在一边,然后翘着二郎腿拿起一颗野果咬着,饶有兴趣的看着温庭安像小鸡仔似的被吊在树上。 温庭安气的破口大骂:“温礼平!你有没有良心,你亲爱的妹妹此时正被挂在树上受折磨,你居然还能在一旁看热闹!”她的身体随着情绪波动也跟着摇晃起来。 温礼平不为所动,甚至瞌上眼一副要眯一会儿的样子。 温庭安顶着炎炎烈日骂骂咧咧,最后口干舌燥,体力不支,声音也渐渐小了。 她知道温礼平的性子,服软道:“哥,你快救我下来啊,我要是被晒死,你可就没有亲人了。”说着抽噎一声,挤出几滴眼泪可怜巴巴地盯着温礼平。 温礼平一看温庭安狼狈的神情,也是十分心软。他手一抖,一道匕首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飞出,将绳子直接截断。 温庭安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开始往下掉,她吓得哇哇大叫,温礼平一跃而起接住了温庭安。 他将温庭安带到树下的阴凉处,温庭安还没站稳就当头给了他一巴掌,生气道:“可恶!” 温礼平直接被打懵了,没想到这丫头变脸这么快。他靠着树坐下来,一脸受伤的说道:“好啊,对救了自己的亲哥这种态度,真是白疼了。” 温庭安翻了个白眼,不再搭腔,捡起地上的野果往衣服上擦了擦就往嘴里塞。经过刚刚的折腾,她现在又累又渴,嗓子都要冒烟了。 温礼平眼珠子转了转,靠近她说道:“诶,庭安。你在人家家里拿了多少?给哥看看。” 温庭安微微一笑,老话说得好,贼不走空,何况又挨了顿打。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金丝钱袋,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然后打开看了一眼,瞟了一眼温礼平,装作不在意的说道:“也就五两,还行吧。” 温礼平听完眼睛都亮了,他搓了搓手,语气里压制不住的兴奋道:“这下咱们可以吃顿好的了!庭安,你功不可没啊。” 温庭安眯了眯眼,哼声道:“这可是我挨打换来的钱,是我的!”说着就把钱袋子塞进口袋里。 温礼平蹙眉,打起了感情牌:“庭安啊,你想想,爹娘去世的早,这世上就只剩兄妹俩相依为命了。哥平时为了让你吃口肉,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惜,如今你为了这区区五两银子竟然说出这种话,真是叫为兄伤心啊。”说着他还做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捶打着胸口。 温庭安看他这个样子,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哥哥,真是个戏精,她拿出银子交给温礼平。温礼平态度立刻三百六十度大反转,从温庭安手里接过钱袋子就往自己怀里塞,边塞边说道:“好妹妹,哥一会去给你买烧鸡吃。” 温庭安狡黠一笑,说道:“哥,你刚刚说为了让我吃口肉愿意上刀山下火海是不是?” “那当然了!”温礼平拍着胸口说道。 温庭安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她说道:“那一会烧鸡买来了,你把你的那只鸡腿也让给我。” “休想。”温礼平扭过头,态度坚决。 温庭安:“……” 很好,她再也不相信什么兄妹情了,一个鸡腿看透人心…… 第2章 为奴 一天,温庭安在追赶着一只山鸡。那只山鸡动作十分敏捷,在青平城内的屋檐上飞来飞去,慌张的咯咯直叫。温庭安在后面轻功运用自如,飞檐走壁,与山鸡之间的距离渐渐缩短。 只要抓住它,今天她和温礼平就可以加餐了,这个机会她怎么可能会放过。 青平城的正中央坐落着一座大豪宅,这便是冷家。 此时冷家的仆人忙上忙下的大扫除,屋外两座石狮子也被下人擦的铮亮,连牌匾都重新刷漆,挂上了红绫。 “诶?这冷家今天怎么这么大阵仗,这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有人看着冷府这边,低声问到。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过两天就是冷老爷母亲八十岁大寿。冷老爷大摆宴席,邀请了各大世家的人。一来表表孝心;二来也可以让他未来的女婿借机多结识一些世家,起码留个好印象,将来在这青平城也好立足啊。”有知情人解释道。 “话说那李少爷虽然幼时双亲故去,一直在这冷府里长大,但到底也是争气,年纪轻轻已经是个举人了,据说还是第一名呢,下次殿试怕是要一举夺魁金榜高中,到时候可真是为我们青平城争光啊。” “那可不是,听说李少爷一表人才,放眼整个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能文能武,和那青平四金枝之首冷千金还是表兄妹,又是自幼一起长大,真是郎才女貌,绝配啊!” “那也是冷老爷人好心善。灾年施粥捐款,为官时清廉正直,从不欺压百姓;即使现在辞官行商也依旧仁慈大度,老天爷看在眼里,以后冷老爷肯定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语气里无一不透露着对冷易的敬仰。 此时围墙里面,一名长相英俊,气宇不凡的少年正在练剑,一招一式铿锵有力,带起阵阵桃花漫天飞舞。少年停下后一旁的佣人马上上前接过少年手里的剑,少年的额头附着一层细密的汗滴,胸口微微起伏。 “少爷,给。休息一会儿吧。”一名丫鬟走上前来递给他一张帕子说道。 李夼接过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长舒一口气,问道:“小姐呢?” 丫鬟毕恭毕敬道:“小姐现下正在沐浴。” 李夼点点头,提及到冷凝儿时,语气平静中带几分温柔道:“一会还得一起去看祖母,记得提醒小姐不要忘了。” “是。”丫鬟点点头。 另一边, 温庭安追着山鸡来到了一处住宅,她纵身一跃一把抱住山鸡,平稳的落在屋顶,她喘了一口气,欣喜地笑道:“这下好了,可算让我逮到你了。” 第2章 山鸡在她怀里挣扎着,温庭安把它死死按住,抱在怀里。温庭安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周围,不禁感叹道:“哇,这是谁家的住宅,这般大气。” 改天偷偷和温礼平来干一票。 温庭安正想着,突然看到前面有个黑衣人,正蹲在一处看着什么,他的脚边堆放着几块瓦片,整个人全神贯注,一动也不动,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温庭安。 趁温庭安一时发愣,她怀里的山鸡,铆足劲一跃,挣开了温庭安的怀抱,朝着黑衣人扑腾着翅膀飞去。 “不好!”温庭安一惊,朝着山鸡抓去。 那边的黑衣人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回头之际不小心踩到脚边的瓦片弄出了声响。 “谁!”屋内一道清冷凌厉的声音喝道。屏风后面正沐浴的女子随手拿起一旁的衣物,一个起身便套在了身上,她跳出木桶拧眉盯向房顶。那里有个手心大的洞,一道人影闪过。 外面的佣人被冷凝儿的一声冷喝惊到,忙问:“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黑衣人见事情败露,黑袍下甩出几道暗器朝温庭安飞来。 温庭安暗道不好,侧身躲避,黑衣人趁机逃走。 宅子下面的人听到动静,顿时慌乱起来。 “谁!谁在上面?” “快去找少爷!快!” 温庭安暗骂了一句,这孙子是拿她当诱饵呢。 她连忙抓住山鸡打算往外面逃去。 李夼离这里不算太远,得知事情后马上朝这边赶了过来。 温庭安抱着山鸡正要离开,李夼已经出现在她面前,没有言语直接朝温庭安攻了过来。温庭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慌乱中腹部挨了一击从房沿上滚了下来。 她摔到了宅子门外的台阶上,疼的龇牙咧嘴。这时宅子大门被打开,一名长相秀丽的女子穿着一身素衣走了出来,尽管冷凝儿的神情十分严肃,眉头紧蹙,衣着也算不很整洁,依旧不能遮盖她那盛世娇容。 温庭安看着她有些出神,冷凝儿见这小贼偷窥自己洗澡不说,现在还敢用这般龌龊的眼神盯着自己。她面色铁青,拔出身边姗姗来迟的侍卫的配剑就抵住了温庭安的脖子。 温庭安大惊失色,魂儿都要飞了。她盯着脖子上锋利的剑,说话都不利索了:“别别别,这这……这可……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该、死!”冷凝儿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说道,一记刀眼看得温庭安忍不住打哆嗦。 李夼从屋檐上飞下来,手里抓着那只山鸡,面色十分凝重。 “你听我解释,不是我……”温庭安吓得都要哭出来了。 “你还说!”冷凝儿眼角微红,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温庭安感觉到了从脖子处流淌下来的滚烫的血液,整个人嘴唇都发白。她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居然是以这种方式死的。 冷凝儿也没想到,自己的未婚夫就在身边,自己却因为这小贼一时失去清白。 李夼语气带有几分温柔和安慰,说道:“凝儿,有屏风和纱帘挡着,从那上处这小贼根本看不到什么的,你不必太过在意。” 冷凝儿冷笑一声,不管看没看见,这小贼确实是偷窥了自己,这要是传出去,人们只会觉得她已经不干净了。到时候外界的舆论足以压死她,甚至还会对整个家族甚至李夼都有影响,她怎么可能不在意。 李夼叹了口气,看向身旁的仆人,语气冰冷:“你们是怎么保护小姐的,有人偷偷潜入都不知道!” 身边的仆从护卫纷纷跪了一地,齐声道:“小的该死,请少爷、小姐处罚。” “滚!”李夼厉声喝道,随即看向温庭安,眼神更是降了温,温庭安感觉光是那眼神就足以冻死她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李夼淡漠的说道:“既然你偷窥凝儿,那便挖去你的双眼,为了防止你乱说话,我还得割了你的舌头。” 温庭安听着面前人对自己的宣判,瞪大眼睛,此时她已经顾不得脖子上的剑,连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是我!我只是抓个鸡啊。我没偷窥!是那个黑衣人,不是我。” “黑衣人?”李夼微微蹙眉,看向冷凝儿。冷凝儿微微摇头:“我未曾看到那贼人的脸。” 李夼继续说道:“刚刚已经找人排查过了,而且我来时并没有发现黑衣人的踪迹。” 温庭安顿时心都凉了半截,她一介英豪,难道就要无端做这替死鬼,替别人下地狱了吗?她心里暗骂了那个黑衣人,连着祖宗十八代一起骂了一遍。 “住手,放了她!”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温庭安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朝着那道声音的方向喊道:“哥,救我!” 李夼和冷凝儿也看向那个方向,只见温礼平站在远处的房顶上双手叉腰,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看着他们。他语重心长的说道:“庭安,你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温庭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李夼丢开手里的山鸡,走上前一步,问道:“阁下是何人?” “你们手里那个人质的哥哥。”温礼平掏了掏耳朵说道。 原来是同伙,李夼冷笑一声,说道:“敢擅闯冷府,阁下当真不怕死啊。”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温礼平语气轻挑,随即果断出手。 李夼也不甘示弱,直面迎了上去。 两人拳脚功夫不相上下,你来我往十几个回合都没有打出胜负,李夼有些意外,能和他旗鼓相当的人真是不多。 “试试这个!”打完一个回合李夼后退一步,化拳为掌,雄厚的内力化作掌风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朝温礼平攻了过去。 温礼平轻笑一声,同样一道内力回击上去。顿时庭院内狂风大作,甚至惊动了外面的行人。李夼见状收了力道,侧身躲开,温礼平的掌风击中了一块草坪,顿时那块草坪变成了一个坑。 李夼面色凝重的看着温礼平,今日算是遇上对手了。温庭安在远处欢呼着,冷凝儿踹了她一脚呵斥道:“老实点!” 温庭安吃痛发出一声哀嚎,但也不敢说什么,毕竟人家的剑还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呢。 温礼平抱着手臂淡然笑道:“想不到你还有两把刷子。” 李夼嘴角上扬,说道:“敢不敢就比拳脚功夫,不使用内力?” “乐意奉陪。”温礼平扔下这句便朝李夼冲了上来,李夼也迅速迎敌,两人再度缠斗在一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人还是没分出胜负,冷凝儿心中不免有些焦急,她很想上去帮忙,但她又怕手上的这个趁机溜走。 温庭安看得心慌,她感觉自己老哥体力上有些抵不过对方,再加上自己的膝盖也有些发麻了。她悄悄摸起一块石头,找准时机朝着李夼的要害打了过去,李夼眉头一皱,他急忙躲开,石头击中了温礼平的膝盖。温礼平吃痛一声跌在地上,李夼趁机一拳砸在他的背上,将他制服。 温礼平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温庭安,温庭安此时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冷凝儿掐住她的后颈嘲讽道:“小贼就是小贼,手段就是下流。” 温庭安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反击道:“那也比某人自命清高,喜欢乱给别人扣帽子强!” “你说什么?”冷凝儿愠怒道,她恨不得现在就给温庭安来一剑。 远处李夼拎着温礼平走了过来,温礼平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温庭安。 温庭安自知理亏,讪讪低下了头。 冷凝儿和李夼一人逮一个,商量着怎么处置。 冷凝儿说道:“过两天就是祖母八十大寿,这期间还是不要见血光的好。” “那依你之见……”李夼有些迟疑。 冷凝儿思考一番,说道:“正好这两天缺人手,就让他们帮忙吧,让他们待在府里,也好比让他们出去胡说八道强。” “好。”李夼赞成道。 于是兄妹二人就这么成了冷府的下人。 第3章 教训 温庭安和温礼平被管事的领到一处柴房,管事态度十分轻蔑,说道:“现在房间不够了,你们俩以后就睡这里吧。” 兄妹俩倒是不介意睡柴房,毕竟两人流浪江湖时破庙石桥垌,什么地方都睡过。只是这个管事的态度实在让人讨厌,温庭安抱着手臂说道:“好歹是个大户人家,居然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也不怕说出去让人笑话。” “你说什么?”管事的一听脸色瞬间沉下去。“你这小贼,偷鸡都偷到冷家来了,你还有脸抱怨?” 温庭安一听,像一只生气的小猫瞬间炸毛:“本姑……小爷我什么时候偷了冷府的鸡,你不要血口喷人!” “这冷府上下谁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来到这儿的?”管事的冷哼一声,一脸鄙夷的看着二人。 温庭安正要反驳,温礼平拉住了她,温庭安一脸不解和委屈的看着他,温礼平一脸柔和的看着她,摇了摇头,温庭安这才作罢。 第3章 那管事的以为两人是怕了,语气更加嚣张:“我家小姐和少爷是好心饶过了你们,都给老子老实点儿,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服也给老子憋着!”说完摔门而去。 温庭安看着管事的离开,满肚子委屈,她坐在身后的那堆稻草上,屈膝抱着手臂,一言不发。 温礼平叹了口气,他蹲下来对温庭安说道:“庭安,哥是为了你好。” 温庭安小声委屈道:“我没偷鸡,也没偷看她洗澡。”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 温礼平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刚刚一路上她都在念叨自己是无辜的,事情的原委温礼平大概也了解清楚了,他温言解释道:“哥当然知道不是你干的,咱们庭安虽然顽皮了点,但这种事我相信不是庭安干的。” “很明显,他们是在刻意隐瞒,为了保全冷小姐名声。不过同时也是在保护庭安,毕竟要是让外人知道冷小姐被人偷窥的身子,而且犯人就在这里,只怕到时候庭安的处境会比现在更难。”温礼平转念一想,说道。“不如我们悄悄把那个偷窥者抓出来,到时候还你一个清白,咱们兄妹俩再一起去浪迹江湖。怎么样?” 温庭安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说道:“哥,我一定会把那个人揪出来的!” “嗯,哥和你一起。”温礼平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又重拾心情,不由得感到一阵欣慰。“对了庭安,你有没有看到那个黑衣人有什么特征可以证明身份的,能悄无声息来到戒备森严的冷府,对方绝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温庭安闻言,有些苦恼,说道:“好像没有,他还裹了一个黑色袍子,根本看不到脸,从身形我只能肯定他是个男的……对了,他为了拖住我朝我扔了暗器。那些暗器应该还在那屋顶上。”温庭安后面又想到什么了,语气坚定地说道。 温礼平闻言一笑,说道:“好,一般暗器都有该出处的印记,我现在就去找找那些暗器,看看能不能查到些什么,你就在这等我回来。”说完就出了门。 过了许久,温礼平从外面回来,温庭安马上迎了上去,满脸期待的问道:“怎么样?有收获吗?” 温礼平面色凝重,良久他才叹了口气,说道:“那屋顶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别说暗器,连块碎瓦片都看不到。” 温庭安有些失望,抱怨道:“清理这么快,这是怕谁发现?就这么见不得人啊。” 温礼平听完温庭安的言论,像是突然被点醒一般,他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说不定真的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另一边, 在冷易的书房里,他面色凝重的看着面前的几只巴掌大的飞刀,摸着下巴一声不吭。 一旁的李夼开口道:“舅舅,我已经看过了,这些飞刀都是那个组织使用的。只怕我们已经被盯上了。” 冷易摇了摇头,语气泰然的说道:“不一定,他们行事谨慎居然会被发现。只怕是有意试探我们,要是我们因此有所作为,只会加重他们对我们的怀疑,这件事还是暗里调查就好,切莫打草惊蛇。” 冷易又问:“屋顶怎么样了?” “舅舅放心,我已经清理好了,飞刀都在这里。”李夼点头说道,而后又皱眉。“只是,这件事对凝儿影响很大。” “我知道,底下的人都打点好,一句话都不能让他们传出去。”冷易负手说道。“那两个孩子也不简单,居然能悄无声息的来到我们冷府,还能跟你过两招。两个混江湖的浪子能有这等功力,实在是不容小觑。”说着他眉头紧锁,一时之间发生这么多事,尤其是那个组织已经有所怀疑,这就像在他头上悬了一把刀一样。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把刀会落下,到时候又会有多少人会因此丧命。可是他现在作为冷府的老爷,是主心骨,不能露出一点畏惧与退缩,他必须站稳脚跟,否则冷府上下都会陷入危机。他长叹一口气,说道:“不管怎样,让他们莫名其妙背锅实在是不该,等寿宴结束就打点他们离开吧。” “是!”李夼应声道。 这两天兄妹二人被管事的针对,干着脏活累活,一天下来温庭安抱怨连连,温礼平虽然没说话,但也累的够呛。不过冷府下人的伙食着实不错,四菜一汤,每日总能沾点荤腥。因此每次吃饭的时候,前面的辛苦和抱怨温庭安就全都抛之脑后,嘴里只剩下夸赞。 每每这个时候,温礼平都平静地看着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心里顿时生出些许暖意,只要兄妹二人能高高兴兴地在一起,就是他最大的幸福了。 临近寿宴,这两天也是最忙的日子。扫地挑水干杂活,兄妹俩也是累的不行,不过二人也结识了几个朋友。 寿宴的前一天,大牛干完了自己手里的活就跑来帮温庭安。温庭安正在砍柴,温庭安抡着大斧子已经劈了一半,还有一半没劈完,此时她已经累的不行,满头大汗。大牛接过温庭安手里的斧子说道:“这种粗活还是让我们这些粗人干吧,安弟你去旁边歇着去。”说着朝手心吐了口口水就劈起柴来。 温庭安也没拒绝,她到底是个女孩子,身材本就消瘦些,要用半人高的斧子劈那堆得像小山一样的柴,确实很麻烦。她道了声谢便去一旁的台阶上坐着,一连喝了几碗水才缓了口气。 此时不远处一群佣人拥簇着冷凝儿朝一处走去,冷凝儿穿着一件红色锦绣罗纱衣,衣领微窄,露出雪白纤细的脖颈,肤如凝脂,宛如温玉。外面套了一件白色披风,头上装饰简单,只戴着两个玉簪,显得十分高贵华丽。整个人雍容典雅仪态万方,看起来温和可人,可是那张清冷的面容又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温庭安感叹着她的盛世美颜,可一想到那天对方把剑抵在她脖子上的情景,转而又暗自吐槽:“有什么了不起,这般冷漠清高,看谁敢要你。哼!” 大牛人憨厚老实,身材又健壮魁梧,不一会就帮温庭安把柴砍好了,他招呼着温庭安:“安弟,已经劈好了。” 温庭安从台阶上跳了下来,笑着谢道:“多谢大牛哥了,要是没有你帮忙,这些柴我估计都要劈到天黑了。” 大牛豪爽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跟我客气啥?走,找你哥去,看看他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温庭安“嗯”了一声,朝温礼平的方向走去。 路上两人遇见了管事,他手里拿着一个册子,正快步走着。他要把统计完的名册和有关寿宴规划的册子拿去给冷凝儿过目,只要她点头了大家伙也算是完工了。只是这一上午都有事情耽搁了,眼看就要迟到了,少不了是要挨顿骂的。这会他看到温庭安,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让温庭安去做这个冤大头不就好了,省的自己跑一趟去挨骂。他嘴角露出一抹邪笑,咳了一声对温庭安命令道:“你,去把这些册子交给小姐,让小姐看看还缺些什么,没有的话大家伙也好完工休息。” 温庭安眉头一皱,不满道:“凭什么我去啊?我的任务都已经完成了。”她才不想去见那个冷漠讨厌的家伙。 管事挑眉,厉声道:“让你去就赶紧去,哪那么多废话!去晚了小姐怪罪下来,有你好果子吃的!” 温庭安咬牙切齿,大牛安慰道:“算了安弟,你赶紧去吧。你哥那我去帮他就好了。” 温庭安粗鲁的从管事手里夺过册子,朝他翻了一个白眼就朝冷凝儿的宅子那走去。管事见她这个态度,咬牙暗想着:“臭小子,你给老子等着,老子有的是办法治你!” 温庭安来到冷凝儿的房门前,敲了好一会儿门,但是没有人出来。她有些疑惑,这会儿人能去哪儿,难道是刚刚出去还没回来吗?她去旁边的窗户处把头往里面探,查看里面的情况。 “你在干什么?”一道清冷带着几分愠怒的女声响起。 温庭安感受到这股熟悉的气场,小心翼翼的回头,果不其然,正是冷凝儿。她此时正蹙眉盯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冷凝儿没想到这个偷窥者居然敢跑到她的房门口偷窥。她身边的随从也是一脸警惕的看着她,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 温庭安屏气敛息,有些尴尬的说道:“你好……我是来送东西的,因为没看到人所以才……” 冷凝儿的贴身丫鬟瑜心打断道:“见到小姐不仅忘了行礼,连尊称都忘了。来人,先拉下去打二十板子!” 冷凝儿身后的两个护卫闻言应声:“是!”说着便走到温庭安的两侧,一左一右把她架了起来,身后的仆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搬来了一条板凳,还拿来了一根棍子。 温庭安大惊失色,拼命的挣扎,手里的册子也都掉到了地上。两个护卫直接把她架过去,按在板凳上就是一顿板子,温庭安疼的哇哇大叫,其中一个护卫马上拿来一个帕子堵住她的嘴。 冷凝儿神情冷漠的看着想叫又叫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呜声的温庭安,身旁的瑜心捡起地上的册子,拿到冷凝儿面前:“小姐,给。” 第4章 冷凝儿接过册子翻看起来。 二十板子挨完后,一个护卫把她从板凳上拉起来扔到地上,温庭安把嘴里的帕子扯出来,在地上哀嚎着。一旁的冷凝儿看完册子,抬眼看向温庭安,平静的甩出一句让温庭安绝望的话:“现在才拿过来,再打二十板子。” 护卫闻言再度把温庭安拽到凳子上,温庭安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她死死抓住拽着她的那个护卫的手臂,手指颤抖的指了指掉在地上的手帕,护卫会意,捡起来的时候还特意甩了甩,然后塞进她的嘴里。接着便又是一顿板子打在她身上,她含着手帕有气无力的痛苦呻吟着,像一只可怜的小狗。周围的仆人看着这一幕低头捂嘴偷着笑。 二十板子打完后,温庭安脸色发白,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冷凝儿,说不出话来。冷凝儿走到她跟前,嘴角扬起一抹笑,清冷的语气带着一丝狡黠,道:“册子我看过了,做的很不错。不过这顿板子是给你的小小的惩罚,你可得好好受着呢。” 晚上温庭安是被人抬回去的,温礼平看着温庭安这幅惨样儿吓坏了,她是最怕疼的,所以从小到大没挨过什么打,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打成这个样子。温礼平脸色铁青,手掌握成拳头止不住的发抖。温庭安握住他发抖的手,语气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人就没意识了:“哥,我没事,你别生气。” 温礼平心疼的看着她,轻声喊着她的名字。 不一会儿,瑜心送来一些药,说是小姐赏的,毕竟明天寿宴还需要人手,她简单嘱咐了两句药的用法就匆匆离开了。 温礼平只是给温庭安喂了些口服的药,至于那些擦的药,他和温庭安男女有别,现在又找不到其他人,就只能先放着,等明天偷偷溜出去给温庭安找大夫了。 这笔账也被温礼平牢牢记在心里了。 第4章 寿宴(上) 第二天,冷府外响起了鞭炮声,青平城的达官贵人基本上都来冷府给老夫人祝寿。冷易就门外迎客,李夼站在他身边,冷府上上下下热闹无比。 此时柴房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柴房的门被人粗鲁的推开,管事粗大的嗓门带着一丝怒气:“温庭安!死哪去了?!今天这么忙你还敢偷懒,是不是不想活了!” 见没有人回应他,管事火气更盛了,他抬脚进门寻找温庭安的身影。最后他在一块草席上发现了穿着单薄正趴着的温庭安,她的脸色比昨晚还白了些,嘴唇也有些发白,因为没有上药伤口都有些发炎了,但此时没有人知道。 尽管管事的听温礼平说过温庭安现在做不了事,但他想着平日小姐罚的也不是很重,以为他是在撒谎好让这小子偷懒。 结果看到温庭安这个惨状,心里的怒气瞬间消散,忍不住一阵唏嘘,一想到温庭安是代替自己去的又有些庆幸。他低声冷哼道:“今天就放你一马吧。”说着就转身离开了。 另一边,温礼平趁着人多偷偷从后门溜出去给温庭安找大夫。他在街上穿行着,进入一家又一家药铺,不是大夫是男人,就是药铺太忙,暂时根本不能上门诊断,要么就是价格问题他压根承受不起。 快一个时辰还没找到合适的,温礼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想到温庭安还在柴房等待着,他眉头紧蹙,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线滴落在地上。 这时,一道温柔妩媚的女声响起:“这位小哥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温礼平闻言转身,只看到一个戴着斗笠身材娇好的女人向他缓缓走来,他一脸警惕地盯着这个看不清真容的女人,没有说话。 女人浅浅一笑,语气柔和道:“别担心,人在江湖,总有落难的时候,我与小哥是一类人。” 温礼平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人,言谈举止确实和自己差不多,是个混江湖的人。他语气平淡:“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能救你身后那人的命,毕竟我是个大夫。”女人语气坦诚。 温礼平闻言,神色有些微妙,他这才注意到那女人背着一个小药箱。女人神色自若,说道:“别担心,我方才看到小哥不停的进出药铺,想来是家里有人重病在身,急需医治。看小哥打扮也不像是家庭宽裕之人,想必是很难找到合适的大夫吧。不过小哥放心,若是让我帮忙医治,我不会要小哥的银两的。” 温礼平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谨慎道:“那你想要什么?” “小哥别担心,小女子不图什么的。”女人语气妩媚。“只是想和小哥交个朋友,以后在这江湖上也好多个可依靠的人。” 温礼平并未完全信任她,可一想到温庭安还在等着他,何况他一个漂流在江湖上的人,没钱没权,就算想图他什么,也只能是他这个人了。当然,如果是图温庭安的话,他就是死也不会让她受到伤害。想着他便将信将疑带着女人往冷府赶去。 此时的冷府 老寿星笑吟吟的坐在主位上,冷凝儿就站在她身后,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冷易举杯看向在座的众人,开口道:“承蒙各位关照,愿意赏冷某一个薄面来参加家母的寿宴,冷某敬各位一杯!” “哪里,冷员外言重了,我们能来还得多谢冷员外的抬举呢!”有人开口笑道。 其他人也都跟着附和,说着一些恭维的话。冷易见状也是十分开心。一杯酒下肚后,冷易拉过身旁的李夼说道:“各位,这是冷某人的侄子,以后还请多多关照。一郎,来!给各位叔叔伯伯敬酒。” 李夼面对这种大场面,丝毫不慌张,十分沉稳干练,他一一给在座的长辈敬酒。 有人夸赞道:“李公子真是一表人才人才一表啊,真是和令媛绝配。冷兄,日后可得请我等喝喜酒啊。” 在场众人立刻哈哈大笑起来,李夼眼中闪过一丝紧张,耳根微红。 冷母身后的冷凝儿羞涩的低下头,在瑜心的扶持下匆匆离开。 有人戏谑般带着笑意对刚刚那人说道:“章兄,你看你都把小姑娘说害羞了,都走了。” 冷易看到这一幕也是哈哈大笑起来,他说道:“不妨事,日后小女大婚,一定邀请各位,届时各位可得赏冷某面子,都得来啊!” 冷凝儿快步往住处走去,瑜心在后面偷笑,她和冷凝儿自小一起长大,自己这个小姐的脾性她自然是清楚的,平时看起来高冷无比,拒人与千里之外,其实温柔多情,对人很好。 现下害羞成这样,她轻轻调侃道:“小姐,你走这么快,姑爷是要伤心的。” 冷凝儿一听,脸更红了,她回头嗔道:“你再说,再说我打你了。” 瑜心忍俊不禁,眼看着冷凝儿要离开了她马上追上去,服软道:“好好好,小姐不让提姑爷,那瑜心不提就是了。” “你还说。”冷凝儿娇嗔道,连带着耳根都红了,握着拳头一副要打瑜心的样子。瑜心抱着头笑得不行,向冷凝儿求饶着。 这时,一旁的管事引起了冷凝儿的注意,他现在还在往水缸里挑水,他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在挑水。冷凝儿停下手说道:“冯管事,都这么累了还是先去休息休息吧。” 冯管事闻言看向冷凝儿,放下水桶向她恭敬道:“多谢小姐,不过还剩半缸水,小的挑完便歇着了。 冷凝儿闻言点点头,无意间扫到了一旁的那堆劈了一半的柴火上,她想到平时都是那个小贼在这砍柴,今天居然没看到他。她觉得奇怪,便随口问道:“那个小……新来的呢?就是经常在这砍柴的那个人呢?” 冯管事顺着她的话看向那边还没砍完的柴火,以为她话中的意思是这些柴火为什么没砍完,他心中暗骂温庭安只会给他找麻烦,连忙解释道:“温庭安现下正在养病,小姐别担心,小的一会就找人把这些柴火砍完。” 养病?她不是让瑜心送了上好的伤药过去了吗?虽然不能让那小贼瞬间痊愈,但让他第二天下床走动还是可以的,怎么会还在养病?她看向瑜心,瑜心连忙摇头表示自己把药送过去了。冷凝儿自然是相信她的,毕竟二人从小一起长大,瑜心对自己向来是十分忠诚的,那就只能是那小贼撒谎偷懒了。 她看向冯管事,并没有挑明的问道:“他伤的很重吗?” 冯管事看向冷凝儿,神情复杂,暗想着,乖乖,小姐你自己下的手你自己不清楚吗?都差点给人打废了。他现在想起温庭安的样子都有些后怕,这要是落在他身上,一把骨头都要断了。但他面色还是十分冷静,答道:“看情况不是很好,也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 冷凝儿微微蹙眉,按理说上了药是不会这么严重的,而且看冯管事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那到底是那个小贼在装,还是说他根本就没上药呢?思来想去,冷凝儿开口道:“冯管事,麻烦你带我们去看看。” 冯管事点点头,带着冷凝儿和瑜心前往柴房。 冷凝儿看着面前破旧的小屋,微微蹙眉,她对旁边的冯管事说道:“你先下去吧。” 第5章 冯管事点头应了一声便离开了。瑜心推开破旧的木门,门随之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了一般。 “咳咳。”柴房里夹杂着灰尘的空气呛的二人连连咳嗽,连忙用帕子堵住口鼻。看着小姐打算进去,瑜心阻止道:“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不就是一个小贼嘛,根本就不值得你来看他。” 冷凝儿并没有理会瑜心,她实在想不到这种地方居然能住人,她一走进来就看到了角落处的温庭安。此时温庭安趴在草席一动不动,衣身单薄,气息微弱,真的就像死了一样。瑜心吓坏了,带着哭腔说道:“小姐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 冷凝儿面色也有些发白,她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药,是昨天她让瑜心送过来的,根本就没有开封,也就是说温庭安并没有擦药。 她慢慢靠近蹲下身子伸手去探温庭安的鼻息,似乎是想确认她活着没。 这时温礼平从外面冲了进来,他带着那名女子回来时,看到冯管事从这里出来,神色也还很不自然,担心温庭安出事他也没上前询问,而是避开他人的目光带着那名女子火急火燎赶向这边,看见门开着的时候他心中一紧,就赶紧冲了进来。 冷凝儿被那动静吓了一跳,还没探到温庭安的鼻息就站起来退到一边,瑜心赶紧躲到她身后。只见温礼平眼睛里充满血丝,像一只狰狞的恶狼般看着她,心中不由得一紧,而一旁的瑜心早就被吓坏了,躲在冷凝儿身后悄悄哭泣。冷凝儿虽然心中情绪翻涌着,但脸上还是静如止水。 温礼平看清面前的人,语气冷了下来,带有一丝嘲讽道:“小姐千金之躯,怎会来这种腌臜之地?” 冷凝儿语气平淡:“听说他伤的很重,所以来看看。” 温礼平冷笑一声:“我们不过是贫贱的奴仆,小姐还真是赏面。现下我已经为庭安找好了大夫,小姐还是请回吧。若是因为这里的环境脏了小姐的衣服,那我们可真是罪过。” 冷凝儿也不是看不清局势,对方语气不善,已然下了逐客令,她自然也不好继续待在这里,于是叫上瑜心便离开了。只是离开时她多看了一眼趴在角落生死不明的温庭安和温礼平身边这个戴着斗笠的女人。 等主仆二人离开后,见温礼平还沉浸在那种愤怒的情绪中,身后的女人轻咳了一声,温礼平这才反应过来,一脸歉意的说道:“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斗笠下妖媚的嘴唇扬起一抹笑,她走到桌子前拿起那些药端详了一番,说道:“想不到青平四金枝之首的冷千金性情这般温和,不仅给你们送药,你刚刚那般态度她也不恼。” 温礼平面露疑惑,随即摸了摸鼻子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她送的?” “这些药金贵的很,可不是寻常人家可以买到的,何况我们这种混迹江湖的人。人要不是她伤的,她又怎么会来看呢,不是吗?”女人边解释着边拿着药往温庭安靠近,然后掀开她的衣服把药打开往她受伤到地方抹,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原来是个姑娘,难怪你不给她上药呢。” 温礼平听完脸颊微红,他转移话题道:“怎么样?她没事吧?” 女人将药瓶放在地上,摘下斗笠,露出一张美艳精致的脸,她语气温和:“放心,伤口有些发炎了而已。只是这里的环境不好,再待下去怕是会感染加重了。让她去我的住处,你放心吗?” 说着一双明媚的眸子看着温礼平。 温礼平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干咳了一声,说道:“只要能治好她,都行。” 女人听完轻笑一声,她把温庭安的衣服简单给她穿了一下,对温礼平说道:“那现在就走吧,背着她。” 温礼平错愕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快,他连忙走过去将温庭安小心翼翼的背起,生怕触到她的伤口。他转而看向那女人,感激道:“多谢,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柳音儿。”那人将桌子上的药一股脑装进自己的药箱,笑眯眯的说道。“不介意吧?” 第5章 寿宴(下) 温礼平将温庭安安置在柳音儿所住的客栈里,只是他没有钱让温庭安长时间住客栈。最后柳音儿提议让温庭安和她共住一间房,一来省钱,二来也方便照顾温庭安。温礼平也只能这样了,他询问柳音儿价钱,柳音儿笑着说不收钱,只是为了交个朋友。 温礼平虽然疑惑,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着急赶回去帮温庭安请假,说了几句将身上仅剩的几两银子全给了柳音儿,便匆匆离开了。 温礼平走后,柳音儿看着沉睡的温庭安,嘴角扬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 冷家的寿宴已经进行大半,气氛十分热闹。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伯母八十大寿,冷兄居然没有邀请我,实在是有些不厚道啊。”来人一身青色长袍,上面绣着精致繁复的花纹,头戴金冠,面如冠玉,举手投足间带着庄严含蓄的气场,不怒自威。 众人看清来人,纷纷起身行礼:“参见世子殿下!” 来人便是黎州南郡侯爷的次子上官浦成,七年前被封为世子,这几日在青平城落足。冷易面色一僵,随后不着痕迹的隐藏表情,笑着迎了上去行礼道:“不知世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冷某真是该死。” “免礼。”上官浦成泰然道。随后对其他人说道:“该吃吃该喝喝,别因为本世子拘谨,扰了这好好的寿宴。” 其他人虽然嘴上称是,但到底还是不敢太过放肆。上官浦成走到冷易身边,语气带着几分随意和一丝埋怨笑道:“冷兄,这你可就见外了。再说了,伯母大寿怎么能不通知我呢,我们这些年的情分呢?” 冷易赔笑道:“这几年世子殿下不是陪侯爷进京面圣,一直待在京城吗?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提前通知一下,好让冷某为世子殿下接风洗尘啊。” 上官浦成这才恍然大悟般说道:“对啊,冷兄还不知道我回来了。瞧我这记性,居然反倒错怪了冷兄,还望冷兄不要怪罪啊。” 冷易笑着摇头,他哪敢怪人家,毕竟人家可是个世子。上官浦成走到老夫人面前,低声说道:“伯母可还记得我?” 老夫人一脸慈祥,语气和蔼道:“世子殿下当年常来家中做客,老妇人怎会忘呢?” 上官浦成闻言笑了起来,说道:“那就好,我还怕伯母忘了我,那我们岂不是生分了。今天来的匆忙没带什么礼物,改日一定准备礼品再登门拜访。” 另一边,温礼平回到了冷府。 他刚为温庭安请完假,此时一脸疲惫的往柴房走去。这时,他突然听到一旁两个打杂的伙计在旁边低语,他一时来了兴趣,便躲在暗处偷听着。 “我跟你说啊,刚刚世子殿下来了。” “世子殿下?他不是一直在京城吗?怎么回来了?” “谁知道呢?不过他来给咱们老夫人祝寿来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世子殿下还是那么英俊潇洒,气度不凡呢。” 世子殿下?温礼平好像听说过他的名号,好像是叫上官浦成来着,是南郡候与丫鬟所生的庶子,地位卑微。后来听说是剿匪有功,端了一个特别大的贼窝,那山贼规模庞大,极其嚣张,居然把当地太守的女儿给绑架了,后来是上官浦成带领人马跟当地县太爷以及那太守联手将那贼窝给端了,据说那山贼本领通天,拥有撒豆成兵之能,但是上官浦成技高一筹,拥有呼风唤雨的神通,顷刻间便将那群山贼消灭了,连灰都没有剩下。 因为那件事,上官浦成的名声传开,随后又因为剿灭众多山贼,维护各地治安而受到各地区人民的爱戴,盛名传至京城,最后突破了出身这条阻碍坐上了世子之位。而那位剿匪有功的县太爷一路做到了正四品官员,尽享富贵荣华。只是他和温庭安是从别处流浪过来的,并不是本地人士,所以对这些故事也只知道个大概,至于里面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倒是不清楚。 正想着,温礼平突然被人一把揪住了领子,他定睛一看,来人是李夼。李夼目光锁着他,冷声道:“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 一旁说悄悄话的二人听到这边的动静,往这边一瞧,看见李夼顿时慌张失色,连忙离开。 李夼也不在意,只是最近调查关暗器一事毫无进展,他正为此发愁,趁着上官浦成的到来偷偷溜了出来,正巧碰上温礼平在这偷听别人讲话。 “没干什么啊,我就是随便转转。”温礼平一脸无辜,抵着一张憨厚的笑脸。 老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话也算是被他抓住了精髓。 可对方偏偏是李夼,他向来是不相信江湖术士这些小把戏,何况眼前这个人武功内力都不简单,行事一看就是老狐狸。他用力松开温礼平的衣领,说道:“有我在这里,你休想打冷府的主意。什么东西你都拿不走!” 温礼平一个仓促,险些一头撞到墙上,他揉着撞疼的手臂,神情不满的看着李夼。原来这家伙以为自己是来偷东西的。他讨好般笑道:“少爷,小的真的只是路过,没想做其他的事。” 第6章 “是吗?”李夼冷若冰霜,低沉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既然你这么闲,那就把院子里的那堆柴火都给我劈了吧。” “啊?”温礼平一脸不可置信。“可是我已经……” 李夼没等他说完便拎着他往院子走去。 最后,在李夼的目光下,温礼平极不情愿的拿起斧头开始劈柴,李夼就一直在不远处盯着,直到他看完柴火才放他离开。 此时的冷凝儿正坐在房中看书,只是她的心思完全不在书上。现在她满脑子都是趴在柴房角落处奄奄一息的温庭安,她的护卫下手程度她还是清楚的,怎么就会把人打死?而且为什么温礼平不给温庭安上药,反而去找了个大夫,而且那个大夫不仅是个女的,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正经大夫。还是说那个小贼确实伤得很重,普通大夫已经救不了他了。 冷凝儿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通。不过,若是让父亲知道她失手打死了人,肯定会怪罪她的,想着她有些坐立不安。 她站起身,喊来瑜心。瑜心从外面进来,问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去柴房。”冷凝儿说着就开始动身,她一定要知道,那个小贼现在的状况,到底是生是死。 瑜心一听,脸上露出怯弱的神情,语气带着几分不安和抗拒:“小姐,要不……别去吧……” 她一想到温庭安那副惨样,以及温礼平那吃人般的神情,她实在是不愿去。 冷凝儿脚下一顿,她看出瑜心的害怕,语气淡定:“那我自己去。” 眼看着小姐已经走了出去,瑜心忍不住了:“小姐,瑜心陪你去……” 她是不可能让自家小姐孤身犯险的。 路上,冷凝儿二人再次遇见冯管事,冯管事一眼就看出来她们要去柴房,出言提醒道:“小姐,温庭安那小子现在不在府上,他已经被他哥送出去养伤去了。” 冷凝儿神情一顿,那地方确实不适合养伤,便问道:“那你知道他去了何处养伤吗?” 冯管事摇了摇头,这种事他怎么可能知道。冷凝儿见状叹了口气,这样的话去了也没有什么意义。她转身带着瑜心离开,瑜心见不用去那地方,也是开心的不行,走起路来步伐也轻快了许多。 只是不知道温庭安怎么样了。 第6章 不走 柳音儿的药确实神奇,短短两天温庭安背上的伤已经消肿好了大半,她已经可以站起来走动走动了。 温庭安此时正坐在桌子前吃着水果,柳音儿就坐在她旁边,她收起她的小药箱说道:“好了,你已经没有大碍了,现在只需要等伤口恢复。” “嗯嗯,谢谢音儿。”温庭安亲切道,经过这两天的相处,温庭安和柳音儿的关系也迅速联络起来。 柳音儿轻轻一笑,说道:“其实你伤的不是很重,但是你那个样子着实有些吓人了,你是不知道你哥当时有多担心。” 温庭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小就很怕疼。小时候磕到碰到就会哭很久,总觉得受了伤就永远不会好一样,哪怕是很小的伤口也会哭闹很久。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温庭安叹了口气,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柳音儿。 柳音儿摇了摇头,态度十分诚恳:“不会,每个人都有自己所害怕的事物,说出来并不丢人,嘲笑者才丢人,起码在人品上他就已经输了。” 温庭安一听,整个人都自信起来,一副寻得知己的样子一把抱住柳音儿,几乎要把毕生知道的好词全砸在她身上。柳音儿被她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她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问道:“那个,庭安。你是一直都姓温,还是说后来改的姓氏啊?” “啊?”温庭安一瞬间被她这个问题给问懵了。“我……我当然是原本就姓温啊,怎么了?” 柳音儿意识到自己问的有些莫名其妙,她尴尬的笑了两声,解释道:“因为青平城貌似没有几个温姓人士,所以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别在意。”说着她举起茶杯喝了两口,不着痕迹地在温庭安身上扫了几眼。 “是吗?”温庭安回道。她觉得柳音儿是刚来青平城不久,所以才对这里有些好奇,而自己平时也没怎么关注姓氏这种东西,自然也就没多想。 二人就这么坐着聊了许久,从江湖经历谈到兴趣爱好,从街道美食聊到街坊八卦。发现两人如此投缘,让温庭安更加喜欢柳音儿了。 又过了几天,温庭安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与柳音儿道别后便回到了冷府。 看到温庭安回来,冯管事第一时间告诉了冷凝儿,冷凝儿有些意外:“他真的没事了吗?” 冯管事肯定的回答:“千真万确,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能走能跳,好得很呢。” 冷凝儿松了口气,自从温庭安被送走后,就再也没了踪影,她派人去打听也是毫无消息,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她甚至一度怀疑温庭安已经被埋了。 一想到自己因一时恶趣味而杀了人,她就感觉心里悬了块石头,堵得慌。现在知道那人没事,她深深呼出一口气,顿时感觉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晚上,大牛看见温庭安回来了,冲上前一把抱起她,堂堂八尺男儿此时眼角微红,声音有些哽咽:“安弟,我听人说你已经被小姐活活打死了,没想到你还活着。我想死你了。” 大牛到底是个粗人,下手也没个轻重,把温庭安勒得喘不过气来,她捶着大牛的手臂,愣是吐不出一句话,连连咳嗽。但大牛哪里知道,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说了一大堆话以表示自己对她的思念。 温礼平一进门就看见自己的妹妹被一个八尺大汉抱着,脸色一僵,赶紧上来拉开大牛把温庭安救了出来。他神情不悦的看着大牛,说道:“怎么了大牛,有什么事吗?”温庭安趁机溜了出去。 大牛憨厚的笑道:“没事,就是太久没看到安弟了。对了,听说浴房的浴池扩建了,一会儿咱哥仨去泡澡吧。” 温礼平表情凝固,他疑惑的比出三根手指:“哥仨?” “对呀,我们总不能丢下安弟独自享受吧?”大牛挠了挠头,坦然道。 温礼平顿时脸都黑了,他赶紧摇头拒绝了。大牛疑惑不解,温礼平想了想,把他拉到角落低声解释道:“你也知道,我这个弟弟长得秀气漂亮。他小时候洗澡被隔壁村的断袖无赖偷看过,这心里就落下了病根,断不能再和旁人一起沐浴了。”说着他像是在回忆痛苦的过往般,神情沉重的抹了把泪。 大牛看到他这幅样子,深信不疑。他一拳砸在桌子上,愤愤道:“该死的无赖!难怪安弟平时跟我们相处也下意识的避嫌。” 温礼平见状在一旁偷笑,大牛转过身一脸严肃的说道:“礼平你放心,我回头就跟哥几个说一下,以后一定好好待安弟。”说着就抬脚往门外走去。 温礼平赶紧拦住他,语重心长道:“大牛,这是我弟弟的一块心病,你还是不要告诉他人,免得传到他耳朵里,他心里不舒服。” 大牛拍着胸脯语气坚定,说道:“礼平你放心,我又不傻,我只是稍作提醒,不会告诉别人的,更不会传到安弟的耳朵里的。”说着就离开了。 温礼平看着大牛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庭安,你可不要怪哥,哥也是为了你好。” 第二天晚上,温庭安趁着没人收拾着自己的衣物去沐浴,却在浴房门口看见了大牛,温庭安有些意外,大牛看到她便朝她走了过来,拉住她的手臂就朝浴房里走,轻声道:“安弟,你跟我来。” 温庭安脸色一变,挣扎着,但是大牛力气太大她根本挣不开,她尽量稳住语气,说道:“大牛哥,你这是干嘛?” 大牛没有说话,他把温庭安带到浴房里,指了指旁边的小隔间,说道:“安弟,这是我特意为你搭的,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和其他人商量过了,以后这就是你专属的隔间,没有人会进去的。” 温庭安一愣,她虽然不知道大牛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她还是非常感激,她朝大牛露出一个微笑,说道:“谢谢你,大牛哥。” 大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你先沐浴吧,我要回去睡觉了,你记得早点休息。”说着就离开了浴房。温庭安看着他离开,心里升起一股暖意,不由得感叹道:“这座城里的人,真好。” 一天后的下午,李夼和冷凝儿来到柴房,李夼手里拿着一个包袱。兄妹二人正在下围棋,那是从大牛那里借来的。温礼平看到来人,下意识挡在温庭安身前,温庭安看到了李夼身后的冷凝儿 ,冷凝儿此时也看到了她。 温庭安把脑袋往后缩了缩,平静的双眸附上了一层霜。温礼平一脸警惕,问道:“有什么事吗?” 李夼将手里的包袱扔到他怀里,说道:“这里面有些盘缠,我已经听凝儿说过了,你弟弟生病了。现在他的病也好了,你们可以离开了。” 第7章 兄妹二人有些诧异,面面相觑。温庭安蹙眉:“为什么放我们离开?先前不是你们把我们抓来的吗?” 冷凝儿淡淡回道:“当时已经说过了,寿宴缺人手才留下你们的,现在寿宴早就结束了,你们可以走了。” 温庭安看见她就来气,杠道:“凭什么你让我们留下我们就留下,你让我们走我们就走?就不听你的!” 冷凝儿有些意外,回道:“这么说你们不想离开,想继续待在冷府为奴?” “你……”温庭安一时语塞,气势削弱了几分。“反正我们现在不走,就算要走也是我们自己走,而不是被你们赶走。” 温礼平点点头,现在还没查到黑衣人还温庭安清白呢,而且与其在外面风餐露宿,在这里起码吃住不愁,当然是不会走的。 李夼轻笑一声:“既然这样,那把包袱还来吧。” “不还!”温礼平抱紧手里的包袱,说道。“庭安的诊疗费还欠着呢,这是给我们的补偿。” “就是。”温庭安附和道。她一看到冷凝儿就觉得腰疼。 冷凝儿对李夼低声说道:“表哥,就给他们算了,我们先回去吧。” 李夼点点头,对他们说道:“这就当你们这几天的工钱和他的诊疗费了。还有,每个月的工钱也会按时发。”说完就和冷凝儿一起离开了。 见人走远了,温庭安凑过来说道:“让我看看多少钱。哇~三十两!”温庭安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两眼发光。 温礼平语气压抑不住的激动:“不愧是大富人家,出手就是阔绰。” 第7章 误会 继续留在冷府后,兄妹二人的生活过得倒也舒服了不少。后来冯管事让他们搬进新宿舍,老是在这柴房待着也容易生病,但是被兄妹俩果断拒绝了。 温庭安怎么说也是个姑娘,怎么能跟一屋子男人待着一起,早晚会暴露的。 在被拒绝后,冯管事像看神经病一般看着兄妹俩,好好的宿舍不住偏偏待在这脏兮兮的柴房。但他也没管那么多,他们不住还省了两个名额呢,想着他便抬脚离开了。 一天,温庭安干完手上的活就偷偷溜了出去,她去找柳音儿了,好久没见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了。 温庭安来到一处偏僻的客栈,那是之前柳音儿待过的地方,也是她养病的地方。 她进去找掌柜的问道:“掌柜的,前几日住在二楼七号房的一个姑娘还在不在?” “姑娘?小哥搞错了吧。二楼的七号房已经闲置很久了,早就不住人了。”掌柜的没有抬头,说道。 温庭安一头雾水:“可是几天前我一个朋友在这住过啊,她叫柳音儿,平时出门会戴着一个斗笠蒙面的,而且就住在七号房。” 掌柜的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开口道:“前几天?七号房一个月前就闲置了。你说的那个人名,册子上也没有登记,而且我从来没见过有什么戴斗笠的女子进出过我们店。许是小哥记错了,还是去其他地方找找吧。”他说着便下了逐客令。 温庭安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离开。 夜里,她趁所有人熟睡,悄悄从窗户翻进了二楼之前柳音儿住的那个房间。熟悉的场景,环境干净整洁,被褥也都是洗干净过的。 她之前因为要养病所以没出过门,房间里的样子她记得一清二楚,这里就是她之前待过的七号房,只是里面空无一人,柳音儿一不知去向。 她一时有些恼怒,这掌柜的居然骗她。只是现在天色不早了,她想着明天再来找掌柜的算账,还是赶紧回去要紧,便匆匆离开了。 回来时,温庭安在冷府的一座宅子处发现了一个人影在鬼鬼祟祟的,她眯眼一看,正是前几日的黑衣人。 温庭安瞬间精神抖擞,一想到自己因为他莫名含冤,以及这几日因为他受的苦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暗想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这次可算逮到你了。 “看你往哪里跑!”说着温庭安脚下生风,快步朝黑衣人冲去。 黑衣人察觉到了温庭安,暗骂道:“该死!”接着便朝一处跑去。 饶是温庭安对自己的轻功十分自信,此时看到黑衣人的步子也有些惊讶,她和黑衣人之间的距离竟然实在保持数米远,未曾缩减。 温庭安来了兴趣,开始发功,脚下步步生莲,身形都出现了恍影。 黑衣人大惊,没想到对方轻功如此了得。可他好歹也是一个高手,此时也催动功法打算摆脱温庭安。 但温庭安哪那么容易被甩掉,她的目光紧紧锁着黑衣人,并渐渐追了上去。 眼见摆脱不掉,黑衣人再度祭出几道暗器,这次温庭安早有预防,她纵身一跃躲开攻击,而黑衣人也趁这个空档躲在暗处。 温庭安也不慌张,她拔起插在地上的飞刀,用手帕包起来放入怀中。然后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这里是一处庭院,周围只随意摆放着几个大水缸,然后就是中间晾的一排衣服。温庭安神情自若,她缓步走向中间晾的那一排衣服。 躲在衣服里的黑衣人瞬间暴起,将晾衣架子全部踢向温庭安,温庭安没想到对方会破罐子破摔,尽管她急忙躲开了晾衣架子,但还是被那些衣服盖住。 “该死!”温庭安骂道。 黑衣人趁机溜出墙外,而温庭安还在衣堆里挣扎。 巨大的动静很快吸引来了一众守夜的丫鬟,她们打着灯笼走了过来,询问同伴发生了什么事。 不远处房内脱了外衣准备休息的冷凝儿听见动静,也走了出来。瑜心赶紧拿出一件披风盖在她肩膀上。 温庭安紧张的说不出话,她蹲在那堆衣服里,头上盖着一张床单,一动不动。 一个胆子大点的丫鬟举着手里的灯笼靠了过来,看到衣服散落了一地,她微微蹙眉:“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衣服怎么都倒了?” 接着,她看到旁边的一堆衣服微微动了一下,像是藏了个人,吓得尖叫起来,手里的灯笼也掉落在地上。 “鬼!有鬼啊!” 其他人立刻慌乱起来,没人敢靠近。 “什么有鬼?”冷凝儿直言正色道。她一开口,所有人心里的不安顿时卸下,全都看向她。 那名丫鬟神色紧张,支支吾吾道:“小……小姐,衣服……衣服在动……” 冷凝儿闻言朝那里看了过去,一眼就看出了端倪,不苟言笑道:“阁下是何人,胆敢擅闯冷府。” “完了完了,被发现了。”温庭安心中苦叫,她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哪里敢露面啊。 见对方不搭话,冷凝儿眼神示意瑜心,瑜心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小心翼翼走了过去。 她一把掀开温庭安头上盖着的床单,看见此人真面目,瑜心惊讶道:“是你?” 温庭安见自己已经被发现,缓缓站了起来,讪讪道:“你……你好啊。” 冷凝儿听声音也认出了温庭安,她看向温庭安,先是一愣,随后脸一黑,杀气腾腾的盯着温庭安。 温庭安被她这种眼神盯的头皮发麻,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挂了个金丝肚兜,她脸都绿了,意识到了什么,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直逼大脑。 她赶紧摘下挂在身上的肚兜,嘴唇扇动着但是吐不出一句话。她想解释,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支支吾吾只能吐出个你你我我。最后膝盖慢慢滑落,跪在地上,一副认命的样子。 接着她就被冷凝儿命人关进了小黑屋。 温庭安在里面关了两天三夜,饿的头晕眼花,嗓子干的快要冒烟了。 她被放出来时甚至一时适应不了外面的阳光,眼睛被刺的睁不开,好一会才适应过来。 她是被人拖回柴房的,温礼平看到她那个样子又一次被吓坏了。赶紧把食物和水递到她面前,温庭安饿了几天,此时像一个逃荒的难民似的狼吞虎咽,丝毫没有形象可言。 温礼平看着她这个样子,生怕她噎着,一边提醒她慢点吃一边给她倒水喝。 温礼平看着自己私藏的食物都被温庭安消灭干净,他忍痛咬着唇,心里直滴血。同时又一脸担忧的看着温庭安,他还是第一次见温庭安这么能吃。 直到温庭安吃的差不多了,他才缓缓开口:“庭安,你又闯什么祸了?你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我听说你被小姐关起来了,这两天他们没给你饭吃吗?” 温庭安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吸了吸鼻子委屈道:“哥,我又被欺负了。” 温礼平看她这个样子,叹了口气。 下午的时候,冯管事带着两个家丁一脚踢开了柴房的门。 温礼平见他火气旺盛,开口问道:“冯管事,这是怎么回事?” 冯管事冷笑一声,语气咄咄逼人:“怎么?你的好弟弟没告诉你发生了什么吗?” 温礼平面色一沉,他大概已经知道冯管事的来意了,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 冯管事看向一旁的温庭安,怒道:“好个小子,三更半夜偷东西都偷到小姐院子里去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把他们两个绑起来!” 第8章 “是!” 两个家丁手里拿着绳子朝二人走去。 温礼平直接一脚把其中一个踢飞到旁边的柴火上,又轻松撂倒另一个,那两个家丁在地上呻吟着,就是爬不起来,温礼平拍了拍手看向冯管事。 冯管事没想到他还敢反抗,身手还如此矫健。他后退两步,语气颤抖道:“你,你想干什么?你就不怕我们小姐找你麻烦吗!” 他搬出冷凝儿,希望能震慑到温礼平。但是温礼平丝毫不在意,他拳头捏的咯吱响,说道:“我不想干什么,我倒想知道你想干什么,有本事你就去告吧。” “哦?是吗?”这时李夼缓缓走了进来,身上带着无形的气场,使氛围变得紧张起来。 “少爷!”冯管事一看有人来给他撑腰了,语气也恢复到刚刚嚣张的神态,说道:“你好大的胆子,敢违抗命令!” 温礼平抱着手臂给了他一记刀眼,冯管事立刻闭了嘴,然后他才开口道:“你说庭安偷了东西,那具体偷了什么东西。而且你们已经关过她了,就算偷了那也算罚了不是?何必如此赶尽杀绝呢?” 李夼轻轻一笑,轻描淡写道:“谁说我们是来赶尽杀绝的?只是要带你们去其他地方,冷府不适合你们待着。因为怕你们反抗这才用起了强硬手段罢了。” 温礼平听完这才卸下戒备,李夼虽然没有什么人情味,但还不至于用那种下流手段对付人,他的名声在青平城还是很好的。 温礼平问道:“去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总之没想害你们。”李夼淡然自若,没有正面回复。 接着,李夼亲自带他们去了靠近郊外的一处农田,他说道:“以后你们就在这里做事,负责养殖这些鸡鸭蔬果,不要再靠近冷府了。工钱会发给你们,我也会找人监督你们的,别想着偷懒。”说完就离开了。 温礼平看着这些农田鸡舍,估计是温庭安几次三番惹了那冷凝儿,所以才把他们支到这里来的,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温庭安自然也明白,她有些不满的看着温礼平,说道:“笑什么笑啊你,我是无辜的。” “是是是,我知道你无辜。”温礼平笑意更浓了。 温庭安捡起地上的棍子,一副要打他的样子,温礼平吓的连连逃窜,不停求饶。 在这几亩田地间,二人伴着鸡鸣狗吠声打闹着,场面十分温馨和谐。 第8章 逛街 在靠近郊外的小屋里安定下来后,温庭安和温礼平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喂喂鸡,给菜浇浇水施施肥,只是这些事天天有人盯梢。 这天,兄妹俩鼻子里塞着棉花,挑着泔水往地里走,后面有个家丁打扮的人跟着。两个人心里发着牢骚但也不敢多说什么,不是二人怕这个家丁,而且在不远处,李夼在偷偷盯着。 前几天温礼平罢工,带着温庭安溜到了不远处的山上去玩,小家丁根本奈何不了二人。 结果两人刚走到山脚下就被李夼给拦住了,他手里还拿着武器,刀剑不长眼,两人也是非常识趣的回来,被罚了半个月的工钱。 后来两人不信邪,又开溜了一次,这次是跑到小河边摸鱼去了,结果又被李夼逮了回来,又罚了半个月的工钱。这下好了,这一个月还没干完,工钱先完了。 李夼威胁他们,再开溜这个月的伙食也得断,到时候可能连睡觉的地方都没了。两人虽然满腹怨言,但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干活了。 不远处的李夼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 旁晚,温庭安干完活得了允许就去了之前的客栈。她要去找老板理论,为什么要骗她,她甚至有些怀疑柳音儿被他藏起来了。 温庭安一进门就朝着柜台走去,一巴掌重重拍在柜台上,惊动了掌柜的和在一楼吃饭的客人。 热闹的氛围瞬间停了,众人齐刷刷看向这边。掌柜的忙打圆场道:“各位该吃吃,该喝喝,没事。”说完转身瞪着温庭安,嘴唇上处的小胡子一动一动,显示着它的主人此时很生气。 掌柜的拉过温庭安,低声呵斥道:“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过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吗?” 温庭安眉头一挑,说道:“你还骗,那七号房明明就可以住人,你还诓我。说,你把音儿怎么样了?!”她拽住掌柜的的衣领,挥着拳头。 那掌柜的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他连忙摇头说没有,但是温庭安根本不相信,无奈之下他只能带她上二楼去看。 掌柜的打开挂着七号牌子的房间的门,对她说道:“你自己来看。” 温庭安走进去,房间阴暗,因为窗户禁闭的关系有些受潮,整个房间里散发着一股霉味,家具上积满了灰尘,甚至还有一些蛛网,丝毫不像是有人住过的地方。 温庭安蹙眉,捂着鼻子疑惑的看向老板,她明明记得她看到的七号房间不是这样的,可是事实告诉她,七号房间确实不能住人,掌柜的没有骗人。可是她又不相信柳音儿会骗她,她想去找柳音儿问清楚,可是柳音儿早就不知所踪了。 掌柜的没好气的说道:“现在你也看过了,可以离开了吧。” 温庭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家客栈的,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毕竟柳音儿是她结交的第一个朋友,结果就出了这种事。 她心情有些烦躁,路上经过一座花楼时,面对老鸨热情的招呼竟无意识的走了进去。 等她进去了才反应过来,打算抬脚离开这是非之地。 老鸨看出她的意图,赶紧拦住她:“公子,我们这的姑娘才貌双绝,既能陪酒伴奏,也能陪你吟诗作对,若是相中了还能陪你过夜的。” 温庭安不自然的笑了笑,说道:“我不需要这些,更不需要她们陪我过夜。” 老鸨摇着团扇,遮住了半张脸,别有深意道:“公子会错意了,我说的相中是指我们这的姑娘相中公子。” 温庭安有些纳闷,现在的青楼都这么厉害了,卖身还得自己选顾客,花了钱还不一定能得到想要的呢。 老鸨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解答道:“我们这慕仙楼可不是外面那些妓院能比的,我这的姑娘个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相貌和气质可一点也不输那些世家千金呢。一般人可见不到更碰不到,除非能展现出吸引姑娘的才华。”说着表情甚至有些神气。 温庭安在心中呵呵一下,只怕此“才”非彼“才”吧。她摆了摆手,说道:“不好意思,我身上并没有多少银两,只怕入不得姑娘们的眼。” 老鸨赶紧拉住她,说道:“你看,公子还是会错意了,我们慕仙楼可不缺这种‘才’,主要还是看公子自身的‘才’。不信你进来瞧瞧。” 说着不等温庭安反应,便把她拉了进去。 慕仙楼从外面看和一般青楼没什么两样,而里面却别有洞天。 里面空间很大,一楼都是些喝花酒的人,中间搭了一个很大很高的台子。二楼则是娱乐场地,三楼才是睡觉的房间,每一层都十分喧哗。 一楼那个大台子上,一些姑娘蒙着面纱弹奏着乐器,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光是身材都是一绝,个个腰肢纤细,风姿卓越,身上流露出的气质更是出尘脱俗,弹奏出的曲子也是婉转动听。 确实惊艳到了温庭安,让她想到了冷凝儿。 一对比她又觉得没那么惊艳。虽然说第一眼确实很好,可到底是烟火女子,再怎么装扮浸入骨子里那种世俗气息还是掩盖不了的。 而冷凝儿身上那种冷傲的气质是她出身名门与生俱来的,才大气高,纤尘不染,宛若高山雪莲遥不可及。 那种骨子里的高贵是无论如何都模仿不出来的。 温庭安甚至觉得,如果她在场,这里的所有女子都将黯淡无光。 只是人家高高在上,又怎么可能来这种风月场所呢。 下面喝花酒的多半是富家子弟,不过看样子读书人也不在少数,但在场的几乎没有普通人家,除了温庭安。 老鸨看着她发愣,轻轻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自信的笑道:“怎么样?不会让公子失望吧。” 温庭安笑而不语,随后要了两壶这里的招牌酒,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自顾自的喝起来。 她到底是个混江湖的,身上也不可能有那种书生气,举止也不得体,自然也就没有姑娘接近她。 不过这也正好如了她的意,可以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听曲,不过看到那台子上弹奏的歌女,她脑子满是那个冤枉她的千金小姐。 她应该也会弹琴吧。 想着她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又把酒杯斟满。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在跟她开玩笑,此时冷凝儿正跟瑜心在集市上逛着,路过慕仙楼。 瑜心一眼就透过窗户看到了里面的温庭安,原本洋溢着笑容的脸马上一僵。她拉了拉身边的冷凝儿,小声道:“小姐,你看。那个小贼在慕仙楼里。” 第9章 冷凝儿闻言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了温庭安,她脸色一沉,低声道:“我们走。” 说着就带着瑜心快步离开,她实在搞不明白,这个小贼不是被表哥支到郊外去了吗?怎么这会儿又出现在城里,而且还是在那种花楼里面。 不过仔细一想,一个喜欢偷窥和偷肚兜的家伙,能来这种地方也不足为奇了,还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免得晦气。 温庭安酒有些喝多了,她起身去找茅房。因为喝的有点多,走路都有些轻飘飘的。 她在走廊上寻找着,突然听见了闷哼声,像是有人的嘴被堵住了所发出的声音。 温庭安微微蹙眉,她寻找声音的出处踹开了一间房门,只见角落有个被五花大绑的青年,嘴里被塞了布条,刚刚的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 温庭安见状酒醒了大半,她赶紧解开那人身上的绳子。 那人站起身,吐出嘴里的布条,咳嗽连连。 温庭安饶有趣味的看着他,说道:“怎么,这位公子是吃了霸王餐还是碰了这里的姑娘。竟被人绑成了粽子。” 男子闻言连忙摇头,他赶紧走过去关上门。向温庭安行礼道:“在下慕容晓白,多谢少侠搭救。” 温庭安看着面前文质彬彬,长相清秀,一脸书生相的慕容晓白,点了点头:“不客气。” 两人坐在桌子前,慕容晓白拿起桌上的茶壶给温庭安和自己倒了杯水。温和有礼道:“请。” 温庭安有些意外,这家伙,明明是被绑来的,怎么随意的跟自己家似的。 慕容晓白看着温庭安的神情,笑着解释道:“这里是我家的产业,少侠不必客气。” 温庭安闻言一惊,这么大的花楼是他家的产业? 等等,她好像听人说过,青平城的以冷家为首的四大世家,慕容家好像就排第二。慕容家的千金慕容清仪便是青平四金钗的老二,仅次于冷凝儿。 这家伙也姓慕容,难不成……,可是为什么他会被自家人五花大绑的捆起来?温庭安有点晕。 提到这,慕容晓白有些难以启齿。他有些犹豫的说道:“我整日在家念书,不免有些枯燥。其实我是很喜欢那种浪迹江湖的感觉的,书里的少侠们身手不凡,劫富济贫。我本来打算偷偷溜出去,无奈又一次被抓回来了。”说着他有些丧气。 温庭安一听,顿时笑了起来,说道:“你们这些富家子弟,好好的富贵生活不要,却天天想着往外跑,真是不理解。闯荡江湖饱一餐饿一顿的,可辛苦了。” 慕容晓白一听,眼睛都亮了,他拍案而起:“我有钱的!这么说你就是书里的那种人,你叫什么名字?能不能带上我,我真的好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温庭安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这样吧,我先带你去这青平城你没去过的地方转转吧。不过开销得你负责。”温庭安打着算盘,暗想着饭钱有着落了。 “没去过的地方?可是这青平城我待了二十年,好玩的地方都玩过了,哪里还有没去过的地方?”慕容晓白一脸疑惑。 温庭安挑了挑眉,说道:“那可不一定哦。” “那……好吧,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慕容晓白说道。 “我叫温庭安。你现在这等我,我马上回来。”温庭安说道,不等他反应,急匆匆出了门。 等温庭安回来,她手里抱着一堆旧衣服,慕容晓白拿扇子戳了戳,问道:“温兄,你抱来这么多旧衣服是要干什么?” “当然是让你换衣服了,你穿成这样,很容易被人认出来的。”她边说边把那些衣服扔在凳子上给他挑了一件。“试试?” “这样啊,好嘞。”慕容晓白也爽快,当着她的面就开始脱衣服。 “去屏风后面换去!我在门外等你。”温庭安脸都红了。 慕容晓白微微一笑:“没想到温兄也会害臊。” 过了一会,慕容晓白换好衣服出来,即使换上了粗衣也掩盖不了他身上温润如玉的公子哥气质。 “跟我来。”温庭安带着他溜出花楼。 路上,两人跟冷凝儿撞个正着,冷凝儿一眼就看到了慕容晓白,她有些意外的打量着眼前人:“慕容公子?你这……” 慕容晓白尴尬的笑了两声,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温庭安连忙拉过慕容晓白赔笑道。 “怎么又是你?你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瑜心看着温庭安皱眉道。“慕容公子,他不是什么好人,你仔细别被他带坏了。” “喂喂喂,你这人怎么乱说话啊。”温庭安不满道。 “哼,我亲眼看见你待在慕仙楼里。何况你平时干的那些缺德事你自己忘了吗?”瑜心忿忿道。 温庭安一愣,随即死皮赖脸道:“是是是,你说的都对。我去慕仙楼喝酒你怎么知道的?怎么,难不成小姐也喜欢去那种地方?” 她眉头轻挑,一副别有深意的表情看着冷凝儿和瑜心。 瑜心脸一红:“你!你胡说八道,我们小姐才不会去那种地方呢!” “那这么说,是你喜欢咯?”温庭安眯起眼睛笑嘻嘻道。 “你闭嘴!我才没有!”瑜心心思单纯,气的满脸通红,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 冷凝儿将瑜心拉到身后,冷着脸看着温庭安。 温庭安这才收起嬉皮笑脸。 慕容晓白感到一阵寒意,打圆场道:“冷小姐,我听说前面的衣店里来了一批新货,家妹正好在里面,冷小姐不如去看看吧,听说衣服款式还挺不错的。我们还有要事,就先离开了。” 说着慕容晓就打算带着温庭安离开。 “站住!”冷凝儿清冷的声音拦住了两人离开的脚步。 她脸上挂着微笑,却带有寒意,温庭安暗道不妙。 冷凝儿开口道:“慕容公子,实不相瞒,他是我们冷府的下人,慕容公子身份高贵,若是跟我们家下人混在一起,传出去也不太好。” 温庭安嘴角抽搐,她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慕容公子方才说清仪妹妹在前面的衣店,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吧。正好我要买些衣裳,这人我要带走了。”冷凝儿神情平静,在温庭安眼里却是暗藏杀机。 事实也确实如此,冷凝儿想着必须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喜欢胡说八道的小贼。 “这……”温庭安是冷府的下人,那慕容晓白确实不好说些什么,最后只得同意。 温庭安见势不妙,她随意编了个理由:“那个……小姐。我该去喂鸡了,恕不奉陪啊。” 说完她就想开溜,冷凝儿揪住她的衣领,脸上的笑意看得温庭安心里发毛,她温言道:“放心,不会耽误很久的。” 温庭安极不情愿的跟着几人来到那家衣店。 “老板,这几件我都要了,给我包起来。”刚到门口,里面就传来一声悦耳清脆的声音。 “好嘞!”看到这人出手这么阔绰,老板笑得合不拢嘴。 慕容晓白皱了皱眉,说道:“清仪,你又开始乱花钱了。” “哥,你来啦。”一个穿着淡黄色襦裙的女子走了出来,挽住慕容晓白的胳膊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温庭安看得有些愣神,慕容清仪的容貌丝毫不输给冷凝儿。 肤若白雪,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娇俏可爱,伶俐俏皮。 如果说冷凝儿是高山雪莲,那她就是出水芙蓉,灵动可爱。 她身上更多的是初出入世的清纯少女感,而冷凝儿则透露出稳重可靠的成熟感。 明明两人年纪相仿,却各有风味。 这便是青平金钗吗?真想见见其他两位。 温庭安看着慕容清仪,眼角溢出笑意,嘴角微微上扬。 冷凝儿冷冷扫了她一眼,温庭安赶紧将目光扫向别处,假装没看到。 “你呀。”慕容晓白语气里满是宠溺。 自己这个妹妹灵动可人,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因此做什么事都很随性子,经常犯糊涂,虽然无奈但还是愿意宠着她。 “凝儿姐姐,你来啦。”慕容清仪又跑到冷凝儿身前,拉住她的手,亲切的说道。 “嗯,听说你在这里,所以来瞧瞧。”冷凝儿语气温和。 慕容清仪一听,笑的更开心了,连忙拉着她往里面走,跟她介绍这些新衣服有多么多么好。 温庭安想趁机溜之大吉,结果瑜心叉着腰站在她面前说道:“我知道你打着什么鬼主意,告诉你,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温庭安叹了口气,无奈跟了进去。 慕容清仪拉着冷凝儿在里面逛了很久,几乎要把所有款式的衣服都买一遍了。 老板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甚至越来越深。一直跟在两人身后介绍着自家衣服多么多么好。 温庭安都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因此面部抽筋。 第10章 夕阳如火,黄昏已至。 那边的二人逛了几个时辰,这边的温庭安和慕容晓白昏昏欲睡。 慕容清仪差不多要把店给搬空了,买了一大堆衣服,冷凝儿也买了不少,不过大半都是慕容清仪强烈推荐让她买的。 老板边敲着算盘边说道:“二位小姐放心,一会我会找人把衣服送进两位的府上。” 慕容清仪点头,今天的逛街真是十分过瘾,她伸了个懒腰,拉起坐在一旁昏昏欲睡的慕容晓白:“哥,结账,我们要回去了,哎呀你穿的都是些什么啊。” 她先前心思全在衣店,这会才注意到自家哥哥穿的邋里邋遢,毫不犹豫的远离了他。 慕容晓白叹了口气,结完账就跟着慕容清仪离开了。 老板赶紧招呼伙计送衣服。 冷凝儿看着几大箱子衣服,嘴角微微上扬:“老板,我的衣服就不必送了。” 老板笑嘻嘻的说:“小姐放心,不收钱的。”他实在不相信这么多衣服眼前的人可以单独拿回去。 冷凝儿摇了摇头,看了眼瑜心,瑜心踢了踢靠在一旁睡着了的温庭安,说道:“起来,干活。” 温庭安被吵醒有些不满,她打了个哈欠,瑜心指了指旁边的衣服,示意让她搬。 她看到旁边几箱子衣服,愣了愣。她跳起来一脸不可置信的说道:“大姐你是不是疯了。这我怎么搬得动?” 冷凝儿语气平静:“你能把那些晒着的衣服通通推翻,怎么就搬不动这区区几箱衣服?” “你……”温庭安被哽住。 老板笑眯眯的说道:“那就劳烦小哥了。” 温庭安把衣服搬到冷府的大门后,整个人都虚脱了,她倒在台阶上,喘着气说道:“不行了,我搬不动了。” 她感觉自己的胳膊已经废了,根本抬不起来。 冷凝儿让瑜心喊来两个家丁帮忙搬了进去,然后看向温庭安,一脸得意道:“你可以回去了。” 温庭安气愤的看着她。 “哼!” 她翻了个身,不去搭理她。 冷凝儿也没多说什么,转身进了冷府。 第9章 结拜 从那天之后,温庭安只要进城玩就开始躲着冷凝儿走,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家伙这么记仇,而且还这么狡猾。 自己不过是不小心把她的肚兜挂在身上了…… emmmmm 自己不过是跟她开了个小玩笑,她咋就这么记仇,还这么欺负自己呢? 温庭安叹了口气,这几天也算安分了很多。 这日她在街上闲逛时,老远听见有人在叫她。 “温兄!温兄!等等我!” 一道声音由远及近,她看到有一个人影气喘吁吁跑到自己面前,弯着身体喘息。 “晓白?” 温庭安看清来人,一脸惊讶。 慕容晓白直起身子,露出一个笑脸,道:“温兄,这几日你可让我好等啊。” “啥?” 温庭安有些懵。 这家伙是在等自己?等等,这大少爷的打扮……怎么跟那日自己让他穿的衣服一模一样? 慕容晓白注意到温庭安的脸色,有些骄傲的抬头道:“怎么样温兄,自从那日你教我这样打扮,这几日我逃脱的可顺利了。” 温庭安:“……” 温庭安想逃。 她算是捋清了,这几个大家族都是认识的,而且冷家和慕容家关系好像匪浅。 慕容晓白每次出逃他们家的人都会寻找,若是寻到那冷府去了,冷凝儿再从中使绊子,保不齐她又得受罪。 一想到这里,她悄咪咪的转身,打算开溜。 “诶?温兄,你走什么啊?你不认识我了?”慕容晓白见温庭安没搭理自己,还转身就要跑,急忙拦住她。 温庭安越想越愁,她对着慕容晓白不停的打躬作揖,嘴里念叨着:“求求你,慕容少爷,你还是放过我吧,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下人。” 慕容晓白被她这出搞得一愣一愣的,他可不知道温庭安那丰富多彩的内心话,自然也不知道温庭安为什么突然对自己打躬作揖。 搞清原由后,慕容晓白捂着肚子笑个不停,丝毫不注重世家子弟的礼节。 温庭安有些不耐烦:“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她冷哼一声,不再搭理他。 慕容晓白这才停下,摇着扇子缓缓说道:“温兄放心,若是被发现,我一定不会把温兄招供出来的。既然想交朋友,守信便是第一,道理我都懂。” “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好奇。“我家与冷家在商业上多有来往,交情自是不错。对于那冷小姐,虽说不上熟悉,但大抵还是了解一些的。冷小姐虽外表冷淡,但其实人是极好的,温兄这是做了什么事居然让一大美人如此憎恶?” “哎,不提也罢。”温庭安叹息,连连摆手,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看向慕容晓白问道:“话说,你是在等我?等我做什么?” 慕容晓白微微一笑,说道:“温兄可是忘了?上次自己说要带我去好玩的地方转转的。” 温庭安这才想起前几日她是答应过慕容晓白,要带他去青平城里他没去过的地方,结果被冷凝儿给截胡了。 一想到冷凝儿,温庭安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天让她搬那么多东西,而且还必须是一口气搬到冷府。 她那时累死不说,第二天手臂还是酸痛的,挑水都有些无力,平时半天能完成的活她干了接近一天。 关键她那不靠谱的哥哥还嘲讽她,家丁在后面盯梢,他在远处朝李夼挤眉弄眼挑衅着人家,见人家不搭理他,他又捡根棍子跟着家丁一前一后的监督她。 仿佛他就不是干活的,也是来监督的,像个无赖般。 一瞬间温庭安身边就多了双眼睛,还多了张嘴。 温礼平简直比那家丁要求还苛刻。 一会儿这颗菜水浇多了,那颗菜浇漏了,这颗果树忘记施肥了,那边的饲料少了鸡没吃饱…… 温庭安忍无可忍,舀起一瓢水就往他身上泼,温礼平也是狡猾的很,躲开后神情更加嚣张。 温庭安气的牙痒。 诸事不顺的她,真是看谁都有怨气。 温庭安看了看慕容晓白,叹了口气,语气有些疲倦:“那你想去哪玩?” 慕容晓白眨巴两下眼睛,说道:“不是你说要带我去玩吗?若是我提,那去的地方定没什么意思。” 温庭安闻言沉思片刻,眼睛一亮,她说道:“我带你去郊外玩怎么样?我哥鬼点子可多了,带你认识认识。” 说着她便拉着慕容晓白去了郊外的小屋。 温礼平此时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台阶上发呆,嘴里叼还着狗尾巴草看着远处。 他心里想着,庭安都出门那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 此时说曹操曹操到,他注意到远方有个人影在往这边跑,后来还拉着一个步伐仓促的人,两人看起来亲密无间。 温礼平仔细一看,这正是自家妹妹。她拉着的……是个男人。 男人! 温礼平脸色一变,他扔掉那根狗尾巴草,起身朝那边走了过去。 “温兄,你……你慢些,我……我有些跟不上了。”慕容晓白被温庭安拽着跑,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温庭安看见温礼平走了过来,她唤道:“哥。” 温礼平表情严肃,他负手语重心长道:“庭安,不是哥不同意。只是这才几天,你跟人家很熟吗?万一对方不是个好人怎么办?” “啊?” 温庭安先是一愣,明白后脸上染上一层绯红。嗔道:“哥,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慕容晓白没听明白兄妹二人的对话,只是上前对温礼平微微颔首:“你好,我是温兄的朋友,在下慕容晓白。听说你们都是江湖人士,故来此地拜访。” “温兄?江湖?” 温礼平这才发觉自己搞错了,他笑了笑,道:“你好,我是庭安的哥哥。在下温礼平,江湖人称‘潇洒子’。” 说着他掌心微微蹭过额头,那微微上调的薄唇,透露着一股风流不羁。 温庭安:??? 她怎么不知道,她哥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称呼,潇洒子?她现在只觉得她哥像个傻子。 “原来如此,潇洒兄,幸会幸会。”慕容晓白拱手笑道。 温礼平也装模作样,拱手道:“哪里哪里。” 温庭安嘴角抽搐,她插进两人中间,说道:“行了,客气什么?” 温礼平轻笑一声,故作长辈姿态说道:“庭安,这你就不懂事了,慕容公子前来做客,你怎的这个态度,有失风度啊。” 温庭安目光一寒,一记刀眼扫向温礼平。 温礼平这才恢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拍了拍温庭安的肩膀说道:“哎呀,我就是看慕容公子文质彬彬,学了一下活跃气氛而已,别在意,别在意。” 第11章 女人真可怕。 温礼平微微汗颜。 兄妹二人带着慕容晓白去旁边爬山。 两人走在前面,一直催促着渐渐落伍的慕容晓白。 慕容晓白虽然也学过几招功夫,但不像温庭安和温礼平自幼混江湖,武功高强,内力浑厚。 一口气从山脚爬到山顶,还是把他累的够呛。 温礼平站在高处说道:“晓白,你这不行啊,再不快点太阳就落山了。” “好。”慕容晓白应道,咬着牙追赶两人的脚步。 到达山顶后,慕容晓白汗流浃背,整个人瘫倒在一块大石头上。 他看着远处的风景。 落日熔金,大雁斜飞。 山间静静流淌着的河水清明如玉,被余阳镀上了一层金。 慕容晓白只觉得身心舒畅,他有多久没看过这种美景了,又有多久不曾这般酣畅淋漓,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父母对自己寄予厚望。哪怕家里锦衣玉食,父母还是希望他能进入仕途,光宗耀祖。 他只知道他一直生活在那小小的四方庭院里,高高的围墙阻碍了他的视野,也困住了他那颗心,加重了他对外面世界的好奇与向往。 他只能从书中去窥探到外面的世界。 人们只知道朱门酒肉臭,却没人晓得豪门也有人间苦。 活在礼仪与他人期待的目光中,行为受阻话语受限,连自己的婚姻都没有任何的话语权。 那些礼仪廉耻成为了束缚他的枷锁,苛刻的要求像一张大网牢牢困住他,他只觉得呼吸不畅,身体动弹不得。 他日日想着如何逃离那囚牢般的生活,却从来都没有成功过。同阶层的人说他是疯子,外界人说他不珍惜美好生活。 也只有在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是个完完整整的人,是真正的慕容晓白。 他微微瞌上眼,喃喃低语:“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温庭安看见他沉醉般看向远处的落日,嘴里自语些什么,便招呼他:“晓白,你在说什么?走,接下来我们去做好玩的事。” 慕容晓白应了一声,他睁开眼,目光炯炯有神,马上从地上爬起来跟着兄妹二人钻进一片林子。 温庭安去了一处摘野果,温礼平带着慕容晓白抓山鸡。 到底是富家子弟,对于这种抓鸡的事十分陌生。慕容晓白一看见山鸡扑腾着翅膀,到处跑,尖锐的喙和锋利的爪子轻轻松松就可以在他身上留下一道痕印,一时他被吓得手足无措。 几次三番都让山鸡从身侧溜走,他腿脚有些发软,甚至大有要被山鸡追着跑的作势。 “加油啊,晓白。”温礼平在一旁鼓励道。 慕容晓白这才鼓起勇气,三步并两步跃起,朝着山鸡扑过去。 结果在靠近山鸡时,山鸡扑腾着翅膀踩过他的头顶朝远处奔去。 慕容晓白顿时泄气,温礼平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就朝山鸡的腿打去。 山鸡倒在地上咯咯直叫,两只翅膀不停扇动着,却始终站不起来。 “去吧。”温礼平说道。 “哇~” 慕容晓白人都看傻眼了,一脸崇拜的看着温礼平。 他赶紧跑过去把山鸡抱在怀里,手脚十分笨拙,看起来有些滑稽,跟着温礼平去了山间的小溪边。 杀鸡,拔毛,清理内脏。温礼平熟练的持着小刀处理着手里的山鸡,三下五除二就弄好了。 慕容晓白又一次朝他投来赞赏的目光。 夜色降临,飞鸟归来,山林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喧闹声。天空中隐约可以看见一轮轮廓模糊的圆月,朦胧的月光成了照明的光源。 温礼平在一块儿空地上挖了个坑,把拾来的一些干柴放在里面,拿起火折子点燃。 星火碰到干柴迅速蔓延开来,照亮了周围。 温礼平将弄好的山鸡架在火上,温庭安找来了一些野果,还有几壶酒,上面粘着新鲜的泥土,明显是刚挖出来不久的。 慕容晓白有些疑惑,指着那些酒问道:“这是哪里来的,山顶还能挖到酒吗?” 温庭安轻轻一笑:“这是我们埋的,这地段不错,挺适合藏酒的。” 火光衬得她的五官分明,双眸熠熠生辉。慕容晓白一时看得有些发愣,说道:“温兄长得好生秀气,若是女子只怕这青平四金钗又得加一位了。” “是吗?”温庭安表情羞涩,把脸扭到另一边。 温礼平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一幕,他靠在一块石头上,眼中带笑,咬着一颗野果问道:“晓白现下可有婚配?” 温庭安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说道:“关你什么事!” 温礼平猝不及防,又被嘴里的果肉呛到,一时捂着肚子连连咳嗽。 慕容晓白见到这一幕,他不明白温庭安为什么突然生气,有些尴尬的说道:“还……不曾有,不过家里会安排的。” 说到这儿,他眉间爬上一丝忧伤。 他定了定神,语气坚定道:“我与二位投缘,不如就在此地结拜!” 温庭安和温礼平被他的话惊到。 见两人不说话,他又泄了气,语气带着试探,询问道:“可以吗?” 温礼平一拍大腿,说道:“好!温某就喜欢结交像慕容公子这般的性情中人。” 他确实蛮中意慕容晓白的,老实可靠,尤其适合做妹夫。 说完温礼平看向温庭安,温庭安也蛮开心的,一时之间又多了个朋友,而且还那么有钱,以后说不定还能常去蹭饭。 她十分爽快的说道:“好!” 慕容晓白见二人同意,神情也是十分激动。 三人一人一碗酒,面向明月,在这清河之上,山峰之间立下誓言。 兄弟结义,同心同德,患难与共;天地作证,山河为盟,一生坚守,誓不相违。 皎洁的月光下,是炽热的少年心。 第10章 追杀 三人结拜,情绪高涨,温礼平几乎把藏的酒全拿出来了。 看着地上散落的鸡骨头和酒罐子,以及旁边喝多了开始发酒疯的老哥,温庭安微微蹙眉,她喝的不算太多,但头也有些晕。 而旁边的两个人已经伶仃大醉,二人搂在一起瘫倒在石头上说着胡话。 “大哥……你放心,小弟明天就带两壶……不对,是五壶上好的酒,咱们埋在这里,以后再来喝!”慕容晓白迷糊道。 “好说,好说。”温礼平也好不到哪去。 三人中数温礼平年纪最大,今年21,慕容晓白比他小半岁,温庭安年纪最小,19岁。 温庭安晃了晃脑袋,拿着酒罐子去溪边洗了把脸,这才清醒了一些。 然后抱着一罐子水回来把火浇灭。又怕山间的风会把没熄灭的星火点燃,就又用土把火坑盖住了。 确保万无一失后,她又用剩下的水洗个下手,然后掏出帕子沾了些水,往温礼平和慕容晓白的脸上拍,想帮他们清醒清醒。 可是二人醉的太厉害了,这个法子根本不管用。 温礼平皱了皱眉,口齿模糊的吐出一句话:“下雨了,庭安记得收衣服啊。” 温庭安有些头疼,几人嗨过头了,完全忘了还得回去,晚上山顶寒气重,很容易着凉的。 但她一个人又无法把这两个醉鬼弄回去。 在她一筹莫展之际,不远处的山路上渐渐出现几道光亮。 温庭安眯着眼,看着前方。 来人是李夼,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家丁。 他走到温庭安跟前,看着这儿一地狼藉,石头旁还躺着两个醉汉,嘴里还在说些胡话。 李夼皱了皱眉。 温庭安面颊通红,但大脑还算清醒,她问道:“少爷怎么来了?” 李夼神情恢复平静,淡淡道:“听阿栋说下午你们进山了,晚膳的时候还没有回来,他怕你们出事,所以就来找我带你们回去。” 阿栋是天天在温庭安他们身边盯梢的那个家丁。 李夼又说道:“看来你们玩的挺嗨,我还是第一次见慕容公子这般。” 温庭安尴尬一笑。 李夼示意后面跟着的家丁。 四个家丁出列,把手里的灯笼给了同伴,然后就去扶温礼平和慕容晓白。 此时二人还搂在一起,慕容晓白有些分不清地方,还以为这里是他家的花楼,大喊道:“来人!把这儿最好的姑娘给我叫来,好好……陪陪我大哥。大哥,你……你喜欢吗?” 慕容晓白说着说着傻笑起来,然后歪在温礼平的肩膀上打起呼噜来。 温礼平笑道:“喜欢……我喜欢。”说着他的手就顺势摸上了慕容晓白的腰。 温庭安还是第一次见自己老哥露出那么下流的表情。 他边摸边说道:“小美人,腰不错啊,嘿嘿。” 温庭安:“……” 李夼:“……” 家丁们:“……” 一个身体壮一点的家丁一把拽开温礼平,另外两个家丁赶紧把慕容晓白给扶起来,往旁边走去。 第12章 温礼平怀里一空,他开始发酒疯:“谁!谁把我美人给我带走了?” 两个家丁愣是抓不住他,他东倒西歪的晃到李夼面前,靠近他说道:“是你!是你抢走的,你还给我……还给我。” 李夼赶紧躲开,皱着眉,看温礼平的眼神满是嫌弃。 温庭安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试着想拉住温礼平,但温礼平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直接就把她甩飞了。 温庭安跌坐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 李夼叹了口气,他钳住温礼平的手腕,声音有些冷:“温礼平!” 温礼平扭头看向他,不满的嘟囔道:“你是谁?干嘛抓住我不放,你是不是喜欢我?” 李夼:“……” “我知道我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花见花……哎!”他嘴里不停念叨着。 “闭嘴!”李夼有些不耐烦,直接打断温礼平。温礼平还没说完就被他拉着往山下走。 温礼平不满的反抗着,但他根本挣不开,他力气大,李夼力气比他还大。 其他人就跟在身后,一路上温礼平都在发酒疯,甚至往李夼身上靠,嘴里还说着一些虎狼之词。 不过因为他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所以声音很小很模糊,大概只有李夼一个人听得清他说的是什么了。 李夼一只手拎着他,尽量让温礼平离他远一点,一路都蹙着眉,直到下山都没舒展开。 温庭安一路上都捂着脸,她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第二天温礼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小屋了,不过他从床上滚到地上去了。因为昨晚喝的有点多所以头还有点晕,昨天的事情他只记得三人结拜所以多喝了点,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正打算起身,突然觉得自己的胳膊很沉,他转头一看,慕容晓白正压着他的胳膊睡着,还没醒。 “啊!!!” 他惊叫着,把慕容晓白吵醒了。 慕容晓白看到他在自己身边,也是吓得尖叫起来。 两人的声音几乎要把房顶给掀了。 这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温庭安和李夼并排出现在房门口。 只看见屋内的二人在床沿边靠着,面对面尖叫着,被子被慕容晓白掩在身前,活脱脱像一个被欺负的小娘子。 门口处二人脸上的表情跟吃了彩虹似的五彩缤纷的黑。 温礼平马上跑到温庭安身边,他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没有凌乱,身上也没有痕迹。 一时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嘴巴一张一合的,最后乖乖闭上,看着温庭安和她身边的李夼。 慕容晓白也发现自己没事,他和温礼平什么事都没发生,他松了口气,穿好鞋子跑到门边。 一瞬间四人都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一会儿,慕容晓白火急火燎的回了家,他昨天醉的太厉害不方便回去,所以就留宿在了温庭安和温礼平的小屋,李夼帮忙写了封信给慕容家主,说慕容晓白在冷府,让他不必担心。 毕竟慕容家主古板的很,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儿子跟温庭安和温礼平这种人混在一起,指不定得大发雷霆。 所以在李夼告诉慕容晓白后,他急匆匆回了家。 剩下三人还跟往常一样,干活的干活,监督的监督,只是李夼看向温礼平的眼神变得有些微妙。 而且温礼平只要靠近他,他就会往后退一步,始终跟他保持着距离。 温礼平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询问温庭安,结果温庭安也是眼神躲闪,言辞闪烁。 “庭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这是怎么了?”温礼平疑惑道。 “你先别说话了。”温庭安说道。她现在不是很想认这个哥哥。 温礼平:??? 过了一会儿,温庭安有些难以启齿般问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温礼平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问道:“我是不是做了很过分的事?还是说了很过分的话?” 温庭安点点头,说道:“都有。” 温礼平心中一惊:“我干什么了?!” 温庭安往李夼那边看了一眼,说道:“你好好回忆一下,你对少爷干了什么。” 温礼平只觉得头疼,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只记得迷迷糊糊中,慕容晓白说要给他介绍姑娘…… 等等!姑娘? 他像是想到什么很可怕的事,看了李夼一眼小声问道:“我是不是调戏他了?” 温庭安一脸痛苦的点头,说道:“你把人家当成姑娘,说了很多……很多那种话。” 姑娘!那种话?!! 温礼平像是被闪电击中一般僵在原地,脸黑的不行。 温庭安说道:“今天我们还是不要说话了,你让我缓缓。” 说着温庭安赶紧远离了他,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哥哥发起酒疯来这么恐怖。 接下来几天,温礼平都不敢正视李夼的眼睛,他带着一顶帽子躲得远远的,生怕跟他碰面。 过了一段时间,李夼没有来郊外的小屋了。温礼平没见到他的人影,顿时松了口气。 中午的时候慕容晓白来了,后来二人才得知,马上三月三清明节了。 现在大家都在准备祭祖的东西,估计那天温庭安他们也会放一天假。 温庭安开心极了,他们并非本地人士,那天他们可以出去玩了。 清明节那天,温庭安和温礼平看着形形色色的人路过,他们提着贡品和纸钱去焚香祭祖。 其中也看到了慕容晓白和慕容清仪,二人开开心心的跟慕容晓白打着招呼。 当然,温庭安也看到了讨厌的面孔,冷家也出城祭祖去了,冷凝儿和李夼也在里面。 温庭安看到了冷凝儿,冷凝儿显然也注意到了温庭安,温庭安朝她做着鬼脸,肆无忌惮的。 冷凝儿也没恼,今天的日子很重要,她没心情跟温庭安嬉皮笑脸的。 只是一旁的李夼注意到了温庭安身边挡着脸的温礼平,他皱了皱眉,挡住脸就以为挡住全身了,这确实像温礼平的作风。 这边的温礼平悄悄看了眼李夼,问道:“他没看见我吧?” “人家又不是瞎子,为什么看不见?”温庭安反问道。然后又笑着安慰他:“没事的哥,说不定人家已经忘了呢,毕竟谁喝多了不会犯糊涂呢。” 话是这么说,但温庭安的表情并不像可以随便忘记的样子,估计他这件丑事温庭安能记一辈子了。 清明时节雨纷纷。 没过多久天空就下起了蒙蒙细雨。 外出祭祖的人差不多都回来了,冷家的人也回来了,只是人群中少了冷凝儿和她的贴身丫鬟瑜心。 温庭安微微蹙眉,她隐隐有些不安,她看到慕容晓白正在和李夼聊着什么,于是跟他打着招呼。 慕容晓白见状一路小跑到她身边,问道:“怎么了庭安?” 温庭安若无其事道:“没什么事,就是这人群里怎么好像少了两个人?” “少了两个人?”慕容晓白疑惑的看向冷府的人,恍然大悟道。“你说冷小姐和她的丫鬟啊。那路上有座小寺庙,听说女子进去求姻缘保平安是很灵验的,她们在那里歇脚呢,等雨停了应该就回来了。” 温庭安点点头,跟慕容晓白道了声谢,慕容晓白摆了摆手就跟着人群离开了,走时说道:“我等我有时间咱们再聚,到时候我带两壶好酒来。” “呃……好。”温庭安应道。 这家伙,是一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厚重的雨云遮盖住了太阳,雨虽然停了,但天很暗,空气依旧很潮湿,到处雾蒙蒙的。 温庭安坐在一块石头上慢慢打起了瞌睡,这时一声巨雷将她惊醒。 她看了看周围,天色已经不早了,但迟迟不见那两人回来,温庭安不免有些担心。 虽然她并不欢喜冷凝儿,但也不至于讨厌她。郊外不比城里,路上要是遇见个强盗什么的,确实很危险。 她平时看那冷凝儿弱不禁风的样子,又有几分姿色,若是遇上坏人,后果不堪设想。 “不行!”温庭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 她站起来跑回屋里,叫醒了正在睡觉的温礼平。 温礼平被打搅了梦,有些不满的揉了揉眼睛坐起来,说道:“怎么了?” “出事了!”温庭安一脸严肃的说道。 温礼平顿时打起精神。 接着二人便戴上挡雨的斗笠,拿着短匕首朝郊外赶去。 二人赶到那座庙时,发现外面的脚印十分凌乱,一直延伸到庙里面。 温庭安眉头紧锁,虽然今天是清明节,人很多,所以庙这里人多脚印凌乱并不奇怪,可怪就怪在这些脚印尺寸多半都是男人的。 而且脚印这么凌乱却看不到半个人影,大门处还有武器刮过的痕迹。温庭安心中一紧,她和温礼平对视一眼,双双冲了进去。 第13章 里面的场景比外面还要凌乱,摆放贡品的桌子被劈开,贡品散落一地,挂在墙上用红绳穿起来的牌子也散落一地,那些牌子上都是人们的祈愿,地上全是打斗的痕迹,一片狼藉。 靠近佛像的地方还有一摊血迹,温庭安只觉得眼皮狠狠跳了一下。这时她注意到角落躲着一个人,她以为是盗贼,一把把他拽出来,掐着他的衣领,神情愤怒。 结果那人只是个管这里的扫地僧,他浑身发抖,语言惊恐:“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呜呜……别杀我……” 温庭安这才放开他的衣领,他跪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温礼平冷静的问道:“谁要杀你?方才这里的姑娘们呢?有没有见过冷家小姐。” “黑衣人……是一群拿刀的黑衣人。冷小姐……她……她们受伤了,往后山逃去了,他们追过去了……”那僧人语气里的恐惧未减弱半分。 温庭安听完瞳孔紧缩,她和温礼平简单安抚了一下僧人,就赶紧朝着后山的方向追去。 温庭安面色凝重,那些黑衣人中多半就有在冷家偷窥的人。或者说他们并不是在偷窥,而是在调查冷家,现在又在对冷凝儿下手。 可是冷家是当地出了名的好人,而且家大业大,究竟是谁这么仇恨冷家?难道是商业上的对手?可是刺杀未免也太夸张,就算冷凝儿真的死了,最多是对冷府打击大,在商业方面不可能会动摇对方,而且要是被发现了,凭冷家的手段对方是肯定不能在青平城立足的。 再者,那些黑衣人看起来非常不简单,她那日把捡回来飞刀和温礼平一起查看过了,饶是他们混迹江湖的经验如此丰富都看不出飞刀的出处,所以能控制他们的人一定非比寻常。 温庭安只知道冷家是经商,对一个商人出动这么厉害的人,难道冷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这些温庭安都不知道,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好冷凝儿,而且这也是洗刷她冤屈最好的办法,她绝不能放过。 温庭安将轻功运用到极致,顺着路上他们留下的痕迹快步追了上去。 温礼平也在后面拼命追赶,他还是第一次见庭安如此认真。 温庭安追上了黑衣人,此时七八名黑衣人将瑜心团团围住,手里拿着长长的大刀。 瑜心脸色惨白,她紧紧贴着身后的大树,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温庭安见状,一把短匕首直接扔出,匕首一瞬间刺中一个黑衣人的大腿,他发出一声闷哼跪倒在地。 温庭安手中的丝线一拉,匕首又从那人的大腿处飞出,回到温庭安手中。 在场人马上注意到了远处树上的温庭安,瑜心此时也顾不得和她之间的恩怨,大声喊道:“小贼!救命啊,救救小姐!” 温庭安踏着轻功飞到她身边,挡在她身前说道:“躲好了,别让血溅到你身上了。” 说着她便朝离她最近的那个人打去。 那黑衣人反应迅速,赶紧和她缠斗在一起,其他黑衣人见状也是赶紧上前来帮助同伴。 温庭安一个人对上七八个人,她力量并不比他们强,但胜在身形敏捷,脚下轻功炉火纯青运用自如,在几人间不停游走闪躲,一把匕首在手中翻来覆去,轻轻松松就撂倒了两个人。 剩下五个人惊讶万分,没想到温庭安身手这般敏捷,他们将温庭安包围一起,神色凝重。 温庭安丝面色沉着冷静,毫不慌张。 这次温礼平也来了,他一脚踹飞面前的一个黑衣人,将包围破开一个口子,到温庭安身边,说道:“这里有我,你去找小姐。” 温庭安点点头,她慢慢移动到瑜心身边,瑜心指了指另一条路,刚刚她和冷凝儿是分开跑的。 她抓住温庭安的胳膊带着哭腔喊道:“小姐被他们偷袭,现在身受重伤,你快去救她。” 温庭安闻言眉头一皱,赶紧朝那方向赶去。 一个黑衣人想上前阻拦,但是被温礼平先截住了,他随手捡了根棍子,说道:“让我来陪你们玩玩吧。” 第11章 暴露 温庭安在另一处寻找着冷凝儿的身影,她跟着血迹很快就找到了被追杀的冷凝儿。 冷凝儿其实也会一些功夫,转眼间就已经把黑衣人甩得只剩两个人,只是她状态不好,脸色十分差劲,估计是被偷袭了。 温庭安见状快步移了上去,抓住一人拿刀的胳膊往下一扭,只听见骨骼错位发出的声音,那黑衣人蒙面下的脸扭曲起来,温庭安趁机一匕首抹了他的脖子。 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温庭安出手快、准、狠。血液溅到了她身上,她来不及擦就与另外一个缠斗起来。 那人有同伴给予的经验,知道温庭安速度极快,打起来也是不敢马虎,打了数个回合。 温庭安回身一个假动作朝着他的门面踢去,那人下意识的格挡,温庭安却往下一压,一脚狠狠踹中那人的裆部。 那人双手捂着裆部痛苦的倒在地上,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温庭安。温庭安趁机一刀刺向他的脚部,挑断了那人的脚筋,随后又挑断另一只的脚筋,最后踩着他的双手刺向他的掌心。 温庭安一眼就看出来这个人就是当初偷窥冷凝儿洗澡的人,虽然他们都蒙着面,但他身上那种熟悉的气息和独特性都让她记忆犹新。 她得留活口,所以只是废了他的四肢,防止他逃走。 可是那人不给机会,直接咬舌自尽。 温庭安一脸惊讶,她暗骂了一句,然后拿起黑衣人的刀去看惊魂未定的冷凝儿。 冷凝儿嘴角流着血,咳嗽了几声就倒在她怀里不省人事。 这时,后面跟上来的黑衣人举着刀追了过来,足足有十五人之多。温庭安此时也来不及检查她的伤势,抱起她就朝一处逃去。 另一边的温礼平已经将那些黑衣人全部撂倒,他也因此受了些伤,脸被刀刮了一道口子。 瑜心一脸担忧的说道:“你……没事吧?” 温礼平擦了擦脸上的血,淡淡道:“没事。我们先去找她们吧。” 瑜心点点头。 二人朝着温庭安刚刚离开的方向追去。 温庭安抱着冷凝儿在林子里兜兜转转几乎要把自己绕晕了,可还是没能甩掉身后的人。 她现在怀里抱着个人,轻功的速度大大受限。她皱着眉骂道:“一群狗皮膏药!” 她找了处灌木,将昏迷的冷凝儿藏在里面。然后跳上树往另一边跑去,期间她掏出怀里的小刀,那是之前那个黑衣人为了阻拦她留下的。 她直接将它们尽数扔还给了那群黑衣人,嘴里骂道:“狗皮膏药们,你们的东西还给你们!” 那群黑衣人赶紧拿刀挡开,咬牙追了上去。在确认黑衣人都追上来后她才放心朝远处跑去。 在速度这块温庭安还是十分自信的,她利用这里的地形,兜着圈将那些黑衣人都甩开。然后回到那处灌木,将冷凝儿捞了出来。 她将冷凝儿带到一座破旧不堪的茅草屋里,查看着冷凝儿的伤势。 冷凝儿伤在腹部,哪里还在往外流血,温庭安暗道不妙,本来就伤的很重,结果还因为逃跑牵动了伤口,如果再不处理的话她的处境会十分危险。 温庭安犹豫再三,最后解开了她的衣服,她微眯着眼,想以此减轻自己的负罪感,然后对她的伤口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做完这一切后她又帮冷凝儿穿好衣服。 她面颊微红,这个女人的身材真是好到她都有些嫉妒。 纤巧挺拔,凹凸有致,白洁如玉的肌肤,隐隐散发出独属于少女的幽香。温庭安感觉自己都要流鼻血了。 这时,眼前清冷秀丽的女人眼皮微微跳动,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面前神情有些不自然的温庭安。 冷凝儿迟疑了一下,她坐起身子时发现自己腹部的伤口疼的没那么厉害了。 她看着地上染满血迹的布条,那是从温庭安衣服上撕下来的。冷凝儿瞳孔紧缩,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 附近没有别人,也就是说是眼前这个人帮自己包扎的,那自己的身体岂不是…… 她震惊之余看向温庭安,温庭安被她看得有些心虚,不自然的朝她笑了笑。 这时,外面的动静引起了温庭安的注意,她往外探头,发现那群黑衣人找到这里来了。她赶紧将地上的布条抓起来塞进怀里,抱过冷凝儿躲进一旁的茅草里面。 这时那群黑衣人已经来到了这里,他们仔细搜索着周围,试图寻找二人留下的蛛丝马迹。 茅草内空间狭小,温庭安和冷凝儿两人几乎要贴在一起了,一呼一吸彼此都能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气温迅速上升,温庭安面颊染上一层红晕,冷凝儿身上淡淡的馨香萦绕在她的鼻尖。 但她此刻并没有闲心去关注,她的注意力全在外面的黑衣人身上,只是没发觉到身旁的冷凝儿盯着她的眼角有些湿润。 第14章 黑衣人在这破旧小屋里翻了半天,最后什么都没找到就离开了。 等确认黑衣人走远后,温庭安才松了口气,她看向冷凝儿,正打算告诉她,突然迎面一巴掌将她打蒙了。她捂着脸,一脸不解地看着冷凝儿从茅草里出去,捡起地上的短匕首就朝她刺去。 温庭安脸色大变,她抓住冷凝儿的手,将她控制住,愠怒道:“你在干什么!” 冷凝儿眼眶微红,她是有未婚夫的人,但现下她的身子已经被面前人看光了,她实在没有脸面再活下去,但她决定要先把眼前这个该死的小贼解决掉了。 温庭安看她眼中含泪,紧咬薄唇,一副决绝的样子。她深吸一口气,将匕首从她手里夺走扔到远处,然后松开她的手。 冷凝儿无力的靠在墙上,轻轻抽泣起来。 温庭安将自己的衣服扒开,露出里面的裹胸布,靠近她,无奈的说道:“你看清楚,这是什么?” 冷凝儿抬起眼眸看过去,她愣了一下,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凑近用手去确认那块布,挂着泪的双眼满是惊讶的盯着温庭安的脸,仿佛是想从她脸上找到什么。 温庭安面色平静,侧过脸去,避开了她的目光。 冷凝儿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温庭安纤细的脖颈,那里光滑柔软,并没有所谓的男性特征。 温庭安语言苦涩:“现在相信了吧,我和你是一样的人,又怎么会觊觎你的身子呢?” 冷凝儿内心久久不能平复,那个让她厌恶的小贼,竟是个女儿身。也就是说之前那些事都是误会,自己真的冤枉了她。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温庭安危在旦夕,温礼平却不给她上药,因为她是女儿身;为什么温礼平找的是女大夫,因为她是女儿身;为什么她拒绝承认自己偷窥,因为她是女儿身。 她想起自己对温庭安做的事,打她板子,将她关进小黑屋两天三夜不给饭吃,让她搬那么重的衣服。她一时心情复杂,目光闪烁,甚至觉得有些难以面对温庭安,低着头,一言不发。 温庭安也不在意,她整理好衣服站起来,正巧看见温礼平和瑜心找了过来。她笑着朝他们挥手,身后心虚的人儿这才敢抬起头偷偷看她。 几人回到冷府后, 在了解到事情的经过后,冷易赶紧命人找来大夫,为冷凝儿治病。 他满眼心疼,气愤不已。转而对温礼平兄妹二人说道:“多谢少侠搭救小女,冷某感激不尽。” 温礼平摆摆手说道:“这多亏了我弟弟庭安,老爷要谢,就谢他吧。” 冷易闻言看向温庭安,拱手道:“多谢少侠搭救小女!” 温庭安本来心不在焉,看到冷易行如此大礼,赶紧站起来扶住他说道:“老爷,我二人不过是府上的下人,救小姐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不不不。”冷易笑道。“二位小兄弟现在是我冷府的救命恩人,是座上客,怎么能是下人呢?” “管家,快去准备客房!”说着他叫来管家。 温庭安摇了摇头,说道:“老爷不必如此,我与小姐之间有些误会,待误会解除我们就离开了。” 这时李夼急匆匆从门外赶回来,他本来在慕容府和慕容家主谈行业上的事,听说冷凝儿出事,就火急火燎的赶回来了。 “舅舅,凝儿怎么样了?”他微微喘息,一进门问道。一时竟然忘了行礼,这还是温礼平和温庭安第一次见他这么慌张忙乱。 冷易摆摆手说道:“放心,大夫已经去医治了。一郎,是这二位救了她。”冷易说着,看向旁边的温庭安和温礼平。 一郎? 温礼平轻轻一笑,没想到高冷的李少爷还有这般亲切的乳名呢。 李夼顺着冷易的话看向温庭安和温礼平,有些意外。 温礼平咳了一声,说道:“少爷好啊。” 李夼神情古怪的看着他,不过看到他脸上的伤时,目光软了几分,并不像之前那般满是寒冷。 房里,冷凝儿已经醒了。 “小姐,你醒啦!”瑜心一直守在她身边,此时看见她醒了,高兴的想落泪。 冷凝儿拉住她的手,语气有些急切:“瑜心,温姑娘呢?你让温姑娘进来。” “温姑娘?”瑜心有些疑惑,这府上哪里有温姑娘,只有两个温姓的男子罢了。 不过见小姐如此急切,她也没多问,只是应声说好,连忙去了大厅。 “老爷,小姐要找温姑娘。”瑜心来到大厅,有些不自然的说。 温姑娘? 温礼平脸色一僵,他看了眼温庭安。温庭安垂着眸,一言不发,但是两只紧扣在一起的手表达出了她此时的不安。 兄妹二人的微表情和动作都被李夼捕捉在眼里。 “温姑娘?哪里有温姑娘?”冷易一脸疑惑的反问瑜心。 瑜心有些紧张,她也不知道温姑娘是谁。 温庭安叹了口气,说道:“走吧。” 瑜心一脸震惊的看着温庭安,她嘟囔道:“你……你瞎凑什么热闹,你又不是姑娘……” 温庭安没有回答她,只是开口道:“那你告诉我怎么走,我自己去。” “你……你跟我来。”瑜心有些生气,但见她态度坚决,也只好带她过去了。 瑜心带着温庭安走到房门口,说道:“我告诉你,如果小姐生气了,小心打你板子,虽然你救了我,但我是不会救你的,我只听我家小姐的。” “知道了。”温庭安回道,然后就推门进去了。 冷凝儿坐在床上愁眉不展的,此时看见温庭安来了,又有些紧张。 “小姐。”温庭安行礼道。 “不必,你先坐下。”冷凝儿连忙说道。 温庭安看了她一眼,然后拉过凳子坐在床前。 接着二人之间便是彼此的沉默,气氛也变得有些尴尬。 温庭安率先打破氛围,开口道:“小姐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我……”冷凝儿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纠结了一会,这才开口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欺骗我们?” “欺骗?”温庭安歪着头,有些疑惑,随即说道。“小姐是说身份这件事吗?” “嗯……”冷凝儿有些不好意思。 温庭安轻轻一笑,回道:“人在江湖,往往身不由己。掩藏身份也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 冷凝儿闻言看向她,那双眸子清澈无比,丝毫没有因为长时间浪迹江湖沾染那些尘气。 她低声轻语道:“为什么一定要去混江湖呢?那么辛苦。” 温庭安静静的看着她,说道:“因为父母早逝,年纪尚小的我们没有自力更生的能力,为了活着只能出来混了。” 她语气很轻,像是说给冷凝儿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温姑娘,对不起。”冷凝儿开口道,心里像是卸下了万斤重的石头。“以后你就好好做自己,就在这儿待着,我父亲不会亏待你们的。” 温庭安面色平静,说道:“不必了,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了,我们也该离开了。” “为什么?”冷凝儿不解的问。 “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温庭安面不改色道。 第12章 客卿 虽然温庭安无意继续留在冷府,但是招架不住冷易的盛情挽留,再加上李夼在旁边助力。 兄妹二人便以客卿的身份暂时留在冷府,二人也从郊外的小屋搬到了冷家的后院。 冷凝儿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听说温庭安他们愿意待在冷府,她一时也是很高兴,她转了转眼珠子,脑子里盘算着一些事情。 这天,瑜心敲响了温庭安的房门,温庭安打开门就看见瑜心手里端着一套衣服,那是一套女子服饰。 温庭安歪着头有些纳闷,一时也忘了说话。 瑜心笑着说道:“温姑娘,这是我们小姐特意为你挑选,希望你喜欢。” 自从知道温庭安是女儿身,瑜心惊讶之余也表示理解,毕竟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总是需要多考虑很多事情。 她现在不仅不讨厌温庭安,甚至从心里生出了几分钦佩。 那日她和小姐在庙里待到雨停,正打算离开时,突然就出现了很多黑衣人。 他们目标明确,直接拿着刀就向她们砍来,还是小姐反应迅速推了她一把,黑衣人的刀才没有劈中她,只是劈坏了身后的桌子。 只是小姐为了救她不小心挨了一刀。 所幸当时在庙里的人很多,她们趁着慌乱逃了出来。 路上黑衣人穷追不舍,冷凝儿知道那群黑衣人是冲自己来的。为了不拖累瑜心,她让瑜心从另一边跑,瑜心虽然不愿意和小姐分开但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只是她没想到那群黑衣人如此歹毒,竟然分成两波,一波人向她追了来,她又不会武功,很快就被他们包围,所幸这时温庭安出现,才让她死里逃生。 第15章 最后温庭安还救了自家小姐,瑜心真是打心眼里佩服她。 温庭安看着这套衣服,知道了冷凝儿的用意,她接过衣服笑道:“谢谢,我很喜欢。” 瑜心见她这么说,高兴的像只小兔子,说道:“你喜欢就好!这些衣服已经洗过了,可以直接穿的。” 温庭安看着眼前这个单纯的女孩,她的一切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说道:“瑜心,你可以帮我准备一些热水吗?” “啊?你要做什么?” 瑜心一时有些疑惑。 温庭安眉眼弯弯,说道:“沐浴。” 瑜心拍了拍脑袋,因为现在正值晌午,所以她没反应过来,现在知道温庭安的意思了,她喜形于色地说道:“好!我现在就去准备!”说着她就赶紧离开了。 温庭安看着手里的衣服,一时感慨万千,她已经很久没有穿过女装了。 自此爹娘去世,她和温礼平流落江湖,为了方便她开始改头换面,就再也没有梳妆打扮过了。 想到这里,她眼里闪过一丝忧伤,而后又重新恢复精神。 她和温礼平都过得很好,爹娘要是在天上看见,也会很欣慰吧。 温庭安推开门出来时,她身上还包裹着水汽,整个人焕然一新。一头乌黑柔软而亮泽的头发被生疏的绑起,看起来有些别扭,散发出诱人的清香。 此时冷凝儿正从不远处走来,她看着已经换上女装的温庭安,她身着青衣,一双漆黑清澈的眸子熠熠生辉,白净的脸庞,柔软的唇瓣,稠密的双眉。清秀的五官俊俏中带着几分属于女性的温柔,她身材高挑,站在那里,说不出的飘逸出尘。 冷凝儿看得有些发愣,这个人无论男装女装,都有独特的风味。 不过女装的她似乎更加出挑。 温庭安显然也注意到了她,她走过来,样子有些拘谨。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以女装示人。 冷凝儿看着她,注意到了她那绑的有些奇怪的头发,她指了指温庭安的头发,忍不住笑道:“温姑娘,你的头发……” 温庭安低眉垂眼,脸上染上一层红晕,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太会梳妆打扮。” 冷凝儿自然知道,她拉过温庭安的手说道:“不打紧,我来帮你吧。” 她拉着温庭安走进房门,来到梳妆台前,让她坐下。 冷凝儿解开她的发带,拿起桌子上的木梳帮她梳头,她怕弄疼温庭安,所以动作缓慢轻柔。 温庭安看着镜子里面的冷凝儿,她双眸温柔似水,面部柔和,神情专注。忍不住开口道:“小姐,其实没必要梳的这么好的。” “怎么了,是我弄疼你了?还是说你不喜欢吗?”冷凝儿手下动作一顿,微微皱眉,看向镜子里的温庭安,对上了她的目光。 温庭安赶紧将目光移开,语气有些心虚:“不是,我很喜欢。但是你梳的再好,第二天还是会乱。我又不会梳,那岂不是可惜了?” 冷凝儿嘴角微微上扬。 刚刚她是在偷窥她吗? 她语气平静,道:“没事的,明天我可以再帮你梳一遍,然后教你。” 温庭安暗暗想着:“那我要是学不会,你会一直帮我梳吗?” “好了。” 冷凝儿将她的头发束成高高的马尾,又帮她整理了额前的碎发,最后将她的发带轻轻捋直放下。 简单的梳妆使温庭安看起来更加清爽利落。 “多谢小姐。”温庭安起身道谢。 冷凝儿摇了摇头,比起自己对她做过的那些事,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时,冷凝儿眼角的余光扫到了桌子上的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腰间的挂件。 上面是一只用上好的檀香木雕刻的飞燕,以及一颗十分精致的银色小铃铛,只有巴掌大小。 冷凝儿顿时脸色大变,她拿起那个挂件仔细端详,放在手中细细摩挲,最后拿起木燕闻了一下。 温庭安说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好闻?这只木燕是用上等的檀香木做成的,还拿过草药熏过,夜里放在枕边还有驱虫助眠的功效。” 冷凝儿眉头紧蹙,她拿起一脸严肃的问道:“这云燕坠,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温庭安有些惊讶,她问道:“你怎么知道它叫云燕坠?” 冷凝儿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了,她解释道:“我……我听说过,所以有些好奇。你从哪里得来的?” 她盯着温庭安,再一次问道。 温庭安被她这严肃的神情搞得一头雾水,回道:“这是我爹娘留给我的,自小我就戴在身上。怎么了?” 冷凝儿瞪目结舌,像是听到什么大事一般,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整个人僵在原地。 温庭安见她这个样子,一脸担忧的喊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但是冷凝儿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伸手去探冷凝儿额头的温度,怀疑她是不是不舒服。 这时冷凝儿回过神来,她盯着温庭安的脸,像是在确认什么。 温庭安见状缩回手,一脸焦急的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可能是腹部的伤有些复发了吧,我先走了。” 冷凝儿摇了摇头,她将云燕坠还给温庭安,搪塞了个理由便离开了。 她步伐很快,等温庭安追出去时,她已经走出去有一段距离了。 温庭安站在门口,看了眼手里云燕坠,又看了眼离开的冷凝儿,她万分不解的挠了挠头。 第13章 回忆 “呜呜呜……我要回家,我要爹爹……” 一个面容姣好的小女孩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抽噎着,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你不要哭啦,我阿爹会帮你找家人的。”一个比她矮一个头的孩子小跑到她面前安慰着她。 女孩抬起头,却看不清这个比她小的孩子的脸庞,只看到她腰间挂着一个好看的木燕配饰,上面的小铃铛随着那孩子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孩子摸了摸她的头,稚嫩的小手从怀里掏出一颗糖,说道:“我给你吃糖吧,这糖很甜很好吃的,是我阿娘亲手做的,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糖了。” 女孩接过糖,眼睛却一直盯着她腰间的挂饰,那孩子瞧见了,很骄傲的举起那配饰,自豪道:“很漂亮吧,这是我阿爹送给我的,我阿娘给它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云燕坠。” “我好无聊哇,你可以陪我玩吗?”那孩子贴着她坐下来,两条腿悬在半空中晃悠着,语气十分诚恳。 女孩懵懂的点了点头:“嗯。” 接下来,女孩不管走到哪里,身后都会跟着一条“小尾巴”。 吃饭时,走路时,就连晚上睡觉时,那条“小尾巴”也会趴在她的床边看着她睡觉。 女孩从来没有回头去看那条“小尾巴”,但是那条“小尾巴”从来没恼过,她在后面一蹦一跳的,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一直跟在她身后。 那天,她再次坐在那块大石头上,“小尾巴”赖在她的怀里,抬头望着她她,奶声奶气的说道:“我好喜欢你呀,长大后我要去娶你。” 她只是笑着摸了摸“小尾巴”的头。 后来,她一直在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她走啊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伴随着的铃铛声也越来越小。 最后连那铃铛声也听不见了。 她回头去寻找那铃铛声的主人,却只看见满天的火海,房屋倒塌,火势蔓延到她前面不远处的房屋里,里面传来了一道孩子的哭声。 她惊慌失措,努力往火海跑,想去寻找那哭声的主人。 可是一双黑色的大手拉住了她,她回头却看不清那双手的主人,她怎么也挣不开那双大手。 最后,她看到一抹熟悉的小身影在火海里跌跌撞撞的跑着。 她想喊住那道身影,发现自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身影被烈火吞噬。 叮铃—— 最后只剩下那云燕坠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冷凝儿从床上惊醒过来,她躺在床上,心里波涛汹涌,久久不能平复,最后她起身去桌子旁给自己倒了杯水。 夜深人静, 外面漆黑寂静,连虫声都听不见,安静的有些可怕。 冷凝儿坐在桌子前,她已经很久没做过这个梦了。 也很久没见过那云燕坠了。 她一时有些失神,嘴里喃喃自语:“温庭安,真的……是你吗?” 第二天清晨,温庭安一打开房门,就看见冷凝儿站在她门前发呆,她有些错愕。 冷凝儿看着她,说道:“你能陪我走走吗?” “好啊。”温庭安虽然不解,但也没有拒绝。 二人走在铺满石子的小路上,冷凝儿看向她的腰间,那里并没有佩戴云燕坠,她问道:“你为什么不把云燕坠带在身上?” 第16章 温庭安回道:“那是我爹娘留给我的遗物,我怕弄丢了,就没有带在身上,偶尔白天会拿出来看看,不过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放在枕边。” “这样啊。”冷凝儿垂眸,看着前方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爹娘,他们怎么了?” 温庭安叹气道:“爹娘喜欢出去闯,所以小时候经常照顾我的是我哥哥。不过他们一般隔个两三天就会回来,会给我们带很多好吃的还,好玩的,阿爹和阿娘很疼我们兄妹。后来有一天,他们说有很重要的事,可能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临走时,他们答应过我哥和我,一定会回来的,可是之后的一个月都没有回来,也没有消息。后来是我爹娘在江湖上的朋友把他们带回来的,他们已经死了,听说是在一个很危险的地方迷路,被困在里面活活饿死的。那个时候我12岁,我哥也就比我大两岁。当时他拦着我不让我见爹娘的遗体,我很不解,甚至对着他大打出手,但我哥只是紧紧抱着我,安抚我。看到他的脸白的像张纸,浑身颤抖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大概了。” 冷凝儿拧着眉,看她的眼神满是心疼。 温庭安看她这个的样子,笑了笑,说道:“哎呀,没事的。我和我哥现在过的很好,阿爹阿娘要是知道,也会很开心的。” 她安慰着冷凝儿,只觉得她今天有点奇怪,仿佛有什么心事一样,而且对自己好像很上心的样子。 冷凝儿并没有发觉温庭安看自己的眼神里多了点什么。她点点头,想了一下,语气很轻的问道:“庭安……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她望向温庭安的眼神带着几分期许。 温庭安见她双眸似水,柳眉微皱,神色间带有一丝拘谨,秀丽动人,她只觉得心脏骤停了一下,有些招架不住的别过脸看向周围,有些心虚道:“可以,小姐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冷凝儿见她这么说,不露声色,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 两人就这么漫步在后花园里,过了一会儿她问道:“庭安,你喜欢外面的世界吗?” 温庭安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她点头道:“喜欢!当然喜欢!外面的江湖虽然凶险,但是趣味十足,可以见到很多新奇的人和事儿,可有趣了!小姐,我跟你说……” 温庭安跟她讲着她遇见的那些趣事,眼笑眉飞,欢乐像阳光一样洋溢在她脸上。 冷凝儿就这么静静的听她讲着,心里却五味杂陈。 她早该知道。 她是向往自由的飞鸟,又怎么可能甘愿为一个陌生人停留脚步,留在这小小的四方庭院内。 可她也是她心底不可言说的秘密,哪怕终有一别,她也希望离别的那天能晚一点来,这样她就可以和她多待一会儿。 哪怕只有一秒钟,也是好的。 温庭安和冷凝儿聊了很久,直到温庭安的肚子发出了抗议声。 冷凝儿这才带着她去前厅用餐。 走到门口,正巧看见温礼平和冷易正聊在兴头上。看见温庭安和冷凝儿一起来了,温礼平马上招手道:“庭安,大清早你跑哪去了?我刚刚去找你,发现你没在屋里,这会儿怎么和小姐在一起?” 温庭安和冷凝儿向冷易行完礼,冷凝儿替她回答道:“庭安一直和我在一起。” 冷易似乎很是开心,让她们先入座。 这时李夼也来了,温礼平看着他眯了眯眼,李夼只是默默看了他一眼。 等他坐下后,下人们就开始上菜。冷易笑道:“二位不必拘谨,大可随意。” 兄妹二人也没有客气,温庭安早就饿坏了,她看着一桌子美食,让她有些眼花缭乱,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夹菜。 冷凝儿知道她饿坏了,将几道她觉得还不错的菜夹到她碗里,说道:“尝尝,味道还不错。” 温庭安向她道谢,开始吃起来。 这时,温礼平悄悄对身旁的温庭安说道:“庭安,老爷他认识咱们的阿爹和阿娘。” 温庭安暗暗吃惊,她停下筷子看向冷易。 冷易见状呵呵一笑,说道:“温氏夫妇二人可是当年极具盛名的侠客,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温极的红缨长枪在武器榜排名前三,一套温氏枪法行云流水,名扬四方。安清水的轻功造诣江湖之上更是难逢敌手。只是后来二人渐渐销声匿迹,我原本以为他们只是归隐了,没想到是身遭横祸,英年早逝。” 冷易说着叹了口气,随后又道:“没想到他们的一双儿女也进入江湖,而且身手了得,大有他们当年的风韵。” 他转头看向温庭安,说道:“小小年纪竟然可以和那群人周旋,甚至游刃有余。你的轻功造诣已经很高了,假以时日定能超越你的母亲,名扬四方。” 温庭安谦虚一笑,说道:“多谢老爷赏识。不过听老爷的语气,仿佛对那些黑衣人很熟悉。” 冷易听完,目光沉了几分,他沉声道:“那些人都来自一个叫‘影’的杀手组织,行事诡异,杀人如麻,是个狠角色。” 温礼平皱了皱眉,问道:“听说南郡侯为人正直,怎么会允许这种组织在黎州为非作歹。” 冷易解释道:“那是个地下组织,只做有权有势的官员的生意,鲜为人知,有底下人掩着,南郡侯根本不知道。” 温庭安接话道:“既然他们只做官员的生意,那为什么会盯上老爷,老爷只是商人不是吗?” 冷易苦笑道:“我曾做过一个地方官,因为一些事不得不罢官,逃离那可怕的地方。” 他看了看冷凝儿,满眼愧疚,说道:“那个组织的老大在寻找一样东西,听说得此物者得天下。可是没人见过那东西的模样,他们为了找出那东西,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几个月前,也不知听谁胡言乱语,说那东西在我手里,我原是不做理会,想着他们查不到自然也就放弃了,没想到他们竟对小女下手,现在竟将你们也卷了进来。你们搅和了他们的事,他们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温礼平满不在意的笑了笑,说道:“我试过他们,那些人也算不上厉害吧。” 冷易摇了摇头,说道:“那些人只是一些杂兵罢了。总之,这些日子你们就先住在冷府,等风头过了再行离开也不迟。来,先吃饭。” “好。” 兄妹二人齐声应道。 第14章 替婚(上) 这天,温庭安和冷凝儿正一起往后花园走去。途径一个小院,温庭安在院子看到了几副熟悉的面孔,正是冯管事和大牛以及几个同事过的伙计。 “大牛哥。”温庭安走过去喊道。 大牛扭过头,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总觉得在哪见过,又想不起来。 温庭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怎么,一个多月没见就不认识我了?” 大牛这才看出来她是温庭安,他神情有些焦急,说话磕磕绊绊的:“安弟,你……你啥时候有这癖好,咋……咋还穿起了姑娘的衣服?” 温庭安一时哽住,说不出话来。 不远处的瑜心忍俊不禁,捂着嘴偷笑起来,冷凝儿也掩面轻笑着看着这边。 “我……我……”温庭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大牛看到冷凝儿她们就在不远处,于是搂过温庭安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安弟,你是不是又遭无赖欺负了,你告诉我,我去帮你出气!” 无赖?又? 温庭安一头雾水,她感觉自己听不懂大牛的话。 此时冷凝儿看见温庭安被大牛这么亲密的搂着,吓了一跳。她赶紧走上去,淡定自若,看着温庭安道:“庭安。” 温庭安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挣脱大牛的手臂,与他保持距离,说道:“大牛哥,你现在看到的,就是真正的我。” 大牛久久没回过神来,嘴唇煽动,最后才不可置信的吐出一句话:“这么说,安弟你是女儿身?” 他身后的其他人也十分惊讶,尤其是冯管事。 他这才知道,兄妹二人为什么不愿去新宿舍的原因。 温庭安有些扭捏的点了点头。 大牛这才发觉,温庭安先前和他们相处,之所以忸怩不安,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子,根本就不是什么被无赖断袖骚扰所留下的什么心理阴影。 他赶紧问道:“安弟,那你小时候也没有被断袖骚扰对不对?” 温庭安实在不理解,为什么大牛现在说的话她一句也听不懂。 她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当然了,我何时被断袖骚扰过?” 大牛哼声道:“你哥说你曾经被断袖骚扰过,因此有了阴影所以才与我们有间隙。我还因此在浴房给你做了隔间,怕你因为和我们在一处洗澡害怕,你忘了吗?” 一旁的冷凝儿瞳孔紧缩,她看向温庭安的眼神变得意味不明。 她居然是和他们一起洗澡的。 温庭安这才知道个中缘由,她看到冷凝儿的表情,一时有些惊慌失措,她连忙摆手道:“小姐,不是,不是这样的。大牛哥,我大概都知道了,我们还有事,改天再聊。” 第17章 她说着就拉起冷凝儿的手,带着她逃离了现场。 “小姐,温姑娘,等等我。”瑜心在后面小跑跟着她们。 路上她气的牙痒痒,感觉心里有一万只小马在奔腾,这一切都要怪那个罪魁祸首——温礼平。 “温礼平,你给我等着!”温庭安心里暗暗想道。 等温庭安停下来,冷凝儿才得了空问她:“庭安,那些时日,你都是和他们在一处沐浴的?” “是,但也不是。”温庭安知道冷凝儿理解错了,给她解释道。 冷凝儿微微蹙眉,她听得云里雾里的。 温庭安说道:“我们是在一处沐浴,但不是同一时间。往往都是夜里没人了我才去沐浴,不是你想的那样。” 冷凝儿听到前面几句顿时松了口气,只是温庭安最后一句拆穿了她,她白净的脸庞染上一层绯红,嗔了她一眼,低声道:“我还不是担心你。” 温庭安明眸一笑,浓密的眼睫毛微微煽动,她鞠躬回礼的说道:“是,多谢小姐关心。” 冷凝儿见她这个样子,唇色绯然,立足轻笑,向来清冷疏离的脸庞上此时多了几分温馨的笑意,如照进高山上的一抹阳光,明珠生晕,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却又害怕惊扰了她,使得那抹阳光消散。 她生的当真好看。 温庭安有些挪不开眼。 温庭安和冷凝儿分开后,便马不停蹄的往后院赶,她现在要去找温礼平算账。 这时温礼平也从其他地方往这里赶,手里捏着个纸团,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喜悦。 兄妹二人在一处角落碰头,温庭安正要发怒,温礼平急忙拉住她,说道:“刚刚我接了个大活,事成时候五十两白银,来不来?” 温庭安一听,两眼放光,刚刚那些怒气也随之烟消云散,她低声道:“什么大活?” 温礼平确认周围没人后,在她耳边低语:“城西的江公子江浔,是一个大世家家主的私生子。现在那个世家因为商业联姻,要把江公子接回去联姻,他想找人替婚躲过去,出价五十两。” 温礼平说着,伸出五个手指头在她面前晃悠,生怕她不愿去。 温庭安听完虽然心动,但又有些担忧道:“可是替婚万一被发现怎么办?那我们不是死定了吗?” 温礼平摇了摇头,颇有自信地说道:“放心,江公子从来没去过他父亲家,所以也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更何况了解他?我们只需要替他娶亲,给他争取时间让他带着他母亲离开青平城,到时候我们再溜就是了。” 温庭安听着点了点头。 她倒是蛮佩服江浔的,虽然是私生子却从来没想过要去依仗自己财大气粗的父亲,而是靠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和母亲。甚至有勇气敢于去抵抗那不公平的命运,不甘沦为商业联姻的牺牲品。 她眼里满是对江浔的钦佩。这种既能帮助他人,又可以挣钱的事她怎么可能会拒绝? 温庭安坚定道:“好!我们接!” 温礼平见她同意,说道:“行,那我们先去江公子家。” 温礼平带着温庭安来到一座小院前,他朝里面喊道:“请问江浔江公子在吗?” 院子里马上出来一个二十岁出头的俊秀青年,他小跑过来,说道:“我就是,请问二位有何贵干?” 温礼平不言,从怀里掏出那张纸,江浔瞪大眼睛,赶紧打开围栏让二人进去。 江浔将二人领进屋,分别为二人倒了两盏茶。 江浔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二位便是我需要的帮手吧。” 兄妹二人点点头,他又说道:“婚宴在三月十七号。” 温庭安一惊,说道:“那不就剩七天了,这么匆忙吗?” “对。”江浔点点头,放在膝盖上的手握成了拳头,眉目间藏有几分怒意,不过转瞬即逝,他说道。“后天,傅府的人便会来接我,要让我熟悉那里的环境,以防被林家看出端倪,所以我们时间紧迫,必须赶紧想出对策。” 傅家和林家便是青平城四大家剩下的两家。江浔便是傅家家主傅永的私生子,与傅家联姻的是林府的二千金林英。 相传,林家的大千金是青平四金钗排第三的林颜,温文尔雅,气质不凡,端庄知性,妥妥的大家闺秀。 而二千金林英则与她的姐姐完全相反,她相貌并没有那般惊艳,只算得上清秀,最喜舞刀弄枪,一颗心只想着奔扑战场,可她到底是个女儿身,只恨不能为男儿,无法上阵杀敌,只能天天在家摆弄些个兵器。 林家家主林海又是个固执的人,觉得女儿家就应该知书达理,天天在家舞刀弄枪丝毫没有女人样,趁着这次联姻将她嫁出去,也是希望她能因此收敛,好好学习怎么做个贤妻良母。 温庭安叹了口气,两边都是可怜人。 她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温礼平狡黠的笑道:“我来帮江公子打点行李,规划离开的路线,庭安你女扮男装代替江公子娶亲,事后我会在傅府接应你。” “什么?!”温庭安跳起来,说道。“为什么让我去探那龙潭虎穴,你在后边舒舒服服的,我不干。” 温礼平知道她肯定会这样,也不惊讶,语重心长道:“庭安,江公子这么可怜,难道我们不应该帮他吗?何况江公子是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我这身形气质怎么装也不像一个读书人。” 温庭安扭过脸去,无视着他,他又把温庭安掰过来继续道:“再说了,这青平城你也不是很熟悉,规划路线还得清理东西伤神费力的,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哥肯定怕你吃苦啊。而且你扮男装也已经是老手了,那种柔弱的公子哥气质你是最好拿捏的。再加上我妹妹冰雪聪明人见人爱的,那事情不是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温庭安显然不上他的当,不愿搭理他。 这时江浔开口道:“还请庭安姑娘帮帮江某人吧,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温庭安吸了吸鼻子,无奈道:“那好吧。不过我先说好了,期间若是无意冒犯了令尊,可不能怪罪我。” 江浔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说道:“庭安姑娘请随意,莫伤了自己便成,不然江某真是愧疚不安了。”提及到傅永时,他眼中尽显冷漠。对于这个血缘上的父亲,他没有丝毫感情。要不是因为两家要联姻所以找上门来,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个父亲。 见他这么说,温庭安也没有什么顾虑,也就同意了。时间紧迫,温庭安打算回去整理一些物品,一会再来江家,而温礼平则找了份地图,留下来和江浔一起整理行李,顺便规划一下温庭安以后逃出来的路线。 温庭安回到冷府便直奔住处,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这几天的必需品,然后将枕头下的云燕坠塞进怀里就朝外走去。 刚打开房门就看到冷凝儿站在面前,冷凝儿抿着唇,眼眸含笑,脸上带着动人的微笑,似是有什么好事要告诉她一样。但现在见她背着一个包袱急匆匆的,脸上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不解甚至有些不安,她问道:“庭安,你这是要去哪?” 温庭安有些忐忑,说道:“我……我有些事,可能要离开一阵子,不过很快我就会回来。” 冷凝儿顿时松了口气,她以为温庭安现在就要离开了。她恢复嘴角的微笑,问道:“什么事,很重要吗?什么时候回来?” 她的语气十分柔和,如山间的潺潺流水般,沁人心扉,令人有种如沐春风之感。让温庭安实在是不忍心骗她,她回道:“很重要,大概十天之后,我就回来了。” 冷凝儿低眉沉思片刻,眼中的欢喜变为了失望,她薄唇翕动,最后开口道:“真的很重要吗?能不能先放一放?” 温庭安摇了摇头,冷凝儿眼神暗淡下来,有些失望的说道:“好吧,我本来想带你去一个地方的。但是你一定要回来。”她后面那句话语气重了几分,好像生怕眼前人会食言一样。 “嗯,等我回来就陪小姐去,小姐想去哪里我都愿意陪着。”温庭安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清爽,带有磁性的敲进冷凝儿的心里,给她一种安全感,安抚了她那颗有些担忧的心。 有了温庭安的保证,她这才感觉心里踏实了不少,点了点头。 “走啦。”温庭安背着包袱离开时,不忘朝身后的冷凝儿招了招手。 冷凝儿目送她离开,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可惜等她回来,那事就结束了。 第15章 替婚(中) 这天,江家门外来了几个傅府的家丁,还抬了一顶轿子停在门外。领头的管家神色高傲,昂昂不动的走进了院子。 已经打扮好的温庭安正扶着江母上床,她帮江母捏好被角,轻声道:“娘,你先休息一下,剩下的我来。” 江母拉住她的手,神色担忧的说道:“孩子,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人,你要注意安全啊。” 温庭安的目光坚定而深邃,低声说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第18章 江母这才放心躺了下来。 这时领头已经进了门,他傲睨自若,语气十分轻蔑的对在床边的温庭安说道:“轿子已经等候多时了,少爷怎么还在磨蹭?” “这就来了。”见来者态度不善,她也是毫不惯着,直接略过他朝门外走去。 那领头见温庭安这个态度,心里十分不爽,他暗暗想着:“不过是一个可笑的私生子,真当自己是什么大少爷了。要不是老爷不想让大少爷娶那刁蛮粗鲁的林二小姐,哪里轮得到你?区区山鸡还想变凤凰,可笑!” 等他跟出去时,温庭安已经坐上了轿子。他抬眼示意那几个抬轿子的,几人会意,一路上故意绕远了走,还晃着轿子,丝毫不把坐在轿子里的温庭安当人对待。 温庭安在轿子里被晃的犯恶心,她拉开帘子,看到周围的路变得有些陌生,这才明白过来这几个人是故意整她的。 她一咬牙,一道内力拍在轿子上,那道内力通过轿子传到抬轿子的人的手上,震得他们手臂发麻,前面的一个人一个仓促跪倒在地,其他人因为轿子失去平衡也摔在地上,轿子重重的落在地上。 温庭安提前抓住了两边的扶手,所以没出什么事。走在前面的领头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一旁的路人也围了过来凑热闹。 温庭安在里面故作难受的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方才一路我都觉得颠簸,傅家是没有给你们饭吃吗?这自己受伤还好,要是不小心伤了其他人,那可了不得了。” “打这轿子一来我就觉得不稳,这傅家的仆人也太没用了吧。” “奇怪,不会真的没给饭吃吧,不应该啊,好歹这傅家也是个大世家呢。” “看这摔的,要是不小心砸到人可怎么办?” “就是,太不注意了。” 众人的议论声传进领头的耳朵里,顿时让他感觉颜面尽失,他脸色涨红,狠狠踢了一脚离他最近的那个人,恼羞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赶紧给老子滚起来!” 那人吃痛一声,从地上爬起来说道:“老大,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手突然被震麻了,就像被人抽了一鞭子一样。”他伸出那两只还在微微颤抖的手,一脸委屈。 “我的也是。”其他人也举起双手附和道。 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凑过来,他吼道:“你放屁!那小子不过是个读书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难不成还是鬼干的!再敢偷懒小心你们饭碗不保!” 那人自然知道江浔不会武功,不然他们也不会明目张胆的找他的麻烦了,但是刚刚他们确实感觉到了一股内力在攻击他们,可是听见领头这样说,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悻悻点头道:“是,小的不敢。” 有了前车之鉴,接下来抬轿子的几人步伐稳健,迅速回了傅府。温庭安也舒舒服服的靠着手臂,翘着二郎腿,嘴里哼着小调,看起来悠闲无比。 轿子外的领头听到温庭安悠哉的声音,咬牙道:“小子,你可别得意,等到了傅府,有你好果子吃的!” 轿子来到傅府的偏门,那里只有几个丫鬟嬷嬷站在那里迎接着温庭安。见轿子到了,几人赶紧走上前去,一个奴才掀开帘子将温庭安扶了出来。 “二少爷。”在场人向他行礼喊道,不过语气里并没有很尊重的意思,像是很随意脱口而出的一般。 温庭安也没有介意,毕竟她本来也不是真正的江浔。 嬷嬷和几个丫鬟领着她朝主厅走去,嬷嬷在路上嘱咐道:“二少爷,老爷、夫人、大少爷和小姐都在,您可得记得向他们一一行礼。” 温庭安不吭声,心里冷笑一声,没把她当人所以只让几个下人来接待自己,却指望自己去前厅给他们行礼,真是好大的架子。 几人将她领到前厅,傅家家主傅永此时正坐在在主位上,身旁坐着的便是他的夫人,大厅一旁则坐着傅家的大少爷傅恒以及青平四金钗之一的傅羡儿,嬷嬷和几个丫鬟向他们行完礼便站到了一旁。 温庭安站在大厅中间,看着四人的脸上不同的神情,傅永一脸冷漠,高高在上的看着她,身旁的傅夫人则眼神充满怨恨,似乎想吃了温庭安一样,毕竟和自己过了几十年的爱人,居然突然冒出来了一个私生子,而且还要搬进来和自己的儿女同吃同住,换做哪个妇人都是打击。 温庭安自然也明白她的心情,在对上她的目光后,温庭安赶紧移开看向别处。一旁的傅恒则一脸不屑,只是自顾自的喝着茶,他身边的傅羡儿眼中也没有什么波澜,只是很冷淡的看着温庭安。 这场面像极了是在审问罪犯,让温庭安浑身不自在。 见她半天没开口,一旁的嬷嬷对着她使眼色,她会意,强忍着心里的抵触向几人行礼,傅永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情,只是淡淡点头,一旁的傅夫人则是冷哼一声,没有搭腔,坐在一边的傅恒更是冷漠不已,只是淡淡的喝他的茶,傅羡儿出于礼貌也只是淡淡点头。 过了半天也没见有人给她拿把椅子,她就一直站在那里。 妈的,温庭安憋了一肚子火。自己就是意思一下,这几个人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真是给他们脸了。她也是不客气,毕竟江浔说过她可以为所欲为的,只要不伤了自己就行。 想到这,她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手立在大腿上撑着脸看着傅永。 坐在厅上的四人身形一僵,傅恒喝茶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没想到温庭安会这么随意。傅永面露不悦,本来想给自己这个私生子一个下马威,让他对自己唯命是从,顺便也可以借此让身边的傅夫人明白,这个私生子是不可能影响到傅恒的地位,只是个联姻的工具罢了,好让她别再跟自己闹了。 结果这小子脸皮厚实,直接就坐地上了,旁边还有下人,他也不好意思不给温庭安座位了,他干咳一声,说道:“江浔,旁边有椅子,别坐地上了。” 温庭安点点头,幸好她脸皮厚,要换做是江浔一个读书人,只怕要白白被他们欺负了。她走向一旁,正打算坐下,傅夫人开口道:“慢着,这些金丝软垫都是新换的,贵的很。你身上脏兮兮的,可别给我弄脏了,来人,把垫子撤了。” 她说着露出鄙夷的神色看向温庭安,一旁的傅永也没有说什么,一个下人赶紧将温庭安要坐的那个椅子上的垫子撤走。温庭安冷笑一声,直接做到旁边有垫子的那个椅子上,她伸着懒腰,嘴里还十分挑衅的哼道:“唉哟,不亏是金丝软垫,坐着就是舒服。” “你……”傅夫人瞪着眼睛,整个脸长得通红,指着温庭安怒道。 傅恒见温庭安这么对待自己的母亲,他怒不可遏,好看的五官此时变得狰狞起来,说道:“你好大的胆子,敢这么对主母说话,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温庭安一听,一副被吓坏的样子,可怜兮兮的说道:“我经常帮我母亲做事,腰上也积累了一些病,所以坐不得硬凳子。我以为夫人不会因为这小小的垫子和我恼,既然这样浔儿不坐就是了,夫人和大哥不要生气了。”说着她赶紧起身缩在一旁的地上,悄悄抹着眼泪,一副受欺负很委屈的样子。 傅恒:“……” 傅恒嘴角抽搐,说不出一句话来。傅夫人脸色也十分难看,敢情是自己太过小心眼让自己的儿子欺负了她一样。 这时一家之主开口道:“恒儿,不过是个垫子罢了,让浔儿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况他身体不好。” 见傅永开口,傅恒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眼色阴沉的盯着她。 傅永又开口道:“浔儿,坐椅子。”他的声音要比刚开始见温庭安时的语气温柔了些许,称呼也变了。 温庭安心里得意的笑着,面上依旧是那副被欺负小心翼翼的样子,她注意到了傅恒的目光,假装点头起身无意间看到他一样,马上又缩了回去,嘴里惊恐道:“大哥,你要是不喜欢我不坐就是了,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说着她还发着抖,害怕的看着他。 “恒儿!”傅永呵斥道。 傅恒:“……”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最后温庭安是在傅永的注视,几个丫鬟的搀扶下才“害怕”的坐在位置上。 傅恒看着对面脆弱的像是不能自理的人,脸黑到了极致,他死死的盯着温庭安,放在一旁的手也渐渐握紧。 这时,傅永也开始步入正题,他对温庭安说道:“浔儿,以后你就姓傅,不必跟着你母亲姓了,你母亲那里我会给予补偿的。恒儿是你的大哥,羡儿是你的妹妹,可要记住。” “是。”温庭安点头道。 “还有。”傅永继续说道。“这位是主母,以后也是你唯一的母亲。以后你的衣食住行皆由她操办。” 唯一的母亲?而且还负责自己的衣食住行,她不会借机给自己下毒吧? “母亲。”温庭安微微皱眉,但还是向她拱手行礼。 傅夫人面色不悦,但还是微微点了下头。 第19章 接下来,温庭安便被几个嬷嬷带去了住处。 屋内陈设简单,物品缺缺,桌子上的茶具也不完整,看起来像是匆匆准备的。温庭安微微皱眉,她实在不相信这是一个少爷该住的地方,就算没那么豪华,起码也不能太差,这还不如她在冷家做客卿的住处呢。她看向身边的嬷嬷,说道:“你没搞错吧,我就住这儿?” 嬷嬷镇静道:“二少爷的主卧被当做婚房,还在布置中,所以二少爷要先在这里委屈几日。” “原来如此。”温庭安点点头,打量着房间。 另一边,冷府 温礼平已经帮江浔打点好了一切,他手里拿着报酬,心里正美滋滋。 这时,李夼出现在他面前,他五官刚毅,面容俊美,目光深邃,一双狭长的黑眸带着几分冷冽的锐气,淡淡扫过温礼平手里的钱袋。温礼平下意识的将钱袋藏到身后,问道:“少爷,你有什么事吗?” 李夼淡淡开口道:“跟我来。”不等他回复便直径朝前厅走去。 温礼平只觉得无奈,这个家伙真是我行我素,丝毫不管人家愿不愿意,然后他便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前厅,此时冷易和冷凝儿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冷易的手边放着一个红色的本子,温礼平一进去就注意到了。 冷易的脸上总是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平易近人,富于修养,又不失庄重严肃,让人感觉安心可靠。温礼平微微鞠躬,叫了声老爷。 冷易摆摆手,说道:“先坐下。” 二人入座,温礼平一眼就看到了一旁的红色请帖,他笑道:“莫非是老爷家有喜事?”说着看向李夼和冷凝儿,身旁的二人神色一愣,李夼瞪了他一眼,他马上闭了嘴。 冷易呵呵笑了起来,说道:“看来温公子对凝儿和一郎的婚事很有兴趣,不妨久住在此,届时一定邀请温公子兄妹二人。” “爹。”冷凝儿在一旁打断道,她白净如雪的脸庞染起一层绯红,好看的眉关微蹙,淡淡的冷艳轻薄的双唇微抿。 冷易这才发觉自己跑了题,他笑道:“这是傅府的婚宴请帖,据说傅府还有一个二少爷,不过一直在外地念书,这段时间才接了回来,这新郎官便是那二少爷了。” 温礼平一听,脑子瞬间炸开了锅,他倒把这茬给忘了。傅府是青平四大世家之一,有什么宴席一定会请同为四大世家的冷家的,其他世家不认识温庭安,但冷家肯定是认识的,若是冷家在婚宴上拆穿了温庭安,那不就完蛋了吗?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 冷易见他脸色难看,问道:“温公子可是身体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奇怪?” “没……没事,老爷请继续。”温礼平回过神来,赶紧摇了摇头,喝了杯水压压惊。 冷易继续说道:“我原是想邀请你们兄妹二人一同前往的,只是听小女说温姑娘有事不便,所以就来找温公子你了,不知道温公子可愿和我们一同参加傅府的婚宴呢?” 温礼平定了定神,回道:“当然没问题,老爷肯赏脸,这是礼平的荣幸。” 离开大厅后,温礼平赶紧朝傅府赶去,他必须告诉温庭安这个消息。不过他也有办法,他可以跟着冷家人一起进去,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或者被发现他也能迅速带着温庭安逃走。而且等婚宴开始也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那时江浔早就已经带着母亲逃走了,就算傅府想追也有些难度,所以他是完全不怕的。 只是没等他跑出去几步,就被人从后面揪住了领子,他回头一看,又是李夼。原来刚刚在大厅时李夼就已经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他还没对温礼平卸下防备,自然也就跟了上来。 李夼声音冷淡,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温礼平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这时,外面的丫鬟走了进来,她走到李夼身边说道:“少爷,慕容公子来了。” 她话音刚落,慕容晓白就摇着扇子走了进来,他笑眯眯的看着这边的二人,说道:“大哥、李公子,好久不见啊。” “你怎么来了?”温礼平趁机挣脱李夼的手,走到他面前说道。 慕容晓白说道:“我前几日去郊外,没寻到大哥和庭安的身影,一经打听才知道,你们已经成为冷家的客卿了,所以就来了。” 李夼打发走了丫鬟,走上前说道:“听说慕容公子家又出了新品酒。” 慕容晓白一拍手心,说道:“我就是为这事来的,小弟特来邀请几位去我慕仙楼痛饮。对了,庭安呢?” 温礼平尴尬一笑,说道:“她有事,这段时间怕是不会出现了。” “这样啊。”慕容晓白一脸惋惜,说道:“马上,等他回来,我们再去。” 这时冷凝儿走了过来,慕容晓白邀请道:“凝儿要不要一起去喝酒?” 冷凝儿摇了摇头,说道:“不了,这种事还是你们去吧。我来是想问问,庭安究竟在何处,可否方便寄信给她。”说着看向温礼平。 温礼平犹豫不决,开口道:“大概是不方便的,不过她很快就会回来了。” 第16章 替婚(下) 慕容晓白自从和温庭安和温礼平玩开了,性格也变了许多,他看到冷凝儿一副很关心温庭安的样子,笑着打趣道:“凝儿,李兄可就在旁边,你这般关心庭安,就不怕李兄多想吗?” 慕容晓白自然还不知道,现在只有他不知道温庭安的身份。 冷凝儿微微一愣,那双摄人心魂的冷傲眼眸轻轻翕动,笑道:“慕容公子还不知道庭安的真实身份吧?” 慕容晓白显然是被她这句话问的有些发懵,温礼平拉过他,急不可耐的说道:“先去喝酒,回头再细说。” 慕容家的酒可是整个青平城最出名的,在外地也能听到关于他家的风评,现在有机会免费痛饮,他当然不能放过,说不定还能悄悄带几瓶回来慢慢喝呢。 温礼平的心思全写在脸上,要是被温庭安看见了,肯定又得疯狂吐槽他了。 慕容晓白被他拽着往外跑,说道:“大哥你慢点,酒多的是,管够,不着急的。” 温礼平哪里听得进去,只是一个劲的催促,还不忘提醒李夼赶紧跟上。 李夼微微叹息,他甚至都有些怀疑,跟温礼平待在一起,真的不会丢冷家的脸吗?他回头叮嘱了冷凝儿两句,天凉,让她别再外面待太久。 冷凝儿点点头,也不忘提醒他早点回来。 然后李夼就跟了上去。 另一边的傅府 温庭安洗漱完毕,换上了傅家仆人送来的衣服。 虽说这些人不待见她,但给她拿的东西倒是贵重奢侈,出手阔绰。 温庭安改头换面,仔细一看确实像个富贵人家出来的大少爷,但是她举手投足间那种张扬自在的气息和富贵子弟到底是存在着天壤之别,这也是为什么傅家会提前把江浔接回来的原因,就是要在短时间内教会江浔世家礼节,以免在婚宴上丢人。 温庭安在屋子内四处转悠,盘算着顺点值钱的物什带走。 这时房间的门从外面推开,几个嬷嬷端着一些点心和生活用品走了进来,跟着他们进来的还有傅恒和傅羡儿。 傅恒上下打量着温庭安,最后冷笑一声,讥讽道:“果然,土鳖就是土鳖,就算换了身皮毛,骨子里的低俗也是改变不了的。” 温庭安轻笑一声,说道:“大哥还是在为那垫子的事生气?那小弟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说着装模作样的就要给他作揖。 “闭嘴!你还敢提那垫子!”他像是被踩了痛脚一般,恶狠狠的盯着温庭安恼道。 温庭安悠哉悠哉的晃到他面前,语气带着几分戏谑,说道:“大哥,你这个样子可有失大家风度啊,与那市井中没皮没脸的人难分伯仲。”她略有所思的说道,时不时还斜眼观察傅恒的表情。 气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拿他跟他最看不起的事物或者人做比较。 傅恒出生世家,天生傲骨,此时听见温庭安将自己跟那些下贱的市井妇人做比较,只觉得尊严受损,脸色也愈发难看,他咬牙切齿道:“江浔!你不过是个地位卑微的私生子,就算你来到了傅家也改变不了你的卑贱身份,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这么说话?!” 温庭安眉头一挑,那双素来温和明媚的眼眸此时附上了一层霜,她罕见的发怒了,道:“首先,我江浔从来没想过要依靠你们傅家生存,我和我母亲两个人就生活的很好。” 她慢慢走向傅恒,语气也越来越沉,继续说道:“其次,不是我想来这里,是你们傅家的人强行把我带来的。你们这所谓的大世家我可没想高攀,请你不要在这里恶人先告状!” 直到走到傅恒面前,温庭安虽然比傅恒稍矮一点,但在气势上已经完全碾压了他。温庭安冷冷吐出最后一句话,道:“最后,我是来替你做这牺牲品娶亲,你又有什么资格敢这么跟我说话?” 第20章 她实在是不能忍受眼前人对江浔的态度,一口一个“卑贱”,一口一个“私生子”。在她看来,江母是伟大的,她的儿子也是优秀,真正肮脏的只有这个道貌岸然的大世家。 温庭安在江浔家待了一天,也是大致了解了这其中的故事。 江母名为江小晴,年轻时虽然说不上是大家闺秀,但也算得上是小家碧玉,未出闺阁,念过一些书。 懵懂之时遇见了化名为莫永的傅永,年轻时的傅永长得一表人才,再加上那饱读诗书的文人气质,一下子就迷住了单纯的小姑娘。 傅永玩的花,轻而易举就把当时单纯的江小晴骗到手,并且让她怀了孕。 后来江小晴意外得知对方不仅用假名骗他,还已经有了家室。面对江小晴的质疑,他百口莫辩,最后破罐子破摔承认了,并且还威胁她,要是敢说出去他们的关系,就让她的家人在青平城无立足之地,最后拂袖而去。 江小晴伤心欲绝,又怕丢父母的脸面所以不敢回家。一个人躲在青平城的一处生下了孩子并将孩子抚养长大。 她从来没告诉江浔他的身世,也从来没找过傅永。一个女人单独抚养江浔长大,其中吃了多少苦头完全不容想象。 因为她念过一些书,所以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教给了江浔。江浔也成器,不仅写得一手好字,十一岁时便考中了秀才,他开始靠给人写门联挣钱补贴家用。 后来江浔给说书先生写故事,渐渐积累了些名气,收入渐渐高了,生活也渐渐宽裕起来。 母子二人生活节俭,挣的那些钱大多都存起来了,这也就是为什么江浔他能掏出五十两白银。 只是母子二人生活刚刚好起来,傅永便出现了,要强行将江浔带走,替他的儿子做这商业上的牺牲品。 温庭安有多钦佩江浔母子二人,就有多反感傅家人。 此时她的目光如万丈冰窟,寒冷至极。 傅恒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嘴里说不出话来,温庭安说的有理有据,他根本无法反驳,就连刚才的嚣张气焰也在顷刻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心虚和无措。 温庭安也不管他在想什么,徐步到桌子旁坐下,把玩着一个茶杯说道:“ 你们傅家人都这么喜欢倒打一耙吗?” “够了,江浔。”一旁许久没开口的傅羡儿上前一步呵斥道。“我哥没有这种意思,你不要曲解人意,咄咄逼人。” 曲解人意?咄咄逼人? 温庭安心里不禁冷笑一声,刚刚傅恒说的那么过分她一声不吭,现在见自己哥哥吃瘪了就大义凛然的跳出来维护。 真可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是吗?”温庭安气极反笑,眼睛盯着手里的茶杯,话却是对傅羡儿说的。 傅羡儿看着温庭安,微微蹙眉,良久她才转移话题,说道:“我们来是有事找你,不是来吵架的。好歹以后也是一家人,何必如此。” 温庭安用手撑着脸,微微瞌上眼,也不理会她说的话。 傅羡儿虽然有些讨厌她,但还是忍住了脾气,毕竟这人牙尖嘴利,指不定又会说些什么话堵的自己哑口无言。 她说道:“还有几天就是你成亲的日子,母亲找了几个嬷嬷,这几天她们会教你成亲仪式的礼节,你要好好学,可不许偷懒。” 温庭安这才抬眼看向她身后的几个嬷嬷,漫不经心的点点头说道:“知道了。” 傅羡儿这才和傅恒离开了她的住处。傅恒恨她恨的牙痒,临走时也不忘甩她几个刀眼,恨不得立刻将她千刀万剐。 温庭安自然也没放在心上,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伙也就仗着家里有钱能嚣张起来,一旦踢到硬板子马上就夹着尾巴逃窜起来。 接下来,温庭安都跟着几个嬷嬷学那些麻烦的礼仪。 那些嬷嬷亲眼看见这个新来的二少爷把自家大少爷和小姐怼的无话可说,只得灰溜溜离开,自然也知道这是个惹不起的主儿,所以对温庭安的态度都不敢太过严厉,生怕她会吃人似的,更不用说故意给她使绊子让她难堪了。 所以接下来几天,一直到婚宴当天温庭安过的倒也算惬意。 傅恒和傅羡儿自那日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估计也是被温庭安那日的神情吓到了,都躲她躲得远远的。 另一边的温礼平则每天都被李夼盯着,每次他打算偷偷溜走时,李夼总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他,并将他当犯人似的盯着,生怕他要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样。 温礼平心里吐槽道:“这家伙属狗的吗?每次都出现的那么及时。” 而李夼面对他异样的眼神,也没有躲避,那双眸子深邃的如一汪深不可见的潭水,看不见半点波动。 温礼平奈何不了他,尤其是在他得知慕容晓白也会跟着慕容家一起去婚宴凑热闹时,他心里也只得放弃,反正温庭安早晚会知道的,说不定当天这么多熟人就可以碰面呢。 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温庭安顺利,然后天天跟慕容晓白去花楼喝酒,李夼则跟着他们。 一来怕温礼平搞什么小动作;二来,是怕温礼平乱来毁了冷家的名声。毕竟那次二人喝多后的样子,他至今历历在目。而花楼人多口杂,若是他们又同那日一样,那真的是丢脸丢大发了。 经过平静的几天,婚宴的日期也渐渐到来。 当天,温庭安在几个下人的帮助下换上新郎官的衣服,嬷嬷边帮她打理衣服边嘱咐道:“二少爷,尽量无言,旁人若是说什么,你只管点头微笑就好,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温庭安不耐烦道。这个嬷嬷,从早上她起床就开始碎碎念念,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她都快会背了。 其实也不能怪嬷嬷这样。因为时间紧,所以那两天嬷嬷教的很仔细,温庭安这辈子都没学过这么多礼节,听得她一个头两个大。这两天跟个话痨似的,什么都问,什么都敢说,期间又把傅恒得罪了一遍。 眼看婚期将至,温庭安还是什么都没记住。嬷嬷没了法子,只得让这个二少爷闭嘴别说话,宁可装聋作哑也不能口无遮拦。 艳阳当空照,大街上热闹非凡。喜乐伴随着礼炮声震天响,街道两边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温庭安一身红袍,韶光流转,骑着马跟着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前往林府接亲。 来到林府后,林府的人已经等候多时,林英身姿婀娜,一身嫁衣红似火,凤冠霞帔,红色盖头遮住了她的容颜,在丫鬟扶持下缓缓上轿。 温庭安看着这一幕,虽然她是替婚娶亲,但这种场景还是让她心里产生了一些别样的情绪。 她一言不发,等林英进了轿子才转头看向前方,心里感慨道:“我也会有这么一天吧。” 转而她又有些失落,不禁苦笑。她一个四海为家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一天呢? 迎亲的队伍转而朝着傅府走去,路上傅家的人沿路撒了些糖果和铜板,大人孩童们又惊又喜,纷纷在地上捡着。 这里的人们始终相信,喜事里撒些铜板和糖果可以除去晦气,而且还能将那些福气传给他人。街上人越多越热闹,福气就越浓厚。 人们祝福着这对新人,处处一片欢声笑语,和热闹喜庆的喜乐交织在一起。 可是在这片欢闹中,没有一片是属于那身着红衣的二人的。 回来傅府后,在一系列婚礼仪式进行时,温庭安在人群中看到了几副熟悉的面孔。 冷家! 她甚至看到了冷凝儿,温庭安瞳孔紧缩,整个人都不好了。 冷凝儿此时正和慕容清仪和一众女眷待在一起,大家的目光都在这对拜堂的新人身上,她自然也注意到了温庭安。 她看着新郎官那张熟悉的脸,一时觉得不可思议,无声的质疑道:“庭安?” 温庭安自然也看出她说的什么?她将头侧过去,微微低着,生怕被冷府其他人看到。 为什么冷家在这里?慕容家的人也来了?她哥也没跟她说这婚宴还有熟人啊! 尤其是她看到温礼平站在李夼和慕容晓白身边看着她时,温庭安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满脑子都是震惊。 她大脑嗡嗡的,自己这个不靠谱的老哥又坑了自己一次,她心里无能发狂着,甚至有些想哭。 “大哥,我怎么瞧着这新郎官有些眼熟啊?”慕容晓白有些疑惑的问着温礼平。 温礼平有些心虚的说道:“怎么会呢?” 李夼只是静静的看着温庭安,眼神里的疑惑被了然替代。他侧头看着温礼平,语气平淡:“是吗?” 温礼平悻悻一笑,心里欲哭无泪,庭安啊,哥只能祝你好运了。 温庭安表面上平静,内心波澜四起,她用余光悄悄看冷家人。冷凝儿蹙着眉,愈发肯定眼前的新郎官就是温庭安了。 仪式结束后新娘子就被送进了新房,温庭安赶紧跟着往里走,她只想赶快逃离这里。 第21章 这是身旁的一个人拉住她,大声调侃道:“新郎官这么急着入洞房吗?不先和大家伙喝点吗?” 周围人一听,目光齐刷刷看向这边,见温庭安确实打算离开,都哈哈大笑起来。 温庭安脸涨得通红,她低着头一言不发。她现在真想把这个人一脚踹出去,真是多管闲事。 那人看温庭安低头红着脸,以为她害羞了,又说道:“傅二少爷常年在外,青平城的大伙都不曾见过您,不如和大伙聊一聊如何?” 其他人听完也纷纷附和起来,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傅二少爷,所有人都好奇无比。 这时坐在高堂的傅永打圆场道:“浔儿年幼时一直在外地念书,前段时间才回来,所以大家不了解也是正常的。这孩子性格内敛,害怕生人,让各位见笑了。诸位还是先入座吃饭,以后再了解也不迟。” 众人这才作罢,在傅家下人的指引下纷纷前往宴席,温庭安也借机溜走。 温礼平见温庭安离开,暗道这是个好机会,刚打算离开去找温庭安,却被李夼按住。冷易走到他们身边,说道:“走吧,先去吃饭。” 这时慕容家的家仆也在找慕容晓白,慕容晓白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尽管温礼平很想马上就去找温庭安,但他知道不能心急,只好先跟着他们往大厅走去。 李夼走在温礼平身侧,环顾了一圈周围,然后问道:“舅舅,凝儿呢?” 冷易说道:“和那三个丫头在一起,不必担心。” 此时冷凝儿正与慕容清仪,林颜和傅羡儿在一处闲聊,四位美女齐聚一堂,光是坐在那里就形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惹得不少男子在远处窥探。 冷凝儿旁敲侧问,询问傅羡儿关于傅浔的事,傅羡儿一听到那个名字,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只是回道:“凝儿,我们四个姐妹难得齐聚一堂,还是不要提旁人的好。” 冷凝儿见她不愿提,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心绪依旧在温庭安身上,她可以百分百肯定,那个傅浔就是温庭安,她当时说的重要的事,十有八九就是要参加婚宴。 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温庭安什么时候变成傅家的二少爷了,甚至还娶了亲。她明明是女子,又怎么能娶女子呢? 而且,如果她做了傅家的少爷,还会回到冷家吗? 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要去婚房一探究竟,只有去问了温庭安,才能得到结果。于是她继续待在这里,打算找个时机悄然离开。 另一边 温庭安逃似的来到婚房处,她打开门钻了进去。 此时林英正坐在床边,头上盖个红盖头,听见有人推门进来发出的声响,她似有些紧张的挺直腰板,两只手交握在一起,端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温庭安见此情景,也只是坐在桌子前喝闷酒,时不时也会看她两眼,盘算着怎样离开这里。 “夫君?”许是温庭安无声的坐在那里太久了,这边的林英没听见什么动静,语气有些紧张的询问道。 温庭安身形一僵,好半天才回了句:“我……我在。” 此时她满脸通红,对于这个称呼她只觉得别扭无比。 得到温庭安的回应后,林英松了口气,轻轻“嗯”了一声。 就这样,二人在彼此的沉默中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床边的林英有些乏了的打了个哈欠,然后微微倚在床边,像是睡着了一样。 此时外面的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温庭安在房间来回踱步,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她的步伐越来越急,但是依旧很轻,生怕吵醒了床边的人。 这时,外面传来动静,她马上走到窗户处推开一条缝,温礼平已经来到这里了。他凑到窗户处低声说道:“庭安,你再等一会儿,等我把那个烦人的家伙甩掉就带你离开。” 他说的是人正是李夼,他当时趁没人注意溜了出来,但总能感觉有人在偷偷跟着他,那股气息很熟悉,他很快就察觉到了是李夼,他拧着眉,这个人真是阴魂不散,处处跟他作对。 温庭安点点头,她自然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成败在此一举,绝对不能出错,她说道:“那你小心点,我没事。” 温礼平点点头,然后飞身藏在一棵树后面,等着李夼露出马脚。 温庭安关上窗户,有些无聊的在房间晃悠,一会儿这里摸摸,一会儿那里摸摸的,最后她摸到了床边,静静的看着面前呼吸均匀的人。 她有些好奇这个林二小姐的容貌,林大小姐林颜是青平四金钗之一,那身为她的妹妹,容貌肯定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想着她满脸期待的轻轻掀开红盖头的一角,窥视着里面那人的容颜。 只一眼她就马上将那盖头的一角放下,一下子退到老远。 她的表情十分怪异,像是受了某种刺激一般,死死盯着林英。 这时林英靠在床边的脑袋微微动了一下,她语气慵懒,说道:“夫君,你不困的吗?”她的声音十分妖媚,摄人心魂。 可温庭安听完,更是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更加怪异。她摇了摇头,说道:“我……我去趟茅房,一会就回来。”说着也不管林英的反应,马上推门跑了出去。 此时正在树上的温礼平看见温庭安慌张的跑了出来,他微微蹙眉,翻身下树将她拉到一边,严肃的说道:“你怎么出来了?赶紧回去。”说着就拉着她往婚房那里走去。 温庭安脸色涨红,表情怪异,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直接把他推进了门,在外面关上,说道:“你自己看。” 温礼平实在不能理解温庭安,心想不就是一个新娘子吗?至于这个样子吗? 想着,他悄悄走到床边,轻轻掀起盖头。 “夫君?”感受到有人在掀盖头,那道妩媚动听的声音再度响起。 温礼平一听到这声音,只觉得心神都要被勾走了,让他愈发想要窥探那道声音的主人的盛世容颜,他侧头过头去看林英,顿时吓得哇哇大叫。 只见一个面部浮肿,严重龅牙,满脸麻子的女人映入他的眼帘。 那种强烈的反差让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一掐,一瞬间呼吸都停止了,他吓得赶紧跑出门。 温庭安见他那比自己还夸张的样子,赶紧上去捂住他的嘴,可是已经晚了。 这时李夼和冷凝儿已经循着他发出的这动静赶了过来。 第17章 相逢 温礼平的表情丝毫不亚于刚刚的温庭安,他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顺了几口气后拽着温庭安的胳膊一脸惊恐的说道:“怪物,我看见怪物了……” 温庭安:“……” 这二货哥哥刚刚还说自己,结果现在表情比自己还夸张,直接把人都引来了。 看着匆匆赶来的李夼和冷凝儿,她一脸无奈,一副认命的样子。 冷凝儿快步走到温庭安身边,盯着她的脸,半晌才开口道:“庭安,是你对吗?你为什么突然变成傅家的二公子了?” 温庭安叹了口气,这一时半会儿的根本解释不清,她正要开口,身后却突然传来动静。 只见婚房的窗户那里顿时被人撞破,一道红色身影飞出,一袭红嫁衣,头上还挂着那红盖头。 林英速度异常迅速,蜻蜓点水几下在院内飞跃,最后落在一处高高的围墙上。她掀开头上的红盖头,露出那张嚇人的脸,微笑的看着温庭安他们。 只是她面部看起来像肿了一样,加上满脸麻子,微笑起来眼睛都被脸颊的肉挤得看不见了,画面看着十分诡异,使得温庭安几人看得有些头皮发麻。 温礼平更是环住温庭安的手臂紧了紧,讪讪低语:“你们看,有怪物……” 李夼也是蹙紧眉头,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问道:“你究竟是何人?胆敢冒充林府千金。” 温庭安和温礼平顿时木讷住了。温庭安和温礼平互看一眼,难道这“怪物”并不是真正的林英,也是和温庭安一样是来替婚的吗? “林英”见被拆穿,丝毫不慌张,她神色淡然地看向温庭安,声音柔中带媚:“庭安,许久不见你已经不认识我了吗?” 温庭安听见这声音,顿时触电一般僵住,她貌似没有长相这般奇怪的朋友……不对!温庭安回味着她的声音,只觉得分外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一般,她想着眉头越拧越紧。 其他三人闻言也看向温庭安,温礼平根本不敢看“林英”的脸,只是低着头,弱弱的问道:“庭安,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奇怪的朋友,我怎么不知道呢?可给你哥我吓死了。” 冷凝儿见温庭安的神情,不免多看了“林英”两眼,她看着那人恐怖的面容 ,身材却是十分姣好,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玲珑有致的身材和那张肿胀、满脸麻子的脸极其不配,仿佛那张脸只是临时安上去的一样。 她越看越不对劲,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怪异的人?顿时只觉得汗毛直立,她下意识的向温庭安靠近,不动声色的抓住了温庭安的手。 第22章 温庭安也不排斥她,只是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她抬头看向“林英”,说道:“音儿,是你吗?” 温礼平一听,顿时一脸不可思议,他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温庭安,说道:“庭安,你是不是被吓傻了,这丑八怪怎么可能是柳音儿,人家可是一等一的大美女啊。” 墙头站着的人闻言笑出了声,她的声音妩媚动听,只是那张脸却极其煞风景。柳音儿开口道:“多谢温公子夸赞,小女子愧不敢当。” 温礼平这才敢上前肯定,他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柳姑娘,真的是你啊,你……你这脸……” 怎么好端端的大美女毁容毁的这般厉害,他差点以为这世上真的有鬼。 他一脸惋惜的看着柳音儿,一代美女就此陨落,从此只能活在他的回忆里,实在是太可惜了。 温庭安却没想那么多,她看向柳音儿,之前她突然消失,连二人曾一起待过的客房都消失了,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虽然一切都指明是眼前人骗了她,但她实在难以相信,这个救了她,对她那般好,并且被自己视为知己的人会骗她。 此时她神情复杂,看着重新现身的人,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失落。 那么多话哽在咽喉,她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时外面传来一连串匆匆的脚步声,听声音人还不少。 “不好,有人来了!”李夼皱眉道。 “庭安,我在老地方等你。”柳音儿见状也不多话,只是留下一句话,就翻身朝墙外飞去。 温庭安张了张嘴,却来不及说话就被温礼平拉住向另一处跑去,他边拉住她跑边说:“愣着干嘛,留下来等死啊。” “庭安!”见温庭安被拉走,冷凝儿惊呼一声。 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温庭安会离开她,现在这个陌生女人的出现,这种预感就越来越强烈了。 温庭安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却也来不及和她对话。 李夼拉着她说道:“我们也先离开这里。” 现在新郎官和新娘子都不见了,如果他们还待在这里,势必会成为傅府的怀疑对象,到时候必然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冷凝儿无奈,也只能跟着他先离开,悄悄返回宴会。 等傅府的下人赶来时,只看见窗户处的一地碎渣,房内的二位新人早已不知所踪。 “不好了,二少爷和二少夫人不见了!”下人脸色煞白的喊道。 等消息传到还正在婚宴中的傅永耳朵里时,他面色一僵,手里的酒杯掉落在地上。他已经顾不得一桌子的人,赶紧朝后院的婚房赶去。 其他人看着焦急离开的傅永,面面相觑,都疑惑发生了什么事。 等他来到婚房门口,看见外面满脸惊恐的下人,屋子里空无一人,饶是向来老成持重,不苟言笑的一个人,此时脸也阴沉到了极致。 林府的人自然也知道林英失踪了。等林府的家主和夫人赶到时,只看见傅永一言不发的立在门口。 林夫人神色慌张,不停地唤着女儿的名字,却始终不见女儿的身影,连声音都没有听见。 她顿时脚一软往地上倒去,身旁的丫鬟和林家家主赶紧稳住她的身子。她借机疯狂捶打林家主,边打边哭道:“都怪你!都怪你非要让英儿嫁人,现在你满意了!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她泣不成声,林家主却也不敢说什么,他实在不敢相信他的女儿会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失踪了,而且还是和傅家二少爷同时失踪。 最后林夫人哭晕倒在了林家主的怀里。一众人包括傅永都无暇顾及消失的二人,急忙跑来查看林夫人。 很快,傅家和林家联姻,新郎官和新娘子同时消失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两家人的颜面尽失。 第二天傅永派人去江浔的住处寻人,可那里早就人去楼空,只剩下一个空宅子,江浔带着江母早就不知道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傅永顿时醒悟,那对母子早就跑了,而那个被带进傅府的“江浔”另有其人。他面色铁青,握拳的手青筋暴起,重重的砸在桌子上,对管家咬牙切齿道:“马上去报官,悬赏一千两,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人给我找出来!” “是!”管家战战兢兢,他还是第一次见老爷发这么大的脾气。 温庭安自然不知道她已经被通缉了,她昨天带着温礼平赶往柳音儿说的“老地方”。 其实就是先前的客栈,只是她现在穿着太过吸引目光,只得寻了条偏僻的小路赶往客栈。 她和温礼平到了客栈后,那前台掌柜一眼就认出了温庭安,他一脸不悦,目光在她和温礼平之间来回打量,说道:“你怎么又来了,以为换了身装扮我就认不出你了?赶紧离开吧,今天本店打烊,早就不接待客人了。”说着还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 这时柳音儿从楼上下来,说道:“刘叔,他们是我的朋友,不是坏人。” 此时的柳音儿早就换了身衣服,那张脸也恢复了原样,她容色极美,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含笑含俏,媚意荡漾,她红唇微抿,嘴角带笑。 纵使温庭安一个女人,何况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她,一时之间也是被她吸引了目光,她身边的温礼平则更夸张,恨不得眼睛都贴在人家身上。 那掌柜的见她下来了,面色凝重,说道:“音儿,你下来做什么,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危险?温庭安微微皱眉,难道有人要害柳音儿 ,所以她才没告诉她就离开了吗?那究竟是什么人要害她呢? 这一切对温庭安来说,都是迷,就像柳音儿这个人一样。可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对柳音儿产生一种莫名的信任感,仿佛这个人对自己来说很重要一般。 柳音儿轻轻一笑,说道:“刘叔,没事的。” 随后她又看向温庭安,忍不住噗嗤一笑,打趣道:“你好啊,小夫君。” 温庭安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身新郎官打扮看起来太过奇怪,估计掌柜的对她态度不咋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温礼平上前一步说道:“音儿姑娘,你的脸……” 又变回来了? 柳音儿走到二人面前,说道:“易容术罢了,本来想着把新郎官吓跑然后再开溜的,可是没想到新郎官竟是庭安,难怪拖了那么长时间,让我好等呢。”她说着看向温庭安。 温庭安看着她,没有说话。掌柜的说道:“这里不方便聊,你们还是先上楼吧。”他说着去把写着“歇业”的牌子挂在门口,然后关上门插上门闩。 客栈顿时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柳音儿说道:“跟我来。”然后就直径往楼上走去,温庭安和温礼平跟在她身后,掌柜的刚刚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过柳音儿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只见她轻车熟路,从楼梯口转到一个房间去提了一盏灯。然后带着兄妹俩朝走廊的另一处走去。 温礼平凑上去问道:“对了,音儿你为什么会是新娘子?还有,我早些年听说过易容术,听说这种秘术早在十几年前就失传了,你怎么会的?” 柳音儿回道:“易容术没有失传,只是传承者行事比较低调,没人知道罢了。至于替婚,肯定也是和你们一样了。” “和我们一样?”温礼平疑惑道。“那林二小姐给了你多少报酬?” 柳音儿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三十两?”温礼平看到后说道。 柳音儿摇了摇头,说道:“你再猜猜?” 温礼平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三……三百两?” 柳音儿没有说话了,只是眼眸含笑,继续往前走,温礼平大概也猜到了,惊讶中带着几分不满,小声嘀咕道:“真三百两啊,我和庭安也才五十两呢。” 果然,一经对比温礼平顿时感觉怀里的五十两不香了。 柳音儿回道:“那肯定啊,毕竟林二小姐可是林府上的千金呢,江公子不过是个普通人家,能拿出五十两已然不少了。” 一旁的温庭安只是静静跟着,一直都保持沉默,没有说话。柳音儿自然看出她的心事,但还是问道:“庭安,你有什么问题吗?” 温庭安点了点头,淡淡道:“有。” 柳音儿“嗯”了一声,说道:“你放心,你想知道的,一会我都会告诉你。” 温庭安抬眼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心里在期待些什么,却又不是那么期待。但那种被信任之人欺骗的阴郁感依旧在头顶挥之不去。 第18章 云燕坠 柳音儿带着二人来到一间房门口,只见那个门牌上面挂着一个七,温庭安微微皱眉,问道:“这里面现在能住人了?” “嗯?” 柳音儿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道:“是啊,现在可以住人了。” 说着她拿钥匙打开了房门,映入眼帘的确实十分熟悉的画面,这和当初温庭安养病住过的房间几乎一模一样。 第23章 温庭安站在门口,眉头紧蹙。先前去七号房的时候,里面的灰尘堆得很厚,说是一个月没住人,可她感觉说那里一年没人打理也不足为过。 而且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当时房间里物品的摆放和这间房完全不一样,可是现在,一切都恢复了,几乎一模一样,就好像……完美复刻了一个一样。 这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她都不得而知,而这一切谜底的解答都在柳音儿身上。 柳音儿看着站在门口发呆的温庭安,说道:“怎么了,这么快不认识这里了?” 温庭安闻言一惊,快步走到她身边,说道:“什么意思,这里是我们之前住过的房间吗?” “对啊,怎么了?”柳音儿走到桌子前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三杯水,分别递给他们,然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温礼平顺势坐下,拿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又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说道:“渴死我了。庭安,从刚刚开始你就很不对劲,到底怎么了?”他看向温庭安。 温庭安坐在桌子旁,看了柳音儿几眼,说道:“先前我来过这里找你,但是掌柜的说没见过你,册子上也没有你的入住登记,就连那七号房间也是假的。” 温庭安看向柳音儿,想要寻求一个解释。 温礼平有些吃惊的看着两人,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僵局里。 少时,柳音儿从容不迫的放下茶杯,避开温庭安的问题说道:“庭安,我一直在你身上闻到一种不同于女子体香的气味,像是混合着淡淡药香的檀木,闻着心里很踏实。” 温庭安面对柳音儿的话有些错愕,一时说不出话来。 柳音儿只是淡淡一笑,说道:“我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庭安是值得我相信的人,对吧?” 温庭安的眼神略有缓和,她从怀里拿出云燕坠,说道:“你闻到的,应该是这个东西吧。” 柳音儿看着云燕坠,眼底闪过一丝喜色,暗想道:“果然是你。” 她坦然自若,佯装不懂的问道:“嗯,这个东西是什么?一直都是庭安你的吗?” 温庭安点点头,她把玩着云燕坠,上面挂着的小银色铃铛也随之叮叮作响,说道:“这东西叫云燕坠,是我阿爹阿娘留给我的。” 柳音儿点点头,说道:“那庭安你可要保管好,不要轻易示人,小心弄丢了。” 温庭安点点头,笑道:“奇怪,我怎么感觉音儿貌似很开心的样子?” 柳音儿嘴角噙着笑,说道:“因为庭安愿意相信我,那我自然也不会让庭安失望了。” 她继续说道:“庭安的问题,我现在可以回答了。” “其实刘叔已经告诉过我了,只是我当时遇上了点麻烦,所以没来得及跟他解释,也没来得及告知你们。”柳音儿性感的薄唇微微开启,一本正经的回答道。“这间房是七号房,庭安之前看过的那间房同样也是七号房。只不过那间破旧的房间是我母亲住过的。” 她说着,眼底闪过一丝落寞,继续道:“那日刘叔之所以会说不认识我,也是为了保护我,所以还请庭安不要见怪。七号房其实不是客房,之所以挂着一个‘七’,是因为那是我母亲的名字。我母亲名叫柳七,一年前被人暗杀,死在了那间房里,自此那间房就被锁住了,再也没有打开,直到那日庭安来闹了一番,刘叔不得已才又一次打开了那间房。” 温庭安恍然大悟,她松了口气。不过在听到关于柳音儿母亲的事时,她微微一愣,然后看向柳音儿,嘴唇翕动着,却不知道当问不当问,毕竟这是人家的伤心事,再提就意味着要重新揭开她的伤疤。 只是一旁的温礼平嘴快,他问道:“你母亲怎么了,究竟被何人所害?” 柳音儿眼眶微红,透着一丝哀伤,但嘴角却勉强挂着一丝笑容,说道:“是一个叫‘影’的组织,因为那东西,所以才对我母亲下毒手。不久前‘影’的人出现在了青平城,我不得已出去避了避。” 兄妹二人闻言,同时站了起来。二人面色凝重,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盯着柳音儿一言不发。 又是那个组织,还有那个东西。 温庭安眉头紧蹙,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上次冷凝儿就是被那个“影”的人追杀,也是为了那东西,而现在,那个组织的人又盯上了柳音儿。 柳音儿见二人神情严肃,问道:“怎么了?” 温礼平解释道:“半个月前那个组织的人追杀了冷府的千金,不过被我和庭安及时出现打跑了他们,才不至于晾成悲剧。他们也是为了那东西。” 柳音儿听完,虽然面上静如止水,但那双妩媚纯净的眼瞳底下还是闪过了一丝诧异和惊讶。 半晌,她站起来抓住温庭安的手臂,有些急切的说道:“庭安,你必须马上离开冷府,不然你也会有危险的。” 她的眼眸里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切,慌乱、纠结、担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温庭安虽然不明白,但也知道柳音儿是担心自己的安慰。而听柳音儿刚刚的话语,她的处境明明比自己更危险。 温庭安说道:“我没事的,倒是你,为什么他们会盯上你母亲和你,那东西和你们有什么关联吗?” 柳音儿叹了口气,惆怅道:“算是吧,我母亲曾经见过那东西的模样,就是那一眼才给她招来杀身之祸。” “那东西究竟是何物,为什么那个组织的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手?”温礼平问道。 柳音儿摇了摇头,说道:“母亲并未说明,我只知道那是一个很小的东西,我母亲说那是诅咒,是噬人魂骨的魔物,会给人带来不幸。” 温礼平眉心微蹙,他摩挲着下巴,说道:“不对啊,听老爷说得此物者得天下,它怎么会给人带来不幸呢?” 柳音儿摇了摇头,她对此一无所知。只是让温庭安收好云燕坠,以后还是不要轻易示人,她最后还提醒了温庭安一句:“离冷家人远一点,尤其是冷凝儿。” 温庭安不明白她的意思,自然也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毕竟冷凝儿对她很好。只是柳音儿说那句话时,神情极为严肃,语气说是提醒,倒不如说是警告,她或多或少还是有些许在意。 事后兄妹二人便在这客栈中住了一宿,柳音儿给温庭安送了一套衣服,毕竟她总不可能明天还穿着那引人注目的婚袍招摇过街,返回冷府吧。 第二天温庭安兄妹二人用过早饭就打算返回冷府,吃饭期间倒也没发生什么事,只是那掌柜的对温庭安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之前的反感和警惕,变成了关心甚至是恭敬。一直在询问温庭安一些很无聊的问题,比如饭菜合不合她口味,夜里的床睡的踏不踏实,什么时候在来这里。 完全就像把温庭安当主人似的,整的温庭安十分不自在,只是含糊的敷衍着他。 期间温庭安也得知了他的名姓,这人名叫刘知,是柳音儿的母亲柳七生前的朋友,柳七去世后他便成为了柳音儿唯一值得信赖的亲人,一直在照顾着柳音儿。他本人功夫了得,曾经在江湖上也混出了些名气,只是现在隐姓埋名,在这偏僻地方开了家客栈做营生。 一年前柳七在他的客栈遭人杀害,他悲痛之余异常惊讶,柳七素来性格温和,不曾有过什么仇家,但是却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杀害了,于是他私底下开始调查,最后查到了一些线索,而柳音儿就随着那些线索查到了“影”的身上,她一心为母亲报仇了愿,所以在自己的房门前也挂上了写着“七”的门牌。 温庭安感慨这其中的故事,心里也愈发厌恶起那个名为“影”的组织。 在温庭安和温礼平返回冷家时的路上,她看到了满大街关于她的通缉令,自然也听到了一些关于傅府和林府的流言蜚语。温礼平调侃的笑道:“想不到庭安这下这么出名,我这个做哥哥的是不是出名也得蒙着面啊。” 温庭安不满的用手肘撞他,说道:“快闭嘴吧,赶紧离开这里。”她可不想被人认出来,于是用手挡住脸,和温礼平快步朝冷府赶去。 第19章 决定 此时的冷府 冷凝儿正焦急的在房间等待,外面关于温庭安的事传的沸沸扬扬。 整个青平城四处张贴着官府的通缉令,傅家甚至不惜花费一千两来悬赏抓温庭安。现在估计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在抓捕她了,她派出去寻找的人也都石沉大海,一点消息都没有,按理说只有一夜的时间,他们根本走不远,可那些人就是找不到人,她很担心温庭安是不是已经被抓了,还是说已经和她哥哥一起逃出青平城了。 无论是哪一个消息,对她而言都不是什么好消息,充其量后者比前者好一点罢了。 等温庭安和温礼平赶回冷府的时候,已经快到大中午了。听说温庭安回来了,冷凝儿赶紧迎了出去。 第24章 此时兄妹二人正在大厅候着,下人已经去告知冷易了。 冷凝儿赶到大厅时,看到温庭安平安无事的坐在一旁,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她走过去,面若止水,语气里却夹杂着一丝难以发觉的欣喜,说道:“庭安,你们回来了。” 温庭安点点头,应了一声,和温礼平起身向她行礼。 冷凝儿这才问道:“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知不知道,现在满大街都是悬赏庭安的通缉令,林家人也在寻找林英。” 温庭安说道:“小姐别担心,等老爷来了,我们会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说完。” 等冷易来时,李夼也正巧赶到,他听说二人回来了,所以也急忙赶了过来。 温庭安和温礼平将所有的事情经过都告诉他们。 至于林府的二千金林英,温庭安之前也问过柳音儿,据柳音儿所说,林二小姐早就不满这被安排的人生,已经同几个亲信好友一同游历江湖去了。 而在提到“影”时,温庭安神色凝重,再三考虑后,她决定去帮柳音儿追查那个组织,替柳音儿的母亲讨回一个公道。 柳音儿救过她,她虽然经常和温礼平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但也知道“恩情”二字,自然得向柳音儿报恩。 再者经过昨天那场动静,青平城到处都是她的通缉令,这里现在已经不是她能待的地方了,不然早晚会被人抓住,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连累冷府。 最好还是赶紧离开青平城比较好。 温礼平则和她想的差不多,离开青平城,兄妹二人继续闯荡江湖。既然温庭安想去帮柳音儿追查杀害柳七的凶手,他这个做哥哥的当然得全力支持她。 见兄妹二人态度坚决,冷易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道:“既然如此,老夫也就不强留二位了。但是老夫要提醒二位几句,行事千万小心,莫要过于深究,不然只会加重苦楚。” 兄妹二人点点头,温庭安说道:“那我先找我那位朋友商量一下,大概两日之后就会离开此处。” 这时,一旁许久没有开口的冷凝儿说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在场人闻言皆是一惊。 只见她语气冷静,态度坚决,显然是已经思考很久才做出来的决定。 李夼蹙眉道:“凝儿,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知道。”冷凝儿不假思索的回道,她目光淡然,眉头紧锁,轻薄的嘴唇紧抿,让人感觉到了她的决心。 她看了一眼温庭安,随后向冷易说道:“父亲,既然庭安他们是要查那个组织,我觉得我也应该和他们一起,毕竟我们也被他们盯上了不是吗?” “与其坐以待毙被他们弄得心神不宁,不如主动出击,查出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就地正法。”冷凝儿眼底染上一层冷意,好看的睫毛微微煽动着。 冷易没有说话,他自然同意冷凝儿的观点,“影”已经对他们下手过一次了,虽然失手了,但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不会就此罢休,说不定还会找机会对他们下手。 可他曾经接触过那个组织,知道其凶残的习性,又怎么可能放心自己的女儿跟着一群年纪不大的孩子一起去追查,这不是胡闹吗? 他眉头紧锁,沉思良久,并没有给冷凝儿答复。 “父亲。”见冷易迟迟没有答复,冷凝儿不免有些焦急。 这时李夼站出来,说道:“舅舅,凝儿说的不无道理。如果她想去,那让我陪着她一起,也好保护她。”他语气虽然平淡很慢,但沉稳有力。 冷易听着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他自然是相信李夼的,他自幼练武,其能力别说青平城了,就算整个黎州都不一知道能不能找出几个对手。 冷易沉吟不语,最后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便随你们去吧。” 冷凝儿见他松口,她抿着唇,满眼欣喜的看向温庭安。 冷易又看着兄妹二人,开口说道:“你们可有规划去处?” 温庭安顿时一咽,和温礼平二人面面相觑,她只想着跟柳音儿一起离开,却没想过要去何处,别说她和温礼平了,就连柳音儿目前也还没有查到影这个组织现在在何处。 没有任何线索,而且黎州又那么大,想去寻找这个组织无异于大海捞针。 温庭安想着,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冷易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负手说道:“这样吧,明天你带你那个朋友来这里,我告诉你们怎么走。” 几人一听,都是一惊,温庭安眼睛都亮了,连忙点头说道:“好,谢谢老爷!” 第二天,温庭安将事情告诉柳音儿,柳音儿其实并不愿意去冷府的,她似乎并不相信冷府,甚至有些排斥。 温庭安不理解,冷易可是青平城出了名的大善人,而且对她很好,为什么柳音儿会很抵触冷家。 万一冷易掌握了影的线索,那他们就可以轻松很多,说不定顺藤摸瓜,轻而易举的就可以找到那个杀害柳七的凶手,为柳音儿的母亲报仇雪恨。 最后招架不住温庭安的劝说,柳音儿还是跟着温庭安去了冷府。 第20章 小渭城 回到冷府后 温庭安等五人正围坐着一个大桌子,柳音儿神色冷淡,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温庭安以为她有些紧张,就悄悄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柳音儿见状,嘴角这才展露出一抹笑。 冷凝儿坐在一旁,悄悄打量着柳音儿。这个人就是之前给庭安治病的那个戴斗笠的女子,也是前两天庭安喊的那个柳音儿。 难怪她当时会觉得“林英”的身形看着有些熟悉,这么一对比,确实是眼前人没错。只是不同的是,先前的“林英”容貌可以说是奇丑无比,而眼前的人面容姣好,那双漂亮的眼眸看起来十分妖媚,嘴角总是不经意带着一抹友好的微笑,但整个人看起来寡淡的很,不似那么好接近。 此时柳音儿抬眸,对上了冷凝儿的目光。冷凝儿镇定无比,并没有因为窥视人家被发现而露出慌张之色,只是微笑的向她点头示好。 柳音儿并没有在意,只是笑道:“早就听闻冷大小姐天生丽质,冠压群芳。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不敢当。”冷凝儿只是笑着谦虚道。 这时冷易从一处走出来,他手里拿着一张地图。他走到桌子处,将地图递给温庭安,说道:“这是黎州的地图,或许会对你们有帮助。” 温庭安接过地图,向他道谢:“多谢老爷。” 冷易摆摆手,神情有些严肃,说道:“你们如果要查,那就先去小渭城吧。我之前途径那里,听说那里的地方官严忠曾和那个组织有过些许联系,说不定他能为你们提供一些线索。” “不过……”他话锋一转,皱眉道。“听说那地方很奇怪,而且严忠猜忌心很重,是个很古怪的人,你们要想从他嘴里套出些什么,只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温庭安倒是不担心后者,她和温礼平行走江湖多年,所会的手段也不是说笑的,根本不怕那个什么严忠,只是让她毕竟在意的是前者。她问道:“那个地方怎么了,有多奇怪?” 冷易摇摇头,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很少有外地人去那里,不过小渭城是从渭城分离出去的,经济繁荣,倒是有不少商贾之人去那里。” “先留在府上住几日,我会命人打点好行李和马车,到时候你们在上路。此去道路危险重重,你们要多加注意。”他看向几人,语气沉了几分。 “好。”几人齐声道。 本来冷易是打算让柳音儿也一同住进冷府的,只是她一直不愿意,说自己有住处,陌生的地方住不惯,还是愿意回刘知的客栈。 见此冷易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告知她离开的行程,防止她错过,她道了谢后便离开了。 温庭安见她走了,不免心中有些遗憾,但一想到过几日大家又会见面,那种失落感瞬间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即将离开的喜悦和激动。 几天后,冷府已经备好马车和几匹快马,温庭安等人开始向小渭城启程。 温庭安等几个女子上了马车,瑜心因为舍不得冷凝儿,也跟了上来。 冷易再次嘱咐了几句,直到几人上了马车,车夫一抽鞭子,两匹马开始拉动马车向前移动,最后跑了起来,温礼平和李夼则骑着马在马车的两边跟着。 路上,温庭安翻看着地图,有些好奇的问道:“这小渭城看着面积并不大,怎么会从渭城里面独立出来呢?” 冷凝儿解释道:“渭城之前的面积很大,当时因为一个地方官根本管理不过来,所以设立了两位官员,分别管理南区和北区,北区面积最大,差不多是整个渭城的三分之二。南区虽然面积小,但它靠近河流,是一处很重要的交通纽带,经常会有商人的船队停靠在南区,所以南区的经济是最繁荣的。” “因为渭城分为南北两区,地方官不同,管理自然也有些差异,两区的矛盾一直很大,后来索性就直接分裂开。南区因为面积小,就直接叫小渭城了。” 第25章 “原来如此。”温庭安恍然大悟,随后笑着夸道。“小姐真是见多识广,不愧为大家闺秀呢。” 冷凝儿眼角含笑,说道:“哪里。庭安不是闯荡江湖多年吗?怎么连这都不知道呢?”她说着,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脸。 温庭安干咳一声,嘟囔道:“江湖那么大,我也是最近才来到这里的,怎么可能都知道嘛。” 柳音儿看到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愫,她别过头去,不再看这二人。 一行人刚出了青平城,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匆忙的马蹄声,隐隐还是听见人的呼唤声。温庭安从窗口探出脑袋,只看见慕容晓白快马加鞭的朝这里赶来,嘴里喊着:“大哥,庭安,等等我啊!” 温庭安赶紧叫停马车,温礼平和李夼也停下来向后看去。 “吁。”慕容晓白赶到几人身边拉住缰绳,嗓子有些干涩的咳了几下。 温庭安问道:“晓白,你怎么来了?” 慕容晓白说道:“我听说庭安你回来了,想着来邀请你和大哥他们一同去慕仙楼喝酒,结果到了冷府,底下的人说你们已经离开青平城了,这才向冷家借了匹快马赶过来。” 而后他又有些委屈,说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怎的还不叫我,我可是有好玩的地方都来找你们分享呢。” 温庭安解释道:“我们不是要去哪里玩,是有很重要并且很危险的事要做,你不过是个文弱书生,若是跟着我们不小心受了伤,那可怎么得了?” 慕容晓白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怕。再说我们可是拜过把子的,说好了患难与共,我当然得跟着你们一起走了。你们放心,我身上带着银两,保证不会给大家添麻烦的。”他说着,一脸诚恳的看向温庭安。 “这……”温庭安有些为难,毕竟这个事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 这时冷凝儿从温庭安身旁探出头说道:“既然慕容公子愿意,不妨就一起走吧,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李夼点点头,说道:“如此也好。” 温礼平咧嘴一笑,说道:“那好,晓白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温庭安回头去询问柳音儿的意见,柳音儿淡淡道:“我没意见。” 见大家都同意,温庭安也向他抛来橄榄枝,说道:“那一起吧。” 慕容晓白喜出望外,赶紧跟上队伍,一同朝着目的地赶路。 温庭安又发问道:“晓白,你这突然离开,你家里人不会担心你吗?” 慕容晓白说道:“不用管,等他们发觉,我早就离开了。” 赶了几天的路,温庭安等人来到小渭城。 只是一行人在城门口处便被一旁的军官拦住,他上前说道:“几位看起来并不像本地人,可是来此处经商的商人?” 温礼平回道:“不不不,我们只是来游玩的。还请官爷行个方便,放我等过去。” 那官兵有些意外,毕竟很少有外人会来小渭城,大多都是来此经商的商人。他沉思片刻,说道:“自然可以,不过进城后你们得先去拜祭一下河神。” “河神?”温庭安有些疑惑,她看向一旁的冷凝儿,冷凝儿显然也不清楚,只是摇了摇头。 “好好,我们进城后就去祭拜,谢谢官爷。”温礼平打着哈哈笑道。 接着那些官兵便放行让他们进了城,刚刚那位官兵还不忘提醒道:“进城后朝左行走,不远处就是河神庙了。” “有劳了。”温礼平回道。 一行人进城后按照那官兵的指示朝河神庙走去,路上温庭安探出脑袋对温礼平说道:“哥,你知道这里的祭河神是个什么必要的仪式吗?” “不知道啊。”温礼平轻松的回道。 温庭安眉头一皱,说道:“不知道你刚刚还答应的那么利落?就不怕他们见我们是外地人故意诓我们吗?” 温礼平一脸无所谓的说道:“庭安,既来之则安之,怕什么?有你哥我在,谁敢诓骗我们?” “切。”温庭安一脸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等一行人来到那河神庙处时,只见那里挤满了人,那些人都排着队去往河神庙祭拜。 温礼平有些好奇:“这河神庙香火真不错,想必是很灵验吧。” 车夫将马车停靠在一处,然后准备扶车里面的人出来,只是不等他放好板凳,温庭安直接钻出来,从上面跳了下来。 那车夫被她这一举动吓了一跳,赶紧躲到一旁,表情怪异的看着她。 温庭安没注意到车夫的神情,只是在原地伸了个懒腰,慵懒的说道:“终于到了,可累死我了。” 骑马的三人此时也下了马,并将马迁到一处拴好。 慕容晓白栓好马后走过来,见车夫躲去了一旁,主动走过来扶马车上的人下来。 瑜心下来后向他道了声谢,然后将自家小姐扶下马车,她可不想让除了李夼之外的男人碰冷凝儿。 慕容晓白并不知道瑜心的小心思,只是去扶后面出来的柳音儿。 “姑娘小心些。”慕容晓白彬彬有礼道,只是在看到柳音儿的面容时,不由得一愣,暗想道:“这是……仙子吗?” 柳音儿微微一笑,说道:“多谢公子。” 慕容晓白这才回过神,道:“不……不客气。”他被自己这突然的结巴惊到,将柳音儿扶下车后赶紧也躲到了一旁。 柳音儿只是轻轻看了他一眼,那双摄人心魂的眉眼让一向内敛的公子哥不由得脸色一红,赶紧别过脸去。 柳音儿微微一笑,走到温庭安身边,看着远处车马骈阗,说道:“奇怪,貌似进城的商人和旅客都来了。” 温庭安这才注意到,不免也有些疑惑。祭拜河神一般都是保佑河道上的乘船能平安同行的,所以有很多做船上生意的商人来祭拜是很正常的,而旅客多半是和温庭安他们一样是受城门口的官兵指引而来的。但是里面还有一些不走水路的商人,为什么也会来祭拜?而且基本上进城的商人都来了,这确实太过蹊跷,总不可能大家都信神明吧。 “确实很奇怪。”她眉头微蹙。 冷凝儿走到她身边,说道:“不妨找个行人问一问。” 温庭安点点头,她拉住一个过路的行人,说道:“这位大哥,为什么这河神庙这么多人啊?” 那人眉头一皱,说道:“你们是第一次来小渭城吧。这很正常的,等你们走到前面就知道了。”说完他就离开了。 温庭安有些无语,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既然这样,我们就到前面去看看吧。”温礼平走过来说道。 等到几人来到庙前,只见一个老道士坐在一处闭眼打坐,在他不远处放着一个巨大的铜鼎,来到这里的行人纷纷将钱扔进了鼎里。尽管人群熙熙攘攘,非常喧哗,他也不为所动,仿佛睡着了一般。 “喂,老头。”温庭安上前喊道。 那道士仿佛没听见一般,不为所动,温庭安一连叫了几声他都没回应。她有些恼了,直接纵身跃到他面前,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戳了戳他的手臂。 “庭安,不可无礼。”冷凝儿上前拉住她说道。 “可是他……”温庭安有些不满的说道。 “我来。”冷凝儿说道。 她走到那道士面前行礼,说道:“道长,打扰了。” 那道士这才睁眼看向几人,眼神有些冷淡,说道:“几位有何事?” 温庭安见他这个态度,十分不满,正要开口说话,冷凝儿拦住她,说道:“我们只是好奇,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拜祭河神,连那些不走水路的商人也来了。” 道士缓缓开口道:“自然是河神能保护所有来此地的商人旅客。” 温庭安微微皱眉,她可不信这东西,开口道:“河神不是管水路的吗?什么时候陆地上的事也开始管了?” 那道士瞟了温庭安一眼,说道:“河神法力无边,自然可以掌管小渭城的一切安危。”说完就又闭上了眼。 “庭安,别闹。”见温庭安又要发作,柳音儿也赶紧上前说道,和冷凝儿一左一右按住她。 慕容晓白说道:“既然这样,我们也拜祭一下吧。”他说着就从荷包里掏钱。 这时道士又开口道:“旅客十两银子。” 慕容晓白手一僵,瞪大眼睛看着道士,温礼平也有些不满了,说道:“十两银子,这么黑啊?” 道士面无表情,又说道:“一人十两,拒不讲价。” 温庭安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说道:“一人十两,这到底拜的是神仙还是土匪?” 其他人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看向道士的目光也变的有些复杂。 那道士听温庭安这么说,有些愠怒道:“所有人都是这般,既然没钱,那就请离开小渭城。否则你们的安危河神可保护不了。” “你!”温庭安恨不得上去揪他的白胡子。 “算了,庭安。”冷凝儿拉住她说道。她刚刚朝人群那边看了一眼,那些人往铜鼎里丢的确实是银子,根本没有人往里面扔铜板。 第26章 第21章 河神 慕容晓白拿着钱袋子微微皱眉,一人十两,他们一行七人,岂不是要七十两银子。他开口道:“大家别急,我一会儿便去附近的钱庄调银子。” 温礼平拦住他,说道:“等等,晓白。我还从来没见过这般黑心的河神庙,上香火还有银两限制。” 说着他瞟了一眼那道士,继续道:“我们不祭拜了,我们走吧。”他转身就打算离开。 其他人想来也是,这种迷信又不是人人都信,不拜难不成那河神夜里还会来找你吗? 于是大家都打算离开,城里现在商人最多,得赶紧去找客栈才好,免得去晚了客栈都没了。 见几人打算离开,那道士睁开眼冷冷说道:“你们不祭拜河神,便是轻视河神,现在若是走了,只怕活不过明天。” 温庭安对他翻了个白眼,说道:“怎么,见我们不给钱,都开始恐吓我们了?老头,本姑娘可不是吓大的。” 那道士继续说道:“信不信由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可别说贫道没有提醒。”说完他接着闭上眼,不再理会温庭安等人。 温庭安看着这个道士,嘴里不满道:“好没礼貌。” 冷凝儿温言道:“凡事必有因,我们还是先找一个人问问吧。” 温礼平说道:“对,我去问问。” 说着他就去了铜鼎那处,拉了一个看起来好说话的商人问道:“这位大哥,请问过路的人为何都必须要拜祭这里的河神啊?” “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那位商人说道。 温礼平点点头,那人赶紧将他拉到一旁,说道:“这地方可邪乎了,所谓的祭拜,不过是卖命钱,不给钱会死的。哎,要不是这里地带好,好挣钱,我才不会来这里呢。”他说着叹了口气,一脸无奈。 “买命钱?”温礼平皱了皱眉,说道。“还请大哥详细指点。” 那商人继续说道:“这小渭城有位神仙,就是那河神大人,凡是来此地的,不管是商人还是旅客都必须交钱,不交钱河神就会发怒。来此地的人白天还是个大活人,第二天就成了屈死鬼。” 他说着还时不时看看周围,生怕自己的话被别人听见,又继续道:“之前就有人不信邪,不愿去祭拜河神,第二天就横死街头了,而且样子十分惨烈,根本不像是人杀的。就是那河神杀的,所以兄弟啊,听老哥一声劝,该祭拜就赶紧祭拜,别为了几个钱把命丢了。” 温礼平大致了解了其中故事,他向商人道了声谢就回到了一行人身边,又将自己所闻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众人。 瑜心听着有些害怕,她拉住冷凝儿的衣角,悻悻的说道:“听着好可怕啊。小姐,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冷凝儿对她说道:“瑜心,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鬼神,多半都是人为的。” 一旁的柳音儿开口道:“不过能将所有人都哄骗住,背后那人确实有几分本事。” 温庭安想了想,敢在小渭城这么明目张胆敛财的,估计也就只有一人了,她说道:“这么说,是那严忠干的?” 柳音儿没有回话,毕竟几人才刚来小渭城,对这里并不熟悉,自然也不敢妄自断言。 温礼平有些不耐烦,说道:“管他是人是鬼都与我们无关,还是手头事要紧。晓白,你手头宽裕吗?” 慕容晓白说道:“嗯,不过拜祭完可能得去趟钱庄调银子。” 温礼平说道:“那好,一会我陪你去,其他人就先去找客栈吧。” “嗯。” 其他几人应声道。 温庭安几人跟着李夼来到了一家客栈,店里的伙计赶紧迎了上来,说道:“几位风尘仆仆,想来是住店的吧?” 李夼点点头,问道:“可有多余的客房?” 伙计搓搓手说道:“有的,有的。客人要几间?” “八间。”李夼说道。 “这……”伙计面露难受,说道。“客官,小店就剩六间房了。” 他明明看见来人只有六位,怎么会要间房呢? 李夼皱了皱眉,看向其他人。 车夫将行李搬下车,说道:“少爷不用管小的,前面一间古玩店老板是小的儿时的朋友,我可以去他那借宿的。” 李夼点点头,可是就算车夫不住,还是少了间房,他问道:“我们还有两位朋友未到,店家可否通融一下,再寻一间房予我们?” 那伙计说道:“客官,实不相瞒,我们这的房间要么已经住了人,要么就已经被人提前预定了,实在是没有多余的了。” 那伙计想了想,说道:“不如客官的朋友和客官挤一挤,我们不多收房钱的。” 冷凝儿上去一步,对李夼说道:“表哥,那就让瑜心和我同住吧。” “对,我和小姐一起住。”瑜心有些开心的说道。 “那好。”李夼点点头,又对伙计说道:“那六间房我们要了。” “好嘞,客官里边请。”那伙计笑道,赶紧叫了几个人一起来帮忙搬行李。 李夼给了车夫一些银钱,那车夫接过钱就去了前面那家古玩店。 几人就在这里住下,等温礼平和慕容晓白回来后,几人将房间一分,几个姑娘都住在二楼靠外面的几间房里,温礼平他们则住在一楼靠楼梯那里,若是有什么事也能第一时间上去帮忙。 第22章 集会 温庭安一行人就这样暂住在小渭城的里面,由于这几天小渭城里有集会,所以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 慕容晓白常年被关在家里念书,这种小市民阶层的活动他从来都没有参加过,所以他显得异常兴奋。 一大清早拽着温礼平就往外走。 “大哥,外面可热闹了,咱们出去看看。” “哎……晓白,你慢点。”温礼平招架不住他的热情,被他拽着一起往门外走。 这时温庭安和冷凝儿她们刚吃完饭,几人刚走出来就看见这俩人拉拉扯扯的往外走,温庭安问道:“哥,晓白,你们要去哪儿?” 慕容晓白看见温庭安,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连忙跑过来说道:“庭安,我和大哥正要出去玩呢,要不要一起?” “好啊……”温庭安话音未落,慕容晓白拉着她手就往外跑,顺便还拽走了门口的温礼平。 温庭安被慕容晓白的举动吓了一跳,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兴奋,而且跑的这么快。 冷凝儿见温庭安被慕容晓白拉走,正欲跟上去,一旁的柳音儿开口道:“冷小姐,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不知道冷小姐有没有空?” 冷凝儿迟疑了一下,看了眼温庭安他们离开的方向,随后说道:“有的。” “那请跟我来吧。”柳音儿嘴角挂着笑容,那双妖媚的眸子却藏着几分冷淡,说完便转头离开。 “小姐。”瑜心悄悄上前拉住冷凝儿的手,神色有些担忧。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从柳音儿身上感觉到了几分敌意。 冷凝儿自然也感觉到了,她镇定自若,声音温和的安抚她道:“没事,你先去看着点庭安,集会上人多眼杂,免得她由着性子胡来,我一会就到。” “是。”瑜心点点头,不放心的看了冷凝儿两眼才离开。 待瑜心离开后,她转身去找柳音儿。 柳音儿此时正坐在偏角落处的桌子旁喝茶等着她,她走过去坐在了柳音儿的对面。 柳音儿见她来了,放下茶杯。那张素来平和,挂着微笑的面容此时变得有些冰冷,像结了一层霜,不过说话语气倒是很平淡。她说道:“冷小姐放弃万贯家财跟着我们出来,不会后悔吗?” “不过是有同样的目标才选择结伴同行罢了,为何要后悔?”冷凝儿反问道。 柳音儿盯着她,说道:“以冷家的财力和人脉,若是想查影的线索不是轻而易举吗?何必要跟着我们,这样不会浪费很多时间吗?还是说冷小姐另有所图呢?” 她说着,眼底的感情褪去,划过一道危险的精光。 冷凝儿面色一僵,眼底一缕诧异一闪而过。她微微颔首,道:“我不明白柳姑娘的意思。” 柳音儿见她这幅神情,说道:“先前冷小姐还对庭安那般厌恶,甚至将她重伤。不过短短一个多月,小姐便冰释前嫌,还格外关心庭安,甚至为了她选择和我们一同上路。”她说到最后,眼神变得犀利,死死盯着冷凝儿,似乎想从她脸上寻找破绽。 冷凝儿心中一惊,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波光。她没想到眼前这人居然知道那么多自己和温庭安之间的事,想来应该是温庭安告诉她的,而她之所以对自己抱有敌意,估计是害怕自己对温庭安不利。 她想到之前的事,微微垂眸,遮住眼底的暗淡。既然柳音儿已经看出自己跟着他们的缘由,那她也不必隐瞒什么了。 想着,冷凝儿抬眸看向柳音儿,坦然道:“我是为了庭安而来,不过我没想要害她什么,只是想跟着她罢了。” 第27章 “为何?冷小姐和庭安认识也不过短短数月罢了,就这么值得小姐相随吗?”柳音儿步步紧逼,追问道。 冷凝儿摇了摇头,说道:“总之,我不会害她。”她的目光坚韧真诚,柳音儿看不出任何破绽。 而冷凝儿的话语则像一根针狠狠穿透了她的心脏,让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她眉心动了动,眼神略显飘忽,语气已然没了刚刚的锋利,回道:“我知道了。失礼了,冷小姐。” 冷凝儿见她这样,也没有多说什么,她知道柳音儿刚刚那番言论,只是因为担心温庭安的安危而已。 现在她只想快点去找温庭安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此时逛到哪里去了。 远处,层层叠叠的云,天空更是蓝的纯净。 此时街道上都是来往的行人,集市上到处摆着买小玩意儿的摊。慕容晓白拉着温庭安二人在人群里穿梭着,最后在一家酒楼前停了下来。 慕容晓白拍着胸脯说道:“要不要进去喝一杯,我请客。” 温庭安往喧闹的酒楼里看了看,说了一句:“可是里面看起来好多人,只怕没有位置了。” 慕容晓白拍了拍她的肩,开口道:“放心,就是钱的事儿,会有位子的。” 这时瑜心追了上来,她看到温庭安后,气喘吁吁的边朝这边走边说道:“温姑娘,总……总算跟上你们了……累死我了……” 只是她靠近后才发现温庭安和慕容晓白略显亲昵的靠在一起,她微微一愣,惊讶之余眼角带着一丝的笑意,说道:“我是不是来的太急了些?” 那边的二人闻言一惊,几乎同时跳到一边。慕容晓白微微汗颜,因为温庭安之前是男装扮相,现在突然变成个姑娘,他一时竟忘了分寸。 温庭安扯了扯嘴角,辩解道:“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一旁的温礼平眯了眯眼,嘴角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他揽过慕容晓白的肩膀,说道:“晓白,咱们去那里玩吧,咱哥俩好好唠唠。” 他说着指了指对街的一家青楼,此时外边正站了许多揽客的姑娘。也不等慕容晓白回应,他就这样揽着他朝那边去了。 温庭安微微皱眉,她哥什么时候喜欢去那种地方了?于是她连忙喊住他们:“哥,你们去那儿干什么?” 温礼平以为她这是吃醋了,笑眯眯的回道:“庭安放心,哥会好好守着晓白的,你要是不放心就赶紧跟上。” 温庭安:??? 她心里暗想着:“奇怪,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我哥的话了?” “温姑娘,你要去吗?”这时瑜心打断了她的思绪。 温庭安这才回过神,问道:“对了,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小姐呢?” 瑜心想了想,说道:“小姐被柳姑娘叫走了,她让我先来看着姑娘。不过柳姑娘的样子看起来很严肃。”说着她眉心微蹙,似是很担心冷凝儿一样。 温庭安有些疑惑,听瑜心的语气,柳音儿貌似对冷凝儿的态度并不友好。但是不应该啊,柳音儿不管对谁态度都很随和友好,怎么会莫名其妙对冷凝儿抱有敌意呢? 没容她深想,瑜心又开口道:“小姐说她会没事的,我们不用担心,过一会儿她就来了。” 温庭安点点头,若有所思,然后对瑜心说道:“瑜心,你想不想去一些好玩的地方?” “好玩的地方?什么地方?”瑜心单纯的问道。 “跟我来。”温庭安拉着她来到那青楼前。 瑜心见温庭安带她来这种地方,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她挣脱温庭安的手说道:“温姑娘,我……我不能去这种地方的。” “为什么?”温庭安问道。 “因为这种地方根本就不是姑娘家该来的地方啊。”瑜心看到门口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脸颊有些微红。 温庭安狡黠一笑,她就喜欢欺负像瑜心这种单纯的小姑娘,推着她作势往里走,笑道:“没事的,这门口又没挂牌子说姑娘家不可以进去,你进去了就知道里面有多好玩了。” “不行!我不去!”瑜心挣扎着,脸涨得通红。 温庭安见状笑的更欢了,不停的推搡着瑜心。 此时冷凝儿和柳音儿也来了集会,听见这边的动静便一起赶了过来。 这边的二人丝毫没有注意到来人。 “使不得,真的使不得!”瑜心有些着急的说道。 “使得,使得。”温庭安笑嘻嘻地回应她。 眼看二人就这样你推我挤的到了青楼门口,冷凝儿皱眉,喊道:“瑜心。” 瑜心听见冷凝儿的声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挣脱温庭安,逃似的躲到冷凝儿的身后,有些委屈的唤了声“小姐”。 “诶,你们来了。”温庭安见柳音儿也来了,赶紧凑到她们身边。看到躲在冷凝儿身后的瑜心,忍不住嘴角上翘,朝她吐了吐舌头。 “哼!”瑜心见她这个样子,又往冷凝儿身后躲了躲。 冷凝儿看了看瑜心,转而又看了看温庭安,问道:“你们方才在做什么?怎么跑到这地方来了?” 瑜心告状似的说道:“小姐,温姑娘要带我去那里面。” 冷凝儿神色一僵,她看向温庭安,有些不满的说道:“庭安,你很喜欢去这种地方吗?” 温庭安以为她生气了,辩解道:没有,我不喜欢去这种地方的,我只是和瑜心开个玩笑。” 她怕冷凝儿不相信,又看向柳音儿,说道:“音儿,我和你一起的时候可没去过这种地方的,你是知道的,对吧。”她一脸真诚,想着让柳音儿帮她解围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谁知道柳音儿眉眼弯弯,轻声道:“眼见为实,庭安,我实在帮不了你。” 温庭安瞳孔一缩,最后只得向瑜心道歉,瑜心并没有介意,只是调侃的问道:“温姑娘,那你还进去吗?” 温庭安连忙摇头,她哪里还敢进去,那不是坐实承认了自己很风流吗? 第23章 逛集会 温庭安在集会上串来串去,一会儿这里看一下,一会儿那里摸一下,已经把温礼平和慕容晓白完全抛之脑后。 冷凝儿她们则跟在温庭安的后面。温庭安看见有趣的小玩意儿就会招呼柳音儿,拉着她到处跑,玩得不亦乐乎。 冷凝儿就在后面静静的跟着。 只是看到温庭安和柳音儿这么亲密,脑海里浮现出的是之前的那段回忆,那个一直跟着她身后的“小尾巴”。 她只感觉心头有种莫名的情绪,堵得她胸闷无力,却找不到宣泄口。她微微叹息,提了提神,迫使自己不去回忆那件事。 瑜心见她这个样子,关切道:“小姐,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冷凝儿摇摇头,轻声道:“没事。” 这时,温庭安在不远处招呼她:“小姐,快来呀!” 冷凝儿欣然一笑,赶紧带着瑜心走了过去。 此时温庭安正拉着柳音儿在一个买小挂件的摊位前,她手里拿着两个手心那么大的葫芦挂件,对柳音儿说道:“音儿,你喜欢吗?咱俩一人一个怎么样?” 柳音儿看了一眼刚走到她们身边的冷凝儿,笑道:“好啊。” 冷凝儿脸色一僵,她默不作声,看着温庭安付了那两个挂件的钱,转身就送了柳音儿一个。 她这才拉了拉温庭安的衣角,幽幽道:“庭安,我的呢?” 温庭安一阵错愕,然后缓缓开口道:“小姐也喜欢这个吗?” 冷凝儿淡淡道:“你叫我过来,难道不是要送我东西吗?你都送柳姑娘一个了。” 她说话时扫了一眼柳音儿,眼睫微垂,清冷的面容恢复了往日的冷淡。 温庭安蹙眉,她感受到了冷凝儿的变化。 不过她实在没想那么多,她原以为冷凝儿贵为千金之躯,应该不会对这种小物什感兴趣。喊她过来,是因为看她离的太远,怕她走丢了。 见此情景,她赶忙打圆场道:“小姐若是喜欢,那把我这个送给小姐怎么样?”她说着递出了自己那个小葫芦挂件。 冷凝儿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想到柳音儿手里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脸上的冷意越来越深,她摇了摇头,淡淡道:“不必。” “那我去给小姐买一个怎么样?”温庭安以为她是嫌弃这个已经被自己碰过,转头就往刚刚那个摊位走去。 冷凝儿拉住她,说道:“不必了,我不喜欢。”说完,她便带着瑜心朝另一处走了。 温庭安愁眉苦脸,问一旁的柳音儿:“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柳音儿望着冷凝儿离开的背影,会心一笑,只是摇了摇头。 等温庭安追上去时,冷凝儿正和瑜心在一处衣店门口。 温庭安看着那家衣店,不好的记忆涌上心头,一时有些无措,看着冷凝儿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冷凝儿问道:“有事吗?” 她看到温庭安是一个人,又问道:“柳姑娘呢?” 第28章 “……她先回去了。”温庭安讪讪道。 “小姐,我若是哪里做的不好,还请您见谅。您告诉我,我可以改的。”温庭安说道。 冷凝儿摇摇头,径直朝街上走去,说道:“庭安,我实在不喜欢你这样称呼我,我们已经不是主仆关系了。” “那……那我该如何称呼?”温庭安赶紧跟了上去。 冷凝儿没有回话,她停下脚步,看着温庭安说道:“庭安,我想吃糖了。” 温庭安欣喜道:“好,我这就去买。”她赶紧跑去前面的摊子寻找买糖的。 冷凝儿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冷淡的脸庞这才露出一抹笑容。 等温庭安回来的时候,她大包小包提了一大堆糕点。她看着冷凝儿,开口道:“我不知道小姐喜欢吃哪种,所以都买了一点,小姐尝尝吧。” 冷凝儿轻笑一声,说道:“其实买你喜欢吃的就好了,买这么多怎么吃的完?” 温庭安挠了挠后脑勺,说道:“我并不喜欢吃糖,不知道哪家的好吃,所以只能这样买了。” 冷凝儿微微一愣,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你不喜欢吃糖?为什么?” 温庭安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去买,但就是觉得不好吃。” 冷凝儿似是想到了什么,抿着唇,一言不发,就静静的看着她。 三人逛了一会儿便开始往回走。 冷凝儿偶然又看见了那个葫芦配饰,此时已经被温庭安挂在腰间了,她想起来柳音儿也有一个一样的,而且还是温庭安送的。心里一阵酸楚,开口道:“庭安,你和柳姑娘关系貌似很好,你们认识很久了吧。” 温庭安并没有听出她的语气不对,只是回复道:“也没有多久,比认识小姐时要晚一点,只不过她莫名给我一种熟悉感,我好似在哪见过她一般,所以比较信任她。” “熟悉感?”冷凝儿纳闷,随后又问道:“那我呢?” “啊?”温庭安蹙眉,她感觉今天的小姐好怪,老是在提及柳音儿。她思考一番,回道:“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惹人间桃李花。小姐美的不可方物,我怎么可能和小姐有熟悉感呢?” 冷凝儿微微垂眸,温庭安虽然在夸她,但话里也表明了意思。 她并不认识她,或者说已经不记得她了。 她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不过仔细一想她觉得也对,如果温庭安还记得她的话,两人又怎么可能还会好端端的站在一起。 这样一想,眼底的失意更加浓了几分。 温庭安见她这幅模样,以为是自己又说错话了,可又不知道怎样安慰她,喉咙里像是卡了根鱼骨头一般,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急得只能静静的看着她。 冷凝儿见状拉过她的手,温言道:“庭安,你现下可要记住我,不要忘记我。” 她凝视着温庭安,漆黑的瞳仁如一汪深不可见的幽潭,不动声色的掩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温庭安不自觉的被她的话语吸引住,却无论如何都看不透她那双眸子,她疑惑的点点头。 第24章 客栈 温庭安几人回到客栈的途中,突然被一阵叫骂声吸引。 “什么狗屁河神,不过是为了讹钱罢了!”一个体型宽大,满脸横肉的男子怒道。“我兄弟二人不过是赶路途经这里,那老道士竟开口就是二十两!” “就是,我们可不吃这鬼神一套。”他身边一个小个子男人附和道。 原来是今天又来了新人,不过对于老道士的无理要求,兄弟二人显然是没理会的。 现下正在一家茶水间和那店小二吐露心中的不满。 那店小二赶忙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小声道:“二位客官,你们这样会惹怒河神的,当心他老人家上门找你们的麻烦。” “爷爷我今儿就在这住下了,有种让那河神来寻爷爷我的麻烦,我这大刀可不是吃素的!”那胖男人擦了擦手里的大砍刀,没好气的说道。 店小二见两人态度蛮横,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上了茶水便匆匆离开,生怕夜里河神找来时自己会被波及到似的。 温庭安在不远处看得愣神,冷凝儿提醒道:“庭安,该回去了。” “哦,来了。”温庭安应了一声,赶紧跟了上去。 此时柳音儿正在门前候着。 她看见温庭安回来了,双手藏在身后,似是藏了什么东西,笑盈盈的走上去对温庭安说道:“庭安,我有东西要送给你。”接着就看见她拿出了一包糖。 温庭安举了举手里提了东西,一脸哭笑不得,说道:“你们都是上哪打听到我喜欢吃糖的?” 柳音儿神色一僵,随后说道:“你不喜欢吃糖了?” 温庭安走进门,将东西搁在桌子上,说道:“我自小就不喜欢吃糖的。” 柳音儿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后说道:“那庭安小时候喜欢什么呢?” “小时候?” 温庭安思考一番答道。“小时候天天和我哥一起练功,无聊的紧,最喜欢的……就是阿爹阿娘回家吧。” 柳音儿眉头微蹙,她语气顿了顿,像是在试探些什么:“那更小一点的时候呢?……六七岁或者之前的时候?” 一旁的冷凝儿心中一惊,听这语气,莫非柳音儿也很早之前就认识温庭安了?而且至少不会比自己晚。 “……不太记得了,那时因为贪玩生了一场病,以前的事情都忘了七七八八。”温庭安追想道。 随后反问柳音儿:“音儿问的真巧,怎么知道我六七岁的时候有没有练功呢?” 柳音儿笑了笑,走到温庭安身边坐下,道:“我并不知道,只是随意猜测的。庭安说过,温伯父和温伯母喜欢在外闯荡,不过如果孩子太小,做父母的应该不会一门心思在外吧。所以我猜想六七岁之前庭安应该也和寻常人家的孩子一样,一家人团团圆圆,阖家欢乐。”她后面的几句话语气沉了几分,像是在回忆一般,又有些难过。 她重重呼出一口气,问道:“庭安为什么不记得以前的事了?能详细讲一下吗?”她似是好奇般的语气。 温庭安也没有多想,只是回忆了一番,道:“记不得太清,记忆里我好像是因为贪玩,在山间迷了路,天黑了也找不到回去的路,又因为害怕,只能一股脑往前方盲目的跑,不多时就下起了雨。后来阿爹和阿娘还有我哥一起出门寻我,等他们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昏厥过去了,因为淋了雨又遭了惊吓,我发了场高烧,以前的记忆都没了,只依稀记得好像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赶我,我若是跑的慢了,会死。醒来的时候爹娘陪了我很久,哥也在。” 柳音儿听完低着头,藏在桌子下的手紧紧捏在一起,眼底是无尽的悲伤,嘴里是其他人听不见的喃喃自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以温庭安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她的脸,只是看见她一直低头发呆,温庭安有些纳闷,说道:“音儿,怎么了?” 柳音儿抬起头,恢复了以往的神情,她站起来,将温庭安按在凳子上,温言道:“没事,你呀,逛了一天还那么有精气神,还是老老实实的坐着吧。”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撞门的声音,屋内的几人被吓了一跳,纷纷向那边看去。 只见李夼面无表情,一只手提着迷迷糊糊的慕容晓白,温礼平则像一摊烂泥般倒在门框那里。 温庭安嘴角抽搐,这两人又喝的伶仃大醉。 温庭安叹了口气,赶紧去把自家的醉鬼哥哥扶了起来,一个伙计也赶紧迎了上去扶住慕容晓白。 李夼淡淡道:“带他们回房吧。” 伙计点点头,将慕容晓白往他的房间里扶,温庭安也拽着温礼平往里面走。 “……好酒……好酒……”温礼平嘴里还在念叨,腿也不听使唤,温庭安撑着他的身体,不耐烦道:“哥你闭嘴吧,别乱动了。” 李夼走上前,像提小鸡仔似的一把提起温礼平,对温庭安说道:“我来。” 说着就拽着他朝房间走去。 温礼平突然被人提起来,两只手失去了依靠僵了一下,嘴里懵圈道:“……什么东西……拽我?” 李夼:“……” 等李夼出来时,冷凝儿才上前问道:“表哥,这是怎么回事?” 李夼坐在她身边,说道:“我出门去查了那严忠,回来的路上正巧碰见他们,就给带回来了。” “给少爷添麻烦了。”温庭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可有查到些什么?”冷凝儿问道。 李夼拧着眉,无奈地摇摇头,淡淡道:“严忠一直在书房处理文件,并无异样。而且他在当地的口碑,貌似极好。” 温庭安想了想,有些纳闷道:“他既然是好官,那为何会让这所谓的河神如此招摇?还是说这其中另有隐情?” 李夼摇摇头:“我们不过才来,这么短的时间自然是查不出什么。不急在这一时,我会着手去调查的。” 第29章 几人点点头,这种事情确实急不来。 第25章 河神降罪 这两日集会氛围渐渐达到高潮,慕名而来的旅客商人也是越来越多,无论白天还是夜晚街道都无比热闹。 这两日几人上街玩,温庭安都是把温礼平和慕容晓白盯得死死的,生怕这两个家伙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眼看着温礼平又打算带着慕容晓白往酒楼里钻,她一把揪住温礼平的耳朵,咬着牙道:“哥,你真是一点都不长记性,你忘了你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温礼平疼的龇牙咧嘴:“轻点儿,轻点儿!” “庭安,这大街上,这般对大哥怕是不妥吧。”慕容晓白打圆场道。 温庭安冷哼一声,甩开了手。 温礼平揉着已经泛红的耳朵,一面吐槽这小丫头下手真的是不留情面,一面又赔笑道:“庭安,哥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了,晓白可以作证的。” “对,我可以给大哥作担保,保证不会像昨天那样了。”慕容晓白随即附和道。 温庭安没好气的说道:“昨天少爷拎回来的,好像不止一个人吧?” “那……那庭安跟我们一起去怎么样?这样总放心了吧?”慕容晓白还是不死心,说道。 听到这句话,身后的冷凝儿严肃道:“不行。” 她转头看向温庭安,声音又柔和了几分,说道:“庭安,你不许再去那种地方了。……好不好?”意识到自己态度有些强硬,转而又加了句询问的话。 “啊!!!” 没等温庭安回答,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声。 李夼眼神一凝,朝着发出那道声音的客栈跑去,温庭安则循着声音的源头冲进了一条小巷子,温礼平紧随其后。 温庭安来到一处高墙前,借着角落处的一堆杂物翻墙进了里面。 里面是一个大大的院子,中间一口深井,井边倒了两个人,是昨天那两个男人,看样子已经断了气。 小个子男人脸色发青,满脸惊恐,身体已经僵硬,浑身是血。一只断臂躺在不远处,他整个人靠在井边,一只手挡在脸庞,做出抵挡的姿势,身上还有几个血窟窿。 胖点的那个人一只手握着那把大砍刀,上面已经染满了鲜血。他双目赤红,面目狰狞,肚子上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肠子流了一地,小腿处的肉被刀割下了大半,隐隐还能看见骨头。 画面看起来恐怖无比,只一眼温庭安便觉得头皮发麻,偏过头去,不敢再去看第二眼。 不远处的门那里躺着个伙计,显然被吓得已经昏厥过去了。 温礼平翻墙跳到她身边,看见这画面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我滴个乖乖,这究竟是何人所为,如此凶残。” 此时李夼也来到了门那里,他身后还跟着这家客栈的老板。 “阿通,你这是怎么了?”那老板看到伙计倒在地上,正打算去叫醒他,但当他余光瞥到井那边时,腿部一软,险些一跟头栽在地上,多亏李夼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他脸色苍白,双腿忍不住的颤抖,哆哆嗦嗦道:“河神……河神杀人了!!!” 李夼蹙眉,他看了那边一眼,又看了看温庭安兄妹二人,一言不发。 冷凝儿和慕容晓白他们也赶了来,但被李夼堵在门口,这种画面,要是让柳音儿看到还好。冷凝儿,慕容晓白以及瑜心都是第一次出门,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只怕也会像那伙计一样吓晕过去。 柳音儿上前一步,道:“李公子,劳烦让我过去看看。” 李夼点点头,将她放了过去。 柳音儿看到那两具尸身,脚步顿了顿,显然也被其模样吓到了。 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蹲到尸身旁看了看。 柳音儿把两具尸身看的很仔细,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包银针,取了两根在他们的喉咙处扎了进去。 她的神情时而严肃,时而放松,时而凝重,时而舒缓,眉毛一起一落,最后几乎拧在了一起。 温庭安来到她身边蹲下,问道:“怎么样?” 柳音儿摇了摇头。 “你们看这里,这是什么?”温礼平的声音吸引了二人的注意。 二人凑过去一看,那个小个子男人靠着的井身处用血画了个很小的符号,不过因为血顺着井身流了下来,那个图案看起来非常模糊,隐隐像一条鱼的形状。 温庭安眉心紧蹙,她想起刚刚客栈老板的话,河神杀人。莫非,这是河神留下的印记? 这时客栈外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将这里堵得水泄不通。冷凝儿见那边的几人迟迟没有动静,有些焦急:“表哥,你让我过去看看。” 李夼盯着尸身旁的三人,耐心道:“凝儿,去不得。” “让开!快让开!” 几个官兵从人群里挤进去,来到了门口,看见李夼拦着这里,那领头不满道:“赶紧让开!”说着推开李夼就去了院子。 那领头脾气火爆的很,看见温庭安几个围在尸身旁,怒道:“你们是谁?谁让你们在这的!胆敢妨碍公务当心我把你们通通关……”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两具尸体的模样给吓得憋了回去。 他舔了舔嘴唇,吩咐手下的人赶紧将尸体搬回去,身后的几人畏畏缩缩,都不敢上前,甚至有人直接犯恶心呕了起来。 “赶紧啊!”他有些不耐烦道。 身后的几人这才极不情愿的去处理尸体。 温庭安几人让到一边。 不过看到他们的动作,温庭安微微一愣,按理说办案应该先查线索才对,一上来就搬,不会破坏现场吗? 她看了看身边的两人,温礼平和柳音儿的表情和她一样,显然对此也是很不理解。 几人将尸体处理好盖上白布后,那领头才开口对堵在门口的人说道:“各位不用担心,不过是几个外来的小子不懂规矩,惹恼了河神,这才出了祸事,都散了吧。” 外面围着的人一听这话,顿感扫兴,纷纷离开了此处,不一会儿就走的只剩温庭安几人了。 温庭安满脑子疑惑,人命关天的事,这些人却表现的如此漠然,即使处身事外也不至于这个态度吧? 那领头走之前又对三人说道:“幸好这次是河神降罪,否则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我们撤!”他招呼着几个手下抬着尸体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温礼平本来打算一问究竟,结果见这人气势汹汹,一时也没多说什么,柳音儿则一直看着那地上的血迹发呆。 第26章 慰河神 等人都离开了,冷凝儿他们才跑了过来。 慕容晓白和瑜心刚刚看着抬出去的两个盖着布的人,上面还渗出了血,一时惊的说不出话,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只是躲在最后面有些紧张的看着地上的一滩血迹。 冷凝儿看着地上的血迹,即使尸体已经被抬走了,场面还是很瘆人。她站在温庭安身边,关切道:“庭安,没事吧。” 温庭安摇摇头,嘴角微微上扬:“我没事,谢谢小姐关心。” 她转而看向蹲在地上的柳音儿,问道:“音儿,有查到什么吗?” 柳音儿站起来,她眉心紧锁起来,拧成一个“川”字,神情复杂,说道:“很古怪。” “古怪?”温庭安不解的问道。 “对。”柳音儿收起银针,神情严肃。“这小个子男人身上的刀痕和另外那个男人手里的刀刚好吻合,十有八九就是被另外那个男人活活砍死的,而且他死之前受到过很严重的惊讶,所以面部有些扭曲。还有……” 她说的最后低下头陷入了沉思,满脸不可思议。 “还有什么,你倒是快说呀。”温庭安有些着急,昨天她见过这二人,听他们当时的话语,他们二人应该是兄弟才对,怎么可能会拔刀相向,而且手法如此残忍呢? 柳音儿语气沉了几分:“看那刀口方向和力道,两个人身上是出自一人之手,也就是说另外那个人是自己切腹自尽的,包括……他自己的腿。不过看伤口凌乱不堪,应该是很着急很仓促,可能是他被逼无奈自己在剔骨,或者在驱赶腿上的什么东西不得已才……”她说到最后都有些说不出来了。 听到这里,在场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温庭安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会不会是被人下了药,才会这样?” 柳音儿摇摇头:“我方才已经检查过,还拿银针试过,不是。” 温庭安目光沉了沉,这难道真的是所谓的河神干的吗? “这些百姓对待这件事的态度如此平淡,看来这是经常发生的事了。”温礼平说道。“如果不查个水落石出,只怕会有更多的人丧命于此了。” “先去看看官府怎么处理吧。”李夼说道。 温庭安点点头,几人朝门外走去。 “瑜心,快过来。”见瑜心还在原地发呆,冷凝儿提醒道。 瑜心闻言,这才缓过神来,赶紧跑到冷凝儿身边。 第30章 几人来到官府处,那里围满了人,人们都在议论纷纷。 温庭安几人挤在人群里,看见门口停放着两具尸体,中间摆放着一个很大的桌子,上面点着几根香,放着一些驱鬼的法器。一个道士正坐在桌子前闭目养神,正是先前温庭安几人遇见的那个老道士。 这时,官府的门打开,严忠从里面缓缓走了出来,身后的人还搬着一把椅子。 等到他在门口坐下,那老道士才睁开眼,起身行礼道:“大人,时辰已到,可以开始了。” 严忠点点头:“那便开始吧。”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有些人拼命往前挤,想看的更清楚些。 “开始了,开始了。” “等老半天了,终于开始了。” 看着周围人吃瓜般有说有笑的态度,温庭安的表情也愈发严肃。 “肃静!”严忠身边的人一声呵斥,周围立刻噤了声。 这时,不知道是谁在拥挤中推了冷凝儿一把,她一个仓促差点摔倒,温庭安眼疾手扶住她,将她拉到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道:“小姐,小心点。” 冷凝儿回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庆幸:“好。” 那老道士得到许可,手拿桃木剑,马上开始做法起来:“天灵灵地灵灵,各路神仙快显灵……” 他嘴里念念有词,动作无比夸张。温庭安本来被那两具尸体搞得心情有些郁闷,此时见他做法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笑,拉了拉身边的冷凝儿,低声道:“小姐你瞧,这老家伙像不像个杂耍的。” 冷凝儿闻言也轻笑起来,原本紧绷的神经此刻也放松了下来。 “……除祸根,灭晦气,慰河神。三昧真火,烧!”他目光一凝,从袖中打出两道气流,两旁的尸体瞬间开始燃烧起来。 众人哗然,顿时开始沸腾起来。 “不愧是清泽道长,功力就是高深。” “是啊是啊,清泽道长真是我们的福音啊。” 听着周围的夸赞声,清泽道长嘴角上扬,但很快就恢复了先前清高淡然之色,仿佛在说:“这是我应该做的,各位不必如此。” 温庭安看着面前这个道貌盎然的老头,紧皱眉头,他要真的是为民,怎么会开那么贵价钱,一个人十两。现在装这幅自命清高的模样,真是令人发指。 不远处的严忠抬手止住了人群的喧哗,他起身道:“清泽道长已经帮我们除了晦气,河神大人应该不会再发怒了。虽然本官已经再三强调过了,来此地者必须祭拜河神,以求庇护,但还是有人不信,以身犯险,这便是下场。” 他叹了口气,又道:“也罢,到底是在小渭城发生的事,本官也难辞其咎。接下来本官会派人调查这二人的身份来路,自会给他们的家人一个交代。” 说完他嘱咐的清泽道长几句,要妥善处理二人的骨灰,便拂袖而去,后面的下人搬上椅子进了大门,大门又缓缓关上。 又有人开始夸赞严忠,说他是位仁德的好官,明明此事与他无关也愿意掏钱为其善后,有他这种官员,真是小渭城之幸。 温庭安听着只觉得无比刺耳,这两人一唱一和,不仅敛了财,立了威,还博得了好名声,真是一举三得。 直到回到客栈,温庭安都闷闷不乐。 见她这副样子,冷凝儿轻声道:“庭安,怎么了? 温庭安嘟囔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严忠和那老头就是在搭台子唱戏,装腔作势。也就这些本地人天天被他们洗脑,这才信得过他们。我就不明白,那些外来人怎么也会上当呢?” 冷凝儿沉吟一会,说道:“那严忠好歹是这里的知府,大家不过是些行人或者商人,哪里得罪的起?而且,我们不也交钱了吗?” 温庭安趴在桌子上,沉默不言,但还是有些生气。 冷凝儿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耐心道:“再说那些人死的离奇,庭安本事那般大,自然是不怕的。可他们只是些普通人,遇到这种事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肯定想的就更多一些。” 温庭安语气缓和,说道:“其实小姐说的我都知道,我只是看不惯那严忠和老道士,亏得百姓们这么信任他们。” “没事,既然庭安这么在意这件事,正好我们也要查那严忠,何不顺手查查这件事?”柳音儿端着一些水果走了过来说道,“礼平和李公子已经去严忠的府上调查去了,我们只需要坐等消息便可。” 温庭安顿时来了精神,点点头道:“好,那就让我们查他个水落石出!” 第27章 调查 在温礼平和李夼出门之后,客栈一时也陷入一番寂静中。 温庭安闲的有些无聊,便去了柜台找那伙计探口风。 “小哥,我想跟你问问关于那河神的事。”温庭安靠近伙计,直白的问道。 “姑娘都来这里这么久了,应该也都知道了吧,还需要了解什么?”伙计敲着手里的算盘对账,一副并不是很想搭理她的样子。 温庭安眨了眨眼,好看的眼眉微皱,抿了抿唇,一副好奇的样子,说道:“确实了解了不少,只是对于河神杀人,大家好像都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她说着看向那伙计,那张温和漂亮的脸让人毫无抵抗力。 伙计被她看得脸有些发红,他摸了摸鼻头,说道:“往年有这种事发生,他们死了说明河神发怒了,这是晦气,会给小渭城的人带来不幸的。只有清泽道长做法除晦才能消灾,那些人无知任性,遭罪的却是我们本地人,我们自然不会在意他们了。也只有大人心善愿意给他们善后,不至于让他们成了无名鬼,省的无名无分下辈子投不了胎。” 温庭安听着点点头,又问道:“那这祭河神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啊,那可大有来头了。”伙计来了兴趣,靠近她说道。“我们这小渭城自立门户之初,商人的船在河上老是遭难,不是天灾就是人祸,尤其是那水上强盗,看小渭城刚独立出来以为我们好欺负,极为猖狂,连小渭城的官船都敢劫,所以来此地的商人愈发少了,小渭城的经济一度开始萎缩。 大概半年后,清泽道长来到此地为我们指点迷津,建了那河神庙祭拜河神。你说巧不巧,自那以后水上的船队就再也没受到什么威胁,不光天灾少了,连水贼也不再劫船,清泽道长说这是因为有河神在庇护我们。从那之后,来此处的商人也多了,小渭城的经济也慢慢恢复,甚至越来越繁华。清泽道长简直就是小渭城的救星。 小渭城逐渐好起来后,大家都忘了河神庙,也不再去祭河神。后来就出怪事了,来往的商人突然离奇死亡,而且死状异常惨烈,根本不像人为,而且死的那些人身边都有一条鱼的印记,那时大家都陷入一片惶恐之中。 后来是清泽道长站出来找到了祸根,是我们得了河神的好处后就把他老人家给遗忘了,连庙里的香火都断了,他老人家生气所以才大开杀戒,再这样下去只怕小渭城又会回到之前。所以严大人一声令下,要求来往的商人旅客必须拜祭河神,就连我们本地的商船外出,也得去庙里拜上一拜。” 温庭安点点头,若有所思,最后插嘴问道:“所以这祭河神是在那老……清泽道长来之后才开始的对吗?” 伙计点点头,一脸崇拜:“他老人家真是神仙下凡,神通广大。” 温庭安见他那傻样,忍不住蹙了蹙眉,转而又问道:“那先前被劫的船都是商人的船吗?” “不是,大多都是官府的船。”伙计摇了摇头,说道。“商人的船被袭击的倒不多,听说官府的船被袭击了,自然也就不敢走水路了。” 温庭安嘴角微微上扬,她大致明了,但还是问了一嘴:“官府的船被劫,严大人难道就这样坐视不管吗?” 伙计皱眉,仔细想了想,说道:“这个倒是不清楚,当时严大人刚上任不久,确实派兵过去查看过。听说那贼匪势力不小,官府一时半会还奈何不了他们。后来还是河神大人将其镇压住了。” 温庭安心中冷笑,真是好大一个局呢。她向伙计道了声谢便回了房,此事她还只是猜测,至于真正破了这所谓的“河神”,还需要更多的线索。 她出门找了同行的车夫:“宋伯,你在这有那种经常走水路的朋友吗?” “有的,我这朋友虽然是做古董生意,但时不时也会坐船外出去淘些好物。也算是经常走水路。”宋伯回道。“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温庭安低声说道:“我想要了解之前那些水贼的事,对我们此行有益。” 宋伯一笑,爽快道:“那好办,那水贼一事走水路的商人自是最了解的,正巧我那朋友前两天出了门淘货去了,等他回来我就替姑娘问问,到时候去客栈和姑娘答复。姑娘看如何?” 温庭安见事情顺利,也是毫不客气:“那就有劳了。” “不妨事。”宋伯摆摆手说道。 第31章 这时一个店内的伙计喊道:“宋叔,有客人来了。” 宋伯马上放下手里的活,对温庭安说道:“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去忙了,姑娘若是想吃什么,尽管招呼伙计。” 温庭安点点头:“您先去忙吧。” 宋伯应了一声赶忙跑了过去:“来了,来了。” 等温庭安回到客栈时,天已经黑了。 她在门口看到了一个身影在来回踱步,只是天色有些暗沉,她看不清对方的脸。 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冷凝儿。 冷凝儿也看见她了,微蹙的眉心这才舒展开来,她走过来问道:“庭安,你去哪里了,现在才回来?我表哥和温公子已经回来了。” “去查了些事。”温庭安回道。听到温礼平和李夼已经回来了,她又有些迫不及待:“那我们赶紧进去吧。” “好。”冷凝儿应道,和她一起进了门。 此时温礼平和李夼他们已经坐在桌前等待着,慕容晓白和瑜心也在场,唯独缺了柳音儿。 温庭安环顾一圈,确认没有柳音儿后问道:“音儿呢?” 冷凝儿看了看门外,也有些疑惑:“柳姑娘不久前出门了,现在都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来呢?” 柳音儿也出门了?温庭安微微怔了一下,难道她也有了什么线索吗?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柔媚的声音:“怎么?都在等我吗?” 柳音儿慢悠悠的走进门,那双风情万种的媚眼如丝,总让人挪不开眼眸。 温庭安扬起笑容,搭话道:“对呀,想不到平时看起来悠闲的人儿今天也忙起来了呢?” 柳音儿嘴角噙着笑:“这句话原封不动的送给庭安了。”她是在温庭安离开有一段时间后才出门的,刚刚回来的路上看见温庭安了,不过天太黑,温庭安倒是没注意到身后跟着个熟人。 温庭安这才收起笑脸,一本正经道:“音儿干什么去了?是不是查到了些什么?” 柳音儿摇摇头,走到她身边:“恐怕要让庭安失望了,我是给刘叔寄信去了。毕竟出来有一段时间了,我得让他放心。” 温庭安点点头,拉过她走到桌子前坐下,说道:“言归正传,我今天打听到了一些事,关于河神的。” 她将自己所打听到的事全盘托出,包括找宋伯打听水上贼匪的事。 “我怀疑,这是他们早有预谋,所谓的河上贼匪,是他们自导自演的一部戏。”温庭安目光沉了沉,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其他人没有马上回应她,温礼平也将自己和李夼所查到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他们二人悄悄潜入了严府。 那时严忠正在吩咐底下的人查死去的兄弟二人,确实像他开始所说的一样,他拿了一些银两给管家,让管家找到他们的家人后妥善处理。 当时看来,温礼平一度以为是他们怀疑错了人,没准那严忠确实是个好人。 可是当他和李夼跟着他来到书房外面,严忠一个人在里面待了很久,期间还时不时探头观看四周的动静,看起来极为谨慎。 这时温礼平和李夼又有些怀疑他了。 没过多久,里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不过声音很小,温礼平几乎把耳朵贴在墙上才隐隐约约听到一点。 “事情怎么样了?”先是严忠的声音传来。 “小的办事,老爷还不放心吗?”另外一个声音赫然是那清泽道长。 事?什么事?莫非是那两具尸体的事?温礼平眉头紧锁,心里不断揣摩着他们的话。 “我们是老朋友了,我自然信得过你。”严忠发话道。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似有心事一般,又说道:“我有些受不了了,我感觉他们要动手了。” “应该不会,老爷好歹当年也帮过他们。”清泽道长宽慰道。 严忠神情严肃:“你不懂,那个组织的人心狠手辣。所谓狡兔死,走狗烹,我已然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他们定然不会放过我们。” 门外的两人心中一惊,这严忠果然和那个组织有关系,不过他现在的处境貌似并不安全。 “所以我们要快点攒钱,早日离开这里。这江湖之上,自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处。”清泽道长语气怅然,叹了口气。 两人接下来你一言我一语,大概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了。见天色已晚,温礼平和李夼也离开严府,回到了客栈。 温庭安听着温礼平的描述,将一切串联起来,可以肯定的是,严忠确实和影有关系,而且这祭拜河神也是他们一手促成的。 她说道:“看来我们有必要去见一见严忠了。” 柳音儿摇了摇头:“这般冒昧,只怕容易打草惊蛇,我看还是再等等吧。” “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慕容晓白开口道。“这么邪乎,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这里比较好。” 一旁的瑜心附和着直点头。 温庭安嘴角闪过一丝坏笑,说道:“晓白,现在回青平城可不算太晚哦。” “我才不回去呢。”慕容晓白定了定神,语气硬挺道。 “现在要是回去了,指不定我爹会打死我的。”他合上扇子,有些后怕的说道。 温庭安见他这个模样,笑的有些合不拢嘴。 “总之,静观其变。”李夼面无表情道。 第28章 夜行 没过几天,宋伯便找到温庭安,跟她说了水贼的事。 那些水贼猖狂一时,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失踪,不过宋伯的那个朋友走南闯北去过的地方很多,他在其他地方见到了其中一些强盗,他们洗心革面做起了生意来,而且有一些还和小渭城的一些商人有生意上的往来。 不过人们只觉得是河神震慑住了他们,才让他们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一点也没往其他方面想。 到这里温庭安基本已经确定,那些水贼就是严忠安排好的,待到清泽道长来“拯救”各位时,他又使了手段打发他们离开,让所谓的河神深入人心,让他能够更好的控制人们的思想。 饶是温庭安见过许多大场面,也忍不住为严忠的精明而感慨万千。 现在只需要找到他杀人的手段,基本就可以把整个事件解决,到时候借此从他的嘴里套出关于那个组织的信息。 一想到他们此行很快就有收获了,温庭安心里顿感愉悦。 只是接下来几天,所有人都卡在那两具尸体那里,尸体已经被烧了,他们对杀人所使用的方法还是毫无头绪。 一天夜里,温庭安趁大家都歇息了,一个人偷偷溜了出来,她打算一个人去河神庙,看看能不能查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温庭安飞檐走壁,最后落在河神庙的屋顶上,然后一口气翻进了院子。 借着月光,温庭安来到庙堂里,里面放着一尊河神像,河神左手拿着长枪,右手拿着一张令牌,浓厚的八字眉立着,表情严肃,看起来很是庄重。 桌子前放满了贡品,以及插在着几根已经熄灭的半柱香,和几截快烧完的蜡烛,正中间还放在之前看到的那尊大鼎。 温庭安点燃了两根蜡烛,里面的空间顿时亮了起来。她在里面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最后她把目光放在了那尊大鼎上。 她纵身一跃,跳到大鼎上,只看到里面堆满了银钱,应该是清泽道长还没收拾完。 看到那些银钱,温庭安老毛病又开始犯了,伸手就想去里面捞一点。不过余光瞟到那尊河神像,她又有些心虚,这里面的钱都是百姓的信仰,动这种钱的人多半会遭报应的。 想到这她伸出去的手又顿了顿,不过想到自己的本职,她本来就是一个贼,何况这所谓的神也是被有心之人编弄出来的,拿一点应该……不过分吧。 想到这,她原本缩回来的手又一次伸了进去。 “庭安,可有找到有用的东西吗?”一道悦耳温柔又带着一丝清冷的声音响起。 温庭安吓得一个仓促险些掉进大鼎,幸好抓住了鼎口,她稳了稳身子,有些惊魂未定,缓缓向身后看去,对上了冷凝儿的眼眸。 她五官精致,容貌秀美,眸子如水,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清冽的气息,此时正嘴角含笑的看着她。 温庭安有种做贼被当场抓包的心虚感,她跳下鼎,有些心虚的抹了抹鼻头,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道:“小姐怎么来了?” “你夜里出门,我有些不放心,就跟过来了。”冷凝儿如实回答,嘴角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静静的看着温庭安。 温庭安被她看得有些心虚,她偏过头看向四周,想到干大事被人打断,讪讪的嘟囔道:“一个大活人有什么不放心的?” 冷凝儿轻笑一声,双手放在身后,慢慢走到温庭安身边,在她耳边温声道:“我怕庭安手脚不老实,得罪了这里的神仙。你瞧,河神正盯着我们呢。”她说着指了指身旁的雕像。 温庭安将目光移到雕像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的原因,此时烛光摇曳,照的那立着八字眉的庄严雕像竟有几分恐怖,像是真的在盯着温庭安,怒目而视一样。 第32章 温庭安只觉得心里发毛,连着后背也感觉凉飕飕的。她闪到一边,求饶似的说道:“小姐我知道错了,你别吓唬我。” 冷凝儿见目的达到了,又移步到河神像前,找了个蒲团坐下。发呆似的看向一处的房檐,幽幽的烛光映在她的半侧脸上,衬得她的五官越发好看,令人沉醉。 温庭安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自从和冷凝儿熟悉了后,她貌似比以前笑的多了,嘴角也像柳音儿一样经常挂着一丝微笑,不怒不喜,不过比柳音儿多了一分不惹尘世的滋味,仿佛世间万物都与她毫不相干,那是一种淡淡的,充满疏离感的笑容。 可温庭安又能从中感觉到,她对自己是特别的,那抹微笑是带有温度的。 就好像,那束高山上的光,一直都是为她准备的一样。 她鬼使神差的走过去,靠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慢慢去试探她的手,见她不反感,便将自己的手覆在了她的手上。 冷凝儿顺势枕在她的肩上,良久才开口道:“庭安,你以后和我们在一起,不要去做那种事了,好不好?” “嗯,我知道了。”温庭安有些敷衍的回道,她就是靠这个为生的,哪里那么容易放弃。 对于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冷凝儿显然是不满意的,她抬头看向温庭安,一双眸子在暗影里幽幽闪烁。 那眼神仿佛贯穿了温庭安的心,解读了她的内心想法。看得温庭安有些心虚,她悄悄将手收回,服软道:“好了好了,我都听小姐的,以后不做那种事了。” 冷凝儿温和一笑,补充道:“还要和我一起。” 温庭安没有接话,她最不愿轻易许下承诺,尤其是完成不了的。冷凝儿是有家的人,不管怎样她都有归处,而她是无家的人,注定一辈子都在外面飘荡,道不同的人,哪里能一起呢? 不过她没有说出来,只是安静的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二人在庙里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正准备离开,温庭安突然听到了一阵断断续续的鼾声,她拉住冷凝儿,让她稍等片刻便顺着那鼾声朝旁边的厢房走去。 她透过薄薄的窗纸,隐隐约约看到里面有人在睡觉,冷凝儿靠过来低声道:“奇怪,那日这庙里除了那个道长,好像也没有别人了,怎么会有人在这里睡觉?” “你怎么过来了?”温庭安一惊,这个女人怎么走路都没什么声响,刚刚在庙里是,现在在这也是。 随后她压低声音说道:“十有八九就是那老头在这里睡?” “他不是在严忠府上的吗?”冷凝儿疑问道。 “不知道,我进去看看,你就待在这儿,不要乱跑。”温庭安抛下这一句就去了门口那里。 见这边的门窗都关住打不开,她又绕到另一边,看到有一处窗户露着一条缝,她便轻轻将那窗户推开,钻了进去。 清泽道长正在熟睡,温庭安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床头还点着安神助眠的香。 温庭安借着月光看了看周围,昏暗的屋内陈设十分简单,一览而尽。 她四处翻找着,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只在一处柜子里找到了一些香,她拿起来看了看,又放回原地。转身之际突然把桌子底下的一个罐子踹倒了,罐子一骨碌撞到了一处墙壁才停了下来。 床上的清泽道长动了动,翻了个身朝向温庭安后就没了动静。温庭安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蹲下身子去地上摸那罐子。 屋子里的月光很淡,地面几乎看不见,她在地上摸索了好一阵子才摸到那个罐子。罐子里装满了东西,沉甸甸的,她拿在手里晃了晃,听着不像是液体。 她抬头看了看清泽道长,见他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这才将罐子打开。迎面浓郁刺激的药味扑鼻而来,呛得她忍不住要咳嗽,眼泪也跟着出来了,她急忙捂住口鼻,将盖子盖上。 温庭安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这才起身去找了个小瓶子,又拿出帕子堵住口鼻,这才将罐子再打开,取了一些药粉装进瓶子,然后将罐子复原,重新放回桌子底下。 临走时她又看了看床上的清泽道长,眼珠子不怀好意的转了转,从床头翻了个剪刀,将清泽道长的胡子咔嚓几下全给剪了,甚至还拿小刀刮了刮那些胡子茬。 温庭安最后十分满意的把剪刀和小刀放回原处,从窗户处溜了出去。 此时冷凝儿正在台阶那里坐着,见温庭安半天还没出来,她不觉有些担心,但想起温庭安提醒过让她不要离开,只得耐下性子干等着。 不一会儿温庭安出现在冷凝儿身后,她脸上的笑意敛的几分,却依旧可以看出她很开心。 冷凝儿低声道:“有收获吗?” “有我出马,那肯定的啊。”温庭安十分自信的拍拍胸脯。 冷凝儿见她这个样子,眼底笑意沉浮,道:“那我们快点回去吧。” “好。”温庭安点点头,拉过冷凝儿就离开了河神庙。 第29章 香 次日清晨,温庭安一边拿着那个小药瓶在桌子旁把玩着,一边向温礼平炫耀:“瞧瞧,还是得我出马,东西已经到手了。” “哟,不愧是庭安,让我看看这里面装的什么?”温礼平说着就要上手去拿温庭安手里的瓶子。 温庭安打开他的手,说道:“急什么?” 接着,她就打开了瓶子,那股呛鼻的药味再度传了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啊?”温礼平捏着鼻子往远处躲了躲,问道。 温庭安轻笑一声:“这你就不懂了吧,肯定是那老头买的毒药了。” 温礼平皱眉道:“可是音儿不是说那两个人不是中毒吗?而且这药味儿这么重,那两个人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喝呢?” 温庭安感觉他说的也对,但还是嘴硬道:“那……那那个老头不会平白无故藏一罐子药吧,肯定是有什么作用的。” 温礼平也无法反驳温庭安的话,两人一瞬间盯着这药瓶陷入了沉思中。 直到一个店内的伙计拿着一个罐子路过他们身边,见他们一个个盯着那药瓶发着呆,好奇的拿起药瓶看了看,然后笑道:“二位也需要这驱虫药吗?是小店的客房里有虫子吗?” “驱虫药?”兄妹二人同时发出疑惑。 伙计被两人的反应问有些发懵,半疑惑半解释道:“是啊,现在天气暖和了那些讨厌的小虫子也多起来了,这驱虫药药味浓烈,撒上一点它们就不敢靠近了。……二位难道不知道吗?” 温庭安:“……” 温礼平打圆场道:“知道了,多谢小哥了。” “没事。”伙计笑了笑便离开了。 见伙计离开,温礼平这才捧腹大笑,一只手搭在温庭安的肩膀上,大笑道:“所以你大半夜溜进人家屋子,就为了偷瓶驱虫药啊。” “……你别说了!”温庭安面红耳赤,拿起桌子上的药瓶就往他身上砸。 温礼平侧身一躲,那药瓶子砸在地板上竟没碎,只是不停的向前滚动着,最后撞到一人的脚才停了下来。 那人弯下腰捡起瓶子,抬头朝对面正打闹着的兄妹二人看去。 温庭安这才注意到冷凝儿,见她手里拿着药瓶,以为砸中她了。忙跑过去,一脸歉意的说道:“小姐,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冷凝儿摇了摇头,她并没有在意,只是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温庭安有些难以启齿,纠结一番后叹了口气,说道:“没什么,就是昨晚白去了。” 冷凝儿略微歪头,眼底闪过一丝纳闷,问道:“为什么?” 温礼平满脸笑意,上前正要解释,温庭安一把推开他:“闪开!”随后又换了副面孔看向冷凝儿,有些失落地说道:“就是……没收获。” 冷凝儿宽慰道:“没事,坏人自有天惩,只是时候未到罢了。何况,我们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不是吗?”她眼睛眨了眨,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 刹那间,温庭安脑海中闪过昨夜的片段,两人在河神庙内靠在一起。她对那种感觉有了一丝留恋,仿佛在很久很久之前,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可以让她依偎很久也不会觉得厌烦。 顿时,一种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她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人或者物。在这种情绪里,温庭安无意识的牵过冷凝儿的手,紧紧的握在手里,仿佛这样她那空虚的内心才会得到一丝慰藉。 冷凝儿知道她在慢慢回忆,于是就这样任由她紧紧攥着自己的手,然后静静地看着她有些发愣的眼眸。 温庭安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等到柳音儿也来了,看到二人就这么呆呆地望着对方,一言不发,她笑了笑,打趣道:“这是什么稀奇游戏吗?竟眼都不带眨的。” 温庭安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松开了冷凝儿的手,躲到一旁。 冷凝儿面若止水,回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第33章 “什么事,不知道我能不能知晓呢?”柳音儿眼角含笑,慢条斯理的说道,缓缓走到两人身边。 冷凝儿拿出那个药瓶,说道:“昨天夜里我和庭安去河神庙带回了这个,不过好像与那事件无关。先前柳姑娘说过,死去的二人并未服毒,所以我在想,他们究竟是如何死的?难道是受人胁迫,不得已而为之?” 柳音儿接过她手里的驱虫药,打开看了看,说道:“应该不是受人所逼,那两人看起来也是习武之人,自有本事在身。就算被人胁迫,也不至于对自己下手如此之恐怖,我怀疑他们是吃了什么致幻的药物,错将同伴当成了怪物,所以才会面目狰狞可怕,对同伴痛下杀手。只是可惜,他们并没有服用什么药物,不然我那银针是可以测出来的。而且就算吃了什么药,应该也能很快发现,用内力逼出一部分,不至于死的这么凄惨。” 致幻?服药?温庭安眼中闪过一抹光,她忙接话道:“如果不是服毒,会不会和香有关?” “香?”柳音儿有些疑惑。 “对!就是香。有没有什么香料可以致幻,可以麻痹人的大脑产生幻觉以至于控制人的行为的?”温庭安目光定了定,问道。 “这个……倒是不太清楚。这种东西比较邪乎,甚至可以控制人的思维和行动,一般在外域才有,境内都是严令禁止的。”柳音儿若有所思。 “这样啊。”温庭安泄气般坐在椅子上。 “小姐,衣服已经晒好了。”瑜心过来说道。 “嗯。” 冷凝儿微微颔首,转身问道:“庭安,你是发现什么了吗?” 温庭安点点头:“其实我昨晚不仅在他房里找到了这驱虫药,我还看到了一些香,单独的放在一个地方,本来想着毕竟是在庙里,有香应该也不奇怪,所以也没留意太多。” 瑜心有些惊讶的说道:“香?那个井边残留的一些灰是香灰吗?” “灰?”几人被瑜心的话吸引,不约而同道。 “对呀,那日我看到井边有许多灰色的粉末,不过很少,我当时还在想那些是什么东西呢?然后小姐就叫了我。”瑜心回答道。 几人对视一下,温礼平说道:“我现在就去先前的客栈找线索。庭安,你去河神庙里,看看那些香还在不在。” “好!”温庭安回道。 “那我就在这里等你们的好消息,顺便去找找相关的书籍查查。”柳音儿说道。 冷凝儿拉住温庭安,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第30章 焚烧 温庭安和冷凝儿朝着河神庙赶去。 二人来到河神庙时,那个大鼎已经被搬到了院子里,陆陆续续有人往里面投着银两。温庭安和冷凝儿躲开人群朝着清泽道长的厢房那里去。 冷凝儿走时,余光看到庙堂那里缺个人,仔细一想才发觉清泽道长不在,而是一名严忠身边的人在那里守着。她顿感诧异,一想到昨晚的事,她一把拉住温庭安,轻声道:“庭安,那位道长怎么不在这里,你昨天晚上对他做了什么吗?” 温庭安笑嘻嘻道:“没有啊,我什么也没做。” 冷凝儿见她这个样子,心里大致也有了一个底,有些无奈的笑道:“你呀。” 二人接着便摸到了清泽道长的房外,温庭安轻轻一推房门,门就打开了。见房间里空无一人,温庭安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 冷凝儿四处打量着房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只能提醒温庭安要多加小心。 温庭安摸到那个柜子前,却发现那些香早就不见了踪影,她微微蹙眉,估计是昨天夜里她的恶趣味打草惊蛇,才让清泽道长有了防备将那些香藏了起来,不过这也正好证明了那些香有问题。 两人见扑了个空,在房内检查了一番确认无误后才离开了这里。 在两人离开房间后,一个窗户处探出了一张人脸,正是清泽道长,此时他正面色阴沉的看着温庭安和冷凝儿离开的背影。 二人虽然无功而返,柳音儿那里却有了一些收获,她对二人说道:“我翻阅了一些古典,典籍上记载有一种香名为夜留香。外表和香的气味与普通的香毫无差异,但是闻多了会让人产生幻觉。据说闻过此香的人会在幻觉中看到自己最害怕的东西,大多都会被吓死在自己的恐惧之中,药效过后会出现浑身发软,体虚无力的症状,就算没被吓死,中招者也会因为副作用而毫无还手之力,轻易就可以被杀死。因为这种香通常是夜里使用,所以名为夜留香,不过在黎州是严令禁止的,唯一拥有此香的,怕是只有那个组织了。” 她神情有些凝重,连这种禁物都能拥有,可见那个组织的背景有多深。 温庭安闻言有些迫不及待:“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抓他们?” 冷凝儿按住她,说道:“先不急,我们还不能确定他们使用的是不是夜留香。既然它与普通的香无异,那我们又怎么去分辨它?” 柳音儿说道:“这夜留香虽然与普通香无异,但它燃烧后的香灰颜色会比普通香重一些,而且上面会残留那种淡淡的香气。” “那等我哥将香灰找回来,我们就知道他们使用的是否就是那夜留香了。”温庭安接话道。 等温礼平回来,温庭安马上凑上前去询问道:“哥,找到没有?” 温礼平摇了摇头:“那里已经被人清理干净,香灰也被处理了。残存的那些香灰和井边的泥土以及一些血迹混合在一起,根本弄不起来。” 温庭安闻言一脸失落,他们还是慢了一步。 温礼平随后又道:“你们有什么收获?” 温庭安把柳音儿的话重复了一遍,又道:“就差那些香灰我们就可以知道他们使用的是不是夜留香了。” 温礼平若有所思,问道:“你和小姐不是去找那些香了吗?” 温庭安错愕,回复道:“没找到。” “怎会?你不是说那些香就在他的房里吗?这几天并没有人出事,按理说他应该没使用才对,莫非是你打草惊蛇了?”温礼平有些疑惑道。 “可……可能吧。”温庭安有些心虚,声音也弱了几分。“那天夜里我摸进他的房里,除了拿了那驱虫药,我还剃了他的胡子,可能就……” 后面她的声音越说越小,不过还是把温礼平吓了一大跳:“什么?!你剃人家胡子了?!你呀你呀,真是任性!胡子对他这个年纪的人,自然是十分重要的,你这么做,他肯定是有了戒心,你们今天能平安回来,还得多谢老天爷开眼。” 温庭安自知理亏,就这样任由他训斥。 二人的动静引来了冷凝儿和柳音儿,看到温庭安被训斥,冷凝儿眉头一皱,她走上前来询问缘由。 温礼平敛了几分气,说道:“问问她,看看她都干了什么,险些还害了小姐。” “对不起……”温庭安低着头向冷凝儿说道。 冷凝儿站在她身侧,悄悄拉过她的手轻轻摩挲,安慰道:“没事。” 柳音儿也走了过来,说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训斥庭安也无济于事,还是先想想办法怎么拆穿那老道士才好。” 见两人都站在温庭安身边,温礼平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有些过了。他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这时李夼从门外走进来,注意到这边的几人氛围有些不对,问道:“怎么了?” 了解事情经过后,李夼淡定道:“无妨,我们还有机会。今日又有一名旅客没有祭河神。” 几人闻言面面相觑,集会已经结束,过往的商人旅客也不多了,这是估计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夜里,温礼平和李夼悄悄来到那个旅客待的客栈,打算守他一夜,看看究竟是如何杀人的,如果能现场抓包清泽道长,那就再好不过了。 只是二人守了一夜,什么也没有发生,第二天那名旅客相安无事的走出了房间,路过的伙计瞪大眼睛,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居然有人没祭拜河神还能平安的活过了一夜。 那旅客嘲讽道:“什么狗屁迷信,小爷可活的好好的。” 伙计一听这人粗鄙的话语,丝毫没有对这里神灵的尊重,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嘴里小声嘀咕道:“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 得知那人还活着,温庭安也是惊讶连连,难道那老道士真的有所顾忌,所以才没对这人下手吗?可是这样就不怕河神的传言遭人质疑吗?有了先例自然有会有后来者,到时候人们纷纷效仿,他们可就敛不到财了。 带着疑问,她悄悄跟在那人身后打算一探究竟。 冷凝儿和柳音儿包括慕容晓白也悄悄跟过来了。 慕容晓白晃着扇子说道:“让我也瞧瞧,居然能活过一夜,这位大哥肯定有什么不得了的本事在身。” 那人此时正在一个摊位旁,温庭安悄悄绕到那人身边的一个买扇子的摊子处,近距离观察那人,冷凝儿和柳音儿也跟在她身边。 第34章 这时一个乞丐抱着一个药罐战战巍巍的走了过来,在路过那人身边时突然摔倒在地,手里的药罐子直接飞了出去,里面的驱虫药撒了那人一身。 那人一声尖叫,不停打着喷嚏,拍着身上的粉末。因为离得近,一些药粉甚至往温庭安他们身边飘了过去,刺鼻的味道让几人眉头一皱,温庭安拿起摊子上的扇子就把那些粉末往远处扇。 那人顶着一头的药粉,拽住乞丐骂道:“该死的东西,看看你干的好事!”作势就要打他。 那乞丐吓得直打哆嗦,结巴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有意的,放……放过……我……” 一旁的路人纷纷围了上来,对着那人指指点点。那人手抬着,面对人群也不敢下手,只得一把把乞丐推倒在地,骂道:“晦气!” 乞丐见脱了身,连忙朝着一条小巷子里跑去,边跑边扒拉着身上的衣服。 等乞丐跑远后,那人才转身急匆匆的朝住处跑去。 温庭安将扇子扔回摊位就要跟上去,但是还没走几步,不远处的那人突然浑身冒火,而且火势极盛,他倒在地上哀嚎连连,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就没了气息。 周围人吓得纷纷躲开,有胆大的人赶紧端来一盆水将火浇灭,可是人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其中有人认出他是没祭河神的那个人,指着他说道:“他也没祭河神,昨天夜里没死,现在报应来了!” “我早就说过,哪有人会逃过一劫,只不过是时候未到罢了。” “晦气,真是晦气!快去找道长除晦!” 温庭安几人就眼睁睁看着那人被活活烧死,都惊得说不出话来。温庭安满脸不可置信,怎么会有人好端端突然烧起来了,那些驱虫药根本不可能燃烧啊,难道……真的是河神的怒火吗? 这时那个买扇子的摊位也突然烧起来了,摊主吓得急忙逃窜到一边,舀起一旁的水就浇了上去,待火灭了才一副惊魂未定的神情瘫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嘴里念念叨叨:“河神大人饶命!小的诚心经营,心中无愧,还请大人明鉴!” 温庭安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大脑飞速运转,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猛的朝刚刚那个乞丐离开的方向跑去。冷凝儿几人还没回过神,温庭安就已经冲进了那条巷子。 “庭安,你去哪儿?”慕容晓白还没回过神来,等他喊完温庭安就已没了踪影。 冷凝儿和柳音儿像是突然被点醒了一般,相视一眼便朝着温庭安追了上去。冷凝儿走时嘱咐瑜心道:“瑜心,带慕容公子先回客栈。” 瑜心点点头,看向慕容晓白,道:“公子,我们先回去吧。” 慕容晓白有些犹豫,他看了看几人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瑜心,说道:“要不……我们跟上去看看?” 第31章 入庙 等到温庭安几人追上来时,只看见地上只有半截烧焦了的烂衣服,不远处那个乞丐正缩在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而他面前正站着李夼。 李夼手里拿着一把剑,正面无表情的俯视着他,他吓得脸色惨白,嘴里不停喃喃着:“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要杀他……真的不是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表哥。”冷凝儿走到他面前喊道。 李夼微微颔首,朝她点点头。 温庭安上前道:“奇怪,少爷怎么在这里?” 李夼回复道:“刚刚去庙里查看了一下,发现这人在庙内一间房里鬼鬼祟祟的,就一直在跟着他。” 温庭安眉头紧锁,看向乞丐问道:“谁让你杀那人的?” 乞丐闻言一惊,整个人都颤抖的更厉害了,说道:“我不知道他会死,我真的不知道……” 温庭安听他这么说,满脑子疑惑,什么叫“不知道他会死”?难道他是被利用了吗?她想着,看了一眼柳音儿,柳音儿将不远处那件烧焦了的衣服捡起来看了看,然后拿到鼻子处闻了闻,一股大蒜的味道扑鼻而来,她皱眉道:“白磷?” 几人皆是一惊,温度合适的时候,白磷在空气中是可以自燃的,所以那些驱虫药中夹杂了白磷。难怪那人身上会突然起火,而那个卖扇子的摊位里他们最近,自然也被波及到了,何况乞丐还和那人有过肢体冲突。这也就是为什么乞丐跑时会扒拉自己的衣服,如果脱慢了,恐怕他的身上也会起火。 温庭安咬牙切齿,她抓起乞丐的衣领,怒道:“好歹毒的手段!你们可真是好样的!” 乞丐吓破了胆,直接崩溃的哭了起来:“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道长只是告诉我说这药可以除晦,解除那人身上的灾,这样河神大人就不会降罪了,他嘱咐我完事之后要把衣服脱了,不然会被河神大人误会而杀死我的。我只是奉命行事,真的不知道这些……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这时慕容晓白和瑜心追了上来。温庭安看见他们俩有些意外,慕容晓白笑了笑,说道:“我们在一起岂不是安全些?” 冷凝儿看见瑜心也有些意外,这还是瑜心第一次违背她的意思,见冷凝儿看着自己,瑜心有些心虚,道:“是……是慕容公子要来的,我拦不住他。” 温庭安也没纠结那么多,既然他们已经来了,也没必要再说什么。于是她看向乞丐,问道: “你所言可句句属实?” 乞丐跪在地上拼命点头:“属实属实,若有半句欺骗,直叫河神大人降罪与我。” 温庭安见他这个样子,也看出来他是无辜的,只能恨恨地甩开他。 “看来今晚,有必要去河神庙一探了。”李夼淡淡道,说着收起了自己的配剑。 晚上几人在客栈商量对策,最后决定让柳音儿留下来看着慕容晓白和瑜心 ,防止慕容晓白好奇心作祟又擅自行动。温庭安则和温礼平一起先去打探情况,冷凝儿则和李夼一起在后面接应,若是兄妹二人出了什么事,两人也能快点前去帮忙。 冷凝儿看向温庭安,她其实是想和温庭安一起的,奈何温礼平不同意,一来他担心温庭安又由着性子胡来,没人能看住她;二来他们兄妹二人平时都是一起行动的,对彼此知根知底,早就有了默契,二人在一起自然也更方便一些。 走时柳音儿嘱咐道:“清泽道长肯定已有了防备,你们此行需多加小心。这几个荷包里面的草药是专门针对夜留香的,虽然不能保证你们不中招,但你们若是遇上了,可以帮你们快速脱离幻境。”说着她拿出几个荷包,将它们分给了四人。 几人收好荷包就赶紧出了门,慕容晓白在身后招手道:“加油啊各位,等你们回来我就大摆宴席为你们庆祝!” 温庭安跟着温礼平停留在河神庙的屋顶上,温礼平嘱咐道:“庭安,哥先前对你发脾气是哥的问题,哥向你道歉。但现在和平时不一样了,一定要多加小心,不可任性而为。” 温庭安点点头:“我知道的。” 温礼平又道:“我先下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温庭安点点头,只见温礼平翻身跳下了屋檐,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后,才向温庭安打了个安全的手势,温庭安见状也跳了下来,来到了他的身边。 温礼平看向她,说道:“我先去清泽道长的房里看看,你在这儿等我。”说完便朝着厢房处离开,温庭安就待在原地等候。 这时,身后的庙宇里突然传开一声东西掉落的声响,温庭安回头去看,不过夜色太深,那庙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她犹豫再三,最后壮着胆子慢慢摸了进去。 她走路很轻,将感官放到最大,生怕错过了里面的动静。 这时,殿内正中央的三个红色光点吸引了温庭安的注意,她缓步走了过去,才发现那是点燃着的三根香。 “不好!”温庭安顿感不妙,拔腿就朝外面跑。只是她还没走几步,大门却突然关闭,屋内彻底陷入了一片黑夜之中,连外面的月光都看不见。 温庭安知道自己已经中招,她深吸一口气,背靠在那尊大鼎上,十分警惕的看向周围。 这时,黑暗中一道身影缓步向她走来,手里还提着一把大刀,温庭安看不清来人的脸,但隐隐能感觉到对方十分危险,她迅速做出了防备姿势。 这时,那人身形一动,抬起大刀就朝温庭安砍了过来,速度十分之快,温庭安连忙闪身到一旁。那人一刀劈在了大鼎上,大鼎瞬间就被击飞出去,撞到了一根柱子。 温庭安看着这一幕,心有余悸,若是劈在她身上,只怕她瞬间就没命了。 那人速度快如闪电,瞬间又开始动了起来,拿着大刀向她劈了过来。温庭安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凭借灵活的身位四处躲闪。 她能感觉到,这人不管功夫还是内力都远在她之上,每挥起一刀都带着强大的力量向她砍来。这人看起来只是个耍大刀的,内力浑厚,可他的速度却快到让温庭安汗颜,除了她母亲安清水,她还没见过轻功速度如此之快的人。 第35章 此时,温庭安心中涌出一阵恐惧,这就是夜留香的威力吗?这个人难道就是自己所害怕的东西吗?可他究竟是谁? 这些温庭安都不得而知,她现在只能赶紧逃命,想办法脱身逃出幻境,不然等待她的只有死亡了。 第32章 幻境 在那人强势的进攻下,河神庙殿内瞬间一片狼藉,那人所碰之处皆化作残渣,可是即使这样,河神庙依旧没有倒塌,温庭安还是在幻境之中。 那人一言不发,气息死死锁着温庭安 ,这让温庭安毫无躲藏的可能,只能不停的在他的大刀下逃窜着。 而在那人新一轮的攻击下,温庭安一个失误背部直接挨了一刀。 刺啦—— 温庭安的背部瞬间多了一道吓人的血口子,鲜血不停的往外渗,身上的衣服瞬间被染红了一大片。 温庭安身体一软,倒在地上疼的发不出声音。她没想到在幻境里,受伤的感知还能这么真实,真的像是要她的命一样,疼的她都想骂娘了。不过也幸好是在梦里,要是换在现实中,她这挨一刀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那人拿着正在滴血的大刀,身上杀气逼人,缓步朝着温庭安走来。巨大的恐惧蔓延至心头,支撑着她即将闭合的双眼无力的睁开,希望寻求一线生机。 她的视线到处游走,最后看到一处的墙壁那里暗暗有光。 “那里有门!”温庭安心中大喜,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朝那里跑去。 她将那道门撞开,闯进了一条通道里面。只看见周围漆黑一片,伸手就可以触碰到墙壁。 温庭安靠着墙壁撑着身体重重的呼吸着,整个通道除了她的呼吸声,什么也没有,安静的有些可怕。身后追杀她的人此时也没了动静,仿佛消失了一般。 她跌坐在地上,摸了摸后背,那里湿漉漉的,手不小心触碰到伤口,她疼的倒吸一口了冷气,回过神来只看见整个手掌全是鲜血。 温庭安拧着眉,明明都是幻境,可是一切真实的有些可怕。她环顾四周,只看见不远处有一道亮光,想着那里十有八九就是出口了。 只是她在这里坐了许久,那个拿着大刀的人始终都没有再出现,仿佛他出现的目的就是为了将温庭安赶到这里,现在她来了,他也就消失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往这里赶,莫非是有什么东西再等着自己吗? 温庭安看着前方,目光晦涩不明,她不知道前面等待自己的是活路还是更恐怖的危机。可是现在好像没得选了,后面还有一个拿着大刀的人守着自己,她只能往前走。 再三思量后,温庭安咬咬牙,撑着墙壁往通道的另一处走了过去。 等她从通道出来后,面前却是一座十分荒凉的大山,她看了看周围,神情有些疑惑,河神庙旁怎么可能有座大山呢?难道这是幻境给她凭空搬来的一座吗? 温庭安目光沉了沉,不是说夜留香可以让人看见内心深处害怕的东西吗?可她害怕的究竟是什么?她现在所遇到的一切都是她不曾见过的人或者地方,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她都不得而知,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的视线中出现了两个大柱子,上面用锁链绑着两个人,是一个十分俊秀的男子和一个容貌俏丽的女子。 不过两个人早已没了气息,显然已经死了很久,可是尸体依旧保持着原样,还被人绑在了这两个柱子上。 那个女子即使已经没了气息,依旧美的出尘脱俗,她的眉心有一枚红色的印记,像一朵云,整个人美的仿佛不属于这个世俗。 刹那间,温庭安的心脏像是被什么击穿了似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两句诗。 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惹人间桃李花。 她整个人懵在原地,心脏又像被一双手狠狠揪住了一般,疼得她脸色苍白,死死捂着心脏处弯下腰来,不一会脸上就布满了汗珠。 她强忍着疼,抬头去看被绑着的那两个人,他们身上已经没了气息,死了很久,就这么被绑在两根大柱子上。 过了好一会儿,胸口的疼痛已经缓解了大半,温庭安缓缓起身,她看着那两个人,心头像是压了块大石头一般,低沉无比。她从来没感觉到自己的心如此的压抑,仿佛承受了什么巨大的痛苦。 温庭安的双眼逐渐模糊,两行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那两个人,两条腿不受控制的往那里走,每一步都十分沉重,仿佛不敢面对般。走到柱子旁边,她又伸手去抚摸柱身,心里的难受又加重了一分。她擦了擦泪水,语气有些哽咽,低喃道:“你们……是谁?” 可是他们已经死了,无法回答她的问题。也不知道是不是悲伤过度出现的幻觉,那被绑着的两人眼底也逐渐湿润,一滴泪水滴到了温庭安的眉心。 正在温庭安失神之际,一道暗器突然飞向了她,等温庭安回过神时,已经来不及躲开了。可是在那暗器即将刺中温庭安时,一道内力却突然将其震开,柱子上的铁链轻轻晃动发出了声,是他们在保护温庭安。 温庭安这才想起柳音儿给自己的荷包,这两个人估计就是自己离开这里的关键。 想到这里,温庭安目光定了定,转身朝身后看去,只看到密密麻麻的黑衣人正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每个人手中都拿着武器,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温庭安心中一紧,这些人都是“影”的人,这难道就是她所害怕的东西吗? 她握紧拳头,时刻准备着反击。 那边的黑衣人身形一动,纷纷朝着温庭安冲了过来,温庭安正准备反击,身后的两个柱子却突然迸发出强大的力量,上面的铁链呼呼作响,一股强大的气劲化成旋风朝着那群黑衣人冲了过去。 不多时,无数的黑衣人被冲飞消失,却依旧有无数黑衣人前仆后继往前冲,他们红着眼,一副要势杀温庭安的模样。可是没等他们靠近,便被那道气劲掀飞。 温庭安死死抱着柱子,那股力量太过强大,她也险些被吹飞。 气劲掀起的风大得让她挣不开眼,但她知道自己此时是安全的,只是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她不知道这两个柱子能坚持多久,只能咬着牙往柱子身后移动着。 这时,她在这阵气劲中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形朝着自己慢慢走来,她有些惊讶,因为来人正是冷凝儿,她似乎完全不受气劲的干扰,就这么平静的朝她走来。 只是不同的是,此时的冷凝儿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手里提着一把剑,就这么缓缓朝她走来。 温庭安在这股气劲之中根本动不了,只能抱紧柱子,她感受到了冷凝儿身上散发的寒气,她明白这是幻境想杀她,给她增加的难度,只要她死在这里,在现实中她就真的死了。 可是她没有办法,她只是眼睁睁看着冷凝儿靠近自己,然后抬起那把剑,狠狠的刺向自己,她看着冷凝儿,此时她的脸上挂满了冰霜,仿佛根本不认识温庭安一样。 温庭安眼中满是不解,难道冷凝儿也是自己所害怕的人吗?可是容不得她多想,她的意识逐渐模糊,身体也渐渐发软,仿佛掉进了一个深渊,那里面只有深不可见,寒冷刺骨的水,她在里面挣扎着,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隐隐看到岸上站着那冷漠的人,她手里提着的剑锋芒无边,上面挂着的鲜血看起来阴森恐怖。 第33章 交战 温庭安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直在下沉,可是她现在已经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受伤的后背时不时传来的痛感让她的大脑保持着清醒。 哗啦—— 一阵锁链的晃动声传进了她的耳朵,她皱了皱眉,却发不出声音。 温庭安只感觉到两道锁链穿过湖面向她袭来,最后缠住了她的腰身。一股力量从锁链处传来,托着她的身体向上浮起。 “庭安,庭安。”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呼唤着她。 温庭安的意识也渐渐清晰,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靠在冷凝儿的怀里,她们现在在河神庙外面,河神庙里面传来了武器的碰撞声。 温庭安浑身无力,整个人瘫软在冷凝儿怀里,她轻轻一动,背部的痛感刺激着她的大脑,疼的她皱眉:“嘶~” 冷凝儿见她醒了,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拧起的眉头舒展开了,欣喜道:“庭安,你醒了。” 只是温庭安还来不及看她一眼,意识很快就有模糊起来,头一歪,又陷入了昏迷中。 见温庭安又昏了过去,冷凝儿刚刚放下的心再一次悬了起来,她眼底满是慌张无措,却不敢动,生怕触到温庭安背后的伤口,只能不停唤着她的名字。 庙内的打斗声越发激烈,连屋顶都被震碎了几个口子,李夼和温礼平联手对付着清泽道长,根本脱不开身。 这时柳音儿出现在冷凝儿身边,看到她怀里浑身是血的温庭安,不由得心头一紧,赶紧跑过来查看温庭安的伤势。 第36章 冷凝儿紧张的说话语气都有些颤抖:“庭安中了夜留香,被那妖道偷袭了,才刚醒来,就又昏了过去。” 柳音儿面色凝重,给温庭安检查了一番,随后松了口气,说道:“没事,只是失血过多,昏迷过去了,先带她回去。” 冷凝儿点点头,和柳音儿一起小心翼翼的扶起温庭安。 柳音儿将她轻轻背起,和冷凝儿一起朝着客栈方向赶去。 这边的温礼平和李夼二人,跟清泽道长的打斗也接近尾声。 清泽道长以一敌二,显然落了下风,被温礼平打的连连后退。 温礼平红着眼,踩着瓦片往起一跃,一记扫腿朝着清泽道长的脑袋扫去,清泽道长手中的拂尘一翻挡在身前扛下攻击,身体往后滑行数米远,屋顶随之出现两条拖长了的深壑。 温礼平停下身子,微微喘息着,眼中盛满怒意。刚刚他去清泽道长房中查看,却不料这老道士阴险的很,在庙堂里设下夜留香,然后躲在庙堂内等着他们上钩。 他在另一处听见东西摔碎的声音便冲了出来,可是温庭安已经中招,整个人目光呆滞愣在原地。 清泽道长趁机从身后跳出,手中的拂尘甩出一记气劲狠狠劈向温庭安,直接将温庭安背后劈开了一条口子,温庭安闷哼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而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他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在清泽道长打算再次对温庭安下手的时候上前阻止,和他缠斗在一起。 不远处躲藏着的李夼和冷凝儿听见动静也朝着这边快速赶来。 李夼二话不说拔出佩剑就参与了打斗,冷凝儿则趁乱将温庭安带了出去,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现在温庭安生死未卜,他这个做哥哥的又岂能放过眼前这个可恨的人。 他速度迅速,出拳如风,每一击基本上都使出了全力,再加上有李夼助阵,清泽道长很快就遍体鳞伤。他吐出一口鲜血,表情狰狞怪笑着,道:“就算你杀了我,她也不可能活,没有人能从夜留香的幻境中逃出来。能拉上一人在黄泉路上作伴,倒也值得。” 温礼平咬牙切齿:“闭嘴!”说着冲上去打算给他最后一击,可是突然飞来一柄弓箭,直直朝他射来,眼见躲不开,李夼上前一手抓住他,另一只手挥起剑,直接将弓箭拦腰砍断。 他将温礼平护在身后,目光散发着几分寒冷,直勾勾盯着箭的出处。 黑暗中缓缓走出来一个人,正是严忠,此时他目光阴沉,身上充满杀气,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庄重祥和。 他看了看浑身是伤的清泽道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一瞬即逝,手中的弓不都得握紧了几分。随后满脸杀气的看向温礼平和李夼,一声下令。四面八方突然围过来许多官兵,他们有的手拿火把,有的手拿弓箭,箭所指的方向是温礼平和李夼。 二人警惕的看向周围,看来今晚怕是难以脱身了。 清泽道长趁机跳下屋檐,来到严忠身边,他受了很严重的伤,每走一步都咳嗽连连,甚至吐出一口鲜血,严忠赶紧扶住他,说道:“辛苦了。” 清泽道长摇了摇头:“能为大人效力,是清泽的荣幸。” 严忠听完,目光柔了几分,招呼手下的人照顾好清泽道长,然后看向屋檐上的两人。他扯了扯嘴角,语气不善道:“二位何故毁我河神庙,欺我小渭城的清泽道长?” 温礼平和李夼从屋檐上跳下来。 温礼平握紧拳头,冷声说道:“不知大人可知道夜留香?” 严忠瞳孔一缩,随即恢复如初,似笑非笑道:“本官不知,本官只知道二位闹事,破坏河神庙,罪不容诛!”说着招呼手下人。 那些官兵得到命令,手中的弓箭对准二人迅速拉开。 只听严忠一声令下,漫天如雨的弓箭迅速落下,温礼平和李夼赶紧躲进河神庙。 严忠冷笑一声,道:“二位若是束手就擒,本官自然也不会为难二位,最多也是请二位到府上一叙。” 二人自然知道他什么心思,温礼平呸了一声,骂道:“狗官,你的把戏我们早已知晓,何必在这惺惺作态!” 严忠眼底闪过一丝阴狠,沉声道:“那你们就都去死吧!”他随即打了个响指。 那些官兵将准备好的弓箭泼上油,用火把点燃,最后全部投射进河神庙。 河神庙瞬间燃起熊熊大火,温礼平和李夼捂着口鼻,这家伙是存心想烧死他们。 李夼拉住他,道:“这边。” 接着就带着他朝一处跑去,身后的大门被一脚踹飞,数十名官兵拿着武器追了上来。 温礼平看着身后追来的人,停下脚步说道:“这几个杂兵还奈何不了我。”说着他便打算回头去解决他们。 李夼拉住他道:“别冲动。” 温礼平哪里肯听,他只想赶紧杀回去,为温庭安报仇。 见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李夼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冷声道:“冷静!你现在冲动很可能把我们搭进去,当心得不偿失!” 温礼平被他这么呵斥,盯着李夼那张冷峻的脸,一时也冷静了下来。 只是在这个空档中,身后的官兵已经追了上来,将他们二人包围了起来。 李夼冷着脸,拔出佩剑指向那些官兵,温礼平站在他身后,关注着另一边人的动向。 正当二人准备冲出重围时,空中却突然降下几名锦衣男子,直接将前面的几个官兵一脚踢飞,剩下的官兵见同伴被袭击,一时全部冲了上来,那几名锦衣男子则迅速和他们打了起来,其中一人提醒道:“二人速速出去!” 温礼平和李夼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点点头就冲出了河神庙。 严忠见他们出来,有些惊讶,随后又指挥了一波官兵将他们包围起来。 这时不远处驶来一辆马车,一名男子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严忠,你好大的胆子!”接着就看见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从马车内走了出来。 “世……世子殿下。”严忠惊讶之余,双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边的人也纷纷往地上一跪:“参见世子殿下!” 见其他人都跪了,温礼平和李夼相视一眼,随后也跪了下来。 上官浦成微微颔首:“免礼。” 众人这才敢站起身来。 上官浦成随后走到李夼身边,笑道:“贤侄,好久不见啊。” “世子殿下客气了。”李夼行礼道。 上官浦成摆摆手,道:“事情本世子大概已经知晓,现下是来为你们做主的。有本世子在,谁也动不了你们分毫。” 严忠听完心里一咯噔,这话明显是冲他说的。他调整心态,上前一步行礼道:“世子殿下,是他们……” 还没等严忠说完,上官浦成打断道:“事情本世子大概已经知晓,无需多言。” 严忠顿时哑口无言,他说他已经知道了,莫非自己做的这些事他也已经知晓,想到这里,严忠顿感心底发凉,心头笼上了一层雾霾。 第34章 拥抱 温庭安被两人带回客栈的房间内,柳音儿将她安置好后便对冷凝儿说道:“我要帮庭安处理伤口了,还请小姐回避一下。”说着她便开始解温庭安的衣服。 冷凝儿看到后,心底升起一种莫名的情绪,说道:“让我留下来为姑娘打下手吧。” 柳音儿动作一顿,回头看向冷凝儿,神情有些迟疑,只是沉默不语。 冷凝儿被她看得心底有些发虚,垂着眼眸,一言不发。 柳音儿想了想说道:“小姐若是想,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怕吓到小姐。” 冷凝儿这知道,原来她是怕自己看到这场面会害怕才会沉默,她暗暗松了口气,不过一想到温庭安伤的这么重,她又十分担心,于是握紧拳头说道:“我不怕。” 柳音儿面露微笑:“那麻烦小姐帮忙打盆水来可好?” “好。”冷凝儿点点头,快步出了门。 等她端着水回来时,温庭安的衣服已经被褪去了大半,她被柳音儿轻轻扶着趴到床上,背上的肌肤裸露出来,上面有一条长长的伤口,从背部延伸到腰部。伤口依旧在往外渗着血,看起来很深,露出红色的血肉,看起来有几分吓人。 冷凝儿看着心都揪起来了,整个人身体一僵,更是心疼床上的人了。 她将水端过去,按照柳音儿的指示拿出毛巾沾了沾水,然后轻轻擦拭她身上的血垢,盆里的水不一会儿就被染上了色,她不得已又去换了盆水,然后把温庭安的身体擦拭干净。 柳音儿拿来一瓶金疮药先帮温庭安止血,然后又去她的药箱里翻找药物,不一会就拿来几瓶药和一些用具。 她先帮温庭安将伤口消毒处理,然后用桑白皮线对伤口进行缝合,然后以封口药涂敷,最后敷贴散血膏,她镇定自若,神情严肃,手法非常熟练,整个过程,丝毫不拖泥带水,严谨迅速。 一旁的冷凝儿面上难掩的震惊和佩服,她没想到面前的人看起来也不过桃李年华,可是医术高明,手法干练,为人处世更是波澜不惊,很难不让人多看几眼。 第37章 温庭安虽然昏迷了,但是过程中还是会因为疼痛发出闷哼声,她嘴唇发白,眉头紧皱,额头上布满一层薄薄的汗水。冷凝儿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缓解她的痛苦,只能握住她的手,时不时帮她擦擦汗,同样拧着眉。 柳音儿最后把伤口包扎好了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她的神情,轻笑道:“冷小姐这幅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伤在你身呢。” 冷凝儿笑了笑,然后看向温庭安,她倒是希望这伤能在自己身上,这样温庭安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见柳音儿下了床,她关切道:“庭安现在没什么事了吧?” 柳音儿点点头:“她已经没事了。我留些药,每日按时涂抹,很快就会好的。”她看了看外面,天已经快亮了,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又说道:“忙了半天,都有些饿了。我去厨房找点吃的,小姐要吃吗?” 冷凝儿摇了摇头,她现在没什么胃口。 柳音儿走到床边,将云燕坠放在温庭安床头,顺便摸了摸温庭安的脸,触感凉凉的,许是冒了些冷汗的缘故,随后又道:“有这个在,庭安睡的会踏实点儿,时候不早了,小姐早些回房休息吧。”说着就转身朝房门外走去。 等柳音儿离开后,冷凝儿轻轻拿起云燕坠,放在手里细细的摩挲着,又看了看温庭安,嘴角不自觉勾起。余光看到温庭安身上的纱布时,她又轻轻叹了口气。 她将云燕坠放下,手掌悄悄爬上温庭安的脸庞,轻轻抚摸着,冰凉光滑的触感让她心头痒痒的,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又做贼似的把手缩了回来,眼底满是窃喜,就那样静静的看着温庭安的睡颜发着呆。 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她才发觉外面的天色渐白,黑夜已经渐渐被微光替代,晨光微熹,天色微明。 冷凝儿这才想起,外面还有两人未归。于是她走到窗前往外探,街道朦朦胧胧,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在那里坐了许久,直到她乏了,眼皮变得沉重,街头依旧没有出现温礼平和李夼的身影。这让冷凝儿有些担心,不过她对李夼的武功还是很自信,而且她能感觉到,温礼平的武功并不弱于李夼,对付一个清泽道长绰绰有余 而严忠不过是一介文官,根本没有与之抗衡的能力,所以她并不担心两人会遇害。只是两人现在还没回来,她心里不免有些疑惑。 最后,她实在支撑不住,便来到床边坐下,轻轻趴在温庭安身边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 冷凝儿渐渐清醒过来,她一只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另一只手顺势搭在了枕边,却并没有感觉到床上人。她心中一惊,赶紧抬起头寻找。 只看见温庭安正盘腿坐在床上,静静的看着她,见她醒了,温庭安眉眼弯弯,声音有些沙哑和虚弱:“小姐,你醒了。” 冷凝儿起身扶住她的肩膀,有些紧张道:“你怎么坐起来了?你背上的伤还……” “我没事。”温庭安回道,顺势一把抱住了冷凝儿。不小心牵动了背上的伤,她深吸一口气,使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些,开口道:“小姐,我相信你,始终都相信你。” 大清早她一睁眼,就看见冷凝儿就守在她身边,她坐起身静静看着她,回想起那个幻境中冷漠的冷凝儿,又想起昨晚迷糊中还抱着自己的冷凝儿,而且大清早她还趴在自己床头,很显然是守了自己一夜。 这样看,怎么着都无法把那个冷酷的小姐和现在这个温柔且关心自己的人联系在一起。她实在不明白,那个幻境究竟是真的可以映射出人内心所恐惧的东西,还是说只是单纯的想给她制造出一个恐惧。 梦里先后出现的黑衣人,那两个绑在柱子上的人,以及提剑刺向自己的人。温庭安实在想不明白,她以前好像没接触过那个组织里的人,怎么可能幻境里会出现?难道是因为他们现在在查那个组织,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导致的吗? 那绑在柱子上的两个人又是谁呢?他们和她又是什么关系?温庭安只要回想他们,内心就会感觉十分压抑和痛苦,那些负面情绪压的她喘不过气,也抬不起头。 温庭安皱着眉,按了按太阳穴,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想到那两个人就那么的难过和悲伤,只能先把那些画面先抛之脑后。 她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冷凝儿,想起那幻境中提剑刺向自己的人,又突然想起了柳音儿曾经给自己的忠告,让自己离她远一点,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柳音儿知道些什么吗? 可是回忆起一路同行的点点滴滴,她实在不相信冷凝儿会对她不利,起码到目前为止,她没有加害自己,甚至对自己关怀备至。 而且那日在庙里,温庭安在冷凝儿身上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也就是从那日起,她对她有了不一样的感觉,那种感觉温庭安自己也说不上来,只知道和冷凝儿待在一起会让她莫名的心安,哪怕现在回想起来她也感觉十分留恋。 这种感觉也加重了她对冷凝儿的信任,所以在冷凝儿再次关心她时,她毫不犹豫的抱了上去,并说出了那句话。 我相信你,始终都相信你。 冷凝儿被温庭安突然一抱,整个人有些懵,感觉到怀里的人对自己的依恋以及所听到的那番话,她本也想抱住她,只是考虑到温庭安背上有伤,只能轻轻环住她的腰,“嗯”了一声。 两人无声的抱了一段时间,直到柳音儿端着早餐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一愣。 冷凝儿注意到身后的动静,这才发觉两人之间的举动过于暧昧,但又不敢推开温庭安,只能小声提醒唤了一声“庭安”。 温庭安也注意到了柳音儿,赶紧松开了她,她的脸上染上一层绯红,不敢直视进门的柳音儿,就静静的坐在那里,手却有些无处安放的摸了摸鼻头。 冷凝儿也有些脸红,只不过她背对着柳音儿,很快便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柳音儿见两人的模样,也没有拆穿,只是笑眯眯的走进来道:“我不知道冷小姐在,所以只拿了一人份的早食,需要我再去准备一份吗?” “不用,多谢柳姑娘的好意。”冷凝儿起身说道。 柳音儿点点头,随后端着早点来到床前,对温庭安说道:“这么快就能坐起来了?来,先吃点东西,一会儿还得上药呢。” 温庭安点点头,伸手拿了个馒头咬了一口,又喝了点粥。问道:“对了,我哥呢?” 柳音儿顺势坐在床头,说道:“早上有人传了口信,说他们在严忠府上住了一宿,世子殿下也在。” “世子殿下?谁呀?不认识。”温庭安淡然道。 一旁的冷凝儿微微一愣:“他怎么来这里了?” 柳音儿拿出几瓶药,道:“不知道,可能是巧合吧。”随后又说道:“时候不早了,小姐还是先下去吃点什么吧,一会儿我们去严府看看。” 冷凝儿点点头,看着温庭安吃,她确实也有些饿了,就出门下了楼。 等她走后,柳音儿才询问温庭安:“庭安,你觉得冷小姐人怎么样?” 温庭安有些疑惑,她咽下嘴里的食物,道:“甚好。” 柳音儿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 温庭安见状,问道:“音儿,夜留香所制造的幻境是人见过的,还是它自己虚构的?” “自然是见过的。”柳音儿回道。“既然是恐惧,自然是将人内心所害怕或者不愿接受的事物放大并展现出来,以此来击溃中香者的精神。话说,你在里面看见什么了?” 温庭安有些迟疑,并不是她不信任柳音儿,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想了想,她说道:“有一个人影在杀我,但是我没看清那人的脸。期间他劈了我一刀,我本来以为是幻境太过真实,没想到这是真的。”温庭安说到这里,嘴角有些酸涩。又接着道:“我还看见很多影的人,他们要杀人,我还看见两个柱子上绑在两个人,是他们保护了我,也是他们我才能醒过来。”她故意抹去了关于冷凝儿的那段,怕柳音儿会多想,然后去找冷凝儿的麻烦。 “柱子上的两个人?”柳音儿有些疑惑。 温庭安点点头,说道:“一个很英俊的男子和一个很漂亮的女子,那个女子额间还有一道红色印记,像云一样。” 柳音儿身躯一震,问道:“真的吗?” 温庭安见她这个反应,问道:“怎么了?你认识他们吗?” “不……不认识,只是见过他们罢了。”柳音儿目光晦暗,语气也有些低沉,她抬头看向温庭安,有些期待的问道:“你有没有和他们说过话?” 温庭安摇摇头:“他们已经死了。” 柳音儿闻言,手悄悄垂在身后,眼底闪过一丝悲伤,只是淡淡道:“你先吃饭,我去下面看看药煎好了没。” 温庭安点点头,她便离开了。 温庭安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越发感觉她知道些什么。 第35章 第38章 厨房里 柳音儿将熬好了的药倒进碗里,她看着那碗药,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滴进了药里。 她抿着唇,肩膀随着哭泣轻轻抖动着,脑海里回忆着刚刚温庭安的话,嘴里喃喃着:“母亲,我该怎么办……” 这时慕容晓白从门口经过,看到柳音儿后打招呼道:“音儿姑娘,你怎么了?” 柳音儿一惊,慌忙擦了擦眼泪,她转过头,恢复了以往的神色,道:“没什么,慕容公子怎么来了?” “路过,就来看看。”慕容晓白走到她身边,指着那碗药,又问道:“这是什么,昨天有人受伤了吗?” 柳音儿端起药就朝门外走去,说道:“已经没事了,多谢公子关心。” 慕容晓白见她状态不太对,但也没多问,只是看着她离开,心里满是疑惑。 回到房间时,温庭安正趴在床上休息,冷凝儿一直陪在她身边。柳音儿将药端到温庭安面前,说道:“把药喝了,好的会快一些。” 冷凝儿扶着温庭安起身,温庭安接过药,一股浓郁的中药味扑鼻而来,她忍不住蹙眉,嘀咕道:“看起来好苦的样子。” “良药苦口嘛,再说你又不爱吃糖,只能忍一忍了。”柳音儿看着她说道。 温庭安叹了口气,将药抿了抿,随即一口气喝完,苦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整张脸都快要皱成一个囧字了。 一旁的两人都被她的表情逗笑了。 温庭安苦涩道:“这药苦得我心肝疼。” 柳音儿笑着打趣道:“心肝疼?那我给你扎两针治治吧。”说着就要去药箱取针包。 “别别别……嘶。”温庭安赶紧起身拉住她,结果又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冷凝儿赶紧让她趴好,道:“别乱动了,你身上还有伤呢。” 温庭安识趣的趴在床上,柳音儿拿来一盒药膏,笑盈盈道:“衣服脱了,我来帮你擦药。” “不……不用。”温庭安别扭道,脸也跟着有些发烫。昨天她是晕过去了,所以没有办法,现在她是醒着的,让她在这两人面前脱衣服,实在是很难为情。 “那让冷小姐帮你?”柳音儿自然看出了温庭安的窘境,玩味的笑道。 “也……也不用吧。”温庭安的脸更红了,声音也小了几分。 “可是你自己也擦不了啊。”柳音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谁说的?给我拿面镜子,我自己来!”温庭安嘴硬道。 “好了,我来给你上药吧,柳姑娘忙了这么久,去休息休息吧。”冷凝儿打圆场道。 柳音儿点点头:“也好,我先去把药渣处理掉。”说完就离开了。 等她走后,冷凝儿拿起药膏对温庭安说道:“来,脱衣服。” “…不用。” “那我帮你脱。”冷凝儿眼角含笑,说着就上手去解温庭安的衣服。 “我自己来!”温庭安一惊,脸一阵红一阵白,背对着冷凝儿匆忙的解开了自己的衣服。 冷凝儿帮她褪下衣服,然后把她身上的纱布解开,那条触目惊心的伤口就出现在了她眼前,一时晃得她的眼睛有些发酸。 温庭安就乖乖的趴在床上,半天没听见床边人的动静,她有些疑惑:“小姐?” “这就来。”冷凝儿回过神来,这才将药膏一点点抹在温庭安的伤口上,她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温庭安。 温庭安只感觉到了凉凉的触感,冷凝儿指尖轻轻地滑过她的肌肤,痒痒的感觉让她的身体轻微的颤抖着,她身体一僵,手也不由自主的攥紧了被子的一角。 冷凝儿手上的动作一愣,问道:“我弄疼你了吗?” “没有。”温庭安答道,她脸上一阵温热,怕被冷凝儿发现,轻轻扯了扯被子想遮挡住脸颊。 冷凝儿见她这个样子,嘴角微微上扬,眼珠子不怀好意的转了转。帮温庭安上完药后并没有告诉她,而是手指明明向下移动到温庭安的腰部,在那里轻轻划动着。 温庭安像是触电一般身体一僵,她深吸一口气,将头埋在枕头,但是耳朵却红得像熟透了的小番茄。 冷凝儿轻咳一声,说道:“伤口面积有些大,你且忍忍。” “好。”温庭安闷声道。 见温庭安没有起疑,冷凝儿嘴角漾起笑容,手指在离伤口不远处游走着,划过她柔软光滑的肌肤,她的心里也是痒痒的。 想起之前自己受伤,也是温庭安给自己包扎的,现在她这般也算是还给温庭安了。想到这里,她的动作更加大胆起来,一路向上朝着温庭安的蝴蝶骨摸了过去。 温庭安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感官无限放大,感觉到冷凝儿的指尖划过她的敏感部位后,这时又来到她的后背,脑袋又往枕头里埋深了一分。 她有些奇怪,虽然自己受伤确实有些严重,但不至于这么久了还没上完药,而且她能感觉到,冷凝儿刚刚碰过的几个地方并没有那种药物敷在伤口处的感觉。莫非是冷凝儿故意在捉弄她吗?还是说……她在占她的便宜? 想到这里,温庭安脸有些滚烫,她们可都是女子,而且冷凝儿无论是哪一方面都非常出众,还有李夼这么一个优秀的未婚夫,怎么可能会占她一个江湖毛贼的便宜。排除这个猜想之后,那么就只剩捉弄她的那个理由了。 温庭安抬起头,有些忐忑道:“小姐,还没好吗?” “好了,好了。”冷凝儿这才注意到自己一时大意忘了时间,她忙收回手,拿起一旁的纱布就想帮温庭安包扎一下。 “我自己来。”温庭安背对着她,身后拉过纱布,凭着感觉往身上绑。毕竟她可没穿衣服,要是冷凝儿一不小心又碰到哪里或者看到哪里,那她真的要羞死了。 冷凝儿有些失落道:“你是不是嫌弃我弄的不好?” “没有没有,只是……只是……”那些话温庭安可说不出口。 “只是什么?只是怕我占你便宜吗?” 小心思被揭开,温庭安的脸刷一下就红了,有些没底气道:“小姐又捉弄我了。” 冷凝儿轻笑一声,从她手里拿过纱布,轻轻往她身上缠,说道:“我哪里捉弄你了,我们皆是女子,你不必害羞的。而且你曾经也帮我缠过纱布,不是吗?” “……嗯。”温庭安有些犹豫,但是内心在抓狂:“什么啊!原来这人是因为我之前看过她的身体,所以现在趁我受伤,她就来故意捉弄我,可真是记仇!” 这就是所谓的风水轮流转吗?想到这里,温庭安哼了一声,小声嘟囔道:“明明就是小心眼。” “嗯?庭安你刚刚说什么?” “没……没什么。” 冷凝儿帮她绑好纱布后,又将她的衣服递给她。 温庭安接过衣服,背对着她穿好,然后趴到床上,这才敢正面看她,只是眼神看起来有些幽怨和羞涩,像是有话说不出似的。 冷凝儿看她这幅样子,有些忍俊不禁,打趣道:“庭安之前替我看伤也是这般为难吗?” 温庭安:“……” 她该怎么回答,答“是”,不就显得自己并不情愿救她吗?答“不是”,那岂不是说明她只能允许自己看别人身体,但是别人看她身体就不行,这不是在耍流氓吗? 温庭安眉头紧皱,这让她怎么回答!哪一个答案都是雷区啊!她怎么没发现这个小姐这么难对付。 冷凝儿见她没有回答,反而捏着被角的手指越来越用力,这才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不逗你了。” 她起身将药膏放在桌子上,又帮温庭安捏了捏被角,说道:“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温庭安点点头,她嘴角噙着笑离开了房间。 待她离开后,温庭安才松了口气,整个人十分慵懒的趴在床上,刚刚一直被冷凝儿牵着鼻子走,她实在想不明白,平时看起来这么高冷的千金小姐,居然还有这么狡猾的一面,不过……还挺有趣的。 第36章 冷凝儿下楼后便遇到了柳音儿,此时她已经准备好了,正准备前往严府,见她下楼,问道:“冷小姐要一起吗?” “去何处?”冷凝儿问道。 “严府。” 冷凝儿点点头,她将瑜心留在客栈照顾温庭安,便和柳音儿一起出了门。 “等等我,等等我!”慕容晓白从后面跟了上来。 冷凝儿有些意外:“慕容公子也要去吗?” 慕容晓白:“庭安现在受伤了,大哥也不知安否,自然是要去的。” “那就一起走吧。”柳音儿对他微微一笑,走在最前面。 三人来到严府,门口的侍卫拦住他们:“你们是何人?严府岂是外人能随便进入的?” 柳音儿上去一步,道:“世子殿下让我们来的。”说着手里悄悄翻出来一个令牌。 那人只一眼便了然,这才让他们进去。 慕容晓白合起扇子,快步走在二人身后,道:“音儿姑娘好厉害,三言两语就让那侍卫给我们放行了。” 第39章 柳音儿笑道:“世子殿下昨天夜里才到小渭城,之后便一直待在严府,外面知道他在此地的人不多,所以只要提他,那些侍卫自然会放我们过去。” “原来如此。”慕容晓白恍然大悟。 三人走进院子,便在不远的假山处遇见了熟人,温礼平和李夼和他们打了个照面。 “表哥。”冷凝儿又惊又喜。 “你们怎么来了?”李夼走到他身边。 冷凝儿正要回答,温礼平打断道:“小姐,庭安怎么样了?” “放心,多亏柳姑娘,庭安已经没有大碍了。”冷凝儿回道。 “那就好。”温礼平这才松了口气。 “大哥,你们一夜未归可把我们担心坏了,早上收到讯息我们就赶来了。”慕容晓白说道。 “我们没事,不过还有些事要处理。”温礼平说道。“世子殿下正在彻查严忠,我们作为证人,一时半会儿还离不开这里。我托人传了口信给你们,只是事情过于隐讳,不好明说,所以只是报了个平安。” “原来如此,那调查的如何了?何时可以回去?”冷凝儿问道。 “有结果了,现下我们正要去世子殿下那边。”温礼平道。 “那我们能一起去吗?世子应该不会生气吧。”慕容晓白发问道,他心里的好奇鬼,时时刻刻都在作祟。 李夼开口道:“应该可以,世子殿下为人豁达大度,大概不会介意。” “那我们赶紧走吧!”慕容晓白推着温礼平,迫不及待地往前走着。 “慢着点,走错方向了,是那边。”温礼平提醒道。 几人来到后院,那里站满了上官浦成的贴身侍卫。严忠此时正低着头,浑身颤抖的跪在院子里,他身边跪着的清泽道长因为受了伤也在连连咳嗽,虽然他没有像严忠一样害怕的发抖,但眼神里的恐惧却怎么也遮掩不了。 在看到温礼平和李夼的时候,他那突兀的双目满眼猩红,死死的盯着他们,紧绷着下颌线,牙齿也是咬的咯吱作响,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 “都怪你们!……都怪你们!”清泽道长的声音十分低沉压抑,像是用喉咙发出的一般。若不是有侍卫在这看着,他估计早就冲上前跟他们来个鱼死网破了。 温礼平冷笑一声,抱着手臂走到他面前,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冷冷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呵呵呵呵……”清泽道长笑的十分瘆人,却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死死盯着他。 温礼平被他看的心里有些发毛,转身又回到几人身边,不再理会他。 李夼无视地上的两人,走到大门前对一个侍卫行礼道:“我们奉命到此,耐烦大哥通报一声。” 侍卫点点头走了进去,不一会儿出来道:“世子有请,几位请进。” 李夼点点头,转头示意身后的人,随后几人一同走了进去。 此时上官浦成正坐在桌子前,手里翻着那些账目和名册,他越翻越急,脸色也越发难看,最后将那些册子全都打翻在地,站起来恨恨道:“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温礼平几人进门便看见他在发脾气,几人识趣的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他的怒气发完。 上官浦成在房间被来回踱步,骂道:“可恶,真是可恶!!这严忠不仅贪污,还勾结贼匪,传播迷信,滥杀无辜,鱼肉百姓!其心可诛,其行可鄙!!”他越说越生气,喊来外面的侍卫,道:“把他给我拖出去杖责五十,给我狠狠的打!” 侍卫:“是!” 接着几个人将严忠抓起来带了出去,严忠脸都吓白了,哆嗦道:“饶命,饶命啊殿下……” 等外面的动静没了,上官浦成这才消了气 ,转而看向不远处的几人,语气缓和道:“都站在那里做什么?本世子有那么吓人吗?” 几人:“……” 温礼平干笑两声,走上去来说道:“殿下,事情已经查完了,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上官浦成沉思片刻,说道:“按理说,事情已经查完了,本世子应该处理罪犯给百姓一个交代,然后放你们离开。只是……” 他话锋一转,又道:“我手底下的人查了一夜,都没有查到赃银的去处,几位本事了得,所以本世子想……”他并没有把话挑明,只是看对面几人的反应。 温礼平微微蹙眉,他大概心底也想到了,上官浦成是想让他们去追查那批赃银,他们此行有为了查那个组织的,自然是不想浪费时间替其他人收拾烂摊子。但他自然知道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于是委婉道:“殿下不是已经抓到严大人了吗?审问一番,赃银的去处定然会水落石出。” 上官浦成微微一笑,道:“若是真那么容易,本世子自然是不会想麻烦你们的。” 他走上前捡起一本册子,说道:“本世子自然是审过他的,他倒是招了一部分,本世子方才查账,发现一些账有些问题,想来他肯定是藏了几分。”说到这,他转身看到温礼平等人,叹了口气,有些严肃道:“严忠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敛财,手里还持有禁物,背后自然是有人的。只怕幕后之人位高权重,我若是轻易出动人马,恐怕会打草惊蛇。是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只要找到那笔赃银,我应该就能查到背后之人。” 难怪他会是大半夜出现,到现在外面也没几个人知晓他的存在。温礼平想着,不过他还是有些为难,毕竟这趟浑水谁都不愿意去踩。 “这……殿下,我们实在是……” 冷凝儿接话道:“世子殿下实在是高看我们了,我们不过是些普通人,哪里有这种本事?” 上官浦成轻笑一声,说道:“丫头,不可妄自菲薄。正因为你们是冷府来的人,我信得过冷兄,自然也信得过你们。放心,不会亏待你们的,若是帮本世子查到赃银的去处,本世子必定重重的赏你们。” 赏?温礼平眼睛一亮,马上开口道:“哎呀,殿下客气了,什么赏不赏,只要是殿下体恤为民,我们自然愿意为殿下排忧解难,效犬马之劳。只是这赏……”温礼平搓着手,满脸期待的看着他。 “大哥,你……”慕容晓白小声喊道,试图唤醒温礼平,但是温礼平哪里听得见,只想着上官浦成会赏赐给他什么好东西,究竟是金银珠宝还是豪华宅院,或者是江湖名誉,想到这里,他整个人都快起飞了。 其他几人就看着他在一旁犯痴,还是李夼看不下去,悄悄走到他身边给了他一脚,才让他清醒过来。 上官浦成轻咳一声缓解尴尬,说道:“既然几位愿意,那本世子会给你们特权,方便你们调查。”说着,他拿出一张令牌,道:“有这个,这府里你们进出自如。”说着将令牌给温礼平。 温礼平接过令牌,他又道:“时间紧迫,限你们三日之内查出赃银。” “三……三天?”温礼平睁大眼睛,短短三天怎么可能查到? 他求救似的看向其他人,众人纷纷躲开他的目光,默不作声。 温礼平:“……” 第37章 回客栈的路上 “哎,不是。咱们不是朋友吗?”温礼平在后面喊道。 但是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他不甘心,拉住慕容晓白道:“晓白,我们是不是好兄弟?你就说是不是?” “大哥,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你别为难我。”慕容晓白有些心虚的躲到一旁。 李夼面无表情道:“事是你答应的,与我们无关,别拉我们下水。” “音儿……”温礼平不死心道。 “礼平,加油啊。”柳音儿微笑道。 “那小姐……”温礼平眼巴巴望向冷凝儿道。 李夼立刻挡在冷凝儿身前,一记刀眼扫了过来,温礼平立刻闭了嘴,欲哭无泪地跟着一行人返回客栈。 路上,他真想抽自己两巴掌,早知道就不见钱眼开去答应上官浦成找什么赃银了,但他现在也没有胆子后悔,毕竟人家可是世子,他可得罪不起。 等几人回到客栈时,温礼平第一时间去看了温庭安,见她已经没事,只是这几天估计是下不来床了,就跟她讲了事情的经过,不过没跟她讲自己接了追查赃银的活。 夜里,温礼平去了关押严忠的牢房。 严忠挨了板子,整个人脸色惨白,清泽道长此时正在给他运功疗伤。 见到温礼平来了,清泽道长满脸警惕的盯着他,温礼平倒也不急,只是去了桌子旁坐着,等着他们结束。 清泽道长全程都十分警惕,待运功疗伤结束后,冷冷问道:“你来这里想要做什么?” “自然是来审讯犯人。”温礼平缓缓道,将令牌拍在桌面上。 清泽道长见到那令牌,脸色一僵,顿时沉默。 温礼平走上前来,问道:“你们和那个组织,究竟有什么联系?” 清泽道长面色一沉,冷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那个组织’?” 第40章 “是吗?”温礼平脸色也渐渐冷了下去,语气里带着几分威胁,道:“世子殿下给了我这个令牌,自然也给了我一些权利。我若是动用一些刑法也是理所应当,只是你觉得严大人会受得住吗?” “你……!”清泽道长怒目圆睁。 “咳咳……你问也没用,清泽根本不知道。”严忠疲倦的说道。 “大人。”清泽道长见严忠醒来,扶着他道。 温礼平微微蹙眉,问道:“什么意思?” 严忠没有回答他,只是不停的咳嗽,说道:“让我……见世子殿下。” 这时,牢房外面的门被人打开,温礼平往那边一看,发现李夼和柳音儿走了进来,他又惊又喜,走过去感动道:“你们……我就知道你们不会让我一个人……” “闭嘴!”李夼打断道。“我们是来问关于影的事的。” 温礼平脸色一僵,随即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不屑的“切”了一声。 李夼也懒得再看他,只是走到严忠面前俯视着他,淡淡的开口:“严大人,希望你能将你所知晓的,关于那个组织的一切都告知我们。”他面无表情,那一身的冷厉雾气更是慑人,不怒自威。 严忠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却依旧是重复那句话:“让我见世子殿下。” 李夼微微蹙眉:“你就是见了世子殿下,他也救不了你,不如交代一切,或许还能给你一个体面。” 严忠沉着脸,却依旧不肯放弃,继续重复着那句话。 “让我见世子殿下。” 几人相视无言,这个人,还真是倔强。 最后柳音儿上前一步,叹气道:“是殿下派我们来的。” 严忠一听,整个人顿时如打了鸡血一般,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柳音儿。 柳音儿见他这幅模样,一字一顿,将剩下的话说了出来:“殿下有谕,把你所知道的一切交代出来,他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闻言,严忠眼中的光亮一点点消散,最后支持着他的那股力气也消失了。他双目无神,整个人颓废在地,嘴角满是苦涩和嘲弄,喃喃道:“我早该知道的,早该知道的……” “大人,大人!”清泽道长满脸担忧的扶住他。 严忠看向他,声音有些沙哑,道:“清泽,是我害了你啊。我早该知道,一切都是徒劳,万事已成定局,我逃不掉的。可是我害了你啊!”他说着,眼睛里布满了泪水。 清泽道长也红了眼眶,撑着他的身体,道:“大人,我不怪你,都是我的馊主意,才害了大人你。” 严忠摇着头,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看向柳音儿,随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乞求道:“我都告诉你们。但是,我希望你们放他一条生路,他是无辜的。” 清泽道长跪倒在他身边:“小的誓死跟随大人!” “你闭嘴!”严忠呵斥道,随后又看向柳音儿,态度诚恳道:“拜托你们了……” 柳音儿见他年过半百,却肯忍辱下跪,为友人求生,心中不免有些悲凉,她点点头:“我会告知世子殿下的,你先起来。” 严忠这才艰难起身,对身边的清泽道长说道:“你先出去,我与这几位少侠有要事要谈。” 清泽道长有些犹豫,他对几人抱有敌意,严忠只是一介毫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所以十分担心他,但又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一番纠结之后,他退出了牢房。 只剩下四人待着牢房里,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沉重。严忠有些疲倦的叹了口气,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得知那个组织的,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调查它。但我还是要告诫你们一句,趁早放弃吧。” “为什么?”温礼平疑惑道。 严忠自嘲的笑了笑,说道:“和那个组织沾上关系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比如我。” 他目光无神地看了眼房梁,神情十分冷漠,像是已经看透了自己的未来,整个人死一般的沉静,缓缓开口道:“我曾经因为贪图名利,将自己出卖给了那个组织,才有了这小渭城太守一职。现在该是我还债的时候了,只是我不甘心,想到曾经有一位大人弃官从商,现下生活的也算泰平无忧。我便想学那位大人,可是我毕竟出身卑微,离了这官职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也根本没有财力支撑我离开这里,远走他乡。不得已这才编出了所谓的河神四处敛钱财,为逃离这里做准备。” 说到这里,他眼中满是自嘲,他看了一眼在场的三人,无奈道:“就在我即将成功之际,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你们,让我所做的一切功亏一篑,甚至成了这阶下囚。罢了罢了,这都是命啊。” 听完这个中的故事,温礼平尴尬的笑了笑,说道:“那个组织究竟是什么人操控的?还有,它来自何处?” “影的势力遍布整个黎州大地,背后的人自然不是普通人所能接触的,何况知晓呢。” “遍布整个黎州?”温礼平惊讶万分,他有想过这个组织庞大,却没想到如此庞大。 严忠低着头,眼底纠结,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最后一咬牙,抬头道:“总之,不是你们所能抗衡的,哪怕你们知晓对方是谁,也不可能撼动得了他,绝对不可能!”说完,他无力的坐在桌子旁,微微喘着气,说道:“劳烦几位告诉世子殿下,让他给我一个痛快,也算是解脱了我。” “知道了。”李夼点点头,又问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还有一批赃银藏在何处?” “赃银?”严忠面露疑惑,说道:“那日我已经全盘托出了,哪里还有?” 李夼面无表情,道:“昨日殿下说还有一批没找到。” 严忠迟疑了一下,似是想到什么,说道:“我知道了,那批银两在河神庙,至于在何处,这就要靠你们自己的本事了。”他说完,脸色苍白,语气也轻飘飘的。 温礼平知道他身上有伤,能和他们对话到现在已经算是极限了,再多待下去估计也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既然他说了剩下的赃银在河神庙,那肯定就跑不了,于是他带着二人离开了严府。 刚出门,柳音儿有些疑惑:“不问清楚赃银的具体地点吗?” 温礼平摇摇头,一脸自信:“看他那样子,估计也说不出什么了。区区一个小小的河神庙而已,还怕赃银长脚跑了不成?” 李夼冷笑一声,说道:“只剩两天了,希望你到时候还能笑的出来。” 温礼平绕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那少爷可要瞧好了。” 第38章 客栈里 温庭安正趴在床上,她向身边的冷凝儿问道:“ 小姐,我哥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都这么久了。” 冷凝儿温声道:“应该快了,毕竟都这个点了。”冷凝儿看了看窗外,外面夜色深沉,只能听见窸窣的虫声。她回过头看着温庭安,说道:“时候不早了,要不先休息吧。” 温庭安摇了摇头,有些心不在焉,说道:“不困,小姐先去睡吧。” 冷凝儿知道她的心思,耐心道:“严大人和清泽道长都已经被抓住了,有世子在他们不敢妄动,表哥他们是去问话,应该不会出事。你现在与其这样熬着操心,不如早些休息把病养好,也好让大家放心。” 温庭安叹了口气,百无聊赖道:“我知道,只是白天躺……趴了那么久,我实在是睡不着了。”她一只手撑着脸看向窗外,认真道:“夜已深沉,小姐快去休息吧。” 冷凝儿没有回她,只是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她的眼睛大而黑亮,明媚灵动,十分动人。不过此时却略显疲惫,这几日守着温庭安她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现下虽然没说,但肉眼可见的疲倦。 温庭安见她看着窗外有些出神,嘴角一勾,调侃道:“小姐要是再不休息,熬坏了皮肤,这么好看的脸蛋岂不是要遭罪了?那可使不得,少爷要是知道了,会心疼的。到时候要是怪罪到我身上,不会又要打我板子吧?”她说着,佯装害怕的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冷凝儿轻轻打了她一下,嗔道:“贫嘴。”烛光映射在她的脸上,眼里的光亮一闪一闪的,她嘴角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感人至深。 温庭安看在眼里,嘴角也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她打了个哈欠,说道:“我有些困了,小姐不去睡吗?” “这就去睡了。”冷凝儿敛了笑容,帮温庭安盖好被子,在她耳边柔声道:“好梦。” “好梦。”温庭安笑嘻嘻的回道。 等温庭安睡下后,冷凝儿这才拿起一盏灯点上,吹灭了桌子上的蜡烛走了出去。 刚出房门,楼下就传来了开门声和说话声。 冷凝儿提着灯走到楼梯口往下看,正巧看见温礼平三人回来了。温礼平看见楼梯口的光亮,抬头便看见了冷凝儿,他有些意外,跑上楼来到她身边,问道:“小姐怎么还没睡?” 冷凝儿有些累了,说话声音也轻了几分:“正要去睡,听见这边有动静,就来看看。” 第41章 温礼平点点头,又问道:“庭安呢?” 冷凝儿顺着他的话看了眼温庭安的房门,温声道:“已经睡下了。” “那就好。”温礼平松了口气,笑道:“真是多谢小姐了。” 冷凝儿勾唇垂着眸,摇了摇头。 柳音儿看出了她的疲倦,上楼走到她身边对温礼平说道:“这么晚了,冷小姐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冷凝儿这才打了个哈欠,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看向楼下的李夼说道:“表哥,我先去休息了,你也早些睡吧。” “好。”李夼点点头,又补充一句:“以后别熬这么晚了。” 冷凝儿勾了勾唇,“嗯”了一声,回头又对温礼平和柳音儿说道:“二位也早些睡吧。”说完便朝另一边走去,回了房间。 温礼平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纳闷道:“奇怪,看这方向,小姐好像是刚从庭安房里出来的。” “大概吧。”柳音儿望向冷凝儿,语气淡淡的,随后又对温礼平说道:“二楼大多住的姑娘家,你还不下去吗?” “啊……?”温礼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下了楼,期间悄悄看了一眼楼下伫立着的李夼,难怪这家伙半天没上来,感情是知道的。 李夼看着他略带滑稽的模样,嗤笑一声,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温礼平在身后小声嘀咕:“就你清高,死面瘫。”转身也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楼上的柳音儿看着这一幕,笑眼弯弯,她走下楼去点了一盏灯,然后轻手轻脚地上了楼,顺便将过道的蜡烛熄灭。 来到房门口时,她的手顿在门把手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随后转身去了温庭安的房间,轻轻推开了门,慢慢走了进去。 温庭安睡的有些沉,眉头舒展,呼吸声如树叶的微叹,温暖的灯光照在她白净的脸庞上,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美感。 柳音儿静静的看着她,眼中满是温柔,嘴角忍不住勾起,像是在怀念什么一般。她走过去弯下腰,手指轻轻地靠近温庭安的额头,想帮她捋顺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只是手指刚靠近,床上熟睡的人不老实的动了下脑袋,她下意识的缩回手。 等到温庭安均匀的呼吸声再度传来,她才松了口气,将温庭安额前碎发捋了捋,然后起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次日,温庭安的房门被人推开,柳音儿和瑜心一个端着早餐,一个端着盆水拿着脸帕走了进去。 温庭安被这阵动静吵醒,她揉了揉睡眼,本能的想翻身躺着,幸好柳音儿眼疾手快拦住了她,柳音儿有些无奈的笑道:“不怕疼啊?” 温庭安睡眼朦胧,伸了个懒腰,不满的嘟囔道:“老是趴着,好难受。” “忍一忍就好了,过段时间应该就可以翻身了。”柳音儿安抚道。 瑜心将木盆端到床边,将脸帕打湿拧了个半干,然后递向温庭安,道:“温姑娘,给。洗把脸,饭菜柳姑娘已经端上来了。” 温庭安点点头,撑起身子接过脸帕在脸上擦了一把,顿时清醒了不少。她将帕子递还给瑜心,问道:“小姐呢?” “还在睡。”瑜心接过帕子洗了洗然后拧干放在一边,又笑道:“我早上起床弄了些动静都没吵醒她,依旧睡的沉。许是昨晚睡的太晚。小姐睡得浅,平日若是有个什么轻微的声响马上就醒了,今日却不然。”说着又将漱口水递给了温庭安。 温庭安接过漱口水,有些懊悔道:“怪我怪我。我昨天夜里没睡,小姐一直在陪着我。” 她含了一口水,“咕嘟”几下吐在了一旁的痰盂里,又擦了擦嘴。 柳音儿轻笑一声,问道:“大晚上不睡觉在做什么?还让小姐强撑着陪你,我夜里回来看见她甚是疲倦。” 温庭安叹了口气,语气里带有几分抱怨:“自然是在等你们回来了,谁知道都那么晚了,还见不到你们的人影。” 柳音儿笑眼弯弯,语气软了几分:“好,我们的问题,没考虑到还有一个病人在盼着我们。” “我才没有盼你们,只是在意你们得到的情报罢了。”温庭安嘴硬道。 柳音儿笑着附和道:“是是是。来,先吃饭。”说着将她轻轻扶起,瑜心也将饭菜端到她跟前。 闻着饭菜的香味,温庭安食欲大振,心情也较往常好了不少,不一会儿两碗米饭下了肚,几碟子的菜也被她消灭的差不多了。 温庭安打了个饱嗝,侧靠在柳音儿的肩膀上,笑眯眯道:“真不错,要是能再来壶酒就更好了。” 柳音儿戳了戳她的脑门,轻声斥道:“你呀,受伤了还想喝酒。” 温庭安争辩道:“我伤的是背,又不是胃,喝一点应该没事吧。瑜心,帮我拿壶就上来可以嘛?” “好。”瑜心点点头,收拾了碗筷就准备往外走。柳音儿叫住她:“瑜心,不用了,她现在喝不得酒,忙完你就好好歇会儿。” “好吧。”瑜心有些纠结,不过想到柳音儿是大夫,肯定是懂这方面的,便答应了。 见瑜心离开,温庭安在身后着急道:“诶诶,瑜心,喝一点不妨事的!” 柳音儿按住她,淡淡道:“不行,除非你想让我帮你扎两针。” 温庭安顿时泄气,嘟囔道:“不喝就不喝呗。至于嘛?” 柳音儿没有回复她,只是将之前的药膏拿了来,作势要帮她上药。 “等……等一下,不着急的。”温庭安面颊泛红,赶紧拦住她。 柳音儿轻笑道:“害羞什么?又不是没给你上过药。” “那……好吧。”温庭安有些不自然的说道,虽然说都是女子,但让她将身子暴露在人家面前,虽说人家未必会在意,但她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慢了很多。 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敲响,温庭安吓得一激灵,才刚褪到肩膀的衣服被她迅速拉起,有些无措的喊道:“谁呀?” 门外的人听见温庭安不自然的语气,身形一顿,道:“庭安,是我。你是不是不太方便?” 温庭安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心中一喜,但又很快镇定下来,说道:“是有些不方便,音儿在帮我上药呢。” 冷凝儿闻言,目光冷了几分,正欲推门进去,想了想又觉得算了,她叹了口气,语气轻飘飘的:“好,我在外面等着。” 柳音儿眉眼弯弯,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说道:“冷小姐若是想进来,那便进来吧,毕竟先前都是小姐帮庭安上药的。小姐要是在旁边看着的话,庭安也许会自在些,不至于太紧张。” “你…胡说八道!”温庭安一愣,着急的想要去捂柳音儿的嘴,却被她一闪躲开了。温庭安扑了个空,身上的衣服却因为她大幅度的动作滑落,露出了光滑白皙的肩头,柔美的肩线飘然而过,再加上她面部微红,衣衫不整,画面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而这一幕正好被刚进来的冷凝儿看见,两个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场面顿时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沉默氛围之中。 温庭安:“……” 第39章 温庭安赶紧将衣服拉好,莫名的心虚感让她目光闪躲着,不敢去看冷凝儿的眼睛。 冷凝儿见她这个样子,心里只觉得滑稽好笑,不过面上却并无波澜,只是将门关好然后走到床边,淡然道:“不是说要上药吗?怎么又把衣服穿上了?” 温庭安的目光左右飘忽不定,脸上也染上一层绯红,不自然道:“知道了。”说着将衣服脱尽快速趴下,将脸埋在枕头里。 冷凝儿就轻轻地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目光扫到温庭安身上的伤时微微一愣。 只见那条长长的伤疤此时已经恢复了大半,并且慢慢结了疤。而这不过短短几天,那日看的时候伤口还如斯恐怖,昨天自己给温庭安上药时,那伤口附近也不过才将将消肿,依旧还是很严重。现在却愈合的差不多了。看情况,貌似只需要个三五天便能痊愈了。 这种异于常人的愈合速度,惊讶的她说不出话来。不明所以地温庭安抬起头见她在发呆,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吓到你了吗?” 冷凝儿这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说道:“你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差不多要痊愈了。” “嗯?”温庭安有些疑惑,她以为冷凝儿在跟她开玩笑,毕竟自己伤的那么重,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天就恢复了。于是笑了笑,说道:“是吗?说不定是因为小姐这几日把我照护的太好了,所以才好的快。” 柳音儿看见后,语气也有些惊讶,笑道:“恢复的这么快,看来那药还是蛮有用的。” 闻言,温庭安才发觉到不对劲,扭头问道:“什么药?我的伤口怎么样了?” 柳音儿眉头轻挑,边打开药膏边云淡风轻道:“你自己摸摸看不就知道了?” 温庭安半信半疑,伸手去试探自己的伤口。 “诶?不疼了。这是……已经结疤了?”她惊讶道,翻过身坐在床上,拿被子掩住胸口,开心道:“我可以坐起来了!” 第42章 冷凝儿看着只觉得不可思议,看向柳音儿的眼神中除了震惊还带有一丝钦佩。再看向温庭安,见她满脸欣喜,高兴的都恨不得要直接跳下床了。冷凝儿心头也是一喜,神情也愉悦了几分。 柳音儿拿着药,提醒道:“还没完全好呢,赶紧趴下,我好给你上药。” “嗯。”温庭安乖巧的点点头,十分听话的重新趴了下来,说道:“音儿你好厉害,究竟用了什么药,我居然好的这么快。” 柳音儿将药膏擦在她身上,解释道:“上次给你熬的药里,我加了并蒂莲。” “并蒂莲?!”温庭安和冷凝儿几乎是同时惊呼出声。 “是啊。”柳音儿从容不迫,继续道。“那可是我珍藏了好久的宝贝呢。” “并蒂莲可是疗伤圣品,听说它的荷花与普通荷花无异,不过长成之后的莲蓬却是金色,而且一朵花可以长成两个莲蓬。服下莲蓬子后能改变人的体质,不管受了什么伤愈合速度是常人的数倍。我还从来没见过呢,这种稀世珍宝你是哪里得来的?”温庭安惊讶道。 柳音儿语气变得温和,说道:“一直都有,不过已经用完了。并蒂莲现在确实算得上是稀世珍宝,不过我年幼时所居住的地方倒是生长了不少,后来就都没了。”她说到最后语气变得有些惆怅,嘴角苦涩一笑,抬头问冷凝儿:“冷小姐应该也见过的吧?” “嗯,确实见过。”冷凝儿不置可否,心中却暗暗惊讶,这个人貌似了解很多自己那个时候的事,可冷凝儿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柳音儿这个人,但她心里却已经有了底。 柳音儿看着冷凝儿,眼中的犀利一闪而过,随即便不着痕迹的被她隐藏过去,只是静静的帮温庭安擦药。 还没感觉到气氛变化的温庭安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看向冷凝儿,问道:“小姐足不出户,竟然也见过这种宝贝。”可回头一想,自己浪迹江湖这么久,却只是听说过,脸上的表情顿时变的有些失落,心里也跟着酸溜溜的。 冷凝儿见她脸色的神情起伏落差如此巨大,心中有些疑惑,温言道:“小时候有幸见过一次,怎么了?” 温庭安失落的嘟囔道:“我没见过……” 冷凝儿听完只觉得好笑,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那又如何,庭安可是吃过呢,恢复能力将是常人的几倍。这可是我们羡慕不来的。” 温庭安这才反应过来,柳音儿将并蒂莲入了药给她吃了,脸上的表情瞬间由阴转晴。她看向身边的二人,认真道:“等以后我弄到那宝贝了,一定也要拿来给小姐和音儿尝的!” “好啊。”冷凝儿看着她笑出了声,心里只感叹这人傻得可爱,并蒂莲在江湖上几乎已经荡然无存,怎么可能让她再找到呢? 一旁的柳音儿帮温庭安上完了药,听到这句话收起药的手一僵,嘴角扯了扯,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道:“你用了就好,其他人哪里配用这种宝贝。” 温庭安微微一愣,随即恢复神采,只当是玩笑话,笑了笑:“怎会?说的好像并蒂莲是我家的似的。” 柳音儿笑而不语,只是收了药膏对她说道:“把衣服穿好,试试能不能下地。” “嗯。”温庭安点点头,让两人先回避一下,自己才好意思穿衣服。 搁着屏风,冷凝儿和柳音儿待在后面等待着。柳音儿低眉沉默着,只是拿出之前装并蒂莲的锦囊,嘴角笑的苦涩:“可惜,这世上再也没有并蒂莲了。” 冷凝儿看着她,问道:为什么?” 柳音儿收起锦囊,回复道:“入药的那些本来是并蒂莲的种子,是我母亲临终前给我的。她让我以后将并蒂莲种好,不能让自家的宝贝绝了种。可是庭安伤的很重,那么长的伤口就算好了以后也会留疤……我想,母亲应该会理解我的。”说道最后,她语气放缓,轻笑了一声,就算是柳七还活着,她应该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救温庭安吧。 冷凝儿静静的看着她,眼神由疑惑变为肯定,甚至是震惊,说道:“难道你是……” “没错。”不等她说完,柳音儿打断道,她语气很淡。“我并不怨恨你,只是想完成我母亲的意愿,好好活着,而且我也相信你不会害她。但是,我还是劝你早些离开庭安,那些东西她早晚都会知晓的。你觉得等她知晓了,会如何待你呢?” 最后一句话如尖刺般插进了冷凝儿的心里,她不是没考虑过这些事,只是一直在逃避,不愿意去面对,总觉得温庭安不知道,她不会知道的。可现在柳音儿出现了,她一定会帮温庭安恢复记忆,到那时,自己该如何呢? 冷凝儿目光暗沉,内心波涛汹涌,根本没有办法去回答柳音儿的问题,毕竟她自己明白,哪怕对温庭安再好,有些伤痛既然已经造成,到底是无法弥补的。她要么选择离开她,要么……最后去承担一切。 柳音儿见她这个样子,怅然道:“姑姑最讨厌的就是‘仇恨’二字,总会让后人莫名背负很多不该承担的压力。我母亲也是这般教导我的。所以我只是想借由为我母亲报仇而将她带在身边,那个组织太过强大,根本不是我们可以抗衡的,我只想带她离开这里,去找一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冷凝儿听着她的话,愧疚道:“对不起……” 柳音儿只是摇了摇头,她并没有在意。这时温庭安已经穿好了衣服走到二人身边,听到冷凝儿那句话后,疑问道:“对不起?对不起什么?” 柳音儿反应迅速,笑道:“没事,刚刚冷小姐不小心踩到我了而已。你感觉怎么样?” “好的很呢。”温庭安笑嘻嘻的说道,然后晃到冷凝儿身边低声安慰道:“小姐,不过是一些小事,不需要这么卑微的。” 冷凝儿还没从刚刚的对话中缓解出来,听完温庭安的话她只觉得心头更加沉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嗯”了一声。 柳音儿走到床边将温庭安的被褥叠整齐,又走到温庭安身边,说道:“既然可以走动了,那就一起下楼吧。” 温庭安拉过冷凝儿的手,开心道:“好。” 第40章 三人下了楼,正巧看见慕容晓白和瑜心在楼下,慕容晓白见到温庭安,有些惊讶的对温庭安说道:“诶?你怎么下来了?背上的伤口不是前不久才缝合的吗?” 温庭安嘴角一勾,有些骄傲道:“有这么多人细心照顾,自然就好的快了。” 身边的二人一听,都轻笑起来。冷凝儿笑道:“多亏柳姑娘了。” 慕容晓白眼睛一亮,吹捧道:“音儿姑娘的医术真真是我见过最好的。” 柳音儿微微一笑:“不敢当,多谢慕容公子夸奖。” 温庭安来到桌子前坐下,环顾了一圈,没看见另外两人问道:“我哥呢?少爷好像也不见了。” 慕容晓白解释道:“大哥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要去查赃银什么的。李公子说是再去找严忠问些事情。” 温庭安点点头,随后又想起来什么,看向柳音儿问道:“对了,你们昨晚有查到些什么吗?” 柳音儿摇摇头:“不多,几乎没有。” 温庭安蹙眉道:“怎会?严忠不愿说吗?” 柳音儿:“那倒不是,据他所说,那个组织的背后的人实力强大,起码在官场上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普通人几乎接触不到。所以他也不知晓对方是谁。” “不知道对方是谁?”温庭安眉头紧锁,随后问道:“既然不知道是谁,那他是怎么和那个组织联系的?” 柳音儿叹了口气,说道:“对他们有利或者不利的人,他们会主动找上门来,就像曾经出现在青平城的那群黑衣人一样。只要背后的人下令,那些如同死士一般的人便会出动。他们在这黎州大地布下天罗地网,被盯上的人根本无所遁形。” 柳音儿的目光暗沉,她看向温庭安,语气飘忽,带着一丝察觉不到的乞求:“庭安,不如我们别查了,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玩遍这世间所有好玩的地方,好不好?” 温庭安不可思议道:“可是你母亲怎么办?仇人难道就不寻了吗?” 柳音儿目光闪躲,最后下定决心,咬牙道:“不重要了,逝者已去,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何况,我们斗不过他们的。” “音儿。”温庭安万分不解,她抓着柳音儿的肩膀,试图摇醒她。“不要说这种丧气话,这才刚刚开始呢。相信我们。” 慕容晓白也劝说道:“对呀,我大哥和李公子那么厉害,连严忠都抓住了,咱们还怕啥?” 柳音儿心不在焉:“我怕连累了你们。” 温庭安一听,松了口气,轻松道:“没事,这是我们自愿的。不要再多想了。话多都这个时辰了,哥他们怎么还没回来?”说着温庭安就自顾自的走到门口张望,这种下地走路的感觉,真是让她倍感愉悦。 柳音儿看着温庭安的样子,心头也是一阵温热,只是不知道这种平静的日子又能持续多久,想着她又叹了口气。 第43章 温庭安在门外徘徊了一阵,好几天没出门,她倒是蛮想出去玩的,但是她伤还没好,要是在外面不小心碰到哪里触了伤口,估计又得被人抬回来了。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还是觉得眼不见心不烦,回屋里去比较好。于是转身回来店里。 这时大家已经都去各忙各的了,她走进客栈,却发现冷凝儿正待在一个角落发呆。直到温庭安走到她身边她都没有发现,整个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直到温庭安喊了一声“小姐”。她才会回过神来,只看见温庭安正站在自己面前,温和的脸上写满了不解,连眉毛都轻轻拧在一起,温庭安有些担忧的开口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冷凝儿避开她的目光,低声回答道。 她心里一直徘徊着柳音儿的话,那是她最不愿面对的现实,以至于现在她都不敢去直视温庭安的目光。 温庭安眉头一皱,她不明白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都一副心事重重,愁眉苦脸的样子。但她又不敢多问,怕说错话反而影响到对方。 思来想去,温庭安有了主意。她歪着头去直视冷凝儿的眼睛,温声道:“小姐,我们出去走走吧。” 冷凝儿看着她那双真诚的眼眸,一时失了神,连心脏都漏跳了一拍,脑海中浮现的是那个幼小又总是充满活力的身影,一蹦一跳的走到她身边,对她伸出了小小的手,奶声奶气道:“不要伤心啦,我带你去玩吧。” 没等冷凝儿回应,温庭安轻轻牵起了她的手,带着她走出了门。 冷凝儿跟着温庭安的步伐,静静的看着她的侧颜。一股暖流流进了冷凝儿的心窝,将那些负面情绪一点点冲淡,最后包裹了她的全身。 冷凝儿垂着眸,眼底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无论是那个时候,还是现在,这个人始终都没变。只是从以前那个矮她一截的小家伙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略高她一点的大姑娘了。 她回握住温庭安的手,轻声提醒道:“你身上有伤,街道人多,要小心些。” 温庭安微微一笑:“那我们去人少的地方走走。” “好。” 两人避开集市,去了人流量稀少的街道口散步。 冷凝儿侧着头,悄悄盯着温庭安的面容,心里勾画着她的轮廓,若是真的要离开她,那就把她的样子刻进心里去吧。 温庭安感受到了来自身边的目光,心里有些疑惑:“奇怪,小姐怎么一直盯着我看?”她被冷凝儿看的有些不自在,于是找话题跟冷凝儿对话:“对了,小姐很喜欢吃糖吗?” 冷凝儿看着她,低头沉吟片刻,回道:“还好,只是一个很在意的人曾经喜欢吃罢了。” 温庭安思索片刻,嘴角扬起,笑道:“少爷喜欢吃?” 冷凝儿脚下一顿,错愕的看着她,随即恢复神情。想到自己跟李夼是有婚约的,温庭安这么想倒也并不奇怪,于是她不置可否。 温庭安见她不说话,以为是猜中了。想了想,又问道:“小姐和少爷的感情应该很好吧。” 冷凝儿点点头:“我与表哥自幼一起长大,感情自然深厚。”她看着温庭安,又觉得不妥,补充道:“就像你和你哥哥一样的。庭安和哥哥感情也很好吧。” “是啊。”温庭安眉眼弯弯,又带着一丝骄傲说道:“我哥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感情自然是好得不得了了。”说完她看向冷凝儿,只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对上冷凝儿的目光时,她又有些心虚的避开,心中不解:“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冷凝儿悄悄打量着温庭安的微表情,心里越发觉得她可爱。 她跟李夼自幼一起长大,或许两人更多的感情是血缘亲情,只是她未出闺阁,对于所谓的爱情并不了解,心里只觉得听从长辈安排就是最好的。以至于在冷易想将她嫁给李夼并来询问她意见时,她直接就答应了。却不料在二人已经订婚,只需挑选个良辰吉日之时,天降了个温庭安,而且这人刚好还是曾经扬言要娶她的“小尾巴”。她的那颗心之后就彻底被温庭安打乱了。 冷凝儿叹了口气,只怪造化弄人,老天爷刁钻促狭。 这时,温庭安突然顿了脚步,拉住了她的手。冷凝儿微微一愣,随即也感觉出了不对劲,她扭头看向一条小巷子,只见那里有道人影一闪而过。 冷凝儿不等温庭安说话,开口道:“庭安,你留在这,我去看一下。” “可是。”温庭安有些犹豫,她并不放心让冷凝儿一个人前去。 “放心。你身上有伤,我去比较好。”冷凝儿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慰。 温庭安这才犹豫的点点头,冷凝儿便转身跟了上去。 第41章 冷凝儿追着那道身影,最后来到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才停了下来。她四处张望,却已经找不到那道身影了。 只看见巷子的角落处聚集着几个乞丐,此时正横七竖八的躺在一张破凉席上休息。看见有人闯了进来,纷纷坐起来紧靠在一起,目光上下打量着冷凝儿。 冷凝儿走到他们跟前蹲下,问道:“请问有看见一个人进来这里吗?” 几个乞丐摇了摇头,只是盯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子,沉默不语。 冷凝儿皱了皱眉,将几块碎银放进了面前的破碗里,说道:“谢谢。”然后起身跳上了屋檐,环顾一圈,确认无异常后才离开。 而在她走后,一处转角缓缓探出了一个穿着斗篷掩着面的人。他徐步走了出来,看着冷凝儿离开的背影,斗篷之下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那人缓缓走到几个乞丐面前,开口道:“做的不错。”说罢便将一枚金子放进了破碗中。几个乞丐瞪大眼睛,纷纷凑了上来。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捧起那块金子,咧着嘴朝他笑,露出一口泛黑的牙。 斗篷下的嘴角勾起,说道:“喜欢吗?我有很多呢,就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命拿了。”他话锋一转,语气里透着一股阴狠,随即袖口中打出一道气劲。 几个乞丐还没反应过来,便直接被震飞出去,重重的撞在墙上,破碗也被震碎,里面的铜板碎银撒了一地。几个乞丐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失去的气息,鲜血溅了一地,染红了半面墙以及地上的银钱。 “真脏。”那人淡淡吐出两个字,转身消失在巷子里。 此时,温庭安正待在一处棚子里等着冷凝儿回来。 “客官,您的茶。”小二端上来茶具给温庭安倒了杯茶。 “多谢。”温庭安接过茶回道。 她坐在桌子前将茶饮尽,目光时不时扫向刚刚的巷子口,心里纳闷:“奇怪,小姐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想到这里,温庭安目光一凝,随即起身欲去巷子里找冷凝儿,却在街道上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温庭安朝那道身影挥手喊道:“少爷,这边!” 不远处的李夼身形一顿,循着声音望向了温庭安,不由一愣。他走到棚子这里,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身上的伤如何了?” 温庭安摆摆手,说道:“已经没什么大碍,我和小姐出来散步。遇到了些情况,她现下不在,我正要去寻她呢。” 李夼点点头:“那便一起吧。” “好。” 温庭安带着李夼走进了那条小巷子,路上又问道:“对了,少爷不是去找严忠了吗?有什么收获吗?” 李夼神情一滞,而后停下脚步,欲言又止。温庭安见状,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李夼点点头,回道:“他死了。” “什么?!”温庭安满脸不可置信。 李夼皱着眉,面上并无过多的情绪,解释道:“我去的时候他正靠着墙壁,额头的血迹已经干涸,想来应该是撞墙而死,应该是自杀。看守的人也是吓了一跳。此外,清泽道长也死了,身上重要的几处经脉被震断,看情况也是自杀。想必是去追随严忠去了。” 温庭安还没缓过神来,追问道:“他们为何自杀?” 李夼摇了摇头,说道:“他们犯下此等罪行,已然逃不过法律制裁。死亡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自杀,或许……是为了早点解脱。” 温庭安点点头,却依旧不解,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冷凝儿。于是她带着李夼在巷子内寻找着,因为身上有伤她现在用不了轻功,只能靠两条腿快速疾走着。 不过好在二人没走多远便找到了冷凝儿,她赶紧上前拉住冷凝儿的手,半愁半喜道:“太好了,这么久没看见小姐,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冷凝儿笑着宽慰道:“我没事的。”随即看向李夼,有些意外道:“表哥?” 温庭安笑嘻嘻地解释道:“刚刚在路上碰见的,就一起来找你啦。” 李夼走到冷凝儿身边,温言道:“发生什么事了?” 冷凝儿看了看温庭安,说道:“刚刚我和庭安散步发觉有人在跟踪我们。所以我就去追了。不过那人气息掩藏的极好,我追到巷子深处便跟丢了。” 第44章 李夼闻言,低头思索一番,说道:“确实古怪,我们先离开这里,回去再说。” “好。”二人齐声道。 等三人返回客栈时,柳音儿见到温庭安,脸色有些寒,眉间也多了一道冷意,温庭安暗道不妙。柳音儿走到她面前,有些生气道:“你去哪里了?不知道身上有伤吗?若是出了事那可怎么办?” 温庭安还是第一次见柳音儿这样,也知道是自己的问题,讨好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刚刚只是出去透透气而已。音儿,不要生气好不好嘛?” 柳音儿冷哼一声,说道:“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回事,难道什么都叫我们这些人盯着你不成?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做事一点分寸都没有。你尽管再去闹,再出什么事,我可帮不了你!” 温庭安耸拉着脑袋不敢说话,也不敢抬头去看柳音儿的面容,只知道她异常生气。 其他人也被柳音儿吓了一跳。冷凝儿抿了抿唇,站在温庭安身前将她护在身后,说道:“实在抱歉,柳姑娘,庭安是陪我出去的,你别怪她,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没有考虑周到。” “小姐……”温庭安没想到冷凝儿会替她背锅,正打算说话,却被冷凝儿摁住打断。 柳音儿看见两人的模样,一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盯着冷凝儿,一双漂亮的媚眼里看不见一丝起伏,却好似在隐忍些什么,身上的锐气也跟着削了大半。 冷凝儿对上那双眸子,却怎么也看不透那双媚眼的主人的情绪。 不一会儿,柳音儿叹了口气,眉间的怒气也消散了,转身之余说道:“下不为例。” 温庭安心头一喜,她知道柳音儿这是原谅自己了,她跑过去讨好的抱住柳音儿的手臂,笑道:“我就知道,音儿待我是最好的。” 柳音儿哼了一声,嘴角却是向上扬起的,说道:“严忠被抓,小渭城此时群龙无首并不太平,你身上有伤,莫要随便出去为好。” 温庭安一听,想起了刚刚被人跟踪的事,嘴巴张了张,想了想还是不告诉柳音儿为好,免得她担心,只是说道:“严忠已经死了,还有那个老道士。” 蓦的,柳音儿怔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 这会儿,温礼平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唉声道:“真是奇怪,我都快把河神庙拆了,还没找到那笔赃银,莫非那严忠在骗我不成?” 他看到几人都在客栈,正打算继续发牢骚,看见温庭安,又有些惊讶:“你怎么下来了?赶紧回去养伤去。”说着,温礼平上前催促着温庭安。 “我……我没事了啊。”温庭安躲到冷凝儿身边,转移话题道:“发生什么事了?垂头丧气的。” 温礼平闻言,一屁股瘫在凳子上,愁眉苦脸道:“我找不到赃银,就剩一天半了,这可怎么办?” 李夼哂笑道:“若是真那么容易,世子早就派人找到了,还需要找你帮忙吗?” 温礼平从凳子上站起来,不甘心道:“可恶,我这就去找严忠,就不信找不到!”说着他抬脚就往外走。 温庭安拦住他,说道:“别去了,严忠已经死了。” “什么?!”温礼平一脸生无可恋。“那我该怎么办?就剩一天半了。” 柳音儿无奈道: “谁让你昨晚不问清楚就走了的,这下好了,死人可不会说话。” 温礼平一听,顿时捶胸顿足,早知道昨晚就问清楚了,现在他肠子都要悔青了。他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欲哭无泪,恨不得反手给自己两巴掌。慕容晓白见他这样,只能坐在他身边轻声安慰着他,不过一点效果也没有。毕竟对方是世子,温礼平若是完不成任务,天知道世子会怎么处置他。 这边的几人无视了他的动静,温庭安看向李夼,问道:“殿下知道此事吗?” 李夼略加思索,说道:“看守的应该已经告诉他了,不知道世子会如何处置。” 温庭安摸了摸下巴,说道:“既然这样,不如我们明天去问问,看看世子如何打算。” “好。”几人齐声道。 温庭安这才转身去看温礼平,发现这人还在絮叨,有些嫌弃,又有些无奈的扶额,看向李夼道:“少爷,明天可不可以麻烦你陪我哥去河神庙看看。毕竟……”她说着看向温礼平,毕竟这是她亲哥,她怎么可能无视的了呢? 李夼看向温礼平,点头“嗯”了一声。温礼平瞬间站了起来,一脸感动道:“少爷,我就知道你……” 李夼嘴角一勾,说道:“我只是想看看世子殿下会如何处置你这种无赖罢了。” 温礼平:??? 靠!他就知道这家伙是个冷血无情的死面瘫。 温礼平捶着桌子,心里不知道把李夼问候了多少遍。而李夼并没有搭理他,只是转身回了房。 “好了,今天先好好休息吧。”温庭安笑的灿烂,转头又对温礼平说道:“哥,加油哦!” “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见自家妹妹给自己打气,温礼平瞬间打了鸡血似的站起来,拍着胸脯保证着。 第42章 次日一大早,李夼便和温礼平出门前往了河神庙,只剩今天一天就要交差,温礼平显得格外紧张。李夼看到后,忍不住哂笑打趣道:“原来你也会紧张,我还以为泼皮无赖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呢。” 温礼平咬着牙,暗想道:“本大爷不跟死面瘫计较!”然后扭头哼了一声,不再搭理他。 两人走后不久,冷凝儿和柳音儿就已经准备好打算出发了。临走时冷凝儿叮嘱着瑜心要好好照看温庭安,就准备和柳音儿一起离开。 这时,身后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温庭安踩着木质楼梯“噔噔噔”的跑下楼,喊道:“等等我!” 二人有些意外,冷凝儿拉住她,疑惑道:“你下来干什么?你身上还有伤呢。” 温庭安不以为然:“我已经没事了。昨天说好一起的,你们俩怎么能丢下我呢?” 见两人有些犹豫,温庭安小声道:“我之前可服用过加了并蒂莲的药,没事的。” 见温庭安执意要跟着,冷凝儿跟柳音儿对视一眼,妥协道:“那好吧,不过你可得听话,不许乱跑。” 闻言,温庭安心情高兴,嘴角也露出了笑,如同春风吹拂,暖意融融。她晃到最前面,回道:“放心好了,我最听话了!” 身后的二人对视一眼,嘴角露出无奈的笑意,赶紧跟了上去。 三人朝着严忠府上走去,因为赃银还没查出下落,所以严忠被抓甚至死亡的消息并没有透露出来,小渭城的民众日子依旧过得平静祥和。只是近来随着集会的结束,石板街道上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又因为清晨下过小雨,街道上别说行人了,连店铺都没看到几家开着。 雨后的街道少了一丝世俗的纷扰,静谧而祥和。空气中带着潮湿的水汽,夹杂着混有泥土的气味,让人心情平和,温庭安哼着小调,连带着步伐都轻盈了许多。 只是这静谧中,隐隐掩藏着一抹危险的气息。 三人快到严府时,路上却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穿斗篷的人拦住了几人的去路。那人静静的立在那里,宽大的斗篷遮盖了他的脸,给他的周遭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温庭安在此人身上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忍不住皱眉道:“什么人?” 冷凝儿只觉得有些熟悉,她拉过温庭安的袖子低声道:“庭安,这个人应该就是昨天跟踪我们的人。” 温庭安闻言瞳孔微缩,语气也冷了几分:“阁下是何许人也,为何阻拦我们的去路?” 那人不答话,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随即身形一动,朝着三人打来。 “小心!”柳音儿快步上前打出一掌,直击那人门面。那人后退几步躲开柳音儿的攻击,随即一拳打向柳音儿。 柳音儿迅速做出反应躲闪开来,与那人缠斗起来。 冷凝儿趁机拉着温庭安躲到一边,嘱咐道:“你在这里躲好,我去帮柳姑娘。”说完转身离开。 温庭安这会儿也来不及说些什么,只能躲在远处看着,心中十分疑惑。他们才来此地不久,还没招惹什么仇家,就算有也是严忠和清泽道长,可是他们现在已经死了,这个穿着斗篷的人她们三人根本就不认识,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攻击她们? 那人和柳音儿缠斗在一起,冷凝儿找准时机朝着他的一处穴位打去。那人反应十分迅速,腾出一只手回击过去,将冷凝儿震退,然后迅速脱身跳到一处屋檐上面。 那人看着地上的两人,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有意思,尝尝这个!”说着双手合十迅速结印,接着一道掌印带着排山倒海之势轰向二人。 冷凝儿暗道:“危险!”和柳音儿迅速拉开身位。只见刚刚两人站立之地此时已经凹陷下去,扬起的灰尘遮挡了二人的视线,二人被呛的连连咳嗽,待灰尘散去,只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第45章 远处的温庭安看着这一幕,只感觉心中如波涛般汹涌着,刚刚那一掌她能感觉到对方不过用了三成的力,而仅仅是三成的力便能将地面轰出这么深的大洞,站在远处的她尚能感觉脚底发麻,何况那么近距离的冷凝儿和柳音儿。其真正实力可想而知的恐怖,冷凝儿和柳音儿显然不是那人的对手。 可是她现在想让她们赶紧逃也没用。先不说自己有伤在身,根本用不了轻功,只会拖她们的后腿;而且那人的气息已经锁住了冷凝儿和柳音儿,以她们的实力根本逃脱不掉。 温庭安咬着牙,拳头也无意识的握紧了几分,她实在想不通,她们是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么个祸害。 柳音儿盯着那人,眼中满是忌惮,提醒道:“小姐小心些,此人绝非那么容易对付。” 冷凝儿眉头紧锁,她自然知道对手的强大,可一想到身后的温庭安身上有伤,目光更是沉了几分,喊道:“庭安,快离开这里!” 温庭安握紧拳头犹豫不决,现在的她根本帮不上任何忙,可让她丢下冷凝儿和柳音儿独自逃跑她怎么可能做得到。突然,她灵光一闪,转身道:“我去找哥他们来!”说罢便向远方跑去。 “想跑?没门!”那身穿斗篷的人见温庭安想逃走搬救兵,一声厉喝便朝她追去。 见对手目光不在自己身上,柳音儿抓住这个空隙,手中翻转出一根银针,低喝道:“千幻银针!”随即将那根银针打向那人。 银针在空中顿时化作无数根,如下雨般砸向那人,那人逼不得已转身闪躲,捏着斗篷的一角用力一甩,一道强劲的内力化作金罩将他罩住,那些银针击打在斗篷上面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却始终无法突破屏障伤到那人。他目光冰冷,嘴角勾起:“雕虫小技!”随即伸手往空中一抓,直接将最重要的那根针捏住并震碎,破了千幻银针。 “什么?!”柳音儿大惊,千幻银针是她最拿手的招式,不仅可以封住对方的行动,而且也能造成范围性的伤害,一般人连躲都难躲,更何况还得分出精力从那么多根银针中找出核心银针并击碎。可是眼前人却轻易做到了。 “呵呵呵呵。”那人身上散发着戾气,笑声也愈发瘆人,像是看蝼蚁般盯着她们,一步步向柳音儿靠近。“天赋不错,可终究还是太弱了。” 柳音儿不自觉咽了下口水,紧张地额头直冒冷汗,她抿了抿唇,下意识的做了防守姿势,死死盯着穿斗篷的人。 冷凝儿趁机跳到他身后,一掌打向他的天灵盖。她深知对方实力的恐怖,所以这一掌几乎用了自身全部的力量。 那身穿斗篷之人顿时感觉头顶发凉,一转身便发现了已经靠近的冷凝儿,那一掌直逼他的天灵盖,根本无法躲闪。但他丝毫不慌,出手迅如闪电,直接一掌迎了上去,接着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握拳击中冷凝儿的腹部,将她丢了出去。 冷凝儿发出一声闷哼,在空中尽力稳住身形,最后落地后退数步,撞在了一根柱子上才停了下来。 停下后,她只觉得喉头一甜,强行压下嘴里的血腥,嘴唇却依旧被染红,她捂着腹部跌坐在地上,一张小脸白的像纸一样,说不出一句话。 温庭安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发现倒在地上的冷凝儿,忍不住惊呼出来:“小姐!”她一脸担忧,开始折回向她跑来。 冷凝儿忍着痛喊道:“别回头,快跑!”接着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咳嗽连连,脸也越发的白。 温庭安脚下一顿,顿时湿了眼眶,心中满是愤怒,她握紧拳头,气的浑身颤抖,冲着那人大声吼道:“该死的东西,你究竟是谁?!为何要杀我们?!” 那人转过头看向温庭安,斗篷之下露出诡异的笑容,放在身侧的手暗中蓄力,目标是停在远处的温庭安。 这时,身旁的柳音儿果断出手将他打断,她的眸子寒冷无比,语气压抑着愤怒:“你的对手是我,别碰她!” 柳音儿挥拳砸向那人,却被其轻易闪过,一瞬间那人便消失不见,柳音儿微微一怔,聚精会神四处搜索着那人的气息。 温庭安也是惊讶不已,那人居然有瞬间消失的本事,不过一定就藏匿在一处角落,正等着给她们致命一击。她警惕的看着周围,突然觉得后背发凉,一股寒意袭上心头。 冷凝儿惊呼道:“庭安,身后!” 温庭安只觉得大脑空白,本能的回头,只看见对方一拳轰向了自己。她下意识的闭眼,交叉手臂阻挡着。下一秒便被那人轰飞出去。 “庭安!”柳音儿拼命地朝这边赶来,却早已于事无补。 离得近的冷凝儿一咬牙,撑起身子朝着温庭安飞去,直接将她接住。却被那道内力带着飞出去十米开外,直直地撞到一堵墙上才停了下来。 冷凝儿几乎失去了知觉昏死了过去,双手做着护住温庭安的动作,现在却无力的垂了下来。 温庭安躺在冷凝儿怀里,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张漂亮的脸蛋,此时双眼紧闭,嘴唇也白的厉害,只有那微弱的呼吸声和依旧跳动的心口处告诉着温庭安,冷凝儿还活着。 她此时已经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爬起来将冷凝儿紧紧地抱在怀里,呜呜的哭出了声:“小姐……” 柳音儿赶到两人身边,看着已经昏阙过去的冷凝儿,心中百感交集,说不出一句话来。 温庭安双眸发红,如同一头发怒的野兽,死死的盯着那穿着斗篷的人,拳头也握得能听见骨头响,咬牙切齿道:“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那人轻笑一声,满不在乎道:“呵,就凭你?”他愣了愣,又说道:“反应倒是敏捷,可惜还是差了把火候。” 第43章 温庭安的眼睛愈发的红,看着倒在怀中的冷凝儿,目光也变的寒冷起来,像一头压抑已久的野兽。 这时,她感应到心中的一根紧绷着的弦突然被扯断,周身缠绕着一缕真气,后背也发热起来。 “音儿。”温庭安死死盯着那身穿斗篷的人,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柳音儿看着她,会意的蹲下身子从她怀里接过了冷凝儿。 温庭安缓缓站起身,一双眸子平静的如一潭死水,寒的让人心里发毛,那是气到极致才有的神情,如同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 只见她脚下一动冲向那人,速度迅如闪电,空中只留下了道残影,转眼间她便出现在了那人眼前,果断出拳。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击飞出去数十米,直直地将一堵墙撞裂,口中喷出一道鲜血,满眼吃惊的看着温庭安。 柳音儿也惊讶的愣了神,再看向温庭安时,只看见她身上的真气涌动着,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现在的她,如一尊不怒自威的杀神,周身的气场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那人看着她,目光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站起身,随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饶有趣味的笑了起来,说道:“这身法,真是了不得,看来我得稍微认真一点儿了。”说着手掌中缓缓凝聚出一股内力,然后一翻转,身后的墙壁瞬间崩塌,化作一块块体型巨大的石头悬浮在空中。只见他掌中内力迸发,往前狠狠一推,那些石块如得了令般直直朝着温庭安砸去。 “庭安!”柳音儿大惊失色。 温庭安放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那么大范围的落石,她现在根本躲不开,而她也没打算躲开。她手中真气慢慢凝结,目光一凝,正欲反击。 突然,一道强劲的内力从身侧袭来,直直轰向那些石块,将那些石块轰了个粉碎。接着一道身影从尘埃中走出来,淡定道:“堂堂鬼面无情,今日居然会对几个小辈出手,难道就不怕传出去被人耻笑吗?” “世子殿下!”柳音儿惊道。 温庭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周身的真气也散了去,静静的看着上官浦成。 上官浦成朝她们点点头,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别怕,有我在,他动不了你们。” 温庭安点点头,她能感觉到面前的人对她们并没有威胁甚至可以依靠,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一股疲倦感席卷全身,她向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子,转身朝柳音儿身边跑去。 现在的她内力消耗过多,已经有些支撑不住,却依然十分担心昏厥过去的冷凝儿,急着去查看她的伤势。 鬼面无情负手而立,脸上丝毫没有被人打断的恼意。他呵呵一笑,颔首道:“世子殿下,别来无恙。” 上官浦成把玩着手中的玉石,笑道:“不敢,久闻鬼面无情实力强悍,世间难逢敌手,今日一见倒也不过如此。” 鬼面无情饶有趣味的看着他,玩味一笑:“哦?” 上官浦成看着他,说道:“光天化日之下,对几个孩子出手,实在是有失风度啊。” 鬼面无情看了眼温庭安等人,说道:“不过是试试她们的本事罢了。世子殿下竟有闲心管这种小事,真是让人意外。” 第46章 上官浦成闻言,也没有生气,只是转身朝着温庭安几人走来,从怀里掏出一小瓶药递给温庭安,温言道:“把这药给她服下,一会儿就没事了。” “谢……谢谢殿下。”温庭安喜出望外,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如何感激对方,忙接过药瓶取出一颗药丸喂给冷凝儿。 上官浦成微微一笑:“没事。”继而转身看向鬼面无情,方才温和的面容变的有些严肃,说道:“身为黎州的世子,管黎州界内之事,有何不妥?” “不敢。”鬼面无情回道。“既然殿下要保她们,鄙人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告辞。”说罢,转身离去。 等他离开后,上官浦成才暗暗松了口气,转身来对温庭安几人说道:“你们是如何惹了这尊杀神的?” 温庭安摇了摇头,她也对这件事感到莫名其妙。难道这鬼面无情也是那个组织的人吗?可是听他刚刚的话语,貌似不是为了来杀她们的,出手也没有下死手,就好像真的是来试探她们的。 上官浦成见她眼神迷茫,叹了口气,说道:“鬼面无情,传闻中因为修炼不幸走火入魔险些丧命,虽然保住了全身功力,但外貌心性发生了改变。两只眼睛均为异瞳,一金一蓝,面部赤红,额头上还长有犄角,嗜杀成性。曾经不少武林豪杰命丧他手,不过近几年他倒是收敛了很多,手上没再沾染人血了,今日居然出山寻了你们,真是怪哉。” 接着,他又看向温庭安,笑了笑:“你刚刚施展的可是莲花步?” 温庭安错愕道:“是……” 上官浦成正打算再说些什么,看见几人狼狈的模样,又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跟我来。” 温庭安和柳音儿点点头,扶起冷凝儿跟着上官浦成去了严府里。 把冷凝儿扶到房间后,温庭安才缓了些神,对上官浦成说道:“多谢殿下相救。” 上官浦成摆摆手,说道:“举手之劳,再说了,动静那般大,我若是不出手,只怕周遭的建筑皆会遭殃。” 温庭安闻言,目光暗沉,拳头也不由得握紧了几分,这个仇她已经记下了,来日必会向那鬼面无情讨回公道。 上官浦成见她这副模样,说道:“你也不必记恨在心,那人行事作风古怪,个性十足,说不定只是对你们感兴趣想试试你们罢了。否则你们难以活着离开,更别说打伤他了。” “话说回来,莲花步不愧是上乘轻功,哪怕实力悬殊如此之大,也能在一瞬间爆发,速度惊人。”上官浦成感叹道。 温庭安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忙问道:“殿下既然知道莲花步,那是不是见过我娘?” 上官浦成若有所思,自顾自的道:“安清水是你娘,难怪难怪。”随后对温庭安说道:“早年游历期间,确实在南边见过,不过已经是好多年之前的事,我倒也记不太清了。” “南边?”温庭安心中疑惑,爹娘的朋友大多都在中原,她从来没听说过南边还有她父母的朋友,再加上她和温礼平那时年纪太小,爹娘怎么会跑那么远呢? “对了。”上官浦成见她发愣,又说道。“还有两个小朋友呢?有一个小朋友可是答应了我一件事呢,今天好像是最后一天呢。” “啊这……”温庭安和柳音儿相视一眼,尴尬的笑了笑。 柳音儿淡定道:“他们还在查,我们听说严忠自杀了,所以才来找世子殿下确认真假,只是没想到路上遭人拦截,这才这般狼狈。” “原来如此。”上官浦成点点头,随后一脸不甘心的说道:“严忠的确死了,仵作已经看过,确实是自杀。只是可惜他背后的操纵之人也断了线索。” 温庭安闻言看了看柳音儿,柳音儿知道她心中之意,思考一番之后说道:“殿下听说过影吗?” “影?”上官浦成面露疑惑。 温庭安接话道:“一个组织,听说是专门做官场生意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能它就是幕后之人。” 上官浦成闻言,陷入沉思,蹙眉道:“我并不记得江湖之上有这个组织,只怕是个非法组织。” 温庭安点点头:“我们就是为了查明那个组织才来到这里,不过现在严忠死了,线索也断了。” 上官浦成恍然大悟:“你是说,严忠和那个组织有关联?” 温庭安沉默不言,但态度已经是最好的答复了。 上官浦成笑了笑,淡然道:“你们告诉我这么多,这般信任我?” 温庭安有些疲倦的坐下,刚刚将莲花步运用到极致,打出的那一拳更是用尽了全部力量,以至于现在都有些困乏了。她有些力不从心,但回答却是真诚无比:“久闻殿下宽厚待人,为民尽心尽力,百姓无不称赞道好,我们自然也愿意相信殿下。” 上官浦成摆摆手,说道:“不过是些分内之事,何足挂齿。既然你们愿意相信我,我自然也不会让你们失望,如有需要,自当鼎力相助。” “多谢殿下。”温庭安拱手谢道。 上官浦成见她眉心困乏,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嘱咐下人安排厢房供她们休息,不过被温庭安谢绝了一间,她表示只在这里小憩一会儿就好,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柳音儿也谢绝了上官浦成的好意,虽然温庭安没说,但她知道温庭安是想陪在冷凝儿身边,她自然也不会离开,而是留在房内陪着二人。 上官浦成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称有事处理便匆匆离开了此处。 第44章 等温庭安醒来时已经到了下午,迷迷糊糊中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而床上的冷凝儿早就不知所踪。 温庭安从床上惊坐起来,疑惑道:“奇怪,我不是在桌子旁小憩吗?怎么躺在这里?”她看了看周围,别说冷凝儿,连柳音儿也不见了踪影。 “人呢?”她从床上下来,揉了揉睡眼,打哈欠道。 这时一个丫鬟敲端着一盘饭菜开门走了进来,见她醒了,说道:“姑娘醒了,先来吃点东西吧。其他人在书房与殿下议事,姑娘一会儿可以去找他们。” 温庭安看着她将饭菜放下,就道了声谢。丫鬟礼貌一笑:“若没什么事我就先退下了。”言罢便退出了房间。 温庭安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饭菜,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她居然睡了这么久,不过她现在并无胃口,穿好了鞋子就朝着书房赶去了。 等她赶到书房。 正巧碰上冷凝儿和柳音儿,温礼平和李夼也跟在她们身边。 温庭安一看见冷凝儿,心中一紧,赶紧上前上下检查她的身体,嘴里吐道:“小姐,你没事吧?” 冷凝儿淡淡一笑:“我已经无碍,你睡好了吗?” 温庭安顿时一噎,她本来是想着陪冷凝儿,防止又有什么怪人来偷袭她们,结果一不小心睡着了,还睡的那么死,什么时候被人扶到床上的都不知道。现在她看着冷凝儿,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干笑着道:“睡好了,睡的可好了。” “嗯。”冷凝儿见她这样,也笑出了声。 “没事就好。”一旁的温礼平说道。“刚刚的事我们已经听音儿和小姐说了。多亏世子殿下来得及时。” 温庭安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背着一把长枪,而且越看越眼熟,最后惊呼道:“赤焰?!这是爹的长缨枪!哥,你从哪找回来的?” 温礼平示意她噤声,看了看周围,小声道:“先回客栈再说。” 温庭安看着他们,这才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只能暂时按压住心中的疑惑,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她看着温礼平身后背着的长缨枪,心绪如野马奔腾嘶鸣,久久无法平静。她记得小时候爹娘去世的时候,那些江湖上的叔叔伯伯只带回了他们的遗体,但是她爹的武器,长缨枪赤焰却不知所踪。她和温礼平这些年来闯荡江湖都不曾找到过,甚至连一些讯息都不曾得到过,现在赤焰却突然出现了,而且还在温礼平的手上,实在是让她无法不去在意。 等回到客栈,兄妹二人在房间独处的时候,温礼平才道出了事情经过。 原来,他和李夼去河神庙追查赃银,可是查了半天却一点头绪都没有,河神庙也被翻了个遍,甚至连清泽道长睡过的房间都掘了几尺深的坑,但均一无所获。 正当二人一筹莫展之时,温礼平偶然间撞到了河神的雕像,被碰撞后它发出的声音很不一样,就好像是一具空壳,却又塞满了东西,于是他和李夼相视一眼,一起将河神像给推倒了。 摔碎了的河神像里塞满了黄金元宝,温礼平看着满地的雕像碎渣和财宝,由衷的感叹严忠的聪明机智。将赃银藏进河神像里,利用人们对神灵的敬畏之心,知晓他们不会轻易去触碰,而且按照逻辑,一般人根本不会想到那些赃银就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想着,温礼平不禁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高,实在是高。” 而在他和李夼清点赃银的时候,意外从里面发现赤焰。第一眼时,他还不敢相信,直到伸手去触摸了才真正相信,这就是温极的武器,那把曾经名震江湖的温氏长缨枪——赤焰。 第47章 所以在他和李夼清点完赃银后便迅速赶往严府向世子交差,并和温庭安他们汇合。 温庭安摸着赤焰的纹路,脑海中闪现过幼时温极教兄妹二人练武的情景,父亲的枪法流畅精准,动作古朴却枪枪致命。她和哥哥一人拿着一根长棍学着一招一式,而她却总是跟不上节奏,因此她总是挨训,可过后温极又会给她买好吃的哄她,将她高高举起同她嬉戏玩闹。 儿时的记忆划过心头,留下的余味却是酸涩难咽的。温庭安扯了扯嘴角,手指轻轻的摩挲着赤焰,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悲伤,怅然道:“以前,爹总说我不听他的话,不好好练功。说我心性浮躁难安,难成大器,要将我关起来让我好好静一静。可每次关不到半柱香又将我放出来,把我抱在腿上逗我开心,还说会疼我一辈子的……可是现在……”说着,她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吧嗒一下滴在地板上。 温礼平掩住眼中的悲伤,按着她的肩膀温声道:“放心,有哥呢。哥会保护你一辈子。” “嗯。”温庭安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幸好,她在这个世上还有亲人可依。 她重拾了心情,说道:“既然赤焰是在河神庙找到的那是不是爹娘的死和严忠也有关系?” 温礼平似是早就知道温庭安会这么问,他揉了揉眉心,叹气道:“先前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听殿下说,他曾在弥谷看见那里的谷主拿到过赤焰。而弥谷和严忠曾经有些商业上的来往,所以赤焰可能是弥谷谷主送给严忠的礼物,爹娘的死或许和弥谷有关。” “南边?”温庭安突然想起上官浦成之前说过,他在南边见过温极夫妇,而弥谷正好也在南边。难道爹娘的死真的和弥谷有关?可是她又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说道:“如果赤焰是弥谷谷主送给严忠的礼物,那他为什么会把赤焰和赃银放在一起?他就这么自信我们找不到赃银吗?如果他还在意这些赃银,那为什么会自杀呢?这一切实在蹊跷。” 就好像有人在背后操作一样。 她越想越不对劲,却又毫无头绪。 温礼平也无法做出解释,只是说道:“你说的没错,可是现在严忠死了,线索又断了。或许,答案就在弥谷也说不定,而且还和爹娘有关。”他说着,看着赤焰的眼神也从忧伤转变为犀利。 无论如何,他都要去弥谷,去查明杀害父母的凶手。 第45章 温庭安自然明白温礼平的意思,毕竟牵扯到了爹和娘,她自然也想去查个水落石出。只是还没和其他人商量,这样贸然决定还是不好。 想了想,她决定先去找冷凝儿他们商量一下,如果他们不愿意去弥谷或者有其他的方向可去,她自然也不会拦着,大不了分开行动,他们查他们的,自己和老哥去追查父母的事,若是有缘日后肯定还会再见的。 于是温庭安抬脚往外走去,刚到房门口便听见了敲门声。她打开门,只见外面站着冷凝儿。 “小姐?”温庭安有些意外。 “庭安,你们现在有空吗?”冷凝儿说道。 温庭安点点头:“有什么事吗?” 冷凝儿欲言又止,开口道:“我知道,那是温伯父的枪。既然已经找回来了,也算是一件喜事,不必太伤心。” “嗯,多谢小姐关心。”温庭安心中一暖,原来她是来关心自己的。 冷凝儿见她无恙,随即松了口气,又说道:“你们会去弥谷的吧?” “嗯?”温庭安有些纳闷。“你…你怎么知道我们接下来的打算?” 房间内的温礼平听到了这边的对话,他收起赤焰,对温庭安喊道:“庭安,先请小姐进来再说吧。” “好……小姐请进。温庭安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磕磕绊绊的说道,侧过身子将冷凝儿请了进来。 冷凝儿轻笑一声,走进房内便看见了放在角落的赤焰,此时已经被温礼平擦拭干净,露出了它原本锋芒的姿态,长度大约七尺,枪身红色的纹路如火焰般炽热,威风凛凛,气势磅礴,令人心生敬畏。她不由得心中感叹:“不愧为武器榜前三的利兵,果真是把好枪。” “坐啊。”温庭安见她发愣,边说边给她倒了杯水。 冷凝儿这才回过神来,点点头坐了下来,说道:“如今严忠死了,线索也算是断了。不过却突然空降了这把赤焰,而且事关你们双亲。所以我想,你们应该会去查的吧。” 温礼平点点头:“小姐说的是。” 温庭安看着冷凝儿的侧颜,一想到几人有可能会分开,心中不免有些失落。虽然说最开始她并不喜欢这个狡猾并处处针对她的大小姐,可如今相处下来,她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以前的那些恩怨她在心里早就一笔勾销了,突然说要分别,温庭安心中难免有些难受。 可转念一想,这段时间遇见的事情,包括今天突然出现的鬼面无情,尤其是她一想到冷凝儿被他打伤的情景,心中就又升起了几分怒火。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那人是冲着自己来的,那时鬼面无情向自己打来的一拳,她能感觉到对方下手并不重,不然自己根本不可能活着。毕竟能一瞬间闪身到她面前的人,功夫又能弱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温庭安眉头一紧,而后又舒展开来。或许,冷凝儿他们离开自己才是最好的选择,这样她应该就不会受到什么伤害了吧。 温庭安嘴角扯了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有些难过,明明她和温礼平混迹江湖也有几年了,那些分分合合的人情世故本就是世俗常态,对于他们这些江湖浪子来说就如同喝水那般平淡。 一杯白水下肚,砸吧两下嘴,然后拍拍屁股走人。干净,利落。 可是今天,她却格外有些留恋这杯白水,哪怕有很好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她都舍不得放手。 自己对她的感情,好像有些不一样呢。 这时,一块阴影遮盖了温庭安眼前的光,她反应过来,抬起头就看见冷凝儿抬起手在她眼前晃动,嘴里还在喊她。 “庭安,你怎么了?”冷凝儿温声关怀道。 “啊……我、我没事,没事。”温庭安打着哈哈回道,她当然不会告诉冷凝儿,自己是在想她,而且那些话她也说不出口。 冷凝儿半信半疑:“真的没事吗?我看你一会儿开心一会儿难过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会,我只是在想接下来去弥谷的事。”温庭安随便编了个理由,随后又略带试探的问道:“小姐应该也要和少爷一起返程的吧,毕竟此番之行没什么收获。” 冷凝儿有些错愕,反问道:“为什么要返程,这赤焰枪难道不是收获吗?还是说你嫌我拖了你的后腿,要赶我走吗?”她说到最后,脸上也多了几分失落感。 温庭安一听,马上辩解道:“当然没有!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小姐呢?!” 她脸一红,意识到不对劲,又改口道:“……我、我的意思是小姐愿意与我们同行,是我们的荣幸,我哪里会不知好歹赶小姐走呢?” 说完,温庭安心虚的低着头,悄悄打量着冷凝儿的表情,心中暗骂自己:“该死,怎么把真话吐出来了,她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吧?” 冷凝儿听完她的话,又看着这人小心翼翼的囧样,忍俊不禁。想到温庭安刚刚的话,突然就有些好奇自己在她心里是个怎样的人。 温庭安见冷凝儿并没有多想什么,于是大胆问道:“对了,既然小姐知道我们要去弥谷是为了一些私事,那为什么要跟我们一起呢?听说南方治安混乱,多的是山贼盗匪,小姐就不怕危险吗?” 冷凝儿答道:“虽说严忠这条线索是断了,可是赤焰也未尝不是一条新线索。听柳姑娘说,南方的弥谷其实就是一群落草为寇的亡命之徒,近年靠着山谷里的药材营生才做大,但暗中也做些杀人越货的勾当,危害周边百姓。严忠是黎州的官员,却和贼匪有联络,这其中说不定也有那个组织在幕后操作。我来也是想问一下,如果你们要去弥谷,那我们又可以结伴同行了。” “原来如此!”温庭安尽力克制心中的欢悦,咳了几声,又说道:“我倒是无所谓,哥,你觉得呢?” 但是她看向温礼平的眼神还是充斥着期许,像是马上就要溢出来了一般。 温礼平微微一笑:“我没意见,只是从这里到弥谷路程遥远,坐马车最快也得一个月,我只怕小姐千金之躯,受不住。” 冷凝儿温婉一笑:“我没事的。” 第46章 温庭安一行人在客栈内休整了几天,直到温庭安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才准备启程离开。 说来也奇怪,自前几天遇见鬼面无情和他打了一架之后,温庭安背上的伤居然快速愈合,只剩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柳音儿帮她查看伤势的时候才发现的。明明上午还是一道浅口子,隐隐还是能看见泛白的肉,下午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温庭安觉得很奇怪,连柳音儿也觉得不可思议。 第48章 并蒂莲虽然可以改变人的体质,使伤口快速愈合,但能在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只剩一条疤痕,确实有些匪夷所思。柳音儿猜测可能是跟温庭安那个时候运转的功法有关,再加上那时温庭安周身都被真气笼罩,有真气护体,所以加速了并蒂莲的功效,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使其伤口完全恢复。 听完柳音儿的推断,温庭安大喜道:“那我岂不是就算受再重的伤都能在短时候内愈合了吗?” 柳音儿笑了笑:“差不多是这样。” 随着河神事件的告一段落,上官浦成收拾了小渭城的烂摊子,将严忠的罪行公知于众。只不过碍于其背后的势力,怕招惹来是非,所以只是将温庭安等人的信息隐藏了起来,旁人便只知道是有几位正义的侠客出手相助,才将这河神的幕后黑手给抓了出来。 大清早众人便围在公告栏处议论纷纷。 “真是怪了,没想到严大人居然是个恶人,亏得咱们如此爱戴他。” “没想到咱们供奉这么久的河神居然是严忠和清泽的把戏,可恶,这些年可骗了老子不少钱啊!一会儿老子就去把那庙给拆了!” “是啊,居然还惊动了世子殿下。” “呵!我早就看他不对劲了,哪有对咱老百姓这么好的官。今日一看,果真如此。” “诶诶诶,这几位侠客究竟是何许人士,竟这般了不起!” “殿下玉树临风,本领了得,肯定是殿下功劳最大,你们几个真是没有眼力劲,居然把目光放在几个无名之辈身上,谁知道他们在行动中有没有拖殿下的后腿。” …… 不远处正抱着一大堆东西路过的温庭安听见这边的动静,没好气的小声哼道:“这大叔才没眼力劲,这明明全靠咱们,风头竟然全让殿下抢走了。” 一旁的冷凝儿走到她身边,安慰道:“庭安,殿下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好。那严忠身后之人连世子殿下都忌惮三分,若是知道是因为我们严忠才死的,只怕那幕后之人不会轻易放过我们了。” “那严忠是自杀的,跟我们才没关系呢。”温庭安嘟囔道。“而且你听听,那个大叔说的话真是气人,居然说我们会拖后腿,殿下明明没出什么力的好吧。” “冷小姐说的是。”柳音儿背着一个竹筐走到温庭安身边笑着调侃道。“你说你一个小盗贼平时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怎么还在乎这点名声?” “你……我……哼!”温庭安憋的满脸通红却反驳不了一句。 冷凝儿轻笑几声,哄她道:“好啦好啦,我相信庭安已经金盆洗手了,以后才不会干这种事。我们出来采集干粮和其他物品已经花了不少时间了,还是赶紧回去吧。……对了,殿下不是说要送宝贝给你吗?都这会儿了,应该已经送到了,我们还是快点回去看看吧。” “对呀!”温庭安才想起来。 先前温礼平帮上官浦成查找赃银,事后他给了温礼平许多金子作为报酬,并且还答应将赤焰交给温礼平,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当时可把温庭安给羡慕坏了,于是上官浦成许诺也要送温庭安一件宝贝,并且还向她保证绝对不比那些金子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温庭安当时激动地拉住上官浦成的手紧紧握着,几乎要把毕生所知的所有好词都砸在上官浦成的身上,还险些把他的胳膊给摇脱臼了。 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几天,今天终于把宝贝盼来了,她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那我们赶紧回去吧!”说着不等二人回答,脚底生风,一溜烟儿就跑没了影。 柳音儿无奈的扶额道:“这急躁的性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 冷凝儿望着温庭安的背影,眼眸含水,像是想透过那个渐渐变小的背影看到点什么一般,嘴角微微上扬:“我倒是觉得挺好的。” 客栈里, “东西已经送到,若没什么事,小的就先回去了。”一位小厮对着李夼恭敬道。 “慢走。”李夼点点头,语气依旧是淡淡的。 等小厮离开后,李夼转过头便看见温礼平和慕容晓白围着小厮送来的黑红色匣子。 慕容晓白一手摩挲着下巴,一手拂过匣子,仔细分析道:“色泽沉稳,做工精细,木纹精细,整体简而不俗。大哥,这匣子可是个好东西啊。” 温礼平一听,眼睛都亮了,伸手摸到锁扣处,说道:“那这匣子里面的宝贝岂不是更了不得了?!”说着就要打开。 这时,一只修长好看的手“啪”的扣在匣子上,一道冷淡的声音从两人头顶飘来:“这可不是给你的。” 慕容晓白抬起头对上了那双冷眸,周身感觉到了一股冷气,打了个哆嗦赶紧躲到一旁,对着李夼悻悻笑道:“我可没想打开啊。” 温礼平一脸不在意的说:“干嘛?我妹的东西身为哥哥打开看看又不是不行。” 李夼面不改色:“那小厮嘱咐过须得她本人打开,这东西贵重,若是你毛手毛脚将其弄坏了,如何向殿下和温庭安交代?” 温礼平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也懒得跟他争,索性松了手道:“行行行,你厉害,我不碰就是了。” 他话音刚落,温庭安就从外面跑了进来。 她一进门就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扔在了桌子上,然后看了看三人,说道:“都在啊,对了,殿下送我的宝贝呢?” 慕容晓白走到她身边指了指桌子上的匣子,说道:“这儿呢这儿呢,快打开看看!” 李夼看了看她身后,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其他人呢?” “好嘞!……小姐她们还在后面,应该一会就回来了。”温庭安搓了搓手回答道,一脸兴奋的凑到桌子前,将那个黑红色的匣子打开,心中念叨着:“我的黄金!我的地契!我来啦!” 一旁的温礼平和慕容晓白也满脸好奇的凑了上来。 温庭安打开匣子后,身体一僵,从里面拿出了一把白玉笛,金丝笛穗随着她的动作滑过笛身泄下,上面的一颗银色小铃铛也随之晃动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温庭安皱了皱眉:“笛子?” 慕容晓白眼睛一亮,惊道:“这笛子是用暖井玄玉所制!” “暖井玄玉……是什么?”温庭安问道。 慕容晓白挠了挠头,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是一种很珍贵的玉石,我只在书上见过。” “暖井玄玉是世间少有的珍宝。”一旁沉默已久的李夼淡淡开口道。“一般玄玉都是黑色,唯有这暖井玄玉是白色,而且坚硬无比,就算刀剑砍上去都不会留下痕迹。玄玉这种东西早就被朝廷中那些达官贵人所控制垄断,世间很少能见到,尤其是这种暖井玄玉,拇指那么大一块就堪比黄金,现在居然能看见这么大一块,甚至雕刻成了笛子,实在罕见。” “哇!那我岂不是能就此发达啦!”温庭安将那玉笛揣进怀里,高兴地眉飞色舞。 温礼平不屑道:“不就是块暖井玄玉吗?吹的这么神秘,庭安,我们以前可是见过的,你忘了?” “啊?……”温庭安一愣,随即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眼睛一亮,说道:“我想起来了!几年前路过的一个城里,那里举办什么比武擂台,各大派的高手都蜂拥而至去参加,好不热闹。奖品好像就是一块手心大的玉疙瘩,……诶!难道那玉疙瘩就是暖井玄玉?难怪那些人打的你死我活的。” “没错!”温礼平昂起头道。“所以,收起你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好歹咱们可是闯过半边天的人,别什么事都大惊小怪的。” 温庭安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话,现在只想着怎么把这个宝贝给当了,然后去置换一些田地和弄一些商铺,说不定她还能因此一步登天富甲一方呢,等到那时候,她横着走路,看谁还敢瞧不起她。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那点小心思全写在了脸上,慕容晓白提醒道:“庭安,这可是殿下送的宝贝,你可不能对它有非分之想。” “知道啦知道啦。”温庭安笑嘻嘻的摆了摆手,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怎么卖了。然后把玩着手里的这个宝贝笛子。 温礼平枕着手臂,一副懒散的样子说道:“想不到殿下竟送了庭安此等宝贝,真是下了血本。我这手里的黄金都不香咯。”说着从腰间掏出几块金子,凑到温庭安身边说道:“庭安,哥拿金子跟你换这白玉笛,怎么样?” “不换不换。”温庭安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赶紧闪到一旁,一脸警惕的看着自家哥哥。 这时冷凝儿和柳音儿从外面走进来,看到了怀里揣着东西正一脸警惕的温庭安。柳音儿笑了笑,打趣道:“怎么这幅样子?莫不是遭了贼,宝贝丢了?” 温庭安赶紧溜到她身后,在她耳边小声告状道:“有人仗着关系,想低价讨走我的宝贝呢。” 柳音儿笑的更盛了,一双媚眼弯了弯,开口道:“让我看看是什么宝贝,居然让自己人都惦记上了。” 第49章 温礼平赶紧打圆场道:“音儿,她在胡闹呢,我就是开个玩笑罢了,这丫头真是小心眼,有了宝贝就不认哥了。” 温庭安朝他吐了吐舌头扮着鬼脸,然后将白玉笛拿给柳音儿:“你瞧,就是这个宝贝。” 柳音儿接过白玉笛,脸上的笑容一僵,眼底滑过了一丝震惊。她神情变得严肃,拿着白玉笛细细端详着,手指滑过玉笛摸起那枚银铃铛,熟悉的质感牵动了她的心,平静的面容下,一颗心脏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突然骤停。 “这笛子是……清丰……” 柳音儿的思绪透过那枚铃铛飞向了记忆深处。 正值寒冬,大雪纷飞,在一处院子里的梅花树下传来了婉转动听的笛声,一个面容倾城的女人正坐在石凳上,她额间的那枚云状的花钿衬得她那倾城的容貌如梦似幻,似雪中仙子般动人。此时她白皙纤长的玉指正拿着一把白玉笛正吹奏着,笛穗上的小银铃随着一阵寒风拨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而她的腿边正坐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看起来五六岁的样子,她靠着女人静静地听着笛声,嘴角时不时扬起一抹微笑。只有那女人怀里的一个年纪更小的孩提有些不满的揉了揉冻得通红的小脸,吸了吸鼻子。她伸手拉了拉女人的衣角,嘟囔道:“阿娘,我们回屋里去吧。” 女人这才停了下来,低下头一脸宠溺着看着怀中的孩子,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嗔道:“你这小家伙,和你阿爹一样不懂情调,是阿娘吹的不好听吗?” 小家伙瘪了瘪嘴,哼哼唧唧地把冻得通红的小脸埋进女人的衣服里试图取暖,女人看着怀里蜷缩着的孩子,心一软,爱怜的将她抱在怀里紧了紧,轻轻握起小家伙冰冷的小手搓了搓,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然后收起笛子,抱着孩子站起身拉过一旁的小姑娘,对她温声道:“音儿,我们该回去了,下次再来听姑姑吹笛好不好?” “好。”身旁的小丫头点点头握紧女人的手跟随她一起转身朝里屋走去,走的时候开心地又说了句话:“姑姑吹的笛子是世界上最好听的,音儿最喜欢听姑姑吹笛啦!” 女人笑眼弯弯,嘴唇轻启,语气十分温柔:“那以后姑姑教你好不好?” “好!”小丫头甜甜一笑。 “阿娘,我也要。”女人抱着的小家伙抬起头望着女人,语气酸酸的说道。 女人轻笑起来,哄道:“好~,阿娘都教。” 思绪渐渐被拉回,柳音儿回过神来,怀念的看了看白玉笛,心中只可惜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往事随风而去,只有留下的回忆如刀子般划过心头,遗留下来的只有鲜血和无尽的痛罢了。 而后她别过目光,将笛子还给温庭安,弯了弯嘴角说道:“是个宝贝,庭安,你记得收好。我去收拾行李了。”说罢便匆匆离开。 温庭安看着柳音儿离开的背影,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总感觉柳音儿刚刚的那句看似提醒的话好像别有深意一般,而她离开,就好像在逃避些什么一样。现在温庭安只感觉柳音儿好像对这白玉笛有别样的感情。 一旁的冷凝儿开口打断了温庭安的思绪,她说道:“奇怪,这玉笛材质特殊,品质上乘,但是上面却有些磨损,看起来有些年代了。不过这些磨损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说明被保护的很好。” 温庭安刚刚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压根没仔细观察,这会儿才注意到冷凝儿说的磨损,她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有些失望道:“居然是被用过的东西,这笛子肯定已经坏了……估计卖不到什么好价钱了。” 冷凝儿摇了摇头,又说道:“不一定哦。这笛子的磨损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而且这笛穗看上去也不是新换的,看样子已经挂了好些年,过了这么多年还能保存完好,说明笛子的主人肯定很爱惜它,对它很好。” “既然这样,为什么殿下会送给我呢?”温庭安疑惑道。“没人会把自己的心爱之物随便赠送给别人吧。” “说不定不是他的。这笛子的主人或许早就已经去世了,只不过现在到了世子手里也说不定。”李夼走过来接过冷凝儿手中的东西说道。 温庭安更纳闷了:“就算是故人之物,这样随便送人也太不走心了吧。估计是送错了,改明儿我送回去。” 慕容晓白插话道:“应该不是,毕竟来的小厮叮嘱过要你本人打开的。” “这样啊…”温庭安若有所思,不过她可不会因为这白玉笛是什么故人遗物才改变心意,这笛子她是卖定了。 第47章 晚上,众人正围着桌子吃饭,商量着接下来的行程。 只有温庭安垂头丧气,拿着筷子有一搭没一搭戳着碗里的米饭,时不时还发出几声叹息。 冷凝儿见状问道:“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吗?” 温庭安摇了摇头,回道:“那倒不是。只是我下午去了□□的几个行当,那些老板一看见这白玉笛,二话没说就给我赶出来了。” 冷凝儿一听,也知晓了个大概,笑道:“暖井玄玉本就罕见,何况这么大一块,只怕那些老板就是把店铺卖了都买不起,他们自然是要赶你走的。” 温庭安撑着下巴叹息道:“那怎么办?拍卖会和那些正规铺子也不能去,不然动静闹大了很容易传到殿下耳朵里呢。” 坐在对面的柳音儿目光一凝,一脸不可置信地说道:“你要把那笛子当了?!” 温庭安被她的反应一惊,回过神来解释道:“我又不懂音律,这么好的宝贝在我手里岂不是糟蹋了,不如将它当出去,换些盘缠。说不定有行家看中会把它带回去好好爱护,这样于人于己都是好的,岂不美哉?” “不行!”柳音儿脸色一沉,有些愠怒。 在场众人都被吓了一跳,纷纷不作声。 “为……为什么?”温庭安看着她生气的表情,说话都有些发虚。 柳音儿垂着眸一言不发,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了起来,像是在隐忍些什么。 慕容晓白赶紧打圆场道:“我想,音儿姑娘是觉得这东西毕竟是世子殿下赠送,庭安就这么当了,实在有些不妥,对吧?”说着他挤出一个微笑看向柳音儿。 柳音儿卸了口气,表情依旧绷着,但也顺着慕容晓白的话缓缓点头。慕容晓白见状话语也轻松起来,对温庭安说道:“其实我和音儿姑娘的意见倒是一致。殿下若是知道你就这么把他送给你的宝贝给当了,肯定是有所失望。不如留着吧,缺钱就来找我,好歹咱们结拜过,我也算是你二哥,其他方面帮不了你什么忙,钱上面尽管开口。” 温庭安有些犹豫的看了眼众人,最后看向冷凝儿问道:“小姐觉得呢?” 冷凝儿回道:“我尊重你的意愿,按你喜欢的来吧。不过你若是想学,我倒是可以教你音律。” …… 饭后,温庭安躺在床上,手里拿着白玉笛观摩着。心中忍不住感叹,上面的花纹确实美观,晶莹剔透,雕刻细致,看久了都会不自觉的被其吸引,真是巧夺天工。能将如此坚硬的暖井玄玉打磨成笛子,甚至雕刻出如此花纹,制笛之人确实有几分本事,怕是世间难逢敌手了。 温庭安一路向下,手指划过顺滑的笛穗,眼睛被那颗小银铃所吸引。她拿起那颗小银铃轻轻晃了晃,小银铃随之沙沙作响。她摸着上面似云状的纹路,隐隐还能看见一只飞燕在云中翱翔,看起来无比自由。 温庭安手一顿,猛的坐起来将那枚小银铃放在手心里细细端详,越看越觉得熟悉,感觉在哪里见过。随后她赶紧从怀里掏出云燕坠,将上面的小银铃和笛子上的作比较。她越看越觉得像,最后甚至可以肯定,这两枚小银铃做工真的一模一样。两颗小银铃碰在一起,上面的花纹竟凑成了一个很小的字——媞。 “媞?”温庭安有些纳闷,这很显然是一个人名,说不定这银铃是某人为自己心爱之人所制作的定情信物,两颗银铃碰在一起刚好组成那人的名字。 也就是说,云燕坠和这白玉笛本就是一对。可是这云燕坠是她从小佩戴在身上的,是母亲安清水送给她的礼物,怎么会是别人的定情信物,而且她不记得安清水还有别的名字。 温庭安眉头渐渐拧紧,她抓起白玉笛细细打量,心尖一颤,她好像……见过这笛子。但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觉得大脑有些混乱,像是有无数根线纠缠在一起,困的她无法呼吸,也挡住了她的视线。温庭安尝试去拨开那些线。最后她抓住了一条特别的线,线的另一端,是柳音儿。 此时柳音儿的房内, 炉子里的安眠香正点着,香烟曲折向上萦绕在床畔,柳音儿正盘坐在床上。她双目紧闭,脸色发白,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死咬着唇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接着她点住几个穴位,睁开眼将身边的一个药瓶打开,将里面的药丸倒出来塞进嘴里,接着手掌结印运功。不多时脸色才渐渐好转,过了一会儿她才解开自身的穴道,整个人虚脱的靠在床边喘着粗气。 第50章 柳音儿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然后无力的拿起那瓶药,苦笑道:“这该死的东西,倒是越发霸道了。现在一个月都要发作一次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谁!”柳音儿一脸警惕。 “音儿,是我。”温庭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柳音儿一听是温庭安的声音,顿时卸下防备,将药藏进袖口,调整了气息后换上笑容走到门口给她开了门。 “天还不算晚,怎么不去和冷小姐待会儿,倒跑我这里来了?” 温庭安一听,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她咳了几声,故作矜持道:“哪能天天跟着人家,我来是有事找你。” “哦?什么事啊?”柳音儿笑盈盈地问道。 温庭安盯着她迟疑了一下,道:“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柳音儿笑容一僵,又立刻恢复,伸手搭过温庭安的肩膀将她引进房,说道:“没事,不过是老毛病罢了,你不是有事找我吗?来,进来说。” 温庭安狐疑道:“你医术这么好,竟也有不会治的病吗?” 柳音儿一听,笑了起来:“这世上疑难杂症那么多,我不过是会些皮毛罢了,若是都会治,那岂不是成神医了?不过是你太抬举我了罢。” 温庭安摇摇头,满眼真诚的说道:“我就是觉得音儿的医术高明,是这世上最最好的。” 柳音儿见她一脸认真,抬手掩着唇笑的更欢了,一双媚眼含情脉脉,媚眼之上的两道柳眉也弯了弯,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好啦好啦,花言巧语。你不是有事找我吗?快说吧。” 温庭安笑嘻嘻的脸这才镇定下来,她拿出白玉笛,单刀直入道:“实不相瞒,我发现这玉笛和我从小佩戴在身上的云燕坠有关联,只是我并不知道其中的故事,但是我想,你应该能给我答案。” 柳音儿敛起笑容,顺着温庭安的话将目光移到白玉笛上面,却一言不发。 温庭安见状也不着急,只是说道:“你白天看见这笛子的时候,也是像现在这般不说话,像是在逃避些什么似的,刚刚饭桌上又因为我要当了它而发脾气。音儿,这究竟是为什么?你能否为我解惑?” 柳音儿依旧沉默着,并且避开了和温庭安的对视,仿佛想通过这种方法逃过温庭安的问题。但温庭安丝毫没给她机会,双眼直视着她,将她盯的十分不自然,连带着目光也有些游离,手心也渐渐捏了一把细腻的汗。 而她的一切举动都被温庭安尽收眼底。 柳音儿自然也知道,照温庭安的性子,不问出个满意的回答她肯定是不甘心的,今天自己要是不说点什么,这丫头肯定会和自己死磕到底。 沉思良久,柳音儿才叹了口气道:“我可以给你解惑,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要好好爱惜这笛子,不许将其当了,更不可萌生这种念头。”她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可抗拒的严肃,目光更是坚定的仿佛可以洞穿温庭安的内心,将她那些小算盘照的无所遁形。 温庭安抿了抿唇,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说道:“我答应你就是。” 柳音儿脸上这才重新出现笑容,说道:“这白玉笛名为清丰,和你手中的云燕坠本就是一对,这两样东西乃是我一位故人的珍宝。” “故人?” “嗯。”柳音儿点点头,目光看向屋檐的一角,神情满是怀念。 “我那位故人,出生名门,素雅而高洁,最喜乐曲,尤其钟爱长笛。后来嫁与了一位侠客,侠客孤高清傲,志向高远,每日都与刀剑打交道,见多了血雨腥风,早已习惯了打打杀杀的日子。可是那位从未沾染尘世的千金却最是讨厌这样的日子,也很担心侠客的安危,日日为其流泪,身体也日渐消瘦。后来侠客心疼爱妻,放弃了手中的剑和那一腔热血,在山中建了一座山庄和她隐居其中。侠客为了表达对妻子的爱意,将用尽半生淘来的宝贝暖井玄玉制成了笛子,取名清丰,赠与了她;又因为她身体孱弱睡眠不好,所以侠客又雕刻了云燕坠,用最温和的药材浸泡,最后才制成。这上面的小银铃也有清心降火的功效,对练功有着极大的帮助……” “云燕坠和这清丰笛都是她心爱之人所赠,上面的字也是那侠客亲手所刻,这两样自然是我那位故人最珍视的宝贝。” 温庭安听的有些入迷,过了半晌才回过神,从怀里掏出云燕坠,神情有些不舍的摩挲着云燕坠,最后自顾自地说道:“真是对神仙佳侣。那你那位故人现居何处?若是方便的话不如带我去拜访拜访,好将这东西归还人家。” 柳音儿不禁苦笑,神情有些悲凉:“东西流落在外,人自然是不在了。哪里还能拜访呢?” 温庭安自知说错话,也突然明白了柳音儿为什么会因为自己要当了清丰而生气,突然一股愧疚感涌上心头,说道:“那……那我将它们给你,故人之物,你拿着也好些。” 柳音儿摇摇头,重拾了心情,说道:“不必了,这两样东西与你有缘,你拿着我也放心。况且,你也舍不得这云燕坠,对吧?” 这云燕坠温庭安自小就戴在身上,哪里知道它是别人的遗物,想必是因为自己小时候经常噩梦缠身,安清水从其他地方特意给她淘来的,好助她入睡。不管怎样,既然是母亲送给自己的东西,温庭安自然是舍不得的,何况这东西陪伴自己也有十来年了。现在小心思突然被人揭开,温庭安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柳音儿见她有些窘迫,轻笑道:“我自然知道云燕坠对你的重要性,我也相信你的为人,一定也会珍视清丰的对吧?” 温庭安看着柳音儿的笑容,怔了怔,然后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我会的!” “嗯。”柳音儿满意的笑了起来,又说道:“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过两天还得赶路呢。” “好。”温庭安手里握着清丰,将云燕坠挂在腰间向门外走去。 第48章 在小渭城休整了几天,一行人这才踏上路程赶往南方。 在路上, 慕容晓白坐在马车外看着沿途的风景,一时感慨万千:“想不到我也有远行的一天,真是不容易。” 温庭安从马车里面探出一只手,拿着清丰在他头上一敲。 “哎呀!”慕容晓白吃痛一声,捂着脑袋回过头,便对上了温庭安目光。此时她手里拿着笛子一脸坏笑的看着慕容晓白,说道:“哪里不容易了?这一路上你可没出什么力呢。” 慕容晓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不过是感慨一下罢了。再说了,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哪里有你们的那些本事,遇见那些奇怪的事,我还是远远躲起来的好,免得拖了你们的后腿。” “话说回来,你先前不是说要当掉这笛子吗?怎么后来又不愿意了?”慕容晓白看着她手里的清丰问道。 温庭安抱着手臂笑眯眯的说道:“想通了,这么好的宝贝我可得好好留着。诶,对了!我最近在跟小姐学音律呢,你觉得我吹的怎么样?要不要我现在来一段?”说着就将清丰拿起作势要吹。 慕容晓白赶紧拦住她道:“别别别,我看还是算了。” 温庭安有些失落的说道:“怎么,嫌我吹的不好听啊?” 慕容晓白干笑道:“倒也……还好,你这两天吹的可比第一次强多了。老实说,最开始听见的时候我还以为谁家在杀驴呢,可吓人了。”慕容晓白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特意压低声音,只有他跟温庭安两个人听得见。 温庭安眉头一挑,用力撞了一下慕容晓白的肩膀,不满道:“你才杀驴呢!” 慕容晓白顿时失去平衡,眼看着就要从马车上跌下来,温庭安脸色一变,赶紧拉住他。 慕容晓白看着向后奔去的地面,因为被惊吓到的缘故胸口起伏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宋伯见状提醒道:“少爷要注意安全呀,这要是跌下去可不得了。” 慕容晓白这才缓过劲来,心有余悸地说道:“知……知道了,多谢。”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了温庭安的肩膀,冷凝儿掀起帘子露出了半张精致的脸,对温庭安说道:“庭安,在车上不可胡闹。” 刚刚的一切冷凝儿都看见了,只是不知道二人后面又说了什么,只看见温庭安突然有些生气,险些将慕容晓白撞下车去。虽说事出肯定有因,但刚刚那样看确实是温庭安的问题,于是冷凝儿又对慕容晓白说道:“实在抱歉,慕容公子,庭安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她并非有意为之,还请见谅。” 温庭安点点头,一脸歉意的看向慕容晓白,说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慕容晓白摇了摇头:“不怪你,是我开玩笑失了分寸,还差点吓到你和凝儿。我这个义兄倒是一点都不称职呢。” 他话音未落,宋伯突然拉住缰绳呵住马车,冷凝儿一个踉跄身子往前倾斜朝着车门撞去,幸好温庭安眼疾手快扶稳了她。 第51章 车上的其他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慕容晓白抓住车门皱眉道:“怎么了这是?” 宋伯额头青筋暴起,粗大的眉毛立了起来,冲着前面骂道:“干什么呢你们!不要命了是不是?!” 温庭安顺着宋伯的话语看向前方,只见六七个头戴斗笠,蒙着面的大汉拦在马车前方,为首的那人听见宋伯的喊话,直接将腰间的佩刀拔了出来,冷气森森地刀刃直直地指向温庭安等人,他身后的几人也拔出武器,冷漠的盯着温庭安他们。 宋伯见情况不对劲,但依然壮着胆子,喊道:“你们究竟是谁?想做什么?!” 而慕容晓白早就被吓的钻进了马车里,临了抛下一句:“庭安,靠你们了。” 马车内的柳音儿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赶紧来到温庭安身边,看到外面的几人,一时目光一沉,显然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 温庭安眉头紧锁,看情况他们是遇见附近的盗贼了,但是温礼平和李夼先去前面探路了,现在马车上只有她、冷凝儿、柳音儿、瑜心和慕容晓白,以及驾车的宋伯几人。而真正会武功的也不过就她和冷凝儿以及柳音儿三人,对方来者不善,实力不明,有慕容晓白几人在,他们恐怕难以脱身。 想到这里她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几人说道:“我去拦住他们,拖延一些时间宋伯趁机 调头,附近也不知道有没有埋伏,小姐和 音儿就负责保护他们。” “不行!那你怎么办?”冷凝儿拉住她。 “来不及了!”温庭安看着对面的几人开始行动,撂下这句话便跳下马车冲了上去。 见温庭安冲了上去,宋伯马上赶着马匹调头往回跑去。那些蒙面人目标明确,拿着刀就朝温庭安砍来,完全没有要阻拦马车的意思。 温庭安脚踩莲花步,动作灵活,直接将冲到她面前的一个人轻松撂倒。而她身侧又蹦出来两个提着大刀的人向她砍了过来,温庭安一个转身,手中清丰翻转横至头顶直接抗下攻击。 大刀砍在清丰上瞬间被震开,却并没有伤到清丰分毫。为首那人心中一喜,出手迅速,直直朝着清丰抓来,语气冷冷道:“交出暖井玄玉,饶你不死!” 温庭安闪身一躲,将笛子当做棍子狠狠打向想从背后偷袭她的一个喽啰头上,那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随后温庭安趁机跳到远处,抱着肩膀说道:“好呀,原来你们是先前那些商铺派来的。怎么?买卖做不成就想杀人越货,真是无耻!” 为首那人冷笑一声,说道:“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江湖规矩而已。” 温庭安嘲讽道:“是吗?你刚刚那眼神,可不是这么个意思。” 那人眉头一皱,暖井玄玉本就是稀世珍宝,他刚刚确实动了歪心思,想将其占为己有,现在被温庭安挑明,神情自是十分不爽,他拔出武器冷哼道:“少废话,受死!”说着便朝温庭安砍了上来。 温庭安也不废话,赶紧迎了上去,手中清丰挥舞着,和那人打的有来有回,时不时还是收拾掉想冲上袭击她的喽啰。几个回合下来那些喽啰已经被收拾的差不多,只剩刚刚那人还在与温庭安僵持着。 温庭安转着手中的清丰,心中有些窃喜,这笛子她越用越趁手,不仅能当棍子使用揍的对方嗷嗷叫,而且还能借力打力,无论对方使了多大的劲打上来,清丰都能如数奉还,将其震开。最主要的是这玉笛不似普通玉笛脆弱,反倒坚硬无比,怕是玄铁上来砍两刀都不能留下痕迹。 而对方也没想到,这笛子是如此儒雅之物,竟被眼前人当棍子耍的如此丝滑,不仅让他的弟兄们全部折损,就连他也生生挨了几棍 。而且这笛子还诡异的很,似乎可以将自己打出去的力全都还回来,看似随便的一棍,但打在身上他感觉骨头架子都要散了。 而且他感觉对方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自己每一击温庭安都用笛子接下,然后专门对着他的腿打。他现在能继续站着,完全就是咬着牙全靠毅力撑着。但现在他已经不敢出手了,毕竟腿要是再挨两棍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温庭安见对方已经不敢行动,只能站在不远处死死的盯着自己。她知道,挨了那么多棍,对方现在根本就是只纸老虎,只能靠着那凶狠的目光虚张声势,对自己完全构不成什么威胁了。她一手叉着腰,手中把玩着清丰,说道:“我留你一条狗,回去告诉你主子,姑奶奶可不是好欺负的。” “你等着!”那人自知敌不过,只能撂下一句狠话转身逃进了路边的树林里。 第49章 等那人彻底没了影,温庭安才松了口气,看着满地狼藉,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不远处正有人在靠近,听声响移动的速度还很快。她有些纳闷,刚刚那人也不过刚走片刻,这么快就带人过来了?还是说不远处本就埋伏着他们的同党? 来不及多想,她赶紧跳上一棵大树掩藏起来,静静观察传来声响的地方。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穿梭在树林中,并朝着这边赶来。 “小姐?”温庭安看清了来人,惊讶道。 来人正是冷凝儿,她担心温庭安的安危所以在马车行驶到一段安全距离之后赶紧下车朝这边赶了过来。 刚刚离的远时,偶尔还能听见打斗的声音,但是靠近后那些声音就都不见了。尤其是看到这里一片狼藉,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人时,冷凝儿只觉得心口“咯噔”了一下。可是她跑过来后却并没有在其中找到温庭安,也没看见什么血迹,向来平静如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焦急与不安,她现在只担心温庭安已经被那些人带走了。 冷凝儿站在一片狼藉中不知所措地环顾着四周,试图寻找温庭安的留下的痕迹。只是她不知道,她要找的那个人此时正躲在不远处的大树上捂着嘴偷笑。 不一会儿,温庭安便从树上跳了下来,朝着不远处正满心焦急的冷凝儿招手道:“小姐,我在这儿!” 冷凝儿听见她的声音,立马回了头朝她跑了过去。 她跑到温庭安面前上下查看着她的身体,一脸紧张道:“庭安,你没受伤吧?” 温庭安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说道:“放心,我没事,不过是一些草包罢了,我还是收拾得了的。” “跟我来。“她拉起冷凝儿的手轻声道,然后朝着刚刚打完架的地方走去。走到一个人面前踹了他一脚,斥道:“起来!” 那人马上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嘴里喊道:“姑奶奶饶命,小的知错了,饶了我吧。” 温庭安看了一眼冷凝儿,冷凝儿会意,问道:“是谁让你们来的?” 那人面露难堪,吞吞吐吐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二人听的懂的话,温庭安不耐烦道:“你结巴呀,好好说话。” 那人犹豫不决,小声道:“行里的规矩,不能透露老板的名姓。” 温庭安闻言直接将清丰架在他脖子上,那人瞬间吓破了胆,惊恐道:“我说我说,别杀我。是四爷,四言堂的四爷,他说您手里有件价值连城的宝贝,若是我们能抢来就给我们一大笔报酬,还说要是能杀了您最好。” 温庭安:“……” 她心中无力的吐槽着,这江湖道义,在生死面前还真是一文不值。 “四言堂?”冷凝儿面露疑惑。 温庭安解释道:“是我先前去看过的一家当铺,那老板长得人模狗样,客客气气的,没想到是这种人。居然惦记我的笛子派人偷偷跟着我。” 冷凝儿抿了抿唇,说道:“毕竟是些地下的铺子,当然没什么好人了。你以后还是不要去这些地方了,免得招来些麻烦。” “我知道了。”温庭安点点头,随即变了脸色看向那人,说道:“行了,你可以滚了。” 那人一听面露喜色,起身就想跑。 “等等。”温庭安一把拉住他。 那人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惺惺道:“姑奶奶还有什么吩咐?” 温庭安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姑奶奶可是个贼。” “啊?”那人不解道。 一旁的冷凝儿也是一头雾水的看着温庭安。 温庭安也不等他反应,在他身上搜刮了一番,最后只搜出了点碎银,她有些嫌弃的掂量了一下,厉声道:“好了,你可以滚了。” 那人欲言又止,最后只能灰溜溜离开。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干这行数十载,今天还是头一次被猎物劫了财。还是赶紧回去通知道上的兄弟们注意躲避这个假正经的同行要紧。 冷凝儿见到这一幕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她目光幽幽地盯着温庭安。 温庭安将几块碎银塞进口袋,回头便对上了冷凝儿的目光,手下动作一顿,有些心虚的说道:“怎……怎么了?” 冷凝儿语气也是幽幽的,说道:“庭安,你记得自己是怎么答应我的吗?” 温庭安想了想,她好像确实答应过冷凝儿不干这种事,现在当着人家的面食言,确实让她有些难以面对对方,但好在她脸皮够厚,勉强笑了笑,理直气壮道:“他……他们那么多人揍我一个,我拿点精神损失费也……不过分吧?” 第52章 冷凝儿垂了垂眸,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她点了点头。 温庭安嘴角一咧,欣喜道:“我就知道小姐最好啦。” 不过一转头,温庭安想起那人离开时的狼狈样,忍不住碎了一口:“呸!” 冷凝儿见她有些生气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温庭安说道:“前一刻还说什么行内规矩,后一刻直接就把主子卖了,这种人实在可恨。” 冷凝儿看了一眼那人离开的方向,说道:“有人忠心义胆,有人背信弃义;有人把道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自然也有贪生怕死之人可以为了苟活出卖任何人。这样形形色色的人聚在一起,不就是所谓的江湖吗?” 温庭安闻言一笑:“想不到小姐初出闺阁,竟然也懂这么多。” 冷凝儿抬起头,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她,似有些得意的说道:“那当然了,我虽然从未出来过,但也听长辈们讲过江湖上的故事,只不过没有庭安懂的多罢了。” 温庭安眼睛微微弯起,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说道:“既然我比小姐懂的多,那小姐以后肯定是得多向我讨教江湖上的事,许多方方面面都需要我来为小姐答疑解惑的,对吧?” 冷凝儿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不过并没有言语,只是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温庭安笑的有些得意:“既然这样,那小姐是不是得唤我一声先生呢?”说着有些期待的看着冷凝儿。 冷凝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沉吟片刻后说道:“既然如此,那这几天我教庭安吹笛是不是也算是庭安的老师了?那庭安你是不是也得唤我一声先生呢?” “这……”温庭安一时语塞,她确实忘了这一茬,她还在冷凝儿手里学音律呢。 冷凝儿笑眼弯弯,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图,说道:“不如这样,凡事也得讲究个先后次序。庭安现在在我这儿学音律,就先唤我先生吧,等以后我有疑惑需要庭安解答时,再轮到我唤庭安先生,如何?” “我……我才不要呢。”温庭安泄了气,她现在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冷凝儿给戏弄了。 让她“先生先生”的叫冷凝儿,她一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无比羞赧,根本叫不出口。 冷凝儿见温庭安面颊有些微红,不觉轻笑起来。 温庭安以为她是拆穿了自己的心思所以在笑自己,脸更红了,有些不安但依旧硬气道:“你……你笑什么?” 冷凝儿见状止住笑,正经道:“没什么,不逗你了。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大家还在等我们呢。” 温庭安点点头,跟着冷凝儿离开了这里,向柳音儿他们的方向赶去。 “庭安,以后不要一个人冲那么快,很危险的。” “小姐才是,一个人又原路折回来可是很危险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搭话着。 第50章 温庭安和冷凝儿走了好一会儿才与柳音儿等人汇合。 瑜心见冷凝儿回来,拧紧的眉头这才稍微舒展开了,赶忙跑了过来,红着眼带着哭腔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瑜心好担心你。” 冷凝儿安慰道:“没事了,我们已经平安的回来了。” 柳音儿见二人相安无事,笑吟吟的走过来说道:“没事就好,我就知道庭安可以解决的。” 温庭安叉着腰得意道:“那当然了,就那几个小贼我三两下就都收拾掉了。” 慕容晓白上前拍着马屁附和道:“看吧,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瑜心歪了歪头,说道:“咦?慕容公子刚刚不是还说温姑娘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还让柳姑娘先带我们去找少爷他们汇合,再商量怎么给温姑娘报仇呢。怎么现在说词又不一样了?” 温庭安眉头一挑,转头看向慕容晓白。 慕容晓白赶紧解释道:“我是担心你打不过,想着去搬救兵来着。毕竟对面可是六七个八尺大汉呢。” 温庭安这才罢休,她发现自此出了青平城后,慕容晓白真的是被温礼平给带坏了,全然没了往日的拘谨,反而还滑头了不少。 她转过头看向柳音儿说道:“那些人已经被我清理干净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追上我哥和少爷,不能让他们等久了担心我们。” 柳音儿点点头:“事不宜迟,现在就启程吧。” 这次一行人一路上都小心谨慎着,虽然说那些人已经被温庭安清理掉了,但谁也不敢保证前路还有没有埋伏,也不知道放走的人会不会再杀回来。所以马车行驶的速度也快了很多,路途自然也更颠簸了些。 温庭安和冷凝儿坐在一起,她担心冷凝儿适应不了这种颠簸,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角,低声道:“要是觉得不舒服就靠着我休息一会儿。” 冷凝儿心头一暖,她弯了弯嘴角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把头轻轻靠在温庭安的肩膀上,然后握住她的手阖上眼眸,将自己的全身心都交托给了温庭安。 温庭安感觉到了身边人的依赖,便将另一只手轻轻覆在她的手上,眼睛盯着窗外的景象,心中却生出了些奇怪的感觉。 好像和冷凝儿待在一起,她的心就会静下来,连带着周遭的一些噪音都变的不在刺耳起来了,只有那平缓的呼吸声以及自己胸口那处的跳动变得清晰起来。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扬起来。 一旁的柳音儿一直观察着两人之间细小的举动,她神情复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两人的关系倒是越发亲密了。可是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早已注定该有的结局,虽然温庭安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并不代表那些该背负的东西也会随之消失。 但是她看着此时无忧无愁的温庭安,实在是无法忍心去打破这份美好。她看向窗外,眼神有些迷茫。她背负的实在太多,无形的担子时时刻刻压的她喘不过气,所有的话语到了嘴边也只剩下一声轻叹。 马车走了不久,便在一条小溪边遇见了往回赶来的温礼平和李夼,两人骑着马来到马车两侧,温礼平纳闷道:“怎么这么慢,是遇见什么麻烦了吗?” 慕容晓白点点头,想起那些人还有些后怕,说道:“我们在路上遭了匪,耽搁了些时间,幸好有庭安在才能赶上来。” “遭了匪?”温礼平眉头一挑,他们在前面探路并没有遇见什么强盗贼匪,怎么温庭安他们就遇上来,莫不是那些人在后面? 李夼神情冷峻,开口道:“山间野道贼匪居多,还是小心为妙。依我看,还是没必要探路了,大家一起走会安全些。” 慕容晓白闻言顿时安心了不少。 李夼靠近马车,轻声道:“凝儿。” 温庭安从里面探出半个脑袋,小声道:“少爷,小姐睡着了。” 她话音刚落,冷凝儿微微眯了眯眼,抬起头看向窗外,语气轻飘飘的:“怎么了?” 李夼关切道:“舟车劳顿,若是不舒服,就停下来歇歇。” 冷凝儿摇了摇头,说道:“不必,这地方并不太平,还是去前面再说吧。” 李夼点头作罢,放缓了速度跟在马车一侧。 见冷凝儿已经醒了,温庭安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给冷凝儿当了好一会儿人肉枕头,她现在倒是有些累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冷凝儿见状关心道:“累了就睡会吧,换我给你靠一下。” “不用。”温庭安回答的十分自然。“我还能坚持一下,不劳烦小姐了。” 冷凝儿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失落,说道:“没事的,累了就休息一下,不然一会儿又出什么意外,哪里还有精力去应付?” 温庭安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有些拘谨的靠在冷凝儿的肩膀上,说道:“那就劳烦小姐了。” “不劳烦。”冷凝儿语气轻快起来,随便调整了一下坐姿,好让温庭安靠着更舒服一些。 温庭安靠在冷凝儿的肩膀上,鼻间萦绕着一丝很淡的清香,她吸了吸鼻子,想闻的更细一些,而且困倦感很快席卷全身。眼皮变得有些沉重,轻轻翕动了几下便阖上了,但她还是下意识的轻轻吐出一句话:“好香啊。”连带着脑袋也轻轻蹭了一下她的肩膀,活脱脱像只乖巧的小猫。 那声音小的连冷凝儿都听不真切,但她还是听到了一个“香”字。她心中有些疑惑,香,什么香?难道是在说她吗? 想到这儿,冷凝儿的耳根瞬间染上了一层绯红,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心中质问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爱胡思乱想了。万一温庭安说的不是自己,那她岂不是自作多情了? 想到这里,她捏了捏有些发烫的耳朵,提醒自己要清醒些,可心里又有些不甘,于是侧过头悄悄观察着温庭安的睡颜。 刚好一抹阳光从对面的窗口处躲开帘子从缝中偷跑进来,刚好照在温庭安的半张侧脸上。那张好看的脸在光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柔和,浓密的眼睫毛时不时轻轻翕动着,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微微张开的薄唇,光滑白皙的皮肤上隐隐可以看见一些细微的绒毛,这张脸真是越看越欢喜,冷凝儿真想伸手上去捏一下,还有那微张的薄唇,摸上去应该很软的吧。 第53章 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到,移开目光,将那些小心思暗暗藏在心底,却又有些期待有一天它们能被翻出来。 途中,一行人路过一条小溪,在河边稍作休整后便又匆匆上路,他们要赶在天黑之前寻找一处落脚的地方,不然就只能露宿野外了。 第51章 行了几天的路,一行人来到一处偏僻的小村庄,温礼平探路回来说道:“前面有座大山,想过去还得翻山越岭,估计还得要几天才能过去。先去前面的小村庄歇歇脚,顺便补充一下食物和水吧。” 见众人没拒绝,温礼平便带头往前面的村庄赶去。 临近村庄,马车放缓了速度,温庭安迫不及待地掀开帘子往前看,不觉皱了皱眉。按理说已经要到村庄了,他们竟没听见半点声音,连个人影也不曾看见。前面的村庄坐落在山脚下,安静的有些可怕,好像并没有人烟居住,萧条的厉害。 冷凝儿见她神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温庭安回道:“这里面好像并没有人。” 温礼平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刚刚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以为这里有村庄就会有人烟,现在到了村庄却发现这里破败无比,有些房子倒塌了一半,有的连屋顶都没了,像是许久都没住过人一样。 “这地方,有古怪。”李夼眉头一皱,停了下来。 马车停下步伐,慕容晓白率先下了车,温庭安也从里面跳出来,然后将冷凝儿等人扶了下来。 温庭安看了看周围,捡起一块石子扔到了一处倒塌的房屋废墟上,几只动物受到惊吓顿时慌张逃窜起来,她说道:“虽然没看见人,但是野味倒是不少,不如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冷凝儿看了看周围,疑惑道:“奇怪,这里既然没人居住,为何这条小路如此干净?” 温庭安这才注意到脚下的石子路不似那些破屋一般杂草丛生,反倒干干净净,像是经常有人打扫一般,心中也不免警惕起来。 瑜心见状往冷凝儿背后缩了缩,讪讪道:“会不会有什么脏东西?” 温礼平嘴角上扬,无所谓道:“怕什么,咱们人这么多,应该是那些脏东西怕我们才对。” 李夼嘴角抿成一条线:“总之,还是小心些为好。” 这时,不远处游荡的一只野鸡引起了温庭安的注意,她眼珠子转了转便打算悄咪咪的跟上去。 冷凝儿见状拉住她,问道:“庭安,这地方有些古怪,不要乱跑。” 温庭安不以为然:“没事的,我就去抓只鸡。”说着就跃跃欲试朝着山鸡跑去,这几天天天啃干粮,她感觉自己跟庙里的和尚差不多,现在是时候沾点荤腥了,便将众人的提醒抛之脑后。 冷凝儿见拦不住她,又担心她的安危,便跟着她一起去了,见自家小姐跟着温庭安跑了,瑜心也是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温礼平见状也没拦住,毕竟这种偏僻的小地方,他可不觉得有什么危险,只是拿起水壶去附近寻找水源去了。 其他人也是开始找事做,宋伯将马拴好便跟着李夼找了个还不算太破旧的小屋,拿着那些破旧的木板烧起了火,柳音儿则坐在火堆旁捣鼓着她的药箱,只有慕容晓白无所事事,便起身追着温礼平去了。 温庭安静悄悄地靠近那只山鸡,山鸡此时正在杂草间觅食,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草丛里躲了一个人。 温庭安盯着山鸡静待时机,却没注意到身边有人也悄悄靠近着她。 冷凝儿看着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山鸡的温庭安,也没有打扰她,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 温庭安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趁山鸡没注意直接跳起来扑了上去。山鸡惊叫一声便扑腾着翅膀要逃,温庭安哪里会给它机会,直接摁住它抓起那对扑腾着的翅膀,便将其给控制住了。 温庭安摸了摸鼻子,露出得意的笑容:“嘿嘿,跑不掉了吧。想不到这地方的山鸡居然这么肥,这下有口福了。” 冷凝儿见她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禁眉眼弯弯,也跟着开心起来。 温庭安抬起头,正打算回望冷凝儿,眼角的余光扫过一间破屋子,突然看见一双浑浊警惕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吓得手一抖,山鸡也趁机逃走。 “谁,谁在那儿?!” 冷凝儿见状赶紧来到她身边,温声道:“怎么了?” 温庭安惊魂未定,往她身后躲了躲,指了指前面的破屋子,咽了下口水:“有、有鬼……” “鬼?”冷凝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真的在那破屋子的窗口处看到一双眼睛,此时那双眼睛正毫无感情地盯着自己和温庭安,她不由得心中一惊,但面不改色道:“你是谁?” 那双眼睛眨了眨,消失在破屋里,不多时,一个身穿麻衣,头发花白的老人走了出来,她看了看这边的二人,蹒跚的迈着步伐朝着二人走来。 温庭安看着眼前古怪的老人,和冷凝儿对视了一样,又往她身后躲了躲。冷凝儿感觉到了,温庭安这是被这个老人家吓坏了。 她向温庭安投过一个温柔的眼神,示意她不必害怕,然后朝着老人微微行礼,道:“老人家,请问有什么事吗?” 那老人的目光扫过冷凝儿,直接掠过她看向温庭安,嘴里含糊的吐出一句话:“为什么抓我的鸡?” 温庭安微微一愣,看了看冷凝儿,又看了看老人,才知道这人把她当成偷鸡的了。于是小声嘀咕道:“我怎么知道是你的,不至于这样吓人吧。” 冷凝儿一脸歉意,语气谦谦的道:“老人家,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初来乍到,以为这的山鸡是野生的,没想到它是有主的。” 老人面无表情,直接掠过她们走到那只山鸡面前,一把将它抓了起来,那只鸡倒也听话的很,一点都没有挣扎的意思,就这样乖乖的被她拎着。 老人临走时又缓缓问道:“你们是路过这里的人?” 冷凝儿点点头:“是。” 温庭安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说道:“这地方荒成这个,却莫名其妙出现个老奶奶,有古怪。” 前面的老人脚下一顿,转过身目光直勾勾地看向温庭安,浑浊的目光看不出一丝波动,再加上她衣衫褴褛,花白的头发也随意散着,看起来真的有种山中老妖的感觉。 看得温庭安一个激灵,她寻思自己说话声音也不大,这个老人怎么就好像听见了。 老人盯着她,“咯咯”的笑了两声,声音如生锈的齿轮转动发出的声音一般,听的人心里发毛。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依旧没什么波动,面无表情的看着二人,缓缓说道:“老婆子年纪是大了,但耳朵却是好的,小丫头。” 显然这话是说给温庭安听的。 温庭安讪讪的点点头道:“知……知道了……”说着又往冷凝儿身边挪了两步,整个人都贴在她的手臂上。 冷凝儿轻轻拍了拍温庭安的手,示意她别怕,然后开口道:“奶奶,这村庄如此破败,怎么您一个人住在这,其他人呢。” 老人多看了她两眼,似乎对这个彬彬有礼的丫头很有好感,但那张饱经风霜的面容依旧没有任何表情,说道:“他们怕死,都搬走了,老婆子无儿无女,孤家寡人一个,什么都不怕。” “怕死?”冷凝儿眉头微蹙,和温庭安对视一眼,然后又问道:“这里是发生过什么事?” 老人将那只鸡放走,自顾自道:“山上不太平……不太平啊。还是快离开吧。” 冷凝儿听的一头雾水,温庭安也是,她很想跟冷凝儿吐槽这个老太婆神经兮兮的,但又怕被她听到,犹豫再三只得闭上了嘴。 冷凝儿见老人要离开,赶紧往前追了几步喊道:“奶奶留步,您说的是那座山吗?我们此行正是要路过那里。请问那山上究竟有何物?”冷凝儿指了指不远处的山。 老人停了下来,脑袋缓缓转动,看向了那座大山,浑浊的眼睛此时有了一丝敬畏,她转头看向冷凝儿,深深叹了口气,说道:“那山里有恶灵,会吃人,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你们这些旅客还是从哪来,回哪去吧。” 冷凝儿正想再问两句,但老人此时已经转头走了。 二人也只好作罢,回到众人身边。 第52章 路上二人遇见了找来的瑜心,说来也奇怪,明明冷凝儿和温庭安也才离开不一会儿,瑜心不过是转角的功夫二人就不见了。 这地方看着小却又像个迷宫一样,再加上房屋破败,瑜心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周身的建筑突然倒塌,她一连喊了几声,可是这里靠山风大,声音也就被风声呼呼盖住了,也没得到二人的回应。正打算作罢两个又出现了。她也没多想,赶紧就跟了上去。 三人回到落脚处,此时这里只剩下柳音儿一个人了。 温庭安问道:“诶?我哥他们呢?” 柳音儿回道:“他们去找食物和水了,一时半刻应该还回不来。” 第54章 温庭安点点头,然后将二人的所见所闻告诉了她,柳音儿笑吟吟的说道:“你这爱顺人东西的毛病,是该改一改了。” 温庭安一听,眉头一挑,不满道:“我哪里知道那只山鸡是人养的,上面也没写她的名儿啊。对了,那个老婆婆可古怪的很呢,看起来神神秘秘的,脾气也古怪的很,居然一个人住在这破地方。” 冷凝儿从身后伸手搭住了她的肩膀,开口道:“我倒觉得她挺好的。” 温庭安微微蹙眉,回过头看向冷凝儿,说道:“哪里好啦?那么古怪的一个老婆婆,说不定啊她就是这山里的妖怪,对你这种漂亮姑娘最感兴趣,然后抓回去吃干抹净,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说着朝着冷凝儿张牙舞爪作势要将她扑倒。 冷凝儿抓住她的手,将她按在地上坐好,嗔道:“别闹,人家的耳朵可好使着呢,你这么说人家的坏话,也不怕传进人家耳朵里。” 温庭安这才想起那个老婆婆听力异于常人,再想起她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的样子,实在是瘆的慌,赶紧闭了嘴。 柳音儿插话道:“那老人家说山里不太平,具体是什么?” “恶灵。”温庭安答道。 恶灵? 冷凝儿心中疑惑,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些东西,又为何说这里不太平,她又问道:“有具体出现过什么吗?” 温庭安摇摇头,毕竟那个老婆婆只是简单提了一嘴,然后什么也没说。 冷凝儿沉吟片刻,说道:“老人一个人住在这里,却每天都打扫这条小道,实在有些奇怪。” 柳音儿点点头:“一会儿你们带我去看看吧。” 温庭安有些犯难道:“可是我们并不知道她住在哪儿啊?” 冷凝儿提醒道:“这地方不大,就住着她一个人,找起来应该比较容易。” 不多时,其他人陆续都回来了,温礼平带回来个好消息,说是附近有家客栈。 “客栈?”温庭安有些纳闷。“荒山野岭,哪里来的客栈,不会是什么妖怪吧?” 温礼平不以为然道:“这地方连小村庄都有,有个客栈自然也不稀奇。” 温庭安想想觉得也对,虽说这小村庄已经荒废,但里面既然有个老婆婆还住着,不远处有个客栈倒也说得过去,说不定店家也是个不怕死的主呢。 “那我们收拾一下就过去吧。”温庭安说道。 不一会儿,一行人收拾着行李准备赶往客栈,准备出发时,温庭安总感觉有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她回过头便对上了冷凝儿的目光。 冷凝儿见被她发现,嘴角含笑的走开了。温庭安一脸茫然,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扯了扯一旁的慕容晓白,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慕容晓白闻言盯着她的脸看了又看,说道:“没有啊,依旧漂亮的很呢。” 温庭安的面颊发烫,躲开慕容晓白的目光说道:“那就好。” 她以前都是以男装示人,很少以女装抛头露面,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女装时漂亮,而且还是异性。 不远处的温礼平看见这一幕,赶紧走过来端着一副长辈姿态,说道:“这么多人看着人,收敛点儿。” 他现在是越发觉得这两人有猫腻了,但他不说,他要静静的看着两人慢慢发展。但他脸上那种“放心,我什么都懂”的神情却无法让人不注意。 温庭安:??? 慕容晓白:??? 温庭安感觉这里的气氛有些微妙,赶紧找了个理由匆匆离开,慕容晓白到底是个书呆子,对这方面的哪里听得懂,只是看着温庭安不自然的离开,心中也有些疑惑。 温礼平看着面前的人“依依不舍”的盯着自家妹妹的身影,过去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反正在他看来,那就是依依不舍的表情,而自家妹妹匆匆离开也是因为害羞。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不远处的冷凝儿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看见了温庭安红了脸,然后匆匆离开,再加上温礼平的那句话,仿佛温庭安和慕容晓白确实有些什么似的。 莫非他们二人互生情愫了? 冷凝儿想到平时他们二人的互动,以及那次在马车上的打闹和两人低头咬耳朵的样子,现在想起来确实很像一对佳侣。 想到这里,她突然心底一沉,没由来的失落感压在心头,却没有注意到有人正在靠近自己。 直到一个黑影遮住了她面前的光时,她才注意到有人靠近,抬起头便对上了温庭安那双清亮的眸子。 温庭安比她略高一点,正微微低着头看着她。她不自然的别过头去,语气有些闷,听起来有些冷淡:“怎么了?” 温庭安有些意外,这久违的语气,上一次听见还是自己女扮男装被眼前人敌视的时候,如果说之前是因为误会,那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呢? 冷凝儿见她不说话,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不太对,但心底的不满依旧在,索性也没有理她,两个人就这么干耗着。 温庭安见她状态不太对,心中有些纳闷,寻思着自己明明也没惹她,怎么就生气了?明明刚刚还好好的,偷看自己的时候看着也没有生气。 她轻叹一声,把想问她刚刚为什么偷看自己的事压了下去,说道:“我是想着这会儿就要走了,不如先去看看那个老婆婆,问问恶灵的事。” “嗯。”冷凝儿淡淡点头。 温庭安见她态度依旧冷着,到嘴边的话再度咽了下去,便去找了柳音儿说明打算。 冷凝儿看着渐渐离开的人,心中的失落感溢于言表,这个人一点作为都没有,既没有询问缘由,也没有关心她,难道是没发现自己不对劲吗?还是说根本就没将自己放在心上。 不多时温庭安就和柳音儿来到她身边,准备一起出发。 另一边的温礼平注意到三人的异常,问道:“你们要去哪?” 温庭安抱着手臂说道:“姑娘家的事,少打听。” 柳音儿闻言轻笑起来,解释道:“我们有了别的发现,打算去看一下。你们先走,我们随后就到。” 温礼平眼睛一亮,赶紧凑了上来,问道:“什么发现?” 温庭安拦住他,将他往回推搡着,说道:“现在还不知道,等我们回来再告诉你。快去客栈吧,不然一会儿天都黑了,小心店打烊了。” 温礼平见温庭安态度坚决,索性就罢:“好吧,注意安全。” “知道了知道了。”温庭安眉眼弯弯,摆了摆手 李夼看了眼冷凝儿,提醒道:“早些回来,莫逗留太久。” “嗯。”冷凝儿抿了抿唇,微笑着点点头。 温庭安关注着她的表情,这会儿好像不生气了。于是凑了过去,笑嘻嘻道:“那我们走吧。” 冷凝儿的脸瞬间变了颜色,也不回话,转身便走了。她心里可还没原谅温庭安,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生温庭安的气,可她就是忍不住。 温庭安见她瞬间冷淡下来,很明显是针对自己的,心里是又疑惑又委屈,她想破头也没想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人,突然就对自己这么冷。 柳音儿见两人气氛不对劲,蹙着眉看了眼温庭安表示疑惑,温庭安也是一脸无辜,表示自己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柳音儿想了想,跟上冷凝儿问道:“冷小姐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冷凝儿神色恢复如常,回道:“没有。只是在想那个老人家说的话罢了。” 温庭安看着冷凝儿跟柳音儿对话时,脸色恢复如常,说话语气也并不冷淡。心里就更加委屈了,这个人真的是针对自己的。 她就这样怀着一肚子委屈默默跟在身后。 第53章 三人在破败不堪的小山庄里弯弯绕绕,最后在一处十分偏僻的地方看见了一个略显人气的小屋,烟囱里正冒着一缕白烟,预示着主人家正在做饭。 之所以说十分偏僻,是因为那座小屋与周围的房屋隔了些许距离,紧紧靠着身后的一座小山,而在小屋的侧边则立着两座坟冢,周围干净利落,与周围的破败萧条看起来格格不入,又因为那两座坟冢看起来有些诡异。 而三人靠近后就更加觉得诡异了,因为房屋身后的小山上歪歪斜斜立着十来个木碑,上面还挂着几个残破的白幡,像是一些无名碑。 这时突然刮起一阵凉风,那些个白幡被风拉扯着开始摇曳,拉住它们的竹竿因为时间过了太久的关系通体发黑,枯败无力地跟随着白幡摇晃起来,发出令人不舒服的声音,仿佛是那些无名死者在发泄心中的哀怨。 这时,一张还未烧完的半张纸钱飘到温庭安的脚边,温庭安只觉得心底发毛。她赶紧后退了两步,揉着手臂上刚刚升起的鸡皮疙瘩。 “谁呀。”熟悉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大门的拉开,那位老人走了出来。 老人目光浑浊,发鬓斑白,听力却是极好,几人还没说话她便知道外面来了人。她那双略带死气的目光直勾勾看向不远处的三人,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开口道:“是你们啊,还带了个新面孔。找老婆子有什么事?” 第55章 温庭安看着那双眼睛,总觉得那不是活人会有的眼睛,因为太过死气沉沉,里面看不见一丝光,她第一次见的时候就吓了一跳,现在再看见,那种心悸仍旧存在着。 她下意识的往冷凝儿身边移了两步,突然想起这人现在还在跟自己生气,只怕自己突然靠近这人会更生气吧。于是她忍着心里的不安,倔强的又挪了回去,只是不敢看那双死神似的眼睛。 冷凝儿感觉到身后人的不安,无奈的轻叹一声,拉过温庭安的手将她往身边带了带,面却依旧是冷冷的。 温庭安看着那张清冷的脸,虽然冷冰冰的,但手里的温度却是十分温暖的,便厚着脸皮又往她身边凑了凑。 冷凝儿虽面露不满,但一点也没有排斥温庭安。 温庭安见状胆子也大了些,往她身上贴了贴,然后转头看向老人问道:“婆婆,那些木碑是怎么回事啊?” 老人如上了发条的老古董,缓缓转过头看向那些木碑,指了指屋前的两座墓碑又指了指那座小山上的木碑,说道:“这是我的丈夫和我的儿子。这小山上的是那些枉死之人的无名冢。” “枉死之人?”冷凝儿疑惑道。 老人点点头:“就是被恶灵杀死的人,那些人和你们一样,生前都是过路的旅客。” 三人心中一惊,柳音儿压住心中的震惊,问道:“那恶灵究竟是何物?” 老人缓缓走到墓碑前,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眸中有了一丝光亮暗暗流动,她低声喃喃道:“那是山神的儿子,名为邬。” 传闻中邬天生四眼,形似豺豹,身上却有虎纹,力大无穷,速度迅疾。它幻化成人形来到陈家庄,只为帮助这里的村民摆脱贫困。邬将自己的神力注入大山,使其变成一座矿山供陈家庄的人们开采致富。 邬为人们提供工具和方法,陈家庄在他的带领下逐渐摆脱贫困富裕起来,但逐渐壮大起来的不只是村民们的口袋,还有他们的野心。他们忽视邬的告诫,从开始的以他为首,供他为神变成了唾骂他,将他关了起来。 过度伐木挖山,甚至为了赶走里面的动物不惜放火烧山。曾经青翠充满活力的大山变得千疮百孔,里面看不见任何生机,处处充满着人们散发着恶臭的欲望。 终于有一天,报应来了。 一天夜里,狂风大作,雷声鸣鸣,一场大雨冲夸了大山,将邬和半个陈家庄淹没。没过多久一场瘟疫来袭。 陈家庄失去了往日的富饶,处处尸横遍野,哀嚎连天。 人们说那是邬的报复,是诅咒。幸存的人们为了躲避灾难纷纷搬离了陈家庄。但依旧有些人不信鬼神,还留在这里。 可就在十年前,频繁有路过的旅客进山之后失踪,甚至死亡。于是又有传言说是邬的灵魂在作祟,因为它恨人类,最恨陈家庄的后人。 这下村庄里仅剩的人忍受不住外界的非议和来自大山的压力,也陆续搬离了这里,只剩下这老人还留在这里。 因为这里的传说传的比较邪乎,有人说邬的死后身体化作了一颗仙丹,吃了那颗仙丹便能功力大增,一步登天。因此不少能人异士纷纷前来一探究竟,但都折在了里面。不过还是有不少人不死心,陆续来到此地。 老人之所以守在这里,是因为丈夫和儿子都死在那场瘟疫中,她早就无牵无挂了。留在这为那些死在里面的旅客建了无名冢,为的就是积德,把先人的罪责偿还。 温庭安听完这个故事忍不住唏嘘道:“难怪她眼睛那么死气沉沉。丧夫丧子,还遭遇了半生非议,是谁都麻木了吧。” 冷凝儿轻轻碰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说话,温庭安这才注意到老人的目光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她心中一紧,赶紧躲到冷凝儿身后,压根不敢看老人的眼睛。 老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来到这儿的人老婆子都劝过,没一个人听的,老婆子也不管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说着就往屋里走。 走到门口时,她又转过身看向冷凝儿语重心长道:“小丫头,带着你旁边的丫头和那个小碎嘴回去吧。年纪轻轻的,可不要想不开。” 温庭安:“……” 小碎嘴? 说的是她吗? 冷凝儿行礼道:“多谢您。” 老人这才走进屋里缓缓关了门。 三人原路返回,然后按照温礼平直接给的提示,往客栈走去。 待走远了后温庭安才敢开口说话。 “她才碎嘴,我哪里碎嘴啦?” 冷凝儿看了她一眼,缓缓说道:“老人家又没有说错。” 温庭安:??? 她碎嘴? 好,那她不说话了。 温庭安捂了捂嘴,不再开口。 一旁的柳音儿嘴角勾起,一双媚眼在二人身上扫来扫去,一脸八卦的样子。 三人一路向前,往大山方向走去,在山脚处坐落着一家客栈。 因为地方有些偏僻,客栈的外观看起来粗糙无比,因为年久失修,走廊处的屋顶甚至有些漏水,地板也有些破损。 温庭安蹙了蹙眉,正要开口吐槽,对上冷凝儿的目光,她又闭了嘴。 三人走进客栈,却发现里面干净整洁,十分亮堂,而且人也很多,热热闹闹的。 温庭安看着反差如此之大客栈,不觉眼睛都瞪大了起来。 一个小二在人群里穿梭着,然后来到三人面前,说道:“三位吃饭还是住店?” 他说话时,目不转睛地盯着温庭安身边的冷凝儿,她本就长相出众,再加上出生世家,骨子里带来的高贵气质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小二认定她是三人中最有话语权的,话也是对她说的。 温庭安看了看清冷又带着疏离感的冷凝儿,又看了看眼睛都要贴在她身上的店小二,不满的挤到冷凝儿身前,说道:“都要,不过我们有同伴先来了,麻烦店家告知我们房间在哪里。” 小二看了眼温庭安和柳音儿,心里不禁窃喜道:“今儿是怎么了?这么多美人来住店。” 他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刚刚是有几位公子为三位预定了房间,请随我来。” 说着便带着她们往二楼走去,路过时,温庭安明显感觉到有几道打量甚至火热的目光朝她们看来,想也不用想,多半就是冲着冷凝儿来的。 她心中突然升起无名火,脸色也冷了下来,目不斜视地将冷凝儿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冷凝儿被她突然一拉,有些没反应过来,静静地看着温庭安,却见这人脸色冰冷的直视着前方,她感受到了周围的目光,大概也知道温庭安的意思,于是安静的被她拉着。 心中想着,这个人到底还是在意自己的。 店家带着她们走到二楼尽头,将两间房打开来,说道:“这两间就是那几位公子预定的了。” 冷凝儿皱了皱眉,说道:“店家记错了吧,我们可有三个人。” 小二赔笑道:“这两日来此地的行人诸多,那几位公子若是再来晚些,这两间房也都没了,三位不妨挤一挤吧。” 温庭安闻言心中苦恼,他们怎么走到哪里都缺住处呢? 冷凝儿微微垂眸,既然如此她们也没得挑了。小二见她们应了下来,将钥匙交给冷凝儿就匆匆离开,临走还不忘对冷凝儿说一句:“小的就在下面,若是有事随时可以叫我。” 温庭安看着那献殷勤的人,眼里的不满都要溢出来了。 冷凝儿看了她一眼,拿着那两串钥匙说道:“如何分呢?” 柳音儿不以为然,说道:“我都可以,庭安想如何?” 温庭安盯着钥匙沉默了半晌,最后一咬牙,抓起一串钥匙,把另一串扔给柳音儿,说道:“我跟小姐挤挤。”然后拉着冷凝儿就进了一间房,然后将门“啪”的关上。 柳音儿看了看手里的钥匙,又看了看温庭安和冷凝儿进入的房间门,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她接着便走进了属于自己的那间房。 第54章 进到房间后,温庭安松开冷凝儿的手,接着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承认冷凝儿是长得好看,但是那些人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火了,还有那个献殷勤的店小二,她可不放心让冷凝儿一个人睡。 虽然她选择自己跟冷凝儿睡确实藏着一些私心,她想和她待在一起。再加上之前柳音儿对冷凝儿的态度,她并不觉得两人适合睡在一处,如此一想她就更觉得有必要和冷凝儿一起睡了。虽然冷凝儿现在还在生她的气,但她还是厚着脸皮把冷凝儿拉了进来。 一来她不想被人看穿自己的小心思,二来她也害怕冷凝儿会冷着脸当面拒绝她。 索性就粗鲁一点,大不了人家要是讨厌她,她今晚就睡地上而已,这怎么也比被冷凝儿当面冷着脸拒绝强。 冷凝儿看着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的温庭安,她并不知道温庭安心里想的东西,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突然开始生闷气了。 第56章 她走到温庭安面前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温庭安看着眼前人关切的目光,心中的雾霾一扫而空,她起身道:“你不生我的气了?” 冷凝儿微微一怔,原来这人知道自己是在生气,也知道自己是在生她的气。可是她一想到这人明明知道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来关心自己,目光便又冷淡了几分,幽幽的看着温庭安。 温庭安见状有些不知所措,怎么好像又生气了? 她有些委屈的开口道:“怎么又生气了,我究竟是哪里做错了,惹得小姐不开心?” 冷凝儿垂眸,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可能告诉她,自己是因为她没来哄自己才闹别扭生气的吧。 温庭安见她不说话,便自己在那里猜。 “小姐是觉得我嘴碎,嫌烦对吗?” “还是说嫌我太吵了?……可我这路上好像也没怎么说话吧。” “莫非你是单纯的讨厌我了?” 冷凝儿就静静看着她在那里猜,越猜眉头拧的越紧,还一脸委屈的样子。不觉轻笑起来,打断道:“好了,我不讨厌你,也没觉得你嘴碎,不要瞎猜了。” “那是为何生我的气?”温庭安不解道。 冷凝儿开口道:“我何时说我生气了?” 温庭安:“那你方才对我冷着脸呢。” 冷凝儿:“我不记得了。” 温庭安:“……” 过了一会儿,三人收拾好东西下了楼,店小二引着她们来到一处厢房内,温礼平和李夼几人正坐在里面。 说是厢房,其实是用木板隔了个小间,空间和一个单人房差不多大,门那里特意多加了条帘子遮挡起来了。 毕竟是在山里,条件确实也只能到这个程度了。 温礼平见她们到了,起身道:“怎么现在才来?我都要饿死了。” 温庭安看了眼温礼平坐的那一面桌角,上面凌乱不堪,摆着酒杯和堆成小山的花生壳,挑眉道:“我看你挺自在的啊,哪里饿着了?” 温礼平一愣,他怎么感觉这丫头现在有点冲。温庭安也不管他,直接走过去找了个位置坐下,随意拿起一个酒杯斟满,仰头干了下去。 刚刚在冷凝儿面前吃瘪,她心里正不痛快呢,温礼平这时说话,正好撞她枪口上了。 温礼平见她闷闷不乐,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心中轻叹,女人心,海底针。 瑜心起身把李夼身边的凳子拉了出来,冷凝儿也顺势坐了下来,而柳音儿则坐在了温庭安身边。 几人都落座后,李夼开口道:“客栈人多,房间不多,只要到四间房,你们看如何分配?!” 慕容晓白抬了抬手道:“我和大哥一起!李公子就和宋伯挤挤吧。” 宋伯摇摇头,说道:“少爷尊贵,我一会儿去问问小二,看看杂货间能不能挤一挤。” “那怎么行呢?”温礼平剥着花生说道。“您年纪大了,怎么能睡那种地方,和少爷挤挤,少爷应该不会介意的对吧。” 他朝李夼笑的阳光灿烂,落在某人眼里却十分欠扁。 李夼淡淡喝了口茶,说道:“你们那间是三人房。” 温礼平撑着脸,挑眉道:“那让宋伯跟我们挤一挤?” 李夼面无表情:“我跟你们挤一挤。” 温礼平一听,面露难色,他可不想跟一个死面瘫共处一室,他晚上还要跟慕容晓白分享自己的宝贝春宫图呢。 慕容晓白连忙赔笑道:“让宋伯跟我们挤挤吧,不碍事的。” 李夼似是知道他会这么说,神色淡淡道:“你们夜里吵闹的很,宋伯赶了一天马车,需得好好休息。” 宋伯笑了笑,说道:“也好,你们年轻人一起睡倒也有的话题聊,我就不跟着掺和了。” 见宋伯说了话,温礼平和慕容晓白相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今晚有的受了。 温礼平他们安排好了接下来就是温庭安她们,瑜心看向冷凝儿,说道:“我和小姐一起。” 冷凝儿神色一顿,看向温庭安,此时温庭安正盯着一处发呆,完全没注意到几人的对话。 柳音儿笑吟吟道:“冷小姐和庭安已经一起了,不如你和我一起吧。” 瑜心撇了撇嘴,拒绝道:“不行,小姐需要我来服侍。温姑娘不如和柳姑娘一起吧。”她看向温庭安,似乎在等温庭安点头。 而温庭安依旧在发着呆,柳音儿轻轻碰了一下她,问道:“庭安,你意下如何?” 温庭安压根没听见几人的对话,心不在焉道:“啊?……你们定就好了,我无所谓。” 瑜心闻言欢喜道:“那我就和小姐一起了。” 冷凝儿静静地看着温庭安,没有任何表态。 待众人吃完饭后,温礼平和慕容晓白吃了不少酒,两人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着,温庭安多少也喝了点,她揉了揉眼,和冷凝儿几人出了厢房打算回房歇息。 四人刚出门,一个浑身酒气的男子跌跌撞撞的走到几人身边,他眯了眯眼,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冷凝儿身上,他嘿嘿一笑,伸手就往她脸上摸,嘴里吐道:“美人儿也是来寻宝的?跟着哥哥吧,哥哥保护你,保证那些妖魔鬼怪不敢靠近你。” 温庭安上前一把打开他的手,然后挡在冷凝儿身前,拧着眉冷声道:“滚!” 男子也不恼,稳住身形看向温庭安,上下打量着她,歪了一下嘴角道:“这个美人也不错,要不也跟了哥哥吧。”说着就抬手打算往温庭安身上摸。 这时他的手突然被人一把抓住,一个身影遮住了他头上的光。 只见李夼一只手抓着那只咸猪手,另一只手则紧紧握着腰间的佩剑,他薄唇抿成一条线,眉梢俊冷,死死盯着那醉酒的男子。 男子感受到他身上冰冷的气场,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想将手收回来,却发现对方力气惊人,自己的手被对方钳着,愣是怎么也扯不回来。他脸色涨红,看向李夼嚣张的喊道:“什么东西,敢来管老子的闲事?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李夼神情冷漠,也不回话,手上的力道慢慢加重,骨节分明的手上青筋微微突起,醉酒男子的手腕顿时发出“咯咯”声。 男子脸色顿时一变,先前的嚣张跋扈瞬间烟消云散,脸上取而代之的是痛苦和求饶。 “要断了,要断了……少侠手下留情啊。” 李夼冷哼一声,松开他的手冷冷道:“滚。” 男子此时酒醒了大半,目光也清醒了几分,他捂着手腕看向李夼,瞬间又换了副面孔,说道:“少侠确实有几分本事,但我王素可不是吃素的。少侠想逞英雄也得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吧。” 他话音刚落,周围突然蹦出来六个大汉,他们目光阴冷,紧紧将几人围住。 王素冷笑一声,扬着头抱着手臂对李夼说道:“你现在离开,老子大人有大量也可以不跟你计较,不过这几位美人可得留下来陪我和我这些个弟兄。” 他言罢,一个大汉接话道:“王兄,我喜欢这个。”他说着指向温庭安,目光炽热地在温庭安身上打量着,仿佛这人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王素哈哈大笑:“好,你喜欢那就是你的了。” 温庭安捏着拳头,骂道:“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那人哈哈大笑,看向温庭安的目光毫不掩饰的火热:“有个性,我喜欢。今晚可得好好伺候爷。” “你……”温庭安咬着牙正欲动手,李夼先行一步拔出佩剑,直接指向了那人,那双眸子如冰窟般盯着那人,连带着周围的气氛也变得寒冷起来。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哥几个上,给这位想做英雄的公子哥一点教训。对了,下手轻点儿,别把他打死了。”王素饶有趣味的摩挲着下巴,戏谑的笑道。 第55章 温礼平和慕容晓白现在醉酒没醒,这客栈狭小,李夼一个人跟他们打,冷凝儿显然是不放心的,她拉着瑜心试图安慰着她,目光却盯着围着她们的人。 温庭安伸手抓住腰间的清丰,已然做好了打架的准备,柳音儿默默无言,但不知何时手里已经出现了几根银针,箭在弦上,随时准备着动手。 两波人之间的氛围从开始的寒冷逐渐升温,如同一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只需轻轻一碰便能引爆。 周围的人如看热闹般盯着这边的动静,甚至有人开始押注赌谁赢,但显然大家都并不看好李夼。 眼见要打起来了,店小二满头大汗地跑出来,气喘吁吁地劝道:“各位客官,大家不过萍水相逢,何必闹到这种地步?不如赏小人一个薄面,和气了事成不?” 王素冷哼一声:“这小子想找死,我不过想成全他罢了。”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小二以为是李夼挑的事,他弯着腰赔笑道:“公子可是和这位有何误会?不如私了解决,和气生财。” 第57章 李夼冷着脸撇了他一眼,缓缓道:“他轻薄我的未婚妻和朋友在前,后又诋毁于我。如何私了?” 店小二笑容一僵,回头看了看王素,心道这人也忒无耻了,调戏人家未婚妻反倒还恶人先告状。可他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自己只是个打杂的,若是因为自己说错话导致店被人砸了,那他可就完蛋了。 他拿起搭在肩上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嘴角挂着招牌的微笑,对王素说道:“这位公子,既然如此,不如您向人家赔个不是,这事也就算了罢,不然还有这么多客人在呢,若是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王素一听,横眉道:“你要老子给他道歉?他也配?!”他身边的人听了,目光齐齐看向店小二,眼里透着威胁。 店小二也吓了个不轻,心道这人真是不讲道理。 “够了。” 这时,楼上传来一道男声。 一个大腹便便眯眯眼的男人把玩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缓缓下楼,时不时扫视下面的人们,他嘴角微微上弧,眼里透着精明,给人一种老成持重、深不可测的感觉。 温庭安看着他微微皱眉,虽然她不认识这个人,但她总感觉这个人很危险。 店小二一见到他便松了口气,欣喜道:“老板,你来了。” 男人微微颔首以示回应,然后徐步走到王素面前,淡淡笑道:“王公子,好久不见。” 王素挑眉,抱着手臂不悦道:“怎么?陈老板这是要插一脚管我这闲事吗?” 男人和善的笑了笑,说道:“我哪敢管王公子的事,这邬山方圆百里,谁人不知王公子的姨父是泉柳寨的寨主,我们这些普通人哪里得罪的起呀。” 王素满意一笑,扬起头鼻孔朝天道:“既然陈老板听闻过泉柳寨,就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男人微微一笑,他自然听得出来王素的言外之意,这是想让自己针对一下面前这位公子。 他摩挲着下巴,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我晓得王公子的意思,只是这几日情况特殊,您也不是不知道,听说已经有人在山中探到了仙丹踪迹,若是把这位公子赶出去,让他意外得到了仙丹,想必您心里也不舒服的吧。” 王素不以为然:“那就打断他一条腿,我看他怎么离开这邬山。” 男人似是摸清了他的脾气,又道:“王公子要不是第一次来了,也晓得这附近的陈家庄是受过诅咒的,经过陈家庄的人若是随意上山,只怕会被恶灵害了性命。恶灵杀人事小,但惊动了仙丹让其逃了踪影,岂不是得不偿失?” 王素脸色一变,冷冷道:“那依陈老板看,该怎么处理他?” 男人弯了弯眼眉,继续道:“邬山方圆十里忌讳血腥,唯恐招来那恶灵大家都是知道这条规矩的,再者我这不过是小本买卖,这邬山地界本就偏僻,若是被你们打坏了叫我如何做生意?不如先和气几天,有什么恩怨待各位找到仙丹后出了这邬山再自行解决,如何?” 王素沉思不语,半晌后才傲慢的开口:“那好吧,就卖给陈老板一个面子,先让这小子多活几天。”说着一挥手,那六个人跟着他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等他们走远后,男人才来到李夼面前,拱手说道:“几位是新面孔,第一次来吧?在下陈记。” 李夼眼中闪过一丝打量,随即消失不见,回礼道:“多谢陈老板解围。” 陈记摆摆手,说道:“几位也是为仙丹而来?” 李夼摇摇头:“路过罢了。” 陈记微微一愣,随即脸色恢复如常,说道:“那倒是稀奇,这里已经很久没行人路过了,这些人都是为了所谓的仙丹而来的。”他说着话,眼底的惆怅一闪而过,让人来不及捕捉,但是被一直盯着他看的温庭安捕捉到了。 陈记面色和蔼,看向李夼身后的温庭安,半开玩笑的开口道:“姑娘已经盯着我瞧了很久,可是有什么疑问?” 其他人闻言齐刷刷的看向她。 温庭安神色一顿,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笑着编了个她自己都不信的理由,道:“我……我只是觉得陈老板人真好……对,人好。”说着还竖起了大拇指。 陈记听了这番话,不禁启颜道:“这位姑娘当真有趣的很。既如此,几位就好好休息,过几天再行离开吧,这些日的房钱我会为各位折半。” 温庭安一听,秀眉轻皱,这地方古怪的很,傻子才想在这待着呢。她看了眼冷凝儿,冷凝儿会意,说道:“多谢老板,不过我们着急赶路,怕是要拂了老板的好意。” 陈记并没有惊讶,从容道:“诸位也瞧见了,这些人都是来寻仙丹的,若是你们过早离开,只怕这些人不会同意,而且王公子已经盯上你们了,你们现在离开也不安全。不如过几日同这些江湖人士一同离开,人多那王公子也不敢乱来,岂不安全些?” 温庭安不以为然,摆摆手道:“我们可不稀罕什么仙丹,而且也不怕那个登徒子。” 陈记微微一笑:“我自然是相信几位不是为仙丹而来,但这里的江湖朋友们可就未必相信了,各位还是听我一句劝,晚些时日再离开吧。……对了,这几日山中恶灵在作祟,各位还是不要以身犯险了。陈某还有事,就先行离开了。”说着微微拱手,而后负手离开。 温庭安看着他离开时的背影,越发觉得这里古怪,她的思绪回到刚刚的厢房内,却突然被人打断,只见冷凝儿拉起她的手,温声开口道:“我们走吧。” 温庭安点点头,和几人一起上了楼,因为刚刚的事,李夼一直在楼下看着,等她们平安离开才转身回了厢房,毕竟那里还有两个酒鬼等着他去处理。 温庭安几人来到房门口,瑜心拉着冷凝儿的衣角,不安的嚅嗫道:“小姐,这里古怪的紧,我们还是早些休息,趁早离开这里吧。” 冷凝儿沉吟片刻,对瑜心说道:“瑜心,今夜你就和柳姑娘一起歇息吧,我有些事要问庭安。”说着,她平静的看向温庭安,似是在等温庭安的反应。 温庭安微微一怔,她抬头迎上冷凝儿的目光,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暗含波动,似是想传递给温庭安些什么一样。 瑜心有些意外,神情有些受伤:“小姐,你不需要瑜心了吗?” 冷凝儿莞尔一笑,她轻声哄道:“怎会?只是真的有些事要问庭安罢了。待问完了,你就回来陪我,如何?” 她和瑜心从小一起长大,瑜心心思单纯,总是像个孩子,喜怒哀乐从来不知道隐藏,总是表现在脸上,如果有什么事,也是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一样第一时间求助冷凝儿。 因此,她总是得为她操心;而她虽然让人操心,却总能把和她有关的事打理的井井有条。 温庭安看着冷凝儿如此耐心温柔的同瑜心说话,连同那目光都温柔似水,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羡慕,这个清冷的大小姐似乎极少把自己近人的一面表现在外。 想着,她悄然将目光移开,今天的她怎么会这么奇怪,明明以前也被冷凝儿冷淡的对待过,那会儿甚至还受了不少罪,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但是今日心里却难受的紧,像是又什么东西即将随风而去,她试着想去留住,却怎么也抓不住。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将她整个人拉扯着,让她有些窒息。 在冷凝儿的温声解释下,瑜心还有片刻犹豫,毕竟让小姐和其他人一起歇息,她心底还是不放心的,哪怕那个人也是女子,哪怕那个人是一路同行的朋友,她也是不放心的。 柳音儿见她犹犹豫豫的样子,故作一副受伤的样子,叹息道:“我有这般差劲吗?竟让你这般犹豫。”说着一双风情万种的眼睛无辜委屈的看着瑜心。 瑜心看着这双蛊惑人心的眼眸,脸颊微烫,说道:“没有……柳姑娘人很好,瑜心很欢喜柳姑娘的。” “哦?”柳音儿一副意外的模样,手指勾了勾一缕青丝缓缓缠绕在手指上,眉眼微垂,说道。“那你现在还愿意同我一起歇息吗?” “自然……愿意……”瑜心根本不敢抬头看柳音儿,毕竟像柳音儿这种风姿卓越如同“狐狸精”一般的人,尤其是她现在这幅柔媚的样子,无论是男是女,都很容易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何况瑜心这种懵懂的小丫头。 柳音儿笑声婉转妩媚,她打开房门看向瑜心,示意她进来,瑜心如同一只单纯的小兔子,安静的跟着她走进了房间。 温庭安看着她们离开的身影,忍不住汗颜柳音儿的手段,三言两语就让瑜心乖乖听话,这可比那个曾一同朝夕相处的大小姐强太多了。 想到那个大小姐,温庭安忍不住看了眼冷凝儿,此时冷凝儿也在看她。 气氛莫名的僵硬,让温庭安有些不知所措。 冷凝儿抿了抿唇,将另一扇房门打开,对温庭安说道:“走吧。”说着不等温庭安回话,先行一步进了门。 温庭安看着她现在的模样,想起刚刚她对瑜心说话时的模样,一经对比心里的落差感骤然放大,她没有吭声,就这样静静的跟着冷凝儿的脚步走了进去。 第58章 第56章 来到房间后,冷凝儿先叫来了店小二,让其打了两桶热水沐浴。 隔着屏风,里面水雾缭绕,冷凝儿在阵阵雾气中阖上眼眸,长长舒了口气。 这几日忙着赶路,她已经许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安心的沐浴了。她目光慵懒,嘴角噙着一丝惬意,清冷的面容此时卸下了往日的冰凉,变得温润柔和起来。葱白修长的手指拂过水面激起阵阵涟漪,如玉的脖颈上沾满水珠。 那小水珠似是贪恋女人的美色,顺着脖颈滑落至漂亮的锁骨处,水下朦胧的春光若隐若现。 水汽渐渐遮盖了女人的眼眸,连带着睫毛都有些湿。冷凝儿一点一点的清洗着身体,连同这几日的疲劳一齐洗去。 屏风前的温庭安正盯着那渐渐向上的水雾,隔着屏风看着里面略显模糊的人影,她想起曾经帮冷凝儿处理伤口时窥到的短暂的春光。 嘴角不由得上扬。 她身材那般好,沐浴时应该更具风味吧。 温庭安心中一惊,用力拍了一下脑门,暗骂脑子有些不正常,居然开始脑补人家沐浴时的画面了,这和淫贼有和区别? 她正与心中的自己说教时,突然耳边传来似有似无的“呜呜”声,那声音似是野兽发出的低吼,轻的几乎听不见,就像夹杂在风中的杂音,很难让人注意,可是被温庭安捕捉到了,她方才在厢房内也听见了这种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这声音让她隐隐不安,她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们脚下关注着她们……不,不是关注着她们,而是关注着这家客栈里所有的人,那东西在压抑,在伺机而动,时时刻刻准备着冲出来吞噬掉所有人。 温庭安心中一惊,她按住胸口那颗跳的慌乱失去节奏的心,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突然就对身边的东西变得敏感起来,从来到那个废弃的陈家庄开始,或是遇见那个古怪的老婆婆开始,她的心隐隐不安着,似是在害怕。 她好像在很久之前也有过这种感觉,也是在山里。 呜呜…… 又来了。 温庭安的思绪被这声音打乱。 直到屏风后面的人站了起来,伴随着的哗哗水声才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不多时,冷凝儿穿着单薄的的里衣从屏风内走了出手,手里还拿着一块细葛布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她面颊因为刚刚沐浴完而有些微红,睫毛上还挂着水汽,单薄的里衣隐隐勾勒出身体的线条,看起来极为诱人。 与平日那个整洁大方、一丝不苟,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孔的大小姐不同,现在的冷凝儿脸庞少了一分锐气,多了一丝柔情,仿佛一位邻家大姐姐一般。 这种反差看得温庭安格外心动,好想好想抱一下面前的人。 她那颗将将平静下来的心再度无节奏的跳了起来,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胸口,震耳欲聋。她不自觉咽了下口水,看的有些出神。 冷凝儿见她愣在原地,眼神呆呆的望着自己,心中觉得有些可爱。她薄唇微抿,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愣着做什么,不去沐浴吗?” 温庭安回过神来,忍住心底的冲动,愚钝的点点头:“这、这就去了。” 在冷凝儿的注视下,她略显笨拙的收拾好自己的衣物,进到屏风后面。 换水、脱衣、沐浴。 冷凝儿站在屏风前边听着后面的动作边擦拭着头发,脑海里晃过温庭安刚刚笨拙的样子,心底不由得软了几分。 “傻子。” 她眼眸含笑,如同自语般轻轻呢喃。 不一会儿,温庭安才从屏风后面出来,她和冷凝儿一样,也只穿着身单薄的里衣,眼神不自然的飘向已经坐在床边的冷凝儿。 冷凝儿早已擦完了头发,正静静的看向温庭安。 并不是她头发干的快,而是温庭安沐浴实在太慢了,她擦干头发后还坐了一会儿,直到看着外面的天色渐渐变得暗沉,温庭安才从里面出来。 她朝温庭安招手道:“过来。” “哦。” 温庭安乖巧的走过去坐下,冷凝儿这才起身,拿了一块新的细葛布帮她擦拭头发。 她动作轻柔,细心提醒道:“洗这般久水都要凉了吧,仔细着凉。” 温庭安感受着她的动作,又听见她关心自己,心底悸动再现,想回头去抱对方的冲动也愈发严重,她微微捏着拳,心中暗暗警告自己不要乱来。 待温庭安的头发被擦拭干净后冷凝儿才收了手,她微微低头闻了闻,皂角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又伸手摸了摸,确认干了后才满意的离开,将细葛布挂好后又回到床边。 温庭安一直关注着她的动作,直到看到她上了床,脸色才变了变。 冷凝儿坐在床边,伸手将床上的褶皱轻轻抚平,问道:“你想睡外面还是里面?” 温庭安想了想,直接跳上床睡在了里面。 冷凝儿轻轻一笑,将油灯熄灭睡在了她的身侧。 在漆黑的环境里,温庭安的感官被无限放大,身边静的连二人的呼吸声都略显吵闹。 半晌,温庭安才缓缓开口:“小姐,你不是有事问我吗?” 黑暗中,冷凝儿并没有马上回她,只是沉默了几个呼吸,才开口道:“庭安,你觉得慕容晓白人如何?” 她的话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像是简单的询问,但温庭安能感觉到身边的人正在看着自己。 温庭安想了想,笑道:“晓白人很好,很大方,对我和我哥也很好。” 冷凝儿的呼吸声渐渐变轻,幽幽道:“你欢喜他吗?” 欢喜?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温庭安满脸震惊,她看向冷凝儿的方向,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哪种欢喜?” “那种。” “那种?” “就是你想的那种。” 温庭安:“……” “当然……不欢喜了。”我明明有点欢喜你的。 黑暗中温庭安的脸有些发烫。她又补充道:“他是我的义兄,我们只是结拜兄妹而已。” “嗯。” 冷凝儿嘴角上扬,满意的点点头。接着又往温庭安身边靠了靠,说道:“这里靠山,后半夜会冷。” “那小姐挨我近些,这样就不冷了。”温庭安挨着她说道。 “好。睡吧。”冷凝儿靠着温庭安,那种糅杂着草药味的檀香气息浓了几分,闻着让她心里安心了不少,困意也很快袭来。 末了,温庭安问道:“小姐只有这个问题吗?” 冷凝儿困乏的“嗯”了一声,温庭安感觉到她困了,也就没再说话。 没过多久身边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身边的人已经睡着了。 温庭安翻过身面向着她,轻轻捂住她的手,见对方没有反应,暗暗松了口气,接着她便抬起头靠近冷凝儿,轻轻道了声:“晚安。”然后握着冷凝儿的手进入了梦乡 第57章 睡梦中,温庭安做了一个梦。 梦里, 她正乘着一叶扁舟在偌大的江面上缓缓行驶着,两岸是郁郁葱葱的大山,连绵起伏。前方是看不见的尽头,扁舟上没人掌舵,只是顺着江水慢慢向前。 周遭宁静,祥和,只听得见江水流动的声音,以及天边时不时掠过的几只飞鸟的啼叫。 温庭安眯了眯眼,她很享受这种远离俗世纷扰的感觉。 “庭安。” 一声带有几分羞涩的轻唤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回过头,看到冷凝儿衣衫单薄的坐在船舱处,满目柔情地看着她。 “小姐?” 温庭安起身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冷凝儿轻笑一声,将船舱处的纱帘轻轻放下,隔开了外面世界,狭小的空间内只听得见温庭安心脏扑通跳动的声音。 帐内的气温慢慢升高,温庭安感到了一丝躁意。 冷凝儿静静的看着她,眸子里春水荡漾,她伸手勾住了温庭安的脖子,两人的鼻子轻碰在一起,温庭安心中一紧,呼吸也沉了几分,她微微蹙眉,有些疑惑道:“小姐?” 冷凝儿没有回她的话,只是伸出纤长的手指划过温庭安的眉眼,鼻梁,最后到嘴唇,慢慢的描着她的五官,呼吸轻轻砸在温庭安的脸上,却又重重砸在她的心里,激起一片浪花。 冷凝儿薄唇微张,语气软的像是蛊惑人心的醇酒,一点一点诱惑着温庭安:“庭安,我好欢喜你啊。” 绯红瞬间爬上温庭安的脸庞,一直延伸到耳后,温庭安只感觉心中有一团火苗正在燃烧着,口中干燥无比,不明显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着。 冷凝儿看着身子绷紧的温庭安,眼中多了些趣味,她嘴角上扬,继续挑逗着温庭安。 “庭安,你欢喜我吗?” 她的手开始向下摸到温庭安的胸口处,手指轻轻在那里画圈打转。 “这里,吵闹的紧。” 温庭安呼吸一滞,伸手抓住她的手,眼眸越发模糊,渐渐被心中的欲望遮盖。 第59章 冷凝儿微微地笑了,温柔如同春水般在她脸上划过,她抽回手转而抬起温庭安的下巴,嘴唇慢慢靠近,声音软中带有磁性:“你欢喜我的,对吗?” “欢喜……我欢喜你……”温庭安看着如此撩人的冷凝儿,意识有些模糊,她揽住冷凝儿纤细的腰肢,微微喘着粗气,眼中燃烧的热烈,说话也有些迷糊。 可仅存的一丝理智又让她松开了手,她别过目光,隐忍着,不敢去看冷凝儿的眼眸。 她到底在干些什么?她们可都是女子啊。 冷凝儿伸手将她的脸拂过来,四目相对。她柳眉微蹙,委屈的像只小猫,声音又娇又软:“既然欢喜我,为何又不看我,你骗我对不对?” “我没……”温庭安看着那双盛满温柔的眸子,心中的防线一点点崩溃,她闭了闭眼,心一横再度收紧了双臂,将这温软的人儿紧紧搂在怀里,贪恋着她身上的芳香,感受着她的温度。 “庭安,唤我名字。” 冷凝儿这才展开笑容,她凑近温庭安,轻轻呢喃一句,然后吻了上去。 “好,凝儿……” 温庭安彻底崩了防线,热烈的回应着她,揽住她的手微微收紧,贪婪的向冷凝儿索取着。 唇齿相依,温庭安细细的在她唇上辗转,动作轻柔,并不断深入探索。 理智一点点被侵蚀,温庭安的动作也越发大胆,手掌向下游走到冷凝儿的腰间,将她的衣带扯落,而后将她的衣物尽数褪下,推 倒在船上。 温庭安粗喘着,看着冷凝儿微红的眼角,她低头轻轻吻了吻,然后抱住她发软的身子,又香又软,她的心口剧烈的跳动着,想要去占有身下的人。 冷凝儿胸口起伏着,她微微调整了呼吸,勾住温庭安的脖子,在她耳边轻声道:“庭安,我好欢喜你。” 温庭安弯了弯眼眸,回道:“我也欢喜小姐,最最欢喜了。”说着将头埋进她的颈间,轻轻咬着,慢慢的品尝着她的滋味。 两人再度缠绵在了一起…… 船外,是高山流水,江山如画;船内,是无尽的缠绵,无关风月。 “庭安?庭安。” 彼时天已然亮了,冷凝儿自己洗漱完毕,正坐在床边看着床上正抱着被子满面春风的温庭安,还在睡梦中的人时不时还呢喃着几句梦话,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冷凝儿有些无奈,这个人到底梦见什么开心事了,竟半天都叫不醒。 她轻叹一声,想了想,然后俯身慢慢靠近温庭安,打算听一听温庭安在呓语些什么。 只见她刚刚靠近,温庭安嘴里便传来断断续续的呢喃。 “欢喜……香香的……凝……” 欢喜? 香香的? 凝? 冷凝儿秀眉微蹙,看来这是做了不得了的梦了。 这么说温庭安早已有了心上人。 冷凝儿身体一僵,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吗?难道后面那个字就是她心上人的名字? 可惜温庭安方才声音太小,最后说的那个字她根本就没听真切,只大概听到“ni”这个发音。 她微微叹息,犹豫着要不要叫醒温庭安。 这时温庭安在床上慵懒的翻了个身,大脑还未清醒的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望向冷凝儿,开口来了一句:“小姐疼吗?” 冷凝儿:??? 温庭安:!!! “疼?”冷凝儿蹙着眉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温庭安瞬间清醒过来,现在不是梦,她坐直身子,想着要去解释,说话都心虚的有些语无伦次:“我、我的意思是小姐舒不舒服……不是,踏不踏实……床好不好。我睡相差,怕、怕惊动到小姐,让小姐睡不踏实……” 可恶,她到底在说些什么,怎么感觉越描越黑了。 冷凝儿见她满脸通红,甚至有些抓狂,只以为她是因为做那种梦被自己撞见而不好意思,就没往其他地方想,安慰道:“你睡相不差,我睡的很踏实,你不必在意的。” “真的吗?”温庭安抬起头,满眼不放心的像再确认一遍。 “真的……”冷凝儿撇开眼眸,这会换她有些心虚了,如果这人知道自己大早上坐在床边偷听她的梦语,不知道会怎样看待她。 “好了,先起床吧。”感受到气氛有些变化,冷凝儿转身下了床。“我去给你打盆水,你快些起来。” 说罢她便出了门,只留下目前脑子还一片混沌的温庭安。 温庭安揉了揉凌乱的头发,一声哀叹过后又倒在床上,心中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连心也跟着凌乱起来。 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做那种梦,梦见她和冷凝儿…… 她的脸顿时滚烫起来,如此不堪的梦在她脑海中反复重演着。她一个女子居然会对另一个女子有非分之想,而且还在梦中那般对她,这算不算是……轻薄人家? 算吗? 应该算吧。 温庭安摇了摇头想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赶走,她坐起来下了床,神情有些呆滞。 那些东西还是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正在她苦恼之际,冷凝儿已经端来了水,见她还衣衫不整的坐在床边,微微皱了眉:“你怎的还没动?” “动了,这就马上起来。”温庭安站起来背对着她,摸了摸依旧有些发烫的脸,心不在焉的穿起衣服。 她现在有些难以面对冷凝儿了。 冷凝儿见她神色异常,不由得多想起来,这人莫不是知道自己偷听了她的梦语,所以才这般避着自己? 她手下一顿,而后走到温庭安身边,试图找寻话题打破二人之间这种微妙的气氛。 “庭安?” “啊?怎么了?” “你现下会梳了吧。”她拿起桌子前的一把木梳,看着她说道。 温庭安看着那张清冷又带着几分好意的脸,思绪再度回到了那个梦里。 “庭安,你欢喜我吗?” 只一瞬,她又将思绪拉了回来,不经思考的说道:“会了……不,不会。”这么久了,她肯定是会的,但她又期待着什么,立马又改了口。 “会,还是不会?”冷凝儿薄唇轻启,再度问道。 “……不会、吧。”温庭安有些没底气的答道。 冷凝儿:? 这人今天怎么怪怪的,她握了握梳子,轻声道:“过来。” 温庭安将衣服穿好,怀揣着那颗小鹿乱撞的心走了过去。 “坐好。”冷凝儿轻而柔的声音飘进了温庭安的心里。 温庭安心尖一颤,乖乖的听着她的话坐到镜子前。 冷凝儿动作很轻地解开她的发带,慢慢梳顺那些凌乱的乌发。 温庭安的感官被无限放大,感受着头顶轻柔的动作,深吸一口气,放在膝盖处的手不由得捏紧起来。 “不必绷的太紧,疼的话告诉我一声就好。”冷凝儿的话从头顶传来。 “好。” 温庭安看着镜子里倒影着的那张美的让人心动的脸,心不由得更乱了。 这个人哪里是在提醒自己,分明是在勾她的心魂罢了。 第58章 两人打理好后下了楼。 此时客栈里的座位几乎都坐满了,温庭安和冷凝儿绕过喧闹的人群,找到了柳音儿和瑜心所在的桌子,两人走过去坐了下来。 正津津有味地听着柳音儿讲故事的瑜心这才反应过来,说道:“小姐,温姑娘,你们起来了啊。要不要吃点儿什么?” 柳音儿一手撑着脑袋,一双笑眼在两人身上来回扫着,身姿柔媚又不做作,似是自语的说道:“现在时候可不早了,今日又来了些人,只怕后厨也剩不得什么好菜了。” 冷凝儿摇摇头,说道:“我不打紧,随便吃点就行了。庭安呢?” 温庭安正欲说话,柳音儿接话道:“可没得挑了,她也不打紧。” “对。”温庭安点点头。 瑜心笑了笑,应道:“那好,我去看看还有些什么。”说罢就起身去了后厨。 等瑜心离开后,柳音儿再度开口:“早间便看见冷小姐下了楼,怎么这会儿又是随庭安一起下来的?莫不是我记错了?” 温庭安低着头,沉默不语,一双手在桌子底下绞在了一起。 冷凝儿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只是回答着柳音儿:“是下过楼,不过是为了打盆水罢了。” 柳音儿若有所思,她记得冷凝儿下楼时并不像没洗漱完毕的样子,那她打水是…… 她目光瞟向了温庭安,心中有了答案,似笑非笑着道:“冷小姐千金之躯,素来是有人照料,今日却亲自下楼打水。……那庭安在干嘛?” 温庭安像是早就预料到她会这么说,抬起头有些难以启齿:“在睡觉……” 柳音儿静静地看着她。 “那冷小姐打的那盆水是……?” “给我打的……” 柳音儿眨巴了两下眼睛,人家一个千金小姐,你居然让人家伺候你洗漱。但见她说话时态度诚恳,只得放缓语气提醒道:“冷小姐好歹是名门闺秀,又是初入江湖,你不多加照顾人家,反倒还让人家给你打水。也不怕传到李公子和瑜心耳朵里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第60章 温庭安垂着头,一副知错的样子,说道:“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你还想有下次?”柳音儿皱眉。 “没有没有,以后都没有了。”温庭安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辩解道。 冷凝儿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好笑,开口道:“不碍事,不过是打盆水罢了,算不得什么。以后还得多向庭安请教江湖之事呢,总得还些什么。”她说着满眼笑意的看向温庭安。 这一眼看得温庭安心脏砰砰乱跳,她别过头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将那缕心动随着茶水一并咽了下去。 “冷小姐言重了。”柳音儿客套道。 “对了,我哥他们人呢?” 温庭安岔开话题道。 “这地方古怪,他们想问一些事,去拜访那位老人家去了。”柳音儿回道。 温庭安点点头,毕竟这陈家庄就剩那位老婆婆一个人,关于陈家庄的事迹怕是那位老婆婆最清楚。只是那位老婆婆脾气那般古怪,温礼平他们真的能问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吗? 温庭安有些担忧的揉了揉眉心。 不多时,瑜心端来几碟素菜和一些馒头回来了,她有些闷闷不乐,虽说她知道早食的时间已经过了,她也知道现在后厨的饭菜不会太好,但只剩下几个馒头和一些素菜还是让她有些意外。 一想到自家小姐早食只能吃这些粗食,她心里就十分不好受。 温庭安心里也不好受,她知道冷凝儿是因为自己才错过饭点,现在只能陪自己吃些剩菜剩饭。 冷凝儿看着身边一左一右两个沮丧脸,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自己有这般娇气吗?竟让两个人为她操心。 不过她心中除去无奈,更多的却是甜蜜。 用过饭后,温庭安百无聊赖的坐在桌前玩着清丰笛。她撇了撇一旁看书的冷凝儿,瑜心正站在她身侧给她捶着肩,嘴角挂着笑意,时不时和冷凝儿讨论两句书中的故事,尽显主仆情谊。 温庭安转过头,又看了看柳音儿,这个女人依旧在摆弄她的小药箱,她有些不明白,这个药箱里面到底有什么,柳音儿能天天捯饬。 柳音儿看了她一眼,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心思,解释道:“有些药过了一段时间药效会衰退甚至变质转毒性,所以我得定时检查一下。” 温庭安叹了口气,将腿从凳子上放了下来,起身离开。 这里就她一个人闲着,她得去找点事做。 “做什么呢?”温庭安摩挲着下巴,她想到了昨晚的那个声音,那个充满诡异的呜呜声。 她叉着腰,扬了扬眉,接着就走到昨天待过的厢房,那里是她第一次听见那个声音的地方。 只是她刚走到厢房的门口,便听见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她站在门口偷听了一会儿,大抵是一些人讨论着怎么去找那颗所谓的仙丹。 她心中只觉得好笑,这种骗人的东西居然会有人信,而且还来了这么大一群人。 她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什么能让人一步登天的仙丹,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切实际,练功这种事就得脚踏实地一步一步的来,根本没什么捷径可走。 看来这间厢房是进不去了,她索性转身上楼,昨天她在客房里也听见了那声音,想来发出那声音的东西应该不在这厢房内。 回到客房后,温庭安在房间内寻找了一番,甚至把脑袋贴在地板上仔细听了一会儿,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连那道声音也听不见了。 温庭安有些纳闷,难道只有到了晚上才能听见那声音吗?她盘坐在地上,脑子里却一片空白,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要想找到那声音的来源就如同大海捞针般,几乎不可能。 也不知道为什么,温庭安对那道声音如此执着,或许是那声音太过诡异,像极了野兽的低吼,又或是她的心理在作祟。她并不相信世上有鬼,却照样对这东西害怕,或者说,对那未知的东西害怕。 思索了一会儿,温庭安叹了口气,或许真的是她太敏感了。 接着她快速下了楼,恢复了原先无精打采的模样。 冷凝儿就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四处游荡站在厢房门口偷听墙角,看着她突然来了精神急匆匆上了楼,而后又一副无功而返的泄气模样往回走。 下到楼梯转角处时,温庭安莫名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臭味,她微微皱眉,那味道实在难闻至极,仿佛是尸臭的味道。 尸臭? 温庭安瞬间来了精神,她循着味道走了过去,她绕过人群来到后厨,在一处狭小的门洞处停下了脚步。 那个小洞口看起来像是个地窖门,此时正敞开着,温庭安刚靠近,里面就刮来一阵阴暗潮湿的风,连带着一种刺鼻令人作呕的腐烂味道扑鼻而来,像是动物尸体腐烂了一样,温庭安呛的眼泪都出来了,捂住鼻子躲到一旁干呕起来,前不久吃下去的饭菜差点就全吐出来了。 “谁,谁在外面?”里面传来一声紧张的质问声。 接着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从地窖里面匆匆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黑色袋子。 他鼻子里塞着一团棉花,说话都带着重重的鼻音,有些慌张地左顾右盼起来,最后看到了蹲在一旁的温庭安。 “你是谁?” 男人皱着眉向她靠近。 “我……我路过……呕……” 温庭安尴尬的笑道,但很快就又被男人身上刺鼻的臭味恶心到了,再度低着头呕了起来。 男人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臭烘烘的,赶紧往后退了两步,说话声里带着鼻音:“姑娘,你来是找吃的还是其他事?如果是前者,那我劝你快离开吧,都这个点了,剩菜剩饭早就没了。” 温庭安擦了擦嘴直起身子,转过身强忍着恶心说道:“大叔,你身上也太臭了。还有这地窖,什么味啊,难不成这地窖是杀人藏尸的?” “呸呸呸!”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不满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我们这客栈可不是做吃人买卖的。这地窖装的都是酒和一些耐放的粮食,不过是最近天热了,后山的那些个长虫狸子溜进来讨凉快,最后死在里面了罢。所以才有味儿。” 说着他将手里的黑袋子扔在一边,袋子口顺势散开,里面隐隐可以看见一条花蛇脑袋垂着,眼睛睁的大大的,大有死不瞑目似的样子。 温庭安皱了皱眉,这味道确实是这黑袋子散发出来的,可方才那一阵风带来的味道明显更强烈些,难不成里面死了很多蛇和其他动物,那为什么等臭成这样才处理,不怕地窖里的粮食沾染了这臭气让客人怪罪吗? 不等她思量男人已经开始赶她走了。 “出去出去,姑娘家家看这些个东西做什么?赶紧出去。” 温庭安无奈,只得先离开这里。 第59章 温庭安人出了后厨,但心依旧在那地窖出飘荡着。 “怎么了?”冷凝儿走到她身边问道。 这人真是奇怪,一个人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还摸进了后厨,这会儿又遭人赶了出来。 “没事。” 温庭安嘴上说着,面上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哪里像她说的没事。 冷凝儿看着她,一言不发。 温庭安见状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说道:“真没事。” 冷凝儿微微叹息,平静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失落:“你既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 说着她转身作势要离开。 “我说,我说嘛。”温庭安赶紧拉住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看见冷凝儿不开心的样子,只想尽量去做些令她开心的事,只要她开心了,自己也会跟着开心。 冷凝儿闻言,唇角一勾,转过身道:“说罢。” 温庭安环顾了一圈四周,将她拉到一个角落,在她耳边低语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冷凝儿两条黛眉微微一蹙,小声说道:“你怀疑那地窖藏有东西?” 温庭安神情严肃的点点头,继续说道:“我还听见了可怕的‘呜呜’,搞得我夜里都睡不踏实?” “呜呜声?”冷凝儿看向她的眼眸,她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人夜里睡的不仅踏实,还做了个不可言说地好梦呢。 怎么这会儿又说睡不踏实? 温庭安被她看得有些心虚,她躲开冷凝儿的目光,不自然道:“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太敏感所以幻听了吧。” 她现在才是真的感觉不踏实。 冷凝儿若有所思,缓缓说道:“庭安,你是不是怕鬼?” “没有吧。”温庭安蹭了蹭鼻子,有些不自信道。 她不信鬼神,但她又喜欢胡思乱想去想象那些妖魔鬼怪,然后把自己吓的睡不着,这算怕鬼吗?不算吧。 冷凝儿一副了然的模样,说道:“我明白了,庭安这么厉害,自是不怕鬼的。至于这里的什么恶灵传说对庭安而言自然也不在话下。不如庭安一会儿陪我去这山上走走,如何?” “啊?可是山上不太平啊。”温庭安有些为难道。 第61章 “可是庭安不怕啊,对不对?”冷凝儿一双清冷如琉璃的漂亮眼眸盯着温庭安无害的眨了眨。“可我毕竟初入江湖,倒是对这些东西怕的紧。而我又想去那山上走走,庭安应该愿意陪我保护我的吧。” “我……” 温庭安心中在打退堂鼓,她看着冷凝儿那双无害的眼睛,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怎么了?你是不是不愿意陪我去?” 冷凝儿垂了眼帘,似是有些失落般。 “去,我陪你去,我去。”温庭安瞬间心软,连忙答应,生怕她会反悔似的。 冷凝儿弯了弯眉眼,她发现温庭安很吃她这一套。 不多时,冷凝儿支开了瑜心,带着温庭安朝着邬山走去。 一路上都没遇见什么人,只感觉到一阵阵山风吹来,温庭安感受到了一股凉意,一股渗入心里的凉意,她忍不住抱住双臂,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冷凝儿,欲言又止。 “算了。”温庭安咬了咬牙,紧紧跟着冷凝儿的步伐。 二人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温庭安见周遭的植被愈发茂盛,路也渐渐变得陡峭,两人大概已经走到半山腰了。 她扭过头,看向一路延伸到尽头的小路变得越来越窄,大树盖过头,遮住了温暖的阳光,山中变的有些暗沉,连吹过的风也愈发寒冷了。 温庭安忍不住捏了捏冷凝儿的衣角,小声道:“小姐,我们走的太远了,要不回去吧。老人家和客栈里的人说过,山里不太平。” 冷凝儿轻笑道:“没事,庭安不怕的。” 温庭安:“……” 温庭安欲哭无泪,她怎么不怕?她现在怕的要死,这里凉飕飕、阴森森的,哪里有意思,这莫不是在故意欺负她。 冷凝儿似是感觉到了她的情绪,拉过她的手柔声道:“再坚持一下,就快到了。” 冷凝儿的声音像是一抹暖阳揉进了温庭安的心,将她那颗不安的心渐渐抚平,让她感觉周围也没那么冷了。 温庭安点点头,“嗯”了一声乖乖的跟在她身后。 二人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穿过茂密的森林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起来,再也不是看不到边的树林,而是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 一阵清风吹过,带走了二人的疲倦。 温庭安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往前走到一块大石头上。下面是小小的客栈,不远处则是已经废弃了的陈家庄,一条细细的小河穿过陈家庄和客栈流进了山的另一头。而那废弃的小村庄中,正有一缕青烟曲折向上,那里应该就是那位老人家的房子吧。 她们现在在山腰处,山脚下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渺小。 温庭安看着眼前的风景,清亮的眼眸中盛满笑意,先前的负面情绪全都随风散去。她小跑到冷凝儿身边,欣喜道:“小姐,这里好漂亮啊。” 冷凝儿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她来时便注意到山腰的这处不同于其他地方,这里稍微往外凸起,形成了一块天然的空地。 她想着,这里虽然偏僻,但风景却是极好,从这里俯瞰应当能纵观整个山水,所以她便想着带温庭安上来看看。 两人一起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极目远望,大好山河尽收眼底。 温庭安看了看身边的人。轻轻吹过的风撩起冷凝儿的发丝,那双琉璃般的眼眸微微翕动着,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这个人笑起来格外好看。 温庭安嘴角扬起,鬼使神差的从腰间拿出玉笛,递到她面前。 冷凝儿看着突然闯进视线的白玉笛,神情一滞,疑惑的看向温庭安。 温庭安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说道:“我吹的不好听,小姐来吹一段吧。” “不嫌弃我吗?” 冷凝儿含笑道。 “不嫌弃。” 闻言,冷凝儿接过笛子,葱白纤细的手指拿稳笛子,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悠扬悦耳的笛声响起,衬得她越发清雅迷人,也使得远处的风景更加怡人。风似乎也为她的笛声所动容,带着那悠扬如锦绸般光滑绵绵的曲调奔向远方 不过对于温庭安来说,比起远方的美景,身边的美人则更令她动容。 她微微阖上眼,静静听着这美妙的笛声。 笛音清亮悠远,入耳不由心神一静,洗尽尘俗,曲调如松涛阵阵,万壑风生。 不知是清丰本身就有安抚人心的效果,还是冷凝儿技艺高超。温庭安此时心境如止水,她闭上眼,仿佛回到了那个扁舟上。 潺潺而流的江河,清脆悦耳的莺语,她身在其中,沉醉其中,已然不可自拔,连笛声何时停下都不知晓。 “庭安。” 一声轻唤将她带了回来。 面前人手中握着笛子,眉间带着一丝不悦,正看着她。 “你睡着了?” “我……”温庭安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她欲争辩,却发现自己刚刚好像真的睡着了。 冷凝儿见到她擦嘴的动作,目光的暗淡了几分,将手里的笛子递给温庭安,淡淡道:“还你。” 温庭安见她神色不悦,忙解释道:“小姐你吹的太好的,我一时没忍住……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冷凝儿轻哼一声,别过脸去,没有搭理她。 “我说真的,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温庭安起身走到另一边凑到她面前,举着手掌发誓,然后软着声音说道。“原谅我这一次,可以吗?” 冷凝儿这才服了软,看着她说道:“好吧,若有下次,我就不再吹给你听了。” “嗯嗯。”温庭安欣喜道。 冷凝儿见她一副乖巧的模样,心中更加软了几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两人靠的极近,气氛中生出了些许暧昧,温庭安看着她含笑的眼眉,心跳不由得加速,不自觉握住了冷凝儿的手腕。 冷凝儿身体一僵,她看着那双清亮的眸子,里面倒影着自己的面容,却又好像藏匿着她看不懂的情愫。心中一道电流划过,她略显慌乱地挣开温庭安的手,身子往后退出些许距离,避开了暧昧,看着远方的天空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温庭安眼底划过明显的失落,她重拾心情,应了一声:“好。” 两人开始原路返回,二人一前一后,心底都装着自己的秘密,一路无言。 第60章 一路上温庭安都心不在焉,她好像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不知在何时,她对这位千金小姐的感情发生了变化,她好像……真的喜欢上了她。 可她不知道这份感情是从何时开始的,是曾经夜探河神庙时,两人的独处时刻;又或许更早,在自己的身份被识破时,冷凝儿开始对自己关怀有加后,那份感情便开始慢慢发芽生根,这个人渐渐占据了她的心。 温庭安微微叹息,她们可都是女子,再者冷凝儿是有婚约的。 她有显赫的家世,从小一起长大的如意郎君。而自己不过是个混迹江湖的,一个偷盗行窃的盗贼罢了。她既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什么过硬的本事,如何能配得上她。 再言,如果这人知道自己与她同为女子,却对她怀有那种心思,还会愿意搭理她吗? 她会觉得她恶心罢,还会厌弃她的罢。 温庭安握紧拳头,她不敢细想后果,她只能隐忍,将这种念头藏在心中的一处角落里,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庭安。” 前面的冷凝儿脚下一顿,低声唤道。 “怎么了?”温庭安向前走到她身边,以同样低沉的声音回应道。 但很快,她眉头一皱,隐隐感觉到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她们。 温庭安心中一沉,她方才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一时竟忘了先前别人的提醒,这山中有脏东西。 她看向冷凝儿,冷凝儿已经感觉到了,所以才低声提醒了她。 温庭安靠近她,低声道:“小姐轻功如何?” 冷凝儿眨巴两下眼睛,回道:“倒是不错,不过与你的相比差了不少。” 温庭安神色凝重,背后跟着的不知道是所谓的“恶灵”还是装神弄鬼之人,她们需得快速下山,回到客栈才是最安全的。 想着,温庭安揽过冷凝儿的腰,低声道:“抱紧我。” 冷凝儿点点头,双手环过她的肩,微微低着头。 温庭安心中一滞,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个暧昧不堪的梦。她摇了摇头使自己冷静下来,微微收紧了揽住她腰身的手臂,带着她纵身跃起,莲花步悄悄运转,踩着那些树冠快速向山下飞去。 冷凝儿低着头,似有些紧张般在温庭安身上寻找可抓握的地方。她一只手滑到温庭安的腰间,手指紧紧叩着她的腰带,呼吸喷洒在温庭安的颈间,温庭安忍下心中的躁动,专心朝着山下飞去。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两人便回到山脚,温庭安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望邬山,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62章 她微微扬了扬眉,她的莲花步在这世间可是难逢敌手,哪怕对方境界高于她,她也有自信能摆脱掉,毕竟这是她母亲安清水响彻武林的绝技。 “庭安,还不松手吗?” 冷凝儿面颊微红,低声提醒道。 温庭安这才回想起来两人还紧紧抱在一起,她连忙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一脸歉意的说道:“对不起,我方才在想别的事,一时忘了。” “嗯…” 冷凝儿有些不自然的点点头,刚刚两人几乎贴在一起,她明显感觉到了那人心口的跳动,一下接着一下,让她呼吸跟着紊乱起来,连心跳也在不知不觉中与温庭安合拍跳动。 这种奇妙的感觉让她害怕,却也让她留恋,即使两人现在分开了,那种滋味依旧在心头挥之不去,身上也依旧残留着温庭安的气息和那种拥抱的感觉,让她有些依依不舍。 她摸了摸仍旧有些发烫的脸颊,不敢去直视温庭安的眼睛。 “我这是怎么了?” 她在心中问自己。 温庭安见她脸有些红,一抹坏笑浮现在嘴角,她笑道:“小姐怕高?这样可不行,怕高的话轻功可是很难再提升了。”她双手叉着腰,好意提醒道。但满脸都是一副“我知道你的小秘密啦”的表情。 冷凝儿:“……” “先走吧。” 冷凝儿转过身朝着客栈走去。 温庭安赶紧小跑跟了上来。 不回答她,那就是默认了,温庭安心中窃喜。 冷凝儿微微叹息,她若是怕高,又怎么会习得轻功呢?这个人有时候真的是天真的很。 两人在回去的小道上遇见了客栈的伙计,温庭安认得他,抬手和他打着招呼。 伙计挑着两个篮子,正在往远处走去,看见温庭安在向他招手,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昨天住店的两个漂亮姑娘。 他看见温庭安身侧的冷凝儿,心跳一滞,放下担子笑着回道:“是你们啊,两位姑娘有什么事吗?” 他寻思着要给冷凝儿留下个好印象,只不过见她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他也就只敢跟她身边看起来温和近人的温庭安说话。 “你这篮子里装的是什么,这是要送去哪?” 温庭安走过来掀起上面盖着的白布,里面不过是些猪肉和蔬菜以及一些大米,她又看了看伙计走的那个方向,那里是去往陈家庄的必经之路。 伙计笑得和善:“一些粮食罢了,我正准备送去给秋老太呢。” “秋老太?”温庭安面露疑惑。 伙计解释道:“你们不认识也不奇怪,那位老人家脾气古怪的很,一个人住在那个废弃的庄子上,大家都唤她秋老太。我们老板看她可怜,时不时叫我送些粮食给她,这不,我今日便是去送粮食的。” 温庭安恍然,原来那个老人家叫秋老太,她摸了摸下巴,想不到那个陈记看起来老谋深算的样子,心里也有副热心肠。 温庭安脑子里灵光一现,她双手背在身后,凑近伙计,一双漂亮的眼眸柔情似水的盯着他,声音柔和道:“小哥,我可以向你打听一些事情吗?” 伙计哪里经得起她这么诱惑,瞬间白净的脸就染上了绯红,他有些慌乱的别开目光,紧张道:“姑娘想问什么?” 温庭安唇角一勾,说道:“我想问一些关于那个秋老太的事,还有这个的一些以前的传闻。” 她目光诚恳的看着伙计,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道幽幽的目光盯着她。 冷凝儿没有想到,平时大大咧咧,那般张扬的人,居然也有这么柔情的一面,而且还是对着一位男子。虽然她知道温庭安这是做为了套话,但心底依旧升起了一团沉甸甸的乌云。 那伙计红着脸说道:“我知道的也不多,都是从来往的旅客和附近的镇子上听说的。那所谓的传闻其实也是真的存在,不过那个邬却没有大家传的那么神,说白了只是个有能力的小伙子罢了。若真是什么山神之子,怎么会死在山洪之中?还有十年前的那场瘟疫,依我看啊就是巧合,但是被那些人夸大其词说成了什么诅咒。”他说到最后声音小了几分,低着头在温庭安耳边细语,时不时看了看周围,似是在提防谁。 冷凝儿目光沉了沉,这两人未免挨得太近了些。她伸手拉了拉温庭安的衣角,提醒着她。 伙计意识到两人靠得太近,连忙红着脸解释道:“我并非有意要靠近姑娘,只是这种话语在这里甚是避讳,我怕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嚼舌根子,说我们不懂得敬畏神明,那岂不是麻烦?” 冷凝儿不为所动,她目光冷淡,语气里听不出情绪,说道:“这小道上不过就我们三个人罢了,小哥所言的有心之人莫不是指的我?” 伙计脸色一僵,顿感后背发凉,连忙摇头道:“怎会,我怎会说的姑娘?想必是姑娘误会我了。” 温庭安见冷凝儿神情越发寡淡,连忙打圆场道:“小姐,这位小哥或许并无恶意,不如原谅他的冒失吧。” 伙计跟着附和着,不停给冷凝儿道着歉。 冷凝儿见他们一唱一和的,目光暗了暗,她冷笑一声,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你们不用这般当真。如此看来,倒像是我不近人情,故意刁难似的。”她目光中结了一层薄霜,静静的看着温庭安。 温庭安顿时感觉周身的气温变得有些寒冷,她干笑两声,语气发涩道:“小姐真会说笑,我们哪里是这个意思。” 冷凝儿没有理会她,只是抬脚往客栈走去,淡淡扔下一句话:“我有些累了,你问完早些回来吧。”说完也不等温庭安,径直离开了此处。 温庭安心中苦恼,这又是怎么惹恼了她呢?又变得冷冰冰的。 伙计见温庭安看着冷凝儿离开的背影发着呆,讪讪道:“姑娘还要打听吗?”他揉了揉手臂,只想快些离开这里。 温庭安回过神来,笑道:“要的,麻烦小哥给我讲讲吧。” “好。”伙计点点头,他长话短说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告知温庭安后,便挑着篮子匆匆离开。 温庭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脑子里消化着得来的讯息,过后匆匆回了客栈。她要将自己得到的讯息告知其他人,说不定就能快些离开这里了。 第61章 此时客栈内的人少了很多,温庭安想到伙计跟她说过的话,这所谓的仙丹是邬留下的至宝,而那恶灵的存在便是为了守护仙丹不被外人所得,只有在正午时分阳气最盛的时候进山寻找最为妥当,因为这个时候恶灵最虚弱,无法伤人性命。 客栈的人现在应该都是进山寻宝去了,只剩下几个和温庭安他们一样是过路的旅客还在客栈休息。温庭安想着先去把打听到的消息告知冷凝儿,而后再告知其他人,好早做打算离开这里。她想起之前听到的呜呜声,直觉告诉她这里实在不能久留,待的越久就越危险。 她在一楼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冷凝儿的身影。想到她之前说累了,那她此时应该就在房间里,于是她快步上了楼。 她在门口轻轻敲了几下,没人来开门,也没听见里面的动静,她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轻轻将门打开,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冷凝儿正面朝里面躺在床上,温庭安小心翼翼的凑近她,确认她睡着了后帮她捏了捏被子转身就准备离开。 “庭安。” 清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温庭安脚下一顿,转过身看去。冷凝儿撑着身子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望向她,眼里看不出一丝波动。 温庭安温声道:“我吵到你了吗?” 冷凝儿摇了摇头,她睡眠本就浅。她打了个哈欠说道:“问到什么了吗?” 温庭安坐在床边说道:“倒没问出什么特别有用的东西,无外乎是关于那个传说的事,以及那个秋老太的事。不过那小哥倒是跟我说了地窖的事。” “地窖?”冷凝儿狐疑道。“难不成真的有问题?” 温庭安叹了口气:“小哥说那地窖是用来储备粮食的,平日里很少打开,按陈老板的意思,后厨的人每隔半个月会打开检查一次,看看粮食有没有坏掉。不过近来打开的次数倒是频繁了些,隔个五六日就会打开一次。” 冷凝儿顺着她的话说道:“许是近来后山的动物跑了进去,又莫名死在里面了,才打开的频繁了些。” 温庭安皱了皱眉,说道:“我倒是觉得奇怪。咱们方才不是上山过吗?虽说现在已经六月份了,天气燥热的很,但那山中却蛮凉快的。地窖虽然凉快,但阴暗潮湿又不通气,人都不能在下面待太久,那些动物怎么会频繁跑进来,又莫名死在里面,真是奇怪的很。” 冷凝儿见她蹙着眉,想了想说道:“既然频繁有动物钻进去,那地窖的风口应该在客栈外面。” 温庭安目光一滞,她看向冷凝儿,嘴角慢慢弯起:“小姐愿意陪我一起去看看吗?” 第63章 冷凝儿玉臂撑着脸看向他处,故作纠结道:“此举与我们此行好像并无关联,我若是陪你去了能得到些什么呢?”她看向温庭安,眼神带着些许玩味。 温庭安犯了难,冷凝儿说的没错,她们现在最要紧的是赶路,那地窖再怎么奇怪也与他们无关,但她好奇心作祟,想要一探究竟,总得顾及一下他人的感受吧。 不过,她好像没什么东西可以许诺给冷凝儿。钱吗?她一个千金小姐似乎并不缺这种东西;承偌保护她吗?可她的未婚夫功夫了得,似乎并不需要温庭安。 冷凝儿见温庭安的眉头锁得越发紧,似是很苦恼的样子,心中就越发觉得有意思。 温庭安看着冷凝儿含笑的目光,最后一咬牙说道:“小姐若是愿意陪我解开那地窖满足我的好奇心,那我便答应小姐一个条件,任何事都做得。” “任何事?” 冷凝儿眼角的笑意深了几分,咬着这几个字轻笑道。 “对!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任何事都成!” 温庭安点点头,一脸认真。 “不过,我可不干杀人放火的事。” 她随即补充道。 冷凝儿忍不住笑出了声,宽慰道:“放心,不会让你干杀人放火的事的。” “那小姐想让我做什么?” 温庭安歪了歪头,疑惑道。 “这个嘛……” 冷凝儿沉思片刻,说道:“我还没想好,不如我先留着,等以后想好了再告诉你。” “没问题。”温庭安爽快道。 不多时,冷凝儿穿了衣裳随着温庭安下楼,二人在楼下碰见了柳音儿。 柳音儿见两人步伐匆匆,上前问道:“这么匆忙,又是要去哪里?” 温庭安拉住她的胳膊道:“你来得正好,咱们一起去吧,路上再解释。”说着不等柳音儿回答便拉着她朝门外跑去。 路上,温庭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了她,她恍然大悟,笑吟吟道:“所以你许给了冷小姐一个条件,让她陪你寻找那地窖的通风口,对吗?” “对。”温庭安点点头。 柳音儿闻言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她。 温庭安面露不解:“怎么不走了?” 柳音儿眨巴着眼睛,说道:“你既然许给冷小姐一个条件,是不是应该也许给我一个?” 温庭安:??? 柳音儿见她愣在原地,有些不满道:“凡事得做到公平,哪里有让人白帮你的?” 温庭安:“……” “那……那你想怎样?” 温庭安一脸不情愿地说道。 柳音儿眯了眯眼,说道:“自然是和冷小姐一样了,凡事得做到公平嘛~”她最后一句话说的极媚,仿佛故意逗弄温庭安一般。 温庭安心中暗道不妙,讪讪道:“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柳音儿嘴角含笑:“我自然是和冷小姐一样,也先留着罢。” 温庭安脸一黑:“……” 得,俗话说得好,好奇心害死猫,她这么快就欠了两笔债。 柳音儿无视了温庭安的黑脸,挽着她的手臂,说道:“既如此,那我们就快点出发罢。” 冷凝儿看着温庭安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掩着嘴轻轻笑了起来。 三人绕到客栈后面,估摸了一下地窖的位置,然后开始寻找起来。 一个时辰后,三人毫无收获,看着天边的那轮烈日渐渐落山,温庭安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说道:“我们该不会是找错方位了吧?都快一个时辰了,什么通风口,连个小洞都没瞧见。”温庭安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 冷凝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摇头道:“应该不会,想必是我们找的不够仔细。” 温庭安闻言烦躁的乱抓地上的杂草,她现在口干舌燥,哪里还有力气找通风口。 柳音儿见她泄气的倒在地上,说道:“若是没找到,那个条件我可不会退给你。” 冷凝儿一听,也笑道:“我也不退。” 温庭安一听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若是无功而返,那她可就亏大发了。她一咬牙,既然找不到,那就把这里翻个底朝天。 温庭安破罐子破摔,将自己目之所及手之所触的地方的杂草全都连根拔起扔在一边。 她就不信了,把这里的杂草全都拔了,还怕看不到通风口。 冷凝儿见她干劲十足,提醒道:“慢些,仔细划伤了手。” 温庭安哪里听得进去,一颗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疯狂拔草。 又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太阳渐渐落了山,温庭安瘫软在地上看着自己又脏又红的十指,上面还纵横着几条口子,整个人欲哭无泪。 冷凝儿微微蹙眉,上前拿出帕子帮她擦干净手指,埋怨道:“都叫你仔细些了。” 温庭安发着牢骚:“我们已经浪费这么长时间了,还是没找到。那风口就这般见不得人,藏得好严实。” 还在寻找的柳音儿一听,顿时身体一僵,她缓缓走向二人,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说道:“说不定真的见不得人。” 温庭安还没反应过来她说的话,一脸迷茫的看着她。 冷凝儿眼中一亮,说道:“若那地窖当真古怪,这风口又岂会如正常风口那般好找呢?” 温庭安这才后知后觉,说道:“那地窖当真古怪?那风口岂不是……”她说着站起身朝着一处走去。 温庭安来到一处受潮严重,周围隐约还是看见青苔的地方。她用手拨开那里的杂草,最后在一块极其隐蔽的石头下发现了一个脑袋那么大的洞口。周围还生长着许多杂草,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她看向身边的两人,眼底流露出喜悦的神色。 身旁的二人相视一笑,看来是真的找到了。 地窖的风口一般会选择地势高,土质坚硬的地方,而这里就是最适合的红土壤;再加上风口的位置一般都是背风向阳,所以她们很自然的就以为在向阳、地势高的红土壤处就能找到风口。 但如果那地窖有问题的话,风口自然也会隐蔽起来,而与常理背道而驰就是最好的隐藏手段。 故此,温庭安找到了客栈和后山之间的位置,这里因为有山脉和客栈的遮挡,几乎一整天都见不到光,再加上这里的地势低,杂草茂密又有许多青苔做遮掩,自然是隐藏风口的不二选择。 而结果很显然,她们猜对了。 温庭安用手拨开杂草,刚一凑近,一股臭味伴着一阵风从洞内迎面袭来,温庭安瞬间觉得头晕眼花,仰着头就倒了下去。 幸好冷凝儿跟着她身后,看见她倒了赶紧将她扶住。 “好端端的怎么晕了?”冷凝儿满脸担忧的看着她。 一旁的柳音儿也被吓到,但见她被冷凝儿扶着,抬起的手又放在了身侧,只是皱着眉看着她。 温庭安揉了揉太阳穴,站稳了脚,说道:“先离开这儿。”她现在头还有些晕,这个味道实在呛人的紧。 冷凝儿和柳音儿带着温庭安回到刚刚的位置,温庭安在地上坐着缓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臭死了,那洞口吹出来的风夹杂着尸臭味,非常恶心。” 冷凝儿神色凝重,开口道:“地窖的通风口一般都是背风向阳,而且会有一块板子压着,只需要定时通风便好,像这样随意敞着,不说刮风下雨,哪怕是平常日子,里面的粮食也会腐烂的快些。” 温庭安点点头:“所以我说那地窖有问题嘛。” “无时无刻都要通风,而且还不能让人知道,里面还会时不时传来尸臭。”柳音儿喃喃道。“莫不是这陈老板真的在做死人买卖?” “应该不是。”温庭安说道。“我之前去后厨,那里面的人说每过一段时间会打开地窖看看,清理动物尸体。如果是做死人生意的话,那这个通风口就没必要这么开着,那不是让尸体腐烂的更快更臭吗?” 冷凝儿听着她们的对话,最后拧着眉吐出一句话:“除非那里面养着什么东西,风口必须得这样开,不然那东西会窒息死掉。定时打开地窖是为了投食和清理地窖。” 温庭安一听,只觉得后背发凉,她想起先前听见的呜呜声,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原来,不是幻听……” 她喃喃自语道。 第62章 晚饭时,温礼平和李夼才从外面回来了。 温庭安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告诉自家哥哥,于是在他们刚进门时,温庭安就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跟随着他的步伐小声道:“哥,我发现了这个客栈的秘密……” 她声音细小如蚊蝇,温礼平根本没听清,他叹了口气,揉了揉酸痛的胳膊打断道:“庭安,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吧,让我先歇息会儿。”说罢便迈着轻飘飘的步子走到桌子旁一屁股坐了下去,趴在桌子上头也抬不起来了。 温庭安看得一头雾水,他们不是去找秋老太问些事情了吗?怎么跟刚干完活回来似的,整个人软趴趴的。 第64章 李夼看出了她的疑惑,说道:“老人家脾气古怪,什么都不肯说,他帮忙把整个村庄打扫了一番,老人家才跟我们说了些事。” 温庭安闻言憋着笑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区区打扫下村庄又算得了什么。” “你倒是说得轻巧。”温礼平抬起头开始发牢骚。“那村庄看起来不大打扫起来却费劲的很,又是除草又是打蜘网。临了还得将小道清扫干净。那老人家一个人住,竟非得打扫整个废庄子,奇怪的很。” 李夼给自己倒了盏茶,淡淡开口道:“许是老人家有这习惯,再者她也没逼你做。” 温礼平狠狠白了他一眼,他在庄子上忙前忙后累死累活的,这人就跟在身后看着,别说帮忙了,手都没从衣袖里拿出来过,居然还还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这风凉话。 李夼看着坐在对面的温礼平眼睛瞪得恨不得抠出来甩他脸上,他放下茶杯,神色自若:“答应帮她打扫庄子的人是你,不是我。” 温礼平冷哼一声,说道:“问话的时候你可没少问。” 李夼罕见的轻笑起来,看着他的眼睛淡淡道:“任务所在,为何不问?” “你……!” 温礼平拍案而起,气的脸红脖子粗,却愣是反驳不了一句。 “好啦好啦。”温庭安按住他,说道。“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有问出什么吗?” 她说话间冷凝儿携着瑜心走了出来。 冷凝儿走到温庭安身侧坐下,看向一旁的李夼,微笑道:“表哥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此行是有什么收获吗?” “嗯,不过作用并不大,倒是温兄的体力让我有些刮目相看。” 李夼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微笑,目光瞟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温礼平。 “你……!” 温礼平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发作,一副要和李夼不死不休的态度。温庭安赶紧按住他,扯开话题道:“咱们先吃饭,这些事一会儿再说吧……晓白,快来帮我!” 温庭安眼见抓不住他,连忙又招呼朝这边走来的慕容晓白。 慕容晓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也知道该做什么,赶紧上前帮忙按住温礼平,问道:“大哥这是怎么了?” “先吃饭先吃饭,我去叫音儿和宋伯。”温庭安对着他眨眼道。 慕容晓白了然,赶紧分散温礼平的注意力道:“大哥,我发现这家客栈的桂花酿味道不错,来,我们尝尝。” 而对面的罪魁祸首正悠哉悠哉地喝着茶,仿佛这边的动静与自己毫无关系一般。 吃饭时,温庭安将猜测告知了其他人。她目光严肃,道:“总之,咱们得早些离开这里。” 温礼平若有所思,低声道:“那地窖养了东西?说起来,那位秋老太的丈夫生前好像是驯兽的,经常会养些体格庞大的动物,将它们训练听话,靠杂耍来博眼球,那会儿在当地还挺有名的,可惜和家里唯一的儿子一起死在了十年前的瘟疫里。”他说着微微叹息,丧夫丧子,只剩一位老人家,着实可怜的紧。 这时,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看了看周围,开口道:“奇怪,王素公子怎么不在?” “好像自中午就没瞧见他了,还有他的那些随从们。”有人搭腔道。 温庭安闻言看了周围一圈,那个讨厌的家伙好像确实不见了。 有人一拍桌子哼道:“只怕那小子是得到仙丹跑路了,不然怎么连随从都不见了。” 一个小胡子的男人笑了笑:“未必,毕竟王素可是说过要那小白脸好看的,他那么一个睚眦必报的人,这人都还没收拾,他怎么会先走呢?”说着目光猥琐的瞟向温庭安这边,目光在几人身上打转,最后落到了冷凝儿身上。 温庭安目光一冷,抓起一个酒杯就朝他砸了过去。 那人猝不及防,直接被砸了个正着,里面的酒水泼了他一身。 “好你个毛丫头!” 男人站起来骂道。 “你想怎样?” 温庭安站起来叉着腰挑衅道。 温礼平和柳音儿也跟着站在她身边为她撑腰。冷凝儿正欲站起来,但被李夼按住,他向前走了几步挡在几人身前。 男人一见她身后人多,瞬间就怂了,但依旧嘴硬道:“仗着人多了不起是吧!我……” 他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闯进来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他跌倒在地,满脸惊恐,便往众人身边爬便指着门外,哆哆嗦嗦道:“恶灵……恶灵!我家公子死了!……大家都死了!”他说完便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大家都被他这模样吓到,纷纷拿起武器往后退着,一脸警惕的看着外面。 柳音儿一脸淡定,快步走了过去去探那人的鼻息,她松了口气:“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温庭安走到她身边,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昨晚出言轻薄她的人,她秀眉微皱,忍住了要踹他的念头,问道:“他这伤怎么回事,看起来好严重。” 柳音儿拨开他胸前的衣物,露出里面狰狞的伤口,说道:“看起来像是被什么凶兽抓的,肩膀处的咬痕很深,看来那畜生獠牙很锋利。” “恶灵……是邬!一定是邬来报复我们来了!”有人脸色煞白,惊恐道。 “闭嘴!”温礼平厉喝道。“哪有什么恶灵,不过是一只畜生罢了,一起干掉不就好了。” 温礼平走到两人身边,温声道:“你们在这里待着哪也别去,我很快就会回来。”他说着便背上赤焰跳出门去。 李夼见他出了门,也拿起佩剑看了冷凝儿一样,示意她别担心,而后跟了出去。 几个胆子大的人也拿了武器走出门,嘴里还骂着粗话。 “娘的,让我看看是什么畜生装神弄鬼。” 温庭安站在原地,满脸担忧,那王素和他的同伴看起来也是习武之人,都叫那怪物伤得只剩一人仓皇逃走,可见那怪物的实力。再加上外面天色暗沉,视线有限,这无疑是加重了一分危险,叫她怎能不担心呢? 想了想,她还是抬脚追了出去,临走时又对柳音儿留下一句话。 “其他人就拜托你了。” 待她追出去时,外面已经看不到什么人了,远远只能看见邬山那里时不时闪过几道亮光。 看来他们已经上山了。 温庭安想着,马上去找了个火把点燃朝着邬山跑去。 在上山途中,温庭安发现了几处树旁的杂草歪七扭八倒着,像是被什么东西压过一般,上面还沾着少量的鲜血,一路向山林深处伸展去。 她想了想,这些血迹八成就是活着的那个人跑回来时留下的,那么朝着这个方向追去,应该就能和温礼平他们汇合了。 于是她动身朝那边赶去,却突然听见身后有动静,她目光一寒,手中白玉笛翻转,直接朝着身后打去,却被身后那人闪身躲开,并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腕。 “庭安,是我。”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温庭安一愣,借着火把这才看清楚来人的面容。 “小姐?” “我不放心你,就跟来了。”冷凝儿如实回道,然后松开了温庭安的手腕。 温庭安点点头,随后收起笛子,指着刚刚那处地方说道:“这里有血迹,应该是刚刚那人逃跑时留下的,我们沿着血迹走,应该就能追上我哥他们。” 冷凝儿点点头,跟着温庭安朝着山里追去。 第63章 二人循着血迹不停深入山林,冷凝儿看着沿途的血迹陷入沉思,最后她拉住温庭安的衣角,开口道:“庭安,走这边。”她说着便开始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温庭安一头雾水,她拦住冷凝儿,说道:“去那边做什么?我们现在应该先找他们汇合才对。” 冷凝儿抿了抿唇,一双眼眸坚定的看向温庭安:“相信我,这边走。” 温庭安看着那双素来清冷的眼睛,此时在火把的照亮下变得犀利,她心中的疑虑顿时烟消云散。 她没有再问,而是点点头,跟着冷凝儿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两人沿着另一条小路上山。 路上,温庭安一直跟在冷凝儿身后。她借着光亮看向周围,越看越觉得眼熟,她秀眉轻挑,这里不就是白天她们走过的小道吗? 她不明白冷凝儿带她走这里干什么,难道她知道那怪物会去哪里吗? 温庭安的目光落在冷凝儿身上,却没有开口询问,她心底是相信冷凝儿的,也明白她这么做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而且她就算不问,冷凝儿也会告诉她的。 冷凝儿走了一会儿便停下了脚步,她看了看周围,然后拿过温庭安手里的火把朝着一处灌木走去,温庭安紧紧跟着她。 而在那灌木后面有着许多凌乱的脚印,将灌木后的花草踩的七零八落,不成样子。 温庭安神色凝重,她蹲下身子去看那些脚印,开口道:“这脚印的尺寸均为男子,而且长宽不一,看来先前有很多人蹲在这里。” 第65章 冷凝儿微微垂眸,说道:“庭安,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下山时周围的异样。” “记得,有人在跟踪我们。” 温庭安点点头,站起身子走到她跟前道。 “跟踪我们的人兴许就是王素他们。”温庭安说着皱了皱眉,想不到这个无赖竟悄悄跟着她们,肯定不怀好意。 冷凝儿弯了弯嘴角,满意的说道:“不错。方才我就在想,白日跟着我们的究竟是人还是恶灵?或许我们寻着先前的路查看一番就能确认了。”她看向温庭安,带着几分期许。 温庭安了然,轻笑道:“所以你早就知道是人是鬼了,才会带我来这里。” 冷凝儿笑而不语,只是看着地上的一串脚步,笑问道:“接下来该如何呢?” 温庭安叹了口气,这个人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要来问自己,她深吸了口气,说道:“你瞧,王素带这么多人想来来堵我们,可是没想到我们警惕性高,轻功又是世间难得的好,竟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了。他见堵我们失败,接下来肯定是寻仙丹去了。不过他带的人多,所到之处肯定会留下踩踏的痕迹,我们循着那些痕迹走,总能发现些什么,最后肯定也能和我哥他们汇合。”温庭安说着扬了扬眉,双手叉着腰一脸自信的样子。 冷凝儿听着她分析时顺便还自夸了一下,忍不住掩唇轻笑起来。 这人,真是可爱的很。 “事不宜迟,我们接着往前走吧。”温庭安敛了笑说道。 “好。” 两人沿着被踩踏的东倒西歪地花草一路向前,她们在一棵树旁边发现了少量已经干涸的血液,像是不小心溅到树干上的。血迹错开行走留下的痕迹,朝着另一个方向延伸过去。 温庭安垂下身子去摸了摸血迹,说道:“干的时间不长,应该是今天才留下的。” 冷凝儿也上前摸了摸,她看了看地上的痕迹,说道:“血的痕迹在这边,而行走的痕迹却依旧没有停,而是继续在向前走。看来他们是不知道有同伴遇害了。” 温庭安目光凝固,邬山虽然大但并不难走,再加上客栈位置好,随便站个高处都能看见,因此基本上不可能会有人在这里迷路,加之因为有仙丹的传闻传出,这里经常有行人来往。再加上山中的动物畏惧人类,自然不怎么会出现,只要不相信所谓的恶灵,这山里基本上就没有危险可言。 正因为如此,如果路途上丢了个人,人们只会觉得同伴是走慢了在后面,倘若真的迷路了,回道客栈等待一二同伴也能自己找回来。尤其是王素这种已经不是第一次来的人,显然更容易松懈,丝毫不会往“危险”二字上面想。 但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杀人并且带走尸体,说明那东西十分聪慧对人有所了解,而且能力也非常了得,绝对是个十分棘手的家伙。 温庭安心中苦恼,那东西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看着地上的痕迹,有些纠结道:“那东西把尸体带走,说不定是带回巢穴去了,我们如果沿着血迹找,应该可以找到它的老巢。但它并没有放过剩下的人,显然是处理完第一个人后又找他们去了,跟着那些痕迹走,兴许还能发现些什么……这该如何选择呢?”温庭安看向冷凝儿,这个人虽然初入江湖,但沉着冷静,遇事不慌,还是可靠的很。 冷凝儿沉吟片刻,在权衡利弊后,开口道:“我们并不了解那东西,贸然前往只怕会有危险,这些血迹暂时还不会消失,先去找表哥他们汇合,然后再做打算。” “好。” 温庭安点点头,和冷凝儿继续沿着王素他们留下的痕迹走着。 约莫一刻钟后,二人再度发现了血迹,这次的血迹是在离脚步有些距离的小坡下面,非常大一滩血迹,像是有人被咬破的大动脉喷射出来的一样,地上隐隐还能看见一些类似肉块的碎渣,不远处还有一节断掉的小拇指。 血迹沿着坡一路向下,最后消失在黑夜中。 温庭安打着的火把因为燃烧时间太长已经渐渐有些要熄灭的样子,时不时吹来的山风将火苗撞的东倒西歪。 温庭安只觉得头皮发麻,她还是第一次在这种阴森森的环境里看到如此瘆人的画面,她瞟了向身侧的冷凝儿。 冷凝儿脸色也不太好,她毕竟是世家千金,闺阁都未出过几次,哪里见过如此场景,不过自身的教养让她始终保持着冷静。 但她拧紧着眉头,微微绷直的身子以及紧紧握住的手却依旧让温庭安察觉到了一丝异样,这人在害怕。 温庭安上前握住她冰冷的手,手心里此时已经满是冷汗,温庭安声音极轻,又温柔至极,安慰道:“不怕,有我在呢。” 冷凝儿神色一僵,看向她,对上的是一双明媚清亮又带着关切的眼眸,那双眼睛的主人正一脸温和的看着她,轻轻拍着她的手安抚着她。 冷凝儿心中一暖,这个人永远都像一个小太阳一样发光发热,她把控有度,时时刻刻温暖着自己,从来不会灼烧到自己。让自己忍不住去靠近,想要去拥有更多,甚至想去占有她。 冷凝儿嘴角绽开笑容,她紧紧握住温庭安的手,眼眸似水地看着她,道:“谢谢你,庭安。” 温庭安看着那双眼眸,像极了她在梦中见过的那双饱含柔情的眼睛。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别过目光岔开话题道:“我看那些脚印到这里就彻底乱了,估计是见到那东西凶残的面目了。想循着脚印找怕是有些难度,我们顺着这血迹下去看看吧。” “好。”冷凝儿点点头。 温庭安拉着她,开始向下走,说道:“怕的话就抓紧我的手。” “好。” 温庭安拉着她小心翼翼地走着,刚刚那血迹腥味依然有些浓烈,看样子那人应该是才被杀不过一个时辰的样子,然后其余人乱了阵脚纷纷朝其他地方跑去了。 温庭安抬头看了看天,正值初夏,天色倒也不算很晚,隐隐还能看见天边的一抹白,只是在山中有树木遮盖,看起来总是更暗一些。 她们在山里逗留太久,火把也差不多要熄灭了,见火把已经不能照亮,温庭安索性将火把熄灭,挖了个坑埋了起来,确保万无一失后才掏出怀里备用的火折子照明,然后带着冷凝儿继续往下。 血迹到了一处平地之后便断了,温庭安让冷凝儿在原地等她,而她则去周围寻找了一番,并没有看见尸体,甚至是血迹。 正当她疑惑不解正准备回到冷凝儿身边时,一道亮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看见一道幽幽的蓝色火焰在一处草丛里忽明忽暗闪动着。温庭安眸子微挑,小心翼翼的朝那里靠近着。 靠近时,她隐约在空气中闻到了淡淡的臭味,那味道像是……尸臭! 温庭安心中一惊,难道说那草丛里的东西就是所谓的恶灵吗?可杀人的难道不是凶兽吗? 她心脏怦怦跳动着,手心里紧紧捏着一把汗。然而就在她靠近时,那草丛里突然出现了一双空洞无神的目光,那双目光散发着瘆人的死气,正直勾勾盯着温庭安。 那道似是哀怨的要带走她的目光直直穿过温庭安的心,在她心底重重一敲。她只觉得心底一凉,浑身寒毛直立,脸色惨白地像一张纸,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温庭安扭头就跑。 不明所以的冷凝儿见温庭安突然失了神的往自己冲过来,正欲说话,但话语刚到嘴边便被温庭安拦腰扛了起来。 温庭安将莲花步运转到了极致,她脚下生风,扛着冷凝儿一路向上朝着原路跑去。 “庭安!” 冷凝儿整个人都懵了,只惊呼了一声温庭安的名字。 等跑出去有一段距离后,温庭安才放缓了速度。 “庭安,你……你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冷凝儿羞赧道。 她此时正被温庭安扛着,整个人趴在温庭安的肩膀上,温庭安一只手抱住她的腿,另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臀上。 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如此对待,她整个人又羞又恼,见温庭安还没停下来,忍不住怒道:“温庭安!放我下来!” 温庭安身体一僵,这才回过神来将冷凝儿放在地上,整个人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正弯着腰喘着粗气。 冷凝儿红着脸,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服,一双漂亮的眼睛羞恼的瞪着温庭安,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线。 第64章 温庭安冷静下来,抬头便注意到了冷凝儿不解又羞愤的目光,她慌忙道:“我、我看见恶灵了……它在看我,所以我才……那样对你。”她说到后面有些说不下去了,便闭上嘴,一双无辜的眼睛眨巴眨巴,静静的看着她,像是一个无意犯了错的孩子,正等待着大人的责罚。 冷凝儿一时有些心软,她微微叹了口气,想到温庭安方才的样子,以及那敏捷的轻功,实在不像是装出来的。 她眉间柔和了几分,语气平缓道:“这世上没有鬼的,许是你看错了呢?” 第66章 “不可能。”温庭安坚定的摇摇头。“那团鬼火,以及那双鬼眼,我真的看见了,不骗你的。” 她说着脸色煞白,原本不信鬼神的人在这一刻有了一丝动摇。 虽然天色暗沉,但温庭安发白的脸色依旧被冷凝儿看到,以及她因为恐惧语气里隐隐的颤音均被她捕捉到了。 冷凝儿看了看天色,已然很晚了。现在温庭安状态不佳,显然是不适合再回去调查。 想了想,她决定先带温庭安回去,至于李夼和温礼平,他们那么多人在一起,应该还算安全些,她倒不是特别担心。 于是她安抚了温庭安的情绪,先带着她返回了客栈。 回到客栈后,温庭安依旧有些神情恍惚,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只是呆呆的看着一处。 柳音儿听冷凝儿说完事情经过,有些担心温庭安是被吓傻了,她对冷凝儿说道:“要不…我给她扎一针吧,让她先好好睡一觉。” “也好。”冷凝儿点点头,她不明白温庭安究竟看见什么了,竟会吓成这样。 柳音儿坐在温庭安身边,拨开了银针袋,挑了一根针拿起,从温庭安的眼前晃过,语气半是柔媚半是轻哄:“乖,不疼的,一下子就好了。” 看着那细长的银针从自己眼前划过,温庭安只感觉浑身一道电流经过,身体一颤,她抓住柳音儿拿着银针的那只手,目光恢复了清醒,心有余悸道:“别,我、我没事,你赶紧收起来。” “嗯?” 柳音儿有些扫兴的收起银针,打趣道:“想不到我这银针竟如此厉害,只瞧一眼就治好了庭安的呆病。” 温庭安:“……” 冷凝儿上前关切道:“你现在好些了没?” “……” 温庭安有些无语,她方才不过是发了会儿呆,怎么就被吓出病了?虽然她确实害怕鬼,也真的被吓到了,但也不至于一下子就被吓成痴儿罢。 温庭安叹了口气,扬起一个笑脸:“我没事,放心好了。” 柳音儿见她没事,一颗心也放下,带着些许的玩味问道:“你说你瞧见鬼了,是真的吗?” 温庭安笑脸一僵,仔细回想了一下,定定的点点头道:“那团鬼火里有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我,我敢肯定,那确确实实是鬼,应该就是这里的恶灵了。” 柳音儿轻笑一声,恶趣味道:“是吗?那这恶灵是男是女,长相俏不俏?” “……” 温庭安涨红着脸扬声道:“那可是恶灵,就算俏又如何,还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 “既如此,想必是不俏了。” 柳音儿略带失落的开口道。 温庭安:“……”这个女人…… 冷凝儿笑道:“好了好了,柳姑娘是在逗你呢,这世上可没有鬼的。” 不远处角落的一个男子背着站起身向同伴埋怨道:“我早就说过这地方邪乎,你非得来!我可不管了,我要回去,我现在就要回去!” 从见到那个受伤跑回来的人开始,他就已经害怕的想要赶紧离开,只不过一直在隐忍着情绪罢了。刚刚听见温庭安嘴里说着恶灵,他心中就越发害怕了,那些出去还没回来的人尚且不知是死是活,留在这里无疑是等死。 他说着转身就朝外面走去,那人的同伴赶紧拦住他道:“现在外头这么危险,你走作甚?若是遇见那怪物可怎么办?” “那也比在这等死的好。”男人态度坚决,咬牙道。 店小二从里头出来,见这情形赶忙上前劝道:“这位客官,现在恶灵在外头杀人呢,只有我们这客栈安全,你现在若是出去了,只怕性命不保啊。” 他挤眉弄眼一副真心为男人好的样子,显然这种场面已经见多了,轻车熟路的很。 男人大手一挥,骂道:“去你的安全!这地方这么邪乎你们也敢在这儿开客栈,这恶灵肯定是和你们一伙的!” 伙计一听,顿时不乐意了,他皱眉道:“这邬山离最近的镇子也有二十多里地,我们老板好心在这建客栈供你们行人休息,现在反倒是我们的不是了?” “住口!”男人一听越发生气。“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陈老板平日里见首不见尾的,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见他出来,指不定就是他在背后算计我们,故意在这偏僻地方建客栈杀人敛财!” “你!……你!”店小二气的咬牙切齿,半天才压住脾气,沉声道:“既然客官对我们小店不满意,那客官是去是留本店也不多说什么了。”他说着朝门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男人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他的同伴脸色为难,也不知道该帮哪边,这么晚了他可不想露宿野外。 男人见状停下脚步道:“你既想留下,我也不为难你,我自己走便是。”说着抬脚就出了门。 “阿颂……你,哎!”男人的同伴叹了口气,一拳砸在桌子上,一脸无奈的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了男人的惨叫声,他的同伴一听,顿时脸色大变,拿起佩剑就冲了出去。 温庭安心中一惊。 莫非那东西下山了? 那温礼平他们岂不是…… 温庭安一咬牙,起身跟了出去。 “庭安。” 冷凝儿见她突然动身,赶紧起身跟在她身后与她一同出了门。 柳音儿看着客栈内的人,皆是满脸恐惧地拿着武器,死死盯着门外,生怕外面那东西闯进来。 唯有那店小二,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他嘴角微微翘起。 不过在他注意到柳音儿的目光时,立马收了表情进了后厨。 柳音儿盯着他离开的背影,一言不发,随后也出了门。 门外,温庭安看着一道黑影从身侧一晃而过,速度极为敏捷,她什么都没看清,只闻到那东西身上带着一股尸臭味。 她一脸警惕的盯着周围,将冷凝儿拉到身侧,慢慢移步到那两个人身边。 那位先跑出来的男子伤势此时正倒在同伴的怀里,死死捂着手臂,在黑夜中隐隐可以看见他的手臂上有一大片黑色,那正是血迹。 “阿颂……你在坚持一下,我马上给你止血。”同伴声音都在打颤,并慌乱的从衣服上撕下布条绑他缠住手臂。 他怀里的人没有说话,只能依稀听见粗喘的声音,显然是被吓得不轻,但到底还活着。 温庭安并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和冷凝儿守在他们身边,防止那东西搞偷袭。 柳音儿打着灯笼走到几人身边,和温庭安、冷凝儿交换了眼神,随后来到那两人身边蹲下身子,柔声道:“别怕,我是个大夫,让我看看。” “好。” 同伴点点头,将怀里的人扶直了身子。 在暖色灯光下,男人的脸白的像一张纸,此时正死死咬着唇盯着幽静的黑夜,一只手紧紧捂住另一只手臂。 柳音儿见他不为所动,显然是被惊吓过度,使得反应变得有些迟钝,她拿着男人同伴撕下来的布条简单的帮他压住伤口随后绑紧,开口道:“先扶他回客栈。” 同伴点点头,将男人扶起来,慢慢朝着客栈走去,温庭安和冷凝儿则跟着身后查看着附近的动向。 第65章 回到客栈后,男人被他的同伴扶到桌子旁边坐下,周围人看着一路留下的血迹,不约而同的多远了些,生怕沾染几人身上的晦气,会外面的东西盯上。 柳音儿无视那些人异样的目光,打开小药箱拿出药物就替那人疗伤。 “多谢。” 男人脸色依旧煞白,但神志清醒了许多,有气无力的说道。 “救人乃是医者本分,无须言谢。” 柳音儿没有抬头,一脸认真的帮他处理着伤口。 温庭安和冷凝儿来到他们身边,等那人情况好转之后,温庭安才低声问道:“那东西长什么模样?” 男人咳嗽几声,沉声道:“那东西速度太快了,我没看清就被它咬了一口,听声音倒像是只大虫,可形体又好似比大虫小上许多。可幸好我这兄弟出现及时,不然我这条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大虫?”温庭安眉头一皱,老虎生性凶猛,速度哪里会这般矫捷,而且听这里的人说这山中不应该有这类猛兽,不然早就传出来了,说不定已经被路过的侠士了结了,怎么会这个时候出现呢? 而且那东西现在不应该是在山上遭温礼平他们围堵吗?怎么这会儿又出现在客栈附近了? 莫非是跟着她和冷凝儿下山了。 温庭安脸色一僵,如果是跟着她们下山的,那她们应该早就有所察觉才是,何况当时自己被那恶灵吓到,一路上冷凝儿更是警惕的很,不可能察觉不到有东西在跟着她们才对。 莫非,真的是恶灵? 温庭安陷入沉思,她总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 “好了。” 柳音儿帮他包扎好伤口后起身拍了拍手说道。她转身时看向后厨,那里挂着的帘子微微晃动着,像是刚刚被人触碰过一样。 第67章 温庭安毫无头绪,她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后脑勺,身后的冷凝儿看了看周围,靠近询问道:“这位大哥,你是不是和这里的老板有过过节?” 那人一脸疲惫,他的同伴替他回复道:“没有没有,我们是为了去山对面的镇子上拜访朋友,第一次来这里罢了,根本不认识这里的老板。” 温庭安微微一愣,插话道:“不认识那他和那小二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啊?” 冷凝儿见温庭安突然插话,倒也不恼,而是坐在一旁静静看着。 她微微勾唇。 这个人的好奇心倒是重的很,什么都想要知道。 同伴解释道:“我们虽然是第一次来,却也听过这里的传闻。我这朋友不相信什么恶灵索命,只觉得是有人装神弄鬼,无意间顶撞了那店小二,仅此而已。” 柳音儿扬起唇角:“可惜这位兄台的无意之言却撞开了这里的秘密,这才有人要害他。” “什么?!” 那人同伴闻言一惊,随后看了看周围,压低嗓子道:“姑娘此言何意?莫非真的有人要加害我们?” 柳音儿没有答话,目光撇了撇后厨的方向,小声道:“隔墙有耳,二位今夜可得小心提防,注意安全。”说完便背着药箱离开此处上了楼。 冷凝儿见状也准备跟上去,看见温庭安和那两个人满脸疑惑的样子,顿觉好笑,提醒道:“庭安,走了。” 温庭安回过神“哦”了一声,赶紧跟了上去,说道:“小姐和音儿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冷凝儿抿了抿唇,低声道:“你猜。”言罢步伐轻稳的上了楼。 “我猜?” 温庭安愣了愣,重复道。她哪里猜得到,这个小姐倒是学坏了,竟开始对她卖关子了。 两人跟进柳音儿的房间。 此时柳音儿已经悠哉地在泡茶,温庭安快步走到她身边,不满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喝茶呢,外面可是有只恶灵在守着我们呢。” 柳音儿似是没听见一般,自顾自的泡好了茶,然后给二人连同自己都倒了一盏茶,看向二人问道:“喝吗?” 温庭安推开她的手道:“不喝,都这会儿了,我和小姐才没那个闲心喝茶呢。还有,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多谢。”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身后人的声音,随后一只玉手伸了过来,拿起一盏茶慢条斯理的喝了起来。 温庭安:“……” 她转过身便看见冷凝儿端着茶水轻抿了一口,随后弯唇道:“真是好茶,柳姑娘手真巧。” “冷小姐缪赞了。”柳音儿贝唇轻启,回了一个她笑容,说着也抿了一口。 “……” 温庭安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句,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幽怨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扫着。 冷凝儿看见后,温声道:“庭安,莫急,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温庭安不满的嘟囔道。 这两个人明显都知道了,只有自己不知道,显得她很呆似的。想着她丧气地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冷凝儿耐心道:“至少得等人到齐再说罢。”她说着看了眼窗外的大山,那出去的二人现在都还没回来。 “不急,我先给庭安讲个故事罢。”柳音儿似是哄孩子般按着温庭安的肩膀说道。 “故事?”温庭安抬起耸拉着的脑袋,一双清亮的眸子闪了闪。 柳音儿点点头,手指轻轻勾起自己胸前的一缕发丝把玩着,说道:“你们去外面调查的时候,我在客栈也没闲着。倒是听说了不少前面陈家庄的事。” “什么事?是不是和这恶灵有关?” 温庭安瞬间来了精神,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你听就是了。” 柳音儿又抿了一口茶,说道。 “先前我听到一个关于秋老太的故事,说的是十年前她丈夫和儿子因病死后不久,有个自称是秋老太儿子的朋友的女人出现了,听说那女人长得很有几分姿色,那些人说她叫庄娘。 那时瘟疫横行,到处都是死人,又因为是山神之子邬的降罪,外面的人哪里敢涉足这里。可偏偏就降了这位自称是儿子朋友的庄娘来帮秋老太收拾遗体,那姑娘还在棺材前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旁人心里都明镜着,这哪里是朋友,分明是心上人来送行罢了,外人便感叹这是位多情的姑娘,为了给心上人送行不顾自身安危踏入这被诅咒的村庄。 秋老太当时也没戳破庄娘的谎言,毕竟她一个人要调整心情为丈夫和儿子料理后事,确实有些艰难,所以丧事前后几乎都是那位庄娘打理的。 那庄娘也是个热心肠的好姑娘,又会些医术,在陈家庄待了三日,日日义诊为难民免费看病,每次来还带了药材和食物,救活了许多人。被这里的人夸赞她为活菩萨。 只是在三日之后秋老太儿子下葬之时,庄娘却急匆匆坐着马车走了,虽然后面还会时不时来陈家庄看秋老太,并为这里的人看病,但逗留的时间却愈发少了。后来便传来了庄娘成亲的喜讯。 然而这喜讯到了陈家庄却成了众人声讨的原因,这些人骂她不守贞洁,不应嫁人。还骂她为了自己全然不顾村庄所有人的死活,毕竟庄娘离开了这个村庄也就没有大夫能为他们制止瘟疫,以及给他们送食物。等庄娘再来的时候这里的人纷纷将其视为叛徒赶走了。 之后瘟疫更加肆虐,村庄里的人只觉得是庄娘害的,如果她把瘟疫制止完再离开或许这里的人就不会受难,众人将罪恶的矛头指向庄娘以及同意她留下来的秋老太身上。 庄娘因受不了流言蜚语便和丈夫离开了此处,而秋老太也被众人排挤到了村庄边上。 没过一年时间外头便传来了庄娘的死讯,说是郁结于心最后郁郁而终。秋老太为此流泪了一场,还为庄娘立了碑,只是不知道立在什么地方了。” 温庭安气的一拳砸在桌子上,咬牙道:“庄娘好心为那帮畜生医治病灾,反倒竟成了害死她的缘由。真是可恼!” 柳音儿弯唇一笑:“不过是个十年前的故事罢了,你恼些什么?” 温庭安脸色涨红,横眉冷道:“就是单纯为庄娘感到不值,这该死的村庄,活该它沦落至此!”温庭安往地上碎了一口骂道。 冷凝儿拂着她的背温声道:“好了好了,生这么大的气作甚?” 而后她又惋惜道:“确实可惜了那位好姑娘,救死扶伤本是件积攒功德的好事。只怪那村庄思想愚昧,恩将仇报罢了。” 温庭安回头道:“我算是明白了,他们哪里是被瘟疫祸害至此,分明是被自己的愚昧无知所害。庄娘就算治得了他们的病,却救不了他们心中的愚。这样的村庄没了也好,也算是告慰了庄娘的在天之灵。”她说着端起一盏茶一饮而尽,却依旧湮灭不了心中的怒火。 她胸口依旧起伏的厉害,眉头也是拧着的。 冷凝儿像是哄孩子般抬手揉了揉她的眉心,说道:“好了好了。我晓得我们庭安有颗侠义之心,只是为了几年前的旧事气坏了身子那可就不好了。” 温庭安看着凑的极近的人,五官精致,一双眸子柔和的看着她,心中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 对上那双目光后,温庭安莫名心虚的躲开,她不自然的刮了刮鼻子,嚅嗫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干嘛这样对我。” 冷凝儿收回手打趣道:“嗯,庭安不是小孩子。毕竟小孩子才不会嘴硬,也不会为别人的旧事置气气到自己,对吗?” “我才没有!” 温庭安理不直气也壮,气氛一下子和谐了不少。 第66章 待静下来后,温庭安转而看向柳音儿,问道:“这个故事和这客栈的事有关联吗?” 柳音儿佯装惊讶,皱眉道:“庭安这般聪慧,难道还看不出这其中的联系?” “啊这……” 温庭安眨巴着眼睛看向冷凝儿。 冷凝儿眼角微挑,这人方才听故事听得那般仔细,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柳音儿顺着温庭安的目光看向冷凝儿,问道:“冷小姐应该早就知晓这事情经过了吧。” 冷凝儿点点头:“倒是懂了一些,方才听完这个故事,心中已然明了。” 温庭安一会儿看看冷凝儿,一会儿又看看柳音儿,心中越发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冷凝儿提醒她道:“庭安,你方才可有注意到那店小二的表情吗?” 温庭安摇了摇头,她方才目光一直放在那个男人身上,心里也在想这些事,哪里还能注意到别处。 她突然身体一僵,抬头问道:“莫非真的与这客栈有关?” 柳音儿点点头:“没错,倒是让你猜对了那地窖,所以这一切应该都是那人的手笔。” 温庭安脑子里如同炸了一般,她突然就抓住了其中最关键的一条线。 第68章 她目光深邃,沉声道:“看来今晚注定不平静了。” 待温礼平和李夼以及其他人回来时,温庭安看着平安归来的哥哥和李夼,顿时松了一口气。 温礼平有些烦躁道:“我们在山里差点逮到那畜生了,不过那畜生太过敏捷,天色又太暗,什么都还没看清,又侥幸让它逃了。” 温庭安不以为然:“没事,它还会再回来的,你们没受伤就好。晚上记得保护好晓白和宋伯。” 温礼平被她的一番话整的一头雾水:“什么意思,晚上有什么事要发生?” 温庭安没有说话,只是郑重的点点头,低声道:“注意安全!” 温礼平见温庭安这么谨慎,心中虽然疑惑,但也知道马上有大事要发生了,他点了点头。 夜色愈越发深沉,皎洁的月光为小小的客栈镀了一层白金,衬得身后的大山越发神秘。 因为遭遇了莫名怪物的袭击,整个客栈被罩上了一层诡异的氛围,客栈内的每个人都怀揣着不安的心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温礼平依照温庭安的话,今晚几个人待在一间房里,静静等待着。 温庭安在柳音儿房内来回踱步,她目光凝重,手中紧紧握着笛子,时不时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动静,柳音儿熄灭了烛火,房间一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气氛一下子压抑到了极点,瑜心坐在床边紧紧捏着冷凝儿的衣角,不安的嗫嚅道:“小姐,我……” “不怕,有我们呢。” 冷凝儿轻声安抚道。她握了握瑜心冰凉的手,这孩子手心出了不少汗,摸起来又湿又腻。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一声凄厉的惨叫将昏昏欲睡的温庭安惊醒。 柳音儿赶紧将拿出火折子将灯点燃,房间一下子亮堂起来,温庭安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其他房间的客人也听见了动静,纷纷点了灯,借着微弱的烛光,温庭安的目光被一楼角落的一个房间吸引,那里就是叫的源头。 瞬息间,那处的房门被一股力量冲得稀碎,一个男人从里面飞了出来,撞在了不远处的墙壁上。 男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嘴里的鲜血不停咳出,整个人在地上抽搐着。 温庭安纵身从二楼跃到他身边,借着点点烛光,认出了这个人就是先前那个阿颂的同伴。 男人目光死死盯着房门处,嘴里含糊不清:“……邬,……救……”他话还没说完,便昏厥了过去。 “邬?” 温庭安低声重复了一遍。 “怎么回事?” 陆陆续续有房门被打开,客栈内的其他人纷纷点着灯出来一探究竟。 听见外面动静越来越大,早已按耐不住地温礼平提着枪冲了出来,却只看见大厅只有温庭安一人立在那里,而她脚边正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庭安?” 温礼平眉头一皱。 他话音刚落,一只庞然大物从那间破门的屋子里冲了出来。 那东西外形似虎,体型却比老虎小上一些,嘴里正叼着半只残臂。 此时它一跃而起,落在大厅的一张桌子上,抖了抖身上的血迹和灰尘,虎视眈眈的盯着温庭安。 温庭安瞳孔微缩,她看了眼身后躺着的人,那人四肢齐全,也就是这猛兽嘴里叼着的是那位阿颂的手臂了。 也就是说……那人八成已经…… 温庭安表情凝固,静静立在那里与这猛兽对峙着,而她心里却早已乱作一团。 这“老虎”已经锁定了自己的气息,只要她敢动一步,只怕这东西会直接冲上来将她撕成碎片。 “四只眼,四只眼!邬,是邬来了!” “传闻是真的!快……快跑啊!” 一楼较近的人群有人看清了它的模样,惊慌失措地喊道。 其他人一听,瞬间炸了锅,纷纷开始逃窜。 温庭安这才注意到那东西的额头上多长了一双眼睛。 不,那不是眼睛。 温庭安眼神变得犀利,仔细一看才发现这猛兽的额头上的“眼睛”只是像眼睛的花纹,只是乍一看很像眼睛而已。 她暗暗松了口气,只要这东西不是那个什么邬,她也就不会太过害怕。 可是没等她那口气舒完,这只猛兽因为作乱的人群已经动了起来,它嘴里低吼一声,吐掉那只残臂,后腿一蹬便朝着温庭安扑来。 “庭安!” 温礼平脸色大变,提着枪就朝着这边奔来。 温庭安还来不及反应,那猛兽一眨眼便来到温庭安身边,张着血盆大口朝着温庭安下意识抬起的手臂咬来。 这时,二楼一道白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出,直直缠住温庭安的腰身将她拉了起来,带着她飞到二楼。 只一瞬间温庭安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她抬起头便看见了冷凝儿那张精致清冷的侧脸。她呼吸一滞,心口小鹿乱撞着。 刚刚,是这人救了她。 冷凝儿神情冷峻的抱着温庭安,皱着眉看向楼下,刚刚温庭安待过的地方已经被那东西砸出了个坑洞。若非她提前做好准备将温庭安拉了上来,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那庞然大物扑了个空,又遭到温礼平突然刺来的一枪,背上瞬间多了一条血淋淋的口子。 它咆哮一声朝着其他地方跑去,速度极快,直接撞进正在逃跑的人群,将一个腿软倒地的人撕成碎片。 第67章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加剧了人们的恐惧。一些胆小的人直接吓破了胆子,连声乞求道:“别杀我,别杀我!” 温庭安站出来喊道:“都别怕,这不是邬,只是一只彪罢了。都冷静些,越怕的人死的就越快。” 常言道:虎生三子,必有一彪。彪的体型瘦弱,比正常老虎要小上几分,幼时体质最虚弱,常常被母虎抛弃。所以彪自幼独自长大,生存环境恶劣,但只要存活下来就异常凶猛残暴,甚至会回头杀死遗弃自己的母虎以及其他同胞,这也就是彪可屠虎的传说。 可惜人群过于慌乱,没人听她说话,而她的声音也被那些惊恐声淹没了。 “可恶。”温庭安气得直跺脚。 另一边,温礼平提着枪冲向慌乱的人群,从虎口之下救出了一个吓晕的旅客。纵身一跃跳到二楼,将那人扔在走廊上便跳了下去。 有些胆子大的人逃回房间拿了武器冲出来与彪对峙,可彪速度矫捷,轻松一跃便跳到二楼躲开了人们的追击。 “不好!”温庭安脸色骤变,这畜生是朝着她和冷凝儿来了。温庭安揽住冷凝儿的腰踩着围栏一跃,抓住了大厅中间的吊灯,冷冷盯着那只彪。她实在没想到这畜生这么聪明,居然懂得变通先来攻击她们。 温庭安放开冷凝儿,下意识抓住腰间的白玉笛,只要彪敢冲过来,她就敢反击。 彪似乎看准了温庭安和冷凝儿好欺负,直接纵身一跃朝她们扑来。而在它扑过来的同时,温庭安也动了起来,她直接越到彪的头顶,狠狠一笛子敲在它的脑门上。 彪吃痛的咆哮一声将温庭安震开,而后落到一楼的桌椅上,将那些木质物品砸了个稀碎,同时它也失去的动静。冷凝儿赶紧接住温庭安,带着她回到二楼走廊处。温庭安与之相视一笑,不知不觉中,她们倒是有了些默契。 温礼平和其他在一楼的人见彪没了动静,一个个都十分谨慎的靠近着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邬”。然而,却在众人即将靠近之时,彪突然暴起,朝着离它最近的一个人扑了上来。温礼平脸色一变,赶紧将那人拉了一把,但彪的速度过快,那人来不及躲开,手臂直接被它生生撕裂扯了下来。 “啊——!"那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试图按压住肩膀处喷涌的鲜血。其他人大惊失色,纷纷朝着四处散开。 通往大门的地方瞬间没了人,彪直接朝着大门处跑去。 “不好,它要逃了!”温庭安喊道。 温礼平暗暗咬牙,提着枪朝彪追去。 可他哪里追得上,眼看彪就逃破门而逃。这时,大门却突然被破开,一只庞然大物飞了进来直直撞向那只彪,直接将它砸回了大厅中央。彪瞬间没了气息,温礼平上前一看,发现刚刚飞进来的也是一只彪,但那只彪身上口子无数,鲜血淋漓,看样子已经没了气息,而被砸中的那只彪并没有死,只是晕了过去。温礼平怕旧剧重演,直接朝着它的肚子上前补了一枪,等确认这只彪死透了才回过头看向门外。 此时李夼和柳音儿缓缓从门外走进来了。 温庭安面露喜色,难怪刚刚没看见这两人,原来是去逮外面的那只去了。她和冷凝儿匆匆下楼,来到二人身边,见他们都没受伤便松了口气,而后看向凌乱的大厅,以及还活着的人群。 这时,慕容晓白拎着店小二和厨子从后厨走了出来,他将两人扔在地上看向温庭安,说道:“只找到这两个人了。” 店小二和厨子哆哆嗦嗦地缩在地上,店小二嘴利索些,他连滚带爬地跑到温庭安几人面前,哭丧道:“各位少侠,我们……我们都是被陈老板逼的啊,我们要是不听他的,他会让这两个畜生生吞活剥了我们的,求求各位少侠,放过我们吧。……小的给几位磕头,求求你们……”他说着连忙磕起头来。 第69章 厨子咬着牙,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几人,结结巴巴道:“要、要杀便杀,我、我才不会跟这个小人一样出卖老板的!” 店小二脸色一僵,随即看向他怒道:“好啊好啊,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我们!现在,你清高了是不是!” 厨子哽咽道:“老板对我们那么好,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 温庭安微微一怔,想不到这个大叔还是个硬骨头,她微微一笑:“我们才不会杀你们,但我们会把你们交给官府。” 店小二微微松了口气,但听到后面那句脸色瞬间惨白,他们干了这么些年的坏事,判个杀头可是够够的,而且还会遭到世人谴责,这可比被眼前这几个人杀了还难受。他往前爬了几步,眼角微红,抽噎着道:“求求你们,不要送我去见官,求求你们了……” “晓白,绑起来。”温礼平说道。 “好。” 慕容晓白点点头,找来根绳子把两人绑了起来。厨子一直耸拉着脑袋仍由慕容晓白摆布,而店小二神志恍惚,一直重复着“不要去见官”。不要一会儿功夫慕容晓白就把他们绑了起来。 “该死!陈记,出来受死!” “出来!” “陈记,快点出来!” 其他人虽然不明真相,但也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了,纷纷举起武器叫嚷着让陈记出来。 温庭安看着这群嚣张跋扈的人,全然忘了方才的狼狈模样,她无奈的摇摇头,对空喊道:“陈老板,我知道你就在附近,毕竟想操控这两只彪可不容易啊。” 半晌后,屋顶被轰开了一个大洞,陈记从屋顶降落,平稳的落在众人面前,他神色从容地看着众人,仿佛一个局外人。 众人纷纷警惕起来,温庭安也不自然的握紧了手中的白玉笛。这个人全然不像表面那么和善,其城府深的很。 陈记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温庭安身上,他微微颔首,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的?”他本来是想着趁夜色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阿颂和他的同伴,可没想到二人早有防备,那一声惨叫直接惊扰了所有人,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借助众人对邬的恐惧把这里的所有人都杀了。 可偏偏出了意外,那就是温庭安几人。 温庭安明媚一笑,佯装听不懂,道:“陈老板问的好生奇怪,店小二不是招了吗?” 陈记被气笑了,他负手冷笑:“姑娘如此聪明,却还在和陈某人开玩笑。” 温庭安刮了刮鼻子,说道:“既然陈老板感兴趣,那我就说与陈老板听听。” “陈老板在地窖里养这两只凶兽,还得训练它们杀人,很不容易吧?可陈老板有为秋老太和庄娘想过吗?她们会同意你这么做吗?” 温庭安轻描淡写道。 陈记闻言脸色大变,瞪大眼睛直直地看着温庭安说不出话来。 温庭安忽视他的表情,继续道:“我先前好奇陈老板那地窖里的臭味,所以浅浅调查了一番。陈老板真是糊涂啊,这地窖通风口选址一般可都是背风朝阳的一面,可陈老板却反其道而行之,难怪地窖总是臭的那么快呢。还有那山里的小动物们,被你引诱进那地窖,成了那两只彪的食物。不过那两只畜生嘴倒是叼得很,山里的动物吃腻了便想着要吃人了,是吗?” 温庭安说着,静静观察着陈记脸上风云变幻的神色。 有人插话道:“丫头,照你的意思,这两只畜生就是所谓的邬,那恶灵怎么回事,仙丹又在哪?” 温庭安有些无奈:“大叔,邬都是假的,你觉得仙丹会是真的吗?还有那恶灵,不过是被那两只彪趁着夜色杀死的行人或者寻宝的人罢了。尸体腐烂了不就会产生所谓的鬼火吗?照这么推,你去墓地也能看见所谓的‘恶灵’。” 那人一听,顿感自己像个被人玩弄的蠢货,他涨红着脸,对着陈记怒目而视:“你这混蛋……”他说着就要提剑往陈记身上劈,但是被李夼一把抓住手腕控制住。 “你干什么?!让我杀了这混蛋!”那人不满的咆哮道。 李夼无视他的情绪,看向温庭安道:“继续。” 温庭安点点头继续说道:“其实我一直不明白,究竟是你、店小二还是厨子是幕后黑手。虽说你是老板,但认识你的人都知道,你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很少待在客栈,基本都在外面,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江湖之人知道这里的传说,纷纷慕名而来。所以这客栈的生意你是全盘托付给店小二和厨子的,若是手下的人手脚不干净,倒也说的过来。” 陈记沉着脸,默默听着温庭安说话。 “正在我想不通的时候,我想起了一个人,一个看似不起眼但很关键的人——秋老太。” 温庭安说到这里时,陈记平静的眸子掀起了阵阵涟漪。 “路过这里的人几乎都见过秋老太吧,毕竟那么一个醒目的废弃村庄,正常人第一次来都会进去歇歇脚,那位秋老太经常会打扫村庄,尤其是那条最醒目的小道,她逢人都会劝人离开。说明她知道这山上非常危险,可她却敢上山捡那些死人的遗体回来,有趣的是她从来没受到过山上恶灵的袭击。陈老板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温庭安说着目光看向陈记,此时他唇色发白甚至有些颤抖,额头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水。温庭安目光幽幽,继续说道:“因为她知道,她的儿子没有死。并且她的儿子回来了,回来复仇来了。为了那含冤而死的庄娘复仇来了。” 温庭安一字一顿咬的很重,一下一下敲进了陈记的心里,陈记脸色也渐渐白了,藏在衣袖里的手指忍不住的颤抖。 温庭安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秋老太的丈夫生前就是靠驯兽杂耍来养家糊口的,身为儿子,自然是要传承父亲衣钵的。但是十年前,一场瘟疫带走的秋老太的丈夫和儿子,而儿子在外面有个意中人。当得知自己的心上人因病去世,那女子毅然决然来送心上人最后一程。那女子就是你故去的妻子,庄娘。” “庄娘生性善良,爱屋及乌,在为心上人守灵之时顺便给村庄里的人们治病。可是就在下葬的前一夜,庄娘发现自己的心上人并没有死去,只是气息断断续续,十分微弱,但已经快要不行了。她想带走他,因为这里环境太过恶劣根本治不了你去,但她又怕老人担心以及村里的人说闲话,所以悄悄把当时虚弱的你装进了马车,在第二天下葬之前匆匆赶了回去。 她因为忙着医治你,忽视了那个被瘟疫折磨的小村庄,在你病好之后便和你成了亲,但你当时因为身子亏欠太多依旧虚弱,走不得太远的路,你就托庄娘回村庄去告知你娘你还活着。可那里的人早就因为庄娘的突然离开,使得无人为他们医治而心生怨恨,对庄娘恨之入骨,她还没进村庄便被村民们赶走了。庄娘如此往返几次均以同样的结尾收场,于是她便不去了,想着等你身体好些了和你一同去。” “可你们哪里知道,因为没有大夫治病,村庄里的瘟疫愈发严重,但是庆幸的是秋老太依旧康健。正因为这样,村民们将被瘟疫折磨的怨气发泄在庄娘和秋老太身上,甚至越闹越大,传到了庄娘生活的镇子,周围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她因为受不了流言蜚语,最后郁郁而终。 你便心生怨恨想要复仇,可等你回来时村庄里的人已经搬走了大半,于是编了所谓的仙丹来将那些人骗回来。因为你知道,总会有江湖上的人闻之而来,而这小村庄的人贫穷落后,因为对这里比较熟悉,一定会为了钱带外面的人进山,你好借那个传说,让那些人付出代价。哪怕这些罪只是那些年轻人的先人犯下的,与他们无关,你也没打算放过他们,还有那些无辜的江湖人士。对吗?” “呵呵哈哈哈。”陈记笑声刺耳且诡异,他双眼布满血丝,如同一个地狱的恶魔般死死盯着众人。“谁说他们无辜的?那些孩子流着他们的血,那就不无辜!还有那些武林人士,他们也该死!” 他语气发狠,眼神也是冰凉无比,他看向温庭安,嘴角扬起:“你倒是聪明,但你说错了一个地方。庄娘不是郁郁而终,她是被那些武林人士逼死的。” 陈记神情痛苦,语气变得沉痛,他哽咽起来道:“那帮畜生瞧她有几分姿色便想轻薄与她。可我保护不了她,她为了对得起我,抢了其中一个畜生的刀,自刎在我面前。你明白那种痛苦吗?亲眼看着心爱之人被人轻薄却保护不了她,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却无能为力,你知道吗?!!”他嘶吼着。 温庭安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势吓得后退一步,却没有办法开口回应,她没体验过那种痛,她不知道。 “庄娘,她那么一个善良可爱的姑娘,老天瞎了眼!凭什么!呜呜呜……凭什么那么对她啊……”陈记跪在地上,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神情也变得麻木。 在场没有一个人说话,连那个举剑扬言要杀他的那个人也沉默了下来。 第70章 气氛变得有些凝重,半晌之后,温庭安才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娘,她也背负了莫大的委屈,却始终在想办法劝你从善。” 陈记身体一顿,一双红肿的眼睛迷茫地看向温庭安。 温庭安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说道:“她之所以上山捡尸体,不是为了替先人赎罪,而是为了替你啊。她知道那两个东西都是你养的,所以她才敢上山捡尸体。她耳朵那般灵敏,自然也知道你总是在那废弃的村庄里驯兽。那废弃的村庄看起来不大,但像迷宫一样,人很容易在里面迷路,而你平时都是夜里在里面驯兽的对吧。她知道的,她都知道的。 她之所以天天打扫村庄,是为了清理你留下来的痕迹。她还逢人就就劝说人离开。她这些奇怪的举动,旁人只觉得她古怪。但她何尝不是想以这奇怪的举动来提醒你,她都知道的。可是她不知道,她的儿子早已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根本看不见这些暗示,只是一意孤行,一错再错。” “娘……” 陈记早已泣不成声,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孩儿不孝啊……” 第68章 次日,慕容晓白在温庭安的吩咐下,快马加鞭赶去了离这里最近的镇子报官,午时带着一众衙役赶回了小客栈。领头的捕快向众人提取口供之后便准备押着陈记三人离开。 临行之际,温庭安看见不远处有个瘦小的身影正在朝这里靠近,她仔细一看才发现那道瘦小的身影是秋老太。于是她赶紧回头叫停衙役他们。 不多时,秋老太迈着蹒跚的步子赶到众人前面。陈记看着面前白发苍苍的老人,又喜又哀,他眼角微红,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秋老太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眉间却写满了哀愁。 “走了。”领头的捕快挥了挥手。 其余的衙役押着三人开始前进,见陈记依旧双目无神地立在原地,他身旁的衙役不耐烦的推搡着他:“快走,快走!” 陈记一直看着秋老太,如鲠在喉,那一声“娘”自始至终都没有说出口。 “阿胜……”老人声音嘶哑,迈着步子想要跟上去,冷凝儿走到她身侧扶住了她,轻轻道:“阿婆,随他去吧。” 秋老太眼角泛着泪光,身体轻轻颤抖着,那双干瘦的手最终还是无力的垂了下来,浑浊的双眸再度恢复平静。冷凝儿看着那双眼睛,里面仅存的光消失殆尽。这次,这双眼睛是真的死了。她眉间爬满悲伤,只能轻轻拥着老人,想要尽己所能地给予这个苦尽半生的老者一丝安慰。 恶灵事件解决,温庭安一行人也准备着要上路。冷凝儿想要再待一天,她想最后陪伴一下老人,毕竟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犯罪伏法,身为母亲怎会轻易就拾起心情呢。其他人也都应允了。 傍晚,温庭安在客栈内没有看到冷凝儿的身影,不用想也知道她去了哪里,于是温庭安朝着秋老太的住处走去。可等她到了老人的门前却发现门已经上了锁,屋外冷清,只有几座孤坟立在屋后,白幡轻轻飘动,似是在欢迎温庭安的到来。她看了一圈,别说冷凝儿,连秋老太也不知所踪。温庭安狐疑,但很快她就想到了一个地方,她抬头看了看天色,现在去应该还来得及,于是她转身踏着轻功朝邬山里面飞去。 温庭安来到昨天夜里遇见恶灵的地方,她徐步到那个出现鬼火的草丛那里。只见那野草后面是一个陡坡。陡坡下面是一条已经干涸的河床,上面已然杂草丛生。河床两岸是高高的山脉,将这条河床藏匿在其中。而在那河床之上隐约可以看见一抹倩影在走动着,那抹倩影手里似乎拿着形似扫把一样的东西,而她身旁的一块石头上正坐着一位身形瘦弱的老者。 温庭安上弧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为了不惊扰到下面的二人,她循着陡坡中隐隐可见的蜿蜒小道慢慢走了下去。等她靠近一段距离时才发现,冷凝儿这是在为一座孤坟扫墓。 冷凝儿微低着头,神情极为认真的打扫着墓碑周围,连身边有人靠近都未注意到。直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她身子一僵,下意识的回过头去查看,转身便撞进了身后那人的怀里。她再度下意识地抬头,薄唇从那人嘴角划过,温软,微凉。 四目相对,皆是错愕。 冷凝儿脸颊滚烫,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她微微低着头,握着扫把的手紧张地使了些力道,指节微微泛着白,另一只手蹭了蹭嘴角,语气里是难掩的慌张:“你……你怎么来了?” 温庭安闻言,无措的垂着不自然的双手,极力压住心底的澎湃,僵硬回道:“我、我没瞧见你们,所以就来找你们了。” 冷凝儿点点头,两人随之陷入一种奇怪的沉默中。 过了一会儿,温庭安挤出一个笑容,若无其事地走到那墓碑前,看见上面刻着几个字:爱女庄娘之墓。 温庭安抿了抿唇,看了看不远处坐着的秋老太,想必这老人家早已将庄娘当成自己的亲闺女了吧。于是说道:“小姐是来帮秋阿婆扫墓的吧?”她说着神情严肃的礼拜了一下墓碑,心中默默祝愿着这个可悲的女人,下辈子一定要平安喜乐。 冷凝儿点点头,随即看向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温庭安直起身子,回道:“我打听了一下,庄娘的祭日貌似就在这几天。音儿提过的,秋阿婆给庄娘立了碑,但是没人知道那块碑在哪里。我想了想,如果是在山里的话,那秋阿婆她老人家一定要经常上山守着墓碑才是,不然周围的小动物不懂事破坏了墓碑可就不好了,但又不能太光明正大,不然又会被人怀疑,那就只能选在晚上了。正好昨晚我不是看见恶灵了嘛,我想那双眼睛应该就是秋阿婆了,她一定是提前来查看墓碑,结果听见有人来了,担心墓碑被发现,所以就躲在暗中观察我们。所以……我现在就找过来了。”她说着朝冷凝儿扬起一个自信的笑脸。 冷凝儿不自觉弯了弯嘴角,夸道:“庭安真是聪明。” 温庭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露出一个傻笑。 冷凝儿看着她的痴笑,想起刚刚二人亲密接触的一幕,精致的脸庞再度染上了一层绯红,她摸着发烫的脸嗔了她一眼,道:“讨厌的紧,哪有人这样吓人的,都不说一声。”但很快她就后悔说出来了,她这话不是在提醒温庭安刚才的事吗?于是她低着头,不敢去看温庭安的表情。 温庭安笑容一僵,想起刚刚微凉的触碰,她忍不住摸了摸嘴角,小声解释道:“我是看小姐扫的很认真,所以才没打扰你。哪里知道你这般仔细,我都近身了还没察觉到。” 冷凝儿黛眉微蹙,看向她抿唇道:“所以是我的错咯?” “没有没有。”温庭安连忙摇头,又扯开话题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带秋阿婆回去吧,不然一会儿天都黑了。” 冷凝儿点点头,检查了一遍墓碑周围后便和温庭安一起朝着秋老太身边走,不多时三人一起往山下走去。 第69章 次日,众人整顿好后便准备上路。虽然秋老太一切安好,但冷凝儿还是有些担心,毕竟陈记走了,也没人能再给秋老太送米送菜了。 她虽然没说,但温庭安还是能看出来她在担忧。温庭安微微叹息,她昨天去找冷凝儿她们时偶然在山间发现了一块菜地,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秋老太种的,而且老人家还养了些家禽,再加上陈记留下来的米粮,解决她一个人很长时间的温饱是绰绰有余的。但当她看见冷凝儿费尽心思的想帮她解决以后的生存问题时,温庭安心中有对她多了一分新好感,想不到平时冰凉疏人的千金小姐也会为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做这么多事。所以那些话她没有说出口,而是跟在她身后陪着她忙活。 最后,两人跟一位经常路过的商贩达成交易,冷凝儿给了他一大笔钱,只需要他路过的时候给老人带些生活必需品,那人点头应允了下来。最后整理完东西一行人才再度上路。 所幸接下来的路程并没有再出意外,一行人走了一个多月终于来到了南方。在天黑之前,温庭安等人在离弥谷不远处的黑水镇落脚。 “哎呀,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温庭安扑到客房里的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将随身的东西随意丢在床畔,丝毫没有形象可言。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他们一行人可都是疲惫不堪,所幸这里的客栈客房足够多,温庭安他们再也不用像之前那样几个人挤一间房里了。 不多时温庭安便呼呼睡了过去,等她醒来时已经到了第二日。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整个人有些迷糊的看了看周围,她昨晚太累了,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忘了。等她目光扫到床头的桌子上摆放整齐的东西时,温庭安才渐渐清醒了一些,当看到自己身上的外衣已经被人脱下并好好的挂在衣架上时,她才后知后觉:有人进过她的房间,还帮她整理了东西,以及……帮她脱了衣服! 第71章 温庭安坐在床沿看着床头摆放整齐的东西,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因为那些东西与其说摆放的整齐,倒不如说是严谨。随身的配饰、钱袋以及白玉笛都放在床边触手可及的位置,其他平时用得少的东西则被分类放在一旁的柜子里,连包袱里的干净衣物也折叠好单独放在柜子的夹层里。最让温庭安觉得好笑的是连她挂起来的衣服都被掸平了。 出门在外的人一般不会这么讲究,而像她这种时刻都在外面漂流的人就更不用说了,想也不用想她也知道这般严谨的人会是谁了。 想着她便起身穿好衣物下了楼。此时客栈里只有三两个人在用早食,不过她并没有在人群中看到熟悉的身影。这难怪,现在离食时还有一段时间,只不过是温庭安起得太早了。 温庭安先简单吃了早食,随后打了桶热水上楼沐浴。她昨天来到客房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没有吃晚饭自然也就没有沐浴,趁现在其他人还没起来,她正好舒舒服服的泡个澡。 等她沐浴完出门时,正好碰见柳音儿。柳音儿见她身上雾气腾腾,脸上还挂着少许水泽,笑道:“起这么早啊。” 温庭安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呼,随后走到她身边,有些拘谨道:“音儿,昨晚有人来过我的房间对吧?” 柳音儿眯了眯眼,倚在栏杆处回忆道:“你说昨晚啊,到了晚饭我见你迟迟没有下来,就和冷小姐一起上楼去找你。我们在外面敲了半天的门,你倒好,在里面睡得可香了。我们进去的时候东西被扔到处都是,你已经和衣睡下了,可让我们整理了好一会儿。”她说着撇了撇嘴,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温庭安。 温庭安被她看得面上有些发虚,她一脸歉意道:“对不起啊,我原想着躺一会儿就起来的,不知何时竟睡着了,还麻烦你们帮我收拾了屋子,真是不好意思。……对了,我当时身上的衣服是……”她最后有些扭捏的问道。 “我帮你脱的,不用跟我客气。”柳音儿托着腮,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这样啊,那谢谢你了。”温庭安点点头,答案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她的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柳音儿柳眉轻挑,有些委屈道:“怎么,我好心帮你脱衣裳想让你睡得舒服点儿,你好像不太满意呢。” 温庭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不小心表露了情绪,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老是麻烦你们,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说着托腮看着楼下的人群,微微叹息。 这些话其实也是她的心里话。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她和温礼平两个人一起闯荡江湖时,她虽然不是那种做事认真严谨的人,但也不会像现在 这样随意过头,总会留些心眼子以备突发情况。但现在她时常会松懈,从而暴露出过多的真性,这对于一个盗贼而言就是致命的破绽。她应该为此警惕才是,但现在她明知道这些对自己而言不是好事,却依旧在放任着自己。可能是因为以前她回头,身边只有哥哥。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身边多了许多伙伴,她爱的人多了,爱她的人自然也多了。即使她身上的破绽众多,也总有人会帮她摆平,替她遮掩。 “音儿,谢谢你。”温庭安目光诚恳的看向她,连嘴角荡漾的笑意都写满了真诚。 柳音儿弯了弯嘴角,替她拂去脸庞有些凌乱的碎发,道:“不必谢我,我不过是帮你脱了外衣罢了。你应该谢谢冷小姐,是人家帮你整理的东西,人家还十分讲究的给你分了类呢。对了,冷小姐连你衣服上的灰都给你掸干净了,真是个可爱的人儿。”她说到最后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温庭安看着她,有些意外,开口道:“我感觉音儿你对小姐的态度变了很多呢。” 柳音儿停住了笑,挑眉道:“是吗?” 温庭安点点头:“你以前一提到小姐脸色就变了,而且你还让我远离她呢。” 柳音儿闻言垂了垂眼眸,掩住了眼底的暗流,说道:“因为她待你是真心的,她还救过你。……她不是坏人。”最后柳音儿又补充了一句。 温庭安托着腮,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所以你之前讨厌小姐,是因为觉得她是坏人?她救过我就不是坏人了?” 柳音儿轻笑一声,没有回话,温庭安却没打算放过她,追问道:“你说呀,说呀,难道救过我就不是坏人啦?” “说什么?” 一道好听的声音从身后飘了过来。 温庭安回过头看见来人后,瞬间闭了嘴,讪讪道:“没、没什么。” 冷凝儿歪了歪头,心道这两人说的话莫不是自己听不得的内容吗? 柳音儿转了转眼珠子,嘴角扯起一抹坏笑,道:“冷小姐,方才庭安说你是坏人呢,还非得逼我承认。”她说着一脸无辜的往冷凝儿身边挪了挪,像是在躲避一个欺负自己的坏人似的。 温庭安:……? 冷凝儿闻言一愣,指着自己看向温庭安道:“我是坏人?” 温庭安急忙走到她身边赔笑道:“怎么会呢?小姐温柔贤淑、冰雪聪明、菩萨心肠,怎么会是坏人呢?”她说着还不忘扭头瞪一眼柳音儿。 冷凝儿注意到了温庭安的目光,于是她没有相信温庭安,而是转身看向柳音儿。柳音儿原本是在看热闹,见冷凝儿看向自己,她又马上做出委屈的样子,开口道:“冷小姐你看,她刚刚还给我寄刀眼威胁我呢。” “我才没有。”温庭安反驳道,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会演戏。 “你瞧,她还在凶我。” 冷凝儿抿了抿唇,看了眼正捏着衣角擦眼泪的柳音儿,又看了眼这边说不出话来的温庭安,最后开口道:“庭安,你昨夜和衣睡觉是柳姑娘帮你脱下来的,不要这么凶人家。”她来时听到了一些话,再加上温庭安语无伦次,显然是更相信柳音儿的。 温庭安欲哭无泪,有些委屈的拉了拉冷凝儿的衣角,软声软气喊了声“小姐”。 冷凝儿眨巴着眼睛,回道:“不要同我说话,我是坏人。” 温庭安:“……” 第70章 初来此地,一行人打算先休整一段时日,等对这里有了大致的了解后再出发去弥谷。 上午得了空,温礼平坐在一处角落擦拭着赤焰,一想到可以去往父母生前所待过的地方,他心里既期待又紧张,各种情绪交杂着压在他的心头上,只能靠擦拭父母遗留下来的旧物使心里获得片刻的安慰。 不多时,冷凝儿从楼上下来,她叫上了瑜心准备出门去,温庭安噔噔噔地从楼上追下来,嘴里喊道:“等等我,等等我啊。” 冷凝儿扭过头一脸平静地看着她,幽幽道:“你跟着我做什么,我可是个坏人呢。” 温庭安在她面前停下脚步,别扭的看着她,心道这人真是个小心眼。自己不过是打趣柳音儿,被她添油加醋改了意思,这人居然就这么信,还不搭理自己了。 冷凝儿见她不说话,忍不住鼓起了腮帮子,不满道:“你说我的坏话不给我道歉就罢了,现在居然还这般态度对我。”她说着别过脸去,抬脚就要离开。 温庭安闻言纳闷,自己哪般不好的态度待她了?不过见冷凝儿要离开,她赶紧拦住她的去路,低头服软道:“小姐,我错了。” “错哪儿了?” “……我不该说小姐坏话的。” “还有呢?” 温庭安:??? 冷凝儿微微叹息道:“这就说不出来了?一点诚意都没有。”说着又作势要离开。 “有的,有的。”温庭安赶紧拉住她,软声道。“为了表达歉意,小姐今天的开销我全包了。如何?” 冷凝儿嘴角一勾:“当真?” “当真。”温庭安硬着头皮说道。 冷凝儿满意的点点头:“既如此,那我们走吧。”说完就携着瑜心往门外走去,温庭安赶紧抬脚跟了上去。 坐在不远处的温礼平微微蹙眉,他倚着腿看着屁颠屁颠跟在冷凝儿身后的温庭安,心中疑惑不解,不过才相处多久,怎么他这好妹妹就被人拿捏得死死的,一有空就黏在冷凝儿身边。虽然这位千金小姐不论容貌还是家世都很出众,可她们到底都是女儿家,这冷凝儿究竟是哪里这么吸引自家妹妹呢? 他想着想着,便想到了慕容晓白,这一路上他和温庭安虽然有说有笑,但貌似并没有什么进展。温庭安终究是个姑娘家,到底还是不能一直在外漂流,需要一个家才对。这么一位才貌出众、家世卓越又对温庭安极好的公子显然深得温礼平的心,他可得为自家早做打算,决不能让别人趁虚而入。他看着温庭安离开的背影,自顾自道:“看来还得为兄给你们添把火啊。” 另一边, 温庭安手里提着一些当地的特色小吃跟在冷凝儿身后,她原以为这位大小姐会买许多奢侈品,就像曾经陪她逛青平城的一家衣店那样,虽然她那是是被强行拉过去充当苦力的,但到底是让她见识到了富人家的消费样子,哪怕是搬空一家衣店都不带眨眼的,她终于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做“挥金如土”。所以她出门时特意检查了一下钱袋子,里面的银两虽做不到搬空一家店,但起码许多奢华地点还是可以进去一逛的。 第72章 但冷凝儿并没有挥霍无度,只是简单买了些当地的特产而已,而后一直在一些小摊上逛着。不过偶尔看见一些昂贵的胭脂妆粉还是会停下脚步在摊位前逗留片刻,然后看看温庭安,但不会开口说要买。 温庭安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在一个摊位前拿起冷凝儿看了许久的一个胭脂盒向老板开口道:“老板,这个怎么卖?” 走在前面的冷凝儿听见温庭安的声音,脚下一顿,而后转身看向温庭安。 “哎哟,姑娘好眼力。这可是现在卖的最好的新款,就那么轻轻往脸上抹一点,保准那公子哥心上人看到眼睛都挪不开了。我打开给您瞧瞧。”坐在一旁磕着瓜子的老板一下子站了起来,她将瓜子丢到凳子上拍了拍手,扭着腰晃到温庭安身边说道,还拿过她手里的胭脂盒打开,刮了一点就要往温庭安脸上抹。 温庭安看着她浓妆艳抹涂得厚实的脸,赶紧往后退了几步躲开,生怕她脸上厚厚的妆粉掉落在她身上。 老板倒也不恼,只以为她是看不上这款,而后又拿起另外一盒胭脂,掐着兰花指说道:“姑娘若是不喜欢那款,那瞧瞧这款如何?我瞧姑娘相貌出众,那这款淡色胭脂应该适合姑娘,姑娘要不要试试?”她凑到温庭安身前眨巴着眼睛,就差伸手往她脸上抹了。 温庭安又往后退了几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不用了,我就要刚刚那款,您给我包起来就好了。” 老板一听眼睛都亮了,赶紧点头说好,将刚刚那盒胭脂拿起来塞进温庭安怀里,笑眯眯道:“姑娘果然有眼光,这可是高级货,只需六两银子。” 温庭安笑容一僵:“几、几两?” 老板笑的和气:“六两,拒不讲价哦姑娘。” 温庭安嘴角抽搐,但一想到这是冷凝儿看了许久的,她一咬牙,道:“好,我要了。”她说着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不舍的递到老板面前。 老板笑眯眯的从她手里扣出碎银,然后塞进怀里说道:“姑娘真是大气,以后再来呀。” 温庭安看了眼被老板扣得有些发红的手,嘴角抽了抽,然后转身离开。 冷凝儿看着温庭安揣着一盒胭脂黑着脸向她走来,但在快靠近自己时又立刻换了副面孔,笑嘻嘻的跑过来将那盒胭脂塞到自己手里。冷凝儿看着手里的胭脂有些意外,勾唇笑道:“给我做什么?” 温庭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方才瞧你在那驻留六许久,想必是挺喜欢这胭脂的,所以我就买来了。”她说完又郑重其事地补充道:“小姐,我既然说过你今日的开销我负责,那你就放心买好了,喜欢什么就是告诉我,不必担心钱不够的。” 冷凝儿闻言笑出了声。温庭安疑惑道:“笑什么?” 冷凝儿看着她,温声道:“当然是笑你傻了。” 温庭安这下是更不明白了。 冷凝儿止住笑声,拿着那盒胭脂看了看,道:“我可没说过我喜欢这个。不过,这个很贵的吧?” 温庭安一听心脏咯噔了一下,贵,贵得她肉疼,但她以为冷凝儿喜欢,所以咬牙还是买了。但现在听见冷凝儿说自己不喜欢,她顿时觉得一颗心坠了下去,但她还是有些不死心,只觉得冷凝儿是心疼她的钱才那么说的,道:“你方才不是一直在看吗?怎么会不喜欢呢?” 冷凝儿打开胭脂盒轻轻闻了一下,而后手指轻轻蹭了一点出来,上前靠近温庭安,将胭脂粉轻轻抹在温庭安的脸颊上,而后开口道:“我只是觉得这些胭脂涂在庭安脸上应该会很好看的吧。但仔细想来,这些东西太过花哨,涂在你的脸上只怕会降了你本身的韵味。不过既然买回来了,那抹一点点应该也无伤大雅。”她说着十分仔细地帮温庭安抹着脂粉。 近在咫尺间 ,温庭安心脏一滞,连呼吸都变轻了。金黄的阳光洒在眼前人的眼眸间,光影因为睫毛的翕动不停变化着,为冷凝儿的眸子染上了一抹温柔的亮光,为她披上一抹名为神秘的薄纱时又衬着她越发动人。脸上指尖划过带来的微凉柔软的触感,让温庭安鬼使神差的搂住了冷凝儿的腰肢,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冷凝儿身体一僵,手上的动作也停顿下来,抬头便撞进了温庭安清亮却暗含情愫的眸子里,她在里面看到了一种极力压抑着的悸动,热烈,而又平静。她垂着眸,微微用力挣开了温庭安的束缚,确认温庭安脸上的脂粉涂抹均匀了后展开笑容道:“你瞧,确实很好看。” 温庭安眼底的失落一闪即逝,她到底还是冲动了。 “我们回去吧。”冷凝儿看着她说道。 温庭安点点头,几人一起返回了客栈。 第71章 客栈里,温礼平正拉着慕容晓白小声嘀咕着什么,见温庭安她们回来了,赶紧把温庭安喊了过去。 温庭安有些不耐烦,走到跟前说道:“怎么了?” 温礼平一脸笑意,说道:“过两天就是拜七姐了,听说晚上有灯会,要不要到时候一起去看看?” 拜七姐?温庭安愣了愣,随后才想起来过几天就是七月七了,所谓拜七姐就是七夕节,人们在这一天祈福许愿、乞求巧艺,最重要的是小年轻们都会在这一天去灯会或者附近的庙宇祈祷姻缘,只不过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称呼罢了。 温庭安不以为然道:“不去。” “为什么?”温礼平有些意外。 温庭安在他身边坐下道:“这种灯会一般去的都是那些情窦初开的才子佳人们,咱们五大三粗的,去凑什么热闹?” 慕容晓白摇着扇子叹息道:“非也非也。这灯会又没有规定咱们这些人不能去游玩,若是你在那灯会上寻觅到良人也说不定哦。”他说着露出一个笑容来。 温礼平在一旁用手肘撞了撞他,没好气的哼声道:“这灯会上多得是花花肠子的公子哥,万一庭安被他们骗了去可怎生是好,咱们就玩咱们的,少去搭理别人。”他可不希望自家妹妹相中别人。 温庭安思量片刻,拜七姐,祈祷姻缘,那个人不知道会不会去,不过反正也没什么事,去热闹一下倒也无伤大雅。温庭安点点头道:“好吧。就依你们的,到时候一起去。” 第一步完成,温礼平一拍桌子,欣喜道:“好!” 温庭安被他这动静吓了一跳,她有点搞不明白,自己这哥哥今天怎么好像很兴奋似的。不过她也没多想,只是提醒道:“咱们来这里是有事要做的,可不能玩过头了。” 温礼平连忙点头称好,随后拉着慕容晓白飞速离开了客栈。顿时,这里只剩温庭安一个人坐在桌子前了。她抬眸看了看周围喧闹的人群,又回忆起在街上发生的事,心中不免又落寞了几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只要看不见冷凝儿,脑海里就总是时不时浮现着她的面孔,一想到那人清冷微凉的面孔,嘴角就忍不住上扬。这会儿不过才刚刚分开,她竟又有些想她了。温庭安怀疑自己是生病了,可抬手摸了摸额头,明明温度很正常啊,她皱了皱眉,心里莫名烦躁起来。 这时,面前的光亮突然被一道身影遮住,温庭安抬眼便看见了面前的冷凝儿。 冷凝儿坐到她身边,开口道:“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温庭安违心的摇摇头,随后开口道:“过两天是拜七姐,你会去吗?” 冷凝儿沉默了一下,瑜心跟她提过这个的。瑜心希望她和李夼能一起去逛灯会,毕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是有感情在身上的,再加上又有婚约将两人绑在一起,于情于理她都无法推脱,而她来找温庭安也是想来告知这个事的,于是她点了点头。 温庭安这才想起来,这个人是有婚约的,那她要去的话一定是和李夼一起去。温庭安心中莫名有些难受,她吸了吸鼻子,佯装开心道:“我也要去,和晓白一起。”她故意没有提温礼平,看向冷凝儿,似是想从她脸上捕捉到什么,心底隐隐冀盼着。但是冷凝儿面无波澜,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温庭安心中有些失望,她随意找了个理由起身离开。 冷凝儿望着温庭安的背影,心底的空洞逐渐放大。她微微叹息,或许这样的距离才更适合她们吧,毕竟,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没有挽回的地步了。 灯会到来,温礼平拉着温庭安和慕容晓白去了黑水镇最大的酒楼。 因为日子特殊,酒楼也异常热闹,外面也特意摆了一排灯谜供行人消遣,内里则是一群才子佳人饮酒作对。为了避开外面的公子哥和小姑娘,温礼平特意开了间大厢房,隔绝了外界的纷扰,随后他又点了几坛这里的特色酒拉着二人痛饮。慕容晓白自然是拒绝不了,只不过温庭安有些心不在焉。这个时候,那些眷侣们都在河边放灯,冷凝儿应该也陪李夼去了河边吧。 温庭安一想到冷凝儿和李夼独处时,眼里心里都是那位如意郎君,说不定脸上早已因为娇羞而泛着红,她心里就莫名有些生气,埋头一连干了几杯酒水,脸色也被熏得有些泛红。慕容晓白被温礼平一直灌酒,此时也有了醉意。温礼平见时机成熟,借口说要去茅房,然后悄悄离开了酒楼,只留下两个喝醉的人在里面。 第73章 温礼平转身进了旁边另一家酒楼,此时在二楼一间房里,柳音儿正坐在露台那里饮酒,时不时望向对面酒楼里的温庭安和慕容晓白,虽然隔了些距离,并且温庭安所在的厢房还有窗户掩着,只是大概看到温庭安和慕容晓白的上半身,但到底还是够的。柳音儿眯了眯眼,她知道温庭安的心不在慕容晓白身上,但要真的选的话,她自然也是倾向于慕容晓白的。 一旁的瑜心见柳音儿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开口道:“柳姑娘,我们这样偷窥慕容公子和温姑娘,会不会不太好呀?” 柳音儿托着腮,没有回复瑜心,而是指着街道处的那些猜谜人,开口道:“瑜心,方才我见你盯着那边许久了,可是有意中人了?” “才、才没有呢!”瑜心顿时脸红,有些无措道。她刚刚在人群里看到了自家小姐和少爷的身影所以才会盯着那边看了许久,但她才不可能说出来,只是倔强的驳回了这么一句。 柳音儿颇有些玩味的看向瑜心,这个小丫头撒谎真是不太会,而且对于男女之情又显得十分单纯,稍微逗弄一下就红了脸颊,真是有趣。瑜心被眼前这个漂亮妩媚的女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转过头看向了别处。不多时温礼平抱着几坛酒上楼,陪着她们一起在露台观赏下面热闹的灯会,时不时还透过对面酒楼观察着情况。 另一边,温庭安看了看桌上几个空酒坛子,没有酒的浇灌,心中的空虚也越发放大,她揉了揉眉心,又开始烦躁起来。而身边的慕容晓白早已喝得伶仃大醉,整个人如一摊软泥趴在桌子上。温庭安看着不觉好笑起来,这人明明也没喝多少,却醉成这个样子。而后她又看了看房门处,温礼平出去许久也不见回来,十有八九就是跑了。 温庭安扯了扯酸涩的嘴角,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哥哥的那点伎俩,只不过心有所属的人,哪里还会接受得了别人。她将慕容晓白拽了起来,开口道:“晓白,我们回去吧。” 慕容晓白有些迷糊道:“大哥还没回来呢,我们怎么能先走呢?” 温庭安喝了酒,说话也大胆起来:“你不会还不知道吧,他早就跑了。“ 慕容晓白抬头望着她,道:“你怎么知道?” 温庭安笑而不语,她当然知道了。她撑着桌子站起来,说道:“你早些回去吧,我出去吹吹风。”说着就离开了。慕容晓白眯了眯眼,含糊的应了一声便倒在了桌子上。 对面酒楼的几人发现了情况,温礼平赶紧下了楼,他得去阻止温庭安离开。他刚到那家酒楼门口,便看见李夼走向了那家酒楼,而李夼显然也注意到了他。温礼平心中一紧,要是被李夼撞见温庭安,李夼肯定会问的,而温庭安肯定也会告诉他来这里的原因,以这块冻死人的大冰块的性子,指不定就知道自己的算盘,说不定到时候肯定得找自己的事。 他赶紧上前拦住李夼,问道:“少爷怎么在这里,没有陪小姐去河边放灯吗?” 李夼淡淡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来买核桃酥。”他知道冷凝儿的喜好,特地打听到这家酒楼的核桃酥最好吃,所以就来了。 “核桃酥?”温礼平重复道,他好像记得这家酒楼确实有核桃酥,那他更不可能放李夼进去了。于是开口道:“桥头那边不是也有吗?而且还离河边近,少爷要不去那里买吧。” 李夼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而后转身往酒楼走去。温礼平赶紧挡住他的路,李夼往左他也往左,李夼往右他也往右,反正就是不让他进去。李夼微微皱眉:“你到底想做什么?” 温礼平急中生智,悻悻道:“实不相瞒,少爷,今天酒楼人很多,你要的核桃酥早就卖完了。我这是怕你耽误时间让小姐久等。” 李夼目光凝了凝,显然不相信他的话。温礼平微微让开点道,说道:“ 不信你瞧,里面人可多了。” 这可是黑水镇最大的酒楼,里面的人自然是非常多的,他可不担心李夼不信。而李夼也确实信了,可他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去哪买了,他看了看温礼平,这人平时鬼点子最多,应该知道,于是开口道:“那你给我推荐一家味道不错的店。” 温礼平错愕,他哪里知道哪家的核桃酥最好吃,但眼看着温庭安即将下楼,他只得把自己最近去过的一家告诉李夼:“就东街那块,李大娘家的最好吃,少爷快去吧。” 李夼点点头,随后拽了温礼平的衣领朝着那边走去,温礼平一惊,开口道:“你、你拽我做什么?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李夼面无表情,淡淡吐出两个字:“带路。”温礼平一脸无语,但他又没有李夼力气大,只能被他拽着走,然后眼睁睁看着温庭安走出门朝着另一头去了。 露台的二人看见这一幕,瑜心开口道:“柳姑娘,我们怎么办?”温礼平被李夼抓走了,温庭安喝了些酒,瑜心有点担心她的安危,但对面还有一个慕容晓白,要是就这么走了那慕容晓白也不安全,她拿不定主意,只得看向柳音儿。 柳音儿一脸淡定:“无妨,我们玩我们的就好。”温庭安心不在这里,就是把她抓回来也无济于事,还不如让她出去走走,或许她就想开了,再说她自有本事在身,应该不用担心她的安危。 瑜心闻言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温庭安被人群推搡着,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她看着路边的商铺,都是一些成双成对的小玩意儿,去看的人也是成双成对的,她看着心底酸酸的,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她走着走着在一个小摊前停下来脚步,那个小摊与周围的嘈杂不同,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很是冷清,温庭安心中纳闷,脚下不听使唤的朝那里走了过去。 待她走近了才发现,这小摊上卖的都是些冷冰冰的臭面具,温庭安忍不住哂笑道:“老板,这么好的日子你不卖些鸳鸯枕头小挂件的,倒卖些丑面具,难怪生意这么冷清。真是奇怪的紧。” 老板是个挽着发鬓的女人,约莫三十出头的样子,她头上戴着个精致的狐狸大仙的面具,正仔细摆放着摊位上的其他面具。老板没有抬头,开口道:“这街道上的男男女女皆是喜乐得很,只有姑娘一身酒气,唉声叹气的,我也觉得姑娘奇怪的紧。” 温庭安顿时哑口,她抬手拂过面前一排排的丑面具,没有说话。 老板这才抬头看她,问道:“姑娘莫不是在感情上失意了?” 温庭安叹了口气,问道:“老板,如果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该如何?” 老板手下动作一顿,沉默了片刻才笑道:“能如何,不过两个选择,要么弃了,要么追了。” 温庭安拧了拧眉,正欲开口,老板打断道:“人往往想得比较复杂,想的永远比做的多,你踌躇不前他就不会跑了?” 温庭安再度哑口,半晌后缓缓开口:“若皆为女子,也能不顾一切吗?” 老板闻言笑了起来,她摘下头顶的面具轻轻摩挲着,语气里满是眷恋:“这是我的妻亲手做的,这些则是她教我做的。”她说着指了指摊位上的一排丑面具,在温庭安惊诧的目光下,老板继续说道:“这些问题你应该去问她本人,旁人给不了你答案。”她说着将面具递给温庭安。 温庭安接过面具愣了几秒,而后从荷包里拿钱,老板拦住她,和蔼道:“不必,算我送你的,赶紧去吧。” 温庭安点点头,将面具收好,转身离开。 第72章 温庭安避开人群,抄着小路往河边赶去,那里已经围满了前来放河灯的人。她沿着河边寻找着冷凝儿的踪影,最后她在桥上看到了冷凝儿。冷凝儿一个人立在桥上,她环顾着周围,似乎在寻找着谁。不多时,李夼提着核桃酥赶到了她身边,冷凝儿嘴角噙着笑,接过他手里的核桃酥,还在同他说话。 郎才女貌,像极了画中的一对璧人。 温庭安站在桥下不远处的一棵树下,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急躁迫切的心在这一刻被冷水浇灭。她嘴角挂着一抹苦笑,将那狐仙面具戴在了脸上,悄然离开。 夜色已然深沉,灯会也在不知不觉中落幕,街道的小贩们收了摊子,路过的行人们也逐渐减少。唯有那河道上的盏盏花灯依旧闪烁着光亮,一排排的,远远看去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漂亮。温庭安翘着二郎腿倚在屋顶的吻兽上,脑袋枕着一只手臂,另一只手则放在肚子上,指腹轻轻压在腹部的白玉笛和狐仙面具上,脚边放着已经喝了一半的一壶小酒。一阵凉风吹过,撩起她额间的刘海,以及那根淡青色的发带。画面看起来好不自在。 温庭安睁开微阖的眸子看了看天边的月色,姣姣地月光洒在那张白净的脸上。她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微微正了脑袋摸起那狐仙面具罩在脸上,透过面具上的小洞看到一抹白色身影立在自己身前。她手指轻颤,将面具微微向上抬起,透过眼洞窥到了来人的面容,而那人也正瞧着自己。 第74章 月光之下,冷凝儿的身姿像是被披了一身银色的衣裳,为她清冷的气质增添了跳脱于世俗之外的美感,神秘、可望而又不可及。 她透过面具与温庭安对视,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看的温庭安心尖一颤。 “你怎么来了?”温庭安放下面具说道。 冷凝儿坐到她身边拿起她手里的面具,开口道:“夜深了,还不回去吗?”这句话不仅在问温庭安,同时也说明了来意。 温庭安偏开脑袋看向远处,闷闷道:“不想回去,在这里吹吹风也挺好的。” “为何?不开心吗?”冷凝儿歪着头看向她。温庭安这次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沉默着。她偏着头,冷凝儿看不见她的脸,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一直不说话,温声提醒道:“后半夜冷,再待下去会着凉的。” 温庭安深吸一口气,平静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冷凝儿被她问的一怔,随后笑道:“怎么了,我难道不能对你好吗?” 温庭安语气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哀乐:“如果我喜欢你,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冷凝儿目光一凝,平静的面容之下,一颗心剧烈跳动着。她努力调整了呼吸,随即笑了笑,开口道:“我也……很喜欢庭安呢。” 温庭安听着她那像是哄小孩儿般的语气,胸口憋着一团气,她翻身坐起来一脸严肃的盯着她,一字一顿道:“我说,我、喜、欢、你。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不是你理解的那种喜欢。”她说着大口喘着气,目光不瞬的盯着冷凝儿。 冷凝儿静静的看着她,眼底却翻涌着波涛,震惊、纠结、躲闪,她没有回答温庭安,而是将目光别开。温庭安见她这样,心底有些崩溃,心头绷了很久的那根弦被一点点拉细,最后断裂。她带着哭腔,声音有些沙哑:“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冷凝儿依旧无动于衷,温庭安心中的防线彻底崩塌,她握住冷凝儿的双臂,迫使她看着自己,提高了声线:“你说啊!” 冷凝儿看着温庭安泛着水泽的眼睛,声音有些颤抖:“你可想明白了?那些话一旦说出口,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温庭安松开了她,神情有些恍惚,她迷茫的看向无边的黑夜,喃喃道:“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罢了。” “我们可都是女子,而且我早已有了婚约。”冷凝儿垂着眸,缓缓开口道。两句轻飘飘的话,却一击比过一击砸在温庭安的心头,宣告着她藏在心中许久,一朝爆发的,名为“喜欢”的心悸的死亡。 温庭安哑然失笑,她有些疲倦的站起身,拿起白玉笛和那半壶酒,开口道:“我累了,该回去了。”说着头也不回的离去,只剩冷凝儿留在原地,一脸无措地看着她的背影。冷凝儿用力抓住手里的面具,她感觉就在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已经渐渐离她远去,她看不到,也抓不住,只能任由它从身边飘走,带走了她大片的心。她只能盯着温庭安离开,眼角滑落一滴泪,砸在了手中的狐仙面具上。 自此以后,温庭安开始躲着冷凝儿,至于为什么她也不知道。冷凝儿尝试着接近她与她说话,但都被她巧妙躲开,她日日游荡在外面,时不时去酒楼喝酒听书,想借此麻痹自己;或者在屋顶发呆睡觉,她总想去寻找什么来填补突然空缺出来的心,却不知道该如何去找,也不知道什么可以填补她。 一日,温庭安陪着柳音儿上街给刘知寄平安信,在街道上时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几个护卫打扮的人,他们粗暴的推搡着路边的行人,语气也是十分不客气:“让开,快点让开!”接着远远望去,一顶华贵的轿子被人抬了往这边走着。 一个护卫推搡柳音儿时不小心打掉了她怀里的药箱,里面的药品一股脑的全滚了出来,温庭安眉头一挑,一脚将那个护卫踹飞几尺远,然后蹲下身子帮柳音儿捡药瓶。 “大胆!哪里来的刁民!”那护卫的同伴将他扶了起来,而后横眉厉声指着温庭安道。 温庭安脾气直接就上来了,正好憋了几天的火气,现在终于有地方出了。于是她摩拳擦掌着,柳音儿一把拉住她,小声道:“庭安,那轿子里的人估计不好惹,我们还是算了吧。” 温庭安目光冷冷地看着那些护卫,最后作罢,她可不想给柳音儿惹来一堆麻烦。她和柳音儿整理好了东西便准备离开,谁知那些护卫依依不饶,拦住了两人的去路。刚刚被温庭安踹飞的护卫怒道:“打了人就想跑,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温庭安叉着腰怼道:“我管你是谁,明明是你先推我们的,我就还手怎么了?” 那护卫被呛的脸色涨红,咬牙道“你……你,给我拿下她们!”他身边的几个人听完直接朝两人打来。 第73章 温庭安和柳音儿赶紧闪向两边躲开冲过来的护卫。温庭安躲开后侧身抓住一个冲过来的护卫的手腕,随即一脚踹在他的膝盖窝,那人闷哼一声,腿一软便往地上跪,还没跪下迎面又挨了温庭安一拳,随后仰头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接着她的左右各冲上来一人,手里持着棍子朝着温庭安打来,温庭安一个下腰躲开迎面而来的棍子,手撑着地面一脚踹到一人的头上将他踢开。这时她突然感觉后腰处一阵风吹来,撇眼一看是另外一人拿着棍子朝她打来,温庭安翻身起来之时抽出腰间的白玉笛挡了上去,只听一声武器碰撞的声音,那棍子瞬间被弹开,连带震得那人虎口发麻。他还来不及反应,温庭安直接起身一脚踹到他胸膛上,他直接倒飞出去,在地上滑行了数米后捂着胸口哀声不断,却怎么也起不来身。 解决掉自己身边这几个,温庭安转身看向柳音儿,她怀里抱着药箱无法使出全力,却也能和他们周旋,只见她轻轻一跃,同时空出来的左手摊掌翻转,一瞬间几根银针出现在手里,她目光伶俐,只一甩银针便飞出,不多时靠近的几个护卫应声倒地,有的捂着肚子,有的捂住手臂,有的则捂住大腿,均哀嚎不止。 温庭安缓缓走到她身边,忍不住对她竖了个大拇指。柳音儿嘴唇一勾,声音性感妩媚道:“我可没有庭安那般温柔呢。” 温庭安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片,以及逐渐躁动的人群,开口道:“看来这下闯祸不小呢。” 她话音刚落,一个穿着利落、一身黑衣的女人握着腰间的剑缓缓走来,看着一地的护卫,目光也冷了几分,她厉声道:“都躺在地上做什么,还不快滚起来!”护卫一听纷纷变了脸色,强忍着身上的剧痛相互搀扶着爬了起来,但是另外那些中了柳音儿银针的人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女人显然不是普通护卫,一眼就看出来他们中了毒,她看了看温庭安和柳音儿,微微皱了眉,而后拱手开口道:“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姑娘不计前嫌赐予解药。” 温庭安戳了戳柳音儿,小声道:“这女人看着不太好惹的样子。” 柳音儿微微挑眉,思虑片刻后将一瓶药扔给了女人,而后说道:“若没什么事,我们就先离开了。” 温庭安一听,赶紧作势要开溜,这时轿子来到她们面前,里面传出一道年轻又端庄女声:“阿颜,何事这般吵闹?” 那被唤为阿颜的女子朝着轿子弯腰行礼道:“主人,不过是这些护卫不懂事,不小心踢到了硬板子,现在还得劳烦属下来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里面的女人声音冷淡:“这些官府的人本事不大,脾气倒是大得很,将他们随意打发了,省的败坏了我的名声。” “是。”阿颜恭敬道,随后将解药扔给那些站起来的护卫,吩咐他们把药给其他人服下,然后赶紧滚蛋。 那边的阿颜在清人,这边的温庭安悄悄拉着柳音儿打算开溜。 “二位留步。”轿子里的女人开口道。 温庭安身体一僵,她和柳音儿不过轻手轻脚地离开,轿子里的人既没有看见她们人也没有听见她们的声,却依旧知道她们在开溜,显然不是好对付的。温庭安顿下脚步,有些别扭的开口道:“那个,你还有什么事吗?我们着急回家收衣服呢。” 柳音儿见她说谎不打草稿,忍不住在一旁轻笑起来,温庭安一听,朝着她挤眉弄眼,这人难道不知道怕的吗? 轿子里的人轻笑一声,道:“二位身手了得,应该不是这黑水镇的人吧?我想请二位到阁内一叙,不知二位可愿赏我一个薄面?” “好啊。”不等温庭安开口拒绝,柳音儿便立刻答应下来。 温庭安脸色一僵,这人之前还让自己别冲动,这下自己却擅作主张应了别人的话。她难道就不怕对方这是想找她们算账吗? 柳音儿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轻声安慰道:“别担心。” “既如此,那二位请随我来。”她说着轿子又开始动了起来。 温庭安和柳音儿跟着她的队伍来到了一个叫长春阁的地方。阿颜走到门口对二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二人相视一眼随后走了进去。 第75章 两人坐在大厅,下人送来了茶水后便离开了,温庭安看着华贵的大厅,一直东张西望着,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几声惊叹,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这么气派的房子,连冷凝儿的家都没这般大。 柳音儿品着茶水,时不时抬头看向温庭安,开言笑道:“这里漂亮吧。” 温庭安点点头,即使坐在椅子上也不见她消停。 不多时,一个衣着华贵,端庄大气,约莫比温庭安稍大几岁的漂亮女子走了出来。那女子穿着红色长裙,腰间束着一条金丝带,勾勒着她优美的曲线,精致的玉颜上描画着简单的梅花妆,头上还戴着些许温庭安叫不出名字的金钗,曳地裙摆随着轻盈的步子规律的轻轻摆动着,举手投足间尽显尊贵。 “参见郡主。” 温庭安一时看的有点呆,直到身边的柳音儿起身微微行礼时她还没反应过来。 待听到柳音儿对其的称呼时才顿感不妙,赶紧起身依葫芦画瓢对她行了个礼,嘴里也喊道:“参见……郡主。” 女子微微颔首,笑道:“免礼,往后见本宫就不必行礼了。” “谢郡主。”柳音儿勾着唇起身道。 温庭安看到柳音儿动了,也赶忙回道:“谢郡主。”她起身看了看柳音儿,总感觉这两人好像认识似的,而且还很熟。柳音儿看出了她的疑惑,开口道:“这位是凉州武侯爷的掌上明珠,景和郡主。我早年游历到凉州,恰逢郡主身染恶疾,又碰巧让我给医好了,故此结了一段缘。” 景和郡主微微撇嘴:“说得这般疏离,好似我们并不熟似的。”她又看向温庭安,说道:“我们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吗?” 温庭安眉头微蹙:“又?我好像是第一次见到郡主吧。郡主许是记错了人。” 景和郡主微微一怔,她看了眼柳音儿,又看了看温庭安,眼中闪过一丝疑虑,随即笑道:“那许是我记错了人吧,我名唤上官子菁,平时唤我子菁便好。” 温庭安扬起笑容:“想不到郡主这般随和。” 第74章 温庭安和柳音儿回到客栈时已然到了落日时分。冷凝儿站在客栈门口,步伐有些焦急的来回踱步,时不时回望着外面的路。良久,两抹被夕阳拉长的斜影出现她的视线内,她盯着那两道斜影,心中小心翼翼地期待着,直到两抹熟悉的身影进入她的眼帘,她抿成一条线的薄唇才渐渐放松下来,慢慢向上弯出了一个弧度。 不待温庭安和柳音儿靠近,冷凝儿已经先一步走上前去,她一脸关切的看着温庭安,又看了看柳音儿,开口道:“怎么这会儿才回来?他们已经出去寻了你们许久。” 温庭安垂了垂眸,有意避开了她的目光,淡然道:“无事,不过是结识了个新朋友,闲聊了片刻,这才耽误了些时间。”她言罢打了个哈欠,又道:“我有些累了,你们聊。”说着她抬脚朝着客栈里面走去 冷凝儿见温庭安又刻意避开自己,心中不觉泛起酸涩,她欲言又止,最后也只得作罢。柳音儿见这两人之间突然变化的气氛,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心底大概有了底,她走到冷凝儿身边,道:“冷小姐,先进去吧。” 冷凝儿点点头。 晚饭时,慕容晓白一边往嘴里扒着饭,一边含糊开口道:“奇怪,怎么不见庭安呢,往日吃饭她可是最积极的。” 冷凝儿拿筷子的手一顿,扭头看了看身边空荡荡的位置,一言不发。温礼平不以为然道:“她去南街那边玩去了,那边的美食最多的,自然瞧不上咱们这粗茶淡饭了。”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对柳音儿道:“对了,今日我听说有条街道发生了斗殴,说是有两个姑娘跟一群官兵打起来了,我还担心是不是你们,所以叫了少爷一起去瞧瞧,结果去了之后场子已经散了,幸好不是你们。” 柳音儿弯了弯眼眸,笑道:“哦?你怎知不是我和庭安呢?” 温礼平扬着眉:“你们不是去面会什么朋友了么,怎会是你们?” 柳音儿但笑不语。 不多时,冷凝儿放下碗筷,李夼见她碗里米饭还剩不少,皱眉道:“饭菜不合口味吗?” 冷凝儿摇了摇头,她看向门外:“不曾,不过是无甚胃口,我想出去走走。” 身旁的瑜心赶紧放下碗筷,兴致勃勃道:“那我陪小姐出去走走吧。” 冷凝儿按住她的肩膀,笑了笑:“不必,你还是好生吃饭吧,我一个人也逛得了。”这个小丫头也才没吃多少,她怎么可能忍心让她饿着肚子陪自己出门走一走呢。 瑜心闻言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瘪了瘪嘴道:“小姐要注意安全,早些回来。” 李夼也对她说了些关心的话,她点头应声,逢出门时温礼平喊道:“小姐若是遇见庭安了,麻烦把她带回来,毕竟她这人做起事来总不顾及后果,我担心她玩心大忘了回来。” 走到门口的冷凝儿身子明显一僵,随后她点点头就出了门。 另一边的温庭安在一家酒楼里听说书听得津津有味,待最后一杯酒下了肚,台子上的故事也接近尾声,她心满意足地走出了酒楼。眼看着天色还不算晚,温庭安意犹未尽,索性一头扎进了喧闹的街道里。 她抛着手里的狐仙面具,鬼使神差地往先前的街道走去,只是来到了熟悉的地方,那里早就没了先前的面具摊位,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卖糖葫芦的大伯在高声吆喝着。见温庭安盯着自己发呆,那老伯挥了挥手里的糖葫芦对温庭安喊道:“姑娘,要不要来串糖葫芦,酸酸甜甜的糖葫芦。” 温庭安回过神来,谢绝了老伯,转身又漫无目的地在街市里晃悠着。 不多时,她趁行人不多,又翻身上了屋顶。温庭安枕着手臂躺在屋顶上,手里一直翻看着那狐仙面具,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这面具爱不释手,可能是羡慕这面具先前的主人吧。她有些烦躁的叹了口气,脑海中浮现出那人的身影,尤其是在灯会那天桥头上的一幕,她的一颦一笑,明明就在眼前,是与自己而言却是遥不可及。 温庭安将面具盖在脸上,侧身微微蜷着身子,试图掩藏住心中的落寞。 “庭安。” 一道轻唤打断她的思绪,她坐起身子看向下面,只见上官子菁站在街道上抬头看着自己,她身边只跟着阿颜一个人,阿颜打着一盏灯,面无表情的立在她身边。 温庭安将面具系在腰间,翻身下了屋檐,对着上官子菁行礼道:“郡主。” 上官子菁微微蹙眉,不满道:“我说过了,唤我名字便好。这种文绉绉的称呼,我最是不喜欢了,是吧阿颜。”她说着胳膊肘撞了撞一旁的阿颜。阿颜没想到上官子菁会突然问自己,微微一愣,随即正色道:“是。” “干嘛这么拘谨,好歹跟着我也有一年了。”上官子菁拍了拍她的背道。 阿颜后背一僵,别扭的点点头。温庭安细致的捕捉到了阿颜的变化,心中有了几分揣摩。上官子菁没有在意阿颜的表情,而是转过头看向温庭安,说道:“对了,你在屋檐上做什么,难道没有住处吗?若是没有去我阁里也行的。” 温庭安连忙说道:“没有没有,不过无聊在上面坐坐罢了。” 上官子菁看了看周围稀疏的人群,而后看了眼阿颜,两人对视了一番。上官子菁慢慢走到温庭安身边,在她耳边低语道:“跟我来。”她说着抓住温庭安的手臂,手中捏了一张黄色的符纸。温庭安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黑,再一亮,两人就已经来到了一条偏僻的小巷子。 温庭安满脸震惊:“你……你这是什么邪术?”她刚说完就意识到说错了话,闭了嘴一直盯着上官子菁,眼底依旧是无法掩盖的震惊。 上官子菁不以为然,笑道:“不过是外邦学来的异术罢了,只能在五里地以内移动。阿颜应该还需要点时间找到我们,这下可没人能打扰到我们了。”她看了看四周,一双眼睛在月光下水盈盈的,看向温庭安。 温庭安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开口道:“我不明白郡主是何意思?” 上官子菁负手走到她身边,开口道:“你不必怕我,我只是想来告诉你一些事情,以及询问你的意见。”她眨巴着眼睛,一副纯粹的样子。 “事情?意见?”温庭安并没有放松警惕。 上官子菁心中叹气,这个人现在倒是敏感了很多,估计要取得她的信任不是件易事。但警惕些也是件好事,她心中不免又有些欣慰,开口道:“我对弥谷倒是有所了解,我想你应该会感兴趣。” 温庭安眼中闪过一丝惊诧,这个人貌似知道自己来这的目的,她目光凝了几分,没有开口说话。 上官子菁微微一笑:“我说过,你不必怕我,我与你无冤无仇,自然不会害你,只是想给你提些建议,至于我是从何得知的,你现在无须知道,也不必去揣测音儿,这与她无关。” 温庭安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她在那一瞬间确实揣测过柳音儿,现在被人毫不留情的揭开,她脸上也有些不自然,开口道:“郡主想说些什么?” 第76章 上官子菁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开口道:“弥谷是个药谷,里面瘴气横溢,以你现在的实力,难以在里面久待,这里面有避瘴气的药丸,一副地图,以及一张令牌。那里面有我的人,你去了将令牌交给她,她自会安排你们。”她说着将盒子递向温庭安。 温庭安没有接,谨慎道:“郡主突然相助于我们,只怕事情不简单吧。” 上官子菁笑的爽朗:“你说的不错,我需要你帮我杀一个人。” “郡主既然在里面安插了人,交予自己的人做岂不方便?” “那个人只能你来杀。” 温庭安狐疑,上官子菁解释道:“那人轻功了得,几次三番从我手中逃走。你有绝世轻功莲花步,应该能与之抗衡,我想你不会拒绝我的吧。”她一脸平静的看向温庭安,仿佛笃定她不会拒绝一般。 温庭安垂眸思量着,她确实没有办法拒绝,他们初来乍到,对此处并不了解,若是杀害爹娘的凶手尚在,她和温礼平自然是不会放过对方的,届时少不了一番苦斗,其中的麻烦固然居多,若是有份地图和有人指引,自然能省去不少麻烦。她犹豫片刻后才开口道:“那人叫什么名字?” “古千仞。”上官子菁嘴角一勾。 温庭安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而后接过盒子,转身就要离开。上官子菁再度开口道:“庭安,我希望我们会是朋友。” 她目光诚恳,温庭安在里面没有窥到半分虚假,半刻后,温庭安扬了个笑脸:“会的。”言罢,扬长而去。 上官子菁嘴角荡开笑容,静静的看着她离开。随后,阿颜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语气有些闷:“郡主,她会相信您吗?” 上官子菁没有回头,淡然道:“会的,她身边总得有个真心的人吧。” “嗯……” “阿颜,你怎的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不曾,属下为郡主高兴,寻了这么久的人终于是找到了。温老知道了应该会很开心的。” “嗯。”上官子菁语气怅然。 第75章 温庭安刚走出巷子,一只手就搭上了她的肩,温庭安一回头就对上了冷凝儿挂满担忧的眉眼。没等她反应着想要躲避,冷凝儿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整个人逼近她,不容她挣脱,开口道:“她们带你去了何处?对你做了什么?你有没有受伤?” 温庭安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上官子菁是因为发觉有人在窥视她们,才突然将她带走的,而那个躲在暗处窥视她们的人,应该就是冷凝儿了。她看着这个明明时刻将自己牵挂在心头却不敢正视自己感情的人,缓缓舒了口气,故作轻松道:“我没事,她们没对我做什么,先回去吧。”她说着就看向别处,抬脚往前面走。 冷凝儿心中一梗,这个人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她会同自己分享她的见闻,哪怕有什么特殊的事她也会第一时间来告知自己,来同自己商量。但现在,她什么也不跟自己说了,甚至在明晃晃的疏远自己。冷凝儿身子轻颤,她抓紧温庭安的手腕把她推到墙边,摁住她,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开口道:“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她咬着微微颤抖的唇,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温庭安看着她可怜的模样,心底既心疼也难受,她吸了吸发酸的鼻子,低着头遮掩着发红的眼睛,一言不发。冷凝儿见她这个样子,心中有些慌乱,她抬起头用手托起温庭安的脸,让她面向自己,语气里带着一丝乞求:“不要躲着我、不要躲着我好不好……” 温庭安目光躲闪,生怕被冷凝儿看到自己的眼睛。她心中突然泛起苦涩,想不到这么快她就和冷凝儿互换了位置,现在被逼的连连躲闪的竟是她,那她又该如何脱身呢?她想着,眉间尽是无奈和忧虑。 冷凝儿见她无动于衷,心中乱作一团,她颤抖地开口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温庭安一愣,仰起头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嘴角满是嘲弄。和喜欢的人做朋友,然后看着对方慢慢走到别人身边,自己还得笑着祝福他们……这种事她做不到,何况那层窗户纸早已被捅破,既然把握不住,那就弃了吧。 对,弃了。 她要躲得远远的,回到自己原来的生活,去逍遥快活,去游山玩水,那才是她的愿望。 温庭安渐渐冷静下来,目光也清醒了起来。冷凝儿看着她越发清醒的目光,那里面还夹杂着一些冷淡,她的心突然一提,像是被人用力揪住了一般难受,不安的攥紧了温庭安的衣袖。 温庭安静静的看着她,淡然道:“冷小姐真是说笑了,你是名门千金,大家闺秀;我只是一个手脚不干净的贼,我们哪里做得了朋友?”她突然疏远的话让冷凝儿心中一颤,瞬间红了眼一个劲地摇着头,喃喃道:“不……不,我们是朋友……” 温庭安深吸一口气,挣开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眸说道:“我们只是恰好目的地相同,一起同行的人罢了。待这里的事情结束,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回青平城继续做你的大小姐,然后嫁与你的如意郎君;我继续行走我的江湖,远走高飞,咱们谁也不欠谁,后会无期。”她最后几个字咬的很重,不仅砸进了冷凝儿的心里,也重重的砸在自己的心头,疼得她呼吸一颤。 “温庭安,你当真这么绝情吗?”冷凝儿只觉得周身寒冷起来,身体忍不住的颤抖,呜咽着,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掉。“你什么都不明白,只知道一味按照自己的喜好行事,却从来都不会考虑别人的处境。” “我问你,如果有一天你忆起一些不堪的往事,或者身陷令你痛苦的迷茫之中,那里面皆有我的影子,你也会像现在这般,无论我是女子还是我已有婚约,都会向我奔来吗?”冷凝儿攥着手指,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语气像是在质问,但又带着一丝悲凉。 温庭安沉默了。她知道,无论是柳音儿还是冷凝儿,她们心中都藏着一些事,一些不可能告诉她的事,但她从来没想过,冷凝儿心中的秘密会是和自己有关,可是自己以前从来没见过她。 冷凝儿见她不说话,神情暗淡了几分,她苦笑一声,她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而且结局比她想象的更加痛苦。她转过身去准备离开,身后飘来了那人的一句话。 “那你会一直站在我身边吗?” 冷凝儿脚下一顿,回过头看向温庭安,那人目光灼灼,正等待着她的回应。冷凝儿点点头:“那是自然,无论现在还是将来,我都一定站在你身边。” 温庭安冁然而笑,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开口道:“那这就是我的回应。” 冷凝儿神情一僵,抬起头有些迷茫的看着温庭安,温庭安定了定神,开口道:“我不知道你心底究竟藏着什么事,也不管那些事与我有没有关系,是好还是坏。我只知道小姐对我的好是真的,我喜欢小姐也是真的,仅此而已。如果往后真的如你所说,我会陷入痛苦的迷茫之中,只要我身边有于我而言重要的人陪着,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冷凝儿破涕为笑:“我绝不会离开你的,但是你不许骗我。” “我从来不骗人的。”温庭安抬手帮她擦拭着眼泪,讪皮讪脸道。 冷凝儿瘪了瘪嘴,埋怨道:“你不是要与我分道扬镳,后会无期吗?” “只骗这一次。” 冷凝儿哑然失笑,抱住温庭安的腰,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温声道:“庭安,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温庭安点点头,回抱住她。她知道,冷凝儿到底是有婚约的人,她们要想光明正大在一起,那道婚约是最大的阻碍,冷凝儿需要时间去解决,她必须耐着性子等。 不过现在佳人在怀,让她什么都不做显然是不可能的,于是她低头蹭了蹭冷凝儿的耳朵,低声道:“我今晚可不可以去找你?”她话音刚落就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僵了一下。 冷凝儿抬起头看向她,抿了抿唇,没想到这人方才还答应自己愿意等的,转眼就变了脸。她摇摇头道:“不行,被人发现怎么办?”何况瑜心每天都会服侍自己作息,温庭安若是来了,会很容易被抓住的。 温庭安央求道:“我夜深再来,清晨就走,发现不了的。” 冷凝儿依旧不同意,但招架不住温庭安再三乞求,最后还是红着脸答应了。 见得逞了,温庭安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满意的拉着她往回走。冷凝儿的脸瞬间又染上了一层绯红,又怕路过的行人看见,一路都低着头用手挡着脸,温庭安觉得麻烦,直接将腰上挂着的狐仙面具摘下来戴在她的脸上。 路上温庭安一直侧着头看她,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温庭安觉得戴着面具的冷凝儿今天看起来多了一分可爱与娇涩,少了一分凉薄和疏离。冷凝儿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脸颊又莫名烫了起来,她隔着面具摸了摸脸,嗔了温庭安一眼,道:“你再不瞧着点路,一会儿摔进沟里,我可不会捞你。” 第77章 温庭安轻笑一声,牵起冷凝儿的手紧紧握住,道:“这样就不会摔进沟里吧?” 冷凝儿哑口无言,只是一方面埋怨她,一方面又默默往温庭安身边靠了靠,两个人并肩往客栈走去。 第76章 二人回到客栈后,温庭安将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交给众人,并跟他们说了来龙去脉,不过她刻意掩去了上官子菁的身份以及自己要杀古千仞的事,只是说得一个朋友相助,一切已经打点好了,有柳音儿和冷凝儿帮她说话,众人很快就相信了。至于古千仞,既然上官子菁说过这个人不好对付,温庭安并不希望其他人陪自己涉险,所以她谁也没说,包括冷凝儿。 夜里,温庭安觉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于是她拿起衣服和枕头准备出门。她在门口反复确认门外无人之后才悄悄动身溜向冷凝儿的房间。温庭安来到冷凝儿的房门前轻轻一推,门就缓缓开了,温庭安会心一笑,原来是给自己留了门啊。随后她便把门打开了一个小缝儿,蹑手蹑脚地钻了进去。 此时冷凝儿正提着灯在房间里等着,见温庭安进来后她走上前将门轻轻关好。温庭安抱着衣服和枕头跑到床边然后全部扔到床上,随后又折回来一把抱住冷凝儿,埋头在她颈间蹭了蹭,声音也变得含糊:“小姐,我好想你。” 冷凝儿只觉得脖子处被温庭安蹭的痒痒的,她嘴角含着笑:“我也想你。”她一只手提着灯,一只手牵着温庭安往床边走,然后将灯放在一旁的桌子,又把温庭安的衣服拾起来抖了抖,搭在了衣架上抚平上面的褶皱。 温庭安则抱着枕头钻进了靠墙的被窝里。冷凝儿灭了灯刚钻进被窝,温庭安就迫不及待的抱住了她。她环住冷凝儿的腰,将头靠近她的肩膀处,轻轻嗅着独属于冷凝儿身上的幽香。 这是温庭安梦寐以求、时时刻刻想念着的人,现在终于可以抱在怀里,她激动的手都在轻微的颤抖,呼吸也有些乱,一颗心怦怦乱跳,恨不得从她的胸口撞出来。冷凝儿就静静的躺在温庭安的怀里,她心里其实也紧张着,藏在被窝里的手轻轻攥着被褥,只不过她掩藏的比较好,并没有温庭安那般明显。 冷凝儿感觉到了温庭安的激动不安,因为她抱着自己的姿势很僵硬,甚至一直没有变。冷凝儿嘴角微微扬起,她侧着身子往温庭安怀里蹭了蹭,温庭安也顺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搂着她。 两人挨得极近,彼此都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温庭安渐渐安下心来,感受着怀里软软的身子,她的胆子也大了几分。不多时,冷凝儿按住温庭安已经从腰间滑到腹部的手,微微皱了皱眉,心道这人也太不老实了点儿。 方才温庭安不老实的时候她已经感觉到了,本来想着这人占点便宜应该就作罢了,所以她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抗拒。谁承想这人不仅不知收敛反而越发大胆,那只手游走到腹部竟还有继续向上的意思,所以她赶紧按住了温庭安的手,嗔道:“别胡来,早些睡。” 温庭安努了努嘴,识趣的收回了手。看来还是得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 想着她开口道:“小姐,我明天还能来吗?” 冷凝儿抿了抿唇,柔声道:“还是不要了吧。” 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担心两人的关系被人发现。虽然她也很想跟温庭安待在一起,但她毕竟和李夼还有一纸婚约在身。冷凝儿微微叹息,看来得早做打算了。 温庭安听见她这一声叹息,但又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撇了撇嘴有些委屈道:“我是不是太打扰你了?” 冷凝儿知道温庭安这是误会了,她心中软了几分,伸手摸了摸温庭安的脸,软声哄道:“怎会?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我只是在想以后。” 温庭安听着她发软的声音,心中的思绪一乱,握住她的手,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鼻子碰了碰冷凝儿的鼻子,语气暧昧不清:“我们不如想想现在吧。”她说着低头含住了冷凝儿的唇。 “唔……” 冷凝儿被她突然一吻乱了心神,下意识的去推她,却被她握住手腕牢牢的控制住了。 温庭安的吻来得突然,温柔又生疏,她脑海里播放着曾经的梦,一点一点学着梦里的动作向冷凝儿索取着。 不多时温庭安才结束,两个人都喘着粗气,温庭安紧了紧怀里越发发软的人,心里如同偷吃了蜜一样甜。 冷凝儿红着脸,待缓过气后忍不住捶了一下温庭安,娇嗔道:“你怎也不说一声?”她刚刚感觉自己就快要喘不过来气了。 温庭安忍不住笑出来声,她靠近冷凝儿的耳朵,声音又低又柔,充满了蛊惑:“那我现下给小姐提个醒,准备好了吗?” 冷凝儿心尖一颤,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的攥着被褥,轻轻“嗯”了一声。温庭安俯下身子轻吻上去,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她也有了分寸,没有像第一次一样急,等冷凝儿渐渐放松下来她才进一步撬开了她的唇索取着。 冷凝儿伸手揽住温庭安的脖子,回应着她。 不多时两人才将将分开,温庭安眸子里盛满了秋水,眼波流转,在黑暗中静静看着冷凝儿。她虽然看不见冷凝儿的脸,但她相信冷凝儿肯定也在看着她。于是她又吻住了她,绵长而细腻,一路向下直至冷凝儿的颈间,她低着头,将头埋进冷凝儿细长而又柔软的脖颈处,不断碾压着她白皙的皮肤。 冷凝儿呼吸渐渐变重,情不自禁的轻颤了一下,她的眼底水蒙蒙一片,脸上也泛起了潮红,睫毛微微翕动,忍不住抱紧了温庭安,嘴里低喃着温庭安的名字。温庭安也回应着她,而后手也游走在她纤细的腰间,最后停留在她的衣带处。 冷凝儿呼吸一滞,大脑也清醒了过来,她慌乱的按住温庭安作乱的手,道:“不行。” 温庭安只得悻悻收回了手,落寞的倒在冷凝儿身边。她知道现在不适合做这种事,但刚刚情到深处理智还是逐渐被吞噬,即使现在理智慢慢被拉回,但突然停下,心中的躁动已然不减。 冷凝儿自然明白温庭安心中的失意,她又何尝不是,但她更想和温庭安正大光明的在一起,然后再去做这些事。她抱住温庭安,摩挲着温庭安柔软的掌心,温声哄道:“待此行结束,我便回到青平城解除这婚约,然后再与你汇合。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温庭安脸色一僵:“你要解除和少爷的婚约了?”她心里突然就有些过意不去了,她这算不算是横刀夺人所爱呢? 冷凝儿点点头,她仿佛知道温庭安心中所想,继续道:“父亲为我们定下婚约,一来是希望我将来能有所依靠;二来则是希望表哥能在青平城不受人非议,得以立足。其实即使没有那一纸婚约,表哥依旧是我的家人。我与他自幼一起长大,他是那般骄傲如孤鹰的人,应翱翔于广阔的天际,而非困在那青平城狭小的府邸之中。即使父亲本意是为了他好,却也因此限制住了他。我更希望他能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无论如何我也会支持他。当然,我也希望我能追求到我想要的。” 她的眸子在黑夜之中如琉璃般绽放着光彩,熠熠生辉。 温庭安搂住她,轻轻点了点头,她不擅长说情情爱爱过于无间的话,但她会用行动证明,她自始至终都会向着冷凝儿,奔向她,支持她。 不多时,温庭安有了一丝倦意,便又伸了手将冷凝儿往怀里紧了紧,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渐渐睡了过去。 冷凝儿感觉到身边的人呼吸渐渐变轻,显然已经入睡,她伸手揉了揉温庭安的头发,躺在她的怀里安然入睡。 第77章 次日天还没亮,温庭安不舍的抱了抱还在熟睡的冷凝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抱着枕头和衣服悄悄溜回房间。 天亮之后,温庭安依旧睡得沉,就连冷凝儿和柳音儿都来叫她,她也依旧是在被子里蠕动了半天才迷糊的睁开眼睛。 柳音儿心下疑惑,道:“奇怪,你昨夜没睡吗?都快晌午了还不起来。” 冷凝儿在一旁默不作声,她静静看着床上的温庭安,嘴角挂着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她走到床边将温庭安从被窝里拉了出来,嘴里连哄带骗着:“快起来了,好不好,你再不起来我们可就先出发了,不管你了。” 温庭安听见冷凝儿的声音瞬间清醒了不少,她握住冷凝儿的手,皱眉道:“你们要去哪儿?” 冷凝儿回握住她的手,一脸认真道:“自然是去弥谷了,你再不起来我们可就先出发了。你呀,就陪着瑜心他们留在黑水镇吧。待我们把事办完了就回来接你。”她说着就抽回了手站起身子,背对着温庭安朝柳音儿眨了眨眼。 柳音儿会心一笑,点头道:“是啊,那庭安继续歇着,可要乖乖等我们回来哦。”她说着就随冷凝儿一起转身,作势朝门外走去。 “别。” 温庭安当了真,赶紧下床去追她们,结果脚下仓促直接往前跌了下去,一把抱住了冷凝儿的腰,整个人重心往她身上压了过来。冷凝儿被她这么一撞,脚下顿时乱了,幸好往前几步就是桌子,她赶紧伸手撑住了桌子,才不至于两个人都摔倒。 第78章 温庭安环着她的腰,整个人紧紧贴着她的后背,嘴里喃喃着:“别,别丢下我。” 她的呼吸喷洒在冷凝儿的脖颈间,冷凝儿的耳根瞬间爬满绯红,她抬手抓住温庭安紧扣自己腰部的手,声音低不可闻,又羞又急:“庭安,松手。” 温庭安这才完全清醒过来,她身体一僵,微微抬头看向一旁正一副安静看戏模样的柳音儿,脸瞬间红了。她赶紧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默默去拿了衣架上的衣服,又默默的穿好。 另一边的冷凝儿已经恢复了从容的神态,面不改色的看着动作慌乱的温庭安,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 不多时三人一起下了楼,温庭安走在最前面,愤愤不平道:“好啊,你们居然骗我。” 冷凝儿抿了抿唇,嗔道:“谁让你不起床的。” “我……”温庭安脱口就要反驳,但很快就闭了嘴。心里嘀咕着,她为什么不起床这人难道就没点数吗?还是说想故意取笑她。她撇了撇嘴,不满的哼了一声朝着楼下走去。 下楼后,其他人已经围坐在桌子旁等候多时了,桌子上还细心为温庭安留了些饭菜。 见人都来齐了,温礼平说了自己的打算,那地方看着危险,人去多了也不太安全,索性就让不会武功的慕容晓白、瑜心以及宋伯留在客栈,待事情结束后再回黑水镇汇合。 其他人点点头,温庭安默默埋头干饭,她可不想落下,跟着慕容晓白他们一起留在这里,于是吃得也急。冷凝儿悄悄给她擦了擦嘴角的饭粒,又给她倒了杯水。 待事情商讨完后,温庭安一行人打算即刻启程。 走时,瑜心依依不舍的拉着冷凝儿,她知道此行很危险,所以一双眼睛红的像小兔子似的,不停嘱咐着冷凝儿以及李夼要注意安全,冷凝儿哄好她之后便跟着温庭安他们准备上路。 因为弥谷在深山里,并不方便马车行驶,所以一行人只能靠步行慢慢上山。出门时温庭安见天色蒙蒙,留了个心眼带了把伞,并嘱咐了其他人。果不其然,一行五人刚来到山脚处天空就下起了毛毛细雨。 众人顺势撑起了带来的伞。温庭安看了看手里的伞,又看了看正撑伞走在前面冷凝儿,她嘴角一勾,收起伞小跑赶到她身边。冷凝儿看到她有些意外,温庭安眨巴着眼睛有些委屈道:“小姐,伞坏了……” 冷凝儿顿了脚步,伸手道:“给我瞧瞧。” 温庭安瞬间就焉了,她往后退了退,不让冷凝儿去摸她包袱里的伞。冷凝儿轻笑一声,道:“幼稚。”但还是将温庭安拉到了自己的伞下,温庭安脸上恢复笑容,挽住了冷凝儿的手,步伐也欢快了许多。冷凝儿温声提醒道:“注意些台阶,小心点。” 温庭安点点头,但脚下的步子依旧没有改变,冷凝儿无奈轻叹一声,将步伐放慢了些,温庭安这下也只能老实的跟着她的步子慢慢走了。 雨依旧下着,天色灰蒙蒙的,毛毛细雨为这山间小道增添了几分朦胧感,空气里都夹杂着新鲜土壤的气味,让人不免心底轻松了几分。只是越往山上走,上山的台阶也越发拥挤了起来,再加上周围生长肆虐的杂草隐隐有了向台阶蔓延的趋势,最后蜿蜒的小道几乎只容得下一人余半人的空间。 温庭安和冷凝儿打着同一把伞,两人几乎要贴在一起,再加上台阶上本来就因为山里潮长了些青苔,再加上下雨地面潮湿,两人就更得仔细点儿,慢慢的就落在了最后面。 一行人在一处棚子处歇了会儿脚。温礼平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皱眉道:“不能待太久,不然等会天黑了那些什么虫子老鼠就都出来了。” 其他人赞同的点点头,不多时雨渐渐停了,一行人再度上路,脚程也快了一些。 约莫一个半时辰后,他们顺利的来到了弥谷的地盘前。弥谷坐落在一处山谷里面,隐隐可以看见一些黑压压的建筑物,但周围却弥漫着浓密的青色瘴气。温庭安从怀里掏出去除瘴气的药丸,分发给其他人,服下药丸后,众人继续朝里面走去。 温庭安看着有些力不从心的冷凝儿,悄悄拉住她,道:“累吗?”她看着冷凝儿额头上的汗珠,忍不住皱了皱眉,抬手用衣袖帮她擦了擦。 冷凝儿摇了摇头,嘴角噙着笑道:“还好,我哪有这般矫情?”她说着眼底荡漾着波光,里面倒影着温庭安的脸庞。 一行人穿过一片密林即将到达弥谷时,温礼平突然目光一凝往后撤了几步,只咻的一声,一只插着白毛的箭落在了他方才落脚的地方。箭头深深没入泥土,周围的杂草瞬间失去生机变得焉黄。其余人心头一惊,纷纷做出防备姿势。 “你们是谁?” 一道男声自密林里响起,接着跳出来十来个穿着布衣的男子,个个手里拿着武器,一脸警惕的盯着温庭安等人。 温庭安深吸一口气,这些人应该就是弥谷的人了,她向前一步拿出先前上官子菁给的令牌,而后开口道:“我们是来拜访一位朋友的。”她说着将令牌递到为首那名男子面前。 那名男子额头绑着一条抹额,浓眉大眼,看起来并不好相处。他没有接过温庭安递来的令牌,而是上上下下打量着温庭安,最后目光定格在她的脸庞,眼底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嘴角带着些许玩味,戏谑道:“小娘子隔这么远,我怎么看得清呢?”说着就伸手想去抓温庭安的手腕。 温庭安一惊,闪身躲开的同时一巴掌甩在那人脸上,而后跳到老远。冷凝儿第一时间来到她身边,她目光寒冷,死死盯着那男人,袖口里的手紧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着。温庭安靠近她轻轻握住她的手,试图安抚着她。 男人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温庭安,嘴里怒道:“你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 他话音刚落,温礼平已经满脸冰霜,他欺身向前,一拳狠狠地朝着他的脸砸来,速度快如闪电,那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另外半张脸就已经挨了一拳,他头晕眼花,耳鸣阵阵,直接被打飞了出去。 温礼平冷哼一声,收回拳头微微甩了甩。敢当着他的脸欺负他的妹妹,那就得先问问他的拳头答不答应了。 “老大!” 周围的人迅速围了上来将那男人拥簇着。男人捂着半张肿成猪头的脸,面色铁青,他指着温礼平正准备开口放狠话,谁知刚张嘴就不知道从哪里突然飞来两块石头,直接砸中了他的两颗门牙。 男人吃痛的捂住嘴,颤抖的将手拿下来时,嘴里还在往外流着血,而手中正躺着两颗已经断裂的门牙。 不远处的冷凝儿淡然收回了手,冷声道:“聒噪。” 他身旁的温庭安得意的叉着腰,扬着眉冲男人喊道:“喂,要打就打,废那么多话做什么?” 男人气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身体剧烈颤抖着,他愤怒的一拳砸在身边一个小喽啰的头上,嘶声道:“愣住干什么!杀了他们!” 小喽啰捂着脑袋缩在一旁,连老大都被人揍成这样,他去了不是送死吗? 但看着男人吃人般的眼神,他咽了下口水,提起一把刀就朝着温庭安他们冲来,他已经想好了,打不过就往地上躺,他觉得这些人应该不会赶尽杀绝。 “杀呀!” 小喽啰气势十足。 李夼上前一步抽出佩剑,他一脸冷淡的扬起剑,还没落下。那小喽啰冲到他身前往地上一躺不在动弹,李夼淡定的脸上闪过一丝狐疑,抬脚踹了踹小喽啰,但小喽啰就像真的晕死过去了一般,毫无反应,李夼收了剑折返到其他人身边。 那男人脸色涨的比温礼平打的还红,恨铁不成钢道:“废物!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 其他人一听,十分默契的往后退了一步,不敢作声。男人气的都要晕过去了,他没想到自己竟带了这么一帮废物。 温庭安一脸扫兴,她耸了耸肩来到男人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抱着手臂道:“你这是何必呢?我们来此处又不是为了找麻烦的。”她说着,将手里的令牌扔到他身边。 男人一脸气愤,却不敢多说话,生怕温庭安一个不如意将他的脑袋拧下来。他目光飘到那枚令牌上,整个人怔住了,他瞪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温庭安。 温庭安微微皱眉,这人都满脸是血了,难道还对自己有非分之想?可看着这眼神也不太对啊。 男人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对着温庭安微微鞠躬,而后朝着弥谷方向做了个请的姿势,全然没了先前的嚣张,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其他人见状也纷纷站到两边。 温庭安一头雾水,她回头看向其他人,其他人也不明所以。想来应该是上官子菁安插的人在里面地位不小,看来他们此行会轻松许多,她想着捡起地上的令牌,对身后的其他人说道:“那我们走吧。” 一行人在男人的带领下朝着弥谷走去。 冷凝儿在路上悄悄拉着温庭安,小声道:“会不会有诈?”她想起方才那人对温庭安的态度,脸上不由得附了一层霜,心中对弥谷的好感荡然无存。温庭安知道她还在为刚刚的事耿耿于怀,心中没由得来一阵欢喜,或许是因为身边的人很在乎自己的缘故吧。 第79章 她舒了口气,明媚道:“应该不会,就算有,咱们这么多高手还怕他们?”她方才看见冷凝儿出手迅速,几乎是在电光石火间便出了手,她还是第一次见冷凝儿如此利落,也知道自己以往都轻视了她。 冷凝儿自然听得懂温庭安话里的意思,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然后带着一丝怨气开口道:“谁让那人想轻薄于你。” 温庭安嘴角扬起,压制着想要抱冷凝儿的冲动,随着大家一起朝着弥谷走去。 第78章 弥谷是一个坐落在山谷里的寨子,里面男女老少皆有,不过主要以身材魁梧的男人为主。路过的一些田地里起码六成以上种着草药,其余的一些边边角角才种着一些粮食,越靠近寨里越能隐约闻到一股草药味。温庭安皱了皱眉,她不太喜欢那些草药味,因为那股味道有些呛鼻,像是药性很烈的样子。 她回过头看向柳音儿,柳音儿倒是一脸平静,甚至有些享受的扬了扬唇。温庭安垂了垂眸,她记得弥谷是一个药谷,而且名声鼎沸,曾有不少医师慕名前来学习。而柳音儿正好是一名游医,这于她而言显然也是一种造化。 男人带着温庭安等人穿过寨子,一直朝着寨子中心走去。一路上,温庭安看着两边的寨民们,他们衣着朴素,一脸警惕的盯着温庭安等人。路边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孩童光着白嫩的小脚丫呆呆的望着这些外来者,他的眼睛乌亮乌亮的,红扑扑的小脸蛋,小嘴巴随着吸鼻子的动作一瘪一瘪的,手里正抱着一个竹球。 温庭安朝着友好一笑,小家伙立刻被赶来的大人一把抱住带回了屋子,那人步伐匆匆,抱着孩子进了门之后就将门啪的关上。而那孩子手里竹球却在途中从孩子手里滑落,滚到了温庭安的脚边。 温庭安蹲下身子捡起小球,不满的瘪了瘪嘴,心道她们看着很像坏人吗? “庭安,走了。”冷凝儿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 温庭安“嗯”了一声,接着起身将小球放在那道被关起来的门前,转身跟着冷凝儿一起跟上其他人。待温庭安走远后,那道门才再度打开,那孩子探出脑袋往外看了看,直到看到地上放着自己的竹球,脸上瞬间绽开笑容,拿起竹球回了屋里。 温庭安几人随着男人来到一座很大的宅院前,男人走上前跟门口的侍卫低语了几番,那侍卫点点头,随即走了进去。不多时侍卫走出来道:“几位请。” 男人这才退下,温庭安与其他人相视一眼,随即走了进去。 屋子里大厅上方的虎皮椅子上正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微微阖着眼,却给人一种很有震慑力的感觉。他看着进来的几人,放在扶手上的手指有节奏的敲着,目光满是打量:“你们就是颜先生的朋友?” 温庭安微微挑眉,这“颜先生”应该就是上官子菁提过的人吧,随即她点点头,再次将令牌了拿出来。男人身边的一个随从赶紧走下来接过温庭安手里的令牌,将其送到男人面前,男人只微微睨了一眼,点点头,语气散漫的对身边的仆从说道 :“是老三的东西,下去备几间客房吧。” 仆从点点头,将令牌交还给温庭安之后便出了门。待人走后男人才起身,一改刚才的傲慢,道:“几位来得不巧,颜先生适才与小妹去山中采药去了,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不过我已为几位打点了客房,几位不畏艰辛光临寒舍,想必现在已然累了。我身为二当家自然不会亏待几位,现已让人去备饭菜了。只是我们这里地界偏僻,食宿简单,几位莫要嫌弃。” 温庭安拱手谢道:“那就多谢二当家了。”她说着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一路一直在赶路都没怎么休息,她确实疲劳的很。 冷凝儿微微皱眉,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角,温庭安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她抬头悄悄瞄了一眼男人,男人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气氛一瞬间有些尴尬。冷凝儿正襟危坐,打圆场道:“我们无端打扰贵地,已然有些失礼。二当家不与我们计较反而以礼相待,我们已感激不尽,又岂有嫌弃的道理。” 她举止端庄,礼仪得当,又生得一副好面孔,男人一瞬间对她多了几分好感,和颜悦色道:“姑娘哪里的话,在下陶真,还未请教姑娘尊姓大名。” 冷凝儿态度谦和,也自报了家门。 从宅院出来,温庭安和其他人被人领到另一边的庭院处。他们的住处都是分开的,温庭安看着冷凝儿的住处离那个什么陶真的宅院最近,想来肯定是那陶真有意安排的,她心里就莫名升起几分醋意,沉着脸进了门,然后将门重重甩上。 她的动静实在很大,不过冷凝儿注意到这边时温庭安已经摔门进去了。 温庭安躺在床上,明明已经很疲惫了,却一点困意都没有,满脑子都是陶真跟冷凝儿时说话时的样子,她敢肯定,这个人接下来一定会在她们作妖。她越想心里越烦躁,索性拿被子捂住了脑袋。 不多时,外面响起了阵阵敲门声,温庭安从床上坐起来,却没有要去开门的意思。但那敲门声仿佛没人就一直敲似的,根本没有打算停的意思。温庭安一脸烦躁的起身走了过去,她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在烦她。 她走过去将门一把拉开,一脸冷漠的看着外面的人。外面的人也没想到门会突然打开,手依旧停在半空中,静静的看着脸色难看的温庭安。 温庭安微微一愣,她看见来人是冷凝儿,立马又换了副面孔,有些尴尬道:“你怎么来了?” 冷凝儿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盯着她的眼眸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怎么又生气了?” 温庭安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耸拉着脑袋,说道:“我不喜欢那个人。” 冷凝儿勾起唇角,她自然知道温庭安说的那人是谁,原来这人是吃醋了。她拉着温庭安走进房间,然后将门关上,捧着温庭安的脸道:“我也不喜欢他,毕竟我这里已经住着人了。”她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温庭安闻言乐了起来,脸上的雾霾一扫而空,她一把抱住冷凝儿,用下巴蹭着她的肩膀,嚅嗫道:“我夜里想去找你。”自从两人互表心意,温庭安就恨不得时时刻刻粘着冷凝儿了。 冷凝儿环住她的腰,提醒道:“我们这次来是有事要做的。” “我知道。”温庭安不假思索的回道。“我会悄悄的,不会被人发现的。”她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 冷凝儿叹了口气,她到底是无法拒绝温庭安的,她抬起头轻轻点了一下温庭安唇,柔声道:“这次换我来找你吧。”这里不比黑水镇的客栈,她还是不放心温庭安的,索性还是她主动些的好。 温庭安又惊又喜,连声应好,随后又低头含住了冷凝儿的唇,将她抵在门上不断索取着。 “好了,好了……”冷凝儿被她吻得身体发软,连忙推开了她。 温庭安克制着心底的冲动,紧紧抱住她,说道:“再抱一会儿好不好。”她虽然是询问语气,但手上的动作却带着一丝强硬。冷凝儿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她嗔了温庭安一眼,嘴角却在不经意间已经微微扬起,静静的靠在温庭安怀里享受着短暂的二人时刻。 傍晚的时候,有人来到温庭安门前,说是颜先生回来了,要带温庭安过去。温庭安刚沐浴完,一听急忙穿好衣服就跟着那人走了。路上温庭安询问冷凝儿他们,那领路人只说已经有人告知了,而他只负责带温庭安过去。他说话时目光忍不住往温庭安身上瞟着。 温庭安刚沐浴完头发有些凌乱,耳畔的头发带着水汽贴在她的面颊上,再加上她的脸颊有些微红,整个人看起来柔和动人,十分的撩人心神,是以走在前面带路的人总忍不住回头看了她几眼,但温庭安显然没注意那么多,她现在只在意那位颜先生。 那人将温庭安领到一座宅院处便转身离开了,温庭安在门口看了看,犹豫了片刻便走了进去。进去后她才发现自己是第一个到的。她在前厅等了一会儿,过后便看见一个一身黑衣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温庭安瞪大眼睛:“阿颜?” 阿颜点点头:“庭安姑娘,好久不见啊。” 温庭安半天没缓过神来,这所谓的颜先生居然是名女子,而且还是熟人,最主要的是这“熟人”在这里的地位貌似不低,连住处都是独立的宅子。她满心好奇,已经忘了来这里要问的问题,开口道:“阿颜,你是不是在郡主身边的吗?怎么又来这里,而且还在这里混的这么好。” 阿颜满脸尴尬,她干咳几声,道:“我很早就来这里了,不过前段时间借口出去在郡主身边待了一阵子罢了。话说回来,庭安姑娘近来气色倒是不错,比第一次见面可强了不少,想来是遇见什么喜事了吧?” 温庭安嘴角一抽,她怀疑这人是故意的。 不一会儿其他人也陆续来了,柳音儿看见阿颜,眼底也闪过一丝惊诧,想不到上官子菁居然把自己身边这么重要的亲信安插在了这里。只有冷凝儿脸色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变了变,她记得当时就是这个人的同伴带走了温庭安,而这个人则故意带着她兜圈子,不让她找到温庭安。 第80章 第79章 温庭安注意到了冷凝儿异样的目光,她悄悄来到冷凝儿身边,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 冷凝儿摇了摇头,回了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没事。” 温礼平见到阿颜,迫不及待的将带来的赤焰打开给她看,他这一路上都用布裹的严严实实的,生怕被人看出端倪。 阿颜看着赤焰微微皱了眉,问道:“温少侠,这是?” 温礼平脸上是少有的严肃:“实不相瞒,这是我爹的武器。我爹是名叫温极,我娘是安清水,他们曾经是名震江湖的一对侠侣,后来他们出了意外。我和我妹妹在查一些事的时候得到了一些线索,故此才来到此地。” “妹妹?” 阿颜低喃重复了一遍,看了眼温庭安,温庭安也是一脸严肃,似乎是在等她的回答。她若有所思,最后开口道:“我听闻过你爹娘的传闻,不过我来这里的时间尚短,只怕给不了你们什么有用的讯息。” 闻言,温庭安和温礼平一脸颓然,他们费劲千辛万苦来到这里,结果当头一棒打得两人抬不起头,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重起来。阿颜看了眼温庭安,欲言又止,最后她又开口道:“不过既然是在弥谷发生的事,那我应该可以帮你们去打听一下。” 兄妹二人闻言再度抬起头,温庭安满脸冀望,看向阿颜:“你真的可以帮助我们吗?” 阿颜点点头,道:“我家……我们既然是朋友,现在又是合作关系,我自然会对你鼎力相助。我与弥谷的三当家交谊匪浅,若是在弥谷里发生的事,她多多少少应该知道一点,我去旁敲侧击一下,总能发现些什么。” 温庭安一脸激动,她握住阿颜的肩膀,一脸诚恳说道:“阿颜,若能为我爹娘查明死因还他们一个公道,就是让我当牛做马我也愿意。” 温礼平拉住她,道:“若真有那一天,哥来就好。” 温庭安心头一暖,她现在只有温礼平一个亲人,而她这个哥哥一直都将她捧在心尖上,从小到大都在为她遮风挡雨,在爹娘去世之后也是温礼平一直陪着她,她才能从悲伤中走出来,至今都活的无忧无虑。 阿颜看着温庭安,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她看了看柳音儿,柳音儿虽面上平静,眼底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悲哀。 “总之,你们现在这里安心待在,待我查到线索,我自会来找你们。” 阿颜正了正神色说道。 其他人点点头,接着便都回了自己的住处。一路上温庭安都心事重重的,虽然阿颜说一有消息她会第一时间告知他们,但让她这么坐以待毙显然也是不可能的,何况她们除了追查温极和安清水的死因,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那就是查找那个名为“影”的组织;而温庭安还有一项特殊任务,那是她和郡主做的交易:杀古千仞。 但方才人多,阿颜并没有告诉她细节,她现在根本找不到古千仞,也无法去查其他的事。温庭安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抬脚往住处走去。 夜里,温庭安的窗前闪过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温庭安眼睛蓦地睁开,她从床上坐起来,轻手轻脚去了门口,轻轻打开门,冷凝儿从外面迅速进来,温庭安将门一关,转而环住她的腰带着她慢慢往床边移动着。 两人躺到床上之后,温庭安迫不及待地搂住冷凝儿,将头往她胸口蹭。冷凝儿按住她的肩膀,开口道:“庭安,我有事要问你。” 温庭安握着她的手放在手里轻轻揉着,语气乖巧道:“什么事啊?” 冷凝儿抿了抿唇,侧过身子面对着温庭安,开口道:“你和那位颜先生有什么合作?做了什么交易?” 温庭安错愕,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她挤出一个笑容,道:“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冷凝儿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她紧紧握住温庭安的手,语气坚定:“告诉我。” 温庭安沉默一瞬,而后故作轻松地开口道:“哪有什么交易,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你和她不过才见第二面吧,怎么就成朋友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君……君子之交淡如水嘛,我们志趣相投。” 温庭安干涩的笑道。 冷凝儿一瞬间沉默了,温庭安感觉到了冷凝儿的目光,讪讪闭了嘴,而后试探性开口道:“小姐?” 冷凝儿没有理会她,而是抽回了自己手,转过身背朝着温庭安,语气平静道:“你骗我。” 温庭安心中咯噔一下,她知道冷凝儿这是生气了,她靠近冷凝儿想要去抱她,冷凝儿开口道:“你说过不会骗我的,可你现在不愿对我坦诚相告。”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失望。 温庭安手一顿,心脏只觉得堵得慌,她一把抱住冷凝儿,使语气听起来轻松些:“我确实和阿颜有合作,不过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我一个人就可以解决。” 冷凝儿翻过身看着她道:“什么事?” 温庭安一噎,随后道:“她替我们打掩护,我帮她抓一个人,只是目前我也不知道那人在何处,不过阿颜说过,这于我而言轻而易举。”她自信的扬起一个笑脸。 冷凝儿有些担忧,说道:“那我与你一起,多一个人多一分胜算。” “不行!” 温庭安严肃道。她不希望其他人被卷进来,更不希望冷凝儿被卷进来,她不想将她置于危险之中。 冷凝儿伸手摸了摸温庭安的脸,最后摸到她拧紧的眉头上,冷凝儿心中一紧,有些气愤道:“你又在诓我,你要抓的那个人很危险对不对,你是怕连累我对不对!”她说着微微红了眼眶。 温庭安心中一软,她抱紧冷凝儿,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温声哄道:“小姐,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不会出事的,我保证。” “你带上我。”冷凝儿语气强硬,不容温庭安拒绝,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温庭安只身犯险的。 温庭安叹了口气,同行这么久,她对冷凝儿的脾气也有了一定了解,这位大小姐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会比她还固执,若是不答应,只怕不会给自己好脸色,说不定还会偷偷跟着自己。既然如此,倒不如带在身边更安全些,想了想,她点点头道:“好,不过到时候你得都听我的。” 冷凝儿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温庭安一脸无奈,抱着她说道:“你瞧,外面都这么晚了,真是耽误了不少时间。我都不能好好和你亲热一下了。” 冷凝儿的脸瞬间滚烫起来,娇嗔道:“又在胡说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人居然还能嬉皮笑脸的同自己开玩笑,冷凝儿悄悄拧了温庭安的腰一下。 温庭安吃痛一声,握住她的手亲了亲,这才揽住她的腰道:“好了,我们早些睡吧。” 冷凝儿点点头,安心的靠在温庭安的怀里,不多时两人双双进入梦乡。 次日天还未亮,冷凝儿就起身打算离开,温庭安感觉到怀里人的离去,她用力环住冷凝儿的腰,又将她拉回了被窝里。冷凝儿听见外面的鸡鸣声,心中顿时有些慌乱,她扒开温庭安的手从床上起来,然后给温庭安盖好被子便悄悄离开了。 温庭安迷糊之中感觉到了那人的离去,但又睁不开眼睛,只能不满的哼了几声,翻过身又继续睡了过去。 大清早温庭安起了床,第一时间便奔向了冷凝儿的住处,她揣着小心思不怀好意的敲响了冷凝儿的房门。结果门很快就开了,冷凝儿一袭白衣,衣冠整洁的出现在她面前,开口道:“怎么了?” 温庭安错愕了一会儿,看着神采奕奕面带微笑的冷凝儿,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回道:“没事,要一起去用饭吗?” 冷凝儿一眼就看穿了温庭安的小心思,她知道这人是特意来看看自己有没有像她一样赖床,但显然这人是失算了。不过冷凝儿也没有拆穿她,只是点点头道:“好。” 两人才走没几步,陶真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脸意外道:“好巧啊,冷姑娘。” 温庭安目光立刻沉了几分,心道巧个鬼,她刚刚就看见陶真在不远处晃悠,敢情就是在等这一刻呢。她正欲发作冷凝儿便开口道:“好巧啊,二当家。”她表情淡然,嘴角挂着礼貌又疏离的微笑。 陶真也不在意,笑了笑:“姑娘不必如此拘谨,叫我陶大哥也是一样的。二位还没用饭吧,正好在下也没用早膳,不如一同去如何?” 温庭安眉毛一挑,没好气道:“二当家地位尊高,饮食方面竟也需要自己跑腿,难道底下没人送吗?” 陶真瞬间一噎,确实是有人负责他的饮食,但方才来人已经被他差遣走了,为了就是找机会接近冷凝儿,现在被身边这个没大没小的丫头拆台,他脸色瞬间变差,但喜欢的人在面前,他自然不能与温庭安斤斤计较,怕给冷凝儿留下不好的印象。 “既如此,若二当家不嫌弃,便一起去好了。” 好在冷凝儿给了台阶下。陶真的脸色这才由阴转晴,忙点头应好。 第81章 而身边的温庭安则脸色差到了极致,一路上都沉默寡言,尽管冷凝儿拉着她的手试着安抚她,但她脸色依旧阴沉,冷凝儿叹了口气,索性就先不管她了。 路上陶真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冷凝儿说话。 “看冷姑娘举止言谈并不像道上之人,倒像是出自书香自门第之家。” “二当家言重了,我家不过是商贾人家罢了。” “那姑娘因何流落至此?若需帮助便告知在下,在下定当全力送你回家。”陶真一脸认真。 冷凝儿摇了摇头:“我并非流落至此,而是与重要之人一起来的。”她说到最后,声音也柔了几分,眼角含笑的看了眼温庭安。 温庭安闻言与她对视,心头只觉得一片温热,也不知何时她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浅笑。 饭后,陶真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打算,一直跟冷凝儿聊着一些闲话,直到后面来了个小厮找他有事,他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他一走温庭安脸上也就不加掩饰的嫌弃他道:“这个讨厌鬼终于走了。” 冷凝儿看着她微微叹息,温庭安见状瘪了瘪嘴不满道:“难道我说错了吗?” 冷凝儿看着她,开口道:“陶真是弥谷的二当家,我们初来此地,自然是不能触怒了他。庭安素来聪慧,怎么今日就犯了糊涂,接二连三的冲撞他。” 温庭安不满道:“你瞧他看你的眼神,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那点心思似的,我当然气不过了。” 冷凝儿听着她酸溜溜的语气,握住她的手说道:“那你瞧着我会是有这种心思的人吗?” 温庭安不假思索道:“当然不是了,而且小姐有我就够了,是吧。”她后面那句话语调软了几分,像是讨好一般,清亮的眸子一闪一闪的,不瞬的看着冷凝儿,又握紧了她的手。 “嗯。”冷凝儿的双眸星光点点,薄唇微扬,含着似有似无的笑意,静静的看着温庭安。 待两人一齐离开房间去了外面时,正巧看见阿颜一脸别扭,脚步匆匆地往前赶着。温庭安心中纳闷,开口道:“阿颜,你这是怎么了?” 阿颜一见温庭安,赶紧朝她这边走来,来到她和冷凝儿跟前,说道:“快帮帮我。” 温庭安和冷凝儿面面相觑,纷纷露出不解的样子。不多时,只见一个身着红衣,风风火火的俏丽女子出现在三人的视线中,她手里提着一个小罐子,正东张西望着,不多时目光便锁定了温庭安这边,阿颜脸色一变,赶紧往温庭安身后躲。 那红衣女子笑的春风拂面,提着罐子就朝温庭安这便跑来,嘴里说道:“阿颜,你可让我好找啊。我不过盛汤的功夫你怎就没了影呢?” 阿颜见她靠近,嘴角一抽搐,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阿慈,你这是何苦呢?” 见她靠近,温庭安嗅了嗅,皱眉道:“奇怪,怎么有股子草药味,是这罐子里的味道吗?”她说着指了指红衣女子手里的罐子。 那红衣女子一听,笑道:“姑娘好眼力,这是我为阿颜特意做的药膳。”她说着举起手里的罐子。 阿颜脸黑了黑,开口道:“阿慈,我不爱喝这东西。” 红衣女子瘪了瘪嘴道:“阿颜,你素来睡眠不佳,我特意上山采药就是为了给你熬这药膳的,而且这还是你最爱喝的鱼汤啊。” 阿颜没有回话,只是一个劲的往温庭安身后躲,温庭安侧过身子将她拉了出来,语重心长道:“阿颜,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姑娘特意为你熬的药膳,你怎么这个态度?” 阿颜看着她,语气幽幽道:“你尝尝便知道了。” 温庭安闻言皱了皱眉,但红衣女子一听眼睛都亮了,赶紧将药膳端到温庭安面前,说道:“姑娘愿意尝尝?!” 温庭安闻着那浓郁的草药味脸色一僵,她看了看冷凝儿,而冷凝儿正垂着眼眸一言不发。温庭安不自觉咽了下口水,心道这助眠的药膳有药味应该也正常。于是她伸手打开盖子,一股更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她揉了揉鼻子往罐子里面看。 只见乌黑的汤药里面漂着一个瞪着眼睛的鱼头,看起来毫无食欲甚至有些恶心。温庭安脸色一黑,身旁的冷凝儿悄悄掩了掩上扬的嘴角,阿颜也是一声轻叹。温庭安抬起头便对上了红衣女子期待的目光,她一面犹犹豫豫的拿起里面的汤匙,一面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说不定只是色相不好,味道不错呢。但她自己都不太相信,只能硬着头皮舀了一勺汤送进嘴里。 红衣女子看着头越来越低的温庭安,开口道:“味道怎么样?” 温庭安只觉得嘴里又苦又辣,还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一直在刺激她的味蕾,让她说不出话来。不多时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战战兢兢地将汤匙放回罐子里,然后转过身抱住冷凝儿,在她耳边挤出几个字:“快,给我找个大夫……”说着她就晕了过去。 “庭安!” 冷凝儿大惊失色,身旁的两人也被吓得一愣,赶紧上前帮忙扶住温庭安。 第80章 温庭安迷迷糊糊之际,听见了柳音儿的声音。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食物中毒了?” 食物中毒? 温庭安眉头一皱,她感觉有一只手拂过了自己的脸,接着传来冷凝儿欣喜的声音:“庭安醒了!” 围在床边的人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来,温礼平靠近过来,语气焦急:“庭安,你没事吧。” 温庭安睁开眼睛看着身边的冷凝儿和温礼平,挤出一个笑容道:“没事,就是还有些头晕。” 不远处的作俑者低着头,讪讪道:“对、对不起啊温姑娘,我不是有意的。” 温庭安摇了摇头,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她身边的阿颜开口道:“庭安,实在不好意思,我明知道的,我还让你尝,你要怪就怪我吧。” “好了,她需要休息,你们都先出去吧。”柳音儿开口道。 其他人这才点点头离开,只有冷凝儿和柳音儿留下来陪着她。温庭安拉住冷凝儿,有气无力道:“我这是怎么了?那药膳难道……?” 冷凝儿坐在她身边安抚道:“别担心,古慈姑娘并不是有意的,她只擅长制毒,近来才学着做起药膳,只是没把握住剂量不小心将药膳熬成毒药了。不过幸好那药性不强,方才音儿已经给你喂过解药了。” 温庭安这才松了口气,一旁的柳音儿没好气道:“看你以后还乱吃人家的东西。” 温庭安微微一笑,玩笑道:“怕什么,我身边可是有神医呢。” 柳音儿微微挑了眉,说道:“你呀,是该让冷小姐好好教训一番了。” 闻言,温庭安和冷凝儿皆是一愣,柳音儿收了药箱,勾唇道:“我们这些人中,也只有冷小姐的话你能听得进去。” 冷凝儿轻笑一声,看向温庭安说道:“那我便记下了,若是下次再犯,定不宽恕。” 温庭安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这两个人在欺负自己这一块,倒是越发熟练默契了,尤其是冷凝儿,胳膊肘往外拐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等温庭安能下床后,冷凝儿扶着她外走,走到门口时门外突然撞进来一个人,正好撞上正欲出门的温庭安身上。那人倒是没什么问题,被追进来的阿颜一把拉住,这边的温庭安就不好了,她本来就因为中毒没什么力气,要不是有冷凝儿扶着她早就倒在地上了。 温庭安一边咳嗽一边暗暗感慨,怎么今天就这么倒霉呢? 阿颜拉着古慈训道:“我早跟你说过,庭安她现下正在休息,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吧,又闯祸了。” 古慈自知理亏,站在一边苦着个脸默默听阿颜训斥,她本来心里过意不去想来给温庭安道歉的,结果道歉的话不仅没说出口,还险些又把人家给伤着了。 “咳咳……没、没事。” 温庭安顺了几口气说道。 阿颜朝她拱手作揖道:“庭安,实在不好意思,阿慈行事莽撞,接二连三的伤到你,但她绝非有意为之,希望你不要怪罪她。”古慈也跟着一脸诚恳的朝温庭安道着歉。 温庭安摆摆手道:“放心,我都知道。阿颜,你快和三当家起来吧。” 古慈闻言一笑,赶紧起身跑到温庭安身边说道:“不要叫我什么三当家,如果不嫌弃,就叫我阿慈吧。今日之事实在抱歉,待我改良好药膳,一定为你量身定制一道养生汤给你调理身子,以此表达我的诚意。” 温庭安嘴角一抽,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推辞道:“不、不必了。阿慈的好意我心领了,养生汤就不劳烦了。”她现在算是见识到了这位三当家的厨艺,难怪之前阿颜会那样躲她。 “阿慈。”阿颜拉过她低声道。“你先前的汤药害不少弟兄腹泻不止,前段时间的改良品又药死了许大哥家的八哥,今天又害的庭安中毒晕倒,你还要做啊。” 古慈撇了撇嘴有些委屈道:“我不是一直在改吗?再说了,我还不是为了你。” 第82章 “可你越改越毒,你没发现吗?不要再熬药膳了,我真的不需要。”阿颜在她耳边无奈道。 温庭安和冷凝儿看着这两人在一旁咬耳朵,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阿颜注意到了这边气氛的不对劲,她尴尬的笑了笑:“既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她说着就推着古慈往外走去。 夜里,冷凝儿借着温庭安身上的毒未解干净想留下来照顾她为由留在了她的房间内。冷凝儿坐在床边看着温庭安把最后一口药喝完,然后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糖。温庭安将空碗递给她,含着那颗糖,嘴里的苦味被中和,甜味在她嘴里扩散开,温庭安眯了眯眼睛在床上躺了下来。 冷凝儿将碗放在桌子上,而后准备上床陪温庭安,这时窗户那里出现了一道人影,冷凝儿身体一僵,盯着窗户厉声道:“谁在哪?!” 温庭安赶忙从床上坐起来,一脸警惕的盯着窗户那里。 “庭安,是我。” 阿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温庭安和冷凝儿相视一眼,而后起身问道:“阿颜,你大半夜不睡觉,来这里做什么?” 外面的人影欲言又止,良久才开口道:“你现在方便吗?我想和你单独说两句话。” 温庭安看向冷凝儿,似是在询问她的意见。冷凝儿点点头,拿了件衣服披在温庭安身上,嘱咐道:“早些回来,我会等你的。” 温庭安点点头,将她抱了一下才出了门。 外面,阿颜一脸忧愁的看着温庭安,温庭安见她状态不对,询问道:“阿颜,你怎么了?” 阿颜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跟我来。”她说着拉住温庭安的肩膀起身一跃,踏着那些房檐和树干将温庭安带到一处偏僻的地方。她看着温庭安,开口道:“庭安,你能帮帮我吗?” 温庭安被她问的一愣,开口道:“什么意思?” 阿颜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后才说道:“你还记得郡主交给你的任务吧?” 温庭安点点头。 “古千仞是阿慈的哥哥。” 温庭安瞳孔微缩,一脸不可置信地的看着她。 阿颜嘴角扬起一抹苦笑,继续道:“但阿慈是个好姑娘。郡主既然要杀古千仞,就断然不会放过阿慈的。我希望你能帮助我,替我去郡主面前求情,她一定会听你的话的。” 温庭安有些为难:“我与郡主不过一面之缘,她怎么会听我的呢。” 阿颜摇摇头,一脸坚定:“不,郡主一定会听你的!毕竟……”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般,陡然停下,最后唯余叹息。 温庭安盯着她,开口道:“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杀古千仞,你难道不怕古慈她难受甚至恨你吗?” 阿颜目光飘忽不定,缓缓开口道:“那人作恶多端,曾经造成了一桩不可原谅的惨案,若不诛他,天理难容。至于阿慈,若她能活下来,我会向她解释的。” 温庭安沉默半晌,看着她一会坚毅一会又纠结,忍不住轻笑一声,说道:“想不到阿颜还有这么多愁善感的一面,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冷冰冰的大冰块呢。” 阿颜哑然失笑,她从记事开始,便是别人打磨的一把刀,历经十几载的磨炼最后来到上官子菁身边,她以为自己早已抛却了感情,成为了一把真正的刀,直到遇见古慈,她才知道她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而然,温庭安开口就打破了阿颜的思绪。 “我先前一直以为,你对郡主有意呢,现在看来,我倒是误会你了。” 阿颜瞪大眼睛,解释道:“郡主时常爱开些玩笑,我实在是……”她低下头,有些难以继续说下去。 温庭安拍了拍她的肩,问道:“你和古慈是如何认识的?” 阿颜一听,眼底浮现出一丝柔情,开口道:“半年前郡主带我来到黑水镇。我偶然在山间遇见被几个无赖纠缠的阿慈,那些个无赖会些拳脚功夫。阿慈她虽擅长用毒,武功却是半点不通,和那几个无赖对峙落了下风。我当时路过,听见她的呼救声便救了她,她为了报答我便带我进了弥谷说要送我些东西。我们本来并无多少交集,只是郡主希望我能打入弥谷,所以我便利用了她的单纯善良混到了如今这个位置。”她说着眼底又闪过一丝落寞。 温庭安静静听着,别人的感情她并不太懂,所以也不敢妄言,只是问道:“既然你半年前就打入了弥谷,为什么不找机会杀掉古千仞呢?” 阿颜目光凝住:“先前郡主确实有此意,不过那人甚是狡猾,几次三番都被他逃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郡主让我等,等适合的人来杀他。对了,弥谷能在短短几年内崛起,便是托了他的福,但他警惕的很,连这里的大当家任他为三当家他都不接,而是把位置交给阿慈了,自己则隐身躲在后面。他这两天跟随大当家外出了,等他回来你应该就能见到他了。” 温庭安点点头,这个适合的人应该说的就是她了,毕竟郡主说过,古千仞轻功了得,估计也只有自己的莲花步可以与之抗衡,但说实话,她对自己的实力并没有很大的把握,她自认身法不错,但论功夫实力依旧是温礼平要强她一分。 待温庭安回去后已经是丑时了,她本以为冷凝儿已经睡着了,所以轻手轻脚地进了房,等到她上了床时,冷凝儿翻过身便抱住了她,有些迷糊道:“回来了。” 温庭安点点头,搂住她低声道:“既然困了就不必等我了。” 冷凝儿摇摇头,说道:“你们说了什么,我能知道吗?” “当然,不过现在已经太晚了,我明天再告诉你如何?” “好。”冷凝儿回道,忍不住打了好哈欠。 温庭安知道她是真的很困,于是也没有再说话,抱着她便安静的睡下了。 第81章 第二天两人在田间小道散步,温庭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冷凝儿,冷凝儿听完之后沉思片刻,而后看向温庭安道:“所以你答应下来了?” 温庭安点点,她觉得如果古慈是无辜的,那她就不应该因为古千仞而遭此劫难。可她也明白上官子菁的意思,常言道斩草要除根,否则春风吹又生。上官子菁应该不会给自己留下一个这么大的隐患。温庭安揉了揉眉心,她并不觉得上官子菁会听自己的,也不知道阿颜哪里来的自信。 冷凝儿见她如此纠结,忍不住开口道:“庭安,我是不建议你去蹚这趟浑水的。先不说你有没有把握说动阿颜身后的那人,就算保住了古慈,她也未必会领情,毕竟杀她哥哥也有我们的一份,留下她会是个隐患。” “那小姐觉得她该死吗?” 温庭安眼神复杂,她明白冷凝儿的意思,但看到无辜的人受牵连,她是不愿意的。 冷凝儿沉默了,她向来是个理智的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她根本不会去做,更不会去考虑,而温庭安与她截然不同,这让她不得不思考更多。最后,她开口道:“我明白,若你想救她,我自然是支持你的。但我还是希望你多考虑一下后面的事,不能总是意气用事。无论成功与否,这于你都不利。” 温庭安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真有什么我一个人也可以承担的。” 冷凝儿看向她,目光如炬:“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温庭安哑然失笑,她向来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冷凝儿这一句话就已经将她的心填满了。 没多久阿颜便叫来了他们五个人,说是有事情进展了。 温庭安迫不及待,上来抓住她的肩膀就是不停的摇不停的问。阿颜被她摇的头晕眼花,还是冷凝儿和柳音儿上前把激动的温庭安拉开,她才松了口气,开口道:“我问过阿慈,她说七年前确实有一对男女来过弥谷,不过她当时年纪并不大,所以没怎么见过他们,只知道其中那名男子背着一把红色的长枪。” 温庭安和温礼平暗暗惊讶,红色长枪应该就是赤焰,也就是说那对男女就是温极和安清水,他们居然真的来到弥谷了。 “据阿慈说,那两个人和古千仞发生了争执,但她当时躲在门外,没听见他们的对话,只看见男子情绪极其不稳定,甚至要与古千仞大打出手,后来两人被赶来的护卫带走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们。她事后问过古千仞那两个人的去向,古千仞只是说他们已经被人送下山去了。” 温庭安脸色并不好看,送下山?只怕是抛尸吧。可是为什么温极和安清水会来到遥远的南方,还与古千仞有纠纷呢? 阿颜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说道:“对了,阿慈说,她曾经看见古千仞和几个黑衣男子见过面,那几个人做蒙面打扮,根本看不见面容,不过那几个人对古千仞的态度极其顺从,像是古千仞的仆从,但阿慈从来没见过那些人,她留意过那几个人身上的挂着的令牌,这是阿慈依照记忆画出来的令牌上的纹样。” 第83章 她说着拿出那张画着纹样的纸。 温庭安一看,赫然就是曾经那群黑衣人留下的暗器上面的纹样。她面色骤变,一双眼睛瞪的滚圆,心里更是跌宕起伏。难怪那暗器上的纹样他们看不懂,原来出处在这。她看向冷凝儿,冷凝儿脸上也是变幻莫测,没想到那组织和弥谷真的有关系,甚至牵扯到了温庭安的父母亲。 阿颜又与他们交谈了许久。 从阿颜的宅院出来之后,温礼平便把温庭安叫到了一边,他看着温庭安,目光变幻,欲言又止。温庭安一眼就看出来他想说什么,率先开口道:“哥,你想去查古千仞对吧。” 温礼平点点头,道:“方才阿颜说过,古千仞和这里的大当家交谊匪浅,我觉得可以从那个大当家下手。” 温庭安认可的点点头,说道:“哥,你先别轻举妄动,这事中有蹊跷,咱们得先稳住,以免露出破绽让他们起疑。” “我明白。” 等温庭安往回走的时候,正巧碰见古慈,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朝着阿颜的住处走去,温庭安上前跟她打招呼道:“阿慈,你……又要给阿颜送吃的啊。”温庭安看着她手里的食盒,微微皱了眉。 古慈倒是没注意到她的表情,笑道:“对呀,阿颜又没有好好吃饭,这是我让后厨按照她喜欢的口味做的糕点。毕竟我做的她也不放心吃。” 温庭安暗暗松了口气,想不到这丫头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不过一想到她们要做的事,心里又不免对古慈多了几分同情,她扬起个笑脸道:“不如我陪你去吧。” 古慈一脸欣喜:“好啊。”说着就拉着温庭安朝着阿颜住处那里走。 此时阿颜正拿着上官子菁给她传回的密信,她曾经给上官子菁汇报情况时曾隐晦的提过古慈,说她是无辜的,问上官子菁该怎样处置。但此时传回来的密信上只有简短的一句话: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她看着那八个字,心直接沉了下去。她是上官子菁的人,对于死侍而言,主子的话便是天,哪怕上官子菁一句想要她死,她都得立刻死。她反抗不得,也救不了古慈。 阿颜惶恐不安地咬着有些苍白的唇,紧紧攥着密信,手上青筋暴起,不停颤抖着。 “阿颜,我给你带了糕点,你快来尝尝。” 古慈带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阿颜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赶紧将手里的密信丢进了火堆里,整理好情绪后才转身出了门。她走到门前,温庭安和古慈正好进了院子。古慈一看见阿颜便将手里的食盒举了举,跑到她身边就迫不及待地打开食盒,开心道:“阿颜,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阿颜本来想拒绝,但见她兴致勃勃,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就咽下去了,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古慈手下动作一顿,皱眉道:“你怎么心情不好的样子,身体不舒服吗?”她说着就把手贴在了阿颜的额头上。 感受到额头上温凉的触感,阿颜身体一僵,她看着面前一脸关切的古慈,心底莫名生出酸涩感,便也没有抗拒古慈的突然贴近。古慈见她不说话,撇了撇嘴道:“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怕我毒你,但又觉得躲我不掉所以才难受,对吧?”她说着一手提着食盒一手叉腰,一脸责怪的看着阿颜。 阿颜看着面前怄气的小丫头,顿时又觉得好笑,她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分不易察觉的温柔和耐心,说道:“怎会?我喜欢你给我做吃的。” 古慈一听,脸上立刻绽开笑容,嗔道:“你今天好奇怪。还是先吃东西吧,这些都是我让后厨帮忙做的,你可以放心吃。”她说着弯腰打开食盒,从里面捻起一块糕点就迫不及待的塞进阿颜的嘴里。 “好吃吧。” 古慈笑眼弯弯道。 阿颜嘴里塞着糕点,含糊应了声“好吃”。 温庭安见这里也没她的事,于是转身走了出去。她看了看周围,最后目光定格在冷凝儿的住处,想起来有一会儿没见到她了,温庭安抬脚就往那边去。 待走过去后,温庭安敲了几下门,不过里面都没人应,也不见有人来开门。温庭安心中纳闷,弥谷就这么大点,冷凝儿能去哪儿呢? 这时一个伙计从身旁路过,温庭安拉住他道:“小哥,请问住在这里的姑娘去哪儿了?” 伙计思考片刻,随即说道:“你说冷姑娘啊,方才被我们二当家邀请去赏景去了。” 温庭安瞳孔一缩,拽着他的衣领沉声道:“赏景?哪里?” 伙计被她这动作吓得一懵,讪讪道:“山头啊,就、就顺着从那条小路上去就到了。”他说着指向不远处一条的小路。 温庭安这才松开他的衣领转身朝着小路跑去,她心中无名火烧起,没想到自己才一会儿不在,竟让这家伙钻了空子,她咬牙暗念了“陶真”二字。心中也有些懊恼自己,明明知道这人对冷凝儿有意思,自己却没有陪在她身边。 想着她拳头捏紧了几分,赶紧朝着山头跑去。 第82章 快到山头上,温庭安看到了一白一蓝两抹身影,而且蓝色身影还在往白色身影身边靠。温庭安气不打一处来,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一脚踹在了陶真身上,陶真倒在地上,他怒目圆睁正欲发火,但看见来人是温庭安后他微微一愣,嘴巴翕动着却没吐出一个字,毕竟冷凝儿和这个人关系非常好,他还想着从温庭安这里下手打探冷凝儿的喜好,现在可不能惹了她。 陶真捂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憋着心里的火挤出个笑脸道:“温姑娘是不是认错人了?” “踹的就是你!”温庭安瞪着他说道,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生气,再加上她是一路跑上来的,说完这句话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累的,一只手叉着腰微微喘着粗气。 冷凝儿见她满头大汗,正准备拿出帕子上前给她擦擦汗,结果刚拿出帕子余光就扫到温庭安正一脸幽怨的看着自己,那个表情像是在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跟这人上来”。冷凝儿动作一顿,随即将帕子捏在手心里,便没有多余的动作了。 “温姑娘,我这好端端的又没有惹你,你这一脚真是踹的我生疼啊。”陶真一脸无辜,说着时不时看向冷凝儿的方向。 可谁知冷凝儿根本就没看他,而且垂着眸像是在想什么似的,时不时还看向生气的温庭安。 温庭安忍不住怼道:“我也没想到陶二当家看起来体格健硕,实则这般娇虚无力。” “你!”陶真自讨没趣,在温庭安的刀眼下找了个理由悻悻离开。 温庭安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对着他离开的背影扮着鬼脸。冷凝儿这才走到她身边,轻笑道:“你好端端的踢他做什么?” 温庭安皱了皱眉,不满道:“怎么,你关心他?” “你忘了我们之前说过的话了?”冷凝儿不答反问。 “知道。”温庭安嘟囔道,但看到他跟冷凝儿在一起,她就是不爽,就是忍不住想做这些出格的事。 冷凝儿轻叹一声,这才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而后说道:“我们回去吧。” 温庭安拉了她的手一脸严肃的说道:“下次不许一个人跟他走了。” 冷凝儿目光幽幽,语气平静道:“我是在等你的,但你转身就和古慈走了。”听起来很平淡的一句话,却又隐隐夹杂着一股酸味。 温庭安一噎,而后解释道:“我只是送阿慈去阿颜那里而已。” “嗯,只是送阿慈去阿颜那里而已。”冷凝儿语气平淡的重复道,心里却泛起了酸水,这才认识多久,“阿慈”这种亲称就用上了;反观与自己,明明已经互表了心意却依旧用着谦称。 “哼。”想着冷凝儿幽怨的看了温庭安一眼,随后自顾自的顺着小路下山去。 “……等等我!” 温庭安一头雾水,见她不等自己,赶紧朝着冷凝儿追去。 夜里,冷凝儿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却怎么也睡不着。门外的敲门声已经有一阵了,但她依然没有要起身去开门的意思,像是故意在赌气一般。估计是觉得里面的人已经睡着了或者猜到里面的人在生气,敲门声没多久就停下,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渐变小直至消失。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冷凝儿赶紧从床上坐起来,起身朝着房门处走去。她顿在房门前,握着门把手犹豫不决,心里顿生一种紧张感。等她将门打开时,外面已经空无一人,冷凝儿立在门口向外面张望了片刻,确认没有人之后泄了气,心里也跟着变得空荡荡的。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她心里失落的想着,随后握住门把手准备关上。 这时,一只手却突然抓住了门阻止了冷凝儿的动作,冷凝儿看着那只手微微一愣,接着门后便伸出了个脑袋,温庭安扬了个笑脸正看着她。冷凝儿心里的失落顿时一扫而空,她一脸欣喜,但随后又变了脸色,克制着扬起的嘴角哼道:“躲在后面做什么,要吓谁?” 第84章 温庭安敛了笑容从门后走出来,有些委屈道:“为什么不给我开门?我差点以为你不要我了。” 冷凝儿见她这样,心底有些发软,赶紧将她拉进门推着往里走,软声道:“好了,我错了。” 温庭安一阵错愕,能看见这人低头道歉倒是稀奇,一定有事! 她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冷凝儿,开口道:“小姐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冷凝儿一听这个称呼,脸色暗了暗,她犹豫片刻,最后拉住温庭安的袖口有些拘谨道:“庭安,以后没有旁人的时候,你能不能唤我名字?” 温庭安恍然明了,原来这人是因为称呼才跟自己怄气。她看着冷凝儿带着期许的目光,脑海里闪过了某些不好的画面,她脸色微僵,没有做回答。冷凝儿见她不说话,像是撒娇般又拽了拽她的袖口,说道:“好不好?” 温庭安一瞬间心就软了下来,连忙点头道:“好、好。……凝儿。” 冷凝儿心花怒放,她抱住温庭安靠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应了一声。温庭安紧拥着她,感受着怀里人的气息,一瞬间温庭安感觉时间的流逝都变得缓慢,周围静谧,连心跳都变得清晰,温暖,像梦一样。温庭安沉浸其中,她情不自禁地低下头,用鼻子在冷凝儿的耳边轻轻蹭着,声音轻而柔,像是呓语般轻喃道:“凝儿,我好喜欢你。” 一瞬间,冷凝儿感觉心底被人灌满了蜜,甜的她呼吸都有些乱了,她由衷一笑,环紧了温庭安的腰肢。但很快她的思绪乱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身子微微一僵。温庭安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她蹭了蹭冷凝儿的脸颊,说道:“怎么了?” 冷凝儿抬起头看着她,抿了抿唇有些犹豫,最后才含蓄道:“你先前是不是梦到过我?” 温庭安只觉得周身一道电流划过,刺激得她忍不住身体一颤,她看着冷凝儿,嘴唇翕动着却吐不出一句话,最后她松开冷凝儿撒腿跑到床边脱了衣服鞋子就躺了进去,面对着墙整张脸红得不行,她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说道:“我有些困了,咱们早些休息吧!” 冷凝儿没有得到温庭安的回应,但看见她的反应,冷凝儿心中就已经明了。 原来这人早就对自己有非分之想了,她想着忍不住扬起了嘴角,但还是佯装无事的走到床边脱下鞋子,吹灭了灯后和温庭安一起睡下。只不过这次不同的是,冷凝儿抱着温庭安,但温庭安却不敢动弹了。 这人看似是睡着了,可身体却僵硬的很,很显然就是装的。 冷凝儿心中顿觉有趣,她想了想,凑到温庭安耳边低声道:“庭安,梦里的我好看,还是梦外的我好看?” 黑暗中温庭安的脸连带耳朵瞬间滚烫起来,鲜红欲滴。她忍不住往被窝里钻了钻,想要遮住脑袋,但冷凝儿偏不如她的意,她将她紧紧抱着怀里,不让温庭安逃避,良久温庭安才小声开口道:“凝儿,我们睡吧。” “可是你还没回答我呢。” “……” “你不告诉我,我恐怕难以入眠了。”冷凝儿颇为伤脑筋道。 “……只要是凝儿,都、都好看的。”温庭安整个人已经羞的不行,说话声也越来越小。 “是吗?可不能敷衍我。” “现在的凝儿更好看。” “那梦里的我岂不是很不如庭安的意?” “……,那你要怎样嘛姑奶奶。”温庭安有些欲哭无泪。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冷凝儿这才敛了笑容抱紧温庭安准备入睡,但又觉得不够,于是又在她耳边低声调侃道:“庭安现在还记得那个梦,想来那梦应该深得你心吧?” “……”这个人太过分了! 温庭安现在真的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了。 几人又在弥谷待了几天,这几天温庭安几乎每时每刻都和冷凝儿待在一起,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又被陶真钻了空子。而陶真的无事献殷勤显然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李夼时不时也会来找冷凝儿说说话,期间也和陶真交流过几次,陶真这才知道冷凝儿早已有了婚约,而且未婚夫就是李夼。他心里不免对李夼多了几分敌意,也不再把温庭安当成自己的绊脚石,而是李夼。 而李夼来找冷凝儿时,温庭安也只好躲远一些,毕竟人家才是实打实的未婚夫。 于是经常可以看见李夼和冷凝儿相处时,隔老远的一棵老树那里,树上挂着温庭安,树下躲着陶真,两双眼睛悄悄盯着那边的两人,生怕他们有什么过于亲密的举动。 而冷凝儿和李夼两人虽然有婚约,相处起来却更像家人一般,并没有缔结婚约的小情侣之间该有的氛围。或许是冷凝儿心中有人并非眼前人,又或者真的如冷凝儿所说,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都太过熟悉,牵绊二人更多的是亲情。 温庭安看着远处的二人,与上次在黑水镇不同,此时的她心如止水,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而树下的陶真却暗暗咬着牙,时不时捶的树干直晃动。 温庭安微微皱眉,心道这人真是烦的很,自己在哪他就在哪,老是盯着冷凝儿不放,看来以后还得盯紧点了。 而树下的陶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头顶还有一个人,一颗心都在想着该如何对付李夼。 第83章 一天,陶真找了个理由,说要与李夼切磋一下武艺,其他人纷纷一愣,只有李夼面不改色,静静的看着他。见李夼不拒绝,陶真当他是同意了,二话不说便让人布置好了擂台。 二人随后便站在了擂台之上,陶真胸有成竹,对着擂台之下的冷凝儿说道:“凝儿莫要担心,我只是与李公子切磋一二,不会伤了他的。” 凝儿? 李夼眉头微蹙,他瞬间明了这人的意思。而底下的冷凝儿并没有看陶真,或者说压根没有在意他,而是按住了张牙舞爪想上去揍人的温庭安。 温庭安咬着牙,大声为李夼助威:“少爷,加油!”打死这个王八蛋! 另一边陶真带的人也不甘示弱,纷纷为陶真助威呐喊,仗着人多很快就将温庭安的声音盖了过去。温庭安气不过,恨不得上去代替李夼去撕了陶真,冷凝儿一脸无奈,只能好声哄道:“好了庭安,相信表哥好不好?” 温庭安这才作罢,死死盯着台上的陶真。另一边的柳音儿和温礼平则安静的看着这场闹剧,温礼平抱着手臂一副看热闹的模样,以他对李夼的了解,这块冰应该是不屑与人争斗些什么,估计这次是对方明目张胆的挑衅和对冷凝儿直白的意思让这位大少爷坐不住了。 擂台之上,气氛莫名变得紧张起来,一股低气压笼罩在台子上,让台下的人心情都跟着凝住。李夼一脸淡然,手里握着佩剑静静立在那里。 “既是切磋,武器就不必带了吧。”陶真唇角一勾,他最擅长的就是近身肉搏,自然要扩大自己的优势,到时候他只需要使出四五成的功力将面前的公子哥狼狈的打下擂台,他就不信台下的冷凝儿不会动心。 李夼面不改色,只是随手将手里的佩剑往台下一丢,温礼平顺手一接,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一幕。 见李夼没了武器,陶真志在必得,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说道:“李公子,请赐教!”他言罢身体瞬间动起,一瞬间便现身在李夼身前,手握成拳直接朝着李夼的门面打来,迎面而来的拳风在李夼耳边呼呼作响,但李夼仍旧面不改色。 在陶真靠近之时,李夼一掌回击,拳掌相碰对峙在空中,两人的衣摆因为对峙掀起的气劲不停浮动着。李夼目光犀利,手掌一震瞬间化去了陶真的力量将其震开。 陶真后退几步,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再来!” 他抛下一句随即又一拳打向李夼,这次他直接使出七八成功力,势要将李夼打下擂台,他出拳如鞭似掌朝着李夼身上砸去。 李夼微微皱眉,他感受到了来自陶真拳头的威胁,此刻也认真起来。他身形化作虚影在袭来的攻击中穿梭,最后找出一丝破绽擒住了陶真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涌动着阵阵气劲朝着陶真的胸口打去。 陶真瞬间被击飞出去,而在他飞出去的一瞬间李夼也动了,他率先跃起来到陶真身后蓄力一掌。 “不好!金身诀!” 陶真暗暗吃惊,连忙催动功法。只见他身上泛起淡淡金光,他转过身双手握成拳,交叉至胸口撞向李夼。 只听砰的一声,二人周身扬起大片尘埃逐渐遮盖了他们的身影。两人纷纷后退,陶真退至擂台边缘才顿住脚步。但不等他喘息分毫,灰尘之中一道人影愈渐清晰。 瞬息间李夼出现在他面前,接着一拳击中他的胸口将他从擂台上打了下去。 “咳咳。” 陶真倒在擂台下面捂着胸口咳嗽,他带的那些人纷纷围了上来检查他的伤势。 李夼静身立在擂台之上,长发飘飘,俊秀的脸上看不见任何表情,眼中毫无波动,像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拂了拂衣袖,淡然开口:“二当家,胜负已分了罢。” 第85章 “大胆!” 陶真身边的一个小厮指着他怒道,却被陶真一把拦住。 只见陶真起身朝他拱手道:“胜负已分,是陶某输了。”虽然他心有不甘,但到底还是输得起的人。 温庭安见李夼赢了,简直比自己赢了还开心。她走到陶真面前叉腰道:“二当家这下该对我们小姐死心了吧。我们小姐可是已择良婿了。” 虽然这“良婿”未必是冷凝儿以后的归宿,但起码现在可以搬出来压一压陶真。 陶真现在也不恼了,只是客套了几句便被他的那些小弟拥簇着离开。 闹剧结束,温礼平将剑扔还给李夼,还不忘拍一下马屁:“少爷好身手。” 李夼只是淡淡撇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了大当家和古千仞回来的消息,几人相视一眼,跟着躁动的人群前去查看。 温庭安几人挤在路边的人群里,只看见不远处一拨人推着几车大箱子缓缓走近。 为首的有两个人,一个是看起来约莫二十来岁的男子,气质略像慕容晓白,浑身一股书生气息,却又比慕容晓白多了几分年少轻狂的感觉;他身旁则是一个披头散发、满脸胡渣,看起来邋里邋遢的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看起来懒散邋遢,但五官却十分俊秀,棱角分明,若不是那双经过世俗沉淀过的深邃而幽深的眸子,很难想象这人已经过了而立之年。 温庭安一眼就看出来那中年男子是古千仞,而且她莫名感觉这人与她渊源颇深,她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人。 陶真见到来人,赶紧跑过去,欣喜道:“大当家,古大哥,你们怎的这么久才回来?” 古千仞微微一笑:“本来是该早些回的,只是中途又与老顾客做了桩生意,阿蓝玩心也大,这才又耽误的几天。” 身旁的青年男子不以为然,只是拍了拍身后的箱子,开口道:“古大哥,这次的生意谈的这么成功难道不是我的功劳吗?” 古千仞拍了拍他的肩,欣慰道:“咱们阿蓝确实是长大了,单老先生要是知道,一定会很开心的。” “对了,阿真。阿慈呢?这丫头又跑哪儿去了?”古千仞看了看周围,并没有看见那抹红色身影,往日自己回来这丫头可是比谁都开心的,今日却不见人影了。 陶真欲言又止,开口道:“颜先生不久前回来了,所以小妹她……” “哦?”古千仞有些意外道。“颜先生这么快就回来了?” 陶真点点头。古千仞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对颜先生仰慕过了头,又对男子没有任何感觉,旁人都能看出她对颜先生的感情,他这个做哥哥的又岂会不懂。 不过事关自己妹妹的终身大事,他可不能再任这丫头任性了。于是他转身对单蓝说道:“阿蓝,你先和阿真回去,把弟兄们的银钱发了。我去颜先生那里看看。”说完他就抬脚往阿颜的住处走去。 温庭安犹豫片刻,赶紧跟了上去,冷凝儿和柳音儿紧随其后。而李夼和温礼平则盯着那位大当家单蓝的动静。 此时古慈正缠着阿颜,要把自己最近改良的药膳给她尝尝。阿颜躲避不了,最后只是被她按在椅子上将那碗黑乎乎的药膳灌下了肚。 “味道怎么样?”古慈一双灵动的眸子轻轻翕动着,弯着唇看着阿颜。 阿颜只觉得嘴里有种无法言说的古怪味道,她微微皱了眉,忍下了要吐的冲动。 她又怕古慈难受,便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说道:“还……还不错。” “真的吗?那你快趁热喝,这里还有好多呢。”古慈笑眼弯弯,赶紧又给她盛了一碗。 阿颜赶紧拦住她,说道:“阿慈……等会再喝吧,我现在不饿的。我想和你说说话。” 古慈这才放下手中的碗看向阿颜,托着腮笑盈盈道:“好吧。你想和我说什么?” 阿颜看着她那双好似无时无刻都带着笑意的眼睛,心里也跟着柔成了一潭春水,她嘴角不自主的上扬,眉间满是笑意,似是自语般道:“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古慈微微一怔,眼角漾起灿烂的笑意,抬手敲了一下阿颜的额头说道:“你在说些什么傻话,我们不是一直都这样的吗?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们会一直这样的。” “嗯。”阿颜眼中波光浮动,点点头,忍不住握紧了她的手。 “什么这样?能与我说说吗?”古千仞背着手迈着步子走进来。 古慈又惊又喜,赶忙撒开阿颜的手站起身看向古千仞,有些害羞的嗔道:“哥,你怎么回来了?你……你怎么还听墙角呢?”她说着忍不住看了阿颜一眼。 此时阿颜已经收起了方才的模样,起身对着古千仞拱手道:“古大哥。” “颜先生不必多礼。”古千仞摆摆手道,随后看向古慈,有些无奈道:“这才几日不见,我回来你不仅不来接,反而还开始顶撞大哥。看来是该给你说门亲事好收收你的性子。” “不、不行!我现在才不要嫁人!”古慈瞬间变了脸色,赶紧拉住古千仞的手臂开始撒娇。“哥哥,我现在还小,你不要老是跟人家提这种事。” “不小了,马上都二十了。”古千仞笑呵呵的刮了刮小丫头的鼻子,而后温和道:“好了,我找颜先生有事,你先出去吧。” “好吧。”古慈乖巧的点点头,走到门口又在古千仞看不见的方向回头看了眼阿颜,抬手指了指门外并露出一个一个笑容,暗示自己就在门外等着。 阿颜垂了垂眸表示自己知晓,古慈这才走出门去,顺便贴心的给他们关上了门。 待她离开后阿颜开口道:“古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颜先生是何时回来的?”古千仞倒也不客气,随意坐下后便摸来桌上的瓷罐打开看了看,又闻了闻,勾起唇角自顾自道:“只怕又是阿慈的手笔。” “大概有七日了吧。”阿颜看着男人捯饬着罐子,眼中闪过一抹寒光,转瞬即逝。 “哦?”古千仞有些意外,抬头看向阿颜道。“颜先生前些日子说要回家探亲,竟这么快就回来了。” “家中一切安好,便先回来了。” 古千仞见她神情淡然,并没有露出丝毫可怀疑的破绽,这才收回了目光。他思量片刻,道:“我很感激颜先生曾经搭救过小妹,也知道颜先生和小妹的感情深厚,所以想请求颜先生帮我一个忙,不知颜先生可愿?” “什么忙?古大哥但说无妨。”阿颜也坐了下来,一脸和气地看着古千仞。 “既如此,我也就不卖关子了。是这样的,我在外面时为阿慈挑选了一位良婿,但以这丫头的性子,我想她是不愿的,故此想请颜先生帮帮忙,帮我劝她一劝,也好了了我一桩心愿。”古千仞语重心长地说道。 阿颜脸色一僵,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砰—— 这时外面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古慈气冲冲地走进来道:“我不要!” 她气鼓鼓的走到阿颜身边坐下,闷闷道:“我才不要嫁人,我就是嫁人我也要嫁给喜欢的人,才不要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 身旁阿颜的身子明显僵直了一下。 古千仞皱了皱眉,耐心道:“你现在已经老大不小了,哥哥给你找的一定是适合你的人。你就不要想其他的了。” 古慈不服道:“大哥都三十好几了,论急大哥应该先着急自己才对。” 古千仞有些生气的捶了桌子,说道:“大哥现在已经没这方面的打算了,所以才要着急你。” “你!”古慈脸色涨红,她起身去拉古千仞,道。“那你出去!” 古千仞对于这个任性的妹妹,此时也没了法子,起身拍了拍屁股准备往外走。古慈就叉着腰看着他离开,嘴里时不时哼几声。 阿颜也起身准备送一送古千仞。三人到了门口,屋外正好走进来温庭安三人。 温庭安见气氛不对,讪讪道:“我们是不是来的不巧啊?” 第84章 古慈看见温庭安有些意外,脸上的情绪荡然无存,问道:“庭安你怎么来了?” 古千仞看着这几个人生面孔,眉头一皱,开口道:“这几位是?” 阿颜上前道:“古大哥,这是我的朋友们,特意来看我的。” 古千仞点点头,看向温庭安等人,语气有些严肃:“弥谷并不欢迎外人,几位还是不要逗留为好,早些下山去吧。” 古慈不满道:“哥,哪有刚回来就给客人下逐客令的?你还是快走吧,我来就好了。”她说着便推搡着古千仞离开。 古千仞也没说什么,只是目光在温庭安身上逗留的片刻,在扫到她腰间的白玉笛时眼中闪过一抹诧异,转瞬即逝。 温庭安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异样的目光,心底越发肯定这人自己见过。 正当她失神之际,古千仞已经走出了门。古慈看向她们,和气道:“大家先进来吧,在这门口杵着也不太好。” 第86章 她说着侧过身子让开条路,温庭安几人点点头,谢过古慈后便进了门。阿颜在一旁看着这个完全把这里当自己家的人,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古慈看见后叉腰道:“笑什么,人家客人来找你,你也不说句话,好没礼貌。” 阿颜赔笑道:“是是,还是三当家懂得待客之道。” 古慈娇哼一声,扬着头走进门去。阿颜见她这幅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唇,跟着她一起走了进去。 进屋后,阿颜和古慈一起招待了三人,几人聊着一些闲话家常,没多久柳音儿就借事先离开了。 只是她在起身时暗暗碰了碰温庭安,温庭安抬头便看见了她暗含意味的目光。温庭安会意,在柳音儿离开后,起身说要去趟茅房,然后悄悄跟上了柳音儿。 柳音儿和温庭安一前一后隔了一段距离,最后两人来到一块偏僻的地方。 “音儿,怎么了?”温庭安开口道。 柳音儿一脸严肃的看向温庭安,说道:“庭安,杀了他!” 温庭安微微一惊:“谁?” “古千仞。”柳音儿目光冰冷。 温庭安惊得说不出话来。又是这个人,上官子箐想要他的命,现在柳音儿也想杀他,而且看柳音儿的表情,她对古千仞带着极大的怨恨。 “为什么?”温庭安皱着眉,脱口而出。 柳音儿那双媚眼全然没了往日的柔情,里面只有无尽的寒冷。 “这个人该死,就是他害死了我的家人。” 温庭安满眼震惊,她尽力压低声音,道:“你是说,他就是杀害你母亲的凶手?” 柳音儿冷笑一声:“说不定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温庭安此时更加疑惑,难道柳音儿还有其他亲人,而她的那些亲人都死在古千仞手上了? 她突然想起来阿颜之前说的话,古千仞曾经造成了一桩不可原谅的惨案。 莫非那桩惨案就是柳音儿的家人? 可那又与上官子菁有什么关系?如果说她是为了报柳音儿救命之恩想帮她报家仇,那为什么又要瞒着柳音儿呢? 温庭安越想心里越乱,她莫名的有些心慌,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柳音儿见她有些出神,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忍不住叹气道:“我晓得你在想些什么,有些事情我并非有意隐瞒不告诉你,只是时机未到,说了反而于你不利。总之,这个人必须死!” 温庭安沉默无言,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谁也不了解,无论是冷凝儿还是柳音儿。 她自认为自己对她们掏心掏肺,将她们视为重要的人。可这些人都有事瞒着自己,而且那些事好似都与自己有关。 就连现在莫名出现的阿颜,以及那位郡主上官子菁也是如此。 等温庭安回去后,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回忆着这段经历。 从青平城到小渭城,再到邬山客栈、黑水镇,最后是这弥谷。 她总感觉有一道线将她紧紧缠住,并且牵引着她向前走,不让她回头。 温庭安揉了揉眉心,此刻心里第一次有了迷茫,前面是未知的路,身边是戴着面具的同伴。哪怕是她最在乎的冷凝儿,有时与她相处时都好似顾忌着什么,永远都无法对她吐露真心。 她和冷凝儿之间好似隔着一层纱,她没办法进一步靠近她,只要她靠近,那层纱后面的人就会下意识的后退,不让她靠近。 “唉。”温庭安忍不住叹了口气。 此时冷凝儿正巧推门进来,听见她的叹息声愣了一下。上前见她拧着眉,关心道:“怎么了?” 温庭安摇摇头:“没事。” 冷凝儿不信,这人有心事时眉头总是拧的很紧,手也会下意识的去揉眉心。她开口询问:“是不是古千仞的事?” 温庭安轻笑一声,目光直直的看向冷凝儿,心道这人现在是越发懂自己了,于是点头道:“没错,现在音儿也要杀他。” “为何?”冷凝儿有些意外,相处的久了她也稍微对柳音儿有了了解。这人气量很大,鲜少生气,平时总是一副笑盈盈好说话的样子,此刻居然对人起了杀心。 温庭安坐起来,眸光闪烁,低声道:“古千仞十有八九就是杀害音儿母亲的凶手。” 冷凝儿点点头,能让一个好脾气的人动怒起杀心,必然和“恩怨”二字脱不了干系。她看向温庭安,说道:“现下可有线索指正凶手就是他吗?” 温庭安摇摇头:“没有,不过古千仞既然和那个组织有关系,那必然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冷凝儿点点头:“那何时行动?” “先找阿颜打听打听,再做商量。” “好。” 傍晚,一行人难得聚在一起吃饭,温庭安见没有旁人,开口道:“现在这里的大当家已经回来了,我们是不是该行动了?” 她话音刚落,柳音儿从怀里掏出一个泛黄的小册子,说道:“这是我今天找阿颜姑娘要的,弥谷的账本。” “账本?”温庭安皱了皱眉。“你找阿颜要这东西做什么?” 柳音儿翻开账本,说道:“自然有大用。你们瞧,这弥谷十年前还只是个小小的药谷,那时候弥谷的谷主是单宏信,也就是单蓝的父亲。那时候的弥谷势单力薄9,因为怕被外面的强大势力吞并才躲进了这偏僻的山林里。但在十年前却突然崛起,据说是研制出了可以暂时提升功力的丹药,弥谷一时之间突然多了好几位大能,许多人慕名而来,只为千金换药。而在弥谷崛起之时,正好是古千仞来弥谷之后。” 其他人默默听着,柳音儿又继续道:“这就是十年前的账本。你们瞧,弥谷的流水账并不是渐渐积少成多,而且陡然间突然暴增起来的。而账子收益暴涨的日期,正好就是古千仞来弥谷后的三日。” 温庭安接过账本仔细翻了翻,认同道:“阿颜确实提过,弥谷之所以能崛起,和古千仞脱不了干系。所以这里的人才会如此看中他,甚至要将他纳入高层。” 温礼平点点头:“难怪单蓝如此看重他,出去做生意也都带着他。” “可是他究竟是用什么方法让一个小小的药谷突然壮大起来的呢?”温庭安若有所思。 身旁的冷凝儿认真翻着账本,开口道:“真是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温庭安见她看着账本自语,问道。 冷凝儿将账本拿到她面前,指着上面的收益说道:“你瞧,这账本上的银钱都要比过地方官府的库银了。十年前便有这番收益,那这过了十年的积累,按理说这弥谷早已富甲一方,可这寨子里的人依旧穿的粗布麻衣,就连单蓝和陶真这种领袖级的人物穿的也不比这里的人强多少,难道不奇怪吗?” 温庭安一听,大脑飞速运转着,脑海里闪过之前在弥谷门口阻拦他们的人,以及那些排外的村民,他们身上穿的确实过于寒碜,于是她开口道:“弥谷药材闻名外界,千金难买,所以与他们合作的都是大户人家,可谓日进斗金;若说这里的人行事低调不爱张扬,可也不必如此寒酸才是。那他们挣的那些钱到底去了哪里?” 温庭安若有所思,随即脑袋灵光一闪,说道:“音儿,那异邦的夜留香你可知道制作方法?” 柳音儿思考片刻,说道:“依稀还记得一些,不过制香所需要的材料都极为稀有且昂贵。” 温庭安目光炯炯:“既然古千仞与那些黑衣人有关,而这弥谷又以药出名,你们说那夜留香会不会就是弥谷所为?” 其他人闻言陷入沉思。冷凝儿皱了皱眉,道:“可就算是制香,也不至于投入这么多钱吧?” 温庭安闻言有些发焉,冷凝儿又道:“不过也说不定确有其事。” 温庭安这才又露出个笑脸来,温礼平说道:“还是不要胡乱猜测,还是要再去问问阿颜才好。” “嗯。” 其他人点头道。 第85章 没过多久,温庭安几人就开始行动了。 按照阿颜给出的情报,古千仞甚少出门,一般除了待在院子里闭关就是和单蓝一起去一个名为泽地的地方。 泽地在弥谷深处,那里是瘴气最浓郁的地方,普通人根本无法靠近,而单蓝却经常去,并且有时会带上古千仞一起,实在有些蹊跷。 于是几人分开行动,三个姑娘负责盯住古千仞的动向,而温礼平和李夼则悄悄跟着单蓝去那泽地一探究竟。 而阿颜则一直陪着古慈,一方面静观其变,一方面则稳住古慈,帮温庭安他们打掩护。 不日,单蓝去了古千仞的院中逗留了许久,最后一个人出门朝着弥谷深处走去。 温礼平和李夼瞅准时机紧紧跟了上去,所幸前些日子上官子菁给的抵挡瘴气的药丸还有一些,二人倒也不担心那瘴气了。 温庭安和冷凝儿躲开寨子里的人,悄悄溜到古千仞的宅子处,却没看见柳音儿的人影。 第87章 温庭安微微蹙眉,按柳音儿的性子,再加上她对古千仞的恨意,不应该会迟到才对,可是此时却不见柳音儿。 温庭安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不安,她和冷凝儿原路折回去了柳音儿的院子。 两人在门口敲了好一阵子,却迟迟不见有人来开门,温庭安神色凝重,回头看了眼冷凝儿。 冷凝儿点点头并往旁边挪了几步,温庭安直接一脚将门踹开,二人朝着房间里面赶去。 只见柳音儿跌坐在床边,她脸色煞白,一只手用力掩着胸口,大口喘着气,抓在床畔的手青筋暴起,像是极力压制着什么,整个人剧烈的颤抖着。 “音儿。”温庭安一脸慌乱,赶紧冲去扶着她的肩膀。 “你这是怎么了?” 冷凝儿也来到二人身边,目光停留在滚落到角落的一个小瓶子上,黛眉微蹙。 “我……我没事,别担心。”柳音儿声音虚弱不堪,勉强的挤出一个笑脸看着温庭安。 “没事?你这哪里像没事的样子!”温庭安拧着眉,将她扶到床上让她躺着。 柳音儿拦住她的动作,说道:“别管我,不过是老毛病罢了。先去查……咳咳。” “都这会儿就不要管其他的了。”温庭安一脸紧张,她还是第一次见柳音儿这般虚弱。 冷凝儿走到角落捡起那药瓶,放在鼻子处闻了闻,而后走过来问道:“这是?” 柳音儿瞳孔微缩,颤抖的坐起来盯着药瓶,吃力道:“药……药……” “这是治病的药吗?”温庭安问道,也不等柳音儿回答赶紧去桌子上倒了杯水端回来。 冷凝儿将里面仅剩的一颗药倒出来给柳音儿吃下,然后接过温庭安手里的水喂她喝下。 不多时,冷凝儿的症状才渐渐缓解一下,她无力的躺在床上,呼吸渐渐平稳,整个人也慢慢放松下来。 “谢谢。”她看向床边的二人,露出一个微笑道。 “你这是怎么了?”温庭安一脸担忧,柳音儿医术这么高明,居然也有治不了的病,可见她身患的绝不是一般的病。 柳音儿眸光忽闪忽亮,炯炯有神,与那张惨白虚弱的脸形容强烈对比,她故作轻松道:“只是一些老毛病,我现下已经无碍,不必担心我。” 温庭安目光黯淡了几分,她知道柳音儿这是不愿意告诉她,那她自然也不会多问,只是说道:“这药现在吃光了,你还有吗?没有的话我去买。” “放心,还有的。”柳音儿笑的明媚,仿佛刚刚那个被病痛折磨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温庭安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门外突然闪过一道晃影。 “谁!” 温庭安眼中寒光一显,赶紧冲到窗子处打开窗户往外开,只见那道身影极为迅速,一晃眼的功夫便从拐角处闪走了。 “凝儿,你先陪着音儿,我去去就回!”温庭安抛下这一句便跳出了窗外追了上去。 冷凝儿站在床边背对柳音儿,目光则一直盯着温庭安离开的那扇窗户。 凝儿? 柳音儿勾起唇角从床上坐起来,看向冷凝儿道:“看来你做了一个很坏的选择,冷小姐。” 她看着冷凝儿,眼中复杂无比,更多的是不解。 冷凝儿微微一怔,回过头对上了柳音儿的目光,没有说话。 “你以为和庭安在一起,那些事就会算了吗?等她想起来,你们之间的情谊会荡然无存,不如早些离开,以免徒增痛苦。” “我没想靠这种方式去躲避,我也没打算逃避。”冷凝儿看着她,面如止水。“何况,若是她想起来了,就算我们逃的再远,她也能找到吧。” 柳音儿叹息道:“你不必担心。届时,我会带庭安离开黎州,我会劝她放下,毕竟这也是她父母的意思。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不要再一错再错了,为你的家人考虑一下吧,冷小姐。” 冷凝儿坐在床边,平静道:“音儿,我明白,你是为了我们好。可这也是我父亲的一块心病,是他的执念。哪怕已经过去十余载,他日日行善,广结善缘,就是因为心里过不去那道坎。父亲一直在寻找那个活下来的孩子,而现在我找到了,我要带她回家。冷家愿为她付出任何代价,这也是我父亲的意思。” “而且,我相信庭安。” 冷凝儿话语平静,却掷地有声,目光也是坚定无比。 柳音儿沉默半晌,最后轻笑一声,道:“冷小姐和庭安,还是一如曾经那般好呢。这么说冷小姐是在践行庭安曾经的那段誓言吧。” 冷凝儿微微一怔,记忆中那道熟悉的幼小身影再度浮现在眼前。 清脆的铃铛声再度在耳畔响起,带起了一道稚嫩的童言。 “我好喜欢你呀,长大后我要去娶你。” 思绪回到现在,冷凝儿垂着眸没有回答。 “可惜,稚子无知,言语又岂能当真呢。”柳音儿似是自语般轻喃。 冷凝儿无言,她不知道温庭安的记忆回来后是否会记得那段事,但她一直都记得。 或许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 画面一转,温庭安紧跟那道身影翻进了古千仞的院子,直到追到假山处那道身影才彻底没了影子。 “奇怪。”温庭安皱眉道,她能感觉到那人身法并不算厉害,所以她气息锁着那人,紧紧跟着,可一来到古千仞的院子那人就突然消失了。 她在四周转了转,发现这宅院里清净的很,几乎看不到半个仆人。 “看来这古千仞确实谨慎的很。” 温庭安暗道,随后打算先去找古千仞的住处。 她刚离开假山,不远处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温庭安一惊,慌不择路地翻身上了假山,绕到了假山后面。 不远处进来的古千仞似是察觉到异样一般在院中停下了脚步。 他看了看周围,最后目光落在假山处,慢慢朝着假山走去。 温庭安躲在假山后面,全身紧绷,手不自觉的捏了一把汗。 无意中她碰到假山上的一块石头,那石头咯噔一声,她脚下的突然打开一个洞穴。温庭安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从洞口跌了下去。 等她跌下去后,那块地面再度合上,一切恢复如初。 古千仞绕到假山后面仔细查看着四周,确认没异常后他才暗暗松了口气,揉了揉眉心道:“看来最近是太累了,都出现幻觉了。” 第86章 “哎呀!” 温庭安跌进洞穴,最后摔落在洞底。即使地上铺了一层的茅草,但温庭安依旧摔的不轻,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 “这里是?”温庭安依靠着头顶缝隙里微弱的光辨识着周围的环境。 她抬手摸了摸周围坚硬冰冷的墙壁,抬头看了看洞口处,约莫三五米高的样子。 她暗暗吃惊,难怪这里看不见一个下人,原来这假山底下暗藏玄机。 温庭安沿着墙壁朝着一处洞口走去,那洞口不知道通往何处,但是越靠近越能闻到一股子药香味。 她微微皱眉,因为先前的夜留香,她现在谨慎了许多,捂着口鼻继续往前走,最后来到了一处密室。 那密室十分简陋,中间摆放着一张茶几,三处都摆放着几排书架,只有洞口处烧着一个香炉,正冒着青烟,而那药香就是从那炉子里飘出来的。 温庭安闻着那药香,明明越发浓郁,却一点也不刺激,倒是温和的很,闻得久了让她的心静了不少,心中浮躁的情绪已然被削去了大半。 “这地方倒是适合练功。” 温庭安想着。但很快她又警惕起来,毕竟这里是古千仞的密室,既是密室,那应该会藏有旁人不知晓的秘密。 想罢温庭安便动身起来,去往书架旁翻看着上面的书。 她翻到了一本《北离录》,翻开后里面讲述的均是一个名为北离的历史。 她猛然想起来,这北离是近一百年间本国南朝的敌人,虽名北离,其实是在南朝的南边。 两国几百年的矛盾纠纷,在这一代彻底爆发,交战持续了近五十年,不少能人异士参军报国。 两方将士僵持不下,最惨的莫过于平民百姓。而在三十年前北离主力军被击破,南朝一路南下,势如破竹,仅仅花了七日便将北离皇帝擒住。 自此,与南朝相立的北离彻底谢幕,而在胜利者南朝的历史中,描述这个国家的只有短短几行字: “异邦北离,专攻邪术,视人命如草芥,此为天理所不容! 将士奉皇命,承天运,灭妖邪,替天行道以安乱世。已除妖邪之根,北离!” 而这本《北离录》则详细记录了北离,该国精通玄学,以蛊毒和傀儡之术闻名于世,所种蛊毒既能杀人,又可治病。其毒师和医师谓天下第二,便无人敢称一了。 而那傀儡之术更是能化腐朽为神奇,无论是枯木还是乱石,经傀儡之术操控皆可变为兵将,代替人力上阵杀敌,一直被南朝所忌惮。 第88章 然而北离之人偏偏喜静,不爱俗世之争,可唯独与南朝不对付。 而在三十年前的那场战役中,原属于北离的至毒之蛊蚀心蛊却莫名被南朝所得,用以对付北离,一时北离军队崩成一盘散沙,在南朝军队面前脆如薄纸,这才使得北离在短短七日被灭了国。 《北离录》中除了记载北离灭国的详细事件,还有北离的一些蛊毒和奇药。 温庭安看着上面的内容,心底唏嘘不已。 至毒之蛊能被敌军知晓,显然是北离军中出了细作。 如此看来,所谓的替天行道不过是掩盖卑劣行径的遮羞布罢了,将一切罪行归结于失败者身上,自己则退身事外,名利双收。 温庭安轻笑一声,指尖停留在蚀心蛊的插画页面上,心中顿生些许兴趣。 居然能将一个军队击垮,这至毒之蛊确实是厉害。 温庭安目光下滑,看着蚀心蛊的作用。 蛊虫带毒,自经脉进入,所到之处经脉堵塞,靠吞噬宿主血肉为生,先入侵经脉,再至肺腑,最后是心脏,故名蚀心蛊。 该蛊的寄生能力和繁衍速度都极为强悍霸道,一旦中蛊几乎无解;若是强行运功会加快蚀心蛊的侵蚀和毒素的蔓延。 蛊发时宿主会全身抽搐,呼吸困难,身体如遭万蚁啃噬,由内而外,感官放大,甚至可以感受到血肉被啃噬,五脏俱痛却也无能为力。 看到这,温庭安心中庆幸,幸好北离已经灭了,那蚀心蛊应该也绝了吧。 她继续翻了一页,而下一面的内容却让她瞳孔震惊。 那一页记录的是,夜留香。 温庭安看着那一页的内容,上面的描述和自己曾经中香的症状几乎一模一样。 上面甚至还详细描述了制香的程序。 这么说夜留香确实是弥谷制造出来的东西,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古千仞所为。 可这东西是敌国遗留下来的禁物,私自制造并且售卖是大罪,判个叛国重罪都不无辜。 可古千仞究竟是如何得到这些东西的?难道他是当初出卖北离的那个叛徒?可那件事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他也还是个婴孩。 除非他是那个叛徒的后人! 温庭安心如波涛翻涌,她被自己这猜测震撼到了。 如此说来上官子菁铁了心要杀他便可以理解了。 她将《北离录》塞进衣服里,得把这个东西带给阿颜,到时候哪怕不用她们杀,黎州也不会放过古千仞。 毕竟私藏敌国禁书,可是大罪,擅自制造夜留香这种禁物罪加一等,神仙也保不了他。 届时古慈应该会理解阿颜的吧。 想罢她转身就准备离开。 这时,通道里面突然一道寒光闪过,温庭安察觉到了一丝威胁,赶忙闪身一躲。 只见一把剑从通道处飞出来,叮的一声插进了坚硬的石壁里。 温庭安还没缓过神来,那通道处又突然轰进来一道气劲,直接将温庭安掀飞。 温庭安撞在沉重的书架上,闷哼一声倒在地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既然来了就别急着离开呀。” 笑声落下,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走了出来。 温庭安看着那人,满脸不可思议,道:“鬼面无情,是你。” 鬼面无情意外道:“哦?你还记得我,看来上次见面让你印象深刻的很。” 温庭安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语气也冷了下来:“刚刚那偷窥之人是你,你是故意的,就是为了引我过来对吧。” 鬼面无情嗤笑一声,道:“没错,在这里杀了你,外面的人就不会知道了。”他说着手掌中真气隐隐流动着。 温庭安内心惶惶不安,鬼面无情的实力她是清楚的,若他想杀自己,自己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温庭安本能地后退,直至撞到背后的书架,她心脏怦怦直跳,面上却依旧镇定着,开口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寻我麻烦?” 鬼面无情冷笑一声:“这你得下地狱去问你的爹娘。”他说着手掌渐渐抬起,准备蓄力而发。 温庭安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处,她咬着牙,拔出腰间的白玉笛准备抵抗。 “差不多行了,可别吓到孩子。”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从通道处又走进来一个熟悉的人。 古千仞! 温庭安目光直接沉了下去,今日她怕是插翅难逃了。 鬼面无情收了手,不满道:“把人引过来不杀,难道让她将这些秘密带出去不成?” 古千仞没有说话,只是徐步走到茶几前,静静看着温庭安。 “三七,好久不见啊。”古千仞背着手,凌乱的黑发下是一张温和的笑脸。 “不对,我应该叫你现在的名字,温庭安。” 他话锋一转,目光突然严肃了几分,直勾勾盯着温庭安,像是想从她脸上找到些什么一样。 温庭安心脏突然一跳,微微皱眉道:“阁下认错人了吧。” 古千仞不答,依旧笑着,去书架上翻找出一本书,在手里轻轻翻着。 “喂!”见被无视,鬼面无情有些不耐烦。 “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别急,让我先和故人叙叙旧。”古千仞一脸淡然。 “随便你,我先去前面了。”鬼面无情扔下这句话,转身便去了房间的一处。 只见他在石壁上按了一下,接着一道石门突然打开,鬼面无情径直走了进去。 狭小的房间内顿时只剩温庭安和古千仞二人。 温庭安看着淡然自若的古千仞,明明他身上没有任何杀气,却让温庭安感觉此人比鬼面无情还要可怕三分。 “三七,别紧张,放松。” 古千仞像是察觉到温庭安的不安,开口道。 “你想怎样?”温庭安拧着眉,这人一副和自己很熟的样子让她实在反感的很。 尤其是他叫的那个名字,三七?她可不记得自己有这么随便小字。 “别担心,只是想和你叙叙旧。” “我可不认识你!”温庭安厉声道。 此话一出,古千仞这才抬起头看向温庭安,他一言不发,只是翻着书。最后停留在一页纸上,将书向温庭安摊开,说道:“你手里拿着的,是清丰吧。” 温庭安看着那页纸上画着一把笛子,赫然就是手里的清丰,而另一页则是她一直戴在身上的云燕坠。 温庭安心中顿时翻起浪花,良久才开口道:“是又怎样?” “这是你娘的东西,而我,认识你娘。这个也在你手上吧,也是你娘的遗物。”古千仞指着另一页的云燕坠,目不转睛地看着温庭安,语气淡如止水。 温庭安恼了几分,她实在听不懂这个人说的话,开口道:“少胡说八道,我娘才没有这些东西,这些是音儿姑姑的遗物。还有,是不是你杀了我爹娘!” “我?杀了你爹娘?”古千仞说着便笑了起来。 温庭安见他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脸色沉了几分,她眼眶微红,极力克制说话的语气,但依旧能听出几分审问。 “七年前我爹娘曾来过这里,还与你发生了口角争执,之后便双双去世,你敢说与你无关?” 古千仞琢磨片刻,随即恍然大悟道:“你说那两个人?原来如此。” 他徐步走到温庭安身边,勾起唇角道:“他们的死确实与我有关,但我只是推了他们一把,是他们自己没用才死在这里的,怎么能怪我呢?” 温庭安心中的火焰迸然而起,脸色白一阵红一阵,体内的血液也沸腾起来,带着一股不可遏制的怒气冲击着她的经脉。 “你该死!” 温庭安红着眼朝着古千仞打去。 但奈何古千仞身法过于灵活,他来回穿梭着,温庭安连他的衣摆都触碰不到,只能捕捉到他动起来时的残影。 温庭安怒不可遏:“你躲什么!有本事堂堂正正的跟我打!” 古千仞淡然一笑,从温庭安挥过来的拳头下躲开,一瞬间近到温庭安身前点住她的穴道。 温庭安瞬间动弹不得,只能死死瞪着他,眼底满是杀意。 古千仞拍拍手说道:“三七,不要激动,那两个人知道的太多,杀了对你而言,只有好处。你看这么多年过去了,谁来找过你的麻烦呢?可你现在为什么要主动送上门来,你这样明目张胆地查过来,就不怕死吗?” “你究竟是谁?那个组织是你的人对吧?为什么要针对冷家?” 古千仞掏了掏耳朵,皱眉道:“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情管别人?若论仇家,那冷凝儿才是,毕竟她是你的仇人之女。” 他这一句话如一颗炸弹般砸在温庭安的心里,她有些恍惚,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还有那个柳音儿,你以为你身边的人都是什么好人吗?”古千仞十分玩味的盯着温庭安。 第89章 温庭安一瞬间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都是冷凝儿和柳音儿表现异常的画面,还有她们对自己说过的种种话语。 “不可能……不可能……” 温庭安死死的盯着古千仞,她记得阿颜说过,温极和安清水就是来到这里才出事的,而且古千仞也承认了是他干的,那么就不可能关冷凝儿什么事。 至于柳音儿,一路走过来这人帮了自己那么多,对她好不好她心知肚明。 温庭安逐渐清醒过来,冷笑道:“你这离间之术实在荒唐的可笑,她们如何待我,我自然比你清楚,不需要你在这里多费口舌!” “罢了罢了。”古千仞摊了摊手,无奈道。“既然你不信,那叙旧到此结束。” 他说着解开温庭安的穴道,使她可以行动,但封住了她的经脉让她无法运气还手。 “走吧,你不是想知道你父母是怎么死的吗。” 他说着便带着温庭安走进了那道石门里。 在经过一段时间后,他带温庭安回到地面,只不过这里并不是古千仞的院子,而是一处偏僻的地方,四处都是浓雾,周围还生长着足有一人之高的野草。 而鬼面无情就在不远处等着他们,见二人来了,他不耐烦道:“怎么这么久才来?” “怕什么,这里雾气缭绕,又有我们二人守着,还怕她跑了不成?”古千仞不以为然。 温庭安看着陌生的环境,一句话也没说。 她被两人带到一处植被非常茂密的地方。 古千仞拨开一处草丛,他手中蓄起一道气劲打出,瞬间将一大片草地掀起,一个四方的洞口赫然出现在三人面前。 温庭安伸了伸脑袋往下看,只能看见一片丛生的杂草。 她不禁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蛇窟。”古千仞淡淡吐出两个字。 温庭安微微一怔,转头看向他。 一旁的鬼面无情哂笑道:“你可不要小看这蛇窟,这里面的蛇可都是狠角色。里面放了百种毒蛇,约莫上千条,它们在里面相互撕咬缠斗,活下来的那条会吃掉其他毒蛇,因此这里面的毒蛇毒性可比外面野生的强了几十倍,稍稍咬一口足以要了你的性命。再加上里面设有迷阵,想从这里活着出来,简直难如登天。” “你爹娘当初就是被我扔进了这里面,若是他们能活着出去,我自然不会对他们做什么,可惜他们没做到,死在里面了。我这些宝贝可金贵的很,不吃死人,所以我将他们的尸体送了出去。如果你能从这里活着出来,那我便放过你;若不能,那只能说明你能力不够,神仙也救不了你。”古千仞接话道。 温庭安冷哼一声:“我若是死了,定要化作厉鬼,搅得你们不得安生!” “哈哈哈哈哈。”鬼面无情大笑起来,说道:“若是怕你这威胁,那我们也不会干这行了。行了,多说无益,下去吧!”他说着将温庭安一把推了进去。 温庭安跌在下面的杂草上,目光盯着洞口处的二人。 古千仞笑道:“放心,你的穴道要不了半个时辰便会解开,三日之后我会来给你收尸,就像当初对你爹娘一样。” 他说着手掌一挥,那些草地再度将洞口盖住。 鬼面无情看着洞口处,说道:“直接动手杀了她岂不省事,何苦弄这么一出。” 古千仞微微一笑:“三七是我看着出生的,何况还是媞儿姐姐的孩子,我自然要好好待她。”言罢拂袖而去。 鬼面无情虽然不理解,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跟上他的步伐离开了这里。 第87章 洞口彻底被封住,一丝光都没有透进来。 温庭安掉落在拨开身上的杂草,环顾着周围的环境,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她微微叹息,若是连温极和安清水那般厉害的高手都折在这里了,那她岂不是死定了。 明明杀害爹娘的凶手就在眼前,可她却无能为力,甚至自身难保。温庭安红着眼,紧握成拳的手微微颤抖着,无能的砸向地面。 归根结底还是她太弱了。 她目光灼灼,看向那已经被封住的洞口,心底暗暗发誓:若能活着离开这里,一定用心练功,誓杀古千仞! 但很快,她的思绪被一阵窸窸窣窣地响声打断,温庭安屏息听着,只觉得那道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可因为周围太过昏暗,她什么也看不见。 声音在她身侧不远处停下,温庭安虽然看不见那东西的模样,心底却隐隐有了答案。而一道蛇吐信子的声音验证了她的猜想。 温庭安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她想起鬼面无情的话,只要被这里面的毒蛇咬上一口人基本上就死定了。 她打了个战,后背直冒冷汗,暗道自己不会这么倒霉吧。 黑暗中,一道目光正直勾勾的盯着她,吐蛇信子的声音越发清晰,同样清晰的还有温庭安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 温庭安紧紧握着白玉笛,手中冒出的冷汗让她的手滑溜溜的。她手指微微一动,身旁的响声也戛然而止,温庭安温庭安心中警铃大振,大气都不敢出。 身旁看不见的毒蛇此时正微微盘起身体,蜷缩成一团,正蓄力待发。 温庭安感受到异常,她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盘起的毒蛇瞬间如弹簧般弹起,直直冲向温庭安的脸。 温庭安感觉到了那东西的靠近,连忙滚向一边躲开,然后站起身拔腿就跑,而那条蛇则迅速跟了上来。 因为蛇窟里面漆黑一片,温庭安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靠着运功散发出的气劲来探路,若是打出去的气劲被反弹回来那便说明前面有阻挡物,她就会调头朝着另一处逃走。 不过,即使她的速度因此大大受限,但依旧是十分自信的,可那条毒蛇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它速度迅速,对温庭安穷追不舍。 温庭安心中惊诧,不愧是蛇窟里存活下来的蛇,这毅力和速度真是让她想骂人。 温庭安被逼到一处角落,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这里除了杂草矮树,只剩下一道厚厚的石壁,她已经无路可退了。 温庭安转过身,背部贴着冰凉的岩壁,朝着漆黑的前面挥舞着白玉笛,大声呵斥道:“走开!快走开!” 但那毒蛇哪里怕她,它灵活的在草间游走,朝着温庭安逼近,最后一口咬在她的小腿上。 温庭安吃痛一声,一脚将其踹飞。她蹲在地上捂着痛脚,只感觉到手指上沾有湿湿的液体,接着四肢开始无力,脑袋变得昏沉,眼睛也越来越胀痛。最后一头栽了下去,不省人事。 另一边,柳音儿的状态早已恢复的差不多了,冷凝儿便出门去寻温庭安。 可是她在古千仞的住处周围转了一大圈都没找到温庭安,她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此时古千仞正好从院子里走出来,看到冷凝儿站在外面,眉头紧锁着。他微微勾唇,若无其事的走了过去。 “冷姑娘可是遇见什么麻烦了?” 冷凝儿回过头微微一愣,正色道:“古先生。” 古千仞摆摆手道:“不必如此多礼。方才见姑娘愁眉不展,是有什么心事吗?” 冷凝儿摇摇头,客气道:“多谢古先生关心,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就不打扰先生了。”她说完就准备离开。 “是吗?我还以为冷姑娘是在找那位姓温的姑娘。” 冷凝儿脚下一顿,整个人瞬间呆住,垂在袖子下的手微微捏紧,迫使自己平静道:“古先生见过庭安?” “那倒不曾。”古千仞轻笑一声,道。“只是瞧冷姑娘独自一人在此处徘徊,随意猜测的罢了。” 冷凝儿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古千仞没见过温庭安,那是不是说明她没来过这里,难道她被在门外偷窥之人引去了别处吗? 想到这里,冷凝儿刚刚放下的心又再一次悬了起来。 古千仞见她不说话,佯装关心道:“怎么了,莫非是温姑娘失踪了?需要在下找人帮你寻吗?” “不必,多谢古先生。庭安兴许是去哪里玩去了,就不劳烦古先生了。”冷凝儿回道,随即急匆匆离开这里。 古千仞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嘴角扬起一抹笑,随后转身进了院子。 冷凝儿不知道温庭安跟着那人去了哪里,但以她对温庭安的了解,如果有什么情况温庭安一定会先回来找她们商议。 可是现在温庭安不见了。 难道是她发现了什么所以还没回来吗?还是说她已经回来了,只是太累了所以先回去休息了。 对,一定是这样! 温庭安定了定神,她不敢去想象那个最坏的结果,所以还是抱着希望往回走。 她先去了温庭安的住处,那里没人。 那人会不会是去找自己了? 她想着,随后又去了自己的住处寻找,还是没人。 于是她又找去了阿颜那里,依旧没有温庭安的身影。 第90章 冷凝儿将温庭安会去的地方都寻了个遍,结果却没有半分改变。 她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那个最坏的结果不断在脑海里徘徊,挥之不去。 可冷凝儿不相信温庭安会出事。 那人本事大,轻功又那么厉害,若是有危险一定可以第一时间逃脱的,她怎么会出事呢? 想着冷凝儿又去了其他地方寻找。 天渐渐黑了,外出的温礼平和李夼也已经归来。 温礼平一脸兴奋,显然是带回了好消息。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跟三人分享,就发现屋里的三人只剩一人了。 柳音儿正坐在桌子旁,她拧着眉,脸色又很差,不知道是因为心事还是因为身体原因造成的。 温礼平看着这一幕,心底的欣喜一瞬间被冲淡,他上前道:“音儿,你这是怎么了?庭安呢?小姐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柳音儿声音有些沙哑,说道:“我一时老毛病犯了,不打紧。只是庭安和冷小姐午时出了门,一直未归,我有些担心。” “老毛病?吃过药了吗?”温礼平有些意外,想不到柳音儿这么厉害的大夫竟然有旧疾。 不过在听到后面那句话,他忍不住皱眉道:“她们去了何处?天都黑了,为何还没回来?” 柳音儿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李夼此时严肃了几分,说道:“凝儿从不会不打招呼在外待这么久,许是出事了。” 柳音儿紧锁着眉,低着头没有说话。 温礼平此时也意识到了不对,若是温庭安傍晚不归那还好说,但冷凝儿可比温庭安稳重许多,自是不会干这种幼稚的事。 若是她们在一起,冷凝儿一定会把温庭安带回来的,可现在两人都不见了,要么她们不在一起,要么她们都出了事。 温礼平转身就打算出门去寻,可走到门口便看见冷凝儿回来了。 冷凝儿脸色苍白,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温礼平见她这个样子,心底突然咯噔一跳,他赶紧朝冷凝儿身后看去,甚至出了门去看那人是不是落在后头,结果都让他失望。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温礼平语气有些颤抖。 “小姐,庭安呢?她人呢?” 冷凝儿眼眶微红:“我找不到她……” 温礼平一整颗心瞬间沉了下去。 一旁的柳音儿剧烈咳嗽着,她心里恨恨的咬着一个名字。 古千仞。 温礼平开口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都告诉我。” 冷凝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给几人。 “能找的地方我都找遍了,都没有。” 冷凝儿心底乱作一团,她不敢想象温庭安会出什么事,脑子里浮现的是当年的一片火海,以及那道被火海吞噬的幼小身影。 她整个人有些不知所措。 温礼平克制着心中的怒火,愤愤往门外走去。 李夼一把拉住他,问道:“你去哪?” 温庭安冷着脸:“把庭安带回来。”他说着继续往外走去。 李夼将他抓住,说道:“你冷静些,现在还不能确定温庭安就在他手上,贸然出动只会打草惊蛇。” “不在他手上,那能在哪里?单蓝可是由我们盯着的,只有古千仞可以动手,说不定将庭安引走的人就是他安排的!”温礼平有些激动,奋力的想要挣脱李夼的束缚。 李夼一把拽起他的衣领,喝道:“温礼平,你冷静点儿!” 温礼平这才平静下来,目光不瞬的盯着李夼。 李夼这才松了手,说道:“我知道你着急,但这个时候越冲动,越容易着了对方的道。” 冷凝儿此时也冷静了下来,她思考片刻,说道:“如果庭安在他手上,那他一定是想借此扰乱我们好逼我们着急先出手。如果我们现在乱了方寸反而中了他的圈套。” 柳音儿点点头:“冷小姐所言有理,如果他想借庭安扰乱我们,那庭安现在应该还活着,我们要先想办法救她出来。” “能有什么办法?那人阴险毒辣的很,我们怎么斗得过他?”温礼平看着他们,握紧了拳头。 冷凝儿沉默不语,随后眼睛一亮,说道:“自然有,不过需要音儿帮忙。” 柳音儿微微一怔,说道:“需要我做什么?” 冷凝儿做了个手势,几人微微靠近,冷凝儿低语着。 不多时,三人脸上的雾霾瞬间一扫而空。温礼平开口道:“我现在就去找阿颜,她会帮我们的。” “我跟你一起去。”李夼开口道,和温礼平一同出了门。 柳音儿微微咳嗽几声,冷凝儿上前道:“能撑得住吗?” 柳音儿点点头:“可以,不过可能需要小姐帮我。” “好。”冷凝儿弯了弯唇道。“大概需要多久?” “最快也得一天时间。” 第88章 蛇窟内,温庭安逐渐恢复意识。 她睁开沉重的双眼,四肢却乏力的很,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动弹。 此时蛇窟里不少的矮树正发着淡蓝色的微光,照亮了黑暗的环境。 温庭安撑起身体靠着石壁坐起来,她脸色苍白,嘴唇也白的厉害,整个人疲倦的大口呼吸着。 腿上的血已经凝固,不过因为中了毒,流淌出的血都泛着黑色。 不多时她恢复了些气力,赶紧盘坐起来运功疗伤。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先前追着她的蛇已经不见了踪影,现在的周围她并没有感觉到危险的气息。 半炷香后,温庭安吐出一大口黑血,而后整个人虚弱的靠在石壁上。 这蛇毒确实霸道,可她的身体早就被并蒂莲改造过,蛇毒进了她的身体很快就被抵消了大半。 虽然她体内还残留着一些蛇毒,但一时半刻还要不了她的性命,现在她必须赶紧离开这里去找到出口回去,只有柳音儿可以救她了。 想着她赶紧撑着石壁站起身来,只是头还有些晕,她缓了好一会儿才稳住身子,而后扶着石壁往前走。 直到她靠近一棵发光的小树,她才注意到那发光的并不是树,而是缠绕在树上的藤蔓。 她认得这种藤蔓,这藤蔓名为夜晶,白天的时候看起来与普通藤蔓并无差异,可到了晚上它就会发光,像一盏夜灯一样。 她曾经和温礼平游历到一个地区的时候见过,这东西制成的夜灯价格不菲,只有大户人家家里才有。 夜晶不仅稀少,而且伴其生长的还有一种毒蛇,名为晶蛇。 晶蛇通体白色,被其咬上一口两个时辰内必死无疑。夜晶发光时也是晶蛇休息的时候。 所以这东西不仅稀少而且极难获取,在那个地区几乎朝到天价,而在这蛇窟里,这夜晶居然如此至多,这让温庭安惊讶万分。 此时温庭安面前的这棵树上便缠着一条小小的晶蛇,看起来并不大。它被温庭安刚刚走动时发出的响声被惊醒,现在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温庭安,嘴里的蛇信子也在不停吐纳着。 温庭安缩了缩脖子,她虽然喜欢这宝贝,可没那个胆量去招惹这么一条毒蛇,索性咬着牙绕开那些发光的树走,生怕被上面的晶蛇逮住咬上一口。 夜晶既然发光了,说明现在是晚上,而蛇大多都是夜间爬行的动物。 再加上她本就被鬼面无情打伤,现在又中了不知名的蛇毒,也不知道这毒什么时候会要她的命,所以她每一步都十分谨慎小心,生怕在被什么东西缠上彻底丢了性命。 温庭安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渐渐出现了许多浓雾,让她看不清前路。 因为中毒,她整个人异常疲倦,步伐也渐渐沉重。 温庭安看了看周围,不知不觉那些白雾已经将她包围在其中,让她有些分不清方向。 “庭安,这边。” 忽然间,温庭安听到一声轻柔的呼唤。 她回过头去,不远处的人影渐渐走近。温庭安整个人都愣在原地,因为走近的人正是温极和安清水,以及温礼平。 三人面带笑容静静地看着她。 “爹,娘,哥哥……” 温庭安眼眶微红,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充斥在她的胸腔中。 “庭安,快过来,到娘亲这儿来。” 安清水朝她招着手。 “好,好。” 温庭安抹着眼泪,赶紧朝着他们跑过去。 可就在她要抱住安清水时,面前的三人却突然消失,温庭安扑了个空,整个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温庭安失神之际,温极不知从何处出现,走到她身边拍着她的肩膀,一脸温和地说道:“庭安,爹教你的功夫有没有好好练啊?” “阿爹……” 温庭安眼中含泪,哽咽一声。她看着面前和蔼的温极,抬起手想要去触摸,却在即将触碰到父亲时,温极的身影瞬间烟消云散。 温庭安征征地望着随风散去的温极,心中复杂万分。 第91章 “庭安,有没有听哥哥的话好好吃饭?”安清水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女人拭去她眼角的泪水,语气十分柔和,眼角眉梢尽是慈爱。 “长大了,真的是长大了。” 温庭安看着眼前的人,眼泪汹涌而出,心中千言万语此时也只是化作一声“娘亲”,却说不出其他的话语来。 温庭安伸出手想去握住安清水的手,可安清水却在被触碰的瞬间,如水中晃影,支离破碎,眨眼间烟消云散。 “娘!”温庭安焦急的想要去抓住那些碎影,却如水中捞月般什么也触碰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安清水的身影在虚空中渐渐消失。 温庭安的眼泪一颗一颗顺着脸颊砸在地上,整个人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无助的望着安清水消失的方向。 她的心明明空荡荡的,却被情绪塞满,又变得沉甸甸,沉到她再也没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 她的家人已经去了,不管是严厉的父亲还是慈爱的母亲,那都是曾经的泡影,她早已失去了他们,她没有完整的家。 许是思念过度,这才使她出现了幻觉,觉得双亲依然活着。 “庭安,坐在地上做什么?快起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温礼平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他朝着温庭安招手,示意她快过来。 “哥……” 温庭安有些恍惚,她赶紧擦了眼泪从地上爬起来,朝着温礼平的方向跑去,她还有哥哥,那里是她最后的家了。 温礼平见她起来,点点头笑道:“这才对嘛。来,追上我,我给你买烧鸡吃。” 他说着转身朝着远处跑去。 温庭安见他离开,渐渐慌乱起来,她加快速度追上去,带着哭腔喃喃道:“哥,别,别丢下我,我只有你了……” 可不管她怎么追,她和温礼平之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她看得见他的身影,却怎么也跟不上去。 “庭安,快来啊。”温礼平笑着,说完这一句他的身影渐渐在白雾中消失。 “哥!” 温庭安瞳孔紧缩,慌乱的看向四周,恐惧涌上心头,不断冲刷着她的身体。 她只有这一个亲人了,她不能再失去他了。 温庭安身体冰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呆呆的立在原地,像一个迷路又不知归处的孩子。 “庭安。” 一声熟悉的轻唤将她的思绪拉回。 温庭安如提线木偶般僵硬的回过头,看见的是一脸忧愁的冷凝儿。 “庭安,我要走了。” 温庭安一脸不可思议,她微张着嘴巴,开口道:“凝儿……你要去哪儿?” 冷凝儿低着头,眼中含泪,哽咽道:“我们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要回家了,后会无期。”她说着,转身离开。 “不要!” 温庭安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住,冷凝儿的身影瞬间消失。 温庭安站在原地,心口顿时痛如刀搅。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所珍视的人都要一个个离她而去,她身边明明有那么多人,为什么此刻她会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 她捂着心口,疼得冷汗直流。 温庭安的五官渐渐扭曲起来,背也因为疼痛弯了下去。 孤独、害怕、无措,无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将她牢牢困住。 噗——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温庭安如释重负的跪倒在地。她看着地上的那摊血,以及周围的浓雾,目光愈发清晰。 “这是幻觉,都是幻觉!”她喃喃自语提醒着自己,手掌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肉里,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温庭安愈发疲倦,甚至有些昏昏欲睡。她不知道这是因为迷阵的关系还是因为体内的蛇毒。 这时,周围再次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温庭安偏过头去,只看见四面八方无数条蛇向她涌开。 她这是在不知不觉中闯进了蛇潮,现在那些蛇闻到了她的气味,估计是来杀她的。 体力一点点流失,她干脆仰面躺在地上,嘴角挂着一抹苦笑。 阿爹,阿娘,哥,凝儿,还有音儿他们。 她无法为爹娘报仇了,也再也见不到哥哥和喜欢的人以及那些同行的朋友们了。 温庭安微微阖上眼,她在悲伤之余突然又有些开心,她这样是不是就能见到爹娘了。 四面八方涌来的蛇逐渐缠上温庭安的身体,将她整个人困在其中,有些蛇甚至已经开始咬住她向她的体内注入毒素了。 窒息感和身体传来的疼痛感将她拉扯着,身边冰冷又恶心的触感搅得她不得安宁。 温庭安皱着眉,她突然又不想死了。 这种死法太痛苦太折磨人了,她宁愿找个角落安静等待毒发身亡,也不想被这些滑溜溜的东西缠得窒息而死。 温庭安蓄力着,一下子将体内的真气全部爆发,巨大的气劲如一颗炸弹般瞬间被引爆。 缠在她身上的那些蛇以及还在往她身边靠近的蛇一瞬间全部被轰飞。 它们有的粉身碎骨,有的被炸成几节,纷纷散落在周围。 温庭安也好不到哪去,她身上处处挂着彩,衣服破破烂烂已经没有一处是好的了,身上到处都有口子,有的口子甚至流着黑血。 她艰难的站起身,再次吐出一口血,这次的血却是黑色。 温庭安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嘴角扯了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她现在是身中十几种蛇毒,估计身体已经要到极限了,她抬脚朝着一块很高的大石头走去,她得选一块惹眼的地方,说不定她的同伴会先一步找到她的尸体,将她带回去呢。 想着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攀上那岩石,安静地坐在上面,静候着死亡。 第89章 另一边,阿颜得知温庭安失踪,安排了几个心腹暗中帮忙寻找。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几人依旧如常,温礼平和李夼在盯单蓝的时候暗中查寻关于温庭安的线索。 而冷凝儿除了每日去柳音儿房内帮忙其他时间则抱着侥幸心理四处寻找温庭安,只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这让她更加确信温庭安在古千仞的手上了。 温庭安依旧待在蛇窟里,她因为身中剧毒,体内那么多毒发作时,她只觉得身体忽冷忽热,疼痛席卷全身。庆幸的是那些毒糅杂在一起竟谁都奈何不了谁,并且有些原本来她经脉中游走的毒像是在害怕些什么一般,竟渐渐退到角落被净化掉了,让她保住了性命。 只是毒性发作时身体剧痛难忍,她时而感觉自己置身火海,烈火不断侵袭着她的身体;时而又感觉身处极寒之地,寒气从骨子里蔓延至全身,连呼吸都带着寒气。 她被冻得瑟瑟发抖,蜷缩着身子试图取暖,浑身的疼痛和冰与火的体验折磨的她彻夜难眠。 温庭安实在忍受不住了,她宁愿古千仞现过来给她一个痛快。 在一轮蛇毒发作完后,温庭安得到了片刻的缓解,她整个人如一摊软泥般瘫倒在地,现在的她连动动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周围漆黑一片,她知道这是天亮了,那些夜晶已经失去光芒变成了普通的藤蔓。 温庭安在即将陷入沉睡之际,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那是一个身穿淡蓝色衣裙,身材十分姣好的女人,温庭安看不清女人的面容,只知道女人手里拿着一本书,纤长如玉的手指正指着书上的某一页说着话,身旁趴在一个看起来四五岁的孩童,正仰着头,一脸认真的听女人说话。 “这蛇虽然体型娇小,可是它的毒性却是最烈最霸道的,可以解掉其他蛇类的毒,称得上是毒蛇中的王者,许多蛇见了它都得避让三分。” 女人的声音温婉动听,举手投足间透着一种优雅的从容,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依旧可以想象出她的倾城容颜。 “它这么坏,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养它呀?”身旁的孩童撇了撇嘴疑惑道。 女人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语气满是慈爱:“因为它的毒可以做很多蛇毒的解药啊,所以阿伯才养了许多。况这晶蛇也最最好养,和人一样喜欢听笛,所以也叫笛蛇。阿娘把谱子教给你,以后让庭儿也来养好不好?” 一旁的孩童托着腮,皱眉道:“万一它嫌我吹的难听,咬我怎么办?” “那阿娘就帮庭儿教训它,取下它的蛇胆给庭儿解毒。” 那孩童这才咯咯的笑了起来,抱着女人的大腿奶声道:“阿娘,吹。” “好。” 女人摸了摸她的头,拿起白玉笛,那白玉笛上隐约刻着“清丰”二字,女人将其放到唇边。 不多时,一曲悠扬动听的笛声传来。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渐渐模糊远去,唯有笛子的余音萦绕在温庭安的耳边。 温庭安睁开眼睛,摸起了身上的白玉笛,嘴里含糊喃喃着“笛蛇”。 温庭安撑着身体从地上坐起来,她握紧白玉笛,闭了闭眼。脑海里出现那女人吹笛时的样子,身旁一本乐谱若隐若现。 第92章 温庭安闭着眼睛回忆着那女人的话,学着她吹起笛子来,好在冷凝儿教过她,所以她吹起来并不算难。 笛音干涩,虽说不上好听,却也不算太难听。 不多时周围便传来一阵阵很细小的“沙沙”声,像是有数十只蛇在爬行的声音。 “庭儿,阿娘的话记住了吗?” 女人的声音温婉悠扬,又透着些许的慈爱,透过曾经的岁月再度回响在温庭安耳边。 那充满磁性的声音给予了温庭安莫名的安全感,让她心里踏实无比。 笛声略显嘶哑,引来了不少晶蛇,可没有一条真正靠近温庭安,大概也是嫌她吹的难听吧。 笛声一停,那些晶蛇便陆续离开,没有一只稍作停留。温庭安不禁苦笑,她对这方面确实缺少天赋。 不过经她这么一闹,之后就没听见有什么沙沙声靠近她了,她心中猜想,大概是这些晶蛇应该在她附近徘徊过,留下了气味导致其他蛇不敢靠近。 这对她而言反而是件好事,至少不用担心再有什么毒蛇袭击她了。 温庭安顿时精神起来,她盘腿而坐,开始运气检查经脉。她发现自己体内的蛇毒大部分已经被清理了,只剩下少部分毒还在她体内游走。 温庭安现在可以肯定,她刚进来时咬她的那条蛇就是晶蛇无疑了,而她体内其他的蛇毒或而因为自己体质被改造而被排出,或而就是被这晶蛇的毒给解了。 至于她为什么没有在两个时辰内毒发身亡,应该是因为晶蛇的毒被其他蛇毒牵制住,再加上自己体质特殊所以给了她喘息的机会,但并不代表她现在就是安全的。毕竟晶蛇毒不解,她随时都有死亡的危险。 想着她开始运功试图将毒逼出来,但那毒确实霸道,根本就逼不出来,她还差点因为着急让气走偏了,险些加重内伤。 但她并没有泄气,既然有一线生机,她是断不能放过的。只要抓住一条晶蛇,取它的胆服下,她解了毒就一定有办法离开这里。 只是现在是白天,夜晶没有发光,她根本看不见,更何谈抓蛇。 她被蛇毒折磨的一宿没睡,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但一定还很早,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所以她等不起。 于是她硬着头皮再度吹响了笛子,只要引过来一条,她就有救了。 只是她吹得口干舌燥都没感觉到一条蛇靠近,她有些欲哭无泪,突然有些懊恼之前没有跟着冷凝儿好好学吹笛。可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她只有耐住性子等。 或许是老天爷可怜她,在温庭安即将放弃时,到底还是让她等来了两条晶蛇。 温庭安静下心,笛声平缓了很多,两只晶蛇慢慢凑到她身前。 而温庭安此时却突然感觉身体有些燥热,毒又开始发作了,她现在等不了了。她闭着眼靠感受着两只蛇的靠近,凭着感觉她快速出手掐住了一条蛇,另一条受惊后迅速溜走,而被抓住的那条则迅速缠住温庭安的手臂朝着她的手腕狠狠一口。 温庭安疼的倒吸一口凉气,但体内的燥热和疼痛席卷全身,她来不及思索,掐住晶蛇的七寸,找到蛇胆的位置。 只听到一声皮肤撕裂的声音,温庭安手里沾满血腥,手里捏着一枚蛇胆,而那条晶蛇已然没了呼吸。 温庭安强忍着恶心,将蛇胆一口吞了下去,一股又腥又苦的味道冲刷着她的味蕾。温庭安忍住反胃想吐的冲动将蛇胆咽了下去,她扔了手里的晶蛇,捂着胸口不停的咳嗽,体内的燥热如猛兽般侵蚀着她的身体,像是要将她整个人融化,她痛苦的在地上打滚,最后晕死过去。 傍晚,柳音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面前的作品欣喜道:“好了!” 一旁的冷凝儿闻言赶紧上前查看,只见一个宽大的碗里漂着一张人皮面具,冷凝儿看着这张人皮面具,嘴角露出笑容。 没过多久,古千仞便听到消息,说是温庭安已经回来了,现在正在住处休息。 古千仞心中狐疑,他自知自己的蛇窟有多危险,那里面可是有号称“毒王”的晶蛇,咬上一口短短两个时辰内必死无疑。而且那地方白天无光,只有夜里夜晶才会发光,在危机四伏的黑暗中去靠近光几乎是生物本能,温庭安不可能会逃掉才对。 就算她逃过晶蛇里面还有别的毒蛇,再加上里面的迷阵用夜留香加持过,人会在神不知鬼不觉中陷入幻觉,这个时候被咬上一口几乎无药可救。 她不可能从里面活着出来! 他心中笃定,但看到阿颜甚至古慈都去了温庭安的住处,他心中还是生出了些许不安,索性也跟着去看了看。 等他到了门口,里面的画面令他心头一震。 只见温庭安正好端端的坐在房间里,而她身边围着的除了阿颜和古慈,还有冷凝儿他们四人,也就是说温庭安以及她的伙伴全都在场。 “不可能……不可能!”古千仞难以置信地握紧拳头,温庭安怎么可能活着,还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他面前,但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他根本找不到丝毫破绽。 古千仞脸色阴沉,他赶紧转身快步往会走去,他要去蛇窟确认一番,确认温庭安是不是真的逃走了。 屋里的冷凝儿见门口的身影已经远去,朝着其他人使了个颜色。 阿颜见状就拉住还在“温庭安”说话的古慈,说道:“好了阿慈,庭安才回来,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她休息了。” 古慈一脸不愿意,道:“可是我还没和庭安说两句话呢。庭安,你到底去哪儿了,你是不知道,这两天我和阿颜都担心坏了……” “好了,天色已经很晚了,明天再来问吧。”阿颜不等她说完就把她拽走了。 “哎哎,阿颜,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一直到门口古慈还在碎碎念。 “我和少爷先去了。”温礼平说道,便转身出了门,李夼紧随其后。 见他们走后,“温庭安”起身行礼,开口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冷姑娘,柳姑娘,需要在下做什么?” “你就留在这屋里,哪里都不要去,不要和任何人说话,以免暴露。”冷凝儿开口道。 “是。” 交代完冷凝儿和柳音儿也悄悄出了门。 冷凝儿心中庆幸,幸好柳音儿会易容术,她们故意演这出戏给古千仞看,就是为了让他松懈,若是他慌忙急于求证,那么势必会露出破绽,她们就是在等这一刻。 一想到马上就可以知道温庭安人在何处,冷凝儿心中既欣喜又忐忑,更多的是担心温庭安的安危。想着她步伐也快了许多,心里已经被那个人所填满。 第90章 古慈被阿颜连拉带拽回了宅院。 她有些不满的嘟囔道:“阿颜,你这是怎么了?你这几天怎么怪怪的?” 阿颜有些心不在焉,自古千仞回来之后,她就已经给上官子菁传了密信,不出意外援兵已经在路上,而她们之所以还没开始行动也是因为温庭安出了意外。 但关于温庭安的事她半分都没有告诉古慈,以至于在面对假的温庭安时古慈表露的都是真情实感。而这也恰恰是她们计划的一环,只要古慈信了,古千仞自然也更容易相信她们。 而这一切阿颜都无法告知古慈,她一直在利用她们的感情蒙骗她。 阿颜握住古慈的手,说道:“阿慈,我们去山上的凉亭看星星吧。不出意外,弥谷很快就要变天了,她得带她离开,这样古慈才有活下来的可能。 古慈神色微怔道:“好端端的怎么想去看星星了?” 阿颜摇摇头,垂眸敛目,只是弯着唇静静等着她同意。 古慈微微叹了口气,她自然是不会拒绝阿颜,无论她的何种请求,她都会应着她,随着她。于是她拉过阿颜的手往外走,说道:“你最近好生奇怪,总是一副心事重重、愁眉苦脸的样子,问你你也不答。” 阿颜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跟着古慈慢慢朝山上走着。 古慈又道:“我了解你的,你一定是遇上什么难事了对吧?你不告诉我是怕我碍了事,毕竟我只会给你惹乱子,从来帮不了你什么。”她说着情绪也有些低落起来。 “不是,不是这样的。”阿颜猛然抬头,连连否认,最后脱口而出道:“你是这世上最好的人!”她神情专注,深深地看着古慈。 古慈忍不住笑出了声,抬手点了她的额头一下,嗔道:“我只是随口一说,你这么认真做什么?怪傻的。” 阿颜感受到额头的触碰,愣了一下,但看见古慈笑 ,嘴角也忍不住扬起了笑容。她握紧古慈的手,大拇指轻轻摩挲了几下,似是在珍视一件宝物一般,说道:“走吧。” 古慈闻言并没有动,只是有些扭捏抓住两侧的衣角,眼底泛着涟漪,像是在纠结什么似的。 阿颜见状,不解道:“怎么……” 她话还没说完,古慈已经拥住了她,抬起头在她唇上轻轻一点,古慈如偷吃了蜜一般窃喜,憋着笑静静的看着阿颜。 第93章 阿颜神情呆滞,整个人楞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古慈。 古慈放开她,一脸羞涩的转过头,小声嘀咕道:“真是个木头。”然后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阿颜回过神来,脸如熟透了的番茄,心口的跳动声震耳欲聋,她赶紧跟了上去,悄悄拉过古慈的手一起往山上走。 “阿颜走快一些,今儿天色不错,等天彻底黑了,应该会有很多星星的。” “好。” 一黑一红两抹身影相依而行,之后一路无言,但两颗同样炽热的心依偎在一起,早已胜过语言万千。 郊外的野草被徐徐山风吹的歪七扭八,一阵阵草丛摩擦的喧嚣声盖过了古千仞急匆匆的脚步声,身后不远处则跟着两道修长的身影。 温礼平和李夼与古千仞保持着一段距离紧紧盯着他,一路上也不忘给冷凝儿和柳音儿留下记号,方便二人找上来。 古千仞小心谨慎,即使心中有些焦躁,但为了安全还是稍微在高高的野草地里绕了几圈,最后才走到蛇窟的位置,四下观察一番后,他才打开了蛇窟的入口,直接跳了下去。 温庭安和李夼赶紧来到入口处,只一个漆黑的洞口,借着微弱的光隐隐可以看见里面丛生的杂草。温礼平皱了皱眉,估摸了一下高度便准备跳下去。 只是不等他跳下去,突然一道寒光乍现。 “小心!”李夼一把将他拉开。 只听叮的一声,几道暗器已经深深没入一旁的岩石里。 李夼看着那几道暗器,心中翻起惊涛骇浪。那几道暗器正是当初冷府的黑衣人所用,他的目光瞬间沉了下来,看向那使出暗器的地方。 温礼平显然也注意到了那几道暗器,但更让他注意的是周身莫名降至冰点的气氛,让他忍不住打了个战。 只见不远处走来一个书生扮相的人,正是单蓝,他手里握着一把扇子,有一下没一下拍打着手心,脸上的表情带着些许玩味的看着二人。 温礼平看着他那嚣张到六亲不认的步伐,心中顿时不爽,他还真没见过比自己还嚣张的人,这激起,他内心莫名的战意。但一想到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救温庭安,他顿时又理智了许多,开口道:“单当家这是何意?” 单蓝嗤笑一声,道:“此处是我弥谷禁地,二位偷偷摸摸跟随古二当家到此,这话应该是我问二位吧?” 温礼平正欲狡辩,李夼已经上前,他语气冰凉,道:“那些人是你派来的?” 单蓝微微蹙眉,他听不懂李夼的话,但也感觉到李夼身上散发出的寒意,不屑道:“什么人,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李夼脸色阴沉得让人不寒而栗,仿佛瞬间就能将人冻死,他冷声道:“听不懂?那便跟我回去慢慢听!”他话音一落,瞬间拔剑而起,冲了上去。 单蓝脸色大变,他不明白这莫名而来的杀意,只得先后退躲开,但李夼哪里打算放过他,手中的剑直直地指向单蓝的喉头刺了过去。 单蓝见躲避不开,千钧一发之际他袖中一抖,一把软剑出现在手中,只轻轻一甩那剑身立刻被抖得笔直,叮的一声将李夼的剑弹开。他擦了擦右脸淌下来的血迹,刚刚虽然躲开了致命一击,但到底还是让李夼伤到了他。 他心有余悸的看着李夼,不敢再轻视这人。 温礼平见平日里高冷不谙世事的李夼突然暴走,心中也暗暗有些惊讶,不过看到那没入石头的暗器,他心中也理解李夼,毕竟苦查了几个月的杀手现在终于露面,换作是他只怕也平静不了。 此时李夼手持长剑,宛如一尊战神,一步一步慢慢走向单蓝。单蓝被他的气势吓得后退,忍不住对空喊话道:“前辈,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这时,一阵微风袭过,沁来丝丝凉意,不多时狂风大作,一棵树被风拉扯着,那树上隐隐可以看见有道人影立在上面。 只听那道人影轻哼一声,眨眼间便出现在李夼面前,黑色斗笠之下一张红色的面孔让人心生凉意,接着他一拳打向李夼,李夼和不远处的温礼平皆是一惊。 李夼长剑挡与身前,只听锵的一声,李夼瞬间被击出去数十米远,他将剑插入地下后又滑行了数米才停下来,地上两条深壑清晰可见。 温礼平见局势不对,赶紧跑到他身边,开口道:“少爷,你没事吧?” 李夼摇摇头,拔起剑一脸严肃道:“此人,很危险。” 这时冷凝儿和柳音儿已经循着记号赶来,见场面有打斗痕迹并且不远处还多了两个人,二人赶紧跑了过来。 冷凝儿见李夼有些狼狈,神色担忧地开口道:“发生了何事?表哥,你没事吧?庭安呢?” 温礼平开口道:“小姐别担心,少爷没事。你们先从那里下去,庭安兴许在里面,我和少爷来拦住他们。” 冷凝儿闻言,这才注意到不远处有个洞,她点点头:“那你们小心,尤其是那个人。”她说着看向戴着斗篷之人,目光犀利了几分。 因为那人正是鬼面无情,曾经袭击过她们的人。 说罢她和柳音儿就从那洞口下去了。 单蓝见状,想去阻拦,但被温礼平和李夼拦住,温礼平抱着手臂道:“你们的对手,是我们。” 单蓝皱着眉,看向鬼面无情,道:“前辈她们……” “无妨。”鬼面无情摆摆手,诡异的笑了起来,道。“那地方进去容易,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温礼平被他的话语惊了几分,他目光凝了凝,开口道:“你们把庭安怎么了?” “现在还在担心一个死人?你还是先想想遗言吧。”鬼面无情冷声道。 第91章 古千仞点燃火折子,在蛇窟内寻找着温庭安的踪迹。 他在里面走了一段路程后,看着一处地上有一摊明显发黑的血迹,并且断断续续的向前方延伸而去。古千仞的嘴角上扬,照这么看温庭安是离死不远了。 但他想起来那房中完好无损的温庭安,心中还是隐隐有些担心。思量片刻后他眸子沉了沉,不管温庭安现在如何,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于是他抬脚继续往深处走去。 半个时辰后,他发现了倒在一块石头上的温庭安,古千仞松了口气,那颗悬着的心此时也落了地。 古千仞飞身落到石头上,只见温庭安浑身是伤的倒在那里,他抬脚踢了踢地上的温庭安,想确认一下这人是死是活。见温庭安毫无反应。 他呵笑一声,到底是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在这蛇窟之内能撑过一天都算稀奇。 古千仞暗暗叹了口气,蹲下身子自顾自叹息道:“三七啊三七,本想着你好歹也是媞儿姐姐的孩子,对这晶蛇理应有所了解才是,没想到我还是高估了你。” 他站起身,眼底满是惆怅,若是他的媞儿姐姐知道,她亲手教给自己的本事被自己用来对待她的孩子,也不知道她该作何感想。 或许她会恨自己的罢。 古千仞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上面沾染了太多的血。他神情有些麻木,偏过头看向温庭安,语气轻飘飘的仿佛是在自语。 “三七,若是见到你娘了,记得帮我问声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要怪就怪你那个自以为是的父亲吧。若不是他,咱们的家也不会落到那般田地,都是他无能惹下的祸端。”他说到最后双眼通红,满是恨意。 “温喆!” 一道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 只见冷凝儿和柳音儿已经匆匆赶来,柳音儿怒目圆睁,死死盯着古千仞。 此刻的她全然没了往日的柔媚,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恨意,她手中银针翻转,霎时间冲向古千仞,冷凝儿也紧随其后。 古千仞一脸意外,见柳音儿手掌一扔,几道银针瞬间飞向自己,他赶紧打出一掌抵挡银针。 而冷凝儿已经趁机来到他身前,手中蓄力一掌打向他的手臂将他击退,而后赶紧跑到温庭安身边将其扶起。 古千仞后退数步,一口鲜血吐出,他脸色惨白的看着自己的手掌,感受到体内的异常,赶紧封住了自己的几个穴位。 柳音儿不等他喘息片刻,接着又冲了上来。 古千仞咬着牙,与其打斗起来。 一旁的冷凝儿抱着温庭安,见她嘴唇发白,浑身是伤,顿时心如刀割,满眼心疼,一声一声喊着她的名字。 不多时,温庭安微微睁开眼眸,看着面前熟悉的人,嘴角微微上弧,声音虚弱无力:“我这是死了还是中毒太深出现幻觉了,竟还瞧见你了。” 她说着手指动了动,想抬起来却又觉得身体软绵绵的,根本使不出力道,只能静静的看着冷凝儿。 冷凝儿看出她的心思,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眼眶微红,泣声道:“没有,不是幻觉。我们来晚了,对不起。” 她实在没想到,不过短短一天一夜,温庭安竟被古千仞折磨成这种样子,衣服破破烂烂,到处都有口子,她都不敢想象温庭安到底遭了什么罪,身上到底有多少伤口。 第94章 温庭安弯了弯唇,安慰道:“不晚,别哭。”她说着抬起软绵无力的手替冷凝儿拭去眼角的眼泪,又补充道:“哭了就不好看了,还是多笑笑吧,我喜欢看你笑。” 冷凝儿闻言轻笑一声,她将温庭安抱了起来,发现不过短短两天时间,这人就已经轻飘飘的,想来肯定是又累又饿,她忍不住又是鼻子一酸。 冷凝儿将温庭安抱到一块石头处靠着,简单寒暄了两句便转身前去帮柳音儿。 柳音儿身形如燕,衣衫飘动,手中银针变幻,每一击都朝着古千仞的要害打去,并且一次比一次凶猛,将古千仞打得节节败退。 冷凝儿身法轻盈,襟飘带舞,脚下轻轻一点落在柳音儿身边,她目光灵锐尖动,冷冷的盯着古千仞,暗自捏了拳头要为温庭安讨回这笔债。 柳音儿注意到她的靠近,抬手阻拦道:“小姐退后,我来就好。” 冷凝儿有些意外,看着柳音儿正欲说话,却被柳音儿打断道:“这是我与他的恩怨,请让我与他做个了结。” 冷凝儿见她态度坚定,只好点头退后,又回到温庭安身边。 温庭安见她回来,问道:“怎么了?” 冷凝儿坐在她身边,帮她清理着身上的污垢,说道:“音儿说这是他们的恩怨,不希望我插手。” 温庭安若有所思,她记得柳音儿跟古千仞也是有深仇大恨的,只是她没想到柳音儿也有这么刚烈的一面。 “你现在感觉如何?”冷凝儿看着她身上的伤口,心疼的问道。 温庭安扬起一个笑脸,说道:“不打紧,已经无碍了。” 她说的是实话,方才醒来时体内那种冰与火交融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刚刚她也检查过了,经脉通畅,体内的毒素已经全都解了。但她怕冷凝儿不信,又打算起身走两步给她看看。 “别。”冷凝儿抬手拦住她。“我信你。” 温庭安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她自然是相信的,但温庭安现在身体虚弱的很,她不希望温庭安为了证明这些而牵动到伤口,索性伸手轻轻环住温庭安让这人能靠的舒服点。 另一边,柳音儿和古千仞的打斗也接近尾声。 古千仞此刻身上已经布满银针留下的伤口,他恍惚间脸上也被银针划开了一道口子。 古千仞擦了擦脸上的血,弯了弯唇看向柳音儿,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中了蛊还敢这样运气,你倒是真不怕死啊,音儿。” “住口!”柳音儿红着眼看着他,眼中充满戾气。“你这叛徒,不配叫我的名字!” 古千仞发出阵阵寒栗的冷笑,道:“叛徒?我是为了大家好,谁让他们不领情,一个两个非得陪着他去送死!” “闭嘴!”柳音儿一掌将他打翻在地,咬牙切齿道。“你也配提家主?” 古千仞吐出一口鲜血,一双眸子忽明忽暗,声音沙哑道:“若我全盛时期,凭你这个丫头也想伤我分毫?可惜……可惜我身中蚀心蛊,早已是强弩之末,但你也好不到哪去,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柳音儿闻言,手中寒光乍现,一道银针随指尖飞出,直接没入古千仞的心口。 古千仞再度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脸色煞白咳嗽连连。 柳音儿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中波光涌动,看着面前的人,只觉得既可悲又可笑。 她心中的怒意逐渐被悲凉代替,眼前浮现出曾经的画面。 春暖花开,春寒乍暖。 那时的古千仞也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稚气少年,跟随在姑姑身边学本事,偶尔会偷偷带着她和温庭安以及其他孩子溜出去玩耍。 那时候温庭安最最顽皮经常带着她闯祸,每每被姑姑逮到时,温喆都会挡在她们两个面前。 “不是三七和音儿干的,是我干的,媞儿姐姐你要罚就罚我,不管她们的事。” 她们很喜欢温喆,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小叔叔。 但现在,回忆破碎了。 曾经的温喆已经一去不复返,只有这个令人憎恶的古千仞活在世上。 “为什么,为什么要出卖燕云山?”柳音儿盯着古千仞,哽咽道。“家主和姑姑待你如亲人,为何要将那些人引进燕云山?!” 古千仞看着她,眼底一片凄凉,沙哑道:“只要有那东西在,燕云山早晚会出事。那些人答应过我,只要交出温行休,可保燕云山其他人活命。” “所以你给了那些人燕云山的地图,助他们突破机关阵法进入寨子,并且还在家主的饭菜里下毒,害得燕云山一夜间被贼人倾覆,血流成河。” 柳音儿一字一句吐露出古千仞的罪行,心口如刀割般疼痛难忍,眼泪一滴一滴坠落。 “你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可悲,可恨!你这种人,真该千刀万剐。” 古千仞哈哈大笑,样子凄厉无比:“那东西本就是他带回来的,拿他的命换燕云山上下所有人的命,本就理所应当!要怪就怪那帮人愚昧可笑,竟非得回去送死。明明我是在救他们啊,他们却偏偏去维护那个人,真是可笑!” “真正可笑的人是你!”柳音儿气的浑身颤抖,手上缠绕着气劲用力一挥,古千仞的脸上瞬间多了一道口子。 “你以为你帮了那些人,他们就会放过我们吗?!若真如此,他们就不会给你下蛊毒了。那东西遗留在世本就后患无穷,若是落在贼人手里只恐天下已然大乱。家主将那东西锁住藏于山中是以大局为重。燕云山上下一条心,怎么就出了你这叛徒!” 古千仞此时双目通红,整个人阴冷之极,他嘴角上扬,满是嘲弄:“说那么多,你和我不是同一类人吗?” 柳音儿神情一滞,古千仞见状更是笑出了声:“你中的也是蚀心蛊吧?此蛊无解,他们的药只能暂时抑制住罢了,时间长了该来的还是得来。” “你和他们也做了交易吧?他们给你提供解药,放过你藏起来的那些人。而你要做的,就是把三七引进这个局,助她恢复记忆。毕竟当年媞儿姐姐死的时候她就在身边,没准那东西的所在之处媞儿姐姐在临死前已经告诉三七了,只是她现在失忆了,不记得了。” 柳音儿此时浑身一颤,心虚感削弱了她周身的锐气,她垂下眼眸一言不发。 古千仞直勾勾的盯着她,饶有兴趣的观察着她的微表情,说道:“ 其实我很早前就找到三七了,她失去了记忆被人收养,那户人家在她原来的名字上加了一个字,温庭安。呵,可惜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平安了。” 古千仞弯了弯唇,继续道:“或许是三七越来越像媞儿姐姐了,我一时心软没有将她的行踪暴露。但她的那对养父母实在太张扬了,让他们这样下去三七早晚会被那些人发现,所以我将那两个人引到这里来了。” 他没有继续下去,但柳音儿此时已经明白了一切,说道:“你的蛊就是那个时候被人下的,对吧。” 古千仞点点头,满是讽刺的说道:“那两个人死了,但他们的儿子却把三七带进了这片江湖之中。那些人发现了端倪查到了我的头上,给我种了蚀心蛊。这蚀心蛊可是我费尽心思为他们找到的,最后居然被用到我身上了。这就是报应……报应。” 古千仞说着嘴角满是苦笑,他看向柳音儿,说道:“那些人派你跟在三七身边,让你做的事我大概也猜到了。也罢,让三七来吧,你不配杀我,死在她手里我才能瞑目。我只希望你们能放过阿慈,她是无辜的。” 他说着阖上眼眸躺平在地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柳音儿看着他,咀嚼着他的话,满心都是苦涩。她最后垂下了手臂,转过身去,扔下一句话道:“你说的没错,可唯独说错了一点,我与庭安在一起并不是为了害她。我将她带入局中,定然也要将她送出去,哪怕拼上我这条命。至于古慈,我们会尽力的。” 她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第92章 柳音儿折返往回走着,没走多久就碰见了前来寻找她的温庭安和冷凝儿。 温庭安在冷凝儿的搀扶下来到她身边,开口道:“音儿,没事吧?古千仞呢?” 柳音儿看着脸色苍白的温庭安,心底没由来泛起苦涩,她强颜欢笑,轻声道:“随我来。” 说着她转身朝古千仞方向走去。 温庭安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询问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赶紧和冷凝儿一起跟了上去。 两人跟着柳音儿来到方才他们打斗的地方,只见古千仞浑身是伤的躺在不远处。 古千仞感觉到有人靠近,一手捂着胸口撑着身体从地上爬起来。 他咳嗽连连,嘴角还挂着血迹,披散着的头发凌乱不堪,样子极为狼狈。 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温庭安一脸警惕,生怕他又耍什么手段。 古千仞见她满脸谨慎,哂笑道:“你来了,三七。” 温庭安皱了皱眉,冷声道:“你认错人了。” 第95章 古千仞呵呵一笑,扬起头说道:“也罢。那就动手吧,温庭安。” 温庭安微微一愣,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不为所动。 古千仞一脸平静:“你不是要杀我为你爹娘报仇吗?动手吧。” 温庭安握紧了拳头,心中升起一团火焰,冷冷的看着他,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温庭安并没有真的要动手的打算,她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突然求死,只怕又有诈。 “怎么,你怕了?”古千仞眯了眯眼,故意激道。“你爹娘就是和你现在一样,做事畏畏缩缩不够果断,这才给了我杀他们的机会。” 温庭安闻言瞳孔紧缩 。 “你猜猜我是怎么把他们骗到这里来的?”古千仞舔了舔唇,饶有兴趣的看着温庭安。 “我在他们的饭菜里下了断肠之毒,看着他们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看着他们像狗一样匍匐在地上无能的嘶吼,一副想干掉我却干不掉我的样子。最后玩腻了,我就将他们扔进了这里。哦对了,他们当初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呢,哈哈哈哈哈。” 古千仞看着逐渐失去理智的温庭安,整个人极近疯狂的大笑起来。 温庭安上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居高临下,怒目圆睁,面对如此不知悔改的仇人,她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愤怒侵蚀着她的理智,温庭安语气是降至冰点的冷,不带一丝感情,道:“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她话音一落,抬手一章狠狠打向古千仞的门面,掌中真气澎湃,只一击就震得古千仞七窍流血。 古千仞嘴角噙着一抹淡笑,倒在地上彻底没了生机。 温庭安胸口剧烈起伏着,看着已经死透了的古千仞,手指微微颤抖着。心中却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甚至有些空荡和麻木。 恍惚中,她甚至看到了温极和安清水在向她招手,然后转身消失在虚空之中。 她的爹娘无论如何都回不来了。 她极力压抑着心底的情绪,眼眶微红。 冷凝儿上前抱住她,轻声安慰道:“庭安,都结束了。” 温庭安扯出一抹苦笑,眼泪不争气的从眼角滑落,轻飘飘的重复道:“是啊,都结束了。” 身旁的柳音儿看着这一幕,心底复杂万分,看着古千仞的尸体,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不多时,温庭安重拾了心情,开口道:“先离开这这里吧,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二人点点头,冷凝儿看着古千仞的尸体,问道:“那这又该如何处理?” 柳音儿开口道:“我们先出去,这里的东西不会吃了他的。先去帮礼平他们。” 温庭安闻言一愣:“我哥怎么了?” “别担心,他们应该都没事。”冷凝儿宽慰道。“我们现在就过去。” 温庭安点点头,她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温礼平出事,话不多言赶紧跟着二人离开蛇窟去找温礼平和李夼去了。 夜里的弥谷四面环山,寂寥平静。 突然,一团团火焰打碎了沉静。只见一队约莫百来人的护卫,步伐整轻盈,有条不絮的朝着大山进军,显然都是练家子。 中间拥簇着一顶宝撵,纱帐中一道慵懒的倩影若隐若现。 护卫在距离弥谷不远处停下,一个黑衣打扮的女子穿过人群来到宝撵前,低身行礼道:“郡主,已经到了。” 纱帐被一只玉手轻轻撩起,上官子菁探出身子倚在扶手上。她勾起一缕青丝自顾自把玩着,神情散漫道:“派阿琪她们去前面试探试探,再做打算。” “是。” 黑衣女子退下。 不多时几道黑色身影快速穿梭在山林间,直奔弥谷。 上官子菁看着这一幕勾起了嘴角,低声喃喃道:“温老,这便是我送给您的百岁大礼,让当年的凶手血债血偿!明年,我会把她带到你身边的。” 此时夜已深沉,在外巡逻的几个寨民哈欠连天,一个似是领头的男人见状不满道:“这才子时就如此懈怠,白日休息时都干什么去了?” 几个站岗的小卒立刻站直了身子。一个看起来老实点的人开口道:“头儿,咱们这弥谷四面环山,想进入就只有走前面的正路了。而那森林深处又有瘴气笼罩,哪个不知死活的人敢往里面闯呢?” 一个圆滑点的开口打断道:“你懂什么,咱们头儿为了弥谷尽职尽责,你说这话真是不负责任,难道因为有瘴气保护我们就可以懈怠啦?” 领头男子这才舒展了眉头,盯着刚才那名老实点的寨民厉声道:“咱们这的天材地宝珍稀石药数不胜数,外面多少人惦记着。都给我认真点,若是将贼人放进去,扒掉你们一层皮都是轻的!” 老实些的寨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敢再言语,身旁圆滑些的寨民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头儿说的对,咱哥儿几个一定好好站岗。” 领头那人这才满意的离开。 圆滑的那人见领头的人走了,看着同伴神气道:“瞧瞧,别老跟个榆木脑袋似的,什么话都往外吐。” 老实的那人不满的哼了一声,不搭理他,而后认真站着岗。 没过多久,几道黑色的身影闪进夜色里。 老实的那人微微一愣,拍了拍身边混混欲睡的同伴:”我好像看见有什么东西闪过去了,会不会有生来闯进来了?“ ”少大惊小怪的。“那被打扰的同伴打开他的手不满道。“你也不看看前面是什么地方,你以为什么人都能进来?” 老实的那人哑口无言,又看了刚刚那个地方几眼,那里确实已经没有什么动静,这才作罢。 但他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纠结片刻后他回过头道:“我还是觉得……” 他话还没说完身旁的同伴已经倒下,脖子处不停喷涌着血,显然是被人一刀割了喉。 那人吓得脸色苍白,转身就朝其他同伴身边跑。 这时,几道寒光乍现,他的那些同伴都应声倒下。此时那人已经被骇破了胆,惊慌的就想逃走。 只是他还没走几步,只感觉到一股凉风刮过,一道人影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还来不及抬头去看,脖子处冷光忽闪。 他只觉得衣襟湿漉,抬手摸去,满手血腥。他瞪大着眼睛,满脸不可思议,来不及惊呼便已经倒地。 身前的黑衣人看着眼前的场景,眼中满是冷漠。 其他几个黑衣人来到她身边,她扫视了一圈后开口道:“都解决了,回去复命。” 余下的几个黑衣人点点头,接着一起消失在夜色中。 另一边。 温庭安跟着冷凝儿和柳音儿一起逃出蛇窟。 此时外面已经一片狼藉,处处都是兵器留下的痕迹,却不见一个人影。 温庭安隐隐有些担心,刚刚在路上两人已经将情况都告诉她了,但现在一个人都没有,温庭安很担心是不是又有什么意外发生了。 “留下的痕迹太乱了,我们分头去找人。”她道。 冷凝儿摇摇头否定道:“不行,你现在受了伤,怎么能一个人行动呢。” 温庭安一脸坚定:“一起行动目标太大,而且容易被一网打尽。现在古千仞已经死了,他们只有两个人,我们分开行动反而好。” “同意,分开行动收益最大,若是出了事剩下那人可以先逃出去找阿颜帮忙。”柳音儿点头道。 冷凝儿拧着眉,她自然知道这些,但让温庭安一个人行动她又怎么可能放心,何况这人身上还带着伤,若是遇上单蓝或者鬼面无情其中一人,那几乎没有逃脱的希望。 温庭安看着她满脸担忧,扬起一个春风拂面的笑容:“放心,我现在已经没事了。还是先找人要紧。” 她说着做起表率朝着一处痕迹最乱的方向跑去,头也不回的招手道:“那我去这边了。” 柳音儿见她走远,对冷凝儿说道:“那我也先去了,冷小姐注意安全。”言罢,她朝着另一边跑去。 冷凝儿站在原地,纠结万分。温庭安去哪边不好,偏偏找了到痕迹最杂的方向,那边是最有可能遇见那些人的方向。 这人带着伤还敢这么大胆的往里冲,简直是,胡闹! 冷凝儿想着,几根手指忍不住捏紧,而后毫不犹豫的朝着温庭安的方向追去。 温庭安快速移动着,在扎进一座森林后放慢了脚步。 留下的痕迹早已消失了,她现在只能在森林里寻找蛛丝马迹。 一路上温庭安都检查的很仔细,生怕错过些什么,所以她的步伐也算是极为缓慢。 不知过了多久,温庭安终于在一棵小树上发现了蛛丝马迹。 那树约莫两只手拢住上粗度,此时倾斜着身子摇摇欲坠的样子。 温庭安上前查看,发现上面有一道清晰的掌印,这棵树显然是被人用内力打歪的。 内力如此雄厚,能一掌将一棵树打倒的人。 第96章 铁面无情! 温庭安暗道不妙,显然温礼平他们也不敌那人,那她必须加快速度了。 想着她起身往前走去,却在不远处又停下了脚步。那里有一摊血迹,旁边还交叠着许多脚印, 刺眼的血迹看得温庭安心中一跳,她的表情凝重了几分。 身旁的脚印很杂,她分不清谁是谁的,但通过鞋纹留下 痕迹,她可以肯定的是那四个人都来到过这里。 许是温礼平和李夼在逃的途中被赶上,不得已又被他们打斗了一会儿,但那摊血迹她分不清是谁的,只是暗自祈祷不是那两个人的。 正当她注意力全放在那摊血迹上时,身后的倾斜已久的树此时像是失去了气力一般,直直倒了下去,而倒下的方向正好就是温庭安的方向。 温庭安听见动静回过头去,脸色大变。 这时,一道身影快速从后方不远处闪了出来,踏着周遭的树直接飞身而来,一脚将倒下了的树踹向另一边。 只听轰的一声,那棵树直直倒在另一边,砸得地面尘土飞扬。 温庭安波澜不惊,目光一直落在那道人影身边。 冷凝儿轻盈的身姿落在地面,静静的看着温庭安。 温庭安眼中并没有冷凝儿想象中是惊诧,她只是轻笑了一声,道:“终于愿意现身了?” 冷凝儿有些意外,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你知道我在跟着你?” “对啊。”温庭安答得理所当然。“从你跟上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 冷凝儿看着温庭安,先前她一路追赶终于赶上温庭安。但因为怕被这人发现,所以她一直与她隔了一段距离。 但是跟了一段时间后,她发现温庭安的速度越来越慢。 起先她还有些疑惑,就算是查找的仔细,那也不至于这么慢吧,好歹也是习武之人,那速度却和普通人走路没什么两样,而且还时不时站在一处发呆。 她以为这人是身上的伤复发了,体力不支才走不快的,所以一直在悄悄靠近想看清楚。 现在她后知后觉,或许这人根本没事,只是知道自己在跟着,所以故意放慢了脚步在等自己罢了。 她没有说话,但温庭安知道她心底已经有底了。于是走到她身边说道:“凝儿向来是个冷静的人,怎么现在还学着跟踪那一套呢,真是学坏了。” “我……”冷凝儿欲狡辩,却又觉得心虚而无言以对。 她自知自己向来沉稳理智,做事总是先权衡利弊,考虑周到后方可行动。可是在面对温庭安时,理智却总是被情感压了一头,她见不得这个人只身犯险,总想着要去陪着她,要和她一起才行。 心中有挂念,做事就容易失了分寸。 就好比这次,她自然知道分开行动是最好的打算,但她还是忍不住破坏行动悄悄跟了上来。 这与平时的她俨然不同,温庭安会这样说她自然也理解,所以只是沉默着听温庭安的调侃,无法反驳一句。 温庭安会这样说她自然也理解,所以只是沉默着听温庭安的调侃,无法反驳一句。 温庭安见她一副“知道错了,认真听训”的模样,心底一时有些发软,说到底这人还是因为担心自己才这般的。 于是她握住冷凝儿的手,动容道:“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但我不希望自己成为影响你判断是与否的累赘,所以我也希望你能相信我,好不好,凝儿。” “好,我相信你。”冷凝儿点点头,抬手拂上温庭安的脸庞,轻声道:“你从来不是影响我的累赘。我也希望你能相信我,对于判断是与非,我自然是有分寸的。” 温庭安叉着腰,狡黠道:“那这一次怎么说呢?” 冷凝儿眸光忽闪,弯唇道:“我也在认真寻,只不过刚好和你相遇,又恰好要去方向一致,这才跟了你一段路程罢了。你瞧,这是不是收获?” 她说着指了指那棵倒下的树上面的掌纹。 温庭安哑口无言,要按照她冷凝儿这个逻辑解释,确实是无懈可击,毕竟大家虽然是分开行动,但说到底要找的人都是一样的,中途能够相遇自然也是无比正常的。 冷凝儿见她不说话了,背着手看着温庭安,嘴角挂着一抹浅笑:“如何?” 温庭安反驳不得,心服口服地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第93章 月光皎皎,朦胧的月色下是暗流汹涌的密林。 密林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一道人影倒飞出来,撞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上。 “咳咳……。” 那人浑身是伤,甚至有几处骨骼已经断裂,疼的他睁不开眼睛。 他撑着身体想要起来,一道寒光迅速向他刺来,没入他身旁的树干中。 男子整个人僵在原地,看着距离自己的脑袋不过半寸的树干上,一把红色长枪深深扎进树干。洁白的月光为它镀上一层冷冽的寒衣,看得他不禁后背发凉,脸色惨白,身上的衣服也早已被冷汗浸湿。 他整个人瘫坐在原地,看着夜色中走出来的青年。 温礼平微微喘着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走到男子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输了,单蓝。” 一句不带任何感情的话语从头顶传来,让坐在地上的单蓝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神情有些呆滞的望着温礼平,平时傲慢的人此时狼狈的竟有几分可怜。 单蓝握紧拳头,他自出生便站在山顶,弥谷上下哪一个不是对他尊敬有加,就连出了门,外面的人一听他的身份无一不是敬重。 再加上他天资聪慧,别说同辈,就连一些老家伙他都有自信挑战一二。 再者他不论是实力还是能力都是十分出众,这也是为什么他年纪轻轻就能排除万难坐上这弥谷当家之位。 从未吃过败仗,以及自身过硬的实力,这便是他狂傲的资本。 但是现在,他的骄傲已经被面前的这个人碾碎。 这个明明看起来与他相差不大甚至还比自己略小的青年,居然将自己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让他怎能甘心呢? 他眼中布满血丝,阴森的笑了起来,站起身说道:“你真是,比我那两个哥哥还难杀呢。” 他说完体内突然迸发出一股真气,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温礼平暗暗吃惊,赶紧拔出长枪后退数米远。 只见单蓝浑身被一道红色真气缠绕,他浑身僵直,如木偶般僵硬扭动着脖子,发出咯咯的声音。 他脸色煞白却狰狞无比,开口道:“山峰之上的雄鹰,若想真正成长起来,首先要做的,便是与同胞争夺活下来的资格,失败者的将会成为胜利者的养料,供其吞噬。” 他浑身的骨头开始咯咯作响,身上的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温礼平满眼不可思议,单蓝的伤不仅瞬间痊愈,就连内力也在一瞬间暴涨。 他如同看怪物一样看着单蓝,满眼警惕。 单蓝满意的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咧嘴一笑,抬起脚朝着温礼平走去。 他周身带着强大的气劲,每走一步脚边的野草便会被其形成的气旋拔起,瞬间被绞成粉末。 温礼平忍不住后退,他脸色紧绷,从单蓝身上感受到了阵阵压力。 单蓝感受到了温礼平的退缩,他戏谑的开口嘲讽道:“你不是很厉害吗?现在怎么害怕了?” 他说着手掌一捏,红色的气流迅速汇集在他的掌心之中,将他的拳头包裹住。 “去死吧!” 他怒吼一声,一拳打向温礼平,那团红色气劲带着排山倒海之势向温礼平袭来。 而就在那团气劲即将轰到温礼平身上时,不远处突然飞过来一根白玉笛,那气劲与白玉笛相撞,叮的一声瞬间炸出红色的烟雾。 接着那根白玉笛便从烟雾中弹飞出去,插在了一处草地上。 温庭安快速从密林里跑了出来,冷凝儿紧随其后。温庭安将玉笛捡起来擦了擦,朝着温礼平打招呼道:“哥。” 温礼平一脸欣喜:“庭安!还有小姐。” 待温庭安和冷凝儿走近后,他才注意到温庭安衣衫破烂,处处都挂着已经干了的血迹。 温礼平拧着眉,眼底划过一抹心疼。温庭安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轻松道:“放心,我好的很。” 不远处的单蓝见被人插手,而且来人还无视了自己,他阴沉着脸,横眉厉色道:“现在可不是让你们叙旧的时候,都给我去死吧!” 他说着两只手合拢聚气,这次所凝聚的气流是原先的几倍大,显然是想一击将三人击溃。 “闪开!” 温礼平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杀意从那团红色气流中传来,惊呵一声。 三人快速闪开,只见那团气劲顷刻间便将一排的树木摧倒。 温礼平看着那触目惊心的景象,一排排约莫十来棵粗壮的树木,竟被如此轻松的摧毁。他满脸震惊,马上出言提醒道:“小心,这人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术,现在的实力不容小觑。” 第97章 单蓝脸色苍白,皮肤几乎失去血色,只有那双眼睛因为充血瞪得圆溜,他听完温礼平的话,顿时狂傲的哈哈大笑起来,那脖子因为大笑而僵硬动着,如同一个木偶翻转般咯咯作响。 温庭安看着如此诡异的人,神色凝重的几分,她感觉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种状态,但那道灵光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根本来不及抓住,所以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庭安,这人有些古怪,注意安全。” 身旁的冷凝儿低声提醒道。 温庭安点点头,手中的白玉笛又捏紧了几分。 “都给我去死!” 单蓝整个人几乎陷入一种癫狂的状态,周身红色的真气越发汹涌,他的脸色也渐渐由白转青起来。 他周身涌起的真气瞬间掀起一阵狂风,以他为中心朝着四周蔓延。 温庭安被那风吹得睁不开眼睛,温礼平迎着风提枪而上,对着单蓝的脑袋劈了过去。 单蓝两只手上缠满红色气劲,他直接抬手去抵挡。 只听锵的一声,长□□在他的手臂上竟如刺在铁上一般,坚硬无比。 温礼平眼中掀起波涛,这如同玄铁般的手臂,怎会是凡人所拥有的? 不远处的温庭安和冷凝儿也是脸色一变、单蓝上挑嘴角,挡开温礼平的长枪,而后一拳朝着他的腹部打去。 温礼平瞬间被打飞出去,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不远处的温庭安见状瞬间沉下脸来,脚踩莲花步瞬间出现在单蓝身后,而后手执白玉笛直接朝着他的后脑勺打去。 然而还没碰到单蓝的脑袋,便被一道气流弹了回去。 单蓝冷笑一声,转过头盯着温庭安,道:“你居然还活着,看来古大哥还是太过松懈了。” 温庭安呵笑一声,不以为然道:“是啊是啊,不过你的古大哥已经下地狱去了,你要不要去陪他呢?” 单蓝身体一僵:“你说什么?” 温庭安抱着手臂哂笑道:“要不然我怎么离开那鬼地方的。对了,你的古大哥可是求着我杀他的呢。” 单蓝震怒,他面部扭曲,厉声道:“胡言乱语,看我杀了你!” 说着他抬手就要朝温庭安打去。 但此时冷凝儿早已趁他和温庭安说话间来到他身后,她祭出一道白绫缠住单蓝抬起的手臂,而后迅速朝着单蓝周身气劲最薄弱的地方打出一掌。 温庭安趁他愣神之际也举起白玉笛朝着他的腹部打去,二人前后夹击连连出手。 虽然打不破护着单蓝的那股气劲,但依旧震得单蓝不好受,他苍白的脸发青发乌,哼不出一句话。 温礼平见他快撑不住了,一道真气打入长枪,手中长枪被镀上一层气,铮鸣作响,而后被他奋力投出。 长枪割开空气中的气流刺向单蓝,温庭安和冷凝儿趁机退开。 那长枪势不可挡,直接刺破单蓝周身的气劲,将其击了个粉碎,单蓝也因此遭到反噬,他喷出一口血跪倒在地,浑身颤抖不止。 “不可能……不可能,我、我还能……” 他瞪大眼睛,双目血红,面目铁青,狰狞的可怕,语气也颤抖得厉害。周身的红色气劲诡异至极,似乎将他缠绕住,整个人宛如坟墓中爬出来的怨鬼,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这时,空中突然飞出一根银针,直接没入他的额头。 单蓝目光涣散,直直倒在地上,不在动弹,周身的气劲也彻底消散。 柳音儿从夜色中出来,她目光不瞬的盯着单蓝,柳眉紧皱。 温庭安跑到她身边,开口道:“音儿,你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柳音儿沉默不言,神情却极为严肃,眸光忽闪,似是惊讶又似是难以置信。 温礼平插话道:“他应该是使了什么禁术,吞噬了血浓于水的亲人,才会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柳音儿闻言瞳孔震惊,她低着头一言不发,心中却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会?难道那东西已经被他们得到了?” 温庭安听完温礼平的话,沉思良久,最后走到单蓝身边,而冷凝儿正好也在那里,正蹲着身子观察着单蓝。 温庭安走到她身边开口问道:“他死了吗?” 冷凝儿摇摇头,说道:“没有,只是晕过去了。不过……” “不过什么?”温庭安在她身边蹲下来撑着脑袋,然后偏着头去看冷凝儿精致的侧颜,嘴角忍不住上扬。 冷凝儿拧着眉,扯开单蓝的衣袖观察片刻,说道:“他的血好像被抽干了。” 温庭安睁大眼睛,赶紧凑过来查看。 她掀起单蓝的衣袖,而后扒开他的衣领,发现单蓝不仅脸色发灰,连脖子和手臂也是如此,皮肤已经开始发冷,完全失去了血色,真的就像被人抽干了血液一样。 温庭安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她想起来刚刚缠绕在单蓝周身的那股红色气劲,不好的猜测回荡在脑海中。 “他以血为代价,在短时间内提升了实力。刚刚缠绕在他身上的气劲应该就是他的血了。” 冷凝儿说出她的猜想。 “这是北离的傀儡秘术,但现在被人改成了这等害人的妖术。” 柳音儿目光幽暗,缓缓走到二人身后,开口道。 “北离?傀儡秘术?” 温庭安愣了一下,突然眸光一亮,站起身道:“对,就是这个,傀儡之术,我先前在古千仞的密室里见过。” “密室?”冷凝儿喃喃重复了一遍,然后开口问道:“你先前去了何处,怎么会被他们抓住?” 她先前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在见到温庭安后,欣喜冲淡了心中的困惑,导致她现在被温庭安这么一提,突然就想问了。 温庭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我先前跟着那黑衣人去了古千仞的院子,不小心掉进了一个密洞里,然后就被他们抓住了。那黑衣人就是鬼面无情,他是故意引诱我过去的!”她说着满脸愤懑。 冷凝儿不满道:“是你太着急了,也不等我们,一眨眼的功夫就跑没了影,这才着了他们的道。” 温庭安反驳不得,耸拉着脑袋,而后又说道:“我在那洞里找到一处密室,在密室看见了一本叫什么《北离录》的书,上面有关于傀儡之术的描写。那上面说的是此术极为神奇,有点石成兵,化腐朽为神奇之能,可以将草木化为神兵利器代人力去打仗。只是书里不曾说明这傀儡之术可以控制人,可单蓝刚刚的样子好像书里描写的傀儡之术,以气化形,草木为兵。那书中的傀儡就如同他刚刚的样子,周身也有一团气劲缠绕着。” 柳音儿闻言神情有些凝重:“缠绕在傀儡身上的气劲是控制者的气,控制者就是靠那些气驱使傀儡的。” 温礼平闻言脸色一变:“你的意思是说,单蓝自己把自己变成了傀儡,然后驱使自己?这、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柳音儿摇摇头,否定道:“傀儡之术并没有如此邪乎,只是单单可以驱使草木石子这等没有生命的东西罢了,还没到可以驱使活物的地步,否则就早被北离严令禁止了。” 温庭安点点头如同道:“没错,傀儡之术是当初北离得以立足于世的手段,若是太过邪乎其他国家必定会联合讨伐的。而且单蓝又不是北离人,怎么会使傀儡之术。” “可是方才音儿不是提过吗?这就是傀儡之术啊。”温礼平反驳道。 温庭安没有说话,而是看向柳音儿。她自然相信柳音儿是不会自己推翻自己的言论,她会如此说自然有她的道理。 柳音儿注意到温庭安信赖的目光,一时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开口道:“单蓝用的这邪术确实有傀儡之术的影子,但并不完整,想来一定是有人得到了傀儡之术的残卷,将其变成了夺舍其他人精血的邪术。但那邪术应该也不完善,运转起来需要以血为引。单蓝估计是无力支撑太久,这才给了我们打败他的机会。” 温庭安若有所思:“难怪我看他被那团气劲包裹时脸色那样差,看来他这身体也不行啊。” 身边的冷凝儿微微叹息,这个人怎么时而聪明时而又呆傻,这个时候居然抓不住重点,关注点真是和她这个人一样,奇怪的很。 她开口道:“既然有人利用傀儡之术造了这种邪术,是不是就意味着江湖中的人士会有危险?” 柳音儿点点头:“我方才担心的就是这个,这片天地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武学奇才,总有人为了提升自己的境界而剑走偏锋,误入歧途。” 温礼平认同的点点头。就比如眼前的单蓝,为了实力不惜杀害自己的血肉至亲。 想着他忍不住踹了一脚昏迷不醒的单蓝,朝他哕了口口水,暗骂了声畜生。 柳音儿叹了口气,走到单蓝身边道:“可惜这些武林中的事轮不到我们来管,还是先想想办法把他带出去吧。” “你还要救他?” 第98章 温庭安和温礼平异口同声道。 “不然呢?” 柳音儿歪了歪头,笑道。“医者仁心。何况,就算他罪该万死也轮不到我们来处理。刚刚那根银针只是让他昏睡过去了。他使用那邪术时间并不长,失血还不算太多,快来帮忙,不然他可就真的活不了了。”她说着往单蓝嘴里塞了颗药。 温庭安虽然不想救他,但也明白这些道理,开口道:“那就带他回去吧,等阿颜来了,自会处理他。” 温礼平不情不愿的把单蓝背了起来,跟着几人往回走。 路上,他突然想到什么,顿住脚步道:“不好,少爷还在跟那红脸怪物缠斗。” 冷凝儿闻言一惊,开口道:“他们在哪?” “往那个方向。”他脑袋朝着一处偏了偏,示意道。 冷凝儿二话不说,赶紧朝着那方向跑了过去。 柳音儿见状对温庭安说道:“庭安,你去帮忙,单蓝有我和礼平看着。” “好。” 温庭安点点头,赶紧朝着冷凝儿追去。 第94章 温庭安和冷凝儿赶到时,李夼和鬼面无情的打斗已经接近尾声。 李夼撑着身子盯着眼前身穿斗笠的人,即使二人实力悬殊巨大,但他眼中毫无畏惧感,心中只盼着自己能再拖一会儿。 只要他拖到温礼平打败单蓝找到其他人并离开这里,那他所做的一切就是值得的。 现在的他已经到达了极限,估计鬼面无情的任何一击他都无法招架了。 鬼面无情看着他,唇角勾起:“能撑到现在,证明你确实有几分资质,若略加指点,前途必然无量。只可惜今日就要殒命于此了。” 他说着手掌一起一落,瞬间掀起一阵狂风,厚重的斗篷被风吹得呼呼作响,一张红色的脸在斗篷之下若隐若现。 温庭安见状捏着白玉笛朝着鬼面无情奋力扔去。 白玉笛在空中旋转,最后撞击在鬼面无情的手上,那阵风也顿时烟消云散。 温庭安手指一晃,白玉笛在空中兜了一圈后又飞回到她手里。 她跟着冷凝儿来到李夼的身边。 “表哥,你怎么样了?” 冷凝儿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李夼摇摇头,直起身子道:“无碍。” 鬼面无情此时的注意力完全在自己的手上,刚刚被撞到的那一下,直接打断了他的真气运行,甚至整个手臂都有些发麻。 而在他看到温庭安后,脸上更是难掩的震惊:“你还活着?” 温庭安冷着脸盯着他,哼道:“是啊,我还活着,让你失望了吧。” 鬼面无情眼中闪过杀意:“既如此,那我亲手了结了你!” 他说着正要出手,夜空中却突然划过一束光,直冲云霄,最后绽放成绚丽的烟花,瞬间照亮了周围。 一时整个弥谷里的人都注意到了那束烟花。 温庭安看着那烟花微微蹙眉,只有冷凝儿和李夼面露喜色。 先前温庭安失踪,阿颜就将计划提前了,所以一行人除了温庭安都知道那束烟花代表着什么。 援军已经到达,清剿马上就要开始了。 鬼面无情显然意识到了什么,趁着几人注意力都在烟花上,他赶紧转身逃走,隐身在夜色中。 温庭安此时已经无暇顾及他,她快速跑到冷凝儿和李夼身边,指着转瞬即逝的烟花问道:“这是什么回事?” 冷凝儿笑着安抚她:“不必担心,都是阿颜的同伴,先回去吧。” 温庭安点点头,跟着二人快速离开。 而在山顶的一处凉亭里,古慈指着划过天边的烟花,惊喜道:“阿颜,好漂亮啊。” 一旁的阿颜脸色惨白,已经忘了回应古慈。 “阿颜,你怎么了?” 古慈见她脸色突然发白,满脸担忧与不解。 阿颜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拉住古慈一脸严肃道:“阿慈,跟我离开这里。” “离开?去哪?” 古慈满脸不解,被阿颜拉着往另一条小路走去。 她挣开阿颜的手,有些生气道:“这不是回去的路,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阿颜满脑子都是弥谷即将血流成河的惨状,哪里有心思再与古慈作解释。她只是握紧古慈的手,央求道:“你先跟我走,不然就来不及了,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古慈欲言又止,最后被阿颜带着朝着另一处离开。 一路上阿颜步伐匆匆,时不时朝身后望去,似是在躲避些什么,只一个劲的催促古慈跑快些。 古慈跟着她的步伐,隐隐有些跟不上,她心头隐隐不安,不知是因为有些累还是其他缘故,心脏处怦怦乱跳着,像是预感到有什么大事即将要发生一样。 那束不知道是何人放的烟花,以及突然想变了个人的阿颜,还有阿颜所害怕的东西,好像已经悄然出现在了她身边,使得她不自觉的绷紧了弦,感官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放大。 突然,两道人影快速跟上二人,古慈下意识抓紧了阿颜的衣服,低声道:“阿颜,有人在跟着我们。” 阿颜显然也注意到了,她抬手环住古慈的腰身,提醒道:“抓紧我。” 古慈点点头,攥紧了阿颜的衣服,阿颜带着她快速在山林里穿梭,试图甩掉身后的人。 古慈心中的不安因为身后的二人被逐渐放大,她明显的感觉身后的两道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扫视,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想着她有些紧张的咽了下口水,下意识往阿颜身上贴,毕竟阿颜现在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是她得以依赖的对象。 阿颜感受到了古慈的不安,但她不敢慢下来,只能紧了紧搂着古慈的手,出声安慰道:“别怕,有我在呢。” “嗯。” 古慈点点头,心中的不安得到安抚,顿时也消散了许多。 身后追逐的二人看着阿颜,微微皱了眉。 其中一人手中翻出一个小哨子吹响,不多时山林里又钻出两道人影,她们速度显然比刚刚那两人疾讯,很快就追上阿颜和古慈,将二人夹在了中间。 阿颜看着身侧的两人,心中警铃大振。 上官子菁培养的死士多达百名,其中实力最为卓越的又有二十名之多,个个身怀绝技,一人可抵十多名武林高手。而在这二十名中又有五名是她绝对信赖的人,也是实力最超群的,其中就包括阿颜。 五名亲信被其任命为领主,且各有一块令牌,一般从不露面,只有在出大事或者上官子菁特令指示时才会出现其中一名。 故此五位领主只知其他四位的名姓却从未见过彼此真面目,但因为五人都是受过特殊训练,又有令牌可以识别身份,所以很容易辨认彼此。 而现在,夹击她和古慈的正是五领主其中的两位。 三位领主同时现身并且相遇,这可是十分难见的一幕,可见上官子菁对剿灭弥谷下了何等决心。 那阿颜想要救下古慈,只怕难上加难,几乎没有可能。 阿颜咬了咬牙,她是无论如何都要救下古慈的,想着她催动内力打算拼一拼,将轻功直接运转到了极致,和身侧的二人拉开了距离。 那两人没想到阿颜竟然还想挣扎,左边那人目光暗了暗,从怀里掏出几把暗器,直接朝着古慈扔去。 反正她们的任务就是斩草除根,古千仞该死,那么他的妹妹自然也是不能留的。 “阿颜!” 古慈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威胁,忍不住抱紧阿颜的身体惊叫出声。 阿颜目光一凝,直直朝着前方的树木冲去,在靠近树木是腾空而起踏着树干借力来了个大转弯,直接避开了身后追逐的锋芒。 而这时右侧的人已经来到她的身边,抬手便朝古慈抓去。阿颜将古慈换了个边,然后腾出一只手擒住那人的手臂,抬脚踹向那人的腹部。 右边的那人被踹的仓促后退,她的同伴这时已经冲了上来将二人团团围住。 另外一人上前将那人扶起来,对着阿颜说道:“颜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阿颜抿唇不答,只是将身侧的古慈紧紧护着,一脸警惕的看着周围的同伴。 “阿颜,她们究竟是谁啊?”古慈小心翼翼的问道。 她看得出来,这些人的武功招式和阿颜很像,而且同样都是一身黑衣,只不过蒙着面而已。再加上刚刚那人的话,她已经可以肯定阿颜是认识她们的。 “没事。” 阿颜轻声答道,哪怕她现在心底很慌乱,但面上依旧冷静着,她不能让古慈担心。 古慈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安静的待在她身边。 “颜失,注意你的身份,让开!” 那名女子再度开口,语气冷漠无比。 “不让!”阿颜态度坚决道。“她是无辜的。” “这个你说了不算,我们说了也不算。看在我们是同僚的份上,你现在让开,我们可以不对你动手。” 第99章 那名女子说道,抬手掀开掩着面的黑布,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正是阿琪。 阿颜看着那张脸,有所动容,开口道:“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和主人说明的。” “你应该接到过密信,知道主人是何意思。现如此抗命不遵,你就不怕主人怪罪吗?” “密信?什么密信?” 古慈心中疑惑,她看向阿颜,似乎在等她给自己解释。 阿颜注意到她的目光,有些心虚的避开目光,看向阿琪道:“如果这是温少主的意思呢?” 阿琪微微一愣,皱了皱眉。 先前上官子菁跟她们下过命令,若是遇见温少主,一切听从温少主安排。 虽然她们并没有碰见温少主,但如果是对方的要求,她们确实不能随意动手。可她们又得令需要杀掉古千仞的亲人,这一时之间竟让阿琪犯了难。 阿颜见她表情有所松动,继续道:“既不能做决策,不如先放过她,待到见了主人和温少主,交由她们定夺便是。” 阿琪脸上并无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看了阿颜一眼,开口道:“可以,不过反抗主人命令,龙鞭你是逃不掉的。” 阿颜点点头,掩住眼底的欣喜,平静道:“我自会去向主人谢罪。” 说罢,她握紧了古慈的手,声音低小又夹杂着些许的激动:“阿慈,我们没事了。” “嗯。” 古慈点点头,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面前的人已经卸下了杀意,她和阿颜现在是安全的了。 二人跟着阿琪和其他人往回走去,阿颜心底暗暗松了口气,接下来只需要温庭安帮古慈说好话,兴许上官子菁就会放过古慈。 但这也意味着古慈即将得知真相。并且,她的家已经没了。 想到这里,阿颜心底又笼上一层雾霾,无论古慈得知真相后会如何待她,她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哪怕古慈要杀她,她也会心甘情愿的接受的。 第95章 天明。 此时的寨子里一片狼藉。上官子菁下过令,凡是反抗之人一律就地格杀。 所以在面对那些寨子自己组建的自卫队时,上官子菁的侍卫毫不留情,一律杀之。 经过的一夜的动荡,寨子里血肉横飞,哪怕天色已经明亮,寨子里依然笼罩着恐怖低沉的气氛。 剩下的寨民皆被侍卫们扣押着,其中包括就二当家陶真。 他被五花大绑地捆在柱子上,直到柳音儿和温礼平带着重伤昏迷不醒的单蓝回来前,他还在叫嚷着。 “你们到底是谁,竟敢对弥谷下手,等大当家和古大哥回来,你们就完蛋了。” 守着他的二人面无表情,直接忽视了他的吵闹。 等古千仞的尸体被抬回来后,他才彻底明了,温庭安这些人就是混入弥谷的奸细,他们与外人里应外合,目的就是为了灭掉弥谷。 看着昏迷不醒的单蓝和古千仞的尸体,陶真已然没了先前的嚣张,整个人面如死灰,呆滞地望着躺在地上的二人,满脸震惊。 “郡主,你找我?” 温庭安走进一间大厅。 上官子菁此时正坐在椅子上悠然的喝着茶,听见温庭安的声音,她放下茶杯,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开口道:“庭安,你没事吧。” 温庭安“嗯”了一声,她回来之后柳音儿已经给她检查过身体,因为她现在恢复能力惊人,现在也只剩些皮外伤了。 上官子菁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 温庭安有些纳闷,这人把自己找来,难道只是为了得知她的情况,就没有其他的话要说吗? 上官子菁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开口道:“你做事,我自然是放心。古千仞已经死了不是吗?” 温庭安点点头,虽然她不知道上官子菁为什么这么信任自己,但她的确已经完成上官子菁交给她的任务,同时也为爹娘报了仇,一切皆大欢喜。 她想着,又问道:“那郡主接下来打算如何?” 上官子菁道:“等阿颜她们将那姑娘带回来处置完,就带着古千仞的头颅打道回府,祭奠冤魂。” 温庭安闻言一惊,没想到上官子菁对古千仞的恨意如此浓烈,竟还要砍下他的头颅。 想着她就想到了之前阿颜求她帮忙的事。 温庭安皱了皱眉,虽然她能感觉到上官子菁对自己莫名充满了信任,但她自问两人还没熟到自己可以左右对方想法的地步,何况这人还是堂堂郡主,又有什么理由因为一个不知名的小毛贼改变自己的决策。 上官子菁并不知道温庭安在想什么,只看到她在发呆,于是笑着打趣道:“怎么,想跟着我吗?我可保你衣食无忧,出门都是八抬大轿。” 温庭安回过神来,连连否决道:“不不不,我这么一个小人物哪里配得到郡主的青睐,而且……而且我挺喜欢现在这样的。” 上官子菁点点头,她知道有些事情着急不得,想在短时间内取得温庭安百分百的信任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她有的是时间,自然也等得起。 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黑衣女子,她先向温庭安行了个礼,才对上官子菁作揖喊了声郡主。 上官子菁点点头,抬手示意了一下,女子这才靠近她在她耳边低语着。 温庭安听不见那人在上官子菁耳边说了什么,只看到上官子菁脸色陡然一变,似是惊诧,又似是不可思议。 待那人说完后退了身,她才恢复了神色,开口道:“带她们进来。” 女子点点头,而后走到门边朝外面喊道:“带她们进来。” 不多时,四名护卫两两押着阿颜和古慈走了进来。 “阿颜?阿慈?” 温庭安一脸惊诧。 阿颜听见温庭安的声音,顿时抬起头来看她,而后注意到上官子菁,又立刻低下头去,心不在焉的偷看了一眼身旁的古慈。 温庭安这才注意到古慈一脸呆板,整个人仿佛丢了魂一般,压根看不见目前的局势。 温庭安暗暗叹了口气,她自然明白古慈为什么会这幅模样。 一夜之间居住的地方被人攻占,亲眼看着同伴被抓,自己的哥哥甚至已经死亡,仍作谁都不可能马上适应并做出反应。 上官子菁看了眼古慈,开口道:“先带她下去。” 侍卫应了一声,将古慈带了下去。 见古慈被带走,阿颜一脸焦急,不停呼唤着她:“阿慈,阿慈……” 但古慈仿佛听不见一般,就这么被带了下去。 见得不到回应,阿颜心急如焚,甚至想要追上去,却被身后的护卫一把按住,逼得她跪在地上。 上官子菁抬眸看向她,启唇道:“阿颜。” 声音平缓得有些可怕,明明面无表情,可周身却突然散发出一种强大的气场,不怒自威。 别说是阿颜,就连一旁的温庭安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甚至有些不敢去看那人的眼睛,仿佛下一刻就会被上官子菁的威压吞噬掉。 上官子菁轻笑一声,看向温庭安道:“你怕什么,我又不是要审你。” 温庭安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的找了个位置安静的坐下。 上官子菁这才看向阿颜,眼中毫无波澜,仿佛面前跪着的人与自己毫不相干。 她淡淡开口:“你可知错?” 阿颜一脸纠结,最后决然的抬起头道:“郡主,阿慈她……” “嗯?” 未等阿颜说完,上官子菁眸光忽闪,眼底尽显凉薄的打断她,审视着她。 阿颜瞬间焉了下去,低下头缓缓开口道:“属下知错。” “错在何处?” “私藏嫌犯,公然抗命。” 阿颜将头埋的很低,遮掩了面上的情绪。 上官子菁点点头:“明知故犯,罪加一等,罚龙鞭一百下。下去领罚吧。” 她挥了挥手,两个护卫将阿颜拉起来准备带下去,阿颜咬嘴唇,挣扎着又跪了下来,磕头道:“求郡主,放过她。” 上官子菁眉间露出不悦,冷声道:“你还敢提她。” 阿颜咬着牙,将额头抵在地面上,颤抖道:“求群主,她真的是无辜的。还请郡主能网开一面,饶她一命,属下甘愿替她受罚。” 上官子菁有些烦躁的闭了闭眼,没有发话。 跪在地上的阿颜紧闭着眼睛,身体因为恐惧微微颤抖着。她太过害怕。害怕古慈会死在这里。 一想到上官子菁会用对待古千仞的手段对待古慈,她就浑身发凉,心如刀割,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她看不到自己的脸庞,因为高度紧张满脸都是冷汗,连带着嘴唇都是灰白色。 饶是一旁的温庭安见状,都忍不住想要起身为她说话。 良久,上官子菁才睁开眼睛看着阿颜,开口的话却是在问温庭安。 “你要保那女子?” 温庭安愣了一下,确认上官子菁是在问自己后才开口道:“古慈她,确实不是坏人。” 第100章 上官子菁闻言看向温庭安,拧眉道:“斩草需除根。庭安,我不相信你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温庭安躲开她犀利的目光,不敢言语。 上官子菁接着道:“何况动手杀古千仞的人是你,我不希望给你留下一个隐患,这于你没有好处。” 她说的对,别看古慈现在有些痴呆,但她那是因为悲伤过度暂时反应不过来,待她反应过来后,首先要恨的肯定是温庭安这个仇人,保不准日后会来报复。 上官子菁有理有据,温庭安根本无法反驳。 可注意到地上跪着的阿颜,她又有些于心不忍,想起平日里活泼开朗又善良的小姑娘,温庭安怎么忍心看着她因为古千仞而白白丢了性命。何况她答应过阿颜,要将古慈保下来的,她自然是要做到的。 想着温庭安只好硬着头皮道:“我也希望,郡主能网开一面,放过她。” 上官子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了温庭安一会儿,而后开口道:“你真想保下她?” 温庭安点点头,态度坚决。 上官子菁微微叹息,松口道:“那好,我可以放过她一命。” 闻言温庭安和阿颜俱是心头一喜。 “不过……”上官子菁转折道,看向温庭安。 温庭安心中“咯噔”一跳,问道:“不过什么?” 上官子菁道:“只这一次,往后不许再有这等糊涂想法。还有,你得跟我回趟凉州。” 温庭安一惊,前面她还能答应上官子菁,可是陪上官子菁回凉州……先不说路程遥远,那她岂不是要和冷凝儿分开了,此一去算上来回路程,只怕大半年都不可能再见一面了,她怎么舍得? 万一她这一去冷凝儿就和李夼成了亲,那这让她找谁哭去? 而且温庭安还很疑惑,为什么上官子菁这么想自己跟她回去呢? 上官子菁见她不说话,又道:“放心,我并不是想你马上跟我走,只是日后找你,你不许再推托。” 温庭安这才松了口气,她本身就是在外漂泊,待此行结束,以后自然有的是时间满世界跑。 于是她点点头爽快的应了下来。而后又问道:“那郡主打算如何处置古慈?” 上官子菁闻言神色冷淡,开口道:“自然是要废去她的经脉,让她终身不得习武。此外,我会给她下毒,放心,不会伤及她的性命,只是软掉的她经骨,使她无力,行动不得过长,这样就离不开这地方了。” 温庭安点点头,虽然做法有些残忍,但却是最好的选择。在保住古慈命的同时,扼杀了她复仇的路。 只是不知道古慈会如何? 想着温庭安神情有些落寞,好歹两人也算得上是朋友,最后却因为那些仇恨不得已走到了这一步。 恩怨了了,旧人不见复生,只有新的人被拖下了水,因果轮回,反反复复。 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与轻松,只有新的包袱代替了旧的仇怨压于心头。 第96章 温庭安从宅院出来后,那种低气压环绕的气氛才慢慢从周身褪去,她不禁卸了口气。 平时温文尔雅的上官子菁,在处理事物方面的雷厉风行让她十分意外。 不过好在结局皆大欢喜,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 她报了家仇顺便完成了上官子菁给出的任务,古慈也保住了命。 代价则是阿颜要遭受龙鞭一百十五下,而她则答应了上官子菁一个要求,日后要去凉州。 但是她只放松了片刻,毕竟事情还没有结束。她们一路到此的目的是查出对冷家下手以及害死音儿母亲的那个组织是何许人。不把那个组织揪出来,冷家依旧是危险的,那么冷凝儿也不安全。 想到冷凝儿曾经被追杀时的情景,温庭安拧了拧眉,无论如何,她是不希望冷凝儿受到任何伤害的,爱屋及乌,她自然不会对冷家坐视不管。 既然线索直指弥谷,甚至是古千仞,那么继续查自然就能查出那个组织的真面目。 虽说现在古千仞已死,但与他交集颇深的单蓝一定知道些什么,不然也不会使用那等邪术。 想着她赶紧动身前往关押单蓝的牢房。 在路过冷凝儿的庭院前,温庭安却突然顿住了脚步,而后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 一到门口,温庭安就闻到了一股子浓烈的中药味,她捏住鼻子走了进去。 此时冷凝儿正伏在案板上,案板上放满了各类药材,她手里拿着一张药方,正在仔细核对药材。 身旁则有一个小药罐正熬着药,此时正朝外冒着蒸汽。 温庭安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看着冷凝儿一点一点将那些药材摆放在案板上,动作很轻,又有些笨拙。 她忍不住轻笑一声,道:“怎么好端端在这研究这些,是哪里不舒服吗?” 冷凝儿看了她一眼,开口道:“你来得正好。” 说着她放下手里的药方,起身去看了药罐,见时候差不多了,便拿了放在案板旁的一个碗来倒了一碗,然后递给温庭安。 温庭安看着黑乎乎的药自然也明白冷凝儿的意思。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道:“我好着呢,熬这药做什么?” 冷凝儿莞尔道:“补气血的,快些喝了。” 说着就将碗塞进温庭安的手里,而后又准备去再盛一碗。 温庭安看着手里黑乎乎的药,光闻着那气味就知道很苦,她微微蹙着眉,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不过在看到冷凝儿又盛了一碗之后,她有些疑惑道:“这碗是给谁的?” 冷凝儿将那碗药放进一个食盒里盖上盖子,说道:“给表哥准备的,经过昨夜和鬼面无情的那一战,他想必也很累了。你快些喝完,我好给表哥送过去。” 她知道温庭安最讨厌喝药,自然是要看着这人把药喝下去才放心出去。 温庭安一听自己不是独一份,心里顿时酸溜溜的,她一脸恍然大悟,语调夸张道:“哦,原来是担心少爷的身体啊。所以才亲自上手熬药。诶,这药该不会是熬多了才有我的这份吧?” 冷凝儿闻言不语,只是自顾自的收拾好食盒提在手中,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静静的看着温庭安表演。 温庭安见她不为所动,便将手里的药碗搁在案板上,做作的倚着案板,托腮伤神道:“你瞧瞧,这就要亲自去送了,真是体贴入微,旁人哪有这么好的待遇。果然啊,我这到底是外人,自然比不过这自家人的。” 她说着一拍大腿,一副感慨万千,又极受伤的模样。 冷凝儿看着她夸张的神情,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子浓郁的酸味。 她柳眉微挑,放下手中的食盒俯身凑到温庭安身上,一只手撑着垫子,一只手拂上温庭安的肩膀,半个身子压在温庭安的身上。 一双如琉璃般灵动的眸子有些漫不经心的直视着温庭安,薄唇微微上弧,慢慢向温庭安靠近,手指则慢慢触上温庭安光滑的脖子。 看似随意的举动却又带着些许的暧昧和恶趣味,有一下没一下逗弄着温庭安。 温庭安被迫向后倾斜,一双手顿时无措的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最后一手撑着案板,一手撑着坐垫,呆呆的望着冷凝儿。 那张清冷精致又极具诱惑力的脸,再加上冷凝儿故意的动作,勾得温庭安呼吸一滞,神魂都要为之颠倒。 温庭安的脸瞬间变得滚烫起来,连带着脑袋都有些晕乎,她侧过头不去看冷凝儿的脸,脑子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要冷静下来,防止自己被迷惑的做出不该做的事。 “干、干什么?” 温庭安尽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从容,却依旧能听出尾部带着些许的颤音。 冷凝儿满意的从她身上离开,面不改色的指着案板上的药开口道:“喝不喝?不喝我可就拿走了。” 温庭安见她突然从身上离开,又一副淡然模样,说的话也平平无奇的很,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心底就莫名有些抓狂,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这个人怎么刚刚还那个样子,这会儿又是这个样子,这……这是在故意捉弄她吗? 冷凝儿看着温庭安一副被调戏却又羞于开口,只能幽幽的看着自己的模样。她的心底也有些动容,盯着温庭安的脸,忍着想要上前捏一下的冲动。 温庭安哼了一声,将药推到她跟前,哼道:“还你。” 冷凝儿微微一愣,她没想到温庭安这会儿倒听她的话了,还这么干脆。于是抿了抿唇,有些失落道:“我特意为你熬的,你真不打算喝一口?” 特意为自己熬的? 温庭安一下子抓住了关键词,心头一阵欣喜,尾巴都要翘上天了,看来在她的凝儿心里,她要更重一分。 想着她抑住不停上扬的嘴角,扬眉道:“既然是凝儿亲手为我熬的,那我就稍微喝一点点吧。” 她说着端起药碗准备一饮而尽,但闻着那股呛鼻子的药味,临时又改了想法,只是小小抿了一口。 第101章 药味瞬间在舌尖蔓延开,苦的她眉梢紧拧,硬是咽了好几下口水才缓解了充斥在嘴里的那味道。 温庭安放下药看向冷凝儿说道:“怎么突然想到亲自动手了,这活儿可不好做,要是不小心烫伤就不好了。以后还是交给音儿来做吧,毕竟她可是行家。” 冷凝儿摇摇头道:“总不能事事都麻烦人家吧,这两天大家都挺累的。况且,我也想学着做些什么,免得每次看到你受伤就只能在一旁干着急,什么也帮不了。不过你放心,这些药我都是严格按照音儿姑娘给我的药方调配的,吃不坏身子。” “不必。” 温庭安将案板上的药材分类包好放在一边,而后起身握住冷凝儿的手,笑盈盈道:“凝儿,你不需要有这种负担。在这片天地,打打杀杀是常有的事,受伤就更不必说了,只要不伤及性命,那就都是小事,所以你不需要为此操心。只要每次醒来能看见你,我就很开心,很知足了。再者,从认识到现在,我好像都没为你做过什么好事,反倒是麻烦了你不少事,哪里还能让你自降身段为我做这些。” 冷凝儿嘴唇轻抿,微微上扬嘴角,嗔道:“与我还要这般的见外吗?” “当然不是。”温庭安轻笑一声。“如果以后想学什么,尽管跟我说。好歹出来混迹这么久,我多多少少也是会些皮毛的。” “好。”冷凝儿嘴角漾着笑容,挂着满心的喜悦,催促道:“那你快些喝,再不喝完就凉了。” 温庭安闻言皱了皱眉,在冷凝儿的注视下将一整碗汤药灌下了肚,苦得她说不出话来。 冷凝儿问道:“凉了吗?” 温庭安摇摇头表示没有。 冷凝儿放下心来,见她苦的紧又从腰间掏出一颗糖递给她。 温庭安赶紧接过糖塞进嘴里,口腔内瞬间被糖的甜味填满,盖住了汤药的苦味,温庭安一脸满足,甜甜的说道:“好吃。” 冷凝儿嘴角噙着笑,抬手摸了摸温庭安的脑袋,然后拉着她说道:“既然喝完了,那就和我一起去送药吧。” “好……不好。” 温庭安几乎秒答,但后知后觉自己还有事要做,连忙又否决道。 冷凝儿蹙了蹙眉:“去还是不去。” 温庭安摇摇头:“去不了,我还有些事要去询问一下单蓝,不然等郡主将他带走就没机会了。” 冷凝儿点点头:“那好,你快去快回。” 温庭安狡黠一笑,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放心,不会耽误很久的。再不济,夜里我们也可以畅谈,不是吗?” 冷凝儿听出了温庭安的言外之意,忍不住脸颊微红,嗔了她一眼催促道:“你既有事问,那就快些去吧。” “好好,我这就走了。” 温庭安见冷凝儿被拨弄的红了脸,心满意足的朝着门外走去。 冷凝儿见她走的干脆,心里又生出些依恋与不舍,又提醒道:“注意安全。” “知道了。” 温庭安挥挥手,抬脚拐出了大门,朝着牢房的方向走去。 温庭安来到牢房,大大小小的牢房关押着这里的寨民和一些弥谷领袖级的人物,其中就包括着陶真。 牢房环境很差,乌烟瘴气,这些被关押着的人戾气极重,给人一种死气沉沉却又死不瞑目的感觉。 有受不了哭的、有沉默不发的、有不甘心家园被毁而叫骂着,嘴里尽是些粗鄙言语,却也少不了对仇人的怨恨之意。 老妇人抱着瑟瑟发抖的孩子,缩在角落看着周围。 “放我出去,有本事单挑啊!你们这些畜生,偷袭算什么本事?!” “你们这些恶人,你们都不得好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温庭安皱着眉,这里的环境压抑的她喘不过来气,尤其是看着那些人的目光,她心里难受的如同压着一块石头。 她低着头,迫使自己不去看,一直往牢房深处走去。 扒在牢门那里的寨民中有人认出了她,指着她破口大骂道:“是她,就是她,该死的奸细!和那个姓颜的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身边的人,一群人蜂拥而至挤在栅栏那里,对着温庭安破口大骂。 “该死的奸细!枉我们当家的对你们那般好。” “我就知道这些外来者没一个好东西,都是奔着咱们的医术药材来的。” “你们这些外来者都不得好死!” …… 唾沫星子四处飞溅着,若不是有栅栏挡住,那些人估计都要冲上来将温庭安生吞活剥了去。 温庭安低着头,无意识的捏紧了拳头,默默承受着两边牢房里恶毒的咒骂。 温庭安心中同情着这些人,她知道这些人都是无辜的,却也明白上官子菁将他们关起来的用意。 毕竟她们抓了这里的大当家,杀了古千仞这个被弥谷爱戴的先生。如果不将这些人关起来,等他们闹起事来,以上官子菁的那些人的数量显然想摆平寨民一定要花上许多时间,若是让有心之人趁乱逃走,在外走漏了风声,势必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上官子菁才会选择在晚上行动,目的就是为了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而这些寨民的怨气上官子菁自然也是考虑过的,等该做的事做了她就会带着那些人马上撤离,不会伤了这些寨民分毫。 不过这里的环境实在太差,再加上突然被偷袭,自己住的地方成了关押自己的监狱,这些人又怎会甘心。积怨已久的人们找到了温庭安这个发泄口,自然是少不了一顿谩骂羞辱。 而这一切也都是温庭安必须承受的。 想着温庭安稳了稳心神,无视众人的斥责朝着里面深入。 最后在一个阴暗的囚牢里看到了被铁链锁住手脚的单蓝,而在离他不远处的一个牢房里则关押着陶真。 相比于单蓝的遭遇,陶真倒是好了不少,他并没有被铁链束缚住守手脚,仍旧可以在牢房里自由行动。 大概是上官子菁查过这个人的底细,知道他是无辜的所以才没有太过严厉的对待他。 温庭安看了他一眼,他显然也注意到了温庭安,看向温庭安的眼神极为复杂。 温庭安略过他看向面前关押着的单蓝,单蓝此时神情呆滞,蓬头垢面,全然没了往日的风光,一副麻木的样子。 温庭安叫了他好几遍,他都没有任何反应,仿佛被铁链锁住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副躯壳。 温庭安心中不觉有些疑惑:“难道他已经疯了,还是说在装疯?” “别喊了。”不远处的陶真开口道。“他连我都不应,又怎会应你?” 陶真说着,嘴角忍不住泛起苦涩。自关进来后他就询问了单蓝很多,但单蓝实在都是那副痴呆的样子,任他如何问都不见有任何反应,反倒将他磨的口干舌燥,所以他也就不再管了。 温庭安看向陶真,又看了看单蓝,见这人毫无反应,索性转身走向陶真。 她欲言又止,本想问问陶真关于单蓝的情况,但仔细一想,单蓝是因为他们才变成这幅样子,问陶真应该也问不出什么,于是一时之间她有些茫然,只是愣在原地,可干等着也不会有所头绪,于是她开始在脑海中思量办法。 陶真见她沉默着,忍不住道:“喂。” 温庭安抬起头看向他,陶真有些扭捏道:“你既然是那些人的细作,那、那凝儿岂不也是?” 温庭安闻言目光沉了沉,这个人现在都已经沦落到这地步,居然还惦记着她的凝儿。 温庭安忍不住呛道:“二当家好雅量,都被关进这种地方了,竟还有闲心与我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陶真听完,低着头看着面前的栏杆,一副情真意切的样子,有些失落道:“凝儿那般好的姑娘,怎会和你们是一丘之貉?” 这句话听得温庭安瞬间火大,她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转身抬脚就要离开。 陶真见她要走,马上开口阻拦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那些内情吗?你们不是为了那些事才来的吗?” 内情? 温庭安闻言脚下一顿,转头看向陶真。 陶真被她看得心底有些发虚,说道:“我都晓得,我们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毕竟纸包不住火,这是报应。” 温庭安闻言一惊,难道陶真也参与了古千仞,也知道那些黑衣人是何人吗? 可她转念一想,如果真的如此,上官子菁应该不会放过陶真才对,而且据她们了解,古千仞似乎只和单蓝交集颇密,没见过与陶真也有过深的接触,难道说其中另有隐情,还是说弥谷还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 温庭安只觉得眉心一跳,她看向陶真,开口道:“说。” 第97章 陶真叹息一声,半晌后才开口道:“先前那些失踪者确实是在弥谷失踪的。” 他拧着眉,神情有些痛苦,似是在回忆那些不愿面对的往事。 第102章 “我虽未亲眼见过,但我敢肯定,那些失踪者都是被阿蓝和古大哥抓走的。还有阿蓝的两个哥哥,是阿蓝亲手抓走的,他们都死了。” 他说着低下头,而后一拳砸在栏杆上,抬头看了眼不远处呆滞的单蓝,哽咽道:“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句话像是在自语,却又像是夹带着疑惑和愤恨的问话。 温庭安看着他,眼底翻涌着浪。 她先前确实听说过,弥谷医术闻名遐迩,药方千金难求,有众多人不远千里至此,只为求药。 但她们一行人来了之后,却并没有看见除她们五人之外还有什么外来者。 虽说这地方偏僻难走,外面的瘴气又能拦住很多人,但武艺高强者,或者有人愿意花大价钱求得一颗躲避瘴气的药丸,只有有人想,那还是能想方设法进来的。 可温庭安并没有看见其他生面孔,究竟是没有,还是说那些人在来的路上出了差错被古千仞和单蓝掳了去。 温庭安陷入了沉思,她不知道这些事是否与上官子菁说过的那桩命案有关,所以她才会想要杀古千仞。 但很快温庭安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如果说陶真描述的事件和上官子菁所记恨的命案是同一桩事,那上官子菁不应该只杀古千仞,应该还有单蓝才对。 她既然能让阿颜打入弥谷内部获取线索,自然应该早就知道古千仞和单蓝关系密切,就不会说只要古千仞的命。 而且当初上官子菁在提到古千仞时眼中的恨意,温庭安是可以明确感觉到的。而且在弥谷待的这几天,她们的关注对象一直都是古千仞,阿颜提供的情报也都是和古千仞有关,关于单蓝的反而提到的很少,甚至只有和古千仞有关系时阿颜才会提一下单蓝。 所以上官子菁的目标一开始就只有古千仞。 那么也就是说,弥谷里面还藏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温庭安眼中光芒乍现,突然看明白了这一连串可以连接起来的线,它们交汇在一起,在温庭安面前编织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 温庭安看向陶真,克制住情绪,接着他的话继续道:“那些人死了,是因为都被炼成了药,对吧。” 陶真猛然抬头,整个人惊奇的僵立在原地,脸色刹一时变成了灰色。 “你、你怎么会知道?他们一个死了,一个疯了,现在知道的人只有我才对,你怎么会知道?!” 他一脸惊恐,一双眼睛瞪得发红,不停抓挠着栏杆,想要冲出来质问温庭安。 温庭安看着他发疯的样子,忍不住后退两步,心里翻起惊涛骇浪。 她刚刚只是猜测,试探了陶真一下,没想到已经得到了证实。 但这个信息量有些大,温庭安一时有些无法接受,尤其是看到陶真这幅发疯的样子,她现在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温庭安转身朝外面跑去,陶真红着眼吼道:“温庭安!你不能告诉任何人!绝对不能!” 但温庭安并没有停下脚步,陶真面如死灰,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失神的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温庭安跑出牢房后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往前跑。直到跑到一处偏僻无人的地方,才停下脚步,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喘着气。 温庭安消化着自己得来的信息,想起离开时陶真的嘶吼,一时心底五味杂陈。 晚上吃饭时,一行人终于又凑在了一起。 只是除了早上去找上官子菁时见过阿颜,温庭安就再没见过她了,其他人更是一天都未曾见过阿颜。 吃饭时,几人坐在饭桌前闲聊着,温庭安兴致缺缺,老是走神着。 冷凝儿看她状态不太对,问道:“怎么了?” 温庭安回过神,赶紧扒拉了两口饭,故作轻松道:“没、没事啊。” 冷凝儿只是多看了她几眼,没有再言语。 温庭安有些心虚,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继续扒拉着碗里的饭。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温礼平突然转了话题,道:“对了,先前我和少爷泽地盯梢时,在那里发现了一处玄机,猜猜是什么?” 几人看向他,温礼平不说话,继续卖着关子。 李夼撇了他一眼,淡然道:“一处山洞。” 温礼平一愣,幽幽的看了李夼一眼,李夼坦然自若继续吃着饭,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温礼平。 “这家伙……” 温礼平忍不住暗自吐槽道,而后笑嘻嘻接话道:“对,本来以为里面有什么惊天秘密,结果潜入进去了才发现,那里面只有单蓝一个人,不过……” 他说着眯了眯眼,故意停顿了一下,勾的其他人停下了吃饭的动作,只认真听着他说。 “那洞穴越往深处走越诡异,那墙壁竟然是红色的,像被抹上了一层血似的。里面是有一个很大的石室,角落还堆放着一些奇怪的罐子,里面好像还装了什么东西。但那地方阴森森的,又没有遮掩物,我们找不到时机下手,所以也不晓得里面装的是什么。” 温礼平只停顿了一下就继续说道,生怕李夼再嘴欠破坏掉他营造起来的氛围。 李夼接话道:“里面的东西很危险。” 温礼平不以为然的摆摆手:“别开玩笑了,咱们都没打开过,你怎么知道那罐子里的东西很危险?” 李夼只是淡淡撇了他一眼:“直觉罢了。” 温礼平敷衍的点点头,随手给自己斟了杯酒一饮而尽:“是是是,少爷说的都对。” 柳音儿眯了眯眼,托腮道:“那你们有发现其他什么东西吗?” 温礼平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那石室里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就是很诡异,里面貌似除了那些罐子就没什么其他的东西了。不过我看到单蓝在那地上捯饬了很久,像是在摆什么阵似的,但是地上除了那些罐子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阵,摆的什么阵?”冷凝儿问道。 温礼平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说道:“他在那地上捯饬了半天,但是什么也没发生。……不过里面的寒气很重,进去后就好像被很多双眼睛盯着似的,诡异极了。我们在里面待了一段时间后,实在受不了就跑出来了,没过多久单蓝就出来了。” “我们本来想着先回来和你们商量一番再作行动,结果就收到庭安丢了的消息。”他说着看了温庭安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 心道这个妹妹还是那么不让人省心。 不过转而他又说道:“不过现在事情已经结束了,那石室里面的东西,应该都是药吧,毕竟这弥谷好歹是以药闻名于世的。不过对我们此行的关联应该不大。”他说着往嘴里抛了颗花生米。 药?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温庭安听了他的话,瞬间打起精神。 冷凝儿注意到了她的变化,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佯装不知,自个儿在心中琢磨着温礼平的话,究竟是哪个点让温庭安在意起来了。 夜里,温庭安蹑手蹑脚地来到冷凝儿的房门前敲门。 冷凝儿有些意外,以往温庭安都会格外小心,几乎要到大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悄悄溜过来,但是这次来的却很早,外面的房屋甚至依稀可以看见有几盏灯亮着。 冷凝儿将她带进屋里,说道:“怎么今晚来得这么快,不怕被人发现吗?” 温庭安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颈间蹭了蹭,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我想你。” 这几天经历的事情有点多,温庭安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和冷凝儿这样亲近了。 想着她又紧了紧怀里的人,想着与冷凝儿再贴近一点。 冷凝儿感受到温庭安的依恋,抬手轻轻摸着温庭安的脑袋,回应着她的依恋。 她心底其实有许多疑惑想问温庭安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知道温庭安不是那种喜欢把事藏在心底的人,如果有什么事,温庭安一定会告知自己的,现在温庭安不说肯定也有自己的打算。 她自然是相信温庭安的,但又免不了心中有些担心,能让温庭安困扰的不能说出来的事,究竟会是什么呢? 冷凝儿想着便走了神,什么时候被温庭安带到床边的都不知道。只知道回过神来时温庭安已经钻进了被窝,此时正一脸期待的盯着自己,期待中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羞涩。 她哑然失笑,熄了灯也躺进被窝。 温庭安顺势抱住她,然后把脑袋凑到她跟前,在她脸上试探的亲了一下。见冷凝儿并不抵触,继而又大胆的搂住她的腰,手开始不老实的在她腰间游走。 冷凝儿按住她的手,抿唇道:“今日去牢房可有问到什么吗?” 温庭安想到了陶真,于是摇摇头,捏着她的手指把玩着,以此掩盖心底的心虚。 冷凝儿若有所思,而后开口道:“我明天想去那里一趟。” 温庭安抬起头:“去那里做什么?” 第103章 冷凝儿看向温庭安,语气平淡释然:“自然是去找单蓝询问那组织的事了。离开青平城这么久,不就是为了此事,好了了心中的结吗?” 温庭安点点头,既然自己没有收获,冷凝儿自然是要亲自去的,毕竟这关系到她家人的安危,她亲自去问清楚,总归是好的。 不过一想到牢房那群压抑不堪,满是怨念的寨民,她忍不住蹙了蹙眉。让冷凝儿去那种地方遭到那些人无边的谩骂,她怎么可能舍得。 再说就算冷凝儿去了,单蓝早就疯了,根本问不出些什么。而那陶真到现在还对冷凝儿不死心,自然是不会让冷凝儿空手而归。 若是他将那些事暗示给冷凝儿,以冷凝儿的聪明才智,想到很容易猜到这里面还藏有什么东西。 而那东西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她不希望大家受到牵连,更不希望冷凝儿也陷入危险之中。 想着温庭安阻止道:“别去了,问不出什么的。单蓝因为遭那妖术反噬,现在已然失了心智,问什么都不答,去了也是白去。” 冷凝儿看着温庭安,沉默不言。 这人话语平缓,而且说话时还偏头看着自己,不像是说假话心虚的样子。 那困扰她的,又是什么事呢? 冷凝儿没回话,温庭安也没有继续说话,两人一时陷入了一种莫名低沉的氛围中。 不多时,冷凝儿侧过身子,将温庭安的手搭放在自己的腰间,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抬手轻柔的拍了拍温庭安的背,轻声道:“先睡吧。” 温庭安把头埋进她的怀里,含糊的“嗯”了一声。 深夜,温庭安睁开眼睛,耳边回响着枕边人均匀的呼吸声,她轻手轻脚的爬起来穿衣服。 因为担心期间会弄出响声吵醒冷凝儿,所以她整个过程都十分缓慢,几乎没弄出什么响声。 等她整理好衣服,也早已适应了黑暗,于是穿上鞋子借着照进屋内昏暗的夜色,她轻轻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又轻轻将门带上。 出了院子后,她快速朝着泽地的方向赶去。 因为此事事关重大,若传出去只怕会让整个武林动荡不安,所以她一改往日的马虎,变得谨慎起来。事先找温礼平打听了一下泽地的具体位置和该注意的事项,后面又找上官子菁要了几颗避瘴药丸。 她特意早点去找冷凝儿,一来是不想耽误行动,二来也不想错过与冷凝儿单独相处的机会。 趁着夜色朦胧,她必须快点去查明一些事,然后回到冷凝儿身边,这样才不会让人起疑。 想着,她脚下的步伐不禁快了起来,最后为了节约时间直接施展了莲花步。 只是她不知道,但她出门后,床上的人也马上起了身,整理好一切之后悄悄跟了上去。 温庭安踩着莲花步速度迅捷,冷凝儿跟的很吃力,不过勉强可以跟上温庭安的身影。 温庭安在泽地外围停下了脚步,她隐隐感觉到了林子深处的瘴气,越往里面走,瘴气就越来越浓。 保险起见,她塞进嘴里一颗药,而后踏了进去。 冷凝儿随后赶到,她看着深处的浓郁的瘴气,不觉停下了脚步。 她只是临时起意跟着温庭安来到这里,身上自然就没有准备躲避瘴气的药。借着朦胧月色,冷凝儿隐隐可以看见里面极重的雾气,习武的直觉告诉她,这里面的瘴气比弥谷外面的那层瘴气更加危险。 可现在她也顾不得那么多,因为温庭安已经进去了。 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虽说二人认识也不过半年时间,但她自认对温庭安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这人虽然平时一副吊儿郎当、游手好闲的样子,但认真做起事来却比谁都靠谱,所以她是很信任她的。 不过也正因为温庭安平时爱玩的形象深入人心,此时却突然收了心,跟变了个人似的,这让她不得不在意起来。 她相信这人的同时,又担心是这人遭了事,不愿说出来,而选择独自去扛。 这种事温庭安做得出来。 冷凝儿心中越发不安,她不想再看见温庭安受伤了,不希望先前的事再有第二次。 于是她点了身上几个穴位,就这样闯进了泽地,一路循着温庭安留下的痕迹深入。 她不确定自己能扛多久,但在撑不住倒下之前,她一定会找到温庭安。 第98章 温庭安按照温礼平的提示找到了那处洞穴。 她在那洞口驻足,只待了片刻便能感觉到里面传来的阵阵寒意,那种寒意并非是来源于夜间的风,而是来源于洞穴深处,像是来自于地狱的压迫,透进骨髓的寒意。 温庭安隐隐不安着,尤其是亲身来到这里,这种莫名压抑的气息使她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她克制着心头的不安和没由头的愤怒,整理好情绪踏入洞穴。 她刚走,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声响。 “谁!” 温庭安心跳一滞,冷声喝道,而后三步并作两步迈出洞穴,朝着发出声响的地方跑去。 温庭安来到一棵大树下,只见一道白色身影虚弱的靠坐在树下。 “凝儿?” 温庭安又惊又疑。 不过在看见冷凝儿用手掩着胸口有些艰难的喘息时,她意识到了什么,来不及思索,直接从怀里掏出药丸喂给冷凝儿,而后蹲下身子握住她的手腕,将自己的真气输进她的体内。 “庭安……我” 冷凝儿忍着身体的不适,虚弱的想向温庭安解释。 温庭安神情严肃,话语却平静又带着一丝温柔,打断道:“先别说话,我都知道。” 冷凝儿这才安静下来,静静的看着温庭安的眉眼,那里并没有想象中的恼怒,反而挂满的担忧,并被起挤压着拧成了一个“川”字。 她心里松了口气,整个人也放下心来。 只是身旁的温庭安却始终提着一颗心,这地方的瘴气比其他地方毒得厉害,哪怕是大乘宗师境的人至此也不免要头疼一番,难怪无人会踏足。 她纵使身上有上官子菁给的药,也是前前后后吃了三颗身体才逐渐适应。而冷凝儿却只是封住气穴就走了进来,还一直跟着自己深入至此。 温庭安越想心底越难受,甚至有些懊悔,如果自己能再谨慎一点的话,是不是就能早点发现冷凝儿,这样的话她是不是就不会受这种罪了。 但她现在却分神不得,必须尽快将冷凝儿体内的瘴气逼出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想着温庭安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半个时辰,温庭安将冷凝儿体内的瘴气去除的差不多了,这才放下心来。她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好了。虽然不能保证全部都被清除了,但剩下的那些已经对你的身体构不成威胁,用不了多久应该就没事了。” 冷凝儿点点头“嗯”了一声。 温庭安起身将她扶起来,道:“地上凉,先起来吧。” 冷凝儿起身看着温庭安,温庭安叉着腰,装腔作势地开始兴师问罪:“胡闹,又偷偷跟着我,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办。” 虽然是在指责,但话语里却没有半分恼意,相反,更多的是担心和后怕。 冷凝儿低着头一言不发,一副知错的样子,温庭安也舍不得说些重话,毕竟她知道,这人是因为担心自己又怕提出来被自己拒绝,这才偷偷跟来的。 想到这里,她放平语调,轻声道:“下次不许了。” 冷凝儿心头一暖,而后靠近温庭安,目光恬淡,道:“那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温庭安歪了歪头,看着这个做错事的人不想着先向自己做保证,反而对自己提要求,真是……很不听话。 不过她还是耐心的点了点头,道:“说吧。” 冷凝儿抓住她的手腕,目不转睛地直视着她,态度坚定道:“往后有什么难处或者发生什么大事,说出来我们一起承担,你身后还有我,不要老想着一个人往前冲。” 温庭安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作解释,却被冷凝儿牢牢钳住双手,动弹不得,只能静静地看着冷凝儿说话。 “你如果出事了,我会难受,你将我一个人丢在原地,我也会难受。” 冷凝儿看着她,那双琉璃般漂亮的眸子里透露着坚定,还夹带着一丝恳求,整个人看起来多了一分柔弱。 面对冷凝儿少有的示弱模样,温庭安拒绝不得,她蹙着眉低头纠结了一番,而后抬起头,目光满是柔和,说道:“走吧,详细情况我慢慢告诉你。” 冷凝儿眼中闪过喜色,她松开温庭安的手,扬唇道:“带路。” 温庭安活动了一下手腕,撇了撇嘴表示无奈,而后点燃火折子在前面带路,冷凝儿跟随在她身旁与她一起进了洞穴。 路上,温庭安将牢里获得的讯息以及自己的猜测告告诉了冷凝儿,中间自然而然的省去了牢里的那些波折以及陶真对冷凝儿的执着。 第104章 冷凝儿点点头,如果说古千仞和单蓝真的抓了那些武林人士在此间炼制提升境界的药,那这绝非是小事,若是传了出去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正道人士一定会以除妖邪的名义将弥谷彻底镇压,届时弥谷的那些无辜寨民只怕难逃一死。 冷凝儿眉头紧促,难怪温庭安会纠结至此,不敢对任何人说。 她看向温庭安,开口问道:“那你可有告知郡主吗?或者阿颜知道这件事吗?” 温庭安摇摇头,她不敢对任何人说,一来怕走漏风声,若是弥谷里还藏有古千仞的余党,势必会打草惊蛇让他们偷偷转移;若是没有余党,传到外面那些奸邪之人耳里,势必会不择手段前来寻找。若是他们找寻不到,温庭安这些知道内情的人就是最好的盘问对象。到时候别说她,只怕其他人也会陷入危险的境地。 温庭安目光沉了沉,这种引火烧身的事她是万不能做的,所以在没和上官子菁建立百分百信任之前,她根本不能说。 至于阿颜,温庭安情绪有些低落。 冷凝儿注意到了她的变化,开口道:“怎么了?” 温庭安叹了口气,面露苦色道:“自白日见过郡主后,我和阿颜就再没见过面了,牢房里也没有阿慈,郡主说阿颜要受什么龙鞭。一时我也不知道该找谁了。” “龙鞭?” 冷凝儿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温庭安点点头:“是啊,也不知道是什么刑罚呢,凝儿听说过吗?” 冷凝儿神情严肃,道:“我听父亲提起过。一般王室成员为了自保或者其他目的,都会培养一些只听令于自己的暗卫死士,龙鞭则是培养他们的一种手段。听说是由寒铁打造而成的一种鞭子,因为制作过程融入了黄金而同体金黄,故称龙鞭。龙鞭沾些盐水然后抽打在暗卫死士身上时,会有一种寒气透进骨髓,再加上有盐水刺激伤口,造成的内伤远比外伤严重百倍,足以将人折磨致死,是一种很残忍的处罚手段。” 温庭安的神情已经由好奇转为惊讶甚至恐怖,她知道阿颜会受到很重的惩罚,但没想过所谓的龙鞭会如此恐怖。 “阿颜需要受多少下?” “一……一百五十下。” “……” “她还能活着吗?” 温庭安小心翼翼的问道。 得到的却是冷凝儿的沉默,她心底大概也有了一个底,也就不再继续追问下去了,只是在心中默默的为阿颜祈福。 话题结束后不久,她们也来到了洞穴深处的石室,此时因为里面没有人,石室的大门是关着的。 温庭安在四周的墙壁上摸索了半天都没找到机关,她有些泄气的看向冷凝儿。 冷凝儿也是一脸疑惑,按理说这种石室的机关一般都在大门附近,可是怎么会找不到呢。 温庭安无奈,看着门两侧有两盏烧了半截的蜡烛,见四下无人,索性就用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当她将两边的蜡烛都点上时,耳边突然响起机关运转的声音,接着沉重的大门被慢慢了拉起来。 温庭安还没反应过来石室就已经打开了。惊讶之余她还不忘口头夸赞一下自己:“怎、怎么样,我厉害吧?” 冷凝儿在一旁噙着笑道:“嗯,庭安最厉害了。” 温庭安十分受用,回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后便带头走进石室,冷凝儿紧随其后,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温庭安一边将石室里的灯点亮,一边自言自语道:“这开关如此简单,看来古千仞和单蓝对外面的那层瘴气还挺自信的。” 点完灯后,石室瞬间亮了起来,温庭安环顾着四周,发现冷凝儿朝着一处角落走去,她连忙也跟了上去。 两个人在那角落里发现了许多的小罐子,温庭安粗略扫了一眼,大概二十来个。她伸手就摸起一个罐子看了看,作势就要打开。 一旁的冷凝儿见状连忙按住了她的手,蹙眉道:“你知道这里面装的什么吗?” “不知道啊。” 温庭安答的理所当然。 冷凝儿闻言微微叹息,静静地看着温庭安,温庭安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道:“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嘛。放心,应该不会有危险的。” “我来吧。” 冷凝儿还是不放心,说着伸手就准备从温庭安手里拿过罐子。 温庭安躲开她的手,迅速扯开罐子上缠绕数圈的绳子,然后将盖子扒开。 “你。” 冷凝儿见她如此鲁莽,顿时有些生气。 温庭安对着瓶口看了看,见没什么异样就笑嘻嘻的递到冷凝儿面前,嬉皮笑脸道:“没有异常,你瞧。” 冷凝儿见真的没什么异常,心中的火顿时熄灭,接过罐子仔细查看着。边看边皱眉道:“这里面的是……药渣?” 温庭安则又开了一个罐子,见里面也是黑乎乎的不明物体,皱了皱眉,她拿近罐子闻了闻,里面飘着一股淡淡的药香,但仔细闻又能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什么东西燃烧过后留下的味道。 温庭安形容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烧过的味道,总之就是非常难闻,虽然被药香遮盖了,但嗅觉灵敏的人还是能闻出来。 温庭安被这股味道折磨的有些头疼,索性就丢下罐子去往其他地方查看。 她来到石室中间,发现地上有个已经被擦的模糊的印记,那印记很大,似乎是用血画的,此时已经发黑,断断续续的,周围全是被擦过留下的痕迹,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个已经擦得只剩一点的法阵。 法阵中间还有些暗褐色的粉末,看起来像是处理的时候太匆忙没处理干净,只剩下一点点和地上的沙子混在了一起,周围还有烧过的痕迹。 温庭安用指尖蹭了一点灰闻了闻,不禁皱了皱眉。 这味道和那罐子里的味道隐隐有些相似。 她拿出帕子擦了擦手,看着地上的一切,擦得模糊的法阵以及残留的这些不明粉末,处理的人是单蓝吗?还是古千仞? 温庭安陷入了沉思,留下的这些痕迹如果仔细查还是能查到些什么的,这处理的未免太匆忙了些,简直漏洞百出。 他们在着急什么?是发现出了什么事又来不及抹去这里所有的痕迹,所以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吗? 还是说有人在暗中故意为之,引导着她们?毕竟这些留下的痕迹仔细一看,确实有些刻意了,像是在隐藏什么,可又很容易让人看出来。 温庭安突然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了,甚至复杂的让她有些头疼。她微微叹息,忍不住用手按了按眉心。 温庭安正准备起身,目光突然被法阵边缘的一个罐子吸引了注意,她感觉走过去拿起罐子打开,可里面的东西仍旧是团灰烬,罐口周围隐隐发黑,她用手蹭了一点,发现这是烧过后的痕迹。 温庭安满脑子疑惑,有人朝这罐子里丢了一把火,这是着急要毁掉什么吗? 她拿着罐子仔细看了看,里面除了一堆黑色的灰烬,什么也没有。 “庭安,你瞧这是什么?” 冷凝儿的话让她的思绪拉回,她赶紧放下手里的罐子走了过去:“怎么了?” 只见冷凝儿蹲在另一处角落,正眉头紧蹙的盯着那里的东西。 温庭安走上前去看,发现那里有个暗格,已经被冷凝儿打开了,里面是个四方的小匣子,正摆放着九个小药瓶,药瓶上面都贴着一张纸,上面记录着它们的序号,从一到九。 温庭安看着那些药瓶有些纳闷,伸手就将其抽了出来,结果发现匣子很沉,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个匣子有两层,她只好伸出双手将匣子抽了出来。 温庭安将匣子放置在一个宽敞的空地,一边摸起一个药瓶查看,一边自说自话道:“奇怪,这些是什么?” 冷凝儿摇摇头:“我方才看那角落的地面与其他地方不一样,看着灰尘很少,应该是经常有人在那停留过,所以去查看了一番,凑巧打开了那里的暗格。” 温庭安闻言轻笑道:“凝儿还是如此心细,这都能发现。” 冷凝儿唇角上扬,道:“这可是你要找的东西?” “不知道。” 温庭安摇摇头,她并没有见过古千仞他们炼药的过程,也不知道什么才是自己要找的东西。不过既然这些药瓶被藏的如此隐蔽,说不定和自己要找的东西脱不开干系。 想着她将药瓶打开,从里面倒出了一颗红色的药丸。 温庭安捏起一颗药丸闻了闻,那药丸呈暗红色,但仔细看里面又有一团黄色的东西,但被暗红色遮盖,根本看不清是什么,隐隐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温庭安递给冷凝儿,冷凝儿皱了皱眉,并没有要接的意思,只是开口道:“这药丸和当初单蓝身边盘旋的气劲是一个颜色。” 温庭安神情一滞,她将药丸仔细看了看,又凑近闻了闻,最后才确信,这药丸是依靠血气制成的,而这上面发散出的淡淡药香是…… 第105章 想着她感觉把刚刚角落里的一个罐子拿了过来,然后打开闻了闻,最后递到冷凝儿面前:“是一样的味道。” 冷凝儿闻言也凑近闻了闻,开口道:“这些药渣难道是失败品?那这药丸岂不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应该错不了。” 温庭安神情严肃,又道:“不过光靠这些应该还不够。” 冷凝儿站起身看向周围,最后目光定格在那匣子上,道:“既然他们留下了药,那应该还会留下一些记录才对。” 温庭安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匣子,而后将匣子的下一层拆开,发现里面装着的是同样的九个药瓶,不过上面的序号却是用红色笔墨写的。 她拿起一个药瓶晃了晃,隐隐听见有水晃动的声音。于是她打开药瓶,一股夹杂着血腥的药味扑面而来,温庭安眉头一皱,赶紧扔了手里的药瓶。 那药瓶摔在地上,里面的液体流了出来,黑中带红,像是混合了血液的草药,里面隐隐可以看见有什么东西在扭动,那东西细小如针眼,密密麻麻一大片,在那流出的液体中蠕动着。 温庭安看着只感觉一阵反胃,扭过脑袋抱怨道:“这是什么东西,看着真恶心。” 冷凝儿看着地上的那摊东西,敛目低眉,问道:“这里面蠕动着的是什么东西,虫子吗?” 温庭安调整了思绪又看向地面,尽管已经做过心理准备,但依旧被恶心的不行,她忍住想骂街的冲动,仔细观察着那摊黑红色的液体,摇头道:“不,这个应该……蛊。” “蛊?” “对,就是蛊。” 温庭安找来一个小木棍戳了几下,最后坚定的点了点头。 第99章 冷凝儿沉思片刻,而后拿起一个瓶子打开将里面的蛊虫都倒了出来。 乌黑暗红的液体里除了有许多蛊虫在蠕动,还有一块只有拇指头盖那般大的块状物体。 冷凝儿指着那块东西道:“庭安,瞧这个,这是什么?” 温庭安拿着小木棍将其从液体里戳了出来,但因为上面还爬有蛊虫,所以二人只能俯下身子去看。 因为环境昏暗,温庭安便又点燃了火折子,两人凑近去看那东西。 半晌,冷凝儿拧眉道:“这是……肉块。” 温庭安心中一惊,不假思索地问道:“这是什么肉?” 冷凝儿目光沉了沉,她知道温庭安在想什么,但她也不清楚这究竟是不是人肉,只是盯着那肉块继续看,而后开口道:“庭安你看,这肉块在变小。” 温庭安闻言将火折子凑近过去,发现这肉块确实比刚刚小了一圈。她紧锁深眉,没想到这些小东西速度这么快,这才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这肉块已经被啃食的差不多了。 温庭安忍不住又凑近了些,整个人趴在地面上,将火折子靠了下去。 冷凝儿看她这幅样子,忍不住提醒道:“别靠太近,小心这东西上了身,那可就麻烦了。” “好。” 温庭安口头应着,但身体却没有任何反应,冷凝儿无奈,只好贴在温庭安身侧蹲下,一只手搭在温庭安的背上,仔细盯着蛊虫,若是有什么异常她也能第一时间将温庭安拉开。 温庭安整个人十分投入的观察着那些蛊虫,手里照明用的火折子也几乎要贴上去。 而在火折子几乎要贴近那仅剩的一小块肉时,上面的蛊虫突然躁动起来,纷纷离开肉块爬进了那摊液体里,一大群紧紧的簇拥着。 冷凝儿惊讶道:“这东西怕火?” 温庭安点点头:“大部分蛊虫都是怕火的。” 冷凝儿眸光幽幽。 所以这人是知道蛊虫的缺点才敢靠这么近的。 想着她抿了抿唇,自己这好心变成了白操心,她眼神暗了暗,悄悄瞟了温庭安一眼。 温庭安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头来笑嘻嘻的看着冷凝儿。 冷凝儿偏过头去,小声嘟哝道:“看着我做什么?” “因为好看啊。” 温庭安的话轻飘飘的落在冷凝儿的心上,惹得她脸色泛红,忍不住上扬了嘴角,嗔道:“无聊。” 温庭安嘴角漾着笑,直接倾身将冷凝儿抱住,冷凝儿一时重心不稳,直接跌坐在地上,温庭安也顺势扑进她的怀里。 冷凝儿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顿时说不出话来。 温庭安扬着一张笑脸,用双手勾住她的脖子,抬眸静静看着她,一双清澈晶莹的眼睛,流露着一层梦似的光彩。 冷凝儿一手撑着地面,一只手忍不住拂上温庭安的脸庞,语气如薄荷般清凉又带着温柔:“怎么了?” 温庭安轻轻握住冷凝儿的手,使其贴着自己的脸庞,眷恋的开口道:“今日今时,我觉得好幸福。凝儿你说,这是因为什么?”言罢她抬眸看着冷凝儿。 冷凝儿轻笑一声,她坐直身子,然后一把抱住温庭安,半张脸埋进温庭安的颈间,声音略微有些含糊,又极其诱人:“因为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庭安,等这里的事结束,你跟我回家吧。” 温庭安笑而不语,并没有马上回复冷凝儿,只是松开她站起身,而后将冷凝儿拉起来,道:“来吧,快些查完好回去睡觉。” “好。” 冷凝儿点点头,她并不介意温庭安的沉默,因为她知道,这个人逃不掉,她会是她的。 温庭安捡起火折子看着地上的蛊虫,沉默了片刻后将火折子递给了冷凝儿,提醒道:“注意安全,我去看看那匣子。” “好。” 冷凝儿接过火折子低头看着那蛊虫,眸光忽闪,像是在思考什么。 温庭安蹲在一旁将那小匣子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什么,一时有些泄气,余光瞟到角落的暗格时,她鬼使神差的站起身走了过去。 借着昏暗的烛光,温庭安朝里面看了看,见没发现什么,又伸手进去摸了摸。突然摸到一块松动的石板,她身形一僵,而后用力抽出了那块石板。 冷凝儿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赶紧走了过来。 借着微弱的火光,温庭安看到了被石板遮掩着的东西,是一张卷起来的羊皮卷和一本小册子。 温庭安将这些东西带到烛光比较亮的地方,然后打开了那张羊皮卷。 那上面记录着一个玄阵,温庭安看着那个玄阵,而后走到石室中央,那里地上画着的法阵虽然已经被擦的只剩个模糊的轮廓,但一经对比,仍然可以看出与羊皮卷上的玄阵相似。 温庭安看着羊皮卷,默念着上面的文字。 以血为引,以魂为祭,血肉滋灵;食灵换骨,死而后生,方得长生。 温庭安看着那短短的几句话,心中翻起骇浪。 长生,真是个吸引人的词汇,可这寻求长生的方法却让人毛骨悚然。血为引,魂为祭,这不就是寻死吗?死而后生,难道死人还能复活不成? 温庭安实在是无法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她依照羊皮卷上对于阵法的记载,用小木棍大致将地上的玄阵复原了个大轮廓,而后将先前拿过的罐子放回玄阵的边缘,然后又起身去角落拿了四个罐子,按照羊皮卷上的提示将四个罐子摆放好。 温庭安在摆放时才发现这玄阵极其讲究,五个罐子是按照八卦图摆放的,而在八卦方位中又对应着五行,就如她先前拿过的那个罐子,方位便是在离三,也就是五行中的火。 等把罐子都摆放好后,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松了口气。这时,冷凝儿朝她招着手喊道:“庭安,过来看这个。” 温庭安停下手里的活走到她身边:“怎么了,是有什么发现吗?” 只见冷凝儿神情严峻,她没有回答,而是将手里翻看着的册子递给温庭安,道:“你看看就知道了。” 温庭安接过册子,发现上面记录的都是一些人名。温庭安皱了皱眉,因为她发现这上面有些人是曾经在江湖上有些名气的人物,只不过后来那些人都销声匿迹了。 冷凝儿指着上面一个人名说道:“倪青,曾是青平城赫赫有名的侠客,她帮官府破了不少悬案,也与我父亲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不过后来就消失了。她失踪前曾与父亲交谈过,说是自己的实力已经到达瓶颈期,不过她已经寻到可以帮她突破瓶颈期的方法了,之后让就不知所踪了。” 温庭安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她来到弥谷了。” 冷凝儿点点头:“曾有传言说弥谷有可以提境界的神药,凡是修行之人,应该都会为之动容。” 温庭安点点头,世人都在传弥谷的药神,却从未见过真的有人将药带出来过,或许并不是没有人没试着带药出来,而是因为他们都变成了药,再也出不来了。 冷凝儿眼神深沉,而后又道:“名单上的人实力都不俗,起码能渡过前方的瘴气,而来到这里的人应该无一幸免,全都死在了这里。” 温庭安不解冷凝儿的意思,不明白为什么她如此笃定,正要开口询问,冷凝儿指着名单道:“庭安,翻到名单尽头。” 第106章 温庭安按照她的话翻到最后,赫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不等她惊讶,映入眼帘的还有冷凝儿以及其他人的名字。 温庭安此时已经惊的说不出话来,这名单上不仅记录着他们一行人的名字,而且她和柳音儿的名字还用红色笔墨圈了起来。 “这……这到底……” 温庭安又惊又疑,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的名字会在上面,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名字和柳音儿的名字会被单独圈出来,甚至还是用非常醒目的红色笔墨圈起来。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相对于温庭安的惊讶,冷凝儿倒显得的沉稳很多,她冷静分析道:“我猜测,从我们来到弥谷,亦或是古千仞和单蓝得知我们的存在开始,他们就已经盯上了我们。我们在暗中调查他们,同时他们也在想方设法制我们于死地也说不定。” 温庭安皱了皱眉,道:“也就是说当初我被抓并不是因为我们露了马脚,而是他们本就打算对我们下手了。” “没错。” 冷凝儿点点头,勾唇道:“他们应该是想将我们逐个击破,只是没想到我们既是猎物,也是猎人。” 温庭安听完突然安下心来,接着她的话道:“如此看来,我和音儿的名字之所以被圈了起来,应该是他们计划好了先对我们俩下手,所以当时音儿才会突然发病,而我则中了圈套。但如果是他们干的,音儿又为什么说那是老毛病呢?” 冷凝儿眸子暗了暗,说道:“或许音儿姑娘确实有旧疾,只不过被他们用药诱发了出来。” 温庭安了然,与其说弥谷前面的那层瘴气是用来保护弥谷的,倒不如说是用来筛选制药者的。只有用那些实力强的人炼制成药,才会有成效。 而弥谷之所以能够在短时间内迅速崛起,便是依靠那些药。 温庭安忍不住捏紧了拳头,如此灭绝人性的发财手段,古千仞和单蓝当真是罪该万死。 她将名册摔在地上,咬牙骂了声“畜生”。 待冷静下来后,温庭安将冷凝儿带到简单画出的玄阵面前,将那张羊皮卷捡起来递给她道:“这便是那害人的邪阵。” 冷凝儿接过羊皮卷看了看,又看了地面,开口问道:“你将这阵画出来做什么?” 温庭安定神道:“我在想他们是如何用人炼药的,所以大致将这阵的轮廓画了出来。” 冷凝儿闻言将手里的羊皮卷专心看了看,而后摇头道:“你画的这阵没用的。” 温庭安错愕道:“难道我画错了吗?” 冷凝儿摇摇头:“不,画的没错,而且罐子摆放的位置也是对的。只是,你若想复刻出这玄阵应该用血画才对。” “血?” 冷凝儿点点头,解释道:“你瞧,上面说‘血肉滋灵’,这‘灵’指的应该就是这些蛊了。我虽见识的不多,但也知道八卦对应着我们身体的部位,乾为头,肝属巽,脾属坤,胃属艮,肺属兑,而肾为坎水之脏,自然就属于坎了。这些蛊需用血肉滋养方可活,而摆放的位置又对应着阴阳五行,这些东西自然是靠那些人体脏器成活。” 她说着蹲下身子指着玄阵,接着道:“这阵的纹路走向具是由阵的中心点向五端走去,最后又回归原点。这意味这些蛊在吃完血肉后又得集体从这罐子里出来,再沿着这些纹路爬回这个中点,这些蛊只会聚集在血水中,那么这阵就须得用血来画。” “不过有个疑点。” 冷凝儿说着皱了皱眉,继续道:“我曾经读过玄学方面的书,依照书上所述,能控制蛊虫并将蛊虫引诱出来,应该只有繁衍它们的虫母能做到才对。但是刚刚打开了那么多罐子,里面具都是子虫,并没有虫母的存在。既然没有虫母,那古千仞他们又是如何将这些蛊引出来的呢?” 温庭安闻言眸光一闪,脑海中闪过刚才的一些画面,最后定格在那个被烧过的罐子上。 她马上转身去将阵边缘的那个罐子拿起来,打开用手指在里面探索着,直到手指碰到一个又小又硬类似昆虫的肢体的东西时,她这才扬起了嘴角。 先前她就有些困惑,既然这个玄阵需要的是五个罐子,为什么只有一个罐子摆放在边缘,而且里面的东西还被烧过了。 那些蛊虫早就被清理了,只剩下虫母来不及处理,最后那人迫不得已往里面丢了把火随意扔在这残缺的阵边缘就匆匆离开了。 至于剩下的那些蛊虫,没了虫母便相当于没了领袖,只是在原地像个无头苍蝇般挣扎,待那罐子里的东西被啃噬完了,它们也必将死亡,根本无须担心。 温庭安将罐子递给冷凝儿,并说出了自己的见解,冷凝儿点了点头:“如此说来一切就说的通了。” 温庭安看了看石室,又看了看脚边的玄阵,轻轻吐出一口气,有些感慨道:“难怪这么多人在弥谷周围销声匿迹却没被寻到过尸骨,原来都是被这些鬼东西吃掉了。这些蛊虫受那些高手的血肉精气滋养,最后在这阵眼聚集想来应该是为了完成最后的厮杀。待最后一只蛊虫活下来,那这只活下来的蛊虫必然不同凡响,若是让人服下自然可以起到滋养丹田开拓经脉的作用,难怪能做到提升境界。” 冷凝儿神色淡然,眸中毫无波澜,淡淡道:“就算借由这所谓的神药突破自我,可那到底不是自己的,被亡者残留的气缠上,终究会遭到反噬,就像单蓝一样。还是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修行,上无愧于天地,下无愧于良心,坦坦荡荡,纵有苦难万千,也自有迎风而解之时。” 温庭安拉过冷凝儿的手,笑道:“凝儿说的是。好了,现在事情做完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这些罪证还是留给真正能解决的人来处理吧。” “好。” 两人将找出来的东西放回原处,待暗格关好后,温庭安往那角落处扔了个罐子,方便日后有人来查会率先注意到这里。而后和冷凝儿一起将来时的痕迹清理了一番,这才安心的离去。 出了洞穴,温庭安看着泛白的天边,苦恼道:“这下好了,不能一起睡了。” 冷凝儿轻笑一声:“能的。” 温庭安停下脚步纳闷道:“天都快亮了,哪里能了?” 冷凝儿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庭安前阵子受了伤,现下旧伤有了复发的征兆,我因为担心这才守了一夜。如何?” “你、你说谎都不打草稿啊。” 温庭安叉着腰想了想,皱眉道:“不对,为什么是我不舒服,而不是你?” 冷凝儿眼角含笑,调侃道:“我又不像某人,走到哪里都一身伤的,还不长记性。说我不舒服,哪里有人会轻易相信?” 温庭安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猫,马上反驳道:“我、我那都是意外好不好,都是因为被这些坏蛋偷袭了。” 冷凝儿瞧着她跳脚争辩的滑稽模样,温婉一笑,轻声哄道:“是是,都是他们的错。走吧,该回去了,不然一会儿天就真的亮了。” 温庭安撇了撇嘴,跟着冷凝儿一起往回走去。 而在两人离开后不久,洞穴旁缓缓走出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柳音儿步伐沉重,在靠近石壁后整个人脱了力的靠在石壁上喘着气。洁白的月光撒在她柔媚俏丽的脸庞上,那张好看的脸蛋此时已然失去了血色,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整张脸看起来如纸般苍白。 她抬头看了眼温庭安和冷凝儿离开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克制着什么一般,握紧着的手微微颤抖着,整个人贴着墙壁往洞穴里面艰难移动着。 来到石室门口,柳音儿熟练的拿出火折子将石门旁的蜡烛点燃。石门开了后,她已经彻底没了力气,整个人倒在地上颤抖的向石室里面爬去。 “药……药……” 她嘴里不断的重复着一个字,不停往暗格那里爬。 待到她吃力打开暗格拿出匣子之后,整个人已经有些恍惚,视线也越发模糊起来。柳音儿咬着唇迫使自己保持清醒,然后打开匣子从里面抓出一瓶药打开就仰头往嘴里灌。 待药瓶空了后,她脸上的痛苦才慢慢消失,身体也不再颤抖,渐渐平静了下来。 柳音儿靠着石壁,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解脱。等恢复了些气力,她的脸上也恢复了红润,这才歪过头看了看匣子里的药,然后伸手拿了几瓶便起身离开了此处。 第100章 “庭安,庭安……奇怪,还没起来吗?庭安,我进来了啊。” 一阵敲门声从外面传来,睡在屋里的温庭安却依旧不为所动,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 直到一串脚步声来到床边,一个人影微微俯下身子,声音如狐狸般魅惑,又带有磁性:“庭安,庭安,都这个时辰了还没睡够么?” 温庭安眯了眯眼,又朝外翻了个身,迷糊中看到了柳音儿笑盈盈的脸庞,整个人猛然惊醒,下意识的抓住被子翻过身去想要将身侧的冷凝儿挡住。 第107章 只是等她扑过去后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她大脑如宕机般一片空白,整个人痴愣在原地,呆呆的望着已经空了的床和站在床边的柳音儿。 这时,姗姗来迟的冷凝儿看着床边大眼瞪小眼的二人,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柳音儿转过头去,煞是苦恼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道:“许是我长的太难看了,把庭安吓得都要蹿上房梁了。” “没、没有的事,音儿才不难看呢。” 温庭安起身辩解,心下又暗道:“你要是难看,这天下怕是一半的人都得去寻短了。” “是嘛?” 柳音儿看着她,而后笑道:“不过,旁人若是被吓到了,第一时间都是往被窝里钻,你反倒是压着被子蹿起来,倒是与众不同的很。那里是藏着什么吗?竟捂的这么严实,怕谁瞧见似的。” 温庭安闻言脸红了几分,支支吾吾地又钻回被窝,余光则悄悄看了两眼另一边的冷凝儿,心中疑惑着这人是何时起床的,自己竟半分都没有察觉到。 冷凝儿注意到了温庭安悄悄递过来的目光,轻笑一声,道:“好啦,既然醒了就快起来吃饭吧,饭菜都热着呢。” “好。” 温庭安这才点点头,从被窝里探出身子。 冷凝儿则将一旁挂着的衣服拿来递给温庭安,顺便帮她穿好。两人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亲密,却又因为有柳音儿在场又多了几分隐晦,在旁人看来,仿佛她们只是关系要好的密友一般。 柳音儿在一旁看着,脑海中闪过昨夜温庭安和冷凝儿一起离开泽地的画面。而那画面又和现在两人的亲密无间重叠在一起,让柳音儿忍不住蹙了蹙眉。 照这么发展下去,她要想带温庭安离开怕是又多了一份阻力,并且这份阻力将来很有可能会转化成伤害温庭安的利刃。 纵然她相信冷凝儿待温庭安是真心的,但背后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不能让温庭安身陷危险的境地。 失神之际,温庭安已经穿好衣服,梳洗完毕,正和冷凝儿一起准备下楼去。 见柳音儿在发楞,温庭安抬手拍了下她的肩膀,笑道:“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柳音儿回过神来,不着痕迹地收起思绪,弯唇道:“我在想这张床究竟哪里好,竟让庭安睡到日上三竿都舍不得起。”说罢她看着温庭安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微笑。 温庭安脸色一僵,总觉得柳音儿话里有话,支支吾吾道:“……我,我只是睡眠比较好罢了。” “嗯哼,是吗?” 柳音儿勾唇一笑,一双仿佛能摄人心魂的媚眼轻轻翕动着,带着些许玩味的目光时不时落在温庭安身上。 面对这么一双蛊惑人心的眼睛,温庭安哪里敢多看一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说漏嘴把昨天晚上的事抖出来。她撇开目光,十分淡定道:“当然,要想精神好,就得睡眠好,你看我现在精神多好。” 身旁的冷凝儿看着她眼底淡淡的黑眼圈忍不住轻笑一声。 温庭安叉着腰,不满的嘟囔道:“笑什么?” 这个人,起床的时候都不告诉自己一声,害得自己出了糗,现在居然还笑话自己。 真的是……过分。 冷凝儿敛了笑容,道:“我觉得庭安说的甚有道理。” 温庭安哼了一声,而后三人一起出了房门。 用过饭后,温礼平火急火燎的赶到大厅,神情十分严肃:“不好了,出事了。” 温庭安顿感不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单蓝好像疯了。” 好像? 三人面面相觑,温庭安皱眉道:“什么叫好像疯了?” 温礼平脸色有些难看:“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几人来到牢房,往里走时,温庭安发现两旁关押着的寨民与之前大有不同,先前来时这些人满身戾气,看着温庭安的目光恨不得生吃了她。而现在却十分安静,甚至看着他们的目光里带着畏惧,仿佛他们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怎么了?”冷凝儿见她东张西望,问道。 温庭安摇摇头:“没事。” 走在前面的温礼平哂笑道:“这些寨民,先前闹的厉害,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还以为多有骨气呢,被我小小吓唬了一下瞬间就都安静了,现在看见咱连个大气都不敢喘了。” 冷凝儿听着他的话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转过头看向温庭安,温庭安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她耸了耸肩,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怎么了?” 冷凝儿靠近温庭安,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小声询问:“先前他们凶过你,所以你才不让我来牢房,对吗?” “哪有,我只是觉得这里好脏,不适合你来。”温庭安抿了抿唇,眼睛却不敢看她。 冷凝儿没有再说话,只是看向温庭安的目光越发柔和了些。 “诶?庭安,你和小姐在后面嘀咕什么呢?” 温礼平听见背后的动静,回过头来便看见两人贴的极近,忍不住发问道。 温庭安条件反射的松开冷凝儿的手,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没、没说什么啊。对了,你刚刚说吓唬这些寨民,怎么吓唬的…?” 她刚说完便看见牢房拐角处的墙壁上有一个大洞,像是被人用气劲砸出来的一般,看起来又深又大,大洞附近还有一条条如蛇般蜿蜒的裂纹,一直延伸到了天花板,地上还有一堆碎成粉末的沙石,看起来和墙壁是同一种物质。 温庭安嘴角抽了抽,这哪里是吓唬,明明是恐吓才对,难怪那些寨民这么安静,甚至看到他们隐隐还有些恐惧。 此时下手的人真咧嘴笑的坦荡,甚至隐隐有些骄傲:“怎么样,你哥我厉害吧,直接用威严镇压了他们!” “呵呵……粗野。”温庭安小声嘀咕道。 而后绕开他走到前面去看墙上那个洞,那洞的外轮廓并不整齐,左边的洞口弧度要比右边要大许多,也更深一些,砸出来的裂缝也比右边多很多,看着有些受力不均匀。就好像一掌下去,右边只是受到的攻击很是随意,而左边却像是受到很大的冲击一般。 温庭安上手去摸,墙上瞬间掉下来一大块墙皮,洞口也扩大了些许,一些碎石掉落下来砸在地上,那声音在安静的牢房里显得格外清楚。 寨民们仿佛已经对其有了阴影般,脸色均是一变,齐刷刷往发出声音的源头看来。 温庭安赶紧闪身到一旁,解释道:“不、不是我啊,我可什么也没做。” 一旁的冷凝儿看着墙上的洞一时有些失神,眼底闪过一抹愁绪。 柳音儿上前抬手拂上墙壁,轻笑一声,道:“难怪把寨民们吓成这样,这墙壁都险些要塌了。” 温礼平叹了口气,道:“这些寨民嘴巴毒的很,我当时确实只是稍微吓唬了他们一下。谁知道少爷突然就发了怒,别说这墙了,整个牢房当时都晃了一下,这些人这才闭上嘴。” 温庭安抬起手肘碰了碰他,哂笑道:“你方才不是说这些人都是被你的威严震慑到的吗?” “这些人说了什么话?” 身旁的冷凝儿开口打断道,眉间带着几分愁绪。 温礼平抬手刮了刮鼻子,道:“无外乎是些伤人的话罢了,不过小姐别担心,少爷也只是气那一时罢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冷凝儿不语,对于温礼平的话,她显然是不相信的,能气到那种程度,又怎会轻而易举就好了的,于是她转身匆匆朝着牢房深处走去。 温礼平看着冷凝儿有些急促的背影,抱着手臂调侃道:“哎呀,小姐和少爷感情真好,我都有些羡慕了。” 温庭安睨了他一眼,一把将他推开哼道:“让开,就你话多。”说罢小跑着追了上去。 温礼平看着温庭安一头雾水:“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柳音儿掩嘴轻笑道:“我们也快跟上去吧。” 来到关押单蓝和陶真的牢房,温庭安看到冷凝儿正满脸关切的和李夼说着话,而李夼则十分耐心的听着,她心底泛起酸,慢慢走到二人身边。 “凝儿,我没事的,不必担心。” 冷凝儿点点头“嗯”了一声,这才发觉温庭安的靠近。 温庭安看了她一眼,而后看向李夼道:“少爷,你没事吧。” 李夼点点头:“无妨。” 这时,一阵铁链晃动的声音引起了三人的注意,几人循声望去,只见陶真双手铐着锁链,抓着栅栏的双手青筋暴起,一双瞪得通红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温庭安,他咬着牙,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整个身子微微颤抖着。 “温、庭、安……” 陶真从牙缝中挤出温庭安的名字。 冷凝儿一脸警惕,将温庭安挡在身后,李夼也立在二人身前,挡住了陶真的目光。 温庭安看着牢房中狼狈不堪的陶真,他的眼中隐隐透着几分哀求。温庭安叹了口气,她自然明白陶真的意思,开口道:“陶真,纸包不住火,就算我不说,景和郡主也会去查,谁也救不了你们。” 第108章 陶真听完,整个人泄气的瘫软在地,面如死灰,他自嘲的笑了笑,最终低下了头。 温庭安这才转过头看向单蓝的方向,从刚刚进来开始,她就注意到有道目光一直在盯着她,这里被关押的除了陶真,也就只剩下单蓝了。 温庭安走向单蓝,那里烛光昏暗,单蓝蓬头垢面,俨然没了往日的神气,他四肢被铁链拷着,因为挣扎手腕上有着一道道清晰可见的血痕。 此时的单蓝耸拉着脑袋,脏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看不出任何异样。 但温庭安知道,他现在应该是清醒的,因为她靠近时,单蓝的脑袋明显的动了一下,乱发中露出了半只猩红的眼睛,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温庭安,仿佛一头蓄力待发的饿狼。 温庭安脚下一顿,被单蓝的这幅样子惊到,那双眼睛实在算不上是正常人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戾气与阴狠,如同地狱里恶鬼的眼睛一般,让人毛骨悚然,而他的状态也十分奇怪,仿佛一头凶猛的野兽,正死死盯着他的猎物,而这个被盯上的猎物,显然就是温庭安。 温庭安皱了皱眉,只觉得浑身不自在,索性也不在靠近,打算转头向李夼询问原委。 单蓝看到温庭安离开,猩红的眼睛变得狠毒起来,嘴里不断发出不满的呜呜声,他开始挣扎着锁链。 “血……血……” 他的神情越发怪异,眼神变得渴望兴奋起来,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 冷凝儿也发现了单蓝的异常,连忙开口道:“庭安,快过来。” 温庭安赶紧跑到冷凝儿和李夼身边,此时温礼平和柳音儿也来到了门口。 单蓝见状越发癫狂,几缕血气从单蓝体内钻出,缠绕在他的手臂上,他的眼睛似是染了血般红的瘆人,眼中的戾气也越发重了几分。 只听几声铁链断开的声音,单蓝发了疯一般冲撞着栅栏,只几下栅栏就被他撞碎,木头尖锐的碎片扎入了他的双臂,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双眸死死锁着温庭安。 “血!给我血!” “后退!”李夼拔剑而上,冷凝儿赶紧拉着温庭安朝着门口跑去。 温庭安还没回过神,一直盯着单蓝的眼睛,那里面倒影着自己的模样,他的目标是自己! 单蓝看着突然挡在身前的李夼,满眼急躁,缠绕着血气的手掌直接向李夼劈来的剑抓去。 锵—— 长剑落在单蓝的手中如同砍在坚硬的铁上一般,丝毫没有伤到单蓝。李夼眼中闪过一丝惊诧,赶紧抽回剑,却被单蓝一把抓住。单蓝嘴角上弧,直接将李夼甩了出去,而后再次冲向温庭安。 温庭安看着扑来的单蓝,一阵寒气越发逼近二人,千钧一发间,她一把将身边的冷凝儿推开,而自己却被单蓝扑倒。 两人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单蓝擒着温庭安的肩膀,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露出白皙的脖子。 “血!血!我要你的血!” 单蓝兴奋的浑身颤抖,嘴里吐出的话语也是含糊不清。 温庭安拼命挣扎着,而此时癫狂的单蓝力大无穷,她根本无法撼动单蓝分毫,甚至下巴也被对方掐的生疼。 单蓝低着头,发出阵阵怪笑,眼中满是渴望,死死盯着温庭安的脖子,准备一口咬断,将温庭安的血全部吸干。 冷凝儿和温礼平满脸惊慌,同时冲向二人。柳音儿见温庭安被单蓝压着,眼中闪过一丝寒气,手中出现一根粗长的银针,她指尖一弹,那根银针迅速飞出,眨眼间便没入了单蓝的眉心。 温庭安只感觉擒住自己的那股力量渐渐没了,抬眼一看单蓝眼中已经失去了光芒,朝着自己倒来。温庭安一惊,抬手撑住单蓝即将倒向自己的身子,而后曲腿猛然踹向单蓝的腹部,单蓝的身体立刻向后飞去。 温庭安这才得以解脱,准备从地上爬起来,冷凝儿赶紧来将温庭安扶起来,面容紧张道:“庭安,你没事吧。” 温庭安拍了拍身上的灰,笑嘻嘻道:“没事啊,什么事也没有的。” 冷凝儿看着她下巴那里被掐出来的红痕,目光暗淡。 温庭安见她盯着自己,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而后碰了碰她的手小声安慰道:“好啦好啦,真的没事。” 冷凝儿这才敛起目光露出一个微笑:“嗯。” 温礼平走到单蓝身边踹了他几脚,没好气道:“想不到这家伙看起来细胳膊瘦腿,文质彬彬的,竟还有这副鬼面孔呢。” “是啊。”温庭安走到他身边又补了一脚,道:“可要掐死我了。”说着后怕的摸了摸下巴。 “没事,哥帮你报仇。”温礼平说着 又踹了单蓝几脚。 李夼收起剑走了过来,看着地上的单蓝,道:“他已经死了。” 温庭安这才注意到,缠绕在单蓝身上的血气已经消失了,而单蓝睁大着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生气。 “他已经不是人了,死了反倒是件好事。” 柳音儿冷冷开口,走过来看了看温庭安的伤势,见无大碍便松了口气,目光也恢复如常。 温庭安一头雾水:“他不是人了?什么意思啊?” 柳音儿指着单蓝道:“他的血早就被吸干了,眼下不过是体内残留的蛊虫在操控他的躯体罢了,你瞧他的眼睛。”言罢,她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将里面的药粉洒在单蓝的眼睛上,不多时,几条红色的蛊虫从单蓝的眼睛里钻了出来。 在场其他人俱是脸色一变,温庭安想到了在山洞里看到的那些药丸,心中也多了几分了然,她看向冷凝儿,冷凝儿脸上并无波澜,显然是和她想到一块了。 想着温庭安镇定道:“他的眼睛之所以被变成这般,想必也是因为这些蛊虫吧。” 柳音儿点点头:“没错,说白了,单蓝现在也只是这些蛊虫的傀儡,这些蛊虫若想存续,需得保证单蓝身躯不腐,就得食用人血。” “所以单蓝才会突然失控,攻击庭安。”温礼平握紧拳头道。“可咱们这么多人在这,他为什么会攻击庭安呢?” 温庭安苦笑道:“我想,应该是我之前食用过并蒂莲的种子,筋骨和血都被改造过,所以他才会攻击我的吧。” 冷凝儿看着地上单蓝,说道:“既然如此,这些蛊虫还没死,那单蓝岂不是还会复活?” 柳音儿点点头:“没错,我方才只是将他脑子里的蛊虫清除了,但用不了多久会有新的蛊虫替代其重新控制单蓝的躯体,保险起见还是将单蓝的身体连同这些蛊虫一起烧掉为好。” 温庭安开口道:“那我去和郡主说吧。” 出了牢房,冷凝儿从身后叫住了温庭安。 “我和你一起去。” 温庭安迟疑了一下,然后便同意了,于是两人一起往上官子菁所在的地方走去。 来到庭院门口,温庭安朝一侧的护卫开口道:“我有急事要与郡主相商,劳烦通报一下。” 护卫点点头便走了进去,不多时便告知二人郡主有请。 来到大厅,温庭安看到了一位熟人。 “世子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闻言上官浦成和上官子菁纷纷看向温庭安和冷凝儿。 “见过郡主,世子殿下。”冷凝儿微微行礼,顺便悄悄拉了拉温庭安的衣角。 温庭安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赶紧低下头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上官浦成淡淡一笑,道:“好久不见啊,凝儿,温少侠。” “不敢当,世子殿下客气了。”温庭安扯出一个笑容拱手道,生怕自己再失了礼节小命不保。 上官浦成摆摆手道:“温少侠客气了,当日在小渭城,几位可是帮了我的大忙啊。不知我送的礼物温少侠可用得惯?”他说着看了眼温庭安腰间的白玉笛。 温庭安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自己的腰间,打着哈哈道:“用得惯,蒙厚殿下赐与。”她心中微微汗颜,若是让对方知道自己拿他送的如此儒雅之物当武器耍,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上官子菁站起身走近,道:“原来你们认识。” 上官浦成一拍脑袋,也站了起来,笑道:“瞧我这记性,一时见了故人,竟忘了给景和郡主介绍一下。” “不必,我与庭安乃是挚友,她身边的朋友,我自然也认得。”上官子菁弯唇道。“只是不知南郡侯世子何时结识的庭安?” 上官浦成道:“说来也巧,前些日子我在小渭城查一桩棘手的案子,幸得温少侠一行人的帮助,这才解决,故此结识。想不到今日又见面了。” 闻言,上官子菁眼中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她敛起目光,依旧淡然,看向温庭安问道:“找我有何要事?” 温庭安看了眼上官浦成,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温庭安正色道:“单蓝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附身在牢里发了狂,现在他死了,但寄宿在他身上的东西还活着,我们担心那些东西会再度害人,所以特来请示郡主,可否烧掉单蓝的尸身。” 第109章 上官子菁皱了皱眉,道:“你既有安排,只管去做就是,无需向我请示。” 面对上官子菁没由来的信任,温庭安一阵错愕,反应过来后应了句“是”,便和冷凝儿离开了此处。 第101章 过后,几人将单蓝的尸体焚化,温庭安盯着燃烧着的火焰,整个人有些失神。 “怎么了?”冷凝儿站在她的身侧询问道。 温庭安有些漫不经心:“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冷凝儿看着面前不停跳动的火苗,良久才开口道:“因为郡主吗?” 温庭安沉默不语,她不明白的地方有两点,一个是上官子菁为何会这么信任自己:另一个则是她虽然在告诉上官子菁时隐藏了一部分,但身为草芥人命的主犯之一,单蓝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上官子菁竟没有半分惊讶,这让温庭安感觉很是奇怪。 还有上官浦成的突然造访,在面对这里发生的一切时他貌似并不惊讶,连郡主对他也毫不避讳,莫非这里的事也与上官浦成有关吗? 温庭安深吸一口气,这些事情貌似跟她没有任何关系,那她何必这么在意。 想着她松了口气,眼下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去做。 温庭安转过身道:“我想再去一趟牢房。” 冷凝儿点点头:“好,我陪你。” 两人再度来到牢房。 温庭安看着眼前有些呆滞的陶真,一连叫了几声他的名字。 陶真缓缓抬起来头,看到温庭安身边的冷凝儿眼中闪过一丝迟疑,而后扭过头去,冷声道:“该知道的你不是都知道了吗,还来找我做什么?” 温庭安也不废话:“来打听一个人,古慈被关在哪里?” 陶真冷笑一声,道:“怎么,害死了古大哥不够,现在还想对阿慈下手了?” 温庭安目光暗淡了一瞬,而后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想知道她现在被关在哪里,是否平安。” 陶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笑出了声,他冷眼看向温庭安:“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若不是因为你们,我们又怎会沦落到这个地步,阿慈又怎会失去兄长?这一切都是拜你们所赐!现在,居然还在惺惺作态关心阿慈的生死,简直可笑!” 冷凝儿听着这番话,冷声驳道:“陶真,今日的一切,不过是你们自食其果。古千仞与单蓝擅自使用禁术,草芥人命,你身为弥谷的二当家,不可能对此毫无察觉,却知情不报,任其胡作非为。再者,就算你们无辜,却也是当中的获利者,数年来靠着肮脏手段得来的钱财如日方升,弥谷遭难至此,你们难辞其咎。” 陶真被她怼的哑口无言,最后不甘心道:“可阿慈呢!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啊,凭什么啊?” 温庭安握紧拳头,红眼斥道:“是啊,凭什么呢?那我的爹娘又凭什么!这些年我和我哥遭人欺负,受人白眼又是凭什么!我们就不无辜吗?” 温庭安咬着牙,抓紧栅栏死死盯着陶真,语气里杂糅着恨意:“若非你们杀害我的爹娘,我又怎会来呢?若非你们害人无数,我们又怎会有此行,你现在还要将这些罪全都安在我们头上吗!” 陶真顿感周身冰冷,他似乎想起来了。 当年来过两人,其中身背长枪的男子貌似就是温姓。那两个人刚来到弥谷便与古千仞发生了冲突,后面就不见踪影了。 不过几天后的晚上单蓝曾来找过他,拜托他将两箱货物运出弥谷,地点是外山的一座亭子,那里是他们与外界交接货物的老地方了。 当时单蓝还特意嘱咐他只能带几个信得过的兄弟运输。那时已经深夜,又下起了山雨,山路不好走,路上翻了车,一个箱子被摔坏了,露出了里面的一只人手,当时还吓坏了几个兄弟。 他当时心中十分惊骇,却也十分疑惑,以往来的外人被单蓝和古千仞带走几乎都会被炼成药,而这两个人的尸体却被放过了。不过他当时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几个兄弟手脚麻利点,快点收拾收拾尽快上路。 回去后他确实也问过单蓝,也劝他过他不要再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但单蓝并没有动容,只是反问陶真弥谷现在蒸蒸日上,名扬四方难道不好吗?这是前任当家的心愿,也是弥谷众人的所期待的,他现在只是完成众人所愿罢了。 因为前任当家与自己的父亲是异性兄弟,他和单蓝又是自小一起长大,理应帮助单蓝才是,所以他妥协了,也没再过问单蓝和古千仞的事。只是从那之后,当晚同行的那几个兄弟后面便失踪了,两人心里都明镜着,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 正是因此,陶真对那两个人印象十分深刻,现在看到温庭安极力克制愤怒的样子,他瞬间没了底气,耸拉下了脑袋。 可温庭安依旧在气头上,尤其看到陶真垂下脑袋的模样,他明白这个人肯定也知道自己父母遇害的事,只是一直都选择了沉默。 持刀害命的真凶固然可恨,但视而不见,心安理得替真凶善后的帮衬者同样令人憎恶,陶真变成今天这幅样子绝对不无辜。 到这里,温庭安眼中的恨意愈来愈烈,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掐断陶真的脖子,将其送入地下,送到自己双亲以及那些无辜惨死的人面前跪地忏悔。 “庭安。” 一道轻柔如风又夹着一丝疼惜的呼唤传到温庭安的耳边,接着她的身体被一个小心翼翼的拥抱包裹住。 温庭安身体一僵,眼眸渐渐恢复了清明。因为陶真的存在,冷凝儿环着她的腰身,轻轻贴着她的背,没有过多的言语,却依旧抚平了温庭安的情绪。 她冷静下来,拾好心情后松开了栅栏向后退了几步,冷凝儿也松开了她,而后看着陶真,对于这个伤害温庭安的人,她已然没了往日的随和,眸中尽显冷淡,开口道:“我们不是你,也不是古千仞和单蓝,自不会伤害无辜,打听古慈姑娘的处境也是因为担心她,毕竟她是始作俑者的妹妹,你觉得郡主会轻而易举的放过她吗?” 陶真神色一僵,迟疑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先前被抓的时候,我看见阿慈被几个黑衣服的人带去了南边,那里有几间木屋,她应该被关在那里。” 得到古慈的消息,温庭安和冷凝儿马上朝南边赶去。 路上,冷凝儿时不时看向温庭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温庭安看着她,笑道:“支支吾吾的,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有。”冷凝儿点点头,随即正色道:“往后你跟着我吧,我会保护你,绝不让人欺负了你。” 温庭安有所动容,对于双亲的故去,最开始她确实悲痛至极,但过去这么多年,她早已长大成人,和温礼平在这世上摸爬滚打多年,已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被过去束缚的人注定走不长远,要想活下去就得抛弃杂念向前看,“吉人天佑”这种东西只会出现在话本子里,而且她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吉人,不然双亲怎会突遭横祸呢。 何况现在大仇得报,心中的那块石头早已落地,方才在牢里的话术于她而言不过是一时的气话,现在早就不在意了。不过面对冷凝儿的重视,她心中多多少少有所触动,对于本就举目无亲的人而言,爱往往贵不可得。 “好。”温庭安握紧她的手,轻声应道。 冷凝儿莞尔一笑,又说道:“对了,你这么着急去见古慈,是有什么话要同她说吗?” 温庭安顿住脚步,她只想着要替阿颜去看看古慈,看看她是否平安,倒是没往别处想。 冷凝儿见她迟疑,忍不住提醒道:“若古慈被单独关着,或许会对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但这并不代表她不知道古千仞已经死了。她心性单纯,应该对古千仞他们做的事一无所知,所以她会如何看待你和阿颜你知道吗?你想好该如何面对她了吗?” 温庭安陷入沉思,说到底,古千仞是死在她的手上的,而阿颜是协助她的人,若古慈知道古千仞的死讯,那么自己和阿颜应该是她最恨的人才是,自己这么过去找她,该如何给她解释呢? 冷凝儿见她满脸困扰,轻叹道:“走吧,告知古慈真相。之后她恨你也好,不恨你也罢,日后多多提防便是。” 温庭安点点头:“嗯。” 两人沿着一条小路向南行走,没多久两间小木屋以及一个高台便出现在二人视线里。 这小木屋是巡逻的寨民所站岗的地方,以往不分昼夜总能看见有人围着高台打转,好不热闹。现在寨民们都被关了起来,这地方像是回应着弥谷的现状,变得冷清无比,四周都静悄悄的,只有时不时风声回荡在耳边。 温庭安眸光黯淡,心中对古慈的担心不免又加重了几分。 两人走近,只见一间木屋门上被挂了锁,温庭安扒着窗户往里看,古慈正蜷缩在床头的角落那里,她的双脚被锁链束缚,锁链的另一端缠绕在床腿上。 温庭安看着暗暗松了口气,与陶真和单蓝相比,古慈只是被限制了自由,虽然被单独关在一处,但看样子并没有遭受什么伤害,看来上官子菁是真的打算放过古慈了。 第110章 古慈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她目光一凝,一脸警惕的看向窗户处,对上了温庭安的目光。 温庭安尴尬一笑:“阿慈,你……还好吧?” “是你啊。”古慈满眼惊讶,起身欲到窗边,却因为铁链只能挪到床沿,她呆愣了一下,而后失落的坐在床畔埋头叹息。 听见动静,冷凝儿连忙拉了拉温庭安的衣服,温庭安赶紧往旁边挪了一下,给冷凝儿腾出一个位置。冷凝儿凑近窗户,温声道:“古慈姑娘,你可安好?” 古慈抬起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冷姑娘也来了,我一切安好,就是不知道大家如何了,还有我哥他……”言罢,古慈眼眶微红,眼中噙着泪花。 温庭安唇角翕动,却吐不出一句话来,只是看着古慈,微微叹息。 冷凝儿也沉默着,没有言语。 半晌,古慈擦了擦眼神,抬起头有些失神道:“我都知道了。” 温庭安听着心中一紧,古慈看向二人,眼中满是复杂,缓缓开口道:“阿颜呢?她在哪?为什么不来见我?”她直直看向温庭安,似乎想洞察温庭安的心,生怕她会同自己撒谎一般。 温庭安莫名的不敢去直视古慈的眼睛,但还是硬着头皮看着古慈道:“她被人带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不过阿颜她……” 古慈冷笑一声打断温庭安的话,沉声道:“不过什么?不过她还是为我着想,在保护我吗?那她为什么要引来这些外人,为什么要害死我哥?” 古慈哽咽,继续道:“她是我最信任的人,可她亲手毁了我的家园,害死我哥哥。如今还不敢来见我,找你来对我编瞎话,她把我当什么了?!你们又把我当什么了?温庭安,我可是把你们当朋友啊,为什么这么对我?” “不是的,阿慈。”温庭安有口难辩,摇头道。“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是古千仞作恶太多,个中缘由一时我没有办法与你解释清楚。但是阿颜真的在想办法救你。” 古慈摇摇头,露出一个悲凉的笑容,许是悲伤过度,语气里已经听不出任何情绪:“既然解释不清,那便不必解释了,为她开脱的话不必再说了,你让她亲自来说。”言罢,古慈偏过头去,已然没了再与温庭安对话的意思。 温庭安蹙着眉,最后叹气道:“阿慈,我会救你出来的。” 古慈仿佛没听见般,不为所动,只是靠在墙壁发着呆。 见状温庭安也只能转身离去,冷凝儿看着古慈,神情复杂,最后也默默跟着温庭安离开。 第102章 二人刚走出小木屋没多远,一个人突然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谁?” 温庭安和冷凝儿一惊,立刻做出防备姿势。 来人一身黑衣,和阿颜打扮相似。温庭安一愣,有些意外道:“是你。” 温庭安认识这人,当时上官子菁审讯阿颜时,这人也曾在场过,她记得上官子菁貌似称其为“阿琪”来着。 来人朝着二人礼貌行礼,而后开口问道:“二位来这里所为何事?” 温庭安露出一个笑容:“我们就是随便逛逛而已。” 阿琪面无表情,只是撇了眼不远处的小木屋,淡淡道:“此处关押着要犯亲眷,无关人员不得擅入。二位还是快些离开此处,莫再靠近。” “知道了,我们现在就走。”温庭安点点头,和冷凝儿一起准备离开。没走几步一直感觉背后的人正盯着自己,她回过头去,发现阿琪正看着她们。 温庭安正欲说话,阿琪倒先开口道:“二位可还有事?” 温庭安心下疑惑,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冷凝儿回道:“若说亲眷,陶二当家理应也是才对,为何那古三当家却要被单独关在此处?” 阿琪看向冷凝儿,眼中毫无波澜:“这是郡主的意思,身为属下无权过问。” 冷凝儿若有所思,而后不再言语。温庭安插话道:“那阿颜呢,她人在哪,现下如何了?” 阿琪抬起眼皮,冷冷哂笑道:“身为下属,违抗上者命令,自然逃不过一个‘罚’字。温少侠也是明事理的人,不忠之徒,切不可深交。”言罢,转身离去。 温庭安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吐槽道:“切,说了那么多和没说有什么区别,摆张臭脸给谁看呢。” 冷凝儿拍了拍她:“走吧,先离开这里。” 回去路上,两人遇到了一队蓝色行头装扮的人,他们押送着几个穿着夜行衣的人,几人都被戴着头套,看不见长相。温庭安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几个趁乱穿着夜行衣想逃走的寨民被抓了回来。直到走过时冷凝儿拉住她,目光不瞬的盯着其中一个夜行衣穿着的人。 温庭安心中纳闷,冷凝儿小声道:“庭安,看那人腰间的东西。” 闻言温庭安看过去,在最后一个戴着头套的人的腰间看到一小块黑色的东西。她朝冷凝儿点点头,而后转身走过去。 走在前面的一行人根本没注意到温庭安,只知道走着的途中,突然一个姑娘摔了过来,直接将最后面的一个蓝衣装扮的人撞到,连同他前面的那个夜行衣着的人。三个人如同叠罗汉一般压在一起,惊动了这一队人,一行人纷纷回头查看情况。 “怎么回事?”领头的人呵斥道。 温庭安一边吃痛的嘟囔一边翻下身半躺在地上,手悄悄摸到黑衣人的腰间取下那东西,冷凝儿也赶紧跑过来将温庭安扶起来,嘴里说道:“这般不小心,可有伤到哪里?”说着悄悄接过温庭安手里的东西藏进了袖口。 蓝衣男子的同伴赶紧上前将其扶起来,顺便将地上的黑衣人也拉了起来。那蓝衣男子一手捂着脑袋,疼得龇牙咧嘴:“不知怎的,这姑娘突然朝我扑过来。” 领头的人闻言拧起眉头,温庭安见状赶紧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东西丢了,方才找时不小心被石子绊倒了,这才撞倒你们的。” 她说着眼中泛着泪,一直捂着手臂,看起来既无辜又可怜,又低头诚恳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领头的人瞧着温庭安的模样,一时也软下心来,舒展了眉头,道:“既如此,那便算了。”言罢,他目光扫过地面,看见地上不远处的石缝里有个巴掌大的小葫芦配饰,他弯腰将其捡起,道:“姑娘可是找的这个?” 温庭安顿时眼睛一亮,擦了擦眼泪点头道:“是,是这个,多谢大哥了。” 领头的人弯眉笑道:“不用客气。”说着便将配饰交还给了温庭安,一行人再度朝着前方走去。 等人走后,冷凝儿又拍了拍温庭安身上的灰,拽着她的胳膊替她检查伤口,温庭安按住她的手笑道:“我诓那些人呢,怎么你还当真了?” 冷凝儿嗔了她一眼,有些埋怨道:“诓人也还需要真摔?何况,那些人一看就是练家子,被你这一撞都需要人搀扶着起身,你这身上又能好到哪里去?” “好啦好啦。”眼看冷凝儿有些生气,温庭安赶紧哄道。“那些人应该是世子的护卫,多多少少肯定是有些本事的,我若是太假他们起疑了怎么办?再说了,我这皮糙肉厚的,摔一下可伤不到哪里。”言罢,她十分自信的拍了拍胸脯,但很快就又捂着胳膊龇牙咧嘴起来。 冷凝儿一脸无奈,只得先将温庭安带去柳音儿那里。 待看完伤后,柳音儿给温庭安拿了瓶药酒,忍不住问道:“你也到牢房砸墙去了?” “什么砸墙?”温庭安一头雾水。 柳音儿微微挑眉:“那这好端端的,胳膊怎么肿了?” 温庭安扬起头道:“自然是有所发现,光荣牺牲了一下胳膊。” 在身后收起药酒的冷凝儿手下动作一顿,幽幽道:“只怕这光荣有些多余了。” “哪有。”温庭安撇了撇嘴,又道:“凝……小姐快将东西拿出来瞧瞧。” 冷凝儿来到二人身边,将袖子里的那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块残缺的黑色令牌,上面的金色纹路被磨损了些,柳音儿拿起令牌查看。 冷凝儿在一旁解释道:“这块残缺的令牌是那个组织的,这上面的花纹与我们之前见过的令牌上的花纹一样。”她说着又拿出一张纸,上面是之前临摹下来的花纹。两相对比,确实相似。 “只是……”冷凝儿又皱眉道。“先前的那块令牌不说做工,材质都是珍稀的玉石。反观这块残缺的,只是品相一般的柏木所制,而且已经损坏。我总觉得有些蹊跷。” “小姐说的对。”柳音儿接话道,她指着断开的地方继续道:“你们瞧,这令牌上的花纹明明有所磨损,可这断口并不粗糙,反而有些平整,像是被什么利器刻意割断的,若说是摔坏的,倒是奇怪的很。” 说着,柳音儿将令牌放到纸上,指着上面的纹案道:“你们再看这个,这残缺的纹案与之对比,明显丢失了很大一块,可我们依旧能一眼看出这块令牌的出处,判断出它的来历,实在奇怪。” 第111章 温庭安盯着令牌,这残存的纹案很明显是重要的一部分,她仔细盯着那纹案,虽然看起来很抽象,但她还是大致看出了是一个翅膀的形状。 翅膀? 温庭安疑惑,脑子中自然而然显现出了一只正振翅而飞的燕子,她心中猛然一惊,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脑海中一晃而过,激起一片涟漪后又不见的踪影。 她定了定神,而后看向身边二人,冷凝儿正盯着那令牌,正思考着什么。温庭安抿了抿唇,开口道:“会不会是那佩戴之人不小心弄坏的,或者有人伪造了这令牌。” 她说着底气隐隐有些不足,可其他两人并没有察觉出来,冷凝儿摇摇头,一脸严肃道:“这块令牌虽然材质简单,可上面的花纹却是精细的很,与那块玉石打造的令牌确实是出自一处。底下的人能使用如此精细的令牌,背后之人身份绝对不简单。而且依照影的谨慎程度,怎会让手下的人继续使用破损的令牌?再加上朝廷对令牌监管十分严格,一般人几乎不可能伪造。” 柳音儿点头附和,随即把玩着令牌,嗤笑一声:“这令牌磨损程度看起来也有些时候了。佩戴之人也是有趣,坏了的东西居然还留着。还有,面对那么多护卫抓捕,若是我,第一时间应该是先销毁这东西再跑路,他倒好,居然还带着身上。以王族人的手段,就算从他嘴里撬不出什么,也能从这东西上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说完,她兴趣缺缺的将令牌扔在桌子上,冷凝儿舒展眉头,道:“弥谷确实和影有关联,但背后操纵之人将这东西送到我们面前,仅仅是为了告诉我们这些吗?” 温庭安一言不发,有些失神的盯着桌子上的令牌。 第103章 过后,温庭安独自一个人待在房内,她检查了一下周围。见门外四下无人,她将房门关上,随后来到床边摸出枕下的云燕坠,伴随着沙沙的铃铛声,一只栩栩如生的木燕晃进了温庭安的视线。 “燕子……”温庭安有些失神,她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那块令牌上的残缺的图案时,脑海中出现的会是云燕坠。 可是一经对比,那令牌上刻的似乎确实是只燕子,而且和自己手里的这只木燕相差无几。 难道这两样东西有所关联吗? 温庭安一时陷入沉思,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可很快又摇了摇头。 云燕坠是她从小就带在身上的,如果爹娘是因为这个才来到弥谷遭到古千仞的毒手,那古千仞没在爹娘的尸体上找到东西,按理说一定会再去追查才是。 当时温庭安和温礼平也不过是十来岁的孩子,得知父母噩耗,自然是按照习俗守孝三年。古千仞若想从温极和安清水的亲人身上查找线索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他们二人才是。 可是这七八年间兄妹二人并未见过可疑人物,也不曾被谁追杀过。 那么这个可能就可以被排除掉。 温极和安清水或许也不是因为这云燕坠才遭难,以温庭安对他们的了解,如果这东西分外危险,夫妻二人是断不可能将这东西留在身边,甚至交给孩子保管。 只有两个可能,要么云燕坠并不是什么重要之物,爹娘是因为其他原因才被古千仞害死;要么就是云燕坠虽然与影要找的东西有关联,但并不重要,古千仞因为对爹娘起疑心所以才下手。 温庭安显然更倾向于后者,她不相信云燕坠和出现在影组织令牌上的燕子那么相像只是巧合。 而且,如果夫妻二人是无辜被杀,那么古千仞就更该死了。 想到这里,温庭安忍不住悲伤起来。在她眼里,爹娘明明是世上最好的人,他们帮助过无数百姓,这才在江湖之上打响了名号。他们也是世上最好的爹娘,却偏偏遭了他人毒手。 纵使将古千仞杀个千千万万次,都无法抹平温庭安内心的伤痛。 只是,让温庭安不能理解的是,兜兜转转,竟绕到了她身上。 准确来说,应该是她手里的云燕坠上。 可是自己的爹娘并不知晓云燕坠会那么危险,这东西与他们应该没有关系才是,那究竟是谁。 温庭安脑中闪过一道人影,柳音儿。 她记得柳音儿说过,云燕坠和白玉笛皆是她一位故人之物,若是这样,那音儿的那位故人一定与影有关联。 可是她的那位故人貌似已经离世,或许去问问柳音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温庭安放下云燕坠,有些烦闷的揉了揉眉心,她曾经怀疑过柳音儿,这位突然降临的伙伴。 可这一路磕磕绊绊,自己对她就算不是知根知底,也能摸出个七七八八,她于自己而言应该算不上是一个坏人,所以她才慢慢消除了对柳音儿的怀疑,可是现在,居然又绕回到原点了。 她收好云燕坠,准备起身,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庭安,你在里面吗?”冷凝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来了。”温庭安赶紧走去将门打开。 冷凝儿道:“大白天怎的还把门反锁了?” 温庭安笑了笑:“刚刚在…在休息呢。”她说着顺势打了个哈欠。 “找我有什么事吗?” 冷凝儿看着眼前有些疲倦的人,这几天两人夜里出门,白日又忙着寨子里的杂事,休息时间确实少的可怜,别说温庭安,她也有些扛不住。 冷凝儿点点头,温庭安侧过身子道:“来,先进来再说。” 两人进了屋,冷凝儿也不兜圈子,道:“之前遇见的那些黑衣人是世子抓的,在之前的山洞里抓获的。” “山洞?”温庭安皱了皱眉,那地方她们去过,里面有被人收拾过的痕迹,有探索价值的地方并不多,充其量也就那张羊皮卷了,那些人去那里做什么? 温庭安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你说的没错。”冷凝儿点点头。“据说是郡主和世子一起派人去那里搜查,在那山洞入口迎面撞上了出来的黑衣人,所以就将其都抓了回来。” 温庭安追问道:“那山洞里的东西呢?他们可带回来了?” 冷凝儿摇摇头:“他们说,除了那些黑衣人,一无所获。” 温庭安沉默不语,冷凝儿又道:“我方才去那地方瞧过,石室里面一片狼藉,羊皮卷不翼而飞,还有那些药,貌似少了几瓶,实在奇怪。” 温庭安拧眉道:“这未免太巧了,莫非是我们昨晚的行动打草惊蛇了?” 冷凝儿也一脸严肃:“这些黑衣人出现的时机太过凑巧,刚好郡主和世子的人调查就遇上了他们。若说这些黑衣人是为了销毁物证才出现,可为何那些药只是少了几瓶,而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不过,应该不是我们打草惊蛇,不然这些人昨天夜里就已经将石室处理好了,不会等到大白天去收拾残局。” 温庭安看着她:“那凝儿你的意思是?” 冷凝儿眸光深邃:“我怀疑,有第三方势力插手,带走了羊皮卷以及一些药。” 温庭安心头一震,倘若真是如此,有第三方势力插手,那她们的这趟远行怕是还不算到达终点。 她们现在并不清楚对方是谁,若对方也与自己作对,那将会比影更加棘手。 冷凝儿看出了温庭安的顾虑,她按住温庭安的手,柔声道:“别急,这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若丢失的东西尚在那些黑衣人手中,那我这些猜测也就不做数了。总之,先看郡主他们能问出什么吧。” 温庭安点点头嗯了一声。 冷凝儿嘴角露出笑容,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咱们现在只管等着就好,今夜就好好休息,不必再想那么多了。” “好。”温庭安乖觉的点点头,伸手抱住了她的腰,将下巴轻轻搁在冷凝儿的肩上,亲昵的蹭了几下。 冷凝儿身体一僵,看了看周围,小声道:“好了,一会让人瞧见就不好了。” 温庭安不满的撇了撇嘴,紧了紧手臂,两人的身子贴在一起。她靠近冷凝儿的耳朵,道:“这里现在是我的房间,哪里会有人来?而且只是抱一下,又不做什么,正大光明,怕什么?” 冷凝儿安下心来:“若是累了就睡一会罢,我陪着你。” 温庭安应了声好,随即放开冷凝儿,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往床边走去:“你现下肯定也累,一起睡罢。” 冷凝儿没有回答,只是眼中盛着笑意,上扬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甜蜜的微笑,由着温庭安牵着自己走向床边。 两人刚来到床边,外面再度响起了敲门声,温庭安脸上的笑意凝了一瞬:“谁?” 阿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温少侠,郡主有请。若遇见冷姑娘,还请告知其一同前往。” 言罢不等温庭安回话,便离开了此处。 温庭安双手叉着腰,嘀咕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冷凝儿道:“许是郡主有了发现,我们还是快点过去吧。” “好。”温庭安点头道。 第112章 两人来到大厅,在场的除了上官子菁,还有上官浦成、柳音儿以及温礼平和李夼。 温庭安和冷凝儿行礼后便从容的站在了温礼平和李夼身边。 上官子菁见人到齐,开口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便请世子殿下来为各位说明一下吧。” 上官浦成站起身:“既然郡主让我来说,那我也不必兜圈子了。” 言罢看向温庭安等人,接着道:“几位是此行的大功臣,自然是有权知道真相的。” “我在追查一桩失踪案,这江湖上近几年频繁有人失踪,而且失踪之人具都是武林中的佼佼者,中原一带人心惶惶。前阵子我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最后寻到了这里。” 上官浦成徐徐而谈,接着道:“没想到郡主追查的案子也与这弥谷有关,而且具都是一个叫‘影’的组织所为。我与郡主在这里找到了一些东西,发现这弥谷不过是那组织的一个窝点罢了。” “一个窝点?”温庭安提出疑惑。“难道古千仞并不是影的首领,只是其中的成员?” 上官子菁眼尾上翘,发出一声轻笑,淡道:“不错,影行事诡异,连堂堂南郡候世子都捉摸不透,又岂会轻易被你们抓住。世子殿下,我说的可对?”言罢看向上官浦成,眼中看不出任何波澜变化。 上官浦成笑了笑,从容道:“郡主还是一如既往地爱说些玩笑话。不过郡主既然发话了,那我自然不会让郡主失望,定会好好查查这个影,看看它究竟是个什么来头,竟敢在黎州兴风作浪。” 上官子菁笑而不语,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 纵然温庭安平日里不拘小节,此时也明显感觉到了大厅内气氛的变化,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不过很快上官浦成再度开口,将几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据我手底下的人来报,这弥谷之下藏着一个密室,那里面有许多关于北离的书籍,其中不乏有记载着北离的禁术。而在抓住的那批黑衣人手中,我们也发现了一张羊皮卷。” 闻言,温庭安神色一凛,下意识的看了眼冷凝儿,而冷凝儿此时也注意到了温庭安的目光,只是微微垂眸以做回应。 上官浦成又道:“剩下的当属机密,自然是不方便向几位透露。不过几位也不必担心,我已然查到了那组织的线索,到时候自会将其绳之以法,给众人一个交代。” 冷凝儿点点头:“如此,那便祝世子殿下一切顺利。” 上官浦成满脸欣慰:“凝儿,如今看到你,确实成长了不少,若冷兄知道,想必也会很高兴的。” 冷凝儿微笑道:“世子殿下过奖了。” 上官浦成摆摆手,笑道:“你这孩子,性子倒是和冷兄一样。罢了,我还有其他事物要处理,就不在此久留了,还望郡主在黎州玩的开心。”他最后看向上官子菁。 上官子菁礼貌回道:“自然。不过现下我还有要事需处理,恕不远送。” “无妨。”上官浦成并不在意,而后转身朝门外走去,临了仿佛想起了什么,转头对冷凝儿道:“这边的事已经尘埃落定,凝儿也该回青平城与你这位如意郎君成亲了罢。” 他说着满脸笑意的看了眼一旁的李夼,接着道:“届时发喜帖的时候可得提醒冷兄,莫要忘了我这位老朋友。”言罢不等冷凝儿回答,笑呵呵的走了。 冷凝儿微微一愣,身侧的温庭安面无表情,只是蜷着手指不着痕迹地往她身侧挪了挪,悄悄挨着她。 冷凝儿只觉得有些好笑,但面上并无表情。 见上官浦成走了,在一旁沉默已久的柳音儿开口道:“郡主接下来有何打算?” “自然是收拾掉这里的残局。”上官子菁的神情明显柔和了许多,说话也没了方才的犀利。 温庭安道:“那还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上官子菁轻笑一声:“你们已经帮的够多了,接下来就好好歇息歇息吧。” 温礼平连忙开口道:“这几天确实挺累的,和古千仞又是斗心眼子又是斗武的,可谓是身心俱疲。我妹妹中途还中了他们的计,险些丢了性命呢。” 说着一把拉过温庭安拍了拍她的肩,刚好拍到了温庭安的那只痛手。 温庭安疼得龇牙咧嘴,赶紧躲开,一边揉自己的手臂一边说道:“哥……你真是够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温礼平的意思。 温礼平皱眉故作心疼道:“郡主您瞧,现在伤还没好呢。” 上官子菁嘴角微微上扬:“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们帮了我这么多,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 言罢她抬手示意,不多时走出来一个侍卫,他怀中抱着一个箱子,直径走到温礼平身前将箱子打开。里面装着许多金银珠宝,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温礼平顿时眼冒金光,饶是温庭安都睁大了眼睛,赶忙凑了过来,两人盯着一箱子财宝,一时都不知道先拿哪个才好。 上官子菁见状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开口道:“出门在外,我身上带的东西倒也不多,这些权当定金,他日几位若是来到凉州,自有更丰厚的谢礼。箱子里还有一枚玉佩可做信物,日后来到凉州可为你们提供便利。” 温礼平一听更兴奋了,他强忍住笑意,道:“郡主实在是太客气了,惩奸除恶本就是我们分内之事。倘若日后郡主有什么事需要我们相助,但凭驱使,义不容辞。” 一旁的李夼听着微微皱起了眉。 “对,对!任凭郡主差遣。”温庭安也连连附和。 “庭安。”冷凝儿小声唤道,柳音儿也无奈的摇了摇头。 待出了大厅,温礼平抱着箱子滔滔不绝:“想不到郡主这么大方,给了我们这么多宝贝。诶,庭安,到时候咱们先去大吃大喝一顿,然后再去京城买一栋大宅院,剩下的钱咱们再去经商,到时候直接在京城打出名号,咱几辈子都不愁吃喝了。” “好啊好啊。”温庭安听罢如小计啄米般点着头,但很快又意识到了什么,开口道:“不过这些财宝好像是郡主给咱们大家的吧。若是平分后剩下的……我想想。”说着温庭安开始盘算着自己和温礼平的那份够不够买宅院。 温礼平直接摆手道:“那倒不必算。你看,小姐家在青平城可谓富甲一方啊,哪里看得上这点东西,咱们跟音儿分就够了。小姐,我说的对吧?” 冷凝儿垂眸不语,李夼睨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你倒是会盘算。” 温礼平没有听出他话语里的深意,扬眉道:“那可不。”随即看向柳音儿道:“诶,小姐既然不说话,那就权当默认了。音儿,咱们分吧。” 说着温礼平打开箱子拿到柳音儿面前,温庭安也凑了上来,豪气挥手道:“音儿先挑吧,喜欢什么尽管拿。” 柳音儿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道:“我倒是对这些东西无甚兴趣,你们分便是。” 温庭安有些难以置信的张大嘴巴:“音儿,小姐不要就罢了,你怎的也不要啊?” 柳音儿道:“身外之物罢了,你若是喜欢,我的那份给你,如何?” 温庭安一听,眼睛里顿时闪烁着光芒,她嘴角微微上扬:“那、那我可多拿一份了啊,可不许反悔。” 柳音儿眼角含笑:“不悔。” 温庭安突然想到什么,一双清亮的眸子忽闪着,她溜到冷凝儿身边,双手环住冷凝儿的。随后低着头贴近冷凝儿的耳畔,语气里带着一丝期待:“那小姐呢?” 冷凝儿轻笑出声,笑颜温暖如春,淡淡的,似有一种无言的默契。她抬眸对上温庭安的眼睛,开口道:“我的,都归你。” 温庭安心花怒放,对着温礼平比出三个指头嘚瑟道:“这下我可有三份了。” “这、这……你们。”温礼平一脸难以置信,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看向李夼。“少爷,凭咱俩这交情,你那份能不能……” “不能。” 不等温礼平说完,李夼冷漠的拒绝了。 温礼平欲哭无泪,索性溜到温庭安身边,噼里啪啦地开始讲道理。 “庭安,咱们可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谈钱最最伤感情了。长兄如父,这些钱财还是哥收着为好。” 温庭安一挑眉头:“哥,你怎么老在我身上敲算盘?” 温礼平摆摆手道:“话不能这么说,咱们可是一家人,我的不也是你的。再说了,这些年走南闯北,哥什么时候亏待过你。” 温庭安叹了口气,自己对温礼平可谓知根知底,他那张嘴最是厉害,自己哪里斗得过他,而且温礼平说的确实不错,二人相依为命至今,其中若说吃苦最多了,自然也是温礼平了。 对此,温庭安倒也懒得与他斗嘴,索性点点头,道:“哥说的倒也对,那就听你的吧。” 温礼平打了个响指,道:“不愧是我的好妹妹,哥平日没白疼你。” 温庭安哑然失笑:“好了,我要回去休息了。”她说着打了个哈欠,困意席卷而来。 第113章 冷凝儿见状,道:“我陪你先回去。” “好。”温庭安点点头。 其他人也各自去做自己的事去了。 第104章 回到房间后,温庭安揉了揉眼睛,忍住困意道:“咱们这一程是不是要结束了。” 冷凝儿点点头,帮她拨弄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是啊,很快我们就能回去了。” 温庭安握住她的手,有些担心道:“可是我们并没有抓住影不是吗?若是那些人日后再找冷府的麻烦怎么办?” 冷凝儿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只是目前所有的线索都在郡主和世子手中,就算我们想继续追查下去也无从下手。而且世子和郡主俱都为影而来,可见我们猜对了一半,那影绝对是官场中的人物。如此看来,影已非是我们所能触碰到的阶级。” 温庭安没有说话,依照上官浦成的说辞,他是专门来查影的,而上官子菁也是为一个案子而来。可以知道的是,上官子菁所要查的案子,应该就是阿颜提过的那桩命案。 阿颜在弥谷伪装了一年,肯定是知晓古千仞后背的势力,而且在上官浦成提到影时,上官子菁并没有多大的反应,显然她也是知道这个组织的,或许命案也只是一个幌子,上官子菁也是为了影而来,只是对温庭安等人隐瞒了而已。 能让两位王室成员不远千里来到这里,可见影的那位领导人物绝对是可以比肩王室。照此看来,如果温庭安他们真的想继续查下去,恐怕难如登天。 只是她还是有些不甘心,甚至有些想不通,为何冷家会被他们盯上,她看向冷凝儿,试图询问缘由。 冷凝儿看着温庭安,先一步开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问为什么我家会被影盯上,对吗?” “嗯。”温庭安点点头。 冷凝儿面露难色:“我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解释,不过我父亲一直都知道他们在观察我们,只是没想到他们真的会对我们动手。” 温庭安有些诧异:“难道你们知道他们是谁?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开始不明说出来,反而跟着我们跑这么远?”说罢看着冷凝儿,眼中满是不解。 冷凝儿摇摇头,解释道:“庭安,不是你想那样,我并不知道他们是谁,只知道这些人一直在暗中窥探冷家。我也曾问过父亲,需不需要派人查查他们的底细,但是父亲说过,那些人的目标并非冷家的人,他们不会盯上冷家。而那些人确实没有对我们做过什么,父亲对此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可即使如此我和表哥心中也并不觉得安宁,所以才会拜师习武,以防变故发生。可是现在这一切,我也不明白。” 温庭安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捕捉出什么,她并非不相信冷凝儿的话,只是不明白,不明白这么大的事她为什么会隐瞒一路,连自己也不曾告诉。 冷凝儿面不改色,抬起头对上温庭安有些发楞的眼睛。 温庭安莫名心虚的看向他处,没有说话。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凝固,冷凝儿轻叹一声,语气里夹带着一丝失落:“你在怀疑我,庭安。”她的语气很肯定,并非是询问。 温庭安心中咯噔一下,连忙摇头道:“不,我相信你。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些事。” 冷凝儿欲言又止,最后柔声道:“我并非有意隐瞒不告知你,只是事发突然,我也没有什么头绪,若是告诉你,害了你怎么办?” 温庭安听完,登时说不出话来。冷凝儿说的不无道理,那些人出手狠辣,当初在青平城,若不是她和温礼平及时赶到,只怕冷凝儿和瑜心早已凶多吉少。 她们现在面对的,是一潭浑浊不清的黑水,敌人在暗,她们在明,谁也不知道那水中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她们,这种情况知道的越多反而越危险,有时候糊涂一点,反而好让对方放松警惕,她们的处境也会相对安全些。 温庭安有些愧疚的低下头,冷凝儿双手捧过她的脸颊,让温庭安抬起头,正色道:“庭安,你不需要愧疚,也不要胡思乱想,等回去之后我会问问我父亲真相的。在安全离开这里之前,什么都不要过问。” 温庭安点点头,虽说弥谷这个窝点已经被端了,但谁也不能确定没有漏网之鱼,若是她们无意间说漏了什么,让那躲在暗处的人知晓,只怕她们难以顺利返回。 冷凝儿这才放下心来,说道:“那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安排接下来的行程,咱们尽量早些离开这里。” “好。”温庭安点点头。 待到弥谷已经被安置妥当,已经是四天后的事了。 古千仞后院的那处密室里关于北离的书籍已经被上官子菁派人全部销毁,至于泽地里剩下的那些药则被收了起来。上官子菁确实放过了古慈,同时也没有杀掉陶真。按照她的意思,古千仞和单蓝已死,弥谷需要有人正确引导走上正路,所以她给了陶真一个机会。 劫后余生的喜悦让陶真将温庭安视作恩人,他以为是温庭安帮他守住了弥谷的秘密,被放出来后第一时间找到温庭安,向其磕头致谢。 温庭安看着一个八尺男儿突然跪在自己面前,流着泪向自己感恩以及立誓,她满头问号。 了解情况后温庭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上官子菁之所以会放过弥谷其他人并非是因为仁慈,只是因为偷习北离禁术一事事关重大,若是传了出去弥谷很容易落得个疑似叛国的罪名,就连整个边境都免不了被彻查。最重要的是,只怕那影会因此狗急跳墙将那些阴暗手段尽数使出来,若是那至毒之蛊也被其掌握,黎州必定陷入一片慌乱之中。 所以上官子菁只是以制作假药的罪名将弥谷众人囚禁起来,现在记录制药方法的羊皮卷已经被上官浦成带走,懂得制药法子的古千仞和单蓝也已经死了,弥谷其他人自然也没有再关下去的必要。 但是这些事温庭安知道,陶真却不知道,只以为是温庭安救了他们。 只是让温庭安比较在意的是古慈,虽说她确实活下来了,不过温庭安和冷凝儿一起去看她时,古慈的脸色却苍白如纸,十分虚弱,只有陶真在一旁照料她。 冷凝儿询问着他们的情况,陶真满脸愤懑,又因为忌惮上官子菁的眼线,只得强忍着怒意与二人交谈,而温庭安则在一旁看着床上的古慈,心中很不是滋味。 待离开后,温庭安才将将舒了口气,冷凝儿见状安慰道:“别担心,古慈姑娘虽然被下了软骨散,但好在她本身不会武艺,毒素不会随气蔓延至全身,于她的身心伤害倒不是很大。只是往后会时常觉得倦乏,可能会对衣食起居产生影响。” 温庭安有些漫不经心:“我知道。” 冷凝儿见状沉默片刻,而后平静道:“庭安,善良固然可贵,但前提要保证自身的利益不受损害。我倒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起码为你解决了一个隐患。” 温庭安点点头,收拾好心绪:“终于结束了,我们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嗯。”冷凝儿眉眼弯弯。“明天就可以启程回黑水镇了与其他人汇合了。” 商量好后,两人分别回到住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温庭安回到房间,却发现上官子菁正待在房间里,见温庭安回来,上官子菁脸上带笑:“庭安,你回来了。” 温庭安有些错愕:“郡主怎么在这里?” “你马上要离开,我自然是来送你一样东西的。”上官子菁走到她身边。 “东西,什么东西?”温庭安歪着头问道。 上官子菁不答,只是轻笑一声:“手,给我。” 温庭安犹豫片刻,见上官子菁面色从容,并不像对她有什么企图的样子,便伸出了右手。 上官子菁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红绳。 在温庭安疑惑的目光下,她将红绳缠在了温庭安的无名指上。 “这是……!”温庭安正要发问,那条缠在手指上的红绳却莫名消失了。她一惊,瞬间缩回了手,抱着右手仔细的看,惊道:“你做了什么?” 上官子菁嘴角上扬:“别担心,此物名叫红缠,并没有什么危险。将它系在手指上,这样就算我们相隔千里,我也能感知到你的位置。如此,你往后若是有什么危险,我也能找到你,然后帮助你。” 温庭安眼底掀起一层波浪,眼前这个女人所使用的手段就如同她这个人一样,让自己捉摸不透。 虽然她能感觉到,这个人目前为止对自己并无恶意,但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很危险。 温庭安冷静下来,开口道:“郡主为何要送我这个,难道怕我以后不遵守约定跑了不成。” 上官子菁弯了弯眉眼,对上温庭安那双略带警惕的眸子,平静道:“我相信你会遵守约定了。给你系上红缠也别无他意,只是觉得他能送你宝贝,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言罢,睨了一眼温庭安腰间的白玉笛。 第114章 “他?”温庭安疑惑,在看到腰间的白玉笛时,她才明了上官子菁说的是上官浦成。 这两个人之间的瓜葛她并不知晓,只看得出每每提到上官浦成,上官子菁的脸上就隐隐可见铺了一层霜。 颇有眼力见的温庭安对此选择了沉默。上官子菁脸上的寒冷转瞬即逝,又换上了那张温庭安看不懂的温和笑容:“好了,既然东西也已送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着她起身离开了房间,只留下温庭安在原地。 温庭安看着自己的无名指,怎么也想不明白上官子菁是用了什么法子让那条红绳消失,只低声念了句“红缠”。 黑水镇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街道旁的亭子里坐着的三五个人正窃窃私语着什么。 隔着简陋的竹帘,一个拿着扇子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少年正鬼鬼祟祟的竖耳倾听他们的话语。 少年身旁的姑娘见到这一幕微微皱眉,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坐在一旁,好像对这一幕已经习以为常。 “哎,你们知道吗,前几天夜里后头那山上可有大动静呢。”一个浓眉黑皮的大汉小声道。 身旁瘦小点的男人皱了皱眉:“什么大动静,许是那神仙谷里的人在运药罢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大汉赶紧抬手示意他别说话,然后看了看四周,声音又压低了几分:“不是,听我说。前几天夜里我看见大片火把往山里面去,看架势估摸着有百来号人呢,鬼鬼祟祟的上山。之后这几天也不见神仙谷里的人出来采购些东西,昨天夜里那山上又有动静,但就一两个火把亮着,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神仙谷?”帘子后面的慕容小白眼睛一亮,又贴近帘子将耳朵凑近了几分。 “奇怪,有什么奇怪的?”瘦男人挑了挑眉,将碟子里的花生米扔了一颗到嘴里。 大汉摊手道:“上山的时候那么多人,下山倒剩三两个了,这还不奇怪啊。” 桌子上另一个人开口道:“万一又是哪个求神药的人呢?” 大汉摆摆手:“不可能,哪个求药的三更半夜带着乌泱泱一大队人鬼鬼祟祟的往山上跑,求药而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看啊,一定是神仙谷遭了什么事,这几天都不见有人出来,昨个夜里就三两个人往山下走呢,我还凑近看了,看打扮不像神仙谷的人,倒像是外来的。” “真的假的,你不会诓我们的吧。”瘦男人又道。 大汉挺直腰板拍着胸脯道:“当然是真的,我亲眼所见。我估计是那神仙谷在外惹了什么仇家,说不定是来寻仇了,这三两天都没看见人,许是已经让仇家屠完了。” 另一个人皱眉道:“胡说八道……不对啊,你大半夜不睡觉跑那山上去干什么?” 大汉脸色一变,磕磕绊绊道:“我……我起来撒尿看见的。”说着不着痕迹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另外两个同伴察觉到不对劲,瘦男人扔下手里的花生:“不对啊,大晚上你跑那么远撒尿,你不会背着我们偷偷上山采草药去了吧。” 另一个男人后知后觉:“对啊,我说最近怎么你卖出去的草药那么多,敢情你背着哥几个偷偷发财去了。” 大汉见事情瞒不住,索性就要跑路,一边赔笑一边起身道:“对了,我、我还得去砍柴呢,咱们改天再会,改天再会。” 另外两个人见状就要拦,大汉直接从亭子里跑了出去,转身就看见了躲在一旁偷听的慕容晓白。 “糟糕。”慕容晓白心中一惊,索性用扇子遮住脸,悄悄转过身子假装没看见,一旁的瑜心也默默低了头捧着茶杯佯装在喝茶。 大汉见慕容晓白鬼鬼祟祟的,皱眉道:“你是谁,躲在这做什么?” 另外两个追出来的人也注意到了慕容晓白,来到了大汉两侧。 慕容晓白见躲不掉,收起扇子就为自己编造说辞:“我……我在、我在观天赏日,对!今天天气真不错啊。” 他说话磕磕绊绊,一旁的瑜心暗道不妙。 这边的三人显然是不相信的,大汉瞪着眼:“你这小子不会在偷听墙角吧。” 大汉撸起袖子,横眉怒目,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随口开的玩笑话,若是被有心人传到弥谷的那些人耳朵里,只怕自己吃不了兜着走,很显然,在他看来慕容晓白此时就是那个“有心人”。 “瑜心,我们客栈见。”慕容晓白见势不妙,扔下一句话拔腿就跑。 三人见慕容晓白心虚跑路,马上就追了上去。 瑜心站起身看着已经跑远的慕容晓白,眉间满是担忧。 自小姐和少爷他们上了山后便没了音讯,她和慕容晓白都很担心冷凝儿他们的安危,只是两人无武艺傍身,能做的也只有在原地等待,所以自他们走后瑜心每天都在客栈门口等着他们归来,宋伯时不时也会陪着她一起,但更多的时间是在顾看马车。 不过慕容晓白每天都会在各个茶馆酒楼里游走,目的就是为了打听弥谷的信息,可得到的不过都是些不相干的讯息,最多的就是本地人喜欢称弥谷为神仙谷,说里面的药石如何神奇。 但慕容晓白依旧如故,甚至偶尔会带着瑜心一起穿梭其中,有时遇见个从山里出来的人,还掏腰包打听情况,而对于这种偷听墙角被抓包的事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回到客栈时,慕容晓白正巧也回来了,他摇着扇子,喘着气:“又甩掉了,怎么样瑜心,我还是很厉害的吧。” 瑜心强颜欢笑:“嗯,慕容公子真是身手敏捷。” 慕容晓白回了一个笑容,见瑜心眉间挂着忧愁,出言宽慰道:“瑜心,你不必太担心,李公子武功高强,自是会好好护着凝儿的。” “嗯。”瑜心点点头,脸色却依旧不见好转。 慕容晓白叹了口气,这样的话术他好像每天都会说,已经安慰不了瑜心了,想着他又道:“咱们今日也是有收获的,那位大叔不是说昨天夜里有人下山吗,说不定就是大哥他们,我想他们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当真?”闻言,瑜心抬起头,眼中多了几分期盼。 慕容晓白点点头:“对,不如我们先进去吧,说不定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好。”瑜心这才露出笑容,跟着慕容晓白进了客栈。 小二见两人进来,忙打招呼道:“公子,姑娘,今日那几间房还要续吗?” “要的。”慕容晓白点点头。 小二疑惑道:“这都十来天了,那几间房还是空的,不见有人回来,公子为何还续?”他是在不能理解,明明只有三个人,却付八间房的费用,另外那五间房虽说是为朋友留的,却迟迟不见所谓的朋友到来,他都要怀疑慕容晓白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想到这他不禁多看了慕容晓白和瑜心几眼。 慕容晓白道:“你只管续便是,我有的是银子。” 小二这才退下,心中只觉得这是位人傻钱多的主,索性也就不多管闲事了。 待小二走后,慕容晓白叹了口气,这客栈房间本来是充足的,可是近来黑水镇陆续来了好多人,估摸着都是掐着弥谷里的人出山的点来求药的,只是突发情况,弥谷里的人并没有出现,但那些人依然没有走,在黑水镇等着,陆陆续续的人也就多了起来,房间也紧张了起来,所以他才会多预订了几间房。 只是温庭安他们离开的太久,这空房占久了难免会有人心生怨气,店小二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询问了,他看向门外,只盼着温庭安他们能早点回来。 临近正午,瑜心依旧在客栈门口坐着,暖阳之下,她双手托腮,撑着一张白净的脸,像一个孩子正等待着离家许久的大人,呆呆的望着街道,那是她家小姐和少爷离开时走的路,等他们回来,应该也是走这里吧。 正当她微微阖上眼打起瞌睡之际,依稀听见有人在唤自己。 “瑜心,瑜心?” 瑜心有些迷糊,只感觉有人在靠近她,好像还听见小姐再叫她,她下意识的抓住那人的手臂,惊喜道:“小姐!” 慕容晓白见瑜心突然抓住自己的衣袖,也被吓得一惊,说不出话来。 瑜心见认错了人,登时脸色通红,猛的松了手,低着头有些语无伦次:“慕容公子,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慕容晓白轻轻一笑,声音温润如风:“没关系,我瞧你快睡着了,所以想来提醒你一下,若是觉得累了就先回房休息吧。” 瑜心摇摇头,一双眸子充满了明亮和朝气,定定地看着前方的街道:“我不累的,我要等小姐回来。” 慕容晓白欣然道:“你们主仆二人的感情真好。” 话落之际,几个人影从远方缓缓出现,瑜心眼睛一亮,顿时站了起来:“慕容公子,小姐回来了,他们都回来了!” 慕容晓白抬眼时,瑜心便已经飞奔了过去。 冷凝儿看着远远跑过来的瑜心,眼中也满是欣喜:“慢点,仔细摔着。” 第115章 瑜心跑到冷凝儿面前,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红了眼眶:“小姐……” 冷凝儿抬手替她擦去眼泪,柔声道:“方才还笑的那么开心,怎么这会又哭起来了。” 温庭安在一旁打趣道:“怎么,看到你家小姐平安而归,激动的哭了吗。” 瑜心瘪了瘪嘴将眼泪憋了回去,露出一个别扭的笑容:“温姑娘,少爷,温公子还有柳姑娘,你们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 姗姗来迟的慕容晓白由衷一笑:“大家回来就好,我这就去告诉店家,让他们准备些好酒好菜为你们接风洗尘。” 一行人一路寒暄,有说有笑的往客栈的方向走去,瑜心一路上都在关心冷凝儿在弥谷的吃住以及其他,生怕小姐在那边受了委屈,慕容晓白则好奇他们经历了什么,缠着温礼平问了好多,温礼平则添油加醋的给他讲了个非常离奇的故事。 第105章 傍晚,一行人围在桌子吃完,慕容晓白催促着温礼平继续讲这几天的经历,温礼平喝了些酒,意识在微醺的边缘游走,说的故事也越发离谱起来:“你是不知道啊,那个大当家登时双眼变得猩红无比,身形也莫名高涨,差不多两丈高,对就是两丈!” 他说着比划着两根手指在慕容晓白眼前一晃,慕容晓白张大嘴巴,满脸不可思议,追问道:“然后怎么样了?” 温礼平又是一杯酒下肚,继续道:“他当时发出如雷般轰鸣的吼叫,直接朝着庭安抓去,当时庭安吓得连连求饶,那大当家都不为所动,显然已经起了杀心。” 听到这温庭安拿筷子的手一僵:“……?” “说时迟那时快。”温礼平一拍桌子,声音也大了几分,将四周的人都吓了一跳。“我手握长枪直击其要害,将庭安从那怪人手中救了下来。” 见四周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温庭安瞬间坐不住了,赶紧起身去拦住大有要亲自演示给慕容晓白看的温礼平:“哥,你喝多了。” “庭安你松手,我没、没喝多呢。”温礼平躲向一旁,又伸手去桌上拿酒,一只修长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温礼平看向手的主人不满道:“我都说了我没醉,赶紧放手。” 李夼抬眼看了看周围,随后闭了闭眼,一记手刀将温礼平打晕,扶住他淡然道:“我先带他回房去。” 说罢便要带着温礼平离开,慕容晓白赶紧站起身子架住温礼平的另一边身子:“我也来帮忙。” 两人就这样带着温礼平上了二楼。 温庭安安静的看着,也没有多说什么,冷凝儿怕她多想,起身来到她身边解释道:“这里鱼龙混杂,指不定藏着些什么,表哥也是替大家考虑才打晕他的。” “我知道。”温庭安点点头。“咱们先吃饭吧。” 待吃得差不多后,宋伯也回了房间,只余下几个姑娘,瑜心一直陪着冷凝儿,只要小姐没吃好,她自然是不能先离开的,除非是小姐向她交代了一些马上就要去做的事。 温庭安一直举着酒杯,一盏一盏的下肚,目光时不时飘向右手的无名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明明那里什么也没有,她却总觉得怪怪的,总是下意识的去看。 待最后一杯酒喝完,温庭安摇了摇已然空了的酒壶,看向瑜心道:“酒没了,瑜心可以帮我去拿一壶吗?” 瑜心点点头:“好。” 说着就准备去找酒,冷凝儿发话道:“不必了。庭安,你已经喝了很多,不能再喝了。” 温庭安看着面前的空酒壶,不以为然道:“还好吧,好不容易回来,让我尽兴一次嘛,就这一次。” 瑜心认同的点点头,抬脚就准备去找酒,冷凝儿一把拉住她:“不许,这一壶酒几乎是你一个人喝完的,还不够尽兴?” 瑜心眨巴着眼睛,看了看自家小姐,又看了看温庭安,最后站在了冷凝儿身边,没办法,谁让这是自家小姐,她肯定是听小姐的话了。 温庭安叹了口气,站起身哼道:“那我自己去。” “庭安。”冷凝儿皱着眉,语气明显的不满起来。 温庭安耸了耸肩,最后一屁股又坐了回来:“那我不去就是了。” 沉默已久的柳音儿也开口道:“小姐说的在理,酒这种东西小酌怡情,大饮伤身,何况你身上还有伤。” “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温庭安撇了撇嘴提醒道,然后目光又撇到右手的无名指上,再三思量,她开口道:“音儿,你听说过红缠吗?” 柳音儿身体一僵,抬头看着温庭安不语,温庭安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一丝迟疑,知道柳音儿肯定有所了解,便盯着她的眼睛等她说话。 “何为红缠?”冷凝儿见两人突然沉默,玩着大眼瞪小眼的游戏,不禁开口询问。 柳音儿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反问道:“发生了何事?” 温庭安也不含糊,直接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冷凝儿听完脸色有些凝重,可因为不了解这所谓的红缠,所以也不敢妄下判断,而是和温庭安一齐看着柳音儿。 柳音儿闻言脸色平静了很多:“红缠其实是一种蛊,因为外表像红绳故名红缠,它并非是消失了,而是寄宿在你的手指上。这种蛊其实含有一种毒,所谓十指连心,它能在不知不觉中破坏心口周围的穴位,起初宿主只会觉得头晕乏力,后面会渐渐嗜睡,最后在不知不觉中丢掉性命。而且这蛊虫与蛊母的联系极深,哪怕相隔千里蛊母也能感知其存在,所以红缠也是追踪一个人所能使用的最好手段。当然,它是好是坏取决于使用它的人,毕竟它是受人控制的,既然是郡主给你的,想必不会伤害你。” 此时的温庭安已经说不出话来,任谁也不希望自己身上有蛊虫宿生,何况还是这种致命的蛊。 同样这样想的还有冷凝儿:“有没有法子去了这蛊虫。” 先不说这东西有多危险,她们还不能确定上官子菁是敌是友,怎能随意将蛊虫留在身边。 柳音儿摇了摇头:“这东西只听培育之人的话,除非去找郡主,否则无解。” “郡主应该还在弥谷,我们现在去应该来得及。”冷凝儿觉得这件事刻不容缓,说着便站了起来。 “等一下。”温庭安一把拉住她,而后看向街道,天色暗沉,街道灯火通明,已是夜市时分。“天色已晚,夜里的山路可不比白天,蛇虫走兽都要出来了。” “小姐,温姑娘说的对,不如明天再去吧。”一旁的瑜心虽然听不懂她们的对话,但也知道温庭安身上有一种很危险的东西,可夜晚的深山也很危险,她自然不愿意自家小姐涉险。 冷凝儿皱着眉道:“只怕到了明天,郡主已经离开了。” “不着急,音儿不是说过吗,郡主未必会害我。何况我并没有那些症状,显然是安全的。再者,抵御瘴气的药我们下山的时候已经用完了,再去我们也未必能突破瘴气。”温庭安安慰说,这段时间出了太多事,大家本就精神疲惫,今天又走了那么久的山路,她怎么可能再让大家为自己操心。 “瘴气不会危及性命,只要抵达弥谷就能化解。”冷凝儿一脸严肃。“现在是没事,那往后呢?你能保证这红缠往后不会对你不利?如果她真的有心想帮助你,又岂会送你这么危险的东西?” 冷凝儿一连串的发问让温庭安哑口无言,她确实无法保证。 “性命攸关的事,岂能儿戏。”冷凝儿定定的望着她,目光不容拒绝。 眼看着两人就要掐出火来,瑜心在一旁着急的手足无措,只能用眼神求助于一旁的柳音儿。 柳音儿一脸淡定,站起身走到冷凝儿身边按住她的肩膀道:“哎呀好啦,小姐的担心是对的。咱们坐下来心平气和的慢慢谈嘛,先听我说两句如何?” 冷凝儿坐在凳子不语,眉间多了几分冷意,显然是在生闷气,瑜心站在她身后轻轻拍着她的背,想以此安抚自家小姐。 温庭安见此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好低着头。 柳音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看着略显别扭的二人,微微眯起眼睛轻叹一声:“我倒觉得郡主这是送了个宝贝给庭安。” 另一边的二人神情具都是一愣,冷凝儿更是满脸不解:“宝贝?柳姑娘所言恕我并不太明白。” 柳音儿托腮笑道:“小姐并不了解景和郡主。郡主她很有做蛊师的天赋,我曾在凉州侯府亲眼见过她是如何培育蛊虫的。红缠有灵性,最难受人控制,尤其是蛊母。她那时说过,既想培育这些虫子,那便要培育出最好的,进可杀人,退可保身。她花了许多功夫,最后也确实小有所成,她能随心所欲的控制红缠只是其一,至于还有一个改进,我后来离开了凉州,自然就不知道了。不过她既然会给庭安种蛊,且让庭安放宽心,那这红缠自然是有大好处的。” 冷凝儿点点头,但神情依旧是紧绷的,显然还是没有放下戒备。 第116章 柳音儿见状也不着急,她眨眨眼,手指勾起一缕头发把玩着,云淡风轻道:“在弥谷我们帮了郡主大忙,她出生王族,自有她的骄傲,这种过河拆桥,背地里下黑手的腌臜行为她往日最是看不起的,自然也不会做。何况她没有理由与我们结怨,不是吗。” 至此,冷凝儿眉间才放松了几许,只是眼中有些黯淡,苦笑道:“如此,倒是我这小人之心作了祟。” 闻言,温庭安连忙摇头表示否认,一脸认真道:“怎么会,小姐只是在担心我罢了。” “对啊,我们小姐人最好了,才不是小人呢。”瑜心也在一旁嘟囔道。 柳音儿也道:“小姐不必自责,出门在外,对待许多不确定的人或者事物,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不失为一种谨慎,这本身就是对的,说明小姐适合这片江湖。” “嗯嗯,音儿说的对!”温庭安连忙点头表示认可,一双清亮的眸子忽闪忽闪的看着冷凝儿,嘴角上扬着。 瑜心也在一旁附和着。 冷凝儿忍不住轻笑一声,看向柳音儿:“谢谢。” 次日,瑜心早早地起了床,她向后厨借了锅灶准备为冷凝儿熬点补身子的鸡汤。 一个时辰后众人陆陆续续的起床下了楼,温庭安看见精神饱满的温礼平,开心的朝他打招呼:“哥,早啊。昨晚睡得如何。” “早啊,庭安。”温礼平也是笑脸回应,不过很快又皱眉揉了揉脖子。“睡得还不错,就是我这脖子好似落枕了,现在酸疼的很。” 温庭安偷偷发笑,柳音儿也弯了弯眉眼:“是嘛,许是这客栈的枕头太硬了,回头让小二换个软的。”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十足的没有提昨晚的事。 温礼平看着两人面上都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只觉得好似哪里不太对,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他刚一回头,就对上李夼黢黑的眼睛,然后打了个激灵。李夼面无表情的从他身边走过,不知怎的,温礼平只觉得李夼看他的眼神好像冷了几分。他不禁有些疑惑,自己这是哪里又得罪了这冷冰块? 吃饭时,瑜心端来了自己精心熬制的鸡汤,还十分贴心的为冷凝儿盛了满满一碗鸡肉。 温庭安在一旁盯着那碗鸡肉咬着筷子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 冷凝儿将那碗鸡肉推到她面前:“给,饿了就先吃吧。” 一旁的瑜心看见自己给自家小姐盛的鸡肉眨眼睛跑到温庭安的面前,整个人又别扭又委屈:“小姐…” 冷凝儿回头安抚她的情绪道:“没事,我知道瑜心熬的鸡汤最最好喝了,所以我想先尝尝汤。” 瑜心脸上这才恢复笑容:“那我这就为小姐盛一碗。” 饭后,几人一起商量行程,最后决定不从原路返回,而是打算绕道从其他路回去,一来防止有心之人在路上做手脚,二来也好游玩一下,放松放松近来紧绷的神经。 对于回程的规划,慕容晓白兴高采烈地拿出地图分析道:“既然咱们要换条路线,我觉得从这里走最好。”他说着指出一段路线来。 温庭安看着那条路线,皱眉道:“不对啊,从这里走的话咱们得多绕几个地方,回程起码要比来的时候多花上七日呢。” 慕容晓白摆摆手:“咱们回去可不用像来的时候那么匆匆,是以玩为主,自然是要看哪里比较有趣好玩了,要去有趣好玩的地方自然是要花时间的。” 冷凝儿点头表示认同:“走这条路线也好,路会好走很多,我们的速度会大大加快,而且也不用担心歇脚的地方和干粮紧缺等问题。” 一旁的温礼平摆了摆手表明态度:“那就听你们的吧,反正我没啥意见。” 李夼也微微颔首表示无异。 温庭安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有说,虽然她现在很好奇影,想着早点回去弄清楚,但路途遥远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既然大家都想先放松放松,她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柳音儿盯着地图上的一处地点,目光深沉道:“这个地方,我想去。” 温庭安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地方名叫亓安城,温庭安顿时眼睛一亮,应声道:“好啊,正好在路线上,咱们可以去玩玩。” 冷凝儿见她前面恹恹的,此刻却突然来了兴致,不禁问道:“这地方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温庭安解释道:“亓安城是远近有名的娱乐之城,几年前我和哥曾去过那里,确实非常有意思。” 温礼平点点头笑道:“那地方确实不错,音儿眼光可以啊。” 柳音儿眼底浮光微动,转而恢复如初,扬了扬唇道:“那是自然。” “那我们就去。”慕容晓白连忙点头,远近有名的娱乐之城,他可得见一见真容。 一众人在欢愉之下,渐渐拟定了行程,不日便开始启程。 第106章 一行人离开黑水镇朝着离黑水镇最近的安县走去,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温庭安估摸着大概三五日就到了。 临近下午,一行人在一处凉亭歇脚。 温庭安掸了掸凉亭台阶上的灰,坐下来伸了个懒腰,抬眼便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冷凝儿。 此时冷凝儿正背对着她,似是在看着远山。微风徐徐,带起她的几缕发丝,一身朴素的白衣依旧遮不住她清冷出尘的气质,阳光之下,又多了几分恬静的美好。 温庭安看在眼里,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这个人看起来好像跟以往不一样了,可好像什么也没变。 似是有所感觉,冷凝儿回过头来,看到温庭安有些呆愣的望着自己,不觉微微歪了头,好似在问:怎么了? 温庭安忍不住轻笑一声,抬手擦了擦自己身边的台阶,拍了拍手上的灰后朝她挥挥手,意思十分明了。 冷凝儿走到她身边坐下:“怎么了?” 温庭安看了看周围,见大家都在忙活自己的事,不免有些放松,但声音依旧很轻:“凝儿刚刚在看什么?” 冷凝儿只觉得她这小心谨慎的模样瞧着有些好笑,带着笑意道:“在看风景。” 看风景? 温庭安有些疑惑,他们这一路过来处处都是山水景色,天天看她都觉得有些无聊了,这人居然还能看入迷,难道此处的风景比以往看到的要特别吗? 想着她不禁抬头看向远山,看了好一会又蹙了蹙眉,这里的风景也是山连山,好像和之前看到的没什么不同吧,要说不同,好像身边的这人和之前不同了。 哪里不同呢? 比以往爱笑了,还有,喜欢看这无聊的山水。 冷凝儿见她认真的看着远方,一副思考的神情,问道:“在想什么?” 温庭安看得认真,想也没想就回答道:“在想这有何特别之处?” 说完她微微一愣,忙又道:“我说的是远处的山,没有别的。” 说完她就有些后悔,总感觉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冷凝儿微微挑了眉,嘴角噙着笑:“嗯,我也没问别的,这么紧张做什么?” “……” 温庭安轻咳一声,站起身子:“坐着有些累了,我去附近逛逛。”说着看似随意,实则心虚的离开。 冷凝儿看着这人的步子,大有一种夹着尾巴灰溜溜离场的喜感,眼间的笑意又盛了几分。 离开凉亭,温庭安在路边漫无目的地走着,耳边传来石子碰撞发出的声音,温庭安目光一凝,倏然回身,抽出腰间的白玉笛就朝身后的人砸去。 那人显然也吃了一惊,侧身一躲避开攻击,见温庭安还要出手,那人回身之际一把握住笛子的另一端,低声道:“庭安,是我!” 温庭安听见这熟悉却又夹杂着虚弱的沙哑声,抬头一看,眼中满是惊愕:“阿颜?” 阿颜脸色有些苍白,微微喘着气,点点头松开了白玉笛。 “你怎么在这?你这是怎么了?”温庭安收回笛子,眼中满是疑惑,尤其是看着阿颜一副病态的样子,刚刚那几下貌似牵动了她身上的伤口,整个人状态也差了许多。 阿颜没有回答,而且转头看了看凉亭那里,见那边没有异样,拽住温庭安往路边的野草里躲了躲,开口道:“她如何了?” 温庭安瞧她一脸紧张,知道她说的是谁,如实道:“一切安好。” 阿颜这才松了口气,低声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说着似是有些体力不支,整个人摇摇晃晃,温庭安一把扶住她,皱眉道:“你这是怎么了?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阿颜摇摇头:“不妨事,比起她,我这算不得什么。” 听到这温庭安心中也有了底,阿颜身上这伤十有八九就是所谓的龙鞭之刑,虽然冷凝儿之前为她解释过龙鞭的可怕,但看到此时的阿颜,她心中还是惊讶万分,说道:“既如此,为何不好好养伤,跑来这里做什么?” 阿颜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温庭安心里叹了口气,这一个两个的比她还不让人省心。 第117章 “要去看看阿慈吗?”温庭安望着她。 阿颜眸子暗淡了几分,低着的头摇了摇,咬着唇道:“不了,我还得回去。” 温庭安嘴巴张了张,到底还是没说出什么,但看见阿颜摇摇欲坠的身子,她又有些于心不忍:“你现在这样怎么回得去?” 阿颜眼中满是倔强,推开温庭安的手道:“我既然能过来,自然也回得去。” 温庭安抓住她:“别逞强了,你还是先跟我们一起吧,我让音儿帮你看看。” 阿颜苦笑一声,她本就是偷着跑出来的,就是怕被人瞧见所以才躲在暗处只与温庭安一人见面,又怎么可能会跟他们一起呢。 温庭安看着她的神情,心底也大概猜了个七七八八,她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塞进阿颜手里:“这是音儿给我的药,每晚抹一抹伤口会好得快一些。” “谢谢。”阿颜眼中满是感激,攥着手里的药瓶,出来的仓促,她确实没带什么伤药在身上,不然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了。 临走之际,她眼中半喜半伤,看着温庭安道:“多谢你,庭安。希望你与冷姑娘能相濡以沫,情深意长,切莫入了我的后尘。” 温庭安本来一脸严肃,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大脑一震,耳边满是轰鸣:“你,你怎么……?”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关系? 阿颜笑了笑,语调也清扬起来:“先前在弥谷,你夜里都是宿在冷姑娘房里的。” 言简意赅,阿颜这一记直球直接轰进温庭安的心里。 !!! 温庭安顿觉脑子炸开,她以为她当时隐藏的够好了,怎么会?!这个女人居然看见了! 温庭安眼中翻起骇浪,半响说不出话来。 “庭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接着冷凝儿从路边走了过来。 方才温庭安离开的时候冷凝儿是看着的,这路边野草稀疏根本藏不住人,所以她一直能看见温庭安的身影,也就没多想什么,但刚刚不过一晃神的功夫温庭安就没了,这荒郊野外的,冷凝儿有些担心,所以就来找寻。 看见阿颜也在,冷凝儿有些意外:“阿颜姑娘?你怎的会在这里?” 阿颜面不改色,拱了拱手唤了声:“冷姑娘,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冷凝儿面带微笑,微微颔首。 温庭安此时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见冷凝儿过来,顿时有一种小秘密被彻底暴露的感觉,绯红通过面颊悄悄爬上了耳朵。 冷凝儿看向温庭安,这人怎么一副别扭的样子,耳朵还熟了。 她不禁关心道:“庭安,怎么了?” 温庭安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尤其是阿颜还在这里,她连看都有些不敢。 阿颜见状道:“我与庭安叙了一会儿旧。” 温庭安赶紧点头:“对,叙旧。” 阿颜一脸真诚,又道:“冷姑娘,希望你与庭安……”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我们该启程了,阿颜你也该回去了,咱们改日再聊。”温庭安赶紧打断她的话,推着冷凝儿就往外走,此时她脸颊滚烫,只想赶紧带着冷凝儿逃离这里。 阿颜见状也没在说了,她知道温庭安是个要面子的主,这两人的关系应该也还没到见光的时候,所以温庭安藏得紧她也能理解,不过她确确实实是真心想祝福二人的。看着那两人离开的背影,阿颜眼中的羡慕与伤楚还是不自觉流露了出来。 她和古慈应当是不能再见的吧,她肯定厌透了她。 想着阿颜嘴角满是嘲弄,看了眼远处的群山,最后似是下定决心般转身离开。 另一边 温庭安推着冷凝儿来到离大家不远的地方,回头看了眼方才的地方,那抹黑色的身影已经不见了,许是已经离开了,她这才松了口气。 冷凝儿虽不明所以,但温庭安这心虚的模样实在太盛,她连阿颜对她说的话都没听完,希望她与庭安如何?为什么温庭安的反应会这么大,她深深看着温庭安,等着这人对自己解释。 谁知道温庭安像个没事人一样,指了指前面的马车,催促道:“走吧,要出发了。” 冷凝儿眉间微蹙,一把拉住她:“你难道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说什么?”温庭安眨了眨眼睛装起傻来。 冷凝儿闭了闭眼,再抬头时眼中多了几分幽怨:“当真不说?” 温庭安故作委屈:“说什么啊?” 冷凝儿抿了抿唇,盯着她看了会儿,而后转过身子作势要离开,温庭安一把拉住她,服软道:“说,我说。” 冷凝儿叹了口气,转过身子看着她,心底暗暗吐槽,这个人真是,越发不知好歹了。 温庭安大脑飞速运转,最后挑挑拣拣告诉了冷凝儿,但关于阿颜知道她们俩的关系这件事,温庭安还是选择了保密,毕竟以冷凝儿的性子,一定是不会再允许自己半夜去找她了。 听完温庭安的陈述,冷凝儿若有所思,难怪刚刚看到的阿颜憔悴不堪,她微微叹息,这两人之间已经隔了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尽管阿颜不是亲自动手扳倒弥谷的人,却也是在其中起到了关键作用。 儿女情长又怎比得过血海深仇呢。 叹息至此,她猛然一顿,抬头看向温庭安。 血海深仇… 记忆中的大火历历在目,那个在火海中垂死挣扎的幼小身影也越发模糊。 画面再度清晰,是看见温庭安那张温和的笑脸,冷凝儿呼吸一滞,只觉得有一团火焰在不停灼噬着她的心口,疼得她抬不起头,连呼吸都泛着疼。 温庭安见她状态不对,蹙眉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说着抬手去摸她的额头。 冷凝儿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躲开了温庭安的手。 温庭安微微一怔,看着停留在半空中的手,尴尬的收了回来,脸上是难掩的失落与不解,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 为什么她在冷凝儿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疏离感呢,那种感觉很淡,不是刻意的,而是下意识的躲闪。 她在怕自己吗? 冷凝儿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反常,她忙握住温庭安的手,解释道:“对不起,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温庭安恢复笑容:“没事,你不需要向我道歉的。” 她并不知道冷凝儿心中所想,只知道冷凝儿心中有事,而且与自己有关。不过她觉得能与自己有关的事,无非是现在二人的关系。冷凝儿之所以会苦恼,或许是因为和李夼的婚事,毕竟这婚事不解决,她和冷凝儿也没办法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想着她十分善解人意的没有过问,而是拉起冷凝儿的手,满脸柔和的看着她:“走吧,一会该出发了。” 冷凝儿迎着她真切的目光,一时心底五味杂陈,但还是佯装轻松的点点头,两人一起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一行人再度上路,宋伯驾着马车载着几个姑娘,三个少年骑着马跟随在两侧,温礼平看着渐晚的天色,开口道:“时间不早了,咱们得加快步伐了。” 宋伯点点头,手里的鞭子一起一落抽打在马的身上,快速赶着路。 马车内的四人安静坐着,冷凝儿看着窗外闪过的景色,想起阿颜和古慈,眉间多了一丝迷茫,思绪也渐渐飘远。 第107章 初遇温庭安的时候,那时冷凝儿才不过八九岁,父亲是一个地方的太守,一次出门看灯会的时候莫名遭了强盗,她被那些人带走了。 冷凝儿被关在了一个漆黑的大箱子里,里面还有别的孩子,她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听见那些孩子隐忍的哭声和颤抖的求救声。箱子一直在震动,他们不知被那些强盗用马车带去了哪里。 冷凝儿当时也只是一个孩子,心里也害怕着,泪水不知不觉已经打湿了眼眶,但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咬着唇忍着,她相信父亲会来救她的。 她和那些孩子一起在箱子里关了整整一天,有的孩子崩溃了大哭起来,强盗听见了便粗暴的踹了一脚箱子,发狠道:“哭哭哭,再哭宰了你们!” 那些哭闹的孩子瞬间捂住嘴巴,迫使自己不发出声音,冷凝儿当时也害怕的瑟瑟发抖,却也不敢发出声音。 不知不觉中她睡着了,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被扔进了一座深山,四周安静无人,那些强盗和其他孩子都不见了踪影,她彻底绷不住哭了出来,嘴里还喊着:“爹爹。” 在她哭泣之际,从山里走出来一位女子,那女子长相极美,温婉似水,宛如山里出来的仙人一般,五官也并不像中原人,更加深邃而迷人,额间还有一枚好看的云状花钿,手里还握着一支白玉笛,身边还跟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 冷凝儿一时被女人的容貌惊艳,挂着泪珠的眼睛呆呆地望着那女人,直到那女人身边的孩子一跑一跳的来到她身边,歪头问她:“喂,你在哭什么?” 冷凝儿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才到自己肩膀处的孩子,但她不认识她们,所以也没有说话。 第118章 那孩子一直盯着她,见她不说话,皱了皱眉,嘀咕道:“你怎么不说话呀,难道是个哑巴?” 女人走到那孩子身后,慈爱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带着教导和耐心:“庭儿,不可无礼。” 而后女人低下身子询问了她许多事,但她都沉默着没有回答,女人一时犯了难,身旁的孩子抬头道:“阿娘,我没说错,她是个哑巴。” 冷凝儿一听,转头看向她,这孩子也不怕,大大方方的跟冷凝儿对视着,眼神里甚至还藏在一丝觉得自己猜对了的骄傲。 “无礼,娘是怎么教你的。”女人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说道,而后看着冷凝儿,微笑道:“愿意跟我们回去吗,我带你去找家人好不好。”女人满脸善意的伸出手。 冷凝儿懵懵懂懂,一听说找家人,眼眶又红了红,点点头,将自己的小手搭在女人手上。 后来她就跟着母女二人走进了山里。 她忘了那座山叫什么名字,只知道里面别有洞天,房屋田园围山而坐,周围盛开着许多桃树,里面热热闹闹住着很多人,俨然一副世外桃源的样子。 一路上遇见的人都对冷凝儿身边的母女二人毕恭毕敬,一口一个夫人一口一个少主。 后面她被女人安排在一座小院住着,那座小院还种着一棵梅花树。 她在那里住了几天,知道那里是个寨子,女人姓柳,这里的寨主姓温,那孩子是女人和温寨主的独女,名叫温庭,不过寨子里的人都管那孩子叫三七。 这里的人对冷凝儿这个外来着很好,温寨主也在帮她找家人,但她无意中发现绑架她的强盗也在这寨子里,虽然她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子,但一听声音她就知道是谁。 冷凝儿现在已经忘了那个强盗的模样,只记得是个白面小生,与温寨主走得很近,所以她对那个寨子里的人一直都保持着警惕,哪怕寨主夫人对她极好,她也不相信,只觉得这些人就是绑架自己的人,都是坏人,所以才会住在山上,连带着四五岁的温三七冷凝儿也一并不喜欢着。 但是温三七似乎很喜欢跟着冷凝儿,她身上挂着一个银铃铛,走到哪里都会发出响声,所以每次冷凝儿听见那道熟悉的沙沙声,就知道温三七来找自己了。 冷凝儿躲在房里不出来,温三七就在外面敲门,冷凝儿不理,她就翻窗户爬进来,不见到冷凝儿不罢休。冷凝儿嫌她烦,每次都冷着脸不理她,温三七看不懂她脸上的情绪,只是开心的拉着她说要带她去玩。 冷凝儿每次都甩开她的手,这房子附近养着蛇,她害怕不敢出去。 温三七也不恼,只是眨着眼睛问她:“你是不是怕蛇啊?” 冷凝儿不理她,她就自问自答:“这蛇不可怕的,它们都听我阿娘的话,我阿娘会吹笛子的。” 冷凝儿还是不理她,温三七就走到冷凝儿面前拉住她的手,抬头望着她的脸:“我带你去玩吧,你想去哪?” 冷凝儿面无表情:“我想回家。” 对,她想回家,但是这里的人还没帮她找到家。可她好想爹爹,想见到爹爹。不知不觉她的眼眶就红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砸到温三七的手上。 温三七撇了撇嘴,踮起脚帮她擦眼泪:“你别哭了,这里是我家。你想家的话那我分你一半吧。阿娘说过,好孩子要懂得分享。” 说着温三七跑去院子,捡了一根小木棍盯着院子看了看,然后就开始在院子中间划直线。 温三七一脸认真的画着,但直线老是画歪,来来回回画了三四遍还是如此。温三七将棍子扔在地上,生气道:“它不听我的话,我不要它。” 说着就又重新捡了根棍子,结果画出来的线还是弯的,温三七顿时泄气的将棍子扔了。冷凝儿就在房门口看着,她不知道温三七在做什么,只看到她在地上画了几条弯弯扭扭的线,然后生气的把棍子扔了。 不多时,温寨主和柳夫人就进来院子了,温寨主是个英气十足的男子,性子却随意的很,但很疼柳夫人。 夫妻二人一进院子就看见温三七整个人跟霜打的茄子一样焉焉的,温寨主不禁问道:“怎么了三七,谁又惹你了?” 温三七一听是爹爹的声音,转身跑过去扑到柳夫人腿上,委屈的指着地上的木棍:“它不听话。” 温寨主呵呵一笑,一把抱起女儿哄道:“不听话,那爹一会就把它烧了好不好。” “好。”温三七喜笑颜开。 柳夫人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冷凝儿,又看了看院子里弯弯曲曲的直线,微笑道:“庭儿和姐姐在做什么游戏?” “在分家。”温三七大声答道。 夫妻二人微微一愣,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温三七说道:“姐姐想家,我把家分一半给姐姐,她就不会想家了,阿娘我会分享,我是好孩子吗?”说完温庭安满脸期待的看着柳夫人。 柳夫人顿时一噎,不知该做何回答,倒是温寨主哈哈一笑,接话道:“当然算了,我们三七就是好孩子,你说是吧夫人。”说完看了眼身侧的柳夫人。 柳夫人嗔了他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一个大不长心的带出一个小不长心的。她回过头去看站在门口的冷凝儿,冷凝儿注意到柳夫人的目光,走到她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角道:“夫人,我的家找到了吗?”她说着眼里闪着泪光,满是希冀的望着柳夫人。 柳夫人微微叹息,俯下身子擦去冷凝儿眼角的眼泪,好看的眉间透着几分忧愁。并非是他们没有认真找,只是冷凝儿提供的线索太少,只是说家在城里,家里只有爹爹还有一个外姓的哥哥,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了。 可是他们这寨子地方偏僻,附近的城府大大小小四五个,温寨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难以在短时间内找到。他们知道这孩子估计是受了惊吓不太相信人,所以也不愿透露太多家里的事。但依冷凝儿的行为举止,柳夫人和温寨主还是能看出来她是个富贵人家的孩子,所以就更能理解了,如此范围也缩小的许多,应该不需要多久就能查出是哪个富贵人家丢了孩子。 冷凝儿见她神情怅然,心中也已明了,眸子暗了暗没有再说话。 柳夫人也只能尽量去安慰她,尽管作用甚微。 温三七还是照旧,每天都会来找冷凝儿玩耍,不过她白天来都是鬼鬼祟祟的,只有晚上才会大摇大摆的跑过来。 尽管冷凝儿还是不太搭理她,但她还是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冷凝儿,夜里还守在冷凝儿床边给她讲鬼故事,讲完就马上走,冷凝儿慢慢也就习惯了。 一次温三七给她讲了个自认为很恐怖的故事,是一只爱吃小孩子的山鬼。温三七讲着讲着就害怕的扑进冷凝儿怀里,然后继续讲着。 讲完她还十分不安的看了眼冷凝儿,看看她是不是也害怕。冷凝儿面色平静,不是这个故事不够恐怖,而是从温三七嘴里讲出来的故事实际并没有那么恐怖,甚至还有一点枯燥,而温三七也只是把自己吓住了。 见冷凝儿不为所动,温三七壮着胆子爬下床:“我要回去了,你不要害怕。” 冷凝儿看着她,点了点头,于是温三七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嘴里还一直重复着:“你不要害怕…不可怕的。” 等房门关上,冷凝儿才吹了蜡烛钻进被窝,不一会外面传来一阵微弱的哭声,冷凝儿猛然睁开眼睛,就下床出去看。打开门就看见温三七坐在台阶上哭,看见她出来后哭的更大声了。 仔细问才知道,温三七这是自己被自己讲的鬼故事吓到了,外面没有灯,她一个人不敢回去,回头看见冷凝儿房里的灯熄了,就以为冷凝儿被山鬼吃掉了,所以才坐在门口哭。 冷凝儿叹了口气,抱起她就往屋子里面走,边走边说:“以后不要在讲那些故事了,不然你都回不去了。” 温三七吸吸鼻子,抹了抹眼泪点点头,然后爬上冷凝儿的床。冷凝儿躺进去后温三七就钻进了她的怀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眨巴着:“姐姐我怕。” 冷凝儿拍拍她的背:“不怕,我护着你,山鬼就不敢来了。” 这一夜温三七睡的很安稳,冷凝儿也莫名安心了很多。 两人的关系经过那一夜改善了很多,但冷凝儿依旧话少的很,她心里还是挂念着爹爹。温三七经过那一夜就更加喜欢冷凝儿了,每天都围在她身边,嚷嚷着要把她留下来。 后来白天温三七就没怎么来找她了,她哭丧着脸找冷凝儿,说自己不念书偷偷跑来玩被阿娘发现了,阿娘给她找了个伴读,是个和冷凝儿一样漂亮的姐姐,那个姐姐现在每天都管着她,她再也不能白天找冷凝儿玩了。 相对于此,冷凝儿比较好奇的是为什么温三七老是找她玩。温三七撇着嘴愤愤说,因为别的玩伴都被阿娘收买了,自己如果出来玩耍被他们看见,他们就会偷偷告诉阿娘,以此换奖励。但是冷凝儿从来没告诉阿娘她在此处玩,所以她才喜欢冷凝儿。 第119章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颗糖塞进冷凝儿手里,很自豪的说道:“这是我阿娘自己做的,很好吃的。” 冷凝儿笑盈盈的接过糖,不远处伴读就在喊温三七,温三七只得跟冷凝儿挥挥手说再见。 之后两人只有在夜里才会见面,伴读也会陪着温三七,所以温三七不能在这里久留,也不能在这里睡觉。 温三七的伴读也姓柳,是个和冷凝儿差不多大的孩子,温三七管她叫柳姐姐。伴读的长相和柳夫人相似,不是说长得像,而是样貌也不像中原人,却同样是个美人胚子,白皮薄唇,尤其是那双眼睛,让人挪不开眼来。 冷凝儿猜想她和柳夫人应该都是边境的人,爹爹说过那里的人和中原人长得不一样。 而伴读同样也在打量冷凝儿,她很好奇这个让自家少主无心念书的丫头长什么样子。 看过之后伴读就带着温三七离开了,温三七不情不愿的跟着她走了,但时不时还是会回头来看冷凝儿。 有伴读陪着,温三七能出逃的机会也越来越少,见到冷凝儿的机会同样如此。 最后让冷凝儿印象深刻的是一日夜晚,从山下突然闯上来许多官兵,他们的服装不一,显然是不同的三拨人,但为首的人她很清楚,那服饰是爹爹的人。 等她跑出去,另外的两拨人已经和寨子里的人厮杀起来,墙上,路上,花丛里,到处都是飞溅的血,火光四起。冷凝儿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只能攥紧手指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在人群中穿梭,四处寻找爹爹的身影。 后来她在大门口见到了身着官服的爹爹,冷易看见冷凝儿,顿时跑过来将她抱在怀里,整个人颤抖着,泪流满面:“凝儿,我的女儿,你没事吧。” “爹爹……爹爹……” 冷凝儿顿时委屈的哭了起来,冷易心疼不已,赶紧抱着她往安全的地方跑。 没过多久,打斗声渐渐小了下来,接着寨子里起了大火,是那些人在欢呼着放火,火势愈来愈大,连着路边的桃花树也都被点燃,照亮了半边天。一股燥热让冷凝儿无法直视大火,她只能趴在冷易的怀里。 迷糊中,她看到大火烧向了小院,梅花树已经被烧的摇摇欲坠。她这才抬起头,当隐约看见那里面有人影时满脸焦急:“爹爹,救人。” 冷易一脸严肃:“凝儿,你已然安全了。” “不是。”冷凝儿摇摇头。“他们,还有她。爹爹快去。” 冷易肃了肃:“凝儿,那些人是罪有应得,这是老天爷的报应。” 冷凝儿瞬间哭了:“爹爹,她不是,她的家人也不是。救救他们,求求你救救他们。” 冷易脸色瞬间难看了几分,沉声道:“凝儿,不可胡闹。什么他,什么他们,他们都是强盗,这是报应。” 说完就带着冷凝儿以及自己的人手下了山,任凭冷凝儿怎样哭闹都不为所动。 挣扎之际,冷凝儿恍惚间看到了温三七,她在火海中挣扎着,但很快,能看见的就只有火了。 再后来,那个寨子消失了,里面的人也都没了,她再也没见过温三七。 思绪拉回,冷凝儿心里微微叹息,悄悄看了眼温庭安,眉间这才放松了几分。 还好,这个人还活着,而且还活的很好,起码现在看来是这样的。 第108章 一行人走了几天的路,来到了一个名叫安县的地方。 温庭安懒懒的伸了伸腰,这一路虽然太平,但这地方到底还是太偏远了,哪怕他们走的是官道,供旅人歇脚的客店却是少得可怜,这几天一行人几乎都是宿在野外。 温庭安倒是无所谓,毕竟她和温礼平之前就是风餐露宿,走到哪算到哪,柳音儿也是和他们一样混江湖的,对于吃住倒是随性的很。 倒是冷凝儿他们,本来就是世家的千金和公子,娇生惯养长大的,还有宋伯,一大半年纪还得陪着他们露宿野外,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 不过好在终于看到县城了,一行人惊喜之余不由加快了脚步。 等到了城门口,他们才发现此地有些不对劲。 大白天的城门紧闭,门外看不见半个人影,四周安静的有些可怕。 温礼平下马走上前敲了敲城门,却没有一个人来开门,甚至连一点声响都没有,他犯了难,回头看向其他人:“好像没人。” 温庭安从马车上跳下来,看着高高的围墙,跑到城门前敲了敲,大喊道:“有没有人啊,开开门啊。” 微风吹过,带起了一片沙尘,那门依旧紧闭着,周围除了呼呼作响的风声,毫无其他动静。 温礼平挑了挑眉,不以为然道:“都说了没人,还不信,你以为你的面子比我大啊。” 温庭安白了他一眼,耸耸肩往马车方向走。 冷凝儿在马车上观察着安县,不禁蹙眉,不知道为什么,这地方有点说不上来的诡异,便开口道:“既然没人,我们绕道去其他地方吧。”太过奇怪的地方保险起见还是谨慎为妙,能避则避。 温庭安满脸郁闷,好不容易找到可以落脚的地方,结果是座空城,绕路离开也不知道又得走几天才能找到歇脚的地方。 幽怨归幽怨,温庭安还是认命的朝马车走去,,毕竟人家不开门他们也没理由硬闯进去,现在的她可不做贼了。 没往回走两步,身后的大门莫名发出沉重的声音,缓缓打开一个缝隙,一个官兵扮相的男人探出半个身子,一脸警惕的盯着温庭安等人。 几人俱是微微一愣,有人? 温庭安眼睛一亮,撞了一下温礼平的肩膀一脸嘚瑟:“就是比你有面子。”言罢便快步往门口跑去。 不等她开口,那官兵沉着脸冷漠道:“安县不接待外客,诸位请回吧。”言罢迅速撤回身子,大门这次关的很快,好像生怕温庭安他们会硬闯进来似的。 看着再次紧闭的城门,温庭安脸上的笑意逐渐凝固,一旁的温礼平忍着笑意不忘落井下石:“哎呀,如此看来庭安确实比我有面子。”被人摆脸子下逐客令,肯定比他有面子。 “哼。”温庭安白了他一眼,怒气冲冲的回到马车,不让进就不让进呗,凶什么凶。 冷凝儿看着她,温和道:“这地方古怪的很,咱们不去也罢。” “不错,这安县透着一股子戾气,想必是有什么人去世了。”柳音儿透过车窗看着安县,目光幽沉。 温庭安这才镇定下来,想起来刚刚那官兵头上貌似绑着白布,想必这县里在忙着谁人的葬礼。思及此,她心中的气陡然消了大半,若如此她倒是可以理解那官兵的脸色为何难看了。 冷凝儿面色平静:“先找落脚的地方吧。” 几人点点头,不多时在离安县二里开外的地方找到了几间屋子,只是走近后发现那些屋子都房门紧闭,有的门口还很杂乱,像是被人匆匆翻过的模样。 温庭安眼中闪过一丝不解:“怎么都没有人啊?” 冷凝儿倒是一脸镇定,因为她看见有一处院子里闪过几道影子,应该是有人的。 走到路口处,冷凝儿掀开帘子道:“停一下。” 一行人停下来,李夼回头问道:“何事?” 冷凝儿不语,只是看着那处有人家的院子,半晌开口道:“先等一下。”随后转头看向温庭安:“庭安,跟我一起去前面探一下路吧。” 温庭安点点头:“好啊。” 一旁的瑜心眼中划过一丝受伤,以往小姐有何事,都是唤她陪着的。 冷凝儿注意到她的情绪,语气平静,耐心道:“瑜心,这外头并不安全,你留在车内和柳姑娘待在一起我放心些。” 瑜心纵然心里不舒服,但还是乖觉的点点头道:“好,小姐注意安全。……温姑娘也是。”她觉得只关心小姐不妥,便又加了一句。 两人下了马车一起往那处院子走去。 刚到门口,里面传来一个妇人带着焦急的骂声:“快点啊,你还在磨蹭些什么!还管这老太婆做什么,嫌咱们累赘不够多是不是!” 接着里面传来一个男人无奈的声音:“知道了,知道了,别催了。” 接着几道身影在里面不同闪过,似乎在忙些什么,一阵物品落地的声音又惹来了妇人的责骂:“臭小子,什么事都干不好就知道吃!敢把老娘的首饰摔坏,老娘打断你的腿!” 温庭安和冷凝儿两人相视一眼愣在门口,不知道何时开口才算不打扰到这家人。 这时一个男人郁闷的从屋里走出来,抬头便看见站在门口的二人,一人身袭白衣,相貌精致,清冷出尘,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而另一个身着青色便衣,相貌同样出众,不过明显比身侧人多了一丝温和随性与不羁,两人站在一起如画中仙子走出,衬着这小院也如画一般美好。 男人一时被二人的容貌惊的说不出来话,只微微张着嘴发着愣,他的夫人骂骂咧咧的从里面走出来,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扯着嗓门骂道:“你还在这傻站着做什么,被那安县的野鬼缠身了不成!赶紧收拾完东西好离开这鬼地方……” 第120章 她话音未落,就看见了门口的温庭安和冷凝儿,同样被二人的容貌所惊艳,但她很快回过神来,更是一把推开自家丈夫,嘴里的话也脏了几分:“你要是不想走就留下来陪那老太婆等死,老娘还要活!”说着骂骂咧咧进了右侧的屋子。 男人留在原地阴沉着脸,只觉得方才在外人面前颜面尽失,却也只是忍着跟过去进了屋子。 温庭安看这场面,讪讪道:“我们好像来的不巧。” 冷凝儿微微蹙眉,她抓住了刚刚那妇人话语里的关键词。 安县?野鬼? 难道那安县里面出了什么事吗? 想到这里,冷凝儿眉间有几分凝重。 不多时,屋里的主人收拾完东西,男人牵出来一辆牛车,上面放着许多东西,被褥,大箱子,锅碗瓢盆应有尽有,妇人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显然是他们的一双儿女。 眼看着他们要离开,温庭安拦住他们的去路说:“大叔,你们这是……搬家吗?” 男人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只是无奈的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身后的妇人冷哼一声:“不搬家,难道留下来等死啊。” 说完妇人似是更生气了,又开始骂骂咧咧起来:“早跟你说那安县中了邪,你非不听,街坊邻居都搬完了,你也要犟在这儿。现在好了,那城里都开始人吃人你才知道急了,你要是早点听劝老太婆不就能带上了?” 她说完气的脸色涨红,要不是自家男人不开窍,早不走晚不走,非得这个节骨眼上急匆匆的搬家,家里那么多值钱的玩意带也带不走,卖也卖不掉,就那么可惜的给老太婆做陪葬,想想就觉得心疼。 男人一直沉默,拿鞭子赶着牛车往前走,眼中满是不甘,这里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现在却不得不离开,离开也就罢了,自己的娘偏偏在这个时候中风半瘫在床,就剩一口气吊着,只能留在这等死了。 想着他咬了咬牙,握着鞭子的手又紧了几分,重重抽打在老黄牛的背上,黄牛疼得直叫,却只能任由主人发泄。 看着一家四口远去的身影,温庭安眉头微拧:“人吃人?什么意思,难道那安县真的有问题吗?” 冷凝儿摇摇头,她也听出来不对劲,但几人初来乍到,自然对其中的事也一知半解。 不远处的其他人见二人远远的站在院子门口,迟迟没有回来的意思,温礼平便下了马找过来,道:“怎么回事,这家人怎么还走了?” “谁知道呢。”温庭安摆摆手不以为然,而后踏进院子。 院子门只是掩着,并没有锁,听刚才那妇人的意思,这里面应该还留有一个老人才对。 想着温庭安推开大门走了进去,冷凝儿和温礼平紧随其后。 屋内陈设简单,却杂乱的很,东西被翻了一地,只剩下些不值钱的老家具,里屋还传来一阵微弱的咳嗽声。 温庭安循着声音掀开里屋的门帘走了进去,右手边的炕上躺着一个花甲老人,老人头发花白,目光浑浊,俨然一副大限将至之色。 冷凝儿看着炕上的老人,神情杂然,那一家四口竟然真的舍下老人走了。 听见声音,老人缓缓转过头,抬了抬眼皮却看不清站在门前的人的面貌,她伸出干瘦如枯枝的手臂,指了指左边,干裂的嘴巴轻轻翕动,从嘶哑的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来:“水。” 闻言,温庭安看向左边,发黑的木质桌子上摆着一套老旧的茶具,她赶忙走过去,提起茶壶晃了晃,所幸里面还有半壶水。 温庭安拿起一个杯子倒了一杯水拿到老人面前,冷凝儿将老人的身子扶起来靠在床边,老人伸出双手颤颤巍巍的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因为喝得太急,茶水顺着老人的嘴角滑落,一滴一滴砸在发黄的被褥上。 温庭安微微蹙眉,转身又倒了一杯水,接过老人手里的空杯后将另一杯水递给她。 喝完水后,老人的神情这才放松下来,看着手里的杯子发着愣。 温礼平打量着四周,蹙眉道:“这家里是进了贼吗,一片狼藉。” 老人听到这儿呆滞的目光闪了闪,而后又恢复了麻木的神情,脑袋也低了几分。 外面传来动静,温庭安看向窗外,是他们马车来了。 见状温庭安俯身靠近老人道:“老人家,我们是过路的旅人,本来想进城的,结果城里门关了。不知道您能否给我们行个方便,我们不会逗留很久的。” 老人抬起死灰般的眸子,叹了口气,缓缓道:“你们随意就好。” 温庭安抬头看向同伴,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回头对老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来:“多谢老人家!” 说着便跑出门呼唤柳音儿他们,示意住处有了。 第109章 搬行李的时间,温庭安向大家解释了这里的情况。 慕容晓白合起扇子跟在她身边,忧心忡忡道:“不会又出情况吧,咱们怎么老能遇见这种事?” 一路磕磕绊绊,他都有些怕了,看来下次出门得先看看黄历了。 温庭安皱皱眉道:“闭嘴,乌鸦嘴。”虽然她面上平静,但心中确实有些担忧。 人吃人吗? 希望他们能顺利离开这里吧,想着她默默看了眼安县的方向。 老人的家不大不小,房间一共才四间,老人睡了一间,另一间是很大,想来应该是这家原先的男女主的房间,另外两间房空间并不大,一张床以及一张桌子就占了大半的空间。 他们一行人加老人家一共九个人,老人肯定是不能动的,那么就是他们八个人分剩下三间。 温庭安有些头疼,又到了这种时候。 后面经过商量,温礼平拍板决定,几个姑娘睡那间大房,床上挤一挤睡三个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温庭安就委屈一下打打地铺。宋伯年纪大了跟着他们跑东跑西的难免有些吃力,睡另一间房。考虑到李夼是个冷冰块,所以他一个人睡另外一间,慕容晓白则跟自己一起挤一挤马车,两人晚上还能说说话。 商议完后,几人开始分工清理了一下整个屋子,毕竟被老人的儿子儿媳翻得一片狼藉,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几人清理了小半天才将屋子整理好。 期间老人就静静的看着他们忙前忙后,始终沉默着。 “哎呀,终于搞完了。”将最后一样杂物归了位,温庭安就往一旁的凳子上一坐,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肩膀。 她已经很久没有干这些家务活了,上次做这些事还是在冷府当牛做马的时候。 想着她侧过头看向门口,冷凝儿正拿着扫帚扫台阶上的垃圾,一旁端着一盆水从侧屋出来的瑜心瞧见,顿时脸色一变,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跑过来接过冷凝儿手里的扫把,开口道:“小姐,这些活让我来就好了,你快去歇着。”她家小姐可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怎么能做这些脏活。 冷凝儿看着眼前神色凝重的小丫头,不觉笑道:“没事,我可以的。” 瑜心一脸严肃,摇头道:“不可以,小姐还是去歇着吧。”她怎么可能让自家小姐干这些活,老爷要是知道,肯定会心疼的,还会责怪她这个做丫鬟的没有照顾好小姐。 冷凝儿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她到底还没矫情到这个地步,不过她心中更多的却是欣慰,这个小丫头到底还是没白疼。 想着她转身踏进了屋子,从方才起就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她虽然背对着,但还是能感觉到的。 温庭安看着进来的人,不觉上扬了嘴角。 冷凝儿坐在她对面,抬起眼眸看向她,问道:“在笑什么?” 温庭安这才注意到自己上扬的嘴角,她收起笑容,一本正经:“没什么。” 冷凝儿轻笑一声,这人像个呆子。 “小姐在笑什么?”这次轮到温庭安发问了。 冷凝儿一脸平静:“没什么。” “……” 温庭安顿时有些无措,这人看自己的眼神可不想没什么的样子。她咳一声,试着找一下话题,便起身坐到冷凝儿身边,低声道:“我想去问老人一些事。” “关于安县的?”冷凝儿面不改色的看了她一眼。 温庭安点点头:“我有些好奇。”长这么大她还没见过人吃人呢。 冷凝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温庭安顿觉无措,避开她的目光:“我只是想问问情况,不会跑到安县里的,也不会给大家添麻烦。” 冷凝儿沉默了一瞬,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是不想去打听与自己无关的事,何况现在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要回家去见父亲,她要知道为什么冷家会跟那些人有渊源,又是什么渊源,她要知道躲在暗处对他们下手的是何人。 她还要带温庭安回去,将这人困在自己手里,只要这人不恢复记忆,就只是温庭安,一个逍遥快活的小盗贼。所以她不想温庭安忆起之前的事,在外面待得越久,她心里就越发不安着。 第121章 而在回家之前,她又希望这个人是自由的,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行侠仗义也好,惹是生非也罢,她都会在背后接住她。 她行侠仗义,她就陪着;她惹是生非,她来善后。 做好她的盾,她才会跟自己回家。 想着冷凝儿站起身:“那去问问吧。” “好。”温庭安连忙站起来,跟着冷凝儿一起出门往老人房间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里屋,老人就安静的躺在床上,听见动静她侧过脑袋。 温庭安和她打了声招呼,然后坐在床边看向老人道:“老婆婆,你渴不渴?” 老人沉默,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温庭安没有得到回应,尴尬一笑,又道:“那你饿不饿?” 老人无动于衷,目光看起来有些呆滞。 温庭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切入想问的话题。 冷凝儿见状,只觉得这个老人变得有些奇怪,于是单刀直入:“老人家,恕我冒昧,请问你的家人为何弃你而去,附近为何空无一人?” 老人一听,瞬间红了眼眶,嘴唇翕动了几下,颤颤巍巍的抬起干瘦的手臂指向一个方位:“红……妖怪……” 温庭安看着不禁疑惑:“红?妖怪?她方才不是还能说出完整的话吗?怎么这会好像说不了话?” 冷凝儿盯着老人伸出来的手,脑袋里回味老人的话,沉眉道:“许是因为情绪过激,又或是疾病发作了。” “先找音儿来看看吧。”温庭安揉了揉眉心道,接着就出门去寻来了柳音儿。 柳音儿给老人把了脉象,一双柳眉蹙了蹙,又缓了下来,而后淡定的收起东西。 温庭安问道:“如何了?” 柳音儿摇了摇头:“旧病添新伤,难医。” 温庭安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柳音儿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老人的脸,老人此时眼眶通红,一双眼睛瞪着天花板,似是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一般,半张脸也在扭曲,甚至失控的微微颤抖,尤其是嘴角,也在往上斜着。 柳音儿倾过身子将手放在老人头顶摸索了一下,而后看向离她最近的冷凝儿,开口道:“小姐,劳烦搭把手。” 冷凝儿点点头,过来将老人的身子扶了起来,柳音儿摸到老人后脑勺,然后抽出了一根约莫一寸长的银针,老人发出一声闷哼,随即便没了动静。 冷凝儿眼中的惊诧一闪而过,而后了然,将老人轻轻放倒在床上,站在了一侧。 温庭安只看见老人突然眼睛一瞪就没了动静,吓得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心中猜想老人不会被柳音儿给…… 她想着目光飘到柳音儿身上,只见她手里拿了根银针细细端详着。似是注意到了温庭安的目光,柳音儿缓缓抬起眸,一双风情万种的眼睛看着温庭安,淡笑道:“怎么,你觉得她被我杀了?” 温庭安摇摇头,讪讪的转开目光。 柳音儿看过银针后将其包了起来,放进了自己的药箱,缓缓开口:“放心,她只是睡下了。” 冷凝儿开口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音儿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神色淡定道:“老人家本就有腿疾,看样子应该是几十年的老毛病了。方才我观她脉象混乱,体内似有内息残留,想来应该是被什么人打伤了。 下手之人心肠歹毒的很,没有对老人家痛下杀手,却用银针封住了脑后的穴位致使其语言混乱身体半瘫,这样从外表来看就会觉得只是中风,其实内里已经被那道内气摧残的差不多了。” 冷凝儿目光微沉:“究竟是何人所为,竟对一位老者如此狠毒。” 柳音儿眼神微顿,而后摇了摇头,垂下眼眸玩笑般说道:“许是老人家发现了什么龌龊勾当,这才遭了毒手。” 温庭安看着床上的老人,有些落寞:“那还能救吗?”垂暮之年被亲人抛弃已经够惨了,若还要受苦那岂不是更惨了。 柳音儿摇摇头,眼中黯淡了几分:“那道内息已经快到心口了,老人家所剩时日恐怕无几。再者她年岁已大,就算医治也得吃些苦头,还不如……” 她说到最后已然没了声,但温庭安和冷凝儿都懂她的意思。老人大限将至,与其劳神受罪去挽救,不如好好的享受最后的时光。 温庭安没有再说话,安静的坐在一旁。 冷凝儿见她这样,开口道:“或许答案就在安县,方才老人家指的那个方向就是安县。” 闻言温庭安抬起头看向她,冷凝儿目光肯定的与她对视,似乎在等温庭安下决定。 温庭安眼中燃起光芒,站起身道:“那我们去看看吧。” 冷凝儿弯了弯唇,点头“嗯”了一声。 柳音儿看着老人轻叹一声,背起药箱道:“我也去。” 三人随即出了门,外面就只剩瑜心和宋伯两个人,温庭安向他们询问了温礼平他们的去向,瑜心回答说厨房没有食物了,车里的干粮也不太够,温公子就带着少爷和慕容公子上山打野味去了。 温庭安点点头,接着冷凝儿对瑜心交代了一些事,让她照顾好屋里的老人,然后就跟着二人离开了。 三人来到城门前,大门依旧紧闭着。温庭安抬头看了看高高的围墙,这个高度想直接翻上去恐怕有点难度,想着她不禁皱眉。 她正准备说要不要去围墙看看,冷凝儿已经走到大门前敲起门来,温庭安眉头一挑:“小姐,那官兵不会给我们放行的,咱们去其他地方看看能不能翻进去吧。” “我知道。”冷凝儿面色冷静,弯唇道:“咱们光明正大走进去。” 温庭安一头雾水,只见门缓缓打开,那个熟悉的官兵再次探出半个身子,皱眉道:“安县不接待外客,诸位……” 他话音未落,柳音儿手中光芒一晃,电光石火间一根银针直接刺入他胸口处的穴位,官兵瞬间动弹不得,话也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冷凝儿和柳音儿默契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柳音儿就推着官兵先钻了进去。 两人的动作行云流水直接看呆了温庭安,她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冷凝儿拉进了门,大门伴随着一道沉重的声音关闭。 柳音儿将那官兵带到一个角落,确认四下无人后才收回银针,官兵瞬间恢复行动,他看着面前的三个女人,横眉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安县。” 进门后温庭安打量着四周,县里同外面一样清冷,甚至可以用死寂来形容了,街道上看不见半个人影,四处都挂着白幡。那些白幡随着微风无节奏晃着,看起来十分瘆人,温庭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听见官兵说话,开口道:“你们这儿怎么阴森森的,跟地府似的。” 官兵一听,瞪大眼睛怒道:“胡说八道!我看你是撞邪了,我们这明明、明明……”他扫了眼周围,却发现好像确实和温庭安说的差不多,便渐渐没了声音,只是依旧瞪着温庭安,鼻子往外吹着气,像一只倔强的牛。 第110章 见此情景,冷凝儿也皱了眉,她还从来没见过哪个县城处处高挂白幡,于是开口道:“这里的百姓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官兵支支吾吾,这才想起来几人身份来历不明,应该是自己询问她们才是,想着他昂起头竖眉道:“你们几个还没说明来历,倒先盘问起我来了。” 这个人有问题! 温庭安目光一顿,然后看向冷凝儿,见她眼底暗含打量,显然也注意到了,只是在不动声色。 身旁的柳音儿面色从容,放在药箱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敲着药箱:“我只是个闲散大夫,这二位是我的朋友,路过此地见这城上乌气缭绕,想来这县里是出了什么大事,特来瞧一瞧。”言罢看向不远处的街道,微微蹙眉,一副极关心这里的模样。 温庭安看着柳音儿满分的演技,准备再添一把火,便开口附和:“没错,音儿不仅医术造诣颇高,还懂驱邪之术,人称柳神医。曾经还有达官贵人一掷千金只为见我这朋友一面呢。” 被造谣的人眉头微挑,默默看了温庭安一眼。说话的人正昂首挺胸,满脸得意,不知道别人有没有信,反正温庭安自己是信了,饶是一向淡如止水的冷凝儿在此刻也忍不住上扬了嘴角。 不过演戏做全套,柳音儿还是明白这个道理的,索性拿出了一枚铜制令牌递到官兵面前,淡定道:“阁下若不信,可看看这是何物。” 官兵本来眉头紧锁没有相信,只觉得这两个女人不过是两个江湖骗子,故意在这里信口雌黄、胡说八道,甚至已经准备好将三人赶出安县了,但看见那块令牌时脸上闪过一丝惊诧,他虽然只是个看守城门的,但也明白铜制令牌是什么阶级的人才会使用的,要么是四品以上的官员,要么是王室成员赠与旁人的信物,也是变相对那人的认可。 可见这两人并没有说谎,想着他顿时严肃,朝着柳音儿拱手道:“原来是神医,恕我无知冲撞了神医。” 第122章 一旁的温庭安脸上同样闪过惊讶,她本来想着要是这官兵不相信她就把上官子菁的信物拿出来证明,没想到柳音儿居然真的与达官贵人有交集,而且看令牌的材质,对方品级还不低。 同样惊诧的还有冷凝儿,只不过她并没有表露出来。眼底除去惊还有疑,她认得那块令牌,上官浦成手下的亲信几乎人手一个,因为父亲与其关系匪浅,所以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只是让她疑惑的是柳音儿居然是上官浦成的人,那她靠近温庭安难道有其他目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深深看了眼柳音儿。 柳音儿略过几人惊讶的表情,淡定的收起令牌:“不必多礼,在下姓柳,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官兵摇摇头,语气缓和又带着尊敬:“不敢,我只是个粗人,姓姚,家中排行第九,叫我姚九就好。” “那就请姚大哥给我们讲一下这县里的情况吧。”冷凝儿切入正题道。 姚九的脸色沉了一瞬,随后叹了口气:“诸位先跟我来,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言罢朝着前面的街道走去。 三人相视一眼,随即跟了上去。 路上,姚九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三人。 “安县地界偏僻,离京城遥远,所以一直以来就不算富裕,但我们县太爷人很好是位清官,所以百姓生活也算太平无忧。 半个月前,我们县太爷李大人的独子李贤失足掉进了鱼塘,等被人发现时已经被泡得发白,县令夫人因此遭受打击卧病不起,李大人虽然还是一切照常,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大人整个人状态十分不佳,显然也是悲痛万分。 事后李大人本想将少爷葬了,好让少爷入土为安。但是李夫人却突然发了狂,非说什么少爷是被人害死的,死活不让下葬。 听人说她跟李大人分了房,整日和少爷的尸体住在一起,夜里还在房内点蜡烛,撒符咒,一副癔症模样。 再后来,少爷竟奇迹般活了过来,但行为举止却像个怪物,醒来后直接将李夫人给咬了,然后趁乱跑来街道,见人便上去撕咬。” 他说到这里脸色有些发白,好似情景在眼前重现了一般,继续道:“少爷他,……不,那个怪物力气很大,四五个人都压制不住,一时不少人被他咬伤。 后来李大人匆匆赶来,命人打死了那只怪物,又命人将尸体烧掉。再然后,李夫人就彻底疯了,非说是李大人杀了少爷,闹着要跟李大人和离,后来李大人将夫人关了起来,这事才算结束。” 闻言温庭安皱眉道:“那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这满城白幡也是为那位李少爷挂的?”她说着指了指头顶上还在飘荡的白幡。 “当然不是为了他。”姚九眼神闪了闪,语气里夹杂着微不可察的寒意,而后接着道:“怪就怪在七天前,那些被怪物伤过的人突然就发起狂来,逢人就攻击,和被烧死的怪物一模一样。尤其是李夫人,当时李大人找到她时,她正在房内啃食自己的丫鬟,双眼通红,嘴角挂着血肉,场面十分骇人。” “再然后,被咬过的那些人也同样发疯成了怪物,没有人知道原因,李大人几度想派人传信出去,但派出去的人第二天就横死了,且被高挂在城墙上。 试着想逃出去的人要么被怪物咬死咬伤变成怪物,要么就横死,最后同样被悬挂在城墙上,大家一时都不敢再起逃跑的念头了,每天都在担惊受怕,整个安县也变成了人吃人的地狱。” 他说完嘴唇颤抖,整个人哆哆嗦嗦地,步伐也慢了许多。 三人听完均都陷入沉默。 温庭安听完只觉得匪夷所思,死人复生变成了怪物?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他们都走了这么久,迟迟没有怪物出来攻击他们,还有那些百姓,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可姚九的表情却也不像在说谎,温庭安一时难以判断,转头看向其他两人,冷凝儿沉着眼眸思索着什么,而柳音儿正打量着四周。 片刻后,温庭安问出自己的疑惑:“既然这样为什么我们走了这么久不见有怪物出现?” 姚九叹了口气:“怪物只有夜里才会出现。之前有位高人经过这里,让我们家家高挂白幡,给了我们符纸让我们贴在白幡后面,说这样可以阻止怪物闯入家门。” 闻言,柳音儿哂笑一声,手扶着下巴看着那些白幡,说道:“难怪这些白幡的杆子上都贴着纸呢。” 姚九听见她话里充斥着笑意,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脸色不由得难看的几分:“人命关天,还请柳神医莫要说笑。” 他说着又满脸沉痛,掩面哭泣:“安县素来不与旁人争斗,县令也是大家伙推选出来的清官,怎么就遭了这破事啊。这些该死的邪祟,怎么就缠上了我们……” 冷凝儿看向四周,一张清冷绝尘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淡然开口道:“这里地带远离郡城本就地广人稀,安县位置又太过偏僻几乎是半隔世状态,地图上都难以查看到,若是有心之人想下手,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一语点醒梦中人,温庭安瞳孔微缩,接着恍然大悟道:“若说人吃人是邪物在作祟,那派出去送信的人突然横死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姚大哥,安县可是招惹了什么仇家?”言罢她看向姚九。 姚九面色一滞,神情恍惚了一瞬,又接着掩面哭道:“安县一直安分守己,不曾树立过敌人。” 至此,温庭安无言,既然不是仇家报复,那会是什么人呢?而且这么大手笔,怎么看也不像是临时起意。 正想着,只见一旁的柳音儿突然飞身上了屋顶,将挂着白幡的杆子上的符纸撕了一张下来,而后落到几人身边。 姚九大惊失色:“柳神医,这个撕不得啊!” 柳音儿拿着符纸端详片刻,面不改色道:“依姚大哥所言,想必这符纸灵得很。”说完她飞上屋顶又将符纸贴了回去。 姚九这才松了口气,领着几人继续向前,路上温庭安又问道:“既然县里这么危险,姚大哥怎么还敢驻守在城门处?” 姚九笑了笑:“虽然我们这里偏僻,但也不是没人踏足至此,守在城门口也是为了赶走那些路过的旅人,以免他们被牵连。我身上有高人送的灵符相护,故而平安无事。”他说着看了温庭安一眼,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所以提前说出口来。 至此,温庭安缓缓点头不再说话。 姚九带着三人穿过街道后又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子,巷子很窄,只容得下两个人并排同行。 于是姚九一个人走在前面领路,温庭安则和冷凝儿两人跟在他身后,柳音儿落在最后,悄悄地在路上留下标记。 一路沉默,姚九觉得气氛有些沉,又开口找起话题来。 “话说,既然柳神医医术高明,千金难见,那神医的两位朋友想必也是不同凡响吧。” 他说着回头看了眼温庭安和冷凝儿。 身后的二人相视一眼,冷凝儿捕捉到了温庭安眼里突然燃起来的光亮,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温庭安没有让人失望,瞬间来了劲,挽起冷凝儿的胳膊扬眉道:“那是自然,我身边这位可是来自大世家的千金小姐。与咱们黎州的世子殿下是故交,跟凉州的景和郡主可是挚友。” 坏了,果然是冲她来了。 想着冷凝儿微微皱眉,眼神颇有些无奈的看着温庭安,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沉默不语。 温庭安丝毫不在意,她觉得自己也不算撒谎,冷凝儿确实是世家千金不假,冷老爷也和上官浦成是好友关系,不过有多好她就不知道了。 至于上官子菁,她们好歹帮过她的忙,出门在外借用一下身份应该也不过分吧。 想着这她更是挺直腰板,话不真,气势也要摆在那里。 这次姚九一点也没有怀疑,毕竟这一路他都有悄悄打量三人:一个长相妖艳,风情万种,像狐狸一样迷人却又带着危险的稀奇;一个眼眉深邃又不失明亮,面上显得人畜无害,不过却是个话多的丫头;只有沉默少言的冷凝儿看着稍显稳重,言谈举止间流露出的气质也让姚九知道这女子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现在得到证实,他莫名安心了几分,看向温庭安道:“那这位姑娘是……”既然那两位身份都不一般,那么这位应该也差不到哪去。 他说着眼中对温庭安的打量毫不掩饰,心中也在揣测:“相貌也是个好的,举止间倒没什么贵气,应该不是富贵大家所出,看着像个没些心眼的,穿着倒是朴素,想必是哪位高人刚出山的徒弟。” 面对姚九不加掩饰的打量,温庭安不免有些尴尬。 她? 她能说自己只是个小混混吗,不行,那样岂不是太掉价了,还会拉低身边的二人。 那就自己编一个,反正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只要不比身边两个人差就好。 想着温庭安开口道:“我,我……”她一时不知道该编个什么身份。 第123章 富家小姐?不行不行,身边有个正牌的做对比,不好糊弄。 大侠?对,就这个!反正她也是个混江湖的,靠这个诓人应该要简单很多。 想着她眼前一亮,正重新组织语言准备开口,冷凝儿先开口道:“这位的身份贵不可言。” “啊?”温庭安愣了一下。 柳音儿轻笑一声,接话道:“不错,贵不可言。”言罢递给温庭安一个眼神。 温庭安会意,装腔作势地改口道:“对,我贵不可言。” 姚九懵了一瞬,看着温庭安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以及另外两人从容的态度,看着不像是在骗人。 心中也对自己是猜测有了几分把握,毕竟厉害的高人出门都是不愿透露师门的。 他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看来这次安县有救了。 于是他加快脚步,态度也毕恭毕敬:“几位这边请,马上就到了。” 第111章 没过多久,温庭安三人就跟着姚九来到一处很大的宅院,看着像是把一处的四五间房屋临时围起来的样子,院子的围栏使用结实的木桩子围起来的。 院子门口几个和姚九穿着相似的官兵把守着,见四人走上去,其中一个人拦路道:“老九,这三位姑娘是…?” 姚九一脸镇定,指着柳音儿道:“这位是柳神医,旁边二位是她的朋友,她们是来帮我们解决麻烦的。” 那人面露狐疑,盯着温庭安三人看了看,看到是三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脸色沉了沉:“老九,你要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随便带外人进来意味着什么,谁能保证她们的安危,谁又能保证她们不会给我们添乱子。” 姚九一脸随和,笑了笑:“梁兄弟放心,我知道分寸的,先让我带她们去见大人吧。” 那官兵嘴唇紧闭,严肃的默了默,又打量了温庭安几人一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确实是几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家家。 连那位高人都不能帮他们解决,只能控制,几个姑娘又能做什么。 想着他眼底满是不屑,但碍于姚九是那位高人信任的人,不然也不会只给姚九一人可在城内通行的宝贝,他只能忍下心里的不满,淡然道:“进去吧。” 反正就算他放行了,里面还有李大人呢,他就不信李大人会真的相信这几个乳臭未干的丫头。 想着他嘴角上扬,一副看戏的样子将几人放行了。 温庭安看着他的目光,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她不知道这人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但绝对没有安好心。 姚九走在前面,待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开口打圆场道:“几位不用在意,梁子就是那样,心里有什么情绪一般都写在脸上,不必理会就好。” 温庭安耸了耸肩,抱着手臂道:“放心,我们也没那么小心眼。” 听到这冷凝儿弯了弯唇,默默撇了眼温庭安,方才梁子的眼神确实过于轻佻了些,但身边这人的脸色同样也是冷淡的。 既然脸是冷淡的,那自然就是在意的,却偏偏还是个要面子的。 口心不一,说的应该就是温庭安这种吧。 几人走进一处大别院,只见院子西边有一口井,许许多多的百姓排着队站在井边,队伍浩浩荡荡排出门外,甚至看不见末尾。 井边站在一个捕快,只见他从井里打出一盆水来,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药包,将里面的黑色粉末倒入盆中,拿棍子搅拌均匀后,朝着队伍大声道:“大家把队排好,一个一个测,安全的人方可去库里领粮食。” “我先来,我先来。”队伍立刻骚动起来,排在第一的人赶紧撸起袖子将手放进了盆里,几个呼吸后才将手拿出,递到捕快面前,眼里满是兴奋。 他们每天都要来这里测身体,却不是天天都能领粮食,而是每隔三天库里才会放粮。 家里的粮食早就所剩无几,大家伙就盼着这放粮的一天。 捕快盯着他的手看了一会儿,而后点了点头,那人一看,瞬间往门外跑去,一副生怕去晚了粮食就长脚跑了的模样。 其他人见那人的模样,瞬间骚动起来,催促着前面的人快一点。 捕快见状面无表情,高声道:“肃静!” 人群这才安静下来,一个一个有序的排好队。 温庭安好奇道:“这是在做什么?” 姚九解释道:“这是在检验大家是否正常,如果被邪魅缠上或者被怪物咬伤,浸泡过药水的手掌心就会发黑变色。” 冷凝儿盯着那边,道:“这药想必也是那位高人所赠吧。” 姚九点点头:“正是。” 几人进入大厅,只见堂内坐着一位身穿玄衣,面白无须,五官端正的中年男子。 此时他满脸哀愁的看着手里的折子,一双浓密的眉毛紧拧着,时不时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听见动静微微抬头,姚九屈膝单跪在地,抱拳毕恭毕敬唤了声“大人。” 身后的温庭安几人也是微微行礼,适当保持着沉默。 李大人皱了皱眉没有开口,而是看向了面前的姚九,虽说现在情况特殊,但他到底也是安县的县太爷,不经通报就直接带人进来,实在是冒失。 姚九低头,显然也知道自己冒犯了,开口道:“大人,这是小的请来的高人。” 李大人拧着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抬眼看向站在姚九身后的三人。一看是三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才亮起来的目光又黯淡了下去,皱眉冷声道:“姚九,你觉得本官应如何治你?” 姚九打了个哆嗦,连忙双膝跪地叩首道:“大人,小的不敢欺瞒您,这三位姑娘确实是高手。那位柳神医懂得驱邪之术。”言罢抬手指向柳音儿。 李大人看向柳音儿,缓缓道:“姑娘懂得驱邪之术?” 柳音儿面不改色,颔首道:“略知一二。” 李大人见她淡定自若,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站起身徐步走来,道:“几位能到本官面前来,想必对城里的情况也有所了解。其中的利害攸关性命,非同小可,姑娘既然懂得驱邪之术,若让姑娘驱散这城里的邪祟,姑娘可有几成把握?” 言罢,目光定定的看着柳音儿。 温庭安微微蹙眉,在后面默默捏了一把汗,想不到这位李大人看似文弱好拿捏,言行却十分犀利,不像是个好惹的主。 柳音儿垂了垂眼眸,道:“确实对城中之事有所耳闻,但若说把握几成,在下确实不好说,还得深入了解才能给予答复。” 李大人听到这儿目光彻底沉了下来,说得好听,不就是没把握么,当初的那位高人可是只看了城中一眼就知道是何邪物作祟,为他们寻了条活路。 他转过身子叹了口气,面上有些无奈,他许是太累了,居然会相信几个黄毛丫头,想着他摆了摆手道:“姚九,送客。” 温庭安瞪大眼睛:“李大人这是不相信我们?” 李大人回头撇了她一眼,似是再说:你觉得呢? “……” 温庭安哑口无言,正准备再说些什么,身旁的冷凝儿按住了她的手,微微摇了摇头。 温庭安这才作罢,三人跟着姚九离开。 走到院子,梁子远远便看见姚九神情恹恹地领着三人出来,不禁轻蔑一笑,又有些洋洋得意,这几个人果然被撵出来了。 冷凝儿和柳音儿没有理会他,倒是温庭安看见他,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走出去不远,姚九叹了口气,回身道:“神医,对不住了。我会将你们安全送出城的。” 柳音儿摆摆手,不以为然道:“无妨。” 待三人出了城,温庭安才愤愤开口:“咱们还没见过那些怪物呢,不过是听了些故事,那县太爷就问我们有几成把握,明显一开始就没相信我们。” 冷凝儿摇摇头:“不一定,若他不相信我们,大可一开始就将我们赶走,没必要多费口舌。” “小姐说的在理,许是跟那高人有关吧。”柳音儿目光不瞬的盯着城门,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温庭安这才想起来先前柳音儿撕了白幡上的符纸,便问道:“音儿,是有什么发现吗?” 柳音儿眸光一闪,勾了勾唇,弯眉念道:“有意思。” 温庭安挠挠头,问道:“什么有意思,是有什么发现吗?” 柳音儿点点头,又卖关子道:“庭安和小姐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温庭安叉着腰,理所应当道:“当然不相信了,不过是哄骗人的把戏罢了。” 冷凝儿目光沉沉,看向柳音儿道:“柳姑娘可是有线索了?” 柳音儿道:“差不多,我看过那符纸,不过寻常物罢了。但我们还不知道怪物的样子,不好断言。” 冷凝儿若有所思,欲言又止,看向温庭安道:“想查吗?” 温庭安点点头,又有些迟疑,低着头嘀咕:“不过咱们着急赶路呢。”说着悄悄打量冷凝儿的神情。 第124章 冷凝儿面无波澜:“先回去再说吧。” 三人离开城门,原路返回。 第112章 回到小屋已经临近下午,温庭安远远地就看见瑜心推着老人在院子里转着,时不时侧身低头去看老人,有说有笑的。 走近小屋,灶房里闪过宋伯的身影,像是在忙碌着什么。 “瑜心。”冷凝儿轻轻唤了一声。 瑜心回过头来,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小姐,你们回来啦。我方才在杂物间发现了这辆轮椅,就想着推老人家出来走走透透气,老在屋子里躺着容易憋闷。” 冷凝儿点点头,这个小丫头一直都很体贴。随后她目光转向老人,老人依旧是副呆愣的模样,眼中若无旁人,只是盯着地上发着呆,但气色明显好了很多。她心中轻叹一声,悄悄看了眼温庭安,温庭安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只是一直看着老人,看着老人气色不似中午那般颓丧,眉间一松,神情也温和了下来。 见此冷凝儿悄悄松了口气,问道:“表哥他们人呢,还没回来?” “少爷他们回来过,又出去了,说是再逮几只野味。”瑜心笑眼弯弯,方才李夼回来第一时间问冷凝儿去了哪里,现在冷凝儿回来了也是第一时间关心李夼。她不禁觉得自家小姐和少爷的感情果然是极好的,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待回去后若是能早日成婚就更好了。 冷凝儿不知道瑜心心中所想,只看着这小丫头一脸傻笑,虽然有些疑惑,但得知其他人去向后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看向温庭安和柳音儿,道:“我们先进去吧。” “好。”身后二人点点头,跟着进了屋。 一进门温庭安就奔向桌子,折腾了半天连口水都没喝,她现在嗓子干涩的很。只是等她拿起水壶才发现里面是空的,她晃着空水壶,叫苦道:“怎么没水了啊。” 这时瑜心提着一壶刚烧好的水走进来,道:“这儿呢,水壶里的水放得太久了,我重新烧了一壶。”言罢走到桌前拿了三个茶杯倒上,将水壶放好后端起一杯递到冷凝儿面前:“小姐,给。我放了一会儿,应该不烫了。” 冷凝儿“嗯”了一声,接过水杯。柳音儿也不客气,既然瑜心倒了三杯,自然是有她的份,便也端起一杯慢悠悠喝了起来。 抿了几口,她眯了眯眼,惬意道:“这是什么茶,味道怪不错的。” 瑜心笑了笑:“这是本地的菊花茶,老人家让我泡的。” 冷凝儿坐在凳子上,看着手里的茶杯,开口道:“南方气候温热,菊花茶偏凉,清热解暑在合适不过了。” 温庭安不以为然,方才瑜心倒茶的时候她就已经喝了一杯,闻着芳香无比,进了嘴却带着一丝苦味,哪有她们说的那样好。 冷凝儿注意到她的神情,询问道:“怎么了?若觉得苦了我让瑜心去拿冰糖。” 温庭安笑笑,捧着茶杯违心道:“不用不用,我喜欢菊花茶。” 瑜心看着温庭安,这才后知后觉回想起什么来,道:“对了,少爷他们回来时带了几只野兔。我不会处理,温公子说是等温姑娘回来了交给温姑娘就好。”她说着眨巴着眼睛看向温庭安。 温庭安抬起头道:“是吗,兔子在哪里?” 瑜心答道:“在灶房关着呢,宋老伯也在里面。” 难怪回来时看见宋伯在灶房忙活,难道已经在处理野兔了?想着温庭安起身去了厨房。 走到厨房门口她发现门关着,里面传来宋伯略微喘着的声音。 “哪里跑,快回来。” 疑惑之际温庭安慢慢把门推开一个缝,只见一只灰色的小兔子刷的一下从里面蹿了出来。 温庭安眼疾手快,一把掐住它的两只耳朵,将它拎了起来。灰兔在她手里挣扎了几下,见逃脱不了,似是死心般的蜷起身子,不再动作。 接着门突然打开了一半,宋伯微微弯着身子撑着门,似是来抓这只逃走的兔子。他抬头望着站在门口的温庭安,眼中的慌乱一闪而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道:“姑娘怎么来了?” 温庭安见他样子有些狼狈,说道:“宋伯,这些野兔我来处理就好,你去屋里歇着吧。”说着抬脚就往灶房里面走。 宋伯连忙拦住她,又将门掩了掩,语气带着几不可闻的疲倦和心虚:“哪里的话,这杀兔子是要见血腥的,若是吓到姑娘就不好了,让我来就行。” 温庭安眼中带着笑意,先不说此次南行见过的血腥场面,她以往和温礼平满世界跑的时候见过的恩怨仇杀数不胜数,早就习惯了,哪里会怕。再加上二人在外流浪时也时常抓些野味填肚子,这给野畜剥皮剔骨的技术早就炉火纯青,说不定比宋伯还厉害几分。 “没事的,宋伯。” 温庭安说着就将门推开抬脚就准备进去。 宋伯再想阻止却为时已晚,温庭安已经看到灶房里的景象:灶房里有些凌乱,柴堆旁躺着一个简陋的笼子,上面的闸门已经开了。乱七八糟的茅草上趴着两只兔子,听见动静其中一只快速钻进了一旁的小堆柴里,柴堆似是扛不住野兔的力气,轰的一声散落,接着一颗脏兮兮的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 温庭安惊讶之际,只见挂在横梁上的一个篓子突然晃了起来,接着一个白色的团子从里面窜出,跳到了窗户上面,迅速的钻了出去。 簸箕里还藏着一只,见同伴跑了它也跟着效仿,但此时温庭安已经反应过来,快步跑过去将已经探出头的团子一巴掌拍了进去,又将手里的这一只扔进篓子,顺手将挂在墙上的一个草帽摘了下来扣在上面。 里面的两只野兔在里面哼哼唧唧的挣扎着,整个篓子也跟着晃了起来,温庭安觉得不稳当就将其摘下将一旁的柴火拿了几个压在上面,这才安下心来。 进了门后宋伯也去抓了另外两只,此时温庭安刚解决自己这边,宋伯那边依旧是一无所获。 这两个小家伙太过灵活,他抓了半天连毛都摸不到,这会儿又溜出去了一只,而且还是在主人朋友的眼前溜走,这倒显得他这个仆人不中用了,想着他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没有放弃去抓,怎么找也得将功补过。 灶房内的动静惊动了正屋里的人,不多时冷凝儿和柳音儿也来了,推开门就看见宋伯和温庭安手忙脚乱的忙活。 温庭安守在柴火堆那里,手里拿着一个木棍往缝里敲,想把躲在里面的那只吓出来,宋伯则满屋子追着另一只。 见门打开,宋伯追着的那只兔子瞬间提神往门口冲来,冷凝儿下意识的用脚去挡,那只野兔精得很,直接跃起从她的脚背跨过去,却被冷凝儿身后的柳音儿一把扼住了脖子,直接被提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冷凝儿还在状况之外,没有回过神来。 宋伯一脸窘迫,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温庭安浑然不觉:“小姐,来得正好,来帮帮我。” 冷凝儿微微蹙眉,走到她身边蹲下,问道:“怎么做?” “我在这边守着,小姐去那边,我把它赶过去。”温庭安指着另一边的墙壁。 野兔钻进了角落的柴堆,只要守着两边的出口,它早晚得出来。 冷凝儿会意,走到另一边蹲下身子守着。温庭安在另一边拿着棍子连敲带戳,不多时野兔也急了,直接从冷凝儿那边蹿了出来,直接蹿进了她的怀里。 冷凝儿一把按住它,然后站起身子,洁白的衣服上被兔子挣扎时踩出了几个灰印子,见此冷凝儿微微蹙眉,但还是没有放开手里的兔子。 “成了。”温庭安惊喜一声,扔下棍子跑过来。见冷凝儿的衣服脏了,她一把提起兔子,训道:“你这坏东西,一会儿有你好看的。” 闻言冷凝儿笑了,拍了拍身上的灰,打趣道:“那你打算如何罚它,让它把我这衣服洗干净吗?” 温庭安眼珠子转了转,一副恍然的样子:“有道理,那我先带它出去好好教导一番,若是不听话不服管教,那就炖了给小姐补营养。” 冷凝儿眼尾上翘,淡笑道:“如此甚好。” 不多时,温庭安就将四只兔子都处理好了,她舀起一瓢水将石板冲洗干净,又冲洗了一下随身携带的小刀。 冷凝儿就在一旁安静的坐着,看着她忙活,温庭安收拾完时,仍看见她在看着自己发楞。 美人面色寡淡,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举止大方得体,好看的眉眼怔怔失神,只安静的坐在那里,就像一幅画似的,美得让人挪不开眼来。温庭安看的发愣,缓缓开口:“凝儿。” 冷凝儿回过神来,从容道:“什么?” 温庭安一噎,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喊了冷凝儿的名字。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她暗暗松了口气,平静道:“没事,就是看你在发呆。那个……是不是我吓着你了?”应该是吧,毕竟她身上还沾着些血迹呢。 冷凝儿摇摇头,眼眸含笑:“没有,我只是觉得,庭安的刀工甚好。” 第125章 温庭安微微弯唇,收起小刀,将兔肉放进了身边的盆里,又舀了水桶里的水洗手,洗了几遍后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确认血腥味淡得差不多了才擦了擦手起身,随后坐在了冷凝儿身边。 两个人就并排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日落西山,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边,漫天的云彩在落日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美如画卷。 外出的温礼平几人也回来了。 夜里,几人在院子里烧起篝火,烤着野味就着干粮边吃边唠着。 考虑到老人的身体状况,所以早早地她就被温庭安和瑜心扶到里屋去了,柳音儿为她简单施了针,虽然不能治根,到底还是能缓解一二。 冷凝儿特意让瑜心煮了些粥,野味就着粥老人也吃了许多,早早就睡下了。 之后,温庭安将她们白天去往安县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其他人,也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她总觉得事有蹊跷,想再去看看,所以说出来想问问大家的意见。 慕容晓白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他听明白了最后一句话,温庭安想去那鬼地方,他皱了皱眉:“听起来好生危险,依我看还是不要去冒险了,尽早离开这里比较稳妥。” 一旁的瑜心弱弱开口:“我也觉得,危险的事情我们还是避开走吧。”说着她看向冷凝儿,如果温姑娘要去做什么,自家小姐肯定也会跟着去,她可不希望小姐有危险。 冷凝儿看在眼里,没有说话,而且默默看了温庭安一眼。她是无所谓的,只要温庭安想,她都会陪着她去做。 温庭安一时沉默了,她早就料到现在的情况,也在心底问自己,是不是好奇心太盛了。 温礼平不以为然,啃着兔肉道:“这一路上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咱们没碰上?什么邪祟,我看八成又是有人在搞鬼,庭安,你要是想去,哥哥陪着你,咱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的。到时候你们先走就好了,不用管我们。” 慕容晓白有些惊讶:“我们先走的话,那你们怎么办?” “放心,我们身上有盘缠的。”温礼平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慕容晓白摇摇头:“不妥,我还是觉得大家在一起更好,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温礼平将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笑道:“好什么,反正等回去了也是要分开的,不过是时间问题,我和庭安也能相互照应。” 听到这,向来淡定的李夼手上一顿,抬眸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冷凝儿也是微微一惊,下意识攥紧了衣角,心道温庭安难道不打算留在青平城了?想着她抬头看向温庭安,眼中满是不解,明明这个人答应过她要留在她身边的。 温庭安对上她的眸子,一时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自然是愿意留着冷凝儿身边陪着冷凝儿的,但温礼平就不一定了。 二人从小一起在山间长大,爹娘说那是为了他们的安全,所以二人一直都是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地方。 温庭安深知温礼平喜欢着外面的世界,所以在父母逝世后他带着自己跑了出来。 初入世的时候,二人也只是十来岁的懵懂孩童,不知铜板为何物,不知道食物需要银钱来换,两人饿过肚子要过饭,帮人打过杂,奈何人心险恶。 她至今都忘不了第一次和哥哥去地主家打杂,因为那家人是爹娘生前的好友,她和温礼平没有怀疑,认认真真的干了四五天重活累活,吃住也是最差的,最后那家人却只扔了两个馒头就想打发走他们。 当时温礼平不过十四五岁,自己也才十一二岁。兄妹二人不服与其争论,最后被那家人用棍子打了出来,还因为那家人乱嚼舌根,又遭受了街坊四邻的唾骂,骂他们是白眼狼,最后还被赶出了那座镇子。 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连爹娘生前的友人都如此,何况那些陌生人,如此二人才走上了偷鸡摸狗的道路,一直到现在。 尽管其中的艰辛诸多,但温礼平从来没想过要带温庭安回去。他想在外面闯出一片天来,就像爹娘一样。 有这般梦想的人,又哪里会愿意留在一座城里,温庭安理解哥哥,所以她不敢去动劝他留下的念头,也担心他会因此抛下自己独自远行,所以她没有跟温礼平提过她想留在青平城。 冷凝儿见她目光躲闪,以为她骗了自己,心头不由得一紧,目光也黯淡了许多,火光映在脸上,衬得那双琉璃般漂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可那双眼睛却有带着些许冷意,哪怕坐在篝火旁也无法化解其中的凉意。 没有人注意到这二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慕容晓白对温礼平的话显然有些惊讶,而后又理解的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以后我们还能再见吗?” 温礼平笑了笑:“有缘自会见面的。何况你是我的义弟,以后我也会回来看你的。” 听到后面这句话,慕容晓白瞬间又打起精神:“那届时我一定备好美酒,等着大哥和庭安回来。” 温礼平豪气万丈的拍了拍他的肩,应了声“好。”接着看向温庭安,说道:“庭安,想不想去。” 温庭安正出神,听到温礼平的话,有些心不在焉:“不去了,明日早点离开吧。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了。” 言罢温庭安起身回了房。 冷凝儿低着头,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篝火。 温礼平看着突然焉了的温庭安,忍不住吐槽道:“瞧瞧,一说要离了小姐,马上人就跑了。” 走到门口的人脚下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屋。 天色昏暗,温礼平虽然看不清温庭安的表情,但心中已经默默为温庭安安上了一张被戳穿后气急败坏瞪他的脸,他得意的扬了扬头,往冷凝儿面前移了移,语重心长道:“小姐,你可得帮我好好说道说道庭安,让她知道什么叫长兄如父,省的以后跟我顶嘴,这丫头就听你的话了。” 冷凝儿神情淡淡的,礼貌一笑,没有再表示什么。 第113章 第二日,几人收拾完东西准备离开。 临行前温庭安复杂的看了眼床上的老人,暗自叹了口气。 马车空间窄小,路途又遥远,他们没办法再带一个半身不遂的老人了。 安县危机四伏,众人光是自保都够呛,已经无暇他顾,不然昨天温庭安她们也不会才刚进去就被赶了出来,把这老太太送进去若那些人不收留也是白跑一趟。 他们不是圣人,没办法做到万事周全,眼下温庭安只能在心中祈祷老人的儿子儿媳能良心发现,回来将老人带走。 走时,冷凝儿吩咐瑜心将干粮留了一些放在老人的床头,就算没有人顾看,这些干粮也够老人吃几天了。 马车渐渐驶离老人的家,钻进了一条小路,温庭安透过窗口看向逐渐被树木遮挡的小院,心中不免有些惆怅。 柳音儿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万事上天自有定数,量力而行,不可强求。” 温庭安点点头,打起精神露出一个笑容:“嗯。” 冷凝儿在一旁回味着柳音儿的话,脑海中满是昨晚温庭安心虚闪躲的目光。 是她强求了吗,温庭安其实并不想跟她回家。 可她为什么还答应自己了? 冷凝儿想不明白,她觉得有必要找温庭安问清楚,如果温庭安真的不愿意,她自然也不会强求,大不了……大不了好聚好散,她也不是一个会拘泥于感情的人。 思及此,她整理好思绪,正襟而坐,不再去想其他的事。 一路安静,然而马车途径一处竹林时却意外遭遇了袭击。 几柄弓箭突然朝着一行人飞来,温礼平一个马上翻身躲开朝着自己飞来的弓箭,又平安落在马上。李夼眼疾手快,抽出长剑将朝马车飞来的几柄箭拦腰砍断。 慕容晓白大惊失色,座下的马儿也受了惊吓开始躁动不安,他极力控制着缰绳试图安抚。 马车顿时被宋伯停了下来,车内的几人也是一惊,听见外面的动静,温庭安率先往冷凝儿身边靠,做出防范的姿势惊道:“怎么回事!” 外面几人也是惊魂未定,待平静下来,不远处的竹林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几道身影匆匆闪过,步伐怪异的往深处跑去。 李夼冷眸微沉,提剑翻身下马追了上去。 温礼平见此情景,镇定道:“我们遭埋伏了,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帮少爷。”远远望去不止一个人,他怕李夼一个人应付不了,言罢赶紧追了上去。 温庭安不放心的跳出马车,出来时温礼平和李夼已经不见了踪影,外面只剩些残破的箭支。 冷凝儿和柳音儿也下了马车,她们还不知道附近是否安全,保险起见还是一起守着最为稳妥。 没过多久,温礼平面色凝重的走了回来。 温庭安见只有他一个人回来,意识到不对劲,上前询问道:“哥,出什么事了吗?” 第126章 冷凝儿神情也有些担忧:“表哥呢?” 温礼平沉默了一瞬,淡定道:“先别急,少爷他没事。不过出了点状况,需要庭安跟我来一下。当然,小姐也可以的。” 闻言二人相视一眼,默契十足道:“我们一起。” “那这边……”温礼平有些犹豫,其实一个人就可以了。 “没事。”柳音儿说。“这里有我,你们安心去吧。” 温礼平这才放心下来,带着两人往竹林里走。 他带着温庭安和冷凝儿走到一处坡上,那里许多碎石,生长着茂密的灌木。他指着那里道:“你们看这里。” 二人闻言看过去,只见隐秘的灌木中藏着藏着好几架弓弩,均被用绳子绑着,已经触发机关的那条绳子上面有着几道深浅不一的脚印。 温庭安神色凝重,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们被人盯上了。 “绕开安县的路不止一条,但好走马车的道只有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这些弓弩显然是有心人为我们准备的。”冷凝儿语气有些冷。 可是她们是昨天夜里决定的行程,怎么会这么快传进他人耳朵里。难道是昨天出城的时候她们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温庭安瞳孔微缩,她的感官虽说不上特别敏锐,但不至于一路都没发现有人跟踪,何况身边还有冷凝儿有柳音儿陪着,可事实却是她们三个人居然都没发现。 那跟踪之人既然知道他们今天走,就一定在小院附近守了许久,当时他们那么多人围坐在院子,同样没人发现端倪。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莫非对方实力深不可测,难道是影的人?他们才协助郡主和世子捣掉了一个窝点,这么快就又被盯上了。 如此,只怕这一路不会再一帆风顺了。温庭安默默叹息,看来他们得加快步子赶回青平城了。 恍神之际,温礼平继续说:“还有这边,跟我来。” 三人在竹林中穿行,路上出现多处打斗过的痕迹,不少竹子上沾染着血迹,看得温庭安心中一紧。她看向温礼平,见这人好好的,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甚至衣角都未曾受损,心中顿时松了口气,不过想起一同前去的还有李夼,温庭安又微微皱起眉来。 她回头看向冷凝儿,冷凝儿虽然面色平静,但眼中波光微动,显然是在担忧李夼。 见此,温庭安伸出手轻轻握住冷凝儿的手,冷凝儿手指蜷着,因为紧张手心也出了层薄汗。被温庭安这么轻轻一握,身体顿了一瞬,很快又放松下来,她回头看了温庭安一眼,手掌被这人的温度包裹着,心中也踏实了几分,便任由温庭安牵着。 只是冷凝儿心中仍在意着李夼的安危,虽说她相信表哥的身手,但温礼平出来时的神色显然十分严肃,一定是有大事发生,路上还留有血迹,很难不让人想到他们遭了埋伏,可温礼平却是相安无事的出来,那么受伤的不就只能李夼了吗? 冷凝儿抬起头看向温礼平,他步伐平缓,不想是着急的样子,心中又多了些疑虑。若李夼真的受伤了,这人应该不会这么悠闲,想到这她顿时松了口气,既然李夼没事,那么出事的就是别人了。 思考之际,几人已经穿过竹林,视野也开阔了起来。 不远处,李夼正手持长剑,背对他们而立。见此,温礼平招手道:“快来。”言罢便跑了起来。 温庭安和冷凝儿跟着他跑到李夼身边,见李夼没事,冷凝儿松了口气。 李夼朝她微微点头,而后淡道:“看这里,这几人你们应该见过。” 几人的目光随着他的话落向一遍,温庭安只看了一眼便神色大惊,身旁的草地躺着几个人,正是老人的儿子他们,一家四口一个不落。 温庭安睁大眼睛,满眼不可置信,难怪温礼平会找她和冷凝儿,这几个人她们确实见过,昨天去老人家借宿,正逢这家人搬家离开。 没想到他们居然都遇害了,连那两个孩子也…… 温庭安别过脸去,这种场面她实在不忍心看到,连孩子都不放过,这凶手已经不能算为人了。 见温庭安的表情,温礼平和李夼心中也有了底,默契的没有多说什么。 冷凝儿盯着尸体,开口道:“尸体并无外伤,想来是伤在内里。” 温礼平点点头:“不错,方才我和少爷已经看过了。均被人一掌打死,出手之人实在狠毒,两个大人倒还好,只是骨骼尽断,两个孩子看样子连肺腑都震碎了,死前肯定十分痛苦。” 闻言温庭安缓缓抬起头看向尸体,只见两个孩子死状惨烈,五官扭曲着,脸色发青发白,身躯也弯曲着,想来生前经历的痛苦不亚于死亡。 她默默闭上眼睛,紧紧握着拳,身体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冷凝儿见她这样,走上前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沉默着,静静贴着她。 片刻后她才说道:“既如此,竹林里留下的血迹是?” 温礼平道:“这个啊,是当时我们追的那些人的。那些人把我们引进来后就一改态度扑向我和少爷,因此我们和他们打了一架。不过那些人很奇怪,举止怪异,四肢僵硬,力气却大的惊人,看着不像是正常人,我们和他们过了几招后,他们就离开了,我们追到这里,就看见这几具尸体,我瞧着有些眼熟,像是老人家的家人但又不确定,所以才去找你们来确认一下。” 温礼平讲了个大概,两人大致了解了由来。温庭安整理好情绪,疑惑道:“那些人不是冲我们来的么,怎么会伤害这几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家?” 李夼收起剑走过来道:“他们大概是在昨天被杀的,尸身放了许久,已经有些僵硬了,具体不详。” “……昨天?” 温庭安若有所思,如果是昨天的话,那应该是傍晚之后,毕竟午时这两口子才带着孩子离开。 正思考着,温庭安的手腕突然被冷凝儿抓住,她看向冷凝儿。 冷凝儿眉头紧锁:“走,回小院。”言罢就拉着温庭安往回跑了起来。 “她们这是怎么了?火急火燎的。”温礼平还有些懵。 李夼没有搭理他,而且快步跟了上去。温礼平见人都走了,耸了耸肩,有些无奈的跟了上去。 路上,温庭安不明所以,边跟着冷凝儿的步子边问:“凝儿,是有什么发现吗?” 冷凝儿表情肃了肃:“杀害那一家四口的、埋伏我们的以及之前袭击老人是同一批人。” 温庭安心头一震,想到了某种可能。 冷凝儿接着道:“一个武艺高强之人在什么情况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下毒手,无非仇怨,利益,或者自己把柄落入其手,需要销毁。这几个人致命伤都是内伤,而老人家先前所受的也是内伤,显然是同样的人所为。” “或许昨天我们并未被跟踪,而是那人本就守在小院附近,想看看老人是生是死,只不过没想到我们会留宿在那里,而老人的病况又被柳姑娘看了出来,他害怕我们已经从老人嘴里得到了些什么,所以今日我们才会遭埋伏。”冷凝儿继续说。“所以老人肯定是知道了那人的什么秘密,而且这秘密极有可能与安县有关。” 温庭安脸色一白:“我们现在离开了小院,老人岂不是……”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冷凝儿神色一凛,但愿他们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 回到同伴身边,温庭安严肃道:“快,调头,回小院!” “庭安,这是怎么了?”柳音儿有些疑惑,看二人均是一副大事不好的样子。 “先调头,路上在解释。”温庭安此时心急如焚,现在老人已经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而且她说不定还是解开安县怪物、抓住凶手的关键,绝不能出事。 宋伯见此也不含糊,等大家上了马车,赶紧调了头往回走,后面姗姗赶来的温礼平和李夼也赶紧骑马追了上来。 路上,温庭安将自己和冷凝儿的猜测告诉了众人,心情十分忐忑:“我们一定要快!”必须赶在凶手之前。 温礼平深知事情的严重性,索性快马加鞭先朝着小院赶去,其他人则在后面,他们还得留个心眼,防止再有人暗中偷袭。 第114章 等温庭安他们赶到小院时,温礼平的马正停留在院中,大门敞着,屋里安静至极。 一股不安的情绪正在温庭安心头不断跳动,频率也愈发快了起来。 她来不及思索,马车尚未停稳她就跳了出来,直奔院子,其他人紧随其后。 拨开里屋门口的帘子,温庭安看见正站在床边默不作声的温礼平,他正眸光定定的看向床榻,温庭安扭头看向躺在床上的老人。 老人神情安详的像是睡着了一般,脸色却又透着一丝古怪。温庭安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探向老人的鼻息。 接着她瞳孔一震,身子也发了软,探出的手臂无力的滑落到床边,渐渐握成了拳。 温庭安低着头,一股怒火在胸腔中燃起,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第127章 “我们来晚了。”身后的温礼平无奈的叹出一口气。 站在门外的几人一时陷入了沉默,空气一瞬间变得沉重。 尘埃在光影中静静流淌着,落在温庭安微冷的眼眉上,那双明媚的眼眸此时如同含了霜般冷漠,光影砸了进去,又透出了一丝哀伤。 她闭了闭眼,脱力的转过身看向其他人,话语里透着疲惫:“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去安县看看吧。”冷凝儿说道。她了解温庭安,此事倘若没有个结果,温庭安断然不会心安。何况老人还接纳他们这么多人留宿过,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不会这般冷漠。再者凶手也对他们出过手,谁也不知道前路还有没有埋伏,这个隐患确实该除去。于情于理,他们都不能坐视不管。 过后几人再度留了下来,几人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老人的遗容,在离小院不远的地方将老人葬下,因为不知道老人姓名,他们也只立了块无名碑。 一行人在小院安顿下来,简单收拾了一下,冷凝儿这才得了空坐下歇息。 只是这空当之余,她才发现少了一个人。 冷凝儿在屋前院后转了一圈,始终不见温庭安的身影。疑惑之际,才发现不远处的大树上挂着一个人影。 想了想,冷凝儿抬脚走了过去,直到到了树下,树上的温庭安依旧没有发觉下方有人,只是呆呆的望着不远处的无名碑,神情茫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冷凝儿一跃而起,轻盈的身影在树干上轻点几下,很快就落到了温庭安身边。 温庭安抬头看向身边,眼中有些惊讶,但很快平复下来,转头恢复了刚刚的神色。 冷凝儿顺势坐在她身边,语气柔和:“在生我的气?” 温庭安歪了歪头:“哪里的话,这事和你又没有关系。” 冷凝儿抿了抿唇,说:“如果昨晚我站在你这边,同意留下来去安县,老人家或许就不会出事了。” 闻言温庭安轻轻笑了笑,心情也好转了许多,她看向冷凝儿,弯了弯眉眼:“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如果我执意要带着老人家一起上路,那老人家不也是安全的么,这样看的话,我是不是也有错了?” 冷凝儿弯了弯唇:“既然知道,那为何还一副自哀自怨的模样,都跑到树上来了。” “我不知道。”温庭安叹了口气,仰头看着天。“以前我和哥哥四处闯荡的时候,也与不少人打过交道,恩怨血仇的场面也见习惯了。可那些都是江湖人之间的内争,从不会牵连到普通百姓。是以,以往的恩怨不过是以江湖人的方式,堂堂正正的比试,成王败寇,坦坦荡荡面对。也正因解决方式如此简单粗暴,至今少有人能是我和我哥的对手,这也是我们四处行走的底气。可是现在,那些人使用些腌臜手段伤害普通百姓,三番五次破坏规矩。我们稀里糊涂的展开调查,又稀里糊涂的结束,到现在连害我们的人是谁都不知道,现在又莫名被其他人盯上,对方的实力、人数我们一概不知。我居然还妄言要教你如何在这片江湖立身,是不是很可笑。” 说完她看向冷凝儿,明明是含着笑,目光中却带着忧伤,话语轻飘飘的,像她此时的状态一样带着迷茫。 冷凝儿没有马上回答,她从小被精心养在后宅,没有见过温庭安说的那些场景,所以她不太能理解温庭安的悲伤从何而来。不过依照她的所见所闻,多多少少还是可以推断出一点的。 父亲曾说过,外头的人最看中的便是一个“义”字。侠义、情义、信义皆是“义”的一种,无论那人是好是坏,总有自己做事的格局和信条。 比如有的人,哪怕他身背人命,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但他的行事准则却是不凌弱小,不欺妇孺;有的人侠义之心,行事准则便是爱平不平之事,甚至不惜代价只为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正义。说白了便是声誉,尤其是那些赫赫有名的高手,他们都有自己的傲气,有自己的底线。后辈因崇拜而追随,甚至学习,那些美好的品质便慢慢形成了一种风气,成了江湖上不成文的规矩。 而温庭安自小便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耳濡目染,自然也将那些“规矩”刻进了心里。可是现在他们一路走来遭遇的种种均已打破了“规矩”,甚至朝着一种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着,宛如一个巨大的深渊,一点一点吞噬了温庭安这些年建立起了骄傲和信念。尤其是在人命面前,纵然她本事再大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凶手的影子都不曾看见,这种打击对她而言无疑是巨大的。 也正因为这样,冷凝儿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因为他们面对的敌人并不是出自江湖,而是来自官场上,那地方的水是最最深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此类状况她早已司空见惯,就算再厉害的武功算不得什么,在权利面前都会显得不堪一击。尤其是被这些人盯上,有时候若想自保也不得不使用些非常手段。 而这些温庭安是不会懂的,她性子天真直率,或许在拳脚功夫上有所造诣,但对于为人处世的方方面面到底还是稚嫩了许多,所以冷凝儿不忍去将那些真实而残忍的东西告诉她。 “不,恰恰相反,我觉得庭安很厉害。”冷凝儿一脸真诚的望着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从小渭城到邬山客栈,再到这千里之外的弥谷,一路走来我们所遭遇过的种种危机,很多时候都是靠你化解的。” “有时候我就在想,倘若没有你,没有你哥哥和柳姑娘,光凭我和表哥,遇见那些事情又该如何应对,或许走到小渭城就已经是终点了:又或许我会听父亲的话,留在家中不去插手这些事情,同时也将自己置身在危险之中,日日提心吊胆。总之,我很感谢你,是你让我多了一条选择,且是条最正确的选择。” 自年幼的那起绑架事件后,她已经极少去相信别人。 因为当年将她带走并送到强盗面前的那人是她家的一个家丁,还是个有三年阅历的老人,因为了解她的喜好轻而易举就将她带走 ,为了笔横财卖了良心,可惜最后强盗并没有按承诺付给他报酬,相反一剑抹了他的脖子。 这件事在她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让她难以相信别人,所以平日里总是一副冷淡模样,只有这样才没人会靠近自己。而除了自己的亲人,她唯一信任的,便是从小侍奉在她身边的瑜心。 她极少向别人坦露心声,这也是她第一次对一个人说了这么多话,而且均是她的肺腑之言。 说完,冷凝儿耳根发热,有些不自然的将目光别开,尽量避开了与温庭安对视。 温庭安见状忍不住噗嗤一笑,虽然先前也见过这位大小姐害羞的模样,但大多都是在夜里,所以温庭安都看不真切,但现在温庭安清清楚楚的看见了,原来这位大小姐害羞起来的模样这么可爱。 冷凝儿似乎对此很不满意,她嗔了温庭安一眼,扭过头去,轻哼道:“笑什么?” 温庭安往她身边挪了挪,两人并肩挨着。温庭安笑眼弯弯,凑到她耳边小声道:“笑你呆呆的,稀奇得很。” 冷凝儿蓦地转头望向她,这人皓齿星眸,嘴角噙着如蜜般的笑,见冷凝儿在看她,十分自然的挽起了冷凝儿的胳膊,亲昵的将头靠在人家肩膀上。 冷凝儿歪了歪头与她靠在一起,片刻后轻声道:“庭安,你喜欢外面的世界,对吧。” 温庭安敛了几分笑意,不假思索道:“对啊。” 冷凝儿目光飘忽不定,似是在犹豫,却还是问出了心里所想的话:“那你还愿意跟我回青平城么?” 温庭安抬起头看向她淡如止水的眸子,冷凝儿静静与她对视,放在膝上的手指却不自觉的蜷缩起来,平静的眸光隐隐闪烁着光,似是在期待,又似是在害怕。 她心中似乎盛着一碗满得要溢出来的水,哪怕是极轻的呼吸都能在碗里荡出涟漪,让她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期待着温庭安会回答什么。 温庭安眼睛眨了眨,静静的盯着她的眉眼,半晌一句话也不说。 见状,饶是再镇定的人此时也坐不住了,冷凝儿心中的紧张感愈发放大,平静的脸庞此时也有些僵硬了。 为什么这个人不说话?她在犹豫什么?她是在为难吗? 冷凝儿满脑子问号,出于个人修养却始终冷静着,静静望着温庭安,片刻后她忍住心底的郁闷,平静道:“你只管说真心话,若不愿我必不会让你为难的,我只是想求个心安罢了。” 话毕,温庭安凑近她,在她的眼角轻轻落下一吻。 冷凝儿整个人僵了僵,不可思议地望着温庭安。 而后,温庭安拉开距离,皱了皱眉道:“我是让你为难了么?” 第115章 冷凝儿还没回过神来,听温庭安这没由来的一句,顿时不解:“此话……怎讲。” 温庭安握住她的手,叹息道:“你在紧张。” 冷凝儿摇摇头:“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 第128章 闻言温庭安挺直背,紧了紧她的手,认真道:“我当然是愿意的,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只是我现在还没告诉我哥,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得到温庭安的回答,冷凝儿舒了一口气,不过她确实疏忽了这个问题,温礼平虽然是温庭安的哥哥,但并不一定会愿意留在青平城,若他不愿意,那他们兄妹二人岂不是得分开,温庭安肯定是不舍得的。而且,倘若温礼平不愿意让温庭安一个人留在陌生的地方,她也不可能强行留下温庭安。 如此一想,这确实不太好说。 温庭安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见她目光有些空,似是在发呆,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了笑:“放心,我会找机会跟我哥说的。” 冷凝儿回过神来点点头。 “先回去吧。”温庭安拉着她的手,有些眷恋的轻轻捏了捏,这一路上二人能够独处的时间实在太少,她的那些旖旎心思都被压在心底藏着,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独处的时间,那些情绪均如初春的笋芽,一点点冒了出来。 冷凝儿见她这幅样子,大概也能猜到她心中的想法了。 想起刚刚温庭安亲吻自己眼角的场景,她也知道该做些了。于是倾身在温庭安脸上落下一吻,随即耳根热了热,镇定道:“你方才亲了我,礼尚往来,我也该回一个才是。” 温庭安的眼睛顿时亮如天上星,一把搂住冷凝儿,低下头,在她的唇上轻轻一点,抑着笑意道:“跟我不用这么客气。” 冷凝儿顿时笑出了声,她方才的话哪是客气,只不过是为自己想亲温庭安找的一个小理由罢了。 不过,她并不认为温庭安不知道,这人说不定只是在故意装傻。 温庭安眨了眨眼,她确实是故意的,甚至,她还想要更多。 她盯着冷凝儿的眼睛,缓缓的靠近,在两人鼻尖触碰在一起时,冷凝儿抬手挡住她的嘴巴,将她推远了些。 温庭安眼中闪过一丝郁闷,看见冷凝儿盯着树下不远处,温庭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看见慕容晓白正疾步朝着这边走来。 她这才恍然,原来是因为有人来了,难怪冷凝儿会推开她。 想着她心情顿时愉悦了不少,不过有人来了,就意味着二人独处时间的结束,温庭安脸上便又闪过了一片雾霾。 冷凝儿见她目光忽明忽暗,神情也是不停变幻,一会儿春风明媚一会儿万里乌云,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提醒道:“该下去了。” 温庭安点点头,站起身将冷凝儿牵了起来,两人握着手一跃而下,踩着枝干迅速向下,步子轻盈,落在大树的枝干上却并没有弄出多大的响声,树枝还没来得及反应摇晃一二,二人就已经平稳的落到了地面上。 走过来的慕容晓白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面前突然凭空落下两道人影,顿时吓得叫出声来。 看清两人的模样后,他拍了拍胸脯缓了几口气,才说道:“吓死我了,我说怎么没瞧见你们,原来是在树上。”他说着抬头看了看大树,习惯性打开折扇随意摇了几下,俨然一位翩翩公子。 冷凝儿脸上挂着歉意:“实在对不住了,慕容公子。”方才她看见慕容晓白往这树下走,就想着从另一边下来,免得突然出现惊吓到人家,结果温庭安直拉着她不松手,硬是带着她落在人家脸上,不出意外的把人给吓到了。 她轻轻一叹,默默看了眼身边的温庭安,温庭安不以为然,只是悄悄留恋般捏了捏手指,刚刚下来的瞬间冷凝儿就松开了她的手,现在手上突然一空,她到有些不自在了。 而后她大大落落道:“晓白,你找我们有事吗?” 慕容晓白说道:“天色不早了,李公子说要先商议一下安县的事,但迟迟不见你们二人回来,所以我和瑜心还有柳姑娘分开来寻你们。” “那我们现在快回去吧。”温庭安说道,在树上待的太久,她差点忘了接下来要做的事。 三人随即赶了回去,刚好在院子门口碰见了归来的柳音儿和瑜心。 瑜心看见自家小姐,马上上去挽住冷凝儿的胳膊,语气委屈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醋意:“小姐,你和温姑娘总是在一起,瑜心就是一个人了。” 她说着看了一眼温庭安,若说是有要事,她自然可以理解冷凝儿和温庭安一直在一起,毕竟温庭安的身手她是见过的,如果有危险的话,温庭安在冷凝儿身边也可以保护她。 可是让瑜心奇怪的是,现在平常日子自家小姐还和温庭安形影不离,成对出入,她一个从小陪伴在冷凝儿身边的贴身丫鬟都被晾在一边。 虽然瑜心知道,身为下人不应该揣摩主人,可这二人关系实在是……好的有些过分。 按理说出了远门,小姐最应该依靠信赖的应该是少爷才对,不论二人的婚约,他们好歹从小一起长大,二人的情分自然不必多说,可自家小姐与少爷平时的交际,远远比不上小姐和温庭安的交集,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哪怕她不想在意,可这两人的情况实在太显眼了。不过她到底是太单纯了,只是觉得有些别扭,倒没有往别处细想。 一旁的柳音儿听出了小丫头的意思,目光意味深长的在温庭安身上了个转,随后又移开来。 温庭安注意到两人扫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不由心中一紧,她咳了一声,故作淡定道:“瑜心,我是在和小姐讨论重要的事,你就算在身边也听不懂啊。不过我们现在说完了,人这就还给你了。”她说着把冷凝儿往瑜心身边象征性推了推,十分自觉的往柳音儿身边挪了几步。 冷凝儿静静看着她的动作,没有言语,只是转移了话题:“不是说有事商议吗,先进去吧。” 她说着抬脚往院子里面走,这次瑜心紧紧跟在她身侧,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己又被温庭安挤开。 温庭安看了眼身边站着的二人,尤其是目光又停在自己脸上的柳音儿,她笑了笑,赶紧抬脚跟了上去,默默走在冷凝儿和瑜心身后。 留在后面的慕容晓白摩挲着下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柳音儿弯了弯眉眼,开口道:“慕容公子不进去吗?” 慕容晓白回过头来,对上那双秋波微转的媚眼,顿时耳根一热,撇开目光,磕磕绊绊道:“柳、柳姑娘先请。” 柳音儿扬了扬唇,温和的点点头,径直走了进去。 随后慕容晓白最后一个进了屋。 不多时,一行人围坐在桌子前商议了一下,因为温庭安、冷凝儿以及柳音儿先前去过安县,对里面的情况自然比其他人要了解得多,所以三人打算夜里先去城中探探风,而温礼平和李夼则留在小院保护其他人,毕竟经过清晨那一遭,谁也不能确定背后的人会不会再对他们出手。 商议完后慕容晓白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两个信号弹,他说这是之前在弥谷时买的,这会儿掏出来用正好,温庭安她们带一个,他自己再留一个,如果发生什么危险就发射信号弹,这样一行人也可以及时做到支援。 温庭安点点头,从他手里接过一个信号弹,夜里三人就出了门。 来到安县外,柳音儿从药箱中拿出一捆绑了钩子的绳索递给温庭安,说道:“庭安,在我们几人中你轻功最好,能跑多高就跑多高,尽量将钩子扔到墙头,这样我和小姐好翻上去。” “好。”温庭安点点头,接过绳索麻利的跳上城墙,莲花步运转起来,她踩着城墙尽力往上跃起,在距离墙头不到一半远时,奋力将手中的绳索抛了出去,待听到钩子与墙壁碰撞发出的声响时,她拉了拉绳子,确定固定好后抓住绳子往上爬。 待爬上墙头后,借着月色确认私下无人,温庭安才将钩子又固定了一遍了,看向下面的二人,举了举胳膊竖起一个大拇指;“稳了!” 下面的二人看见温庭安的动作,相视一笑,而后看向墙壁准备爬上去。 不过绳子到了末端时距离地面还有一点距离,所幸二人的轻功也算不错,这点距离对她们而言轻而易举。 等两人都上来后,柳音儿将绳索收了起来。 看着城内的景象,一片白幡在寒冷的月光下越发瘆人,温庭安忍不住揉了揉手臂,说道:“这下可更有地府的感觉了。” “庭安,不可胡说。”冷凝儿轻声道,如果可以,这里的百姓们也不想这样。 温庭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柳音儿正色道:“先下去再说。” “走这边。” 温庭安走在前面,刚刚她已经看过了,夜里这附近一个人影都没有,姚九也不知所踪。 三人找到楼梯下了城,安县一片漆黑,只有淡淡的月色照明,面前看得清街道。 四周的房屋门窗紧闭,听不见一点动静,只有挂在街道的白幡轻轻摇曳着,打在窗户上的影子如鬼手般阴森。 温庭安看了看寂寥的四周,忍不住小声道:“不是说夜里那些怪物就会出现吗,怎么附近这么安静?” 第129章 “不清楚,先去县令大人那看看吧。”柳音儿神情有些严肃,警惕的看了看周围。 “注意安全。”冷凝儿提醒道。 三人一起往前走着,由于昨天做了跟着姚九来时柳音儿悄悄做过记号,待适应黑夜后,三人按照记忆寻到了之前的那条巷子。 刚进入巷子,一道纤细的黑影从头顶一闪而过。 “什么人!”温庭安一惊,低声喝道。 那道影子在一侧的围墙上快步闪过,依照身形温庭安只能推测出这人是个女子。 “这人八成就是幕后黑手,我们追上去。” 温庭安说完借着墙角的杂物跳上墙,迅速追了上去。 冷凝儿微微拧眉,这两个人速度太快,等她上了墙,那两道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不知所踪。再回头时,连巷子口的柳音儿也不见了踪影,此时她沉静从容的脸上染上了几分凝重之色。 不过很快她就镇定下来,柳音儿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应该是不会出事的,眼下最要紧的是温庭安的安危。思及此她朝着温庭安和那道人影消失的方向赶了去。 残月辉冷,白露满地。 温庭安将那女子逼到一个死胡同,女子见前面无路,淡定的回过头看着温庭安。 借着月光,乍一看只瞧见女子仅有一只冷厉的右眼,左眼的位置竟是一片阴影,仿佛不曾生长过什么一般。温庭安心中一凛。仔细一看才发现女子左眼处是带了戴着一只眼罩,只不过因为有额前疏长的髦发遮盖,加上月色迷离让温庭安看得有些不真切罢了。 至此,温庭安微微舒了一口气,差点以为自己遇上了城中的怪物。她冷喝一声:“喂,装腔作势,你是什么人?” 女子不答反问:“怎么只有你?” 温庭安微微一愣,难道这人是故意引诱自己过来的? 不等她说话,女子似是感应到了什么,跳上围墙扫视着周围。 温庭安见她无视自己,叉腰道:“喂,问你话呢!你是什么人,大半夜出现在这里干什么。” 女子将目光定格在一处,冷厉的眸子淡了淡 ,随后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温庭安,不急不缓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都是我做的。不过,我现在的目标可不是你。你要找的地方,在那边。”说完她指了指左手边不远处的一座宅院,跳下围墙,隐匿在了黑夜中。 女子语气毫无波澜,却如巨石一般砸进了温庭安的心里,激起一片骇浪。等她反应过来时,周遭已经没了那人的气息。 温庭安心中疑惑不解,这女子的话是承认了安县的怪物是她的手笔吗?可既然如此,这女子又怎么知道她们三人会来到这里,而且还故意露出破绽引诱她们。而且她刚刚的那番话,目标不是自己,那……! 温庭安突然反应过来,这女子的目标既然不是自己,那不就是冷凝儿或者柳音儿了吗,所以她现在是去找她们去了! 来不及细想,温庭安转身就往回跑去。 第116章 温庭安在赶回去的途中,遇见了来找她的冷凝儿,她心中一喜,但看见只有冷凝儿一个人,不禁问道:“凝儿,你没事吧,音儿呢?” “不知道。”冷凝儿摇摇头,随后关心道:“你没事吧。” 温庭安点点头:“我没事。你们不是在一起吗,怎么会不知道。” 冷凝儿抿了抿唇,静如止水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幽怨,说道:“这巷子四通八达,晃眼的功夫你们就都不见了。” 温庭安哑口无言,她确实因为心急没有顾到身后的人,现在柳音儿走散了她也有一定的责任。一想到那个戴眼罩的女子是冲她们来的,温庭安心中就十分不安,现在的情况最好还是找到柳音儿,三个人一起走比较安全。 她看向冷凝儿道:“我们先去找音儿,那个女人就是幕后黑手,她现在的目标是你们其中之一。” “你怎么知道?”冷凝儿不解,这么快温庭安就找到凶手了,有些不可思议。 “她自己说的。” “那她人呢?” “跑了。” 随后温庭安拉着冷凝儿穿梭在大街小巷,四处寻找柳音儿。 而此时的柳音儿正坐在一处屋顶上,倚着脊兽,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身侧的药箱,微微阖着眼,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直到身后传来一道人影落下的声音,她才微微睁开了眼,声音魅惑而慵懒,似乎已经等待多时了。 “你来了。” 戴着眼罩的女子没有吭声,只是缓缓走向她。 柳音儿没有起身,也没有回头去看,而是手指勾了一缕发丝把玩着,继续道:“你费尽心思将我们引入这里,不会只是想与我叙旧吧,符素。或者说,我该唤你夜听。” 身后的脚步随着她的话语停了下来,戴着眼罩的女子神色微动,那只泛着冷光的墨色眸子卸去了冰霜,变得平静,夹着柔软,她张了张嘴,嘴角有些酸涩:“柳大夫,你还认得我。” 柳音儿微微一笑,站起身回头看向她,月华如水,温柔的披在柳音儿身上,那双风情万种的媚眼总是让人看着心尖一颤,舍不得挪开眼来。 就连站在面前的人也不例外,夜听的目光停在柳音儿的脸上,惊艳,动容,更多的是遇见故人的欣喜,不过她依旧镇定,克制着情绪,只静静看着柳音儿,希望她能再说些什么。 柳音儿神情平淡,缓缓开口:“我当然记得你,景和郡主身边的,叛徒。” 最后两个字破灭了夜听眼中的光芒,她的神情一下子暗淡,而后扯出一抹笑,目光恢复了先前的冷淡,说道:“柳大夫说得对极,我确实是那个叛徒。” “安县的动乱是你的手笔,对罢。”柳音儿面不改色,直视着她。 夜听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城外的一家人也是你干的,对么?” 夜听皱了皱眉,漠然道:“不是,是我的同伴做的。” 柳音儿神情有些冷漠:“符素,伤天害理的事做多了,可是会遭到报应的。” “受人之托罢了,就算报应到了,也不该应在我身上。”夜听握了握拳,看着面前的人,明明还是那个人,还会唤自己的名字,可对自己冰冷的态度却是另一副自己不曾见过的模样。 柳音儿微微叹气,从她第一次进这座城开始,就觉得奇怪,尤其是听姚九描述的吃人怪物,这种症状她似曾相识。直到她揭下挂着白幡的杆子上的符纸,她心底方一片明了,那黄纸上的符文便是出自自己这位“故人”之手。 毕竟符素曾是景和郡主的座上宾,自然有她了得的本事。 符素精通玄术一道,景和郡主的许多本事便是她教的。柳音儿曾经亲眼见过符素绘制那些神奇的符纸,自然记忆深刻,所以看到贴在杆子上的符纸时,只一眼她就认出来了。 既然城里的符纸出自符素之手,那这城中的怪物自然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柳音儿闭了闭眼,她不明白符素为什么做出这种事,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背叛郡主,依照自己对她的了解,她明明不是这种人才对。 “我已说过,受人之托罢了。”夜听立在不远处,如一只匿身在黑暗中的猫,目光深邃而漠然。 柳音儿轻笑一声:“哦?不知特意暴露,引我至此,也是受人之托?” 夜听眼中的漠然一点点崩塌,移开了与柳音儿对视的目光,却依旧沉默着。 柳音儿背手慢慢走向她,眼睛却盯着天边的残月,自顾自般说道:“我所认识的符素,左眼经常戴着眼罩。沉默,内敛,足不出户,惯会隐藏自己,总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忘却还有她的存在。我总说她太闷,这样容易憋坏自己,她这才愿意出门,却也只在夜间行走,独自一人。所以我又笑她是一只夜猫,很适合做杀手,但她到底是个良善之人。” 话落,带着感慨,柳音儿走到了与夜听相隔几丈的地方,不近不远,刚好可以看清夜听的脸。 “柳大夫……对不起。”似是感到惭愧,夜听低下了头。 “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是这里的百姓。”柳音儿摇摇头,看向满城的白幡,眼中波光微恍。“如此景象,竟真出自你手,真是不可思议。” 夜听上去一步,解释道:“只是给他们一个教训罢了,我没想过害所有人。至于他为什么要把你们引来这里,我并不知晓。” 柳音儿看向她时,她立马又住了嘴,踌躇片刻后,才道:“若想理解真相,就去之前的府衙吧,我已经告诉你那位朋友了,想必她们也快到了。” “你在帮我们,不怕主家责问吗?”柳音儿有些意外。 “我只答允制造这起慌乱,已然做到了,其余的不归我管。何况这里需要有人来结束,就当为故人造声誉。”夜听说着将一包药扔给了柳音儿。 临走时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柳音儿,微笑道:“我还是我,不过换了个身份罢了。”言罢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第130章 柳音儿在原地回味着她的话,最后握紧了手里的药,转身朝着府衙赶去。 另一边,温庭安和冷凝儿已经先一步来了府衙。 大门上了锁,里面却有火光闪烁,时不时还传来几声奇怪的吼叫声。 二人站在门外,冷凝儿拽了拽温庭安的衣角,问道:“庭安,柳姑娘会在这里面吗?” 温庭安摇摇头,她也不知道,附近都找遍了,根本找不到柳音儿。她怀疑柳音儿已经被那个戴眼罩的女子带走了,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个女子离开时指的那座宅院,现在她和冷凝儿过来,只看见了这府衙,说不定柳音儿就在这里面。 思及此,温庭安对冷凝儿说道:“凝儿,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看一下。”说着就要动身。 “不可。”冷凝儿拉住她。“万一这是陷阱你一个人如何应付,还是我们一起比较稳妥。” “没事,我有晓白给的信号弹,如果有危险我会给你们发信号的。” 冷凝儿还是摇了摇头,这人行事冲动得很,她怎么可能放心。于是她拽住温庭安的衣服,定定道:“一起。” 温庭安见说不动她,只好妥协道:“好,不过你跟在我后面。” “嗯。” 二人一起翻上围墙,一见院子里的情况,皆是惊讶。 只见院子里点着几束火把,数十名城中的百姓在里面游荡,他们的行为举止十分怪异,形如僵尸,平举双手,在院中无意识的行走着,嘴里时不时发出混沌的低吼声。 “这些人就是怪物吗?”温庭安喃喃低语。 “庭安,你看这些人的身上。”冷凝儿盯着那些人提醒道。 温庭安闻言看去,只见那些人都是双眼猩红,皮肤裸露之处都有分布着一些红色的裂纹,有的在脖子上,有的在手臂上。温庭安觉得奇怪,又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身旁的冷凝儿沉声道:“这些百姓的样子,像不像单蓝。” 温庭安微微一怔,好像确实很像,只不过单蓝发狂时周身缠绕着红色的气劲,而这些百姓则是有红色的裂纹在身上,难怪她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 “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联?”温庭安问道。 “不清楚,只是猜测罢了。” “那我先下去看看。”温庭安说道,如果这些百姓的症状和单蓝一样的话,那她觉得并不可怕,毕竟这些人只是普通百姓,并没有武艺傍身,自然也没有内力,无非就是人多罢了,她还是应付得过来的。 “你。”冷凝儿一把抓住她,有些恼火,这个人是不是傻,都说了只是猜测,还敢硬着头皮往里闯。 “怎么了嘛?”温庭安见她有些生气,十分不解。 冷凝儿深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淡定道:“先别急,再看看。” 温庭安见她突然又不生气了,心中更是不解了,但没有多问,而是乖巧的蹲在她身边,心中想着,既然凝儿说等一下,那就再等一下吧,只是不知道音儿现在怎么样了,看来自己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了。 没过多久,只见漆黑的正堂里突然变得明亮,接着大门打开,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姚九?”温庭安一惊,不觉出了声。 “谁!”随着姚九一声惊喝,冷凝儿赶紧捂住温庭安的嘴巴,欺身将她压在身下,接着一个翻滚躲到斜顶后面。 姚九一手举着一个火把,另一只手上拿着一个黑色的四方盒子,快步走出正堂。门外的人群因为他的一声惊唤纷纷躁动起来,陆续朝他走来。他眉头一皱,捏了捏手里的黑盒子,厉声道:“让开!” 人们立刻停在原地,似是十分惧怕他一般,不敢再靠近。接着姚九快速来到院子中央,对着大门喝道:“谁在那儿!” 冷凝儿身子又压低几分,和温庭安贴在一起,温热的呼吸撒在温庭安的脸上。温庭安连大气都不敢出,更是不敢动弹,手指微微弯曲,捏住了冷凝儿的一方衣角。 姚九等了片刻,怀疑自己听错了,但仍旧不敢放松警惕,他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往墙上扔。 石头不偏不倚落在了冷凝儿身上,然后滚下了墙掉到外面的街道上,冷凝儿微微皱眉,没有发出声音来,只是抱着温庭安的手下意识紧了紧,身子也紧绷起来,整个人防御似的压在温庭安身上。 温庭安不由担心起来,石头砸在冷凝儿身上,所以并没有发出该有的声响,姚九一定会知道墙顶上有人,冷凝儿这是怕姚九再做出扔石头之类的事,所以才这样护着她。 而姚九显然意识到了,他冷着脸,又捡了一块更大的石头,既然上面的人不出来,那就休怪他不客气了。他暗暗捏了捏手里的盒子,周围的人群开始向这边拢来。 温庭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赶紧抱着冷凝儿的背,试图翻身与她交换位置,而冷凝儿则死死按住她,不让温庭安动弹。 她眼中一片镇定,拧着眉,似是有些别扭的低下头,调整了一下身位,没有去看温庭安,而是低低伏在她的胸口处。 温庭安满脸不解,这种时候,冷凝儿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接着一道夹着委屈的猫叫声传入她的耳朵里,一声接着一声,似是真的有一只猫趴在她的耳边一样。 院子里的姚九听见这一声声委屈的猫叫,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他顺势扔了手里的石头,喃喃道:“原来是只猫啊。都散了吧。”他挥了挥手,聚拢过来的人群再度散开。姚九看着外面高挂的白幡,叹了口气,转身又进了正堂。 待传来门关闭的声音后,躲在斜顶后的二人才松了口气。温庭安还没从刚才的猫叫中回过神来,冷凝儿坐起身子,见她还在发愣,便拉了拉她的手提醒她。 温庭安这才坐起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没想到这位大小姐还会学猫叫呢,难怪刚刚一副别扭的样子,不会是在害羞吧。 冷凝儿见她这副样子,脸颊滚烫起来,她咳了一声,镇定道:“姚九居然可以控制这些百姓,真是不可思议。接下来行动要万分小心,不可再出现方才的失误了。” 温庭安噙着笑,点了点头,靠近她小声道:“凝儿是何时学的猫叫,我怎么不知道啊。” 冷凝儿目光闪了闪,耳根也跟着红了起来,她嗔的温庭安一眼,有些羞恼的拧了一下她的腰,说道:“别闹,先办正事。” 温庭安吃痛的躲开,又厚脸皮的贴了上去:“好的,等结束了再提。” “……”冷凝儿有些无奈。 温庭安赶紧将她扶起来,说道:“他进去了,我们从围墙这边绕过去。” 第117章 为防止惊动院子里的百姓,两人低着身子,小心翼翼的从围墙上绕到大堂的屋顶上。只见姚九两手空空的从堂内走到后院,然后径直去了东厢房,温庭安和冷凝儿见状也悄悄挪到了东厢房的屋顶上。 温庭安轻手轻脚地扒开几块瓦片,露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洞口,正好看见了里面的情况,冷凝儿赶紧低下头去查看,温庭安也将脑袋凑了过去。 厢房内烛火通明,只有一个身形狼狈的女人耸拉着脑袋跪坐在地,她的双手被铁链锁着,无力的垂在身侧,露出来的手臂上布满了红色裂纹,十指沾染着污垢和血迹,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状,地板上满是手指抓过的血痕,想来应该女人挣扎反抗时留下来的。 姚九神情冷漠的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随后抬脚踹了踹她,冷冷道:“没死就吱一声。” 女人动了动,很快又没了动静,等了片刻,姚九蹲下身子准备查看她的情况,女人突然暴动起来,抬手抓向姚九,在他的脸上抓出几道红痕。 姚九发出一声尖叫,马上从地上弹起来往后躲去,他双手捧过自己的脸,抬眼去看,手上沾了一丝血迹,他阴沉着脸,咬牙切齿的瞪着女人道:“该死的毒妇,你敢挠我的脸。” 女人身体颤抖,仰起头快意大笑,一双猩红的眸子却异常清醒。 姚九气急败坏,他拿起放在一旁的鞭子,发了疯似的抽打女人,一下接着一下,宣泄着自己的怒火。 女人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仰头笑着,似是被鞭子抽打的疼痛与她抓伤姚九的脸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女人的衣服被一下接着一下的鞭子抽打得破烂,甚至道道血痕也透过衣服渗了出来,温庭安皱着眉,这个女人的情况虽然和外面的百姓看起来差不多,但她的眼神却是清醒的,虽然行为怪异,但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正常人。这样的话她或许知道些什么。 不过再这样下去的话,女人一定会被活活打死。 温庭安一脸凝重,之前相处,这姚九看着并不像凶恶之人,反而一脸老实相,怎么这会儿如此凶残。她正要跳下去阻止,冷凝儿按住她,轻声道:“别急。” 温庭安急得火烧眉毛,这哪里不急,人都快被打死了。 第131章 “你瞧。”冷凝儿一脸淡定,指了指女人。 温庭安看过去,只见女人手腕上的红纹隐隐发着光,手臂上被打出来的印子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很快便恢复如初。 温庭安张大嘴巴,满眼不可思议。 屋内的姚九更是一脸气愤的将鞭子摔在地上,重重的喘着粗气,目光像是要吃人般死死盯着女人。 女人血色的眸子盯着他,声音嘶哑的像拉动的朽木门。 “你杀不死我,你会遭报应的。” 姚九冷笑一声,说道:“我是杀不死你,但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他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阴狠无比,从怀里掏出黑色盒子,只轻轻晃了晃,女人身上的红纹顿时泛起光泽。 她脸色惨白,整个人瘫倒在地,身躯扭作一团,双手抱着脑袋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双目鲜红欲滴,像是一头即将丧失理智的洪水猛兽。 姚九见状哈哈大笑起来,他眼中布满血丝,咬牙切齿道:“这就是你害死我女儿的下场,我会把你关在这里,日日夜夜如今日这般折磨你,直到你肯向她的灵位磕头谢罪为止。” 女人面色发青,但仍强撑着理智,对着姚九啐了一口,冷嘲道:“你们也配?分明是那小贱人勾引我的贤儿,区区贱民,竟妄想高攀李家,简直可笑!” “放屁!”姚九脸色铁青。“我的秋儿乖巧懂事,你那孽种的德行整个安县谁人不知,他毁了我的秋儿,我就要了他的狗命。” 他说着蹲下身子,继续道:“你不是想知道杀害你儿子的人是谁吗?就是我,是我把他推下去的。我看着他在水里挣扎,看着他苦苦向我求饶,我就随手捡了根棍子,把他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往下按。最后看着他绝望,看着他脱力,看着他一点一点的下沉。”姚九陶醉的回忆着,满脸笑意。 女人面部扭曲,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绝望的朝着姚九扑去,却被铁链束缚,近在咫尺却怎么也碰不到姚九。 女人目眦欲裂,极近癫狂,嘴里不停念叨着。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姚九满意的站起身,盯着手里的黑盒子,笑道:“我现在可没功夫陪你玩,时候不早了,是该复仇的时候了,我要让那些害死我女儿的混蛋统统付出代价!” 他高举手里的盒子,盒子微微颤抖着,里面似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破盒而出,接着外面院子里传来阵阵嘶吼,紧接着是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撞击大门。 砰——砰—— 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屋里的女人也是痛苦不堪,死死捂着耳朵,痛苦却没有锐减半分。 “那些百姓失控了。”冷凝儿低声说道。 温庭安咬了咬牙,直接将洞口打破,纵身跳了下去,冷凝儿紧随其后。 姚九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回过头便看见了温庭安和冷凝儿,惊呼道:“是你们!” 温庭安二话不说直接冲上去夺他手里的黑色盒子,她看明白了,姚九就是靠这个来操纵这些人的。 姚九看出了温庭安的意图,抱着盒子弯腰从温庭安身侧逃开,直奔房门而去。可冷凝儿已经先一步堵住了门,他被前后夹击,一脸慌乱。 温庭安盯着他,慢慢朝他靠近,抬手道:“拿出来。” 姚九死死抱住盒子,咬牙道:“不可能,除非你们杀了我。” 温庭安皱了皱眉,既然软的不行,那就直接来硬的。她出手果断,直接擒住了姚九的一条胳膊,向后用力一拧,姚九疼得龇牙咧嘴,哀嚎连连,冷凝儿趁机打落他手里的盒子,然后将盒子接住。 温庭安一把将他推开,站在了冷凝儿的身侧,扬唇道:“姚大哥真是深藏不露啊。” 姚九抱着手臂,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他看得明白,这二人是练家子,他根本不是对手,想了想,他开口道:“二位,我劝你们赶紧把东西还我,这东西只有我会使用。若不然,不小心沾染上了什么,后果便是死路一条。” 他表情严肃,话语似假又似真,温庭安分辨不出,索性从冷凝儿手里拿过盒子,在手中把玩了几下,说道:“是吗,那我倒想知道知道怎么个死路一条。” 姚九见她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颗心被提的七上八下,严肃道:“姑娘,你要拿就好好拿着,我可真没跟你开玩笑,要是让它跑出来,后果可不堪设想啊。” 冷凝儿见他神情极为严肃,似是很惧怕这黑盒子里的东西,不由也紧张了几分,低声道:“庭安,把盒子给我。” “我不。”温庭安摇摇头,宽慰道:“放心,我有分寸的。” 冷凝儿看着她,眼中满是不信任。温庭安假装没看见,看向姚九:“好了,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这一切。”她说着看了眼被铁链锁住的女人,若他们刚刚的对话是真的,那么这女人应该就是县令夫人了,只是这里面似乎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隐情。 姚九咬了咬牙:“这是我们安县的事,不需要你们这些外人插手。” 温庭安反驳道:“路见不平,理应相助。这里的百姓尚处水深火热之中,城外也有人因此丧命,我们岂能坐视不管。” “一派胡言。”姚九横眉道。“我何曾对城外之人下过手,你们不要血口喷人。” 冷凝儿上前一步,说道:“你怎能确保没有其他人对无辜者下手?看你这样子,你也不能保证这些变成怪物的百姓会一直听你的话。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将他们变成这样,但你应该没有让他们复原的法子吧,不然那日你也不会想方设法留下我们。” 姚九微微汗颜,那位大人确实只教他如何操控那东西附在人身上,却并没有教给他解除之法,随后那位大人就不见了踪影,他现在虽然可以控制大部分人,但如果人被那东西附身太久,意识就会被其控制,产生独立的意识,根本不会听他的话,最重要的是这样的人还杀不死,无论在其身上砍多少刀,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如初,就像县令夫人一样,所以他只能把这些人锁着。 但困住他们并不是长久之计,如果找不到解决的法子,其他人早晚会失控,届时整个安县的人只怕都会被殃及,所以那日他才会对柳音儿如此上心,可这安县到底还是李大人说了算。 他本想偷偷出去找这些人寻求解决之法,而这时那位消失已久的大人又突然出现了,所以他才作罢,想着把最后几个凶手弄死就去找那位大人求解药,可偏偏这个时候,这几个走了的女子又悄悄溜了进来,着实让人头疼。 温庭安见他不说话,理直气壮道:“说话啊,哑巴啦?” 姚九有些烦躁,怒道:“少废话,把盒子还我,不然我就跟你们同归于尽。”说着他冲向温庭安,想去抢温庭安手里的盒子。 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本以为对方只是一个小姑娘,自己要是强抢说不定有把握夺回盒子,但哪知温庭安的力气同样不小,还比他多了几分巧劲儿,三下五除二就擒住了他。 温庭安把他按在地上,掂了掂手里的盒子,说道:“怎么样,还抢不抢了?” 姚九脸色涨的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温庭安正得意,冷凝儿拍了拍她的肩,低声提醒道:“庭安,你看那里。” 温庭安朝着她说的方向看去,只见县令夫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们,她如野兽般伏在地上,嘴里发出低吼,十指不停抓着地面,缚住她的铁链被晃得叮叮作响,一双红眼戾气极重,似是想冲上来将几人撕碎。 姚九看着心中也是一片骇然,这女人今日的情况怎么瞧着比往日还难控制了些,但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神情。 温庭安看着她的模样,脑海中浮现出单蓝抓狂时的样子,二人的模样不说十分也有三分相像,尤其是那双盛满对杀戮渴望的眼睛。 温庭安紧锁着眉,对着姚九说道:“姚大哥,怎么才能让李夫人复原?” 姚九冷哼一声,撇开头道:“把盒子给我我就告诉你。” 温庭安绷不住了,一脚踹在他身上,骂道:“姓姚的,你以为我在跟你闹着玩是吧。” 姚九吃痛一声,咬牙道:“我说过了,只有我能控制他们。我不懂怎么教别人,就算会我也不可能教你,你想知道,做梦!” 温庭安气得拳头都握紧了,这家伙真是头牛,自己跟他说话就跟对牛弹琴一样。 “庭安,既如此,绑起来就老实了。”冷凝儿语气冷漠。 “好,那你就在这待着吧。”温庭安会意,点点头,对着姚九没好气道。她将姚九交给冷凝儿看着,然后去里面扯下一块帘子,利索的将姚九五花大绑扔在了地上。 冷凝儿看着他,淡淡道:“依李夫人的情况看,这区区一条铁链子怕是锁不住她,届时若是冲开了束缚,姚大哥就请自求多福吧。”言罢就转身往房门处走,温庭安跟在她身后,嬉皮笑脸的煽风点火:“姚大哥,你放心。李夫人应当是最恨你的,所以她一定会给你一个痛快,断不会让你很痛苦的。” 第132章 姚九一听,顿时慌乱起来。尤其是温庭安的话,听得他心尖都颤了颤,他满头大汗,咽了咽口水,哆嗦道:“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别丢下我……我带你们去找那位大人,东西是她给我的,她什么都知道,求求你们别丢下我,我还不能死。” 二人停下脚步相视一眼,会心一笑,本以为还得再跟他周旋几遭,没想到姚九这么快就服软了。 这下她们算是可以见到真正的幕后之人了。 温庭安将他身上的束缚解开了许多,但仍绑着他的双手,以防姚九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第118章 出了门,前院的躁动仍旧不止,三人向着前院走去,温庭安忍不住问道:“你说这些百姓只有你能控制,那你是怎样操控大家的?” “如果我告诉你,你们会放过我吗?”姚九试探道。 “你觉得呢?”温庭安没好气道。“害了这么多人,就算我们放过你,这城中的百姓也不会放过你,县令大人更不会放过你。” 姚九张了张嘴,无法反驳,最后噤了声。 “不管你与李夫人有何恩怨,你都不该对无辜的人下手。”冷凝儿皱着眉道,将好端端的人变成怪物,可见其残忍程度。 姚九情绪有些激动,愤愤道:“他们可不无辜,我女儿的死与那些人也脱不了干系!” 温庭安不由疑惑,不是说是李夫人害死他女儿的吗,怎么这会儿城里的百姓也牵连其中了?思索着,温庭安心中有了些许猜测,不由想问。这时冷凝儿看了过来,给她递了个眼神,温庭安这才咽下了心中的问题,没有说话。 非礼勿言,毕竟是人家的私事,问得太多无异于揭人伤疤,保持沉默,做好自己该做的事这就够了。 三人走到大堂,院子里的声音离几人愈来愈近,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吼叫,如点燃的爆竹被扔进了羊群,引起一阵骚动。 温庭安察觉到异常,赶紧推开门,只见院子右侧的假山上站着一个人,假山之下是躁动不安的人群,他们纷纷冲向假山,试图爬上去攻击那人。 “音儿!”温庭安惊呼道。 假山之上的人抬起头看向她,眼中也闪过惊喜。 见那边的二人相安无事,柳音儿安下心来,手中捏着一根银针,只一瞬就刺进了一个爬到脚边的人的肩膀上,那人吃痛发出一声低吼,随后脱力往后倒去,将下面爬上来的几个人撞了下去。 “我去帮她。”温庭安说道,将盒子递给了冷凝儿。 冷凝儿接过盒子,提醒道:“注意安全。” “嗯,你也小心。” 温庭安默默看了眼姚九,而后朝着柳音儿的方向赶去。 听见身后有动静,一些人转身就朝温庭安跑来,柳音儿将再次爬上来的人一脚踹了下去,一脸严肃的提醒道:“小心别被伤到,他们身上有蛊。” 温庭安迟疑了一些,目光定了定,专心应付着冲过来的人。 她先将迎面冲过来的人撂倒,随后左右出现两个将她夹在,其中一个张牙舞爪朝着她扑了过来,温庭安的手下意识去摸了腰间的笛子,但还是没有抽出来,只是小心的闪躲着,同时一拳砸中另一个人的腹部,将他打翻在地,然后转身朝着院墙跑去。 其余一些人紧紧跟着她,明明这些人看起来四肢僵硬,跳跑起来却十分敏捷,丝毫没有跟不上温庭安。 温庭安咬了咬牙,这些人说到底还是些普通百姓,只是被控制了而已,她没办法使出全力。而这些人虽然被蛊虫附身,力气大得惊人,甚至堪比一些人的内力,但身躯也只是普通人,如果她轻易使用清风笛,只会将他们打出来的力道翻倍还给他们,那比她亲自动手还恐怖。如此她连清风也不敢掏出来,只是四处躲闪。 她跑到墙边时身后那群人也追了上来。情急之时温庭安起身一跳踩着墙壁借力一跃从众人头顶翻过,落地后迅速一个横扫将离她最近的一个人撂倒。其他人反应过来纷纷朝着温庭安扑来,温庭安没有丝毫喘气的机会,左躲右闪寻找着他们的破绽。 身后一个人趁她分身乏术之时,布满红纹的手形如利爪朝着她的肩膀抓来,温庭安反应迅速反手擒住他的胳膊,接着一阵拳风在耳边呼啸,她心中一紧,赶紧将手里这个人解决,然后下意识抬起胳膊去挡。 一记重拳砸在她的手臂上,将她击退了几步,温庭安吃痛的揉着胳膊看向人群,未等她喘息半刻那些人又扑了上来,温庭安只要硬着头皮接着上,时不时找着机会撂倒几个。 不远处的冷凝儿看得眉头紧拧,这些人只是被控制了心智,并不懂得一招半式,出手几乎全凭本能,且下手果断,力量一次比一次强,加之人数众多,几乎找不到规律,温庭安既要小心谨慎不伤到这些人,还得防着这些人伤到自己,想全身而退几乎不可能。 她很想上去帮忙,但身边的姚九需要人守着,她分身乏术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在一旁盯着暗暗为温庭安捏一把汗。 温庭安一边与那些人周旋,一边朝着柳音儿的方向慢慢靠近,柳音儿手里同时翻出几根银针,朝着爬上假山的几人祭去,瞬间又是三人倒地。 温庭安看着忍不住咂舌,相比于游刃有余的柳音儿,自己显得倒是十分吃力,身上不知道已经挨了几下,人也才撂倒了几个。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多余了,就算不来人家说不定也能应付的过来。 她暗暗叫苦,同时将靠近自己的一人一脚踹开,又一个侧身躲开扑过来的人,百忙间不忘抬手擦擦额头上的汗。 这时屋顶上传来声响,一个人影落在上面,姚九闻声看了过去,惊喜道:“夜大人,我在这儿,您快救救我!” 听见姚九情绪激动的呼喊,冷凝儿不由朝着那人看去。 屋顶上的人背对月光,看不清脸上的情绪,只是静默不语,盯着院子里的情况,似是没听见姚九的呼喊一般。直到柳音儿抬眸看向她时,她眼中才出现了一丝波动。 但柳音儿只看了她一眼就移开了目光,专心对付着下方的人群。夜听眼里的波动也在这一瞬消失,如被那墨色的湖泊吞没,唯余死寂。 下方的温庭安一边对付着那些人,一边质问着夜听:“你是什么人,会控制这种蛊虫,你和弥谷又是什么关系?”从柳音儿说这些人身上有蛊时,她心中那团藏匿已久的疑惑在一瞬间豁然开朗,这种蛊就是之前她在古千仞的密室里那本禁书上看到的蛊,蚀心蛊。 准确来说,是与傀儡之术结合后的蚀心蛊,也就是之前宿在单蓝身上的蛊虫。 蚀心蛊虽然是用以杀人的利器,但也是需要时间供蛊虫破坏宿主的身体的,它的潜伏期很长。据书中描写,当年北离的那个叛徒是临阵倒戈,也就是在南朝和北离的最后一战的前几天罢了,而那些北离的将士是在同一时刻蛊毒发作才被南朝军队击破。 如果是之前的蚀心蛊,几乎不太可能做到,但如果是改良之后的蚀心蛊呢,就像安县现在使用的蛊,二者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相像了,尤其是用安县和单蓝做对比。 将其种在队伍里某一个人身上,用以控制人的意识,使那个人伤人,蛊虫趁机一传十,十传百,自然可以做到瞬间瓦解军队。 依照姚九之前的说辞,李县令的儿子李贤在死后莫名复活伤人,短短几日后被伤的人变成了怪物继续去伤人,才导致了安县现在的情况。 如此显然是说得通的,那么这也意味着,北离的至毒之蛊并没有随着北离的灭亡而消失,相反,甚至出现在了黎州。 但这一切都是温庭安的猜测,毕竟那本书上并没有记录北离军队崩溃的详细经过,只是草草带过。但如果这个戴眼罩的女人和弥谷有关系,那么必然和那个组织有关,他们既然能有北离的夜留香,未尝不会有蚀心蛊。所以温庭安现在迫切的想知道这个女人的来路。 夜听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缓缓开口:“你无需知道,解药已经给你们了,把人放了吧。”她说着看向冷凝儿。 冷凝儿不动声色,但身后的姚九却急不可耐:“听见了吧,赶紧放了我。” 冷凝儿冷冷睨了他一眼,他这才悻悻闭了嘴。 “不放,除非说明你的身份。”温庭安面不改色,将最后一个人撂倒后冷冷直视着她。 “庭安,放人。” 说话的是柳音儿。 温庭安瞪大眼睛,刚要发问,只听柳音儿继续说道:“我认得她。” 温庭安张了张嘴,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姐,请把人放了。”柳音儿见温庭安在发愣,便转过头对冷凝儿说道。 冷凝儿犹豫了片刻,将姚九推了出去。 姚九大喜,朝着夜听的方向跑去,夜听从房顶跳下来,抓住姚九的胳膊带着他上了屋顶,随后离开。 等人走后,柳音儿这才从假山上下来,略过地上躺着的百姓,径直走向温庭安,这会儿冷凝儿也跑到温庭安身边。 第133章 “没受伤吧。”冷凝儿上上下下将温庭安看了一遍,可惜大晚上根本看不到太仔细。 “我没事。”温庭安笑了笑。 柳音儿走到两人身边,看了看地上的人,说道:“先来帮一下忙,详情我会慢慢告诉你们。” 两人相视一眼,跟着柳音儿进了大堂,去了后厨,此时的府衙空无一人,三人出入自如。 进了后厨柳音儿拿出一包药来,对温庭安说道:“庭安,帮我烧火。” “行。”温庭安点点头,按照她说的话做。 “小姐,麻烦你帮我寻一盏灯,再把他们叫来,光凭我们三人还不够。” “好。” 温庭安将手里的信号弹给了冷凝儿,随后冷凝儿出了门。不多时天边升起一道无声的火光来,城外小院里的二人走出院子,看着那道从安县射出来的火光,马上动身起来。 等人来时,柳音儿已经开始在熬制着药,温庭安和冷凝儿就在一旁看着。 夜色深沉,温庭安不免打了个哈欠,柳音儿笑了笑,说道:“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一会儿可有的忙。” 冷凝儿静静看着锅里翻滚着的红色汤药,开口道:“这东西就是蛊解?” 柳音儿弯了弯唇,不置可否。 “这些人所中之蛊与弥谷的蛊有何异同?”她接着开口道。 “出自一处。”柳音儿缓缓开口。 冷凝儿沉默着,垂着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那那个人呢,戴眼罩的那个女子是什么人?”温庭安追问道,她现在迫切的想要知道那个人的身份,如果也是那个组织的一员,未尝不是一个突破口,说不定她们能借这个人追到影的老巢。 柳音儿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头看向她,轻轻叹了口气。 “她是你的朋友吗?”温庭安见她情绪有些失落,小心翼翼地问道。 “算是吧。”柳音儿边说边把锅盖盖上。 “她原名叫符素,以前跟在景和郡主身边,郡主会的那些玄术就是她教的,后来她背叛郡主被废去半身武功,现在投靠了旁人,改名换姓名叫夜听,其他的我就不太清楚了。但她并非大奸大恶之辈,这蛊解也是她给我的。” 温庭安听着不由惊讶:“那她岂不是算郡主的半个师傅吗,为什么会背叛郡主?而且这里的百姓是她下的蛊,为什么又要给我们蛊解,那她下蛊的意义是什么?”总不能是因为生了恶趣味,故意愚弄人吧。 柳音儿说道:“这也是我所不解的地方。至于下蛊,她说是受人所托。” “受人所托?难道说是姚九。”冷凝儿接话道。 柳音儿微微一笑:“看来你们也有所收获。” 提起刚刚发生的事,温庭安瞬间精神抖擞,困意全无,将她和冷凝儿在东厢房见到的事情叙述给了柳音儿,冷凝儿则在一旁帮她补充细节。 待说完完事情经过,药也已经煮好了,为检验药效如何,柳音儿盛起两碗蛊解放进食盒,然后打着灯去了大堂,温庭安和冷凝儿跟在后面。 等到了大堂,柳音儿将灯笼和食盒交给冷凝儿,然后带着温庭安去院子抬了一个人回来。 回到明亮的大堂,温庭安和柳音儿将人放在地上,那人脸色有些发暗,脖子处的红纹已经快到了下巴,看起来狰狞刺眼。 柳音儿一脸淡定,从腰间掏出针袋,取出一根银针微微低下身子,冷凝儿打着灯笼在一旁给她照明,她先查看了这人的眼球,依旧是红色,只是相较之前的猩红,现在变暗了很多,少了几分戾气。 她将银针刺进这人的太阳穴,然后点了脖子处的穴位,不多时一只形如米粒的红色蛊虫从这人的眼睛里爬了出来,柳音儿眼疾手快,在蛊虫爬出来的瞬间一根银针刺去将蛊虫扎了起来,蛊虫蠕动着身躯却并没有死透彻。 一旁的温庭安举过来一个蜡烛,柳音儿将蛊虫放在蜡烛的火苗上,不多时就将小小的蛊虫烧为了灰烬。 柳音儿松了一口气:“中蛊时间并不长,有的救。”说罢打开一旁的食盒将一碗蛊解拿了出来,小心的喂给这人喝下,然后站起身走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温庭安见她还有闲情喝茶,忍不住问道:“然后呢,我们该做什么?” “静候。”柳音儿微微抬了眼皮,淡淡抛出一句话。 冷凝儿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人,知道还得等一会儿才能看到药效,索性也去桌子旁坐下,柳音儿见她过来,抬手也为她斟了一盏茶,二人就静静的坐在那,悠哉的喝着茶。 温庭安:“……” “不用太紧绷,今夜可有得忙。”冷凝儿提醒道,如果夜听给的蛊解没有问题,且能快速见效,她们怕是要忙上一夜了,毕竟门外还躺着那么多人,现在最好还是保留精神比较好。 第119章 不多时,地上的人动了动,三人马上凑上前去,只见那人紧闭着双眼,神情有些痛苦,像是陷入了梦魇一般,但并没有要醒来的征兆。不过他脖子处的红纹正在慢慢消退。 温庭安大喜:“有作用了!” 柳音儿静观片刻,而后放松下来,道:“先去将院子里的人都抬进来吧。” “好。”温庭安应了一声,随后和冷凝儿去了前院。 柳音儿则转身准备去后厨,她要去把剩下的蛊解端出来。 二人打着灯笼来到前院,温庭安看着院子里躺着的几十号人,不由有些头疼:“看来今晚可有得忙了。” 她话音刚落,院子里飞入两道身影。 “庭安,你们……你们下手倒是轻点啊。”温礼平一落地就看见提着灯的温庭安,赶紧上前准备关心两句,结果一看到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片人,登时愣住,到嘴的话又变了变。 李夼的神情也变了变,不过注意地上这些人的异样,又很快恢复了淡然之色。 “下手轻点遭殃的可就是我们了。”温庭安无奈道,将手里的灯笼低了低,灯光落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人脸色略有些发白,两眼乌黑,脸上的红纹撕裂皮肤,肆虐且狰狞,看得人头皮发麻。 温礼平下意识搓了搓手臂,讪讪道:“这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总之一切安好。先把这些人搬进去再说。”冷凝儿简单回复。 几人利索的将就近的几个人搬进了大堂,柳音儿已经提来了一大桶蛊解,她一碗接一碗的盛出来,说道:“给他们灌下。” “不用先扎一针吗?”温庭安疑惑道。 柳音儿解释道:“不必,那一针只不过是查看中蛊情况罢了,这些人中蛊时间相近,不需要再看了。” 温庭安点点头,端起一碗红色的蛊解,登时一股奇怪的味道飘来,她忍不住皱了皱眉,下意识的将碗远离了自己几分,眉心微微跳动着,双眼莫名发热了起来,燥得她忍不住去揉。 片刻后那股热意才消散,只是眼睛有些酸涩,她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下,估摸着自己是有些困了才会有这种感觉。 想着她用力眨了眨眼,待眼部的酸涩感褪去后再回头去看其他人,冷凝儿面不改色地将一碗蛊解给一个人灌下,温礼平和李夼进进出出,大堂里的位置已经有些拥挤了,柳音儿不得已将堂内的桌椅搬了出去,以便容下更多的人。 大家都在忙。 温庭安起身,慢步移到冷凝儿身边。冷凝儿刚给一个人灌下蛊解,此时正走到另一个人身旁蹲下,头上突然被遮去光亮,落下大片阴影,她微微一愣,刚抬了下头,一碗蛊解就进入了自己的视线。 “给。”温庭安笑吟吟的将蛊解递给她。 看清来人,冷凝儿没有言语,接过蛊解后小心翼翼地给昏迷的百姓服下。 温庭安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个人的脸色也很苍白,双眼乌黑,气息微弱的似是已经断了气,但是在服下蛊解的那一瞬,布满红纹的干裂手掌微微动了动。 温庭安歪头托着腮,总觉得这人下一刻就会突然睁开眼睛,然后对着她们俩就是一巴掌,打到谁算谁倒霉。 她脑补出那画面,总觉得越来越真,不自觉往冷凝儿身边贴了贴,心中想着如果真的要打就打她吧,凝儿这么一张漂亮脸蛋,若是被抓伤了可就毁了,她会心疼的。但是她不一样,脸要是花了就做个蒙面大盗,将来名扬四方还能留下些神秘感供江湖中的人笑谈。 想着她不由自主咧了嘴。 冷凝儿这时已经移步到下一个人身边了,见温庭安迟迟没有动,不由疑惑地看了过来,见这人一副走神痴笑的模样,一时起了兴致,默默的立在一旁看着温庭安傻乐。 待脑海中幻想的故事结束,温庭安收起嘴角,却发现身边的人早就没了影子,在注意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递来的视线后,她有些窘迫的起身,干咳几声后走到木桶处端了碗蛊解,一本正经道:“咱们动作得快些,后面还有这么多人呢,可不能偷懒。” 第134章 她说着悄悄看了冷凝儿一眼,只见冷凝儿依旧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一时她脸有些发烫,默默走到另一边开始忙活着。 冷凝儿不急不缓,路过她身边,轻声开口:“是得快些,毕竟这蛊解还有些副作用。” 这时柳音儿刚忙完从外面进来,听见这一句不禁有些疑惑:“副作用?”这蛊解她看过,方才也验过,理应没有副作用才对,莫非是她看走了眼? 冷凝儿面不改色:“有的,这蛊解闻久了扰人心神,容易使人痴笑不止。” “……”一旁的温庭安后背一僵。 “是吧庭安。”冷凝儿看向她。 温庭安强颜欢笑,这让她怎么回答,她只能讪讪点头以作回应,默默睨了冷凝儿一眼,那一眼中夹着似有似无的幽怨。 柳音儿见状,大抵明白二人是在开玩笑,也笑了笑:“是吗,许是方才我看走了眼,用的时候可得仔细些。” 温庭安只感觉心口梗着一道气,下不去也出不来,索性不再去搭理她们。 等几人忙活完天边已经渐渐泛了白,外面清风徐徐,吹起满城白幡,远远看去,壮观且阴森。 温庭安揉了揉眼,语调干涩:“天亮了。” 剩下三人脸上也带着疲倦,冷凝儿捏了捏眉心,如此通宵她还是第一次,站起来时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温庭安扶住她,柔声道:“我们去那边休息一下。” 冷凝儿点点头,她现在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温庭安将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着。 冷凝儿倚着扶手微微阖上眼,温庭安就静静站着她身侧,轻轻地贴着她,以防她睡着时手肘脱力不小心磕到自己。 没过多久,鸡鸣报晓,温礼平伸展着胳膊从外面进来:“哎呀,可累死我了。” 温庭安看了他一眼示意冷凝儿还在休息,温礼平赶紧闭了嘴,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 此时冷凝儿已经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靠着一个人,赶紧坐直身子去看,抬头看见是温庭安,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感觉到身侧一空,温庭安侧头一看,关心道:“好些了吗?” “好多了。”冷凝儿点点头,现在那种头脑轻飘飘的感觉已经没有了,不过注意到温庭安一直守着自己,大概是没有时间去休息的,她不禁有些担心温庭安的状况。“你呢,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没事的。” “你们没事,我可要累坏了。”温礼平打着哈欠接话道,又是搬人又是给那些人喂蛊解的,可不累人吗。 温庭安抱着手臂正要吐槽他两句,不过转念一想,虽然这一夜他们是轮着照顾这些百姓,但到底温礼平和李夼干的是最多的,话到了嘴巴又转为关切:“那你们先休息,我去后厨找找有没有吃的。” 温礼平也不再客气,转身就朝后院去,他记得那边应该有厢房,反正这府衙也没什么人,他进去休息休息应该也不过分吧。 走到后院,他就看见大堂的屋顶坐着一个人,温礼平抬了抬眼,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除了那个闷冰块也没有其他人了。温礼平看着心中窃喜,幸好自己不是个面皮薄的,有房他就睡,不至于去那屋顶上吹风。 想着他朝着一间厢房走去,开门,进去,不多时他猛然开门窜了出来,然后将门带上,有些惊魂未定,瞌睡也被吓走了大半。 “这里面怎么关了个女人,不对,应该是一个红眼怪物才对。”他自言自语,随后拍了拍脑袋,以为自己是累糊涂出现幻觉了,然后转身去推开了另一扇门,看见里整洁的床铺,睡意不知何时又飘了回来,温礼平打了个哈欠,走到床边就躺倒睡了过去。 大堂内,柳音儿端着一碗蛊解走了出来,她脸色有些乏累,眼中布着浅浅的血丝,显然是熬了一个通宵,温庭安喉头滚了滚,开口道:“音儿,你要不先去休息吧。” 柳音儿摇摇头:“我无碍,事情还没解决呢。” “这些人不是都服用过蛊解了吗?哪里还没解决完。”温庭安挠了挠后脑勺道。 “不,东厢房还有一个人呢。”冷凝儿站起身说道。 “对呀。”温庭安恍然,忙道。“蛊解给我吧,我去就好了。”她走到柳音儿跟前准备去接那碗蛊解,却发现那碗蛊解颜色跟昨夜熬制的不太一样,这一碗颜色明显更深,红得发黑,甚至味道也浓烈了许多,像是一碗陈放了许多年的血,经过日积月累的沉淀,变得发黑发腐,看着让人反胃,温庭安顿时眼皮跳了跳,一时没有动作。 柳音儿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道:“怎么,被吓到了?” 温庭安缓缓摇头,只是抬手指了指:“这也是蛊解?” 柳音儿悠然道:“是啊,我重新熬制的一份。最先中蛊的是李家公子,与其尸首相处最久的是李夫人,那她身上的蛊自然比其他人严重许多,自然要特别熬制一份。” 温庭安想起昨夜见过的李夫人,确实与这些百姓不同,她虽然中了蛊,身上戾气极重,却仍有意识,不似这些人如行尸走肉般疯狂。不过这也让温庭安疑惑,姚九是如何凭那个黑盒子操纵这些人的,那黑盒子里应该装着活物,难不成是蛊母吗?可蛊母为什么会听他的,且中蛊时日久了的人为什么又不再被姚九控制,这蛊与蚀心蛊相似,却又有所出入,真的就是蚀心蛊吗? 温庭安心中有些动摇自己的猜测了。 走神之际,冷凝儿走了过来,平静道:“李夫人与这些人不同,我们还是一起去吧。” “好。”柳音儿微微点头。 三人一起朝着东厢房走去,路上,冷凝儿视线落在那碗蛊解上,语气淡淡:“这蛊解,是用血制成的,对么?” 柳音儿微微一笑,从容不迫道:“差不多。” 温庭安心中一惊,但还是维持着面上的平静,接话道:“血?谁的血,莫非是……姚九的血?”除了他温庭安还想到了夜听,因为这蛊解是夜听给的,但温庭安更倾向于前者,毕竟蛊解随蛊而生,姚九说过这蛊虫只有他能控制,蛊母也在他手上,说明这蛊八成是他养的,那蛊解应该也出自他手才对。 柳音儿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慵懒却镇定:“你不是知道这是什么蛊吗,怎么还需要问我这种问题。” 温庭安一时哑然,有些惊诧,柳音儿是怎么知道她心中所想?而且这句话是不是也证明这蛊就是蚀心蛊,可这是北离的邪术,按理说知道的人应该不多,柳音儿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在泽地柳音儿也在跟踪自己吗? 或者是冷凝儿告诉她的,毕竟这东西只有她和冷凝儿两个人知道,想着温庭安不由看了冷凝儿两眼。 冷凝儿注意到她的视线,缓缓摇摇头,撇清了自己的嫌疑,这种事她根本不会对柳音儿说。得到回应温庭安挪开视线,心中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也对,这种事就是告诉柳音儿,也是她去说,怎么可能是冷凝儿去说呢。 “我只是猜测而已,你怎么知道?”她并不想怀疑身边的人,如果是她猜错了难免会伤了感情,可她又忍不住想问。 柳音儿依旧从容不迫:“我先前去泽地时看到你和小姐了,那里面的东西我看过,想必你们应该也知道才对。当然,我可不没有跟踪你们哦。”她最后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 温庭安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冷凝儿见状转移了话题:“如此,想必那蛊虫也是姚九以自己的血养的,所以那蛊虫只听他的话,盒子里装着的应该就是蛊母吧。” “难怪他被李夫人抓伤时一点也不慌乱,蛊是他养的,蛊虫记得他的气味自然也不会伤害他。”温庭安分析着。 柳音儿点点头:“不过这蚀心蛊不过是赝品,尚在试验阶段,是以中蛊时间太久,中蛊之人会摆脱掌控者的控制,躯体虽然会被强化,不易伤不易死,但最后意识会逐渐消散,被蛊虫操作,彻底沦为怪物,害人不浅。” 温庭安惊讶:“这蚀心蛊只是赝品?”难怪她会觉得这蛊与蚀心蛊有出入,毕竟真正的蚀心蛊一旦种下,中蛊者几乎摆脱不了种蛊人的操控,至少书中没有相关的记录。 这山寨货自然比不得真正的蚀心蛊。 冷凝儿道:“北离覆灭已久,真正的蚀心蛊早就不知所踪,影应该是在哪里得到了那张羊皮卷,所以在弥谷内一直进行实验想要培育出真正的蚀心蛊,安县或许只是一个试验地罢了。” 温庭安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安县地界偏僻,几乎与外隔绝,无疑是最好的试验场地。那姚九岂不是他们利用的一颗棋子,那些人借助他心里的仇恨将这试验品带入安县,把这里的百姓当做他们试验的对象。这帮混账,真是歹毒!”温庭安气得脸色通红。 如此一想,姚九后来一定是发现了这些中蛊的百姓渐渐不受自己的控制,事情已经开始有些不可控制,而蛊解落到夜听手里,所以他想求助夜听,但夜听此时却不见了踪影,他迫于无奈才会找温庭安她们帮忙。而夜听,十有八九就是影的成员之一。 第135章 这个女人居然不是好人! 再抬头时,温庭安发现柳音儿此时脸色有些难看,柳音儿肯定也想到了这一层,昔日的朋友变成如今这幅模样,换做谁也不愿看到,温庭安一时没有接着说。 三人一时陷入沉默,走进了东厢房。 此时的李夫人正头靠着墙壁,沾满污垢的双手垂在身前,像是睡着了一样。 地上的血痕此时清晰的出现在几人眼前,交错,凌乱,触目,三人原地驻足,没人敢上前。 不多时,似是有所感应,李夫人缓缓睁开眼,看着面前的生面孔,一双红眸满是警惕,紧紧盯着三人。 第120章 见她一脸警惕,温庭安壮着胆子往前挪了几步,确认这个范围够安全后才蹲下身子,脸上带着善意的笑:“李夫人,你好。” 李夫人往后缩了缩做出防备姿势,眼中的警惕越发重了几分。 “……” 温庭安有些尴尬,她看起来很像一个坏人吗,倒是李夫人这个样子,看得她心中一悸,总感觉这女人随时就会冲过来撕烂她的脸,就像昨晚对姚九那样。 她站起身摆了摆手,道:“看样子不太好对付。” 冷凝儿皱了皱眉,颇有些无奈,对方可是个比她们还年长些的大人,又不是个孩子,怎么可能冲她笑一笑就能令她放下戒备。 柳音儿更是打趣起来:“庭安,你这样不行,应该再拿颗糖哄着才对。” 温庭安:“……” 她干咳一声,往后退了几步,回到两人身边。 柳音儿端着那蛊解靠近几步,蹲下身子开口道:“李夫人,我们是来帮你解蛊的。” 李夫人神色动了动,紧紧盯着柳音儿。 柳音儿也不怕,从容看着她,手指在蛊解中轻轻一点,然后含入嘴中,淡然道:“没毒。” 温庭安脸色一变,小声提醒道:“音儿,你又没有中蛊,尝它做什么,万一对你……”她还没说完就对上李夫人那直勾勾的眼神,悻悻闭了嘴。 李夫人再度看向柳音儿,声音嘶哑得有些难以听清:“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是个大夫。”柳音儿静静看着她。 李夫人盯着她看了一瞬,目光滑到她的脖颈处,眼神一顿,而后陷入了沉默,半晌才摇头低低道:“我已无药可救。你放我出去,让我撕了他,届时,仍凭处置。” 温庭安靠近了几分,李夫人的声音太过嘶哑,嗓子像是被人灌了热水生生烫坏了一般,发音吐字都十分模糊,不仔细听难以听清。 不过好看她还是听清了李夫人的话,她想撕的人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谁。 但要放她出去绝对是不可能的,先不说她会不会遵守承诺,万一出去后失去控制的话,只会伤及更多无辜。 柳音儿显然也明白,摇摇头果断拒绝,李夫人有些恼羞成怒:“你们是不是和他一伙的!” “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要帮他!” 温庭安耸了耸肩,插话道:“我们可没有帮他,他被人带走了,我们就是想带他过来也找不到他人。” “被人带走了……”李夫人思绪恍惚,像是在回忆什么。 柳音儿将蛊解递到她面前,说道:“如果不想变成怪物,就把它喝了吧。” 李夫人思绪拉回,盯着黑红的蛊解看了看,随即偏开脑袋表示拒绝。 柳音儿蹙眉,没想到这个李夫人这么倔强。 冷凝儿道:“李夫人,李大人在外面等你,喝下蛊解,我们会带你去找他。” 闻言,温庭安不由看了冷凝儿两眼,不得不说冷凝儿很擅长揣摩人心,遇事不乱。虽然在其他人面前沉默寡言,但每次开口都能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李夫人明显对她的话有了反应,但却是冷笑连连,目光都寒了几分:“那个窝囊费有什么好见的?我只要见那姓姚的!” 三人对她的态度颇有些意外,但明面上并没有表现什么。 柳音儿见她态度坚决,索性起身将蛊解收好,转身道:“既如此,我们走吧。” 温庭安有些意外:“我们不管她了吗?” “嗯。” 柳音儿应了声,她又不是菩萨,既然病人不想治病,那她自然尊重其意愿,如此倒还省了她一件麻烦事。 出了东厢房,温庭安有些烦躁。 “姚九被带走了,夜听不知去向,而且她背后还有同伴,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我觉得,咱们可以去见一见李大人。”冷凝儿道。 “李大人?”温庭安喃喃道,想起了刚刚李夫人的话,那语气里除了绵延无尽的恨意,还带着明显的轻蔑。 恨,温庭安可以理解,估计是李夫人将李贤的死迁怒到了李大人的头上。 只是那夹杂着的轻蔑让温庭安有些纳闷,这安县地界偏远,父母官可就相当于一个土皇帝,在这安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应该是风光无限才对,为何李夫人会看不起李大人呢? 想到这里温庭安突然又意识到了其中的诡异之处,李夫人对李大人的恨意似乎有些过了头。 如果说是因为儿子的死而造成的未免有些太牵强了,毕竟杀死李贤的人是姚九,李大人出于对百姓的着想烧死爱子的尸身本来也无可厚非,李夫人就算再怎么恨李大人也不该如此恨才是,几乎都比得上她对姚九的恨意了。 还有那话语里莫名的轻蔑,都是可疑的地方。 除非这其中另有隐情! 温庭安顿时觉得心累,最近费脑子的事真是越发多了起来。 “先去看看大堂里的那些百姓吧。”柳音儿说道。 “那这碗蛊解呢?”温庭安指了指她手里的端着的一碗汤药。 “已经凉了。” 柳音儿说着随手将碗里的蛊解倒在了院子里的一棵树下。 温庭安惊道:“这也……太浪费了吧。我们还有蛊解吗?” “没有了。”柳音儿轻描淡写道。 “那李夫人怎么办?” “她既不想好,我也懒得多费心神。” 温庭安无言以对。 三人往大堂走去。 此时大堂里的人陆陆续续醒了一半,看到周围的环境均是一脸发懵,叽叽喳喳絮叨着。 见三个姑娘进来,一个胆子大的妇人揉了揉酸涩的四肢,从地上爬起来走上前道:“几位姑娘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吗?” 温庭安道:“大姐好眼力,确实是我们,不过主要还是我身边这位柳大夫的功劳。”她说着指了指柳音儿。 柳音儿微微颔首,只是问道:“大姐,你还记得中蛊时的事吗?” 妇人苦笑道:“虽然当时没了意识,但我们这眼睛却不是瞎的,现在清醒了很多事都想起来了。只是伤了太多的同胞……”她脸上涌出些许愧疚来,话也没再说下去。 一个年轻些的乡民走过来愤愤道:“我都想起来了,是老九干的,就是他!” 人群中有人嘴角颤抖,嘤嘤啜啜:“姚九真是疯了,害死秋儿的是明家那丫头,乡里乡亲不是为他主持公道了吗,他为什么还要害我们?” 众人目光都在那人身上,俨然没有发现人群中一对老人闻言满脸悲痛,悄悄往门外移着。 “明家那丫头?”冷凝儿微微皱眉。 温庭安也疑惑,害死姚九女儿的人不是李大人的儿子李贤吗,怎么这会又牵扯出了一人? “就是明蝉那丫头,平日里瞧着乖巧,想不到竟是那种人。”有人情绪爆发,大声道,将怨气全撒在那位名叫明蝉的姑娘身上。 身边有人拉了拉她,小声嘀咕道:“别说了,那孩子已经……” 话还没说完,女人打开同伴的手,高声道:“死了又怎样,我偏要说!姚九八成就是被她附了身,现在她来报复咱们了。” 女人情绪崩溃,说完就哭了起来。 “明大爷,你们这是要去哪?”有眼尖的人发现了往门口移的两位老人,此时他们离出门也只是半步远了。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明大爷脸色难看,但却将妻子牢牢护着,没有吭声。 先前哭泣的女人二话不说朝着他们扑了过去,声音尖利道:“都怪你们,说什么姑娘家读书修身是个好事,现在她可害死咱们了!事到如今,大家都没好过了,都去死,一起去死!” 有人赶紧去拦,一时间人群乱成一锅粥。 明大爷脸色惨白,但仍镇定着。 “我女儿没错,那些事不是她做的,是有人嫁祸她的。” 明大爷说完嘴唇抿成一条线,他心中其实也没什么把握,先不说这安县穷乡僻壤,普通人家识字的男子都没几个,何况女子。而且那些书信传到他面前时他认得出那是他女儿的字迹,再加上他本身也认识几个字,信上的内容不说看懂全部,但也看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他当时心中也是一震,他的女儿怎么会写那种东西呢? 第136章 还是写给一个女子的。 明老爷子当时只觉得天都塌了。 眼看着场面越发混乱,温庭安忍不住高声打断:“安静,别闹了!” 躁动渐渐停止下来,冷凝儿对温庭安说道:“庭安,带两位老人去后院吧,这里我和柳姑娘来解决。” 温庭安点点头,走到明大爷身边道:“大叔,跟我来吧。” 明大爷牵紧妻子的手,畏畏缩缩,一时有些犹豫,他害怕温庭安是来审判他和妻子的,但看着大堂内不少人满是幽怨的目光,不由咽了咽唾沫。 “老头子,跟这位姑娘走吧。”明大娘满脸倦意,声音有些嘶哑。 明大爷叹了口气,最后牵着明大娘跟着温庭安去了后院。 堂前剩下的人也不敢说什么,只是盯着他们离开。 温庭安带着二人进了一间房,说道:“两位先休息一下吧。” 她倒是想问些什么,不过看老人疲倦又警惕的目光,一时又咽下的疑问。 她无奈叹了口气,一阵呼噜声却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有人! 温庭安一脸警惕,抬手示意二老不要动,她一手抓着腰间的玉笛,小心谨慎地往声音来源靠近。 走近后发现床上四仰八叉的温礼平,她一时无语,一巴掌拍在他的大腿上。 “谁……是谁。”温礼平猛然惊醒,抬头四顾,便看见温庭安抱着手臂站在自己面前。 他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温庭安身边:“开饭了?” “开什么饭,你怎么在这?”温庭安皱着眉,虽然她也有些饿了。 温礼平一听不是开饭,整个人焉了焉,不以为然道:“这么多空房,不睡多可惜。” 温庭安叹了口气,回头将两个老人带来,说道:“大爷,大娘,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温礼平眉头一挑,让他起来把床让给别人,这叫什么事? 见他要说话,温庭安抬手道:“打住,我这是在办正事。” 温礼平抱着手臂,一副这算什么正事的样子,不过他又似想到什么,说道:“对了庭安,隔壁关着个红眼怪女人,我带你去看。” “不去,我见过了。” “你见过了?难道那个怪女人就是李夫人?”温礼平后知后觉。 温庭安不置可否,转而看向两个老人。 明大爷已经把明大娘扶到了床上,自己则坐在床边唉声叹气,见温庭安看着自己,明大爷有些犹豫。 “我女儿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她是个好孩子。”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温庭安问道,她总觉得这其中另有隐情。 明大爷沉默了一瞬,神情悲痛的抹了抹眼泪,说道:“姚家那丫头是病死的,我女儿死在她前头,怎么可能是我女儿害死的。” 温庭安还想问,但老爷子的眼泪如开了闸的水,哭的稀里哗啦,她完全插不上话,索性闭了嘴,和温礼平一起离开了房间。 出了门,温礼平问道:“怎么样,是有什么收获吗?” 温庭安有些心不在焉,叹气道:“算是有吧,一会儿先去找李大人。” 温礼平点点头,随后又道:“那咱们什么时候吃饭啊,我都快饿死了。” “走,咱们去后厨找找看看有什么吃的吧。”被温礼平这么一提,温庭安也觉得饿了。 “好。” 两人一路小跑,朝着后厨而去。 等兄妹二人带着一些粗粮回到大堂时,里面的百姓已经都不知去向,只有冷凝儿和柳音儿坐在大堂里,李夼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 温庭安拿了两个馒头递给冷凝儿和柳音儿。 “忙了这么久,先吃点东西吧。” “接着。” 温礼平也拿了个馒头扔给李夼。 李夼没有吭声,只是接住馒头咬了一口。 冷凝儿有些心神不宁,道:“那些人都回去了。” “嗯,发生什么事了吗?” 温庭安点点头,见她状态不对,又问道。 “我们从那些百姓口中了解到了一些事,和姚秋儿的死有关。” 温庭安一听,咬馒头的动作一顿,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姚秋儿之前被李大人的独子李贤掳走过,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被李贤放了,没多久生了场病,本来是能痊愈的,但因为明老爷子家的明蝉姑娘给她写了些不堪的书信,被活活气死了。最后那位明蝉姑娘去了,没多久姚秋儿也走了。” 温庭安听着有些发懵,想起来明老爷子悲痛的模样,问道:“明蝉是怎么死的?” 冷凝儿欲言又止,似是不忍说出口。 柳音儿接话道:“被街坊们抓去浸了猪笼。” 温庭安顿时无声,她听说过这种惩罚,大多是用来对付不守妇道的女子,不过也有一些地方会用这种方式对付重罪的女子。 行刑时会将犯错的女子关进猪笼,先在街道上游行一番,让所有人记住她犯的错,同时也让她的家人颜面扫地。在浸猪笼时得先被众人戳着脊梁骨谩骂一番,最后再扔入水中。 这是一种很残酷的私行,难怪明老爷子那般悲痛,原来女儿是以这种方式离世。 “所以,那位明蝉姑娘喜欢女子,且那女子是姚秋儿?”温礼平通过这些讯息,大致也拼凑出了答案,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 温庭安脸色有些差,沉闷道:“怎么,不可以吗?那是人家的选择。”她说到后面悄悄看了眼冷凝儿。 冷凝儿拧着眉,神色也有些难看。 原来女子爱慕女子,会是这种下场。 那她和温庭安怎么办? 若是暴露也会遭人戳着脊梁骨谩骂,受这等私行吗? 她从来没想到过这些,这是她身边不曾发生过的事。 气氛莫名有些僵硬,柳音儿瞥了温庭安和冷凝儿一眼,淡淡道:“确实,那是别人的选择。” 温庭安盯着温礼平,一双眸子忽明忽暗,半是试探半是认真的说道:“哥,你认为呢?” 温礼平对上温庭安的眼睛,心中没由来一跳,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摸了摸头,尴尬的笑了笑:“音儿说的对,那是别人的事,与咱们何干,又与我何干?” “哥……”温庭安似有些不死心。 “庭安。”冷凝儿打断道。“死者为大,我们还是莫要过多评价。” 她声音很轻,又很平静,瞬间抚平了温庭安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温庭安冷静下来,低头啃着手里的馒头。 冷凝儿马上换了个话题,道:“一会儿去见李大人,他知道姚九在何处。” “李大人知道,难道他们是一伙的?”温礼平疑惑。 冷凝儿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第121章 路上,冷凝儿和柳音儿将打听到的详细情况告诉了众人,主要是关于李大人的。 李大人名叫李瑞,之前是一名举人,不过在官场上得罪了他人,无背景无靠山的他最后被排挤来到了安县。 因为安县地理位置偏僻,总是遭人遗忘,最后来此地任官的都是一些背景清水且仕途不顺已流落至此的举人。 安县的百姓会用投票的方式在那些举人中选出一位德高望重的人任职县令。 当时的李瑞年纪轻轻,是个白面小生,阅历尚浅,百姓们觉得他并不能胜任,因此没人把他放在心上。 大家本以为这名年轻的举人老爷大概是没戏了,却在选举快结束的时候突然多了一大批支持者,其中还包括当地的富商贾家。 后来李瑞成功任职,三天后就娶了贾家的长女贾若娇为妻。 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大家心里明镜,彼此都心照不宣。 不过好在李瑞上任后确实清正廉洁,做出了许多措施改善民生,所以关于他任职的黑幕也就不了了之。 毕竟官为民生,利民者民恒利之。 不过李大人与其妻子感情不合人尽皆知,好在李大人性格温和,也或许是为了体面,贾氏撒泼时从来不与贾氏计较,且一心扑在安县百姓身上。 而在李贤出事后,贾家人都格外重视,李贤的遗体也被安置在贾家,亲眷自然都接触过李贤的尸身,李夫人也贴身守着。 只有李大人因为要处理那些烂摊子并没有离开过府衙。 也就是说他并没有接触过李贤,所以李夫人连同贾家都被感染了蚀心蛊,只有他逃过了一劫。 “按道理,白发人送黑发人,身为父亲理应去见孩子最后一面,何况李贤是李大人疼爱的独子。但李大人并没有这么做,若说是政务繁忙,无暇顾及倒也勉强说得过去。但李大人同意将李贤的遗体安置在贾家倒是让人疑惑。”冷凝儿说道。 “贾家在城北一带,府衙在城东,往返一趟也需大半个时辰,如此便能难见李贤最后一面了。” 柳音儿摩挲着下巴:“除非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不仅不能去见,甚至还得远离,比如蛊。” 第137章 “没错。”冷凝儿点头道。“姚九不过是个普通人,光靠他一个人根本无法做这么大的局。而且这城中只有他一个人出入自如且没人怀疑,自然是有个威望很高的人在为他撑腰,而这个人只能是本县的县令,李瑞。” “原来如此,他是本地的县令,一言一行皆会受人瞩目,自然不能有什么大动作,所以只能借由姚九这把刀了。”温礼平抱着手臂思索道。 “只怕挂在高墙上的尸身就是他的手笔。”李夼淡淡接话道。 “尸身?什么尸身?”温礼平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李夼睨了他一眼,淡道:“夜里来时,挂在城墙上的尸身。方才我去看了一下,地上的血迹并没有干透,应该是昨夜挂上去的。” “昨夜?”正在愣神的温庭安回过神来,她记得昨晚她们三人来时,城墙上什么也没有。 “应该是在我们进来之后挂上去的,有什么问题吗,表哥。”冷凝儿说。 李夼拧了拧眉,表情有些严肃:“两具尸体,身上多处留有极深的方形孔洞。” “弓弩!”温礼平一惊。 李夼点头:“对,一人的致命伤在心脏处,一击毙命。另外一人侥幸,避开了要害,但腹部被利器贯穿,至少被人补了三刀。” “难道是竹林里的那些人?”柳音儿若有所思。 “去问一问李大人不就知道了。”温庭安走到最前面,步伐有些迫不及待。 “先别急。”冷凝儿拉住她,然后对李夼和温礼平道:“咱们这么多人去容易打草惊蛇,不如兵分两路,表哥和温公子去先前的竹林探查一下情况,顺便看看瑜心他们的安危,那里我和庭安、柳姑娘比较熟悉,我们三人去便好。” 李夼点头道:“嗯,小心行事。” 随后五人兵分两路,分开行动起来。 三人匆匆赶到李瑞所在的地方,只见围栏外吵吵闹闹,围着一大群人,是那些已经解蛊了的百姓们。 “这是怎么回事?那些人怎么会在这里?”温庭安疑惑道。 冷凝儿道:“安心,是柳姑娘安排的,官兵现在被那些百姓拖住,我们赶紧从另一边绕过去。” 三人躲开吵闹的人群,从左边绕了过去。 经过时温庭安瞟了一眼门口,一人高的围栏挡在两方人之间,被拦在外面的是那些才脱离危险,迫切需要救助的百姓,里面则是一群穿着盔甲,手拿长枪的官兵。 见此情景温庭安不免有些担心,她们几人是知道那些百姓已经没有危险了,但里面的那些官兵并不知道,万一那些官兵急了对百姓们动手可就不妙了。 冷凝儿看出她的担忧,宽慰道:“放心,若是这些人想对他们下手,早在他们被关在府衙时就动手了,没必要等到现在。” 温庭安点点头,当初李贤失控引起一阵骚乱,李瑞命人将其尸身烧掉才摆平,明眼人应该也能发现,对付蛊虫的方法就是用火烧。他们把那些中蛊的百姓都关在府衙,想除掉祸患最快的办法就是往府衙丢一把火。但李瑞并没有让手下的人这么做,因为这么做就意味那些中蛊的人也会被活活烧死。 如此看来,他们确实不会真的对那些百姓如何,充其量只是想吓退他们罢了。 想到这里温庭安放下心来。 三人悄悄潜入,在一间简陋的书房见到了李瑞,此时他正坐在桌前看书,不过他眉间紧蹙,唉声叹气,思绪并不在书上,索性放下了手里的书,起身朝着窗户走去。 这时温庭安几人正躲在门外窥探里面的情况,见此情景冷凝儿走向门边,把手搭在门上向二人示意,二人会意,柳音儿和温庭安轻手轻脚走到窗户处躲在一侧。 冷凝儿见状敲了敲门。 李瑞回过神看向门,道:“谁?” 柳音儿趁此出现在窗口,手里捏出一枚银针轻轻一弹,瞬间没入李瑞的脖颈,李瑞还没回过神来就失去了意识。 温庭安趁机翻进窗户,扶住了即将倒地的李瑞,将他扔到一旁的卧榻上,又赶紧去开了门。 冷凝儿进来时柳音儿也从窗户翻了进来,柳音儿先去李瑞身边取回了银针,不急不缓地从小药箱里拿出一块布擦拭银针,然后放进了自己的针包。 温庭安瞧着她这副从容熟练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正经进来给人看病的大夫。 柳音儿注意到她的目光,歪着头,无辜的眨了眨眼:“这些银针可都是我的宝贝,自然是要回收的。” 温庭安收回目光,看着榻上的人,正经道:“这里不太安全,咱们先想办法把他带出去吧。” 闻言冷凝儿皱了皱眉,有些犯了难。方才进来的时候她们大致观察了一下这里的的情况,四周的围墙不仅高,还围了一些荆棘,大概是为了防止中蛊发作的人闯进来才设置的,她们想带着一个人翻出去的可能性不大。走门的话,大门空旷且现在人多,稍不注意就会被人看到,侧门那里靠近粮仓,所以把守的人很多。 温庭安叉着腰,一脸自信:“放心,这个交给我。”她说着转身朝门那边走,说道:“在这里等我就好了。” 接着她转身出了门。 一刻钟后,冷凝儿看着侧门的方向升起了一股浓密的烟,接着是焦急的步伐和叫喊声。 “走水了!快去灭火!” 她微微皱眉,还没来得及思索,门突然被人撞开,温庭安灰头土脸的跑起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大麻袋,满脸兴奋的说道:“快快,侧门现在没人守着,把他装起来。” 言罢她一个箭步冲到李瑞身边,将麻袋胡乱的往李瑞头上套。 温庭安扛着李瑞跑在前面,冷凝儿和柳音儿紧随其后,三人从书房到侧门,一路畅通无阻,直直出了侧门,钻进了一条胡同里。 跑出去有一段距离后,几人跑进了一个破旧的院子。 “累死我了。”温庭安将麻袋扔在地上,弯下腰气喘吁吁道。 冷凝儿走上前递给她一条帕子,指了指她的脸。 温庭安这才有所察觉的摸了一把脸,发现手心脏兮兮的,这才明白自己顶着一张被烟熏黑的花脸跑了一路,顿时尴尬不已,道了声谢后接过手帕胡乱擦了一把。 冷凝儿静静看着她,忍不住问道:“你烧了他们的粮仓?” 温庭安摇摇头,一脸坦然:“没有啊,我只是在那里放了几个烟吓唬吓唬他们罢了,这会儿他们应该发现了吧。” 冷凝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嗯。” 温庭安停下擦拭了动作,叉着腰看着冷凝儿,说道:“那里面装着的粮食是百姓们的依靠,我当然知道分寸。你不相信我?” “当然不是。”冷凝儿欣然一笑,抬手将温庭安鼻子上的灰蹭掉,继续道:“只是觉得问一下总归是放心的。” 这时,地上的麻袋微微动了动,而后又蠕动起来,李瑞又惊又恼的声音从麻袋里面传了出来。 “是何人,胆敢绑架本官!” 温庭安蹲下身子松了松麻袋口的绳子,李瑞挣扎着身子把脑袋钻了出来。 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被麻袋闷的,那张看起来老实白净的脸此时透着猪肝色的红,正满脸怒意的盯着面前的三人。 “是你们,岂有此理!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对待本官,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可言!” 温庭安抱着手臂,语气轻扬:“原来李大人还知道王法,那不知大人和姚九犯下这罪过的时候可有想过王法?” 李瑞目光凝了一瞬,随即迅速逝去,沉眉道:“本官不知你此话何意,速速放了本官!” 温庭安发出一声冷笑,蹲下身子盯着他,道:“呵。李大人,事到如今你还要装傻。大人难道不想知道那些被关在府衙的百姓病从何起,又为什么现在会跑这庇护所附近?还有那挂在城墙上的尸首。” 李瑞的神情明显慌了,这些人居然去过府衙,而且还知道这么多事! 刚刚在书房时,外面的动静确实很大,但他哪里敢出门,只能避而不见,让前面的人想办法赶走他们。 他面不改色,道:“本官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百姓受苦,本官自是心痛不已,但本官是这里的主心骨,不可出事,自然不能随便见他们。” 温庭安忍无可忍,她该点的地方都点了,这个人也明显露出了破绽,那些事果然和李瑞是有关系的,但奈何这人死鸭子嘴硬,如果撬不开他的嘴,自然也无法得知姚九的下落了。心急之下,温庭安索性一脚踩在他的背上,并慢慢使劲。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那力道之大让李瑞顿时喘不上气来,背部的压力仿佛要压断他的骨头,但他仍咬着牙,一声不吭。 柳音儿上前按住温庭安的肩膀,低低唤了她一声,温庭安这才平复了怒意,冷冷盯着他,但脚下的力道不减分毫。 柳音儿一脸淡漠的看着李瑞,道:“那些百姓已然恢复正常,所有的事情我们也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姚九跑不了。至于你,顺藤摸瓜,总能查出你做的那些勾当。” 第138章 李瑞脸色难看,但依旧没有吭声,温庭安以为是自己下脚有些重,微微减轻了力道。 见李瑞微微喘着气,脸色也缓和了很多,温庭安也懒得再废话:“姚九在哪里?” 李瑞脸色又变得难看,但仍冷静着,开口道:“本官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至于姚九在何处,本官不知。” “大人当真不知?”温庭安的语气慢慢降了温,这个人,嘴真是比烙铁还硬。 李瑞拧着眉,有些不满道:“本官堂堂六品县令,区区一个下属,也值得本官时时刻刻盯着?” 见这个人如此圆滑,温庭安格外有些头疼,这个李大人瞧着文弱,但做的事却坏得彻底。她觉得现在就是把刀架在这人的脖子上,他都未必会说出实情。温庭安看了看四周,她觉得不管他说不说,还是先找个棍子藤条什么的来让他受受皮肉之苦最好。 “李大人。”站在一旁的冷凝儿倏然开口,语气明明平淡无奇,像是随口的一句称呼,却意外透着一股冷意。 李瑞看向说话的人,这名女子面容微冷,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降温了几个度。分不清是情绪使然还是天生如此,让他莫名有了几分压力。 “李大人夜里会做梦么?梦见那些生不如死的百姓,死去的贾家人,或者是…令郎。”冷凝儿就静静盯着他,眼睛里看不见波动,语气也平淡至极,却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温庭安听着只觉得周遭莫名发冷,好像是从冷凝儿那里传来的。于是她默默往一旁移了几步,心中暗自诽谤着,这人怎么大白天还能讲出这么冷的话来,跟鬼故事似的。 李瑞的眼睛逐渐放大,然后低着头,沉默着,额头微微渗出的汗珠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虎毒尚且不食子,李大人好勇气。”冷凝儿微微颔首,话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夸赞。她继续道:“李大人不好奇令正的情况吗?” 李瑞硬着头皮抬头看她,却没有说话。 冷凝儿视若无睹,继续道:“令正虽然外表与那些百姓无异,但神志却是清醒的,若非样貌狰狞,其实与常人无异,大人难道不好奇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似是猜到了某种可能,李瑞咽了咽口水,语调干涩。 “因为令郎的死有玄机,而且凶手近在咫尺。” 此话一出,李瑞的脸色瞬间变得恐怖起来,紧闭的嘴唇此时也因为害怕翕动着。 “如果我们现在就带大人去见令正,大人觉得令正会是如何反应?自己又会是何种遭遇呢?”冷凝儿慢慢蹲下身子,冷冷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因为过度紧张,李瑞的额头上已经布满汗珠,呼吸也不由加重了几分。他抬起头,极力想替自己辩解:“你撒谎,你在骗我,她怎么可能知道,而且我、我……”言至此,他后知后觉自己说漏了嘴,赶紧闭嘴低下了头。 “你什么你,怎么不说了?”温庭安一脚踹在他身上。“你不是说你不知道吗,狗官!” 冷凝儿微微一笑,道:“庭安,带大人去见贾氏。” “好。”温庭安点点头,走上去将麻袋口往上拉。 李瑞见状开始挣扎:“住手,快住手!” “李大人放宽心,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想令夫人应该会善待你,断不会像对待姚九那样,撕了他的脸。”柳音儿笑得温和,说的话却如同刀子一样插在李瑞的心上。 李瑞不寒而栗,想起贾氏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模样,哪里会顾念夫妻情分。现在疯癫起来,自己要是落在她的手里就算不会被她杀死,也会被她身上的东西缠上,沦为和她一样的怪物,到时候他所做一切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丢官去职都是最轻的。 想到这里他眼皮子顿时一跳:“贤儿的死与我无关。我了解这些实情的时候他已经去了。等事情解决,本官一定会让他就地伏法。”他语气颤抖,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对儿子的死的悲痛。 温庭安是一脸不信,就地伏法,这个人说得好听,其实不过是过河拆桥罢了。 “所谓人不可貌相,李大人倒是毒辣,贾家上下近乎覆灭,这就是李大人的目的吗?”温庭安愤愤的盯着他。 一切几乎已经明朗,姚九是为了给女儿报仇,李瑞则是为了自己而与姚九合作,帮其打掩护。 夫妻不合,一个为人方正的父亲却有一个霸道无边的儿子,显然李瑞对儿子的教育丝毫没有话语权,如此可见李瑞身为一县父母官在家中地位的卑微。 贾氏能如此,背后自然少不了贾家撑腰,他们默许贾氏的作为,相当于同样看不起李瑞。 那他们两家结亲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县令一职。 闻言李瑞咬牙,言语苦涩:“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如何敢批判本官?” 选官那日,他本以为自己无缘,已经在旅店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准备离开,没想到这时贾家老爷突然叩响了自己的房门。 贾老爷面目慈祥和蔼,谈及自己一地鸡毛的生活,贾老爷宽慰他;谈及人品,贾老爷肯定他;谈及抱负理想,贾老爷赞赏他。 二人交谈甚欢,贾老爷甚至表态愿意支持他,那时的自己一度以为遇见了伯乐,事后他成功任职了。 因为记挂贾家的恩情,他不带犹豫的答应的贾老爷的请求,娶了其长女为妻,他对贾氏相敬如宾,贾氏却并不领情。 不过他并没有介意,只以为贾氏对自己不了解,所以才会如此。贾老爷也时常会帮助自己,无论官务还是家中琐事,贾老爷都对他关心有加。 直到儿子出世,他因为为官清廉受到百姓的爱戴,被百姓们送了一张牌匾,可谓是双喜临门。 可自此之后,贾氏对自己的态度越发恶劣,不仅拒绝自己亲近儿子,甚至经常带儿子回贾家。 起初他找贾老爷诉苦时贾老爷还会安慰他,渐渐的,贾老爷对他的态度也越发冷淡,甚至冷漠。 最后他失去了贾家的庇护,一次贾氏与他争吵时,意外说漏了嘴。 “区区一个白衣出身的落魄举人,真以为我们贾家瞧得上你吗?” 至此他如梦初醒,明白了贾家的意图,贾家想官商两路通吃,却因为商人的身份在仕途举步艰难,所以看上了他这个没有背景的举人。 之前对他的好都是假象,只是为了留住他,为贾家所用。 直到儿子出世,贾家的真面目就已经渐渐显现出来了,贾氏不让他接触儿子,只带儿子亲近贾家,目的是让儿子与自己离心。届时贾家只需要好好培养这个外孙,将来儿子当选时,清廉李家长子的身份可以助他扫平很多阻力,轻而易举地接替他的位置。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只是贾家的一颗棋子,自己现在打出的威望与名声都是为了给儿子铺路。 他当时气愤不已,想去找贾家争辩,贾老爷彻底撕破嘴脸,满脸嘲讽,高高在上的望着他,语气寒冷至极:“别忘了,你能有今天都是因为贾家,有些事不该管不该问,做好自己分内的事足矣,贾家可以扶持你,也可以毁了你。” 那场景他至今无法忘怀,此后他忍气吞声,儿子却因为贾家的宠爱越发跋扈,但他根本无法管教。 直到姚九的报复,儿子死了,贾家人的算计彻底落空,他悲痛之余却也松了一口气,待他查到是姚九所为时,愤怒之余他又有了打算,何不借姚九之手彻底将贾家打入深渊,这样他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一切都很顺利,他知道贾家一定会去守着儿子,所以将姚九给他的蛊偷偷种在贾氏身上,事后又同意贾家带走儿子的遗体,故此蛊虫发作,贾家人无意识的自相残杀,无一幸免。 而他要做的就是帮姚九打掩护,无视他在安县所做的一切,白日里他会故作担忧的派人出去报信搬救兵,叮嘱他们夜里上路,然后派人将那些人暗中杀死,还将尸身悬挂在城墙上,编造鬼魅的谣言困住所有人不得出县,为的就是怕姚九要报复的人出逃。 他本想等姚九报完仇,等一切结束就找个理由将姚九打上邪祟的名头将其处理,只要知情的人都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爬到他的头顶上,他依旧还是那个受百姓爱戴的县令大人。 但现在,这几个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丫头却揭穿了这一切,他现在也明白自己罪恶滔天,恐怕难逃一死,索性垂下头颅,不再反驳。 最后他招供了一切,告诉了三人姚九的去向。 走时,温庭安看了看瘫软在麻袋里的李大人,又看了看门外高挂的白幡,开口道:“这些白幡也是大人安排的?” 是为了祭奠儿子的? 李瑞摇摇头,看向半空中挂起的白幡,这些白幡是姚九要求的,大概是他为了祭奠女儿的吧。 现在看来,竟有几分像是在为自己送行。 想着他苦笑一番,满脸怅然。 第122章 温庭安三人朝着李瑞说的地方赶去。 第139章 那地方在城外的一座山上,赠予姚九蚀心蛊的那些人就在那里,姚九既然被夜听带走了,那么八成就是在那座山上。 那座山离安县很近,就在先前老人住的小屋旁一二里的地方,半刻钟不到三人就赶回了小院,此时其他人全都在小院里。 路上,温庭安放松了许多,甚至有些兴奋,如果她们能借机抓住夜听,从夜听口中打探到关于影的讯息,以此将影彻底打掉,这样柳音儿的母亲柳七应该就能瞑目,冷家或许就能摆脱它的阴影,冷凝儿也就不用再担心些什么了。 想到冷凝儿,温庭安不由多看了她两眼,这人审讯真是有一套,总是能准确的拿捏住人心。 想着她不假思索道:“小姐若是能入仕为官,想必也很厉害吧。” 可话一说完,她就有些后悔了,世道不公,对女子总是苛责较多,纵使江湖自在少束缚,她也要着男装才能得到许多方便,何况官场是个规矩颇多的地方,律法也严禁女子科考,冷凝儿又怎么可能进入仕途呢。 而且现在,这人身上还有父母所授受的婚约在身,这道婚约也是她和冷凝儿目前最大的阻力。 冷凝儿见她说话时扬眉谈笑,话毕又换了副郁闷模样,心中不免有些疑惑,这人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道:“为何这般想?” 温庭安小声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小姐在审讯这方面无师……没有人教也很厉害。”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脑子里想的东西太多,她都忘了自己要说的是什么词了。 柳音儿在一旁补充道:“你要说的,是无师自通罢。” “差不多,差不多。”温庭安摆了摆手。 闻言冷凝儿轻笑一声,说:“谬赞了。人总是趋利避害的,面对错误大多都是抵抗,逃避。如此,想让其认罪自然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不过若是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对症下药总归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毕竟,人越是亏欠什么,就越是害怕什么,怕再见,怕错过,怕许多与那人相关的事,乃至随便提一下都是不愿的。若李大人没做过违背良心的事,自然不会怕李夫人,反之亦然。” 温庭安看着她,觉得她看起来有些低沉,大概是累了,再看看柳音儿,神情也甚是疲倦,便道:“先回去休息一下吧。他们一时半会儿应该还不会离开安县,慢慢来就好。” 其余二人点点头。 回到小院,其他人正好都在,温庭安和温礼平交谈了片刻,得知温礼平和李夼在竹林抓住了几个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当时在竹林布置机关,被二人打了个措手不及。一番询问后,果然如几人猜测的一样,他们是李瑞的人,不过那几个人脸上有红色的纹路,都中了蛊。 李瑞是以蛊解为筹码威胁他们在竹林里伏击出去报信的官兵。 考虑到几人情况特殊,温礼平和李夼只能先将他们带了回来,人正被关在灶房里。 看见柳音儿,温礼平马上走到她面前:“音儿,你还有没有蛊解?” 柳音儿摇摇头:“已经用完了。” 温礼平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温庭安打了个哈欠,道:“先看好他们,等抓到姚九蛊解就有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柳音儿还是去看了那几个人一眼。所幸几人中蛊的症状不算严重,想来是李瑞有什么能暂时压制蛊虫发作的药物。 约莫一个时辰后,几人养好了精神准备出发去山上找人。 温礼平在其他人休息时他提前去附近查看过,靠近小院的山一共五座,正后方两座大山相连坐落在一起,右边和右斜方各有一座,左边也有一座,大小中规中矩。 温庭安犯了难,走时她们好像并没有问过李瑞她们要找的那座山的具体方位。他们本来人手就少,五个人搜查一座大山都十分费劲,何况五座。再者对方在山中待了许久,对山里的形势自然比他们更加了解,若想对付他们估计轻而易举。而且他们并不清楚对方的数量和实力,分开行动无异于使他们的处境更加不利。 但如果他们一起行动,那就只能看运气,运气好探索一座山就能找到姚九他们,若运气不好,那就需要把五座山全翻一遍,耗时耗力。如果拖延的时间过长的话,极有可能打草惊蛇让姚九他们趁机逃脱。 几人一时陷入沉默,无论那一条选择对他们都是不利的。 “不如,我们排除几座山?”见气氛有些沉闷,慕容晓白开始出谋划策。“既然那些人是坏人,那一定会藏在最隐蔽的地方,应该不会在常有人出入的山里才对。” 闻言冷凝儿低眉沉思片刻,摇头道:“不,安县早就下达了限行令,百姓们出入不得,他们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一点。” 温庭安摸了摸鼻子,一筹莫展之际,她想起老人生前留下的话。 红……妖怪。 她猜想“红妖怪”应该指的就是那些中蛊者,毕竟他们脸上的红痕以及猩红的双眼确实很符合这一特征,可转念一想,那些人都被关在安县的府衙,老人家腿脚不便不应该会去那里才对,那也就是说小院附近也有中蛊者。 难道是竹林里的那些人? 温庭安摇摇头,很快否认了这个猜想,先不说那些人受蛊虫影响尚浅,只是脸上有红痕交错,眼睛依旧是正常的,况且他们也蒙了面,老人应该看不出他们的样貌才对,“红妖怪”应该不是指的他们。 再者那些人杀人的手段只是用暗器,可见并没有内力,而杀死老人一家的人内力浑厚,手段狠厉,绝对不是泛泛之辈,起码不是这些普通官兵能比得上的。 想着温庭安目光飘忽,注意到了冷凝儿身边的瑜心,她眼睛转了转,慢慢走到瑜心身边,面带微笑的看着瑜心。 瑜心看着突然走向自己的温庭安,歪了歪头问道:“温姑娘,你有事吗?” 温庭安点点头,温和道:“瑜心,我有件事想问你一下。” “什么事?”瑜心眨了眨眼,下意识看了眼冷凝儿,像一只乖巧的小兔子。 “你之前照料老人的时候,她有没有对你说什么,或者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瑜心满脸疑惑,方才大家不是在讨论怎么抓坏人吗,怎么这会儿突然问自己这个?她迟疑了一瞬,大家的目光也都看向她们,瑜心被看得有些紧张,忍不住攥紧了衣袖,但还是认真回忆起来,说道:“老婆婆没有对我说过什么,好像也没什么很特别的事发生,我推着她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她大多都在发呆。” 闻言,温庭安有些泄气,老人并没有留下什么讯息,那他们现在该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把那几座山都探一遍吗? 这时,瑜心似是想起来什么,声音提了几分:“对了,院子里有一个开着莲花的水缸,老婆婆好像很喜欢。我推着她在院子里转时,她会抬头去看,这算不算是特别的事?” “莲花?”冷凝儿微微蹙眉。 “嗯,很漂亮的。小姐,我带你们去看。”瑜心点点头,带着几人出了门,来到院子的斜后方。 只见紧挨着篱笆护栏的角落放着一个大水缸,缸身布满泥点,以及水迹干涸留下的痕迹,看起来脏兮兮的,里面开着的一枝莲却开得格外好看,粉嫩的花瓣微微张开,露出里面鹅黄色的嫩芽,像个娇俏的姑娘,被几扇青绿的荷叶拥着,看起来十分养眼,明显是被人精心照看过一段时间的。 温庭安看了看周围,这莲花开在角落,旁边又堆着一些柴,刚好挡了一半,这几天她们心思都在安县,自然而然不知道这里还藏着一朵莲。 瑜心笑道:“是不是很好看,一开始我也没注意到,多亏老婆婆。” “确实好看。”温庭安说道,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花瓣,花瓣轻轻晃动,她又忙缩回了手,生怕碰坏了它。 温礼平东凑凑西瞧瞧,十分扫兴地接了一句:“可惜主人家走了,这花估计也开不了多久。咱们得抓紧时间把那些人揪出来才好。” 温庭安心底翻了他一个大白眼,不过也确实认同温礼平的话,现在他们最要紧的是找人。但她把这荷花仔仔细细看了个遍也没有发现特别的地方。 莫非老人只是喜欢看花而已?还是说有其他的东西吸引了老人的注意。 她不觉有些怀疑,开口问道:“瑜心,老人家当时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特别的地方?”瑜心想了想,摇头回忆着,道:“好像没有吧,我推着老婆婆到那个位置时,老婆婆只是歪着头看向这边,我问她她也不说话,只是睁大眼睛看向这边,然后我就过来查看了一下,才发现这里有荷花。”说着指了指院子中央的一个位置。 “你是说你到这里来才发现这里有荷花的?”温庭安一下子抓住了亮点。 瑜心点点头,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 温庭安不再多问,快步跑到瑜心刚刚指的位置,然后朝着大家所在的位置看,这个方位确实看不见荷花,因为不仅有那堆柴,还有侧边房屋的墙壁挡着。 第140章 若是平常温庭安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毕竟这是老人的家,就算被遮挡她也知道那里有荷花,所以看向那边并没有什么。可现在不同,老人遭人暗算,已是油尽灯枯,连与人交流都困难,怎么可能还有精力去赏花。 所以引起老人注意的绝对不会是花,而且其他东西。 温庭安朝着那边仔细查看,花草树木,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尽最大可能观察着有异常的事物。 冷凝儿走到她身边,轻声道:“有发现什么吗?” 温庭安目光炯炯,笑着点头:“有,从这里看,那边的小路上有一座小土地庙。” “那我们过去看看。”冷凝儿说道,转身准备去告诉其他人。 温庭安一把拉住她,说道:“等一下,你就这么相信我,万一错了怎么办?” “嗯,错了就错了罢。”冷凝儿轻笑一声,又反问道:“还是说,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错了可不能怪我哦。”温庭安一噎,语气顿时软了软,带着几分讨好道。 “好。” 冷凝儿弯了弯眉,眼神似一汪清冽的泉,又透着几分温柔,看得温庭安心里痒痒的,忍不住想上前去拥抱她。 但理智告诉她要清醒,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几人来到温庭安说的土地庙前,那是一个非常简陋不起眼的小石头屋,高度不到膝盖,是用大石头和木板随意搭建起来的,里面还有一个泥巴捏成的土地像,石头屋旁还靠着一个破旧的牌匾,上面的字被磨损的有些看不清,只隐约看得见“土地正神”几个字,草地上还插着几根不知道什么时候燃尽的香烛。 看起来有些破败。 温礼平瞧着有些纳闷,他观察这里的地形时几次路过这里,自然也知道这里有个土地庙,但除了破旧,他并没有发现其他的东西,索性也就忽略了过去,这会儿却又回来了。 温庭安来到跟前蹲下身子,观察片刻后将手伸了进去,在里面不停摸索着。跟在身后的慕容晓白见状双手合十,嘴里默默重复念叨着“神仙莫怪”。 温礼平出言提醒道:“庭安你小心些,这石头搭的不结实,小心给拆了。” 温庭安点头应了声“好”,接着就从里面摸出来一个黑色的小匣子。 她把匣子拿到众人面前,冷凝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匣子与我们之前得到的很是相像。” 温庭安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盒子,这是之前从姚九手里得来的,不同的是黑盒子比匣子要大上一圈。温庭安把匣子递给柳音儿,道:“音儿你瞧瞧,这是用来干什么的?” 柳音儿接过匣子看了看,又凑近闻了闻,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是培养蛊虫的器皿。” 冷凝儿说道:“这土地庙并不起眼,瞧着废弃也有一段日子了。将蛊虫存放在这里也确实不容易被发现。这里应该就是姚九和那些人交易的地方。” “那也就是说那些人藏在这座山上了。”温礼平看着不远处的山林,摩拳擦掌道。 温庭安扬唇笑了笑,没想到那些人藏在左边的山里,这下找起来就轻松了。 临走时柳音儿给了慕容晓白一个药瓶,嘱咐那些被关在灶房的人如果有什么异常,就把这些药给他们服下。温庭安看着那药瓶,总觉得有些眼熟,很快她心头一跳,有了答案。 这药是之前弥谷丢失的药。 温庭安很惊诧,为什么这药会在柳音儿手里?丢失的那些药是被柳音儿拿走的,可她为什么要拿呢? 她不由问道:“音儿,这药……” “是我拿的。”柳音儿大方承认。 温庭安对于她的坦率表现的有些错愕,一旁的冷凝儿则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看着柳音儿。 “不过是好奇,拿了几瓶做研究罢了。”柳音儿不以为然。 温庭安一时无言以对。 之后几人朝着山里走去,慕容晓白则带着柳音儿给的药返回小院。途中,一道身影飞速略过一侧的灌木丛,朝着温庭安他们的方向跟了上去。 而这一切慕容晓白毫无察觉。 上山时,温庭安还是忍不住把柳音儿拉到一旁,小声道:“音儿,那些药是罪证,你这样悄悄拿走,若是被郡主怀疑上可就麻烦了。” 柳音儿勾了勾唇,一双摄人心魄的眸子微微眯起,含着笑意道:“我知道的啊。不过我也只是好奇这些药丸的成分而已,庭安你不会告诉郡主的,对吧?”她说着冲温庭安眨了眨眼,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 “当然不会了。”似表真心般,温庭安语气十分坚定,随后又道:“但是下次不许了,我可不希望你有事。” 听她这么说,柳音儿轻轻笑了起来:“庭安真好。” 至此,几人无话,一路上山。 临近日落,一行五人在山间深处发现了一间破败的庙宇。 几人停在不远处,没有轻易上前,温庭安紧盯着大门,直觉告诉她人就在里面。于是她对几人说道:“我脚步轻,我先过去看看。” 冷凝儿说道:“注意安全,我们在后面掩护你。” “好。” 接着,温庭安猫着腰悄悄靠了过去,躲在后面的几人屏息凝神,耐心等待着。 温庭安刚靠近大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姚九的声音。 “二位大人,求求你们行行好,再给我一只蛊虫吧,我女儿不能白死。” “闭嘴。”一道阴沉的声音厉声道。“蛊母只有一只,你已经弄丢了。想要报仇就自己去抢回来。” 温庭安微微皱眉,这道声音她好像在哪听到过,但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了。 “可是……可是她们武功高强,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哪里能从她们手里夺回来。” 姚九的声音带着哭腔,可男人依旧不为所动。 接着是一片安静,只余姚九的哭泣声传来。 温庭安忍不住又往大门那靠了靠,只希望能多听到一点。 “姚九,培养那只蛊母几乎耗尽了你的气血,就是我们再给你一只,你也没办法再培育起来。”这次说话的是夜听,她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无奈。 姚九大叫:“不,不。大人,我还有血,实在不行我可以割肉,我可以的,求求你们,再给我一只吧,这次我一定看管好,绝不让人再夺了去。” 温庭安在门外竖着耳朵,整个人几乎贴在了大门上。 里面又是一阵寂静,只有姚九的哀求声回荡在耳边,最后连姚九的声音也听不见了,温庭安顿时皱眉。 “温少侠,偷听可不是好习惯。”夜听平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温庭安顿时心头一凉,撒开脚丫就往回跑。 她刚离开大门,大门突然被一道可怕的气劲震碎。哪怕温庭安及时跑开,但依旧其波及,震飞出去数米远。温庭安在空中一个翻转,将那道气劲化解才安稳的落地。 只是她还没回过神来,庙宇里倏然飞出一个巨大的木桩子,直直朝着她撞来,而这时温礼平和李夼已经动起身来,温礼平拔出背上的长枪朝着木桩奋力一抛,李夼也拔剑斩出一道剑气,二人合力将木桩子击了个粉碎,木渣子飞溅,同时扬起了大量尘埃。 趁这空档,冷凝儿已经来到她身边,她袖袍一甩,将飞来的木渣挡开,另一只手拉着温庭安退到安全的地方。 尘埃散去,只见一名女子正负手站在屋顶上,她左眼上的眼罩十分醒目,所以温庭安一眼就认出来她是夜听。 这时从门里走出来一个穿着斗篷的男子,温庭安一行人见了皆是惊讶不已。温庭安更是在一瞬间拔出腰间的笛子做出防备姿势,冷声道:“又是你,你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 男人拉了拉斗篷,微微盖住赤色的面孔,呵呵笑道:“又见面了,温庭安。” 温庭安突然一愣,想起了老人说过的“红妖怪”,她后知后觉,神情愈发寒冷:“鬼面无情,你可真是丧心病狂,你是不是已经忘了古千仞的下场?” 鬼面无情冷哼一声:“他下场如何与我何干。倒是你们,管的事未免有些太多。” “庭安,少跟他废话。”温礼平已经没了耐性,提着枪就冲了上去。“你这红脸怪,有什么话下去跟那姓古的说去吧。” 鬼面无情的眼神一瞬间变得犀利无比,冷声喝道:“找死!”说着瞬间朝温礼平打出一掌。 温礼平一个侧身躲开攻击,随即起身一跃,手中长枪直锁鬼面无情的咽喉。 鬼面无情见状马上跳开,只见他方才站立的地方瞬间被长枪贯穿,温礼平手一挑,地板瞬间破开一个窟窿。 而在这时,其余三人已经冲了上去将鬼面无情团团围住,打斗一触即发。 一旁的柳音儿作势要去帮忙,她脚下刚有动作,突然飞来两颗黑色珠子,在她身前不远处砰的一声炸开,将地面炸出两个黑色印子。 那两颗黑珠子并没有威胁,似乎只是为了阻止柳音儿前去帮忙。 第141章 柳音儿微微皱眉,看向屋顶的夜听,夜听目光不瞬的盯着前方的打斗,淡淡吐道:“柳大夫,静观便可。” 柳音儿沉默着,她倒不是担心温庭安他们斗不过鬼面无情,只是怕夜听会在暗中下手。 虽说她对夜听有一定的了解,但那都是许久以前,虽说夜听的武功已经被郡主废去了一半,但其所擅长的那些秘术却仍旧不容小觑,就连柳音儿都不知道她下一刻会使出什么东西来。 而现在夜听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还是和鬼面无情这种人站队,她很难不担心夜听会突然下黑手。 保险起见,不如留下来盯着夜听,若夜听有什么意图,她也能第一时间做出应对之策。 注意到她的警惕,夜听回过头来,轻笑道:“怎么,柳大夫是在怕我么?” 柳音儿目光流转,视线飘向她,没有言语,而后看向同伴们。夜听见状也觉得无趣,将目光转向正打得激烈的几人。 此时那边的打斗已然接近尾声,李夼手中长剑挥洒,刺眼的剑芒直冲而起,一道接着一道刃气劈向鬼面无情,鬼面无情迅速打出数掌将刃气化解,又将宽大的斗篷用力一挥,浑厚的内力喷薄而出,侧身刺来的长枪瞬间被震飞出去。 但鬼面无情以一对四,面对轮番的攻击显然有些力不从心,十几个回合下来已经吃了不少亏,至此他已不敢再小看他们,招式也越发谨慎起来。 温庭安显然看出了他的吃力,她手里握着一把小刀,利用自己敏捷的身法不停发起攻击,每一次攻击不痛不痒,但这并不是温庭安的目的,她要做的是不断消耗鬼面无情的体力,以此扰乱他的心神,只要他露出破绽就必输无疑。 面对温庭安骚扰式的打法,鬼面无情咬牙切齿,几番试图抓住温庭安,但那道浅青色的身影实在过于敏捷,再加上其他人施加的压力,鬼面无情连温庭安的残影都触摸不到。 眼看着自己渐渐落入下风,他恼羞成怒,大吼一声将全身的内力全都释放了出来,强大的气劲波及四周,带起一片风尘,连带着屋上的瓦片也哐当作响。 温庭安瞬间被弹开,冷凝儿眼疾手快在背后接住了她,而后瞅准时机,而后蓄出全力朝着鬼面无情的门面打去。 “给我去死!”鬼面无情怒吼一声,同样一掌对了过去。 两股内力碰撞在一起,场面顿时风沙连天,躲在庙里的姚九更是怕得四处躲藏。 风沙之中,冷凝儿墨发白衣,衣带飘然,与鬼面无情对峙时的眼神犀利无比,周身的气场不输对方分毫。 鬼面无情嘴角微微勾起,满是嘲讽,对四个人他或许有些吃力,但区区一个人他轻易就可以碾压。只是他还没想完,就见一道熟悉的浅青色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冷凝儿的上方。 温庭安身姿轻盈如燕,身形如闪电般快速移动,瞬间就来到了鬼面无情的头顶,她手中的泛着光泽的乳白色玉笛,轻轻翻转,重重朝着鬼面无情的头顶砸去。 鬼面无情大惊失色,下意识腾出一只手蓄力格挡,想将温庭安震开。 温庭安嘴角上扬,她等的就是现在,白玉笛本就可以借力打力,并且是数倍还之,鬼面无情使出的内力越强,返还给他的力也就越高,在加上温庭安自己的内力,足以伤及他的内里,叫他彻底败落。 最后鬼面无情直接被震飞出去,重重砸在庙前的石阶上,石阶瞬间被砸出一个浅坑,鬼面无情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闷哼一声,捂紧胸口,两只腿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来,却怎么也无法起身。 温庭安看着,猜想他应该是断了几条肋骨,如此应该已经无法威胁到他们了,也就松了一口气。 鬼面无情阴沉着脸,咬着牙关,哼声讽刺道:“你们四个打我一个,还耍诡计偷袭于我,真是好生威武,江湖道义何在。” 闻言温礼平往地上啐了一口,抱着手臂蔑道:“跟你这草芥人命的畜生谈什么道义?别说四个打一个,就是四十个打你一个都是应该的。” “你……”鬼面无情气急攻心,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他转头看向屋檐上的夜听,怒色满满:“喂,你还要在上面看到什么时候?” 夜听这才从屋顶上翻下来,她踱步走近来到他身边,看着地上狼狈的鬼面无情,眼中毫无波澜:“计划中可没说过要与他们起冲突,擅作主张本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鬼面无情话还没说完,就被气的剧烈咳嗽起来。 这时,姚九哆哆嗦嗦地从庙里探出头观察,在看见温庭安的瞬间,他马上激动起来,什么也不顾的跑了过来。 温庭安看到他出现,没好气道:“姚九,你的仰仗已经不行了,你觉得你还能跑到哪里去?”她话音刚落,见姚九是朝着自己跑来的,不由一愣。 接着姚九一靠近就一把抱住了温庭安的大腿,哀求道:“把盒子还给我,我求求你了,把盒子还给我吧。” 温庭安瞬间懵住,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但因为被姚九缠着,所以并没有后退成功,她挣扎着:“你做什么,快放开我!” 姚九根本听不进去,只一个劲的念叨着盒子,其他人见状也是一怔。冷凝儿冷着脸,一字一顿道:“你放开她。” 姚九咬着牙,默默松开了手。 温庭安刚松一口气,结果姚九刚站起来就再次扑了过来,幸好冷凝儿眼疾手快一脚踹在了姚九的膝盖上。使他还没抓住温庭安就摔在了地上,但姚九还是没放弃,他再次抱紧温庭安的腿,哆嗦道:“你不把盒子还给我,我就是死也不会放手!” 温庭安气得说不出话来,如果她没猜错,这人刚刚是想从她怀里抢。 温礼平也吓了一大跳:“姚九,你想做什么!” 一旁的夜听叹了口气,道:“蛊解已经交给你们了,想必子蛊也已被你们清理干净。既如此,这蛊母也已经没了作用,不如给他罢。” 温庭安沉着眉,她并不相信夜听的话,觉得一掌将姚九打晕便可。但看着疯魔乃至有些可悲的姚九,她想起姚九是为了女儿才沦丧至此,一时又不忍心下手。 夜听又道:“若你不相信,大可问一问柳大夫。” 柳音儿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了头,以作回应。 温庭安眉头这才舒展了几分,从怀里拿出匣子递到姚九面前,不冷不淡道:“给你。” “谢……谢谢。”姚九瞪大眼睛,连忙从她手里接来,随后往后挪了挪,将盒子紧紧抱在怀里,生怕温庭安下一刻会反悔似的。 第123章 温庭安看了一眼他,随后看向夜听,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如果说之前怀疑夜听跟影有联系只是猜测,那么在看见鬼面无情的那一刻,猜测就变成了既定的事实。她说道:“夜听,你们做这些事的目的是什么?背后主谋又是何人?” 夜听没有回答,徐徐走向鬼面无情。温礼平长枪一横,道:“你觉得我们会让你这么轻易的离开吗?” “你们真的觉得拦得住我?”夜听脸上并无波澜,转过身扫视着众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柳音儿身上。 柳音儿眉头一皱,只见夜听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黄符,柳音儿下意识想去阻拦,垂在身侧的手里捏着一根银针,却又默默将银针推进了袖口里,神情也恢复淡然。 其他人不明白夜听的意思,但温庭安是明白的,她赶紧动身去夺夜听手里的黄符,但为时已晚,在她靠近的瞬间夜听倏然消失。 其他人满脸惊愕,等他们回过神来时夜听已经出现在鬼面无情的身边并将他扶了起来。温庭安来不及多想,脚下莲花步发动,她速度快到极致,身形也出现了重影,只想趁夜听还没来得及再捏符时将他们拦下。 可鬼面无情已经趁着刚才混乱的空档运功恢复了些许元气,一掌就将逼近的温庭安打了回去。接着就见夜听再次捏了一张黄符,瞬间二人又离开了原地,来到了屋檐上方。 姚九见状目瞪口呆,他抱着盒子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朝着夜听喊道:“夜大人,还有我啊,你把我落下了。” 夜听无视了他,而是睨了一眼不远处的灌木,道:“看来又有人要来了,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各位,后会有期。” “下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临了鬼面无情也不忘放了句狠话。夜听故技重施,二人这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温庭安不甘心的捏了捏拳头,却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转头看向身后的灌木。其他人虽然震惊,但也留意了夜听说的话。 只见不远处的灌木发出窸窸窣窣地声响,接着一道身影以极快地速度冲了出来,瞬间扑向了姚九。 “姚九,我要你给我儿子偿命!”李夫人大声吼道,声音嘶哑刺耳,眨眼就来到了姚九的面前。 姚九惊恐的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李夫人用满是垢污的手直接刺进了他的腹部。似是觉得不解气,李夫人将手迅速抽了回来,又再次狠狠刺入姚九的腹部。 第142章 如此反复了三次,鲜血流了满地,其中还掺杂着其他东西,溅得四处都是,包括李夫人的脸上,她看了看满是血的手掌,指甲中还夹杂着些许碎肉,又看了看保持着惊恐之色,微张着嘴的姚九,至此才满意的收了手,躬着的身子剧烈起伏着。 一切都在瞬息间完成,场面的惨烈让其他人还来不及反应,温庭安瞪大双眼,想上去阻拦,然而为时已晚。姚九怀中已经变得血红的盒子滚落在地,整个人直直往后倒了下去。 看见那盒子,原本情绪已经稳定的李夫人眼神再度变得狠厉,她抓起盒子,瞬间将其捏碎,恶狠狠地扔在地上。 碎木之中爬出一只细小的飞虫,它瞅准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离它最近的温庭安的眼睛里。 温庭安只觉得眼睛突然变得刺痛无比,整个人也开始头晕眼花,身形摇摇欲坠。其他人发现了不对劲,赶紧朝着温庭安靠拢过来。冷凝儿第一时间来到温庭安身边,她抓住温庭安的肩膀,关切道:“庭安,你眼睛怎么了?” “我……我……”温庭安捂着眼睛,神志越发模糊,身子也开始变得发软无力。 冷凝儿一把抱住她,满脸紧张,语气充斥着不安,道:“发生什么事了,哪里不舒服?” 温庭安只觉得脑子要炸开了一般,整个人都喘不上气来,像是有千军万马在脑子里作战,打得天翻地覆,颠倒日月。 透过指缝,她看见周遭的一切像是被一片红色的膜罩住了,土地,大树,灌木,乃至眼前的李夫人和姚九全是血红色。 天空不知何时被笼上了一层厚厚地乌云,空气也变得闷湿起来,一场小雨接踵而至。 柳音儿上前抓住温庭安的手,挪开,在场人无一不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温庭安的眼睛也变得猩红,甚至比李夫人的眼眸还要深。 冷凝儿不由攥紧了手指,将温庭安紧紧抱住,慌乱又急切的看向柳音儿:“柳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一定是被蛊母附上了。”柳音儿也有些慌乱起来。 她话音刚落,一旁的李夫人也动了起来,只见她五官变得狰狞痛苦,双手死死地抱住脑袋。 几人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李夼皱眉道:“她这是?” 柳音儿道:“姚九死了,蛊母钻入了庭安体内。她身上的蛊虫没有蛊母掌控,已经开始失控,恐怕是在控制她的神志。” “先别管她了,救庭安要紧,还有蛊解吗?”温礼平捏紧拳头,有些无措的看着渐渐失去知觉的温庭安。 柳音儿咬着唇,蛊解早就用完了,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思考了片刻,她咬着牙拿出一瓶药,倒出一枚药丸塞进了温庭安的嘴里。她道:“先这样,回去再想办法。” 冷凝儿看着心中一紧,因为那药是从弥谷拿出来的,并不能真正解蛊,而且说不定还有什么副作用。但此刻没有其他选择,她只能相信柳音儿。 柳音儿又拿着一枚药走向李夫人,说道:“李夫人,将这药吃了,它能暂时压制住你体内失控的蛊虫。” 李夫人强忍着痛苦,一巴掌将柳音儿递来的药打飞出去,说道:“我不需要你们的施舍。”接着她爬起身来,控制着摇摇欲坠且逐渐僵硬的身体,咬牙对着空气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东西,想控制我贾若娇,做梦!” 她缓缓抬起手掌,喃喃道:“儿啊,娘很快……就来找你了。”言罢,她的眼神陡然变得狠厉,沾满血的手直接刺进了自己的心口,接着猛地拔出来,鲜血喷涌而出。 她闷哼一声,身子渐渐滑落,最后倒在了地上。 几人惊叹之余,赶紧带着温庭安朝着山下赶去。 雨越发大了起来,天乌蒙蒙的,很快就黑了下来。雨水打在寒冷的身体上,让躺在地上的姚九有了微弱的意识,他注意到身旁冰凉的尸体,盯着漫天大雨,不禁发出笑声。接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灌进他的鼻腔,呛得他咳嗽连连。 弥留之际,只听见他一声轻叹,仿佛卸下了重担,喃喃道:“秋儿……爹做到了。……满城飘白,天人……共泣……” 第124章 番外篇 安县长街的一个角口开着一间小书坊,此时正值午时,长街烈日当空,行人寥寥无几。书坊里坐着一名女子,在埋头抄着书,脚边趴着一只犯瞌睡的狗,许是因为热,正吐着舌头大口呼着气。 女子长相端正,唇红齿白,两撇细眉之下是一双清亮的桃花眼。许是因为坊间没什么客人,她抄起书来十分专注,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书案。直到一声响动传来,脚边的狗猛地抬头冲着门口叫唤了两声,她这才停笔,抬脚轻轻碰了碰脚边的狗,道:“无礼。” 再抬头,看见门口正站着一个满头大汗的丫头,那丫头约莫十六七岁,背着一个竹篓,正一手扶着门框,边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边抬头往书坊里面瞧,看见里面的人时,她微微一愣,一时忘了开口。 “有什么事吗?”女子放下笔缓缓站起身,道。 小丫头这才回过神来,圆圆的脸蛋白里透着红,除了是热的,还有一番别的情愫在里面。她来之前听爹爹说过,这家书坊的老板有个女儿,与自己差个三五岁,不仅长得秀气,还是这条街道里唯一一个有学问的女子,和寻常人家的女儿大有不同。现在亲眼看见,果然和爹爹说的一样,举手投足见都和其他女儿家不一样,看起来很是端庄,说话也斯斯文文的,里里外外透着一股子“书气”。 她指了指外面,道:“我是庄子上叫来送布的。我叫秋儿,就住在街那头,往巷子里走一段路就是我家了。”她一股脑扔出许多话来,然后傻傻的看着女子。 女子轻轻一笑,道:“原来如此,你是姚大伯家的秋儿妹妹吧。我娘是在布庄上订了几匹布,这么毒的天,难为你送来了,进来喝口水罢。” “好。”姚秋儿甜甜一笑,这才抬脚进了书坊。 女子走过来帮她卸了背上的竹篓,然后从竹篓里拿出布匹进了里屋,不多时从里面提了一壶凉茶出来,给姚秋儿倒了一杯。 “谢谢姐姐。”姚秋儿接过杯子,对她甜甜一笑。 女子微微一笑以做回应,又回到书案前继续抄书。 姚秋儿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喝着,眼睛四处张望。 书坊空间并不大,中间只有几个木架子,上面排满了书籍,靠墙的地方又架了几排板子,上面也放着大大小小的书。整个书坊布局排列的很整齐简洁,一览无余。每列书籍上还特意挂了块木牌子,上面做了标注给那些书进行了分类。 姚秋儿并不认识字,自然也不晓得木牌上写了什么,只觉得书坊很整齐很好看,她很喜欢这里。于是她放下茶杯,走到书案前,捏着衣角有些拘谨道:“姐姐,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女子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有些拘束,轻柔答道:“我叫明蝉。” “明蝉。”姚秋儿低声重复了一下,由衷笑道:“姐姐的名字真好听。” 听到赞叹,明蝉停下手中的笔,笑眼弯弯,道:“谢谢,秋儿的名字也很好听。” 姚秋儿撇了撇嘴道:“好听么?爹爹说我生在秋天,所以才给我取名秋儿。” 明蝉点点头。 姚秋儿又开心起来,说:“姐姐的名字这么好听,应该也是有来历的吧。” 明蝉想了想,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我也生在秋天,在八月十五金秋佳节。我爹说十五的明月圆满,象征团圆,是为吉。可他一时认错了字,错把金蝉的‘蝉’看成了婵娟的‘婵’,后面上户籍时才发现。原本是要改回来的,但我爹又觉得月有圆缺,事无完美,此为常理,故而就错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姚秋儿听得云里雾里,只注意到明蝉开头两句,兴奋道:“姐姐也生在秋天,生辰是八月十五,我的生辰在八月初八呢,我们离得好近。” 明蝉温婉一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道:“哪里近了,我可比你要大上个几岁,差得可远了。” 见此,姚秋儿也大胆了许多,直接绕过书案来到明蝉身侧,凑近看她写的东西,不禁感叹道:“姐姐在写字啊,这些字好漂亮。” 明蝉唇角抿着笑,静静看着她,闻言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便随意拿了张纸,提笔在上面写下几个字,再推到姚秋儿面前,说道:“秋儿,瞧瞧这几个字。” 姚秋儿看了一眼,继续夸道:“也很漂亮。” “那这几个字怎的念?”明蝉轻声询问。 姚秋儿一时沉默,只低着头呆呆地盯着纸上的字,半晌才抬起脑袋,小声嚅嗫:“姐姐,我不认识它们。” 明蝉对此并不意外,这地方偏僻,不是所有人都像贾家一样腰缠万贯,许多人光是为了口粮食就拼尽全力,读书识字更是一种奢求。至此,她温柔的摸了摸姚秋儿的脑袋,拿起那张纸,说道:“这上面的字是秋儿的名姓。” 第143章 “我的名姓?”姚秋儿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紧紧盯着那几个字。 明蝉点点头,正要说话,门外走进来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看见两人,有些意外道:“诶,家里来客人了。蝉儿,泡茶了么?” 明蝉起身叫了一声爹。 姚秋儿赶紧摇了摇头:“不,伯伯,我只是来送东西的,而且明蝉姐姐已经给我喝过茶了。” 男子笑呵呵的摆摆手,说道:“这样啊,那多谢你跑一趟了。” 姚秋儿笑了笑,与明蝉简单聊了几句便离开了,走时要了那张写着自己名字的纸。 书坊回到了之前的状态,明蝉一如既往地在书案前抄着书。 几天过后,门外出现了姚秋儿的身影。最先发现她的还是那只狗,明蝉抬头往外看时,她正扒着门探着半个脑袋往里看。 明蝉被她这个样子逗笑了,说:“请进。” 姚秋儿这才有些扭捏的走进来。这次她并没有背竹篓,也不似先前那样匆忙地满头大汗。 她站在明蝉面前,静静看着她,欲言又止。 明蝉不由疑惑,询问道:“怎么了?” 姚秋儿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半晌后才鼓起勇气,从袖口里拿出一团已经揉皱的纸,走到书案前将其摊开,推到明蝉面前。 明蝉拿起那张皱巴巴的纸,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许多“姚秋儿”。她将纸端起来看,上面的字却突然变了模样,笔画上的“墨”纷纷往下散开。 明蝉微微蹙眉,这才发现那些字是用木炭写上去的,准确来说,是用木炭画上去的。因为一笔一划都歪歪扭扭,有的笔画明明需要一气呵成,但却断断续续连的好几笔,而且和她写的字相像,明显是照着她的字仿画出来的。 只是那些皱巴巴的字的主人明显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虫,就算是照着画,也跟明蝉的字相差十万八千里。 明蝉默默将纸合上,转头去看姚秋儿。 姚秋儿此时正咬着唇盯着她的脸瞧,见她看过来后忙将脑袋低了下来,低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 明蝉这才发现她的手指指缝也是黑乎乎。她笑了笑,说道:“你想让我教你写字?” 姚秋儿啄米似的点头,她抬头看着明蝉,眼睛里隐隐带着些许期待。 明蝉见状了然,起身去拿了本《三字经》,对姚秋儿说道:“我先教你基础罢,咱们边写,边认,边懂。” 姚秋儿拿起《三字经》翻了又翻,明蝉注意到她的神情不是很满意,询问道:“怎么了,不喜欢我这样教你么?” “不,不是。”姚秋儿连忙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我想先学写姐姐的名姓。” “我的名姓?”明蝉不太理解,道。“为什么?” 姚秋儿攥着衣角,有些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小声嚅嗫道:“姐姐,不可以么?” 明蝉张了张嘴,最后道:“好。” 姚秋儿满脸欣喜。明蝉将她带到身边坐下,摊开一张纸,有些严肃道:“我先写一遍给你瞧,然后带着你写一遍,最后你自己试着写一遍。” “好。”许是被明蝉的态度熏染,姚秋儿答的一脸认真。 明蝉先写了一遍,姚秋儿在一旁专心看着她的落笔和笔画。第二遍明蝉将笔给了姚秋儿并教她如何握笔,然后握着她的手带着她一笔一划慢慢写着。 这第二遍姚秋儿却完全分了心,她的注意力一直在两人的手上,明蝉的手指柔软修长,轻轻包裹着她的手指,带着她的手指慢慢动起来。 两人挨得极近,姚秋儿甚至可以感受到明蝉的呼吸声,以及闻到明蝉身上独特的馨香。 那是与书待久了才有的味道,书香混着阳光的味道,以及女子自身的体香,温暖而轻柔,将她整个人都包裹着。 姚秋儿只觉得自己的思绪都被打乱了,呼吸渐渐频繁,连带着胸口的那颗心脏也乱了阵脚,突突有力地撞击着自己的心口,她甚至十分清晰地听到了心脏跳动的声音。 姚秋儿顿时一惊,手轻微一颤,一滴墨吧嗒一声滴落,砸在白色的纸上,将才写出的“虫”字最后的那一点染重,看着十分醒目。 明蝉下意识松了松手指,关切道:“怎么了,是我箍得太紧让你不舒服了么?”她说着又往一边移了移,离姚秋儿远了几分。 姚秋儿连忙抓住她的衣角,随后意识到什么又忙松开,红着耳根道:“没有的事,是我一不小心分了神。姐姐,刚刚那样就好,不用离远的。”她说完默默低了低头,怕被明蝉发现已然红了的耳朵。 好在明蝉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只是认真教着她写字。 她抓着姚秋儿的手,又带着她写了遍,问她会了没,姚秋儿答没有。于是她又带着姚秋儿来来回回写了几遍,又问会了么,答还是没有。 如此反复了七八遍,明蝉终于皱了眉头,停下了笔,静静看着姚秋儿。 姚秋儿被看得有些心虚,她并不是不会,且早就已经看懂了,只是有些贪恋明蝉那样对她,所以才装作不会,但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明蝉不说话,她也就不好意思开口,二人就这么干干对视了一番。 片刻后,明蝉放下了笔,并微微起身,姚秋儿看着心中一紧,忙唤了一声姐姐。 明蝉起了半边身子,将书案边上放着的《三字经》拿了过来,转头看向她道:“怎么了?” 姚秋儿盯着她手里的书,有些紧张道:“姐姐要做什么?” 明蝉说道:“许是我的名姓有些难了,我还是教你一些简单的罢。” “不要。”姚秋儿连忙拒绝道,然后拿起笔,又道:“姐姐,我会了,我现在写给你看。”说着极其认真地在纸上写了歪歪扭扭的两个字。 明蝉看着那两个字,眉间松了松,让她再写一遍。姚秋儿乖乖点头,又写了一遍,这次虽然歪歪扭扭,却比刚刚的要好许多。 明蝉满意的点点头,起身将书案让给姚秋儿,姚秋儿不明所以,问道:“姐姐,你不教我了吗?” 明蝉温和道:“你已经会了,现在自己练吧,一会儿我再教你新的。” 姚秋儿叹了口气,但还是认真练着。 如此到日落,她才挥了手与明蝉告别。 “姐姐,再见。” 明蝉笑了笑:“我既然教你写字,你不应当唤我一句先生吗?” 姚秋儿微微一怔,而后甜甜一笑,重新挥了手:“那姐姐先生,再见!” 明蝉噗嗤一笑,道:“就叫姐姐罢。” 往后姚秋儿每天都会来书坊习字,一来二去,明大爷和明大娘都认识了她,每每瞧见她都会亲切地唤她。 “秋儿又来啦。” 起初姚秋儿会不好意思,但二老告诉她,街坊里没几个读书人,所以书坊也没什么人气,怪冷清,她能常来陪陪明蝉,二老心里也高兴着。 于是乎,姚秋儿也就心安理得地经常往书坊跑了。 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月,姚秋儿认识了许多字,渐渐也读得通一些书,偶尔会帮明蝉抄写一些简单的诗词。 这日,姚秋儿又来习字,明蝉将书案让给她,自己则在旁边看着书。 姚秋儿默默停下笔盯着她看,门外的余晖撒进来,轻轻披在明蝉的身上,衬得她越发温婉,姚秋儿也看得痴迷。 那目光太过着迷,少女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悸动此时暴露无疑,明晃晃地出现在眼里,大胆的盯着那女子。 不知是不是太过专注,明蝉对此竟没有一丝发觉。 姚秋儿攥了攥手里的笔,开口唤了声姐姐。 明蝉轻轻应了一声,抬起头看向她,眼中盛着温柔的笑。 看得姚秋儿心神恍惚,她定了定神,开口道:“姐姐,你已经许久没带着我写字了。”话尾带着些许委屈。 明蝉弯了弯眼,笑道:“你已经会写字了,哪里还需要我带着你写?” 她话落,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少年,身后跟着两个奴仆,少年进门时看了眼书案处的二人,开口道:“老板在哪里?” “公子需要什么?”明蝉闻言起身,走到少年身边。 少年打量了她几眼,而后说了几个书名,明蝉便带着他去了一处的架子上找。 姚秋儿在书案前发着愣,目光一直跟随着明蝉的背影,只觉得自己这颗心也跟着她走了。 看着明蝉与一位陌生人说着话,神情同样的温婉可人,哪怕少年提了几个刁蛮的问题,她也是耐心的,就像对自己时那样。 姚秋儿心里没由来一跳,莫名的酸涩涌上心头,她低着头迫使自己专心习字,眼睛却不受控制地追寻明蝉的身影。仿佛只有看见那人,自己这颗躁动的心才能得到安抚,但看见对方与其他陌生男子站在一起,那含笑的眉眼,温柔的话语自己不是独一份的,心中的占有欲油然而生,直冲肺腑。 姚秋儿闭了闭眼,耐心抄着诗句,脑子里不停闪过明蝉的身影,那双弯弯的细眉,好看的桃花眼,修长干净的手指,以及那看起来十分柔软的唇,吻上去的感觉一定很奇妙吧。 第144章 啪—— 姚秋儿的心中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手中的毛笔滑落,摔在地上。 她久久无法回过神来,直到不远处的明蝉唤了她几声,她才怔怔回过神来,捡起了地上的毛笔。 待那少年以及随从走后,明蝉才走了过来,见姚秋儿还在发呆,她微微抿唇,抬起手轻轻敲了一下姚秋儿的额头,温柔道:“在想什么,字都忘了练。” 姚秋儿抬起头望着她,又是那张熟悉的笑容,却不是自己独有的。她心中陡然有些空,攥了攥手指,道:“我有些不明白这首诗的意思,姐姐可为我解答一下么?” “什么诗?” “关雎。窈窕淑女,寤寐求之,姐姐懂么?” 言罢,姚秋儿直直盯着她的眼睛。 明蝉唇角微微翕动,只是道:“秋儿,你还小,往后我再告诉你。” 姚秋儿站起身道:“姐姐,再过两个月我就一十七岁了,早就是个大人了。” 明蝉微微一笑:“秋儿有欢喜的人了?” “嗯。”姚秋儿点点头,又问:“那姐姐呢?姐姐有喜欢的人么?” 明蝉没有回答她,而是转头望向长街,道:“时候不早了,秋儿,你该回去了。” 姚秋儿有些失望,简单收拾了书案,与明蝉告了别。 第125章 番外 接下来几日,二人像往常一样,看书习字。唯一不同的是,先前来买过书的少年渐渐来得频繁了,且每次都会找明蝉推荐书籍。 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络起来,偶尔还会一起谈论些诗词歌赋,古人文章。 姚秋儿看在眼中,急在心底,她尚在入门阶段,许多文章还只是认得字,就算想去插上一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过后,她变得认真许多,留意着二人交流过的书籍,回头以感兴趣的名义缠着明蝉为她讲解。 而明蝉也并不觉得烦,总是耐着性子为她讲解,有时甚至将文章拓展开来给她讲了许多相关的故事。 每每多学一些,姚秋儿的心里就甜滋滋的,总觉得自己离姐姐又近了一步。 明蝉不知道她心里所想,只以为她是对这些书感兴趣,因此陪着她的时间也就多了起来。 直到一日,先前那少年的母亲跟着一位媒婆踏进了书坊,姚秋儿才真正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尽管明父明母尊重女儿意愿婉拒了对方,但不难看出二老对女儿婚事的看重。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二老甚至来向姚秋儿打听明蝉有无意中人。 姚秋儿同样在意,她觉得姐姐和其他女子不一样,姐姐很特别,这长街上的男子个个平平无奇,哪里配得上姐姐。 但她又不好意思去问。 一日午后,姚秋儿早早就来到书坊,此时书坊还没开门,她便安静的蹲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枝树杈,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写着姐姐的名字。 “秋儿?” 明蝉从不远处走来,手里提着几块糕点,走到面前道:“怎么来得这般早,用过饭了么?” “姐姐,用过饭了。”姚秋儿连忙站起身,不着痕迹地用脚将地上的字蹭掉。 明蝉注意到了她的脚下,但也只是扫了一眼,而后将糕点给她,一边开门一边温柔道:“外面热,快进来吧。下次不必来这么早,除去吃住,我一整天都在书坊的。” 姚秋儿跟在她身后,不走心的应了声好,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手里的糕点上。 “这是姐姐给的点心,姐姐真好。”她想着,不自觉弯了唇。 明蝉推开门走进去,姚秋儿在后面紧紧跟着。 明蝉先烧了茶,然后熟练的拿出书本纸笔,姚秋儿走到她跟前,学着她之前的动作,拿出砚台,往里面倒了适量的水,开始认真的研磨。 明蝉被她认真的模样逗得轻笑起来。姚秋儿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眨了眨眼睛,疑惑的看着她:“姐姐,怎么了?” 明蝉摸了摸她的脑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说道:“不着急,你先歇一会儿罢。我去看看茶煮得如何了。” 姚秋儿乖觉点头,明蝉这才起身去了屋里面,过了一会儿才出来。这会儿姚秋儿正在自己看书,见她走出来,将书合上,挺直腰板正正的坐着等明蝉过来。 两人坐在一起,像往常一样,一个习字,一个看书。 姚秋儿心神浮躁,时不时去偷看明蝉,最后忍不住放下笔,凑到明蝉身边,伸手勾了勾明蝉的手指。 明蝉抬起头来看着她,道:“怎么了?” 姚秋儿只是盯着她,半晌才张嘴道:“姐姐,你有欢喜的人么?” 明蝉微微一愣,说道:“问这个做什么?” 姚秋儿道:“没什么,就是伯父和伯母来问我了。” 明蝉沉默了一瞬,垂了垂眼眸,道:“抱歉,我爹娘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姚秋儿赶紧摇头否道:“没有,我理解伯父伯母。”说完她低下头,她虽然嘴上说着理解,但心底却不然。 自打她过了十六,爹爹也经常会提及此事,开始她会因为觉得羞耻而不好意思,但久了就有些烦了。 她不理解为什么女儿家到了年龄就得谈婚论嫁,何况她并没有欢喜的人,但爹爹还是希望她能早日嫁人。她问爹爹为什么,爹爹也只是说自古以来就是如此,许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既然是祖宗定下的规矩,那就得遵守。 好在爹爹疼她,她生气跺脚说不喜欢提这些事,爹爹后来就提得少了,虽然偶尔会旁敲侧击向她提几个叔叔家的儿子,但都被她装傻含糊了过去。 只是她没想到,有学问的明蝉姐姐居然也被这个问题困扰着,明明她和别人不一样的,这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明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见她目光呆滞,显然是走了神,提醒道:“好了,快些去练罢,一会儿我是要检查的。” 姚秋儿点点头,乖乖挪了回去,提起笔认真写着,经过这一个月的学习,她不仅认识了许多字,练的字也突飞猛进,好看了许多,回家写给爹爹看时,爹爹也在夸她。 都是姐姐教的好。 她不由窃喜,抿了抿唇,捋了捋耳边的头发。 但很快又后知后觉,姐姐把她的提问含糊了过去。于是停笔抬起头,蹙了蹙眉道:“姐姐,你还没告诉我你有没有欢喜的人呢。” 明蝉看向她,目光深邃,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翻开的一页纸张,似是在思量,半晌才轻轻开口:“好像,没有罢。” “好像?”姚秋儿轻轻呢喃着,表示不解。 有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好像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姐姐有意中人,但是对方不喜欢姐姐,所以姐姐才这么回答吗? 明蝉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说道:“好了,再分神我可要罚你了。” 姚秋儿这才回了神,继续去练字,但心中却如同扎了根刺,令她时时刻刻在意着。 直到回了家,姚秋儿心中依旧不安着,她担心姐姐有欢喜的人,只是不愿让她知道而已,她担心姐姐被别人抢走。 尤其是想到姐姐的笑容,唇瓣,手掌乃至一切都有可能成为别人的,她心中只觉堵的厉害。 想到这里,姚秋儿握了握拳,看来她得做些什么了。 过了几日,趁着书坊关门休息这一天,姚秋儿壮着胆子去书坊约了明蝉,想与她一起出城游玩。 起初明蝉是拒绝的,但架不住姚秋儿央求,还是去了。 路上,姚秋儿兴致勃勃,一手挎着一个竹篮,一手挽着明蝉的胳膊,明蝉神情淡淡的,眉间挂着一丝几不可见的愁色,后面许是被姚秋儿的情绪熏染,逐渐展眉解颐,放松了许多。 二人经过城门口,姚秋儿看到了姚九,她笑的明媚,朝着姚九挥手唤了声爹,明蝉也跟着唤了声伯父。 姚九正在当值,看见她们,笑着应了一声,然后问:“你们这是要去哪?” 姚秋儿松开明蝉的手臂,举了举手里的竹篮,笑眼弯弯地回道:“去庙里,我要给爹爹祈福。” 姚九看着活泼可爱的女儿,嘴角挂着抑制不住的笑,道:“爹爹身体硬朗得很,你呀,还是祈祷自己找个好姻缘吧。” 姚秋儿闻言止了笑,撇嘴道:“爹,你又说这些。” “好好好,爹不说了。”姚九笑得合不拢嘴,而后看了眼明蝉,敛了笑容道:“我这个女儿不大省心,这些日子老往你那里跑,还学到了几个字,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吧。这是伯父的一点心意,你快拿着。”说完从怀里拿出几块碎银递给明蝉。 明蝉连忙拒绝:“伯父你言重了,秋儿很乖也很聪明,并没有给我们添麻烦。这钱您还是收起来吧。” 姚九摆摆手道:“我都明白,咱们安县虽然读书人少,但我也知道念书识字都是要给先生钱的,何况你家开那间书坊也不容易,这点钱和那些教书先生收的束脩比起来,不算多。” 第145章 明蝉面露难色,姚秋儿说道:“姐姐,你就收着吧,不然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不等明蝉拒绝,她直接将碎银接过塞进了明蝉的怀里,拉着她边走边回头对姚九说:“爹,你别担心,我和姐姐日落之前就会回来。” 拜别姚九后,姚秋儿拉着明蝉往山中走去,说道:“姐姐收了我爹给的束脩,以后我就是姐姐名正言顺的学生了。往后姐姐可得一心一意教导我,不可以三心二意将心放在他处。” 明蝉怔了一下,抬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轻笑道:“我哪次不是用心教导你的?什么时候将心放到他处?这莫须有的罪名我可不背。” 姚秋儿抿了抿唇,仰起头看着她,而后笑了笑:“我是说以后啦。咱们快走吧,去晚了庙里可多人呢。” 二人慢慢上了山。 来到庙前,里面里面进进出出地一大片人,两人没急着进去,而是在庙外的凉亭那边坐着休息,待人少了些后才一起进了庙。 上完香,两人又绕去了庙宇后面,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两人来到一棵巨大的树前。 那是棵百年大树,树干很粗,约莫五人围抱。茂密的枝叶上挂满了红色丝带和一些小灯笼,以及一些新旧不一的木牌,上面还有字迹。有些木牌年代久远,经受风霜洗礼变得摇摇欲坠,上面的字也被磨得看不清,有些则是刚刚挂上去的,上面的字迹也很新。 木牌上无外乎都是些祝福。 树下放着一个破旧的功德箱,旁边还有些烧了半截的香,地上也积了不少香灰。 缭绕的烟雾为这棵挂满祈愿的百年老树增添了些许庄重的韵味。 二人驻足仰视着,身边陆续走过几位行人,大家都默契的保持着安静。 片刻后,明蝉上前往功德箱里投了几枚铜钱,姚秋儿则蹲下身子从篮子里取出几支香来,点燃,插上。 做完后她起身后退几步站在明蝉身边,双手合十交握,鞠躬。 “愿爹爹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愿姐姐平安喜乐,嫁得……嫁得我罢。”姚秋儿心中默念着,下意识扣紧手指。 这时,明蝉已经去一旁拿来两个木牌,她将一个递给了姚秋儿。 姚秋儿拿着木牌犹豫着要怎么写,明蝉已经拿着木牌去了一旁的石桌上,拿着现成的毛笔提笔在木牌上写了心愿。见姚秋儿在发愣,她喊道:“秋儿,这里。” 姚秋儿“嗯”了一声,赶紧过去,接过明蝉手里的笔,挥笔写道:“愿,爹爹身体安康,万事如意,愿姐姐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明蝉看着她,神色一怔,转而勾唇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不会的,有句话不是说,心诚则灵么?秋儿很认真的。”姚秋儿目光炯炯,定定看着她。“姐姐的心愿是什么?” 少女的面上笑容清朗,秀气的眉眼中盛着点点星光,虔诚无比。 明蝉心中动容,眸中溢出点点笑意,散发着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缱绻,连带着语气也柔得似水:“我的心愿是,秋儿的心愿都能实现。” 姚秋儿脸上的笑容顿了一瞬,而后伸手紧紧抓住明蝉的手腕,她羞涩而犹豫地抬起头,明亮的眼睛里透着局促,正欲开口却又止住。 明蝉注意到她握着自己的手指在轻微颤抖,但看其神色并不像是哪里不舒服,便回握住她的手指,蹙眉道:“怎么了?” 姚秋儿看了看周围的人,闭了闭眼让自己镇定下来,说道:“没什么,姐姐,我们快点把牌子挂上去吧,这样神仙就可以快点看见了。” “好。” 树两旁各有个木质的台子,是专门供来往的人们垫脚挂木牌的。二人拿着各自的木牌走上台子准备挂上去,奈何二人还是有些够不着,姚秋儿踮着脚去试探依旧不行,她叹了口气,说道:“我去找庙里的师傅帮忙吧。” 说着她就准备跳下台子。 明蝉盯着树梢看了一会儿,拦住了姚秋儿,并将手里的木牌递给她。 姚秋儿刚接过木牌,正欲开口,明蝉揽过她的腰将她轻轻抱了起来。 突然被明蝉温柔的抱住托起,姚秋儿登时呼吸一乱,脸上染了一层薄薄的绯红,胸口里的那颗心也不禁噗噗跳将起来。思绪胡乱起飞着,满心悸动在这一刻凝住了她的呼吸。 “现在试试呢。” 明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姚秋儿回过神来“唔”了一声,抬手将两块木牌挂好,嚅嗫道:“姐姐,挂好了。” 明蝉将她放下,抬头看那紧挨在一起的木牌,眼中满是笑意,温柔道:“那我们回去罢。” 姚秋儿点点头,悄悄按住不安的心口,跟着明蝉一起下了山。 之后,姚秋儿每每见到明蝉,脑海中都忍不住想起那个怀抱,似风一样轻柔,像太阳一样温暖。 好想,好想再被姐姐抱一次。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自己明明没病,却又好像真的病了。 在不知道第几次走神之后,姚秋儿站起身看了看外面昏暗的天色,暗暗下定决心跑出了家门。 她要向姐姐表明心意。 姚秋儿直奔长街,跑到了书坊。 此时明蝉正准备锁门离开,看见她气喘吁吁地跑来,不禁问道:“秋儿?你这是怎么了?” 姚秋儿看着这张温柔的脸,心中莫名打起了退堂鼓,她咬了咬唇,抓住明蝉的衣角道:“姐姐,我有事想和你说,可以先进去么?” 明蝉见她神情异样,脸也一阵红一阵白的,疑惑的点了头。 二人刚进书坊,姚秋儿将大门关上,然后扑进了明蝉的怀里,她紧紧抱着明蝉的腰,将头埋在明蝉身前,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紧张,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秋儿,你这是怎么了?”注意到她如此反常,明蝉一脸紧张。 姚秋儿抬起头,眼眶微红,脸颊也红透了,她攥着明蝉的衣服,小声道:“姐姐,秋儿……秋儿欢喜你,想一直一直陪着你。”因为紧张,声音也带着颤抖。 明蝉张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你,你说什么?” “姐姐,我欢喜你,我是认真的。”姚秋儿定定望着她,目光闪烁,脸颊泛着红晕,手指也下意识蜷了起来。 面对这突然的表白,明蝉一时大脑空白,不知道作何反应,只是满脸惊愕的看着姚秋儿。 没得到回应,姚秋儿也并没有气馁。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环着明蝉腰的手慢慢放松,一点一点试探般挪到明蝉身前。 “姐姐…” 她轻轻低喃,踮起脚尖慢慢靠近明蝉的脸,吻上明蝉的唇。 这一刻,心中的一直被压制着的,热烈着的东西瞬间挣脱了束缚,喷涌而出,并迅速席卷了全身,吞噬了理智。 姚秋儿呼吸急促,满脑子都是心心念念的姐姐,而现在,姐姐就在眼前。她抬手揽住明蝉的脖子让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不容拒绝地一点一点加深着这个吻。 明蝉被她这么一带,踉跄的往姚秋儿身上压去,跌跌撞撞地将她抵在了门上。明蝉推了推姚秋儿,从唇齿间挤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 “秋儿……别这样。”而后她将姚秋儿推开。 两人分开,均是喘着气。姚秋儿只觉得头晕乎乎的,身体也有些发软无力,便整个人靠着门板,看着脸颊红彤彤的明蝉,那双温柔的眸子里秋水盈盈,是她从不曾见过的动人模样。 两人就这么安静着。门外车水马龙,充满喧闹的气息,门内光线昏暗,静的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半晌过后,理智已经清醒过来的姚秋儿见明蝉不说话,她鼓起勇气唤了一声:“……姐姐?” 明蝉的头微微动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往后退了几步和姚秋儿隔开了一段,手指叩着桌角,低着头道:“你回去吧,往后不要再来了。”话语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姚秋儿身子一颤,脱口道:“姐姐。” “离开这里!”明蝉声音厉了起来,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压。 姚秋儿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直直望着她的后背,眼中满是不解,语气发酸道:“姐姐,为什么?难道你不欢喜秋儿吗?”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明蝉转过身,红着眼看着她。“我们可都是女子啊。” “女子又怎……” 姚秋儿欲反驳,却被明蝉直接打断:“离开书坊,我以后再也不想看见你。” 说完,不容姚秋儿拒绝,明蝉直接走了过来,抓起她的手腕把她拽到门口,打开门,将她推了出去,然后将门反锁住。 任凭姚秋儿在门外如何呼喊,屋里的明蝉依旧不为所动。 次日,姚秋儿还是来了书坊,她不明白明蝉为何那样对待自己,仅仅只是因为她们都是女子吗?她想知道明蝉的真实想法。 可她刚踏进书坊,明蝉就头也不抬的下了逐客令。 “秋儿,请回吧。往后不要来了。” 第146章 姚秋儿局促的站在门口,委屈的看着明蝉,低低唤道:“姐姐。” 明蝉握着毛笔的手停顿下来,眸光复杂。良久才轻叹一声,起身走到姚秋儿面前。 姚秋儿低了低头,不解道:“姐姐,我不明白。” 明蝉叹息道:“秋儿,我教你读书识字,许多道理你应该明白,不是吗?” 姚秋儿有些委屈:“姐姐,可我不明白,我欢喜你,这错在哪里?” “错就错在你不该对我有如此心思。”明蝉走近她,低声道。“我们同为女子,你这般乃违背常理,会害了你的。”说完转过身去,向前走了几步,语气又温和下来:“若你向我保证,往后不再说那样的胡话,我便既往不咎,以后我们还跟从前一样。” 姚秋儿摇摇头,反驳道:“姐姐,什么常理规定过女子不可以欢喜女子?而且我也没有说胡话,我是真心的欢喜姐姐。书上说,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如果不能告诉姐姐我的心意,那我才会难受。” 言罢姚秋儿快步绕到明蝉跟前,握着她的双臂,真诚道:“我已经说完我的心意了,现在我想知道姐姐的心意。”她看向那双温柔的眼睛,里面总能看见自己的倒影,这一次也不例外。就是这双温柔似水的眼睛,总是给了她一种错觉:姐姐也是欢喜她的。 而现在,她满是期待的盯着那双眼睛,只希望那感觉不是错觉。 可明蝉还是避开了她的目光,转过身去,声音轻轻的,说:“胡闹。我是女子,又怎会对女子动心。你还是快离开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姚秋儿心头一震,一腔温热被一桶冷水瞬间浇下,让她难以置信,还想再说些什么,而明蝉已然回到书案边上,不再搭理她。只有姚秋儿还一脸茫然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等到姚秋儿离开,案前的明蝉才抬起头来,复杂的望着已经走远的身影。 之后姚秋儿仍不死心,姐姐对她明明是特别的,怎么会……不欢喜她呢。 但几次三番地登门,明蝉的态度一改往日的温柔,对她渐渐冷漠起来。姚秋儿也越发失望,直至最后一次去直接吃了闭门羹,她心中积攒已久的情绪终于将她压倒,眼中的希望也变为了绝望。 自此,姚秋儿变得沉默寡言,书坊也不在去了,甚至上集也会特意绕路远离书坊。 姚九见女儿如此,不免担心的询问,但“书坊”一词仿佛成了避讳,一旦提及姚秋儿就会满脸伤怀落泪不能自己。 至此姚九也不敢多言什么,只以为是姑娘家闹了矛盾,过段时间忘了就会和好如初,便总带些好吃的好玩的回来哄着自家闺女。 另一边的书坊,也恢复了往日的冷清,夫妻二人也问过明蝉,书坊的小客人怎么没再来了。 明蝉只是叹息着,没有回应。虽然她心里已经明了,姚秋儿大抵是不会再来了,可待在书坊时,目光却总不住往门外看。 心中念着,那小丫头即使不来书坊,赶集时也总会路过的吧。可自从姚秋儿走后,一连一个月,她再也不见她的身影。 明蝉终于意识到姚秋儿是故意在避她。写字的手停顿下来,她望着手里的毛笔,想起以往二人相处的情景。 那丫头总喜欢偷看自己,总是打着不懂的幌子靠近自己,一副乖巧的模样,或许她觉得自己的演技天衣无缝,那被她偷看的人没有丝毫发觉,殊不知漏洞百出。那易红的耳根 ,炽热而大胆的双眸,无时无刻不在告诉明蝉:姐姐,我好欢喜你。 自己怎会察觉不到呢。 想到这里,明蝉不禁弯了弯唇,到底还是个天真的孩子。 而后她神情又有了些许的落寞,望向门外时,心中陡然升起一丝悔意来,手中的毛笔不知何时也慢慢动了起来。 又一连过了数月,许是渐渐放下了,又许是不忍父亲为自己担忧,姚秋儿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因为识字,先前的布庄多给了些银两,让姚秋儿在闲暇时帮忙记账。她性格活泼,人又机灵,街坊们都对她印象极好,前来说媒的人不断,但都被她拒了。 姚九坐在桌前,望着媒婆给他的几个名单,低声叹息:“可惜啊,可惜啊。” 彼时姚秋儿正从门外回来,听见父亲独自叹息,问道:“爹,可惜什么?” 姚九放下手里的名册,说道:“可惜这个不错的小伙子要成为别家的女婿了。”前段时间有个对自家女儿有好感且他也满意的少年,因为被女儿拒,听说与另一家的姑娘订了婚事,不久就要成婚了,实在是遗憾。 姚秋儿不为所动,只是哼道:“既然爹爹喜欢,何不邀来家中,认做义子算了。” “胡闹。”姚九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又发不出脾气,只是说:“小祖宗,媒婆来了那么多次,你总得有一个满意的吧,不然次数多了,街坊们是要议论咱的。” 姚秋儿将竹筐放在一旁,坐下来:“议论便议论吧,那又怎样?女儿现在还不想嫁人,爹爹这是嫌弃女儿了?所以想赶女儿走了是吗?”她说完眨巴着眼睛看着姚九。 姚九心头一软,抬手摸了摸姚秋儿的脑袋,温声道:“爹爹怎么嫌弃你呢,你可是你娘留给我最好的礼物,是爹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爹爹疼你爱你还来不及呢。既然秋儿还无意婚嫁,那往后再有媒人来,爹爹打发走就是。” “好。”姚秋儿心里暖暖的,甜甜应了一声。 这世上待她好的,就只有爹爹了。可惜,明明还有一人的,可她为什么偏偏就是不欢喜自己呢? 想到这里,姚秋儿神情又哀伤起来。 又是一段日子过去。这天,明蝉应一位客人的要求,挑选了几本书送去客人家里。 路上,她遇见几个鬼鬼祟祟的人,扛着一个麻袋钻进了一条巷子,那麻袋还在动,显然装着活物,但被几人强行按着抗走了。 明蝉心下疑惑,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往前走,直到转角处看到地上竹筐和几匹散落的布,她心中的不安油然而生。 会想起那几个人的装扮,貌似是县令府上的小厮,结合地上的布匹和那些人鬼鬼祟祟扛着麻袋的举动,明蝉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便扔下手里的书转头跑了回去。 进了巷子,里面传来杂声,是那几名小厮的笑声,其中夹杂着一个人的说话声,以及一道熟悉的哭声。 听到这里,明蝉的心脏仿佛被人扼住了一般,大脑一片空白,只有脚下的动作没有停止,反而越发快了,她冲进巷子深处。只见那几个小厮围在一起,旁边麻袋已经空空如也,被扔在一旁,虽然被挡着,但仍然可以看清被围着的一男一女。 那女子便是姚秋儿,她身上压着一个锦衣少年,那少年一边扯着她的衣服,一边调笑道:“果然长得可真标志,难怪那么多人上门求娶,那就先让本少爷尝尝滋味。”说完手上的力道又加重几分,直接将姚秋儿的外衣撕碎,露出里面单薄的里衣。 姚秋儿吓得脸色惨白,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她拼命挣扎着呼救。周围的小厮一个个拍掌叫好,为锦衣少年助威。 明蝉气得浑身颤抖,她紧咬牙关,双手紧握成拳头,冲上前撞开面前的小厮,接着一巴掌甩在了那少年的脸上。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使得现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锦衣少年还没反应过来,捂着脸懵逼的看着盛怒的明蝉,小厮们也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彼时姚秋儿正满脸挂着泪水,她蜷着身子双手护在身前,做出防备的姿势,惊愕的看着明蝉。 二人目光接触的一瞬间,姚秋儿受惊似的移开目光,她埋着头抱紧自己,身子也缩得更紧了,她现在很害怕自己狼狈的样子被明蝉看到。 这一幕如刀刃般深深刺进明蝉的心脏,疼得她呼吸一滞。她一把推开锦衣少年,将姚秋儿紧紧抱在怀里,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对不起,秋儿,对不起……” 她早该猜到的,如果她早一点来,秋儿或许就不会遭受这样了。想着她的眼泪从眼角滑落,然后紧紧抱住姚秋儿,一个劲说着对不起。 姚秋儿将头埋进她怀里,她现在又恨又耻,为什么她会遇见这种事,为什么是在姐姐面前,她一定会嫌弃自己的吧。想到这里,她紧紧攥着明蝉的衣角,沙哑的央求:“姐姐,别看我、别看……求求你。” 明蝉咬着唇,强忍着眼泪,冷冷盯着面前的锦衣少年。 那少年被身边的小厮扶了起来,这才回过神来,怒骂道:“你这贱人,居然敢打本少爷,本少爷看你活的不耐烦了!给我教训她们!” 他话音一落,身边的几个小厮应声而动,摩拳擦掌地朝二人走去。 明蝉冷哼一声,将姚秋儿紧紧护在怀里,纵使害怕,也在轻声安抚着怀里的人。 “秋儿别怕,姐姐在。” 听见明蝉的声音,姚秋儿鼻子一酸,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但被她极力克制着。 第147章 眼看着几个小厮已经逼近到身前,明蝉咬着牙,迫使自己镇定下来,思量对策。 陡然看见身边不远处躺着一根枯黄的细竹竿,她破罐子破摔,立马捡起竹竿,朝着来人胡乱挥舞着,大声呵斥道:“走开,别过来!” 但那竹竿过于枯瘦,看着一掰便折,根本起不到震慑作用,几个小厮只是停了一下,便又朝着二人走来。 明蝉眼中升起一丝绝望来。 “你们在做什么!”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厉呵,李瑞出现在几人视线中。 几个小厮一见来人,登时吓得一哆嗦,纷纷站在锦衣少年身后,恭敬的唤了一声“老爷”。 而那锦衣少年明显也是一愣,身上的嚣张焰气褪去,低着头不敢说话。 明蝉见到李瑞,眼中燃起希望,颤抖的说:“民女见过大人。” 李瑞一看现场,心中一片了然,他怒不可遏,强压着怒气对那少年道:“贤儿,你还不跪下!” 李贤心中“咯噔”一跳,但还是硬着头皮,捂着被明蝉打过的脸,指着她向李瑞控诉道:“爹,是她先掌掴孩儿,孩儿只是想给她们一个教训。” 明蝉一听,马上想要辩解,李瑞只是抬手示意,说道:“我心中有数。”说罢冷着脸看着李贤,又道:“你还不知错?” “爹。”李贤有些害怕又有些委屈,明明自己才是他儿子,怎么爹的胳膊肘还一直往外拐呢。 李瑞气不打一处,走到他面前说道:“你平日里闯下的祸事还不少吗,再不知悔改,家法伺候。” 一听“家法”二字,李贤立刻怂了,他不情不愿地跪在地上,身后的小厮们也齐刷刷跪倒在地,毕竟主子都跪下了,他们再不跪,一会受罚的还有他们。 见此情景,李瑞的怒气方消减了几分,走到明蝉和姚秋儿面前。此时姚秋儿已经整理好衣服,在明蝉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但还是胆怯地站在明蝉身后,二人就静静站在李瑞面前。 李瑞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儿子实在是过于顽劣,无恶不作,但他也不能对他如何,只能尽力弥补受害者了。 思及此,他从怀里拿出些许银两,开口道:“哎,家门不幸。不过你们放心,本官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今日之事本官向你们保证,若有一个人敢泄露出去,本官绝不轻饶!这些钱你们拿着,权当是赔偿。” 姚秋儿还未缓过来,只是望着明蝉没有作声,明蝉无声的叹了口气,接过银两道:“多谢大人。” 李瑞满意的点点头,而后转头看向李贤,脸色立刻由晴转阴,斥道:“还不起来,滚回家去,等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贤哆嗦了一下,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心中越发的不服气,但面对李瑞却是敢怒不敢言,只得将哀怨的目光看向在明蝉,然后带着小厮们灰溜溜逃走了。 结束后明蝉将姚秋儿送回家中,此时姚九还未回来,姚秋儿惊魂未定,格外依赖着明蝉,一直紧紧抱着她的手臂,也不说话。 明蝉将她带到房间里,坐在床边,抱着她一点一点拍着她的背,轻轻安抚着她。 两人就这么静静依偎着彼此,直到夕阳西下,姚九归家,才不得已分开。 许是受了惊吓,之后姚秋儿大病一场,卧倒在床不省人事,直接吓坏了姚九,大夫上门问诊,说是受了惊,心中藏有事,积郁成疾。 姚九担心不已,自己的女儿明明开朗活泼,惹人喜爱,平日里有什么事也会对自己说出来,不会藏着掖着,怎么突然就病倒了。 看着床上虚弱的秋儿,姚九心疼地红了眼,说:“秋儿,你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事你跟爹说啊,爹什么都可以为你做到的。” 姚秋儿闭着眼,紧咬着苍白的唇,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姚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所谓心病最是难医,况且女儿又不肯说,他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姚秋儿看父亲如此,心中也是不忍,虚弱道:“爹,我没事。过几天我就好了,到时候,我给爹爹捶背。”说完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姚九心中没有得到半分安慰,反而握紧拳头伤心起来。 得知姚秋儿生了病,明蝉也是担忧着,每日得了空便上门去看她。 每每见到明蝉,姚秋儿脸上才有了些神采,但依旧是无力的躺着,只是醒着的时间多了起来。 明蝉见她这幅样子,紧握着她的手在床边无声落泪。 两人就这么静静待着,直到一整天都过去。 一次,姚秋儿气色好了许多,乘着独处,她吃力地开口:“姐姐,我还是好欢喜你。你还没告诉我,你欢不欢喜我。” 她还记得,之前明蝉只是说不能,却没有说过喜欢与否,先前她很想问,但明蝉并没有给她机会,现在不知什么原因,她心中有一股强烈的冲动,她想知道答案。 这次明蝉没有说话,只是复杂的看着她,然后慢慢俯下身子,姚秋儿看着姐姐一点点靠近自己,紧张的闭上眼睛。直到她感受到额头上温凉的触碰,才睁开眼睛。 两人的额头正贴在一起,鼻尖也时不时触碰着,明蝉支撑着身子,阖着的眼睛微微颤抖,眼角还是湿的,呼出的鼻息也是温和的,像她这个人一样,整个人柔柔地俯在姚秋儿上方。 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所谓的言语,但姚秋儿已经懂了。她眼里泛着泪花,又带着光亮,抬起手捧过明蝉的脸,微微往下带,使两个人的脑袋靠在一起,明蝉也顺着她的动作身子更低了些,整个人贴在被子上,但她手肘依然撑着床,没有压在姚秋儿身上。 担心姐姐这样久了会支撑不住,姚秋儿只捧了一会便放开了她,明蝉又坐回床边。 至此,两人紧握着手相视而笑,彼此的眼眸里都盛着光,那光里嵌着对方的影子。 之后每一天,明蝉都会在午后闲暇时去看望姚秋儿,陪她说话,或者带本书给她讲故事。 两人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在书坊的日子,加上之后没有见过李贤的影子,姚秋儿渐渐从阴影中走出来,病情也好了许多。 姚九看着高兴坏了,还把明蝉当恩人,每每见到都热情打招呼。 一切都在慢慢地好起来。 这天中午,明蝉像往常一样打开书坊,心中想着若是客人稀少就早点闭店,带些糕点去看姚秋儿。 她刚在案前坐下,外面就来了位不速之客。 李贤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看见坐在门口的明蝉,他带着人直直走了过来。 明蝉看见来人,脸色一变,陡然站了起来,说道:“你想做什么?” 李贤走到书案对面,盯着她冷笑道:“你说本少爷要做什么?你害得本少爷被关了几天禁闭,打算怎么补偿本少爷呢?” 话落,他一掌将案上的书籍打落,饶有趣味地盯着明蝉。 明蝉手里暗暗捏了一把汗,但还是冷着脸将地上的书籍捡了起来,不忘讽刺道:“所谓自作孽,不可活。大少爷不从自身寻找原因,反倒怨上我,还连带上这几本书了。少爷的品行当真极好。” “闭嘴!” 明蝉刚将书收好,便被红着眼的李贤拽住了衣领,险些跌倒。 明蝉那句话刺进了他的心里。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将来是要接替父亲的位置,成为安县下一任县令,所以他自以为自己不过是提前适应身份,常在外面露面也是为了以后当上县令能更快适应身份,不过遇见过的那些贱民居然敢无视他,甚至不听他的命令,这才令他火大时常出手教训那些不听话的贱民。 不过那些居然大胆到去衙门告状,说自己品行不端,仗着家世欺压百姓。 就连父亲也被那些人蛊惑,根本不听自己的解释,好在自己还有母亲和外祖一家护着,父亲每每听信外人的谗言生气时,外祖父都会出面斥责父亲。 正是这样,他也越发觉得是父亲无理,自己没有错,也就越发肆意起来。 但坊间还是有人说他品行不端,为祸百姓,实在令人恼怒。 如今,这个女人竟敢当着他的面挖苦讽刺他,他定要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明蝉冷冷盯着那双愤怒的眼睛,李贤冷笑道:“你信不信本少爷砸了你这破书坊。” 话毕,他抬手示意,身后的小厮行动起来,拿起书架上的书就往地上扔。 明蝉一时慌了神:“你有什么事可以冲我来,这书坊是我爹娘的心血,你别动它。” 李贤见她眼中有了惧色,顿时心中有了快感,他松开明蝉,又抬手示意,身后的小厮动作这才停下来。 明蝉这才松了一口气。 谁料李贤一脸邪笑,走近她道:“要本少爷放过这里也行,不过你放跑了本少爷看中的美人,又害得本少爷受罚。打算怎么赔本少爷?”说罢,淫恶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明蝉。 明蝉明白了他话语间的意思,满脸厌恶的看着他。 第148章 李贤无视她的目光,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说道:“看你长得也有几分姿色,不如你从了本少爷。届时,这寒碜的小小书坊算得了什么,你要是喜欢,本少爷可以把对面的酒楼买下来,给你开一间更大的。” “下作!”明蝉气的浑身颤抖,只觉得这张脸都恶心的令人作呕,,便冷着脸将头偏去一边。 李贤一愣,而后将书案上的东西拂了个干净,而后掐住明蝉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咬牙道:“本少爷如此诚意,你不仅不识好歹,还敢骂我?” 明蝉被他掐的下巴生疼,只能咬着牙反抗,但她力气哪里比得过李贤,刚伸出手就被李贤挟住手腕,毫无抵抗之力。 李贤见对方还在挣扎,心中不免恼火起来,他每每与人发生冲突,试问哪个敢如此顶撞他。 哪怕是个脾气硬的,稍微使些手段,或扔些个银子随意打发了事,或叫几个打手直接镇压,与他而言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如今遇上这么个软硬不吃的主,倒是让他既喜又恼,又有些头疼。 毕竟对方到底是个弱不禁风的女人,他若是真对她动了手,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堂堂未来的县太爷,现在竟在屋里动手打一个女人。 可如此放过她,自己这面子又该往哪里搁呢? 思量时,他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了地上的狼藉,突然发现书层里夹着几张写满字的信纸。 明蝉见他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发现了那几张信纸,眼神里顿时闪过一丝慌乱。 先前姚秋儿足有一个月没有再来书坊,再加上刻意避开,她也一个多月未曾见到秋儿,许是因为想念,脑海中时不时会浮现她的身影,便忍不住将一些心里话写了下来,一直藏在喜爱的书里夹着,如今却突然被人翻了出来。 而那一瞬即逝的慌乱,正巧被李贤捕捉到,他松开明蝉去捡,明蝉赶紧抓住他,想要阻止他。 李贤一把将她推开,吩咐道:“按住她。” 两个小厮马上上前将跌倒的明蝉按住。 任凭明蝉怎么挣扎都无动于衷,只能眼睁睁看着李贤将那些信纸捡起看了个干净。 李贤的神情惊讶了一瞬,瞬间又笑了起来:“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 在明蝉看来,那笑声听着实在刺耳,她从未如此羞耻过,甚至后悔起来,没有将那些信纸烧掉。 李贤将信纸拿到她面前晃了晃,嘲弄道:“难怪你对那丫头如此上心,甚至不惜跟本少爷作对。” 他话语轻飘飘的,一副看戏的神情,一边说一边盯着明蝉的反应。 明蝉低着头,手指深深嵌进肉里,不知是太疼还是其他缘故,手腕轻轻颤抖着。 “本少爷对你还是有所耳闻的,毕竟这安县里读书识字的人本就不多,何况你一个女子,竟也读过不少书。”李贤玩弄着手里的信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笑道:“只是没想到啊,瞧着如此温文尔雅的一位姑娘,竟也有这腌臜心思。你是如何敢说本少爷下作的呢。” 他最后一句话咬字陡然加重,同时蹲下身子与明蝉平视,掐着她的下巴玩味笑道:“你说,我若是将这纸上的内容告诉所有人,大家会如何看待你呢?” 他贴上她的耳朵,小声道:“一个女子,却喜欢女子。” 他嗤笑一声,看着明蝉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大笑的离开了书坊。 两个小厮也放开明蝉,转身跟随李贤而去,只留明蝉一人瘫软在地,还没从刚才的情况里缓过来。 一天之后,明蝉调整好心态去探望姚秋儿,路上,她能感觉到有人一直在看着自己,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窃窃私语。 明蝉脸色很不自然,但还是极力忍着,幻想着这是自己的错觉,或许李贤还有些良知,并没有真的将纸上的东西透漏出去。 因为自己念过书,这些人一向不待见自己的,或许……只是和往常一样吧。 可路过两名女子时,她清楚地听见了她们的对话。 “就是这个人,听说喜欢女子,真是恶心。” “离她远点吧,本来就是个怪人。” 至此,明蝉脸色苍白,情绪化作了眼泪止不住地淌着,她捂着脸不让别人发现,一股脑往回跑去,紧紧关了大门,这才滑坐在地上,靠着门板哭了起来。 她最害怕的事情,为了提防甚至不肯面对自己的心意的事情,在这一刻还是发生了。 之后安县莫名遭遇了一场瘟疫,许多人头疼脑热,高烧不止,县里大半的人遭了殃,各个药堂诊所都挤满了人,突如其来的病灾,别说治病的方子,连药材都短缺起来,大夫们一时也没辙,年纪大的人遭不住病去世了许多。 求医不行,大家开始问神保平安,不知是谁开了口,说县里有邪魅作祟,这才引起瘟疫,许多人将矛头指向了明蝉。 有人说她不学女红反而读起书来,坏了规矩,有人挑出她喜欢女子,而被她喜欢的女子姚秋儿也因为这场瘟疫已经危在旦夕,而她却半点事没有。 有人开始猜测说是明蝉违反常理害了姚秋儿,这才间接害了大家伙。 点点口舌如燃烧的火苗愈演愈恶劣,一些忍不住的人聚众冲进书坊,势要讨个公道,李贤拿着所谓的“物证”冲在最前方。 书坊里,望着屋外黑压压的人群,明蝉脸色淡然,仿佛早已料到,明大爷将女儿和妻子护在身后,咬着牙与外面的人对峙。 明蝉望着所有人,注意到了为首的李贤,眼神里闪过一丝厌恶。她垂下眸看着手里的毛笔,目光暗了片刻又恢复清明,叹了口气后泰然走了出去。 最后,这场风波以明蝉被关进竹笼投江而收尾。 明蝉死后四五日,瘟疫才慢慢褪去,此时卧病不起的姚秋儿才稍退了烧,恢复了些神智,便看见姚九在身边忙前忙后。 许是入过伍体质强于一般人,姚九虽然也发了烧,但却好得极快。 看见苏醒的女儿,姚九连忙谢天谢地,给供奉的菩萨烧了一炷香。 看着神情有些憔悴的父亲,姚秋儿干裂的唇微微翕动:“爹。” “秋儿,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急死爹爹了。”姚九打来一盆水给姚秋儿擦拭了额头和手。 姚秋儿眼珠子动了动,看了看四周,她虽然睡得迷糊,但也知道这次的病很严重,好多人都生病了,她想到了姐姐,便说:“爹,姐姐呢,她怎么样了?” 姚九脸色僵了一瞬,边擦拭着她的手边说道:“这种时候了,还是别管其他人了。” 姚秋儿沉默了,只是默默注视着姚九,姚九被她看得有些心软,纠结了一会儿才开口:“秋儿,那丫头已经死了,街坊们都说这热病是她带来的,已经投进江里去了。” “什么……!”姚秋儿神情激动,瞬间咳嗽起来,身体也轻轻颤抖着。 姐姐,被害死了…… 姚九赶紧安抚她,说道:“秋儿,爹知道你跟那丫头感情深,爹开始也觉得她是个好孩子。但……但那孩子确实做错了事,险些害了你。” 他说着满脸难为情,不知道如何说女儿才不会太伤心。 此时的姚秋儿泪眼朦胧,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满脑子都是姐姐。 姐姐才不会做错事,她明明那么好的的才对。 姚秋儿情绪激动,却没有力气去辩解。她紧紧抓住姚九的手,苍白的双唇微微翕动,不停摇着头,眼中的泪水如断了线的风筝,怎么也止不住。 姐姐明明是那样明亮的人,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她就发现了,姐姐教她读书识字,赠她点心,她们一起去庙里祈福,在她危险的时刻也是姐姐挺身而出…… 往事如走马灯,一遍遍在姚秋儿眼前掠过,姐姐的身影也变得清晰起来。此时的姐姐一身素色,撑着油纸伞,微笑着在朝她招手。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的身影出现,慢慢地又出现一个人影,两个,三个,逐渐变成一片人,为首的那人怒视着她,突然又满脸得逞地对着笑了起来。 姚秋儿脸色越发苍白,目光开始涣散,满头大汗。 姚九慌了神,心脏突然像被人掐住了一般,他回握住女儿的手,一遍又一遍呼唤着女儿。 姚秋儿突然睁大双眼,紧紧扯着姚九的衣角使出浑身的力气开口道:“爹,我好恨……我好恨。爹,帮帮女儿。” 姚九看着满脸痛苦的女儿,心脏如同被人撕裂,疼得他语气也颤抖起来:“好,好,秋儿你说,是谁,是哪个混蛋!爹一定为你报仇,爹一定不会放过他,爹一定做得到!” “爹,我要…这满城飘白,天人共泣。” 弥留之际,姚秋儿满脸绝望,断断续续说道。 少女不甘地咽了气,床边的人只觉得眼前陡然一黑又忽然一亮,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化为粉末,大声哭了出来。 第126章 第149章 入目是一片赤红,隐隐可以分辨出是一所宅子,陡然又化为一片火海。 温庭安置身其中,滚烫的火焰灼得她皮肤生疼,眼睛也睁不开。她依稀看见面前不远处趴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那女人身边还有一个孩童,正伏在女人身上,好像是在哭泣。 看起来她们像是一对母女。 温庭安皱了皱眉,明明隔得很近,但她的视线却很模糊,看不清两人的面孔,连那孩子的哭泣声也听不见,耳边只有火焰肆虐的声音。 温庭安抬脚朝她们靠近,没走出几步,屋顶的房梁突然塌了下来,横在了她们之间,火焰越发疯狂,大有要吞噬那对母女的架势。 看着那对母女的身影在火焰中越发模糊,温庭安有些着急,却又无能为力。 她试图做些什么,便看向屋外,这才发现外面刀剑争鸣,人群混乱,隔着火海,她看到几道模糊的人影,那些人影不疾不徐,好似是在观赏着这里的一切。 就在这时,地上的女人动了动,温庭安这次听到了她的声音。 “快……走。”女人抬手推了那孩子一把,用尽全力吐出这句话。 那孩子擦了擦泪水,而后义无反顾的离开。 只是那孩子前脚刚逃出火海,后面追来三四个人影,他们手持武器,越过倒地的女人追向那孩子。 温庭安暗道不妙,想去帮忙,但她四周都是火焰,根本没有突破口。 就在她慌乱之际,背后却突然传来一丝凉意,她回过身,只见凭空出现一个看不清脸的人,手持一把大刀朝着她砍来。 温庭安惊坐而起,大口喘着气,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 冷静下来后,她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正待在一间房里。回想起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她只觉得头昏脑涨,连眼皮都变得沉重起来。 温庭安按了按眉心,撑着身体准备下床去找其他人,刚站起身来顿觉两眼一黑,天旋地转,又跌坐回床上,她一手撑着床畔,呼吸都变得沉重。 她现在好累……为什么? 这时房门打开,温庭安闻声看了过去,只见冷凝儿和柳音儿一起站在门口,柳音儿手里还端着一碗汤药。 两人看见温庭安坐起来了,均是一愣,而后赶紧来到她身边。 “庭安,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冷凝儿扶住她,脸上半喜半忧。 温庭安阖了阖眼,调整了一下状态,这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还好,我没事。” 冷凝儿皱着眉,这个人这幅样子,哪里像是没事。 柳音儿端着汤药来到她面前,说道:“别逞强了,睡了四天三夜,怎么会好?快把这药喝了,补身体的。” 温庭安一惊,四天三夜,她睡了这么久吗?不过很快,她的思绪就被眼前的汤药拉了回来,她皱眉道:“不喝,我饿了。”说完抬头看向二人,一双亮亮的眼睛像一只正在讨好主人的小狗。 冷凝儿看穿了她的意图,不急不缓的帮她擦了额头上的汗,温声道:“好,你先喝药,我去让瑜心准备饭菜。” 柳音儿也顺势将汤药递到温庭安面前,直直盯着她,大有一副温庭安不喝她就不走的架势。 温庭安眼神暗了暗,但依旧不死心,回身就准备往被窝里钻,边钻边道:“那我再睡会儿,一会饭好了再叫醒我。” 冷凝儿无奈地按住她的肩,这个人还是那么讨厌喝药,明明身子骨都那么脆弱了,但嘴依旧是硬得不行。 “庭安,喝药。不喝,就没饭吃。”柳音儿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嘴里的话却半是蛊惑半是威胁。 温庭安无声的咽了咽口水,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来,转移话题道:“对了,情况如何,李夫人还活着吗?” 冷凝儿脸上挂着和柳音儿一样的微笑:“喝完药就告诉你。” 温庭安:“……”看来这下是逃不掉了,但她依旧不死心,挣扎道:“可是这药看着就苦。” 她话音刚落,冷凝儿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颗糖,此时正慢悠悠剥着糖衣。 温庭安:“……” 一碗汤药下肚,苦味冲刷着温庭安的口腔,将她一身的倦意都冲刷走了。 冷凝儿将刚剥好的糖放进温庭安的嘴里,又扶着她躺下,说道:“先躺下好好休息,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温庭安嘴角抽搐,刚刚明明不是这么说的。她忍不住问道:“李夫人究竟怎么样了?还有我身上的蛊,已经没事了吗?”她还记得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幕,发了狂的李夫人将姚九残忍杀死,而那只蛊母则趁乱钻进了自己的眼睛里,接着她双目滚烫,天地皆披上了血衣,然后她就没了意识。 不过她做了一个噩梦,一个很真实的噩梦,她在那个梦里又看到了那个拿刀劈向自己的人,但依旧没有看清楚脸。 还有那对母女,当时视线太模糊了,她根本没有看清她们的长相。唯一让她记忆深刻的,是那肆虐无边的火海,明明是梦,但那触感却异常真实,好像火焰真的在吞噬着她。 冷凝儿叹了口气,目光闪烁,回忆着那触目惊心的一幕,道:“李夫人不甘心被蛊虫摆布,自我了断了。至于你,还是让柳姑娘来解释吧。”说罢看向柳音儿。 柳音儿点点头,说道:“那蛊母钻进你的眼睛里之后就死掉了,你也因此高烧不止,反反复复。具体原因我也不知晓,许是因为并蒂莲改造了你的身体,也使你的内息比常人强大,这蛊母无法寄生,也或许是其他原因。” “其他原因?”温庭安疑问。 柳音儿点点头,继续说:“比如有比它更强大的蛊虫压制。但除了郡主留在你身上的红缠,我并没有发现其他蛊虫的痕迹,。当然,也许还有其他原因,只是我孤陋寡闻不知道罢了。” 温庭安摇摇头,宽慰道:“怎会,音儿见多识广,知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我想,一定是因为我的内息强大,所以这卑鄙的东西才寄生不了。” “也许吧。”柳音儿笑了笑,又道:“虽说如此,但你也因为这蛊母大病一场,高烧不退,反反复复。这几日是我和小姐轮流守着你,给你降温喂药。尤其是小姐,深夜守着你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温庭安闻言一愣,这才发现冷凝儿眼睛下淡淡的黑眼圈,而且状态确实有些不佳。 冷凝儿摇摇头,笑道:“我不妨事,你没事就好。这几天我和柳姑娘轮流守着你,且按时给你喂药,但你的病情总不见好转,你哥哥都要担心坏了,昨天还嚷嚷着要去抓人给你报仇呢。” “报仇?”温庭安满脸疑惑。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像是在吵架。 “晓白你赶紧放开我,我一定要把那个女人抓回来!” “大哥,你先冷静一点。他们早就不知所踪了,你要去哪里找呢?再说了,万一你也有个好歹,我们如何跟庭安交代啊。” 是温礼平和慕容晓白的声音。 此时慕容晓白正死死抓着温礼平的手臂,将他堵在院子里,但奈何他一介文弱书生,力气自然比不常年习武的温礼平,已经被温礼平拖着来到了院子中央。 “庭安现在生死未卜,这蛊虫是那个女人的东西,她一定有法子救庭安。就算寻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把那个女人揪出来。” 温礼平背着长枪,一脸坚决地朝着门外走去。 眼看着人已经拉不住了,慕容晓白赶紧大喊道:“李公子,柳姑娘,你们快来帮忙啊,再不来大哥就要跑了。” 他话落李夼就已经出现,挡在二人面前。 温礼平看着他,脸上少见的严肃起来:“怎么,少爷也要拦我吗?” 李夼皱了皱眉,只是开口道:“冷静点,现在还不是时候。” 温礼平见他这幅淡然的模样,显然有些生气,大声道:“什么叫不是时候,我妹妹现在危在旦夕,我要去救她有什么问题?若躺在屋里的人换作是小姐,少爷也能如此淡定?” 李夼脸色一僵,显然没料到温礼平的这番话,但他仍然镇定,语气也不似方才淡然,劝道:“你先冷静点……” 话音未落温礼平打断道:“我冷静不了,赶紧让开。” 眼看着气氛越发不妙,慕容晓白都有些慌了:“大家都先冷静下,别冲动,别冲动。” 紧接着温庭安的房门打开,她被冷凝儿和柳音儿扶着出来,看见温礼平,喊道:“哥。” 正与李夼对峙的温礼平明显一愣,回过头看见温庭安正挤着一个笑容看着自己,他瞳孔骤大,扔了背上的长枪朝着温庭安飞奔而来。 “庭安,你没事了?”温礼平来到她跟前,上下扫视着她,语气里带着不确定。 温庭安露出一个笑容,道:“我很好啊。哥,你看,什么事也没有。”她说着就打算原地转一圈,但奈何身体太虚弱,刚挪了一步身子又开始踉跄起来,被身边的二人扶着。 第150章 冷凝儿满脸紧张:“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我和柳姑娘扶你进去。” 见温庭安确实无大碍,温礼平脸色也缓和了几分,说道:“快进去好好休息。” 温庭安点点头应了一声,便被二人扶着回房。 见到这幕,慕容晓白也松了一口气,扛着长枪小跑过来,道:“太好了,庭安没事,我们也可以放心了。” 说完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的李夼,李夼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目光不经意间落到温礼平身上,若有所思。 休整了几日,温庭安的气色好了不少,期间她也了解了安县现在的情况。 蛊灾已解,姚九和贾若娇死了。望着萧条的安县,李瑞良心发现,已经写好了两份请罪书,一份派人送至上头的人,一份是写给安县的百姓。 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新的县令前来任职,而做为帮凶的李瑞,自然也有相应的惩罚在等着他。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在温庭安恢复得差不多后,一行人悄然地离开了。 第127章 数日后,一行人来到了亓安城。 城墙上的高挂的旗帜随风肆意飘扬,彰显着这座城的生命力,城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均是要入城的人。 几人虽然还没进去,但已然感受到了这座城的繁盛。 进了城,入眼便是繁华的街道。 道路两侧,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周遭的店铺也是热闹非凡。 熙熙攘攘的人群使得马车的前进速度很慢。 但一行人并不因此觉得烦闷,许是因“娱乐之都”的噱头,又许是被这儿气氛带动,大家都满是期待。 冷凝儿抬手将窗帘掀起一角,静静的看着外面,来往的行人,经过的商贩,以及各行各业的店铺,这一幕幕让她想起了青平城。 她自小在青平城长大,每逢佳节或遇贵人家的喜事,青平城也似这般的热闹。 但以往她从未关注过这些,倒不是因为她不喜欢,只是年少时那件事带来的阴影实在太大,致使她对那些节日活动生了抵触,久而久之便不爱凑那些热闹了。 只有一些世家间无法避免的活动,她才会去参加,且与那些人交集也不会太深。 原因很简单,她信不过别人。 而现在,她身边有要好的伙伴,许多可以信任的人,她可以慢慢地去往外走,去了解外面的世界。 想到这里,她眉眼弯了弯。 不过联想到青平城,她也想起了父亲。他们离开这么久了,也不知道父亲现在如何,是否安全,那些人还有没有监视冷家。 想到这里,冷凝儿目光晦暗,兜兜转转,他们居然又回到原点。按照这一路得来的信息,父亲应当和那些人有许多牵扯,说不定认识那组织里的重要人物。 既如此,那父亲会平安的么? 应当会的,一定会的!她的父亲那样厉害,不管遇见什么事都沉着冷静,游刃有余,次次都能化解危机,从小到大她见到的父亲都是如此,这次也一定是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缓了口气,这才发觉藏在袖口里的手不知何时竟捏了一手汗。 冷凝儿这才放下帘子。 一旁的温庭安直接掀开了帘子,将整个脑袋探了出去,目光灼灼,似粘在那些摊子上了。 虽然她和温礼平之前也来过这里,但那已经是许久以前的事,再次到来,这座城还是给她带来了许多惊喜,稀奇的玩意儿一大堆,勾得她心里痒痒的,恨不得从这狭小的窗口钻出去,玩个尽兴。 身边阖着眼的柳音儿不知何时睁开眼,抬手按住温庭安的肩膀,道:“庭安,注意安全。” 温庭安这才收敛了些,将脑袋缩了回来,但还是忍不住扒开帘子往外面看。 看她这架势,瑜心笑了笑:“温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精神十足呢。”说完看了看身边的冷凝儿,心底微微叹气。 她家小姐到底还是太沉默了,神色总是淡淡的,似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长此以往,对身体也是有影响的。若是能像温姑娘一样多笑笑就好了。 想着瑜心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二人身上转了一个来回,说起来,自家小姐和温姑娘待在一起的时候似乎也是爱笑的,虽然淡淡的,但她陪着小姐长大,自然是很了解自家小姐的,那分明就是很开心。 想着她心情也好了起来,忍不住心下感慨,看来这趟远门出得值,小姐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在客栈安顿好了之后,温庭安已经迫不及待起来,说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现玩?” 柳音儿捯饬着随身携带的药箱,说道:“不着急,舟车劳顿,大家先好好吃顿饭吧。” 温庭安点点头,说到吃,她确实有些饿了。 一旁的慕容晓白摇着扇子,似是自言自语:“希望这次不会再出什么意外。” 他话音刚落,一行人齐刷刷看向他。 他意识到不妙,赶紧捂住嘴,说道:“那个,我有些乏了,先回房休息。”说完脚底抹油般飞快逃离。 温庭安的兴致一下子被削去大半,虽说慕容晓白只是随口一句,但他们这一路走来确实艰难,麻烦事频出不穷,她都有些后怕了。 冷凝儿走到她身边,轻声安慰:“放心,亓安城名声在外,治安自然严格,又有太守坐镇,并非那些偏僻之地可比拟,一般贼人是不敢在此地造次的。” 温庭安点点头,她明白的。走了这么久的路程她们早就离开南方边境,越是靠近中心地带城镇越是繁华,自然也安全些,但她心里还是莫名有些不安,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她也不知,只是隐隐感觉还会有大事发生。 许是太累的缘故吧。 她调整了心态,好不容易来到这亓安城,还是不要庸人自扰吧。 在客栈休整了一夜,次日一早,温庭安就下了楼,简简单单用完饭就溜了出去。 直至午时,温庭安才慢悠悠回了客栈,怀里揣着一个酒壶,手里还拿着几个编织的小玩意儿。 她白皙的脸上染着一抹淡淡的红,微微勾起唇角,脸上写满了满意。 温庭安走到门口时顿了顿,接着揉了揉微眯的眼睛,这才缓缓抬腿进了门。 大堂里的温礼平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边朝她走着边说道:“好哇好哇,我说大清早怎么没看见人,原来是溜出去了。” 走近他才闻到温庭安身上淡淡的酒气,抱着手臂道:“庭安,你也太不厚道了,喝酒居然不叫上……” “给你。”他话还没说话,温庭安已经将酒壶塞进他怀里,然后越过他三步一晃地朝着冷凝儿一桌走去。 此时冷凝儿正和瑜心说着话,看见有个人影摇摇晃晃靠近,抬起头醉醺醺的温庭安已经到了身边。 还没反应过来温庭安走过来往她身边一坐。站在身后的瑜心见状,说道:“温姑娘,你喝醉了。” 冷凝儿闻到她身上的酒气,微微皱了眉,这个人大清早不见人影,这会儿居然醉成这样。 温庭安摆摆手:“没事,我清醒着呢。” 言罢往冷凝儿身边靠了靠,与她挨在一起,又将怀里的小玩意儿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弯着眉眼道:“凝儿,你看这是什么?” 冷凝儿看着她,神情有些微妙。她知道温庭安有些顾忌,在旁人面前向来唤她“小姐”,如今喝多了倒是敢直呼她的名字了。 “什么?”想着她勾了勾唇,下意识回了一句,而后盯着温庭安手里的小玩意儿瞧着。 那只是个藤条编织的小球,瞧着也不大,一只手就可以握住。温庭安两只手捧着,所以她看不到小球完整的模样。 只是里面突然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速度很快,像是个活物,冷凝儿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看错了。 瑜心见自家小姐一直盯着那小球看,也好奇地凑了过来,但她并没有发现什么奇特的地方。 温庭安眯了眯眼,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说道:“既如此,那我来揭秘一下。” 说着她拢了手指,轻轻将小球扒开一条缝,一颗拇指大小的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而后是整个身子,一瞬间蹿到了桌子上。 冷凝儿这才看清楚,这是一只小鸟,只有手心那么大,通体翠绿,只有两颗黑豆般的眼睛下的两抹红格外醒目。 瑜心顿时眼睛一亮,惊喜道:“好漂亮的鸟儿。” 温庭安歪了歪头,脸上始终保持着笑意:“喜欢吗?这小家伙通灵性,可以摸的。” 闻言,瑜心小心翼翼伸出手指靠近,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吓跑了这只鸟儿。 那鸟儿倒也胆大,看着瑜心伸过来的手指也不害怕,甚至往前凑了凑,一下跳到了她的手心里蹭了蹭。 瑜心受宠若惊,将它带到面前,伸出食指小心翼翼顺着它的羽毛。 冷凝儿看着这一幕,也不自觉勾了勾唇。 瑜心性子单纯,自小便喜爱小动物,以往在府里时,时常带回些受伤的小动物到她跟前来,有时是只生病的猫,有时是只遍体鳞伤的狗,有时也有坠地的鸟儿。 第151章 每每见到瑜心抱着只小动物到面前时,她都有些无奈,但好在瑜心也懂事,知道府里动物太多也不是好事,所以救治好了便会把它们送出去,于是冷凝儿也默许了她的这些行为。 思绪拉回,冷凝儿目光柔柔的看向温庭安:“庭安,谢谢你。” 温庭安眯了眯眼,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回道:“瑜心喜欢,那凝儿喜欢吗?” “喜欢。” 温庭安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把脑袋靠在她的肩上,双手也顺势箍住了她的腰,将她搂住,喃喃道:“那就好,我也喜欢。” 冷凝儿神情一滞,连忙按住温庭安的手,下意识环视四周,而后嘱咐了瑜心几句,一个人扶着温庭安上了楼。 推开房门,冷凝儿将温庭安扶进来,之后关上门。 她将温庭安扶到床边坐下。此时的温庭安半梦半醒,揽住冷凝儿的胳膊,懒懒地撒娇道:“凝儿,凝儿别走。” 冷凝儿失笑:“我不走,你这是喝了多少。”醉成这样,难为这个人还知道怎么回来。 “不多,一点点而已。”温庭安语气含糊,将冷凝儿拉到身边坐下,顺势靠在她身上,嚅嗫道:“我好想你。” 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冷凝儿牵了牵唇,佯装委屈道:“可是你今日出门竟不叫我。” 温庭安的脑袋倏然抬起,双手紧握着冷凝儿的手,一双明亮的眸子因着酒意的熏染,被覆了一层水汽,变得朦胧,却又透着几分认真,紧紧盯着冷凝儿的眼睛,说:“我找过你的。但敲了门没得到回应,想来你应该还在睡,所以就没打扰了。” “真的。”许是怕冷凝儿没信,她便牵着冷凝儿的手到自己的心口处,轻轻地按在那里,补充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感受到那里的跳动,冷凝儿不自觉动了动手指,她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温庭安的头发,声音如风般柔而轻:“嗯,我信你。”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不一会儿温庭安的倦意越来越重,很快就睡下。冷凝儿在床边陪了她一会,直到她熟睡才出了房门。 午后微风徐过,喧嚣的街道渐渐沉寂下来,时间如流沙般逝去。不知不觉,太阳悄然落下,夕阳的余晖也渐渐被湛蓝吞没。 温庭安打开房门,站在门口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才下了楼,打算先去找点吃的。 刚下楼便碰见了冷凝儿,她挥了挥手,下意识问安:“小姐,早啊。” 冷凝儿先是朝门外看了看,而后才道:“庭安,已经不早了。” 温庭安并没有在意,而是凑到冷凝儿身边,看了看周围,问道:“大家呢?” 冷凝儿回道:“其他人在逛夜市。” 温庭安一听,睁大了眼睛:“我哥和音儿他们也都走了?居然不叫我,太不仗义了。” 冷凝儿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睨了她一眼。 温庭安被她这么一看,陡然意识到了什么,缓缓闭了嘴。一瞬,她眼睛一亮一亮地,岔开话题道:“那凝儿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会是因为担心她吧。 冷凝儿顶着那明晃晃地盛着期待的目光,她垂了垂眸,遮住眼底的笑意,淡淡道:“等一个人,不放心,所以回来瞧瞧。” 闻言,温庭安笑眼弯弯,这个人果然是回来找她的。 想着她拍了拍冷凝儿的肩,正准备说话,身后又传来一道声音。 “咦?小姐你怎么回来了?温姑娘也在啊。” 温庭安回头,就见瑜心手里拿着一件薄绸缎所制的白色披风,小跑着下楼来到她们身边。 温庭安显然还没回过神来,只见瑜心将那披风披在了冷凝儿身上,并仔细地帮她整理着。 冷凝儿看了一眼温庭安,回道:“见你好久没回来,所以来看看。” 瑜心一边认真地帮冷凝儿整理披风,一边解释道:“是瑜心不好,让小姐担心了。瑜心只是觉得,虽然现在夜里有些凉意,但到底还是热天,披风不宜太厚,所以找披风的时候耽误了些时间。” 冷凝儿摇摇头,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道:“哪里的话,瑜心对我尽心尽力,与我情同姐妹,我又怎会怪你呢?” 闻言,瑜心露出一个甜甜的笑,乖巧的站在她身边。 一旁的温庭安这才明白,原来冷凝儿是回来是为了瑜心,才不是为了她。看着两人主仆情深的模样,温庭安心里酸了酸,没有吭声。 瑜心这才看向温庭安,说:“温姑娘,你终于醒了,温公子他们在夜市等你呢。” 温庭安点点头:“多谢了。” 瑜心笑了笑:“温姑娘不必客气,说起来,我还得多谢温姑娘送给我家的小豆子,它很乖的。” 瑜心说着,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鸟笼来,里面装着温庭安上午带回来的那只鸟儿。 温庭安抿了抿唇,她上午喝的太醉,自己也不知道是何时在何地买了这只翠色的鸟儿,不过看来这丫头是真的喜欢,竟还取了名字。 于是说道:“既然瑜心喜欢,那就把小豆子送给瑜心如何?不过瑜心得答应我,要好好善待它。” 瑜心开心地笑起来,点头道:“好,谢谢温姑娘,温姑娘人真好。” 温庭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余光瞥到了面前的冷凝儿,这人站相端正,静静立着一旁不言,洁白的披风将她的纤纤身姿裹着,衬得她如雪中腊梅,清冷离人。 冷凝儿此时也在看她,两人目光相触,温庭安不自觉收回目光,想到刚才这人的话,什么等一个人,显然就是故意为之,扰她心神,害得她自作多情。 想着温庭安蹭了蹭鼻子,转身就往客栈外面走去。 见温庭安一个人闷闷地走在前面,冷凝儿若有所思,带着瑜心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刚出客栈门,瑜心叫住了温庭安:“温姑娘,你走反了,夜市在这边。” 温庭安回过头,看了眼瑜心指的方向,那里张灯结彩,人影憧憧。她确实很向往,但看到瑜心身边的人,她没由来生着闷气,哼道:“你们先去,我去那边。” “去那边做什么?”瑜心疑惑,温庭安去的方向别说人了,灯都不见几盏,只有几家即将收摊的小食铺子罢了。 温庭安张了张嘴,扯出个理由来:“我饿了,先去吃点东西,一会来找你们。”说完就走向那边昏暗的夜色里。 瑜心歪了歪头,她记得夜市里面也有卖吃食的,但温庭安已经走远了,她也没再说话,只是看向身边的冷凝儿,说道:“小姐,那我们要不先去找少爷吧。” 冷凝儿盯着那抹越走越远的身影,微微蹙眉。 她好像有点不开心? 听见瑜心的话,冷凝儿回过头来:“瑜心,你先去找他们,我一会儿就来。” 瑜心皱了眉,小姐这是又想跟她分开了,为什么? 冷凝儿见她有些失落,耐心道:“庭安一个人我有些不放心,你先去找表哥他们,我一会带庭安来找你们。” “小姐,我和你一起去陪温姑娘。”瑜心手里捧着鸟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着,她是小姐的贴身丫鬟,不想离开小姐。 冷凝儿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鸟笼上,说道:“这鸟笼是柳姑娘帮你挑选的吧。” 瑜心点点头。 冷凝儿又道:“既如此,那你应当好好谢谢柳姑娘,夜市这般热闹,瑜心不妨也为柳姑娘挑选一样礼物。”她说着拿出钱袋 交给瑜心。 瑜心微微一愣,冷凝儿已经将钱袋放在她手里了,并嘱咐道:“快去吧,随便花。若是遇见有趣的,也为我挑选一件物什。” 听到后面那句话,瑜心眼睛一亮,点头道:“小姐放心,我一定好好报答柳姑娘,给小姐挑选一件满意的礼物。” 冷凝儿无声失笑,点了点头,瑜心快步离开,她一定会为自家小姐挑选一件最称心的礼物,绝不辜负小姐的信任。 第128章 此时,温庭安正游荡在街头,她确实是饿了,但附近的小摊差不多都收了,她逛了有一会儿,还没找到一家可以填饱肚子的铺子。 又走了一会儿,不远处一家包子铺的灯笼还亮着,她赶紧跑了过去,急道:“老板,来两个肉包子。” 包子铺的老板是个胖大叔,他正收拾着东西,头也不见抬,开口道:“姑娘,肉包子卖完了。不成你看看其他的。” 温庭安叹了口气,说道:“那还有什么馅的?” “有白菜馅的。” “还有呢?” “没了。” “……” 温庭安有些无语,说道:“那给我拿两个白菜馅的。” “好嘞,客官稍等。”老板熟练的吆喝一声,便开始去拿包子。 温庭安低头掏着荷包。 老板将包子递过来,她正准备付钱,身边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来。 “老板,给。” 第152章 “好嘞,客官慢走。” 老板从冷凝儿手里接过钱,又继续收拾着摊子,顺便把高挂的灯笼用竹竿给挑了下来。 温庭安拿着包子自顾自咬了一口,平淡开口:“小姐来了。”她一点也不意外,毕竟这个人跟了她一路。 冷凝儿身形一顿,走到她身边缓缓开口:“生气了?” 温庭安咬着包子,没有回答,三口两口将包子吃完。说:“小姐就让瑜心一人去夜市,不会担心吗?” “担心什么?”冷凝儿看向她,反问道。 温庭安哼了一声,重重咬了一口第二个包子,没有说话,但心里不由吐槽着,瑜心独自一个人回客栈就担心地追回来,去夜市反倒放了心。 说出来谁信?反正她不信。 想着她将最后一口包子咽了下去。 虽然夜色微暗,但温庭安脸上的表情还是被冷凝儿全然看在眼里,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在心里一定没有说关于她的好话。 她冷不伶仃地盯着温庭安,沉默不言。 温庭安被她看得心里发怵,便停下脚步看向她,冷凝儿也随之停下,两人就这么静静立着,相互看着,一言不发。 不一会儿,冷凝儿幽幽开口,打破沉寂。 “你在生我的气。” 话语里夹着一丝委屈。 温庭安不知怎么回答,但还是摇了摇头。她并没有生冷凝儿的气,只是心里有些奇怪的情绪,便做了这些莫名其妙的事,连她自己也说不上这是为什么。 “可你方才的表情,明明是在生我的气。”冷凝儿望着她,眸光闪烁着。 温庭安见她这幅委屈的模样,心底的情绪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缓缓靠近冷凝儿,慢慢牵住她的手,轻轻捏着,虽然态度软了下来,但嘴还是硬的,只是不敢看冷凝儿的眼睛。 “谁让你方才在客栈逗弄我的。”回来竟没有一分是为了她,还让她误会了,可恶。 冷凝儿抿了抿唇,回道:“我哪里逗弄你了?” 温庭安停下手里的动作,幽幽看向她,不过回想起来,这个人好像并未说过是在等谁,那确实是她单方面的自作多情。 可这个女人当时看自己时的样子,说话的语调,明明就是在关心自己,明明……在诱导自己那样想。 温庭安眸光暗了暗,她好像吃了个哑巴亏。 于是她闷闷道:“凝儿跟着我,不担心瑜心一个人去夜市吗?” 这会儿换冷凝儿捏起她的手来,不紧不慢道:“瑜心做事稳重可靠,不需要人盯着,也不需要担心。至于安全方面,亓安城也很看重,夜市里也有官兵看着。况且客栈离夜市很近,表哥他们在等我们,不会离得太远,如此更不用担心了。” “你回客栈时可不是这样说的。”温庭安抽回自己的手,叉腰道。 冷凝儿微微抬眸:“哦?那我是如何说的。” 温庭安接话:“你说,等一个人,不放心,所以才回来。” 冷凝儿点点头,含笑道:“嗯,可我何时说过我不放心瑜心的?” 温庭安一愣,她有些没听懂。 冷凝儿看着她,继续说:“我说过,瑜心很可靠,无需担心的。所以我回客栈,自然是因为不放心你。可你居然不理我,还莫名生我的气。” 她说着,状似失落般往前徐步。 温庭安哑口无言,她又理解错了吗? 见冷凝儿往前走,她也来不及多想,马上跟了上去,说道:“凝儿,是我的错,你不要难过了。” 冷凝儿抬起眼眸,里面盛满哀伤,却又藏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狡黠。 但温庭安并没有察觉,只是握住冷凝儿的手,满脸歉意:“对不起,凝儿,是我不好,我居然揣测你的心意,觉得你在逗弄我。” 冷凝儿抿唇,抑住嘴角的笑意,继续道:“没事,庭安相信我便好。吃好了吗,两个包子怕是不顶饱,我们去夜市看看可好?” “好,顺便去和我哥他们汇合。”温庭安点点头附和,她确实没吃饱。 两人一起进入热闹的夜市。 入眼便是一排排惹眼的灯笼,高挂的绸缎,美食的气味从四面八方飘来,勾得温庭安饥饿感又重了几分。 望着摩肩接踵的人群,温庭安目光闪闪,不由感慨:“这里的夜市,竟比白天还要热闹。” 冷凝儿携起她的手,说道:“跟我来。” 两人穿过拥挤的人群,过了一座木桥,人群渐渐稀疏了很多。 冷凝儿带着温庭安继续深入,渐渐来到夜市的边缘。 温庭安回头望了望,眼中不解,她们好像在远离夜市,这边缘别区域说热闹了,连那些漂亮的彩带都不见,看着冷清很多。 “很快就到了。”冷凝儿出声道。 她带着温庭安来到河畔边一家酒楼前,那家酒楼的布置不似对岸那般亮眼,门面并没有繁华的挂饰,只挂了两盏灯笼,如它的位置一样不起眼。 冷凝儿推开门,里面的人却并不少,大堂里已经没有空位,甚至有人直接席地而坐,大家都安静着,专注地盯着前方的大戏台,上面正表演着戏曲。 因为人太多,空气中混杂着浓稠的酒气和其他味道,也比外面热了许多。 尽管窗户都开着,时不时有凉风进来,但还是有些热。温庭安这才刚进来就有些受不了了,她看了看身边的冷凝儿,毕竟这人还披着披风,应当比她要热许多。 冷凝儿看了她一眼,确实如温庭安所想,冷凝儿脸色绯红,显然比她要热。 温庭安皱了眉,拉住她就想往外走,这里面的空气实在太不流通了,待着叫人难受。 “别急。”冷凝儿按住她的手,指了指楼上,示意温庭安跟着她。 温庭安拧了眉,但还是耐下性子,跟着她一起上了楼。 来到二楼,温庭安只觉得空气瞬间通畅,呼吸无阻,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她看向冷凝儿,正要问,前面雅间里突然走出来一个人,是瑜心。 瑜心见着冷凝儿,脸上顿时有了喜色,连忙跑了过来,说:“小姐,温姑娘,你们终于来了。” 这时柳音儿也从雅间里出来,见着二人,弯眉道:“难怪听见瑜心这么开心,原来是你们来了。” 温庭安笑了笑,哪里是看见她们,分明是看见冷凝儿,这小丫头虽然唤了她们两个人,但目光都不曾离开过冷凝儿,上来就挽住冷凝儿的手。 温庭安往前走了走,看了看安静的四周,这才疑问道:“奇怪,大堂里那么多人,这二楼倒是不见什么人影。” 柳音儿弯了弯唇,揶揄道:“哪里没有人影,我们难道算不得人么?” 温庭安笑出声来:“音儿,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冷凝儿走近,解释道:“慕容公子包下了二楼,所以上面只有我们自己人。” 温庭安了然:“原来如此,想不到晓白这么大气。” “好了,进去说话吧,大家都在里面。”柳音儿止了笑,对几人说道。 进了雅间,这里空间很大,雅间里的装饰简而不俗,连椅凳都是上品。而且位置也是极好,门口就对着那大戏台,且一目了然,两边不远的距离都有人侯着,若有需要,随时可呼叫。 屏风后面敞着,特意在外面修了一个观风景的阳台,对着河岸,时不时还有凉风吹过,清凉怡人。 纵观河对岸,可以看见大半个夜市,张灯结彩,车水马龙,绚丽无比。 温庭安不由感慨,这与下面的大堂完全是两方世界。 此时温礼平正跟慕容晓白对坐饮酒,两人面色通红,桌上的酒壶东倒西歪约莫七八壶。 李夼一脸淡然的坐在旁边,浅浅叹了口气。 温庭安上前一拍桌子,将醉酒的二人吓了一跳,她摸了摸桌子上的酒壶,一摸一个空,说道:“你们两个,居然背着我偷喝,太不够意思了。” 慕容晓白揉了揉眼,迷迷糊糊道:“庭安来了,你随便点,二哥全包了。”他说着大手一挥,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温礼平揽过他的肩,整个人靠在他身上,在他耳边说道:“好兄弟,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温庭安叉着腰,无奈道:“两个醉鬼。” 冷凝儿勾了勾唇:“五十步笑百步。” 一旁沉默的李夼倏然站起来,一手提起温礼平,一手又扶起慕容晓白,开口道:“我带他们去休息。” 言罢带着两人朝隔壁走去。 “表哥。”冷凝儿叫住他。“一炷香后,河边可以放河灯。” 李夼身形一顿,淡淡应了一声,而后带着两人离开。 “河灯?什么河灯。”温庭安凑了过来。 瑜心解释道:“这里的店家说的,每年的这个月,夜里都可以到河边放河灯,且持续十日,就是那座木桥那里。据说是为了纪念逝世的亲人,近一年才开始的,不过也有说法是对河神许愿,很灵验的。” 第153章 “不错。”柳音儿接话道。“不过我这儿倒是有个不同的故事,且关于这放河灯的。” “什么故事?”听到有故事,温庭安陡然来了兴趣。 “是我一位江湖上的朋友告诉我的。”柳音儿慢条斯理地讲了起来。 “说是一年前,一位四处云游的剑客因拜访故友而来到亓安城,在这里结识了一位少女。那少女是个很独特的人,只一个人住在这河的上游。 有次,那剑客与好友去上游踏青,偶遇了少女。 彼时,少女赤裸着双足坐在河边玩耍,她衣着简朴却红火夺目,相貌明艳,头上只扎了一条发辫。 只那一眼剑客便沦陷了,事后总是来寻少女,却也只是远远看着,不敢让其发现。 而那少女总是赤裸着双脚在河边玩耍,许是觉得孤独,时不时也与河里的鱼儿说话。 后来少女发现剑客的存在。 两人这才说上了话,一来二去竟成为了朋友,少女也对剑客坦白了许多心声。 那少女是个孤儿,被一家捕鱼为生的夫妇养大,可惜夫妇二人因着一次外出捕鱼遇见了暴雨,双双出了意外,那少女自从便成了孤儿,独自一人生活着。 她不喜穿鞋子,因双亲的缘故及其善水性,于是独自搬来了河边,日日与水为伴,只是为了牢记养育之恩,且引以为戒,避免重蹈覆辙。 剑客心疼她,时常来陪她,并将贴身玉佩作为信物送给了少女,许诺会永远陪着她,少女自是十分开心。 两人也逐渐成为知己好友。 但剑客心中痛苦,她爱慕少女,却迫于女儿身无法靠近,后来心事难解,剑客向好友倾诉,好友见她日渐憔悴劝她想开,让她离开此处远离少女,后来剑客被好友说动,便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少女不知剑客已经离开,只知道剑客突然不再来了。不过她信任剑客,日日守在河边,等着剑客,怕剑客寻不到自己,又天天穿着亮眼的绯衣。 她等了一日又一日,却并没有等来剑客,反而等来了剑客的仇人。 那些寻仇的人一眼就认出了玉佩,觉得剑客是被少女藏起来了。他们囚禁了少女,日日折磨着她,少女被折磨得偏体鳞伤。但好在少女机智,后面趁那些人不注意逃了出来。 剑客得知了情况,马不停蹄地从其他地方赶来。在少女的住处遇见了寻仇的人。 剑客要人不成,一气之下与那些人打斗起来,最后两败俱伤跌入河里。 剑客以为少女已经不在人世,心灰意冷之下任由身体沉入河底,却被赶来的少女所救。 可少女因为先前的伤势,体力不支,最后只将剑客托上了岸,自己却永眠水下。 等剑客醒来时只看见手里的玉佩和一个贝壳挂饰,她意识到了一切却为时晚矣。 之后剑客便崩溃了,只日日在河里放下河灯,只盼着少女能够看见,前来寻她,但已经不可能再见到少女了。 河灯顺着流水向下,进入了亓安城的河道里,被百姓们看见打捞起来,发现上面提了字:吾与谁归。 之后,愈来愈多的百姓发现并且打捞河灯,此事也传进了剑客的好友那里。 好友托人找来一盏河灯,一眼就看出了那是剑客的字迹,之后好友放心不下就去寻找剑客。 等好友寻到剑客时,剑客早已疯疯癫癫,整日坐在河边抱着那贝壳挂饰念叨着少女的名字。 不管好友怎么劝都无动于衷,之后剑客便投河自尽了。 好友悲痛万分之下,代替剑客将剩下的河灯放完,提字:归去来兮。 至此,人们随波逐流,将这漂来河灯的日子拟成一个纪念日,用以纪念家中逝去的亲人或用以祷告上天。” 第129章 “真是个令人伤感的故事。”冷凝儿淡淡开口。“会水的少女最后还是沉没于河底。不过那剑客倒也是个痴情人。” 温庭安坐在桌子前托着腮,怅然道:“说到底,还是那位剑客畏畏缩缩,不够潇洒坦荡,不然两人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若是我,自不会如此逃避,既然倾慕对方,大胆去说便是。” 一旁的冷凝儿眸光微动,不知道在想什么,不动声色地瞥了温庭安一眼。 唯有瑜心皱着眉:“柳姑娘,可是我并没有听过这个故事。请问这个故事只是传言,还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柳音儿开口。“故事中剑客的好友,就是告诉我这个故事的江湖朋友,她现在定居在亓安城,今晚是第一次放河灯,想来她应当也会去的。” “那我们岂不是会遇上。”温庭安瞬间不淡定了,她以为这只是个空穴来风的故事,没想到是真的,且那人还是柳音儿的朋友,定居在亓安城里。那她刚才的言语,岂不是得罪了人? 柳音儿看出温庭安的窘迫,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扯开了话题:“距离放河灯还有一段时间,不如我们现在去夜市看看。” “好啊。”瑜心兴奋地点头,她还没给小姐和柳姑娘挑礼物呢。 “那走吧。”冷凝儿看向温庭安。 走时,温庭安看了一眼隔壁的房门,想到温礼平和慕容晓白的模样,等他们醒酒怕是天都亮了吧。 她无奈地摇摇头,反正错过了今晚还有明晚呢,不着急。 于是,四个姑娘一起前往夜市。 路过木桥时,温庭安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疑惑出声:“宋伯?你怎么在这儿。” 此时宋伯正坐在桥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手里捧着一盏河灯,见到四人,他有些局促:“是温姑娘,还有小姐,你们都来了啊。怎么不见少爷他们?” 冷凝儿看出他的心事,只是淡声回复:“表哥他们还在酒楼里,一会儿就该来了。宋伯,河边风凉,不如先回去加件衣服吧。” 宋伯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河灯掩了掩:“小姐不必担心,我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体还是好的,不打紧。” 冷凝儿看着他手里的河灯,沉默了一瞬,点头道:“嗯,这里灯光昏暗,注意安全。” “好,多谢小姐记挂。”宋伯点了点头,目送几人离开后,暗暗叹了口气,继续盯着河面发呆。 待走远后,温庭安忍不住问道:“宋伯一个人坐在河边,是在等放河灯吗?” 冷凝儿点点头。 “那这河灯是为谁放的?”她又问道,回忆起宋伯刚才的神情,想来一定是个十分在意的人。 “宋伯的发妻在几年前病故了,想来他也是听说了在这儿可以放河灯,所以特意提前来等着,纪念亡妻吧。”冷凝儿回道。 说到这她想起李夼,又无声叹了口气,这世上有太多太多人力无法改变的事,若不是遗憾太多,又有谁会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神呢。 温庭安本想还说些什么,见冷凝儿的神情突然变得沉重,便又闭了嘴。 冷凝儿身旁的瑜心一脸天真道:“如果宋伯愿意跟我们一起就好了,这么热闹的夜市,逛一逛或许心情就会变好吧。” 冷凝儿摇头不语,宋伯若是真的想去,自然早就去了夜市,或者在酒楼等着与李夼几人一起,自然不可能一个人待在河边吹凉风,更不可能跟她们几个姑娘一起。 不过有些话倒也不必说得太明。 柳音儿弯了弯唇,笑道:“我们小瑜心还是这般体贴,心地善良。” 瑜心歪了歪头,抿着唇,开口道:“对了,柳姑娘有什么喜欢的物什吗?” “怎么,瑜心要送我礼物么?”柳音儿先是打趣,见瑜心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她思索片刻,说道:“若说喜欢的,倒并没有什么。……不过,有一样东西我倒是一直想要,只是难寻。” “什么东西?”瑜心眨了眨眼,在她的认知里,钱可以解决一切难题,尤其是人的欲望。 毕竟她自幼在冷府里长大,亲眼所见许多事物都是如此,无论何种稀罕之物,亦或是遇上难缠的人,只要金钱到位,任何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小姐告诉过她,这就叫有钱能使鬼推磨。 先前小姐说过,让她送一件柳姑娘喜欢的物什,金钱方面无需烦恼。而这亓安城最不缺的就是稀罕物,一定能挑个满意的礼物出来。所以,她自要认真对待,为柳姑娘选出最符合她心意的东西。 柳音儿看着她,缓慢道:“五步蛇的毒液。” “诶?”瑜心脸色一僵,明显愣住。 柳音儿解释道:“早先便听闻过,五步蛇的毒液既可入药治病,亦能融蛊制毒。可惜这五步蛇世间稀少,我至今还未见过呢。” 看着柳音儿一脸认真,瑜心意识到她可能并没有在说笑。 她原以为柳音儿也似寻常的姑娘家一样,喜欢一些珠宝首饰,再不济或是看上些当地的纪念品,没想到柳音儿竟想要这个。可她不懂这些,自然也不知去哪里寻这条什么蛇的毒液。 于是,瑜心一脸求助地望向冷凝儿。 第154章 冷凝儿勾着唇没有说话。另一边的温庭安已经笑得合不拢嘴,她上前说道:“好了音儿,瑜心哪里知道这些,不要欺负了人家。” 闻言,瑜心鼓起腮帮子,气鼓鼓哼了一声,然后躲到冷凝儿身边。 温庭安见状,不由道:“瑜心,我可是在帮你说话诶,你怎么可以凶我。” 瑜心挽着冷凝儿的左臂,嘟囔道:“温姑娘分明也在取笑我。” 温庭安登时也委屈起来,抱住冷凝儿的右臂,说:“小姐,你快说句话呀。” 冷凝儿瞥了两人一眼,弯唇道:“好了,都不许胡闹了。” 温庭安无言,但还是不服输地对着瑜心吐了吐舌头扮起来个鬼脸。 瑜心也依样学样,给温庭安回了一个。 看着如此闹腾的二人,冷凝儿脸上淡淡的,一双眸子里却漾起水,含着光,唇角也不自觉上弧。 四人进入夜市,无数灯光点缀着街头巷尾,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街道里上穿梭着,灯光与喧哗声交织在一起。 温庭安带着头,在各个摊位间穿梭着,望着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温庭安的好奇心渐渐被勾了起来。 她灵活地在人流里穿行,不知不觉中竟忘了身后还有三人。 眼看着温庭安与几人愈来愈远,冷凝儿加快步伐,越过眼前的行人一把抓住温庭安的手腕。 “庭安。” 温庭安回过头便撞上冷凝儿的视线,面前人蹙着眉,眼底带着无奈。 温庭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回头去寻另外两人的身影,却发现柳音儿和瑜心已经跟她们隔了一条街,中间是密密麻麻的行人。 “她们…怎么没跟上啊?”温庭安悻悻开口。 冷凝儿深深看着她,一言不发。 温庭安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她好像知道为什么了。 她一身轻功了得,面对这拥挤的人群自然能从容应对,不被其影响。但冷凝儿和柳音儿在这方面显然是不如她,何况身边还有个什么都不会的瑜心。为避免被人流冲散,自然是要更稳重些才对。 可她一时玩过头,竟忘了这一茬。 “下不为例。”冷凝儿轻叹一声,而后拉住她往回走。 另一边的柳音儿也带着瑜心朝她们走来,想要与之汇合。 这时,不知谁说了一句话。 “快快快,傅家要在满花楼放烟花了,去晚了就瞧不见了。” 密无间隙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纷纷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温庭安和冷凝儿被人群推搡着往前,两人紧紧拉着手以防被人群冲散。 温庭安皱了眉,什么烟花? 但此时周围太过嘈杂,温庭安只分神了一瞬便被人牵着动了起来。 冷凝儿边走边提醒道:“人太多了,先去旁边的铺子避一避。” 温庭安点点头,跟着她的步伐走了,时不时回头看向柳音儿和瑜心。 但人太多,只一瞬间那两人就消失不见了,温庭安惊呼:“她们走丢了。” “别慌。”冷凝儿镇定自若,安抚道。“有柳姑娘在,不必担心。”她们现在最要紧的是先顾好自己。 说着,冷凝儿眼疾,在进到一家店铺门口时,迅速将温庭安拉了过去。 两人就静静待在店门口,望着面前嘈杂的人流,目光四处寻找着柳音儿和瑜心的身影。 好在这骚动来的快,去的也快,人群很快便安静下来,且较之前少了大半。 人流一少,冷凝儿马上走出门来,温庭安紧跟着她,见她朝周围扫视了一圈,微微展了眉。 不远处,柳音儿带着瑜心朝着这边走来。 几人汇合,瑜心一脸担心,询问道:“小姐,刚刚人很多,你有没有磕到哪里?” 冷凝儿轻轻摇头:“我无事。” 温庭安见几人平安无事,不由松了口气,她望着人群方才离开的方向,纳闷道:“奇怪,什么烟花这么好看,要不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冷凝儿估摸了一下时间,点头道:“还早,可以去看看。” “那我们走吧。”温庭安跃跃欲试,抬脚就要走。 柳音儿从后面按住她的肩,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开口:“庭安,你确定要去?” “怎么,难道我不能去?”温庭安疑惑回道。 柳音儿提醒道:“那烟花可是傅家放的。” 温庭安一听,瞬间想起青平城的傅家人,她下意识皱了眉,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怕什么,此傅家非彼傅家。再说了,他们又不认识我。” 柳音儿笑而不语,但冷凝儿已经理解她话里的意思,解释道:“各大世家在各个地区都有其他家支,青平城的傅家家主傅永与亓安城的傅家家主傅袁是堂兄弟,关系最是亲密,此次放河灯又是头一次,想来傅袁定会邀请亲朋来聚,这场烟花应当也是为此准备的。” 温庭安听出暗意:“那青平城的傅家人该不会也会出现吧。”她一想到那个趾高气昂的傅大少爷傅恒以及同样不讨喜的傅羡儿就头疼。 至此,柳音儿才拍了拍她的肩,调侃道:“那你还要去看烟花么?” 温庭安有些犹豫,说道:“那音儿你不怕吗?”她当年扮的是新郎官,这人还是新娘子呢,柳音儿要是不怕,她怕什么。 “不怕啊。”柳音儿习惯性轻轻抚摸着随身药箱,侃侃道。“毕竟这里可没有林家人,傅家人也未曾见过我。且我当时可是易容了,就算见过现在也不可能认得出我。不过,你这张脸可是实打实的真皮囊呢。”她话锋一转,眉眼弯弯的看着温庭安。 温庭安心中不由一怵,想起曾经贴满青平城的通缉令,她不自觉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说道:“就算那些人真的在又如何,在青平城抓不到我,何况这里?再说了,这月黑风高的,未见他们就认得出我。” 说完大手一挥,带头朝着满花楼走去,反正这热闹她是凑定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在街头买了个面具,万一真遇见了也可以遮挡面部,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冷凝儿回味着温庭安的话,默默看了眼高挂的明月,微微勾唇。 今夜的月色倒是亮丽极了。 几人随着温庭安一起来到满花楼。 满花楼位于木桥旁边的街道中心,修得高大亮眼,彼时又被灯笼彩带装饰了一番,远远地就能看见这么一座惹眼的彩楼,华而不俗,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消受得起的地方。 此时楼下乌泱泱拥着一大堆人,都是来赏烟花的。 前面被围得水泄不通,温庭安只得远远看着,身后三人跟来,柳音儿探出头,遗憾道:“看来我们来得晚了。” “没事,我有办法。”温庭安勾着唇,扫视了一圈周围,最后将目光落在角落的一辆推车上。“下面走不得,那我们就走上面。” 她直接走过去,借力攀上了屋顶。而后看着下方的几人,音量提了几度:“快上来,我们去前面看。” 闻言,柳音儿也翻了上去。 瑜心看着,又惊又慌,她并不会轻功,如何上得去。 但她还未说话,冷凝儿已经走到她身边,抓着她的胳膊低低道:“抓紧我。” 瑜心一脸紧张,但还是照冷凝儿说得做,然后紧张的闭上眼。 接着,她只觉得身体一轻,脚下一虚又一实,再睁眼就已经站在屋顶上了。 她还没缓过神来,温庭安就已经走上前来,开口:“感觉怎么样?”这话是问她们两个人的,她本来还担心冷凝儿一个人会不会不好带瑜心,本来想来帮忙的,但依结果来看,好像是她多虑了。 冷凝儿摇摇头,随后看向瑜心,瑜心只觉得奇妙,半晌盯着脚下的瓦片看,见两人都盯着自己,她连忙点点头,一双眼亮晶晶的,紧紧盯着冷凝儿:“我很好,谢谢小姐。” 接着几人就开始往满花楼走去。 会习武的三人步伐泰然,唯有瑜心谨慎着,走一步试探一步,生怕将屋顶踩出一个洞来。 “慢点走,不着急。”冷凝儿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向瑜心。 瑜心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踩着瓦往前走着,冷凝儿步伐很慢,跟瑜心始终隔着两步的距离。 温庭安看着,也悄悄减慢了速度,直到落到冷凝儿身边,她才放松下来,枕着手臂默默走着,时不时余光瞥向冷凝儿。 冷凝儿也看了她一眼,两人视线相撞,会心一笑,依旧安静走着。 身后的瑜心很快就适应下来,步子也快了许多,但与前面的二人始终保持着几步的距离,她抿了抿唇,继续跟着。 几人来到满花楼对面房屋的屋顶上,便看见楼下一片人,对面的满花楼里灯光如昼,人影憧憧,亦是一片热闹景象。 温庭安倚靠在屋脊上,神态慵懒,开口道:“坐下吧,估计还得等一会儿呢。” 其余三人无言,开始找位置坐下。 第155章 温庭安眯了眯眼,见冷凝儿往自己这边看,忙坐起身子,用衣服将身边空地方上的灰拍了拍,这才满意的朝冷凝儿招手:“小姐,这边。” 冷凝儿弯了弯唇,走过去挨着她坐下,温庭安又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这才轻轻倚着她。 许是因为无聊,又偏过头去悄悄看她。 月光下,冷凝儿的五官精致生动,本就白皙的皮肤因着月色衬托越发雪白无暇,尤其是那双琉璃般的眼眸,美矣美哉,令人动容。 只是美人神色淡淡,银色的月光似在她眉间披了层霜,整个人看着冷淡至极,似隔着朦胧的水中月,叫人望之,盼之,却不可及之。 温庭安看着不由出神,她自问容貌也算姣好,即使往日贯作男装打扮,样貌也是个清秀俊俏的,也曾迷倒过几个姑娘。 但是现在看着冷凝儿,她对自己的容貌竟莫名生出几分自馁来。 她回过神,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会儿冷凝儿正好看向她,见她一脸不自然,不由偏了头表示疑惑。 对面满花楼的阁楼在这时缓缓打开,走出来两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两边还跟着几个年轻的男男女女。 见此,楼外的人群开始骚动。 “出来了出来了。” “马上要放烟花了。” 温庭安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那站在左侧的中年男子便是傅永,而站在他身边的人里,就有傅恒和傅羡儿。 没想到真被柳音儿说中了。 温庭安脸色难看,不自觉咽了咽口水。突然,她觉得手被一股温凉裹住,回过头就见冷凝儿握着她的手。 冷凝儿目光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沉静而温柔。 温庭安顿觉身心一轻,安下心来。 也对,她只是来看烟花的,未必能跟傅家人见面呢。 夜色下,她目光明亮有神,无声勾着唇,与冷凝儿十指相扣。 冷凝儿登时一愣,心脏悄悄漏了一拍。 她回望温庭安,这人的相貌不似柳音儿那般惊艳动人,却也是极为温润的,吸引人的,且与之相处越久越能体会得到。 如今在这月色之下,温庭安的五官分明,眉眼深邃而明亮,唇红齿白,宛如天上星,令人向往着,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着。 现在这人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肆意张扬又不失俏皮,不停撩动着她的心弦。 “小姐你看,是傅小姐。”瑜心惊喜道。 以往,她家小姐待人都是疏离的,唯二能说得上的话,一个是慕容家的二小姐慕容清仪,她与自家小姐关系最是要好,另一个则是傅二小姐傅羡儿。 冷凝儿思绪回收,默默拾整好乱了的心口,低低应了一声。她低头瞥见与温庭安相扣的手,心里生出几分眷恋。 第130章 阁楼上,傅袁看着楼下的人群,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揪了一把胡须,回头对傅永说道:“堂弟既来到亓安城,堂兄自不会让你失望。” 傅永叹了口气:“有劳堂兄了。” 傅袁见他提不起神,皱眉道:“永弟,既然来了就好好放松便是,何必再去想那些糟心事。” 傅永唇角苦涩,他倒是想放下那个冒牌货仿佛从人间蒸发一般,任凭他如何重金悬赏,始终没有掀起水花。那江浔母子二人也是不知去向。 哪怕时过半年,那件事对傅家的影响依旧不减半分。 林家因着找不到林二小姐,竟怀疑是他们傅家藏了人,为此与他们撕破嘴脸,明面上对他们傅家使绊子。 虽然他们也是无辜的,但人确实是在傅家丢了,且当时婚宴那么多人在场,傅家即使是冤枉的也理亏。 两家关系至今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前段时间听闻堂兄得了个能人,是个画像师,据说其画工精湛,能通过言语描述画人画物,惟妙惟肖,十分精准,且无一出错,就连官府寻人也都来找那位画像师。 于是他便抱着一丝希望将此事告知了关系要好的堂兄,只为画得那冒牌货以及林二小姐的模样,方便更好地去寻人。 身边的傅羡儿见爹爹唉声叹气,不由捏了捏拳。 都怪那个冒牌货,不然傅家也不会落人口舌,爹爹也不会如此烦恼。 想着她暗暗咬牙,趁其他人不注意默默离开。 远在对面的温庭安不明所以,只是突然一阵凉风刮过,她不由打了个喷嚏。 冷凝儿见状作势就要解披风,温庭安按住她的手,正欲拒接,一道惹眼的光芒冲向云霄,瞬间炸开,绚烂的烟花霎时照亮整个夜空。 “烟花开始了。”瑜心激动道,众人的目光随后被其吸引。 空中的烟花还未散去,紧接着又是几道光芒直冲而去,随着一声声巨响,徇烂亮眼的烟花在空中绽放,照亮了整片夜空。 冷凝儿攥紧了温庭安的手,感叹道:“庭安你看,好美。” “嗯,是很美。”温庭安笑眼弯弯,光亮照在她的侧脸上,明明灭灭,那双眸子里的光却不减半分,除了天上的烟花,里面还倒映着别的影子。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场盛大的烟花中。 只有花满楼东边,一道不起眼的侧门突然被人推开,傅羡儿步伐定定地往一个方向走去。 身后紧紧跟来一个丫鬟,小跑着道:“小姐,咱们还是明天再去寻吧,一会儿老爷该找你了。” 傅羡儿停下脚步,转身催促道:“你去我房间侯着,若老爷来寻,就说我去河边放河灯了,快去。” 丫鬟不敢不从,只能眼睁睁看着傅羡儿一个人离开,而后才转身进了侧门。 待烟花落幕,已经接近放河灯的时间了。 看着楼下的人慢慢散去,温庭安几人也赶紧往河边赶去。 来到那座木桥前,那里已经围了大片的人,沿河边也不知何时支起几个摊子,均是些卖现成河灯的,也有提供笔墨的,总之很是热闹。 温庭安挤进人群买了几盏河灯回来,就见桥对面出来几个熟悉的人影来,李夼安静地走在前面,后来跟着的温礼平和慕容晓白相互搀扶着,显然才醒的酒。 冷凝儿从温庭安手里拿过一盏河灯,徐步走到李夼身边,递给他:“表哥,给你。” 李夼盯着河灯恍惚了一瞬,这才伸出手接过,低声道谢:“凝儿,谢谢你。” 冷凝儿摇摇头,看着他拿着河灯去往桥头。 温庭安见李夼的身影没由来有些落寞,便没上前打扰,只是去跟温礼平和慕容晓白寒暄了几句,然后将手里的河灯递给他们,又跟着柳音儿去买了几盏。 待买来河灯,冷凝儿已经不见踪影,只有瑜心在桥头等着她们。 温庭安虽疑惑,但也没多问,而是和柳音儿一起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准备放河灯。 瑜心也跟着她们,温庭安见状皱眉,以往这小丫头可对冷凝儿跟的紧,现在怎么来跟着她了? 于是她问道:“瑜心,你是不是没找着你家小姐?”应该是,不然怎么会分开。 瑜心摇摇头,直白道:“小姐正与少爷在另一边放河灯,瑜心不能去打扰。”她家小姐和少爷成亲在即,这会儿可是促进两人感情的好时机呢,她自然有眼力见。 温庭安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不由撇了撇嘴,没再与她搭话。 只是眼神悄悄往瑜心说的那个方向瞟去,就见李夼正蹲在河边放着河灯,而冷凝儿则站在他身后,微微曲着身子,唇角翕动似是在同李夼说话,神情柔极了。 温庭安只觉得心底一阵翻涌,她有些见不得冷凝儿待别人这样。 尽管她知道,冷凝儿与李夼是有婚约的,且除去这层关系他们还是表兄妹,二人的感情自是没得说。 可她还是会难受,这种情绪她克制不住,就像心底缺了一块,她找到缺失的那一块了,可那一块却好似并不属于她,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安。 “温姑娘,你怎么了?”身后的瑜心见她垂着头,好像不是很开心,便询问道。 温庭安回过神,忙回道:“没事。”说着将手里的河灯推了出去。然后起身说道:“有点热,我去透透气。瑜心,你好好跟着音儿,不能乱跑。” 柳音儿眨了眨眼,叮嘱了她两句,温庭安这才溜走。 待温庭安走后,瑜心才凑到柳音儿身边,小声说道:“柳姑娘,温姑娘好像不太开心。” 柳音儿勾了勾唇:“不必管她,让她闹一闹就好了。” 闹一闹? 瑜心皱眉,她有些听不懂柳姑娘的话。 柳音儿眼眸深深,笑而不语。不多时,她目光停留在木桥上面的一处,起身道:“瑜心,我这会儿要去见故人。你要陪我一起去,还是等冷小姐?” 瑜心一时为难起来,她自然愿意陪柳音儿去见故人,但她也得守在小姐身边,不能无故不见,不然会让小姐担心的。 见她犹豫,柳音儿心中明了,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说:“注意安全。”而后便朝着木桥方向走去。 第156章 瑜心攥了攥手,半晌才朝着柳音儿的背影说道:“柳姑娘也要注意安全。” 但柳音儿并没有回头,此处人声嘈杂,不知她有没有听见瑜心的话。 另一边,温庭安揣着心事在夜市里晃着,夜市里琳琅满目的商品此时均对她丧失了吸引力。 游神之际,她陡然撞到了一个人,好在她会些身手,一个转身便躲开了,那人被温庭安一绊险些摔倒在地。 “喂,你这个人有没有长眼睛啊?”她站稳脚步,大声斥道。 温庭安没有回答,只是默默背过身去,将准备好的面罩默默叩在脸上。 她微微曲着身子,看着有些猥琐,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心如擂鼓。 可恶,竟真让她碰上了! 幸好她眼尖,刚刚瞥了一眼,发现这人就是傅羡儿,所以连忙背过身去,所幸没有被对方看到自己的脸。 傅羡儿见这人态度如此敷衍,更是不满道:“你这人好没礼貌,我在与你说话呢。” 不知为何,她瞧这人的背影有些眼熟,但又说不上来哪里见过。 温庭安心中一咯噔,她并不想被傅羡儿听见她的声音,不然很容易暴露,但她看傅羡儿的架势,显然不讨个说法是不罢休的。 她不禁有些愁闷,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第131章 见面前的人还是不搭理自己,傅羡儿皱了眉,她偏头想去看温庭安的脸,一张红脸面具映入眼帘。 “装神弄鬼。”她一时没了脾气,吐槽了一句转身就要离开,她现在着急去河边寻人,没心情跟这个怪人掰扯。 待人走远后,温庭安才松了口气,将面具从脸上摘了下来。 被傅羡儿这么一打岔,她心里倒是没那么乱了,只是觉得无聊的紧,想去寻些乐子打发时间。 想着,她有了主意。将面具收好,转身朝着满花楼跑去。 来到门前,里面人声鼎沸,极为热闹。温庭安往里看了看,这才抬脚踏了进去。 但很快,两个黑衣打扮的大汉拦在她面前。两人肩宽背厚,站在温庭安面前像是堵墙一般,直直拦住她的路。 温庭安看着他们,眨了眨眼,侧身准备过去,其中一个出手拦道:“姑娘不好意思,今日本店已经被人包下了,不接待外客。” 温庭安扯了扯嘴角,不用想都知道是傅家。 随后她自觉踏出满花楼,却在即将离开时又拐进了满花楼的侧门,门悄悄翻墙进了满花楼。 进来后她也不着急,只是四下观望了片刻,见里面都是些达官贵人在饮酒作乐。她弯了弯唇,心中又开始打起小算盘来。 接着,她绕过长廊上的一众守卫溜去了后院,狗狗祟祟进了一间漆黑的屋子。 待适应房内的环境后,她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好像进了一间书房。正对着自己的方向放着一张长桌,上面搁着文房四宝,两侧各有好几个大架子,一边上面放着许多书,另一边则放着许多藏品。 温庭安摸到放置藏品的架子上,在上面摸了个小巧的香炉。她将其把玩了一下,爱不释手,见四下无人,下意识就要往怀里揣。 “庭安,你往后不要再做这些事了。” 猛然间,一人的叮嘱在耳边回荡,她又默默将香炉放下,心道:“好险好险,差点就食言了。” 回身,温庭安背着手在书房徐步,看见什么稀罕的玩意儿便把玩一下,随后又放回原位。心道不能带走摸一下总归是行的吧。 在书房里逛了一圈,温庭安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她原先是想来找傅恒取乐的,趁着夜色吓唬一番然后再偷偷溜走,只当是为曾经在傅家遭受的排挤报复一下。 可她在满花楼寻了一圈都没见着人影,心中不禁纳闷:“莫非也出门去了?” 想着她略有些扫兴,准备出门离开。 刚走到房门口,外面便传来几道脚步声,且离书房越发近了。温庭安心中一紧,赶紧转身去找地方躲藏,随后便攀上房里的柱子上了房梁。 这时门从外面打开,傅袁提着灯笼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则是温庭安的老熟人傅永。 温庭安见来人,微微挑眉,静静待在房梁上准备看戏。 不多时,书房亮起灯来,傅袁走到长桌前,对傅永说道:“永弟,既然堂兄向你保证过,自然不会让你失望。”他说着从一旁的架子上取出一个画卷来,宝贝似的擦了擦上面的灰,然后将其放在长桌上展开。 “永弟,你且来看。”他朝傅永招了招手。 傅永点点头,走到他身边去看那幅画,双眼陡然放大,惊道:“这…妙,实在是妙!堂兄果然得了位能人。” 傅袁摸了摸胡须,哈哈大笑起来。 听见两人的动静,温庭安登时好奇起来,小心翼翼地往这边移了移,伸着脖子去看画上的内容。 只见画上映着一个精致的妇人,那妇人微微颔首,眉间似笑非笑,尽显温婉。温庭安不由惊叹,这作画之人的画工如此了得,画中人的神韵刻画得惟妙惟肖,仿佛眨眼间便能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若是能结交,她得为凝儿讨上一幅。 出神间,檐下的傅袁止了笑,宝贝的收好画卷,颇有几分自豪道:“这是我特意为夫人求的一幅图。不过,常先生的画工自然了得,也是沾了些夫人的光。”言外之意,是他夫人相貌生得好,把常先生的画工衬托得美了许多。 这回轮到傅永笑了,他附和道:“嫂嫂的容貌曾经也是名动京城,怕是来个撇脚的先生照临,也画不得丑。” 傅袁显然十分受用,他眯了眯眼,想当年他还是个闲散的少爷,他的夫人也只是一个小世家的女儿,他因为贪玩溜出学堂,正好碰见了夫人,也是那惊艳的一眼,他才励志发奋图强,待中举后第一件事便是求娶夫人,后来到亓安城安身立命,与夫人举案齐眉二十余年,后院也只夫人一个,也算当地一段佳话。 想着他看了傅永一眼,心下微微叹息,他这堂兄弟自小便比他聪明,又生了幅好相貌,能说会道讨人喜爱,却是个名副其实的花花肠子,年轻时不知招惹玩弄了多少姑娘家,后在家族安排下娶了个泼辣的媳妇,这才管住了他。现在这一遭倒也算是年轻时种下的因果报应。 但傅永好歹也是自己的堂弟,且是自己小时候最好的玩伴,现在傅永来找他帮忙,他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于是,他深深拍了拍傅永的肩,语重心长道:“永弟,你无须担心,待画像完成,我也会帮你去寻找那贼人。若是抓住,定先废了他的双腿,只叫他明白,傅家可不是好惹的。” 听到这里,梁上的温庭安莫名一激。 “堂兄,堂弟在此谢过堂兄。”傅永眼中含泪,他就知道,即使那么多人等着看他笑话,他的堂哥不会取笑他,甚至会出手帮助他的。 于是他朝着傅袁深深作揖。 傅袁赶紧将他扶起,说道:“好了,此事便罢。我已叫人备好酒菜,今夜我们兄弟两个不醉不归。” 一番客套,书房的灯光迅速暗下来,二人一同出了门朝长廊尽头走去。 待彻底听不见脚步声,温庭安这才翻身下来,她思量了两人方才的对话,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看来这傅永到现在还在坚持寻找她。 不过温庭安并不担心,那画师虽然画工了得,但他们毕竟没见过面,她就不信画师能凭想象将她的面貌画下来。如此,温庭安心中叹息,看来她与那个画师倒是无缘交好了。 思及此,她赶忙离开满花楼,她要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以后一定得小心行事,不能让傅家人瞧见她的模样,还得打听一下那画师的住宅在何处,只要知道画师长什么样子,她以后还能避着一些。 木桥上,冷凝儿放完河灯来寻温庭安和瑜心,但只见到瑜心一人,她询问瑜心:“瑜心,看见庭安了吗?” 瑜心原本很开心,见冷凝儿开口第一句话是问温庭安,不由努了努嘴:“温姑娘散步去了。” “散步?”冷凝儿狐疑,这个人居然不等自己单独去了。于是她又问:“去了哪里?” 瑜心摇摇头:“不晓得,不过朝那里走的。小姐需要瑜心陪着吗?”她知道冷凝儿是要去找温庭安了,索性指了路。 “不必,你在此等着,若是累了就先回去歇着,我很快就回来。”冷凝儿说完就要走。 瑜心点点头,目送她离开后就找了个地方坐着,她才不累,她会等小姐回来的。 河岸另一边,柳音儿正和一个人并肩行走着,那是个身形高挑的姑娘,面容如玉,举止儒雅,一身淡黄色的常服,背上背着一个箧笥,里面装着许多卷起来的白纸和一些毛笔。 “与真,往昔已逝,你也不必太过伤怀。相信陆姑娘泉下有知,不会怨恨你的。”柳音儿声音轻轻地,在宽慰她。 常与真目光晦暗,摇摇头:“我原以为,阿清只是一时兴起,只要远离沐姑娘就没事了。毕竟她是个木头,于她而言,刀剑比情感更好理解。以往多少好男儿因倾慕向她示好,她都眼也不眨,恍若未觉。没曾想她对沐姑娘竟是认真的。” 第157章 柳音儿没有说话,安静听她诉说着。 “若我没有出那馊主意,沐姑娘就不会被牵连,阿清也不会变成那样。最后我还没有保护好她,如今天人相隔,我什么也做不了。”常与真说着,流下了泪。 柳音儿默了默,拿出帕子替她拭泪。 这时,不远处走来一个人,目光落在二人身上,身形顿了顿便朝着二人走来。 柳音儿显然注意那人的动作,低声提醒道:“与真,有人来了。” 常与真赶紧擦了眼泪,整理好情绪朝柳音儿说的方向看去。 那人走到二人面前,盯着二人看了一下,然后看向常与真,露出笑容来:“常先生,终于找到你了。” “傅小姐?你找在下所谓何事?”常与真认出来人,问道。 傅羡儿看了柳音儿一眼,微微被她的容貌惊了一下,好一个妩媚绝色的女子。她回神说道:“常先生现在方便吗?” 柳音儿睨了傅羡儿一眼,始终沉默着,她以往差点做了这个人的“嫂嫂”,自然是认识她的,但傅羡儿却未必认得她,毕竟傅羡儿没有见过她的真容。 第132章 常与真微笑道:“方便的,傅小姐且说。这位是在下的至交好友,名唤柳音儿。这位是傅小姐。” 傅羡儿点点头,朝柳音儿微微颔首,柳音儿亦回礼。 至此,傅羡儿才说道:“我想拜托先生画两幅像,价格方面先生尽管开金口。” 常与真了然,点点头道:“好,不知傅小姐需要在下画的是男是女,年岁多大,有何特征?是否有图参考,亦或是口述。” “一男一女。”说罢傅羡儿忙从怀里拿出一方纸,将其递给常与真,又道:“这是其中女子的画像,至于男子的……口述吧。”她抿了抿唇,有些犹豫,虽然听堂伯父说过这位常先生的本事,但她还未见过。 光凭口述便能将人的模样画出来,且无一失误,这种事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常与真看出她的担忧,淡然笑道:“傅小姐放心,只管描述便是。若在下画错了,分文不收。” 见她这么说,傅羡儿松了一口气,将那个冒牌货的外貌年纪仔仔细细描述了一遍,说到最后她心中满是愤懑,都怪那个冒牌货,害的他们傅家颜面扫地。 “此子行为轻佻,言语无状,甚是讨厌。” 一旁的柳音儿始终沉默着,只是听她这么说,默默抬眸瞥了她一眼。 常与真认真听着她的描述,在心里又记了一遍。然后打开那方纸大致看了一下,然后折起来收好,点点头,开口:“在下知道了。待明日午后,在下会派人将画像送至小姐住所。” “不必。”傅羡儿摇摇头,她不想惊动其他人,说道:“不劳烦先生,明日我自己来取。” “好。”常与真没有多问,爽快答应。 至此,傅羡儿满意点头,道完谢转身离去。 没走几步,她望着前方,惊喜道:“凝儿,你怎会在此处?” 只见前方出现两道身影,正是冷凝儿和瑜心。冷凝儿看着她,眼中也是意外,回道:“好久不见,羡儿。” 她身边的瑜心正东张西望来着,见到傅羡儿便收敛了一些,静静待在冷凝儿身侧,但心中仍在纳闷,方才温姑娘明明也在小姐身边的,怎么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身后的柳音儿和常与真显然也注意到了前面的动静。柳音儿微微眯了眯眼,勾着唇,一副看戏的模样。方才傅羡儿跟冷凝儿打招呼时,她看到冷凝儿身旁一道身影一闪而过,好像是往河边闪去了。 常与真本来事不关己的,见柳音儿饶有兴趣地看向那几个人,于是看向她们的目光不禁多了几分打量。 傅羡儿与冷凝儿寒暄了几句后,打算邀请冷凝儿去满花楼叙旧,冷凝儿笑了笑,婉拒了她的好意。 “多谢羡儿的好意,只是我此行是与朋友一起来的,若他们寻不到我,恐怕会着急。” “不打紧,你的朋友现在在何处,我一会叫下人去传个口信,将他们都邀来便是。”傅羡儿亲切地挽着她的胳膊,异乡异地能遇见个熟人,她自然是开心的。 冷凝儿见盛情难却,眸光不由瞥向河边,欲言又止。 她自然不能答应,毕竟温庭安现在还见不得傅家人,而且她也不会单独落下温庭安。 傅羡儿见她似是有些为难,便朝她看向的方向看去,就见不远处的河边藏着一个人,好像正偷窥着她们。她脸色登时大变,往冷凝儿和瑜心身前一站,大声斥道:“什么人,出来!” 瑜心睁大眼睛,心道原来温姑娘去了那里。 冷凝儿目光凝了凝,视线在温庭安和傅羡儿身上来回扫过。 “再不出来,我可叫人了。”见那道身影还没有动静,傅羡儿大声道。周围人的目光登时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 那边的温庭安无奈之下,将面具戴好,不情不愿地走了出来。 傅羡儿一看来人,蹙眉道:“又是你。” 她这句话惹得冷凝儿心惊肉跳,忙抓住傅羡儿的手腕,问道:“羡儿,你认识她?” 傅羡儿点点头,瞪着温庭安说道:“先前就是这个怪人绊了我一脚,装神弄鬼的,也不与我道歉。” 冷凝儿登时松了一口气,不是她想的那种认识就好。 温庭安一听,马上就要解释,突然又想到什么,话语卡在嗓子里又吐不出来,惹得她咳嗽连连,只得朝二人摇头摆手,想以此说明自己并非有意的。 傅羡儿叉着腰,气不打一处,说:“你摇头做什么,莫非你想说不是你干的?你这怪人,心眼也忒坏了些,绊了人不道歉就罢了,现在又偷窥我们,你莫不是跟着我来的?” 温庭安听她越描越黑,显然是误解了自己,她纵想解释却也有心无力,只得将头晃得跟拨浪鼓似的,手也不停晃着,然后求助似的看向冷凝儿。 冷凝儿被她这滑稽模样逗笑了,动了动唇要替她解释。 谁知傅羡儿突然拦在她身前,横眉指着温庭安说道:“你这哑巴,你往哪里看?凝儿可是有未婚夫的,容不得被你这样打量。登徒子!”见温庭安半晌不说话,她已经断定这人是个哑巴,而且还是个不安分的。 瑜心不明所以,在一旁小心补充道:“傅小姐,温姑娘是个女子。”既然是女子,应当不会对自家小姐起心思的,虽然小姐与温姑娘的关系确实十分要好。 傅羡儿又道:“是女子又如何,凝儿生得这般好,谁知道这哑巴心思干不干净。她……”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说话也停顿下来。 瑜心称对方“温姑娘”,莫非…她们是认识的? 温庭安忍不住笑了,原来人在极度无语的情况下真的会笑。她不自然的看了傅羡儿一眼,这个千金小姐真的很不讨喜,胡说八道一套接着一套,把她描得这样坏,虽然最后真的被傅羡儿胡说八道说中了。 她真的对冷凝儿有非分之想。 场面顿时陷入诡异的寂静中。 冷凝儿眼底划过一丝无奈,走到温庭安身侧,说道:“羡儿,庭安是我的…挚友。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身边的温庭安附和地点点头。 傅羡儿一时哑口无言,挚友? 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这样一个不修边幅的人,怎么会是冷凝儿的挚友,她好像都还不是呢。 冷凝儿看了看温庭安,又说道:“想来庭安无意之下不小心冲撞了羡儿,我在此代她向你道歉。”说完她朝傅羡儿微微鞠了一躬。 温庭安见状无言,随着冷凝儿一起也鞠了一躬。 傅羡儿赶紧将冷凝儿扶起,身上的锋芒也收敛起来,说道:“你不必如此,是我没有理清原由,算来,我也有错。”说着看了温庭安一眼。 那一眼饱含很多,透着打量、狐疑、不解,以及少许的轻视。 显然,她还未放下对温庭安的偏见。 温庭安耸耸肩,她对傅羡儿亦没有好印象,自然也就无视了她的那一眼。 傅羡儿收回目光,微微抿唇,沉默片刻便随意找了个理由离开,她不想跟这个怪人待在一处,这个人对她带着莫名的敌意,她对这个人亦然。 待她走后,温庭安才长吐一口气:“终于走了。” 这时柳音儿也悠悠走了过来,温庭安见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正要说话,常与真先对柳音儿开了口:“我还有些事要忙,就先走了。你若是得空就来寻我,按照那个地址走就好。” 柳音儿点了点头,常与真这才走了。 四人这才寒暄了几句,见天色不早,又一同往住处走去。路上,温庭安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几人,愁眉道:“不知道那位常先生是何许人,但应该没有那般神吧。” 冷凝儿微微摇头:“这世上能人异士居多,像庭安出神入化的轻功造诣,柳姑娘的易容之术,以及郡主那令人惊叹的玄术一道。何况庭安你不是亲眼见过那位常先生的画吗,想来傅老爷所言应当是真的。” 第158章 温庭安这会儿是真的有些慌了。 “那我岂不是得天天戴着面具做哑巴?那可不行,我会被憋坏的。不如我们去打听一下那位常先生……算了,我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先别急。”冷凝儿忍俊不禁,拉住她安慰道。“我们不过才在此处停留几日,等那画像贴出来,想来我们也已经离开了。再说,柳姑娘就在此处,你若想时常露面,不如央柳姑娘帮你换张脸?”而且,就算青平城也贴了画像又如何,冷家在青平城也是有一席之地的,有她在,谁也不能拿温庭安怎样的。 “可……”温庭安有些犹豫,虽然冷凝儿说的很有道理,但她还是觉得不妥。毕竟,虽然她相信柳音儿的技术,但她还是更喜欢自己的这张脸。 想着,她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定了定神。 第133章 “庭安。其实……” 柳音儿平静开口,“方才你见到的那位姑娘就是你所谓的‘常先生’。她名唤常与真。” “啊?” 待了解之后,温庭安都快哭了。 这么说傅羡儿之所以会出现在河边,就是为了找常与真画自己与林英小姐的画像。她捏了捏还挂在脸上的面具,心中有几分庆幸,幸好她提前准备了面具,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想着她已经没了游玩的心思,跟几人一起回了客栈歇息。 夜深,外面的夜市也早已歇了下来,黑夜回归的原本的宁静中。 温庭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一方面是因为心烦,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白日已经睡饱了。 按照柳音儿的意思,明天常与真就能把她的画像画出来。她相信柳音儿,自然也信柳音儿的朋友的本事,想来一定能将她的真实面貌画出来的。 那她从明天开始,岂不是要时时刻刻戴着面具示人了。 一声叹息,温庭安翻身起床,走到桌子前灌下几杯水,深吸一口气后又坐回床上。 苦恼之际,房门被人敲响。 温庭安去开门,就见冷凝儿穿着正装站在她门前,左手提着一个灯笼,另一只手垂在身侧。 橘色的灯光映在两人脸上,温庭安穿着单薄的里衣,眼里透着一丝惊讶。 “还没睡。”冷凝儿面色平淡,似是意料之中。 “嗯。” “那可愿陪我去河边放灯?”冷凝儿微微抬头看着她,偏暖的光亮融化了她脸上原本的寒凉,变得温婉,一双眸子也含着柔情。 这一幕直接击中了温庭安的心坎,她动了动唇,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时忘了询问,愣愣点了头。 “那我等你。”冷凝儿勾了勾唇,转过身去。 温庭安张了张嘴,她本想请冷凝儿进来的,但想了想,赶紧走到床边拿起衣服,三两下穿好,折返到她身边来。 “好了。” 闻言,冷凝儿扭过头,将右手伸了过来。 温庭安扬起唇,以为冷凝儿是要牵着她,下意识就伸出左手。还没碰到手,就见冷凝儿右手里拿着着一盏小小的河灯,送到她面前。她笑容一僵,疑惑的看着冷凝儿。 “拿着。”冷凝儿嘴角噙着笑,看着她。 温庭安抬手蹭了蹭鼻子掩饰尴尬,这才接过河灯,深深看了她一眼。 合上房门,两人轻手轻脚出了客栈。 此时的街道安静极了,连轻微的风声都像是被放大了一般,落在耳边十分清透。月光很亮,整个街道照得一清二楚,所以两人没再提着灯笼,借着月色去往河边。 路上,两人都保持着安静。温庭安百无聊赖,下意识看向冷凝儿,见她目不斜视,始终安静走着,便打消了与她说话的念头,转而东张西望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 许是有所察觉,冷凝儿回过头看了她一眼,默默牵起她的手,轻声提醒:“看路。” 感受到手心里的温凉,温庭安这才老实下来。 不多时,两人来到河边,温庭安速度很快,眨眼就跳上石头,在上面坐下,朝冷凝儿招了招手。“凝儿,快来。” 冷凝儿抿了抿唇,虽说夜色明亮,但在河边还是小心些为好。她微微提起衣摆,踩着石阶,一步一步走到温庭安面前。 温庭安将手里的河灯点亮,然后递给她。 冷凝儿接过河灯默默注视了一会儿,微弱的烛火衬得她眉眼深遂,她闭了闭眼,许下心愿,而后蹲下身子将河灯轻轻推进河里。 幽静的河面,一盏小河灯摇摇曳曳,随着河流向下而去,冷凝儿静静立在河边,目送它离开。 待河灯已经消失不见,温庭安才从石头上跳下来,走到冷凝儿身边握住她的手,冰凉的触感让温庭安忍不住攥了攥她的手指,这河边是要冷一些。想着温庭安说道:“我们该回去了。” “庭安,你说它会去哪里?”冷凝儿眨了眨眼,目光始终盯着河灯的方向。 温庭安一瞬间被问住,她顺着冷凝儿的目光看去,想了想,摇了摇头。这么多人放河灯,想来不是所有河灯都能漂出城去,大多应该都会在之后被专门的人打捞起来处理掉才对,毕竟这条河是城里人共用的,自然不能被污染。但她觉得这种时候不适合说出来。而且冷凝儿出自青平城世家,这些她应该也是知道的,不需要别人提醒。 冷凝儿回过头看着她,温庭安不由心虚,瞥开目光找补道:“它会去它该去的地方吧。” “该去的地方?” “……就是你希望它去的地方。” 冷凝儿笑了笑,握了握温庭安的手,转身道:“走吧,我们是该回去了。” 温庭安一头雾水,她感觉冷凝儿现在好像很开心,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冷凝儿拉着走了。 回去的路上,温庭安看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冷凝儿看向她。 “没事。”温庭安摇摇头。 冷凝儿盯着她,弯唇道:“你想问什么便问,与我不需要藏着掖着。” 温庭安贴近她,在她耳边低声:“那我可问了?” 冷凝儿点点头。 “凝儿许的什么心愿?”温庭安小心翼翼地问着。她其实更想问,凝儿许的心愿里可有我?因为她许的愿里就有她,她希望冷凝儿永远快乐,希望自己能一直与冷凝儿在一起。她也希望哥哥能够平平安安,她在意的人都能平安幸福,她以后的日子都能像现在这样…… 但她说不出口,所以只能这么问。 冷凝儿眨了眨眼:“可是心愿说出来,就不灵了。” “告诉我吧。”温庭安软声道。 冷凝儿依旧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温庭安。 温庭安心中一紧,她越发想知道冷凝儿许的心愿是什么了。但眼下这个人不说话让她好急,明明才让她不要藏着掖着,这会自己却又藏着掖着。她有些憋闷,小声央道:“那你小声告诉我,好不好?这么晚,老天爷还在睡觉呢,听不见我们的话的。” 冷凝儿弯了弯眉,手指轻轻抚着温庭安的手背,一下一下抚平温庭安躁动的心,语调轻而虔诚:“我的心愿啊,我希望父亲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表哥能敞开心扉,不要再那么累了,我希望瑜心……” 温庭安听她说完,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 ……没有她。 心愿总是围绕着对自己重要的人,但是冷凝儿的心愿里并没有自己,是因为自己于她而言还没到那种地步吗?可是明明瑜心也是有的。……也对,毕竟瑜心自幼陪着她,这么多年的情分自然是她这个只认识不过才半年多的人比不了的。 她默默抽回手,冷着脸自顾自往前走去。 冷凝儿一愣,赶忙追了上去,见她冷着脸,不由发问:“怎么了?” “没事,我有些累了。”温庭安垂了垂眸,言不由心实在是难受。 冷凝儿拉住她,定定道:“你生气了。”为什么?冷凝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很快又变得清明,了然。于是将温庭安的手紧紧攥着,她需要解释一下。 温庭安幽幽看着她,有些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说得清的。 第134章 冷凝儿的满脸从容,看得温庭安越发郁闷,她抽回手抱着胳膊,哼了一声。 “庭安,你还记得我在河边时问你的问题吗?”冷凝儿深深看着她,眼中含着笑意。 “记得。”温庭安只与她对视了一眼便瞥开目光,她明明还在生气的,但此刻这一眼就让她心中的气荡然无存,但表面样子还是得装一装的。“你问我河灯会漂去哪里。” 冷凝儿点点头,似是在回忆着某些事,语调缓慢:“我娘亲去世的早,在我还不知事的年纪就病故了,所以是府里的姆娘将我养大的。儿时,每每上元节,姆娘也会陪同我一起放河灯,她告诉我,河灯是寄托心愿意志之物,也是与上天相连的信物,只要心足够虔诚,上天便会降下庇佑,河灯就会载着愿景到达人们希望它去到的地方。” 第159章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默默看了一眼温庭安,继续说道:“姆娘还说,若将来我遇上心仪之人,便邀她一齐去放河灯。若是彼此心意相通,河灯所过之处必是明亮无阻的,且能如愿抵达终点。” 温庭安恍然大悟,看着冷凝儿久久无法回神。反应过来后,她耳根发烫,看着冷凝儿有些不好意思道:“难怪这大半夜的,你邀我出来。” “嗯哼。”冷凝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原先在木桥那里时我本想找你的,可你不在……” 温庭安想起之前生出的奇怪心思,不由心虚的偏开头,又嘴硬道:“我那不是怕打扰到你和少爷吗,毕竟……”毕竟你们彼此是有婚约的。 想着她眼神暗了暗,到底是难以启齿。 “你醋了。”冷凝儿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语气笃定。 “我才没有。”温庭安有些恼羞。 冷凝儿嘴角勾起一抹笑,偏头看向前方:“该回去了。” 温庭安看了看天色,确实很晚。于是她不再犟嘴,与冷凝儿一起返回了客栈。 次日,温庭安刚出门,就见柳音儿已经下了楼,她上前去打招呼:“音儿,你这是要去哪儿?” 柳音儿看着她,淡然道:“会友。你今日的气色看着不太好,昨夜没休息好么?” 温庭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她昨夜睡得是有些晚了,不过这也能看出来吗?想着她夸张的打了个哈欠:“哎呀,突然有些困了。我再去睡一会儿,你记得早点回来。”说完头也不回的跑了。 柳音儿望着她的背影,弯了弯眉,而后转身下了楼。 按照常与真给的地址,她来到了一座宅子面前,看着高高的牌匾上提着“常宅”二字,她勾了勾唇,上前敲了门。 片刻后出来一个丫鬟,确认柳音儿的身份后将她领了进去,直到一间书房门口,丫鬟停下了脚步,说道:“我家姑娘就在里面,客人请进。” 柳音儿点头,而后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此时常与真正站在桌子前全神贯注作着画,她身形挺直,浑身透着儒雅之气,神情十分投入,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柳音儿见状也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立在原地。 不多时,常与真停下笔来,这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柳音儿,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放下笔快步迎了上去,笑道:“什么时候来的,一点声响都没有。” 柳音儿开口道:“有一会儿了,怕打扰到你,便静着。” 常与真拍了自己的脑门,摇头叹息:“是我考虑不周,怠慢了。” 柳音儿挑了眉,揶揄道:“哪里的话,与我还要这般见外?你若这般我可是要走了。”说着转身就准备往外走。 常与真赶紧拉住她:“好好,是我错了。快来,看看我画得如何。” 不等柳音儿反应,常与真已经将她拉到桌子前,她胸有成竹,指着桌上的画像有些骄傲的说道:“如何?” 冷凝儿看着画像上眉清目秀的人,除了服饰是男子的之外,那张脸与温庭安并无不同,甚至连神态都是一样的,她不自觉勾唇:“不错,惟妙惟肖。” 常与真挑眉:“真是不走心,画得准与不准都还不知,如何就惟妙惟俏了?莫非你见过傅小姐指的那位小贼?” 柳音儿收起目光,不答反问:“你以往替人画像总是胸有成竹,怎么今日倒不自信起来了?” “这你可有所不知啊……”常与真话未说完,外头的丫鬟敲门道:“姑娘,傅小姐到了。” 常与真正经了几分,回道:“请傅小姐去正厅,我马上到。算了,请傅小姐来书房吧。” 外面的丫鬟应了一声便走开了。 常与真看着桌上墨还未干的画像,不由皱了眉。 不一会儿,傅羡儿来了。 她一进门便有些急不可耐:“常先生,画像可作好了吗?”话落,她看见站在常与真身边的柳音儿,不由愣了一瞬,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失礼,于是沉默了下来。 常与真只是笑了笑,说道:“傅小姐放心,已经好了。” 傅羡儿眼前一亮,赶紧走上前去看,待看到画像后,她又惊又喜,没想到世上真有这么神奇的人物,居然真的将人画了出来。她先是拿着林英的画像看了一遍,忍不住赞叹道:“常先生果然名不虚传。” 常与真谦虚的摇摇头,指着桌上的画像说道:“傅小姐不如看看这幅,瞧仔细些,看看在下是否画错了。” 傅羡儿点点头,走到桌子面前盯着画像看了一眼,像,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只一眼便让她咬牙切齿,这个害他们傅家丟尽脸面的人,她自然是记得真真的。 想起之前,父亲有意藏匿江浔,以至于外人都不曾见过江浔的模样,知道的也不过是婚宴上的那匆匆一面罢了,以至于后面人失踪,他们有心找画师作画像,却无人能将其模样真正画出来,莫说是十分相像,就连四分也不及,以至于到现在还没抓到人。 现在看着常与真作的画像,简直是那个冒牌货藏进画里似的。 她攥了攥手指,忍着想撕了画像的冲动,满是感激的看着常与真,行礼道:“多谢常先生。” “使不得。”常与真赶紧将她扶起来,说道:“傅小姐不必如此,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这只是在下分内之事罢了。” 傅羡儿点点头,她抑制住心中的激动,将说好的定金交付给了常与真,才道:“画像我现在可以带走了吗?” 常与真有些迟疑:“那幅女子画像自然是可以的,不过这幅男子画像墨水还未干透,若是现在卷起来只怕会脏了。不如晚些时候我差人送去府上?” 傅羡儿想了想,点头道:“也好,不过麻烦常先生派人送到偏门就好,我会派人在那边候着。” 常与真点头应下,然后将傅羡儿送出了常宅。 人走后,她折返回来,柳音儿已经在书房自顾自喝起茶来。见她如此随性,常与真也放松下来,走到她身边给自己也倒了杯茶,一杯茶下肚,她开口道:“你方才不是问我为何今日不自信了么?” 柳音儿抿了口茶,示意她继续。 常与真接着道:“因为我瞧着那幅画像另有玄机,但又怕自己猜测错了。不过看傅小姐方才的反应,想来的应当是对的。”她说着指了指桌子上的画像。 “什么玄机?”柳音儿眨了眨眼。 常与真转了转眼珠子,狡黠道:“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再告诉你。” “什么问题?”见对方神神叨叨,柳音儿也有了几分兴趣。 “你觉得傅小姐能找到那名男子么?”常与真说到最后,语调刻意转了个弯,特意强调了“男子”二字。 冷凝儿眸光微动,意识到了什么后便没开腔。常与真自问自答:“我认为,否。” 她背着手来回踱步,最后停留在画像面前,认真说道:“我昨夜画这男子画了许多遍,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却也说不上来。直到我不小心照了镜子,便想着换一个方向画,如此傅小姐那些描述能够对上。方才看傅小姐的反应,我应当没有猜错,这画上之人应当也是名女子才是。不过是扮了男装,竟将傅小姐给骗住了,傅小姐若是继续以男子来寻人,应当是寻不到的。” 柳音儿眼中不起丝毫波澜,只是点了点头。 “你不惊讶?”常与真睁大眼睛。“你果然认识那画像中的女子。” 柳音儿勾唇:“你不是也早就猜到了我认识么。” 两人相视一眼,俱都笑了起来。 第135章 “那音儿你今日来应当不只是来找我叙旧的吧?”常与真心中了然。 柳音儿站起身来,笑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与真你。不过我也没打算对你藏着掖着。” 常与真爽朗一笑:“以你我的交情,有什么话直说便是,若我能帮到你自然是最好的。” “好,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柳音儿郑重了几分。“这画像上的姑娘便是我曾经一直寻找的重要之人。她是个极好的人,并非傅小姐说的那般不堪。至于与傅家的恩怨,一时半会儿倒也难说,只能说立场不同,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 常与真垂了垂眸,捻着食指思量着柳音儿的话,她大致明白了。随后说道:“我明白,我相信你看人的眼光。而且这人也是你寻找已久的家人,既然已经找到,我当然是要恭喜你的。这个忙我也愿意帮你。” 柳音儿满脸感激,正要答谢,常与真摆了摆手,继续道:“你想让我帮忙遮掩她的身份对吧,那我现在将画像改一改如何?”她说着抬脚就要去改画。 柳音儿赶忙拦住她,诚恳道:“与真,谢谢你愿意帮我,但我不能以一己之私毁了你的声誉。” 常与真纳闷道:“不改画,那如何帮你?”她并不在意所谓名誉这些虚的,毕竟她只是一介散人,爱四处云游,只是因为对阿清的愧疚所以才在此地长居。终有一日,待她放下心结,她还是会去往别处,此处的声誉自然也影响不了她。 第160章 柳音儿知道她的为人,因为知道,就更不能答应了,解释道:“我知你不在意这些,但我们是朋友,我自然希望你能更好,若是因着一副画像砸了你的招牌,坏了你的形象,我又该如何安心呢?况且你现在还需要居住在此处不是么?” 听到最后一句,常与真沉默了,她倒是忘了这一茬。 见此柳音儿松了松眉,扬唇道:“我只需要你将今日得知她是女子身份的事保密,这就够了。一来傅家人要寻的是男子,注意力自然不会放在女子身上;二来我们不会在任何地方久待,无需对此事太过上心。” “也好。”于是常与真作罢,随即又笑道:“如此说来,你寻了那么久的家人如今也在亓安城,不知我是否有幸能够见一见。” “好啊。”柳音儿明媚一笑。 临近午时,柳音儿才回了客栈。 温庭安一行人这会儿都在大堂里,见她回来,这才准备着吃饭。 酒足饭饱后,温庭安懒洋洋的待在大堂里,手里把玩着一个狐仙面具,那是曾经在黑水镇时一个卖面具的老板送给她的。 说起来那老板也是她的恩人,若不是她,温庭安哪里会鼓起勇气向冷凝儿说出那些话。 想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不过另想到那位常先生,她那惬意的神情马上又变得忧心忡忡,两弯秀眉时而皱起时而又舒缓,看起来十分困扰。 分神之时,面具从指间滑落,温庭安正要俯身去捡,一道人影来至她身前先她一步捡起,递给她道:“给你。” 温庭安接过面具,起身扬起一个笑脸,道:“谢谢……”她看清来人,笑容瞬间消失,赶忙转过身去将面具叩在脸上,心底已经掀起惊浪。 常与真见她这般,微微一愣,想到什么后又恢复从容之色,微笑道:“不必客气。” 温庭安不敢回头,也不敢再接话,想离开却又怕自己这冒失的行为引对方怀疑,进退两难之下她选择顺其自然,安静待在原地,以不变应万变。 常与真神色自然,似乎并不惊讶温庭安的反应,只是静静盯着她,在心中暗暗打量。 她作画像时就已经推敲出温庭安的长相,刚刚那仓促的一眼她也已经将温庭安的相貌完完全全记住,对比之后,她确确实实是画对了。 而在来的路上她就已经在想这个人的事了。 她先从傅羡儿那里了解到的这个人,印象自然是不好的,后面虽然因为柳音儿的说辞对这个人有了改观,但所谓百闻不如一见,她还是想亲眼看看这个评价过于两极的人究竟如何,所以用过饭后她马上就赶了过来。 现在看来,这初印象确实还算不错。 默默的,心中原本就倾斜的天平瞬间又倾斜了大半,她眉间松了松,默默收回目光。 见身后没有动静,温庭安悄悄偏头,眼角的余光扫到常与真还在身后,又小心翼翼的收回目光,心中不由焦急起来,这人还在自己身后,莫非刚刚那一眼自己已经暴露了? 想着她激起一身冷汗,却也不敢出声,只能将目光往别处扫。 这时冷凝儿正从楼上下来,身后几步远柳音儿也走了下来。温庭安面露喜色,赶紧朝着二人的方向奔去,又不放心身后的常与真,便三步一回头的跑着。 来到两人身边,她才微微松了口气。冷凝儿见她神色不对,脸上还挂着面具,询问道:“怎么了,这般慌张?”她说着朝温庭安跑来的方向看去,就见常与真着一身儒雅的淡黄色常服,正立在门口。 此时常与真也在看她们,两人的视线相撞,冷凝儿神色凝了几分,目露疑虑的看向温庭安。 温庭安看了常与真一眼,而后小声对二人说道:“我好像被发现了。” 冷凝儿神色凝重,居然这么快就认出来了,还找上门来。她目光瞬了瞬,豁然又明朗起来,看向柳音儿,语气不解:“这是柳姑娘的意思?” 这个人能这么快找到她们,自然是有人告知过。柳音儿上午出去会友,这友人下午就找来了,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做的。 柳音儿略过冷凝儿眼中的不解,微微点头:“放心,与真不会对庭安不利的。” 温庭安沉默了,什么不利,这个人明明是对自己最不利的人,已经将自己的画像都作出来了,说不定这会儿已经送去傅府了,这下她在这亓安城无论白天黑夜只怕都得以面具示人了。 冷凝儿眼眸深沉,同样沉默着,她担心常与真突然造访这里是为了抓温庭安去领悬赏。 毕竟上午出门她又遇见傅羡儿了,傅羡儿跟她提及过此事,经过大半年搜寻未果,抓“假傅浔”的悬赏已经达到两千五百两银白银,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此前有不少人开始冒充“假傅浔”去领赏,傅家人也是无奈才来此处寻找能人。 所以冷凝儿才担心,虽然常与真外表看起来是个高雅之人,但不见得内在亦如此,若也是个肤浅重利的,这两千五百两银白银应当是足够吸引人的。 看出两人神色间的忧心,柳音儿无声叹了口气,朝常与真招手道:“与真。” 常与真含笑点头,不疾不徐的走到三人身边。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常与真朝温庭安和冷凝儿微微颔首,这才回道:“趁着有空就来了,刚好见见你的这位……”她说着看向温庭安。 “与真。”柳音儿出言打断。“冷小姐与庭安一样,皆是我重要的好友。”说完暗含深意的望了她一眼。 常与真会意,住了嘴。 看来这是还未相认,为何? 她压下心中疑虑,面上恢复笑容,朝温庭安和冷凝儿抱拳施礼:“温姑娘,冷姑娘。” 温庭安心中叹息,果然已经知道她了,于是将脸上的面具摘下,与冷凝儿一起还礼。 “常姑娘。” 一番客套下来,都对彼此有了较浅的了解。 温庭安与冷凝儿虽没有其他多余的举动,但仍抱有警惕。 常与真将两人的情绪看在眼里,并不介意,直说道:“实不相瞒,温姑娘的画像在下已经托人送去傅小姐那里了。” 闻言,另外三人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只是温庭安无奈叹了口气,默默将面具又戴在脸上,大不了之后不已貌示人罢了。 冷凝儿见她这样,暗暗攥紧手指,眸光闪了闪,又看向常与真,所以接下来是什么,这位常姑娘应当还有话要说。她双唇翕动,最后还是保持着沉默。 常与真看向温庭安和冷凝儿,又说:“二位别担心,在下并没有向傅小姐透露温姑娘是女子的事。在下虽然不明白温姑娘与傅家的恩怨,但在下看傅小姐的态度,似乎并不想此事被太多人知晓,想来在亓安城应当不会大张旗鼓的寻人,所以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忧。” 不知是她态度过于诚恳,还是言语有据,竟对温庭安的心理起了些宽慰的作用,温庭安抱了抱拳:“多谢常姑娘提醒。” 几人之间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些,柳音儿见状笑了笑:“好了,都别站着了,坐下聊吧。” 四人落座,柳音儿叫来小厮上了壶茶,开始唠了些家常话打开话匣,温庭安是个胆子大的,碰上常与真这么个自来熟,一时氛围倒也欢快不少,只是冷凝儿话极少,除去帮温庭安做些补充,大多时候都是坐在一旁默默品着茶。 常与真见她神情冷淡,似是不愿与人交谈,识趣的没有打扰,不过这也正合她的意,毕竟她对柳音儿的家人温庭安更感兴趣。 “庭安,眼下我们应当也算朋友,这里也没有外人,何不将面具摘了。”常与真面如春风,弯唇笑道。 温庭安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戴着面具,赶紧将面具取了下来,歉然一笑。 几番交谈,温庭安看出常与真确实不是坏人,也渐渐放下了对她的隔阂,且十分愿意与她这么一位能人结交。 直至日落西山,天色已然不早,常与真这才打算告别离开,柳音儿起身送她。温庭安意犹未尽,但也知道时间不早了,便没有多话,只是准备跟柳音儿一起去送送常与真,只是她刚刚起身就被冷凝儿不动声色的拦下。 温庭安疑惑,冷凝儿已经起身说道:“常姑娘慢走,我与庭安还有些要事需要处理,不能远送一程,还望海涵。” 常与真眉眼带笑,谦谦有礼:“哪里的话,是在下叨扰太久,希望没有误了两位的事。” 待柳音儿与常与真走远后,温庭安才看向冷凝儿,询问道:“凝儿,有什么问题吗?” 冷凝儿望向两人离开的方向,神情复杂,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方才交谈时,她总觉得常与真似乎对温庭安很是上心,许多时候看似是在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实则是在旁敲侧听打听着什么。 而身边这人根本毫无察觉,几乎将她们这一路的经历都告诉对方了。 温庭安见她没有反应,又叫了她一声,冷凝儿这才回过头看向她,一双眸子此时深如幽潭,看不见任何情绪。 第161章 温庭安被她这么一瞧,心里莫名发怵,连带着说话声音也小了几分:“……是出什么事了吗?” 冷凝儿又低下眼眸,她并没有怀疑常与真的为人。她相信柳音儿是断不会伤害温庭安的,所以柳音儿既然会把常与真引荐给她们认识,那么说明常与真对她们而言是可信的人,她只是觉得这个人很古怪。 明明对她们并无恶意并且主动示好,却又在试探她们。 想着她眉头越锁越深,温庭安在一旁看着干着急,却又不敢催促,怕打断了冷凝儿的思绪错过些什么重要的东西。 半晌,冷凝儿面色缓和下来,抬头道:“无事,我只是在想过两日能否借柳姑娘的面子向常姑娘讨一幅画像。” 她嘴上宽慰着温庭安,心中却在揣摩着,看来她得找个时机单独去见一面常与真。 温庭安提起来的心这才安定下来,说道:“好啊,正好我也有此意。”她有意与常与真打交道,一来是有柳音儿的缘故,想来对方应当也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二来她也想找常与真画幅几幅画像,毕竟有些人她也希望能够记录下来。 想着她不禁看了眼冷凝儿,嘴角微微上翘。 冷凝儿见温庭安一副面如春风的样子,忍不住勾唇道:“你也想找常姑娘画像,那你可打听过她的一幅画像价值几何?” 温庭安微微一愣,这一茬她倒是没想过,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她如今也是有银子傍身的,何况她哥身上还有黄金呢,想来是负担的起的。于是她云淡风轻道:“不知道,想来应当在我能力承受范围之内。” 冷凝儿也不着急告诉她了,语调悠悠:“原来如此,想来庭安如今今非昔比,购买常姑娘所作的画像也是易如反掌。” 温庭安逐渐听出来不对劲,问道:“常姑娘的画很贵么?” “那要看买家想要哪一种的。”冷凝儿眨了眨眼。“若是有所参照之物自是便宜许多,若是口述自然就贵一些。” 温庭安张了张嘴,她想要的画像仅是她一人的想法,是不能被发现的,而且她也不想被人发现,所以她应该会选口述的。想着她不假思索地说道:“口述的话是多少?” 冷凝儿没有言语,只是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十两? 温庭安微微松了口气,若是旁的画师,她多多少少会觉得肉疼,毕竟对于她这一类人来说,三十两可不是小数目。但对方是常与真,以她那出神入化的画技,卖这个价,值。而且她也掏得起。 “三十两,倒也不贵。” “嗯?”冷凝儿微微歪头。 温庭安错愕:“难道不是么?” 冷凝儿摇摇头,开口:“三百两。” “什……什么?”温庭安只觉得脚下一软,一下子跌坐在凳子上,难以置信地看着冷凝儿。 三百两,把她全身上下掏空都凑不齐三百两,不对,她还有白玉笛。白玉笛肯定值三百两,但她不可能为了画像去当掉白玉笛的。 一时间,她缓不过神来。 第136章 夜幕低垂,温庭安百无聊赖的卧在屋顶,手中白玉笛有节奏的点着。 几天过去,已是放河灯的最后一日。临近尾声,夜市的人少了许多。 她望向下方喧闹的街道,目光落在河岸边,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思绪回到清晨,彼时一行人刚用过饭,温庭安正跟冷凝儿和柳音儿卖弄着刚学来的戏法。 她站在两人面前,十分自信的拿出一根红绳,将红绳展示了一番后说道:“可瞧仔细咯。” 说着,温庭安将红绳对齐,在手中捏住,然后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当着二人的面将红绳从中截断,然后麻利地用小刀把断口修了修。 只见她右手握着两截红绳,另一只手放下小刀,将两截修理过的红绳全部按进右手里。接着轻轻吹了一口气,将其中一截红绳拉住,轻轻一拽,两截红绳登时又复原变成了一根完整的红绳。 她将复原的红绳递到二人面前,扬眉道:“我这戏法如何?” 柳音儿笑着捧场:“当真不错。” 冷凝儿不语,只瞟了一眼温庭安的右手,这才点头:“好。” 温庭安一脸满足:“我也觉得很是有趣,所以央着那杂耍师傅教了我,还花了我一两银子呢。” “一两银子?”冷凝儿微微皱眉。“如此简单的戏法,那杂耍师傅竟敢开这狮口。” “简单?”温庭安摸不着头脑。 冷凝儿点点头,将桌上的红绳拿起来,又朝温庭安伸出一只手。 温庭安眨了眨眼,犹豫片刻后才将右手摊开,是一截只有食指长的红绳,粗细与较长的那根红绳一样。 冷凝儿接过她手里的短红绳,将它藏进手中,然后模仿温庭安刚才的动作展示长红绳,用小刀截断,最后又在手里复原。 柳音儿一副看戏的样子:“原来冷小姐也会这戏法。” 闻言,温庭安的神情由惊疑转变为沮丧。 所以,她方才的捧场是演给自己看的? 冷凝儿注意到温庭安的变化,有些尴尬地躲开她的目光,转移话题道:“在青平城时,父亲偶尔会请戏班来府上表演。看得的多了,也了解一些简单戏法的玄妙之处。” 她说着将手掌摊开,掌心里的短红绳已经成了两截。 这种戏法的原理其实很简单,重点不是长绳,而是那根短绳。把戏人在展示长绳时会在惯用手里藏上一截很短的绳子,然后在把长绳对折和短绳握在一起,偷梁换柱将短绳露在大众视线里,让大众误以为那是对折后的长绳,再用锋利的剪刀剪断,慢慢修剪使其变得更小,这样方便藏于手心里。之后再将长绳一拉,“剪断”的绳子便复原了。 柳音儿托腮咂舌道:“想不到看似神奇的戏法原理竟然如此朴素。” 冷凝儿说:“是啊,虽说戏法原理简单,操作起来却十分不易,需得长时间的练习,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而这种过于基础的戏法,哪怕是外行人也能一眼就会的程度。通常情况下,为满足客人的好奇心,以及提高戏班名声,把戏人会为好奇的看众展示的,且……不会收取学费。” 温庭安一听,顿时坐不住了,嚷嚷着要去找那黑心的把戏师傅讨个公道,抬脚就出门了。 等她与那把戏人唇枪舌战三百回,终于揣着几块碎银回来时,大堂里早已不见其他人的影子。 温庭安随便拉住一个路过的小二,询问道:“小哥,有看见我那几位朋友么?” 小二点点头,回道:“客官有的,就在前不久我瞧见您那几位朋友往集市方向去了。” 温庭安道了声谢,扔了一块碎银到他怀里就赶忙出了门。 来到集市,她一眼就瞧见了一家珠宝店里的柳音儿和瑜心,于是上前跟二人打招呼,目光也四处飘荡,却只看见她们两个人。 “你们俩怎么在这里?” “温姑娘,你也终于来了。”瑜心手里握着几支发簪,绕过柜台小跑到温庭安身边,说道。“你快帮我劝劝柳姑娘。” “怎么了这是?” 瑜心眨了眨眼,有些无奈:“我想为柳姑娘挑选两支簪子作为谢礼,可柳姑娘貌似不喜欢簪子,而是看上老板养的那只大壁虎了,可是老板说那只壁虎不卖的。” 温庭安看向柳音儿,此时她正跟老板说着什么,老板手里拿着一个紫檀金丝鸟笼,里面关着的正是瑜心说的“大壁虎”。 周遭声音嘈杂,温庭安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看老板一脸严肃的样子,时不时还摇着头,她大概也猜到对话内容了。 “这位姑娘,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阿三是我们店的宝贝,卖不得,无论你出多少都不行。”老板皱着眉,有些不耐烦。 柳音儿视若无睹,依旧不打算放弃:“掌柜的,我……” 她话还没说完,温庭安已经来到她身后,拉着她就往别处走。 “哎呀,可算找到你了。那啥,不好意思呀老板,你继续忙。” 待回到瑜心身边,温庭安才放开柳音儿,柳音儿有些不满:“庭安你这是做什么?我差一点就可以拿到那只石龙子了。” 温庭安叹气:“音儿,你仔细瞧那笼子,那可是紫檀金丝笼,价格可不菲。” 柳音儿语气淡淡:“我晓得。”抬脚准备往回走,一副不拿到那只石龙子不罢休的模样。 温庭安和瑜心赶紧一左一右抓住她的胳膊,瑜心说道:“柳姑娘你还是不要去了,这掌柜既然舍得给那只大壁虎用紫檀金丝笼,可见大壁虎在这店里地位不低,没准是招财镇店的宝贝,掌柜是绝对不可能割爱的。……而且,那只大壁虎也不好看,极丑。”她最后一句话说得很小声,还悄悄盯了一眼掌柜,生怕对方会听见。 温庭安点头:“是啊,你要是喜欢,改天我去给外头给你寻一只,如何?” 第162章 反正看着也不过是一只稍大点的壁虎,这偌大的亓安城,寻一只壁虎应当不难。 柳音儿噗嗤一笑:“说是壁虎,倒也不算错,不过还是有些区别的,这只是石龙子,且含毒,可入药。我方才一进门便注意到了,色泽极好,无论食用还是入药都是极好的。” “嘘,你小点声,可别让掌柜听见了。不然他肯定要把我们轰走的。”温庭安压着声音提醒道。 她原以为柳音儿是喜欢这只大壁虎,也想养来玩,没想到是起了歹心思。若是让这店掌柜知道有人想拿他的宝贝阿三入药,乱棍打出去都有可能。 说笑间,瑜心已经挑好了送给柳音儿的礼物,是一支造型简易的银簪。她递给柳音儿,说道:“柳姑娘是江湖人士,想来不喜欢太过招摇的物什。瑜心便自作主张,送柳姑娘这支银簪,可好?”边说着边满怀期待的递给柳音儿。 柳音儿笑着接过银簪,细细看了会儿,然后将其簪在头上,问身边二人:“好看么?” 温庭安拍手笑道:“好看的,瑜心真有眼光,这簪子十分适合你。” 闻言柳音儿弯了弯眉,对瑜心说道:“谢谢,我好喜欢。” 见此,瑜心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三人谈笑间走了一会儿路,温庭安这才问瑜心:“对了,小姐人呢,怎么没见你们一起?” 瑜心还没回答,柳音儿先笑了:“这话应该我们问你才对,怎么你一个人来的?” 温庭安一时语塞,挠着头尴尬笑了笑,复而看向瑜心。 瑜心眨了眨眼,反问说:“小姐就在前面的一家衣店里啊,温姑娘来时没看到吗?” 温庭安思索片刻,她来时看过好几家衣店来着,但确实没发现冷凝儿的身影。 “我再回去看看。”说着她就要往回跑。 瑜心一把拉住她,说道:“没事的,回去再见吧,我家小姐现在可有要紧的事呢。” 瑜心说着满脸是笑,身边的柳音儿也不觉弯了眉。 温庭安见两人这幅样子,好奇道:“什么要紧的事,快说来我听听。” 瑜心眨了眨眼,似有些羞涩难以启齿,凑近她小声说道:“今日是最后一日灯会,我家小姐正和少爷一起在衣店选衣呢,等晚上还要一起去放河灯。” 温庭安一听,脸立刻垮了下来。 瑜心恍若未觉,继续说道:“这一路走来,他们两个还没好好单独相处过,我想着不能打扰了他们,所以才和柳姑娘一起出来了。所以温姑娘你可不能去打扰他们。” “我现在就去。”温庭安语气酸酸的,扭头就要走。 瑜心急了,忙拦住她,说:“温姑娘,你这是……” “庭安。”柳音儿忙出声打断,一把拉住温庭安,使了使眼色笑央央道:“你真的是又糊涂了,难道忘记冷小姐和李公子二人有婚约么?知道你想找冷小姐玩去,但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罢了,前面貌似有杂耍,我们三人一起去看看吧。”说着一边拉一个拽着往前走。 温庭安自知理亏,理好情绪向瑜心道歉。瑜心也是个心大的,马上又笑着说她没做错什么,饶有兴致的向前看去,还和柳音儿谈着笑。 只有温庭安心里空落落的,但又没有表现出来给二人看,柳音儿拉了拉她,说道:“走,我们去前面看看,有我陪着你呢。” 温庭安这才笑了笑,挽着她游玩起来。 直到日落时分,大家都回了客栈。 温庭安三人先回来的,她们在大堂坐着闲聊,不多时温礼平和慕容晓白也回来了,两人手上还各提了两壶小酒。 看见温庭安三人在大堂,温礼平和慕容晓白赶紧走来,将酒壶放在桌子上。 温礼平拍了拍酒,郑重其事说道:“这可是亓安城内最有名的桂花酿,我和晓白已然尝过了,味道极好,所以特意带了两壶回来,大家一起品尝一下。” 说着催促慕容晓白打开酒壶,慕容晓白点点头,打开酒塞子。 瑜心看见两人,忙问道:“宋伯人呢?” 温礼平笑道:“他老人家年纪大了,跟着我们在街上走了大半天,又喝了些酒,刚回来就说累了要去歇息,已经走了。” 慕容晓白接道:“放心,宋伯没事,一会我去吩咐小二给他送些饭菜过去。”说着将开了酒推到桌子中心。 登时,一股清冽的酒香飘来,其中还夹着淡淡的桂花香。 温庭安嗅了嗅,眼睛都亮了,赶紧起身帮忙摆放杯子。 手忙脚乱下,瑜心提醒道:“温姑娘,慕容公子。我不会喝酒,你们自便就好,不用管我。” 温庭安不以为意:“没事的,一回生两回熟,这可是好东西,哪怕尝个味道也不枉来此行。” 慕容晓白也笑道:“瑜心你放心,这酒不烈,不醉人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将几人的酒都倒满了,温庭安拿起自己的那杯,一饮而尽。 “痛快。”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瑜心看着面前的酒,又看了看其他人,犹犹豫豫地端了起来。 正准备喝,手腕突然被人抓住,柳音儿那双柔情含笑的眼进入她的视线。 柳音儿笑道:“他们是他们,你是你,若是不会就不必勉强,明白么?” 瑜心展了眉,那双眼眸实在吸引人,她看着竟莫名有几分羞涩,低着头捧着杯子回道:“多谢柳姑娘。不过大家兴致难道这么高,我想我可以试着尝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柳音儿含笑点了点头。 桌上一时热闹起来,温礼平一连灌了三杯,再准备倒酒时发现已经空了一壶,他这才作罢,回头看了四周,发现少了什么,问道:“奇怪,怎么少了两个人?” 温庭安一听,兴致登时减了大半。 冷凝儿和李夼刚好也进了门,李夼手里提着几个包袱,瑜心见状忙起身去接。 温庭安没好气道:“这不是来了么。” 温礼平回头一看,心中明白了几分,打招呼道:“哟,少爷和小姐好兴致啊,玩得可开心?” 温庭安一听,抬起头皱眉道:“好好喝你的酒。” 温礼平一脸无辜:“我说错什么了么?” 温庭安哼了一声,正巧跟冷凝儿对上眼。她鼻头一酸,赶紧又撇开目光,一头栽倒在桌子上装醉起来。 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她。 冷凝儿和李夼走来。温礼平满脸八卦的起身,正要说话,却被李夼一个眼神盯得憋了回去。 李夼又看向桌上的酒杯,说道:“酒品不行就别多喝,当心祸从口出。” 温礼平身上沾着酒气,头脑虽然清醒,身体却有些飘忽,加上被温庭安明明呛了一句,心中也莫名有些憋屈。瞪大眼睛,指着自己说道:“我酒品差?也对,毕竟是在这世道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和尊贵的李大少爷自然是比不过的。” 慕容晓白见状,赶紧拉住温礼平,和气笑道:“大哥喝多了,我送他去休息。” 温礼平被慕容晓白架着,整个人便靠在他身上,拍了拍他的肩,幽幽说道:“晓白,还是你最好。” 慕容晓白忍不住笑了笑:“这桂花酿也不醉人啊。”说着把他带走了。 李夼望着两人离开的身影,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也先回房休息片刻,走了这么久,凝儿你应当也累了,不妨也休息一下。” 冷凝儿点点头,李夼这才离开。 瑜心也在冷凝儿的吩咐下抱着包裹离开了,这边一时只剩下三人。 冷凝儿向柳音儿微微颔首,然后走到温庭安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说道:“庭安。” 温庭安沉默着,像是真的醉过去了。冷凝儿一连喊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也以为她醉了。 柳音儿看不下去,起身去扶温庭安,说道:“她醉了,我先扶她上楼去了。小姐不如先去忙吧。” 冷凝儿点点头,目送二人上了楼。 回到房间后,温庭安也不装醉了,整个人呆呆坐在床沿,柳音儿拉了一把椅子坐到她面前,盯着她也不说话。 温庭安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头,干脆说道:“你都知道了对么?” “早就知道了。”柳音儿叹了口气。 温庭安垂着头,一言不发。 柳音儿盯着她看了半晌,开口道:“庭安,你跟她不合适,不可能有结果的,不如早些想开为好。” 温庭安状似轻松,说:“我知道,她是世家千金,而我只是个……只是个偷儿。” 柳音儿扶住她的肩,语重心长道:“别这么说,你其实……是很好的,只是你们之间是因为别的。” 她说话半遮半掩,让温庭安一时摸不着头脑,温庭安忍不住发问:“别的是什么意思?” 柳音儿张了张嘴,最后移开目光,说道:“你忘了,冷小姐可是有婚约的。” 温庭安又沉默了,自然知道这个,但冷凝儿明明向她承诺过的,她说过会去解除这道婚约的。 第163章 只是现在…… 她也不太明白冷凝儿现在的行为是何意思,若她真的对李夼没有儿女私情,又为何要同意跟他去幽会呢? 思绪飘忽间,柳音儿抓住她的肩,认真说道:“庭安,你跟我走吧。这世上女子千千万,你若真的喜欢,日后我为你寻个合适的,如何?” 温庭安看着她的眼睛,她从没见过这幅样子的柳音儿,过往风情万种的媚眼此时盛满坚定,仿佛势在必得,又揉着其他情绪,似喜似悲,复杂得她看不懂,却又真的勾动了她的心弦。 但这份心悸又和对冷凝儿的不同,更多的是悲戚,可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情绪,便不自觉的抱住柳音儿。 面对温庭安的异样,柳音儿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回抱住她,两人就这样安静依偎在一起。 温庭安莫名流下泪来,心中空缺已久的一处好像逐渐被补了回来,说不出的复杂,眼泪也越发止不住地流下来。 她渐渐抽噎出声,柳音儿一惊,松开温庭安时才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但还是强装镇定安慰她道:“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温庭安胡乱擦了一把脸,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来,说道:“没什么,就是有些开心。” 柳音儿笑着打趣道:“哭成这样,还开心?开心什么呢?” 温庭安摇摇头,又抱住她,似撒娇一般说道:“就是开心。” 柳音儿失声笑了,默默擦了眼角的泪。 她也是开心的,现在这样的一幕,她等了十几年,终于要找回来了。 不多时到了吃饭的点,瑜心上楼叫了房里的两人。 等下去后,温庭安发现冷凝儿已经换了身淡青色的齐腰襦裙,她面容冷淡,安静笔直的坐在桌前,清雅如兰。 她恍惚间才想起来,从离开青平城后,所谓轻装简从,这位大小姐便一改往日地华贵,衣装都改为了简单的素色便衣,看惯了穿便衣冷凝儿,现在陡然换回往日的装扮,温庭安一时被惊艳得停下步子,目光一刻都离不开她了。 等冷凝儿头偏过来,温庭安才回神,赶忙走过去,这次赌气般坐在柳音儿和温礼平的身边,跟她隔了两个空位来。 冷凝儿将她的行为尽收眼底,虽然面上毫无波澜,心中也满是不解。 慕容晓白来时,见自己的位置被温庭安坐了,忍不住开口道:“庭安,你以往不是都坐凝儿身边的么,怎么今日坐在这里了?” 温庭安笑了笑,回道:“好久没和我哥一起坐了,我现在想和哥一起。” 温礼平一听,以为温庭安是因为傍晚时的事服软,便也递了个台阶,说道:“是啊,我们兄妹俩确实很久没有一起坐着吃饭了,晓白你看麻烦不?” 慕容晓白摆摆手道:“不麻烦,我不过顺嘴一问罢了,坐吧。”说着走到冷凝儿身边坐了下来。 不多时李夼也来了,他穿了身墨绿色的衣装,整个人显得沉稳严肃,更是冰冷似拒人以千里之外了。 瑜心特意留了个冷凝儿身边的位置,李夼顺势便坐在冷凝儿身边。 温庭安一看,醋酸劲越发浓厚了,低着头不语,手里的筷子一下重过一下地戳进米饭里,不一会白净的米饭上全是窟窿了。 温礼平看了,疑问道:“方才是我惹了你,现在竟是这米饭惹恼你了,你要戳死它不成?” 温庭安只是瞪了他一眼,默默收了筷子安分起来。 冷凝儿看着她的反应,又看了看身边的李夼,心中也猜到八九分的原因了,也默默低着头,思索着怎么跟温庭安解释。 饭后温庭安一溜烟就跑了出去,她实在不愿意看见大堂里如此惹眼的两人坐在一起,也不想听见瑜心怎样安排他们接下来的去处。 便一个人烦闷的去了夜市,又翻上墙寻了个高处的屋顶散散心,可高处视野宽阔,她还是看见了河岸边放河灯的两人。 第137章 正伤神际,温礼平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坐在她身边拍了她的胳膊说道:“奇怪,你今天怎么好似焉了似的,没精打采。” 温庭安低着头,抿了抿唇:“我没事啊。” “又在嘴硬,我还不了解你。”温礼平递了壶酒给她。“来一口,就什么烦恼都没了。” 温庭安忍不住一笑,以往他们兄妹二人遇到什么烦心事或者身上受了什么伤,都是以酒作药来医的,只要抿上一口,身心都松弛了许多。 不过,所谓借酒消愁愁更愁,她现在实在没有这种心思,伸手推开酒壶,闷恹恹道:“不想喝。” “不想喝。”温礼平挑了一下眉,自己抿了一口,又说道:“看来你是遇上什么大事了,连酒都打动不了你。” 温庭安无言,只是仰头呆呆望着空中的一轮圆月,半晌才缓缓开口:“哥,我…其实有件事一直想告诉你,但我现在也不太确定了。” “什么事?”温礼平原本正枕着手臂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闻此言不禁转过头来看向温庭安。 薄薄的一层月光打在温庭安的半张侧脸上,她垂着眸,难掩失落。 “我不想去浪迹江湖了,我想有个定所,想过平凡的生活。” 温礼平陡然坐了起来,说:“为什么?庭安,你是在怪我么?” 温庭安见他情绪有些激动,知道他或许误会什么了,赶忙解释道:“不是的,和哥一起浪迹天涯的日子,是我过过最开心的时光了。只是现在,我心有了归处,我想守着一个人……” “冷小姐?”不等她说完,温礼平脱口道。 温庭安一噎,默默点了头。 温礼平这才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只以为是姑娘家友谊深重,说道:“这你大可放心,冷小姐的婚约对象可是李少爷,虽然那人看起来是个冷冰冰的大冰块,但到底对冷小姐不错,加上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于冷小姐而言绝对是个好归宿。等回去我们参加完他们二人的婚宴,你也可安心离开了不是。” 温庭安一听,脸一阵白一阵红,却始终发不出声音,只是袖口里的拳头越攥越紧。 然温礼平还在添油加醋,甚至开始幻说他们二人的婚后生活,指定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儿孙绕膝承欢,从此生活美满。 保不齐日后孩儿满月之时他和温庭安还能收到拜贴,喝上一口满月酒。 他眉飞色舞说得那叫一个生动真切,仿佛已经看到那一幕来。 温庭安憋着一口气,越听身体越颤抖的厉害,胸中一口闷气突然走岔,呛得她咳嗽连连,连着头也疼了起来,委屈道:“你别再说了。” “怎么,莫非你不相信我说的。” “我信,我全都信。” 温庭安欲哭无泪,整个人脱了力般躺倒在屋顶,眼中不知何时泛起了泪花。 温礼平见她还不开心,忍不住疑惑:“既然你信了,那为什么还不开心,莫非你不希望冷小姐嫁一个好人家。” 温庭安扭捏了半晌,方小声开口:“那我不好么?” 温礼平神情一滞,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来,一瞬间遮挡了他所有的感官。 他赶紧猛灌一口酒,这才稍微缓过劲儿来,脑子里闪过平时的温庭安和冷凝儿相处的画面。 他察觉出了一丝异样,又在脑海中放大画面仔仔细细,反反复复观察着那些异样。 不对…! “你…你对小姐。”他惊得说不出话来,又恍然大悟说:“难怪你今日这么反常,原来是知道他们要去约会,所以你打翻了醋坛子。” 小心思突然被人这么明晃晃的揭开,温庭安又羞又恼,咬着牙道:“这是重点么?哥,你太讨厌了,我不理你了!” 她说着起身就要走,温礼平自知嘴快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拉住她连连道歉,又是作揖又是保证要买好吃的补偿温庭安。 一番软磨硬泡下,温庭安这才又坐了下来,只是沉默着把脸藏进月色里。 温礼平一时挠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自觉是个粗神经,本就对什么儿女情长不感冒,长这么大又没经历过,欢喜过谁,再加上自己的妹妹爱慕的是个女子,还是个身系婚约的女子,而且那女子的未婚夫也是与他们同行的人。 这确实是件棘手的大事,难怪温庭安愁成这样。 他几度想开口安慰温庭安,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吐露些什么,几番挣扎过后,他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把温庭安拉起来,郑重说道:“庭安,既如此,等婚宴那日我们去抢亲吧。” 温庭安瞪大双眼:“哥,你疯了?” 温礼平叹气道:“为今之计我只有这个办法了。若冷小姐也对你有情,你尽管掳走她,我肯定会想方设法帮你拦住李夼的;不过,若冷小姐无意与你,我们从此就跟他们撂开手,老死不在往来就是。只是苦了你,不过你放心,哥一定找最好的媒婆为你寻一个比冷小姐好千百倍的姑娘。” 第164章 温庭安登时被他逗笑了,心中的烦闷消了大半,说:“其实是我自己矫情而已,哥你还陪我胡闹呢。” 温礼平见她笑了,神情也温和了。 “庭安,不管你做什么,哥哥都是向着你的。你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我也得想法子给你摘来的。” 兄妹二人聊了许久,温庭安跟他说了许多事。眼见河边的人们散了大半,温礼平起身伸了个懒腰,朝她伸手说道:“走,我们也去放河灯,出来这么久,也该给爹娘报一下平安了。” 温庭安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伸手被他拉了起来,随后两人一起翻下屋檐,朝着河边走去。 两人特意选了个僻静人少的地方,将两盏小小的河灯推入河中。 温庭安望着渐远的河灯,双手合十默默祷告着。 “爹,娘。我和哥哥现在很好,希望你们也能在那极乐世界一切安好。” 祷告结束,就感觉温礼平在用胳膊肘碰她,她睁开眼,温礼平示意她往前看,温庭安向他示意的发现看去。 只见河对岸有个人影在向这边靠近,渐渐的,越来越近,直到过了桥,温庭安才认出这人是冷凝儿。 她犹豫着,刚想问问身边的温礼平该怎么办,手伸出却抓了个空,转头就发现身边的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大脑一空,还没来得及暗骂一声,冷凝儿就已经来到她身边。 稍微整理了心绪,温庭安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冷凝儿直白说:“找你。” 温庭安故作轻松,恶趣味道:“找我做什么,岂不是打搅了好事。” 冷凝儿只是盯着她,沉默着。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温庭安感觉浑身都不自在了,目光四处飘荡,但就是不敢看冷凝儿。 半晌,温庭安耳边传来一声轻叹:“你不信我。” “我信你的。只是,只是……”温庭安赶紧反驳。 只是怨,为什么她们只能这样小心翼翼,不可见光。 冷凝儿满脸惆怅,她明白温庭安的感受。可是瑜心有意为她和李夼制造独处机会,她虽然不愿意,但又没法拒绝,到底还是伤到眼前人了。 温庭安见此,明白有些事并不能按照心意而走,自己明明知道却还是闹了这种情绪,实在有些无理取闹。便拉了她的手,温声道:“我们走走吧。” 冷凝儿望着她,点点头。两个人就肩并肩沿着河岸走着。 周围嘈杂的人声渐渐消退,只有河面上漂流的一盏盏河灯,聚在一起的光亮十分绚丽,竟盖过了月光。 冷凝儿望着那些漂亮的河灯,身边的人只是静静的,迈着和她相同的步伐向前走。 她突然停下来,觉得还是得说些什么才能让温庭安更安心一些,望着河面开口道:“姑姑去得早,姑父又是个品行不好的人,所以表哥自小吃了许多苦头,我五岁时父亲把表哥带回来的。他那时满脸灰尘,脸上还带着伤,身上裹着一件不合身的洗的发白泛黄的粗布衣。面黄肌瘦,神情麻木,瞧着比我还要矮上许多。 我当时还不知道他是谁,直到父亲把他拉到我跟前,我才知道这孩子竟是长我一岁的表哥。 听父亲说,表哥的父亲是个文弱书生,因为仕途不得志后来便堕落了,姑姑悲伤过度最后去了,那书生独自养了表哥一年,最后养不起就将表哥卖给旁人去了。父亲费了很大功夫花了大半年时间才将表哥寻了回来。 不知道表哥在外头经历了什么,性子这么沉闷,敏感多疑,总不爱说话,父亲时常教我要将表哥视作亲人,不可怠慢轻视。表哥虽然沉闷,但十分刻苦用功,远超青平城内同龄男子百倍,街坊邻居无一不是称赞。 不过父亲与我都清楚,他心中的结始终未能解开,肩上还扛着许多东西,只是不愿意想人吐露……” 温庭安听她说着,也明白了许多,为了解一解略显沉闷的气氛,故作玩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们冷家人都是天生的薄面孔,冷心肝,行走的大冰山呢。” 冷凝儿微微一怔,有些被她逗笑了,看向她道:“我在你心底竟是这样的面孔么?” 温庭安讨好的从后面搂住她,鼻子蹭了蹭她耳后的碎发,带着一丝旖旎,哄道:“以前是,现在不是了,现在自然是十分温柔的了。” “胡闹。” 冷凝儿微微红了耳根,嗔道。 “真的。”温庭安绕到她身前,拉起她的双手,引着她向前走着。“凝儿,我相信,无论你我,还是少爷,音儿,我们大家一定可以跨过心中的那道坎的。” “嗯。” 岸边两道拉长的身影嬉闹着向前,时不时交叠,错开,反反复复的。 第138章 另一边,温礼平正暗自得意着自己走得悄无声息,非常识相的没有打扰二人。 路过先前和慕容晓白一起去过了酒楼,闻着那熟悉诱人的酒香,又勾得心痒痒。 一时没忍住,一头钻进酒楼买了两大壶,想着要回去和慕容晓白对坐畅饮。 温礼平提着酒出来时,正巧看见门口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影,看清楚人后温礼平假装不认识,抬脚就想走。 奈何他刚刚走过去,身后传来一声毫无感情的呼唤。 “温礼平。” 温礼平忍不住皱眉啧了一声,回过身佯装惊讶,笑道:“哎唷,居然是少爷,我真是眼拙了居然没认出来。” 李夼安静盯着他。 温礼平尴尬的吞咽了一下口水,也不知道自己这拙劣的演技有没有骗过面前的木头人。 想着,一声轻叹传入他的耳朵,只见李夼转过身去,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他有心事?” 温礼平疑惑,脑海中闪过一道猜想,惊得他寒毛一立。 总不能是庭安和小姐的事被李夼知道了吧? 温礼平赶紧摇摇头打消这个猜测,他前不久才跟温庭安谈过心,她们二人的事还并没有告诉过别人。 且这事于冷凝儿来说算是大事,瑜心都还不知道,应当没这么快就告诉李夼。 但他心中又有些不安,方才李夼跟冷凝儿二人也独处过一段时间,眼看着马上就要会青平城了,如果冷凝儿真心对庭安,打算悔婚,提前与李夼谈一谈倒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李夼是因为这件事唉声叹气,保不齐会怨恨温庭安横刀夺爱而做出一些不利于温庭安的事。 想着他满脸堆笑,赶紧上前道:“少爷怎么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不如我陪少爷喝两盅?” 李夼沉吟片刻,待到温礼平快要放弃准备找个说辞离开时,这才缓缓点头:“嗯。” 两人随即一同进入酒楼,要了个雅间。 雅间里两人对坐不语,温礼平识趣地把刚买的酒打开,给李夼倒了一盏,李夼沉默的盯着酒杯,拿起来一饮而尽。 温礼平见状又给他满了一杯,李夼继续喝,两人就这么重复着。 约莫过了半炷香,一壶酒已经见了底,两人却始终无话。 温礼平盯着手边的空酒壶已经面前已经喝得有些微醺的人,眉头皱得愈发紧了。 李夼又是一杯下肚,这次温礼平没有再给他斟酒,只是静静盯着他看着,无话。 温礼平没有倒酒,李夼就盯着手里的空杯子发呆,许是酒精的劲上来了,他那常年冰冷的面孔上渐渐松动了些,露出了几分苦色。 “少爷……你没事吧。” 温礼平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夼这才抬起头看向他,语气里掩着几分醉意:“你怎么不喝?” 温礼平唇角翕动,没有说话。 李夼见状不再多说什么,而是伸手去拿桌上的另一壶酒。 温礼平赶紧将他的手按住。 “放心,我不占你的便宜,酒钱会给你的。”李夼的声音幽幽传来。 温礼平皱了眉,上手掰开李夼的手将酒拿开,说道:“区区几坛酒罢了,少爷未免有些小看人。有什么烦恼不妨说出来,何必这样伤害身体。” 李夼冷笑了一声,觉得口中干涩难忍,将目光盯上温礼平手里的酒,温礼平注意到他的目光,又将酒往身后藏了藏。 李夼无法,只得将桌上的清茶倒了一杯喝下去,口中的干涩这才缓解了一二,心情顿时放松了许多。 他起身准备离开,但酒劲正值上头的时候,顿时天旋地转一个趔趄又跌坐下来,只余下一声轻叹。 温礼平无奈,说道:“少爷不相信我倒也无妨,只是要爱惜自己的身子才好。” “我没有不相信你。”李夼扶着额头,半晌觉得好了些,开口说道。 温礼平看出他的难受,桂花酿虽说并不醉人,但架不住李夼这样喝,这后劲到底还是有的,于是温礼平提起茶壶又给他倒了杯清茶。 李夼没有动,只是抬起头看着温礼平,纠结了一番才缓缓开口:“你与你妹妹感情如何?” 第165章 温礼平一听顿时警惕起来,心中料想他果然猜中了,开口道:“自然是极好,庭安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若有人敢对她不利,纵使赔上我这条命也不能放过。” 李夼丝毫没有注意到温礼平话语中的威胁,只是揉了揉眉心,又说道:“是我糊涂了,不知道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温礼平只是盯着他,脑海中思索着什么。 又过了半晌功夫,李夼又开口:“这几日是我母亲的忌日。” 温礼平一听,有些恍然,随即又宽慰道:“少爷一表人才,知书达理,伯母泉下有知,一定深感欣慰。” 李夼突然笑了,只是那笑容看起来很苦,温礼平看在眼里,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少爷有什么心事,不妨与我一说。” 李夼深深看了他一眼,头也昏昏沉沉的,心中愁绪如洪水翻涌,一下重过一下砸在他的心口,再坚硬的堤坝也难以抵挡,终是破了防线。 幼时的记忆随着他的倾诉也渐渐浮现在他眼前。 他自记事起,家中就是面徒四壁,鸡飞狗跳。父亲是个不得志的秀才,沾酒赌博,又在外面沾花惹草,母亲冷蕊因此时常以泪洗面。 他儿时常听父亲醉酒后找母亲讨钱,说母亲既是冷府千金,为何讨不来些银子度日,让一家三口过这般苦日子。 冷蕊只是哭,家里的钱财早就被李秀才都拿走了。 李秀才要不到钱便对冷蕊拳脚相向,有时甚至会抓来李夼,掐着他的脖子来要挟冷蕊。李夼越挣扎李秀才就开始动手揍他。 每每这时冷蕊就会心软的把自己藏的些首饰交给李秀才。 李秀才拿了首饰就不知所踪,连着几天不见人影,只留下母子二人以及满地的狼藉,李夼因此恨透了李秀才。 冷蕊只是抱着年幼的李夼,一遍一遍轻声哄着受惊的孩子。 李秀才虽为秀才,却并无真才实学,科考屡试不中,又自命清高不肯做些实事度日,高不成低不就。 起初一家人还能靠冷蕊的嫁妆度日,可后面李秀才又沾染上赌博,冷蕊的那些嫁妆很快就被挥霍空了。 冷蕊望着空荡荡的家,又看了看尚且年幼的李夼,只得出门以抄书录字换些银钱度日。 李夼心疼母亲,便跟着母亲一起。 好在冷蕊也懂得孔孟之道,时常教李夼读书识字,母子二人也算是苦中作乐。 可好景不长,冷蕊因一场风寒卧床不气,家里断了收入来源,李秀才又是大怒,嚷嚷着要将李夼买进地主家做奴才,冷蕊心疼大哭死活不肯答应。 但看到母亲重病缠身,为了给母亲治病李夼只得答应李秀才去了。 他那时才四岁,地主家嫌弃他年纪小干不了什么重活本不打算收他。不过因为和李秀才有些交情,又见李夼生得好,便收了他给家里的孩子做伴读。 李夼在那地主家很是尽心,大半年后带着自己的月钱回家,可房里早就不见母亲的身影。 他追着李秀才又哭又闹,李秀才才说冷蕊一个月前早就去了。他因为怕冷家的人知道所以一直压着,谁也没敢告诉。 李夼一时只觉得天都塌了,怀里揣着的碎银掉落撒了一地,李秀才见状马上捡了钱就往外跑。 李夼望着李秀才的背影,恨意直冲天灵盖,他恨李秀才,更恨现在的自己太过弱小什么也做不了。 只得失魂落魄回了地主家,地主听说了他家里的事也心疼他,拨了五两银钱给他。 李夼望着手里的五两银子,泪流满面。 许是老天有眼,没多久李秀才就因为在外面欠了赌债,被债主追着讨要银钱,后来被债主雇的打手失手打死了,欠的债不了了之,债主家还吃了人命官司。 李夼也彻底成了孤儿,可他却觉得无比痛快,只是悔恨母亲直至临终都他未能见上一面,只能依靠邻居们的话推测母亲去世的日子。 再后来,他就被冷易找到领回了冷府。 李夼第一次见到母亲的家,被眼前的景色晃得挪不开眼来。 尽管他时常听母亲提起舅舅舅母,以及生活的地方,但第一次见还是大吃了一惊,整个人也越发急促不安。 这时,冷易拍了拍他的肩,告诉他不用紧张,已经回家了。 李夼看着面前和蔼的舅舅,有些恍惚。 家,母亲已经走了,他还有家吗? 他还见到了自己的表妹,那是个生得极为精致的小丫头,瞧着比自己还要高一个头。 只是始终不见舅母。他听母亲说过,舅母是个很温婉动人的女子,母亲很喜欢舅母,母亲还说,如果舅母知道他的存在,一定也会喜欢他的。 后来经过打听才知道舅母在生下表妹后就走了。 底下的人说舅母本来不会逝世,都是因为他的父亲。 舅母身怀有孕的时候,自己的父亲死皮赖脸上门贺喜,明晃晃朝舅舅讨要银子,不小心冲撞了舅母,害得舅母小产,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直到表妹出世那日才没有挺过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舅舅才彻底跟母亲断了亲情。 李夼听着那些闲言碎语,加上本来也了解自己父亲的为人,得知母亲是被父亲忽悠得私奔带走的,当时还害得舅舅气病了一场,再加上下人们时不时吹耳边风告诫着他,心里也越发觉得对不起舅舅和表妹。 所以这些年在冷家他一直乖巧听话,舅舅对他越发疼爱,他便觉得欠舅舅的越多,也越发刻苦,为人处世亦谨小慎微,只希望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报答舅舅一家。 也正因为如此,他也越发沉闷,很在意周围人的目光,担心自己做错了什么会让舅舅失望,会被周围人耻笑,将他同李秀才一样被贬为白眼狼。 他要向大家证明,他绝对不是李秀才,也绝对不会成为李秀才。 这几日恰好是母亲去世的日子,加上这灯会上人们氛围的感染,李夼又回忆起了不堪的过往。 闻此,温礼平倏然明白,当初在弥谷大牢里,这向来似冰块鲜少有脾气的大少爷为什么会因为牢狱里百姓的话而发怒。 那些人因为阿颜的背叛破口大骂其为白眼狼,顺带着他们也受了牵连。 或许正是那句“白眼狼”触动了李夼的内心吧。 思及此,温礼平只觉得心底五味杂陈,默默给李夼斟了茶。 他本想安慰李夼,冷易待其如亲子,往后的冷家必然也是交到冷凝儿与他李夼的手上,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的。 但一想到自己的妹妹温庭安对人家的未婚妻有着非分之想,本想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还陡然生出了些许愧疚之意。 但愧疚归愧疚,他还是会站在温庭安身边的。 但…… 他站起身走到李夼身后,按住他的肩笑道:“这酒楼太闷了,少爷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 李夼没有说话,温礼平默认他同意了,转身就出了门,说:“那行,我在门口等你。” 等他走到门口,转身一看,李夼确实慢慢跟着他。 温礼平抱着手臂等着他走过来,脑海中思索着要带他怎么玩。 “去哪里?”李夼走到他身边开口。 温礼平扬起一个笑:“跟我来就对了。”说着走在前面领路。 李夼想了想,无声跟了上去。 路上经过夜市,温礼平边走边摸了道上小贩卖的些小玩意,拿到李夼面前晃了晃。 “这个怎么样,喜欢不,喜欢我送少爷。” “……” “那这个呢,要不要看看?” “……” “蛐蛐呢,少爷玩过吗?” “……不曾,无聊。” “……” 两人走了一路,温礼平几乎把路边的小玩意儿看了个遍,李夼都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温礼平暗自挑眉,心道这人果然是个木头,简直枯燥无味的很。 又走了一段路,温礼平终于停下脚步。 “我们到了。” 李夼抬头一看面前的建筑,陡然黑了脸,抬脚就要走。 温礼平赶紧拦住他,说:“别走啊,这附近我和晓白可玩遍了,就数这里的舞姬姿色一绝,我保证少爷去了绝对不会后悔。” “温礼平!”李夼脸色有些发青,咬牙切齿道。他就不该信这个酒色之徒,居然跟着他走了这么一大段路。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走了。 温礼平见他貌似真的生气了,三两步追了上去,说道:“哎唷,少爷,我知道错了。” 李夼目不斜视,径直向前走着。 温礼平又接道:“我这也是为了少爷你呀。你看,这一路上该逛的好玩的咱们都尝试了个遍,你都不感兴趣。这人既生在这世俗之中,总会有些世俗欲望。我想着,那些五花八门的小玩意你不感兴趣,那这花楼……” 李夼一个冷冽的眼神,温礼平识趣闭了嘴。 第166章 见他依然冷着脸,温礼平没了法子,摊手道:“得嘞,我是个俗人,就爱这些东西。您是仙人,清心寡欲,这俗人的东西自然入不了您的眼。” 他不伺候了,转身就准备开溜。 “温礼平。”李夼这会又开了口。 温礼平停下来,有些不耐烦,这烦人的木头又要做什么。 李夼说:“既然你想逗我开心,那来与我切磋一番。” 温礼平眼睛一亮:“好啊,正好你我之间还未分出胜负。”先前那一战虽说他败了,那也是因为有温庭安这个绊脚石,做不得数。 李夼上下扫了他一眼,又说道:“你既未带武器,那我们便比拳脚功夫,如何?” “可以。”温礼平兴致勃勃。“那就去郊外吧,就看我们谁先到。”说罢他已经翻身上墙直朝郊外跑去。 空中只余下一句话。 “现在就算开始,轻功也算得。” 李夼勾了唇,紧紧跟了上去。 两人找了块空地,温礼平摩拳擦掌,说道:“少爷,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话落一拳已经打了出去,拳风直逼李夼门面。 李夼凝神,夜色中感官无限放大,待到那拳风愈发近了时,他目光变得冷冽,抬手擦过温礼平的拳头,化掌为爪直接擒住温礼平的手腕,接着用力一拧。 温礼平被他一带,不得已双脚一蹬离开地面,顺着那道力在空中来了个翻转。 李夼见他露出破绽,趁机一脚踹向他的小腹。 温礼平另一只手蓄力朝着李夼飞来的脚挡去,化去那攻击的同时又挣脱了李夼的束缚,几个跟斗翻远了些。 站稳后他状似惊险道:“少爷,你这下手未免太狠了些。” 他不过试探一二,哪知李夼上来就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不过他也不恼,只觉得浑身上下热血沸腾起来。 李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要手下留情。” 温礼平会心一笑:“自当奉陪。” 说罢,两人齐齐出手朝着对方打去,夜色中两抹身影不停闪烁着。 不知过了多久,打斗声才结束。 温礼平瘫坐在地上,身上四处都挂了彩。他揉了揉酸痛肿胀的手臂,看了眼一旁同样狼狈的李夼,拍了拍身边,说道:“撑不住就坐下歇会儿,没必要强撑着。” 李夼没有动作,始终站立在那儿,但背明显弯了些。 温礼平见他这样,也懒得说什么,大大伸了个懒腰,而后躺倒在地上,懒洋洋的:“痛快。” 半晌,夜色中轻飘飘传来一句话。 “谁胜?” “你,是你赢了。”温礼平头也不抬,显然预料到他会这么问,他现在倒是不在乎这些虚的了,反正这一架他是打爽了。 闻言,李夼微微勾唇:“险胜。”接着也坐了下来。 温礼平赶紧做起来,胳膊肘撞了撞他,嬉笑道:“哟,大少爷这会不嫌地上脏了。” 李夼默默拍了拍身上的灰,仔细一看身上精致的衣服有几处已经烂了。 他视若无睹,只是简单整理了一番,盘腿席地而坐。 借着月色,温礼平看着他的脸,有几处貌似被他打青了,月光下在白皙的皮肤上看起来有些突兀。 温礼平倏然坐起来,状似开玩笑道:“少爷这性情看起来并不适合读书做官什么的,倒是适合做这江湖中的大侠,尤其是这身手,起码我认可了。” “哦?”李夼突然来了兴趣,问道:“以你之见,什么样的人才适合读书走仕途。” “自然是晓白那样的。”温礼平脱口而出。“一身书呆子气,叫什么来着,儒雅。而且晓白落落大方,待人亲和,一看就是做大官的料。相反,啊,你这性格倒是不好,太沉闷了,若是真的当了官,怕是与人相交都成了困难。” 李夼目光沉了沉:“当年舅舅因为某些原因顶着族内众多口舌议论,一意卸去官职脱离家族来到青平城安身。这些年来虽与京城那些人毫无联系,但并不代表他们没有暗中在舅舅的生意上使绊子。我需得考取功名,方能真正帮到舅舅。” 见他一脸严肃,温礼平笑了笑:“我只是开个玩笑,少爷可别太当真了。” 过了会儿,他冷不伶仃地问道:“冷老爷卸去官职,和冷府这些年的施粥行善有关联吗?” 李夼疑惑:“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温礼平摇摇头,拍了拍他的肩慢慢起身,打了个哈欠,爽朗笑道。“我只是觉得,少爷给自己的担子未免太重了些。不妨放下那些过去,什么所谓的责任,世俗的眼光,统统都丢开,痛痛快快地做一场自己,就像方才的比试一样。我想这也是冷老爷和冷小姐希望看到的。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等你什么时候想开了,随时可以来找我,我乐意奉陪,先说好,下一次我绝对不会败给你。” 言罢,温礼平扬长而去,唯余那沉默寡言的人独坐在原地。 第139章 次日,灯会结束后,众人开始出门采集回程路上要用的物资。 街上,冷凝儿携着瑜心与柳音儿商议着采购名单,温庭安悠哉悠哉跟在身后,腰间别了一支白玉笛,除此之外还挂着一个狐仙面具。 这些天虽然没看见关于她的通缉令,但保险起见她还是随身带着面具,以防遇见不必要相遇的熟人。 所谓怕什么来什么。 她出神之际,远处一行人中,为首的女子在向这边招手,仔细一看正是傅羡儿以及其丫鬟家丁。 “凝儿,好巧,又见面了。”傅羡儿快步走到冷凝儿面前,拉住她的手笑道。 “是啊,好巧。”冷凝儿回应道。 傅羡儿看了看她身边,又说道:“你们这是来采集用品的是吗?难不成你要回青平城了。” 冷凝儿点点头,说:“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已经够久,也该回家看看了。你呢,带这么多人是在做什么?” 傅羡儿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巧了,现在灯会结束我们也准备回青平城了,我现在在为家里人挑选些土特产做礼物呢。既然你也要走,不妨我们一起吧。” 冷凝儿迟疑片刻,看了身边的人,委婉道:“只怕我们人太多,怕是太麻烦了。” “你我姐妹一场,不麻烦。”傅羡儿开心极了,完全没听出她的意思,只以为冷凝儿是不好意思。“我让爹爹多备几辆马车,再多带些水粮就好了。” 冷凝儿见她如此热情,甚至还要拉着自己去附近逛逛,一时有些难为情。 一旁的柳音儿笑着开了口:“傅小姐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们走得匆忙,后天就要启程了,怕是没法同行了。”言罢悄悄给冷凝儿递了个眼色。 冷凝儿会意,抚着傅羡儿的手背说道:“羡儿,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与表哥离家也快一年,是该紧些回去看看,等你回来我们再一叙。” 傅羡儿有些沮丧,但也觉得冷凝儿说得对,便点头说:“确实如此。等回去后你和李公子也该成婚了,届时我们好友再聚。” 冷凝儿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窘意,但也无话。 倒是温庭安闻言默默睨了傅羡儿一眼。 傅羡儿感受到有人在看她,循着目光望过去,就看见温庭安安静站在那里。 温庭安这时目光已经收回来了,虽然戴着面具,心脏仍是突兀一跳,佯装不在意的看向四周,避免与她对视。 傅羡儿一见她就皱了眉。 “怎么哪都有你?”真是个讨厌鬼。 温庭安沉默,只是默默移步到冷凝儿身后,乖觉站立着。 傅羡儿见状把冷凝儿往后一拉,有些恼道:“登徒子,你想干什么。” 柳音儿被吓了一跳,看向温庭安。 温庭安回了个无奈的眼神,柳音儿大致明白些什么,默默把温庭安往身边拉了拉,与傅羡儿隔开了些距离。 冷凝儿也急忙拦住傅羡儿,询问她怎么了。 傅羡儿见她这样样子,也急了,赶紧把她拉到一边,小声说道:“凝儿,你到底怎么了。你瞧那人,贼眉鼠眼,吊儿郎当。你怎么会跟这样的人结交,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她是不是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你老帮着她说话。” 冷凝儿无奈苦笑:“羡儿,你相信我,庭安绝对不是什么坏人。” 两人一言一语的,但冷凝儿到底没有劝动傅羡儿,她仍对温庭安保持着戒心。 温庭安眯了眯眼,这两个人隔得也不远,傅羡儿将说话声控制的很好,不大不小,刚好够清楚的传入温庭安耳朵里。 听见那些明目张胆的贬义之话,温庭安头都大了。 瑜心打圆场道:“温姑娘,其实傅小姐人很好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你有敌意。” 温庭安摆了摆手,她倒是不在意这些,对瑜心说道:“看情况,小姐和傅小姐应当要小叙一会儿,瑜心你去陪着她吧。我和音儿去采集用品就好了。” 第167章 瑜心点点头,温庭安扶了扶脸上的面具,和柳音儿一起朝另一边去了。 虽说他们确实打算走,但原来考虑的日子是两日,现在改为后天了,所以她们得抓紧时间,回去后还得告知一下其他人。 柳音儿也明白,两人一路话少,大多时候都是在讨论购买哪些东西。 一上午的时间过去,两人已经各背了个竹篮,装着满满两筐东西,正往回赶去。 “别跑,抓住她!” 路上,一阵吵闹声在耳边响起。 温庭安被吸引,刚一回头,迎面一个姑娘撞了上来,背后沉甸甸的竹篮一时失了重心,带着温庭安摔了个底朝天,框里的东西零零洒洒滚了一地。 那姑娘也跌得吃痛一声,见温庭安被自己撞倒,赶紧爬起来把她扶起来,嘴里一直在道歉。 “我看你往哪里跑,可恶的骗子。” 一道呵斥声传来,入眼就是三五个大汉朝着三人奔来,那姑娘脸色一白,才将温庭安扶稳又赶紧撒手跑了。 失去了搀扶,温庭安又一下跌坐在地,痛得龇牙咧嘴。 那姑娘速度极快,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影,身后的几个大汉无视二人,紧紧追了上去。 温庭安看着满地的东西,有些气恼地握拳砸了一下地面:“这叫什么事啊。” 最可气的是她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姑娘的面貌。 柳音儿放下身上的竹筐,蹲下身子将温庭安扶起来,安抚道:“想必那姑娘也不是故意的,我们还是快些收拾,赶紧回去为好。” 温庭安点点头,赶紧扶正自己的竹筐开始捡地上的东西。 才刚蹲下身子,一个人影出现在自己面前,手脚麻利的在帮她收拾。 温庭安一愣,手上的动作都停了,直勾勾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人,柳音儿也是有些惊讶。 只见那人就是刚刚撞到温庭安的姑娘,温庭安虽然没看清她的长相,但也记得她穿的衣服。 温庭安指着她,看看前面,又看看后面,接着又看向那姑娘,说:“你,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怎么记得这个姑娘才跑到前面去了,不过几刻钟的功夫居然从她身后出现了。 姑娘脸上还挂着汗珠,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说道:“实在抱歉,在下并非有意撞到姑娘的,那些人我已经甩开了,所以特意来找姑娘赔罪。” 温庭安还没缓过神来,但看见对方认真在捡地方的东西,态度顿时缓和了许多:“没事,我知姑娘是无心之举。” 三人协力,很快就把一地狼藉收拾好了。 那姑娘又向温庭安鞠了一躬,说道:“在下齐子匀,实在抱歉,敢问二位姑娘名姓是?” 见对方彬彬有礼,温庭安和柳音儿相视一笑,俱都自报了家门。 互相知晓姓名后,齐子匀盯着温庭安看了半晌,才开口:“温姑娘这面具好生别致。” 温庭安尴尬笑了笑,自从傅羡儿得了她的画像后,她出门便总戴着面具,只有单和同伴相处或者周遭人流十分稀疏时她才会卸下来面具。 一来一往,三人互相也有了大致了解,一番交谈过后,温庭安询问方才的事情。 齐子匀无奈苦笑,解释说自己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来外面求医问道学本事的。 她一个人在外摸爬滚打了一年,也算熟了些门道,自学了些医术。昨日刚进城就遇见有一家人寻医治病,她因为缺些盘缠就上门去了。明明她是对症下药,对方按药方煎药喂给病人喝下去后,病人的病确实有所好转。 不料第二日病人的病情突然恶化,这家人便找她闹了起来,不容她辩驳就扬言要抓她去见官,她这才不得已逃走了。 听了事情经过,温庭安皱了眉:“这确实奇怪,但你总这样逃也不是办法,毕竟人命关天。” 闻言,齐子匀叹了口气,无奈摇摇头,说:“我现在连病人都无法靠近,根本没法子解决。” 温庭安沉吟不语,这确实麻烦,不过…… 她默默看了眼柳音儿,如果柳音儿愿意帮忙,或许齐子匀这事尚有解决的办法,但前提是柳音儿愿意,且这事不会耽搁她们太长时间。 柳音儿见温庭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中了然。笑说道:“在下也略通些医理,或许可以帮助齐姑娘。” 齐子匀一听眼睛登时亮了,拱手说道:“好说好说,若柳姑娘、温姑娘愿意帮在下,在下一定牢记恩情,日后必定相报。” 柳音儿掩唇笑道:“倒不必如此,凡出门在外总会有些难处,渡人亦是渡己,齐姑娘言重了。只是我与庭安现下还需回趟客栈,若齐姑娘不嫌麻烦,可愿同去?” “自然。”齐子匀爽快答应下来。 于是三人一起朝着客栈方向去了,路上齐子匀简单向二人描述了病人的状况,还拿出自己开的药方与二人看。 温庭安看不懂这些,便将柳音儿推到中间,也询问了些话。 一来二去,柳音儿心中大致也有了些判断,胸有成竹地将药方叠好还给齐子匀,并对其说了些宽慰的话。 回到客栈,瑜心已经将行程的事告知了其他人,冷凝儿见两人才回来,身边又跟着个生面孔,忍不住上前询问:“怎么现在才回来,这位是?” 温庭安简单说明了缘由,并将齐子匀与其介绍了一下,冷凝儿默默打量了齐子匀一番,向其微微颔首示礼,之后便没再多问。 倒是温庭安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然后贴着她小声问道:“她呢?” 冷凝儿忍俊不禁,她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回道:“放心,羡儿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才刚走没多久呢。” 温庭安点点头,暗暗松了口气。 之后简单收拾了一番,温庭安和柳音儿就准备跟齐子匀出门。 临走前温庭安又单独去找了冷凝儿。 房间里,温庭安拉着她的手,两人随即坐在床沿。 “我晚上来找你。”温庭安有些羞涩的小声说道。 冷凝儿一边抽开一只手摘了她脸上的面具一边回道:“客栈人多眼杂,不太好。” 温庭安微微蹙眉,腮帮子微微鼓了鼓,似赌气说:“我就要。”今天傅羡儿的话倒是提醒了她,越是要回去,离冷凝儿和李夼的婚期也就越近了,她这心中不知怎的,总有些不安。 冷凝儿轻笑一声,抬起手指戳了戳温庭安的脸颊,说道:“快去吧,她们还在等你,不是么?” 温庭安这才依依不舍地起身,走到门口处,回头见冷凝儿正看着自己,她定了定神,又快步跑到她身边坐下,小声乞道:“亲一下,可以么?” 冷凝儿微微一愣,扫了周围一眼,然后在温庭安的脸上轻轻落下一吻,推她道:“快去吧。” 温庭安似有些不满足,抓住她的肩,低头在她唇上一点,笑嘻嘻起身说道:“那好,我去了。”言罢拿起面具头也不回的跑了。 留在原地脸颊微红的冷凝儿,默默抬起指尖碰了碰唇,那余下的气息却早就消失不见了。 戴好面具,温庭安随柳音儿一起,陪着齐子匀来到那户人家门前。 门口的家丁一见到齐子匀,厉声喝道:“好啊,你这骗子,我们正到处找你呢,来人,抓住她。” 话落,又出来数名家丁,他们手持木棍将三人团团围住,为首那人横声说道:“我们只找这骗子,不相干的人速速离开。” 温庭安本能的拦在两人面前,袖口中藏匿的匕首也蓄势待发。 齐子匀上前拱手说道:“钱管事,在下早已说过,老夫人的病情突然恶化在下实在不知。在下现在带了朋友来,我这位朋友阅历丰富,医术强我百倍,老夫人的病一看便能知晓缘由。” 钱管事啐了一口,说道:“少废话,既然你们是一伙的,那就都抓起来,去见老爷。” 温庭安下意识想去阻挡,倏然又意识到什么,只是放弃了抵抗,柳音儿亦是如此,三人就这么被家丁们押着进了大门。 路上,齐子匀满脸歉意:“温姑娘,柳姑娘,抱歉。是我害了你们。” 温庭安摇摇头,靠近她正准备解释,前面的钱管事厉声道:“偷偷摸摸干什么呢,都老实一点。” 温庭安无奈,只得眼神示意宽慰她。 三人进去大堂,堂上坐着一个臃肿的中年男人,见三个姑娘被押进来,眯着眼打量了温庭安和柳音儿一番,最后将目光落在二人中间的齐子匀身上。 他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粗犷的嗓子开口:“齐子匀,我母亲的病因为你现在加重了,你不仅不想着解决,反而逃走了,到底想怎么样。” 齐子匀辩解道:“钱老爷,并非在下不愿负责,只是你不由分说命人来抓在下,在下实在没有法子……” “行了。”钱老爷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站起身徐步走到她身边,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那目光盯得齐子匀十分难受,连一旁的温庭安和柳音儿都不由皱了眉。 第168章 “我看你年纪轻轻,长得也有几分姿色。本以为你是个有本事的,没想到外表标志,这内里却是个黑的。”钱老爷说这话时,眼中的讥讽不加掩饰。 温庭安忍不住道:“你既然愿意相信她,就应该听她说完,将事情弄清楚,而不是不由分说地抓人,官府都不能如此行事。” 钱老爷一听,瞬间将目光移到温庭安脸上,见她带着面具,忍不住发问:“你是何人,在此装神弄鬼。我跟齐子匀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来插嘴。” 温庭安压着火说道:“你管姑奶奶是谁,我就问你一句,你母亲的命还要不要了?” 钱老爷目光一沉,目光扫到了柳音儿身上的药箱,沉吟片刻,说道:“牙尖嘴利,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说着转身朝下人吩咐:“把她们三个带上,治不好我娘的病,就打断她们的手脚,这个人,还要割了她的舌头。”他说着,转过身盯着温庭安,眼神凶狠。 温庭安冷笑一声,能割她舌头的人,还没出生呢。 三人被几个家丁盯着,跟着钱老爷一路深入到后宅,推门进了一间房。 房间内光线昏暗,走近一看床上正躺着一个老妇人,老妇人奄奄一息的,身侧还有两个年轻的丫鬟守着。 见钱老爷进来,丫鬟连忙起身行礼,钱老爷摆摆手示意她们出去。 人都走了之后,钱老爷看着床上的人,开口道:“治不好,你们知道下场。” 闻言,柳音儿没有多话,走到床边给老人家把脉。 片刻后,找齐子匀拿了那张药方,将上面的药材改了两味,递给钱老爷。 钱老爷将信将疑:“这不是她开的药方吗,当真能救人?” 柳音儿说:“若无效,任凭处置。” 钱老爷无话,赶紧吩咐下人去抓药煎药。 等药拿上来,钱老爷亲自给老夫人喂药,药碗刚见底,老夫人就苏醒了。 钱老爷大喜,拉着她的手喊了几声娘。 老夫人一一应了。 之后,钱老爷不愿三人走,准确来说是不让柳音儿走,大摆宴席留住她们。 宴席上,钱老爷一改态度,对柳音儿十分殷勤讨好,问了老夫人汤药膳食方面的问题。 柳音儿面色冷淡,不过出于职业素养,耐心的一一向其说明。 温庭安看在眼里,她深知柳音儿为人。都说医者仁心,柳音儿待人亦是温和有礼,脸上常挂笑容,如今却是冷面疏离,可想而知对钱老爷的讨厌。 钱老爷聊完老夫人的事,又开始询问柳音儿来自何处,家在何方,完完全全无视了另外两人,温庭安与齐子匀相视一眼,无奈摇头。 柳音儿被其问得有些烦,在听到对方关心她这一路风尘仆仆,想必十分辛苦,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钱老爷见她笑了,以为是自己的话说进了对方的心里,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快意。 先前寻医时他对齐子匀的医术并不感冒,尤其得知是个年轻姑娘更是想将人轰出去。但见面后发现对方容貌极佳,颇有姿色,便生了心思同意其问诊。 谁知对方就是个骗子,母亲的病不仅没治成反而加重了,去抓人时人也跑没影了。 正在他苦恼之际,没想到人又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两个女子。 其中一个竟还是位绝色佳人,一双媚眼勾撩得他忍不住咂舌。再加上她进门起就一直沉默,不似另一个毒舌跋扈,心中对柳音儿的影响不免又深刻了几分。 现在自己几番言论便触动了她的心,心中只觉得流落在外的女子最是缺乏依仗与疼爱,自己虽然年纪大了,可家财万贯,无论是何种绝色美人都应该求着自己才是,说话言论也大胆了些。 “音儿姑娘在外漂泊许久,想必也是孤单寂寞,可曾想过跟随一人过这安定的烟火生活?” 温庭安被这番油腔滑调恶心得肚里翻腾,只想上前给他一巴掌。 柳音儿垂着眸不语,似是在思量。 “我这家中虽比不得那些世家,可也是富甲一方。只可惜老天无眼,我如今年过四十,膝下仍无一儿半女,这偌大的家产怕是日后……”钱老爷面上藏不住的得意,说话却又似是十分苦恼,最后忍不住长叹一声,默默观察柳音儿的表情。 眼见这老家伙龌龊心思暴露无遗,温庭安放在桌下的拳头已经捏得咯吱作响。 齐子匀也是强忍不适,觑着四周想看看有没有趁手的物什可以一用。她虽不会武功,但若真的闹起来,她也不是弃同伴于不顾之人。 钱老板一直盯着柳音儿,心中势在必得,但等了半天不见柳音儿回应一句,甚至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任何破绽。 他心中有些恼了,说话也渐渐不客气起来:“柳姑娘可要想清楚,钱某人也是有耐心的。这世上生得好皮囊之人千千万,钱某人也不是都能放入眼里。眼下姑娘故作清高,若是趁一时能耐失去这个机会,日后怕是也遇不上钱某人这样的良人了。” “钱老爷说的极是。”沉默半晌的柳音儿在他这句话说完后倏然起身,悠着步子走向钱老板,话里意味不明。 钱老爷两眼一亮,以为对方想开了,自说自话道:“钱某人就知道,音儿姑娘是个识时务的人。” 说着,一只油猪手伸向柳音儿的手腕。 “老鬼,你要干什么!”温庭安彻底怒了,登时砸了手边的碗筷,捏着笛子就冲了过去。 身边的齐子匀见她动了,果断起身抱住座下的凳子也冲了上去。 第140章 呀——! 两人冲到面前,却被柳音儿抬手阻止。 温庭安不解,只见钱老爷脸色倏然变得惨白,整个人软在凳子上动弹不得。 而他的脖子处,一根银针忽闪着光芒。 温庭安随即转愤为喜,抱着手臂晃到他跟前,哂笑道:“喂,不是喜欢出言放肆吗,怎么不说话啦?” 钱老爷只觉得半边身子又麻又痛,动弹不得,嗓子呜咽了几声,却说不出话来。 他眼珠子一转,却发现柳音儿另一只手里还捏着两根银针,登时心惊胆战,汗如雨下。恍然间明白这个沉默寡言的人才是三人中最可怕的那一位。 他心中警铃大震,挣扎两下,喉咙突然被强行通了,他干咳两声,已经顾不上喉咙处的刺痛,求饶道:“大侠饶命,小人知道错了。” 齐子匀看不懂,不明白钱老爷为何突然呆了,她放下凳子走到温庭安身边戳了戳钱老爷的衣服,见他有感觉却没反应,不禁问道:“他,怎么不动了,被我们唬住了吗?” 温庭安有意逗弄她,说:“是啊,被我们俩的气势吓住了。” 柳音儿难得勾了唇,一双极具诱惑的眼眸盛满了危险,冷冷觑着钱老爷。 钱老爷此时魂都丢了,鸡皮疙瘩落了一地,语无伦次道:“柳姑娘,不,柳大侠,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我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母亲以及一大家子人需要我,我不能死,求求你放过我。” 齐子匀这才注意到他脖子处的银针,明白过来后忍不住咂了咂舌,满脸崇拜的看向柳音儿。 柳音儿把玩着手里的银针,启唇嘲讽:“钱老爷倒是能屈能伸。” 钱老爷此时哪里顾得上其他的,连忙附和:“是,是小的眼拙嘴笨,无意冲撞了大侠,求求大侠饶过小人一命,小人日后一定将大侠如菩萨供着。” 温庭安饶有趣味地看着他,心想如果他能动弹,想必应该会跪在地上求饶吧。 柳音儿见他这幅样子,俨然失去兴趣,将银针收了回来,又从袖口里拿出一块手帕轻轻擦拭,云淡风轻抛下一句:“走了。” 温庭安和齐子匀点点头,赶紧跟了上去。 三人行至门口,钱管事见三人出来了,忍不住皱眉:“谁让你们出来的?” 说着心中纳闷,依照他那位老爷的尿性,不应该就这么放了她们才是。 温庭安没好气说道:“有心思管我们,倒不如去看看你那个软骨头的老爷。” 钱管事被她这句话说得摸不着头脑,回神时三人已经大摇大摆出去了。 出了门,齐子匀迫不及待地询问柳音儿:“音儿姑娘,可否请教,我那张药方是哪里出了岔子?” 柳音儿回答:“齐姑娘的药方其实并无问题,只是其中几味药材属烈,钱老夫人年纪大了有些遭受不住,即使治好了病症,也难免出其他问题,无济于事。我将那药方中的几味药材改了偏温的药,只要他们按我吩咐的去做,饮食清淡些,钱老夫人的病不日就会康健。” 齐子匀顿悟,又拉着柳音儿请教了许多医学上的问题。 一路上热热闹闹的,一旁的温庭安无形中成了背景板。 半天下来,齐子匀收获不少,本想拜柳音儿为师,但被柳音儿婉拒,她心中有些失落,但暗自里已经将柳音儿奉做半个师父了。 第169章 走到一个岔路口,齐子匀停下脚步向温庭安和柳音儿道别。 温庭安对这种萍水相逢又别离的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与她说了两句体己话后拱了拱手,“后会有期”四个字卡在喉咙里还未发出,一旁的柳音儿开口道:“子匀这便要离开了么?在下可还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齐姑娘。” 齐子匀顿了顿,说:“音儿姑娘有话不妨直说,子匀定知无不言。” 柳音儿脸上挂着笑,慢慢走向齐子匀,说道:“齐姑娘可曾听闻过蛊虫?” 齐子匀脸上闪过一丝惊疑,下意识便要否认,可柳音儿在靠近她之后果断出手,她的胳膊瞬间被柳音儿擒住,不得动弹。 柳音儿死死盯着她,齐子匀下意识捂住腰,脸色大变:“音儿姑娘,你做什么!” 柳音儿十分麻利地从她腰间摸出一个黑色的胭脂盒,然后快步退开。 一旁的温庭安已经看呆了,说道:“音儿,这是怎么回事?” 齐子匀没了束缚,立刻扑向柳音儿,嘴里喊道:“把小豆子还给我。” 只是她刚靠近就被温庭安擒住,温庭安抓住她的胳膊只是一拧,她就疼得龇牙咧嘴,全然没了反抗的力道。 温庭安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下意识做出了反应。 柳音儿拿着那胭脂盒,一打开,就见里面躺着一只米粒大小的半透明小虫子。 温庭安瞳孔一缩,惊道:“这是蛊虫。”言罢她看向齐子匀的眼神都变得警惕起来。 齐子匀被她们的反应吓了一跳,咬着牙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说道:“把小豆子还给我。” 柳音儿盯着小豆子看了看,不知是通灵性知道主人出了事还是见光的缘故,小豆子整个身子缩成一团,那半透明的身体也如隐形了一般若隐若现。 温庭安皱着眉,她现在光听见“蛊虫”二字就觉得恶心至极,现下眼前就有一只,更想一把火烧了。 温庭安满脸严肃说:“子匀,我原以为你是个好人,没想到你竟豢养了这种东西,你可知这蛊虫是个害人的东西?” 齐子匀连忙摇头:“不,你们听我解释,小豆子真的不是坏虫子。” 温庭安对她已经十分失望了,明明刚才她们还同仇敌忾,这才半炷香的功夫,竟成了这幅模样。 她摇了摇头,松开了齐子匀。 “庭安。”柳音儿这时开了口:“子匀说的对,这是医蛊。”说完将胭脂盒合上还给了齐子匀。 温庭安睁大眼睛,什么医蛊,她怎么听不懂。 柳音儿解释道:“蛊与人一样,也分好坏。治病救人,除医师外还有蛊师,想来子匀是一名蛊师罢。” 齐子匀连连点头:“不错,我是蛊师,只是学艺不精罢了。” 温庭安这才放下芥蒂,但她转过头又疑惑道:“音儿,你是怎么发现子匀身上有蛊虫的?” 齐子匀也看向柳音儿,她也很好奇,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说呢。 “药方。柳音儿狡黠一笑:“子匀开的药方上面的药材与寻常药材不同,明显不是医师。既是蛊师,身上应该有豢养的蛊虫才是,所以我方才诈了子匀一下。” 齐子匀现在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着急之下露出破绽,才害得小豆子被抢走,不禁心有余悸。 柳音儿见她这幅样子,低头说道:“蛊师在当世十分罕见,我只是一时好奇,无意冒犯,实在对不住子匀了。” 齐子匀摇摇头,丝毫不在意,说道:“我阅历尚浅,又无功夫傍身,幸好遇上的是音儿和庭安,若是旁人,怕是小豆子已经被抢走了。” 温庭安见她这幅奚落的样子,思考了片刻,忽然灵光一现,说道:“子匀虽不会功夫,但我见你身法倒是了得,想来学习一门轻功应当是容易的。” 齐子匀一听眼睛都亮了,她初入江湖时因无武艺傍身,曾吃过不少亏,她自认武学废材,一路摸索下来也结识了些朋友,却未跟着他们学会个一招半式,那些江湖朋友也时常调侃她不适合在这吃人的地方混。 可不幸中的万幸是,她常因为医术不精被人说成骗子追打,一路挨着打下来竟自出了一套灵活的身法,虽不及正经功法一半厉害,却也够她逃亡时保命了。 如今听温庭安这么一说更是开心极了,忙跪下就准备拜师。 温庭安赶紧拦住她,说道:“我如今因为一些缘故怕是无法做你的师傅教你些什么的。” 齐子匀一听整个人瞬间焉了。 温庭安见她这样,又马上说道:“但我见过你那速度,即使是自学,也一定能成。我这里有套功法,名为莲花步,我将口诀教给你,你自己慢慢摸索,日后能有缘再见,届时我一定好好传授给你,那是再拜我为师,如何?” 齐子匀一听,感激不尽,弓着身子给温庭安行了个大礼,温庭安连忙扶她起来,将口诀念给她听,又简单说了些基础理论,齐子匀似懂非懂,将其刻印在心底。 不知不觉三人又同行了一段路,到第二个岔路口时齐子匀郑重向温庭安和柳音儿道别,不舍地离开。 与齐子匀分别后,两人也快速回了客栈。 见大家都在忙碌,温庭安闲得无事却也没有打扰,而且快步奔向了冷凝儿的房间。 进去之后只看见瑜心,便问道:“瑜心,小姐呢?” 瑜心正在收拾东西,回说道:“小姐方才出门去了。” 温庭安疑惑:“去哪里了?” 瑜心摇摇头说:“小姐没说。” 温庭安心下疑惑,只好出来。 再说另一边。 冷凝儿出了门,按照先前的记忆去了常与真的住处。 常与真刚好也没有出门,见她来了,热情道:“冷小姐来了,快请进。” 冷凝儿含笑点头,跟着她一起往里走。 “冷小姐是来取画的罢。正巧,在下已经画好了,请随我来。”常与真说着,引着她往书房处走。 冷凝儿没有答话,只是默默跟着。 进去后,常与真将画像取来给她过目。 冷凝儿接过画像,上面俨然出现了温庭安的身形。画上的温庭安身姿高挑,容貌清丽,手里还拿着狐仙面具,正好掩了三分之一的面容,腰间别着一支剔透的白玉笛。 与真人十分相像,果真惟妙惟肖。 冷凝儿心中暗暗感慨,轻轻将画收好,回道:“多谢。” 她虽神情寡淡,看不出变化,但常与真也从她的眉目间知道她是满意的,于是勾了勾唇,没有言语。 冷凝儿并不着急走,而是说道:“来的路上我见这院里假山花草众多,奇观不少,不知常姑娘可愿给这一观的机会。” 常与真登时笑了起来,说道:“冷小姐好眼力,我这院子里的景观都是我精心布置的,只是屋里人少冷清,我的这些个心血也无人在意。现在冷小姐既然肯赏脸一观,在下自然感激不尽。” 冷凝儿也谦谦开口:“不敢,常姑娘言重了。” 随后,两人一同往院子里去。 冷凝儿望着那些坐落有致的花草景观,亦是由衷感慨于常与真的审美以及能力。 但她并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一是为了画像,另一个则是为了探明常与真的身份。 她想知道常与真与温庭安是否也是故人,且是不是当年那起事件的幸存者。若不是,自然是件好事;若是,那她需得提防一下,倘若常与真有意接近温庭安告诉温庭安一些事情,于她总归是不利的。 思及此,冷凝儿主动挑了些话题,跟常与真有一搭没一搭说着。 “说起来,常姑娘有如此精湛的画技傍身,不知师从何处,往后若有机会或许可以拜访一二。” 常与真笑着摆摆手,说道:“倒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幼时跟随一个云游的道姑学的。她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教了我一些皮毛人就不见了,剩下的都是我自己摸索悟出来的罢了。不过说起来,我与她老人家也有十几年没见了,我小时她已年过五十,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怕是早已经陨落在不知名之处了。” “原来如此。”冷凝儿点点头,思虑片刻,又笑说道:“我观常姑娘举止谈吐,规矩有礼,倒不似这江湖中人,想来出身并不俗气,为何入了这江湖受这分离之苦呢?” 常与真不答反问:“冷小姐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姑娘,怎么心甘情愿跟随他人进入这俗气的世界,远离亲人受着分离之苦呢?” 冷凝儿哑口无言,至此她已经了然,常与真看出她别有目的,自己的每一问对方都能答得滴水不漏,且还反将了她一军。 常与真见她沉默,似笑非笑说道:“冷小姐可还有想问的吗?” 冷凝儿看着她,没有言语。 常与真不怒不恼,只是悠悠走着,时不时抬手拭了拭身边的花草,自言自语道:“真是可惜这些奇山奇树了。我还以为冷小姐当真欣赏我这些宝贝呢。” 第170章 一句话,简单直白地撕开了冷凝儿面纱。 冷凝儿心中不由警惕,此人心计城府深不见底。但她面上仍然冷静,淡然道:“常姑娘多虑了,我不过随意寻了些家常话说说罢了,若是冒犯到常姑娘,我在此向常姑娘道歉。”说着向常与真躬身。 常与真赶紧将她扶起,笑说道:“与真不曾感到冒犯,冷小姐不必如此。我与音儿是故交,你是音儿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既然是朋友,有什么话不妨明说便是。” 冷凝儿有些意外,她知道常与真是性情中人,十分好相处,倒是没想到此人心胸竟如此宽广,豁达。 但她向来不太相信外人,明白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常与真的态度虽然令她动容,但她到底还算“冰冷”。 “常姑娘说的是。”她低了低眼眸,又说道:“我只是有几分好奇罢了。” 常与真睁大眼睛:“好奇什么?” 冷凝儿说道:“常姑娘不是平凡人家的儿女,应当也是知道,富贵人家的姑娘总是不能出门,所以我从来没什么知心的朋友。但看见常姑娘与音儿庭安她们亲密无间,想来定是多年的朋友,着实让我羡慕。” 常与真哈哈大笑,说道:“冷小姐你误会了。我与音儿确实是多年好友,但和庭安也不过才刚结识罢了。到今日为止,与庭安的交心程度怕是还不及和冷小姐更熟悉。” 冷凝儿笑了笑:“原来是这样,我眼拙了。” 常与真忙说:“庭安待人坦诚,我对她亦是十分欢喜,所以那日与她多说了很多话,冷小姐会产生误会也是正常的。” 几番话下来,冷凝儿放下了戒心,两人之间的气氛登时倒愉悦了不少,便又一同在院子里观赏起景物来。 第141章 因为冷凝儿确实喜欢常与真的院子,不免在她的宅院里待了许久,等回来时已到黄昏。 温庭安等了一下午都没看见人,于是在大堂挑了个正对着门的位置坐下,痴痴看着外面。 此时看见人回来了,马上跑到她跟前,有些沮丧说道:“去哪里了,怎么不让瑜心给我留个口信。” 冷凝儿见她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料想她应该是等了自己很久,细声说道:“去见了一个朋友,我现在回来了。” “朋友?什么朋友,是男还是女。”温庭安撇了撇嘴,小声说道:“去了这么久,想必很重要罢?有少爷重要么?” 冷凝儿本来心情就愉悦,再一听温庭安的醋坛子翻了,忍不住噗嗤一笑:“去见常姑娘了,自然是有一点重要的,与表哥倒也无甚关系。但要和某人比起来,当然是比不得的。” 最后一句话对温庭安来说非常受用,醋味一下子就消失干净,取而代之的是满心欢笑。 开心劲过去后,温庭安才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一副卷轴,好奇道:“这是什么?凝儿你找与真不会是拿画去了吧,让我看看画上的是谁。” 说着一把拿过将画打开来。 冷凝儿静静看着,也不言语,温庭安只看了一眼就默默合上了,脸颊一片绯红。 “如何?”似是料到温庭安会是这种反应,冷凝儿似笑非笑看着她。 温庭安只觉得脸更滚烫了,把画塞回她手里,不自然道:“还好吧,和我本人比还是差了点。” 冷凝儿忍不住轻笑一声。 温庭安见她笑,便出了会神,回神后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说道:“你先进去吧。”说完就准备往外跑。 冷凝儿一把拉住她,问道:“你去哪里?” 温庭安迟疑片刻,答道:“去见一个朋友。” 冷凝儿一眼看穿,勾唇道:“银钱可有带够?” 温庭安一噎,小心思被发现,她有些心虚:“我现在又不缺银子。”说着挣脱开往外跑,她也要找常与真画像。 冷凝儿若有所思,倒也没有阻止,望着温庭安跑远去,手里的卷轴不由捏紧了几分。 等温庭安哼着小调一蹦一跳回来时,正好大家都聚在大堂里。 温礼平见状,忍不住打趣道:“哟,这么开心,莫非是出门捡到银子了?” 温庭安只是笑,没有回答,她这件事可比捡银子要开心很多。 她去找常与真前,算了算身上的银钱,一百两掰一掰还是有的。 见到常与真时,常与真知道她要画像,笑着说不收她的钱,温庭安开心坏了,但也知道不能占人便宜。 两人推来推去,最后常与真没法子,被温庭安硬塞了七十两。 常与真知道温庭安这样的人身上最短缺的就是银子,本来要退还给她,但温庭安执意不肯。 她本来就是沾了柳音儿的光才能和常与真结交,哪里还能死皮赖脸做这白嫖的事,毕竟她现在可是连贼都不做了。 之后常与真本想留下温庭安吃个饭,但温庭安借事推脱了,只是说明天再来找她拿画像。 至此,一路上温庭安都开开心心的,既和常与真这样的能人做了朋友,又省了三十两银子,何乐而不为。 夜里,见众人早早就休息了,温庭安蹑手蹑脚出来门,朝着冷凝儿的房间走去。 到门口时,见门半掩着,温庭安心下开心,因为是冷凝儿特意给她留的,开了门就进去了,说道:“凝儿,今晚我要睡里……” 只见瑜心正在倒水,而冷凝儿已经脱了外衣坐在床边。 两人目光齐刷刷看向温庭安。 温庭安只觉心脏骤然停了,忙改口说道:“里……你隔壁不远,有什么事的话可以叫我。” 瑜心并没有觉得不妥,只是纳闷:“温姑娘这么晚还没歇息。”说着把水端过去递到冷凝儿手里。 冷凝儿接过水喝了起来,低着眉暗自打量着温庭安,眼中笑意流转。 温庭安故作轻松走来,尴尬笑道:“睡不着,见小姐门没关严实,所以来看看。” 瑜心恍然,回道:“门是我特意没关的,等服侍小姐睡下我就回房去。” 冷凝儿喝完水把杯子递给瑜心,说道:“瑜心,我要休息了。” 瑜心点点头,接过杯子放回桌上,确认服侍妥当后就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又突然转过身来,说:“温姑娘不走么?” 温庭安一噎,一时想不到该说什么,抬脚就往门口去。 冷凝儿开口:“庭安,我有话要跟你说,瑜心你先休息去吧。” 瑜心歪了歪头,明明才刚说要休息呢,怎么这会儿又改口了。但她没多想,点点头就出去了,顺带关上了门。 温庭安见她走了,默默走过去把门闩插上,然后三两步跨到冷凝儿身边坐下。 冷凝儿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问道:“怎么来这么早?” 温庭安努努嘴没有说话,伸手揽住她的腰,把头靠在她的肩上,接着刚才的话道:“今晚我要睡里面。” 冷凝儿嗤一声笑了,抬手拍了拍床铺,说道:“好。” 温庭安麻利脱了鞋子钻进被窝,满眼期待的看向冷凝儿。 冷凝儿顶着温庭安那直白的目光,心口莫名一热,撇开目光,将头上的簪子取下,一头乌黑的秀发顺势泄了下来。 烛光昏黄,明明灭灭地,映着冷凝儿有些瘦弱的身姿。那张精致的脸在烛光里,看着朦朦胧胧的,只是那双琉璃似的眼眸格外醒目。 温庭安的目光有些痴,只是呆呆望着,不知不觉出了神。 等到烛火被吹灭了,身旁被子的一角被人掀起,一个身子钻进被窝,温庭安才逐渐回了神。 冷凝儿的手轻轻抚上温庭安的脸,直到指尖触碰到温庭安的眼睫毛,感受到眼皮的跳动才停了下来。 温庭安偏头蹭了蹭她的手掌,触感凉凉的,很舒服,不知是不是黑暗的缘故,她的声音也放低了很多,说:“瑜心还会回来么?” 冷凝儿手指向下,捻起温庭安的一缕头发把玩着,反问道:“你不是已经把门闩插好了么?” “……” 温庭安默默抓住她的手按在床上,然后翻过去身子,不去搭理她。 冷凝儿发出一声轻笑,知道温庭安不经逗,靠近从后面抱住她,柔着声音哄道:“放心,她不会来了。在外头不比家里,何况这些天她也累了,晚上我不会打扰她休息的。” 温庭安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双手捧住她的脸,说道:“这些天你是不是也很累,我感觉你都瘦了。” 冷凝儿弯着唇,抓住她的手,带着她缓缓向下,语气充满蛊惑:“哪里,你再摸摸看呢?” 温庭安只感觉到手里一片柔软。 “……” 她抽回手,在黑暗中眯了眯眼,打量着冷凝儿。 这位大小姐真的是越来越不正经了。明明之前好像还不是这个样子,怎么今晚跟变了个人似的,究竟是谁带坏的。 她脑子里出现一个个熟悉面孔,谨慎排查着嫌疑人,最后却没找到。 脸却倏然被冷凝儿捧起,冷凝儿的声音幽幽传来:“怎么不说话了?” 第171章 温庭安嘴角抽了抽,小心翼翼开口道:“这些,你都是跟谁学的?” 冷凝儿愣了愣,反问:“你不是最喜欢这样么?” 温庭安一噎,顿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止不住的咳嗽。 冷凝儿皱了眉,抬起头询问:“怎么了?” “没……没事。”温庭安顺了顺气,安抚她道。 脑海中陡然想起曾经自己对待冷凝儿的场景,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当初自己以为冷凝儿只是一张白纸,所以总是忍不住想去逗弄一二,没想到竟被对方举一反三学了去,现在全还到自己身上了。 冷凝儿见她久久沉默着,以为她是不喜欢,正经躺好,也沉默起来。 温暖的怀抱突然远去,温庭安回神反抱住她,鼻尖蹭了蹭她的耳垂,小声说:“好喜欢凝儿。” 冷凝儿嘴角不自觉上扬,但没有动,轻轻说道:“睡罢。” 温庭安点点头,手上力道重了重,把冷凝儿紧紧搂在怀里,两人身子紧紧贴着。 温庭安安下心来,把头埋进她的头发里,闭眼睡觉。 怀里的冷凝儿开口道:“庭安,太紧了。” 温庭安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嗯”,松开了她,手不由自主地摸索起来,叩到冷凝儿的手上,十指紧紧扣着。 一夜无梦。 次日,温庭安被屋外的阳光刺醒,睁开眼时,冷凝儿正洗漱好了坐在床边喝水。 温庭安伸了个懒腰,伸手就想去拉她的衣服。 瑜心这时端着一盆水从外面进来,看见后说道:“温姑娘你醒了,我已经打好水了,起来洗漱吧。” 温庭安脸上笑容凝固,赶紧心虚的坐起来,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什么。 冷凝儿看着她,也不说话,神情似是在看热闹。 瑜心见温庭安这幅样子,不由疑惑道:“温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么?” 温庭安连连摇头,说道:“我没事,没事。”说完马上爬起来穿衣服。 瑜心把水盆放下,笑道:“温姑娘是不是太拘谨了。” 冷凝儿说道:“或许吧。” 温庭安急忙穿着衣服,耳根也有些热。 瑜心见了忍不住笑道:“温姑娘,你的耳朵怎么红了?” 温庭安一听,脸上也不自觉染上一层绯红。 瑜心笑的更欢了,说:“温姑娘不必害臊,以往小姐无聊时我也陪小姐一起睡过觉。都是姑娘家又不会做些什么。” 温庭安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有些尴尬说道:“是啊,没什么的。” 冷凝儿勾着唇,放下杯子说道:“梳洗罢,一会该下楼了。”说着不着痕迹看了温庭安一眼。 温庭安被她看得心里一颤,脸又忍不住发起热来。 第142章 因为明天就要启程,所以今天大家都在各忙各的。 温庭安跟常与真约好今天午时去拿画像。到了约定的时间温庭安和冷凝儿带着瑜心以及柳音儿一起去了。 等拿了画像,柳音儿跟常与真叙了一会儿,四人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突然一阵刺耳的锣声袭来,两旁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将道路围了个水泄不通。 为防止走散,温庭安一手拉住冷凝儿一手拉住柳音儿,冷凝儿又拉着瑜心,四个人排队似的向前缓慢移动。 锣声越来越近,吵的温庭安耳朵生疼。 只见一个长长的队伍进入视线,前面领头的是一个紫衣的三品官员,一脸严肃的骑着马,两侧则跟着十来位带刀的官兵。中间围着一个牢笼,里面关着一个披散着花白头发的老人,身上的囚衣发黄发黑,只有那个“囚”字十分醒目。 囚笼后面则跟着一众家眷奴仆,均披枷带锁,最后又跟着一群带刀的官兵。 四人停下脚步,听着周围的人群私语。 这才得知原来是个四品大官贪污腐败,官匪勾结欺压百姓,现在已经被抄了家。 瑜心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只是紧紧攥住冷凝儿的衣角,冷凝儿一边安抚她一边注意人群的动向,防止大家被人流冲散。 只有柳音儿见那囚笼里的人,瞳孔骤缩,脸色顿时变得惶恐起来。 见其余三人注意力还在队伍上,柳音儿沉着脸悄悄离开,不知去了哪里。 等押送囚犯的队伍离开后,人流恢复了正常,温庭安这才注意到少了一个人。 “诶?音儿呢,怎么不见了。”温庭安东张西望着说道。 瑜心也看了看四周,说:“是不是走散了?”她说着,掖着冷凝儿的手不免紧了紧,生怕自家小姐也走散了。 唯有冷凝儿冷静道:“不着急,咱们先回去吧,柳姑娘应当一会儿就回来了。” 言罢,三人先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 傍晚柳音儿果然回来了,温庭安见此也安下心来。 夜里,温庭安坐在床边,看着外面的夜色,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于是点了根蜡烛,准备出门悄悄去找冷凝儿。 刚打开房门就迎面撞上一个人影,温庭安吓得胆子都快破了,手里的蜡烛险些掉在地上,烛火摇曳着,映出柳音儿半张妩媚的脸。 温庭安稳住气息,压低声音说道:“音儿,你要吓死我呀。大半夜不睡觉在我房门口做什么?” 柳音儿脸上带着笑,说道:“这大半夜的,你要去哪里?” 温庭安顿时有些心虚,答不上来。见她背着手,又疑惑道:“你手里拿着什么?” 柳音儿脸上的笑意更盛,只是盯着她,不回答。 温庭安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只觉得她现在非常奇怪,抬脚就要回房,说:“我要睡觉了,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柳音儿目光幽幽的,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开口道:“庭安,你看看这是什么。” “什么?”温庭安才转过身来,直接柳音儿抬手往她脸上撒了什么东西,下一刻她便觉得头晕目眩,还没来得及说话人就一头栽了下去,柳音儿一把抱住她。 蜡烛顷刻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走廊陷入一片黑暗,只余下一声轻叹。 接着柳音儿就背起温庭安进到她的房间里,然后从窗户一跃而下。 冷凝儿此时还没休息,看着桌上早已燃过半截的红烛,又看了看门口,见还没有动静,忍不住蹙眉。 忽然听见外面有什么响动,她走到窗户处向外瞧,但外面除了清冷的月色,什么都没有。 她便又回到床前坐下,想了一想后上床睡去了。 咚—— 咚—— 恍惚间,温庭安感觉有人扼着她的喉咙,按着她的头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墙壁。 接着,她被痛感刺激醒了。 醒来时,温庭安发现自己正在一辆行驶的马车上,她的四肢被麻绳捆着。马车速度很快,加上一路颠簸,她的头时不时撞在木板上。 温庭安不知道自己被绑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四肢现在已经麻了,她有些感受不到自己的手脚了。 她脸色顿时一变,想起昨晚昏迷前的最后一幕,呼吸都急促起来,嗓子也无比干涩,大叫道:“音儿,你在哪里,你快出来。” 帘子被人掀起,柳音儿身上换了一套粗布麻衣,头上戴着她们第一次见面时柳音儿戴的那顶斗笠。 柳音儿脸色平静,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扶住帘子,说道:“你醒了。”言罢放下帘子,专心驾着马车。 温庭安有些懵,又有些生气,手脚缓过了些劲,她挣扎着说道:“你到底要干什么,音儿,为什么突然绑我?” 她挣了一两下绳子就松了。温庭安又有些懵,自顾自解开绳子,揉了揉酸麻的手腕后坐了起来。 等四肢恢复正常后,她才掀起帘子,见外面天色大白,已经不早了。 四周是偏僻的树林,一片寂寥,耳边只有马蹄声。 温庭安扒着门框问道:“大家呢?为什么只有我们俩?” 柳音儿神情严肃:“你坐好,等安全了我会解释的。” “安全?”温庭安心中一紧。“出什么事了吗?那我哥和凝儿他们怎么办?” 柳音儿盯着四周,手里的缰绳握的越发紧了。“你放心,他们没事。” 温庭安见她这幅样子,顿时也有些紧张。她放下帘子,透过窗户观察外面,忽然见身后多了一片黑影。 温庭安瞳孔一缩,赶紧掀开帘子对柳音儿说道:“有人在跟着我们。” 柳音儿脸色变了变,咬了咬牙说道:“坐稳了。”接着手上的马鞭用力一挥,马车的速度更快了些。 马车摇摇晃晃,温庭安紧紧扒着门不让自己摔倒。 马车拐进了一条小道,那些人影也渐渐跟不上了,温庭安暗暗松了一口气。 见危险消除,温庭安揣着无数个问题想去问柳音儿。 她刚掀起门帘准备询问柳音儿,前面不远处却突然横蹿出来一辆马车。 二人吓了一大跳,柳音儿赶紧一拉缰绳将马车停下来。而那辆马车也停了下来。 第172章 不等柳音儿问话,那辆马车里突然跳下来一个人,朝着二人飞奔而来。 温庭安一看,又惊又喜:“子匀,你怎么在这儿?” 齐子匀神情有些严肃,但看见没有戴面具的温庭安时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神色,跑到马车前说道:“师傅,音儿。是与真叫我来帮你们的,你们快下车坐我那辆,那些人快追上来了。” 温庭安一头雾水,柳音儿满脸欣喜,:“子匀,多谢。”随后跳下车,一把将温庭安拉了下来。 才走了两步,柳音儿又回过头:“那你怎么办,那些人心狠手辣,非常难对付。” 齐子匀笑道:“放心,我自有办法,何况有人会接应我的。你们快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柳音儿满脸感激,此时也说不出来什么,只是应了一声,拉住温庭安就朝前面那辆马车跑去。 她将温庭安推上马车,一边推一边说:“庭安,你信我,我绝不会害你。” 温庭安没有答话,她似乎有了些头绪,一言不发上了车,柳音儿随后翻上去,驾着马车驶向远方。 见前面的马车走远,齐子匀才上了这辆马车,驾着车朝另一边跑去。 她前脚刚走,后面尘埃四起,一群骑着马的黑衣人赶了上来。 为首的人抬手叫停了队伍,帽檐下一双阴沉的眸子打量着四周,将前方地上车辙有些凌乱,并且分别朝着两个方向延伸,眉头不由一皱。 倏然见不远处一辆马车若隐若现,正是温庭安和柳音儿的那辆马车,他眼中多了些许兴奋,沉声道:“追上去,抓活的。” 身后的人接受到指令立刻追赶上去,领头人盯着另一边,最后叫停了末尾的四五人,说道:“你们,去那边。” 那几个人点点头,立刻骑着马朝那边赶去。 第143章 那些人追得极凶,骑马的速度又比马车快,很快就追赶了上来。 齐子匀紧皱眉头,咬咬牙加快了速度,心中暗自祈祷:“再快一点,很快就到了。” 突然,一柄闪烁着寒光的暗器穿透马车朝着她的后脑勺袭来。 齐子匀本能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整个身子突然僵住,动弹不得。 窗户处却突然又飞进来一支弓箭,将那飞刀弹开,巨大的动静惊动了马儿,它开始横冲直撞,马车也失去平衡。 齐子匀回过神来,趁机跳了车,一下子滚到草地上,一连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顿时感觉头晕目眩,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身上也难受得厉害。 这时常与真已经背着弓箭来到她身边将她扶了起来。 黑衣人这会儿也已经来到两人面前,将她们团团包围。 为首那人见是调虎离山之计,不由怒火中烧,死死盯着两人。 齐子匀缓过来了许多,感受到身边有些沉重的气氛,加上刚才命悬一线的回味,忍不住打了个冷噤,下意识抱住常与真的胳膊,小声说道:“与真,我们该怎么办?” “不慌。”常与真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十分冷静地看着身边的那些黑衣人。 齐子匀心头焦急,她本来前一天就该离开的,因为缺盘缠就去找了好友常与真。 常与真是她初到亓安城结识的,在她眼里是一位君子,非常豪爽的人,再加上常与真有出神入化的绘画本领,盘缠自是不愁的。 本来常与真许给了她一百两。昨晚却突然找到她说有要事相商。 给了她一千两让她帮忙给柳音儿送一辆马车,她本来寻思也不是什么大事,居然给一千两,她一时见钱眼开于是就答应了。但也没告诉她这是要命的活啊。 领头人居高临下看着她们,咬牙道:“你们是谁,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这马儿的铁蹄可是不长眼的。” 齐子匀看着他们一个个手持刀刃,又忍不住往常与真身后缩了缩,小声道:“与真,那钱我不要了。你跟他们说一下,让我先走吧。” 没等常与真回答,领头人已经将大刀指向了她,厉声道:“嘀咕什么呢,还不快说!她们人呢?” 这番举动直接把齐子匀吓坏了。 常与真按住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怕,我们都不会死的。” 说完,常与真上前一步,冷声道:“我不管你们是谁,有什么意图。总之,现在速速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领头人眼中闪过杀意,冷笑道:“好一个后果自负,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说着手缓缓抬起,一把白刃大刀闪着刺眼的寒光,朝着常与真的头顶劈砍而去。 “小心!”齐子匀脸色剧变,冲上去一把拉住常与真,拉着她往后退了好几步。 再回头,那举着大刀的人一动不动,眼中满是惊愕。 仔细一看,他的脖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黄符,摇摇曳曳的,似乎要掉落却又粘的很紧实。 不远处,一个满身黑色衣着的女人走了出来。 齐子匀疑惑盯着那个女人,只见她身形十分消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带走似的,脸上一个黑色斜眼罩十分突兀,正缓缓朝这边走来。 常与真似乎也注意到了,弯了弯唇,也没有说话。 待走近后,女人抬手勾了勾手指,那领头人脖子处的黄符这才轻飘飘掉了下来,还没落地就自燃起来,顷刻化成了灰。 领头人见来人,赶紧下了马躬身屈膝半跪在地,拱手说道:“夜大人。” 其余黑衣人面面相觑,看见女人挂在腰间的令牌明显神色一变,纷纷下马跪着,也齐齐唤了一声“夜大人”。 夜听视若无睹,只是毫无感情地看着常与真和齐子匀,而后说道:“不去抓人,在这里做什么?” 领头人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带着羞恼说道:“本来是要抓到的,但是被这两个女人使了奸计,让她们跑了。” “跑了就赶紧去追,在这里浪费时间,你们的命很硬吗?”夜听冷冰冰说道,似乎不想听他们解释什么。 领头人脸色大变,低头说道:“是属下该死,属下马上去追。” 言罢起身骑上马,带着众人原路返回。 看着人都走了,齐子匀长长松了一口气,以为夜听是常与真搬来的救兵,笑脸盈盈地,就想上去握手:“多谢你啊,夜……姑娘是吧。” 回给她的是一张冷陌的面孔。 她一瞬间没了笑容,又缩回到常与真身后,这个夜姑娘看着好像不好惹。 常与真这时勾了勾笑:“符素,好久不见。” “是夜听。”夜听面无表情提醒道。 常与真似乎并不在意,说:“几年不见,你倒是变了许多,这些人都是你带来的吗?你为何要抓音儿和那个姑娘?那姑娘是音儿很重要的家人,你肯定比我知道的。” 夜听没有回答,转身说道:“不该插手的事不要插手,不该问的话也不要再问了。”说完手中一张符咒一捏,瞬间消失在原地。 齐子匀目瞪口呆:“这……她是神仙?” 常与真见怪不怪,又恢复平时乐天的样子,笑说道:“好了,我们该回去了。” 另一边,先前的黑衣人分了两波,按照车辙追来的人只有五个,此时也已经追赶了上来。 只见最前面的那一人抬手示意,身后的四人会意,两两分组来到马车两侧。 左边的一人突然掏出来一根绳子,将绳子的另一端抛向对面的人。对面的人接住绳子后,两人默契拉着绳子朝着奔跑着的马拦去。 那根绳子被拉的笔直,靠近马的后脖时双方突然加速,然后同时从马前方将手里的绳子抛向同伴。 复接住绳子后用力一拉,直接将马的脖子束缚住,那马登时受惊站停住,前蹄向上蹬去。 后面的一个人趁机飞身踩过脚下的马背,一跃而起落在马车上,拉住那缰绳把马车控制住。 停稳后,后面的那个人这才上前停下,然后下马去拨开门帘,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他先是眼珠子一瞪,随后用力甩开帘子,上马喝道:“原路返回!” 其余四人领命,骑着马往回赶去。 在一座密林深处,柳音儿背着一个包袱,拉着温庭安拼命向深处跑去,身后一阵若有若无的马蹄声掠过。 柳音儿心中庆幸,幸好她提前带着温庭安下了车,不然这会儿估计就被抓住了。 温庭安气喘吁吁,已经想不起来要对柳音儿问的话了,只是一股脑跟着她跑。 直到夜深时,二人躲进了一个山洞里。 温庭安随便拾了些枯枝烂叶子,堆在一起点了篝火。 柳音儿从包袱里拿出水和干粮递给她,又拿出来一张地图在地上摊开,说道:“我提前找与真要了这一带的地图,走的时候也给刘叔传了信。我们动作快一些,大概两日就能走到环县,刘叔会在那里接应我们。” 篝火照亮了她的整张脸,那张妩媚柔情的脸一改往日的笑颜,此时满是严肃,疲惫,谨慎。 第173章 温庭安闭了闭眼,整理好思绪后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开口:“那些黑衣人究竟是奔着你来的,还是奔着我来的,我哥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柳音儿看向温庭安,坐直了身子,说:“你。只要他们不来寻我们,就是安全的。” 温庭安心中大惊,又想到温礼平和冷凝儿他们没有危险,又暗暗松了一口气,她默默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因为云燕坠,是吗?你的那位故人和影到底是什么关系,同僚?还是死敌?” 柳音儿叹了一口气,方开口说:“跟云燕坠无关,但和有云燕坠的你有关。因为你,是这云燕坠主人的遗孤。” “我娘?” 温庭安满脸困惑,她记得这东西虽然是安清水给她的,但她曾经询问过来历,安清水对这东西的来历似乎也说不上来。 那种说不上来并不是支支吾吾的隐瞒,而是仿佛真的不知道它的来历一般,所以她一直以为云燕坠只是母亲从外头街市上淘来的小玩意儿,是个一文不值地,仅仅有些药草香的小挂饰。 不说安清水根本不知道这东西的来历,且她对自己母亲的为人,自然是十分肯定母亲不会和这种坏心眼的组织有联系的。毕竟她的父母可都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大侠,是真正的好人。 那问题究竟是哪里,还和她有关。 越想温庭安的眉头锁得越深,她真的毫无头绪。 柳音儿见她这幅神态,忍不住问道:“你难道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身世么?”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突然在温庭安的脑海中炸开,她突然有些发懵。 “我的……身世?” 她的思绪又开始飘起来,她不记得五岁之前的事情,但她记得她大病一场之后,爹娘突然带着哥哥和她搬了家。 他们搬家搬得很频繁,去过很多地方。 印象最深刻的那次,是他们辗转过无数地方后来到的青平城。 那时他们刚刚在青平城落脚,父亲温极找了处偏僻的地方安了家,房子的月钱都付了三个月的。 温礼平当时准备带她去街上玩耍,可他们刚准备走,只见安清水突然从外面回来,神情极为严肃。 她那时八岁,见安清水回家,伸手就准备往母亲怀里扑。可安清水恍若无睹,直接略过她走到温极身边,在温极耳边低语片刻,温极的脸色亦是大变,二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看向了她。 温庭安那时候虽然还小,但也懂了些事,那目光看得她很不自在,仿佛事情出在她身上。 之后他们一家四口又匆匆搬了家,那次是他们搬家最快的一次,从搬到那里到从那里搬走,他们只花了两个时辰。 虽然他们时常搬家,温庭安已经习以为常,但唯有那一次,温庭安开始思考了起来。 他们为什么要不停的搬家? 除此之外,奇怪的地方还有一处,就是每次到一个新地方,爹娘在那地方的朋友就会来看他们一家人,可那些朋友每每看到她时,仿佛不认识她,可他们认识哥哥。 温庭安有时候就纳闷,难道她不是爹娘的孩子吗,为什么那些叔叔婶婶会露出那些惊讶狐疑的样子。 虽然之后他们跟爹娘谈话后突然对自己特别疼爱,仿佛许久未见一样,但她还是觉得,那些叔叔婶婶对她的感觉和对哥哥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一种她说不上来的不一样。 而且,虽然哥哥也不大认识那些叔叔婶婶,但到底对某些人是有印象的,而她对所有人都没有印象,仿佛他们真的是第一次见面,自己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个人。 温庭安曾壮着胆子去问过父母,她问自己到底是不是他们亲生的。 她现在还记得当时的场景。 温极听完她的话后勃然大怒,十分罕见的对她发了脾气。他当时一把拍碎桌子,怒道:“不孝!你娘十月怀胎吃了那么多苦头将你生下来,爹娘更是含辛茹苦地将你和你哥哥抚养长大。你到底在外面听了谁的舌根子,竟说出如此混账的话来!” 她那时被温极的反应吓坏了,跪在地上一言不敢发,身体都不由得轻微发颤。 还是安清水安抚了温极,又抱住她,一遍一遍安抚她。 温庭安那时年纪小,一进入母亲的怀抱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心中满是自责与愧疚,抱着安清水小声啜泣起来。 此后她就再也没有问过这种问题了。 温庭安沉默片刻,用力摇了摇头,将心中的雾霾全部拨散开,说道:“我当然知道我的身世,我爹温极和我娘安清水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侠,我是他们的女儿。”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极为坚定诚恳。 柳音儿沉着脸,摇了摇头,说道:“不,你真正的父亲名叫温行休,曾是一名将军,后来隐居在山里做了一名剑客,你母亲名叫柳媞如,她是……” “够了!”温庭安有些生气地打断她的话。 她站起身说道:“这种笑话并不好笑,你说的这两个人我根本就不认识。我出身哪里,来自何处我自己心里清楚。你若是想寻亲,不应该来找我,挑拨我和我亲人的关系,如此的搬弄是非。” 柳音儿忍不住红了眼眶,站起身说道:“庭安,你不该说这些话,姑姑知道了会伤心的。” 温庭安本来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此刻听见柳音儿的哭腔,理智又恢复了些许,她直接找了处角落,面朝里躺下,说道:“我累了。” 柳音儿红着眼,忍不住偷偷落泪,默默将包袱收好,也找了处角落坐下,阖上眼。 一夜无话。 第144章 次日,温庭安跟着柳音儿继续向前走。 按照柳音儿说的,她现在没有办法回去了。 那些人盯上她了,把她当成了云燕坠主人的孩子。她记得那个组织是为了找蚀心蛊,那也就是说,柳音儿的姑姑与蚀心蛊有关联。 不过现在,比起这些,她更担心自己突然不见,哥哥和凝儿会担心自己的吧。 他们会按照计划回青平城,还是说来寻找自己呢? 哥哥一定会来找自己的。 凝儿有重要的事不得不回去。 或许他们会分开,哥哥来找自己,其他人青平城将这一年间发生的事情告诉冷老爷。 温庭安想着,不知不觉跟着柳音儿走到了一条山溪。 “休息一下吧。”柳音儿擦了擦头上的汗,在溪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捧着溪水洗了把脸。 温庭安看着她的动作,默默找了处离她有些距离的地方坐下,也洗了一把脸。 自昨晚之后,她们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 她开始回头审视这一路她们的相处。 原来她和柳音儿并非萍水相逢,也不是所谓的知音。 一切的一切,都不是真心的,都是柳音儿把自己当成了别人。 不,或许是真心的,只是真心带有目的,柳音儿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才会接近自己。 她又想起这一路的奇遇,围绕蛊,影发生的所有事,或许柳音儿什么都知道。 或许柳音儿就是藏在暗处的那条线,推搡着所有人往她想要的那个结果走。 温庭安的心顿时冷了,她并不想怀疑柳音儿,可现在她所知的所有条件,都指向的柳音儿。 或许柳音儿就是和那个组织密不可分的人,就像古千仞一样。 她被自己的大胆猜测惊得头皮发麻。 冷静下来后,温庭安开始分析自己现在的处境。 按照柳音儿的说法,现在她们很危险,她现在必须和柳音儿同行,因为柳音儿是对此了解最多的人。 思及此,她懊悔自己不该意气用事,对柳音儿发了一通脾气,也不知道现在问的话柳音儿还愿不愿意告诉自己那些隐情。 温庭安默默朝柳音儿靠近了一些,半天才启齿道:“那个组织跟你姑姑一家是死对头吗?” 柳音儿动作一滞,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洗着帕子,回道:“算是吧。” 算是吧? 温庭安有些懵,难道她想错了,柳音儿对那些隐情也不太了解吗? 半晌,柳音儿又看向她,见她正在发懵,瞬了瞬,又说道:“燕云山,你有印象么?” 温庭安摇摇头。 柳音儿有些惆怅,说道:“那里,是我的家。但是十五年前,燕云山被灭门了。山上上下下一百来口人无一人生还,家主和姑姑都没能逃过一劫。” “是他们干的?”不知是不是被柳音儿的情绪感染,温庭安也有所触动,声音都柔了些。 柳音儿默默点了头,擦去眼角的泪:“彼时我和母亲以及一个家丁外出去了,回来时家中已是一片火海。当时,我母亲有些崩溃,带着我日日刨那些废墟,想把姑姑他们的尸首挖出来,可是大火烧得什么都不剩了。后来那个家丁在外打听,我们才得知少主逃出去了,那些人想要赶尽杀绝正四处查找着。为了先一步找到人,母亲带着我四处奔波,家丁则留在原地等待消息。 第174章 后来,我们打听到消息,人可能在青平城附近,家丁就改了刘姓*在青平城开了家客栈,表面做生意,背地里搜集讯息找人。” 温庭安恍然察觉,那家丁应该就是刘知了,或许他原来和柳音儿一样姓柳来着。 想着,她指着自己开了口:“所以,你以为那个什么少主,就是我。那些人之所以要杀我,也是因为这个?”或许那些人并非想杀她,他们是为了蚀心蛊,倘若燕云山跟蚀心蛊有关联,而自己是燕云山里那个逃出来的少主,那么那些人抓自己就解释得通了。 他们肯定觉得她知道那蛊的下落。 可问题是温庭安什么都不知道。 柳音儿盯着她,什么都没说,但又像什么都回答了一样。 温庭安沉默了,她又有些烦躁起来。她的父母是温极和安清水,上面还有一个哥哥,那些才是她真正的亲人,无论是生是死这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所以,她不是他们要找的人,绝对不是。 温庭安又问道:“那是不是只要我跟他们解释了我不是那个谁,他们就不会找我的麻烦了。” 柳音儿默默低下头,没有回答。 温庭安也沉默了,她知道自己的话有些天真,那些人既然能找上来,绝对是有什么线索可以确认自己就是柳音儿说的人,怎么可能因为自己三两句话就罢休。 温庭安想了想,突然站起来,把身上的云燕坠和清丰笛都拿出来,走到柳音儿身边递给她,说道:“这些东西还给你,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再去其他地方寻吧。我先走了,找个地方避避风头,然后去找我哥哥。我们有缘再会。” 说完,也不等柳音儿接过,直接把东西搁在石头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柳音儿拿上东西追了上来,一边跟着她一边说道:“庭安,我知道你一时半会还接受不了这些,没关系的,我不会逼你什么,这些事我们慢慢来就好,你会想起来的。只是现在你的处境很危险,你不能一个人走,跟着我,我会保护你的。” 温庭安不回答,也没有停下,甚至脚步加快了很多。 柳音儿有些急了,继续说道:“你根本不了解那些人。他们阴险狡诈,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你躲不掉,也对付不了他们。” 温庭安依旧无言,自顾自向前走。 柳音儿急得团团转,一咬牙,说道:“你的养父母,他们的实力你是知道的,可是就连他们也都遇害了。” 温庭安停下脚步,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她,脑海中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 儿时他们一家四口生活的画面,温礼平独自照顾她的画面,爹娘遇害的画面…… 种种,温庭安感觉自己的脑子要炸开了。她有些崩溃,眼睛也红了,大声道:“即便我一辈子都不能见人,一辈子一个人过,我也不要跟你走!” 她真的气糊涂了,已经分不清自己说的话几分是真心的,几分是气话。 她现在真的有些怨恨柳音儿了。 柳音儿知道自己说过了,但她也看得出来温庭安心中已经有了底,毕竟这个人头脑也很聪明,该想到的应该也都想到了。 于是,她放缓语气,说道:“庭安,我并不想打破你现在平静的生活。这一路走来,我知道你过的很好,对此我也很开心。但现在我也是迫不得已,我必须要保护好你,这是我娘的遗愿,也是我唯一的信念,不管你信与不信,我和你是……总之,我对你都是真心的。” 她心中酸涩,“家人”二字到了嘴边又改了口。 最后,温庭安还是妥协,跟着柳音儿一起走了。 两天之后,她们来到柳音儿所说的环县。 她们才刚到县门口,一只信鸽便直直飞到柳音儿身边,柳音儿伸手接住它,从它腿上取下一枚细小的纸筒,打开看了一眼后,就带着温庭安来到一家偏僻的旅店。 刘知已经在门口观望多时了,看见她们两人到了,赶紧迎了上去。 刘知欣喜不已,说:“音儿,少主果然来了,真是太好了。” 温庭安有些烦躁,只是朝刘知点点头,而后径直走进店里。 刘知见她神色有些奇怪,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看向柳音儿,柳音儿只是无奈叹了口气。 刘知似有所感,也低落起来,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两日的奔波,二人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刘知得到柳音儿的信后马不停蹄赶了过来,提前备好了酒席给二人接风。 温庭安饿了许久,此时也顾不得客气,闷头吃了起来。 就连柳音儿此时也顾不得形象,跟着温庭安一起埋头干饭着。 刘知见状心疼坏了,叹气道:“饿坏了吧,如今比不得从前了。不过这些年我也攒了些积蓄,照顾你们两个孩子还是够的。” 他说着,又起身盛了一碗藕汤放在温庭安面前,笑道:“少主以前最爱喝这藕汤了,虽然这藕比不得我们自己种的,但味道也是极好,少主快尝尝。音儿,你也快尝尝,这些日子辛苦了。”他说完,又给柳音儿盛了一碗。 柳音儿赶紧起身接过。 温庭安看在眼里,一句话没说,只是盯着那碗藕汤看了会儿,依旧低头扒着碗里的饭。 她其实是想解释些的,但看见刘知满脸慈祥的,发间还多了些许白丝,想来这些年找人也操了不少心。那些话到了嘴边就又默默咽了下去。 但刘知一直看着她,似乎期待些什么,温庭安咽下嘴里的饭,默默端起藕汤喝了一口。 刘知这才心满意足,收回了目光。 这顿饭吃的并不安静,刘知二人一边吃,刘知一边帮温庭安回忆过去的事,又讲了许多燕云山被灭门之后的事,讲到他和柳七带着当时年幼的柳音儿四处躲藏且寻找少主时,忍不住流下泪来。 柳音儿有所触动,也红了眼眶。 温庭安虽然对他说的那些事毫无印象,但也被二人情绪感染,心头一阵苦涩。 后面她也知道,原来自打他们离开青平城,刘知就把客栈转让了,一路悄悄跟着他们,就是为了等今天。 温庭安不由疑惑,柳音儿到底是从哪里得到消息,现在就是那些人动手的时刻,于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柳音儿正色道:“你还记得在亓安城时那个被抄家的官员么?” 温庭安点点头:“记得。”可是和她们有什么关系。 温庭安还没想完,刘知一拍桌子,吓了她一大跳,只见刘知低声愤愤道:“该死的,他也有今天。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温庭安更听不懂了。 柳音儿解释说:“当初燕云山遇难,那个人便是帮凶之一,如今狡兔死,走狗烹。当年知情的人,他自然是留不得的。也算是他的报应。” 温庭安心中有些震撼,那个人也和影有关。 她突然想到了小渭城的严忠,他和影也有关联,但他的下场确实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她开口道:“这么说你们已经摸清了到底是哪些人屠了燕云山。” 柳音儿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坦诚道:“没错,这些年我们都已经摸清那些人的底细,但我们并没有复仇的打算。一来,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一劫姑姑也曾料到过。她曾说过,不管如何,让活着的人没有负担的活下去才是正理。所以母亲闭眼前也是这样嘱咐我和刘叔的;二来,自母亲走后只剩我和刘叔,我二人力量微薄,难以撼动他们,纵使有心也是无力。” “不错。”刘知接话道。“那背后之人不是我们可以抗衡的。现如今少主已经回来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要保证少主你的安危。我已经划好了路线,离开黎州,往南走。今夜就出发,先回燕云山一趟祭拜逝者,让家主和夫人以及阿七他们见见少主,好叫他们瞑目。” 温庭安心头莫名有些沉重,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组织,竟让他们个个如此。 她又想起了严忠,他那时的神情和言语。只提一下“影”他就吓得脸色大变。 所有人对“影”的描述都是一样的,它很强大,没有人可以抗衡它。它的背后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让人如此惧怕,就连柳音儿这样的人都有些惧怕。 温庭安心头沉沉的,背上仿佛压了块巨石,她已经喘不过来气,就连脊背也被迫弯了下来。 一顿饭的功夫下来,她仿佛有些接受了这个新身份。 不,与其说接受,倒不如说她茫然了。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宛如提线木偶,麻木,任人摆布。 别人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之后他们上了路。 燕云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遥远,他们只是快马行驶了五天就到了。 温庭安跟着他们上山,越上山温庭安心中就越不安,我对周围既熟悉又陌生,却不敢多想什么。 刘知走在最前面,山间一条若有若无的小径,因为此地偏僻没人踏足,那小径上长满了杂草,已经完全看不出路来。 第175章 刘知凭借记忆,拿着一把砍刀走在前面,一路挥挥砍砍,终于到了终点。 温庭安盯着面前的景象,一时有些恍惚。 脚边是发黑的地,一块破败许久的木头插在上面,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温庭安只能看出一个“云”字。 脚下似乎是山口,这里应当有一个高大的山门,上面挂着牌匾,刻着“燕云山”三个字。 温庭安如是的想,心头越发压抑,几乎要喘不过来气。 她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向前,柳音儿和刘知就跟在她身后。 越往里,烧焦的痕迹越明显,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风霜依然没有抹去这里的曾经有过的人烟气息。 四处都是发着黑,残砖断瓦,是黑色的;已经倒塌的篱笆,是黑色的;枯枝烂木,也是黑色的;还有已经干枯很久很久的池塘…… 都是黑色的。 为什么这个颜色这么让人伤心呢? 温庭安哽咽着,连带着牙齿都在打颤。迈开步子走着,她摸着路边已经碳化的树,轻轻一碰竟化作了灰,树碎了一地,弄脏了她的手和衣摆。 她捻了捻手指,脑海中不可控地修复着这里的场景。 那里有间房舍,这边是打铁铺子,前面有个磨盘,那边空地应当还有几个小儿在放风筝…… 她越想眼睛越模糊,身子也忍不住颤抖起来,脑海中的画像变成了一幕幕残酷的现实,走着走着,步子突然变得急促起来,然后就变成了跑。 柳音儿知道她在恢复记忆,忍不住眼睛一酸,紧紧跟了上去。 刘知打一进来就开始抹眼泪了,也是紧紧跟着二人。 直到跑到一座废弃的庭院,外头有个亭子,竟神奇的没有被烧毁,只是上面的牌匾不知何时掉落了,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的沙,已经被埋了半截。 温庭安蹲下身子,一点一点拨开上面的沙,牌匾上的字如同她的记忆,一点一点变得清楚。 上面篆着三个字:三七亭。 温庭安再也忍不住了,整个人瘫软在地上,眼泪吧嗒吧嗒掉落着,她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柳音儿上前扶住她的肩,语气也是难掩着的哭腔,轻轻唤了一声“庭安”。 温庭安撑着身子站起来,看着已经倒塌的庭院,里面光秃秃的,除了朽木,沙石,余下什么都没有了。 她哽咽着,半天才说出来一句话:“阿娘种的梅花……没了。” 说罢,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柳音儿死死抱住她,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刘知站在一旁,捶胸顿足,望着这一幕不禁老泪纵横。 刘知带着二人继续走着,直到看见一方方墓碑才停下来,用袖口拭泪,哽咽道:“少主大家都在这里了。” 温庭安上前一步,她看着面前一个个矮小的墓碑,它们拥挤地排列着。 温庭安分不清这里有多少个,躺着多少人,但她看见最前面有两个并排的墓碑,一个是她父亲温行休的,另一个则是她的母亲柳媞如的。 而在旁边,有一座格格不入的墓碑,似乎是近些年新立的,上面篆刻着柳七的名字,是柳音儿的母亲。 温庭安的眼眶又红了,膝盖慢慢滑落,跪在地上,头怎么也抬不起来。 柳音儿跪在她身边,看着柳七的墓碑,又哭又笑地,嘴里喃喃着:“娘,我找到了,我把人找回来了……” 温庭安听着,忍不住去拉住她的手,紧紧攥着,攥着她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血亲。 下山的路上,温庭安整个人恍恍惚惚的,眼圈红肿,整个人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样。 她记起来了许多事,虽然并不全面,但到底想起来了些什么。 她是温庭,乳名三七,三七既是她出生的日子,也是她父母情定终生的大喜之日。 因为曾经温行休经常在她耳边唠叨,告诉她“三七”对他们一家人来说多么多么重要。 后来家中遇难,她丢了,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丢的,好像是滚下了山崖,又好像是躲在了密林里,又好像是神仙来救了她。 儿时梦魇缠绕,让她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镜,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什么都分不清了。 总之,她只知道自己一睁眼就又有了爹娘。 当时安清水在给她擦去梦魇时所流出的汗水,那块帕子上绣着一个“庭”字。 温庭安恍恍惚惚间问她是谁。安清水眼珠子一转,轻声细语道:“庭安,我是娘亲啊,你不记得了吗?” 温庭安当时太小了,加上发了高烧,脑子糊糊涂涂的,竟就这么接受了她的话。 她记得安清水说过的。 “大哥名唤礼平,你是庭安,你们兄妹俩在一起就是平平安安。” 第145章 走至半路,温庭安突然停下脚步,欲言又止,最后只好作罢。 柳音儿明白她心中所想,开口道:“我们是不能在黎州久待,现在不知道那些人追到何处了,也没法子给他们传信告诉你的下落。不过你放心,我走时留下过字条,叫他们不用担心你我。” 温庭安闷闷点头,她已经害死了温极和安清水,绝对不能再害其他人,尤其是温礼平。 他们虽然不是亲兄妹,却胜似亲兄妹,除去柳音儿,他是她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只是她有些难过,她跟温礼平自小形影不离,如今却突然分道扬镳,也不知道哥哥能不能适应日后没有自己的日子。 还有冷凝儿,她到底是食言了。 轻叹一声,温庭安跟着二人继续走着。 走到山门口时,忽然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穿斗笠的人。 那人转过身来,温庭安和柳音儿瞬间变了脸色。 “鬼面无情,你怎么在这里?”温庭安发问道,手已经不自觉放到清丰上面。 柳音儿也沉着脸,默默将温庭安挡在身后,手里已经不知何时捏了几根银针。 刘知挡在两个小辈面前,大声呵道:“来者何人!” 鬼面无情发出一声怪笑,那张赤红的脸此时看起来万分狰狞,衬得他那笑容都变得诡异起来。 “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动手了。” 鬼面无情眼中满是兴奋,如同盯猎物一般死死盯着温庭安。 温庭安已经懂了,抽出笛子指着他道:“废话少说,看招!” 未等说完,她脚下已经动了起来,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来到鬼面无情上空,笛子竖着朝他的脑袋闷去。 鬼面无情眼中喷薄着火焰,如同一头压抑许久的野兽,直接一拳打去。 温庭安被他的力量掀飞出去,幸好她早有准备,一个后空翻就稳稳落在地上。 回看鬼面无情,他刚刚出拳的那只手已经有些发红,显然刚刚一击他也没有占到便宜。 不等他反应,柳音儿已经来到他身后,几枚银针如迅雷般飞出,直接封住了他的几个穴位。 鬼面无情丝毫不慌张,只见他闭了闭眼,体内气劲在各个穴位游走,眨眼睛就弹飞了两根银针。 温庭安哪里肯给他时间,朝着他的腹部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刘知也没有闲着,他身上也有些功夫,抄起一根木棍就对着鬼面无情的后背抡去。 鬼面无情脸色发红发紫,似乎是在隐忍,蓄力。 刘知咬咬牙,使出全力,朝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棍子,木棍从中折断。 鬼面无情嘶吼一声,一股巨大的气从他身上爆发,瞬间将二人弹飞出去。 几个翻转,温庭安抵住一棵树干才稳住身子,心中满是震惊,一段时间不见,鬼面无情的实力貌似提升了一大截,她这边三个人的攻击竟然没有将他打成重伤。 柳音儿悄悄移到她身边,小声提醒道:“小心,他状态不对劲。” 温庭安早就注意到了,猜测他或许服用了什么药短时间提升了实力,便回道:“跟他耗,等药效过去再了结他。” 柳音儿点头,又是轮番的进攻,过程中柳音儿将计划告诉了刘知,于是三人默契的开启车轮战。不无脑攻,而是以防守为主,毕竟对方现在的实力不容小觑,他们这样做既保存自身实力,都能消耗鬼面无情的体力。 几番下来,鬼面无情也发现了他们的意图,但他此刻因为服用了药,头脑根本冷静不下来,只得愤怒嘶吼:“鼠辈,可敢正面一战?” 温庭安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鼠辈?你都嗑药了安敢说我们是鼠辈。” 鬼面无情气急败坏,却奈何不了他们,情急之下周身的气也走乱了,急火攻心一口血喷了出来,腿脚也软了下来。 温庭安抓紧时机,莲花步再次运转,眨眼间就来到他身前,用尽全力给他致命一击。 突然,不知何处飞了一张黄符贴到了她的腿上,瞬间爆炸。 温庭安来不及反应,腿部的疼痛已经令她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 第176章 温庭安咬着牙爬起来,又是几张黄符飞来,每一张都是冲着她的腿来的,显然是知道她轻功的厉害。 又是几声爆炸,温庭安五官都扭曲了。两条腿的裤脚已经破烂,隐隐可见往外渗着血,她跌到地上,怎么都爬不起来。 柳音儿和刘知脸色大变。柳音儿离她最近,第一时间冲了过来,她看见那几道黄符,脸色铁青。 没走几步从不远处窜出来一个提剑的男人拦住了她的去路,那男人披头散发的,柳音儿不认识他,但还是从他周身的气质认出了他是谁。 “温喆?你居然还活着。”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似是被惊讶到,还带着无法隐忍的恨意。 温喆眉眼温和:“音儿,别来无恙。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来这里。” 他说完,夜听也在不远处现身。 刘知气得面色铁青,指着他怒道:“原来是你这该死的叛徒,猪狗不如的东西。亏家主和夫人如此看重你,你害得燕云山险些灭门绝户,却还有脸站在这里。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就别想动少主。” 温喆丝毫没有被他的言语激到,依旧笑吟吟地,又说:“柳叔,好久不见。” 温庭安认不出他是谁,但记得温喆这个名字,也记得他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她撑着身子,虚弱说道:“你,为什么……” 温喆缓缓转过身看向她,眼里的情绪十分复杂,似有怜爱,又带着恨意,平静道:“三七,你终于想起我了。带走吧。” 他话落,夜听已经出现在温庭安身边,一把将她拎起来。温庭安浑身无力,只是挣扎了两下就昏死过去。 柳音儿眼看着她被带走,急声说道:“不要,符素。你不能带走她!” 符素只看了她一眼,手里捏了张符,带着温庭安转身消失。 柳音儿有些疯了,气急攻心,一口血喷涌出来,她什么都顾不得,朝着温喆就冲了过去。 刘知也气急败坏:“温喆,我送你下去见阎王。” 鬼面无情这时候已经调整好气息,倏然出现在温喆身前,只一招就把毫无防备的两个人打飞出去。 刘知撞在一块石头上,顿时一口血喷出,几近昏厥,柳音儿则已经晕了过去。 鬼面无情死死盯着昏厥的柳音儿,一步一步向她逼近,刘知使出仅有的力气,死死拽着他的衣服,嘶哑道:“你,不许碰她。” 鬼面无情冷冷瞥视了他一眼,抬脚踩在他的手腕上,刘知疼得满头大汗,眼中布满血丝,咬着牙一声不吭。 最后,只听一声骨头断裂的响声,刘知终是没挺住,昏死过去。 鬼面无情这才抬脚继续向前,走到柳音儿身边就想一招解决掉她,但被温喆阻止了。 鬼面无情不由皱眉:“这叛徒留着也是个祸患,不如除掉,也省的日后再捣乱。” 温喆说道:“音儿身上的蛊毒早已入骨,已是将死之人,何必多此一举。” 说完负手转身离开,鬼面无情没有言语,沉默片刻后也跟着他走了。 温庭安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地牢里。 牢房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头顶一个天窗处隐隐透过些许白光,温庭安这才意识现在是晚上。 她撑着身子起来,腿上的伤让她没办法大幅度伸展四肢,她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的腿,除了一些液体,她摸到了冰冷的铁块。 她被锁链拷住了。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她又闻了闻沾染在指尖的液体,似乎是血。 地牢阴暗潮湿,四处散发着寒气,头顶时不时还有水渍低落。 昏迷了许久,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有些湿了,贴在身上又冷又难受,温庭安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一点一点往四周爬,她想摸清四周的状况。 她一动起来,身上的锁链就发出金属的碰撞声,腿部的伤口似乎被扯开了,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没有停下来。 才刚摸到冰冷的墙壁,不远处就见有一道橙光,摇摇曳曳地,似乎在朝自己这边走来。 等到走近,温庭安看清来人,是温喆和夜听。 夜听提着灯笼,那灯笼并没有特别明亮,但温庭安许久没见光,还是被那灯光晃到眼睛,她下意识抬手遮挡。 夜听目光深幽,静静盯着温庭安。温喆手里抱着一团东西,温庭安还没适应这光亮,一时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 只见温喆打开门后三两步来到温庭安跟前,蹲下身子将手里的东西打开,将温庭安的身子包裹住,语气里满是怜爱:“三七,冷不冷。我给你带了袍子来。” 他蹲下身子将温庭安裹得严严实实,又将她扶正。 接着灯光,温庭安看到他看自己的眼神十分奇怪,似是痴迷着什么,带着热切,藏着疯狂。 温庭安忍不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一把将他退开,呵斥道:“别碰我!” 她手上满是污垢和血,这一推蹭得温喆身上都是黑红的污秽。 温喆的神情也在这一块发生变化,变得狠毒,他抓住温庭安,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迫使她仰视自己。 温庭安咬着牙拼命挣扎,但奈何她现在太虚弱,根本无力挣脱。 相反,她的挣扎进一步激起了温喆的愤怒,手上的力道越发大了起来,似乎要掐死温庭安。 一面掐一面咬牙切齿说:“为什么,为什么要反抗我……我对你不好么?我哪一点比不上他,为什么不选我!” 温庭安发出闷哼声,两只眼睛几乎要翻过去。 夜听这时一把扼住温喆的手,用力甩开,冷冷对温喆说道:“你疯了。” 温庭安跌到地上,趴在地上咳嗽连连,大口大口喘息着。 温喆这才找回了一点理智,又赶紧去看温庭安的情况,慌忙道:“快让我看看,伤成这样媞儿姐姐会心疼的,媞儿姐姐心疼我就也会心疼。” 温庭安恶心坏了,用尽全力将他的手推开,大声道:“离我远点,你这个疯子!” 温喆脸色发黑,站起身冷冰冰说道:“果然是那贱人的女儿,这把硬骨头倒是和他一样。你娘的优点是半点没有继承到。” 他面目狰狞,说道:“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他说着抬脚狠狠踩向温庭安的脚踝。 那里本就受了伤,如今挨这一脚,她身子明显晃了晃,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倘若地牢够亮,他们就能发现温庭安在隐忍。她的手背已经青筋凸起,指节惨白,手指更是恨不得嵌进石砖里。 似是看不下去,一直站在旁边的夜听突然开口道:“好了,别误了正事。” 温喆的情绪这才稳定下来,他松开脚,蹲下身子,灯光衬得他的脸十分阴沉,像一头随时会暴走的野兽,他沉吟着,危险极了。 “快说,蛊母在哪里?” 温庭安脸色惨白,地牢明明寒气逼人,可她此刻却满头大汗,眼神都有些涣散,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温喆掐住她的下巴,低声道:“快说!” 温庭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接着咯咯咯笑了起来,原来是为了这个。 可惜,她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什么都答不上来。 温喆死死盯着温庭安的脸。 她的五官很周正,面部柔和,鼻梁高挺,肌肤随了柳媞如,白净胜雪。眉眼则柔中带刚,但并不凌厉,相反很柔,衬得她这个人很温和。 还好,像她母亲多一点。 温喆似乎从那张脸上看到了故人的样子,目光渐渐柔了下来,他放开温庭安,语气似是哄着的,说:“三七,你听话,告诉小叔叔,蛊母在哪?” 温庭安蹙了蹙眉,忍不住说道:“别这么恶心的跟我说话。” 温喆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似乎在隐忍些什么。 夜听看不下去了,蹲下身子看着温庭安,拿出一瓶金疮药,说道:“说出蛊母的下落,药就给你。” 温庭安盯着她,又看了看她手里的药瓶,半晌耸拉着脑袋,又摇了摇,声音沙哑:“我不知道。” 温喆面目扭曲,嘴角抽了抽,说道:“不知道?你不是都已经想起来了么,怎么会不知道。赶紧说,不然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温庭安连看都不想看他,只是说:“是谁告诉你我全都想起来了。” 温喆哑口无言,起身甩了甩袖袍,转身离开。 夜听垂眸沉思片刻,也起身离开,走时,她将那瓶金疮药丢到温庭安手边,语气还是冷冰冰的。 “说出蛊母下落前,别死了。” 等听不见脚步声后,温庭安彻底撑不住,精疲力尽地倒下。 第146章 柳音儿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床边还坐着一个小丫头,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点着,在打瞌睡。 她一惊,赶紧坐起来看向四周,嘴里不停念着温庭安的名字。 小丫头被她吓醒了,安抚道:“姑娘,你先别激动。”说完就抬脚跑了出去。 第177章 不一会儿温礼平跑了进来,说道:“音儿,庭安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柳音儿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 温礼平解释道:“我看了你留下的字条。想必你也是山上的人,所以你才要带庭安走。但是我告诉你,你一个人保护不了她的,当年灭掉你们山门的人可是官兵,我爹娘都奈何不了,不然这些年来我们也不可能一直在躲藏,甚至躲进深山里。可即便如此,我爹和我娘还是被害了。” 他说着,满脸悲伤,继续说:“你放心,庭安是我妹妹。不过发生什么事这一点都不会改变。你既然要带她走,也应该跟我商量一下,而不是私自带走我的家人,毕竟我和庭安在一起生活已经快十年了。” 柳音儿愣了愣,温礼平既然对他们的事这么了解,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温礼平知道她的困惑,但此事说来话长。 当年他们一家人本就是燕云山下的住户,只不过爹娘行踪不定的,他那会年纪小,时常寄宿在父母朋友家里。 所以他们知道燕云山上有一群邻居,但邻居却并不知道山脚有这么一户人家。 一天,几队人马悄悄绕过大路上了燕云山,那时他们一家三口都在家。 温极察觉到不对劲,出去打探消息,可是临近夜晚人还没有回来。 安清水不免有些着急,嘱咐温礼平好好看家,然后一个人出门去找温极去了。 温礼平一个人在家害怕,安清水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跟了上去。 安清水速度很快,温礼平追着追着才出门的安清水就没了影。 他有些害怕,就想往家里走,但夜色太黑了,他不小心就迷路了。 直到一片火光在不远处的山上出现,温礼平大喜,以为是邻居们,结果他刚露头就看见那些人带着刀,最前面有个小孩子在边哭边跑。 温礼平吓坏了,躲在草丛里不敢出声。 他看着那个小孩子往他这边跑着。 突然,那个小黑影一个趔趄消失了,他只听见滚动的声音,大概是那个孩子从坡上摔下来了。 他悄悄去看,那个孩子已经晕过去了,不远处的火光也逐渐靠近。 他吓到就要拉孩子起来,可那些大人速度极快,眨眼睛就已经逼近了。 正着急时,一只大手突然拦腰把他抱住,他一抬头,黑乎乎的,看人影似乎是安清水。 温礼平心中一喜:“娘。” 安清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另一个胳膊捞起温庭安,脚下莲花步一动,带着两个孩子往山下跑去。 等回了家门,温极已经在家里了,见他们母子回来,一颗心也落了地。 安清水把小孩子放在床上,那孩子脸上脏兮兮的跟黑炭似的,衣服头发也被烧焦了些,活脱脱一个小乞丐的模样。 安清水打水给她洗干净,发现是个白净的孩子,温礼平在她破烂的领口发现了一块帕子,上面绣着三只燕子,还有一个“庭”字。 安清水拿起来一看,猜想是孩子的名字,从衣服上看也知道是“邻居”家的孩子。 温礼平很喜欢这个小妹妹,想留下她。 但父母并不同意,觉得还是得把孩子送还回去,只是山上出了事,貌似是剿匪。 温礼平有些纳闷,哪里有匪,只有一些人家罢了。在他的认知里,山上的“邻居”都是好人,且出了他们一家三口也只有那些邻居了,不可能有匪才是。 温极猜想可能山上的人被陷害了,只有这么一个孩子逃了出来。 现在这个孩子被安清水带了回来,很可能对他们也不利。 安清水一时也犯难起来,把孩子丢出去绝对是死路一条,但留下来对他们而言恐怕不是好事,毕竟那些人连这么一个孩子都要赶尽杀绝。 温礼平一听送走的话这个小妹妹会死掉,马上就不同意了。 缠着父母央求留下来。 “胡闹!”温极满脸严肃,此事关乎性命,他怎么可能如此草率答应。 安清水沉思片刻,劝道:“不如留下来吧,正好平儿也喜欢。再说,你以往不最喜欢做些侠义之事。如今山上那些人遇害,只有这么个孩子逃出来了,只怕她父母早已遇害了。” 温极听着妻子的话,拧着眉纠结万分,最后还是妥协下来,连夜带着妻儿搬家走了。 而他们才走,后面那些人就追了上来,见已经人去屋空,便一把火点了屋子,他们也开始了长期的搬家之路。 好巧不巧,那孩子自摔了之后就高烧不退,醒来后就什么都忘记了。 于他们而言这是好事,安清水给她取了新名字,温庭安。 温礼平有了个妹妹,整日欢欢喜喜,牢记爹娘说的话:照顾好妹妹。 他知道父母的死有蹊跷,多半和温庭安有关,但这又何妨。在父母收养时,他们就已经接受了一切,哪怕面临死亡他的父母都不曾畏惧,他更不可能为了苟活抛下家人。 只不过,一直到现在,他以为那场大火只有温庭安一个人活下来,她已经没有亲人了,没想到柳音儿也是幸存者。 一路上他就在想,他可以接受温庭安找回自己的家人,但他和温庭安不能分开,因为他只有温庭安一个家人了。 他们是兄妹,他一定要和妹妹在一起,只有和温庭安在一起,他才有家。 柳音儿听完沉默了,她很感激温礼平一家,如果不是他们,温庭安早就死了,她也早就死了。 她欲说话,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接着一口鲜血从喉咙里涌出,她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 她这幅样子把温礼平吓了一跳,转身就要去叫大夫。 “礼平。”柳音儿叫住他,说道:“我没事。只是我有些担心,庭安已经被他们抓走了。你是一个人来的么?” 温礼平一听温庭安被抓走,登时眉毛拧在一起,听见后面那一句,有些心不在焉地回道:“嗯,晓白他们原本想一起来的,但是半路冷小姐收到来自青平城的书信,冷家好像出事了,他们就回去。我们说好了,等找到你们,我们就一起去找他们。可是眼下……” 他说完,脸色愈发难看。 柳音儿一听他的话,神情呆滞了一瞬,赶紧说道:“快,快去找冷小姐。”她说完就要起身,但是身子虚弱,才起来就一阵头晕,马上倒在床上。 温礼平手足无措,想要去扶她,但是被她止住,她满脸焦急:“礼平,你快去帮他们,出大事了。庭安这边我会想办法的,你快走。” 温礼平见她这幅样子,吞咽了几下口水,最后选择相信柳音儿,顾不得问什么转身就出去了。 柳音儿躺在床上,眼中满是迷茫,情不自禁流下泪水,自顾自喃喃着。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她倏然想起什么来,坐起身子抹了抹眼泪,咬着牙,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另一边,冷凝儿几人正在往回赶的路上,她心中焦急万分,一来柳音儿不声不响地带走了温庭安,她那天晚上明明听见动静了,却没有仔细去看,心中不由懊悔着。 本来打算先去找人再回家,突然又接到父亲的急信,父亲在信中很是着急,让他们放下现在的一切,速归。 父亲从来没这样过,家里显然是出了什么大事。 思及此,她只得将温庭安先放在一边,火急火燎往家里赶去。心中如同压了块石头,沉重而不安着。 再说另一边,不知不觉中,温庭安已经被关了两天了,这两天温喆和夜听都没再来过,只有一个奴仆按时给她送些吃的。 夜听给的金疮药效果很好,加上她现在体质特殊,这两天温庭安的脚伤愈合得很好,已经可以站起来走路了。 但脚上的镣铐依旧还在,温庭安心中愁闷,腿伤一好她就查看过四周。 这地牢漆黑,围栏外面只有一条长长的甬道通向出口。 而上面的天窗很高,约莫接近三丈,莫说她现在有腿上无法施展轻功,哪怕身体好的时候也难以从爬到那个高度。 也就是说,温庭安如果想逃出去,只能走那条甬道。 又过了两天,温庭安的腿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几乎可以正常蹦跳。 她实在想不到逃出去的法子,而且她现在还是很虚弱,那个送饭一日只来两次,且送的只是几块馒头和一碗清粥,既吃不饱但也饿不着。 这天,送饭的又来了,但好像换了一个人,装扮与先前的人一样,不过是一个身形很纤细的男人,且带着一顶帽子,帽子压的极低且一直低着头,再加上灯光昏暗,她压根看不清那人的脸。 只是那人提灯笼走的时候,温庭安注意到了他腰间有一块令牌。 灯笼的光恰到好处,将那枚令牌的全貌清清楚楚地照了出来。 那令牌很眼熟,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第178章 温庭安眯着眼睛,不动声色端起粥来喝,心中却思考起来。 她在哪里见过类似的令牌呢? 她的呼吸倏然停止,手中的碗掉落在地,碎的稀烂,粥也泼洒了一地。 好在送饭人已经远去,并没有听见这动静。 温庭安想起来了,那是南郡侯世子上官浦成亲卫所佩戴之物。 她记得柳音儿好像也有一块…… 她的神情在这一刻变得可怖起来。 温庭安拼命摇头,想要否决自己的猜测,可越想越觉得一切都通了。 上官浦成曾经端过一个山匪的窝,如果她没有猜错,那个所谓的山匪应该就是燕云山,是她的家。 当年参与剿匪的一共有三拨人,为首的是世子上官浦成,还有一个县令,以及地方太守……冷易。 也就是说,自己当年和母亲捡的那个孩子就是冷凝儿,是燕云山的催命符。 而柳音儿在这些年里加入了上官浦成,所以他们这一路走来,上官浦成都能恰到好处的出现,然后解救她们。 因为他就是幕后黑手啊,而柳音儿则是一直藏匿在她身边的,仇人的眼线…… 温庭安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宛若遭遇雷击一般,她极力克制着情绪,却毫无作用。 她双手撑着地,眼泪吧嗒吧嗒滴落,心中最后一道防线被突然袭来的情绪冲破。 她彻底崩溃了,整个人瘫在地上,脑海中闪过上官子菁的脸。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次日,送饭人打着灯笼来给温庭安送饭,这次的人又换了一个,好像是之前的那个。 他熟练的将那碗粥和几个馒头扔在地上,有些不耐烦地说:“吃饭了。” 言罢起身准备离开,但昏暗的牢房里一点声响都没有。以为这时候都会有锁链碰撞的声音,然后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女人出现。 但是今天牢里却安静得出奇,这里只有这间牢房和长长的甬道,连一只老鼠都没有。 按理说这样昏暗潮湿的地方,任何声音都会被放大。 可现在,他竟连一点呼吸声都未曾感应到,只有头顶水滴滴落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送饭人突然感觉有阵阴风刮过,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下意识举起灯笼往牢里照,就看见温庭安奄奄一息躺在地上,身边还有已经碎掉的碗和流了一地的粥。 他心中猛然一惊,忍不住大声道:“喂,叫你吃饭呢。” 他的声音在甬道里回荡,可牢里的人始终没有动静,仿佛真的死了。 他咽了咽口水,主子说过,这个人不能死。 于是他拿出钥匙打开牢房,举着灯笼慢慢往里探。 浑浊的空气中夹杂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越往里,那股味道越清晰。 他强忍着不适,走到温庭安跟前。 只见温庭安蓬头垢面躺在地上,那张脸无比苍白。他吓得几乎要跳起来,但还是强忍着不适,蹲下身子,伸出一根手指探到温庭安的鼻子前。 温庭安猛然睁眼,把送饭人吓得魂都飘走了,他还没叫出声温庭安已经出手。 灯笼滚到门口,两道影子扭打起来。 温庭安双手擒住他的脖子,应该翻滚把他压在身下,两只胳膊死死箍住他的脖子。 送饭人趴在地上,喉咙处的窒息感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得本能得拍打温庭安的手。 温庭安咬着牙死活不肯松手,两人僵持了许久,送饭人终于翻白眼彻底没了动静。 温庭安虚脱的翻下来躺在地上,不停的喘息着。 这些天她没吃什么东西,身上根本没什么力气,刚刚那一下几乎耗光了她的体力。 休息了一会她才撑着身子爬起来,去探那人的鼻息。幸好,还有气。 温庭安松了口气,然后在他身上摸了摸,终于摸到一串钥匙,她打开自己腿上的镣锁,把送饭人锁了起来,然后站起身拿起灯笼拼命似的往甬道尽头跑去。 开了最后一道门,温庭安被烈阳晃得睁不开眼睛,等适应过来后才发现自己在一处偏僻的宅院里,她将钥匙就近扔进了一个水缸里,然后吃力翻出院子,朝着外面跑去。 所幸这处宅子够偏僻,在一处郊外,路上没有一个人,一路上温庭安畅通无阻。 等跑到一条河边,温庭安在体力不支倒下去。 清澈的河面上倒影着她的脸。 那张脸消瘦极了,眼球凹陷,嘴唇又白又干,加上这段时间没有见光,整张脸苍白得不像个活人,又满是污垢。 头发也是乱糟糟的,上面还粘着些饭粒。 她整个人如同逃荒的遇难者似的。 温庭安被自己逗笑了,但她实在没力气,根本笑不出来,只是嘴角上扬了个弧度。 过一会儿,她撑起身子捧着清水洗了把脸,整个人豁然了许多,眼神也清亮了些。 昨天得知真相时温庭安被情绪冲昏了头,整个人险些怄气死在里面。 情绪发泄完后她找回了些许理智,一晚上都在思考这件事。 现在重获自由,她的头脑也明晰了不少,只是身体貌似一直提不起来劲。一旦她凝神,体内的气仿佛亏空了似的,怎么都聚不起来,连意识都变得惰了。 估计是昨天伤心过度导致她体内的气乱了,现在还没调好的缘故。 想着她按了按太阳穴,解开发带将脸上头上的污垢认真清洗了一番。 她现在思路理得很顺。 上官浦成剿匪一事几乎是传遍黎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南郡侯世子是个德才兼备的人,未来可期。 温庭安只是有些难以置信,这所谓的匪徒竟是自己的家人。 她父亲曾是大将军,大胜之后卸甲归田带着母亲隐居于山林之中。跟随他们的除了柳媞如的亲眷,还是些是温行休曾经的战友。 他们从未做过伤害百姓之事,却无端被人指认成贼匪,上上下下一百余人口皆死于非命。 都是因为蚀心蛊! 她眼睛瞪得发红,攥紧手指。 燕云山与这毒蛊绝对有渊源,所以才会被上官浦成盯上。 至于冷凝儿。 她记忆已经模糊,只知道当初是和母亲一起捡的,现在把这一切串联起来,都说得通了。 当初的上官浦成还只是个庶子,手里哪有什么权力和兵力,就算有温喆带他入山,凭他的本事也无法伤及大家分毫。 纵使他联合了当地县令,可能调动的官差也不过几十人,根本毫无胜算。 而当时的太守冷易,手握两万兵马,其中还有五千精锐。 如此自然就成为了他想拉伙的人。 但当时的冷易或许看穿了他的心思没有同意,所以他就使了手段把冷凝儿送到了燕云山上。 在她和柳媞如眼里,冷凝儿或许是被坏人掳来丢下的;而在世人眼里,他们就是掳走太守女儿的匪徒。 这下冷易就不得不出兵救人了。 所以这事怨不得冷凝儿,当初追杀她的只有两拨人,其中并没有冷易的人,冷易的人或许只是被迫用来打头阵的,只不过对于燕云山的灾难,他们选择独善其身罢了。 虽说冷易也是帮凶,但她恨不起来,她知道他们只是棋子,被逼无奈的棋子。 而柳音儿的选择虽然让她十分困惑,但她也坚信柳音儿有自己的苦衷。 现在上官浦成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南郡侯世子,所谓狡兔死,走狗烹。 温庭安他们这一路所做的所有事,只怕都是在帮上官浦成清扫道路,清扫那些知道他秘密的人。 无论是小渭城的严忠,还是弥谷,都是知晓蚀心蛊的。 温庭安他们被当成了一把刀,而上官浦成则是操刀之人,手上既不会沾染血渍,也能博得好名声。 难怪柳音儿在看到那个四品官被抄家时会有这样的反应,那个四品官员想必就是当初参与围剿的县令。 只怕下一个,就是冷家了。 温庭安想起了冷凝儿,她咬着牙站起来身。 现在她必须赶回青平城,她要去阻止那场灾难。 思及此,她明白事态严重,已经耽误不得。 她随便找了个缝补的摊子,买了件满是补丁的麻衣,随意整理了一番就匆匆赶向青平城。 所幸她现在的位置里青平城并不远,坐了一辆牛车赶了两天的路就来到青平城。 到城里时已是第二日清晨,城门还没开启,她在外头焦急等待了许久,城门一开她就进了城,一路赶往冷府。 来到门口时,因为时间还太早,所以路上没什么人,她上前敲了半天的门,始终不见有人来开门。 她心中纳闷,按理说这个时辰就算主人还没起来,家丁奴仆也应该要忙碌起来才是。 温庭安心头顿感不妙,侧耳贴着大门听了一阵,里面安静极了,一点声音都没有。 第179章 温庭安不免惊恐起来,赶紧找了处胡同翻墙进去。 只见里面迷茫着一股血腥味,四处都躺着人。 墙上,地上,大门上,到处溅着血。 触目惊心的一幕宛若当年的燕云山,温庭安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她一步一步缓慢向前走,脸色发白:“……来晚了。” 温庭安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眼睛变得模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要去看看冷易。 第147章 一路跑到一处长廊上,温庭安看见地上有一道很长的血迹,一直延伸到长廊尽头。 似乎是有人被拖到了尽头,那血迹很新,并没有干,似乎才过去。 温庭安脸色又是一白,她想到了冷易。 她什么都顾不得,疯狂向前跑去。 在长廊尽头的拐角处,她看到一个还没断气的人,那人浑身是血,双腿已经没了,空荡荡的裤腿被血浸透,紧紧贴着肉。 他脸色惨白,一点一点向前爬行着,身后是一条长长的血痕。 温庭安大脑一片空白,她蹲下身子,声音很轻,还在颤抖:“你……没事吧。” 那人一看见温庭安,双目瞪得极大,恨不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似的,满是血的手颤颤巍巍指向温庭安,恐惧的嘶哑:“你……你是恶,恶魔。” 温庭安没听懂他的话,他突然就断了气,张着嘴瞪着眼倒了下去。 “喂,喂。”温庭安望着这个血人,抬手推了推他的肩膀,红着眼说道:“你还没告诉我冷老爷在哪呢。” 她几乎要哭了,起身强忍着泪水往大堂跑去。 还没到大堂就听见了刀剑碰撞的声音。 温庭安心中一紧,连忙赶过去。 就见大堂的门被撞得稀烂,一个手里持刀的家丁从里面飞了出来。他飞到院子里,五官扭曲着,挣扎了几下就没了气息。 回看时,只见四五个打手围着一个人,看身形似乎是个女人。 那女人手里提着剑,剑上淌着血,还在往下滴。 冷易被那些个打手护在身后,但看情况他们似乎并不是那女人的对手。 温庭安见冷易还活着,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 正准备进去帮忙,心口处却突然紧骤,她下意识捂住胸口。 但那股痛意未减分毫,反而愈来愈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啃食她的心脏似的。 她倒抽一口凉气,蹲下身子想缓一缓,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大堂。 那女人实力十分强悍,不过几个呼吸就已经把那五个打手统统撂倒。 长剑刺破肚皮,又迅速拔出,鲜血溅得约莫有一尺高,最后一名打手应声倒地,女人的剑指向了面前的冷易。 温庭安疼得浑身无力,她紧咬牙关,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稍稍运了一会功,心口的痛感减缓了些,她就直接冲了进去。 冷易看见她时,不由面上一惊,目光不停在温庭安和那女人身上来回看。 温庭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女人,只见那女人长着一张跟她一模一样的脸。 温庭安难以置信,脱口而出:“你是谁?” 女人扭头看向温庭安,随后也不言语,提着剑就朝温庭安刺过来。 温庭安自知赤手空拳难敌对方,捂着心口就往椅子后面跑。 两人绕着一排椅子跑了一圈,温庭安这才发觉那女人的两眼无神,空洞洞的,仿佛一具躯壳。 只是她来不及细细观察,女人突然似是厌烦了倏然暴走,一剑劈开面前的椅子,接着就朝着温庭安刺来。 冷易见状暗道不妙,抄起手边一个茶杯就往女人的头上砸去。 女人的头被砸得鲜血直流,但她似没有察觉般,只停了一瞬就朝着温庭安一脚踢去。 温庭安猝不及防,胸口实实挨了一踢,整个人飞出去重重砸在门上,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整个人气都提不上来,几近昏厥。 女人提着剑来到温庭安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双手提着剑举过头顶。 温庭安这才注意到她脖子处的红纹,但此刻她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先呼吸都变得艰难。 这时,冷易不知从哪里找来根绳子,乘其不备将绳子往女人喉咙处一套,勒着她向后拖去。 女人身子向后倒去,手里的剑却没有松,另一只扯住绳子,身子不住向后倒退,但脸上毫无痛苦之色。 “孩子,快跑。”冷易死死勒着女人,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话。“去找凝儿,叫他们快跑,不要回来。” 温庭安撑着身子想要爬起来,但根本没有力气,只是不停喘着粗气,眼睛也难以睁开。 冷易见状无奈,只得咬着牙把女人往柱子那里带,想找个机会把女人绑在柱子上。 女人目光呆滞,但已经反应过来,手中剑柄一转,直接向后刺去。 冷易神情一滞,手上的力道也松了,头缓缓向下转去,那柄剑的剑锋已经没入他的腹部。 温庭安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情绪波动牵动伤口,又是一口血喷出,空气如刀子般一进一出,疼得她发不出声音,也动弹不得,哪里还能顾上冷易。 女人转过身拔出剑一脚踢开冷易,就朝温庭安缓缓走来,滴着血的剑尖抵着地面,划出一条细细的血痕。 温庭安无能为力地看着这一幕,这个和她长得一样的女人是谁,她已经顾不得想了。 因为,她马上就要死了。 可惜,她有些不甘的握紧拳头,愤怒混合着鲜血吞下。 女人走了没几步,倏然呆愣住,似乎受到某种指令,扔下剑头也不回的跑了。 温庭安顿时身心一松,意识昏昏沉沉的,将要睡去。 冷易坐在地上,捂着还在往外渗血的腹部,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强忍着痛意爬起来朝温庭安走去,没走两步就倒在了地上。 于是他开始朝温庭安爬,边爬边说道:“别睡,不能睡。” 温庭安被他的动静惊醒,恢复了意识,看着他朝自己爬过来,也明白了些什么。 于是她捂着胸口咬着牙起身也朝冷易靠近。 到面前时,温庭安终于体力不支地倒下去,她撑着地面,抬手要将冷易扶起来,但被冷易出手打断。 只见冷易摇摇头,喘着粗气看向温庭安,突然释怀般笑了笑,嘴里只吐出了两句话。 “对不起……” “帮帮凝儿和夼儿……” 看着倒在地上没了气息的冷易,温庭安忍不住哭了起来,只是她现在难以发出声来,只是哽咽着,眼泪如断线的风筝,不停往下掉。 她抬起手,用最后的力气合上冷易的双眼。 看着手上沾染的血渍,眼泪掉的更凶了。 不知坐了多久,外头天色已经大白。 温庭安爬将起来,拾起地上那把血淋淋的剑,转过头看向外面,望着满地的鲜血和尸体,剧烈的颤抖由内而外,握着剑的手止不住颤抖。 她的内心在这一块仿佛被人击碎,眨眼睛又重新修复。 双眸明明灭灭地,藏着万千情绪,她察觉自己好像变了个人。 提着剑,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院外,却有人突然闯了进来。 是归来的冷凝儿和李夼,跟在身边的有慕容晓白,瑜心以及宋伯。 冷凝儿望着府上的惨状,大脑一片空白。看着温庭安浑身是血的站在面前,手里还提着把血淋淋的剑。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直接越过温庭安朝着屋内跑去,李夼紧跟其后。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冷易,冷凝儿身子一软,直接跪在地上。确认冷易已死,她死死掖着冷易的衣襟,越掖掖紧。 巨大的情绪堵住咽喉,困住了她的声音,只有眼泪如崩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砸在冷易的衣服上。 半天,冷凝儿才哽咽出一个字来。 “爹……” 声音的阀门打开,她抱着冷易的尸身痛苦起来。 李夼跪在她身边,同样弯曲了身子止不住哭了起来。 门外的瑜心和宋伯被大堂里的哭声惊动,赶快跑了过去。 还没进门,宋伯一看屋里的景象身子一软差点昏厥过去,瑜心一边扶住他一边捂着嘴哭。 慕容晓白已经吓得呆愣在原地,紧闭着扇子不敢吭声,他扭过头去看温庭安。 只见温庭安脸色苍白,满是麻木。手上,衣摆都是血迹,衬得她整个人如地狱来的索命罗刹鬼一般。 “庭,庭安?”慕容晓白壮着胆子唤了一声。 温庭安静静立着,只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立刻被这眼神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只是还未等他反应,温庭安手中的剑已然脱落,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赶紧上前把人扶住,想叫人但发现无人可叫,一个人待在原地四处张望,满是焦急。 温庭安只是扶了扶额,满脸疲惫:“无妨。”而后推开了他。 第180章 无形中,慕容晓白感觉温庭安好像变了,但他又说不上来哪里变了。 他晃了晃神,说:“庭安,这些天你去哪里了,音儿姑娘呢?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伯父他们……” 他话还没说完,温庭安捡起剑,面无表情的走了。走到一半,她又转过身来,说:“都是我干的。” 声音很轻,但飘进慕容晓白的耳朵里如雷贯耳。 他愣了半天,回过神时已经不见温庭安的身影。 半晌,冷凝儿红肿着眼睛走了出来,她望了望四周,问慕容晓白道:“她人呢?” 慕容晓白张了张嘴,犹豫半天后默默指了指外面。 冷凝儿蹙着眉,眼中闪过些许无措,朝着外面跑去。 半路,一个浑身是血的家丁不知从哪里出来,鬼鬼祟祟的,险些撞到冷凝儿。 他见是冷凝儿,立刻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腿哭道:“小姐救我。” 冷凝儿忍住情绪,抓住他的肩膀,一字一顿咬牙道:“是谁干的?” 家丁流着泪,指了指水井的方向,哆哆嗦嗦道:“温庭安,是温庭安干的。” 冷凝儿蹙着眉,用力将他推开,然后朝着井边跑去。 温庭安正在那边打水,洗着身上的血垢,她的双手刚浸入木盆,那清水陡然变得深红。洗了一遍不够,温庭安将水倒了又接着打水,然后蹲下身子清洗。 身边的响动她似无察觉,依旧洗着手。直到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冷凝儿声音颤抖:“是你吗?” 温庭安手上动作没有停下,淡淡应道:“嗯。” 身后传来抽噎声,地上映出来的影子脊背佝偻,似乎还在颤抖。 温庭安心中一阵刺痛,她低着头,什么都不看,专心清洗着。 倏然,一股大力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温庭安踉踉跄跄,被推搡着撞到一根柱子上。 冷凝儿死死按着她的双肩,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半晌才哽咽说:“你骗我!” 温庭安险些没绷住,她深吸一口气,沉着眉看向地面。 心口又开始抽痛起来,她脸色本就惨白,被鲜红的血衬得越发如此,只是刚刚她把脸上的血洗掉了些。嘴唇很是不必说,只是她刚刚用血擦了擦,盖住了原本惨白的唇。 现在,心口的疼痛令她目光有些闪烁,额头隐隐布了层细汗,她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表现出来。 按着温庭安肩膀的冷凝儿此刻能清楚的感受到温庭安的瘦弱,刚刚的一提一拽并没有让她出太多力气。 她明白温庭安这些天过的并不好,整个人瘦了一圈,脸也十分憔悴。 她抬手拭去温庭安唇上的鲜红,露出原本的惨白,她什么都没说。 温庭安微微愣了神,但依旧没言语,但眼泪已经忍不住要溢出眼眶了。 冷凝儿抬手将温庭安的脸扶正,直视着她,眼中满是心疼:“告诉我罢。” 心口的疼痛越来越大,仿佛从心脏处一直传递向五脏六腑,温庭安紧咬牙关:“是我干的,都是我。为了报仇,灭门之仇。” 她目光变得凶狠,直视着冷凝儿,但那抽痛令她神志不清,目光也涣散起来,原本凶狠的目光变了味道。 仿佛在告诉对方,好痛。 冷凝儿意识到不对劲,赶紧放开她,扶着她坐到地上,说:“你怎么了,到底哪里不舒服?” 她的手从脸庞摸到身上,似乎想自己摸出伤口在哪里。 温庭安抓住冷凝儿的手,她现在神志越发迷糊,全靠她意志力撑着。 她颤颤巍巍将剑递到冷凝儿手上,艰难吐道:“杀我。” 冷凝儿已经绷不住哭了起来,摇着头不肯接,只是紧紧抱住她:“为什么,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已经没有家了,我已经没有家了啊……” 第148章 温庭安深吸了一口气,她想起燕云山来,眼泪不自觉流下来。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坐起来,再次把剑递给冷凝儿,语气里带着隐忍和虚弱,断断续续说:“他们……想嫁祸给我,很快……就会到了。杀我可以保你们……” 说完这段话,她已经累得要晕厥过去,咬着牙把剑塞进冷凝儿手里。 冷凝儿已经来不及思索温庭安话里的意思,她只看到温庭安好像快不行了,心也跟着抽痛起来。 温庭安闭了闭眼,抬头轻轻吻了她的嘴角,然后移开身子,双手握住她拿剑的手,带着她将剑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她满脸笑容,似是回光返照:“杀我。” 冷凝儿浑浑噩噩的,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井边的。 手上的剑散发这冷冽的寒光,上面原本干涸的血迹又添了新的,在阳光下十分刺眼。 一路走出,地上三三两两滴了不少血。 直到回到大堂,她才看到温庭安口中的“他们”。 一群不知从何处来的侍卫在院子里忙活,搬运尸体,清理血迹,有条不絮。 她强忍愤恨走进大堂,地上破碎的桌椅已经被清理干净,腾出一块空地。冷易的尸身停放在担架上,静静躺在那里。 一旁站着上官浦成,他满脸沉痛,看见她来了,脸上多了几分欣喜,只是刚靠近,看见她眼圈红肿,手里的剑,微微蹙了眉:“凝儿,你这是……” 冷凝儿心中了然,面无表情行礼:“见过殿下。” 另一边埋头收拾的李夼见她有些异样,忙走过来,问道:“发生何事了?” 冷凝儿只是摇摇头,瞥了一眼上官浦成,眼里闪着怨恨。 这时,从外面跑进来一个人,是温礼平。 冷凝儿看见他有些意外,不禁又想到了温庭安,心中一阵酸楚。 温礼平看着满屋的狼藉,以及冷易,陡然明白了柳音儿的话,但他确确实实来晚了。 上官浦成看了他一眼,温礼平回了他一眼,敷衍般行礼:“殿下。” 上官浦成微笑示意,温礼平这才直起身子,看向冷凝儿道:“是什么人干的?” 冷凝儿沉默,她在等,于是说:“殿下来的不巧,家中突遭变故,只怕无暇顾及殿下了。” 上官浦成满是惋惜,开口:“贤侄别这么说,我先前得到消息,说是当年那贼匪并未除却干净,那漏网之鱼如今现身在青平城附近。我这心里着实担心,所以想来探望探望冷兄,顺便共同探讨一下捉匪一事。不料我竟晚了一步,冷兄已经遇害了。” 冷凝儿面无表情:“多谢殿下挂怀,父亲泉下有知,定时十分欣喜。” 温礼平隐隐察觉到了什么,目光一直在两人身上扫。 上官浦成继续说道:“方才进来是遇见了府上幸存的一个小厮,他说了那歹人的名字,果然是那漏网之鱼。只怕是怀恨在心特意来报复的。” 冷凝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满是怨恨说:“殿下说的不错,那漏网之鱼想必就是温庭安。方才我在井边已将她就地正法,以告慰家父在天之灵。” 温礼平脸色一变:“不可能!” 上官浦成也暗暗吃惊,但他还不敢确信,问道:“哦?那井的位置在何处?” 冷凝儿扔下剑,:“殿下随我来。” 言罢转身出了大堂。 上官浦成心中狐疑,跟了上去,温礼平惴惴不安,也忙跟上去。 李夼紧随其后。 到了井边,温庭安赫然倒在血泊中,温礼平满脸不可置信,想要冲过去确认,但被李夼死死拉住。 上官浦成满眼震惊,语气里多了似慌乱:“她,她果真死了?” 冷凝儿回身:“殿下若不信,可上前确认。” “放开我。”温礼平已经挣脱李夼,跑上前去看。 他跪在地上,伸手探了探温庭安的鼻息,没有。 登时脑海中一片空白,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扭头满眼怨恨看向冷凝儿。 李夼怕他冲动,赶紧来到冷凝儿身边,说:“你冷静点。” 冷凝儿面无表情,心中已经死了大半。 上官浦成这下也信了八九分,但还是反复确认:“贤侄当真杀了她。” “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我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冷凝儿咬牙切齿说道,一步一步走向前。“我只恨,她竟扛不住我这一剑,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你住嘴!”温礼平目眦欲裂,长枪直指冷凝儿。 同时,李夼也拔出剑来。 “大胆。”上官浦成呵斥道。“本世子在此,安敢放肆。都把武器收起来。” 闻言,李夼收起剑,满眼复杂的看向温礼平。 冷凝儿默默看着这一幕,继续说道:“若不是看在你和温庭安并无血缘关系,不然我今日定也不会放过你。” 她知道,这火越拱,上官浦成越能相信,她以及其他人才都能活下来。 温礼平气得脸色涨红,提着枪朝着冷凝儿劈了过来。 李夼长剑一横将其挡住,喝道:“你疯了。” 第181章 “对,我是疯了。”温礼平气极反笑。 周围迅速出现一群侍卫,拔剑指向温礼平。 上官浦成冷着脸:“行了,本世子念你年轻气盛,且无辜。你把枪放下,本世子恕你无罪。” 温礼平气得胸口起伏,看向倒在地上的温庭安,深知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默默收了枪,说道:“我要带她走。” “你带不走。”上官浦成拧着眉。“她是贼匪,尸身理应交由本世子处理。” 此话一出,冷凝儿也微微变了脸,纵使温庭安死了,他们也不肯放过她吗? 想着,心底满是凄楚,半天,她才启唇:“殿下说的是。” 上官浦成抬手示意,几个侍卫上前搬走了温庭安。 眼睁睁看着温庭安尸身被带走,温礼平心都凉了,手里的枪更是捏紧了。 冷凝儿目不斜视,她不敢看,也不能看,这样才能显出她对温庭安有浓烈的恨意。 待上官浦成带着人离开后,冷凝儿才放下心来。不过,看到温礼平,她那颗落下的心又提了上来。 李夼试图劝解:“温礼平,你冷静一些,凝儿这么做一定有原因的。” “原因?”温礼平火气一下又上来了。“她已经亲口承认了不是吗,那把剑现在还躺在大堂里。庭安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会灭冷家满门!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了她。庭安现在死了,我也得为她报仇不是?” 李夼眼见他被情绪冲昏了头脑,知道劝不住了,也说道:“那我可不会由着你胡来。” 才从家里赶来的慕容晓白看见这一幕,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得知温庭安死了,且是被冷凝儿杀的,他也脸色大变,不过看到冷家如今这幅光景,他也不能说什么。 “大哥,你冷静点儿。”慕容晓白不忍看着昔日同伴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凝儿,凝儿她或许也是被冲昏了头。毕竟庭安她,她确实承认了。” 温礼平紧握着长枪:“晓白,连你也要骗我是吗?好,你们这些世家子弟果然是一个鼻孔出气。这些日子算我看走了眼。” 他转过身去:“今日,出了这院门,我们再无瓜葛。再见,是死敌。” 说罢,转身离开。 李夼和慕容晓白想要阻拦,但被冷凝儿喊住:“让他走。” 说完,也往大堂走去。接下来需要仔细料理父亲的事,她已无暇顾其他的事了。 或许温礼平离开才是对着,这样那些人才不会起疑。即使日后,她需要提心吊胆的活着。 却说,温庭安被上官浦成带走后。 上官浦成急忙叫来几个大夫,要求他们立刻救活温庭安。 几人在温庭安的床前面面相觑,这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可能救得活。 几个男大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大眼瞪小眼。见上官浦成催的极,索性让下面的人煎了碗参汤给温庭安灌了下去。 一连过了两天,毫无效果。上官浦成又命人叫来夜听,让夜听想想办法。 夜听并非医者,治不了病。但听说温庭安死了,纵使不会治也赶紧赶过来,顺便带着个大夫进来。 大夫解开温庭安的衣物看伤口,脸上露出喜色,说道:“大人,她没死。” 夜听微微一愣:“没死?” 大夫点点头,指着伤口说道:“您瞧。这伤口貌似愈合了些,说明人还没死,只是气息甚微给了人错觉以为她死了。这两日又有参汤往下灌,勉强吊着一口气呢。” 夜听微微松了口气:“那依你之见,如何治?” 大夫说道:“继续喂参汤吧。我先开两幅膏药,每天早晚各涂抹一次。对了。再熬些流食看看能不能喂下去,以后我每天过来为姑娘施针,会醒来的。” 夜听点点头,按照她的医嘱吩咐下去。 如此三天后,温庭安果然醒了。只是依旧虚弱不堪,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夜听守在床边,见她醒了,说:“你醒了。” “水……”温庭安气息微弱,说话仿佛从鼻子里出的气一样轻。 夜听凑近了些才听明白,去给她倒了杯水,又吩咐下面做了些吃的。 温庭安躺了几天,身子都软了,最后还是一个小丫鬟把食物一点一点喂给她。 之后温庭安又昏了过去,再醒来已是一天一夜之后了。 她有了些力气,喝了参汤也可以自己吃饭了。再加上大夫每日来给她施针,不过药膏她自己涂,也不让别人再靠近她的身。 夜听见她这幅守身如玉的样子,忍不住哂笑一声,一本正经道:“放心,我没看你的身子。是小丫头给你上的药,她看没看我就不知道了。” 一旁服侍的小丫鬟,登时耳根一红,辩解道:“我只给姑娘上药,没看过其他地方,真的。” 温庭安脸颊绯红,背过身去不说话。 之后一个月温庭安都过得很惬意,期间并没有看见过上官浦成,夜听说上官浦成有重要的事,现在不方便管她罢了。 温庭安将信将疑,她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居然活下来了。欣喜之余又想起冷凝儿,不知道冷凝儿现在怎么样了。 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只怕她已焦头烂额了。 想着她不禁问夜听:“冷凝儿他们怎么样了?” 夜听微微挑眉,睨了她一眼,说道:“你担心她?” 温庭安矢口否认:“当然不是。” 夜听慢慢收回目光,云淡风轻道:“不知,主子没空管她。” 闻言,温庭安暗暗松了一口气。这言外之意就是她是安全的,那么自己的牺牲便是值得的。 夜听将她的反应尽收入眼底,一言不发。 这段日子下来,温庭安对夜听并无好恶之感,这个人直来直去,自己问什么她答什么,不能回答的她就不说话。 总之,既没有亏待自己,也没有给自己特殊待遇,一副秉公行事的态度。 一个月下来,温庭安好了大半,肚子上的伤也已经结疤。 一日,她照例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心口突然抽搐了一下,久违的痛意再次袭遍全身。温庭安紧捂着胸口在床上辗转反侧,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流淌着。 夜听来巡视,见她这副样子,猛然一惊。随后将温庭安按在床上,仔细观察了她的耳后。 她目光微眯,从怀里掏出一瓶药,倒出一颗药丸塞进她嘴里。 半晌,温庭安才恢复了平静,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吸气。她刚刚差点喘不过来气了。 回看夜听时,见她满脸严肃,死死盯着自己,温庭安一阵心悸,问道:“怎么了?” 夜听抓住她的手,说:“什么时候开始的?” 温庭安反应过来她问的是自己心口痛的毛病。她仔细回想了一阵,貌似是在燕云山被夜听打伤后…… 温庭安想着忍不住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夜听对上温庭安的眼神,微微蹙眉。 温庭安又赶紧将目光移开,继续想了想。 好像是被抓进地牢的那段时间,她身上本来就有伤,又受了地牢里的寒气,再加上饮食差这才落下病根,之后心口就开始时不时绞痛起来。 尤其是在挨了那个冒牌货的窝心脚之后。 想起来温庭安就不免疑惑,问道:“对了,先前我看到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是人,但她被操控了。她是谁,为何和我长得一样?”她记得自己并无孪生姊妹。 夜听满不在意,说:“这世上并非音儿一人会易容术。” 温庭安了然,是温喆的手笔。毕竟他现在就已经换了脸。她记得当年温喆和柳音儿是一起学习的,都是母亲柳媞如所授。 想到这里,温庭安目光黯淡,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温喆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不,应该是她从未想过温喆会对她的母亲产生龌龊心思,或许一直都有,只是她不曾知道罢了。 可惜,当年的记忆太过模糊,母亲的容颜她已经忘却,包括父亲以及温喆。她已经记不清温喆曾经的模样了,只知道他现在的模样。还有其他太多太多家人,她都忘记了。 不过她记得母亲额间始终有块花钿,是云状的。 思及此,她想起曾经在小渭城的幻术中见过的两个人,他们应该就是温行休和柳媞如。只是那一面太过匆匆,虽说当时震惊的许久,现在经过那么多事,她好像已经忘却了,只记得粗略的模样。 那朵云状花钿她倒是记忆犹新。 她思绪乱飘。夜听没有打扰她,只看见她痴痴的,也没有多问些什么,嘱咐两句就离开了。之后房间就又只剩温庭安一人。 第149章 又过了四五日。这天中午,温庭安房中来了位非常讨厌的不速之客。 温喆提了些水果来看温庭安,随手拿起一个苹果递给温庭安,温和笑着:“三七。来,吃个水果。” 温庭安没有搭理他,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 第182章 温喆脸上的笑容未减,只是拿了把凳子在床头坐下,自顾自啃起苹果来。 直至苹果吃完,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温庭安忍不住了,说:“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担心你。”温喆说道。 温庭安冷笑一声。担心?这个人巴不得她死呢。 对于温庭安的抵触,温喆视若无睹,依旧笑着:“三七,你现在变了很多。不过我还是喜欢你在弥谷时的样子,那时候的你多活泼啊,不像现在这般沉闷。” 几句话砸在温庭安心头,宛若惊涛骇浪。她死死盯着温喆的脸,某些地方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在一起。 “你是古千仞。”温庭安惊叫出声。 温喆眼中似有落寞:“你现在才知道?音儿可是在看到我的第一眼时就认出来了。” 温庭安下意识想后退,但后背很快就抵住了硬邦邦的床头,她说:“你既然还活着,难道就没有去看看古慈吗?她可是你妹妹。” 温喆哂笑一声:“什么妹妹。古千仞早就死了,我不过接过了他的身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就化成一堆白骨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温庭安在心中越觉得他是个疯子,脱口道:“是你杀了他。” 温喆嘴角带着些许玩味,笑道:“三七,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给过他选择的。要么服从,要么死。这可是他自己选的路。说起来,第一批神药还是用他的骨血炼成的,效果可着实不错。” 温庭安只觉得一阵不适,她强忍着恶心大声斥道:“你滚,你给我滚出去,你这个疯子!” 对于温庭安的反应,温喆似乎很满意,他站起身走了出去,临走时又提醒道:“对了,水果可要早些吃,放久了可就不新鲜了。”说完大笑离开。 温庭安攥着拳头,下床将桌上的竹篮打翻,水果满屋子乱滚。温庭安觉得不够解气,又将脚边的一个苹果一脚踢飞。 小丫鬟这时刚从门外进来,见温庭安发着大火,满地都是水果,忍不住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温庭安看了她一眼,将心中的气压下来,淡淡回道:“没事。这些水果都扔出去吧,我不想看到它们,最近也不要拿水果来了。” 小丫鬟懵懵懂懂地点头,蹲下来开始捡地上的水果。 温庭安沉吟片刻,走过来跟她一起捡。小丫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默默低下头捡水果。 夜里,小丫鬟依旧待在房里,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温庭安看着她,她也眨巴着眼看着温庭安。 半晌,温庭安开口:“你不去休息么?” 小丫鬟摇摇头:“不,今日大夫说姑娘心中有气,于病情不利。所以叫我多与姑娘说说话。” 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这美人似的姑娘似乎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极少言语,多数时候都是在发呆。她又向来嘴笨,更是开不了口。 温庭安听后微微一笑:“多谢关心,不过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歇息吧,我无事。” “那我给姑娘捶捶腿如何?”小丫鬟坚持着。 “不,不用了。”温庭安拒绝,她并不适应被人伺候,那样感觉太奇怪了。先前的话她无可奈何,现在她能走会跳的,能亲力亲为自然就不需要了。 小丫头欲言又止,两弯细眉紧紧蹙在一起,双手捏着衣角满是窘迫。 思量再三,她似是豁出去般,一腚坐在温庭安床边,深深呼吸,有些羞涩说道:“姑娘若是觉得心中压抑难忍,我、我可以给姑娘解决的。” 起初,温庭安还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见她绯红着脸,咬着牙就开始解身上的衣服,突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温庭安的脸部快速升温,赶紧拦住她,解释说:“不,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很好,真的。当然,你也很好,只是我并没有也绝不会生出那种心思。你、你不需要如此牺牲,快把衣服穿好。” 小丫鬟有些懵,一脸茫然的将衣带系好,神情有些失落。 温庭安有些尴尬,尴尬到无地自容,她不明白这个小丫头为什么会这样想自己,还是自己做过什么从而误导了她? 她不知道的是,小丫鬟看起来也有十五六岁,正是情窦初开时。 小丫鬟被派来照顾温庭安,初见这么个病弱的漂亮女子,身上却豁了这么大的口子,如此参差令她心惊肉跳。 加上心思纯善的人共情能力本就强,所以小丫鬟非常心疼这个病人。 起初人总不醒,但夜里似乎常陷入梦魇,嘴里总是念念有词,小丫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似乎是在牵挂谁。每每握着小丫鬟的手,床上的人才能安心睡去。 人醒后比昏迷时更省心。除去吃饭喝水多数时都是安静的躺着,偶尔跟小丫鬟说两句话,语气也是温温和和的。 至此小丫鬟对温庭安的好感更甚了些,处处悉心照料,只是自人醒来后自己不能再帮忙给她伤药了。 对此,她是有些失落的。 几次她听见温庭安和夜听的对话,也暗暗明白温庭安大概是有心上人的,为此小丫鬟暗自伤神了一阵。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温庭安生这样重的病,她那心上人却迟迟不见踪影,心中也暗自有些恼那心上人薄情寡义,默默为温庭安感到不值。 再言她的同伴,凡是做了主人房内的丫头,貌似大多都有那一遭事。她和温庭安虽算不上名义上的主仆,但日常生活却也无甚差别。加上梦魇时都是自己作伴,因此她才壮着胆子说了这番话,同样也是想探探温庭安的意思。 显然结果不尽人意,只怕把她们的关系都搞砸了。 思及此,小丫鬟面红耳赤地出去,暗自懊恼自己的出格。 不过好在温庭安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日常生活依旧,她庆幸之余又有些失落。 温庭安自然没觉得小丫鬟有问题,毕竟年纪不大,应该是自己的问题。于是平时的一举一动都谨慎了些,深怕做了什么让小丫鬟多想。 近来,再没有见过温喆的身影,连夜听都不怎么来看望她。不知道他们又在筹谋什么大事。 温庭安心中憋闷得慌,想出去走走但又止步。以往都是夜听来与她闲聊带她出门散散心,她一个人是万万不能单独出去,哪怕有小丫鬟陪着也不能。 自己所在的地方位置有些偏僻,但经过上次的教训,上官浦成在宅院里里外外布满了侍卫,就是为了防止温庭安逃出去发生什么意外。 所以她只要出了房门,外面就有无数双眼睛无时无刻在盯着她,她现在身上有伤什么都做不了,被关在这里也算是插翅难飞。 思及此,温庭安又躺回床上。虽说这两天闷得很,但温庭安发现她心脏处的毛病似乎没有再犯了。许是夜听的药见了效,她曾问过这药的来源。 但夜听藏的很紧,说此药治不了根本,且容易上瘾,对身心有害无益。 温庭安也就没再多问了。 另一边,冷府早已挂上白事灯笼,大门一片凄凉光景。 冷家的事成了街坊们嘴边炙手可热的话题,五花八门的故事越传越离谱。 有人说是冷易生前的仇家;有人说是山上匪徒为了掳府上的冷凝儿,没得手才血洗了府邸;有人说是生意上对家的手笔;也有人传冷家做了伤天害理的事遭了天谴。 惋惜的,看戏的,幸灾乐祸的等等,什么样的人都有,在路过冷家大门时都绕路走。 冷凝儿对此已无暇顾及,她府上的人都没了,身边只有瑜心和宋伯。外面是人七嘴八舌的,导致重金都聘不到人手。就连平时与父亲关系近的朋友都对他们避而远之,傅家,林家便是如此。 李夼带着宋伯外出处理商务。冷易走后,许多人盯上了冷家的产业。 从一夜,冷家一落千丈。二人忙前忙后,心力交瘁。 慕容晓白被锁在了家里,父亲因为担心自家是否也会被人盯上,不再允许他与冷家有任何走动,连慕容清仪外出都得派人紧紧跟着,深怕她去了冷家会见冷凝儿。 唯有傅羡儿担心冷凝儿的安慰,悄悄带着十几个人去看她。 见到傅羡儿,独自咬牙支撑的冷凝儿终是扛不住,抱住她哭了起来。 傅羡儿也满眼含泪,安慰着她。 冷凝儿感激不尽,哭道:“家中遭此横祸,所有人对我们唯恐避之不及,现在也只有你还愿意来看我。” 傅羡儿抹了抹眼泪,扶着冷凝儿一起坐下。瑜心红着眼端来茶,默默立在冷凝儿身边,侧着身子悄悄抹眼泪。 两人寒暄一阵,傅羡儿说明来意:“我知道府上现在缺人,凝儿你要是不嫌弃,这些人你先用着,以后有什么需要,叫瑜心来传信。大门不能走,侧门也不行。走偏门,我会让素萝在那里守着的。” 身边的素萝点点头,如今冷家的光景让她也忍不住落泪。她不解明明冷家老爷心地最是善良的,却突然遭了这样的祸事。以往那些得了冷家好处的人却早不知踪影,心中不由暗自感慨万千。 第183章 傅羡儿说着,指了指后面两个仆人,说道:“这两个人是清仪暗自交给我的。她说这是他们府里新来的生面孔,你可以大胆用,他们家不会有人知道的。她哥哥现在被锁在家里,她也不得自由,没法来看你,叫你不要怨她。” 冷凝儿点点头,她当然知道,哽咽道:“终是我害了他们。” 傅羡儿紧握她的手,不让她说这种话。寒暄过后她帮忙打点了些事,这才不依不舍地离开。 有了这人手,冷凝儿的压力也小了许多,许多她亲力亲为的事现在也可以交给下人去做。 傅羡儿走后,瑜心低着头说:“小姐,去睡一会儿吧。你已经几天没合眼了。” 冷凝儿点点头:“一个时辰后记得叫醒我。”她确实累了,但她不能真的松懈。 瑜心点点头,陪着冷凝儿回房,出来时又忍不住垂泪。 第150章 这天,夜听突然来了,与她一起的还有温喆,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侍卫,其中一个手里拿着锁链。 侍卫站在门口,夜听和温喆一起进来。 小丫鬟见情况不对,急忙去喊温庭安。温庭安从床上坐起来看向两人。 夜听满脸严肃,身边的温喆则笑吟吟的。温庭安意识到不对劲,转头问夜听:“发生了何事?” 夜听没有说话,抬手。门外进来两个侍卫,其中就有那个拿着锁链的侍卫。 两人不由分说将温庭安双手双脚铐上链子,押着她往外走去。 身后的小丫鬟吓坏了,拉住夜听的衣服说道:“大人,姑娘她这是怎么了?” 夜听冷着一张脸说:“做好你自己的事。” 小丫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出格,连忙松手,耸着脑袋站在一边。 出了门,温庭安头上被蒙了一个黑色的袋子。铁链的另一头被人拽着向前,身边感知不到有人存在,温庭安一个趔趄险些摔在地上,但好在她稳住了身子。 接着,她听见了马鸣声。貌似是夜听和温喆骑着马在前面,而她则被如此拖着被迫向前走。 好在路上并不颠簸,虽然因为看不见摔了几次,但因为是草地所以并不痛。 她猜测自己正被带着往更偏僻的地方去。 不知走了多久,温庭安听见马的喘气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貌似是两个人。 一个人靠近把她往前推,温庭安猝不及防撞到门上,门也被她撞开。 头晕乎乎的,脑袋上的黑袋子突然被人掀开,阳光刺的她睁不开眼。身后的人还在催促她进去。 温庭安无奈,抬脚走了进去。接着,一直拖着她的侍卫扔下链子出了门,门也被他从后面关上。 她这才注意到目前所在的宅子很旧,也很破。夜听和温喆在前面等着她。 温庭安拖着长长的链子跟着两人身后,不多时进入堂里,上官浦成正在里面坐着。 见温庭安浑身脏兮兮的,忍不住皱眉,但嘴角却在往上勾:“是谁敢这么对待我的得力干将的?” 温庭安听出他话里嘲讽的意味,目光也沉了几分。 “温庭安。”上官浦成满脸笑意。“本世子送给你的笛子,可还喜欢?” 这话一出,温庭安的脸色变了变,那是她母亲的遗物。而现在,笛子应该在温喆手里。 想到这里,温庭安满腔怒火,但敢怒不敢言。 看出温庭安的愤怒,上官浦成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她,又说:“只要你说出蛊母的下落,我就答应放了你。若你愿意投靠我,我可保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上官浦成目光一寒,温喆已经上前一脚将温庭安踹倒在地。 “我不知道。”温庭安咬着牙。 上官浦成深吸一口气,蹲下身看向温庭安,冷冷说道:“我没有那么多耐心陪你耗。想清楚,你应该说什么才能活下去。” “我不知道。” 温庭安依旧还是那句话,她真的不知道。 上官浦成满脸不耐烦,目光也变得阴森恐怖起来,缓缓起身,说道:“帮她回忆一下。”而后不紧不慢回到座位上。 温喆连忙应声,满眼兴奋地看向温庭安。 温庭安被他盯得起了一身寒意,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温喆在她面前蹲下身,一把攥住温庭安的手腕,力气极大,惹得温庭安皱了眉。而后从荷包里掏出一根针,对着温庭安纤细的手腕就扎了上去,深深扎进了深色血管里。 温庭安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温喆把针拔出来,鲜血也随之喷涌而出。接着,他又拿出一个药瓶,将里面的液体全部淋在温庭安手腕的伤口处。 一边淋一边说:“这药可以诱发那些迷人的小东西,你就好好享受一下吧三七。” 温庭安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但很快,一阵绞痛从心口传来。她痛的冷汗直流,忍不住蜷起身子。 这次她清楚的感受到,有什么细微的东西在自己的心口上钻着,然后通过心脏传递到其他部位。 先是胸口,到腹部,再到四肢,最后连脑袋里都是那东西的动静。温庭安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头跟要炸了似的。 浑身的皮肤下面似乎有无数小虫子在啃食她的血肉骨髓,身上仿佛有烈火在焚烧,烧得她喘不过来气。 是蛊虫! 温庭安反应过来了,温喆在她体内种了蚀心蛊。 到底是什么时候!温庭安脑子轰得一声仿佛炸开了,眼睛痛得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想起在地牢里和温喆初次见面那次,温喆给她披的那件披风,他就是在那上面藏了蛊。难怪之后她的心口就一直不舒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温庭安紧咬牙关,她到底低估了温喆。 她颤抖地摁住手腕处的伤口,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恨不能剥开自己的皮把那些该死的蛊虫一个一个掐死。 手腕已经被掐得流血,但温庭安已经感知不到了,毕竟和蛊虫发作的痛比起来,这点痛显然微不足道。 她蜷缩在地上,满地打滚,不停痛苦呻吟着。她清晰的感受到那些蛊虫正在吸她的血,啃食她的肉,但是她却无能为力。 而且她什么都看不见了,她明明睁着眼才对。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瞎了。 温喆疯狂的笑声在耳边回荡,他说:“好三七,你这是怎么了?如此狼狈不堪,叫人看见可真是够心疼啊。” 他蹲下身子,俯身在温庭安耳边低喃:“媞儿姐姐知道了,她该多心疼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滚开!”温庭安声嘶力竭吼道,但却十分虚弱,苍白无力。 温喆继续低声说话,声音如催命的恶鬼,地狱的无常。 “痛吗,身上是不是像被火焰灼烧一样痛苦。有没有燕云山被烧成灰痛苦啊,三七……” 温庭安牙齿不停打颤,嘴唇已经被咬破,嘴角都是血。剧烈的痛苦和内心的恐惧如潮水般向她侵袭。 像,像火烧一样…… 漫天的大火,阿娘的梅花树倒下了。 接着是不远处的房屋。大门,窗户,房梁,一切能烧的东西全部被点燃了。 眼前的火越烧越烈,两道人影明明灭灭地,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高大的男人身中剧毒,嘴里咳出大口黑血,他提着剑挡住门外黑压压的人。 温庭缩在柳媞如怀里不敢动弹。 大火在向这边蔓延,屋外是刀剑的叮鸣声。哪里都不安全,她们哪里都去不了。 “庭儿不怕,娘在。”柳媞如一边安抚着,一边抱起孩子朝里屋走去。 进了门,她把温庭放在书案上,转身将书柜上的一个花瓶向左拧了三圈,接着一阵石砖碰撞的声音发出,柳媞如把一面墙上的画像掀起来,是一个小暗格,里面放着一个黑木匣子。 她拿起黑木匣子盯着看了一会儿,紧紧拧着眉。 “阿娘……” 一声呼唤打断她的思绪。柳媞如赶紧走过来把温庭抱在怀里,然后将匣子塞到温庭手里,抱起她走到刚才那个开关那里。将花瓶复原后又向右拧了三圈。 书柜开始震动,向两侧移动着。不多时一条一人宽的暗道出现在母女二人面前。 柳媞如深吸一口气,冷静的将温庭放下,嘱咐道:“庭儿,你先进去,一直往前走。不要怕黑,你已经长大了明白么。这个黑匣子带出去,给七姨,七姨会处理好的。” “那阿娘呢?”温庭瘪着嘴。“阿娘不一起走么?” 柳媞如顿了顿,往门外看了眼,男人的身影早已不见,大火已经烧到这边来了。她眼角湿润,强忍着泪水笑道:“阿娘去寻阿爹,然后找庭儿,庭儿先去找七姨好不好?” 温庭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柳媞如把她往里推,温庭一步一回头地往里走,眼中也含着泪。 “庭儿。”温庭走了几步,身后的柳媞如忍不住唤道。“过来。” 第184章 温庭脸上堆着笑,赶紧转身跑过来,她以为阿娘要跟她一起走。 结果柳媞如只是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摸着她的脸仔仔细细瞧着,又吻了吻她的额头,泪水止不住地流。 “……让娘再好好看看你。” 温庭点点头,就这样注视着柳媞如。 半晌,柳媞如闭了闭眼,又摸了摸温庭怀里的匣子,叹息道:“可惜,火也奈何不了它,不然早一把火烧了岂不省事……罢了,一切都晚了。” 说完,她松开温庭,将她往前推:“去吧。” “阿娘……”温庭低低唤着,边走边回头。 直到看到柳媞如身后亮着火光,直到暗道的大门缓缓闭上。 暗道很黑,温庭很害怕,她边哭边跑,嘴里一会喊着阿娘,一会又喊着七姨。 直到摔了一跤,怀里的匣子不知落到哪里去了。 她摸了半天也没摸到,但她隐隐听到人声了,便顾不得匣子。反正,只要找到七姨,她还能带七姨来找匣子,想着她就往外跑去了…… “蛊母到底在哪儿?”温喆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 “暗……道……” 温庭安浑身打颤,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在场三人脸色均是一变,上官浦成兴奋地走下来,趴在温庭安耳边,说道:“什么暗道?” “书房……”温庭安说完这一句,彻底没了意识。 温喆恍然大悟:“殿下,属下知道在哪里。” 温庭安没昏迷多久,就被蛊虫的发作疼醒了。 她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地面的触感十分冰凉,有点像先前待过的地牢,周围一片漆黑。 但她分不清这漆黑究竟是自己失明所致,还是周围本就一片漆黑。 不多时,耳边想起锁链晃动的声音,接着,是生锈的铁门被人拉开所发出的刺耳声。 有个人在靠近她,但温庭安什么都看不到,她确信真的是她失明了。 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仍人宰割。 夜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温庭安。” 温庭安的头动了动,但并没有抬起来,她现在很痛。 接着,她听见衣服摩擦的窸窣声,是夜听蹲在她面前了。还发出了一声很轻的轻叹。 那声音几乎只有她们两个听得见。 温庭安忍不住嘲笑一声,敌人是在为自己叹息吗?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狼狈吧。 心里正想时,温庭安的脖子突然被人扼住,接着,一颗药丸被塞入,她还来不及反应,药丸就已经顺着食道下去。 她咳嗽连连,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带走。”夜听冷冰冰的声音再度响起。两个人走进来把温庭安架了起来。 温庭安不知道自己被带到哪里去了。只知道自己貌似躺在一辆牛车上面,身上盖着许多干草。一路很颠簸,似乎是在上山。 她的脑袋昏沉沉的,好像是夜听喂的药起作用了。 是毒药吗? 温庭安忍不住想,不过以她现在的情况来看,毒药似乎有些浪费了。 车停下了,传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就这里吧,开挖。” “得嘞。” 一阵铁锹撬动土壤的声音传来,温庭安明白了,原来这是想埋了她。 但她此刻内心很平静,她被种了蚀心蛊,每时每刻都在遭受蛊虫蚀身的痛苦,和死人几乎也没什么区别。 或许死对她而言,是最好的解脱吧。 可是她心里放不下,放不下冷凝儿,放不下温礼平,放不下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掳走的柳音儿。 但她已经被冷凝儿“杀”了,或许,他们都会知道。 这下好了,冷凝儿可以安心嫁人了,她不再需要违抗婚约了。 温庭安凄凉的想,可她却开心不起来,眼角泪珠滚动着。 “行了,就这样吧。” “会不会太浅了,下雨怕是就冲出来了。” “管那么多做什么,冲出来也有乌鸦吃掉,放心,不会有人发现的。赶紧收工得了。” “哦,那好吧。” 挖土的声音停下。两人将温庭安搬起来。 一人说道:“她好像还活着。” 另一个人不耐烦道:“管她是死是活,做完好回去复命。” 说着,将温庭安扔到坑里,开始填土,另一个人跟着填。 温庭安想笑,但她动不了,也没办法笑,只感受土块砸在身上,正一点一点没过她的身体。 而她的意识也开始涣散,渐渐的,她没有都感觉不到了。 眼看着地上已经被填平,两人随便踩了几下,确认严实后背上铁锹赶着牛车下了山。 第151章 安葬完冷易,冷凝儿难得可以喘一口气。 李夼和宋伯提前几天就回来了,送完葬后又马不停蹄赶去商铺那边,那边的琐事很多,容不得耽搁太久。 深夜,冷凝儿在书房处理账本,凡是重要的部份李夼都会带回来交给她。 瑜心在一旁为她掌灯。看着冷凝儿满脸疲惫却仍强打精神,忍不住心疼,提醒道:“小姐,卯时了。” 冷凝儿微微一怔,放下账本扶着额歇了一会儿,说:“你先去休息吧。” 瑜心摇头:“瑜心不累。” 冷凝儿忍不住勾唇看向她,小丫头已经熬出深深的黑眼圈了。刚刚掌灯的时候头也在轻轻点,怎么可能不累。 “快去吧,听话。”冷凝儿声音很轻。 如今她身边只剩瑜心了,她原本担心上官浦成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将瑜心和宋伯的卖身契都拿出来要还他们自由身。 谁知瑜心知道了,一路小跑到她跟前,跪在地上痛哭:“小姐不要我了么。” 她哭得冷凝儿心软,到底也留了下来。 见瑜心还是不动,冷凝儿放下手里的笔,转而握住瑜心的手,语重心长说:“瑜心,如今我身边只有你了。你可不能熬坏了身子,这于我有害无利,快去休息。” 瑜心动容:“那小姐呢?” “我也去。” 瑜心这才开心笑出声来:“好,那我来服侍小姐。” 冷凝儿点点头。主仆二人一起出了书房。 刚出门,天边划过一道亮眼的白光,接着一道炸雷在耳边响起。狂风呼啸,树影摇曳,眨眼间下起倾盆大雨。 风雨很大,吹进檐下,主仆二人的衣服顷刻湿了一半。瑜心赶紧又开门,把冷凝儿推进去,说道:“小姐现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拿伞。” 冷凝儿盯着那雨,缓缓点头,瑜心这才进屋去找伞。 大雨来得很突然,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让冷凝儿觉得莫名舒心。 “小姐,我们走吧。”瑜心拿来伞。 主仆二人撑着伞往大堂走。 走到院子里,冷凝儿忽然看到大堂里有个人影在晃动,那人影转过身看向冷凝儿,接着就朝里面跑去。 冷凝儿神情一滞,赶紧去追。瑜心见她突然跑了起来,连伞都顾不得撑,也赶紧追了上去。 回到大堂,人影已经不见踪影,冷凝儿四处找寻,最后发现后面的窗户打开,狂风呼啸,裹挟着雨水渗进屋内。 跑了。 她喘着气,眉头紧锁。默默关上窗户,心脏怦怦乱跳。她没看清楚对方的脸,甚至连性别都没分辨出来。 对方是敌是友,她更不得知晓。 她惴惴不安的回到大堂,却看见桌子上留有一张字条。ms 上面只有七个字:后山半腰,温庭安。 冷凝儿死死盯着那张字条,尤其是“温庭安”三个字。目光晦暗不明,半晌才将字条递给瑜心,说道:“烧掉,然后去找辆马车,去后山。” 瑜心点点头,按照冷凝儿的去做。 天时亮时暗,雷声一声盖过一声,雨貌似更大了。 冷凝儿驾着马车往后山赶去,到了山脚,路上全是水泥,马车走不进去。冷凝儿无奈,只得下来,撑着伞挑着灯笼自顾自往山上去。 瑜心在原地守着马车,目光一刻也离不开冷凝儿。 冷凝儿来到山腰,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她的衣裙上满是泥,走起来十分累赘,上到山腰她已气喘吁吁。 又是一声惊雷划破天穹,冷凝儿看到了不远处的车辙,她提着灯去查看,印子有些深,似乎是牛车,路上时不时还掉落了些干草。 她一咬牙,循着痕迹往深处走。 走到尽头,面前是一个浅洼,已经积满了水。地上的泥似乎是新盖的,被雨水冲散了许多。周围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脚印。 冷凝儿不明所以。但陡然间想到字条上的话,忍不住打了个冷噤,一股凉意从脚底往上冲。 她什么都顾不得,蹲下身子用手去舀里面的泥和水,但雨势太大,四周的水都往这里流。 她将灯放置在一个土坡上,用伞遮着,然后俯下身子卖力的挖。 第185章 水往里灌,她就徒手往下挖了一条水道泄水。 雨水将她淋成落汤鸡,头发紧紧贴在脸上,睫毛也滴着水,但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咬着牙不停挖着。 雷声还在耳边回响,手又痛又麻,水灌的很快,她几乎挖两下就要舀水。 终于,冷凝儿摸到了一块衣角。她愣了愣,随后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边哭边挖着。 终于,她挖到了一节手指,再然后是另一只手。她放轻动作往脑袋的位置去挖。 心中有个声音在呐喊:“不要……千万不要……” 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终于,她挖出了那人的脸来。冷凝儿有些疯了,她不停刨着周围的土,用尽全力终于把温庭安拉了上来。 温庭安倒在她身上,脸色苍白如纸,身上已经没了体温。 冷凝儿死死搂着她,哽咽着:“庭安,我来了……” 回应她的只有哗啦的雨声。 “我带你回家。我们一起回家。” 冷凝儿已经没了力气,但还是咬着牙把温庭安背起来,将伞把手卡在温庭安的脖子处,又一手提着灯笼,一步一步地,艰难下山去。 下山的路很难走,尤其是还背着个人。不,准确来说是已经咽气的人。 尽管冷凝儿已经很小心了,但还是不小心滑了一跤,灯笼顺着坡滚下山去,消失在夜色里。 冷凝儿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把温庭安背好后站在雨里有些绝望。 好在闪电带来了短暂的明亮。她走得越发小心谨慎。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天边貌似泛了白,瑜心等了几个时辰不见人回来,便打算上山去寻。 走了一会就看见不远处出现一个人影。 “小姐!”瑜心赶紧跑上去。 冷凝儿一看见她,整个人体力不支,摇摇欲坠。瑜心赶紧上去扶住她,但因为多了一个人的缘故,连着她都被压倒在地。 她顾不得那么多,把冷凝儿背上的人推开,然后起身扶住冷凝儿。这才发现那个倒在地上的人是温庭安。 眼看冷凝儿已经快要昏厥过去,瑜心咬咬牙,背起冷凝儿就往山下去,然后又回来背温庭安。 等回到府上,天已经明了。 瑜心赶紧去烧了热水,推着冷凝儿去沐浴,冷凝儿不放心温庭安,还有同样浑身湿透的瑜心。 瑜心只好叫来两个丫鬟,一起把冷凝儿拖着带去沐浴。温庭安则被还在大堂躺着。 等冷凝儿出来时,赶紧命人把温庭安抬去房里。几个小厮见是个死人,不情不愿地,还是按照她说的做了。 之后,冷凝儿命人打来热水,她则给温庭安脱衣服。 看到温庭安腹部的结疤,冷凝儿眼角又是一酸,抬手从你凹凸不平的地方抚过,心头如刀割般难受。 她把温庭安身上擦洗干净后亲自给温庭安换上干净的衣服。 只是温庭安的身体依旧冰凉。 冷凝儿做完这一切累到在床边,睡去前她松了一口气,她会体体面面将温庭安下葬的。 等冷凝儿醒来时已过午后,她望着床上的温庭安,心中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 恍惚间,她看到温庭安脖子处多了几条红纹。 冷凝儿蹙眉,她记得昨晚给温庭安清洗身体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些红纹。 想着她起身将温庭安的衣领拉开,红纹一直蔓延到胸口,甚至隐隐还有往下的趋势。 冷凝儿拧着眉,她知道这是中了蚀心蛊才会有的特征。 她无法想象温庭安被上官浦成带走后遭遇了什么。眼泪从眼角滑落,她趴在温庭安身上哭了起来。 抱着温庭安的身子,她哭得梨花带雨。 不知是不是幻觉,她感觉温庭安的身子软了很多,不似昨晚那么僵硬,抱着时似乎还能感受到一丝暖意。 等等,暖意。 冷凝儿神情一僵,将唇贴在温庭安的额头,好像真的有温度。 死人是不会有温度的。 冷凝儿又惊又喜,手颤颤巍巍抚上温庭安的心口。隔着薄薄的单衣,她感受不到温庭安的心跳,心中如一盆冷水泼下,浇灭了她悸动的心。 直到瑜心敲门,她才发现外面已至黄昏,该用饭了。 冷凝儿握着温庭安的手,触感冰凉,她分不清这是自己的温度,还是温庭安的温度,又或者是她们一起的温度。 指尖依恋地蹭了蹭温庭安的手,这才转身出了房门。 用完饭后,冷凝儿带着账本和其他东西进了温庭安的房间,她挑着灯安静的处理事物。 觉得困乏了,她会转头看看温庭安,心也就安了下来,精神也提了大半。 直至后半夜,一阵凉风吹过,桌上的蜡烛被风刮的乱晃,账本上的字也看不清。 冷凝儿抬手去护蜡烛,隐隐看着床上的影子似乎动了。 她只瞧了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坐了太久,她也有些累,不禁揉了揉眉心。 一声闷哼传入耳朵,她恍恍惚惚地,心道自己真是累了,居然都产生幻觉了。 于是,她将账本合上,喝了口水起身去看温庭安。 走到床边,冷凝儿又听见一声闷哼,似乎是温庭安发出的。 她站在原地,身子也僵住了。 “……疼……” 直到“疼”字清晰地传入耳朵里,她才确认自己没有幻听。登时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床边,摸着温庭安的脸,激动得哽咽道:“庭安……” 温庭安满头大汗,没了声音。冷凝儿有些害怕,抬手去探温庭安是脉搏,在跳。又紧握住温庭安的手,也是有温度的。 她喜极而泣,精神也好了许多。 “太好了,太好了庭安,你还活着。”她边说边擦去温庭安头上的汗,又说:“哪里疼,是胸口么?” 可惜温庭安已经昏过去了,没办法回答她,冷凝儿就静静坐在床边帮她揉心口,时不时替她擦头上的汗。 直至后半夜,温庭安紧锁着的眉终于舒展开,安稳睡去,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连枕头上都是汗水。 冷凝儿又去拿了个新的枕头和一套衣服,轻手轻脚给温庭安换上衣服。 之后,她在床边坐了一夜,她不敢睡,怕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人也就没了。 次日天明,冷凝儿见温庭安还有呼吸,终于放下心在床边睡去。 直到瑜心在外面敲门,冷凝儿这揉了揉眼起来,出去梳洗去了。 等她再回来时,温庭安已经坐了起来。听见开门声,温庭安绷紧身子,朝着门口看去。 冷凝儿看着温庭安的眼睛,整个人僵在原地。 那是一双猩红的,看起来十分瘆人的眸子。就像曾经在安县时,温庭安因为被蛊虫缠上时那变成的赤红眸子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现在那眼神看起来很空旷。 听不见人声,温庭安似乎有些焦急,手紧紧抓住床沿,满脸警惕。但她的样子实在太过瘦弱憔悴,声音也嘶哑得不像话。 “是谁?” 冷凝儿心中一颤,慢慢走到床边,她步子很轻,几乎没有声音,似乎想验证某种猜想。 温庭安一直盯着门口,准确的说是盯着初次发出声响的地方。 冷凝儿捂着嘴哭,慢慢坐到床边,将手搭到温庭安的肩膀上。 只那一下,温庭安如惊弓之鸟迅速后退,蜷缩在角落,冷冷盯向冷凝儿。 “你是谁?” 冷凝儿泣不成声。 温庭安听见这哭声,眸子瞬间柔了些,低声询问:“凝儿?是你吗?” 冷凝儿缓缓靠近温庭安,温庭安这次没有躲开,只是静静等着她回答。 冷凝儿勾住温庭安的脖子,拥住她,终于开了口。 “是我。庭安,你的眼睛怎么了?” 温庭安哽咽了,她紧紧搂着冷凝儿,满腔委屈在这一刻化作眼泪发泄出来。 她抱着冷凝儿大哭了一场。 两人相拥而泣,都哭得说不出话来。 第152章 一番了解后,冷凝儿知道温庭安在那边受的罪,心疼的又掉了眼泪。 怕温庭安听见,只是紧紧攥着她的手,含泪看着她,没有发出声音。 不多时,瑜心进来,看见温庭安醒了,惊喜的上前来。正要说话,突然看见一双赤红的眸子,吓得她失了声。 温庭安注意到她的反常,偏头问道:“怎么了?” “没事。瑜心是太激动了。”冷凝儿连忙说,而后朝瑜心使眼色。 瑜心会意,低着头有些不敢看温庭安的眼睛,说道:“我去给温姑娘拿些吃的。”说完就出去了。 温庭安目光空洞,皱着眉隐隐有些不安。 冷凝儿抬手抚平她的眉,轻声询问:“怎么了?” 温庭安摸着她的手,说道:“我如今瞎了,以后就是个废人,只怕要连累我哥和你了。” 第186章 冷凝儿这才想起温礼平来,想起他们已经决裂,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温庭安现在失明,对周遭的一切都极为敏感。感觉到冷凝儿的沉默,她心中开始伤神,怨恨自己的身子如此没用,明明当初中过此蛊的人只是失控,但并没有伤及眼睛,她不过才中蛊眼睛就已经废了,只怕以后病情恶化更会伤害到冷凝儿。 想到这里,温庭安已经有了别的打算。 她陡然换了话题,说道:“如今上官浦成已经知道蚀心蛊的下落,只怕接下来就要去找了。倘若蛊母落到他手里,不敢想还有多少人会遭殃。” 冷凝儿面色也冷了冷:“上官浦成非嫡非长,坐上世子之位至今仍受非议,他需要用这蛊来控制人心。想来,只怕前世子的殒命与他脱不开干系。如今南郡侯重病缠身,他以世子身份临时接手职务,在这黎州境内可以说是手眼通天,我们根本无力抗衡。” “若我们找景和郡主呢?”温庭安说道。 冷凝儿沉默了,景和郡主生于王宫长于王宫,因其聪慧过人被皇帝所疼爱,封为郡主,封号景和,封地便是凉州。她们曾跟这位郡主打过交道,亦是位足智多谋,城府深厚之人。 那位郡主和上官浦成都是王室人,冷凝儿并不觉得他们会拔刀相向,虽然他们看起来貌似并不对付。再者,她也不认为她和温庭安有资格见到对方。 不,应该是她没资格。毕竟当初上官子菁对温庭安的态度极为友好。 或许她们真的可以试一试。 只是温庭安现在伤成这样,下床都十分吃力;再者上官浦成还在盯着她,三天两头派人在慰问,实则试探她的态度。 她对温庭安的态度,以及她接下来的打算。 她明确表态家业为重,其余的她什么都不关心。若是突然出远门,想必那边的人一定会闻声跟上,届时于己于温庭安都不是好事。 思及此,冷凝儿摩挲着她的手,语气柔缓:“此事我们从长计议,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 温庭安乖巧点头,她是该好好养一养的,不然寸步难移。 之后几天,温庭安都在房内静养。冷凝儿不敢外出寻医给温庭安看病,怕惊动上官浦成的人。且温庭安的眼睛实在太过诡异招摇,若是被找来治病的大夫看见宣扬了出去,也是非常危险的。 于是,她只得找大夫开了两副安神药。主要还是温庭安夜里睡觉很容易陷入梦魇,浑身起汗,常常梦中惊醒过来,抱着她呜咽着。 也是因此,冷凝儿才知道温庭安这是在恢复以前的记忆。 温庭安记起来很多事,时常会缠着她,问她许多小时候的回忆,关于她们的。 温庭安会问冷凝儿自己记得对不对。 冷凝儿有时会点头,有时则纠正某些错误的回忆。 所谓情急百病生,情舒百病除。 因为重新回到心爱之人身边,温庭安的气色也渐渐恢复了很多,不再像之前那样苍白无力,并且她也适应了黑暗。 夜里,两人躺在床上。温庭安像往常一样回忆曾经。 她突然有些好奇,冷凝儿是什么时候知道她的身份的,于是便问她。 冷凝儿勾着唇,一言不发。 温庭安忍不住催她,冷凝儿翻过身来抱住她。 温庭安现在变了许多,白天的时候几乎不怎么说话,她因为忙也不能常陪着温庭安。但是一到夜里,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温庭安就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活脱脱一个话痨。 她喜欢这样的温庭安,喜欢这个像小太阳的温庭安。 温庭安被她抱住,顿时也没了声,安静在冷凝儿怀里躺着。 半晌,冷凝儿似乎才想起来要回答,说:“你说过,云燕坠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宝贝,只你一人有的。” 温庭安这才回忆起当初她女扮男装身份暴露后,曾在换衣服后和冷凝儿单独相处过。 心中不由感慨,原来这么早她就被认出来了。想起一路上冷凝儿对自己特殊的待遇,她不免皱眉:“那你是因为知道我的身份才对我好的对不对?你喜欢我也是因为这个对么?那倘若我不是,你还会喜欢我么?” 这一连串的问题倒是把冷凝儿问住了。等温庭安问完,冷凝儿察觉到她情绪有些低落,于是认真说道:“或许最开始是这样的。因为愧疚当年的事才会产生想对你好的冲动。但后面绝不是因为这个,我……对你动心也只是因为你是温庭安,而非温庭。我图的是你这个人,而非过往的谁。我只要你是你,是我喜欢的你,除此之外我没想过其他的。” 说完这一段话,冷凝儿闭上嘴,耳根有些发红。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发起昏来说出这些话。 她一定是疯了。 都怪温庭安! 温庭安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缠着她,意犹未尽地嬉笑道:“我还要听。” 冷凝儿顿时羞得面红耳赤,将被子盖过头顶,索性不去理她。 温庭安追着去扯被子,说道:“快出来,一会儿闷坏了怎么办?” 冷凝儿这才稳了稳心神,把脑袋冒出来,说道:“时候不早了,快睡觉。” 温庭安一动不动,没有回答。 冷凝儿以为她困乏了,便抱着她阖上眼。 半晌,温庭安倏然翻身面朝向冷凝儿,手指一点一点蹭到冷凝儿的脸上,从眉心向下,一路摸到嘴角。 冷凝儿始终没有反应。 温庭安以为她睡着了,又老实躺好,无声叹了口气。 这阵子她也知道了许多事,柳音儿似乎在她被带走后人就不知所踪,温礼平原本在青平城的,之后就不知道去了哪里。而慕容晓白到现在还被锁在家里。 他们这一行人怎么突然就走到这个份上了。 想到自己之后的打算,温庭安心中越发沉重了些。又不安稳地翻了身,贴着冷凝儿闭上眼。 一夜无梦。 次日,冷凝儿依旧如常,早早起来洗漱。温庭安醒来时她已经坐在书房里了。 得知温庭安起来了,她就放下笔去回房。 她并不放心其他人照顾温庭安,所以只让瑜心守着,但因为温庭安看不见,她还是不太放心。所以每每温庭安起床她都会去房里看顾着。 其实温庭安很安静,瑜心下去打水她就坐在床边等着,瑜心打来水她就等着瑜心给她递帕子擦脸。 总之就是能不添麻烦就不添麻烦。但每次瑜心打来水时,冷凝儿也正巧来了,虽然温庭安看不见,但还是能感受到有一道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只有等到自己梳洗完毕,用过饭后,那道目光才会消失。 温庭安知道,那是冷凝儿不放心自己,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任由冷凝儿这样看着自己,彼此心照不宣。 温庭安也知道冷凝儿很忙,除了夜里两人歇在一块儿时,白天几乎很少能见面。 白天,冷凝儿处理事物,她也没有闲着,叫来瑜心拿了一张青平城的地图和凉州的地图,她让瑜心把上面的方位念给她听,她则在心中默默背诵。 瑜心不明白她的意思,温庭安解释说以后她们要一起去凉州,所以自己要提前记一下地图,不想只做个拖累他人的累赘。 瑜心似懂非懂地点头,又反驳道:“温姑娘才不是累赘。是小姐最牵挂的朋友,也是瑜心很重要的伙伴。” 温庭安忍不住笑了。又催促她赶紧念给自己听,嘱咐她不能让冷凝儿知道。 瑜心疑惑,但没多问,按照温庭安说的把地图上的信息念给她听。她说得很详细,从大门口到城关要绕几个弯,步行几里路,慢的话需要走多长时间,一样不落都讲给温庭安听。 去往凉州的路瑜心不太清楚,温庭安就让她划了一条最简便的路线讲给自己听。 不需要很细节,反正等她离开,路上也可以问问行人,她需要的是大致方向不能错。 平时除了背诵路线,她也会在府上到处摸索,她要熟悉这里的环境,摸出一条路来,这样离开的时候才不会惊动他人,更不会惊动冷凝儿。 她在院子里四处转,瑜心就跟在她身边,哪里有台阶,哪里有门槛,那边是墙壁,这边是水池。 冷凝儿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将院子里的人都遣走了。 偌大院子里就只剩两人,一个人在面前慢慢移动,一个人满脸紧张的在后面紧紧跟着,但并没有上前搀扶,因为温庭安不许。 几天下来,温庭安已经把府上的必走路线摸透了,只是后门那里还没去过。她怕引起瑜心的怀疑,所以只是向瑜心打听了些讯息而已。 万事俱备,现在只需要一个机会。 这天,机会终于来了。 李夼派人传信回来,商铺那边有些事需要冷凝儿亲自过去一趟。 走之前,她来到房间里看温庭安。温庭安心情复杂,听着冷凝儿嘱咐着自己。 第187章 “我会尽快回来的。快则三天,慢则五天,瑜心会留下来照顾你。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告诉瑜心就好。夜里要是睡不踏实,也可以唤瑜心来伺候。” 温庭安点点头,沉默不语。 冷凝儿起身道:“既如此,那我走了。” 温庭安一时慌了神,连忙拉住她的衣服,说道:“再坐一下,就一下。” 冷凝儿应声坐下,温庭安一把抱住她,将头埋在冷凝儿颈肩里,语气闷闷的:“一会儿就好。” 之后依依不舍地放开她。 冷凝儿忍不住笑了,摸着她的脸说:“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温庭安点点头,一直跟着冷凝儿走到房门口才停下。 冷凝儿不让她跟着了。 等冷凝儿走后,她支开瑜心,坐在床上发了会儿愣,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路线,深吸一口气起身出了门。 院子里的这条路她走了很多遍,即使看不见,她走得也很稳。 如她所料,一路都很平稳,没有磕磕绊绊,只是有一点很奇怪,这一路上都没碰见人。 她知道现在冷府的人很少,上上下下加上她和冷凝儿不足二十人,但冷凝儿不可能把人都带走,可她偏偏就是没有遇见人。 压下心中的疑惑,温庭安终于摸到后门了。 她原本想的是前门人来人往,走得话容易被发现,所以只记了后门的路线,没想到这一路上没遇见什么人,若是如此从前门走应该也安全吧。 不过现在来都来了,她自然不可能再去前门,深吸一口气,她抬脚探了探台阶。 她记得瑜心说过,后门绿植偏多,地面潮湿易打滑,所以她得小心些才行。 温庭安小心翼翼地,终于走下台阶,正欣喜时,谁料脚下竟还有几阶台阶没走完,一个没稳住直接歪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双手接住了她,温庭安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怀抱的主人冷不伶仃开口:“瑜心没告诉过你这后门的台阶较前门要高出两节么?” 温庭安听出来是冷凝儿的声音,抓着她衣服的手顿时松开,满脸窘迫。 她居然被发现了。 听语气,冷凝儿似乎有些生气,放开温庭安后没有再说话,但温庭安能感受到冷凝儿一直在盯着她。 温庭安站立不安,默默低下头去。 冷凝儿冷冷出声:“瑜心,送庭安回房。” 不远处的瑜心一路小跑过来,低低应了一声。冷凝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瑜心不敢多言,她许久没见自家小姐生气了,而且这似乎还是小姐头一次对温姑娘发火。瑜心一想到是自己说给温庭安的路线,且还帮忙瞒着自家小姐她就满心懊悔,她明明应该对小姐忠心的。现在小姐生气了,一定对她很失望吧。 她满心自责,明明自己是小姐的人,怎么就做出这种隐瞒小姐的事来,虽然她并不知道温庭安记诵地图是为了出走。 她小声说道:“温姑娘,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对不起。”温庭安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知道现在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于是态度十分诚恳。她应该早些发觉的,这一路都没有人,只怕都是被冷凝儿遣散出去了。那这所谓的出门办事应当也是幌子,只是为了诈她出来。 两人均是一副郁郁寡欢之态。温庭安默默跟着瑜心回了房。 书房内,冷凝儿又气又恼。 她气温庭安天真,竟想凭自己一个人去往凉州。先不说温庭安的眼睛现在是如此样子,只怕出了府就会引人注目,上官浦成本就在青平城留了人手,若是打草惊蛇传入那些人耳朵里,只怕温庭安根本出不了青平城就会被抓走。再言温庭安的病情如此严重,又加失明,想凭自己抵达千里之外的凉州这谈何容易,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不是傻子,自然注意到温庭安的异常,尤其是自己放在书房里的凉州地图突然没了影,她就猜到瑜心也参与了。 她也恼,恼自己没用,没办法保护温庭安,不然温庭安不会产生出走的念头,无非是不想拖累她罢了。 想着,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接下来一整天冷凝儿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处理那些事物,只有这样她的注意力才不会在温庭安身上。 直到傍晚,瑜心终于忍不住,敲响了书房的门。 冷凝儿头也没抬,说:“进来。” 瑜心泪眼汪汪的,一到跟前就跪了下去,说道:“小姐,瑜心知道错了。” 冷凝儿被她这幅样子惊了一下,起身把她扶起来,问:“怎么了这是?” 瑜心抽噎着说:“小姐,你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 冷凝儿这才发觉外头天早已黑了,她也有了些饥饿感,于是说:“那你去给我备些吃食吧。” 瑜心点点头,临走时又说道:“瑜心从今往后只听小姐一人的话,瑜心保证。” 冷凝儿忍不住笑了,心头的雾霾也散去很多,摆摆手道:“快去吧。” 吃完饭,冷凝儿继续埋头在案板上处理商铺的事。 不知不觉已到深夜,她揉揉发涨的眼睛,这才发觉已经很晚了。虽然这于她而言算不上是新鲜事,不过自从找到温庭安后她貌似还是第一次熬到这么晚。 想着,她收拾好书案,起身准备去休息。 这个时辰温庭安也应该休息了吧,她要不要去看一下? 正思量着,她提着灯推开书房的门,就见台阶那里坐着一个人。 冷凝儿立住步伐,静静看向她。 温庭安听到响动马上回过头来,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她能感受到光。于是她站起身看向台阶上方,开口:“该休息了。” 冷凝儿缓缓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冰凉得令她皱眉,不禁发问:“多久了?” 温庭安知道这是在问自己什么时候在这里的。她摇摇头:“不知道。”她看不见日晷,也瞧不出月色,只知道来的时候外头还有余热,现在外头凉意很重。 冷凝儿皱着的眉越发紧了,她又问:“为什么不进来?” 温庭安低下头不说话,冷凝儿会意,有些懊恼自己发现的晚。 “回去吧。”冷凝儿手掌动了动,与温庭安十指相扣,拉着她慢慢往后院走。 一路无话,只有冷凝儿时不时将灯笼照到温庭安面前。尽管她日日吩咐下人把小道打扫干净,不能留一块石头。但现在月黑风高,保不齐有什么碎石枯枝被风刮来,万一绊倒温庭安就不好了。 回到房内,温庭安不动了,拉着冷凝儿的手晃了晃,有些忐忑不安:“你今晚在哪儿睡?” 冷凝儿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有些忍俊不禁,说:“这里也是我的房间吧?” “那我要出去么?”温庭安心底一片悲伤,这是冷府,是冷凝儿的地盘,那这房间自然是冷凝儿的,要出去也应该是她才对。她简直就是在问傻话。 冷凝儿微微一愣,眼神黯淡了许多,声音也软了下来:“出去做什么,难道你的房间不算是我的么?” 温庭安眼睛睁大了几分,而后勾唇说:“算,当然算。房间也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冷凝儿哑然失笑。 等温庭安上了床,冷凝儿才开始脱衣。躺下后,温庭安一把抱住她。 温庭安的身子绷得极紧,似乎在克制些什么。 “我想亲你。”半晌,温庭安才说道,声音细若蚊蝇。 冷凝儿微微一怔,温庭安已经亲了上来,脸上传来柔软酥麻的触感。让她下意识攥紧被子。 几息之后,温庭安才抱住她的腰,说:“我知道错了,以后绝对不会了。” 冷凝儿转过头看向她:“没有以后。” 温庭安乖觉点头,将头埋进冷凝儿的颈间不停蹭着她的肌肤。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肩,惹得冷凝儿呼吸都乱了些,心底也似有只猫爪在挠。她摸了摸温庭安的头,稳了稳神说道:“父亲留下的几间商铺里还有许多重要的事不得不处理。一时半会儿凉州一行恐怕得耽搁一阵子。不过我向你保证,一旦那些事处理完,我就和你一起去凉州。” “你和我一起去?”温庭安有些懵。 冷凝儿语气陡然一转,幽幽道:“怎么,你不愿意?还是说你还是想一个人走。” 温庭安摇摇头:“当然不是,只是凝儿你和少爷的婚期将近,你就这么跟我走了,会不会不太好。” 冷凝儿翻过身看向温庭安,解释道:“父亲已去,那我想这婚约也没必要再做数。不过等表哥回来我会跟他好好谈谈的。父亲留下的产业我会与他分成,他可以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而不是将自己困在这座宅子里。” 她说到最后,语气也轻了很多,似乎是释然了。 “冷家不会再束缚住他了。从此,天高任鸟飞。” 她会说这些,是因为与李夼从小一起长大,她能感受到李夼一直在压抑自己。听从长辈的话,将这冷家的利益置于任何东西之上,哪怕是自己的后半生。 第188章 她当初也是这样的,一切都听从父亲的话,学艺,礼教,婚约以及其他的等等。 但遇见温庭安之后一切都变了,她需要问自己的心,她需要知道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李夼也同样如此。他需要有个人去指引他,亦如自己和温庭安一样。 或许经过此行李夼早已敞开了些心扉,那他们就更有说开的必要了。 第153章 温庭安没有吭声,心中不由想到温礼平,她说道:“说到这里,我想找我哥哥。” 冷凝儿沉默了。 温庭安注意到她的异常,问道:“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 冷凝儿叹了口气,半晌才将前因后果告诉温庭安。 温庭安听后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冷凝儿的心意,可问题是温礼平不知道。既然温礼平还在青平城,那她就必须跟紧冷凝儿。 她了解温礼平,既然他那样说了自然就一定会做到。他不会主动来寻仇,但若是遇上了冷凝儿就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睡吧。” 冷凝儿替她掖了掖被子。 温庭安趁机抓住冷凝儿的手,将她的手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缓缓说道:“这么早么?” “已经深更了。”冷凝儿纠正说,但手仍贴在温庭安的脸上,并没有抽回来。 温庭安借机把头埋进她的怀里,蹭了蹭,含糊说道:“可是,我想……”她话如此止住,余音拖的很长,语调婉转,引人无限遐想。 冷凝儿的心头仿佛吹过一阵轻风,平静的水面撩起层层涟漪,气氛中多了几丝旖旎。 “你想如何?” 温庭安不言,只是勾了勾唇,头慢慢抬起,一点一点向冷凝儿的脸靠近。 温庭安的气息越来越近,冷凝儿下意识想躲闪,又想去迎合她,最后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呆呆的,静静的等着温庭安的主动。 鼻尖触碰,接着温庭安吻上了她的唇。 这个吻似乎和之前的并无区别,但渐渐的,冷凝儿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情愫。 温庭安的动作很轻很柔,细细的在冷凝儿的唇上辗转,然后慢慢的加深。唇齿相依,两人的思绪都有些乱,温庭安慢慢放开她,冷凝儿也以为完了,正喘着气。谁料温庭安突然都吻了上来。 这一次和先前的不一样。温庭安钳着冷凝儿的手腕,不断加深这个吻,轻而易举就打开了她的唇。舌尖一勾一挑,那最后的防线也溃败下来。 冷凝儿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手被温庭安抓着,动弹不得,只能任由温庭安这样对她。 酥麻感传遍全身各个角落,冷凝儿的心绪乱作一团粥,直觉告诉她应该推开温庭安的,但她此刻浑身无力,一种别样的情绪侵占了她的心头,吞噬了她的理智。 不知过了多久,温庭安终于退了回来,她靠在冷凝儿的胸口大口呼吸着,这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感觉,兴奋,喜悦,畅快淋漓。 冷凝儿亦如此,她本应该感到羞耻的,但此刻她却期待着什么。 “再来。”这一次,是她主动挑起了温庭安的下巴。 两人再度陷了进去,只不过这次主动的一方是冷凝儿。 亲吻间,温庭安抱住她的腰,一个用力翻山将她抱在自己身上。 冷凝儿顺势捧住温庭安的脸,继续着。直到两人都坚持不住了冷凝儿才放开温庭安,她趴在温庭安身上。四周寂寥无声,只能听见两人重重的呼吸声。 半晌,温庭安的声音传来:“再试试别的吧。” “别的?”冷凝儿抬起头看向她,她看不见温庭安的脸,但此刻却能感觉到温庭安是在笑的。 温庭安没有回答,只是牵着她的手默默放在自己的胸口。冷凝儿有些恍惚和迷茫,她不知道温庭安现在的身子能不能做那些事,而且她从来没做过,她不会。 温庭安见她半晌没有反应,忍不住直起身子问她:“凝儿,你不愿意么?” 冷凝儿连忙摇头:“不,不是。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温庭安轻轻笑了,她直起身子,冷凝儿注意到她的动作连忙也起来。 温庭安伸手去拦,抓住了她的胳膊。 温庭安坐着,冷凝儿就静静坐在她的腿上。 黑暗中,两人什么也看不到,虽然温庭安本来就看不到什么。她抓着冷凝儿的手臂,又把人捞近了些,手慢慢向上去摸索。 冷凝儿察觉到温庭安的意图,抓住她的手指带到自己脸上,温庭安就轻轻地,缓缓地,从脸庞摸到眼睛,再到睫毛,冷凝儿忍不住眨了眨眼,但任由温庭安的动作。 温庭安的手指并没有停下,一寸寸划过她脸上的每一处地方,到眉心,又向下到嘴唇。她在心中勾勒着冷凝儿的面孔。 温庭安微微勾唇。幸好,幸好她是在见过冷凝儿之后才瞎的。冷凝儿的模样她刚刚已经刻在心底了,哪怕她就此永远失明,她也记得她的凝儿的模样。 停下后,温庭安握住冷凝儿的手,带到自己脸颊边,轻轻蹭着,说:“我没事的,这些天我已经好多了,只是眼睛始终看不见什么。” 冷凝儿的心蓦然下沉,她想过偷偷去请可靠的大夫,可除了柳音儿她想不到别人。但柳音儿早已没了音讯,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寻人。 温庭安不知她心中所想,只以为冷凝儿有些没听懂,忍不住伸手抱紧她,嗔道:“你是个木头。” 冷凝儿思绪拉回,微笑道:“那我轻轻地。” 温庭安满意点头:“好,轻轻地。” 冷凝儿确实很轻,她吻上温庭安,又轻轻地把温庭安放倒。 两人因为都是第一次,只能依托着本能亲吻对方。 不知是因为失明还是夜色的缘故,温庭安变得格外敏感,她清晰的感受到冷凝儿的手指划到她的腰间,轻轻一勾一扯,她的衣带松了,接着身上单薄的衣服也散了。 温庭安呼吸一滞,身子也绷直了。冷凝儿亲吻着她的眉眼,再到嘴唇,最后向下停留在脖子处。 两人十指紧扣,带给了温庭安莫名的心安感。 感受到脖子被冷凝儿轻轻咬着,并不疼,甚至又酥又痒,她感觉自己的身子开始变得软弱无力,连呼吸都不协调起来。 冷凝儿接着一路向下,缓缓剥开温庭安的衣服。吻到锁骨处,平滑温软的皮肤上多了几条凹陷的痕迹,且一直向下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冷凝儿心中如闪电划过,只愣了一瞬就用力抱紧温庭安,认真地吻着那些痕迹。 每一道她都没有错过。 温庭安越发受不住冷凝儿的挑拨,忍不住发出几声奇怪的轻哼,声音刚发出来她就意识到了,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心脑被羞耻灌满。 冷凝儿被温庭安的反应逗笑了,她拿开温庭安捂住嘴的那只手,低头咬着温庭安的唇,说道:“放心,这房间隔音甚好,无需隐忍。” 温庭安顿时羞得面红耳赤,双手攀上冷凝儿的脖颈,在她耳边低吟道:“今日这样,来日我可是要还的。” 冷凝儿手指在腰间一按,触碰到温庭安的敏感处,温庭安登时无力倒下,咬着唇没有再发出声音,冷凝儿也俯身在她耳边低吟:“好,我等你。” 说完,她继续吻着温庭安。那吻变得热烈,越过山丘,抵达平坦,手也早已向下而去。 风雨过后的夜晚甚是沉静,连黎明似乎都来得比往常早了许多。 次日,直至日上三竿温庭安才悠然转醒。感受到自己正□□着,温庭安下意识攥紧了被子,身边的位置早已空荡荡,她心中不免有些落寞。 突然想起来什么,温庭安伸手往被子深处去摸,她摸到一块柔软光滑的布,上面的异样令她红了脸。 突然,房门被人推开,温庭安吓得一哆嗦,赶紧缩进被子里。 来人走到床边,说话带着笑意:“醒了,饿不饿?” 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后,温庭安的眼睛睁大了些,但还是缩在被子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她语气幽幽,似乎带着埋怨:“我的衣服不见了。” 冷凝儿弯了弯眉,将一旁的衣服拿起来,轻声细语说:“在这儿呢,我给你换好不好。” 温庭安的脸又有些发烫,但一想到昨夜的事,又似乎没那么在意了,点点头往冷凝儿身边靠了靠。 冷凝儿始终勾着唇,默默给温庭安穿衣服,过程中看到温庭安锁骨处以及其他地方的吻痕,嘴角的笑意不知不觉中又深了许多。 穿好后,温庭安拉住她,一本正经地开口:“从现在起,你要对我负责的。” “我保证负责,定负责一辈子。” 至此,温庭安才满意,在冷凝儿的牵引下完成洗漱后又去吃了饭。 之后,冷凝儿照常去了书房。温庭安则默默跟在她身后,冷凝儿想牵着她走,但是被她拒绝了。 温庭安说:“你让我自己试试。”她只是眼睛看不见,别的感官都还能用。她想把这里的路记在心里,这样以后就不必老麻烦其她人了。 第189章 冷凝儿无言,她不动声色放慢脚步,时不时回头去看,生怕温庭安磕到碰到哪里。 瑜心也默默跟在温庭安身后,三个人就这么排队似的往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冷凝儿像往常一样处理着事物,温庭安安静的坐在一旁,时不时用她的手去触摸其他地方,然后在脑子里勾画着那些东西的轮廓。 瑜心有些纳闷,明明昨天小姐还在生她和温庭安的气,怎么今日这两人貌似不仅和好了,好像还更近了一步,连她这么愚钝的人都感受到了不一样。但她到底没有细想,毕竟她是冷凝儿最忠诚的丫鬟,她应该支持冷凝儿的每一步动作,每一个决策。 不一会儿,感受到温庭安在向自己这边靠近,冷凝儿不着痕迹地放下手中的笔,将瑜心支开去。 瑜心才走,温庭安已经摸到她身边,好在冷凝儿坐的这把椅子够大,累了时还能躺下小息一会儿。温庭安自然地坐在冷凝儿身边。 冷易生前经常因为这些繁琐事留宿此处,因此特意准备了这么一张椅子。 如今倒是方便了两人。 不过温庭安并算不上老实,只安静坐了一会儿,听见冷凝儿写字的声音,她就伸手去往桌子上摸,不知摸来的是一本书还是账本,在手中一本正经翻了两下,又放了回去。 冷凝儿手里的笔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静静看着温庭安。 温庭安没有察觉,又去扯冷凝儿的衣袖,她坐在冷凝儿左边,自认抓冷凝儿的左手应当不影响些什么。于是自顾自玩起冷凝儿的手指。 冷凝儿无声叹了口气,这样似乎不能专注做事了。于是她扔下笔专心陪着温庭安闹。 “去院子里走走吧。”冷凝儿开了口。 温庭安歪着头,问道:“这些事务不处理了么?” 冷凝儿抿抿唇,默默看了眼桌面,回答:“处理完了,出去走走吧。” “那好。”温庭安主动牵起她的手,站起来抬脚就走。 冷凝儿忍不住笑,拉住她道:“错了,门在这边呢。” 温庭安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乖乖跟着她出了书房。 两人在院子里走了许久,不知不觉中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夜里,府上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冷凝儿一见两人,登时有些惊:“二位是郡主身边的人,怎么突然造访?” 来人正是阿颜和阿琪。 “好久不见,冷小姐。”阿颜倒是比较随和。 阿琪微微躬身,直奔主题:“冷小姐,不知温少侠现下在何处。” 冷凝儿欲言又止,半晌才言:“大人此话何意?” 阿琪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道:“在下凌琪,冷小姐只唤我名字便是。具体情况我等都已知晓了。” “好,凌琪,在此之前我且问你一个问题。”冷凝儿也变得严肃起来。 “且问。” “二位此行应当都是郡主授意,不过不只意在庭安,对否?” 阿颜闻言,倏然抬起头,又默默看向阿琪,没有言语。如今她被责罚降职,此行皆需听从阿琪的话,好将功补过。 阿琪脸上并无变化,避其话题说道:“冷小姐放心,我们绝不会伤害温少侠,这是主子的意思。此次前来,意在带她离开,去往安全的地方。” 冷凝儿默了默,她并没有指望这二人会告诉自己什么,自己这番话也只是想探探她们对温庭安的态度罢了。 不出意外,那所谓的安全之处应当就是凉州。 冷凝儿脸色缓和,说道:“如此甚好,庭安现在在房中休息,我带二位去找她。” 说着转身往后院走。 路上,冷凝儿心中五味杂陈。她和温庭安本来就打算日后去往凉州,现在郡主竟派人来寻,这于她们而言自然是好事。只是听阿琪的意思,她们只是来寻温庭安的,而她现在被家事纠缠,总是有心想同去也难。 看来她们得暂时分别了。 到了房外,还不知情的温庭安听见外面的脚步不止一人,不免皱了眉。 “凝儿,是你吗?”她不敢动,只向外询问。 “是我。”冷凝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进来了。” 温庭安应了一声,门这才被打开。 温庭安正坐在床边,起身说道:“另外两位是谁?”她虽然失明,听觉却因此变得格外敏锐,那脚步声的响动程度并不像是府上的人。 阿琪和阿颜看了一眼温庭安的眼睛,似乎有些惊。阿琪依旧沉稳,说:“温少侠,在下凌琪,我们曾见过面。” 见阿琪说话,阿颜也开了口:“庭安,是我。” 温庭安听出来是阿颜,有些欣喜,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冷凝儿赶紧过来扶住她。 “你们怎么突然来了,是有什么情况么?”温庭安问道。 阿琪欲言又止,看了眼冷凝儿。 冷凝儿会意,她方便在这里。于是松开温庭安,说道:“我有些事还需处理,庭安你先替我陪着二位吧。” 她说完就要走,温庭安一把攥住她的手指。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劲,温庭安神色变了变,对着旁边的两人说道:“有话不妨直说,凝儿于我是极为重要的人,视她如我。” 阿琪沉默了,一旁的阿颜提醒说:“主子发话,在这里要以温少侠的意见为重。” 阿琪这才轻叹一声,开口:“既如此,关上门再说吧。”她说完,阿颜已经去关好了房门,顺便查看了四周,确认无人。 “请坐。”冷凝儿将温庭安扶到桌前坐下,对另外二人说道。 两人点点头,纷纷坐下。 阿琪开口:“事情复杂,我就简单告知二人。” “蛊虫之事主子早已知晓,包括现在所发生的一切。温少侠虽然已经将蛊母的踪迹告诉上官浦成,但经过这些天我们的观察,他们似乎并没有找到。” “你的意思是不见了?”温庭安不由疑惑,她的记忆应该并没有出错,可蛊虫怎么会不见。 冷凝儿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阿颜解释道:“庭安并没有记错,只是那装蛊母的匣子有破损,里面的蛊母似乎跑了出来。” 温庭安皱紧眉头,这可算不上是一个好消息。应当是她当年不小心跌的那一跤所至。 冷凝儿说道:“这一晃十余载,想找到蛊母不亚于大海捞针。” “正是如此。”阿琪点头说。“他们没有寻到蛊母,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或许还会怀疑到温少侠身上。不过那山上的坑洞我们已经动过手脚,那些人要寻人不会怀疑到冷小姐身上的。这一点二人可放宽心。” 冷凝儿松了口气,她明白两人的意思。温庭安自然也明白,她默不作声,似乎在抗拒着什么,说道:“你们是如何知道的这么详细的。” 阿琪并不隐瞒,直说道:“自然是因为有眼线在那边,而那道眼线温少侠也应该认识,毕竟如果没有她的避气丹……”她后面的话没有再说 温庭安哥冷凝儿几乎是异口同声:“夜听?” 温庭安看向冷凝儿,冷凝儿解释说道:“那日晚间,有人给我传了张字条,所以我才能寻到庭安。” 温庭安在震惊中还没缓过神来,说道:“她不是背叛过郡主么?”怎么会是眼线。 阿颜解释说:“自然是要骗过那些人。当年主子选人做眼线时,符素主动请缨。当初的计划是封住她所有的武功,对外宣称她被废了。但符素坚持要假戏真做,不然恐骗不过对方,主子这才无奈废去了她一身武功,她险些因此丧命,但好在还是取得了上官浦成的信任。” 冷凝儿也不由感叹:“当真一位胆识过人之士,当吾辈楷模。” 阿琪点头说:“正是如此。如今上官浦成有意操控天下人为自己谋番大事,做过种种惨无人道之事,其勃勃野心实天地难容。郡主有心想为黎州乃至皇城之下所有百姓摘除这个祸患。” 温庭安至此已经明白,难怪自己会被这么两方人所看好,原来是因为自己是世上唯一知晓蛊母存在之人。可是如今蛊母意外失踪,她也无能为力,况且她现在身中蚀心蛊,随说是些实验品,但依旧折磨得她生不如死。她也算是半个废人了,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她有什么可利用的。 第154章 温庭安登时已无任何兴致,一想到她所受的这些无妄之灾,冷家的灭门以及养父母的惨剧,皆因那该死的蚀心蛊,她就对那东西恨之入骨。 如今,她不想再被人利用了。 思及此,她神色有些冷,站起身说道:“既如此,二位就请回吧。蛊母的踪迹我已经不再知晓,想来对郡主而言也无甚作用。” 对于她突然骤冷的态度,阿颜甚是疑惑,说道:“庭安,你这是何意?” 冷凝儿也一头雾水,把她拉回到座位上,问道:“怎么了?” 温庭安忍不住落泪,说道:“就因为这该死的东西,你我才沦落至此,如今蛊母已经不见了。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第190章 冷凝儿被她突然落泪吓了一跳,听完她的话也是一阵心酸,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言语,眼角也忍不住有些湿润。 是啊,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她们。 阿颜这才意识到温庭安误会她们了,连忙看向阿琪。 阿琪明显有些慌乱,她不知道怎么就触犯了温庭安,而且她的性子惯不会解释什么,只得看向阿颜。 阿颜会意,连忙向两人解释起来,半晌过去,温庭安才似懂非懂,止住了泪。 阿颜怕她再多想,又说道:“况且,你的家人还在凉州,温老一直在盼着你呢。” 温老?是谁? 温庭安愣了神,她好像不认识。 阿颜见她一头雾水,又说:“就是温长月前辈。如今她老人家是主子府上的客卿,她一直想见你呢。” 一听到这个名字,温庭安脑海中闪过一个白发的中年女人。 不容她细想,冷凝儿满心欢喜道:“庭安,你还有家人在世,真是太好了。” 不知怎的,温庭安从她话里听出来一丝哀伤。 欢心是真的,哀伤也是真的。 温庭安忍不住握紧冷凝儿的手,眉头也不由紧皱着。 冷凝儿疑惑:“怎么了,难道你不开心么?” 温庭安摇摇头,笑道:“我当然开心了。她居然还活着。”温庭安语气怅然。 之后,阿琪又说了些事,都是关于上官浦成的。 她说,上官浦成寻蛊不见,定会再去找一趟温庭安,,届时温庭安凭空消失他肯定会起疑心。她和阿颜已经对坑做了手脚,就算上官浦成怀疑,也只会怀疑到郡主身上。 这是郡主的意思。 不过上官浦成并没有那个胆量与郡主斗,毕竟他目前只是个世子,手中并无多大的权利,而景和郡主手握五万精兵,且是天子亲赐,无论如何都压过他一头。 此举只为敲打上官浦成,估计之后上官浦成会安静一阵子。但保不齐背后又有什么小动作,所以符素还得继续做那道眼线。 冷凝儿听在耳里,深思熟虑之后,说道:“世子与我父亲曾是挚交。如今冷家虽拜他所赐已沦落至此,但明面上的关系总归是要维持的。我也可做一条暗线,协助郡主的计划。” 温庭安皱了眉:“我不同意。”若是被发现,以上官浦成的性子,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冷凝儿。 阿琪说道:“在下听闻过令尊的事。主子确实也说过,以令尊和世子曾经的关系,若能得冷小姐助力,将事半功倍。倘若冷小姐愿意协助,主子绝不会薄待冷小姐。” 冷凝儿闻言,目光更坚定了几分:“我愿意。” 温庭安见自己被忽略过去,急的拧自己的大腿,重复说:“我不同意!” 冷凝儿握住温庭安的手,语气坚定:“庭安,我必须这么做,为我父亲。” 温庭安沉默了,咬着唇不再吭声。 直至谈话结束,温庭安始终一言不发。 深夜,温庭安跟着阿颜二人出了城。她甚至都没来得及跟冷凝儿好好道别一番。 在她走后,冷凝儿默默站在院子,她想起已逝父亲的脸庞,想起李夼,想起跟大家一起出门的那段时光,最后想到温庭安那赌气的模样。她默默流泪。 她知道,温庭安在怨她。 从青平城到凉州,快马赶路也需一个半月的时间。 这段时间里,上官浦成派人去寻温庭安的埋身之地,果然被阿颜和阿琪留下的痕迹镇住,他咬牙切齿,却也无能为力,倒是安分了不少。 温庭安走后,冷凝儿认真处理着家事,李夼协助着,商铺那边的事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上官浦成也得了空,几次登门拜访,都被冷凝儿不着痕迹地打发去了。 她和李夼的婚期越发近了,但两人各揣心事,十分默契的没有提及此事。 之后,冷凝儿也知道了李夼在暗中打听温礼平的下落。至此她也意识到温礼平似乎在青平城蒸发了一般,不知所踪,心中也有些担心。 一个月过去,冷家因为上官浦成的帮助,再次恢复往日的生机。 这天,冷府外来了位不速之客。 得知来人后,冷凝儿命人带了进来。 进来的是位中年男子,留着半长的胡须,看见坐在主位上的冷凝儿,又扫了眼左边坐着的李夼,热情朝着冷凝儿喊道:“凝儿,许久未见,你这孩子长得倒是越发标致起来,越来越像你母亲了。” 冷凝儿面无表情,说道:“叔父突然登门不知所为何事?” 冷叔父唉声叹气道:“堂兄的事我已经听说了,这该死的歹人,堂兄怎么就突遭这横祸。留下你这么一个女娃娃可怎生是好。”说着掩面哭了起来。 冷凝儿有些烦躁,但仍旧维持着体面,说:“所以叔父前来有何贵干?” 冷叔父抬起脸来,方才哭的那样大声,却丝毫没有眼泪,他笑着说:“贤侄,叔父是来帮你的。你如今孤身一人,操持着这么大一个家,想必寸步难行。” 冷凝儿目光冷了下来,眼皮也没抬一下,说:“有表兄在,我还能扛得住,就不劳叔父费心了。” 冷叔父脸色一变,语重心长说道:“凝儿你真是糊涂,他到底是一个外姓人,怎么能把这么大的事交给他来处理。叔父才是自己人呀。这样,你一个女儿家家,商会上的事估计也不懂,不如现在就全权交由叔父处理。赶明儿我再给你寻一门好亲,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如此你也有了依靠,堂兄九泉之下定也心安了。” 冷凝儿被他这番话气笑了,她站起身说道:“当初我父亲退出族谱时,带着我远离京城时,叔父可是最开心的那一个。当初说我父女二人与宗族再无任何瓜葛的的也是你叔父你。如今父亲去世,前来攀亲的也还是叔父你。我倒是有些看不懂了。” 冷叔父脸色涨得通红,正要再说些什么,李夼早已起身,拎起他就朝门外走去。 “你要干什么!”冷叔父大声叫喊。“大胆,你这恬不知耻的野小子,吃着冷家的饭竟还敢我如此无礼!” 李夼无视他的怒火,一把将他扔了出去,嘱咐小厮道:“打出去,以后不得踏入府上半步。” “是。”小厮应声,之后唤来两个同伴,一左一右将冷叔父架了出去。 任凭他怎么叫喊,李夼都不为所动。 冷凝儿默默看着这一幕,见李夼回来,叹气说:“表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李夼回答。 冷凝儿想了想,又说:“叔父就是这样的人,他说的那些话你不必理会就好。” 李夼点点头,又坐回椅子上。半晌,他倏然开口:“凝儿,我有一事想与你商议。” 冷凝儿见他有些反常,笑问道:“什么事?” “婚约一事。” 冷凝儿脸色变了变,但还是镇定地说:“父亲才去,我现在不想谈论这个。” 李夼摇摇头,站起来郑重道:“我并非那个意思。” 冷凝儿见他满脸局促,不由疑惑起来。“那表哥说的是哪个意思?” 李夼沉思片刻,抬起头诚恳道:“我想,你我这婚约不妨取消了。” 冷凝儿有些震惊:“为什么?”她确实想过,如此拖下去不是办法,需得找个好点的理由说开。没想到李夼竟主动提了。 李夼低下头,说道:“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早已胜过亲兄妹,可我到底配不上你。况且,我……有自己想做的事。” 冷凝儿面露喜色:“何事?” 李夼有些难以启齿的开口:“寻人。” 冷凝儿了然,没在多问什么,点点头说:“好。” 李夼登时笑了,笑容有些僵硬,但确实发自内心的。 冷凝儿看着有些想落泪,她好久没看到李夼如此真诚的一面了,没有强装镇定,终于卸下了面具。 李夼下午收拾好行李,难得多说了几句话。 “事情我都已安排妥当了。” “铺子里的事有宋伯在帮衬,阿乘我也教过他许多,应当能帮上忙。” “宋伯的小孙女江江悟性很高,算数一教便会,我已让阿乘带着她,以后也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还有……” …… 冷凝儿一一点头答应,目送李夼离开。 走时,她忍不住叫住李夼。 李夼回过头来看向她。 “表哥,无论有无婚约,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李夼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冷凝儿和瑜心,瑜心揽着她的手臂,似乎有些难过。她的小姐和姑爷那样般配,为什么好端端要解除那婚约呢。 冷凝儿瞧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提醒道:“好了,随我去走走吧。” 瑜心这才闷闷点头,主仆二人一起往府内走去。 这段日子,冷凝儿也成长了不少。爱人,昔日的友人都散落在各地,天各一方。 第191章 面对李夼的离开她似乎也没有太多情绪波动,只是默默一个人守着偌大的家,同时盯着上官浦成的动向。 第155章 半个月后,温庭安安全抵达凉州,进入郡主的府邸,她被安置在一处精致的院子里,光服侍她的下人就有二十多位,这让她十分不自在。 她在房间内待了一会儿,上官子菁就进来了。 “庭安,你终于来了。”上官子菁平静开口。 温庭安起身行礼:“郡主。” 上官子菁抬了抬手,服侍在温庭安身边的丫鬟上前将温庭安扶着坐下。 上官子菁开口:“以后见我不必行礼。在府上也不比感到拘束,就如自己家一般就好。” 温庭安点点头,没有说话。 不多时,外头又进来一位大夫,那大夫向郡主行过礼之后就给温庭安把脉。 这位大夫看病的手法十分特殊,她先拿了一根针取了温庭安的血。 指尖突然传来的刺痛令温庭安蹙眉,但很快她就平静下来。 大夫将取的血滴在一个茶杯里,又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小药瓶。她将塞子打开,一只蛊虫慢慢爬了出来飞进杯子里。 大夫全神贯注盯着杯子,见那蛊虫只是围着血滴飞了几圈便飞回药瓶里。 可惜温庭安看不见,不然她会发现这位大夫和齐子匀一样也是个蛊医。 大夫一脸严肃的说:“姑娘体内的蛊虫十分霸道,如今蛊毒已经侵入五脏,连这血都已经脏了,失明也是这蛊虫所致。” “那可有解?”上官子菁皱着眉问。 大夫沉默着摇摇头。 温庭安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也自己治好自己的希望很是渺茫。 那大夫给温庭安把了脉,又看了看她的眼眸,惊疑道:“怪事。” 温庭安抬起头,一双猩红的眸子望向大夫,说:“什么?” 大夫说道:“姑娘体内的蛊虫似乎被什么东西牵制,竟只停留在周身,并未走向头部。姑娘的心智极为完整。” 温庭安后知后觉,自己似乎除了心口痛从未失控过。她记得这蚀心蛊最擅长控制人才是。 上官子菁也觉得奇怪,向温庭安问道:“你可曾觉得头脑不舒服?” “不曾。”温庭安摇摇头。 上官子菁默了默,随即将大夫打发了出去。蚀心蛊本就是至毒之蛊,她本身也没有抱太大希望能医好温庭安,既然温庭安身上的蛊并没有伤害温庭安的心智,那她倒是可以放心了。 思及此,她坐到床边,说道:“温老想见你。你先好好睡一觉,晚些时候我带你去看她。” 温庭安点点头,她确实累了。 等她睡醒已到傍晚,丫鬟见她醒了便领她去见上官子菁。 上官子菁陪她吃了饭,之后闲谈了一会儿。之后阿琪进来,在上官子菁耳边低语着,上官子菁这才起身说道:“走吧,我带你去见温老。” 温庭安被阿琪扶着,跟在上官子菁身后。 她有些紧张。 温长月,在她印象里一直是个十分古怪的老太婆。她的辈分很高,燕云寨里不管是谁见她都得尊称一声姑奶奶,连温行休和柳媞如依然。 儿时听叔叔伯伯提起过,温长月实际已过百岁,只不过因为修行的功法特殊,保留了年轻时候的容颜。温长月性子很古怪,不管是谁,若是触犯了她,无论长幼,必然挨一顿训诫,连她父亲温行休都曾被温长月教训的抬不起头来,因此孩童们都很害怕这位姑奶奶,连温庭安也不例外。 总之,是个极其严肃高傲的人,好在她经常闭关,很少有人见过她,。 她于温庭安而言一直是神秘且敬畏的存在。除了柳媞如,温庭安最害怕的人就是她了。 不知不觉,温庭安已经来到温长月的住处。进了门,她就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威压,有人在盯着她。温庭安大气都不敢出,只是呆呆立在原地。 上官子菁先开了口:“温老,庭安来了。” 温长月点点头,声音有些低沉:“劳烦子菁了,容我单独和这孩子说句话。” 上官子菁点点头,带着人出去了。 屋内只剩温庭安和温长月。 无声的沉默,室内静得很诡异。温庭安听到一阵轮子吱呀转动的声音,最后停在自己面前。 “蹲下来,让我看看你。”温长月的声音响起。 温庭安乖觉点头,蹲下身子,她摸到了木质的轮椅,心中陡然一惊,温长月的腿受伤了? 印象中,她记得这位姑奶奶四肢健全,虽已过了百岁,但比年轻人还要生龙活虎,怎么如今成了这样。 她忍不住鼻头一酸,吸了吸鼻子,低声唤道:“姑奶奶。” 温长月沉默了半晌,发出一声轻叹,她摸了摸温庭安的头,说:“庭儿,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温庭安心头又是一酸,又忍不住想笑,答道:“庭儿没事,姑奶奶的腿脚怎么了,是因为当年那件事吗?” 温长月摇摇头,叹息道:“老婆子年岁大了,腿脚确实不好使了。” 温庭安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不是被人伤的就好。 温长月又道:“你这眼睛,可有得治?” 温庭安摇摇头:“怕是无望了。” “那你日后记得遮一遮,免得吓到这府上的人,莫给子菁那孩子添麻烦。” 温庭安头上一个大大的问号,迟疑道:“我的眼睛……怎么了吗?” 温长月皱眉,她本不是个会说话的人,许是常年闭关的缘故。如今好不容易见到家中幸存的晚辈,她应该多关心才是,但哽咽了半天,只吐出一句话来:“血红一片。罢了,日后和我一起住吧。” 温庭安沉默了,她以为自己只是失明了,没想到眼睛也变了模样。可没有人告诉过她,上官子菁没有告诉她是因为她们才见面,阿琪和阿颜没有告诉她是因为早就了解过她的状况。 冷凝儿也不曾告诉过她…… 因为担心伤到她吗? 温庭安突然想起在冷家的那段日子身边好像除了冷凝儿,接触到的只有瑜心,其余的下人未曾碰到过一次。 温庭安沮丧起来,她竟然从未注意到这些,她的凝儿处处在为她着想着。 温庭安点点头:“我知道了。” 至此温庭安多准备了一条发带,每日都绑在眼睛上,之后便一直住在温长月这里,温长月日日给温庭安送来补身子的药。 那药苦涩难闻,温庭安实难下咽,但碍于温长月每次都盯着她,只能硬着头皮喝下。 如此过了三五日,温庭安的面貌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那种体虚无力的感觉也没再出现,除了眼睛依旧看不见,她和正常人几乎没什么两样。 这天,温长月再次端着药来到温庭安的住处,温庭安接过药,再三犹豫后忍不住开口:“姑奶奶,我因为好大了,这药以后不必再喝了吧。” 温长月嗓音低沉,透着严肃:“这药补血气,于你百利无一害,怎可断。” 温庭安不敢再言,只得喝下药去,浓郁的苦涩冲击着她的鼻腔,险些呕出来。 盯着温庭安喝完,温长月推着轮椅转身,说道:“庭儿,跟我来。” 温庭安不敢多言,赶紧跟了上去。这几天她已经熟悉了大致环境,即使看不见也不需要人扶着,只是走得很慢。 好在温长月也带人来,只是一个人默默摇着轮椅,速度也很慢。 温庭安其实是很想帮她推的,但自己一个瞎子,又不知道要去哪里,害怕好心办坏事也就没敢去提。 过了一会儿,前面的轮椅声停住,温庭安也停了下来。 温长月的声音传来:“庭儿,去吧。” 温庭安不明所以,但还是小心翼翼向前走去。 “注意台阶。”温长月提醒道。 温庭安踏着木质台阶下去,台阶也才两阶,脚下的木板变成了严实的地砖。又往前走了几步,地上变成了有些硬的草地。 “停。” 温庭安的脚步也停了。 “你先熟悉一下周围。”温长月慢慢引导温庭安。 温庭安伸出手去摸,她摸到了一根粗壮的柱子,有点类似舞狮的柱子,但触感又不太一样,柱子是木质的,上半截仿佛是接上去的,上端细一些,下段则粗一些,中间有很明显的凹痕,凹痕的位置大概在她的胸前的位置。 温庭安推测,如果是两端等长的木头相接,那这柱子大概有八尺高。 不知过了多久,温庭安总算把场地摸清,这里大致有十根一样的柱子不规则的,地上有些狭窄的隔间,只容得下一根锁链,丝毫不担心人踩着会掉下去,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温庭安此刻仿佛置身一个棋盘上。 她有些纳闷,问道:“姑奶奶,我们这是要做什么?” “练功。”温长月回答的极其简单。 练功?温庭安明显一愣,说道:“可是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要如何练啊。” 第192章 温长月没有回答,只是倏然朝着温庭安打出一掌。强劲的内力直接将温庭安掀飞。 温庭安猝不及防,等她稳住身子,发现自己正站立在一根柱子上。柱子很窄,只容得下一只脚,温庭安被迫单脚立着。 “姑奶奶!”温庭安吓得脸色都白了,下意识唤了一声。 温长月的声音传来:“这场地上共有十根柱子,长八尺有余,你以后就在这上面练功。这第一次我帮你上去,之后你要自己爬上去。” 温庭安还没反应过来,温长月的声音再度响起:“做好准备,现在要开始了。” 温庭安大脑一片空白,哪里准备好了,正欲出言阻止,温长月已经出手。 温长月的内力十分深厚强悍,周围的风声呼啸,树叶沙沙作响,于温庭安而言简直是世间罕见的。 她完全乱了,整个世界仿佛只有风声和树叶拍打的声音,以及脚下的柱子。 “凝神。”温长月低沉的声音传来。 温庭安来不及做出反应,只感觉耳边一阵凉风吹过,脸上突然多了一道伤口,温庭安也被刮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温庭安摔得都要散架了,也顾不得脸上的血。 “起来!”温长月仿佛生气了,厉声呵斥道。 温庭安不敢再呻吟,只得忍痛怕起来。 “上去,我们继续。” 温庭安摸着八尺高的柱子,一咬牙踏着轻功往上攀,她许久没动过,轻功早已生疏,但好在爬了上去,只是重心依然有些不稳。 “再来。”温长月话落,又是一掌打出。 耳边再度传来沙沙声,温庭安这次稳定了许多,她单脚立着,警惕张望着四周。 “凝神,用你的耳朵,身体去感应周围,不要用眼睛。记住,你已经没有眼睛了。”温长月语气里透着威压。 这话虽然有些伤人,于温庭安而言却是不容反驳的事实。 温庭安咬着牙,她懂了温长月的用意,闭上眼开始感应周围,她没有眼睛了,但她可以有其他眼睛。 温庭安如是想着,耳边一道凌厉的风传来,温庭安眉头一皱侧身一抓。 是一片叶子,温庭安有些震惊,她脸上的伤竟是叶子所伤,她原以为温长月用了暗器。 温长月见她神情呆滞了,似笑非笑:“怎么,以为我用的是刀子吗?我可没这么狠。” 温庭安顿时噎住,扔下手里的叶子,回道:“庭儿不敢。” 温长月冷哼一声,没有再答,只是依照先前的样子,继续锻炼着温庭安。 一次两次温庭安躲过了,但很快,她察觉飞向她的叶子不止一片,这是想逼她动起来。 温庭安咬牙,只得跃身朝其他柱子跳去,但她不知道其他柱子的位置,只是听天由命的一跃,没想到脚下一空,重重跌了下去,手腕上瞬间紫了一块。 “起来。”温长月冷笑一声。 温庭安默不作声,继续爬起来翻上其他柱子。 一天下来,温庭安跌了数十次,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有树叶割的,也有摔的。 直到天逐渐暗了下来,温长月才说道:“够了,休息会儿吧。” 温庭安喘着气从柱子上跳下来,她浑身是伤,走起路来浑身都在打颤。 注意到温庭安的疲倦,温长月的语气也软和了很多:“回去休息吧,明天鸡鸣时起来。” 温庭安笑着点点头。 如此之后,温庭安也不再抵触吃药了,对温长月的敬重多了几分。 如此日复一日的下来,一月有余。温庭安悟性还是不错,完全领悟了温长月的教导,这十根柱子她已不在话下,训练起来游刃有余,身上的伤疤也逐渐在恢复中。 温长月十分满意,可对温庭安的态度依旧严厉无比,不近人情。 这天,难度突然增大,温庭安躲开树叶踏向其中一根柱子时,那柱子却突然收缩,温庭安猝不及防跌了下去。 温长月冷声呵斥:“蠢货,已经过去这么久,居然还能从上面掉下来。你以为外面可供你落脚的地方都是一样平坦整齐的吗!” 温庭安被训得有些惭愧,她知道这是加大难度了,赶紧爬起来又攀上柱子。 她得全神贯注起来,除了注意四周随时会飞了的树叶,还有脚下支撑物的变化。 又是一个纵跃,而且却突然传来锁链撞击的声音,原本她确认好的落脚点却突然滑动起来,离开的原来的位置。 温庭安心中一惊,但已经无法停下,她咬着牙控制住身体平衡,安全落到地上。 温长月眉间有了喜色,心道:“庭儿果真聪慧。”但脸上依旧严肃,说出来的话也是不近人情。 “再从上面掉下来,你就不必在我这里待了。” “是。”温庭安羞愧不已,低着头又攀上柱子。 之后,倘若不能确定下一个落脚点,温庭安宁可被刮伤也不会轻易转移位置,她不能再掉下来了,她不能辜负温长月对她的教导。 如此,她一天下来身上的伤,竟比刚刚训练时几天加起来的还多。 一天下来身上的衣服几乎破烂不看,身上四处都是口子。 第156章 日月如梭,临近冬至。 场地里不知何时栽种了一批竹子,陪着温庭安练了一年功的树丛如今已是光秃秃的。 雪还未停,地上已经盖了一层薄薄的雪,十根柱子上也多了霜,踩上去有些打滑。 温庭安衣衫单薄,只穿了件深红色的衫子,双眼上系着一根白色发带,正立在一根柱子上。 她的脸红扑扑的,并不是冻的,相反是热出来的。额头上的汗珠还在往下滴,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水打湿。 这一年她进步飞快,听力以及周身的感知力早已远超常人。如今,哪怕是相隔十里之外的风声她都能窥听一二。 身体的灵活度更是不必多说,就连莲花步都更上一层楼。 “庭儿,下来休息吧。”温长月依旧坐在轮椅上,手上抱着一件厚厚的长袍,正看着温庭安。 “是。”温庭安应了一声,熟练地翻身下来,跑到温长月身边。 温长月抬了抬手:“来。” 温庭安乖觉的蹲下身子,温长月帮她拂去身上的雪,将袍子盖在她的肩上。 温庭安起身说道:“姑奶奶,我推你回去。” 温长月露出微笑:“好。” 温庭安推着她往住处走,如今她虽然看不见了,但感知力却很好弥补了这一点,耳朵也代替眼睛成为她的双目,她现在跟正常人也无甚区别了。 回到住处,看着面前出落得越发水灵且温文尔雅的温庭安,温长月一阵欣慰,忍不住说道:“你如今长大了,虽说还有些顽性,但到底比小时候乖巧,媞儿那孩子若是还记得你,想必也甚是欣慰。” 温庭安去取手炉了,因此并未仔细听她说什么,只知道她有些惆怅。 便走过来将手炉放进温长月的怀里,说道:“庭儿能有如今造化,也是多亏姑奶奶悉心栽培。” 温长月抚了抚她的头,说道:“马上冬至了,这两天就好好休息,再过一段时间,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温庭安抬起头,好奇问道。 温长月欲言又止,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温庭安也没在多问什么。 冬至那天,上官子菁来陪温长月吃饭。看见温庭安,上官子菁忍不住笑道:“以往都是我陪温老过这冬至,现在你来了,也算热闹了。” 温庭安笑而不语。 接下来,便是略显枯燥的谈话,温庭安是晚辈,难以说上什么,只是默默陪着吃饭。 直到温长月有些困乏了宴席才散去。 收拾好后,上官子菁准备离开,温庭安叫住她。 “郡主请留步。” 上官子菁回过头看向温庭安,问:“庭安可有事?” 温庭安欲言又止。 上官子菁会意:“换个地方说吧。” 两人来到一间房内,下人进来点好炉子就出去了。 两人对坐着,温庭安正欲开口,上官子菁已经说话了。 “你要问黎州的事,还是关于她的?” 温庭安沉默片刻,回道:“她的。” 上官子菁有些意外:“我原以为你知道事情原委后会恨她,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你竟还记挂着她。” 温庭安一本正经地回答:“她亦是受害者,何况她也遭遇了跟我一样的事,我如何能恨她。” 上官子菁言辞犀利,说:“若当年冷易没有袖手旁观,燕云山祸不至此。” 温庭安皱了眉,答道:“上……世子为人狠辣,纵使冷易舍身相救,也只得解一时难,燕云山仍逃脱不了恶魔的爪牙。而且冷易当时并未脱离家族,若是如此只怕会葬送亲人性命。介入他人的因,本就得承担其果,若换做是我我亦会像冷易那般作为。” 第193章 上官子菁满意点头,忍不住拍手道:“好。看待事物能如此通透,你确实成长了不少。” 温庭安忍不住苦笑,说道:“郡主可否为我答疑?” 上官子菁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问题想问。先陪我喝一盏,我们慢慢聊。” 温庭安见她很有兴致,自知急不得,只好陪着她喝了几杯酒。 上官子菁也向她娓娓道来。 这一年里,上官浦成虽没有什么大动作,但一直在暗处动些手脚。 冷凝儿取得了他的信任,他便将温庭安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了冷凝儿,想借此拉拢冷凝儿。 冷凝儿自然配合他演了这出戏,成为了他的心腹。 她和夜听打着配合,捞了不少线索,目前可知的是,上官浦成正在议亲。 “议亲?”温庭安不由疑惑。 上官子菁点点头,说:“静观便可。” 温庭安也没在多问。 等上官子菁走后,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 没过多久温长月就醒了,温庭安去陪着她。因为无聊,她忍不住问温长月是怎么认识上官子菁的。 温长月见她好奇,本想说自己记不清了,但话头一转,说道:“这倒是有些复杂,那我先给你讲讲你爹如何?” “我爹?”温庭安眼睛都亮,连忙点头。 温长月这才回忆起来。 温家曾是个没落的官家。温长月是当时家主最小的妹妹,比侄子还小一岁。 温长月年轻时候喜欢四处游山玩水,偶然拜师学了身本事,那功法说来也奇怪,竟叫人容颜不老,因此她痴迷其中,一晃二十载未回家。 等回家时兄长早已去世,侄子已经继承官职了,且已经娶妻生子,身边跟着个十岁的小娃娃,那孩子就是温行休。 说来好笑,温长月二十年没回家,回来竟还是年轻时的模样,家里一众晚辈都以为她成仙成佛了,把她当老祖宗似的供起来。 她因为受不了后来又从家里跑出来了,再回来时温行休已经长到十六岁了。 十六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况且那年家国正是与北离矛盾恶化的时候,他缠着温长月求她传授自己武功,他要去报效家国。 温长月被他弄烦了,就悄悄把温行休带去了边疆,给他弄到战场上去了。 当时,她指着远处乌泱泱的士兵,对温行休说:“看见没,那地方可是很危险的,你要是上去可就尸骨无存了。” 她以为可以吓住温行休,没想到温行休反而更热衷入伍了,不停说道:“要去,我要去杀敌。姑奶奶快教我功夫。” 温长月没了法子,就把他带到山上,让他每天在山脚背六十斤重的石头上到山顶。 温行休咬着牙试了一次,然后躺了三天。 家主知道了跑到温长月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希望温长月高抬贵手不要欺负晚辈。 温长月烦透了,把温行休骂了一顿后自己一个人躲进山里,没想到温行休好了之后又来了,非说不学会武功绝不回家。 温长月见他性子倔强,似乎是认真了,就把武艺传授给温行休。 成年后温行休居然真的入伍了。 那时温长月正在外头,温行休走的时候她甚至没去送行。 直到两国战况愈发焦灼时,她去边疆看了温行休。 稚嫩的孩子如今有了大人模样,甚至成了少年将军,满脸英气。 见到她时却仍是个孩子。 “姑奶奶,可以再教我两招吗?” 孩子大了她也不好下手去打,只好跑了。回去的路上刚好碰见一伙山贼抓了个妇人,那妇人还怀着孕。 温长月一气之下把那群山贼都杀了,救下了妇人。没想到那妇人是镇守边疆的镇国侯之妻,那群山贼正是北离人伪装的,意图劫持夫人逼迫镇国侯,机缘巧合之下被她破了这阴谋。 之后她便成为了侯府上最尊贵的宾客。温行休也因为她得到重用。 之后她一直在边疆徘徊,只为防范北离人。 后来北离突然出了蚀心蛊,我军大溃,镇国侯亲自上阵,最后殒命于战场上。 温长月此时正在侯府上与夫人谈话,夫人已近临盆。 突然得知此噩耗,她担心温行休这个晚辈,便想要去看他。 但夫人动了胎气,她一时走不开。最后夫人难产生下了孩子便随镇国侯去了。 孩子是个女婴,也就是上官子菁。 之后她去军营找温行休,所幸温行休只是受了些皮肉罪,并无大碍。 之后远在京城的天子知道了,便派人送上官子菁回京城。 温长月不放心,也跟着去了京城。 深宫人心复杂,上官子菁当时不过一个小小的婴孩,温长月又是不放心,就在宫中陪了她几年,直到她到了会走路的年纪,养在太后身边了温长月才放心离开。 这时边疆传来战报,北离自食恶果,被温行休带的军队击溃,且一举破了城门。 班师回朝指日可待,但温行休却在半途突然失踪。 温家这一辈虽不止温行休一个孩子,但温行休却是最有出息的那一个。 彼时家主年迈,央求温长月帮忙找寻。温长月那时也已至垂暮之年,只不过样貌精神还似中年罢了。 但她向来对家中事漠不关心,唯独这个后生她确实上心些,即使家主不提,她一样会去找温行休。 后来,她收到温行休的信,得知温行休已经自立门户,且已娶妻,信上附了地址 她气不打一处赶了过去,温行休的战友在山下迎接她。 得知温行休娶的是北离人,她气得暴跳如雷。誓要先斩杀那女人,取其首级,而后再废了温行休的武艺。 然而她见到了温行休的意中人柳媞如。 她从未见过如此惊艳的女子,那一瞬间心中的气顿时消了大半,尤其是在得知柳媞如已有身孕,她更是没了脾气。 之后也一直居住在燕云山里。不过因为寨子里的人除了温行休军营里的战友,就是柳媞如的亲朋。 她心中无法接纳,便时常闭关,性情也变得古怪起来,连温行休都不爱正眼瞧他。 但唯独柳媞如,这么个温婉娴静的后生,经常做些她从未尝过的糕点亲自送去给她,那些糕点很得她的心。 柳媞如还懂音律,所吹的曲子寨子里的人无不爱听,也包括她。 柳媞如简直太合她的心了,不知不觉中,她甚至接纳了柳媞如。 因此,即使温长月再不喜欢北离人,唯独柳媞如是个例外。 可惜后来柳媞如生了温庭这么个混世魔王,简直跟温行休当年一样顽皮。她年纪大了实在折腾不动,之后也就很少去看夫妻二人。 再然后上官子菁长大,有了自己的封地,她记得温长月的恩情,所以第一时间就邀请她去做客。 没想到温长月这一走,燕云山就出了事,她至今悔恨不已。 而谈到柳媞如时,温长月脸上少见有了喜色,顺便也给温庭安讲了一段关于柳媞如的故事。 柳媞如原是北离一家商人之女。后来战乱之年,因为她生得好,家里人想将她献给当时的国主,以求庇佑。 但后来阴差阳错结识了温行休,她自是不愿意的。 后来战况危机,北离国主得知后打算将柳媞如献进中原天子以求和。 温行休知道了,直接将战事提前,连夜攻破城门把柳媞如给掳走了。并且为了保护柳媞如,这才卸甲归田带着亲信隐居山林里。 温庭安入迷的听着父母的故事,在她印象里母亲经常给自己讲故事,但那些故事她大多都不记得了,现在重新听家里人讲来,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春节,温庭安难得睡了个好觉,起来后,温长月不知去了哪里。 温庭安一个人在屋檐下站着,外头的雪下的很大,她伸出手去接天上的雪花,感受着雪花在手中融化。 外头张灯结彩,处处充满欢声笑语,温庭安心中不免有些落寞。 她不知道冷凝儿现在怎么样了。一年的时间过去,她几乎与世隔绝,每日除了练功还是练功。 上官子菁也没有出现,她收不到关于冷凝儿的一点消息。 还有温礼平,以及柳音儿他们。 她没有向温长月提及过柳音儿,她猜想温长月应该是知道柳音儿的,肯定也知道柳音儿已经投靠敌人。 她那样一个不喜欢北离的人,自然更不可能对柳音儿这个投靠敌人的北离人上心。 纵使温庭安相信柳音儿心中肯定有隐情,但温长月肯定是不相信的。 温庭安并没有等来温长月,反而等来了阿颜。 她有些惊喜:“阿颜?我托你打听的事有进展吗?” 是关于柳音儿和温礼平的。 阿颜点点头:“我来正是为了这件事。柳音儿目前还活着,温礼平据说在燕云山一带出现过。此外,我在那边还看到了李夼,只不过并没有看见温礼平。” 第194章 温庭安微微一怔,但抓住了关键词,问道:“音儿出什么事了吗?什么叫还活着?还有,李夼怎么会出现在燕云山,那凝儿呢,是不是也在那里?” 她只知道温礼平出现在那里是因为什么,但其他人她却一无所知。 “庭安,你先冷静一点。”阿颜劝道。“先听我说完。” 温庭安点点头,她确实激动了。 “实不相瞒,当初你出事,是柳音儿给我传的信。后来我将此事告诉了郡主,郡主才派凌琪前去黎州与我汇合。总之,柳音儿的情况很不好,她和你一样,也中了蚀心蛊,且她中蛊时间很长,起码有好几年了,但她似乎有抑制手段,现在并无生命危险。其他的我就一概不知了。你应该知道,温礼平一直在寻找你。冷小姐尚在青平城,并未远行,李夼大概是去寻找温礼平了。” 阿颜说完看向温庭安。 温庭安听完只有无尽的沉默,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什么也做不了。 第157章 新年 冷凝儿受邀去往侯府过新春。 路上人来人往的,一片喜乐。李夼并没有回来,这于她而言是意料之中的事。 她看向天边,那边是温庭安离开的方向。 分别已有一年,不知道温庭安如今过的怎样,有没有和家人团聚呢。 思绪飘荡,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侯府大门。冷凝儿下了马车,瑜心为她撑着伞,主仆二人进了门。 晚宴时,南郡侯因重病卧床,并不在场。 坐在主位的是上官浦成的生母,祁夫人。 南郡侯的正妻去世后,祁夫人便被扶正。那是个容貌十分姣好的女人,浓眉大眼,红唇娇艳,哪怕已近垂暮,容貌亦不减当年。 祁夫人是平民出生,能走到今日实属不易。 冷凝儿既感慨,同时也忌惮着她。 上官浦成与冷易曾是至交,如今冷易去了,只留下一个冷凝儿,上官浦成为表心意,自然把冷凝儿喊来一起过节。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冷凝儿自然不会拒绝。 一阵嘘寒问暖,尽是些家长里短的话。 之后上来了一群舞姬。祁夫人关心着冷凝儿的婚事,被冷凝儿搪塞过去。 她便将话转到上官浦成身上。 “如今成儿已经不小了。也该娶妻生子,也好了却你父王一桩心事。” 上官浦成明显变了脸色,笑容僵硬:“母妃,如今凝儿在这里,您怎么还提这种事。” 祁夫人嗔道:“正是因为凝儿在这里,母妃才要提。你也该对自己上上心了。先前给你的名单可有相中的?” 上官浦成兴致缺缺,但还是迎着笑:“都不合适,儿子还想再看看。” 祁夫人说了两句抱怨话,但并没有真的怪罪上官浦成。 冷凝儿留了个心眼,发现上官浦成的神情十分怪异,不像是对婚嫁一事不感兴趣,像是经历过什么,所以不愿提及。 回去后她便暗中派人调查。 如今上官浦成行事谨慎,她难以找到什么突破口,现在既然有一丝异样,自然是要调查一番的。 几番打听,她得知上官浦成几年前曾在异地偶遇过一个女子,只是没多久那女子就死了,被人发现时女子的尸身已经在池塘里泡了几天。 此事在当地曾引起过一阵小轰动,虽然很快平息了,但仍有人会提及。据知情人说那女子早已嫁做人妇,被南郡侯世子相中,但其生母十分反对,便偷偷将那女子杀害了。 见结果如此,她有些失落。这与她想要的东西并无干系。 许是她弄错了吧。 她回到书房,李夼寄来的平安信正放在书案上。打开看完后,她提笔写好回信,按照信上的地址准备寄出去。 唤来瑜心时,她又迟疑了,于是又坐回书案前,想了想提笔又写了封信,信封上提字:温庭安亲启。 后觉不妥,又重新拿了信封,将信密封好。犹豫再三,信封上提字:安弟亲启。 她将两封信递给瑜心,让瑜心寄出去。 瑜心刚走出去几步,冷凝儿又将她叫了回来,收回了要寄给温庭安的信。 瑜心一头雾水,但只好出去寄另一封信。 冷凝儿盯着手里的信发呆,她一时竟忘了温庭安已经失明,这信就算到了温庭安的手里,温庭安也不会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至于上面的内容,纵然温庭安可以叫人代读,她却不敢想那画面,她不希望她写给温庭安的话会有旁人看见,那于她而言实在难以见人。 无奈叹了口气,冷凝儿将信丢进了火盆里。 四季更替,又是一年过去。 温庭安在凉州已有两年光阴。 她进步飞快,温长月为她准备的练功的地方早已不能满足她的需求。 那日,温庭安推着温长月来到一片紫竹林中。 接下来的每一日,她都将在这片紫竹林中度过。 黎州的事一直没有进展,上官浦成很沉得住气,他不动,上官子菁自然也不会动。 可温庭安有些沉不住气,她已经两年没有见到冷凝儿,而且这两年里温礼平始终下落不明,她心中甚是挂念着。 她想快点进步,早日出去寻找他们。 内心的急躁令她无法安下心去练功,接连的失误让温长月十分不悦。 温长月冷着脸:“先休息下吧。” 温庭安自知惭愧,应声后独自去了一条小溪旁坐着发呆。 恍惚间,温庭安感觉有人在靠近她。 “谁?”温庭安厉声喝道。 身后的脚步停住,却没有说话,温庭安皱眉,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她与那人僵持了许久,最后那人动了起来,继续朝着她这边走来。 温庭安耳朵微微一动,朝着一个方向迅速抓去,擒住了那人的胳膊。 “哎唷,你快放开我。”一个孩子的声音传来。 温庭安登时怔住,连忙松开她。 那孩子揉着胳膊,哼声道:“你凶什么?” 温庭安哑口无言,她并不知道对方只是个孩子。那孩子没来得及理会温庭安,快速朝溪边跑去,踩在地上传来沙沙声。 原来是她的鞋子掉进水里了。她趴在石头上往水里够了半天,终于把那只湿鞋子捞了起来。 “你没穿鞋子?”温庭安听力敏锐,发觉到这孩子走路时两只脚发出的踩踏声不一样,应当是光了一只脚。 那孩子坐在石头上拧着湿布鞋,惊讶道:“你怎么知道,你不是瞎子吗?难不成你是装瞎的?” 温庭安顿时笑了,回答道:“我是听出来的。” 那孩子语气天真:“我才不信呢。” 温庭安觉得好笑,又想逗逗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玩耍,家中的大人呢?” 孩子回答道:“我叫巧儿,我家就住在那山上呢。娘不让我出来玩,我偷偷跑出来的。我本来在上面玩的,结果不小心鞋子掉进水里,飘到这边来了,所以我就下来了。” 温庭安听她的声音,大概八九岁的样子,在她身旁坐下,说道:“巧儿,你娘说的对。这紫竹林里可是有吃小孩子的妖怪的,赶紧回家去吧。” 她一会要在这里练功,这孩子在这边玩温庭安担心会伤到她。 巧儿撇了撇嘴:“骗子,我经常跑出来,从来没见过什么妖怪。难道你见过吗?” “是啊,我当然见过。”温庭安开始瞎编。“那妖怪长得跟人差不多,但眼睛是红色的,青面獠牙,可吓人了。” 巧儿皱着眉:“你不是瞎子吗?怎么知道妖怪长什么样子?” 温庭安一噎,没想到这个孩子这么不好骗。 她刚要辩解,巧儿已经站起身,在石头上跺了跺脚,叉腰道:“你这个人看起来明明不像坏人,没想到居然骗小孩子,那你肯定和坏人差不多。我娘说了,遇见坏人要赶紧跑。我才不要理你咧。”她说着朝温庭安做了个鬼脸,抱着那只湿鞋子就往远处跑去。 温庭安忍俊不禁,回头提醒道:“再快一点,不然我要追上来咯。” 小巧儿跑的更快了,迎面就撞上了来寻温庭安的温长月。 “巧儿,你怎么在这里?”温长月疑惑。 温庭安一听是温长月的声音,赶紧起身朝温长月走去。 “我……”巧儿支支吾吾,看起来有些怕温长月。 “还不快回去,当心你娘来找你了。”温长月见温庭安走过来了,连忙训道。 巧儿瘪着嘴不再说话,扭头就跑了。 温庭安听见她们的对话,只不过等她来时,巧儿已经走远了。她问道:“姑奶奶认识她?” 温长月没有回答,只是说道:“休息时间结束了,快回去练功。” 第二日,温庭安发现温长月带着她换了个地方,温庭安不解的问:“姑奶奶,为什么我们要来这里,之前的紫竹林难道不好么?” 第195章 温长月目光闪躲,半晌后才回答:“这地方更适合你练功。” 温庭安察觉到不对劲,她猜想可能跟巧儿有关,忍不住问道:“是因为巧儿么?她到底是谁啊?” 温长月语气冷淡:“日后你自会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快去练功。” 温庭安见她有些生气了,也就不敢多问,老老实实练功去了。 约莫过了一个月。 一天,上官子菁突然来住处找温长月,她与温长月交谈了一番,温庭安隔着门在里屋沏茶,将两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大致内容是上官子菁找到一位能治蚀心蛊的大夫了,这下就要带过来给温庭安治病。 温庭安喜出望外。 不多时,温庭安被温长月送回房间,大夫很快就来了。 她为温庭安把脉,问道:“最近可有哪里不舒服?” 温庭安一听声音,陡然一惊:“阿慈?是你么?” 古慈没有回答,倒是一旁的温长月咳了几声,打断了温庭安。 温庭安这才老老实实回答:“很好。” “可再犯过心痛的毛病?”古慈又问。 “不曾。” 接着,古慈摘下她眼睛前的发带,观察了一会,便让她躺下来休息,似乎在对温长月和上官子菁说话。 “她体质特殊,那些蛊已经死了大半,剩下那些对她的身体构不成威胁。我一会开两剂药,每日来给她施针,相信她很快就会恢复的。” “多谢大夫。”温长月语气有些颤抖。 等人都离开后,房间内就只剩温庭安和温长月两个人。 “你认识那孩子?”温长月问道。 温庭安不说话。 温长月皱眉,问道:“你又怎么了?” 温庭安也不知为什么,前段时间她练功时感觉远远有人在偷窥自己,听动静应该是巧儿无疑,所以她心中甚是在意,可温长月并不愿意告诉她什么,因此她现在在跟温长月赌气。 “没什么,不过有个几面之缘。” 温长月显然没有相信,仅仅几面之缘能让温庭安作出那个反应? “你这孩子,越发不听话了。”温长月叹气。 温庭安坐了起来,说道:“姑奶奶在瞒着我些什么?” 温长月见她一股子犟劲,无奈叹气:“罢了。这样吧,等你眼睛治好了,我就都告诉你。” “当真?”温庭安惊喜道。 “当真。” 之后温庭安老老实实接受治疗。 古慈每每来时,身边都跟着一个孩子,那孩子管古慈喊娘亲。听声音,不过五六岁的年纪,但很聪慧,古慈需要什么她总能第一时间满足,似乎已经很熟练给古慈打下手了。 母女二人一直在说些药理方面的话,且都是围绕着温庭安的病。温庭安根本插不上来话,而且温庭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总不能了当直接的告诉古慈,其实古千仞早就死了,那个一直在弥谷的“古千仞”其实是凶手假扮的,她和阿颜不是她的仇人。 但这些话实在难以说出口。 连续一个月,温庭安的眼睛终于可以看见东西了,虽然还不与正常人一样,眼中的一切事物都明明披上的红色,稍远一些看到的就是一片红色混沌,但于温庭安而言,这是个好的开始。 看得见了,温庭安性格也开朗了许多。 古慈正准备将这个消息告诉温长月和上官子菁,但被温庭安拉住了。 温庭安看得出来,古慈变化很大,且似乎并不想与自己有过多的交流,但她还是阻止古慈离开。 “你的眼睛已经治好了,只是这后遗症我回天乏术,往后你还是系着丝带吧,这样还能看清楚点路。”古慈平静说道,眼睛却没有看向温庭安。 温庭安欲言又止,最后点点头,说了声谢谢。随后,她的目光看向古慈身后的孩子。 那孩子很瘦弱,脸色发白,看起来有些病态,胆子似乎很小。注意到温庭安在看她,她忙缩到古慈背后。 “这孩子是?”温庭安忍不住问道。 “长生。”古慈把小长生从背后拉出来,搂在怀里。 “长生,你好。”温庭安微笑说。 长生声音很小:“你好。” 坐了一会儿,长生有些困了,坐在古慈的怀里安静睡了过去,古慈轻轻拍着她的背,神情很温和。 温庭安这才忍不住问道:“她生的什么病?” 古慈摇摇头:“并没有生病,只是天生骨子弱,被家人抛弃了。我是在一座破庙里捡到她的。” 温庭安点点头,难怪这孩子看起来胆子很小的样子。 “长生,她一定会长生的。”温庭安说道。 古慈笑了:“谢谢你。” 房间里恢复了沉默,半晌,温庭安又开口:“你现在过得如何?身边还带着这么一个孩子。” 古慈没有回答,只是把长生抱的紧了些。长生睡眠很浅,一下子就醒了,声音弱弱的,喊道:“娘。” 古慈脸上带笑,声音也软了下来:“长生,怎么了?” 长生看了温庭安一眼,小声道:“回家。” “好,我们回家。”古慈点点头,将她放下来,牵着她的手准备离开。 温庭安又想去拦,古慈看出她的意图,说道:“温庭安,不要做这些无用功了。” 温庭安皱着眉:“古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阿颜并非……” “好了,我不想听。”古慈打断道,牵着长生快速出了门。 临走时,她又说道:“事情我都知道了,不用你解释。”她早就明白所有了,只是她不愿意相信罢了。 温庭安没有在言语。 母女二人去见了温长月,之后就离开了。 走到大门口,有个人在那里等着她们。 古慈一看见那人,顿时眼眶微红,拉着长生走得更快了。 阿颜上前来阻拦:“阿慈。” “让开。”古慈头也不抬,冷声说道。 “我送你们。”阿颜主动示好。 “不需要。”古慈冷冷看着她,说道:“颜失,你毁了我的家园。” 阿颜低着头,无言以对。 古慈忍不住落泪,态度也不似先前冰冷,说道:“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长生听不懂她们的对话,只看见古慈哭了,也开始掉眼泪,哭喊道:“娘,回家。” 古慈擦了擦眼泪,带着长生离开。阿颜待在原地,一副失了心魂的模样,麻木空洞,静静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第158章 温庭安重新得见光明,她看到了温长月的模样。 满头白发,总是严肃着脸,和记忆中的温长月区别并不大。唯一不同的是,温长月的眼角处已经开始有了皱纹,她的容貌竟开始衰老了。 “姑奶奶。”温庭安流着泪。 “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温长月教训道,但眼中亦闪烁着泪花。 上官子菁得知温庭安的眼睛恢复了,第一时间也来看她,向二人道喜着。 温庭安在恢复光明后,第一时间给冷凝儿写了封书信,央求阿颜帮忙寄出去。 之后,她便开始四处转悠。她要看看自己待了一年半的地方究竟长什么样子。 只是她的眼睛依旧猩红,按古慈所说,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后遗症,只怕会伴随她终身。因此,她听从古慈的意见,取了条丝带蒙住双眼,如此既不会吓到别人,同时她也看得见路,只是看的不太真切罢了。 温长月不知去了哪里,温庭安本来还想问她一些问题,现在只好先作罢。 走出温长月的住处,迎面碰上了上官子菁。温庭安行了一礼,说道:“郡主。姑奶奶出去了,这会还没回来呢。” 上官子菁笑道:“庭安,我说过,你可以直接唤我子菁,见到我也不必行礼。此外,我是来找你的。” “是,子菁。”温庭安立马改口,纳闷道:“找我的?” 上官子菁点点头,随后拿出一块令牌交给她,说道:“有此物,你在府上可畅通无阻。” 温庭安接过,拱了拱手,说道:“正巧我要出去,那就多谢子菁了。” 上官子菁说:“也好。你是该对出去走走了。看看我这凉州比不比得上黎州有趣。” 温庭安笑了笑,转移话题道:“我会尽快回来的,不会给你添麻烦。” “不麻烦。”上官子菁摇摇头说。“你忘了这个吗?”她说完勾了勾小拇指。 温庭安会意,道:“说的也是。” 告别上官子菁,温庭安一个人出了门。 她所在的地方是凉州的重心地,永昌。 永昌街道繁华,到底是主城,比亓安城还要热闹繁华许多。她去了城中最有名的酒楼。 她一身青衣行走在街上,双眼蒙着一条白色丝带,惹人注目。 有些不怀好意的人看着她,起了歪心思,但一看见温庭安腰间的那块令牌,一眼就认出是郡王府的,瞬间变了脸,纷纷对其退避三舍。 第196章 温庭安视若无睹地走进酒楼,店掌柜得知温庭安是郡王府的人,主动迎了上来。 “大人小心台阶。” 未等他话落,温庭安已经跨了进来,回道:“多谢提醒,不过我看得见,而且我并非是什么大人。” 店掌柜心中不解,既然看得见为什么要蒙着眼睛。但他不敢多言,将店里最好的雅间给温庭安收拾了出来。一番殷勤下来见温庭安神情冷淡,自知讨了个没趣,识趣走开。 温庭安这才有了些兴致,听着楼下说书先生的故事喝了两盅酒。 临近傍晚,温庭安如数放下酒钱,扬长而去。 回去后,温长月正坐在正堂等温庭安,见温庭安这么晚才回来,身上还沾染着酒气,忍不住皱眉道:“去了何处?” “酒楼。”温庭安如实回答。 温长月沉着脸,温庭安大气都不敢出,又添了一句:“子菁说让我多出去走走。” “子菁有让你出去喝成这幅样子?” 温庭安哑口无言,默默跪下说道:“我知道错了。” 温长月拧着眉,似要教训温庭安。但突然又没气了。 “罢了。今日之事暂且放过你。”她说道。“明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今天先好好休息吧。” “姑奶奶,要去见谁?”温庭安见她没有责怪,胆子也大了些,起身问道。 温长月摇着轮椅往房间里去,意味深长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温庭安只得忍下心中的困惑,回去休息。 第二日,温长月派人给温庭安送了一身新衣服,并带话让温庭安换上。 温庭安把衣服换好,随即去见了温长月。 温长月对温庭安这身打扮很是满意,说道:“走吧。” 温庭安纳闷:“姑奶奶,我们不先吃饭么?” “去那边吃。”温长月说道,眼神示意温庭安来推她。 那边? 温庭安反应过来是温长月昨夜口中那人,于是赶紧推着温长月往外去。 温长月指着路,温庭安推着她。两人来到先前的那片紫竹林前。 温庭安问道:“姑奶奶,我们是要去见巧儿吗?” “算是吧。”温长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说道:“去见你娘。” “我娘?”温庭安瞳孔紧骤,她停下来蹲到温长月身边,说道:“我娘还活着?” 温长月不答反问:“谁告诉你你娘死了?” “……” 温庭安没了话,确实没人告诉过她,但…… 温庭安有些激动,迫不及待地推着她往山上走去。 温长月满眼复杂,唤道:“庭儿。” 温庭安被喜悦冲昏了头,她急切的想要见到柳媞如。 “姑奶奶,庭儿在。” 温长月叹气道:“你娘失忆了。她不记得你爹,也忘记了你。” 温庭安神情一滞,轮椅的速度慢了下来。温庭安沉默了一会儿,强颜欢笑道:“没事,我们可以陪着阿娘。她会想起来我们的,对不对?” 温长月摇摇头,有些哽咽:“你娘和你的情况不同。她被人下过蛊,北离覆灭后的记忆全都消失了。这几年子菁一直在尝试帮她恢复记忆,但……” 温庭安一言不发,只有握着轮椅把手的手被攥得发白,眼泪从脸颊滑落。 温长月也十分难过,又说道:“媞儿身边跟着一个孩子,你也见过的。从子菁找到媞儿时,那孩子就跟在媞儿身边……我与你说这些,就是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一会不可莽撞。” “好。”温庭安憋住眼泪,从喉咙里挤出来一个字。 迈着沉重的步伐,温庭安推着温长月往山上去。她此刻无比渴望见到柳媞如,却又害怕见到柳媞如。 毕竟她的阿娘已经不记得她了。 山顶坐落着一间竹屋,烟囱处飘着青烟,说明屋主人正在做饭。 巧儿正一个人在屋外玩耍,看见二人,快步迎了上来,说道:“姑奶奶你终于来了,我娘做了好多好吃的。” 她开心的手舞足蹈,眉飞色舞,看到温庭安时又皱了眉,指着她说道:“坏人。” 温庭安看着巧儿,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妹妹,温庭安心情十分复杂。 “巧儿,不得无礼。”柳媞如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接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女人走了出来,女人步子很轻,正笑盈盈地往这边走来,她额间那枚云状花钿十分醒目。 只一眼,温庭安的眼泪就忍不住流了出来,直接三两步走到柳媞如面前,有些急促地看着柳媞如,隐隐期盼着什么。 温长月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唉声叹气。 柳媞如看着面前高出自己一个头的温庭安,礼貌一笑:“你就是温老说的庭儿罢?” 温庭安如同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桶冷水,给她浇了个透心凉。她强颜欢笑道:“是的……。伯,伯母好……” 柳媞如从上到下打量了温庭安一番,又笑道:“我时常听温老提及你。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出色的孩子。” 柳媞如言语里带着的生疏感深深刺痛了温庭安,她低下头去,努力克制着不让眼泪掉落。 “娘。”巧儿气鼓鼓的跑过来,拉着柳媞如的衣角指着温庭安说道:“之前就是她欺负我,她是坏人。” “不许胡说。”柳媞如嗔道,随即面带歉意的对温庭安说:“不好意思,是我管教不严。这孩子有些顽劣但本性并不坏,还望你不要见怪。” 温庭安默不作声,如此一幕如刀子般插进她的心口,令她呼吸作痛。她的母亲不记得她了,身边还有了别的孩子,这叫她如何自容。 这会儿功夫,温长月已经摇着轮椅来到三人身边,沉声唤道:“庭儿。” 温庭安这才低声回应:“伯母言重了。” 巧儿还想说些什么,但被柳媞如眼疾手快拉住。柳媞如这才步入正题:“饭菜已经备好,都是些家常菜,快请进吧。” 她牵着巧儿走在前面,温庭安心不在焉地推着温长月跟在后面。 入座,柳媞如备了温长月喜欢喝的酒,给她斟了一杯。随后又对温庭安说道:“庭儿初来乍到,伯母也不知道你爱吃些什么,这些糖果都是我亲手做的,你要是不嫌弃就请收下。”她说着拿出一个木盒推到温庭安身边。 “多谢伯母。” 温庭安把木盒捧到跟前,打开一看,里面是熟悉的用牛皮纸包装起来的糖,一样大小的许多块整齐排列,将盒子整个填满,可见柳媞如的用心。 温庭安忍不住眼眶又是一热。 巧儿一脸骄傲地说:“我娘做的糖可好吃了,在外头可买不到哦。” “我晓得了。”温庭安语气很轻,带着微微的颤音,将盒子合上。 之后便是两个长辈间的闲谈,温庭安安静坐在温长月身边,默默注视这柳媞如的一举一动。 一瞥一笑都是记忆中的那个模样,她的母亲是那样温婉的,举手投足间尽显出自大家闺秀的礼教。 温庭安忍不住勾唇,虽说心酸更多,但知道柳媞如如今的状况,她何尝不是开心的。 只是她看得太过入神,丝毫没有注意到有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她自觉眼睛上遮了一层丝带,别人不仔细看应当是看不见的,所以也放松了戒备。 但是她忘了有个人会仔仔细细观察她。 “喂。”巧儿盯着她,不满道。“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娘?” 温庭安险些没有绷住,低着头默默吃饭。但温长月和柳媞如显然关注到了这边的动静。 “我问你话呢。你只是瞎子,又不是哑巴。”巧儿更加不满。 “巧儿。”柳媞如斥责道。“越发没有规矩了。” 见柳媞如生气了,巧儿有些委屈,只好闭上嘴巴,满脸幽怨地盯着温庭安。 温长月看了温庭安一眼,打圆场道:“并不是什么大事。况且,庭儿也有不周到的地方。” 温庭安也有些委屈,她看自己的母亲有什么错。 “快给姐姐道歉。”柳媞如一脸严肃。 巧儿噘着嘴,不哼声,她又没有说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 “娘要拿戒尺了。”柳媞如沉着眉,悠悠说道。 神情一如当年训诫不懂事的温庭安一样。不过如今物是人非,那个不懂事的孩子如今变成了巧儿。 温庭安有所动容,半是心虚半是忧伤地小声说道:“没事的。” 巧儿委屈的几乎要哭出来:“本来就不是我的错,娘不该罚我的。” “好了,媞儿。”温长月打着圆场,看向温庭安的眼神有些冷,似乎也是生气了。“巧儿年纪尚小,童言无忌。先吃饭吧。” 原本该欢愉的一场宴席以如此状态结束。 回去后,温长月冷着脸,罚温庭安跪在门外。 “不争气的东西。路上我是如何告诉你的,见到你娘时你又是如何做的?”温长月冷若冰霜。 第197章 温庭安低着头跪在门外一言不发,宛如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却又带着几分倔强。 不多时,上官子菁派人来请温长月过去。 温长月喊来一个丫鬟推着她出门,走时又道:“去廊外跪着,晚上不许吃饭。” 温庭安默默起身,去往廊外。温长月这才离开。 温庭安跪在廊外,神情低落,抬起头,外面是她曾经练功的地方,十根柱子不规则地立在那里。 先前练功的时候,温庭安就感觉这场地像一副棋盘,如今见得真面目,确实如她所想的那般。按照以往的性子,温庭安或许会去仔细观察一番,然后缠着温长月问东问西,可她如今却没有心情去钻研这些机关的奥妙,满心都是柳媞如的脸。 她不知道柳媞如是何时来到此地的,以及那个巧儿的身份。 看情况二人似乎来了许久。或许温庭安初来此地时她们就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只是温长月一直没有告诉自己,上官子菁也没有提及此事。 不过细想一下也对,她那时刚到凉州,她本身因为蚀心蛊身子就很差,再加上一路颠簸,以及心事重重,几乎只剩人形,哪里还能承受这件事。 如今她身子几乎康健,她仍有些受不住,整个人现在看起来有些憔悴不安,患得患失的。 直到傍晚温长月才回来。 温庭安仍然跪在廊外,天暗了下来,如今还未入夏,夜里还是有些凉意。 温庭安几乎跪了一天,腿脚酸麻,手指也冻的有些僵硬。再加上白天在山上,她心思几乎全在柳媞如身上,毫无食欲,经过巧儿的拆穿她更是无心吃饭了。 现在的她几乎算得上是饥寒交替。 不一会儿,一个丫鬟端着饭菜来了,对温庭安说道:“姑娘快起来吧,该吃饭了。” 温庭安知道是温长月派来的。但她现在腿脚麻木,根本动不了。丫鬟也看出她的窘境,将饭菜搁好后来将温庭安搀扶了起来。 温庭安道了声谢,却并无胃口,只喝了几口汤就让丫鬟把饭菜撤下去了。 晚上,温庭安抱着柳媞如赠的糖坐在床上发呆,她拿出一块糖,剥开外面的纸,慢慢放进嘴里。 柳媞如的手向来很巧,擅长机关之术,做些小孩子的零嘴自然也不在话下。她做的糖果甜而不腻,还带着一股很淡的薄荷香气。 那是温行休最喜欢的味道。不过温庭安却很讨厌薄荷的苦味,所以柳媞如将糖果改良了许多,既带着薄荷的清凉又除去了苦味。 糖果的清甜在嘴里散开,很好吃。可温庭安的心头却弥漫着一股酸苦涩,一瞬间竟盖过了糖果的美味。 于是,她又剥了一颗糖,含在嘴里默默流泪。 外面传来敲门声,温庭安一惊,赶紧将木盒合上塞到枕头下面。口中的糖也迅速吞咽下去,急匆匆跑去开门。 门外是温长月,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神情冷淡,只吐出两个字来。 “吃饭。” 温庭安本想说自己不饿,但看到温长月拉着脸,便点了点头,将她推了进来。 第159章 温庭安低头吃着饭,吃着吃着她就真的饿了。 温长月一直看着温庭安,见她吃得开心,眉头也松了松。尽管带来的都是温庭安爱吃的菜,但她也担心温庭安不想吃。毕竟相处了一年多,她对温庭安也算是有些了解了,这孩子闹起气来也是个倔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吃完饭,温庭安将食盒收拾好,安静看着温长月,见温长月依旧盯着自己瞧,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料想着应该还有话要对自己说,便开口道:“姑奶奶还有别的事么?” 温长月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庭儿,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要私自去见你娘,知道吗?” 温庭安不解:“为什么?今天的事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犯了。”她躬着身子低下头,以此来表明自己的真心。 温长月又皱了眉,倒不是气温庭安的冲动,只是觉得很无奈,说道:“你不要想太多,巧儿并非是你妹妹。她是个孤儿,你娘失忆后一直都是她在陪着你娘,她是个好孩子。你若是太冲动只会给你娘造成困扰,同时也会伤到巧儿。凡事要懂得循序渐进,适可而止。” “庭儿明白了。” 温长月又陪了温庭安许久,她担心温庭安会因为这件事过度伤神。 温庭安喜欢听故事,尤其是过去的故事,毕竟她的记忆目前还算不上很完整。 温长月就给温庭安讲了自己年轻时的故事,刻意避开了关于温行休和柳媞如的。 温庭安听的入迷,注意力也不再停留在柳媞如和巧儿身上。 直至深夜,温庭安睡下了。 温长月摇着轮椅离开了温庭安的房间。感觉这一天过去,她又老了许多。因为温庭安的事她操了不少心,忍不住望着月亮自言自语起来。 “行休,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可惜我这把老骨头要折腾不动咯。” 休整了两日,温庭安重新开始练功。 这一次,她回到了当初的紫竹林。 黎州那边来了消息,夜听传来的密信上说,上官浦成有了动静,他似乎放弃了追寻蛊母的踪影,转而故技重施,在一处偏远的村子里投放了一批新培养的蚀心蛊,他打算依靠自己创造新的蛊母。 冷凝儿那边也有消息,经过秘密探查,她发现祁夫人在外还有个女儿,一直被祁夫人偷偷藏匿着,连上官浦成都不曾知晓。 这两个消息于上官子菁而言都是好消息,上官浦成的所作所为背后自然有祁夫人的助力,若是能抓住其把柄,说不定能一举破了他们的阴谋。 而夜听所收集的那些讯息便是最好的铁证。 温庭安渴望尽快见到冷凝儿,那就需要努力去练功,尽快提升实力才能离开凉州。 因此,她也不敢再懈怠分毫,专心扑在武学上。她的眼睛如今虽然看得见了,但到底不如从前,所以练功时她还是把眼睛蒙了起来。 按照温长月传授的方式,她的内力也更上了一层楼,如今哪怕温长月不在身边,她也可以依靠自己将紫竹林里一切可利用的东西化成利器攻击自己,以此来锻炼自己的敏捷。 一天,紫竹林外围隐隐有个人在徘徊着。 温庭安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她以为是温长月来了,便停了下来,往紫竹林外走去。 竹林外的人发觉了,也朝温庭安走来。 温庭安停下脚步,忍不住皱眉。不是温长月,且那脚步匆匆的,有点碎。 “巧儿?”温庭安疑惑,她怎么会来这里? “你怎么知道是我?”巧儿跑到她面前,仰着头看着她。 温庭安勾唇:“我当然知道是你了,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巧儿睁大眼睛,惊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手里拿着东西?你真的是瞎子吗?” 温庭安忍不住笑了:“你说是便是,不是便不是。” 巧儿嘟着嘴:“什么是不是,不是不是的,你在说什么?” 温庭安又笑了笑,找了块石头坐下,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巧儿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温庭安,说道:“你可不可以陪我去钓鱼?” 温庭安伸手去接,她摸到一根细长的鱼竿。 巧儿提醒道:“要小心哦,钩子勾到手可是很疼的。” 温庭安微微挑眉,逗她道:“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你难道忘了我是坏人?” 巧儿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她旁边,气鼓鼓道:“你还提,我都挨罚了。你知不知道戒尺打手心是很疼的。” “我知道。”温庭安忍不住笑道,毕竟她就是这么过来的。小时候挨罚后,她红着眼眶喊疼,企图以此获得母亲的心疼,但柳媞如仍然严厉着,说道:“疼就对了,疼才能长记性。” “疼就对了,疼才能长记性。”温庭安喃喃着。 巧儿倏然站了起来,大声道:“你怎么和我娘一样,无情!” 温庭安一脸委屈:“我哪里无情了,我也挨罚了。姑奶奶罚我跪到天黑,饭也不给吃。” 巧儿一听,又有些心疼温庭安,靠着她坐下,夸张地叹了口气,说:“我们两个真可怜。你陪我去钓鱼吧,我会烤鱼给你吃的。” “好啊。”温庭安应道。 巧儿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伸手道:“你这么厉害,需要我牵着你吗?” “不必。”温庭安拿着鱼竿起身说道。“带路吧。” 巧儿点点头,提着木桶一蹦一跳地出了紫竹林,带着温庭安去了一条小溪边。 两人找了块空地坐下,开始垂钓起来。温庭安虽然是第一次钓鱼,但运气很好,钓了一条大鱼,约莫五六斤重。 巧儿自认是高手,但一下午的时间并没有钓到什么大鱼,不过钓了四五条小鱼。加上温庭安钓的那一只,加起来有六条鱼。 温庭安帮忙架起篝火,静静等着巧儿烤鱼。 第198章 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不多时鱼已经烤好了。巧儿把第一条给了温庭安,随后又烤了一条。 巧儿的手艺确实不错,鱼肉烤的外焦里嫩,很香。她仰着头,满脸骄傲:“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好吃。”温庭安点头。 吃完鱼,天色也不早了。巧儿一边嗦着手指一边说道:“我要回去了,剩下的鱼我带一条回去,我娘也喜欢吃。剩下的你带回去给姑奶奶和郡主她们尝尝。” 温庭安应了声,嘱咐她路上小心点,巧儿提着一条鱼就走了。 温庭安满是惬意的勾着唇,突然觉得多一个妹妹似乎也挺不错的。 但下一刻她就变了脸,大声喊道:“巧儿。” 巧儿没有回答,反而走得更快了,甚至跑了起来。 温庭安一摸桶才发现自己钓的那条大鱼被巧儿带走了。 “这孩子。”温庭安没了脾气,只好拿着钓竿,提着剩下的鱼回了住处。 回去正好碰见了上官子菁。 “子菁。”温庭安唤道,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已经没了往日的拘谨。 上官子菁见她这幅样子,有些想笑,说道:“你竟还有这嗜好,我居然不知道。” 温庭安有些窘迫,回道:“偶尔接触些新鲜事物,倒也有趣。” “实在难得。你既然喜欢,我倒是有处鱼池。”上官子菁说。 温庭安连忙摇头:“还是不用了,还是练功要紧的。对了,这些鱼是巧儿送的,她说想让姑奶奶和你一起尝尝。” “原来如此,巧儿这孩子可是钓鱼大师。如此也算有心了。” 一番闲谈后温庭安将鱼交给了上官子菁,然后回到住处去见温长月。 温长月每隔一段时间就回去看往柳媞如,以往上官子菁会陪着她去,或者是一个贴身的丫鬟,现在则是温庭安。 沉淀了许久,温庭安也不再似先前那样莽撞,沉住气唤了声“伯母”。 巧儿再见到温庭安又惊又喜,喊道:“温姐姐。” 温长月便让温庭安去陪巧儿玩,自己则和柳媞如说话。 温庭安带着巧儿在院子里玩,却时刻注意着屋里的动静,毕竟她现在听力极好,不用实在浪费。 先是枯燥乏味的客套话,之后便是柳媞如的声音。 “温老,您说他到底还会回来么?” 接着是一阵沉默。 “他既然让您时常来看我,为什么五年过去了,他却不来呢?他明明说过破城后会来接我的。” 柳媞如满是惆怅。 温庭安大概也猜出来那个“他”是温行休。 如此说来,柳媞如的记忆只停留在北离灭国的时候,她忘了后面的一切,忘记温行休已经兑现了承诺,自然也不可能记得有温庭安这个女儿。 所以她以为他食言了。 温长月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无法把温行休的死讯告诉柳媞如,也不希望在柳媞如眼里温行休变成一个负心汉,如此进退两难,倒叫她张不开嘴了。 温庭安的心情也随之低落,巧儿见状,拉了拉她的衣服,问道:“温姐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温庭安挤出一个笑容。 “可是你笑的好难看,比哭还难看。”巧儿心直口快,随后又说道:“不过你长得真好看。” 温庭安被她这么一夸,有些想笑,伸出食指刮了刮她的鼻梁。 她问巧儿:“你们来这里生活了五年,对么?” 巧儿眨了眨眼睛,但并不惊讶:“你偷听我娘说话。” 温庭安赶紧捂住她的嘴巴,说道:“这不叫偷听,这叫不小心的。” “歪理。”巧儿也不糊涂,直接戳穿了她。 温庭安自知骗不过她,也就没有说话。 巧儿问道:“那你知道那个人在哪里吗?” “那个人?”温庭安有些没反应过来。 巧儿小声道:“就是我娘的心上人啊。” 温庭安沉默了,和温长月一样,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巧儿仿佛意料之中,又说:“你姓温,姑奶奶也姓温,那个人也姓温。姑奶奶说你是他的后生,那你和他是什么关系?莫非你是他的女儿?” 温庭安这下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见温庭安脸色如此,巧儿皱眉,生气道:“你就是对不对,他果然是负心汉,他辜负了我娘。” 温庭安立刻反驳道:“他不是。他才没有辜负谁。” 巧儿盯着她,也不作声,半晌才说出一句令温庭安震惊的话来。 “你是我娘的女儿,对吧?” 温庭安紧紧盯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巧儿自言自语道:“都觉得我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我什么都知道的,你说对不对?” 温庭安半晌才缓缓点头:“你说的对。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巧儿手里把玩着一个吊坠,吊坠发出沙沙的声响,回道:“当然是因为这个啊。” 温庭安这才去摸腰间,那里空空如也,而云燕坠正在巧儿手上,不知何时被拿了去。 “这上面刻着我娘的名字呢。”巧儿说着把云燕坠丢给她,又对她做了个靠近的手势。 温庭安低下身子,巧儿贴着她的耳朵说道:“而且我刚遇见娘的时候,她很奇怪。” 温庭安心中一紧:“哪里奇怪?” “她整个人呆呆的,眼睛里都没有神。一直在自言自语,好像是在叫谁的名字。好像喊的就是‘庭儿’。但是娘睡醒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就叫‘庭儿’不是吗?” 温庭安心中如遭重击,下意识咬紧牙关。她不知道是谁,是谁如此对待柳媞如,倘若她知道了,一定将那仇人剥皮拆骨,方能解恨。 她极力控制住自己的心情,看向巧儿说道:“这么说,你知道自己不是阿娘亲生的了?” 巧儿丝毫不在意,说道:“我本来就不是娘生的,我有娘亲的。” 温庭安小声询问道:“那你娘亲呢?” “娘亲说娘是生病了,需要吃药。所以娘亲去买药了。可是她一直都没有回来,可能是迷路了吧。” 巧儿托着腮,眼中满是忧伤。 五年了,巧儿这么聪明的孩子肯定也知道了点什么。 温庭安默默抱住她,没有说话,巧儿瘪了瘪嘴,抹了一把眼泪,说道:“你现在要进去吗?我把娘还给你。” 温庭安摇摇头:“不着急。阿娘她也是巧儿的娘不是吗?” 巧儿笑了笑,叉着腰一脸严肃道:“你可要收好了,这可是娘留给你的。”她说完指了指云燕坠。 温庭安点点头道:“好。巧儿说的对。” “巧儿哼声道:那当然,毕竟我也有我娘亲给的宝贝。”她说完从脖子处拿出一块长命锁来。 那长命锁是玉制的,十分精致,上面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字。 温庭安只看了那一眼,巧儿就赶紧收了起来,宝贝似的揣在心口处。 温庭安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学着她的样子把云燕坠揣进了怀里。 第160章 待了一会儿,柳媞如留两人吃饭。 这是温庭安第二次和柳媞如一起吃饭,因此她格外珍惜着这短暂的时光。 巧儿难得的把凳子往温庭安身边挪了挪,她现在很喜欢温庭安。 柳媞如看到巧儿如此乖巧,心中不免有些欣慰。继而又看向温庭安,问道:“庭儿,最近可曾见过你叔父?” “叔父?”温庭安纳闷,她好似并没有什么叔父。 温长月这时给她使了个眼色,温庭安后知后觉柳媞如说的是温行休。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低着头回道:“我,已经许久没见过他了。” “所以,连你也不知道他身在何处么?”柳媞如似有些不甘心地追问道。 温庭安看着她,默默摇头。温行休的墓碑还在燕云山里,包括柳媞如的,但温庭安来到这里后还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柳媞如长叹一声,自言自语说:“罢了。” 随后她恢复笑容,给温庭安夹了两道菜,说:“我向温老打听了你的喜好做了这几道菜。你快尝尝,看看合不合胃口。” 闻言,温庭安有些感动,她的阿娘还是在意她的。低低应了一声“好”,温庭安低头吃着饭。 柳媞如见她吃得香,心中满是喜爱。 不知是不是错觉,温庭安虽然蒙着眼睛,但柳媞如越看她的双眉越觉得有些像温行休。 侄女像叔叔是常有的事,若是能见一见温庭安的眼睛就好了。 柳媞如默默想着,对于温庭安也莫名有些上心,或许是爱屋及乌的缘故吧。 临走时,她又送了温庭安一盒糖,并嘱咐她有空可以常来坐坐。 温庭安满心欢喜地接过糖,告别两人后推着温长月下山去了。 望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中,巧儿忍不住问柳媞如:“娘喜欢温姐姐吗?” 第199章 “巧儿这是醋了?”柳媞如摸了摸她的头逗她,牵着她往回走去。 巧儿嘟着嘴,说道:“娘刚刚一直在看温姐姐呢。” “有么?”柳媞如后知后觉,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说道:“许是巧儿看错了。娘要看,也应当看巧儿多一些才对。” 巧儿恍然大悟,说:“娘喜欢骗巧儿,怪不得温姐姐也喜欢骗巧儿。因为温姐姐像娘。” 柳媞如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嗔道:“又在胡说。温姐姐又不是娘的孩子,怎么会像娘呢。” 巧儿吐了吐舌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拉着柳媞如进门,央着她讲故事。 柳媞如无奈笑着,由着她闹腾。 之后,温庭安的日子一如既往,练功,和温长月一起去见柳媞如和巧儿。 巧儿偶尔会偷偷下山来找温庭安玩。被温长月发现后,将两人都训斥了一遍。 不知不觉,半年时光又匆匆过去。 另一边,黎州青平城内。 自那日收到温庭安的书信,得知温庭安的眼睛恢复光明,冷凝儿欣喜不已,将信来来回回看了四五遍。 信内除去报平安,思念的话语占了三分二。 冷凝儿自然也十分想念温庭安,她想马上就见到温庭安。 正因如此,她越发仔细盯着侯府,在半年前,终于有了进一步的突破。 距离温庭安离开黎州已过去两年。而李夼出门也已经快两年了。 这天,料理完那些琐事,冷凝儿躺在书房的榻上休息。 瑜心突然领着一个人进来。 那人穿着明显是侯府的人,他见到冷凝儿,立刻说道:“小姐好,我家夫人有请小姐。” 冷凝儿点点头将人打发去了,随后携着瑜心前往侯府。 除冷凝儿外,祁夫人还宴请了许多官家太太,一番叙旧之后那些官家太太才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冷凝儿。 祁夫人拿出一件十分精致华贵的衣裙,问冷凝儿道:“你觉得这件衣服如何?” “是件不可多得的宝贝,夫人挑选的,自非凡品。” 祁夫人很受用,将那件衣裙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满意地叫人收起来。 冷凝儿不动声色地观察她。这件衣服的配色十分鲜艳,耀眼夺目,并非祁夫人的喜好,那么八成是送给其他姑娘家的。 会是谁呢? 冷凝儿疑惑了一瞬,对此倒也没有太多关注。 祁夫人随后看向冷凝儿,拉着她坐下,亲切道:“你父亲走后,家中那些琐事事你处处细心料理,到现在一切都十分稳妥。果然是个冰雪聪明的孩子。” 冷凝儿低着头,自谦说:“夫人抬举凝儿了,多亏殿下和我表兄的帮衬,不然凝儿一个人实难处理这么多琐事。” 祁夫人笑道:“你也不必谦逊,事情我都晓得,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将来谁能娶到你也算是他的造化了。” 冷凝儿心中一动,脑海中浮现出温庭安的模样。她们是有过肌肤之亲的,所以无论如何她只认定温庭安一个人,既然要嫁,自然也是温庭安。 回过神,祁夫人神色莫名有些惆怅,自说自话道:“要是……唉,不提了。” “夫人?”冷凝儿佯装关怀。 祁夫人恢复笑容,说:“没什么,只是在想,我若是也有个女儿就好了。只可惜侯府子嗣单薄,成儿唯一的兄长也英年早逝,他没个兄弟姐妹想来也十分孤单。” 祁夫人话里带着惆怅,神情却是半喜半忧,和刚刚看那件衣服时的模样很相似,令人十分看不懂。 冷凝儿不由又回想起那件衣服来。 回去后,她与夜听暗中联系,打听关于祁夫人的事。 没多久夜听回信,信上说祁夫人几年前曾暗中访过一个渔村,且是背着上官浦成去的。 冷凝儿得到讯息后第一时间赶去了那个渔村。 渔村的位置很偏僻。道很窄,马车走不进去,加上前几天下过雨,路上坑坑洼洼的,走在路上像踩在沼泽地里似的,需要用力才能把腿拔出来,而且很容易打滑。 一路上冷凝儿的眉头都没展开过,到了渔村,她的裤脚已经脏的不成样子。 阿乘跟在她身后,看着面前破烂的渔村,忍不住皱眉,说道:“小姐,这地方好破,会不会有危险?” 冷凝儿没有回答,她看了看四周,一望无际的荒野,中间就坐落着这么一座小渔村,不远处便是浅滩了,那里停靠着几艘渔村,依稀还能看见几个渔民。 越靠近渔村,海风越大。风在耳边呼啸着,一股凉意席卷全身。 阿乘抱着手臂,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小姐,我们是来找谁的?” 冷凝儿仍然沉默着,夜听只告诉她祁夫人曾经秘密来过这里,但并未明说是来找谁的,因此她也不知道该来寻谁。 “先进去看看吧。”她说道。 两人便一起进入渔村。 路上,渔民一直盯着两人,小声嘀咕着什么。 冷凝儿皱了皱眉,一言不发。阿乘显然也感到不适了,紧紧跟着她,目光四处瞟着那些渔民。 两人往村子里深入,冷凝儿有了打算,决定先去找渔村的村长打听打听消息。 她见路边有两个正赤脚玩闹的孩子,上前微笑道:“小朋友,可以告诉姐姐村长在何处么?” 年纪较小的那个孩子歪了歪头,正要给她指路,年长些的孩子赶紧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一脸警惕地盯着冷凝儿。 “你是谁,找村长做什么?” 年纪小的那个孩子后知后觉,也跟着附和:“做什么?” 冷凝儿显然一愣,没料到他们的戒备心这么重,身后的阿乘探出头来小声说道:“小姐,包袱里有点心。” “点心!”年纪小的孩子眼睛都亮了,盯着冷凝儿道。 冷凝儿弯了弯眉,让阿乘取出几块点心,给了两个孩子。 “谢谢你。”年幼些的孩子马上接过,道了声些。 冷凝儿本还担心那个年长些的孩子对他们仍有敌意不肯接。但年长的孩子见身边的同伴吃得很香,咽了咽口水也接了点心。 冷凝儿这才笑了笑,又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村长在哪里么?” “你们找村长做什么?”年长的孩子吃着点心,态度也不似先前那般警惕。 果然,小孩子都是单纯的。冷凝儿如是想着,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 见那孩子好奇心有些重,搪塞道:“我们是来找人的。” “人。”年幼的那个孩子又指着另一个方向吐出来一个字。 身边年长的孩子拍了拍她的脑袋,似个小大人般说道:“你知道些什么,出事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出事?”冷凝儿狐疑。 “对呀。”年长的孩子点头。“你们是来找旺爷爷的吧。很久之前也有个外乡人经常来看旺爷爷的,那个人穿着跟你们差不多,反正应该也是大富人吧。” 冷凝儿一听就知道那个“外乡人”说的正是祁夫人,便又拿出两块糕点递给她们,不着痕迹问道:“这样啊,那她为什么来见旺爷爷。” 一见有点心,年幼的孩子眼睛都移不开了,忙开口说话:“人,是人。” 年长的孩子说道:“是来见旺爷爷的孙女的,应该是淑容姐姐的娘亲,穿的很富贵,带的东西也很贵重。” “淑容。”冷凝儿心中默默重复了一遍,又问道:“那你知道旺爷爷和淑容姐姐住在哪里么?” “知道,你跟我来。”年长的孩子大手一挥,就拉着同伴跑了起来。 冷凝儿和阿乘紧紧跟着她们。 不多时,几人来到一间破败的茅屋前。那茅屋实在太过破败,院子的围栏已经腐朽,甚至长出了蘑菇,一推就倒。屋顶的茅草很稀疏,院子里七零八落都是掉落的茅草,连那茅屋看起来都岌岌可危,仿佛下一刻就要坍塌了。 眼前的场景告诉着她,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了。 她不免皱了眉,看向年长的那个孩子。那孩子正往嘴里塞点心,见冷凝儿正看着自己,立马捏了捏自己鼓着腮帮子,弯了弯眉扬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冷凝儿有些无奈,说:“旺爷爷他们就住在这里么?” 这地方看起来太过危险,茅屋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她都不敢进去查看。 年长的孩子将嘴里的点心咽下,这才说道:“旺爷爷已经离开好多年了。因为淑容姐姐丢了,她的娘亲好生气。之后来了好几个人来抓旺爷爷,但旺爷爷已经提前跑了,他们就没有抓到旺爷爷。” “淑容姐姐丢了?”冷凝儿心头一沉,如此岂不是线索又断了。 “我娘说,淑容姐姐是跟着一个念书的跑了。”年长的孩子继续说道。 之后那孩子又告诉了冷凝儿许多奇怪的八卦,都是些没有意义的话,她将包袱里的点心全送给两个孩子,之后就抽身离开了这里。 第200章 回去后,她整理好得到的线索,将自己的这一发现写进密函,用夜听给她的信鸽传往了凉州。 第161章 温庭安照常在紫竹林里练功,不同于以往的时,除了温长月时不时会来试试温庭安的武功查看其进步程度,巧儿几乎天天来找温庭安。 不过她不会打扰温庭安,她知道温庭安如果不能集中精神练功会被温长月骂的,于是就偷偷摸摸躲在远处瞧着她。 温庭安每次都能感受到巧儿的存在,不过巧儿不提她自然也不会拆穿的。 一日,温庭安正练功着,温长月意外打断她,让她赶紧随其回去,似乎有很要紧的事。 回到住处,上官子菁已经在那里等候她们。她面前的桌子上正放着一封信。 见温庭安来了,上官子菁抬头看向温庭安,示意她打开。 温庭安不明所以,将信拆开来看,是夜听寄来的,上面说蛊母的踪迹有了头绪,不过需要温庭安前往一趟,且很要紧。 这信来得很突然,且并没有详细说些什么。温庭安不由皱眉,看向上官子菁。 上官子菁正色道:“这是符素的亲笔信,错不了。每隔半个月她需与我联系一次。如今时间并未到,信却提前来了,想来那边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庭安,你如今恢复的如何?” “很好,且胜过往日。”温庭安回答。 上官子菁点了点头,随后看向温长月,温庭安的目光随之也移向温长月。 温长月沉着眉不语,半晌才道:“既如此,庭儿明日就启程吧。” 温庭安面露喜色,点了点头,她终于可以回黎州见到她的凝儿了。 傍晚,温长月携着温庭安去见了柳媞如。 一路无话,温庭安心中却明镜着,她即将远行,离别之前见一面母亲是应该的,即使柳媞如不记得她了也改变不了两人是母女的事实。 得知温庭安要出远门一趟,巧儿整个脸都垮了下来,拉着她说道:“你几时回来?” 温庭安笑了:“我还没走呢,你就盼着我回来了?” 巧儿撇着嘴:“你别自恋,我只是无聊问一下罢了,别指望我会想你。” 温庭安不言语,柳媞如给温庭安准备了些糖果点心,说了些关心话,之后温长月就带着温庭安下山去了。 临走前,温庭安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又走到柳媞如跟前,将腰上系着的云燕坠摘了下来,拿到柳媞如面前,说道:“伯母,这是你的。” 柳媞如本想说自己不认识此物,但仔细一看,又莫名觉得很熟悉,便收了下来。 温庭安这才放心,转身随着温长月下山而去。 次日一早,上官子菁给温庭安准备了一匹千里马,又备足了干粮。行知城门口方停下脚步,向温庭安嘱咐了许多话,温长月被温庭安推着,始终沉着脸一言不发。 走时,温庭安蹲下身子跪在温长月面前,依依不舍道:“姑奶奶,庭儿这一去恐怕数月不能回来,您老一定要保重身子。等庭儿到了那边一定会给姑奶奶写平安信的,姑奶奶要是想庭儿了也可以给庭儿写信。” 温长月那严肃的神情上陡然出现几条裂痕,她眸光忽闪,似乎还藏着泪光,半晌才从低沉的嗓子里挤出一个“好”字来。 温庭安给她磕了一个头,之后起来翻身上马,快马加鞭赶往黎州。 千里马的速度很快,不出十天温庭安已经到了亓安城,再有两日大概就能抵达青平城了。 她先在亓安城休养了一番,想着正好去见一面常与真。 敲开大门,看见开门的人,温庭安浑身一震:“柳叔?” 来开门的人正是刘知。 刘知第一眼还没认出来温庭安,看着面前蒙着眼的盲人,先是疑惑,听见温庭安的声音顿时愣住了。 “少主。” 刘知声音都颤抖起来:“少主,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温庭安稳声说道:“柳叔,我没事,我看得见的。你怎么会在这里,那音儿呢?” 刘知抹了抹眼眶里的眼泪,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温庭安迎了进去,说道:“音儿不大好,但现在少主来了,她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温庭安听的云里雾里,得知柳音儿的情况,不由皱了眉:“快带我去见她。” 两人来到一间厢房前,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已经从里面打开,是夜听和常与真。 夜听紧皱着的眉在看见温庭安时陡然放松下来。 “跟我来。” 温庭安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夜听已经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往另一个地方带去。 夜听走路的速度很快,看起来十分焦急,温庭安也不免加快脚步,两人急匆匆来到一间药房,推门而入,里面药味浓烈刺鼻,火上正煎着几个黑乎乎的药罐,温庭安瞬间有些呼吸不上来。 不等她反应,夜听把她拉到桌子前坐下,去取来一个碗和纱布放在桌子上,迅速扯开温庭安的袖子,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来。 温庭安看着顿时一紧:“你要做什么?” 夜听也不回答,只是将温庭安的手腕割开一个大口子,鲜血瞬间喷洒出来,她拿过碗来接温庭安的血。 直到有了满满一碗才作罢,她放开温庭安,端起血往药罐那边走去,这才说出一句话来:“自己止。” 温庭安一边取了桌子上的干净纱布把伤口缠上,然后抬高手臂按压着伤口,血很快就渗过洁白的纱布,于是她又缠了一层纱布,直到没有再往外渗血,温庭安才停了下来,继续抬着手臂按压住伤口。 她转头看向夜听,只见夜听已经将得来的血分开倒进三个药罐中去,正仔细煎着药。 温庭安不解夜听为何会在这里,她记得信上有约定见面的地址,并非是这里才对。可她一路颠簸疲倦,又加上刚刚流着这么多血,竟感觉有些困倦起来。 她很累,累到问不出来话,而夜听正聚精会神煎着药,显然没有要跟她说话的打算,二人一时之间陷入沉默。 不知不觉,温庭安感觉有人在叫她,她睁开眼时发现是常与真,意识到自己睡着了,忙站起来看向屋内,浓烈的药味淡了许多,夜听已经不知去向,而那几个药罐也被放在一旁,炉子里的火苗早就灭了。 “庭安,你没事吧。”常与真看着她有些苍白的嘴唇,目光落在温庭安的眼睛上,那里绑着丝带,若隐若现看得见温庭安双眼的轮廓。 温庭安摇摇头:“我没事。对了,夜听人呢?音儿怎么样了?” 常与真说道:“音儿好了许多,已经睡下了。符素正陪着她,是符素让我来看看你。我现在带你过去。” 温庭安点点头,跟着常与真出了药房。 路上,常与真跟她解释了夜听的举动,说:“音儿的病有些严重,蛊已经开始侵蚀她的神智。好在符素打听到了这蛊虫相克之物。” “是什么?”温庭安问道。蚀心蛊极其霸道,她没想到竟然能找到它的相克之物,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常与真叹了口气,说:“是一种名为并蒂莲之物所结的莲子,可惜此物在这世上已经绝迹。不过好在你得了造化,服用其莲子改造过气血,所以你的血应当也能救音儿。” 并蒂莲克蚀心蛊? 这她倒闻所未闻,不过回想其方才夜听的模样,她到底还得去看看情况再说。 于是两个人一起进了柳音儿的房间。 如他们所言,柳音儿的状态实在很差,红纹已经遍布四肢,就连脸上也有。她肤色苍白,脸庞十分瘦弱,此时已经睡下了。 夜听默默守在她身边,旁边的桌子上放着空空的药碗。 温庭安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找了个地方坐下。 直到傍晚柳音儿才渐渐醒了过来,看到房间里的温庭安时,她神情有些激动,撑着身子想要起来。奈何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就连呼吸都有些无力。 夜听将她按在床上,锁着眉说:“别动。” 温庭安也连忙起身坐到床边,温声道:“音儿,你好些没?” 柳音儿点点头,眼里闪着泪花。 “庭安,你的眼睛怎么了?”柳音儿皱着眉说道,朝温庭安艰难伸出手。 温庭安连忙握住她的手,在床边蹲下说:“我没事,我看得见的。” 柳音儿眉头仍然没有舒展开来,只是扭过头看向夜听:“符素,你告诉我实话。” 夜听看了温庭安一眼,而后将温庭安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柳音儿听完,眼中更是心疼得落泪,嘶哑道:“都怪我。早知今日,当初就是死无全尸都不能做他的棋子。” 夜听安慰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何必再提。况且,你已经尽力保全她了不是。” 温庭安点点头,随即说道:“音儿,我要告诉你一件喜事。我娘还活着,她现在就在凉州,等你好了我们就一起去见她好不好。” 第201章 “当真?”柳音儿眼中闪着光亮,有些不可置信。 “是真的。”温庭安认真点了点头。 “好。”柳音儿应了一声。无论是真是假,起码温庭安是为了她好,如此她心中开心,精神顿时也好了许多。 之后她躺下休息,温庭安,夜听以及常与真三人则去了书房。 一番了解之后温庭安才知道,柳音儿因为背叛了上官浦成,没有再得到抑制蛊虫发作的药,后来病情越来越严重,不得已和刘知一起来寻求常与真的帮助,之后二人就一直住在这里。 了解事情经过之后,温庭安顿时安心了不少,起码柳音儿和刘知并没有再受流离之苦。 随后,她看向夜听,问道:“对了,信上说蛊母有下落,那蛊母在何处?我们什么时候去见凝儿?”离青平城越近,温庭安那颗思念的心也就越焦躁,她迫切的想要见到冷凝儿。 夜听低着头没有吭声,温庭安以为她没听清自己说的话,便又重复了一遍。 夜听唇角翕动着,缓缓吐出来一句话:“无果,是我撒了谎。” “什么?”温庭安咻一下站起身子。 常与真赶紧按住她的肩让她坐下,解释说:“音儿的病越发严重,我们也是没了法子才出此下策让符素如此做的。庭安,看在音儿也是你的家人的份上,还望你不要见怪。” 温庭安平复了心情,她倒不是生气,只是没想到夜听竟会欺骗上官子菁。上一个私自决策的人后果对她而言至今仍历历在目。 夜听也察觉到自己做的事不妥,态度缓和了许多,说道:“不过你不用担心,这边的事一切尽在掌握,你若是想见冷小姐,我会着手安排你们见面的。” 温庭安疑惑:“我现在还不能去见她么?” 夜听点头道:“如今冷小姐与侯府联系密切,你突然出现到访冷府只怕会惹人注意,于你于她皆为不利。况且柳大夫的病还未稳定,暂时你哪里也去不了。”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极为认真肯定,仿佛温庭安若是拒绝,她定会再做些出格之事留下温庭安。 温庭安沉默无语,夜听说的话不无道理,于是说道:“那你能尽管安排我和凝儿见面么?” 夜听斩钉截铁地回答:“可以。” 第162章 次日夜听就离开了亓安城。 夜听说的对,柳音儿的病确实很严重,常年遭受蛊毒侵害,离了抑制药,积攒了许久的病症一下子全部爆发,疼得柳音儿浑身发抖,意识也开始涣散。 她的眼睛也像温庭安一样变得猩红,开始无意识的攻击人,只有喝下药后方能平静,温庭安根本离不开。 日日温庭安都要取血入药,她本身也中过蛊,身体气血有所亏空,虽然养了两年已经大好,但也招架不住天天割腕取血。 常与真知道如此情况,每日给温庭安准备大补气血的膳食,但补不及求。 一段日子下来,柳音儿的病症确实好了很多,温庭安却是日渐虚弱。 柳音儿不忍温庭安如此,开始寻求其他门径治蛊毒,均无果。 最后柳音儿无法,只得托夜听带来些抑制药,平日里依靠抑制药拖着,隔一段时间再让温庭安取血。 好在有些作用,时间长了蛊毒发作的频率也渐渐少了许多,痛苦也一次比一次衰退。 等到后面柳音儿的情况已经趋于稳定,连双目也恢复正常,只是身子十分虚弱,隔一段时间还需要温庭安的血。 算了算时间,温庭安觉得差不多了,便等着夜听来。 约莫四五日,夜听终于来了。不过她来了之后先去看了柳音儿,许久之后才来找温庭安。 “后三天世子不在青平城,可去。”她了了抛下这句话,之后就离开了。 温庭安也着手收拾东西去往青平城。骑着千里马,不到两日就到了青平城。 日中,城门口的人流量很大,温庭安换了身朴素的衣服,牵着马进了城,之后又绕了条远路来到冷府后门处。 敲了几下门,一个伙计来开门,见温庭安这身行头,以为是哪里来的瞎眼乞丐,有些不耐烦地挥手道:“还没到施粥的时候,快走吧。” 温庭安连忙解释道:“不是,我是来找你们家小姐的。我姓温,劳烦小哥通报一声。” 伙计抬抬眼皮,没有搭理她,心想只怕是哪里来的穷亲戚想攀高枝,索性敷衍般点了点头,之后就关上了大门。 温庭安就一直守在门口等着,等了几个时辰始终不见有人出来,心中不免有些着急,又连忙敲了几下门。 门被打开,又是先前那个伙计,温庭安后知后觉,忙说道:“我不是什么乞丐,我找你家小姐有要紧的事,快去通报一声。” 伙计见她还在门口有些意外,稍稍也认真了几分,点了点头就又关上了门。随后将路过的一名同伴拦下,说道:“快去禀告小姐,这边有个叫花子说有要紧的事。” 那名伙计点点头,赶紧去了。 来到书房门口,瑜心刚出来,见他匆匆的,问道:“什么事?” 伙计说道:“后门那里有个叫花子嚷嚷着要见小姐呢。” 瑜心不由皱眉,先将伙计打发去了,随后推门进了书房。 冷凝儿刚收拾好书案,见她回来了,问道:“怎么了?” 瑜心如实回答:“方才有人来传话,说是外头有个乞丐要见小姐。” 冷凝儿微微一愣,说道:“乞丐?施粥的时间已经过了么?”她最近忙得紧,有些忘了时间。只知道最近几天就是施粥的时候,往年到此时候也会有乞丐来打听消息,但都是询问守门的人,不曾有人向她打听什么,因此猜测是已经耽误了时候。 瑜心回答:“还有两日呢。” “还有两日?”冷凝儿喃喃重复了一遍,心中有些纳闷,而后说道:“改成明天吧,让人去说一声。” 瑜心点点头,走出去叫人去后门回复。 温庭安等了好一会儿,门终于开了,她赶紧上前,却没有看见冷凝儿,反而还是刚才那个伙计。 她心中不免有些泄气,那伙计视若无睹,只是回复道:“小姐说了,明天再来吧。”说完就关上门。 温庭安打起精神,想着冷凝儿只怕在忙些什么,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她,只好先寻了一家客栈休息,静待明天。 次日一早她只身来到后门,又敲门。 开门后还是昨天那个伙计,那伙计见还是温庭安,只不过今天的温庭安换了身干净利落的便服,与前日所见判若两人,伙计本有些不耐烦,见此情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将温庭安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姑娘是来找我家小姐的。” 温庭安点了点头。 伙计说道:“小姐正在大门呢,姑娘去那里吧。” 大门?温庭安只好作罢,转身去了大门,见她走后伙计才慢慢关上门。 来到大门处,那里已经围满了人,有乞丐,有百姓,皆是些贫苦之人。 大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温庭安没法,只得站在外面向大门口望去。 冷凝儿正坐在正门那里,下面约有五六个家丁,正有条不絮地施着粥。 场面有些混乱,叫嚷声此起彼伏,温庭安只得见缝插针不停往里挤,她需要让冷凝儿看到自己。 显然,一群粗布麻衣中混着一个格格不入的青衣女子,且那女子的眼睛上还系着丝带,冷凝儿很快就注意到了她。 温庭安心中大喜,更吃力的往里挤,便挤便看向冷凝儿。 冷凝儿见那人的面孔十分眼熟,动作神态亦是如此,她脸上闪过一丝震惊,连忙站起身子往人群走去。 “小姐,人太多了,有些危险。”有经验丰富的人去拦她。 “没事,不必管我。”冷凝儿哪里顾得上那么多,迫切挤进人群朝着温庭安走去。 好在温庭安动作很快,眨眼睛就来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带着她一起挤出人群。 冷凝儿目光一刻也不离开温庭安,手紧紧攥着温庭安的手。她有些不敢相信,千言万语此刻如鲠在喉,最后化成了完整的一句话。 “你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温庭安笑容满脸,语调轻快飞扬。 冷凝儿笑了,又忍不住落泪。温庭安看着心头一酸,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 冷凝儿这才镇定道:“你先进去,等我忙完我们再好好说句话。” 温庭安点点头,冷凝儿拉着她走到大门口,将她交给瑜心。 瑜心又惊又喜,忙带着温庭安进了门。 冷凝儿依依不舍地盯着温庭安,直到温庭安的身影不见,这才收回目光。 直到正午,大门前的人群才逐渐散去,冷凝儿简单嘱咐了宋伯两句,便匆匆进了门。 温庭安此时正在之前自己住过的房间里待着。 她摸着房间里的家具,回忆着曾经的点滴,这些触感都太过熟悉,尽管她当时什么都看不见,再次来到这里,她还是在一瞬间就知道这里是哪里。 第202章 她深吸一口气,闭着眼假装失明,像茫然一样摸索着周围。两年过去了,她好奇自己还记得多少,如此想着,心情也舒畅了很多。 直到远远听到一阵脚步声,她这才睁开眼,安静坐在桌子前。 不多时,冷凝儿走了进来,看状态似乎是跑来的。 温庭安立刻站了起来,冷凝儿扑进她怀里,两人紧紧相拥着。 冷凝儿抬起头看着她,伸手捧着温庭安的脸颊,说道:“别动。” 温庭安一听,整个人乖巧的立着,目光一直注视着冷凝儿。 冷凝儿解开她眼睛上的丝带,露出那双猩红的眸子。她默不作声,盯着那双眸子看了许久,大拇指在她脸上摩挲着。 尽管夜听把温庭安的情况都告诉过她,她自认已经做好准备,可现在真的见了面,她依旧心情复杂,悲喜交加。 温庭安盯着她的双眼,那双琉璃似的眼睛此时波光流转,盛放着无数情绪,认真,喜悦,哀伤,心疼,感慨。 无数情绪牵动着温庭安的心,她迫切的想要离冷凝儿更近一些,于是,她低下头吻了上去。 冷凝儿对此猝不及防,但很快就调整过来,揽过温庭安的脖子,主动引导温庭安深入着。 唇齿相依,呼吸缠绵,两人一时难解难分。 直到温庭安猛然睁开眼睛,立刻放开了冷凝儿,冷凝儿顿时只觉得一阵头昏目眩。 旖旎尚存,她抓住温庭安的衣服,想要再来一次。 温庭安只是盯着门外,好像有人要来了,冷凝儿不解,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门口,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对于温庭安的分神她有些不满。于是拽着温庭安的衣领将其扯住,抬头含住了温庭安的唇,接着整个身子朝着温庭安压去。 温庭安踉踉跄跄地后退,一下子坐在凳子上,冷凝儿趁机坐在她的腿上,双手揽着她的脖子继续吻着她。 温庭安的理性逐渐被吞没,一股燥热席卷全身。她想要和冷凝儿这样,甚至是更进一步再体验一次曾经的风月,她要做掌握主权的那个人。 想着,她也顾不得外头越发近的脚步,双手环住冷凝儿的腰,回以更热烈的吻。 很快,门口闪过一道人影,眨眼的功夫又消失不见。 冷凝儿倏然睁开眼把温庭安推开,她微微喘着气,脸上满是绯红,除去悸动还有别样心绪。 瑜心躲在外面,捂着嘴一言不发。她刚刚好像看见了不得了的画面,她家小姐和温姑娘在…… “瑜心。”一声呼唤打断她的思绪。 瑜心慌慌张张探出头:“小姐。”她有些不敢进去,毕竟她打扰到小姐了。 冷凝儿脸上的红晕渐渐消散,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说道:“准备的如何了?” 瑜心知道她是在问温庭安的生活用品,便答道:“都妥当了。” 冷凝儿点点头,又说道:“这里收拾了,把她的东西拿去我那里。”既然瑜心都看到了,她也不想再隐瞒些什么,省得夜里还得往这边跑。 温庭安在背后系丝带,听到这句话手上的动作僵了一瞬,又继续系着,嘴角已然弯起一条弧线。 瑜心自然也明白冷凝儿的意思,未敢细想,忙应了下来。 之后一天,瑜心都一副失神的模样,她还没缓过劲来。她家小姐居然喜欢女子,且还是温庭安。 她也很喜欢温庭安,只不过只停留在朋友层面。她也一直以为自家小姐也同自己一样,没想到竟是这样的。 她转念一想,她家小姐做什么她都会支持小姐的。何况那女子又不是别人,而是温庭安,是个十分可靠的人。 那她以后是不是要对温庭安改口了?可是该叫什么好呢? 继续叫温姑娘似乎有些生疏了。那叫姑爷,可温庭安是女子,好像不太合适。 思来想去她还是没有头绪,只有等有空的时候再细细琢磨。 第163章 夜里,温庭安坐在冷凝儿的床上发着怔。 她已经梳洗完了,身上穿着白色单衣,头发随意散在脑后,只一根白色丝带缠着眼睛。 和以往不同,她今日是正大光明待在这里且还要留着过夜,无需任何理由。 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一切变得理所应当起来,而事实确实如此。她现在既觉得身心舒畅,又有些坐立不安,样子十分拘谨。 直到冷凝儿进来,瑜心从后面把门带上,然后离开。 一切都那么的顺其自然。 温庭安目光落在冷凝儿身上,冷凝儿脸上带着笑,边朝床边走边解开身上的衣服,然后将脱下来的衣服挂在架子上,挨着温庭安坐下。 温庭安默默往旁边移了移,样子看起来似乎更拘谨了。 冷凝儿先开口打破平静:“怎么不说话?” 温庭安摇摇头,坦白道:“不知道说什么。” 冷凝儿转过身子面对着她,然后把那条丝带解下来放到床头,说道:“在家里不用戴这个。” 她知道温庭安这么做是怕自己吓到别人。但她不怕,瑜心也不怕,府上的下人也都敲打过了。她不希望温庭安在家中还需要蒙着眼被人当成瞎子对待。 眼前的束缚没了,温庭安眨眨眼活动了一下眼珠子。 “躺下吧。”冷凝儿又开口道。 温庭安十分乖觉地掀起被子躺进里面去,冷凝儿随后也躺了进来。 温庭安自然而然搂住她的腰,隔着薄薄的衣料轻轻抚摸着冷凝儿的身躯。 冷凝儿呼吸轻微一滞,并没有阻止,轻声说道:“怎么今天突然回来了?” 温庭安偏过头埋进她的颈间,说:“我昨天来不是托人给你传过信么?是你说今天再来的。” 冷凝儿微微一愣,扭头看向温庭安,陷入回忆。 昨天?好像是有人来传过口信,但提的是一个打探消息的乞丐,除此之外她没再听到什么了。 莫非…… 冷凝儿眼珠子一转,盯着温庭安的脸说道:“昨日的那个乞丐……” 未等她说完,温庭安立刻接道:“是我,我就是那个乞丐。” 冷凝儿噗嗤一声笑了。 温庭安疑惑:“怎么了?” 冷凝儿笑了许久,才捧着她的脸有些懊悔道:“我竟然不知道是你。” 原来她们本该昨天就见面的,没想到因为她的马虎,竟迟了一天。 温庭安怔了一瞬,说道:“没事,好歹我们现在重逢了。”她说完,搂着冷凝儿吻了吻她的脸颊。 冷凝儿忍不住弯唇,一直盯着温庭安挪不开眼来,她盼着这一幕许久了,和心爱的人待在一起。 想着,她情不自禁环住温庭安的脖子,吻了上去。 心中别样的心悸被带起波动,温庭安本想和冷凝儿谈些正事,现在竟不想说出来打破这充斥着暧昧的氛围。 于是,她一个翻身将冷凝儿压倒在床上,开口:“我来讨债了。” 她声音很轻,带着几分蛊惑,使人忍不住浮想联翩,冷凝儿微红着脸,阖上眼仰起头,将自己全部交给温庭安。 这一幕,使温庭安心中的燥热化成了一汪清泉,几乎要将她溺死在里面。她只是低个头在冷凝儿唇上点了点,而后拥着后者的身子,闭上眼道:“睡吧。” 预料中的事情并没有到来,冷凝儿心中陡然一空,而后又被莫名填满,依偎在温庭安怀里也阖上眼睛。 这一夜两人都睡得格外的好,次日一早醒来神清气爽。 温庭安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不同于以往,冷凝儿也才刚起,正坐在床边看着她。 温庭安侧着身子躺下,撑着腮调侃道:“小姐今日怎么这么贪睡?”以往她醒来,身边的枕头空荡荡早没了影才对。 冷凝儿勾着唇没有说话,默默起身去穿衣服。只有她知道,以往都是瑜心来服侍她的,但今日只有她们两个人。 这种不同于以往的改变,着实令她心中忍不住悸动。 “饿么?”她看向温庭安问道。 温庭安也已经起来了,她边帮冷凝儿穿衣服,边答道:“还行,你呢?” “我也还行。” 闲谈之际,两人都穿好了衣服,冷凝儿便去唤瑜心。 瑜心一早就在门外候着了,只是怕来得不是时候打扰到二人。听见冷凝儿的呼唤,她忙应了一声,而后便打水去了。 梳洗过后,两人一齐去用饭。 一路上,瑜心都在悄悄看温庭安,眉头时而舒展时而又蹙起,似乎很纠结。她想了一晚上都没想明白该如何称呼温庭安。 “一直盯着我做什么?”温庭安的感官十分敏锐,早就注意到了瑜心的举动,回过头来笑问道。 瑜心一下子急促起来,脑子还没转过来嘴翕动着:“温……姑爷?” 前面的两人同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向她。 瑜心自知说错了话,面红耳赤低下头去,不再吭声。 第203章 温庭安也一副窘态,手足无措,干笑两声:“还是以前的称呼就好,或者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温姑娘。”瑜心小声说着,温庭安紧接着应了一声。 小插曲过后,二人很快用过饭。之后冷凝儿便一门心思泡在书房里,温庭安则守在她身边。 冷凝儿拿出这两年所收集到的线索给温庭安看,说道:“世子又设立了几个新实验场,夜听在那边收集证据。而我则盯着祁夫人的一举一动,祁夫人心思缜密,世子做很多事之前都会先听一下她的建议再做决策。是以,目前为止我们所经历过的一切她应当都知晓的。” 温庭安点点头,这些事上官子菁都跟她说过,她比较在意的是祁夫人的那个女儿,便问道:“关于祁夫人的女儿一事有详细进展么?” 冷凝儿深深叹了一口气,而后说道:“我顺藤摸瓜查过,只知道她的名字,淑容。不过她好像失踪了,而抚养她的那个人旺爷爷遭到祁夫人的报复,逃亡在外,至今下落不明。线索便也断了。” 温庭安迟疑片刻,说:“那如果我们现在去调查,能找到淑容吗?” “很难。”冷凝儿摇头。“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现在查无异于大海捞针。” 一阵沉默,温庭安盯着那些册子发呆。 冷凝儿见她不说话,继续说道:“其实我一直在派人打听他们的下落,但一无所获。”所以她也没有办法,只能看夜听那边能有什么进展。 温庭安开口:“黎州是祁夫人和上官浦成的地盘,再加上他们行事本就小心谨慎难以发现破绽。淑容绝对是一个最好的突破口,如果能找到她,利用她离间二人的关系,说不定可以瓦解他们的阴谋。” 冷凝儿目光一凛,她猜到温庭安的打算了。 “我想去看一下,去淑容曾经住过的地方。” “好,我和你一起去。” 之后,冷凝儿开始着手准备出门的东西。 等到出门的时候,两人整装待发,温庭安再次给眼睛系上丝带。 温庭安的千里马被下人牵了出来,马儿被照料的很好,鬃毛打理的很顺,毛发显现着光泽,十分有精神。 由于冷凝儿不太擅长骑马,索性就和温庭安同乘一匹马。 来到大门口,只见有个乞丐一直在门口徘徊,他身上很脏,背弯的,身上裹着很厚的麻布,而且破破烂烂的,还沾染着泥土,披头散发的看不见容貌,看着不像本地的乞丐,好像是从别的地方赶来的。 “老伯,你有什么事吗?”温庭安上前问道。 老人的声音很低很嘶哑:“听说贵府今日施粥,老朽……” 温庭安微微一愣,转身看向冷凝儿。 冷凝儿盯着老人,带着歉意说道:“实在抱歉,施粥已经提前两日结束了。” 老人的腰仿佛更低了些,半晌没有言语,战战巍巍的手上捏着的一个破碗。 温庭安见老乞丐如此狼狈,从怀里掏出一块干饼递给老人,说道:“若不嫌弃,就收下吧。” 老人立刻抬起头来,接过那块干饼,直接席地而坐狼吞虎咽起来,但他缺了几颗牙,咬起来有些费劲,但仍不影响他吃得香。 冷凝儿轻叹一声,吩咐道:“去拿些软和的食物来,再备一碗水。” “谢谢,谢谢两位小姐。好人有好报啊。”老人捏着干饼从地上爬起来给二人磕着头。 温庭安赶紧上前扶住老人,笑说道:“举手之劳,不必如此。” 忽然,她看见老人脖子上有块精致的玉,微微愣了愣。 老人这才发现是自己的玉露了出来,赶紧将其藏起来,眼神躲闪着。 温庭安倒也没太在意,不过一块玉,说不定是老人十分贵重的宝贝,即使饿死都丢不得的,毕竟她也曾有这么一样东西。 她转身先翻上马,之后朝冷凝儿伸出手来。 冷凝儿握住她的手,被她用力一带,坐到温庭安身前。 她提醒说:“慢一点,你现在蒙着眼睛,安全为上。” 温庭安勾着唇,在她耳边低喃道:“慌什么,纵使摔了我,也不会摔了我的小姐。” “贫嘴。”冷凝儿面颊微红,轻轻嗔道。 温庭安忍不住笑出声来,一扯缰绳,千里马跑了起来。 身后的老人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默默双手合十,朝着二人深深鞠躬。 一来一回花了八天时间,就像冷凝儿说的,时间太过久远,她们一无所获。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去,旺爷爷和淑容的旧房子已经塌成了废墟,这下更加不好找了。 无功而返,温庭安心底空荡荡的。 冷凝儿安慰道:“没事,会有办法的。” 第164章 两人骑着马走在回青平城的路上。 在郊外的一处池塘边,隐隐看到池塘对面的一棵歪脖子树下有个笨重的身影摇摇欲坠。 “庭安,你看那里。”冷凝儿提醒道。 温庭安早就听到那边的动静,但并没有在意,听到冷凝儿提醒她,就往那边看了一眼。 那道身影有些眼熟,温庭安来不及细琢磨,只见那道身影俯下身子抱了个石头,然后一头扎进池塘里。 “不好!”温庭安惊愕出声,那人竟然是要自杀。 她二话不说两腿一用力夹住马腹,骑着马朝那边赶去。 等赶到时人已经沉下去了,水面上的涟漪还未散去,不停有泡泡往上冒着。 温庭安翻身下马,找到位置后一头扎了进去。 不一会她探出一个脑袋,手里还拽着一个人,不停往岸上游。冷凝儿早已在岸边等着她,见温庭安浮出水面,赶紧伸手要去拉她。 老人身上的衣服穿得很多,被水打湿后变得十分沉重,二人合力才将老人拉了上来。 上岸后,二人发现这老人就是先前去冷家讨粥喝的老乞丐,这会儿不知什么原因竟跑到这里自尽来了。 温庭安擦了擦脸上的水,眼睛上的丝带早已不知所踪,但她此时也顾不得这小细节。 确认老人还有呼吸后,温庭安拍了拍老乞丐的脸,喊到:“老人家,老人家,快醒醒。” 老乞丐渐渐睁开眼来。一睁眼就看见温庭安那双猩红的眸子,吓得他弹坐起来,连连后退,惊吓道:“妖怪,妖怪啊。” 温庭安的脸色瞬间僵住,偏开脑袋不再与老乞丐对视。 冷凝儿眼眸沉了沉,随后看着老乞丐低声说道:“光天白日之下哪里有什么妖怪。老人家,是你糊涂了。” 老乞丐咽了咽口水,好半天才回过神,这才发现面前的两人是给过自己食物的好心人,心中一顿自责。但一想到自己的心事,立刻悲从心中来,捶胸顿足一顿哭喊着。 “哎哟,都死了。全都死了,让我也去了吧。” 他说着朝池塘那边爬,但被冷凝儿一把抓住,冷凝儿皱眉道:“老人家,你遇到什么事了?” 老乞丐继续哭喊:“我孙女被人害死了,我也活不了了。让我去吧,给我一个痛快。” “老人家,你这是何苦呢。”冷凝儿叹息道。 哭了半天,老乞丐冷静了很多,擦了擦眼泪鼻涕,哀声道:“姑娘都是好人,不知道我的遭遇,也不懂我的苦。我有个小孙女,她可乖了。后来被人拐走了,我怕她母亲怪罪我没照顾好她就偷偷跑了出来。这十几年我都不曾回过家,到处打听那孩子的下落。” 他说到这里,眼眶又红了,哽咽道:“昨儿我得到消息,她死了,被人推到河里淹死了。我也没法活了。”说完,他又哭哭啼啼起来。 温庭安神情凝固,这个老乞丐说的故事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她看向冷凝儿,冷凝儿目光炯炯,显然和她想到一块去了。 冷凝儿看着老人说道:“老人家可是从百里外的渔村来的?” 老乞丐点点头,又抹了一把鼻涕:“是啊,可是我已经回不去了。” 冷凝儿大喜,这人果然是旺爷爷,但她还是冷静说道:“您先冷静些,万一您的孙女没有死,是别人诓你的呢?她叫什么名字,您若是信得过我们,不妨说出来好我们替您找找。” 旺爷爷宛若一个霜打的茄子,整个人没了精神气头,耸拉着的脑袋摇了两下,嘶哑道:“她真的已经死了。她不是普通人,她是……是贵人呐。她身上有块玉疙瘩,那是极其罕见的宝贝,和我这块玉的材质是一样的。” 旺爷爷说着把脖子上的那一小块玉拿出来给她们瞧,继续说道:“那是块长命锁,白的很,上面还有祝福词呢,刻着:长命百岁。他们说她也有一块这样的玉疙瘩,怎么可能不是我孙女?她可是贵人啊,怎么好好的就死了呢,肯定是被人害死的。” 冷凝儿仔细瞧过那玉,是很珍贵的和田玉所制,王室人拥有的名贵玉,她越发笃定的这个事实。可令她皱眉的是淑容居然死了,难怪旺爷爷会寻短见,若是祁夫人知道自己的女儿死在外面,肯定不会放过凶手的。 第204章 而温庭安这时已经完全呆住了,她好像见过旺爷爷形容的那块玉制长命锁,那是巧儿的娘亲交给巧儿的宝贝。 冷凝儿见温庭安不说话,便对旺爷爷说道:“老人家,这日头还长着,您要是不嫌弃,不如光临寒舍小住几日,再谈往后,如何?” 她想的是,即使淑容死了,但还有旺爷爷,若是将他留下,于祁夫人而言未尝一个威胁。 “庭安,你觉得呢?”冷凝儿看向温庭安,她觉得温庭安肯定会明白的。 温庭安一副状况之外的样子。半天才回过神来,心不在焉回答:“凝儿安排的是。” 冷凝儿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后收回。 之后冷凝儿雇了一辆马车以及车夫,带着旺爷爷一齐回到冷府。 冷凝儿将旺爷爷安顿好,之后就来到房间里,温庭安此时正在房间内坐着,似乎是在等她。 见面,冷凝儿忍不住询问:“庭安,有什么事。” 温庭安起身将她拉到身边坐下,一脸严肃的说:“淑容虽然死了,但是我知道她还有个女儿,方才旺爷爷说的那块长命锁就在淑容女儿的手上。” “女儿?”冷凝儿忍不住睁大双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庭安长叹一声,将这两年的事全盘说了出来,包括她的母亲柳媞如还活着的事。 冷凝儿被震得说不出话来。准确的说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应该替温庭安找到母亲而感到开心,但知道其母并不记得温庭安了,她又有些难过。 还有关于巧儿的事,她们找到突破口了。 可冷凝儿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反而觉得五味杂陈。 她理解温庭安,所以也更心疼温庭安。 温庭安忍不住笑了,那笑似乎是在自嘲:“老天爷可真是爱开玩笑。我的仇人害得我们都家破人亡,可是仇人的女儿却救了我阿娘,现在仇人的外孙女还认我阿娘做母亲,彼此相互陪伴已有五载。” 她说着眼眶忍不住湿润了,但到底没落下泪来。 冷凝儿没有说话,只是揽过温庭安的肩,使其倚靠在自己怀里。 冷静下来后,温庭安打算回凉州将消息带回去。 冷凝儿有些舍不得:“还是用夜听的信鸽吧,不出七日就能将消息送达凉州的。” 温庭安摇摇头:“带消息只是其一,我得带音儿一起回去,而且等回去后还得和郡主商量一下对策。”她有预感,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 冷凝儿没在言语,握着温庭安的手久久凝视着她。 温庭安心底一片温热,她紧握着冷凝儿的手,贴着自己的脸,低声说道:“下次再见,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好。”冷凝儿眼角弯弯。 夜里,她们休息的很早,因为温庭安第二天便要走了。 账外烛火亮着,二人相互依偎着,没有说话。 冷凝儿很仔细的盯着温庭安的眉眼,手也忍不住去触碰她的脸颊。 温庭安静静看着她,没有动作。 冷凝儿的手指划过脸颊,勾起一缕发丝缓缓缠绕在指尖。 温庭安忍不住了,一个翻身将冷凝儿压在身下,低头吻了上去。 许久,两人分开,温庭安喘着气起身,冷凝儿一把拉住她。 “我去吹蜡烛。”温庭安温声道。 冷凝儿仍旧没有松手,反而揽住温庭安的脖子,轻轻咬着她的下巴,吐出一句很轻的话来。 “让它烧吧。” 温庭安勾了唇,再没有起身的意思。 桌上的烛火摇曳着,帐内气温升了上来,带着热气和无法言说的旖旎。 冷凝儿的呼吸声时轻时重,虽然声音在刻意压制着,但偶尔也会变得急促,压不住的抬高。 蜡烛似受惊般晃得更厉害了。 后半夜,蜡烛已经烧得差不多了,蜡油溢了出来,流的满桌子都是,还没来得及干,新的滚烫的蜡油又盖了上来。 帐内的气温还没降下来,缠绵在一起的呼吸声却渐渐平息。 后半夜下了一阵的小雨,来带短暂的凉爽。直到次日清晨,外头的凉意始终未散。 冷凝儿披散着头发坐在梳妆台前,眉头蹙着,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怎么了?”温庭安出现在她身后,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又十分眷恋的环住她的腰,把头埋进她的颈间。 冷凝儿推开她的脑袋,坐正身子看着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说:“你说怎么办?” 温庭安歪着头去看,只见冷凝儿的脖子上都是红痕和齿印,全是自己干。 望着自己留下的一枚枚印记,温庭安心中像是被人倒了一罐蜜,满满当当的,填满她的心扉。 冷凝儿见她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无奈偏过头去。 她的身上远不止这些,同样的痕迹在胸口,在腹部,在大腿,在不可言说的地方。 昨夜累过去,再醒来时,她几乎都傻了。 一句话总结:温庭安简直不是人。 而她问这些,并不是想说些羞耻的话题,只是觉得身上的痕迹可以穿衣服遮盖,而这脖子上的却很难。且看情况,没个三五天是恢复不了的。 她还得出去见人呢。 温庭安显然还没明白过来,抱住冷凝儿的身子把头埋进她的怀里,隔着薄薄的衣料蹭着一片柔软,问道:“到底怎么了,你不喜欢这样么?” 冷凝儿的脸倏然红了,按住温庭安的头,说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总之,你不许说话了。”话似乎越描越黑,她索性闹了脾气。 温庭安更不明白了,但经过一夜的亲热,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冷凝儿,不管冷凝儿做什么她都觉得是对的,不管冷凝儿说什么她也觉得是对的。 既然冷凝儿说的是对的,那么她就得听。如此,她贴着冷凝儿默默闭上嘴巴。 见她这幅顺从乖巧的模样,冷凝儿一时也没了脾气,眼珠子转了转,说道:“庭安,来帮我。” 温庭安抬起头:“什么?” 冷凝儿眨了眨眼,嘴角噙着笑:“搽粉。”她需要想办法盖住脖子上的痕迹。 这时,温庭安才后知后觉,她似乎给冷凝儿造成了些许困扰。 从房间里出来,冷凝儿特意穿了件高领的衣服,以防万一还戴了条丝巾。 中午,一切准备好后温庭安准备离开青平城了。 两人并肩走着,速度出奇的缓慢,但彼此都保持着沉默没有说话。 直到送至城门口,温庭安停下,说:“够了,回去吧。” 冷凝儿没有说话,注视着温庭安,尽管离别的话今天已经说了很多遍,她还是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半晌,冷凝儿才说出话来:“注意安全,一路小心。” “好。”温庭安笑着点头,之后翻身上马,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快回去吧。” 冷凝儿不语,直到温庭安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她才微微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第165章 温庭安先去了亓安城,她要接柳音儿一起走。 刚一到常宅,夜听出来迎她,准确的说是拉着她去割腕取血。 “你逾期了。” 夜听的神情很平静,但温庭安还是能从中听出来一丝不满。 “我和凝儿已经找到可以扳倒祁夫人的线索了。”温庭安开门见山的说。 夜听没有理会,认真取血,然后煎药,拿去送给柳音儿。她动作很流畅,似乎温庭安说的是无关紧要的话。 温庭安无语,跟着进了柳音儿的房间。 见温庭安来了,柳音儿满心欢喜,气色也好了许多:“庭安,你回来了。” 温庭安沿着床边坐下,握着她的手说道:“音儿,我们一起去凉州吧,阿娘在等着我们呢。” 柳音儿神情僵了一瞬,见温庭安满脸诚恳,似乎不是假话,半喜半疑说:“真的?” “真的。”温庭安斩钉截铁的回答。“详情我们路上再说。” “好。” 夜听一直立在一旁,一言不发。 “符素。”柳音儿转过脸看向她。 “我在,柳大夫。”夜听来到跟前蹲下身子。 “谢谢你。”柳音儿泪眼婆娑。“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答谢你。” 夜听脸上难得挂起笑容,说:“柳大夫,你尽快好起来便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 于是,常与真准备了一辆马车,温庭安带着柳音儿以及刘知一起赶往凉州。 路上,温庭安将事情原委告诉二人,柳音儿眼中含泪,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刘知在外面驾着马车,同样红着眼。看向凉州的方向,他的眼中升起希望。 一个月后,三人平安抵达凉州。 温庭安带着二人先去见了上官子菁,她将情况都告诉了上官子菁,之后才去看望温长月。 得知温庭安回来,温长月早早就在门口等候着,看见三人时,她那严肃的脸上多了些情绪。 第205章 刘知和柳音儿一见温长月,上前躬了躬身子,齐齐唤了声:“姑奶奶。” 以往见到这些人,温长月总是不耐烦的。但如今物是人非,再见曾经的故人,她倒是平静了很多,只是依旧板着一张脸,说道:“先去休息吧。庭儿,晚些时候带他们去见你娘。” “是。”温庭安应了一声,随后绕道她身后,嘴似抹了蜜般甜。“许久不见,姑奶奶看着年轻了好几岁。” “贫嘴。”温长月并不吃这一套,但见到温庭安平安归来,她的眉倒是舒缓了许多。 温庭安知道温长月的脾气,不便让柳音儿与刘知跟她多待,便吩咐了下人备了两间房,两间房要尽量挨近些,且得离温长月的住处越来越好。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柳音儿主动找来温庭安的房间,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去见柳媞如。 温庭安被她弄醒,她并没有恼。相反,她非常可以理解柳音儿现在的心情,于是起床穿好衣服。 柳音儿见状又开始催促她洗漱,在一声声催促下温庭安总算收拾好了。 她带着柳音儿和刘知一起朝着柳媞如居住的地方走去。 柳音儿一路都很紧张,步子时急时缓,神态也时喜时忧。她听温庭安说过,柳媞如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她的心情又十分复杂着,玉似的十指不安的纠缠在一起。 直到见到那两间简陋的屋舍,门口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正安静坐在院子里。 巧儿托着腮安静坐在石桌前,样子十分沉迷,柳媞如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给小巧儿讲故事。 注意到不远处有人来到,柳媞如立刻站了起来。 刘知已经红了眼,三两步走上前跪在地上,红着眼道:“夫人。” 柳媞如看了许久才认出来刘知,惊讶道:“柳知?是你。你还活着。” 刘知点点头,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夫人,我还活着,您现在过的还好吗?” 柳媞如眼眶微红:“快起来,我一直都很好。” 她这才注意到温庭安身边还站着一个姑娘,那姑娘同样红着眼,来到她跟前跪下,泣声道:“姑姑,我是音儿,您还记得我么?” 柳媞如盯着她看了半晌,低下身子喃喃着:“音儿?” 她的思绪飘忽起来,整个人因为陷入回忆变得失神,目光一直停留在柳音儿脸上。 “音儿……阿七,你是阿七的女儿。”她怔怔着说道。 “正是。”柳音儿绷不住,眼泪如断了线的风筝止不住地淌着。 “快起来。”柳媞如将她扶起来,抬手去触摸她的脸,感叹着:“你都长这么大了。” “阿七的女儿。”柳媞如满脸欣慰。“上次见你时,你还是个三岁的小娃娃。这么多年不见已然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对了,你娘呢,她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 柳媞如突然想起来,目光不停往温庭安身后寻找着柳七的影子。 柳音儿才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姑姑,我娘她已经走了。” “走了?” 柳媞如理解了她话中的意思,身子一软跌坐在石凳上,难掩悲痛。 “娘。”巧儿立刻走到她身边喊道,她还没见过柳媞如露出如此神情。 “姑姑你不要太难过,娘生前一直记挂着您。如今知道您过的还好,她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您若是因为难过伤了身体,如何不是在伤她呢?”柳音儿也赶紧安慰着她。 刘知默默闭了闭眼,立在一旁低着头叹息。 不远处的温庭安动了动,但依旧没有出声。 柳媞如深吸一口气,她实在难以接受柳七已去的事实,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在遭遇北离灭国之后,柳七便是她唯一的家人了。 “好端端的,她怎么……”柳媞如话音止了止,按住胸口缓了许久,才无奈说:“罢了,她如今在何处,你带我去见见她。” 柳音儿目光一凛,目光躲了躲才说道:“来日方长,以后姑姑会见到的。” 柳媞如知道她是从黎州来的,心中也有了几分了然,便作罢。转而拉出巧儿,说道:“巧儿,来。这个是音儿姐姐,这个是柳知叔。他们都是我们的家人,可不能忘了。” 巧儿点点头,对着二人各唤了一声。 “音儿姐姐好,柳知叔好。” 二人脸上五味杂陈,均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温庭安,好在温庭安已经提前给他们打过预防针,不论如何他们也该表态。 音儿点了点头:“你好。” “小小姐好。”柳知放低身子,如今他的主子都在这里,也不需要再掩饰身份了。 柳媞如脸上这才又见了笑容,对不远处的温庭安说道:“庭儿。” 温庭安走近,应了一声“伯母”。 虽然已经打过预防针,但看见二人如此生疏的模样,一旁的柳音儿和柳知还是忍不住心脏一抽搐。 “姑姑,她……”柳音儿欲言又止。 “我知道。”柳媞如满脸从容,起身拉住温庭安的手,说。“你帮了伯母如此大的一个忙,伯母真不知该如何谢你,不如留下来吃顿饭吧。” 温庭安露出一个笑容:“好。” “夫人,我来就好。”柳知说道。 柳媞如这才后知后觉柳知对自己的称呼变了,以前明明是“小姐”才是,不过她看了看身侧的巧儿,也就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呼,毕竟她确实不再年轻了。 “也好。”柳媞如回道,又拉着音儿的手说:“来,姑姑还有好多话要对你说。” 柳音儿点了点头,但目光却落在温庭安身上,眼中透露着无法言说的悲伤。 柳媞如又对巧儿说道:“巧儿,要好好陪温姐姐,知道么?” 巧儿早已一蹦一跳来到温庭安跟前,有了柳媞如这句话她更欢喜了。 “你终于回来了。”巧儿抱住温庭安说。“我好想你呀。” 温庭安蹲下身子看着她,说:“我也很想巧儿呢。”面前的孩子,正是她们苦苦寻觅的突破口,她如何不牵挂着。 “当真?”巧儿笑眼弯弯,看得出来对温庭安的话很受用了。 “当真。” “你快跟我来,娘又做了小玩意儿,我们一起玩。”巧儿拉着她的手指向一个方向。 温庭安跟着她走,走到偏房,只见屋檐上挂着一个鸟笼,里面关着几只很安静的翠鸟。翠鸟旁边则挂着一个很大的纸鸢。 温庭安取下纸鸢,那只纸鸢的外形是一只燕子。 燕子是温行休和柳媞如之间的暗号,同时寓意着自由,希望柳媞如能逃离家族的禁锢,像云中燕一样获得自由。 再之后云中燕就成了他们家的家徽。 这是小时候柳媞如告诉她的。 如今再见到这只亲切的纸鸢,温庭安脸上挂起一道温和的笑意,柳媞如虽然忘了他们父女,但一家人之间的点滴却依旧存在着。 温庭安轻轻抚摸着纸鸢,巧儿背着手立在一旁,像个小大人一样一本正经开口:“这个就是娘做新玩意儿,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 “去河边放吧。”温庭安难得主动提出去玩。 “好。”巧儿眼睛一亮,生怕她会反悔似的赶紧应了一声。 两人下了山往先前钓鱼的地方去了。 在河边 “好高,好高呀。”巧儿望着天上的纸鸢,忍不住大叫着。 温庭安扯着线,熟练的操作纸鸢,直到纸鸢变得极小,就连线绷得紧,她才转头看向巧儿。 “要不要玩。” “要。”巧儿伸出手。 温庭安将线递给她,提醒道:“小心线,割到手会流血的。” 巧儿点头,目光却并没有离开纸鸢,温庭安的提醒也不知有没有入她的耳朵里。 看着天真烂漫的巧儿,温庭安心中多了一份落寞。 她向上官子菁提过巧儿,下次再去黎州,需要带走巧儿的长命锁,但那是巧儿的宝贝,她实在想不到该如何从巧儿手中取走。 没多久,柳知前来寻二人:“少主,小小姐,该吃饭了。” 二人闻言,收起纸鸢跟着柳知一起回到山上。 饭菜已经备好了,但迟迟不见柳音儿和柳媞如。 “柳叔,她们呢”温庭安问。 柳知脸上闪过一丝迟疑,随后和颜说:“少主先吃吧,夫人和音儿有事。” “娘还在和音儿姐姐说话呢。”巧儿天真说道。她忍不住想要动筷子,但见温庭安和柳知都没有动,便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咬着筷子玩。 温庭安见状也没有说什么了,三人便先开始吃饭。 柳知的手艺出乎意料的好,尽管温庭安知道他以前是开酒楼的,肯定懂得一些厨艺,但没想到他的厨艺这么好,色香味俱全的,难怪能开那么大一家酒楼。 “柳知叔叔,好好吃。”巧儿吃得满嘴流油,忍不住夸赞着。 “好吃就多吃一点。”柳知笑道。他母亲以前是柳家的主厨,他传承了母亲的厨艺,曾经还入王城给当时的国主当过御厨,其厨艺不言而喻。 第206章 直到饭后,始终不见柳音儿和柳媞如的身影,温庭安不免心生疑惑。 柳知也不停往外面看,似乎也有些疑惑。 “我去看看。”温庭安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出去。 “少主。”柳知赶紧起身要拦她。 “到底出了什么事?”温庭安满脸严肃。 柳知支支吾吾着,才说道:“没事,只是夫人在给音儿治病,你不方便过去。” “音儿姐姐生病了吗?”巧儿问道。 温庭安突然想到什么,说:“我不会打扰她们的,巧儿跟着柳叔留在这里。” 说完她走出门去,朝着柳媞如的房间走去。 隔了一段距离她停了下来,仔细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房间内,柳音儿正躺在床上,柳媞如在给她施针。 柳媞如拧着眉一语不发,她实在想不明白柳音儿是如何中这蚀心蛊的。 看情况还是中蛊多年的症状,她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一边施针一边询问:“究竟是何人所为?” 柳音儿从她声音中听出一丝冷意,怕柳媞如担心,便回道:“不打紧的,我托朋友已经找到治疗的方法,都会好起来的。” 柳媞如显然不相信她的话,说道:“蚀心蛊是天下至毒之蛊,只有育其生长的并蒂莲才可解此蛊。北离没了,并蒂莲也已经没了,这世上哪里还有能救你的法子。音儿,不要骗姑姑。” 柳音儿流下泪来,现在的她脆弱不堪,变得极容易伤感,尤其是见到柳媞如后,可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言说才能不使柳媞如担心。 见她迟迟不说话,柳媞如无奈叹了口气,说:“音儿,我知你是在担心我,我只是在想,那给你下蛊之人或许有解药。你告诉我是谁,我去找那人讨。” 柳音儿摇头:“不。姑姑,您相信我,我真的会没事的。并蒂莲虽然没了,但有人仍可以救我。” “谁?” “庭安。”柳音儿如是回答她。“庭安曾服用过并蒂莲,所以她可以帮我解蛊。” 柳媞如明白过来,说道:“我明白了。庭儿是个好孩子,日后我们得好好谢谢人家。如此,我这里也有一套针灸之术可以延缓你的痛苦,加上庭儿的帮助,你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嗯。” 听见屋内的对话,温庭安微微松了一口气。 日落十分,温庭安和柳知两人下了山。 柳音儿留在山上治疗,柳知本来也打算留在山上的,只是屋舍简陋,并没有多余住的地方。 下山时他与温庭安商量要将柳媞如的住处修缮扩大一下,以便日后他们大家子人好生活在一起。 温庭安对于他的规划也只是笑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次日柳知便上了山,他要去请示一下柳媞如,然后开始扩建。 温庭安并没有跟他一起上山,而是陪着温长月。她能感觉到,柳音儿和柳知的到来虽然令温长月感到安心,但也难免令她伤怀起来。 温庭安去见她时,她正一个人独自在走廊上望着天空发呆。 温庭安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态度十分温和:“姑奶奶,天气凉了,我们进去吧。” 许久没有说话,温长月扯动有些沙哑的声音,唤了一声:“庭儿。” “我在。”温庭安立刻回应。 之后便是持久的沉默,温长月回过神深吸一口气,说道:“推我出去走走吧。” “好。” 温庭安推着她往外走去。 第166章 次日清晨,上官子菁派来个丫鬟来找温庭安。 温庭安大概猜到了原因,就跟着丫鬟去了郡主府。 她跟着丫鬟来到一间偏房,房间外侍卫把守着,里面只有上官子菁一个人。 温庭安进去,见上官子菁正悠哉悠哉煮着茶。见她来,茶也沏好了,便倒了两盏茶。 温庭安坐下,先开了口:“子菁,可有对策了?” 上官子菁点头:“后天,你带上巧儿一起回黎州。” “后天?带巧儿一起?”温庭安满脸不可置信。 上官子菁说:“一会儿我会与温老一起去见柳夫人,争取在两日内说服她,让她同意你带走巧儿。” 温庭安目光沉了沉,才说道:“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不如说服巧儿,借她的长命锁一用。” “不可。”上官子菁摇摇头,态度十分坚决。“长命锁也只能告诉祁夫人淑容已死,若想让她相信淑容有女儿,巧儿必须得去。 不过你放心,阿琪会在暗中保护好巧儿的。若巧儿出事,她不能活。” 温庭安慕然抬头看向她,她正低眉喝着茶,一副从容不迫的神态。 温庭安心中微微发颤,每每谈及正事,上官子菁总能给温庭安一种别样的感觉。 不同于平时的儒雅娴静,此时的上官子菁周身带着冷气。 这种冷总能让温庭安想起冷凝儿。 但上官子菁的“冷”和冷凝儿的“冷”不同。冷凝儿的冷,更多的是性格方面,她多疑所以冷淡,待人总有一种疏离感。 而上官子菁的“冷”更多的是周身的气场以及做事的风格。出身王室的威严与权威,神色淡然却难掩锋芒。只是静静坐在那里,浑身散发的气势足以让人心生敬畏。 以及她做事的风格,与同为王室成员的上官浦成十分相似。心思深沉,对于不利于自己的人或事,杀伐果断,毫不留情。 在温庭安眼里,上官子菁的“冷”是一种凌驾于生命之上的漠视,是一种危险。 正因如此,她始终无法与上官子菁交心。尽管她知道上官子菁待她很好,且是真心的。可这份真心却并不清白,其中也夹杂着利用,不仅仅利用她,甚至通过她利用她身边所有能利用的人。这种感觉令温庭安十分反感,可她不能说出来。 过后温庭安回到住处,进了自己的房间便再也没有出来。 直至晚上,温长月来敲了她的房门。温庭安才起身去开门,看见温长月,她心中说不上来的难受。 温长月注意到她情绪有些低落,话到嘴边又改了口:“陪我吃顿饭吧,庭儿。” 温庭安点点头,随后推着她去到大厅。 温庭安毫无食欲,这顿饭也吃得无滋无味,她很快放下筷子,坐着出神。 “庭儿。”温长月开口唤她。 温庭安回过神:“什么事?姑奶奶。” 温长月这才步入正题:“我和子菁已经说服了你娘,后天你就可以带巧儿一起离开。” “是。”温庭安应了一声。 “你有什么心事?”温长月忍不住发问。 温庭安不答反问:“姑奶奶和阿娘以后是不是要在凉州长居?” 温长月神色一僵,放下筷子说道:“你不愿意呆在这里?” 温庭安点点头:“我想出去,我想做自在的云中燕。” 温长月神情一滞,随即脸上有了笑容:“你有自己的想法这是一件好事,我不会过多干涉你,只是你娘那里。” 她顿了顿,又说:“虽然她现在还不记得你,但她心中肯定也是牵挂你的。” “我知道了。”温庭安的声音很轻,似乎有些释然。 饭后,温庭安去到山上,她要去接巧儿,顺便辞行。 巧儿很开心,她很早就想跟温庭安一起出去见世面了,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温姐姐,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大家都骗我呢。”她激动地拉着温庭安的衣服,一蹦一跳的,看起来天真极了。 温庭安心中莫名一阵刺痛,要将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拉入局,她实在于心不忍。 摸了摸巧儿的头,她挤出来一个笑:“大家怎么会骗巧儿呢。” 巧儿发觉她似乎有些不开心,正要问,温庭安已经拉着她往屋舍走去。 “先与大家辞行吧。” 柳知很卖力,不过一天没见,房舍旁边已经被他清理出一块很大的空地来,地上垒着许多竹子,大概是要建两间竹屋。 见温庭安来了,柳知擦了擦头上的汗,说:“少主,夫人在里屋呢。” “柳叔休息一下吧,别太累了。”温庭安提醒说。 “不累。趁早建好着屋子,我们才能早些住在一起啊。”柳知笑得开怀。 温庭安应付般笑了笑。 她想过这样的景象,接冷凝儿来凉州,再找到温礼平,大家住在一起。 但现在她改主意了,她不想住在他人檐下。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还是喜欢自由自在的像以前和温礼平一起闯荡江湖的日子,那是最自由最开心的日子。 温礼平…… 她的哥哥至今还没有任何音讯。 思索之际,她已经带着巧儿来到里屋。 柳媞如正与柳音儿说着话,她拉着柳音儿的手,似乎在聊过去的事,柳音儿弯着眉,静静听她说着。 她们的关系很亲密,神情很沉浸。连有人到来都不曾发觉。 第207章 温庭安心中又是一阵落寞,她和柳媞如本该也是如此才是,可现实却是残酷的。 “娘。”巧儿喊了一声,打断两人的谈话。 柳媞如这才发觉二人站着,连忙起了身,说:“庭儿来了。” 柳音儿见到温庭安也一阵欢喜,她如今因为蛊毒折磨身子变得很单薄,犹如弱柳扶风,一下来到她身边,说:“我都听说了。” 她又压低声音在温庭安耳边低语:“此行万分小心。” 温庭安点点头,说:“先取血吧。” 柳音儿摇摇头:“明日就要走了,取血太伤身子。如今有姑姑在,我的身子倒也无碍。” 温庭安摇摇头,此一去她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她担心柳音儿蛊毒发作吃苦,也担心柳媞如因柳音儿的病情太过劳神。 思绪收回,她不多做解释,对柳媞如鞠了一躬,说道:“伯母,取血有劳了。” 柳媞如点点头,随后对巧儿说道:“巧儿,去取碗。” 巧儿“哦”了一声,急忙跑了出去。 柳音儿想要阻拦,但温庭安早已在桌前坐下,从怀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纱布来,看神情很是坚定,不容动摇。 等巧儿把碗取来,柳媞如又找了个借口将她打发出去,毕竟这见血的场景还是不适合孩子看见。 柳媞如坐在温庭安身边,温庭安将一个小刀递给她,然后习惯性伸出一只手腕来,顿了顿,她忙又换了只手。 挽起袖子,光滑的肌肤暴露了出来。 “庭安。”柳音儿拧着眉轻唤一声。 温庭安的态度十分坚决,倒引得柳媞如有些于心不忍。 她摸着温庭安的手腕,小刀停留在手腕上,却怎么也使不上劲来。 她望向温庭安,温庭安依旧蒙着眼。隔着薄薄的丝带,隐隐能看见温庭安的双眼,而温庭安正认真盯着自己的手腕。 柳媞如无声叹了口气,正准备用力,温庭安的声音再度传来。 “力道重一些,不必疼惜我。” 柳媞如点点头,温庭安说的极是,如果力道轻了血可能流不出来多少,届时还得再割一次,对温庭安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思及此,柳媞如微微使了些力道,锋利的小刀轻而易举切开了温庭安洁白的肌肤,一抹刺眼的鲜红喷涌而出。 柳媞如的手险些抖了,连忙将小刀抽出,一条深深的口子才刚刚显现就被鲜血浸没。 “庭儿。”柳媞如心口突然一揪,下意识唤了一声。 “我没事,伯母。”温庭安露出一个笑容,随后拿起碗接血。 良久,柳媞如才镇定下来,以往杀鸡杀鱼她不是没有做过,按理说见血这种小事不应该令她如此惊心才是。 可庭儿…… 她看向温庭安,久久不能回神。 温庭安盯着碗,直到接了满满一碗她才将手拿开。 柳音儿手里拿着纱布早已等待多时,见温庭安把手拿开来,赶紧用纱布给她包扎好,满眼心疼:“旧疤还未消下去呢,这就又添了新的。” 温庭安摇摇头,笑容明媚:“区区一道伤而已过几日就好了,到时候我拿给你看,保准好得不得了。” 随后看向柳媞如,说道:“明日我和巧儿就会离开,伯母请不用担心,我们会尽快回来的。” 她说完就要出门去找巧儿。 “庭儿。”柳媞如突然叫住她。 温庭安转过身,以为柳媞如仍旧放心不下巧儿,便说道:“伯母,我向你保证……” “我信你。”柳媞如语气平静,打断了温庭安的思虑。 她徐步走到温庭安面前,抬起手抚过温庭安的脸,随后将其轻轻抱入怀里,声音柔而真诚:“出门在外你也记得照顾好自己。外头纷纷扰扰,人心复杂你的眼睛又不大好,行事更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能轻信了旁人,晓得么?” “我晓得了。”温庭安回抱住她,心底升起一片暖意。 得到温庭安的回复,柳媞如这才放开她,又说道:“等你们回来,伯母会做些你爱吃的菜。可千万要记得来看伯母。” “好。”温庭安眼中一热,低了低头将眼泪憋了回去,整理好心绪,牢牢将阿娘的话谨记在心,才说道:“我走了。” 柳媞如安下心来。 之后,温庭安带着巧儿下山去了。 次日一早,两人才上路。 温庭安骑着马,巧儿坐在她怀里高兴大叫:“温姐姐,骑马好好玩呀。” 温庭安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抱紧乱动的巧儿,提醒道:“坐稳,不可胡闹。” “巧儿知道,巧儿很乖的。”怀里的孩子反驳道,随后兴奋说:“再快一点吧。温姐姐,让马儿再跑快一点儿。” 温庭安看了看日头,自知要尽快赶路,便回道:“那你可坐稳了。” 巧儿“嗯”了一声。 马儿的加速惹得巧儿尖叫连连。一路折腾,十天之后一大一小才到亓安城。 温庭安先带着巧儿去了常宅,常与真正在书房作画,闻见丫鬟通报有客人到,便起身往外走。 走到院子时,温庭安已经带着巧儿进来了。 “庭安,好久不见。”常与真笑道。“这孩子是?” “我是她的小妹,巧儿。”巧儿抢答道。 温庭安不答反笑,算是默认了。 “原来如此。”常与真弯着眉,一副了解的神态,说道:“快进来坐。” 一路上,巧儿都盯着常与真瞧。 温庭安拉了拉她,说道:“巧儿,不可无礼。” 巧儿眨了眨眼,指着常与真一脸天真的说:“我好像见过她。” 温庭安一脸不信,巧儿提了提音量,极力想要证明自己的话是真的。 “是真的,在画上。” “是么?”温庭安随意回道,将她往身边拉了拉。 常与真本就是一名散人,精通画像,且本人长得确实俊俏,有那么一两幅画像流出应当也正常,所以温庭安并没有把巧儿的话放在心上。 巧儿见两人神情淡淡的并不感兴趣,自觉无趣地瘪了瘪嘴。 常与真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想到了什么。 夜里,温庭安和常与真喝了两壶酒,有了些许醉意便先去休息。 巧儿坐在桌前吃着点心,两条腿悠哉悠哉摆动着。 常与真不动声色地坐在她身边,问道:“巧儿,点心好吃么?” “好吃。”巧儿扬起一个笑容。 常与真弯了弯眉,托着腮懒散的撑着桌面,又问:“巧儿白天说在画像里见过我,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巧儿的背直了直,两条腿也不再晃动,认真说道:“在郡主的大屋子里,挂着一幅画像,画上的人很像很像你。” 常与真打了个哈欠,勾着的唇带着些许玩味:“郡主?是景和郡主么。” 巧儿点点头:“嗯。你认识郡主,画里的人真的是你。” “是我。”常与真坦然回答。“不过巧儿要答应我一件事,回去见了郡主不可以说出我的住处。” “为什么?郡主可是经常在擦拭你的画像。”巧儿歪了歪头。 常与真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是说道:“因为巧儿吃了我的点心,就得答应我一件事。” 巧儿怔了怔,望着手里的点心没有说话,她知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 “好吧。”她回答道。 如此,常与真满意地摸了摸她的头:“真乖。” 次日,休顿了一整夜的温庭安精力充沛,常与真给她换了匹马,二人又迅速启程。 三日不到,二人已经到了青平城。 温庭安和巧儿并没有着急入城,而是先在郊外的一家农庄待着,她需要先等夜听的消息。 两个时辰过后,一个乞丐来农庄讨水喝,来到温庭安的桌前。 “姑娘,行行好给口水喝。” 温庭安盯着他看了一眼,随后给乞丐倒了碗水,乞丐接过水时将一个字条塞进温庭安的手里。 “谢谢姑娘。”乞丐笑了笑,将水一饮而尽后晃晃悠悠地走了。 等乞丐走后,温庭安才将字条展开,是夜听的留言,她可以进城了。 温庭安脸上闪过一丝喜悦,忙把身边打瞌睡的巧儿叫醒:“起来了,我们该进城了。” 巧儿揉了揉睡眼,乖乖起来跟着温庭安进了城。 温庭安把马放置在农庄,拉着巧儿迫不及待进了城,轻车熟路绕到了冷府后门。 敲了三下,来开门的是瑜心。 “温姑娘。”瑜心满脸欣喜,赶紧将两人迎进门。 冷凝儿此刻正在大厅等着,夜听已经提前告诉过她,温庭安来了。 第167章 两人再度见面,温庭安压抑不住喜悦,三两步上前将冷凝儿拥入怀里。 “凝儿,我好想你。” “庭安……” 第208章 两人相拥着,殊不知身边有个小朋友正围着她们打量。 巧儿皱着眉,在她印象里温庭安神情总是淡淡的,郁郁寡欢,似乎对什么事都不太上心,又似乎对什么事都很在意,所以什么事都能牵动她的思绪。 但是今天却如此反常。 今天真是太奇怪了。 冷凝儿注意到巧儿带着疑惑的审视,脸微微有些烫,放开温庭安向其弯唇道:“你是巧儿,对么?” “对呀。”巧儿点点头,问:“你又是谁?” 温庭安耐着性子告诉她:“她是我很重要的人,你要唤她冷姐姐。” 巧儿会意,立刻看向冷凝儿,说:“冷姐姐,什么是重要的人?” 冷凝儿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知该如何回答,温庭安眼疾手快先捂了巧儿的嘴,说道:“有什么话进去坐着说。” 冷凝儿点点头,带着二人进去大厅。 巧儿四处观望着,这座宅子跟郡主的比实在太小了,但是和她跟柳媞如住的竹屋相比又很大。 她知道,这是有钱人家才会住的屋子。 “冷姐姐家是不是也很富裕。”她突然来这么一句。 冷凝儿温声道:“喜欢么?喜欢就多住在这里如何?” “我们今晚要住在这里?”巧儿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看向温庭安道。 温庭安点点头:“对呀。” “那小马怎么办,它还在外面?”巧儿皱着眉,她喜欢那匹马。“还有,明天也住在这里吗?” 她的问题如春后竹笋,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温庭安耐着性子跟她一一说明。 “小马我们明天再去接它。” “这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所以我们今晚住在这里,明天也是一样,之后我们会一直住在这里。” “好吧,我知道了。”巧儿点点头。“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去玩呀” 温庭安一时愣住,她忘了巧儿还不知道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巧儿想出去玩是么,我找一个人带你出去玩可好?”冷凝儿开口询问,随后做了个手势,瑜心忙走到跟前。 巧儿皱了眉:“我要温姐姐带我去玩。” 温庭安说道:“巧儿听话,我还有些事要忙,所以让瑜心姐姐先陪你去玩吧。等我忙完了就去找你。” 巧儿垂眸想了想,随后点点头。 瑜心便拉着她出去了。 等二人离开,冷凝儿朝温庭安使了个眼色,温庭安会意,跟着她一起去了书房。 书房里,冷凝儿忍不住问道:“不是说把东西带来就可以了么,怎么把孩子也带来了?” 温庭安叹了口气,说:“一言难尽。总之巧儿在的话我们多一分胜算。” 冷凝儿低眉沉思了片刻,没再说什么。 晚上,温庭安正在房内和冷凝儿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房门被人猛地推开,巧儿沉着眉走进来,对温庭安说道:“温姐姐,你今晚睡这里么?” “温庭安愣了一瞬,才回答:“是啊。” 巧儿有些委屈:“你不和我一起睡了么?” 这一路上不管住旅馆还是睡野外,她们两人都是在一起过夜的,她不明白怎么今天突然就不一起睡了。 “你一个人睡怕么?”温庭安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以为是小孩子怕生。 巧儿没有吭声,而是看了一眼冷凝儿,小声说:“我可不可以还跟你睡?” “不行。”温庭安果断拒绝,她要跟冷凝儿一起睡的,她们还有很多私房话要说。 巧儿仰起头:“那我跟你们一起睡吧。” 她早就看见了,这房里就一张床,说明温庭安要和这个新认识的姐姐一起睡,她要跟温庭安一起睡,所以也要挤一挤。 温庭安叉着腰,一副“不可能”的态度盯着巧儿。 巧儿瘪着嘴:“我不想一个人睡,你跟娘说过的,会照顾好我的。” 温庭安挑了眉,说:“那也不行,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以还跟大人挤在一起睡?” 巧儿见温庭安这幅冷面孔,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有些底气不足地出声:“那……我要瑜心姐姐陪我睡,我不想一个人睡。” 怕温庭安不同意,她随后又补了一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 “这个……你得问一下你冷姐姐。”温庭安态度软了些,看了看冷凝儿,只要不是想跟她们睡就成。 “冷姐姐。”巧儿连忙跑过去抱住冷凝儿的腰。 “当然可以。”冷凝儿点点头。“去跟她说吧,就说我想让她陪着你睡。” “好。”巧儿瞬间开心地跳起来,连忙跑出门去。 待她走后,温庭安赶紧过去把门关上,顺便将门闩插好,生怕巧儿又过来了。 之后,她三两步走到冷凝儿身边,拉着她坐在床沿上,也不说话,就是盯着她瞧着。 冷凝儿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撇开目光道:“盯着我做什么?” 温庭安连忙把她的脸摆正,说:“再让我看一看吧。”她想见这张脸很久了。 “对了,这次我带了件东西来。”温庭安突然想到什么,连忙起身去查看自己的包袱。 冷凝儿走到她身边看她翻找着什么,问:“什么?” 温庭安不语,从包袱里抽出一卷画来,摊开在桌子上。 入眼,是一袭白衣的冷凝儿,画上的她眉眼低低地,嘴角勾着笑,样子温婉极了。 冷凝儿看着只觉心底一片柔软,用手去摸画像,口不由心地说:“不像我。” 温庭安站直了身子,将她往怀里一揽,说:“哪里?只是你总冷冰冰的,不爱笑。所以我让与真把你笑时的模样画下来了。” 冷凝儿眼中的笑意顿时消了下去,反驳道:“胡说,难不成我在你眼里还是一块冰?”她分明变了很多。 温庭安握住冷凝儿的手,将她的手带到其心口上,继续说:“当然不是冰,是化了水。我说的笑,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冷凝儿不语,这倒是她未曾察觉到的。不过她可以确信的是,和温庭安待在一起的每一刻,她的笑都是发自内心的。 不过这些话她倒是对温庭安说不出口。 她抽出自己的手,反过来把温庭安的手压在自己的心口上,笑说:“你再摸摸看,可是从这里发出的?” 温庭安满意的点头:“这回倒是了。” 冷凝儿忍不住笑了。 温庭安牵着她,神情有些羞涩,声音很低:“我们该休息了吧。” 冷凝儿止住笑,她明白温庭安的意思,拦住其要走的动作,有些严肃的说:“不许再像上次那样。” “上次?哪样?”温庭安歪了歪头,似懂非懂。 冷凝儿垂了垂眸,似是没有勇气再说第二遍,把画像收好后就拉住温庭安往床边走,说:“总之就是不许了。” 温庭安嘴角抿着笑,等到了床边,出其不意地将其推倒在床上。冷凝儿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嘴已经被温庭安堵住了。 次日,温庭安揉着疼痛的肩膀打开房门,冷凝儿神情有些淡,径直走出门来。 “等等我呀。”温庭安追了上来。 昨晚情到深处,她几乎失控一般疯狂占有冷凝儿,被冷凝儿狠狠咬了一口肩膀才恢复了些许冷静。 温庭安承认自己的理智一直都是存在的,可她就是忍不住想那样做,她就是很渴望她。 “凝儿,凝儿。”温庭安一边喊一边紧跟着冷凝儿。 冷凝儿止住脚步,目光幽幽的看着温庭安。 “我错了。”温庭安双手合十,态度软软弱弱的。 冷凝儿倒也不是真的在生气,她只是没想到温庭安这样温和的人在那种事情上竟然如此热情,而这种热情她有些招架不住。 “下次真的不许了。”拉着温庭安的手,她小声说道。 “好。”温庭安松了一口气,一把将其抱在怀里。 之后,她们同吃,同行,同床而眠,几乎形影不离。 期间巧儿也会来找温庭安玩闹,但更多的时候则是瑜心在陪巧儿玩。 小孩子心性如此,有了可以陪自己玩的人,不知不觉就将温庭安这个旧玩伴抛在脑后了。 如此度过一段平静的时光。 一日深夜,冷凝儿在书房处理事物,温庭安照旧陪着她。 一只信鸽突然飞了进来,落在书案上。冷凝看见那只信鸽,眼中有了些变化,急忙停下手里的事将信鸽腿上的一根细竹筒取了下来。 温庭安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支竹筒,冷凝儿将其打开,取出一张字条来。 【事态紧急,玉门长街,庭安速来。】 短短十二个字,并未提及其他的。冷凝儿将纸条递给温庭安,温庭安看后直接将其放置在蜡烛上烧毁。 “玉门。”温庭安喃喃道。 冷凝儿思索片刻,说:“玉门在边关,我知道一条捷径,不过就算不休不眠赶路也得七日。” 第209章 “事态紧急,我看我现在就出发吧。”温庭安正色说道。 “不成,现在城门关了马出不去,歇息一晚再走吧。”冷凝儿说道。 温庭安只得点头:“好。” 二人早早入睡,次日温庭安起了一个大早,冷凝儿也很快醒来,开始帮温庭安收拾东西,而温庭安则牵马去了。 二人的动静很小也很麻利,并没有惊动其他人,不出半个时辰温庭安已经准备上路。 她走的后门,冷凝儿不方便远送,临行前只得多嘱咐两句话,温庭安笑着一一应答,随后骑着马朝着玉门而去。 望着温庭安离开的背影,冷凝儿深深叹了口气。 或许等事情真正结束,她们才能真正的不再分离了。 温庭安的离开,反应最大的要数巧儿了。 “温姐姐去哪里了?她是不是一个人偷偷回去了。”巧儿扯着冷凝儿的衣摆两眼泪汪汪的说道。 冷凝儿有些头疼,她其实不太会应付小孩子,可眼下却还是得安慰一番才好。 “温姐姐没有不要巧儿,她只是现在有要紧的事要出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的。”冷凝儿边说边想法子,又补充道:“她托我照顾好你,教你切记要听我的话。还说你昨日表现的很好,今日可以向我提一个愿望,只要我能做到一定满足你。” 她说着挤出一个看起来很温柔可亲的微笑来,企图以此获得巧儿的信任。 巧儿抹了把眼泪,停止抽泣,说:“你真的没有骗我,温姐姐会回来接我的,对吧?” “是。”冷凝儿点点头。 巧儿的脸色缓和了许多,说:“我想吃栗子糕。” “栗子糕?”冷凝儿有些意外,复问道:“这就是你的心愿?” 巧儿点点头:“那是娘亲最喜欢吃的点心,所以我也喜欢吃。可是从离开凉州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吃到了。” 冷凝儿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好,我现在叫人去给你买。” 巧儿摇摇头:“既然是冷姐姐许给我的心愿,那我要冷姐姐你去买,还要带我一起,我认得栗子糕长什么样子。” 冷凝儿点点头:“好,那我们现在就去。” 她说着牵起巧儿,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稳住这个孩子了。 另一边,温庭安已经来到玉门。 虽说她走的是冷凝儿指的捷径,但因为这边天气寒冷,再加上路途艰险,到底还是花费了十一日之久。 现在正下着雨,虽说已是八九月份,但玉门这边的气候冷似冬日,她又穿的单薄,不得已先找了家客栈歇脚。 守着面前的炉子,温庭安有些出神。 一条白色丝带遮着眼,她皮肤白嫩,此刻因为在火炉旁,脸上又透着些许红。葱白的手指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若隐若现的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在想着些什么。 “姑娘一看就是第一次来的罢。”小二来添茶,与她搭讪。 温庭安抬头看向他,默默点头,之后又垂下头发呆。 小二见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管用的话术说了两句,提着茶壶匆匆离开。 半晌,一身黑衣,戴着眼罩的女子走进客栈。 第168章 “你来了。”感觉到有人靠近,温庭安终于抬起头来。 夜听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喝了一口才点头“嗯”了一声。 “……” 面对古怪的夜听,温庭安等待了一会儿,才说道:“就没什么要说的么?” 夜听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我一会儿给你送两件厚衣服。” “我不是这个意思。”温庭安忍不住皱眉,又继续说:“先谢过你了。”她确实需要,正愁外头冷不好出去买衣服。 夜听说:“是我没有早些提醒你。玉门偏僻,与其他地区的温差很大,只有入了关才能感受到这种突然的寒气。” 温庭安点点头,她这一路走来确实没觉得冷。 此时才将将入秋依旧带着些许热,所以她穿的以及身上带着的都是夏天的薄衣。 入了关,天气仿佛突然从炎夏变成寒冬一般,迫不得已她才钻进了这家客栈,顺便给夜听传去消息,一直等待着夜听到来。 “先谈正事吧。”温庭安说。 夜听才说:“前些天在一处村落里,蚀心蛊的试验已经取得成功,世子准备过几日展开计划。以玉门为始大肆传播蛊虫,以求控制人心,为已所用。” “难怪他大费周章,竟跑到如此偏远之地。”温庭安拧着眉说道,脑海中不自觉回忆起安县所发生的灾难。 她暗暗捏拳:“我该如何做?” 夜听说:“世子已经派人传递假消息出去了。将藏有虫卵的药说成是神药,届时会在玉门举行一场比武大会,以此做宣传。你要做的便是搅乱那场比武,绝不能让虫卵落到无辜人手中。” 温庭安的眉头锁得越发紧了,心中暗自揣测着,上官浦成这么做八成是为了给蚀心蛊找一个安稳的宿主。 而天下的武林人士高手如云,绝对是最好的宿主,通过比武大会的方式选出最厉害的高手作为宿主,一来可以打响所谓“神药”的招牌,再来可以控制宿主使其为己所用,最后使蚀心蛊在武林人士中传播开来,如此他便可轻而易举拥有一群实力强悍的手下,可谓一石三鸟。 果然是他这般人能做出来的事。 温庭安目光骤然冷了下来,说:“我明白了。” 之后,陆陆续续有不少人来到玉门,大多是与温庭安一样的江湖人士,只为目睹神药的风采。 “你们也是为了神药而来的?我可听说了,那药可是弥谷的药师们所制,可是绝对的真货。” “当然知道,听说那颗神药是世子殿下花重金买来的,特意做这比武大会的镇台之宝,为的就是献给那些厉害的大侠。世子殿下果然如传闻一样,真真的好人。” 说着话的人满脸赞赏。 有人打断道:“这你就不懂了,世子殿下这是想拉拢一些武林高手为己所用,那些个权贵哪有不培养自己势力的。” 有人似乎不满那人的说法,反驳道:“殿下的声誉哪个不知哪个不晓,那些腌臜的人岂能与世子殿下相提并论,就算殿下想广招贤能自然有大把的人想做他的门上卿,何苦劳这神。” 有人打圆场说:“好啦好啦,不过图一乐,别伤了和气。” 温庭安在角落听着,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自顾自喝着茶水。 “诶,你们都只知道第一名的奖品,可知道这第二名第三名的奖品又是什么?”有人神秘兮兮地问。 “管它什么,怎可与那神药相提并论。” “这你就不懂,那第三名可是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听说有我这一个拳头这么大,放在卧室,黑夜里那光亮可堪比白日。” 他描述地十分仔细,五官也夸张地乱飞,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这个好,这宝贝我喜欢。” “这有什么,你可不知道那第二名是什么。”那人继续卖弄关子,惹得周围的人连连催促。 直到催促的四五声,那人才满意一笑,缓缓说道:“是一把玉笛。” 坐在角落的温庭安蓦然一僵。 “玉笛,那有什么稀罕的?” “你可知那玉笛是什么所制?那可是十分罕见的暖井玄玉,拇指大一块都可卖上黄金千两。” 此话一处,现场一片哗然,所有人眼底都出现一片狂热之色。 角落里的温庭安一拍桌子立了起来,那是她母亲柳媞如的清丰! 温庭安僵立在原地,心底起伏不止,愤怒,悲哀如潮水将她裹挟起来。 而她这一动作立刻惊得现场一大片人朝她看来。见是个蒙眼的清秀女人,那些人眼底神色复杂,有轻蔑,有反感,有无聊…… 很快,大堂里又恢复喧哗的景象。 三五天后,不少江湖人士聚集到此处。 玉门并不算大,因为地界偏远加上气候变化太快,在这里生活的百姓并不多,因此正经的大客栈也就三两家,突然涌入这么多人,没几天就人满为患了。 武林大会举办的前一天,夜听再次露面。 “温庭安,”她换上了一身很低调的便衣,背着一个包袱走进温庭安的房间。“我给你带了些东西。” 温庭安走近一瞧,只见夜听从包袱里拿出一堆五花八门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有假发套、假胡须、橡胶所制的人脸、奇奇怪怪的面罩等等。 “这些是做什么用的?”温庭安忍不住发问。 夜听理所当然地回答:“自然是帮你乔装打扮一番。” 温庭安缓缓坐下,托着腮拿起假胡须捻了捻,勾起唇:“这么说那天上官浦成也会在场?” “当然。” 闻言,温庭安随意将假胡须丢了回去,站起身说道:“那这些就没必要用上了。” 夜听狐疑,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由生出:“你想干什么?” 第210章 “自然是堂堂正正的上去打擂台了。”温庭安负手背过身去,身形站的笔直,透着一股不可动摇的坚决。 “不可。”夜听走到她面前,拧着眉说道。“他们都以为你死了,如今你若突然出现,岂不是将自身性命平白交出去。” 她目光凛然,想来寡淡的人罕见地激动起来。 “夜听,你不用担心我。”温庭安露出一个从容的微笑,继续说道:“今时不同往日,我有自保的能力,也绝对不会拖累你。” 她徐步在房间里走动,神情泰然自若,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扭过头对夜听说:“况且,你不是说我只要砸了这场子就好了么?我想,任何砸场子的方式,都不如温庭安活生生出现在他们眼前更加使他们乱掉阵脚。” “再者,”温庭安脸上的笑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还夹杂着无尽的恨意。“第二名的奖品是我阿娘的清丰,我势必要亲自夺回来。” 夜听始终沉着眉,不为所动:“我现在是世子的人,若你暴露身份惹来祸事,我将无法保全你。倘若你出事,我便无法向郡主交差,更无颜去见柳大夫。” 温庭安背对着她,似乎没有退让的打算,冷静出声:“我自有分寸,绝对不会连累到你,你先回去吧。” 夜听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恢复从前的冷漠模样:“你自己想清楚。” 说完转身离去,桌上的东西并没有带走。 待夜听离开,温庭安挺直的腰这才有了弯曲的幅度,她坐在桌旁,盯着桌上的东西陷入沉思。 武林大会当天,擂台之下挤满了人,温庭安站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静静观摩着这场武林大会。 上官浦成站立在高台之上,身边跟着一个俊秀的青年,正是温喆。 温庭安目不转睛盯着温喆,默默捏紧了拳头。 台上的温喆突觉周身一寒,下意识去寻找着什么。可是目光在台下转了一圈,并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诸位,”温喆高举右手将喧闹不止的场面控制住。“想必大家也都知晓,今日我家主人在此处举办这武林大会。一来是希望能借此机会认识各路英雄好汉;二来……” 说道这里,温喆的音量突然拔高,扫视了一圈众人,继续说:“则是为这枚神药。” 他说着手里翻出一块小盒子,将其打开并绕着台子走了一圈,一颗泛着红色光泽的药丸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 和大众一样,温庭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其吸引。她眼睛上蒙着丝带,看不真切那颗神药的真面目,心底却已然生出一丝厌恶的情绪来。 温喆口中的那些客套话她已然没了兴致去听,安静找了处角落坐下。 直到温喆开始介绍第二名第三名的奖品时温庭安才再度抬头,目光紧紧追着清丰笛,深吸了一口气。 待温喆将一切都介绍完,退至上官浦成身后,上官浦成这才上前,态度从容可亲:“此次切磋,诸位点到为止便好,切勿伤及性命。” 擂台上的锣鼓发出有力的响声,比武大会就此拉开帷幕。 一个性子急躁的八尺大汉跳上擂台,声音浑厚有力:“谁敢与郑某一战?” 台下一片沉静,只见一个身形瘦弱的书生摇着扇子走上擂台。 大汉哂笑一声:“哪里来的瘦猴子,只怕郑某这一拳你都抗不下来。”他说着紧握拳头,露出轻蔑的神情。 书生只是毕恭毕敬地弯腰行了一个礼,自报家门:“在下陈长升,请赐教。” 温庭安不免多看了陈长升两眼,这副文文弱弱的模样倒让她想起来慕容晓白,心中不由又是一阵酸楚。她回青平城数次,但因为自己情况特殊几乎不能正大光明出门,自然也不能去见一见自己这位义兄。 失神之际,台上的比试早已开始。 郑姓大汉站定双腿大喝一声,气势如排山倒海朝着陈长升打去。 陈长升状似柔弱,一直处于被动状态不停躲闪着,但温庭安还是能看出来他的敏捷,每次都恰到好处的躲开大汉的攻击。 大汉见其如得了水的鱼儿一般光滑出溜,任他怎么抓都抓不住对方。一时气急败坏,双手一勾成爪朝着陈长升狠狠抓去,同时也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 陈长升目光变得犀利,手中的纸扇翻转一瞬间遮住了大汉的视线。等大汉反应过来时陈长升已经来到他的侧面,一掌拍向他的腹部。 陈长升的内力十分强悍,高猛的大汉如小鸡一般被强大的内力击飞出去,直接摔出擂台,倒在地上口里吐着水。 底下顿时响起一片喝彩。 第169章 “承让。”陈长升扬着眉,但并没有因为喜悦失去读书人的沉稳,朝着大汉拱了拱手说道。 “该死。”大汉满脸不甘心,一拳砸在地上,灰溜溜爬了起来。 有人开场,擂台之下的人都开始跃跃欲试,一个接一个往台上跳去。 直至日落西山,距离结束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挑战的人也只剩下三两个不到,温庭安这才起身离开板凳,朝着擂台走去。 走上擂台,底下一片哗然。 “女子,还是个瞎子?指定没戏咯。” 一群人连连摇头,就连台上站着的青年也忍不住皱了眉。 而在看台之上的温喆登时站了起来,他一眼就认出了温庭安。 上官浦成见他这般反应,也忍不住盯着温庭安看了两眼,不看不知道,一看他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目光转向温喆,二人面面相觑,眼底全是震惊。 温庭安无视底下的唏嘘,而是把目光看向上官浦成和温喆,只一眼就将目光收了回来。 她向前一步,拱手道:“在下温庭安,请赐教。” “任则远。”青年回过神来,回礼道。目光瞥向台下仅剩的一名挑战者,他握了握拳,又说道:“在下并不愿欺负一个盲人,那就请姑娘先出招吧。” 温庭安没有回答,阖上眼,脚下莲花步已经动了起来。眨眼间出现在任则远身前,一掌朝其门面打去。 比武大会即将接近尾声,她要拿第二名,所以必须速战速决解决掉这个人。 面对如此高强的身法和令人颤抖的内力,任则远目光陡然睁大,来不及反应只觉得两眼一黑,再睁开眼时自己已经躺在离擂台几米远的青石板上,两边围满了看客。 他坐起来,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心脏正剧烈地跳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来似的。 “是我输了。”他赶紧站起身,举着手大声道。 温庭安盯着他,目光凝了凝。 他是故意的。 能挺到这一刻,此人的实力绝对强悍,即使打不过温庭安,也不可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被温庭安打下擂台,那么只有一个原因,任则远是故意的。 任则远同样在看温庭安,隔着薄薄的丝带,他能感受到温庭安在看着自己。 他庆幸自己只是被温庭安打下擂台,但并没有受多大的伤。 虽然这本身就是他的目的。他是冲着夜明珠来的,计算着挑战者还有两名,那他就没必要再继续打下去,所以他打算打假赛,故意败给温庭安。 可他低估了面前这个盲女的实力,本想着使出四成功力与其玩玩,没想到对方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其诡异的步伐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就已经近了他的身,轻而易举就将他打飞出去。 这个盲女的实力非同小可,绝对不是他能打得过的。幸好,他已经败了。 夜明珠,他的夜明珠。 想到这里,他嘴角已经挂上了笑容,目光紧紧盯着看台上放有夜明珠的小匣子。 温庭安平静下来,如此倒是遂了她的意。接下来,她只需要和最后一个人打一场,不露痕迹地败下阵来,那她就是第二名,清丰笛自然就是她的。 “承让。”她缓缓出声。 底下的人没有一个出声的,全都被温庭安的实力所震撼住,有几个先前看不起她、不停出言挖苦她的人此刻已经鬼鬼祟祟离开了现场。 看台之上的温喆眯了眯眼,几年不见温庭安的实力进步有些迅速,运气的方式倒让他想起来一个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俯身在上官浦成耳边低语,上官浦成紧锁的眉放缓,抬了抬手说:“去吧。” 温喆点点头,悄然离开。 短暂的休息结束,厚重的鼓声自擂台传来,温庭安再次踏上擂台。 这次的对手是个身形高猛的男人,他跳上擂台,木质的台子登时发出一丝颤抖,仿佛有些扛不住男人释放的威压。 “好强。”擂台下的人忍不住发出感慨。 “在下段宏义。”他嗓音低沉,宛如一头沉吟的猛虎,正虎视眈眈盯着他的猎物。 温庭安恍若未知,只是默默点头:“温庭安。” “温庭安,”段宏义咀嚼着温庭安的名字,哂笑道。“不如,我们换个玩法。” 第211章 温庭安缓缓抬头看向他,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息。 “你我二人争的是这第一第二,不如玩点不一样的。胜出者可以带走神药和玉笛。” 温庭安不动声色,并没有回答他。 段宏义冷哼一声:“若是不答应,你就别想活着离开擂台!”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太过分了,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殿下说过点到为止,何必欺负一个盲眼的姑娘。” 面对台下的质问,段宏义冷冷发笑,从鼻子里喷出一阵白气,说:“既然上了这擂台自然是要展露自己真正的实力,若是这瞎子软弱无能,连我这一招也扛不住就死了,如何能怪到我的头上?” 台下为温庭安鸣不平的人顿时一噎。既是比武,伤亡自然是极其常见的,即使是点到为止也不免会因为双方力量悬殊而出现过失打死人的情况。 看台上的上官浦成此时不知去了何处,只留有一个温喆立在上面,其用意不言而喻。 温庭安歪了歪头,她大概也猜到什么了。睨了一眼温喆,她平静接受了段宏义的要求。 她本打算先得了清丰再抢神药,如此倒是省了她一番事。只是这段宏义既然如此信誓旦旦,想来定有两把刷子,接下来她需得留几个心眼。 一阵鼓鸣,段宏义已经率先朝温庭安发难。 试探性的一掌打向温庭安的脑门,被温庭安轻松躲过。 紧接着,段宏义一记冲拳再次打向温庭安的面门。拳风袭来,温庭安歪头一躲,段宏义顺势鞭拳再次打向温庭安的头部,再一次被温庭安躲开后转式擒拿手再攻。 温庭安脚下步伐玄妙,不停躲闪。 擂台下的众人见她才开始就落了下风,不免为她捏了一把汗。 而段宏义清楚,他这几招虽是试探但都带着狠辣,招招朝着要害攻去。毕竟他收过别人的钱财要取这瞎子的性命。 但他发现温庭安的身法很怪,总能提前预判到他下一步的打算,然后巧妙躲开他的进攻,表面虽是温庭安落于下风不得还手,其实被牵着鼻子走的是他段宏义。 如此,他心底生出一丝恼火,一记扫腿再次被对方轻松躲过,段宏义心中闪过一丝寒意。 温庭安见他走神,嘴角微微上挑,一脚踹向段宏义的心窝,速度极快,几乎是眨眼睛。 好在段宏义很快反应过来,双手一挺格挡下来,后退了几步方才稳了下来,看向温庭安的目光由惊愕转变为深沉。 “这瞎子是故意的,想用激将法逼我露出破绽。”他心中暗道。“那我偏不如你的意!” 目光一寒,他果断出招,连环掌加扫堂腿不断打向温庭安,尤其攻击温庭安的下盘,速度极快,极近重影。 温庭安不得已出掌与之对抗,却被不断逼退,意识到段宏义是故意想挤压她的活动空间,好使她不得一味躲闪。 温庭安果断主动出击,流利的身法躲开几记扫堂腿,她瞅准时机一跃而起,寸掌朝着段宏义的小臂打去,但被后者轻易躲开。 温庭安瞬间接了个翻身踢,却被段宏义钳住了腿。 段宏义微微勾唇,右手握拳朝着温庭安那条腿的膝盖砸去。 温庭安目光一凛,一个弯膝躲开攻击,之后一个肘击打向段宏义的左眼,段宏义不得已去防守,温庭安趁机挣脱束缚一个转身踢再次发动攻击。 段宏义赶紧做出反应,聚力一掌打了过去。 温庭安瞬间被弹开,一个游龙翻身站稳后踩着莲花步再次出手,她的速度飞快,段宏义吃了几个亏反应明显慢了,直接被吃了温庭安一掌。 连连后退几步,他强忍肚里的翻涌,摆好架势再次朝着温庭安攻来。 温庭安身法灵活,他根本触碰不到,却借机扯下了她眼睛上的丝带。 温庭安心中一乱,连忙闭眼后撤,索性没人看见她血色的眼眸。 段宏义将丝带随意掉下擂台,咬牙切齿地看向温庭安。 温庭安拧着眉,没了丝带做遮掩她现在完全睁不开眼,这意味着接下来她真的要盲打段宏义了。 虽说先前练功时就是看不见的状态,但她还从未如此实战过。 轻轻吐出一口气,她的心中不由变得热血澎湃起来。她改变姿势,单脚立地,想象着自己还站立在院子里的柱子上,而身边依旧有温长月在陪着自己。 段宏义见她突然改变姿势不由微微皱眉,但一想到对方只是个灵活的瞎子,心中顿时又多了几分底气。 温庭安闭着眼,感官放大,捕捉着擂台上细微的变化。 段宏义再次出手,这次毫不保留地攻向温庭安。 温庭安闻风而动,身子轻盈一跃落在段宏义身后,段宏义的目光紧紧锁着她,立刻转过身朝她打来。 温庭安将段宏义的一招一式想象成温长月操纵的树叶,周身气流的波动给予温庭安讯息,她如一条灵巧的泥鳅,纵、跃、跳、起,竟比先前灵活了百倍不止,段宏义压根摸不到她。 看台上的温喆不由瞳孔一缩,这种诡异的招式他见过,是温长月的功夫,讲究的就是一个以柔克刚,借力推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眼下温庭安的一招一式可谓炉火纯青,看来这几年不见的时间温庭安获得了大机遇,竟然与温长月待在一起。 来不及思索其他的,他转身离开,这件事他需要报告给上官浦成。 等上官浦成赶来时这场比试已经接近尾声。 段宏义不出意外的倒在擂台上,他完全拿温庭安没有办法。 温庭安闭着眼,听对方迟迟没有要起来的动静,不由勾唇说道:“是我赢了。” 底下顿时响起一片喝彩。 就在这时,段宏义捂住胸口的手突然动了,几支细黑的铁梭子朝着温庭安飞来。 “小心。” 底下的喝彩声戛然而止,甚至有人惊呼提醒温庭安。 温庭安微微抬头,极快运功推出一掌,那几支梭子突然调转了方向,全部朝着段宏义飞去。 段宏义惊得脸色煞白,他知道温庭安听力惊人,所以故意在人群起反应的时候来个声东击西,没想到在如此嘈杂声中温庭安还能分辨出暗器的位置。 面对飞回来的暗器,他避之不及,只得闭上眼默默等死,然而那梭子并没有命中其要害,只是钉在他周身的地板上。 似乎……没有杀意。 头上的冷汗还未消下去,他仔细一看发现少了一支,再一扭头发现少的那一支正落在看台上上官浦成身边的大鼓上。 段宏义的周身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时也忘了该做出什么反应来。 突然一个人跳上擂台,一把揪住段宏义的领子把他拎起来。 “好一个恶毒的小人,不过是一场比试竟痛下黑手。说,是谁派你来的!”说话的人咬牙切齿,狠狠将其扔飞出去。 段宏义飞出去五六米,重重摔在地上,疼痛使他的理智恢复了□□,他爬起来,惊慌失措地逃走。 台上那人拍了拍手上的灰,像是刚刚处理了什么肮脏的垃圾,盯着温庭安一言不发。而后拿出被段宏义丢弃的那条丝带,走向温庭安。 温庭安虽然看不见,但一听见那声音,心中陡然生出许多酸苦。 那人走上前说:“庭安,我帮你系上。” 温庭安微微颤抖着,唇角翕动半天,轻轻吐道:“哥。” 温礼平的眼眶有些红又有些湿润,点点头应了一声,轻轻地把丝带系在温庭安的眼睛上。 温庭安睁开眼去瞧面前的人。那张熟悉的脸消瘦了许多,变得愈发棱角分明,下巴处已经长出细微的胡须,将他整个人衬得硬朗了许多。 那双时常带笑又藏着狡黠的眼经过几年风雨的漂洗,竟沉了下来,变得宁静而幽邃。只有嘴角弧起的笑意让温庭安看出点曾经的样子。 她忽的闭上眼,不敢再去看温礼平,眼角默默流下泪来。 温礼平目光柔了柔,沉静下来,对着擂台之下众人说道:“此场比试,相信大家有目共睹,是这位女侠胜出。那么按照约定,这神药和白玉笛皆归女侠所有。” “没错!” 台下人纷纷附和着。 上官浦成眸光沉沉,可大庭广众之下却也不能反驳,只得露出笑容,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说:“既然如此,这位温少侠的实力确实令人赞佩,那么这神药和清丰自然归温少侠所有。”他说完做了个手势,身边的随从捧着两样宝物小心翼翼走下去,递到温庭安身边。 温庭安重新摸起清丰,熟悉的冰凉握在手心,心中的喜悦将方才的感伤冲洗了大半,她的嘴角终于露出笑容,抬头看向温礼平。 温礼平也再笑,他的眼中盛着许久不见的温柔:“庭安,你又进步了很多。” 第170章 久别重逢的喜悦令温庭安忍不住热泪盈眶。 第212章 兄妹二人一齐回到客栈,温庭安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温庭安问。 温礼平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温庭安,他不答反问:“你的眼睛怎么了?” “我没事,”温庭安笑了笑。“只是旧疾复发,和先前一样,不打紧的。”她言简意赅地说明,又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 温礼平这才放下心,叹了口气说:“当初你被冷凝儿杀害时,我一度想为你报仇。” 回想起昔日的场景,温礼平不由皱了眉,拳头也捏紧了些,继续说:“我实在想不明白那位大小姐为什么能如此轻易听信旁人对你下如此狠手……” 当初倒在血泊中的温庭安,以及冷凝儿狠厉的面孔至今历历在目,令他心如刀割。 “我本想直接为你报仇雪恨取了她性命,可我想你一定不愿意看到那一幕。所以我决定先跟他们决裂离开那里,以后再为你报仇。” “不是的,”温庭安赶紧为冷凝儿争辩,“凝儿不会害我,就像哥哥你一样。那是我的授意,她是无奈之下才……”温庭安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的“死”竟成了温礼平出走的原因。 温礼平目光有所缓和,似是喃喃自语般宽慰:“如此便好。” 温庭安又问:“哥,话说你怎么来这里了?” 温礼平喝了一口水,回答:“自然是来调查影的事。”先前他确实冲动了,后来冷静下来发觉出其中猫腻,冷家灭门只怕是背后有人操纵故意栽赃于温庭安。 不过那时冷凝儿“杀”了温庭安这是不争的事实,即使他知道冷家也是受害者,但他依旧不能原谅。 所以他想着先调查出背后真凶为温庭安洗刷冤屈,再去找冷凝儿和李夼报仇。 循着蛛丝马迹他也发现了个中秘密,明白是上官浦成在暗中操纵一切。今日一来也是为此,没想到竟能见到早已死去的温庭安。 当时对于温庭安的上台他的惊讶远不逊于温喆和上官浦成。 想了很多,他省去曲折直截了当说明来意,一来已成过去他并不想深究,二来他也怕温庭安会为自己担心。 “既然我们兄妹已经重逢。”温礼平突然变得严肃,定定望着温庭安,继续说。“庭安,我们离开这是非之地吧。仇也好,怨也罢,我们不要去踏这趟浑水了。我们现在就走,离开玉门,离开黎州,我们去西边的落日谷看风景,或者去东岸看海,我们继续去闯荡江湖可好?” “哥。”温庭安打断他,握着白玉笛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腹泛着白,倔强道。“我走不了,这浑水我必须蹚下去。” “庭安……”温礼平满眼不解与哀伤。“爹娘已经走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正因为爹娘,我就更不能走!”温庭安目光坚定。“我要为爹娘,为凝儿,为我,为我们,为这黎州之境死去的无辜冤魂报仇!” “上官浦成的阴谋已经浮出水面,他要将这里的所有人变成傀儡为他所用。我想爹娘肯定也是对此有所察觉才会去往弥谷,而且我的家人他们也是……”她说到这里忍不住哽咽。 “一切事端由我燕云山而起,身为燕云山的少主,我绝无逃避可言。”她早已知晓一切,当初北离虽然灭国,但其蚀心蛊却被遗留下来。 温行休之所以抛弃荣华富贵卸甲归田,只怕是为了守住蚀心蛊的秘密不被有心之人发现。 但他没料到寨子里出了叛徒,温喆走漏了风声导致燕云山一夜覆灭。 至此,温庭安不能就这么走了。 她需要留下来收拾这件事,同样的事情已经在安县上演过,她不能再眼睁睁看着更多无辜的人变成任人摆布的傀儡。 温礼平睁大着的双眼缓缓转动着,最后低下眼眸,声音沉沉的。 “你都想起来你的身世了吧。” 温庭安沉默下来,而后缓缓点头:“家中有几位长辈尚在,我有幸见到了她们。” 温礼平从嘴角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来:“真好。” “哥。”温庭安连忙接话。“跟我走吧,我们要一直在一起。等这些事情结束,我们带上凝儿一起,再去游山玩水。” 温礼平蓦的抬起头,隔着那薄薄的丝带,他清晰地感受到温庭安的目光无比真切。滚烫的真情如阳光般撒进他的心田,令他刹那间失神。话语哽咽在喉。 “好。”轻轻的一声应答,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这是他所发出的声音,后知后觉温礼平感觉到一丝惊措,那微弱的情绪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安心。 温庭安还活着的消息很快传到祁夫人耳中。 看着上官浦成传来的密信,祁夫人眉头紧皱。 房间深处传来一声沙哑的咳嗽声,祁夫人思绪收回,将信放在桌子上起身往里走去。 走到床边,她抿了抿唇挂上微笑,轻轻将帷幔掀起,语气轻的像一片羽毛,带着耐心的唤道:“侯爷,您醒了。” 床上,已经头发花白的南郡侯微微睁开双眼,疲惫的看着面前容颜动人的祁夫人。 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笑一笑,但虚弱的身体让他无法完成这个动作,到最后嘴角也只是抽搐了两下。 祁夫人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又极快的遮掩过去。她弯着眉,纤细的手掌抚上南郡侯厚实的大手,关心道:“时候还早呢,王爷怎么不多睡会儿?” 南郡侯摇了摇头,呼吸沉了几分,半天才开口说话:“本王越睡身子越乏,只怕是不中用了。” 祁夫人满脸惊恐,拉住南郡侯的手趴进他怀里抽泣起来:“王爷又在胡说了,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叫妾身可怎么办呐?” 南郡侯握紧她的手,满脸怜惜:“是本王的错,又让爱妃为本王操心了。” 安抚好南郡侯,祁夫人走出里间来到外面,前来送信的心腹冯远就在外头等着。 见她出来,冯远连忙上前几步跪下行礼,满脸焦灼道:“王妃,出事了。” “我都知道了。”祁夫人抬手制止他的话头,说道。“这可是好事。” 冯远满脸疑惑,低头道:“恕属下愚钝,那温庭安不仅活着还取走了丹药,殿下的计谋已然落空。眼下……”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冯远的眼珠子转动看向祁夫人。 “先起来吧。”祁夫人神色严肃,丝毫不为之所动。 “是。”冯远起身立在一旁,等候祁夫人的话。 祁夫人说道:“只怕蚀心蛊仍在温庭安手中,既然她活着那我们就有机会找到蚀心蛊的下落。” “可现在丹药在她手中,她又与景和郡主亲近,万一将秘密捅了出去……岂不是对我们不利?”冯远拧着眉,一副苦恼的样子。 祁夫人冷笑一声,说:“这里是黎州,景和郡主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得低调行事,有何惧之?至于温庭安——” 她尾音拉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山贼之后,为报当年剿匪灭门之仇蛰伏十数载,造下青平城冷家的灭门惨案,其行可谓天人共怒。贴下一张告示,自有侠义之士会前往解决。” 冯远眼睛一亮:“高,实在是高!”好一招祸水东引,这下都不需要他们亲自动手了。 冯远准备将此计带回给上官浦成,祁夫人叫住他:“记住,抓活的。” “属下明白!”说罢,冯远离去。 祁夫人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眼底的野心暴露无遗:“这一次,该轮到我了。” 她手掌慢慢抓紧,未来之势尽在掌中。 除此之外,她频繁与冷凝儿见面表示亲近,也为日后做打算。 冷凝儿也听到了些关于玉门的风声,那些讯息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寻不到出处,但都围绕在她周围,使她感到惴惴不安,不禁担心温庭安的情况。 不过她明白自己需得沉住气,这场博弈,就看谁先忍不住露出獠牙了。 面对祁夫人的“热情”她自然是不拒的,且在暗中查探消息,终是让她寻到些蛛丝马迹,一些足以将祁夫人一举击溃的蛛丝马迹。 她现在只缺一个时机了。 第171章 玉门那边,通缉的告示很快就张贴出来,山贼余孽温庭安的恶行可谓千夫所指,再加上她手握神药以及稀世罕见的白玉笛,不少能人异士以及有心之人自告奋勇去捉拿她。 一时之间,温庭安陷入险境,客栈都不能再回去,连温礼平都受到波及,一天之内被三波人围堵过,但都被他侥幸逃出。 “这地方不能待了,我们得赶紧离开。”温礼平说道。 两人此刻已经逃到郊外,天寒地冻,温礼平说话都带着白气。 温庭安默不作声,她现在还不能离开玉门,但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天气寒冷又不能去寻找客栈,只怕他们还没被抓去就要先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 “先离开吧。”为顾全大局,温庭安还是妥协了。眼下,她需要找一处安全的地方将丹药转交到上官子菁的暗卫手中。夜听现在无法帮助她,她只能靠自己。 第213章 两人逃亡到不远处的一个小镇上。温庭安再次扮起男装,只不过这次是个眼睛看不见的瞎子。白玉笛也被她拿粗布条包裹起来,从外表上看只是根不惹眼的棒子。她租了间茅屋,和温礼平一起躲在镇上。 得到喘息的机会,温庭安安全和暗卫汇合,并将丹药交给了对方。对方拿到丹药眨眼间消失,让温庭安松了一口气。 白天,温礼平出去探查消息,她因为眼睛上缠着布行动不便,只好低调的待在茅屋里。 可她到底是坐不住的人,没过多久就杵着拐杖溜出门去,混迹在一群乞丐之中。 她穿得过于朴素,脸上又抹灰,眼睛上缠着一块黑色粗布,一个人抱着拐杖和一根缠着布条的棒子安安静静的坐在破庙角落,看起来像个落魄成乞丐的布衣,存在感极低。 乞丐们对她倒没什么关注,偶尔多讨了些食物会扔给她半个馒头,至此再无过多交流。 温庭安蜷缩在角落,这就是她要的效果。轮情报,恐怕小镇上没人比这群四处行走的乞丐知道的多,她只需要待在乞丐经常出现的地方偷听一些八卦,就能收获许多意想不到的信息。 比如,昨天西头来了几个外地人,身上还带着武器,看起来气势汹汹地,说是在找一男一女,其中女人是个瞎子,眼神并不好,身上带了支极名贵的笛子。 今天又来了四五个人,和昨天的人目的是一样的,只不过没有大张旗鼓的搜人罢了。 接二连三的动静,小镇上的人们对此议论纷纷,温庭安明白他们该转移地方。 等温礼平回来,他们果断收拾东西跑路,又寻了一个更加偏僻的村子躲藏。 待个三五日察觉到异样他们就又开始转移,如初反反复复换了四五个地方。兄妹二人也算又回到了当年频繁搬家的日子。 好景不长,温庭安能从乞丐那里探查消息,却忘了前来抓捕她的人同样能从乞丐那里打听消息。 在一个废弃的破庙内,前来的三个短装扮相的人给了一个老乞丐几个铜板,问道:“这里最近可有什么生面孔?” 乞丐两眼放光,攥紧铜板尽力去回忆着:“倒没什么特别的人,不过确实有两个逃荒的人进了村子避难,平日倒不曾见过面。”话落,似乎察觉出自己提供的消息无大作用,他赶紧又补了一句:“有个破败的关公庙,那里是我们这些人的聚集地,里面的人我都认得,最近来了个新的,不知是哪处的小瞎子,虽然脏兮兮的但仔细瞧却是个嫩皮没吃过苦头的,看着像殷实人家的小哥儿。” “瞎子?”为首的人眉头轻挑,他记得通缉令上说过那山贼余孽就是个瞎子,只不过是个姑娘。想到着他眉头又沉了沉。 “大哥,要去看看吗?”身边的同伴低语道。 为首那人沉思片刻,回道:“去看看吧,来都来了。” 老乞丐一听,顿时笑得花白的胡子都在抖动:“我来给几位大爷带路。” “有劳。”为首那人又往乞丐手里塞了几个铜板。 此时温庭安正蜷缩在关公像右边的杂草上闭目养神。忽然听见竹竿敲击地面的响声从远处传来,这动静是先前的老乞丐。 温庭安眯了眯眼,翻身的动作倏然顿住,除了老乞丐的脚步声,她又听到了其他陌生的脚步,那脚步是习武之人才有的稳重。 温庭安立刻坐了起来。 “就是这里了。”老乞丐的话从大门外传来。 “不好!”温庭安心中警铃大震,起身朝着侧门跑去。 “就是他,他要跑了。”老乞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上!”为首的人一声令下,其余人朝着温庭安追来。 温庭安虽然蒙着眼,但这附近的路因为长走动也熟悉很多,她专挑着熟路飞奔,在狭窄的巷子里弯绕着,很快就将身后的人甩掉。 待到确认安全之后,温庭安急匆匆往住处赶去,她被发现了,必须赶紧告诉温礼平马上离开这里。 回到住处,屋子里却不见温礼平的踪迹,温庭安焦急万分却又不得不等待着。 屋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传来,温庭安知道来不及,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将其绑在柱子上便火速离开。 她前脚刚走大门就被人从外面踹开。为首的是方才那几人,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同伴。 望着尚存人气的小屋,为首那人喝道:“搜仔细些!” 一群人挤进小木屋,翻箱倒柜又摔又砸,眨眼间屋里狼藉一片,毫无收获。 为首那人目光移到绑了布条的柱子上,一拳狠狠砸了上去,咬牙道:“应该没走多远,给我追!” 一群人应了一声,声势浩荡地离去。 因着视线被遮挡,温庭安的行动受阻,速度慢了许多,身后的追兵很快就追赶上来。 温庭安咬着牙,竭尽全力逃出村子后一把扯下眼睛上的布条,朝着山林跑去。 没了遮挡她的速度变得利落,身后那些人明显跟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温庭安消失在山林里。 暂时摆脱危险并没有让温庭安感到喜悦,现在天寒地冻,山林里冷气逼人,温礼平都不知在何处。 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令她头晕脑胀,却又不得不强打精神思索对策。 另一边,温礼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拦在身前的人打退。 “李夼!你究竟要纠缠我到什么时候?”他咬着牙愤怒道。 “跟我回去。”李夼用大拇指抹了一下嘴角,那里刚刚挨了温礼平一拳,痛疼令他不禁皱眉,但还算平静。 “跟你走?”温礼平冷笑一声,抱着手臂满是轻蔑。“你就不怕我会要了你未婚妻的命?”他并不知道他离开后冷家发生的事,只以为温庭安和冷凝儿已经不可能了,那冷凝儿最后肯定只会嫁给李夼。 李夼的语气难得软了几分:“跟我回去和凝儿解除误会,我会帮你找到真正的仇人,然后报仇。”来到这里,他也听闻了温庭安还活着的传闻,这也使他越发笃定冷凝儿伤害温庭安绝对是假象。 “不需要。”温礼平不假思索道,虽然他已经知道来龙去脉,但冷凝儿到底差点杀了温庭安,他现在不想跟冷家的任何人扯上关系,事关生死也不能跟他们扯上关系。 “我还有很重要的事,就此别过吧。”温礼平冷冷说道。“往后不必再相见,不然我的长枪可是不长眼的。”说完,他摆了摆手抬脚离开。 “温礼平!”李夼脸上的平静分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焦急。“你信我一次,绝对与凝儿无关。眼下你们的处境很危险,不如跟我走,我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我真的是要帮你啊。”最后一句话他咬的极重,为了表明自己的真心仿佛要将其嚼碎,铿锵有力。 “我不需要。”温礼平头也没回,话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径直离去。 等他回到二人居住的小屋时,入眼的是一片狼藉。怀里抱着的馒头和烧鸡滚了一地,温礼平满脸焦灼,不停呼唤着温庭安的名字。 “庭安,庭安!” 无人回应,他只看到柱子上绑着的布条,那是他和温庭安的暗号,如果有危险就留下这个不引人注意的记号,提醒对方赶紧离开,待安全后在旧地重逢。 温礼平目眦欲裂,牙齿几乎要咬碎,他又晚了一步。 李夼从外面赶进来,望着眼前的景象欲言又止。 “果然回来了,兄弟们上!”外头传来一声得意的吼叫。 温礼平气得胸口起伏不止,转过身道:“你若真想帮我,这些人,杀!” 李夼眉眼低了低,拔出剑往外走去。 夕阳西下,小巷子里的打斗已经结束,夕阳的余晖撒向巷子里,映得墙上的血迹越发刺目。 温礼平双眼猩红,举起长枪站立在仅剩那人身前,枪头还在往下滴血,砸在地上那人的衣服上。 那人满脸惊恐,身子都在隐隐发颤,但眼神分外坚定,说道:“要杀便杀,既然揭了那令,我等早已做好赴死的准备!就算你们现在杀了我,往后也会有其他正义之士会为我等报仇雪恨!” “好,我满足你。”温礼平眼中满是戾气,愤怒已经使他失去理智,连带话音都变得无比低沉愤慨。 “温礼平,这个人不能杀。”李夼赶紧上前阻止。 “你也不必多事。”那人盯着李夼,满眼讥讽。“助纣为虐,你与这贼人有何异同?” 他话音刚落,长枪已经贯穿他的胸膛。 李夼盯着眼前的一幕,久久没有言语。 望着遍地的尸体,温礼平的理智恢复了些,这才缓缓开口:“我妹妹已经逃走,这些人我管他是正义之士还是贪财之徒,伤我家人者,死!” 他已经失去了双亲,仅剩的家人他必须要保护好她。 温庭安躲在一方矮小的洞窟里,山下的人来了大批,都是来抓她的。 被逼无奈,温庭安只得往山中深入。 第214章 很快,山贼在此处以及一些能人异士被屠戮的消息传出村子,大批能人异士纷纷前往,力图共同剿杀贼匪。 山中气候寒冷潮湿,连火都难以升起,温庭安饥寒交迫,却不得不继续逃命。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与那些人碰面,温庭安早已是强弩之末,咬着牙将那些人打晕,夺取他们身上的干粮逃之夭夭。 因为多次的照面,温庭安猩红的双眼被众人看到,关于她的称呼已从山贼转变为妖孽。 接二连三的围堵失败,众人似乎也忘了来时的目的,一门心思只想抓住妖孽,仿佛只要抓住了她就能使自己名震江湖,流芳千古,至此他们的手段也越发毒辣,布网投毒,甚至在自备的干粮中下毒,不论敌我死活,接近疯狂。 山中的动物接二连三被误杀,就连周遭的村子也波及。 温礼平宛若热锅上的蚂蚁,焦灼不安。 李夼见状心生一计:混入那些人的队伍之中,见招拆招,倘若遇上温庭安也能第一时间救人。 温礼平别无他法只得信任他,两人乔装打扮混入绞杀妖孽的队伍中去。 不知不觉,温庭安已经在山中迷路,寒冷每时每刻都在侵蚀她的理智。 “抓住她!” “妖孽,休走!” 又是那些人,温庭安对此已经心生厌恶,却又不得不避。 多日的疲惫令她无法集中精神,身后的人迟迟甩不掉,且离她越发近了。 逃到一处废弃的房屋那里,温庭安已经被那几个人包围。 “我看你往哪里逃。” 几人双眼放光,摩拳擦掌,仿佛温庭安已是他们掌中之物。 温庭安被逼无奈,手里裹了几层布的白玉笛捏了捏,终是没拿出来使用。 一番打斗,温庭安已经撂倒两人,剩下三人穷追不舍,将她逼到一处角落,两边都是高耸的土墙,面前是一口枯井。 坐困愁城,温庭安拿出袖口中的匕首,目光寒得比冰雪还要冻上三分。 “挑了她的手脚筋,留她性命。”为首的大哥喝道。两旁跟随的人应了一声,提着剑朝着温庭安攻去。 狭小的空间,温庭安毫无躲闪的可能,一把短匕首硬生生抗住了几人轮番进攻,却也被逼到枯井边。 她陡然脚下一松将跌下进去,一人见状顿时欢喜,提着剑朝着温庭安刺去。 岂料温庭安身子一晃,回身躲过锋利的剑身,一掌将对方拍入井中。 “三弟!”女人惊呼一声,满脸怒火。“妖孽,我要你的命!”说完提着剑朝着温庭安的咽喉刺去。 少了一个人,温庭安打起来比先前轻松不少,再加上女人因怒火上头露出破绽,温庭安一个躬身避开锋芒,手中匕首翻转瞬间割了那女人提剑那只手的手筋。 剑落了地,女人捂着手臂满眼不可置信地盯着温庭安。 温庭安趁机又是一脚踢出,将女人踢飞出去,重重撞在土墙之上,女人一口鲜血喷出,不省人事。 土墙饱经风霜,这一撞竟有了摇摇欲坠之象,但几人都未曾察觉。 “二妹,三弟!”仅剩的大哥双目通红,手中两把弯刀飞舞起来,朝着温庭安打来。 温庭安早已没了力气,躲避中还是挨了男人一击,被打下枯井。男人还没来得及露出喜色,身后的高墙轰然倒塌,将他和倒地的女人一起埋没,连带的还有那口枯井,井口直接被堵了个严实。 温庭安掉下来时正巧砸在先前那人的身上,那人的身体早已凉透。温庭安挣扎着坐起来,枯井里没有水,杂草丛生,带着一股无法言说的阴冷。 井底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她已来不及思索,随意抓了几把杂草后便失去意识。 第172章 再醒来时已不知过去多久,温庭安的手脚冰凉,被冻得有些麻木。 井口被盖得严实,她无法逃离出去更不敢生火取暖,眼下冷得紧,她只得将杂草又抓了许多铺在地上,蜷缩在上面,但寒意依旧不减分毫。 在夜里她几次被冻醒,后面甚至睡不着了,如此度过艰难的一夜,温庭安整个人恹恹的。 不过比寒冷更可怕的是这井内空气越发浑浊。 井底的气温很低,即使到了白天寒气也不会减少几分,在加上黑暗令她分不清昼夜。 当呼吸都变得艰难时,她才察觉自己在井下待了好几天。 此时的外面 虽说以往众人抓不到温庭安,但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会带来温庭安所出现位置的消息,可现在已经好几天没人遇见过她了,甚至有一拨人上山后就再也没下来。 因为温庭安的离奇失踪,山下的人显得有些烦躁不安。有人猜测温庭安已经逃离这里了,有人则怀疑是消失的那几个人把人带走了。 温礼平和李夼也不免有些担心,每次上山搜查时二人总在队伍之中,可惜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只有温礼平清楚,温庭安现在肯定还在山上,先前住的小屋他去过很多次,布条始终系在柱子上,证明人还没回来过;被那几个人带走那更不可能了,一来他相信温庭安的身手收拾这几个人毫不费力,二来这村子的出路只有一条,现在已经被人轮值守着,防的就是有人抢占先机抓到人偷偷溜走。 如此就证明温庭安还没从山里出来。 或许她遭遇了什么更加危险的事,现在根本抽不开身。 越想温礼平越揪心,眉头无时无刻都紧锁着。 距离困在井中依旧不知多久,井中的寒气依旧很重。温庭安身上带着的干粮也快见底,不得已她将那死尸身上的干粮和衣服都扒了下来。 那人穿的衣服很暖和,温庭安裹在身上,寒意确实减缓了许多,这令她有些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早点去扒,或许是她觉得自己应该能逃出去,毕竟有那么多人在抓她。 可她万万没想到已经过去这么多天,竟没有一个人发现这地方,难道是井被埋的厉害根本没人发现吗? 可惜仅有的精神气根本不容她细想,井底的空气越发浑浊,这使得她头昏脑涨,连意识都有些下沉。 “我要死在这里吗?”温庭安心中不禁如此想,干粮还是有的,可惜水壶已经见底,一滴水也没有。口中的干燥加深了她的这个想法。 她究竟是先渴死?冻死?还是窒息而死? 此时,一滴水落在她的头顶,温庭安猛然睁大眼睛,抬起头往上看去。 只见井口处出现了一个细小的白洞,水滴不停从那里流进来。 温庭安下意识张嘴去接,入口的却是泥,但好在缓解了渴意。 上方的白光意味着现在是白天,且还下着雨。那堵坍塌的土墙被雨水冲刷,竟破了个窟窿。 温庭安不由一喜,这意味着空气可以流通进来,她不至于窒息死在这里。 想到这里,她扶着冰冷的墙壁站起身,伸着脖子踮起脚深吸一口气。 呼吸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短暂的开心并没有使她放松下来,能被雨水冲开一道口子,意味着这堵墙十分脆弱,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坍塌将她埋葬在此处。 不过她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要能多活一天她就绝不能放弃。 想着她捡来一根树枝,摸到水滴落下的位置,然后开始挖,她要挖一个坑将那些雨水攒起来。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洞口又大了些,几块泥从上方掉落,险些砸中温庭安,温庭安只得加快速度去挖,待挖好后就缩在一处相对安全的角落,闭目养神。 与此同时,温庭安失踪的消息也传到冷凝儿的耳朵里,她彻底坐不住了。 这天冷府来了位侯府的小厮。 “夫人请冷小姐到府上一叙。” “知道了。”冷凝儿将人打发走。 巧儿坐在她身边吃着点心,问道:“是谁呀?” 冷凝儿原本拧着的眉突然放松,看向她回道:“是侯爷夫人,来请我们去做客。” 巧儿盯着她的眉,认真说道:“凝儿姐姐不喜欢侯府夫人对不对?” “出了门不可胡说,知道吗?”冷凝儿摸了摸她的头说道,算是默认了。 这些天的相处,她发现这个孩子实在聪慧,懂得察言观色总能猜中她的心思,对此番言论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也要去么?”巧儿疑惑,以往冷姐姐也会出门去见侯府夫人,但从来不会带她的。 “对。”冷凝儿压下心中翻腾的思绪,点点头。 “好。”巧儿点点头,没有多言。 之后,冷凝儿换身衣服,也给巧儿换了套新装。她一手牵着巧儿一手提着一盒点心上了马车。 来到侯府,祁夫人一如既往的欢喜,不过在看到巧儿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孩子是?” “巧儿。”巧儿大大方方的介绍自己。 “朋友家的孩子,暂时住在我这里。因为不太放心她独自在家,所以就一齐带了来,擅作主张还望夫人海涵。”冷凝儿补充道。 第215章 “哪里的话,倒是个可爱的孩子。快来,我们坐下一叙。”祁夫人赶紧招呼道,将周围的下人都遣散走了。 “这些点心是凝儿亲手做的,夫人尝尝。”入座,冷凝儿招呼瑜心过来,将盒子放置在桌上打开,取出里面白玉似的糕点。 祁夫人拿起一块品尝着,满意点头:“凝儿当真是心灵手巧。” 冷凝儿浅浅一笑,颔首低眉。 祁夫人这才将已经煮好的茶给二人倒了一杯。 “这茶苦么?”巧儿看着面前茶杯,犹豫着问。 “不苦,且带着些许清香呢。”祁夫人笑盈盈地回答。 巧儿这才小心翼翼地端起茶杯闻了闻,似乎真的没有苦味,小抿了一口,弯眉道:“好喝。” 祁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就好。来人,伺候点心。” 几个下人端来几份点心放在桌上,巧儿看得眼睛都直了,悄悄拉冷凝儿的衣角,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她。 冷凝儿勾着唇:“夫人赏的,可以。” 巧儿这才放下心来拿起一块点心就往嘴里塞。 “夫人找我来所谓何事?”冷凝儿佯装疑惑,心中早已猜到八九分。 祁夫人没有马上回答,不紧不慢说:“先瞧瞧我这茶艺如何,再言也不迟。” 冷凝儿目光瞬了瞬,端起茶杯饮下一口,答:“甚好。” 一番寒暄,祁夫人神色一正,步入正题:“你父亲走了已有几年光阴,夼儿那孩子也出走,你现下觉得如何?” “不如何。”冷凝儿回答。“表哥虽然出走,时常也会写家书寄回。父亲在天有灵,定会保佑我们。” 谈及冷易,她态度十分诚恳,祁夫人找不出一丝破绽,心中不免放松,继续说:“若凶手的下落有着落,你待如何?” 冷凝儿沉默了。 祁夫人继续说:“实不相瞒,那歹人并未死,且成儿已经找到其下落,就在玉门。” 冷凝儿睁大眼睛,状似惊讶:“玉门?这不可能,我明明亲手……”说到这里,她皱紧眉头无法言语。 祁夫人握住她的手,安抚道:“你先别着急,温庭安确确实实还活着不假,但我已让成儿张贴告示,抓住她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冷凝儿眉头沉得更低,依旧不言,仿佛还沉浸在震惊中。 身旁的巧儿听见温庭安的名字不由怔了怔,但出门前冷姐姐叮嘱过她,无论听见什么都不要有反应,要乖。 于是,她继续吃着点心。 半晌,冷凝儿深吸一口气,说道:“凶手一天未落网,我这心中甚是难安。父亲九泉之下也不得瞑目。” “我知你忧心此事,此次叫你前来也是为了商议对策。”祁夫人微笑着说。 “哦?”冷凝儿抬起头,眼中似乎还闪着泪水,问。“夫人有何高见。” 祁夫人正色说:“如今虽然知晓歹人就在玉门,但始终寻不到其详细位置。不过我听闻夼儿也在玉门。” 冷凝儿慕然抬头,李夼竟也在玉门,这是她未料到的。 祁夫人眼底含笑:“夼儿不仅在玉门,且也参入抓捕。” 冷凝儿心头一沉,她相信李夼不会轻举妄动。既然李夼在那边,那说明温礼平也在那里。 这下他们兄妹二人岂不是都有危险。 不对,祁夫人只提到温庭安并没有提及温礼平,或许温礼平是安全的。 冷凝儿心神稳了稳,继续听祁夫人说。 “只是那温庭安行踪难觅,本来派去的人还有头绪,如今竟什么踪迹都寻不见,实在奇怪。” “确实奇怪。”冷凝儿拧着眉附和,正因为温庭安失踪所以她才担忧不已。现在连祁夫人他们都不知其去向,说明温庭安现下至少没有落在这些人手里,倒叫她安了几分心。 “夫人有何妙计?”冷凝儿试探问道。 “我听说那温庭安除了温礼平之外还有一位义兄,且与你有些交情。”话至此尽,虽然未明说,但意图显而易见。 冷凝儿顿了顿,看来祁夫人将目光盯上了慕容晓白。 那她自然不能答应,以祁夫人他们的做派,凡是入局之人皆不能落得一个好下场。 “夫人言重了。只是自打回来我便与慕容公子断交,直到如今都不曾往来。” 祁夫人脸上并未有意外之色,只是勾唇言道:“可你和慕容家那位二小姐有过交际。” 冷凝儿神色微变,继续说:“清仪尚且年幼。夫人,依凝儿看还是另寻他法吧。” 祁夫人立刻接话:“可灭门之仇你不打算报了么?” 她神色十分严峻,不容拒绝:“若想报仇,有些牺牲自是难免的。在这世道上,不争便是一个死字。凝儿,你需得记住这些才是。” 冷凝儿立刻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凝儿谨记夫人教诲,先行告退。”说完递给瑜心一个眼神,后拉起巧儿就往外走去。 没走几步,巧儿突然捂住肚子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呻吟:“冷姐姐,我肚子痛。” 冷凝儿神色一变,刚准备蹲下身子去查看巧儿的情况,突然喉头一甜也是一口血喷出,倒在巧儿身边。 “小姐!”瑜心一时之间不知该先顾谁,才上来几步,外头突然闯进来几个护卫将三人包围,其中一人剑指瑜心,示意她别动。 座上的祁夫人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脸上笑意深沉。 “夫人这是何意?”冷凝儿面不改色地问道。 “凝儿,事到如今你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么?”祁夫人缓缓起身,徐步走到她身边,眼底一片冷然。 “先前住在你府上的那人是谁?是不是温庭安?” 冷凝儿抿紧唇,一言不发。 “你要护她?”祁夫人态度缓了缓,带着些许语重心长。“你要明白温庭安是害你家破人亡的真凶,你我是自己人。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办,待抓住温庭安我会让成儿给你一个交代。” “夫人觉得我会相信你么?”冷凝儿低着头,声音发寒。 “冷家惨案是何人所为?当真是温庭安吗!”她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质问。 “自然是她。”祁夫人锐气不减分毫,斩钉截铁道。“你家里的小厮可是亲眼所见,那温庭安也亲口承认。况且,你不是差点杀了她么?” 她说到最后话音拉长,皱着眉沉声道:“这些莫非你都忘了不成?” “夫人既然对这些事了如指掌,应当也知道世子殿下身边跟着的温喆有易容之术,可改造换皮。” 祁夫人双眼微眯,似笑非笑的眼里藏着杀意,道:“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啊。” 她话刚说完,突然胸口发闷,身子一软险些跌倒,幸好身边的护卫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这是……”她捂着胸口,手掌抑制不住地颤抖,难以置信地看着冷凝儿。 冷凝儿冷笑:“夫人既然早有准备,怎么没料到那点心里也藏有毒呢?” “放肆!”祁夫人尖声厉喝,眼中的愤怒几乎要溢出来。 眼前这个卑贱的庶民竟敢给她下毒。 此言一出,侍卫们的剑直指冷凝儿,只待祁夫人点头,他们就可以轻而易举取下冷凝儿的性命。 “你真是…胆大包天!”祁夫人气得头晕,气势顿时泄去大半,她坐下来冷冷盯着冷凝儿。 冷凝儿眼底一片薄凉,从出门起她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和祁夫人同归于尽的准备。只是可怜了瑜心和巧儿,竟被她连累。 此时怀中的巧儿小脸惨白,捂着肚子缩成一团。 瑜心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她虽然怕死,但却见不得自家小姐受罪,可她却无法保护小姐,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中只盼着李夼或者温庭安能及时出现救她的小姐。 “只要你现在交出解药,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祁夫人顺了顺气,说道。 冷凝儿抬头盯着她,冷声说:“我既走到这地步,自然是不怕死的。” 祁夫人怒火中烧,一拍桌子怒道:“好,那我现在就杀了你,再寻解药!” 身边的侍卫闻言提着刀走向冷凝儿。 在刀抬起要落下时,千钧一发间冷凝儿再次开口:“我死倒没什么要紧,只怕这孩子若是死了夫人恐要后悔终生。” “慢。”祁夫人抬手叫停侍卫,冷声道:“你刚刚说什么?” 冷凝儿扶住巧儿,从她怀里摸出那块长命锁丢向祁夫人脚边。 祁夫人一看那长命锁,陡然间脸色巨变,连忙道:“都下去!” 侍卫们一头雾水,却不得不听从命令退下。 待人走后,瑜心赶紧跑到二人身边,含泪的唤道:“小姐,小姐……” “别怕。”冷凝儿轻声安慰她。 祁夫人艰难捡起长命锁,眼眶泛着红,她盯着巧儿,颤抖道:“这块长命锁,你从哪里得来的?快说!” 巧儿迷迷糊糊,虚弱吐道:“娘亲…给的…” 第216章 祁夫人瞪大通红的双眼,嘴唇也在发颤:“娘亲?” “这孩子的娘亲便是淑容,也就是夫人一直寻找的亲生女儿。”冷凝儿的话如一颗炸弹丢出,砸在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她在哪……我的女儿现在在哪?告诉我。”祁夫人身子前倾,手哆哆嗦嗦地向前探去,她寻了十几年却始终不见踪影的女儿,那可是她的心头肉,支撑着她一直走到现在。 冷凝儿望着面前这个盼女心切的女人,眼中难掩悲凉,又带着痛恨。 她问:“夫人可还记得几年前被你淹死在荷塘里的女人?” 第173章 祁夫人拧着眉,似乎在回忆些什么。 那时正值入夏,是培养新蛊最关键的时刻,紧要关头最是疏忽不得。 谁知却被安插在上官浦成身边的眼线告知上官浦成与一个女人有纠葛。 当时她勃然大怒,传了封信将上官浦成斥责一番,随后命人将那女人处理掉。 她并未见过那个女人,更不知道她是谁。 可眼下冷凝儿突然提及,她想到一种可能性,一个令她毛骨悚然的可能性。 冷凝儿的声音缓缓响起,不带有一丝温度。 “夫人应当也猜到了罢。那女人便是巧儿的娘亲——淑容。” 祁夫人从凳子上滑落,瘫倒在地。 “不可能…不可能…”她难以置信。 冷凝儿极力克制着体内的毒,将嘴里的腥甜咽下,继续道:“那日淑容正上街为家中的伤患买药,路上不巧与世子殿下相遇且起了些摩擦,之后人就不见踪影。再有消息时便是她浮在荷塘里的尸身被人打捞起。” 她语速缓慢,目不转睛盯着祁夫人的反应。 祁夫人此时脸色煞白,难以接受的真相令她目光都呆滞了。 “夫人可知她是为何人买药?”冷凝儿自问自答地说。 “想必夫人并不陌生,是一个叫柳媞如的女人,温庭安的母亲。”她一字一顿,恨不得将这些字眼狠狠嵌入祁夫人的内心。 “十几年前的那场围剿,从中逃出来不止温庭安一人,且还有柳媞如。 只是她不知何缘由失去过往的记忆变得神志不清,是淑容捡到并将其带了回去。 可惜她在为救人买药的途中遭人杀害,留下一个孱弱的丈夫和才刚记事的女儿。 丈夫备受打击不久便撒手人寰,而留下来的孤女则被柳媞如带在身边,一直到现在……” “闭嘴!”祁夫人突然发狂,歇斯底里地吼叫出声。“你休想骗我,我的淑容肯定还活着,她就在这世界上的某处角落,她在等我!” 就在这时,门口倏然传来侍卫的声音。 “夫人,我们在外头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冷凝儿勾着唇,一言不发。 “带进来。”稍微控制住情绪,祁夫人低声喝令。 接着,就见一个老车夫佝偻着背走进来,祁夫人一见来人,目眦欲裂。 “是你!” 旺爷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草民是来谢罪的。” 祁夫人再度奔溃,三两步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好看的五官失控的拧在一起,看起来恐怖狰狞。 “你快说,快说我的女儿去了哪里?你快说,她还活着对不对,说呀!” “她…死了,她被人害死了,千真万确。夫人,你要给淑儿报仇啊。”旺爷爷哭得泣不成声,一头磕在地上。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竟然没了,那他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 直到这一刻,祁夫人仿佛失了力跌坐在地上,不知是毒起来作用还是因为悲痛,她一口血喷出,止不住的咳嗽。 见此,冷凝儿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她赌对了。 “冷姐姐……”怀里的巧儿缓缓睁开眼。 “怎么了?巧儿。”冷凝儿低声询问。 “我,我好像看见娘亲了……”巧儿的气息越来越弱。“娘亲,来接我了……” 冷凝儿心口一抽,她忘了巧儿只是个孩子,祁夫人下的毒肯定坚持不了多久,慌乱之下她对祁夫人说道:“夫人还不肯交出解药么?巧儿若是有个好歹,淑容又岂能瞑目?” 祁夫人的理智恢复了些,慌乱从身上取出解药朝着巧儿扑过去。 “巧儿,来,吃下去就没事了。”颤抖的声音被极力控制着,勉强挤出些许温柔。 巧儿抬起眼皮见是祁夫人,紧闭着唇不肯张嘴,她不能吃坏人的东西。 “你吃啊。”祁夫人双眼通红,哀求道。此时的她全然没了上位者的神气风采,变得狼狈不堪。 “我来。”冷凝儿从她手里抢过解药递到巧儿嘴边,说:“巧儿乖,吃完药肚子就不痛了。” 巧儿这才松开唇,将解药含进嘴里,之后便没了动静。 冷凝儿将解药吃下,扔出一包药后起身就要抱着巧儿离开。 祁夫人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巧儿,见冷凝儿要带其离开,她满脸惊慌,拉住她的衣角道:“放下她!” 她这一声,门外的侍卫提着刀将大门围住,使冷凝儿无法出去。 “夫人还想如何?” “把孩子留下,否则你别想活着离开。” “夫人觉得巧儿会愿意跟杀母仇人待在同一屋檐下么?” 冷凝儿的话如一桶凉水浇在祁夫人的心头,令她无言以对。 “夫人,景和郡主求见。”外头一个侍卫小跑到门前。 冷凝儿的目光随着祁夫人一道移向门外,看来一切终于是要结束了。 井下的日子实在难熬,身上的衣服因为潮湿即使裹得再紧都无法御寒。 温庭安被冻得说不出话,手脚已经没了知觉。 在分得清昼夜之后,这是她被困在这井中的第五天,身上的干粮早已吃完,水坑里的水也已经干涸,她现在全凭意志力在坚持。 饥寒冲刷着她的理智,因为天寒身边的遗体还未腐烂,不过隐隐飘着味,这使得温庭安的意志越发消沉,她的精神已经处于崩溃边缘。 这应该是她有生以来度过的最艰难的日子,比被上官浦成囚禁和中蚀心蛊所带来的痛苦加起来要强百倍不止。 温庭安蜷缩着,只有白天时从井口投射来的微弱的光能给予她短暂的安心。 第六天,温庭安喉咙干的快要冒烟,腹中的饿得几乎要吐酸水。她的目光四处张望,最后停留在那具遗体上。 恐怖的念头被她快速打消,她不断安慰着自己。 “坚持住,会有人来的,一定会的……” 第七天,始终没有人来,温庭安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偷看那具遗体,脑中那股念头挥之不去,求生欲不停得催促着她。 好在她还未动摇。 第八天,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失去知觉,不知是冻僵了还是她快要死了。 只有右手的无名指时不时的颤动让她还能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第九天,温庭安难得睡了一个好觉,她梦到冷凝儿就在她身边。 “庭安,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永不能分离。” 她梦到温礼平抱着一大堆野果在朝她招手。 “庭安,瞧,哥给你带好吃的回来了。” 还有温极和安清水。 “庭安,天色已经不早了,该回家啦。” 以及柳媞如,她推着温长月,身边还跟着一个看不清面孔的男人。 “庭儿……” 一阵温热席卷全身。 不对! 温庭安猛然惊醒,发觉自己此刻还在井中。她抬了抬眼皮,四肢已经没有力气再动,很快又沉沉睡去。 这次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到自己正飞在天上,身下是广袤无边的土地。 她落到青平城,走进了冷家大门。 温庭安鬼使神差地走进书房,正看见冷凝儿在练字。冷凝儿的神情十分专注,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温庭安,或者说她根本看不见温庭安。 外头突然闯进来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左手拿着的拨浪鼓不停响着。 “娘。”小女孩走到冷凝儿身边奶声奶气唤道。 冷凝儿低眉含笑,放下手中的毛笔将孩子轻轻抱起,孩子伸手指着门外。 温庭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就见李夼缓缓走进来。 “爹。” 这一声呼唤令温庭安心中一沉,她伸手想要去抓冷凝儿,却怎么也碰不到冷凝儿的衣角。 她仿佛置身在另一处空间,这里的冷凝儿和李夼乃是天生一对,而她从未出现。 脚下的地板突然往下塌陷,温庭安只觉得身子一空往后跌,她下意识闭眼。 再醒来时她来到一间小屋面前,那是她曾经住过的家。 院子里,温礼平手持长剑挥舞着,温极一脸严肃的站在身边,嘴唇时不时翕动着,仿佛在指导面前的儿子。 温庭安一时怔住,安清水端着清茶从她面前穿过,直直走向父子二人。 第217章 温馨的一家三口就在眼前,温庭安的脚像被焊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才是温礼平本该有的生活,是她害了他,害了他们一家人。 温庭安的泪水止不住地淌下。 面前的画面飞速旋转,她来到凉州,来到柳媞如的住所。 柳媞如和温长月此刻正坐在一处亭子里。柳音儿和一个女人立在一旁,她们看起来似乎是母女。 温庭安挪动步子踏上台阶,只听见一声声轻叹。 她走近四人,只见四人背对着她,目光在向不远处瞟。温庭安顺着她们的目光向前看去,朦胧中她看见两方坟墓紧紧相依。 一方是温行休的,另一方则是温庭的。 温庭安吓得后退,她死了? 还没回过神来,柳媞如突然转身看向她。 “醒醒,庭儿。” “都是假的,不可相信……” 这句话如同咒语将温庭安包裹住,像一片羽毛轻轻托起她,载着她在一片看不见的汪洋中朝着一个方向前行,所过之处掀起阵阵涟漪。 “醒来,快醒来……” 第174章 依稀间,温庭安似乎靠了岸,听到人发出的窸窣声响。 上官浦成已经展开了他的计划,在暗中大肆发布神药。短短五天,已经有不少人被蚀心蛊控制,成为了影的一员。 夜听察觉事情的走势愈发失控,先给上官子菁传了封密信,而后暗中打探消息,力图摧毁上官浦成培育出的新蛊母。 霎时间,吃人的怪物在百姓之间流传开来,导致人心惶惶,夜里无一人敢上街。 玉门被笼罩了一层诡异的雾霾。 好在柳音儿很快抵达玉门,夜听将可以缓解蚀心蛊发症的阻药交给了柳音儿。柳音儿第一时间找到温礼平和李夼,打算与之商量对策。 温礼平他们正躲在一处隐秘的小院中,昏迷中的温庭安亦在此地养伤。 温礼平正守在她身边,床边的炉子里添满了柴,火花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已经瘦得没有人样的温庭安,眼泪几乎要从眼眶中溢出来。 看见一个戴着斗笠的女人闯了进来,他先是警惕地提起长枪,认出来人后又惊又喜,眼泪也开始往下掉。 “音儿,你来得正好。快来看看庭安,她快不行了。” 柳音儿一路风尘仆仆地赶路几乎没有歇过,现在最是乏累。一听温庭安出了事,那些疲倦瞬间烟消云散,她三两步来到床前,开始给温庭安把脉查看情况。 温礼平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我们被人追杀走散了,人是在枯井里找到的。井口被土石墙给盖住我和李夼差点都没发现,还是红缠有了反应我们才注意到。 那井下阴冷潮湿,外头又天寒地冻的,不知道她在里面待了多久,找到时身子都僵了,连气都探不出来。” 说着说着,才擦干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李夼站在一旁暗自叹息,不知该说些什么。 柳音儿听着,眉头越发皱紧,说:“你们先出去,我给庭安检查一下身体。” 二人闻言快速出了屋,温礼平把门带上,一直守在门口不敢离开。 好在温庭安身上除了冻疮倒没什么大毛病,无外乎是冷饿交替休克过去了,不过看情况,若是再晚一点发现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 柳音儿摸了摸温庭安发白的脸,不由感慨:“怎么一阵子不见,你又受了这么多苦。” 她忍住眼泪替温庭安穿好衣服,之后写好一张药方拿给二人。 “按照这上面抓,需得抓紧时间尽快煎上。”她说着将夜听给她的单子递出来。“这个多抓几份,有大用处。” 李夼接过两张药方,对温礼平说道:“眼下你不方便抛头露面,我去便好。” 温礼平也没有推托,说:“那就麻烦你了。” 李夼不言,随即快速出了门。 他走后,温礼平开口道:“庭安怎么样了?” 柳音儿说:“她身子亏得厉害。去这周围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野味可以炖汤,庭安需要补,大补。” 温礼平将她的话牢牢记住,转身跑了出去。 很快,药买来了,野味也炖上了。 柳音儿小心翼翼地把药喂给温庭安,又将鸡汤给她灌了些。 肚子里有了些汤水,温庭安的脸色稍稍红润了些。几人稍稍松了一口气,温礼平的心也安定了不少。 “接下来我们该如何?”温礼平问。 柳音儿回道:“青平城那边多亏冷小姐,麻烦已经清除。郡主还在赶来的路上,现在我们要做的便是制药。 李公子买回来的药材很充足,我会把阻药制成药丸,由你们暗中混进那些携带蚀心蛊虫卵的药里,可以暂时延缓蚀心蛊发症。” “好。”二人异口同声道。 接下来三人分工明细,温礼平负责给柳音儿打下手,李夼则出去派药。 第二天温庭安才悠悠转醒。 满屋充斥着一股刺鼻的药味,温庭安不由皱眉,可她四肢无力无法动弹,肚子还很饿。 先发现她醒来的是柳音儿,柳音儿坐在床边问了她许多事,她都没有力气回答,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以示安慰。 温礼平后进来,看见温庭安睁了眼他立马又跑出去。再回来时手里抱着一大堆食物,有野果,糖葫芦,馒头,包子,还有以往二人最爱吃的烧鸡。 琳琅满目,都是温庭安爱吃的东西。 “好饿……”温庭安食欲起来了,勉强说出这么一句话。 柳音儿已经将她扶起,把新炖的鸡汤端了来,慢慢喂给温庭安喝。 喝了几口,温庭安勉强有了些力气,忍不住笑道:“这鸡汤来得真是时候。” “那是自然,天天都炖着,就怕你突然醒来喝不着呢。”温礼平的脸上难得见到笑容。 趁着吃东西的空档,二人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全部说给温庭安听。 温庭安禁不住瞪大赤红的双眼,惊道:“也就是说上官浦成并非世子?” “差不多。”柳音儿说道。 祁夫人地位卑贱,进侯府时南郡侯已年近四十。南郡侯与王妃恩爱是人尽皆知的事,半生里侯府都只有王妃一人,不料南郡侯晚年却犯了糊涂。 王妃虽性情温和,却也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当初的世子殿下亦容不得母亲受辱,以至于祁夫人在侯府的日子十分艰难。 祁夫人一直对王妃和世子心怀怨恨。只可惜怀胎十月,也只生下一名女婴,于是便偷梁换柱,将一个嬷嬷的孩子换了进来,对外宣称是位公子,其亲生女儿则被寄养在他处,直至今日。 如今淑容已死,祁夫人的心自然也就死了。这些事她也一并交代出来,再加上郡主手握他们的把柄。现在我们只需将上官浦成的阴谋粉碎,郡主会带着这些铁证去京城面圣。 燕云山,冷家,以及那些无辜冤死的人们都将沉冤昭雪。 温庭安不自觉攥紧被角,这些个只手遮天的人终于要被绳之以法了。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她得赶紧恢复身子,这样才能跟大家一起去对付上官浦成他们。 “对了,音儿,你身上的蛊如何了?”温庭安忍不住关心道。 “有姑姑在,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柳音儿笑了笑,不过这笑容着实有些心酸。 她应该早些来的,这样温庭安或许会少受些罪。 时间一天天过去,因为阻药的缘故,玉门的情况并没有像当初安县那般传播迅速,这倒让上官浦成心中起疑。 “母妃可有来信?”此时还不知晓真相的上官浦成坐在主位上问向身边的温喆。 “回殿下,无。”温喆如实回答。 上官浦成不由心中纳闷,自先前母妃与他传信,说她会准备引蛇出洞的诱饵,让他静待时机,不可打草惊蛇。 可是直到现在母妃都未曾说明诱饵是什么,他一连寄出几封信询问,具都石沉大海。 他向来警惕心十足,如此便已察觉到异常。 “报。”外头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进来。”上官浦成不耐烦道。筹谋多年的计划即将实现,眼下却又生了变故。 他与母亲忍辱负重多年,终于扳倒原来的王妃和世子,他的母妃坐上王妃之位,他也登上世子之位。 可无论他如何努力,世人对他们母子的评价依旧是“区区侍妾罢了”,“区区庶子罢了”。 “可怜南郡侯膝下薄子,倒让这么对母子占了便宜”。 既然靠能力无法堵住悠悠之口,那就依靠蚀心蛊,让这天下再也没有非议他们母子之人。 想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翳,问:“何事?” “王妃来信了。”侍卫如实禀告。 上官浦成立刻站起来,下去取信,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 后计不通,按原计划实施。 第218章 上官浦成的眉头紧锁,这确确实实是祁夫人的字迹。 后计不通?莫非母妃遭遇了怎么阻碍?可母妃向来运筹帷幄,不做没有把握之事,怎会突然生变。 他将信揉成一团,吩咐道:“派一个可信的人回青平城去。” “是。”侍卫应道。 侍卫才刚出去,夜听便走了进来。 “殿下。” 上官浦成问:“温庭安的下落可有消息?” 夜听摇摇头:“派出去的人还在搜寻,出入口都被堵死,温庭安逃不出去。” 上官浦成皱着眉,这还真是诸事不顺,到现在别说人了,连人影都不见。 他深吸一口气,有些心不在焉,说:“知道了,鬼面无情呢?” 夜听回道:“属下来正是为他而来。他与搜寻的人起了争执,失手打死两个人,如今他们的同伴正在门外侯着,想找殿下讨要说法。” “这个莽夫!”上官浦成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完大步流星走出门去。 几日之后,玉门里大量百姓受蚀心蛊影响,行为举止开始变得诡异起来,就连当地父母官也被上官浦成所操控。 虽然温礼平和李夼一直在暗中派送阻药,但与上官浦成的人脉相比还是相差千里。 “就在这里。” 很快,他们的容身之所也被人发现。 当天夜里,温喆和鬼面无情带着一队人马将温庭安他们的住处围得水泄不通。 温礼平气得咬牙切齿:“这帮畜生,竟敢找上门来!” 温庭安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语气冷沉:“温喆!” “先冷静些。”柳音儿皱眉道,这地方是夜听给他们寻的,如今却被人发现,难不成是夜听被发现了? “温庭安还未痊愈,你们带她从后面走,我来断后。”李夼这会儿已经拔出剑往门口走去。 温礼平赶紧起身去拿枪,道:“我跟你一起,定要取了这帮狗贼的性命。” 温庭安坐在床上紧紧捏着拳,柳音儿扶住她的肩,有气无力地叹了一口气:“只怕我们插翅难逃了。” 彼时房屋已经被人群包围,入目是一片橙红。 温喆举着火把大声喊道:“三七,我知道你在里面,只要你现在跟我们走,我保你这几位朋友平安。” 声音传入屋内,激起温礼平心底的火焰,连柳音儿脸上也结了一层冰霜。 温礼平倏地提起枪指向门外,大声道:“我现在就去挑了他的心肝!” “哥。”温庭安惊呼道。 李夼已经先一步拦住他,将门抵住。 温礼平气得胸口起伏不定,额头青筋暴起:“你们一个两个拦我做什么,我不去杀他,难不成让他带走庭安?” 温庭安撑着身子下地,柳音儿赶紧扶住她,跟着她的脚步走到温礼平身边。 温庭安腿脚还有些发软,这几步走得令她够呛,深吸一口气稳了稳神,她极其认真地说道:“哥,我不能让你去犯险。” “三七,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考虑,要么跟我们走,他们便可相安无事;要么你们一起死在这里。你可要好好想清楚。” 温喆的声音再度传来,温柔中夹着令人寒栗的阴狠。 他勾着唇,仿佛正在玩弄掌中垂死挣扎的猎物的一只猫。 鬼面无情有些不耐烦:“我们可是来杀他们的,你竟敢擅作主张放过他们?” 温喆低声冷笑:“那又如何,我是打算放过他们,但你想做什么事岂是我能管得住的?” 闻言,鬼面无情的脸上有了笑容,那张赤红的笑脸看起来格外诡异。 第175章 大门倏然打开,温庭安强撑着身子走出来,其余三人跟在她身后。 “温喆!”温庭安盯着不远处披着头发的男人,一双赤红的双眼瞪得像铜铃,几乎要喷出火来。 望着那双眸子,院子外的人群俱都是一震,纷纷向后退去,议论纷纷。 温喆抬了抬手压制人群的骚动,向前一步,缓缓开口:“三七,只要你现在跟我走,大家都会相安无事。”他言语温和,仿佛一位劝诫误入歧途的无知晚辈回头是岸的长辈,默默注视着温庭安。 温庭安拧着眉,几乎要被恶心坏了,咬牙压制着怒火:“不要唤我乳名,恶心。” 温礼平向前一步把温庭安挡在身后,斥声道:“要打便打,少油腔怪调地恶心人。” 鬼面无情早已忍耐多时,听到这句话他拉了拉斗篷,三两步跃到院子中,抬手道:“既然你一心求死,那便来。” 温礼平二话不说提着长枪便跳了出去,其他人都来不及拦阻。李夼登时也跳到温礼平身边,二对一打了起来。 温庭安满脸紧张地盯着院子里打斗的三人,额头慢慢渗出一层汗来。 她现在身子虚弱,只站这么一会已经有些喘气了,柳音儿担心她的身子,一直扶着她。 温喆手里翻出一个黑匣子,徐步向前几步,盯着柳音儿道:“音儿,把三七交给我,不然后果自负。” 柳音儿盯着他手里的黑匣子,心中明了。那八成就是上官浦成他们培育出的新蛊母,而温喆不知道她身上的蛊早已解得差不多了,竟妄想控制她的心智。 她冷着脸没有吭声,挽着温庭安胳膊的手却在渐渐收缩,是气的。 温庭安不明所以有些担心她,小声询问:“音儿,你身上的蛊可解净了?” “已经无碍了。”柳音儿如实回答,目光死死盯着温喆,恨不得将其生剥。 温喆见柳音儿不为所动,便抬起手指在匣子上敲了敲,缓缓开口:“把温庭安带过来。” 他语气冷淡,如下令般。 温庭安只觉得胳膊被人紧紧一握,她心中猛然一惊,下意识看向柳音儿。 只见柳音儿满脸警惕,目光丝毫没有离开温喆。 “怎会?”温喆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柳音儿身上的蛊已经种下七八年,按理说想控制她轻而易举,可眼下柳音儿的样子毫无异常,甚至连一丝中蛊的反应都没有。 他目光一沉:“你身上的蛊已经解了?” 柳音儿微微颔首,满眼疏离冷淡,说:“怎么,你很意外么?” 温喆脸色沉下来,据他所知蚀心蛊的蛊解只有并蒂莲,可当初燕云山上的并蒂莲都已经被他烧毁,连一颗种子都没有留下,柳音儿身上的蛊不可能被解开才对,除非…… 他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有一个人的针灸之术可以延缓蚀心蛊的病症。 他情绪变得激动,甚至有些失态:“你见过媞姐姐,她还活着?她现在在哪?” “你不配知道!”温庭安见他如此,心中的怒火倏然烧起。 温喆恍然大悟,指着温庭安道:“原来你也见到媞姐姐了,难怪,难怪…。” 他喃喃着,脸上绽放出笑容来,突然又变得狰狞诡异,大声笑道:“她还记得你吗?三七。” 温庭安脸上的神情一滞。 “不记得了,对吧。”温喆得意地笑起来。“你可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功夫才洗去媞姐姐从前的记忆?” “温喆,我杀了你!”温庭安浑身颤抖,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朝着温喆扑去。 “庭安,你冷静,冷静一下。”柳音儿纵使气得声音都在发颤,却还是极力保持着理智,拼命拦住温庭安。 温庭安突然迸发出的力气十分骇人,柳音儿死死箍住她的腰仍被其剧烈挣扎的动作波及,后背重重砸在门上,火辣辣的痛感刺激着她的神经,也令她越发冷静。 “庭安,你冷静点。他在激你,千万不能着了他的道。” 不远处打斗的三人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先杀那个疯子。”温礼平一□□向鬼面无情,对李夼说道。 李夼点头,随即提剑刺向温喆,鬼面无情想去阻拦,却被温礼平缠上。 赤色长枪横在他面前,长枪的主人斗志昂扬。 “老妖怪,你的对手是我。” “你叫我什么?” 鬼面无情双眼一瞪,脸色立刻阴沉下来,红色的面孔越发可怖。 温礼平讥笑一声:“怎么,家里连面镜子都没有吗?你这怪物。” 鬼面无情气得浑身颤抖起来,黑色的斗篷被气劲吹得窸窣作响。 “我先杀了你!”他突然腾空,恐怖的一掌朝着温礼平拍去。 温礼平长枪一横,周身的气劲开始转动,他打算正面接下这一击。 突然,李夼出现在鬼面无情上空,长剑朝着鬼面无情的脊梁刺去。 背后的寒光令鬼面无情瞬间恢复理智,他侧身欲躲却为时已晚,一条胳膊被寒光削了下来,血光飞溅,他捂着断口处,疼得牙关紧咬。 “你们!卑鄙小人!” “不敢,与二位相比,小巫见大巫。”李夼罕见的调侃回去,只是那张面孔始终冷如冰山。 “可以啊你。想不到你也学坏了。”温礼平满面惊喜,过来捶了他一下。 第219章 李夼抿着唇没有说话,只见眉头稍松。 鬼面无情吐出一口血,身上的锋芒早已褪尽。 温喆见状脸黑了下来,这莽夫到底还是不中用,可眼下也不是教训的时候。 “上!”他手中的盒子一捏,身边举着火把的人尽数动起来,朝院子里缩小包围圈。 温庭安的眼睛又开始刺痛,这使得她恢复理智,认出这些人是当初比武擂台上的人,她道:“这些人并非普通人,都是高手。” “他们被蚀心蛊控制住了。”柳音儿补充道。 温礼平将脚边的人一脚踢开,随后和李夼一起挡在两个姑娘面前。 “小心些,千万别受伤。”柳音儿低声提醒,抬手一枚银针飞出,没入最前面那人的眉心,那人瞬间没了意识。 “这些人并非坏人,都是被利用的有志之士,还是不要伤了他们的性命。”温庭安越发虚弱,强撑着一口气说道。 “都这会儿了哪里还顾得上别人。”温礼平呛道,但手上的力道却控制得极好,尽量使这些人丧失行动力,而不是取其性命。 两人在前面不同抵挡那些人的攻势,柳音儿一手扶着温庭安,一手施展银针。 她的银针并非百发百中,那些人虽然没了神志但到底有些身上,一次两次也学会躲闪,更有甚者只需一道气劲便可震开飞来的银针。 “银针不多了。”柳音儿皱着眉,忍不住焦灼起来。 温庭安只觉得浑身似有火烧一般,热汗不停冒出,她好想睡过去,可眼睛传来的刺痛令她无法阖上眼。 “庭安,庭安,你怎么了?”柳音儿注意到她的异常,一摸她的额头,竟滚烫的厉害,不由吓得花容失色。 温庭安的身子越来越软,她感觉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身子也开始空了起来,仿佛灵魂下一刻便要离体。 柳音儿搂着逐渐丧失意识的温庭安,不断呼唤着她。 院子里抵抗的二人也不免分神往这边看,很快又被面前的攻势拉回目光,连一句关切的话都无法说出。 一瞬间,温庭安的意识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双眼的刺痛将昏迷的她唤醒,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耳边的打斗越来越近,身体的燥热令她睁不开眼睛,一股热浪将温庭安包裹起来。 “好热……我好热……”她呻吟着,声音低若蚊蝇。 “你说什么,到底哪里不舒服啊?”柳音儿急得都快要哭出来。 温庭安此刻脸色惨白,眼睛里还在往外渗血,看起来格外恐怖。 “好吵……吵死了。” 温庭安拧着眉,她好恨这些声音,没由来的怒火从胸口迸发出来。 “闭嘴,都闭嘴!”温庭安只觉得喉咙突然被扯开,一声怒吼震耳欲聋。 院子里的人瞬间都停下动作,仿佛时间都被凝滞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方才还在抵抗的温礼平见这些人都停止下来,不禁发出疑问。 李夼摇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道。 温庭安猛然睁眼,一双眸子比血还要红,透着一股阴森,她抬起有些无力的手指,指向温喆。 “杀了他。”那语气轻如羽毛,又如恶魔低吟。 院子里的人们瞬间又动了起来,纷纷扭头看向温喆。 “杀了他……” “杀了他……” 他们竟开口说起话来,一遍一遍重复着温庭安的话,红纹从体内生长,蔓延至脸上,一股红色的气劲在他们之间流淌着。 那些人的实力在瞬间提升了几倍,提起武器朝着温喆扑去。 “你们疯了,我才是你们的主人。”温喆意识到不对劲,大喝一声,不停拍打着手里的匣子。 “把赝品给我处理掉。”温庭安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赝品……处理……” 那些人嘴里喃喃重复着温庭安的话,举起大刀朝着温喆砍去,温喆侧身躲开,快步过去抓起半昏迷的鬼面无情,骑上马逃之夭夭。 但那些人并没有就此放过他们,而是一路追杀,直至夜幕尽头。 “庭安,这里…还有一个。”温礼平指着站在台阶下的人说道。 温庭安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用仅剩的力气说道:“退下。” 那人微微颔首,随即消失在夜幕中。 温庭安这才疲倦地闭上眼。 第176章 不知过了多久温庭安醒来,此刻她正睡在一张床上,身边似乎坐一个人,正握着她的手。 可是她的双眼再度陷入黑暗,她什么都看不见。 她的心突然往下一沉,身子都忍不住轻颤。 “嗯?”身边的人发出朦胧一声轻哼。“庭安?” 温庭安一听见这道声音,猛然坐了起来,伸出手往那人的方向摸去。 那人握住她的手,指节微凉,只一瞬又松开。 “凝儿!”手里的温度突然抽离,温庭安吓得惊慌失措,手不停地往前去抓。 她从床上跌下去,直接落到冷凝儿身上,两人一起滚到地上,撞翻了床边的凳子。 动静惊动了外面的人,房门被人打开,柳音儿提着灯笼走进来,看到床边的景象,默默立在原地。 “你们这是……?” 昏暗的房间中突然出现的一抹亮光刺的温庭安睁不开眼,温庭安陡然愣住,她看得见,她没有瞎。 冷凝儿扶住她,忍着痛解释道:“我想去点灯,庭安许是误会了。” 温庭安回过神来,面颊有些滚烫,她低下头企图将脸埋入夜色,意识半梦半醒的,她小心翼翼地问:“这是梦么?” “当然不是了。”冷凝儿笑了,橘黄的光映在她身上,那张精致的五官,琉璃般的眼眸若隐若现,明明看起来那么不真实。 她声音很轻,轻得像梦境一般。 “久违了,庭安。” 久违,这个词一下子触动了温庭安的心弦,令她的嘴角弯起一个苦涩的笑容。 “久违了,凝儿。” 她的手刚想去触碰冷凝儿,发觉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不由耳根又是一烫,有些不自然地看向柳音儿。 柳音儿弯着眉,她半个身子隐在夜色里,只有那张美艳的脸庞十分清晰,她勾起嘴角,揶揄道:“发什么呆呢,快些起来。地上凉,别让冷小姐受冻了。” 温庭安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冷凝儿身上,她赶紧爬起身,又把冷凝儿从地上拉起来,样子十分窘迫又真诚:“抱歉,我犯糊涂了。” “无妨。”冷凝儿望着她,眼中秋波流转。 “你怎么在这里?我睡了多久?”温庭安问道。 冷凝儿将她扶到床边坐下,说:“别着急,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先坐下吧。” 柳音儿趁着这空档将桌上的蜡烛点燃,房间里顿时有了光亮。 温庭安心中踏实不少,但她并未放松下来,心中的疑虑正迫切地需要解答。 有了光,温庭安的面容也变得清晰,嘴唇发白,整个人消瘦得厉害,那双眼也比先前可怖了几分,血色的眼白加上漆黑的眸子,戾气十分厚重,又带着些迷茫和疲倦。 如此触目惊心的样貌令冷凝儿心下狠狠发颤,她记得温庭安离开青平城时不是这样的。 瞳孔是十分正常的颜色,虽然眼中也发红带着戾气,但经过调养那抹红已然淡去很多,只是透着些许血丝,所以看起来有些瘆人。 精神面貌也应该是充满活力的,除了眼睛其他方面与正常人并无大异。 可是如今却憔悴至此,整个人由内到外都是恹恹的,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调养就能恢复如初的。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会变成如此模样? 冷凝儿的目光黯淡了许多,揪心的疼痛使她的呼吸都有些凝固。 她脸上刹那间的异常被温庭安捕捉到,温庭安沉默了一瞬,开口:“有镜子么?” “大晚上照什么镜子?”柳音儿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将话题扯开,说:“自你昏迷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天,冷小姐是今天中午来的,和郡主以及慕容公子一起来的。” “二哥也来了。”温庭安一脸惊喜。她知道上官子菁的出现八成是来做最后的收尾来,但慕容晓白的出现实在令她意外。 提及慕容晓白,冷凝儿脸上浮现出笑容,解释道:“慕容公子不仅来了,还是以知府大人的身份。燕云山一案,我冷家一案,他是为我们翻案而来。郡主则是来为蚀心蛊一事做了结,以后我们再也不必受这些磨难了。” 温庭安脸上也展出笑容,慕容晓白居然当上知府了,简直是意外之喜。 不过,冷凝儿居然能来到这里,说明青平城的那位已经没有威胁。可他们这边还没有取得什么进展,甚至一天前他们还在受制于人,郡主这么快赶来,会不会打草惊蛇? 她将自己的疑虑说出来。 柳音儿道:“这是另一件我们要对你说的事。你还记得你昏迷前发生的事么?” 第220章 温庭安认真回忆起来,她的脑子还有些昏,只依稀记得那些中蛊的人似乎听她的话。 她说:“我并没有蛊母,具体原因我也无从知晓。” 柳音儿摇头,说:“蛊母就在你手中,所以那些人才会听你的话。” 温庭安愣了,突然想到某种可能,半疑半惑地说道:“在我的眼睛里,对么?” 柳音儿点头:“不错,它并没有丢,只是一直在你的眼睛里沉睡,但是前天它被唤醒了。” 温庭安满脸不可思议,难怪上官子菁会突然来这里,原来底牌是这个。 她不自觉看向冷凝儿。 冷凝儿与她一样,纵使这是冷凝儿第二次听说这件事,仍然觉得有些恍惚。他们一路走来的种种遭遇几乎都跟这只蛊母有关,没想到它一直都在他们身边,且就藏匿在温庭安的眼睛里。 “许是当年匣子损坏才让它钻了空子。”温庭安沉着眉道。“难怪我中蛊后的状况跟他们不太一样,八成也与这蛊母有关。” 冷凝儿拧着眉,比起这个她更担心另一件事,白天因为寻不到机会开口,现在她倒想问问柳音儿。 于是她问:“当初姚九是以自己的血豢养蛊虫,所以那只蛊虫才会听从他的话。如今这真正的蛊母听从庭安的命令,岂不是也要依靠庭安的血来滋养它?” 柳音儿的目光沉了沉,默默点头。 温庭安也沉默了。因为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她的身子早已亏空得厉害。现在的她因为蛊母的苏醒失掉许多精血,更是虚弱无力,只怕已经折损了她的寿数。 若蛊母继续留在她身上,只怕她的身子永久都是这幅孱弱模样。 她下意识攥紧被褥,平静发问:“如何将它取出来?” “你们放心,我已经准备妥当,明日就可以把蛊母取出来。”柳音儿早已有了打算,既然现在两人都在担心这件事,那她正好说出来,也好叫两人安心。 叮嘱了两句之后柳音儿便退出房中,现在还是深夜,她需要休息。 冷凝儿十分理解,她虽然是今天中午才来,但见到柳音儿时后者正顶着两个黑眼圈,可见为温庭安的事操了许多心,现在大晚上又给她们解惑,此刻定然十分乏累。 待人走后,她才在床边坐下,说:“快睡吧,我陪着你。” 温庭安握住她的手慢慢躺下,目光一刻也不离开冷凝儿。 “我们不会分开了,对吧?” “对,不会再分开。快睡吧。” 卸下心底的包袱,温庭安的意识变得朦胧,很快便入睡。 次日醒来时,身边人已经没了踪影。 温庭安直起身子坐在床边冥想着,目光扫到梳妆台上的铜镜。她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坐下,观看自己的容貌。 原本白皙水嫩的面容因过度憔悴显得有些发黄,身板看起来也十分薄弱,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血色眸子。 看得温庭安心尖都在打颤,盯着这双妖怪似的眼睛,她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人还是怪物。 垂了垂眸,温庭安起身躺回榻上,将被子盖过头顶,想以此遮住这双红眸,但终究只是掩耳盗铃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人轻轻推开,那人走路的动作极轻,声响几不可闻,但还是没能逃过温庭安的耳朵。 “庭安。”冷凝儿轻声细语地唤了一声。 见被褥没有动静,她又轻轻将被子掀开一个角,露出温庭安的脑袋。 温庭安此刻闭着眼睛,脑袋偏了偏侧过身面朝外睡着,似乎真的睡着一般。 冷凝儿的手指蹭到她的脸上,手掌抚过她的半张脸,声音依旧很轻:“该起床了。” 温庭安的眼睫毛这才颤了颤,她缓慢坐起身子,可始终没有睁开眼,抓住冷凝儿的手指问:“现在何时了?” 冷凝儿表情僵硬了一瞬,随即恢复神色,说:“日上三竿,起来吃些东西吧。” 温庭安点点头,冷凝儿将她的衣服拿过来要帮她穿上,温庭安制止道:“我自己来吧。” 冷凝儿动作又是一滞,只一瞬才应声:“好。” 言罢她退开走向一旁,温庭安自顾自开始穿衣服,她不想麻烦冷凝儿,她不是废人,她想自己来。 等她凭着感觉将衣服穿好时,冷凝儿才来到她身边。 她感觉冷凝儿绕到她的身后,温庭安还没来得及疑问,就感觉一丝带着凉意的柔软触感抵住了她的眼皮。 是丝带。 温庭安身子一滞,安静立在原地。冷凝儿什么也没说,轻轻将丝带绑在她的双眼上后便退开身子。 温庭安露出一个由衷的笑容,探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说:“带我去洗漱吧。” 冷凝儿弯唇,吐出一个“好”来。 她们是彼此的心爱之人,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便能了解彼此的心意。 她不问,也不劝。温庭安此刻最需要的是陪伴,那她就陪着她,这就够了。 洗漱时,柳音儿已经端着食盒进来了,紧随其后的还有温礼平。 见到冷凝儿,温礼平先上前与她说话。 “李夼陪晓白上衙门去了,一会儿便会回来。” “嗯,有劳了。”冷凝儿点头应道。 “庭安,你的眼睛又……”看到温庭安眼睛上的丝带,温礼平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 “先吃饭吧。”柳音儿回身说道。“一会儿再取蛊母。” “对对,先吃饭。”温礼平一拍脑门,有些懊恼自己的失言。 温庭安勾起唇露出一个大大的,令人安心的笑容:“好。” 温庭安在冷凝儿的搀扶下摸索到桌边坐下,迎着三人的目光安静吃着饭。 柳音儿带来的食盒里装的是双份饭菜。一份是给温庭安的,余下的这份饭食是因为冷凝儿早上吃得太少,柳音儿特意为她备的一份。 “多谢柳姑娘。”冷凝儿眼中含笑,对于柳音儿这份心她心存感激。“只是我实在有些吃不惯这里的饭食,倒叫你白操了心。” “不打紧,是我唐突了。”柳音儿笑盈盈地回道。 “这里的饮食确实与青平城存在差异,等会李夼回来我和他一起去采集些大家吃得惯的食品。”温礼平也说道,这里气候寒冷,人们都以面食做主食,他也有些吃腻了,正想念着亓安城的美食呢。 几人其乐融融,如此,只有温庭安一个人在吃饭。 她因为蒙着眼看不清饭菜,多半是三人轮流用余下的那双筷子给她夹菜。 “庭安,吃这个,补血的。”冷凝儿先给她夹了一筷子鸭血。 “这鱼是现杀的,肉质鲜嫩,也是大补。”柳音儿说着从冷凝儿手里接过筷子,给温庭安挑了块刺少的鱼肉。 “肉,别忘了吃肉,这红烧肉最香了。”温礼平起身将一碟子红烧肉往温庭安碗里倒了半碟,汤汁险些溢出来。 “……”温庭安感受到自己的碗已经快要装不下了。 真是份厚重的关爱。 “我还是自己来吧。”她有些忍俊不禁地说。 其他三人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是看着温庭安安静地吃饭。 被几双眼睛盯着,温庭安有些不自在,她放下筷子说:“一直看着我做什么,吃饭又不是件稀罕事。” “自然是因为你好看咯。”柳音儿托着腮,玩味说道。 温庭安身子微微僵直,耳根开始发烫,语气也有些僵硬:“又在取笑我了。” 柳音儿看着她这幅窘相,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 “不看着你吃,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需要夹菜?”冷凝儿弯着唇打圆场道。 待温庭安吃完饭,便由冷凝儿和柳音儿将其送回房间里。 温庭安坐在床边,冷凝儿则和她一起坐着。 她握着温庭安的手,目光一直落在桌子前柳音儿的身上。 柳音儿正捯饬着她的药箱,很快取出需要用到的东西来。她走到二人面前坐下,随后将一个药瓶递给冷凝儿,神情极为认真地说道:“一会儿可能有些难受,把这药丸取一颗给庭安服下,可缓解痛苦。” 冷凝儿点头,随即取出一颗药给温庭安服下。 之后,她帮温庭安把丝带解开,一双血色的眼眸出现在二人面前。 柳音儿的眉拧了一瞬便恢复平整,她又拿出一个小瓷瓶,用食指抵住瓶口而后将瓷瓶倒过来,等她把瓷瓶正过来拿开时,食指上便有些些绿色的不明液体。 她将液体打着圈似的涂抹在温庭安右眼周围,之后重复着操纵涂在温庭安的左眼上。 温庭安只觉得眼睛周围黏糊糊湿漉漉的,还有一股无法言说的奇怪味道,有些呛鼻,熏得她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柳音儿解释道:“这是特制药,可以吸引蛊母。” 紧接着,她把一个木匣子递给冷凝儿,嘱咐道:“这匣子我已经上过特制药,若蛊母不肯留在庭安眼睛上,那就需要冷小姐帮忙抓一下。” 第221章 “我明白了。”冷凝儿接过匣子,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随后柳音儿取出针灸袋在二人面前打开,从里面挑选出合适的银针,又说:“接下来,我会刺入你的睛明穴和四白穴,以此来刺激蛊母使它出来。” 说到这里,她暂停了一下,弯眉道:“不知道它藏匿在你的哪只眼睛里,所以我们只能两只眼睛挨个试了,若运气好的话或许不用吃太多苦头。” 温庭安闻言,盯着那细如发丝的银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放轻松,不必紧张。千万不能眨眼。”柳音儿语气很软,轻声哄着。 温庭安默默捏了一把汗,点点头道:“我准备好了。” “看着我的眼睛,不要看针。”柳音儿举着针靠近她,手指触碰到温庭安的鼻梁上。 温庭安忍不住呼吸一颤,虽然她在按照柳音儿说的做,但到底还是有些害怕的。 突然,她感受到自己的手被冷凝儿握住,因为紧张出汗而有些黏糊的手掌被微凉的手牵住,她愣了愣,下意识朝冷凝儿转了眼珠。 走神之际只感到一根冰冷的物体刺入她的眼旁,刹那间的疼痛将她的思绪拉回,整个头皮都像被人扯了一下般难受,她下意识就想眨眼。 “不要眨眼。”柳音儿出声制止。 温庭安只得瞪大眼睛,眼泪不受控制地开始往外冒。 时间龟速流逝,漫长的等待之后终于结束,柳音儿的手从她的鼻梁上离开,同时离开的还有那根恐怖的银针。 “不在左眼里。”柳音儿有些失望地说。 温庭安整个身子放松下来,她连眨了几下眼睛,不停擦着眼泪,听到这句话猛然抬起眸。 “可惜。”全程冷凝儿的眉都没松下来过,温庭安手心里越发细密的汗水叫她心底生出一丝心疼来。 第177章 幸运之神到底没有降临,同样的步骤在温庭安的右眼再次上演。 神经的拉扯令温庭安短暂遗忘了自己身处何处,直到一丝异样令她的右眼皮忍不住的跳动起来。 接着,一只十分细小的红色小虫子从温庭安的右眼里钻了出来。它在温庭安的右眼处打了几个转,震动翅膀就想要逃走,冷凝儿眼疾手快用匣子将它叩住,翻过来将盖子合上。 细微的嗡嗡声从匣子里传来。 “好了。”冷凝儿长长松出一口气。 蛊母以及取出来,温庭安的眼睛陷入短暂性的失明。 “别担心,两个时辰后就会复明的。”柳音儿边解释边把丝带绑在温庭安的眼睛上。“以□□安的眼睛兴许能恢复正常。” 柳音儿背上药箱带上装有蛊母的匣子离开房间,走出大门,迎面撞上了夜听。 “柳大夫。”夜听依旧一身黑服,定定立在她面前。 “你来得正好。”柳音儿笑道。“这是郡主要的东西,你快送过去吧。” 说罢,她将蛊母递给夜听。 夜听看了她一眼,之后接过匣子转身要走。 “符素。”柳音儿又叫住她。 夜听止步,转过身看向她,问:“柳大夫还有何事?” 柳音儿走到她身边,手掌放在她的胳膊上,一双柔情的眼透着忧心,说:“谢谢你,你还好么?”他们的住处被发现时她猜想夜听怕是已经被发现了。 夜听正色道:“我没事,他们还没那个本事抓到我。” 柳音儿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夜听身怀绝技,就算武功尽失寻常人也难以对她做些什么,如今从她嘴里确认,倒叫她安心不少。 于是她放缓语气,说:“你一定要好好的,等这些事结束后我们好好聊聊吧,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夜听心中一动,十分专注地盯着柳音儿的眼睛,半晌才点头应道:“好。” 之后夜听便离开了。 下午,李夼和慕容晓白来到住处。 此时的慕容晓白头顶乌纱帽,身着深绯色官服,显得意气风发。 一进门,身后的带刀护卫在道路两侧立定着。 温礼平见状一时间竟有些认不出他来。 “大哥。”还是慕容晓白先朝着他挥了挥手,而后大步朝着他走来。 “晓白?”温礼平试探地唤道,随后似是意识到什么,忙正住身子鞠下一躬,正经中又带着揶揄说“拜见慕容大人。” “大哥,与我还要见外么?”慕容晓白笑道,他们已经几年不见,他原本担心经历这么多事他们彼此之间也会生分,好在今日见面温礼平还记得他,倒叫他安心不少。 一番寒暄,慕容晓白跟着温礼平一起去看温庭安,等瞧见温庭安的状况,他脸上满是震惊,忍不住长叹。 冷凝儿打圆场道:“既是重逢,应当喜悦些才是,慕容大人。” “凝儿,倒不必拘束,我们是朋友。”慕容晓白眉眼弯弯,带着些许惆怅。 温庭安看不见众人,听话语有些沉重,打趣道:“听说晓白已经考取功名,真是可喜可贺。” 温礼平拍着慕容晓白的肩,接话道:“确实如此,晓白这身穿着威武极了。” 慕容晓白忍不住红了脸,咳了一声后正色道:“我是奉命前来捉拿反贼的。” 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众人。 原来,自冷家灭门之后他虽然一直被禁足在家中,但仍关切着外头的事。期间也从小妹慕容清仪那里得知冷凝儿的近况。 他担心各位安危却无能为力,且慕容府也曾有一阵子被神秘人监视。 被逼无奈他只得暂时与冷家断联以此掩人耳目,之后便潜心贯注地念书悄悄上京参加科举。 在取得榜眼后又得当今太子赏识,他便利用这个人脉私底下调查影的身份。通过冷家一案留下的蛛丝马迹,慕容晓白一路顺藤摸瓜竟发现了十几年前燕云山剿匪一事另藏玄机。 只可惜涉及王室且证据不足,他不敢深入,好在前不久冷凝儿取得了重要证据交给他,且还有祁夫人这个关键证人一齐。 在如此铁证面前,太子殿下直接请示皇帝,在太子的推波助澜下皇帝由开始的不肯相信到将信将疑,最后命慕容晓白带人马前来调查清楚真相。 路上他又遇见景和郡主,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郡主,郡主也表示愿意协助他办案。 “蚀心蛊蛊母我已见过,且庭安的情况也可以说明一切。”慕容晓白说道。“接下来我会去本地衙门一趟,劳烦大哥与我一起。” “好。”温礼平点头,如今非常时期,他也不放心慕容晓白一个人前往。 李夼默默站起来,正要说话,慕容晓白又说道:“郡主那边也需要人手,劳烦李公子和凝儿一同前往。庭安如今身子不好,让音儿姑娘留下来照顾吧。” 众人无异议,之后便行动起来。 慕容晓白效率很高,次日就展开抓捕。柳音儿也被拨走调到景和郡主那里去了,只留下温庭安一人独自守在屋子里。 她心有不甘地摸了摸眼睛上的丝带,无奈叹了口气,这种时候她竟不能上前和大家并肩作战,实在是遗憾到了极点。 上官浦成早已气急败坏,提前规划出逃跑路线准备撤离。半路上却被上官子菁等人拦截,纵使上官浦成身边有温喆,鬼面无情以及一大群死侍,但与上官子菁带来的人马,再加上冷凝儿等人的助阵他很快便败下阵来。 鬼面无情因吞下禁药妄图获得力量而走火入魔,被众人乱刀砍死。 温喆武力大不如鬼面无情,很快便举手投降。 最后上官浦成被五花大绑扔到上官子菁面前,他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郡主好手段,真是深藏不露。” 上官子菁冷着脸,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居高临下望着他:“你既选了这条路,就该想到会有今日。” 上官浦成的脸阴沉的更加厉害:“我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何故要如此与我作对?” 上官子菁脸上露出一抹寒彻骨的冷笑,她没有说话,只是勾了勾手指示意将人押下去。 待人走后,她那幽深的眸子才有了些许温度。 为什么? 她心中冷笑,她的父王驻守边疆,战功赫赫,就是被这可恨的东西所害死,她的母妃也因此早逝,她又岂能容忍蚀心蛊再现世。 一场沥沥淅淅地小雨降落在玉门,使得本就寒冷的玉门被罩上一层白雾,空气仿佛都凝结成了冰,呼吸时仿佛一把刀子贯穿鼻腔。 温庭安身子薄弱,因为这场小雨又染上了风寒,连着几天烧得不省人事。 迫不得已,一行人提前返回青平城。 在此期间,玉门的动荡就此停歇。 燕云山山贼一案彻底平反,温庭安身上的污名已被洗去,四处张贴的通缉令早已被撕下;冷家的冤案也被洗清,皇帝念及旧情为安抚冷易之女,特地赏赐了一座宅院外加万两黄金。 蚀心蛊一案,上官浦成虽然并非王室血脉,但皇帝觉得此事有损王室颜面不愿昭告天下,便以谋反的罪名将其贬为庶民,发配边关,上官浦成因接受不了真相精神失常,暴毙在路上。 第222章 祁夫人以“狸猫换太子”藏匿郡主,妄图混淆王室血脉,赐白绫一条,自行了结。 而温喆也得到应有的报应被处以绞刑。 太阳再度升起来时,外头白雪皑皑,又是一番新景象。 巧儿穿着棉服在院子跑来跑去,瑜心则在后面紧紧跟着,生怕这位小祖宗摔倒。 温庭安正待在后花园的亭子里,她的眼睛早已复明,只是始终猩红可怖,不得已她还系着丝带。 冷凝儿坐在她身边,将一个手炉放进她怀里,温庭安抱住手炉,顺势握紧冷凝儿的手指。 “好香。”温庭安轻轻吸了吸鼻子。 冷凝儿眨了眨眼,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棵梅花树上,现在季节刚刚好,正是梅花盛开的时候,金黄的阳光洒在淡黄的花瓣上,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落在黑色的枝干上,使得枝头的梅花轻轻摇曳着,将枝头的白雪也摇掉了许多片。 如此场景在这光秃秃的雪景中看着倒有一番独特的韵味。 “梅花开了。”冷凝儿回她道。 温庭安的唇勾了勾,她低了低头,手指轻轻地,仔细地捻着冷凝儿的手指,低声说:“我喜欢。” 一阵轻盈的脚步踏着浅浅的积雪走向她们。 声音越来越近,直至进了亭子,柳音儿才掀开帽子拍了拍身上的雪,将一个食盒放到目前的桌子上,自然得坐了下来。 温庭安一听这声响不由坐直了背,瘪了瘪嘴说:“我已经大好了,不必再吃这难以下咽的东西了。” 柳音儿恍若未闻,又或许是习以为常,默默将食盒打开,取出一碗黝黑的汤药来。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是如此任性。”柳音儿轻吐一句,白蒙蒙的雾随之呼出。 “我这里有糖。”冷凝儿从怀里取出一颗糖来,熟练的剥开放进温庭安手里。 知道躲不过去了,温庭安轻叹一声,老老实实将药喝下,随后把糖含入嘴里。 这汤药又涩又苦,喝得她眼泪都要下来了。 冷凝儿此时开口问道:“他们呢?”问的是李夼和温礼平二人。 柳音儿回道:“慕容公子要去亓安城任职,礼平和李公子一齐送他抵达目的地。” 温庭安有些失落地说:“看来以后晓白不能跟我们一起出去玩了。” 冷凝儿接话道:“慕容公子如今是知府大人,自然要将心思放在百姓身上。不过有空我们可以常去探望他。” 温庭安长叹一声:“看来当官也不见得多好,都不自由了。” 柳音儿一边煮茶一边补充说:“你现在身子才好些,哪里都去不得。” “我已经好很多了。”温庭安反驳道。 话落,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由远及近,巧儿手里握着一枝梅花一路小跑到亭子,瑜心则在后面跟着,不停提醒道:“慢些慢些,小心摔了。” 巧儿跑到温庭安身边停下来,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微微一皱,问:“温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看娘呀?”她们来这里已经有半年时光,眼看着还有一个月就要新年了,巧儿心底不由担心一个问题:她们还回去吗? 温庭安俯下身子,欲言又止,她也在想这个问题。 虽然她现在好了许多,但如柳音儿所说,内里还是有些亏,不宜长途奔波。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要过年,她心中确实很挂念柳媞如和温长月,但现实情况就是如此,她也无能为力。 冷凝儿将巧儿拉到身边,逗她说:“巧儿想回去了,是冷姐姐这里不好玩了么?” 巧儿连忙摇头否认:“不是哦,冷姐姐这里很好,有瑜心姐姐陪我,现在还有新宅子住。只是我有些想娘了。”说完她低下头去。 温庭安心中思量万分,最后对柳音儿说道:“我怕是回不去凉州了,不如你带巧儿回去,顺便替我向阿娘和温老问安。” 柳音儿的茶已经煮好,她慢条斯理地给几人斟了一杯,悠悠说道:“你放心,此事我已经安排好了,会有人带巧儿回去的。” 温庭安狐疑:“谁?” 柳音儿目光转向不远处,抿了一口茶:“应该就快来了。” 她话落,温庭安已经听到花园外有一道脚步声在靠近。 “是她啊。”温庭安勾唇点头。 冷凝儿若有所思,问:“莫非?” 温庭安点头:“对。” 不多时,夜听已经出现在几人视线中,她依旧是一身黑服,整个人看起来很单薄,慢慢走进亭子。 “冷小姐好。”她微微拘礼。 “夜姑娘客气了,随意便好。”冷凝儿微微颔首。 闻言,夜听默默在柳音儿身边落座。柳音儿微微蹙眉:“穿这么少,你不冷么?” “不冷。”夜听回答。 闻言,温庭安忍不住笑道:“夜听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夜听咳嗽一声,说:“如今蚀心蛊一案了结,夜听已没了存在的必要,唤我符素便好。” 亭子里因为多三人,看起来倒有几分热闹。 “瑜心,去拿些点心来。”冷凝儿吩咐道。 瑜心应下一声便去了。 冷凝儿开口道:“听闻太后思念郡主,已经留了郡主在京中过节,我还以为符姑娘也会留在京中,没想到竟出现在这里。” 符素回道:“我本无意留在京中,此次随郡主一起前往亓安城,路过此地正好拜访一下几位。” “亓安城?”温庭安疑惑。“事情不是结束了么?郡主去亓安城做什么?” 符素摇头未答,空气沉默了一瞬,温庭安意识到说错话,忙闭上嘴。 “符姑娘既不愿待在京中,想必是要回凉州吧。”冷凝儿接过话题问道。 “不错。”符素点头。 巧儿也听出意味,问:“那我是要跟她一起回去么?” 几人点头,巧儿摸了摸头,表情看起来有些费解。 柳音儿问她:“怎么,不愿意跟符姐姐一起走么?” 听到这种称呼,符素身子一僵,看起来有些不自然。 “不是。”巧儿摇头。“你们都不回去,倒叫我一个人回呢。” 温庭安笑了,原来是在闹别扭,她打趣说:“那巧儿到底要不要回呢?” “回,当然回。”巧儿马上点头道。 几人顿时哈哈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