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丰年》 第1章 《瑞雪兆丰年》作者:落回【cp完结】 文案: 春天没到,迎春花开早了。 严冬表白的时候说的多好听:我是你哥,这个身份咱俩都摘不掉,就算以后分开了,不喜欢了,我也是你哥。 说的像他打算好了一辈子死死缠着严佳年似的。 - 解压之作,流水账。 短篇,七万字,正文免费。 - 春天没到,迎春花开早了。 严冬,我更喜欢冬天。 tag列表:年上、甜宠、wgk、he、短篇 第1章 严冬不知道严佳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听话的。 他接到严佳年班主任的电话,那时严冬正在拳击馆上课,保洁阿姨拿着他的手机晃了晃,说严教练你的手机已经响了两次了。严冬对学员轻声说了句抱歉,抬手用牙齿咬开拳击手套上的魔术贴,“滋啦”一声,拿过手机发现来电显示是“小年班主任”。 班主任语气客气,问严冬今天有没有空过来学校一趟。 两小时后,严冬已经坐在严佳年班主任的办公室里。 这不是严冬第一次和这个女人打交道,女人有着文人气质,戴银框眼镜,不胖不瘦,说话的时候总是客客气气:“严佳年家长,之前我跟您聊过,也了解了严佳年特殊的家庭情况,知道您是当哥哥的,自己带他也不容易,如果不是特殊情况我是不会把您叫来的。” 严冬压着火:“嗯,劳您费心了,小年怎么了?” 季老师叹了口气:“严佳年现在高二,看着离高考还有两年,好像不着急,但高中的每一年都是很重要的,真得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您说对吗?嗯,严佳年最近……应该是早恋了。这种事儿,我们肯定还是得通知家长的,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得两手抓啊,严佳年家长。” 晚上严佳年进门的时候还在发语音,他一边换鞋一边发出去最后一句话,声音里带着笑,丝毫不知大祸临头一样的乐天派,表情和语气都很生动:“行啊,那我明天早上去接你呗。”鞋换完了手机也不收起来,捏在手里,一抬头看见他哥靠着冰箱阴恻恻地盯着他看。 严佳年心里一跳,下意识装乖:“哥。” 严冬“嗯”一声:“跟谁聊天,这么开心。” 严佳年把手机装进兜里:“没谁,同学。”那生动的表情就没了,无影无踪了。 严冬点点头:“把你那小女朋友的照片找出来给我看看。” 严佳年听愣了:“什么?” 严冬火气已经到了嗓子眼:“要我说第二遍?” 严佳年在严冬面前一直很乖,小时候是真乖,严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装乖,明明是个风流长相,他的眉眼五官大致上随母亲,狭长的丹凤眼,嘴唇很薄。以前就总是用这幅长相讨好哥哥,围在严冬腿边上问他“哥今天辛苦吗”, 说“哥等我以后赚钱了我就可以养你了”,这种话严佳年最会说。 严冬让自己别听到心里去,架不住总听,一个不经意间就容易没管住自己,真信了。 那时候严冬摸着弟弟的脑袋,跟他说这些事都不用你操心,你开开心心长大就行了。没想过严佳年也真信了,确实长大了,应该也确实挺开心的吧。想到这里,严冬又觉得压不住火,他看着严佳年的脸:“别让我对你动手,你大了,不合适,我说什么你听见了吧。” 严佳年靠着门:“谁跟你说的啊,我哪来的女朋友。” 严冬点头。 他几步跨过来,狠狠捏住严佳年的手腕,不顾弟弟的挣扎和痛呼,把人拖到严佳年父母的照片前面。照片前有个香炉,里头扎了许多燃尽的香,摆着的水果每隔三天严冬就会换成新的。 他把严佳年往地上一按:“跪着。” 严佳年跪得老老实实,就是手腕生疼,他偷偷揉自己的手腕。 严冬压不住火就不得不点了根烟,瞥了一眼他的小动作:“跟你父母说说,你在学校里都干什么了。” 严佳年梗着脖子:“学习。” 严冬听笑了,他低头,嘴里的烟毫无顾忌地扑在弟弟脸上,他盯着严佳年的眼睛,伸手从严佳年屁股兜里把他的手机抽出来了。严佳年不敢说什么,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严佳年的手机密码严冬知道,是严冬的生日,严冬按了几下,提示密码错误。 严冬咬了咬嘴里的滤嘴,问:“你女朋友生日是多少。” 严佳年没接话。 严冬抬眼看他:“严佳年,今晚如果再有下一次你不接我的话,你自己看着办。我再问一遍,你女朋友的生日是多少。” 严佳年小声答:“041121。” 手机解开了。 微信置顶两个,一个自己,还有一个是个可爱的小猫头像。严冬看得平静,半个月前严佳年的微信头像换成了一只狗,严冬没问过,小孩儿爱换头像,他没在意,弄了半天是和小女朋友的情头。 点进去看了一眼,没备注,昵称是严冬不认识的英文单词。 刚刚的语音就是给她发的,显示有两条未读消息,回得挺快,严佳年进门的时候刚说明天早上去接她,对方立刻说好呀,明天你给我带你楼下的那个青菜包子好不好。 严冬把手机递过去:“删了。” 严佳年瞪着眼睛:“凭什么!” 严冬看他:“严佳年,这房子是你的。你如果觉得自己长大了,我不能代你父母管你了,大可以把我赶出去。但只要我在这里一天,我就是你哥,你就得听我的。” 严佳年父母走得早,严佳年几乎是严冬一手带大的。 他们没给严冬学习的机会,严冬不知道家长应该怎么做,有时候显得太过独裁。他清楚自己方法不对,晚上没能睡着,皱着眉坐在床上连着点了几根烟,把卧室弄得烟熏火燎的,心里还是憋着火。严冬的火一向不对严佳年发,除了严佳年犯错的时候,严冬对他总是捧着爱着的,所有的好脾气和好东西都给他了。 估计严佳年已经睡着了,严冬带着一身烟味打开房门,自己跪在严佳年父母的照片前面。他心里有火也有愧,总觉得一切严佳年的错误都是自己的错误,是他没带好严佳年,恐怕得让他们失望。 严冬是严佳年父母在冬天捡回来的,冰天雪地里,严冬穿了一件破棉袄,几乎快要冻死了。所以给他起了个名字叫严冬,后来叔叔阿姨总是后悔,老想着去给他改个名字,说这个名字起得不好,严冬越来越像他的名字,脸上不爱笑,什么事都憋心里。 这事没来得及办,严冬还是叫严冬,他们已经不在了。 那时候严佳年刚刚三岁,完全不知道父母不在了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小小的稚嫩的双手抱着哥哥的胳膊,吱吱呀呀地喊着“妈妈”,问严冬爸爸妈妈到底什么时候回家。严冬吻他的额头,说爸爸妈妈这段时间很忙,之后就会回来的。 那时候严冬十二岁,日日把三岁的弟弟捧在手心里照顾着长大。十六岁的时候严冬初中毕业,几乎没有多想他就已经决定了不去上高中,他小时候打架就已经很厉害了,给自己报了个拳击课,叔叔阿姨留下的遗产不多,他得早做打算,开始赚钱,供着严佳年读完书。 严佳年很乖,很听话。 等他长大到知道自己没有了父母,也只是抱着严冬哭了个几天,那几天严佳年几乎都是窝在严冬怀里,趴在严冬背上,严冬去哪儿都得揣着这么一个挂件,晚上睡觉都得抱着,严佳年不敢一个人睡觉。那时严佳年还不知道严冬不是他的亲哥哥,有天晚上捧着严冬的脸亲他的下巴,很天然的亲昵和依赖,小声说哥你不要再离开我了,我们永远都得在一起。 严冬说好,哥一辈子都不离开你。 这句话严冬是真放心上了,只要严佳年需要,严冬没打算离开他。 所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严佳年不再依赖他,有了自己的生活,手机的密码改了,头像是情头,交了女朋友。 严佳年不再听他的话了。 严佳年想的不再是哥不要离开我,而是哥的管教真的让他很烦。 作者有话说: go! 1.wgk,单纯建设一下gk,馋了,属于是自割腿肉。 2.流水账,无文笔。全文免费七万字,篇幅短剧情推进坐了火箭,不过一口气读下来应该会很顺畅?因为我是一口气写完的。 3.人设不完美,都免费了,不管觉得在虐谁都嘴下留情,别骂主角更别骂我,憋不住非要骂可以骂我,别骂主角,感谢。 4.三万字前日更,每天五点。剩下的随榜单,应该是周万,三到四更。 5.看一乐儿,愿意的宝帮我点点加书架扔点海星,鞠躬! 第2章 第二天严冬按时上班,上午的学生因为一点私事耽误了时间,估计得晚到一个小时,严冬都到拳击馆了才看见消息。 顾良宇拍了拍严冬的肩膀:“大早上的一副死人脸,咋了?” 第2章 严冬垂了眼:“没事。” 顾良宇笑笑:“得了吧,你就那点事儿,严佳年又怎么了?他那年纪的小孩儿,叛逆期估计还没过呢。” 严冬有点烦:“早恋。” 顾良宇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我猜就差不多这些事儿,正常啊,我记得他是高中吧,高二还是高三?” 严冬:“高二。” 顾良宇安慰他:“现在的小孩儿都早熟,别说高中了,初中早恋的都太常见了,人小学生都会cpdd,弄得跟真的似的。要我说你也别看得太紧了,你又不是他爸,严佳年到了叛逆期,你越较真他越跟你对着干。”说完这些,顾良宇抬手跟一个男生打了个招呼,又跟严冬说,“得,我学生来了,走了啊。” 本来就烦,朋友一句话让严冬更烦。 严佳年长大了,不是那个非要赖在他怀里说哥哥不要离开他的小孩子了,不管是严冬还是严佳年都很清楚,归根结底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严冬不但不是他爸,连他亲哥都不是。 上午的课严冬上得挺凶的,他的学生听见严冬说到时间了之后狠狠松了口气,哭丧着脸问他:“冬哥,你今天这是心情不好啊?” 严冬甩了甩手:“抱歉,下次给你补一个小时吧。” 学生赶紧拒绝:“可别,我也不差一节课的钱,今天上你一节课我得回去躺三天,我得赶紧走了。” 顾良宇站在旁边看了半天,笑得不行了,他这节课开得比严冬早,下课也比严冬早,拿了瓶冰水在旁边看热闹。等严冬的学生走了,顾良宇笑他:“你真行,不舍得打你弟,上班往学生身上泻火啊。” 严冬嫌烦:“没有。” 顾良宇撇嘴:“也就是你这张脸和水平能顶着了,脾气真臭,课还难抢,真招人恨啊。” 严冬把拳套卸了丢在一边:“你很闲?” 顾良宇抬抬下巴:“挺闲的啊,我没跟你开玩笑,你也是闲的,太闲了才老盯着人严佳年。真该找个对象了,分散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严冬三个字就给拒绝了:“没心思。” 顾良宇耸肩:“没心思没心思,你就知道这仨字儿,你心思全在你弟身上。” 这是实话,严冬的心思全在严佳年身上。 他对严佳年的成长了如指掌,他清楚地知道严佳年第一次梦遗是什么时候,知道严佳年的变声期持续了多长时间,也能猜到严佳年第一次躲在房间里偷偷看片是几岁。 严佳年第一次收到情书是初中,严佳年长得很好看,像他妈妈,有许多小女孩儿喜欢,严冬那天给他整理书包的时候掉出来一封情书。那是严冬第一次对严佳年发火,才上初中就生了这种歪心思,把严佳年搞得特别委屈,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书包里有这个东西,是别人塞进去的,他都没看到。 那年圣诞节严佳年被表白,拎了个平安果回家。 严冬都不知道圣诞节流行表白,不知道这苹果是从哪儿来的,随口一问,这才知道现在的小孩儿流行在今天表白,这苹果是弟弟的追求者送的。那会儿严冬已经把苹果削皮切块装好了,一块苹果在他嘴里,嚼也不是吐也不是。最后还是咽下去了,跟严佳年说十八岁之后哥不管你,十八岁之前不能早恋,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严佳年举手保证:“我知道,哥你放心好了。” 严佳年的手机对严冬从不设防,朋友圈没有任何一条动态是屏蔽了严冬的。严冬有时候真的会查他的手机,严佳年眼睛亮晶晶的,一副我才不怕查的模样,看着哥哥翻他的聊天页面,甚至点进去聊天框,严冬很清楚他在哪个时间段有几个玩得好的朋友,都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外号,长什么模样。 有次在群里严冬看见他的朋友吐槽自己,说严佳年你再把我们的聊天记录给你哥看我就把你从群里踢出去。严佳年没理他们,晚上他的朋友在群里分享了一个网站,立刻有人说苍天啊,我一想到严佳年他哥也能看到我就觉得恐怖。 严佳年说没关系,我哥说不定也想要网站。 严冬当时看见这条消息,看一眼严佳年,严佳年眨眨眼。 严冬看笑了:“好看?” 严佳年还真认真想了想:“还行吧,没什么意思。” 严冬说:“别太频繁。” 严佳年毫不脸红:“我才没有。” 严冬又问:“一周几次?” 严佳年数数:“一两次。” 严冬点点头,不管他。 严冬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严佳年的手机不许他看了。 其实这件事是严冬主动收敛,孩子大了,需要有私人空间,他这个当哥哥的不能再随意翻他的手机,也不好再过问他一周几次这种问题,不合适。于是自然而然的,他离严佳年的生活远了许多,他不知道严佳年现在在和朋友聊什么,不知道严佳年发的朋友圈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严佳年的头像其实是情头,置顶变成了两个人。 但他主动收敛和严佳年不许的意义是不同的。 其实顾良宇说的不是没道理,早恋是件挺常见的事情,先不说对错,不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发这么大的火。他就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严佳年身上,管得他自己烦,严佳年也烦。 严冬是谁? 严冬就是个冬天路边捡来的流浪狗,严佳年才是主人,别因为自己把他带大就弄混了身份。 严冬站在拳馆门口吸完了最后一口烟,知道自己得学会把严佳年从身上撕下来,小孩子失去父母时说的话不能当真,那时候他是真想自己一辈子都别离开他,但现在不一样,严佳年应该是反悔了,不想严冬真的一辈子管着他,确实招人烦。 第3章 早恋的事儿严冬强逼着自己别管,先看考试成绩。 要是成绩没下滑,早恋不是大事,随他去。这是严冬安慰自己的话。 严佳年上小学的时候就自己睡了,学业变重之后更是在自己屋看书写作业的时间更多,以前严冬进门都不习惯敲门,后来学会尊重严佳年的隐私,敲门也不过是走个流程,严佳年总是用最快的速度喊他进去。 晚上严冬热了牛奶,敲门的时候半天没人应。 严冬就觉得自己的火一直在心里就没发出去,严佳年轻易就能把火给点燃。严冬忍着脾气又敲了一次,严佳年隔着门问他干什么。严冬捏着杯子,忍着气:“牛奶。” 严佳年说:“哦。” 这才来开门。 严冬往里看了一眼,桌子上放着卷子,看着是在学习,手机放在桌子上,黑着。严冬把牛奶递给他,还没转身离开,严佳年的手机就亮了。严冬不用猜,觉得是他那小女朋友,要是以前,严冬直接进去拿起他的手机就得打开看看,今天硬是忍着,当没看见,扔下一句“早点休息”,把门给甩上了。 严冬这几天上班上得都很烦,学生们叫苦不迭,纷纷关心他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老板都找他谈话,说严冬啊,有啥事跟哥说,虽然你的课一直都是最满的,但是真得休息的话也能调,别太大压力了。 严冬知道自己这样不对,不好,不行,说这几天的课时费都给免了吧,他自己出钱补,放两天假。严冬的情况老板知道,十六岁严冬就在他这儿学拳,十八岁一边当陪练赚钱一边学拳,二十岁那年正式当上教练,到今年严冬是拳击馆业绩最好的教练。 他都这么说了,老板自然是不会责怪,劝他两句给放了假,嘱咐他好好休息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但这状态得怎么调整?严冬在家休息了两天,觉得严佳年这小子吃错了药似的,以前满眼都是哥,现在多了好多秘密,处处防着哥,像是故意跟他作对,非得招他生气。 一副欠揍的模样。 高二上学期马上要期末考,今天外头下了大雪。 严佳年脑袋上浇了一堆雪回来,在门口扑棱了半天,一开门就闻到了热气腾腾的排骨汤的味道。严冬做饭很好吃,严佳年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学的做饭,要是严冬自己过,他怎么都能凑合,但他带着一个三岁小孩儿长大,总不能天天凑合。 饭桌上严佳年故意拿着手机一个劲儿玩。 米茜和他聊天。 米茜:“怎么样啊,严佳年。” 严佳年:“烦死了。” 米茜:“真不管你了啊?” 严佳年:“以前我吃饭玩手机他都骂我。” 米茜:“你现在真像个受虐狂。” 严佳年:“我可不是,别人碰我一下我肯定还手。” 米茜:“那你怎么办啊?” 严佳年臊眉耷眼:“不知道啊。” 严佳年这段时间心情真是不好,他真不知道怎么了,思来想去,他觉得严冬一定是谈恋爱了。不然他为什么都不管自己了? 严佳年都没注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严冬不查他的手机了,有时候群里的话题好笑,严佳年把手机主动捧给严冬看,严冬手都不伸,就这么草草看一眼。严冬对严佳年的肢体接触也隐隐回避,现在好了,就连他“谈恋爱”严冬都不管,第一天晚上严冬拎着他跪在父母面前,严佳年还真是松了口气,看来严冬还会生气,但不知道怎么了,睡一觉起来又变了,严冬又不管他了。 第3章 和他哥一起坐在饭桌上喝排骨汤,严佳年到底是没能憋住:“严冬,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他很少直接叫严冬的大名。 叫得严冬抬眼,盯着他看。 严佳年心里发怵,顶着他哥的眼神:“你就是谈恋爱了,你心思都没在我身上了。” 严冬眼睛一垂,不再看他:“我不能谈恋爱吗?你都能,我不能,倒稀奇。” 严佳年没心情吃饭,筷子一摔,回房间了。 期末考试严佳年十分愁苦,在语文卷子上一通乱填,选择题单选他把答题卡上四个选项全涂黑了,阅读理解问他这个意象有什么含义,他写作者为了凑字数胡言乱语而已,作文更是一个字都没动。 发泄完一科又觉得心虚,怕自己太作,严冬真的生了大气,彻底不管他,又老老实实把剩下的科目好好答完。期末考试结束之后严佳年一直惴惴不安,他哥对他爱答不理,他真怕成绩出来之后气得他哥直接搬走了。 期末成绩出得很快,周日特意安排他们回来上了一天课就为了讲卷子。语文老师来上课的时候都气笑了,站在讲台上说咱们班有个人才啊,我就不说他干什么了,这个人才敢不敢自己站起来?跟我说说什么意思,是对我有意见吗? 严佳年不用猜就知道是自己,他憋憋屈屈站起来,跟语文老师好一顿道歉。课后班主任找他谈话,也是语重心长,说严佳年,前段时间我刚把你哥找来一次,我都不好意思总是叫他过来了,你们两兄弟不容易老师心里知道,你总得懂点事,别让你哥哥总是担心。 担心?他才不担心我。 严佳年这么想,面上还是点头,说我知道了。 班主任又说,但是你这次的成绩我肯定还是得通知你哥,你知道吧? 严佳年点头,我知道。 作的时候胆子很大,讲完卷子班主任过来宣布寒假正式开始,班里一片狂欢,大家扯着嗓子欢呼,声音都盖过了班主任还在叮嘱他们不要野了心,明年就高三了,寒假别把学习彻底扔了。 就严佳年,蔫了似的趴在桌子上。 放学之后没敢回家,在肯德基坐到晚上十点,手机一震,严佳年立刻坐直了身子。 哥:“在哪儿。” 严佳年没敢回,都没敢点开对话框。 哥:“?” 哥:“严佳年,我问你在哪儿。” 严佳年怂死了,他哥三两句话就制住他了,赶紧回消息。 严佳年:“我在外面。” 哥:“半小时内,你最好出现在我眼前。” 严佳年:“干嘛啊。” 哥:“半小时我看不见你你给我等死,能听明白?” 严佳年:“能能能。” 严佳年好喜欢他哥这么说话,他又怕又开心,严冬真是好久没这么凶他了。他没忍住笑,乐颠颠把桌上的垃圾收了,一溜烟跑去门口打车回家,坐在车上心里揣着个活蹦乱跳的兔子似的,一边觉得回家之后严冬真能抽死他,一边又觉得这顿打要是换来严冬像以前一样管他,那也值得。 一开门,严冬拎着皮带等他。 严佳年也忘了开心了,看见皮带只剩下害怕。挨他哥的打有规矩,主动自觉老老实实跪父母面前,反思,挨完打最好能把自己反思了什么说得明明白白,说不明白就再打再反思,总能说明白。 严冬上次揍他是高一,一年多了。 那次是因为去网吧通宵,其实严佳年也挺委屈,朋友生日非要去网吧通宵,他得尊重寿星。要死不死那会儿严佳年还发着烧,他觉得自己身体还挺好的,他哥把他养得很好,长大以后极少生病,所以严佳年生病不当回事儿,先斩后奏地去了网吧。 把严冬气得不行,解了皮带就抽他,抽得严佳年吱哇乱叫,抱着他哥的腿喊哥我还发烧呢!严冬冷笑一声,上网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发烧,挨打的时候就想起来了? 但那天挨完揍,严佳年可怜巴巴躺在床上,他哥给他冲了感冒药,给他开了电热毯,给他掖好被子,还亲了亲他的额头。 严佳年壮着胆子进门,心想这次挨完揍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待遇。 严冬用皮带敲敲桌子:“过来,语文卷子拿出来。” 严佳年从书包里掏出来语文卷子,严冬扫了一眼:“说说。” 严佳年心虚:“我考语文的时候心情不好。”语气飘忽,在严冬眼里就是不想说,懒得说,没必要跟你说。严冬好不容易调理好自己,他早说了,早恋的事儿可以先不管,看成绩,成绩出来严冬又把自己安在哥哥的位置上,严佳年的父母还看着,严冬不可能真让他这么作下去。 结果让他说他就说出来一句这个。 严冬点头:“行,知道了。” 严佳年以为这句话的意思是既然不想说就直接走流程,他往父母面前一跪,心一横等着疼,等了半天没动静。一转头,看见严冬把皮带一扔,转身就走。 把严佳年看愣了,他赶紧起身往前追了一步:“你去哪儿啊?”严冬站着没动,严佳年心里实在委屈,他拉严冬的手,又问,“你干嘛去啊?” 严冬吸了口气:“你不想让我管你,可以,但你别招我。” 这真是天大的冤枉:“我没不想让你管我啊,明明是你不想管我。”严佳年都要烦死了,他觉得严冬就是谈恋爱了,严冬又不是他亲哥,他谈恋爱结婚有了自己的家,还不是说把他扔了就把他扔了?他去哪儿把哥找回来,难道还能和严冬的老婆抢人吗? 严佳年把皮带塞进严冬手里:“没不让你管我,你要揍我我也没躲啊。” 严冬忍着火:“我让你说,你说了些什么?” 严佳年小声:“那我就是考语文的时候心情不好,我也没撒谎。” 严冬问:“其他几科都能答好,这是作给谁看?” 严佳年不看他:“给你看。” 严冬没明白:“你就是想挨揍?” 严佳年脸竟然有些红了:“我就是想挨揍。” 严冬牙咬得都咯吱响了:“外套脱了。” 第4章 过程严冬不说话,其实以前严冬也不说话。 这是反省的一环,别让人问你错哪儿了,别挤牙膏,挨着打自己心里好好想清楚。但这次严冬的沉默让严佳年格外委屈,他以前疼了也哭,这次却好像不是疼哭的,是被委屈逼哭的。 严佳年预感到这次严冬不会再那样亲他的额头哄他了,这点儿微妙的差别让严佳年觉得以前严冬也凶,但凶是气他犯错,这次严冬也凶,但凶是烦他犯错。气是因为他是弟弟,该气,烦是因为不想再管弟弟,所以烦。 严佳年哪儿还反省啊,光顾着委屈,显得这次的罚格外难捱。 偏偏严冬真下手,他哥的心是石头做的,愣是抽满了他三十下,一下比一下重。严佳年喘气都抽抽,还是死倔的模样,直挺挺跪着一句话不说,一声不喊。严佳年听见身后打火机响,他哥又点了一根烟,然后皮带蹭了蹭他屁股:“说话。” 说什么?说刚刚反省了些什么,但严佳年没反省,没话说。 严冬下最后通牒:“严佳年。” 严佳年用沉默表达委屈,指望着他哥能读懂沉默,可沉默自古至今都是最难读懂的东西,也或者有人刻意装不懂,严佳年分不清。 第二轮严佳年脑袋都麻了。 实际上这是严佳年长到这么大第一次挨第二轮,以前他最会讨巧卖乖,最擅长反省环节,能给他哥哄出花儿来。所以没想到第二轮的威力这么吓人,严佳年沉默不了了,差点扑在摆着父母照片的柜子上,赶紧服软:“哥!哥……哥,疼。” 严冬皮带一扔,没管他了。 从父母面前站起来的时候腿都是瘸的,屁股大腿和背全火辣辣地疼。严佳年这么可怜巴巴顶着通红的眼眶站起来,看见他哥坐在沙发上抽那根没抽完的烟,看都不看严佳年一眼。严佳年一瘸一拐地凑过去:“哥,疼。” 严冬说:“疼不是你自己讨的吗?” 严佳年顿时有点急了:“我讨的不是这个啊,我……”他真是后悔,犯得着吗,合着他就是纯为了挨一顿打啊,他有病啊? 严冬看他。 严佳年没好意思说出口,他憋了半天,只能憋出来一句:“我把手机密码换回去了,还是你生日。” 严冬捏着烟的力气大了好几分。 严佳年又说:“那你总得亲我一下吧,你得哄哄我。”怎么什么待遇都没有啊?真把严佳年给急死了。 严冬半天没说话,就这么看严佳年,看得严佳年屁股疼得很。 然后他才说:“过了年你就十八了。” 严佳年完全听不懂似的:“那怎么了。” 怎么了?该长大了,该懂事了,有些事不该做了。十八岁,严冬眼睁睁看着严佳年长大,越长大严冬越明白自己够不着,配不上。偏偏严佳年完全不懂,用他那长得风流的眼睛裹着蜜糖一样的甜蜜非得跟严冬说你亲亲我。 第4章 严冬扯了他的下巴过来,嘴唇轻轻碰了一下严佳年右边的脸颊,声音很低,藏着烦,还藏着别的:“滚回屋躺着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挨了打睡觉姿势不舒服,前半夜严佳年断断续续做了许多噩梦。严佳年很少梦见他的父母,父母去世的时候严佳年才三岁,实话实说,除了摆在客厅柜子上的那张照片,严佳年对父母没有任何印象,没有任何回忆。 他梦见的都是他哥。 严佳年一向很清楚严冬受欢迎,严冬长得帅,身材好,又是拳击教练,独自把弟弟养大,怎么听都是一个靠谱的男人。他知道严冬一直不谈恋爱是因为自己,所以严佳年不想长大,不想懂事,他害怕严冬某天意识到自己长大了就会撒手,就会有自己的生活。 他很自私,他就是这么自私。 梦里严冬和别的女人亲嘴,严佳年气得冒烟,对着严冬撒泼打滚,严冬只是冷眼看他,叫他的名字,不叫他小年,叫他严佳年,严冬只有生气的时候才叫他严佳年。他说严佳年,你多大了,能不能懂点事? 连续好几个梦,严佳年就睡了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在梦里被他哥抛弃好几次。气得他睡不着,一动屁股就疼,又想起来自己挨的打,挨完打之后严冬也不主动哄他了。 借着委屈劲儿他摸进严冬房间,挤上严冬的床。 严冬睡着了,下意识把他往怀里搂,过了会儿才睁开眼,声音很哑:“干什么。” 严佳年死皮赖脸:“睡不着,我屁股疼。” 严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睡醒,难得有了些以前的模样,模糊地笑了一声,骂他:“活该。” 严佳年被他这声笑笑得难受,严冬许久不这么对他笑了,总是冷着脸,烦死了。严佳年想看他多笑,只能对着自己笑,他在严冬怀里不老实,蛄蛹着想摆正姿势看着严冬的脸,动来动去,终于动得严冬不耐烦了,轻轻在被窝里拍了一下他屁股:“动什么。” 严佳年“嘶”一声:“疼啊!你下手没轻没重的,疼死了。” 严冬又软下来脾气,还是用哑着的嗓子问他:“跟哥说说,考语文的时候在想什么。” 严佳年不答,用脸轻轻蹭严冬的下巴:“反正没想着不让你管我,哥,你多管管我吧。” 严冬半天不说话,似乎是嫌他烦,把他的脑袋往外拨了拨,只说一句:“你就是欠收拾。” 严佳年放寒假了,严冬可没有寒假。 假期他工作更忙,寒假意味着许多学生天天有空过来上拳击课,严佳年跟着他哥一起去拳击馆。严佳年对拳击不感兴趣,但他很喜欢看严冬上课,严冬上课的时候很严肃,拳击馆暖气开得很足,他们上半身只穿一件背心,露出来的胳膊肌肉很好看。 严冬的学生都叫他冬哥,对他很尊敬。 严冬从拳击台上下来,严佳年也叫他:“冬哥,你下课了?” 严冬摸了一把他的脑袋:“叫什么。” 严佳年笑眯眯:“哥。” 顾良宇在远处翻了个白眼,得,前段时间还因为严佳年要死不活的,这又好上了。他也是多余劝,下次严冬再因为严佳年的事儿心烦,打死他都不再多说一个字了。 下班严冬带严佳年去吃火锅。 严冬照顾弟弟习惯了,肉是他烫好,调料是他打好,伺候到了嘴边。从小严佳年就是被他这么伺候大的,没人觉得不对劲。火锅店冬天热闹,他俩旁边就是一对情侣,那男生也这么伺候女友,男生夹了一块肥牛往女生的碗里放,说“宝宝这个好了,趁热吃”的时候,严冬也夹着一块毛肚正往严佳年碗里放。 严冬筷子一顿,把毛肚扔下来,说:“多大人了,自己吃。” 严佳年又不满意了,带着点儿委屈和依恋:“我长大了就不是你弟了?” 严佳年不作的时候严冬拿他没办法,最受不了他这样,不和他争,下一块毛肚还是亲自夹到严佳年碗里。 晚上严佳年又得往严冬床上跑,好在这次严冬醒着。 严冬看着他抱着枕头站在床前:“你多大了。” 严佳年回答:“你今天问好几遍了,你不是知道吗,我十七了,过了年就十八了。” 严冬耐着性子:“谁十八了还跟哥睡?” 严佳年又说:“我啊。” 严冬几乎怀疑他对严佳年的教育出问题了,不应该吧,严佳年初中的时候就会自己看小网站了,这方面的事情该懂的都懂。虽然哥俩都是男的,不存在性别上的不方便,但一般的男孩儿在这个年纪都巴不得要自己的空间,他是怎么回事? 严冬只能说:“自己睡,不方便。” 严佳年瞪着眼睛:“那我等你方便完再来,你好了叫我。” 严冬头疼:“我不是那个意思。” 严佳年说:“那怎么不方便,我们都是男的。” 严佳年不老实,都混上他哥的床了,手一直捏严冬的胳膊,严冬打拳,胳膊上的肌肉很明显,好摸好捏,严佳年很喜欢。严冬被他烦得不行,握了他的手腕警告:“你再乱动给我滚下去。” 严佳年老老实实“哦”了一声,自顾自说:“哥,其实我没谈恋爱,我是气你的。” 严冬“嗯”一声。 严佳年又说:“你能不能别因为我长大了就不管我了?你都不看我手机了,你进我房间还敲门,我感觉你跟我越来越远了。严冬,你是不是忘了你答应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 严冬不说话,严佳年等了半天,撑着胳膊起身,看见他哥闭着眼睛。 严佳年问他:“你睡啦?” 严佳年撇了撇嘴,在他哥背后躺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半晌又说:“我以后想跟你睡,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你不要反悔。” 严冬果然没说话。 严佳年笑眯眯的,贴着他哥的背,没多久也睡着了。 好久严冬转身,在月色里看严佳年。 小孩儿,委屈的时候跟全世界都对不住他似的,开心的时候又把什么都忘了,来得快去得快,一阵一阵的。 却太生动。 第5章 过年是件大事,严佳年的生日是正月,过了年就真的是十八岁了。 他的生日总是分两次过,阳历和朋友一起出去玩,阴历和严冬一起过,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初七是严佳年的阳历生日,他和朋友在外面玩了一天,晚上带着一堆礼物回来,兴致勃勃地坐在沙发上拆礼物,现在的小孩儿挺有钱的,送的礼物动辄都是几百块。 严佳年拆出来一双球鞋,限量款,又惊又喜,抱着球鞋蹿到沙发上跟严冬炫耀,说这鞋要一千多,而且现在买都买不到。严冬看了一眼,只赏了一个字:“嗯。” 严佳年只顾着乐,拆出来就拿手机发消息,当着严冬的面说:“哥们,真的假的,我拆出来都愣了。” 那边回他:“我草,什么话,当然是真的,我为了给你买这鞋就快求爷爷告奶奶了。” 严佳年笑着说:“行,我记着了,谢了啊。” 严佳年喜欢这双鞋,之前放在嘴边念叨了好久,严冬说过给他买,让他别再念叨了,严佳年又赶紧拒绝。喜欢是喜欢,但他没想让严冬买,虽然严冬现在赚得多,但赚钱哪有容易的?他哥打比赛,上课,一点一点赚出来的家当,都往他身上花了,严佳年不舍得。一双鞋而已,哪犯得着花一千多真买回家? 现在收到了他当然开心,他是真喜欢,而且又没花自己家的钱,他当然开心。 再过四天就是阴历生日,严佳年乐颠颠等着收严冬的礼物,严冬把蛋糕切了,说自己没准备礼物。严佳年没反应过来,以为严冬逗自己玩,最后才知道严冬是真的没准备礼物。 严佳年哪受到过他哥这样的冷落? 心里当然委屈,看蛋糕也不顺眼,蛋糕是严冬出去取回来的,不知道哪家蛋糕店做的,丑死了。这几天不都挺好的吗?怎么又这样,严冬这个人最近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一会儿对他好一会儿对他坏,叫人搞不懂。 严佳年脾气其实不算好,被宠坏的,听话的时候卖乖,不听话的时候也是真的气人。严冬把蛋糕都递到眼前了,严佳年抱怨一句:“这家蛋糕店怎么开的啊,丑死了。” 严冬说以后不订这家了。 严佳年心里憋着委屈,又说:“你干嘛啊,你又拿我撒气,你真没给我准备礼物?” 严冬说没有。 严佳年本来期待,现在委屈,一肚子委屈,也不想吃蛋糕,憋着气回房间了。其实他本来就不喜欢十八岁的生日,都说十八岁就是大人了,跟朋友过的时候他可以不想乱七八糟的,但跟严冬过的时候他就是得多想,十八岁的生日是什么意思,长大成人是什么意思? 结果严冬没给他准备礼物,这在严佳年这儿就像十八岁是个坎儿,严冬在告诉他以后严冬和严佳年就没关系了。严佳年气死了。 第5章 他等着严冬给他道歉,严冬就是得给他道歉,再清清楚楚地解释为什么今年没有礼物,明明白白地说他不是想跟严佳年撇清关系。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等得严佳年差点睡着,一看时间自己的生日都结束了,过了十二点了。 严佳年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气势汹汹打开房间门,一开门看见客厅桌子上摆了个方形的鞋盒。这鞋盒严佳年很熟悉,是那双限量款球鞋的盒子,他打开一看果然是那双鞋,前几天不是拆了吗,盒子好像收起来了,严冬干嘛又把他翻出来。 严佳年把鞋子拎出来想放在鞋架上,前几天那双正好好躺在鞋架上呢,他手里的是另一双。严佳年愣了半天,这是严冬买的啊? 家里静悄悄的,没一点儿动静。 冬天的夜总是比夏天的夜安静很多,严佳年蹲在鞋架前,把两双鞋端端正正摆在一起,两双鞋长得一模一样,严佳年看着看着就觉得这是他和他哥,伸手把两双鞋又贴得紧了一点儿,死死挨着。恨死了严冬这个古怪的脾气。 严佳年本来怒气冲冲地从房间出来,现在怒火偃旗息鼓,轻轻敲严冬的房门,没等他哥接话他就自己开门进去了。 严冬躺着呢,不知道睡没睡觉。 严佳年挤上床,也不管他睡没睡觉,一个劲儿往他怀里拱:“哥,你睡了吗?” 严冬说:“睡了。” 严佳年还在他怀里拱:“你干嘛不送给我,你都买了。” 严冬拨他的脑袋:“没想到你朋友能送你,退了吧。” 严佳年赶紧说:“不要,我都要,我换着穿。” 严冬呼吸听起来有点不耐烦。 严佳年又说:“我想吃蛋糕了,你起来陪我吃蛋糕。” 严冬说:“扔了。” 严佳年“啊?”一声:“太浪费了吧,真的啊?” 严冬终于睁开眼了:“不是丑吗?” 严佳年撇嘴:“就是很丑啊,做这么丑还要出来做生意,钱有那么好赚吗 ?” 严冬看着他:“我做的。” 严佳年沉默了一会儿,猛地从床上蹦起来跑去客厅翻垃圾桶,发现那蛋糕真的躺在里头,真快哭了,他对着严冬的房间喊:“严冬!你还真扔了,你什么脾气啊,你也没说是你做的啊,你赔给我!” 严佳年的十八岁鸡飞狗跳,第二天他就逼着严冬再去给他做一个蛋糕。 这次他亲眼看见了这蛋糕到底是怎么能这么丑,严冬手劲大,挤奶油却是个细致活,得控制着力道。严冬一不小心就能挤出来一大坨,很难不丑。蛋糕店的店主在旁教学,这是严冬第二次来,她很清楚严冬做蛋糕是个什么路数,还是没忍住劝两句:“帅哥,你手上的力气得放轻点。” 严佳年托着脑袋看得直乐,嘲笑他哥:“他手劲大,没办法。” 严冬被奶油弄得烦:“揍你的时候手劲最大。” 不小心听了这么一句的店主没忍住看了一眼严佳年,严佳年视线跟她撞上,店主飞快挪开自己的视线。严佳年耳朵都红了,戳了一下严冬的腰:“你什么话都说啊。” 被严佳年戳了一下,严冬手一抖,又挤了一大坨出来。 下午拎着蛋糕回家,严佳年心情好,说晚上想吃大餐。 他说什么严冬都能惯着,少爷点了几道菜,严冬在厨房折腾了俩小时。出来的时候严佳年已经把蛋糕拆了,切了一块放在父母面前,絮絮叨叨地念这是我哥亲手给我做的。照片里的父母眉眼带笑,看得严冬心里也软。 严佳年从冰箱里找到啤酒,没成年的时候他哥不许他喝,他其实自己偷偷喝过,现在终于能光明正大在严冬面前喝酒。严佳年没觉得啤酒好喝,但他喜欢现在的感觉,严冬看着他,喝酒是以前不能做的事儿,现在能。 严佳年会自己偷偷脑补,不是因为自己成年到了十八岁,而是因为严冬对自己更加容忍。所以他喝得起劲儿,不好喝也变得好喝,喝得脑袋都发晕,看见严冬在饭桌上点了根烟,似乎忍着脾气在纵容,严佳年心里更开心。 严冬抽了半根烟,好不容易放缓自己语气:“你有点数。” 严佳年都有点听不懂了,也不知道干什么就只知道点头:“我有啊,我什么都有。” 严冬看着醉鬼:“你都有什么?” 严佳年看他半天:“我有哥。” 严冬避开他的视线,又吸了一口手里捏着的烟。 他醉成这样,严冬本想让他自己睡觉,走路都走不稳,还是严冬抱着回房间的,澡也没洗。把人放在床上发现直不起身子,严佳年的手圈得很牢,死死抱着他的脖子,严冬只能哄着:“小年,松手。” 严佳年跟听见什么关键词似的:“我不,你干嘛老要松手?你干嘛啊,严冬,你个老混蛋。” 严冬舔了舔嘴唇,差点气笑:“严佳年。” 严佳年又有点委屈了:“什么严佳年啊,你能不能别叫我严佳年了,你每次叫我严佳年我都屁股疼。” 严冬不跟他计较,耐着性子哄:“你喝多了,别折腾我,今天自己睡。” 严佳年抱得死紧,看起来因为要自己睡委屈得不行了。委屈得严冬又要心软,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半天,最后还是没辙,他也没洗澡,就这么上了严佳年的床,把人往自己怀里捞了半天,终于找着个合适的姿势:“行了,睡吧。” 严佳年被他搂得舒服,脸通红,呼吸都是酒气,脑子里不知道哪根弦儿搭错了,蹭着严冬的下巴亲了半天,嘴巴里嘟嘟囔囔:“严冬,你不许找对象,你找了对象就不要我了,你是不是一直在盘算什么时候把我扔了合适?我没长大,我还不能没有哥。” 严冬知道他喝多,没管他的动作,伸手撸了一把他的头发:“不早晚得长大么?” 严佳年不知道听明白没,亲得越来越混乱,从下巴亲到严冬脸上了,有一下亲上了严冬的嘴。严佳年才分不清,他是真醉了,但严冬没醉,严冬呼吸乱七八糟,想躲没躲开,他越躲严佳年越起劲,生气他躲。 严冬哑着嗓子骂他:“严佳年,差不多得了。” 严佳年其实就是在找严冬的嘴,刚刚亲了那一下没反应过来,这会儿终于找着了,找着了就不撒嘴,一股脑的酒气全带进严冬的嘴里。严冬脑子里全是他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见严佳年拿着蛋糕分给父母,照片里严佳年父母的笑,这小混球分不清人也分不清自己干什么,招惹人起来没完没了,但严冬不行。 他知道不行,严佳年的父母把他交到自己手上是让他当哥的。 严冬抖着呼吸,硬生生把弟弟的脸从自己面前掰开,他喉结滚了好几下,好不容易才忍下来:“行了,给我老老实实睡觉,不然我真走了。” 第6章 严佳年脸被他掐着,突然就吸了吸鼻子,眼眶通红地哭了:“为什么啊,严冬,你老说你要走,你真别这么说了,行不行啊。” 严冬现在手也抖了,不知道应该再掐着他还是放手。 严佳年的嘴都被掐变形了,说话声音也变了音:“哥,我觉得特别不公平,我真的觉得特别不公平。明明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可是你就是可以随时甩掉我,甩掉我你就轻松了,但我就没哥了,就没人宠着我了。” 严佳年总哭。 假哭。 严冬知道是假哭,一挨打他就哭,可怜死了的模样,因为严佳年知道他哥看不了他这个模样,容易心软,就能少挨打。严冬明明知道是假哭,他要是真委屈真听话就不该犯错,犯错的时候倒是很猖狂的,挨打的时候刻意装可怜。 严冬没办法,这几天翻来覆去地想也不知道怎么办。 他真得把严佳年拎起来好好说说,我是你哥,严佳年,我以后会成家,你以后也会成家。但严冬知道严佳年不爱听这个话,他还是任性,不喜欢严冬眼里有别人。 不过这其实是撒谎,严冬没打算成家,可严佳年得成家,他会有真的女朋友,老婆,孩子,自己的家。然后把严冬抛在脑后,忘了自己是被哥哥宠大的,就算不忘,他也得学着哥哥是怎么宠他的,再去宠别人。 严冬再三告诫自己,逼自己说:“在你谈恋爱之前,哥不走。” 严佳年问他:“那我谈恋爱了呢?” 严冬沉沉看他:“你谈恋爱还带着哥?” 严佳年就说:“那我不谈恋爱。” 严冬亲了亲他唇角:“胡话。” 第二天早上起来头疼,宿醉。 严佳年把昨晚的事儿忘了个干净,跟个小呆子似的坐在床上愣神,发誓以后再也不喝这么多酒了。头疼的劲儿衬得严佳年可怜,从床上滚起来就找哥,一出门看见他哥那宽肩,那窄腰,围着浅蓝色的围裙,围裙的带子紧紧系在腰后头,又显得腰更窄。 严佳年越来越觉得自己狗胆包天了,悄无声息地摸到严冬身后,一把抱上去,跟小流氓似的在严冬腰上摸来摸去。严冬随手拍了一下流氓的手背,他手劲儿是真大啊,这么随手一下都把严佳年疼得差点缩手。 第6章 严佳年笑眯眯,挨了一下更肆无忌惮了,好像这一下打是门票,他门票都付过了,当然得摸回本儿。严冬的腹肌能摸出来,虽然是冬天,家里有地暖,他哥穿了件很薄的t恤,手指一点一点把腹肌摸得明明白白。 严冬受不了:“睡到中午才起来,干什么。” 严佳年嘟囔着:“不要这么小气,被自己弟弟摸一下又不吃亏。” 严冬骂他:“想要就自己练,天天懒死了。” 严佳年点点头很赖皮:“我就是懒,你有就是我有,我就不用遭罪练了。 ” 严佳年还是被赶走了,他昨晚睡觉就没洗澡,被严冬赶去洗澡,说他一身酒味臭死了。洗了澡出来头发也不吹,撑着脑袋看厨房,怎么看怎么顺眼,真好看,好看就算了,做饭也好吃,围裙就应该往男人身上穿,特别是严冬这种身材的男人。 这个寒假严佳年过得舒心,临近开学才有点儿紧张。 开学就是一场考试,就为了让他们收收心,而且按照惯例,开学考试的难度老师都会特意调整高一些,来一个当头棒喝。严冬怪吓人的,开学前几天在饭桌上突然提起这事儿,说期末考不跟你计较,开学的考试你自己掂量。 吓得严佳年开学前几天没日没夜地复习,生怕自己没考好。 好在成绩喜人,严佳年比平时的成绩还进步了一点儿,看来别人家里没有一个这么恐怖的哥,是真的会拎皮带揍人,刚挨完那两天严佳年看见凳子都哆嗦。班主任看他的眼神也温和了许多,尤其是语文老师,都有心思和严佳年开玩笑了,说严佳年这次愿意纡尊降贵答语文卷子了啊,严佳年赔着笑,保证没有下一次。 严佳年同桌没考好,出了成绩之后一直没精打采唉声叹气,严佳年觉得他眼镜都有点儿掉色了,灰扑扑。严佳年安慰了几句也没用,晚饭的时候同班的女生过来安慰了几句,同桌看起来就开心了不少。 严佳年觉得稀奇:“孙逸,你和商思文谈恋爱了啊?” 孙逸直接就承认了:“对啊,你看出来了?” 严佳年一提恋爱俩字儿都觉得屁股疼,他说:“嗯,你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 孙逸:“寒假呗,我俩住一个小区。” 严佳年说:“那你小心点儿吧,我感觉班主任眼睛很毒,小心她告诉你爸妈。” 孙逸“嘿嘿”一笑:“没事啊,我爸妈知道。” 严佳年没反应过来:“你爸妈知道?这不是早恋吗,他们让啊?” 孙逸点头:“让啊,就是他们撮合的,不是住一个小区吗,我俩其实算青梅竹马,从小就认识,我爸妈一直都挺喜欢她的。” 严佳年又问:“青梅竹马怎么寒假才在一起?” 孙逸轻咳一声:“之前……哎,怎么跟你说啊,之前因为我爸妈喜欢她我就不喜欢她,我还挺讨厌她呢。现在,开窍了呗。” 严佳年没在意,就“哦”了一声。 孙逸八卦他:“你呢,你之前不是跟米茜走得挺近的,你俩没谈啊?” 严佳年摇头:“没有,我俩那是演戏呢,米茜喜欢她班体委,用我刺激他呢。我哥不让我谈恋爱,耽误学习。”严佳年没说自己也有别的心思,两人属于一拍即合狼狈为奸。 孙逸听这话都要翻白眼了:“你哥管你真严啊,又不是你亲哥。” 严佳年不说话了。 孙逸又逗他:“你就是没开窍。” 严佳年心想,放屁,我早开窍了。 严佳年觉得这跟魔咒似的,自从看出来孙逸在和商思文谈恋爱,他总是能撞到一些让人尴尬的场景。第一节晚自习下课的时候严佳年去厕所,回来就看见他同桌坐在他座位上,商思文坐在孙逸座位上,两个人装模作样地讲题,其实手已经在课桌底下牵起来了。 第二节晚自习严佳年觉得自己不该在座位上坐着,恐怕得耽误他俩宝贵的十分钟约会,下课铃一打就蹿出去了,在厕所流浪了好久,掂量着快上课了才回去,结果在楼道里碰见孙逸和商思文亲在一起。 严佳年长叹一声。 这在学校里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儿,谈恋爱的人太多了,教导主任天天晚自习去操场小树林抓早恋,动辄能抓到摸黑牵手亲嘴的。放学的时候老师也都守着校门口抓,看见男女单独一起走的就得多看两眼。 被严佳年撞见两次,孙逸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最后一节晚自习把自己的错题本推给严佳年,上头写:“年哥,多担待啊,热恋期。” 严佳年笑笑:“没事儿。” 孙逸又说:“要不给你介绍个,你要真想找绝对容易。” 严佳年回他:“不用,你谈你的就行,我尿频,每节课都爱上厕所。” 孙逸是真服了:“牛逼年哥,谢了。” 严佳年又觉得自己这么说好像不对,回了这么一句:“但你别耽误学习啊。” 孙逸又服了:“你跟我妈一个腔调,你别被你哥管出毛病了。” 之前孙逸不算是严佳年的朋友,估计是因为晚上这段情谊,俩人的革命友谊飞速建立。严佳年晚上洗完澡看手机,发现孙逸给他分享了个网站,后面跟了个猥琐的小表情。 严佳年骂了一句“靠”,本来不想搭理他的。 但严佳年真有很久没弄过,他最近都跟他哥睡,他天天把清心咒往脑子里灌,过得清汤寡水。网站都送到面前了,严佳年起了点儿心思。算时间,他洗完澡出来,他哥刚进浴室,最快也得十几分钟洗澡,洗完吹头发,再把衣服扔洗衣机,差不多得有半小时。 说来也怪。 以前哥俩都是把一周几次不要太频繁摆在台面上说的,严佳年也从来都不脸红,严冬也不当回事。所以以前严佳年自己弄从来不心虚,但这次他莫名其妙地心虚,生怕被他哥发现。戴着耳机翻网站,点开一个又点开一个,反应是有,但没有上手的欲望。 可能是视频看得不对。 严佳年点开隔壁分区,看得更腻,这些人身材真烂。 转眼十分钟都被他磨过去了,严佳年有点儿急。 他裤子都好好穿着呢,放下手机偷偷开门听浴室的动静,听到他哥还在洗澡又放了心,摸回床上,打算随便找个视频凑合一下算了。没想到这次更是看不进去,刚刚听见的浴室的水声在耳边淅淅沥沥地响,脑子里是他哥的宽肩他哥的窄腰,他哥骂他揍他冷着脸看他烟吹在他脸上,他哥被他磨得没办法,亲他的脸。 严佳年都没反应过来,他哥被他想了一圈的时候严佳年都已经上手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愣了半天,继续也不是停下也不是,憋得难受,破罐子破摔地继续想他哥。 他歪心思多,但从来没敢用他哥助兴,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也怕开了这个头,这种事开了头就收不住。 简直是天人交战,一边是孙逸说“你别被你哥管出毛病了”,想到这句的时候严佳年觉得我现在真的是有不得了的毛病了;一边是严冬不耐烦地说“你就是欠收拾”,想到这句的时候严佳年手抖,心想我应该真的是有点儿欠收拾。两边都拉扯他,半天也没结束,把严佳年急死了,不知道严冬洗完澡没有,他都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 突然房间门被敲响了。 严佳年呼吸都停了。 严冬的声音隔着门板:“小年。” 严佳年几乎在心里哭了,他抖着手继续。 严冬又说:“自己睡?” 严佳年没空回话,他很清楚严冬不喜欢自己不回话,严冬估计得不耐烦了。 果然严冬隔了一会儿沉了声:“严佳年。” 就这三个字,严佳年狠狠吸了口气,终于松了手。 草,这真是完了。 第7章 瞒不住,有味道。只要这房间门一开,严冬立刻就能知道他刚刚在里头干什么。 严佳年垂头丧气地开了房间门,没敢看严冬的眼睛。 就听见脑袋顶上沉默一会儿,严冬说:“这是打扰你了?” 严佳年也不管了:“没有,没有,我弄完了。” 严冬的语气听起来没生气,也是,以前不就是这样吗,这算什么事儿啊,当然不会生气。但严佳年心里忐忑,知道他哥不生气是因为还不知道自己刚刚想的是什么。 严冬说:“今晚自己睡吧。” 严佳年下意识想说别啊,我都好了,怎么就不能一起睡了?话到了嘴边转了一圈,真得自己睡,反正今天他不能和严冬一起睡,万一脑子又想歪了,当着严冬的面儿犯浑就真完了。 严佳年答应下来:“好。” 他没敢看严冬,所以不知道严冬在听见这个字的时候皱了皱眉,只能听见严冬“嗯”了一声,给他留了一句:“早点睡。” 严佳年这几天特老实,他的心虚劲儿缓了好几天也没缓过来,绝口不提要跟严冬一起睡,每天洗完澡一溜烟就往自己房间跑。 第7章 这是好事,严佳年这势头不对劲,严冬今年都二十七了,他当然明白。严佳年从小到大跟着他,他对严佳年好得已经不行,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严冬确实怕走歪了。 年前两人闹脾气冷了一段时间,说开之后莫名其妙更亲密,其实严冬心里知道不行。现在好了,严佳年不闹腾了,比谁都乖,也乐意一个人睡了。 这真是好事。 严冬憋了几天,没问原因。今天晚上坐在沙发上抽了三根烟,一直盯着柜子上严佳年父母的遗照,好不容易忍下来别再去招惹严佳年,打算抽完这根烟就回屋睡觉。没想到严佳年房间门一开,他光着腿探了个脑袋出来。 严冬没开客厅的灯,严佳年一转头看见他在沙发上坐着吓一跳。 严佳年飞速把脑袋收回去。 严冬的火“蹭”一下就起来了,刚刚坐这儿想了半天的那些东西瞬间无影无踪了:“站那儿。” 严佳年立定:“哥。” 严冬压着火:“想干什么。” 严佳年别别扭扭的:“就……上个厕所啊。” 严冬看他:“我在这儿你连厕所都不上了?” 严佳年不接话。 严冬又问:“在房间干什么。” 这句他接得倒是很快:“没干什么。” 严冬敲敲桌子:“过来站着。” 严佳年又吓一跳:“别吧,哥。” 严冬看他:“我说话没用?” 严佳年挣扎:“我回屋穿条裤子行吗?” 严冬皱眉:“内裤没穿?” 穿了。 严佳年几乎是一步一步蹭过来的,还好他上衣比较长,能遮住一大半。屋里暖气挺足的,照理来说光着腿也不冷,但严佳年哆哆嗦嗦的,不知道是冷还是怕。严冬也不知道他怕什么,等严佳年站在面前了,严冬也不说话,盯着他看了会儿。 看得严佳年心惊胆战,生怕自己真当着他哥面抬旗。 真站面前了,严冬也狠不下心说他什么。见他哆嗦,严冬连多余的话也不想问,怕他真冻着,伸手碰了一下他的大腿,果真冰凉,半天就说一句:“别折腾感冒了。” 被严冬碰过的地方好像滚烫,严佳年光点头了:“嗯。” 严冬又说:“自己有点数,别过度,还长身体呢。” 严佳年又点头:“嗯。” 严冬:“去上厕所吧。” 严佳年一溜烟跑了。 严冬查过,男孩儿十二岁到二十岁都是青春期,年纪更小的时候主要是生理方面的变化,再大点儿就是心理方面的变化了。青春期的小孩儿脑袋里天天心里不知道都在想什么。 高二下半年第一次月考严佳年考得很好。 他以前是中游的水平,这次考到了第十七名,成绩出来的时候班主任特意把他拎出来表扬了一番,说严佳年是这次咱们进步最大的一个同学,希望大家都像严佳年同学学习。 课后还把严佳年叫去办公室关心一番。 季老师给严佳年倒了杯热水,让他坐。办公室除了他俩暂时没有别人,茶杯蒸出来细密的雾气,严佳年用手捧着。 季老师问:“最近家里怎么样?哥哥挺忙的吧。” 严佳年点点头:“家里还好,我哥一直都忙。” 季老师便说:“嗯,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跟老师说,你哥也是辛苦,要是有时候顾不上你你学会找老师。” 严佳年:“知道了老师。” 季老师又问:“虽然现在还早,既然来了老师也问问你的意思,有没有想过大学去哪儿读?你的成绩一直稳定,但这次进步很大,严佳年,要是有什么目标,老师跟你一起努力,再把成绩往上提提,不是没有可能,对不对?” 严佳年看着雾气:“我……我就想在本地。” 季老师看他一会儿,说:“本地不是没有看得过去的大学,你现在的成绩读也没什么问题。但是你不是没有冲重点的可能,还是得把目标放长远一点。” 严佳年摇头:“我没想过,老师,我哥在这儿。” 季老师还是想劝几句:“老师特别理解你,你从小是哥哥带大的,对哥哥有不一样的感情。但去外地上大学是很正常的事,大家不都是离开家去的外地吗?谁家里都有亲人,放假甚至周末想家了都能回来呀。” 严佳年笑笑:“算了吧。” 严冬上课的时候又接到严佳年班主任的电话了,他对学生说了句抱歉,接了电话。还以为严佳年又出什么事了,没想到说的是考大学。 严冬对考大学不了解,他连高中都没读,拿了个初中毕业证就下来了。但季老师说得挺通俗易懂的,严佳年有能力去外地更好的学校,但他不愿意。 晚上严冬做了小炒肉和土豆丝,炖了一道虫草花鸡汤,问严佳年这事。 严佳年心里埋怨班主任怎么告状这么快:“干嘛要去那么远啊,我觉得读什么出来都是一样的,你初中毕业现在不也是赚很多钱吗。” 严冬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碗:“能一样吗?你读书多,你懂得多,你告诉我,真一样吗?” 严佳年当然知道不一样,但他就是嘴硬:“反正我就是不想去外地读大学,我在本地不好吗?你不希望我在你身边吗,这样我周末还能回家,平时没课了也能回家,大学生不是每节都有课。” 严冬耐着性子:“跟我没关系,这是你的事。有能力更好为什么不,你真认定了不去,你得说服我,不用我给你付学费?” 严佳年恨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思,赌气:“那就不用,我自己勤工俭学。” 严冬都觉得牙疼:“你是不是皮痒了。” 严佳年怕他真生气,又哄着他哥解释:“哥,你不是也不求我有多大能力赚多少钱吗?学习很累啊,我要是真想考重点我得没日没夜地学,你不心疼吗?” 严冬堵他的话:“我不心疼,那是你该学的,又不是给我学的。” 严佳年看他:“你得心疼啊,怎么能不心疼。” 严佳年又接上自己话:“而且怎么就不是给你学的了,我赚钱就是为了养……咳,我赚钱就是为了给你养老啊。” 严冬被他一句话说笑了:“我老了?用你养了?” 见他笑了,严佳年也松了口气:“你就让我在本地吧,我就是不想离你太远,求你了哥。” 严冬也吃饱了,站起来收了自己的碗筷,特别冷酷:“这事没得商量,你不用跟我耍赖,要读就读最好的,少给我丢人。” 第8章 从高二下学期开始,时间不知道被谁按了加速,严冬好像成了摇拍里被镜头追随的主角,而严佳年很快地从他身边略过,成了一道被时间扯长的拖影,时常让严冬产生抓不住的茫然。 严佳年定了省会城市的一所重点大学为目标,以他的成绩还得再提升,这是严冬和他谈了几次的协商结果,严佳年最远就去这儿,他绝不出省。 严冬原先觉得他脾气倔,他分不清严佳年是不是哄他,严佳年说哥你别太看得起我了,这我都得努力,说不定根本够不着呢。后来严冬打电话问了季老师,季老师说没问题,他这才相信。 严佳年又开始黏着他哥睡觉。 每天下了晚自习回来都十点半了,还得再学一会儿,他哥又是牛奶又是核桃又是水果地伺候。学到十一点多洗个澡就爬严冬的床,起先严冬不许,严佳年赖着他撒娇:“哥,我学习都累死了,就今晚,你让我跟你睡吧。” 今晚是权宜之计,每晚都是今晚。 严冬看他是真累,每天往他怀里一靠摸两下就睡过去了,严冬总觉得他根本没摸够,真是太累了没意识就睡着了。不得不心疼,说不出拒绝的话,稀里糊涂地又这么睡。 只有周末严佳年能有点心思,眼珠转来转去,手也摸来摸去:“哥,你最近累吗?” 严冬都已经被他摸习惯了,按着他的手在自己肚子上,贴着行,别老乱动。说:“不累,没你累。” 严佳年就说:“你再等我几年,等我读完大学找到工作,你就不用这么累了。” 严冬想起来季老师说过的话:“你想考研考博的话就往上读。” 严佳年觉得稀奇:“你还知道考研考博啊。” 严冬瞥他一眼。 严佳年“嘿嘿”一笑:“再说吧,我不爱学习,学习太累了,考研考博应该多是学术方面的吧?我也不了解,现在说太早了。” 严佳年折腾半天,换了姿势:“别说学习了,我都已经满脑子学习了。” 严冬问:“想说什么?” 严佳年看他:“有没有人追你?” 严冬皱眉:“什么?” 严佳年问:“拳馆有没有人追你。” 严冬撇开眼:“没有。” 大概上个月吧,拳馆来了个男生排严冬的课。 看着像是大学生,后来知道确实是大学生,本地大学读建筑的男生。一开始严冬没当回事,为了他来拳馆的人很多,抢他课的人也很多,上了几节才琢磨过来味儿,这男生聊的方向不对。 第8章 问严冬是不是单身,这就算了,问严冬单身多久了,喜欢什么样儿的,这其实也没什么。最后问严冬喜欢男的女的。严冬当时动作就顿了一下,收了势,也很直截了当:“你要是为了这个就算了,我课也不便宜,不用浪费钱。” 男生是笑着的:“没事儿啊,冬哥,你正常上课,我也不是不学,不耽误。” 严佳年一下就急了:“你撒谎吧,严冬,你一看就在撒谎。” 严冬又看他:“没大没小。” 严佳年真急了,他不就最近好好学习去了吗,怎么还有人插队啊,他好好学习还不是为了严冬?怎么能有人插队!严佳年一下子坐起来,很认真地看严冬:“你老实交代,男的女的。” 严冬拿他没招儿:“没什么,不算追。” 严佳年还问:“是不是男的。” 严冬没说话。 严佳年掐他手心:“不许,你听到没?” 严冬低头看一眼,掐也没舍得用力,挠还是掐?他敷衍一句:“你什么时候还做起我的主了?” 严佳年咬着牙,慢慢把头低下去。这会儿都到了春末,房间里温度合适,短袖和长袖都能穿。严冬穿的是短袖,严佳年裹得还挺严实,严佳年揪着他哥的衣领,一直往下靠。 严冬先躲开:“犯什么浑。” 严佳年气得不行:“你就躲吧,严冬,你有本事就去和他谈。” 严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行。” 严佳年心里一跳,狠狠掐了一下严冬的腰:“你要气死我!” 严冬捏了严佳年的手腕,严佳年“嘶”一声。严冬冷眼看他:“一次两次没骂你,真跟我没大没小起来了。” 严佳年这会儿打明牌:“我没大没小不是一两天了,你心里清楚。” 冬天的时候严佳年还因为心里想着严冬解决心虚好长时间,后来屡次试探,觉得严冬对他的容忍度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说句不合适的,其实严佳年心里知道他好好学习是为了败火,学习就跟清心决似的,因为他想明白一件事,他哥年纪不小了,怎么可能真的看不出他的歪心思。 他哥不把这事儿拿出来说,要不就是自己心里也心虚,要不就是顾忌着高考。所以严佳年非得好好学习,把这挡箭牌利用好了,看看严冬到底是心虚还是怕影响他高考。 胆子也大了很多,现在都敢打明牌了,就仗着清楚严冬无论如何都不会在高考之前收拾他。 果然,严冬听了这话也没说别的,只是把严佳年两只手都捏住了,跟抓小鸡崽儿一样容易。说:“睡觉。” 入夏后的一天严佳年因为偷吃冰箱里隔夜的西瓜犯了急性肠胃炎。 大半夜在床上折腾起来,疼得满头是汗,把严冬折腾醒了,严佳年迷迷糊糊听见他哥叫他:“小年,怎么了?” 严佳年都没力气说话,想说疼,也不知道说没说出去声音。被严冬用空调被一裹塞进车里,连夜去了急诊,挂上水之后严佳年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一睁眼看见他哥趴在床边。 他哥个子高,在床边趴着显得很是委屈,头发塌着,乱七八糟,估计担心一晚,他自己倒是没心没肺睡了这么久。 严佳年鼻子发酸。 其实小时候严佳年挺爱生病的,动不动就往医院跑,他总肚子疼,小孩子肚子疼也查不出个什么毛病,总犯,除了折腾没别的。疼得眼泪汪汪地折磨他哥,他哥把手往严佳年嘴边送,让他疼就咬自己,他还真咬,严冬只觉得心疼,不觉得疼。后来严冬花了好长时间给他调理身体,全是食疗,变着花样做,养成了现在严佳年的好身体。 严佳年有时候也想,严冬到底为什么能对他这么好?就因为父母在严冬快冻死的时候把他捡回来了?就单纯地是为了报恩吗?这世上也没有感恩的心这么强烈的人吧,为了报恩把什么都掏出来地对他好。 他看着严冬就能想起来自己三岁的时候严冬也就十二岁,原来那么小,他哥以前也是小孩子,不是生下来就是大人,不是天生的哥。 真不公平,他十二的时候是哥心尖上的宝,他都十八了,还是哥心尖上的宝。可哥十二岁的时候呢,没人疼他,就一个娇贵的小少爷天天折磨他,哥十六岁的时候辍学赚钱,却要他想考研考博就只管着往上读。 严佳年用手指轻轻碰严冬的头发,只轻轻碰,怕吵醒严冬。 但严冬没睡实,一点儿小动静就抬头,见严佳年睁着眼睛,立刻问他:“怎么样?还疼吗?” 严佳年吸了吸鼻子,说疼。 严冬皱眉,起身想去叫医生,被严佳年抓住手。严佳年把严冬的手扯过来,放在脸颊边慢慢地蹭了几下。在心里说,我心疼,我心疼你,你要是对自己有对我一半好,也犯不着一辈子都得搭在我身上。 第9章 医生只让吃流食,严冬出去给严佳年买粥。 买回来也不让严佳年自己喝,一勺一勺往嘴里喂,喂了几勺又开始教训:“我跟没跟你说冰箱里隔夜的西瓜不许你吃。” 严佳年哭丧着脸:“你每次都吃,不也没事吗?” 严冬看他就气,不让人省心:“你和我一样?我身体素质比你好,得亏放暑假,没耽误上课。” 严佳年保证:“以后我不吃了。” 严冬又喂他一勺:“每次都保证。” 严佳年笑了:“这次真保证。” 严冬表情挺冷:“再有下次我就好好治你。” 他还有两瓶水得挂,有瓶药流速很慢,护士特意调的。 挂完所有的水都快中午了,肚子不疼了,只觉得饿,折腾这么一遭上吐下泻,严佳年觉得自己的肚子从来没这么空过。早上就喝了点儿粥,严佳年有气无力地坐在他哥副驾驶,说他想吃鲍鱼红烧肉。 他哥冷笑一声:“真那么想吃肉回家可以吃竹笋炒肉。” 严佳年赶紧说:“不想不想。” 暑假严冬最忙,结果耽误了严冬上班,中午回家之后严佳年都听见拳馆老板打电话过来问了,问严冬下午能不能过去。严冬说明天吧,老板不死心,你弟弟还在医院呢?严冬撒了个谎,说是。 严冬端着粥进屋的时候严佳年假装没听见,心安理得地把他哥绑在家里。粥还没进嘴,严冬手机又响了,还是老板。严冬按了免提,一边听电话一边喂严佳年喝粥。 老板:“对了,严冬啊,刚刚忘了问你了,比赛那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哎,本来你就得考虑,现在好了,你弟又生病了,你真得去啊这次,你说你和良宇一块儿,乐观点咱们拿俩奖杯回来,保守点怎么也有一个,这可不光是我自己的事儿,到时候你的课时费又能涨了。” 严冬想都没想:“我弟病了,不去了。” 老板有点儿急了:“不就是肠胃炎吗,小病,佳年都多大了,自己能照顾自己。名我都给你报上去了,报名费都交了,虽然钱不多吧,但不去多可惜啊。” 严冬还想说,严佳年一把按住他的嘴,瞪着他看。严冬挑眉:“?” 严佳年给他做口型:“去!” 老板还在说:“我知道你不容易,你也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这真不是小事啊,你再考虑考虑,行不行?” 严佳年赶紧点头。 严冬看他一眼,答应下来:“行。” 电话一挂,严佳年立刻开口:“为什么不去啊,肠胃炎而已,我都好了,我能自己吃饭。”说着,严佳年把严冬手里的粥都抢过来了,自己喝得起劲。 严冬看笑了:“你想我去?” 严佳年说:“当然想,就跟你想让我考重点一样,你给我拿奖杯回来,我给你考重点回来,特别公平。” 严冬想了想:“四天后的比赛,不在这边,怎么也得去半个月。” 严冬不是第一次打比赛,严佳年知道流程:“我能跟着一起去吗?” 严冬看他:“你老老实实在家呆着,真要去的话最晚明天就得出发,赛前两天得称体重。” 严佳年蔫了,他还以为这次能跟着呢。 严冬想笑:“还让我去吗?” 严佳年心一横:“去去去!去!” 第二天严佳年就有点后悔了,他还蔫巴巴地只能喝粥呢,严冬都开始收拾行李了。严佳年趴在沙发上,看着他哥装进去内衣,装进去换洗衣服,装进去洗漱用品,就是没把他给装进去,几乎是泫然欲泣了。怎么就不能带着他呢? 严冬没忍住,路过沙发的时候摸了一下他的脑袋。 严佳年第不知道多少次问:“几点的机票。” 严冬第不知道多少次答:“四点,六点就落地了。” 严佳年哼了好几声,哼得严冬再次跟他念叨:“约法三章,背。” 严佳年哼哼唧唧地背:“三天内只能喝粥吃素面,一个周不许吃冰,每次吃东西都要拍照给你检查。” 严冬:“行。” 第9章 三点多老板打来电话,老板开车过来接严冬,严佳年跟着下楼送,乖乖跟车上两个人打招呼:“李叔,良宇哥。” 两人笑着嘱咐他几句,问他生病怎么样了,让他在家照顾好自己。严佳年敷衍了几句,眼睛一直盯着他哥,严冬上了车,把车窗摇下来。 严佳年趴在车窗上,眼巴巴看着。 严冬失笑,摸一把他的脑袋:“到了跟你说。” 严佳年“哦”一声。 严冬挑眉。 严佳年瘪嘴:“你不许去了。” 把老板吓得:“那可不行啊!” 严冬笑了:“行了,上去吧。” 家里有个柜子,里头放了三个奖杯。 严冬的第一个奖杯是省级拳击比赛的青年组亚军,那年严冬十九岁,严佳年十岁。 其实严佳年知道严冬为什么去比个赛还得考虑,这种事还考虑什么啊,当然去,但严冬就是得考虑,因为他老记得第一次去参加比赛的时候严佳年跟他闹脾气。十岁的严佳年不够懂事,严冬说要去参加比赛,严佳年总觉得他骗人,一去小半个月,肯定就和爸爸妈妈一样,再也不会回来了。 严佳年不许他去,一开始严冬说那就不去了。 但那时候的严冬和现在的严冬不一样,他没有任何名气,是拳馆里的陪练,每个月赚的钱还不够贴补自己学拳的钱。老板亲自跟他谈,严冬,你明白情况,你的天赋我认可,懂行的人也认可,但没有用,你得把奖杯捧回来,把牌子挂回来,这样才有人认识你,你才能赚钱。 那时候赚钱对严冬来说很重要。 严冬只能回家哄严佳年,磨破了嘴皮子跟他说,哥就是去打个比赛,不是不回来,你上学不好请那么长时间的假,不能带着你。严佳年哭得伤心,怎么哄都不听,严冬跟他说,哥跟你拉钩,拉了钩就不能骗人了,是不是? 严冬的第二个奖杯是二十岁拿的,全国拳击比赛成年组的季军。也就是第二年,严佳年也就十一岁而已,没比去年懂太多事,却比去年更缠人。也是闹腾了会儿,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想了损招折腾他哥,要求他哥不管什么时候都立刻接他的电话。 严佳年已经学会看直播了,知道他哥真的在比赛。特意在严冬选手上场的时候打电话,当然没人接,事后抓着这个小辫子又闹一通,听他哥耐着性子好好哄他。 后来好长一段时间严冬都不去比赛了,他觉得这点成绩暂时够用了,他也当上教练了,赚得也还行。既然严佳年不喜欢,他就暂时不出去了。 第三个奖杯是二十四岁,严佳年对这个奖杯的印象最深。 严冬二十四岁的时候严佳年已经十五岁,初中都快毕业,算是个大孩子了。那年国庆节严佳年和几个朋友约好了一起去旅游,商量得挺开心的,严冬其实是看他自己准备出去玩了才决定去的这个比赛。 正好七天严佳年都不在家,等他回来严冬再过几天也该回来了。 严佳年还是挺不开心的,觉得他哥现在都用上计谋了,心里肯定是嫌他烦,嫌他碍事,嫌他耽误前程。严佳年记得严冬当时用很认真的表情和语气:“小年,你要是真的不喜欢,哥以后都不去了。” 严佳年被他的认真唬住了,支支吾吾说也没有,没不喜欢。 就是那次,严冬又带回来一个全国季军。 严佳年自己上楼,看了他哥三个奖杯好长时间,想起来以前那些事,他都有点奇怪自己怎么会那么不懂事,严冬怎么能那么惯着他,好像自己说什么不讲理的话严冬都得听进去哄着他。那么不懂事的小孩儿,早揍一顿早就老实了。 严佳年笑了笑,拿手机给他哥发消息:“哥,加油!这次拿冠军回来,不然不让你进门。” 第10章 严冬手机一有网就收到这么一条消息,笑着跟严佳年说好,又说自己刚到,给严佳年发定位。严佳年一个电话就打过来了,严冬挂着耳机,时不时跟他说几句。 这次比赛在湖南,湖南的夏天很热,严佳年一个肠胃炎患者还唠叨他哥:“你别贪凉吃太多冰啊,到时候肚子疼。” 严冬说好。 严佳年又说:“湖南吃辣,你也别吃太多辣,到时候肚子疼。” 严冬说好。 严佳年笑出声了:“你敷衍我啊,我说什么你都说好,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严冬刚到托运行李的地方,正在找哪个转盘是他的航班,一边找一边说:“听见了。” 严佳年对此很满意,好像现在他才是哥哥,严冬是弟弟,严冬得听他的教训。严佳年趴在床上,肚子咕噜咕噜叫,他晚上是老老实实喝了粥的,但是粥不顶饱,他哥去湖南,飞机还在飞的时候严佳年一直在看湖南的美食攻略,看得馋死了。 严冬找到地方了,行李还没到:“晚上还没吃?” 严佳年下意识答:“吃了啊,我可听话了,我喝的……”他话一顿,想起来约法三章,完了,忘了拍照报备了,严佳年清清嗓子,“我真喝的粥,就是忘了拍给你看了。” 严冬好像是笑了一声,这笑要是当面,严佳年听个声儿就知道他哥的笑表达什么意思,是真的笑还是冷笑,是开心还是生气,但现在没当着面儿,信号也不是很好,模模糊糊,他分不清。 严佳年叹气:“你别笑了,我都不知道你是气笑的还是被我蠢笑的。” 严冬问:“有区别吗?” 严佳年说:“真喝粥了!下次我肯定拍照,你刚走我不习惯。” 严冬去聚餐,这次的比赛有不少认识的人,圈子就那么大,常年混迹比赛的多少都能叫上来名字。拳馆老板人脉本来就广,带着严冬和顾良宇去交交朋友拜拜山头。 李叔提聚餐的时候严佳年听着呢,严佳年在严冬耳朵里说:“能不能别挂啊,你不用跟我说话,我就听个声儿。”严冬果然没挂,严佳年一路跟着,好像也真是跟着他哥去了湖南似的。 严佳年也不说话,严冬在车上的时候比较安静,他就做了套卷子。严冬到了饭店之后很吵,他就打开手机上的单机小游戏,小游戏也不用脑子,打发打发时间,脑子用来偷听严冬那边讲话。 人不少,应该是一大桌子,李叔和另一个人说话最多,他俩辈分大。 李叔介绍严冬的时候这么说:“这位,严冬,你们也不是没听过,他就是出来比赛的机会少,不积极,我老说他,说也没用,你说是不是头疼?手里带着这么一个好苗子,自己不上心。” 严冬跟人握手:“您好,严冬。” 另一个人笑了:“知道,你打的上一场比赛我看了,回去就搜你名字,一看从小到大就比了三次。我当时就找老李,问他什么意思,藏着这么个好苗子等着杀谁一马呢?” 严冬语气淡:“没有,腾不出空来,比赛一次时间太久了。” 李叔对严冬不满已久:“拿了几个奖杯,课时费上去一点儿了就心满意足了,天天守着他那些课时费往死里上课,我说他没用啊,快点儿吧老藤,你帮我……” 戛然而止。 严佳年一愣,调到微信一看电话已经被挂断了。他立刻扔过去一个问号,没人理他。 严佳年把电话打回去,打了三次才被接通,接通的时候严冬的话题已经结束了,他们在聊顾良宇。严佳年气得不行:“你怕我听啊?” 严冬似乎离他们有些距离,小声说:“没,信号不好。” 严佳年盯着手机屏幕:“你天天跟我撒谎,当我还三岁,好骗。” 严冬就不说话了。 再后来就是吃饭,偶尔话题也会回到严冬身上,那个被李叔称为“老藤”的人问严冬之后的打算,问他:“严冬,你以后就打算上上课?你的水平真不至于,别埋没了自己。” 严冬一时没答话。 严佳年在他耳机里冷嘲热讽:“我在你是不是有的话不方便说啊?” 严冬呼了口气:“我没那么大的梦想,打成绩,拿冠军,打出国门,那都是说说。真想的话就没空赚钱了,天天都得训练。” 老藤看了李叔一眼,李叔叹气。 老藤就试探着问:“你是……生活上有困难?不应该吧,我猜你现在课时费怎么也有五六百吧?” 李叔接了茬:“一小时五百。” 老藤瞥他一眼:“你个老东西,抽成多少?” 李叔骂了一句:“他就三成,别的挂靠的教练都抽五成,还高?” 老藤又纳闷了:“你就算一天只上两个小时,一天赚七百还不够啊?家里有困难?” 严冬半天才说:“没困难,就是没心思磨比赛。” 严佳年听得好烦,他其实真不想听了,硬逼着自己听。 没有谁比严佳年更清楚了,严冬都是为了他,严冬一天最少也能上五个课时,多的时候,也就是寒暑假,他能上满七个课时,也就是说严冬多的时候一天能赚两千五,但他还嫌不够。 第10章 严冬打比赛就是为了涨课时费,不是为了荣誉也不是为了地位,他就是想多赚点,再多赚点,好让严佳年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严佳年最清楚,所以他听得烦。 听了半天,严佳年一个猛子翻下床,把手机通话的声音调小,开始做卷子。 等严佳年做了三套卷子,耳机那边终于散场,拳馆三个人订的都是一间酒店,李叔给严冬房卡的时候看了严冬好一会儿,说:“你这次比赛可能成绩还没上次好,你心里清楚吧?” 严冬“嗯”一声:“我知道。” 刷卡进门,严冬好久没听见耳机那边的声音,想看看通话是不是还在继续,刚拿出手机严佳年就出声了:“你知道什么?” 严冬把手机搁桌子上,没看:“没什么。” 严佳年把电话挂了,打视频,严冬接了。 他们马上就比赛了,饭桌上没喝酒,严冬看着就有些累,没别的。严佳年一看见他哥的脸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你是不是洗个澡就睡了?” 严冬坐在椅子上,拿着手机:“嗯,你也该准备睡了,还生病呢。” 严佳年没什么兴致地“嗯”了一声。 严冬想说点什么,忍了没说。 严佳年却开口:“算了,不拿冠军也让你进门。” 严冬看了他会儿,说好。 第11章 这次比赛,严冬打得辛苦,却根本没进前三,上次还是季军呢,果然没有上次好。要是严佳年没偷听他们聊天,他一定转不过来弯,不知道为什么,只当是天外有天,但他现在很清楚原因。 别的人都一门心思研究比赛,天天训练,研究对手研究自己,严冬呢,天天上课,上课,除了上课还是上课。比赛严佳年看了全程的直播,看得沉默,看得替他哥委屈,不是凭什么啊,那些人天天干什么,他哥天天干什么,一点儿都不公平。 但严佳年知道他这是不讲道理,比赛就是比赛,谁管你那些? 严佳年怪来怪去气来气去,最怪的最气的还是他自己,要不是他,他哥早就拿冠军了。 但严佳年又觉得自己真是畜生,因为他感到诡异的满足,在他哥眼里他过得开心比他哥自己的人生重要太多了。这一刻严佳年甚至都不在乎严冬对他到底是哪种喜欢,管他是弟弟还是别的,只要是有一个人能对他好到这种地步,哪里还能去管到底是哪种喜欢?无所谓了。 比赛结束的时候还有聚餐,比赛前没能喝酒,终究觉得不过瘾,比赛后非得喝一顿才行。严佳年很清楚喝了酒说的话就没上次委婉了,而且成绩摆着,严冬的成绩没上次好,不好看。他要是还听,非得把自己怄死,但就是忍不住,一个电话打过去,又开始玩他的单机小游戏。 李叔喝得最猛。 他是真恨,这次拳馆来凑了个热闹,前三摸都没摸到,以前还能摸到呢,简直是笑话。借着酒劲他掐着严冬的肩膀,他对严冬恨是真有点儿,但这种恨完全属于“恨铁不成钢”,他想不明白严冬,以前想不明白不问,严冬多大的人了?他和严冬非亲非故,轮不着他问,这次他真憋不住。 “严冬,我都替你窝囊,你不嫌丢人?你到底是为什么,你赚那么多钱给谁花,严佳年能花那么多钱?你得把他养成什么样,你是他的谁,你连他亲哥都不是,我真想不明白你,你能有多好的前程你不知道?我真是,草了,草了!我真是草了。”酒喝得多,情绪也上头,最后几句全是发泄,难听。 严冬声音很闷:“哥,对不住。” 李叔骂他:“滚你大爷的,你对不住谁?你可没对不住我,我对你没恩,你在我这儿上班,我抽你成,你没对不住我,你就对不住你自己!” 严冬没接话。 李叔真有点儿上头了,抓着严冬说个没完:“你要是没天赋,我懒得管你,你他妈爱干什么干什么去,打不打比赛上不上课跟我有屁的关系啊。但你落我手里了,你有天赋,哎,有天赋就是浪费,就是浪费,牛逼。” 严冬吸了口气:“李哥。” 李叔烦他:“你别叫我,谁认识你。神经病,看着你我就来气,你告诉我严冬,你今天把话给我撂下,你就说我严冬这辈子就是为了赚点儿小钱,我对打比赛没一点儿兴趣,我对冠军没一点儿兴趣,你话撂这儿,以后我绝对不逼你打比赛,你天天上课上死我都不拦你。” 严佳年手抖,用最快的速度挂断了电话。 他对着空气深呼吸,眼眶发烫,不敢再往下听。他猜不到严冬会说什么,但无论严冬说什么他都不敢听。吸气,吐气,严佳年觉得自己嗓子眼发紧,也滚烫,就这么深呼吸两次,视线到底还是模糊了。 他突然觉得真不值得。 自己真不值得,不值得严冬对他这么好。 但马上,严佳年又很狼狈地觉得庆幸,他庆幸于自己对严冬的感情变质,不单单拿他当哥哥,所以严佳年时常觉得愧疚亏欠,他庆幸于自己有反哺的决心,庆幸于他想对严冬好不光是为了偿还哥哥的恩情,而是因为作为严佳年这个人,他想对严冬更好一点儿。 这是不一样的。 严冬花了十五年把严佳年养大,那严佳年也可以花很多年让严冬看见他自己,他不光是严佳年的哥哥,也是严冬自己。 比赛回来之后,严佳年的暑假也进入尾声。 升入高三,任是谁都发现了严佳年学习比以前还要用功。好像除了学习更用功他也没有其余的变化,严佳年还是晚上在屋里学习到很晚,睡觉的时候摸上严冬的床,手不太老实地摸几下就睡着。 高三的第一次月考,严佳年的成绩把班主任都吓了一跳,他考到了班级第九名。课后班主任找严佳年谈话,但严佳年自己都能感觉到这次和半年前那次不太一样,季老师看起来欲言又止的。 严佳年笑了笑:“老师,你想说什么就说呗。” 季老师清清嗓子:“哎呀,也没有,老师当然是替你高兴,也能看出来你的努力。不过……嗯,怎么说呢?佳年,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老师看你最近话少了,也瘦了不少。” 严佳年还是笑:“我没事老师,就这一年了,累不到哪儿去。” 这话说的,多懂事。但季老师心里总觉得不对劲,总觉得严佳年是有原因,但严佳年看起来不想说,她掂量着觉得不好问,心想算了,一会儿给严冬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严佳年跟有读心术似的:“老师,我也没犯错,你这次就别找我哥了吧? 他天天也挺累的,还老为了我的事儿烦心。” 季老师还有点儿尴尬,笑了笑:“行,那我就不找你哥了,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得注意心情和健康,你明白老师的意思吗?” 严佳年笑得好看:“放心好了,我心情和身体都好着呢。” 晚上严佳年把错题全都整理出来,他还是有几个题型搞不懂,所以每个题型都整理出来几道典型,打算明天去学校找老师问问,问明白了再把这些都做一遍。还整理错题呢,严冬敲门进来,给他一杯牛奶,问:“十二点了,你打算到几点?” 严佳年写题的右手都没停,叫他哥名字:“严冬。” 严冬“啧”一声,不跟他计较:“嗯。” 严佳年左手冲他勾勾手指,让他低头。 严冬没明白他意思,低头下去。 严佳年捏着他下巴亲了一口他嘴:“半小时,你等我一下,不许自己睡。 ” …… 严冬都愣了,几乎怀疑刚刚是他的幻觉,因为严佳年一直在写题,眼睛都没往他身上放。他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反应,手痒,想揍他,嘴也痒,想骂他,但严佳年都学冒烟了。 真挺莫名其妙的吧,最莫名其妙的是严冬竟然忍下来了,扔给严佳年一句“早点儿”,转身就走了。 等严冬走了,严佳年这才停了笔,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抖着肩膀笑了半天。 严佳年因为这一下有点儿飘,他当然是故意的,亲完一下心思都飘了,但他自己说的半小时,硬逼着自己也又学了半小时,时间一到飞似的蹿到严冬房间。 严佳年手按在严冬腰侧:“哥,我刚是不是亲你了?” 严冬骂他的话都忍了,小兔崽子竟然还敢再提:“你就仗着高考作吧,等你高考完我再收拾你。” 严佳年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多伟大啊,为了不影响我状态简直忍辱负重了。” 严冬磨牙。 严佳年慢慢摸他腹肌:“哥,我半个月没弄过了,今天特别有兴致,你帮帮我吧,我抄题抄得手酸。” 严冬吸气,简直不信自己的耳朵,一字一句蹦:“你再说一遍?” 严佳年磨他:“哥,真的,不信你摸,亲完就有反应,它挺半小时了。” 严冬是真忍不住想揍他了,他从床上翻起来,被子一掀,一巴掌就往严佳年屁股上招呼。 第11章 这一巴掌把严佳年都给打愣了。 其实刚刚他没反应,那是故意说来埋汰他哥的。 但这一巴掌下去就真不一定了。 严佳年猛地吸了口气:“不是严冬,你怎么想的啊。” 被子都掀开了,严冬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这一巴掌把什么打起来的,他脸都黑了。严佳年也是被气笑了,他都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气他哥,他看严冬:“ 这你真得负责了。” 眼看着他哥的脸越来越黑,严佳年心里叹气,翻身下床:“我去冲个澡。” 还没走,严冬的声音发闷:“站着。” 严佳年明显感觉自己心脏都停跳一拍,他语速有点儿快,心里不知道悬着什么,兴奋又不敢相信似的:“干嘛啊。” 严冬拎着他后脖领让他坐在床上,一手捂住了他眼睛,一手拽他裤子。严佳年呼吸抖了半天,哑着嗓子握住严冬的手腕:“你干什么。” 严冬咬着牙骂他:“得了便宜别卖乖,嘴闭上。” 严佳年抖啊抖的,主要是心在抖,哄着他哥:“你别挡我眼睛行不行?哥,严冬,让我看看。” 严冬的声音贴着严佳年耳朵:“让你把嘴闭上,没听见吗?” 严佳年转头,虽然看不见,还是想找他哥的嘴:“你别骂我了严冬,你越骂我我越想你。”看不见更磨人,严佳年靠想象,想象有时候比亲眼看着威力更大。 严冬被他气笑:“你什么毛病?” 严佳年喘着气:“我一身毛病,全是毛病,你好好治治我,行不行?” 第12章 第二次月考严佳年退后了一名。 看起来是退步了,但季老师还是很满意的,上次严佳年进步太猛,她都已经做好了这次往下掉一些的准备,退后一名不算退后,只能算是保持住了,保持住就是最大的不容易。 这次她没找严佳年聊天,倒是找了严冬。 季老师见过严冬几次,对严冬的印象有点儿……严冬身材高大,气质冷迫,虽然季老师知道他把严佳年带大是个好哥哥,但不得不先入为主地觉得他多半是个严厉的人。严佳年这次掉了一名,季老师担心严冬不满意这个成绩。 电话里季老师说得明白,说严佳年这次不算退后,他进步到这里保持住就是最厉害的事儿了,这都十一月了,每个同学都在为了高考冲刺,不光他进步,别人也在进步。严冬答得挺有礼貌的,说自己知道了,在家里会照顾好小年。 季老师听得放心,礼貌性又夸了严冬几句,赞叹他的不容易。 这通电话打得严冬心里不是滋味,挂了之后靠在拳击台边上琢磨挺久。 顾良宇刚下课,顺手扔给严冬一瓶冰水:“想什么呢?” 严冬拧开灌了几口:“没什么,下课了?” 顾良宇耸肩:“下了,歇会儿去训练了,你呢。” 严冬说:“还有课。” 顾良宇叹口气:“你攒的钱还不够你弟花啊?他马上就大学了,大学读完自己就能赚钱了,你养到这儿还不够啊?我一去训练那边就扯着脖子等,等半天等不来你,打得真凶,拿我撒你的气呢。” 严冬看他一眼:“他要是还想往上读不还是得我供着。” 顾良宇听乐了:“照你这么说他结婚你还得给他买房买车,生孩子用不用你给他买奶粉?” 严冬递过来一个眼刀。 顾良宇摆手:“行,你们哥俩的事我多余问,训练去了。” 严冬没再说话,顾良宇临走又看他一眼,摇头。 刚刚严冬心里琢磨事儿,被顾良宇打断,这会儿又捡起来。 严佳年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变得更懂事听话的,季老师一个电话打来,说他把严佳年照顾得很好,夸了一通。但其实严冬知道这事儿和他没什么关系,严佳年是靠着自己的努力考上去的,在这方面他帮不上一点忙。 以前严佳年偶尔作一作,偶尔恃宠而骄,偶尔发发少爷做派脾气,严冬还有立场管他揍他骂他,那时候还有个当哥的样儿。但现在好像用不着了,严冬这个人在严佳年那里越来越没用。 还算是哥吗? 严冬一直不让自己去想两个人现在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儿,他没敢细想,知道高考是自己给自己找的借口,高考之前就这么稀里糊涂过吧,但现在严冬得想了。高考确实是个坎儿,严佳年没见过什么人,前半辈子严冬守着他,他也守着严冬,严冬不能因为这个就在严佳年不懂事的时候给人盖了章牵了绳儿,严佳年早晚会知道外头有更多更好的人。 严冬琢磨一圈,算着时间,现在是十一月,离高考还有七个月。 今年圣诞节也挺热闹的,有些地方上头不让过圣诞节,但大家心里还是向往着热闹。这一年过下来都是平平淡淡,好不容易有个节日所有人都能热闹到一起,拳馆这种小地方没人管,老板弄了个圣诞树。 如今的严冬也知道了圣诞节这个节日会被许多人用来表白,他晚上的最后一节课是老熟人,那个学建筑的男生。男生姓林,一直都挺有分寸的,所以严冬没管,他不和钱过不去,说到底其实两人之间有点儿误会,算是误会吧。 小林一开始是在社交软件上划到“严冬”的,俩人聊了几天聊得火热,他显然也是馋对方的身子,哪个零看见这种体格身材能不馋?约着见面,那边给了拳馆的地址,小林过来一看就知道那畜生就是个偷拍用假照的。 他当时就拿手机想问,发现对面已经把他给拉黑了。 他对这事儿接受良好,也算是没招了,玩社交软件用假照的太多了,真是没办法。虽然这几天和他聊天的不是严冬,但他喜欢上的身材和皮囊就是严冬,而且那人说话有点儿油腻,他全是因为脸和身材才忍了,这下也算皆大欢喜。他买了严冬的课,发现这人的课真难买,排了半个月才排上他的第一节。 严冬不好泡,小林对此很满意,不好泡说明不是随便的人。 熬到圣诞,小林精心打扮,买了个手表,准备正式跟严冬告白。他提前就约了圣诞节严冬的最后一节课,下课之后约严冬出去吃饭,严冬直接拒绝了。小林不气馁,把他买的礼物送出去:“哥,我能看出来你喜欢男的,咱俩认识也挺久了,你没对象,我知道。” 严冬没接:“抱歉,我说过了,你上我的课要是为了这个就算了。” 小林笑笑:“普通吃个饭也不行吗?我没让你立刻答应我,咱们认识认识,了解了解,你了解我之后再说不喜欢我我也就死心了。” 严冬还是礼貌:“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跟你没关系,抱歉。” 小林还是给自己争取了几句,严冬固若金汤,最后连手表都没送出去。 店里发了圣诞礼物,这种节日没什么大手笔,严冬从盲盒里抽到一个圣诞的保温杯,带回家给严佳年。一回家发现严佳年正坐在沙发上拆礼物呢,他们学生对这种节日也是十分热衷,表白送礼物的太多了。 严冬的保温杯还在盒子里装着,盒子装在袋子里,又眼睁睁看着严佳年拆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严冬“啧”一声,挺烦的,不知道撞了什么大运,怎么每次都这样?他拎着袋子,随手往桌上一扔,又打算当做没这事儿。 严冬去做夜宵,严佳年就在沙发上社交,收了礼物总得感谢人家吧?还有收了严佳年礼物的人来感谢他。有的发文字,有的发语音,严冬其实不想听,但严佳年也不知道避讳,每个字都让严冬听得明明白白。 孙逸调侃严佳年,说年哥,你明天一早支个摊卖苹果得了。 严佳年笑着说,滚吧,你爱吃你拿去吃。 孙逸赶紧说,我可不要,文文送我苹果了,我有一个就行了。 严冬洗了一盒蓝莓。 严佳年初中毕业那年长个子最快,仿佛一下子就蹿了好高。上了高中之后也长,但是长得不太多了,高三开学之前量身高,发现他又往上蹭了两厘米,很尴尬地卡在了一米七九。 这个身高在男生里不算很高的,但严佳年高三瘦了几斤,显得高。清瘦的身条儿,风流的长相,现在学习也好,受欢迎是理所当然的。说不定严佳年哪天自己就想明白了,恋爱不能跟哥谈,还是得跟同龄的人,男生也好女生也好,更有共同话题共同爱好。 严冬把夜宵和蓝莓一起端上桌。 严佳年赶紧收了手机,笑眯眯地洗了手往桌前一坐。 严冬追求者也不少,大多数被他的冷脸吓退,有的也敢表白,又被他的态度打击。但严佳年不一样,严佳年爱笑,他眼睛好看嘴唇也好看,笑起来更好看,就算被拒绝也陶醉。 严佳年把自己包装的一个礼物盒子推过去:“圣诞节快乐,哥。” 严冬把盒子推到一边:“吃饭。” 严佳年不依不饶:“你拆开看看。” 盒子里是一个剃须刀,大牌子,很精致,不便宜。严冬收了。 第12章 严佳年自顾自拆他哥扔在桌上的盒子,严冬看着也不拦,严佳年一看那保温杯就愣了,愣了半天笑出来:“严冬,你怎么回事啊。” 严冬也有点烦:“不是买的,店里抽的。” 严佳年还是收下,又有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保温杯。 严冬有时候觉得这也是一种暗示。 暗示他总是追不上,暗示他总是多余。 第13章 高二的时候觉得离高考还远,一上高三仿佛一整年的时候只是一眨眼。寒假严佳年和严冬一样忙,本身学校就只放了两个周的寒假,这两个周严佳年还给自己找了个高考冲刺的辅导班,早上八点就得到,晚上十点才下课回来,比在学校上课还累,这辅导班强度太高,压榨脑子。 今年的生日严佳年都没仔细过,和朋友过的那天直接省了,和严冬过的那天不过是晚上一起吃了个蛋糕,十九岁悄无声息地到来。 好在严佳年过年胖了点儿,冬天本身吃得就多,严冬做的饭全是营养,把严佳年养胖了三四斤。 三月份一模,严佳年成绩不理想,考英语的时候他没撑住,听着听力竟然睡着了,一大片都是蒙的。严佳年的英语成绩一出来吓了班主任和英语老师一跳,俩人第一时间去找严佳年的卷子,看明白了才松了口气,这种情况多半有原因,应该不是严佳年成绩上的退步。 季老师找严佳年聊,问他怎么回事。 严佳年也有点儿不好意思,说自己听力的时候睡着了,昨晚复习太晚了。昨晚他都是自己睡的,复习完都两点多了,他没去看严冬是不是睡着了,不想吵醒严冬。 季老师赶紧劝他:“你现在的成绩放在高二刚开学那会儿你能相信吗?老师当然希望你一直往前走,但是咱们一定得量力而行,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对不对?佳年,这幸好是模拟考试,你要是高考出现了这样的意外,这上哪儿后悔去?” 严佳年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季老师嘱咐起来没完,是真的吓一跳,念得严佳年都要睡着了才放他走。 一模考了二十多名,区里的排名更是糟心。 严佳年回家准备好了迎接严冬的质问,没想到严冬一句都没问,十二点的时候准时敲严佳年的房间门。房间里开着顶灯,桌上还开着护眼灯,严冬伸手直接关了桌上的护眼灯,挡住严佳年的眼睛:“以后十二点准时睡觉。” 严佳年那道题还没写完:“五分钟,五分钟。” 严冬手没动:“不差五分钟,跟我去睡觉。” 严佳年又笑了:“跟你睡啊?” 严冬问:“走不走。” 严佳年笔一放:“走。” 严佳年这几天都睡得晚,经常关了灯自己就睡了,不去打扰严冬。今天跟着严冬上床,严佳年从背后把他哥抱得严严实实,严冬老背对着他,严佳年抱够了就从严冬身上翻过去,往他怀里躺。 严冬又想转身,严佳年赶紧用手把人绑住:“去哪儿啊。” 严冬没脾气,按了一下他的脑袋:“睡觉。” 严佳年撇嘴:“我最近都是两点多才睡,能睡着吗?” 严冬皱着眉看他:“疯了?差不多得了,命也不要了?” 严佳年讨好他:“能不要命吗?”讨好完了蹭上去亲他哥的下巴,亲着亲着就亲到嘴了,闭着眼耳朵就灵敏,听着他哥强忍,忍着不推开也不回应,木头似的。严佳年喜欢他这样儿,喜欢得不行,他越这样严佳年越想再往下探探严冬的线,舌头也往外伸了,把那双拒人千里的唇撬开。 严冬优点之一就是能忍,从头忍到尾,就跟献祭似的,把自己当严佳年学习压力的发泄。严佳年反应过来他哥的想法,又不喜欢他这样儿了,心里开始难受,睁开眼睛看他:“严冬,你到底是想骂我还是想亲我,你别等我高考了,你今晚给我个苗头,我探探怎么回事儿。” 严冬吸气,呼气,看着万分冷静。 严佳年都探了一年了也没探明白,真不清楚严冬到底是不是喜欢他。就算严冬喜欢他,是因为他喜欢严冬严冬就得喜欢他,还是不管其他的严冬都喜欢他。 地暖供应到三月份,还没停暖。 屋里热,严冬怀里更热,严佳年现在对着他哥抬旗抬得毫不脸红,严冬帮他解决也解决得算是习惯,天底下哪来这样的兄弟?今天严佳年一个劲儿躲,严冬被他躲出了脾气,按着严佳年的手腕把他按住了,整个人罩在他身上问他,语气不好听:“什么意思。” 严佳年眯着眼睛看他:“严冬,你别跟献祭似的,你拿自己当飞机杯?我没欲望。” 这是严佳年第一次说这么狠的话,他说了今天得探探严冬的意思,那他就得这么说。严佳年盯着他哥的眼睛,看着那双眼睛里汹涌的情绪,他看不出那到底是什么情绪,剑拔弩张的氛围下对视这么几秒,严冬点了点头,松开他的手:“行,睡吧。” 严佳年气得不行,自己坐在他身后,狠狠踹了一脚严冬的背。 严佳年最近和他哥冷战。 在学校里死命学,回了家还是死命学,俩人除了不说话,其他的一切照常,要说还有不同的是严佳年最近都是自己一个人睡。严冬还是十二点就来关严佳年的灯,严佳年也不说话,他哥一转身,他就再把灯打开。 严冬憋了好几天的火今天终于发了,他拎着严佳年的衣领,把他的脑袋拎到自己面前,又去掐严佳年的下巴:“严佳年,你跟我生气可以,要是拿你自己身体开玩笑,那就是找揍。” 严佳年看他:“揍我别在我父母面前,万一起点反应说不过去。” 严冬捏着他下巴,几乎把严佳年从椅子上拎起来:“我越来越管不了你了,是么?” 严佳年被他捏得生疼,吐字不清:“我早没拿你当哥了,你要是还想用这个身份管我,就是没用。” 严冬死死盯他的眼睛,从严佳年眼睛里看出倔和坚定,这些东西都是以前的严佳年没有的。严冬松了手,叹气一样的语气:“你说吧,怎么才能让你好好睡觉。” 严佳年下巴僵硬,自己揉了半天,说的话还是固执:“你要是这样的想法,我这辈子都不好好睡觉。” 严冬不懂问题出在哪儿。 第二天他下了课去拳馆门口抽烟,脑子里全是严佳年那句话,“你要是这样的想法”,哪样的想法?想让他好好睡觉的想法?这算什么想法,严佳年想要什么样的想法。 严佳年想要什么严冬都给了,亲也行摸也行甚至帮他都行,还得怎么样他才能满意? 严佳年说他献祭一样,严冬也不懂严佳年为了什么生气,顺着他也不行? 晚上严冬还是做两菜一汤的夜宵,严佳年在学校吃得不好,他口味被他哥养得刁,总嫌弃食堂难吃,也总不愿意吃大锅饭,归根结底也是有点少爷脾气,就等着回家吃这一顿。 饭桌上气氛还是冷,吃完了严佳年先去洗澡,洗完又回房间学习。 严冬自己在客厅抽了两根烟,起身敲门。 严佳年低声:“进。” 严冬进门,把语气和姿态都放得很低:“小年,咱们聊聊。” 严佳年不想跟他聊,有的事儿能聊,有的事儿不能聊。严佳年不愿意跟严冬聊感情,因为他知道一旦把这东西放在明面上说,严冬有一万个理由和他说不行。严佳年没回头:“我忙。” 严冬把所有的耐心都拿出来了:“小年,我没懂你的意思。” 严佳年听他语气又心软,也就很小的时候严冬会这么跟他说话了,那时候严佳年不懂事,所以严冬慢慢地跟他讲道理,教他懂事。严冬这么说话,严佳年就觉得时间往回倒,倒得严佳年固执也没了倔也没了狠心也没了。 严佳年的笔在本子上来来回回划了好几下。 他心里有话能回:严冬,我不是傻子,我知道你对我好是因为你是我哥。我不想要这份好了,我长大了,现在我要的是严冬的好,不是哥的好。你能给我就给我,不能给我就算了。 但这话能说吗?严佳年不确定,他不知道说出来严冬会不会说那就算了吧,我给不了。 有的时候严佳年几乎确定他哥喜欢他,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喜欢,只不过胆小,擅长忍着,总不说,所以严佳年找个机会就逼他一下。 但逼久了严冬还是那副模样,严佳年又觉得不确定。 所以很多时候也怕,怕自己要是要的太多,连哥都没了,就得经常哄着自己,说有哥就行了,但更多的时候说服不了自己,没法儿满足,一旦心思多了就摘不掉摆不脱。 严佳年心思转了好几圈,笔在本子上戳了老大一个墨点。 最后问:“哥,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别撒谎。问完这个问题,不管你答什么,我就再也不闹了,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严冬答应下来:“你问。” 严佳年又说:“你真别撒谎,你发誓,你要是撒谎,严佳年就不得善终。” 第13章 严冬皱眉:“说什么呢。” 严佳年转头看他:“你就这么发誓。” 严冬沉默好久,声音很低:“我要是撒谎……” 严冬喉结滚了滚,接上,叹气似的:“严佳年就不得善终。” 严佳年盯着严冬的眼睛:“你想过跟我上床吗?” 严冬看着严佳年,没有任何反应,表情都没有变化。 严佳年笑起来:“想过吗?” 严冬不说话,严佳年就知道答案了,他心又飞了,心情也好了。心情变得太快,小孩子脾气。 严佳年催他:“说话。” 严冬闭了闭眼,撇开视线,声音都哑了:“想过。” 第14章 二模三模严佳年的成绩都没有太大的波动。 都已经五月份了,班主任天天交代大家注意身体健康,天气开始热了,千万不要贪凉,隔夜的东西最好也不要吃,从冰箱里刚拿出来的东西得缓缓再吃。 家长群里也是天天嘱咐,跟打卡似的每天都发,季老师很有耐心,家长们也都不觉得烦,天天“收到”都排成了一大串。严佳年有时候拿他哥的手机看见他哥也回收到,看得特开心,莫名其妙的。 三模安排在五一假期之前,这是高考前的最后一次大型模拟考试,考完接着是放假,没有作业,所有人好好休息调整状态,再回学校就是最后的高考冲刺了。 严佳年五一假期也没准备学习,说放松就放松。 五一七天乐在高三生这儿就放三天,严格来说是两天半,第三天下午就得回学校讲三模的卷子。两天半的时间出去玩太赶了,严佳年也不爱出去人挤人,假期第一天睡到日上三竿,醒过来的时候简直不知道今夕何年。 五一严冬忙,等严佳年醒了家里早就没他哥的影子了,手机上有严冬的消息,让他醒了说。 严佳年眼珠一转,没说,起来洗漱准备杀去拳馆。 严冬课时费就涨了一百,他参加比赛不多,上次虽然没摸到奖杯,但也是实实在在的成人组全国第五,涨一百也差不多了,真想把自己打造成明星教练得多露脸。很多人不懂,看的就是营销,就是势头,到处都能看见你的名字那你就是厉害。 五一拳馆热闹,拳馆还开了体验课。现在体验课这个营销手段到处都在用,去哪儿都能体验,有的店营销得狠,十块二十块就能体验一节课。拳馆的体验课分两个档位,普通的教练四十九块九,严冬这样的九十九,但严冬没参加体验课。 他课都排不过来,六百一节课,他浪费时间去卖九十九的,脑子坏了? 严佳年不知道这事儿,来拳馆的时候买了节体验课。买的时候想法很单纯,他当然是想上他哥的课,去了之后才反应过来,他哥的课排那么满,是他说体验就体验的? 严佳年到拳馆的时候没人注意,前台的接待姐姐应该是最近新换的人,不认得严佳年。他不死心地问:“你好,我想问一下这个体验课现在都可以上哪些老师的课啊?” 前台的姐姐冲他笑笑:“您好,一般其实都是要预约的,我们平台上详情里也写了,得提前电话预约。嗯……不过我可以帮你查查,说不定有教练是空着的,阿空教练可以吗?不知道您对我们这边的教练是不是有了解,还是说有认识的教练?” 严佳年点了他哥的名字:“严冬教练呢?” 前台的姐姐笑容变得无奈起来,她连查都没有查:“抱歉,严冬教练是没有参加体验课的,恐怕没什么办法。” 严佳年撇嘴:“好吧。” 姐姐又说:“阿空教练也是很不错的,您要是第一次接触拳击可以体验一下。毕竟严冬教练课时费也不低,要是确定有兴趣了再去排他的课也可以呀。” 严佳年神神秘秘的:“严冬教练是不是很受欢迎啊?” 姐姐礼貌笑笑:“是的呀。” 严佳年眼睛一眯:“那就阿空吧,现在能上吗?” 阿空应该是刚来没多久的教练,高三之前严佳年还总往拳馆跑,上了高三后几乎没怎么来过,没听过阿空这个人。没一会儿阿空就过来了,礼貌跟严佳年做了自我介绍,问了他一些基础的问题,以前接触过拳击没有,有没有病史之类的。 问完了带严佳年往场地走。 虽然阿空和严佳年互相不认识,但拳馆里认识严佳年的人可不少。他俩没走几步,顾良宇从厕所出来正好撞上俩人,顾良宇愣了一下:“小年?” 严佳年清清嗓子:“良宇哥。” 阿空也愣了:“宇哥,认识啊?” 顾良宇笑了:“来找你哥?” 严佳年很正经地摇头:“我来上体验课。” 顾良宇挑了挑眉,转头就喊:“严冬!你祖宗来了!” 严佳年望天。 严冬上课呢。 顾良宇这一嗓子喊得效果太拨群,许多人往这边看。有的人认识严佳年,看见严佳年就笑了,原来是这个祖宗;有的人不认识严佳年,看见严佳年还想,什么意思,这男的是冬哥的祖宗? 严冬没多在意,都没下拳击台:“等我会儿。” 严佳年走过去,扒着拳击台说:“我不来找你,我买了体验课。” 严冬动作一顿。 拳击台有点儿高度,严冬得蹲下才能和严佳年平视。他蹲着看严佳年:“说什么?” 严佳年把自己的消费记录给他看:“我上体验课,排到阿空了,你俩熟吗?” 严冬吐了口气,没理他,站起身跟学生说了几句。学生看了一眼严佳年,笑着摆手,说没事。接着,严冬掀开拳台旁边的弹簧绳走下来,捏着严佳年的脖子:“走。” 严佳年跟着他走了两步:“干嘛去?” 严冬扔给他仨字儿:“体验课。” 严佳年问他:“你课不上了?” 严冬说:“闭嘴。” 留身后的阿空没搞清楚状况,问顾良宇:“冬哥这是抢了我的课吗?” 顾良宇笑得不行了:“那是他弟,没事儿啊空,课时费肯定还是你的,他这是给你白打工,你放心吧。” 体验课是在大场地,没有单独的拳击台,这边空旷,墙边摆了一溜儿的拳击沙袋。严佳年抬着手,看他哥亲自给他缠绷带,瘦削的一只手被缠得胖乎乎,严佳年没空管自己的手,光顾着回忆以前来拳馆的时候看见的,严冬也给别人缠绷带吗?记忆里好像没有。 严佳年就问:“你也给别人缠绷带啊?” 严冬缠得认真:“哪儿那么多问题。” 他刚说完,旁边有教练喊了他一声:“冬哥,稀奇啊,亲自给人缠上绷带了?” 严佳年憋着笑。 严冬抬了个眼:“憋好了,笑出来揍你。” 严佳年尾音全是笑意:“哦。” 两只手都缠成粽子,严冬随手拍了拍严佳年的腰:“热身。” 讲实话,严佳年很少运动,他唯一的运动就是在学校里课间跑操,还跑得半死不活地敷衍。只是最简单的热身运动而已,几个开合跳,几个交错步,活动了几下手腕脚腕,严佳年觉得自己已经到头了。 他摆了摆手:“我休息会儿。” 严冬跟着他一起热身,这会儿气都是匀的:“这样还来上体验课?” 严佳年立刻就不服输了:“谁说我累了,我是怕你需要休息,你都一把年纪了,体谅你你还不领情。” 体验课其实也不教什么,主要是体验体验拳击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严佳年学会了摆姿势,其实也不是很标准,知道了出拳的姿势和发力点,其实这也不标准。就打了几拳,明明什么也没干,但已经一身汗了。 严冬这会儿真像是冷面阎王,那声音冰冷得像是从地域来的:“腰挺直,胳膊抬起来。”唯一温暖的是他掌心贴着严佳年的腰,帮他挺直。 严佳年骂他:“你上课就这么上啊,你就这么对学生?” 严冬听笑了:“你想要我学生的待遇?” 严佳年看他。 严冬手立刻撤开了,离他一步远:“别浪费时间,站直。一小时六百,十分钟一百,还休息?” 严佳年:“……” 严佳年虽然没花六百,但这话听起来真是太有紧迫感了,谁都不想花一百块休息十分钟。他咬咬牙挺直了腰,不忘补充:“我是你弟,不是你学生,你手给我放回来。” 坚持了半小时,严佳年真的站不住了,这会儿要是有什么能测测他的心率,非要给仪器都跳爆了。一节课没撑完,看时间才过去三十六分钟,严佳年觉得两年都过去了,比高三都累。 他耍赖一屁股坐在地上,用下巴点点旁边的水:“教练,我要喝水。” 严佳年手上缠着绷带,绷带外头戴着拳套,自己喝水也确实不方便。严冬拧开水,单膝跪在他身前,左手食指扶着严佳年的下巴,右手举着瓶子喂给他喝,说:“小口喝,慢点。” 第14章 严佳年前几口还在喝水,后几口全在盯着严冬看。 反应过来自己这会儿汗水应该把头发打湿了,脸也通红,他哥用这样的姿势给他喂水。严佳年吞一口喉结就滚一下,越喝越不对劲,喝得严冬没忍住:“别看我了,我看你是不渴。” 严佳年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不喝了。 水一挪开,严佳年笑得像狐狸,凑到他哥面前小声说:“严冬,我怎么早没发现呢,你看我的眼神也太不清白了。” 严冬站起身,居高临下瞥他一眼:“是么?” 严佳年伸手:“抱我起来,我浑身都疼。” 周围人多,严冬当看不见,弯腰托着严佳年的屁股把人抱起来往休息室走。 第15章 严冬第一次在严佳年长大之后用这样的姿势抱他,一手托着屁股一手搂着腰,两只手的触感都很清晰。严佳年以前没这么瘦,上了高三之后少吃一口就得瘦,腰很细,屁股上的肉也不多。 严佳年胳膊环着严冬的脖子,休息室的门一关就亲上严冬的嘴。休息室里空调打得很足,五月份拳馆的空调已经是制冷,把严佳年的一身汗吹干了一半。 严冬这次不躲,托着弟弟压在门上,亲得两个人的呼吸全都乱七八糟。 亲到最后严佳年扭了几下,挣扎着从他哥的吻里把自己摘出来,狼狈地低头看了一眼。严冬也顺着他的眼神往下看,笑了:“憋了多久?” 严佳年脸不红,还带着责怪:“两个月。” 严冬亲他耳垂:“难怪一亲就y。” 严佳年好久没作,这会儿语气都作起来:“你要是还跟飞机杯似的我还不让你碰。你不知道我么,你揍我我都有反应,我喜欢你凶点儿。” 严冬气都停了一下,没忍住骂:“回家收拾你,在这儿别招我。” 严佳年眼睛都瞪大了:“我靠,还要等回家?是你一直招我,我都这样了你让我等回家,你真是个人。” 严冬哄他:“一会儿有课,一小时六百。” 严佳年:“……” 严佳年恨得牙痒:“把你下节课赚的钱打给我。” 严冬笑:“行。” 严佳年去洗澡,严冬收拾了东西准备上下一节课,还有二十分钟,下节课的学生还没到。严冬一出休息室的门就在门口撞见顾良宇,顾良宇抱着胳膊靠在旁边的墙上:“赶紧的,我烟在里头,一会儿上课了,我都没敢敲门。” 严冬看他一眼。 顾良宇打开自己的柜子找烟,笑他:“看我干什么,你抱着严佳年进休息室的照片已经在群里传疯了。” 严冬没说话。 顾良宇拿着烟盒出来:“一起出去抽根烟?” 俩人一起站在拳馆门口,还挺惹眼。 顾良宇说:“看见照片都通了,难怪你天天就想着往死里赚钱,你那是给自己养童养媳呢?” 这是一句很普通的玩笑话,再正常不过的调侃,但听在严冬耳朵里就是显得刺耳。他吸了口烟,表情有些淡:“没有。” 顾良宇也反应过来:“我不是那意思。” 严冬说:“我知道。” 顾良宇看他:“说说呗。” 严冬:“没什么好说的。” 顾良宇翻白眼:“我还不知道你,你俩什么时候跑偏的,这是在一起了?” 严冬一直也不想这个问题,没敢细想。顾良宇放在明面上问,他就听得烦:“没在一起,没想那么多,不敢想。”严冬老这样,拉拉扯扯,有的时候决定得想多一点儿,做个样子出来,看见严佳年又不舍得,放任自己糊涂着;大部分时间糊涂得挺开心,却开心得不踏实,总是心虚。 顾良宇笑他:“一辈子都搭人身上了,还不敢想,怂。” 严冬不反驳,他是怂。 严佳年因为一节体验课浑身都要散架了,没等他哥下课,自己先回家了。等严冬下班回家,严佳年已经在严冬的床上睡着了,睡得挺沉,看来确实是累得不轻。 回家的时候还装模作样地给严冬发消息说回家等他,结果睡得像小猪。 晚饭吃了没有就睡着了。严冬到底没舍得把人叫醒,低头亲了亲严佳年的额头,放轻动作去了客厅。坐在沙发上一直跟严佳年的父母对视,心里不知道想什么才好,又觉得不甘心,又觉得不能够,乱七八糟。干脆往叔叔阿姨照片面前一跪,跪得端端正正,跪了半小时。 往这儿一跪心就静了,就踏实了。 严冬对严佳年的父母比严佳年自己对父母的印象要深,严佳年长得真的很像他妈妈。阿姨很漂亮,心也善,严冬始终记得自己那年冬天几乎没了意识,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了干净暖和的衣服,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看着他,一双很热的手握着他,那双眼睛湿蒙蒙的:“孩子,你父母呢?还冷吗?” 严冬是在孤儿院长大。 他讨厌这种看起来很像妈妈的女人。 严冬曾经被寄养过,因为他懂事听话智力健全,身上没有残疾,长得也板正,这种小孩儿在孤儿院还是很容易被带走的。那会儿严冬以为自己有家了,有爸爸妈妈,爸爸妈妈对他很好,那是一对四十岁的夫妻,没有自己的孩子。 严冬发誓自己会当好他们的儿子,那时候严冬四岁,他不知道寄养和领养的区别。 寄养的时间到了,严冬被送回孤儿院。 严冬不清楚不明白,不知道爸爸妈妈为什么又把他送回这里。他每天盼着,盼着爸爸妈妈再把他接回去,虽然现在还在孤儿院,可严冬知道他已经不属于这里了,他有家了。他也会哭也会闹,但哭和闹没有用,爸爸妈妈甚至都没有来看过他一眼。 于是严冬知道自己又一次被抛弃了,他便不再哭闹了。 后来老师跟他说,小六,寄养就是这样的,其实爸爸妈妈也很想你,但是他们不能再跟你见面了。他们体验过做父母,你也体验过了做孩子,可是我们小六是孤儿院里最好的孩子,会有人领养你的,到时候就真的有家了,好吗? 那时候严冬的名字是党小六。 果然有人要领养严冬,那对夫妻家庭条件很好,但是没有生育能力,由于做试管女性要承受太多痛苦,夫妻二人决定放弃试管,领养一个孩子,一眼就挑中了严冬。所有人都很开心,夫妻二人开心于他们即将有一个孩子,孤儿院开心于严冬即将有家。 但严冬拒绝了。 那时候的严冬痛恨“爸爸妈妈”这个词,他再也不想被抛弃了。 老师和院长都和严冬谈过话,那对夫妻也跟严冬见过面,试着让严冬相信他们,选择他们做自己的父母。严冬什么话都不信,冷漠地看着那些大人,到最后院长甚至生了气,说严冬太不懂事,这么好的机会,别的孩子想求都求不到。 严冬看着院长:“那就把机会让给他们。” 孤儿院不是乌托邦,严冬变成了一个刺头,没有人喜欢这样的孩子,严冬拒绝被领养,那就意味着孤儿院得一直养着他到成年甚至可能更久。他沉默孤单地长大,从不交朋友,他过得越来越不好,越长大孤儿院的人越像看不见他一样。终于在某一天他跑出了孤儿院,穿着破破烂烂的棉衣,差点冻死在街头。 刚捡到严冬的时候,叔叔阿姨以为严冬是哑巴,不会说话,夫妻两个又抱着严冬哭了许久,觉得他可怜。严冬始终没有被打动,冷漠到好像没有情绪,好像这两个大人并不是为了他而哭。 后来报警,警察查了失踪人口,没找到严冬的父母,接着对比福利机构,很快找到了严冬登记在孤儿院的信息。警察说需要把严冬送回孤儿院,叔叔阿姨看着严冬,严冬不动也不说话,表情都没有丁点变化。 叔叔阿姨请求给他们一天时间考虑是否收养这个孩子,先把严冬带回家。 严冬总是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反应,他们怀疑严冬不光是哑巴,可能也听不见。两人当着严冬的面商量着。 “这孩子太可怜了,孤儿院那边没有报警,看来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不然孩子丢了早就报警了,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那么一件衣服。” “你得想清楚,他是聋哑人,我们当然可以收养他,但恐怕不轻松。” “就是因为他是聋哑人,我真的不敢想,他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过来的?我在电视网络上看了很多可怜的孩子,却是第一次在生活里真的碰见,老公,我看不下去,他真的在我面前我真的看不下去,太可怜了,我们养了他吧。” 叔叔看了一眼严冬,严冬冷漠的样子让人心寒,他叹了口气:“你看他,我问你,如果你用心对他好了,但他就是捂不热,你会不会伤心?他已经七岁了,性格已经定型了。” “我们备孕一年了也没有动静,说不定有个孩子,我们对他好,老天也能看见,知道我们是好父母,自己的孩子就能来了呢?” “那你觉得他会是一个好哥哥吗,你想过这个吗?” 第15章 “可……可我会是一个好妈妈,你也是个好爸爸,对吗?” 严冬眼眶发红,他以为自己再也不想听到爸爸妈妈这个词,他以为他恨死了所有的所谓爸爸妈妈,但很莫名其妙,女人的这句话显些让严冬掉下来眼泪。 叔叔发现了严冬的变化,他愣了半天,问严冬:“你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严冬终于看向他们,他很久不说话,声音奇怪别扭,很哑,但话说得清楚:“你们领养我吧,我会当好你们孩子的哥哥。” 自他们去世至今已经十六年,严冬遵守了他的承诺,尽职尽责地给严佳年当了十六年的哥哥。今晚,严冬在一片死寂中重重给严佳年的父母磕了一个头,第一次在心里这么叫他们。 “爸,妈,对不起,谢谢你们把我养大,但我得食言了。” 第16章 时间到了五月底,严佳年开始有点儿失眠。 教室的黑板上高考倒计时每天都在往下降,肉眼可见班级里的气氛都变得有些焦虑。学生焦虑,老师也急哄哄的,有几个老师走进教室里第一件事就是拍拍黑板:“看见了吗?还剩几天了?” 还有几个老师是另一套说辞,一进来就看见倒计时,安慰大家:“平常心啊,都平常心,把高考当做一次模拟考试,这几天该怎么学怎么学,一切都跟以前一样,也不要太多紧张。” 孙逸也是很倒霉,火烧眉毛了,他和商思文吵架了。 孙逸抱怨:“真烦,要是能一辈子上高中就好了。” 严佳年安慰他:“你和商思文就算不在一个学校肯定也考一个城市啊,要见面又不难,连异地恋都算不上,吵什么架。” 孙逸一直觉得严佳年没开窍,一副你懂什么的表情:“不习惯吧,现在都是一个班的,一抬头就能看见。她没安全感,最近状态不好,一个不满意就冲我发火。我也不是抱怨她,其实我自己也是,真后悔,你说我俩青梅竹马长大,以前光斗嘴互相看不顺眼了,那么多相处时间都浪费了,现在考大学了想起来好了,傻逼啊。”孙逸把自己骂了一顿。 严佳年想起来他哥,叹口气:“也就是快考试了焦虑吧,大家都这样,考完应该就好了。” 孙逸比严佳年小一岁,俩人关系变好之后他一直叫严佳年是年哥,趴在桌子上感叹:“年哥——真羡慕你啊。” 严佳年挑眉:“羡慕我什么?” 孙逸想了想,他刚刚是随口说的,要真问他他得仔细想想:“说实话啊,以前你跟我说那些别耽误学习的话我还觉得你……装逼?也不是,反正那时候没往心里听,觉得那种话老师家长才说。但你看现在,倒计时在脑袋上挂着,你不是咱们班成绩最好的,但我总觉得你是最稳的,就感觉你对自己的人生挺有规划的吧。” 严佳年说:“我没父母,有规划也正常。” 孙逸连忙说:“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啊。” 严佳年笑:“我知道。” 孙逸看他觉得他有规划,说他稳,其实严佳年这几天心里没底,晚上失眠,想得很多。一会儿想想他哥,一会儿想想自己不熟练的题型,一会儿想想异地恋,什么都想。 严冬转身就看见严佳年瞪着眼睛,皱着眉拿手机看时间,伸手遮着严佳年眼睛问他:“睡不着?” 严佳年睫毛在严冬掌心来回划:“还有九天高考。” 严冬问他:“紧张?” 严佳年实话实说:“有点儿。” 严冬还遮着他眼睛,靠近了轻轻亲一下严佳年嘴唇:“没事儿,哥陪你。” 严佳年蹭他的手:“哥,等我去上大学,你多去打比赛吧。别天天上课了,多训练,多比赛,你比赛跟我说,我一定陪你。” 严冬哄着他:“想看我打比赛?” 严佳年笑起来,他慢慢说:“不是,我想看你变得更厉害,咱俩都得变得更厉害。哥,以前我年纪小,你托着我,现在我长大了,我也能托着你。你一个月不用给我太多钱,两千就够了,赚够了我的生活费你就去训练,好不好?” 严冬气声重,轻笑了声:“小少爷,两千能够?” 严佳年很认真:“你别拿我当少爷,就是你惯的,我从来没拿自己当少爷。不够我自己想办法,我勤工俭学,我去兼职。” 严冬又骂他:“你再说一遍?” 严佳年就伸手,把他哥遮着他眼睛的手拿下来放在嘴边轻轻地亲:“你别不爱听,你听我要自己赚学费就心疼,你太自私了,就不能也想想我吗?哥,所有的苦你都吃了,我也心疼。” 严冬说:“我得把你养好。” 严佳年点头,吸了吸鼻子:“你已经把我养得很好了,哥。” 距离高考还有三天,严冬在拳馆请了假,老板虽然心痛他的课时费,但弟弟高考是大事,也表示理解。严冬整天都在家里,上学去送放学去接,就差吃饭喝水都亲自喂了。 季老师这几天天天在群里分享注意事项,严冬看得比谁都认真,他没有经验,自己没高考过,也没有照顾孩子高考的经验,几乎是小心翼翼。严冬自己也失眠起来,一整夜不睡地守着严佳年。 这反倒让严佳年放松下来,前几天那些焦虑不翼而飞了,转过头安慰他哥:“你能不能别跟得打仗似的,搞得我更紧张了。”他故意这么说。 严佳年说了严冬就信,事关高考,严冬十分虚心:“行。” 严佳年看他这样就笑:“你别怕,我班主任说我挺稳的,目标学校没问题。” 严冬又点头:“我知道。” 高考前最后一天已经不上课了,上午学校安排了车看考场,看完考场一整天都是自习,所有任课老师都在办公室,还有想问问题的学生想找谁立刻就能找到。 严佳年按着自己的节奏,他今天什么都不看了,还不会的题也不管了,就最后背几篇英语作文。高考高考,他和他哥共同的那道底线终于等来了,明天,后天,等后天从考场上出去,严佳年说的第一句话一定是,严冬,我问你,以后你要当我哥,还是当我男朋友。 高考的前一个晚上严佳年本想自己睡,为了清心。 他今晚没复习,但按照一切如常的准则,最后还是摸进他哥的房间,认命似的把自己塞进严冬怀里,严冬搂着他,看模样是想说点儿什么的,严佳年伸手捂了严冬的嘴:“闭上,什么都别说,我心里有数,肯定好好考。严冬,我考试的两天你给我好好想清楚,等我考完你最好别说我不爱听的话,睡觉。” 严冬看了他一会儿,亲他掌心:“好。” 前几科严佳年还放得平心态,卷子做得很稳。 等到了最后一场考试,他的心都不知道飞去哪儿了,简直是逼着自己,深呼吸几次才答完卷子,答完了才冷静一大半,多了些死到临头的诡异的冷静,好好检查了一遍卷子,改了一道粗心的错题。 收卷的铃声一响心立刻又飞了,高考来得声势浩大,轰轰烈烈迎接许久,结束得却好像这么草率。严佳年站在考场教室外头,看着自己上了三年学的这个学校,感觉此时此刻比高考前还紧张。 他题答得还行,会做的都做了,不会的也是真不会,就没会过,不出意外的话和之前模拟的水平没出入,能进目标学校。但现在这事儿不重要了,考完了就不重要了,严佳年慢慢往外走,他没让严冬过来接他,但严冬应该就在学校外。 严冬喜欢他,严佳年现在心里很清楚。但这份喜欢不是录取通知书,这事儿不像高考,考到了就给你录取通知书,拿着录取通知书就能去上学。严冬对他的喜欢没用,严冬更想当哥,不服从调剂。 严佳年一路走出去,身边的人几乎都是雀跃的,终于考完了,小学到高三加在一起十二年,今天交答卷,管他答得好不好答卷也交了,是该雀跃该松口气。严佳年十二年的考卷交了,但还有一份更长的,长达十六年的答卷,今天他得交,考官面对面给他下分,告诉他结果。 严冬靠着车抽烟,六月份,严冬穿一件黑色的短袖,车也是黑色。 严佳年走过去,伸手捏了严冬手里的烟,自己放在嘴里吸了一口。 严冬看着:“学会抽烟了?” 严佳年呛得咳了一声,摆手表示没有,又把烟塞回严冬手里。 周围全是学生和家长,吵吵闹闹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话,考得怎么样?回家做了你爱吃的菜,累不累?考完了就别想了,等出成绩了再说。显得兄弟俩格外安静,十分格格不入。 严佳年拉开车门进了副驾驶。 严冬没上车,站在外头抽完了那根烟。 严佳年深呼吸,等他哥上了车,开口:“严冬,我早就想好了,高考结束的第一句话没别的,我一定是先问你,”严佳年转头看严冬的侧脸,“你想清楚没有,以后接着当我哥,还是试试当我男朋友。” 严佳年这话打了不知道多少遍腹稿,以为自己说出来的时候应该能挺冷静的,说不准还有点儿帅。但实际上他心脏都要跳爆了,呼吸不畅,紧张得要死。 第16章 严冬没接话,按下去车窗,又点了一根烟,在车上抽。 见他这模样,严佳年心都死了一半,又恨又气,不知道严冬到底想什么,怎么就这么难磨。他深呼吸,逼着自己再冷静点儿,深呼吸了两次就听见严冬开口:“小年。” 就这么俩字儿,严佳年急急忙忙打断他:“等会儿,你先别说。” 这是严佳年的直觉,他老说不爱听严冬喊他严佳年,还是小年顺耳,但他总觉得这会儿严冬喊的这句“小年”不对味,后面的话他一定不爱听。 严佳年狠着心逼严冬,这是他最后一次逼严冬:“你真得想清楚,严冬,你要是当我哥,那就真是我哥,以后咱俩不亲不抱更不做别的,我逼着自己也得管好自己,拿好分寸划好界限。我就是喜欢男的,不是你也是别的男的,你别以为自己多伟大,你不要我就觉得我能跟别的女生过什么‘正常人的生活’,那是扯淡。你想明白了再说,行么?” 第17章 严冬还是那俩字:“小年。” 严佳年红着眼,也没话说了,他几乎知道严冬接下来要说什么。 果然,严冬说:“小年,我是你哥,这个变不了,我永远都得是你哥。” 严佳年气得几乎真的有些恨了,他心里的气憋不住,一下就从副驾驶翻过去,骑在严冬身上狠狠拎着他的衣领:“我是不是说了,你最好别说我不爱听的话,你要是就说这些,你干脆别来接我,干脆让我考完试自己回去发现你已经从我家滚蛋了,严冬,你真不是东西。” 严冬还能笑出来,严佳年气得眼睛都红了。 严冬被他这么压着,还伸手捧着严佳年的脸,仰头亲了亲他的眼睛:“别气,我不是故意气你,你听我说,乖点儿。” 严冬就这么捧着严佳年的脸往下说,说得很慢,却字字都落得很重。 “对你有别的心思我承认,我以前藏着,想尽了办法,跟你藏也跟我自己藏,瞒得辛苦也忍得难受。后来不忍心,知道我藏着也让你难受,就不舍得你难受了,又得想尽了办法露出来一点儿,哄着你开心。 “我说我永远是你哥,不是为了招你生气,我是得让你知道,我是你哥这件事儿咱俩都摘不掉,你也别想摘掉,就算哪天分开了,不喜欢了,我也得是你哥。想跟你上床,想着你解决需求,这些混账事儿我都干过,从来没敢跟你说,你要是不招我,我能一辈子把自己按死在哥这个位置上,不管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我能对你们俩都好,给你们俩当哥。 “但你不安分,没完没了地来招我,你说我跟献祭似的,我没话反驳,我就这样,以后我也这样,改不了,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干。要是我不藏了能让你开心,那我就承认,严佳年,哥和男朋友不冲突,我两个都能当,你两个都能要。” 严冬的眼睛里倒影着严佳年的模样,这十六年时间里,严冬的眼睛里其实日日都装着严佳年,从看不见别人。他看得认真,每天都比昨天更要认真,更要深爱。 这份考卷远比严佳年想象中的简单太多,他的考官私心太重,就算严佳年答得乱七八糟,也只有得到满分的可能性。 …… 关系发生实质性的变化,但严佳年觉得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他和他哥以前就够黏糊了,现在不过是有些事儿更光明正大。高三的学生已经放暑假了,意味着拳馆又忙起来,特别是来了很多高考完的学生。 严冬在家陪了严佳年一天,两个人几乎没下床,当天晚上严佳年听着李叔火烧眉毛一样打电话来催:“严冬,佳年也考完了,你快把你祖宗放放吧,你明天说什么也得回来上班了。” 严冬说行。 他俩相处自然而然,俩人脑子里都没想那么多,严冬第二天去上班,拳馆运动量大,几乎每个教练都习惯穿背心。他换衣服的时候没顾忌,休息室门开着,脱了衣服就换,背心也穿上了,恰好顾良宇也进来换衣服。 顾良宇一惊一乍的:“哎我靠,我真没话说了,你没照镜子啊,你就这么出去?” 严冬看了一眼身后的镜子。 顾良宇乐死了:“严佳年给你抓的?” 严冬踹他一脚:“滚。” 顾良宇麻利换了衣服,摆手:“我滚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短袖能遮住,都抓在背后。严冬换回短袖出来,好几个教练笑着跟他打招呼,严冬拿出来手机一看,拳馆的工作群里往上一翻赫然就是自己刚刚穿背心的背影,顾良宇这个死人说:“你们冬哥开张了,特别激烈。” 严冬笑一声收了手机,顾良宇学生已经到了,俩人都上拳击台了。严冬一边给自己缠绷带一边往顾良宇那儿走,走到拳击台边上的时候用嘴咬着绷带粘牢,另一只手挑开围栏的弹力绳站上去,对顾良宇的学生点了点头,跟顾良宇说:“咱俩练练。” 顾良宇真乐死了:“不是,你怎么这么小心眼,自己不关门还怕人看啊?” 严冬把自己的拳套戴上:“来。” 顾良宇一个劲躲:“来什么来,我学生都来了,你耽误人上课了。” 他学生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我没事啊,你们随意,冬哥,真没事。” 严冬冲顾良宇抬了抬下巴。 顾良宇笑着骂了一句:“草,你当我怕你啊?” 都看见群里的消息了,也都看见严冬和顾良宇站在同一个拳击台上了,他俩本来就是拳馆技术和人气最高的教练,一下子上课的也都暂停了,不管是教练和学生都围过来看热闹。更有好事儿的还下注了,吆喝着大家凑个热闹,五十一百的押,都不差钱,还真有人押。 顾良宇和严冬站对面,顾良宇问他:“真生气啊?不至于吧。” 严冬笑笑:“没,练练。” 顾良宇挑眉:“你这几天可都没训练,连课都没上,我可是天天训练啊,咱俩真不一定。” 严冬“嗯”一声:“所以才跟你试试。” 严冬的拳风很凶,可能也跟他的气质有关,有时候往比赛场上一站对面都能先怯场三分。以前这在顾良宇看来是优点,因为他和严冬承担着共同的荣誉,今天他自己面对严冬,多少是理解了一点儿当严冬对手的心理。 前几拳都是试探,放真正的比赛里前几拳也是试探的成分多。 顾良宇还有空跟严冬说话:“说实话,我对上你心里没底,你真别浪费了自己的天赋。以前你是为了严佳年,现在你俩既然在一起了,多少也为自己想想。我一直挺嫉妒你的,我要死要活地训练,哪次成绩比你好?” 严冬没想跟他说话,一拳过去,顾良宇估计还没反应过来,挨了一下。 要是比赛,这一拳只是起手,跟着后面还有很多,这是优势机会,绝对不可以放过,不然得算重大失误了。但严冬收了手,又对顾良宇抬抬下巴,示意他认真。 顾良宇眯了眯眼,也不再说话了。 毕竟不是真的比赛,走个架势。两人心里都有数,下手都不重,顾良宇最后牙都有点疼,抬手认输。拳击台底下欢呼一片,欢呼的估计都是押严冬赢的,严冬摘了拳套,灌了半瓶水。 顾良宇趴在拳击台边上看底下:“喊什么,喊什么,赔率多少啊,几个人押我赢?给我看看来。”他们几个闹,严冬已经下台了,顾良宇又叫他,“哎,我一开始跟你说的你听见没有?” 严冬看他一眼,笑了:“听见了,谢了。” 顾良宇这才笑一声,对他摆了摆手。 第18章 高考结束之后的暑假很漫长,不出去旅游实在浪费。严冬真是没空出去旅游,就算他有心带严佳年出去玩,老板也是定然不许的,严冬在暑假就是摇钱树。 严佳年有点儿兴致缺缺,群里几个人商量去哪玩儿,艾特严佳年三四遍严佳年才回一句:“都行啊。” 孙逸和这几个朋友不是一拨的,孙逸和他们也玩不到一起,他肯定是和商思文一起出去旅游。孙逸和商思文犹豫去西藏还是云南,还想去广西。商思文喜欢吃水果,听说广西的水果便宜又好吃,孙逸说那不应该去新疆吗,来来回回地决定不了。 群里也是七嘴八舌,一个人想去一个地方,热闹半天都没定下来。 严佳年在床上滚了一圈,看着群里发起了一个投票,还不够招笑的,每个人都投自己想去的地方,投到最后每个选项各有一票。严佳年没忍住发语音骂他们:“有病啊你们。” 他们立刻抓着他:“快点吧这投票就是为你开的,多大面子啊严佳年,现在你想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 严佳年故意说了个选项里没有的,招了一顿骂,最后看了一圈,选了长沙。上次严冬在这儿打比赛,他看了半天的攻略,也不算浪费。 去旅游的事跟严冬说了,严冬二话不说转钱过来。 严佳年又说是去长沙,严冬一挑眉。 第17章 严佳年翻身起来就问:“是不是每年夏天都有比赛啊?八月?还是在长沙?” 严冬摸他脑袋:“有,但今年不在长沙,还不知道在哪儿。” 严佳年看他:“你去吗?” 严冬点头:“去。” 严佳年眼珠一转:“今年能带我了吧。” 严冬笑:“你想去就带着你,别嫌无聊。” 严佳年一骨碌滚回床上:“不嫌。” 他们商量着旅游这事儿得赶紧,成绩出来了就没心情了。高考结束第四天几个人就拎着行李上了飞机,严佳年没让他哥送,临走的时候几乎是耳提面命,让严冬别光顾着赚钱,跟良宇哥一起训练,今年要是连奖杯都拿不回来一个真的别进家门了。 上次是严佳年生病,严冬让他每天吃饭拍照打卡。 这次换了,严佳年也当了一回哥,收拾行李那天拎着他哥的皮带站在沙发上,装模作样的:“每天上了几节课,训练了多长时间,都发给我打卡,别想骗我,我回来之后要去店里查课时的,严冬,你敢骗我你就完了。要是哪天训练的时间没有上课长你也完了。” 严冬护着他,怕他站不稳摔下来,很好脾气:“知道了,少爷,你别摔着。” 严佳年眼珠一转又来主意了,假装没站稳,一下子倒在他哥怀里,被抱住了又撒娇:“我不想去旅游,我想你。” 严冬抱着他往卧室走,门一关,没收拾完的行李也不管了。 六月底天气挺热的,长沙更热。 严佳年特别时尚地穿了一件高领短袖,真时尚啊。严佳年高三又长了点儿个,好不容易突破了一米八,运动鞋也是三四厘米的跟,看着很高挑,身材好,脸更是出色,时尚当然没毛病。 关键是他什么时候这么时尚过?几个朋友一见面,阴阳怪气损了他一顿:“我靠,搞什么严佳年,准备当模特去啊。” 严佳年一言不发,沉着一张脸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高领。 热死了,严冬这个畜生。 落地长沙就是热,没别的,光剩下热,他们几个热得奄奄一息,本来兴致勃勃地说下午落地之后先去哪儿再去哪儿,结果一下飞机全票同意直接去酒店吹空调,还不忘安慰自己,没事啊,这座城市有夜生活,咱们晚上出去过夜生活去。 躺在酒店收到严冬的报备,半小时前严冬已经在训练了。 严佳年便能想起来去年夏天他哥也在这个城市,又想起来在电话里听见的那些话,那些话当时听了也就听了,太刺耳,严佳年真是没敢细想。现在翻出来想,想去年决定来比赛的时候严冬是不是自己心里就有数,他没训练,大概率拿不到成绩,但还是得来试试,说不准回去能涨点课时费。 严冬,严冬。 课时费,课时费。 严佳年在床上滚了一圈,长叹一声,同房间的朋友问他一句:“咋了啊。”他们一行人全是男的,订的都是标间,两个人一间房,这位正是十八岁那年送严佳年球鞋的,他们俩可以算是关系最好,去年他生日的时候严佳年也是到处搜罗,最后搜罗到顾良宇那儿,托良宇哥日本的朋友给他买了个手办。 严佳年心里憋着气,小少爷老这样,动不动就憋着气了,不知道天天哪儿来的那么多气。严佳年人在长沙,离他哥远远的,觉得浑身不自在,哪儿哪儿不对劲,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方,跟你说件事。” 看他这么认真严肃,方璟也坐起来:“啊?” 严佳年看他:“我跟我哥在一起了。” 方璟翻白眼:“我当什么事儿。” 严佳年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什么意思啊。” 方璟笑他:“天天就知道哥,早晚得在一起。你那高领儿遮啥啊,草莓?” 严佳年笑眯眯爬上方璟的床,把脖子给他看:“不是,狗咬的。” 方璟踹他一脚:“你暴露癖啊,滚。” 严佳年也踹他:“我就告诉你了,你给我点儿情绪价值啊。” 方璟再次翻白眼:“行吧行吧,再来一遍。” 严佳年觉得没趣,又踹了他一脚,回自己床上了:“算了。” 方璟看他:“怎么了,你不应该挺高兴吗。” 严佳年说:“我高兴啊,我看着不高兴?” 严佳年只不过觉得他不该来长沙,早知道选别的地方了,当时五个备选,他偏偏选了长沙。在长沙脑子里就一直回放去年李叔骂他哥的那些话,怪折磨人的。 高考都结束了,现在严佳年的脑子能全用来琢磨严冬。 考完试严冬说那些听着好听,那会儿也把严佳年感动得一塌糊涂的,但现在仔细想想,是不是有句话不对?什么叫“我就这样,以后我也这样,改不了,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干”。 严冬现在愿意去比赛也是因为他让严冬去比赛,其实他没问过严冬到底想干什么。去年比赛之后李叔问严冬的那句话严佳年没敢听,至今不知道答案。 严佳年看着天花板,问方璟:“方啊,你的梦想是什么?” 方璟迟疑:“拯救世界?” 严佳年嘴角一抽:“你以后想干什么。” 方璟“哦”一声:“没想过,成绩出来了再说呗,好不容易有这么两天快活日子想那么多干嘛。不过我爸妈就知道念叨老师老师的,在他们眼里老师就是最好的职业,毕竟有寒暑假嘛。” 严佳年又问:“完全没想过啊,小学没想过当科学家?” 方璟笑了声:“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小学的梦想开一家学校旁边的小商店。因为我小学特羡慕门口那商店的老板,天天往那儿一坐就是吃零食看电视喝饮料,也不用上学,天天能收钱。” 严佳年也笑了笑。 方璟问他:“你呢?你高中成绩提那么快,什么意思啊。” 严佳年收了笑:“我其实也没想过,心里憋着劲儿,我就是想让我哥别那么辛苦。他太辛苦了。”最后这几个字说得很轻,不知道方璟听见没。 方璟笑着骂他:“恋爱脑。” 严佳年还挺骄傲:“要是恋爱脑都这么用不也挺好?” 方璟想想也是:“确实。” 第19章 晚上几个人终于舍得出酒店。 一群人都成年了,高中没机会玩,都老老实实的,这会儿还不得放飞自我?先去吃了顿火锅,吃完都快十二点了,没一个想回去睡觉的,一拍即合准备去酒吧。 唯独严佳年有点儿心虚。 严冬今天每节课都打卡,今天上了三节课,剩下的时间都在训练。晚上七点多严冬就回家了,八点多严佳年他们刚出酒店,俩人几乎一直没怎么说上话。严冬等到十二点,问严佳年发消息:“回酒店了?” 严佳年刚到酒吧。 他左思右想,不知道该撒谎还是该说实话,正好有朋友看见他手机:“你哥查岗啊?” 严佳年严肃点头:“怎么办。” 朋友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啥怎么办,你都十九了,他不让你来酒吧啊?” 严佳年牙疼,心想你懂个屁。 方璟听见动静,笑着看了严佳年一眼,严佳年撇撇嘴。 他怂兮兮地试探:“没,长沙太热了,下午都没出门,晚上多玩会儿。 ” 不知道严冬怎么想的,竟然也没多问:“行,回去告诉我。” 严佳年赶紧说:“你今天训练一天了,累不累啊?不用等我,你先睡吧。” 严冬还是那几个字:“回去告诉我。” 严佳年脸都垮了:“好。” 严佳年只喝过啤酒,他觉得啤酒不好喝。 第一次来酒吧,他心里也觉得新鲜好奇,啤酒也有,但他不想再尝试了,扒拉着酒单点了杯特调。严佳年觉得自己酒量好像挺差的,十八岁生日那次也没喝多少就晕头转向的,所以很矜持地选了酒精度数很低的一款,酒单后头都标注着度数呢。 没想到意外地好喝,虽然酒味还是很重,但甜,像带酒味的饮料。严佳年一连喝了三杯,一开始觉得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喝到最后才开始上头,一张脸通红,晕晕乎乎,完全忘了时间,下午在酒店里胡思乱想那些情绪都被酒精给放大了,满心都是严冬,自作主张地替严冬委屈起来没完。 手机震了两次他都没发现。 最后来了个电话,还是身旁的朋友发现的,他撞了一下严佳年的肩膀:“你电话。” 严佳年一看谁打来的电话,一看见严冬俩字儿,也忘了自己两点还在酒吧,也忘了严冬说要等他回酒店,什么都忘了,赶紧就把电话给接起来。一接起来就懵了,严冬那边安安静静,他自己的镜头那叫一个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严冬顿时气笑了:“严佳年,你胆子真是大了。” 严佳年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严冬声音冷,虽然已经看得很明白了,但他还是问:“在哪儿。” 严佳年声音乖:“酒吧。” 第18章 严冬问:“几点回。” 严佳年赶紧说:“现在。” 严佳年庆幸这酒吧光线昏暗,前置摄像头在这种光线下又没有那么清晰,他看着镜头,觉得看不出自己脸有多红。殊不知光线昏暗能让人联想到很多,严冬看得心里全是火。 严冬不说话,严佳年自己补上:“哥,我跟朋友一起来的,你都认识他们,而且是清吧,真的。” 严冬忍了半天,说:“玩儿吧,跟你朋友一起回,别扫了他们的兴。回去告诉我。” 严佳年看他一眼:“你不生气啊?” 严冬扔了三个字就把电话挂了:“不生气。” 严佳年对着被挂断电话的手机还愣了好一会儿,心想这是生气还是不生气啊? 也没玩到很晚,几个人基本上都还是高考前的作息,喝了点儿酒更犯困,两点半多就撑不住回酒店了。严佳年第一时间给他哥报备:“我回来了。”还拍照证明自己现在真的在酒店。 那边特高冷,就一个字:“嗯。” 这一个“嗯”给严佳年看得心里痒,蚂蚁爬猫爪挠一样,想给他哥打个电话。严佳年这会儿后悔死了,他又不缺钱,出来旅游严冬给他转了一万,他怎么连个单间也没定呢?抱着手机怄了几分钟,严冬还真的除了这个字再也不给他了。 严佳年顿时就拎上自己行李箱:“方啊,我再去开个房,你有点耽误我哄我哥了,这间我还跟你a,你放心哈,走了。”不等方璟说什么,严佳年火烧屁股一样蹿出去。 电梯下电梯上,捏着新房卡严佳年急得什么一样,这都快三点了,他怕他哥生着他的气睡觉。都没等进门,一出电梯一个视频就打过去了,好消息是严冬没睡,坏消息是严冬挂了他的视频。 严冬:“干什么。” 严佳年又打了一个语音,这次严冬接了,严佳年刚到门口,刷卡进门,“滴”一声。电话那边问他:“刚刚不是在房间了?” 严佳年赶紧说:“我又自己开了间房,我想跟你说话。” 进了门放好行李,严佳年一看手机,语音通话什么都没有,他又哄人:“接一下视频吧,哥,我想你,我看看你。” 严冬说:“想我想到酒吧去了?” 严佳年看着这光秃秃的手机屏幕心里委屈:“没有,反正你让我看看你。” 严佳年如愿以偿看见他哥,严冬靠着床,没穿上衣。 严佳年看得眼馋:“你想我没有?” 严冬找了件短袖套上了。 严佳年急了:“哎,这什么意思啊。” 严冬又不说话。 严佳年一时也不说话了,他哥端端正正坐在手机那头儿,好远。就跟去年他俩晚上打视频似的,去年他哥在长沙,他在家。酒店的灯光比酒吧亮堂太多,严佳年那喝了酒的脸藏不住了,严冬看了他半天,问:“喝了多少。” 严佳年老老实实的:“三杯鸡尾酒。” 严冬气笑:“行,长本事了。” 严佳年死死盯着屏幕,声音很低:“你别骂我了。” 严冬本来还想说点儿什么的,看着严佳年情绪不太对劲,严佳年说喜欢他凶不是瞎说,小少爷从来没被骂哭过。而且严冬没觉得自己真骂他了,屏幕上小少爷眼眶都红了,看模样是忍着才没哭。 严冬心软,问他:“怎么了,不舒服?” 本来严佳年还忍着,严冬语气一软下来他猛地吸了吸鼻子,往墙上一靠,顺势就靠着墙坐在地上,看着手机上的严冬都变模糊了,眨了眨眼掉下来点儿泪。 严冬也一愣,想自己刚刚语气是不是真的太凶,怎么还真哭了。顿时什么气都没有了:“小年,是不是头疼,房间号发给我我给你买点解酒药。” 严佳年一个劲儿摇头,他哭起来就收不住,也有酒精的作用,哭得严冬也沉默下来,在沉默里,严佳年突然叫他:“严冬。” 严冬应:“嗯,哥在。” 严佳年就说:“严冬,你去年一个人在长沙,心里是不是也觉得很委屈?” 严冬没想到严佳年是在想这个,他刚想开口,严佳年自顾自打断他:“你有过吗,你委屈过吗,严冬,你以前有没有过哪怕一瞬间会想,要是没有严佳年就好了,要是没有严佳年,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去哪儿去哪儿,赚的钱都能自己花。” 严冬委屈过吗? 严冬不得不承认,严佳年有个词用得很好,在严佳年成长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严冬就是用这样的一种“献祭”心态来对待严佳年。 严冬最后一次跟命运的对赌很成功,叔叔阿姨是很好的父母,他们知道严冬对“父母”的抗拒和阴影,尽管有着正规完整的领养手续,法律意义上他们就是严冬的爸爸妈妈,但严冬不愿意叫,他们从不逼迫,仍然拿严冬当亲儿子对待。 虽然他们都知道,严冬还是不信任他们,好像不叫爸妈的话,再一次被抛弃也不会伤心似的。 严冬九岁的时候,阿姨怀孕了,一家人都很高兴,连严冬都很高兴。他当时并不是高兴于自己有弟弟,而是因为知道叔叔阿姨备孕许久,一直想要自己的孩子,所以这个孩子来了他就替他们高兴。 那时阿姨把严冬叫来,女人抓着严冬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笑着对严冬这么说:“小冬,阿姨给他起好名字了,严佳年,怎么样?男孩女孩都可以用。” 严冬小心翼翼,手几乎不敢动,只是点头:“很好听。” 女人看着他:“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 严冬摇头。 女人一直笑着:“瑞雪兆丰年,你叫严冬,他叫佳年,你是个好孩子,他也一定会是个好孩子的,对吗?” 严冬至今都绝对无法忘记他当时的感受,他的手都要颤抖,嗓子眼发紧,慢半拍似的,愣愣地看着女人的笑脸。 他总以为严冬这个名字是个十分无关紧要的名字,虽然严冬从不在意,可叔叔姓严,他是冬天捡来的,所以他就叫严冬,多么无关紧要的一个名字。要是他是夏天捡来的,他就叫严夏了,所以严冬从不觉得他的名字有何意义,严冬这两个字很随便地可以被替换成任何字眼。 就像党小六,跟严冬差不多时间进孤儿院的那批孩子全都姓党,按着年龄分个一二三出来,他就叫党小六了。 但这一刻,严冬的意义变成了瑞雪兆丰年,严冬后头就得跟着一个严佳年。 这是多么紧密的、不可替代的接纳和认可,完整而无憾。 那时候的严冬有不敢相信,有受宠若惊,有茫然无措,他竟然下意识摇头,想要拒绝,想说不行,不能把你的孩子放在我的名字后面,不可以。女人却轻轻牵起严冬的手,安慰他:“小冬,我相信你,你第一次开口跟阿姨说话,说的是你会当一个好哥哥,我始终相信你。” 严冬的全部意义都是严佳年,严冬的全部意义都是当一个好哥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这样。如果严佳年要将其定义为“献祭”,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他享受这样的献祭,看着严佳年在自己的爱护下一点点长大,这就是严冬活着唯一要做的一件事情,这也是所有事情的前提,是严冬立身、立心的根本,正因为此,严冬才告诉严佳年,我是你哥,我们一辈子都摘不掉这件事。 所以严冬从来没觉得委屈过,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为了什么而委屈。 他们俩总是这样,严冬总心疼严佳年,觉得自己对他还不够好,他总是心思重,觉得人的一生缘分都是有限,严佳年的父母是因为意外领养了自己,用尽了父母缘,这才和严佳年死别;严佳年总替严冬委屈,觉得他对自己太好,严佳年想着的全是严冬其实根本没有养大自己的义务,他就算早早扔了自己又有什么不行?只会比现在过得更好。 严佳年在手机那边哭得眼眶通红,气都喘不匀。 严冬叹气一样:“小年。” 严佳年不知道听见没有。 严冬又叫他:“宝宝。” 严佳年吸吸鼻子:“嗯。” 严冬说:“我没想过,你说那些我都没想过,我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看着你开开心心地长大。” 严佳年点点头:“哥,我长大了,我想你能去做你也喜欢的事,想上学就上学,想打拳就打拳,你想做什么我都托着你陪着你,哥。” 严冬笑了:“上学就算了吧。” 严佳年顶着通红的眼眶:“那你想打拳吗?” 严冬说:“总得先把冠军拿一个回来吧?不然多给小少爷丢人。” 严佳年说:“那我就陪你,你比赛我都陪你去。” 严冬看着他:“好。” 第20章 高考成绩比今年的比赛来得早很多,六月下旬班级群里气氛就焦灼起来了,前几天还都是大家到处去旅游的消息,其乐融融,出分前几天群里几乎没一个人说话,没人打破这份僵持,怕成为点燃紧张的引线。 第19章 严佳年的朋友里孙逸是最紧张的一个,他紧张有紧张的道理,他看的不是一个人的分,是两个人的分,这关乎着两个人能不能去一个城市,能不能读自己喜欢的专业。 孙逸这紧张大概是没处说了,出分那天大清早就给严佳年打电话,那会儿严佳年还在严冬怀里赖床呢。严佳年看都没看就把电话给挂断了,严冬瞥了一眼:“大早上,谁?” 严佳年嗓子是刚起床的哑:“我同桌,今天出分,他估计紧张得昨晚都没睡着觉,他和他女朋友想去一个学校,不过可能性应该不大。” 说完这句,孙逸的电话又打来了,严佳年没招,接了。 严佳年和严冬离得近,孙逸的声音没开免提俩人也都能听见:“年哥,哎呀你别挂我电话了,你就陪我说说话吧,我爸妈跟我生气呢,我也不敢跟文文说,她估计也紧张着呢,我俩从昨天开始都没聊天。” 严佳年说:“你紧张有用啊?紧张能把你俩紧张到一个学校去?你爸妈生什么气,分还没出呢。” 孙逸絮絮叨叨的:“我俩发挥得都挺正常的,不过我成绩确实没她好,我想着志愿肯定以她为主,不能浪费了她的分,我看她的学校再挑。哎,跟你说实话,我爸妈有点儿意见,虽然他们挺支持我和文文在一起的,但我得吃亏他们又不愿意。” 严佳年一边敷衍着他一边捏严冬的胳膊:“嗯,也能理解,那你怎么想呢。” 孙逸说:“我就这么想的,我刚说的。我爸妈有意见就有呗,人商思文学习好,没办法啊,谁让他们儿子不争气没考过人家呢,想去一个地方读书肯定是跟着分高的走啊,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有让文文跟着我的分走的道理吧,太不公平了。而且他们也太不讲理了,以前我讨厌文文的时候他们一个劲儿撮合,现在我喜欢人家了,他们又觉得我吃亏,天底下的好事儿能都让他们占了啊?” 严佳年说:“挺好。” 孙逸絮叨了半天,终于听出来严佳年是在敷衍他了:“你干嘛呢啊,我看你一点儿都不紧张。” 严佳年特装逼:“我有什么好紧张的。”他说完这句,严冬把他的手拍下去,掀开身上的空调毯准备起床,严佳年小声说,“哎你去哪儿。” 孙逸听懵了:“我哪儿也没去啊,我在家呢。” 严冬也没避讳:“打你的电话,我洗漱。” 孙逸全给听见了:“我草,谁啊年哥,什么情况。” 严佳年骂他:“年哥年哥年哥,我哥都被你念跑了。” 孙逸脑子都过载了:“不是,啊?” 下午三点多查分,两点多严冬从拳馆回来。他最近下午都是训练,回来一会儿就耽误他自己训练,没什么关系。 严佳年是真的不紧张,他没多高的要求,之前去班主任那儿估了分,十拿九稳吧。退一步讲,要真考砸了也就在本地读普本,不也挺好,所以怎么想都轮不着严佳年紧张。 严冬比他紧张,严佳年能看出来,严佳年一心哄他哥呢,孙逸这个狗又把电话打过来了,这次严佳年是真有点不耐烦了,但孙逸可怜巴巴的:“年哥,你帮我和文文查分吧,我草,我俩现在在文文家呢,我俩手都抖,求你了年哥。” 商思文也在,严佳年没好意思直接骂他同桌,看着也是真可怜,严佳年叹了口气:“发来吧,我给你俩查。” 孙逸松了口气:“谢了哥,我真紧张死了,不行了简直。发你了啊,之后请你吃饭。” 商思文也开了口,听声音确实也是紧张得不行:“谢谢你严佳年。” 严佳年说:“没事。” 他们不用一直刷新,老师那边都等着呢,刷新得都要冒烟了,估计能查分了季老师第一时间就在群里说了。严佳年随口和小情侣聊几句,想着能帮他俩缓解缓解紧张,问他俩都想学什么专业,正聊着,严冬把手机递过来:“你的,我给你查。” 严佳年愣了一下,把自己的考号密码输进去:“你别紧张,肯定给你个好成绩。” 孙逸哀嚎:“年哥,你别刺激我了。” 严佳年笑得不行:“你俩呢,先查谁的。” 孙逸深呼吸:“先查文文的。” 严佳年点头:“行。” 三点十七,班级群震了一下,季老师艾特了全体成员,可以查分了。 孙逸猛地从床上站起来了:“年哥,能查分了。” 严佳年随口说:“看见了。” 商思文的考号密码他都打好了,点一下就行,不是自己的,没一点儿心理负担,严佳年点下去的一瞬间觉得他要是查自己的多半也紧张。 孙逸那边气都没敢喘。 严佳年迟疑一下:“等会儿啊,我这儿还没刷出来,我再……” 严佳年又点了一下,页面跳了。 严佳年挑眉:“出来了,商思文,要说吗?” 商思文声音发紧:“嗯……怎么样?” 严佳年说:“还不错。” 孙逸狠狠松了口气:“说吧年哥。” 严佳年说:“603。” 电话那边愣了一会儿,孙逸猛地骂了一句:“我草!”然后竟然哭了,哭得十分难听。商思文也是喜极而泣,商思文模拟考根本没超过600分过。孙逸赶紧对商思文说,“快,你自己也看看,真的吗?” 严佳年又叫他一声:“孙逸。” 孙逸吸了吸鼻子:“没事儿,年哥,我分你说吧,我知道我肯定没有文文高。” 严佳年念出来:“579,还行。” 好不容易把电话给挂了,剩下的事儿就是他们自己的了,严佳年转头看他哥。 他哥已经把手机放下了,脸上的表情十分高深莫测,严佳年猜自己成绩还不错,笑眯眯地坐在严冬大腿上搂他脖子:“我的呢?” 严佳年估分估出来和商思文的成绩差不多,六百出头,其实不太准,他刻意往下压了压,拿不准的都算错。因为考最后一门的时候严佳年满脑子都是等会儿和严冬摊牌,他不敢确定是不是有的题会却没答对。 严冬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一下,严佳年咬他唇:“卖关子?” 严冬看他:“给别人查分倒是挺上心的。” 严佳年笑起来:“小情侣的醋你也吃。” 严冬又亲他一下,连名带姓地叫他:“严佳年。” 严佳年答应下来:“哎。” 严冬碰了碰他额头,笑了:“高三辛苦了,617。” 严佳年弯着眼睛,笑得十分得意。 今年的比赛在海南,比长沙都远,这是严佳年第一次跟着他哥一起打比赛,意外地体验到了他哥陪他高考的紧张感。晚上李叔还是带着他们几个聚餐,严佳年也被带上了,反正赛前不喝酒,带个小孩儿也没事。 李叔心情可算好了,不是上回严佳年电话里听见的那副模样了,严冬最近训练积极,私下还找过李叔聊,说以前是他没上心,对不住他的栽培,之后的目标是先摸到冠军奖杯,把李叔乐得这次出来酒店都订的五星级。 饭桌上他们光聊天不吃饭,严佳年一会儿往严冬碗里夹一块肉,一会儿往严冬碗里放一只虾,补充蛋白质。严冬聊天的空当里瞄了他几眼,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捏了下严佳年的脖子,小声跟他说:“自己吃饱。” 严佳年撇嘴:“我吃饱了,就我在吃,我都不好意思了。” 严冬笑了笑,转了转桌子,有道严佳年喜欢的菜一直没转过来,他自己估计不好意思转桌子。严佳年馋猫一样伸筷子,严冬笑他:“不是吃饱了吗?” 严佳年眼珠一转:“我长身体呢,多吃点没事儿。” 两天后比赛,明天要去官方那里称体重,其他几个人吃得都不多。 严冬和严佳年当然是一间房,拳馆的熟人都知道严佳年和严冬的关系,李叔当然也知道,不过订房的时候没注意,给他俩定的还是标准间。回了酒店一起办入住,严冬面不改色跟前台说:“帮我换大床。” 李叔看他一眼。 顾良宇骂他一句。 这次拳馆还有个新人跟着一起来比赛,是李叔夏天新挖过来的一个人,他跟大家没熟悉到这个地步,也就是偷偷看了一眼严佳年。 严佳年难得在他们面前脸红,装没听到,但手上偷偷掐了严冬的腰一下。 大床楼层高,他们几个在十七楼下去,严冬和严佳年还得去二十一楼。电梯里一空,严佳年的手就不老实,撩开严冬衣摆摸他肚子:“你吃饱了吗?” 严冬抬眼看了一眼监控,没动他:“差不多。” 严佳年当然也看见监控了,知道严冬不能在电梯里把他就地正法,手这里一下那里一下,亲耳听着严冬呼吸都沉下去了。其实就四层,严佳年就能猖狂四层,一转眼的事。一出电梯,严冬憋着火捏了严佳年的脖子往前押,在他耳边骂他:“等会儿看看你还能不能猖狂起来。” 第21章 第20章 这次比赛严冬还是没摸到冠军,不过也没人觉得遗憾,严冬训练的时间不长,够了。重要的是严冬有了这份心,那摸到冠军就是时间的事情了。 暑假又热又长,严佳年早早准备开学,十分能感受到分离焦虑。 他大学读的是机器人工程,在专业选择上严冬没帮上什么忙,是出分之后严佳年去学校和季老师一起商量出来的。他是先定的学校,再选专业,选择范围小也不是坏事,严佳年自己没什么倾向,除了不想学医也不想当老师,唯一的倾向就是想学点儿前沿专业,于是在有限的范围里选中了这个专业。 之前严佳年了解过国内机器人工程的发展,未来时代肯定是往这方面发展的,但具体是什么时候,学出来做什么能不能赚钱都不一定。严佳年对此没有太过焦虑,严冬也是觉得无所谓,他一直都觉得赚钱不是严佳年的事情。 开学的时候严冬跟着一起过去,本来严佳年想着省会不远,高铁一百多就到了,挺方便的。收拾行李犯了难,他今年十九岁,可以说是从来没离开过家,而且过的真是少爷生活,他哥都给他伺候成什么样儿了? 床单被套被子枕头都想用自己的,都给严冬看笑了,他还打算把被子带过去? 严冬无奈:“家里的被子不也是买的吗,重新往你学校买个新的不就行了。” 严佳年眨眨眼:“哦,也是。” 严冬看了一眼他的行李箱,简直是灾区,他亲自把衣服鞋子捡出来:“我提前两天跟你一起去,带你去商场全部重买,别带了。” 严佳年觉得太浪费了,被子这种带着确实麻烦,重买就重买吧,衣服全重买得多少钱啊,鞋子一双就好几百了,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啊。而且还是得带不少东西,少爷暑假新买的游戏机得带吧,新买的笔记本电脑得带吧,睡衣这个东西越旧越舒服,得带吧,乱七八糟一大堆,得带吧。 严冬没脾气了:“带吧,我开车送你去,你这些东西坐高铁得麻烦死。” 严佳年笑了:“真的啊?那你自己开车回来啊?” 严冬:“嗯。” 宿舍严佳年在新生群里就见过了,条件看着还不错,四人寝的上床下桌,地方还挺宽敞的,宿舍楼也有电梯。不过真到了之后也不知道原因,总觉得没照片里看着好,小少爷撇了撇嘴。 人家到了第一件事都是收拾行李铺床,严佳年到了第一件事是放下行李打听快递站在哪儿。跟他哥一起去搬了好几个快递回来,把室友们都看愣了,这快递又是床垫又是被子又是枕头的。 几人面面相觑,估计心里吐槽呢:呦,少爷。 之前几人自我介绍过了,有人跟严佳年搭话:“你这么大阵仗啊。” 严佳年对他眨眼,语气像玩笑:“我是富二代,我睡不惯。” 严冬笑了笑。 这话要不是严佳年自己说,估计室友心里也得说,但严佳年自己说了就变得有点儿好笑了。严佳年又说:“不过没富到给你们全都换一套的程度,为了避免你们排挤我,我可以请你们吃晚饭,海底捞吃吗?” 几个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吃啊,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啊。” 严佳年偷偷对他哥笑了笑,严冬随手摸了一下他的脑袋。 严冬第二天就回去了,自己躺在床上抱着手机看严冬刚刚给他发的消息,严佳年终于有了实感,他上大学了,离开家也离开了哥。严佳年都十九岁了,怎么说也算个大人了吧,也不该小孩子脾气了,但心里就是别扭,一想到一学期是半年就觉得恐怖,恨不得立刻买张高铁票回家。 他翻来覆去的,隔壁床的张承问他:“你咋了严佳年。” 严佳年长叹一声:“你想家吗张承?” 张承玩着手机说:“一点儿都不想,高中我爸妈管得我都烦死了,好不容易离开他们了。” 哎,一点儿共同语言都没有。 听他们聊起想家,宿舍里其他两个室友也说。 “我也不想,反正现在不想,自由的味道啊!再也没有人管着我吃垃圾食品了,再也没有人管着我熬夜玩手机了!” “是呗,严佳年你想家了啊?” 严佳年叹气:“是啊。” 室友对他都挺好奇的,他不是爸妈来送的,是哥哥来送的,而且他跟他哥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张承就问他:“你爸妈是小说电视里那种吗,就是只给你钱不给你爱的那种。” 其他室友七嘴八舌:“对对对,所以你就特别缺爱,巴不得有人管着你。” 严佳年笑了笑:“我爸妈在我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我都不知道被爸妈管得很烦是什么感觉。” 宿舍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室友跟他道歉:“对不起啊。” 严佳年从床上坐起来看他们:“没事啊,真的没事,是我哥把我养大的,我也不算可怜吧,我哥对我很好啊。他也一直管着我,不过我没觉得烦。” 张承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从那种带着羡慕嫉妒的看富二代的眼神变成了同情怜惜的看小可怜的眼神:“哎,原来你是这种人设,误会了。” 严佳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靠,你那是什么眼神,恶心死了!” 军训难熬,晒得严佳年都黑了不少。 他在阳台上跟严冬打电话,语气十分抱怨:“我黑了吗?我都涂防晒霜了,但还是黑了。” 严冬安慰他:“没看出来。” 严佳年趴在栏杆上,一会儿看严冬,一会儿看楼下,跟严冬说:“哥,你知道吗,大学宿舍楼下是谈恋爱的圣地,好多小情侣晚上在这边依依不舍。” 严冬问他:“没人追你?” 严佳年说:“我想你了。” 严冬看着他,略过了这个话题。心里明白,那就是有人追。 有人追确实也太正常了,严佳年这个长相,这个性格,怎么可能没有人追?不光是大一的,学姐们有的也挺关注新生有没有帅哥的,大学都流行表白墙,军训没结束呢严佳年这个名字都快人尽皆知了。 女生不成功,有人托张承问严佳年他是不是喜欢男的。 张承和严佳年是临床,两个人的关系能稍微好点儿,性向这种事儿现在也不是什么非得藏着掖着的秘密,张承问得大方,严佳年也承认得大方,说我有对象了啊。 张承“靠”一声,八卦他:“高中同学啊?你们没考一个学校?” 严佳年想了想,犹豫了大概三秒钟,说:“我哥。” 张承完全没反应过来:“你哥咋了。” 严佳年十分无辜地再次重复:“我对象,我哥。” 张承张了张嘴,冒出来一个字:“草!” 张承还是很懂分寸的,就告诉问的那人严佳年已经有对象了,别惦记了,没说是男的女的,更没说是谁。没多久严佳年有对象了就传开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惦记他的人少了许多。 但这些事严冬上哪儿知道?他没上过大学,不知道表白墙是什么东西,但凡知道了偷偷加了他们学校的表白墙也能看见某天有人投稿说严佳年不是单身,底下评论一片可惜。 严佳年不在家,严冬一点儿都不习惯。 每天从拳馆回家家里都是空空荡荡的,第一天强逼着自己习惯,第二天还真有点儿习惯了,第三天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第四天严冬一晚上没睡着觉。家里没人都算了,怀里没人才真是大事,自从他俩摊牌在一起,天天怀里都有个祖宗。 严冬想严佳年,他没说。 他总是不习惯表达自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怕自己先开了这个口让严佳年坐不住,没心思上学,这不行。晚上失眠坐在客厅抽烟,这个点儿严佳年肯定睡了,他还在军训,每天早上起得很早,晚上也睡得早,军训太累。 应该挺多人追吧,长得好看性格也好,男的女的应该都有。严冬指间捏着烟,没管住自己的脑子,他知道有的想法不应该,但就是没控制住地想,现在严佳年身边都是跟他层次一样的人,上过学,有眼界,年轻。 跟严佳年的聊天框最后一条是严冬发的,俩字儿:晚安。 上面都是严佳年发的。 “困死了,军训把我精气都抽干了,我应该一会儿就睡着了。” “你还没洗完澡啊。” “哥,我撑不住了,我得睡了,想你。” 第二天训练严冬往死里练,他和顾良宇互相陪练,顾良宇真是为了自己的小命才不得不费心开导他:“严佳年开学了,你自己一个人在家不习惯吧。” 要以前,严冬多半是一字真经伺候,就一个“滚”,今天也是破天荒,严冬还是一字真经,不过这一个字顾良宇没想到。 严冬说:“嗯。” 顾良宇笑他:“实在不行去看看他呗,又不远,高铁也就两个小时吧?一个半小时?” 严冬烦得很:“他开学才六天。” 第21章 顾良宇看他好半天:“不是,严冬,你谈起恋爱来怎么这么粘牙啊,也就严佳年受得了你,神经。” 第22章 神经吗? 是有点神经。 严冬好不容易忍了几天,其实忍得也不是很成功,高铁票买了又退,来回三次,终于在严佳年开学的第十七天,那张高铁票买了没退。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的景色往后倒,严冬还是觉得不合适,觉得这张高铁票其实也该退。 太粘牙了?看太紧了? 严佳年会烦么。 这次兴许不会,刚分开,他家小少爷也不习惯,一天得说好几次想哥,严冬信这话,知道他是真想。但等他适应了大学生活估计就没空想哥了,严冬觉得自己要是总这样,严佳年真会烦。 高铁到站严冬心里大战几百回合,直接买了张票又回去了。 晚上没事人一样跟严佳年视频。 军训就十五天,严佳年今天军训结束,少爷心情很好,说个不停:“我靠,终于结束了,再也不用起那么早了。简直比我高三起得都早,还比高三累,到底是谁说上了大学就好了的,课表也很惨,我一个周四节早八,唯一的好消息是周一没有早八。” 严冬看着他。 严佳年说:“哥,食堂真难吃,开学那天我应该带你去食堂吃一次饭的,让你感受一下,没有你做饭一半好吃。我回去要是瘦了怎么办,我已经挺瘦的了。” 严冬还看着他。 严佳年叫他:“严冬,你听我说话了吗?” 严冬开口:“听着呢。” 严佳年看着挺不开心,抱怨他:“你都不想我。” 严冬到底没把“想你”两个字说出来。 严佳年正式开始上课了,他对机器人工程还挺感兴趣的,上课上得津津有味。大学生活确实多姿多彩,很多课外活动可以参加,社团五花八门,十一假期是百团大战,也就是学校里的所有社团都在操场上招新。 严佳年的室友们都不回家,他们还没开始想家呢,开学刚一个月,十一假期正好想去哪儿玩去哪儿玩,就算不出去玩学校里也很热闹。严佳年电话里跟他哥说他不打算回去了,室友都不回去,显得他想家非要回家很不合群,说这话的时候严佳年盯着手机屏幕,他哥的脸很平静:“好。” 严佳年气得牙痒。 回家的高铁票严佳年一早就抢好了,偏不告诉严冬,偏跟他说自己不回去,他倒要回去看看严冬到底在家干嘛。十一的票难抢,严佳年加了不少钱开通了最快的抢票通道才抢到一张无座,小少爷回趟家也真是受罪,还不能挑时间,到家的时候都晚上十点多了。 严佳年轻手轻脚开门,家里安静,黑漆漆。 一到家心里也兴奋起来,摸到严冬房间轻轻打开门,结果里头一个人没有,而且严冬的床特别整齐,看起来像是好几天没人睡过。满腔兴奋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严冬不在家?难怪对他不回来一点儿意见都没有,合着他根本没在家。严佳年茫然得很,不知道严冬去哪儿了,亏他还无座回来准备给严冬个惊喜呢! 严佳年气势汹汹地给他哥打了个电话。 亲耳听到了铃声在家里响起来,严佳年又火速挂了电话。 严冬的电话立刻打回来,还好严佳年是静音。他矜持地挂断电话,马上又收到了严冬的消息:“?” 严佳年:“你在哪儿啊。” 严冬:“在家。” 严佳年笑了:“哦。” 严佳年看向他自己的房间,房间门关着。 客厅柜子上还放着父母的照片,香炉里还是密密麻麻的烧过的香,水果永远是新鲜的。严佳年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顿,真是有病,他刚刚到底是怎么会怀疑严冬不在家,严冬还能去哪儿? 严佳年开门,看见严冬坐在他的椅子上抽烟。 房间里没开灯。 严佳年把灯给打开了。 严冬似乎没反应过来,转头看着严佳年,半天冒出来一个音节:“嗯?” 严佳年靠着门笑着看他:“严冬,你在我房间干嘛啊。” 严冬张了张嘴,皱眉。 严佳年晃了晃自己的手:“真人,本人,严佳年,你弟,你男朋友。” 严冬喉结滚了两下,嗓子有点哑:“怎么回来了。” 严佳年挑眉:“不回来能知道你天天在我房间睹物思人吗,这几天都在我这儿睡的啊,严冬。”严佳年故意叫他,不叫哥,叫他哥大名,说一句话就叫一次。 严冬按了烟,招手:“过来。” 严佳年走过去,坐在他哥腿上,抱着他哥脖子,两个人用很近的距离对视,严冬抬头想亲他,被严佳年躲过去。严冬皱着眉,很不爽严佳年躲他,但严佳年这会儿偏不让他亲,非要治治严冬的毛病,他掐着严冬的下巴问:“我问你,你想我吗?严冬。” 严冬又不说话。 严佳年真是气他:“想我怎么就这么难说?你去过我学校吗?” 严冬皱眉:“没有。” 严佳年盯着他:“你撒谎好明显。你最好别骗我,去过我学校吗?” 严冬吸了口气:“没有,到你那儿的高铁站就回来了。” 严佳年一听这话心疼得不得了,几乎立刻想哄他亲他,心都跟着抖,抖了半天才逼着自己狠心,又问:“为什么不跟我说?” 严冬没说话,又不说话,老不说话。 严佳年掐他下巴的手用力:“我今天问你话,你都给我老老实实答,不然我一个月都不理你了,保证一句话也不跟你说,一个字都不会跟你说,你信吗?你作不过我,我要真作你也治不了我,你心里清楚。” 严冬很轻地说了几个字:“怕你烦。” 严佳年听了又得心疼,除了心疼还有生气,他都不知道严冬脑子里在想什么,为什么得这么想。在严佳年这儿永远只有他哥烦他的份儿,他怎么可能会烦他哥?严佳年没忍住骂他:“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严冬。” 严冬笑了笑。 这笑又让严佳年牙痒:“笑个屁,不许跟我嬉皮笑脸,我没问完呢,你给我严肃点。” 严佳年看他半天,问:“严冬,我要是跟你说我在大学喜欢上别人了,你怎么办?”问出来严佳年自己都觉得这话残忍,难听。 严冬看他一会儿,转开自己视线。严佳年狠狠掰着他下巴,让他看着自己,又问:“问你呢,你怎么办。” 严冬脸颊边上的肉随着咬牙的动作滑动,严佳年看得清楚,半天才能严冬说:“你想让我怎么办。” 严佳年问:“你肯定放手,是不是?” 严冬吸了口气。 严佳年逼他:“是不是?” 严冬深呼吸几次,承认:“是。” 严佳年眯着眼睛,真的气笑了:“行,严冬,真有你的。那你呢?就像你之前说的,你对我们俩好,给我们俩当哥?”严佳年说这话也不是想让他哥回答什么,他知道严冬那张嘴说不出什么花来,严佳年自己接上自己的话,骂得还挺难听,“你给人当哥上瘾?一个弟不够上赶着想接两个弟回来,我要是带他回家你也伺候着,我要是想跟他在家上床你是听着还是回避啊,哥?” 严佳年气得不行:“那副表情给谁看,不爱听,光听就难受?不是只要我开心你什么都能干吗,不是我最重要吗,我想要的时候你就给,我不想要了你就走不是吗?谁有你狠心,严冬,谁有你狠心?你觉得你挺伟大吗,我告诉你,最狠心的就是你。” 严佳年把自己眼睛说红了,骂到最后也没了气势,眼泪都掉出来了,最后来了一句:“你气死我算了。” 严冬又想亲他,严佳年一把推开他的脸:“别动我。” 严佳年这次真的难哄了。 他以前不知道严冬心里都想这些,现在知道了,非得想个办法治好严冬这个毛病。十一放七天,严佳年是第二天回来的,在家五天,他一天也不打算跟严冬睡。 严冬也倔,觉得自己没错。 严佳年挺不讲道理的,要是严佳年真在大学上喜欢上别人了,严冬还能怎么办,不放手还能怎么办?一个是重点大学高材生,年轻鲜活前途无量,一个是连学都没怎么上过的严冬,今年二十八,应该可以算是毫无优点,起码严冬自己这么觉得,选谁?不管是谁来了都知道应该选谁。 严佳年知道严冬始终过不去这个坎儿,但他心里就是想不通,人怎么能活成严冬这样?真不坦荡。但严佳年又清楚,是他让严冬活成了这样。两个人冷战了两天,严佳年添了最后一把火,晚上严佳年坐在沙发上打游戏,严冬往茶几上放了一杯牛奶,严佳年说:“谢谢哥。” 严冬到底没忍住,拿了严佳年的游戏机,居高临下盯着严佳年看。 严佳年看他:“其实我有个建议,你要是真觉得我跟别人在一起更好,不用非得等着我喜欢上别人,咱俩现在分开,分开了我早晚喜欢上别人,我也没有那么不要脸,你都把我甩了我还缠你一辈子。不然你在这儿占着位置,我也不好出轨。” 第22章 严冬差点把严佳年的游戏机给捏碎了。 他心里想得多明白,当然选更年轻的,更有文化的,更前途无量的,换谁都得这么选。要是这么选了可不就是得分开吗?但严冬听不得严佳年嘴里说“分开”两个字,说得严冬心里几乎血淋淋的,严冬确实没想到这两个字这么难听,这么疼。 那会儿严冬说得多体面,我是你哥,就算哪天分开了,不喜欢了,我也是你哥。这会儿严冬还能说出来这么体面的话吗,严佳年嘴里的分开跟刀子似的,严冬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严冬哑着嗓子骂:“你真行。” 严佳年回敬他:“没你行。严冬,我都说了,你作不过我。” 第23章 严冬心里被戳了个窟窿,用了大力气把门甩上,自己回了房间,也不管严佳年。不用多久烟灰缸里戳了一排烟屁股,自虐似的一直想严佳年那句“咱俩现在分开,分开我早晚喜欢上别人”,想一次心里疼一次,严冬觉得这样不行,他非得把这句话给脱敏了才行。 分开。 那就分开呗,分开了又能怎么样,严佳年还能不回家?他不是说了吗,分开了他也是严佳年他哥,但其实严冬不是严佳年他哥,他是个什么东西?等严佳年自己真想明白了,知道他的生活其实没了严冬这个人压根没所谓,他真的就不回家了,或者以后自己有了家,严冬还能跟着一起住进去? 严冬手有点儿抖,点烟的时候差点烧着头发。 这会儿想通一件事,他和严佳年根本不该开始,不该迈红线,迈了没有回头路,后悔的多半只有他严冬一个人。那些话是放屁,分开了没机会回到以前,严佳年早就没拿他当哥。 严冬吐了口气,还没分开心脏就空了一大块儿,跳动的时候生疼,泵出去的不是血,血管里流的全是严佳年给他灌的蜜,蜜里又藏着锋利细碎的刀片,严冬忍不住贪甜,那就得忍疼。 大概一小时,严冬起身出了房间,坐在沙发上,严佳年还在打游戏。 严冬坐他身边:“谈谈。” 严佳年说:“要是想好了分开那就不用谈,给我一句话就行。” 严冬做多少心理建设都没用,严佳年就是个自燃的引线,噼里啪啦自己就把埋的雷全给炸了。他知道严冬哪儿最疼,死命往那儿扎,一口一个分开,毫不留情。把严冬的火和怕全给炸出来,严冬直接拿了他的游戏机扔在沙发上,扯着严佳年的衣领把人按在沙发上,骂他的语气都发颤:“你再说一次这个词,严佳年,我真太惯着你了。” 严佳年心里也疼,扎他哥的时候他比谁都疼,他第一次见严冬情绪失控到这模样,自己眼眶也发红,他打算得很好,今晚他豁出去了也得当这个刽子手,狠了所有的心也得把严冬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砍干净。 但严冬声音抖,严佳年的委屈就也不管不顾地爆发了,红着眼眶看他哥:“严冬,你凭什么在我一心一意想你的时候非要觉得我会离开你啊,你凭什么这么对我。”说完就哭了,刚刚还是绝不认输的倔崽子,这会儿瞪着眼睛往下掉眼泪,一颗一颗往严冬心里砸,把严冬空出来的一块心脏全注满咸涩的泪。 严佳年一直这样,他的委屈很少憋着,真委屈的时候一口气就得发泄出来,这是惯性,因为严佳年的人生里从不存在冷落和孤独,不管他怎么发脾气怎么无理取闹严冬都得哄着他。 “放假别人都不回家,我无座回来的,我就是想你了,我想你想得不行天天想你。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知道你想我为什么非得憋着,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觉得别人才能配得上我,我不知道怎么办。你说只要我开心你什么都能干,但是我一点儿都不开心,你就这么对我。” 严冬的人生里从没有“想要”这件事。 他能想要什么?党小六是个孤儿,谈不上想要,他曾经想要爸爸妈妈,以为要到了,却不明不白又被抛弃一次,自此知道他要什么都没用。严冬是养子,养父母对他好,给什么他都感激,不觉得是自己该有,却觉得是自己该还。 严佳年哭了半天,他抓住严冬的衣领,几乎咬牙切齿:“严冬,你到底为什么跟我在一起啊,你用我还我爸妈对你的恩情吗?你拿我当什么呢。” 就是这句,严冬就等着这句,他知道严佳年得说,他们对彼此太过了解,十几年的时光一起长大,了解到可怕,恐怖,于是也难堪。他也做好准备了,等着自己的心被血淋淋撕开。撕开就好了,撕开就不管不顾了,严冬抖着手吸了口气,把严佳年给死死按住了,终于有勇气开口,他这会儿觉得畅快,竟然笑了,叫得温柔:“宝宝,你想听我说什么?你父母就在那边看着,我当着他们的面说,我说给你听,来。 “严佳年,我爱撒谎,我对你撒谎撒习惯了,说得都跟真的一样,你生气也好,恨我也好,我都承认。今天咱俩都别要面子,我跟你交个实底。严佳年,你要真敢带着别人回来,当着我的面和别人抱和别人亲和别人做,我也能当着你男朋友的面上你,你信吗?” 严佳年的委屈被按了暂停,他听愣了,眼泪悬在下巴上,要落不落,一副被一句话就给吓傻了的模样。 严冬又笑了:“喜欢听?” 严冬又说:“你那张嘴多会说,分开俩字儿你用得真好,以后要是委屈了也这么用,哥再疼也能受着。但是严佳年,我总得劝着自己,别真发疯,别真不当人,别真畜生,我供着你上学养着你长大,不是为了让你连世界都看不见。宝宝,大学开心吗?哥不开心,你有多自由,哥就多孤单,去你那儿的车票买了几次都被我退了,我怕我见了你把你绑回来,让你在我身边老老实实哪儿都别去。” 严佳年下巴的泪终于坠下去了,他几乎颤抖着叫:“哥。” 严冬捏着他下巴,说的是多吓人的话,语气却全温柔,这种温柔显得也恐怖起来,一想到他哥的温柔底下全是根本说不出口的自私,严佳年就真的觉得自己是刽子手了,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么逼严冬?严佳年向来自私,他自私得坦荡,什么都说,想要就要,好像严佳年天生该自私。可严冬不,他从不说,不能说。 严冬碰了碰他的嘴唇:“还听吗,受得住吗?” 严佳年死死摇头,把他哥的腰抱得很紧,不想让他再说。 严冬便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以后别跟我说分开了,挺疼的,我也受不住。严佳年,行吗?”说完这句,严冬从眼眶里划了滴泪下来,落在严佳年脸颊上,很轻的一滴泪,却砸得严佳年脑子都懵了。 严冬把他脑袋掰开,严冬不知道自己多少年没掉过眼泪,他以为当初在孤儿院被“父母”送回去那次他的眼泪早就哭干了,后来的多少事严冬都没掉过一滴眼泪。他情绪失控,许久没经历过,表情虽然不像是在哭,但确实有眼泪掉下来,不想再被严佳年这么看着,把严佳年从身上扯下来:“出去抽根烟。” 严佳年把浑身的力气都用出来了,跪在沙发上死死抱住他的腰:“我错了,哥,我没想跟你分开,只是想逼你把话说出来,你揍我吧,你别难过。哥,你别哭,我心都要碎了,求你了。” 严冬没说话,严佳年就继续自己说:“你说这些我挺爱听的,我确实就想听你说这些,但我不是想让你这么说,你别哭。严冬,我室友都知道你是我男朋友,学校里的人也知道我不是单身,我一早就把自己栓死了,我最听话了,你能不能信我?” 严冬掰他的手:“乖,我出去抽根烟。” 严佳年这会儿不要脸:“抽我不行吗?” 严冬拍他手腕:“等会儿再抽你。” 严冬把他一个人扔在客厅。 严佳年又是后悔又是满足,一边后悔自己心狠,真能把严冬这些话逼出来,一边满足于严冬那些听起来十分自私的话。严佳年觉得这样很好,他不怕,他真是巴不得,严佳年就是要严冬觉得他好,就是要严冬离不开他,纵使觉得严冬离了自己能更自由但也想把严冬绑在身边。 严佳年希望严冬也自私点儿,像今天。 严冬的眼泪也是水,可严佳年觉得像金块,宝贵得很,价值连城地落在严佳年掌心里,让他捧得很踏实,很安心。 严佳年就又觉得自己自私了,明明也心疼严冬的难过,却因为严冬的难过而开心。真自私。 严冬最后还是没抽他,严佳年跟树袋熊似的,挂在他哥身上干什么都不下来,连他哥去厕所他都一点儿不脸红,让他哥背着他上厕所。严冬骂他一句:“你上厕所我还得把着你?” 严佳年不管,抱紧了严冬:“我错了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光想着让你把话都说出来,我想听,真没想让你这么难受。你知道吗,看见你哭我后悔死了,我都没见过你哭,你以后别再哭了,我看不了。” 严冬说:“没哭。” 第23章 严佳年又开始觉得他可爱了:“没哭没哭,就我会哭,我最爱哭。” 严佳年趴在他背上,其实小时候严佳年也这么趴在他哥背上,尤其是父母刚离开那段时间,那段时间严佳年视线里离不了人,干什么都得看着他哥,真的是上厕所洗澡都得哥哥一起,严冬就这么背着抱着,寸步不离。 严佳年觉得时间往后退了,退得他心里又热又软,慢慢跟他哥说话:“哥,真的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受得了我了,真的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你对我还好了。我老气你,我最听话,最不听话,什么事都让我一个人占了,我没父母,但有哥哥,好事坏事让我占尽了,你就这么惯着我,你自己把我惯成这样,你就得一辈子受着,没别人能受得了。” 严佳年还说:“我跟他们说你是我对象,我不想让别人追我,我怕你知道乱想,赶紧跟他们说我有对象。哥,你得多跟我说你想我,每次想我了都得说,你去找我也行,我回来找你也行,都行,我巴不得呢,我一点儿都离不开你。” 严冬终于开口了:“你最会说,什么都是你说的最好听。” 严佳年笑得很轻,小孩子一样:“我就是会说,你不会说我就得会说,总得有一个人会说吧,不然咱俩在一起就闷死了,你也不说我也不说,那还怎么谈恋爱啊?” 严冬掂了掂他:“瘦了,学校的饭有那么难吃?” 严佳年撇嘴:“我吃不惯大锅饭。” 严冬说:“惯的你。” 严佳年点头: “你惯的。” 严冬:“不爱吃就找私房菜,我给你在学校附近找找?让他们按时送到你那儿。” 严佳年都沉默了,说:“哪儿有你这么溺爱孩子的啊,你听听。” 严冬捏他屁股:“本来就不胖,军训也累,瘦了几斤?” 严佳年摇头:“不知道啊,没称,也没瘦几斤吧,不爱吃也能吃,又不能饿死。有的话我故意说了招你心疼的,你心疼一下就得了,也不能太溺爱吧。 ” 严冬就笑了:“咱家留那么多钱干什么,花呗。” 严佳年一想,他和他哥凑一对,车也有,房也有,也不结婚生孩子,钱好像还真没地儿花。严佳年又给自己想乐了,觉得他和他哥这恋爱谈得真是特经济实惠。 严冬看他:“笑什么。” 严佳年乐半天说:“那给我订个私房菜吧,真让我过上少爷生活了。” 严冬说:“好。” 第24章 十一结束严佳年自己高铁回学校,严冬还想送他,但严佳年回程的票之前就买好了,好不容易抢着的,也别浪费了。 严冬就送到高铁站,严佳年还在嘱咐:“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啊,想我就说,想什么都说,不然我还得回来跟你吵架,折腾死你。” 严冬轻轻笑一声:“行。” 公共场合呢,严佳年在他哥嘴上亲了一下,严冬摸了摸他脑袋:“去吧。” 严佳年刚进站,手机一震动,他忙着检票,过了安检才看消息。 他哥端端正正的两个字发过来:“想你。” 严佳年转头,严冬还站在门口呢。 严佳年笑了,低头回消息:“想这么快啊。” 严冬:“嗯。” 严佳年问:“那怎么办。” 严冬:“没什么办法,先忍忍吧。” 严佳年:“忍不住了跟我说啊。” 严冬:“行。” 总得磨合,就算严佳年和严冬绑在一起生活了十六年,还得磨合。每个人都把自己的棱角支出来,前提是得支出来,支出来才能接着磨合,磨完了这个棱再磨下一个,严佳年的乐趣就是一辈子和严冬磨,慢慢磨,严佳年一点儿都不急,反而觉得越慢越好。 严佳年知道严冬还是收着,打卡似的每天说一遍想他,要是换个人来非得怪罪严冬敷衍,但严佳年却乐在其中,每次严冬说想他,严佳年就像抓住了他的小辫子一样不依不饶,怎么想的,有多想啊,就现在想吗,刚刚不想?以后不想? 严佳年乐意慢慢带着他哥多说几句话,有时候也故意说严冬不爱听的,就是说给他听的,说今天去聚餐的事儿,说严冬听不懂的话,说专业课上新学的好玩的知识,故意挂严冬的电话说自己得和室友讨论课后作业。 让严冬憋着不爽,等严冬主动给他发消息。 一般等个一小时才能等来一条,问他作业做完了吗。 严佳年心里开心,晾着说没有。 一开始严冬仍然习惯忍,后来似乎是琢磨过来味儿了,知道严佳年的意思,知道严佳年想看什么,忍着的那些就往外放一点儿。不让严佳年挂电话,或者等了半小时就再给严佳年打过来。 严佳年也知道严冬看出来他的心思,但严佳年还是那样。 没多久严冬就忍不住了,下第一场雪的时候严冬主动跟严佳年服软:“宝宝,别磨我了,明天我买票去看你,行吗?” 严佳年笑得得意,问他:“哦,忍不住了啊?” 严冬承认得很干脆:“嗯,我想你。” 严佳年说:“好啊,高铁吧,开车太累了。车次发给我,我去接你。” 严佳年心情特好,跟室友报备周末两天自己不回宿舍了。 张承看他:“你回家还是你哥过来?” 严佳年笑眯眯的:“我哥来找我。” 张承受不了他那表情:“你都荡漾死了,恶心。” 严佳年还是那表情:“哎,羡慕你就直说呗。” 张承嘴硬:“我才不羡慕,单身的好你根本想象不到。” 严佳年不理他,问本地的室友:“梁啊,哪儿适合约会啊?” 周一没早八,上午严佳年扶着腰回的宿舍。 他室友全是直男,看不明白,一惊一乍地问:“咋了啊,你摔了?” 严佳年奄奄一息:“别问,小孩儿不懂。” 张承跟他最熟,白眼都翻上天了,俩人关系好,张承说话也随意:“打听那些约会的地儿你用上了?两天没下床吧。” 严佳年难得有点儿脸红,看了一眼张承:“我草?” 两个室友也反应过来了:“我草!” 严佳年的不好意思转瞬即逝,挪到张承床边上审视他:“你真是直男啊?” 张承被他看得发毛:“滚啊,我当然是。” 严佳年摇头:“啧,不像。” 张承不安地往里缩了缩:“死基佬,少看我。” 严佳年不逗他了,他想上床,觉得费劲,少爷劲儿上来了,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了,反正室友也看出来了,跟地下的室友说:“小梁子,扶我上床,快,我腰疼死了。” 室友骂他一句不要脸,扶着他上床,问他:“当gay这么辛苦吗?” 严佳年轻咳一声,这个问题是真不好意思吱声了,只是说:“也不都这样,这次是意外,你不要对gay留下奇怪的印象。” 严冬一见面就开始翻旧账,把这段时间严佳年磨他的那些账都翻出来,一点一点跟他算了个干干净净。严佳年好不容易躺下,拿出手机给严冬发了一串血淋淋的菜刀。 严冬这会儿上高铁了,信号估计也不怎么好,半天才回了一个炸弹回来。 幼稚,一把年纪了,幼稚死了。 上学期从体感上看过得还挺快的,刚开学是军训,接着就是十一假期,熬到冬天就等来了元旦,元旦再过完就能盼着寒假了。 大学宿舍生日聚餐是传统艺能,几个人现在都很熟悉了,一对生日发现就严佳年的生日在寒假。他们问严佳年用不用期末之前挑个日子给严佳年过生日,还把严佳年听得莫名其妙的:“到时候微信跟我说个生日快乐不就得了。”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笑了。 想多了,他们老想着严佳年没有父母,多半缺爱,老忘记严佳年其实是最不缺爱的那个,他那爱都快满出来了。 室友几个顿时骂骂咧咧的:“谁稀罕,爱过不过,不过拉倒。” 严佳年嘴角一抽:“有病啊,一会儿得提前给我过,一会儿又爱过不过。 ” 张承乐半天:“到时候我跟你说生日快乐啊。” 严佳年又看他:“你指定不是直男。” 张承笑容凝滞:“我多余惦记你,赶紧滚吧。” 严佳年平时学得认真,期末不算吃力。 期末周晚上一般都和严冬挂着电话,他俩这电话打得也不是为了跟对方说话,甚至大多数时间不会和对方说话。严冬那边一般安静,他自己一个人在家,就严佳年这边吵。 有时候讨论作业,有时候讨论期末重点。 室友梁思远上个月谈恋爱了,和同班的女生,俩人也打电话,梁思远一会儿一个宝宝,一会儿一个乖乖。一开始室友们骂他,其实也不是介意,就是嘴痒,而且老听不习惯。但凡梁思远换个别的班的女生谈他们都能习惯,但这俩人都是同学,平时见着就是普通的俩同学,结果晚上回了宿舍这俩同学互相叫宝宝,这事儿真别扭啊。 第24章 梁思远一句“宝宝”,宿舍里顿时此起彼伏。 张承:“宝宝。” 另一室友赵启明:“宝宝。” 严佳年也跟着乐:“宝宝。” 梁思远骂骂咧咧的,跟他宝宝说自己被霸凌了。 耳机那边没声音。 严佳年又叫一声:“宝宝。” 严佳年笑:“叫你呢,严冬。” 严冬沉默半天,清了清嗓子,应得特费劲:“嗯。” 梁思远怪叫一声:“你还调上情了?” 严佳年冷笑:“你歧视同性恋啊?” 梁思远特别高贵:“我歧视异地恋。” 严佳年微笑:“啊,那很可惜啊。梁啊,寒假我就结束异地恋了,但有人好像要开始异地恋了,是谁啊?” 梁思远简直要哭了:“我歧视同性恋了,我现在歧视同性恋了!” 第25章 严冬的生日是立春。 今年立春恰好是严佳年最后一场考试那天,赶巧。严佳年提前好几天就盯着抢票,一定得抢到考完试立刻就走当天能回家的票,还算幸运,虽然又是无座。 严佳年没问过,他知道严冬是爸妈冬天捡回来的,立春时正是严冬,严佳年估计就是这天严冬被带回家,所以从没问过。立春当天晚上严佳年风风火火带着蛋糕回家,他提前好早就在网上给他哥买好了礼物,是一副拳击手套。 这个礼物严佳年早就可以送,一直都可以送,但他从来都没送过。以前严冬打拳为了赚钱养他,他不愿意送,今年不同,严佳年终于能大大方方地送拳击手套。 “我没有买太好的,我虽然私房钱不少,但也都是你给的……我就想着给自己再留个机会。哥,这个你平时上课的时候凑合用用,等我以后自己赚钱了我再给你买最好的。”严佳年好好做了攻略,买了个三千多的,应该还可以。 严冬收下了,说:“我要是上课用这个他们得眼红死。” 严佳年笑眯眯:“以后还有更眼红的呢!” 每到两人生日,两人都会在饭后给严佳年父母好好上柱香。 今年严佳年突然想起来问:“哥,你是今天被爸妈带回来的吗?” 严冬上完香,摇头:“不是。” 严佳年没想到这个回答,愣了下:“那你为什么是今天生日?” 严冬笑了笑:“因为春天。” 下学期开学的时候还是冬天,二月份,外头还飘雪。 三月底严冬报了个比赛,不是全国性的,算是去找找比赛状态,严佳年说过了,以后严冬去比赛他都得陪着。去年海南那次严冬没拿到好名次,当然,那会儿他开始训练也没太长时间,严冬自己很清楚没希望,这次他就是冲着冠军去的了,地方赛事,这点儿自信严冬还是有的。 三月底还没正式入春,不过也有了春天的苗头。 严佳年是请假出来的,地方赛事规模小赛程短,严佳年就请了一天假,算上周末能出来三天半。周五下午有一节课,晚上才到顾良宇和严冬的酒店,来得挺巧,严佳年到的时候顾良宇和严冬一起站在酒店门口的小花坛边上抽烟。 顾良宇先看见严佳年,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 严佳年往这边走,顾良宇笑笑,问严冬:“最近挺好?” 严冬也笑:“挺好。” 顾良宇不打扰他俩,抽完这根就上去了。严冬抓着严佳年的手往兜里放:“冷不冷?穿这么少。” 严佳年看一眼自己,这不穿挺多么:“不冷。” 严冬又问:“吃饭了?” 严佳年肚子都瘪了:“没有,我下了课就赶高铁了,饿死了。” 严冬掐了烟:“带你吃饭。” 严冬拿到冠军奖杯的时候严佳年站在下面看他,台上那人站在无数的闪光灯里,严佳年几乎已经想象到了今年夏天严冬在全国赛事上拿到冠军的模样,他心里有奇怪的骄傲和不骄傲,骄傲是因为他哥这么厉害,这么闪亮,不骄傲是因为严佳年对此理所当然,他早觉得那就应该是他哥的。 已经迟来了那么久。 这次拳馆来的人多,这种小赛事,谁都能上来练几下,多点儿经历也是好的。饭桌上的人严佳年认识大半,大半也认识他,严冬今晚是主角,严佳年自然也因为他哥成了主角。 李叔看着严佳年,笑说佳年如今真的是长大了,跟以前不一样,小大人了。多大了?二十岁了吧,二十岁,刚上大一啊我记得,哎,佳年上学晚一年吧? 严佳年笑笑,是,上学晚一年。 严佳年八岁上一年级,七岁磨了严冬整整一年。 估计没人知道,严佳年其实没上过幼儿园。别的小孩儿四岁就去上幼儿园了,而严佳年三岁没了父母,睡觉都得抓着他哥的手,死活不要去上幼儿园,严冬让他去上幼儿园,严佳年哭得像是他哥要把他送给人贩子。 那时候严冬十三,还在上初中。严冬去上学严佳年就能接受,因为以前严冬也上学,但他自己得去上幼儿园就是不行,这是新变化,严佳年不接受。他太小了,严冬舍不得讲道理,讲了也听不懂,只能放了学自己回来教弟弟,加减法教会,拼音教会,幼儿园学什么严冬打听回来就教什么。 教到七岁,严冬十六,初中毕业。他不打算再往下读了,已经决定去拳馆学拳,不可能天天在家陪着严佳年,所以严佳年说什么也得去上学。 严冬耐心地给严佳年讲明白,小学的课哥不能教,就算能教也不能教一辈子,你早晚得去上学,而且哥也有别的事干。严佳年那时候不明白他哥不读书了是什么意思,只觉得不公平,怎么你就能不读书了,却非得让我去读书? 严佳年又开始哭,坚信他哥一定是不要他了,不然为什么非得这样啊,怎么就不能教呢? 严冬狠了心揍他,都七岁了,能揍了。 严冬用直尺揍严佳年屁股,说你今年不去上学明年也得去,早晚都得去,不去上学就天天在家挨揍,我看你什么时候挨够了能老老实实去上学。揍得严佳年一肚子委屈。 严佳年心一横,我就不去,你打死我还好了,打死我我再也不用去上学了!你打死我就再也不用被我烦了!他那时候年纪那么小,脆生生的嗓子,都没变声呢,这话说出口严冬就心疼,把尺子扔了跟他讲道理。你一辈子就这么粘着哥?永远不去上学? 严佳年吸鼻子,我就想粘着你,哥,我害怕,我怕你不要我。 严冬搂着他,哥答应你,上学放学哥都去接你,哥不能不要你。 李叔说起上学晚一年,严佳年就想起来以前那些事,想起来自己撒泼打滚想起来他哥又是生气又是哄,现在回忆起来还真像上辈子的事了,好远。他也觉得自己以前不懂事,怎么那么能闹腾啊,严冬脾气有那么好吗,真能惯。 严佳年笑了,偏头看严冬。 严冬挑眉,严佳年小声跟他说:“我以前真烦人。” 严冬说:“现在也差不多。” 严佳年瞪他一眼。 半天又问严冬:“我变了吗?” 严冬笑了笑:“长大了。” 严佳年确实长大了,严佳年的长大是谁都抓不住的,总得长大。 以前是个磨人精,现在换了方法磨人,反正都是磨人,虽然长大了,但是一点儿都没变。 严冬庆幸他没变。 酒店外头的花坛种的是迎春花,三月底迎春花已经开了黄色的小花,看着可爱又漂亮。拳馆的几个人喝了酒,饭桌上抽烟的人也多,严佳年被闹得头疼,听到李叔说结账走人,赶紧先跑了几步出来换换气,站在花坛边上等他哥。 等他哥的时候下意识看那迎春花,严佳年突然想起来严冬的生日,严冬说是因为春天。 春天,春天。 严冬说过妈妈为什么给他起名叫严佳年,因为他哥叫严冬,所以他叫严佳年,瑞雪兆丰年。严佳年看着迎春花才想起来这件事,惊觉这几年他好像都把这事给忘了,知道的时候年纪小,不明白,自然而然就忘了。 但现在懂得多了,便又想起来,在心里琢磨半天。严佳年看一眼迎春花,福至心灵一般明白严冬为什么选在立春过生日,四季伊始,严冬过尽,来年是佳年。 严佳年笑了半天。 严冬从大门走出来,李叔喝多了,严冬把他扶进车里,招呼司机把人送回去,还得和其他人聊上几句,今天的冠军,总得说点儿场面话,多是恭喜,饭桌上都恭喜一轮了,现在还得再恭喜一轮,大人真麻烦。 严佳年觉得自己被迎春花熏得要醉,其实根本没闻到味道,数着秒等他哥应酬完,感觉等了好久,等得冬天都得结束,春天都要开始。终于等到严冬走过来牵起他的手,他哥嫌他手凉,怪他不戴手套。 严佳年不想聊这个话题。 他把迎春花指给严冬看:“哥,迎春花开了。” 严冬看一眼:“嗯,春天到了。” 第25章 严佳年说:“但春天还没到呢,立春是冬天,迎春花开早了。” 严冬又说:“迎春花是迎接春天的,当然得在春天来之前就开。” 严佳年就说:“冬天也是迎接春天的。” 严冬看他:“绕了几个弯子了,想说什么?” 严佳年笑得嘴唇弯弯:“我更喜欢冬天。” 严冬看着他。 严佳年眼睛里反射的是酒店大堂的灯光,盈盈的,亮晶晶的,像是星星又像是宝石,望进去让人产生一种难以割舍的眷恋:“冬天越冷就显得春天越暖和啊,好像第二年就算不是丰年,严冬也得衬得它像是丰年,人们光想着赶紧熬过去吧,赶紧熬过去吧,等春天到了就不管不顾地高兴起来了,什么都忘了。” 严冬眼神柔和下来,就这么看他,看他眼睛。 严佳年仰着头去亲他,眼睛里溢出来灵动轻盈的笑意:“严冬,谢谢你照顾我长大,这么多年辛苦你了,哥。” 作者有话说: 结束咯,篇幅很短,感谢大家的陪伴和喜欢,冬天快乐。 如果大家想看番外,想看什么请畅所欲言,但番外会收费,请体谅。文案写的全文免费,我会修改一下改成正文免费,因为当时一口气写完了全文就没想写番外。 隔壁在连载一本网游直掰弯,《先想个办法越河》,感兴趣的小宝可以给那本点个书架,方便的话也可以给作者点个关注,嘿嘿,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