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局》 第1章 [gl百合] 《入局gl》作者:雲程【完结】 文案: 本文富含:暧昧试探|酸涩拉扯|破镜重圆|恨海情天|冷脸做恨 冉晞旸决心换一种生活,她的新工作是辅佐游棋栎,并保护这位柔弱不能自理的大小姐。 冉晞旸看着offer,心想这可比以往清闲多了。 初次见面是在游棋栎母亲的葬礼上,她穿着一身黑裙接受旁人的哀悼。直至散场冉晞旸才上前,双手递上自己的简历:“游总,我是董事长招聘的冉晞旸,从今往后由我来辅助您的工作……”她瞄了眼梨花带雨的游棋栎,轻声补充,“并保护您的安全。” 游棋栎扫了眼简历,转而饶有兴趣地打量冉晞旸。突然,她眉头一皱,如失了力气一般倒在冉晞旸的怀里,虚弱道:“好累,扶我去车里休息一下。” 冉晞旸握着游棋栎柔弱无力的双臂,心想:果然是她刻板印象里的不谙世事的大小姐。 — 母亲用一生拼搏事业,由此也疏忽了对她的管教。母女俩多年都不曾打几个电话,最近一次却是责令游棋栎迅速回国。 游棋栎将手中的枪在指尖转了一圈,快速拆掉弹夹,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初次见到冉晞旸,看着那人严肃的神情,又回想起国外的那段邂逅,游棋栎顿时玩心大起,掉着眼泪倒在她的怀里。 她说,她很胆小。 她说,她很怕黑。 她说,她从没感受过被人爱着是什么滋味。 可偏偏,这些真假参半的谎话,那人都信了。 内容标签:强强 都市 天作之合 业界精英 商战 日久生情 主角:冉晞旸,游棋栎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大小姐与保镖的恨海情天 立意:团结一心 ===================== 第1章 天气阴沉,细密的雨丝打在身上,与汗水融为一体。黏黏糊糊的,为盛夏增添了一丝闷热的烦躁。过往的人们脸上都带着沉重的神情,脖子前倾,垂着脑袋,就是余光瞥见熟悉的身影,也只是迅速扫一眼,扯几下嘴角算作招呼,转而复又低下头,脚步匆匆地往前走去。 冉晞旸抬头看了眼头顶的路灯,根根雨丝在路灯下以不容置喙的阵势扑向她的脸颊,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再对着远处的招牌核对,确认无误后才抬腿靠近。 右手食指指腹的老茧铬着手机,让她十分不适。回国前她从未用过这么大的通讯设备,毕竟对于她这种职业来说,任何引人注意的通讯设备都应该被规避,若非想换一种清闲的工作,她绝不会回国,也不会接下这一份以往觉得可笑的工作。 总经理助理,并充当其保镖。冉晞旸在心里呵了一声,暗叹自己为了洗心革面,真是什么活都愿意接。 若是被她那几个好友知道了,估计是要被她们嘲笑好久。 她复又拿起手机,翻看手机备忘录,提前了解她要接触的这位大小姐。 相传游理在二十五岁时生下这位女儿,又因为忙着拓展她的商业版图,鲜少与自己的女儿接触,在游棋栎五岁之时就将她送往国外接受贵族教育。如今也是因为要接手棋颂集团才突然回国。 这位大小姐自小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天真善良,胆小纯真,游理担心她去世之后自己的女儿被那几位股东欺负,这才万里挑一,选中冉晞旸辅佐游棋栎的工作,并时刻确保她的安全。 冉晞旸长呼出一口气,在心里暗暗祈祷这位大小姐可别像偶像剧里那样柔弱不能自理。 她是来找工作,不是来当老妈子的。 灵堂内人影憧憧,不时从四面八方传来压抑、低沉的呜咽。冉晞旸仰着下巴,按照自己获得的信息来到对应的灵堂,在人群中寻找游棋栎的身影。 在场的人们皆穿着一身黑衣,手臂上绑着一条黑纱,在灵堂内忙活手头上的事情。几个气场强大的男人围坐在小桌旁,一面盯着游棋栎摇头,一面推杯换盏,商议集团往后的事宜。游棋栎站在正中间,由一人在身后搀扶着,低头向前来悼念的客人致意。 她穿着一身黑裙,长发虚虚地挽起,只一朵白花点缀。她的脸色苍白,双目无神,显然是被母亲的突然离去沉重打击,眼底下泛着一圈红润,眼皮微微肿着,看样子,像是哭了好几天。 前头有吊唁的人上前祭拜,游棋栎由人搀扶着,有气无力地鞠躬致意。来人也是心疼这许久未见的小姑娘,上前两步,握着游棋栎的双手低声抽噎。不知是说了什么,竟惹得两人纷纷通红了眼眶,游棋栎快速眨了两下眼,微微仰着下巴止住泪水的去路。 她的目光无意扫过灵堂上的众人,在经过冉晞旸之时快速略过,停顿片刻后又再度回扫了一遍。 她的双眸布满血丝,眼眶中盈着一汪泪水,双唇因为啃咬红润而饱满,她的眼神中透露着浓厚的哀伤与无助,嘴角下意识下撇,像是……一只刚走出森林意外迷路的小鹿一般。 完了。 冉晞旸对上游棋栎的视线,紧握着自己的简历感叹。 这份工作……好像还不好搞。 好在游棋栎只是无意与她视线相撞,冉晞旸扭头看向周遭的人影,在心里盘算着换一份工作的可能性。 只是刚想抬腿,她的脑海中便再度浮现游棋栎那双无助可怜的双眸。 若她这样走了,岂不是辜负了游理的信任?她那么信任自己,甚至愿意将女儿的安危交给自己…… 像游棋栎这样不谙世事的大小姐,面对那几个成精的老狐狸,若是孤军奋战,别说夺回游理的商业帝国,就连她的生命安全都不能保证。 冉晞旸的膝盖往上抬了两下,终是脚跟落地,重新站在原地。 再怎么柔弱不能自理,也不至于让她像老妈子那样服侍吧?冉晞旸撇撇嘴,回想起自己曾经刀光剑影的生活,勉强说服自己。 苟着吧。 她们各取所需。 直至夜深,众人才渐渐散去。冉晞旸看着虚弱到不能独立行走的游棋栎,轻抿两下嘴唇,握着自己的简历上前。 “游总。”冉晞旸开口,并在游棋栎回头之时恰到好处地递上自己的简历,“我是董事长招聘的冉晞旸,从今往后,由我负责辅助您的工作……”她抬头瞄了眼哭得梨花带雨的游棋栎,轻声补充,“并保护您的安全。” 游棋栎略挑眉头,好整以暇地看着身前那人。方才那随意一瞥她就觉得有些熟悉,如今听到这不近人情的嗓音,让她更加明确眼前这人,就是当初那位不知好歹的不速之客。 她接过简历,扫过母亲的签名与印章,游览简历上的工作经历,再回想起国外的那场偶遇,游棋栎不禁玩心大起,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冉晞旸。 冉晞旸低垂着眼皮,任由游棋栎审视。灵堂里微弱的灯光倒映在她的镜片上,她悄然轻抬眼皮,不着痕迹地扫过眼前那道身影。 她的身形单薄,拿着简历的手指瘦削,手腕间的肌肉倒有些健身的痕迹。冉晞旸收回视线,再度聚焦在眼前的镜片上等待回复。 突然,游棋栎的眉头一皱,往前踉跄半步,如失了力气一般倒在冉晞旸的怀里,虚弱道:“好累,扶我去车里休息一下。” 冉晞旸下意识地张开双手,免得让游棋栎摔了下去。怀里的女人柔弱无力,不时抽一下鼻子,贴着她的胸口低声叹息。冉晞旸握着她的双臂,不禁在心里感叹: 果然是她刻板印象里的不谙世事的大小姐。 -- “砰砰砰砰砰砰”,一连几声枪响,远处不断移动的蜡烛在子弹略过之时瞬间熄灭,女人的肩膀抵着枪托,毫不犹豫地放下枪把,转而拿起一旁的手枪,眯着一只眼,神情冷酷地对准前方移动的靶子,随着一阵利索卡点的枪响,远处的靶子应声倒下。 大风吹过,扬起一阵尘土。身后的教练操着一口带着口音的英语上前赞扬。游棋栎不尽兴地撇嘴,食指伸直,眯眼看着远处忙碌的工作人员。 “小姐。”守在身后观望的助理上前,将手中的手机递给游棋栎,“是游总的电话,已经打了好几个了。” 游棋栎的眉头一挑,略带惊讶地接过电话。 游理已经许久没有跟自己通过电话。她的心思全放在自己的事业上,是万人称颂的大女主,这近二十年来,母女两人的通话次数少之又少,除了一些必要的场合,游理绝不会轻易打电话给她。 “喂?我亲爱的妈妈,又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出马?”游棋栎带着笑意调侃。每每这个时候,游理总会佯怒着念叨她几句,再郑重地交代她需要做的事情。 然而这一次,游棋栎等了许久,都没能等到游理熟悉的嗔怪。在电话那头,只有呼吸机沉重的喘息和游理模糊不清的嗓音。 游理病重,需要游棋栎迅速回国继承她的股份。 游棋栎的笑容凝固,转而看向尘土满面的练枪场。烈日当头,每一粒尘土都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独属于自己的光辉。游棋栎咬着牙沉思片刻,转而将手中的枪放在指尖转了一圈,迅速拆掉弹夹,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第2章 她是该回去。 她不能让妈妈一辈子的心血落在没用的油腻老男人手上。 刚才的教练快步来到她的身边,欣喜地向她汇报她刚才的成绩。游棋栎扯着嘴角,敷衍一笑,侧身越过教练来到助理身边:“帮我订一下机票,准备回国。” 助理瞬间瞪大双眼,她接下手机,结结巴巴问:“怎,怎么这么突然?” 游棋栎已然穿好外套,她看向助理迷茫的双眼,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人生不就是这样的吗?” 这个消息来得确实突然,游棋栎一出练枪场,就把她要回国的消息告诉了她的一众好友。众人发来一连串的语音,对着手机嘶吼尖叫直呼不可能,直至游棋栎将自己的航班信息发到群里,大家才稍稍安静一会儿,转而发来一连串密密麻麻长达五十几秒的语音。 游棋栎的手指一划,点开其中一条语音,手机瞬间播放起绝望的尖叫声。她被那声音刺得耳朵疼,路过的行人也纷纷侧目,奇怪地看着游棋栎。 “你们要死啊!”游棋栎对着手机抱怨,“我只是回国,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搞得跟生离死别那样,盼我点好行不行?” 可群里那几人哪管得了这些?游棋栎的语音迅速被她们的消息淹没,满屏都是她们发来的白色长条气泡。 “行了,别给我鬼哭狼嚎,小心邻居投诉你们!”游棋栎轻笑一声,看了眼前方经过的路人,“找个时间我们聚一聚,吃顿散伙饭。” “按理说回国了你们该祝贺我才对,我真的厌倦了l国的白人饭了。” 夜色已深,街道上只有零星几人。l国的治安并不像媒体报道的那般好,若是独自走在街上,十分容易成为抢劫犯的目标。马上就要回国,游棋栎并不想徒生是非,安顿好群里的几个小孩子,她对着熟悉的夜景长呼出一口气,抬腿就要走向自己的公寓。 街区的基础设施一向破旧,路灯形同虚设,小巷里弥漫着难以言喻的臭味。游棋栎不禁皱着眉,屏住呼吸加快脚步。 空荡的小巷回荡着着颇有节奏的脚步声,包里的手机振动,游棋栎随手打开提包,正欲拿出手机,身后却传来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 夜色盖住了来人的身影,他的目标明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游棋栎手中的提包,一手拿着刀,一边逼近威胁:“give me your bag!” 说完,他也不等游棋栎回应,拽着她的手提包就要逃离。 游棋栎好笑地看着眼前的歹徒,歪着脑袋舒展筋骨,手腕往后一转,连带着歹徒一同拽向自己。 那歹徒似是没想到眼前这瘦弱的女人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碰到硬茬的第一原则就是先走为敬,他顺着游棋栎的动作推了她一下,再恶狠狠咒骂一句就要转身逃跑。 这一举动显然是惹怒了游棋栎,她咬着嘴唇吹动自己的碎发,双手握拳助跑一段距离,再右脚蹬着墙壁腾空踹上歹徒的后背。 歹徒一个飞扑摔了个狗啃泥,他吃痛地嘶了一声,回头惊恐地看向不断靠近的游棋栎,右手在胸口画着十字,撑着身子慌不择路地往外跑。 游棋栎跟在后面,不慌不忙地看着歹徒慌张的身影。 路口快速闪过两个人影,前面那个速度极快,只一眨眼便消失地无影无踪。后面那道身影正欲追上,却正巧被逃离的歹徒撞上,只听见一声沉闷的碰撞声,那人哼了一声,右腿后退半步,踩在身后的水坑上,溅出的水花闪烁着微弱的灯光,消失于潮湿的地面。 那人的反应迅速,稳住自己的身子之后一个扫堂腿将踉跄起身的歹徒绊倒在地,再踢走他手中的匕首,反手桎梏住歹徒,手肘抵着他的蝴蝶骨使他不能动弹半分。 歹徒吃痛,龇牙咧嘴地求饶。 那人却是加大力度,将他的手往下一拉,歹徒愈加吃痛,浑身颤抖地流出口水。 她扫了眼姗姗来迟的游棋栎,腾出一只手轻按鼻梁上的眼镜,透明的镜片在刹那间变灰。她看了眼远处空空如也的街道,略有些恼怒地咬着嘴唇,摇头道:“跟丢了。” 手下的歹徒还在痛呼着求饶,冉晞旸将手往下一按,迫使歹徒安分一些。她扭头看向一旁沉默的游棋栎,不禁敛眉问道:“他抢你东西了?” 游棋栎点头又摇头:“抢了,但没成功。” 冉晞旸的神情一顿,松了力度起身,再一踢歹徒的小腿,狠狠道:“fuck off!” 歹徒一听,急忙起身,连滚带爬地逃离现场。 冉晞旸拍着衣袖上沾染的泥水,款步靠近,借着微弱的灯光观察游棋栎。 脸庞清瘦,脸上有几粒小雀斑,眼神飘忽,看着不安又忐忑,嘴唇似乎因为惊恐而咬出一道齿痕。她的视线下落,定格在紧紧拽着的手提包上。 “这里治安不好,那么晚了,你一个女生就不要单独出游。遇上像他那样逊色的是运气好,若是遇上不要命的,你该怎么办?” 游棋栎不服地撇嘴:“那你呢?你不也是一个人出来吗?” 冉晞旸呵了一声,双手叉腰,好笑地逼近:“你觉得我能和你一样吗?” 游棋栎的视线晃悠两下,刻意带着几分颤抖反问:“有,有什么不一样?” 借着昏暗的灯光,她瞧瞧地观察眼前这位不速之客。这人身量高挑,穿着利落,一截小臂露出,借着那微乎其微的光线也能看到她的肌肉线条。她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看着与寻常的眼镜没什么两样,只是从方才的样子来看,这应该是她的通讯设备。 视线上移,定格在她耳廓上的耳机。她的口袋狭小,看着不像是带着手机与播放器,唯一的可能就是这耳机是她与别人联系的工具,再加上她高超的功夫与机敏的反应能力,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 游棋栎也听说过l国经常会有富商雇佣一些打手解决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结合刚才那个飞速逃离的身影,游棋栎点头,坚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当然不一样,起码遇到这种事,我不会像你一样害怕到浑身颤抖。”说罢,冉晞旸将视线定格在她打颤的嘴唇上,挑着眉头示意。 游棋栎见状,当即捂着自己的嘴唇,抬头幽怨地盯着她。 “刚刚见你在追人,也有人抢你的东西吗?” “嗯。” “什么东西?” “与你无关。”说罢,冉晞旸用手指戳着她的肩膀示意,“走吧,我送你回去。这一带经常有劫匪,往后你小心一点。” “有能力的话,换个住处,别再住在这了。” “那你呢?你明知这里不安全,为什么还要住在这里呢?” 冉晞旸偏头扫了她一眼,低头并没有理会。她们并肩而行,走过一座座昏暗的路灯,微弱的光线落在她们的头顶,透过发丝流转在她的脸上。她眼前的镜片依旧灰暗,叫人看不清是何神情。 游棋栎不满地撇了下嘴,又问:“你叫什么名字?今天你帮了我,改天我请你吃饭。” “不用。”冉晞旸当即拒绝,“不过是萍水相逢,况且今天也不算是我帮了你,那歹徒本来就打算跑的,不是吗?” 游棋栎被她这么一噎,嘴唇翕合,不知该回些什么。她低头看着两人同频的步伐,不禁好奇:“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身手竟然这么好!要不……我花钱……” 冉晞旸在原地站定,低头对上游棋栎探究的视线。 “我的身手不叫好,多吃点肉蛋奶,多锻炼锻炼都能做到。”她抬头看向远处,肩膀放松地耷拉下来,“好了,就送你到这,前面会有警察巡逻,不会再有劫匪。” “为了安全考虑,往后就算是多绕点路,也不要往那地方跑。”冉晞旸上下打量一眼,“再多吃点肉蛋奶。” 游棋栎嘿了一声,不服上前:“干嘛,你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柔弱无力么?” 冉晞旸勾着嘴角一笑,透过镜片无声嘲讽。见眼前这人不满的情绪越来越高涨,她后退两步,转身招手道: “希望下次见面,你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生。” 游棋栎的瞳孔一震,咬着嘴唇气愤又无语地瞪着那人离去的背影。 “我手无缚鸡之力?”游棋栎好笑地吹了下碎发,“我小女生?” “呵。” 第2章 这一次回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l国,游棋栎抬眸瞧了眼后视镜,眯眼解下安全带。 此处地处l国边境,鲜少有政府管辖,加上因为地区特点,当地居民没有收入来源,便铤而走险干起了枪支贸易。 久而久之,这地方倒成了l国最大的民间枪支贸易中心。当地政府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会便衣出行,在此搜罗便宜好用的枪支。 在机缘巧合之下,游棋栎在此结识了一位女生,她从五岁就开始帮母亲磨枪头,擦枪管,对枪支的见识不亚于在网上指点江山的人。平日里淘到稀罕的宝贝,她也总会想着游棋栎这个好友,或是低价出售,或是直接赠与。 第3章 凭着这份情面,今天游棋栎都要好好与她道别。 甫一开车门,游棋栎就被迅猛而来的疾风吹得皱了脸。 这里植被荒芜,又鲜少有人打理,周边也没有树木山地遮挡,燥热的尘土顺着风在她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游棋栎自胸口呼出一口浊气,戴好帽子自后备箱拿出准备已久的礼物,低着头朝目的地走去。 这里鱼龙混杂,永远不知迎面而来的人是善是恶,眼下回国在即,她不想惹上是非。 房屋的坐落没有丝毫规矩可言,好似当初便是秉持着先来后到的原则建立,最窄的地方只能容许一人侧身经过,每家商铺门口都用黑布遮挡,只留有几个沉默的人坐在门口,盯着匆匆走过的顾客。 纵使来过多次,游棋栎依旧对那几道目光感到不适。那不是探究,也不是好奇,而是将眼前行人当作物体的凝视。游棋栎扭头回瞪一眼,皱眉啧了一声,加快脚步意欲离开现场。 艾琳的店铺在村庄的最里面,游棋栎深吸一口气,安抚自己静下心来,克制自己的厌恶快步从那些男人眼前经过。 许是不想惹事的心态使她看起来有些人畜无害,方一走过小广场,先前经过的那几人便结伴尾随,嘴里说着一些轻浮撩拨的话语,更有甚者,甚至想上手抬起游棋栎的下巴。 游棋栎眯眼瞪过去,未曾想这一愤怒的举动却是让那几人兴致高涨,几人相识而笑,闹哄哄地就要靠近。 “那是......”游棋栎停下脚步,抬头扫过眼前众人,“是你们自找的。” 几人听不懂中文,一头雾水地看着游棋栎,嘴里念叨着威胁的话语,让游棋栎用当地语言再说一遍。 游棋栎冷哼一声,目光自额间碎发穿过,盯着离她最近的男人。她上下打量着男人的身材,寻找最佳的位置准备动手。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几人奇怪地往后看去,只见一辆越野车向她们疾驰而来,正当他们惊魂未定意欲逃离之时,越野车一个漂移,稳稳停在她们面前。扬起的尘土模糊了视线,几人纷纷抬手躺在身前低头躲避飞尘的侵袭。 游棋栎被呛得咳了几声,她眯着眼抬头,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关掉车门,正大步向她们走来。 冉晞旸大步上前,一把抓住男人的衣领,用当地语言低声警告:“我是不是跟你们说过,老人与女人不可招惹?”说罢,她眯着眼,微微歪头。 男人被吓得当即举起双手,颤抖着嘴唇求饶。 “下次再被我碰见,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冉晞旸将手腕轻轻一推,松开男人的衣领示意他们快滚。她深吸一口气,尽量以平和的神情面对身旁的女孩。 “是你?”一抬眸,便瞧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冉晞旸不禁皱眉,“你来这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 游棋栎见状,茫然地眨了几下眼睛:“什么地方?我看网上说这里拍照很出片,我就过来了。”她象征性地左顾右盼,满意地点头,“这么一看,确实不错,废土感拉满。” 冉晞旸看着面前这人满意的神情,不禁双手叉腰,正对着阳光眯眼问:“所以你什么攻略都没有做,就直接过来了?” 游棋栎反问:“谁说我没有做?我不就是因为做了攻略来的吗?” 冉晞旸:“那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 车上的好友跟着关上车门,靠在车上挑眉询问冉晞旸的意见。冉晞旸摆手,下巴微微一扬,示意她先行。 “你知不知道?”冉晞旸上前半步,俯身在游棋栎的耳旁说道,“这里是l国最大的军火交易市场,里面的每一个人都配有枪支弹药。” “如果我刚才没有及时出现,你孤零零的一人,怕是早就被他们威胁着押送到不知底细的地方,永生见不到阳光。” 她看着游棋栎惊恐的双眸,问:“怕不怕?” “先是大胆地直面抢劫犯,又是单枪匹马地来到这种地方,我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会害怕的。” 游棋栎抱着双手,不禁抖了一下,以平生最精湛的演技看向冉晞旸,伸手小心地晃动她的衣袖:“那怎么办?他们怕是早就盯上我了,要是我一个人离开,他们会不会在路上设下埋伏啊?” 冉晞旸垂眸,看着袖口上的手指。指腹白皙,甲床健康,指甲上涂了一层甲油,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些晃眼。她的视线缓缓上移,定格在游棋栎紧张的双眼上,自她慌张无助的神情中得到几分乐趣。她呵了一声,饶有兴趣地问:“现在知道怕了?” 游棋栎咬着嘴唇重重点头:“当然了,他们有枪诶!要是惹他们生气把我枪毙了怎么办?” “我还那么年轻,又长得那么好看,就这么死掉未免太可惜了。” “我看你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要不……你带我出去?” 冉晞旸微一挑眉,转动手腕挣脱游棋栎的手指:“我为什么要帮你?成年人了,你自己不注意误闯此处,就该自己负责。” “哎呀!”游棋栎皱着眉轻哼一声,快速上前抱住冉晞旸的手臂,“你都说了我是个小女生,我现在哪敢再动一步?” “我很胆小的好不好?” 冉晞旸轻呵一声,故作嫌弃地抽出自己的手臂。她扭头环顾四周,却精准地察觉到各个店铺的窗帘后都有几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们。她收敛了笑意,望向游棋栎手中的包裹转移话题:“那是什么?” 游棋栎:“哦,那是我的野餐包,我本来想找个空地野餐,这样拍出来的照片肯定特别亮眼。”她刻意将东西往后挪了一些,催促道,“但现在看来,照片是拍不成了,差点连命都要没了。” 转而,她又明媚地朝冉晞旸笑道:“还好遇见了你,你真是我生命中的贵人!” “不过,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怎么知道那么多,身手还那么好,那些男人都很怕你诶!” 冉晞旸被她那甜甜的笑容刺痛了眼睛,她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贵人这种词不要随便对一个陌生人讲。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今天你是侥幸碰见我了,下次再这么不小心,说不定就没那么幸运了。” “知道了知道了!”游棋栎见她有意逃避话题,连连应和,“下次我一定做足攻略,不会再来这种地方了。” 冉晞旸嗯了一声,率先走在前头:“你怎么来的?我送你回去。” 游棋栎站在后面,幽怨地瞪了她一眼,她抬手做了个瞄准的手势,隔着空气对着冉晞旸的肩膀来了两枪。听到对方的问话,游棋栎赶忙上前,殷勤道:“打的来的,地址你知道。” 说罢,她也不客气,拉开车门就往里坐。 冉晞旸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倒不稀罕与她这般斤斤计较,随口叮嘱两句,便拐了个弯扬长而去。 一上车,游棋栎便佯装惊吓过度受累的模样,靠着车门眯眼睡去。身旁那人对自己扮演的小姑娘没有任何防备心,只粗略看了一眼,关上车窗后便继续安心开车。游棋栎眯开一条缝,一面观察冉晞旸的动静,一面观察四周的环境。她的手臂自然下垂,在冉晞旸未曾注意到的角落,她用指尖夹起一张褪色的证件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袖口。 她换了个姿势,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容,以更舒适的状态感受尘土击打车窗的声响。 -- “游总?”夜色静谧,冉晞旸看了眼窗外,抬手轻拍游棋栎的肩膀,“醒醒,司机说到了。” 思绪回神,游棋栎刻意等待片刻,才睁开朦胧的双眼,一脸疲惫地问:“到哪儿了?” “到家了。”冉晞旸看向坐落在黑暗之中的小型庄园,“董事长走得突然,我还没有办入职手续,您看……我什么时候去办理?” 这个流程她也是在回国后特意上网搜索的,在l国的时候,为避免麻烦,她们施行秘密雇佣制,从不办理那些繁琐的手续,更不想因此留下任何证据。直至回到国内,她才知晓原来在这里,给别人干活还要经历那么多磨难。 游棋栎眨着迷蒙的双眼缓冲片刻,哦了一声:“我到时候跟人事说一下,你有空的时候办理即可。我这个人很好说话,既然妈妈认可了你,那你往后就是我的贴身助理。” “正巧过几天我要出差,今晚回去你就收拾一下,要是流程来不及,那就回来再补。” “重要的是,你得跟我一起。” 说着,游棋栎瘪着嘴角,可怜兮兮道:“你也知道,我刚失去妈妈,如今又面对那么大一个集团,也只有妈妈亲自挑选的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了。” 第3章 游理的棋颂集团立足于高端酒店理念,致力于给每一位顾客高端奢华、无微不至的享受。因为贴心精致的服务与独一无二的选址,棋颂集团在国内的酒店行业算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人们在出游选择下榻场所时,三方平台的首页都会推荐所属品牌的酒店。只是因为其价格昂贵,与普通工薪阶层的消费能力差距过大,大多数人也只是重新筛选,将其舍弃。 第4章 只是近年来经济下行,国家大力打击贪污腐败行为,加上游理突然离世,棋颂集团也承受了重大打击,而游棋栎临危受命,眼下要去的酒店,便是棋颂集团的总店,位于南方科技城市,面朝大海,每每假期总会迎来一波波游客高峰期。 游棋栎的行程很满,她在集团内形单影只,只有前往总店让每个员工知晓她的存在,再召开发布会,将股权交替这一事实公之于众,才能暂时打消那几个老狐狸的妄想。 各大媒体闻风而动,谁都想见一见这位被游理藏在身后的女儿,也想知道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这位千金大小姐究竟有什么本事。是大家印象中的无用富二代,还是真有什么本事扶大厦之将倾? 甫一下机,独属于南方的闷热潮湿便扑面而来,游棋栎不禁迷了眼,在众人的簇拥下乘车前往总店。她没有给自己休息的时间,一下车便直奔招待会现场,游刃有余地回应记者的连环炮击,好似葬礼上那个迷茫脆弱的游棋栎只是一时的假象。 “好,目前就是这些。”游棋栎一顿,偏头喝水,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台下的闪光灯不断打亮游棋栎的脸庞,她从容不迫地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冉晞旸身上,以一个眼神示意,要求她上前疏散人群。 “游总。”一位记者站起来,将话筒置于嘴边,“据我所知,目前酒店服务业正处于下行趋势,您认为您之前所学到的知识是否能带领着棋颂集团走出困境,而您又将如何带领集团走向新的辉煌?” 游棋栎的动作一顿,止住正欲起身的趋势,重新坐回在座位上笑道:“正如我刚才所说,任何企业经过成熟期都将进入衰退期,对于处于衰退期的企业而言,转型是重中之重,转变战略方向,将资金投向更有发展前途的行业才是当务之急。” “正如大家所了解的,棋颂一直致力于高端服务,但酒店服务业,看重的不该是金钱,而是人。普通的工薪阶层,也该享受到无微不至的服务。” “我知道其实很多企业一直摆着架子,拉不下脸去做贴近民生的生意。我觉得贴近民生没什么不好的,我的母亲也是从一家小旅馆做起来的。只要能让每一位顾客感到满意,在她们的旅途中拥有快乐的回忆,在大家提起今晚的住处时,有我们棋颂的方寸之地,那便是成功。” “往后棋颂要做的,就是成为能让每个人挂在嘴边的酒店,能成为大家不二的选择,成为男女老少都赞不绝口的旅途归宿。” 说罢,游棋栎果断起身,以眼神示意冉晞旸。冉晞旸得到示意,当即上前贴着游棋栎,一手当着围上来的记者,以一己之力为她开辟出一条宽敞的道路。 她穿着一身职业西装,耳边戴着耳机,眉头微皱,神情肃穆地注意周边的动静。追上来的记者还在一旁不断追问,有关于棋颂的,也有关于游棋栎私人的。游棋栎只是礼貌回笑,对于不在计划之内的问题一概以沉默应对。 门口意外地嘈杂,游棋栎的眉头微皱,偏头看向走在身边的经理。经理得令,点头就要向外走去。不料还未走几步,门外一个职员便匆匆跑来,挤过记者在经理耳边焦急诉说,话毕还不忘忐忑地瞄了一眼游棋栎。 大堂的冷气充足,却也难以平复经理眼下惊讶的心情。她看了眼周遭亮眼的闪光灯,看向记者们如狼似虎的目光,不禁害怕地滚动两下喉头,不知如何将这个消息告知游棋栎。 这般说来,在这样一个重要场所发生这么恶劣的事情,她这个经理难辞其咎。 “怎么了?”见经理迟疑,游棋栎不禁又问了一遍。她的嗓音急切,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友善的笑容回应记者的问题。 “刚刚,一男子与一女子发生口角,还没等我们的人赶到,他便对女子大打出手,大家担心他身上有什么凶器,也不敢靠近。”经理深吸一口气,抬眸对上游棋栎的视线,“游总放心,我能处理好。” 游棋栎看了眼状况外的记者,眉头紧皱,甩下一句“等你处理好那女孩得挨多少打”便大步朝外走去。 门外果然聚集了不少围观的群众,他们齐齐站在一边,手里举着手机,好奇又冷漠地拍着这一让人气氛的场景。人群中间,被打的女人失力倒在地上,头发掩盖着脸庞,在近四十摄氏度的烈日下了无生机。打人的男子还在不远处不断叫嚣,一边低头吐着唾沫,一边指着女孩让她起来。 外边这么多人,只有一个瘦弱的女孩挡在女人身边。她的身形跟男人相较起来实在是悬殊,面对男人的不断威胁,她一面抬手制止男人的靠近,一面将另一只手伸向倒地的女人,不时回头查看她的情况。她的双手颤抖,求饶的话语也带着颤音,肩膀微微内拢,光一眼就能看出她确实是很害怕。 但她还是站出来了。 身后的记者见状,倒吸一口气后拿起照相机便对着这一幕疯狂抓拍。 游棋栎的眉头紧皱,手指轻碰冉晞旸的手背。冉晞旸轻声嗯了一声,挤过人群快步走向叫嚣的男子,不过一招就将其制服,将他压在滚烫的地面上任由其惨叫。 直至此时,围观的群众才有胆量上前,或是查看女孩的伤势,或者拿着手机拍下这一惊心动魄的画面。 游棋栎的双拳紧握,她看着那些冷眼旁观的路人,看着被吓得腿软瘫坐在地上的女人,一怒之下,她夺走记者的话筒,快步走到围观的路人身前,怼着他的嘴巴问: “一个陌生男人殴打这样殴打一个无辜的女人,你们那么多人,为什么不站出来?就算是每人说上一句,也能靠气势将他吓走。至少能让女生少受一点伤害不是吗?” 围观群众见到摄像头,不是散开,就是眼神恍惚。站在最前头的男人被怼得猝不及防,他手里还拿着手机,屏幕上正显示他刚才拍的画面。 可偏偏,镜头对准的,只有被打的女生。 “我又不认识她,我帮什么忙?到时候连累我怎么办?” 游棋栎在心底冷笑,她回想起在网上刷到的保护论,只觉得无比讽刺。她微微抿唇,没有过多追问,带领着众多记者来到女孩身边,蹲下身在她身旁柔声问: “这么多人都不敢上前,为什么你会选择挡在她的身边?” 烈日当头,女孩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她正欲开口,可张了张嘴,出口的只有带着颤音的毫无意义的单音节字符。她用手抓住自己的手臂迫使自己清醒一些,对着镜头惊魂未定: “因为,那是明天的我,今天我帮了她,万一以后我遇到同样的事情,可能也会有人站出来。” 游棋栎:“难道你不怕吗?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女孩紧张地咽下口水,回过神后,她才觉得一阵后怕,“怕,但我必须站出来。我只知道要是我站出来,她就能少受一点伤害。”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因为我站出来了,我们等到了你们。”她对着镜头,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笑容。 游棋栎轻呼出一口气,温柔地轻拍女孩的肩膀。伤人的男子大抵知道自己绝无挣脱的可能,趴在地上不再挣扎。冉晞旸的膝盖顶着男人的肩胛骨,仰头看着起身面对镜头的游棋栎。 “出了这件事,棋颂集团难辞其咎。我代表棋颂集团向大家致歉,并将全力协助受伤女子维权,伤情鉴定与诉讼费用由我游棋栎承包。”游棋栎咬着后槽牙,偏头看向趴在地上面目狰狞的男子,“一定要让施暴者得到法律的惩罚。” 阳光自她的头顶折射,模糊了她的轮廓。冉晞旸眯着眼,定定地看着那一抹她曾以为柔弱的身影。 原来,再柔弱的女孩,在别人需要她的时候,也能成为她人的靠山。 “往后我们也将加强酒店的安保与紧急情况应对措施,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游棋栎侧身,扶起瑟瑟发抖的女孩,对着镜头郑重道,“对于这位见义勇为的姑娘,我也将代表集团给予嘉奖。” “往后,不论你去哪,只要是棋颂集团旗下的酒店,任由你居住。同时,我个人将给予你百万嘉奖,税费由我承包。”见女孩正欲推辞,游棋栎握住女孩的双手,诚挚道,“谢谢你。” “不仅是谢谢你挺身而出,也谢谢你全身而退,以你的智谋让大家免受伤害。” 这场公关做得极好,不管游棋栎的目的是什么,她也算是巧妙地让集团躲过了舆论攻击,再加上她将镜头对准施暴者与见义勇为的人身上,在网上也夺得了不少人的青睐,网友纷纷留言下次旅游一定要住在棋颂的酒店。 只是当事人并不像大家意料中那样满意。游棋栎的心里憋着一口气,一言不发地疾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周遭的气压极低,冉晞旸小心地查看四周,确认无误后,她不断活动脸部肌肉,默默地清了清嗓子,自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游棋栎。 “不要想了,喝点冰水压压惊。” 第5章 游棋栎伸手接过,仰头咕隆喝下几口,双手撑着膝盖喘气。半晌,她才反应过来方才那一番话是什么意思。 “压惊?” 她“啪”的一声将矿泉水放在桌子上,仰头问:“你觉得我害怕了?” 冉晞旸微微抿唇,以沉默应对。 这一阵沉默无疑就是最好的回答,游棋栎不禁冷呵一声,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视脚下的商业帝国。 良久,她才转过身,对着冉晞旸一字一句道: “我没有害怕,我那是愤怒。” 第4章 见冉晞旸没有回话,游棋栎继续说:“我愤怒于棋颂的安保人员领着高薪却在突发情况下没有任何作为;我愤怒于当时有那么多人,却只有一个人挺身而出;我更愤怒于,世人居然默认女人就是好欺负的这一荒谬的认定!” 在回去路上游棋栎就拿到了事发现场的监控,起初被打女生只是正常走在路上,施暴男子左右环顾一圈,如锁定猎物一般盯上女人,上前就要去兜售他背包里的物品。当地是个旅游城市,不少赋闲在家的人都会四处兜售自己做的手工艺品,但那男人错就错在售卖不成便恼羞成怒,拽着女人的头发狠狠地锤向女人的腹部,若非有那个见义勇为的女生挺身而出,很难想象那位女子的后果会是什么。 而这一切,便是世人默认女人就是好欺负的这一荒谬认定的后果。 听完游棋栎的控诉,冉晞旸自然懂得她在气什么,她的手臂往上抬了几下,嘴唇翕合,欲言又止。琢磨半晌,她只是重新拿起桌子上的水瓶,递过去提醒:“那你……喝点冰的消消气。” “一会儿我们还要参观酒店的供应果园。” 游棋栎接过水瓶,仰头一饮而尽。冷静过后,她也觉得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她缓了几口气,点开自己的行程表。 “给我半个小时。”游棋栎疲惫地揉了揉鼻梁,“我先去洗漱一番,半小时后我们再出发。” 冉晞旸点头,正欲抬腿离开,便见游棋栎突然回头,指着自己叮嘱:“你留在这,我实在信不过这里的安保。” 冉晞旸的脚尖堪堪收了回来,她回头环顾整个房间,默默点头。 中央空调的声响回荡在冉晞旸的耳畔,她回头瞥了眼浴室的位置,抬手在耳旁轻轻一点。待听到熟悉的调侃声后,她轻抿嘴唇,走到窗边俯视着整座城市:“林因,帮我查一个人。” “嗯,就是刚才那个闹事的男人。” 耳机里传来噼里啪啦的键盘声,林因的嘴里含着冰块,说话含糊不清:“咋,你真就打算给人当一辈子保镖?” 冉晞旸单手插兜,侧过身回看浴室。浴室里适时传来哗哗的水流声,冉晞旸收回视线,回想起方才游棋栎那义愤填膺的模样,不禁轻挑眉头:“她人挺好的,而且……她母亲刚去世,需要像我这样的人。” “我求一份清闲的生活,她求一个坚实的盾牌,我们各取所需。” 林因撇着嘴嘘了一声,干脆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行吧,我办事你放心,到时发你手机。” “嗯。”冉晞旸轻声道了声谢,放下手再度巡视。此处虽是棋颂集团的总部,但这些年来游理一直致力于开拓新的商业板块,总公司的控制权实则落在那几位大股东的手上,他们若是想在游棋栎的住所做些手脚,简直是轻而易举。 门口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冉晞旸当即顿住动作,屏住呼吸侧耳聆听。这一层的房间都被空置,只有她们所在的房间有人居住,这个时间点也不会有人上楼打扫,唯一的可能便是…… 那些个老油条急不可耐,游棋栎方一出场就想斩草除根。 冉晞旸猫着腰,脚跟缓缓落地,目光盯着房门缓缓靠近。她的手指伸向口袋,紧紧抓着里面的折叠甩棍,一有风吹草动她就拿出来防身。 浴室理的水声接连不停,冉晞旸紧紧咬着后槽牙,用后背抵着浴室的墙壁,全神贯注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一阵鞋底与地毯的摩擦声过后,屋外暂时消停一阵,转而传来金属的碰撞与摩擦声,这让冉晞旸愈加坚定心底的猜测。 她的精神高度集中,在脑海中模拟外头的场景。 把手与木门意外发生碰撞,一阵低沉的男声用气声呵斥了一番,接着又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声响。那声音微乎其微,若不是特意去注意,说不定便会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 冉晞旸微微眯着眼,回忆这层楼的门锁类别。 大部分酒店用房卡即可开锁,部分套房采取密码锁的形式,这种门锁在卸掉把手之后只需在锁孔里转上几圈,便能轻易开锁。 身后的水声停止,冉晞旸一边注意着门外的动静,一边注意浴室。 一圈—— 两圈—— 若她没有猜错,这种机械门锁只需转动七圈就能轻易解锁。 门外传来催促声,冉晞旸不禁咽了下口水,五指下意识地握紧口袋里的甩棍。 三圈——咔嗒一声,冉晞旸的上下排牙齿随之一振,心脏也跟着一颤。 “你在干什么?”身后传来游棋栎懵懂的问话。 冉晞旸迅速瞥了眼门口,当即扭身将游棋栎逼到墙角,一手捂住游棋栎的嘴唇低声解释:“他们在外面。” 游棋栎迷茫地眨了两下眼睛,顿时大惊:“你是说他们!” 她才出浴,身上围着浴袍,发尾湿漉漉地贴在肩膀上,因着猝不及防的动作,她的手指紧紧捏着浴袍,嘴巴在冉晞旸的掌心紧张地大喘气。 湿热的水汽扑在掌心,带来一种黏腻瘙痒的触感,冉晞旸瞥了眼一脸震惊的游棋栎,回头观察四周。眼下门锁已经转动四圈,她们的时间紧迫,得速速想好退路。 “我之前看过酒店的布局,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你和我一起跳窗。” 游棋栎瞪大眼睛:“跳窗?” “我们是在二十五楼诶。” 冉晞旸点头,拽着游棋栎的手腕来到窗边:“对,跳窗。现在只能跳窗。” 她从随身背包里拿出一条逃生绳索,扣住实木桌脚迅速抛了下去,嘴上不断庆幸:“好在这栋建筑的年代久远,窗户足够我们两个人跳下去。”她准备好一切,将手伸向游棋栎,“你愿意相信我吗?” “敢不敢?” 游棋栎脚上还穿着洗浴的拖鞋,她远远看了眼房门,咬着嘴唇握紧冉晞旸的手指。 “你是妈妈为我挑选的,我当然相信你。” 冉晞旸收拢手指,“咔嗒”一声,门锁解开,屋外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透过门缝往里打探。 冉晞旸将绳索在手腕上绕了几圈,搂着游棋栎的腰身纵身跳向窗外。 才进屋的男人一抬头便是大开的窗户与迅速坠落的身影,他气急败坏地瞪大眼睛,咬着牙上前跑了几步,又觉得再上前也无济于事,出师未捷的挫败让他红了眼,他转身看向身前的一众小弟,尖着嗓子喊道:“给我追!” “轰”的两阵,脚步声与玻璃破碎的声响融为一体,冉晞旸抱着游棋栎在地上滚落几圈,迅速拉着她起身,牵着游棋栎在走廊上寻找出路。 “我们逃走的消息肯定会被大家知晓,既然他们有胆量来你的房间动手脚,恐怕整个酒店都不干净,现在当务之急是逃出这个酒店。”冉晞旸拉着游棋栎在逃生楼梯上飞速行走,“你是这酒店的主人,这里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地方?” 游棋栎跟在后面气喘吁吁地啊了几声,为难:“我才从国外回来,对于这个酒店,我比你还陌生。” 冉晞旸头疼地叹了一口气,她的手指轻触耳朵,语气急促:“林因,我需要你帮我调取棋颂的监控和布局,帮我挑选一个最为稳妥的路线。” 对方许久没有回应,而楼上已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是发现了自己的逃跑路线。冉晞旸左右看了眼,果断推开逃生门往里面跑。 往下几层皆是贵宾套房,那几个老油条就算是想除掉游棋栎,也不至于拿自己多年的心血开玩笑。 “他们既然能选择在这里动手,那便是抱着十分的把握,就算是不清楚我的底细,也能将我们两人置于死地。” “我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手,一会儿要是真的动手,你就躲我身后。现在你还是棋颂名义上的董事长,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 “那你呢?”游棋栎盯着她的后脑勺问。 “我不会死,你放心。”冉晞旸的眉头微皱,再度低声呼唤,“林因!” 说罢,她干脆在耳旁点了三下。 果不其然,不过几秒便传来了林因的声音:“你要死啊,我吃个饭你都要来烦我。” “干嘛……”林因听完冉晞旸的留言,不禁神情严肃,手指在键盘上灵活动作,就连嘴里的寿司也忘了咀嚼。 “对方多少人清楚吗?”林因咽下大颗的饭粒,冷静询问。 第6章 “不清楚。”冉晞旸搂着游棋栎故作冷静地经过一行客人,低头瞥向身后。果然,那一众男人一见到贵宾便停下脚步,双手抻直衣摆放慢动作,眼睛却依旧死死盯着两人。 “只多不少。” 林因的食指按下回车,眼前的巨型屏幕上便立刻出现了棋颂各个楼层与角落的监控画面,她的目光在各个画面流转,冷静分析:“下一楼有长凌科技的市场总监在等电梯,我会让电梯等一会儿,你们下去跟她一起下楼。那几个老头要和她洽谈商务合作,不会轻易惊动她。” 冉晞旸点头,果断拉着游棋栎走向消防通道。 “不过一楼已经聚集了大堆人,看样子是因你们而来,唯一的可能是走到地下停车场,那里有我准备的一辆车,在c区404,钥匙在左前胎上。” 冉晞旸不禁哟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车?” 林因歪着嘴轻吹着刘海:“你是刺客,我是后勤部队。后勤最要紧的是什么?” “确保万无一失!” 冉晞旸轻笑一声,拉着游棋栎推开逃生门:“谢了,这份情我空了还你。” 远处“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一位身着商务套装的女士正神情严肃地站在门口,游棋栎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拽着冉晞旸的手腕示意:“那是长凌科技的市场总监,我现在这样……”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浴袍,“不能出现在她面前。” 冉晞旸使了力气拽着游棋栎上前:“现在没有选择,一会儿你贴着我一点,她不会注意到的。” “我……” “游总。”冉晞旸突然松了手指,搂着游棋栎的肩膀,“保命要紧。” 见不远处有人,兰跃抬手按着开门键,在两人靠近之时往角落站了点位置,保持礼貌的距离。空闲之余,她难掩心中的好奇与警惕,以余光打量着身旁这位被人死死搂着,又许久没有动静的女人。 在这样的公共场合,怎么会有人穿着浴袍就…… 眼看着显示屏的数字就要跳到16,兰跃突然回头,越过冉晞旸打量着游棋栎:“这位女士,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游棋栎紧咬着嘴唇,不知该如何以这样狼狈的状态面对兰跃。 见对方许久没有回应,兰跃不禁眉头微皱,她将视线转向冉晞旸,警惕道:“这位女士是哪里不舒服吗?你们又是什么关系,你们认识吗?” 冉晞旸的视线紧紧盯着显示屏,闻言她的眼皮一跳,对着兰跃防备的眼神,她意识到对方可能有所误会,便赶忙解释:“她的肚子有些不舒服,我带她去医院看看。” 兰跃狐疑地扫了一眼:“要是不舒服的话,正好我一会儿也要经过医院,干脆我带你们一起。” 冉晞旸尴尬一笑,搂着游棋栎的手指暗暗用力,示意她开口说些什么。 “不用啦!”游棋栎将半张脸埋在冉晞旸的肩膀后,“她是我的助理,我让她带着去就好了,不麻烦你了。” 正巧“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一楼,意识到自己有所误会,兰跃卸下防备,知会了一声便抬腿走出电梯。 “晞旸,对方也正往负二楼赶,注意把握节奏,你们大概有十秒的空余时间。”耳朵里再度传来林因的警告。 “知道了。”电梯门开,冉晞旸拉着游棋栎就往c区跑。却不料负二层早已有人守着,她们才跑出几步,便被眼前那一群凶神恶煞的歹人逼得后退了两步。 “冉晞旸。”游棋栎紧张地扯着冉晞旸的衣摆,“现在该怎么办?” 她的嗓音颤抖,一听就是被眼前的景象吓破了胆。冉晞旸一手微张,将游棋栎护在身后,偏头问道:“停车场的布局你总熟悉的吧?”她伸出手指在游棋栎的手臂上写了个c,低声,“404,左前胎。” “我先拖住他们,你开车来带我走。” “那你——” “我能拖个一时半会,你先走!” 游棋栎被推得后退半步,她看着眼前一众凶神恶煞的男人和电梯口不断出现的人流,短暂地抛弃了伪装,冷静道:“好,你等着我,我带你逃出去。” 冉晞旸的注意力全在身前,无法分心于这冷静到异常的嗓音。 游棋栎一转身,就好似一个开关一般在那些人身上上了发条,他们发出刺耳的喊叫声,如同疯了一般朝冉晞旸跑过来。 游棋栎一边跑一边暗自翻了个白眼。 呕哑糟咂难为听。 冉晞旸偏头瞥了眼游棋栎的背影,一个侧身,躲过突如其来的一棍,一个滑步躲到就近的车旁,随着一阵玻璃破碎的声响,挡风玻璃破碎,铁棍挥动带起的风轻舞着冉晞旸的碎发,她的动作敏捷,在防守的间隙不忘给对方两拳,手中的甩棍落在肌肉上,发出结实动听的曲调。 身后不断响起汽车的警铃与车身凹陷的声响,游棋栎不禁深吸一口气,捂着心口暗暗心疼。 都是我的钱—— 一道黑影突然挡住她的去路,游棋栎猛地刹住脚,对着眼前笑得猥琐的面孔皱眉。 “游总。”男人上前就要抓住游棋栎的手腕,“陈总和李总正等着见你一面。” 男性火热的温度正通过肌肤传递,游棋栎厌恶地盯着手腕上那只粗壮的手,低声斥责:“放开。” 男人却是不依,他上下打量游棋栎这一身打扮,虚伪笑道:“游总这一身不便,我可以给游总时间更衣。” 游棋栎瞪着男人,一字一句道:“我说了,放!开!” 男人轻笑一声,好整以暇地盯着游棋栎,甚至加大了手指的力度。 游棋栎侧身看去,冉晞旸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根木棍,正棍棍有力地打在他们的肩膀上。见她的目光正要往自己这个方向投来,游棋栎轻笑一声,对着男人眨眼道:“给过你机会了。” 正当男人觉得纳闷之时,游棋栎一手拢着嘴巴,对着冉晞旸大喊:“啊!冉晞旸,救我!” 冉晞旸正一个飞踢踢走身前的男人,一抬眼,就瞧见游棋栎被一个男人拽着手腕,正皱着眉惊恐。她当即用木棍击开眼前三人,抬腿正欲上前,眼前又围了两个男人。 冉晞旸低声骂了两句,抬手就是邦邦两拳,再一个剪刀腿将男人甩到地上。 游棋栎收回视线,趁冉晞旸还没看见,趁男人还没反应过来,扭身对着男人的鼻梁就是一拳。男人被打得往后踉跄半步,当即从鼻腔里流出一股鲜血,双手也出于自我保护松开,全心照顾自己断了的鼻梁。 “我说了。”游棋栎握着拳头,在眼前转动着欣赏,“给过你机会了,你自己不珍惜。” 围上来的几人被那一拳吓到,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动作。 “冉晞旸!”游棋栎的余光注意着冉晞旸的动静,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瑟瑟发抖,“快来,他们要打我!” 被打的男人晃了两下脑袋,使劲眨了两下眼才勉强从一阵眩晕中挣扎出来。 “带她回去。”男人捂着鼻子,手指着手下吩咐。 余下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怂恿之下才上来一个较为瘦弱的男人,手指微微颤抖地抓住游棋栎的手腕。 这一幕正巧被冉晞旸看到,她一个扫堂腿踢倒眼前的人,偏头询问:“林因,你这车能不能自动驾驶的?” 说话间,一人欲趁她不注意从她身后偷袭,冉晞旸果断转身,抬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对方便立马松了力气,龇牙咧嘴地哇哇叫疼。 “我真是服了你了。”林因嘁了一声,“回国后你的本事可倒退了不少啊,这点事都办不成。” “离开我你该怎么办啊冉晞旸?” “在哪里?原地等着。” 冉晞旸不屑地哼了一声,扭身再度将奋力抵抗的男人踢回原地:“a区107,快来。” 另一边,游棋栎的视线从自己的手腕上移到眼前这对颤巍的视线,她勾着嘴角戏谑道:“这么喜欢出风头的啊?” “平时是不是很满意自己的男子气概呢?” 话音刚落,游棋栎猛地一拽手腕,从他的手中挣脱,再利索地用上勾拳打在他的下巴上,一个勾腿踢中他的腿弯迫使他跪下,游棋栎的眼尾轻挑,慵懒地看着他吃痛的神情:“刚才面对闹事男子的时候,怎么就没见你的男子气概呢?” “嗯?” 话刚说完,她又恢复楚楚可怜的模样,哆嗦着后退两步,对着快跑赶来的冉晞旸呼唤:“冉晞旸,快来救我,他们要打我。” 被打的两人蹲在地上面面相觑:啊? 冉晞旸将木棍横在身前威胁着众人后退,再上前扶起蹲在地上的游棋栎,焦急地上下检查:“伤着哪里了吗?” 游棋栎的头发凌乱,双眼蒙上了一层惊恐的水雾,鼻尖通红。闻言她抽了两下鼻子,扶着冉晞旸的肩膀如同失了力一般趔趄一下:“你要是再来晚一步,我估计就要被他们打死了。” 冉晞旸心生愧疚,一手握着木棍,一手搂着游棋栎的肩膀安抚。见还有人蠢蠢欲动,她猛地一甩木棍,甩出的棍风呼呼作响,登时吓退了众人。 第7章 游棋栎靠在冉晞旸的肩膀上,对着他们做了个鬼脸。 “但还好他们比较蠢,想打我却打在了自己人身上,你瞧他们鼻青脸肿的,是不是很搞笑?” 被打的男人捂着鼻子正欲开口,就看见游棋栎暗暗比的拳头。鼻梁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嘶了一声,他扭头看了眼身旁一众目击证人,用眼神示意一番,可许久都没有人胆敢反驳。 形势所逼,他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 拐弯处正驶来一辆轿车,冉晞旸一边防备着一边打开车门搂着游棋栎上车。 路过瘫倒在地上哇哇呼痛的人群,冉晞旸偏头观察一旁的游棋栎,不禁再度疑问:“你真的没有伤着吗?” 游棋栎压下上翘的嘴角,微微鼓着嘴唇委屈道:“没有,但你要是再来晚一步,那我就惨了。” “你看!”她伸手露出自己的手腕,“手都被他们抓红了。” 冉晞旸满脸愧疚,她下意识地伸手,却又在即将触碰之际猛地停住动作。她偏头看了眼游棋栎惊恐而委屈的神情,紧抿着嘴角反思:“抱歉,这次是我疏忽了,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游棋栎将手翻转,大大方方地握住冉晞旸迟疑的手指,“你一个人对付那么多人已经很厉害了。” “我以后,还得仰仗你保护我。” 车厢内静谧无声,冉晞旸的眼神一颤,五感都停留在掌心那陌生温热的触感之上。 该……推开吗? 还没等冉晞旸纠结,游棋栎就已经松开手,靠着车窗一脸惋惜地看着被砸得稀烂的车辆。 “诶,又是一大笔钱呐!” 第5章 停车场的狼藉已有人前去处理,游棋栎换下浴袍,再接过冉晞旸递过来的平板,手指在屏幕上不断滑动。 “一会儿我们去和食安集团的许总会面,虽然是私人晚宴,但到时你要和我形影不离,免得再发生下午的情况。” 冉晞旸心知游棋栎是对下午的意外心有芥蒂,她利索地点头,郑重承诺:“好的游总,我会提前排查情况。” “不用。”游棋栎的手指一顿,“这件事有别的人处理,往后你毕竟是要贴身跟着我的,让你在大家面前混个脸熟,他们心里也有个数,这样他们也不会这般不把我放在眼里。” 游棋栎的视线扫过出席人员的职务与公司的股权架构,在心底也有了个大致的判断。食安集团的许总在这场股权斗争之中属于中立一派,不管最后谁掌控棋颂集团,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他几乎垄断了整个酒店的供应链,若是想换掉食安,怕是棋颂也要出一大波血。 冷色的荧光打在游棋栎的脸颊上,她侧过脸看向窗外不断闪过的霓虹灯,不禁长叹一声。 但不论如何,棋颂不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如今是她掌局,她得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车辆稳稳驶入,门口早已站好一众人等,眼巴巴地盯着车辆缓缓靠近。门童背着手打开车门,一只纤细耀眼的高跟鞋与地面相触,游棋栎的下巴微微上仰,嘴角带着矜贵的笑容,目光从眼前一众殷切的笑脸上扫过,定格在最中心的男人身上。 “游总。”许利民满脸堆笑,大迈几步双手向前,热情地握住游棋栎的手指,“游总远道而来赏脸,真是许某与食安集团莫大的荣幸。今日我们有缘小聚一场,就让我这个做舅舅的尽尽地主之谊,给游总接风洗尘。” 游棋栎依旧是礼貌得体,她微微点头,轻轻一捏手指算做回礼,再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拿着手提包,回应道:“还记得十几年前,许总初来南市,就是妈妈带着我给许总设宴款待。那时我们两家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一点一滴打拼到现在这个规模,这十几年来的情谊,妈妈没忘,我也不敢忘。” “照理该是我这个小辈请许总一叙,只是许总你也知道,事发突然,我一人难以脱身,疏忽了礼节,还望许总不要计较。” “诶~哪里的话?”许利民的脖子一仰,客套道,“我们两家十几年的交情了,哪会计较那些?这些年棋颂给予食安莫大的帮助,就凭这个,我也要向游总道声谢。” 身后几人跟着附和。 “可惜啊,游董走得突然,我今年都还没来得及看望,就收到这样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许利民看向游棋栎,语重心长,“偌大的棋颂交到你的手里,还指望你再创辉煌啊。” 游棋栎的嘴角含笑,点头认同:“那是应该的,妈妈未曾完成的志向,该由我这个做女儿的完成。” 许利民认同地点头,目光越过游棋栎的肩膀,落在一言不发的冉晞旸身上。 “这位是?” 游棋栎顺着视线望过去,哦了一声:“那是我的总助,冉晞旸,哥大高材生,往后会跟许总有很多接触的机会。” 许利民眯着眼打量了一番,身子微微前倾,伸出手与冉晞旸轻轻一握算作是招呼。他扭身看了眼眼前金碧辉煌的包厢,抬手向前示意:“今日我们与游总就只叙旧,不谈公事。” “接风就是接风,不能让工作坏了我们的兴致。”说罢,他率先大笑一声,引得身后几个男人跟着憨笑。 包厢内早已有人等候,瞧见来人,默契地开始忙活。 游棋栎坐在主座,冉晞旸坐在一旁。待众人都已落座,游棋栎的视线瞥过正中心的几瓶酒水,率先起身往酒杯里倒上乳白的椰汁,举起示意道:“望各位见谅,我自小酒精过敏,沾不了一滴酒。今夜我便以此代酒,敬各位一杯。” 在座几人赶忙起身,顺着游棋栎的动作往酒杯里倒上椰汁,甚至让侍者将酒水都撤下。 “游总这话就是太过见外了,我们不以酒量见真章,平日里我们也不爱喝酒,还是喝椰汁健康。”说罢,便一手搭着另一手的手腕,压低杯沿与游棋栎碰杯。 “冉助。”游棋栎侧过身,举着酒杯朝冉晞旸示意,“今天多亏了你才让我死里逃生,我敬你一杯。” 冉晞旸正扫视着各个角落,排除装有监控的可能性。闻言她先是一愣,再后知后觉地举起酒杯贴了上去。“噹”的一阵清脆声响,冉晞旸微微一眨眼,与游棋栎对视着喝下椰汁。 起初她尚感意外,觉得游棋栎将这件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公之于众有些过于草率。但转念一想,如今游棋栎孤立无援,是该拉些同党撑起自己的场面。 而食安作为棋颂最大的供应商,无疑就是最大的后台。 游棋栎只要先假意示弱,让对方从自己身上找到成就感与责任感,她再以后辈的姿态讲述自己如今的处境,便能让对方下意识地倾向自己。 不管他们内心是怎么想的,起码在明面上也会帮衬一把。 果然,许利民等人的表情一僵,转而关切问道:“怎么了?怎么就死里逃生了?” 游棋栎的眉头微皱,一副为难的姿态。见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自己,她轻抿着嘴,瞥了眼冉晞旸,双唇微微一张,欲言又止。 “这……”游棋栎啧了一声,感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诶——”许利民挺直身子,双手握拳搭在桌面上,“刚才我们还说起交情呢!你妈妈才走,你这么一个小姑娘要是被人欺负了,我怎么说也要给你讨回公道。” “是啊是啊!”对面的人也附和。 游棋栎的视线躲闪,万分纠结地看向冉晞旸。 冉晞旸当即明白她的意思。她轻声清了清嗓子,沉着陈述:“在来之前,有人妄图闯入游总的套房,幸而被我及时发现,带着游总跳窗逃跑。” 说着,她观察众人的反应,接着道:“我们被一路追杀,凭着一丝侥幸才活着见到各位。” 话音落下,再无其他声响。在座众人提溜着眼珠子,手指摩擦着暗自盘算。 棋颂集团的股权纷争他们也有所耳闻,如今游理一死,除了游棋栎,她的那几个舅舅就是最佳继承人。辛苦谋算了一辈子的男人自然不甘心把这巨大的财富交到这个丫头片子的手上。那座富丽堂皇的酒店底下一直暗流涌动,他们几人当了那么久的狐狸,自然也懂得其中利害。 游棋栎虽为棋颂集团的控股权人,但在南市,在棋颂总部,她的那几个舅舅才是实际控制人,如今她的套房却被一伙歹人闯入,这出自谁手再明显不过。 生意人最忌讳党派之争,尤其还是胜负未明之时。只是眼前这丫头是公众眼中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这表面功夫还是得维持。 “岂有此理!”许利民猛地一拍桌子,怒斥,“下午的意外我也有所耳闻,实不相瞒,我也是对酒店的安保措施略感到失望,今天若不是有游总在,控制了这场舆论风波,不然不知道棋颂的股价要跌多少。” “你的那几个舅舅都老了,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那些人估计是觊觎你手上的股权,想绑架你好好捞你一笔。”许利民缓了几口气,又换上一副和蔼关切的神情,“既然出了这种事,不如就让我来安排游总的住所。就凭我对南市的了解程度,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的。” 第8章 “有我在这,我看还有谁敢打你的主意?” 话说到这个份上,游棋栎顺势收手。她直起身,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许总的好意我心领了,如今棋颂在酒店行业也有响当当的名头,我身为董事长却不在自家酒店下榻,这传出去影响也不好。况且各位日理万机,我也不好一直麻烦。若有需要,我一定会开口,到时候各位可不要觉得我这个小辈麻烦哈!” “哪里哪里?”许利民连连摆手,“游总是我看着长大的,也算是我半个孩子了,你有需要,我哪有不出手的道理?就是马上要上市敲钟,你一个电话,我也要立马赶过去。” 游棋栎眯眼一笑。 待到散场,游棋栎靠在座椅上,透过后视镜望向车后齐齐行注目礼的一众老总,不禁喃喃:“真好。” 冉晞旸偏头瞥了一眼,只以为对方是在自言自语,并没有接话。 游棋栎换了个姿势,眯眼看着窗外耀眼的灯光,不禁再度感叹。 “真好啊!” 她对上冉晞旸飘过来的视线:“你是不是想说,好什么?” 冉晞旸轻抿嘴角,不知对方想说什么,长久的习惯让她下意识地以沉默应对。 游棋栎没有在意此刻的沉默,她打开平板,一面处理着公务,一面解释:“我说的好,是我今天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权力的滋味,也是第一次知道为什么妈妈会将一生都倾注在这。” “你只要身居高位,不管你是女人男人,不管你相貌如何能力如何,总有人对你点头哈腰,你的任何要求都有人上赶着满足。” “你身居高位,就不必为了迎合别人而委屈自己,你的所有难题都会有人替你解决。” “儿时总有人批判妈妈太过冷血,没有一丝身为母亲的自觉。可若是他们坐到妈妈这样的位置上,怕是会比她更加无情,更加薄情寡义。” “说到底,那都是忮忌。他们无法在成就上比过她,就只能通过强加的枷锁困住她,批判她,妄图将她拉下高位,与他们一起沉沦。” “可他们又是格外双标,男人将重心倾向事业,大家都会说这人上进、有事业心。可当女人将重心倾向事业时,他们会从各个方面抨击她,谴责她,以此获得一丝扭曲的平衡。” “我说的好就好在,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片子,但因为得到了妈妈的股份,他们又不得不敬我一声游总。” “他们忮忌我,但他们必须依附我。” “真好!” 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消息,游棋栎定睛一看,嘴角的笑容逐渐漾开。她抬头看向一旁的冉晞旸,不禁伸手戳着她的肩膀。 “怎么了?”冉晞旸偏头疑惑。 游棋栎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跳跃,恍若在弹奏一曲欢快的伴奏。她的心情愉悦,回复完消息后握着平板置于胸前,故弄玄虚道:“鉴于你的优异表现,明天结束行程后带你——” “出去玩!” 第6章 刚下过一阵雨,带走了盛夏的黏腻。游棋栎抬手与众人寒暄一阵,故作忙碌的模样指着身后的冉晞旸:“今天时间不赶巧,一会儿还有事,我们总助都催我好几次了,李总,陈总,我们下次再会。” 站在车门旁的冉晞旸一头雾水地看着游棋栎,秉持着少说多做的原则,她轻咳一声,低着头默默背上这突如其来的一口锅。 既然游棋栎都开口了,对方也没有挽留的道理。况且她们也是出于商务礼节出来相送,几人再度客套一番,彼此挥手告别。 “呼!”一关上车门,游棋栎当即靠着椅背长呼一口气。车厢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不断闪烁的灯光提供部分光亮,她微微侧脸,鼓嘴盯着冉晞旸。对方的五官优越,加之默然的神情与冷淡的眼神,在冷色闪烁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扑朔迷离。 她也曾有过疑惑,若她当初没有猜错的话,像冉晞旸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甘心做一个保镖?游理开的工资并不高,跟在自己身边也无法施展她的功夫,冉晞旸是为了什么回的国?又是为什么要找这样的工作? 难道她在国外遇上什么麻烦了? 游棋栎的目光火热,纵使冉晞旸刻意回避,依然无法忽略那灼灼的目光。忍无可忍之际,她上下蠕动喉头,侧过一些角度,坦荡对上游棋栎的目光。 “游总?” 游棋栎被这道目光撞得猝不及防,她暂且压下心中的疑惑,抬手撩动自己的长发,使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既然是游理选的,总有她的道理。 她的妈妈,总是对的。 “一旁的包里有给你换的衣服。” 冉晞旸往旁座看了一眼,上头果然放着一个购物袋,起初她还以为那是游棋栎为自己准备的,便没有放在心上。闻言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着装,款然拒绝:“不用了,我穿这一身挺好的。” 游棋栎不禁啧了一声:“都说了是来带你出来玩的,你穿工作服干什么?穿得那么板挺,我扫你一眼都觉得自己是在处理公务。” “大……”游棋栎顿了顿,回忆冉晞旸的出生年月,当即改口,“妹妹,我去带你见我的那些小姐妹,别吓到她们。” 冉晞旸被那声称呼弄得有些别扭,她换了个姿势再度拒绝:“我就不参与你们的聚会了,到时我在远处守着就行。” “不行!”游棋栎拔高音调。她调转自己的方向,正对着冉晞旸,伸出手指戳着她的肩膀,“你别忘了,现在我是领导,你得听我的。” “我的那些姐妹都想见见你,你不出来露面算个什么事?”游棋栎软了语调,柔声劝说,“你放心,她们都是正常人,不会怎么样的。” 见冉晞旸不为所动,游棋栎不禁磨了磨后槽牙,出声威胁:“诶,你现在可是在试用期诶,你打算就这么拒绝我吗?” “我……”反驳的话即将出口,又被冉晞旸咽了回去。 她忘了,在国内是有试用期这种东西的。 ……万恶的资本家。 车辆平稳地驶入庄园,欢快激昂的音□□过车窗敲击着耳膜,冉晞旸微微眯眼,双眼扫视着窗外,看着树木后不断晃动的灯光,自心底弥漫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宁愿给游棋栎站岗,也不要跟这么多陌生人接触。 她在心底不禁长叹一声,双唇翕合,终是抿嘴自我消解。 如果试用期提出离职的话,是不是现在就能离开? 一旁的游棋栎见到等在门口的好友,双眼瞬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车还没停稳,她便立刻下车,张着双手给了几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哟。”立云清缩着脖子,尖着嗓子调侃,“我们的游大总裁真是个大忙人,我们几个约了这么久才能见你一面。” 游棋栎嘁了一声,拍着对方的肩膀埋汰:“谁叫你们要在我最忙的时候约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付那几个老头整天精疲力竭,水都来不及喝,哪有时间出来见你们?” “不是说要在l国做大做强的吗?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戴杭锦抬手轻推游棋栎的肩膀:“能是为什么?还不是想你了?” 游棋栎抿着嘴,故作娇羞:“我就知道我的魅力格外大,走到哪都能迷倒一大片。” 立云清和戴杭锦:“嘁。” “那边那位——”戴杭锦的下巴一抬,目光越过游棋栎的肩膀问,“就是你说的那位吗?” 游棋栎顺着她的视线转身,抬手介绍:“这位是我的总助兼保镖,冉晞旸。不瞒你说,她的功夫超级厉害的,以一敌十都是小意思。” 冉晞旸提着购物袋顺势上前,点头算作致意。 “呵。”最旁边的孟瑜笑道,“你还需要保镖吗?” 游棋栎抱着手委屈道:“人家手无缚鸡之力,周遭有那么多坏人,肯定要找个人来保护我。” 她的表演格外矫揉造作,众人被她的表情逗笑,推着彼此嬉闹,就连身后的冉晞旸也被她委屈巴巴的嗓音逗乐,刻意侧过身去掩饰自己的笑意。 游棋栎盯着冉晞旸,悄然拉过三个好友压低嗓音叮嘱:“记着了,我现在的人设是柔弱无力的单纯大小姐,你们不许在别人面前提起我在l国的事情。” 游棋栎轻舔嘴唇,强调:“尤其是在我的总助面前。” 戴杭锦:“为啥?” 游棋栎的眉毛一挑,嘴角勾出狡黠的笑意:“逗一逗她。” -- 待冉晞旸换好衣服出来,几人已端着酒杯谈笑风生。瞧见冉晞旸,游棋栎当即放下酒杯,抬手招呼对方过来。 “干嘛?”见冉晞旸的视线定格在自己的酒杯上,游棋栎将其往上抬了几分,斜着下巴问,“是不是想说我不是酒精过敏吗?” 她起身端了一杯朗姆酒递给冉晞旸,酒杯微微下斜,与她碰了个杯:“那都是骗他们的,我不想跟他们这些人喝。” 第9章 “但这里不一样,你们都是我的姐妹,和你们小酌放松一下也是极好的。” 冉晞旸摇晃着酒杯,炫彩的灯光照耀着晃动的酒水,给人一种纸醉金迷的幻觉。她收回视线,放低酒杯:“现在还是上班时间,我不能喝酒。” “啧。”游棋栎斜了她一眼,倒也不再勉强。她后退半步,打量着冉晞旸新换的衣服,满意地点头,“我估摸着你的身量跟我差不多,就按照我的尺码买的,看起来确实挺合身的。” “要是哪天我们摊上事了,你我还能互换身份逃出去。”她对冉晞旸眨眨眼,“反正你功夫那么好,替我撑一会儿,肯定没事的对吧?” “嗯。”冉晞旸干脆把酒杯放在一边,“像昨天的那种情况,我一个人可以应付,只要你能平安脱险就行。” 游棋栎仰头将酒水一饮而尽,转身朝一众好友炫耀:“看见没有,这么厉害的人,来保护我的。” 几个好友十分捧场地点头,对着游棋栎一顿狂吹。 “不过说起来,你是怎么想到要去做保镖这种工作的?”立云清问,“我听棋栎说你的专业是金融,两个完全不沾边的职业,怎么让你碰上的?” “我自小就爱玩好动。”冉晞旸的肩膀前倾,越过游棋栎拿过一瓶水润嗓,“为了消耗我的精力,妈妈就请了个武打老师。” “但可能是我天资聪慧,老师教的招术我一点就通,那时小小年纪在这获得了莫大的成就感,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 她看着身前众人,不禁低头一笑:“等到成年,我就干脆去武馆兼职。至于大学的专业……那只是为了让妈妈安心罢了。” 几人盯着冉晞旸认真聆听,发出由衷的赞叹。她们不觉得冉晞旸的那一番话是在吹嘘或是自夸,她的功夫游棋栎最为清楚,她的学历又是客观事实,这种种迹象都表明,游棋栎属实了找了个宝贝回来。 只是…… 为什么? 据她们所知,棋颂集团给她开的薪水并不高,以冉晞旸的资历,她完全可以找到一份更加轻松的高薪工作,而不至于趟这趟浑水。 当初游理又是为什么选中她的? “啪”的一声,前方的灯光打开,打断了几人的思考。戴杭锦朝远看去,瞬间绽开笑容,起身朝大家解释:“我最近新发现的一个玩法,拍照超级好看的!” 正说着,楼顶的灯光打开,几个戴着墨镜手持长伞的冷面女子齐齐打开黑伞,一手握着阳台上的绳索,一手举着长伞自高处缓缓飘落。 远处的灯光将她们的身影投射在墙面上,她们目视前方,唇线紧抿,恍若一个个训练有素的特工一般。 “是不是很酷?这要是发推肯定能被赞爆了!” 游棋栎对此也是心痒痒。她已经能够脑补出自己出片的样子,若是精心挑选几张发博,再结合她这几日的公关处理,或许能在大众心里博得好感。 这年头,谁不喜欢又酷又飒行事果断充满反差感的女人? “走走走!”游棋栎伸手招呼,“今晚我一定要拍出我的人生照片!” 好友们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酒杯就要上前。 “诶。”孟瑜突然拉住游棋栎的手臂,低声提醒,“你还记不记得你现在的人设?” 游棋栎对上她的视线:“柔弱不能自理?” 她立刻反应过来。 对啊,她现在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大小姐,怎么能干这种看起来很危险,实则一点也不安全的事情? “冉晞旸~~”她转过身,扭着眉毛看向冉晞旸,“你说,我能不能玩这个?” 身后的好友忍着笑意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冉晞旸:“不太建议。” “啊?”游棋栎一脸失望,“可是我很想玩诶!”她打量着冉晞旸的神情,不管三七二十一,噌噌上前拉着她的手就往前跑,“不过我觉得有你在就一定不会有问题,反正你会保护我的,是不是?” 冉晞旸任由游棋栎拉着,她看着对方欣喜期待的神情,即将脱口而出的“不”字又被她生生压下。 不管身在哪种职场,一直拒绝上司的要求总是不好的。 她环顾周围几道探究的视线,犹豫再三,还是妥协道:“那游总到时候抱紧一些。” 孟瑜宽慰道:“放心好了,安全措施十分牢靠,我可不敢让我的游大总裁有什么意外。” 阳台上已有人拿着长伞等候,冉晞旸接过长伞,扶着石栏往下看去,刺眼的灯光正对着她们,在光晕中心,站着一整排的摄影师举着摄影机对着她们。她的视线下移,暗自估摸一下高度,回头问道:“游总怕高吗?” 游棋栎下意识就想说不,但转念一想,她的人设好似应该要怕高才是,于是她先是点头,再是摇头,凑近一脸纯真道:“但是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她的信任格外令人震撼,冉晞旸握紧手中的伞柄,默然靠近,指腹虚拢着游棋栎的后腰,在她耳边轻声道:“那游总抓紧我,我不会让游总有事的。” 指腹与衣料的摩擦带来细微的肌肤电流,冉晞旸微一侧耳,就能感受到游棋栎呼出的热气,晚风吹拂着她的碎发,轻挠着自己的肌肤。这种意外的亲近让冉晞旸格外陌生,她搂着游棋栎转身,跟着大家一齐站在阳台上,“唰”的一声打开黑伞,在刺眼的光圈之中为彼此遮下一方天地。 “游总,准备好了吗?”她看着游棋栎忐忑而又惊喜的眼神,忽地来了恶趣味,在对方才发出一个音节之时突然往下一跃,晚风瞬间化为一阵气流盘旋在她们周身,缠绕着她们的碎发。 “唔!”游棋栎被吓得紧紧抱住冉晞旸的脖子。这意外的一惊使得她的眼尾绽放压抑已久的兴奋,她紧紧贴着冉晞旸,微微眯眼感受下坠之时心跳的自动加速。 自回国之后,她就再没有这样热血澎湃了。 她缓缓抬头,在一方小小的阴影之中对上冉晞旸关切的视线。游棋栎微微一笑,从善如流地颤抖着嘴唇,指尖不禁紧紧抓着冉晞旸的衣领。 “怕吗?”冉晞旸压着嗓音问。 伞面的支撑降低了下降的速度,绳索与掌心摩擦的声响充斥着耳朵,好似要以此生出枝丫往心里钻去。游棋栎咬着嘴唇,用指甲挂着衣料的纹路,定定地与那道关切的目光对视。 “哒”的一下,脚底与地面轰然相触,使得身心由此一震。游棋栎的下唇下意识一颤,不禁缩了缩手臂,搭在冉晞旸的肩膀上,舒缓渗入心底的震撼。 身旁传来大家满意的“呜呼”声,冉晞旸将长伞下移,以伞面对着灯光,伞骨搭在游棋栎的肩膀上,等待对方的回复。 “游总。” 游棋栎回过神来,手指倏地松开皱巴巴的衣领,松开怀抱往后退了半步。 “不怕,有你在。”说着,就要再度往后退。 工作人员在周围走动,伞面遮住了大部分光线,叫人看不清外面的情况。眼见得游棋栎就要与身后的工作人员相撞,冉晞旸将手臂紧急一缩,伞面托着游棋栎的后背将她推向自己。 肩膀相撞,游棋栎下意识地用双手抵着。周遭再度变得昏暗,身后的嘈杂与眼前人的呼吸声恍若形成了两个世界。游棋栎的掌心感受着冉晞旸规律的心跳,视线自她的肩膀缓缓上移。 扑通——扑——通—— 鼻间充斥着一股令人安心的气味,冉晞旸垂着眼皮,在昏暗中轻声提醒: “小心,游总。” 第7章 游棋栎接任棋颂集团执行董事的半个月后,她才正式进入棋颂的办公大楼,也凑巧与她那几个许久未见的舅舅打了个照面。 在游理八岁之后,她陆续有了三个弟弟,她的父母对他们视若珍宝,平日里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将三个儿子放在蜜罐子里抚养长大。后来游理开办了悦游酒店,她的父母以死相逼,拼命将三个儿子塞到了酒店里混日子。 两个老人未曾想到,正是她们的蛮横无理,为将来的集团埋下了多大的隐患。 当然,她们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将其放在心上。她们不懂酒店管理,不懂服务理念。 她们只要她们的宝贝儿子潇洒自在就好。 两大派系的斗争自游理走后便不再遮掩。与游理一同创业的几位元老自然是不愿意让关系户插手,她们知晓游理的苦衷,便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游棋栎身上,希望这位学成归来的年轻人能够打开天窗,清爽集团内这乌烟瘴气的氛围。 她们提前一周便开始准备今日的各项事宜,减少一切不必要的加班,务必保证集团员工以最充盈的精神状态迎接集团新的主人。 两辆最新款豪华轿跑自大门两端迎面驶来,游棋栎坐在后座上,视线自平板屏幕往上轻轻一挑,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哼声:“真是巧,正想去找他们呢!” 游光宗率先走出轿跑,他偏头瞥了一眼,双手抻直自己的西装外套,打算就这样视而不见。 第10章 可游棋栎偏偏不如他意,她将平板递给冉晞旸,再带着笑意甜甜喊道:“舅舅!” 可在场所有人都清楚,这笑容里——蜜里藏刀。 游光宗的眉头一皱,一脸不耐地看向游棋栎。这声称呼并没有喊到他的心坎上。比起“舅舅”这每个男人都可能拥有的称呼,他更喜欢别人恭敬地喊他一声“游总”。 奈何现在在外边,而他也不想过早与这个外甥女撕破脸皮。他就着湿粘的热浪深吸一口气,回之以同样热情慈祥的笑容:“我说这车怎么这么陌生,原来是棋栎回来了。” 他微微低头,像个长辈调侃晚辈一般:“这车买得值,像你妈妈就不会买这么张扬的轿车。她啊,早该向你这个女儿学学,不然也不会没怎么享福就撒手了。” 游棋栎眨眨眼,状似不经意地扫过游光宗那辆最新款的轿跑,鼻翼微微耸动。 不出意外的话,这辆轿跑,应该是走的公司的账务。 “跟舅舅比还是差远了。”游棋栎回应,“妈妈一路苦过来的,还是舅舅命好,会享福。” 这话笑里藏刀,身后的几位助理都格外识相地放慢脚步,与两人保持安全的距离,唯独冉晞旸紧紧跟在游棋栎身后,等待着她的下一步指示。 vip电梯无需等候,游棋栎笑着谦让一番,让游光宗率先进入。 冉晞旸看着身后隔自己老远的几位同事,不禁眉毛一挑,以口型问:“你们不过来?” 小助理的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她拉着另一个姐妹摆手道:“人满了,我们等下一趟。” 冉晞旸疑惑地扭头,看着电梯里隔得老远的舅侄…… 这也叫人满了? “冉晞旸。”眼见得电梯门就要关闭,游棋栎出声提醒。 “哦,不好意思。”冉晞旸回过神,也不管别人在打什么算盘,伸手一档,提着个公文包站在两人中间。 轿厢里安静得有些压抑,冉晞旸借着镜片的反光看了眼站得慵懒的游光宗,默默往游棋栎的位置靠近半步。 这种股权斗争她在l国也处理过,按照林因给的资料,游光宗这人并不难对付,只要给足够的金钱,给足情绪价值,他会对你言听计从。 当然,按照她对游棋栎的浅薄的了解,游棋栎必定不会顺从。 那是她妈妈打拼下来的事业,就算是烧了捐了,她也不会给一个游手好闲之辈。 出了电梯,办公室里都是此起彼伏的键盘声,她们三人好似一个开关一般,经过一个工位便能放大键盘的音量。消息提示音在办公室里不断回荡,每个员工的眼睛在电脑屏幕与三人之间流转,嘴角带着诡异的弧度将键盘打得越发起劲。 走廊尽头最大的一间就是董事长办公室,游光宗的总经理办公室稍近一些,他从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声响,手臂随意地往门口一挥就当做知会,转而咬着后槽牙打开房门,又黑着脸关上。 游棋栎并没有在意那一场内心戏,她看了眼手机上的行程,在脑海中回忆几位区域经理的业绩成果,暗自打算下一场会议的重点。 一进办公室,她就拿走冉晞旸手中的公文包,打开电脑准备视频会议。这样干站着反而碍事,冉晞旸绕着办公室检查一番,便轻声关上了门。 “咋样?”在绕了几个楼层后,耳机里传来林因的嗓音,“她们棋颂集团的办公场所如何?” “你觉得呢?”冉晞旸弯腰清洗着双手,“酒店服务业的头部企业,你说怎么样?” 林因将手一推,盘腿在座椅上原地旋转:“那必然是不错的。” “要不,等这位大小姐的斗争平息了,你内推我进去?” “内推?”冉晞旸的动作一顿,忍不住带了笑意,“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个词?” “干嘛?连你这种顶尖刺客都要吃职场的苦了,那我这个后勤可不得抓紧找好退路?”林因皱眉啧了一下,“说真的,是不是因为现在经济下行了,我最近接的那几个单子价格都不太行。” “以后说不定真的要你帮我介绍一份稳定的工作了。” “得了吧。”冉晞旸抽出纸巾擦干双手,“就你这个爱好自由的性子能每天在固定的工位上打卡吗?不要想不开虐待自己。” “那你呢?”林因接着反问,好似前面那那一大通问题都是奔着这一个来的,“你又不缺钱,也不缺经验,怎么就非要管这种糟心事。” “我这么聪明的大脑都想不通你的心事,冉晞旸,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我的?” 冉晞旸:“能有什么,就是想看看国内的和l国有什么区别呗。再加上,我年纪也上来了,不想再过以前的生活了。” “我年纪上来了,不想再过以前的生活了。”林因阴阳怪气地学着冉晞旸说话,“冉晞旸,禁止把我当傻子。” 冉晞旸无奈一笑。 “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林因的话音一转,“那位大小姐呢,今天跟老东西碰面,战况如何?” 冉晞旸回忆起游棋栎游刃有余的架势,赞赏地点头:“她是个绵里藏针的人,我想我一开始可能对她有些误会。” “什么误会?” “我以为她是个弱不禁风的女人。”正是午休,冉晞旸干脆背靠在洗手台上,“她在生理条件上可能确实有些弱不禁风,但在气场上,她绝不会输给任何一个人。” 她回想起烈日下那个坚定的身影,补充道:“她会是很多人的后盾。” 林因一听,就知道她说的是酒店的那场意外。 “有其母必有其女,她妈妈白手起家创造出这么大的商业帝国,身为她的女儿肯定不是吃素的。”林因说,“都说游理将女儿送出国外秘密深造,还从未有人扒出游棋栎的过往经历,必然是有她的过人之处。” 冉晞旸调侃:“连你也不能?” 林因嘿嘿一笑:“一丢丢,不多,但不能告诉你。“ “为啥?” 林因干脆结结实实地靠在椅背上,手指往回车键上重重一敲,眼前的巨型荧幕上顿时出现一个女人的各项资料。 “逗逗你。” 冉晞旸翻了个白眼,正想如往常一般打趣,却突然在卫生间隔间里听到一阵意料之外的声响。 现在正是午休,她在之前排查过,里面并没有旁人,所以她能在这无拘无束地同林因通话。虽说她们的内容都无伤大雅,但毕竟是在领导背后蛐蛐,不管是在哪个国家都是职场大忌。 这份工作来之不易,她不想就这么丢了。 冉晞旸抬手在耳垂处敲了两下示意林因警惕,自己则微微弯腰,以脚后跟着地,小心地朝隔间靠近。 偌大的卫生间有十余个隔间,皆是空空如也,只剩里面一个稍微大一些的,看似是用来堆放杂物的隔间。冉晞旸深吸一口气,缓缓靠近,手指捏着把手猛地一拉—— 入目的是各种摆放整齐的清洁用具,贴着隔间用简易的挂钩挂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坐在倒扣的塑料桶上,正一脸惊恐地看着冉晞旸。 她的跟前还摆放着一个质感粗糙的电煮锅,隔着玻璃锅盖看去,里面该是在蒸她自个儿带来的午饭。 女人的视线慌乱地扫过冉晞旸胸前的工牌,再定格在冉晞旸的面孔上。她不顾被烫伤的风险局促地起身,用不太标准流利的普通话焦急解释:“领导,你不要生气,我就是看今天人少,想着把饭热一热。我这个年纪老是吃冷的对胃不好,今天饿得难受了才想着在这吃。” 她看着冉晞旸不解的眼神,双手向前一伸,又担心对方会嫌弃自己,便悻悻收回,不安地卷着衣摆:“我吃完就收拾好,不会影响大家,也不会弄脏,您能不能不要计较这一次,不要扣我的钱?” 冉晞旸看着眼前这胆小无助的长辈,不禁颤抖着深吸一口气,皱眉问:“谁要罚你钱?” “公司规定的,不许在工作场所饮食。” 冉晞旸:“但现在是午饭时间。”她想起茶水间也摆放着微波炉,又问,“茶水间明明可以给你热饭,你怎么不去用?” 女人连连摆手:“那是给员工用的,我怎么能用?” “怎么不能用?” 女人颤巍地瞥了眼冉晞旸,见对方并无阴阳的意思,这才壮着胆子回答:“我就一个保洁,哪里够格?” “但是保洁也是棋颂的员工不是吗?员工手册上有明文规定不许保洁使用微波炉吗?”她看向周遭的清洁用具,看向角落里略显整洁的纸板,忍着颤抖的情绪追问,“那平时休息呢?也在这?” 女人满不在意地指向那一摞纸板:“累了我就靠那眯一会儿,现在年纪大了,禁不住整天不睡,但我没有偷懒,我是在规定的时间里休息的。” 这里……冉晞旸不禁往后退了半步,双唇无意识地翕合。在这里休息饮食……还有什么人权可言?棋颂的办公室并不紧缺,明明有那么多空置的会议室会客厅,可这些人却宁愿让其空着,也不让人有尊严地休息。 第11章 但楼下却有那么多独立空置的保安室供就职的保安休息娱乐。 是没想到吗? 不。 不过是刻意忽视罢了。 “你们领导是谁。”冉晞旸压着嗓音问,“告诉我名字,我去找他。” “是——”女人愣了愣,这才从当前的形势中反应过来。她老眼昏花,耳朵听不灵清,直到现在她才看清对方眼中的怒火,听清对方因激动而颤抖的嗓音。她鼓足勇气抓住冉晞旸的手腕,仰头哀求,“哎呀,你可不能向我领导告状啊,我就是吃个饭,也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可不能再罚我的钱了。我一个月也就几块钱,经不起一罚再罚。” “你放心。”冉晞旸按着她的手腕安抚,“不会有人平白无故地罚你钱,我找你领导,是帮你拿回你们该有的权利。”她顿了顿,回想起刚上任的游棋栎,补充道,“不管是客户还是员工,只要与棋颂有关,就都会得到游董事长照拂。” 第8章 冉晞旸这一举动,在集团内掀起了轩然大波。明眼人都知道她是游棋栎的人,在就任第一天,她就当着众人的面质问行政总监有关保洁休息室一事,这究竟是谁的意思,不言而喻。 游棋栎坐在办公室里,利落地合上电脑,靠在椅背上舒适地叹了一口气。她将椅子转了个方向,不去看一旁的冉晞旸,也刻意忽略在门口不断晃动的身影。桌面上摆放着当初的装修方案,游棋栎半眯着眼,上午的曦光不算强烈,透过百叶窗投射在她的脸颊上,空调的微风轻轻拂动她的碎发,她一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冉晞旸。”她突然慵懒喊道。 冉晞旸抬眸,静待游棋栎的责备。 她当众去找行政总监质问,并非一时冲动。游棋栎召开新闻发布会那天就向公众宣布,棋颂要做一个贴近民生的企业,以人为本,尽心服务人民。若是被外界知晓棋颂的保洁竟受到这样的对待,游棋栎这些天的公关与营销都将适得其反。 在大家眼中,她是游棋栎的人,那么她就得先将游棋栎的态度摆正,将当初的这套设计方案与游棋栎划清界限,至于后面怎么处理,全凭游棋栎的主意。 “他们还在外头呢?” 冉晞旸往一侧瞥了一眼,点头:“嗯,行政总监和当初施工落实的负责人都在外面等着。”她扫过玻璃幕墙上不断晃动的身影,将视线定格在游棋栎身上。 游棋栎叹了口气,睁眼拿起桌面上的文档,大致扫了一眼,轻抬下巴示意:“让他们进来吧。” 冉晞旸将门一开,守在外头的三人便弯着腰快步走近。 游棋栎没有说话,他们也不好先开口,只好悻悻地站在门的另一侧,提溜着眼珠子揣摩眼前这位董事长的心思。 “我让你们在门口等那么久,知道为什么吗?”游棋栎问。 行政总监湿润两下嘴唇,笑答:“保洁休息室这件事确实是我们疏忽了,当初设计师给的方案里没有预留,入驻办公后也没有人向我们反应这件事,游总你也知道,棋颂集团有几十层,上百个办公室,我没有收到通知,确实难办。” 游棋栎的眉头微皱:“没有预留?” 行政瞥了眼游棋栎手下的设计图纸,当即改口:“最初是有设计保洁休息室,但是提交上去之后被打回来了,最后改成了会客厅。” “打回来了?”游棋栎抬眸与三人对视,“游董否决的?” 三人互相瞄了几眼,支支吾吾地没有回答。 游棋栎:“那是谁否决的。” “这——”行政总监一脸为难,“是……是常务经理,游耀祖游总否决的,游总说这种没必要的设计就不要给游董看了,反正别家公司也都那么干的,多几个会客厅看着体面。” 他本是游耀祖那边的人,自入职以来就忠心为游耀祖干事,身旁两人见他那么说,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但此时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大祸临头,最要紧的是先保住这个饭碗。 “游耀祖……”游棋栎勾着嘴角冷笑一声,“所以你们瞒着游董这么对待棋颂的员工?” “那几个会客厅呢?如今的使用率如何?” 行政总监抽了一下,双唇翕合,硬逼着自己回答:“平均每年……” “也就是一年也用不到几次是不是?”游棋栎将手上的文档狠狠拍到桌面上,吓得对面三人打了个颤,连同在门口观望的身影也被定住,“所以你们宁愿将一间会客厅空置,也不愿给人一个体面的休息空间是不是?” “她们是人!是棋颂的员工,不是你们手下的奴隶!”游棋栎淡淡地扫了三人一眼,朝冉晞旸示意,“把小费叫过来。” 费运俐自大学毕业后就是游棋栎的助理,论经验,算是冉晞旸的前辈,论年龄,她得叫冉晞旸一声姐。 费运俐诶了一声,侧身从众人中间穿过:“游总,您找我。” 游棋栎皱着眉头从最底下抽出一叠文档,手腕用力将其滑向费运俐:“保洁休息室这件事就交给你操办,按照最初的设计图稿把这件事落实下去,务必让每个楼层的保洁都能得到应有的保障。” 她扫了眼角落的行政总监:“行政辅助。” 后者悻悻地应了一声,不敢在游棋栎盛怒的情况下说半个不字。 “对了。”临了,游棋栎的手指轻敲桌面,叫住费运俐,“今天我听到好多同事抱怨走廊卫生间充斥着烟味,甚至我都能在这里闻到隐隐约约的烟味。你起草一个通知,下发人事,往后在工作时间抽烟的,都将予以辞退。办公场所也是公共场所,不能因为别人的一己之私而牺牲大家的生命健康。” “还有,公司对员工的罚款也应当有明确的规定,不得随意罚款。你让人事确认一下员工手册,以后不能再发生随意扣款的事情。以前收缴的罚款也要回去重审其合理性,不合规的罚款到时候以福利费或者别的形式返还,这个让人事跟财务商量。” 费运俐一愣,盯着游棋栎眨了好几下眼睛,确定对方并不是一时冲动后,这才勉强压着嘴角应下。 该死的二手烟,她自回国后就觉得不爽了。 “游总。”待众人走后,冉晞旸犹豫着上前,“二手烟这件事,是不是有些过于着急了?” 游棋栎伸了个懒腰,恢复了大半精力。她起身收拾着桌面上的文档,将其放在公文包里:“有什么着急的?棋颂成立三十多年,如今才去处理这件事,我还觉得慢了。吸烟不仅浪费工作时间,降低工作效率,还会对别的同事的身体造成损害。人家来棋颂是来赚钱的,不应该把自己的身体搭进去。” “况且,在棋颂的员工里,有百分之八十是女性,惩罚不应该的行为,只会增加那百分之八十的好感。”她提着公文包,抬手搭在肩膀上,伸手挑着冉晞旸的下巴,“我心里有数。” “走了,冉助,我们下班。” -- 游理在南市有一处庄园,只不过许久没有居住,堆积了不少灰尘,这一番打扫了近半个月,才能勉强居住。 虽然身处闹市,但因为许久没有居住,墙面上爬满了墨绿色的藤蔓,在昏暗的光线上,好似一个神秘的古老的城堡默默注视着众生。 周边植被茂盛,大部分光线便是围墙上的照明灯与阳台上的吊灯,风吹树叶,传来一阵惬意的沙沙声,在一片绿荫下,倒是比旁的地方要凉快许多。 “运俐。”检查完一番,冉晞旸同费运俐一同站在路边看着夕阳西下。修剪过的草坪没有那么杂乱,但总有几根过长的草叶随着微风挠动自己的脚踝,“游总在国外是学什么专业的?” 费运俐诧异地回头:“过去那么多天,你还是头一次向我打听游总。” 她微微眯着眼睛,善意一笑:“我以为你是那种性情冷酷的保镖,没想到还是有充满人情味的一面。” 冉晞旸扯着嘴角。对于游棋栎的专业,她也不怎么感兴趣,只是当下就只有她们两人,总得找点话题捱过时间。“游总是我老板,我当然要多了解一下。” 费运俐打量着对方,鉴于游棋栎以往显露的信任,便也相信了这一套说辞。 “游总家里有那么多酒店,肯定是学的酒店管理喽!”她顿了顿,“不过听说还辅修了金融,和你是同一个专业。” “那……”冉晞旸正纠结着下一个问题,费运俐紧接着打断,“不过别的诸如感情状况、兴趣爱好什么的我不能告诉你。游总说了,她得保持神秘感,不能让别人知道得太多。” 冉晞旸微微一愣,半张着嘴后知后觉地否认:“啊,我没想问那些,那——都是她的私事,我不感兴趣。” 费运俐凑近一下,刻意轻碰冉晞旸的肩膀:“我知道~像游总这么面容姣好又能力出众的女人,正常人都想知道她是不是单身,有没有恋爱过。人之常情~” “我不……”冉晞旸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将将出口的话语又止于唇间。 第12章 这种情况下,说自己不正常好像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 “那……” “不过,看游总那么相信你,都愿意带你来这。”费运俐打趣道,“到时候找个机会你去问问游总,顺带跟我说下。” 冉晞旸瞪大眼睛:“连你也不知道?” 费运俐笑着歪了歪脑袋:“你看,我就说你好奇这件事。” 冉晞旸:…… 一阵风起,她也怠于与费运俐争辩。反正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就算是被游棋栎知晓也无伤大雅。 她是保镖,厘清雇主的感情历史确实有助于她的工作。 脚踝处不断有草尖轻挠着她的肌肤,惹得指尖麻麻的,她悄无声息地挪了个位置,躲避草尖的吹拂,头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自高处遮盖下一片阴影,冉晞旸顺着望去,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自阳台轻快地跳动,她的神情灵动,在灰白墙体与墨绿藤蔓的映衬下,欢快地像个精灵。 她穿着月白的轻薄纱裙,边缘缀以暗绿色的纹饰,在头顶鹅黄的光线与晚霞的粉色光辉映照下,脸颊泛着粉红,每一缕发丝都灵动地渡上了一圈温暖的光辉。 微风吹动她的碎发,扑在她的脸颊上。游棋栎眯着眼呀了一声,缩着脖子躲避发丝的轻挠。草屑在顺着风在空中转了个圈,蹭着冉晞旸的鼻尖转了个弯,刺挠着她的肌肤,扰乱她的视线。 关于夏日的所有感受在这一刻都涌了上来。手心湿粘的触感,鼻尖心痒的触感,耳旁不时的蝉鸣,划过肌肤的热浪以及远处那声轻盈的呼唤。 “看什么呢,冉晞旸。” 她回过神,将视线定格在远处那个小小的身影上。游棋栎的双手搭在阳台的栏杆上,歪着脑袋甜蜜笑着,像是在嘲弄冉晞旸此刻的愚笨一般。 不知怎的,她定定地看着焦点里的那抹笑意,自心底萌生出一个细微的声音。那声响如同种子一般生根发芽,愈加茁壮,在她的心室里回荡。 像——一只刚走出森林的小鹿。 第9章 游棋栎再度嘁了一声,怪问:“怎么了,魂丢了吗?” 冉晞旸仰着头,一再失神。在她的视线里,游棋栎的笑容愈加盛放,好似一朵森林里傲然绽放的白玫瑰一般,挤过狰狞危险的藤蔓,向自然彰显她独特的魅力。 费运俐反应过来,上前轻拍冉晞旸的肩膀:“冉助,游总叫过我们过去呢!” 意识归位,冉晞旸的眼神一颤,视野之中不知何时失去了游棋栎的身影。她茫然地眨眨眼,跟着费运俐推开大门。 刚一进门 ,就被门后伺机而动的小猫扑了个正着。冉晞旸下意识后退,张开双手抱住胸前的那只不速之客,胸腔内的心跳不禁加速。她的唇线紧绷,如临大敌一般与眼前这对幽绿的无辜双眸对视。 费运俐反倒是习以为常,她一面招呼着附近的十几只小猫,一面对冉晞旸解释:“那都是游董生前养的。”她顿了顿,笑道,“有几只是游总救助的流浪猫,有几只是母女两人一起买的,游总出国那么多年,除了寿终正寝的那几只,余下几只都过得很幸福。” “大家都说游董心狠,不近人情,但是你看,她像爱女儿一般爱着这些小猫。” 她回头看向一动不动的冉晞旸,不禁噗嗤一笑:“我说冉助你是怎么回事?功夫那么好的人怎么会被一只小猫吓到?” 冉晞旸被调侃得红了耳廓,她僵硬着身子靠近,任由费运俐将身上的这只小猫抱走。 整间屋子都铺着毛茸茸的地毯,走在上面悄无声息。游棋栎一靠近,那些听觉机敏的猫猫便如潮水一般向她聚拢,仰着脑袋以尖细甜美的嗓音喵喵叫着。 游棋栎光着脚,还穿着先前那套白色纱裙。她伸出脚灵巧地躲过猫咪的袭击,边沿的暗绿色刺绣随着她的动作舞动。 她俯身抱起一只最为淘气的小猫朝两人靠近:“来,叫姐姐。” 小猫贴着游棋栎的胸口,眯着眼慵懒而不情不愿地喵了一声。 费运俐熟练地从游棋栎手中接过猫咪,高举在眼前皱着鼻子逗着。她看了眼身后两人,知会一声,便吆喝着一众小猫往游玩室走去。 游棋栎缓缓上前,对着冉晞旸的双眸俯身,在即将触碰之际突然问道:“刚才在想什么?” 话音刚落,她的指尖擦过冉晞旸的指背,肌肤温热,触感柔软,所到之处,好似有一股猛烈的电流在冉晞旸的骨子里回荡。 游棋栎接过冉晞旸手中的公文包,在离开之际又鼓着脸颊疑惑地微微歪头,好似在强调方才的问题。 冉晞旸握了拳头,用大拇指拂过适才的肌肤,缓过那一阵战栗。 刚才在想什么? 冉晞旸张了张嘴,又猛烈地深吸一口气,如求生一般咬着嘴唇,防止那一口氧气出逃。视野的角落,那裙摆的刺绣最后一晃,以飘扬的姿势自眼前消失。冉晞旸松开拳头,又不自觉地握紧,将脱下的鞋子放在一旁,快步跟了上去。 游棋栎已然在流理台调制酒水,见对方悄然靠近,她轻抬眼皮,举着手中的酒杯示意:“要来一杯吗?” 冉晞旸摇头:“还在工作时间,我不喝酒。” 游棋栎嘁了一声,埋汰对方的不解风情。 她端着酒杯,靠坐在沙发上,盘腿打开笔记本,一面抿酒,一面冷脸处理公务。 相处这么久,冉晞旸也自诩对游棋栎有些许了解。在认真的时候,她总会突然冷了神情,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遇到不喜欢或是难以处理的事情时,她会微微皱眉,咬着嘴唇,直至想出解决的办法,才会稍稍舒展眉心。 或许是在国外养成的习惯,独自处理公务时,她会调制一杯低浓度的酒水,让自己处于微醺的状态,这样她的大脑反而能比平常更加活跃,一些难题也会因为酒精的刺激被意外蹦出来的点子解决。 冉晞旸悄然瞥了她一眼,找了个对面的沙发一板一眼地坐着,研究分析这些年棋颂集团的财务数据。 整个房间只剩键盘的敲击声与纸张翻页的声音,冉晞旸的视线扫过眼前的财务数据,耳朵却一直注意着对面的动静。键盘声连贯,说明游棋栎目前正游刃有余;若是键盘声急促且在最后一个音上格外强烈,那便是遇到令人生气的事情或是正在应付讨厌的人;若是键盘声断断续续,那便是遇到棘手的问题,随之而来的,会是游棋栎不时的啧啧声。 冉晞旸目不斜视,对面的一举一动却都了然于心,在恰当的时机投去关切或是疑惑的眼神算是她对她的关心与尽责。 一阵嘈杂的喵声打破了此刻的寂静,冉晞旸的视线依然下垂,直至游棋栎夹着嗓音呼唤“到这来”时,她才轻抬眼皮,顺着游棋栎的视线向后望去。 费运俐指着身前的一群猫主子,轻声示意:“游总,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她的薪资还没到24小时贴身守着的地步,况且入职时便已经在合同上约定了工作时间,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到点下班,今天全是看在猫猫的面上多留了十几分钟。 游棋栎哦了一声:“到点你就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她看了眼在一旁旁观的冉晞旸,打趣问:“时间不早,要我的冉助送你回去吗?” 冉晞旸:……? 费运俐一听这语气就知道那是游棋栎的玩笑,她连连摆手,步步后退:“我哪能差使游总的冉助呢?我打车就行,豪华专车,狠狠宰游总一笔。” 游棋栎嘁了一声,如姐妹一般跟费运俐调侃几句便继续埋头工作。 猫咪们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好似人认真工作时就会释放一些仅猫可闻的信息素,使它们格外识相地相互玩乐,自娱自乐。 酒杯里的酒水几要见底,游棋栎烦躁地仰头一饮而尽,“噹”的一声放在桌面上。她的唇角还沾着晶莹的水珠,她丝毫不管,将笔记本推到一边,站在沙发上指向在地上撕咬玩耍的小猫: “众猫听令,即刻向我跪拜!” 冉晞旸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她惊恐又疑惑地看向游棋栎,又不可置信地将视线转移到齐齐跪拜的小猫身上。 本还在玩乐的小猫们一听到指示,就如同生理反应一般伸了个懒腰,屁股高高撅起,前肢抓着地毯,以一种神奇又似乎合理的姿势朝沙发上的游棋栎跪拜。 冉晞旸快速眨了眨眼,视线在跪拜的猫与接受跪拜的游棋栎之间徘徊。 猫怎么……游棋栎怎么……这怎么…… 这一切怎么显得又荒诞又合理…… 游棋栎对眼前这场面格外满意,她双手叉腰,轻快地说了句“好孩子”,便跳下沙发,端着酒杯,如同一个高傲的国王一般路过她的臣民。 经过冉晞旸,游棋栎的脚步再度一顿:“真不喝酒?”见对方摇头,游棋栎笑着继续往流理台走,“真的不用那么严肃,我又不是什么魔鬼。现在早就过了工作时间,你要是担心开车,今晚住这也行。” 第13章 她回过头眨眼:“反正这里多的是房间。” 她想起什么,如恶作剧般自顾自地笑了两声:“这么久没住,这房子那么大,说不定我会害怕到需要你陪我一起睡。”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又胆小又怕黑,还柔弱不能自理的。” 冉晞旸听言连忙起身:“不了,我还没跟家里人报备,要是彻夜不归,家里人会担心的。” “家里人?”游棋栎的动作一顿,抬眼问,“你结婚了?” 见对方摇头,她又问:“女朋友?” “不是。”冉晞旸迅速否认,“我不回去的话,我妈妈会担心。” 游棋栎挑挑眉,继续倒满酒杯:“你都这么大了……而且你在国外的时候又是怎么过的?总不能是每晚打个视频电话报备吧。” 她在心里哼了一声。 她才不信就冉晞旸这个工作能做到每晚都报备的。 冉晞旸:“外国和国内不一样。我妈她默认我会回家,不管多晚,总归是要回去的。要是过了意料之中的时间,她老人家要担心的。” “好吧。”游棋栎勉强接受这个说辞,她坐回到沙发上独饮,“我看你的入职信息里没有填紧急联系人的电话,你有跟你妈妈说你在棋颂工作吗?” “没有。”冉晞旸也跟着做回到沙发上,低头翻阅着文档,“她只需要知道我换了份清闲稳定的工作,别的就不太清楚。” 她抬头,看向游棋栎:“毕竟跟着游总,总不至于出现生命危险。” “不是吗?” 游棋栎饶有兴致地看向冉晞旸,她的齿尖轻碰酒杯的上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鼻尖萦绕着果酒的芬芳,她盈盈一笑,美丽而又危险地回答: “这可说不定。”她刻意拉长声音,“说不定,会让你把自己搭进去。” 冉晞旸用气声笑了一下,稍稍伸长腿放松道:“不会的。” “这么笃定?” “嗯。”冉晞旸合上手中的文档,“游总不会让我这么危险。” “就算是意料之外的危险,我们也能化险为夷,就像停车场的那一次。” 游棋栎勾着一边的嘴角,不知是满意这个回答还是为自己这一次失败的打趣自嘲。她微微晃了一下自己的脖子,让后肩的长发挪到一边。她晃动着酒杯,盯着里面泛起的波纹,隔着泛黄的酒水观察冉晞旸。 那人还是一如往常地与自己隔着酒水对视。眼前的果酒好似给她蒙上的一层温柔的滤镜,整个人柔和得像是融化了的黄油一般让人安心,让人沉溺。 一点都不像初识那般浑身带刺,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恼火。 “累了。”游棋栎撇开视线,将酒杯放在一旁,拿起一旁的靠枕平躺下去,“我先眯个半小时,到时候你叫我。” 她顿了顿,又睁开眼睛警告:“不许不叫我,也不许偷偷溜走。” “我胆子很小,要是让我一个人在黑暗中醒来,我会害怕的。” 说着,她不顾冉晞旸是否答应,换了姿势沉沉睡去。 她的语气不容置喙,冉晞旸张了张嘴,可身为顶级刺客的她却连一句拒绝的话语都来不及出口。 她轻手轻脚地放下文档,靠坐在沙发上越过不断走动的猫咪观察蜷缩在沙发上的游棋栎。 游棋栎的五官艳丽,虽然已然卸妆,却还是能让人目不转睛。柔顺微微卷曲的长发顺着她的肩膀遮盖住她半张脸,她的胸脯小幅度地上下起伏,不清楚是已然入睡,还是正在坠入梦乡。 冉晞旸抱着手,像是仰视一件稀世珍宝一般不断变换角度远远观察。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总能浮现在阳台的惊鸿一瞥,浮现烈日下那愤怒而坚定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冉晞旸才想起计时这回事。她匆忙拿起手机,心虚地设置了一个二十分钟的闹钟。 在脚边磨蹭的小猫仰头朝她喵了一声,冉晞旸赶忙竖起食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赶忙看向熟睡中的游棋栎,稍稍在心口松了一口气。 现实世界总是那么疲惫,让她多休息一会儿总是好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关掉了计时器的提醒,看着秒钟一圈圈地转动,直至不能再拖延,她才拿着一张毛毯悄然走近。 “游总。”她蹲下身在游棋栎身旁轻声呼唤。对方只是睫毛微动,再无别的反应。 她自心底轻叹一声,轻柔地不能再轻柔地为游棋栎盖上毛毯,就这样蹲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对方。 游棋栎的睫毛卷翘,在灯光的映照下,在眼底投下一片鸦羽般的阴影。她的鼻子挺翘,在一呼一吸之间鼻翼微微耸动。不知是梦见了什么,游棋栎微微皱眉,带动着眉间的碎发掉落,遮盖她的眼皮。 这细微的轻挠想来是让游棋栎不适,她转动着眼珠,眉头愈加紧锁,却怎么也无法将其撇开。 冉晞旸下意识地伸手,却在即将触碰之际骤然停住动作,她的内心思绪万千,最终也只是手指微动,犹豫、迟疑地收了回来。 她看了眼时间,远远超出了游棋栎设定的时间,就算继续睡下去也无妨。她抬头看了眼远处的空调显示器,正准备起身,手腕却被一个意料之外的温度紧握。 游棋栎依然双眼紧闭,只是嘴角微微抽动,让人分不清是梦境还是已经清醒。 带着些许愧疚,冉晞旸转动着手腕,下意识地选择了前一种猜测。 “冉晞旸。”沙发上那人慵懒地嘟哝,那声音好似一个初醒的婴孩一般不舍粘人,“你去哪?” 冉晞旸复又蹲下身,耐心解释:“我该走了,游总你该回房间休息了。” “不可以。”游棋栎的眼睛眯开一条缝,以楚楚可怜的语调恳求,“不能走,你是妈妈给我的,我就剩下你了。” 紧抿着的嘴唇在那一瞬猛地一颤,冉晞旸换了几个呼吸,伸手回按在手腕上:“我不走,等你醒来可以叫我。” 游棋栎却是不依,她猛得一拽手腕,将对方拉到眼前,撒娇耍赖:“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走。” 冉晞旸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被快速放大的五官,感受着萦绕在鼻尖的呼吸。温暖而潮湿地扑在鼻翼上,痒痒的,总让人有一股伸手轻挠的冲动。 可又怕,那股痒意只是自心底攀升的幻觉,是她醉酒之后的梦境。 “游总。”冉晞旸用气声唤道,“你该休息了。” 游棋栎微微睁眼,手指自她的手腕缓缓滑动,指甲有一下没一下地触碰她的下巴,以带着酒味的气息扑向冉晞旸的鼻腔:“那你不要走。” 带着果酒的气息扑面而来,冉晞旸下意识地眯眼,避免与眼前迷离的双眸对上。她的手指划过沙发上的针织纹路,细腻的摩擦却再无先前的那一阵电流触感。她在心底微微一叹,终是遵从自己的本心撩开挡在游棋栎眼上的碎发,掌心顺势笼盖着她的脑袋,微不可闻地回答: “嗯,我不走。” 第10章 二手烟这件事发酵几日,棋颂集团累计开除人员一百一十九人。人事为免引发不必要的骚乱,特意在通知上附加了三次警告机会,可即便已经这般宽容,那些烟民依旧没把这份自董事长下发的通知放在眼里。 自小就受到格外宽容的他们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这份自大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们潜意识认为,领导也是人,领导抽,他们也抽,再怎么样,领导也不可能自己把自己开除了吧? 但很不好意思,这一次的领导是女性,是与全体不抽烟且饱受二手烟危害的人站在一起的女人。 游耀祖这几日一直没有露面,直至开除员工这件事闹得连手下的人都压不下去了,他才迫不得已见见这位毫无经验的外甥女。 怎么会有人一上任就大刀阔斧地整治整个集团? 这……这没有规矩。 游耀祖的眼睛细长,下巴尖锐,跟他的大哥比起来,身材要瘦削很多。他陷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下意识地想要掀开口袋找自己的烟盒。只是他的手指刚掀开衣领,他就与游棋栎的眼神撞上。 她的眼神锐利而果断,好似他一旦掏出那支烟,她就有本事将自己这个亲舅舅解雇。 小丫头下手不知轻重,怎么说他也是在棋颂颇有威望,若是事情闹大了,对自己的名声也不好。 这样想着,游耀祖的手指微动,指尖顺着衣领的纹路缓缓下滑,再故作自然地抱住自己的膝盖,身子一晃,开口训道:“棋栎啊,我知道你刚上任,太想做出一番功绩。但是——刚来棋颂就拿我们的员工开刀,这是不是不太好?大家会对你有意见的。” 游光宗在一旁嘟囔:“就是,要是我姐还在,肯定不会这样。” 游棋栎抬头,视线自眼前的文件缓缓上移,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淡淡扫了一眼,再收回视线将签好的文件递给冉晞旸:“签好了,给小费落实下去吧。” 冉晞旸点头,一手夹着文档缓慢路过两人。她手中的,是游理生前计划但一直被阻挠的员工福利计划。棋颂作为以人为本的企业,向来注重员工的福利。员工只有在棋颂干得开心,干得颇有成就感,才会付出真心对待入住的旅客。 第14章 但集团的利润与各位高层息息相关,底层的福利多了,分给高层的红利也将相应减少,虽然只是蝇头小利,但苍蝇腿也是肉,这项福利计划自游理在世时就被百般阻挠,只是游棋栎上任,凭着不管不顾的劲头催促各个流程,这才将这个计划签定。 游耀祖眼睁睁地看着这份文件走出办公室,他的眉头紧皱,不甘地眯上眼,扭头看向办公桌上的游棋栎。 游棋栎放下钢笔,双手交握着看向游耀祖:“我何曾向棋颂的员工开刀?人事下发的通知写得很清楚,事不过三,我们已经给他们三次机会了,是他们不把高层下发的通知放在眼里,这样的员工,还能算棋颂的员工吗?” “那也不能随便把人家开了啊。”游耀祖放下二郎腿苦口婆心,“里面还有好几个工作了十几年的老员工,你随随便便就让人走了,未免太寒心了。” “这世上有几个男人不抽烟的?” “舅舅,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游棋栎伸直双手,靠坐在椅背上,“这是公司的规章制度,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我随便?” “他们要是不服气,大可以去仲裁,棋颂愿意奉陪到底。” “再说了,我并没有要求他们戒烟,而只是在工作时间不能抽烟,结果他们连这个都无法遵守,可见平时他们在公司里浪费了多少资源,平时的工作效率是多么低。” 游光宗嘁了一声,满不在意:“抽一支烟能要多久?干什么跟效率扯上?我看你这小姑娘啊,就喜欢小题大做。” 游棋栎呵了一声,拿着两份文档起身:“我就料到你们会这么说。” 她绕过办公桌,将手中的两份文档递给他们:“据统计,一支烟大约需要5至8分钟,而一个中度烟瘾者一天需要十至二十支,也就是说,棋颂每天要给他们一小时时间供他们抽烟。” “这其中还不包括闲逛与闲聊的时间。” “而开除的这一百一十九人里,大多都是重度烟瘾患者,平均一天需要花费二至三个小时抽烟。” “光光是这个摸鱼行为,棋颂就完全有借口开除他们,更何况他们这种行为对棋颂的其他员工的健康产生了极大的危害。” 游棋栎绕回到转移上,将人事统计的简历打开:“拒我了解,人事曾接到上层的指示,对于二十五至三十岁的未婚未育女性,在简历层面予以淘汰;三十岁以上的女性在面试环节会被询问对二胎三胎的打算;而对四十岁以上工作经验丰富的女性也会以年龄过大为由淘汰。” “我不知道这个上层究竟是哪个上层,但依照我对妈妈的了解,她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游棋栎啧了一声,状似不解地看向两个舅舅,“孕妇的基本产假为九十八天,按照三年的合约期换算,每年折合的产假将近一个月,再除去各种节假日与休息日,她们休息的时间远远少于一个烟民所浪费的时间。” “况且孕妇不会一直生产,甚至有些女人是不婚不育主义,我实在是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打着为公司好的旗号,淘汰一些更加优秀的人,而录取一些藐视公司规章制度的臭鱼烂虾。” “舅舅,你们觉得呢?” 游耀祖的手指紧紧捏着那一张薄薄的纸张,他与游光宗对视一眼,身形一晃,清了清嗓子,笑答:“既然你有数据支撑,肯定是有你的道理。我先前一直管着棋颂的业务,对公司内部的情况也不了解。既然他们确实违背了公司的规章制度,拿着棋颂的薪水堂而皇之地摸鱼,那确实该开除。” 他的话锋一转:“但你这么做还是太着急了,这样网上对棋颂的评价也不好。” “你妈妈在的话,就不会像你这么激进。” 游棋栎:“妈妈是妈妈,我是我,我们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当然是有不一样的做事风格。” “但不管是我还是妈妈,都有能力将棋颂办得更好。” 她将视线投向大门:“如果没事的话……” 游耀祖当即明白:“没别的事,我就是刚回来,见到有人闹事,所以过来了解情况。你忙你的。” 两人急忙起身,互相眼神示意,黑着脸走出办公室。 冉晞旸悄然走到游棋栎的身边。 “给小费了?” 冉晞旸点头:“嗯,她已经把文件转交给人事和财务了,该采购的东西也转交采购部,估计半个月内能落实下去。” “那就好。”游棋栎抱着手,脚尖使劲,顺着转移转动,“长凌科技的兰总什么时候来?” “估计是下周。”冉晞旸回答,“到时候我会亲自接她,不会出什么意外。” “那就好,棋颂发展到现在,是该顺应时代,用上一些智能设施。”她突然想起什么,顿住动作一愣不愣地盯着冉晞旸。 冉晞旸被盯着不大自然,她的喉头上下蠕动,顺着游棋栎的视线低头左右观察:“怎……怎么了吗?” “没什么。”游棋栎突然起身,绕着冉晞旸上下打量。傍晚的光线柔和,空调的声音接近于无,整个办公室就只剩下高跟鞋敲击地面和胸腔内猛烈的心跳声。 “我就是在想——”游棋栎又开始拉长自己的声音,“这一次,那位兰总会不会认出你来。”她在冉晞旸面前站定,歪着脑袋仔细打量,“唔,这种长相,好像是很难不被认出来。” 冉晞旸的眼皮轻跳:“什么长相?” 游棋栎却没有回答,她的嘴角勾着耐人寻味的笑意,对着冉晞旸意味深长地一笑,便转身收拾自己的公文包。 直至两人擦肩而过,她才在身后满含笑意道:“当然是让人感兴趣的长相。” -- 正值下班高峰期,公司门口一如往常地热闹。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大家或是相互约着吃一顿大餐,或是对着手机快速敲击着键盘,计划着自己的夜晚生活,更或是像被吸干了精气的低精力女孩,双目无神木楞地朝地铁口走去。 往常司机都会将车停在门口,游棋栎往门口看了一眼,侧身问:“你晚上是什么打算?” 冉晞旸用手指指了指自己:“我?” “我回家后就直接躺着了。” 游棋栎:“就这样?干嘛,跟我在一起也吸光了你的精气吗?” “那倒不是。”冉晞旸干笑两声,“我只是刚回国不久,还不了解国内有哪些娱乐活动。” “那有什么的?同在一个地球,娱乐方式能差到哪里去?”游棋栎突然凑近,神秘兮兮道,“还是说——你在国外的娱乐方式有些上不了台面?” 冉晞旸立马正色:“游总,这个说不得。” “怎么了?”游棋栎做了个鬼脸,“我又没说是上不了哪个台面,你想哪里去了?” 冉晞旸抿着唇角无奈地看她。 “既然你跟着我,那我必须得对你负责。”游棋栎勾着手弯轻碰冉晞旸,“晚上有空吗?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游棋栎啧了一声,斜眼嗔怪:“现在跟你说了有什么惊喜可言。” “跟着我就好,不会害你的。” 门口的人员复杂,游棋栎的行动低调,加之棋颂的员工众多,没几个人能认出她的身份。她跟着冉晞旸在人群中翘首以盼,在众多类似的车辆中寻找自家的那辆。 “姓游的!”人群中突然迸发出一声怒吼,众人左顾右盼,企图在一张张迷茫的面孔之中找出声音的主人。 一个脸色阴沉的男人快步朝两人走来,冉晞旸眯眼一看,准确地发现他口袋中的凸起。 果然,在距她们不到十米的时候,男人果断掏出藏匿于口袋的尖刀,面容狰狞地朝她们跑来。 直至此时大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下班高峰期的人流本就拥挤,因着这一恐慌事件,大家尖叫着慌不择路,本还有着些许秩序的队伍在此刻乱成一团。 冉晞旸的心一紧,反手推着游棋栎后退,提着手中的公文包预防抵挡。 因为出了之前的意外,棋颂的安保在此刻还算到位。只是男子此刻的情绪颇为癫狂,手里又拿着凶器,哪怕安保人员手里拿着防爆棍,但出于种种顾虑,他们也只是围成一个圈,防备着男子的动作。 “游总。”冉晞旸偏头示意,“你往后躲,我来制服他。” “躲远一些,不要伤到自己。” 游棋栎下意识就要拉住冉晞旸的衣袖。她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卖命的。可还没来得及出手,对方就已经大步上前,在癫狂男子还没反应之时双手抓住他后背的衣料借力,随即转动身子,用双腿夹住他的脑袋,扭身将他摔倒在地上。 一记剪刀腿,干净利落地制服暴徒。 周遭一片哇声和倒抽气的声音,暴徒手中的尖刀被摔落在不远处,被胆大的员工踢到一边。 “干什么!”暴徒梗着脖子怒吼,“凭什么抓我,凭什么开除我!” “我就是抽几支烟,这又怎么了?军|费都是我抽出来的,你个姓游的有什么资格开除我?” 第15章 冉晞旸的眉头微皱,摁着他的肩膀狠狠一扯,原本嚣张的面容在刹那间变得狰狞,口水不受控制地滴落,沾着他的脸庞与地面完美贴合。 歹徒在她的手下一片哀嚎,愤怒而不甘的泪水自他的眼角溢出。直至此时,在一旁等待的、手持防暴棍的保安才蜂拥而上,恶狠狠地压制着突如其来的歹徒。 冉晞旸起身,回头一瞥,便精准地在人影攒动中找到了自己要保护的那人。她的眼神颤抖,一副受怕、惊魂未定的模样。冉晞旸微微皱眉,下意识地大步向前,挤过人群想要安抚这只单纯害怕的小鹿。 她张开双手,出自本能地想要抚摸游棋栎的脑袋,只是在指尖即将触碰之际,理智倏地回归。 她不能这样逾矩。 在游棋栎不解又不安的眼神中,她张开十指,以一种格外突兀的姿势撤回自己本能的包拢,后退半步柔声问:“游总,有受伤吗?” 可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在一片嘈杂的噪音之中,自己的嗓音之中蕴藏着自己都不愿直视的温柔。 更或者,她就是借着这噪音掩饰着自己的关切与不安。 游棋栎眼睁睁地看着她后退半步,咬着嘴唇嘟哝:“有。” 冉晞旸一愣,转而仔细地上下打量:“一会儿我去找医生。” “不用。”游棋栎指尖用力,拽着她的衣摆靠近,抵消那后退的半步,“过一会儿就好了。” 第11章 办公室里不断交织着键盘的敲击声与或快或慢的交谈声,冉晞旸靠坐在费运俐的工位上,抬手阅览临时递过来的文档。 “没问题,这样写也挺好的。”她停顿片刻,笑着调侃,“不过你跟着游总的时间比我还长,怎么反倒找我来寻求意见?” “哎呀,以前游总是什么身份,现在又是什么身份?”费运俐摆手,一脸苦不堪言,“以前我权当是个生活小助理,陪着游总打打闹闹,偶尔帮她处理一些公务就行了。” “但现在不行,现在游总是整个集团的当家人,从我手里出的每一份文件都代表着游总的脸面,可不能出一点差错。”费运俐拿走冉晞旸手中的文档,一脸自信,“既然你都说可以,那我就放心了。” 冉晞旸:“我觉得可以的也不一定是游总喜欢的,不然你再找别人问问?” “嗐,没事。”处理好这件事,费运俐舒适地呼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稍作放松,“前几天那件事,啧,真是可惜。” 她皱着眉头向冉晞旸抱怨:“那天我刚好有约,一下班就跑出去了,没能看到你当场制服暴徒。” “听说那天你美女救美,特别酷飒。” “有没有那么夸张?”冉晞旸满不在意地摇头,在插科打诨之间偷空回忆起衣摆那只紧紧捏着的手指。 幸好。 她在心里暗自庆幸。 该是没有吓到她。 “你说——”费运俐抬手在冉晞旸眼前晃悠两下,唤回她的神志,“你一个人都那么酷,要是游总也有像你这样的身手,你们两个强强联合,岂不是很爽?” “感觉像是在看一般。” 冉晞旸微一挑眉,笑道:“那得让你多给游总安排一些健身项目,说不定她就能和我一起联手。” “是嘛?”费运俐意味深长一笑,“有你在,还要什么教练?咱游总虽然多的是钱,但也不能老是乱花她钱。” 冉晞旸的指尖轻敲两下桌面,准备离开:“我这人容易臭脸,不适合教领导。” 正说着,会议室的大门打开,游棋栎身穿一身宽领西装走在众人前头,一面听着身后人的汇报,一面大步流星朝冉晞旸走来。她的长发飘逸,眼尾上挑,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精心设计一般美到没有任何瑕疵。 地毯隐匿了高跟鞋的声音,可她行走间散发的气质仍能精准地吸引办公室里每个人的注意。她的眼神淡漠,偶尔偏头吩咐身后的下属,在听到不满意的地方时会不自觉地皱眉,稍稍放缓脚步便能让人领会她的意思。 途径费运俐的工位,她朝冉晞旸淡淡一瞥,弯曲着手指轻敲着桌板:“冉助,你过来一下。” 冉晞旸当即站直身子,整理好服装预备跟上这声势浩大的队伍。 “诶,等一下。”费运俐急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牛奶,“那是我们这层楼的保洁阿姨送你的。她说最近老遇不上你,所以托我转交,让我谢谢你。” 那是一个手掌大小的牛奶,看着模样,该是棋颂员工每餐的福利牛奶。冉晞旸收拢手指,将牛奶放入口袋,快步追了上去。 一行人神情复杂地在办公室门口散场,瞧这样子,该是会议上被游棋栎训得挺惨,就连游耀祖游光宗两兄弟也是黑着脸,绷着个嘴关上门,对着上赶着的员工破口大骂。 “游总。”冉晞旸迅速关上房门,靠在门边观察游棋栎的表情。 据她学习的职场生存法则,在领导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好是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游棋栎许久没有吭声,久到冉晞旸以为她在会上被气昏了头脑。 “真讨厌。”游棋栎突然哼了一声,止住了冉晞旸探究的脚步,“真够讨厌的。” “怎么了?”冉晞旸上前,将办公桌上的易碎品通通挪到一边。 游棋栎转过身,敲着桌面痛骂:“美食街这个项目都停滞多久了,一群尸位素餐的人,占着棋颂的位置不干一点实事。” 美食街这个项目,自十年前经济下行开始游理便开始提议,将酒店的食品供应分一条生产线到美食街里去,如此就算是手头拮据的人也能一尝棋颂的美味。如此不仅是开拓了新的市场,也能节省酒店本身的浪费。可直至十年后的今天经济循环了一轮,这个项目都还没落实。 “那——”冉晞旸的视线定格在被游棋栎拍在桌上的文档,企图快速了解会议的情况,“事项进展得不顺利吗?” “顺利。”游棋栎带着火气回答。 “顺……”冉晞旸一口气岔在喉咙里,“那怎么会生气?” 游棋栎干脆起身:“我就是不爽。”她果断地收拾包裹,“今天这个班我就上到这了,陪我出去散散心。” 她的行动迅速,冉晞旸还在了解会议的内容,游棋栎就已经提着手提包揪着冉晞旸的衣领往外头走去。 -- 动感的音乐自鞋底渗透进每一处骨缝,绚烂耀眼的灯光随着人们的舞姿不断摇晃,冉晞旸被那七彩的射灯刺了眼,借着黑暗默默调暗眼镜,屏住呼吸跟着游棋栎走了进去。 那晚因为意外而耽误的放纵,终究还是来了。 游棋栎像是这家店的常客,刚一进店,她就熟稔地朝里面的调酒师打招呼,都不用开口,对方便默契地为她调制酒水端到她的面前。 “这位是——朋友?”调酒师将视线定格在冉晞旸身上,“喝什么?我都能为你独家定制。” 冉晞旸左右扫了一眼,从口袋里掏出费运俐给的牛奶:“不了,我不喝酒。” 调酒师:…… 游棋栎皱皱鼻子,朝调酒师轻点下巴:“她就这样,忽略她就行。”她转而推着冉晞旸的肩膀面向舞池,“既然是出来玩的,要不要一起?” 冉晞旸依旧拒绝,她回想起费运俐教她的那套,一板一眼地答复:“不了,再过两个小时就是我的下班时间,再加上前两天的调休,游总,你还可以在这玩一小时。” 游棋栎不满地鼓着嘴,凑近皱着鼻子呲她:“我是带你出来玩的,又不是上班,怎么这也要算加班吗?” 她抬手突然戳着冉晞旸的肩膀,带着笑意哼道:“真没劲。” 说罢,便脱下薄外套轻快地朝舞池走去。 进入舞池的游棋栎仿若变了个人似的,她的舞姿魅惑而张扬,身形跟着节奏律动,在昏暗流动的灯光下,双眼格外迷离,好似在捕捉视线,又好像只是随意一瞥。 酒馆昏暗而闪烁,但她一直是焦点。 调酒师清洗好酒杯,跟着坐在对面:“我认识她那么久,你是第一个不愿意跟她一起跳舞的人。” 冉晞旸将吸管插进孔里,反问:“她带过很多人吗?” 调酒师皱着眉仰头回忆:“一二……大概十七八个吧?” “她常来?” “那倒不是。”调酒师一手托着下巴,带着欣赏的目光盯着舞池里那道劲舞的身影,“有段时间没来了,应该是出国了,每次回国都会带一些小姐妹来这里消遣。” 她看向冉晞旸手里的牛奶,用气声笑了一下:“哪有人来这喝牛奶的?” 冉晞旸将手中的牛奶斜了点角度,轻笑:“别人给的好意,正好现在有空。” 舞池里突然爆发出尖叫与掌声,冉晞旸躲过射灯的袭击眯眼看去,舞池正中心的人影正对着一截钢管妖娆地扭动自己的身体,蓝白色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那人好似一条刚刚出洞的小蛇一般,热情、性感、充满活力。 第16章 她对节奏的把握十分到位,每一个鼓点都能踩在人们的心上。冉晞旸的双唇微张,不禁松开了吸管,在人群中将目光锁定在游棋栎身上。 这并不难,就算偶尔看走了眼,只需随意一扫,依然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全场的焦点。白色的尘埃在冷色的灯光中盘旋,在人们随意挥动的双手中形成一个个可见的漩涡,游棋栎的长发散落,在鼓点落下之时恰到好处地轻咬着嘴唇,又能在下一个高潮到来之际俏皮地眨眼,引来一阵又一阵的尖叫浪潮。 冉晞旸的手肘搭在台面上,透过灰暗的镜片如同一个小偷一般欣赏着旁人难以窥见的独特。 她想,她该是较为特别的一个。 今晚游棋栎只带着她过来。 可不过一瞬,她又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像游棋栎这样的女人,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人为她尖叫。 而自己,只是恰好拥有一份足以让她贴身带着的工作。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暗自嘲笑自己竟会为了一份寻常的工作而暗自神伤。她回过神,将包装袋里的牛奶一饮而尽,一抬眸,那个全场的焦点,嘴角正带着妩媚的笑容朝自己走来。 她的脚步踩着鼓点,一步——两步——哒——哒—— 她并没有直接走向冉晞旸,而是绕了个大弯,一手搭在冉晞旸的肩膀上,好似她这个人成了刚才那根钢管。 冉晞旸木讷地由坐姿转换为站姿,浑身的神经都紧绷成一条线,看着她缓缓朝自己靠近,感受她的手指自肩膀缓缓下移,顺着她的后背搂住她的腰身,在衣料上带来一阵迟钝的火燎感。 她能感受到游棋栎在靠近,就像一条粘人的小蛇一般缠绕着她的身体,她呼出的气息挠着自己的耳廓,嘴唇轻碰着耳边的绒毛,却迟迟没有再度靠近。 这种将碰不碰的状态最是钓人,冉晞旸的手指用力,捏着手中的包装盒低垂着眼眸,不敢去看旁人的反应,更不敢与游棋栎对视。 她不知道游棋栎这一番动作是什么意思,是喝了酒一时兴起,还是将此充当工作之外的放纵? 她只能静静地站着,隔着灰暗的镜片掩饰自己不安跳动的内心。 游棋栎的手指顺着冉晞旸的下颚线滑落,她缓步走到冉晞旸的身前,抬手摘走冉晞旸鼻梁上的眼镜,将头发一扬,顺势架在自己的鼻梁上。眼镜上还残留着温度,酒馆的灯光暧昧迷乱,游棋栎隔着同样的镜片盯着她的双眸俯身,咬住她手上的吸管,在对方眸光一颤之时轻声抱怨: “冉晞旸,要不要一起?” 第12章 烈日下难得的阴凉处,采购部正配合行政与食堂供应将刚刚到货的物资分发给附近的清洁工人与刚抵达棋颂的货车司机客车司机。 东西并不贵重,但对中国人来说,一份情意彰显自己的重视,那便是最好的礼物。司机们下车闲聊她们在各个景点酒店不同的待遇,聊着各地的物价对比。清洁工人拿着派发的解暑饮料,吃着垫肚子的午饭,坐在棋颂提供的休息室里,在这烈日炎炎的天气里,珍藏这难得的一方清凉。 “走走走。”司机们经过闲站在门外的冉晞旸,“去洗漱间冲个澡,东西她们大酒店都有人帮忙卸。”她们随意扫了眼冉晞旸,热情地抬手指着里头的休息室,“小姑娘,里面可以吹空调,你进去凉快一下,这么在外面站着会中暑的。” 冉晞旸抬头回之一笑:“不了,我马上就要走,就不进去了。” 司机们乐呵呵地诶了一声。相互用肩膀撞着对方,调侃彼此大汗淋漓的糗样。 冉晞旸收回视线,复又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机。 游棋栎说自己还在开会,接长凌科技的市场总监所需的东西全由她决定。 冉晞旸的手指滑动几下,在对话框里快速回了个“好的”。输入法后面自动跟了个“ok”的手势,冉晞旸的眼神一滞,下意识地选择了删除。 工作就是工作,带那么多表情干什么? 她在心里一板一眼地对自己说道。 这般说服自己,她的大拇指格外用力地摁下发送键,锁屏放下手机一气呵成,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她眯眼看了眼外头的烈日,抬手看了眼时间,暗自嘀咕着司机怎么还在磨蹭。 正抬腿往外走去,她又鬼使神差地缩回脚,回到老位置复又打开手机,拇指下滑,翻动她和游棋栎的聊天记录。 清一色的文字回复,除了游棋栎不时回的表情包,通篇都是令人困倦的公务性回复。 包括她的头像,看着就让人失去沟通的欲望。 就连费运俐也吐槽过她的头像与聊天方式:“像游总这样的年轻人,咱们得用年轻人的方式沟通,偶尔用点萌萌的表情包,回应积极一点,游总看了心情也好不是?” 她皱着眉斜眼瞥向冉晞旸:“冉助,我记得你好像比游总还要小吧?怎么这头像这语气,比公司里那几个老头还古板?” 冉晞旸被她说得语塞,只好干笑两声打岔过去。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被这自带的输入法唤起了回忆,她才后知后觉,她跟游棋栎之前的聊天内容确实过于枯燥。 冉晞旸的眼睛眨动几下,手指下意识地点开输入框下的笑脸,寻找刚才见到过的手势。 “冉助。”身旁突然响起一阵喇叭,司机按下车窗提醒道,“都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 冉晞旸被这一声喇叭吓得不轻,她的手指一颤,拇指上移,自ok的手势滑向爱心,输入框内赫然出现一颗格外粉嫩的红心。 冉晞旸的内心警铃大作,她慌忙咽下口水,胡乱地应了一下司机,一面寻找删除键,一面凭着感觉走向轿车。 她的心思全在手机上,全然没注意到脚下的台阶,一个踉跄,她慌忙稳住身形,却在意外之中将删除摁成了传送。 “啊!”冉晞旸突然伸长手,捧着小巧的手机如临大敌,就连车内的司机也被她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了冉助,摔到哪了?” 冉晞旸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她不顾干涩的双唇,赶忙长按那个显眼的爱心,准确而又坚定地按下删除键。 冉晞旸:!!!!! 她面如死灰地抬起头,眼中带着万分惊恐与无助:“师傅,删除后的消息还能撤回吗?” 司机嘶了一声:“不能吧?不过如果你的电脑有这个聊天记录的话,估计还能撤回。” 冉晞旸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扒着车窗:“那你车里现在有电脑吗?” 司机回头环顾四周:“这我哪有?我就一个开车的,在车里准备电脑干啥?” 她看着冉晞旸苍白的脸色,不禁八卦道:“怎么了,你发什么内容了?” 冉晞旸长叹一声,双手无力地拉开车门,丧丧道:“能让我死的东西。” -- 游棋栎接完电话,手机适时震动,她点开消息界面,眼神瞬间变得新奇而耐人寻味。她的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容,眉头微皱,靠着椅背悠闲地转悠。 明明只有一个单纯的表情包,游棋栎却像是做阅读理解一般企图在这简单的表情包里读出不一样的讯息。 若是费运俐这样的姑娘给她发这样的消息,她倒不会在意,甚至会给对方回复加倍的爱心。可偏偏这一次的发送人是古板到不行的老古董,这件事怎么看都怎么古怪。 游棋栎抬眼瞧了眼时间。 哟,都过去十五分钟了,没有撤回,也没有下文。 她站起身,捧着手机绕着办公室琢磨,却怎么也想不通这个“好的”与“爱心”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她鼓着嘴,一脸苦大愁深的模样,快步回到办公桌上拨通费运俐的座机号。 “游总。”费运俐在门口敲了两声,“你找我?” 游棋栎应了一声,盯着大门示意:“把门带上。” 费运俐乖乖照做。 游棋栎警惕地看了眼紧闭的大门,确认门外没有人员走动后,这才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冉助已经去接长凌的兰总了吗?” 费运俐迷惑地眨眨眼,心想这种事您直接去问冉助不就好了吗?“对,估摸着时间,估计快到了。” “那——”游棋栎的手指暗中轻敲着桌面,“给工人和司机的解暑用品和休息室都安排妥当了吧?” 费运俐愈加迷惑:“嗯呐。” “那个……”游棋栎靠在椅背上,手指搭在手机上欲言又止,“有件事我需要向你咨询一下,但你不许跟任何人说起。” 费运俐:“好的,游总你说。” “不行,你得发誓,不对任何人说起,就算是冉助也不行。” 费运俐的一口气哽在喉咙里,转眼就十分熟练地举起手发誓:“我发誓,我要是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了,我就十年减不了肥,磕的cp都是假的,每天加班到凌晨,工资……” 游棋栎赶忙抬手制止:“得得得,你这誓也太狠了,至于吗?” 第17章 费运俐嘿嘿一笑:“这不是想让游总相信我嘛~” 游棋栎轻咳一声,手指滑动屏幕,视线定格在那颗爱心上。她张张嘴,又觉得这样的距离过于危险,她点头示意费运俐坐在对面,自己身子前倾,一副神秘莫测的模样:“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 费运俐的眼睛一亮,一脸“我知道我知道又是我有一个朋友的故事”的表情。 “我一个朋友呢,她——”游棋栎啧了一声,扯动脸上的肌肉,使自己显得严肃真实一些,“她有一个朋友,平时做事一板一眼的,跟谁都保持一定的距离,往常的聊天也只是文字沟通,从来不发表情包。但是吧,今天她突然给我、我那个朋友发了个爱心,然后就没有后文了,这是什么意思?” 费运俐皱着眉思索一阵:“发爱心之前讲了什么?” “嗯——我那个朋友让她去买东西啥的,她回了个好的。” 费运俐嘶了一声:“会不会是发错了?” “发错了?”游棋栎一愣,收回向前伸的手指,“发错了……”她的身子又向前倾,“可是发错了不应该立刻撤回吗?怎么发完之后一个字都没有解释的?” “这我也说不准。”费运俐一脸为难,“还有别的迹象吗?光一个爱心确实难以说明问题。” “她对我那个朋友格外特殊算吗?”游棋栎如同抓住十分要紧的线索一般快速说道,“她是个很有空间感分寸感的人,但是在我朋友面前,不管是什么要求她都能答应,而且,总是会盯着我朋友愣神。” 费运俐也来了兴致:“怎么愣神?是简单的发呆还是——” 游棋栎咬着嘴唇:“比如,我朋友换了一件新的衣服,她会愣神到我朋友叫她都没有反应;再比如,我朋友带她去酒吧跳舞,她口头上说不感兴趣,但是会在角落偷偷观察我朋友,会任由我朋友贴着她,甚至……” 费运俐在对面催促:“甚至怎么样?” “甚至……不介意和她咬一根吸管。” 费运俐激动地用气声尖叫一阵,跟着游棋栎一样身子前倾:“那个吸管,是只有你朋友可以,还是旁的人都可以?” “这……”游棋栎有些为难,“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她是个人界限十分分明的人,应该不是谁都可以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费运俐如同一个侦探一般咬着下嘴唇,“这种种迹象大概都指向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你看。”费运俐掰着手指头分析,“她是个边界感很好的人,但是会在你朋友换上新衣服的时候愣神,要不就是被衣服美到了,要不就是被你朋友美到了。” “边界感强烈的人一般都会跟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就算是我这样随意的人,我也不愿意跟人贴在一起,甚至共用一个吸管。” “也不是共用一个吸管啦。”游棋栎有些尴尬地摸着鼻子,“只是我那个朋友当时有些上头,想去逗一逗她,没想到她居然没有一丝反感。” “那也很能说明问题啊。”费运俐干脆拿起桌上的钢笔解释,“一般人哪能接受这样的社交距离,游总,要是我也这样对你,你会推开我吗?” 游棋栎干笑两声。 费运俐在空白纸上画着一个个箭头:“还有她的回复,买东西和爱心有什么关联?就算发错了,也有撤回的机会,但她一个解释都没有。” “游总,这种种迹象都表明一个答案。” 游棋栎扯了两下嘴角,淡定问:“什么答案。” 费运俐盖上笔帽,在桌面上重重敲击:“她可能喜欢你的朋友,这个爱心是在暗示,等待你朋友的回复呢!” 震动声顺着木质台面传递到肌肤,再通过骨肉撼动着内心。游棋栎被这突如其来的回答呛了一声,她接过桌面上的钢笔,在指间来回绕着:“真的吗?” 费运俐反问:“你那朋友好看吗?” 游棋栎:“不差。” “那百分之六十稳了。”费运俐接着出招,“你那朋友如果不反感的话,可以也回一个爱心,看看对方是什么反应。” “那要是她不回,不是尴尬了吗?” 费运俐一脸疑惑:“是她先发的,为什么要尴尬?到时候你大可以解释说是你误点或者礼尚往来罢了。” 游棋栎适时纠正:“是我朋友。” 费运俐十分顺从地眯眼:“嗯嗯,是你朋友。” 门锁扣上,整个办公室再度恢复寂静。游棋栎捧着手机,百思不得其解。 过去一小时了,对面那个人连个解释都没有。 她绕着办公室转圈,在心烦意乱之时干脆推开门去洗手台前扑水冷静一番。 她盯着镜中的自己:五官标致,水珠自眉宇间缓缓坠落,沿着高挺的鼻梁滴落在唇线上。游棋栎再靠近一分,侧着脸全方位地观察自己的面容。 “如果是这一张脸……”游棋栎挑眉,满意地点头,“也不是说不过去。” 这般说服了自己,她的心情也好转不少。游棋栎的喉咙里哼着轻快的曲调,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一个人跳着灵动的华尔兹。 一个转身,她抬手点亮荧幕,嘴角憋着笑意,在众多表情包里如法炮制地发送了一个爱心。 第13章 与长凌的合作还在商议中,今日的行程主要是与长凌的兰跃等人聚聚餐,拉近彼此的关系,为往后的合作打下基础。 既是合作,作为东道主,自然是要提前等候。集团的办公地点与酒店大概有二十多分钟的车程,游棋栎拿起手机,就着黑色的屏幕再度确认她的妆容。 距离她回复上一条消息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她前前后后也看了不下十遍,连消息提示音的选项都确认了多遍,可她这个手机,却怎么也收不到冉晞旸的消息。 游棋栎顿住脚步,不禁嘶了一声,点进冉晞旸的聊天窗口,再三确认。 没有拉黑,没有屏蔽。 她的眼珠子转了几下,试探性地发起转账,在确认付款的时候也没有跳出任何消息提示。 很好,也没有把她删了。 那为什么没有回复?! 总不能以为她是在职场骚扰吧? 可又不是她先发的。 游棋栎快速呼出一口气,带着脾气熄灭手机屏幕,抱着手等候自己的车辆。 管她什么意思。游棋栎在心里暗暗较劲。今天关于冉晞旸的任何消息她都不想了解。 这么想着,她点点头,带着点傲娇将冉晞旸的聊天窗口设置成消息免打扰。 经历这么一长串内心活动,一脸黑色的商务车恰好停在她身前。游棋栎侧身扫了一眼,车牌号是公司的,就是这司机比较面生。瞧着时间也不宽裕,她将车牌号记下来发给费运俐,让她再度确认一下。 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游棋栎透过后视镜观察司机的眉眼,却怎么也觉得不对劲。 基本的商务礼仪都没有不说,她们两人明明通过后视镜对视了,可他却快速挪开视线,猛踩着油门在闹市区里不断超车。 透过车窗的建筑物就能明显察觉出这不是前往酒店的路线,游棋栎的心一沉,心想这三只老狐狸的心就这么沉不住,冉晞旸前脚刚走,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她悄然挪动自己的座位,移动到驾驶座后面的位置上,再抬手试探性地一按车窗—— 果然,车窗被锁住了,整个车厢成了密闭的空间。 手机突然震动几下,在狭小的空间里骤然投射出一道突兀的亮光。费运俐回复这辆车确实是公司的商务车,只是现在她联系不上司机,并询问游棋栎是否已经在车上,还是需要另外安排。 游棋栎心下了然,她退出费运俐的聊天窗口,转而果断地向冉晞旸发起了位置共享。 但愿这家伙别再计较之前的小九九,赶紧过来救她才是。 前头的司机朝后视镜一望,正巧与游棋栎的视线对上,下一瞬,一条缠绕结实的丝巾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他的脖子上套。司机咬着嘴唇用方言骂了一声,脖子一缩,猛打着方向盘企图让游棋栎失去重心。 突然的左冲让游棋栎一脑袋磕在车窗上,剧烈的撞击让她的脑袋有些昏昏涨涨的。但她顾不了这么多,在车厢内尽量稳住自己的身子,将刚才的那串车牌号转发给冉晞旸,自己则低着头四处寻找尖锐的物品。 “你别再白费力气了。”男人的嗓音沙哑,不经意间带着狠厉,“有人要你死,今天我得交差。” “他们给你多少?”游棋栎的长发盖住半张脸,她勉强坐在位置上与其谈判,“我可以出三倍,或是四倍。” “你既然接了这份差,大概也知道我的身份,也清楚我完全给得起。” 男人不屑得哼了一声:“干我们这一行的,最重要的是守信。今天若是为了钱放你一条命,往后我还怎么在这条道上混?” 第18章 他通过后视镜瞥了一眼:“我看你也有点本事,不像他们口中的乖乖女。怪就怪你六亲缘浅,今日我会给你个痛快,助你早登极乐。” “痛快?”游棋栎摁碎包里的化妆镜,将碎片紧紧抓在手中,“现在说这话是不是太早了?” “谁早登极乐——”她咬着牙就要往男人的脖子上刺去,“还不一定呢!” 男人的眼风一扫,身子往左一倒,堪堪躲过致命一击。只是游棋栎的动作过快,锋利的镜片依旧在他的肌肤上划出一道血痕,浓稠的血液顺着肌肤的纹路渗入衣领,整个车厢都散发着浓郁的铁锈味。 “你个死东西找死是吧?”男人啐了一口,猛踩油门的同时猛地一打方向盘,将游棋栎再度往车窗上一甩,“看我一会儿怎么对付你。” -- 兰跃等人早已在位置上等候,却迟迟未见游棋栎的身影。冉晞旸随意找了个借口暂且安抚几位,快步走出大门拨通费运俐的电话。 “小费,游总是什么时候出发的?长凌的兰总已经到了,游总怎么还没来?” 费运俐疑惑地看了眼时间:“不应该啊,半小时前游总就已经出发了,就算是晚高峰堵车,现在也该到了。” “你等我一下,我给游总打个电话。” 耳边的手机适时震动,冉晞旸偏头看了一眼,正是游棋栎的消息。 “不用了,我自己去确认。麻烦你先过来一趟,招待一下长凌的人,我去找游总。” 点开消息,里面是突兀的三条消息。 爱心 位置共享 以及一连串车牌号。 冉晞旸的眉头一皱,当即轻按耳边的按钮:“林因,我需要你帮我定位一辆车。” 隔了一阵耳朵里传来慵懒的回应:“哟,让我瞧瞧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们的冉大刺客居然想到我这个卑微后勤了。” 冉晞旸快步拿走司机手中的钥匙,一个飞身钻进驾驶室:“打趣的话不多说,现在游棋栎可能有危险,我需要你以最快的速度得到具体位置。” 林因瞬间恢复严肃,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跳动,仰头盯着南市的道路分布图:“什么时候的事情?” 冉晞旸将消息转发给林因:“看时间大概二十分钟前,往南郊去了。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最快追上她们。” -- 虽然是晚高峰,但南郊的车流量本就稀少,加上外头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外出的人也少,游棋栎坐在车上,眼看着车子在宽阔的大道上飞速行驶。 她的额头被磕了大片淤青,掌心也被镜片划破,临近夜晚,光线接近于无,因为过于紧张与体力消耗,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视线也是模糊一片。 整个车厢除了她身上的手提包,再无别的称手的东西。身前的司机不时用手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因为刚才的打斗,他的警惕极高,不能再像之前一样从他身后偷袭。 而她手里的东西根本无法砸碎一扇车窗,就连手机也被这个男人砸碎扔到了路边。 她无力地靠在车窗上,看着眼前一闪而过的灯光暗自呢喃。 偷袭也偷袭过了,方向盘也抢过了,一切能用上的办法都试过去了。 冉晞旸…… 如果你真的对我有好感,你就快点过来。 她的视线下移,定格在手腕的腕表上,思索着以此偷袭的可能性。 突然,男人再度加速,连带着游棋栎对着后背猛地一撞。她倒抽着气起身,哀叹道:“干这行的,怎么连开车都开不好?” “少说废话。”男人频繁地看向后视镜,在宽阔的道路上不断变换车道。 身后闪烁着刺眼的光芒,游棋栎的视线模糊,仅能从后视镜上察觉出后面正有一辆车在步步紧逼。 游棋栎的后背紧紧贴着椅背,在混乱中无法直起身观察后面的情况。从男人的嘴里,她能够得知后面的车辆正试图超越她们,并将她们往一旁别。 男人越开越暴躁,不时狠狠长按喇叭,有时在几秒钟之内来回变换几个车道。突然,车辆猛地急刹,游棋栎抬手撩过额间的碎发,对着挡风镜前刺眼的灯光望去,一脸黑色的商务车正横在道路中央,堵住了全部去路。 游棋栎的双唇翕合,震惊地想透过猛烈的灯光寻找熟悉的身影。 冉晞旸…… 真的来了。 她的冉助,真的来找她了。 男人龇着牙,回头狠狠地瞪了游棋栎一眼:“早知道你一上车就把你手机扔了,省得你通风报信。” 游棋栎贴着车窗,有气无力地嘲讽:“那没办法,谁让你太笨。” 男人被这么一噎,更是怒上心头,他同样打开远光灯,抽搐着嘴角自言自语:“今天我就是要死,也要拉上你们几个垫背的。” 说罢,他将油门踩到底,不顾横在前头的车辆,径直冲了过去。 冉晞旸迅速反应过来,换下倒车挡盯着前车迅速后退。她微微眯眼,企图在透过灯光发现游棋栎的位置。 人在理智的状态下毕竟比不上一只疯狗,男人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只想着在今晚同归于尽。 “林因!”冉晞旸摁着方向盘大喊。 随着一阵刺耳的喇叭声,林因通过监控锁定趴在车窗上的游棋栎:“晞旸,夹击他车头,游棋栎在驾驶座后面。” “轰”的一声,冉晞旸倾斜一个角度,将前方的轿车撞在一旁的护栏上。她快速解开安全带,带着怒气大步上前,打开车门将驾驶座的男人拎了出来,抬手就是一拳打在他的脸颊上。 “谁派你来的?!”冉晞旸怒吼道,“说,游光宗还是游耀祖,还是那个躲在背后的游光楣?” 男人被撞得神志不清,浑然不知冉晞旸的问题。 “晞旸。”林因适时提醒,“现在在监控下,要打也去一旁。” 冉晞旸猛吸一口气,换掉胸腔内的浊气,手一扬,将手中这个半死不活的男人扔到一边。 “她呢?”冉晞旸换了口气稍稍冷静,“她还好吗?” “这么大的冲击,估计也伤得不轻。你是要上去看看还是报警让警察处理?” 游棋栎靠着车窗晃了下脑袋,眯眼躲避外头刺眼的灯光。车门打开,外头的湿气悄然钻了进来,刺得游棋栎的脑袋生疼。 南市的天气就是这般奇怪,明明白天还是烈日炎炎,不过是下了一阵雨,转眼便带着丝丝凉意。 游棋栎痛苦地眯了一阵,手指摸索着打开车门,身形不稳地靠着车身起身。冷气与热气相交,在周遭形成一层模糊的雾气。灯光之下,一个修长迟疑的身影正低着头,不知在犹豫什么。雾气笼罩着她,绕着她环绕。游棋栎一手搭着车身,对着光影中的身影试探性一喊: “冉晞旸?” 那人明显一晃,细长的雨丝打在她的身上,在针脚处消失不见。她缓缓转身,脚尖向前挪动几下,在浓重的雾色之中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大步朝游棋栎走来。 她的身上穿着御寒的风衣,行走间带起的风扬起她的衣摆,身后的车灯拉长她的身影,她拧着眉毛,瞳孔在触及游棋栎额间的淤青时骤然一缩,转而加快脚步。 “游棋栎。”她张开双手,没有丝毫预兆地将游棋栎搂在怀里,掌心托着她的后脑勺后怕地喘息。 游棋栎的脸颊贴着她肩膀上的面料,细长的雨丝濡湿了她的风衣,同样濡湿了游棋栎的肌肤,她回抱住冉晞旸,在肩窝处蹭了蹭:“冉晞旸?” 冉晞旸微微偏头:“我在。” 第14章 荒凉的车道上闪烁着红蓝交替的灯光,冉晞旸搂着游棋栎的肩膀,小心地扶到后座上去。雨丝打湿发尾,黏在脖子上尤为不适,游棋栎的目光闪烁,歪头调整了一下发梢的位置,就着微弱的光线问: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冉晞旸伸长手打开自动驾驶模式,往一旁挪了点位置:“我看到了你给我共享的位置,不是去酒店的路,我担心有什么差错,就跟过来看看。” “可我的手机在半路上被那男的扔了出去,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具体位置的?”游棋栎紧跟着追问。 “我……”冉晞旸轻咳一声,“我看行驶的方向是通往南郊的,从市中心过去也就目前这一条道路。” 游棋栎一言不发,侧着脸直勾勾地盯着冉晞旸。 冉晞旸被她盯得内心发慌,她也不清楚这一番解释能否令人信服,也不知道游棋栎这一番是随口问起,还是真对此抱有疑虑。冉晞旸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鬼使神差地补充了一句:“我有一个略懂互联网的朋友,我拜托她调阅了一些监控,正好看到了你发的我那辆车。” 雨丝拍打在车窗上,“哒哒”作响,轮胎疾驰过路面的雨刷声成了此刻唯一的声响。车厢内一片寂静,就连彼此的呼吸声都难以捕捉。冉晞旸悄悄瞥了一眼,扯着嘴角暗自懊恼。 第19章 其实她大可以不多那么一嘴。 “哦。”沉默许久,游棋栎才发出一个单音节。 冉晞旸当即侧头,打量着游棋栎的侧脸,估摸着这一声哦究竟是什么意思。是相信了,还是只是敷衍应一声。 “谢谢。”游棋栎再度开口,“今天如果没有你,我可能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职责所在。”冉晞旸迅速接上,“况且是我没有排查好才出了这场意外,是我的失职。” “你当时人都不在,能排查什么?”车辆平稳地行驶在回家的道路上,游棋栎微微皱着眉头,略带不满地看向冉晞旸,“我觉得你这人很容易内耗,明明不是自己的过错,却执意要把错往自己的身上揽。” “冉晞旸,你记住了,我这个人不注重过程,我只在乎结果。” “现在我平安无事,那就与你无关。” 游棋栎这一通话说得突然,冉晞旸默默抬手关掉耳边的通讯开关,低低地回了声“知道了”。 这件事事关重大,警方还在调查事件的缘由,加上游棋栎的身份特殊,又才受了惊吓,警方也只是要求到时接受一下问询,补充她们所知的消息,便没有再打扰两人。 雨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了,残留的雨珠顺着枝叶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上。整个世界都氤氲着泥土与青草的芬芳,冉晞旸打开车门,从一旁撑起长伞扶着游棋栎进屋。 “啪”的一声,灯光溢满整个房间,守在原处的小猫们见到思念已久的主人,纷纷尖着嗓子叫着,绕着两人的脚踝不断磨蹭。 游棋栎的神情疲倦,她长呼一口气,蹲下身耐心地一一抚摸过去。 “游总。”冉晞旸将长伞放在一边,待对方安抚好小猫后开口,“既然你已经回家了,那……” “等一下再走。”游棋栎突然扭身扯住冉晞旸的衣摆,“我这个人情绪起伏大,一会儿可能会做噩梦,能不能等我熟睡了再走。” 见对方犹豫,游棋栎再度拽了一下:“给你两倍调休。” “三倍。”还不等对方开口回复,游棋栎再度加码。 “好。”冉晞旸思索片刻,点头答应,“那我一会儿提交加班申请,游总你记得审批一下。” 游棋栎:“……好。” 这一路的惊险经历让游棋栎出了一身汗,她先行回卧室洗漱,一出来就看见那人坐在沙发上对着聊天界面愣神。 游棋栎微微踮脚,越过冉晞旸的肩头努力看清屏幕上的字体。 待目光瞥到左上角的那块粉色图案时,游棋栎的嘴角微勾,带着些许得意地踮脚上前,用尽一切手段降低自己的声音,猫着腰溜到冉晞旸的身后,再突然地猛拍她的肩膀:“在看什么呢?看得那么认真。” 冉晞旸被这突然的一击吓了一跳,她面色惨白地回头,再看到游棋栎意味深长的笑容后又迅速红温,身体快过大脑地摁灭屏幕,将手机放在身后: “没什么,就是看一下消息。” “谁发的消息,让你看得那么入神?”游棋栎侧弯着身子,看向冉晞旸身后的手机,“我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注意到,冉助,这样不行的啊,万一我现在遇到危险了,你却还纠结回别人消息怎么办?” “冉晞旸冉助,这才叫失职。” “不会的。”冉晞旸往一旁挪了点位置,心虚地把手机塞到衣兜里。 “对了。”游棋栎抱着手,一步一步缓慢地绕过沙发,坐在冉晞旸的对面,“你下午给我发的消息是什么意思?” 她的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玩味的笑容,冉晞旸心一惊,心想果然是被她发现了。“我那是……”她的思绪在此刻变得格外混乱,若是说点错了,那完全可以选择撤回,若是说不小心将撤回选成了删除,又与她的职业素养完全不符,如果解释车上没有电脑无法撤回,又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冉晞旸纠结地咽下口水,目光躲闪地扫过游棋栎探究的眼神,试探性问:“那游总的回复是什么意思?” 游棋栎的眉头一挑:“不是你先发给我的吗?” 冉晞旸局促地坐直身子:“我那是……点错了。” “我本来是想回一个ok的手势,但是不小心点成了那个。” “发错了不是可以撤回吗?”游棋栎反问。 “我当时比较着急,把撤回选成了删除。”冉晞旸扯着嘴角尴尬一笑,干脆选择实话实说,“我本来想着登电脑版看看能不能撤回,但当时车上并没有电脑,也就无法撤回了。” “游总你这个也是点错了?” 游棋栎被那随意的一问愣住,她避开冉晞旸探究的视线,抬手撩开半湿的发梢:“我当然不会是点错了。” “现代社会,女孩子之间发些亲亲抱抱的表情包又没什么。”她顿了顿,又莫名觉得自己的解释毫无说服力,便干脆起身拿起手机,点开与费运俐的聊天记录递给冉晞旸,“你看,我跟小费也经常发亲亲,发爱心的。” 果然,在和费运俐之间的聊天记录里,平均十条消息里就会有一个表情包,大多且平均三四个表情包里就会有一个亲亲或是爱心发射的表情。 冉晞旸并没有接手机,她往后靠了一点拉开距离:“事情解释清楚避免误会就好,游总的话我肯定是会信的。” “误会?!”游棋栎收回手机,夸张地哼了一声,“当然不会有误会,怎么可能有误会?我是那种会因为一个爱心表情就误会别人的人吗?” 冉晞旸被她过激的反应惊到:“当然不会,游总不是这样的人。下次我会避免这种差错。” 游棋栎满意地点头,灯光晃眼,她盘坐在对面,又不禁啧了一声:“话又说回来,你平时不像是个会发表情的人,怎么这一次突然想着要回一个表情?” 冉晞旸低头,略有些羞愧:“我当时回想起小费说的,感觉自己的回复好像确实有些古板,就想着加一些表情活跃一下。现在想想,还是文字回复比较适合我。” “不!”游棋栎抬手否认,“不,千万不要这么想,我觉得你回个表情能好很多,能够拉进同事之间的距离。” 她顿了顿,想起什么,用手机绕着裙摆的流苏,欲言又止:“话又说回来——” 她快速瞥了眼冉晞旸:“你那个表情,是只给我发过,还是别的同事都有?” 冉晞旸:“今天是我第一次尝试这种聊天方式,再没给别人发过了。” 游棋栎的嘴角不可抑制地向上翘起,她的心情明显愉悦了不少,从鼻腔里快速呼出一口气:“那还不错,往后你可以多试试这种条聊天方式,如果觉得不便,往后你可以多给我发一下。” “我身为你的上司,又比你大一些,我很乐意帮你拉近你与同事之间的距离。” 夜色渐深,窗外只剩窸窸窣窣的蝉鸣,就连门厅的一众小猫也都趴在地毯上小憩。游棋栎打了个哈欠,朝冉晞旸摆手:“时候不早了,冉助你先回去吧。” 冉晞旸震惊地眨眼:“游总,你不是说要我陪你到入睡吗?” 游棋栎听言,又羞又恼地横了她一眼:“我当时怕到极致,那时候说的话你也放在心里吗?” 说完,她想起什么,自顾自笑了一声:“你要是担心我,那就快些洗漱,守在我旁边陪我入睡。” 冉晞旸恍若听见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噌地一下起身,连连拒绝:“不,我相信游总这样成熟的女性肯定可以克服内心的恐惧独自入睡。” “既然游总困了,我就不再叨扰游总了。”她微微点头向游棋栎示意,便快步向门厅走去。 游棋栎心情愉悦到极致,她在脑海中不断回味那人惊恐而又忐忑的神情,莫名爱上这种逗人害羞的感觉。 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嘴里“嗒嗒”地哼着歌,一步一步朝卧室走去。 趴在门厅上的小猫听见冉晞旸急促的脚步声,纷纷起身往一旁退让。冉晞旸的脚步匆匆,她关上客厅的灯光,转手就要熄灭门厅的灯。 突然,她的动作一顿,扭身看向蹲在身后观望的小猫,自心底攀升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她仰着下巴看了眼楼梯的方向,转过身正面对着小猫,以气声学着喊道:“跪下!” 小猫们不明所以,她们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蹲坐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冉晞旸。 冉晞旸也被自己这突然的举动吓到,她轻呵一声,无奈地摇摇脑袋,转手熄灭灯光,踏着屋外的灯光关门离去。 屋外的蝉鸣逐渐明显,手机突然震动一下,是妈妈发来的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冉晞旸扫了眼时间,回复一个大致的时间。 退出界面,她的脚步突然一顿,拇指轻轻一点,看着屏幕上的聊天记录沉默好久。一阵风气,吹动着地面的草屑轻挠她的脚踝。冉晞旸回过神,长按消息,警惕而迅速地将那一颗粉色图案保存于收藏夹。 做完这些,她的心好似落到了实处,她轻快地呼出一口气,伴着夏夜清凉的微风,背着手往家的方向走去。 第20章 第15章 经过机几场大雨,南市总算是将一只脚跨入秋天的大门。清晨的微风还有些泛凉,到了中午又变得有些燥热。游棋栎悠闲地提着一盒红酒,不紧不慢地放进副驾驶,再下巴微微上仰,戴上墨镜驱车前往医院。 今天冉晞旸申请了一天的调休,正巧她也没什么行程,不如去医院看望她这个一直没有露面的小舅舅。 听闻游光楣因为姐姐的去世伤心过度,使得原本就不健康的身体雪上加霜,一连在医院住了好几个月。 车厢里放着灵动的音乐,游棋栎嘴角微勾,从喉咙里发出不屑的哼声。 既然她这个舅舅对妈妈这么情深义重,那她这个做外甥女的不得好好去看望看望? 近年来,游理一直投资于南市的公共基础建设,就连南市最有名的医院也有棋颂的出资。这番游光楣入院,院方自然是要好生招待着。 游棋栎摘下眼镜,提着红酒礼盒站在病房外轻声敲门,还未等里头的人应声,她便抬手推开,脸上挂着乖巧的笑容:“舅舅,今日难得得空,我来看你了。” 病床上的游光楣正戴着老花眼镜,仰头眯眼看着手机屏幕。看着屏幕上的一片红红绿绿,该是他所持的股票界面。 该说不说她这个舅舅还真是敬业,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不忘自己的老本行。 游光楣微一皱眉,下意识就要瞪向来者。待视线与游棋栎相撞之时,他的眼神一滞,嘴角抽动着收回即将出口的脏话,苹果肌僵硬地上扯,拉出一个难堪的笑容:“是棋栎啊,集团这么忙,怎么还有空看我这个没用的舅舅?” 游光楣的身形偏瘦,下巴比游耀祖还要长一些,微微往外翘,像是一个被人意外扯坏的糖人。一旁的输液架空空荡荡,宽大的病号服披在肩膀上,随着他的动作,两边的袖子前后晃动着。 “舅舅怎么能这么说自己?”游棋栎笑着上前,将手上的礼盒放在一边,“论我说,这三个舅舅里,就属小舅舅最厉害。”不然怎么会出一些馊主意三番两次置她们母女于险地?游棋栎顿了顿,坐在病床前,“要不是小舅舅一毕业就跟在妈妈身边,棋颂很难有今天。” 游光楣的笑容在目光触及一旁的礼盒时一滞,他的鼻翼耸动,眼底的笑意尽数殆尽:“这酒……是怎么回事?” 游棋栎笑答:“都说舅舅喜好红酒,我便私下问了一下,给舅舅送了两瓶舅舅最喜欢的品牌。希望舅舅早些康复,早日喝上喜欢的红酒。” 游光楣的脸顿时黑了一个度。他喜欢喝酒没错,但他从未在外人面前说起自己喜欢喝什么品牌。游棋栎今日前来,无非是想警告自己,他身边的人有自己的眼线,警告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游光楣小心地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笑容:“棋栎的心意舅舅领了,等我好一些,我们舅甥两人好好喝一杯。” -- 向游光楣挑衅一番后,游棋栎的心情极好,她仰头看了眼院外的天空,打了个响指,百无聊赖地点开冉晞旸的聊天界面,发了个在干嘛的表情包。 现在还在冉晞旸的调休时间,游棋栎也并不奢望对方及时回复。她站在出口处,眯着眼深吸一口气,尽情享受这短暂胜利后的清新空气。 再睁眼时,余光中出现一个熟悉的背影,游棋栎轻挑着眉头,脸上又挂上玩味的笑容,握着手机悄然跟了上去。 “在这干嘛?”游棋栎快步溜到冉晞旸身后,在她的肩膀上俏皮一拍,“你说你要调休,就是来这?” 在对方转过身时她又换上担忧的面容,上下打量道:“你生病了?” 冉晞旸一回头,就被这意料之外的身影吓得后退了半步,她盯着游棋栎关切的眼神,轻声问:“游总,你怎么……”话说到一半,她又觉得自己好似没什么立场问出这个问题。领导要干什么向来不用向任何人报备。想到这里,她换了方向,“一个朋友生病了,我过来看望一下。” “朋友?”游棋栎皱眉疑惑,同冉晞旸并肩走着,“你不是从自十二岁就出国了吗?这么就没回来,居然还能维持那么好的关系。” 冉晞旸轻笑着摇头:“朋友的话,可能确实算不上。她——”她偏头看向游棋栎,“算是我资助的一个姐姐。” “资助?”游棋栎瞬间换上严肃的神情,“她有什么困难吗?” “困难……”冉晞旸看向天际的一抹云彩,叹道,“这世上有困难的人多了去了。” “游总,你听说过子宫脱垂吗?” 游棋栎缓慢地点头:“听说过,只是我也自小就在国外长大,那边的女人生完孩子后比较注重产后修复,所以我身边的人很少出现这种情况。” “怎么了?那位姐姐是这个情况?”游棋栎啧了一下,“可是子宫脱垂并不算大毛病,怎么还要你资助?难道后面恶化了。” 冉晞旸站定,缓缓摇头:“她就是简单的子宫脱垂,没有恶化。”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农村的女人在生产后,因为是农忙时节,家里急需她干活,所以她还没休息好就下地干活了。我们人口基数大,医学常识没能普及,渐渐地,她出现了子宫脱垂。附近的人也不懂,只觉得这是脏东西,觉得她得了怪病。慢慢地,她被村里的人孤立。” 冉晞旸的眼皮低垂,接着不经意的动作掩去自己眼底的悲哀:“她生在这长在这,除了这个家,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个病能治,也不知道这个不丢人。为了往后的生活,她特地煮了一碗红糖鸡蛋,躺在床上企图用剪刀剪断这个让她受苦的东西。” “但那个傍晚,她再也没能醒来。”冉晞旸顿了顿,换了一口气继续说,“那碗她用来慰劳自己的红糖鸡蛋她也没能喝上。” 冉晞旸快速眨眼,止住即将涌上的泪意。这个故事她每想一次,就心痛一次。这个世界的参差太大,太多太多受苦的人。 “其实这是一个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例子。”冉晞旸与游棋栎对望着,“很多在农村的奶奶辈妈妈辈遇到这样的事情,第一反应是用块布兜着继续干活,因此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 “回国后听说了这样的事情,我就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帮她们解决这个苦恼。”冉晞旸说,“这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对于她们来说,可能就是事关一生的关键。” 游棋栎站在那,沉默许久消化这个令人心情沉重的故事。远处的晚霞不断翻滚,萦绕着粉色的光彩延伸到远方。游棋栎的视线顺着云彩向上。 她想,每个女人都该看到这般美丽温柔的晚霞。 每个女人不该只能用一碗红糖鸡蛋慰劳自己。 “你资助多久了?”沉默良久,游棋栎收回视线,突然发问。 “我入职前一个月就开始了。”冉晞旸回答,“到目前已经是第十二个姐姐了。” 游棋栎拿起手机不断搜索,一面继续发问:“你是怎么找到这些人的?有基金会吗?” 冉晞旸摇头:“目前没注意到,她们——”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是我那个略懂互联网的朋友发现的。” “她发现很多女人只是简单挂了个号,问清治疗费用后就不再继续治疗。” “当然,肯定还有很多女人连挂号的钱也舍不得出,只是在家用所谓的土方子凑合。” “好,这个项目,我游棋栎投了。”她想起类似的台词,突然笑出声,夕阳的光辉令她眯了眼,她微微抬头,隔着一步的距离与冉晞旸对望,“回去我会向律师咨询这件事,如果有这样的基金会,我会加入。如果目前还没有,我就成立一个。” “冉晞旸,你做得对,这世上不该有那么多苦难,很多苦难就应该被看见,被解决,而不是敷衍了事,熟视无睹。” 身后的行人匆匆,带着病历照片,带着刚取的药的,带着疲惫的面容低头往家的方向赶去。游棋栎正对着夕阳,柔和的霞光模糊了她的轮廓,她微微笑着,眼中是一如既往的坚定与自信。 晚风微起,吹拂着游棋栎额间的碎发,她微微眯眼,试图用偏头躲避发梢的轻挠。身后的匆匆行人与静静等待的她好似行成了一幅动静结合的画面。冉晞旸的手指微动,眼前那一缕碎发好似在她的心尖轻挠一般,让她忍不住抬手拂去。 只是刚抬起一个手指就被她强行按下,她的视线下垂,看向被夕阳拉长的倒影。 她们的身影交叠,好似—— 在拥抱。 “好。”她想了许久,才挤出那个一个单调的字眼。 游棋栎瞥过她犹豫的手指,干脆上前,抓着她的手腕继续上前,一面抱怨道:“不过,你都资助那么久了,为什么都没有吱声?” 冉晞旸:“那只是我自己的意愿。” “哦!你是觉得我没有你那么善良喽?” “没有,我是觉得莫名跟你说起这件事,有些道德绑架的感觉。” 第21章 “嚯,都用上道德绑架了,还是觉得我没有你善良。” 冉晞旸无奈地呼气:“游总,我真的没有。” “没有?” “没有。” “好。”游棋栎突然拐了个弯,干脆将冉晞旸拉向医院,“择日不如撞日,基金会的侍寝估计还早着,不如你现在就带我去看看那位姐姐,看看她们附近还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女人。” “冉晞旸,这件事,我跟你一起做。” 第16章 南市的美食街距棋颂酒店两公里,属南市政府组建开发,因其实惠的价格与丰富的种类,是南市人流量最大的地点之一,不乏众多网红前来打卡拍照。 美食街这个项目在游棋栎的重压之下,不过半个月就开始启动。渐渐入秋,空气中少了一份难耐的暑热,在不经意间能够感受到独属于海滨城市的清爽。 因为棋颂酒店的入驻,今日的美食街热闹非凡,属于棋颂酒店的档位今日开业,全场免费品尝,不少游客因着这个由头,就是更改旅游计划,也要守在现场等待新一代的“鸡蛋”。 游棋栎穿着自己平常的商务西装,一头长发披在肩后,她站在台上,手里拿着话筒,如同一个国王正在进行她的演讲。她的眼尾上挑,目光在触及台下的冉晞旸时微微一顿,接着笑道:“希望今日棋颂能够让大家吃好喝好,给大家留下深刻的印象。” 随着一阵欢呼声,游棋栎侧身下台,身旁的工作人员顺势将早已准备好的食材推到档口准备下发。 “怎么样?”游棋栎走到冉晞旸身边,问。 “挺好的。”冉晞旸走到一旁,抬手挡住排队拥挤的人群,“游总今天的状态很好,妆容也很完美。” 游棋栎斜觑着嘁了一声,怪道:“谁问你这个了?我是说我们这个位置选得怎么样?” 冉晞旸快速眨眼,连忙远眺着观望:“也很好,距离入口近,还是最显眼的位置,加上棋颂的名声在外,游总在网上也做了足够的宣传,相信往后会有很多人前来品尝。说不定还会因此引来一大波客源。” 游棋栎满意地眯了眼:“看来你没少做功课嘛!”她的脚步一顿,站定看向冉晞旸,“你怎么知道我在网上做足了宣传?你偷摸着关注我了?” 冉晞旸急忙一个三连否认:“不是不是,没有,我没有注册账号,平常都是以游客模式看看热搜,前几天刚好看见了关于游总的热搜,所以就点进去看了一眼。” 她缓慢抬眸,对上游棋栎满含笑意的视线:“网络上对游总的评价很好,大家都喜欢你这样的掌门人。” “是嘛?”游棋栎低头一笑,“你说的大家包括谁?” 冉晞旸:“自然是社交平台上的网友,当然,附近的一些居民也很喜欢游总,因为游总免费给大家发放解暑物品,平时她们都会自发维护棋颂的形象,像酒店附近的清洁工人,在棋颂的工作人员疏忽之时,也会主动帮棋颂打扫。我想,她们也该是很喜欢游总的。” “是么?那都是一个企业家该做的。”游棋栎将其轻描淡写,又突然将话音一转,“那——你呢?” 冉晞旸显然是是没能反映过来:“什么?” 游棋栎干脆扯住对方的衣摆站定,看着她的双眸轻飘飘道:“我说,那你呢?你说了所有人,可偏偏没有说你是怎么想的。” “哒哒”几声,附近档口的灯光纷纷亮起,周遭人流拥挤,从五湖四海来的游客不断碰撞着冉晞旸的肩膀,两边的摊位不断有蒸汽升起,夹杂着各种香味随着风四处飘散。冉晞旸难得有一瞬的呆愣,她扭头看向一旁,状似不经意地轻揉耳垂,避开游棋栎的视线回答:“对于我来说,游总是个很好的上司,也是个很好的人,我自然也像大家喜欢游总一样喜欢你。” 游棋栎微微皱着鼻子带着鼻音回答:“是么?”她没有明说自己对这个回答是否满意,只是越过冉晞旸,快步走到一个摊位前,拿起台面上的玩具机枪向冉晞旸示意:“听说这个打中十发就能得到一个玩偶,冉助,你能打中几发?” 冉晞旸只瞥了一眼就清楚了门道所在,她跟着上前,微微俯身在游棋栎耳旁说道:“游总,这里面的弹道歪斜,不可能百发百中。” 摊位老板见有人上门,赶忙起身热情招待:“不用击中十发,今日借棋颂集团的光,只需击中八个气球,就送你们一个玩偶。” 她大致扫了眼两人:“你们两位是来旅游的还是干什么的?今天棋颂酒店做活动,可以去免费品尝,大酒店的东西,不去吃真的可惜了。” 游棋栎端着枪上下打量,玩笑问:“那老板你怎么不去排队领?” 老板嗐了一声,扭身指着身后的摊位:“这不是要留在这里看店吗?我这小小的摊位雇不起两个人,不然我也跟着去领了。” 游棋栎将枪托抵在肩膀上,眯眼对准远处的气球:“没关系,听说棋颂的游总考虑到这种情况,会在饭点给每个摊主分发一份餐食,您就等在自己的摊位上,会有人过来的。” 老板激动地一拍手掌:“真的?小姑娘,你是怎么知道的?” 游棋栎收起玩具枪,俏皮笑道:“我也是关注了游总的社交平台才知道的,老板你也可以关注一下,以后有什么活动还能抢先知道。”她往上掂了掂玩具枪,冲冉晞旸挑眉,“冉助,你说我能中几发?” 冉晞旸看着远处的气球大致估算了一下,犹豫道:“我不清楚游总以前有没有玩过这个游戏,如果是普通人……” “那如果有你呢?”游棋栎打断道,“如果有你在,我们能中几发?” “如果给我一枪试探一下,剩下的九枪就不成问题。” “好!”游棋栎爽快地将玩具枪递给冉晞旸,“给你一枪了解情况,再给你一枪教会我,剩下的八枪看我表现如何?” 她鼓着嘴思索一阵:“如果我全中了,你会给我什么奖励。” 冉晞旸的神情瞬间复杂:“……游总,我是下属,怎么有领导向下属讨要奖励的?” “那怎么了?”游棋栎傲娇地仰头,“谁说上下级之间不能以朋友相称的?你看小费和我之间像是上下级吗?我们不还是经常有说有笑的?”她用手指轻弹枪托,轻点下巴示意,“我也不要别的奖励,如果中了这个玩偶,你就帮我一路拎回去,怎么样?” 冉晞旸心说那不是我应该干的吗?她看着游棋栎的神情,深怕对方临时反悔,急忙应声:“好,如果游总百发百中,我就帮游总把玩偶带回去。” 她微微张开双脚,双手托着玩具机枪眯眼瞄准,随着一阵枪响,塑料弹珠堪堪擦过最边缘的一个气球,“啪”的一声,气球破碎,老板眯着眼猛地一鼓掌:“好!你是第一个上来就中了一枪的人,还剩七枪就能把大奖抱回家。” 冉晞旸抿嘴承下老板的夸赞,她扭身将玩具枪递给游棋栎,轻声道:“弹道偏了几毫米,但不怎么碍事,游总你瞄准最中心的几个,总会击中的。” 游棋栎兴致勃勃地接过玩具枪,耸肩道:“你快教我。” 冉晞旸:“其实很简单,只需要透过瞄准镜将枪管上的准点对准气球,大致往左偏个零点三毫米,就能击中了。” 游棋栎眯着眼大致瞄准了一番,轻啧着反手拉住冉晞旸的手腕:“冉助,你再靠近一些,看看这样对不对。” 肌肤突然相触,陌生的温度让冉晞旸的睫毛一颤,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往四周扫了一眼,还未等她回神,来自手腕的温度就逐渐消散。她稍稍松了一口气,手指张开往外扫了一圈,妄图捕捉着残留的温度。 她的目光落在游棋栎的侧脸上,落在她聚精会神的眼角上。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不过两秒,游棋栎便会偏头催促。她微微皱眉,细细地用目光描摹对方的轮廓,在游棋栎偏头看向她时,她又及时地转移视线,毫无破绽地上前托住她的手弯。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游棋栎肌肤的温度,能闻到她今天的香水,能触碰她似有若无的发丝的轻挠,她快速眨了两下眼,克制莫名的吸引,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准点上。 “像这样就可以,离准点……”话没说完,游棋栎就突然扣动扳机,“啪”的一声,自枪管里的震动使得冉晞旸的毛孔一颤,她略带震惊地看向身旁的游棋栎,对上她激动而又自信的目光。 她想,她所要保护的大小姐大抵是这世上最奇怪的大小姐。 而她,是这世上最奇怪的助理。 “怎么样?”游棋栎得意地挑眉,“我是不是天赋很高?” 冉晞旸后知后觉地点头:“是,像你这样第一次就能击中的人很少。” 她很少这样睁眼说瞎话,像这种帮忙对准,对方只需扣动扳机就能击中的情况比比皆是,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职场上溜须拍马的技巧。 冉晞旸不解地挑眉,对此刻陌生的自己感到诧异。 第22章 接连“啪啪”几声,远处的气球应声破碎,老板眯着眼捡去地上的碎片,笑道:“今天真是让我碰到高手了,等下你们选个礼物,再陪我拍个照好不好?我要挂起来让别人知道,是真的有人能够做到百发百中的。” 游棋栎十分满意地放下玩具枪,甚至学着影视剧里歪嘴对着刘海吹了一口气:“我是不是天赋很好?第一次玩枪,就能做到百发百中。” 冉晞旸抬手推了一下眼镜,温柔应道:“是。” “早知道我有这种天赋,我也去学功夫去当保镖了。”游棋栎故作烦恼地一叹,“这样起码还有防身的本事,而不用整天麻烦别人保护我的安全。” “游总,你不是……”话未说完,不远处一阵骚动,原先井然有序的队伍瞬间乱成一团,更有眼尖的,在慌乱中认出游棋栎的身份,嚷嚷着让游棋栎主持公道。 “冉晞旸。”情急之下,游棋栎抓住冉晞旸的手腕,“快带我离开这。”美食街空间狭窄,仅能供三个队伍通行,现在人流密集,又出现了骚乱,如果还留在原地,势必会引起更加不必要的麻烦。 当务之急,是她和冉晞旸离开此地,让棋颂的团队处理这场骚乱。 冉晞旸只往远眺了一眼,就明白了大致情况。她的身量高挑,握住游棋栎的手腕转身就往人群的反方向跑去。 密集又无措的人群从她们的身旁快速闪过,空气中夹杂着各种香味与自由的气息,游棋栎跟在后面,一头长发随风飘扬。身后传来射击店老板纳闷的叫喊,游棋栎勾着嘴角,迎着风,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指低头暗爽。 她沉迷于自己柔弱不能自理的人设之中,在冉晞旸回头查看情况之时又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惊恐又无措的神情,使得身前那人不禁握紧自己的手腕。 两人待逃到一处昏暗无人的公园才停下脚步,她们都有些气喘吁吁,一个坐在花坛上拍着胸脯喘气,一个双手撑着膝盖,低头缓过突如其来的刺激。 身体因为意外的刺激开始微微颤抖,恍若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颗细小的石子。她们喘息着,看着对方的模样相视一笑。 “真可惜。”待缓过劲来,游棋栎轻叹一声,“我靠自己的本事换的玩偶还没来得及拿。” 冉晞旸一听,同样露出懊恼的神情:“事发突然,忘记了。不如我回去一趟,帮游总拿回来?相信老板还记得我的面孔,她会给我的。” “算了。”游棋栎抓住她的手腕,令她一同坐在花坛旁,“里头正乱着,还是别给老板添乱了。” 头顶的月光皎洁,在地面上投射出一个模糊的轮廓。熟悉的蝉鸣没了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不知名的嗡嗡声与不远处的路灯的电流声。游棋栎低头看向不远处的脚尖,突然唤道: “冉晞旸。” 冉晞旸也同样对着两人的倒影愣神,闻言她茫然地抬头,嗯了一声。 “如果有一个人,会让你牵肠挂肚,魂牵梦绕,总让你想着她,想逗一逗她,想看她露出慌张无措的神情,你说,这会是喜欢吗?” 冉晞旸侧身盯着游棋栎,半晌没有回应。她看着月光勾勒着游棋栎的轮廓,看着游棋栎眼中的自己的倒影,内心不自觉地抽动一下。她的手指骤然紧扣住膝盖,舒缓莫名的不适。 “游总……”冉晞旸的喉头上下蠕动,“有喜欢的人吗?” 借着月光,游棋栎看清了对面闪烁的眼神,她饶有趣味地俯身,掌心托着下巴反问:“如果我说有,你会怎么样?” 第17章 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叫卖声与行人的交谈声,沿海的广场上似乎有人带着随身音响放着抒情的歌曲。风吹过落叶,摩擦过地面,一阵突兀的摩擦声与游棋栎的问话相伴而来。冉晞旸的舌尖舔过齿尖,问:“什么会怎么样?” 她背对着路灯,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只是光从她犹豫的间隙中足以见得她的慌神。游棋栎伸长腿,仰头看着头顶的月亮:“就是字面意思,你会怎么样?” 她回头看向冉晞旸:“如果我有喜欢的人。” 许是四周太过昏暗,显得游棋栎眼中的光芒格外耀眼,冉晞旸别开视线,闷声答道:“有喜欢的人是好事,我肯定会祝福游总。” 她顿了顿,耐不住内心的好奇,破天荒地主动八卦:“是……谁,能让游总倾心?” “是我认识的吗?” 游棋栎再度对上冉晞旸探究的视线,问:“你想认识吗?” “我、”冉晞旸的舌尖扫过门牙,堵住即将出口的回答。她低头看着地面上摇摆的落叶,轻抿着嘴角挑眉。 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大抵是她不认识的。 她下意识地抬手推动鼻梁上的眼镜,垂眸看着两人不过咫尺的脚尖。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竟会对别人的私事这般感兴趣,竟会对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这般失望。 “那她知道你的处境吗?”冉晞旸问,“她知道你三番两次涉险,知道你光鲜的外表下隐藏着巨大的危险吗?” “她知道。”游棋栎点头,“她是国内除了小费之外最了解我的人,只是……”她又刻意地拉长尾音,嘴角勾着一抹笑容暗中观察冉晞旸的反应,“她不知道我喜欢她。” 果然,冉晞旸的瞳孔一震,她显然是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她盯着游棋栎双唇嗫嚅几下,沉默许久才吐露出那句让她万分震撼的话:“你暗恋?” 游棋栎轻笑一下,抬手推着冉晞旸的肩膀:“干嘛?哪条法规规定我喜欢别人,别人就必须回应的?” “可……”冉晞旸皱着眉,“不应该啊,你那么好,那么有钱,几乎没有任何缺点,为什么会到暗恋这种地步?” 游棋栎:“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好,在大家眼中,我不就是一个柔弱不能自理,需要靠人保护的大小姐吗?像我这样的人,她估计会嫌麻烦吧。” 冉晞旸的眉头紧皱,显然是不认同游棋栎的回答:“那都是人们的刻板印象,如果她们能够再靠近一点,多了解了解你,就会发现你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游总,请你自信一些。” “哦?”见目的达成,游棋栎挪动着大腿再靠近一些,贴着冉晞旸的肩膀问,“你把我说得那么好,如果我告白的话,你觉得成功率会是多少?” 冉晞旸不自然地缩着肩膀,拉开让她不再自然的距离,她透过镜片看向远处,黑夜晕染着万物的轮廓,整个世界好似静止了一般,寂静得可怕,显得她的大脑格外吵闹。 “我不了解游总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所以无法估算。不过按照我对游总的了解,或许最后会是你想要结果。” 气候逐渐凉爽,空气中的水汽沾着肌肤,行成无处遁形的屏障。游棋栎研磨着指尖,轻快地呼了一声,叹道:“这可难办了,我不了解她,并不知道在她眼中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她突然俯身,横在冉晞旸身前抬头盯着问,“她与你同个星座,如果换做是你,你会喜欢我吗?” 花坛的背后似乎有人走过,扰得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指尖有一只不知名的虫子飞过,惊得冉晞旸睫毛一颤。她咬着嘴唇湿润,在对视两秒后败下阵来,借着推镜片的假动作挪开视线。 “游总不了解她,为什么还会喜欢她?” 游棋栎轻微地哼了一声,直起身来:“喜欢这种事哪有什么道理可言?可以是一见钟情,可以是对方体贴,也可以是在一个瞬间为她倾心。” “你呢冉助。”游棋栎将话锋一转,“你难道就没有这样的瞬间或者人吗?” 月光皎洁,投射在冉晞旸的镜片上,她抬手看了眼手表,率先起身:“游总,时候不早了,我们得回去了。” 她的身影笔直,态度坚决,如同一个判官一般宣告这个话题的终结。 游棋栎幽怨地瞪了她一眼,起身轻推冉晞旸的肩膀:“好嘛,你套出了我的秘密,却一点都不礼尚往来,冉晞旸,你也太不厚道了。” 冉晞旸的肩膀往后一斜,躲过游棋栎的推搡。 “那是游总你硬要说的,我没说我也会陪同。” 游棋栎:“……你!” -- 喧嚣散去,曾经繁华的场景在夜深人静之时也终将归于冷寂。冉晞旸坐在之前的花坛上,仰头看向头顶的月亮。 如今这一轮圆月正高悬与头顶,月光倾泻,目睹一整晚的落寞。冉晞旸单手收起眼镜,架在指尖上把玩。 “喜欢的人。”她在唇边细细呢喃。 那个人是谁,是怎样的一个人,她与游棋栎之间又发生了怎样的故事,游棋栎又是喜欢她哪一点? 在这样一个平静的夜晚,她那片沉寂的湖面却不断翻涌着陌生的问题。她烦躁地轻揉眉心,妄图压下这不受控制的念头。 湿气渐渐侵入衣料,在肌肤上激起一圈冷意。冉晞旸长呼一口气,举起手机拍下眼前这一片夜空,起身拍着大腿,通过机械的疼痛找回一丝理智。 第23章 冉云辉正坐在门口洒水,瞧见冉晞旸的身影,她快步迎了上去,一手摇着蒲扇关切问道:“今天比以往都要晚,怎么了,加班了?” 冉晞旸疲惫地摇头:“没有,就是看今天月色正好,出去逛了一下。” 冉云辉微微皱眉,仰头担忧地看着这个女儿:“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下?还是说工作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你可以跟妈妈讲一下,妈妈也上了一辈子班,虽然在专业领域无法提供帮助,但是在人情世故上,妈妈肯定比你老道。” “没什么。”冉晞旸缓慢地眨了两下眼,“就是工作乏了,出去透透气。下次我要是太晚了没回来,妈妈你就先睡,不用等我了。” “这怎么行?”冉云辉斜眼怪道,“你一个姑娘在外面打拼,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你回来这么久,也不跟妈妈说你在哪家单位,妈妈就算是想关心你,也都没地方关心,只能盼着你能给我个电话,让我安心。” “没什么,就是一家很普通的私企,朝九晚五的,不过最近在赶项目,所以经常加班。”冉晞旸伸长手,搂住冉云辉的肩膀,“我的领导对我很好,你就放心吧妈妈,不出意外,我都能在那边干到退休。” 冉云辉嘁了一声,抬手轻点冉晞旸的鼻尖:“你才多大,就想着退休了?”她哎哟一声,回搂住冉晞旸的后腰,“你就是现在想退休妈妈也同意。我辛苦工作大半辈子,不就是想让你们这几个孩子过得轻松一些吗?” “好啊。”冉晞旸笑着应下,“那我明天就去提离职申请,以后就都靠妈妈养我了。” 冉云辉皱着鼻子做了个鬼脸:“我都养你那么多年了,还怕后面几年?快回房休息去吧,现在的年轻人都睡得晚,对身体不好。” 房间的角落里,冉晞旸靠坐在床边,一腿弯曲着,双手捧着手机不断用拇指滑动着。 她才通过搜索步骤将刚才拍的照片发了个朋友圈,转而就鬼使神差地点进游棋栎的朋友圈。 游棋栎的朋友圈背景图该是她在旅游时拍下的,她穿着休闲服,站在帆船的帆布下面,透过墨镜对着镜头灿烂笑着。阳光耀眼,可依旧能看清她明丽的笑容。 她的朋友圈并没有上锁,除了最近几条关于棋颂的推送之外,就都是她发的生活的日常,好吃的,好玩的,值得纪念的,都在她的朋友圈里。 不知道游棋栎喜欢的那位有没有看过她的朋友圈。冉晞旸小心翼翼地一条条看过去,不禁猜想。 如果是跟这样的人相处,又有什么道理不喜欢? 而游棋栎口中的那位,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为什么她的朋友圈里从没出现过这人的踪迹? 冉晞旸轻叹一声,干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她回想起她们相处的几个月,回想起游棋栎的行事作风,回想起游棋栎的所作所为,不管是从什么方面,她都觉得游棋栎对方是个极具魅力的女人。 一个人的魅力就是那么没道理可言,哪怕初始印象没那么可观,随着相处,总能吸引一大批信徒。 而她,在不知不觉中成了游棋栎的信徒。 界面跳转到游棋栎的自拍照上,阳光沙滩,海滨笑脸,她的每一处肌肤都被阳光滋润,每一个角落都完美到无可比拟。冉晞旸的指尖轻点,屏幕回到详情页。 看着时间,该是她回国前几天与好友一起游玩的合照。 冉晞旸的指尖在屏幕上转了几个圈,终究还是送上一个点赞。 她放下手机,准备抛开一切杂念进入梦乡,突然,她的神经一绷,后背好似被火燎一般火热。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起,眯着眼从枕头底下翻出手机,颤抖着手指取消刚才的点赞。 呼——好险! 第18章 游棋栎被绑架的事情在高层里并不算秘密。一来游棋栎并不有心隐瞒,她就是想让这次的脱险警告不怀好意的某些人,不要再打什么歪心思。二来,各位高层的眼线遍布,怕是在事发的当晚就得知了这个消息,就算游棋栎想瞒,也无济于事。 长凌的兰跃自然也知晓这件事。集团的股权斗争向来是没有硝烟的战场,更何况游棋栎守着棋颂这么大一块肉,小心防备着如狼似虎的三个舅舅,其中艰辛非常人所能想象。既然当初的爽约事出有因,她也没再计较这些细节,与棋颂合作,于公于私,都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与长凌的合同签订仪式就在今日,再次之前,游棋栎还有几个电话会议需要开,她坐在办公桌前,双眼盯着下属呈现的业绩报告,一手手握钢笔记述,一手翻阅事业部经理提供的文档。她的神情冷漠,眉眼低垂,遇到不解或是不满意的地方,她会轻咳两声,打断汇报的负责人,再冷静地说出自己的疑惑,静待对方给予答复。 会议接近尾声,游棋栎扫了眼时间,腾出一只手拿出自己的化妆包。开了半天的会,已然有些脱妆,她解开扣子翻找着,目光在触及里面的最新款口红时突然一顿,眼底的狡黠一闪而过。 “冉晞旸。“她看向坐在角落准备的冉晞旸,用气声叫到,“过来一下。” 冉晞旸迅速交代完事情,快步走到游棋栎对面:“游总,什么事?” 游棋栎的眼睛盯着平板,手指凭着感觉从化妆包里拿出口红给过去:“我的唇妆有些淡了,现在腾不出手,你帮我补一下。” 说罢,她捧着平板起身,一面询问会议问题,一面仰着下巴走到冉晞旸面前。 “我?”冉晞旸纠结地接下口红,像个烫手山芋一般交替着手指。她的视线在游棋栎的双眸与唇瓣之间打转,略有些为难,“我的化妆技术不好,这么重要的场合还是游总自己来吧。” 游棋栎鼓嘴做了个噤声的口型,冷声问:“上个季度的顾客保持率下跌是什么原因,你们有没有总结过?”说罢,她再度凑近,无声地催促。 今天她换了一款香水,是一种清新的橙花香味,彼一靠近,就给人一种骑行在秋季的森林大道的感觉。冉晞旸抬眸看着游棋栎的表情,心知自己就算是百般拒绝也无济于事。她深吸一口气,拔开盖子,缓慢旋转出膏体,哑声道:“游总,你站在那别动,我尝试化好一点。” 游棋栎站在原地,快速地眨两下眼算作认同。她的双唇微张,下巴以四十五度角微仰着面向冉晞旸,瞳孔聚焦在眼前的手指上,呼出的热气打在指背上,又反扑回鼻尖,使得鼻尖湿润。 冉晞旸紧咬着牙关,努力保持着平稳靠前。指尖的口红过小,让她不得不提高警惕,生怕一个不注意,将唇妆化出了范围。 游棋栎的唇形很好,不过分单薄,也没有一丝累赘每一处拐弯都恰到好处,随着她的一呼一吸,双唇微微开合,呼出的热气打在她的指背上,渗入她的毛孔,轻挠着她的心尖。 她低着头,小心地用手中的细小膏体描摹游棋栎唇瓣的轮廓,她们靠得极近,只需稍稍聚焦,就能看清唇瓣上的纹路,看清每一条唇纹的走向,看着口红随着她的动作晕染着游棋栎的双唇,看着红润的颜色在她的手下蔓延,看着近在咫尺的双唇在眼前渐渐变得鲜活。 “怎么样?”不知何时,游棋栎已然结束了会议,她放下平板,直视冉晞旸震惊的双眸,“这个色号适合我吗?” 开口间,她的上唇浅浅擦过冉晞旸的指尖,惊得对方颤巍着收回手指。 冉晞旸后退半步,低头答复:“很好,很衬游总的肤色。” “是么?”游棋栎扭身拿起桌上的化妆镜,抿着唇线使得唇色更加均匀。她放下镜子,上前两步,对着冉晞旸的脚尖问,“你说,她会喜欢吗?” 只一个眼神,冉晞旸就明白游棋栎口中的她指的是谁。她抬眸扫了一眼,闷声回答:“我不是她,不清楚对方的审美。” “那按照你的审美呢?”游棋栎的问,“你会喜欢吗?” 冉晞旸狐疑地抬头,想看清游棋栎的表情,琢磨清楚这一句话是否有什么别的意味。 只是游棋栎的表情如常,好似真的只是在询问她的意见一般。冉晞旸轻咬着唇肉,手指不断转动着口红回答:“客观地来说,确实好看。” “那主观呢?”游棋栎追问。 “主观......”冉晞旸抬手轻揉着鼻尖,“主观也好看。” “会喜欢吗?”游棋栎逼近一步。 冉晞旸下意识往后挪动脚跟,对着游棋栎的双眸轻声道:“......会喜欢。” 得到满意的答复,游棋栎轻快地哼了一声,她收起耳机,扭身对着窗外的阳光观摩自己的妆造。 “会喜欢就好,也不枉我精心挑选了那么久。”她模棱两可道。 冉晞旸后退几步,靠着墙边小心翼翼地喘气。 -- 棋颂与长凌的合作吸引了各方的注意,两方都是行业的顶尖,这般强强联合的利好消息不仅有利于双方的股价,对各自的行业也提供了有利的趋势。如今经济下行,人工智能兴起正盛,人们对安全与居住享受愈加重视,而棋颂作为酒店服务业的老牌,与长凌的合作刚好弥补了这一短板。 第24章 台下不断闪烁着闪光灯,游棋栎与长凌总裁坐在红桌前,手握特制的钢笔在合同上签下各自的姓名,同时起身,盖上公章。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游棋栎笑容正盛,俯身与兰明兰跃母女握手拥抱,掩着嘴说些客套话。 寒暄过后,台下的记者纷纷发问。无非就是一些关于集团未来发展的考量,以及此次合作会有哪些利好。冉晞旸偏过头,扫过众多记者,往一旁走了些距离。 “林因。”她趁人没有注意,轻声唤道。 不过片刻,耳朵里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怎,说。” “之前让你查的那个男的情况如何?”冉晞旸拿起手机查看新闻,“看着时间,过两天就要开庭了。” “但是通报上说他有精神疾病,对方是不是想以这个脱罪?” 林因眯着眼回忆半晌,迷迷糊糊问:“哪个男的?” 冉晞旸回头看了眼聚光灯下的游棋栎,轻啧一声:“在棋颂门口打人的烂人。” “哦!”林因恍然大悟,“你说那坨烂泥啊,当初那么猖狂,现在怂到用精神病来躲避。” “他要是真有精神疾病,当时那么多人,怎么就不挑男的打?”林因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跳动,不屑道,“你放心好了,我会在开庭当日适当放出一些视频资料,到时这虫豸就算是想用精神病脱罪,老姊也要让他尝尝欺软怕硬的后果。” “不过话说。”林因将话音一转,“我发现你最近经常掉线,什么情况?” 冉晞旸不自然地清了下嗓子,随口道:“在公司的时候与人接触得多,为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会把微型耳麦摘了。” “放心,有情况的话还有我的眼镜在,不会有问题的。” 林因应了一声,干脆将最近的情况一股脑倒出来:“上次绑架游棋栎的那人身份查明了,以前是个打手,跟你也算是半个同行,在国内专门给公子哥教训别人。前段时间他母亲的账户进了一大笔钱,想来该是委托人打的。” 不等冉晞旸发问,林因接着说:“那笔钱转了好几手,我顺着资金流水跟过去,最终发现是从一家酒庄汇出的。” “酒庄?”冉晞旸的眉头一拧,扭头看向坐在台下衣冠楚楚的游光楣。 此人喜好喝酒,也爱钻研,若是以旁人名义开个酒庄,也能说得过去。 “果然是他!” “嗯。”林因回答,“不过酒庄的法人并不是他,而是一个跟他毫无干系的人。我查了好几晚,才找到他们之间的关系。” “二十多年前,他与酒庄的法人曾一同南下创业,虽然没闯出什么名堂,但也算是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后来游理创办棋颂,这人也跟着飞黄腾达,时间都对得上。” “只是警方不一定能查到这一层关系。”冉晞旸喃喃。 “是。”林因肯定道,“最后估计也只是酒庄的法人遭殃,进去几年遭受牢狱之灾,出狱后有游光楣的打点,依旧能过得风生水起。” “晞旸,你这位大小姐的处境可谓是四面楚歌啊。” 冉晞旸紧磨着后槽牙,烦躁地长呼出一口气。她的视线扫过台下的游氏三兄弟,缓缓落在与兰跃款款而谈的游棋栎身上,定格在她一开一合的双唇上。 “林因。”冉晞旸的语速快过大脑,“你帮我看看,现场的人里,除了兰跃,还有谁是跟我同个星座的?” “同个星座?”林因纳闷地皱眉,却还是快速搜索着,“你问这个干什么?” 前面一行人相谈甚欢,游棋栎同长凌的高层呵呵笑了一阵,张手就近与兰跃相拥。她的唇妆依旧是冉晞旸涂上的那一层,她将目光扫过身后众人,在旁人还未注意的时候冲冉晞旸魅惑地一眨眼。 冉晞旸的眼睫被烫了一下,她用舌尖湿润着双唇,嘟囔道:“没什么,就是——比较好奇。” 林因含糊地说了句“你什么时候对这种事情感兴趣了”,仰着脖子在屏幕上匹配在场人员的信息。 “看过了。”林因靠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说来也巧,在场的人里只有兰跃是跟你同个星座的。” 提到嗓子眼的心缓缓坠落,冉晞旸的喉头上下蠕动,眯眼看着眼前握手合照的一对人。 “果然是她。” 第19章 天气渐渐转凉,到了乱穿衣的季节,清晨还是薄两件,到了中午就得露出小臂散去燥热。 今天是那烂泥打人事件开庭的日子,因为这一件事引发了众怒,而男子搬出的借口更是让众人怒不可遏,事情经过发酵,大家广泛传播开庭的日期和地点,守在法院前等待公正的处理。 今日若是没能得到妥善的处理,她日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恶意涌向大家。 各大媒体记者闻风而动,守在法院前等待判决。 果不其然,在庭上,被告的律师提供了被告患有精神疾病的证明,说明被告伤人时并不具有民事行为能力,理应从轻处罚。正当众人哗然气愤之时,棋颂委托的律师播放了棋颂酒店门口的监控,强行将局势扭转。 画面中,男子提着一个布袋在酒店门口晃悠,广场上人流密集,多的是一些商务出差或是旅游的顾客,他站在门口,眼神锐利地扫过面前的行人,小心翼翼地上前兜售自己的商品。 起初他尽找一些有家庭的行人,只是对方人多,只一个眼神,一句不耐烦的拒绝就能让他退缩。他回到原地晃悠,转而找上了看似有钱阔绰的商务男子。只是还没开口,就被对方一个摆手推到一边。男子偏头啐了一口,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细细骂着,随即转换目标,专找单独出行的女人,直至遇上被害的女人,受到女人的拒绝后将积攒已久的怨气撒在她身上。 庭上,律师指着被告痛斥:“精神疾病不能成为犯罪行为的保护伞,在案发当时他会趋利避害,欺软怕硬,足以证明他有完全的民事行为能力。” “这一张薄薄的鉴定证书,绝不能成为罪犯的免死金牌。” 话音刚落,不知是谁捧着手机喊道:“这人不是初犯,网络上有好多他当街打人的视频,就是因为一次次的熟视无睹,才让他变得这么嚣张。” “反正当街无端打人了也没事,以后出门随便一个人都可能是犯罪分子,往后谁还敢出门?” 旁听的众人也被调动起情绪,纷纷抬手指着被告啐骂。 法官抬头扫视众人,出声维持秩序。 庭上,男子的犯罪证据确凿,加之全国瞩目,民众就盼着这个案子的判决来权衡司法的公正。最终,在民众的监督下,男子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赔偿受伤女子的全部损失。 判决一出就登上了热搜,记者们守在门口,举着话筒围在刚出门的游棋栎身边:“游总,听说原告的所有费用都是您先行承担的,请问是什么驱使您这样做?” 游棋栎礼貌一笑,抬手握住女人的手指:“因为我们是命运共同体。” “我希望在全社会的监督下,让有些人明白,当你们将恶意对向我们的时候,在你们的面前,是全体女性的愤怒。” “你们的野蛮暴力不会使我们感到害怕,相反,我们会站在一起凝视你,让你被大家的怒火吞噬。” 说罢,她微微偏头,将位置让给当事的两个女生,自己则双手轻拍她们的手背,侧身挤过人群。 身后的记者还在询问受伤女子的感受与见义勇为女生的感想,游棋栎走到冉晞旸身边,问:“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 “今天可不是你的工作日。” 冉晞旸轻笑一声,侧身与游棋栎一同往路边走:“这件事就发生在我身边,我也特别想知道最终的判决。” 她长呼一口气,感叹:“还好最后是令人满意的结果。” “是啊。”游棋栎说,“好在大家一直在坚持,尽管身边一片倒彩声,大家也没有理会。”她顿了顿,饶有趣味地看向冉晞旸,“如果......判决是另一种情况,你会怎么样?” “当然是继续上诉,我们和她们站在一起。”冉晞旸看向游棋栎,心知她这么问的原因。在这几个月的审理过程中,网络上有不少黑子不断抹黑游棋栎,说她这一举动纯粹是为了炒作,甚至在平台上无端给棋颂酒店差评,或是不断秒退款,给棋颂带来了不少麻烦。像游棋栎这种高度冲浪的人,网络上的污言秽语,她该是都看到了。 她停下脚步,逆着阳光看向游棋栎:“游总,你会一起么?” 游棋栎俏皮地一歪头,上前轻捶冉晞旸的肩膀:“半途而废是我游棋栎的做事风格么?只要不是满意的结局,我都会陪她们战斗到底。” 冉晞旸微微一笑,由着游棋栎靠近,顺从地抬手轻揉自己的肩膀。 “游总。”她们踏着夕阳,沿着人行道缓缓走着。 “嗯?” 冉晞旸眯眼看向远处,轻声问:“听说你最近跟兰跃交往密切。” 第25章 游棋栎轻呵一声:“这还用听说?我的行程你不是最清楚的吗?”她抬手戳着冉晞旸的肩膀,埋汰,“不行啊冉助,你都没把我放在心里。” 冉晞旸扯着嘴角,苦笑着躲开:“我只清楚游总的公务行程。”她咂咂干涩的口腔,刻意瞥向一边,“那,顺利吗?” “顺利啊,不过半年棋颂就能配备最新的智能化设施。”游棋栎偏头看向冉晞旸落寞的神情,聪明如她,瞬间就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怎么,你不希望我们顺利吗?” “怎么会?”冉晞旸的喉咙干涩,“我身为游总的助理,棋颂越来越好,对我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不过,你问的顺利,真的只是公务上的?”她们并肩走着,动作间手背不时相擦,游棋栎低头看着不过咫尺的距离,手指故意往外翘起,意图在不经意间跟那人手指相碰。 意外的触碰让冉晞旸像被针扎了一般缩手,她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说:“私人的事情我应该无权过问,游总开心就好。” 她站定,远眺这前方的停车场:“今天我没有开车,就送你到这了,游总慢走。” “诶。”游棋栎赶忙抓住冉晞旸的手腕,“如果今天没事的话,陪我喝一杯。” 冉晞旸下意识就想拒绝,奈何游棋栎抓得紧,让她无法逃脱。她认命般地放弃抵抗,问:“为了什么?” “为了——”游棋栎一个转身,就将那人往反方向拽,“借酒消愁。” -- 夜晚转凉,连风都带着丝丝冷意,露台上的晚风摇曳着火桶里的火苗,游棋栎披着一条薄毯,伸手将调制好的热红酒递给冉晞旸。 “喏,这里的风景不错吧?”游棋栎坐在露营椅上,轻抬下巴远眺着脚下的风景,一脸自豪,“这地方是我妈妈选的,房子的设计也是我妈妈一点点画出来的。” 冉晞旸双手捧着杯子,点头认同:“游董是个全能的人。” 游棋栎不可置否地点头,抿唇喝了一口:“你多久没这么安静地发呆了?” 她看向冉晞旸:“好像自你入职开始就一直跟我到处奔波,会不会后悔?” 冉晞旸摇头:“在哪里上班都是一样,但是游总是个很好的领导,所以我只会觉得庆幸,没有后悔。”她跟着抿了一口热红酒,半开玩笑道,“况且我现在已经过了试用期,就算后悔,按照国内的惯例,也要提前一个月吧?” 游棋栎嘁了一声,捧着个杯子默不作声。 铁桶里的火苗不断绕着边缘滚动,远处的霓虹灯与眼前的火苗交相辉映,映衬着两人的侧脸。冉晞旸换了个放松的姿势,问:“游总之前说的愁,是什么?” 游棋栎俯身,撑在大腿上,偏头看她:“你想知道?” “嗯。” “有多想?” 冉晞旸对上游棋栎的双眸,被她的表情逗笑。冉晞旸卸下防备,跟着坐直身子:“游总有多想说,我就有多想知道。” 这话说得微妙,游棋栎皱了皱鼻子,斜眼瞪了她一下。 “还能是什么?”游棋栎举起杯子,将头顶的圆月盛在杯口,“所谓愁思,无非就是那几样。” 冉晞旸晃动着杯中的酒水,暗红色的水流涌动,隐隐倒映出她的眉眼。面前的火苗扰动空气,吹拂着她的碎发。 “是集团上的烦心事,还是感情上的?” 游棋栎不紧不慢:“你觉得呢?” “据我所知,最近棋颂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冉晞旸憋着一口气,“那就是感情上的事喽?” 她仰头抿了一口酒:“你跟那个人,进展很失败吗?” 游棋栎的眉毛低垂,一脸沮丧:“感觉我并不是你说得那么好,过去那么久,那个人还是对我无动于衷。” “你说,这叫失恋吗?” 冉晞旸的眉头一蹙,显然是被“失恋”这个词击中。她看着游棋栎唉声叹气的模样,不禁身子前倾,关切问:“她是怎么对你无动于衷?会不会是你误会了?” “是误会吗?”游棋栎问,“我每天想尽办法靠近她,极力展现最好的自己,是块石头都要开花了,但是她却一点表示都没有,对我若即若离的。” “那......”冉晞旸正要开口,但转念一想,这般追问下去未免太过冒犯,她跟游棋栎只是上下级关系,顶多是因为游棋栎这人好说话,所以她们比一般的上下级关系亲近一些。像她想问的那些细节,游棋栎愿意说,她自己会说出来,若是她不愿意说,那自己就不该追问。 这样想着,她伸长腿,将手搭在大腿上,仰望着夜空叹息:“感情这种事强求不得,游总你要是觉得累的话,放弃未免不是一个好选择。” 城市的霓虹灯照出了夜空中浮云的轮廓,游棋栎看着冉晞旸忧郁的侧脸,壮着胆子问:“看你这么惆怅,这么感同身受,怎么,你也失恋过吗?” 冉晞旸快速扫了眼,像个没事人一样对着篝火细品酒水:“爱而不得,不是人之常情吗?” 游棋栎一下子来了兴趣,她挪动这椅子靠近,干脆将手搭在冉晞旸的大腿上:“那你是怎么失恋的?人家拒绝你了?” 冉晞旸往一旁挪了一点,摇头:“不是。” 游棋栎继续问:“那是为什么?你有说你喜欢她吗?” 冉晞旸继续摇头。 游棋栎侧着身子,干脆歪着脑袋盯着她。冉晞旸被她看得有些尴尬,正想挪开视线,她却率先转动眼珠子,将四周的景物大致扫了一圈,最后款款落在冉晞旸身上。 “既然你我都是为情所困,不如......” “你喜欢我吧。” 第20章 木柴里的水汽蒸发,“嘎吱”一声从木料里爆裂,火舌热情地舔舐着她们的脸庞,冉晞旸的身子一僵,转而迅速与游棋栎分开距离,不安惶恐地咬着嘴唇。 游棋栎将那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她偷笑一声,又强行压下嘴角,解释:“你失恋了,我也失恋了,两个失恋的人抱在一起相互疗伤不是挺好?” 她突然靠近,握住冉晞旸的手指问:“怎么样,能不能尝试喜欢我一下?” 冉晞旸的手指抽动,身子小心地往椅背那缩。 “这哪能一样?”她的手指不断转动着杯子,“你喜欢的另有她人,怎么可能换个人喜欢就能疗伤?” “况且,我是你的秘书,我们是上下级关系,我不能逾矩。” 火焰在游棋栎的眼中跳跃,冉晞旸缓缓抬头,注视着她眼中的自己的倒影。 一个另有所图的刺客无法拥有自己的感情。 冉晞旸逐渐挺直后背,目光自游棋栎身上跳跃到远处的夜景。 “游总,感情的事情不是说变就变,你就算是换了个人喜欢,来日再见到那个人,你依旧会心动。” 她回头道:“这样对你后面选择的人来说不公平。” 她说得尤为认真,好似将自己代入了替身一角一般。游棋栎快呼出一口气,耸肩道:“好吧,你要是觉得勉强,那就算了。” 她将身上的毯子取下,共同盖到两人的大腿上,捧着酒杯眺望远方:“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 冉晞旸看着游棋栎回答:“很好的人。” “我认识吗?” 冉晞旸低垂着眼睫:“游总想认识吗?” “那就是说我现在还不认识她?” 冉晞旸挪开视线:“可能吧。” 游棋栎轻撞她的肩膀:“真的?” 冉晞旸沉默。 “那……你喜欢她什么?” 火焰盛大,熏热了冉晞旸的脸庞,她红着耳朵躲避:“游总,这个超纲了。” 游棋栎撇撇嘴,从善如流地改变话题:“你很喜欢她?” 冉晞旸的眼神温柔,看着游棋栎探究的双眸缓缓点头。 “有多喜欢?” 冉晞旸轻笑一声,为游棋栎整理大腿上的薄毯。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 随着十一假期的临近,各大平台纷纷绞尽脑汁招揽游客,棋颂作为酒店的顶尖企业,自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营销部为了这次的假期熬了好几晚,给出了十几版方案,经过层层筛选,最终通过三个呈现在会上。 游棋栎对此也很是纠结,她虽然对酒店管理研究较深,但毕竟是常年生活在国外,对国内的游客喜好并不怎么了解,这几个月也只是通过高强度的冲浪与市场调研逐渐了解。 加上棋颂高层的年龄普遍偏大,与主流游客之间有着较大的年龄差,对于游棋栎满意的方案,总会有不同的声音出来反对。 “真是头疼。”费运俐跟着游棋栎走进办公室,抱怨道,“明明有更多更好的方案,那几位领导却偏偏倾向于最传统的视频宣传。” “我觉得李总的抽奖就很好啊,能在社交媒体广泛流传,广告打出去了,还能让棋颂博得一个慷慨的好名声。” 第26章 营销总监站在一边打着圆场:“其实每个方案都是我们部门经过慎重讨论筛选出来的,不管是视频推广还是抽奖活动,都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游棋栎的眉头微蹙,低头翻阅视频推广的方案:“既然会上决定采用这个方案,就不要惦记别的,好好把这个落实下去。” 营销总监笑着应下,不过片刻,她又皱眉道:“不过视频的主角游总有什么想法吗?按照往年的惯例,大抵是请一些流量明星宣传。只是近年来塌房的明星数不胜数,若是临近假期出了岔子,倒是适得其反了。” 费运俐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跟着说:“其实近年来大家都更在乎产品的质量,请流量明星来宣传,会让我们多出一些为偶像买单的粉丝。但是一旦明星塌房,脱粉回踩的怕也是一个隐患。” 游棋栎点头:“明星是好,能给我们带来巨大的流量。但高收益意味着高风险,棋颂现在是转型的关键时期,承受不了这样的意外。”她看向站在一旁的冉晞旸,“冉助,你有什么想法?” 冉晞旸抬眸:“宣传视频代表着棋颂的门面,视频的主角更是。依我看,与其选择所谓的明星,不如由游总亲自拍摄。” 她看向几人震惊不解的眼神,解释:“游总在回国接手棋颂之初就引起了热烈的讨论,加上期间发生的各种事情,尤其是诉讼一事,网友们对游总的印象很好,游总身为棋颂的掌门人,拍摄十一假期的宣传视频,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她顿了顿,瞥过游棋栎的脸庞,不慌不忙地补充:“再加上游总面容姣好,其颜值与流量不输任何一个明星。只要我们适当宣传,将游总打造为高颜值企业家,可能会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收获。” 费运俐诶了一声,激动道:“是啊,这个赛道鲜有人走,不如我们来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况且游总那么好看,我们就应该大肆宣传。” 游棋栎下意识地用指尖轻敲着桌面思考,窗外的阳光照耀着屋内细小的白色尘埃,笼罩在周边,使得游棋栎格外柔和。她的眉眼低垂,如一个沉思的神女一般。 “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游棋栎抬眸,“由我来宣传,或许能让大众了解棋颂的品质。” 她的眼神流转,在费运俐与营销总监火热的讨论中突然一个拐弯,对着冉晞旸勾手:“到时让我的冉助陪我一起。” 冉晞旸疑惑地眨眨眼,迟钝地手指向自己:“……我?” — 阳光猛烈,海浪翻涌着拍打在岸边,金色的光辉周围浮散着水汽,形成一道独特的虹桥。 沙滩上,一众人举着各个型号的相机忙碌奔跑着,吆喝声与快门声此起彼伏。大家戴着墨镜,头戴着草帽,对着相机的屏幕频频点头。 画面里,两人戴着墨镜躺在躺椅上沐浴着阳光。她们的嘴里各叼着一支棒棒糖,双手枕在脑袋后,隔着镜片相视一笑。 海风裹挟着浪花扑在她们的脸上,她们晃悠着双脚,一脸享受的模样。 镜头一转,两人已然赤着双脚,脚踩着金光闪闪的沙滩追逐着浪花。游棋栎身着一袭蔚蓝色碎花吊带裙,右手反顶着脑袋上的米白遮阳帽,扭身对着身后的冉晞旸笑颜如画。 冉晞旸追在后面,不时踢着追逐而来的浪花,待靠得近了,她的双手护在前头,小心地扶住游棋栎的肩膀,稳住她的身子。 玩得累了,她们便踩着落日的余晖,并肩走着。空旷的沙滩只留下两串默契的脚印。镜头随着脚印缓缓上升,定格在两人对视着的侧脸上。 磅礴的夕阳空悬在她们之间,她们互相对望着,视线如蚕丝一般胶连。游棋栎抬手,俏皮地微微歪头,将手中的棒棒糖与冉晞旸的相碰。 糖块相撞,发出微乎其微的当当声,还未被本人察觉,就被汹涌而来的浪声吞没。 “ok,可以,非常好。”最后一幕定格在相触的棒棒糖上,导演比了个ok的手势,起身喊道,“今天这个外景就拍到这里,明天我们再去酒店内部取景。” “游总,冉助,你们辛苦了。” 游棋栎应了一声,抬手将棒棒糖重新塞回嘴里,提着裙摆快步跑过去查看效果。 冉晞旸大为震撼,她看着手中的糖果,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远处的人们还在讨论着影片的细节,冉晞旸的手指碾动着塑料棒,扔也不是,吃也不是。 她低头环顾四周,最终背着手从口袋里拿出先前的糖纸,一面跟上游棋栎的步伐,一面将剩下的糖块包了起来。 游棋栎还在弯腰查看影片,瞧见来人,她抬手招呼着,指着小小的荧幕问:“你看看,是不是拍得很好。” 她的嘴里还含着同样口味的糖果,说话间,口腔中的果味悄无声息地释放,甚至在她转头的瞬间,嘴边的塑料棒擦过冉晞旸的侧脸,留下一道淡到极致的粉色印记。 冉晞旸轻咬着牙关,从喉咙里轻声应了一下。 游棋栎鼓嘴,将嘴里的棒棒糖调转个方向。 “你的糖呢?”她问。 冉晞旸后知后觉地回神,支支吾吾,直起身转移话题:“傍晚就要转凉了,游总,你的感冒才好,不宜在这一直吹着海风。” 游棋栎嘁了一声,心知肚明。她对着那人暧昧一笑,转而恢复正经,对众人招呼:“时候也不早了,大家早些休息,过两天我们再拍内景。” 夜深人静,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总算能松懈下来。冉晞旸没有开灯,靠坐在角落取出那支她护了一路的糖果。 塑料纸的沙沙声在黑暗中尤为明显,冉晞旸绷着下巴,极力减轻不必要的声响。 就着月光,乳白色的糖果在眼前显得尤为小巧,冉晞旸的心跳加速,情不自禁地咽下口水,趁着周遭无人,她眼睫颤抖着靠近,小心翼翼地触碰本就属于她的糖果。 鼻尖闻到一阵熟悉的甜味。 是荔枝味的。 荔枝味的 一个吻。 第21章 宣传视频一经发表,就引起了热烈的反响。如今时代更迭,大众本就对铮铮向上的女性企业家颇有好感,再加上游棋栎接任后的一系列举措都戳中了大伙儿的心坎,人又漂亮,简直让人挑不着缺点。 就连当地的文旅局也转发了棋颂集团的宣传视频,呼吁广大民众前来南市游玩。 因为棋颂酒店的选址比较考究,大多位于当地景致独特的地段,随着假期的到来,各大分区的订单量直线暴增,集团时隔几个月再度迎来了忙季。 “冉助。”忙里偷闲之际,费运俐滑动着手机屏幕,“游总发的朋友圈你转发了吗?” 冉晞旸正坐在位置上百无聊赖地喝着牛奶等游棋栎散会,闻言她一愣,问:“什么朋友圈。” 费运俐震惊道:“游总昨晚转发的视频,你不会没看到吧?” 她凑近盯着冉晞旸疑惑地眉眼,点头说服自己:“也是,你估计连朋友圈都很少看。” 她凑近一些,将手机往冉晞旸那边挪:“喏,你跟游总一起拍的宣传片,刚出炉没多久游总就转发了。” “我觉得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们作为员工的,是不是也要转发一下?”正说着,她的手指一点,随手选择了转发,“冉助,你不转发吗?” 冉晞旸犹豫片刻,摇头:“我的微信没多少人,就算转发了也没人看。” “这哪能一样?”费运俐啧了一声,“我也是学别人的,转发领导的朋友圈,不是为了让更多人看见,而是让领导看见。” “让领导知道你对公司有这份心就好。” 她看着冉晞旸打开手机,提醒:“如果你不想让别人看见的话,你可以把棋颂的人都放在一个分组里,这样别的朋友家人就看不到你这条视频了?” “要不,我教你?” 冉晞旸被她说得有些尴尬,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徘徊一阵,终是向上一扫,回到桌面:“不用,我回去了再考虑考虑。” 费运俐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又想着转不转发是人家的自由,便捧着手机,向冉晞旸分享她刚才刷到的搞笑视频。 视频很滑稽,在末尾的时候惹得冉晞旸也忍俊不禁,她抬手摸着鼻子遮掩自己的笑容,下意识地开口让费运俐将这个视频转发给自己,可在对方答应后又莫名有些迷茫。 转发给自己,然后呢? 她要怎么在不经意之间把这个视频分享给游棋栎? 怎么做?才不突兀,不让人反感? 冉晞旸默默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起牛奶瓶仰头一饮而尽。视野的一角出现游棋栎的身影,她的喉头一噎,赶忙放下擦拭嘴角,起身直面怒气冲冲的游棋栎。 游棋栎板着一张脸,路过冉晞旸的时候直接伸手拽了一下她,径直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费运俐抬头用口型问:“又怎么了?” 冉晞旸撇着嘴耸肩,收拾好桌面的杂物抬腿往游棋栎办公室走去。 第27章 游棋栎正坐在沙发上,像个生闷气的小孩一般抱着手。 冉晞旸轻声走过去,半蹲着脚,仰头问:“怎么了?” 游棋栎瞥了她一眼,气呼呼地:“没什么,就是厌蠢症犯了。” 冉晞旸放心了些许,又问:“他们怎么了?” “犯了很多幼稚的错误。”游棋栎皱着眉头,“下午我出去一趟,你不用跟着了。” “为什么?” 游棋栎:“我现在正烦着,不想把气撒在你身上。” -- 早秋的风格外舒爽,街道两旁的梧桐叶微微泛黄,一阵秋风拂过,相互诉说着无声的爱意。 冉晞旸悄然跟在游棋栎身边。 眼下游光楣已经出院,他们兄弟虽然表面上对游棋栎客客气气,活像个相亲相爱的舅甥,但依照他们往日的举动来看,她实在不放心让游棋栎单独外出。 虽然眼前这位大小姐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柔弱。 今天游棋栎并没有公务行程,看样子也没有约上她的几个小姐妹,估计就是被那一伙人气得出来散心。 她换了一身休闲服,款步走在小道上。附近有一个城市公园,不少家长带着自家孩子或是毛孩子来这散步,孩子的嬉闹声与小狗的汪汪声不绝于耳。冉晞旸与游棋栎保持十几米的距离,悄然跟在后面观察情况。 游棋栎的神情放松,走上几步就坐在长椅上放空。她微微眯着眼,细细感受着秋天的气息。 冉晞旸靠在附近的树干上,抱着手打量游棋栎的侧影。 她的坐姿很优雅,就算是在放松的时刻,也从不弯腰驼背,下巴微微仰着,像一只高傲的天鹅环视人间。 冉晞旸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勾,隔着世界万千描摹她的轮廓。 突然,她的眉头一紧,脚尖下意识地往前一抬,神情严肃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举止诡异的男子。 “林因。”冉晞旸轻拍镜腿,“你能定位到我的位置吗?” 一阵电流声后,林因回答:“能,怎么了?” “在我的东南方向约一百米的地方,有两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的,一前一后,估计跟了游棋栎一路了。你看看能不能查到他们是什么身份的。” 林因应了一声,在屏幕上搜索:“是有那么两个,我看了一下游棋栎的行走路线,这两个东西跟了一路了,一直都是隔着一段距离。” 林因的身子前倾,啧啧道:“还好你比较警惕,他们没有发现你。” “接下来该怎么办?” “现在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知道游棋栎的行踪,只能静观其变。”冉晞旸观察四周,“而且我也不清楚对方到底有多少人。” “没关系,我来排查。”林因冷静说,“你尽快把游棋栎带离这里。” “这地方人员众多,要是真发生什么,不到一小时就会上热搜。” “嗯。”冉晞旸向后看了眼,抬腿走向游棋栎。 游棋栎纳闷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身边的人:“怎么,你跟踪我?” 冉晞旸摇头:“我只是想着难得休息,出来散散心,没想到还是和游总碰上了。” “哦!”游棋栎故作受伤,“看来我的出现破坏了你的兴致了。” “没有没有。”冉晞旸笑着扫向远处观望的两个男的,下意识地伸手搭在游棋栎身后的椅背上,“游总一会儿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游棋栎说,“本就是出来散心的,当然是漫无目的地随处走走喽。” “你呢?难得空闲,你打算去哪里?” 冉晞旸笑问:“游总打算一起吗” “哦?”游棋栎偏头,“不怕领导在,坏你的兴致?” 冉晞旸摇头,防备着远处两人:“游总也说了,我们不止上下级关系。” 游棋栎的眉头一挑,来了兴致:“那是什么关系?” “还是说,我上次的提议你接受了?” 冉晞旸没有言语,她起身之前仰头示意:“我知道一个有趣的地方,游总要不要一起?” 游棋栎仰头看着她。她的笑容温暖和煦,身上烟蓝色的风衣与身后的景致实在是衬得紧,她就站在原地等待自己的回复,好似不论自己给出什么样的回答,都能让她甘之如饴。 “行啊。”游棋栎利落起身,“既然冉助盛情邀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冉晞旸的肩膀贴着游棋栎,一手虚拢着她的肩膀,低头快速往林因所说的安全地带走去。 游棋栎的余光看着肩膀上的手指,不禁暗自嘴角上扬。她使了力气咬住自己的嘴唇,避免自己真的笑出声来。她看向四周转移注意,孩童嬉闹,小狗奔跑,落叶随风飘荡,往常平凡的景色在此刻突然蒙上了一层柔和的滤镜,她的心情瞬间好转,不时往一旁偏一下,靠得再近一些,贴得再紧一些。 不过片刻,她就察觉到不对劲。身后总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她偏头看向冉晞旸,那人的牙关紧绷,神情严肃地透过镜片观察周遭的环境,再偏头神情紧张地回头观察步步紧逼的男人。 冉晞旸的步伐越来越急促,待她们拐到一处小巷,身后的两个男人陡然变成一伙凶神恶煞的恶徒,冉晞旸暗感不妙,她将游棋栎拉到墙边,语速飞快:“我们被跟踪了,你先待在这不要动,我来解决。” “这么多人。”游棋栎抓住冉晞旸的手腕,“寡不敌众,不如我们先走为妙。” 冉晞旸轻呼出一口气,抬手轻抚游棋栎的脸颊安慰:“没事,我能应付,不要担心。” “有我在。” 话刚说完,身后的男人就一棍挥在冉晞旸的身后,冉晞旸一个侧身,再一个回踢将那人踢倒在地。 “有人要带你身后那位回去,识相的话快点闪开,我们也不想伤及无辜。”为首的男人喊话。 “伤及无辜?”冉晞旸扯着嘴角,将被甩掉的木棍踩在地上,“想靠近她,也得看我同不同意。” 说罢,她侧身飞踢在墙上,借力转身,一脚踢飞两人。 巷子口的男人咿咿呀呀地冲上前,冉晞旸一个弯腰,抱住就近的一个奋力往前一扔,眼前的男人被推倒一片。 那一群歹徒见占不到便宜,纷纷将视线投向躲在后面的游棋栎。他们的目的本就是她,既然在冉晞旸身上占不到便宜,那干脆直奔主题,将她身后的女人捉住拿回去犒赏。 他们分成两伙,互相眼神示意后散做两队分头行动。 游棋栎看着朝自己奔来的一伙人,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微微活动脖子,舒展手指,在对方逼近之时故作害怕地闭上眼睛,毫无章法地挥动自己的双拳。 拳拳没有逻辑,却也拳拳到肉。 游棋栎的声音颤抖,在打到人的同时又惊又怕地尖叫一声。 冉晞旸被那声音一惊,她扭头喊了声“游棋栎”,加快挥拳的速度,趁对方哀嚎之际捡起地上的木棍,俯身对着附近的膝盖狠狠一挥。 “梆”的一声,一声响亮清脆的碎裂声。 冉晞旸不作耽搁,带着杀气踢走挡在前面的男人,又一棍砸在另一人的肩膀上,小巷里尘土飞扬,在一片呼痛声里,冉晞旸扔掉木棍,搂住游棋栎的肩膀,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唤道:“游棋栎。” 游棋栎的声音颤抖:“嗯?” “他们有伤着你吗?” 周遭的尘埃顺着光线旋转着坠落,游棋栎靠在冉晞旸的肩膀上,缓缓摇头。不远处忽地传来一阵警笛声,连同周遭的空气都热闹了起来。地上的男人惊恐地抬起头,向为首的男人询问:“哥,那边是不是警车?” 男人被打中了膝盖,正痛得面部抽搐,闻言他先是往后瞧了一眼,再抬头不甘地看向站在面前的一对女人。 冉晞旸松开怀抱,正仔细地为游棋栎检查伤势。游棋栎低垂着眼皮,隔着冉晞旸的肩膀居高临下地用口型说了个“滚”。 警笛声逼近,甚至巷子口隐隐约约出现了交谈声。他们此次属于秘密行动,绝不能让外人发现,男人愤愤地往地上啐了一口,狠狠地瞪了冉晞旸一眼,由小弟搀扶着离开。 冉晞旸一心都在检查游棋栎的伤势,根本无暇理会这些菜鸡,倒是游棋栎磨着牙齿,装模作样地挥挥拳头。 “好了。”冉晞旸抬手握住游棋栎的拳头: “好了,没事了。”她牵着游棋栎往巷子口走去,头顶的无人机正吊着一个“滴唔滴唔”叫的扩音器。 第22章 冉晞旸搂着游棋栎,迅速坐上了林因安排的车辆。这种事情在l国本是家常便饭,可不知为何,这一次她的手心火热,双手不自觉地颤抖。 她偏头看向一旁的游棋栎,那人紧紧咬着下唇,不安地望着窗外吞咽口水。察觉到自己的视线,游棋栎紧紧抓着冉晞旸的手指,声线飘浮:“你说,那几个人会是谁安排的?” 冉晞旸的手指微动,她的视线骤然坠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又迅速瞥开。 第28章 “不出意外的话,是光宗耀祖他们。”冉晞旸伸手按在游棋栎的手背上,“没事,现在安全了。” 她沉默地看着游棋栎的双眸,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她跟在游棋栎的身后,还好,她一直牵挂着她。 她克制地吸了一口气,压制住自己难以控制的后怕。 “不过……”游棋栎纳闷,“那个警笛声是怎么回事?我们现在坐的车又是怎么回事?” 冉晞旸正欲开口,耳朵里突然传来林因的声音:“诶——别暴露我嗷!” 冉晞旸轻咳一声:“是我之前说的那位略懂些互联网的朋友。”说着,她以揉耳朵为掩饰,关掉了她与林因的通讯。 林因:…… 游棋栎似懂非懂地点头,她拍着冉晞旸的手腕劫后余生道:“还好有你在,不然我今天可能就要交代在那里了。” 冉晞旸:“我是游总的助理,自然是游总在哪,我就在哪。” 游棋栎疑惑地眨眼:“不是说是碰巧遇到我的吗?” 冉晞旸一时语塞:…… 好了,不许再说了。 -- 窗外的天空青蓝交接,冉晞旸坐在沙发上,脚边缠绕着不断扭动的小猫。 她来这多次,也算与这些猫主子混了个眼熟,每每靠近,它们不再警惕地后退,而是喵喵着冲她嚷着,在她的脚边蹭来蹭去等待她的抚摸。 游棋栎受到了惊吓,先行上楼洗去一身的冷汗。冉晞旸伸长腿,以一个放松舒适的姿势靠坐在沙发上,点开林因传送过来的讯息。 在打斗之中,她趁对方未曾注意,取走了那人衣兜里的纸条,上面正是对方简易的名片,所属南市的一家安保公司,初中肄业,一直在这家安保公司工作,到目前也算是一个小主管。 冉晞旸的嘴角一抽,不屑一笑。 都是小主管了,身手居然还是那么菜。 她将收到的资料顺手转发给游棋栎,手指在聊天界面上停留一阵,终是顺从自己的内心点开游棋栎的朋友圈。 她想,费运俐说的话不无道理,毕竟这次的宣传片她也有参与,直属上级都转发了,她没有不理会的道理。 大不了,她将棋颂的员工都设置为同个标签,仅她们可见就行了。 突然,她的手指一顿,眼神肉眼可见地变得慌乱。她下意识地蠕动喉头,却发现口腔干涩得没有一丝水分。她的呼吸频率变得紊乱,眼皮快速眨动,不解而震撼地盯着屏幕上的背景。 在她的眼前,是一片熟悉的夜空,月光皎洁,散发着独一无二的清冷之意,当初那片寂冷落寞的月色在此刻却突然变得躁动火热。 为什么? 冉晞旸轻舔嘴唇,无措地推动鼻梁上的眼镜。 为什么要把她拍的朋友圈设为背景图片?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特地点开自己的相册来回对比。 游棋栎的背景图片并不完整,似是截取了部分上传,只是无论是从月光的明亮,云朵的轮廓还是角落里树枝的弯曲角度,都证明那是她曾经拍的照片。 冉晞旸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着,身为顶级刺客的她突然因为一张平平无奇的照片乱了阵脚。 “在看什么?”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气声,温热的气流拂动耳廓的绒毛,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冉晞旸如同触电了一般一颤,手机因为疏忽掉落在地毯上。她抬起头,对上游棋栎探究的视线,又低头看向掉在地毯上的手机,一个侧身,趁游棋栎还没动作先行捡了回来。 “没什么。”她将手机藏在身后,“今天那一伙人的身份查明了,现在在调查游总那三位舅舅与他们的通讯记录,不出意外的话,可能明天就能出来。” “不着急。”游棋栎绕过沙发,“这么晚了就不用麻烦你的朋友,棋颂又没有给她开薪水。” “既然身份明了,我可以找私人侦探查明。” 冉晞旸心说市面上的私人侦探还真不一定能有林因那么厉害,但游棋栎都这么说了,她也没有坚持的必要。 再说,她跟林因的身份都不好暴露给任何人。 “好。”冉晞旸回答,“到时有需要游总可以随时叫我。” 她扭身看了一圈,找不出任何继续留下的理由。她再扫了眼游棋栎,轻声开口:“没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游棋栎捧着手机快速浏览着消息,闻言她下意识地点头,在对方走出几步后突然叫住冉晞旸。 “过几天有人喊我过去赴宴,你说我该不该去?” 冉晞旸的脚步一顿,扭身来到游棋栎身边:“谁?” “还能有谁?”游棋栎呵了一声,“就那三只老狐狸呗。” “估计是那一伙人将今天的消息汇报给他们,那三个老东西贼心不死,想着约我赴会。”游棋栎拿着手机,好笑道,“说是我们舅甥四人许久没有聚餐,加上过几日就是我妈妈的生日,想给她庆生告慰妈妈的在天之灵。” “冉晞旸。”游棋栎放下手机,靠在流理台上,“你说,他们这一出是为了庆生,还是为了什么?” 冉晞旸快步走到跟前:“你什么打算?” “我?”游棋栎嫣然一笑,“他们有胆量邀请,我自然也有胆量赴会。” “可他们这一出为了什么,再明显不过。”冉晞旸的语速飞快,“先是几次三番地暗杀你,后面又在项目上给你使绊子,现在又莫名要与你聚餐,万一他们……” 冉晞旸换了一口气分析:“前几次他们都是找些不入流的家伙,我一个人能勉强应付,一旦进入他们的地盘,我们不清楚底细,很难全身而退。” 游棋栎转过身去,不紧不慢地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啵”的一声拔出木塞,笑道:“据说妈妈曾在上万人里面挑中了你,想来你必定有过人的本领。” 她抬眸看向冉晞旸:“从我们前几次的经历来说,你的本事,确实非同一般。” “对付那三只老狐狸……” “绰绰有余。” 冉晞旸无奈地呼出一口气:“就算是要应付,也得提前做好准备。如今我们对他们的计划是什么都不知道,是要瓮中捉鳖,还是先行试探,都不清楚。就连对方设宴的地点,地理环境也不清楚。” “游棋栎,那不是庆生,那是一场鸿门宴。” 游棋栎满不在意地俯身调酒,透过暖黄的灯光眯眼轻嗅酒水散发是香味。她的手指搭在台面上,盯着冉晞旸轻抿一口。 “地点知道,就在游光楣的酒庄里。” “说来也是,这个酒庄还是他求着我妈置办的,如今在这个酒庄给我妈庆生,倒也说得过去。” “酒庄……”冉晞旸快速眨眼,在脑海中回忆关于酒庄的细节,“你还记不记得绑架你的那人?那人不就是游光楣收买的吗?” “下午刚派人企图伤害你,失手后又急不可耐地邀你赴宴,游棋栎,他们三个人已经是狗急跳墙,是红了眼的牲畜,你要是出了什么事,那我,我们之前做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 “先前他们妄图破坏你的项目让你在棋颂失去威望,可如今你在棋颂逐渐站稳脚跟,他们这次显然是想剑走偏锋,明晃晃地给我们设下陷阱。” 冉晞旸说得激动,站在游棋栎身后眼巴巴地等待游棋栎的答复。 游棋栎静静等待冉晞旸说完,她也知道对方说的不无道理,只是她那三个舅舅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她若是束手待毙,只会助长他们的威风。 面对他们,她必须主动出击,必须先声夺人。 “我自有安排。”游棋栎轻晃着杯中的酒水,“你放心,不管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我既然能光明正大地走进去,定然也能安然无恙地走出来。” 说罢,她将酒杯微微对着冉晞旸感叹:“好酒,冉助你不喝真是可惜了。” 她越过冉晞旸慵懒道:“游光楣的酒庄里也藏着不少好酒,说不定这一次我们也有份尝一尝。” 冉晞旸无奈一叹,跟在游棋栎身后:“游棋栎……” 她第一个字说得极轻,达到微不可闻的地步,听着就好像是亲昵的呼唤一般。 游棋栎的脚步一顿,眯眼感受鼻尖萦绕的酒味,转身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冉晞旸止住脚步,视线躲闪:“游总。” 游棋栎突然玩心大起,凑近一步:“不对,我刚刚明明听见你叫我名字了。” 她步步逼近,冉晞旸步步后退。 “而且……”她凑近与冉晞旸对视,“你叫我棋栎,是不是?” 她晃动着手里的酒杯,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冉晞旸的脸庞:“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不叫我游总,改口叫我名字了?” 浓郁的酒香在两人的鼻尖缠绕,冉晞旸看着游棋栎眼底玩味的笑意,扯着嘴角活动脸部的肌肉,侧着脸攫取一丝氧气。 “游总,是你听错了。” 第29章 “是么?”游棋栎盯着冉晞旸,缓缓伸手,“听说保镖的心理素质极强,就算是面临险境也能做到临危不乱。” “但是……”她突然抓住冉晞旸的手腕,感受指尖强有力的跳动。 “冉助,你的心跳为什么会那么快?” 第23章 手腕的温度灼热,稍一低头,杯口的酒香就会盘旋上升,钻入她的大脑,麻痹她的理智。冉晞旸的下巴磨蹭两下,对着游棋栎的视线兵荒马乱。 她该怎么解释自己对她的称呼? 又该怎么解释自己此刻莫名的心慌? 明明对方只是轻描淡写的一个疑问,就能让她乱了阵脚。 “游总。”冉晞旸转动自己的手腕,“不要赴宴。” “那真不巧。”游棋栎的嘴角下垂,摇头,“我已经答应了,这个周末我就会去酒庄赴宴。” “现在摆在你眼前的只有两个选择:是和我一起,还是让我单刀赴会?” 不等冉晞旸回答,游棋栎再度抓住冉晞旸的手腕:“你还没回答我,你的心跳——为什么会那么急促?” 她更凑近一些,两人的肩膀就只剩一个杯口的距离。 “还是说,其实你有认真考虑我之前的提议?” 冉晞旸屏住呼吸,刻意忽略游棋栎呼出的,带着酒味的气息。她别过头,声线飘浮:“既然游总心里还有别人,就不要再提当初那件事。这对游总,对游总心里那人,还有游总选择的替身都不好。” 游棋栎轻呵一声:“所以你觉得我想要你喜欢我,只是想找个替身?” 游棋栎的手腕微抬,将酒杯从冉晞旸的鼻尖轻轻略过,转身离去: “冉晞旸,在我这里,从没有替身一词。” 她坐在沙发上:“像我这样的人,何愁找不到一个喜欢我的人?” “既然你不愿喜欢我。”游棋栎微微一叹,“那我只好移情别恋,将目光投向别人了。” 冉晞旸的眉头微蹙,抬头看向游棋栎。移情别恋?她不解地眨眼,她说的移情别恋,是对兰跃而言,还是…… 不等冉晞旸琢磨明白,游棋栎浅饮一口红酒,下达逐客令:“既然今晚没别的事,冉助你就先回去吧。” 冉晞旸上前几步:“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游总你……”她打量着游棋栎的神色,艰难开口,“不会害怕吗?” 游棋栎戏谑一笑,靠在沙发背上:“比起害怕,我更好奇你心跳加速的原因。” “冉助,你是要留我一人在这,还是愿意坐下来好好解释你刚刚为什么会心动?” -- 冉晞旸几乎是落荒而逃,在l国面对过那么多复杂危险的境地,她都从未想过退缩,如今只是游棋栎一个小小的问题,她却一退再退,执意不肯面对现实。 冉晞旸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查阅酒庄的位置。林因给她发了详细的布局,她每个角落都查看过去,避免疏忽任何一个角落。 “我其实没有想明白。”林因说,“明知山有虎,为什么偏向虎山行?” 冉晞旸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跳动,不断切换着屏幕。 “依照游棋栎的性子,她不会做没准备的事情。那三个老狐狸在棋颂盘踞几十年,游理前脚刚去世,他们后脚就要谋害姐姐唯一的孩子,其心狠手辣的程度非常人所能比拟。” “如果这一次游棋栎因为顾虑没能赴宴,被他们三人抓住不孝的把柄不说,往后可能会愈加得寸进尺,干出更加伤天害理的事情。” “游棋栎这一去,是要制衡他们,将一切都摆到台面上来,免得伤及无辜。” 林因较为认同地点头:“这么说来,她倒是用心良苦。” “只是这么一来,她的身世倒有些凄惨,身边这么多人,竟没有一个是真心的。” “晞旸,你说,如果她知道你是……” “她不会知道的。”冉晞旸打断道,“就算她知道了,那时候她已经是棋颂集团的当家人,坐拥巨额财富,不会在意我这样一个萍水相逢之人。” 她看着酒庄附近的监控,问:“游光楣几人有什么行动吗?” “他本人倒是没什么动静。”林因回答,“酒庄的法人已经被拘捕,他们之间的线断了有一段时间。但是晞旸,这两天他倒是和一个人联系密切。” 冉晞旸:“谁?” 林因:“倒也不是游光楣,是他手下的秘书,酒庄的管家,从半个月前他就与烟火燃油的供应商频繁联系,也有较多的资金往来。跟之前一样,都是倒了好几手转到对方的账户上。” “但是奇怪的是,不管是棋颂还是他们自己的酒庄,用得着那么多烟火燃油吗?我当时只是觉得奇怪,直到你跟我说他们邀请游棋栎赴宴,我才恍然大悟。” 冉晞旸看着林因发过来的购货合同与资金明细,不禁心一沉。 “果然,他们是想来一出瓮中捉鳖,想让游棋栎葬身与火海。” 冉晞旸的指尖滚动着鼠标,查看酒庄的三维设计图像。 “在这样大的酒庄想要上演一出瓮中捉鳖,起码需要一小队人马,其间的沟通必不可少。林因,你知道他们之间是怎么联系的吗?” 林因按下回车键,将刚查询到的信息发送给冉晞旸:“说来也是奇怪,游光楣这个老狐狸估计是怕露出马脚,他跟酒庄的人都是用一种加密设施通信,那种设备十分古老,类似与以前的电报机,只能通过信号传递,目前我还在破解他们的传输密码,晞旸,你再给我一些时间。” 冉晞旸仔细研究着林因发过来的设备图片,随即转发给身在l国的其余同行。 “行,那就辛苦你研究一下。不要有太大压力,我已经转发给卡洛兰她们,她们作战经验丰富,说不定能轻松破解。” -- 游光楣的酒庄位于南市海滨的对角线上,四周寂静,占地面积广阔,毗邻附近最好的葡萄产地,便于将新鲜采摘的葡萄就地酿成品质上乘的美酒。 一连下了几天的小雨,总算是能在今天拨云见日,重见阳光。 费运俐坐在副驾驶上,眯眼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独特景色,不禁连连感叹:“都说游副总的酒庄价值连城,比市中心的地价还要贵上几倍,起初我还不信,如今见上一面,真是不得不信了。” 她透过镜面看向游棋栎,突然将话锋一转:“游董辛苦工作一辈子都没想过拥有那么豪华的酒庄,她这个不干实事的弟弟倒是先把福给享了,真不敢想他这么多年究竟贪了多少钱。” 游棋栎面色如常,她眯着眼欣赏着窗外的景色,状似不经意地清清嗓子,将视线频频投向专注于行驶的司机身上。 费运俐的视线一顿,当即明白游棋栎的意思。她悻悻地鼓着嘴唇,侧过身子隔着空气给了自己几巴掌。 门口早已有庄园的管家等候,冉晞旸眯眼看着笑意盈盈的男人,在脑海中不断将他与昨晚的相片比对。她跟着游棋栎下车,隔着镜片观察四周的环境。 每个路口都有身着西装戴着墨镜的壮硕男人把守,个个都是神情严肃,训练有素的模样。阳光明媚,看不清墨镜底下的面容,冉晞旸缓缓扫视过去,确保眼前的每一个人都能进入眼镜的确认范围。 管家笑眯眯地上前,俯身向游棋栎问好:“游总,在下姓李,是这片庄园的管家。游总第一次来,便让我为您带路。您的三位舅舅已经在里面候着了。” 游棋栎抬手一撩长发,点头应道:“正好,我还担心路上堵车让舅舅们干等在门口呢。” 她回头看向冉晞旸与费运俐:“小费,给几位游总的礼物贴身带着。冉助,给妈妈的贺礼别忘了。我们一同给游董庆生。” 冉晞旸与费运俐应了一声,提着两手东西就要跟着进门。 “诶~”管家连忙伸手阻拦,“望游总见谅,副总说了,今日是家宴,闲人免进。” 他的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游总你也知道,游董生前喜静,该是不喜欢生人参加她这种私人宴会。今日是家宴,除了我们几个打下手的,就只有姓游的一家人。” 冉晞旸皱着眉轻扯游棋栎的衣料,压着喉咙提醒:“游总,不要进去。” 游棋栎同样是眉头微蹙,她的脸上带着不悦,反问:“她们两个都是我的贴身助理,冉助也是妈妈亲手挑选的,什么时候成了外人?” 管家依旧笑脸盈盈:“按照世俗的观点,不是一个姓氏的,就都是外人。” 游棋栎冷呵一声。 “好。”等待片刻,游棋栎终是妥协,“既是家宴,那就我们一家操办罢了。” 她回头看向冉晞旸:“冉助,你们暂且在外等着。” “记得好生招待。” 管家连连点头:“那是自然。” “游总。”冉晞旸不解地在她耳边轻声问道,“为什么……” 游棋栎反手轻握住冉晞旸的手腕,按着她的肌肤轻捏几下。 第30章 “放心,我有分寸,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冉晞旸回头环顾四周,待看清周遭的守卫后,她认命般地长叹一声,抬手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方才游总就说眼睛干涩,行程紧张,我还没来得及给游总买眼药水。” “我这副眼镜能有效舒缓疲劳,待游总结束晚宴,我再给游总购置眼药水,游总就先戴着我的眼镜凑合一下。” 冉晞旸双手扶着镜腿,微微偏头,认真细致地戴在游棋栎脸上。她的手指轻抚过游棋栎的耳垂,借着整理耳边碎发的假动作在她耳边嘱咐: “记住,里面的酒水食物尽量别碰,我会尽快想办法带你出去。” 冉晞旸的指尖轻碰镜腿上的开关,透明的镜片上瞬间显现大串数据,注明眼前那人的所有资料。 在震惊之余,游棋栎能感受到对方将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温柔道:“你放心,我会时刻关注你。” 第24章 管家看着两人的小动作,不禁上前提醒:“鉴于四位经理的身份特殊性,外人的东西就不要带进酒庄,免得扰了游董的在天之灵。” 游棋栎的眉头一皱,斜眼瞪着他。 冉晞旸用余光扫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若是放心不下,那便自己试试。” 她抬起眼镜,冷漠地交给管家。 管家客气地接过眼镜戴在鼻梁上,扭动着身躯观察四周。 镜片没有度数,想来确实是所谓的抗疲劳眼镜。他复又摘下眼镜,对着阳光仔细观察,待确认无误了,这才笑意盈盈地交还给冉晞旸。 冉晞旸冷哼一声,将眼镜重新戴回到游棋栎脸上,鼻托与镜腿方一触碰到游棋栎的肌肤,镜片上就再度出现先前的资料。 “好了,进去吧。”冉晞旸轻揉着游棋栎的肩膀,“我就在外面等着。” 游棋栎应了一声,侧身看向管家:“还愣着干什么?带路。” 管家一连诶了三声,伸手将人往里面迎。 “小费。”直至游棋栎的身影消失在视野范围内,冉晞旸快步走回到车厢里,“之前让你带的电脑带来了吗?” 费运俐点头,利索地从后座上拿出电脑包:“带着了。” 她关上车门,防备着外面的守卫:“我们就在车里,会不会太明显了?” 冉晞旸打开电脑,戴着耳机,从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走路声:“林因,能听到我说话吗?” 她回头抽空回答费运俐的问题:“没问题,我同事随时观察着周边的情况,一有动静我就会知晓,不会让对方察觉出端倪。” 另一只耳朵传来林因的回复:“能,现在是什么情况,游棋栎进去了?” “嗯。”冉晞旸操作着电脑,屏幕上迅速出现游棋栎的视角,“对方执意要我们守在外边,不知道这葫芦里究竟藏着什么药。” “其余人等在干什么?他们买那么多汽油总不能是一时兴起吧?” 费运俐瞪大眼睛惊讶道:“汽油?!” 她推着冉晞旸的肩膀:“你的意思是,他们是想烧死游总,所以……”才只让游棋栎进去。 费运俐的眼神颤抖,在瞬间慌了神。她不顾体面地跪坐在冉晞旸身旁,焦急询问:“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在这坐以待毙吧?” 冉晞旸腾出一只手,按着费运俐的肩膀安抚:“自然是不能坐以待毙,我的同事正在安排,会确保游总安然无恙。” “只是我们目前不清楚游总赴约的目的,不好擅自处理。” 费运俐放松了一些,皱眉纳闷:“是啊,游总为什么要赴约?她们十余年都没怎么联系,怎么游董一去世,她那三个兄弟就变得那么积极了?” — 游棋栎跟着管家进入内厅,光宗耀祖和光楣都已经坐在位置上等候,瞧见来人,三人纷纷起身,游光楣率先离座,笑脸相迎:“舅舅算了算,我们四人算是有十几年都没聚在一起吃饭了。” 他回头看向游理的遗照:“这一次啊,还是借你妈妈的光。” 游棋栎微微点头,就近坐下:“如今我回国了,想什么时候聚就什么时候聚。” “那是那是。”游耀祖接着说,“今天啊正好是姐姐的生日,光楣的酒庄也刚好酿酿一批新酒,双喜临门,这才把那叫过来。” “没耽误棋栎的工作吧?”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这我还是能分开的。”游棋栎靠在椅背上,将手机翻转放在桌面上。镜片上显示着眼前三人的身份信息与微表情分析,游棋栎的眉头一挑,继续说,“只是这阵子发生了太多意外,就是不知道今日一会,往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聚。” 果然,游光楣的表情一僵,扯着嘴角问:“这阵子我一直待在医院里,还没在意外面的消息,怎么了?出了什么意外?” 游棋栎抱着手,迟迟没有回应。 游耀祖哀叹一声,解释道:“棋栎刚来酒店的时候,就被一伙儿歹徒追杀。警方猜测对方是奔着棋颂的股份来的。” “包括前些天和长凌兰总的会面,也被歹人绑架。”游耀祖的双手交握,苦口婆心,“一个不到三十的小姑娘坐拥那么多财富,确实容易惹人眼红。” 他说得事不关己,好像这种种意外都是因为外人忮忌而起,而与他们三兄弟毫无关系。 游棋栎看向游耀祖,顺着他问:“那依舅舅的意思,我该怎么办?” 游耀祖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他的身子一怔,下意识地看向后游光楣。 “现在的社会不稳定。”游耀祖摸着下巴,有些无语伦次,“一个女孩子在外抛头露面的也不好。” “依我们几个的想法,最好是将棋颂的裁定权交由我们几个长辈。但你放心,你的股份我们不会动,该有的分红照样给你。等你成家了,我们也可以把裁定权还给你丈夫,让他来处理。” 游棋栎听得发笑。她的身子前倾,看向眼前的三只吸血虫,不解问道:“所以你们不愿相信跟你们有血缘亲情的外甥女,反倒是相信一个未曾谋面的,不知底细的男人?” “为什么?” 游光宗啧了一下:“这天下都是男人在外打拼,你在家享清福不好吗?” “那这棋颂又是谁打拼下来的?”游棋栎讥笑问,“舅舅们的经理之位又是谁给的?” 游棋栎从提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手指用力滑向对面三人:“想来不用我说,舅舅们也清楚,前几日我险些被歹徒袭击。这件事我没有声张,就是想当面问一下。” “人心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满足?妈妈给你们财富,给你们地位,这些都不够吗?竟要置我于死地?” 此话一出,对面三人脸色各异。游光楣眯着眼,不动声色地观察桌面上的名片。游耀祖的脸色铁青,显然是没料到对方竟这般直言不讳。游光宗则是心虚地看向两个弟弟,再狠狠地瞪着游棋栎。 “棋栎,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游耀祖活动着脸部肌肉,“你是我们的外甥女,我怎么可能害你呢?” 游光楣也跟着打圆场:“就是,我们是一家人,又怎会害你。” “今天是舅舅们着急了,想着为你好,让你早些远离是非之地。如果你不愿意,舅舅也不逼你,只要你开心就行。” 游光宗从鼻子里哼着气:“怎么说你也是我姐的女儿,凡事要讲证据,你没有证据,怎么能血口喷人?” “证据……”游棋栎莞尔一笑,“我自然是有,就怕你们没有这个胆量去看。” 说话间,管家低着头走到游光楣身边,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游光楣的面色凝重,盯着游棋栎看了许久,缓缓摇头。 管家得令,退了下去。 — 另一边,冉晞旸盯着屏幕里的画面喃喃:“她是想以身入局,激怒他们好拍下他们的犯罪证据。” 林因颇为震惊:“那她也太相信我们了,万一有一点差错,她就……” 冉晞旸看向窗外,各个入口的守卫正集结在一起,手里拿着林因发过的对讲机交流。她的视线回到电脑屏幕,查看游棋栎的视角。 “林因,他们的通讯密码破解了吗?” 林因的眼前闪烁着一长串跳动的代码,她的双眼紧紧盯着屏幕,双唇绷成一条直线:“还在努力之中,卡洛兰发给我的代码正在运行,马上。” 冉晞旸紧张地咽下口水,扭头与费运俐对视。 “怎……怎么了?”费运俐被看得猝不及防。 冉晞旸扣着指腹问:“你胆子大吗?” 费运俐舔了下嘴唇,结巴道:“应该不胆小,怎么了,游总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暂时没有。”冉晞旸的视线重新回到屏幕上,那边游耀祖和游光楣已经离座,冉晞旸赶忙回拉进度条。 视频里,两个黑衣人上前在游光楣的耳边说了些什么,游光楣与游耀祖对视一眼,起身整理着衣服说是要去酒库挑几瓶藏酒让游棋栎品尝。 第31章 冉晞旸的眉头紧锁,不断转换酒庄的监控视角。 “冉晞旸。” “晞旸。” 耳朵两边同时传来两人的呼唤。 冉晞旸的视线重新聚焦,问:“怎么了?” 林因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他们的通信密码被我破解了,我侵入了游光楣的设备,只要你开口,我就能越过游光楣向他们发号施令。” 冉晞旸嗯了一声,微微侧着耳朵:“怎么了,游总?” 游棋栎并不确定冉晞旸是否能听到她的呼唤,她只是防备着游光宗,试探性一叫,没想到镜腿处当真传来了冉晞旸的回应。 她瞥了眼靠在椅背上的游光宗,压着嗓子:“他们出去了。” “嗯,我看到了。”冉晞旸盯着游光楣兄弟的行踪,“他们确实是往酒库的方向去了。但是那边并没有监控,我无法估摸他们究竟是想干什么。” “游总,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留在这,观察他们后续会采取什么行动。二是我现在就进来,带你出去。” 费运俐守在一旁,巴巴等待着。 游棋栎沉默许久,突然问:“破解了吗?” 冉晞旸的眼皮一抬,看向前方。在听到回复的时候她就知道游棋栎在问什么,只是她颇为震惊,游棋栎是怎么知道她和林因的计划的? 不等冉晞旸发问,游棋栎就借着补妆的动作轻声解释:“我看见他拿东西出去了。” 言下之意,就是她清楚他们有专属的通信设备。 “破解了。”冉晞旸回答,“所以游总的选择是——” “出去。”游棋栎果断回答。 游光宗茫然地摇头,朝游棋栎嗯了一声。 “舅舅。”游棋栎皮笑肉不笑,“想来你们几位贵人多忘事,我自小就酒精过敏,沾不了一点,今天的藏酒,我无福消受。” 说着,就要起身往外走去。 门口的守卫见状,纷纷朝游棋栎靠拢。 “游棋栎。”游光宗叫住游棋栎,“你去哪里?” 他尽量挤出笑脸:“二弟和三弟还在路上,难得一聚,不要枉费舅舅们的一片好意。” 正说着,游耀祖与游光楣也回到了原位,他看着起身的游棋栎,惊讶道:“棋栎,你要去哪?饭菜马上就好了。” 游棋栎握着提包,一脸决绝:“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也没必要保持虚伪的态度。望三位舅舅往后好自为之,不要再打一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她听着自镜腿传来的打斗声,扭身就要往外走去。 游光宗上前半步,又回头看向沉默的游光楣,使了个眼神。 游光楣抿着双唇缓缓摇头。 游光宗的手掌抚着肚腩,放松地吐了一口气。 — 冉晞旸挪动位置,快速交代:“小费,我需要你留在这里,观察游总的行踪。”她将一个耳机塞进费运俐的耳朵里,调试设备,“有情况就通过这个向我汇报。” “等我们脱险了,会有人接应你。”她重重地握住费运俐的手腕,“放心,我们都会没事的。” 费运俐的手指微微颤抖,忐忑地看着电脑屏幕。 “好。”她扶稳耳机,“冉助,注意安全。” 冉晞旸刚一靠近,原本聚集的守卫就气势汹汹地朝她逼近,为首的男人伸手阻拦,嘴里嚷嚷道:“私人聚会,外人勿近。” 冉晞旸冷着脸上前,突然一个弯腰躲过男人的阻拦,再起身抬手往外一挡,抵挡旁人的攻击。她的眉眼冷峻,抬腿间周身散发着杀气,随着一片尘土震荡,身前倒了四五个男人。冉晞旸快步跨过,俯身抽走男人的领带缠绕在手上,用力一挥拳,血液与口水飞溅,冉晞旸及时偏头,微微喘着躲过那一片脏东西。 “林因。”冉晞旸环顾四周,问,“游棋栎在什么地方?” 林因调动着摄像头:“走廊的尽头推门而入即可,她还在里面。” “小费那边的情况呢?” “无碍,目前还无人注意到她。我会派人过去,你放心带游棋栎出来。” “好。”冉晞旸握紧双拳往走廊尽头跑去,整片庄园就只剩痛呼声与她焦急的脚步声。临近门口,冉晞旸不禁放慢脚步,空出时间整理自己凌乱的碎发。 “嘎吱”一声,大门蓦然打开,冉晞旸猛一抬眼,就见游棋栎迎着阳光,在闪烁着意外的光芒中她缓缓绽放笑脸,对着冉晞旸粲然一笑:“冉助,我们回家吧。” 秋风沙沙地绕过她们的脚踝,冉晞旸松开手中的领带,擦拭着手背的血渍。 她越过游棋栎的肩头看向里面三人。后者被她的眼神一震,不禁往后一退,坐回到位置上。他们小心观察着远处倒地的守卫,相互眼神示意,推搡着彼此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冉晞旸伸出手,温柔握住游棋栎的手腕。 “好。我们回家。” 她们坦然跨过倒地的男人,大步朝浓郁的秋色走去。路过一面藏酒橱柜,游棋栎突然脚步一顿,再橱柜前驻足研究。 “啧。”她拿起一瓶红酒,满脸可惜地看着一墙的珍贵藏酒,“真是可惜了。” 转而,她搂着冉晞旸的手臂大步朝外走去: “走,冉助,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头顶由远及近地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庭院里早已没了费运俐的踪影。飞机降落带起的狂风使人睁不开眼,冉晞旸屏住呼吸,抬手挡住自己的眉眼问:“这飞机是……” 游棋栎暧昧地眨眼,率先朝直升机走去:“我跟你说过,我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她的动作迅捷,好似经常乘坐这种交通工具一般。冉晞旸与林因确认好费运俐的安全,又说:“我们破解了游光楣的密码,他们确实是想要将你困在这酒庄里……活活烧死。” “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被你的突然摊牌乱了阵脚,也可能是突然改变的计划,过去这么久,游光楣一直没有指示。” “时间还剩两分钟分钟,如果一直没有指示的话,他们可能就……按照原计划执行了。” 游棋栎正坐在座位上拆开红酒,闻言她俯身拿起两个酒杯,垂眸看着脚底逐渐变小的酒庄。 “今天还是我头次去游光楣的酒庄,据说那是他年轻的时候缠着妈妈买下的。” “既然他今天有这个心邀请我一聚,我自然也要送他一个大礼。” 她优雅地往酒杯里倒上酒水,哗哗的水流声被耳边的呼啸声掩盖,暗红色的酒水在透明的酒杯里翻涌,风浪拂过游棋栎的长发,扑在冉晞旸的脸庞上,使她不禁迷了眼。 “干杯。”游棋栎将酒杯递给冉晞旸,勾唇笑道。 “噹”的一声,酒杯碰撞,脚下的酒庄有如被火龙缠绕一般陷入橙黄色的光芒之中。游棋栎细细品味着酒水的甘醇,低头凝视着不断蹿高的火舌肆意张狂,看着那座昂贵的奢华庄园淹没于漫天的火光之中,曾经的纸醉金迷在顷刻之间化为尘土,融于游光楣不甘绝望的哀嚎声中。 “冉助。”游棋栎再度抬手,与冉晞旸的酒杯相撞。她的笑容张扬明媚,有如天际的夕阳一般耀眼。 “仅以此,纪念我们意义非凡的一天。” 第25章 酒庄被烧一案连续几天登上了南市的新闻头条。这毕竟也算是南市有名的建筑,不少游客慕名前来,哪怕只是在外围远远看上一眼,拍上几张出圈的照片,也算不枉此行。 游光楣对此的说辞是酒庄的消防设施年久失修,他们会吸取此次的教训,不让此次的悲剧重演。 费运俐看着新闻,扭曲着表情阴阳怪气:“哟哟哟,年久失修,他怎么不直说是自己人智商太低,误烧了这座酒庄?” 说话间,游耀祖正巧从办公室门口经过,费运俐赶忙刹住嘴,转向冉晞旸求助:“啊!冉助,我刚才那一番话他不会都听见了吧?” 冉晞旸正看着之前的项目企划书,闻言她只是往外随意一扫,打趣:“不出意外的话,整个办公室都听见了。” 费运俐一听,一脸绝望:“他以后给我穿小鞋怎么办?”费运俐的脸皱成一处,干脆走到冉晞旸身边,十分戏剧化地苦苦哀求:“往后只有游总能罩着我了冉助,你可要在游总面前替我美言一番。” 她看了眼冉晞旸的电脑屏幕,问:“咦冉助,你看那么多年前的项目干什么?” 冉晞旸大大方方地任她看着,解释:“福利院这个项目跟棋颂以往的项目不同,地理位置并不优越,建成之后的效益也不好,我只是好奇游董当初为什么会选在那里?” “这我也不清楚。”费运俐说,“当时我还没进入棋颂,加上福利院这个项目并不重要,建成之后也没有突出的效益,这些年一直不温不火,集团也没怎么管它。” 冉晞旸嘶了一声:“那就奇怪了,游董是个极其谨慎的人,又怎么会把心思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项目上?” 第32章 “福利院的孩子又是如何处理的?” 费运俐干脆把自己的椅子搬过来:“应该是送到别的福利院了吧。当时游董出了一大笔钱,因为福利院不可能一下子接收那么多孩子,就分别送往不同的福利院。” “不过这样也好,那个福利院在南市的规模较小,资金不足,孩子们的生活比较拮据,送到别的福利院去,反而增加被收养的概率。” 冉晞旸的眉头紧锁,表情严肃地看着屏幕上的数据。 “你要是想知道,大可以去档案室查阅,你是游总的人,别人不会阻拦。”费运俐说。 “知道了。”冉晞旸点头,“在酒庄的事情,还有别人知道吗?” 费运俐一听,掩着嘴靠近:“自然是没有了,我连我妈都没说,你都不知道对我而言有多难受。” “不过,你那个朋友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会知道我的位置,然后嗖的一声把我带回家了?” 冉晞旸轻笑一声,关闭电脑界面。 “我觉得......”她故弄玄虚地推着眼镜,“知道的太多容易下线。” -- 游棋栎的办公室没有开空调。窗户开了个小口,从窗外传来阵阵桂花香。楼下的栾树结了红粉色的果子,顺着一条道望过去,好似沉浸在浪漫世界一般。冉晞旸关上门。 “游总,你找我?” 游棋栎正偏头查看南市新闻媒体对酒庄失火一案的报道,闻言她的眼神一顿,目光自冉晞旸的脚尖缓缓上移,定格在冉晞旸的眼镜上。 “那三兄弟有没有什么举动?” 冉晞旸摇头:“目前没有。不过怎么说也是损失了一座价值昂贵的不动产,今天游光楣一直没有出现,游耀祖则是一直黑着脸,周身气压极低,没人敢靠近。” 她回想起费运俐犀利的吐槽,不禁唇角微勾,无声笑着。 “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该是要无能狂怒一段时间。” “随他们闹吧。”游棋栎站起身,“只要不影响棋颂,他们要怎么闹就怎么闹。现在没有我妈她们给他们兜底,就看他们能闹成什么样子。” 她的手指在桌面上流连,绕过办公桌来到冉晞旸身前。 冉晞旸下意识地身子后仰,不知道这又是在弄哪一出。 游棋栎在她身前站定,像看一个谜语一般来回打量。 一方看得兴致盎然,一方被盯得面红耳赤。 待到冉晞旸被盯得忍不住开口,游棋栎这才抬起双手,拿走她鼻梁上的眼镜,隔着空气琢磨问: “冉助,在我之前,你都是干什么工作的?” 冉晞旸明知故问:“什么什么工作?” 游棋栎呵了一声,抚摸着镜腿上突兀的播放器。 “能够破解游光楣的通信密码,不费吹灰之力就侵入他们的安保系统,调动他们的监控,又能以一敌十。”游棋栎皱眉啧了一下,“我实在不明白,以你的条件,怎么会屈尊当我的助理?” 游棋栎的目光暧昧,指腹缓缓摩挲着眼镜腿,就好似在绕动某人的碎发一般。 她静静等待着,等待听到让自己满意的答复。 冉晞旸的眸光闪烁几下,恢复镇定:“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再好的条件也要吃饭,这世上不一定能有像游总那么好的领导,我好不容易被游董录用,自然愿意留下来。” 游棋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她抬手抚过冉晞旸鼻尖的发丝,歪着脑袋将手中的眼镜重新戴回到她脸上。 “这眼镜除了我见识过的,可还有别的功能?” “游总能想象的,估计都具备。” “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你说说,你这副眼镜能分析出什么信息?” 她的眼尾上挑,眼睛定定地看着冉晞旸,嘴角的弧度优美,鼻翼微微耸动,好整以暇地等待对方的回复。冉晞旸看着镜片上不断呈现的分析,选择性地收回视线。 “眼镜只是工具,它毕竟不会读心术,”冉晞旸低头一顿,“它只能给我大众熟悉的信息,辅之以当事人的微表情。” “但人心深不可测,再精准的机器也无法估摸人心。” “那就跟我讲讲,现在借助这眼镜的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的?” 她的色号依旧是上回那种,顺着绝妙无比的轮廓蔓延,脸颊上散落着几颗细小的黑痣,为她稍显冷艳的面容增添几分韵味。察觉到冉晞旸的视线,游棋栎抬眼换了个较为舒服的姿势,继续面对面站着。 冉晞旸的双唇张合几下,心跳不自然地加快,她回想起当初描摹对方唇线时的触感,回想起两人逐渐交混的呼吸,她刻意忽略眼前不断跳动的字符,汹涌陌生的情感在顷刻间淹没她的头顶,让她无法理智思考。 冉晞旸如求生般后退半步,推动着鼻梁上的眼镜:“对待敌人才需要用工具分析。” “我只知道,游总是个很好的人。” 游棋栎站在原地,盯着她看了好久。窗外的秋风带着桂花的芬芳回荡在两人之间。游棋栎在心里默默倒数着,直至意识到再套不出话来,她才转身问道:“听说你最近在查福利院这个项目。” “为什么?” 冉晞旸也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游棋栎的手掌心,她跟着上前,坦然交代:“棋颂集团有大大小小的近百家分店,每一家从选址到设计,都有独一无二的理由,每年的客流量也相对稳定,对集团的贡献不少。” “唯独福利院那一处,不管是选址还是客流分布,都不该成为棋颂的选择,自建成到现在二十余年,除了前两年稍有盈利外,后面十几年都是亏损。” “按照游董的行事风格,她既不会在一开始就选择这个地方,也不会在它亏损之后依旧硬着头皮支撑下去。” 冉晞旸看着游棋栎回答:“所以我比较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游董做出这样的选择。” 游棋栎垂眸查阅自档案室调出的资料,不时瞟一眼冉晞旸。在听到对方的疑惑时,她跟着嘶了一声:“据我的了解,这个项目确实是妈妈起头的,当时还有不少股东反对,但是妈妈以一己之力将这个项目强行推动了下去。据说当时为了安置原有的孤儿,棋颂还出了很大一笔钱。” “按理说,这样一个看不见利润的项目,就算妈妈被一时冲昏了头脑,另外三只吸血虫也不会坐视不管。” 冉晞旸回应:“是,从股东大会的表决记录来看,他们三人都投了支持票。后来酒店建成,游董反倒是鲜少过问这一家的经营情况,就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游棋栎坐直身体,从众多文档里打开一个报表,“财务部报送的半年报也显示,在众多分区里面,只有那一家是常年亏损的。当时财务总监也提过一嘴,但因为亏损额并不重要,后面太多事情,给我耽搁了。” “既然你提起来了,确实应该查一查。”她咂了咂舌,为难道,“只是如今妈妈已经去世,那三个狐狸精也不会配合,只能辛苦你另辟蹊径,如需帮助,尽管跟我说。” 冉晞旸:“没问题,职责所在。” 她看着游棋栎的神情,轻声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游总,我就先走了。” 游棋栎下意识地点头,但不过一瞬,她又紧急叫住冉晞旸,问: “过几天我估计要和长凌科技的兰跃兰总聚一聚,你有什么想法?” 第26章 冉晞旸只一眼,就明白了游棋栎的意思。 “是公务性的还是私人的?” 游棋栎反问:“公务性或是私人性有什么区别吗?”游棋栎停顿片刻,如同鹰眼一般捕捉冉晞旸的表情,“还是说,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 那一句话犹如一记惊雷击中冉晞旸的心头,她故作坦然地对上游棋栎的视线,极尽全力忽略对方的试探。 “若是私人的,我无权发表任何意见。若是公务性的,与兰跃的交往对棋颂没有任何弊处,身为棋颂的一员,我很支持游总与她交往。” 游棋栎无趣地撇撇嘴,她看着对方无懈可击的表情,耷拉着眼皮回复:“算是半公务性半私人性。局是兰跃攒的,参会的都是科技界的大佬,对我们开设室内滑雪场大有裨益。” “时间定在一周后,到时候你陪我加下班。” 近年来滑雪热风靡全国,南市作为常年无雪的地区,若是在这开发一处室内滑雪场,强烈的反差感势必会吸引不少人的注意,加上南市向来是个旅游城市,该项目投入后期的回报将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既是公务,冉晞旸也无权插嘴,她垂眸应了一声,确认游棋栎再无别的事情吩咐,扭身关上房门。 -- 兰跃的聚会地址选择在长凌名下的一处庄园,周边绿植茂密,在繁华的南市人为地形成一处世外桃源。晚会上觥筹交错,不时传来一阵体面的笑声。冉晞旸站在角落,目光时刻追随着游棋栎的身影。 第33章 她的周身同样站着别家总裁随身带的助理,抬头一看,就连远处的阳台也站着两个观察附近的情况。 “要来一杯吗?”一旁的女人随手拿了两杯酒水,递给冉晞旸,“你是游总的助理?” 冉晞旸抬手拒绝,拿起一杯果汁示意:“不了,我喝果汁就行。” “你是?” 女人笑了一声,指着游棋栎对面的女人说道:“我是柠沫科技严总的助理,我们公司主攻只能温控设备,往后该是会和棋颂有长远的合作。” “我看游总经常把你带在身边。”她伸出手,“借这个机会认识一下,我叫齐珏。” 冉晞旸抬手回握:“冉晞旸。” 晚风平缓,齐珏看向远处交谈的三人:“难得棋颂出了那么一个锐意创新的掌门人,当初要造滑雪场的消息一出,棋颂的股价都涨了好几个点。”她啧啧一叹,“可惜,买少了,不然我就能实现财富自由了。” 因为传闻要与棋颂集团合作,连带着柠沫的股价也涨了不少。齐珏收回视线:“听说游总上任后不久就接连出了好几次意外,也是不容易哦。” 冉晞旸轻扯两下嘴角,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要是游董还在就好了。”齐珏突然感叹,“像兰总有她母亲庇护,她能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不管什么时候都有她母亲为她兜底。” 她眨几下眼睛,看向冉晞旸:“听说游总现在还是单身?” 冉晞旸看着游棋栎,看着她将手轻搭在兰跃的肩膀上,看着她微微仰着下巴,优雅地抿下一口醇酒,柔和的灯光平铺在她的脖子上,勾勒出完美的线条。 游棋栎言笑晏晏,侧耳倾听着旁人的玩笑。周遭的灯光并不算亮眼,搭配舒缓的音乐与低浓度的酒水,能轻而易举地让人放松下来。侍者端着盘子在人群中不断穿梭,游棋栎一面应和着,一面在陌生的面孔中寻找冉晞旸的身影。 虽然她知道冉晞旸不会离自己太远,但她心里总是会惦记着,希望那人将全部的注意都落在自己身上,希望对方因为自己对别人的亲昵而感到不适。 她的视线快速移动,快到她一时无法顾及兰跃的说辞,直至兰跃轻拍她的手臂,问:“游总?” 游棋栎的视线一顿,在被打断的同时在树底下找到了冉晞旸的身影。游棋栎回过神来,在回答兰跃的同时越过兰跃的肩头,朝树底下默默观察的那人隐秘地抛了个媚眼。 冉晞旸的指尖一颤,内心好像被凿出了一个血洞,里面不知有多少只虫子在慢慢啃噬着她的血肉。 并不疼,甚至还有一股痒意,可只要自己稍一动作,牵动内心的血洞波动虫子口中的血肉,那伤口便开始钻心地刺痛起来。 冉晞旸想挪开视线,可刚一动作,她的目光就好似被绑了一条温柔的线,牵动着她的双眸寻找游棋栎的身影。 不管是否愿意。 游棋栎身后的灯光柔和,水晶酒杯倒映着酒水的光芒,她被簇拥在最中间,每一根发丝都流露着精致的光彩。有人上前,游棋栎轻抬酒杯,对着那人,对着冉晞旸举杯示意。 方才那温柔的丝线再度牵扯着冉晞旸,她默然举起酒杯,直至唇瓣触及到清凉的杯口时她才如梦初醒。 冉晞旸抬着下巴,大口喝下一口果汁平息自己愈加激烈的心跳。再回眸时,游棋栎不知被谁逗笑,靠在兰跃身上笑得开怀。 冉晞旸跳了下眉头,刚才还急速攀升的体温迅速回落。齐珏拍着她的肩膀,问:“在看什么” 冉晞旸苦笑一下,变换方向背对着游棋栎:“没什么。” -- 项目进展得很顺利,只需等待上层的批准,该项目就能正式动工。游棋栎在宣传上花了很大的功夫,在各大平台做尽广告,在大家心里悄然埋下一颗期待的种子,静待项目落成。 最新一季度的收益率也颇为理想,游棋栎根据各分区上报的绩效考核,全部给予丰厚的奖金激励员工的积极性。 道路两旁的梧桐叶微微卷曲,一阵风吹过,顺着叶柄旋转着坠落。栾树的果子绚烂耀眼,被一树绿野衬托着,随风摇曳。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附近的城市公园不时传来孩子的嬉笑声。一旁坐落着简易的滑梯与秋千,落叶堆了满地,有几个小孩蹲在地上,稚嫩的双手捧起满怀的落叶,用尽力气往头顶一挥—— 漫天的落叶如同雪花一般从半空飘落,孩子们半眯着眼,双手挡在头顶,咯咯笑着沉浸在自己制造的落叶雨之中。 冉晞旸身穿深色风衣,双手插兜,款步走在游棋栎身边:“游光楣这边,我一直派人盯着,这两天他一直在修缮被烧毁的酒庄,加上媒体的注意也都在他身上,这两天他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光宗耀祖两兄弟,游光楣没了动作,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冉晞旸说,“不过他们最近跟几家分区的负责人来往密切,我怀疑你批下来的奖金可能会被侵占。” 游棋栎迈着悠闲的步伐,缓步走着,不时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然了解。 “还有就是福利院这个项目。”冉晞旸跟在游棋栎身后,继续说道,“我问询了几位棋颂的老人,当初这个项目确实是游董主张的,她们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执意要一块大家都不看好的地方。后来游总你被送往国外,游董的精力全部放在新的领域,也就疏忽了这一项目。” “这件事估计在总部是问不出个什么,我可能需要前往现场了解。”她看了眼游棋栎,“届时我会让我的朋友确保你的安全,给我三天时间,我会处理好。” 游棋栎深吸一口气,细细感受秋风的滋味。附近一个小孩正玩着泡泡机,一连串泡泡顺着风飘散,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七彩的光芒。游棋栎的脚步一顿,俯身捡起一株掉落在一边的花枝,偏头示意:“知道了,棋颂有自己的安保团队,就算他们信不过,我也是成年人,能确保自己的安全。” 她转过身,面对冉晞旸倒走着:“冉助,不过三天,没有你我不会死。” 冉晞旸被她打趣地有些尴尬,她低头十分不熟练地揉着自己的鼻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游棋栎并没有理会她的解释,她低着头,指尖怜惜地拂过花瓣的边缘,一片硕大的梧桐叶自她眼前坠落,游棋栎的手指用力,从最外层拔下一片花瓣。 冉晞旸还在身后断断续续地说着公务,“嘎吱”几声,地上的落叶被鞋跟踩碎,鞋底沾上落叶的碎片与不知名的花瓣。冉晞旸等了许久都没能等到游棋栎的回应,她不禁上前几步,轻拍着游棋栎的肩膀: “游总,在想什么?” 游棋栎并没有理会,她的手指轻抬,让手指的花瓣顺着风飘荡。直至最后几瓣,她的动作明显放缓,嘴里的声音也明显了不少。 “喜欢我,不喜欢我,喜欢我......”她停下脚步,侧身对着冉晞旸,“我在问它,你喜不喜欢我。” 她当着冉晞旸的面摘掉最后一片花瓣,嗓音中带着明显的雀跃:“诶,你好像是喜欢我的诶!” 秋风平地而起,五彩的泡泡随着风飘到冉晞旸的面前,在触及到她鼻尖的时候骤然炸开。破散的水汽洇湿鼻翼的肌肤,使得胸腔为此一颤。 冉晞旸一愣,伸出舌头舔舐着飘落在唇间的水珠。她的运筹帷幄在游棋栎探究的视线下溃不成军,她的喉头上下蠕动,像是疑惑,又像是自我迷惑: “什么?” 第27章 游棋栎捕捉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将夹在指尖的花瓣送到冉晞旸眼前:“它说,你好像很喜欢我,是真的吗?” “怎......怎么可能?”冉晞旸的舌头有些打结,“你是领导,我是助理,我怎么能喜欢你?” 鼻翼上的泡泡水还湿润着她的肌肤,冉晞旸耸动着鼻子,想缓解突然的不适。她看着游棋栎镇定又自信的笑容,头次后悔自己方才的问话。 如果没有问游棋栎在想什么,就不会惹出后续这么多麻烦。 “是吗?”游棋栎说,“可是它说你好像确实很喜欢我。”她抿着嘴一脸无辜,俯身捉住冉晞旸的手腕将最后一片花瓣郑重地安放在她的掌心,“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它说得不对吗?” 冉晞旸:“我……” — 冉晞旸并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她以个普通游客订了三天的房间,整日在酒店里游荡,获取可能有用的信息。 酒店的经理对当年收购的原由三缄其口,他上下打量着冉晞旸,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说实在的,上层领导的想法我们做下属的哪敢猜?况且我那个时候跟你一样,还是个学生,就更不清楚其间的弯弯绕绕了。” 他望着远处唔了一声,下了个模糊不清的结论:“估计是董事长想改变一下战略方向,跟游总一样想走亲民路线,只是后面失败了,也就没再管了。” “你也知道,这种成功人士往往是见不得自己一丁点错误。既然酒店已经落成,也没办法把它拆了,那就眼不见为净吧。” 第34章 冉晞旸心知在他们口中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她礼貌一笑,继续与酒店经理聊些无关的话题后便借口离去。 “晞旸。”方一转身,林因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我查过了,项目启动的时候这人还是大三,在别家企业实习,毕业后三年才来到棋颂,从基层做起,可能确实没机会了解其中缘由。” “但是……”林因的话音一顿,手指搭在键盘上迟迟没有动作。屏幕上出现一个稍显苍老的面容,林因咂咂嘴,继续道,“但是有个人,可能对你有帮助。” 冉晞旸扭身,确认身后无人关注她的行踪后开口:“谁?” 林因按下回车键,将对方的信息传送给冉晞旸:“她先前是福利院的一员,福利院被收购后,所有相关人员都被遣散,直至游理不再将注意力放在这个项目上,她才重新应聘棋颂的保洁一职。” “晞旸,这个人你也认识,是以前的林阿姨。” 冉晞旸的脚步一顿,抬眸看着镜片上的信息。林丽萍的脸庞较她的记忆苍老了许多,眼尾炸开数条皱纹,她的法令纹深邃,嘴角微微下撇,看起来一脸苦相。冉晞旸皱眉浏览林丽萍的履历,抬腿靠在墙边。 “她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来棋颂的,还是……” 林因摇头:“恐怕和我们一样,是另有目的。” — 林丽萍是院长的助理,因为和善的面容与亲切的态度,总能与孩子们打成一片,每个福利院的孩子都认识她,并亲切地唤她一声林阿姨。 冉晞旸见到林丽萍的时候,她正收拾推车上的垃圾。瞧见对方靠近,她只是随意一瞥,转而公务性地提醒:“内部人员通道,游客请勿靠近。” 她提着垃圾袋示意:“垃圾污秽,别脏了您的衣服。” 冉晞旸侧着身子,对着林丽萍的侧影试探性喊道:“林阿姨。” 见对方一愣,她急忙从口袋里掏出儿时的照片:“是我,冉晞旸。” 林丽萍的眼神摇晃,在看到冉晞旸的照片时更是猛地一颤,她拉着冉晞旸躲到墙角,低声斥问:“你怎么到这来了?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冉晞旸不答反问:“林阿姨又是为什么来这?你也是来查……” 林丽萍紧握住冉晞旸的双手,长叹一声:“当年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这么多孩子喊我阿姨,我怎么能坐视不管?” 说着说着,林丽萍红了眼眶,不禁抽手擦拭。 “林阿姨。”冉晞旸抬手轻拍林丽萍的脊背,“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福利院会被收走,为什么冉妈妈提前当年的事情总是讳莫如深?” 提起冉云辉,林丽萍恢复些许理智,问:“冉姐近年怎么样?你们这几年过得好吗?” 冉晞旸点头:“都好,这两年妈妈退休了,我也一直在l国学习,今年才回来。” 林丽萍放心地点头:“既然日子都在变好,晞旸,别再查了,当年的事情,就让我们这些大人来解决。” “阿姨。”走廊有人经过,冉晞旸一个揽身,将林丽萍带到消防通道里。 “我也是当事人,现在我长大了,有权知道当年的真相。” “真相……”林丽萍看着冉晞旸坚定的眼神,叹息,“真相二字,我也在摸索。” “当年我们福利院在当地也算是小有名气,不少失去双亲或是被遗弃的孩子都会被送到这里安置。” “最热闹的时候,足足有一百一十八个孩子。”林丽萍看向窗外,眼神不禁柔和了些许,“那时大多都是刚会说话的孩子,大家伙阿姨阿姨地叫着,别提有多吵。” 林丽萍自顾自地笑了两声,突然收回嘴角的弧度:“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院里的孩子越来越少,等我察觉到的时候,就只剩八十多个。” “我去问院长,院长只说是被领养了。可我去档案室查阅领养手续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任何资料。” “再后来,棋颂集团突然说要收福利院这块地皮建造酒店,并承诺妥善安置剩下的孩子。”林丽萍缓了长长的一口气,看向冉晞旸,“孩子们去了更大更好的福利院,那是好事。可……可那些失踪的孩子们呢?她们来到这里,是抱着生的希望,我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消失在我们眼前。” 冉晞旸靠在一边,努力消化听到的信息:“院长呢?其他工作人员都不能提供收养的信息吗?” 林丽萍摇头:“没有。后来酒店开始动工,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只是奇怪的是,棋颂集团,那是多么大的酒店?怎么会看上我们这个小地方?” 林丽萍想起什么,继续说:“后来听说并不是所有孩子都被福利院接收了,有一个女孩,被棋颂董事长带走了。” “起初我们以为是人董事长没有孩子,想收养一个孩子。可是我查阅资料,发现人家早在七年前就生了一个女儿。加上这个传闻并没有可靠的来源,我也不好擅自揣测。” “女孩?”冉晞旸问,“有具体照片吗?” 林丽萍摇头:“就连这件事都只是大家在背地里议论,怎么可能有照片?” “不过……”林丽萍嘶了一声,“那女孩似乎还不愿意跟着董事长走,在一个大雨天一个人哭着到施工现场到处跑,像是在找着什么。” “董事长派人找了一晚上,才在施工现场的破旧小床上发现了她。” “这件事传了一阵突然烟消云散,再问起来,当初那些人都矢口否认,我也无法再取证。” “晞旸。”林丽萍咂咂干涩的嘴唇,苦口婆心,“这件事扑朔迷离,太多疑点,太危险,你不该牵扯进来。” “可以的话,尽早脱身,过回你以前的生活去。” — 还剩不到十小时,游棋栎就能见到出差回来的某人。她的心情极好,从起床开始就哼着轻快的曲调,就连见到光宗耀祖两兄弟也难得地给出了笑脸,惹得两兄弟站在原地莫名其妙。 “耀祖。”游光宗关上门,迫不及待地开口,“不如今日就把我们的计划落实下去。” 游耀祖明显有些犹豫,他坐到沙发上,轻搓他尖锐的下巴:“今天……不会操之过急了吗?” 游光宗哎呀一声,快步上前:“急什么?我要是着急,就不会等到现在,早在她刚回国的时候就把她收拾了。” “也是你跟三弟说再等等,说不定这小丫头是个软柿子,任我们拿捏。” “现在你看。”游光宗将双手一摊,“小丫头是不像姐姐那么稳重,是个绣花枕头。但是她爱闯荡,会惹事啊。” “你看看这几个月,她把棋颂弄成什么样子了?再任由她胡闹下去,别说棋颂的控制权了,就是棋颂这偌大的帝国能不能苟活都是问题。” 游耀祖的眉头紧皱,烦躁地一拍膝盖:“再等等,等三弟回来了再决定。” “还等什么啊!”游光宗提着裤腿坐到游耀祖一旁,“三弟现在的心思全在他的酒庄身上,哪能管那么多。” “我听说她那个助理这两天出差去了,马上就要回来。” “这两天她都是独来独往,孤身一人,是最好的下手机会。” “耀祖,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没了,棋颂就成谁的了?”游光宗将手搭在游耀祖的膝盖上,软了语气,“就是我们三兄弟的。” “我们三兄弟联手,定能将棋颂带上新的巅峰。” “到时你那些在外面闹的孩子不就安分了吗?” 游耀祖的眼皮猛地一跳,略有些松动坚硬的态度。他缓缓抬头,对上游光宗期待的目光。 “这……”他复又低头长叹一声,“算了,这都是我们应得的。” 他撇头看向窗外,外头阳光灿烂,为浓厚的秋色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早该给我的。” — 游棋栎手握方向盘,快速瞄了眼导航。她估摸着与机场的距离,心想着再过几个小时就能见到久别的人。 福利院的猫腻冉晞旸已经汇报给她,对于莫名消失的孩子,游棋栎已吩咐私人侦探查明,至于游理为什么要去那样偏僻的地方,游棋栎不清楚,也无从问起。 孩子的失踪与地皮的收购之间究竟有没有什么联系,游棋栎的指尖轻拍着方向盘的皮质外膜,不断回忆游理曾经的种种。 只是收购福利院时她才六七岁,记忆并不全面,就是她想,也无从下手。 车辆进入隧道,周遭变得昏暗,车内自动亮起氛围灯,游棋栎长呼一口气,决心暂时不去想这些烦心事。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了些许不对。 机场比较偏僻,又是周末,并无过多车辆。车门隔音较好,除了偶尔的发动机的轰鸣声与自己的呼吸,几乎听不到一丝噪音。 可就在她呼吸轮换的瞬间,一声微乎其微的“滴”声骤然响起。游棋栎的眉头紧皱,抬手关掉灯光,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听觉上。 第35章 “滴。” 一声急促的机械声再度响起。 游棋栎的眉头一跳,暗暗不妙。她看了眼后视镜,确认周遭并无其余车辆后抽空寻找声音的来源。 突然,在一个抬眸的瞬间,她在自己的脚跟处捕捉到一丝鲜红的光线。 游棋栎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一手脱离方向盘探手往座位底下摸索。 一个突兀的机械盒子牢牢地装在座椅底下,两边还有几个线圈缠绕,随着“滴”声响起,机械盒子连带着游棋栎的手指微微颤动。 游棋栎瞬间瞪大双眼,在太阳穴陡然凝聚一颗汗珠,顺着肌肤的纹路滑落。 是炸弹。 她对自己说道。 第28章 冉晞旸拿着手提包,行走在神色各异的人流中:“所以你觉得,那些孩子会去哪里了?” 林因正手持锅柄煮着泡面:“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她们并不是被领养的,而是……” 林因的眉头一皱,面露不忍:“早已离开人世。” 冉晞旸的脚步一顿,驻足停在人流之中:“你是说……” 林因应了一声,继续说:“而且我怀疑,游理带走的那个女孩,就是游棋栎。” 冉晞旸:“可林阿姨不是说她早在几年前就有孩子了吗?” “是。”林因呼呼吹着热气,快步走到沙发上,“游理确实有一个女儿,而且在带走福利院的女孩后,她很快就做了一份亲子鉴定。” “鉴定结果证实游棋栎确实是她的女儿。”林因放下筷子,看着前方发愣,“但是奇怪的是,既然是亲生女儿,又为什么会出现在福利院,又为什么在收养后做一回亲子鉴定?” “晞旸,你也知道,我们这个福利院的孩子很少有超过一年的,作为母亲,就算一年没见,也不至于认不出来吧?” 冉晞旸咬着嘴唇,仔细捋清思路:“你的意思是,因为游棋栎不知某些原因来到了福利院,所以游理愿意出巨资安置福利院的孩子并将福利院改成酒店?” 林因果断摇头:“恐怕没那么简单。” “若是想感谢福利院的收留,大可以捐款,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我猜,游棋栎来福利院可能另有隐情,加上里面的孩子莫名失踪,或许游理这样,是想遮掩真相,或是……缓兵之计。” “那这样的话。”冉晞旸啧了一声,“为什么这么多年游理一直不管这一处酒店呢?难道是查明真相了?” “这我也无从得知,只能慢慢调查了。”林因大口吃了一口泡面,“到时候需要你趁机调取一下棋颂的相关资料,总能查出一些细节。” “好。”冉晞旸抬腿朝出口走去,“我们到时候联系。” “嗯。”林因低头喝着面汤,一面随意瞟了眼屏幕。突然,她的神情变得严肃,将面前的面碗推到一边,紧急调取数据。 “晞旸,有突发情况。” “ 什么事情?”冉晞旸调转方向,往一处角落走去。 “系统刚刚显示,游棋栎的行驶速度与车辆状态异常。”林因看着屏幕上的码数,忧心忡忡道,“如果没有分析错的话,她的车上——” “可能有炸弹。” “炸弹?”冉晞旸的脚步一顿,转而急速往停车场跑去,“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林因:“好在她正往机场的方向赶,现在过去,勉强赶得上。” “机场。”冉晞旸垂眸琢磨着这两个字眼,“什么类型的炸弹?” 林因:“我现在还在分析,但是晞旸,来不及的,就算你现在过去,也只能发带她逃离现场,没时间拆弹。” ”知道了。”冉晞旸估摸着大致时间,火速打开车门,如同脱弦的箭一般往外冲去。 — 游棋栎的手指描摹着大致的轮廓,她的眼睛盯着前面的路况,脚尖调转方向去踩刹车。 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这一款该是传统影视剧里的那种重力炸弹,一旦她离开座位,就会即刻引爆。 这么想着,她的心一沉,打着转向灯就要靠边停车。不料她的刹车都踩到底了,码表上的速度丝毫未减。游棋栎的心跳顿时加快,她舔舔干涩的嘴唇,环顾四周,寻找脱身的办法。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自己还剩多少时间。 她的后背出了一身冷汗,黏哒哒地和衣料贴在一起,尤为不适。但现在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她腾出一只手翻转头顶的镜子,用力一挥拳,“啪”的一声,镜片破碎,细小的碎片割破她的手背。游棋栎咬牙夹起一块镜片从脚踝往上探。 狭窄的镜面上跳动着红色的机械数字。 还剩九分多钟,比预想的时间还要宽裕。 游棋栎稍稍松了口气,用余光观察周遭的道路,思索用撞击逼停的可行性。 好在附近都没什么车,加上她开了双闪,不至于发生一些突发情况。 数字屏幕的跳动通过座椅传递到她的骨肉,游棋栎的牙齿微微打颤,双手因为紧张也不自觉地哆嗦。她偏头看向副驾驶的提包,再看向一旁的车把手,想着自己即刻跳车的生存率。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身后一辆黑色的轿车正以超级常理的速度靠近,游棋栎透过后视镜暗中观察,在看到熟悉的车牌后兀自松了一口气。 是她。 真好。 冉晞旸将油门踩到底,直至与游棋栎的车辆并排行驶,她才开启自动驾驶,打开车门,在高速行驶的车辆中伸手靠近游棋栎的车辆。 她这个动作尤其危险,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游棋栎按下车窗,对着窗外狰狞的面容红了眼眶。先前的镇定自若在看到熟悉面庞是全线崩溃,她的双手尽力扶稳方向盘,偏头喊道:“冉晞旸。” 她的声音带了点哭腔。冉晞旸抬头扫了一眼,逆着风回应:“我在。” 因为用力,冉晞旸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猛烈的狂风吹散她的长发,她用力靠近车把手,指尖方一触及,便当机立断,打开车门跳入副驾驶。 车身因为突然的重量往一旁倾斜,冉晞旸赶忙扶稳方向盘,上下查看游棋栎的状况。 一边的车门还开着,大风呼呼地吹着,刺痛两人的耳膜。游棋栎惊魂未定,她看着坐在一旁的冉晞旸,熟悉的安全感让她张手就抱了上去。 “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冉晞旸轻抚着游棋栎的后脑勺,柔声安抚:“我一直在这。” 她松开怀抱,俯身查看座位底下的炸弹。 时间就剩不到五分钟,冉晞旸的神情不禁严肃,她抬头看了眼忐忑不安的游棋栎。 “林因。”她突然问,“是一款简易的定时感应炸弹,型号已经上传,你觉得需要几分钟能够拆解成功?” 林因通过冉晞旸的视角观察座位底下的那一枚炸弹,不断查阅资料:“这炸弹不难,按照你的速度,两分钟足够。但是……” “晞旸,时间太短,我们无法预料这里面是否还有别的设计。最为保险的策略是你带着游棋栎跳车。” 跳车。 冉晞旸在心底重复这两个字。 “游棋栎。”她在游棋栎的腿间抬起头,“今天能不能勇敢一些?”她将手搭在游棋栎的大腿上,“相信我一回。” “我……”游棋栎对上冉晞旸询问的视线,“是要跳车吗?” 冉晞旸点头:“目前也就只有这一种办法了。你放心,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游棋栎垂下眼眸纠结。她依然能感受到座椅底下数字跳动的震动感,以及冉晞旸灼灼的视线。她偏头看向窗外,路边的景物正急速往后退去,可见当前的行驶速度有多快。 这过程中只要有一点差错,她们二人都会葬身于此。 “好,我相信你。”游棋栎率先打开车门,“我一直都很相信你。” 剧烈的对流吹乱两人的长发,发丝交缠在一起,难舍难分。冉晞旸与游棋栎对视使她镇定一些,仰头看向窗外:“林因,我需要你把车调转到驾驶室外面。” “好,明白。”话音落下,原本行驶在右侧的车辆骤然减速,绕过车尾来到左侧,以相同的速度并排行驶。 “游棋栎,你听我说。”冉晞旸按着游棋栎的肩膀,“一会儿我会缓慢靠近你,接替你坐在位置上。你需要在门框这点位置上跳到对面。” 说着,左侧的车辆打开车门,两扇车门相抵,在行驶中不断发出碰撞发生,摩擦而出的花火迸出,滚过几圈落在地上。 “你要一鼓作气,成败在此一举,你要是没有踏上车门,就会在此殒命。听明白了吗?” 此刻的游棋栎顾不上自己的人设,她稳住自己的情绪,抬手绑住自己的头发,目光在两辆车之间徘徊,计算自己的落脚点。 “听明白了。”游棋栎重重地点头,“我不会给你拖后腿。” “好。”冉晞旸一面说着,一面绕过手刹向游棋栎靠近。她们几乎是贴着彼此,两人的心跳重合,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身下的座椅上。 第36章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随着两人同时呼出的一口气,冉晞旸成功坐上游棋栎的位置。她看着悬空在自己大腿上的人,轻拍她的后腰:“没事,放手一搏吧。” “好。”此刻的游棋栎顾不上想些旁的东西,她眯着眼锁定自己确认的落脚点,侧脸评估行驶的风速,估摸好一切后,她的脚尖来回点着门框,紧握着拳头一鼓作气,往对面纵身一跃。 车身猛地一歪,游棋栎的额头撞在角落,一阵头晕目眩。她的双脚还露在外面,瞅着时间,估计只剩不到两分钟。 情势十分严峻,游棋栎顾不上混沌疼痛的大脑,咬牙往驾驶室挪动身子,为冉晞旸腾出必要的空间。 “林因。”冉晞旸看向后视镜,“这附近有别的车辆吗?” “没有了。”林因回答,“我设置了路障,这条路在短时间内不会有人经过。” “晞旸,你要小心。” “好。”冉晞旸握了握拳头,侧着身子预备动作。她能感受到身下的按钮,只要自己离开位置,这辆车就会在一秒内爆炸。 她没有时间犹豫,底下的滴滴声越来越急促,冉晞旸摩挲着手指,咬着牙往外一跳—— 狭窄的车厢在顷刻间爆发巨大的能量,猛烈的冲击波直接将冉晞旸推到对面,连带着一旁的轿车翻滚着推出去好远。 在一片混沌之际,冉晞旸眼疾手快,张手将躲在驾驶室的游棋栎护在身下。身后迸发的碎片划伤她的后背,熊熊烈火灼烧着她的头发,巨大的冲击波使得她的内脏撕裂般地疼痛。 现场浓烟滚滚,道路的护栏被炸开巨大的一个口子,她们所处的轿车因为撞击开始冒烟起火。冉晞旸的视线被鲜血模糊,她几乎是凭借本能地抱起游棋栎,艰难地打开车门,连拖带拉地将游棋栎抱出车厢。 她一步一个踉跄,一步一个脚印,五官因为洪水般的疼痛狰狞,鲜血浸染着她的外套,冉晞旸的眼皮沉重,机械性地朝光亮的地方蹒跚走去。 “轰”的一声,身后的车辆二次爆炸,赤红的光波在她们身后炸开,冉晞旸的身子前倾,连走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她已然筋疲力尽,抱着游棋栎跪在地上嘶哑喊道: “林因。”她的耳边传来一阵蜂鸣声,她不管对方是否能听见,扯着嗓子呼救,“我需要救护车。” 第29章 房间里的仪器发出“嘀嗒嘀嗒”的机械声,身穿警服的人员收起笔录,与坐在床边的人知会一声,退步走出房间。 窗外枯黄的树叶挂在枝头,在秋风的摇摆下摇摇欲坠。消毒水的气味萦绕在鼻尖,游棋栎紧紧握着夹满仪器的手指,目光不时瞥向床头的显示器。 在爆炸前夕,冉晞旸死命将她护在怀里,她除了受了些皮外伤,并没有大碍。 倒是她的冉助,因脏器受损,加之汽车碎片嵌入她的后背,过去一个多星期都还没苏醒的迹象。 今天警方将调查的大致情况告知游棋栎。她座位底下的炸弹属于被棋颂开除的员工放置,因对自己的结局不满,就怀恨在心,在公司的所有车辆上放置了炸弹,只要游棋栎开走其中一辆,他就会引爆炸弹。 但游棋栎心知肚明,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那个员工属于李总手下,而李总又是依附于游光宗,结合回国初期那场追杀,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次又是光宗耀祖的手笔。 但此刻游棋栎管不了那么多,她紧紧握着掌心的手指,抬手置于唇边,用自己的温度温热这稍显冰冷的手指。 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让冉晞旸醒过来。 她还那么年轻,不能因为一份工作有任何差池。 突然,显示器上的心电图颤抖几下,心率逐渐飙升。游棋栎的睫毛一颤,赶忙俯身查看冉晞旸的情况。 冉晞旸的眼球转动几下,眉头痛苦地拧起,刚眯开一条缝,就对上了游棋栎关切的视线。她龇着牙抬头,双手撑着床板就要起身,游棋栎赶忙扶住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动。 “我去叫医生。” 冉晞旸一抬手,握住游棋栎的手腕:“不用。” “游总有受伤吗?” 游棋栎的表情瞬间变得委屈,她坐回到位置上,手指推着冉晞旸的肩膀柔声责怪:“不是说你的本领很高吗?为什么还会伤成这样?” 冉晞旸苦笑两声:“本领再高也是肉体凡胎。” “那也不能干那么危险的事情。”游棋栎盯着冉晞旸的双眸,这几日的惴惴不安在顷刻间喷涌而出,“你只是来当我的助理,不值得把你的命豁出去。” 冉晞旸的眼神一滞,低头接受游棋栎的斥责。 “我……”她将未出口的话语悉数咽了回去。是啊,她只是助理,不过是一份工作,用得着拿命去拼吗?就算她想,游棋栎需要吗? 这对游棋栎来说,是一种负担吗? “现在不是一切都好吗?”冉晞旸抬眸笑道,“游总好好的,我也好好的。” “对了,是谁放的炸弹,查清楚了吗?” 游棋栎嗯了一声,没好气道:“官方通告说是因二手烟被开除的员工放的,但你我该是心知肚明,事情没那么简单。” “但对方已经被收买了,坚决不肯供出别人。” 冉晞旸皱眉:“他一个小小的职员,上哪去买弹药?” 游棋栎:“警方也在调查,我也派人去暗中探访,会查出来的。” 她看着冉晞旸苍白的嘴唇,自心底攀升出一股冲动。窗外的枯叶摇摇欲坠,在她正欲开口之时被一阵风吹落,顺着秋风的轨迹转了几圈,擦着窗棂坠落。 “冉晞旸。”游棋栎一寸一寸地靠近冉晞旸的手指,“我们在一起吧。” 冉晞旸正思索着案件,大脑如同放空了一般。她与林因的通讯设施在上救护车前就已经被秘密收走,眼下也无法向林因咨询情况。思索了一圈,她都没能想到追踪弹药源头的办法,她不禁懊恼地啧了一声,一回神,就看见游棋栎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 “嗯?” 游棋栎并不怪罪对方此刻的迟钝。大病初愈的人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特权。 “我是说,要不,我们在一起试试。”见对方惊恐地将手指一缩,游棋栎收紧手指的力度,继续说,“不是因为想让你当所谓的替身,也不是为了报答你这一次的救命之恩,而是……我认真地想离你近一些,想多了解你,想成为你的独一无二。” “你之前说,像我这样好的人,没道理会不喜欢我。那么……如果换做是你,你会回应我的喜欢吗?” 许是重伤的后遗症,冉晞旸盯着游棋栎愣神许久,才隐约明白那一通话的意思。她的视线下落,定格在她们相握的双手上,内心好似有两个自己在不断撕扯。 潜意识让她情不自禁地靠近游棋栎,偏爱游棋栎,可仅存的一丝理智将她拉回现实,抓着她的头发看向她们之间的鸿沟。 她们的初遇就是一场另有所图的算计,像游棋栎这样的人,值得更好的感情。 “游总。”冉晞旸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指,“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我……” 游棋栎抬手打断她的回话:“停一下,我想你应该清楚,我不需要所谓的好人卡。” 冉晞旸扯着嘴角,盯着游棋栎一脸认真:“正因为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所以我更不应该耽误你。你对我的了解,就只有简历上的短短几行,就只有几个月的相处。许是这几段惊险的经历让你对我暂时产生了一些迷惑性的情感,但那都不叫喜欢。” “游总,或许等你的情绪平稳一些,你会想收回今天的话。” 游棋栎坐在一旁静静等待对方将话说完。她没有急着反驳,而是反问:“冉晞旸,其实你是喜欢我的,是吧?” 她看着对方震惊的神情,继续:“我想不止一个人好奇你来棋颂的缘由,我也好奇,但如果你不想说,我不会勉强。” “纵使你另有所图,但这不会让你一次次冒着生命危险在刀剑之下救下我,这符合你的职业准则吗?” 她再度伸手,握住冉晞旸:“其实在很早之前,你就开始对我不一样了吧?最起码,在将朋友圈的背景图片换成我照片的背景时,我对你来说就是不一样的存在了吧?” 冉晞旸震惊地眨眼,心说怎么这也能被发现。 游棋栎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并没有步步紧逼:“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我的提议,没有关系。过段时间我会去法国的高雪维尔学习,届时我会将你调岗,待合约期结束,你我前往各自的世界。” “法国?”冉晞旸疑惑地看向游棋栎,“怎么这么突然,我之前没有接到任何通知。” 游棋栎:“在你昏迷的那几天董事会商议的。毕竟我们要建造南市第一座滑雪场,必须像行业顶尖学习一下经验。” “但是在异国他乡,难以保证会发生什么,万一他们故技重施……” 第37章 “冉晞旸。”游棋栎打断,“身为助理,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我……” “你才醒来,确实不该说那么多话。”游棋栎起身为冉晞旸掖好被子,“我会给你几天时间考虑,这几天你好好休息,不要再去想工作上的事情。” “多考虑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 她的手指滑过被面,在冉晞旸的视线下挠着冉晞旸的手背,再指尖一勾,长叹一声扭身离去。 “咔嗒”一声,锁扣扣上,空荡的房间里萦绕着仪器的嘀嗒声与冉晞旸较不平稳的呼吸声。她偏头看向窗外光秃秃的树枝,指背上的温度渐渐消散,可烙印在肌肤上的瘙痒却好似钻进了骨子里,顺着血管缠绕在她的心口,一分一寸地收紧,使得仪器上的心率逐渐攀升。 这几天?这几天是几天? 冉晞旸收回视线,盯着自己的掌心自问。 难道过几天后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游棋栎就要去法国吗? 去了之后呢?还回来吗? 冉晞旸坐起身,思考着让自己郁闷的问题。 腹腔内的脏器隐隐作痛,可冉晞旸顾不了那么多,她站起身,走到窗边,企图通过生理上的疼痛压制心口的那股钝痛。 国内治安这般严厉那几只老狐狸都那么嚣张,一旦游棋栎去了法国,他们岂不是要无法无天了? 窗缝间溜进几缕清爽的秋风,可冉晞旸却依然觉得不够,她将窗户打开,近乎贪婪地攫取着外面的空气。手指下意识轻触耳边的开关,可刚一抬手,她又猛然意识到,她与林因的通讯工具都被收走了。 她现在 孤立无援。 林因!冉晞旸的眼睛一亮,双手猛地一拍窗台,自顾自地给了自己这么一个借口。 她要去找林因,她要去找林因商量后续的对策。 对! 游棋栎一人至关重要,不管她身处何地,她都要保证游棋栎的安全! 冉晞旸踉跄着脚步,几乎是夺门而出。她的步伐毫无逻辑可言,满心满眼都想快些出去,快些找到—— 拐角处蓦然出现了所念之人,冉晞旸的脚步一顿,刚冒出的冲动霎时被遏制回心底。她缓缓走了两步,舔着因为激动而略显干涩的嘴唇。 “游总,你怎么在这?” 游棋栎靠着墙壁,慵懒回答:“当然是在等我的答案。”她看向冉晞旸光|裸的双脚,温柔一笑,“不过看来——我等到了。” 她不顾对方略显犹豫的步伐,大步朝冉晞旸走去,歪着脑袋问:“怎么样,是决定回应我的心意了吗?” 冉晞旸的喉头上下蠕动,她对上游棋栎期待的目光,回避的话语被她咽于嘴边。她的手指往外晃了几下,鼓了巨大的勇气牵起游棋栎的手指,轻声道: “我不放心游总一个人,我得跟着去。” 游棋栎呵了一声:“就只是不放心那么简单吗?” 冉晞旸压着自己的嘴角,手指摸索着游棋栎的指背,笑答:“嗯,我不放心你。” 第30章 爆炸一案毕竟是南市罕见的重大案件,受到了政府高层的密切重视,更是被全国性官方媒体争相转发,持续关注后续的进展。 在冉晞旸出院当天,游棋栎在年度股东大会上被光宗耀祖两兄弟激烈批判。他们借着爆炸一事大做文章,将矛头指向游棋栎冲动开除员工这件事上。 他们说得义愤填膺,明指因为游棋栎的一意孤行,将棋颂全体高层的安危置于险地。各高层一听,人人自危,在会上劝告游棋栎辞去执行总裁一职,安心在家拿分红。 这件事因为表决权的限制并没有通过,游棋栎憋着一股气接冉晞旸回家,坐在沙发上抱着手生闷气。 “又怎么了?”冉晞旸缓步上前,坐在游棋栎的脚边,将头靠在她的膝盖上问,“又有谁惹你生气了?” 游棋栎横了她一眼,鼓着嘴愤懑道:“还能有谁,光宗耀祖三兄弟呗!” “他们居然借题发挥,怂恿各股东逼我退位。”游棋栎捶了下沙发,“可明眼人谁不知道,炸弹这件事就是他们搞的鬼。” 冉晞旸轻叹一声,算是明白了大致情况,她坐在游棋栎身边,绕着她的手指思索:“既然他们能做到这个份上,不如我们将计就计,索性随了他们的意。” 游棋栎皱眉疑惑,但一对上冉晞旸的视线,她就明白了大概。 “你是说,我们以退为进?” 冉晞旸挑眉表示认同。 “是啊!”游棋栎略做思考,随即一拍大腿,干脆起身自言自语,“在公众眼里,我是棋颂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母亲去世,我一个人临危受命挑起棋颂的大梁,这件事本就会让大家产生怜悯之情。” “再加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让大家都对我颇有好感,而棋颂的酒店大多位于城市风景独家的位置,我们的宣传片也曾让南市的文旅收入直线上升,一旦我发布退位声明,网友会为我抱不平不说,就是南市的文旅局也不会放任不管。” “对。”冉晞旸靠在沙发背上回应,“哪怕你没有明说,但大家都清楚你是受了各元老的排挤。你的身世凄惨,能力样貌出众,又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都这样了,还能被如此排挤,大家非但不会买账,还会帮着我们声讨那三兄弟。” 由此,大概率会引起股价的波动,甚至影响游客的旅游热情。到时就算光宗耀祖三兄弟能忍着,南市的文旅局也会出面将游棋栎请回去。 政府出面,那几个股东也不好再兴风作浪。 “真是好大一步棋。”游棋栎的心情由阴转晴,她端起小推车上的一碗甜粥,直接跨步坐在冉晞旸的大腿上,“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想要什么奖励。” 冉晞旸被这突然的靠近惊得面部红温,她偏过头,欲盖弥彰地摘掉眼镜,哑声道:“职责所在罢了。” 游棋栎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她一点一点缓慢地搅动着汤勺,陶瓷的材质隔着水润的粥水碰撞,发出一阵哑然的“噹噹”声。她挪动着身子,更加贴合冉晞旸,捏着汤勺靠近冉晞旸的双唇:“喂你喝粥可好?” 冉晞旸盯着游棋栎小抿一口,可对方的视线实在过于火热,不过片刻,冉晞旸就败下阵来。她将脑袋偏了些角度,拒绝:“这种小事我自己可以。” 说罢,就要抬手接过汤勺。 游棋栎的身子后仰,将手中的碗勺绕了个圈躲避冉晞旸的触碰。她腾出一根手指轻点冉晞旸的下巴,嗔怪:“你是不是忘了此刻我们是什么关系?” “这种时候,你我之间会有小事吗?” 经游棋栎提醒,冉晞旸才猛然反应过来。突然的身份转变让她略有不适,她瞥了眼游棋栎,默默张口,咽下送至唇边的甜粥。 窗户只开了一条缝,先前的小猫们都被管家与费运俐带至游玩室陪同,整个房间就只剩陶瓷的碰撞与时快时缓的吞咽声。 游棋栎跨坐在冉晞旸身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身下这人。一碗甜粥逐渐见底,她抬手将其放在一边,拇指捏着冉晞旸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一小块米粒还粘在她的嘴角,身为顶级保镖的她却浑然不知,她的双唇微张,双眼茫然而无措地看着游棋栎。 游棋栎被这强烈的反差所击中,她的指腹摩挲着冉晞旸的脸颊,再缓缓抬高,有一下没一下地擦过脸庞的绒毛,绕着指尖捧起对方的后脑勺,在她还疑惑之时,再猛地低头,含住垂涎已久的米粒。 她磨着冉晞旸的唇线移动,双手用力固定对方的脑袋,不给她任何逃避的机会。 冉晞旸仰着脑袋,被迫地沉浸在游棋栎颇为霸道的亲吻之中。她的双手微张,圈着由游棋栎的身子免得她不慎掉落。自唇肉的阵阵战栗使得冉晞旸的毛孔舒张,好似全身的血液在此刻都被激活了一般。 她阂上眼皮,顺从内心地搂住游棋栎的腰身,仰着下巴与她交缠在一起。 不远处传来一阵微妙的声响,游棋栎的拇指扣住冉晞旸的下巴,抬眸看去。费运俐正站在门口,震惊而又八卦地看向正沉迷于亲吻的两人。 察觉到游棋栎的出神,冉晞旸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地就要睁眼。游棋栎赶忙轻咬着她的嘴唇制止她的动作,再抬手搭在冉晞旸的肩膀上,拇指向外比划着示意。 费运俐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唇,比了个明白的手势,转而猫着腰,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待走出门外,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双手依旧捂着自己的嘴巴回头震撼。 “她们!她们!”她快速跺着双脚,斩钉截铁,“我就说我有一个朋友这种事定有猫腻!” 沙发上,两人亲吻得有些力竭,彼此抵着额头缓过那一场震撼的秋雨。游棋栎的双唇红润,她的指尖再度滑过冉晞旸的脸庞,停留在她的嘴角,哑声问: “甜吗?” 冉晞旸的双眸氤氲着水汽,她抬头仰望着游棋栎,如同回味一般轻舔嘴唇。 第38章 “甜。” “有多甜?” 冉晞旸咂咂嘴,伸长脖子在游棋栎的下巴处啄了一口,笑道: “大概——像初恋一样。” — 游棋栎按照她们商讨的计划,隔日就发布了辞任的公告,并转发至自己的社交平台。事情如同她们预想的这般,在各大平台引起了轩然大波。网友们纷纷猜测游棋栎辞任的原因,说着说着,不知是谁提起了光宗耀祖三兄弟,又将他们以往登味十足的事迹爆了出来,不过两天,各平台的网友就开始为游棋栎抱不平。 事情的进展比想象中还要迅速,游棋栎的一纸公告使得棋颂内部乱了阵脚,高层既要向各大顾客解释内部调整的缘由,还要应对政府的问询。 游棋栎干脆给自己放了个长假,拉着冉晞旸在庄园里逗逗小猫,温存爱意。 “事情有新的进展。”冉晞旸靠在石栏上,查阅林因发送的文档,“福利院那些消失的孩子,她们的结局大概只有一个。” 林因并没有直接说出答案,而是先行解释:“据林阿姨的表述,当初的院长最为可疑,于是我将他近二十年的资金流水翻了个遍。” 林因打了个哈欠:“其中有几笔巨额的资金流水,我顺着收付方查过去,最终查到一家单位。” 她顿了顿:“该单位在十五年前因器官贩卖被警方查处,相关涉案人员皆被判刑。” 冉晞旸的瞳孔一缩:“你是说,那些孩子都成为了器官移植的供体?” “可既然那些单位都被查处了,为什么院长还平安无事?” “这就涉及时代的局限性了。”林因叹息道,“那时候技术并没有那么发达,而是线上支付也并不普遍,我也是误打误撞,恰好对上两个一模一样的金额,且收支的时间相差不大,由此有这种推断。” “难道说……”冉晞旸突然反应过来,“当年游理就是发现了这档交易,所以才收购了福利院的地皮?” “可她为什么选择沉默?游棋栎又是为什么来到福利院?” “这就无从得知了,或许得再深入调查。”林因摇头,将屏幕的画面调成冉晞旸的视角,问,“晞旸,这件事,你还想持续多久?” 冉晞旸眨眨眼:“什么事?” “留在棋颂这件事。”林因皱着眉无奈一叹,“当初你只是说想换一种生活,现在我是想明白了,你就是想调查当初那件事。” “我知道当初那件事给你留下了巨大的阴影,可……如果我一开始知道你的打算,我是不会过来帮你的。” “如果游棋栎知道了,她还会纵容你吗?她能容忍你们掺杂着杂质的感情吗?” 冉晞旸默默倾听着,她偏头看向屋内的游棋栎,后者正从果篮里拿出一串葡萄准备清洗。冉晞旸收回视线,苦笑道: “你放心,待查清这件事,我就收手。”她顿了顿,斩钉截铁,“我不会让她知道。” “但这件事我必须追查到底。”冉晞旸在心底一叹,“你我都想为乐乐报仇,不是吗?” 走进屋内,游棋栎正拎着葡萄寻找合适的果盘,手中的葡萄还挂着水珠,渗入脚边的地毯里无影无踪。察觉到冉晞旸的靠近,游棋栎回眸一笑,拎着葡萄靠近。 “吃吗?我一会儿找个果盘装起来。” 冉晞旸没有急着回应,她坐在沙发上,在对方靠近之时抬手搂住眼前的那一串葡萄,目光却紧紧锁住游棋栎的双眸。她缓缓靠近,上嘴唇碰到靠上的一颗,再用齿尖自下而上地咬住下面一颗,以气声缓缓说道: “想吃。” 第31章 游棋栎的目光被她的动作眼神一烫,她悄无声息地换了个位置,免得让手中的那一串葡萄掉落下来。 冉晞旸的掌心自葡萄挪到游棋栎的腰身,对着游棋栎咬下就近的一颗,含糊道:“一会儿我来找。” 游棋栎以气声笑了一下,抬手轻抚着冉晞旸的头顶:“哪有让病人动手的道理?” “既然我辞任了,我们有的是时间。”游棋栎的指尖顺着冉晞旸的脸庞下移,“这段时间,就由我来好好照顾你。” 冉晞旸侧着脸,顺从地贴着游棋栎的指腹。闻言她的目光一顿,仰头:“我还没跟家里人说。” 游棋栎的手指抬着冉晞旸的下巴,俯身落下一吻:“那有什么的,你就说你那扒皮领导一直拉着你出差,你不得不从。” 冉晞旸轻笑一声:“游总那么好,哪能这么说自己?” 游棋栎皱着鼻子宠溺地轻刮冉晞旸的脸颊:“都这个份上了,还叫我游总?” 她不等冉晞旸回应,松开手就往厨房走。 “冉晞旸,你也太让人失望了。” 冉晞旸下意识地抬手挽留,可最终只抓回几缕空气。她的五指在半空中抓了抓,缓慢地收回手,托着自己的脸庞无奈轻笑。 身份转变得太过突然,她确实还没适应。 她靠在沙发背上,看着流理台前雀跃的身影,自顾自地挑了下眉。 或许……她确实该做些什么拉近彼此的距离。 — 因为各种负面新闻,棋颂内部乱成一锅粥,各方不断给光宗耀祖三兄弟施压,就连先前投了赞成票的股东也要求他们请游棋栎回来。 毕竟对于股东们来说,谁执掌棋颂于她们并无太大的利害关系,她们更关注的,是棋颂的股价,是每年能够落到口袋里的分红。 既然游棋栎一走,导致股价下跌那么多,那么哪怕她们曾排挤过她,她们也能潜意识忽略,要求带头的将游棋栎请回来。 游耀祖被逼得一个头两边大,计划好的宏图被打乱了不说,现在还要拉下面子去请这个小丫头回来。 他被气得血压飙升,吃上了停掉多年的降压药。 外头风风雨雨,游棋栎守着冉晞旸在自己的庄园里气定神闲。早些日子供应商借着给游棋栎画肖像的名头,给她定制了一款巨幅拼图。但游棋栎一直为了棋颂四处奔波,也就忘了这回事,将其遗留在角落里。 托三兄弟胡闹的福,这一次倒是有的是时间好好完成这一拼图。 秋风飒爽,游棋栎将房间的门窗大开,盘坐在地毯上仔细研究身前的拼图。这图块尤其细小,游棋栎拼了三天,才勉强拼了大半。 整体的轮廓拼了个大概,只剩五官与衣裙的部分。深秋的微风吹拂着她的发丝,脚尖与地毯的绒毛触碰,自脚底钻入骨髓的舒适让人忍不住眯眼发出一声喟叹。 冉晞旸坐在沙发上,对着笔记本神情严肃。冷色的荧光打在她的脸上,衬得她的眉眼愈加清冷。 这些天她一直关注着棋颂的动态,对网上关于游棋栎的评价也了如指掌,估摸着游棋栎出面的时机。 脚尖被发梢轻挠着,冉晞旸缩了缩脚趾,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游棋栎。 后者正盘坐在地上俯身琢磨她的拼图,地毯上的拼图已经只剩最后几块,冉晞旸略一挑眉,收起电脑歪着脑袋温柔俯视。 拼图上的五官都已拼成,只剩胸口零星的几块。画面中的游棋栎侧着脸,高挺的鼻梁对着手中的玫瑰,眼皮微阂,好似正陶醉于鼻尖的芬芳。她的发丝随风起舞,像是精心设计一般形成绝美的弧度。 察觉到冉晞旸的视线,游棋栎的动作一顿,指尖夹着最后一块拼图转过身来,在冉晞旸疑惑的目光下跪坐着攀着她的小腿,如同一条妖娆的小蛇一般贴着冉晞旸,微张的双唇不时呼出一阵热气,打在敏感的肌肤上,引起一阵阵战栗。 冉晞旸不自觉地咽下口水,下巴以别扭的角度仰着,微阂着眼问:“怎么了?” 游棋栎有一下没一下地啄着冉晞旸的脖子,细密的吻自锁骨爬升到她的嘴角。她夹着拼图划过冉晞旸的手背,圆钝的纸板在肌肤上刻下一道显眼的红痕。 “想让你帮我。”她游到冉晞旸的耳边,以气声说道。说话间的嘴唇兀地触碰到冉晞旸的耳廓,激得后者抑制不住地颤抖。 游棋栎的嘴角漾开一抹得意的笑容,她抓着冉晞旸的手指忽地拉开距离,共同握着那一块拼图跪在地毯上。 几近完成的肖像只剩胸口的一块拼图,冉晞旸看着手中的那一块,心中明白了大概。 游棋栎轻笑一声,她拉着冉晞旸的手指将胸口的最后一块拼图填上,最后靠在冉晞旸的肩头笑说: “你看,你和我,组成了一个完整我的。” 她的下巴微仰,对着冉晞旸的侧脸落下一吻:“冉晞旸。” “我们是永生永世都绑定在一起的。” — 游耀祖将事情拖了半个多月,才肯拉着脸皮请游棋栎回去。游棋栎闻言先是冷哼一声,再阴阳怪气地嘲讽一阵,才勉强答应。 经费运俐描述,当天光宗耀祖三兄弟的脸黑得比锅底的灰还要过分,那些狗腿子上赶着安慰,不是被一顿痛骂,就是被鸡蛋里挑骨头,处处刁难。 第39章 彼时冉晞旸正清洗着莓果,闻言她忍不住笑出声,回头对着游棋栎自顾自说道:“有没有那么夸张?” 不知是她的笑意太过明显,还是游棋栎的手机太过灵敏,费运俐在电话那头一顿,转而愤愤道:“冉助,我的话什么时候有过添油加醋,我跟你说啊,你跟游总就应该早点回来看看,这三个破碎男孩的表情就跟打翻了调味料一样精彩。” 游棋栎跟着笑出了声,问:“怎么突然叫他们破碎男孩了?” 费运俐哼了一声,一脸嫌弃:“他们费劲心机,一门心思地跟游总作对,但又一次次地被整破防。” “破防到几乎要碎掉,约等于破碎男孩。” 游棋栎被费运俐的形容都得几乎好笑出眼泪,她冲冉晞旸挑着下巴,调侃:“多学学小费的修辞手法。” 冉晞旸不情愿地撇撇嘴,甩掉果篮里的水珠,用厨房用纸擦拭着。 “好了,过几天我跟晞旸会回去的。”游棋栎看着信步靠近的冉晞旸,往一旁挪了点位置,“今天就先这样吧,小费,时刻关注破碎男孩的动态。” 费运俐轻快地应了一声。 冉晞旸却是并没有坐在沙发上,她将腿一扫,干脆盘坐在地毯上,两指捻起一颗树莓抵到游棋栎的嘴边。 “一会儿还有什么事吗?” 游棋栎含住树莓,舌尖刻意在冉晞旸的指尖上一挑,抿嘴压榨出果汁。红润的果汁浸润着双唇和指尖,再被游棋栎轻轻一勾,吸回到口中。 “没什么事情,怎么了?” 冉晞旸的指尖擦过游棋栎的唇珠,如同悬浮在半空一般缓慢收回。她的眉头一挑,意味不明道: “没什么,就是有事想向你请教。” 游棋栎哦了一声,正想问是什么事情,电脑突然传来一阵节奏感十足的铃声。 游棋栎偏头瞥了一眼,拿起一旁的笔记本放置在移动小桌板上。 “是云清她们,估计是知道了我辞任的消息。” “话说l国的时差那么久的吗?都过去……”游棋栎的话音一顿,低头震惊地看向跪在腿间的冉晞旸,浑身的血液因为突如其来的一吻迅速倒流,喷涌着叫嚣着。 冉晞旸的嘴里同样叼着一颗树莓,莓果粗糙的果肉擦过游棋栎的肌肤,使得掌心发麻,游棋栎微皱着眉,捧着冉晞旸的脸颊制止:“等……等一下。” 视频通话因为那一场颤栗通过,电脑瞬间传出三个好友噼里啪啦地抱怨。 “我说怎么回事啊,怎么我一回l国,那几个老东西就这样欺负你?” “就是,真以为你身边没有人了是不是?棋栎,你就任由他们欺负?” “还有你发的辞任公告是怎么回事?怎么外界都传是你主动辞任的?那几个老东西用什么手段逼你的?” 游棋栎靠在沙发背上,手指从托着冉晞旸的脸颊转为抓着她的头发。冉晞旸的齿尖咬着树莓,不时用唇瓣轻触游棋栎的肌肤。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使得游棋栎的后背出了一身汗,她抽空抓回一丝理智,滑动着手指关掉摄像头。 立云清:? 戴杭锦:?? 孟瑜:??? 三人:“什么情况啊?” 游棋栎抓着冉晞旸的头发空出一段距离,在短暂的理智下清着嗓子回答:“没洗头,不想视频。” “至于辞任一事,这在我的计划之内。既然这些股东一直不满我的做法,我便干脆顺了她们的心意,让她们知道我对棋颂的重要性。” “回国经历那么多事情,大众早已将我与棋颂绑定。一旦我……”游棋栎眯眼缓过一阵刺激,脸颊泛起一片红晕。她咽下一口气,紧紧抓着头发继续说,“一旦我发出辞任公告,加之近期我遭受的意外,大家只需稍加联想就能猜测出我的处境。” 游棋栎穿着一身居家长裙,她的手指推着冉晞旸的脑袋,咬着嘴唇尽量平稳自己的声线:“前几天游耀祖已经请我回去了,再过几天我就会重新执掌棋颂,到时再无人可以动摇我的地位。” 视频那头的三人齐刷刷地拿起手机搜索,有了游棋栎的佐证,她们也放心了不少,继续七嘴八舌地唾骂那三兄弟。 游棋栎的下巴微仰,抓着头发的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耳边的议论声渐行渐远,她的双腿开始一阵又一阵地抽搐,大脑混沌一片,只剩那一片陌生的触感。 冉晞旸的双唇一抿,齿尖的树莓挤出红润的果汁,她伸出舌尖缓慢地轻点着,将溢出的果汁尽数吸回嘴里。头顶的疼痛愈加明显,冉晞旸不敢松懈半分,她聚精会神,她全神贯注,舔尽舌尖最后一丝果肉。 脑袋两旁的震动不断加快,震得她有些发痛,冉晞旸抬手握住游棋栎另一只手,尽量安抚她的情绪。 电脑那边传来三位好友告别的声音,游棋栎抓着头发,混沌地颤抖着身子,靠在沙发背上喘息平缓。她的脸颊格外红润,双目失神地盯着跪坐在地上的冉晞旸。 冉晞旸缓缓摇头,舒缓方才那一阵震动。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嘴角还泛着一圈水渍,她偏头亲吻游棋栎的膝盖,柔声问:“结束了?” 游棋栎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待缓过劲来,她捏着冉晞旸的下巴,迫使她直起身来,游棋栎勾着她的脖子,两人双双倒在沙发上。 她的唇角还残留着树莓的甜味,游棋栎伸出舌尖轻点,握住冉晞旸的手指顺着曲线下移,在她的耳边以气声喘道: “冉晞旸,再靠得近一些。” 第32章 游棋栎回棋颂这天,不少媒体守在集团门口,争先拍下游棋栎的照片。 游棋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后勤部门好生招待,自己则与冉晞旸在众员工的注视下,汽场全开地进入电梯。 她没有任何耽搁,一进办公室,就开始处理这段时间堆积的工作,复核各分区及子公司呈报的数据,召开高层会议,确定最后一个季度的目标以及未来的战略转型。 这般忙碌了几天,游棋栎连一顿正经的饭都未曾吃过。紫色的晚霞自百叶窗的缝隙中渗透,她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借着伸懒腰的动作暗中观察角落的冉晞旸。 冉晞旸坐在另一边的皮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神情严肃地面对屏幕。她的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满屏的数据倒映在她的镜片上,顺着她的动作上下滚动。 游棋栎侧着身子,一手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观察对方。 许是她的视线太过火热,冉晞旸的手指一顿,镜片上的数据停止滚动。她的睫毛缓缓眨了两下,偏头询问: “怎么了?” 游棋栎并没有回答,她盯着冉晞旸起身,一步一步款步踱到她身前,俯身拿走她大腿上的电脑,再抬手捏着冉晞旸的下巴,迫使对方仰头看着自己。 “游......”冉晞旸正要开口,游棋栎率先低头封住她的双唇,两指死死钳着她的下巴使她无法回避半分。 房间里的空气逐渐变得火热,冉晞旸仰着下巴,默默承受游棋栎这一记霸道而充满爱意的亲吻。她的后背与沙发贴合,一手虚握着游棋栎的手腕稳住自己的身形。 过于生疏的技巧使得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游棋栎干脆跨坐在冉晞旸身上,抵着她的额头,感受呼出的热气回扑在自己的肌肤的亲昵。 “你饿了没有?”游棋栎拿走冉晞旸的眼镜,戴到自己鼻梁上,眼前的镜片再度出现冉晞旸的各种资料,上面那一句“棋颂集团总经理助理”的形容让她略有不满,她咂咂嘴,指尖描摹着冉晞旸嘴唇的轮廓,说,“下次让你的朋友帮忙改一下,在总经理助理后面再加上一句——” 她突然靠近搂住冉晞旸的脖子:“加一个,游棋栎的女朋友。” “好不好?” 她刻意往脖子上呼着热气,冉晞旸被撩得不断脖子后缩,为难道:“游总,这样她会笑话我的。” 游棋栎微一鼓嘴,轻咬着冉晞旸的脖子算作惩罚:“怎么现在还叫我游总?” “已经下班了知不知道?” 冉晞旸眯眼嘶了一下,捧着游棋栎的脸庞安抚:“棋栎。” “既然下班了,晚上打算吃什么?” 游棋栎的脸颊贴着她的掌心,如同一只撒娇的猫咪一般拉长语调:“想吃——” 她的眼珠子一转,嘴角抿出一抹狡黠。她缓缓张开嘴唇,偏头咬住冉晞旸的手指,用舌尖挑逗着,再抓住她的手腕往下探去,故意贴着她的身子磨蹭两下,在冉晞旸耳旁以气声诱惑:“想不想在这里......” 她故意将后面的话语咽了回去,给人留下无限的遐想。 冉晞旸自锁骨迅速向上攀升出一片红晕,她透过玻璃幕墙看向外头,外面的走廊还点着灯,似乎还有人走动的声响。她的舌头如同被打了结,贴着游棋栎的掌心迅速发烫。 “棋......棋栎,在办公室不好。” 游棋栎一挑眉,故作无辜地问:“为什么不好?” 第40章 “难道在我们的冉大助理眼里,办公室都不能吃饭了?” 冉晞旸被她这么一噎,自知吃了口头上的亏,她注意着外面的声响,故意将拇指一勾,问:“我怎么知道游总说的饭,是哪种饭?” 游棋栎被她刺激得猛一弓身,伏在冉晞旸的肩膀上。她咬着嘴唇稳住自己的心智,抬头在冉晞旸耳边问: “还能是什么饭?在冉助眼中,还有不一样的吗?” 话音刚落,她的牙关开合,用齿尖对着冉晞旸的耳垂轻轻磕了一下。 外头传来一阵杂乱的走动声,冉晞旸扫了一眼,抽出被压制的手掌,蹭着游棋栎的侧脸安抚:“大家都要走了。” “游总,不闹了。” “闹?”游棋栎轻笑一声,伸出手指顺着冉晞旸的衣领滑落,在缓慢地打着圈,“不是你问晚上吃什么吗?” “怎么又成我在闹了?” 她扫了眼镜片上的时间,舌尖刮过牙齿,如失了力一般突然倒在冉晞旸身上: “时间还早得很,你就想着吃饭了?” “难道前几天......”她故意一顿,观察冉晞旸的神情,“你没有吃饱吗?” 果然,冉晞旸的眼神一滞,神情迥然地抿唇。她拉过游棋栎的手指,讨好地揉搓几下。 “游总,别说了。” “怎么?”游棋栎拨动冉晞旸的下唇,傲娇回应,“你要吃还不要人说吗?” 冉晞旸闻言,耳垂红得几近要溢出血来。 “好了。”见那人窘迫至极,游棋栎也点到即止,她摘下眼镜,戴回到冉晞旸脸上,低头整理着冉晞旸的衣领,“话说回来,我是不是还没见过你的家人?” “我......这么快的吗?”冉晞旸有些局促,“我从小就和我妈相依为命,她现在还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她斟酌着措辞:“我本来打算,找个机会再跟她说,然后再让你们见面。” “而且,我这趟差还没有结束,是时候回去一趟向我妈交代了。” 游棋栎哦了一声,反应过来:“也是,这段时间你都跟我待在一起,在妈妈眼里确实是出了一趟很长的差。” 转而,她故作担忧:“让你在外奔波那么久,妈妈不会觉得我是个歹毒的资本家吧?” 冉晞旸笑了一声,抬头仰视着游棋栎,一手将她的碎发捋到耳后:“不会,我跟她解释过这段时间在赶着项目,所以会一直加班。” 她想起什么,又问:“有个问题,我这两天一直很好奇。” “什么问题?” 冉晞旸压着嘴角,低头轻咳一声:“你之前说过两天就要去法国学习,怎么过去这么久,一直没有动静?” “这个问题......”游棋栎的语调百转千绕,“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刺激一下,某人还会出来追我吗?” “我那是去找林因,没有要追你。” 游棋栎连连点头:“是是是,找她的路上抓着我的手不放。” “冉晞旸。”游棋栎捏着冉晞旸的鼻子,“你扭捏得让人好喜欢。” -- 个把月没有回去,冉晞旸倒是产生了近乡情怯的感觉,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是如何与游棋栎相识,又是如何与游棋栎确定关系,也不知道冉云辉到时会是怎样的反应。 冉晞旸深吸一口气,提着手提包走进屋去。 冉云辉倒是没有多问,她看着冉晞旸清瘦了的脸庞,心疼地念叨了几句,转而翻开通讯录,找村镇的养鸡户定了几只走地鸡。 “对了。”走了几步,冉云辉又转过身来,“你那个领导叫什么名字的?” 冉晞旸:“问这个干什么?” 冉云辉戴着老花镜,仰头翻动手机页面:“前阵子我那个好姐妹买了一款特别好使的护肤品,我之前听你说起你的领导长得好看,就心想着女人总归是在乎自己的肌肤。” “妈妈以前看不上送礼这一套,但年纪上来了,反而觉得这样很有道理。” “你跟领导多培养培养感情,打好关系,对你的前途没有坏处。” 冉晞旸被说得心虚,她抬手按住冉云辉的手机,制止:“不用,我领导不在乎这些。” “再说。”她将头瞥向一边,“况且我跟我领导关系挺好的。” 冉云辉诶了一声,缩着手抽出手机:“关系再好也要定期维持,不然有一阵没一阵的,只会让人多想。” “事情就这么定了,东西妈妈会准备好,你就负责转交给你领导好了。” “这东西防着别人,别让人瞧见了,会让人说闲话的。” 冉晞旸揉着鼻梁,一脸无奈。 “我跟她的关系真的挺好的。” 冉云辉乜了她一眼,只当是年轻人好面子,不屑做这种拉拢人情的事情。她又叮嘱几句,督促对方早睡,捎带着门出去。 整个房间回复寂静,冉晞旸松了一口气,缓过莫名其妙的紧张。她坐在床边,伴着屋外枯叶擦地的声响点开热搜。 先前有关棋颂与游棋栎的热度逐渐下降,只有零星几张图片与报道。冉晞旸顺手保存,正准备转发给游棋栎分享,恰好手机一阵震动,自屏幕上方跳出一条横幅。 冉晞旸顺手点了进去,脸色在看到内容之时瞬间冷掉。 《如何提高做饭的技巧?》 她的嘴唇张了张,有一股无力与急于辩解质问的冲动,她将手机贴近胸口,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戴上耳机,缩在角落里点开视频。 屏幕闪了一下白光,在画面中滚出一连串的小点,小点逐渐汇聚成竖着大拇指的手。冉晞旸的呼吸渐紧,将声音调到最小,全神贯注地盯着界面。 片头一转,一个穿着工整的厨师站在画面的中央,规规矩矩地介绍桌面上的食材,以及—— 炒饭的做法。 第33章 气候逐渐转冷,北方的城市早已是漫天飞雪,就连南市的居民也翻出了压箱底的薄羽绒外套。临近年底,大家都在为新春假期冲刺,争取在年底取得令人满意的结果。 这几天游棋栎马不停蹄地辗转在各个城市视察分区的工作,直至前两天才回到南市,刚一落地,又即可召开集团的年度会议,公司里的每个人都神经紧绷,谨言慎行,生怕一个不小心在游棋栎留下不好的印象。 直至散会,众人才偷摸着松了一口气,与游棋栎保持一定的距离,回到各自的办公室。 冉晞旸跟在后面,手捧着手机完善会议上的重点。恰逢耳旁传来嘟嘟的声响,冉晞旸的脚步一顿,向游棋栎知会一声,转身走向露台。 因为游棋栎的整治,露台上不再遍布烟头,空气中带着丝丝冬天的凌冽与自由的清新,冉晞旸靠在石栏上,开门见山:“有什么新发现?” “这两天查到一些事情。”林因也不拖泥带水,“众所周知,游棋栎是游理人工受孕的孩子,她出生后的那几年恰好是棋颂发展最关键的几年。” “平时的日常起居都是由保姆照顾,直至游棋栎被游理送出过,保姆才离开游家。” “这几天,我找到了当初照顾游棋栎的保姆。” 冉晞旸的眼皮一抬,顿时来了精神:“怎么说?” 林因啧了一声,颇有些无奈:“这阿姨常年接受游理的资助,有关棋颂,有关游理母女的事情是守口如瓶。” “我花了老大的劲才跟她套上近乎,并发了毒誓,人家才给我透露些许。” “晞旸,在游棋栎五六岁,也就是棋颂蓬勃发展的时候,游理曾和她的三位兄弟爆发过激烈的争执。” “那时她们的双亲逐渐老去,三个儿子又不成器,据阿姨描述,那两位老人是想游理把集团让给儿子,最起码赠与一些股份,让儿子们的后半生有所保障。” 冉晞旸的眉头一皱,愤愤问:“怎么会有这样双亲?” 林因嘁了一声:“在某些类人眼中,多了几两肉就像是多了传家的宝贝一样。”她咽下口水,继续说,“但游理能创办这么大的集团,自然不会向这样的淫威屈服,所以,没过多久,游棋栎就失踪了。” 冉晞旸的眼皮一跳,蓦然绷直身子:“你是说......” “是。”林因回答,“所以游棋栎才会来到福利院,游理又莫名收购福利院的地皮。” “那时的阿姨还受了莫大的冤屈,过去这么多年再提起那件事,她还是义愤填膺。” “不过当初,他们只是设计拐走了游棋栎,并将其扔在郊外任由其自生自灭。还是一位早起上山种地的大姨发现,好心将她送到福利院去。” “不然,如今的棋颂恐怕就是那三兄弟的天下了。” “可按照游理的性子,为什么不报警惩处呢?”冉晞旸问。 “还能为什么?”林因无奈一叹,“头顶的双亲不断以死相逼,用孝道亲情绑架游理呗。” “不过估计正是因为出了这件事,游理才会毅然决然地将游棋栎送出国,淡出大众的视野。” 第41章 “而且......”林因将一份股权变更的架构图发送给冉晞旸,“从始至终游理都没给三个兄弟股份,只给了个虚头巴脑的名分。他们如今的那点股份,都是靠这么多年的职位侵占暗中收购的。” “所以这么多年,外界对游理的评价都是强势,是薄情寡义。” “其实只是因为他们在她身上占不到任何便宜罢了。”冉晞旸望向远处,整个商业王国在冬日的浓雾中若隐若现。 游理这么多年的心血在她的眼前具象化。 纵使有过准备,但冉晞旸仍是没想到,当初那位行事果断但又眉眼温和的女士竟承受着这般无奈的、莫须有的非议。 “而且我怀疑。”林因的嗓音再度传来,“游理的死,恐怕和这三人脱不了干系。” “你确定吗?”冉晞旸问,“这个猜想事关重大,不是闹着玩的。” 林因嗤笑着反问:“经历那么多次意外,你心里没有数吗?” “你想,游理去世了,最大的受益人是谁?”不等冉晞旸回答,林因接着说,“游棋栎只是个二十几岁,远在国外的懵懂女孩,他们三兄弟才是世人所熟知的继承人。一旦游理去世,哪怕游棋栎回国继承股份,他们也能轻而易举地解决这一祸患,顺利掌管商业帝国。” “只是他们没料到游理留有后手,也没料到他们看不上的外甥女竟然这么厉害。” “他们啊,总是那么自负,总是......”林因呵了一声,“人类未解之谜。” -- 冉晞旸的脚步放缓,轻声推开玻璃门。游棋栎正皱眉揉着鼻梁舒缓疲劳,察觉到声响,她眯开一条缝嘟囔:“怎么了?” 冉晞旸纠结片刻,终是选择实话实说。毕竟按照林因的描述,现在能清楚当年的真相的,只有当初的保姆。而如今,也只有游棋栎能得到她的信任。 “在你小时候照顾过你的阿姨你还有印象吗?” “阿姨?”游棋栎皱眉回忆,“好像是有一个,但我出国前的记忆都太过模糊,没什么印象。” “怎么了?” “是这样的。”冉晞旸走到游棋栎身旁,将林因发的照片递给游棋栎,“我的朋友调查到,董事长之所以要收购福利院,是因为......” “你。” 游棋栎歪着脑袋打量照片上的女人。章齐鸣的脸庞瘦小,面部线条流畅,眉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辉,看起来就像是饱经风霜却依旧努力生活的人。只是游棋栎回忆了许久,仍然没有一点印象。 “跟我有什么关系,怎么突然提起她来了?” “我们猜测,正是游总你小时候流落到福利院,并且游董在找你的过程中发现了福利院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才将其收购,并将孩子们分别送往不同的机构。” “棋栎。”见游棋栎皱眉思索,冉晞旸灵活地换了一种称呼,“你还记不得记得我跟你说过,福利院当时消失了很多孩子?” 见游棋栎点头,冉晞旸接着说:“我们怀疑,消失的那些孩子都可能惨遭器官贩卖的毒手。” 游棋栎嘶了一声,自后背起了一阵凉意。 “可我为什么会去福利院?据我所知,我们家离南市几百公里。” 冉晞旸干脆蹲下身,双手搭在游棋栎的膝盖上仰视回答:“那时游董和光宗耀祖三兄弟产生争执,他们怀恨在心就设计拐走你,好让自己独吞棋颂的股份。好在一位好心的大姨发现了你,将你送去了福利院。” 她存心隐去游理身亡的猜测,温柔道:“具体情况还得当面见上那位阿姨才能知晓。只是那阿姨的警惕性极高,我朋友也是套了很久的近乎才套出这点东西。” “棋栎。”她轻拍游棋栎的手背,“你什么时候有空和我一起去见一下。” “你是游董的女儿,有你在,她肯定能放下警惕。” 游棋栎的眉头紧皱,思绪全在这巨大的信息量上。只是她越想回忆,她的大脑就像是坠入无尽的黑暗一般,好似有一把斧头在捶打劈开她的大脑。游棋栎快速眨眨眼,回握住冉晞旸。 “好,我会把行程空出来。” “不过,你那个朋友是什么来头,怎么能查到那么多东西。” 冉晞旸的手指一缩,笑着概括:“她的人脉挺广,几乎认识各行各业的人,加上她的性格不错,专业能力好,大家都喜欢她,她有需要,大家都乐意帮。” 游棋栎看着冉晞旸略有局促的神情,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她托着冉晞旸的手心示意对方起身,自己则双手环抱住她的腰身感受她的呼吸。 “让我抱一会儿。”游棋栎眯眼呢喃,“充一会儿电。” 冉晞旸用气声笑了一下,抚摸着游棋栎的后脑勺:“其实你不用把自己弄得那么累,棋颂那么多员工,那么多高层领导,有些事情你放手让她们去干也未尝不可。” “可是你也看到了。”游棋栎仰头,“这么多豺狼虎豹盯着棋颂,我总不能让妈妈用一生捍卫的心血葬送在我手里吧?” “很多人的本事我还没有摸清楚,前期只能我多做点了。” “冉晞旸,做好和我一起吃苦的准备了吗?” “如果游总说的吃苦是领着高出市场价的薪水,干着平常的活,凡事还有人兜底的话,这个苦,我倒是甘之如饴。” “哟哟哟~”游棋栎夹着嗓子,故意发出古怪的声音,“才过去多久,你就那么会说话了?” 她将手一揽,搂着冉晞旸做到自己的大腿上。 “要是你早这么说话,我们岂不是早就在一起了?” 冉晞旸搂着游棋栎的脖子稳住身形。窗外夜色渐深,绚烂的霓虹灯勾勒出楼宇的轮廓,冉晞旸哦了一声,含笑反问:“我在这段关系里,原来是主导的一方吗?” 游棋栎:“难道不是吗?” 冉晞旸低头看着两人的姿势,俯身轻触游棋栎的嘴角,笑道: “目前看来,是的。” 第34章 章齐鸣的住处位于南市城乡交界的一处双层小院里,屋子后面养了一笼的鸡,彼一靠近,还能听到母鸡咯咯的叫声。一个穿着羽绒马甲的女人正抬着一篓衣服准备晾晒。她的面容较照片上的更苍老了一些,见到来人,她先是一愣,正想开口询问,目光在触及游棋栎的眉眼时明显一颤,赶忙放下衣篓,缩着肩膀眯眼观察。 “游总?”她试探性问。 游棋栎与冉晞旸对视一眼:“你认识我?” 得到肯定的答复,章齐鸣松了一口气。 “你是董事长的女儿,两人又这么像,我怎么会不认识?” 她看了眼屋内,一手招呼着,一面快步回屋收拾。 “你们来得突然,屋里乱糟糟的,游总,你们随便坐。” 有些人总是这般谦虚,里屋被收拾得干净利落,章齐鸣搬了两把竹椅,又快步进去泡了两杯茶递上去。 “突然找我,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冉晞旸从包里拿出一叠资料,开门见山:“前段时间游总刚接手棋颂,对集团内的产业进行了摸底,随后就发现了一些蹊跷,我们顺藤摸瓜,也得知了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说完,冉晞旸刻意停顿,观察章齐鸣的反应。 章齐鸣的表情一僵,偷摸着扫了眼游棋栎,叹息:“游董的事情我深感遗憾,当初我正在农忙,等我听到这个消息,游总已经来南市了,也未能送董事长一程。” “前阵子那三个王八羔子作的妖我也听说了,正想着要为游总打抱不平,游总就来找我了。” 游棋栎摆手示意:“章阿姨,你看着我长大,叫我棋栎就行。我这次来找你,是想弄明白当年的福利院究竟发生了什么,妈妈为什么会突然跟福利院扯上关系,我又为什么对那几年都没有丝毫印象?” 章齐鸣的眼神变得锐利,她偏头往地上骂了一声,恨恨道:“还能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那三个王八羔子?游董对他们那么好,这三个狗东西连一点心都没有。” 冉晞旸:“他们当初是想霸占棋颂的资产是吗?” 章齐鸣震惊地看向冉晞旸,转而点头:“那三兄弟自小被双亲宠坏,觉得这个家的财产都该属于他们。董事长姓游,在他们眼里,董事长的财产,也该是属于他们的。” “再加上两个老人年纪大了,觉得自己时日无多,就整日在儿子耳边挑唆,在女儿面前道德绑架,让董事长给三个兄弟留点资产稳住他们的后半生。” 章齐鸣看向游棋栎,俯身握住她的双手:“你妈妈身后还有一个你,她怎么可能妥协?” “那时的她宁死不屈,不管他们怎么施压,就是不肯松一口。” 游棋栎回握住章齐鸣,安抚性地拍了两下。 “所以他们气不过,把我拐走了?” “是。”章齐鸣微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裤腿哽咽。压积在心底多年的委屈被她人理解,积蓄了许久的情绪在此刻得到释放。她偏了下脑袋,用肩膀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接着说,“那时董事长生意也不做了,满天下地找你。” 第42章 “好在他们当时也不想惹上官司,把你丢在郊外自生自灭。而老天有眼,让一个大姐把你捡了去,送到了福利院。” “董事长找了好久才找到你,只是......”她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如同有难言之隐一般看着游棋栎。 “这件事,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提起了,平日里我是连想都不敢想起来。”章齐鸣收回手,兀自哆嗦一阵,“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啊?” 冉晞旸:“什么事情?” 章齐鸣指着自己的心口控诉:“我们是人,不是牲口,人是有心有情感,会于心不忍的。” “福利院的那伙人,是牲口。不,是牲口都不如的事情。” 游棋栎的呼吸莫名变得急促,她咬着嘴唇稳住自己的情绪,问:“那里......是不是有器官贩卖?” 说完,她的心口不知名地抽痛一下,她低头皱着眉,眯眼缓过脑海中的一阵白光。 章齐鸣见状,赶忙从椅子上下来,半蹲在地上握住游棋栎的双手:“棋栎,不要想,那都是不好的事情。” “所以那边真的是有器官贩卖,那些失踪的孩子都成了供体。”冉晞旸接着说,“董事长在找回女儿的过程中意外撞破了这件事,这才收购了福利院?”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不选择直接报警,而是这么麻烦的方法?” “证据不足啊!”章齐鸣安抚着游棋栎的情绪,偏头说,“能干这一行的都是什么身份?那是黑白都沾的。董事长只是在无意间瞥到一眼,又没有确凿的证据,该怎么报警?” 冉晞旸查阅着镜片上的资料,追问:“所以收购福利院的目的是搜集证据?为了掩人耳目,又将其宣称为一项错误的战略转变,扔给光宗耀祖他们?” “那现在呢?有证据吗?” 她焦急于当初的真相,直至游棋栎发出难受的喘息,她才意识回笼,侧身扶着游棋栎的肩膀询问:“怎么了?” 章齐鸣推开冉晞旸的手臂,一下又一下地抚着游棋栎的后背帮她顺气。 “不要再问了,你们这一辈安心过好你们的生活就好了。” “不。”游棋栎咬牙握住章齐鸣的手腕,“让她问,我有权知道真相。” “章阿姨,证据呢?而我又为什么会丢失这段记忆?” 章齐鸣无奈地长叹一声:“证据董事长一直在搜集,但我那时已经离开了游家,董事长搜集了哪些证据,我也不清楚。” “至于你的记忆......”章齐鸣一脸怜惜,“董事长说你在那儿受到了刺激,大脑出于自我保护,删除了。” “那一段时间你整日浑浑噩噩的,发着烧说着胡话。董事长为了你的安全,将你送到国外治疗,此后再无你的消息。” 游棋栎的眉头紧皱,缓过一阵疼痛:“什么胡话?” 章齐鸣咂咂嘴,盯着远处回忆:“好像是什么,别过来,让我去,快跑之类的。但那毕竟是主人家的私事,我不好多问,照顾你一两回我就离开游家了。” “别过来。”游棋栎在心里细细品味这三个字,“让我去......”脑海中的画面一闪而过,还没等她捕捉,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就只是一片漆黑。 “快跑。” “快跑。”她与冉晞旸异口同声。 一场不约而同的震撼从两人的心底各自蔓延,冉晞旸握住游棋栎是手指,依靠着抚摸无声安慰。 “后来呢?这三人对我干了这样的事情,妈妈难道就选择放过他们了吗?” “当然不是!”章齐鸣越想越来气,拍着膝盖说,“只能说董事长命不好,摊上这样的家庭。” “那时她安顿好你就要报警,那三兄弟闻风而动,带着二老赶来胁迫。那二老又叫来媒体,威胁董事长说,她今天要是胆敢走进警察局,她们就向媒体控诉董事长是如何逼死双亲的。” “棋栎啊,那时候棋颂正是上市的关键时期。棋颂不是董事长一人的棋颂,那是大家的心血。无奈之下,董事长只好选择作罢。” “可是后来呢?”游棋栎愤怒到双眼通红,“后来她们都死了,为什么还让这三人为非作歹?” 章齐鸣再度一叹:“听说那二老留了视频,只要董事长把她的兄弟赶出集团,他们就会把视频公之于众。” 北风呼啸,卷起院落的尘埃,解开被封锁已久的陈年往事。游棋栎冷呵一声,怒极反笑。 “原来如此,原来妈妈的那些负面评价,都是这么来的。” “好一个薄情寡义,好一个冷血无情,好一出道德绑架。” 章齐鸣:“董事长用尽一生都在做公益,又怎么会是薄情寡义冷血无情的人呢?她只是不屑营销自己的人设,不屑与那些人计较罢了。” “那亲子鉴定呢?”冉晞旸抓住自己的疑惑,“身为妈妈怎么会不认识自己的女儿,为什么把女儿带回去之后还要大费周章地做一份亲子鉴定?” 章齐鸣无奈一叹:“当然是那几人不认可棋栎的身份,他们大费周章地将她扔掉,哪能随便找个人就说是董事长的女儿?” “就算是,他们也要把白的抹成黑的。” “董事长也是走投无路,才想起这么一个法律手段。” “难怪。”游棋栎哑着嗓音喃喃,“难怪妈妈会在医院留下自己的血样,原来是防这些人。” 天光渐沉,远处传来阵阵呼喊,空气中弥漫着青椒炒肉的香味。不知为何,当人闻到这种香味时,总能将其与家联想起来。 游棋栎拒绝了章齐鸣一起吃饭的邀请,与冉晞旸一同走在乡间的小道上。两边的水塘上不时有鸭子伸长脖子对着夕阳“嘎嘎”叫着,冉晞旸搂着游棋栎的肩膀,上下揉搓着。 “阿姨也说了,过去那些不好的回忆就不要去想了。” “有我在,我会把这件事差得水落石出的。” “但是莫名失去一段记忆。”游棋栎抬头看向冉晞旸,“这种感觉我不喜欢。” “没事。”冉晞旸安慰,“说不定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你的记忆会回来的。” 她看了眼远处的景致,尽力想让身旁这人振作一些。冉晞旸搂着游棋栎顿步,指着道路尽头的一个黑点,温柔笑道: “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想去见见我妈妈。正好我家就在不远处,你有什么想法吗?” 她逆着光线,紫霞的光辉柔和了她的轮廓。游棋栎眯眼盯着她的眉眼,心情因为这个消息而有所好转。她勾着冉晞旸的手指,轻微晃动: “但你之前不是说——你还没准备好吗?” “是没准备好。”冉晞旸任由她晃着手,“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既然来都来了......” 她故意将后面的话的隐去,等待游棋栎的回复。 游棋栎傲娇地轻哼一声,拉着冉晞旸往前快步走去。 “那就勉为其难地去看一下吧!” 第35章 行至一半,游棋栎突然一个转身,将冉晞旸带回车里,匆忙买了大堆她满意的东西才肯前往冉云辉的住处。 夜幕笼盖,几盏昏暗的路灯隐约照出围墙的轮廓。几只田园小狗吃饱了饭,翘着尾巴走在最前头,每家每户地叫唤过去。不过片刻,在夜色中集结大批的汪汪纵队,跳跃着向田埂跑去。 冉晞旸拉好手刹,看向院子里那缕微弱的光源,偏头看向一旁的游棋栎。 后者正举着随身携带的化妆镜,就着头顶那一点光线紧急补妆。这一路上她都格外紧张,全方位地整理自己的妆发,不时调整自己的呼吸平稳情绪。 冉晞旸轻笑一声,解开安全带倾身靠近。 游棋栎先是一愣,看着两人愈加贴近的距离,她的身子后仰,掌心轻推着冉晞旸的肩膀,柔声嗔怪:“我的妆才好,现在不可以。” 说是这么说,她的双眸却是顺从内心地阖上,只眯开一条缝观察对方的动作。 冉晞旸看着她的一连串小动作,干脆停在原处,撑着手观察眼前的脸庞。 游棋栎的脸庞线条优美,头顶的那一抹光线更是给她覆上一层温柔的滤镜。她的妆容让她看起来更加成熟富有魅力,因为焦急的等待,她强迫自己屏住呼吸,脸颊一鼓一鼓的,憋得两颊泛起了红晕。 冉晞旸轻笑一声,抬手解开游棋栎的安全带。她的鼻尖有意无意得蹭过游棋栎的下巴,整理着她的衣领说道:“我还没跟妈妈说起我们的关系,这一次就劳烦你当一次我的同事,等我跟她说了,我们再以女朋友的身份见她一回,好不好?” 她担心游棋栎不高兴,又补充一句:“我单身的时间比较久,妈妈习惯了我单身的身份,突然冒出这么漂亮的你说是我的女朋友,我怕她大晚上被吓一跳。” 游棋栎哦了一声,用镜子的一角挑着冉晞旸的下巴:“这么说,你是母胎solo喽?” 冉晞旸哼了一声,抬手轻拍游棋栎的脸颊,又是不满又是嗔怪:“什么母胎solo?好好说话。” 第43章 掌心的温度通过拍打传递到游棋栎的脸上,轻微的痛感刺激着脸颊的神经触感,微微刺痛,微微发麻。 游棋栎的舌尖划过脸颊那部分的软肉,通过这个动作放大那一阵轻微的感受。 她眯眯眼,看着冉晞旸离开的背影暗自喟叹。 她有些莫名喜欢这种感觉。 冉云辉正戴着老花镜,坐在台灯下研究手中的财经报,听到院子里的声响,她收好报纸,扶着把手起身,正想开口询问今天为什么这么晚回来之时,她的目光挪向一旁的游棋栎,视线在眼前两人之间徘徊。 “这是......” 不知为何,冉晞旸突然有些不安,她放下手中的礼盒,手背轻碰着游棋栎,含糊道:“这是......我的女同事,今天正好路过这里,干脆跟我一起过来看看。” 冉云辉上下打量着游棋栎,老花镜片倒映着月光,叫人看不清是什么情绪。半晌,她好似大梦初醒一般一连哦了几声,侧身招呼着两人进来。 “来玩就是,买那么多东西做什么?”冉云辉斜了眼冉晞旸,“晞旸,一会儿记得给人家送回去。” 转而,她将视线投向游棋栎,温柔问:“这位......怎么称呼?” 游棋栎面不改色:“我姓林,叫我小林就好。” 冉云辉愣了一下,又迅速挂上和善的笑容:“好好,小林。” 她抬腕看了眼时间:“现在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晚,吃晚饭了没有?要不我给你们俩做一碗夜宵?” 说着,她就要卷起袖子往厨房走去。 “妈。”冉晞旸紧急叫住冉云辉,“我们吃过了,就是碰巧路过,来看看你。” “嗐。”冉云辉的脚步一顿,斜了冉晞旸一眼,“我个老大姐有什么好看的?” “正好啊,我那群老姐妹给我带了一篮子吃的,我去洗过来一起吃。” “外面黑黢黢的,吃完也不早了,干脆和晞旸住一晚,她啊,几乎不带人到家里来,你们晚上还能互相说些体己话。” 拒绝的话语哽在喉咙里,游棋栎上前半步,与冉晞旸窘迫地对视,脸颊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红润。 她龇着牙在心里锤头顿足,哀叹着自己什么时候这般羞涩过。 “没办法。”冉晞旸无奈地耸肩,“我也不知道我妈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热情了。”她趁冉云辉走进厨房,趁机搂着游棋栎的肩膀安慰,“没关系,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她对上游棋栎嗔怒的视线,脖子后仰,辩解:“中学时期或者大学时期你难道没有和同学一起睡觉吗?” 游棋栎瞬间捕捉到关键信息:“你睡过?” 冉晞旸连忙松开手,举着后退,连连否认:“没有,没有,我只是看我同寝室的一起睡过。” 游棋栎眉头一挑:“哪种睡?” 冉晞旸退到墙边,她的思路不知为何飘到了别的画面。 游棋栎的眼睛一眯,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她上前踢着冉晞旸的脚尖,提防着厨房,压着嗓音道: “这件事,我后面再来找你问。” -- 经历了白天的巨大情绪起伏,游棋栎刚洗漱好便靠着冉晞旸的枕头进入了梦乡。 冉晞旸一出门,看见的就是熟睡的游棋栎。她的身子弯曲着靠着墙边,侧躺在枕头上,手边还摆着一本刚翻出来的相册。她的发梢还残留着些许水汽,想来是等不及吹干,就上床翻看相册。 床头还点了一盏台灯,暖黄的光线笼罩着游棋栎的侧脸,她不时抿唇,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快速转动,不知在梦境之中经历怎样的事情。 冉晞旸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靠近。她的发尾还滴滴答答地滴着水,擦拭头发的毛巾早已半湿,冉晞旸抬手扎了个半马尾,将毛巾搭在肩上,弯着一条腿坐在床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便青睐于用这种姿势观察游棋栎,亲近她,靠近她。 她的床并不大,若是要挤,倒也能躺下两个人。她就这般随意坐在地上,手指顺着床单的针织纹路寸寸靠近,直至透亮的指甲抵着游棋栎的指尖。 冉晞旸轻笑一声,歪着脑袋,像是观摩一件稀罕物一样比对着她们的手指,她的手指沿着游棋栎的手臂上滑,隔着半寸空气在温柔的光线中描摹游棋栎的轮廓。她顺着曲线勾勒出游棋栎的脖子,在光晕中用指腹轻触游棋栎微微翘起的碎发,她悄然低头,凑近细数着游棋栎的睫毛,挑着眉,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新奇地盯着睫毛底下的那一片交错的筋脉。 她小心翼翼地换着呼吸,手指情不自禁地触碰着游棋栎的鼻翼。睡梦中的那人下意识地皱眉耸了耸鼻子,抽搐着脸颊的肌肉企图躲避莫名的瘙痒。冉晞旸用气声笑了一下,嘴角荡漾着宠溺的笑意。她的手指下移,隔着空气,学着记忆中的模样描着游棋栎的唇线,想象着她的触感。 没有了瘙痒,游棋栎睡得格外安稳,像是进入了美梦一般咂咂嘴,嘤咛一声,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 突然的变动让冉晞旸紧急张开双手拉开彼此的距离。她看着游棋栎熟睡的模样,不禁为自己一惊一乍的模样感到好笑。她再度靠近,趴在床边认真观察游棋栎的模样。 许是睡前吃了些水果,她呼出的气息带着些许甜味,扑在鼻子上温热又甜腻。冉晞旸咬着自己的唇肉,双眼微阖,静下心来感受游棋栎的呼吸。 她睡觉时格外安静,将自己缩成一团,除了似有若无的呼吸,便再无别的声响。不像是往日一点即炸的大小姐,也不像她印象中那充满诱惑的小蛇,倒像是......她第一印象中的,刚走出森林的,缺乏安全感的小鹿。 冉晞旸轻柔一叹,伸出手指勾着游棋栎的小指。长时间的跪坐让她的小腿有些发麻,但她舍不得打破此刻的安宁,舍不得让自己从这一场梦境中醒来。 她想,只要游棋栎没有醒来,她愿意就这样保持难受的姿势与她一起在这光晕中沉醉。 只要游棋栎愿意。 她都可以。 她看了眼远处的眼镜,如同机器人一般一格又一格地俯身,屏着呼吸,虔诚地枕在散落在床上的长发。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冉晞旸一个激灵,警惕地向后看去—— 冉云辉悄然推开一条门缝,对跪坐在地上的冉晞旸唤道:“晞旸,出来一下。” 她的声线平稳,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异常,叫人看不出任何端倪。冉晞旸回头看了眼熟睡中的游棋栎,起身为她掖好被子,跟在冉云辉身后轻声捎上门。 月色寂冷如水,冉云辉坐在院子里,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月光将她的身影拉长,她的大半张脸都陷在阴影之中,叫人看不清神色。 冉晞旸坐在对面的竹椅上,“嘎吱”一声脆响,竹椅顺着身上的重量向后挪动些许角度。 冉晞旸回头看了眼自己的房间,问:“妈,什么事?” 冉云辉目睹女儿的一系列动作,她在心里叹息一声,一脸忧愁地看向冉晞旸。 “晞旸,你跟我老实说,那个小林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她的真实名字又是什么?” 第36章 冉晞旸当即心头一震,下意识就想含混过去。可冉云辉的神色不像是在玩笑,冉晞旸垂下眼眸,在脑海中回忆她们相处的画面。 没有一丝破绽,游棋栎开口的次数少之又少,就算是交流,也是以一位普通同事的身份。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冉晞旸下意识地用齿尖咬着唇肉,面前的那道视线实在是显眼,她抬眸扫了一下,思绪在刹那间停顿,停留在冉云辉常看的财经报上。 是了。 棋颂作为行业顶尖,近期又出了那么多事情,出现在财经部上不足为奇。加上游棋栎的年龄与身份,就算是随意一瞥,也能记住有这么一号人物。 冉晞旸懊恼地闭眼,暗叹自己何时愚蠢到这种地步了。 “妈妈。” “晞旸。”冉晞旸与母亲同时开口。 “你跟我说,你靠近她,是为了什么?”冉云辉防备着屋里,开门见山,“我知道你对当初的事情耿耿于怀,但我没想到,你竟然......” 冉云辉叹了口气:“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趁现在还来得及,早点脱身,别把自己的青春浪费在这里。” “妈妈。”冉晞旸震惊地看向冉云辉,“你怎么......” 冉云辉轻叹一声,拉着竹椅坐在冉晞旸身边。 “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那时候你还是个玩泥巴的小孩子,你心里在想什么,我怎么会不知道?”她抬手在冉晞旸的大腿上重重地拍了两下,“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游理没有错,棋颂没有错,跟在你身边的那位大小姐更没有错。” “错的是人没有底线的贪欲。” 冉晞旸回头看了眼自己的房间,床头的台灯依然透着暖黄的光线,她回过头,压低嗓音:“所以器官贩卖是真的,那些失踪的孩子都成了供体?” 第44章 冉云辉点头:“既然查到这个份上了,你也大致清楚了情况。” “是,当初那些失踪的孩子都不幸成了供体。就连你......”冉云辉瞥了她一眼,“也差点丢了性命。”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那游理为什么、妈妈,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游理没错,棋颂是无辜的?” 冉云辉无奈一笑,对着头顶的月光伸长腿。 “我刚刚也说了,我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你如今的打算,也曾是我计划的。” “那时我把你送出国,就铆足了劲挤进棋颂,意图查明当年的真相。”说着,冉云辉呵了一声,像是嘲笑当初的愚蠢那般连连摇头,“更或者说,是游理有意让我进入集团调查。” 冉晞旸的睫毛一颤,手指扣着膝盖上的布料:“董事长?” “是啊。”冉云辉回答,“恐怕,就连你,也是她有意安排的。” “但是,为什么?”冉晞旸问。 “为什么......估计是想给我们一个交代,让我们安心吧。” “这件事,还是游理去世前找我透露的。”冉云辉勾着一边嘴角笑道,“我们自以为是做局的人,殊不知,我们恰恰是入局的。” “晞旸,这些年,不止我们在查当年的真相,多方力量都在查。” “不然,你以为当年的那一伙人是怎么被抓住的,当初的院长又是怎么被送进局子里的?” 冉晞旸:“可他不是以器官贩卖;......” “那时证据不足。”冉云辉打断,“他是个极其谨慎的人,从不直接参与交易,这么多年,游理也只找到非法集资的证据。” “这么多年,警方、游理,还有我们这些福利院的老人,都在努力还那些孩子们一个公道。” “所以——”冉晞旸低头捋着自己的思路,“所以游理会收购福利院,为的就是收集证据。只是那伙势力盘根复杂,所以她只能营造一种战略失败,不再关注这个项目的假象。” “她知道我们心有不甘,所以任由我们进入集团调查。” “因为她行得正坐得端,不怕我们调查。”想通这一点,冉晞旸恍然大悟地深吸一口气。 难怪。 难怪游理会录取她这个身份不明,履历平平的人,原来早在故事的开端她就知晓一切,在临死前安排好后事,免得后人念念不忘,虚度年华。 “可我查遍了公司的花名册,怎么从未见过你的名字。”冉晞旸问。 冉云辉轻笑一声,抬手点着冉晞旸的鼻尖:“妈妈我是那么粗心的人吗?在你出国的那几年我就将自己的姓名改去,以假名进入集团,一直做到了财务主管的位置,待查清真相,你突然说要回来,我这才把我的名字改回来。” “你调查了所有人,但不可能调查到自己妈妈身上,是不是?” 冉晞旸跟着轻笑。 夜色寂寥,母女二人共同坐在竹椅上,仰望着天际的圆月愣神。结伴而行的田园犬们依旧排着队回来,瞧见院子里的两人,它们低低地吼了一声,踏着轻快的步伐往家里走去。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冉云辉突然开口,“那个姓林的姑娘,就是游理藏在国外的女儿,游棋栎吧?” 她眨眨眼睛,打了个哈欠:“我在新闻上看到过她,又因为她是游理的女儿,就多关注了一点。打一照面,我就知道她的身份,没想到她还会配合你来骗我。” 冉晞旸被她说得无地自容,只好低头揉着鼻子缓解尴尬。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就是乐乐。” 冉晞旸的眸底闪过一丝错愕,但并未持续太久。她收敛了笑容,郑重地看向冉云辉:“确定吗?” “当年游理带走的人,就是乐乐。”冉云辉说,“也多亏了游理,这才撞破这件肮脏事,才能将那些罪犯绳之以法。” 冉云辉看着冉晞旸的反应,张手搂住她的肩膀晃了两下:“我知道当年那件事给你留下了巨大的阴影,你想为乐乐报仇,妈妈能理解。” “但妈妈想说,别找错了对象,棋颂是无辜的,游棋栎是无辜的。我当初能及时止损,我希望你也能。” 心中的疑惑有了个明朗的答案,当初的怀疑也在此刻落到了实处。可不知怎的,冉晞旸的内心却憋闷不已,像是被一双大手紧紧抓住了脏器一般让人喘不过气来。她默默偏头看向自己的房间,半是庆幸半是懊恼。 庆幸她的乐乐还存活于世,懊恼于为何偏偏是游棋栎。 为什么,要在她们之间隔上一座大山。 她当初明明是想......明明...... 如果游棋栎知道了她接近她的目的,她会是什么反应? 冉云辉并不知道冉晞旸的心思,她心疼地搂住女儿,像儿时一般拍着她的肩膀安抚,“那时你受了刺激,醒来后就一直以为乐乐跟那些孩子一样遇害了,任我们几个怎么劝说都不信。” “现在你知道乐乐还活着,甚至活出了这样出彩的人生,是不是能释怀了呢?” “妈妈。”冉晞旸的嗓音怏怏的,“刚才你不是问我们是什么关系吗?” “她——”冉晞旸抬头对上冉云辉慈善的双眸,“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冉云辉的动作一顿,掰着冉晞旸的肩膀直起身:“你怎么......你为了调查这件事,怎么能这么玩弄人家的感情?” 冉晞旸苦笑着摇头:“一开始我确实是另有所图,但我对她的感情是真实的。” “可如今。”她再度回头,一脸痛苦,“如果她知道真相,她会信吗?”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辉映着桌面的尘粒,素白的窗帘被潜入窗缝的微风浮动,渗透的阳光随着拂动的窗帘不断变换形状,游棋栎迷蒙着眼睛,神游似地擦拭着嘴角的水渍,扭身就要往外走去。 恰巧冉晞旸戴着围裙从屋外走进,看见站在原地愣神的游棋栎,她轻笑一声,上前刮着游棋栎的鼻尖。 “在想什么?昨晚没睡好吗?”她柔声问。 游棋栎睁开眼,皱着鼻子任由冉晞旸触碰。她搂着冉晞旸的腰身步步逼近,抵在她的肩膀上喃喃:“我以前怎么就没发觉你戴围裙的模样那么好看?” 冉晞旸嘁笑一声:“你才认识我多久,当然没见过。” “不好。”游棋栎不悦地咬了下,“早知道我就早点回国,早点让妈妈给我找个保镖。” “最好......”她自顾自地笑了笑,“最好是中学时期就找到你,然后让你天天跟在我的身边,最后......”游棋栎的指尖沿着冉晞旸的脊梁骨上移,绕过她的肩膀揉着她的耳垂。 “对你强制|爱。” 冉晞旸偏头躲避这难以忽略的瘙痒。 “游总。”她满含笑意,“现在可是民主社会,不可能发生你想象中的情形。” “不行吗?”游棋栎暧昧地眨眼,“那之前你把我的手绑起来那个叫什么?” 她故意沙哑着嗓音:“难道不是吗?” 冬日的阳光暖洋洋的,冉晞旸被她说得有些脸热,连忙转移话题:“早餐好了,妈妈就等你出去了。” 游棋栎哦了一声,突然收紧手臂的力度,嘴唇蹭着冉晞旸的脸颊问:“吃什么?” “唔,种类挺多,水煎包,荷包蛋,小米粥,三明治都有,妈妈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什么都买了一点。” “妈妈真好。”游棋栎轻啄着冉晞旸的嘴角,“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急需我们处理。” 冉晞旸:“什么事?” 游棋栎咬着她的唇珠责怪她的不解人意,她用舌尖感受对方的气息,在喘息之间手指用力一捏,反问:“你觉得呢?” 冉云辉等了许久都没等到磨蹭的两人,她用手探了下早餐的温度,终是坐不住,干脆提着一篓子早餐往房间里走去。 她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也清楚坠入爱河的年轻人有多么难舍难分。她在心里斟酌着措辞,想着该怎么进去提醒才不会显得突兀与尴尬。 只是还未等她做好心理准备,一对意外的身影便撞入眼帘。她的女儿被人逼到墙角,一手捧着人家的脸颊,带着十二分的愿意接受对方细雨绵绵的亲吻。 冉云辉的心一抖,动作快过大脑地急忙转身。只是她的动作过快,一个扭身,身子不稳,险些连手中的一篓早餐都摔到地上。冉云辉顾不上身后那对人是什么反应,踉踉跄跄地紧急离开现场。 她内心复杂,脑海中尽是刚才的画面,怎么也挥之不去。待回到厨房,冉云辉啧啧两声,摇头轻笑道: “现在的年轻人……” 第37章 热闹的咖啡厅里,一女人穿着深色的风衣,戴着一副黑色墨镜悄然靠近。她的长发遮挡了大部分面容,叫人分辨不清身份。她提防着旁人,拉起一把椅子坐下,压着嗓音说道:“游总。” 游棋栎的手指在平板上不停滑动,闻言也只是微微点头,声线冷漠平稳:“事情有进展吗?” 第45章 女人点头,从内衬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过去:“如您所说,游耀祖在外头确实有两个私生子,因为已经到了成家的年纪,这几年一直逼着游耀祖拿钱,否则就要公开自己的身份。” “游耀祖被他们逼得走投无路,朝自己两个兄弟借了不少钱。” 游棋栎轻抬眼皮:“这件事游董生前知道吗?” 女人摇头:“该是知道的,所以游耀祖不敢将两个私生子安插到集团里。该是董事长生前有过交代。” “怕是不止那么简单。”游棋栎冷呵一声,捻起照片仔细观察,“他想吞下棋颂,就不能有这样的负面新闻,不然,按照游董之前立下的规矩,他手中的那些股份也会被集团回购。” 女人点头认同:“应该也有这一层因素在。这段时间游耀祖不断铤而走险,估计是被自己的儿子与兄弟裹挟着,不得不动手。” 女人见游棋栎没什么反应,哦了一声,俯身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叠资料,用时装杂志的外皮包着递给游棋栎。 “您之前让我查的那个人有些许进展。” “根据目前已知的信息,她在三四岁就来到l国,自小就跟住家阿姨一起生活,后来就读哥大的金融学,并在业余时间成为max中的一员。” 她担心游棋栎不了解max,顿了顿,轻声解释:“max是l国最大的刺客集团,里边高手如云,刺客、后勤、侦查、顾问等一应俱全,专为l国的富人处理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她们整日游走在法律的边缘,就连当地的政府也无法拿她们怎么样。” 游棋栎的指尖描摹着上面的照片,眼神缱绻,在开口前带着一丝警惕:“她杀过人吗?” 女人一愣,显然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复。 “没有。” “那犯法呢?” 女人依旧摇头:“没有,她们有专门的法律顾问,在接手前会评估其中的可行性,顾问点头了,她们才会接手。” 游棋栎轻笑一声:“倒还挺讲究。” 女人跟着笑:“所以才能经久不衰。不然当地的政府怎么会容忍这样的组织存在?” “不过她回国的原因以及来游总您身边的理由我还没查出来。而且她的身份扑朔迷离,我经过多方查证,也没能查清她的身份,来l国之前的经历以及双亲的身份都不明确,这些还需要一些时间考证。” 游棋栎应了一声,收起资料嘱咐:“今天的事情绝不能有第三个人知晓。” “那是必然。”女人回头看了眼旁人,“这次的调查只有你我两人知道,不会出现第三者。” 她站起身,整理着衣摆:“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回去了,若是有新的进展我会再联系你。” -- 甫一推开门,就闻到的浓郁的饭菜香味。游棋栎随手将手包放在一边,光着脚靠近。 冉晞旸正握着锅柄,神情严肃地翻炒着锅里的排骨。她这人认真做事的时候总是这副模样,眉头微皱,像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一般。她的袖子向上卷起半截,在颠锅的时候,火焰顺着锅底升腾,热烈的火焰舔着她的手臂,映照出她的肌肉线条。 游棋栎就格外喜欢她这副模样,喜欢看她沉思的眼眸,看她立体的侧脸,以及回头看到自己时欣喜的眼神。 “在做什么?”游棋栎悄然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冉晞旸。 她低头看着陌生的围裙,呀了一声:“你什么时候买的?” 冉晞旸宠溺一笑,偏头轻蹭游棋栎的额头:“之前你不是说喜欢看我穿围裙的样子吗?反正今天要下厨,干脆一起买了一条。” “在做糖醋排骨,一会儿你尝尝?” 她看着游棋栎一身正式的打扮,问:“今天怎么出去了?我一起床就没见到你人影。” “去见一个老朋友了。”游棋栎收紧怀抱,“你的朋友那么厉害,我去做什么了她不知道吗?” 冉晞旸放下锅铲,擦拭完双手才扭身搂着游棋栎:“你又不是犯人,我一直盯着你干什么?” 游棋栎打了个哈哈过去,她侧身越过冉晞旸的身子嗅着满腔的香味,感叹:“好香的排骨?你从哪学的?” 冉晞旸:“留子的生活技能罢了,不然老是吃他们的白人饭,你能忍?” 游棋栎吐着舌头自我埋汰:“看来我是废物,我宁愿饿死,也不愿动手做一顿饭。” “冉晞旸。”她抵着冉晞旸的肩膀深吸一口气,“你在l国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冉晞旸没有丝毫戒备:“当然是苦哈哈的留子生活喽。”她侧着身子将排骨装盘,“上学,打工,生活,日复一日。” 游棋栎的眼皮一跳,又问:“做什么工作?难道你还给别人当保镖?” “不是~现在的工作还是我回国后才尝试的。在l国的话,大多都是打打下手,帮人处理一些琐事。” 琐事......游棋栎微微点头,这般说来,跟她请的侦探说的没什么出入。只是这个范围极大,她抬头盯着冉晞旸,再度试探:“打下手对你来说不是太屈才了吗?” 冉晞旸笑道:“l国人才济济,我不过是沧海一粟,能赚到钱活命就好,算出上屈才。” 说着,她察觉到不对,渐渐收敛了笑容:“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没什么。”游棋栎松开怀抱,“就是突然觉得,我好喜欢你,想多了解你一点。” “在l国的时候妈妈没有给你打生活费吗?怎么会让你沦落到给人打下手谋生的地步?” “妈妈有打,只是那个年纪的我自尊心作祟,总觉得老是拿妈妈的钱不好意思,就拒收了。没有动那张卡里的钱。”冉晞旸抬手揉着游棋栎的肩膀,“不多说了,菜都要凉了,快点洗手吃饭吧。” 游棋栎唔了一声,还没走几步,她又觉得不甘心,继续追问。 “你是几岁去的l国?” 冉晞旸面不改色:“自打我有记忆就在l国了,可能......三四岁吧。” 游棋栎的脸色一变,抿嘴压住嘴角的落寞。身后那人正拍着她的肩膀催促她快些洗手,游棋栎勉强勾起一抹笑容,佯怒地回头瞪了她一眼,晃着肩膀大步地朝洗手池走去。 -- 漆黑的房间里传来一阵突兀的簌簌声,月光透过窗纱,拉长床边的身影。冉晞旸猫着腰,小心翼翼地为游棋栎掖好被子,自己则撑着酸痛的手臂悄然离开床铺。 今晚的游棋栎格外奇怪,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圈着冉晞旸不肯让她离开半分。她们在这沉沦的欢愉中度过一夜,直至游棋栎不堪重负地沉沉睡去,冉晞旸才有机会脱身。 出风口正呼呼地吹着暖风,游棋栎贴着枕头,像个孩子一般睡得正香。冉晞旸回头瞥了一眼,果断披上睡衣,戴上眼镜往屋外走去。 庄园空旷,寒风吹过稍显枯萎的藤蔓,在空气中回荡着声响,像是一种来自远古时代的回应。 冉晞旸换了一身便服,快步往外走去。“嗒嗒”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带着湿气的寒意钻入骨髓,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客官来讲,在这样一个深夜,驱车前往远比徒步行走更为方便。但冉晞旸还是选择了这种原始的办法。 她不想让发动机的轰鸣声将游棋栎吵醒。 她也不想让游棋栎知晓她今晚的行程。 直至走出庄园的范围,冉晞旸才对着眼前呼出一口白气,自顾自说道:“林因,游棋栎可能对我的身份起疑了。” 林因迅速回复:“要不要我查一下她今天见了什么人?” “不用。”冉晞旸当即拒绝,“我能猜到。” “那后面怎么办?” 冉晞旸烦躁地揉了下鼻梁:“我就是来找你商量对策的。我不能让游棋栎查出我的身份,更不能让她想起在福利院的事情。” “这......”冉晞旸顿了顿,“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林因沉默许久,没有言语,两人以一种默契的安静互相陪伴。 那确实是一个谁也不愿直面回忆的片段。 “晞旸。”林因突然出声,“在你的初始计划里,你打算怎么对待棋颂,怎么对待游棋栎?” 她不等冉晞旸回复,继续问:“如果棋颂跟当初的事情真的有一些瓜葛,如果游棋栎不是当初的乐乐,你是不是要......瓦解棋颂?” “像那三个破碎男孩一样?” “不,破碎男孩只是想要侵占资产,你当初是想让整个商业帝国覆灭,是吧?” 冉晞旸的脸色难看,嘴角紧绷。她环顾四周,呼出的热气将她团团包围。 “林因,我们办事从不讲如果。现在棋颂清清白白,游棋栎是无辜的,而且......”冉晞旸顿住,寒气与掌心的热气隔着手指纠缠,“我现在喜欢她。” “我现在只想为她扫清一切阻碍,让她忘记一切不好的记忆。” “那如果呢?”林因冷着嗓音强调,“如果棋颂不清白,如果游棋栎不是乐乐,你的喜欢能跨越一切吗?” 第46章 “你会为了游棋栎放弃为乐乐报仇吗?” “毕竟这么多年,大家都以为乐乐也随着那场意外消失,随着他们的贪念殒命。如果游棋栎知道这一切,你觉得她会相信你的爱,还是积年累月的仇恨?” “冉晞旸,这是你现在最该担心的事情。” “我知道。”冉晞旸无奈一叹,“所以我才大半夜出来找你商量对策。” “林因,我不想离开她,既然那些事情都不曾发生,那就当它们从未存在过,我......”她话音一顿,充满戒备地看向在雾气中朝她逼近的一众人等。 林因同样提起警惕,在冉晞旸耳边轻声问:“怎么了?” 浓重的雾气中,一众来势汹汹的男人穿着深色的外套,径直走向冉晞旸。光线不算亮,只能勉强看清对方的脸庞。为首的男人笑脸盈盈,在距离冉晞旸五步距离之处停下,侧身朝不远处的黑色轿车示意: “冉助,游总有请。” 第38章 游总? 冉晞旸在雾色中快速缕清当前的状态。 他们口中的游总,必然不是还在睡梦中的游棋栎。虽说游棋栎已然对她产生怀疑,但依照她对游棋栎的了解,她不会找这样腌臜的人与自己接触。 “游总?”冉晞旸看向笑得狡诈的男人,“哪个游总?” 男人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侧身向远处的轿车示意:“冉助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耳机里传来林因的分析:“晞旸,瞅着样子,该是光宗耀祖那三兄弟。你怎么想,要不要去?” “他们人多势众,我目前也不清楚附近还有多少人。况且……我觉得去一趟也不是不行,起码能弄清楚他们为什么会绕过游棋栎单独找你。” 林因这番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她入职棋颂这么久,那三兄弟从未正眼瞧过她,一门心思地对付游棋栎,怎么到了今天,反倒是想单独与她会面?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倒是要看看那三兄弟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汽车在夜色中疾驰,最终进入一个昏暗的地下车库。这里装修简陋,几乎没有任何美感可言。门口站着一排类似服装的男人,瞧见冉晞旸,他们纷纷上前,堵住任何可以逃走的路线,盯着先前的男人等候指示。 冉晞旸冷哼一声:“我既然愿意来这,那就是诚心想见见你们口中的那位游总,何须这般防备?” 男人听言,皱眉不耐烦地摆摆手,驱散防备的众人,抬手将冉晞旸迎了进去。 眼前的道路七拐八绕,如同一个地下迷宫一般。冉晞旸款步走在后面,在脑中画出她们行走的路线图。墙上的路灯一闪一闪,像是年久失修一般。从墙面的斑驳与墙角掉落的灰尘就可以看出,这地方已有十几年之久。 “游总。”男人恭敬地喊了一声,侧身为冉晞旸让出位置,“人我给您带到了。” 游耀祖翘着二郎腿坐在皮质的沙发上,闻言他掐灭手中的雪茄,放下腿,在烟雾缭绕中眯眼看向来人。 沙发的皮料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游耀祖站起身,整理身上的衣摆,笑脸相迎:“冉助,原谅我用这样的方式跟你相见,只是你跟我们家棋栎形影不离,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还望你大人大量,不要介意。” 说着,就要侧身将冉晞旸迎到沙发上。 冉晞旸歪了一下肩膀,躲避游耀祖的触碰。她大大方方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背靠着柔软的沙发背,慵懒地问:“瞅着时间也不早了,怎么,你们是蹲守了一晚上?” 游耀祖讪讪一笑:“对冉助这样的人物,就算蹲守几天几夜,只要能见上一面,那都值得。” 冉晞旸勾着嘴角嘁了一声。 “既然你们这么大费周章……说吧,此行有什么目的?” 游耀祖:“我就喜欢冉助这样爽快的人。”他抬手退去众人,起身为两人倒上酒水,随着他的走动,冰块与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了解我姐姐,不是信得过的人她不会放在棋栎身边。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也见识过冉助的本领。” 他顿了顿,俯身将酒递给冉晞旸:“只是棋栎这小姑娘太过任性,你看这段时间做了许多我们这些老人这么多年都不敢干的事情。” “有冲劲是好事,但未免有些操之过急。” 冉晞旸接过酒水,放在一边静静等待游耀祖的后话。 游耀祖看着被放在一边的酒水,脸色一变,转而又迅速恢复和颜悦色。 “姐姐走了,我们三个做舅舅的应该承担起做长辈的责任。既然你是信得过的人,我们就想着,跟你商量商量,为了棋栎,为了棋颂,我们通好气,将棋颂带到更辉煌的顶点。” 冉晞旸眯着眼,偏头打量对面的男人。话已至此,她也算明白今天这一出的目的。 无非就是这三兄弟走投无路,只好计划着策反她,让她为自己所用,这样一来,游棋栎就真的是孤立无援,任由他们三人宰割。 冉晞旸呵了一声,坐直身子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就是为了这个。” 正当游耀祖面露欣喜以为她就要答应时,冉晞旸的话音一转:“副总你也知道,我是董事长亲自选的,为的就是辅佐游棋栎的工作。” “我领棋颂的薪水,自然是只听掌门人的指令。副总今夜这番话若是被游总知晓了,她会怎么想?” 游耀祖尴尬地笑了两声,他从内衬口袋里掏出一叠空白支票,就着钢笔一齐推到冉晞旸面前:“实不相瞒,我也调查过你在国外的履历。听说你一直勤工俭学,为家里减少负担。虽然我不清楚你为什么突然回国,也不清楚怎么就突然被我姐姐看上。但依照棋颂给出的薪水,想来比不上冉助你在国外的薪酬吧?” “这样,我直接一步到位。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我能保证你的后半生都能衣食无忧。” “当然,我也不会开一些过分的要求。我的诉求很简单,你只需要不时告知棋栎的动向,她接触了什么人,会有怎样的决定,只要跟棋颂有关,跟……我们三兄弟有关的,都及时向我们汇报即可。” “我们各取所需。” 杯子里的冰块融化了一半,稀释了酒香。冉晞旸抬手端着酒杯,就着昏暗的光线端详着浅褐色的酒水,眯眼轻嗅一口。 “我来棋颂也快半年,副总也该清楚,我只为游总办事。” “你们游家的内部纠纷我不感兴趣,正如之前管家所说的,我不姓游,是个外人。”冉晞旸的手指微微用力,捏着杯口,“但拿钱办事,这点底线我冉晞旸还是有的。我身为游棋栎的助理,拿了棋颂的钱,就应该为她办事。” “如果我今天收了你的钱,践踏了自己的底线,往后谁还会相信我?就算我将游棋栎的消息告诉你们,你们会相信吗?” “难道不怕我两头通吃吗?” 她放下酒杯,起身就要往外走:“今天的事情我权当没有发生过。时候不早了,游总马上要醒,如果发现我不在,她会起疑的。” 见她要走,守在门口的人立刻起身上前,切断冉晞旸的路。为首的男人急不可耐,抡起酒架上的酒水就要往冉晞旸的头上砸去。冉晞旸一个偏头,挥拳抵挡逼近的酒瓶,皮肉与酒瓶碰撞,破碎的玻璃碎片划过冉晞旸的脸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游耀祖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点燃雪茄。他的心里憋着一口气,就算今天的计划达不成,他也要让对方吃点苦头。 这么多年,鲜少有人那么嚣张,这般不留情面地拒绝他。 门口不断传来骨肉的碰撞声,冉晞旸微微喘着气,以轻盈的身姿抵挡不断冒犯的人流。受伤的男人一瘸一拐地躲到远处,就连完好无伤的人瞧见对方的架势,也害怕地拉远距离,不时瞟向游耀祖,等待他发话。 游耀祖眯眼深吸一口,鼓着脸颊对着半空吐了一口烟云,他瞥了眼门口的战况,摆手状似慷慨地说道:“让她走,今天就放她一马。” 众人心中暗喜,但也知道此时要顾及这位副总的脸面。他们站在两旁,在冉晞旸经过之时霸气外露地哼了一声,好似让对方出去真是他们手下留情。 外面天微微亮,冉晞旸环顾四周,随意拦下一辆计程车就往庄园赶。 她的视线扫过镜片角落的时间,不禁心感惶恐。 瞅着时间,游棋栎该是要醒了。若是让她发现自己偷偷溜出去了,她会怎么想?她本就对自己起疑,结果自己前脚刚跟人温存,后脚就不见踪影,这…… 是个人都会对两人之间的感情起疑。 甫一进门,就看到游棋栎端着一杯美式,像个没事人一般坐在地毯上处理公务。冉晞旸不禁放慢脚步,平缓自己急促的呼吸,悄声靠近。 游棋栎只淡然扫了她一眼,目光在触及她脸颊的伤口之时明显一顿,淡淡问:“去哪里了?” 第47章 冉晞旸抿着双唇,跪坐在游棋栎身边。她几乎是没有一丝犹豫,就将自己被游耀祖“绑架”的事情和盘托出。 游棋栎哦了一声,她没有追究对方怎么会被人绑架,又是在什么地方被人绑架,更没有追问本该在床上等自己醒来的爱人为何会一身伤地回来。游棋栎抬手轻抚着冉晞旸的血痕,柔声问道:“那你答应他了吗?” 冉晞旸贴着游棋栎的掌心摇头:“我是你的人,怎么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游棋栎显然很满意对方的身份认知,她的指尖轻柔地抚摸冉晞旸的伤口,微鼓着脸颊惋惜道:“其实换做是我,我就答应他们了。” 在冉晞旸震惊的眼神下,游棋栎俏皮地眨眼: “他们侵占了棋颂那么多资产,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坑他们一笔,不多拿点钱回来多可惜啊?” “冉晞旸,你真是昏了头了。” 冉晞旸的脸色一滞,显然是被游棋栎说动。她磨蹭着身子更靠近一些,搂着游棋栎的腰身呢喃:“那下次他们再来找我,我就答应他们,狮子大开口,拿个百万千万的。” “那不行。”游棋栎伸手堵住冉晞旸的嘴唇,“我可不想你再被人打,我会心疼的。” “下次再遇见这样的情况,转身就跑就是,以你的身手,还甩不了他们吗?” 游棋栎的手指下滑,用指甲轻抚着对方肩膀的咬痕,言语暧昧:“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往后的幸福怎么办?” 冉晞旸轻笑一声,捉住游棋栎作祟的手指:“那为了游总的幸福,我会付出十二分的心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说着,她盯着游棋栎低头,在对方的注视下咬住她的手指,用舌尖挑逗着。 游棋栎嘁笑一声,勾着手指对舌尖一挑,你来我往地相互调情。 一阵突兀的铃声打断了此刻暧昧的氛围,游棋栎轻咳一声,抽出手指擦拭干净,恢复正经的态度接听:“喂,小费,怎么了?” 费运俐是个很有分寸的人,这两天她已经明说要跟冉晞旸出差,按理说费运俐不会来打搅她们,除非有特殊情况。 果然,电话那头的费运俐语速急促,她强迫自己的混乱的大脑中捕捉有用信息,快速组成一段完整的话。 “游总,酒店、酒店出现了疫情,现在已经被封锁,看情况不太乐观,需要你回来一趟。” 第39章 游棋栎站起身,冷静思绪:“现场是什么状况?” 费运俐的嗓音通过喇叭在整个房间回荡:“市里已经派疾控专家过来诊断。目前还不清楚其传播途径与传染性,保险起见,凡是与患者接触过的人员都将安排房间进行隔离。” “现在已知的感染人数是多少?” “目前是三个。游总,马上就是春节了,这一下恐怕会影响春节假期的入住率了。” 游棋栎微微皱眉:“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当务之急是控制住疫情,不能让它扩大。” “你在现场等我,我会立刻赶过去。有什么指示都听专家的。” 游棋栎挂断电话,转头看向身后的冉晞旸:“前头不知又有什么困难在等着我俩呢。” -- 两人到达现场时,酒店已经用警戒线封锁,外头围绕着众多不知情的群众,游棋栎挤过人群,在人群中快速找到费运俐:“专家呢?” 费运俐一时激动到双手紧握着游棋栎,几近泪下:“游总你总算来了,这么久都没个主事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游棋栎按住费运俐的手背安抚:“没事,现在我在这,你可以放心了。” 她将问题重复了一遍:“专家呢?” “哦哦在里面呢!”费运俐快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将游棋栎引了进去,“起初头号感染者只是觉得浑身乏力,有些头痛,所以躺在房间里休息,后面开始咳嗽,甚至是咳血,引起了家人的重视。没过多久,同行的两人也陆续出现了相通的症状,因为没力气打车,就打了急救电话,对方一听这个症状觉得不对,迅速来我们这查看。” 她将一套防护服递给游棋栎:“专家当时就断定那是传染病,临近春节,南市又是旅游城市,为免扩大传染范围,于是决定暂时将酒店封锁。” “听说过不久,省级的专家也会过来诊断。” 游棋栎皱眉点头,接过防护服按照指示穿上。 费运俐所说的专家是一位年过半百的女士,她了解游棋栎的身份后,简洁明了地说明情况,并提出后续的要求:“棋颂毕竟是南市最顶级的酒店,每日的客流量庞大,眼下问题的关键是封锁现场,切断传播途径,并配合我们锁定一切与感染者有过接触的旅客,从源头上控制疫情。” “封锁期间还需要你们帮忙配合一下,提供我们的后勤保障。当然,这些费用,最后政府会承担。” 游棋栎点头:“好,棋颂作为南市的企业,这些年也多亏了政府的扶持,只要有需要的地方,你们尽管开口,棋颂当竭尽所能配合大家控制住疫情。” 专家点点头,在纸上为游棋栎简单介绍:“这一次的症状有些熟悉,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估计是患者在国外旅游时不幸感染的。病症的原因我们还在做分析,只是麻烦游总安抚好旗下与患者有过接触的员工,这个春节,可能没法回去与家人团聚了。” “好。我会通知下去并妥善安排好相应事项。”游棋栎扫了一眼,礼貌退下,转身就快速吩咐,“通知下去,现场的所有员工都留在酒店,每人都妥善安排房间安置,每日的供给也要有保障。另外,安排集团的后勤团队根据专家团队列出的清单提供物资,优先提供医疗团队所需的物品,其余的,凡是用得到的,按照轻重缓急的先后顺序提供。” “好。”费运俐当即记下。 “另外,通知集团各高层召开线上会议,商议此次的处理方案与公关对策,不能影响其余分区的业绩。在官方未出公告前,不可将消息泄露引起慌乱。” 游棋栎顿了顿,侧脸看向费运俐:“小费,你跟现场的人员有过接触吗?” 费运俐顿了顿,回答:“没有,专家的团队分析了利害,让我与她们保持距离,就连交流也是通过手机,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触也是刚刚跟游总一起,但我们都穿了防护服,不会有事的。” 游棋栎松了一口气,随便找了块地方坐下:“那就好,既然专家们都那么重视,想来这一次的疫情不是小事,不然也不会惊动省级的领导。” “小费,后续你不要来现场,协助我处理好集团的事务,争取能回家过个年。” “游总……”费运俐眉头一皱,摇头,“这么多员工都被困在这,我怎么——” “小费。”游棋栎打断她,“现在不是推辞的时候,你也是棋颂的员工,我身为棋颂的董事长,理应保障每个员工的权益。那些接触患者的员工没有办法,我会安排相关部门给予相应的福利与补偿,你没有接触,那就好好听专家的话,做好防护。” “现场有专家的医疗团队,少你一个不少。但棋颂可就一个你,我需要你帮我,帮棋颂稳当地度过这次难关。” -- 消息传播地很快,在这个互联网时代,不出两个小时,棋颂集团的疫情就传送到每个人的手机上。在大家热烈讨论之时,官方及时发出了公告,声明此次疫情发现及时,且得到了控制,为了让大家能够过个好年,官方呼吁大家保持个人卫生,近期出过国或是与外国友人有过接触的,及时上报,共同控制疫情。 一连两周游棋栎都在为此奔波,现场的感染人数升至二十多人,几乎是与头号患者有过接触的都有相应的症状。每个酒店都配备了相应的消杀设施,并配合政府的要求,登记外来旅客的信息,一有异常,及时上报。 游棋栎鲜少走出办公室,她就像是与办公椅绑定了一般,整日整日地进行线上会议,与高层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等一下。”游棋栎的眉头一皱,手指敲着桌面上的物资清单,“为什么你的清单上面没有卫生巾这类物品?” 采购总监顿住脚步,回过身来:“非常时刻我们就没把那些东西考虑进去。”他尴尬一笑,“只放了一些必需物品。” “必需物品?”游棋栎单挑着眉头,好笑地看向采购总监。她的指尖捻着清单的一角,盯着对方缓缓将其扔到桌面上。 “你是说,对于女性占比极大的医疗团队而言,卫生巾不是必需物品?”游棋栎站起身,缓步绕着采购总监,“我知道这世上从没有真切的感同身受,你身为男人,永远无法理解作为女人的难处。” “但感受不了,中学生物课本上总该学过吧?每个女人!每个月都有一个多星期流血不止。那里有多少女人?那都是救死扶伤的医生,她们在前面彻夜奋斗,我们如果连后勤保障都无法确保,又怎么让她们安心救人?” 第48章 “如果换成你们,换成别的地方一月七天流血不止,你们还会当做不痛不痒的小事吗?” 游棋栎快步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清单拍到采购总监的脸上:“女人每个月都要用的东西不是必需品,那些茶叶槟榔就是了?” 总监瞥了一眼,狡辩:“医生们彻夜奋斗,购置这些能提神。而且……而且,医生们列出的清单里也没说要卫生巾啊。” “她们列的当然是治疗患者的必需品,你那些……”游棋栎怒极反笑,在那一瞬,她突然明白自己就算是发再大的火也无济于事。她大喘着气平复自己的心情,冷声道,“这件事往后由叶黎接手,去把她叫进来。” 总监悻悻地应了一声,他蹲下身捡起自己罗列的清单,黑着脸推开门。 冉晞旸适时进门,她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在总监出去之时快步上前,柔声问:“怎么了?怎么生那么大的气?” 游棋栎深吸一口气,扭身勾着冉晞旸的小指:“我决定,亲自到酒店去沟通,确保棋颂的后勤万无一失。” 冉晞旸的眉头一挑,略感意外:“怎么这么突然?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游棋栎轻叹一声:“就是因为之前太过信任他们,所以才闹出了今天这样的笑话。”游棋栎将刚才的事情一一讲给冉晞旸听,“你说,要是真按照他列的清单准备,日后让大家怎么看待棋颂?” “医生们舍己为人,列的都是患者的必需物品,但我们得为她们着想。她们在一线奋斗,在一定程度上,也维护了棋颂的利益,我们不能寒了她们的心。” “这只是其中的一件小事,我不到现场去,又怎么了解情况。现场的员工大多都是感染病症的,我无法让她们生病了还继续工作。只有我这个董事长亲自到现场去,一马当先,把握第一手资料,才能在最大程度上保障医生们的权益。” “晞旸。政府信任我们,医生们信任我们,我们不能辜负着一份信任。” “那也不用你亲自去。”冉晞旸拒绝,“我的身体素质好,其实可以换做我……” 游棋栎抬手,打断冉晞旸的话。 “你觉得我会忍心让你去吗?”她抬手轻点冉晞旸的鼻尖,轻笑,“而且,有一个事实你必须得承认,在棋颂,哪怕许多人都不认可我,我的话语权还是比你这个总助要大得多。” “我呢,还要你留在这,帮我盯着这几个老狐狸。” 她更凑近一些,用气声说:“这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可不能移情别恋,不然……” 她突然掐住冉晞旸的脖子,贴着她的身子亲吻,在唇齿交缠的空隙中,她咬着对方的嘴唇,用最为蛊惑最为妩媚的语气说: “我会杀了你的。” 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游棋栎回过神,以鼻尖最后轻蹭冉晞旸的下巴,当着她的面用舌尖舔过唇角的水润,恢复正经的神态。 “进。”她坐回到办公椅上一本正经,只是她的手指在椅背后绕着冉晞旸不断把玩。她听着叶黎汇报自己的工作,嘴角带着笑意地频频点头,在冉晞旸意欲挣脱之时骤然加紧手指的力度,面不改色地抚摸着对方的掌心。 第40章 疫情在传染初期得到有效控制,全市感染的人数不过百例。经查,该病毒确实起源于国外,由一回国过节的游子感染后不断传播,所幸经过南市的政府与相关医疗团队的果断与专业的处理,患者的病情得到控制,估计不到一个月就能出院。 只是棋颂酒店作为第一现场,空气中的病毒还没能完全消杀,涉及的相关人员依旧需要隔离在里面,直至病毒灭活才能继续营业。 春节将近,整座城市都沉浸在喜庆的氛围中。人们经过一整年的辛勤劳作,带着期盼与欢快奔向家乡的怀抱。 南市临海,空气中的寒意带着刺骨的湿气,在寂静的夜色中,一扇窗户投射出暖黄色的灯光,游棋栎倚靠在窗台上,手指在呼出的水汽中勾勾画画,对着手机软哝道:“你这么站在外面,不冷吗?” 冉晞旸站在窗外,手指透过玻璃与游棋栎的手指交叠。闻言她握着手机温柔一笑,凑近对玻璃呼出一口气:“没事,我穿得比较多。” 她对着密集的水汽画出一个标准的爱心,用指弯轻敲着玻璃:“听说你感冒了,怎么样,要紧吗?” 游棋栎勾着嘴角,拿出手机将眼前的爱心拍了下来。画面中,冉晞旸捏着手机,比较正好对着她画的爱心,因为她所站的位置地势较低,所以她一直仰头看着游棋栎。这般一看,她那副较为冷峻的面容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颇为可爱。 “没事,医生给我抽过血了,应该就是普通的感冒。可能是我最近太累,免疫力低下,最近又骤然降温,所以中招了。”她俯下身,隔着玻璃与冉晞旸鼻尖相对,“不过,你老是在外面站着,说不定下一个中招的人就是你了。” “到时候你妈妈要说我这个资本家不停剥削你,压榨你,以后对我有意见怎么办?” 冉晞旸换了个重心:“不会,其实她也挺担心你的,还想着给你煲点汤送进来。”她瞟了眼游棋栎,略有些羞涩,“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早在第一面的时候,我妈妈就认出你了。” “她经常看财经报,肯定对你有些眼熟。我忘了这一茬,闹了个笑话。” 游棋栎啊了一声,不过片刻,她又自我安慰道:“没事,这样在妈妈眼里,我算是个比较幽默风趣的小姑娘,说不定还能加分。” 她看了眼外头的保安亭,饶有兴趣地问:“你每天都来这,保安不会拦你吗?” 冉晞旸觉得奇怪:“我是你的助理,他拦我做什么?” “助理是助理。”游棋栎眯眯眼,“但有助理会热爱工□□到每天都来,站在窗外吹一整晚的寒风吗?” “冉晞旸,你这个助理是不是过于奇怪了?” “游棋栎~”冉晞旸斜了她一眼,踮脚隔着玻璃轻撞她的额头,“我只能在这里见到你,除了这种笨办法,我想不到别的了。” 游棋栎哈哈笑了两声,她直起身,抱着手居高临下:“原来我们神通广大的冉助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 “早知道我就装装病,装出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她暧昧地一眨眼,“到时候你会哭吗?” 冉晞旸皱着鼻子,斜眼瞪她。 “游棋栎。”不过片刻,冉晞旸还是软了语气,她伸手抚摸游棋栎的轮廓,自口中呼出一股白气,“好想你。” “好想抱抱你。” 头次说出这般直白的话语,冉晞旸有些许羞赧,说罢,她的视线乱瞟,久久无法聚焦,直至听到游棋栎清脆的笑声,她才将目光转了一圈,慢悠悠地定格在游棋栎的双眸。 “是吗?”游棋栎故意拉长嗓音,像只吃饱喝足的慵懒小猫一般,“有多想?” “等我出来后,你会对我做什么?” 这话说得暧昧,冉晞旸回头看了眼保安亭,又环顾四周,确认无人了,她才清了清嗓子,直视着游棋栎一字一句: “我会请一星期的假。” 明明周身笼罩着刺骨的湿冷,冉晞旸却是浑身燥热,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紧张而期待地等待游棋栎的反应。 游棋栎的眉头一挑:“请假做什么?” “做……”冉晞旸的话音一转,“我们两个人,切断对外界的一切联系,就待在房间里。” 呼出的热气打在玻璃窗上,使得眼前的游棋栎有一种朦胧的美感。冉晞旸靠在墙边,脚边的草叶不断挠着她的裤腿,她伸手用指尖在玻璃上描摹出游棋栎的轮廓。 “我会把每个房间都上锁,就留一个出口,然后……”她刻意一顿,待游棋栎饶有兴致地挑眉后才继续,“倒一杯酒送到你嘴里,再含着一块冰顺着你的脖子滑落,绕着你的锁骨绕圈,等你求我。” 游棋栎呵了一声:“我会求你?” 冉晞旸得意地一耸肩:“到时候就知道了。” 许是暖气过盛,熏红了脸颊,游棋栎用手背贴着脸降低温度,手指紧紧攥着手机追问:“然后呢?” “然后……”冉晞旸的语气暧昧,“我会用这块冰勾勒你的曲线,你知道的,有些冰块极难融化,到时我就将它放在你最温暖的地方,看着它融化,等它……” 游棋栎轻咳着打断:“我要是不肯呢?” 冉晞旸反问:“你会不肯?” “我以为你会喜欢这些。” “如果这样的话,那我只能放弃这个,换一个比较传统……” “等一下。”游棋栎抬手打断,她干脆靠在窗边,咬着手指催促,“你刚刚说看着它融化,那……然后呢?” “等它怎么样?” 她的视线飘忽,目光快速略过冉晞旸,又像是触电了一般急速跳过。冉晞旸勾唇一笑,收回手指,就着头顶的光线自顾自地在眼前晃悠。 第49章 “等它融化渗出水来,我会当着你的面一一舔干净,然后,再将融化了一半的冰块夹出来,就着酒水喝下去。” 头顶的出风口还在呼呼吹着暖气,游棋栎的胸口扑通直跳。她看着外头那人被风吹拂的碎发,有一种推开窗抓着那人头发热吻的冲动。 想让外面的寒风抚平她当下的燥热,想让这人的口嗨得到惩罚。 “夹——”游棋栎侧身喝了一口凉水,“要是夹不出来呢?” 冉晞旸皱着眉,嘴角向下撇,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夹不出来的话,那我就吸呗。冰块那么小,总会吸出来的。”冉晞旸轻咳一声,“你融化它,我吸吮它,它会出不来吗?” 游棋栎快速眨眼,手指紧紧扣着窗台保持理智。她的大脑情不自禁地脑补冉晞旸所述的画面,透过玻璃,她能看到自己红润的脸颊以及荡漾的双眸,她咬咬牙,对着外面这人恶狠狠道:“你最好能做到,不然,我会加倍报复到你身上,让你哭着……”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游棋栎紧急转身,心虚地撩着额间的碎发。 叶黎推门而入,将手中的文档递给游棋栎:“游总,这是这段日子的物资清单,您签一下字。” 她看着游棋栎红润的脸颊,奇怪地咦了一声。 “游总,你的脸怎么这么红,难道发烧了?” 游棋栎的笔尖一顿,转而潦草地签完递给叶黎。 “没有,可能……”游棋栎将目光定格在头顶的出风口,“可能是空调的温度太高了,我被热出来的。” 她干笑两声,连走几步调低温度,挡在窗前眨眼等待叶黎的后话。 “哦,专家说明天还要进行一轮检测,如果各项指标都达标的话,我们这一批人都可以出去了。” 游棋栎讶异地挑眉:“这么突然?” 叶黎点头:“听说病人们都转阴了,我们也做了那么多检查,如果明天能够过关,说明我们体内并没有传染性的病毒,也就没必要待在这束缚自由了。” “好。”游棋栎点头表示了解,“那今晚你早点休息,最好大家都能顺利出去,跟家人一起过个吉祥年。” 叶黎应了一声,转身关上房门。整个房间再度恢复宁静,只剩空调运作的声响与游棋栎还未平缓的呼吸声。她快步来到窗前,贴着玻璃四下观察,却怎么也找不到冉晞旸的身影。 手机适时传来震动,那人发来消息,说自己先离开了,让自己好好休息。 游棋栎鼓着脸颊,愤愤地哼了一声。 这人。 哪有人撩完就跑的? -- 冉晞旸走在夜路上,寂静的街道只剩她哒哒的脚步声。衣兜里的手机发出“叮当”的提示音,冉晞旸抽手拿出手机,在看到消息时不禁宠溺一笑。 金光闪闪大小姐:明天我就能出去了,看我不咬死你! 后面还跟了一个极其邪恶的表情包。 冉晞旸挑着一边的眉毛,心想这世上怎么还有这般搞怪的表情包? 她的手指长按消息,从善如流地将这表情收入囊中。 既然游棋栎明天就能出来了,那她就只剩一晚上准备迎接游棋栎。冉晞旸站在原地思索一阵,掌心拢着手机点进收藏夹,查看之前收藏的帖子是否还健在。 乡下的小院格外寂静,冉云辉该是睡着了,屋子里一盏灯都没有。冉晞旸停好车,按下手机的开关,屋内的灯光顷刻亮起。她伸了个懒腰,决心熬个通宵好好恶补一下。 没走几步,她就察觉到不对。冉晞旸放慢脚步,打开与林因的通讯设施,脚跟与地面缓慢接触,一步步地朝冉云辉的卧室靠近。 卧室的房门半掩着,屋内一片寂静,好似一潭死水一般。冉晞旸屏住呼吸,在推开门的瞬间打开灯光,同时握拳防备。 房间还算整洁,只是床头的毛线篮被打落在地,几颗毛线球滚落到角落,沾了一圈的灰。 冉云辉不在屋子里,冉晞旸微微蹙眉,绕着房间视察一圈,最终在窗边找到一张被用力贴上的纸条: 一个人,来找她。 纸条的背面附带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体,镜片努力扫描辨认着字体,最终在偌大的地图上锁定一处地下停车库。 冉晞旸的眉心一跳,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纸条,愤愤地扔在地上。 那是游耀祖绑架她的地方。 第41章 四个小时前 微弱的壁灯一闪一闪,空荡的房间内回荡着急促的脚步声。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冷意与室内的暖气相撞,缠绕而成一片雾气。 游光宗举着手机,在对面大步来回走。 “耀祖,这一次更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他掰着手指分析利害,“这么多次,都是那个姓冉的保镖护着游棋栎,上次她拒绝了我们的示好,为今之计,只有找到她的软肋逼迫。” “我都查清楚了,这么多年,她都跟母亲相依为命。虽然我没查清楚这么多年她们母女究竟以什么为生,但是耀祖,她就这么一个妈妈,我们把那个叫冉云辉的绑过来,逼她离开游棋栎。” “没了冉晞旸,我就不信她游棋栎还能一次次脱险?” 见游耀祖不为所动,他转而将目光投向坐在角落里的游光楣。 “三弟,平日里你最有主意,怎么今天就一言不发了?” “趁游棋栎还被困在酒店,我们先下手为强。”游光宗愤愤地一捶掌心,“要不是有政府的人在,这段日子我就能把她处理掉了。” 远处的射灯不断摇摆,投射在游耀祖的侧脸上,使得他的神情晦暗不明。他的指尖夹着雪茄,嘴角紧绷着,任由指尖的烟灰倒落,落了他一身。 游光楣坐在角落看着两个哥哥的反应,他自顾自地仰头细细品味杯中的红酒,听着排风扇呼呼的吵闹声与游光宗不断的催促。 “二哥。”良久,他才放下酒杯,款步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他捻起一边的照片,眯眼端详冉云辉的眉眼,咂着嘴纳闷。身旁的游光宗还在叽叽喳喳地催促,游光楣来不及细想,放下照片看向游耀祖,“我觉得大哥的办法也不是不行。” “我们筹划了那么多次,一直都被冉晞旸搅乱。如果她能退出,我们的进展能顺利许多。” 游耀祖的眉头紧皱,他抬手深吸一口雪茄:“但是,冉云辉是局外人,这样是不是伤及无辜了?” 游光楣偏头用气声笑了一下。 “我们伤及无辜的次数还少么?二哥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仁慈了?” “这一次,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游光楣顿了顿,“况且,我们又没说要伤她,只是拿她当做筹码与冉晞旸谈判,让她退出棋颂,离游棋栎远一点。” “就是。”游光宗跟着应和,“这冉晞旸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整天跟游棋栎寸步不离,不知情的还以为她们私相授受情定终身了。” “机会难得,我们三兄弟一定要把握这一次的机会。” 游光楣斜眼看向犹豫不决的游耀祖。 “二哥。这一次你是仁慈了,往后你那几个孩子找你闹了,你该怎么办?我早就跟你说过,要管住自己,大姐曾立下规矩,一旦我们三个有负面的绯闻,都将无条件退出棋颂。” “年轻时犯下的错,是时候了断了。” 烟灰落在游耀祖的大腿上,他皱着眉深吸一口气,火红的火点随着他的呼吸移动。他微微仰头,对着浑浊的空气吐出一圈烟云。 “好。”他如同下定决心一般捻掉雪茄,“这一次,我们就赌一赌吧。” -- “不是。”耳边传来林因无语的怒骂,“那光宗耀祖是有什么毛病,过去那么久,孜孜不倦干成零件事,他们要是把心思放在正事上,早就是另一副模样了。” 冉晞旸跪在地上,从床底拖出一个铁皮箱。在暖光的映照下,各种做工精致的刀具棍棒整齐地排列在上,每一件都设计了精巧的机关,能够随身携带,又能一击致命。 “那现在呢?”林因冷静下来,借着附近的监控查看车库附近的情况,“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去救妈妈。”冉晞旸将一把蝴蝶刀别在腰带上,神情冷峻,“他们都是丧心病狂的亡命之徒,晚去一分妈妈就会多一分危险。” “她吃了一辈子的苦,我不能让她因为我把自己的性命搭上。” “好。”林因爽快地应下,起身来到自己的工具间,用手将帘子一挥,眼前顿时出现一整屋的更加精致壮观的器械。她快步上前,低头检查装备,行云流水般别在自己身上,“我和你一起去。” 冉晞旸的动作一顿:“林因。” 林因没有耽搁,她扭身随手拿起一件皮衣,拾起桌上的眼镜就往外走。 “冉晞旸。”林因的手指一点,停在外头的摩托车闪了两下,“冉妈妈不止是你一个人的妈妈。” 第50章 “好。”冉晞旸不过分推辞,她清楚林因的本事,也清楚若是此时自己真的听对方所言一个人来,才是真的着了对方的道。 “大家小心,平安回来。” “那是必须的。”林因轻哼一声,扭动油门,发动机立刻发出两阵震撼的轰鸣,“有你这个顶级刺客在,我怕什么?” 冉晞旸勾唇一笑,她起身检查自己的装备,正欲开门,却听到院子里传来轮胎滚动的声响。 她瞬间提高警惕,贴着墙壁小心靠近,在看清车牌号顿时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来了?”她大步上前,对着翩翩下车的人问道。 游棋栎还是先前的装扮,她傲娇地哼了一声,抬手指着自己的手表:“我说了,明天我就能出来了。你看,刚好一点,时间掐得刚刚好。” 她看向对方过分专业的穿搭,伸手过去,还能在她腰间触及一连串武器。 “你要去哪里?” 冉晞旸转身快步拿起护指戴上,又在上面套上手套,边走边解释:“游耀祖绑架了我妈妈,估计是对我之前拒绝他的示好心怀不满,我得去救她。” “绑架?”游棋栎的脸色一变,上前拉住冉晞旸的胳膊,“对方有多少人你清楚吗?你这么莽撞地过去,万一把自己搭进去了怎么办?” 冉晞旸将胳膊一甩,挣脱游棋栎的舒束缚。她闭上眼稳定情绪,捉住游棋栎的手腕安慰:“林因会帮我摸清底细。而且,她也会和我一同前往。棋栎,你待在家里,他们的最终目标是你,你安全了,他们不会对我妈妈怎么样的。” “不。”游棋栎反握住冉晞旸的手腕,“我陪你一起去。” “你……”冉晞旸无奈一叹,“这件事实在危险,你的病又刚好,乖一些,留在这好不好?” “我有林因在,不会有事。” “不。”游棋栎捉住冉晞旸的手指,坚定地对上她的双眸,“晞旸,你信我,我不比林因弱,不会给你拖后腿。” 她担心冉晞旸不信,头次卸下伪装,神情冷静地重复:“相信我。” 冷风在两人之间穿梭,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多耽搁一秒,冉云辉就会多一分危险。冉晞旸意味深长地扫了游棋栎一眼,回握住游棋栎的手指答复:“好,我们一起去。” -- 车库一片寂静,远处的黑色轿跑后,停着同样色系的摩托车,林因一手抱着头盔,单手操作着电脑。 “在这。”林因将镜头聚焦在正中心的冉云辉身上。画面中,冉云辉被五花大绑在半空,身下就是融化了的沥青。她的头发凌乱,眼皮耷拉着,无精打采的,只要手上的绳索断裂,她就会掉入滚烫的沥青窒息而死。 “要先跟游耀祖谈判,还是直接冲进去?” 冉晞旸的指尖轻声敲着车身,看着画面中的冉云辉痛苦纠结。就算是进去谈判,他们三兄弟既然能做到这个份上,大抵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说不定会把她也困在里面以绝后患。可直接冲进去的话,她不能保证能及时救下冉云辉。 “那边大概有几个人?”她开口问。 “他不敢兴师动众,目前已知的大概有六十多个。”林因将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游棋栎,“如果顺利的话,我们三个足够了。” 游棋栎俯身看着屏幕上的画面,沉迷之时,她干脆越过林因,敲击着键盘不断转换画面。 “足够了。”她起身看向冉晞旸,“我跟你一起正面迎击,林因骑着摩托机动,趁乱救下妈妈。” “我了解那三兄弟,计划一旦有变他们就会乱了阵脚,无法正常思考。我们就趁着这段时间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游棋栎扭头看向林因,“你的准头怎么样?” 话刚说完,她又摇头自我否定:“不行,我信不过别人,这样,我们先开车将底下的沥青撞翻,林因,你时刻注意我的动静,一旦我开始挥刀,你就抓紧靠近冉妈妈,到时我会切断绳索,你要及时接住冉妈妈,不管现场状况如何,先带着妈妈离开。” 林因眨眼看向冉晞旸,等待对方的回复。 她在心里看好戏般地哟了一声,用余光打量游棋栎的神情。 “就听棋栎的。”冉晞旸戴好帽子,不忘将林因车上的防弹衣穿在游棋栎身上,“我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火器,保险起见,先穿着,保护自己的安全。” 游棋栎:“那你呢?” 冉晞旸为她整理好衣领,温柔摇头:“我不用,对于刺客来说,这种装备反而是累赘。”她朝林因一点头,率先打开车门,拧开油门就朝车库冲去。 昏暗的地库被一束突兀的光线扰了宁静,坐在一旁的三兄弟被到处乱撞的车辆吓破了胆,他们踉跄着起身,警惕防备着不断变换方向的车辆,免得自己出师未捷死在车轮底下。 没想到对方的目的根本没在自己身上,随着一阵刺耳的急刹,轿跑拐了个急弯,扬起一片尘土屏障,它在尘土喧嚣中调转方向,铆足了劲地朝沥青桶撞去。 随着一阵沉闷的倒地声,铁桶被撞飞到远处的墙角,里面的沥青漏了一地,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游光楣从当前的局势中反应过来,他挥着手臂吆喝还愣在原地的打手:“还愣在那干什么?打啊!” 众打手反应过来,捡起地上的棍棒,咿咿呀呀地向前冲。 游棋栎被刺耳的声响吵得皱起了眉头,她啧了一声,抬手扎了个随便的马尾,拉开前面的抽屉,精心挑选称手的工具。 冉晞旸往一旁扫了一眼,踩下油门对着步步逼近的打手冲去。 打手们一见这形势,纷纷往两边退去。他们用棍棒敲打着车窗,敲击着车前盖,誓要将车里的两人逼出来。 游耀祖颤抖着双手拿起喇叭,对着一片混乱的人群喊话:“冉晞旸,做人要厚道,我说了要你一个人来,结果你还是带了帮手。” “既然你不仁在先,就别怪我不义了。” 游光宗啧了一声:“耀祖,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今晚就让她们交代在这里,这样棋颂就是我们的了。” 游棋栎呵了一声,挑了两把蝴蝶刀拿在手上,对一旁的冉晞旸挑眉。 车辆经过撞击与捶打,已经是艰难前进。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啊,这车一会儿还要带她们出去,斟酌之下,冉晞旸与游棋栎一个对视,一同打开车门,半弯着腿踢向堵在前头的打手。 她们一人拿着甩棍,一人握着蝴蝶刀,在敌方还未行动之际率先出击,花哨的招式看得人眼花缭乱,锋利的刀片划过柔软的肌肤,经游棋栎一收手,绕着弯回到她的手上。 现场乱做一团,在远处隔岸观火的游光宗抢过喇叭,对着混乱的人群大喊:“谁先制服她们,我就给谁一百万!” “十分钟之内制服的,我给五百万!” 打手们一听,顿时来了劲,他们龇牙咧嘴地挥舞着棍棒,像一头头跳跃的猪崽一般涌向两人。游棋栎背靠着冉晞旸,临危不乱,以手中的蝴蝶刀为半径,在打手的肌肤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伤痕不大,但格外深,稍一动作就会流出大量鲜血。只是因为光线昏暗,打手们丝毫没有在意,只随意抹了一把便继续叫嚣着上前。 突然,出口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打手们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吸引了注意,身体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只见林因带着头盔,俯身驾驶着酷飒的摩托车绕过重重障碍朝她们冲来。车头的灯光刺痛了打手的眼,他们下意识地眯眼回头,再睁眼时,正好对上两人玩味的笑容。 “看什么?”游棋栎微微歪头,一拳砸在对方的鼻梁上,“要打你了呢!” 冉晞旸抓起眼前两人的脑袋撞在一起:“这么爱凑热闹,那就一起看。” 她们同时呼出一口气,呼气吹走额角的碎发,挥拳砸向涌上来的打手。 林因一面骑车,一面甩棍砸向靠近的打手,一面注意着游棋栎的动向。两人的视线在人群中碰撞,游棋栎微微点头,在林因靠近冉云辉时手腕用力一转,蝴蝶刀在空中旋转着靠近,锋利的刀刃切过绳索的纤维,在林因经过之时准确断裂,被悬挂在半空的冉云辉顿时失去牵引,像个玩偶一般掉在林因的车座上。 面前的打手被游棋栎突然的动作所惊到,他瞪大双眼,眼睁睁地看向小巧的刀具准确地割断了绳索,救走了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绑架的人质。他在心底感叹一声,再回眸时,眼前是游棋栎玩味的笑容以及迅速放大的拳头。 “还看?打你了哦!” “邦”的一声,在皮肉的缓冲下,打手的鼻梁歪斜,从鼻腔里流出两股热流。游棋栎握着拳头放在嘴边轻轻吹拂,好似才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现场六十余人,近四十人负伤围在外圈,其余几人瞧着阵势,将手中的棍棒横在身前,防备着后退。 “还来吗?”冉晞旸伸出舌尖舔着嘴角的血渍,歪头问,“总不能让我白来一场。” 第51章 众人被这挑衅的话语吓得一哆嗦,也不管一百万五百万的了,先保命要紧,免得钱没拿到,自己还得搭钱治疗。 这样想着,他们加快后退的步伐,往出口处快步退去。 身后的轿跑再度亮起车灯,冉晞旸回头瞄了一眼,低声嘱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走,不必跟他们一直耗着。” 游棋栎点头应了一声,在指尖利索地转动蝴蝶刀,在轿跑靠近之时向车门靠近。 游光宗躲在远处,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花重金雇佣的打手落得这样的下场。多年的憋屈与不甘在他心底郁结,他越想越气,眼见得两人就要上车逃走,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手忙脚乱地掏出腰间的手枪,略一瞄准就往人群扫射。 不管了,只要游棋栎这丫头死了,旁的都能用钱摆平。 游耀祖见状,惊呼着抬手就要制止,只是为时已晚,子弹刺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声响,在一片昏暗中冲向人群。 一旁传来金属没入骨肉的声响以及人类的呼痛,冉晞旸霎时瞪大眼睛,盯着远处疾驰而来的子弹,几乎是动作快过大脑地抬手推开游棋栎。 她顾不上对方穿有防弹衣的事实,也顾不上分析子弹的速度与方向,她只想尽一切可能让游棋栎处于安全的状况,她只想……少欠游棋栎一点。 “咚”的一声,子弹没入骨肉,传来一阵迟缓的钝痛。冉晞旸如同失了力一般瘫坐在车前,捂着鲜血汩汩的伤口无力地喘着气。 在她逐渐模糊的视野中,是游棋栎凌乱的步伐与通红的眼眶,直到此时,她才相信人最后失去的感官是听觉。在她的耳边,是游棋栎带着颤音的哭喊: “冉晞旸,我不准你出事。” 她艰难地勾起一抹笑,用带血的手指抹去游棋栎的泪水,余光提防着不远处的打手,哑声催促:“先、先离开这里。” 第42章 “滴——” 繁忙的房间里挤满了人,每个人神情严肃,操持着仪器围着床上昏睡的人。 “充电,一百五十焦耳。”站在最中间的女人双手拿着起搏器,对准眼前光裸的肌肤说道,“shoot。” 随着她的靠近,肌肤与起搏器方一贴近,床上的人如同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扯一般,胸腔向上颤动,再因着重力跌落在床上。 床头的仪器依旧发出刺耳的蜂鸣声,女人微微皱眉,紧紧攥着手中的起搏器。 “两百焦耳。”她深吸一口气靠近,“shoot。” 在混沌的黑暗中,冉晞旸的身子下垂,如同坠入深海一般失去了知觉。她的发丝顺着水流漂动,鼻翼处向上飘着细小的气泡。头顶只剩一点微弱的光亮,只是距离实在是太远,光看着就让人有些心累。 冉晞旸暂且闭上眼,任由自己向海底坠落。 在她的脑海中交叉着两种声音,一种是仪器刺耳的蜂鸣与急促的交谈声,一种断断续续,得集中注意去听了,才能捕捉些许。 “晞旸,你站在这,我先去看看。”漆黑的走廊里,较大一些的女孩拉住冉晞旸的手指,扭头看向走廊尽头的暗道,压着嗓子嘱咐。 “要是没事,我再来找你。” 福利院里的孩子都已入睡,就剩她们三个较为调皮,睁着亮晶晶的双眼怎么也不肯闭眼。外面下着暴雨,在一片白噪音中突然传来一阵突兀的走动与碰撞声,三个孩子相互对视一眼,循着声音跟了上去。 “不行。”冉晞旸鼓着嘴一脸不服,“是我先发现的。” “乖。”女孩蹲下身,双手捧着冉晞旸的脸颊劝说,“我是大姐姐,我得保护你们两个妹妹。我先去看看,你们去找冉妈妈过来。” “福利院里有那么多好吃的,我就怕有小偷过来偷我们的零食。”女孩举手露出自己纤细的手臂,“我有力量,我能拖住他们。” 冉晞旸站在一旁,旁观着这三个孩子的对话,她张张嘴,急于发出声音,可努力半天,嗓子就好像被堵住了一般法不出一丝声响。 别去。 她在心里呐喊。 别去,乐乐。 有危险。 眼前儿时的自己不服气地点点头,晃着女孩的手臂嘟囔:“好,我就在楼梯那等你。”她回头看向更小的林因,“让因因去找冉妈妈。” 女孩温柔一笑,捏着冉晞旸的脸颊应下:“好,我去喽,你不要发出一点声响哦!” 冉晞旸被困在水中,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束缚住了一般,不得上前半步。她痛苦地摇头,眼睁睁地看着女孩朝走廊尽头走去。 画面一转,黑暗处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喊声,躲在楼梯底下的自己被吓得身子一抖,她四肢着地,顺着楼梯往外爬去。 突然一声惊雷,黑暗处出现女孩的身影,她还没跑两步,就被身后身强体壮,穿着白大褂的人捂住了嘴唇。一道闪电划过窗户,让她得以看清对方的眉眼。 女孩的神情惊恐,她借着闪电的光线看向楼梯底下的冉晞旸,双手抓住对方的手腕挣脱束缚,用尽全力大喊: “别过来,快跑!” 冉晞旸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格外沉重,眼前的画面顺着水波消散。她双眼迷离地看向远处的光点,颓废地呼出一口气。 算了。 她对自己说。 解脱吧。 既然当年的谜团已经解开,既然乐乐安然无恙,她也没必要继续纠结于此。像游棋栎这样金光闪闪的大小姐,身边有的是保镖,不缺她一个。 她们两个在一起,只会连累彼此,连累更多人。 她松懈了力气,使得自己以更为放松的姿势坠落。 突然,耳边回荡着熟悉的嗓音。 “其实,我从没感受过被人爱着的滋味,你信不信?” 眼前的画面逐渐明亮,游棋栎拉着她的手指,将地上的拼图填充完整。 “你看。”游棋栎指着她胸口的位置,“你和我,组成了一个完整的我。” “冉晞旸,除了你,这世上再没人能真心对我好了。” 刺眼的光线模糊了游棋栎的眉眼,冉晞旸的胸口好似被一条条丝线缠绕一般,紧绷得难受,沉寂的心脏因为那一句话再度活跃,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金光,曾经相处的画面如同影片一般在她眼前闪过。 夜晚的篝火、坠落的树叶、随风飘动的花瓣,以及,在鼻尖绽开的气泡。 不行。 现在还不行。 危机还没有解除,她得留在游棋栎身边,她得帮游棋栎扫清障碍。 冉晞旸恢复了短暂的理智,她睁开眼,定睛看向远处那渺小的光点,奋力向上游去。 行至一半,她又突然顿住了动作,眼皮低垂,看着自己的脚尖。 激流冲刷着她的肌肤,她的头发飘散,遮挡住头顶的光芒。 如果让游棋栎知道,连自己都是另有所图的,她会怎么样? -- “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医生摘下口罩,站在两人跟前松了一口气,“目前还需要留院观察一下。这毕竟是枪伤,离要害就只有几毫米的距离,能不能醒过来,就全靠病人的意志力。” 林因同样松了一口气,她强撑着谢过医生,安排人手打点。 “放心好了。”她安慰着一言不发的游棋栎,“这位医生是我们在l国的好友,医术高超,平时有什么事情都找的她。” “今晚这件事不会泄露出去,你就放心吧。” 游棋栎的目光透过玻璃,盯着病床上了无生机的冉晞旸。突然,她决然地转身,抬手扎起自己的长发,行走之间带起的风吹动她的衣摆,走廊上的灯盏随着她的脚步一盏盏亮起,她的眉眼冷冽,用牙齿咬着手腕上的绷带缠紧,大步朝外走去。 “喂,你要去哪里?”林因的视线在游棋栎的背影与里头的病床徘徊,大喊。 游棋栎并没有理会,她骑上林因停在外头的摩托车,率先来到之前的地下车库。 那三兄弟已经逃走,只剩受了伤的几个留在原地相互疗伤。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铁锈味,游棋栎一个急刹,车辆瞬间停止,车尾横扫着尘土横在正中间,刺眼的灯光照得对方迷了眼。 对方显然是没想到游棋栎还能杀个回马枪,伤势较轻的率先反应过来,随地捡起一把刀就要冲上去防卫。 游棋栎并不躲闪,她单手抓住刀刃,勾着一边嘴角不屑一笑。 “负隅顽抗?”掌心的血液顺着她的手腕滴落,游棋栎一使劲,抓着刀刃调转方向,眼尾猩红,就着车库的光线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那三兄弟有没有跟你说过,她是我的人?”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刀刃抵在对方的脖子上,如恶魔低语一般威胁:“伤了我的人,知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 她的手臂稍稍用力,刀尖刺入肌肤,抵着对方的动脉。 嚣张的男人瞬间败了气势,他扯着嘴角求饶:“我们都是拿钱办事,讨一口饭吃罢了。况且……况且又不是我伤的人,是那个叫游光宗开的枪,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也得找他啊!” 第52章 游棋栎眯眼,打量着男人认怂的嘴脸。 “也是。”她一个扫腿,踢中男人的腿弯,让他跪摔在地上,“他们三个人呢?” 男人痛得倒抽气,他龇牙咧嘴地护住自己的脖子,颤颤巍巍:“该是回到自己的地方了。我知道他们三个都会去一个地方商量事情。”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哆嗦着手指打出地址。 “这就对了。”游棋栎俯身,用刀身拍着男人的脸颊,“往后别再那么没有分寸,仗势欺人也得看看对方是谁。” “我的人,你们也配动?” 游棋栎扭身骑着摩托车扬长而去,刚一到达地址,就用沾了血的尖刀飞向墙上的书画,将坐在沙发上的三人吓得一哆嗦。 “你……你!你怎么进来的!”游光宗下意识地越过游棋栎的肩头,企图查看门外的情况。 不对,他雇了那么多人,怎么还拦不住一个女人? 游棋栎轻呵一声,她大步上前,将一只腿踩在茶几上,俯身盯着面前的游光宗。 “我说舅舅。”她拿起桌面上的手枪,“有些钱,该花就花,该省就省。你问我妈妈要了那么多钱,怎么就找了那么几个花拳绣腿的?” 她皱着眉,啧了一下:“打着都不尽兴。” 游耀祖的身子极力贴着沙发,伸出双手防备着游棋栎:“棋栎啊,这件事是舅舅们做错了,你要怎么惩罚舅舅都行。就是……希望你看在你妈妈的份上,不要伤害我们几个的性命。” “杀你?”游棋栎握着手枪,将枪口对准游耀祖。后者被吓得冷汗直冒,不断舔着嘴唇缓解紧张。 “我怕脏了我的手。”话音刚落,游棋栎卸下弹夹,利索地将其毁掉,“就是碰你们一下,我都嫌脏。” 她收回脚,慢悠悠地在他们眼前晃悠。 “我们游家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我会因为你们毁了自己?”游棋栎不屑一笑。 游光宗不停擦着汗水,颤抖着嗓音问:“那你想怎么样?” 听完,游棋栎脸色一变,从腰间迅速拔出尖刀插在桌面上,只差分寸,就能切断游光宗的手指。 “你们明知她是我的人。”游棋栎咬牙切齿,“为什么还这么不自量力,去招惹她?” “所幸她现在安然无恙,要是她有一点差池,我会让你们为她殉葬。”游棋栎拔出尖刀,刀尖滑过游光宗的脸庞,将他脸上的汗液均匀涂抹。 “舅舅,你们好自为之。”说罢,她随意丢下刀身,刀尖向下,在不经意间刺穿游光宗的手掌。 游光宗瞬间瞪大双眼,额间的青筋凸起,握着自己的手腕绷着嘴角呼痛。只是刀尖插入桌面,他也不好擅自行动,只好求助般地看向两个弟弟。 “呀,真是不好意思,手滑了。”游棋栎歪着脑袋俏皮一笑,“你也知道我不学无术,像刀剑这样的东西对于我们这样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孩子来说还是太过危险,一个手滑,也是能理解的。” “是不是,舅舅?” 游光宗的脸涨得通红,鼓着嘴嘟嘟囔囔地口齿不清。 “天冷了,舅舅们早些收好心思跟家人过个团圆年。”游棋栎毫无留恋地转身,在门口一顿,补充,“但愿舅舅的手能早日康复,而不是……” “发烂发臭。” -- 天气正好,房间内摆满了鲜花,阳光充盈着整个房间,使得冰冷的装修在此刻也显得生机勃勃。 掌心的手指微微一颤,游棋栎的眼皮一跳,顿时来了精神。她直起身,紧紧握着对方的手指,目光锁定着眼前不断滑动的眼珠。 “晞旸?”她的嗓音中疲惫透着喜悦,“你醒了?” “难受吗?” “要不要我去叫医生?” 巨大的喜悦冲散了她连日的疲惫,她俯身为对方掖好被子,手指温柔地抚摸对方的脸庞,还未等到回复,就忍不住转身呼唤医生。 “不用了。”虚弱苍白的手指抓住游棋栎的手腕,冉晞旸费力地起身,在对方停顿的同时收回自己的手。她的眼皮低垂,目光盯着眼前的被褥,嗓音冷淡,“我很好,游总。” 第43章 游棋栎的笑容逐渐凝固,她低头看向两人拉开距离的手指,不解问:“游总?” 她用气声笑了一下,依旧保持柔和的语气:“怎么突然跟我这么生疏了?” “是因为刚醒过来身体不太舒服吗?”游棋栎这般说服自己,拍了两下床铺就要起身,“我去给你找医生,你静养一段时间,不要想别的事情。” “外面有我在呢。” “不用了。”隔了许久,冉晞旸才抬起眼皮直视游棋栎,“我很好,也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什么。” “很好玩吗?”以往的柔情一去不复返,冉晞旸恢复了冷漠的神情质问,“瞒着我,把我当小丑一样嘲弄,很好玩吗?” “那些时候,情况那么危急,稍有不慎就会把命搭在那里,结果你还是当着我的面玩你的角色扮演游戏。” 游棋栎咽了下口水,心想该来的终究是要面对。她扯了两下嘴角活动脸部的肌肉,强扯出两抹笑容。 “有意瞒你是我的错,但是那几次我都留有后手,足够保证我们的安全,晞旸,这个时候你不该跟我小题大做。”她将两手一摊,“而且我们都平安无事不是吗?” “这叫小题大做?”冉晞旸苍白着脸呵了两声,“我们差点死了诶!那次爆炸,你也留有后手?” 游棋栎被她这么一噎,坦诚摇头:“那次确实是意外,但我没有隐瞒,我一直全心配合你的营救,在那种情况下,我们能够生还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冉晞旸快速换了几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整个房间只剩仪器的嘀嗒声,吵得让人恼火。冉晞旸干脆抬手按下开关,看向窗外冷冷道: “既然你不需要我,我也没必要再留在棋颂。” “游总能以一敌十,应该能轻松应付那三兄弟。”她回眸看向游棋栎,“明天我就会提交辞职流程。” 游棋栎的眉头紧皱,不解地看向冉晞旸。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因为这一件小事离她而去,就算是她错了,她大可以道歉,可以跪求对方的原谅,而不能用离职这么大的事情威胁。 “你要离职?”游棋栎好笑地呵了一声,“然后呢?然后是不是要跟我分手?” “但是冉晞旸,你明明答应过我,要跟我生生世世在一起的。难道你连这点契约精神都没有吗?” 冉晞旸挪开视线:“对待骗子需要什么契约精神?” “不可能。”游棋栎果断拒绝,“我身为你的直属上司,不管你提交多少遍流程,我都不会同意你的申请。” 冉晞旸靠在床头面无表情。 “游总,你忘了,离职是通知,而不是申请。” “那也不行,就算你提交了,你也要空出三十天的交接期。” “剩下的工资我不要了。” “那更不行。”游棋栎抱着手,一副不容置喙的架势,“没有交接完给公司带来了损失,你要对我负责的。” 冉晞旸:“我辞职能有什么损失?” “我不管。”游棋栎鼓着脸,一脸你能奈我何的模样。她上下扫了眼冉晞旸,不禁软了语气,“你要生我气,我可以理解,你要生多久都没关系。但是不能离职,更不能离开我。” 她看着对方的冷漠的神情,轻拍她的手背,拿起手机,假装接起电话,人生第一次这般狼狈地离开现场。 -- 然而纵使游棋栎怎样逃避,第二天冉晞旸就将离职的流程提了上来。游棋栎身为她的直属上司,自然是第一个接收到消息的人,她面色铁青地看着流程界面,没有一丝犹豫地点下拒绝。 冉晞旸一次次提交,她一次次拒绝。 在再一次拒绝冉晞旸的流程后,她突然想起曾扫过一眼的影片名。 “逃避虽然可耻。”她自顾自地笑出声,“但是有用。” 她点开与好友的聊天窗口,以真诚的态度向对方请教哄女朋友的办法。 三人在那嘲笑了好一会儿,七嘴八舌地争吵这位运筹帷幄的大小姐是如何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游棋栎苦着脸描述一番,结果引来对方更加激烈的嘲讽。 立云清:你活该。 戴杭锦:棋栎你真该死啊。 孟瑜:亲亲,这边还是建议你负荆请罪呢。 游棋栎靠在椅背上哀嚎一阵,立即发送一段语音:“喂,我是来请教方法的,不是让你们嘲笑我的!” “是朋友的话就帮我一把。” 三人嬉闹一阵,转而认真地为她分析当前的形势。 然而冉晞旸并没有给她那么多准备的时间,休养半个月,她突然来到游棋栎的办公室,双手递交上辞呈。 “辞呈上我已写明了日期,而且公司里的人都知道我要离职,游总,请你大发慈悲,放我一马。” 第53章 游棋栎的视线上移,从眼前的辞呈挪到对面那人的脸庞上。经过半个月的休养,她恢复了些许精神,但整个人相较以前清瘦了不少,想来她也是没睡好觉,眼底一片乌青。 游棋栎站起身,快步来到冉晞旸对面,手指下意识地就要勾住对方的小指。 冉晞旸一个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游棋栎眼睁睁地看着她后退半步。 “这就是你原本的样貌吗?”游棋栎自嘲一笑,“冷漠、无情、不留一丝情面。” “在l国你也是这样的吗?” 她上前半步,抵销冉晞旸后退的半步,拉着对方的手指缠绵。 “我们还没有分手,女朋友大病初愈,我过来关心一下,有问题吗?” 冉晞旸侧着脸,躲避游棋栎灼灼的视线。 “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游棋栎移动脚尖,贴上冉晞旸的脖子,“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头一次犯错,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让我好好想想,该怎么让你消气。” “等等我,好不好?”她带上恳求的语气,用气声说,“嗯?” “游总。”冉晞旸侧着肩膀推开游棋栎,“既然辞呈已经送到了,还望游总尽早审批。” 她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对上游棋栎恳求的视线。 “早日还我自由身。” 刚一出去,费运俐就防着旁人迅速拉着冉晞旸来到一边。 “怎么回事啊冉助,听说你要离职了?” 冉晞旸默然点头。 “为什么啊?游总对你不好吗?”费运俐说完又自我否认,“不会啊,游总是我见过最好的领导了,她对我们都很好啊。” 她的眼珠子提溜一转,像是嗅到了八卦的气息,赶忙捂着嘴问:“不会是——你们之间闹别扭了吧?” “哎呀。”她拍着冉晞旸的肩膀苦口婆心,“小情侣之间小打小闹都是正常的,但是千万不要拿分手要挟。” 费运俐啧啧两声:“这样伤感情。” 冉晞旸咳了两声,正色道:“没有,我只是想换一个职业规划,跟她没有关系。” “真的?”费运俐眨眨眼,“那你离职后要去哪?专职做游总的女朋友吗?” 冉晞旸扯着嘴角,没有理会费运俐的问题,擦过她的肩膀来到自己空荡的工位上。 自打入职棋颂,她几乎都在游棋栎的办公室里工作,在一起后更甚,就算是要离职,她的工位也没有东西需要带走。 冉晞旸的指尖在桌面上滑动,勾唇苦笑。 这样也挺好的,起码不像电视剧那样狼狈。 -- 这几日整个集团都在准备春节假期的筹备工作,游棋栎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每天有各种会议,去各种现场视察。她一反常态地没有让冉晞旸参会,让大家以为她当真同意了冉晞旸的离职申请。 只有冉晞旸清楚。自那天之后,游棋栎再没有找过她,更没有通过她的流程。集团的会议游棋栎没有要求,她就不参和进去,只有游棋栎视察现场的时候,她才会远远跟着,权当是尽自己最后一份职责。 游光宗一直没有出现,听闻他受了重伤,生活不能自理,就连日常起居也是需要专人照顾。好在平日里他也没什么重要的工作,有他没他,都不会耽误项目的进程。 随着身后的脚步声渐远,整个办公室里就只剩冉晞旸一人,她直起身看了眼游棋栎的办公室,那儿依旧是关着玻璃门,里头光线依旧,想来也是在为春节做准备。 念及春节,冉晞旸的眉头一跳。 回国后的第一个春节,游棋栎会和谁一起过? 她又能和谁一起过? 这般想着,她的胸口再度聚集了一股浊气,冉晞旸轻挑眉头,故作轻松地呼了一口气,起身朝露台走去。 既然决心要离开,那便不要再想那些烦心事。 当断则断,长痛不如短痛。 在爱意还未蔓延之时离开,总比往后发现竹篮打水一场空要好得多。 她承认她现在格外卑鄙,格外懦弱,但比起游棋栎的怒火,她更愿意承受游棋栎的憎恨。 她跟游棋栎在一起,总是会带来很多麻烦。 小时候是差点害得对方丢了性命,现在又差点害了妈妈。 她跟游棋栎,命里相克。 夜色沉寂,整座办公楼安静得可怕,只有零星的几个加班员工坚守岗位。冉晞旸抬腕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按照惯例,这个时候,游棋栎也该走了。 她故意在露台上继续站了半个小时,避开游棋栎,直至听到远处的电梯关门的声响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回办公室。 拐角处传来高跟鞋的哒哒声,冉晞旸暗感不妙,下意识就要转身。 “冉晞旸。”熟悉的嗓音穿过空气,清清楚楚地钻入冉晞旸的耳膜,“你站住。” 冉晞旸的手指捏着袖口,以一个僵硬尴尬的姿势站在原地,只是她的身子摇晃,好似下一眼就会转身离去一般。 游棋栎缓缓上前,以疲惫的嗓音温柔道:“只要你站在那里,我可以考虑让你提前离开。” 冉晞旸的身子晃悠两下,终是侧过身,无奈站住。 游棋栎盯着冉晞旸的双眸步步靠近。这一层好似就只剩下她们两人,暖黄的灯光照亮她们的面容,空荡的走廊回荡着游棋栎的脚步声,她一步一步,踏在冉晞旸颤抖的心尖上,在她的眼中一点点逼近。 游棋栎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她就这么盯着冉晞旸,在咫尺之内突然停住脚步,眼眸中透露着难以忽略的柔情。她缓缓俯身,侧着脑袋靠在冉晞旸的肩膀上,透过衣料感受对方强有力的心跳。 “不要走。”她蹭着冉晞旸的肩膀,轻声恳求,“好不好?” 第44章 许是露台的门没有关好,车辆行驶与喇叭声在高楼格外明显,熟悉的香味自游棋栎的发梢牵动着冉晞旸的心神,她浅浅地吸了一口气,咬着牙关默不作声。 衣料与肌肤的摩擦声在此刻被不断放大,游棋栎直起身,仰头看向冉晞旸。 “我一直不明白,一个可大可小的玩笑为什么会让你想离开我?”说着说着,她的嘴唇微微颤抖,不甘而委屈地盯着冉晞旸,“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承诺了一生,难道就这么经不起考验吗?” 游棋栎的字字句句都像尖刃一般扎在冉晞旸的心口,她不敢说出她们儿时的过往,也不敢坦然解释她要离开的缘由,她只是低垂着眼眸,无力地否认。 “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游棋栎追问。 空气如同沉寂腐烂的死水一般,就是狂风暴雨,也无法起死回生。冉晞旸低头看着两人不过咫尺的手指,以往轻而易举就能触碰的肌肤眼下却好似隔着崇山峻岭。她泄力一般呼出一口气,叹道: “是我的错,是我的问题。”她抬起头,“游棋栎,我们命里相克。” “相克?”游棋栎呵了一声,“我没想到你会那么迷信。” “那你说说,我们哪里相克?”她靠近一些,抓起冉晞旸的衣领使她无法逃脱,“为什么在我看来,我们分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冉晞旸的眉头一缩,身子下意识后仰,拉开让她不适的距离。 “游棋栎。”她握住游棋栎的手腕,使了劲地拽开,“强扭的瓜不甜,你我缘分已尽,就不要再勉强。” “强扭?”游棋栎甩开冉晞旸的束缚,转而抓着她的手腕就往外走,“我看是游光宗的那一枪把你打得神志不清,我们现在就去医院,让医生把以前的冉晞旸还给我。” 她的力气极大,拽着冉晞旸就往电梯走,推搡间两人的衣服都有些凌乱,说话的音量也不觉提高。 “游棋栎,你冷静点。”冉晞旸皱眉道,“少我一个并不会怎么样,你有那么大的商业帝国,为什么就盯着我一个人不放?” “会!”游棋栎声嘶力竭地反驳,“会,少你一个会死,会让我死,你满意了吗?”她红着眼眶,“现在摆在你眼前的就两个选择,一,你继续爱我,继续和我在一起。二,今晚和我一起从顶楼跳下去。” “我们死了也要葬在一起。” 空荡的楼层回荡着两人的争吵声,游棋栎的手指用力,指尖发白,手背跳动着青筋,好似对方若是真说一个不字,她就能立刻带着冉晞旸从顶楼跳下去。 突然,一阵关门声突兀地传来,一个看起来刚毕业的小姑娘关上玻璃门,背着双肩包垂头丧气地走出来。瞧见面对面对峙的两人,她站在原地犹豫半秒,下意识地转身,随后又觉得不妥,只好低头整理自己的刘海,硬着头皮走向电梯。 “游总。”女生在一旁停下,毕恭毕敬地点头示意。 游棋栎松开手指,垂眸整理自己的情绪。半晌,她才吸着气看向女生,皱眉问:“你是哪个部门的,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 第54章 女生指着自己胸前的工牌示意:“我是市场部的实习生,白天没能完成方案,我就想着今天先给它结束了,没想到再抬头,就已经是这个点了。” 年终的市场部确实是比较繁忙,往年棋颂也都会给这个部门准备丰厚的年终奖,只是实习生不是棋颂的正式员工,就是再丰厚的奖金也与她无关。 “下次不要这么晚了,工作需要拼搏,但也需要兼顾生活。”她看向实习生稚嫩的脸庞,“家住得远吗?不远的话打车回去,超过十公里的话就近开一间房休息一下,不然明天早起都无法好好休息。” 女生的眼睛一亮,真诚地鞠了一躬:“谢谢游总。” “那该是员工手册的规定,你的领导没给你看过吗?”游棋栎扫了眼站在一旁的冉晞旸,“没看过就让我的冉助明天给你发一份。” 她将“我的”二字咬得极重,就是再愚钝的人也察觉到不对,女生应了一下,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 “游总。”冉晞旸走上前,“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游棋栎皱眉问:“不是在等电梯吗?” “我就不坐电梯了。”冉晞旸干笑两声,指着不远处的消防通道,“连日久坐,我还是多运动运动比较好。” 游棋栎皮笑肉不笑地扫了她一眼,没有吱声。 夹在两人中间的实习生为难地跟着笑了两声,指着自己请示:“那我……是不是也该走消防通道?” “不。”游棋栎摆手拒绝,“正巧我也需要运动,你坐你的电梯,我跟我的冉助一起走消防通道。” 她不管对方是否愿意,强行跟在对方身后,待关上推拉门,她一把抓住冉晞旸的手腕,将她推到墙边,双手举过她的头顶,咬着她的嘴唇发泄自己的不满。 “冉晞旸。”她夹杂着三分不满与七分爱意地攫取对方的气息,幽绿的灯光放大她满腔的占有欲,“你是我的。” “我是你的。” -- 距离春节就剩几天,整座城市都浸润在红色的喜庆之中。昨天刚开完年会,今天大多数人只需要进行一些扫尾工作就能自行离开,开启自己的春节假期。 宽阔的大道上落满了干枯的梧桐树叶,不经意踩上去,搏得一阵嘎吱脆响。游棋栎穿着一身轻薄的大衣,孤身一人走在热闹的公园里。 她的思绪飘散,目光没有焦点,在到处乱跑的孩子们之间独自穿梭。脚底的枯叶总是能勾起一些美好的回忆,游棋栎低着头,正欲俯身捡起地上的枯叶,一个嬉笑着奔跑的孩子一边回头一边径直狂奔,眼见地两人就要撞上,跟在身后的冉晞旸下意识抬手,快走几步就要上前。 脚尖刚一点地,她就顿住了动作。明明自己是要率先了断的那个人,现在出现在她面前又算什么呢? 冉晞旸叹了口气,收回张开的手指,站在原地看着游棋栎被撞得踉跄,后退半步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子。 几个月前的画面历历在目,就连现在,也有不少孩子吹着彩色的泡泡,看着它们随风飞向更广阔的天地。 “后悔吗?”林因双手插兜,与冉晞旸隔开一人的距离问,“在爱得最深的时候突然抽手,我要是游棋栎,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冉晞旸看着游棋栎的背影苦笑:“那也挺好,不是说恨比爱长久么,这样我们也算是长相厮守了。” 林因推着冉晞旸的肩膀嘁了一声,未走几步,她突然皱眉嘶了一下,疑惑问:“我一直不明白,初见之时你就清楚她的伪装,为什么还要用这个借口跟她分开?” “除了这个借口,还有别的理由了吗?”冉晞旸反问,“她那么好,那么完美。” “既然连你都觉得不可思议,那么在她看来,我该是个无理取闹的女人。” “挺好的,一旦开始讨厌了,就容易放手了。” 林因摇着头啧啧两声 :“何必呢?你要是担心冉妈妈的安危,大可以把她送到我这,毕竟我也是她养大的,理应为她养老。” “倒也不全是因为这个。”路过一个拐弯,游棋栎突然坐在当初的长椅上,冉晞旸只好一个闪身,躲在树干后,“我躺了好几天,突然想明白了好多事情。” “我觉得,我就是一个天煞孤星,生我的人抛弃我,养我的人被我连累,就连和我萍水相逢的她,也差点被我害死。” 她目光缱绻地看着游棋栎的侧脸:“我们交往的时间不久,尚可抽身,等她真的爱上我了,随后得知我接近她实则另有所图,到时她能接受这个现实吗?” “那时的痛,恐怕要比现在复杂千倍万倍。” “所以……”林因若有所思地点头,“你是想长痛不如短痛?” “还有别的办法吗?”冉晞旸无奈耸肩,“况且福利院的事情还没完全查明,那三兄弟又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我只有离她远一点,暗中保护她,她才能过上顺遂的生活。” 远处的游棋栎捡起地上的梧桐叶,用手指掰扯着,嘴里还念念有词。林因顺着冉晞旸的视线看过去,咦了一声,问:“她在干什么?” 冉晞旸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看着游棋栎熟悉的口型,目光深邃。 良久,她长叹一声,迟疑道:“她该是……在经历一场阵痛。” -- 除夕当天,早在正午就有人放起了鞭炮。冉云辉起了个大早,在小院里忙忙碌碌。她穿着磨旧了的围裙,在这个小家里进进出出,忙得不行,脸上却是一直笑个不停。 忙碌了大半辈子,今年总算能和孩子们一起过个团圆年了。 院子不大,但对于林因的摩托车来说绰绰有余,她靠在车身上,叼着从桌上捡的棒棒糖,吊儿郎当地指挥着冉晞旸贴上对联。眼前的一切好似随着记忆回到了从前,林因双手叉着腰,眯眼比对两条对联的对称性。 “不中。”她学着影视剧里的口音皱眉道,“再往左边一点。” 冉晞旸的手举得发酸,她仰头看了眼对联,又身子后仰比对了一番,摆了下手敷衍道:“随便了,就贴几天的东西,那么认真干什么?” 厨房里的冉云辉闻言探出头来:“怎么能随便,对联是要贴一年的,象征着一年的福气,可不能随便。” “你们两个孩子给我好好贴,贴不好今晚没有果汁喝。” 林因连连应下,在冉云辉关上窗的同时耸肩道:“得,冉妈妈还把我们当做福利院的小不点呢。” “还拿果汁威胁我。” 冉晞旸跟着轻笑一声,余光瞟向远处的夕阳,笑容也随着她的愣神逐渐收敛。 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这个除夕,会有谁陪她一起? 会是那几个朋友吗? 她的视线缓缓下落,顺着夕阳的光辉定格在不断靠近的轿跑上。 熟悉的车型让她的内心顿感不妙,她眯着眼,企图看得更真切一些。只是她正对着夕阳,刺眼的光辉让她始终无法聚焦。她的心跳莫名加快,就连双手也不自觉地颤抖。 她扶着梯子快步落地,正欲出门查看,一阵响亮的刹车声从门口传来,林因迷茫地咦了一声,扭头自言自语:“谁啊?” 就连身在厨房的冉云辉也打开了窗户,探出半个身子询问:“门口的是谁?” 冉晞旸的脚尖向前挪动半步,一脸不可置信。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再睁眼时,来人按下车窗,以翻涌的紫霞为衬,对她暧昧地一眨眼: “冉晞旸,我来和你一起过年。” “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第45章 来者将头靠在车窗上,一副无辜期待的神情。林因回头,对还在怔愣中的冉晞旸耸肩,等待对方的反应。 冉云辉也从厨房里出来,站在冉晞旸身边斜盯着她,企图从两人之间的反应琢磨其中的故事。 自从她被林因这丫头救下后,两个孩子对绑架的事情闭口不提,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通游耀祖这人为什么会绑架自己。 总不能是因为自家闺女跟游棋栎谈了场恋爱吧? 冉云辉咂咂嘴,心里没了底气。 不应该吧? 见那人没有反应,游棋栎撇撇嘴,干脆下车,从后备箱里提出大包小包的礼盒,踉踉跄跄地走到冉晞旸对面:“你不说话的话,那就是同意喽?” 下车前她刻意换了一双高跟鞋,在满手的礼盒中故意走得东倒西歪,就算是陌生人,也会下意识地伸手搀扶。游棋栎看着那人轻抬又刻意压下的手指,在心底偷笑一阵,转而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冉云辉。 “冉妈妈,好久不见,新年快乐。” 她笑得甜蜜,甚至半蹲着身子与冉云辉平视。冉云辉被这声称呼弄得有些局促,她瞟了眼冉晞旸,用手背揩过耳边的碎发掩饰尴尬: “林……游——小林。”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游棋栎。 “没事,冉妈妈,晞旸都跟我说过了,往后你叫我棋栎就行。”她观察着冉晞旸的反应,将礼盒放在一边,搂上冉云辉的手臂,“之前骗了你,妈妈不会生我的气吧?” 第55章 冉云辉干笑两声:“怎么会,要气也是气晞旸,她故意要瞒着我,你也只能听她的话。” 时候差不多,远处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冉云辉反应过来,扯着冉晞旸的衣角示意大家先进门。 “不过,除夕这样的日子,棋栎你怎么……”话说到一半,又被冉云辉咽了回去。这问题实在是蠢,游棋栎眼下没了双亲,仅剩的三个舅舅也成天想着取她性命,像除夕这样团圆的日子,又怎么可能一个人在家? “除夕嘛,当然是和最爱的人一起。”游棋栎看向冉晞旸,意有所指,“我是晞旸的女朋友,家里又没有别的亲人,当然是要跟妈妈一起。” 一旁的林因瞥了眼冉晞旸,幸灾乐祸地吹了声口哨。 冉晞旸的眉头紧皱,自打游棋栎出现,她就思索着该怎样带她离开,又不会让冉云辉起疑。 “哦……是。”冉云辉尴尬一笑,她光是看着两人的反应就知道她们的关系不和,若真是热恋期的爱人,怎么人家来这那么久了,都没有一句话说的? 冉晞旸是她养大的,她自然最为了解。 想到这,冉云辉轻咳一声,对冉晞旸说:“来者是客,你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的?”冉云辉微微皱眉,示意对方注意自己的表情。 “既然来了,刚好,我们一起吃顿除夕团圆饭。”她搓着双手,“都是些家常菜,可能没有游总往日里吃的那么精致。” “家常菜好啊。”游棋栎顺势搂住冉晞旸的手臂,贴着她坐在一起,“我就是喜欢和晞旸一起吃家常菜。” 冉晞旸默不作声,使了力气想挣脱束缚。 奈何游棋栎也是个不服输的主,她方一挣脱,她就又追上来,十根手指在桌底下你追我跑,展开殊死拼搏。关键当事人脸上还是笑嘻嘻的,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 “我要吃饭。”忍无可忍之际,冉晞旸深吸一口气,压着嗓音说道。 游棋栎一顿,就近给她夹了一筷子:“你要吃就是,难不成要我喂你?”说是这么说,她还是乖乖地松开了手,只是指尖在离开之前又带着恶趣味在冉晞旸的掌心轻轻一挠。 轻微的触感带着入骨的痒意钻入骨髓,冉晞旸紧握拳头,企图用痛觉来淹没这突兀的感官。 这一顿团圆饭吃得冉晞旸味同嚼蜡,偏偏身旁那人像是来到了自己的主场一般,又是夹菜,又是敬饮料,又是说吉祥话的,就连看眼色敷衍的冉云辉也被游棋栎哄得喜笑颜开,一上头,还让冉晞旸跟着多学学。 冉晞旸:…… 外头传来孩子的嬉闹声,几人收拾好碗筷,正纠结怎么开口,擦拭好双手的冉云辉走出厨房,推着眼前的三个孩子催促:“大好的日子干站在这做什么?南市又不是没有年轻人的活动,你们该去玩去玩,该睡觉就去睡觉。” 她从口袋里掏出三个红包,眼疾手快地塞到大家的怀里,打着哈欠说道:“又是一年,你们大了,也不要跟着我一起守夜,哪里好玩就去哪里。”说着,她看了眼最外边的游棋栎,意味深长,“晞旸,棋栎是客人,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要尽地主之谊,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多带她去看看。” “我啊,年纪大了,就不跟你们年轻人瞎凑合。”说着,她摆摆手催促几声,将手中的抹布挂在墙上,捶着自己的后腰往房间走去。 林因站在中间对两人大眼瞪小眼,她极其不喜欢这种修罗场面,待冉云辉的身影消失在视野范围,她赶忙举起双手,后退一步:“事先说明,你们两人的恩怨与我无关。” 她从红包里抽出一半纸钞,几乎像是甩掉一般塞到冉晞旸的怀里:“我自己还有约,就不陪你们两个了。晞旸,带人家到处逛逛,大好的日子,别老是板着一张脸。” 说罢,她也不管对方是否愿意,拧开摩托车的油门,绕着院子骑了一圈便扬长而去。 发动机的轰鸣渐行渐远,烟花的爆裂声不绝于耳,游棋栎靠在墙边,抱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冉晞旸。 “冉助,我的女朋友会带我去哪呢?” 冉晞旸收起怀里的纸钞,一张张缕平,声线平淡道:“游总,我没记错的话,我该是提交的离职流程。” 游棋栎抬手将肩膀前的长发晃到身后,哦了一声:“但我也记得,你似乎还没过交接期。” “况且,你离职了,关我的女朋友什么事?” 她慢悠悠地凑近一步:“离职需要流程,难道分手就不用吗?怎么可能你单方面说分手,我们就断了联系?” 烟花的辉煌金灿映照在她的侧脸,游棋栎哟了一声,伸出食指在冉晞旸的胸口绕着圈:“我忘了,你连分手都没有提。” “其实你也是不想分手,只是想让我哄哄你,是不是?”游棋栎啧啧两声,轻点冉晞旸的锁骨,“我怎么就没发现,你其实是个那么别扭的女人?” 冉晞旸抓住游棋栎作祟的手指,冷冷道:“我也没发现,游总还那么自恋。” “自恋又不是什么坏事。”游棋栎眨眼一笑,“我不自恋,又怎么能当上你的女朋友呢?” “如果我们两个都像你一样,谁来迈出第一步呢?”她任由冉晞旸抓着自己的手腕,手指灵活地抽走一张纸钞,用气声问,“妈妈给你那么多钱,你打算带我去哪里?” 门口的灯笼在不停旋转,投射出来的图案映照在地上,看得人眼花缭乱。这是游棋栎惯用的伎俩,她能把所有的话语都说得那么暧昧,让对方在亲密攻击下全线崩溃。冉晞旸闭上双眼,攥紧游棋栎的手腕就往外走。 “哦?”游棋栎任由她将自己带到车上,系好安全带。她看着冉晞旸“轰”的一声关上车门,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致地问,“这么快就开始强制了吗?” “莫不是,你就好这一口?” 她乖乖地递上自己的双手,又欲擒故纵地纠结道:“但是在家门口就……不好吧?” 冉晞旸斜了她一眼,踩上油门加速往庄园开去。除夕的道路通畅,车窗外的烟花倒映在玻璃上,与道路两旁的霓虹灯交相辉映。 两人一言不发地坐了一路,直到冉晞旸将车停稳,拉着游棋栎下车时,游棋栎才突然反客为主,反拽着冉晞旸的手腕抵在墙上,藤蔓粗糙的纹路铬着后背,让人尤为不适。游棋栎的侵略性极强,她恶狠狠地咬着冉晞旸的嘴唇,直至舌尖尝到血液的甜腥味也不曾松懈一分力度。 她的呼吸急促,几乎是不带一丝温柔地略过对方的每一寸肌肤,清冽的晚风舒缓两人之间的温度,游棋栎渐渐放缓动作,抵着冉晞旸的额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她的鼻尖。 几个月前的画面犹在眼前,冉晞旸没有反抗,任由游棋栎蹭着自己的肌肤,直至对方意欲卷土重来之时,她才偏过头,提醒:“你今晚没有喝酒。” 游棋栎的动作一顿:“是啊,我没有喝酒。”她掰过冉晞旸的下巴,再度吻了上去,“所以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她的吻较上次轻柔了许多,舌尖温柔地抚过被她咬出的伤痕,像是疗伤一般缓缓吮吸着。 “冉晞旸。”她落下最后一吻,“你会回到我身边的。” 她的双眼迷离,在亲吻中沾上浓厚的情欲。双唇因为吮吸啃咬而愈加饱满,说话间,带着血渍的唇肉一开一合,在夜色之中极为魅惑。 冉晞旸深吸一口气,握着游棋栎的双肩拉开距离。冷风自她们之间穿过,带回些许清明。冉晞旸用大拇指擦过唇角的血渍,越过游棋栎的同时轻呵一声。 “那我拭目以待。” 第46章 游棋栎的心情大好,她起了个大早,泡了个泡泡澡,又在衣帽间挑挑选选好几个小时,这才慢悠悠地驱车来到某人的住处。 迎接她的,是人去楼空。 游棋栎的神情凝固,靠在车身上笑了几声,抬手就拨打了侦探的电话。 “帮我找个人。” “一小时内就要。我不管你耗费多大的精力,把所有的人力都派出去也好,用尽你的人脉也罢,一小时内,我要知道她的下落。” “找谁?”游棋栎呵了一声,转过身仰望着眼前的小院,“和我闹别扭的女朋友。” 挂掉电话后她就打开秒钟倒计时,不到四十分钟,对方就发来了一个大致位置与相关影片。 那是距离南市只有半小时航程的小岛,因为南市旅游景点众多,这座海岛又没做什么宣传,一年到头也鲜少有人踏足,岛上的生活设施落后,习惯了现代生活的人倒不一定能适应那边的日子。 视频里是冉晞旸带着冉云辉赶路的模样,天还未亮,她就带着冉云辉背着大包小包登上了渔船。 “大年初一。”游棋栎无奈地摇摇头,“也不让我省心。” 她取消了南市中心的顶奢晚宴,转手就联系了一辆私人小型游艇。 天气正好,哪怕是正月,也渗透着一股暖意。南市的海岸聚集了不少前来感受海风的游客,大伙儿穿着薄羽绒服,戴着墨镜,顺着海风捋着自己的秀发。沿岸的小卖部用喇叭播放着零食特产,游棋栎接过游艇老板的钥匙,又听她讲述一番注意事项,正欲抬腿,坐在一旁的小女孩吸引了她的注意。 第56章 她的身旁放着一个插满鲜花的篮子,游棋栎对花没什么研究,并不能认出那是什么花,但出于对美的认同,看起来就觉得赏心悦目。 女孩的手肘搭在提手上,托着下巴巴巴地看着远处的小卖部。她的性格内向,实在是不适合做这种叫卖的工作,过去一个上午也没卖出一单。偏偏小卖部的喇叭声极响,一直吸引她的主意,她的全部心思都在一会儿怎么向妈妈掏钱买水喝,将卖花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诶,妹妹。”游棋栎停下脚步,“帮我个忙好不好?” 女孩被游棋栎的突然靠近吓了一跳,她的身子后仰,警惕地看着游棋栎。 游棋栎并不在意,她指着远处的小卖部,尽量用柔和的嗓音询问:“帮我买两支棒棒糖,然后把你的花都卖给我。”她拿出一张整钞,“这个够不够?” 女孩的眼睛一亮,咬着嘴唇重重点头。 “呐,那你拿好。”游棋栎眯眼一笑,轻推着女孩的肩膀,“去吧。” 女孩放下花篮就要撒腿跑去,跑到一半,她又停住转过身,露出缺了牙齿的笑容:“姐姐你要什么口味的?” 游棋栎抬起眼镜,眯眼远眺,笑答:“荔枝味的,我喜欢。” 女孩应下,握着纸钞快步朝小卖部跑去。她的步伐踉跄,跑上几步就要往上蹦跳几下,游棋栎被她逗笑,托着下巴,眯眼感受海风的吹拂。 荔枝味的糖果依旧如记忆一般甜蜜,游棋栎谢过女孩,将剩下的一支郑重放在口袋里,掂着钥匙款步走向游艇。 带着暖意的海风裹挟着海盐的腥甜,游艇滑过泼洒的水汽在阳光下融化,发丝顺着风浪抚摸脸庞,游棋栎咬着棒棒糖,耳朵里戴着耳机,随着动感的音乐沿着既定的航线向前驶去。 远处的黑点逐渐放大,游棋栎勾唇一笑,不禁加大马力,在脑海中想象某人被自己抓个正着的模样。 难得来一趟海岛,冉云辉精神倍足,她拉着瞌睡连连的冉晞旸,说什么也要带着她踏一趟海浪,学着当地人一样赶赶海。 “你啊,就是在大城市待习惯了,反而丢失了人的本能。”冉云辉兴致冲冲地拉着冉晞旸的手腕,“我跟你说,这个天气啊,还能捡一些鲜活的螃蟹海参,跟我们在菜市场买的不一样。” 冉晞旸的身子后仰,一脸苦不堪言:“妈妈,我才睡了两个小时。” 冉云辉回头瞪了一眼,啧道:“谁让你睡那么晚的?正好,来到这海岛,让你忘记失恋这回事。” 冉晞旸一噎:“我没失恋。” “没失恋还只睡两个小时。”冉云辉呵了一声,“还连夜带我来这偏僻的海岛?” “你不就是想着躲着人家吗?”冉云辉脱下鞋,拽着冉晞旸的手臂一同走在绵软的沙滩上,“妈妈不在乎你们两人之间的纠葛,我只希望你啊,别老是有那么多心事。” “从小到大,你都是心事重重的孩子。”冉云辉心疼地哀叹一声,“你老是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会被抛弃,但是孩子,我一直跟你说,有些人的心就是冷的,她不会因为你无辜,不会因为你弱小就对你心存怜悯。” “她们抛弃你,或许是有什么难处,或许真是冷血无情的人,但不管怎么样,都怪不到你身上。” “那时你那么小,再怎么样,能有什么错呢?” 她偏头看着冉晞旸的侧脸,那个自小就让她格外心疼的脸庞如今出落成眉眼冷峻,不苟言笑的姑娘,真不知道是随了谁。 “我啊,心里有个猜测。”她拍拍冉晞旸的手背,“游耀祖前脚绑架了我,转眼你就把我救下,然后你又莫名和游棋栎分开。期间隔了大段时间,但是我是你妈妈,总觉得你们关系的转变跟这件事有关。” “小时候,你以为自己害了乐乐,觉得自己如果没那么调皮,如果好好睡觉,就不会发现异响,也不会让乐乐落入魔爪。”冉云辉叹了一声,“那时候的你总共也不到我的大腿高,为了这件事不吃不喝好几天,最后还是你林阿姨看不下去,给你打了营养针维持生命。” “现在我又因为游家的事情被绑架,你是不是又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了?”冉云辉仰头,等待冉晞旸的回答,“你是不是觉得,你跟游棋栎在一起,害了游棋栎,也害了我?” 冉晞旸抿唇不语,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看金闪闪的沙粒反射刺眼的光辉。 “妈妈。”良久,她闷闷开口,“那都是事实。” 冉云辉哎呀一声,搂着冉晞旸的肩膀使劲晃悠两下。 “晞旸,你糊涂啊。”太阳还高悬于头顶,显得两人的倒影格外矮小,就像是……小时候一样。 “这两件事怎么能说是你的错?要怪,就怪院长贪心,怪那些犯罪分子,怪姓游的三兄弟冷血无情,不顾血缘亲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要是想细究,你不但没有错,还有大大的功劳。”冉晞旸欣慰地呼出一口气,眺望远处忙碌捡螃蟹的人们,“如果不是你发现不对,乐乐就不会跟着进去,也不会大叫着让你快跑。” “那时董事长还在门口问询,一听到乐乐的声音,她当断则断,立刻推开门卫往里面赶。正是因为乐乐这一喊,让她们母女顺利团聚,也让别的孩子逃出生天。” “晞旸,如果你那晚乖乖睡着了,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孩子遭遇魔爪。” “妈妈这一番话呢,不是给游棋栎说情,我就是觉得,你这样对她太不公平。她什么都不知道,正规划着和你的未来呢,结果你因为自己的心结,突然要断了和她的关系,这任何人都无法接受。” “她本就身世凄惨,难得碰上一个爱人,结果还要被这样对待,换做是我,我怕是要追着你骂十条街。”见冉晞旸被自己逗得笑出了声,冉云辉呵呵两声,接着说,“但她没有哦,她反而是拉下面子向你求和。” “游棋栎是谁啊,那是棋颂集团的董事长,有多少人排着队等待她的青睐啊?” “妈妈觉得,如果你还喜欢她,就不要有太多顾虑。人生苦短,要是一直瞻前顾后,难免会失去珍爱的东西。” “妈妈……”冉晞旸扯着嘴角苦笑,“但是现在,我们……” 话未说完,海岸便聚集了一群人,大家提着塑料桶指着远处的黑点议论纷纷。 冉晞旸顺着大伙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远处的黑点迎着海浪朝她们冲来,它的行驶轨迹格外奇怪,循着海岸线乘风破浪。她没戴眼镜,看不清对面的人是何模样,只是不知为何,心跳在那黑点放大之时莫名地加快,掌心迅速发热,周遭的议论声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大脑的蜂鸣与血液翻涌的声响。 她的浑身血液随着海浪的频率翻涌,一浪高过一浪,从她内心的空洞之中溅起浪花,填补长久以来的缺失。 “那是谁啊?”一个大婶提着一桶的螃蟹,用手遮着额头,“大过年的,开游艇到这地方。” 海风吹散距离的朦胧,来人手握方向盘,嘴角叼着一直熟悉的棒棒糖,一脚弯曲着,蹙眉迎着日光靠近。 耀眼的阳光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边,她的长发飘扬,游艇划过带起的海浪惊起一圈圈尖叫,她绕了一圈,渐渐降低速度,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摘下墨镜,从身后拿起一束鲜花,挑眉笑道: “冉晞旸,你说,我们现在是不是也算相伴到天涯海角?” 第47章 手上的花束因为一路颠簸而有些松散,忽然袭来一股海风,吹拂着松动的花瓣,摇曳着飘向对面,勾勒出海风的形状。白里透粉的花瓣擦过冉晞旸的脸颊,带来一阵难以舒缓的悸动。她定定地看着对面那人,舌尖舔着干涩的嘴唇,大脑快速转动,妄想在短时间内谋划出面对的办法。 冉云辉轻拍冉晞旸的手臂,知会一声,便识趣地拉着一旁的姐妹请教怎么抓螃蟹。 除去一些看热闹的,沙滩上就剩她们两个远远对望。 “想来该是你觉得我们之间太过单调。”发梢绕着她的脖子,游棋栎低头轻嗅着花香,款款靠近,“所以你逃到这里,想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热恋是吗?” 见那人没有丝毫反应,游棋栎快速一眨眼,灵机一动,在靠近之时忽然一个踉跄,张手抵在冉晞旸的肩膀上。 花枝上的花瓣随着她的动作掉落,顺着风散落一地。冉晞旸的目光自肩膀上的花瓣缓缓挪向对面那人,刻意僵着声线问: “还没演够是么?” 游棋栎哀怨一瞪,扶着冉晞旸的肩膀站稳身子,“哗”的一下将手中的花束塞到对方怀里。 “演什么演,人家是看见你过于激动,不慎摔倒了好吧?” “都暴露了身份,再演下去岂不是太蠢?” 冉晞旸呵了一声,堪堪收下花束,垂眸冷眼看着。 游棋栎被她看得心慌,她咳了一声,将目光定格在那人的嘴角上,表情在顷刻间变得意味深长。 第57章 “原来咬了这么深的伤口。”游棋栎抬手,怜惜地抚摸着刚结了疤的伤口,“早知道会留疤,我就不那么用力了。” 冉晞旸一偏头,躲过游棋栎的触碰。 柔软的痂痕擦过指尖,带来细微的摩擦。游棋栎的嘴角抽动,悻悻地收回手。她扭头观察四周,满意地呼出一口气:“话说妈妈怎么就没发现这种好地方,风景秀丽,安静又不失一种活气,正好适合疲于奔波的打工人。” “冉晞旸,你是怎么发现这地方的?”她的身子前倾,像幼儿园老师询问孩子一般语气轻快。 冉晞旸抬起手指,摁着游棋栎的额头拉开距离,面不改色地转身离去。 只是她的手里还拿着游棋栎递的花束,怎么看也不像是讨厌的样子。游棋栎咬着棒棒糖,捏着口袋里的糖果快步追了上去。 “喏。”她跟冉晞旸同步走着,将糖果递到她眼前,“还记得这支棒棒糖吗?” “话说回来,当初我们的背景和这个也差不多,阳光,沙滩,还有……”她将手往上抬了抬,无声催促,“棒棒糖。” 冉晞旸的手指微微上翘,在还未抬起之时又收了回去。她这一出闹得太过莫名其妙,要是这么容易接受,倒显得有些尴尬。 况且她的心结还没有完全解开,哪怕被冉云辉说动了些许,但她还是有些顾虑。 像游棋栎这样的人,真的能接受不纯粹的感情吗? 她能接受最初自己是带着恶意靠近的吗? 见对方没有动作,游棋栎撇撇嘴,干脆撕开糖纸,硬怼到冉晞旸嘴边:“我知道你已经消气了,不然我刚来的时候,你会转身就走。” 她搂着冉晞旸的手臂,拿起自己化得只剩一颗小球的棒棒糖:“你是不是碍于面子,不好主动接受我的示好?” 她自顾自地回答:“没关系的,冉晞旸,爱人之间从不讲究面子不面子的,我喜欢你,哪怕你让我以棋颂董事长的身份向你示好,我也愿意。” “因为大家知道,爱能战胜所有,爱能让人不顾一切。” 冉晞旸的脚步逐渐放缓,她侧脸看向游棋栎轻松的侧脸,好似方才那一句话只是她的随口一提。只是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戏谑,又好像……这一直是她的真心话,所以她能以这么轻松的口吻说出来。 以棋颂董事长的身份……如果真是这样,哪会那么轻松? 她的双唇翕合,踌躇许久才艰难开口:“游棋栎。” 游棋栎跟着放缓脚步,偏头认真倾听。 “你会后悔的。” 游棋栎的神情一滞,转而无所谓一笑:“不试试怎么知道后悔不后悔呢?” “我这个人,从不缺从头来过的底气,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从我们是谁开始认识。” “冉晞旸。”她拉着冉晞旸停在原地,“敢不敢,和我再爱一回。” “这一次,是以游棋栎和冉晞旸的身份。”她顿了顿,“真正的。” 树林遮挡了大部分阳光,清爽的海风从林间穿过,沙沙作响。游棋栎站在原地,发梢被微风吹拂,挠着她的眼尾不肯罢休。游棋栎眯着眼缓过不适,双眸依旧锁住冉晞旸的瞳孔,捕捉她所有的微妙的表情。 怀里的花瓣顺着风盘旋上升,鼻尖萦绕着一股独特的香气,冉晞旸的喉头蠕动,她躲开游棋栎的视线,试探问:“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欺骗了你,你还会对我这么义无反顾吗?” “欺骗?”游棋栎微微歪头,“那得看你骗我什么了,骗我钱不行,骗我的感情……更不行。” 冉晞旸被她的回话逗笑,她刻意看向另一边,调侃:“你身上除了钱和感情,还有别的值得骗吗?” 游棋栎哼了一声,上手轻弹冉晞旸的额头:“没想到在一起那么久,你居然还没意识到我的魅力。” “我有什么值得你动心思,你还不清楚吗?”她抓起冉晞旸的手腕,垂眸牵引着抚过自己的眉眼,再缓缓下滑。 “我的眼睛,我的双唇,还有……”她勾着冉晞旸的手指按在胸口上,“我的心,难道都不值得让你费心吗?” “如果你真的要骗的话。”她隔着半人的距离与冉晞旸对望,“那怎么办,你好像已经骗到手了。” “我——满心满眼地都是你。” — 晚风和煦,家家户户点着冷暖两色的灯光,不少姨姨婶婶坐在路口,分享今天的成果,说着今年女儿又买了什么,孙辈们考了多少,过几天带着她们去哪里玩。 身旁的花束已经七零八落,随着行走的动作,蹭着裤腿飘落,擦着鞋尖贴向地面。 步步生花。 “所以……你以前就是干这一行的?”游棋栎与冉晞旸并肩而行。 “怎么让你找到的?” 冉晞旸低头一笑:“那也算是机缘巧合。” “那时林因刚来l国,她不像现在这样……唔……外放,就像是大家对程序员的刻板印象一样,不苟言笑,也只有碰见熟悉的人才会多说几句。” “我们还是学生,住的地方治安不好,经常会有一些混子骚扰。有一次恰好遇到枪战,我们两人躲在车后面束手无策,是max的一个姐姐带我们逃到安全地带。” “枪战?”游棋栎的眉头一跳,“是那个……” “不是。max成员虽然拿钱办事,但不会让自己搭上人命。当时有两伙人在追踪目标,而max里的那位姐姐恰好是保护他的,不过我们不幸遇上了正面冲击,所以才认识到有这么一个团体。” “所以你们就加入了max?”游棋栎问。 “为什么不呢?”冉晞旸笑着反问,“这个组织讲义气,赚钱快,又不违法,对当时的我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加上上层对我们很重视,让我们发挥所长,没过多久,我们就赚到了曾经想都不敢想的财富。”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回国?”游棋栎问,“她们愿意放你们两个回来?” 冉晞旸没有正面回答:“max成员来去自由。” 游棋栎若有所思地点头。这番话和私人侦探查到的几乎没有出入,处于对冉晞旸的偏爱,不管她说什么,游棋栎都选择相信。她低头看着两人同频的脚步,暗自思忖着要不要让侦探停止调查。 毕竟这也需要一大笔钱,够她们两人度好久的蜜月。况且,要是让冉晞旸知道自己在暗中调查她……游棋栎害怕地抖了抖肩膀,急于将这个可能性抛出大脑。 她好不容易才哄回来的爱人,再经不起折腾了。 干脆……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再终止对她的调查,她们像现在这样,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也挺好。 冉晞旸的过去,她愿意聆听,但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她在意的,是她们的未来。 她想得入迷,浑然不觉脚下的石子。经过一整天的奔波,她的脚跟磨得通红,脚尖几步没有知觉,如今被这石子一铬,脚掌失去平衡,全靠抓住冉晞旸的手臂堪堪稳住平衡。 脚踝的伤痛并不明显,她垂眸看向握着手肘的手指,突然心生一计,皱着眉头十分浮夸地嘶了一声,楚楚可怜道:“好痛。” 冉晞旸瞬间耷拉下眼皮,百般无奈:“游棋栎……” “是真的啦!”游棋栎晃着她的手指,“我穿着高跟鞋本来就不方便,还跟你绕着海岛走了一圈。” 她仰着下巴,一副理直气壮:“换你你试试。” 说罢,她又嘶了几声,增加可信度。 光线昏暗,并不能看得分明,冉晞旸的视线在游棋栎的脸庞与双脚处打转,许久,她才轻呼出一口气,妥协:“还能走吗?” 游棋栎压着嘴角,甚至夹出了哭腔:“不能,痛得很。” 冉晞旸无奈地斜了一眼,蹲下身揉着游棋栎的脚跟,托着她的脚掌脱下鞋子,抬头问:“要不要我抱你回去?” 游棋栎咬着嘴唇一脸羞涩:“如果你愿意的话,那是再好不过了。” 冉晞旸嘁了一声,算是识破了游棋栎的把戏。她用两指拎着鞋子,将另一手一扫,自腿弯处将游棋栎打横抱起。 游棋栎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冉晞旸的脖子紧紧贴着。一盏盏路灯拉长两人的身影,她们的呼吸彼此重合,踏着海浪的律动走在归家的路上。 “冉晞旸。”游棋栎仰头看着冉晞旸的眉眼,轻声喃喃,“你说,这一刻要是地老天荒该有多好?” 第48章 春节假期结束,恰好是冉晞旸离职的日期,不少凑热闹的人纷纷盯着冉晞旸,一面思忖着她离职的原因,一面等待游棋栎的反应。 只是等了许久,两人都没有任何动作,大家排着队,眯眼观察着两人之间的微妙反应,百思不得其解。 “看什么呢?”游棋栎将手上的红包往费运俐的手背一拍,“不想要我就拿走喽。” 费运俐被那一拍拍回了神智,她懵懂地嗯了一声,赶忙伸手抓住眼前的开工红包,笑眯眯地道谢,一面走着,一面盯着站在游棋栎身后的冉晞旸。 第58章 不是说要离职吗? 难道游总哄好了? 她啧啧两声,拉住在一旁观望的人事经理,问:“冉助的离职流程到你这了吗?” 人事经理茫然地摇头:“没有啊,我等了一个月都没见着,是不是冉助后悔,或者游总否决了?” 费运俐反问:“公司能否决员工的离职要求吗?” 人事经理撇着嘴摇头:“正常来说是不能的。” 费运俐将红包拍在掌心,脑补自己是个侦探一般捕捉两人之间的蛛丝马迹。 不知情的冉晞旸正笑着将手中的红包递给游棋栎,指尖相触的瞬间,游棋栎故意将手指一勾,在众目睽睽之下擦着冉晞旸的手背接过红包,转而又笑脸盈盈地扭头递给排队的员工。 一副春风得意满面荣光的模样。 费运俐的嘴角向下撇,一脸肯定地点头。 这个春节假期,某人一定花了大力气哄好了某人。 开工第一天,游光宗并没有在总部露面,相反,他请了个长假,对外称病。 据说他掌心的伤口反反复复,表层开始流脓水,到了溃烂的地步。 其余两人见到游棋栎,也只是简单地点个头算作招呼,转而迅速撇开眼躲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去。 节前的那次失败他们将其归咎于自己的粗心大意,不过唯一的收获是看清了游棋栎的底细,往后再不敢小瞧这个貌似弱不禁风的外甥女。 开工第一天的天气正好,假期堆积了不少工作,游棋栎坐在办公桌前,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射在她身后,光线的形状在漂浮的尘里中具象化,游棋栎大致扫了眼文档,了解大概情况,在落款处签上自己的姓名。 棋颂的合同都由专业的法务审核,在合同条款上不必担心,她只需要知道大概情况,在这份协议画上一个句号即可。 阳光照得背后暖洋洋的,催生了一股浓厚的睡意。她靠在椅背上打了个浅浅的哈欠,正想起身拉窗帘,余光就瞥到对面认真工作的冉晞旸。 她的眉眼低垂,双唇轻抿,低头盯着屏幕。一双灵动的手不时在键盘上敲击,在整个房间里回荡着“嗒嗒”的声响。 游棋栎抱着手,带着欣赏的目光打量着冉晞旸。对面那人眉头微微一皱,像是遇到困惑之处一般轻声嘶了一下。游棋栎突然玩心大起,慵懒说道:“我突然想起来,过两天我要跟兰跃一聚,你有什么想法吗?” 冉晞旸疑惑地抬头,不解地看向游棋栎。待看清对方眼底的笑意后,她无奈地呼出气,低垂着眼皮说:“游棋栎。” 游棋栎故作无辜的模样:“怎么了?” “你......”冉晞旸摇摇头,宠溺地用气声一笑,继续低头回复信息。 “我又不傻。”冉晞旸快速打字,“要是这个时候我还中你的计,那不就要贻笑大方了吗?” “你不就是想借你和兰跃的交往刺激我吗?”她抬起头,带着笑意看向游棋栎,“游棋栎,不许骂人。” “什么嘛?”见挑逗不成,游棋栎站起身,仰着下巴掩饰自己的心虚,“我不过是真诚地询问你的意见,怎么到你嘴里,就成那样的人了?” “棋颂的智能化工程不做啦?跟长凌的合作不谈啦?我好好咨询助理的意见,怎么就成说你傻了?” 她缓缓靠近,绕过沙发走到冉晞旸身后,俯身靠在她的肩膀上,脸颊贴着脸颊。 “不过......我倒是好奇,当时你是什么心情?” 冉晞旸眨眨眼,装傻充愣:“什么什么心情?” 游棋栎露出齿尖轻咬冉晞旸的脸颊:“那时候你有没有生气?” “或者说......”游棋栎乐呵地笑了一声,“吃醋?” 冉晞旸推着眼镜故作镇定:“我是那种爱吃醋的人吗?” 游棋栎反问:“难道你不是把兰跃误认为是我喜欢的人吗?” “那个时候我们交往频繁,你没有一丝惆怅?” 冉晞旸:“你们是公务性的交际,身为棋颂员工,为什么要惆怅?” “员工?”游棋栎哟了一声,圈着手指弹了一下冉晞旸的耳垂,“冉晞旸啊冉晞旸,你真是个别扭的人。” 她随意扫了眼冉晞旸的电脑屏幕,问:“在忙什么?” 冉晞旸干脆将电脑正对着游棋栎:“还记得之前那起爆炸案吗?林因正在追踪弹药的来源,刚刚她给我发了几笔交易记录,不出意外的话,最后能追踪到那三兄弟身上。” 她回头看向游棋栎:“到时候你准备怎么处理?”冉晞旸顿了顿,补充,“现在科技发达,林因能查到的,警方估计也能。只是他们三兄弟身份特殊,一旦出现这样的丑闻,恐怕会对棋颂不利。” 游棋栎嗯了一声,恢复正经的神情。 “是该早做准备,在警察查明之前把这三人踢出棋颂。只是——”她对上冉晞旸的双眸,“我外婆外公的录像恐怕还在他们手里,我们得先销毁元数据,才能实行下一步。” “我在打算了。”冉晞旸点头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们肯定不会随意放置,林因已经在联络相关人员,一旦确定了录像的位置,我会亲自过去销毁。” “嗯。”游棋栎说,“那三兄弟虽然行事有些鲁莽,但毕竟是在棋颂盘踞多年的老人,怕是难以根除。我们慢慢来,逐个击破。” 她偏头看了眼窗外的天气,轻拍冉晞旸的肩膀,“一会儿忙不忙?” 冉晞旸收起电脑回答:“不忙,怎么了?” 游棋栎干脆拉着冉晞旸起身,不做丝毫犹豫地往门口走去。 “自美食街开业以来我们就再没去过,正好今天开工第一天,我们再去视察一下。” 外面几个办公室键盘声四起,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工作忙碌,几个被对接人折磨得心烦意乱地长呼一口气,正欲张手伸个懒腰放松一下,抬眼就见到经过门口的手拉手的两人。她们的动作明显一顿,大脑在一瞬间宕机,随即如同心有灵犀一般相互对视,用眼神交流内心的震撼。 刚刚她们的游总牵着谁? 冉助? 那个吵着要离职但迟迟没有离职的冉助? 不知情的两人嘴角噙着笑意坐上了货梯,她们也不清楚为什么好好的客梯不坐,偏偏要坐着摔了也没有保险的货梯。她们只是一个对视,便鬼使神差地往货梯走去。 关上货梯门的瞬间她们才相视一笑,为她们的欲盖弥彰感到无奈。 就算她们光明正大地一起坐客梯又能怎么样呢?她们是去工作,又不是去偷|情。 -- 哪怕是在正月,美食街依旧是人流如织,大伙儿们看着手机查找攻略,再仰头寻找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吃。 因为丰富的口感与闻名的口碑,棋颂的摊位前一直都排着长队。游棋栎简单了解了情况,又亲自查看了后厨的食材,品尝特色菜肴后,这才放心离去。 临近下班的点,附近的员工与游客混在一起,在美食街买些小吃充当晚餐。游棋栎背着手,跟冉晞旸一同走在狭窄的通道里。人流拥挤,路人不时蹭过她们的肩膀,使得两人得以光明正大地靠近。不知为何,游棋栎格外享受此刻隐秘的刺激感,她环顾四周,确认周遭没有熟悉的面孔后,耸肩轻撞冉晞旸的肩膀,指着远处的摊位道: “要不要再去试试?” 冉晞旸的眉头轻挑:“这次还需要我教你吗?” 游棋栎嘁了一声,勾着冉晞旸的手指就往那跑去。 摊位老板没有认出两人,她热情地介绍规则,俯身就拿了两把玩具枪递给两人:“两位要一起吗?” 游棋栎爽快收下,将玩具枪扔给冉晞旸,歪头问:“要不要比试一下?” “怎么比试?” “看看谁击中的个数多。” 冉晞旸轻笑一声:“那要是一样多呢?” 游棋栎架起玩具枪试着瞄准,待确定好大致位置后回答:“那就一直打下去,直到分出胜负为止。” 冉晞旸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游客,轻声提醒:“那会引起很多人注意的。” “哟。”游棋栎聊有兴致地斜看她一眼,“这么有自信?” 冉晞旸跟着瞄准气球。像这种小儿科的玩具枪,只需稍稍掂量一下,一眼就能估摸出弹道的位置。她托着枪把,开着玩笑道:“说是比试,那赌注呢?” 游棋栎的垂下眼眸思索。她只是突发奇想说要比试,至于赌注,她倒真没想好。 “那就......”游棋栎抿嘴思索,“赌周末的时间。” “胜者可以随意差遣对方,尤其是......”她刻意一顿,对着冉晞旸暧昧一眨眼。 “怎么样?” 游棋栎的眼尾向上挑起,一脸自信洋洋得意的模样。冉晞旸复又架起玩具枪,率先眯眼瞄准气球的正中心,“啪”的一声,最中心的黄色气球破裂,被击碎的碎片缓缓坠落,冉晞旸偏头,冲游棋栎嚣张地仰了下下巴。 第59章 “那就来试试。” 游棋栎嘿了一声,嘴上说着冉晞旸不讲武德,自己也架起玩具枪,对着远处的气球“嗒嗒”两下,两个气球随之破裂。 游棋栎挑衅地偏头哼了一声,勾着嘴角继续眯眼瞄准。 她们的速度飞快,打靶的频率颇有节奏,老板贴了半天的两个气球圈被她们打成了两个空心圆环。 十发子弹很快打空,游棋栎将手一挥,催促:“老板,再来二十块。” 冉晞旸不甘示弱,她自己拆下弹夹,打开就近的子弹盒就要装弹。 “你这。”游棋栎鼓着脸颊愤愤不平,“真不讲武德。” 眼见地老板还愣在原地,游棋栎干脆越过冉晞旸,抓起一把子弹回到原位,拇指抓着塑料子弹争分夺秒。 一连一串悦耳的“嗒嗒”声,远处的气球连续破裂,她们的阵仗吸引了不少旁观的游客,大家自行分成两队,伸着脖子上前观战。 墙上的气球就只剩三对,游棋栎用余光观察着身旁那人,捏起三颗子弹准备。 冉晞旸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她瞄了眼远处的气球,宠溺地微微摇头,拿起玩具枪抵在肩膀上。 “哒”的一声,子弹擦过气球的尾巴,遗憾错过。身后围观的游客不免遗憾地叹了一声,紧握着拳头为冉晞旸捏了一把汗。 冉晞旸故作惋惜地耸肩,托着枪把继续瞄准。 另一边,游棋栎聚精会神,将准点瞄准不远处的铁块,“啪”的一声,子弹击中铁板,竟以此为跳板,弹射向上,一连击碎两个气球。 “哇”的一声,身后的游客发出激动的赞叹声。游棋栎放下枪把,侧身向冉晞旸点了下下巴。 “看起来,胜负已定。”她看着冉晞旸,张着手臂随意一扣手指,子弹从枪管里以破竹之势飞出,撕裂空气直直奔向墙面,随着清脆的爆裂声,最后一个气球应声破碎。 原本的欢呼在瞬间转换为倒抽气的声响,一些游客看得心痒痒,踮起脚尖查看老板挂在一边的游戏规则。 “愿赌服输。”冉晞旸干笑两声,放下玩具枪就要掏钱。 游棋栎得意地哼了两声,她悠闲地抬手将长发捋到肩后,在冉晞旸扫码的时候靠近,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声提醒: “那就麻烦你把这个周末空出来。” “确保......你的周末,完全属于我。” 第49章 即将入春,和煦的微风吹得人徒生睡意。冉晞旸坐在驾驶室里,眯眼靠在椅背上,静静感受微风的吹拂。 头顶的高架上接连不断地传来车辆驶过的声响,阳光自高处照耀,在地面上留下大片的阴影。微风拂皱江面,泛起圈圈波纹。现在还是工作时间,江边并没有多少人,就是有人经过,也不会多看几眼。 像南市这样的城市,不管发生什么,大家都见怪不怪。 桥墩下相对站着三人,形成一个稳固的三角形,位于顶点的女人双手抱胸,长发披肩,一脸自信地面对对面两人。她的双唇快速开合,像是在极力劝说一般,说到要点 ,她明显一顿,转而拿起手机翻阅着什么,转手递给对方。 对面的一女一男显然是犹豫不决,她们拿着手机对视一阵,紧咬着下唇将其还给女人。 窗外传来鸟类振翅的声响,冉晞旸的眼皮一跳,缓缓眯开一条缝,偏头看去。 一只灰白的鸟儿正叼着一条河鱼自河面飞来。那鱼身形肥硕,对鸟来说是一种负担,它艰难地振动双翅,就近找了块石墩大快朵颐。 冉晞旸的视线右转,远处那三人已经散场,女人的嘴角带着自信的笑容,正大步朝车头走来。冉晞旸轻笑一声,直起身系上安全带,扭头看向车外的女人: “怎么样?” 游棋栎侧身一拉车门,利索地坐到副驾驶。 “有我办不成的事情吗?”她斜了冉晞旸一眼,“鸟为食亡,在巨大的财富面前,鲜少有人能招架得住。” “况且在她们的认知里,这就是她们应得的。” 游棋栎的心情愉快,好似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呼出一口气。她伸手轻快地弹了一下空中飘浮的绒毛,惬意道: “扳倒一个,后续能轻松不少。” 绒毛因为她的动作在半空中绕了个圈,冉晞旸关上车窗,看着桥墩下相对商量对策的两人,问:“你怎么说服她们的?” “自然是我们商量的那样。”游棋栎回答,“当年游耀祖一上头,在她们出生的时候成立了信托基金,只是他这人奸诈得很,每年只转部分余钱,过去二十多年,信托还没触发生效条件。” “现在他逐渐上了年纪,又遇上我这么难对付的外甥女,手上的余钱紧缺得很。”游棋栎笑了一下,“本来春节前他就该往信托里存一笔钱的,结果假期过了那么久,他没有一点动静。” “这姐弟俩急得不行。她们作为私生女本来就上不了台面,前些年游耀祖又找律师立了遗嘱,让遗产全部归他的婚生子所有。” 游棋栎偏头看向冉晞旸:“这老狐狸精得很,明面上每年都会打一笔巨款到信托基金里,但信托未达生效的金额,谁都无法取出来。这么多年,都是第三者独自养着两个孩子。如今游耀祖这么一折腾,三个人都急了。” “我跟她们说,只要她们发起诉讼,要求游耀祖补偿这么多年的抚养费,我就会将信托剩余的金额补齐。” 远处的两人察觉到她们的视线,扭头朝车头看来,冉晞旸转动钥匙,转了个弯问:“那你最后......” 游棋栎呵了一声,翻开镜子补上自己的唇妆。 “你觉得游耀祖会用自己的钱成立信托基金吗?”她悠闲地顺着自己的唇线涂抹唇膏,“我身为棋颂的董事长,出面追回集团资产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冉晞旸摇头失笑,车身逆着江流往主路开去,后视镜里的两姐弟越来越小,冉晞旸瞥了一眼,不免感叹: “这都是管不住自己的后果啊。” -- 果不其然,不出一周,那姐弟俩就对游耀祖提起了诉讼。这件事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舆论风波,更有消息灵通的媒体打听到了游理生前立下的规矩,纷纷猜测这俩姐弟起诉自己亲生父亲的原因以及游耀祖是否会被逐出董事会。 自打被亲生孩子起诉,游耀祖就憔悴了不少。他一面要应对家里吵着要闹的母子,还要安抚外面的家庭,更要躲避四处“追捕”他的媒体。在多重压力下,他的血压骤升,哪怕是和自己的亲兄弟商议对策,也难免烦躁得爆粗口。 内心强大的他强撑着每天按时来总部上班,顶着大家的复杂的眼神参加各种会议。 对于游耀祖的绯闻,大家都有一定的心理准备。毕竟像他这样的男人,哪个是会安分守己忠实家庭的呢? 只是了解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平日里大家就不满于他的压榨,如今出了这么大快人心的好事,她们更是要抓住这个机会,每当游耀祖经过之时,她们便骤然降低声音,用意味不明的目光上下扫视,再捂着嘴低声于旁人议论两句。 就是再强大的人也接受不了这样的凝视与冷暴力,平日里作的恶如今猝不及防地扎在自己的脑门上,游耀祖的心理防线崩溃,在强撑一周后,无奈请了长假。 光宗耀祖都被杂事缠身,剩下个游光楣暂时惹不起什么风浪,游棋栎的心情愉悦,加上第一季度的业绩喜人,她大手一挥,安排各部门在这两周分批安排团建,共享这难得的喜悦。 在工作日带薪团建,大多员工都不会拒绝,这一通知甚至为游棋栎拉拢了不少人心。 总经理办公室的团建安排在周四与周五,正好团建结束可以美美开启自己的悠闲周末。 只是游棋栎就没有那么轻松了。她得提前将这两天的时间空出来,处理要紧的公务,还要抽空接受媒体突击的采访,尽量将游耀祖与棋颂剥离,维护集团的形象。 团建的内容由行政安排,她只大概扫了一眼,由众人投票选出了山野轰趴。 那一处还有一座果园,正好应了游棋栎更换供应商的计划,若是借着这一次拉进两家的距离,倒是能加紧将食安集团换下去。 出发前几天,冉晞旸提前去团建地点踩点,确保众人的行程安全。 整座房子就只剩游棋栎一人与趴在地摊上百无聊赖的小猫们,夜已深,游棋栎保存好文档,关上电脑对着脚边的小猫们怅然一叹。 不明所以的小猫仰头对游棋栎乖巧地喵了一声,蹭着她的脚踝不断夹着嗓子咕哝。 游棋栎失落地环顾四周。 灯光是暖色的,却总感觉少了些什么,她试着咳了一声,耳边回荡着她尽显落寞的声响与此起彼伏的喵喵叫。游棋栎扯了几下嘴角,将电脑放在一边,想着自己早些收拾行李,干脆连夜赶过去吓某人一跳。 这样想着,她的心情也愉悦了不少,先前的孤独在此刻回荡着曼妙的音符。 第60章 正当她准备起身时,眼前的突然黑暗让她的动作一顿。在顷刻间,她失去了方向,失去了感知,好似坠入了一个黑洞一般,就连脚踝处绒毛的轻挠也感知不到。 她像是被挤压在一个真空的包装袋里,脑袋里响起一阵蜂鸣。 游棋栎的心一紧,下意识地张开双手稳住自己的身体。她的掌心空空的,脚底一阵空痒,像是骤然自高空坠落一般。可她感觉不到疼痛,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响。 突然的变故让游棋栎有些慌乱,她快速换了几口气,干脆抱着自己蹲坐着,避免出现意外。 她的手指颇有节奏地拍着膝盖,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知过了多久,耳朵里的蜂鸣渐渐减弱,眼前也逐渐出现了光亮。她试着眨眨眼,眼前的场景像浓雾消散一般缓缓清晰。 她摔倒在沙发角,膝盖被磕红,手背也不知被什么东西划伤,身边站满了一脸担忧的小猫,对着她迷茫的面孔着急叫着。 游棋栎的心一沉,伸手触碰膝盖上的伤口。 强烈的钝痛让她瞬间清醒,她扯着嘴嘶了一下,抬手一一安抚不安的小猫。 周遭逐渐安静下来,小猫们得到安抚,继续趴在她的脚边轻蹭她的肌肤,只是她的心跳声越来越强烈,一股浓烈的不安漫上心头。 为什么? 游棋栎舔着干涩的嘴唇,自舌尖尝到一丝血腥味。 就连嘴唇都被磕破了。 可......为什么她当时没有一丝感觉? -- 阳光有些刺眼,整个房间亮得让人有些不适。戴着金丝眼镜的医生脸色凝重地看着检查报告,良久,她才挪开视线,对上游棋栎略带不安的目光。 “是这样的。”医生斟酌着言辞,“之前疫情的时候,游总得过感冒是吧?” 游棋栎点头:“是,但当时很快就好了,后来我也没有任何不适,跟现在的症状有关吗?” 医生将屏幕翻转过来,耐心解释:“其实当初那场感冒并不是所谓的免疫力低下,相反,游总的免疫力极好。” “正是因为如此,游总才会没有显露出类似症状。”医生看着游棋栎一字一句,“在春节前,游总就感染了病毒,只是当时没有发病,所以抽血检测无法发现,但这病毒一直潜藏在游总体内。” “结果最近因为连日的疲惫,一时的免疫低下导致病毒爆发,侵染了游总的神经,所以才会让你的五感尽失。” 游棋栎的眼皮一跳,不免担忧:“那该怎么办?我会有传染性吗?需要隔离吗?后续会有什么症状?” “不用。”医生给了个安慰的眼神,“你体内的病毒失去了大部分活性,不具有传染性。只不过......”她扫了眼游棋栎,干脆将游棋栎的检查影像指给游棋栎看。 “我刚才说这病毒会侵染神经,经过射线扫描,我们在这个地方找到了病灶。” 医生拿着钢笔戳向交叉处:“这部分神经主要负责听觉,所以游总才会突然听不到声音。” 游棋栎快速眨眼,想极力缕清当前的状况。只是她越努力,后背越是发烫,大脑也越混乱。她的喉头上下蠕动,嘴唇张了几下,像是得了失语症一般说不出话来。 “那、”游棋栎艰难说出口,“后续会怎么样?” 医生对此深感抱歉:“如果后续恶化的话,可能会有失聪的风险。” “概率是多少?” “大概——百分之九十。” 游棋栎的眼神一颤,脑神经突然一抽,痛得她握紧拳头。她的脑中思绪万千,后续的各种问题在脑海中浮现,她愁闷地眨眨眼,暂时不去思考,而是看向医生叮嘱: “了解了,这件事事关重大,绝不能有第三人知晓。” 医生:“那是自然,职责所在。” “只是,建议你还是尽早干预治疗,或许能......” “降低失聪的风险。” 第50章 游棋栎浑浑噩噩地走出医院。她的四肢有些发软,脚底悬浮,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一般。眼前的人流看不清面孔,她抬起头,看向头顶悬着的太阳,刺眼的阳光让她眼前一黑。 游棋栎不适地闭上眼,干脆找了个角落随地坐下。 她在认真分析自己当前的处境。 她的身体状况,谁都不能知晓,就是冉晞旸,也不行。 一旦让外界知道她的病情,她才站稳的脚跟又将不稳。毕竟,谁会放心让一个随时都会失去感知的人经营这么大的企业? 至于冉晞旸……游棋栎轻叹一声,手指扣着膝盖的肌肤。 她不想让她担心。 如今她们面临这么多琐事,本就容易心力交瘁。至于她的病情……不过是失聪罢了,就连医生都没有百分百地肯定,再加上现代科技发达,她就算听不见了,也能跟旁人正常交流。 她不希望看见自己的爱人因为自己的病情不断迁就,她也不想看到对方为了自己改变生活方式。一出诊间她就试着脑补了一下,但她的高傲让她选择终止这难以接受的幻想。 她永远是风光无两的游棋栎,就算生病了,也是。 — 游棋栎坐了好一会儿,确认自己没有任何异常才深吸一口气,驱车往家里赶去。 冉晞旸正穿梭在大厅忙碌,地上平放着两只行李箱。游棋栎悄然靠近,笑着打趣:“我们就去两天,你就带这么多东西,哪天要是去度蜜月,你不得把整个家都搬走?” 冉晞旸弯着身子放下一袋洗漱用品,抬头笑道:“我去看过了,那边比较偏僻,日用品不多,带多一点,万一有什么事情,也能用上。” “你第一次组织团建,总得全面一点。” “至于蜜月……你总不能带我去无人岛吧?不然需要什么点个外卖就行。” 游棋栎嗯了一声,傲娇地仰着下巴靠近。 “对啊,到时带你去荒野求生,怕不怕?” 冉晞旸勾着嘴角,抬手宠溺地轻揉游棋栎的脑袋。 “你知道进入max的第一课是什么吗?” 冉晞旸扭身将地上的行李箱收拾平整,半跪在地上合上行李箱,抬眸仰视对方。 “刚进去的时候,组织就开着飞机把我们带到一座荒岛,不能生病,不能害怕,不能放弃,坚持到最后的十个人才有资格加入max。” 她站起身,迈着悠闲的步伐靠近游棋栎,背着手俯身凑近盯着她的双眸。 “好巧不巧,你眼前这位,就是当年的冠军。” “这样的话,你还要带我去荒野求生吗?” 两人之间的距离暧昧,游棋栎稍稍抬眸,就能看见冉晞旸眼底的狂妄。她哟了一声,抬手搭在冉晞旸的肩膀上。 “这么说,你很厉害喽?” 见对方挑眉,她接着问:“那为什么,上次比试枪法的时候还会输给我?” 冉晞旸没料到她会问这个,出于对游棋栎的偏爱,她只是呵了一声,看似示弱地转身继续收拾行李。 “你别装作忘记了。”游棋栎拉住冉晞旸的衣角,“正好,我看团建的活动清单上有打枪,不如,我们再比试比试?” “这次就我们两个,不会让你在大家面前丢了风头。” 冉晞旸充耳不闻,闷头收拾行李。待拉上拉链,她才扶着腰身,大喘了一口气。 “忘了跟你说了,你外公外婆留下的视频有消息了。” 她从沙发上拿起手机,将收到的资料交给游棋栎查阅。 “林因买通了几个人,再加上我们两人的人脉,总算知道那个视频的原始数据藏在哪了。” 游棋栎没有看冉晞旸的聊天记录,抬眸问:“在哪 ?” 冉晞旸却是双手叉腰,歪着脑袋睥睨游棋栎。 她将脸侧了些角度,以欠欠的语气说:“我们辛苦这么久,你得给我一点报酬才行。” 说着,她使了个眼神,无声示意。 游棋栎嘁了一声,扭过身故作拒绝,又趁冉晞旸没有反应过来之时迅速回过身,仰头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 “怎么样,这个报酬还满意吗?” 冉晞旸的嘴角逐渐漾开笑容,她心满意足地呼出一口气,拉着游棋栎坐在沙发上。 “他们为了保险,将这份视频联通网络,这样,任何人拷贝这一份视频都能及时通知对方。”冉晞旸呵了一声,“这样的话,就能防止有人拿着这份视频率先为自己牟利。” 游棋栎也呵了一声:“说好的团结一心的好兄弟呢?” 冉晞旸:“敌人的离心对我们来说就是利好。” “不过……这样的话,我们一旦销毁这份元数据,对方也能在第一时间知晓,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必须在对方出手前及时离开现场。” “而且——你猜猜他们把数据藏在哪里?” 游棋栎:“哪里?” “就在——”冉晞旸故意拖长语调,“棋颂总部的档案室。” 第61章 游棋栎一惊:“在那?!怎么会……” “估计是觉得灯下黑反而安全。”冉晞旸笑着解释,“不过守着档案室的人是他们的心腹,所以他们觉得这下能够高枕无忧了。” “等我们团建回来,我想办法混进去。” 游棋栎问:“要我帮忙吗?” “嗯……”冉晞旸推了下眼镜,“可能需要你帮我重新入职。” “下周我就不是你的助理,而是档案室的安保人员。” “哦?”游棋栎伸出手指,在冉晞旸的掌心写写画画,“那我的保安小姐可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一次不成也没关系。就算他们把视频上传到网上,我们也不怕。” “公众的思想都在进步,不会因为一则视频迷惑。” “好。”冉晞旸温柔点头,“放心好了,在l国这种小事我也经常干,不会有差错的。” 游棋栎:“哦,原来你之前说的打下手就是这种活。” 冉晞旸一笑带过,坐在一旁,抬手捋过游棋栎额间的碎发。 游棋栎干脆靠在沙发背上,眯着眼任由冉晞旸为自己舒缓。正好她有些累了,闭上眼倒也能偷得一瞬安宁。 “对了。”她眯开一条缝,“你这眼镜,是你们组织定制的还是怎么来的?” 冉晞旸的动作一顿,抬手摘下眼镜放在指尖把玩。 “不全是。”冉晞旸将眼镜交给游棋栎 “组织出一半的钱,但一些功能是林因专门为我打造的。” “毕竟她是我的搭档,她最清楚我们之间需要什么功能。” 游棋栎托着镜框戴上,镜片上如愿出现各种数据。她嘶了一声,难免好奇。 “在庄园的那一次,为什么管家戴了却没有发现一丝猫腻。” 冉晞旸了然,凑近在镜腿上轻轻一碰,镜片上的数据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乍一看,与普通的平光眼镜没什么区别。 “我在交给他之前悄悄锁上了数据,再加上这按钮有我的指纹锁,旁人打不开,也不怕误触。” “怎么了?”见游棋栎对此深感兴趣,冉晞旸难免问。 游棋栎戴着眼镜四处张望。她与冉晞旸的脸型相似,这副眼镜戴着刚刚好,她勾着冉晞旸的手指,正欲开口,眼前突然的一黑让她的心一紧,耳朵里跟着传来一阵蜂鸣。 她闭上双眼,咬着牙躲过这一阵不适。 胳膊处传来推搡的感知,游棋栎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 还好。 这一次没有失去触觉,也不算差。 缓过一阵不适,游棋栎尝试着睁眼,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冉晞旸关切的双眸正对着自己。 “怎么了?”她柔声询问,“不舒服吗?不舒服的话,我们就不去了,大家能理解的。” “不用。”游棋栎按住冉晞旸的手背,微微摇头,“这段时间累着了,没事的,我在车上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她摘下眼镜,咬着嘴唇强撑着不适询问。 “那这眼镜……能帮我定制一副吗?” “钱不是问题,多少钱我都可以。” “定制的话……”冉晞旸爽快道,“不如你把我的拿去,我让林因再做一副就好。” “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要我的眼镜了?” “这么好的工具,是个人都会感兴趣。”游棋栎笑道。她复又将眼镜戴上,侧头示意冉晞旸解锁。 镜片上再度出现一连串的数据分析,游棋栎不禁感叹一声,起身绕着房间打转。一圈过后,她状似不经意问:“你这眼镜,可会将别人说的话转为字幕?” “可以啊。”冉晞旸不疑有她,上前两步,抬手在镜腿处轻轻一划,“我到时候让林因设置你的指纹,你要是想切换功能,就在镜腿上一划。” 果篮,镜片上显示出冉晞旸的对话字幕,游棋栎怀揣着顾虑快步走到镜子前,确认外人发现不了端倪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那这个……”游棋栎回过身,“能教教小费吗?” 见冉晞旸面露不解,游棋栎快步上前,拉着冉晞旸的双手软声软气: “小费也是我的助理,我要是有事,你又不在我身边,她能及时帮我处理。” “现在那三兄弟都清楚你的身手,你在我身边太过显眼,小费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 冉晞旸微微皱眉。 她对费运俐的了解不多,哪怕在她看来对方人畜无害,她也有所顾虑。 那是她和林因的独家联系方式,当初林因也是花了好久才打造出来的,若是这么轻易将其透露给外人,对林因来说不公平。 “这件事我得问一下林因。”犹豫良久,冉晞旸斟酌着开口,“这毕竟是她的知识产权,需要她授权。” 冉晞旸半开玩笑:“不然,这家伙会告我侵权的。” 游棋栎跟着笑了两声。她乜了冉晞旸一眼,干脆双手搂着冉晞旸的肩膀,在房间里缓缓转着圈。 “那你可得问清楚,不然我这个罪魁祸首怕是要跟你一起坐牢。” 她将下巴搭在冉晞旸的肩膀上,盯着眼前逐渐跳动的甜言蜜语,嘴角的笑容在一瞬凝固。 她的听觉,就像接触不良一般断断续续,时好时坏。 镜片上的字幕不断滚动,游棋栎的周围一片静谧,她不禁收紧自己的怀抱,脸颊贴着冉晞旸脖子上的肌肤。 “冉晞旸。”她轻声喃喃。 耳侧的触感一变,游棋栎能明显感觉到身旁那人微微歪头等待自己的后话。 她看着镜片上跳出的“嗯?”,苦笑着摇头: “没事。”她拍着冉晞旸的肩膀示意,“我们该出发了。” 她率先转身,嘴角在背过去的那一瞬剧烈抽搐。游棋栎仰着头,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猛烈的情绪波动。 一切还没有定数。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她只是太累了,说不定休息好了,一切都能恢复原样。 没有百分之百的概率,她不能轻易接受。 不。 就算真的有一天,她失去了听觉,她依旧是游棋栎,是风光无两的棋颂董事长,而不是…… 需要人费心照顾的累赘。 这般想着,游棋栎站定,回头看着拉着行李箱靠近的冉晞旸。她用力扯出一个欣喜的笑容,接过行李箱,搂着冉晞旸充满活力地喊道: “走叭!” 第51章 这次团建一共组织了九项活动,每人都可选择三至五项,按照人数较多的分布成团,剩余时间则自由活动,给予大家充分的休息时间。 春风和煦,哪怕是与领导一起出游,游棋栎从不摆着架子,这一次的活动倒也算是比较成功。 私生子一事曝光后,游耀祖反倒是破罐子破摔。为了安抚那两个孩子,他硬着头皮也要将她们安插在分公司。 这件事传到游棋栎的耳朵里,她沉思片刻,当即召开会议,决议将那片分区关闭。 明面上说是该分区效益不佳,但明眼人都知道,那是在跟游耀祖对着干。 只是这项决议理由充分,条理清晰,就是往日站在光宗耀祖这一边的,这一次也不得不投赞成票。 更有甚者,拿着游理生前立下的规矩要求游棋栎将其逐出董事会,并回购游耀祖的股份由现任股东优先回购。 游棋栎心知一下子收网反倒容易让游耀祖狗急跳墙,她暂且搁置这项决议,待第二季度结束再来商议。 收拾完这一个,游棋栎心情大好,她将视线扫向处理扫尾工作的冉晞旸,轻咳一声引起注意。 “你明天真的不需要我吗?”她举着拳头示意,“我还是很厉害的。” 冉晞旸用气声一笑,抬头与游棋栎对视。 “不用,林因和我都商量好了,档案室的布局我也了如指掌,多一个人反而是累赘。” “哦!”游棋栎故作受伤地拔高音量,“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个累赘啊。” 冉晞旸无奈地摇头,她干脆撑着膝盖起身,在游棋栎的注视下款步来到她身边,蹲下身仰视轻声责怪: “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偏偏要这么说我?” 她牵起游棋栎的手指,温柔解释:“这不是简单的打斗,我需要尽快将这份文件销毁,确保不会有任何残留。多一个人,就更会有可能让人注意,也就多一分危险。” “而不是说你是累赘。” 她蹲下的这一动作就放低了自己的姿态,若是再无理取闹,那便是不可原谅了。游棋栎顺从地唔了一声,拉着冉晞旸起身,再勾着她坐到自己身上。 “那你快点回来。”她软了语气,“你也知道的,我离不开你。” “你要是像之前那样把自己弄得一身伤,我会死的。” “任务可以重新开始,但你得确保你的安全。” 冉晞旸眯着眼轻抚游棋栎的脸颊,笑着应答:“知道了。” 第62章 — 档案室位于棋颂办公大楼的四层,东南方向的角落,除有要事,平日里鲜少有人经过。 负责人是一位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自入职棋颂就一直被游耀祖提拔,这么多年他一直守在档案室门口,每天的任务就是登记调阅的档案名称,对进出人员严加审问。 冉晞旸跟他之前就打过几次照面,保险起见,她刻意换了发型,化了个风格迥异的妆容。 “等一下。”冉晞旸刚要进门,身后传来一阵严厉的男声,“站住,你是哪个部门的?” 冉晞旸的脚步一顿,扭身冲严留笑道:“领导,我是刚入职的小潘,今天第一天报道。” “刚入职?”严留眉头一皱,眯眼上下打量着,“我怎么没听说有新人要进来?” 冉晞旸扯着嘴角尴尬一笑:“这我就不知道了,我看有招聘信息就过来应聘,然后就被录用了。” “录用我的领导是让我今天就来上班。” “谁面试你的?”说话间,严留的气息中带着一股浓郁的烟酒混合气味,“录用消息呢?有没有给你发工牌?” 冉晞旸微微皱眉,屏住呼吸从新买的手机里翻出昨天刚收到的offer,又从口袋里掏出刚拿过来的工牌示意:“我只知道面我的领导姓李,至于叫什么,我没敢问。” 严留皱着眉嘟囔一声,将手一摆,侧过身子打电话。 “诶,李总啊?”严留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奉承道,“听说您招了个小姑娘过来,有这回事吗?” 李维治原是光宗耀祖那边的人,当初停车场的那场追杀也正是他一手策划。只是他来棋颂那么多年,为光宗耀祖鞠躬尽瘁,涨薪的次数少之又少,分得的好处也少得可怜。多年积郁的不满与愤懑临近爆发点,最后游棋栎只是花了笔小钱就将他成功策反。 “哦,是是。”严留连连点头,“公司拓展业务,是该多招点人保管档案。行,那我就让这个小姑娘入职。” “没有没有。”严留嘿嘿笑了几声,“不辛苦,往后上头有什么需求,您跟我说一声就是,哪能麻烦您亲自面试。” “诶,诶,好。”严留应承着挂断电话,在抬头的瞬间换了另一副脸。 “行了,知道了,从今天开始你就到处巡逻整理一下档案。”严留板着脸,“以后记着点,见到的领导叫什么名字都要清楚,省的还要麻烦我亲自去问。” 冉晞旸低着头,轻声应了一下。 “行了。”严留不耐烦地摆手,“去工作吧,别第一天上班就想要摸鱼。” 冉晞旸扯着嘴角没有回话。待严留走远,她快步走进档案室,侧身躲到门后,待确认无人注意后,她锁上门,按照林因发的位置在各个档案柜里寻找。 “林因。”档案室里的几台设备都检查过去,但都没有可疑的物品,“都看过了,没有。” “奇怪。”林因嘶了一声,“我看数据的定位就在这里的啊。” “唏旸,你要不再找找,我确定它就在这间档案室里。” 冉晞旸隔着镜片环顾四周。棋颂的档案都是按照年份与项目分布,房间明亮,每个档案盒都标注了对应的编号。冉晞旸抱着手,提防着外面的动静的同时踱步沉思。 “林因。”她的眼睛一亮,声线雀跃,“你看一下我的定位和它的位置距离远吗?” 林因迅速搜索,斩钉截铁:“不远,我敢确定那份原始数据就在这个房间里,并且还连着网。” “只是……不在那几处地方的话,还能在哪?” 冉晞旸大致明了,她嘟哝一声“知道了”,便大步走向开关。“啪嗒”一声,房间陷入黑暗,只剩几台电脑屏幕散发微弱的光芒。 冉晞旸绕着柜子,一件一件看过去。突然,她的脚步一顿,驻足在柜子前。 因为年代久远,柜面上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鼻尖尽是纸张泛黄腐朽的气息。她选中目标抽出档案盒,放在手中轻轻摇晃,里面传来清脆的碰撞声。 按照常识,这不是纸张资料能发出的声音。 冉晞旸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她轻呵一声,躲到角落小心翼翼地打开档案盒。 盒子里跳动着微弱的蓝光,若是在正常的光线下,倒真是难以察觉。 “这真的是……”林因看着档案盒上写的年份与项目,在耳边笑道,“真不知道该说这三兄弟什么好。” 档案盒上的年份正是游理收购福利院地皮的那年,那份储存威胁视频的硬盘就插在微型设备上。 冉晞旸看了眼身后,从口袋里掏出装有迷惑信息的硬盘,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上。 设备上的□□停顿两下,再继续以原始的频率闪烁着。 冉晞旸松了一口气,她将换下的硬盘装好,又将东西回归原位,确认无误后,这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准备往外走。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在一片混乱之中依稀能听到游光宗的声音。 冉晞旸的心一紧,当即扭身,翻越桌子寻找藏身之处。 — “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办公室里,游棋栎站在一旁,俯身操作着电脑。 “明白是明白了,但是……”费运俐皱眉,一脸不解地看向游棋栎,“为什么要教我这个?我寻思我们也用不着这个功能啊?” 游棋栎尽量保持镇定:“有一些场合我不太方便交流,有字幕的话我还能清楚对方在说些什么。” “可……”费运俐不疑有她,只是单纯疑惑,“游总你戴上内置的耳机不就好了吗?字幕反而会有误差,戴上耳机不仅准确,而且能及时接收信息……” 况且,按照游棋栎的身份,除了面对光宗耀祖那三兄弟,还能有什么情况需要用到这么先进的设备? 可就算是面对那三个破碎男孩,如今他们已然领教过游棋栎的本事,又怎会像之前那样轻举妄动呢? 费运俐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游棋栎让她学这种高深莫测的设备有什么用。 说真的,她从小学就不喜欢信息技术,长大后更是对代码之类的学科避而远之,没想到工作了那么多年,还是没能逃开。 她一心疑惑,再抬眼时,就看见游棋栎皱着眉头,一脸不适地闭眼。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因为忍耐,她的脸颊偏红,手指扣着膝盖,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费运俐默默闭上嘴。 起初她还以为是自己的蠢问题让游棋栎无奈烦躁,只是她越看越不对,游棋栎这副模样不像是无奈,倒像是…… 不适。 像是极力忍耐剧烈的不适,只能闭上眼沉默以对。 这般想着,费运俐小心地靠近,压低嗓音询问:“游总?” “你不舒服吗?” 游棋栎的双眼紧闭,像是没有听到费运俐的询问一般。因为苦痛,她紧咬着牙,两排牙磨得咯咯响,膝盖被她的手指扣出了血丝,她的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将碎发黏糊糊地贴在肌肤上。 费运俐的心头一跳,她伸手试探性地戳了下游棋栎的肩膀。 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 费运俐捂着嘴无声惊呼,她回想起游棋栎古怪的要求,再结合游棋栎当前的反应,一个大胆的猜测自心底缓缓升起。只是这个猜测过于大胆,大胆到让她心慌,大胆到让她心疼。 不知过了多久,游棋栎才睁开泛红的双眼。一睁眼,就对上费运俐关切的双眸。 “游总。”费运俐透过镜片,看向游棋栎疲惫的双眸,余光扫向屏幕上随着她的话语跳动延伸的字幕,“你……” 她一面说着,一面用手指着自己的耳朵。 话还未说完,就被游棋栎出手打断。她抓着费运俐的手指往下重重一按,一手指着自己的眼镜无声示意。 “小费。”游棋栎对着她摇头,柔声安慰,“没事。” 第52章 费运俐心疼地反握住游棋栎。她一毕业就做了游棋栎的助理,两个人在l国相互扶持,工作那么多年,她从未尝过网上所说的社会险恶,在她的心里,早已将对方当作自己的家人。 可如今,明明是每天都会见面联系的人,怎么就突然成了这副模样? “游总。”费运俐的眼眶渐渐晕染着红润,她压抑着自己的声线,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什么时候的事情?” 游棋栎安慰一笑,故作轻松:“大概一星期吧。” 她顿了顿,摘下眼镜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递给费运俐: 不能让冉晞旸知道。 费运俐抬起头,不解问:“为什么,她不是……” 游棋栎抬手封住费运俐的双唇,玩笑道:“怎么,长大了本事大了,都敢质疑我的指示了?” 说完,她严肃了神情,再度对费运俐郑重摇头。 这表情不像游棋栎往日的模样,最起码,费运俐跟了她那么多年,也鲜少见到这样的游棋栎。 第63章 “好。”费运俐双手握住游棋栎,干脆坐在游棋栎身边,“我会好好学习,不给游总添麻烦。” 游棋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拇指上翘,欣慰地抚摸着费运俐的手背。 “谢谢你,小费。接下来这段时间就要辛苦你了。”游棋栎意味深长地对她一眨眼,再度抬手指着自己的耳朵。 费运俐下意识回想起刚才的画面,她的目光定格在游棋栎的唇角。因为无意识的啃咬,她的唇肉渗出一丝鲜血,凝固在角落。费运俐微一抬手,刚要动作,可转念一想,这动作实在不符合她们之间的关系。思忖片刻,她终是收回手指回答: “好,我甘愿给游总办事。” “不然活都给冉助干了,我还担心自己会失业呢!” 两人相视一笑。 费运俐离开后,房间恢复了寂静。一旁的沙发空空荡荡,游棋栎将浑身的重量都靠在沙发背上,对着天花板长长一叹,好似满腔的疲惫都随着这一叹息消散 。 “也不知道她现在的进度怎么样了?”游棋栎看着冉晞旸的位置,抬手就要拿起手机,只是刚解锁,她就停下了动作。 “算了。”游棋栎挑眉作罢,“万一我这通电话暴露了她的身份位置,那我就真是累赘了。”这样想着,她摁灭屏幕,随手将手机放在一边。 刚一放下,掌心却意外地传来一阵震动,她翻转手机随意一扫,抬手接听: “什么进展?” 对方在那头简要汇报。 游棋栎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她快速换了一口气,问道:“她的身份还有别人在查吗?” 对面那人:“那三兄弟在查,但还没查到这种地步。” “好。”游棋栎撑着扶手起身,“老地方见。” — 临近黄昏,咖啡店的顾客稀稀疏疏,对方刻意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在游棋栎落座之时开门见山。 “这些都是她的资料。”她将一个密封的文件夹推了过去。 游棋栎看着眼前的文件夹,犹豫片刻,终是将视线挪开,抬头直截了当:“我不看了,你直接说你查到了什么?” “是这样。”侦探环顾四周,将身子前倾,压低声音道,“之前说过,她是max的成员,我后来就依照这条线索查下去,结果发现……” 侦探抬头观察游棋栎的反应:“棋颂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在这几年都被l国的一家私募公司收购,经过我对方调查,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就是她。” 游棋栎的眉头一跳,显然是被这个消息勾起了兴趣。她坐直身子,同样微微前倾,追问:“她收购的目的是什么?” “这当时也正是我疑惑的点。”侦探继续说,“既然已经收购了棋颂的股份,又是max的成员,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当游总你的助理?我就顺着这个疑惑摸下去,结果发现,她并不是我们之前知晓的那般,自幼就生活在l国。” “或者说,她跟游总你一样,都是八岁来的l国。” 这一句话如同一颗细小的石子砸在游棋栎的心底,不痛,但是翻来覆去就是膈应。她回想起那人之前的回答,不禁嘴角一抽。 如果对方所言不虚的话,那便是冉晞旸对她撒的第一个谎。 “你之前说她是跟住家保姆一起生活,如果是八岁来l国的话,住家保姆是谁,她的家长会放心让孩子独自生活在国外吗?”游棋栎问。 侦探的手指一敲桌面,颇有些激动:“这就是今天的第二个发现。” “严格来说,她没有家长。”侦探盯着游棋栎的双眸,“在去l国之前,她跟你一样,都在一个福利院里。” 游棋栎的心一紧,一个模糊的念头悄然自心底成型。只是这个念头太过夸张,太让人寒心,太…… 她呵了一声,反问:“怎么,她也是被拐的?” “不是。”侦探摇头,“她不到一岁就在福利院里生活了。福利院解散后,她一直跟着副院长生活。”侦探想起什么,补充,“就是游总您之前见的冉云辉。她之前也在棋颂工作过一段时间,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离职了。” “冉云辉?”游棋栎皱着眉回忆,“我怎么没在花名册上看到过这个名字?” “入职前她就更改了自己的名字。”侦探回答,“在棋颂的那段时间,她一直以冉施光的身份工作。” “冉施光。”游棋栎自嘲一笑,“好一个母女齐心,她们来棋颂干什么?总不能是觉得当初的案子是我妈妈搞的鬼吧?” 说罢,她抬眸盯着侦探,目光犀利,眼角微红,期盼着能从对方嘴里听到否定的答复。 侦探被她侵略性的眼神所震慑,她用舌尖湿润着嘴唇,没有底气地答复:“恐怕……确实是这样。冉云辉入职之后就着手追查当年的事情。而冉晞旸……” “游总你也清楚,入职没多久,她也开始追查了。” “而且是当着我的面追查。”游棋栎咬着牙接着说,“我还以为她是足够细心,所以才能注意到这么小一个项目。原来,原来是蓄谋已久啊。” “是。”侦探点头,“恐怕在l国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你,并暗中调查你的身份。” “l国?”游棋栎的心口被一股浊气猛烈撞击,她回想起两人的初遇,回想起自己致力于维持的人设,如今看来,倒像是一出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人,就这么冷眼旁观自己的笑话,把她当小丑一样玩弄? 呵。 这该是冉晞旸对她撒的第二个谎,一个无声无息的谎言。 “那她收购股权的目的是什么?”游棋栎再度回到最初的问题上。她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竭尽所能地为对方找补,为她们之间的感情弥补缺口。 没关系,不过是两个谎言而已,事出有因,她都能理解。 只要冉晞旸后续能真诚地向她道歉,她大可以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顶多……顶多罚她——多做几个月的家务。 冉晞旸这个人,于她而言,总是拥有很多特权。 “根据她的种种迹象推测,她收购棋颂的股份……”侦探啧啧两声,换了个说法,“一旦她进入棋颂,查出当年的案件是董事长所为,她该是想——一步步蚕食棋颂,将整个集团付之一炬。” “直至现在,那家私募公司仍旧孜孜不倦地收购股份,恐怕再过几年,她手中的表决权将和游总你相当,到时,就算没有那三兄弟,你也会被她掣肘。” 大脑兀地响起一阵蜂鸣,两只耳朵如同被堵住了一般,听不到任何声响。游棋栎慌乱地举着杯子,大口喝下半杯水缓神。镜片上不断滚动着字幕,一字一句都直戳着游棋栎的心窝。她干脆闭上眼,任由自己沉溺于寂静之岭。 “游总……”耳边朦朦胧胧地传来侦探试探性的问侯,游棋栎疲惫地眯开眼,睫毛与眼底被水汽粘连,难舍难分。 “嗯。”她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勾着嘴角自嘲笑着,问,“你说,像她这样满是算计的人,会有真心吗?” —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冉晞旸一个越身,钻入头顶的通风管道躲避。 现场都被她恢复了原状,若是随意一瞥,倒不会发现任何端倪。但若是细心观察,就能发现那一层档案柜上的灰尘厚度不一,甚至还留下了几道细小的划痕。 冉晞旸的心跳如擂鼓,她眼睁睁地看着游光宗推门而入,再径直走到档案柜前,一滴汗水自额角滑落,顺着她的面部曲线在下巴聚结。 “哒”的一声,混着档案盒的撕拉声,完美掩饰了汗水滴落的声响。游光宗急不可耐地打开档案盒,在看到正常运行的设备时骤然松了一口气。 游光宗拿起硬盘仔细观察,他是个心急的人,见设备无恙,便急着责问跟着进来的严留:“这地方还有人进来过吗?” “该是没有了。”严留低着头回答,“平时我都不让人靠近的。” 他想起什么,张了张嘴,可一对上游光宗恼怒的视线,又自觉地闭上双唇。 “怎么了?”游光宗将档案盒放回原地,问。 “没,没什么。”严留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连连摇头,“我知道这房间对游总来说格外重要,一直严加看守这呢!” 游光宗满意地哼了一下,他扫了眼四周,觉得自己贸然来这又没什么事是在是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咂咂嘴,随手指着橱柜上的灰尘道:“这都是陈年的资料,记得经常打扫,最好防虫防灰的工作。” 他伸出手指揩了一把,嫌弃道:“你看看,这都积了多少灰了。” 严留无言以对,只好一直点头。 没什么事,游光宗也不好一直留着,他绕着房间故作视察地走了一圈,挥一挥衣袖,扬长而去。 周遭再度恢复寂静,冉晞旸不敢耽搁,她捂着口袋里的硬盘翻身往下跳,防备着旁人摘掉自己的工牌,再将自己的长发扎了起来,一面擦掉自己的口红,一面换掉自己的外套。 第64章 除掉一个隐患,她的内心愉悦,拦下一辆车就往家的方向赶。 当然,是游棋栎的庄园。 夜色已深,古老的城堡在浓厚的黑暗中注视着人世间。开门前,冉晞旸刻意放缓脚步,思忖着一会儿该怎么将这个硬盘交给游棋栎,以及…… 该怎么向游棋栎讨赏。 房间里没有开灯,就连平日里喜欢躲在门后的一众小猫也不见了踪影。冉晞旸奇怪地咦了一声,侧身打开吊灯的开关。 房间被亮光一闪,瞬间充盈着暖色的光线,冉晞旸眯着眼瞥了一眼,轻而易举地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发现了游棋栎的身影。 她的脑袋微微向肩膀歪着,一动不动的,像是睡着了一般。 冉晞旸宠溺地用气声笑了一声,蹑手蹑脚地靠近,在一步之遥的距离上张手从身后抱住游棋栎。 “怎么不开灯?”她用脸颊亲呢着游棋栎的肌肤,“坐在这里干什么?” 游棋栎并没有睡,她的双目失神,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对冉晞旸的动作与言语没有丝毫反应。 她就像是个断线木偶一般怔怔地看着茶几上散落的资料。 冉晞旸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嘴角的笑意在看到自己的照片时蓦然凝固。 摊开的一页页资料上,尽是自己刻意隐瞒,见不得光的经历。 “说说吧。”游棋栎的嗓音沙哑,肉眼可见的疲惫,“你对我撒了几个谎?” 第53章 冉晞旸看着上面的照片与自己在l国的履历,而压在最下面的,是她在福利院的档案,这种东西没有一定的精力与经验,怕是摸不到这条线。 不知为何,她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一种努力终将白费的无力感。 她明明这么小心地守护这个秘密,明明游棋栎反复强调过,她不会在意她的过往,可……可眼前的又是什么?游棋栎的那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你——”冉晞旸直起身,一脸难以置信地指责面前的“罪证”,“你调查我?” “不然呢?”游棋栎冷漠地呵了一声,“我还真该庆幸当初留了一手,不然往后棋颂怎么没的我的不知道。” 她拍拍膝盖起身,绕过沙发走到冉晞旸的对面。 “好玩吗?”她用气声问,“把我当个小丑一样玩弄,有意思吗?” 冉晞旸握着口袋里的硬盘,皱眉看向游棋栎:“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游棋栎冷笑一声,“在l国你就知道我的身份与身手,却还是将计就计,配合我的演出将我当成一支柔弱的小白花。” “甚至……还对我生了一通莫名其妙的气。在我费心重新追求你的时候,你把我当什么?” “是不是觉得我苦恼伤心的模样格外滑稽?” 冉晞旸的心脏酸痛,她微一抬手,下意识就像捉住游棋栎的手指解释。 游棋栎将肩膀一偏,躲过冉晞旸的触碰。 那细小的动作无疑是刺痛了冉晞旸的双眼,她快速眨了两下眼,尽力解释:“是,我是对你撒了谎,所以得知真相后我开始退却,我觉得比起被你发现,不如我早些抽身,这样对大家都好,只是你……” “那是怪我死缠烂打喽?”游棋栎红着眼眶打断,“怪我穷追不舍,怪我纠缠不休,今天的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是么?” “不是。”冉晞旸无奈地摇头,上前半步,“在你找我那天,妈妈跟我说了很多,当时我已经想通了,恰巧你过来找我,所以我们才会重新在一起。” “冉云辉。”游棋栎后退半步,扯着嘴角咬牙切齿,“你不说她,我还差点忘了这么人。” “你们母女二人先后联手潜入棋颂,为了什么?” “该不是怀疑我妈就是当年的真凶吧?” 这一击无疑击碎了冉晞旸的底气,她止住靠近的脚步,站在原地耷拉着肩膀。她不知道该怎么向游棋栎解释当初的事情,该怎么表达她内心的纠结与愧疚。 毕竟是她先入为主,是她有错在先。 “棋栎。”沉默良久,冉晞旸挣扎着开口。 “别叫我名字!”游棋栎嘶吼着打断,“我现在听见你对我的称呼就觉得恶心,往日的那些你侬我侬实在是让我作呕。” “你想解释什么?你又能解释什么?”游棋栎戳着冉晞旸的肩膀靠近,“想说你不是带着目的靠近我的?想说你不是为了调查福利院的事情而进入棋颂的?” “冉晞旸,你敢不敢说一个不字?” 冉晞旸的肩膀被她戳地前后晃动,她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游棋栎怒目圆睁地向她靠近。往日的恐惧在此刻具象化,但不知为何,她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是啊,终于暴露了,终于不用遮遮掩掩极力隐瞒了。 今晚过后,她们就会有一个了断。 “是。”冉晞旸绷着舌尖,费力开口,“你说的都对,初见之时我就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你身手不凡,只是当时你故作柔弱,我便顺势装作不知情。” “我在福利院长大,那些遇害的孩子都是我儿时的玩伴,甚至……”她抬眸看向游棋栎颤抖的双眸,哑声道,“有一个人险些被我害死。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她惨遭毒手,就立志要为她复仇。” 温热的泪珠自眼角滚落,游棋栎收回手,无力地耷拉在腿侧。她看着冉晞旸失神的目光,磨着后牙失望地摇头。 她头一次这么恨一个人,恨她的狠心,恨她的诚实,恨她就站在原地目睹她的狼狈。 她恨她的不争气,恨她只稍稍一问,就将全部的实情抖落出来。 既然决心当个骗子了,为什么不一骗到底,为什么要半途而废? 她游棋栎从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更不喜欢半途而废的人。 她的手指紧紧地扣着掌心,舒缓内心滔天的愤怒。 但她更恨她自己。 恨她自己居然会这么愤怒,这么伤心,乃至,在自己的家里,显得那么无助。 “所以呢?”游棋栎的鼻尖通红,侧着脸瞪向冉晞旸,“你是想要为一个不知死活的人复仇,精心策划一切,甚至连命都要搭上?” “你知不知道,有好几次你差点就要死了。” “这样,也值得?” 冉晞旸的目光一直盯着游棋栎的手指,有多少次她能轻易地牵起她的手,贴在胸口说一些温情的话语。只是眼前的手指发白,只一眼就能看出手指的主人的愤怒与憎恨。 她也知道自己这一赌注下得实在太大,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只是乐乐于她而言非同一般,她更是为了她以身赴险,这么多年,她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乐乐,所以不管付出什么…… “值得。”她的视线上移,对上游棋栎的双眸,“值得。” 游棋栎自嘲一笑,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抬手捂着胸口舒缓那一瞬的酸痛。 “l国的私募公司也是你的手笔吧?”游棋栎的双唇失去血色,一开一合之间,宛若一个久病卧榻的病人一般,“冉晞旸,你真是有钱。” 冉晞旸无话可说,她只能时刻关注着游棋栎的动态,避免她因为情绪失控伤着自己。 “你收购棋颂的股份又是为了什么?把棋颂占为己有为你的老朋友报仇,还是将它夷为平地?” 这一句话更是戳中冉晞旸最为脆弱的部分,她清楚一旦说出事实,自己会面对什么,也清楚游棋栎最不想听到什么答案。只是当她看向游棋栎通红的,充斥着愤怒的双眸,否认的话语憋到嘴边,又转了回去。 她不想再骗了。 游棋栎能查到这个地步,该知道的都会知道,此刻若是再欺骗她,只会让两人的关系走向恶化。 “但是事情调查清楚后,我就放弃了这个打算。”冉晞旸深吸一口气,抬手就要上前,“棋颂是无辜的,你也是无辜的。” “无辜?”游棋栎摆着手后退,靠着沙发背稳住自己的身子,“你的所作所为像是觉得我无辜吗?” “你骗走了我的身体,骗走了我的心,然后在这里大言不惭地说我无辜?” “冉晞旸啊冉晞旸。”游棋栎含泪笑道,“你真是好手段。” 冉晞旸苦恼地皱着眉,想开口解释,却发现在事实面前,她的辩解显得过于苍白无力。 开头就错了,往后不管怎么修正,都回不到正确的轨道。 她握着拳头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人陷入巨大的痛苦的漩涡。 “我们在一起,是不是也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待平静些许,游棋栎低着头问。 冉晞旸的嘴唇微张,下意识就想否认。 她一开始确实没想到自己会和游棋栎在一起,起初她只是想得到游棋栎的信任,方便自己着手调查福利院一事。 爱上她,纯属意外。 但她也心知,在这个时候,不管自己说什么,游棋栎都不会相信。 在她眼里,她现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第65章 “回答我!”游棋栎快步逼近,抓着冉晞旸的衣领红着眼质问,“是不是?” 冉晞旸的喉头上下蠕动,低声问:“如果我说不是,你会不会相信?” “不是?”游棋栎如同听见一个笑话一般松开手,“我何德何能,竟然能成为你冉晞旸计划外的一环。” “我有这么大的魅力么?”游棋栎笑着贴近,近到能让冉晞旸清楚地看到脸颊上的泪痕,“既然我真是这样好,那你有没有爱过我?” “对我,有没有哪怕一瞬的真心?” 冉晞旸不可思议地看着游棋栎,看着她眼底的戏谑。她抓住游棋栎的手腕,试着往外推开,只是对方如同定在原地一般,怎么也推不动。 她颇有些受伤,在心底反复咀嚼那一句问话。 真心?哪怕一瞬? 所以游棋栎是因为那些隐瞒就轻易地将她的真心全盘否定? 冉晞旸自嘲一笑,忍着心痛反问:“是不是不管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 游棋栎偏头看向一边:“你觉得我要怎么相信你?” 话音落下,周遭静谧一片,只剩此起彼伏的压抑的呼吸声。 她们的双眸通红,视线交缠。 一方怀揣希冀,一方心死如灰。 冉晞旸后退着点点头,似乎是借着这机械的动作遮掩内心的钝痛。她的舌尖扫过牙齿,伴着血腥味吐出两个字。 “没有。” 游棋栎的嘴角抽动两下,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地面,眼珠子来回转动,极力消化这沉重的两个字。 冉晞旸说,她没有爱过她。 她的鼻腔酸痛,总有一种想吐的感觉。游棋栎半弯着腰,抬手捂着胸口,再度问道:“一瞬都没有?” 对面许久都没有回复。 耳朵里的蜂鸣逐渐明显,刺耳到让她有些头痛。游棋栎接连后退几步,像失了力一般倚靠在沙发背上。自心底泛起一阵苦楚,她的大脑混沌一片,脑海不受控制地回放当初甜蜜的画面。 明明是舍命相救的人,但是她说她没有爱过她。 明明说过那么多海誓山盟,但是她说她没有爱过她。 明明她那么爱她,但是她说她没有爱过她。 “呵。”游棋栎低垂着眼皮,发出不屑的笑声。 “巧了,我也只是拿你玩玩。”她直起身,不顾自己的眼眶有多么通红,不顾自己的模样有多狼狈,她咬着牙,说着违心的狠话,“这个年代,谁会无趣到真心爱一个人?不都是玩玩而已的么?” “我游棋栎缺什么?只要我愿意,自有大把的人排队等着我。”话一说完,她又觉得不对劲,觉得自己的解释太多,反而没有说服力。她恼怒至极,憎恨至极,她大步上前,推着冉晞旸的肩膀往外推去,借着大力的动作掩饰自己的狼狈。 “滚!”她扯着嗓子怒吼,“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啪”的一声大门关上,游棋栎背过身,贴着门板滑坐在地上。脸颊上的泪痕早已斑驳,她双手抱着膝盖,将自己圈在怀里压抑地痛哭。 “冉晞旸。”她在抽噎的间隙狠狠说道,“我这辈子都不会爱你。” 第54章 忙碌的清晨,总经理办公室的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一整层楼的会议室都被占用,不同班次的人员分别向游棋栎汇报第一季度的工作情况,现场紧张到连呼气放松也是奢侈。 “哗啦”一声,就近的会议室大门打开,旁人连抬头扫上一眼的功夫都没有,低着头盯着屏幕处理眼前的事务。 鞋跟与地毯相碰,隐秘了沉闷的声响。游棋栎冷着眼眸,大步经过办公室,目光在某个空荡的工位上一顿。 她的气场冷冽,眼神冰冷,突然的顿步吸引了大伙的注意。费运俐抬头扫了一眼,误以为对方是在找她,赶忙起身迎了过去。 “她呢?”还未靠近,便听到游棋栎这般说道。 “她?”费运俐顺着游棋栎的视线看过去,在看到冉晞旸空荡荡的工位时恍然大悟,“冉助她……可能请假了吧?” 平日里冉晞旸全归游棋栎管,往常去什么地方干什么事都无需跟别人知会,若真要问费运俐冉晞旸的行踪,她还真的回答不上来。 “请假?”游棋栎呵了一声,“我身为她的直属上司怎么不知道她请假了?” 费运俐回头看向自己的同事,迷茫地耸了下肩。 她琢磨着游棋栎的语气,在心里抓狂地哀嚎:你们这对小情侣吵架关我什么事情啊! “那……”费运俐打量着游棋栎的神情,“可能是临时有事吧,我给她打个电话。” “嗯。”游棋栎冷着脸点头,侧过身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让她尽早上班,不然按照旷工处理。因旷工给棋颂带来的损失我会依法追究。” 待游棋栎走远,身后的同事纷纷围了上来,难免八卦:“游总这是怎么了,和冉助生气了?” “不会吧?”另一个疑惑道,“冉助人挺好的啊,怎么会惹游总生气?” “是啊。”另一人附和,“不过看游总的表情,感觉她正在气头上。难不成两人吵架了?” “吵架?”旁人惊呼一声,“冉助这么大胆的吗?”她拍拍费运俐的肩膀,“你跟冉助熟,你怎么看?” 费运俐在心里冷呵一声:我能怎么看,左右不过小情侣之间的别扭呗? 她抿着嘴唇解释道:“嗨呀,游总生气的次数还少吗?每次开会不都是被那三个破碎男孩气到了?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费运俐这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况且这是顶头上司的事情,她们也无权八卦,众人再嘟囔几句,就赶紧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 时间煎熬地滑过,游棋栎坐在办公椅上,时不时就要往门口扫上一眼,可刚一抬眸,她又觉得自己这样格外廉价,再联想到昨日的争吵,她越想越气,干脆将钢笔一握,咬牙切齿地在纸上写着一些毫无意义的话语。 “咔嗒”一声,锁扣解下,那位缺席一上午的恶人总算是出现在自己眼前。游棋栎的笔尖一顿,克制住抬眸的冲动,翻阅着手中的草稿纸,不经意地问: “说说吧,上午为什么不来上班?” 冉晞旸的神情疲惫,眼底一片乌青。闻言她的表情平淡,靠在门边声线平稳:“不是游总说不想再见到我吗?” 那股无名火再度从心底蹿升,游棋栎将笔往纸上重重一按,抬头戏谑笑问:“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听我的话了?” “还是说,你巴不得顺着我昨晚的气话,和我此生不复相见?” “哼,冉晞旸,我偏不如你的意。”游棋栎将钢笔拍在桌子上,“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棋颂的员工,签过合同,就得有契约精神。” “上午的无故旷工我可以不予追究,你要是胆敢再犯,给棋颂带来损失的,我必会依法追究你的责任。” 冉晞旸冷呵一声,抬腿坐在沙发上:“我一个没用的人,在与不在,能带来什么损失?” “有没有用不是你说了算,而是由我这个雇主定义。”游棋栎淡淡扫过冉晞旸的侧脸,“你欠我的,你要一点一点慢慢还。” “我欠你什么?”冉晞旸问,“不是说从没爱过吗?” 她顿了顿,对着游棋栎的双眸一字一句:“游总。” “难道在冉助眼中,就只有感情比较值钱吗?”游棋栎起身,来到办公桌旁倚靠着,“那你我真是不投机,在我看来,感情是最不值钱的。” “你的欺骗,你以往用在我身上,用在棋颂身上的手段,我要你一点一点还回来。” 冉晞旸的脸颊肌肉抽动,她看着游棋栎充满怨恨的眼神,自心底泛出一股酸涩。她看着周围熟悉的陈设,只觉得自己若是再在这待下去,只会被游棋栎刺得遍体鳞伤。 她站起身,体面示意:“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游总,我就先出去了。” 她不等游棋栎的反应,扭身推门而出。 游棋栎的下巴一抬,张嘴就要那人站住。只是这人的动作飞快,没有丝毫留恋地关上房门,隔绝与自己的交流。 游棋栎合上双唇,干脆一拍桌子,带着脾气说道:“谁让你走了!” — 此后的每个工作日,冉晞旸都会准时打卡上班,事关棋颂的内部会议她不再参加,只有在游棋栎外出视察时,她才会远远跟着,像是关心,像是守护。 但更像个机械运作的打工人。 在面对这人时,游棋栎一直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冉晞旸也不再在游棋栎的办公室里办公,而是辗转到自己的工位上百无聊赖地盯着屏幕发呆。 游棋栎几乎不给她分配任务,让她回来,倒更像是圈禁,刻意禁锢着她,折磨她。 逐渐入夏,微风中的暖意让人难以忽视。游棋栎靠嘴在椅子上,手指摩挲着简历上的照片。 说起来,她们在一起那么久,却从来没有拍过一张合照,她也从来没想过偷拍那人,手里唯一有的,便是简历上的照片与在l国时偷偷拿的证件照。 第66章 就连疫情时拍的照片也在她盛怒时删得一干二净,怎么也无法恢复。 照片上的冉晞旸依旧是那么不苟言笑,好似下一秒就会翻脸走人。 只是看着这熟悉的面孔,游棋栎不禁柔和了目光。她克制着自己的笑容与眼神里的爱意,强调自己要对这人保持愤怒与憎恨,只是出口的话又是另一副态度。 “证件照都那么凶。”她的指尖描摹着照片上的眉眼,“除了我,谁还敢录用你。” “谁还会靠近你,冉晞旸?” 到了下班的点,屋外传来断断续续的挪动椅子的声音,大家招呼着彼此,规划自己的夜间活动。 游棋栎躲在门口,透过手机的监控视频窥探着电梯上的情况,直至瞧见熟悉的身影,她倏地拿起手包,径直奔向自己的专属电梯,手指疯狂按着关门键焦急催促。 她的电梯无人敢用,怎么也比普通的客梯要快一些。游棋栎躲在大厅的沙发上,故意戴上一副张扬的墨镜,暗中观察从客梯里出来的人流。 因为过度的紧张,她的双耳再度被堵住了一般失去周遭的声响。游棋栎犹豫一番,终是顿住翻找的动作。 算了,反正没人会跟她说话。 冉晞旸不理她,她戴眼镜又有什么用? 不消一会儿,她便从人流中迅速捕捉到对方的身影。她的脚跟快速点着地面,发出焦躁的“哒哒”声响。待那人稍稍走远一些,她才故作镇定地跟在后面,与那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接下来几天都是雨季,趁着难得的晴天,哪怕是临近夜晚,还是有不少人在外头散步。 冉晞旸没有直接回家。她双手插兜,下巴微微上仰,瞥过两旁的行道树,迈着悠闲的步伐在城市公园的小道上慢慢走着。她穿着轻薄的风衣外套,行走间的微风扬起衣摆,使其像披风一样舒展开来。 奔跑的孩子不时擦过她的衣摆,嬉笑着朝前跑去。天还没全黑,柔和的晚霞将整个世界晕染成紫粉的画卷。游棋栎跟在身后,眼神眷恋地盯着冉晞旸的背影。 扪心自问,她确实恨冉晞旸。她恨她欺骗了自己,她恨她图谋不轨,她恨她的不信任。 她更恨她不爱她。 接连好几个晚上,她就像是个受虐狂一般拼命回忆那晚的场景,企图从对方的各种细微表情分析那人的内心,甚至……甚至魔怔到让ai帮她分析冉晞旸究竟有没有动过真心。 她疯了,被冉晞旸逼疯了。 疯到让一个机器人分析人类的情感。 疯到心口不一地跟在人家后面,却迟迟没有勇气上前。 不过……又能说些什么呢? 她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她那么恨她。 想得深了,她低垂着眼眸,低着自己的脚尖。 她对自己的这一出感到莫名其妙。这般大费周章地跟在身后,却一直想着心事,连多看两眼的念头都没有。 好似她不是来偷窥对方的生活,而是确保对方留在自己身边。 只要冉晞旸还在她的身边。 就好。 她听不到声响,又低着头,直至眼前出现了一辆歪七扭八的自行车,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游棋栎惊恐地抬头看去,周遭的人面目狰狞,嘴里说着什么,用手划拉着示意。视线右转,眼中那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众人的呼喊声过于惹人注意,她一个顿步停了下来,疑惑地扭头往后面看去。 游棋栎的瞳孔一缩,脚尖在地面上来回踏着,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转。她的思绪乱成一团,眼见着冉晞旸就要转身,情急之下,她咬牙往一旁的灌木丛纵身一跃,简单粗暴地遮掩自己的行踪。 骑车的孩子被家长拦下,待安抚好孩子后,她们拽着孩子的手就要查看游棋栎的伤势。她们的嘴巴快速开合,手指不停地拽着孩子的手腕,像是斥责一般。说完,又用手摁着孩子的脑袋,使他对游棋栎道歉。 游棋栎的掌根擦出了血迹,胳膊上也被树枝划伤。她听不见旁人的话语,心乱如麻的她焦急地透过树枝的交错观察那人的动静。 冉晞旸只回头瞥了一眼,便若无其事地扭身继续向前走。她刻意忽略人群中那双灼热不安的视线,自胸腔吐出一口气,继续麻木地行走。 “她还在身后。”耳旁传来林因的声音。 “那就让她继续跟着吧。”冉晞旸苦笑道,“我又不是去干什么坏事。” “恐怕不是……” “我知道。”冉晞旸打断,“让她跟着吧。” “这是我应得的报应。” 天很快阴沉下来,冉晞旸故意绕了几圈,直至确认游棋栎离开,她才停下脚步。 “有意思吗?”林因问,“我觉得你们俩挺好玩的,一面互相说着狠话,一面又念念不忘。” 冉晞旸原路返回,走在去庄园的路上。 “她在恨我。”冉晞旸苦笑,“我知道。” “我骗她感情骗她我的身份,她都能容忍。偏偏我动了她的逆鳞,打了棋颂的主意。” “那是她妈妈毕生的心血,谁都不能动。” “可你最后不是没动吗?”林因不解,“站在你的立场,一切都是情有可原,调查完真相后你也及时收手,这样还不行吗?” “林因。”冉晞旸轻声道,“动机不纯,哪怕最后及时纠正,这依旧是我的罪证。” 整座城市逐渐陷入寂静,冉晞旸沿着小道,悄然走到庄园外。 庄园的安保极好,游棋栎也没有关大门的习惯。角落的路灯勾勒着庄园的大致轮廓,二楼开着灯,隔着窗帘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看样子,游棋栎该是要睡了。 毕竟明天还有一项重要的活动。 冉晞旸靠着墙根,在心里找了许久,也没能编出一个继续待着的借口。 若是被游棋栎发现了,不知会有多生气。 毕竟她那么恨她。 这般想着,冉晞旸轻呼出一口气,站直身子转身就要往回走。 一转身,在拐角处兀地出现了游棋栎的身影。她靠在墙角,抱着双手,双眼微红地等着冉晞旸。 冉晞旸一时慌了神,她抬头看向明亮的二楼,又回头看看游棋栎,再仰头看着夜空中稀稀疏疏的星星,手指迟钝地指着里面:“我……我来拿我的东西。” 她绞尽脑汁,竟只想出这么一个蹩脚的借口。 游棋栎依旧站在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冉晞旸。 冉晞旸低头龇着牙懊悔一阵,转而抬头努力保持体面:“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就先走了。” 她抬腿朝外走去,路过游棋栎时尽量保持冷静,努力目不斜视地擦肩而过。 手腕却突然被一个巨大的力量拽住,冉晞旸的身子一晃,被拽得身子后仰。她被推到墙上,下巴被拇指禁锢,双唇被用力地啃咬,身子被挤压在狭小的空间里。 游棋栎拽着她的衣领,如泄愤一般疯狂汲取她的气息,好似在其中寻找一丝爱过的气息。 这是一场暴力的、夹杂着怨念的亲吻。 她推着冉晞旸往房间里走去,一面吻着,一面顺手关上房门。她将人抵在门上,双手急躁地解着衣扣。 解到一半,她又觉得这样太过低效。游棋栎眯开一条缝,看着冉晞旸被动的神情,压抑许久的情绪在此刻爆发。她拽着冉晞旸的手腕沿着自己的曲线往下探去,咬着她的嘴唇恶狠狠道: ”冉晞旸,你真应该和我一起被关到精神病院里去。” “一个房间,天荒地老。” 第55章 天气阴沉,哪怕开着窗帘,也见不到足够的光线。冉晞旸睡了个昏昏沉沉的觉,苏醒之际,她抱着一丝侥幸将手往一旁一扫,入手的是发凉的床铺与空荡荡的落寞。她的动作一顿,心里明白了大概。 睁眼时,屋内果然是空荡荡的一片,依据一旁的温度,游棋栎该是一早就离开了。 距离今日的行程还有大段时间,如此说来,她应该是故意不想见自己。 冉晞旸低着头,勾着嘴角用气声呵了一声,掀开被子准备起床。 地板上散落着被撕碎的衣物与随意乱放的裤子。冉晞旸披着毛毯俯身捡起,衬衫的扣子尽数散落,衣领也被暴力撕碎,它兢兢业业服务了几个月,总算是结束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冉晞旸无奈一叹,起身来到衣柜前寻找自己的衣物。她们分开得突然,很多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搬离,只是当她打开衣柜时,属于自己的衣物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一件合身的衣服都没有。 她的目光下移。 很好,裤子倒是贴心地给她留下来了。 她不知道这一出是来自游棋栎分手后的报复,还是出自一大早的恶作剧。她的身子前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脖子上的咬痕格外明显,就是五六岁的孩子也能看出来,那是人使了劲狠狠咬的。 伤口上还泛着点点血迹,光看一眼就觉得痛。冉晞旸微微皱眉,苦恼于寻找合身的衣物。 第67章 今天的行程她需要跟在游棋栎身后,不然要是再旷工,不知道游棋栎又会用什么法子对付她。 她的步履匆匆,在偌大的房间里四处寻找。每个角落的凌乱都昭示着昨晚的疯狂,冉晞旸目不斜视,全神贯注地寻找解决办法。 突然,她的脚步一顿,转而快速来到沙发前,双手拎起上面的t恤,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得尤为复杂。 那是一件半露肩的圆领t恤,不管怎么放,总会露出一边的肩膀。 冉晞旸放下t恤,无助地环顾四周,扫视一番,只好妥协地再度将视线落在这件古怪的t恤上。 游棋栎…… 她揉着脖子上的伤口咬牙切齿。 -- 今天是长凌智能化设施验收的一天,作为行业的标杆,这一次的验收,双方都找了不少媒体,就准备凭借这一次大肆宣传,拓宽双方的销售市场。 准备工作大致完成,就等着双方汇合,与媒体一同体验酒店的智能化设施。 费运俐在人群中扫视一圈,奇怪道:“冉助怎么还没有来?”她看向游棋栎冷漠的神情,试探性问,“她会不会请假了?” “请假?”游棋栎的眼皮轻抬,“我怎么不知道?” 她抬腕看了眼时间,冷冷道:“还剩十分钟,十分钟后再不来,就记她旷工。” 费运俐低声应了一下,抬眸小心翼翼地看着游棋栎。她是个局外人,根本不清楚两人之间究竟在闹什么矛盾。旷工不是小事,若是今天真记了冉晞旸旷工,万一后面她们和好了,她该怎么做人? 这么想着,费运俐为难地啧了一声,干脆踮起脚尖在人群中寻找冉晞旸的身影。 冉晞旸,冉助,我的祖宗,你千万,一定,必须要准时来。 为了我的职业生涯,你千万不能惹女朋友生气! 不知谁知会了一声“冉助”来了,费运俐循着那人的视线看去,只见冉晞旸穿着别扭的宽领t恤,脖子上围着一个别扭的u型枕,视线飘忽地朝众人走来。 费运俐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当即扭身看向游棋栎。 游棋栎依旧是那么冷淡的神情,她只扫了一眼那人,像是没看见一般淡淡瞥过,扭身继续吩咐下属注意事项。 只是从她微微蹙起的眉头来看,她必是不喜欢那人这般的穿搭。 “冉助。”费运俐快步上前,将冉晞旸拉到一边,防备着游棋栎关切问道,“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就出来了?” 冉晞旸自己也觉得别扭,她扭动自己的脖子,抬手扶着u型枕解释:“早上落枕了,时间紧迫,就戴着这个过来了。” 她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眼游棋栎,问:“现在怎么样?要开始了吗?” 费运俐点头:“兰跃已经来了,再过十五分钟就开始验收了。” 她拍着冉晞旸的肩膀惊魂未定:“我跟你说,你再晚来几分钟就是旷工了。不是我说,你跟游总在闹什么别扭,怎么突然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 “下次你们吵架能跟我提前说一下不?我夹在中间很为难的。” 冉晞旸听若惘闻,她仰着下巴,定睛看向游棋栎,企图通过对方细微的表情解读她的意图。 只是游棋栎懒得给她半个眼神,整场活动下来,她戴着自己给她的眼镜,全程都是跟兰跃言笑晏晏,将冉晞旸冷在一边,就是拿放东西这种顺手的东西,她也要舍近求远,特地要求坐在远处忙着操作电脑的费运俐去干。 费运俐:……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两人之间存在猫腻,只是一个是她们的顶头上司,一个是曾受宠万千的总经理助理,就是心里燃烧着八卦之火,她们也只敢结束后私下里蛐蛐。 “你的助理……”验收成功,兰跃才扭头看向跟在身后的冉晞旸,低声问,“怎么带了个枕头过来?” 游棋栎并没有跟着回头,她带着得体的笑容面对媒体,从牙缝里挤出不带丝毫感情的话语: “谁知道呢?估计是今早哪根筋搭错了。” 兰跃跟着一笑:“平日里你们关系不是挺好,今天怎么就不理她了?我看她巴巴看你看了一整天了,结果你一个眼神都没给。” “是么?”游棋栎冷呵一声,“她装的。” 她突然扭头,对兰跃俏皮一笑:“你看,你也被她骗了吧?” 兰跃敏锐地嗅出八卦的味道,出于多年的商业警觉,合作伙伴的私事她不便插手,她微微挪动位置,挡住两人的视线交替,一面笑着面对媒体,一面低声说道: “是么?看来是她的伎俩高超。” 一直到下班时间,游棋栎都没跟冉晞旸说上一句话。游棋栎给费运俐加了薪水,曾经专属于冉晞旸的工作都落到了费运俐身上,甚至,两人整天关在办公室里办公,就好像……曾经属于冉晞旸的宠爱都转移到了费运俐身上。 办公室里,费运俐将电脑横在游棋栎眼前,站在一旁汇报:“游总,这都是今天与你有过交流的聊天记录,我都比对过了,几乎没有误差。” 游棋栎的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聊天记录,焦点下意识地锁定在“冉”这一字上。她快速眨了两下眼,抬头说:“今天有人问起来吗?” 费运俐点头:“有是有,但我都说是帮游总调试智能化设施。这个软件比较隐蔽,旁人看不出来这是干什么的。” 游棋栎点头表示了解。她滚动着鼠标滚轮,将今天的聊天记录大致看了一遍,突然问:“她呢?” 费运俐一头雾水:“啊?什么?” 游棋栎咬着嘴唇,觉得自己突然说出那人的名字显得自己过于在乎,为了让自己的狠心贯彻到底,她皱着眉啧了一声:“她呢?她有没有察觉出异常?” 她担心费运俐不懂,又耐心解释:“这人比较精通程序,你今天操作电脑的时候,她有没有起疑?” 费运俐只一转弯,就明白了游棋栎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那倒没有。”她仔细回忆,“冉助今天一直跟在你身后,没注意我这。” 她看着游棋栎反光的镜片,难免担心:“游总……你今天是一直都……”她对上游棋栎抬起的双眸,无声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游棋栎缓慢地一眨眼,算是一种答复。 “记住了,她不能知道。” “可是……”费运俐问,“难道,你们就是因为这个闹了别扭吗?” “游总,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觉得冉助她有资格知道,她那么爱你,你——” “你错了。”游棋栎不耐烦地抬手打断,“记住,做好你的工作就好,不该问的不该说的,都不要插手。” “知道的太多容易下线,你平时都不看电视剧的吗?” 费运俐张张嘴,纠结一番,终是选择闭嘴。 算了,她就一个打工的,管那么多干什么? 她又不是月老。 游棋栎依旧是加班到深夜,出门时,偌大的办公室就只剩冉晞旸一人。她挪开视线,恍若从未注意到一般径直从她身旁经过。 冉晞旸的喉头上下蠕动,收拾好东西,跟在游棋栎身后。 她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对于交流来说过于疏远,对上下级来说,又有些显得亲近。 “你跟着来干什么?”驱车至庄园门口,游棋栎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跟着下车,莫名其妙的憋闷与怨恨在无人的角落爆发,她眯着眼憎恶地看着冉晞旸。 冉晞旸上前走上两步就停在原地。 “我来拿我的东西。”她的脖子上还围着她那个丑陋的u型枕,“那么多衣服也挺贵的。” 游棋栎呵了一声,她看着冉晞旸脖子上的u型枕就来气,不禁阴阳怪气道:“我怎么不知道能收购的棋颂股份的冉大老板居然会缺钱到连几件衣服都计较?” 冉晞旸依旧是平稳的语气:“股份是一回事,衣服是另一回事。” 这句话不知怎的,又刺到了游棋栎,她再度瞪了冉晞旸一眼,将手一甩,气鼓鼓地踩着重重的脚步。 冉晞旸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游棋栎带着脾气撞开大门,半个身子刚走过大门,她突然一个转身,眼底的情绪复杂万千,她拽着冉晞旸的手腕将她推到门后,“哐当”一声巨响,大门关上,手上的皮包应声坠地,她用力拽着冉晞旸那个碍眼丑陋的u型枕,将手一挥,用力甩到远处。 昨晚的伤口再度出现在眼前,游棋栎的眼尾熏红,她张嘴对着那个咬痕再度狠狠咬下去,直至在齿缝里尝到甜腥味,她才松了力度,拽着冉晞旸的衣领用力亲吻。她利索地解开她的扣子,麻利地褪下衣裙,眼疾手快地将手指一拧,松开冉晞旸背后的排扣。她抓着她拾级而上,在行走的空隙中汲取对方的气息。她迫不及待,她如饥似渴,抓着对方的手腕挤进自己的身体,直至她真真切切地被那人压在床铺之上,直至她们真正地融为一体,她才从那一瞬的感官中捕捉到一丝真实。 第68章 冉晞旸,是她的。 她将她紧紧拥抱,恨不得将对方嵌到自己的身体里。 这样就不会有背叛,那人也不会离开自己。 “冉晞旸,这是你欠我的。”游棋栎跨坐在冉晞旸身上,握着她的手腕靠近自己的胸口,“你要用一辈子偿还。” 第56章 接连几个星期,两人都维持着这一种微妙的关系。上班时,她们是公事公办甚至有些疏远的上下级关系,一到夜晚,一关上房门,她们便如同勾起了挤压已久的情绪一般,恨不得将对方挤压在自己的身体里,嘴上却不受控制地在耳边说些伤人的话语。 她们如同被关在真空的玻璃罩一般,听不见对方的倾诉,看不见对方的回应,回荡在脑海中的,只有自己耿耿于怀的爱恨交织。 她们都清楚,只要有一方掀开横在彼此之间的隔阂,她们就能够立刻重归于好。只是她们都太过别扭,太过高傲,都奢望着对方率先迈出那一步,生怕自己的主动让自己受到伤害。 与长凌的合作格外顺利,先进的智能化设施给客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酒店服务业掀起了一阵科技服务的潮流。 因为与长凌的合作,游棋栎经常与兰跃一同出现在大众视野。一方是科技行业的未来继承人,一方是酒店服务业顶尖的掌门人,不管怎么看,双方都是势均力敌,在现在这个时代,双强的cp让不少人磕生磕死,甚至有网友建立了两人的超话,为了得到同款,不少粉丝争先来两家消费,也算是为两家的业绩做了贡献。 “不瞒你说。”兰跃靠在栏杆上,俯视着脚下的世界,“自从我们的绯闻一出,奔着我来长凌就职的应届生都多了不少。” 她回头看向游棋栎:“活了这么多年,我是头一次知道还能从这一方面入手提升业绩的。” 游棋栎回之一笑,款步来到兰跃身边:“你啊,应该多把精力放到生活上来,这世上多的是你想象不到的事情。” “听说你已经加了两个月的班,是不是?”游棋栎盯着兰跃啧啧摇头,“这样不行的啊兰总,你这样拼,让底下的人怎么办?” 见兰跃面露不解,游棋栎呵了一声,笑眼盈盈地看向远方:“你是总经理,你带头加班,底下的人谁敢走?” “你是高精力人群,有时候加班对你来说反而能提高效率,但是你得考虑考虑低精力人群啊!”游棋栎语重心长地拍拍兰跃的肩膀,“不少人连上八小时都已经筋疲力尽了,你还让人跟着你加班,结果效率没提高不说,反而影响接下来的工作。” “这样会形成恶性循环的。” 兰跃低着头若有所思,良久,她才回看游棋栎,笑道:“我确实没想到这一层,知道了,往后我会注意一点,尽量不在那加班。” “毕竟长凌要是想上市,就不能让员工离心。” 游棋栎眯眯眼,露出欣慰的神情。 “对了。”兰跃想到什么,嗫嚅着开口,“有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游棋栎的双手搭在栏杆上,任由微风吹拂自己的长发。闻言她也只是微微偏头,随意问道:“什么?” 兰跃用舌尖湿润着嘴唇,有些羞于开口。犹豫半晌,她干脆照着游棋栎的模样,一同看向远处的风景。 “网上对我们同屏的反应格外好,正好你我都是单身,鉴于我们的影响,如果游总没有喜欢的人并且对我不反感的话,可以考虑考虑我。” “长凌正准备在北交所上市,像这样的利好消息,对我们两家百利而无一害。至于婚姻,可以等我们相处一段时间后再考虑。” 游棋栎的神情一顿,眼神瞬间恢复清明。她依旧侧着脸,隔着眼镜看不清她眼底的情愫。她的双唇微动,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扭身拒绝。只是刚一抬眸,就看到眼前的镜片,思绪自然而然地飘到某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身上。 话说过去那么多天,这人依旧没有任何示好的迹象。 她把自己的全部都交给她了,她明明可以不计前嫌,只要冉晞旸稍稍低头,她就能顺势和好,她们就能继续爱下去。 爱到天荒地老,生死相随。 可偏偏这人就跟犟驴一样,怎么也不肯低头。爱是要做的,话是不可能说的。 可错的人,又不是她。 这般想着,游棋栎咬着牙齿,深吸一口气舒缓自己的怒气。她侧过身,对上兰跃期待的眼神: “你这个提议我可以接受,但是你会接受我跟另一个女人来往吗?” 游棋栎淡然一笑:“我思索了一下利害,你我联姻对集团确实大有裨益。但不巧,我的心里刚好装了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如果你不介意我在交往期间跟她来往,甚至婚后也对她念念不忘的话,我就通过你的提议。” 露台上的风极大,使得游棋栎的这番话有些飘忽不定。兰跃显然是有些犹豫,如若接受游棋栎的说法,一旦爆出她们的负面新闻,那她之前所做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这是一步险棋。 “毕竟是婚姻大事,再考虑一段时间也是合理。”游棋栎被靠着栏杆,眨眼道,“不如我们就先保持现状,顺其自然,网友们总会自己找糖吃的。等你考虑好了,再给我答复也不迟。” 她抬腕看了眼时间:“时候也不早了,正巧棋颂换了新的供应商,要不留下来吃顿饭?” 兰跃回过神来,礼貌拒绝:“不了,公司里还有别的事,我就不麻烦游总。” 待送走兰跃,费运俐敲门走进办公室,将今天的合同档案摆在游棋栎面前。为了能在夏天到来之际穿上喜欢的衣服,拍出自己的人生照片,这段日子她在拼命减肥,只是吭哧吭哧了许久,体重只增不减,急得她在网上疯狂找各种攻略,什么十六加八,什么液断都试了过去,就盼着老天开眼,让她今年瘦上一回。 临近饭点,她的肚子开始咕咕叫。这几天她一直在吃高蛋白的食物,摄入的热量远远不足消耗的热量,不过两个小时,她就疯得在抽屉里到处找吃的。 “怎么?”游棋栎偏头一笑,“棋颂饿着你了?” 费运俐接过合同哎呀一声:“当然不是啦,我就是因为来了棋颂才胖了这么多,这不是夏天快到了想要减肥吗?” 她看着游棋栎愈加瘦削的脸庞:“游总,你天天应酬,怎么还瘦了?” “有什么减肥秘诀,快快交出来!” 游棋栎嘁了一声:“哪有什么秘诀,管住嘴迈开腿不就能瘦了?” “我不过一个月没吃晚饭,就瘦成这个样子。”游棋栎合上档案,欠欠地叹了一声,“可能是我天赋极佳,怎么着都能瘦吧?” 费运俐哼了一声:“怎么可能?我也好几个月没吃晚饭了,体重一点没掉。” “那是……”游棋栎的眼神突然变得意味深长,“除此之外,还有高耗能的有氧运动,我不瘦谁瘦?” “有氧运动?”费运俐的眼睛发光,“什么运动,分享给我呗!” 游棋栎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将档案推到费运俐怀里催促:“上班时间讲什么闲话,小心我扣你工资!” 说着,她随意抓起钢笔,皱眉盯着屏幕,一副生人勿扰的模样。 费运俐鼓着脸,一脸不服地抱着合同走出办公室,腾出一只手拿出手机搜索高耗能的有氧运动。 临近初夏,大家的夜生活日渐丰富,夜空中不时被摇晃的霓虹灯闪烁,游棋栎疲惫地关上车门,靠在车厢旁缓过一阵,才耷拉着肩膀往屋里走去。 大厅里充盈着暖黄色的灯光,想来该是那家伙在。不知怎的,游棋栎突然回想起兰跃的提议,回想起这人曾对兰跃的反应。 不过,像她这么没心没肺的人,就算明天她就要跟兰跃结婚了,那人应该不会有任何反应吧? 不是说从没爱过么? 游棋栎冷笑一声,用力推开大门。 冉晞旸正在沙发前收拾行李。这几天她一直在收拾行李,只是她的行李好似格外繁多,一连收拾了好几个星期,总能让她找出所谓的属于她的东西。 一看到这碍眼的行李箱,游棋栎就感到心烦。她大步上前,拉着冉晞旸的胳膊拽到墙边,揪着她的衣领皱眉咬上她的嘴唇。 游棋栎的眉头紧蹙,好似这一吻便是简单的发泄一般。冉晞旸的双手推着游棋栎的肩膀,双唇如同失了灵魂一般半张着。 她鲜少回应游棋栎的亲吻,大多时候都是游棋栎单方面的发泄。在她看来,亲吻是表达爱意的方式,而不是发泄情|欲的途径。 如果失去了爱意,就是做再多亲密的事情,也无法消除两人之间的隔阂。 “你说。”游棋栎渐渐平静下来,她仰头轻柔地触碰冉晞旸的唇珠,哑声问,“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她的目光自冉晞旸的嘴角流连,描摹着她的双眸:“炮友?还是相互利用?” “你现在还能从我身上拿到什么?” 第69章 冉晞旸的目光冷淡,脸颊上再无以往亲吻时的红晕。她径直看着前方,决绝地拒绝与游棋栎对视。 像一颗怎么也捂不热的石头。 游棋栎哼了一声,放开冉晞旸,将手放在她的胸口呀了一声:“原来还会跳动,我还以为你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她自嘲一笑,目光略过冉晞旸毫无波澜的双眸。 “如果有一天我成了别人的女人,你应该也会像现在这样无动于衷吧?” 她瞪了冉晞旸一眼,转身失望离去。 “真不知道我以前喜欢你什么,真是瞎了眼了。” 冉晞旸靠着墙,忽略被抓得皱巴巴的衣领,淡淡反驳:“不是说从没喜欢过我么?怎么现在又变了?” 游棋栎的脚步一顿,不禁流露出说错话的懊悔。她刻意高仰着下巴,一副高傲的模样。 “猪油蒙了心的人才会喜欢你这样的人。”她抬手推着自己的眼镜,目光盯着停止跳动的字幕,不可控制地继续说道,“你觉得像你这样的人会有人喜欢吗?” 说着,她烦躁地从手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无情地扔到身后:“找个时间去看看医生,看看是什么原因才会让你这么讨厌。” 可刚一动作,她又觉得有些后悔。 她不该说那么重的话的,她就是有再大的怒火,也不能对她进行人身攻击。 只是……游棋栎微微转过身,迟疑地用余光观察冉晞旸的反应。 她太过骄傲,太过委屈,她才是被冉晞旸伤害的人,又凭什么要她向这人道歉? 她的双耳被迫堵上,又背着身,对身后的全部感知全都来自于眼前这些毫无感情的字幕,对身后那句带着希冀的话语浑然不知,对那略带颓丧的语气毫无感知,反倒是举着最为锋利的利剑将其一一斩断。 一人转身堵上了耳朵,一人低头蒙上了眼睛,盛大的爱意弥漫在她们之间,她们充耳不闻,她们视而不见。 她们选择用最能伤害对方的话语刺向彼此的心底。 “是么,真是难为游总了。”冉晞旸缓缓上前,俯身捡起那张银行卡,“能让游总讨厌,那真不是什么易事,想来我计划这么多年,还是有所成效。” “能把游总这样机敏的人骗到手,也是我的能耐。”她抬眸盯着游棋栎的背影,“等我回到max,说不定这一经历能成为我简历上的一大亮点。” 她不屑地哼了一声:“大小姐就是大小姐。” “好骗。” 第57章 归功于两家企业的致力宣传,两人的热度在公众之间蔓延,凡是有游棋栎出现的地方,必当相伴出现“兰跃”这两个字眼。 关注度上去了,相关的采访必不可少。不少财经媒体或是娱乐平台争相邀请两人受访,所问的问题无非就是她们对企业的未来规划以及当前的状况,绕来绕去绕到最后,才会提及一两句各自的私人生活。 “等一下。”游棋栎侧过脸,将稿子在空中一晃,叫住转身离去的制片人,“最后一题……” 她顿了顿:“要不还是用原来的吧。” 制片人的脚步一顿,转身确认:“是说游总的感情生活那个问题吗?” 游棋栎微眯着眼,任由化妆师用刷子在她脸上扑腾。耀眼的光芒从化妆镜里投射,她依旧是那副得体的笑容,只是在眼里闪过浓厚的报复心。 “嗯,就这个。” “一定,务必要问这个问题。” 制片人抬腕看了眼时间,匆忙应下。 明亮的演播室内,各种摄影设备在阴暗处忙碌地移动,游棋栎侧坐在沙发上,偏头认真倾听主持人的问题。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必大家都很感兴趣。”主持人故意意味深长地停顿片刻,扭头看向镜头,“这段时间,棋颂跟长凌的合作密切,两家负责人的交流也被大家密切关注。不知道游总有没有听说过,现在网上关于二位的cp粉数量庞大,不少粉丝还是冲着二位前来购买产品。” 游棋栎含蓄一笑,故作羞涩的姿态:“这件事我的助理——小费确实有跟我说过,很荣幸我能得到粉丝的这份喜爱,兰总是位很优秀的女性,跟她合作特别愉快,也是我的荣幸。” “刚刚我们说到cp粉,想必正是因为两位总经理之间的糖分含量过高,才会让大家磕生磕死。有个问题我想代表我们广大粉丝问一下,据了解,游总目前还是单身,兰总似乎也是单身,我特别好奇。”主持人面向镜头,“想必不少观众也特别好奇。” “有没有可能,哪一天大家磕的cp就成真了呢?” 说罢,演播室陷入一片寂静,所有的镜头与目光都聚集在游棋栎身上,等待她的答复。 今天的收视率好坏,就在她的一念之间。 游棋栎抿唇,如同犹豫一般扫过镜头,在昏暗中寻找熟悉的面孔。她的目光从容,直至在一个角落发现熟悉的身影,她才轻笑一声: “对于感情一事,我比较讲究顺其自然。目前我跟兰总还是以朋友的身份相处。如果……有好消息的话,我会亲自通知大家。” 主持人跟着一笑:“那我们就期待游总的好消息啦!” 随着“卡”的一声,导播起身,宣布录制结束。游棋栎站起身,同在场的每个人一一握手,直至轮到角落那人,她的表情一冷,伸手示意: “辛苦你了。” 冉晞旸抬眸,淡淡地瞥了一眼:“不辛苦,是我活该。” 伸出的手指空空荡荡,游棋栎的手指弯曲,收手笑问:“怎么?一大早就吃枪药了?” 冉晞旸呵了一声:“游总不知道吗?我从小吃枪药调理的。” 她看了眼靠近的费运俐,后退示意:“没别的事我就先离开了。” 游棋栎抱着手,并没有阻止。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扭身问费运俐:“后面还有别的行程吗?” 费运俐摇头:“没有了,今天为了这档节目,是特地把行程空出来的。” 她看着冉晞旸离去的背影,难免好奇:“游总,你们之间真的崩了吗?怎么你又跟兰跃搭上关系了?” 游棋栎勾唇一笑,抬手点着费运俐的额头。 “对付一个别扭的人该怎么办?” 费运俐:“逼她说话?” 游棋栎满意地点头,朝费运俐的肩膀重重地拍了两下。 “不算笨,孺子可教。” “我接下来还有别的事,有人找就往后面推。” “如果是某人找……你就说我跟兰跃约会去了,让她等着。” — 车流声呼啸,灰白的高架下,女人快步来到轿跑前,将手中的档案袋塞进车窗。 “游总,之前你让我调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女人双手插兜,注意着周边的状况,“你猜的没错,董事长的死确实有蹊跷。” “好在董事长在医院里秘密留了血样,我凭着血样进行检测,在血液中发现一种非自然的物质。” 游棋栎接过档案袋,急切地拆开翻阅。 “什么物质?” 女人推着眼镜,刻意弯下脖子:“当初医生的诊断是呼吸衰竭,只是董事长的身体一直很好,家族里也没有相关的病史,所以能够排除遗传的因素。” “在血液里,有一种化学物质,经过专家的提取,与国外的一种保健药品成分及其相似。” “保健药品?”游棋栎的动作一顿,抬头问,“我记得妈妈没有吃保健药的习惯啊。” “这是疑点之一。”女人说,“只是这种保健品弊大于利,短期服用能有效提神,可一旦长期服用,毒性侵入脏器,能在不知不觉中造成器官衰竭。” “我相信依董事长这样理智的人来说,她不会为了一时的冲动毁掉自己的身体。” “估计还是那三兄弟的手笔。”游棋栎的手指摩挲着纸张,自顾自说道,“他们察觉到自己愈加远离棋颂的权力中心,所以决定铤而走险。” “毕竟我常年身在国外,不熟悉棋颂的业务,妈妈去世后,他们才是大众眼里最合适的接班人。” “恐怕正是这样。”女人趴在车窗上,语速飞快,“我现在还在调查那三人的交易明细,只是国外对特殊药品的管制不像国内那么严,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游总,这段时间我似乎在被人跟踪,就不久留了,等有新的进展,我再联系你。” 游棋栎点头,看着侦探消失在视野范围。她的目光重新落在眼前的检查报告上,手指揉皱纸张的一角。 “妈妈。”她在唇间呢喃。 — “咔嗒”一声,锁扣扣上,冉晞旸回头看了眼大门,推着行李箱问: “所以他为什么要采购那批药物?” 她将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双手拍着掌心沾染的灰尘:“难道是……” 林因反问:“游理是因为什么死的?” 冉晞旸的动作一顿:“呼吸衰竭。” 第70章 她的胸口猛地一紧,拉着把手的力气骤然渐弱。她回头再度看了眼身后的房子,垂眸纠结片刻,终是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室。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三兄弟为了棋颂的股权,狠心残害自己的亲生姐姐?” “目前还不确定是那三兄弟还是只是游光楣一人,我所查出来的交易方是隶属于游光楣的账户。”林因顿了顿,侧耳倾听对方的声响,“你那边是什么声音?” 冉晞旸踩下油门,不带丝毫留恋地驶出庄园。 “没什么。”她啧了一声,“如果是游光楣的话,倒也说得过去,游棋栎说他是这三人里面最心狠手辣,也是最阴险的人,能有如此手段,倒不惊讶。” “她知道吗?” 林因故意反问:“她是谁?哪个她?” “林因……”冉晞旸无奈一叹,“在跟你说正事呢!” “啊,是在说正事啊!”林因故意夹着嗓音,一副委屈巴巴莫名其妙的态度,“这世上有那么多人,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冉晞旸看了眼后视镜,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忍着心里的别扭含糊道:“游棋栎。” 林因:“谁?” 冉晞旸短暂地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发火的冲动,再度重复:“游棋栎,你再敢听不清楚信不信我直接跑你这来通一通你的耳朵?” “哟哟哟~”林因瘪着嘴阴阳怪气,“你好凶,我好害怕哦!” “游棋栎就游棋栎,这三个字有那么烫嘴吗?”调侃完毕,林因恢复了正经,“我有给她的侦探透露消息,她们现在还在追查那批药的行踪。” “毕竟要是一下子透露太多线索,她们会起疑的。” “嗯。当初调查我的身份的那个人也是那个侦探吗?” “是。不过晞旸,有件事我觉得特别奇怪。” 冉晞旸转动方向盘,缓缓驱车驶离庄园的范围:“什么事情?” “之前游棋栎问你讨要了一副眼镜,你还记得吗?”林因问。 “记得,怎么了?” 林因嘶了一声,百般不得其解:“我这两天更新系统,发现她拿眼镜过去,都是在用对话翻译这一功能,这是不是太奇怪了?” 冉晞旸不以为意:“她之前说过,有些场合不太方便对话,所以需要这个功能?” “但她这个频率是不是太异常了?”林因问,“最近几个星期,她几乎是一天十几个小时都在使用这个功能。任何与她有过交流的人都通过字幕了解。” “像开会,听下属汇报工作也需要这个功能吗?” 冉晞旸缓缓踩下刹车,降低速度。 “你的意思是……” “我不能确定,或许你该去问问,哪怕分手了,也该关心一下她。” “晞旸,如果真是那样,她最需要的,是你的关怀。” 一旁驶过一辆车,冉晞旸的神情犹豫,挣扎着反问:“如果真是那样,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觉得像她这么高傲的人,会允许自己出现这个问题吗?” “更何况你和她在那个时候又出现了隔阂,她想在你面前保持体面也不难理解。” 车后突然传来一阵急刹,冉晞旸回过神来,透过后视镜观察。 一辆看不清车型的轿车骤然转弯,扬起的飞尘顺着路灯挥洒,刺耳的急刹过后,它快速调转方向,径直朝冉晞旸奔来。 冉晞旸的眉头莫名一跳,她的车速减缓,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越过自己,在距离她约莫五米的距离时突然调转方向,与她车头对着车头相互对望。 游棋栎坐在对面的驾驶室,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咬着牙,隔着车窗看着自己。 她的车辆缓缓倒退,始终与冉晞旸的车头保持一定距离。 她前进,她抵着车头后退。 刺眼的车灯模糊了两人的面孔,模糊了她通红充满怨气的双眼,使得弥漫在夜色中的爱意格外耀眼。 平坦的道路留下一道弯曲的车痕,游棋栎的眼角滴落一颗泪珠,她猛地踩下刹车逼停对方,车头仅几厘米就要相撞。她使劲推开车门,大步走向对面的车辆,拉开车门揪着车里的那人站到自己的身前。 她咬着牙,镜片下的双眼盈满泪水,她看着冉晞旸略带不解的目光,松开她的衣领斥问: “这也是你的计划吗?这段日子你的所作所为都是缓兵之计吗?就这么受不了我?就这么讨厌我?目的达成之后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离开我?” 她这一连串问题如同枪林弹雨一般射向冉晞旸的心底,冉晞旸的双唇微动,低头看向游棋栎脸上那副曾属于自己的眼镜。 怎么……这个时候了还戴着眼镜? 难道…… “游棋栎。”她的喉头上下蠕动,艰难开口。 游棋栎并没有回应,她怨恨地盯着冉晞旸的双眸,掰过她的肩膀紧紧相拥。 这一次,没有性,没有欲望,只一个简单的拥抱填补患得患失的不安,弥补不得已而为之的恶语相向。 “我可以都不在乎。”游棋栎的手指紧紧扣着冉晞旸的肩膀,“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她将脸埋到冉晞旸的肩窝里,用力汲取对方的气息。 除了你。 第58章 细小的飞虫在车灯前飞舞,冉晞旸的身子一僵,双手悬在半空,发梢轻挠着她的掌心,游棋栎脸上的那副眼镜铬着她的锁骨,她的手指一动,终是蜷缩手指,贴在游棋栎的身后。 “游棋栎......” 游棋栎蹭着冉晞旸的肩膀,加紧怀抱。 “游棋栎。”冉晞旸的掌跟推着游棋栎的肩膀,短暂拉开两人的距离。她低头心疼地透过镜片看向游棋栎眼底的乌青,轻声问,“你的......” 她不知该怎么说出口,只好腾出手,摘下游棋栎的眼镜。 “你的耳朵......” 她的目光温柔,眉眼在路灯的暖光下柔和到朦胧。游棋栎迷茫地抬起头,没有眼镜的辅助,她只能看见冉晞旸的双唇一开一合,却听不见任何声响。她的心脏骤然一缩,浓烈的无措与不安让她瞬间清醒,她挣扎着后退半步,抬手抢过眼镜,偏头冷冷道: “怎么,送出手的东西还想着拿回去吗?” “冉晞旸,我没想到你是这么小气的人。” 冉晞旸看着对方骤然相反的两种态度,心中的猜想愈加明确。她伸手意欲握住游棋栎的手指,半是心疼半是无奈:“游棋栎,你要是有什么......” “我什么?”游棋栎偏了下肩膀,躲过冉晞旸的触碰,“不是说没爱过么?我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的目光下移,透过车窗看向冉晞旸身后的车厢,冷笑一声:“怎么,这就迫不及待地要走么?跟我凑合的那段日子真是委屈你了。” 不等冉晞旸辩解,游棋栎抱着手,一副防御的姿态:“也好,你走了,往后兰跃跟我在一起也不会起疑。” 她咬着嘴唇强忍内心的钝痛。 “冉晞旸,是你不要的。” 她转身得决绝,好似刚才那一出不要命的追赶只是一时兴起。 “哐当”一声,游棋栎已经关上车门冷脸经过冉晞旸,连个眼神都不给,径直往庄园开去。 冉晞旸回头看着身后的轿车,拉开车门迅速追了上去。 她不知道游棋栎的耳朵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如果是在游棋栎问她讨要眼镜的那段时间..... 冉晞旸艰难地咽下口水。 那段时间,她们彼此说了那么多狠话,游棋栎又是怎么看待的呢? 如果那段时间她就开始用字幕了解对方说的话语,那么在这么多个夜晚,她是怎么翻阅那些字字诛心的文字? 冉晞旸颤抖着吐出一口气,不敢再往深处想。 游棋栎的车速飞快,几乎是将油门踩到底,好似意图在这飞驰的夜晚逃离冉晞旸的视线,避开她探究的眼神。 冉晞旸下车,不顾后备箱里的行李,快步追上脚步匆忙的游棋栎。 收拾过后的房间格外宽敞,除了过往的回忆,再无冉晞旸的踪影。游棋栎的脚步一顿,看着这陌生的房间,自心底升出一股无措的感觉。她透过镜子看向追上来的冉晞旸,违心问: “你又回来干什么?” “不是打算头也不回地离开吗?这样出尔反尔,是你的行事作风吗?” 冉晞旸没有回应游棋栎布满尖刺的话语,她缓步上前,掰过游棋栎的肩膀,低头直视那双充满防备的无措双眼。 “骗你是我的不对。”她刻意放慢语速,一字一句,“但你可以相信我,我不会背叛你。” 镜片上字幕的跳动速度明显变慢,就是再愚钝的人也能明白对方的迁就。她的眼底流露出被揭穿的不堪,她固执地将头扭向一边。 “相信你?”她冷声讽刺,“信你暗中收购棋颂的股份,信你不会将我妈妈一辈子的心血倾覆吗?” 第71章 “冉晞旸,你要我拿什么信你?” “我知道,我目的不纯,破坏了你对我的信任。但其中过于复杂,我一时难以向你解释。况且,当初那个让我感到愧疚的女孩,她、她就是......” “你不要跟我提起她!”游棋栎猛地一挥手臂,打断,“她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与我何干?” “要诉诸心意,跟你的白月光说去,向我炫耀算怎么回事?” “什么白月光?”冉晞旸皱眉,“她就是你,你就是她,一直是你,一直是你,你明白吗?” 游棋栎有略微的怔愣,只是她全然处于几近被揭穿的状态,只能通过不断进攻才能掩饰自己的软肋。 她抓住冉晞旸的手腕,将她逼到墙边,隔着镜片盯着冉晞旸的双眼,威胁:“我不管她是谁,跟你有什么过往。冉晞旸,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你还要不要留在我的身边?” 她逼得极近,一呼一吸之间能轻易捕捉到对方的气息。她的视线在冉晞旸的双眼与嘴唇之间徘徊,企图通过细微的表情窥探对方的真心。 失去听觉的她变得格外敏感,对方一个微弱的表情变化能都触及她的神经,由此演变出长篇解读分析试探。 只是出于先入为主的原因,得出的结论总是差强人意。心底的火苗愈烧愈烈,直接在最为脆弱的地方烫出一个血洞来。对方的一呼一吸都像是扑在这血洞上一般,刺得人生疼,出于本能,她只能蜷缩着伤口,避开对方的一切。 她不断靠近,意欲仰头封住冉晞旸的口鼻,堵住一切会让她受伤的可能,用短暂的强行的靠近填补心里那处燎伤的血洞。 冉晞旸侧过脸,堪堪错过那一吻,眼皮低垂: “我们现在这样又算什么?” 游棋栎保持着别扭的姿势,停在原地思索那一句话。不消片刻,她就明白的其中的深意,她用气声笑了一下,直起身玩味地打量冉晞旸。 “你不是说没爱过我吗?现在这脾气又是为了什么?你现在又是以什么立场跟我置气?” “这酸里酸气的话又算什么?怎么?吃醋?你是以什么身份跟我吃醋?” 她的表情轻浮,好似不管冉晞旸给出什么回答,她都不会在意。冉晞旸瞥了她一眼,没有吭声,侧过身子转身上楼。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游棋栎恍若失了力一般靠在墙边,“故弄玄虚就是你的本事吗?” 冉晞旸没有理会,她的步伐沉重,一步一步地拾级而上,她的身后,传来游棋栎的吸气声,她刻意放缓脚步,等着游棋栎叫住她,等着游棋栎给她个机会好好解释。 只是事情往往事与愿违,她清清楚楚地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咬牙切齿的声响。 “冉晞旸。”那人深呼吸缓过一阵,一字一句口齿清晰,“我恨你。” 第59章 “游总。”大门被敲了两下,费运俐抱着一个包裹,从门缝里挤了进来,“这里有你的包裹,说是务必要交到你的手上。” 她低头看着上面的面单,请示:“你看你是要拆开看看还是直接扔掉?” 话正说着,游棋栎的手机传来一阵震动。费运俐见状,赶忙放下包裹,调试好电脑与手机连接,方便她的通话。 “游总,给你寄的包裹收到了吗?”屏幕上跳跃出这么一句话。 费运俐只瞥了一眼,便侧身悄然离去。 “收到了。”游棋栎看了眼紧闭的大门,起身抱起那一个沉重的包裹,“里面是什么东西?是我让你调查的吗?” “是。”那边说话断断续续,像是在防备着别人一般,“我这边被盯得紧,为了不暴露你我的调查,我只能采用这种办法。” 她不说多余的废话,直截了当:“当初董事长的收养手续上写的确实是乐乐这一人。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话,游总,你确实是她口中那人。” “经过我的多方暗访,游总。”对方顿了顿,“当年的福利院涉及一个器官贩卖的案子,董事长在找到你时,你正躺在手术台上。因为现场人员都已消失不见,无法将其抓捕,考虑到各方面因素,董事长也只能暂且放弃。”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你一直发着高烧,说着胡话。并且在董事长预备离开之时,你避开了保镖的视线,在暴雨当晚回到福利院的遗址寻找什么。而且……在你被董事长收养之后,福利院里的一个女孩也开始绝食。” 游棋栎的眉头一皱:“你怎么知道的?” 对方解释:“我查阅了福利院的诊疗记录,时间刚好能对上。复印件我已经邮寄给你了,游总可以查看,有疑问随时来找我。” 游棋栎将目光落在怀里的一沓资料上,她挂断电话,附身在资料里急切寻找。 腿上的资料像是刚打印出来一般,翻找起来并不容易,稍有不慎就会划伤手指。游棋栎丝毫不管,她的手指翻过一页页纸张,眼镜快速浏览着上面的信息。 冉晞旸…… 她的脑海中回荡着冉晞旸不解而愤愤的声音: “她就是你,你就是她,一直是你,一直是你,你明白吗?” 她的眼神一颤,一把生锈的刀刃在心底磨挫,将心尖的血肉磨成碎片,混着后知后觉的懊悔与伤口粘合在一起。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她们这么久的冷战,那些隔阂又算什么?冉晞旸一直是为了她,那她又凭什么冲冉晞旸发脾气。 盛大的爱意让她刻意忽略其中的逻辑漏洞,强烈的悔恨加快了她的动作,想要快些找到确切的证据,想要快些结束这场荒谬的误会,想要…… 快些和她重新在一起。 突然,她的手指一顿,指尖在纸张上缓慢滑动,定在熟悉的姓名之上。 患者:冉晞旸 年龄:六岁 病症:忧思过度,不思饮食,继而营养不良,身体虚弱。 下面是医生开的处方,不过是一些针对病症的营养针与一些疏肝解郁的中成药。游棋栎捂着嘴呵了一声,大脑骤然闪过一些陌生的片段。 在那些片段里,小时候的她在阳光下,与一群孩子在院子里追逐打闹。她的年龄较大,又有主见,大家都崇拜着她,围绕着她。她看见在刺眼的阳光下的笑脸,听见自己略显稚嫩的声音: “晞旸,不许欺负别人。” 那人眯着眼松开手,指着那孩子委屈巴巴:“乐乐,明明是她先抢我零食。” 游棋栎红着眼眶呵了一声,她放下资料,几乎是身子前倾着夺门而出。 屋外的办公室空了大半,游棋栎一手拉着门把手,探着半边身子,依靠着门框稳住自己。 她的目光在各个工位里急切寻找,却迟迟没能找到冉晞旸的身影。 “咦,游总。”费运俐正收拾着背包,“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游棋栎抬起手腕。已经过了下班的点,已经许久没有准时下班的某人今天却早早地下了班。 她的内心升起一股悲凉。 是对昨晚的话耿耿于怀吗? 游棋栎轻挑着眉头。 是该介怀。 如果她是冉晞旸,她也要恨死游棋栎了。 就算不恨,也是有怨气在的。 “没事。”游棋栎淡笑着摇头,“冉助……下班了是吧?” 费运俐纳闷地点头:“到点她就走了,游总你找她有事?” “没有。”游棋栎看了眼零星的几个员工,摇头,“我明天再找她。” 说罢,她也顾不上收拾,随手关上房门就往电梯里赶。 这一路,她将她们二人之间的纠葛顺了一遍。她想,只要她们能把误会都说清楚,只要冉晞旸不介意她之前说的那些狠话,那她也不介意对方曾经的用意。 反正一切都安然无恙,棋颂的权益没有受到损害,她选择和冉晞旸重新在一起,也不算忘本,不算对不起妈妈。 想通这一点,她用气声笑了一下,握着方向盘,眼角的泪水顺着她的动作滴落。她仰头吸了下鼻子,尽量平稳自己的情绪。 这下不能再红着眼了,不然冉晞旸又要以为她是来吵架的。 天将将黑,周遭一片寂静,游棋栎小心关上车门,脚尖缓缓贴合地面,蹑手蹑脚地开门而入。 屋子里只点了一盏照明灯,那人站在桌子前,对着眼前的电脑聚精会神。游棋栎紧握着拳头,不断给自己打气,脱掉鞋子光脚靠近。 冉晞旸的注意力全在电脑上,或者说,她对身后的声响满不在乎。直到自己的腰身被一双手圈住,她的目光才略微一顿,视线飘散好多,神情复杂地垂眸看着身前的那一双手。 游棋栎紧了紧怀抱,将脸颊贴着冉晞旸的肩膀。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绞尽脑汁思索一句合适的开场白。 “为什么不等我一起下班?”她问。 冉晞旸的神情冷淡,她抬手按下暂停键,伸手握住游棋栎的手腕:“你不是恨我吗?” 第72章 说着,她的手指用力,就要掰开游棋栎的怀抱。 “我是恨你。”游棋栎再度伸手,圈住冉晞旸,“但不妨碍我想要你。” 她的视线发远,缓缓落在眼前的屏幕上。那刺眼的“失聪”二字让她的手脚冰凉,血液倒流。她不自觉地张着嘴,渐渐松开了怀抱,后退半步反问: “你,你为什么要看这个?” “谁失聪了?谁听不见?没人听不见,你为什么要学这些?”她接连后退几步,双手处于自我保护指着冉晞旸,一脸防备地盯着她。 冉晞旸转过身,看着游棋栎过激的反应。她无奈地叹了一声,转而快步上前,伸手将挣扎着的游棋栎拥入怀中。 “没事的,游棋栎。”她拍着游棋栎的后背柔声安抚,“没人会觉得你可怜,没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你。” “我……我只是想跟你走得更远一些。” “有些时候,你不必时刻都提高警惕,把自己逼到绝路。你可以休息一下,你可以喘口气。我在这,我们在一起,不一定会比你以往的计划要差。” 她的掌心贴着游棋栎的后脑勺,低头对逐渐安静的爱人柔声问道:“我们不吵了,好不好?” “还有好多事情等着我们处理,等事情结束,你再决定还要不要理我,可不可以?” 第60章 晚风吹拂着素纱窗帘,一对略显瘦削的背影并肩坐在床边。低声的交谈随风溢出,两人的发丝飘扬,时隔一个月多月再次交缠在一起。 “所以,游光宗当真下毒害死了妈妈?”游棋栎低头回忆着侦探带给她的消息,“可是,妈妈一直都很谨慎,他又是怎么得逞的?” “越是谨慎,就越容易被人找到漏洞。”冉晞旸看向游棋栎,“董事长留下的血样你应该找人查验过吧?” 游棋栎当即一愣,不过转瞬,她回想起林因的本事,回想起max的信息网,想着她的行踪该是完全被暴露在对方眼前。 念及此,她不禁耳朵一热,虚心地瞥着冉晞旸。 “是。”游棋栎点头,“我得到的线索是,妈妈死于呼吸衰竭,而在她的血样里,刚好化验出能使人器官衰竭的化学物品。只是目前我们缺乏证据,无法将矛头直指那三兄弟。” “不急。”冉晞旸的手指微动,终是抬手按在游棋栎的手背上,“相关证据我们都搜集好了。”她侧身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硬盘,“先前没来得及交给你的视频和游光宗的罪证都在这里了,全凭你处置。” “看你是交给警方,还是先行惩罚那三个舅舅。” 游棋栎的眸光微颤,硬盘上还残留着属于冉晞旸的温度,她的思绪回到突生变故的那一天,回想起那天的争吵。 不知为何,她的鼻腔酸酸的,心中满是对那人的疼惜。 当她满心欢喜地带着成果回来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是猝不及防的争吵与决裂。这巨大的落差她是如何应对的?她又是如何消化自己如洪水猛兽一般滔天的恨意? 当初她们明明是约好要一起相伴到老的。 “当然是交给警方。”游棋栎收起硬盘,断然决然,“我若是私下用刑,反而容易被人抓到把柄。棋颂走到现在不容易,我不能留下任何污点。” 她的喉头上下蠕动两下,有些别扭地问:“这些都来之不易吧?你就这么轻易地交给我了?” “本身就是为了你而做的事情,交给你又有什么关系?”冉晞旸轻呼一声,捏着游棋栎的手指安抚,“不要有那么大的负担,本来就是我欠你的。” “我......”游棋栎皱着眉头,欲言又止。她琢磨不清冉晞旸的这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如果是针对她们产生隔阂的那段过往,她不知该怎么反驳。 在那段煎熬的时光里,她将自己视作一个被至亲至爱背叛的可怜人,将自己包装成完美的受害者,对那人说了太多伤人的话。本以为和好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会有所缓和,可没想到,和好之后,她们却比争吵时期更为尴尬。 带着恨意的时候,她可以理所当然地发泄自己的不满,借着各种理由逼近对方,无休止、无理由地倾诉自己夹杂着爱意的恨意。可一旦有所缓和,曾经的怒火回看过去,倒成了无理取闹,她的那些行为,像是一把干冰,将她们浓烈的爱意迅速降温,凝固了那些海誓山盟。 在爱意尚未明确的现在,她不知道该以什么姿态面对冉晞旸。 “另外。”冉晞旸打断她的愁思,继续说,“我有收到消息,近期游光楣妄图召开股东大会,你觉得他是想干什么?” 游棋栎:“如今游光宗的手残了,游耀祖又身陷私生子风波,也就只有他有精力掀起风波。” “近期我逼得紧,他该是要狗急跳墙,反咬我一口了。” 游棋栎眨眨眼,总算是带着笑意问:“你觉得,他这一回会出什么幺蛾子?” 冉晞旸回之一笑:“那便拭目以待了。” -- 棋颂会议室 大门敞开,各个西装革履的股东相□□头示意,握着手询问彼此的近况,寒暄一阵后,才按照名牌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金碧辉煌的装修环绕着一群身着深色商务服饰,神情严肃的人们,形成剧烈的反差。 “嗒嗒”两声沉闷的碰撞,来者的卷发飘扬,随着她的脚步在肩后回荡。她穿着宽肩v领的黑色西装,遮盖住一身整洁的素白衬衫。衬衫的纽扣余下三颗未扣,随着她行走的动作,衣领下的锁骨在发梢间若隐若现。红底的高跟鞋在灰蓝色的地毯上一步一个印记。众人的视线从她的鞋底缓缓上移,视线在对上来人的双眸时被震慑得一颤。 游棋栎的笑容张扬,她笑得眯了眼,不忘俏皮地眨眨眼,抬手拉开主座的椅子,俯身致歉: “真是不好意思,一时比较忙,脱不开身。” 随即,她稍稍收敛笑容,望向对面的游光楣:“老早就收到通知,说我的舅舅急着召开股东大会,不知所为何事?” 游光楣呵了一声,冷着脸:“自然是通知上标明的。” “哦?”游棋栎干脆翘起二郎腿,靠着椅背与游光楣对望,“这些小事用得着让大家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开会吗?” 游棋栎扫视众人,笑里藏刀:“这么尽心尽力,怕是不止这些吧?” “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舅舅,明人不说暗话,开门见山吧。” “前两天你不是向董事会提交了议案么?怎么,现在不准备提了么?” 游光楣顺势起身,将手里的文件一一下发,环绕着各位股东踱步。 “众所周知,自去年五月游棋栎接任棋颂集团董事长一职以来,棋颂发生了很多事情。” 他理着自己的衣摆,昂首挺胸:“先是肆意出头,害得集团的退单量骤增,再是随意开除棋颂的员工,置各位高层的安危于险地。后面又是强行关掉子公司,又换掉食安集团这样多年的供应商。棋颂是大家共同的心血,不应该让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管理。” “今天召开这场股东大会,是希望经过各位股东投票表决,罢免游棋栎董事长一职,任用新的能力出众的人才。” 他说得慷慨激昂,言语中带着难以抑制的自信。 早在游棋栎任职以来,他就放了长线,为今天布局。这么多年他苦心经营,跟各位股东都打好了关系,庄园里一有新的藏酒,他都会投其所好,率先送给各位大股东。 世人都说他好酒,却没人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位于集团顶端的那个宝座。 这么多年他一直扮演游理那懂事听话的弟弟,唯唯诺诺谨小慎微,只有他清楚其中的憋屈与艰辛,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他有十成的把握,只要经过股东大会三分之二以上的表决权投票选举,他将是棋颂最新的掌门人。 史无前例的,第一任男性掌门人! “那舅舅说的人才是谁?”游棋栎的身子前倾,一脸戏谑,“莫不是你自己吧?” “我替被打女生出头,在网上搏得一片叫好声。倒是那些潜在的犯罪分子借此不断抹黑棋颂,频繁退单,怎么这也推到我的头上了?” 游棋栎干脆离开座位,与游光楣以相反的方向踱步。 “自我就任以来,以我带来的利好消息,棋颂的股价上涨了近二十个点,近期也给各位股东分配了丰厚的分红,棋颂的业绩再创新高。这一项项成就,怎么在你口中,就成了肆意妄为了?” 游棋栎早有准备,她将手机连接到投影设备上,向各位股东展示自她就任以来的各项成果,挑眉问: “各位阿姨叔叔,你们都是和我妈妈一起白手起家的创业伙伴,这些年棋颂给大家的股息红利向来都是明摆着的数字,自我就任之后更是将近年的红利尽数返还。试问各位,还有别人能做到这般坦诚吗?” 游棋栎经过游光楣,不屑地哼了一下,径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第73章 “既然大家都是为此远道而来,我不好干预,各大股东都在这,不如各位就让我那热心的舅舅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 游光楣听言,扯着嘴轻哼一声,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各位股东的双手搭在桌面上,隔着长桌用眼神交流。 她们都是混了半辈子的人精,这舅甥之间的纷争哪能不清楚?只是商人重利,当初她们投资棋颂,不就是为了往后获得更多的报酬么?游棋栎派发的红利确实是实打实的,只是...... 游光楣承诺的收益实在是过于诱人。 她们认识二三十年,也算是知根知底,也不怕游光楣给她们画大饼。比起眼前的蝇头小利,她们更在意往后增发配股后会有怎样巨大的回报。 各人各怀心思,低头琢磨着,行使自己的表决权。游光楣靠在椅背上 ,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他垂眸睥睨着在场的各位,下嘴唇包着上嘴唇,不屑地扫向游棋栎。 “时间差不多了吧。”见众人没了动静,游光楣起身,满面春风,“大家的时间宝贵,不如我们早些揭晓结果。” “董事长?”他故意这么称呼游棋栎,“你看,我们什么时候揭晓结果?” 游棋栎大方回应:“随时都可以。” “好。”游光楣对这个回答甚是满意,他在心里轻蔑一哼,心想着看你能强撑到什么时候。他来到游棋栎身边,侧身操作服务器,急切地要将期盼已久的结果公之于众。 “等一下。”临近的一个女人突然打断,她站起身,一脸歉意,“抱歉,我们的总经理还没到现场,我们还没有行使表决权。” 游光楣的脸色一僵,半是煞白半是乌青地看向女人:“林总,我们不是说好了......” 这个女人手中的股权占比近30%,只要她同意裁退游棋栎,再加上他手中那种零星的股份和其他股东,能够轻而易举地超过三分之二。 林因尴尬一笑:“不好意思哈,我只是代理经理,实际持股人并不是我。” 她紧急拿起手机,侧耳拨打电话:“喂,您到哪了?哦好。”说着,她走出座位,快步来到门口,拉开门把手,“毕恭毕敬”道: “冉总,大家等你很久了,就等你表决。” 冷白的灯光自外照射进来,冉晞旸身着相似的宽领西装,胸前的项链映照着头顶的灯光,与她的双眸一起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她举手投足间尽是掩盖不住的强大气场。灯光拉长她的身影,她一步一步在众人的注视下来到游棋栎身后,双手搭在椅背上,她的嘴角带着自信的笑容,与游棋栎对视一眼,居高临下地说道: “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 第61章 游光楣面如菜色,他手指着冉晞旸,上下抖动两下,质问:“你……你怎么来这?” 冉晞旸微微耸肩,双手依旧搭在游棋栎身后的椅背上,不屑于回答。 二人一上一下,眼中带着戏谑的笑容,如同看一个跳梁小丑一半瞥向游光楣。 林因笑着上前,十分称职地解释:“游副总,这位便是我们的冉总冉晞旸,我只是代理,这百分之二十多的股份,实际在冉总手上。” “你!”听完这句话,游光楣更是被打击得往后踉跄了半步,随手扶住桌角稳住自己的身子。 “你不是游棋栎的助理吗?”他问冉晞旸。 “是啊。”冉晞旸低头,与游棋栎相视一笑,“但我就喜欢给大小姐当保镖,不行吗?” “游副总总不能连我这点兴趣爱好都不允许吧?” 游光楣的嘴唇哆嗦,他抬起头,就着耀眼的灯光扫视在场的众人,在大家神色各异的表情中回想起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 他明明都计划好了,就差这一步,就差这一步他就是棋颂第一位男性总裁! “空口无凭!”游光楣反应过来,强撑着身子上前,“你说你是实际持股人我就信了?证明呢?你怎么证明你的身份?” 冉晞旸轻蔑一笑,她偏头看向林因,用眼神示意。 林因暗中翻了个白眼,却还是毕恭毕敬地从包里拿出持股证明,笑里藏刀地递上前。 “副总,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咯,你要的持股证明。” 她扫了眼游光楣颤抖的双手,十分贴心地将其放在桌子上。 在场的众人也看清了眼前的局势,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大半辈子的她们十分有眼色地交换眼神,出声打断:“既然还差一票,不如冉总早些投票,将今天这件事了断。” 这一声将游光楣激得浑身一抖,他抬头看向冉晞旸,纵使心中早有准备,他还是心跳如擂鼓,在心底留有一丝侥幸,盼望着能在最后出现让人意想不到的奇迹。 万一游棋栎这丫头平日里苛待下属,万一冉晞旸早就对她心有怨念,万一…… 万一…… 可冉晞旸并没有给他太多的幻想,她勾着嘴角,当着众人的面俯身,凑到游棋栎的耳旁抬眸看向众人。 像是耳语,又像是当众宣告一般:“游总那么好,我怎么舍得让她被一个外人欺负?” 游棋栎的嘴角随着冉晞旸的话语绽开饱含爱意的笑容,她慵懒地靠在椅子上,任由冉晞旸说话间的气息吹拂自己的发梢,挠着自己的耳垂。 若是换在平时,她保准要将手一挥,似嗔怒,似娇羞地将对方的脸拍开。只是眼下这么多股东看着,为了保持棋颂董事长的严肃,她只是抿着唇角轻咳一声,抱着手稳住自己内心澎湃的欢喜。 毕竟她们之间的关系还未完全缓和,现在过于亲近,倒显得她操之过急了。 她和冉晞旸之间还有很多时间,需要细水长流,慢慢来。 会议散场,两人在众人的视线的簇拥下回到办公室。看着熟悉的布置,冉晞旸站在门口,略显局促地看向对面的游棋栎。 没了旁人的打搅,两人的关系再度变得尴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那个……”游棋栎用手指绕着头发,眼睛盯着桌面,“我下午有外出,你要一起吗?” 冉晞旸思索片刻,点头答应:“是什么行程?去见谁?” 游棋栎快速扫了眼冉晞旸,显然失了底气。 “唔……兰跃。” “我们之前说好了要炒一段时间的cp,要是突然断了的话,影响不好。” 眼镜里许久没有出现新的字符,游棋栎紧张得不行,咬着嘴唇万分急切地等待冉晞旸的回应。 在这种时候还要提这种事实在是糊涂。 “可以。”镜片里突然跳动两个绿色的字符,游棋栎的心脏为之一颤,她试着抬眸去看冉晞旸,小心翼翼试探:“嗯?” 冉晞旸无奈地轻呼出一口气,耐着性子解释:“其实你跟兰跃的事情对双方都好,要是今天的行程对集团有益,我会跟你去。” 她试着打趣:“你也知道,我现在是棋颂的大股东,集团的利益跟我息息相关。” 游棋栎扯着嘴角,低下头没有应声。她的心脏空落落的,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她不懂冉晞旸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只是故意在气她,也不知道对方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情。失去了听力,她对外界对感知就只剩眼前冰冷跳动的字符,无法通过语气语调来体会对方的情绪变化。 可……怎么会不在乎呢? 她们明明那么相爱。 不是吗? 如果有爱,又怎么会忍受心爱之人跟别人炒作? 难道……那晚的争吵,冉晞旸说的是真话? 她其实一瞬都…… 游棋栎迅速摇头,像见了豺狼虎豹一般把这个念头抛了出去。 她不敢想。 她不敢碰。 “游棋栎。”在她纠结之时,冉晞旸不知在何时来到桌前,垂眸望向她,“我联系了l国的医生,她的医术极好,跟我的交情很深,等事情结束,我们就好好治疗,好不好?” “我查过了,这种病情的治愈概率并不低,我们冒险试一试,怎么样?” 冉晞旸的眼神真挚,像是在认真询问游棋栎的意见。可是她眼底的自信太过明显,好像她确信,只要她认真劝说,游棋栎都会答应一般。 游棋栎不喜欢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 更不喜欢自己被当作一个孩子一样对待,被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治病。 她干脆闭上眼,隔绝与外界的联系,低头避开冉晞旸的视线。 身旁好久没有动静,许是地毯湮没了脚步声,游棋栎尝试着睁开双眼,下一秒,她的脑袋猛地倾斜,扑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久违的温度环绕着她,冉晞旸揽着游棋栎的肩膀,手指一下一下地拍着。 “棋栎。”她缓缓说道,“相信自己。” “像你妈妈一样,自信一些。” 心底的震撼使得她的毛孔在顷刻间绽放,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攫取属于冉晞旸的气息。 第74章 真好。 她在心底喃喃。 还能回到熟悉的怀抱。 真好。 — 整场活动,冉晞旸都紧紧跟在游棋栎身后,密切关注对方的一举一动,游棋栎的一个蹙眉,一个犹豫,她都能迅速捕捉并理解,快步上前低头询问。 面对媒体的询问,游棋栎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而不像上一次采访那般暧昧不明。明眼人都能看出两人的关系微妙,较为识趣的记者都能迅速转移话题,不识趣的,也都被兰跃挡了回去。 “看来——”活动结束,兰跃颇感兴趣地看着眼前两人,“我之前的提议,某人是无声拒绝了。” 游棋栎看向身后的冉晞旸,回头一脸歉意:“抱歉,是我利用你了。” 兰跃淡然一笑:“没关系,都是生意人,不都是你利用我我利用你么?” “我不过是少了个走捷径的机会。”她对着两人眨眨眼,风趣道,“但是做生意,也不能把赌注都压在投机取巧上。既然联姻不成,我自有旁的办法让公司上市。” 她上前拍着游棋栎的肩膀安慰:“我从来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如果我们炒作能够利好集团,那再好不过。但合作永远是双方的事情,你不愿意,我总不能硬绑着你蹭热度吧?” 游棋栎回之一笑。她看向兰跃野心勃勃的双眸,伸手示意:“希望能在北交所的敲钟仪式上看到你的身影。” 兰跃伸手,用力握住游棋栎的手指:“迟早的事情。” “棋颂股东大会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兰跃说,“今天借这个机会祝贺你,又一次打了那三兄弟的脸。” 游棋栎:“往后这种事情怕是会成为家常便饭,记得带好瓜子前排吃瓜。” 两人相视一笑。 应付完这些媒体回到家,空荡的房间只剩两个尴尬的身影面面相觑。房间里的小猫们被拉去集体打疫苗,现下连个出声打破僵局的活物都没有。 游棋栎的手指在沙发背上流连,她的目光不时快速掠过冉晞旸的脸庞,再望向远处清清嗓子,手指敲击着皮质面料,迫切地等待对方开口。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 游棋栎故作轻松地咳了一声,抬手示意: “你先说。” 她的嘴唇干涩,稍一抿唇,就能感受到皮肤开裂的紧迫感。只是她的心思都在冉晞旸身上,无暇顾及那些细枝末节。她的手指扣着沙发的面料,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镜片,等待着冉晞旸的后话。 冉晞旸环顾四周,手臂往外随意一挥:“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们——你先休息吧。” 游棋栎的心提到嗓子眼,她抬眸看向冉晞旸,下意识上前半步,追问:“那你……”她想说让冉晞旸先行洗漱,等她处理一些琐事后再来找她。 只是两人争吵的时间太长,长到游棋栎记不清她们上一次心平气和地躺在一起是什么时候? 这段时间她们的接触只有争吵,只有借着发泄欲望的亲近,一时之间,游棋栎也不知道该怎么询问。 该怎么问她,要不要和自己同床共枕,还愿不愿意离自己近一些? 她们之间的隔阂还在,哪怕误会几近明了,可因此带来的伤害依旧存在。 游棋栎张了张嘴,终是继续低头,借着眼镜的遮挡,掩饰自己的落寞。 冉晞旸挑眉等了许久,都没能等到游棋栎的挽留。她咬了两下嘴唇,手指再度往身后一指:“那我……去客房睡觉了。” “你好好休息。” 第62章 游棋栎几乎没有睡着。 接近一个晚上,她都翻来覆去,思考冉晞旸这一举动究竟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们已经算是和好了,那么按照她们之间的关系,和女朋友睡在一个房间有什么奇怪的吗?为什么偏偏要去客房睡? 这人可从未在客房睡过的! 那如果冉晞旸并没有打算和好,之前那个拥抱算什么?那些暧昧不清的话又算什么? 这般想着,游棋栎不禁烦躁地翻了几个身,绕着房间不停转圈,不时停下来,贴着门板注意外面的动静。 直至天光渐晓,她才浅浅地睡了个囫囵觉。 她头昏脑涨,大脑因为通宵而传来阵阵刺痛。游棋栎揉了一把眼睛,随意扎起个头发就往外走。 “咔嗒”一声,锁扣合上,对面的客房恰巧合上房门。四目相对,游棋栎意外地站在原地,看着冉晞旸愣神。 起来得迷糊,她还没来得及戴上眼镜,在她的视野里,她只看到冉晞旸的双唇一开一合,像是在说些什么,只是她的耳边一片寂静,游棋栎看着冉晞旸,不知该如何做出回复。 她透过对方的眼眸看着自己的倒影。头发凌乱,双目无神,嘴唇因为刚睡醒而无意识嘟起,因为整晚的翻来覆去,身上的睡衣皱皱巴巴的,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游棋栎心中警铃大作,她几乎是动作快过大脑地扭身关上房门,背靠着门板缓过一阵后,便急匆匆地打开衣柜,寻找得体而不过于刻意的衣服。 找到一半,她突然一顿,双手向上抓起自己的头发,失声尖叫一阵,便又小跑着来到镜子前,弯着腰整理自己的妆发。 她时刻计算着时间,在冉晞旸可能离开之前及时打开房门,低着头一脸庄重羞怯的模样: “早。” 她没有直视冉晞旸,只透过镜片看向冉晞旸的嘴唇,看着她的嘴角逐渐漾开笑容,看镜片上的字幕跳出一个“早”字。 游棋栎的眉头一跳,眼眸紧紧盯着镜片上的字符。 明明是简简单单的绿色字符,却让游棋栎在其中看出些暖意来。 她和冉晞旸,已经很久没有心平气和地打招呼了。 冉晞旸将游棋栎的一系列反应看在眼里,她上前半步,停在合适的位置上,问:“饿了吗,要不要吃早饭?” 游棋栎略感惊讶地抬头看向冉晞旸。那人的脸上依旧挂着温柔和煦的笑容,她以单脚支撑重心,颇为放松地低头盯着自己。察觉到目光,冉晞旸缓缓挑着眉头,无声示意。 游棋栎心慌意乱地挪开视线。她的目光扫过镜片上浮现的微表情分析,不过一眼,就将其果断舍弃。 冉晞旸说的对,工具是用来对付敌人的。 对爱人而言,再精准的分析,再高精尖的设备也无法捕捉对方眼眸中浓厚的爱意。 她扭身背对着冉晞旸,以距离舒缓内心的紧张。 “游棋栎。”冉晞旸无奈一叹,快步跟上去,捉住游棋栎的手腕。 游棋栎跟着停住脚步,垂眸盯着两人相对的脚尖。 游棋栎……她看着镜片里跳动的字符。 现在冉晞旸都开始叫她游棋栎了。 连名带姓,好像不带一丝感情。 可她们之间的关系不是都开始缓和了吗?为什么还要这样称呼她? 冰冷的字符隔绝了游棋栎与外界的感知,她咬着嘴唇,沉浸在自己不断的猜想与解析之中,而忽略那手腕处那一阵阵细小的温暖的摩挲。 冉晞旸顺着游棋栎几乎的纹路不断收紧手指,小心翼翼地观察对方的反应。 “怎么了?”她问。 要强如游棋栎,她自然是不能将心里的那些纠结告知她人,尤其是对冉晞旸。她咬着嘴唇,将脸僵硬地侧过一定角度,声线平淡: “没什么,什么事?” 这冰冷的言语无疑是冲淡了冉晞旸一早的好心情。她低头看着握在掌心的手腕,手指微动,在松开与握紧之间纠结。她再度扫了眼游棋栎的侧脸,误以为对方对自己的亲近感到不适,便只好松开手解释:“我是想问,董事长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既然游光楣有胆对自己的亲姐姐下毒,以他的能耐,该是会留下不少马脚,我们如果能……” 温度的骤然抽离才让游棋栎猛然意识到手腕上的手指,在冉晞旸松手之际,游棋栎的手臂顺着动作前后晃动,掌心被一股风拂过,痒痒的,空空的,像是被抽走了什么东西一般。 游棋栎握紧手指,止住那一份落寞。她深吸一口气,仰着下巴看着前方。 “知道了。”她说,“我会带你过去。” 她刻意偏了些角度,观察冉晞旸的神情:“还有别的事情吗?” 话刚说完,她又忍不住再偏一些角度,好把冉晞旸的所有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好捕捉那人未能说出口的话语。 她知道,冉晞旸是个扭捏的人,只要她开口提起她们之间的事情,她会耐心留在冉晞旸身边,她会顺着冉晞旸的意,就此和好。 她们早该和好了,又不是什么血海深仇,犯不着这么浪费时间。 只要冉晞旸能迈出那一步,她就是再怎么高傲,也愿意和她重新在一起。 许是游棋栎的掩饰太过精巧,许是当前的角度巧妙地盖过她眼中的期盼与憧憬,在冉晞旸看来,此刻的游棋栎就只剩下不耐与不解。她深吸一口气,正欲开口询问,纠结两下,终是咽下未出口的话语,摇头道:“没有了,我去沙发上等你。” 第75章 希望落空,游棋栎的嘴唇不禁颤抖两下。她跟着深吸一口气,遮盖心底的失望,点头回应:“好。” 说罢,她带着些许脾气转身,故意将步子迈得格外响,好让某个迟钝的人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 — 游理的房间不算大,除了一张床与一个衣帽间外,其余都是她的办公用品,就连床边也是一张移动的小推车,方便她卧床办公。 游棋栎抬手,对着房间转了一圈,介绍:“这就是妈妈的房间,东西都在里面,要什么自己找。” 冉晞旸点头,抬腿绕着房间仔细观察。 游棋栎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董事长有什么生活习惯吗?”冉晞旸突然顿步,转身询问。恰好游棋栎跟得紧,方一转身,两人差点撞上。冉晞旸紧急伸手,揽住游棋栎的腰身稳住她的身子。 突然的靠近使得游棋栎不禁心跳加快。她以一个极其尴尬的姿势抓着冉晞旸的手腕,强撑着手重新站立,借着低头的动作掩饰脸颊渐渐晕染开来的红晕。 “她没什么爱好……”游棋栎想了想,补充,“不过她喜欢喝茶,她说喝茶能够让她静心,也能让她精神一点。” “茶。”冉晞旸又问,“她喜好喝什么品种的茶,现在还有剩余的茶叶吗?” “她倒是没什么特别爱喝的。”说着,游棋栎上前,从抽屉里拿出一罐茶叶,“按照频率的话,这一款毛尖她倒是挺喜欢的,听她提起过很多回了。” “怎么,她的死跟茶叶有关吗?” “只是有重大嫌疑。”冉晞旸接过茶叶解释,“游光楣的毒药无色无味,短时间内不会出现症状,只有长期匀量服用,才会造成器官衰竭。” “加上那种毒药在短时间内有提神的功效,我怀疑,他就是把这种东西放在茶叶罐里,所以董事长才没有察觉。” 说着,她先是在耳边轻轻摇晃着茶叶罐,再在游棋栎的眼前打开。 里头就是简单的茶叶,一打开,萦绕在鼻尖的就是独属于茶叶的香味。冉晞旸伸出手指,捻起一片茶叶放在嘴里细细品尝。 和普通的茶叶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游光楣的毒药无色无味,光光是简单的品尝怕是察觉不出什么蹊跷。 游棋栎下意识就要开口制止,只是冉晞旸的动作过快,她刚说了个“诶”,对方就已经将茶叶放在嘴里品尝。 这一举动无疑是让游棋栎有些恼火。明明有那么多办法,可她偏偏要选择最危险最直接的方法。万一游光楣的毒药是因人而异,万一她因此有什么三长两短,她想让自己怎么办? 冉晞旸这人,真的够让人…… 游棋栎的心里憋着一口气,她伸手拿过茶叶罐,“啪”的一声合上盖子。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冉晞旸被这一出弄得莫名其妙,她侧身正对着游棋栎,问:“什么什么打算?” 游棋栎皱着眉头,指腹摩挲着茶叶罐上的纹路。她的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让人憋着难受。可要真想把这口气吐出去,必须要耗费不少力气。 “就是……”游棋栎低垂着眼眸,“你对我们有什么打算。” 她怕冉晞旸没听懂,又怕自己因为停顿而失了继续问下去的勇气,紧接着说道:“难道我们要以这种尴尬的关系生活一辈子吗?” 冉晞旸流露出不解的眼神,她拿走茶叶罐,从中拾取一些样本以备后续的检测。她的动作缓慢,好似故意以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一般。 “你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很尴尬吗?” “不尴尬吗?”游棋栎当即反问,“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情侣?上下级?还是形同陌路的陌生人?” 她还想问,如果是情侣,为什么晚上不会睡在一起?如果是上下级,又为什么会亲近到熟悉对方的每一处肌肤?如果只是陌生人,她们现在同在一个房间,当初的那些过往又算什么? 这个想法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不想让自己显得喋喋不休,她也不想让冉晞旸觉得自己非她不可。 过于主动的人反而会陷入被动的状态,她要等,她要等冉晞旸主动回答她的问题,她要让冉晞旸主动回到她的身边。 冉晞旸低着头,看不清究竟是什么表情。她的手指摸索着茶叶罐,好似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这上面一般。 游棋栎被长久的沉默消耗了耐心,她啧了一声,上前正要询问对方是什么意思,就听到冉晞旸惊讶地轻呼一声,一脸欣喜地转过身来。 “找到了。”她伸长两指探到底部,从里面掏出一个通着电的微型摄像头向游棋栎展示。 “有了这个,游光楣怕是难逃法律的惩罚。” 第63章 不到小指甲盖大的摄像头连接着窄小的电源,冉晞旸抓住摄像头,扭头看向游棋栎。 “有电脑吗?”她将镜头对准游棋栎示意,“这里有内存卡。” 游棋栎当即点头:“有。”她利索地转身从窗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托在手臂上靠近。 “这是我妈妈的电脑,不过,如果我妈妈察觉到不对,为什么不及时做出反应,而是……”她没有将话说下去,而是抬头看向冉晞旸。 冉晞旸拆下内存卡,连接到电脑上,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一边操作,一边斟酌言辞。 “可能董事长有董事长的考虑,我们先看看里面都录下了什么画面。” 说着,冉晞旸双击触控板,屏幕上顿时出现一个较为模糊晃动的画面。 游理的脸庞有些瘦削,她眼底的情绪淡淡,手指捏着摄像头若无其事地将其固定在底部,确认无误后,她又用夹子扫了几片茶叶,再将夹子插在中间,确保摄像头能拍到打开茶叶罐的人的脸。随后,摄像头许久都没有动静,该是游理在电脑上确认拍摄的画面,过去许久,她才再次出现在画面中,拿着盖子面无表情地合上。 游棋栎时隔这么久再次见到母亲的面孔,她的内心百感交集,尤其是见到游理瘦削到呈现病态的脸庞,更是心疼到极致。 游理直到病入膏肓才通知游棋栎,但那时她依旧瞒着游棋栎,只说自己病重,急需游棋栎回国主持大局。 她从未向外人透露过自己的病情。 “妈妈。”游棋栎颤抖着上前,难以置信地看着画面中的游理,“所以那时妈妈就已经中毒至深,她察觉到不对,才再里面放下摄像头。” 冉晞旸点头:“估计是这样,这种毒药极其缓慢,初期就算是去顶尖的医院检查也难以查出,只有到了中晚期,才会出现症状。只是那时人的各个脏器都被毒素渗透,哪怕积极治疗,恐怕为时已晚。” “游光楣!”游棋栎红着眼眶,咬着牙齿恨恨道,“我妈妈已经对他们够好了,没想到妈妈的一次次退让,换来的是他们的得寸进尺。” 冉晞旸按下空格键,画面黑了许久,冉晞旸不断按着快进,直到画面中骤然出现游光楣俯视的脸颊,她才继续说道:“他们生来就是娇生惯养,哪怕董事长牺牲再多,在他们看来,估计也是觉得那是姐姐该做的。” “游棋栎。”冉晞旸的手悬在游棋栎的肩膀上,纠结几瞬,轻柔地按了下去,“按照董事长的谨慎性,这个房间里该是不止这一个摄像头。我们再仔细找找,说不定能找到更多证据。” “林因已经掌握了当初那场爆炸案的证据,又收买了那伙绑架我妈的匪徒,他们这段日子一直在被游光宗追杀,加上中枪的那几个都是家里的独子 ,相关人员到时都会做实游光宗的犯罪行为。到时,我们能将那三兄弟绳之以法。” “游棋栎,就快了,他们的因果报应马上就要落在他们身上了。” “他们有什么报应关我什么事?”游棋栎抬头看向冉晞旸,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眼角滑落,“我妈妈被他们害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我一直以为她是过劳,是忧思过度,没想到竟是这样非自然死亡。” “游光宗说得没错,她这辈子都没享过福,一刻都没有,她一直在被自己的命运裹挟着前进。” “正因为这样,我们更要找到确凿的证据让他们付出代价。”冉晞旸低头,心疼地为她揩去泪水,“这样,也能告慰董事长的在天之灵不是?” 她的手指缓缓滑落,轻柔地握住游棋栎的手指:“这时候最需要你振作一点,由你来给母亲复仇,这应该也是董事长命你匆匆回来,又设下这个局的缘由吧。” “对。”游棋栎深吸一口气,仰头用手背仓促揩掉眼泪,“我要亲手把那三个渣滓送进监狱,让世人看看,让我两个死去的外婆外公看看,她们的宝贝儿子究竟是怎样光宗耀祖的。” 说着,她振作精神,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寻找可疑的物品。 冉晞旸欣慰一笑,照着游棋栎的模样在房间的另一边仔细寻找。 第76章 房间里的布置小而精,冉晞旸不敢漏过一个角落,她几乎是半跪在地上,借用眼镜捕捉每个可能藏有机关的角落。 她的指腹划过光滑的桌底,依靠触感感知一切不同寻常的布置。突然,她的肌肤铬到一处,冉晞旸的动作一顿,赶忙俯身歪着脑袋查看。 那是一处与旁的地方材质略显不同的按钮,若不是趴在地上仔细观察,还真不容易察觉出不对。冉晞旸的手指对着按钮轻轻一按,按钮虽然向里凹陷,但周遭却没有一点动静。 游棋栎被她的动静吸引过来,她的双手撑着膝盖,俯身询问:“发现什么了?” 冉晞旸依旧是侧着身子,她打开手电筒,对着头顶的按钮仔细甄别。 “这里有个按钮,我尝试按了一下,没有任何反应。我怀疑,这可能是个指纹锁。”她抬起头,看向游棋栎,“要不,你来试试。” 说着,她起身让出位置,给游棋栎指出位置示意。 游棋栎内心疑惑不已,游理从未跟她说过她设置过什么指纹锁,这几十年,除了集团上的事情,游理从未找过她。 这么多年,游理一直把她保护得很好。 游棋栎伸长手指,顺着冉晞旸的指示靠近按钮。指尖与银质材料相触的瞬间,从指尖传来一阵微弱的颤动,还未等游棋栎反应过来,她们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身后那一排书架竟自动向两边展开,露出里面隐秘的办公室。 “我就说那三兄弟都能想到置办一个秘密办公室,董事长怎么会没想到。”冉晞旸一脸欣喜。 里面存放在着一些简单的办公设备,剩下的,便是各个房间的监控画面。桌上散落着一摞摞资料,从纸张的颜色来看,最为久远的,该是有一二十年那么久了。 “这是......”冉晞旸绕过桌面,随手拿起一页资料,转而颇为激动地俯身翻看剩下的资料,“院长当年的犯罪证据!”她一脸震惊地看向游棋栎。 资料上显示的,是院长这么多年的大额资金交易,与被捕的器官贩卖成员碰头的照片以及,位于福利院地下,秘密开凿的简陋的手术室。 “这些年,她都是在干这些事?”到了这个时候,游棋栎大彻大悟,“难怪她会把我送到国外,难怪她不愿意跟我联系。” “我本还觉得奇怪,就算是怕那三兄弟伤害我,可我都那么大了,为什么还把我当个小孩对待。原来,原来,她是怕牵连到我,怕被那伙人报复。” 游理偷拍的那些照片背景大多是在荒郊野岭,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个死无全尸,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人世的下场。 “她才是以身入局的那个人。”冉晞旸低声呢喃,“埋伏那么久,背负各种流言蜚语,只为给那些孩子一个公道。” “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理?”冉晞旸问,“院长当前还在服刑,如果把这个......” “当然是交给警方。”游棋栎果断回应,“这些年不只是我的妈妈,警方也在辛苦追踪案件的真相,只有把这些交给警方,由她们追踪下去,对院长进行审讯,才能找到孩子们的尸体。” 她看向冉晞旸,眼眶湿润:“二十多年了,这些伙伴们也该安息了。” 冉晞旸的嘴角抖动,一时百感交集。她回望着游棋栎的双眸,思绪不禁回到那些洋溢着阳光与笑意的午后。 最初的最初,每个孩子都是无忧无虑,满怀期待地等待属于自己的新家庭。 如果没有那些贪欲,如果能一直停在那些暖洋洋的午后该多好? “好。”冉晞旸抽了下鼻子,俯身快速整理桌面上的资料。经年的灰尘被突然搅动,呛得冉晞旸低头咳了好一阵。 “这是——”游棋栎的目光落在抽屉里的一张年代久远,被塑封的身份证。 照片上的女人该是刚刚成年,眼神还透露着稚气。她的脸颊瘦削,头发枯燥,眼窝向里面深深凹陷。她穿着简单的碎花衬衫,衣料的图案被洗得模糊。她该是头一次面对镜头,嘴角以不自然的角度向上勾起,神情拘谨地看着镜头。 右边的信息栏上写着“游亚男”三个字,只是从人像的眉眼之间,能够勉强认出,那是刚刚成年的游理。 游棋栎的指尖捏着那一张薄薄的身份证,因为年代久远,人像黑白,有不少细节早已失真,游棋栎站在原地,头顶的冷白灯光自高处照射,在她的脸上落下大片阴影。 她就这般捏着时代的身份证,与十八岁的母亲遥遥相望。 “游亚男......”游棋栎轻呼出一口气,快速眨眼掩住波动的情绪,“不,游理。” “她是游理,我的妈妈是游理,不是亚男,不是旁人的附属。” 她红着眼看向对面的冉晞旸,笑道:“我的妈妈,到了十八岁还没有自己的名字。” “但那又怎样?她亲自给自己的人生赋予了新的意义,她亲手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帝国,将自己的人生拔出了新的高度。” “光宗如何,耀祖又如何,离开父母的溺爱,他们什么都不是。” 冉晞旸停下动作,站在游棋栎的身后,与她一起凝望着手中的身份证。 已经褪色的照片就好像是那段陈旧的历史一般,褪色破旧,与新型的二代身份证相比,是那么的腐朽不堪。冉晞旸看着游理那双稚嫩却不屈的双眸,那时刚刚成年的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会想到自己的未来吗?她会想到自己将来会是一个商业帝国的掌门人,是让各个行业大佬由衷佩服的强者吗? 冉晞旸看着这双眼眸,回忆里游理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在此刻与照片重合。 她想,她能想到。在她选择“游理”作为自己新的身份时,她就注定不会成为被迫被吸血鬼侵蚀血肉的傀儡。 她是游理,她用自己短暂的一生,活出了属于自己的光彩。 “这张身份证,你打算怎么处理?”冉晞旸问。 游棋栎收拢手指,将这张像纸一样的捏在掌心。她回头看了眼一屋子的材料,毅然决然: “等我空了,我会收拾她的遗物。这段被她抛弃的过往,该跟那些无用的东西一样——” “灰飞烟灭。” 第64章 一声清脆的关门声,随即传来发动机的轰鸣。林因的背后挂着一个巨大的包裹,她往后瞧了眼身后两人,戴着手套挥一挥手,便扭动着油门消失在夜色中。 庄园再度恢复寂静,曾被两人刻意忽略的尴尬在此刻浮出水面。游棋栎咳了一声,斜眼瞥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挑起话题: “她一个人带那么多东西回去,会不会有危险?” 她担心冉晞旸没理解,又补充:“上次林因已经暴露,那三兄弟估计已经盯上她了。” 冉晞旸轻笑一声,望着远处的灯光:“要的就是被他们盯上。”她偏头回看游棋栎,“我们不是要把证据交给警方吗?” 游棋栎眯眼盯着冉晞旸的双眸,顿时领悟。她仰头大幅度地点头,啊了一声:“明白了,最好她们故技重施,这样我们......” 冉晞旸无声点头,她转身看向里屋,示意:“今天忙活了一天,早些休息吧。” “那你......”游棋栎骤然回想起她那个没有答复的问题。当时被那个微型摄像头打断,现在贸然提起来,倒有些突兀,可她又迫切想知道答案,想知道冉晞旸究竟是怎么打算她们之间的关系的。 冉晞旸在一瞬间明白,她瞄了眼游棋栎,先前的云淡风轻在顷刻间消失,她察言观色,她谨言慎行,小心道:“不介意的话,我继续睡客房。” 见游棋栎的脸色迅速阴沉,她急忙解释:“现在时间比较晚,我可能打不到车。” “或许,你介意的话,我明天——” “随便你!”游棋栎皱起眉头,斜眼瞪了冉晞旸一眼。这人后退的模样就是这般让人恼火,游棋栎不明白为什么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为什么还要刻意跟自己保持距离? 难道没准备和好吗? 那之前抱她干什么? 游棋栎越想越气,她干脆眼不见为净,侧身用肩膀狠狠撞过冉晞旸,头也不回地走回房间。 冉晞旸被撞得有些吃痛,她揉着肩膀嘶了一声,迷茫而无助地看着游棋栎离去的背影。 她本想慢慢缓和她们的关系,等到游棋栎愿意接受她了,再提及重归于好这件事。只是看游棋栎的反应......难不成,她觉得自己操之过急了? 这样想着,冉晞旸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耷拉着嘴角回到自己的房间。 -- 接连几天,游棋栎都没有跟冉晞旸产生任何交流,每当她想开口时,那人总是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或是侧身让开位置,像是不想跟她产生任何接触。这细微的动作明显是刺痛了游棋栎的双眼,哪怕之前做了再多的准备,想了再多的开场白,也在那一瞬间失去欲望。她想让对方感知到自己的心情,又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格外在意,于是每次都是冷着脸经过冉晞旸,或是刻意擦过冉晞旸的肩膀,制造一些不经意的接触。 第77章 林因已经将相关证据秘密传送给警方,这几日光宗耀祖三兄弟都没有出现在公司,不知是被警方传唤走了,还是在秘密商量什么诡计。 结束疲惫的一周,游棋栎累得脖子都变得僵硬,一进家门,她就看见在房间里忙碌的冉晞旸。她瞬间收敛豪迈的动作,注意着冉晞旸的动静缓缓靠近,贴着冉晞旸的身子擦肩而过。 这几天她们一直处于微妙的冷战之中。跟之前的那场激烈争吵不同,这一次游棋栎连吵的想法都没有。冉晞旸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游棋栎在为什么生气,她担心对方还在意当初的事情,还在意自己的图谋不轨,所以哪怕再想靠近,她也只是一味地告诫自己。 再等等。 等游棋栎原谅自己,等游棋栎重新接受自己。 清晨的光辉消散了很多顾虑,冉晞旸的肩膀夹着手机,手里倒着咖啡,不时回应: “那就好,就这样吧,看看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说话间,游棋栎穿着睡袍走下楼。冉晞旸的动作一顿,匆忙挂断电话,站在原地巴巴地盯着游棋栎。 游棋栎视若不见,她径直擦过冉晞旸的肩膀,像是没注意到冉晞旸的眼神一般就要绕到身后去。 冉晞旸眨眨眼,歪着头万分不解。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往后一揽,在指背触碰到游棋栎的手背手时及时勾住她的手指。 “游棋栎。”她轻声呼唤。 游棋栎的动作一顿,只是站在原地问:“什么事情?” 冉晞旸的手指微动,像生怕游棋栎走开一样握紧手指,转过身来。类似的动作,如今她成了恳求的一方。冉晞旸上前迈了半步,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怎么了?” “是我哪里又惹你讨厌了吗?” 游棋栎呵了一声,肩膀跟着晃动一下。她回头,眯眼打量着冉晞旸: “讨厌?是,你是很讨厌。我讨厌你一直钓着我,我讨厌你一直不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我更讨厌一直巴巴期待的自己。” “既然不想复合,为什么还要靠近我,为什么要为我鞍前马后,为什么不回答我?”游棋栎步步逼近,戳着冉晞旸的心口,“就这么想看我狼狈,就这么想折磨我吗?” 质问完,游棋栎就后悔了。 冉晞旸不过是说了几个字,就把她刺激得说了一大通,眼下自己被对方握住了把柄,握住了她离不开她的把柄。 在现实中主动多了,在感情上反而成了被动。 游棋栎万分恼怒。她不想这样的,她本应该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等冉晞旸舍不得自己,她再大发慈悲地接受她,这样,冉晞旸才会牢牢守在自己身边,才不会随时都会离开。 一切都乱了。 只因为冉晞旸的只言片语。 她转过身,想通过逃避厘清自己的思绪。 “游棋栎。”冉晞旸眼疾手快,拉住游棋栎的手腕,随即将她转回来,按着她的肩膀解释,“我没有,我只是......” 她懊恼地晃晃脑袋,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你让我听我就一定要听吗?”说着,游棋栎摘掉自己的眼镜,将它狠狠甩在桌子上,“我给过你那么多机会,是你没有把握住的。” 失去了眼镜的辅助,游棋栎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她只能看见冉晞旸无奈的双眸,与不停开合的双唇。她不知道冉晞旸在说些什么,但依经验来说,大抵不是她想听到的。 “我没有想钓着你。”冉晞旸带着游棋栎调转方向,让她靠着餐桌轻声安抚,“我只是想多给你一些时间,让你考虑清楚。” 她的眼皮轻抬,直视游棋栎倔强的双眸:“想清楚,还愿不愿意重新接受我。” 只是游棋栎听不见她的任何话语,她的眼底盛满了愠怒,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冉晞旸,好似对方做得稍有不对,她就会立刻转身离去。 “我不敢靠近,我怕我太鲁莽,太着急。” “游棋栎,我也等得很难受。” 冉晞旸的手指摩挲着游棋栎的肩膀,顺着重力缓缓下移。她一直观察着游棋栎的反应,脚跟后移,在游棋栎的面前跪了下来。 游棋栎不明所以,眼神跟随着冉晞旸的动作转移。 冉晞旸的膝盖前移,掌心在光滑的绸缎面料上挪动,从身下搂住游棋栎。她的双唇微张,贴着游棋栎的睡袍轻轻呼气,小心地隔着面料轻吻,不时仰头观察游棋栎的反应。 游棋栎微微皱眉,她心底明白了大概,只是她的眼镜被她甩在了身后,她无法明白冉晞旸究竟说了些什么。 她也不想回头拿上眼镜,事情还未明了,她不能再多做动作。 她已经主动太多次了。 环顾四周,游棋栎也没能找到能够分散她注意力的东西,她只好双手搭在冉晞旸的头上,通过熟悉的触感找回一些归属感。 带着热气的触碰让游棋栎不时一个激灵,她浑身的毛孔随着冉晞旸的动作收缩,手指按着冉晞旸的头发眯眼压制喘息。 冉晞旸托着游棋栎的后腰,嘴唇在绸缎面料上滑动。她的拇指来回摩挲着,身子弯曲,俯身缓缓亲吻上去。 “我一直在等你,你没看出来吗?”她细细亲吻着,一面抬眸瞥向游棋栎,“我怕我靠得太近让你厌烦,又怕离得太远让你误会。” “我只能时刻注意你的反应,没想到,还是让你厌烦了。” 游棋栎咬着嘴唇唔了一声,她紧紧抓着冉晞旸的头发,眯眼缓过难以抗拒的刺激。说话间的停顿让她格外难耐,游棋栎深吸一口气,掌心捧着冉晞旸的脸颊断断续续说道: “不、不要说话。” 冉晞旸抬头,睁着眼睛对着游棋栎应了一声,转而直起身细细搜寻。 “哐当”一声,桌上的咖啡被游棋栎用手一晃,扫落在地,陶瓷杯身在地毯上弹了一下,安静躺在原地。丝滑的咖啡液渗入深色的地毯绒毛,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世界在她的眼中倾倒,她的世界寂静一片,这便让她毫无顾忌地表达自己此刻的感受。她的喉咙喊到嘶哑,似是要将这段时间的委屈与不满全都释放出来。她想要这个步步后退的人明白,只要她主动,她愿意毫无保留地去爱她。 游棋栎的脑袋很快就开始混沌一片,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那微小的触感上。 游棋栎浑身颤抖,苦咖的芬芳在此刻格外浓郁。她的双腿哆嗦着从冉晞旸的后背挪开,半躺在桌子上无力地看着对方起身。 冉晞旸用舌尖舔过唇角,俯身越过游棋栎拿起桌上的眼镜。她的目光温柔,举止间流露着难以掩饰的爱意。她搂着游棋栎直起身,撩过她耳边的碎发,亲手为游棋栎戴上眼镜,再对着她的双眸一字一句道: “我一直在等你重新选择我。” “游棋栎,你会选择我吗?” 她的目光真挚,在不经意间闪烁着委屈巴巴的期待。曾有一段时间,游棋栎格外憎恨这样的眼神,因为她知道,她无法面对这样的眼神,她总是会对冉晞旸心软。 她总会忍不住给冉晞旸无限的偏爱。 只是她越是爱,她就越要让仇恨,让怨念使自己冷静,用伤人的话语掩盖自己爱得深切的事实。 “选择?”游棋栎歪着脑袋,目光一点一点地踱过冉晞旸的脸庞,“我有说我不要你吗?” 她从桌上下来,拽着冉晞旸的衣摆就往楼梯走去。 冉晞旸不明所以,她捉住游棋栎的手腕,放慢两人的步伐:“做什么?” “做什么?”游棋扭身玩味轻笑,逼近冉晞旸,“做什么都是你自找的。” 她直视着冉晞旸摘掉自己的眼镜,随手扔在一边,嘴角还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想要取得我的原谅,必然是要付出一些代价。” “我们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不拿些补偿怎么行?” “我现在听不见任何声音,所以......”她的鼻尖轻蹭冉晞旸的鼻翼,手腕猛地用力,拽着冉晞旸的衣摆迫使对方贴着自己。 “一会儿你说什么,都没有用。” 第65章 刺眼的阳光从后背轮转,逐渐变换为柔和的晚霞。游棋栎伸了个懒腰,从床头拿起手机,简单回复几个消息后,戴上冉晞旸的眼镜提醒: “时间差不多了,该梳妆打扮了。” 冉晞旸的脑袋埋在枕头里,只简单挪动两下算作回应。 游棋栎用气声嘁了一声,伸手戳着她的肩膀:“你要是想以这幅模样见人,那就继续待着吧。” “反正我是不会在胜利结算界面蓬头垢面的。” 冉晞旸依旧埋在枕头里,她的动作缓慢,如同一个树懒转过头来,眯眼看向在晚霞映衬中的游棋栎: “他们行动了?” “出发了。”游棋栎掀开被子,赤身走到窗前,俯身对着窗外的花香深吸一口气,“估摸着时间,刚好够我们梳妆打扮。” 第78章 她转过身来,一脸暧昧:“现在还不动身,是想等我服侍你吗?” 冉晞旸迅速躲开视线,仰头看着天花板喃喃:“我哪里敢?” “哦?”游棋栎款步靠近,“难道说我今天的表现不够好,让冉某人没有满意?” 她伸出手指,抚摸这自己的嘴唇一脸无辜:“那没办法了,谁让你选择我了呢?我只能以后多看看菜谱精进一下我的手艺了。” 冉晞旸长呼出一口气,无奈地瞥了一眼:“你知道的,对我激将法也没用,我不会说你想让我说的话。” “我什么都没说,怎么就成激将法了?”游棋栎双手撑在床上,悬空与冉晞旸的头顶俯视道,“冉晞旸,是你选择我的,不管你满不满意,这辈子只能跟我绑定了。” 说罢,她不管对方是什么回应,手指抓着被角一掀,不顾身后传来多么幽怨的声响,背着一床薄被扬长而去。 夜色渐浓,远处的夜空只剩临近地面的一边稍带着粉色,游棋栎卷好长发,俯身对着镜子补好唇妆,偏头看向一旁的电脑屏幕。 “来了。”她的嘴角向上勾起,对意料之中的状况感到满意,“林因那边怎么样了?” 冉晞旸拿起眼镜,将游棋栎头上的那副换了回来。 “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她的下巴微仰,十分认真地为游棋栎整理碎发,“那三兄弟现在正一步步进入我们的圈套。” 游棋栎眯着眼,任由冉晞旸为自己整理。她盯着对方认真的双眸,不经意道: “瞧你的眼神那么温柔,是原谅我之前说的那些狠话了?” 冉晞旸的动作一顿:“原来那是狠话,我还以为是你的真心话。” 游棋栎被她一噎,很凶很凶地瞪她:“如果是真心话,我们现在会这样心平气和地站在一起吗?” 她抬手敲了敲冉晞旸的脑袋,嗔怪:“我觉得你这人挺腹黑的,什么星座啊?” 冉晞旸的嘴角止不住的笑意,她听着门外的动静,捉着游棋栎的手腕朝外走去。 “当然是最腹黑最记仇的星座,你之前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里,等着我跟你算账吧。” 游棋栎:“……好嘛,等事情结束了,我们好好算一算这笔账,看看到时候是谁招架不住。” 说话间,两人来到门口,屋外的动静也随之戛然而止,冉晞旸与游棋栎对视一眼,默契一笑,一同推着大门迎接贵客。 游光楣正站在对面,其余两兄弟站在左右,再放眼望去,一群穿着黑色帽衫,戴着头盔的人站在远处围观,他们的手上都拿着各色的武器,虎视眈眈地盯着门口两人。 “哟,稀客啊,舅舅们今天来我这做什么?”游棋栎乐呵呵地问。 游光楣握拳清了清嗓,他左右看向两边的兄弟,笑脸相迎:“瞧二位这打扮,是要出门?不巧,我正有事来找你们两位。不如,你们尊重一下我们三个长辈,进屋谈谈?” 冉晞旸呵了一声,眯眼看向远处驻守的一群人:“瞧这架势,就算我们想拒绝也没办法了吧?”她率先侧身,比了个请的姿势,“既然不请自来,就别那么客套了。” 游光宗呵了一声:“什么语气,那是我姐买的房子,还真把这当自己家了?”说着,他迈开大腿,在经过冉晞旸的时候刻意撞了下她的肩膀。 冉晞旸揉着肩膀,故意用大家都能听到的音量对游棋栎耳语:“我就说块头大的人都没啥脑子。” 游棋栎噗嗤一笑:“他不仅没有脑子,还没眼看。” 走在前头的游光宗脚步一顿,伸着仅存的一只健康的手臂警告:“你说什么呢?有你这样说长辈的吗?” 余下两个兄弟见状,赶忙上前安抚游光宗,不断使眼色。 游棋栎没有理会破碎男孩的嘟囔,她从容地来到橱柜前,精心挑选两瓶红酒,手指夹着几只高脚杯款款落座。 “说吧。”游棋栎拔掉酒塞,悦耳的哗哗声与她冷漠的嗓音相伴,“无事不登三宝殿,舅舅们大晚上前来,有什么事情?” 游耀祖坐在对面,先环顾四周,妄图打个近套:“说起来,自打姐姐买下这处庄园,我们三兄弟还没来过几次,没想到过去那么多年了,还是跟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游棋栎率先将酒杯递给冉晞旸,然后再一一分发下去,靠在沙发上看着那三人表演。 许是游棋栎的目光太过玩味,又或许是她从容不迫的模样唬住了游耀祖,他咂巴两下,瞥了眼坐在一旁的游光楣,不时用胳膊肘戳他示意。 游光楣皱眉缩了下身子,拿走茶几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前几天,警方来找我们了。” “不是前几天,就昨天的事。”游光宗大着嗓门纠正。 游棋栎的眉头一挑,一脸好奇:“警方来找你们干什么?你们行贿了?” 游光楣啧了一下,“哐当”一下把酒杯放了回去。 “棋栎,明人不说暗话,在警局的时候,警方都跟我们说清楚了。” “我们都知道那是谁的手笔,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认输。” “是,当初我们觉得你还是个孩子,一直没把你放在眼里,到了今天我们才明白,我们玩不过你,我们不是你的对手。” 游光楣撇头看向两个兄弟:“如今,大哥的手废了,又背上了人命,警方正在追踪他的下落;二哥被你搅和得妻离子散,而我,我……”他抬眸瞄了眼游棋栎,“我年轻的时候犯过一些错,希望你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帮帮舅舅。” “我?”游棋栎靠着沙发,一手晃荡着酒杯一脸受宠若惊,“按照小舅舅你的描述,你们三位犯下的罪过可不是我这种普通老百姓能摆平的,怎么就想到来找我帮忙?” “况且,我要是帮你们了,我岂不是成了从犯?”她与冉晞旸对视一眼,又是惶恐,又是莫名其妙,“我不要命了啊?” “你是没这个本事,你旁边那位未必没有。”游光宗咬牙将自己一直背着的背包从身上挪下来,重重地摔在脚边,“这里就是我们三兄弟的全部积蓄了,只要能让我们顺利出境,这些钱就都是你们的。” “当然。”游耀祖适时补充,“这只是定金,等我们顺利出境了,我们会补足剩下的三分之二。” 游光宗一脸震惊地看向游耀祖,但形势所迫,哪怕心中有再多不甘,也只能咬牙咽下。 冉晞旸随意瞥了眼脚下的背包,笑答:“看样子,几位说的应该就是我了?” “想来你们该是暗中调查过我的身份,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会来找我帮忙?” 冉晞旸的身子微微前倾,垂眸轻嗅杯中的酒香:“就不怕……我出尔反尔,把你们移送给警方吗?“ 游光宗的瞳孔一震,警觉地看向两位弟弟。 游光楣给了个安慰的眼神,他伸长腿,从容淡定道:“我们既然能开这个口,自然是对你有所了解。此次,我以顾客的身份向你发出要约,依照你们组织的规定,一旦接受要约,就不能反悔了,否则,就算我们没能力追究,你的组织也不会放过你。” 冉晞旸冷笑一声:“看来,三位是把我的背景调查得透透了。” “但要是……我不接受这个业务呢?” 游耀祖自信一笑:“我知道冉助你的本领很高,但……再厉害的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刚才你也看到了,外面都是我的人,今天你们只有送我么出境这一条路可以走。” “哟。”冉晞旸直起身,回看游棋栎,“原来这不是商谈,而是威胁。” “好怕。” 游棋栎回之一笑,她撇着嘴一脸嫌弃地看着地上的背包,啧啧两声:“这么点钱就想让我们家的大刺客为你们卖命,怎么想的?” “都不够冉晞旸塞牙缝的。” “游棋栎!”游光宗强忍着怒火踢了背包一脚,“做人不要得寸进尺,你都有棋颂了,整个集团在你手上,怎么还嫌不够。” “这已经是我的全部身家了。” 游耀祖也附和道:“棋栎,你一个女孩子家家,不能有太大的野心,不然对你不好,对集团也不好。今日一别,往后怕是难以再见,舅舅送你一个忠告。” “凡事收敛一些。” “野心?”游棋栎哼了一声,抬腿翘着二郎腿,背靠着沙发细细品味那两个字眼。她的手搭在扶手上,就着暖光的灯光观察酒杯里鲜艳的酒水。 “野心怎么了?”她慵懒地抬眸,如同冷眼旁观的毒蛇一般扫视对面三人,“野心是我唯一的信仰。” “没有野心,哪来棋颂,哪来我们的今天?” “不过……”游棋栎的话音一转,“妈妈护了你们一辈子,看在妈妈的面子上,或许我可以考虑考虑。” 她站起身,弯腰为眼前的酒杯倒上酒水。玻璃的碰撞与酒水的流淌声刺激着三人的神经,他们面面相觑,搞不清楚游棋栎这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第79章 “舅舅。”游棋栎端起酒杯示意,“今日这一杯酒,就当我这个外甥女为你们送行,往后我们天各一方,各自珍重。” 隔着几层玻璃,游光楣看不清游棋栎的眼神。只是时间紧迫,哪怕今天是要他从游棋栎的□□钻过,他也能咬牙忍受。 游光楣轻咳一声,示意两个兄长一同起身。他们强挤出笑容,颤抖着双手正欲接过酒杯,不料游棋栎突然手一松,酒杯掉落在地毯上,迸溅出的酒水糊了游光楣一脸。 “我忘了。”游棋栎收回手,复又坐回到沙发上,“有些人是比畜生还要冷血无情,我何必跟畜生讲究往日情面。” “游棋栎!”游光宗何时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他挥着健全的一只手就要砸向游棋栎,只是还未走出半步,就被冉晞旸一招制敌,反扣在地上。 窗外的灯光透过窗帘不断闪烁,游光楣警觉地往后退了半步,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队全副武装的刑警便破门而入,将三人团团包围。 “你——”游光楣不可置信地瞪向游棋栎,“你给我设圈套。” 游耀祖眨巴两下眼睛,后知后觉:“所以你故意让我们走投无路,又故意放出风声,让我们抓住冉晞旸这根稻草,跟我们玩瓮中捉鳖?” 游棋栎在一片混乱中镇定地品味着红酒,随口评论:“挺好,还不算笨。” “你——”游光宗被压在地上怒目圆睁,“贱……”还没等他说完,冉晞旸一个用力,就让他痛得嗷嗷叫。 “游光宗,游耀祖,游光楣,经警方查实,你们三人犯有蓄意谋杀、危害公共安全、违法持枪等罪名,现依法将你们捉拿归案。”为首的刑警一摆手,就近的警员快步上前,将三人双手反扣押送。 “游棋栎!”游光楣被气得双眼通红,他侧过脸看向一脸悠闲的游棋栎,龇牙咧嘴地用尽最恶毒的诅咒,“你个毒妇出尔反尔,不得好死!” 游棋栎轻呵一声,连个正眼都没有给。 “过往的一切,我不计较。”游棋栎歪头一笑,“自有法律为我出气。” “三位舅舅。”她站起身,高举着酒杯满含笑意地将酒水倒在地上,“一路好走。” 第66章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光宗耀祖被捕第二天,各大媒体便捕风捉影,猜测那三人被捕的原因。更有甚者,堵在集团的门口蹲守游棋栎。 在舆论发酵之前,棋颂集团的官号发表了一则视频。 视频里,正是二十多年前那二老威胁游理的影像。在视频的结尾,游棋栎出现在画面中,陈述母亲这么多年的艰辛以及被原生家庭绑架的无奈。这一则视频在网络上引起巨大的舆论风波,棋颂的股价因为这则视频一时下跌好几个点,只不过在一些理性投资者的分析下,又转危为安,反而上涨了不少。 时代在进步,那些老一辈信奉的道德绑架反而被社会厌弃,加之那三兄弟的名字明眼人一看就能清楚这一家子是什么样的货色。她们没有谴责游理,没有将集团牵连其中。相反,因为游理的身世处境与毕生的成就,反而吸引了不少慕强者的追捧,在游理死后一年,她生前的那些顾虑倒成了最为不值一提的。 而这一则视频,恰好将集团与那三兄弟分离开来。在警方公告发布前,集团的官号发布了免除光宗耀祖三兄弟一切职务的公告,相关股份由老股东优先回购。 因证据确凿,那三兄弟被当庭判处死刑立即执行,正当大家以为游棋栎会出来声明之时,大家却惊奇地发现,这位事件的另一女主角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大众的视野范围内。 自她就任集团董事长兼任执行总裁一职以来,发生了太多事情,有热心网友整理了她的相关事迹,更是吸引了大量粉丝。尤其是棋颂成立了子宫脱垂相关基金会,更是将大众的目光转向被社会忽视的妇女身上,使得棋颂的口碑愈加牢固。 过去几个月,“游棋栎”这三个字眼才再度出现在大众的视野。 在这段时间,警方抓捕了器官贩卖集团的剩余人员,揭露福利院残害儿童的真相,在各方力量的不懈努力下,那几十具儿童的遗骨总算是能入土为安,在众人的泪光之下长眠于地底。 在警方的公告中,明确指出游理的贡献,并着重点明她无私无畏的精神,使得大家对这位未曾谋面的女士的敬重更深一层。 各种消息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了头,游理生前做的慈善,给员工的福利与为人处世的和善皆被大家熟知。她生前不屑经营的人设,因为她的人格魅力,被大家口耳相传。 正如故事的开端一般,游棋栎穿着一身孝服,头顶扎着一只小白花,红着眼眶站在游理的遗像前。她眸光颤动地扫过慕名而来的群众,喉头上下颤动两下,哽咽着开口: “游理女士,是一位杰出的企业家、慈善家,是一个好领导,更是一个好母亲。在她生前,她身上的脏水数不胜数,不少人在她身上套上了不该有的禁锢,但她都不曾正眼瞧上一眼。她以她顽强坚韧的意志开创了棋颂,为家家户户提供一段舒适的旅游体验,让每个人都能在他乡得到家的温暖。” “世人总说,她不顾家,但在我看来,世界就是她的家。她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她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太短,精力有限,所以她不屑于理会那些流言蜚语。她一直在用行动表明自己的决心,向世人证明,哪怕起点再低,哪怕有再多的挫折,只要你想,一切都有可能。” 游棋栎顿了顿,侧身看向一旁的冉晞旸。初见的那些画面历历在目,她深吸一口气,微笑道: “截至今天,我的母亲已经离开我整整一年。这一年来,我时有恍惚,看着母亲留下来的东西,总觉得她还在我身边。” “现在,看着这么多人前来悼念游理女士,我更加坚信,她一直都在,只要我们没有忘记她,她就一直在。” “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我在此宣布,为了铭记游理的贡献,为了让更多人的目光聚焦到产后女子的健康恢复上,如今棋颂的滑雪场将抽出百分之二的收入投入到我们成立的基金会,希望每一位游客都能在棋颂的旗下酒店玩得开心,也祝愿世上的每一位妈妈都不再有产后的健康烦恼。” 游棋栎摘下眼镜,同时看向那些接受资助并且已经康复的姐姐,笑着宣布:“同时,棋颂将会为产后暂时失去收入来源的妈妈们提供相应的岗位,按照市场价给予相应的薪酬,确保每位母亲在产后有坚实的经济基础与底气。如若在棋颂遇到不公正的对待,都可以在社交平台私信我,我会有专人整理,争取尽快给出回复。” “各位,我会继承游理女士的遗志,拒绝任何不对等、不合理的对待。请大家相信棋颂,相信我们。” 说罢,她当着媒体镜头缓缓走向冉晞旸,目光柔和地牵起她的手,面向众人。 “大家都知道,自我回国以来,冉晞旸女士就一直跟在我身边,我们之间经历了许多,有过争吵,也有过温馨。也正是冉女士的提醒,我才有机会了解产后女性的困境,停下脚步,聆听她们的声音。” “她是个温柔、体贴、包容的爱人,能够容纳我所有的大小姐脾气,能一点点靠近浑身是刺的我,没有她,我可能无法那么快达到今天的成就,也没办法一身轻松地站在大家面前。” “在此,我想当着大家的面对冉晞旸女士说一句:谢谢你,以身入局,一步步掉进我精心设计的陷阱里。也谢谢你,看遍我的狼狈,依旧愿意相信我,愿意爱我。” “往后余生,我这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大小姐还需要冉女士多多指教。” -- 烈日炎炎下,南市首个滑雪场里人声鼎沸,因为集团全方位的宣传,加之南市居民一生都难得见上一次下雪,更别说滑雪,开业第一天,原本宽阔的入口便早早地排满了人,大家拿着手中的门票,一面搜索攻略,一面浏览通道两边有关基金会的介绍。 开业仪式并没有繁琐的演讲,游棋栎甚至都没有出现在公众视野,而是穿着滑雪服,和大家一起排在门口,兴致勃勃地比划着,顺便听一些游客的意见。 “瞧你这样子。”冉晞旸一脸宠溺地为游棋栎扶正帽子,轻点她的鼻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没见过下雪的南方人。” 游棋栎晃动着肩膀俏皮反驳:“我是南方人呐,我的籍贯上就写着南市。” 她将手搭在冉晞旸的肩膀上,鼓着脸颊弱柳扶风:“一会儿你帮我看着点,要是跟别人撞个满怀,那多丢人啊!” 冉晞旸嗤笑一声:“我可不相信某位请了一个月的特教的大小姐不会滑雪。”她咳了两声,正色道,“某人,演戏要适度。” “请了教练又不能代表我会滑了。”游棋栎戳着冉晞旸的肩膀,一副矫揉造作的模样,“人家可不像某人,在人家治病的时候到处玩,什么时候移情别恋了都不知道。” 第80章 冉晞旸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下不来。她双手叉腰,格外好笑地看着游棋栎。 “我那是在玩吗?你在接受治疗,我不得抽空出去应酬?不然你以为那些合作是怎么谈下来的?”冉晞旸看了眼前进的队伍,抽空捏着游棋栎的鼻子,“你个小没良心的,都会血口喷人了。” 游棋栎哼哼两声,正欲反驳,前头的教练已经在叫两人的姓名。游棋栎暂停吵架的势头,昂首挺胸地挑衅道: “我们一会儿比试比试如何?” “看看是你应酬的技术高,还是我学习的本事好。” 冉晞旸哦了一声,聊有兴趣地看着游棋栎跃跃欲试的模样。她的眼中沾染熟悉的偏爱,柔声道: “愿闻其详。” 游棋栎闻言,放下护目镜,歪头打量着冉晞旸。在她的镜片上倒映着冉晞旸柔和的双眼,她的视线放远,眺望着背后一望无际的雪白世界,人造的雪花落在两人之间,填满过往的隔阂。 游棋栎收回视线,没有知会一声,便弓着身子往山脚下滑去。飞洒的雪粉模糊了游棋栎的身影,冉晞旸的视线跟随,在飘扬的雪粉中寻找游棋栎的轮廓。 身旁的教练还在不停解说着注意事项,冉晞旸放下护目镜,俯身跟了上去。 “诶——”教练被她这一动作打断,她看着冉晞旸熟练的身影,不禁打趣道,“你会玩还让我在那边讲解,浪费我那么多口水。” 陌生的冰凉触感隔着滑雪服渗透进肌肤,飞扬而上的雪粉扑在护目镜上,自高处飞跃而下的落差与腾空的刺激让游棋栎热血沸腾,她不时变换动作,不时腾空做几个高难度的动作,时时防备着身后那人不断超越旁人。 这座滑雪场也是她参与设计建造的,她比任何人都懂每个坡度的精妙之处,也更清楚对于熟练玩家而言,哪个地方更加合适。 不消一会儿,滑雪场上就只剩前后追逐的两人,她们一前一后,以相近的速度与动作暧昧追逐。只是这般单调的追逐对于游棋栎而言过于乏味,她偏头瞥了眼身后那人,突然灵机一动,不顾后果地俯身往下冲去。 她的速度本就达到极限,如今又不加以限制,若一直这么下去,早晚会发生意外。 冉晞旸的心一紧,来不及多加观察,她挥动着滑雪杖,极尽所能地俯冲逼近游棋栎。她的速度快到若是撞上石头,能让自己原地粉碎性骨折的程度。冷冽的空气通过滑雪服的缝隙钻入她的鼻腔,冉晞旸快速越过游棋栎,一个横扫,拐弯撞向疾驰的游棋栎。 “啪”的一声巨响,雪粉飞溅,冉晞旸松开手中的滑雪杖,抱着游棋栎在雪地上滚了几圈。地上的雪粉沾在她们的长发上,冉晞旸搂着游棋栎,抬手摘下护目镜,又是后怕又是无奈地对着飞舞落下的雪花大喘气。 她早该知道的,这又是游棋栎设下的一个局。 只是这一次,她依旧是甘愿入局。 冰冷的雪花贴着脸颊,也难凉血脉之中奔腾的激情,游棋栎摘下护目镜,枕在冉晞旸的手臂上看着自己亲手打造的冰雪世界愣神。她静静感受着冉晞旸的一呼一吸,看着雪花如同童话一般绕着她们飞舞。她仰头看向冉晞旸通红的脸颊,含情脉脉: “冉晞旸。” 冉晞旸的双唇微张,垂眸看向游棋栎。 游棋栎微微摇头,用气声一笑,侧身钻入冉晞旸的怀中与她一同沉浸在这寂静的浪漫世界。 雪花扑在她们脸上,融化在她们的嘴角,她们静静相拥,好似在这雪白的世界沉睡了一般。 游棋栎摘下手套,手指描摹着冉晞旸的轮廓。 她其实想说,谢谢你明知是计却依旧甘愿以身入局,她想说,她其实从未在乎过她的欺骗,她还想说......可转念一想,所有苍白的话语远远不能诉诸自己满腔的爱意。余生很长,那些未能说出口的话,不如就用生活的点滴弥补。 往后余生,不再有算计,不再有猜疑,就算是设局入局,也只能是她游棋栎专门为冉晞旸打造的甜蜜陷阱。 她知道,冉晞旸永远,甘之如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