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魔的错误打开案例》 第1章 《魅魔的错误打开案例》作者：砚玄【完结】 文案 魅魔，拥有惊人美貌，必须依靠亲密行为才能存活的低等魔族 由于具备随契约者心意自动换装的种族特性，非常适合用来不可描述 作为立志成为剑圣的男人，不幸穿成魅魔后，风时努力想要逃离宿命，被契约阵拉出来的那一刻，他的内心无比绝望 直到发现他被换了身古代长袍，手里还拿着根贤者之杖，作为契约者的漂亮青年满脸激动—— “精灵古阵诚不欺我，居然召唤出了传说中的金手指老爷爷！难道说，我是小说主角么？” 风时：“？？？” ……这对着他的神仙颜值喊老爷爷你是认真的？ 等等精灵族长生不老就算是老爷爷也可以很美貌，那没事了，这个剧本他接了！ 然而，由于情商高超智商爆表演技优秀，他的金手指老爷爷之路充满了翻车，还好自家契约者拥有强大的脑补能力： “金手指都是有限制的，什么事都让老爷爷做了，还要我这个主角干什么？” “出问题一定是因为我自己不努力！” 就这样，中二精灵与废柴魔族在逆天而行的道路上渐行渐远，成功翻身逆袭，改变命运 一切似乎都很美好，但风时的车车却彻底翻掉，再也扶不起来了 本在黑暗泥沼里挣扎求生的青年，如今已加冕精灵族的皇冠，指尖轻绕淡金长发，沉碧眼眸幽如深潭，很想尝试一下魅魔的正确打开方式…… “好啊。” 枯骨王座之上，已经成为魔王的妖孽美人指尖轻勾，缀着颗饱满桃心的狭长细尾亦随之轻轻摇晃，“……你敢么？” 【食用指南】 #沙雕中二的绝美精灵and只想练剑的妖孽魅魔，精灵是攻。 #甜甜爽爽未来西幻，更新时间上午9点。 #一切情节为有趣服务，可能存在令极端攻控受控不适的内容；主角攻性格如文案，雷的话及时止步，不要按头作者改人设。 #沙雕欢乐向，目的是给大家带来快乐。如果无法快乐也请友善发言及时止损，不要破坏他人的快乐，比心。 - 内容标签：年下 穿越时空西幻 成长 反套路 搜索关键字：主角：风时，艾尔文斯 一句话简介：魅魔不是这么用的！ 立意：无论何时也不要忘记，梦想与勇气。 第1章 魅魔，是地底生物中最善变，最堕落，最贪得无厌的种族。 不过其中也有例外。 比如23号观察对象。 和外面的娇艳贱魔不一样，他是一个有理想的魅魔，魔生目标是成为一个强大的法师。 他追求知识与效率，无法忍受混乱放纵的生活方式。成年魅魔需要通过性行为摄取生存所需的能量，这在他看来是无法忍受的低效。于是他通过一系列复杂而精密的运算，开发出了不需要通过性行为，也能够摄取能量的方法。 这让风时一度对他寄以厚望。 ——然后，23号成年了。 【火月23日，迎来成年的23号迫切需要进食，于是尝试了新的进食方式。从其接下来做了一天的研究来判断，效果相当理想。】 【火月24日，23号被施法者召唤，回来后开始进行性行为。】 【火月25日，性行为。】 【火月26日，我对23号进行了提醒，似乎起到了当头棒喝的效果。23号锤胸顿足：“卡内基啊卡内基！你怎么能如此堕落！难道你已经把成为法师的梦想忘了吗？” 我告诉他，人类有句古话，“吾日三省吾身”。23号十分认同，表示绝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火月27日，性行为。】 【火月28日，性行为。】 …… 今天是火月43日。风时以近乎飘行的姿态来到了由黯石搭建的多角塔下。 这曾经是座法师塔——进行奥术研究与魔法实验的场所，然而如今，即使隔着厚重的墙壁，也能听到里面躯体碰撞的湿靡声响。 风时叹了口气，抬起了手，在观察笔记上写下： 【火月43日，性行为。】 由灰黄色的特质纸张装订的册子升腾逸散作魅紫色的烟雾，与他同为半烟雾形态的身体融合到了一起。风时从大开的窗子飘进了黯石塔的二层。 没有灯。不过他拥有作为地底生物标配的黑暗视觉，依旧能够看见各类法术书与魔法卷轴零乱堆积在操作台上。尽管没有色彩，但却有着极高的清晰度，就连表面因闲置太久而蒙上的薄薄一层尘埃也一清二楚。 一番挑捡过后，风时将用得着的一些资料雾化收起，循原路飘了出去。 这个过程中碰到了一些禁制，使得卡内基得知了二层实验室所发生的事情。他来到窗口方向，风时回望了一眼，目光和他在空中交撞。 “之前抢我铸剑材料的回敬，卡内基。” 他做好了和卡内基干上一架的准备，但卡内基甚至没有追。这是因为身材高大的炎魔从他背后扯住了那对出于情趣的目的而调整得精致小巧的魅魔翼翅，把他给摁在了窗台上。 深红的长发在他光洁的胸膛流淌。 容颜艳丽的青年眉头微皱了一下，但并不是出于愤怒，“反正那些如今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平静地说，“风时，你也是一个魅魔，你以后会知道，那些东西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风时没有反驳。 他承认他的命运很有可能确如卡内基所说。 卡内基之所以是23号，自然是因为如此画风清奇的魅魔前面还有22个。 他们有的很优秀，有的很幸运，还有些不仅优秀而且幸运，但却统统没能挣脱魅魔的宿命，更不用说他这个无比普通，而且还特别倒霉的了。 风时有充分的理由认定自己特别倒霉——不倒霉的话他也就不会穿到这个鬼地方了。 他本不属于这里，也并不是魅魔。 关于过去的事情他有很多早已遗忘，但有时午夜梦回，却是常常会置身在另一个世界——冰冷沉黯的钢铁森林里，投影在空中的文字变幻着华丽的光色，大大小小的飞行器时不时从头顶掠过，在光影间穿梭；白昼时天边会升起一颗炽橘颜色、名为太阳的恒星，它的光撒在身上，让人感觉暖暖的。 穿越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阳光了，毕竟这是个地下城。 有些品味独特的高等邪魔会用昂贵的魔法耗材在自己的住处模拟出阳光的效果，但风时这里，唯一能发光的，只有一些蘑菇。 一盆发光蘑菇像是台灯一样在桌子的左首摆着，风时还原了雾化的资料，让冷淡的青白色幽光把书页映照得微亮。 然后又把笔记摊开在了一旁。 【包括卡内基在内的23个魅魔，堕落的原因很统一，都是由性行为开始的。】 【进食与性行为，都能够促进生命的延续与基因的传承，故此本能决定了生命体进行上述行为时，能够感受到由衷的快乐；而对于魅魔来说，性行为与进食是一体的，叠加在一起，就是双倍的快乐，这是令魔无法拒绝的诱惑。】 【天才法师23号通过新式进食方式来规避双倍快乐，但却惨遭召唤——魅魔成年后很快就会受到召唤，而施法者召唤魅魔的意图毋须多言。作为契约生物，很难违抗契主，但凡被召唤就会被迫快乐，但凡快乐就会选择堕落，所以，必须在成年之前的这段时间里，找到方法对[契约召唤]进行阻断……】 从卡内基处得来的法术书提供了许多有价值的信息。可以对用以阻断传送的魔法阵进行进一步的完善。 时间无声流淌着。当早生的蘑菇凋败腐化成一泓荧光汁液，新生的蘑菇在略有些辛辣的独特气味中隆起，生长，舒展菌帽，把漂亮的网状菌裙垂下来，逸出如萤火虫的微光孢子在空气里悬浮，风时的工作终于有了结果。 【现需要更多的魔法材料：雷矿砂，幻木草，银叶果，山居狼蛛的钩爪，地侏特产研磨剂……】 他起身前往交易区。 卡斯特罗地下城交易区，是黑暗精灵领主西弗法尔的直属产业，有恶魔卫兵在此巡逻。 不过就在恶魔卫兵的眼皮子底下，便有一个魔兽人与啸惧魔推搡撕打着，它对此丝毫不作理会，直到撕打进化成撕咬，魔兽人利齿交错的大口张开，几乎扯去了啸惧魔的半个肩膀，邪魔发出凄厉到堪可刺破耳膜的嚎叫，颤抖着将一袋魔石递到——更确切地说是抛到了它的脚下。 卫兵用它那黑红色的蹄爪扒拉了一下，觉得成色尚可，这才擎出那形状狰狞的三叉戟，把两个给隔开了。 啸惧魔蹒跚着离去，脚步声虚弱而黏湿。魔晶石灯拉长了它的影子，比影子更长的是那浓稠的血液在它背后拖出的一道闪亮的痕迹。但当一个脏兮兮的泥怪如墩布般蠕动过去，不甚整齐的石质地板便变得格外干净了，唯留魔之血那酸苦的气味犹在弥漫着。 第2章 风时走过一个个摊位，对这些早已见怪不惊。 红发的地精接过十块魔石，点了点头，把三颗圆润饱满的银叶果交到了他手里。风时将果实放入革袋，待要转身离开，却被隔壁售卖武器盾甲等锻造品的黑矮人给拉住了。 也许是因为刚刚他把那几柄单手剑多看了几眼的缘故，“我没有购买意愿，”他澄清，“只是看看而已。” 然而矮人钳着他的手却没有丝毫的放松。 风时回过头来，视线向下，对上了一双闪烁着贪婪之光的小黄眼睛。 “来给俺松松筋骨啊，”矮人满脸垂涎之色，“漂亮的小魅魔？” 风时感到很是错愕。 “你为什么会向我提出这么不合常理的请求？”他把矮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你的筋骨确实非常紧实，但这是由你的种族与锻造职业所决定的，如果你需要求医应该去找氏族萨满或者黑暗神官，我作为一个魅魔，显而易见无法为你提供帮助。” “……？” 黑矮人愣住。 风时试图抽回手。但黑矮人并不打算放开他——不仅不放开，还粗鲁地把他往怀里拉，同时连球炮般地开始骂脏话。 脏话里混有很多发音奇特的矮人语单词，风时听不懂，但结合通用语上下文可以判断，这应该是与性行为有关的意思。 “原来你打算和我进行性行为，为什么不直白一点呢？”他说，“你这样拐弯抹角的让我很难弄明白你的诉求。” 黑矮人又愣了一下，抬手挠了挠那一头乱蓬蓬的棕发，不再说脏话了。他把一套护甲哗里哗啦地踢到了一边，“所以，我们干脆就在这儿——” “但是你说了并不意味着我就会答应，毕竟你的颜值远远达不到标准，”风时说，“而且我还没有……” 和这个魅魔交流有点困难，黑矮人已经没有耐心听他说下去了，拉着他便要把他按倒在摊位上。 但被他扣在手中的纤细手腕却是逸散作烟雾突然消失。用力过猛再加上力道使空，长相丑陋的矮个子一头栽向地上，好巧不巧地把脑袋扎进了一个为巨魔打造的头盔里。 他的身体整个儿颠倒了过来，一双小短腿在空中弹腾着，滴溜溜地一连转了好几个圈，如不倒翁般，愣是够不着地。 笑声从旁边的摊主与顾客中爆发出来。风时以飘荡的姿态退到了两步之外，补全了还没来得及说完的句子：“……我还没有成年。” 烟雾重新凝实成手臂。他拿出了笔记。 【似乎应该对黑矮人是否为‘智慧生物’重新进行评定，不过也许单纯是这个个体存在严重的智力障碍。】 【这或许便是除工艺局限之外，他所打造的剑刃质量极差的另一原因。】 【……白瞎了那些好材料了。】 完成记录，风时飘行离开。背后哐里哐当间杂着一声闷响，是黑矮人终于与他所热爱的大地来了一次亲密接触，接着便用掺着矮人脏字的通用语又一次破口大骂起来。 不过，却是并没有继续拉扯他的意思。 没有人会去和一个未成年的魅魔拉拉扯扯。这当然不是因为什么未成年魔保护法（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存在），而是因为未成年的魅魔没有实质，所谓的身体不过是由一团凝实的烟雾。 谁又能强迫一团雾气做什么呢？ 所以黑矮人粗声粗气地要风时等着。 ……本来他也不会弄错，都怪这个小魅魔单从外表来看和成年魅魔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不过这倒是件好事，这意味着他马上就要成年了。 “万分期待，顺便祝你生意兴隆，”风时欠身，风姿优雅，银色的卷发有如海浪般从肩膀垂泻而下，“毕竟到时候你的财产就是我的财产了。” 他前往下一个摊位，继续寻找材料。 制作法阵所需要的材料种类很多，有些少见的材料未必有人出售，一次买齐是不可能的，需要多来几次碰碰运气。 风时用了许多天的功夫，方才把阻断阵所需的一应材料给凑齐。 接下来，就是检验研究成果的时刻—— 他成年了。 第2章 有着一双灰色眼睛的少年从早晨起就很兴奋，因为今天是他的成年礼。 温斯顿家族的子嗣，在成年礼这天，会在家主的亲自带领之下，前往祖宅参观。 那是一幢城堡式的古老建筑，在河边的缓坡上矗立了漫长的岁月，到如今无论是建筑本身，还是内里的陈设，都已是无比珍贵的文物。 出于保护的目的，古堡早已封闭。唯有碰上重要的节日会仪式性地使用一下大厅，其它区域都是禁区。 家族里的哥哥姐姐成年日都参观了古堡，出来后，每个人都显得大受震动，仿佛世界观都遭到了颠覆。这让他越发好奇起古堡里究竟有什么，但任他怎么问，他们都不说，只告诉他，等你成年后就知道了。 如今总算轮到他了。 “辐射会对文物造成影响。进入祖宅不可以携带任何智能设备，”家主汉默温斯顿，一个威严的中年人，在带他前往祖宅之前，首先提醒道，“把该留下来的都留下来。” “哎哎！” 少年把手机交给了母亲保管，然后激动地向他奔了过去。 汉默用审视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还有你的表。” “啊，这就是个运动手环！”少年讶异，“这个也要摘？” 汉默声音变冷，再次重复了一遍：“任何智能设备。” 少年因他过于严肃的声调而感到忐忑无比。汉默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于是在进入古堡后，便开口向他解释了严格要求背后真正的缘由。 “手机的应用程式，会自动唤醒并在后台悄悄录音。你应该有这样的经历，有时你和别人闲聊时说到了些什么，用不了多久就会在一些应用上看到相关的广告推送；而运动手环则会记录并上传你的行动轨迹。绝对不要小瞧乌斯卡星人的大数据。” “乌斯卡人的大数据……” 少年喃喃重复了一遍，感到一丝紧张。 乌斯卡人是这个星球的统治者，他隐隐意识到，今天家主要带自己看的，也许会是一些危险的东西？ 他猜对了。 密室的光线如黄昏般晦暗，他在家主的引导下，试探着把手放在一本古老的人皮书上。 海量的信息瞬间借由触媒的链接疯狂涌入他的脑海。“看”着那在精神领域一幕幕轮换的画面，他的眼睛瞪大，嘴巴张开，膝盖在簌簌地发抖，带动得整个身体都在摇晃。 当信息的灌输结束，少年趔趄了一下，扑嗵一声便委顿到了地上。 汉默向他伸出了手。 “伯、伯父，”少年在他的帮助下，费力地站起来，结结巴巴地开口，“这些……都是真的……？” 汉默看他的目光如看一个傻瓜：“经历了这些，难道你还有所怀疑吗？” 少年张了张嘴巴，没有说话，自己也觉得刚刚的问题着实愚蠢。 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哥哥姐姐参观过古堡后都是一副三观炸裂的样子——实话说，接触到了这些信息，世界观不炸裂才不正常：“真的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我们这、居然是个魔法世界？！” “在我们的世界里，魔力是潮汐一般的存在。你刚刚所接受到的记忆信息，来自万年前繁荣的魔法纪元，而如今，却是魔力衰微的枯涸时代。” 汉默讲述，语气平缓而沉静，身旁少年在持续震惊，但这对作为家主的他来说，不过是隔段时间便要来一次的例行公事： “随着退潮期到来，强大的魔法渐渐失去了原本的威力，精灵，人鱼，矮人……甚至巨龙，这些对魔力有着高度依赖的种族也逐渐走向了消亡。 “大陆上唯一留存的种族——人类，还没有在时代的变迁中找到方向，便迎来了异域的乌斯卡人以星源驱动的利炮与坚船……” “但是我们历史书上写的，是乌斯卡人帮助泽坦人民脱离愚昧，走向繁荣与发展。”少年声音低低地说。 “因为历史不过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汉默回头看了他一眼，“好在如今，漫长的落潮期已经过去，魔力再一次迎来了复苏。尽管缓慢，但已足够使我们看到希望。” 说到这里他走到了一旁，把人皮书收进了一个古老而精密的保险箱。 “赢得这场战争需要海量的超凡者。家族会对你们是否有超凡天赋进行检测。因为魔法耗材太过珍贵，天赋检测每年仅组织一次，今年的在一个月之后。如果拥有天赋，家族会对你倾斜资源，帮你走上超凡之路。” “我、我到时候可以参加？！”少年迫切地确认道，眼睛里有亮光在燃烧。 “适度运动，调整作息，好好准备，”汉默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每个人有且仅有一次机会。” 第3章 “好的伯父，我一定会认真的！”少年拍着胸脯大声保证，而后忍不住又追问，“那个，那个，既然现在已经魔力复苏了，像精灵，龙，这些传说生物，也会再次出现吗？” “……” 汉默没有即刻给出答案，角度的缘故，少年并没有看到他脸上晦暗不明的神色。 “——谁知道呢。” …… 淡金色的长发有如绸缎般从轮廓微尖的耳际滑落下来，洒在泛黄的卷轴上，不过很快，便又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重新掠了回去。 艾尔文斯在发丝落下来的时候阖了阖眼睛，就算是完成了一次休息，随后再次将视线移向卷轴上那繁复而又华丽的古老文字。 ——精灵语。 这个卷轴记载了一个召唤阵。他无从得知法阵到底会召唤来什么，因为这个卷轴是残缺的。 好在法阵的制作方法还在，用尽了所有的存款后，材料也勉强凑得齐，尽管里面大多数是他通过材料学知识精心选择的替代。 “魔疮木粉末，榧木根，哈迪亚银矿砂……” 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把他的桌面给弄得凌乱，艾尔文斯按照卷轴的记载，小心地对各类材料进行配比。 把全部身家都赌在一个用途不明效果未知的法阵上，似乎有点荒唐，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距离天赋检测还有一个月。一人一次机会，而他已经检测过三次了。 多出来的机会是身为家主的父亲努力为他争取过来的，拿出的理由是他有精灵血统。 精灵是长寿的种族，随之而来的是发育要比短命种迟缓。他受到精灵血统的影响，自是不该与纯种人类使用同一套标准。 这个理由可以说得过去，但依旧承受了相当之大的压力。毕竟每多一人次参加检测，都会对珍贵的魔法材料造成消耗。 下一次，会是最后一次。如果在这次检测里，他依然没有觉醒魔法天赋，那么，通向超凡的大门就会永远对他关闭。 “岩盐，淬火枫油，莫西法晶粒……” ——必须找到破局的方法。手中的残卷是从母亲留下的魔法书书脊夹层里找到的，同样是来自远古的精灵遗物，艾尔文斯相信它绝不对坑自己。 所有的材料都已经准备停当，除了绘制法阵所需的魔精之血。 如今这年间到哪里也不可能捉到魔精，艾尔文斯拿过闪耀着冷光的小刀，在喷洒酒精完成消毒之后，对着自己的手臂划了下去。 他决定用自己的血。 鲜血大滴大滴砸进玻璃器皿，很快便将其底部全然覆盖，上方的灯照为它赋予了流动的光泽，那是一种新鲜的殷红。 收集了约十摩特的鲜血，艾尔文斯简单处理了刀伤，用绘笔把有着黄金般色泽的药水均匀地调和到血液之中，在地板上缓缓画下了法阵的起笔。 作为一个混血精灵，一般来说，血脉在经过了三代的稀释以后，外表上便会完全失去精灵的特征，但他不同。 尽管始终没有检测出魔法天赋，但艾尔文斯依旧相信，他身上存在着不凡之处。 ——也许，会有用？ 第3章 【成年后最大的感觉就是饿。】 【很饿。】 风时无力地抬手掠了掠头发。 过去他只是魔雾的时候，只需要吸取空间中游离的魔素就可以生存。然而现在，他从无等级的魅魔幼体，变成了九等的成年魅魔，空气中的那么一点游离魔素对他而言杯水车薪，已经完全没有用了。 ——不想饿死的话，就必须进食。 风时将手伸向摆在桌子一角的单刃长剑。 魅紫色的烟雾氤氲。闪烁着寒冽光芒的剑刃化作了一只漆黑纤薄的皮制手套，严丝合缝地包裹住了他的右手。同一时间，笔记本连带着自制的金属笔同样变成手套，戴在了他的左手上。 他站起身，往外走，身上的衣装也同步发生了变化。 原本是轻盈柔软的居家服，而现在，已变成了一袭漆黑光滑，装饰着一枚枚金属亮钉的紧身皮衣。是制服的样式，然而风格大胆而开放，由肩到背，大块肌肤浑不在意地暴露在外，被他种在屋子里的发光蘑菇照出冷白的微光。 这样的外观是他借鉴记忆中广受好评的限制级作品来设计的。而完成换装的同时，作为魅魔的种族特征也完全显现了出来。 弯曲螺旋，s形向斜后方生长的魅魔标志式犄角从银浪般的发丝中延出；极长且纤细，亮黑色的尾巴在身后微微摇晃，一颗圆润饱满的小巧桃心坠在末端，一抹神秘的幽紫随光照而缓缓流淌。 线条流畅的蝴蝶骨下，妖孽邪冶的黑色翼纹浮离了皮肤，在魔法光尘中化作了一对巨大的恶魔之翼。魔力气流在翼翅边缘涌动，随时可以带他离开地面，不过在计算了一下飞去热闹的地方觅食再飞回来大致需要多长时间之后，风时重新又把翅膀给收了回去。 ——阻断阵布设在屋子里。如果他途中不幸被召唤，很有可能来不及赶回来。 所以最好还是在门前等待。 在门前不远处，生着一株有着灰白的枝条、漆黑的叶片，树干粗壮已有不少年头的地底柳树。虬劲的枝桠有如濒死的魔鬼那不甘的手爪一般，斜斜伸向一旁或可称之为道路的谷地上。 风时跃上了一根看上去最为舒适的枝桠。用同样参考某限制级作品的动作侧身躺下。 然后，释放出了饥饿的气息。 …… 吸血鬼尼特是从地表下来的。 他刚刚饱饮了人类的鲜血，正在琢磨要如何发泄他此刻过于旺盛的精力，凑巧，便发现了一个饥饿的魅魔。 魅魔是一种很奇特的生物，自带魅力值加成，越饥饿，便越诱惑。此刻所能够感知到的气息诱人到几乎让他无法自抑，尼特飞快地寻向那诱人的魔力源头，当视线穿过灰黑的柳条，看到那以手支颐懒散侧卧的魅魔，他的心脏，瞬间开始以让他都感到不可思议的幅度在胸腔里碰撞。 这是穷尽他所知的任何词汇都难以确切表述的惊艳。 即使抛开饥饿所带来的魅力加成，这个魅魔也太美了。种族的特性决定了魅魔的颜值普遍不低，但也从未有哪个魅魔能像眼前这位一样，漂亮到这种程度的。 尼特一向只选女性作为亲密对象，但这一刻，性别已经不再是问题了。 风时垂眼看着吸血鬼向自己快速接近，金属笔在纸面上快速地书写着—— 【成年后的第一次捕食。产生了些许的紧张情绪。不过还好，之前已经考虑到了初次捕食会感到紧张的可能，并对此作好了预案。】 【接下来只要按预案来操作……】 笔记本重新幻化作手套，风时一点一点勾动唇角，向尼特露出了一个练习过无数次的服务业从业者标准的120°微笑。 并字正腔圆地念出了预案中准备好的台词： “大爷，上来玩呀。” 然后发现好像漏掉了个问候语又赶紧补上：“哦哦你好。” 尼特：“？！” 吸血鬼的脚步猛地一下就刹住了。 这个魅魔怎么看起来奇奇怪怪的……简直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向外释放可疑的气息。 虽然很漂亮但也不值当用性命去冒险，邪恶混乱的地底世界杀魔可不犯法，要不……还是算了？ 风时懵逼地看着这家伙居然又向后退了回去：“？？？” “不好意思，请不要走！”他连忙尝试挽回，“我刚刚成年，业务有点不太熟练，不知道这使你误会了些什么，但我只是想要吃些东西而已。” 尼特又转过了头打量着他：“……刚刚成年？” 眼前的魅魔九等下阶，确实是刚刚成年所会具备的实力；而从他所释放出的气息的诱人程度上来看，也的确是很饿很饿，就像从来没有吃过东西。 警惕之心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浮上心间的惊喜——他居然可以碰上一个贞洁的处子魅魔！这是多好的运气！ “放轻松，”吸血鬼重新走向他，那还算英俊的脸上绽开了格外温柔亲切的笑容，“哥哥会教你要怎么当一个成熟的魅魔的。” 风时重新回归预案，向他还以礼貌的微笑： “噢！那可真是太谢谢了，好心的先生。” 他作出邀请的姿态，向旁边让了一让，好让这位吸血鬼先生上来。 而同一时间，右手已是以支撑的动作无比自然地移动到了背后，在尼特看不到的角度，皮制手套升腾作魔雾，无声还原成了长剑的本来形态。 成年男性吸血鬼，九等上阶。在这个接近地表的低等区域，已经算是不俗的实力。 整整比他高了两个小等级。 魅魔原本也不是擅长战斗的种族，以他目前所拥有的天赋能力，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过的。 不过，没关系。 他有剑。 第4章 狭长而妖孽的魅紫眼眸，在吸血鬼接近的瞬间便被澎湃的战意点燃。 闪耀冰芒的剑刃宛如一道流星划破黑暗，熔银般的长发在空中翻出华丽浪卷。血色的眼瞳里一点凛冽的剑光飞快放大，尼特不由得惊叫出声，自眉心感到死亡逼近的恶寒。 恐惧，惊异，震撼……鲜活的情绪在不死者心中交织，尼特提醒自己冷静下来。作为一个吸血鬼，在这种情况下他应该…… 只可惜剑的速度大大超出了他思考的速度。九等上阶的吸血鬼什么都没用出来，就被一剑贯穿，钉死在树干，然后脖子也被喀嚓一声清清脆脆地扭断。 风时当然知道，吸血鬼是不死生物，拥有惊人的自愈能力——这样的话能让他暂时老实一点。 长剑再次幻化成手套。风时提着尼特的领子将他拖到了房间，束缚在了一个法阵里面。 …… 时间让尼特脖颈的伤势得到了修复，他的眼睛动了一动，醒了过来。 头顶是粗糙的天花板。不远处几丛蘑菇发出清冷的光。如今他被迫躺在潮湿的地面上，一个魔法阵抑制着他的力量。 “哥哥哥哥哥！”年轻的吸血鬼惊恐地大叫出声，“现在你是我哥！你要做什么？” 脚步声响。银发的魅魔走到了他身旁。“我只是想要吃些东西，”他说，“刚刚已经和你说过了。” “呃……” 这样的答案让尼特的心脏缓缓落回到了肚子里。 “你是第一次，怕疼，所以想把主动权握到自己手上吗？”吸血鬼热情地说道，“可以和我说啊！我肯定乖乖配合，没必这么动刀动枪的。” 一边说着，一边试着挣动，但这个束缚阵已经完全把他给压制住了，“你看，我现在连裤子都脱不了了。” 听起来是不要命了的危险发言。不过对于魅魔而言，这样的态度是身为食物应有的自觉，并不构成冒犯。 风时缓缓蹲了下来，把在这时显得有点碍事的银色的大波浪向后掠到了背上。 尼特看着他那线条完美的下颌，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此刻的他已经完全不再紧张，反而隐隐感到期待：“那……你是打算自己来吗？请。” “谢谢，”风时很有礼貌，“那我就开动了。” 他凑得更近。魅魔的气息姿肆扑在尼特的脸上。 带着一点近似于草木的清新，但却远比那靡丽的浓香还要更加令人沉沦。尼特的心中越发地兴奋。这就是清涩的处子吗？……果然和那些风骚放浪的娇艳贱货就是不一样。 他的手被银发的美人拉了起来。 ……刺激，实在太刺激了，吸血鬼忍不住心想。今天的经历一波三折实在太过离奇，恐怕脑洞最大的吟游诗人都不敢这么编——谁能想得到开门迎客的饥饿魅魔会突然掏出一柄大宝剑？而用大宝剑袭击恩客的原因，只是为了在进食过程中获得主动权？ 那么接下来，就是自动送上门来的，让人血脉贲张的…… 血脉贲张的香艳场景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手腕猛地剧痛。 尼特费力地将眼睛转过去。 魅魔用小刀深深割开了他的血管，正在放他的血。刚刚他的视线完全被他那过分漂亮的脸蛋给吸住了，再加上这里的光线原本也有些晦暗，以至于他竟没有发现，这家伙手里碰着一个陶碗—— 好特么大的一个碗！ 尼特瞬间又惊悚了起来：“你干什么？！” “不是和你说了吗，我饿了。” 风时看着吸血鬼那深色的血液汩汩地涌进碗里，耐心地解释说，“新式进食方式并不需要与你进行性行为，但必须摄入你的体l液。精l液的效果是最好的，不过让人恶心，而且获取很麻烦。唾液汗液与尿液以同样的理由排除，如此一来，血液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尼特眼睛缓缓瞪大：“？？？” 这魅魔怕不是有什么大病，这什么见鬼的进食方式？ ——而且他一个吸血鬼怎么就被别人给吸血了？ “为什么一脸见鬼的表情？”风时感到很是疑惑，“你刚刚明明主动向我发出了邀请。” 尼特竟无fuck说：“……” ——我邀请你做的是这个？ 风时又戳了他一刀：“我这么吸对吗？无论是容器还是别的什么，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吗？你看你的伤口正在飞快地愈合，我是应该隔一会儿捅你一刀呢，还是应该保持刀子切入血管，不拨出来呢？” 尼特：“？！！” 长这么大还从没受过这样的侮辱，年轻的吸血鬼顿时暴怒，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风时连忙澄清：“不要误会，我只是单纯在请教，毕竟你作为吸血鬼，在这方面应该比我有经验。” 尼特：“…………” 行了，够了，不要提醒他作为吸血鬼如今正在被吸血了。 他现在不是吸血鬼，而是吸血鬼之耻，谢谢。 血液积了小半碗，风时收了刀子，把陶碗从地上捧了起来。 碗沿凑近了唇边，动作停顿了一下，而后又飞快地把碗给拿开了。 “我感到强烈的恶心，”风时说，随后再次转向了某个可怜的吸血鬼之耻，“请问，如果我把这碗血做成类似于鸭血粉丝汤之类的食物再服用的话，还有没有效果？” 尼特大大地翻给他一个白眼。 ……吸他的血就算了居然还嫌弃！还能再过分一点儿么？ 他闭上了眼睛，已经完全不想和这个有病的魅魔说话了。 风时没有得到回复，只好捏着鼻子把这碗血给喝掉，随后使用了一个从23号那里得来的吸收能量的转换法术。 饥饿感立刻缓解了。 饱满的双唇因沾了血迹而显得格外明艳，风时抬手擦拭，感受到了唇角上扬的弧度。 虽然有点恶心，但可以避免进行性行为，新进食法确实有用，23号简直是个小天才！ 他快乐地开始练习挥剑。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机械化的训练动作。但若是想要成为剑圣，就要重复地做。挥得时间长了就会有点无聊，风时突然意识到，他的目光好像不由自主地不断地往束缚阵的方向飘？ 有哪里不对。风时留意了一下，原本挥剑两百次左右，他往会束缚阵里看一眼，后来变成了一百次，再后来，则变成了五十次，三十次…… 他停止挥剑，对自己的身体进行感知，很快，便找到了答案。 饥饿感是缓解了没错，但是这不够……远远不够。 摄入血液，通过能量的转换，他可以维系生存，但却感受不到那种……那种饱腹的满足…… 那么接下来显然应该寻找解决办法。 他长久凝视着束缚阵里的吸血鬼，一个念头有如一缕轻烟般袅袅然从心底飘了起来，这个吸血鬼，长得其实还是挺英俊的…… 风时心下一凛，立刻变出了一面镜子。 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对比了一下双方巨大的颜值差距，风时立刻冷静了下来。 他拿过笔记本，对血液的摄入量、饥渴感产生的时间、频次与强烈程度进行了快速的记录，随后再一次来到了尼特身边： “我又饿了。” “你是一个魅魔好吗，又不是吸血鬼，你吸我血能有什么用？”尼特眼睛抬了一抬，不耐烦地说道，他意识到这家伙需要他，“解除阵法，我喂饱你，然后我会忘记今天的事情。” “什么，你的记忆力居然这么差？！”风时瞬间后悔起喝他的血了，“你是有什么缺陷吗？” “我的意思是，上过床之后，我就原谅你！”年轻的吸血鬼几乎要咬牙切齿，“没有人会在被如此对待之后依然选择原谅你的，我看在你刚成年不懂事的份上不和你计较——” “可你如此之菜，连我一剑都接不了，”风时指出，“我并不认为你的原谅有什么征求的价值。” 尼特：“&^%$#……” 别骂了别骂了。 “我仍然感到饥饿显然是因为能量的摄入量不足，”风时接着说道，“所以，接下来我要继续放血了。” 这次放了一大碗。 尼特疼得直抽抽，眼睛半睁半阖地看着他喝完：“你饱了吗？” “好了很多，仍然存在不满足的饥渴感，”风时仔细感受了一下，“但是我已经喝不下去了。” 同时拿过笔记开始记录，此刻已能得出结论—— 【无法满足的饥渴感，看起来和能量的摄入量关系并不大。】 【也许只有通过性行为，才能得到真正的满足。】 【这是新式进食法作为替代品必然存在的缺陷，看来只能忍受并想办法习惯了。】 【重点：今后要熟练变出镜子。】 【如果饥渴之下，对别人产生想法，就立刻照一下，通过巨大的颜值差距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尼特茫然地看着他拿着一支造型奇怪的笔在那里写写画画。 第5章 耐心地等着他写完，然后用尽可能礼貌的语气询问道：“既然已经喝不下了，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你就留在这里，”风时说，“这里地处偏僻，狩猎很不容易，更不用说我业务还很不熟练。” ……骗子，你出剑明明超熟练！尼特腹诽，然后心里不自由地又开始感到期待，“等到你饿得受不了的时候喂饱你吗？” “我不会把自己饿到受不了的地步的，”风时看着他，满脸都是欣赏之色，“我会高频次地来你这里取血，吸血鬼的不死属性实在是太赞了，远比一般的食物要耐用呢。” 尼特：“？？？” 真正的吸血鬼，会以庄园的形式豢养人类，让不同人种进行交合繁衍以产出味道最好的鲜血； 而虚假的吸血鬼，则是惨遭神经病魅魔束缚在法阵里，可持续性地被吸血…… 现在他已经不是吸血鬼之耻，而是吸血鬼之耻之耻了。 还好，这样耻辱的套娃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 在即将被吸干的第三天，尼特感受到了异样的魔法波动，风时身周浮动着神秘的光晕，看上去是被一种魔法效果给笼罩了。 这是被锁定的效果。 有施法者使用了召唤魅魔的法术，与他建立了链接。 ——他马上就要被传送走了。 第4章 阻断阵就设置在房间里，随时可以使用。 召唤与传送需要一个过程，风时没有犹豫，提起剑一步疾跨到了法阵正中。 阵纹放射出幽蓝的光芒，阵法已经启动，但是却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空间隐隐扭曲，变得不再稳定，风时感觉得到，有一股力量在拉扯着他，要把他拖进位面的漩涡。 ——为什么会没有效果？！ 按照计算，明明不该出问题才对……难道说，是目前的材料所能提供的能量不够吗？ 之前所购买的魔法耗材在布置过法阵之后还有一些剩余，风时用魔力控制着装材料的革袋向他飞过来。 他试图对法阵进行补充，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拉扯着他的这股力量实在是太过霸道，不容哪怕一点儿违抗。眼前的视景破碎成了纷乱的线条，又组构成令人目眩的光影，风时跌进了另一个空间，连带着的他的剑，他的材料…… 这种体验真的是很糟糕。他在空间的隧道里穿梭，还有时间——时间在以诡谲不可名状的方式流淌着，风时隐隐地感知到，他与一个个体建立了连接。 这种链接随着他的接近而变得清晰，使得他可以判断出，那个个体的气息有点像是精灵……难道他是被一个精灵施法者给召唤了，精灵魔法与人类魔法的不同导致了阻断阵失效？ 没空想太多了。他正在被设定——现在的他就像角色扮演游戏里站在外观选择界面的人物一样，身上一切能改变的都在飞快地变幻成施法者理想中的模样。 头上螺旋的犄角消失了，以及那根末端是饱满桃心的尾巴。尖尖的耳朵被拉得更长直到成为精灵的形状，所有魅魔标志性的事物都被抹去……真是虚伪，风时就很不爽，一边召唤魅魔，一边居然还嫌弃？？ 银色的大波浪也被魔法的力量拉直，柔美得像是上等的丝绸一般披在背上；那身极具风情的亮黑色制服当然也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白色的长袍，边角处饰以跃动着生命气息的绿色藤蔓纹样。 手里装着材料的革袋变成了长长的衣袖，冷冽的单刃长剑则化成了一根高度等身、藤蔓盘曲的牙白木杖，顶端嵌着一枚不规则形状的晶石，散发着圣洁璀璨的银光。 素美而优雅，禁欲且清高，风时也因此对这个精灵施法者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原来这家伙不仅虚伪，还特么闷骚！ 虚伪又闷骚的某人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金色的长发颜色浅淡但却璀璨，有若瀑流般垂落在双肩，把那双通透明净、有若最上乘的祖母绿一般的碧色双眸衬得尤其漂亮。 这是一个容貌完美得无可挑剔的青年，即使在精灵这样普遍高颜值的族群里也是相当少见。 他的小臂上横贯着一道伤口，殷红的血把肤色衬得越发苍白乃至几近透明；身形颀长而隽雅，质地轻薄的衬衫略有些汗湿，隐隐透出的肌肉线条分外美好。 只是一眼，那始终存在的饥饿感就被极大地加剧了。风时心下升起由衷的雀跃，太好了，他可终于能吃饱了，被满满地喂饱…… 这样的念头瞬间便被他从脑海里赶开。 这是来自魅魔这个族种本能的渴望，而不是他作为风时这个个体所会产生的想法。23号就是在和契主进行了性行为之后走向堕落的，风时提醒自己绝不能蹈其覆辙，他可是要成为剑圣的男人，尽管违抗契主很难，但他必须找到办法—— 只可惜，在找到办法之前，他就被从中转位面送出去了。 年轻的精灵看着他出现在眼前，神情惊异过后，显得兴奋极了。 风时给气得当场就想拨剑……然而他的剑如今已经变成了木制法杖。 风时的内心顿时充满了绝望。 没有剑就不能秒杀，只要给了契主喘息之机，他一个心念，就可以完全压制住他的行动……不对等等，心念？ 风时震惊地发现，这个年轻精灵的意识海对他是完全不设防的，以至于他可以清晰听到他的心念—— 『精灵古阵诚不欺我，居然召唤出了传说中的金手指老爷爷！』 『……难道说，我是小说主角么？』 风时：“？” 风时：“？？？？？” 而青年打量着他，心理活动如弹幕一般还在持续播放着： 『真的是老爷爷啊，和我想象中的一点……不，半点儿也不差。』 『这么说的话，我绝对就是主角了，我说这个世界怎么这么奇幻，原来它根本就是一本书！』 『从时间点来看，如今应该是这本书的开头，如此一来就破案了，难怪我连续三年都测不出魔法天赋，被整个家族当作废物——这是多么标准的废柴流开篇虐主环节！』 『而如今我已经得到了金手指老爷爷，那么接下来毫无疑问就是打脸逆袭的剧本了……』 风时：“…………………” 哦。 多么精彩绝伦的一套分析，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如果他不是老爷爷本爷，他肯定就信了。 这对着他的神仙颜值喊老爷爷是认真的？……等等，精灵的话长生不老，就算是老爷爷也很美貌，那没事了，为了梦想，这个剧本他接了！ 风时迅速调整出符合老爷爷人设的尽可能慈祥的笑容： “看我发现了什么……嗯，一个需要帮助的傻、孩、子。 “告诉爷爷，你是遇到了怎样的困难呢？” ——这是多么慈祥的老爷爷啊！一见面就要为他解决问题！ 主角在自己的老爷爷面前是不需要有太多的矜持的，年轻的精灵没有掩饰喜悦的心情，他用一口流利的古通用语，首先进行了自我介绍，告诉风时他叫艾尔文斯温斯顿，是温斯顿家族家主的长子，然后进一步说明目前所面临的困境，以期向老爷爷获取帮助。 只可惜，风时并没有在听，因为在问过那一句话之后，他的视线立刻就不受控制地被这个房间给吸走了——设计简约的工作台，无声运行的换气装置，有着温湿度显示光屏的玻璃密封储物柜…… 相比中二少年的balabalabala，更值得关注的是当今时代。风时心下抑制不住地升起兴奋——难道说，他穿回来了？ 他本该属于这样的时代。但不知发生了什么，居然就穿成了魔法纪元的一个魅魔——更确切地说，应该是转生。他并没有占据其它魅魔的身体，而是由魔雾一点点凝聚，在这个过程中，他不断地失去了很多的记忆。而如今，他居然又穿了回来，这是否意味着…… 艾尔文斯提高的音量把他的思绪给打断了。 “先生，您有在听吗？”年轻的精灵试探着问道，“先生？” “你好，艾尔文斯，”风时也就听了个名字，“你可以叫我风时。” “好的，风时先生，”艾尔文斯乖巧地记住，“我刚刚和您说的那些事……” “啊，那些事啊……”迎着青年期待的目光，某个虚假的老爷爷脸上写满靠谱，慈祥地点了点头：“我没听清，再重复一遍。” 艾尔文斯：“……” 您那是没有听清吗？您根本就没听好吗？ 一上来就无比热情地要为他解决问题，他叭叭说一大堆他又不听，为什么会有这么不靠谱的金手指老爷爷啊！ “抱歉，”风时立刻提供解释，“是这个世界让我感到太过陌生，我突然被周边的环境吸引了注意力，以至于没有留神去听你后面所说的话。” “原来如此，”艾尔文斯点了点头，对此当然可以理解，“那就让我先来给您介绍一下这个世界吧。从您的衣着上来看，您生活在一个遥远的时代，恐怕还不知道，如今我们的世界，已在异族的铁蹄……更确切地说是星舰之下沦陷。乌斯卡人——那些体内流淌着蓝紫色血液，头顶生长两个肉质触角的怪物，他们来自另一个位面，在数千年之前征服了我们的世界，并表现出可怕的野蛮……” 第6章 风时安静地听他讲述。虽然他失去了很多的记忆，但这些他却不曾遗忘。而且此刻听他再一次提起，心下所升起的仇恨却依旧是无比新鲜。 就像这场侵略是刚刚发生在昨日一样新鲜。 血，与火，与光，与痛……很痛。他抬手扶住了额头。突如其来的疼痛感。这是之前所从未发生过的。所以，他所经历的意外……与乌斯卡人有关？ “先生？” “没关系，”风时说道，“请继续。” 艾尔文斯担心地看着他。随后继续讲述，这一次他把很多事情都简单带过了，“他们对泽坦人屠杀，奴役，种族灭绝，文化清洗……到了如今，绝大多数的泽坦人都使用乌斯卡语，甚至不再会说祖先的语言。我接受了家族的教育，所以还算会些，但发音并不标准，也不知道先生听我讲话困不困难。” “并不困难，挺标准的。很多地底生物说起古通用语也就是这种程度，”风时说，“比如黑矮人什么的。” “地底生物的古通用语……”艾尔文斯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先生，您怎么也把古通用语称为古通用语呢？” 风时：“？！” 他现在是古人的人设——正常的古人那是必不可能把自己日常使用的语言称之为古通用语的，当下赶紧解释：“我是为了方便沟通，特意站在你的视角说的。” “这样啊。”艾尔文斯似是自言自语般说。 “是的没错就是这样。” 风时抬手轻捋耳畔垂下的银发（其实是想捋胡子但没没摸到），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上去是那么地令人信服。 然而年轻的精灵无法信服，甚至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可我刚刚那句‘这样啊’是用乌斯卡语说的啊！” 风时：“？！？！” 艾尔文斯：『这不对吧，就算古通用语是站在我的视角说的……能听懂乌斯卡语又该怎么解释啊？』 风时：“………………” 完了，他这车怎么上场就翻呢！ “这、像这种简单的话语，很容易便能猜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风时努力把翻掉的车子扶起来，艾尔文斯看上去却并没有听他的解释，他的目光向窗子方向扫了一眼，倾身上前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像是触电的感觉。从皮肤到骨骼然后顺着神经的脉络飞快地传导到周身，风时本能性地反握回去，接着就被年轻的精灵拉着快步离开了这个魔法实验室。 然后冲进隔壁的房间。 这是一间卧室，风时有点懵逼，而更让他懵逼的是，下一秒，他就被艾尔文斯给推倒在床上了。 第5章 那双碧色的眸子离他不过一尺之隔，流金似的发丝垂笼下来，扫过了他的脸颊，微痒的感觉勾得他的脚趾条件反射般地蜷缩。 眼睛失神了那么一刹，风时无意识地用舌尖轻轻扫了扫唇瓣。饥饿感。自从成年之后，他就没有真正吃饱过…… 好在，属于个体的意识很快赶走了本能的渴望。 ……这特么也太真实了，翻车之后直接就把他往床上按，精灵不该是纯洁又优雅的种族吗，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完了完了！！ 风时抓紧了手里的圣白法杖。接下来他就要转职当近战法师，试试看[法杖攻击物理]能不能直接敲死这货…… 但他抬起法杖的蓄力过程被塞进怀里的一大团被子给打断了，“有人来了，您藏在这里，”艾尔文斯说道，声线是听得出的紧张，“绝对不要出去！” “！！！” 风时大松了一口气。 “要我藏起来你可以直接和我说嘛，”他心有余悸地对艾尔文斯的恶劣行为进行愤怒的谴责，“进入中转位面就搞定的事，为什么要把人往床上按呢？” “中转位面……” 艾尔文斯惊讶地重复了一遍，但紧跟着就发现了更值得惊讶的事情，“先生，我刚太紧张了所以那一整句话也是用乌斯卡语说的，这样您也可以听得懂吗？” 风时：“？！？” 艾尔文斯的内心嘀嘀咕咕：『那么一长串的句子，再加上这么容易令人误解的行为，居然还能一下子弄懂我的意图……』 风时：“………………” 他今天翻的这车怕是不用想着扶了。 还好时间紧迫，给了他暂时逃避车祸现场的理由，风时使用了魅魔成年后觉醒的生存技，身形直接消失不见，遁入了中转位面。 “啊，一下就看不见了，”艾尔文斯惊喜地说，不过通过契约，依然能够感知到风时就在他的身边，“刚刚太过慌乱，做事没过脑子，实在多有冒犯，我真诚地向您道歉，希望您能忘记这件事情。” 风时：“……” 我也太过慌乱，说话没过脑子，同样希望你能忘记这件事情。 ……好吧这必不可能。 来人正在接近。年轻的精灵没空和他说太多，拉下袖子遮住了手臂伤口，转过了身飞快地向外走。 风时看着他的背景消失在转角，更大程度地松了口气。 现在他有时间来思考待会儿该怎么救场了，以及，记录一下如今所发生的事情。 【阻断阵无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召唤阵来自精灵，和人类的法阵存在不同……】 【更让我感到意外的是，这次召唤，居然使我回到了原本的时空……】 【这个契主看起来不大聪明的亚子……他握住了我的手，】 风时写到这里停笔，轻轻抚过艾尔文斯刚刚所触摸的地方。 【所回馈的感觉非常舒服。】 【甚至还想让他再摸一下。】 …… 有着温斯顿家标志性灰眼睛的年轻人在前往草坪前的小路上被拦住了。 艾尔文斯双手环抱在胸前，微微偏过了头，目光从他身上扫过，是不屑掩饰的嫌恶，“杜维，你来这里干什么？” “怎么，没事难道还不能来这里关心你一下吗？”杜维温斯顿挑了挑眉毛，脸上露出浮夸的假笑，“我亲爱的哥哥？” “阴阳怪气。”艾尔文斯冷冷地说。 “你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手足可是会让父亲很失望的，”杜维用抑扬顿挫的声调喟叹道，“你忍心让父亲这么失望吗？艾尔文斯？还是说，你有把握让他在一个月后难得地为你欣慰一次？” “啊，那还真是谢谢你提醒了我。” 艾尔文斯道，若是过往，杜维这么说他会很受伤，然而现在，他已经是有金手指老爷爷的龙傲天主角了，“你说得没错，考虑到一个月后的事情，就算我现在让你滚回去，父亲应该也会原谅我的。” 杜维脸上的笑容以一个极为难看的形状僵固住，然后缓缓消失了。 “看来那本书还真是有用啊，”他说，勉力维持着高高在上的语气，“不枉父亲专从秘库里为你找出来。” 艾尔文斯眉宇微微拧起。 他算是明白这个同父异母的便宜弟弟突然来到他这里是为什么了。 “恭喜啊，恭喜，”杜维说道，脸上再次满满堆起了虚浮的笑容，“既然已经找到了解决天赋问题的办法，自然是没必要再留着这本书。我想，你肯定是不介意把书借给你的弟弟看看了？” “你想多了，”艾尔文斯一脸冷漠，“我可真是太介意了。” 杜维被噎得一梗，神情瞬间难看了起来，“艾尔文斯，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希望你能懂，书在你手里这么多天，你已经得了够多的好处。” “那是我母亲留下来的书。” “这是家族的书！是父亲顶着压力从秘库里拿出来的——凭什么你能看我就不能看？”杜维提高了声调，向前伸出了手，“给我。” 艾尔文斯唇线抿起一抹讥讽的厌恶，冰寒的目光沉默地俯视着他。 “……行，你真行。” 杜维恶狠狠地笑了，他伸出的手五指向上勾起，明亮的电弧跃动起来，发出滋滋的声响，“那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的魔法天赋吧，还是说，你想要回味一下酥酥麻麻的销魂滋味呢？” “我看是你怀念巴德叔父的惩戒室了，”艾尔文斯从容抬手，向他斜后侧指了指，“摄录器。” 指尖的电弧瞬间消散，杜维一个激灵，转头向斜后侧看了过去。 洁白的金属杆立在路旁，高举着一个方形的摄录器。作为乌斯卡人的眼睛，它负责监控前往林地的人。精灵喜欢亲近自然，艾尔文斯住的是他母亲留下的院子，因为离林子比较近的缘故，草坪前的小路有一部分也包含在其监控范围里。 ——绝对不能在有泄密可能的情况下使用魔法。这是温斯顿家的禁令，由心灵禁制保证其能够严格施行。 可是他已经使用了，还被摄录器给拍到了。禁制要求他必须向家族坦白此事，好让专人消弥可能风险。 他是必须要往巴德的惩戒室里去一趟了。 第7章 没能借到书，还记下了一顿打，杜维的眼神阴沉得吓人，意识到艾尔文斯是故意把他堵在这小路上的。 但这也让他看穿了一件事：“你根本没有觉醒天赋！不然的话用不着用这种卑鄙手段，还救命稻草一样抱着那本书不放！艾尔文斯，四年了都觉醒不了天赋，你觉不觉得你就是一个废物？” “无能狂怒。” 艾尔文斯淡淡地笑了一笑，神情平静。唯有某个记完了笔记姗姗迟来到现场的虚假金手指老爷爷能够听到他那激动的心声—— 『卧槽，这是多么标准的炮灰反派发言啊卧槽！』 『总算知道这个辣鸡弟弟为什么这么辣鸡了，因为他拿的是无脑反派炮灰男配剧本，他的人生意义就是针对我这个主角！』 风时：“…………” 您开心就好。 艾尔文斯觉得他也很需要进行一波标准主角发言：“话说亲爱的弟弟啊，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穷？” “？？？” 杜维的头上缓缓冒出问号。 “什么啊，”他咧了咧嘴，神情满是嘲讽，“你以为你是废柴流主角吗？”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艾尔文斯说道，“我真的……” 他很想骄傲地说“我真的是”，但是考虑到说出来之后可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比如杜维得知世界的真相后愤怒地拿起炮灰逆袭剧本，使主角光环向他身上偏移，果断及时地又把嘴闭上了。 风时：很好，躲过了一次社死现场呢。 杜维头上冒出的小问号有了很多的朋友，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废物哥哥今天表现得有点怪怪的，以至于他心里也开始不确定了。 但还是冷笑了一声，说：“好啊，那我就期待着一个月之后了。看着你是哥哥的份儿上，好心提醒你一下，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再失败就等着家族给你安排联姻吧——联姻这种事情，说白了就是买卖，你的精灵血统想必能让你卖个好价钱。” 说完袖子一拂，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艾尔文斯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看上去依旧是那么地从容优雅，成竹在胸，不过当回到房子里，面对他的金手指老爷爷，某个主角立刻就又变得小鸟依人楚楚可怜了。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艾尔文斯试图向老爷爷寻求帮助，“如果这一次也不行的话，家族就会给我安排联姻……”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通过我们之间存在的链接，我可以瞬间学会一种语言，”风时露出老神在在的笑容，把他经过充分的思考所编出的解释给拿了出来，“这只是我所能做到的事情里面最微不足道的一件。” “？” 艾尔文斯愣住：『他为什么和我说这个？』 不过他很快便明白了过来：『……哦哦！乌斯卡语的事情！都是杜维这一场闹的，害得我都把这事给忘了。』 风时：“……” 早知道就不说了。 艾尔文斯：『懂了懂了，老爷爷之所以和我说这个，显然是为了以此为例，展现他的神奇之处！那么，帮我解决天赋问题，一定是不在话下了。』 风时：“…………”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他太难了。 艾尔文斯看着他，翡翠似的眼睛此刻又多了星星般期待的光芒：“风时先生！” “……咳，”风时顿了顿藤蔓环绕的圣白法杖，“首先，我得弄明白你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嗯……” 他尝试对艾尔文斯的身体进行感知。 只可惜，他没有感知到任何……除了饥饿。 很饿。 风时向艾尔文斯伸出了手，指尖扫过那柔顺的金发，落上了他的脸颊。 肌肤像是冷玉一般白得无瑕，过电般的触感从指尖传导上来，依旧是很舒服的，带着一种微微的奇异的麻。 这种感觉…… 长剑幻化的圣白法杖变得碍事了起来，风时把它立到了一边，双手捧起了青年的脸庞。 接触面积的扩大使感觉得到了强化，风时的指尖微微颤抖，他明白他为什么会感觉到舒服了——这是进食所会带来的满足感，饮血所无法带来的那种满足感！ 看来成年魅魔的进食方式并非局限于性行为，更加广泛的亲密行为，比如皮肤的抚触同样有用……不过他触碰名叫尼特的那个吸血鬼的时候却是并没有这样的感觉，也许是因为艾尔文斯是他的契主，与他存在着更深层次的链接让能量得以转换摄入。 所以说，他眼下所应做的最理性的事情，便是借着这次机会，光明正大地对他的契主进行更多的触摸，也许，他能够迎来一次久违的真正的飨足！ 风时的理性程度一向是令他引以为傲的。 微凉的指尖抚过了精致的喉结……继续向下，把象牙白的金丝纽扣给扯开了。 年轻的精灵那沉碧的瞳孔在这一刻因受惊而收缩，“风时先生……！” “是必要的检查，”风时平静地给出早已编好的解释，“不是很想弄明白你的魔法天赋问题吗？不要麻烦我动手，自己把这些碍事的布料给去掉了。” “好、好的……” 有着精灵血统的青年结结巴巴地应道，抬手将被他碰得有些凌乱的发丝掠到了背上。 金色长发笼蔽之下，轮廓微尖的耳轮很不争气地变红了。 第6章 衬衫被折了一折，放到了旁边的架子上。 艾尔文斯的体形是标准的精灵体形，纤细，修长，但是并不瘦弱，薄厚恰到好处的肌肉在骨骼上覆盖着，线条优美而流畅。 “那个……”年轻的精灵指尖按着腰间淡金色的金属搭扣，泛白的指尖无声诉说着紧张，“……下面还要脱么？” 借着检查之名获取体l液的可能性从风时脑海中闪过，他抿了抿唇，“看情况。” 他把手掌轻轻覆上了他的背脊与肩膀。 微弱电流般舒适的酥麻循着手臂传导上来，汲取的愉快感让他狭长的眸子弯出妖孽的弧度。 艾尔文斯的身躯有点发僵。 随着风时双手的游移，绯红的颜色从他的耳尖蔓延到了脸上。 『感觉好、好奇怪……』 风时的手瞬间不动了。 ——得小心，千万不能露出马脚！ 艾尔文斯：『冷静，稳住！金手指老爷爷帮忙检查身体而已，哪里有奇怪，一点儿也不奇怪！』 风时：这就对了，检查身体而已，有什么好奇怪的？ ——看来他是不用小心了。 艾尔文斯：『噫呜呜噫真的好奇怪啊！』 风时的动作再次停下：“……” ——刚刚还说不奇怪，这人怎么出尔反尔啊！ 艾尔文斯给出了他出尔反尔的缘由：『主要是他太年轻了，一点儿都不像是老爷爷好吗！！』 风时：“…………” ——你自个儿设定的怪我咯。 艾尔文斯：『都是因为纯血精灵不会变老，冷静，他就是老爷爷，老爷爷，老爷爷……』 艾尔文斯开始念经。 风时试探着又动了一动，看年轻的精灵除了念经之外没有别的反应，唇角不自禁地微微上扬。 他开始喜欢这个傻乎乎的宿主了，既然自我洗脑能力如此强大，那么接下来，把接触面积更进一步扩大应该也没有关系吧？ 他手向上举，让长长的袖子向后滑去，用双手勾住了青年的肩膀。 艾尔文斯：“！” 这样的姿势，风时几乎挂到了他的身上。他心下一阵慌乱，还没想好要怎么办，却见银色的发丝垂下，如月华般微凉，妖冶的美人已是把脸颊贴在了他的胸膛。 他的老爷爷经是念不下去了：『！！！！！！』 “不要紧张，”风时平静地说道，“只是检查。” 他以为他很平静。但实际上他的声线是无比勾人的沙哑。 年轻的精灵瞳孔地震：『不对吧救命啊我召唤的真的是老爷爷不是魅魔吗！！』 风时：“？？！？！？” ——这怎么突然就真相了啊？！ 风时瞬间从他身上离开，退到了两步之外，动作几乎比出剑还快。 艾尔文斯弱小可怜又无助，慌乱地把一旁架子上的衬衫扯了过来。 空气，迷之，寂静。 “不是魅魔！”风时飞快地澄清。 “……？！” 艾尔文斯不由一愣。 风时立刻意识到糟了——过于及时的澄清令人费解地起到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效果，年轻的精灵肉眼可见地开始怀疑了，当下快速又补充了一句：“我又不是魅魔，难道还能吃了你吗？你在害怕什么？” “对、对不起，”艾尔文斯连忙道歉，把衬衫重新放到了一边，“有对检查造成影响吗？” “…………” 第8章 风时看着他冷润的肌肤，很想告诉他受到了严重的影响，所以需要从头再来一遍……但是没敢。 突然就真相了真的是太可怕了，而且他还要帮忙解决魔法天赋的问题……这事还没一点儿着落，天知道他刚刚只顾着吃东西了！ ……他可太难了。 他的作难让艾尔文斯紧张了起来，生怕下一秒老爷爷就会告诉他，他并没有魔法天赋，虽然这超出了一贯的套路。 于是自发地寻找起自己拥有隐藏天赋的证据，他细细感受自己的身体，“我刚刚……好像……嗯，我觉得，刚刚我们身体接触的时候，好像有什么能量在流动……那是不是魔力？” 风时：“！” 居然自己把答案送上门来了！ 能否对魔力进行感知一向是判断是否存在施法天赋的重要手段，毕竟魔力首先要能感知才能运用，才能拥有更多的可能，艾尔文斯既然对魔力的流动有所察觉，显然是应该存在魔法的天赋的，于是风时点了点头。 艾尔文斯的眼睛顿时亮起了光芒，但他很快便又意识到了问题，“既然我拥有魔法天赋，为什么家族始终检测不出呢？还是说，这真的和我的精灵血脉有关？” “我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风时说。 沉吟了片刻之后，又道：“我需要你的血。” 艾尔文斯把左臂递了给他。 风时意识到他手臂的伤口有点奇怪，从创面来看，有点像是他在尼特身上留下的刀伤——每次愈合之前都会再次划开，以确保血液能够不断涌出，毕竟吸血鬼这种生物自愈能力很强。 “这是为了画法阵割的……因为老是失败，每次都要重新放血，”艾尔文斯注意到伤口表面的血液已经有点凝结了，于是抽出了一张纸巾，“我擦一下。” ——把将要凝结的血块从创面擦掉，好让新鲜的血液得以流涌出来。 风时轻轻抽了口气。 本来还想借此机会吸一口的……算了。 他把纸巾从艾尔文斯手里拿过来，告诉他不用了。随后用指尖轻轻点蘸了边缘的血液，闭阖眼睛认真感知其中所蕴的气息；接着，又撩起了他一侧的长发，观察他那轮廓微尖的耳朵，和自己被设定出的、标准的精灵尖耳做了对比。 找到答案了。 “你不是精灵，也不是人类，更不是半精灵……”风时用纸巾擦拭了指尖的血迹，看着青年因他的话语而惊异茫然的眼睛，“你是混沌。” 艾尔文斯给听懵了，“混……沌？” “在普通的混血儿身上，精灵的血脉和人类的血脉可以很好地融合；但在你身上，两种血脉却是相斥的——它们在打架，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风时费力地为他进行解释，“你体内是存在魔力的，甚至量还很可观。但血脉的冲斥造成的内耗，导致你的魔法天赋无法显现。” 艾尔文斯点了点头，明白了。实际上最初的惊讶过后，他对这个答案其实并不意外，“那么，我应该怎么办？” “做出选择，”风时说道，“是做一个人类，还是做一个精灵。” 艾尔文斯从未想过他还要做出这样的选择，“当然是精灵了。”他不假思索地回答说。 “明智之选，”风时说，“我不知道血脉冲突的情况是否常见，只知道若是一般的精灵血统，在和人类血统进行那么多代的混血之后，就算想打架也完全没有打架的力气了。” 他按了按左手的衣袖：“你稍等。” 艾尔文斯点头。 风时在他面前消失，进入了中转位面，在变成了袖子的革袋里翻找。 当他再次出现，手里已是多出了一枚银叶果。 “！！！” 艾尔文斯顿时激动，『来了，金手指老爷爷从储物空间拿出千年灵果的套路它来了！』 风时：“……” 你说的这个千年灵果，它十块钱……不对，十魔石三个。 艾尔文斯高兴地接过了圆润饱满的银色果实，就要咬下去，但却被风时给拦住了。 “啊，不能直接吃吗？”艾尔文斯问道，旋即便明白了过来，『是我毛躁了，这么珍贵的灵果，当然不能直接吃了，正确的做法显然是拿它来炼药！那么接下来，老爷爷就会展示炼丹神技，并问我想不想成为炼药师……等等这本书这么写真的好吗，这也太套路了吧，话说作者你能听到吗？作者？』 风时：“…………” 你这样的主角是会被作者发盒饭的，真的。 “洗一下，”他无力地指着厨房的方向，“先洗一下。” “不炼药啊，”艾尔文斯顿时失望，然后意识到哪里不对，“……洗？！” 『这灵果不要面子的吗，吃之前还要洗的吗，这种东西不是默认很干净吗？！』 风时：“………………” 这“灵果”可是地精用那脏兮兮的小黑爪子递过来的，不洗能吃么？ 当然了他肯定是不能这么对艾尔文斯解释的，于是便说：“这枚果实实在是存放太久了，所以有点过期，吃之前当然要……” 艾尔文斯瞪大了眼睛：“过期？？” 风时真切意识到了什么叫做多说多错：“去洗！！！” 艾尔文斯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敢问，只好听话地去洗灵果，内心觉得奇奇怪怪的。 ……这一段剧情怎么肥四啊，跟人家书里写的好像不一样啊！ 不过他很快便不奇怪了，因为接下来的事情重新回归了套路，在吃下这枚“千年灵果”之后，他明显地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但有一点是确定的——沉寂多年的魔法天赋，终于觉醒了！ “其实这只是一枚很普通的魔法果实，对于精灵族而言有补充自然之力的效果，它对你所起到的作用就像是在天平的一端增加了一枚小小的砝码，让胜利倾斜向了精灵血脉的一方，”风时解释道，“你能够觉醒天赋，其实还是依靠自身血脉的力量。” 艾尔文斯：『吃一口就能直接觉醒天赋的千年灵果，你跟我说这是普通的魔法果实？！大概这就是金手指老爷爷吧，重新定义普通，跪了跪了。』 “……这种果实在我那个年代十魔石三颗，所以不要高估了它所带来的助益，”风时一脸冷漠地看着某人在那里老高兴了，“你在日后还需要对你的精灵血统进行进一步的纯化。” 艾尔文斯连忙让自己冷静下来：“我要怎么做？” “需要慢慢研究，我也不是很清楚，”风时说道，“毕竟你这种情况我还从来没有见过。” 艾尔文斯：『懂了懂了，看来一点点提纯血脉就像是收集异火雾核龙珠一样，是我未来一段时间里要走的剧情线了。』 风时：“……” 大可不必每件事都往套路上靠，真的。 “现在，”他说道，“我们该处理一下契约的问题了。” 第7章 一般来说，施法者召唤的恶魔都是次抛的，恶魔为施法者达成目的后，双方的契约就该解除了，除非施法者有意愿进行长期合作。 他必须和艾尔文斯长期合作，让自己成为艾尔文斯的专属恶魔，这样的话他就不会被其它的施法者给召唤走了。他的阻断阵似乎对非人种族的召唤魔法没用，艾尔文斯是个精灵还好，如果碰上兽人矮人半身人契主，那实在是接受难能。 “……契约？”年轻的精灵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风时露出了120°标准营业微笑：“你应该不想每次召唤我出来都这么大费周章吧？” “当然了当然了！”艾尔文斯立刻点头，『正常的老爷爷那肯定是随身携带的，每次召唤都要费那么大劲布置一个魔法阵谁能顶得住啊。』 “那么，是时候让我们的临时契约变成长期契约了，”风时的笑容越发标准起来，“把手给我。” 艾尔文斯乖巧听话地把手交了给他。 『风时先生一定对我这个主角非常满意，你看他笑得多灿烂啊。』 “……” 风时赶紧把他不断上扬的嘴角压下，用沉稳的语气说，“认真听。我来教你如何与我缔结契约……” 在他重复过两遍之后，艾尔文斯一字不差地吟唱出了晦涩拗口的契约咒语。 魔力的涟漪由他而发，玄秘的光尘在两人之间萦绕，凝成了一个漆黑的法阵，而后又随着契约的完成而消散。 “好了，”艾尔文斯能够感受到两人之间的联结，“这个契约要怎么用呀？” “也是通过咒语，”风时说道，“听好了，这是召唤的咒语，[菲忒普斯-拉特迦奈法]。” 艾尔文斯超认真地把召唤的咒语记住。 风时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有这个，放归的咒语，[拉特德尔埃里克萨斯]。” 艾尔文斯头上立刻冒出问号，“为什么还会有放归的咒语呢？” 第9章 他快速地回忆了一下熟知的文学作品，别人家的金手指老爷爷顶多需要主角召唤出来，回去的时候都是自动回去的，『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的亚子……』 这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起他玩过的契约恶魔的游戏，可以召唤，可以放归，如果是战斗中有需要的话，还可以献祭…… 风时：“…………” 还好他机智地捂住了献祭的咒语没教……等等，妈的，他连放归的咒语也不该教，现在好了！ 风时立刻提醒自己闭嘴不要说话。多说多错的道理他已经够懂了，就不需要更懂了。而事实证明这确实是个明智的选择，不需要他来掩饰，艾尔文斯自发就给出了解释： 『私设，这一定是作者的私设！作为一个会在奇奇怪怪的地方纠结的作者，吃千年灵果都得先洗一洗，设定金手指老爷爷需要通过咒语来召唤请回也是正常的。』 然后立刻真情实感地担忧了起来：『不好好走剧情，就知道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一看就是个萌新作者！这本书不会扑街吧……不要啊，我不想当扑街文的主角啊！！』 风时：“………………” 很好，这一波又成功地稳住了呢。 艾尔文斯记忆了他教给自己的两个咒语，然后试着念了一遍，好让风时为他检查发音。 但实际上他并没有必要这样做，因为他的发音其实相当标准，当念出“召唤”的咒语，魔力的光辉流转，空间隐隐开始波动；而当念出“放归”的咒语…… 风时直接就被丢到时空隧道里了。 放归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风时整个魔都是懵逼的。而且这一次的体验和之前还不大一样，可能是少了增加稳定性的魔法材料，他就像是一团衣服在洗衣机里卷来卷去，晕头转向之间，惊悚于他眼下所面临的问题——他会被传送到哪里？ 是魔法纪元的卡斯特罗地下城？还是现今时代的地底某处？ 他没有头疼太久。 “放归”的机制是“哪来的回哪去。” 风时重新出现在他的小屋里。不远处被困在束缚阵里的吸血鬼因他的突然出现而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风时扶住了额头，没有理会他，因为他的意识海里此刻乱糟糟的，一来是空间传送所导致的不适感，二来则是……艾尔文斯一直在他意识海里说话！ 『风时先生，风时先生……啊啊啊啊我错了一不小心就把您给放归回去了！』 『对不起我这就把您召唤回来。』 『菲忒普斯-拉特迦奈法！』 风时：“@%$%……” 他落地动都没来得及动一下，就又被召唤咒的拉力重新拽到了时空的隧道里。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这一次他离开中转位面的时候是差点儿一头栽到地上。 他的脸色是肉眼可见地难看，艾尔文斯顿时感到非常地抱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胡乱念咒语。” 风时：“……” 忍住，不能说话！ 金手指老爷爷绝对不能在主角面前吐出来！ 看到他甚至不想搭理自己，艾尔文斯于是感到更抱歉了，“是我不该随便打扰您，刚刚送您回去一转眼又喊您出来……” 他的内心充满了自责： 『按照套路，金手指老爷爷在为主角解决了目前所面临的问题过后就该回去了，这就是为什么风时先生要和我升级契约然后教我请回的咒语……』 『虽然放归是仓促了一点，但他接下来显然会说「没错，就是这样，看起来你已经学会了」，然后顺理成章地消失掉让我自己打怪升级，我怎么可以不按套路出牌，直接又把他给拉出来呢？』 『难怪风时先生会那么生气，我把他的台词都给打乱了……』 弄明白了情况，艾尔文斯再次抬起了头。他明亮的目光让风时敏锐地意识到不妙，然而他不能说话，只能眼含泪光抬起尔康手！ 艾尔文斯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尔康手，他念咒语念得超快，充分体现出作为负责任的主角必须把剧情推回正轨的决心：“拉特德尔埃里克萨斯！风时先生我立刻送您回去！” 风时：“@&%#$@&……” 你再给我说一遍你是主角？ 你拓麻的明明是狗比！大狗比！！ 风时摔在地下城的屋子里，吐了个昏天暗地……考虑到他肚子里并没有什么东西可吐，应该是干呕了个昏天暗地。 吸血鬼再次被他给吓了一跳，确认他这一次是不会再突然消失了，当下便善良地安慰起了他： “魅魔就是这样的啦，第一次可能有点不适应，等以后次数多了就习惯了。 “施法者召唤你们虽然是为了满足需求，有的时候还会玩得过分一点，但你也可以借此机会吃饱不是吗？ “……哎你现在应该已经吃饱了吧？所以是不是可以把我放了啊？” 而在此同时，艾尔文斯的声音还在响着： 『啊我可真是太机智了，一下就把剧情给扭转回来了呢，接下来老爷爷就可以慈祥地说出他之前准备好的台词了！』 『……等等，风时先生为什么不说呢？』 “歪，风时先生您在吗？” 风时：“……” 风时：“滚！！” 他的世界瞬间安静了。 但也就安静了一秒钟。 这边吸血鬼尼特喜形于色：“我可以滚了吗？真的可以滚了吗？那能不能麻烦你解除一下阵法，我被困在这儿滚不动啊！” 另一边艾尔文斯瑟瑟发抖：『完了完了，我不小心把风时先生惹毛了！他居然让我滚，我没有光环了，当不成主角了……』 风时：“…………” 毁灭吧，累了。 菜鸡吸血鬼是用不着了，风时解除了束缚阵，尼特立刻喜大普奔地滚了。 随后他坐到了椅子上，重新转向了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 “嗯嗯嗯！”年轻的精灵立刻一个激灵站好，『老爷爷喊我！』 “你有没有想过，”风时提问，“我们如今分别位于不同的世界，我们之间的通信是如何实现的？” “是心灵链接！” “没错。我们如今在进行心灵通信，”风时说道，“那么问题又来了，在与人进行心灵通讯的时候，要如何避免把心理活动和想说的话一股脑全给人发送出去呢？” “！！！” 艾尔文斯整个人都不好了，『难怪风时先生让我滚，难道说，我刚刚把心里想的那些全给他灌过去了？』 可怜的虚假主角直恨不得当场躺进棺材入土为安。 但在死透之前他还是想要试着挣扎一下，“风，风时先生，您刚刚……有没有听见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你的心理活动太过丰富，使我在瞬间接受到了大量的信息，”风时可不敢轻易暴露他的读心外挂，“你可以想象一千只野鸡同时在那里咕咕哒，没有人会闲得去辨认每句鸡叫的含义。” 『看来生活在信息爆炸时代也是有好处的，』艾尔文斯大松了一口气，“那么，我应该如何避免把不必要的信息也一起发送过去呢？” 风时可知道个鬼，毕竟不同种族的精神领域是不一样的，“这是布置给你的思考题，你为什么要反过来问我？” “我错了，我这就自己寻找答案！” 艾尔文斯自己折腾了一会儿，安静了，高兴地告诉风时他已经找到了正确使用心灵通信的方法。 风时闻言试了一试，发现如果他乐意的话，依旧可以读取他的心理活动——毕竟他是魅魔，天然擅长于精神法术。 不过他才不乐意读，现在他又没有翻车风险，为什么要去听沙雕发言？ 不如练剑。 风时收拾了房间，来到了居所前的空地上，开始练剑。 因为把他给惹毛了的缘故，艾尔文斯就很怂，一直安安静静，直到几个小时过去，才试探着和他说了一声“晚安”。 收到他的信息，风时抬手挽了挽重新恢复成大波浪的银发，看着闪耀寒光的剑刃，迟迟没有练习下一个动作。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和他说过晚安了。 原来不知不觉地，已经到了晚上么？ 地下城终年黑暗，不分什么白天与夜晚，而这也就意味着，他可能正在活动着，艾尔文斯就会突然给他说一句晚安。 ——如果他那时正在进行决斗这样的高危操作，这一句晚安过来，影响了他出剑的速度，他岂不就凉了？ 想想真的是太可怕了，于是风时毫不犹豫地就用魅魔的精神优势把这货给拉黑了。 艾尔文斯：“？？？” 第8章 年轻的精灵一脸懵逼。 说句晚安就被拉黑了是他所没想到的，难道说，是因为他这波晚安说得太早了？ 时间确实还早，他这句晚安是提前说的。因为来回召唤了风时几次，艾尔文斯体内原本就不多的魔力被完全抽干了，这种枯竭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劳。 第10章 不过，就算晚安说早了，也没必要把他给拉黑……吧？艾尔文斯仔细想想，觉得这应该是他打扰到风时先生手头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某位自封的主角立刻好奇起他的金手指老爷爷究竟在哪里，又在做什么——别人家的老爷爷都是住在戒指或者玉佩里的，而他的明显不是。 艾尔文斯顿时后悔日间只顾着激动了，居然忘记了询问风时先生有关他的事情。 ……看来只好等到下次召唤再找机会问了。 但考虑到他的金手指老爷爷有点凶，接下来的几天里，因为没有走到需要老爷爷出场的剧情，艾尔文斯都没敢召唤。 风时也就得以快乐地练了几天的剑。 再然后就失去了快乐。 因为他饿了。 好在他现在已经成了艾尔文斯的绑定恶魔，不像先前一样还要担心施法者突如其来的召唤，在可以自由行动的情况下，觅食，是如此轻松。 风时轻松地抓了一个九等中阶的蜥蜴人，放了一大碗血。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浓稠的深紫色血液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能量。 ……是这个种族的魔力和他不契合的缘故？ 风时拿出笔记本，把蜥蜴人种族开除出了地下城豪华套餐。 然后又捉到了一个小恶魔。 小恶魔的血液中蕴藏的能量同样无法吸收。风时收剑，不由感慨他的初次营业真的是太幸运了，钓来的是只吸血鬼，而不是这种魔力不合的家伙。看来新式进食法对食物的物种有要求，这是23号所未曾发现的。 由于饿肚子的滋味实在不好受的缘故，风时也没空去研究哪些生物可以加入豪华套餐哪些不能，决定还是简单粗暴地再抓一个吸血鬼，先把这一顿给对付了。 风时很快又抓到了一个吸血鬼。 看着自己的血液汩汩流进碗里，吸血鬼惊悚地瞪大了眼睛——原来那个专吸吸血鬼血的魅魔的恐怖故事是真实存在的，继故事里那个丢人的倒霉蛋之后，他也要沦为吸血鬼之耻了！ “干嘛啊！”他大声抗议道，“你是个魅魔啊！饿了就去找人灌满你，喝我血有毛用啊！” 银发的魅魔并不像恐怖故事里一样不讲道理，听到了他的抗议，立刻便把唇边的碗放了下来，认真地注视着他：“请问，你是拥有[言灵]的能力吗？” 吸血鬼愣了一下：“啊？” 风时只好更进一步地解释：“所谓言灵，是一种超凡能力，能够让话语直接成为真实……” “我知道什么是言灵，”吸血鬼不耐烦地嚷嚷道，“我一个菜鸡吸血鬼，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天赋！” “那[诅咒]呢？” “也没有！” “……”风时默了一默，“那就奇怪了，我喝你的血，为什么也没办法获取能量呢？” 他似乎找到了答案，询问道：“你是纯正的吸血鬼吗？还是说有其它种族的混血呢？” “我是吸血鬼！而你是个魅魔！”吸血鬼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你为什么会觉得你吸血会有用呢？” 风时：“…………” 明明之前还是有用的，可是现在却不行了。 他收剑，把倒霉的吸血鬼给放走了，随后开始研究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说，就像是成年后吸收魔素对他已经没有用了一样，新式进食方式所能够提供的能量对如今的他来说也没用了，他必须通过性行为来进食？ 但是，他又没有晋阶，依旧是九等下阶的弱小魅魔，能量需求不应该升级才对。 风时一时半会儿想不通。 随着时间流逝，他饿得越来越厉害了，风时甚至怀疑，再这样下去的话，他甚至会活活饿死。 他回到床上躺下，以减少能量的消耗。 然后开始想艾尔文斯。 如果必须要进行性行为的话，他不如和这个傻乎乎的契主…… ——冷静！ 风时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再次提醒自己这不是他作为风时这个个体所会产生的想法，一旦进行性行为，体验到双倍的快乐，那么他就会无可避免地走向堕落……堕落会导致时间分配的极大不合理，这样的话他就没办法成为剑圣了。 但是他完全无法冷静下来，实在是太饿了……还好，对于饥饿感令他无法冷静的情况，他事先准备好了预案！ ——【重点：今后要熟练变出镜子。】 ——【如果饥渴之下，对别人产生想法，就立刻照一下，通过巨大的颜值差距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风时迅速用魔雾幻现出一面镜子，高高举到面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再对比艾尔文斯…… 完了，根本没有什么巨大的颜值差距，和魅魔一样，精灵也是颜值开挂的种族，而艾尔文斯的长相也和他一样，完全就是挂逼比中的挂逼。 ……他更饿了。 风时研究着他和契主之间的链接，几乎都要把这家伙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下一刻，他突然发现了异样。 ——他可以借着链接，从契主那里抽取能量！ 不带一点犹豫的，风时果断开抽，妖孽的眸子闪烁着魅紫色的幽光，原来契约还有这么方便的功能！这岂不是就意味着…… 他旋即意识到，他高兴得太早了。 能抽到的能量少得可怜，死是不会被饿死了，但他依旧很饿，艳色的舌尖无意识地扫过唇瓣，这怎么可能够呢，他需要—— 因为性命无虞而及时回笼的理智很快压下了这过于危险的想法，风时下床往外走。 这种饥饿而不满足的感觉甚至比当初只喝了那个尼特一碗血是犹甚，这样下去怎么能行，他必须弄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施法者是一群贪得无厌的家伙，有些时候，他们会对我们生出该死的独占欲……” 被他求助的是年长的魅魔卡罗琳，此刻她正在和一个死亡骑士调情，千娇百媚地转过了身，用怜悯的神情看着他： “风小时，亲爱的，你被你的契主给独占了。” “这不应该，”风时惊讶，“他使用的明明是最普通的契约咒语，只能保证我作为他的专属恶魔不会别的施法者召唤，为什么会起到独占的效果？” “嗯……” 卡罗琳思索了一下，如血般殷红的漂亮指甲轻轻地点着她那精致小巧的下巴： “如果他是一个法师的话，咒语确实不应该起到额外的效果，但倘若他是一个术士，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你知道，如果一个法师想要释放魔法，那么他首先需要构建出魔法对应的奥术模型；而术士就用不着这么麻烦，因为他们拥有天赋与血脉的力量，施法时只需要用纯净的意志力对这股力量加以引导。” 她用一种爱怜的姿态，将指尖点上他的眉心，“就算是普通的契约咒语，术士在吟唱的时候，对你有强烈独占欲的话……” 风时：“…………” 好的，破案了。 根据他对相关虚构作品的了解，金手指老爷爷这种东西肯定要藏着掖着，但凡是个正常主角，都不会拿出来和别人分享的，所以艾尔文斯对他有着强烈的独占欲是肯定的！ “作为被独占的魅魔，施法者会通过契约的链接供给魔力以维系你的生存，而同时，你将无法从除他之外的生物那里获取任何的能量。 “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让魅魔为他们保守贞洁，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就算收获不了能量，也不影响我们收获快乐……哪怕是空虚的快乐。 “契约共享的那么一点能量是不可能让魅魔得到真正的饱足的，这反而让我们索取的更多。” 卡罗琳将整个身体都挂到了死亡骑士的肩膀上，用舌尖描绘了一下那铠甲沧桑的沟壑，饱满的红唇带着诱人的水光，向他作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亲爱的，要一起吗？说起来姐姐还没有帮你庆贺成年礼呢。” “谢谢，”风时欠了欠身，“不用了。” 他在卡罗琳遗憾的目送中离开了“斗望角”酒馆。 垃圾艾尔文斯！风时要气死了，早知道这家伙的血脉之力这么坑爹，他就应该强势安利他选择成为人类，现在好了！ ……看来只能接受将这个中二精灵作为长期饭票的可悲事实了。 风时翻检了一下他的革袋。 被独占唯一的好处是他现在不需要阻断阵了，很多材料都可以拿出去卖掉，换成如银叶果之类对艾尔文斯有帮助的，这样有利于维持金手指老爷爷的人设不崩，而且收了他那么东西，就算哪天不幸翻车，这家伙应该也不好意思对他做什么。 风时来到交易区，给恶魔巡卫交了摊位费，摆摊出售材料。 这需要不少的时间，因为材料种类很多。为了加快售卖的速度，风时最初换上了那套在限制级作品中广受好评的亮黑制服，并露出营业的微笑，但他很快发现这是一个错误的选择，这会让顾客把他当作商品，而非他的材料。 第11章 风时只好额外幻化了一套有兜帽的长袍罩上。 身边总算消停了许多。但这并不能阻止熟人把他给认出来。 是那天那个黑矮人，他看着他，一双浊黄的小眼睛里蕴满了欲望与凶恶： “是你啊，小魅魔。 “听说刚刚有不少人想买你你都没有答应，怎么，是不是在等我？” “是什么让你作出了这样的判断？” 风时抬起了头，看着丑陋的黑矮人，不由得十分疑惑，“明明是那么的普通，却又那么的自信……对了，你见过黑暗神官吗？或者你们氏族的萨满？” “神官？萨满？”黑矮人那一把脏兮兮的胡子随着嘴唇的动作动了一动，“我好好地找他们干什么？” “我怀疑你有重度智障，”风时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这是否在他们的治疗范围里。” “？？？” 黑矮人勃然大怒。他粗声粗气地用矮人语骂了一长串的脏话，随后沙包大的拳头就砸了下来。 风时灵敏地一个闪身躲过，摩挲了一下覆盖在右手的薄质手套，但并没有把它还原成剑。 因为恶魔巡卫的三叉戟重重地顿在地面，发出沉厚的警告声响——如果黑矮人这只沙包拳头还想要的话，那么他眼下最该做的就是老老实实站好。 卡斯特罗的交易区或许混乱，但商人的摊位费从来不会白交。 “他是交易区守卫，不是你的保镖，我不信你还能一辈子赖在这里！……我会让你后悔你今天所说的话。” 黑矮人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说，而后稍一思筹，露出了邪秽的神色，“还是说，你更喜欢粗暴一点的？所以故意用这样的话来激怒我？不得不说，你的目的达到了——我，黑山族的巴桑，绝对会满足你的。” 旁边的摊主都因为他这恶毒有如噬骨蛆虫一般的语气怯惧地向后缩了一缩，用近乎于怜悯的目光看着风时。 黑山族的巴桑，八等强者，一个以残忍而出名的铁匠，据说他信奉冶炼武器需要活祭的那一套。 这个年轻的魅魔被他盯上，注定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多半是被凌虐得残破，然后推进炼剑炉里当材料。 风时垂眼看了看他摆出来还没卖完的材料。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打算赖在这里呢？……啊，考虑到你是重度智障，总是作出一些愚蠢的判断也就不奇怪了。 “实际上，把这些材料给卖完我就走了，如果你很着急的话，可以帮我加快一下材料售卖的速度，比如用你的大嗓门帮我吆喝吆喝？或者自掏腰包，把我的材料全部买掉？” 巴桑眼睛逐渐瞪大：“……？” 第9章 “推荐你选择前者，”风时诚恳地建议道，“如果你选择后者的话，这些材料我回头还得拿出来再卖一次。” 很可惜，黑矮人并没有听从他的建议。 一个装得鼓鼓的魔石小袋落进了他的怀里。风时打开看了一下，这里面的魔石绝对大于他所有材料加在一起所能卖出的价格。 “看来只能再卖一次了，”风时满满遗憾地说，又把巴桑打量了一眼，评价道，“其实你这一手还挺霸道总裁的，如果你的颜值足够高的话。” 巴桑冷哼了一声。 “刚你说什么？把东西卖完你就走？”他用短粗的手指指着，“把材料给我，现在你卖完了。” “好的老板，谢谢老板，我这就走，”风时露出标准的营业用笑容，简单粗暴包起了材料往他手里一交，“考虑到你有和我决斗的倾向，我需要跟你一起走吗？” “走！” 巴桑说道，眼睛里露出得色。 小魅魔嘴巴毒得实在可以，但这份儿乖巧还是值得夸赞的。说起来这都是他那袋魔石的功劳，不过这蠢货怕是不知道，等回到他那里，材料是他的，魔石是他的……人，也是他的。 “从你展现出的性格与脸上的表情来判断，你此刻的心理活动大概是，等回到你那里，材料是你的，魔石是你的，我，同样也是你的。” 风时一边跟着他走，一边说道： “考虑到你目前是八等下阶，一个大等级的实力差确实会给你带来这样的自信，有必要提醒一下，我表面上看起来虽然只是一个九等下阶刚刚成年的魅魔，但在成为魅魔之前却有着另一段因为失忆而无法对你进行详细描述但我敢保证一定比你剽悍的人生，你有极大的几率并不是我的对手，如果你愿意把全部财产上交给我的话，我还是可以考虑忘掉你的事情的。” 巴桑：“？？？” 他现在仿佛和小问号做了朋友，头顶的问号是越来越多了。 “补充说明一下，‘忘掉你的事情’只是一种修辞手法，并不代表我的记忆力很差，”风时接着说道，“我对你的处理方法应该比99%的恶魔都要仁慈了，你真的不要考虑一下吗？” “&￥#@%$……” 这要是还能忍那就不是黑矮人了。 巴桑骂出了一句用任何异族语言都无法进行翻译的脏话，再次提起了沙包大的拳头，他是很有必要教训一下这个不识好歹的魅魔。 拳头的落点并没有传来想象中的触感。风时轻灵地向后避开，几缕银发因动作的辐度而从兜帽下飘出来飞扬在空气里，亮黑色的薄质手套消失了，幻化成了一柄三尺有余的单刃长剑，狭长冷冽的剑身映着远处的魔晶灯，跳跃出火焰一般的色泽。 巴桑眯起了眼睛。 和一般的铁匠不同，他相信鲜血的献祭可以让武器附着上灵魂的魔力，遗憾的是很少有生物愿意充当他的祭品，所以他也算是久经战阵。这个魅魔确实是个高明的剑士，这一点他一眼就可以确定。 巴桑反手背后，取下了颜色沉黑的矮人战斧。 这把战斧是他亲手打造——使用了上好的黑钢和十三颗类人生物的头颅。 斧刃高速破开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响，仿佛痛苦的亡灵撕裂心肺的号哭。 “小魅魔！”巴桑喉管的深处发出嗜血的咕噜，“就算会用剑，你也不过是个九等下阶的小魅魔！” “你这样强调级别，是会让你沦落成八等之耻的。”风时长剑以刁钻的角度格挡了一下他的斧柄，在精准地评估了一下他的力量的同时，优雅地借着反作用力把自己的身体送向了一侧。 这个黑矮人已经明显对自己的战技不自信了，他在释放等级的威压希望能够影响他。一个大等级的差距，也确实给他带来了不少的压迫感，但还不足以把他压制得动弹不得。 这就够了。 反射着魔晶石光芒的剑刃仿佛划破黑夜的焰火，金刃相击发出铿锵的铮鸣。事实证明风时的判断并没有错。高速交换了十几招后，被洞穿了颈项的矮人踉跄着倒进了血泊。 不过风时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他的剑断了。 碰上这种等级与装备双重压制的对手是真的很吃亏。风时叹了口气，拾起断作两截的剑刃。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黑矮人的遗产中，有一柄用起来趁手的剑了。 矮人是喜欢和金属与矿物打交道的类人生物，无论是生活在地表的荣誉氏族还是堕入地底的黑暗部落都不例外。风时怀着期待，使用从巴桑身上搜出的钥匙，来到了他的冶炼工坊，但在把少有的几柄单刃剑都试了一遍过后，不由得大失所望。 不是太轻就是太重，不是太宽就是太细，不是太长就是太短……没一柄用上去舒服的。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这是一个锻造工坊，有不少不错的铸剑材料，也许他可以考虑自己量身打造一柄。 风时收整了可以用来铸剑的材料，又收整了好几袋品色不等的魔石以及几块魔晶，以及虽然用不到但是可以拿出去兑换成魔石魔晶的材料与各种物品…… 实在是太多了，多到甚至拿不回去。而这些东西绝对不能就这么放着，因为巴桑身死的消息很快便会传开，恐怕他前脚刚走，后脚这里就被蜂涌而来的邪魔给搬空了。 还好巴桑有一个值得夸奖的地方，那就是他拥有一个空间容器——锻造工具包。虽然只能收纳金属矿物炭块之类的工匠用品，但眼下风时所找出来的绝大多数都是工匠用品……魔石魔晶也算，毕竟这种地下城通用货币本质上是蕴含着丰富黑暗魔力的矿产。 风时把战利品带回了自己的住处，拿出笔记本开始清点。 【[暗质岩]大量】 【[火性岩]大量】 【[黑铁锭]大量】 【[秘银锭]x13块】 【[石化蜥蜴的背甲]x1副】 【[高纯净黑耀石]x7块】 …… 【以上便是今日的收获清单。】 【抛开情感因素来看，这一波血赚。但是，[情感因素]怎么可能真的被抛开呢？】 【……剑断了。这是我穿越以来找到的最好用的剑。】 第12章 【名叫巴桑的黑矮人只是失去了他的生命而已，而我可是失去了爱情啊！】 【这架就不应该打。】 【我亏了。】 这波血亏的风时强忍悲痛又回了一趟交易区，这次他谨慎地使用幻形的能力给自己整容成了平平无奇的长相。 失去了长剑的保护，像他这样弱小可怜又无助但却拥有逆天颜值的魅魔，出现在混乱的交易区可是很危险的。 而接下来的这些天，他是要常驻在这里了，一是为了搜寻艾尔文斯或许能够用得到的东西（以及试着给自己再找一柄剑），二来则是把用不到的战利品给转卖出去。 巴桑选择使用霸总行为直接买走他的材料而非帮助他把材料转售给他人，确实是个错误的选择，现在他真的要把这些材料再卖一遍了。 风时：强颜欢笑.jpg。 这天，材料卖到了一半，风时用出剑的速度紧急收摊。 他马上就要被拉进空间的漩涡里。 ——艾尔文斯在另一边召唤他了。 第10章 这是个夏日的清晨，太阳刚刚升起，林荫里便已响起了聒噪的蝉鸣。 艾尔文斯已经穿好了一身正装，淡金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拢到了耳后，披散在后背上，越发显得英美隽秀。 “风时先生，”他说，“今天是家族里测试天赋的日子，我有点紧张，可以请您陪我一起去么？” “当然可以，”立志要扮演好金手指老爷爷的风时立刻露出营业用标准笑容，并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了一枚银叶果递了给他：“来，也许这对你测试天赋会有所帮助。” 艾尔文斯顿时很高兴：『风时先生笑得好热情！还一见面就请我吃千年灵果，他一定已经原谅我了。』 风时连忙把营业用标准笑容调整成老爷爷用慈祥笑容。 ……都怪这些天日常去交易区卖东西，一直这么笑笑出惯性了。 艾尔文斯去厨房清洗千年灵果，又问，“现在是有点太早了，您吃饭了没有？如果没有的话我给您做，说起来我这里有很多预处理好的食材。” “……” 风时感到他的下腹处狠狠地抽搐了一下。饿了这么多天，他本来已经麻木了，处于一种近似于躺平的状态。艾尔文斯这句话一问出来，他瞬间就又有感觉了，这是饿到前胸贴后背的前所未有的折磨。 这些天里他又见了卡罗琳一次，目的是寻求抑制饥饿感、让自己感觉好上一些的办法。成熟的女性魅魔无奈地耸了耸肩，告诉他很遗憾，并没有——这便是很多施法者喜欢独占魅魔的原因，饿到极处的魅魔在下一次见到契主时会变得格外的饥渴，为了得到饱足，甚至连魔族的倨傲也能抛却，什么话都可以说，什么事都可以做。 这话是错不了的。风时承认。他现在就格外饥渴。看着艾尔文斯站在厨房里冲洗魔法果实，他满心的念头都是从背后缠住他，把俊美的青年压制在案台上，对着那双宛若祖母绿一般的无措的眼睛，用不容抗拒的语气命令他，喂饱他…… “风时先生？” 年轻的精灵那清朗的声线把他危险的想法给打断了。此刻魔法果实已经洗好了，风时却迟迟没有作出答复，艾尔文斯于是转过身来，又问了一遍。 “啊，”风时连忙把目光转向了一旁，“我不需要。” 普通的食物对他而言是没有意义的，他需要的是…… 风时决定，他今天非得想办法从艾尔文斯这里吃饱不可。 艾尔文斯对他作为饭票的属性一无所知，在他的视角金手指老爷爷才是饭票，此刻正在为手中的魔法果实高兴着：“我发现这次的灵果和上次的不一样诶！果皮的颜色更明亮，而且个头也要更大一些，难道说，这是传说中的万年灵果吗？” 风时：“……” 不，这玩意儿只是卖十魔石一个。 “傻孩子，”他靠近了些，非常自然的动作摸了摸艾尔文斯的头，愉快地发现仅仅触摸到他的发丝也能给自己带来少量能量，“快吃吧，都凉了。” “？”艾尔文斯听得一懵，“灵果不本来都是凉的？” 风时立刻收手转头，一脸认真地在房子里看起了风景。 这是一个相当明智的选择，因为艾尔文斯紧跟着自发地为他找好了理由：『这显然是口误，风时先生实际上想说的是「快吃吧，不然魔力就挥发了」。』 然后真情实意地感激起来——金手指老爷爷对他真的是太慈爱了！ 快速吃完了“万年灵果”，艾尔文斯简单漱洗了一下，前往迈特兰镇镇东的庄园。 这个庄园是温斯顿家族的产业，酒窑里设有秘道，通向家族古老的城堡。古堡地底的一间密厅设有特殊的结界，可以防止魔力外泄。天赋检定是在这里进行的。 风时以隐匿的状态跟着艾尔文斯身边，顺着螺旋的阶梯下行。他注意到艾尔文斯显得很忐忑，“不是已经确定拥有魔法天赋了吗？还有什么好紧张的？” “因为魔法耗材都很宝贵，不可能你说你有天赋，家族就把资源都塞给你。这个检定除去能够检测是否拥有天赋，还会对天赋的优劣进行评级，从而决定家族后续资源倾斜的程度，”艾尔文斯无奈地说，“不然的话，我就不来参加这检定了。” 言语间显然是对这个检定十分抵触。他往下走了一小段路，把声音放轻了一些又说： “我现在只是知道我有天赋而已，却一点也不知道我的天赋能到什么程度，这些天来我在努力试着运转魔力，还研究了母亲留下来的书，想要做到一些……你懂的，奇幻的事情，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是因为你闲着没事来回召唤我，导致体内原本就贫寒的魔力环境进一步雪上加霜了，”风时幸灾乐祸道，又对他进行教育，“所以以后不准频繁召唤我！一会儿把我拉过来，一会儿把我丢回去的。” “……原来是这样吗？”艾尔文斯不禁觉得自己这两天的无效努力蠢极了。 “是的没错就是这样，你的血脉力量初显，魔力自然恢复速度是很慢的，”风时说，“不然的话我刚刚为什么又给你吃银叶果？” 艾尔文斯顿时安心了些：“先生您真是太好了。” 他走过长廊，进入了秘厅。 时间还很早，要接受检定的温斯顿家小辈只有他一人来到。几个年长的温斯顿正在忙忙碌碌布置检定用魔法阵，他们都穿着深灰颜色的正式法师袍，一侧胸前，融合了温斯顿家族霜鹿元素与魔法师标志并显示着职业星等的超凡者纹章有沉奢的流光微微闪耀。 身为家主的父亲也在这个密厅里，正在一旁打下手帮忙准备魔法材料。留意到他的到来，立刻用眼神示意他向长辈们问好。 艾尔文斯问好。法师们忙于布置法阵，没有给出回应，也就一两人回头看了看他浅浅嗯了一声。唯有一个族叔，纹章上缀着一颗星星的加勒特温斯顿视线在他身上长久停留，然后那张阴鸷的方脸便露出了刻薄又嫌恶的表情。 “来得还真是早啊，艾尔文斯。是生怕弟弟妹妹们碰不到你，不知道你又来检测了一次么？” 说着不耐烦地向一旁指了一指，“去吧，等着。早不是给你说过了你什么时候测吗？来再早又有什么用，再早你也是最后一个。” 几个法师听得都笑了。 艾尔文斯抿了抿唇，唇色有些发白。 每个人只有一次检定天赋的机会，可他却检定了三次。在额外多出的次数里，他合该最后一个检测，承担检定法阵魔力耗空的风险。 第二次检测，他是随大流来到的，同批测试的温斯顿们觉得不公平，多很不满，连带着对他的父亲也大有意见，认为他在用家主的特权谋私。他当然不想对父亲造成影响，所以后一次特意来晚了些，这时绝大多数检测者都已经回去了，本以为能平安无事，却遭到加勒特的训斥，认为他是特意迟到，对长辈无礼，不拿天赋检测当一回事。 所以这次他起了个大早，赶在测试开始前来到，帮忙处理魔法耗材，以充分展现出他对待天赋测试的诚意，万没想到，这位族叔又开始阴阳怪气他来得早…… 艾尔文斯装没听见。默默走到父亲那里帮忙分检材料。 “为什么不怼他呢？”风时传输精神讯息，他读取了艾尔文斯刚刚的回忆，当下便敬业地为他提供指导，“把他的前后矛盾点明出来，就可以有效地对他造成伤害。” “因为我还想参加检定，”艾尔文斯同样使用心灵纽带，无奈地解释道，“超凡者们才是温斯顿家族真正的话事人，我的父亲不过是个好用的传声筒罢了，他的家主位子是虚的。” 额外的检测机会是父亲费了很大的功夫为他争取来的，加勒特只要有了由头，一句话就可以把一切给否定掉。他不想逞一时口舌之利，让父亲的苦心付诸东流。 第13章 风时表示明白，把加勒特打量了一眼。 一星魔法师，低阶中的低阶，放他那个时代，属于在小型战斗中充当炮灰都显得太过寒酸的存在。 他作出身为老爷爷所应当作出的表态：“需要我去和他决斗吗？” “？！”艾尔文斯呆滞，“风时先生您应该是在开玩笑吧？” “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我会很开心，”风时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和人决斗来着。” 毕竟他的剑断了。 艾尔文斯：“…………” 决斗不决斗的其实也不重要，关键是他的金手指老爷爷这画风怎么古古怪怪的？ 当检定法阵布置完成，这一批参加检定的年轻人也在穿短袍的魔法学徒的带领之下来到了。艾尔文斯擦了擦手，无声地融入到人群的后方。 汉默走至密厅中央致欢迎辞，恭谨地向他们引荐了众位莅临至此的家族魔法师，并对天赋检定的流程进行了详细的说明。 一群年轻人站在厅里，是呼吸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的安静。他们看着身着法师袍的长辈们，看着地上那神秘的魔法阵，眼睛明亮，燃烧着惊叹与憧憬的光。 在对代表着家族希望的子世代们进行祝福后，天赋检定正式开始了。法师们坐在高高的长桌后，灰黑色法科绒从柔软地从桌面垂下来。最左首发已斑白的三星法师莲娜夫人推了推玳瑁色的眼镜，念出了第一个名字： “罗尼温斯顿。” 罗尼是这批测试者里年纪最小的，他在一个月前才刚刚成年。 听到长辈点到自己的名字，灰眼睛的少年赶紧上前，险些被因久经岁月而多出了很多凸凹的石质地板给绊了一跤。慌里慌张地来到了长桌前站定，看着威严的法师们，仰头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别傻笑了，”汉默指了一指，“看到这个法阵没？站进去。” “直接站进去就可以吗？”少年向法阵伸出试探的jiojio，“别的不需要我做什么吗？” “直接站进去就可以了，快一点，”汉默扶额，“每个人情况都不一样，测试可能需要很久的时间。” 罗尼踏入法阵，走到了法阵中间。所有人的视线都专注地投向他。莲娜夫人启动了法阵。浅淡柔和的魔力光辉把他给笼罩了。 罗尼顿时一动也不敢多动。 风时试着感知了一下，那是一股经过特殊处理的多属性混沌魔元，其中土元素对他对是亲和。它凝聚成浑厚的暗黄色光带，萦绕着他，进入着他，引导着他…… 然后十几分钟过去了。 魔力光辉渐渐消散，迎着少年期待的目光，莲娜夫人摆了摆手。 罗尼的神情紧张起来，眼眸里的光芒闪烁着几乎要暗淡下去。加勒特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还赖着不出来呢？你不行。” 光芒暗淡了。 少年用凌乱的脚步离开了魔法阵，他抬不起头来，身影看上去是如此的狼狈。 “没事的，”引他来此的魔法学徒是和他关系不错的一个堂兄，见状安慰地揽了揽他的肩膀，低声说道，“没有天赋也没什么，你看汉默伯父，他也没有天赋，照样是一个荣耀的温斯顿。” 罗尼低低地嗯了一声，但实际上并没有得到安慰。家主汉默尊贵而威严，过往在他心目中已经是顶顶了不起的人物了，但在这些魔法师面前，却明显矮了那么一头，这一点他看得出来。 两个家族法师上前对检定法阵进行了校准与重置。随后莲娜夫人又点了一个名字，布蕾娜福克斯。她的母亲艾米丽温斯顿远嫁到了洛丹米尔岛的福克斯家族，改跟了男方的姓氏。如今到了天赋检定的时候，是带着女儿连夜搭乘飞行舰赶回来的，跨越了海峡与山川，一路舟车劳苦。 布蕾娜的检测时间远比罗尼要长，冷白的光辉流动由缓到疾，再到活跃地在她身边雪花般飞舞。密厅里的空气似乎比之前低了好几度，她脚下凝结出冰霜，检定法阵那发出明亮的光，魔力循着阵纹如溪水似的缓缓流淌，最终将摆放节点上的的三颗无色水晶点亮。 “a级！” “这么快就来了一个a级！” 在座的法师们脸上都露出了兴奋的神色，一个研学冰霜系魔法的三星老法师站起来，露出慈祥的笑容，招手示意布蕾娜来到他的身后——这意味着今后他就是她的导师了。 检定继续进行。仅仅两个人完成检测就用掉了这么长的时间，让艾尔文斯感到很是抱歉。 他是最后一个参加检测，应该晚些再召唤风时先生的，这样便不至于让他也跟着在这里等上这么长的时间。只是这个秘厅进来了就不允许随意出去了，他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把他的金手指老爷爷给拉出来，“风时先生，”他自责地道，“也不知道有没有耽搁您什么事情。” “我没有什么事情。”风时答道，现在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恰饭。 “等到检测完就好久了，今天一定要留下来吃饭，”艾尔文斯说道，“说起来您可能不信，我做饭其实很好吃的。” 风时：“…………” 你够了，别说了，再说就饿死了！ ……他一个魅魔饿了这么多天他容易么！！ 他盯着年轻的精灵那棱角分明的唇线，魅紫色的眸子变得幽深而危险。 这可是这家伙自己要请他吃饭的……所以他凑上去吃一口，他应该也不介意吧？ ——他这么想着，也确实这么做了。 艾尔文斯：“！？！” 第11章 他感到风时突然离他很近，非常近，这种距离就像是两人穿插到了一起。 风时在中转位面里，艾尔文斯看不到他，好想知道他此刻在干什么……为何会突然离他那么近呢？ 银发的魅魔在品尝他的双唇。即使隔离在两个位面，也可以感受到那清新的、让人联想起自然的气息，这来自精神与灵魂。 但是，没有丝毫的能量——因为没有来自肢体的接触。风时不甘地离开，舌尖轻扫过唇瓣。 他真的是饿晕乎了，居然做出了这么愚蠢的事。要吃也应该现身出去吃，隔着位面怎么可能吃得到呢？ “可以吗？风时先生？”艾尔文斯又问了一句，还是事后要请他吃饭的事。 “当然可以了！”风时回答说，他肯定得留下来找机会，怎么可能看艾尔文斯检定完没事了就老老实实地回去，毕竟他今天非得吃饱不可！ “太好了。” 艾尔文斯很高兴，负罪感也随之减轻了许多。然后开始猜测风时刚刚为什么突然离他那么近。 是因为通过推理得出了他烹饪技能点的来源，以及发现他眼下的处境很不好么？ 这是需要安静的场合。同批检测的年轻人们虽然没有公然说什么，但都在用古怪的目光看着他。 血脉的加成让他的听觉来得要比常人灵敏，从刚刚开始，他就听到他们在窃窃地议论： “那不是艾尔文斯吗？他怎么今年才来参加检定？” “是啊，他都多大了。” “你们懂什么，他这哪是今年才来参加检定，”一个魔法学徒解释说，“他都连着检定了三年了，这是第四年！” “卧槽，凭什么，”一群检测者都惊了，“我们都只有一次机会，他检定四次！” “还不是凭着他那当家主的爹呗。”一个小个子的年轻人说，他来自旁支脉系，对主家一向是有点意见的。 “这也太过分了，”不少参加检测的年轻人都很是意难平，“超凡的前辈们都没人管管的吗？还没听说过家主能做到这份儿上的。” “按理说这肯定是不允许的，”一个圆脸的魔法学徒耸了耸肩，“汉默拿出来的理由是他有精灵血脉。” “精灵！？”年轻人们都愣住。 他们的目光把艾尔文斯上上下下地扫过，带着一种围观珍稀动物的好奇，变得更加令人不适了，“啊！”有人低低地惊呼道，“他的耳朵……” “行了行了，你们够了，”杜维也是带领后辈来此的魔法学徒之一，他向艾尔文斯的方向后错了一步，挡住了众人投来的目光，“精灵是长生种发育得很慢，我哥哥和普通人当然是不一样的。” 众人收回了目光，好几个都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那也不公平好吗，”一个梳了麻花发辫的女孩子嘀嘀咕咕地说，“人类也有发育得慢的，我家那个老弟你知道吧？几岁才会说话，从小发育得就慢，去年检定了一次没过，要是今年能再检一次，没准儿结果就不一样了。” “啊哈哈，”杜维笑了一声，“要是这样的话，到时候所有检测没过的都可以说自己发育慢了，家族里有多少材料给你们浪费？” “你哥浪费得就不多了？”有人没好气儿地反问。 “他情况特殊嘛，”杜维理所当然地说道，“浪费的话，确实是有的，所以今年这次是最后一次，就算这次也检测不出，以后也再不会来检测了，这个话题可以结束了。” 第14章 话题也确实结束了。恶意在空气里蔓延，艾尔文斯明显感觉得到，除了站得远而完全没有听到这些对话的布蕾娜之外，其它所有的年轻人都对他更加地不满了。 ……所以风时先生之所以离他那么近一定是为了安慰他，艾尔文斯大为感动，他的金手指老爷爷真的是太宠他了！ 又有两个年轻人被淘汰了，其中一个是和罗尼一起来的，负责他们的魔法学徒和同伴们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带着他们脚步轻轻地离开。 检测需要很久。像这样已经确定没有希望的没必要再耽在这里等着，这除了让他们心生嫉妒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一个显得有些畏畏缩缩的年轻人在检测时进入了精神恍惚状态，在检定法阵里大哭大叫。众人都给吓了一跳，唯独擅长心灵魔法的二星法师，吉尔曼温斯顿露出满意的微笑——看来今年他可以收到一个不错的弟子了。 还有一个身材健壮的青年同样没能点亮水晶，但却点亮了自己的皮肤，让他看起来有若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闪闪发光，不少人小声猜测这是光明魔法方面的天赋，莲娜夫人却宣布他并不适合学习魔法，而是适合修行武技。温斯顿家族是魔法世家，在武者的培养方面并不擅长，所以未来会送他前往莱蒙德家族的武者基地那里受训。 健壮的青年很高兴，当不成法师没关系，武者同样是超凡者。光明的未来在向他招手了。 许久之后，这一批年轻人终于测试完了。 “很不错，”一个中年法师回转过身，看着站在法师席后、即将成为学徒的几个年轻人，点了点头，很是满意，“今年留下的后生比往年的都多。” “毕竟是复苏期，”研学冰霜魔法的老法师捻着胡须，轻声开口，满是憧憬，“第二魔法纪元……” “好了，还有一个，”莲娜夫人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向前走了两步，停下，“请帮我校准一下检定阵。” 莲娜夫人抬了抬眼，“克劳德。” 被点到名字，纹章上缀着一颗星星的克劳德温斯顿不情不愿地起身校准检定阵。有着一双漂亮杏眼的女性魔法学徒带着最后三个未通过的检定者离开。到这时，所有的魔法学徒都走了，除了杜维。 艾尔文斯的目光移向他：“杜维，你不回去么？” “噢，亲爱的哥哥，你怎么老是拒绝来自弟弟的关心呢？”杜维的声调就像是融化的冰淇淋一样恶心而又黏腻，“我想导师们多半不介意我留在这里看看你的检定结果。” 那天和艾尔文斯见的一面弄得他心里很没谱，在去巴德叔父那里领过罚之后，他一晚上都没能睡好。不等在这里，亲眼确定艾尔文斯到底有没有魔法天赋，他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的。 而听到他这句话，艾尔文斯立刻放心了——本来还有点忐忑。 『作为反派炮灰选择留下来还特意刷了一波存在感，那么接下来显而易见就是作为主角的我装x打脸的套路剧情了！』 『嗯，为了起到最好的打脸效果，我这一波评级绝对是s级没跑了。』 风时：“…………” 虽然很想吐槽，但联系起这家伙开挂的精灵血脉，竟特么无法反驳。 当检定阵完成校准，某位准备好了开启打脸剧情的虚假主角信心满满地走进了法阵。 莲娜夫人把眼镜取下来擦拭。加勒特用一种依旧很不友善的目光盯着他，双手叉着下巴。因为校准了太多次法阵而显得颇有些疲劳的克劳德掩着嘴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一旁老法师在和颜悦色地小声和布蕾娜说话。 自始至终便站在法师席一旁的汉默目不转睛地盯着笼罩在他身上的光幕，神情紧张而又凝重。比他更加紧张的是杜维，那一身魔法学徒的深灰色短袍下，青年的双手用力绞紧了。 混沌魔元环绕在他身周，逸散出多色的魔法光尘。这种经过特殊处理的魔力有与检定目标体内隐藏的魔力共振增幅的效果。某位主角连带着他的金手指老爷爷都很有理据地认为，接下来将会产生剧烈反应，比如卷起一波狂野的魔力风暴。 但事实证明他错了。 他的金手指老爷爷也错了。 ——两分钟。仅仅不到两分钟。混沌魔元凝聚的光幕便渐淡而后消失了。 莲娜夫人从他身上收回了目光，开始整理手头的文件。加勒特发出尖锐而又刺耳的笑声。克劳德脸上写满“可算可以回去了”，而冰霜系的老法师已经抖了抖袍子站起身来，准备带着他新收的学徒回去了。 汉默脸色灰冷有如钢铁，眉峰很很皱起，中间的那道沟壑变得更深了。他的目光是肉眼可见的失望，深层的内里更带着一种恐怖的寒凉。 艾尔文斯的心脏因之而紧缩。还好，父亲的视线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很快便转到了另一个儿子身上。 杜维因父亲向自己投来的目光而雀跃，以下的欣喜随之更多了一层——先前的那层当然是源于艾尔文斯的天赋检定结果。这次检定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不会有了……真好，这家伙就算日后哪天有了天赋，也不会有检测的机会了。 他很好地掩饰了内心的喜悦，面上甚至显得比父亲还要更加难过，只是短袍下原本紧紧绞在一起的手，却是在不知不觉间放开了。 “这不可能！”艾尔文斯感到实在是荒谬极了，“怎么可能没有魔法天赋？这个检定阵一定有问题。” “那么多人都没问题就你出问题？”加勒特眉稍讥讽地上挑着。 “会不会是魔法素材用完了？”艾尔文斯分析，“这次结束得甚至比过去那几次都要快，很有可能是魔法素材用完了。” 克劳德哈欠连连地离开了座位检查魔法阵，“没有耗完，还有剩余，”他说，“而且法阵本身也不存在任何问题。” 一边说着一边走了回去，就这么站到了法师席的一旁。马上就要回去，没必要再坐了。 “那是检测机制有问题吗？”艾尔文斯说道，“比如，这是对人类进行检测的法阵，但它判定我其实是精灵，所以……” “没天赋就是没天赋，你测几次都是没天赋，”加勒特嘴都快撇歪了，“就这还不认命呢？” 艾尔文斯对他的忍耐到达了极限。 他猛地向加勒特的方向转过了身，就要开口，却被父亲铁青色脸色喝止： “行了，艾尔文斯！你是还不够嫌丢人么？” 艾尔文斯住口了，加勒特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视线循声又转向了汉默，“哈哈哈，说起来，汉默老哥你也够丢人的，当初是谁在那里洋洋得意，他娶到了精灵王血？” “精灵……王血？” 沉碧色的瞳孔瞬间收缩，艾尔文斯倒是还从未听说过一节，原来母亲赋予他的血统，是精灵王族的传承……他算是明白他的血脉为什么会这么奇特了。 “这都是你的错，汉默，如果伊薇露莎当初嫁的是我，情况肯定和现在不一样！” 加勒特语气尖锐得像是指甲在刮擦玻璃，“至少我们的儿子绝对不会是一个四次检测都测不出天赋的废物，还不是你身上流的那没用的血，连精灵王血都他妈带不动……” 汉默温斯顿双手颤抖，一双略有些浑浊的灰色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 其它家族法师的目光也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他从中读出责备，显然他们也在后悔当初不该让他和伊薇露莎结合。 他的嘴巴张开，但却说不出话，唯有牙齿交叩发出细碎的声响。 “——加勒叔叔，请适可而止吧！” 杜维两步跨了过来： “祖先曾经说过，只要我们身上都流着温斯顿家的血，那便应该永远团结。 “父亲这些年来为家族工作兢兢业业；我拥有a级的雷系天赋，日后会成为法师为家庭奉献一切；哥哥虽然没有检测出魔法天赋，但他将会通过联姻的方式为我们争取到可靠的盟友…… “你用如此刻薄的话来伤害我们，对于家族又能带来什么好处呢？” 他侃侃而谈，加勒特一时语塞。道理确实是这样无法反驳，更重要的是，a级雷系天赋…… 他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b级天赋，而且没有哪方面特别地突出。杜维天赋不错，成为正式法师估计也就几年的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超越他，成为强大的元素法师，得罪这家伙可没什么好处。 “不好意思啊汉默老哥，我这是心情一时激动，都是因为恨铁不成钢……唉，恨铁不成钢，检测四次都显示不出魔法天赋，伊薇露莎倘若泉下有知，一定会很失望的。” 加勒特摆了摆手，无比自然把矛头再次移到了艾尔文斯身上。 他看得出来杜维只是为了给父亲解围，而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便宜哥哥？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可瞒不过他的眼睛，“说起来艾尔文斯结婚的事确实该纳上日程了，关于该找哪家，老哥心里有谱么？大家觉得呢？” 第15章 “联姻啊……”莲娜夫人沉吟了一下，“我觉得可以考虑一下莱斯利家族，被定为下一代继承人的温蒂小姐如今还未婚。虽说莱斯利家未必看得上无天赋者，但艾尔文斯身上流淌着精灵王族的血脉，显然不该与普通的凡人等同。” “温蒂小姐……确实，”一个中年法师点了点头，“不过我觉得哈尔萨德群岛的克莱尔女士也可以考虑一下，她的丈夫前些年死了……嗯，年纪是大了一点，但这些其实都没有关系的，而且艾文有精灵之血，无论和谁结合，未来都要面对另一半比他更先走向衰老的局面。” “啊，这么说的话，纳哈特的纳塔莉也不错……” 话题就这么丝滑流畅地转到了艾尔文斯的婚姻问题上，法师们为他挑选起联姻起联姻对象，没有人再关注汉默当初与伊薇露莎结婚是不是有错。 汉默轻轻呼了口气，原本有些佝偻的腰背重新挺直起来。他看着不卑不亢参与法师们话题的杜维，心下油然升起有所依靠的安全感。 a级的雷系天赋，确实已经很不错了……过往的那些年里，他不该把希望过多地寄托在长子身上，而忽视这个次子的。 “导师们，联姻虽说更多地是出自利益考量，但我还是希望，我的哥哥和他未来的婚姻对象多少是能有点感情基础的。” 杜维选了一个合适的停顿插口说道，随后转向艾尔文斯，露出关切的笑意，当然笑意是真关切是假： “哥哥，我记得之前博伊德家族长挺好看的那个小少爷，好像是叫希尔洛？曾经追过你来着？后来你们两个之间又有联系没？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从王族血脉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之后，艾尔文斯始终在用一种仿佛置身事外般的冷漠听着长辈们说话。被杜维问到，他的目光扫向他，沉碧色的眼睛像是蒙着一层寒霜的木叶，并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因为杜维的意图并非关注他和希尔洛之间情况如何，而是提醒能够决定他婚姻大事的法师们，除了女人，还可以选择男人。 他的意图达到了。 “啊，思维惯性，思维惯性……”加勒特懊恼地摇了摇头，嘴角挑起不怀好意的弧度，“居然把男人给忘了！不知诸位知不知道，都有谁是喜欢男人的？” “我儿子怎么可以和男人结婚！”汉默怒道，但旋即便收到了法师们投来的目光。他嘴唇虚张了一下，忙又补充，音量比起刚刚已是小了很多，“艾文是没有天赋没错，但他的后代却不好说，如果他和男人结婚的话……” “容器，可以用生命容器来孕育子嗣，现在这项技术已经很成熟了。”一个中年法师提醒说。 “那是乌斯卡人的技术，”汉默说，“安全考虑，生育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不要过乌斯卡人的手。” “是来自乌斯卡的技术，我们自己人手里并不是没有，”莲娜夫人视线越过眼镜上框看了他一眼，“把男性也纳入考虑，可选择范围便能够扩大很多，但有一点，我们的孩子不能受委屈——他们的子嗣必须姓温斯顿。” 『可信他个鬼的不能受委屈，分明就是不想王血外流。』风时听到艾尔文斯讽谑地想，不同于外在表现出的镇定与漠然，他的内心其实并不平静。 此刻正在像弹幕一样，非常努力地对自己灌输：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作为高贵的主角，如果和一群路人反派认真那就输了。』 『这个家族不过是展开剧情制造矛盾用的，所以反派含量才会这么超标，我已经看穿了作者的套路，没必要和他们真情实感！』 心里不断想着不能真情实感，那便说明已经真情实感了。这一点就连具有高超情商的风时也看出来了（实际上是通过心灵链接感知到的），当下便传出精神讯息：“你错了，艾尔文斯。” “风时先生？” “你现在应该生气，”风时果断展现出魅魔蛊惑人心的能力，“愚蠢的艾小文啊，想要改变这一切的话，就痛恨他们，憎恨他们吧！让他们见识到你的力量，燃烧吧，爆发吧，让一切都因你而战栗吧！……” 艾尔文斯头顶瞬间冒出一长排的问号：“？？？？？” 风时：“…………” 考虑到他自己的语言风格很难具备足够的感染力，于是他没敢原创，特意对记忆中的名语录进行了借鉴与模仿，但问题来了，是他模仿得不够标准吗？这名语录说出来怎么还起反效果呢？ ——连艾尔文斯压了半天没压下去的愤怒情绪都被他这一下给打断了！ “咳，我是看你很难过于是……于是特意开了个玩笑。” 风时赶紧补救翻车现场，让语气恢复作为金手指老爷爷该有的沉稳与严肃： “书归正传，你应该愤怒，艾尔文斯。出生在什么家庭并不是你能够选择的，在成长的过程中占用家族的资源也是不可避免的，你应当对家族予以回报没错，但绝不是通过这种侮辱尊严与侵犯自由的方式。” “我明白，”艾尔文斯通过心灵的链接轻声说，“我已经很愤怒了，但是在一群实力远超于我的魔法师面前表现出愤怒只是无能狂怒而已，不仅不能对改变当前的处境有所帮助，讨厌我的人还会因此感到格外的欢欣……” “你确定吗？”另一个空间里，银发的魅魔那饱满的唇瓣贴近了他精致的耳尖，“……你确定这些魔法师的实力真的远超于你吗？” 艾尔文斯愣住了。 “你身上流淌着王族的血脉，过往曾经受到压制，但现在它已经挣脱了枷锁，感受到那狂野的自然之力了吗？” 恶魔的手虚虚搭上他的肩膀，“要记住，你是一个术士，天生的施法者！——不需要吟唱什么咒语，不需要构建法术模型，你只需要强化你的情绪，凝聚你的精神，明确你的目的，引导它，释放它……” 艾尔文斯按他所说的做了。 “哥哥，你的脸色变得好难看诶！”杜维夸张地惊叫了起来，“怎么，你是对导师们给你安排的联姻对象不满意吗？” 法师们的视线纷纷向艾尔文斯望了过来。 “啊，我们在这里说再多，小艾文不乐意也没用，”加勒特耸了耸肩，“像结婚这种事情，当事人不答应，那真的是很难办呢。” “这有什么，”在心灵魔法方面颇有造诣的吉尔曼温斯顿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回头把他这段记忆消除掉也就是了，再补上一个心理暗示，保证他进教堂的时候乖乖的。” “嗯，”莲娜夫人点了点头，对此同样是浑不在意——要是在意的话她也就不会当着艾尔文斯的面说这些了，“我们刚刚说到了盖伦堡的尼古拉斯……等等，”女法师警觉地抬起了头，“有什么地方不对！” 第12章 “什么地方不对？” 法师们问道。 莲娜夫人没有回答。她也并不需要回答。 下一刻，所有人便知道了答案。 法师席。那蒙着深灰色柔软绒布的高桌猛地向上顶起，连带着桌子后面的坐椅。七个法师瞬间被掀翻了五个——包括莲娜夫人也不例外，只剩下了想回家的打工人克劳德与研习冰霜魔法的老法师，两个人刚刚没有落座。 立式的烛架也离开了地面，绣着三头霜鹿纹章的挂毯猎猎作响，万物的影子像是狰狞的亡灵般飞舞在沧桑的石砖墙壁上。 给法师们润口的水也悬浮在半空里的容器里飞了出来，用屁股重重亲吻了地面的加勒特刚刚用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姿势爬起身，冰凉的水便劈头盖脸地把他浇得又坐了回去，水淋淋的法师长袍严丝合缝裹在身上，叠上一层湿身效果，浮想联翩的级别又提高了。 “水，”加勒特骂骂咧咧，“这他妈的怎么有这么多的水——！” 厅子里的水统共也没几杯，可空中浇下来的水却是源源不断的。这深埋地下的暗室里开始下雨了，下得像是瓢泼，莲娜夫人抽出法杖，挥出了一个光凝的气泡笼罩了自己，老法师就近取材凝结冰盾把自己和学徒少女都给护住了。 其它的法师们也都连忙使用了各种防御法术，而他们的准学徒便没有布蕾娜那样的好运了，他们抱着头乱窜，踩踏，滑倒，疯狂地尖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杜维撑起了一个魔法护盾，护住了自己与父亲，和法师们的护盾不同，他的这个护盾四面透风，水从缝隙里灌进来，把两人的衣衫都给打湿。但他已经没心去管这些，而是用惊悚的眼睛盯着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淡金色的长发无重力一般在身后浮起，狭长的双眸无论眼黑眼白，整个成了令人心悸的沉碧。 不止他一个人发现了他的异样，莲娜夫人对自己的声带施加了法术，用几乎能够刺破耳膜的尖声喊道，“艾尔文斯，停下！你在干什么？！” 艾尔文斯对她的声音充耳不闻，实际上他此刻几乎没有意识。加勒特口齿不清地骂着脏话，一手高举着多节法杖，另一手则在飞快地做着施法手势。 第16章 魔力的光辉从杖端激射而出，火球术，寒冰箭，奥术飞弹……在这短短的瞬间，连甩出好几道魔法攻击，显然他并不真心为伊薇露莎的儿子觉醒了魔法天赋而感到欣喜。 雨幕在空气中扭曲出屏障，拦下了他的攻击。艾尔文斯的身形缓缓升起，他悬浮在半空，转向加勒特所在方向，原本无焦点的目光在这一刻空洞地凝聚。 加勒特身上瞬间寒毛炸起。他不再骂脏话，因为他的嘴巴要留着念咒语，同时手上施法手势不停，把一星魔法师所能释放的所有攻击性魔法都向他丢了过去。 “加勒特，你……！给我住手！！” 汉默一声暴吼，飞身向他扑去。 但他扑了个空。加勒特突然全无征兆地向前倒去，身体飞快地后移，沙包一般撞向了墙壁。 他匆忙地释放了一个防御魔法——这是他释放的最后一个魔法，然后多节杖就因碰撞而断作两截，而他自己则以一个销魂的姿势被固定在了墙壁上，依旧是那么引人联想，值得一提的是，藤蔓是这次联想画面中重要的加分项。 藤蔓。墙壁与地板的砖块簌簌松动，缝隙里正在飞快地涌出藤蔓，漆黑的古褐的冷碧的幽青的各种各样的藤蔓，有若鬼手般狂舞纠缠。 除了莲娜夫人和吉尔曼还在尝试向艾尔文斯释放精神安定的魔法，其它的法师们都和藤蔓陷入了苦战。 杜维发现攻击他的藤蔓尤其地多。 他的魔力护盾原本便四面透风，在藤蔓的围攻之下，没过一两秒便支离破碎了。 杜维下意识地向父亲投去求救的目光——然后他便发现或许是艾尔文斯潜意识里不想攻击父亲的缘故，总而言之所有的藤蔓都绕开了汉默，使他得以安然地站在那里，仰头看着悬浮在半空的长子，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在莹光闪烁。 他没有收到杜维求救的目光。 杜维呆站在那里。他的魔力还没有用尽，可以释放防御法术，可他已经把这一节完完全全地忘掉了。 一根粗壮的黑色藤蔓狠狠地抽上了他的脸。 杜维被一下打醒过来。可藤蔓已经禁锢了他的四肢。“这样下去肯定会出事的，导师们！”他尖叫道，语气的恶毒让他自己也感到害怕，“我们的古堡已经几千年了，就算有魔法的作用它也不复稳固，这个厅子所在的地方……艾尔文斯！你还不停手！你是想弄塌家族的古堡……” 黑色的藤蔓在他说话的间隙钻进了他的嘴里。杜维的眼睛惊悚地瞪大。他把没说完的字眼和着藤蔓泌出的一大团可疑物质咕啾一声一齐咽了下去。 但他这一番话的目的还是达到了，“古堡！”不知是哪个法师惶乱地大叫道，“这样下去的话，这一带可能会塌！” “温和的精神安抚完全起不到效果，”莲娜夫人转向吉尔曼，“连接心灵禁制强行压制吧，你擅长这个。” “不，不要这样！”汉默两步跨了过来，语气极快地说道，“艾文体内的这股力量正在觉醒的过程中，贸然打断的话指不定会造成什么后果！之前伊薇露莎就是这样，在十六岁那年，她血脉觉醒，因为动静太大引起了乌斯卡人的注意，没办法只能强行压制了这次觉醒……然后，她使用魔法的能力就像从来没有来过那样消失了，直到离开人世，她都没有再次迎来觉醒的机会。” “如果古堡出问题的话，我们同样会引起乌斯卡人的注意，温斯顿家族从古至今所做的一切都会暴露在他们面前！”莲娜的声音严厉得像是朔日的寒风，“汉默，你是打算让温斯顿家族重复一遍精灵的悲剧么？” 汉默顿时哑口。当初精灵遗族为伊薇露莎的魔力失控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如果不这是这样，他也不可能娶得到这位精灵公主——没错，精灵遗族对伊薇露莎的称呼是公主。 他向后退开，用一种绝望的悲凉看着被吉尔曼举起双手，在莲娜夫人防御光幕的掩护之下，向艾尔文斯释放了用以连接家族禁制的心灵锁链。 ……如果那些精灵遗族还有幸活着的话，按照他们的规矩，是不是要把他称之为王子呢？ 这是多么恐怖的力量。只可惜他的传奇还没有开始，便已经落幕。 但让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那心灵锁链刚刚延展到艾尔文斯的身边，瞬间便如长鞭一般向吉尔曼反扫了回来。专攻心灵魔法的中年法师猝不及防地挨了一下精神鞭挞，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双手抱头咚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汉默和莲娜夫人都被吓了一跳。“吉尔曼！”莲娜夫人询问，“怎么回事？” 吉尔曼缓缓放下了抱在头上的双手。两人看到他的眼睛上翻，目光迷离，嘴角淋沥流出涎水，脸颊上带着极不正常的红晕。 “吉尔曼？” “嗯啊……”吉尔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嘴唇颤抖着，哆哆嗦嗦地道，“好，好爽……” 汉默&莲娜夫人：“？？？？？” 在他们看不到的异度空间里，银发的魅魔唇角抽搐，正在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心灵鞭挞]，魅魔晋阶八等觉醒的天赋技法，但事实证明，如果有足够弱小的敌人主动把心灵锁链送到脸上，那么就算是九等下阶也可以使用。】 【被[心灵鞭挞]所击中的敌人臣服在快感之中失去行动能力，这一点是技法的自带效果，不以魅魔的主观意志为转移……】 吉尔曼整个呈现出坏掉了的状态，无法再起身战斗。对于这位可怜的魔法师，莲娜夫人与汉默当然是默契地选择各自向后退开一步，力图离这货远上一点。 精神禁制也指望不上了，莲娜夫人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地凝重起来。“汉默，”她说，“你必须做一些更坏的打算了。” “别，不要……！”汉默的唇舌在这一刻有如生了锈一般干涩，刚刚看吉尔曼倒地他心里实则还在暗爽来着，“莲娜夫人！”他急道，“这千万使不得！” “……那你去阻止他？” 莲娜夫人的语气带着一丝寒冷的讥嘲，她转头看了他一眼，“对了，你刚刚便应该这么做了吧？” 汉默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行，我去阻止他。” 藤蔓始终是绕过他的，艾尔文斯潜意识里并不想伤害他，所以，他作为父亲，也许真的能够结束这一切的吧？ 汉默试探着走出莲娜夫人的防御法术范围。他的动作很慢，但并没有退缩，他能够感知得到家族里最为强大的女法师冷若寒冰的目光正在烧灼着他的脊背。 鱼覀湍堆 “艾……” 他想要喊长子的名字。但只发出一个头音，嘴巴便被肆虐的魔力之风给灌满了。 魔力之风充斥着整个地下空间，像是一个巨大的龙卷，自是不可能像藤蔓一样对他有专门的豁免。他的身体整个随着气流升了起来，和椅子罐子香薰挂毯等等等等一并在空中飞快地打转。 汉默旋转间头晕眼花地抓了根藤蔓，拉着让自己落到地面，然后就一塌糊涂地呕吐了起来。 莲娜夫人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再度转向艾尔文斯，后者依然是失神的状态，悬浮在飓风正中的风眼。 她高高举起了那根雕饰华丽的法杖，长长的法袍因魔力的鼓荡而猎猎作响，来自的上古那晦涩难懂的多段式咒语飞快地从她开合蠕动的双唇间吟唱出来。 奥术的炫光扭曲了空气。恐怖的威力与加勒特先前所丢出的那些攻击法技不可同时而语。风时贴近了艾尔文斯的身边，随时做好了准备把他给拉到中转位面，但事实证明，他的契主很争气。 暴虐的风元素高速旋舞，撕碎了大半的奥术攻击，而余下的部分，而被藤蔓纠结成盾壁挡住——这是德鲁伊的能力，一个漂亮的藤盾术。 防御成功之后，便是疯狂的反击。王族血脉的精灵那没有焦点的目光空洞地转向攻击者所在的方向，明亮的魔法护盾有若肥皂泡一般炸裂，多汁的声音里挟着年长的女法师一声短促的尖叫。 莲娜夫人向后倒飞出去，半途中飞快地念出了一个咒语，但还是重重地砸上了后方的墙壁，沉重的砖石迸炸，垮塌，使得她竟是跌出了检定秘厅，一跤坐倒了在了隔壁的石室里。 一片惊呼。 尚且没被藤蔓给缠住的法师和准学徒们连忙向她奔了过去。莲娜夫人华贵的法师长袍沾满了污泥与土砾，银灰色的盘发凌乱得像是蓝喉雀的巢窝。她被七手八脚地搀扶着站起，抬手扶了扶想要脱落的眼镜，喃喃地说：“这不可能……他不应该……” 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顿，视线穿过自己砸出的窟窿，尝试在泥水砖块与藤蔓里寻找阵基，“这些耗材有对魔力增辐的效果，虽然……法阵……” “完了！”克劳德绝望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自语，“现在这城堡真的要塌了！” 砖石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脚下的地面竟有如波浪一般在起伏，“快逃出去！”老法师在尝试用冰霜冻结地面失败之后果决地说，“要是被砸在这里，那可就完蛋了！” 第17章 众人等这一句可说已是等很久了，因为多次校准检定阵而被掏空的克劳德在这一刻展现出了强大的爆发力，但长长的廊道前面还有一道比他爆发力更强的身影，那是刚刚还吐得一塌糊涂的汉默。 杜维因父亲飞人般的速度而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此刻他还被藤蔓缠得像粽子一样，只能不甘地发出“唔唔”声。在不远处，被固定成了一个销魂姿势的加勒特用更加引人联想的“唔唔”声与他两相应和。 地面在起伏，墙壁在摇晃，法师和准学徒们丝毫不带停顿地从他们两人，以及其它被藤蔓束缚的倒霉蛋们身前跑过，慌不择路地冲向通往上层的螺旋阶梯方向，堪称大型塑料花家族情展示现场。 直到恐怖的震感突然停止。 浮起的地砖落回地面，墙壁的缝隙里簌簌落下碎石与尘埃，肆虐风声的啸响亦然不再，逃生的队伍犹疑地慢了下来。 有人回头望去，然后便发出了讶异的惊呼。 刚刚地面的震动，来自于地下沉寂多年的种子因庞大的自然魔力而复苏，而此刻，种子已经生长成了巨树。 虬结的根系盘距在地面，在其上方，是需要二人合抱的粗壮树干。四面延展的枝桠与下垂的气生根巧妙地支撑了摇摇欲坠的墙壁与穹顶，浓绿的树冠上缠绕着发出淡淡微光的花藤，微弱的气流吹拂着绿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是一派无尽唯美而又梦幻的场景。 艾尔文斯依然悬浮在空中，沉碧的双眼盈满魔法光辉，尽管魔力的失控并没有结束的迹象，但看上去却是已经变得无害。 所有人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莲娜夫人和老法师对视了一眼，正待开口计议接下来要怎么办，却突然发现艾尔文斯身前隐隐浮现了一道身影。 这道身影初时稀淡得宛如幽灵，数秒钟后，方才缓缓凝聚成了实体。 他银色的长发如水缎般垂泻，古朴的白袍装饰着青藤，一个准学徒看到他的耳朵，忍不住低低地惊呼起来：“精灵……纯血精灵？” “嘘——！”莲娜夫人施了一个小范围的静默法术，“……不像是精灵。” 不像是精灵，而像是神明——在衪周身笼罩着圣洁的光辉，他们隐隐能够感觉得到那疏隔的神性。 神明有着无俦完美的容颜，祂眼睫垂敛，俯视着身前精灵王族的血脉，由光凝聚的眼眸流露出怜悯之情。 沉默中，祂伸出了手，浮动着圣洁光尘的修长手指抚过青年的脸颊，停留在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 ……似乎是要对他魔力失控的眷属进行安抚，法师与准学徒们判断，当下纷纷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这个瞬间。 但事实证明，他们判断错了。不过瞪大眼睛，却是一个无比正确的选择。 他们看到了比安抚要远为劲爆的画面—— 银发的神明俯身，带着一种饥渴的迫切，吻上了祂眷属的双唇。 第13章 风时贪婪地汲取着。 双唇的相接所带来的能量比起普通的触摸要多上许多，这是因为双方接触的不是皮肤而是黏膜。 ……所以说如果有机会凑他契主身上吃一口的话，对嘴亲的效率相比其它部位是最高的，这一点待会儿要在笔记本上记下来。 他的舌尖轻扫着年轻的精灵那轮廓分明的唇线，开始思考下一个问题——要不要稍稍用力一些，撬开他的唇瓣，试试看能不能吸收到一些体l液呢？ 风时的行动力一向是相当之强大的。 但这一次他却没有成功，因为艾尔文斯那空洞的碧色眼眸在这一刻突然有了焦点，他看着他，看着近到不能再近甚至即将突破负距离的那张妖孽漂亮的脸庞，感受着唇瓣上不该有的柔软触感，瞳孔疯狂地震。 下一秒，他便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因为魔力失控的缘故他飘得还挺高的），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一听就很疼的闷响。 风时：“？！？” 艾尔文斯内心飘出弹幕倾刻把他给刷屏： 『风时先生他吻我他居然吻我！』 『啊啊他为什么要吻我他是不是喜欢我……哦天哪！还有这么多的人在看着！』 『为什么金手指老爷爷会吻他带的主角啊还能不能按套路出牌了啊这也太奇怪了所以说我该怎么办……』 『难道说作为主角的我要和老爷爷在一起吗这不会是一篇耽美文吧喂作者！作者！！』 风时：“…………” 少年你想得也太多了。 根本就没人想亲你好吗？ ……还不都是被你独占之后给饿的！ 如果真的有“作者”这种高维生物存在风时也很想抗议，好好的魔力失控这怎么突然就醒了，按照套路不都是王子把公主给亲醒吗，怎么着会轮到他一个恶魔一口下去把王子给亲醒了呢？ ……而且他还没吃饱呢，人干事啊简直了！ 艾尔文斯的内心：『呜呜呜这还是我的初吻呜呜呜……』 风时：“……” 你哭个鬼啊！ 被饿了这么多天刚尝一口就没的吃了的可怜魅魔才应该哭的好吗！！ 脚步声响。那边以莲娜夫人为首的法师以及试试探探的准学徒们正往这边走过来。风时也没空和某个虚假的主角隔空吐槽了，“艾尔文斯，”他传出精神讯息，“你装作一脸懵逼不要胡乱说话，因为我正在假装神明。” “……诶？”艾尔文斯现在不用装也很懵逼，“哎！” 他这时方才发现风时身上浮动着神圣的亮光，那种出尘与疏离，配合无可挑剔的完美容颜，确实极度符合人们心目中神明所会有的形象。 传讯过后，他便如光影般变得虚淡，最终以一个平缓的过渡消失不见，但艾尔文斯知道，他依然在他的身边。 莲娜夫人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艾尔文斯。” “莲娜夫人。”艾尔文斯连忙站了起来。 “他是谁？” “我不知道，”艾尔文斯给出最为稳妥的回答，无意识地抬手按了按唇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过分柔软的触感，“……我不知道。” 莲娜夫人审视地看着他。展现了非凡天赋的青年和她对视了两秒，目光便飘向了一边，随后流露出惊憾。她一时无从判断，他是在躲闪她的目光，还是刚刚才注意到周边的巨树、花藤、砖砾、泥土与桌椅器具的碎片。 她双唇轻动，默念出古老的咒语，对他使用了“读心”，但却没有读出任何。 重重的迷雾笼蔽着他的意识海，隔绝来自外界的任何窥探。 先前还不是那样。先前他的意识海里是狂野的暴虐的，由愤怒所凝聚的精神风暴。莲娜夫人不得不承认这超乎她能力的范畴，她转眸在这个几乎完全认不出先前大厅模样的空间里寻找精神系的法师吉尔曼。 吉尔曼滚倒在一个角落里，身上满缠着藤蔓，“啊……”似乎感觉到有人投来目光，他口齿不清地吟呻了一声，“要、要去了……” 莲娜夫人：“…………？？” 其它众人连忙展开救援。先是把吉尔曼从藤蔓里解救出来，这并没有花多大的功夫，因为这些藤蔓完全是他自己给缠到身上的；不过解救其它几个倒霉蛋便费了一些力气，尤其是杜维与加勒特——从这他们嘴里把藤蔓给抽出来的时候简直了。 沾满黏液的藤蔓被丢到一旁，两人立刻便伏在地上疯狂地呕吐了起来。 杜维在呕吐的间隙里用目光把周边扫了一圈。没有看到父亲的身影，原本便没有血色的脸顿时便又额外蒙上了一层灰败。 加勒特对自己使用了一个初级治疗术，很快便显得好了很多，他站起身来，看向艾尔文斯所在的方向，那张满是污泥黏液与呕吐物的脸上立刻露出阴鸷怨毒的神色，习惯性地向放法杖的位置摸索了一下，随后想起这玩意儿已经断了，当下便飞快地做起了施法手势。 艾尔文斯瞳孔收缩，果断就近调动藤蔓防御，但藤蔓只是无力地抽动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剧痛挟着尖锐的嗡鸣袭卷他的大脑。他弯下了腰。 凭空出现的冰盾把加勒特的奥术飞弹给拦了下来，“行了，加勒特！今天就到这里，”老人威严的声音说，“艾尔文斯，你先回去休息吧，你魔力使用过度了。” “我来扶你。”准学徒少女说。 没有追究他究竟闯出了多么大的祸，也没有追问有关那位“精灵的神明”。但艾尔文斯此刻没空去想这些，他疼得直不起身来，觉得自己的脑浆此刻就像奶油一样正在被打发。 布蕾娜福克斯搀扶着他从最近的通道回到了地面上，明亮的光让习惯了晦黯的眼睛感到了些许不适。他们的目光对上了远远站着、一脸惊悚表情望着检定厅方向的汉默。 这位一向威严的家主大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不自然起来：“我……啊，我出来喊人，好处理最坏的状况……你们知道的吧，城堡大面积坍塌，乌斯卡人的遥视画面里是会有显示的。” 第18章 一边说着，一边忙不迭地走了过来，“好了，布蕾娜，来，把艾文交给我……下面大家都还好吧？” 布蕾娜没有把艾尔文斯交给他。 黑发的少女用比她冰霜系的魔力还要更加寒冷的目光凝视了他一会儿，“这点小事就不劳你烦心了，族长先生。倒是导师们那边可能有问题需要你来解释，比如——你真的不是速度型的超凡者吗？” “是为了防止泄密，乌斯卡人……”汉默生硬地道，“我刚刚已经解释过了。” “哦。”布蕾娜敷衍地点了点头，“我们往哪边走？我对你们这边不熟。” “那边，出来就有车。艾文？你不能说话吗？艾文？”汉默指了方向，收手回来在艾尔文斯面前晃了一晃。 艾尔文斯轻轻抽了一口凉气。 他的父亲在这时显出殷切的关心，只管从另一边扶起了他，一路出了古堡，招手让等在泊区的司机把车开了过来，扶他在车里坐下。 “爸爸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回去看你，”汉默道，“法师们在喊我了。” 说完匆匆地走了，布蕾娜看着他的背影，似笑非笑地挑了挑唇，“啧。” “多谢了，布蕾娜。”艾尔文斯的声音有些沙哑。 “没什么，”黑发的少女说，“你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吗？” “请放心，我会照顾好艾文少爷的。”前排的司机扣好了安全带。 “那好，”布蕾娜点了点头，“如果你后续需要帮助尽管来找我。” 车子起步，布蕾娜挥了挥手。艾尔文斯从她那双暮霭色的眼睛里看出了同情。 他叹了一口气，向后靠到了靠背上：“风时先生！” 没有回应。 艾尔文斯检查了一下心灵的链接：“风时先生？” 风时庆幸他在中转位面艾尔文斯看不见。不展开恶魔之翼他还真追不上能源车的速度。 黑如永夜的翼翅扇动，魅紫色的流光从翼膜的边缘划过，风时调整到与车辆相同的行进速度，“我在。我这就对你所在意的事情进行解释。” 他平静地说道，确信这一次绝对不会翻车，毕竟话术什么的他一早就编好了：“请你放心，我对你绝对没有产生感情方面的想法。刚刚之所以对你的唇部进行亲吻，纯粹是为了有效地为你提供帮助。” “？？？”艾尔文斯一脸懵逼，“什么帮助？” “不要忘了，我刚刚所扮演的是神明的角色。神明对眷属使用‘亲吻’动作，是表达爱意的一种手段，而亲吻额头发丝等部位，与亲吻唇部是不同的，”风时说道，“前者顶多表明你是神明特别宠爱的眷属，而后者则意味着神明对你有情爱的诉求。” “……原、原来如此，”艾尔文斯懂了，“这样的话，我今后就可以用‘侍奉神明’为借口，来拒绝家族的联姻安排了？” “是的没错就是这样，”风时立刻对他表示肯定，“你猜得真的是太对了。” 艾尔文斯首先安下了心，然后胸中立刻充满了感动：『风时先生一定是看我因为联姻的事情气得不行才特意这么做的……天哪，他居然愿意为我做到这一步！』 “如果不是看你因为联姻的事情气到不行我也不会这么做，”风时无缝跟进，“所以你千万不要想多。” “谢谢，风时先生，”猜测得到证实的艾尔文斯更加感动地说，“您对我实在是太好了……但其实，您原本不必做到这一步的，他们之所以安排我联姻，是因为我没有觉醒魔法天赋，除了联姻之外无法给家族带来更多的价值。而当我证明了我拥有天赋，他们自然也就没必要安排我联姻了，不是么？” 风时：“？！” 居然就出现了逻辑bug！ “就像莲娜夫人，”艾尔文斯还在接着说，“她是家族里最优秀的法师，这么多年来坚持不婚，从来没人敢对此置喙，甚至还称她为夫人，因为她宣称她已经献身给了魔法。” 风时：“…………” 撒谎什么的对他来说太难了，真的。 “风时……风时先生？”艾尔文斯注意到空气的突然沉默，“您怎么不说话了？” 第14章 风时立刻开始说话：“你的头还在疼吗？” 艾尔文斯吸了一口气：“……疼。” “头疼的话就该少说话，放松你的精神，不要再使用精神通讯了，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 『这一波话题转移得真的是太生硬了。』 风时：“？！” 艾尔文斯：『风时先生现在一定在后悔不该那么做，在为他送给我的吻哀悼着……等等，那该不是他的初吻吧？』 他的脸红了一下，『醒醒，怎么可能呢。』 风时：“……” 原来只是在纠结他的初吻问题啊，那没事了。 艾尔文斯：『真可惜我看不到风时先生，好想看看他现在究竟是怎么样的表情。』 风时：“……？” 看什么看，这有什么好看的？ 艾尔文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感觉哪里不大对劲的样子，突然沉默，转移话题，可以解释为「后悔」，也可以解释为「心虚」。』 风时：“？！？” 艾尔文斯：『被安排联姻是因为没有魔法天赋，这么简单的因果关系风时先生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再联系起之前「身体检查」的事情……他只是想吻我，刚刚那些不过是他强行找的理由罢了。』 风时：“？！？！？” 怎么突然就又真相了？ 之前身体检查的事情可不能乱联系，艾尔文斯只差那么一丝儿就发现他是魅魔了！……绝不能再让他顺着想下去，风时连忙叹了一口气。 “风时先生？” “傻孩子，你未免也太天真了，”风时循循善诱，“你觉得事情会这么简单么？” “！！！” 艾尔文斯立刻便开始把事情往复杂方向想了起来：『难道说……』 并很快得出结论：『是的，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家族不可能因为我展现出了魔法天赋就放弃安排我的婚姻。因为和莲娜夫人不一样，我身上流淌着精灵王血！不用说他们也想要把这条血脉牢牢攥到自己手里。』 然后再次感动得无以复加：『风时先生考虑事情如此周全，一眼就看穿了深层的本质，然后为了帮助我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甚至不惜自降身份来吻我……我刚刚居然还对他作出那样的揣测。』 风时：对，就这么想，没错！ 这波解释真的是太完美了，如果他刚刚有想出来就好了。 ……不过他虽然没想出来却循循善诱地引导契主想了出来，从而起到了比他直白解释更好的糊弄效果，他可真是个小天才呢。 “觉醒魔法天赋并不能断绝他们插手你婚姻的念头，但倘若有一位神明对你表露出独占欲，那便不一样了，”风时老神在在地说道，同时更带着一种报复的快感，对艾尔文斯进行温馨提醒，“不过这也意味着，你失去了恋爱的自由。倘若让他们发现，你和除我之外的人在一起……” “我明白的，风时先生，”艾尔文斯认真地说道，“比起谈情说爱，我更应该将心思放在学习魔法和提升实力上。我绝对不会辜负您的一片苦心的。” “你能想明白这一点，我真的是太欣慰了。” 他不说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一片苦心的某人在他看不见的位面露出大仇得报的笑容。 居然还敢独占他，呵呵，看他不反手一波独占回来！ 艾尔文斯进入自勉的状态不再说话了（而且他的头是真的很疼），风时愉快地拿出了笔记本，为今天的这一套操作打分82，剩下的以666形式发放，一点儿也不怕自己骄傲。 回过头来仔细想想还是挺危险的，以恶魔本质假装神明，堪称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但凡有个厉害点的法师，都能让他当场翻车……只可惜，温斯顿家的法师们还是太菜了。 …… 法师们敲敲打打，检查着被狂野魔法肆虐过的检定密厅，时不时地吸气，用惊悚的语调讲述自己当时的感受与遭遇——往往是先前所忽略而此刻突然记起的细节。并不担心这会使他们颜面有失，因为准学徒们已经被屏退了。 “看，”克劳德温斯顿从开满鲜花的藤蔓虬结处翻找出了一块灰扑扑的方尖石，用袖子擦拭了一下表面的泥土，然后高高举起，“还认不认得这是什么？” “那不就是一块石头？”加勒特皱起了眉头，却是突然讶异地向前倾身，“等等，这个形状……难道说，这是水晶？！” “没错，水晶。” 能够点亮以对测试者的天赋进行评级的水晶如今已变得和普通的石头无异，完完全全废掉了，克劳德也就不再珍惜，一个抛物线把它丢到了加勒特手里，“要不是我折腾魔法阵折腾了一天，绝计认不出来这玩意。” 第19章 加勒特接过了水晶，上下翻转颠倒看，“元素精华全被抽空了……乖乖！那小子知道这玩意儿有多贵么？”他眼睛里放射出兴奋的光，“汉默老哥，这一波怎么说？” 汉默什么都没有说，他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在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因为逃命时展现出的爆发力太过优秀的缘故，法师们如今都对他很不满。 加勒特倒也并没有在意他的沉默，“这种特制的元素水晶，对于魔力有极大的增幅作用……我就说，那小子的魔力怎么可能强到这种程度……水晶都被抽空了，事情总算是有解释了。” “岂止是水晶？其它所有的鸣振增幅材料也统统被耗尽了，”莲娜夫人早前便发现了这一点，“现今时代，即使拥有再优秀的天赋，体内隐蕴的魔力也是微乎其微。不进行足够的增幅，是不可能对施法天赋进行精准检定的。” “所有的材料？……哈哈！”加勒特夸张地笑了两声，“他妈的，我还以为这是什么绝世天才呢。” “绝世天才的话，怎么可能直到今年方才检定出来，”冰霜系的老法师弹了弹胡子上的水珠，“要说这批苗子里天赋最好的，我看还是布蕾娜。” “那你说他这个天赋要怎么定级？”克劳德沉吟，“就算说不上最好，但若说差……这也不可能差吧？” “我们为他所付出的已实在太多，最关键的是，家族的精神禁制对他已经无效了，我们控制不了他！”专精心灵魔法的吉尔曼毫不掩饰语气中的仇恨与厌恶，“对于这种不稳定因素，不管他天赋是好是坏，后续资源都绝对不能给他太多。” “关键是那个男人……男神？……鬼知道是什么！”加勒特说，夸张地瞪大了眼睛，伸手比划，“你们有看到吗？有看到吗？——祂居然吻他！娘的两个男人也不嫌恶心。” “我们都知道，所谓‘神明’，早便不复存在。”莲娜夫人说道，但她的语气很轻，流露出的是不甚确定。 始终在努力减少自己存在感的汉默这时却是突然开口：“毕竟如今魔力复苏，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莲娜夫人一双苍老但深邃的眸子沉沉看了他一眼，又缓缓扫过在场每个超凡者的脸。 “稍后我给协会写一封信，也许他们能帮我们找到答案。” …… “谢谢您，加林先生。我现在已经完全好了，您不用再为我感到担心了。比起这个，父亲那边也许还要用车。” “好的，那我就回去了少爷。” 司机加林摇上了车窗，加长版的伽莱塔斯沐浴着斜照的夕阳缓缓驶出略显狭窄的小径。 艾尔文斯开门进了屋子。 “风时先生。” “嗯？” “您不要急着走，留在这里吃饭吧，”艾尔文斯说道，向里间走去，“我换了衣服就开始做饭。” 他把外套脱了下来，修长的手指在移向腰带的搭扣时却突然顿住。 ——风时跟着他来到了他的卧室，现身在了他的身后。 “先生您到外面等我就好。”艾尔文斯忙说。 风时不为所动，伸出手去，从他手里接过外套。 微凉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手背。他是故意的。年轻的精灵沉碧色的眸子现出慌张，下意识地转看一旁。 “先生？” “继续换衣服，”风时把外套挂到了架子上，“不过你现在应该做的，不是做饭，而是睡觉。” “我已经完全好了，”艾尔文斯说，“您刚刚应该有听到我和司机说……” “……傻孩子，你觉得你能骗得了我么？” 风时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随后发现把他的长发给揉乱了，又耐心地帮他理好（装得很像的样子但真实目的是多吃一口是一口），“你需要休息，现在就睡觉。” “我真的已经好多了……先生！”艾尔文斯坚持道，“从早晨，到黄昏，漫漫一天过去了，我们应该吃点东西的。我简单做一些，好么？……很快的。” “我能够理解你因为我对你进行了长达一天的陪伴而产生了强烈的愧疚情绪，希望能够通过请客的方式对我进行补偿，这份心意我领了，吃饭就不必了，我似乎还没有告诉你，普通的食物对于我来说，完全没有意义。” 风时善解人意地说，内心充满了焦灼，有意义的食物只有你，所以说你赶紧的上床睡觉好么！ ……这样他就可以再偷吃几口了。 “普通的食物对您这样的超凡者来说完全没有意义吗？”艾尔文斯偏了偏头，“不过，我做的菜可是很好吃呢。” “我已经失去了对味道的感知，”风时面无表情，“尝不出来好吃与不好吃。” 艾尔文斯惊愕地看向他：“您怎么了？” “个中原因我并不想透露给你。”风时说，总不能告诉他他是魅魔——作为通过亲密行为来进食的种族，对常规食物当然是不会有什么味觉偏好的。 艾尔文斯的目光关切中又立时多出了心疼。他亲爱的金手指老爷爷过往一定经历过什么不幸！ “好的，先生，我这就上床睡觉，”他乖巧地说道，不再提吃饭的事情，“那我现在送您回去？” “！”风时才不要回去，“我还没有吃饱！” 艾尔文斯：“？” “……不是，是你还没有恢复好，哎呀都是你刚刚一直在说吃饭的缘故导致我出现了口误，”风时连忙补救道，“头部剧烈疼痛是魔力使用过度造成的症状，所以你暂时不要使用咒语。” “那先生您怎么办？” “我留在这里照顾你呀。” 风时非常自来熟地在床沿坐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他。 ——睡啊你倒是快睡啊！ 艾尔文斯：“…………” 好的。今天风时先生要留下来照顾他。这是多么令人开心多么令人感动的事情，但随之也带来一个问题—— 睡觉之前肯定要脱衣服，他一直坐在那里看着，他这衣服要怎么脱啊！ 第15章 艾尔文斯顽强地找到了破局之道。 “风时先生……那个，”他从立柜里找出睡袍，“我先去洗澡。” “好的，洗浴确实能够让人更好地放松下来，但考虑到浴室晕倒事故的存在，需要我贴身为你提供帮助么？” “不、不用了！” 艾尔文斯低着头逃进了浴室。 片刻后，水声响了起来。 银发的魅魔将那身精灵贤者的行头幻化成了纤薄的睡袍，把双脚也抬到了床上，慵慵懒懒倚在床背，幽紫色的眼眸虚无焦点地望着浴室方向，明艳的舌尖滑出，惋惜地扫过唇角。 皮肤的接触可以使他获得能量，接触面积越大，获取的能量越多，也许在此同时还可以以水为介质得到一定量的体l液。错过了一顿美餐呢。 ……以后必须把一起洗澡给安排上，嗯。 十几分钟后，艾尔文斯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他有点羞耻。因为纯白柔软的丝质睡袍仅到膝盖……为什么这玩意儿就不能设计得再长一点？ 而在前方，银发美人已从原本的侧坐整个儿转移到了他的床上，纤薄的睡袍几乎透明，完美的形体完全暴露出来。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勾着一缕流银般的长发轻轻绕成蓬松的圈，圆润的脚趾慢慢蜷缩，而后放开，再次蜷缩，再次放开…… 他在等他。在他的床上等他。等得百无聊赖。 艾尔文斯的思绪一瞬飘到了不该飘的方向，他的脸颊瞬间红透，就像刚刚进的不是浴室而是烤箱。 风时抬眼看向他，还没开口他就抢着解释了起来：“是……那个，里面蒸汽太热了。” 话一出口立刻就开始后悔，不过风时并没有在意他的无措。他温和地笑着，非常自然地向一旁让了一让，浑不在意双腿的三分之二都因为衣料被牵扯而暴露出来，左手轻轻拍了拍床铺，“来睡了。” “哎……哎。” 艾尔文斯结结巴巴地答应道，扭扭捏捏地蹭过来，爬到床上，立刻就扯来了旁边的冰丝薄被把自己给裹住了。 正眼巴巴等着恰饭的风时：“？” 笑容，逐渐，凝固。 他觉得他有一个问题必须要问： “艾尔文斯，你是受吗？” 艾尔文斯：“？？？” “才不是！”他立刻反驳道，就像是猫咪被踩到了尾巴一样炸起了毛，同时内心：『我堂堂龙傲天主角怎么可能是受！』 风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身上裹紧的小被几。 艾尔文斯：“……” 他炸起来的头发一丝丝地软了下来，弱弱地解释：“我……我就是刚洗完澡出来太冷了……啊，这个室内的温度不该调这么低……” 风时没有追究他这句话的真实性，只是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 艾尔文斯被他过分亲昵的动作激得僵住，一动也不敢动。 第20章 风时搂着他躺倒下来，金色的长发与银色的长发在枕衾上汇成蜿蜒的溪流。 “睡吧，艾文，睡吧。” 艾尔文斯：“…………” 这他要是能睡着就有鬼了啊！！ 『不能多想，不能多想！风时先生他只是在照顾我。』 『……但是这让人怎么不多想，如果是一般的老爷爷也就算了，我只会觉得他好慈祥，关键是风时先生他实在是太漂亮了……』 『……而且先生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息，说不清是什么，但是闻起来好香。』 然后开始悄悄地吸。 风时：“……” 你拓麻的还好意思吸！现在他连饥饿的气息都收敛不住了，还不都是被你给饿的！ 球球了，快睡吧！……睡着了他要大口偷吃，现在只能通过隔着一层衣服（虽然很薄）的接触来获得那么一丢丢若有若无的能量，馋都快馋死了。 艾尔文斯其实也在很努力地想睡着，但事实证明并不是所有的努力都会有结果，原因之一在于紧张，原因之二则在于……不只是风时在饿，他也开始饿了。 『嘤好饿。一天都没有吃饭了。』 『头又疼，肚子还饿，好难过。』 『刚刚应该随便吃点的，冰箱里还有前些天做的黄油枞菇酱，只要把吐司煎一下……但是我都躺好了再起来吃东西，先生会不会觉得我事多啊？』 风时：“…………” 没错，你事多死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让万恶的契主体验一下什么叫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饿就对了，被你独占之后我每天都这么饿，但理智很快让他打消了这个损人不利己的想法，饿着肚子入睡是多么困难他再清楚不过，如果艾尔文斯一直饿着，那么就要好久好久才能睡着，这也就意味着，他也要陪着一起饿上更久！ “艾文，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是不是还饿着？” 艾尔文斯惊叹于金手指老爷爷的善解人意：“嗯嗯嗯！” 风时立刻从他新配置的空间戒指里掏出两个圆润饱满的银叶果：“给。” 艾尔文斯坐起来拿着果子向床下滑去，“谢谢先生，我去洗。” 同时内心：『到了厨房顺便把吐司煎上，哦对了再加一颗蛋……』 风时：“？！” 还煎蛋？ 他上去就是一个清洁术，满脸都是和蔼温柔：“你还难受着就不要来回折腾了，就在这里吃吧，顺便补充一下魔力，乖。” 艾尔文斯超乖地吃银叶果，小小的内心充满了大大的感动。 风时慈祥地看着他，就很心疼清洁术所消耗的能量，根据“羊毛出在羊身上”的原则，待会儿全都要从这家伙身上讨回来，哼！ 『风时先生对我太好了，』艾尔文斯不由自主地为前后展开了对比，『明明之前还凶我，让我滚，还拉黑我。』 “艾文，”风时连忙温柔道，“我之前那句‘滚’，是在骂一个吸血鬼，不是在凶你。” “！！！”艾尔文斯瞬间一个激灵，“先生！……您怎么突然说这个？” 同时内心开始紧张起来：『不会吧不会吧，我想什么他立刻就提起什么，他不会是有读心术吧？！』 “……”风时顿时后悔起他这话就不应该说，“咳，只是因为我发现你在我面前很拘谨，所以猜测也许和之前的事情有关……总之没有骂你哦！” 艾尔文斯：『……明明就是在骂我，现在一定是看我可怜，才硬说不是。』 “真的是在骂一个吸血鬼！”风时强调，并为了增加可信度而透露部分细节，“一个名叫尼特的特别菜的成年男性吸血鬼！” 艾尔文斯于是信了。但马上便又奇怪起来：“先生，您那里为什么会有吸血鬼呢？” 风时：“！” 他立刻就不说话了。 突然的沉默让艾尔文斯越发地感到好奇：“先生您到底在什么地方啊？说起来我上次给您说晚安，却被您给拉黑了，是不是打扰到您手头的事情了呀？” 这些话他可是老早之前就想问了。 风时：“………………” 药丸！ ……他先前就已经透露了他没有味觉的感知，同时他还需要艾尔文斯通过咒语来召唤与放归，再联系起他身旁居然还会有吸血鬼这种邪恶生物……艾尔文斯只要稍作推理，就能发现他的恶魔本质！ 而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所导致的，你说他好好一个魅魔，怎么就长了一张嘴呢？ 艾尔文斯也确实开始梳理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展开推理：『风时先生没有味觉的感知，同时还需要通过咒语来召唤与放归，身边居然还会有吸血鬼这种邪恶生物……这一切信息都表明，先生的本质，其实已经不是精灵……』 风时：“！！！” 看吧果然来了，只要发现他的本质是恶魔，再通过他老想和他贴贴，很容易就能判断出他的具体种族！ 搭在契主肩头的手，微微颤抖。 风时干脆把手收了回来，缩向一旁，随时准备好了跑路。 艾尔文斯的思想已经飘往过不该飘往的方向了，一旦发现他是魅魔，那岂不是……完了完了！天知道虽然他很想吃饱，但绝对不是通过这种方式！ 如此明显的逃避，不可避免地被艾尔文斯给注意到，年轻的精灵立刻展开了进一步的分析： 『先生不想过多解释这件事情，还显得很难过，我懂了……虽然精灵不会衰老而死，但那是在繁荣的魔法纪元，而落潮期随着魔力的衰微，生命终究是会被耗尽的。』 『风时先生能够经历漫长的时间存留到今天，他一定对自己的生命进行了严酷而又痛苦的改造，这便是为什么他会失去对味觉的感知了。』 『而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可以解释为套路文里总要有一个绝代高人活下来充当金手指老爷爷来带飞主角，但作者还是会进一步设定老爷爷存留下来的原因的，结合他身边存在吸血鬼这样的邪恶生物来看……』 『——使命！这一定是使命！风时先生肩负着使命，要镇守在一个类似于「深渊裂隙」「地狱之门」的地方，来阻止恶魔为害人间。』 『这种地方当然是不允许随便进出的，所以他需要通过我的「召请」和「送离」来往返于现世；之前我说了一句「晚安」就被拉黑，当然是因为他身边充满了危险，我没事突然给他发消息很容易害他在战斗中分心……』 风时：“？！？！？” 居然还能这么解释的？ 这一套解释是如此的优秀，可以完美地合理化他身上的一系列疑点……很好，这个人设他抄了！ 自行脑补了一套的艾尔文斯内心对他充满了敬佩与亲近，风时满血复活重新揽住了他，他也就亲昵地半转过身也给了他一个拥抱。 风时立刻抓住机会开始疯狂恰饭。 “风时先生，您辛苦了，”年轻的精灵认真地说，“虽然我现在还很弱小，但我以后一定会给您帮上忙的。” “嗯呢，”风时感受着体内不断增长的能量，魅紫色的眸子满意地弯了起来，“艾文最乖了。” 艾尔文斯：“而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尽量不打扰到您……话说先生在忙的时候可不可以修改一下心灵链接的在线状态，如果您在‘勿扰’状态，我就不会发消息以及召请了。” “之前不就是勿扰状态吗？”风时疑惑。 “不，之前是拉黑，”艾尔文斯详细地解释说，“您看，您就算拉黑了我，我依然可以把您召请出来，而且在召请之前无法沟通，这有可能会耽误您的事情！而如果是‘勿扰’状态的话，我就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召请您，而且平时在召请您之前，我也可以先问问您是否方便。” 风时想想觉得很有道理，当下便搞出了一个精神标记，“好吧，如果你以后通过心灵链接看到这种标记，就意味着我目前处于勿扰状态。” “所以您以后就不要再拉黑我了。” “好的。” 年轻的精灵唇角翘了起来。 “风时先生您真好……啊，我的头突然就不疼了。” “……？！” 风时脸色瞬间黑了，敢情我冒着翻车的风险哄你睡觉哄半天，末了你给我来一个头不疼了？ “头不疼了呀，真好。” 他就着拥抱的姿势，直接把艾尔文斯给摁到了床上：“——头不疼也得给我睡觉！” 第16章 艾尔文斯听话地睡觉。 风时偷听，相比之前，他的心声安宁了许多，看样子很快就能睡着。 ……太好了，可赶紧睡着吧，睡着了他就可以大口偷吃了，虽然皮肤的接触也可以使他不断获得能量，但这怎么可能比得上对嘴亲呢？ 银发的魅魔怀着对美味的期待感，数着契约者的呼吸与心跳。 越来越悠长、越来越平缓了，很好……目前他应该已经进入了浅度睡眠状态。为了避免翻车（如果这次翻车了一定异常惨烈），他要继续忍耐，等到他睡得再沉一些…… 第21章 房门突然响了。 随后玄关处传来汉默的声音：“这么安静……艾文，你是在睡觉吗？” 脚步声开始向卧室这边接近。 艾尔文斯几乎是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用力按住了卧室的门把手，金色与银色的发丝被他的动作带得飞扬在空气里。 “是的，因为头疼的缘故所以一回来就睡下了，”他应道，旋即发现父亲的脚步声来得更快，当下连忙又补充，“不过现在已经好了，不要担心，爸爸。地板我昨天刚擦过，您去换一下鞋子吧……而且我还没有来得及穿衣服！” “啊，好。你应该还没有吃东西吧？我带了食盒过来，还从地窖里拿了金酒……” 汉默的脚步声又折了回去，但艾尔文斯完全不敢将门把手给放开。 回头看去，银发美人此刻刚刚坐起，紫罗兰色的眼眸若有些迷离，原本便薄到几乎透明的睡袍凌乱敞开……霜雪色的肌肤还被压出了一些嫣红的痕迹。 是糟糕到不能更糟糕的情形，艾尔文斯的呼吸都随之一窒：“风、风时先生。” 正在美滋滋地小口偷吃并殷切期待着大口偷吃却眼看着美味从嘴里飞走的风时：“……” 好特么气！！ 虽然很气但脸上还是要保持微笑：“快，快把他给打发走，我们接着睡觉。” “他带了食盒，还有酒，”艾尔文斯道，“我想他有很多话想和我说。” “没关系，”风时的目光是如此地温柔，“我在这里等你。” 年轻的精灵那双沉碧的眸子在他身上又停留了几秒，而后双颊慢慢地变红了。 餐厅的方向传来了瓷器的碰撞声，是汉默已经在准备餐具。 “风时先生，我、我还是送您回去吧，真的要挺久的……而且我今天已经占用您够多的时间了，”艾尔文斯慌乱地说，“而且我的头不疼了，又小睡了这一会儿，已经完全好了。” “？！” 风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忙严肃阻止：“艾文，你今天不可以再动用魔力了！” “没关系的，先生，我感到我的魔力也恢复了，”艾尔文斯说道，“多亏了您给我吃的两颗灵果。” 然后，就带着满满的感激，念出了遣返的咒语：“拉特德尔埃里克萨斯！” 被强行丢进了时空隧道的风时：“………………” 什么叫恩将仇报？这就叫恩将仇报！ ……他就不该给他吃那两个银叶果，妈的！ 床上空空如也。艾尔文斯抬手按按胸口，从刚刚起就跳得飞快的心此刻终于平息下来。 他换了身居家休闲的衣服，拢了拢头发走出卧室：“爸爸。” 汉默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关切问他现在还有没有不舒服，艾尔文斯再次告诉他自己已经好了，汉默亲切地揽着他的肩膀带他到了餐厅，启开了那瓶澄金色珍贵陈酿的瓶塞。 “今天是个好日子……值得庆祝的好日子！能喝点酒吗，儿子？” “我少喝一点。” 艾尔文斯首先转身洗了手，这才留意起桌上的菜肴。以素食为主，有很多种菌菇，每一样都做得很精致。 汉默已经倒好了酒，一共三杯，多出来的一杯放在一张空椅子前： “敬伊薇露莎。她会为你感到骄傲的，不是吗？” 艾尔文斯悲伤地笑了一笑，汉默关切地留意着他表情的变化，“今天的事情……我深感抱歉，”他喃喃地说道，“家族联姻……其实你母亲过世之后，我不想续娶，一点儿也不想。但是这种事……真的没办法。” “这种松蘑很美味，”艾尔文斯尝了一片金色的蘑菇，入口鲜脆，浓郁的香气在舌尖绽开，“很久没有吃过了。” 而后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他放下了刀叉，歉意地说，“今天只在早上吃了点东西，是有点饿得狠了。” 汉默举手扶住了额头，“詹妮总让厨房给你送肉食……取材往往还很名贵，都是为了给你补身体……看哪，这是多么无可挑剔的关心！试问有多少继母能够对非亲生的孩子做到这种地步呢？但其实她知道，这些东西你吃不了……伊薇露莎也吃不了。” 艾尔文斯抬眼看着他。 “都怪爸爸太没用了……什么都做不了，”汉默发出了一声长长地叹息，“这些年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受委屈，就连今天眼看着你魔力失控，哪怕心里再担心，也不得不先从家族角度做考虑……” 说到这里，他哽咽起来，“伊薇露莎一定不想知道，她嫁给的是一个连儿子都保护不了的废物……懦弱得简直不像是个男人。” “爸爸！”艾尔文斯忙道，“请你不要这么说！” “我对不起你，艾文，”汉默以手掩面，双肩剧烈地耸动着，“不用说什么好听话来安慰我，事实就在这里摆着——我这个父亲当得不合格。不过还好，还好你自己争气，觉醒了魔法天赋……之前我说什么来着？你的血脉不同凡响，你一定可以的。” “如果不是你顶着压力，为我争取额外检测的机会，就算我有超凡的血统，天赋也只能被埋没，”艾尔文斯的视线飘向远方，在想那颗被修长漂亮的手指拈起的银色果实，轻声又补充了一句，“……这一点也是事实呢。” “算了吧，那什么检定阵对你根本没用，你用魔法把桌子都给掀起来的时候，那玩意儿一点反应都不带有的，”汉默摆了摆手，“就算不参加检定，你迟早也能显现天赋，我让你多检的这几次，反而害你在家族里树敌无数……” 说到这里，他讥讽地哼了一声，“就算你其实是被这屁用没有的检定给耽搁了，还耽搁了几年，他们也不会觉得自己有问题，反而会怪你浪费了家族的魔法耗材！你信吗，儿子？” 艾尔文斯点了点头。 “就算这样，我也依旧很感谢你，爸爸。” 汉默看着他诚挚的表情，终于放松地笑了出来。精灵尽管寿命悠久，却是个心性单纯的种族，他的儿子也像是亡妻一样，心里是什么脸上便是什么，一点儿也不会造假。 他举起了酒杯。 “不管家族里怎样，爸爸会始终支持你的，艾文。” 艾尔文斯与他碰杯，而后饮尽了杯中的金酒。烈酒入喉，他的脸颊很快便飘起了淡淡的红晕。 ……说起来还是清甜的果酒更好一些。这种名贵的陈酿和的油腻的肉食一样不适合他。 “艾文，儿子，”酒过三巡之后，父亲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响了起来，“你悄悄地和我说，那个男人究竟是谁啊？” “不知道，”艾尔文斯摇了摇头，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可信的恍惚，“……爸爸，你知道吗？” 汉默那当然是知道个鬼了，艾尔文斯又追问：“那、那法师们怎么说？” “他们也没能说出个什么结果，”汉默摇了摇头，“不然我也不必问你了。” 艾尔文斯继续提问，仿佛没完没了：“你们要安排我和他联姻吗？” “……”汉默脸当时就黑了。 艾尔文斯假装看不到：“我什么时候收拾收拾和他结婚啊？” “………”汉默脸变得更黑了。 “你喝多了，艾文。”汉默夺走了他抓在手里的酒杯，“好了！你不能再喝了。” 失去了酒杯的艾尔文斯立刻软软地伏倒在了桌子上。其实还是有点醉了，酒精似乎有放大情绪的效果。他在汉默看不到的地方笑得很开心，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这么开心。 汉默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目光很复杂。然后开始收拾起桌上的碗盘。艾尔文斯这里没有佣人，这种事情是要自己做的。 瓷制的餐盘碰撞发出清脆声响，艾尔文斯突然又坐了起来，看到他把残菜倒进了水池。“别倒掉，”他痛心疾首地出声阻止，“太浪费了，放在冰箱，明天我还要吃。” 汉默感觉他的心脏像是被拧了一把，一抽抽地有点难过。他的儿子。温斯顿家族家主的长子。精灵王族血脉的继承者。如今……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他更加坚定地把残菜统统倒掉，将餐具放进洗碗机，“以后不必这样了，孩子。你已经觉醒了天赋，一切都不同了。” “喔……”艾尔文斯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的评级……” “还没下来……这个刚刚你就已经问过了，”汉默答道，语气坚定地又说，“他们看起来要讨论上一些时候，我会为你争取的。” 艾尔文斯的目光飘向远方，“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学习母亲留下来的那些书……？” 汉默沉默了一秒。 “我想可以，”最终他说，“说到书，之前给你的那本书你看完了吗？” 艾尔文斯点了点头。 “那我就把它给带走了……他们一直在催我要，”汉默厌恶地说道，“你把它放在了哪？还记得吗？” 第22章 艾尔文斯起身走到实验室，从操作台上拿起了精灵古藉，当然并不包括用来召唤金手指老爷爷的那张残卷。这张残卷是因为一场意外而从书脊里发现的，始终藏得很好，除他之外应该没有任何人知道。 他把古书交到了后面跟过来的父亲手里。 “……明明是妈妈留下来的遗物，现在却成了他们的东西。” 汉默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深深叹了口气，“这，这又能有什么办法……唉，还是怪爸爸太没用了。” 他带着古书离开。艾尔文斯站在窗前看着他远去。 ——觉醒魔法天赋之后和父亲庆祝。过去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这样的时刻，但却从未想过这样的时刻会如此……微妙。 很微妙。 艾尔文斯掬起冷水洗了脸，又用柠檬海盐的漱口水漱去了残留在口腔中的酒气。再次变得清清爽爽，换回睡衣躺到了床上。 他装醉说结婚的事情应该把汉默给膈应坏了，和一个男人，结婚…… 是酒精的作用吗？艾尔文斯也有点惊讶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日间家族为他安排联姻把男人也纳入考虑范围的时候他非常的愤怒，之前希尔洛博伊德对他的追求也让他感到惊异与抵触，可是…… 艾尔文斯抬手按了按唇瓣，那里似乎依旧残留着柔软的触感，甚至还有些香甜。 风时先生吻了他。他却并不感到讨厌。 ……半点儿也不讨厌。 思绪就像是逐风的云团漫无定处地飘行，不知怎么地突然就展开了银发的美人在他床上坐起时的画面。 衣衫凌乱，如月华般流淌的长发略微有些打卷，紫水晶似的眼睛蒙着一着薄雾，看上去惺忪而又茫然…… 当时先生应该已经睡着了，艾尔文斯判断。为什么会睡着得那么快呢？ 他头看了看自己的床铺。 洁白，而又柔软——风时先生镇守在恶魔肆虐的险恶之地，恐怕不知多久没有享受过放松惬意的安眠。 ……他今天看起来不是很忙的样子，也许，可以到自己这里好好休息一下？ 第17章 艾尔文斯把精神力聚焦在心灵链接。很好。确实不在勿扰状态。这意味着他可以放心给他发送消息。 “风时先生？”艾尔文斯试着喊了一声，同时开始组织语言，要怎么在避免冒犯的同时提出一起睡觉的邀请。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风时挂出了勿扰状态。 紧跟着勿扰状态就又变成了拉黑状态。 艾尔文斯：“？？？” 说好的不再拉黑了呢？？ 【——今天老子偏偏就说话不算话了！】 风时都快要气死了。 连饿了他那么多天，就给他吃这么一点，不拉黑你拉黑谁？ 呵呵！ 【这个契主真讨厌，得和他拜拜。】 【拜拜之后换一个，肯定比他乖。】 风时在笔记本笔走龙蛇，愤怒地赋诗一首，以示对艾尔文斯的谴责。 然后他觉得不能再气下去了，这样不利于健康。他现在应该调整心态，做一些能让他感到快乐的事情。 比如去寻找新的爱情……不对，找一柄新的剑。 风时展开了漆黑的翼翅，前往交易区。 但令魔遗憾的是，今天也是没能脱单的一天——现今市面上的剑大多是双刃剑，单刃剑相比之下比较少，他把交易区低等区域所有摊位看了个遍，都没能找到合适的。 无奈之下，风时向主要为中位恶魔提供服务的二级交易区迈出了试探的jiojio，总算在一个连锁商行里找到了一柄勉强还算趁手的。 ——这是由精灵锻造的单刃长剑，造形精美，用料昂贵，更施加了元素祝福，如果他买了的话，也许哪天在艾尔文斯那里遇到翻车危机，还能拿出来增加一些精灵族老爷爷身份的可信度…… 风时狠狠地心动了，可这柄剑实在是太贵了，把他给卖了都不一定能买得起。 仔细想想它也不是特特特别趁手，所以风时决定暂时还是不要计算拥有高明剑术的九等魅魔在市场上价格应该定多少的问题。 ……所以说，他只能用从黑矮人巴桑那里继承到的材料，去定制一柄剑了么？ 定制的选项他也不是没考虑过——实际上，打他从巴桑的工坊里看到这些材料起，他就已经在考虑了。但作为一个来自星源时代的穿越人士，这些生活在古代的地底生物手里所掌握的锻造技术他实在是看不入眼。 以星源时代的工艺，随便锻造的一柄长剑，拿到这里都是神兵宝器。所以这些材料他打算攒着，回头回到“未来”，想办法用最尖端的晶子冲压技术锻造成合金剑，而目前先在交易区买柄勉强趁手的剑凑合用过空窗期。但却未料，连找一柄勉强趁手的剑都这么难…… 风时想来想去，还是舍不得把铸剑材料浪费在技术感人的地底铸剑师手里。他只是今天没找到合适的剑，不代表明天就找不到，所以接下来就是继续找剑以及出售巴桑的遗产，同时等待艾尔文斯的下一次召唤。 ……也许到时候能找到机会，让他帮忙定制柄剑？ …… 艾尔文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接待了不下两位数的哥哥姐姐姑姑姨姨叔叔伯伯。这些人原本都不甚待见他，但如今登门来访也是相当热情——热情地为他觉醒魔法天赋表示祝贺，以及探听他的天赋定级如何。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同样也是很好奇的。 检定阵对他没有用。得出结果需要一些时间，但这未免也太久了。艾尔文斯猜测，如今家族法师们正在通过各种手段、其中包括向协会写信以确定风时究竟是谁。 天赋定级决定了资源分配。他们并不待见他，但也不想在这件事上表现得太明显，把他背后的“神明”给得罪了。 毕竟，他的神明是那么地喜欢他。 …… 明亮的元素光尘点点凝聚成纸张，一封信出现在桌面上，带着新鲜的油墨香。 莲娜夫人走来，指尖点亮光晕，解开了如火漆般封口的魔法封印。 淡黄的信纸从精美的信封中飘出，自行展开在空中。 【尊敬的莲娜女士： 就您的问题，我们展开了多场讨论，现终于能够负责任地给出答案。首先必须要明确一点—— 诸神已死。 在承受了战争、勇气与胜利之神所带来的巨大代价之后，乌斯卡人采取以思潮控制为目的一系列手段削弱并屠戮了其它的神明，泽坦人无处归依的信仰之力则被引导凝聚在他们自己身上，为整个族群赋予了神性。 当土壤不复存在，植物也不可能生长，泽坦的神明已断无复生的希望。考虑到艾尔文斯温斯顿先生血统的特殊性，再结合你们对当时情况的描述，当日出现在他身边的，极有可能是……】 随着她的视线扫过最后一行文字，信件分解，离析，重新化作元素光尘归于虚无。 莲娜夫人凝伫片刻，把精神焦点凝聚在了家族法师的精神链接上。 长袍曳地发出沙沙的声响，家族法师很快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有那天亲身在场的，也有其它作为家族核心成员的法师们。他们平日都在古堡里，这是最好的魔法研究场所。 “夫人。” “怎样？” “有结果了？” 法师们礼貌地欠身，迫切地问起协会的回信。然后便看见莲娜夫人一侧的唇角向内收缩，一贯严肃的脸上少有地露出戏谑与讽刺的神色。 她轻轻地说出了魔法师协会所给出的答案。 空气古怪地静默，随后一阵尖锐的大笑声响了起来——不意外地来自于加勒特。 “哈哈哈！”他直前仰后合，“汉默要是知道怕不是要气死了，两个男人……哈哈！他儿子真的是喜欢男人，为了不被家族安排出去联姻，不惜幻想出一个男神来娶他！” 冰霜系的老法师难以置信地捋着胡须，“谁能想得到，这居然只是想象的具现化！……那天我们可是都给吓坏了。” “算是神明的雏形……神性生命萌生于凡人精神、信仰、心灵的寄托，初次见到，大受震撼也是常事。”莲娜夫人说道，法师们的神情重新变得凝重起来，她的话锋却是又猛地一转，“不过，他断不可能成长为真正的神明，毕竟如今泽坦已经失去了信仰的土壤，单凭艾尔文斯一人之力是远远不够的。” “闹了半天知道祂根本就是来源于他，那咱们还怕他做什么？”心灵法师吉尔曼说道，他身周就像有禁魔领域一般无人胆敢靠近，“我看他这天赋评级，今天是可以定下来了。” 法师们纷纷点头，都很有意愿就这个问题来发表一些高论，但莲娜夫人却是紧随其后地开了口，“这至少也是s级的天赋，”她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我想你们都清楚，a级远远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 第23章 空气骤然寂静。 “s……过往还从来没有过s，”加勒特的声音都随着他面部的肌肉一起扭曲了，“你这是打算专给他建立一个新等级么？” “他是不可控因素！”吉尔曼厉声强调，“我不觉得把家族宝贵的资源倾注在一个不可控因素身上会是明智的行为。” 不少法师表示赞同。还有一些虽未发声，脸上神情也都写满了抵触。 “大家都不同意，莲娜，”冰霜系的老法师说，“他的评级不能定为s。” “但这也改变不了他是s级的本质，”莲娜夫人说道，“而且他有精灵血统——你们都知道精灵的寿命，只要不出意外，除非迎来下一次的魔力退潮，不然他们甚至不会死去。多年以后，你，我，乃至我们的儿孙恐怕都已离去，而他却依然在世。到时候，温斯顿家族……” “这么说倒也没错，”老法师点了点头，“……算是一笔投资。” “投资？”加勒特用刺耳的声音重复了一遍，“难道说，我们荣耀的温斯顿家族，接下来就要一百八十度大转向现场演绎一波滑跪飞扑腆着脸上去跪舔他吗？” “说得是。” “温斯顿家族屹立数千年，从未倚仗什么非人种族！事关尊严，我们对他的态度应当始终如一。” “但是，我觉得还好……人家好歹也是个精灵王子！”也有人如是说道，“随着魔力复苏，泽坦人终有一天会夺回自己的世界，精灵也将重新建立起他们的国度，回想一下，当初我们是为什么答应汉默和伊薇露莎……” “可拉倒吧，你自己不扳指头数数现在通共还剩几个精灵？还特么精灵王子？有屁用。” “没错，宝藏！我们只要宝藏就够了。” “不管怎么说，多个朋友总是好过多个敌人，考虑到他的寿命，我们也该为后代负些责任……” 争吵声。聒噪不休此起彼伏的争吵声。莲娜夫人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把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如果这场会议在心灵网络里进行，那么第二天……不需要第二天，半数的魔法师包括她在内都会犯头疼。 …… 艾尔文斯收到莲娜夫人的通知是在傍晚时分。 一个叔叔辈的魔法学徒便服上门来找他。他的脸色很难看，艾尔文斯还从没见过活人的脸色能难看到这种程度的，乃至于他差点把他当作通过某种复生法术搞出来的尸仆。 在尸仆学徒的带领之下，艾尔文斯从一个前所未知的入口进入了家族古堡。阴冷的长廊里摇曳着魔法的浮光，一路上碰到了许多认识或不认识的法师或学徒拖着长袍来来去去。 他曲折前行，甚至还穿过了一扇氤氲着迷雾的传送门，头一次来到了莲娜夫人的魔法实验室。 黑暗而又混乱，一如他所见过的所有魔法实验室的样子：看起来应该是某种草药的植物，研磨到一半的灰黑粉末……坩埚里不知名的骸骨翻滚释放着辛辣刺鼻的气味。桌上摆满了瓶瓶罐罐，透明的样本瓶里淡橙色的药液封存着一根长满牙齿的触手，触手还在抽搐。 年迈的女法师从操作台后半转过身，用威严的目光看着他。 “坐。”她说道，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张古旧的椅子。 艾尔文斯依言坐下来，目光扫过莲娜夫人在他到来之前所专注的事物。几块灰扑扑的多棱石，摆放在黄铜制的浅底盘里，旁边是一些刚用过的符文工具。 那些石头的形状有点眼熟。 “认出这些东西是什么了吗，艾尔文斯？” “……水晶。” “没错，是水晶，”莲娜夫人把浅底盘推到了一旁，视线从镜片上方越过，盯视着他的眼睛，“我想你一定不想知道，那天你发了一场小小的脾气，给家族带来了多少的损失。我这些天一直在尝试修复，但最终还是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结果——明年怕是没有天赋检定了，拜你所赐。” 艾尔文斯平静地与她对视。在来的路上，他还很好奇他们会如何决定他的天赋评级，而现在，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你的天赋很优秀，艾尔文斯。前所未见的优秀，同时还足够特殊，这让我们都因之感到惶恐，”莲娜夫人接着说道，“家族里有些法师对你有些成见，我想这一点你也知道。但也有一些人认为，我们应该鼎力给予你支持。但无论是哪一边，都没有人在发生了那样的那样的事情之后，还敢自认有资格充当你的导师。我也包括在内。” 尽管并不意外，但艾尔文斯知道他此刻还是应该表现出惊异：“为什么？” “因为我们都是正统的法师，而你，则应当被称为一个术士。尽管双方都具备魔法天赋，但对力量的使用方式却存在着明显的差别……这是最基础的知识，在这里并不需要我来进行额外的讲解。” 莲娜夫人说道，“术士不需要导师，尤其是我们这种生于衰微时代，连自己的魔法之路都走得磕磕绊绊的半吊子。你应当去经历，去摸索，去感悟……精灵血统赋予的漫长寿命让你有足够的时间来成长，我们反倒有可能把你带上歧途。” 她的语气是如此地真诚，以至于艾尔文斯深深地受到了感动，“您所说的这些我完全理解，尊敬的夫人，但我只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年轻人，尽管觉醒了血脉的力量，在未来的道路上没有人引领，依旧使我的内心难安。法师的道路与术士截然不同，但我也许能够从出于同源的精灵典籍中，学到一些力量的运用？” 莲娜夫人恳切的眼睛在这一刻闪过冰冷。但她的回答却是没有丝毫的停顿：“现在还不到时间，艾尔文斯。精灵王室的遗产，瑰丽但也危险，你不知道里面究竟都包含着些什么，我们代为保管，实质上是对你，对家族，对精灵，乃至对泽坦人反抗事业的保护。” 艾尔文斯唇角挑起：“急切从我那里收回那本无关紧要的书，也是无微不至的保护的一环吗？” “你也知道那是‘无关紧要’的书。我们敢拿出来的，都是确定已无威胁的，之所以从你那里收回这本书，只是当时想要弄明白你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和这本书是否存在联系。” 莲娜夫人抬手向一旁的书架上指了一指，“喏。那本书就在那里。如果你想继续看的话，尽管拿去。” 艾尔文斯站起来，从容走向书架，取回了那本精灵古书。莲娜夫人的目光黏着在他的后背，一闪即没的深意如寒霜般刺骨。 “那么，”年轻的精灵回过身，“家族接下来对我是什么安排？” “你应该记得乔恩——他觉醒了武者天赋，将前往莱蒙德家族受训，”莲娜夫人说道，“你也一起去。明天就动身。” “啊？？我？？？” 艾尔文斯自认他对一切打压都有了准备，此刻还是被家族的无耻给惊呆了。 “听起来似乎很荒谬，但多些历练实际上对你是有好处的。”莲娜夫人用不容违抗的语气说。 艾尔文斯没有和她争执什么，平静地从实验室里离开了。 他不慌。一点儿也不慌。如果换作过去，他也许会觉得他头顶笼罩着家族这个庞然大物所投下的黑暗阴影，但现在，他可是有金手指老爷爷带飞的逆袭流主角！ 遇到以他当前的力量尚且无法搞定的不公，只需要求助老爷爷就好了……哦他的金手指老爷爷把他给拉黑了。 艾尔文斯：“……” 拉黑状态让他无从判断风时现在是否正在忙着，不过按照一贯套路，当剧情走到需要老爷爷的地方，老爷爷那边是必不可能有事的，不然的话岂不是很尴尬，所以他只管放心召唤就好了。 回到家里之后，艾尔文斯立刻就念出了咒语。 『出来吧！老爷爷！』 第18章 “……” 应声而出的风时黑着脸对某人进行死亡凝视。 ……饭都不给他吃饱还好意思把他给召唤出来，什么垃圾玩意儿！ 不对等等他还得想办法让这家伙帮他定制一柄现代工艺打造的剑呢……那没事了。 风时迅速调整表情，换上老爷爷专用慈祥笑容： “你好，艾文，又碰上了什么状况吗？” 艾尔文斯被他快速变脸的操作给惊吓到，呆滞了两秒方才试探着开口：“先生，我没有打扰到您的事情吧？” 除了练剑挨饿卖材料就是无所事事等召唤的魅魔：“没有没有。” 说着笑得更慈祥了，除了定制长剑，还得找机会恰饭！上次虽然好歹吃到了一些，但到好几天过去，他又饿得不行了。 格外灿烂的笑容让年轻的精灵感到轻松了很多，他可以放心地向老爷爷求助了。可是一开口说出的却是：“风时先生您又拉黑我！……上次我们说好了不再拉黑我的。” ——妈的还委屈上了，饭吃到一半就被丢回去的魅魔才委屈好吗？风时腹诽，但表情却是依旧那么地温柔，“哎呀，一不小心手滑了。” 第24章 艾尔文斯：“……” 精神领域的事情居然还带手滑的吗？而且你手滑一下也就算了，连着拉黑这么多天又要怎么解释啊！ 风时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车子又开始摇摇欲坠了。 “好了，让我们结束这个没有任何收益的话题吧，”他飞快地说，而后揽住了艾尔文斯的肩膀，“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看上去似乎不是很开心。” 游离的魔素变得活跃，他的触碰带来的触感就像是过电一样。艾尔文斯身体微微一僵，立刻就原谅了他不讲道理的拉黑，同时也无心再去细究原因具体为何。 他跟着风时在沙发上坐下，把头轻轻靠上了他的肩膀。 “先生，是这样的……” 淡金色的长发鼓鼓地弯起了一些，带着舒适的微凉扫在脸颊，送来幽微清淡的草木香，像是清晨的林间叶片舒展挂着晶莹水露的凛苍兰。 ——很好，有能量！ 风时愉快地开始恰饭，同时思索要怎么让艾尔文斯帮他定制武器。 若想让剑足够趁手，就需要给出一长串的精确参数，这未免也太前卫太专业了，与他古代老爷爷的人设严重不符。 “莲娜夫人和我说……术士不需要导师……所以，莱蒙德家族……武者……” 艾尔文斯的声音飘进他的耳朵，语气轻缓得有些低落。 风时：“！！！” 这家伙说什么？！ 这里面好像有机会……？可惜他完全没有认真听。在别人说话的时候走神想别的是不好的，这一点他现在深刻地认识到了。 好在他并不需要让艾尔文斯再重复一遍。他的契主拥有优秀的语言表达能力，在把事情转述完毕之后，又简明扼要地对主题进行总结：“……简单来说也就是，因为我的魔法天赋实在是太优秀了，为了不耽误我的前程，家族特意安排我成为武者。你看他们对我多好啊！” “是啊！他们对你真的是太好了！！”风时立刻疯狂表示赞同，艾尔文斯成为武者，必然要接触到冷兵器，那么他就可以轻松简单又自然地找到契机定制武器了。 艾尔文斯听得一懵：“？” 他说的是反话，但风时先生却是认真的。 “咳，”风时连忙开口，“你看，他们说得没错啊！你是一个术士，确实不需要导师，尤其是他们还菜到那种程度——这是诚实的美好品格，一般人对于自己的菜往往是耻于承认的。” 他对温斯顿家族法师们展现出的诚实大加赞叹，而后接着又说： “魔法方面他们教不了你，只能让你去学点别的东西，武技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你可能觉得他们是故意耽误你，但是，艾文，五年，十年，乃至一百年的光阴对你来说都算不了什么——精灵一般来说七百岁才成年。 “而你才二十多岁，要知道正常的精灵在这个年纪连儿歌都还不会唱呢。也就是说，你有着比人类与精灵都要更久的时间优势，是最不怕耽搁的，多学一些技艺又有什么不好呢？” 艾尔文斯挣了一挣，试图坐直，“风时先生，你的意思是，我反而应该感谢他们吗？” “！”风时发现他的饭票正在从他肩膀上离开，“当然不用！我只是想让你高兴一些，认识到当前情况其实对你是有利的。” 艾尔文斯重新靠回他的肩膀，虽然觉得哪里有点古古怪怪的……应该是风时先生的表达方式。从频率出现的口误上来看，他在语言表达方面并不擅长，这应该和他常年孤身守御魔物，缺少和人交流有关。 他把头往他那边又偏了一偏，风时满意地感觉到能量上涨的速度又稍微变快了一些。 “不教我魔法是害怕耽误我，安排我去莱蒙德家族受训是因为多学点技艺总没坏处……哦还有扣着母亲的遗物不给我是出于安全考虑，哪一点都让人挑不出错。 “而同时我还毁坏了检测水晶，还有其它材料，这一次的，之前的……总之给家族带来了巨大的损失，如果我敢违抗他们的决定，那简直就是十恶不赦。” 年轻的精灵轻轻地说，“我现在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先生，您可以理解吗？” 完全没有理解的风时：“嗯嗯嗯！我最理解了。” 他的契主心情低落，简直是个绝妙的恰饭机会，风时半侧过身，拥住了他，蹭了蹭他的脸颊。 一抹流银洒进领口，艾尔文斯翡翠色的眸子震颤了一下，“风时先生，”他一点一点地，拉住了他另一只手，“不管怎么说，您都会当我的导师的，对吗？” 风时觉得他的契主今天好乖呀，居然主动给他恰饭，那他当然要答应他：“嗯嗯嗯。” 沉碧的翡翠多出了点点碎星般的光彩，艾尔文斯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向上翘了起来，他高兴地用古通用语喊了一声：“导师。” 沉迷干饭的某人也无比配合地回喊了回去：“学生。” 艾尔文斯：“？？？” 这样的回复是他从未想到的，这已经不单纯是语言表达能力了，风时先生的交际沟通能力也存在着很大的问题……这一定是孤身一人在那里镇守了太久的缘故！年轻的精灵心中顿时充满了感激与心疼。 “先生，你可以告诉我你究竟在什么地方吗？” “可以的，”风时诚实作答，“在很深很深的地下。” “这么说的话，那里是不是很黑？” “对，非常黑。” 艾尔文斯不再说话。但他的内心：『这应该就是中后期要走的剧情了。我一定会杀掉所有的恶魔，把风时先生从那里解放出来的！』 本质恶魔的某金手指老爷爷：“…………” 我可真是谢谢你哦。 风时瞬间感觉饭都不香……不，其实还是挺香的，所以他抱着他的主角继续恰饭，艾尔文斯也没有从他怀里离开的意思，反而把他的手扣得更紧了。 两人默默地坐了一会儿，艾尔文斯开始琢磨： 『拜师的剧情已经走完，现在已经没事了，按说接下来，就要送风时先生回去了。』 风时：“？？？” ……用完就丢也太过分了吧，他这么工具人的？ 艾尔文斯：『可是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我想留他在这里睡觉。』 风时：“！！！” 居然还有这等好事！ 快留快留，睡一张床上就更好了。 艾尔文斯：『所以说要怎么开口才不冒犯呢？总不能直接说「先生，来，一起睡觉」……』 风时：可以的，你快说！ 艾尔文斯：『开玩笑，怎么可以这么说呢！也太无礼了，一定会被认为不怀好意……啊，风时先生身上香香的，他穿着这么多的衣服，都闻不到了。要礼貌一点——「先生，已经这么晚了，您留在这里休息吧」，这个听起来不错。』 风时：是啊是啊太不错了总之你快说！！ 艾尔文斯向后撤了一撤，从他怀里离开，试试探探地开口： “先生，您看，天都已经这么晚了……” 第19章 风时对此那肯定是要疯狂表示赞同：“对呀对呀，都这么晚了。” 艾尔文斯看着他。吊顶上精致的琉璃灯盏把他漂亮的眼睛照出华丽的光晕。他有点犹豫，但还是接着说道：“……我这就送您回去吧。” 风时：“好呀好……” 不对等等，这家伙刚刚在说什么？！ 这人怎么可以这么虚伪，心里想的嘴上说的根本就是反着来的，他居然一不小心顺着答应了……这特么也太坑了！ 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艾尔文斯已经熟练地念出了咒语：“拉特德尔埃里克萨斯！” 被强行丢进空间隧道里卷来卷去的风时：“…………” 你妹啊！！ 他可敬的导师消失不见了，身边瞬间变得空空的。艾尔文斯慢慢抬手，绞起了垂在耳际的一缕长发。 黑暗险恶的地底睡觉一定很不舒服，所以要和他分享自己柔软舒适的床铺……在他从小到大冒出来的所有愚蠢想法里，这个无疑是最蠢的，风时先生可是强大的施法者，他想要什么样的床铺没有？ 艾尔文斯庆幸他那天好歹还保留了一点理智，没有在酒精的作用下把不该说的话给说出来。真要说了，恐怕先生对他就不止是拉黑那么简单了。 想到拉黑，艾尔文斯赶紧检查心灵链接。还好，之前说话时候风时已经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他发心灵讯息：“风时先生。” 风时还在时空隧道里甩。 “先生，您现在是我的导师了，我会时常向您请教一些问题，所以请您不要再拉黑我了……也许有的时候会不小心手滑，但是，先生您会时常检查心灵链接的状态的，对吗？” 风时：“……” 谢谢你的提醒，妈的我出去就拉黑，然后想个办法把这契约也给断掉，垃圾契主早分早好。 第25章 艾尔文斯：“我现在要去收拾行李了，因为明天就要动身。莱蒙德家族那边……我还没去过，也不知道都会碰上些什么，到时候我可以继续召请您吗，先生？” 风时踉跄了一下从中转位面跨出来。 “可以，”他回答得快极了，“随时可以。” 这绝对不是为五斗米而折腰——艾尔文斯居然只隔一晚就召唤他，他明天就又有吃的了，仔细算一下给得比五斗米要多来着。 艾尔文斯听起来很高兴。“我可以和您说晚安吗？”他又问。 “当然。” “晚安，风时先生。” “晚安，艾文。” …… 作为其实并不需要睡觉的邪魔，风时觉得他这一晚过得无比漫长。 而时间也确实无比漫长，因为这根本不是“一晚”，而是额外包括了一个白天和又一个夜晚——动身并不意味着转眼就到，在路上走也需要时间，艾尔文斯还不至于在半路上就把他的金手指老爷爷给召唤出来。 他把一切都安置好了，这才关好房门，召唤了风时。 “先生，我们已经到塔列克半岛了，莱蒙德家族是半岛上的望族，他们有一小块自治领，依山靠海很漂亮，有专门的场地给我们接受武者训练……对外的宣称则是在训练极限运动项目。” 风时点了点头，视线掠向窗外。深湛的海掀起阵阵波涛拍打着嶙峋尖锐的玄色山岩，有着苍蓝色漂亮翎羽的不知名鸟类掠过长天。 清凉的风把海的味道从窗缝里送了过来。 “这是莱蒙德家族给我们安排的房间，在曼华士酒店，也是他们家族的产业。我睡了一晚，感觉还不错。” 艾尔文斯絮絮叨叨地说，“我们要暂且在这里住着，要过几天才开始训练。莱蒙德家族的武者训练基地是很有名的，除了温斯顿，还有一些家族势力也送了人来这里受训，有的如今还在路上。他们说这些天里会带我们各处转转，今天的计划是参观超凡武装。我想和您一起看，所以吃过早餐就回到房间召请您了，也不知道先生对这些武器装备之类的感不感兴趣。” “——那可真是太感兴趣了！”风时说，参观武器装备意味着什么？没准儿今天就能找到定制长剑的契机，这种时刻就很有必要对他的契主进行夸奖，“哦，亲爱的！你可真是个小甜心。” 艾尔文斯：“？！” 年轻的精灵脸当时就红了，原本收不住的话匣子也被啪嗒一声扣上了盖子。他抬手掠了掠头发，又掠了掠头发，最终低下了头，逃一样地快步走向房门方向，“那、风时先生，你隐一下身，我们这就下楼吧。” 风时：“……？” 奇奇怪怪的反应，他因为不太擅长对人进行夸奖，所以就把卡罗琳的常用语句搬了出来，难道说，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莱蒙德家族安排过来、担任向导的年轻人柏克莱蒙德已经等在了楼下华靡堂皇的厅子里，人高马大的乔恩温斯顿双手环胸，在他身旁站着。 看到艾尔文斯下来，他有点过于粗犷的眉毛顿时便像两条圆圆胖胖的蠕虫一样拧巴到了一起，“让我们好心的朋友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益的等待上可不礼貌，艾文少爷。” “不好意思。”艾尔文斯说。 他的肤色太白了，双颊犹然残留着一点淡淡的绯红。看他这么感到抱歉，柏克反倒被弄得有点窘迫，“没事没事！”他说道，“就玩儿嘛，哪差这一会儿。那位……那一位温斯顿先生呢？” “估计还没从盥洗室里出来。”乔恩说道，目光继续看往楼上。 “那一位？”风时在中转位面问道。 “是安塞尔，”艾尔文斯说道，“先生还记得吗？就是有心灵魔法天赋的那个。吉尔曼原打算收他当学生，但他宁愿成为武者……因为吉尔曼是个变态。” 风时：“…………” 对不起，吉尔曼。 几分钟后，安塞尔走下了楼梯，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我好了，”他有气无力地说，“大家久等，我们这就走吧。” 乔恩点了点头，对于他的迟到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柏克驱车带三人前往超凡武装的陈列馆。馆址位于莱蒙德家族旗下的大厦，保密等级很高，一路上经过了层层的身份识别，有源能科技，也有魔法手段，不过哪个都没有对某个跟随在中转位面中的恶魔造成影响。 他们最终进入了一个典雅的厅堂。古老的装饰风格，墙壁上挂着绣有屠龙骑士的织毯，以及莱蒙德家族的剑斧纹章，以及温斯顿等众多盟友各种各样的纹章。 不过，摆放在最前方的陈列品，却像是一笔截然相反的色彩与大厅古雅的风格形成了强烈的冲撞——这是一台一人高的单人乘具，极具质感的暗银色复合金属构成了它梭形流线的外壳，操作盘上那魔导铭文繁复的沟壑里似有隐秘的光芒在流淌着。 “那是什么？”乔恩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结巴地念出了第一反应最先想起的事物，虽然两者依旧存在着极大的差别，“摩……摩托？” “胜利之矛ii型超高速反重力浮离战骑，”柏克说，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很难相信有人能够把如此之长的名字念得这么流畅，“这是骑士的装备，你不会以为未来我们的骑士要骑着骟马向乌斯卡人的机甲发动冲锋吧？——时代变了，大人。” “天哪……天哪。”乔恩喃喃地说。 “而且说到机甲，我们也有，”柏克作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带着三人（和一魔）绕过胜利之矛战骑那斜斜延向空中的反重力导轨，去看陈列在不远处的一具外骨骼式的小型单兵机甲：“配套的魔导动力战甲，也就是重装骑士的铠甲了。” 接着他又带温斯顿家的三个年轻人去看了游侠使用的各类炼金枪械、自瞄式魔导长弓，潜行者所使用的粒子振荡切割战刃，以及其它等等适用于各类职业的各式装备。 “先生？”艾尔文斯感知到他的金手指老爷爷时上时下时远时近，好像正以极快的速度在这个大厅里来回地飘舞，忍不住问道，“您在干什么？” “这些武器……哦！我正在尝试是否能够从哪里看到标识从而推断它们是什么地方产出的。” 也许他可以去这个公司定制一柄长剑，风时觉得他马上就可以再次收获爱情了。 “这种级别的装备不是一般的企业能够制造出来的，而在泽坦，所有的企业都要受乌斯卡人的监管……尤其是这种敏感行业。他们不会想要让乌斯卡人从缴获的装备上得知他们秘密向泽坦的反抗事业提供支持，”艾尔文斯说，“您恐怕找不到公司的标识，我试着问问柏克。” 说着他开口：“柏克！” 然而听完他的问题，帕克莱蒙德却是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家族的供货渠道是保密的。” “好吧。” 艾尔文斯说。然后震惊地感知到刚刚还生龙活虎漫天飞舞的某人一下就蔫了，“风时先生？” 风时拢起恶魔之翼，在中转位面把自己裹成了大大的一团：“……嘤。” 艾尔文斯：“？！” 拿超凡出尘前辈高人剧本的金手指老爷爷居然嘤？……嘤？？ 手握龙傲天剧本的某个主角可给吓坏了，疾跨两步来到了他大致感知到的风时所在的位置，“先生……导师，您怎么了？” “我的剑断了，”风时难过地说，“很久了都找不到趁手的，我想向生产这些武器装备的公司定制一柄。” “剑……”艾尔文斯不由得感到很是诧异，“先生，您不是德鲁伊吗？” 他回想着他缠绕青绿藤蔓的圣白之杖……哦这玩意儿好像好久都没再见到了，“德鲁伊还要用剑的？” 风时：“！？！” 第20章 德鲁伊，使用自然之力的施法者，一般来说会使用木制的法杖甚至天然的枝桠作为武器，也有些会携带弯刀与镰刀因为方便侍弄草药，至于剑…… “就像我之前和你说的那样——精灵拥有漫长的时间，所以多才多艺也是很正常的。”风时呼地一声站了起来，无比迅速地解释说。 『……虽然多才多艺也是很正常的，但这剑对先生的重要程度未免也太高了吧。』艾尔文斯的内心嘀嘀咕咕。 风时：“…………” 又蔫回去了。 还好，在他想好该怎么进一步解释之前，艾尔文斯就已经自行完成了脑补，他在脑海中回放了某知名魔幻大片中白衣飘飘的法师老爷爷总是放着法杖不用转而拨剑和人对砍的画面——法师总有颗近战的心，风时先生对剑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他现在显然应该说： “先生，供货渠道保密也没关系，联系莱蒙德家族帮忙下单就可以了，他们专业培养武者，不可能没有定制武器的业务，到时候我帮您定制一柄剑，请您不要再难过了。” 第26章 “这一点很容易通过推理得出，”风时失落地道，“我本来想着可以很快把剑拿到手里，这么一来又要折腾好久，我是因为这个才难过的。” 艾尔文斯：“………………” 不就多等一会儿吗您至于么！！ 一行人看完了这些拿出来展示的高端战备，从陈列馆里出来。 “哦天哪，太棒了，实在是太棒了……我是说那些，”安塞尔兴奋地说，脸上满满的意犹未尽，“实话说，在来之前，我还在纠结，明明拥有魔法天赋，却选择成为一个武者，是否是正确的选择，有那么一刻，我都想向吉尔曼低头，道个歉看看能不能重新成为他的学生了，还好他的变态及时阻止了我……” 风时：“……” 再次对不起，吉尔曼。 “……多可怜啊，乌斯卡人有机甲有星舰，我们手里盾牌长矛，这拿头打！但现在我知道了，武者！武者就是最强的，”安塞尔还在叭叭地说，又转过头来问，“艾尔文斯你觉得呢？是不是感觉家族的安排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呢？” 正在努力哄他失落的金手指老爷爷的艾尔文斯一脸茫然看向他：“啊？” 安塞尔脸上兴奋的笑容凝住，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嘴巴半张着，很是惊奇于自己为什么会找他说话。他立刻又转了回去，僵硬地开口，“我就是随口问那么一句，你不想说算了。” “哦。” 艾尔文斯也懒得理他太多，把精神聚焦在心灵链接上，继续哄他的金手指老爷爷。 空气因沉默而变得微妙起来，柏克有点尴尬，“这个……两位……” “哈哈，我们艾文少爷也是有魔法天赋但却转修武者，跟咱们这种天生武者天赋的不一样。”乔恩说。 “这样，”柏克接上了话题，“其实魔法天赋转修武者在我们莱蒙德家族是很常见的，施法用的魔力变成武者的元气只需要一个简单的能量转换，倒是武者天赋转不了法师，因为把元气转魔力相比之下要困难得多……或说是对天生武者来说要困难得多，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啦，都是超凡力量，武技和魔法不分谁强谁弱。” “是啊是啊。” “接下来我带你们去看训练场吧，”柏克热情地说，“也不知道你们都会对什么职业感兴趣……” 低阶训练场同在这个大厦里。柏克带三人进了一个综合训练场，在这里各大职业基本上都有，置物架上摆着多种式样的入门级武器。 乔恩和安塞尔发出兴奋的声音，立刻就跑去掂掂盾牌摸摸飞斧新鲜了起来，艾尔文斯径直走向陈列着长剑的立式木架。 “风时先生，”他拿起一柄单手长剑，感受了一下重量，试着挥了一挥，“您要定制的剑是这种吗？” “不是，是旁边那种，要单刃的。” “好的，那我就选择成为剑士好了，”艾尔文斯换了柄单刃长剑，指尖轻轻抚过剑刃，“这样回头联系他们定制武器应该会更加方便一点。” “好呀好呀，”风时现在已经满血复活，“这是多么明智的选择！我会教导你成为优秀的剑士的。” “谢谢先生，”艾尔文斯的目光却是已经不自觉地被远处的一列弓箭给吸引了过去，“其实我觉得，弓箭才是精灵的浪漫……” “弓箭吗……” 风时缓缓阖上了眼睛。长弓的剪影残留在虹膜，他抬手扶额。一种轻微的眩晕感，那是一些记忆的碎片，“这种武器我也可以教你。” “太好了！先生您果然多才多艺，”艾尔文斯开心地说，他放回单手剑，走去拿起了一张长弓，试着拉了一拉，“上次拉弓已经是两年之前的事了……离得明明也不远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我居然没有射中靶！连着好几箭都脱靶了，杜维狠狠地嘲笑了我。” “哇哦，离得不远竟然还能连续脱靶，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嘲笑你的。”风时同情地安慰说。 艾尔文斯：“？？？” “那是意外！我小的时候射箭可准了！”他感到双颊有点涨涨的热，当下取来几支训练用箭，向不远处的弓箭手训练场区走去，“……总之就是意外，先生不信您看。” 风时于是跟着他看。 艾尔文斯把箭放到一旁，将长发掠向耳后，拉动弓弦，试了一下手感，但紧跟着便停下了动作，“等等，怎么这么多人在看我？” 这个训练场在使用中，有不少武者学徒在作训。这边场子离得最近的人在看他；他一路过来经过的人在看他；相距明明很远隔了有大半个场地的人也渐次转过了头来看他。 艾尔文斯听到了一些惊叹： “天！看那个小哥——他好漂亮！” “刚刚他提着长弓从我身边路过，那淡金色的长发……噢！我简直怀疑是精灵王子从屏幕里走了出来。” “雾草，说到精灵……你们看他的耳朵！” “……？！”艾尔文斯顿时产生不祥的预感。 有人已经大叫了起来，“不会真的是精灵吧，嘿！” 不祥的预感更强烈了，下一秒，乔恩就挂着不怀好意的微笑代他回答了这个问题，“是的哦！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们艾文少爷可是有精灵血脉。” “？！？” “精灵血脉？！” 整个训练馆都沸腾了，一个个好奇的学员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我信我信！不用你说，没有人能比这位兄弟更精灵了。”“我这辈子居然能看到活的精灵！”“兄弟能不能让我摸摸你的耳朵？” 教官也跑过来了，这是个留络腮胡的汉子，胸前挂着徽章质地的一星骑士超凡纹章，直接使用“冲锋”战技风风火火地从斜对角冲了过来，一路发出“哦哦哦哦哦！！”的迷惑声音，严厉喝退围向艾尔文斯的一群学员，“一个个的都在干什么，看把人家给吓的……放开那个精灵让我来！” 学员们：“…………” “您最吓人好吗，布朗教官。” 艾尔文斯默默地抬手捂住了耳朵。桑里斯布朗一个急刹车停到了他身前，“让我康康让我康康……哦，老天，简直符合人类对精灵的一切幻想，还这么套路地喜欢弓箭！……这么说，我们基地居然可以培养一个精灵游侠了？！” 说着拿过了旁边的训练用箭矢塞进他手里，热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来！射一箭我看看。” 艾尔文斯：“……” 他是要给金手指老爷爷看的啊又不是给你们看！可是现在也没有办法了……于是只好在一大群人的注视中弯弓搭箭。 “十环！哦天哪，多么专业的动作！——我敢保证，肯定是十环。” “你这不废话么，人家是精灵嘛！” “对啊，精灵在这方面都是很有天分的……” 十环……吗？艾尔文斯调整呼吸，进一步放松了双肩。他可以的。就像早些年无数次曾做到的那样，正中靶心的十环。两年前真的只是意外……意外而已。 箭矢离开了弓弦。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箭羽在空中划出的轨迹，下一秒，惊呼声响起。 “——噫？！” 十环的话是没必要惊呼的，因为那是意料之中的结果；稍次一些的环数也没必要这么讶异，刚拿起弓不太适应也是正常的。 这一箭脱靶了。 艾尔文斯整个都是懵逼的。“这怎么会……？！”惊愕过后好心的围观者们自发地为他找起了理由，“是不是不习惯我们这里的弓……” “都是你们在里咋咋呼呼害得人家紧张了！”桑里斯愤怒地说道，一道眼神把围观学员向后又逼退了几步，又抄起一支箭递到艾尔文斯手里，“别搭理他们，来，继续。” 艾尔文斯又试了一箭。 这一箭没有脱靶……才怪，在他的努力之下，箭矢对箭靶的轮廓进行了描边。 “没事，孩子，再来！” 精准描边。 “再……！” 更加精准的描边。 …… 艾尔文斯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去的，总之到了酒店的房间他直接就自闭了。 怎么会这样呢……他实在是想不通。十几支箭。居然愣是一支也没有射中。围观者的目光从最初的可以理解到随后的难以置信再到最后的隐隐嘲弄，有人在笑，还有人说他是精灵之耻——这时有人找出答案说可能因为他是混血精灵，没有继承弓箭方面的专精，跟着立刻就有人反驳说那也是混血精灵之耻。 他们说笑都很小声，因为这样比较礼貌，只可惜他的精灵血统有听觉加成，照旧听了个一清二楚。还有乔恩拍着大腿和安塞尔说，哈哈哈哈笑拉了，回头要发到群里，看我们的大少爷又丢人了，安塞尔一顿表示应和。 “艾文？” 风时现身坐在他身旁，熟练地把他揽住——他的契主现在很需要安慰，非常适合趁虚而入，考虑到这货全无征兆就把他丢回去的累累前科，他很有必要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机会恰饭！ 第27章 “……风时先生。” 艾尔文斯把头埋在他肩膀。触感有点不对。淡淡的香。不过他现在没心情去细究不对在什么地方，“谢谢你没有嘲笑我。” “其实我本来打算嘲笑的，连语言都组织好了，你可以试听其中一条——‘我把米撒到箭靶上，鸡都比你啄得准’，”风时诚实地说道，把他给揽得更紧，“但是我很快发现，这里面有问题，应该源于某种魔法因素。” “什么因……！？” 艾尔文斯抬起了头。随后深碧色的瞳孔剧裂震颤，几乎不敢相信他看到了什么——银色的长发像是盈满了星月辉光的溪流，流淌过精致的锁骨与漂亮的胸肌，越发衬得他的皮肤冷白宛若无色。 “先先先、先生！”他整个儿都是错乱的，再也没空去关注自己的问题，“先生您衣服呢？！” “啊，衣服呀，”风时淡定地应道，“我脱了。” 艾尔文斯：“？！？” 他手忙脚乱地从他的导师怀里逃出来……虽然导师身上香香的，把头转到一边不敢看：“先生您脱、脱衣服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行之有效地对你进行安慰。” 艾尔文斯：“？？？？？” 第21章 艾尔文斯回来之后陷入自闭是以双手抱膝的姿势靠在床背坐着，风时跟着也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所以现在两个人都在床上。就算他已把视线给移开了，也依旧可以看到银发的美人闲散伸展在身前的一条小腿。 线条是无可挑剔的完美。 为了对他……进行安慰…… 艾尔文斯的手指紧攥，把床单拧出了深深的沟壑。在这一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记了。所以说他，接下来难道应该…… 应该试着去握住它吗？握住那虽然纤细漂亮，但却又完全不失力量感的脚踝？ 一柄闪耀寒光的单刃长剑突然间横在了眼前。 艾尔文斯一个激灵，头发丝的末稍都差点儿炸了起来：“先生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哈？你在说些什么，”风时双眼写满了看不懂，“接着，该练剑了。” “啊？？？” 这一下艾尔文斯也看不懂了。 “很难理解吗？”风时一脸很难理解地说，“你看，你因为在众人面前箭支全数脱靶而陷入羞耻与惭愧，并随之产生了翻身逆袭扬眉吐气的强烈需求，于是，我就体贴地决定即刻对你开展剑术训练，好让你在最短的时间里成为一名优秀的剑士——这样的逻辑不是很简单吗？” 艾尔文斯：“……”哦。 那可真是太简单了，“那先生，您能再给我解释一下教我练剑为什么要脱衣服吗？” “当然是因为你太菜了——这不是嘲笑，而通过对你持剑与挥剑的姿势进行观察之后得出的客观结论，所以我必须从最基础的教起，”风时继续很难理解同时又理所当然地说，“去除衣服是为了让你更直观地了解到不同部位肌肉的紧张与松弛，学会该怎样正确的发力。” “原来是这样……” 就说他的金手指老爷爷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迷惑行为，原来单纯地只是为了快速推进剧情到主角升级环节！ 为了教好菜得过分的自己，敬爱的风时先生居然不惜脱光了衣服，艾尔文斯深深地感动，同时又为自己产生的那些罪恶想法感到羞愧不已，但他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 “先生，就连内裤也不能穿吗？” “……”风时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鉴于魅魔的体质比较特殊，和契主进行过大面积的亲密接触，很有可能会产生一些不该产生的反应从而导致翻车，还是穿着比较好，于是便又给自己变出了一件比较稳妥的平角短裤，“啊，这个是我使用变化法术的时候一不小心用力过猛了。” 艾尔文斯：“………………” 哦。 鱼蟋湍堆 ……忘掉。他要努力忘掉这一幕！ ——如果人的记忆可以一键清除就好了。 “你的衣服也要去了，艾文，”他慈祥的金手指老爷爷那无比正直的声音再一次在耳边响了起来，“不然的话，我要怎样发现你发力点错误并及时对你进行纠正呢？” “呃……呃！”艾尔文斯慌乱地扯扣子，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导师都脱了，他作为学徒怎么可以在这儿磨叽，“我这就脱！” “我来给你提供帮助。” “不不不用了！” 不幸遭到拒绝，风时只好在一旁等着，他摆弄着拿出来做教具用的长剑，觉得很有必要也给解释一下：“这两把剑是我使用法术变出来的，因为变形法术的不稳定性，故此仅做教学用途，正式运用于实战的话会很危险，所以这和我需要量身定制长剑并不构成逻辑冲突。” 艾尔文斯：“……哦。” 他哪里还有空关注这个。 而等得无聊的风时则有空关注很多，他看着他：“啊，是三角的。” 艾尔文斯：“………………” “我这就去换！！” 年轻的精灵从箱子里扒拉出来一件平角的，逃一样地冲进了盥洗室。 风时惋惜地垂下了眼睛。 ……哎他的契主真的是太纯情了。 片刻后，艾尔文斯从盥洗室里走了出来。他已经给自己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但脸上依旧染着淡淡的红晕。风时从床边缘滑下来，“让我们开始吧，艾尔文斯。” “是，风时先生。” 艾尔文斯拿起了他随意放在床上的剑。风时把房间里的立式穿衣镜搬到了空敞的地方，向他招了扫手。 “镜子？” “是很有必要的，它方便你调整自己的动作，”风时说道，手里同样出现了一柄长剑，“我们先从最基础的持剑站姿开始……看。” 他持剑而立。艾尔文斯尝试模仿他的动作。 模仿得很像那回事，但风时却摇了摇头，“不对，艾文，你太紧张了，要放松。就像你拉弓一样，想要射出完美的一箭，首先要放松你的肩膀……不对不对，又太放松了，先把你的剑放到地上。” 艾尔文斯把剑放到地上，无所适从地等着他下一个指示。 “然后过来，”风时说，“把手放到我身上。” 艾尔文斯：“？！” 他现在已经不是无所适从，而是一脸懵逼了，虽然事情很好理解——这一定是为了让他弄清楚到底哪里放松哪里发力，风时先生刚刚就已经解释过一遍了，“好的，”他混乱地点头，“不过我应该把手放在哪里呢？” “从持剑手向上，”银发的魅魔语气随意但却无比诱惑，“一寸一寸……所有的地方。” 艾尔文斯抿了抿唇，棱角分明的唇线抹得平直。这是风时先生让他摸的。他心里默默地念道，所有地方，从持剑手开始。他把手放上去。 蜻蜓点水一样的舒适的微痒。他的动作很轻，简直就像是微风拂过手背。风时对他契主的礼貌十分赞赏，这说明他以金手指老爷爷的身份待在他身边只要不翻车安全系数就是很高的，但却还是似有不满地挑起了眉，“这种程度的力道你能感觉到什么？加点力，艾文。” “是，先生。” 艾尔文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隐约带着一点雀跃。他用指尖描摩他持剑的右手……每一根手指，然后抬头去看风时的神色。 “单凭视觉留下的印象很容易漏掉微小但却重要的细节，剑术是一种精妙的运动，用心感受，让你的身体来留下记忆，”风时平静地讲解说，“你不需要担心冒犯到我——我们是同性，有什么好担心的。” 同性当然也是要担心的，从家族打算安排他和同性联姻的时候，不，从那个叫希尔洛的家伙追求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清楚得很了，艾尔文斯并不同意这一点。 但他是一个好学生，所以还是听话地按导师所说的做了。 他握住了他的手腕，感受到那微微凸起、形状圆润而又美好的骨骼。然后向上，手指并起，通过按压所回馈的触感，去了解那白而薄的皮肤包裹着的桡侧腕屈肌、长伸肌、肱桡肌…… 他的指尖仿佛带着细细的电流，使得分布在皮肤上的每一处神经元都欢欣鼓舞着战栗。能量在不断地上涨，风时仔细感知并进行计算。动态的抚摩比起静止的接触所带来的能量要多。这是一个新发现，回头也要在笔记本上记下来。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就比如现在。艾尔文斯的手自掌根处开始抬离，从他肩膀离开。 “你认为这就行了吗，艾文？” “先生您的意思是……人的身体是一个整体？”艾尔文斯感到他的喉间好像有点发干，“我之前学过一点搏击，知道出拳的力量并非是来自手臂。” “那还不继续？” “是，先生。” 能量再一次开始攀升。这一次从肩部的三角肌前束开始，从斜方肌上沿到颈部的有美人筋之称的胸锁乳突肌，银色的长发像是流水一样，被他用手掬起，轻轻掠向一旁。 第28章 风时闭上了眼睛。来自契主的抚触带给他前所未有的惬意。这就是进食的快乐。他饿得实在太久了，如今就像是久旱的人恣肆沐浴着甘霖。也许，他今天能够幸运地吃饱呢？ “吃饱”，这样的念头勾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躁动。风时连忙回想成为剑圣的目标以对自己加以警醒。 艾尔文斯看着前方的镜子。这样的姿势，他的导师、银发的美人几乎被他拥入怀中。奇异的淡香萦散，他闭着眼睛，浓密的长睫像是轻盈白羽，原本霜雪色的脸颊薄纱般轻笼了一层淡淡的胭脂。 显而易见，这样的教学，先生说得无所谓，但其实也很是不好意思。所以，他怎么可以心猿意马呢？强烈的罪恶感过后，艾尔文斯的心中充满了对学习的专注与成为优秀剑士的斗志。 大小圆肌。漂亮的蝴蝶骨。接着向下，背阔肌，胁部的腹外斜肌，臀中肌……耻骨肌。到这里时他格外小心翼翼。股四头肌。艾尔文斯蹲下来。比目鱼肌。膝盖下的迎面骨。还有腓骨长肌？或是别的什么名字。精灵的身体结构比起人类还是有些差异。 他站起身，“好了，先生。” 风时睁开了眼睛。看见艾尔文斯已经捡起了剑，摆好了与他一模一样的持剑姿态，“您看，我现在这样，正确吗？” 那可真是太正确了，风时遗憾地想，他都还没有吃饱呢——不过没有关系，可以试试强行再蹭吃一点。 他放下了长剑，端详了一下他的持剑姿势，走到了艾尔文斯斜后侧，伸手各处拍拍感受了一下：“很好，艾文。等等，怎么又开始紧张了？” 艾尔文斯：“……” 我也不想啊但是被你一碰瞬间就紧张了！ 因为他又紧张了，所以风时非常顺理成章地上手帮他调整姿势，他的右手握着他的右手，左手则扣在他的腰间。 距离实在是太近了。金色与银色的长发都因而流汇在了一起，两人的位置完全调转，现在换作了风时把他拥入怀中，艾尔文斯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紧绷。 “怎么还越来越紧张了？”银发美人脸上满满的尽是疑惑。 “先、先生。”艾尔文斯窘迫地道，他的内心：『你还问！！还不都是因为你碰我。』 “！” 风时敏锐地感到了翻车的危机，这时就很有必要对此进行解释。艾尔文斯于是便看着他那漂亮饱满的双唇轻轻开阖，甜美的气息湿润着他的耳廓，“……怕我干什么？我又不是魅魔，不会吃了你的。” 小巧的舌尖扫过了唇角，薄薄的水意又为他的唇瓣增添了一抹照人的艳光。年轻的精灵深碧的瞳孔地震，他的内心开始疯狂尖叫：『不信，骗子，明明就是魅魔！』 风时：“？！？！？” 风时咻地一声就瞬移走了。 “风时先生？” 人和人的体质是不一样的，比如风时在即将翻车的情况下，就可以在短短的瞬间对目标完成一系列的分析，然后得出结论，他的契主只是使用了夸张及比喻的修辞手法，实际上并没有看穿他的恶魔本质……所以他其实并没有翻车。 不慌不慌。 “既然我老是影响到你，那么我就离你远点好了。”他从容地说。 “对不起！”这次艾尔文斯慌了，连忙转过了身，“先生您不要生气，是我自己的问题。” 风时又走了回来，按着他的肩膀，让他重新面向镜子，“继续站好，艾文。保持这个姿势，直到我说停为止。你要让你的身体形成肌肉记忆。” “是，先生。” 因为动这一下，艾尔文斯的动作又有点不标准了，风时理直气壮地手把手帮他调整。艾尔文斯靠在他的怀里，让身体慢慢地放松，“我老是紧张，”他轻轻地解释道，“……因为在过去从来没有和别人这么亲近过。” “我也没有，但是我就不紧张，”风时对他进行教育，“看来确实是你的问题，你要想办法调整心态。” “！！！先生您也没有吗？”艾尔文斯差一点儿又向后转过头，“啊啊先生我错了，我这就专心练习。” 他说到做到，专心练习，动作标准到不能再标准，哪怕风时喊停，让他休息了一会儿，然后重新持剑，也完全没有变形。 这就导致风时依然没有吃饱……果然相比聪明，契主这种东西，还是笨一点好。 不过还好，他还有其它的动作可教。 艾尔文斯学了一晚上的基础动作。风时可总算是被喂饱了。 那种安心感，满足感，体内充满了能量的舒适感……实在是太久没有经历过。艾尔文斯在穿衣服，他一键换回了精灵贤者的外观，掏出了笔记本就开始狂写——成年以后头一次吃饱！这么值得纪念的事情，那肯定要记载下来。 “风时先生，”艾尔文斯好奇地看着他，“您在写些什么？” “在写日记，”风时诚实作答，“发生了一些值得记录的事。” 艾尔文斯赶紧又把头转了回去，庆幸他还好没傻傻凑去看他究竟在写些什么，“写日记是个好习惯呢。” “曾经有个人也这么说，他叫……呃，我想不起来他是谁了，反正是个很有趣的人，他总是随身携带很多本子，时不时地写些什么。” 风时扶了扶额头，“我忘掉了很多事情……还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持续性地遗忘知识与经历。所以我想，我好像也该找个本子，把重要的事情都记下来。不过，我其实并不喜欢写日记，写日记什么的好麻烦哦……对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兴奋，啪地一声合拢了本子，“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你帮我记下来，这样我就不用再写日记了耶！” “？！”艾尔文斯因为他过分欢乐的语气而懵圈了一下，“但是先生，您就不怕我也把事情给忘掉吗？” “怎么会呢，精灵的记忆力可是很好的，在过去常有精灵借钱给某个人类，几百年都不去讨还，后来认为到了时候于是上门讨债，该人类的子孙不愿为祖先偿还借款导致惨遭毒打的事情发生，”风时说道，“我之所以失去记忆，是因为遇到了一些变故。” 艾尔文斯顿时心疼起来，“什么变故啊，先生？” 风时摇了摇头：“我记不得了。” 艾尔文斯倾身抱住了他。 ……他的契主好乖。风时指尖轻轻穿进了他顺滑的长发，为什么魅魔吃饱了就不能继续吃了呢？真的是太可惜了。 然后就听到了他的心声： 『居然想不起来，这肯定也是后期的剧情。』 『可恶。风时先生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能先给我剧透一下吗，作者？』 『……又不理我。话说主角的心理活动作者到底听不听得到啊……总之别把风时先生写太惨了啊！作者！』 风时：“………………” 乖是挺乖，就是有点傻。 他之前夸他聪明看来夸早了……不对，为什么就不能在该聪明的时候聪明在该傻的时候傻呢？ 艾尔文斯看起来很担心他，于是风时说：“我依然能记得过去许多无关紧要的事情，具体到每一处最为微小的细节，但真正重要的事情却统统地忘记了，这种选择性的遗忘很蹊跷，从这一点上推断，日后倘若遇到某些契机，应该还是可以把那些丢失的记忆给找回来的。” “一定可以找回来的。”艾尔文斯说，同时内心：『这个作者这么抠细节，连吃千年灵果都要先洗洗，在金手指老爷爷这样的重要角色所遗失的记忆上肯定不会留坑。』 风时：“…………” 哦。 其实他对这种蹊跷的选择性遗忘早便有所推断，他认为这和实力退化导致的心智承载能力下降有关。 从他所保留的高明剑术上来看，他在过去的实力位阶，必定远远超过如今的底层恶魔。 他现在是九等下阶，属于下位恶魔，而成年之前的魔雾状态，则是弱到干脆连位阶都不配拥有。遗忘大部分是在魔雾凝聚的漫长过程中一点点发生的，而现在，他的记忆已经变得比之前要稳定，先前甚至还记起了使用弓箭的一些技巧。 也许，随着他等阶的提升，自然而然地便能把过去所忘掉的事情慢慢回想起来？ 继续和契主贴贴已经完全没有收益了，他应该淬炼体内的能量以提升位阶，于是风时收回了手，“时间不早了，艾文。” “那先生我现在送您回去？” “好的。” 风时回到了自己的居所，挂出了勿扰状态，通过沉静的睡眠来纯化体内的能量。 这远比平时使用小法术消耗得要多，一觉醒来，他感到了实力的一点提升，以及……熟悉的饥饿。 风时把勿扰牌子给摘下来。 “风时先生！”艾尔文斯立刻联系了他，“您现在不忙了吗？” “对。” 艾尔文斯当下便把他给召请了出来。“我今天没有和他们一起出来玩，我们继续练习吧。” 第29章 “好呀好呀。” 恰饭什么的他可是最喜欢了，风时热情地答应，当场就来了一个一键爆衣。 “风时先生！”艾尔文斯遮住眼睛，“……您的法术又用力过猛了。” “啊，不好意思。” 风时重新变了件短裤出来。艾尔文斯到另边脱衣服。这一次他已不再像先前那样羞涩，身上还非常有先见之明地穿了一件平角短裤。 金手指老爷爷小课堂随后开课，风时对艾尔文斯进行尽心尽力地淳淳教导，同时暗中蹭饭，非常顺利地再次吃饱，由艾尔文斯使用放归咒语送回魔法纪元的地底世界，继续通过沉眠来提升他的等阶。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几天，艾尔文斯把这些基础姿态已经练得很好，“我们可以开开始一些动态的动作了，”风时说，“但这个房间实在太小了，连挥剑都挥不开。” “我有试着租借私人训练室。但柏克说这样的训练室有保密要求，只有正式学员才能使用，”年轻的精灵说道，而后显得有点郁闷，“然后我想要租借训练室的事情被乔恩和安塞尔知道了，他们又嘲笑我。” 风时把他按进怀里，摸了摸头。“那我们今天复习一下之前的动作，然后做一些不太需要空间的力量训练？” “好的，先生，”艾尔文斯蹭蹭，坐直解扣子，“现在离得最远的学员也到了，再过两天就正式开始训练，也不知道到时候还方不方便召唤你。” “我会很方便，”风时说，毕竟正式训练两人接触的时间少了他就很难再吃饱了，睡不了那么多的觉，“到时候你随时找我就行。” “先生最好了。” 在正式训练之前，莱蒙德家族在大厦里举办了宴会式的迎新典礼。莱蒙德家族及其盟友的一些大人物露了露脸，慷慨陈词回顾了泽坦被乌斯人所奴役的屈辱历史，往年受训的那些优秀学员代表也都有发言，主题是他们将肩负身为泽坦人的责任，为夺回家园而战。 绝大多数的新学员受到了感染，心潮澎湃，眼睛里晶莹闪烁着泪水。还有一些则相对淡定，毕竟这些是他们过往没少听自家长辈念叨的老生常谈。 不过，讲话的时间持续得有点久，以至于受到感染的人渐次也淡定了下来，然后几乎所有人都在左右转头，像是在寻找着些什么，最终都往艾尔文斯这边看。 “是他吗？那个精灵？” “不知道，看看他的耳朵……哦草，他头发挡着看不着。” “肯定是故意的。故意把头发放下来，不想被围观。但是根本没用好吗？都知道是他——那个长得最好看的！” “是真的好看。传说精灵长得都很好看，但是他也太好看了。” “温斯顿家基本上都是灰发……金发的基因打不过灰发的基因。可他那么闪！简直就像是顶着一头阳光，所以，他真的是混血精灵么？” “还用问，混血精灵肯定是推出来掩人耳目的。他绝对是个被收养的纯血！” “……纯血精灵，怎么可能？你们怕是还不知道，那天在训练馆……” “卧槽不是吧，十几支箭，没一支上靶？” “是啊，我要不是亲眼看见我打死都不信！而且还是入门级的训练馆，那个靶！它又大又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也太丢人了吧，怎么可能菜到这种地步，他是精灵之耻吗？” “别笑了别笑了，我们艾文少爷已经在努力了！我前天还听见他问柏克私人训练室的事情。” “是啊是啊，我不允许你们嘲笑艾文少爷！就算再差，多练练也是会好的，那句话怎么说……笨鸟先飞来着？” 他的听力实在是太敏锐了。所有的话。一字不漏。艾尔文斯竭力维持表情平静。几乎不敢想象等待会儿讲演结束，大家可以自由交际时，他这边又会是怎么场景…… 他猜得没错。 ——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你好，温斯顿先生。我是埃利斯家的基蒂。” “德雷顿家的乔希。” “听说你们精灵最初是搭乘着洁白的云船，穿越空间来到这个位面的，我们的祖先也同样。我们来自奉行侠客之道的古武世家，我叫千山，他叫千原，是我哥！……” 所有人都涌到他面前。他们热情而又礼貌，礼貌到他一时间几乎怀疑先前的那些议论是否只是他的幻听。但他知道那并不是。所以这场交际宴会着实是没意思。 而这只是灾难的开始。 在宴会结束之后，每个人都得到了一枚银色的细链穿起的魔法铭牌。作为武者学员，无论是野外训练还是执行任务都是存在一定危险性的，倘若不幸死亡，铭牌可以用来辩明身份，而平日里，则有着显示级别、记录积分、赋予权限等等用途。 比如现在，就可以用来刷开电梯门禁，前往学员生活区。 学员们的行李早前便已交由基地工作人员安检并统一送往宿舍，不需要再回去拿——而实际上现在他们也不允许离开大厦了，所以艾尔文斯便随着人流，直接去了宿舍。 然后当场便惊了，他是万万没想到，有科技又有魔法的这么高档一大厦，安排给学员们的宿舍居然还停留在上个……更确切地说是上上上个世纪！ 屋子是挺大一屋子，关键这屋子里愣是塞了好几十张床——上铺与下铺共同算作一张——留出的过道就那么一小径，看起来是格外显得拥挤。 一进去立刻便感到闷热，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陈腐气息，“不是吧不是吧，”一个学员大叫起来，“这么多人住一间屋子，连空调都没有？！” 他起了一个头。其它的学员也纷纷喧嚷了起来： “哪里搞错了吧，怎么能让我们住这种地方，百十个人一间屋子这能过吗？” “哦天哪！杀了我吧，这卫生间！……我们这是回到古代了吗？” “这又是什么？卧槽公共浴室？？来之前我还想着，虽然用不着像酒店那么上档次，但好歹一个人一间屋子……” 响亮的拍手声突然在后方廊道里响起，众人声音小了下来，渐次回头，看到了担任生活指导的桑里斯布朗教官。 “听起来诸位对宿舍都挺有意见，”留着络腮胡的教官粗犷的声音灌进每一个人的耳朵，“看看你们的铭牌！上面写着什么？” “……f。”学员们语气开始变得弱弱的，他们在铭牌拿到手里就已经看过了。 “你们也知道自己是f啊？” 桑里斯向一边扬了扬下巴： “想人少点？行。出门右转e级宿舍。再还想再加个空调？d级宿舍。独立卫生间也有！c级宿舍，四人间带独卫。想再好点，b级宿舍，四个住一套房，每人卧室自带独卫，还共享客厅餐厅各种源能设备。要是这都满足不了你，好，a级！每个人独享一套房，实在不行还有s级，豪华套房配贴身侍者！ “……简单得很，只要你们去了，向住里面的发起挑战，赢了，那宿舍就是你的，你立刻就可以搬进去，今天就可以！ “怎样，有人去挑战吗？……来来，举手我看看，我给你带路！” 不出意外地无人举手，布朗讥诮地笑了，“最次的等级，要求还挺多！一点苦都吃不了，还当什么武者？想享受啊，行，先证明你有享受的资格！” 挨了一顿训的学员们鹌鹑一样，鱼贯走进了宿舍。 “好凶啊……我之前还觉得他人可好呢。”有人嘀嘀咕咕。 “也不知道女生那边怎么样。” “都是f级，估计差不多。” 所有人的行李都堆放在成排的衣柜旁，艾尔文斯找到了自己的箱子，旁边是乔恩和安塞尔的。“……我的魔法天赋被评了b级呢。”安塞尔很小声地说。 艾尔文斯突然好奇起他的魔法天赋定级如何，尽管他也知道……就算他是s级，他也照样要被送到这里。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这时一阵新的牢骚声又响了起来，艾尔文斯打开箱子一看便知道了原因，东西被动过，手机等智能设备都被收走了。不过每人都发了一个小包，里面是作训服、生活用品，还有一块腕带式可投影的通讯终端，点亮屏幕后自动跳出了训练基地的学员须知。 所有学员都觉得被安排在这样的宿舍简直就是一场灾难，但艾尔文斯却觉得他们的灾难比起他来根本不算什么——至少这些人都是纯种人类，不会像珍稀动物一样一直被围观。 于是他只好挂上了床帘来阻绝视线，这让他失去了床单，但问题并没有得到实质性的解决，因为接下来是洗澡的时间。 基地对这些新学员奉行军事化的管理，晚上还有熄灯铃这种反精灵的存在，不可能从时间上错开人流。而且他这澡非洗不可，毕竟夏天的宿舍里实在是太热，收拾衣柜与整理床铺都不可避免地让人出汗。 艾尔文斯咬着牙前往浴室。果不其然又被围观，一路上或偷偷摸摸或理直气壮，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都没有下过二十道，而等到他在沐浴龙头下站好，把手放上了围在腰间的浴巾搭扣，聚集过来的视线更是一度达到了顶峰。 第30章 艾尔文斯默默地又把手收了回去：“…………” 做人难，做精灵更难。 除了被围观，接下来还有更加过分的事情。 他一个闪身躲过了向他摸过来的手。 “你干什么？” 被一群人盯了这老半天，年轻的精灵怒气早就逼近了临界点，他怒视着伸手过来的那棕发的健壮青年，语气再也无法维持平和。 多伦克莱夫愣了一下，像是没有想到他反应居然这么大，脸上顿时也现出火气：“不就是摸你一下吗！你嚷嚷这么大声干什么？” 艾尔文斯幽碧的眸子如鬼火般燃烧起来，“滚。”他齿缝里缓缓迸出一个字，抬手指向一边，“滚远点！” “一上来就让人滚？？——嘿！”多伦夸张地惊叫起来，“你家里没教过你什么叫礼貌吗？还是说，现在法师家族出来的在武者面前也横着走了？” 他的右手从左臂上面抹过，尽管没有袖子，还是习惯性地做了一个捋袖子的手势，“这是你先招惹我的。”他狠狠地说。 “真佩服你有脸这么说。” 艾尔文斯一个滑步灵活地后撤。不能硬打，因为不是对手，这一点他心里很清楚。尽管克莱夫家族比不上莱蒙德这样的庞然大物，但好歹也是个武者世家，像多伦这样的肯定是从小便被家族培养的。在他面前，他的那点半吊子搏击技根本不够看，更不用说他和他根本不在一个重量级。 还好他有种族加成的敏捷度。所以先躲，在这个过程中，试着感受那狂野的自然之力，就像风时先生所说的那样。引导它，释放它……释放失败。他撞到了不知谁的手肘，凝聚中的意志力被打断了。 浴室里人实在太多。 多伦已经追到了面前，艾尔文斯没空再去想施法的事情，他的目光扫过地板上流淌的泡沫，心里瞬息之间便已完成了计算，举手扳转头顶的淋浴龙头，让水流攒射向多伦的脸。 两个选择——是防守还是出拳？多伦选择了后者，他的眼睛甚至眨都不带眨的，直接一个勾拳从斜里砸来。艾尔文斯矮身闪过，对此全无所谓，无论作出怎样的选择都会一定程度上影响视线。 他从设计好的路线上窜出去。多伦追赶。艾尔文斯突然回身反击，多伦以优秀的肌肉记忆完成了一个漂亮的闪避动作——然后就华丽丽地被地板上的泡沫给滑倒了。 艾尔文斯没有乘机反攻。因为只要他贸然近身，拳击式的对决就会变成规则开放式的综合格斗，他同样不是对手。 不过他在路上就已经伸手抓来了一瓶不知是洗发露沐浴液还是什么，此刻打开了盖子用力捏扁瓶身，把内容物统统喷到了多伦的脚上以及手上，“谢谢了！这瓶我用，我的赔你或者回头替你买一瓶。”他语速飞快地对一脸懵逼的瓶子的主人说。 多伦发出声声愤怒中夹杂着震惊的低吼。他的双脚，还有双手，此刻碰哪哪滑，已经完全地爬不起来了。 艾尔文斯彻底处于不败之地，果断对他施以痛殴：“你在占别人便宜的时候，有想过自己会像落水狗一样倒在地上吗？克莱夫？” “温斯顿，你妈的，温斯顿！”多伦骂骂咧咧，抱着头在地上乱滚，突然间大叫起来：“喂！你们几个，就特么给那儿站着？” 艾尔文斯疾步后撤。这是个明智的选择，因为后面棕发的克莱夫们正在向他围拢过来。一个、两个……三个。 三个克莱夫开始对他围追堵截，多伦也滚到最近的沐浴头下冲去了手脚上的洗化用品。 仓促间洗得不是很干净，走起来一步一滑，险些又滑倒了，只能一瘸一拐地跟在最后面，大声发号施令：“抓住他！妈的……还不让摸，老子今天非得把他从头到脚摸个遍，看看这精灵跟人类到底哪儿不一样！” 头发险些被扯住。艾尔文斯连忙用发圈把长发束在一侧肩膀。情况开始变得不妙了，浴室就这么大，如果不使用魔力，怕是很难有翻盘的机会。可这一片混乱中根本没有施法环境——除非他使用咒语。 艾尔文斯双手无声攥紧。他所会的、能够用来改变现状的咒语也就那么一个，关键是……关键是！ 真的要在这进退两男左右围男千男万险的公共浴室里召唤他的金手指老爷爷么？ 第22章 风时就眼看着他和艾尔文斯之间的心灵链接闪啊闪的。 考虑到精神领域中实际上并不存在“闪啊闪”的状态，这更接近于常见于一些社交工具中的“正在输入中……”，他的契主似乎想要召唤他？ 风时顿时无比期待。 那些基础战术姿态艾尔文斯都已经学会了，上几次召唤他基本都是复习，他找不到机会持续和他贴贴，以至于一直都没有吃到太多，再加上回来之后又消耗了一些能量用来晋阶，肚子就更饿了。 ……所以说赶紧的把他召唤过去，他找到机会好再吃点。 但艾尔文斯却并没有召唤。 怎么能把金手指老爷爷召唤到这里呢，艾尔文斯也没少看同类作品，就没看到一个老爷爷是这么用的……而且他绝对不能让风时先生看到他现在的样子！那真的是太丢人了。 所以，除了向金手指老爷爷寻求帮助之外，肯定还有其它的破局契机…… 破局契机似乎出现了。 浴室里闹得这么大，打斗，追逃，叫嚷，外面不可能听不见。乔恩大踏步冲了进来，“干什么干什么？欺负我们温斯顿家的人？！” 一边说着，一边冲到了艾尔文斯这边，用身体翼蔽掩护他，“倒是让他们见识一下你的厉害啊，艾文！” 艾尔文斯愣了一下，却是没想到乔恩居然会过来帮他。不过现在也没空去纠结这些，“没有环境，”他高声道，“我没办法……！” “我帮你拦住他们！” 乔恩豪气干云地喊道。 他和多伦有着差不多的体魄，称得上是人高马大，往那里一站倒也很有英雄气概，只可惜，他并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又没有艾尔文斯的敏捷，多伦一拳砸过来，乔恩乱七八糟地抬手挡了一下，便被自己的拳头砸上了自己的脸，流着鼻血倒在了地上。 艾尔文斯：“…………” “不愧是法师家出来的，”多伦鄙视道，“真他妈菜。” 他懒得对乔恩多作理会，继续去追赶艾尔文斯。这时安塞尔迟迟疑疑地出现在了门口。他是跟着乔恩过来的，现在乔恩上场躺了，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还要不要上阵……还是干脆趁着没人在意到他暗挫挫回去？ 但乔恩的余光却已经看到了他，“帮忙，安塞尔！”他大吼，“在外面，我们都是温斯顿！” 说着一骨碌爬了起来，再次冲去掩护艾尔文斯，大滴大滴的鼻血砸在地上绽开。 场面竟有些悲壮，安塞尔因之也受到了感染，“我这就来！”他喊道，并迅速形成作战方案，“艾尔文斯，我们两个掩护你，你找时机施法，用魔力卷他们！把那天那一招用出来！” 艾尔文斯：“…………” 这是多么优秀的作战方案啊，关键是你为什么要大声喊出来！ “施法？”一个克莱夫说道，显得有点忌惮，“精灵魔法？” “没错，就是精灵魔法，”安塞尔高喊，“当法师家族好欺负吗？你马上就会后悔招惹了他！” “行啊，”克莱夫一脚扫过来，安塞尔直接就扑倒在了地上，“就让你们施法！” 他说的是反话。 乔恩与安塞尔努力想要掩护艾尔文斯，但他们在武者世家出身的克莱夫面前根本不够看的，一拳一脚就能摞倒，起不到一点掩护的效果；这边艾尔文斯也非常努力地想施法，可他的魔力半点儿也不听话。 局面眼看是越来越糟，然而这时，却有一道人影飞一样插了进来，“人类欺负精灵？武者家族欺负法师家族？我们千氏一族世代奉行侠义之道，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在眼前发生！” 黑发的少年从侧边一脚将一个克莱夫踹到了墙上，拉起了倒地的安塞尔，大声宣称。 艾尔文斯匆忙间将他瞥了一眼，认出他是千氏兄弟中的千山。他的兄长千原也从另边穿了过来，黑色的衣衫因湿了水而变成了沉沉的墨色，挺直的脊背像是一柄标枪，正面挡住了多伦。 多伦冷哼了一声，脸色难看得吓人：“你们千家今天是非要多管闲事是吧？” 千原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回答，他并不是很爱说话的人。但他背后却有人昂然回答：“不止，还有我。” 是亚瑟兰克斯特，一个有着熔金般中长发的英俊青年，他大步走来，任由华贵的衣装被水沾染，“对恃强凌弱之事作壁上观可不符合骑士的美德。”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战团，都是听到里面动静从外间过来的，连身上衣服都没有脱。能来到这样的秘密训练基地，他们的出身大多不凡，像兰克斯特这样的骑士家族出来的能占一半，受过良好的教育，又秉承古老的美德，遇见这等不平之事，自是不可能坐视不理。 第31章 刚刚还嚣张无比的四个克莱夫瞬间惨遭围殴，也有人看不下去，上前拉架，甚至帮助克莱夫们，这是在这里洗澡把事情始末看了个全程的： “别打了别打了，你们在外面根本不知道情况，是温斯顿家的精灵先向克莱夫大叫大嚷。” “对啊还让他滚，你说克莱夫能忍？所以两边就动起手来。我们之所以在旁边看着谁都不帮就是因为这个，他要是单纯欺负人，我们怎么可能干看着管都不带管的？” 但他们说话也要有人信：“我可不觉得出身魔法世家的精灵会无缘无故地骂人……” “我跟你们说吧，”多伦跳着脚大嚷，“我就伸手碰碰他，谁能想到他跟吃了枪药一样一点就炸……唔！” 一排排的淋浴龙头突然齐齐扭转，水流激射而出，汇成一条狰狞的水龙，张牙舞爪扑上了他的脸，多伦咕嘟咕嘟灌了一肚子的水，后面的话统统给咽了回去。 “今天这事看起来是掰扯不清了，”艾尔文斯右手高高举起，“多谢伸出援手的诸位！接下来交给我自己来处理吧。” 魔力之风开始肆虐，龙头的水流随风向汇集，地面上的积水亦被抬起，连带着在场人身上的水珠也被抽干，终在空中汇成一个高速旋转的漩涡龙卷。 就像是按了定格，混乱的打斗瞬间停止，随后响起一片惊呼。 ——对于在场的绝大多数人而言，这还是他们此生头一次见识到魔法。 “……这次没有藤蔓啊，”安塞尔一滑一滑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再次作出战术的安排，“乔恩，我们快去掩护！不能让他们打断艾文施法！” 乔恩嗯了一声，也爬起来。 “对，不能放着他站桩读条！”多伦的鼻涕眼泪都被呛了出来，但还是很顽强地喊，“只要被近身法师就是废柴！” 艾尔文斯眼看着克莱夫们向他又扑了过来，而两个温斯顿由于太菜的缘故则被远远甩在背后：“…………” 怎么就这么怀疑呢，话说安塞尔你真的不是对面派来的吗！ 来自其它家族的友军倒是比温斯顿家的两个要靠谱得多，千原一句话都没说但却闪身来到面前护住了他，亚瑟那边一脚把多伦给扫倒了，千山满场乱窜，一跳一跳地伸手去够空中的水龙卷，并发出兴奋的声音：“卧槽这个好流批啊卧槽！” 艾尔文斯努力控制水龙卷规避着他：“…………” 行吧还是有不靠谱的。 但他的处境却越发变得尴尬起来，友军们都挡在面前，这他要怎么动手啊，这水龙卷说白了就是个大型的aoe，他总不能连着友军也一块打吧？ 克莱夫们也发现了他处境的尴尬，左冲右突地对他进行攻击，正义群众又一次出手群殴，拉架群众也又双叒试图中止群殴，场面一度非常混乱，直到桑里斯布朗的声音有如炸雷一般在浴室门口响起：“干什么干什么！这一个个的……温斯顿！” 艾尔文斯凝聚的精神被他打断，水龙卷哗地一声砸了下来。 全场登时安静如落汤鸡，一群学员怂怂地向桑里斯看了过去，有人低低地喊了一声：“布……布朗教官。” 桑里斯踩着水走到了浴室的中间。“谁来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知道在浴室里打架是不对的，”亚瑟语气平静首先开口说，“但面对克莱夫恃强凌弱的行为，骑士的美德要求我们不能坐视不理……” “你知道什么，”有人喊，“其实是温斯顿先对克莱夫出言不逊！” 还有理中客：“有一说一，要不是多伦对精灵动手动脚……” 一大群人七嘴八舌，直吵得桑里斯脑阔疼，却也弄清楚了引发事件的两个主人公，“多伦，艾尔文斯，你们两个给我过来！” 多伦大踏步地走来，咬牙切齿地压抑不住脸上的愤怒：“教官，是我先摸他的，这一点我承认，关键是，就没见过这么小肚鸡肠的人，我就摸他一下——而且还没摸到！他就反应那么大，转过身来就凶我，还让我滚。” “你性骚扰。”艾尔文斯戒备地停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冷冷地说。 “就是就是，”乔恩大叫，“什么叫就摸一下，你刚才明明是要把他全身上下都摸一遍！我们在外面都听到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多伦身上，不少人眼神逐渐变得古怪，还有几个瑟瑟发抖，默默地拿过浴巾把自己也给裹了起来。 “靠啊，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多伦脸涨得通红，急得直跺脚，“我就是没见过精灵，想看看到底跟人类哪儿不一样，这很难理解吗？怎么就性骚扰了？老子他妈直的！” “好吧，好吧，我算是明白了，”桑里斯手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你只是出于对精灵的好奇，这确实构不成性骚扰，但这样不经别人允许就往人身上摸的行为也很不礼貌，所以，你先向艾尔文斯道歉。” “对不起，温斯顿！”多伦大声地说，“如果早知道你是这么小气一精灵，我再好奇也不会碰你的。” 艾尔文斯看着他目光冰冷：“你这可不算是道歉。” 多伦哼了一声，把头撇到了一旁。 艾尔文斯目光移向桑里斯。桑里斯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都是男孩子，碰碰擦擦的其实没什么。你不喜欢别人碰你很正常，如果你心平气和地和多伦说，我想多伦肯定也能理解的，像你今天的反应就太过激了，所以，艾尔文斯，你也要向多伦道歉。然后我会让他重新和你道歉的。” “不，”艾尔文斯说，“我拒绝。” 桑里斯看着他皱起了眉。“为什么？” “他是直的？也许吧。但是，我是弯的。”艾尔文斯说道，出口他也很惊讶，自己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是为了争一口气吗？“所以，我对来自同性的触碰也是非常敏感的，我有充分的理由对他冒犯的行为作出反击。” 满场静寂。 桑里斯眼睛逐渐瞪大，张口结舌接不上话，但却飞快地把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给拿了下来。 多伦也是一脸的懵逼。先前停留在他身上的古怪目光，此刻已经尽数转移到了艾尔文斯身上，不过，比起先前却是少了几分膈应的戒备感。 “我靠，”有人小声说，“这是公开出柜吗？” “虽然现在时代开放了，但他未免也……也太……” “弯的咋啦？人长得那么好看……还是精灵！”还有人语气隐隐兴奋，“实话说我觉得……那啥，我也不是不可以弯一下。” 艾尔文斯都听在耳中。“我不仅是弯的，还已经有男朋友了，”他冷淡的声音继续说，内心非常地理直气壮，这可是风时先生自己说对外要扮演爱人关系的，“所以说，我格外介意除了他之外的人碰我，而且除了触碰之外，聚焦的目光也让我感到不适，所以希望大家不要像先前那样盯着我看，谢谢了。” 众人定在他身上的目光忙又混乱地移开，“抱歉，”有人说道，“我也是对精灵太好奇了。” “行吧，”桑里斯苦恼地挠了挠头发，他的目光从乔恩与安塞尔脸上移过，从他们并不意外的表情上判断出艾尔文斯所言非虚，“今天这事就先这样，看在你们还没正式开课，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从明天开始正式训练！再也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想约架去对战室，私底下动手一率扣分，听到了没？” “是，教官。” “谁有受伤？跟我过来，”桑里斯转身往外走，“剩下的都赶紧洗洗赶紧睡。” 众人都看着安塞尔和乔恩。不比克莱夫们都在家里受过训练，懂得打人与挨打的技巧（千山等人也都没下狠手），虽然惨遭围殴也没什么事，全场是就数这两个被锤得最惨。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显得有点犹豫。“走吧，检查一下伤得严不严重，”艾尔文斯说，“我先穿下衣服，然后陪你们去。” 乔恩和安塞尔也跟着回到了床位，好换掉那一身水湿的衣服。 “想了想我还是决定向你们道谢，”艾尔文斯跳进了短裤，“虽然如果不是你们两个到处嚷嚷我的精灵血统，也不会有今天的事。” 安塞尔心虚地用衬衫罩住了头。乔恩却是说道：“就算我们不说，你以为就能瞒得住吗？也不看看你的耳朵！” “我的耳朵在过去那么多年里也没带来过这种程度的麻烦，”艾尔文斯一边披着衣服往外走一边冷冷地道，“要知道很多人是会特意整容成精灵耳的。” “呵呵，你还以为你耳朵长过去那样呢？”乔恩那边也换好了裤子，抓过毛巾盖在脸上用力擦了一把好换上衣，“你是真没发现，你的耳朵这几天又变尖了？” 艾尔文斯不由得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是真的，”安塞尔手里抓着件打算换的t恤，一瘸一拐地从后面赶过来，“艾尔文斯，你的耳朵在长诶！嗯……就，天赋检定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你，直到那天要走。实话说，我再见到你的时候都给吓了一跳。” 第32章 艾尔文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又变得更尖了吗？他是真没看出来。如果手机还在的话，倒是可以用过去的照片比对比对，只可惜被基地给收走了。 “可能是因为你的血脉觉醒吧，反正这事瞒不住的，你本来就长得很精灵，更不用说再加上一对尖耳朵……” 安塞尔叨叨地说，又压低了声音，“总之不该讲的我们都没有乱讲！包括你那个男、男神那事。这是你自己要出柜的……哎！话说你居然就出柜了，现在是比过去开放了没错，但是这种事很多人还是不大接受得了，就那些，异样的眼光……” “在我宣布出柜之前，那些异样的眼光就少了？”艾尔文斯唇角扯了一扯。同性恋者会受到异样的眼光是因为他们是异类，他是精灵，本来就是异类。“今天的事，我欠你们两个一个人情。以后我会找机会还。” “哎呀，别说这么生分的话，”安塞尔脸上一红，“我们都是一家人……” “是啊，”乔恩有些生硬地说，“不管在家怎样，如今到了外面，自然要团结起来，不能让别人给欺负了。” 空气又开始变得尴尬。三人不再说话，加快脚步来到了等在门口的桑里斯面前。 桑里斯点了点头，“看起来没多大的事，不过还是治一下，不然明天开始训练，有你们好受的。我带你们去医疗区。” “……听你这么一说我瞬间就开始害怕了。”安塞尔怂怂地说。 “哈哈哈，其实也还好，主要是像你们这些法师家族出来，过去没基础的，突然间开始训练，就会有点受不了。” 桑里斯爽朗地笑了，然后想起一件事来，“艾尔文斯！你这不施法天赋还挺厉害的，能卷起来那么大一水龙卷！怎么就过来当武者了？” 从之前那十几箭都射不上靶来看，这孩子的武者天赋是真的菜。出身魔法世家，好好的法师不当，居然过来当武者，真是太让人难以理解了。 “这个啊……” 艾尔文斯唇角浮起戏谑的笑意，琢磨这个问题他应该怎么回答。 安塞尔却是赶在前面，热情地替他回答道： “是这样的，其实艾尔文斯他并不能算是法师啦，他是一个术士！法师和术士的区别教官你应该知道吧？他这种程度的天赋，要是真是法师，我们家怎么可能舍得让他走——就我这种b级的天赋，因为选了当武者还被他们好一顿说呢！ “主要我们家都是正统法师，术士要怎么带是真的拿不准，而且他还是精灵术士……长辈们是真的怕一不小心把这么好的苗子给教歪了，现在正在研究方案，在拿出来靠谱的方案之前，比起乱教还不如不教。这段时间总不能浪费了是不是？所以才让他先来这边学些武技。” “这样啊，学点东西确实坏处，而且精灵嘛！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桑里斯点了点头，又问，“你这又是怎么回事，刚听你说你也有魔法天赋？还是b级的？” “哎呀，”安塞尔用力一拍大腿，“其实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当武者的，主要是我的天赋是心灵魔法方面的！我们家那个专精心灵魔法的导师，他是一个变态……” 安塞尔开始血泪控诉变态法师吉尔曼。如果风时在这里的话，就又要向吉尔曼说对不起了，因为他的变态风评，未来将会不可避免地在莱蒙德武者基地远为流传。 桑里斯听得眼睛逐渐瞪大，对吉尔曼的变态程度大感叹为观止，当下满含同情地拍了拍安塞尔的肩，告诉他不要担心天赋会被浪费，武者也有使用魔法并侧重心灵的发展路线，然后对“圣武士”这个职业对他作了倾情推荐。 医疗区独占了一整个楼层，各项配置相当高端，毕竟武者作为高危职业，各种伤势都很常见。这里有现代的医师也有专精治疗的白魔法师，温斯顿家便有法师在这里工作，按辈份他们应该喊叔叔，不过桑里斯并没有带他们去见，毕竟现在时间太晚，大部分法师都已经休息了。 他带着三人绕来绕去，找到了在这里值夜的白魔法师，“来来来，甩个治疗术！不能让耽误明天训练。” 白魔法师穿着的并非传统的法师长袍，而是常见的白褂子，看起来和普通的医者没有任何区别。他迎上来，安塞尔和希恩是肉眼可见的惨，但他的目光却是首先定在了屁事没有的艾尔文斯身上，“哦，孩子！你是精灵吗？” 艾尔文斯：“…………” 行吧。他的耳朵。 完成治疗回到宿舍，在对仗义相助的千氏兄弟亚瑟等人再次道谢、并又冲了个澡安安稳稳躺在床上后，艾尔文斯立刻便通过心灵链接联系了他的金手指老爷爷： “风时先生！我要和你说，我的耳朵出现了一些变化！……” “艾文，”饥饿的魅魔怨念的声音从另边传了过来，“早先的时候你是不是打算召唤我？” “啊，是呀，”艾尔文斯还记得他那时的纠结，“原来先生您在那边能感觉得到吗。” “隐约能够有所感知，”风时不高兴地问，“你为什么不召唤？” “因、因为，”艾尔文斯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我这边当时正在左右围男，强人锁男，男上加男……” 风时：“？？？” 虽然听不懂，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持续怨念，“似乎很危险的样子，以后碰到这种不知道要不要召唤我的状况就果断召唤我过来记住没？” 艾尔文斯十分感动地再次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心说打死也不：“好的，记住了。” “这还差不多，”风时这才开心了，又很期待地问，“接下来你是不是该召唤我了呀？” 艾尔文斯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虽然他已经挂上了床帘。“风时先生，我今天看起来没办法召唤你了，”他说，“现在我在集体宿舍。” “啊？？”风时顿时像被踩到了他的心心尾巴一样跳了起来，对他进行强烈谴责，“你怎么可以不召唤我！” 艾尔文斯：“……” 他的金手指老爷爷好像很想让他召唤的样子，“可是先生，”他为难道，“我这边到处都是人……” “……” 风时在那边没有说话。但艾尔文斯能够通过心灵链接感知得到，他的导师瞬间就蔫了。 “那，先生，要不麻烦您稍微等等，”他说，“我等一会儿夜深大家睡着了，假装起夜，到外面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召唤。” “好的呢，”风时立刻又满血复活，明艳的舌尖迫切地扫过唇角，“一定要召唤我哦，今天我要……嗯，好好检查一下你的耳朵。” 第23章 艾尔文斯安静地又躺了一会儿，点亮终端看了看已然夜深，感觉差不多了，便动作轻轻地从床上跳了下来，然后蹑手蹑脚地往外走。 其实还有很多人没有睡着。毕竟床铺又窄又硬并不是很舒适，再加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大宿舍里，还有好几个人打呼噜，前所未有的住宿体验为入睡制造了极高的难度。艾尔文斯没有再等。他有理由判断，很多人恐怕直到天亮都不会睡着的。 外面走廊里亮着灯，虽说光线随时间调谐，如今已不是很明亮。艾尔文斯回想了一下终端里所提供的地图，曲折前行，来到了一个靠近杂物间、应该不会有人经过的地方，然后，轻声念出了召唤咒。 银发白袍的精灵德鲁伊立刻就出现了，很开心地喊了一声：“艾文。” “风时先生，”艾尔文斯发现自己脸上也在情不自禁地挂出笑容，“您今天好像特别想见我。” “这是本着对你认真负责的态度，”风时理直气壮地说，“我迫切需要对你的耳朵进行检查。” “可是在我把耳朵的事情告诉您之前您就很想见我。” “……”风时开始理不直气也不壮了。但还是顽强地解释道：“这是因为这些天我们每天都会见面突然有天见不到就会感到很不习惯。” ——当然了，实际上是这些天每天都能吃到东西突然有天不给吃就会很不习惯。 不明真相的年轻精灵唇角上扬的幅度变得越发地好看。他把淡金色的长发拢向背后，好让双耳得以暴露出来，“先生，嗯……我想想该怎么说，您在过去是一直一个人呆在那里吗？” “对呀。” 风时把袖子向上卷，伸手轻轻描摩他双耳的轮廓。确实变得更尖了。他不是那种会主动关注细节的人，艾尔文斯不说他还真没看出来。 “嘶……” 艾尔文斯因他的触碰而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有点不对，他试图通过不断说话来掩饰自己身上不对劲的变化，“您在那边待了很久很久，这么说的话，难道不该更加习惯一个人吗？我们这……才几天，你怎么这么快就习惯了两个人，转而开始不习惯一个人了呢？” 风时：“？！” 这契主怎么肥四，乖乖给恰不好吗，咋就非得抓他bug呢？ 第33章 因为紧张的缘故，他捏在艾尔文斯耳尖的手无意识地用了点力，“哎呀！”年轻的精灵肩膀猛地一耸。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风时忙说，“是捏疼了你吗？我来给你揉揉。” 说着开揉——揉得可以说是非常认真了，因为触碰不同部位他能够得到的能量是不一样的，现在艾尔文斯耳际的能量场格外活跃，他所能恰到的也就格外地多。 艾尔文斯抿了抿双唇，努力想要压下自己脸上浮出的桃色，“先生，”他小声地说，“我没事，请您别、别这么揉。” 风时才不想停手呢：“其实我也是在给你做检查啦，你的耳朵现在手感很奇特，应该是正在二次发育的缘故……” 艾尔文斯现在召唤他不方便，下一次恰饭指不定啥时候了，一定要借此时机多恰一点！ 这个理由可实在是太站得住脚了，年轻的精灵只有任由他揉搓。他的肩膀微微战栗，风时能够听到他逐渐变得沉重的呼吸，“怎么回事，艾文，”他关怀地问道，“为什么只是碰碰耳朵，你的反应就这么大，是哪里不舒服吗？” “风时先生，”艾尔文斯艰难地说，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来，“您也是精灵，难道您不知道吗，精灵的耳朵是不可以乱碰的！” “！！！” 作为假货精灵的某魅魔可知道个鬼，他惊悚地发现他又要翻车，于是强行不认：“这是你从哪听说的，艾文？该不是什么限制级作品留下的刻板印象吧？” “才不是呢，”艾尔文斯有点生气，“是妈妈说的，我很小的时候她就告诉我，不可以让别人乱碰耳朵。” 风时：“…………” 得，翻车。 艾尔文斯扣住了他的手，不准他再在那里作怪，“我不想检查了，先生。” “……好吧，抱歉，艾文。” 风时怂怂地抽回了手。艾尔文斯居然向他表露了拒绝的态度，这意味着他如今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所以他赶紧继续解释： “实际上，你妈妈说得并不全面，要知道，精灵和精灵的体质是不一样的！一些精灵确实受不了别人去碰他的耳朵，但还有一些则是随便碰，一点感觉都没有，比如我。” 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把自己尖尖的精灵耳给揉搓成了各种形状，“你看，你看！是吧！完全没有感觉诶！” 艾尔文斯当时就给看愣了：“？？？” ……这不对吧？？ 他感到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严重的侮辱：“先生，您这根本不算好不好，就像别人挠你痒痒你会忍不住地发笑，你自己挠自己痒痒难道也会发笑吗？” 风时：“？！” 居然不信！ “不信你来！”他放下了手，“说没有就是没有。” 他一脸坦荡荡的表情，让艾尔文斯呆滞了一下，一时竟有点怀疑人生，但旋即便出了手，“既然先生您这么说，那我就试试了。” 风时淡定地往他那边靠了一靠，主动将耳朵给他送了过去，“你试啊，”他一个虚假的精灵怎么可能怕人摸耳朵，“要是有感觉算我——！！” 那是什么感觉？过电？不，这种过于寻常的词汇根本不足以来描述。风时向前栽出了一步，下巴磕到了艾尔文斯的肩膀上，虚弱的气音循着惯性吐出了最后一个字：“……输。” 年轻的精灵也没想到居然能到这种程度。他挺起胸膛帮风时稳住了身子，忙不迭地把手给收了回来，但语气还是不由自主地染上了几分戏谑：“先生？这就是您说的没有感觉？” 风时：“…………” 靠啊为什么会这样啊难道说这就是魅魔的幻形法术吗这也太有种族特性了吧！？ 不过，艾尔文斯捏他耳尖的那一下，他吃到了好大一口啊！！ 作为敬业的干饭人，风时那肯定是不能承认了，不然哪还有的吃，“哈哈！”他云淡风清地笑了一声，“其实一点感觉都没有——我是假装的，想不到叭？” 艾尔文斯是真没想到：“？？？？？” 亲爱的导师大人您以为自己的演技很优秀吗？ 如果是平时，艾尔文斯还是会给个面子假装相信，好让风时顺着台阶下来，但是今天，他被之前那句“限制级作品留下的刻板印象”给弄得有点生气。 冷白修长的手指于是再一次捉住了银发的美人那尖尖的耳朵，轻抹慢捻，细细磨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先生？” 湿且热的吹息扑洒在他的脖颈，艾尔文斯嗅到丝丝的诱人的香气。他感觉到重量。他的导师看起来几乎无力撑起自己的身体，整个人都近乎挂在了他的肩膀。 宿舍里没有空调，所以他也没穿睡衣，上身是赤祼的，流银长发随着呼吸的起伏，轻扫在他的胸膛。 心旌在摇荡。 时间仿佛静止了片刻。艾尔文斯往后退了一退，一手依旧按着风时的耳朵，另一手则扶着他的肩膀好让他站稳：“嗯？” 银发的美人紫罗兰色眼睛蒙着一层薄雾，慢慢地、慢慢地才恢复焦距，但还是倔强地摇了摇头：“没有！” 艾尔文斯唇角意味不明地向上勾起，再次揉捻起他的耳朵，这一次用上了双手。 然后便眼看着蒙在那漂亮的紫晶般的眼睛上的薄雾渐浓，化作了烟雨，是泫然欲泣。快意逐渐转变为心虚，艾尔文斯也不敢把人给欺负得太狠了，“先生，如果您受不了，就和我说，我立刻就停手。” “都说了没有！”风时强硬地说道，随后意识到以他现在的表现说出这样的话似乎欠缺了几分说服力，当下便又改口，“硬要说的话，也不是没有感觉，但这种感觉……嗯，其实也没什么。根本不至于像你之前那样。” 说着循循善诱：“不信你就多捏几下。” 艾尔文斯：“？？？” 你管这叫“也没什么”“不至于像我之前那样”？你反应比我大多了好么？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能睁眼说瞎话死鸭子嘴硬到这种程度的。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导师，但他既然放话说让他多捏几下……那他肯定要满足他了！ 第24章 但他并不知道的是，风时都快要开心死了——恰饭什么的能不开心吗？ 艾尔文斯碰他的耳朵，比他碰艾尔文斯的耳朵所给的能量还要多，这大概就是来自契主的爱心投喂吧，每一口都带着满满的幸福感，他还要吃！ 过去从来没有吃得这么舒爽过，以至于风时都要喜极而泣了。闪耀着华光的碎钻在浓密的羽睫上凝蕴着，他只是轻轻阖上了眼睛，便有大滴的晶莹顺着那霜玉色的脸颊滑落。 艾尔文斯揉搓他的动作猛地顿住，收手回来，小心翼翼为他揩去了泪水。 他的导师始终没有睁开眼睛。神使鬼差地，他把挂着泪珠的指尖送入了口中。 哪怕只是泪水，也带着神秘的幽香惹人沉醉。“先生，”他声音低低地说，“这可是你让我把你给欺负哭的。” 风时幽怨地睁开了眼睛：“…………” 怎么突然就停下来了啊再多捏几下他就吃饱了！ “先生，先生，我还有一个问题需要您的解答。” 年轻的精灵又喊他，“您对自身耳朵的敏感性居然存在着那样的误解，是否意味着……除我之外，还从来没有人碰过您的耳朵？” 风时：“呃……” 他要给出怎样的答案，才能让这家伙继续喂他恰饭呢？ 廊道里突然传来脚步声。 ——似是在逐渐接近。 “让我看看是谁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桑里斯布朗粗犷的声音紧跟着响起，“艾尔文斯……是你在说话吧，艾尔文斯？” “糟了，是教官！”艾尔文斯神情一凛，“先生，您快隐——” “没关系。”风时一把将他拉进了怀里。 冰凉的浸没感蔓展了全身，就像是一跤跌进了水中。艾尔文斯意识到他被风时拉进了另一个界域，“中转位面？” “是的。”风时说道，抱着他继续恰饭。 中转位面是一个奇异的位面，在这里可以看到现世，但却触碰不到现世的任何实质。艾尔文斯感到他像是在虚空中飘浮，脚跟接触不到地面。 桑里斯很快来到，在转角处探了探头，发现这边空无一人，脸上不由露出疑惑的神色。 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当下便飞快地做起了奇怪的手势。 “他知道我是术士！”艾尔文斯说，“这应该是用来侦测魔法的骑士技能……” “把你们宿舍的方向指给我，”风时直接用高效的精神讯息取代了普通的对话，“然后闭上眼睛，艾文！” 艾尔文斯指给他宿舍所在的方向，顺从地闭上了眼睛，然后感觉到风时的手过来，又在外面给他蒙上了一层。 艾尔文斯头顶缓缓冒出问号，不由得好奇起他接下来是要进行多么高危的操作，居然不能给他看？ 第34章 身边有什么在流动，就像是风，但却比风要更加浓稠，他知道那是充斥着这个空间的独特物质。他的导师似乎在带着他飞行。 飞行的过程很短暂，接着他的身体被放平。微凉的浸没感消失不见，他开始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他被轻轻地放到了床上，更确切地说是床的一侧，另一边是他的导师那柔软的身体。床面太窄，风时环着他的腰，两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由于是上铺的缘故，床板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 “先生？” 艾尔文斯通过心灵链接轻轻喊了一声。风时依然捂着他的眼睛，他想要把他的手抬开，但却意外地碰到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伸手捞住。 它扁扁的，圆圆的……不对，不是圆形，而是一颗桃心，边缘扁扁中心微鼓圆润饱满可可爱爱的桃心，正好能够被满满握在手里的大小，凉凉的滑滑的弹弹的手感简直好到不能更好，而且在凹陷处还连着一根光滑韧性细细的长条——这是什么？ 艾尔文斯一边想着，一边用力捏了一下。在他背后，风时努力抑制着蔓延全身的颤栗，原本紧绷的脚趾瞬间蜷缩。 ——他的尾巴！ 为了方便带艾尔文斯飞回宿舍，他幻显出了魅魔本态。现在大翅膀已经收回去了，犄角和尾巴还没来得及，万万没想到，尾巴居然就被艾尔文斯给抓住了！ 他就不应该跟到床上多贪这一口，不过还好，艾尔文斯冲小桃心上捏的这一下，直接就把他给喂饱了——给的能量可比捏耳朵多得多，风时也就不再冒着翻车的风险继续蹭吃，果断遁进了中转位面，给他来了一波原地消失。 艾尔文斯手里骤然一空，可可爱爱的小心心说没就没了。“风时先生！”他立刻通过心灵链接追问，“那是什么啊？” 风时：“…………” 绝对不能让艾尔文斯知道那是他的尾巴——作为精灵族的老爷爷怎么可能会长尾巴呢？更不用说末端还坠着一颗小心心！ 干脆直接把魅魔俩字贴他脑门儿上得了。 还好一个大救星及时赶到，帮他无比自然地转移了话题，“艾文，你们教官来这边查寝啦！” 艾尔文斯瞬间安静如鸡蛋。 桑里斯应该是听到了他说话的声音。但没能找到他，所以很有可能会过来这边掀帘子看看，好确认他在不在床上。所以现在要装睡！装作睡了有一阵子的样子，让呼吸平缓下来。 但桑里斯并没有掀他的床帘。从短暂停留后远去的脚步声来判断，他应该只是在站在门口处看了一看。 艾尔文斯松了口气。“布朗教官人很好的，”他和风时说，“应该是因为今天我出柜了，他记着要避嫌。” 风时惊了个呆：“出柜？？” “啊，先生您是古代人，可能不知道‘出柜’是什么意思，”艾尔文斯说道，“我来解释……” 风时：“……” 不用解释，我懂，谢谢。 居然公然宣布出柜。太好了，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以后有需要的话，可以不带一点心理负担地让他灌满他，喂饱他……不对等等！这样的念头都是饿到不行的时候才会飘出来的，现在他都已经吃饱了，为什么还会想这些呢？ 他赶紧把不该产生的念头给赶开。要铭记，他可是要成为剑圣的男人！ “先生，先生！” 艾尔文斯那边又开始追问，“刚刚我碰到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那是什么呀？” “……你觉得那是什么呀？” 风时循循善诱地问。 “是个小心心！后面还连着绳子，我觉着那应该是挂在你身上的……”艾尔文斯说道，试试探探地猜测，“一个装饰？” 风时果断一顿点头：“是的没错就是装饰！” 艾尔文斯：“……哇！” 他的内心疯狂尖叫：『哦天哪我的金手指老爷爷也太可爱了吧，他这么美，这么强，这么惨……而且还悄悄地在身上挂小心心！』 然后激动地翻了个身：『原来他喜欢心型的装饰呀！回头我要送心型的礼物给他。嗯，心型的，都有些什么……』 接着又激动地翻了回来：『嘿嘿嘿好可爱好可爱，好想看他身上挂着小心心的样子……就是先生很可能不愿意给我看，小心心什么的一定超级羞耻，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戴在里面藏起来……』 被迫多了个随身佩戴小心心饰品设定的风时：“…………” “艾尔文斯，艾尔文斯！”睡在下铺的乔恩没好气说，抬腿踢了踢他的床板，“别翻了，吱吱哇哇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啊啊，对不起。” 艾尔文斯连忙老实躺好，用手按着胸口，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 “先生，”他问道，“是不是该送您回去了啊？” 风时冷漠脸：“对呀。” “那先生您稍等一下，”艾尔文斯说道，“我过会儿再送您回去，现在有点危险。” 风时于是等着。艾尔文斯回想起浴室里的事有点膈应，于是问他可不可以教他清洁术。 “清洁术本质是个移除类的法术。它对你目前来说级别要求还是太高了，”风时说道，“你绝对不会想要在洗脸的时候一不小心移除掉自己的鼻子的。” “……好吧。” 片刻后估摸着布朗教官走远，艾尔文斯又暗挫挫地溜出来一趟，使用放归咒语，把他的金手指老爷爷给送了回去。 然后他躺回到了床上，可是根！本！就睡不着。 实在是发生了太多值得在意的事，和多伦动手，千山等人好心相助，在大家面前宣布出柜……最值得在意的还是他宣布出柜。 他真的喜欢男人吗？其实艾尔文斯也不是特别确定，他当时这么说，更多的只是为了有一个无可挑剔的理由，拒绝向多伦那个讨厌的家伙道歉，以及让别人也知道点避嫌，不要总是盯着他看。 可是如今，他的导师被他给欺负哭的样子，却是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浮现。 『作者！』某个虚假的主角于是在心里说，『作者对不起了，你这本书应该是要变耽美文了。』 然后突然想到了些什么，『……还是说，这本来就是耽美文？！』 他顿时激动起来，差一点儿就又翻了个身，『如果这样的话，岂不就意味着……意味着……』 激动半天也没敢确定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毕竟他在这方面少有涉猎，过去除了误入，基本上没有看过这一类小说，所以也不太敢贸然推断其剧情套路。 『回头要试试基地发的这个智能终端，能不能安装那个知名绿色app……』 艾尔文斯认真地作出规划。 ——是时候好好研究一下这个题材了！ 第25章 因为太过兴奋的缘故，艾尔文斯躺在床上好久睡不着，最后终于沉进梦乡但还没过多大一会儿就有闹耳的铃声响了。 艾尔文斯恍惚地睁了睁眼睛，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那是起床铃。 很多人和他一样都是还没睡多大一会儿，宿舍里一片哀嚎声。 “这也太早了吧，”安塞尔怨念地嘀咕，“天都还没有亮啊！” “是啊，是啊，”好几个人应和，“这还是夏天……” “啊——我再睡两分钟——” 但紧跟着桑里斯布朗的大嗓门儿便如炸雷般响起，“起来，起来！该早操了！连床都起不来还当什么武者！穿衣服！统一穿基地发给你们的衣服，鞋子！还有通讯终端也别忘了！” 一群苦逼孩子艰难地爬下了床，有如行尸走肉一般游荡着去洗了漱，这才勉强清醒了一些，在桑里斯的带领下离开了生活区，搭乘电梯前往训练场集合。 这是个综合训练场，面积很大，艾尔文斯感觉它应该也占据了大厦的整整一层，不然的话怕是放不下那长长的塑胶跑道。 “记住这个地方，啊！往后你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这儿训练。” 桑里斯带着学员们走向负责教学的教官，杰弗里丹恩。后者胸前挂着一个工作用铭牌，上面镌刻着战士的标志，以及一颗星星。 “你还亲自带着他们过来，桑里斯。”杰弗里转过了身。 “嗨，也就带这一次，”桑里斯说，“你是忘了吗，年年都有人迷路。” “终端里那么全的新生指导，还带地图，”杰弗里皱起了眉，“这都能迷路，是有多蠢。” “也不能这么说，咱这大厦真的很复杂，对这儿不熟悉是连方向都找不到……” “来这么早，”杰弗里的目光扫向学员们，抬手向塑胶跑道指了一指，“那就去慢跑吧，先跑几圈。” 学员们于是开始慢跑。这时女性学员也渐次来了，自觉地加入了慢跑的队伍。她们没有生活教官带，片刻后训练铃响，果然有人因为迷路而迟到。 杰弗里默数人数，等到所有学员都到齐，这才下令停止慢跑，让众人到身前整齐站好了队。 第35章 他点亮了教官用终端，指尖划动先调出花名册来，逐个点名答到。 艾尔文斯答过到，感觉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额外停留了一会儿，不用说，肯定又是因为他的耳朵。 点名完毕，高大的教官把终端放下了，抬头看向脸上神情或兴奋或忐忑的学员。 “我叫杰弗里丹恩，一星战士，在你们晋阶e级之前，都将担任你们的训练教官。 “现在，我来简单介绍一下未来一段时间的教学计划。 “我不知道你们对于武者都有什么想法，有些人心里可能已经立好了职业目标，骑士、战士、游侠，元气战技、新型武器……但现在我要告诉你们，以上这些，现阶段想都不用想！ “f等，最末等，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提升体能！力量，耐力，爆发力——连基础体能都不达标，想再多都是想屁吃！ “白天我们正式上课，早上就是跑操。和刚才不一样，这次速度要提上，不允许掉队！ “不过这样的剧烈运动，开始之前要先拉伸。现在，散开！先来做拉伸……” 学员们散开，跟着杰弗里做拉伸。完事之后列队跑步，杰弗里也陪着一起跑，不断催促：“快！再快！” 速度很快便被提到了反人类的程度，虽然说是不允许掉队，但很多人还是落到了后面，毕竟跟不上能有什么办法……比如安塞尔就在其中。乔恩的体质要比他好上很多，但在又跑了几圈之后也渐渐地慢了下来。 艾尔文斯坚持留在了杰弗里带领的第一梯队，虽然同样感到有点勉强。在他身边很快便只剩下了武者势力出身的人。 杰弗里带领第一梯队跑完既定里程，又极限冲刺了一圈停了下来。艾尔文斯感觉不太好，出身武者势力的学员们脸色也都有些发白。杰弗里大声吼，让掉队的人接着跑足圈数： “之前热身的慢跑不算！女生可以少跑三圈，那几个迟到的跟着男生跑完！以后谁再迟到，迟到几分钟多加几圈听见了没？” 吼完带着第一梯队又做了运动后的拉伸，表示他们可以去餐厅吃早饭了，并拿出终端操作了一下。 悦耳的提示音响起，每个人的铭牌上都多出了5点训练积分。在这里，积分就是货币，可以用来购买早餐。 “艾尔文斯！走呀，一起吃饭！”千山热络地招呼道，“流批，居然和我们一起跑完了诶！等等……你没有暗挫挫使用魔法吧？” 千原在后面用力戳了他一指头，千山一脸懵逼地“啊？”了一声。亚瑟从一旁走了过来，“别乱说，精灵是高傲的种族，怎么会使用魔法来作弊。” “没事啦没事啦，”艾尔文斯连忙摆手，“……我那会儿倒是挺想用魔法来作弊的，就是用不出来。” “哈哈哈所以我才问嘛，是真的好累。” 几个年轻人都笑起来，一齐乘电梯前往餐厅。 虽然是供给e、f级学员的低级餐厅，食物种类也很丰富，肉蛋奶之类是最基础的，艾尔文斯还买到了他喜欢吃的蘑菇。不过让人不大愉快的是取汤的时候非常不巧地遇到了克莱夫们，双方冷眼相对。 几人找了张白色的方桌吃饭。旁边坐了一桌女生，正在小声地讨论生活指导教官。 “男生那边布朗教官好负责啊，还把他们都给送了过来，不像我们教官……哎，我感觉现在希娜女士都还没起。” “当时看到希娜女士的三星纹章我都傻了！一个三星？给我们当生活指导？？现在我算是懂了，她这根本就是冲着当咸鱼来的，笑死，你指望一条咸鱼来送你？” “是啊是啊，这含盐量也太超标了……” 艾尔文斯隔一会儿看一次意识海里的精神标记，就很想借着吃饭时间联系他的金手指老爷爷，但风时始终都在勿扰状态。 这些天风时从他这边回去之后，常常挂出勿扰牌子，一般来说，等牌子摘下来估计就到下午了，但艾尔文斯这次却有些忐忑。 ……他的导师会不会因为昨天的事情不理他呢？毕竟，都被他给欺负哭了…… 饭后几人再次回到训练场，震惊地发现有几个苦逼孩子还在跑圈，边哭边跑，看起来很惨的亚子，千山：“这咋了呀？” “嗐，他们没跑够假装跑够了，只管跟着去做拉伸，万万没想到……教官后台能看见我们都跑了多少圈！” 安塞尔一边吸溜着营养液一边心有余悸地道，从他那过分惊悚的表情上不难推断出，他也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所幸没有付诸实践，“……然后就被吼了一顿，跑圈超级加倍，估计今天这早饭是不用吃了。” “啧啧啧，这除了活该还能说什么，”千山耸了耸肩，又问，“你怎么在这儿吸营养液？没去餐厅吃饭吗？” “去了，主要是营养液便宜，我因为掉队了，还跑得慢，教官只给我两分——还说本来该给一分的，是看在第一天的份上，才给我们提了一档，”安塞尔凄风苦雨地说，“……因为怕迟到就拿着回来吃了，不过也还好，这种营养液各种人体必需成分都是有的，够当早餐，就是不好吃。” 过了一小会儿铃声响了，学员们再次开始了训练。 因为除了挨罚的苦逼孩子其它人都刚吃了早饭的原因，杰弗里先安排了一些较为舒缓的运动。然后强度就慢慢地提上来了，像先前跑操一样提到了反人类（同时也很反精灵）的程度——并在午饭后再次重复了上述流程共计持续一天。 武者势力出身的学员到了下午都变得蔫蔫的，更不用说法师之类其它势力出来的学员。训练过程中甚至有人承受不住昏晕过去，但紧跟着便又被杰弗里用战士的“战吼”技能给当场吼醒，被迫再次投入训练。等到一天的训练结束，场上当场就瘫倒了一片。 “起来！都起来！”杰弗里在场里走动，把瘫在地上的挨个儿踢过去，“该回哪回哪去，训练场要关门了。” “还关门啊！？” 学员们发出震惊的声音，然后有人乖巧地问，“那教官，我们要是想在这儿多练一会儿呢？” “多练一会儿？你猜我信不信？”杰弗里冷哼了一声，脚下继续踢，“想继续练外面有的是训练场，我要是不把你们给轰出去，估计得有小一半人能在这一觉睡到明天早上！” “卧槽，教官说得好有道理，”很多人想了一想，觉得相当有吸引力，“一觉睡到明天早上，起来直接开始跑操，还不用担心迟到……” “所以说他是必不可能让你这么干的。” 学员们在杰弗里的呼叱声中渐次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外走。艾尔文斯稍微等了等温斯顿家的两个人。 “慢、慢点，”安塞尔一瘸一拐的，“我身上好疼哦。” “很疼吗？”杰弗里就在旁边，转身看向了他，脸上的神情居然显得很是温柔。 “嗯嗯嗯！”安塞尔小鸡啄米式点头。 “平时活动少的人突然开始剧烈运动是会这样，回去睡一觉就好了，”杰弗里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睡一觉起来，你会变得更疼的，到时候就知道今天这点疼根本不算什么了。” 安塞尔：“？？？？？” “这是魔鬼吧……” 他努力加快脚步，跟上艾尔文斯等人的步伐，嘀嘀咕咕地说。 “是啊是啊，”千山点头，“所以高等级的学员，都把他叫‘魔鬼’杰弗里。” “靠！”安塞尔痛苦地举起手，盖住了那张都快要皱成抹布的脸，“我在变态和魔鬼之间选择了魔鬼，我好可怜！……比起杰弗里，我现在感觉吉尔曼那变态的笑容都变得慈祥了。” “什么什么，”千山兴奋地八卦，“变态是什么？” 亚瑟也把目光投了过来。 安塞尔：“害，就是我们家的那个心灵法师……” 艾尔文斯：“…………” 好的，未来奉行侠义之道的异域来客与传承骑士信条的老牌家族也要流传起吉尔曼的变态之名了。 乔恩问起接下来要去哪儿。几个人都要去餐厅吃饭，而艾尔文斯决定先回生活区洗澡，现在才黄昏，有不少的自由支配时间，他要洗得干干净净的，方便一会儿召唤金手指老爷爷。 “也对，这会儿人应该少，”千山非常理解，又义气道，“要是有人再欺负你回来告诉我们！” 千原丢给他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 千山：“啊？？” “不会有人再去招惹他了，”亚瑟平静地说，“从早晨跑操再到这一天的训练，已经足够智商正常的人对他未来的实力有所判断，你看刚刚克莱夫看见我们都不瞪眼了。” “哦……”千山恍然大悟，然后头上突然炸起了一缕呆毛来，“喂！你们两个是不是在骂我蠢！” 艾尔文斯在电梯里和朋友们分开了，前去公共浴室洗澡。现在人其实并不少，毕竟训练一天一身的汗都很难受。不过确实没人再来招惹他了，别说招惹，甚至视线没事都不敢往他所在的方向飘。 第36章 令人舒适。现在唯一值得在意的，就只有他的金手指老爷爷什么时候才会把勿扰牌子给摘下来了。 风时把勿扰牌子给摘下来了。 不同于之前能量可可怜怜的只够勉强维生，这些天里他时常能吃饱，有充分的能量用来提升，等阶的进度条在以喜人的速度上涨，这一觉睡醒之后，他快乐地发现他完成了晋阶。 从九等下阶晋级到了九等中阶。因为是小等阶，所以他并没有觉醒什么新的天赋技能，但体质与魔力都得到了显著的增强。不过这对风时来说，比觉醒新的天赋技能还值得开心，毕竟魅魔的种族天赋总是那么地坑爹，而基础属性提升，他的剑的威力便会随之变得更大。 所以说晋阶好，晋阶妙，就是肚子饿得快。 ……他又饿了，而且晋阶抽空了所有的能量，又把他给饿到了那种将近极限的地步！ “艾文艾文，你在忙吗？今天什么时候召唤我呀？” 艾尔文斯：“！” 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他的导师不仅没有生他的气，甚至还主动给他发消息催他召唤他！ 他的心脏在这一刻跳得好快，“先生，我这边训练正好已经结束了，”他秒速回答，“我待会儿就召唤您过来。” “为什么要待会儿才召唤，”风时捂着肚子，“就不能现在就召唤吗？” 艾尔文斯：“？！？” 居然、居然这么着急见他？？ 一颗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艾尔文斯深深地吸气。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风时先生之所以这么着急见他，肯定是有原因的，“您是有什么事情需要立刻就见到我吗？” 风时差点给他答出来一句对啊，他好饿呀，还好残留的意志及时阻止了他自爆卡车的危险发言，转而说道：“其实也……也没什么啦，你晚一会儿再召唤我也行……但是一定要召唤我啊！” 艾尔文斯：“？！？！” 手里的浴球卟地一声就掉到了地上，他手忙脚乱地捡起，“好的先生，我现在正在洗澡，身上都是泡沫，等洗好了出去，立刻就找地方召唤你。” 风时一听顿时兴奋：“没关系没关系，就算在洗澡也可以召唤我的，我很期……咳，我不介意。” 艾尔文斯：“？？？？？” 这要是他一个人在洗澡，听他这么说，他真敢试试当场就召唤他。但是现在，他身边又是一片左右围男千男万险……他总不能迎男而上吧？！ 哎算了算了。 选择知男而退的艾尔文斯一个澡洗得心猿意马的。末了总算洗完，拿着澡篮就要出去，才记起头发还没洗…… 另一边，某个饿到不能再饿的魅魔等得焦灼极了，他的尾巴随之在床沿晃啊晃，接着便被一把捞到了手里。 风时拿着末端的小桃心，试探着把心尖尖轻轻捏了一捏。 没有一点感觉。 他又用力捏了一下。 仍然没有感觉。 风时改变策略，又用指甲在最饱满的地方掐了一掐。 这次有感觉了。稍微有点舒服的样子，可是一点能量都没有得到。 风时：“…………”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策略失败，风时好想艾尔文斯，想让他再捏一下他尾巴上的小心心——他要什么时候才能召唤他啊！！ 艾尔文斯又折回去洗好了头发，换了身干净舒适的衣服往外走，好找地方召唤他的金手指老爷爷。 但现在是日间，哪哪都是人，而且这些人里还有很多在盯着他看。不熟识的面孔，推断是高等级的学员，因为听说了他是精灵而特意赶来围观。 艾尔文斯再一次感到当精灵好难。这样下去的话，他要怎么……等等，私人训练室！ 成为基地的正式学员就可以使用私人训练室，当然不是免费的，而是同样要消耗积分。艾尔文斯点亮终端查询了一下。并不便宜。所幸他今天很好地完成了训练项目，得到的积分是最高一档的，所以勉强还够租上两个小时。 艾尔文斯来到训练室里，确定没有监控，便念出了召唤咒语。 “艾文！”风时立刻出现，一脸幽怨，“你可总算召唤我了！” 艾尔文斯手指攥起，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起来，“先生今天也很着急见我呢。” 他的内心：『先生喜欢我……先生他一定是喜欢我！』 “对呀对呀，”饥饿的魅魔疯狂点头，“我最喜欢你了。”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突然停止了流动，抑或是画面被谁给按下了定格。 年轻的精灵看着他的导师，棱角分明的唇线轻颤着，但却说不出一句话。 比最上等的祖母绿还要更加漂亮的眼眸变得幽深，内里仿佛有什么极致的危险在涌动着。 “……！？” 风时突然间意识到了不妙。 这样下去的话，他可能很快就会被契主引向堕落……这怎么能行，他可是要成为剑圣的男人！ “毕竟在黑暗的地底孤苦无依地待了那么久，现在你却可以把我从那里拉出来，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喜欢你的！”志向远大的魅魔急中生智地解释说，“我当然是个正常人了。” 艾尔文斯：“…………” 好吧，原来是这样。 在黑暗冷寂的地底枯守了那么久，风时先生当然是一刻也不想在那里多待，果然还是他想多了。 “先生，我今后一定会帮助您获得自由、离开那里的，”他认真地说道，虽然语气听上去有些失落，“这里是私人训练室，让我们这就开始今天的课程吧。” “好呢，”风时大松了一口气并一键爆衣（因为刚刚遭遇了危机的缘故他这次特别留意着没有爆掉内裤），并指示他，“快脱！” 艾尔文斯脱外衣。他在来之前就已经换好了短裤。把衣服折好放在一旁架子上的时候忍不住回头往风时那边看了一看。 ……他的导师总是用魔法脱衣服，好想看看他到底把那个可可爱爱的小心心挂在哪里啊。 风时把教学用长剑给变了出来，“这个训练室不错，可以练习挥剑。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先来复习一下之前学的持剑姿态。” “是，先生。” 艾尔文斯接过了长剑，复习先前所学的持剑姿态。 风时站在一旁观看，微微偏过了头，指尖点了点下巴，向他走了过来：“是忘记了吗？怎么又变得不标准了？” 一边说着一边上手纠正，趁机恰饭。 “没有忘，先生您教我的什么我都不会忘的，”艾尔文斯说道，“是白天训练量太大了，有点累的缘故。” ……实际上不是累，而是疼，导致有些地方不觉间没有做到位。风时用手扳着帮他拉到位，尚在忍耐范围疼痛立刻转化为了剧痛，每束肌肉每根筋腱都在尖锐地向他表达抗议。艾尔文斯轻轻地抽了一口气。 风时动作停下：“艾文？” “没事的先生。” 艾尔文斯强行让他的语气听上去无谓而平淡。想要成为强者，连这点小痛就忍耐不住怎么能行？他要尽快提升实力，推进剧情，杀尽恶魔，好把他的导师从黑暗的地底拯救出来！ 默默听着他心声的某个恶魔：“…………” 我可再一次谢谢你哦。 风时拿过了他手里的剑，放到了一边地上。 “先生？” “正确的姿态会尽可能地减少持剑者身体的负担。不该疼的，应该是哪里有问题，”他把手放在他的后颈，手指轻轻摩挲着脊骨，“来，让我帮你看看。” 第26章 艾尔文斯顺从地让导师给他检查身体。 为了方便训练者对自己的姿态进行认知，训练室有一整面墙壁都是镜子，而他此刻正对着镜面。 银发的美人左手扣着他的左边肩膀，而右手则握着他右边手腕。两人的距离随着他把他的手向一旁拉起而贴近，最终从后面紧紧地将他拥在了怀里。 馥郁浓美的甜香在空气里弥漫。艾尔文斯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上一点。 直到突然的剧痛拉回了他的思绪。 风时将他的右手先向上方拉，又往下方捺，然后又尝试斜方向的扭转，“疼吗？” “不疼的，先生。” 艾尔文斯说道，无声咬紧了牙关。 “别和我撒谎。” 风时无奈地说，然后对他进行解释，“我现在怀疑你受伤了，需要确定具体伤情，现在正在寻找痛点。” “这、这样，抱歉，”艾尔文斯明白了，耳尖浮上了一点薄薄的胭脂，“刚刚很疼，先生。” “对嘛，感到疼就立刻和我说，不然的话找痛点的过程反而可能会让你进一步受伤，”风时放下了他的手，“来，我们换另一边。” 训练室的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垫子。上身检查完毕之后，风时丢了个清洁术，让他躺下，又测试了膝盖等关节的可活动度，就连双脚也没有略过。他扣着他的足趾缓缓向上翻转，艾尔文斯轻抽一口气，双唇紧抿成一线。 第37章 “疼？” “那里不疼，先生。” 他几乎说不出话，但这句话却是实话。风时指尖用力，摁在他足背跖骨的缝隙：“这里？” 艾尔文斯差点儿跳了起来：“好疼。” 风时轻轻揉了一揉，把他的脚放下。检查似乎结束了，艾尔文斯坐起来，“抱歉先生，把您的手给弄脏了。” “不脏的，你不是刚洗过澡吗？”风时说道，抬头看去一眼，不由惊讶，“诶，你的耳朵怎么那么红？要不要也检查一下？” “不不不，”艾尔文斯吓得赶紧捂住耳朵，往一旁躲，“这个就不用了！” ——会出事的！ 风时遗憾地垂敛了眼眸。 随后他闻到了酒精的气味，艾尔文斯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包消毒湿巾拆开，拉过了他的手。 沁凉的水意一点点在手背上扩散，风时有点诧异，“我刚刚不是说了……” “不，先生，让我给您擦一下，”淡金色的长发垂下，因为没有干透的缘故而有些结缕，年轻的精灵认真地擦拭导师每一根手指，完全不敢抬头，像是在转移话题一般飞快地问道，“我有受伤吗？” “还好，不算太严重，”风时很给面子地把另只手也交给他——契主主动要喂他恰饭，他为什么要拒绝呢，虽然仅仅是手部的接触带来的能量并不是很多，“白天都训练了些什么？” “只是些基础体能而已，”艾尔文斯回答，想想有些疑惑，“丹恩教官虽然严厉，但也很专业，他会逐个纠正可能会导致受伤的错误动作，而且每次训练之前之后，都会带我们热身拉伸，我本身体质也不算太差，按理说不该伤到才对。” “是不应该，前提是你是人类而不是精灵，”风时说，“尽管看起来只有耳朵存在差别，但实际上两者的身体结构还是存在很大差异的，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有些动作人类做了没问题，但是精灵不行……你把今天做过的训练重复给我看。” “先生我先帮您擦完手。” “嗯，”风时具有珍惜粮食的美好品格，“当然了，你大致演示一下就行，别再把自己给弄伤了。” 艾尔文斯把湿巾丢进了垃圾筒，回忆起日间训练的动作，为他进行演示。 风时在他身边绕来绕去： “没错，这个。” “嗯……” “这样的动作对精灵很不友好。” “哦好糟，这个训练，你当时做的时候就在疼吧？” 艾尔文斯点了点头。 风时立刻对他进行责备：“那为什么不说？” “因为别人也有感到疼，尤其是非武者势力出身的学员，比如安塞尔，”艾尔文斯解释道，“我从他们过分狰狞的表情与过分凄惨的叫声上进行理性分析，得出结论，他们应该比我要疼得多。” 风时：“…………” 这些弱鸡的人类！ “这些动作坚决不能再做了，至于其它的动作，”他想了一想，“最好还是休息一下，请天假吧。” 一边说着一边坐了下来，“你现在正在经历血脉纯化的过程，从人类与精灵混血的混沌状态向完全的精灵进行转化，非常关键的时期，要多小心些才行。今天我们就先不训练了，我来帮你拉伸一下，这样你明天就会好很多。” 他轻轻拍了拍身前的地板，“来，在这里趴下。” 艾尔文斯听话地照做，风时在后面帮他又调整了一下具体的姿势，把他一侧手臂曲起，肘端贴在地面，随后伏身下来。 银色的长发垂落，在他肩膀上蜿蜒流淌，大面积的肌肤贴合在一起，浓郁的香气里，艾尔文斯开始感到他身体的重量。 眼睛的余光可以从镜子里瞥到两人身体的位置，他的心神在飘飘悠悠的就像是摇曳的小船，紧张眷恋与期待中又隐含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绪，抑或是一个一闪而过他甚至不敢捕捉的的想法，他想换自己在上，换他的导师在下…… 肩膀下方的肌肉束突然间传来的剧痛打断了他的思绪，“嘶哈啊啊先生！好疼好疼先生！” “疼就对了，”风时把他的肩膀用力向下压，“现在不是找痛点而是在拉伸，越疼效果才越好，不会让你受伤的，放心好了。” “………” 艾尔文斯不再发出声音，而是用力咬紧了下唇。他一时间甚至不敢抬头，刚刚为什么要喊出来，好丢人好丢人好丢人！ 但更加丢人的事情还在后面——他的导师对他严格得就像是所有套路文里的金手指老爷爷一样，下手根本不带一点留情的，可能是因为他不再出声就觉得强度不够，用力越来越大，艾尔文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后啪嗒就滴了下来。 风时让他翻过身来的时候不禁怔了一下，“居然疼哭了吗？！” “不，不是！”艾尔文斯疯狂否认，说话的同时一滴滴晶莹泪水还不断地从眼角漫出来，顺着他原本冷白无暇但此刻却飞快地变得绯红的双颊往下滚，“虽然是很疼，但是还不到让我哭出来的程度，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它控制不住！” 风时移到他身旁坐下，伸手揽住了他，帮他擦去泪水。尤带着温度的晶莹让他的指尖微微发麻，风时的动作因惊诧而停顿了一秒。 ——好多能量！ 这就是白给的感觉吗？ “那好的，艾文，”他说道，语气是那么地温柔，仿佛能够把亘古的坚冰融化，“你先哭，哭完我们继续拉。” 艾尔文斯：“………” 他努力想要忍住眼泪，可是根本就忍不住。他的导师在旁边不停地帮他擦，还问：“有这么疼吗？哭得好凶啊。” 艾尔文斯：“…………” 羞愤欲死.jpg。 “先生，”他慌乱地后撤试图躲开他的手，“虽然看起来就像是在嘴硬，但是我真的不想哭的，你不用管我，我们继续做拉伸吧。” “这怎么行这怎么行！”风时一脸热情，“没事，你哭你哭。” 随着等阶的提升，对能量的需求也会变多，就像他成年之后空气中的游离魔素就变得杯水车薪了一样，现在普通的皮肤接触能够给他带来的能量也开始有点不够看了，他怎么舍得让他停下来，“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男性精灵也不是。” 艾尔文斯：“………………” 救命啊不对他不想活了鲨了他吧！ 『这眼泪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就停不下来啊，明明不想哭……等等！』 『作者？这不会是你干的吧作者？』 『错不了了，来自更高维度的力量，我作为书中人物无法违抗，这肯定是作者干的！』 『喂——！作者你是魔鬼吗？有你这么对待小说主角的吗？！』 风时：“……………………” 你够了，别说了，再说就忍不住笑场了！ 只可惜，艾尔文斯并没有读心外挂，感受不到某个害怕翻车的魅魔那内心的焦急。他甚至还试图和作者讲道理： 『像这种奇幻升级流爽文，主角因为一点疼就开始哭是大毒，读者会弃坑的我跟你讲。』 『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一本耽美文……就算是耽美文主角也不能随便哭的吧？虽然我没看过这个题材，但也见过论坛里骂哭包受的高楼啊。』 『……等下我不是受诶，我是攻！』 『哭包攻比哭包受更毒好吧，别写了，快停笔，然后把这一段给删掉。』 『总之快让我停下来听见了没！！』 风时：“…………！” 完了完了，他实在忍不住了，本来演技就差，憋笑什么的真的好难啊。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的内心发出凄厉的声音。 『——作者你没有心！！！』 第27章 由于艾尔文斯顺理成章地认为这是他的导师对他娇气哭包行为的嘲笑，所以风时虽然没忍住笑场了但却并没有翻车。 艾尔文斯终于不哭了，于是他接着帮他拉伸……艾尔文斯也接着开始哭。 画面一度惨不忍睹。 最后总算结束，艾尔文斯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现在非常需要一艘舰船，好连夜逃离这个星球！……哪怕是乌斯卡人的飞碟也行。 而风时这边也不太好，他都帮契主擦了那么多次的眼泪了，居然还没吃饱！ ……是因为这种眼泪不是那种眼泪？或者说，是手部的能量反应不够活跃的缘故？ 所以说应该把皮肤接触换成黏膜接触，风时理性分析并作出决定，以后他的契主再哭，他就直接上去把他的眼泪给亲掉！ 不过这下次的事，问题在现在该怎么办……难道要再给他拉伸一次，让他再哭一会儿？ 认真衡量了一下，风时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什么事情都不能过度，拉伸也不例外，不然的话就有可能会对身体造成损伤。 第38章 还是继续小口蹭吃好了，慢就慢点吧。 努力干饭的魅魔温柔地把他的契主揽进了怀里，“对不起啦，艾文，下手有点重。不过拉伸对身体是很有好处的，过一会儿你又会感觉身体变得很轻松。” 艾尔文斯感受了一下。其实现在就已经变得很轻松了，毕竟拉伸完他还额外多哭了一会儿……“谢谢您，先生。” “今天受伤了，就不再练习了，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风时一边说道，一边在各处轻轻地按揉，“还有什么地方在疼吗，我来帮你按一下。” “不不不，现在不疼了，先生。” 艾尔文斯依旧处于羞愤欲死状态，和他说话连头都不敢抬，也依旧很想逃走，但偏偏又眷恋着身后那覆盖着薄薄一层肌肉的胸膛，与依有若无的淡淡幽香。 他的导师在安慰他。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这种感觉真的好好呀。 此刻的气氛非常适合索取些什么，艾尔文斯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说出了口，“先生，那天那个心心形状的挂饰……您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风时：“！！！” 居然提出要看他的魅魔尾巴！ 捏心心给的能量那可也太多了，估计几口就能吃饱，在效率面前，暴露尾巴存在的这么一点小小的风险根本算不了什么，当下便无比爽快地答应：“好呀好呀。” 艾尔文斯立刻无比好奇地转过头来。 『不仅想看小心心，还想看先生把小心心挂在身上的样子……』 风时：是的没错我也这么想，尾巴什么的那当然是只能挂在身上了。 他一键恢复了白袍曳地的外观，随后把小桃心从袍子缝隙给拉了出来。 魅紫颜色幽光流转的饱满桃心，心形的凹陷处吊着一条细长的皮质系带，和衣袍非常搭调的纯白颜色，柔韧且薄，是他原本的尾巴发生了变化。 ——作为最善变的种族，当面亮尾巴什么的根本就不带怕的！ “哇！”艾尔文斯沉碧色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居然还真是个挂饰？那天我还猜那可能是一根长茎上长出来的心形叶子……』 小心心边缘薄薄的中间厚厚的，捏上去的感觉有点像多肉植物，作为精灵德鲁伊在外观上当然要有植物元素，那天艾尔文斯睡不着猜了半天，觉得那颗小心心很有可能是片厚厚的多肉叶子。 风时：“！！” 糟了，他为什么不从艾尔文斯的角度进行推理，变成多肉植物的心形叶子？众所周知，契主的心念可以改变魅魔的外观，如果他的尾巴愣是在艾尔文斯面前一点点变成他所脑补的心形叶子的话…… 还好，没有变化。 艾尔文斯的内心在疯狂尖叫：『紫色的紫色的，好漂亮好漂亮！先生居然悄悄地挂一个这样的挂饰在身上，和正经精灵贤者的画风一点儿也不一样……这未免也太可爱了吧？！』 风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一上来就把这个设定给接受了，虽然他也想不明白，在明明知道他和正经的精灵贤者的画风一点儿也不一样的前提下，这家伙是怎么做到一秒就接受的。 还夸他可爱。 ……他哪有他哭起来可爱！ “先生先生，”艾尔文斯迫不及待地伸出双手，“我可不可以摸一下？” “摸吧摸吧，”作为还没吃饱的魅魔，风时是如此地豪爽，提溜着小心心主动送到他面前，“你那天不是就已经摸过了——吗！” 他的声调当时就变了，原本放松的足弓也猛地紧绷了起来。 因为年轻的精灵捧住了那颗魅紫的桃心。 传入型神经末稍（如果魅魔也有这玩意儿的话）的分布实在是太过密集，他甚至能够感觉到他手心细细的纹路。 这种感觉比那天还要厉害，也许是因为那天他先是被揉搓了半天的耳朵，导致感知灵敏度的阈值短暂提升…… “先生？您怎么了？” 艾尔文斯问道，他被风时给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就攥紧了手里的桃心。 风时肩膀都在发抖：“……嗯！” 他猛地把头转向了一旁，不敢让艾尔文斯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不对等等，这一口好大，他一下就被喂饱了啊！ 风时咻地一下就变没了他的尾巴。 手里的小心心突然消失，但艾尔文斯一时也没空理会，他关切地追着他探过了身：“先生？先生？” 风时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他淡定地举起了手，指向自己刚刚转去的方向：“有飞碟！” 艾尔文斯抬起头：“…………” 他看到的是漆成灰色的墙壁和黑色栅格的天花板。连扇窗子都没有。 风时：“啊，这里就很有必要说明一下，我刚刚听到的是声音。” 画面有点微妙，好在这个世界真的有飞碟，“乌斯卡人来这里干什么？”艾尔文斯顿时开始担心，“基地不会有事吧？” 风时：“……应该没事。” 毕竟连飞碟都没有。 “您的感知好敏锐呀，”年轻的精灵立刻对他又多了些敬佩，同时也因他的话而放下心来，重新惦记起了神秘失踪的小心心，“先生，挂饰！我还没有看完呢。” “不给看了，”风时一脸冷漠，“你说了只看一下。” 艾尔文斯：“？？？” 真一下，您这么扣字眼真的好吗？！ “先生——” 反正哭都哭过了撒个娇也没有什么丢人的，他抱着风时手臂摇晃，淡金色的长发已经完全干了，随着他的动作到处扫动不停，“再给我看看嘛先生，那个小心心那么可爱，我刚拿到手里都还没暖热呢，你就又收回去了。” 风时：“！？” 这要是让你暖热了可还了得？ “说不给看就是不给看，”吃饱了的魅魔就是如此地冷酷无情，“时候不早了，穿好你的衣服，我们该分手了。” 艾尔文斯可给委屈坏了：“嘤。” ……冷漠的导师都不香了，他幽怨地去穿衣服。 不过，等到衣服穿完，艾尔文斯就又好了。 但凡是个正常的精灵贤者，都不会在身上挂一颗漂亮心心的——他的导师一定是因为不好意思，所以才会在答应之后这么快就又反悔。 『……哎呀这么一想顿时觉得更可爱了！』 风时：“……” 哦。 你们当主角的就是这么夸金手指老爷爷的？ “说起来还是你可爱，艾文，”他真诚地夸奖道，“你哭得停不下来的时候真的是太可爱了。” 同时忍不住又开始笑。 “！？！”艾尔文斯再次羞愤欲死，“别说了别说了先生，求求您把这件事给忘掉！” “啊，你提醒了我，”风时连忙掏出日记本，飞快地开始书写，“为了避免哪天意外忘掉，我得立刻记载下来。” 艾尔文斯选择原地死亡：“…………” “其实我也清楚你主观并不想哭，眼泪之所以停不下来，很可能也与身体正在转变有关。” 风时一边写着一边说，“你目前的状况比我最初想象得还不稳定，未来一段时间要格外小心受伤，因为受伤后的治疗是个麻烦事，你的身体目前属于高活跃魔法介质，它可能会与外源的治疗法术发生未知反应。” “是，先生，”艾尔文斯认真听他讲完，“我会小心的，明天就向教官请假。” “好的，那么现在，你可以送我回去了。” 风时说道，然后在艾尔文斯把咒语念到了一半时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忙用指尖封住了他的双唇，“等等！还有一件事。” 指尖点上唇瓣的触感让艾尔文斯的魔力短暂失控了一下，淡金色的长发向后扬起，“先生您说？” “那个心形挂饰，”风时觉得他很有必要预订一下能量大餐，“回头我还会给你看的。” 艾尔文斯顿时怔住。 急急忙忙一脸严肃地打断了他的施法，居然只是为了和他说这个？ 把导师给送回去后，他站着发呆发了半天，然后方才意识到这里是私人训练室，他不该待在这里浪费积分，于是连忙提包退了房，操作终端的时候顺便向教官请了假。 但请假条刚提交上去，就被秒速驳回了。 艾尔文斯：“？” 他很快便知道了原因。虽然时间还早，宿舍里被催残了一天的学员们很多已经躺平，有些鼾声如雷地睡着了，剩下的召开卧谈会，疯狂逼逼杰弗里是如此地残酷无情，果然无愧于魔鬼之名，居然看都不看，让管理后台自动驳回他们的请假申请！ 艾尔文斯：“…………” 好吧，是请假的人太多了。 “艾尔文斯，”安塞尔正在收拾东西，见他回到了宿舍，便抬起头说，“尤金叔叔想见你。” “见我？”艾尔文斯知道尤金，他便是温斯顿家在基地医疗部门工作的那位白魔法师，“是有什么事吗？” 第39章 “他说如果你感觉有哪里不舒服的话，随时过去找他。”安塞尔回答。 “连个[驱除疲累]的小法术都不舍得给我们用，到了你，就是‘随时过去找他’，”乔恩倒在床上有气没力地说，“看啊，他们是多稀罕艾文大少爷啊！” “你又开始阴阳怪气了，乔恩，”安塞尔道，“尤金都说了，他精灵血统，和人类毕竟不一样，那些训练有可能造成损伤……” “精灵精灵精灵精灵，我知道了，精灵！”乔恩用努力规避疼痛部位的高难度动作艰难地翻了个身，丢给两人一个后背，“投胎学就是有用，下一次我肯定好好研究一下。” 艾尔文斯的目光在他背上留驻了一会儿，“你们身上如果疼的话可以在床上再做一下拉伸，实测可以感觉好上很多。我可以找千山他们问一下人类的话要怎么做，他们肯定是知道的。” “是啊，肯定就像[驱除疲累]一样有效，”乔恩闷闷地说道，“你不去找他？” 艾尔文斯把盥洗用品从床角矮柜里拿出来：“还是不去麻烦他了吧。” 昨天夜里基本没睡，所以他也早早地上床躺下。说话声。呼噜声。各种各样物品的碰撞声。还有很多忍耐疼痛的沉呻声。 艾尔文斯想起某位魔鬼教官的话——“睡一觉醒来就会变得更疼。” 明天只有找他当面请假了，这恐怕不会是一件顺利的事。 事实也正是如此。 所有试图请假的人都被杰弗里劈头盖脸一顿狂吼，然后罚了额外跑圈，艾尔文斯站着没动。 杰弗里布恩简直能籍以横扫逃生游戏的目光向他扫了过来，“尖耳朵的，你为什么不跑？” “因为血脉觉醒的缘故，我目前正在从人类向精灵进行转化，”艾尔文斯解释道，“我的身体构造与你们不同。昨天的一些训练项让我受了点伤，所以现在……” “哈、哈、哈、哈！”杰弗里夸张的大笑打断了他的话，“你？精灵？什么精灵？十几箭都射不中靶的精灵吗？” 学员们不少也都跟着笑了起来，以多伦为首的克莱夫们笑得格外大声：“法师家族出来的菜鸡，非得逞强跟我们武者的第一梯队，多威风啊！”“现在爽了吧？” “你们随意嘲笑，”艾尔文斯平静地说道，“我对我自己的身体负责，拒绝参加今天的训练，而且一些会对我造成损伤的项目也不会再做，因为目前阶段我的身体比较特殊，是不能接受治疗魔法的。” “是啊是啊，”千山立刻说道，“他情况毕竟不一样嘛，教官你就给批个假！万一受伤了多不好啊。” “让你说话了？”杰弗里瞪了他一眼，抬手指向跑道，“加十圈！” “？！”千山惊了个呆，“克莱夫他们刚刚也说话了！” 杰弗里：“二十圈！” “……真他妈哔了狗了。” 千山用异界语说道，转身出列跑圈。 杰弗里虽然听不懂但觉得这必不可能是什么好词，张嘴就要再给他加圈，“报告布恩教官，那是‘遵命’的意思！”亚瑟抢在前面举起了手，“我以骑士的信条发誓。” “你猜我信不信，”杰弗里看向他，“二十圈！” 亚瑟也出列跑圈。艾尔文斯向两人说了句抱歉。克莱夫们笑得更欢乐了。杰弗里的目光重新转向他。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艾尔文斯，”他点亮终端看了看时间，“现在医疗区那边有人值班，你去给我开个证明过来！拿来证明，我就准你的假，拿不来……呵呵！” “好的，”艾尔文斯转过了身，“我这就去，教官。” …… 他来到医疗区，立刻便碰到了尤金温斯顿，一个中年法师，胸前挂着融合了温斯顿家的霜鹿、莱蒙德家的剑斧、法师与白魔法师等元素共同设计的二星超凡纹章。 艾尔文斯是通过温斯顿家族标志性的灰眼灰发把他给认了出来，他并不认识他，毕竟过往就不曾见过几次。 “尤金叔叔，”他礼貌地微微欠身，“您在这里？我来的路上查询了一下，今天好像并不该您值班。” “哈，自己家里的孩子，情况还比较特殊，当长辈的总要额外看顾一下，”尤金温和地笑道，“是开证明的对吧？跟我来。” “谢谢。” 艾尔文斯跟着他前往办公室。但却并没有因为他表现出的关切而产生实质上的感激与喜悦——现在产生这样的情绪未免为时过早，事情多半并不会这么简单。 他的猜测再一次得到了证实。 尤金把他带到办公室里，而后回身关上了门。他看着他，灰色的眼睛是不容躲避的探询，“前天晚上，更确切地说是半夜三更，你在外面和谁说话，艾文？” “前天晚上吗？”艾尔文斯作出短暂回想的姿态，“我睡得很好啊。” 尤金没有说话，目光沉沉凝视了他一秒，来到办公桌后坐下，开始操作曲面屏幕的光脑。 “和长辈撒谎可不是好孩子该做的事。看来我必须考虑一下，这个证明到底要不要给你开了，”他打开了一个界面，声音已失却了刚才的温度，“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那是一张放大的学员生活区f级区域局部地图，以蓝色的线条显示了一道移动轨迹。 他那天夜里的移动轨迹。 毫无疑问是他的终端所记录的，那天风时一直在催他召唤自己，艾尔文斯被他给弄得内心也很着急，再加上这终端戴着非常轻便没有什么存在感，他潜意识里对基地发的智能设备也不是那么警惕……以至于出去的时候竟然忘记了把它给摘下来！ ……那就让它起到一些随身携带的作用好了，艾尔文斯点亮了终端划动屏幕，不动声色地开启了录音功能，“我还以为这种视隐私权利如无物的跟踪监视是乌斯卡人才会做的事。” “为什么只有离开的记录，没有回来的记录？”尤金双手环胸，“给我一个解释，以及，老实交待，那天你究竟在和谁说话，‘祂’？” “行吧，既然你坚持，”艾尔文斯耸了耸肩，“我目前处于转化阶段，高度活跃且不受控制的魔力可能会对智能设备造成一些影响，导致你这场监视白费力气，得到了一段没有任何意义的位置信息，不知道这样的解释是否能让你满意？” 尤金温斯顿可满意个屁，他脸色难看得吓人：“想拿到证明，就给我懂事一点，艾尔文斯。不然的话，我不仅不会给你开证明，还会直接给杰弗里发消息，告诉他你满嘴谎话，是个可耻的骗子！” “我该不该得到这份证明，不由我的身体状况来决定，而由我是否向你提供了隐私信息来决定，”艾尔文斯挑起了唇角，“这和你最初塑造的关爱后辈的人设是否有所冲突呢，尤金叔叔？” “好孩子才值得被关心，坏孩子只能受惩罚，艾尔文斯。” “好的，那么我们就不要再在这里互相浪费对方的时间了，”艾尔文斯转身向外，“我去找今早值班的医师那里开证明。” “去，我倒要看看谁敢给你开证明，”尤金冷笑，“——我可是这里级别最高的医疗法师。” 办公室的房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了。 与此同时响起了一道热情的声音，“艾尔文斯？艾尔文斯在这里对吗？来，我来给你开证明，以及修改后续的训练方案。” 话音甚至都还没有多的尤金：“？？？” 空气突然凝固。在仿佛时停的效果中，门外的人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年轻的医师，但却有着一头白发——不是风时那种富有光泽的流银，而是白，纯纯粹粹的白。 不过他的眼睛却是漂亮的银色，流溢着像是星辰一般、冷冽的仿佛能够照进被注视着心底的光辉。一种妖异的美。 “苏子斐？！” 尤金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今天又不该你值班，你来这里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制造戏剧性的打脸效果，”年轻的医师举起了手，自己给自己鼓了鼓掌，妖异的眸子弯成了戏谑的一线，“哈，你觉不觉得，我这波推门的时机，卡得相当精彩呢？” ……那可真是太精彩了，尤金说不出话，手都被他给气得直哆嗦。 而此刻甚至都还没有走到门口的艾尔文斯同样是懵逼的。 『作者，你这么搞真的好吗？』他忍不住开始官方吐槽，『让书中人物直接说出这样的台词，读者怕不是一秒就出戏了！』 第28章 当然了，作者这一次也没有对他作出回复。 艾尔文斯跟着苏子斐走在明净的廊道里，向他道了谢，又说道：“如果不是您及时来到，恐怕我今天要好一番头疼要怎么办……尤金还说他是这里级别最高的医疗法师。” “对啊，他确实是这里级别最高的医疗法师，”苏子斐点了点头，“我虽然级别最高，但我不是法师。” 第40章 艾尔文斯：“？” 他不得不佩服于尤金语言表达的艺术，“您不是法师，那您是……” “我只是一个现代生物医学专业出身的平平无奇的首席医务工作者罢了。”白发的医师谦虚地说。 艾尔文斯：“？？？” 您是姓苏名子斐字秀儿吗？ 他跟着这位秀儿医生来到了一个检测室。 构造精密的医学仪器、虚浮在空中的投影屏幕、各种物品分门别类极度令人舒适的整齐……完完全全的科技侧风格，但他能够感知得到，这里隐隐有魔力在涌动着。 当苏子斐启动了一个大型仪器，无序流淌的魔力便像是无归的水终于汇入了河流，最终在一个银灰色合金制造的低矮平台上，形成了一道环形的力场。 艾尔文斯按照他的指示，走到了平台中心站着。 苏子斐走到了操作台后，抬手在一面虚屏上点击了几下，于是环形力场开始上下浮动，对他的身体进行扫描，同时越来越多的虚屏从投影源飞出，环绕在了白发医师的身周。 苏子斐观察记录虚屏上流淌的数据，然后在几处点击了一下，艾尔文斯的面前浮现出了一个冰白色的立体投影。那是一个精灵的身体素模，看起来像是用他的数据来塑造的，不过头发等部分被省去了。 模型匀速作出动作。苏子斐示意他跟着做。艾尔文斯照做，感到有些部位或轻或重地出现疼痛，而后，痛点便以深浅度不一的红色刷新在了模型上。 整个检查过程持续了几分钟，然后苏子斐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下来了。 他面前展开了大量的资料，开始进行分析。艾尔文斯于是坐在椅子上等待。片刻之后，他的终端提示音响，苏子斐把一份资料给他传了过来。 这时艾尔文斯注意到终端的录音功能还在运行着，于是便把它给关掉了——如今看起来是用不着它了。苏子斐发给他的这份资料里面包含人体素模对一些训练动作的动态演示，同样以红色标明了痛点，以直观指示这样的动作会对他的身体哪些部位造成何种程度的损伤，方便他以后规避。 这些训练动作和风时告诉他不能再做的那些一模一样。 “考虑到你的身体目前处于高不稳定状态，为了避免出现未知反应还是不要做治疗了，所幸现在伤得并不严重，昨天还做了很好的位伸，先休息一天，后续几天的训练量不要太大，我给你申请一些伤补积分。” 苏子斐在那设计上满带着机械冷感的人体工学椅上坐了下来，把银色金属镶边的朋克风键盘拉到了自己面前，行云流水般开始敲打，“相关的证明材料与医学建议已经给杰弗里发了过去，接下来你就不用再回训练场了。如果你愿意提供一些血液的话，我可以再给你提供一些饮食方面的摄取建议。” ……只是抽取一些血液而已，就算这家伙有收集研究的用图也并无所谓，反正过往他在家的时候就没少经历过，“当然可以。”艾尔文斯点了点头。 苏子斐于是又带他去了另一个检测室，用一套造型新异他过往从来没有见过的针具自他的臂弯处抽取了一些血液，然后放进了对应仪器里分析。 又一次的等待之后，艾尔文斯收到了一份营养手册，“你的身体还在不断变化的过程中，”苏子斐的态度非常严谨，“这只是个参考。” 艾尔文斯也投影到空中看了一看。有一些是在基地食堂便能买到的普通食物，还有一些就比较麻烦，需要特殊的渠道才能搞来。更有一些则是魔力充盈的古老纪元才会有的特殊耗材，后面标注着【现无】，“但是随着魔力复苏，它会不会再次出现，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苏子斐如是说。 “当然，”艾尔文斯赞同，从他的金手指老爷爷能给他掏出来一堆万年灵果上来看，他应该不用等这些材料随着魔力复苏而慢慢出现，这份清单对他来说意义可以说是很大了，他礼貌地说道，“有劳苏先生为我做这些，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了。” “你不用道谢，”苏子斐摇了摇头说，“毕竟合格的商人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 “这样吗？”艾尔文斯抬手按了按眉梢，不过情绪并没有什么波动，“那么请问苏医师，你所需要的报酬是什么？” “不着急，以后再说吧，”长相特异却偏偏属于科技侧的白发医师弯起了那双银色的眸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阻且长啊，预言之子。” “——预言之子？” 艾尔文斯这一下顿时无法维持镇定，“哪里的预言？是在说什么？” 苏子斐举起一根手指摇了一摇，他手上戴着白色的手套，但手指却依旧显得纤细，“不能说。你看剧还知道不能提前剧透呢。” 艾尔文斯：“？？？” 差点没给噎死。 『有你这么写书的吗作者？』 『虽然对预言什么的遮遮掩掩拖着不透是正常操作，但这一波「不能剧透」未免也太直白了，刚刚就说过这样的词是会让读者一秒出戏的！』 艾尔文斯气得官方吐槽某个又搞骚操作的作者，但这边苏子斐不愿意说又总不能追着问，只好告了辞向外走。 白发的医师坐在那里，举手托着下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又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你的爱人呢？” 艾尔文斯：“？！？！？” 他岂止是无法淡定，猛地一下就又转了回来，“我的爱人？” “你的爱人嘛，就是预言里所提到的，你的另一半啦。” 艾尔文斯：“……” 什么叫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我问你是谁。” 苏子斐又将手指摇了一摇，“这个嘛，也不能剧透哦。” 艾尔文斯：“…………” 某个虚假的主角这次决定不再顺应并不存在的作者安排，要与烂大街的剧情套路坚决抗争！他大步走回到他面前，啪地一声按住了桌子，“不行，你必须和我说！” “……哈？”苏子斐拿起了一支笔，漫不在意地在指尖滴溜溜转了几圈，“可是就算我不说你也不能打我。” 艾尔文斯：“？？？” 世间竟有如此欠打之人！再这么搞下去你是真的会挨打的我跟你说！ 当然了他也只是想想而已，人家毕竟刚刚才帮了他的忙并且没有拿到报酬……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我退一步问，这个人是男性，还是女性？” 苏子斐一脸冷漠不为所动：“如果我回答一个问题，后续就会又多出许多问题，好让你用排除法一步步缩小范围从而获得确定的结果。” “我发誓我只问这一个问题！”艾尔文斯举起了手，“就这一个，快告诉我。” “哈哈！”苏子斐把手里的笔往桌子上一丢，“没用，我一个问题也不会回答你的。” 艾尔文斯：“？？？？？” 看着银眼的医师那白色的发尾在空气里得意地晃，他惊呆了。 怎么可以这么欠打……这也太太太欠打了！ 好的，帮他忙的恩情没了——以后有了机会，他一定要锤这货！ 又一番争执无果之后，艾尔文斯气鼓鼓地回到了宿舍。 现在还是训练时间，宿舍里没有人，很适合召唤他的金手指老爷爷，顺便和他吐槽一下欠打到没边儿的某人，只可惜吃饱喝足的魅魔又挂出了升级勿扰的牌子…… 艾尔文斯蔫巴巴爬上了床。 算了，睡觉好了。 但是，他根本就睡不着——抓心挠肺的能睡得着就怪了，所以说他的爱人到！底！是！谁啊！！ ……为什么会有说话只说一半的人活着，简直了。 在床上辗转翻滚了半天，艾尔文斯心底的疑问又从“他的爱人到底是谁”转到了“苏子斐到底是什么人”上，并认真分析作出推理： 『这家伙又「打脸」又「剧透」的说的都是专业术语，还一副知道真相的样子，再加上颜值还那么高……他不会是作者的小号吧？！』 『作者！喂——到底是不是你？作者？？』 并不存在的作者当然是绝不可能给出回复的，艾尔文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像，毕竟作者开小号到书中世界欺负主角可是大毒，这个作者虽然骚操作似乎很多但整体上还是按套路来的，应该不至于做这种在毒点上疯狂舞蹈让原本就贫寒的订阅量雪上加霜的操作。 但就算排除掉了这一可能，艾尔文斯仍然很烦躁： 『不管，这就是作者的错，要是作者不这么写不就啥事都没有了？』 『就算勉强理解成这是在埋伏笔……特么就没见过埋伏笔能埋这么烂的！』 艾尔文斯在对作者愤怒的抗议中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一觉睡到下午，他总算召唤出了他的金手指老爷爷。 “风时先生！！” 第41章 艾尔文斯一见面就扎到了风时怀里，抱住了他的腰，“啊啊先生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风时：“？！” 他还从没见过他的契主这种样子，要知道他过去被家里那么针对也只是安静隐忍，“怎么了，这是在哪受了委屈？” 一边问着一边抱住了他。实际上因为晋阶后身体发生变化还没稳定下来，他这次提升消耗得不多，目前不怎么饿，但他的契主既然主动喂到嘴里，他也不介意趁机蹭吃一点。 “先生我和你说……” 艾尔文斯对苏子斐的欠打行为进行血泪控诉。 “……？” 风时听完额角缓缓冒出问号，“你该关注的难道不是自己是‘预言之子’吗？” 艾尔文斯顿时噎住：“这个……这个……” 他的内心：『作为套路文的主角，当个「预言之子」难道不是基操，那玩意儿预言就算说得再神神道道，简单总结一下多半也就是未来我要如何打怪升级扩大势力最终走上人生巅峰也许还要烂大街地再拯救一下世界，有什么好关注的？相比之下，当然还是我的cp更重要了。』 风时：“……………”哦。 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的艾尔文斯最终决定放弃治疗：“哎呀不管怎么说总之就是很着急知道答案啦，先生！” “好吧，”风时凝重地点了点头，“其实我也很想知道。” 如果艾尔文斯的爱人是他……那怎么能行？他肯定会被这家伙带得走向堕落的，未来还能不能成为剑圣了？ 而如果艾尔文斯的爱人不是他……也绝对不行！他坚决不能失去这个超好糊弄还长得好看的契主，不然的话他就没办法提升等级，未来就照样当不了剑圣了！ 真难。 “我去找他问问吧。”他建议道。 艾尔文斯：“他肯定不会说的啊！” “他敢不说我就打他。”风时超凶。 “别别别先生！虽然我也很想打他，但是你现在还是最好不要暴露比较好，家里在监视我，今天尤金还逼问我你的事情。” “哦？” 艾尔文斯便又给他讲今天被尤金刁难的事，这些先前还没来得及说。完事把两个医师比较了一下，叹了口气，“唉，还是苏子斐好，不仅给我开了证明，排除了那些会造成损伤的动作省得回头我和杰弗里再提，还给我做了一份营养方案……这么一想就更不能打他了。” “营养方案？”风时好奇，“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艾尔文斯于是点亮终端，把营养手册的页面投影到了空中，“先生您看！还有很多古代的灭绝的材料……” 风时：“！！！” 有这么一份手册真的是太好了，像他这种虚假的精灵，哪知道艾尔文斯都会需要些什么，撑死也就一个银叶果，随着艾尔文斯等级提升单一个银叶果肯定不够，到时候他没准就会因为在这方面知识储备不够而不幸翻车！ “我抄一下我抄一下，”他立刻掏出了小本本，随身携带笔记真的是个好习惯，同时开始使用华丽的词藻对苏子斐大加赞赏，“啊，这个苏医师真的是太厉害了！” “是啊，”艾尔文斯表示赞同，“只是收集了一点血液，就给我量身定制了一套营养方案，难怪他虽然不是法师，但就是级别最高……” “等等！”风时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量身定制！！” 他啪地一声阖上了本子，“艾文，能不能让他也给我量身定制一柄剑啊？” “啊？？？”艾尔文斯顿时懵逼，“先生你说啥？” “就是剑啦！”风时重复了一遍，“你看他是如此犀利，转眼就能给你量身定制一套营养方案，所以应该也能给我量身定制一柄剑……” 艾尔文斯：“………” 什么鬼啊，他的导师脑回路未免也太清奇了吧，虽然都是量身定制，剑和营养方案之间的壁辣——么厚，让一个医师给定制剑，怎么想的啊？ 风时垂着头，绝色的容颜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是如此引人心疼：“我好可怜，剑断了之后，我每天都没事可做，只能吃饱了睡，睡饱了吃……” 艾尔文斯：“？？？” 看他这个表情，年轻的精灵一颗心都快要化了，但这并不影响他内心继续吐槽——您哪可怜了，这是多少人梦想中的生活啊！ 不过现在杰弗里让他们这些f级在体能达标之前不用想别的事，而武器训练是d级才会开的课程，从f到d他又得让导师额外等多久，问问苏子斐确实是个办法，他划动终端屏幕，切到通讯录界面，“这么厉害的医师，也许会有这方面的一些人脉，不过考虑到武器供应商的保密级别，这事也不好说，先生您最好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风时已经抱好了非常大的希望，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发送消息：“嗯嗯嗯。” 苏子斐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他几乎秒回，告诉他可，还附送了一个表格，填好数据注明要求就能一键下单。 “？” 艾尔文斯愣了一下。 也太快了吧，跨行业的事情反应这么快不正常吧？ 风时则飞快地托着他的手点击空中的投影虚屏填起了表，要知道他等这一刻可是已经等了好久了！ “？？” 艾尔文斯再次愣住。 也太熟练了吧，作为古代老爷爷操作智能设备这么熟练真的好吗？ “！！！” 风时感觉到翻车的危机。“因为太着急定制长剑所以我提前很久就已经做好了功课，所以这是非常符合逻辑的！”他连忙说。 艾尔文斯：“……” 好吧，看得出来是很着急了。 片刻之后，风时填完了表格，这个表格相当智能，它自动估算了价格。 看到那一串数字，艾尔文斯深绿的瞳孔瞬间开始剧烈地震。 ——这是什么天文数字！！ 他的金手指老爷爷作为古代人是不可能有现代的钱的，所以这笔钱当然是他来出了，但是他的存款早在当时为了准备召唤阵的魔法耗材就花光了，武者基地这边是积分制度，家族便没有给安排生活费，汉默倒是给他打了一些，关键是这点儿钱够干什么？！ 这定制价格实在是高到借都没法借，也不知道把他卖了能不能把钱凑够，考虑到他是精灵还有王族血脉，所以应该大概可能也许…… 在一旁把他的心理活动听了个一清二楚的风时：“？！？” 看啊，不愧是他的学生！在为了买剑但钱不够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计算把自己卖掉的话能卖多少！ “没事的艾文，不用担心钱的问题，”风时点开了通讯界面，“我这里有不少不错的材料，可以问问能不能用材料抵。” “对诶！”艾尔文斯惊喜，他居然忘掉了他宝藏老爷爷的设定。 风时：“如果不能用材料抵价的话——虽然这是个很小的几率，到时候我们再考虑卖身的问题，一个王族血脉的精灵打包一个剑术精通的魅魔，在这个魔法生物灭绝的时代，应该能够遵循物以稀而贵的原理而卖出一个不错的价格。” 艾尔文斯：“…………”哦。 不对等等，他的导师为什么会知道他正在思考卖身的问题……不对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刚刚在说什么？一个剑术精通的魅魔？？ “先生？” 风时：“！！！” 风时：“……………” 糟了，都是他眼看长剑就要到手太过激动结果一不小心就说溜嘴了。 还是那句话，特么好好一个魅魔，为什么要长一张嘴呢？ 第29章 “先生？先生！” 艾尔文斯探头探脑，追着他问个不停，“刚刚您说什么，什么魅魔？” 风时紧紧闭着嘴巴：“………………” 快脑补快脑补，快用强大的脑补能力拯救他一波！ 就像过去无数次所做的那样。 但艾尔文斯这一次却没有如他所愿展开脑补。他甚至还把他刚刚的话一字一顿地又给重复了一遍：“‘一个王族血脉的精灵，打包一个剑术精通的魅魔’，‘王族血脉的精灵’显然是指我，这个‘剑术精通的魅魔’……” 他移到了他的身前，抓住了他的手，“先生……我知道您的本质已经不是精灵了，难道说……难道说你现在其实成了魅魔吗？” 他的导师神情很不正常，魅紫色的眼眸闪烁不定，一副不小心说漏了嘴结果被抓包的神色。 艾尔文斯的心跳得有点快，而且还变得越来越快。 ……他也不知道他想听到的到底是怎样的答案。 死活躲不过的风时总算是开口了：“艾文，你要知道，我们精灵是高贵的种族，怎么可能因为没钱就去卖身呢？所以说，如果你真的缺钱，确定要去卖身的话，当然要先变成其他的种族！比如魅魔就很适合。” 第42章 艾尔文斯：“？！？” 答案居然是这样的？ 因为缺钱就去卖身，这种风格实在是太魅魔了，艾尔文斯不得不承认导师说得有道理，但是问题紧跟着就又来了——这理由这么说得过去，风时先生慌什么慌呢？ “而且变成魅魔还有一点好处，那就是作为恶魔是不用讲道理的，你在成功把自己卖掉之后，可以卷着钱就跑！”风时进一步解释说明，“问就是活该，谁让你和恶魔做交易呢？你以为你面对的是魔鬼吗？” 艾尔文斯：“………………” 总算是知道他的导师为什么刚刚露出那样的表情了，不用问，这家伙过去肯定这么干过！ 一个高贵的精灵贤者因为缺钱而选择变成魅魔把自己卖掉然后等钱到手卷起来就跑……太骚了太骚了，这样的操作怎么想都太骚了。 “不过先生，恶魔和魔鬼还有什么区别吗？” 成功活了过去的风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耐心地和他科普起来： “当然了，恶魔大多是混乱邪恶，而魔鬼们则多是守序邪恶。 “简单举个例子，如果你和一个恶魔做交易，那么他很有可能在拿到好处之后立刻就撕毁协定，而如果是魔鬼的话，就会严格按照规矩办事。 “不过这里有一点，在和魔鬼做交易的时候要格外注意契约语言的严谨性，绝对不能让他有空子可钻。 “就拿魔鬼最喜欢收取的报酬也就是灵魂来说，如果你答应把灵魂交易给他，就一定要预先说好类似‘只有等你正常死亡之后才可以收取你的灵魂’，不然的话他为你办完了事，立刻就会通过契约收走你的灵魂，不管你死还是没死……当然了在收走灵魂之后一般来说你也就死了。” 艾尔文斯是懵逼的：“……这也很恶劣好吧？和恶魔哪里有区别了？” “当然有了，换作恶魔的话，不管你和他说好没说好，他都会直接收走你的灵魂的，哦，还不一定会帮你办事。” 艾尔文斯：“…………” 彳亍口巴。 “所以说恶魔是恶魔，魔鬼是魔鬼，还有一些诸如吸血鬼啊，食尸鬼啊，软泥怪啊之类无法归入两者之间的邪恶生物，可以放在一起统称邪魔。”风时总结说，努力延长课时，好让艾尔文斯把之前的事情给忘掉。 “原来是这样，我在这方面了解不多，还以为都是一回事呢，”艾尔文斯点了点头，又把话题给扭了回来，完全没有忘掉，“那先生，你怎么知道我正在想把自己给卖掉的事？” “因为我也在想把自己给卖掉的事啊。”风时说道，非常理直气壮，毕竟他过去是真想过。 艾尔文斯：“……” 实锤了，这绝对是亲导师。 不过会这么想也正常，毕竟不同于他只是想想，这家伙过去是真的这么干过，还变成魅魔，“那你为什么要把我也打包一起卖！” “当、当然是因为这样可以得钱更多一点。” “我不要面子的吗，你为什么不把我也变成魅魔？” “咳……这是因为你的身体目前处于不稳定状态还是不要胡乱变形的好，万一变成魅魔后变不回来了怎么办，没事的，到时候你可以甩锅说自己不知情全都是被恶魔给蛊惑了。” 艾尔文斯：“…………” 虽然无法反驳但是还是好气哦。 而完全摆脱翻车危机的风时现在想着想着已经开始激动起来，“用材料抵价的话又得额外消耗材料，多出来的材料都够我多铸几柄剑了……而且艾文，你不是也很缺钱吗？要不我们两个真的这么操作一波好了，这个时代的人是如此之菜，我们卷钱逃跑一定会很顺利的！来，我问一下苏子斐有没有渠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通过投影软键盘打起字来，给苏子斐发消息。 “？！”艾尔文斯瞪大了眼睛，“不行先生，绝对不行！” 他一把抓住了风时的手。 然后往输入框里看了一眼，那里已经打好了一长串的话——就差那么一丝丝儿，风时就把消息发送出去了！ 而且这还是用的他的帐号，站在苏子斐视角，看到的就是他主动提出说要卖身……只是想想艾尔文斯就社会性死亡了，“先生！！”他怨念道，“你打字为什么那么快啊！” “当然是因为我切换到了舞匕输入法，”风时一脸骄傲，“就像匕首是攻速最快的近战武器，舞匕输入法在输入的速度与准确率方面，有着其他的输入法都难以企及的优势。” “……您作为古代人，为什么会用舞匕输入法？”艾尔文斯扫了眼屏幕居然还真是，舞匕输入法是一位伟大的法师所发明的一种古通用语输入法，同时具备极高的输入效率与极高的学习门槛，一般只有有特殊需求的人才会学，他都不会，他的金手指老爷爷怎么会？ “我还可以一秒钟学会乌斯卡语呢，”风时之前已经经历了一次类似的翻车，当下淡定地又把当时拿出的解释又给搬了出来，“这也是你的导师所能做到的许多事里非常微不足道的一件。” 艾尔文斯：“…………” 女子口巴。 “来嘛，艾文，来嘛！” 风时一只手被他抓着不放，于是便把另只手迈过来努力想敲发送键，作为合格的爱剑人士绝对不会轻易放弃搞钱的想法： “如果你有道德方面考虑的话，我们可以提前和买主说好我们只提供剑术以及精灵语方面的教学服务，当然了考虑到我们过分逆天的颜值，买主肯定会产生其他方面的想法，到时候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都是买方违约在先所以我们才会跑路……” “……先生您到底这么搞过几遍啊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啊总之就是不行！” 他和风时争抢通讯终端，两个人在床上翻来滚去，以至于床板都发出了不堪承受的吱哑声响，直到终端突然叮咚响了一声，是收到新消息的提示音。 两人停下动作，坐了起来。艾尔文斯看了一眼投屏，脸当时就绿了：“先生！！！” 消息是苏子斐发送过来的，是一长串的“？？？？？”，因为在这条消息上面，就是[艾尔文斯]询问他有没有卖身渠道的话……显然，刚刚打闹的时候一不小心就碰到发送键了！ 空气。突然。沉默。 而更可怕的是，这沉默还是单方面的。 [苏子斐]：卖身？？你要卖身？？？ [苏子斐]：嗯，定制武器确实需要一笔不菲的资金，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我这边的确有渠道，而且你还可以选择直接卖给我。 [苏子斐]：作为优秀的医师我可以说是非常有钱了，开出的价格一定能够让你满意！ [苏子斐]：而且我已婚你也有爱人（虽然我不会告诉你到底是谁^_^），所以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只是进行一些人体实验而已。 [苏子斐]：更严谨地说是精灵体实验，还是作为预言之子的转化过程中的精灵…… [苏子斐]：嘶哈嘶哈 【[苏子斐]撤回了一条消息。】 [苏子斐]：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刚刚那条消息是我的猫发的。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说起来你可能也不信，刚刚那条消息也是我的猫发的。 [苏子斐]：哇哦，你们宿舍里居然还可以养能一字不错打出来那么长一句话的猫的？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气得一把将他的导师给摁在了床上，“先生，你看看你！！” 淡金色的长发落进了他的脖颈里，在阴影分明的锁骨上打成了卷。 现在的风时不是很饿，不很饿的魅魔是理智的魅魔，所以他有那么一点点的惊慌，暗银色的眼睫因而垂敛下来，闪过了一抹低调的华光。 他轻声：“嘤。” 情绪像是突然间就消失不见了，艾尔文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他对导师的冒犯，手忙脚乱地撤回了身，好让他坐起来。 风时于是坐起来，艾尔文斯艰难地给苏子斐发消息抹过去了要卖身的事（后者对此实在是遗憾极了），然后开始谈长剑定制的具体价格。 其实武器定制最贵的也就是材料，风时所选的材料在当今时代都是非常稀有的贵金属，在由他自己来提供的情况下，加工费顿时变得友好了很多……而且他甚至还可以选择多铸几柄！ “你什么时候方便，”艾尔文斯在风时的授意之下问道，“我好把材料给送过去？” [苏子斐]：随时可以。 “那我们这就去吧，艾文！” 艾尔文斯于是又回了一趟医疗区。风时跟在中转位面，在合适的时候伪装成魔法效果，把各种铸造材料给掏了出来。 白发的医师小小地惊讶了一下，“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些材料？” “这个不能剧透，”艾尔文斯微微偏过了头，双手环起在胸前，“你不告诉我我的爱人是谁，我也不告诉你这些材料源自哪里。” 第43章 苏子斐拿起一块流转着玄色光泽的锻块微微沉吟，像是在衡量它的价值，“如果我告诉你呢？” 艾尔文斯的呼吸短暂地停顿，下意识往风时悬浮的方向看了一眼。 最终还是强颜欢笑：“哈哈！没用，就算你告诉我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苏子斐：“…………” “好吧，我们的顾客当然有权利保守一些小秘密，”他同样强颜欢笑（……那应该是强颜欢笑吧，艾尔文斯如是想道），“这些材料的品质都很不错，铸完五柄单手长剑之后的剩余来支付铸造的费用也是绰绰有余的。这里还有一件事情需要确认一下，你真的不打算为这批长剑铭刻任何花纹吗？这是一项免费服务哦。” 艾尔文斯切换到心灵链接频道：“先生？” “花纹有什么用，”风时对此不屑一顾，“难道还能让我的剑变得更快吗？” ……小心心难道能让你的剑变得更快吗，你不还是挂着？艾尔文斯腹诽。就像大部分精灵一样，他也喜欢风格精致的事物，觉得花纹什么的还是要有的，免费的不刻白不刻，“刚刚忘了选这一项了，都有什么花纹，能让我看看吗？” 苏子斐于是起身，把光脑的屏幕让给了他。和半透明的投影虚屏不同，光脑屏幕有着鲜艳的色彩，同时对于订单表格的高级功能，也有更好的支持，他甚至可以在表格一侧并排打开的窗口看到根据风时所提供的各项数据而自动生成的长剑立体模型。 造型优美但却过分朴素的一柄单手长剑，单侧的剑刃流转着幽冷的光色。 “这里预设了许多常见的铭纹样式，”苏子斐将一个下拉式的复选框指了指，“当然了你也可以自行设计。职业纹章，家徽，签名，格言，什么都可以。” 预设铭纹绝大部分都很漂亮，非常适合铭刻在武器上。艾尔文斯在风时“不要浪费时间做这些有的没的”“赶紧把订单给我确认了”“铭纹又不会影响我出剑的速度”的逼逼声中，努力从数都数不清的铭纹中寻找桃心形状或带有桃心元素的。 他觉得导师应该喜欢。 风时的逼逼声突然停止了。 “那个，”他说道，“我要那个。” “哪个啊先生？” “你把光标停在那里别动。然后左数第五个。” 艾尔文斯数到第五个。 锋锐冰冷刃尖向下的长剑，金属质感的边缘环绕有神秘符文的盾牌，下方是授带，上方是金冠，作为底层背景的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这是……！！” 被乌斯卡人设定为最高风险等级、但凡在哪里出现被监控设备成功识别，就会触发警报直接派人对相关人员进行逮捕的禁忌图案—— 战争与胜利之神的圣徽。 “先生，难道您信仰战争之神吗？” “……啊，这是战争之神的标志呀，我只是看着有点熟悉，”风时说道，但语气却不容违抗，“就要这个。” “好的，要这个。”艾尔文斯点了一下，“不过我们有五柄剑呢，其他的……” “都要这个。” “先生！留一柄剑刻心心嘛，你这么喜欢小心心。” “不听，”风时一脸冷漠，“你见哪个剑士拿刻着小心心的剑去砍人？” 艾尔文斯：“……” 要是旁边没人，他能缠着他撒半天的娇，并严肃向他科普“心心越粉砍人越狠”的理论。只可惜有，苏子斐就背着手站在一旁看着，他总不好在这里纠结太久。 艾尔文斯委屈地点了战神圣徽，把订单给提交了。 “其实不用纠结，他们可以铭刻不止一个图案的。”苏子斐温馨地提醒说。 错失小心心的艾尔文斯一点儿也不觉得温馨：“……你为什么在我把订单提交上去之后才提醒？？” 苏子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弯起了他那双银色的眼睛。 艾尔文斯：“…………” 哦天哪，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欠打的人呢？？ 他又咨询苏子斐了一些相关的问题，比如什么时候能收到成品长剑，后者告诉他这大概需要一两个星期不等，随后再一次满怀期待地提出：“艾尔文斯，你真的不愿意把自己……” “不卖！！” 艾尔文斯愤怒地离开了他的工作间。 白发的医师坐回到椅子上，目光转向斜上方的一团空气，脸上显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就在刚刚，对力场的即时监测显示，那里有着奇特的魔力波动。 不过，他很快便又把目光收了回来，拿起了工作台上如冰霜般剔透的一颗魔晶。 “很好的材料……我真是越来越热爱这个世界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环绕在他身周的虚屏一行行字符在流淌。 就像是对他话语的回应。 …… 艾尔文斯直到回到宿舍都没能平静下心情：“哎呀，我还是好想知道，我的爱人到底是谁啊。先生，既然许多事情对你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那你能不能用魔法……” 风时：“哈哈哈哈哈！！好开心好开心，再过几天我就能拿到我的剑啦！” 艾尔文斯：“………” 坏导师，根本就没听。 但下一秒，他的导师就突然转身，捧起了他的脸，用力亲了一口。 “谢谢你艾文，我的爱情回来了。” 艾尔文斯：“？！？” 实在是太过猝不及防。银发的美人只是亲了亲他脸颊靠近颧骨的位置，一触即分的短促的吻，但他的脸颊依旧瞬间通红。 不只是因为这个吻。更是因为他的话。他说他，的爱情…… “因为很容易引起误解所以这里有必要说明一下这里爱情是指我的剑啦。” 艾尔文斯：“………………” 哦。 你的剑这还没到手呢好吗？？ “话说艾文，”风时坐在他的床沿，修长小腿垂在空中悠闲摇晃，“你是不是应该送我回去了呀？” 艾尔文斯没有说话。 他的内心：『用完我就丢！！』 风时：“？” 虽然他对此的看法是“我们难道不是互相用完就丢的铁工具人关系吗”，但想想还是觉得他作为弱势的契约生物一方在这时应该掩饰一下，于是便揽住了契主的肩膀，另只手从旁边过来，掌心向上，慢慢抬起了他的下巴。 紫罗兰色的眸子微敛，探寻的目光循着他那沟壑分明的美人筋滑进领口不断向下，“不过在离开之前，你身上还疼吗，要不要我来帮你按按呀？” 温热的湿润的幽幽香气扑洒在尖尖的耳廓，年轻的精灵猛地打了一个颤栗。 “不不不不用了先生，他们马上训练就结束了，到时候会有人回宿舍！”他混乱地说，“那个……我还是先趁着没人洗一下澡……” “好的呢。” 他的导师随着请回的咒语而消失不见了。艾尔文斯揉了揉刚刚对向他那侧的耳朵，还有颧骨。 那饱满双唇的香与软依旧在那里残留着。 他跳下了床。 不管了。去他的什么见鬼的预言。 ——他就要让导师成为他的爱人！ 对此他非常地具有信心： 『哼，不管这本书是不是耽美文我现在都已经凭一己之力把它给改成了耽美文！就算我原定的cp不是风时先生，只要我突破万难和他在一起，作者也就只能这么写了。』 『——这就是常见的「书中人物产生了自己的想法然后脱离了掌控」。』 『科科！』 第30章 当训练结束，确实有很多学员回来了——更确切地说是基本上都回来了，晚上有很长的自由时间，先洗个澡清清爽爽的，后续干什么都舒服。 “喂，千山千原，还有亚瑟，今晚我请你们吃饭！”艾尔文斯说道，“谢谢你们今早帮我说话，还因为这个被杰弗里给罚了跑圈。” “没什么，不就是多跑几圈嘛，杰弗里还额外给我们加了几分，显然他那会儿知道是真把你给弄伤了，”千山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所以还是我请吧！你一天没去训练，能有几个积分。” “还好，”艾尔文斯说道，“苏医师给我发了伤补来着。” “那可是伤补，”亚瑟在另边同情地说，“作为骑士要关爱同伴，所以还是我来请你吃饭，你还能去餐厅吗？要不要我们帮忙带回来？不要不好意思，花不了几个积分的，我注意到你总是吃蘑菇……你们精灵都这么喜欢吃蘑菇吗？” “我和妈妈是这个样子的，”艾尔文斯说，“那些过于油腻的东西我们吃不了。” 乔恩坐在下铺默默地换衣服，听到他的话，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把t恤往头上套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让我请让我请，都别跟我抢！”他大声说，“都是温斯顿，他受伤了，你们各种关心，我们却在一旁看着，这能说得过去？我们不要面子的？” 第44章 “是啊是啊！”安塞尔大声表示赞同，然后身体力行地证明了他确实是不要面子的，“那啥，你们谁可不可以也顺便救济一下我？魔鬼杰弗里，不就是没坚持完全程吗，他一分都不发给我也就算了，居然还扣我之前的分！……呜呜呜我不想再喝营养液了。” 众人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我错了，”安塞尔痛苦地捂住了脸，重重地向床上倒了下去，“我应该在魔鬼和变态之间选择变态的。” 于是这天的晚饭便是艾尔文斯坐在餐厅的椅子上，面前摆满了不同的人买来的薄饼、蘑菇、饺子与浓汤……尽管他一再表示不用了。 安塞尔因为努力地起到了按着他好让他老实待着等他们取餐过来的作用，也得到了答谢，是好几瓶尽管有着不同口味但却存在着非常难喝的共性的营养液，“这是我们细心为你挑选的，你可以每顿一个口味，以长久保留新鲜感，”坚守骑士美德的亚瑟依然是如此地温柔而又体贴，“希望你能喜欢。” 安塞尔无语凝噎：“………………” 他一点也不喜欢！！ 次日艾尔文斯的休假结束，继续接受训练。不过他注意着要休息，早操便没有特意去追第一梯队，而是慢速跑完了全程，从杰弗里那里得到了两分。 “说好的陪我一起拿一分呢！！”安塞尔双手扶着膝盖，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怨念地对他进行谴责。 “我们只是说好了一起跑，但是你跑着跑着就落到后面去了，”艾尔文斯指出，“难道你不应该加把劲追上我吗？毕竟我伤才好。” 安塞尔：“……别骂了别骂了，孩子知道自己菜了！” 到了白天的正式训练，一些对精灵不友好、或是强度太高的项目，艾尔文斯便没有去做，而是站在原地等着，到下一个能做的项目再跟上。 杰弗里对此没说什么，只是额外多看了他几眼。艾尔文斯便觉得应该没什么事，直到进行到需要分组训练的项目。 杰弗里：“那个精灵！你去女生那组！” 艾尔文斯愣了一下：“啊？” “去女生那组！”杰弗里不容抗拒地又重复了一遍，现在学员们还没有接触超凡领域，男性与女性的体能是有区别的，对女性学员的要求因而会比男性学员低些，“别在男生这边拖进度！” “……” 艾尔文斯承认他这么安排是有道理的，但是跟女生一起训练什么的未免也太不好意思了。他尴尬地走去，动作有点犹疑。 刺耳的口哨声在他背后响了起来，随后是嘲讽的声音： “拖拖拉拉的干什么啊，基佬精灵？” “还不快去，都是要给男人压的，你跟女的又有什么区别了？” 不用说，是以多伦为首的克莱夫们发出来的，但后面跟着来自更多人的哄笑声。 “有必要说明一下，我是1，”艾尔文斯在队伍的末尾站好，“另外，请尊重女性。” “哈？？你是1？？？”多伦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长成那样，还没一练就受伤，别人碰你一下就嚷嚷跟被占了多大便宜似的，你跟我说你是1？” 周围的笑声也随之变得更大，“是啊是啊，”有人表示赞同，他并不是克莱夫，“一看就是受好吗。” 艾尔文斯不打算和他们再继续这个话题。但女生队伍里，身材高挑热辣，有着一头烈焰般红色长发的萝西娅怀特喀喀两声活动了一下手指，高高举起，勾了一勾，向男生队伍方向做了一个充满暗示的手势，“哟，你们还真是懂啊，那今天训练结束，姐姐让你们体验一下女攻的特殊服务？” 一群男生的嬉笑顿时在脸上凝固。 “非常抱歉，女士们，还有艾文，”金发的亚瑟兰克斯特躬了躬身，“我们没能阻止这些无礼之徒。” 随后空气安静下来。 “怎么，不说了？”杰弗里冷笑道，“克莱夫！还有刚刚那些跟着笑的，等训练结束之后，三十圈！” “？！”多伦瞪大了眼睛，“我们说的是实话——” 杰弗里：“每个人再多加二十圈！” 多伦顿时不敢嗦话，其它人也跟着凛若寒蝉。被罚了跑圈的人向他投来愤慨的目光。 “好了，”有着魔鬼之名的教官拍了拍手，“我们继续训练！” 下午的训练，杰弗里改变了各个项目进行的顺序，艾尔文斯跟做了几个，惊讶地发现，这些都是他所能做的项目，所以说杰弗里是打算让他一口把他能做的都跟着众人做完？ “做一个歇一个，屁用没有！”杰弗里说。 艾尔文斯于是愉快地跟着做完了（虽然和女生一起训练的时候尴尬多过了愉快），这岂不是意味着，等他把能做的项目做完，就可以提前回去，召唤他的金手指老爷爷了？ 今天风时早早地就摘下了勿扰牌子。艾尔文斯可是已经馋他馋好久了。 但他结束后向杰弗里提出回去的申请时，后者却瞪大了眼睛，脸上不带一点掩饰地写满了“什么我让你把训练项目一气做完就已经够照顾你了你居然还想提前回去？！”，大声吼道：“不行！” “那我留在这里干什么啊？” “你想干什么干什么，自己找项目练去，总之就是不准早退！”杰弗里双手环胸，训斥道，“大家都在训练，你回去躺宿舍？像话？？” 艾尔文斯：“……那好吧。” 他只好坐在一边等着。无聊之下，便联系起他的金手指老爷爷。 因为身体状态趋于稳定一觉睡过去又把能量给消耗完了的某个魅魔：“艾文，艾文，你今天什么时候召唤我呀？” 总不能在训练场上召唤他的艾尔文斯：“…………” 更想回去了！！ 别人都在训练，只有他在一旁坐着，于是无可避免地就又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尽管他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但却依旧感到不适，毕竟那些目光很多并不友善。 “这就是法师世家吗，慕了慕了，要是我也有一个白魔法师叔叔在基地工作就好了，不想训练了就去开假条，光明正大偷懒。” “呵呵，我向女生们道歉！刚刚确实不该拿这个母零和你们类比的，女生们可没在一边坐着。” 有些学员在分散练习的时候，趁着教官离得远超小声议论，说话很是难听。他们上午训练结束后被罚跑50圈，很多人饭都没能吃上，现在腿都是软的，训练量还大，实在是难捱极了。 艾尔文斯站起身来。 “我靠。他不会听见了吧？” “不好说，你看他耳朵……据说精灵的听力都很灵敏。” “他向杰弗里走过去了！不会吧，这是要去告状？” “？？？他是小学生吗还向老师告状？妈的死基佬……” 艾尔文斯停步在了杰弗里面前。 “教官，”他开口，“我要继续训练。” “那你可要想好了！”杰弗里挑了挑眉，大声说道，“你再训练过度把自己给弄伤了，我可不会给你批假！” 艾尔文斯：“当然了，我不会和他们训练同样的项目。” “行！”有魔鬼之名的一星等战士教官点了点头，看向他的目光难得地充满了赞许与欣赏，“你根据身体情况，自己安排训练吧。” “谢谢教官。” 艾尔文斯往回走。 “哈哈哈哈哈哈小基佬坐不住啦。” “强撑着训练真的好吗……这明天还能下得来床嘛？” “起不来就让法师叔叔开个证明呗，怕啥。” “没准人家就喜欢这一口的，我听说他们那圈里玩儿可花了……” 确定他选择自虐式的继续训练，而非向教官告状，小声议论的人顿时更嚣张了。 一句句饱含恶意的揶揄飘进他的耳朵。 “喂！艾文！”千山满脸震惊，用手做喇叭大声喊话，“你干嘛又训练，怎么不好好歇着呀！” “没事的，”艾尔文斯回头向他笑了一笑，走向越来越远的方向，“我去找个地方练习一下魔法。” 不同于法师释放法术往往需要繁琐的流程，术士施法只需要以纯净的意志力进行引导。在得知这一点后艾尔文斯就多次试着练习，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内心总是忧虑“会不会弄出太大的动静”影响了意志力的凝聚，始终没能弄出什么名堂。 不过现在，他可以放手试试了。 感知体内的自然之力。引导它。释放它…… 魔力之风开始涌动，摆在不远处架子上的健身球摇晃着腾空而起。 他凝聚精神。尝试让它们环绕在他身周盘旋飞舞，然后再依次落到地上。 他做到了。 很好。艾尔文斯想。那么现在，他可以加强一下魔力。每次都是风卷，未免有些无趣。 明确，感知，与放大情绪…… 多伦突然捂住了嘴巴。 第45章 有什么东西全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的嘴巴里，软软的，又滑滑的，带着一种说不清是什么的总之有点让他头皮发麻的味道，还不停地蠕动，似乎是想要往外……钻？ 他愣了一秒，然后方才意识到，傻傻地捂嘴巴是在干什么，他该做的难道不是赶紧的把那玩意儿给吐出去！？ 一个亮黑颜色的口水球……咳，团成一团的鼻涕虫啪地一声落到了地上。训练馆里的地面上铺着厚厚的一层泡沫，鼻涕虫向上弹了两弹，发出多汁的声响。 “克莱夫！”杰弗里大吼道，“训练时候不准偷吃鼻涕虫！” 多伦一脸懵逼：“……” 谁他妈会偷吃鼻涕虫啊还是训练的时候？！ 杰弗里吼完也懵逼了，心说这鼻涕虫到底是哪儿来的啊训练馆卫生明明打扫过啊，而后便看见越来越多的学员也跟着露出古怪又扭曲的神情，先是捂住了嘴巴，然后像是想到了些什么似的，又赶紧的把嘴巴放开。 然后也纷纷开始吐鼻涕虫。 多伦现在开始吐第二条、第三条……第n条鼻涕虫，其它人也都是这样，一条又一条地吐，一时间满地都是鼻涕虫乱爬乱蹦。 杰弗里：“……？？？” 他的目光把学员们扫过，注意到这些狂吐鼻涕虫的没有一个女生。而男生们也不是每个人都在吐，像千山，亚瑟，还有那些老实听话的都没事，如今在吐鼻涕虫的，与上午被他罚了跑圈的人高度重合…… “艾尔文斯！”他厉喝，“是不是你干的？！” 站在很远的地方认真研究魔法的艾尔文斯转过头来：“啊？？？” 看到这边满地的鼻涕虫，以及脸色扭曲疯狂吐鼻涕虫的多伦等，他的唇角抽搐了一下，同样很懵逼，“咳，虽然我对他们确实有点意见，但随便练习一下魔法就会让他们吐鼻涕虫也是我没想到的，这个应该是因为术士魔法的高随机性……” 他说的是实话。因为他此刻的内心是这样的：『作者你怎么可以让他们吐鼻涕虫啊作者？我记得有一个经典魔幻作品里也有吐鼻涕虫的桥段你这样很容易被挂抄袭的！还是说你是打算用这样的小彩蛋向那部作品致敬吗？……哦我的天哪谁会拿鼻涕虫来致敬啊这也太恶心了快快快换一个换一个。』 鼻涕虫果然被换掉了。多伦等人神情大变，然后纷纷开始吐癞虾蟆！ 艾尔文斯：“诶？” 杰弗里：“……嗯？” 吐得停不下来的多伦们：“呕——？？” 稀里糊涂就被吐出来的虾蟆们：“……呱？？？” 逐渐从懵逼状态中反应过来的围观群众们：“噗哈哈哈哈哈哈！！” “停下！”杰弗里黑着脸大吼，“什么都不准吐！把你的魔法给停下，听见没有？” “好诶好诶！”艾尔文斯答应得是如此之乖，但下一秒，多伦等人便先先后后离地而起，在空中自由飞翔了起来。 杰弗里：“？？？” “啊……这个魔法什么的，是真的很难控制，”艾尔文斯举起手，做了一个向下按的手势，多伦等人顿时飞得更高了，“哎呀。” 一边飞得更高一边还不停吐着虾蟆，一只只虾蟆从天而降，简直就像是下雨一样，“呱！”“孤寡孤寡——” “艾尔文斯我*你&#@!$……” 多伦一边吐着虾蟆一边破口大骂。不过其它人的心理素质就没他这么好了，他们过往何曾有过这样的体验，“温斯顿！我向你道歉，你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恐高啊啊啊啊啊！” 艾尔文斯试着用手势引导魔力。于是空中飞人们便开始随着他的手势上上下下，一时间竟获得了过山车一般的极致体验，“呜啊啊啊啊啊！！” 虾蟆们也跟着在坐过山车：“咕呱呱呱呱呱！！” “过分了啊，尖耳朵！”杰弗里黑着脸大声说道，“他们已经跑了50圈，你还想干什么？也想留下来跑圈？？” “温斯顿，我错了！”一个小个子的学员眼泪鼻涕和着抱着他脸上的虾蟆一起在空中狂甩，“放我下来，我是母零行了吧？我是母零！” 杰弗里愣了一下。实不相瞒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骂人用词。 “报告教官，”一个亚麻色短发的女生举起手，“他们刚刚在小声地议论艾尔文斯同学，说得特别猥琐特别难听。” 杰弗里不再说话，看着一群人又上上下下飞了一会儿。 “可以了吧，精灵？”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停不下来，”艾尔文斯尴尬道，“真的停不下来了。” 杰弗里：“……” 那敢情刚才是假的咯。 他琢磨这种情况要怎么办，这显然是持续引导式的施法，所以说……应该试试战吼？ 只可惜，某个虽然不明真相但却关爱契主的魅魔非常熟练地通过心灵锁链把他的战吼带来的精神冲击给防御了……这里有必要说明一下的是，因为没有从那道精神攻击感知到恶意，他也就没有反手鞭挞回去，不然的话他就又要和杰弗里说对不起了。 杰弗里：“……？！” 超大声地嗷了一嗓子结果完完全全无事发生，而他还保持着战吼的释放动作，看起来一幅很蠢的样子，还站在地面上（同时不断躲避着虾蟆）的学员们表情都变得古怪了起来，努力憋住不笑出声。 精神冲击没有用，那就只能通过物理方式来打断了，杰弗里的身影就像是劲箭离开了弓弦，向艾尔文斯激射而去，正是战士的突进技能。 “卧槽，教官！”乔恩和安塞尔看出了他的意图，同时大叫起来，“别啊，教官！” 一边叫喊一边惊慌失措地扑过去想要把杰弗里给拉住，当然了由于太菜的缘故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两人先后因为踩到了鼻涕虫而滑倒在了地上。 千原像是一道黑色的风从旁边卷了过去，但是也追不上杰弗里作为正式战士所使用的超凡战技。亚瑟把叉手舞脚的安塞尔给拉了起来，“我想，杰弗里教官出手是知道轻重的。”他安慰道。 “关键是艾尔文斯不知道啊！！”安塞尔急得直跺jio。 亚瑟：“……啊？？？” “那家伙要是被刺激得完全失控可就完了！”乔恩一边向杰弗里大喊一边艰难地爬起来（千山本来想拉他的但是看到他一身黏液于是又嫌弃地退回去了），绝望地道，“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不祥的预感成真了。 杰弗里没有听他的话。他的超高速接近与一贯的魔鬼之名让艾尔文斯下意识作出了危险的判断，魔力激荡之下，淡金色的长发猛地向后飞扬了起来，同时炽亮的幽绿光芒侵占了他的双眼。 一个短暂的瞬间。杰弗里的手刀即将劈到他后颈的那个瞬间，艾尔文斯的身形全然消失，下一刻，又在训练场正中央的半空中出现。 他悬浮在那里，长发猎猎地飞起，两边唇角共同向上拉起疯狂的笑意。汹涌的魔力之风变得迅疾，被挟裹在其中的多伦们飞行的速度几乎上翻了一倍，认错声讨饶声威胁声哇哇大哭声3d立体环绕着整个训练场地。 杰弗里猛吸一口凉气。 其实因为是室内的缘故，艾尔文斯悬浮得也不算是特别高，如果使用战技的话还是很容易就可以打到，但素有魔鬼之名的教官想了一想，最终还是选择拉响了警报。 负责安全方面的超凡者们倾刻间便出现在了训练场地里，然后看着满天乱飞的学员与满地乱蹦的虾蟆都惊呆了，“发生了什么啊变成这样？” “咳，这个精灵同学在练习魔法，同时又和其它的学员有一些矛盾……结果就是这样了，”杰弗里简单解释了一下，又说，“他现在身体正处于从人类向精灵的转化阶段，苏医师说什么活跃介质什么不稳定，你们看该怎么办，最好别让他受伤，另外说一句，精神冲击好像对他没效果。” “嗯嗯嗯！”安塞尔补充说明，“我们温斯顿家那个二星变态精神法师的法术都对他没用。” “啊，你是在说吉尔曼吗？”胸前挂着骑士徽章的男人立刻点了点头，“我之前好像听桑里斯说过……” “什么什么？”其它的超凡者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吉尔曼是个变态？” 二星骑士：“嗐，我跟你们说——” 杰弗里：“……你们这样真的好吗一个个的不是来救人的吗！” “急什么急什么，”一个身材娇小的女性潜行者闲闲散散地抛了抛手里的粒子鸣振匕首，“多难得啊，才f级的学员就可以体验到魔法！而且你看他们不是在空中飞得很开心嘛？” 空中飞人们发出开心的声音：“救救我们！”“快救我们下来呜呜呜呜呜……” 杰弗里：“…………” “精灵喂！活的精灵！”黑色卷发的游侠看着艾尔文斯满脸兴奋，抬手摸了摸斜背在肩后的长弓，“回头我要预订他当弟子，你们都别和我抢。” 第46章 “省省吧，”潜行者小姐摊了摊手，匕首已是不知道去了哪里，“他连最简单的入门靶都射不中！你是没听说过？” “哈？我刚出外勤回来来着，这么菜，不是吧……等！他这么菜为什么还要当武者啊？又不是不会魔法。” “温斯顿家那边是说……” 超凡者们站成一堆快乐聊天顺便围观精灵魔法，某位潜行者女士甚至连瓜子都掏出来了，也不知道她穿着一套严密贴合的紧身作战服，这包瓜子之前是在哪儿藏着。 “行吧行吧，”杰弗里说，“你们这是打算等他把魔力耗尽了？” “不然呢？你又不让我们动他，”潜行者扬扬手丢掉一把瓜子壳，“反正我们看着，也出不了什么事。” “应该要不了太长时间，”骑士说，“我不觉得他的魔力会有很多。” “那个，那个！”安塞尔犹犹豫豫地说道，“如果他把魔力全给耗空了就会头疼……很严重的那种。” “哈？？”潜行者皱起了眉，“管他不行不管他也不行这家伙真的好麻烦啊。” “不管他。”骑士说，“年轻人嘛，有点小脾气很正常，但对友方随意使用魔法，总要付出点小小的代价，不是吗？” 安塞尔顿时不敢嗦发。杰弗里低头划动通讯终端。 “杰弗里？” “我预先通知一下医疗那边。” 医疗区的人很快来了，带队的是尤金温斯顿。 “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不阻止他？”电梯门一开他就怒喊，“你们战技呢？快把他给打下来！” “啊？”游侠偏过头看了看他，“刚刚杰弗里不是说，他身体现在不稳定……” “能有什么事！”尤金说道，“这么多的人在天上飞！万一哪里再磕着碰着……哦！还不停地在吐虾蟆！” 他念出一串咒语，高举的银制法杖释放出明净的光辉，多伦们不再吐虾蟆，满场乱蹦的虾蟆鼻涕虫以及一滩滩黏液也都被净化掉了。 但紧跟着便发生了更可怕的事—— 里面几个因为飞行体验过差而晕头晕脑的学员，因为没有虾蟆占据嘴巴，所以现在都开始吐肚子里的东西了！ 学员们一顿尖叫，到处乱躲，就连超凡者们也无法继续保持淡定，他们能够看得出虾蟆虽然恶心但其实只是能量的凝结，呕吐物却是如假包换的真呕吐物，这下雨一样直往下淋谁tm顶得住啊？！ 尤金赶紧又用清洁脏污的魔法清除呕吐物，另一个医疗法师用范围性的咒语把漫天飞舞的学员们给救了下来，又对他们使用了移除负面状态的法术。 艾尔文斯依旧在空中悬浮，淡金色的长发在身后狂舞。 “打下来！”尤金暴跳如雷，“把他打下来，只管打！我是他叔叔！” 但超凡者却没有一个出手的，而是要么装没听见转看别处，要么便是干脆用迷惑的目光看着他。 尤金愣了一下，懂了，他虽然主修治疗魔法，但好歹也是个二星，不至于连艾尔文斯这种萌新施法者都搞不定，若是真不介意别人动他侄子，与其在这儿跳脚嚷嚷，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他们作为外人怎会知道，之前莲娜夫人都吃了亏，尤金心里是真有点怵。但这次艾尔文斯用的纯粹是自己的魔力，没有水晶供他抽取，再加上之前已经消耗了一会儿……所以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他集中精神，高举法杖，开始吟唱咒语。 但很不幸，这样的站桩读条还没进行到一半，就被人用一把薅走法杖的方式残忍地打断了。 “？？？”尤金转过身，灰色眼睛几乎要烧成灰烬，“苏子斐？！” “之前不是说了吗，”白发的医师把玩着他的法杖，慢悠悠地说，“他的身体是活跃的魔法介质……” “那是你的意见！我没必要同意你的意见！” “你不同意也没用，”苏子斐把法杖拍上一个贴纸式的禁魔符文还给了他，“你又不是首席。” “你……！！” 尤金温斯顿被他给噎得险些没一口血喷出去。 超凡者们纷纷把脸转向一旁以掩饰那无法直视的表情。 “行啊，行！”白魔法师握紧了他被封禁的法杖，手指因过分用力而微微颤抖，“你是首席，你过去阻止他！” “……我为什么要去阻止他？”苏子斐耸了耸肩，“刚刚不是说了嘛，年轻人有点小脾气很正常，但对友方使用魔法，总要付出一些代价？” “……” 这一下尤金直接被给他噎没声了。 但某个专业欠打人士却并不打算就此以自己的胜利来结束这个话题，“不过为了起到更好的打脸效果，我还是去阻止一下好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向艾尔文斯所悬浮的方向走去，“你不会真的觉得，阻止他对于我这个普通人而言是个难点吧？不会吧不会吧？” “苏医师！” 杰弗里疾步追上了他。 “安啦，”苏子斐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他身体是什么状况这里没人比我更清楚，不会对他造成损伤。” “不是！他倒没关系，就让他把魔力耗尽好了，”杰弗里担心，“关键是你……” “我就更不会有事了，”苏子斐说，“你以为我要对他做什么？” 杰弗里愣了一下，“你要做什么？” 苏子斐抬起了头，提高音量，喊了一声：“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对此全无反应。“他听不到的，已经失控了，”杰弗里说，“我战吼都没有用。” “是吗？你是这么吼的吗？” 苏子斐把音量又提高了几分，“艾尔文斯！你想知道你的爱人是谁吗？” 艾尔文斯：“！！！” 充盈在双眸的炽亮光芒迅速黯淡，他的心智转眼恢复了清明，然后意识到自己正在空中，连忙操纵剩余的魔力止住了疾堕的态势，一瞬移动到了苏子斐身前：“是谁！？” “？？？？？” 杰弗里、安全方面的超凡者、医师们，乃至众多学员们无不一脸懵逼。 ——这特么都行？ 一道道景仰的目光里，白发的医师弯起了他那双银色的眼睛。 “哈哈，你在想什么呀？我怎么可能会告诉你啦。” 艾尔文斯：“？？？？？” 此人，怎能，如此，欠打！！ 他没有事。免费体验了漫天飞舞项目的多伦们也没有事。安全部门的超凡者们首先离开了，他们对事情了解不多，并不打算插手杰弗里对学员们内部矛盾的处置。 医务人员们也跟着走了，当然，他与其它学员们都诚恳地向他们道了谢。 尤金没有理会他们的道谢，他拂袖而去，脸上的表情难看到不行，艾尔文斯知道，他原本是打算籍着叔叔的身份把他给大骂一顿的，但由于苏子斐笑眯眯地总在他身边站着，忌惮于这家伙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最终极具求生欲地没有开口。 当然，某位非常欠打的医师给他站台并不是免费的，而是为了寻找机会向他提出这样的问题： “艾文，你看我对你多好呀，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卖身给我吗？这里我要再次强调一遍，作为已婚人士的我不会对你产生任何不该有的想法，只是非常单纯地想要得到一个宝贵的精灵实验体啦！所以考虑一下吧，喂！考虑一下吧？” “不干，拒绝，想都不用想！” 苏子斐遗憾地离开了，训练场里只剩下了教官与他的学员们。多伦与其它的几个空中飞人用悲愤的表情看着他，试图向教官告状。 杰弗里向他瞪了过来，艾尔文斯觉得他大概是要受罚了，但前者只是给他发了比例约在30%的训练积分，凶霸霸地说道：“行了，回去吧！给我记好了，以后不准在公共训练场里使用魔法！” 于是艾尔文斯回去洗了个战斗澡，便开了一间私人训练室。当然了，并不是为了练习魔法，而是为了召唤他的金手指老爷爷。 『这么多的剧情放在书里……恐怕我都有九千字没能见到我的金手指老爷爷了吧？』 『喂！现在这本书已经是耽美文了作者！你让主角的cp下线那么久，读者很容易有意见的我和你说。』 “菲忒普斯-拉特迦奈法！” 银发的魅魔立刻便出现了。 出于对契主殷切的关怀（实际上是对恰饭迫切的需求），一上来就紧紧地抱住了他。 “艾文！刚刚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又进入魔力失控状态了？” 艾尔文斯把头埋在他的肩膀，心里暖暖的，他的导师好关心他哦，“先生，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我不是宣布出柜了嘛！最初的起因就是在公共浴室里和克莱夫们结下了梁子……” 风时一边听他讲，一边对地板使用了清洁术，揽着他并肩坐了下来，“这样，你是因为他们说你是受所以生气吗？” “不是，攻受不就是个偏好问题吗，不存在攻就比受高贵这一说，”艾尔文斯摇头，“主要是他们说的那些话都特别难听……哎呀，我重复一遍都嫌脏您的耳朵。” 第47章 风时于是伸手开始揉他，“那我来帮你洗洗耳朵。” 年轻的精灵双肩战栗起来，被他给揉得几乎要变成流体淌在地上，“先生，先生！” “不揉了不揉了，”风时是如此地温柔体贴，“来吹吹——” 带着醉人香氛的吹息微热，精灵标志性的尖耳朵瑟缩着抖了抖，“先生您也欺负我！！” “……咳，这明明是关心。”风时心虚地说。 艾尔文斯捂着一边耳朵，一个翻身跳了起来，“你再这样我也要来揉你了！” 风时的耳朵当然是立刻就被他给抓住了（其实是主动送过去的毕竟要恰饭么），赛雪欺霜的双颊很快便浮起了妖冶的浅玫瑰色。 不过虽说胡闹了一场，风时还是知道了艾尔文斯日间究竟都被说了些什么，毕竟有读心外挂在那里摆着，再追着问上几句也就八玖不离十了。 作为恶魔当然是不可能有好脾气的，风时立刻愤怒起来，也不再缠着他恰饭了，气得直拍地板：“干得漂亮！艾文。虽然如果是我的话就不会这么做。” “那先生，如果是您的话，碰到这种事情会怎么做？”艾尔文斯也觉得自己今天的做法其实存在不妥之处，于是竖起耳朵，认真听导师讲为人处事的道理。 “我会让他们撤回言论并作出道歉，不然的话我就拔剑和他们决斗！” 艾尔文斯：“…………”哦。 今天会因为贫穷而变成魅魔把自己卖掉再卷钱跑路的精灵德鲁伊也是一位正直的剑士呢。 第31章 “那先生，”艾尔文斯问道，“今天我们要练剑吗？” “先不练，你还是多休息休息比较好，”风时一边说着，一边倾身过去，用指尖挑开了他最上方的一颗纽扣，“来让我看看，今天跟着他们一起训练又受伤了没有。” “应该没有，今天我可注意了。”艾尔文斯一边说着，一边还是顺从地把衣服给脱掉了。 洗完澡之后他换了一套衣服，是复合面料的衬衫与长裤。这种面料算不上高档，穿着会很有形但是缺了些弹性，不适合做一些幅度太大的动作，这一点他也清楚。 换掉了衣服折叠整齐放在一旁，艾尔文斯回过身来，惊讶地发现他的导师又使用了一键爆衣的法术。 “先生，您怎么也把衣服……？” “贤者长袍穿着拖拖拉拉的干什么都不方便，而且据我的观察你很容易因为不穿衣服而感到羞涩，所以我也不穿陪着你好了。”风时滴水不漏地说。 其实也不是真的滴水不漏，但艾尔文斯的潜意识让他甚至没有产生从这套说辞中寻找bug的想法，反而有点开心……他的导师身上香香的，穿着衣服他就不好闻到了。 风时过来检查了他的身体。他的确没有受伤，但训练量对于正在转变期的身体而言还是有点大了。 “所以今天我们再拉伸一下？”他提议道。 “好诶先生，不过您等等。”艾尔文斯说道，转身走向放在训练室一角的背包。 他把拉链拉开，翻动了几下，拿出了一块毛巾，折了一折放在了眼睛下面，“好了。” 风时：“？” 艾尔文斯：『就猜到先生可能让我做拉伸所以预先带好了毛巾！这次绝对不能像上次那样哭得那么丢人了。』 风时：“？？？” 用毛巾把眼泪擦掉他怎么恰饭啊！夺笋啊！ ……天知道他都想好这次契主哭了就直接往脸上亲了，怎么会有这么笋的人啊！ 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的某个机智精灵趴在地上，小腿举在空中得意洋洋晃啊晃，“先生您来吧！” 作为敬业的金手指老爷爷，就算这样也还是要尽心尽力地为他的主角拉伸，风时的内心充满了悲伤，同时暗暗谋划，一定要找个机会，把这条万恶的毛巾给变没！ 但是他愣是没找到这个机会。因为艾尔文斯身上已经没那么疼了，拉伸什么的完全受得住……所以全程没哭。 内心还因此得意极了：『不愧是我！！』 风时：“……………” 你这样很容易失去你的金手指老爷爷的我跟你说。 一场拉伸没让他恰到一滴眼泪，虽然他没有饿到像上一次那样体内能量完全耗空的地步，但单单皮肤的接触所提供的能量也远远不足以让他吃饱。所以说今天的饭该怎么恰，难道说，他要主动给他看他的小心心吗？ “先生先生，”艾尔文斯问道，“我们接下来做些什么呀？” 风时还在继续琢磨。上次给看小心心害得他差点儿翻车。说真的，那种敏感程度他根本就遭不住。这次要是再翻车总不能再说一句“有飞碟”……唉算了算了，还是不要给看他的小心心了。 于是他懒懒散散地坐了下来，拍了拍身旁的地面，“艾文，我们来坐着说说话吧。” “好的呀。” 年轻的精灵立刻坐到了导师的身旁，还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唇角忍不住地微微上扬。 风时用手揽住了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艾尔文斯唇角上扬的幅度顿时变得更大。 能量慢慢慢慢地往上涨。就这么静静坐着应该也能蹭啊蹭地吃饱，但效率未免也太低了。风时如今已经知道，基地的私人训练室是按使用时间来扣费，他的契主现在的积分可可怜怜的，根本经不起这么造，所以还是得整点活儿。 “艾文。” “先生，我们聊些什么呀？” 风时看到他脸上的笑容。之前的不开心似乎已经完全忘掉了。不行。他得说点伤心的事情，让他重新难过起来，如果能哭一哭的话，他就有饭恰了。 “让我们继续之前的话题吧。” 风时说，“他们今天之所以骂你骂得这么难听，是因为你之前公开宣布出柜。当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真的喜欢男人吗？” 艾尔文斯有时会对他产生想法，但这并不能断定他的性取向就为男——毕竟他是魅魔，在性吸引力方面就是个挂逼不讲道理。因为雄性更容易给魅魔提供食物，无论是男性魅魔还是女性魅魔，对雄性产生的吸引力都会天然地更高，这是自然选择所决定的。 在这样开挂的吸引力下，即使是一个明确为异性恋的男性，照样会与同性魅魔发生关系，以及，产生爱情的错觉。 “你看哦，之前家里要给你安排与男性联姻，当时可把你给气坏了。而且你的那个弟弟好像还说，过去有一个男孩子追求过你？你显然也没有答应他。” 风时把他给搂得更紧了，温柔到几乎能化出水来，“说起这件事就不得不提，你家里……唉。那些长辈只是想利用你、图谋你，而年轻一代因为那些不公平的待遇，在杜维这个节奏带师的操作之下，也对你心存芥蒂。明明有这么优秀的魔法天赋，偏偏却被送到武者基地，因为有精灵血统，一举一动都被人盯在眼里。明明连续射箭脱靶背后是有原因的，但没人会去深究里面的原因，导致你因为这件事都要变成整个基地的笑话了……” 他的语气是如此地具有感染力，还大量抄袭了艾尔文斯对他倾诉时所表露的态度，“第一天晚上洗澡就碰上无礼之徒的骚扰，在那里犹豫要不要召唤我最终还是没有，倘若刚刚你不和我说，我甚至至今都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你其实是不想被按头道歉才公然宣布出柜的对吧？但这却让那些家伙抓住了由头……今天因为受伤不能训练，就骂你骂得那么难听。” 作为最擅长玩弄人心的恶魔，风时有着优秀的扎心技巧，他把所有的事如数家珍般进行了前情回顾，如果这真的是一本书的话恐怕都要有水字数嫌疑了，说着说着他都跟着憋屈到不行，就不信艾尔文斯作为当事人还能遭住！ 到时候肯定就会像某个表情包一样，“忍住眼泪，完全忍不住，不忍了，哇——！” 艾尔文斯听他讲完，那过分漂亮的、就像最上乘的祖母绿一样的眸子果然慢慢地就蕴起了华光璀璨的碎钻，就这么闪烁在沉金色的下眼睫上面。 风时：快哭，快哭！哭出来他就去凑上去亲！ 可惜的是莫得读心外挂的艾尔文斯完全听不到他内心的叫嚣，那点泪光在他眼眶里闪啊闪的但是偏偏就是始终不掉。 风时：“？” 你不伤心吗，你不应该很伤心吗？你不对劲！话都说到这一步了怎么还不伤心啊！ 这时他听到艾尔文斯内心声音。 岂止是没有伤心，这家伙简直在狂喜乱舞：『哦天哪导师他一直在注视着我！家里的那些事情导师他原来都是理解的！！……也对，如果不理解的话，又怎会一直陪着我，支持我？倘若没有风时先生，我一个人要怎样才能走下去，qaq先生对我真的是太好了……』 风时：“？？？？？” 风时：“……………………” 行了，别夸了，你再夸一会儿你的导师就要因为莫得饭恰而饿死了！ 第48章 ……看来契主的眼泪是指望不上了，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啊简直了！ “先生，他们骂我不是因为我出柜，而是因为想骂我，就算我那天不出柜，他们也是能找到其它的由头，照旧骂得很难听，”艾尔文斯说道，“至少我公开宣布出柜之后，很多人都不再那样肆无忌惮盯着我看了。”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抬手扣住了风时的手，这才又接着说，“关于性取向的事情，这个要怎么说……其实、其实过去，我对这方面一直是模糊的。” “嗯？” “我在过去从来没有喜欢过男孩子，但也同样没有喜欢过女孩子。现在毕竟多元时代了嘛，有的时候是会碰上一些雌雄同体、或先天无性，后天选择分化的种族，我也同样没有喜欢过他们，”艾尔文斯说道，“实际上，过往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毕竟我有精灵血统，那会儿我想，这些对我来说，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风时思索了一下，“你的情况是比较特殊。” “希尔洛博伊德过去是曾经追过我，但是我根本就没理他！这家伙看谁好看都追，先先后后的都不知道换多少男女朋友了，”艾尔文斯拉着他的手晃了一晃，“先生您不要在意他。” 风时心说我为什么要在意他啊，“嗯呢。” “但是现在我发现，”艾尔文斯把头转往一旁，让发丝垂下来把面颊给遮住了，“我真的是喜欢同性的，所以出柜就出柜吧，也不亏。” “……是吗？”风时撩了撩他的头发。 “先生！”艾尔文斯把发丝捂住，后面他的脸颊已经隐隐现出了浅浅的桃红色，“现在轮到你了！我都告诉你了，你也要告诉我，你的性取向是怎么样的？” 一边问着，一边屏住了呼吸。 ——他听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我当然是喜欢男性了。”风时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虽然剑士心里没有爱情，但是毕竟要恰饭么。 年轻的精灵立刻雀跃起来，内心又一次开始狂喜，迫切地追着又问道，“那种族呢？是必须要同族的精灵？还是其它族别的精灵？要么是人类？或者别的什么也行？” 风时在种族方面不挑，毕竟魅魔基本上都是外销：“没有什么限制，但必须要长得好看。” 艾尔文斯一听更高兴了，他长得这么好看，“诶嘿嘿，先生居然还是个颜控。” 暗挫挫地加倍狂喜乱舞了一会儿，他突然又想起一节来，“先生先生，我还有一个私密的问题想问你……可能会有点冒犯，但是我真的好想知道答案。” “你说？” “那就是、就是那个，”艾尔文斯结结巴巴，不敢看他，把自己的长发在手指上绕来绕去，“先生您是1还是0呀？” 一边说着一边作出推理，虽然他的导师作为男性过分美貌了一点，但是他也很美貌呀，所以美貌程度其实和01偏好其实并不挂钩，从导师动不动就要拔剑和人决斗上来看，他很有可能……是个猛1？ 『不管不管。大不了我当0。我就要和先生在一起。』 风时：“？？？” 居然这么不坚定的吗？ 在这一刻，风时产生了强大的危机，必须赶紧阻止他的契主危险的想法，不然他以后还能不能好好恰饭了啊！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艾文，你的导师是0。” 艾尔文斯愣住：“……啊？” “而且是纯0那种。”风时坦坦荡荡地补充。 艾尔文斯：“？！？！？” 他首先觉得这一定又是一个糟糕的玩笑，但从银发的美人那坦然而认真的表情上却可以判断并非如此。 现在狂喜乱舞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内心，他恨不得在地上狂喜乱滚！ 残余的理智阻止了他做出这样迷惑的行为。但却没能阻止他发出迷惑的声音：“先生先生！那好巧呀，我是1诶，而且是纯1的那种！” 风时满意地应了一声：“嗯哼。” 听到他的声音，艾尔文斯猛地僵住。 然后突然间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他为什么要和风时先生说这个，站在导师的角度，岂不是一听就明白了他其实是想…… 艾尔文斯整个人都不好了，赶紧逃一样地从风时怀里离开！ 嘴里的饭突然就飞了的风时：“……？” “先生，”艾尔文斯嗫嚅着说，羞耻的嫣红甚至爬上了眼尾，“我我我、我其实没，那个，那个，我没有……” “没事的，”风时温柔又纵容地鼓励道，“你可以有的。” ——赶紧的回来继续让他吃饭！ 艾尔文斯：“……？！？” 反话，这一定是反话！ 就算是缺钱的时候会变成魅魔把自己给卖掉的精灵贤者，恐怕也不会允许他的学生对他产生这种程度的想法，“啊哈哈，先生，我没有我没有，您不要多想！” 年轻的精灵哪里敢信，当下强颜欢笑强行解释强势挽尊，“虽然您恰巧是0而我恰巧是1，但是我们之间还是非常纯洁的师徒关系啦！学生怎么可能会对尊敬的导师产生那种心思的您说对吧？” 风时：“…………” 不愧是他带出来的学生，这演技差得简直和他一脉相承！ 不过想了想他还是决定选择装傻，刚刚他其实是做出了不理智的行为，就算他不鼓励艾尔文斯也会对他产生想法，而他本人倘若对此直的持鼓励态度的话……恐怕进度条就会向前飞快推进他转眼就要和他发生性行为这样的话他还能不能成为剑圣了啊！ 风时又提醒了自己一遍，不能堕落，他可是要成为剑圣的男人，随后向艾尔文斯露出金手指老爷爷专用慈祥笑容，“你说得对。” 年轻的精灵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并重新活了回来。但也不敢再往他怀里蹭了，毕竟发生了这种事情，他得避嫌，对，避嫌！ 风时笑容逐渐消失：“…………” 他的饭！！ 本来恰饭就难，现在饭居然还跑了，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算了算了既然艾尔文斯不主动那么他就主动一点好了，风时当下便挪过去，主动把他给揽到了怀里。 艾尔文斯：“？！” “我是你的导师，不会对你做什么的，”银发魅魔的柔美的嗓音是那么地令人安心，“所以艾文，不要怕我。” 艾尔文斯整个都是呆滞的，等下，风时先生这是误会了些什么，明明是他对他有歪心思啊！ ……天哪。他的导师未免也太纯良了。要知道这么纯良的精灵，可是很容易被吃干抹净的！ 作为不那么纯良的精灵，艾尔文斯当然是装傻了，“嗯嗯先生，我当然是相信您的了……我最相信您了。” 一边说着，一边又往他怀里钻了钻，以进一步增强自己的话的可信度。 风时：“…………” ——《套路》。 互相套路的一天是没能吃饱的一天，毕竟单纯的接触连动都不动所能生成的能量着实寒酸。 风时想了一想觉得他还是不要把所有的能量都消耗来提升了，每次见到契主都饿得不行，早晚会出事的，反正他现在晋阶的速度，好像也不算太慢？ 在交易区卖材料时遇到的卡罗琳证明了他的想法没错。身姿妖娆的女性魅魔如今换了一头玫瑰般的发色，见到他惊喜地道，“风小时，你这么快就中阶了！” 风时站起身来，“是的呢。” “好快啊，”卡罗琳赞叹地问，“你现在还在被那个契主给独占吗？” 风时点了点头。 “倘若能得到契主足够宠爱的话，契约魅魔确实会比自由魅魔晋阶更容易一些，”年长的女性魅魔露出玩趣的笑容，用指尖戳了戳他的下巴，她长长的指甲同样换成了与发色相适的渐变紫，“好久没见到你了，你不会是一直在他那儿没回来吧？” 风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因为在他回答之前，卡罗琳就已经惊讶地叫了起来，她发现他的气息不是很对，“你这……你这怎么还是处子呢？” “当然是因为我们之间还没有发生性行为。” “……”卡罗琳并不需要多听他这一句废话，“不是！你们连睡都没睡，你这是怎么晋的阶啊？” 风时：“通过一些诸如拥抱、抚摩等等安全的次级接触，即使不进行性行为也依旧可以获得一定程度的能量。这里就不得不提捏尾巴摸耳朵，这两种次级接触方式因为是敏感地带的缘故魔力会格外活跃，能够得到的能量也会尤其地多……” 他就获取能量的方式对一向关心他的魅魔大姐姐进行了描述，卡罗琳费力地听完，头发颜色都险些因过度的震惊而开始七彩玛丽苏式切换了，“不是吧，只是一些摸摸抱抱，他居然忍得住……亲爱的，你这个契主不会是爱上你了吧？” “远远算不上，”风时思考了一下，“硬要说的话，那应该只是对会无条件支持自己的长辈的眷恋与依赖，因为我是魅魔的缘故也会附加上一些欲望。” 第49章 卡罗琳越发觉得听不懂了：“……长辈？” “呃，这件事情就说来话长了，”风时看了看摊位上正待出售的材料，“从你刚才所表现出的理解困难上来看，你确定要听我进行讲述么？” “你尽可能简单地给我讲一下！”卡罗琳说道，并把“简单”两字划上重点。 “好吧。” 风时开始讲述。妖娆妩媚的女性魅魔听他讲着，一双美目逐渐瞪大，更抬起手来捂住了不觉间张开的嘴巴。 “亲爱的，姐姐劝你最好还是不要这么搞，如果你哪天不小心翻车，那场面……爱欲之神啊！我仿佛已经预见到了那种惨烈的场景。” “谢谢关心，”某位日常翻车的年轻魅魔十分感动然后拒绝听取她的意见，并自信满满地说，“我的演技已经越来越进步了，我想我一定不会翻车的。” 第32章 艾尔文斯吃完晚饭回到宿舍，时间就已经比较晚了，食物链底端的f级学员没有什么娱乐项目，此刻大多都在宿舍。 千山正在拉着亚瑟愤怒控诉他哥是多么不讲道理，后者带着一脸温柔的笑意倾听着，直到他balabala一顿讲完中间歇口气的时间，这才温馨地提醒他他哥已经在后面站了好久了。千山目瞪狗呆并发出谴责的声音，然后就被黑着脸的千原提溜着耳朵拽到了一边。 艾尔文斯：“……这是怎么了？” “是这样的，”亚瑟解释道，“千山对女攻这样的存在感到非常好奇，于是一直围在萝西娅怀特身边疯狂试探，怀特小姐对他表示非常欢迎并耐心地回答了他所有的问题，两个人晚饭都是在一块儿吃的，如果千原再晚来一会儿的话，估计他们都要上手实践了。” “我就问问啊！”千山绝望地喊道，“我就问问！！” “艾文，你是又去私人训练室了吗？”亚瑟问道，“你在那里练习魔法？” “呃，”艾尔文斯想了想，他好歹练习了金手指老爷爷召唤咒与金手指老爷爷请回咒，“稍微练了一下。” “艾尔文斯！你能给我们讲一下使用魔法是什么感觉吗？”睡在安塞尔下铺的博比贾克斯，顶着个暗红色刺猬头发型的男生挤了过来。 “讲讲讲讲！”又两个男生一边吸溜着营养液一边凑来，“话说我们要到c级才能学习超凡战技，好羡慕啊。” “你眼放绿光飞到空中的时候好帅啊！我听乔恩和安塞尔说之前你在家里的时候就这么搞过一次，还在古堡里种了好大的一棵树，一群二星三星的法师都拦不住，是真的吗？” “精灵魔法和人类魔法有什么区别呀？是要比人类魔法来得更加厉害一些吗？” “话说话说，你能再使用一下魔法给我们看看吗？就……什么样的魔法都行！” 艾尔文斯转眼便被一大群人给围住了。 当然，这里面并不包括克莱夫家与空中飞人们。他们有时候会不自然地往这边投来一眼，目光厌恶、嫉妒，而又畏怖。 直到打熄灯铃艾尔文斯身边方才消停下来。他拉好床帘躺下，下面乔恩却抬腿顶了顶他的床板。 “那天的假条，”他问，“是尤金叔叔给你开的，还是那个苏医师给你开的？” “是苏医师，”艾尔文斯回答，“怎么了，你想请假吗？” “不是。”乔恩说道，翻了个身，不再说话了。 艾尔文斯一头雾水。然后他听见安塞尔压着嗓子低低地说，“就是我们两个合计了一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的样子。那天尤金叔叔好关爱你哦，可是从今天的事情上来看，又让人觉得不是这样。” 艾尔文斯笑了一声。 “和想象不一样的事情可太多了。” “我现在懂了，”安塞尔说，声音变得更小了，“艾文，我在过去一直很讨厌你，因为……那个……唉。你知道吗，像我们这些，家族里给的条件都很一般，但是你和我们不一样，你爸是家主。我们要逢年过节的，才能吃上你平时吃的饭。你还浪费食物。” 艾尔文斯：“……” “但是昨天乔恩一说我知道了，那些油油腻腻的都是精灵没法吃的。你爸应该不会这么折腾你吧，他那么想让你觉醒魔法天赋。是不是你妈？……不对，杜维他妈。” 安塞尔絮絮叨叨地说，“你看，她浪费家族的钱，给你弄那么贵的你还没法吃的食物，你吃了就影响身体，不吃所有人都会讨厌你，她还可以对外面说，看啊，她对你多好啊！” “我靠，”睡在他下面的博比震惊道，“这就是大家族吗，阔怕！” “安塞尔！”乔恩呼地一声又翻了回来，“熄灯铃都打了，睡了。” “诶，嗯！”安塞尔也意识到，这毕竟是自家不光彩的事，拿到外面说终究不太好，他把被子向上拉了一拉，“总之我知道了，我现在知道了。” “……谢谢。” 艾尔文斯说。 …… 接下来的几天是平静的几天。艾尔文斯如旧减少训练量，以及放弃会对精灵造成损伤的训练项目。没有人再对此说什么。杰弗里甚至准许他完成了训练之后早退，好找地方练习魔法，当然，积分也依旧是要扣的。 萝西娅带着两个姐妹加入了他们的饭搭子天团。千原对此一度非常警惕，直到萝西娅如是表态：“放心放心，千山现在才十几吧？姐姐怎么着也不可能对未成年的小弟弟下手啦，不过说起来，倒是你，考虑有个女朋友吗？在上面那种？” 千原：“？！？” 更警惕了。 到第二周，发生了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风时定制的剑终于到了。 单手单刃的制式，暗银色的狭长剑身，哑黑质感的战神圣徽纹饰……数目是不多不少的五柄，配了黑底银纹的剑鞘，封装在一个作为赠品的空间戒指里。 同在戒指里的还有一张极具质感的黑卡，卡面上磨砂金的扇状叶子徽标闪闪发光，艾尔文斯瞳孔微微收缩，他认识这个logo，是有着异域背景、驰名星海的多元化制造企业长生公司。 “泽坦人的武器制造商，居然是……” “你所提供的材料证明了你的价值。长生公司希望能够与你长期合作。所以现在你是他们的超级vip了，”苏子斐说，“这张黑卡可以与你进行超凡绑定。但考虑到你目前的状态不太稳定，暴虐的魔力可能会对卡片造成损伤，可以先收着过段时间再说。右上角是你的专属id，打开任意长生公司官方页面，输入专属id即可享受特别服务。” “好的。谢谢了。” “不谢不谢。不过艾文，你真的不打算考虑一下……” “不考虑！别问了！我拒绝！！” 艾尔文斯离开医疗区，开了间训练室，召唤出了某个在另一边焦灼得像热锅蚂蚁一样，甚至一度催促他哪怕找个厕所也行总之赶紧召唤自己出来的金手指老爷爷。 “先生，您的剑。” “我康康我康康我康康！” 作为要成为剑圣的男人，在自己的爱剑面前是完全不需要面子这种东西的。某个高贵的精灵贤者是差点儿用滑跪的姿势从中转位面扑出来。他等他的剑可实在等太久了。 艾尔文斯连忙把空间戒指给递过去。 风时接过，把五柄长剑一股脑倒了出来，拿起离手最近的一柄，锵然一声，拨出剑刃。 随后紫罗兰色的眸子瞬间就亮成了明耀的紫晶，那是欢喜在跃动。冷白的手指寸寸抿过剑身，艾尔文斯仿佛看到那千锤百炼的金属在这一刻化作了轻柔的音弦与他的指尖两相振鸣。 他直起了身，将长剑随手挥下，沉冷的单刃跳跃着炽白的灯光，挽成一个剑花。从指到臂，从肩到颈，每一道线条都是如此完美流畅，有着一种娴熟的优雅。 银色的剑。银色的发。那是一种摄人心魄的美，极致明艳，极致危险，极致锋锐，极致强大…… 目光像是被吸到了他的身上，艾尔文斯已经完全感知不到时间的流动。直到风时逐个试挥完了五柄剑，重新收回鞘里放下来，他才意识到自己这么一直盯着导师看是非常不礼貌的，连忙心虚地将目光转向了一旁，“……先生。” 风时并没有留意到他的冒犯，毕竟他满心满眼都是剑。艾尔文斯喊的这一声反倒让他意识到，好像一不小心就忽视了可怜的学生，于是他把五柄剑统统抱在怀里，走到他身边坐下，一把将他给拉了过来，冲他脸上用力就亲了一口。 “好开心好开心，我上一次拿到这么趁手的剑就好像是上一辈子的事，谢谢你艾文！” 沉碧的眼瞳猛然收缩，年轻的精灵一颗心脏几乎骤停。 上一瞬还在痴迷还在仰视的人，这一刻重重地吻上了他的脸……还不小心连带着吻到了他一边的唇角？！ 风时也同样愣了一下。 ……这就是黏膜对黏膜的接触吗，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还是一下就给了好多的能量啊！ 第50章 这不得果断再来一口，他偏了偏头，吻上精灵的另边面颊，同样包括唇角，“这边也亲一下，要对称。” 思维像是有短暂的空白。艾尔文斯的手在下方无意识地攥紧。 然后，然后，他的脸颊才慢慢地升起红晕。 “居然还可以这样，对称什么的……”他羞赧地说，“先生，看来您是真的很开心。” “对呀对呀，”风时一顿点头，突然隐隐意识到了危机，“像这个，亲吻什么的，就属于在亲密的人面前表达自己喜悦之情的一种常见动作，请你务必不要想多。” “肯定不会啦。”年轻的精灵是如此地乖巧，“那先生，我开心的时候，也可以这样在您面前表达喜悦之情吗？” “当然了当然了！”风时脸上写满欢迎，“你随意表达，我绝对不会介意的！” 这样的话契主以后岂不是会主动给他喂饭……居然还有这等好事？ 他的好事马上就来到了。 艾尔文斯捧起了他的脸。 “先生，我现在也很开心。” 微暖的指尖带着一种兴奋的颤栗，试试探探地，在他一边脸颊有如蜻蜓点水般地，落下了一个吻。 然后幽碧的眸子流转着光华，小心地偏过来看了看他的脸色。 风时要高兴坏了。契主主动的抚触可比他抚触契主生成的能量要多得多，更不用说亲吻了。 年轻的精灵于是放下心来。把他另边的脸颊也亲了一亲。 这是一个有停留的吻。他甚至能够感觉得到他双唇交隙的湿润。 “要对称。” 艾尔文斯理直气壮地说，然后又理不直气也不壮地悄悄看他。 他的导师轻抚着做工精致，有着银色纹饰的剑鞘，带着笑意点了点头：“嗯。” 艾尔文斯重新坐好，又向他身边靠了一靠。淡金色的长发流淌下来，遮住了半边脸颊，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双唇。 “先生，戒指里还有一张可以魔力绑定的黑卡。因为材料的缘故，制造商想要长期合作，所以发了一个超级vip的身份。你看，这张卡是你来绑定还是我来啊？” “什么，还有卡？”风时赶紧把被他忽视了的卡片也从戒指里倒出来，“我来我来。” 武器定制哪可能只这一次，五柄剑才够用多久，长期合作什么的最赞了，那肯定要自己来。 他对卡片注入魔力。卡面微微振动，表面浮出金色字符，提示绑定完成，随后，右上角的专属id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卡面正中多出了一行文字提示—— 【尊敬的超级vip用户，长生集团竭诚为您服务，温馨提醒，在联系人工客服之前，请确定周边环境的安全性。】 然后浮现出可操作的虚拟按钮。 “哇。” 这些字符施加了唯他可见的魔法，起到极佳的保密效果。风时对这个制造商越发感到满意，服务周到，技术过硬……而且还这么大方！ 大方是真的大方。所的有剑他都已检查过，能够感知得到铸剑的材料完完全全是他所提供的材料，蕴含着丰沛的魔力，不存在什么用廉价材料悄悄替换的操作。如此一来在铸造过五柄剑后，以剩余的材料作为费用，他们只是略赚，但如今送货居然拿一个空间戒指当包装——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空间戒指甚至大到能收纳一台机甲——那就完全是赔钱了。 如此表达诚意，可见他们是多么希望与他建立起长期合作。风时把黑卡收了起来，长剑留了一柄用来充当教具，多出来的空间戒指则是直接给艾尔文斯丢了过去。 “先生，”艾尔文斯接住，“这个给我吗？” “嗯，我有，”风时再次把剑抽离了鞘，实在是爱不释手，漫不经心开口，甚至懒得抬头，“这个你就拿着用吧。” “哇，”艾尔文斯惊喜，“在我们家只有那种非常优秀的魔法学徒才能得到空间容器，杜维都没有！先生居然直接给我一个，我好开心呀。” 风时一听，立刻向他仰起了脸。 艾尔文斯：“？！” 他现在已经不是开心了，而是开心得都快要昏古七了。 ——尊敬的导师居然主动送上门来？这样的机会只有傻子才会错过！ 他捧住他的脸，用力地亲了一口，还心机地亲到了他一点点唇角。 然后换另一边。 “要对称。” “嗯呢。” 风时也好开心的，看起来他今天又可以饱饱地回去了。 艾尔文斯为他把凌乱落下的发丝缕缕挂回到耳后，质感奢贵的碧色眼眸里蕴着欢喜，满满的都快要溢出来了。 但这不够。过分宠溺的纵容往往滋生更多的贪求。极难察觉地，他的唇角向上挑起了一点狡狯的幅度，然后将双手以及手心的戒指一齐递到了他的导师面前。 “那先生，您看，这个戒指我戴在哪根手指比较好呀？”金发的精灵开口，脸上写满了纯良与懵懂，“等到了e级，我们就要学空手格斗，也不知道手上多出一个戒指会不会有影响，要不您来帮我戴吧？” 风时把剑放到一边，拉起了他的左手。 艾尔文斯屏住了呼吸。一缕银色的长发滑下来，为他的手背带来了丝丝凉意。皮肤被拉紧的感觉。他的导师那修长的漂亮的、有着干净指甲，肤色略有些苍白的手指，把银色的素戒耐心地套在了他的中指。 是订婚的戒指该在的位置。 他的内心升起隐秘的雀跃。直到听见导师的声音，“艾文，你是在故意套路我给你戴戒指，而且我已经掌握了证据。” 艾尔文斯猛地一个激灵：“？！” 风时指出：“你之前明明学过搏击。” “那个，那个！”年轻的精灵那尖尖的耳朵立刻因心虚而泛上了一层淡淡的粉意，“那什么，基地里正经教的格斗和我之前小打小闹学的搏击当然不一样啦，所以我也不懂来着，而相比之下，先生您就比较多才多艺……” 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点亮了终端，把一段视频在两人面前投影了出来，“这是他们发在公共频道里的，e级的实战录像，这一看就不一样，对吧，对吧？” 艾尔文斯努力转移他的注意力，风时也就本着恰饭的事从不嫌多的原则看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不过他很快便被这段录像所吸引。实话说打得并不算很精彩，但是那些战术动作让他感到一丝熟悉。 一种，很奇怪的，熟悉…… 信息。大量的信息宛若开闸的河流一般冲入脑海，带着一种尖锐的痛，让他不自禁地抽了一口凉气。 那似乎是过往的记忆？但又不像是他的记忆。全是格斗技。人类的格斗技，精灵的格斗技，巨人的格斗技，矮人的，侏儒的，半身人的……数不清多少个种族的格斗技。 头好痛。在这一刻他看不见任何，就像是置身在一片白光里。但又有什么东西，是格外地刺眼，甚至让他有一种海量的信息是经由他的眼球刺入颅脑的错觉——那个徽记。他留在外面的那柄剑剑身上铭刻的战神徽记。 “先生？……风时先生！” 艾尔文斯的声音响起来，最初好像离得很远很远，然后逐渐变得清晰，充满了关切与焦急，“先生您怎么了？” “不是风时……”风时错乱地呢喃着，“不是……这个名字。你叫我……” 艾尔文斯一片混乱，他的话声模糊，以致他听得不是很清。只能徒劳无力地试着去喊：“先生？先生？” 风时恍惚地抬起了头，这才意识到他正扶着自己。身上衣料有点沉重的感觉，非常不适，是沾染了湿冷的汗意。他皱起了眉。感觉眼睛依旧被圣徽刺得很痛，发声总算稍微清晰了一些，“那把剑……” 然后又断续地沉呻了一句。 艾尔文斯不明所以，只能从导师之前的行为上来判断……是想要那柄剑？当下连忙把剑给他拿了过来，希望他把爱剑握在手里，能够感觉好上一些。 圣徽。明亮的光。铺天盖地的信息。龙裔的格斗技。魔裔的格斗技。人鱼的格斗技。娜迦的格斗技。“拿开！”他痛苦地喊道，用手蒙住眼睛，“圣徽……把它插回鞘里！” 年轻的精灵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忙又把长剑归入鞘中，站起身远远地放到了一旁，“好了，先生。” 但这不够。风时想要离圣徽更远一点。他左手摸索着撑住地面，努力翻转过身。 银色的长发被汗水打湿，在沟壑分明的美人筋处纠结成缕，本就缺少血色的肌肤苍白得仿佛全无生气。 翻身的动作即将完成的时候他的臂弯猛地一软。艾尔文斯呼吸停止。在意识回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把他的导师给拥在了怀里。 ……好湿好凉。就像是刚刚从水池里捞出来一样。艾尔文斯抱紧了他。希望这样能够把自己的体温向他传渡过去。 第51章 “先生？”他慌乱地问道，“我该为您做些什么？” “我不知道！”美人的银发在他的脖颈里蹭得凌乱，与他淡金的长发纠缠在一起，“……好难受啊，艾文。” 信息的灌输仍然没有停止。巨龙的格斗技。海妖的格斗技。有着不可名状的躯体的不知道什么怪物的格斗技。九等中阶的下位恶魔被迫承受着来自神明的无尽知识的侵染。他的声线颤抖着，听上去都像是在哭了：“难受！” 艾尔文斯一遍遍抚过他披在后背的长发，飞快思考他该怎么做。过往曾看过的影视作品里，忍受疼痛的人往往喜欢咬些什么。他包里有毛巾，可是不大干净。不如这样好了。 他扣着那不盈一握的腰，把银发的美人又向上抱了一抱。 “来咬我，先生。” 第33章 “诶？” 风时恍惚间怔了一下，仰起头来，脸上是迷惘的神色，怀疑他是否听错了些什么。 “那个，我洗过了澡，”艾尔文斯把淡金的长发拢向背后，“先生，您难受的话，就请咬我。” 咬……？！ 那当然是要咬的了。 年轻的精灵并不知道他发出的是怎样一份危险的邀请，并不知道他所邀请的对象是一个恶魔。得到了他的容许，风时的瞳孔震颤了一下，神性与魔性在那双妖孽漂亮的虹膜上共同交织出疯狂的幻紫色。 疼痛。寒冷。饥饿。一切的负面的让他饱受折磨的如今终于有了释放的途径。 银发的魅魔转过了头。明艳的饱满的唇循着精灵那有着凛苍兰似的清新气息的美人筋，留下一串细碎的吻。 然后，他找到了合适的位置，狠狠地咬了下去。 脖颈。靠近肩膀的交界处传来尖锐的痛。艾尔文斯抽了一口气，小指将他背后一缕银发勾得凌乱向上弯起。他没有躲避。而是绷紧了那一束肌肉向怀里的恶魔送了过去。目的是让他咬得更适口。 “没错，就是这样，先生。” 银亮的丝线迸成水珠，润湿了他的皮肤。神秘的甜美的幽香在弥散，极好地中和了痛楚。 其实他倒也并不在意这点痛楚。只要能让他的导师感到好上那么一些…… 牙齿那锐利的坚质化的压感，突然被取代以微热的湿与软。年轻的精灵沉碧的眸子骤然收缩，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魅魔艳色的舌尖贪婪地循着自己留下的齿痕扫过。 皮肤被锋利的犬齿给刺破了，向外析出血珠——多么殷红的可爱的香甜的血珠！迸炸在舌尖上，带给他无上的美味。 哪怕半滴也不允许浪费。他眼巴巴地守着这处伤口。血珠析出，他就舐去，最后干脆直接凑上去吮吸。 在精灵的角度，这是过分温柔让人迷醉的亲吻。 “先生，”他的声线隐隐有点破碎，“——我是让您咬我。” 他契约的恶魔听话地重新开始咬他，长发像银色的溪流恣意地流淌着，他往后撤，在刚刚吻过的美人筋上又落了下了一口。 这一口比较轻，没有出血，所以他也便没有特别的眷恋，当下顺着那一道过分漂亮的肌肉线条不断向啃咬向上，“不，先生，”艾尔文斯惊悚地躲开，“耳朵不行！” 银发的美人在他耳边发出遗憾的吹息。洁白的漂亮的但却又带着尖锐的侵略性的牙齿转而移向相反的方向。 衬衫的立领在这时变得格外碍事起来。他拽着领口向一旁撕扯。夏天天热，纽扣只扣到了上数第二颗，但这颗扣子还是因为他过于粗暴的对待而脱落，迸在地板上弹了一弹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被过度纵容的魅魔双眸泛起薄雾，模糊了那魅紫的光色。 吞下他。咽掉他。噬咬他。撕碎他。 ——是美味的食物啊。 肩膀处又被他给咬出了血珠。黏膜的接触体1液的摄入，进食的愉悦感仿佛带着麻醉的效果。或许这也和知识灌输即将结束信息流量逐渐减少有关？总之他好多了。 凌乱的呼吸逐渐平静下来。但他的双臂却依旧紧紧攀附着面前那具年轻而又美好的躯体。是贪恋、是不愿离开？年轻的精灵同样静默。他拥着他，始终没有改变姿势与动作。 许久许久，这才开口问道：“好些了吗？先生？” “好多了，谢谢你，艾文。” 风时把头从他怀里抬开，脸上露出歉意，“不好意思，把你给咬伤了。” 艾尔文斯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没事的。” 他转头往那侧肩膀上看了看，伤口并不严重，难怪刚刚不怎么痛。 风时记起来他很爱干净，还会随身携带有酒精成分的湿巾：“要消毒吗？” “不不不，”艾尔文斯把衬衫拉了一拉，“不用。” 风时的目光停留在他肩颈处拉了衣服也没能遮住的伤口，又说了一句：“抱歉。” “小伤口而已，很快就好了，”艾尔文斯说，伸手帮他理了理贴在脸颊的几缕碎发，“倒是你，先生，你的头发全滚乱了。” 风时抬手理头发。其实这是一个法术就能解决的事，但是艾尔文斯给他设定的是直发，他怕一不小心再变回大波浪翻车。艾尔文斯看着他越抓越乱，不由得笑起来，“先生您别抓了，我带的有梳子。” 他把梳子拿了出来，“我来给您梳。” 风时于是超乖地坐着，享受他的服务。艾尔文斯一边轻轻地给他梳理头发，一边问道，“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风时把他放到一旁的剑重新拿了回来，锵地一声，抽剑出鞘。 战神的圣徽已然恢复了原本的黑色，细磨砂的质感，沉哑而又低调。他问：“刚刚你没看到这个徽记在发亮吗？” 年轻的精灵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啊。” “……这样吗。” 风时微愕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 “您过往曾和我说过，您忘记了许多事情，”艾尔文斯说道，他把他耳际散下的长发丝丝拢到了后方，“刚刚您在看录像，看着看着逐渐就恍惚起来……是在这些外源信息的刺激之下，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吗？” “我最初以为是这样，但我随即发现我错了，”风时说道，“许许多多的知识与信息一齐涌入了脑海，格斗技方面的信息。人类的，精灵的，矮人的……除了类人生物，还有非人生物，各种各样的。我不觉得那些会是我的记忆。” “不过先生您也说了，”艾尔文斯想起他过去的话来，“精灵寿命漫长，所以多才多艺……” “但这种多才多艺程度也太过了，”风时说道，“我只会用剑术……等等！” 在这一刻，风时悚然意识到，他的剑术技艺也绝非寻常。他会用人类剑术，精灵剑术，矮人剑术……各个种族各种各样的剑术，只要这个种族能够拿得起剑。 就像艾尔文斯把他设定成了精灵，而他在教学时也便自如地切换到了精灵剑术，故此从未出现过一些姿态因为不适用于精灵从而对他造成损伤的状况。 整个切换过程在不知不觉间发生，自然得简直就像是呼吸一样。 当异样从最初便在，那它也便成了常态，以至于在此之前，他竟从未意识到它的存在！ “先生，您终于想起来了吗？”艾尔文斯说道，他却关注的却是另一件事，“之前在家的时候，你就有过这样一次，那时我们刚刚见面，我和你讲述这个世界的历史，你突然就扶住了额头，看上去有点不太舒服的样子。” “呃，那一次……” 风时跟着回想了一下，其实这样的事之前发生了不止那一次。还有一次是艾尔文斯因100%射箭脱靶而不幸社会性死亡的那天，他记起了一些弓箭使用的技巧，因为信息量少，所以只是感到了些微的不适。 “但那一次远远没有今天这么严重，”艾尔文斯接着道，“您刚刚提到徽记，是不是战神的圣徽对您造成了什么额外影响？” 说到这里他顿时便担心起来，“糟了，这圣徽还刻到了剑上，万一哪天您正用剑的时候……” “其实我觉得这种情况并不会频繁发生，”风时竖起了长剑，把战神的圣徽整个举到了眼前，“不如这就来测试一下吧，你那里还有别的录像吗？” “您是说别的武器？”艾尔文斯把梳子暂且放下，点亮终端划动，“啊，这里有段刀术的录像。” “我看看。” 艾尔文斯点击放映投影，但依旧很不放心，“我会看着你的。如果再出现精神恍惚的状态，我立刻就把录像给关掉。” 这次风时没有再次出现精神恍惚的状态。 “你看，我就说吧，这种情况不会频繁发生。” “可是如果您本身正处于险境之中，哪怕再发生一次造成的后果都是无法挽回的，”艾尔文斯说，“我觉得这批剑以后还是别用了……反正您是德鲁伊嘛！” 虚假的风德鲁伊时：“…………” 第52章 反正他平时是在另一个世界，用不用艾尔文斯也不知道，当下便爽快答应，“好的。” 艾尔文斯顺了顺他的头发：“先生要乖哦。” “你放心好了，”风时再次表态，“我超乖的。” 尽管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但脸上却演技绝佳地露出了超乖的表情，并完全不知道这样的表情对于金手指老爷爷的身份并不适用。 某个自封的主角因而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忍不住伸手捧住了他的脸——还好及时回笼的理智阻止了他亲下去，只是低头在他的脸颊蹭了一蹭。 “刚刚我都要吓死了，先生。” “那你得想办法来提升一下自己的心理素质了，”风时立刻对他进行批评，“这都吓得要死怎么能行。” 艾尔文斯：“……”哦。 气氛一下就没了。 “今天我们还没有训练呢，”某个虚假的金手指老爷爷可以说是非常敬业了，“经历了这样的事，意外地把新课程解锁了！艾文，你想学精灵格斗术么？” 艾尔文斯：“………？？” 居然还有心情解锁课程您是认真的？ “想的，先生，不过不是今天，”他说道，“我觉得我们今天还是不要训练了。” “怎么可以偷懒？”风时谴责。 “不是我想偷懒，是先生您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风时：“我现在状态超好的。” 他已经一点儿也不再难受，更重要的是，肚子也在刚刚一并吃饱了。 艾尔文斯弯了弯眼睛，“……那您就当是我想偷懒吧。” 他偷懒成功了。 把导师送回到另一边后，艾尔文斯把梳子放回到背包准备离开。衬衫的纽扣被扯掉了一颗，于是他便在地上找了一找。 不止找到了扣子，更找到了几根长长的银色发丝。应该是之前风时难受的时候蹭掉的，被他一梳就落了下来。艾尔文斯一根一根小心翼翼地捡起，在指尖绕了一绕，暂且先收进了空间戒指。 他回返宿舍。 现在学员们的训练已经结束，宿舍里回了不少的人，千山正在柜子处取东西，听见脚步声往他这边看了一眼，瞠目结舌整个儿呆住：“艾艾艾艾文！你那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艾尔文斯不由疑惑。 千山把手里东西稀里哗啦地往柜子里面一推，向他跑来，扯住了他的衣领，“牙印，还有吻痕！”他压低了声音，“你到哪里去了？” “……啊？？” 艾尔文斯吃了一惊。居然还留印了吗？这么大一会儿，不该早就消下去了？ 千山看他一脸懵懵懂懂的样子，用力跺了一下脚，拉着他去找镜子，“你自己看！这怎么回事？” 浅白的脖颈里，蔓延着一串串樱花似的红痕。牙印。还有已经凝固的出血点。艾尔文斯登时也呆住——这么明显，他之前怎么就没有发现？ 训练室里可还有那么大的一面镜子。他飞快地回忆了一下，他和导师是背对着镜子坐的。今天没有训练。仅是如此的话他确实不会特意往镜子里面看，但是，为了找扣子，他还在训练室里来回转了几圈。 他甚至注意到了散落在地板上的那一茎茎发丝，却唯独没有在意镜子里的自己。他但凡往身上看一眼…… “我的傻少爷诶！！” 乔恩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满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粗粗的眉毛都如蠕虫般纠结了起来，他把他一边的长发往领口里掖了一掖，拉着他就往床位方向走，“你就这么敞着一路回来了？” “关键是我不知道！”艾尔文斯说，“而且我扣子被扯掉了。” “妈耶，”千山的眼睛瞪得又大了一圈，“也太激烈了吧，扣子都扯掉……艾文！求8！这到底是跟谁啊？” “……我男朋友，”艾尔文斯说道，想起了过去在家时风时的说法，理直气壮又重复了一遍，“我男朋友。” “雾草！”千山惊讶，“你男朋友原来也在基地里吗？” 艾尔文斯被乔恩推着跳上了床，用帘子遮着好换衣服，千山聒噪的声音在下面响个不停，“是谁啊是谁啊是谁啊？回头带我们见见啊！哦对了，他也是学员吗？几级啊？既然是你男朋友，不会是传说中的s级吧？还是说是教官？或者别的什么？” “都不是，”艾尔文斯说，“作为精灵术士，想见男朋友的话总有一些你们人类想不到的办法。” “哇！”千山惊讶，“具体怎么操作的啊，下一次能让我康康吗？你男朋友也是精灵吗？还是人类什么……哎呀，哥！” 千原向乔恩歉意地点了点头，一只手揪着他耳朵把问个不停的烦人精老弟给拽走了。空气重新变得安静下来，艾尔文斯换好了上衣，跳下了床。 乔恩满脸严肃：“到底什么情况？” “你知道是谁。”艾尔文斯说。 乔恩登时愣住：“……祂？？” 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了。虽然难以置信，但事情只能是这样没错，“可长点心吧，大少爷，”他说，“你这风评算是完了。” 艾尔文斯也不知道他的风评是不是完了，因为空中飞人事件过后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听觉灵敏得惊人——没有人想得罪一个能塞他一嘴癞虾蟆的精灵术士。但他的风评的确是完了，仅仅在第二天，乔恩与安塞尔就分别被尤金给叫走了。 “什么，你问艾尔文斯和谁搞到了一起？？怎么会啊！这从哪儿听说的，也忒离谱了，”面对尤金的问题，安塞尔一脸懵逼，“我们这一天天的，尽是在训练，从早训到晚……哦哦，你说他早退过了一会儿一身狼籍地回来？我不知道！我那会儿还在跑圈儿呢，杰弗里真的是个魔鬼，话说尤金叔叔您能劝劝他吗，我们这训练量未免也太反人类了吧？……” 而乔恩则是如是说：“什么，他身上痕迹？哦，我看到了，是有，但那应该是被什么器械给硌的吧？你也知道他得罪了不少人，搁背后还不是故意往难听了说？这话怎么能信。” 尤金也知道家族里的年轻人多不喜欢艾尔文斯，断不会为他说话，于是也便信了这确是恶意的流言，打算将此事放下，偏偏某个白发的医师却跑来：“问我啊问我啊，我知道哦！而且除了这个，这些天里他还找我做了一项值得在意的交易……” 尤金虽然知道这家伙多半不怀好意，但还是被他勾得忍不住问道：“说吧，要我给你些什么，你才愿意把答案告诉我？” “哈哈！”白发的医师弯起了那双银色的眼睛，“你能拿出来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缺，你随便问，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你的啦。” 尤金：“&@#$&……” 擦。 这什么人啊！！ 一天的训练结束。艾尔文斯来到传满了桃色新闻的私人训练室，如旧召唤出了他的金手指老爷爷。 “先生，回去之后又难受了吗？” “没有哎，”风时回答，他的契主这么关心他，他当然要礼尚往来，于是一把将他拉了过来，吹了吹他脖颈处的伤痕，又扯着领子去看肩膀，“还疼吗？” “早就没感觉了，先生，”年轻的精灵无声地吸了口他的发香，“你看它已经结了痂，过两天掉下来就好啦。” 风时用脸颊轻轻蹭了蹭伤口的结痂，心想这么漂亮的皮肤多出块伤痂看着好难受哦，以后契主什么的还是要省着点吃，不能再咬他。 艾尔文斯无意识地就伸手揽住了他，“……先生。” 风时上次回去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练剑了，现在不怎么饿，于是很快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今天我们学什么呀？” 有战神的圣徽刻在那里，艾尔文斯不大想让他再拿剑，“来学格斗吧。” “好呀好呀。” 接下来的几天都在学习格斗，艾尔文斯还换租了专用的有练习用沙袋的训练室。 但这一日他却遇到了危机，完成训练项目之后他惯性地早退离开，素有“魔鬼”之名的教官却吼了起来： “艾尔文斯，你还早退？这么多天过去了，再有伤也好了，还减训练量？” 一边说着，一边划动终端，把满屏数据投影在空中，“你看看你看看！训练了这些天，个个儿都有不少长进，就你不明显！” 艾尔文斯抬头看去，那是力量、耐力、爆发等各项数值，以雷达状的图表直观显示出的进步幅度。每人一个雷达图，杰弗里高亮了他的，又高亮了一个进步幅度极为明显的，“敢信吗？这是安塞尔的！你再这么偷几天懒，连安塞尔都超过你了！” “我是本来基数就小，所以一进步就很明显……” 安塞尔双手捂着嘴巴，一脸羞涩地小声逼逼说。 杰弗里暴跳如雷。而另一边，某个魅魔：“艾文，你今天训练是不是要结束了呀？接下来是不是应该召唤我了呀？快快快，我等你我等你。” 艾尔文斯平静地等杰弗里吼完，举起了手，“您说得很对，但我还是要申请早退，教官。” 第53章 “行！你去吧！”杰弗里被他给气了一个倒仰，“就算你魔武双修我也不会给你降低标准的我跟你说！过段时间做评估，达标升e级，不达标不准升，别到时候别人一个个都走了，就剩你一个还给我在f级待呆着！” 艾尔文斯在打完沙袋休息的间隙，告诉他的金手指老爷爷今天被教官给吼了。 “进步不明显？”风时诧异，“怎么会呢？” “他列出了一屏的数据……”艾尔文斯摘下了训练用手套，拿过放在一旁的终端点亮，“他还公开分享出来了，您看，”他放出投影，“我在这里。因为起点比较高，所以数据整体上看勉强还可以，但是增长幅度就很可怜。” 风时凑来看了一看，“确实。对比那些和你同一起点的学员，你的数据增幅确实也太小了。” “杰弗里的看法是训练量不够，所以我们加大强度吧，先生。” “不能再加了，你现在正处于转变期，”风时沉吟了一下，“你虽然早退，但每天都会来这里和我接着训练，整体训练量并不少，有充分理由认为，这并不是训练量的问题。” “那会是转变期的问题吗？”艾尔文斯问道。 “更加不会，”风时摇了摇头，“作为各维度都优于普通种的王血精灵，明明应该随着身体发生转变而越来越强的。” “……哎？” 艾尔文斯顿时担忧起来，风时揽住了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趁机偷吃），“先坐下吧，且让我想想问题究竟可能出在哪里。” “嗯。” 年轻的精灵坐下来，非常轻车熟路地靠进了他的怀里。缓缓上涨的能量把风时给提醒了一下，“让我们先来关注一下饮食的问题吧！艾文，你这些天里有好好吃饭吗？” ……会是没有好好吃饭的原因？ 艾尔文斯双肩下意识上耸了一下。 『糟了，我这些天拿营养液凑合当晚餐的事要被先生发现了！』 拥有读心外挂的某人迅速逮住关键所在：“呵呵，你这些天是不是老拿营养液凑合当晚饭啊？” “？！？” 艾尔文斯瞬间惊悚起来，“先生您……您怎么知道啊？” “…………！！” 风时也同样惊悚起来——所以他为什么要嘴快说出来啊！ 第34章 风时立刻紧紧闭上了嘴巴。 快快快，快脑补快脑补，脑补一波来救他！ 艾尔文斯果然开始脑补：『我懂了先生怀疑我没有好好吃饭而早中晚三餐早上中午都是和大家一起吃的如果我不好好吃饭就会显得很奇怪那么只有晚餐有操作空间然而现在训练量这么大如果不吃晚餐夜里就会好饿呀所以还是要吃点什么的那么唯一的选择就只有营养液了——这么简单的推理过程先生当然是瞬间就完成了！』 风时：“！！！” 居然还有这么简单的推理过程的吗？ 这个推理很好，现在是他的了，“我怀疑你没有好好吃饭，考虑到早餐午餐你都是和他们一起吃的，不好好吃的话就会显得很奇怪，那么就只剩下晚餐有操作空间……” 艾尔文斯：『看吧！果然就是这样！』 “所以问题来了，”风时严肃质问，“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是这样的先生，”艾尔文斯心虚地说，“我的积分不够了。” “诶？” “先生您知道的，使用私人训练室需要消耗积分。f级学员也没多少获取积分的途径，我减了训练项，每天的训练积分就拿不满，再加上伤补积分也到期不再发了，所以就不够了，”艾尔文斯解释道，“如果正常吃晚餐的话，就没办法租用训练室了，于是我就把晚餐给换成了营养液，之前安塞尔动辄被教官扣分不够买饭的时候他都是喝营养液……” “这里的营养液显而易见是针对人类的身体来配比的，安塞尔是人类，你是吗？”风时问道，“之前苏医师给你做的营养手册上有推荐营养液吗？” “……没有，”艾尔文斯的声音越发变得小了起来，“可是我每天都想见您嘛。” 一边说着一边垂下了头，试图用长发遮住脸颊，因为他的脸很不听话地又变红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风时对此表示难以理解，“我也每天都想见你，你看我有不好意思吗？” 艾尔文斯登时怔住，“先、先生……” “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说你要好好吃饭停止私人训练之类的话的，”风时慈爱地说道，毕竟这样的话他要怎么恰饭就又成问题了，“你明明知道我是可以提供你的身体所需要的食物的，为什么不找我要？” 一边说着，一边在地板上抻开了一张台布，从储物空间里一件件取出食物——有之前吃过的银叶果，从黑暗精灵们的店铺里买到的用多种果实酿造的低度数果酒，暗红色的来自地底豚兽肉制作的培根，精致的薄饼，以及颜色虽然有点发灰但却散发着浓郁香气的乳酪。 这些都属于能量食物，因为觉得艾尔文斯可能用得到所以看到就买了，优秀的黑矮人巴桑不止是个八等强者，还有着铁匠的营生，继承了他的遗产过后，他手头是相当阔绰。 “因为先生您本身也吃不了东西，我怎么好意思麻烦您给我找吃的，”艾尔文斯回答道，“偶尔一次也就算了，而饭这种东西……是天天都要吃。” “没关系的，”风时说，又拿出了一套餐具，在高脚杯里斟满了沉绿色的果酒，“其实你可以随意驱使我，毕竟你是我的契——” 他猛地打住了。 还好还好没把最关键的字眼给说出来。可前半句话也足够引人联想了。 “什么？先生？”契约他的精灵抬起头来，深碧色的眼睛闪烁着近若惊喜的光彩，“我是您的什么？” “我是说弟子啦，”风时飞快地说，“唯一的弟子，而且只有你能把我从黑暗的地底拉到上面来透透气，你说我不宠着你还能宠着谁，对不对？” 艾尔文斯：“……” 『你刚刚说的那个词头音明明不是「弟」字。』 风时：“…………” 不能再让契主纠结这个话题了，当下抓起一颗超大的银叶果直接怼进了他嘴里，“快吃！” “唔唔唔，”艾尔文斯艰难地咬住了银色的果实，含糊不清地说，“先森窝还木有希手。” 不止是没有洗手，缠在手上起保护作用的手绑带也还没拆，就算使用清洁咒，也总不好让他缠着手绑带吃东西，于是风时非常善解人意地又试图把果子从他嘴里拿下来。 艾尔文斯：“？” 咬都咬了再完完整整的拿下来，那岂不是很羞耻，于是他赶紧用力咬下了一口，试图把沾染到了唾液的部分都给咬掉。 但他失败了，果实被拿开的时候，还是扯出了长长的一道银丝。 艾尔文斯：“…………” 救命啊这也太羞耻了吧！ 等等他是被迫的这不能怪他，要怪只能怪他的导师，作为一个成熟稳重的精灵贤者为什么会有这种操作啊！！ 不过考虑到这家伙缺钱的时候能变成魅魔把自己给卖掉，奢求他成熟稳重本来就是不现实的，唉算了算了。 艾尔文斯已经扯下来了手绑带，逃一样去一旁拿消毒湿巾来擦手。实话说这一刻他非常想逃离这个星球，但是也就只能想想了，毕竟接下来还要回去吃饭…… 艾尔文斯通过占据了整面墙壁的镜子向后偷看了一眼。 然后整个儿都呆住了。 ——他的导师拿着那颗被他给咬了一大口、充当了他试图入土为安的直接原因的银叶果，鬼鬼祟祟的见不得人的动作，舌尖飞快地在他的齿痕边缘扫过。 而后，脸颊泛起了浅浅淡淡的一点红晕，是迷醉的而又飨足的神色。 啪一声响。 刚刚拿到手里的一包湿巾直接就掉到地上了。 过分有存在感的声音，让风时动作猛地僵住，循声抬起了头。 无情的镜面那残忍的反射让导师与弟子的视线无情地两相对接。 在这一刻，空气都仿佛突然凝固了。 “我我我……我，”某个只恨长了张嘴的魅魔无论是该说话的时候还是不该说话的时候发言总是那么快，“我饿了所以就忍不住尝了一口。” 这是实话。圆润饱满的冷银色果实挂着一点水光，看上去亮晶晶的。果类的香气与契主的气息融合在一起，这对饥饿的魅魔来说是根本无法抵御的诱惑。 艾尔文斯的大脑都几乎是空白的，半天才艰难地组织出了文字，“那、那先生您也一起吃。” 风时用高超的情商对他这句话所指完成了判定，当下便开心愉快地捧着果实，喀嚓喀嚓循着他的牙印留下了一串的咬痕。 把契主气息的残留一干二净地给全啃掉了。 艾尔文斯手里抓着捡起来的湿巾，一步步向这边走回来。风时立刻乖巧地把啃过的银叶果放回他坐的位置。 第54章 精灵的目光在果实上新添的那一串小巧的牙印上长久停留。 “先生，您不吃了吗？” “不吃啦。” 他坐了下来。依旧盯着那颗被两个人咬过的银叶果。 没有动作。 风时在这时终于意识到不对，他的契主很爱干净的样子，怎么会接着吃别人咬过的果子？但是他又送过来了怎么好意思不吃，所以现在一定正在经历艰难的挣扎，当下连忙将一颗新的果实放到了他面前，同时将那颗被咬过的给拿走了： “这个不吃啦，我扔掉。” 但他的手却被艾尔文斯给抓住了。 淡淡的酒精的味道挥发在空气里。他一根根掰开了他的手指，把将要被扔掉的可怜果实解救出来，“不要浪费食物，先生。拿来我吃。” 风时：“……” 就不该说“扔掉”，居然还不幸地起到了道德绑架的效果！ 他在一旁怂成一团。现在好了，他的契主要一边嫌弃一边硬逼着自己把果子给吃掉了。 但他却听到了相反的声音。 『——啊！』 『是先生的味道。』 『好诱人。』 『……话说这算是间接的接吻吗？』 风时：“？” 风时：“？？？？？” 对不起，打扰了。 ——你是一个变态你为什么不早说！ 并不知道自己内心隐秘的想法统统被他给听了去的精灵珍惜地吃掉了那颗残留着诱人香气的果实。然后拿起三角形的薄饼，掰开两半分给了他。 风时没接，“我不吃了。” “先生您刚刚还说饿了，”艾尔文斯关切地问，“能不能告诉我，您现在究竟是怎样的情况啊？” “就是纯粹的没有意义，艾文，”风时诚实地回答，“各种维度上的没有意义。首先无法提供维系生存的能量，其次也没有饱腹感与的味觉感官所能带来的愉悦，我刚刚没忍住尝了一点点……”说到这里他转入撒谎模式，“但是所收获的只有空虚。” “那您饿了该怎么办啊？”艾尔文斯更担心了，“难道说，您就一直这么饿着吗？” “倒也不是，”风时说道，靠到了他身上，“我吸收一些能量就好，你先吃饭吧，我这就开始吸收能量。” “嗯。”艾尔文斯乖巧地点了点头，咬了一口薄饼，同时内心立下远大志向：『自然之力包含了生命的力量，所以德鲁伊往往擅长治疗，我以后一定要成为强大的德鲁伊，想办法把先生给治好。』 风时：“……” 虽然有点无语但他的内心还是充满了感动，这倒也不用你治，只要你负责每天把我给喂饱就行。 艾尔文斯的内心还在继续活动：『但是先生如今的生命形式不需要食物，理性推理，他在漫长的光阴里应该对此早已习惯，就算饿了也不会忍不住去尝一口银叶果。所以依然存在着一定的可能，这些只是他临时找出的借口，来掩饰他其实是想和我间接接吻！』 风时：“…………” 你是变态不要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变态好吗？ 算了还是不要让这家伙喂饱了。 但他心里这么想着身体却很诚实，甚至还往契主身上贴得更紧了。 艾尔文斯感知到了距离的进一步拉近：『我怀疑先生喜欢我，而且差一点儿就抓到了证据！他之前说到一半就咽回肚子里的话究竟是什么，契……』 风时：“………………” 突然惊悚.jpg。 这一次他真的向后缩回去了。 艾尔文斯眼看着属于他的香气淡掉了许多：『嘤。』 他吃饭细嚼慢咽的，但是并没有吃多少。稍微吃点是最好的，吃多了就不能剧烈运动了，“先生，我们来接着训练吧，这些等结束后我回去吃。” “这个你还没有尝，”风时把一小块乳酪送到了他口边，“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唔，”艾尔文斯就着他的手衔住，舌尖品到一点味道，“有点奇奇怪怪的，这些都是您从哪里拿到的呀，先生？” “黑暗精灵们做的。” “精灵的邪恶亚种？” “也有好人，不对……应该说好精？好灵？” “……” 风时把空间戒指递了过去（打沙袋的时候戒指会硌手所以取了下来），看着他把这些食物收进空间里，“黑暗精灵和你毕竟不一样，不过偶尔吃一次应该没事。回去我给你找别的食物，就，苏医师推荐的清单上的那些。” “麻烦您了，先生。” 清单上的食物大多来自地面，在地底世界是非常昂贵或说完全没有的。风时之前懒得麻烦所以一直没有去找，而现在他是确有必要前往地面一趟了。 他找到卡罗琳打听前往地表的通道。 “什么？”身姿妖娆的女性魅魔讶异地从一个有着一双银灰竖耳的半狼人怀里抬起头来，“风小时，你好好的上去地面做什么？” “我需要给我的契主找一些能吃的食物。” “爱欲之神啊，你那契主不是个精灵术士吗？”卡罗琳更惊讶了，“他连食物都弄不到吗？！” “呃，具体情况比较特殊，如果讲述的话需要用掉大量的时间同时还会引起很不必要的误解，总之我必须前往地面一趟，”风时说道，“听说最近一段时间不很太平，光明阵营封印了许多沟通地表地底的裂隙，你或许知道哪里还残留有一些通道，可不可以给我大致指下方向？” “……我带你去吧。” 卡罗琳从半狼人怀里抽身出来，后者鼻腔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不满的咆哮，但在女性魅魔警告的眼神下却不敢有任何动作，“离得远着呢，路上我们有的是时间！一五一十地给我说清楚。要是单纯玩玩也就算了，长期契约……我可不觉得委身于这么一个没用的术士是什么好选择！哦对了，你那个契主不是很好骗吗，我看，不如……” 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前辈，卡罗琳张开了翅膀，一边飞着，一边对她几乎看着长大的年轻同族进行了淳淳教诲，涵盖了《挑选长期饭票的n个原则》《对饭票始乱终弃的一百种方式》《如果你想换一个契主》《成年魅魔完整教程——从入门到入土》……等等等等诸多内容。 风时认真学习并举手提问：“但是，卡罗琳姐姐，具体情况是怎么样我还没有来得及说呢。” “……” 卡罗琳沉默了一秒，“好吧你说。” 作为一个态度良好的后辈，风时提高速度，飞到了她的前面，对事情的来龙去脉进行详细讲述，包含了《关于多元宇宙的存在与时空间穿梭》《魔力的枯竭与复苏对魔法生物造成的影响研究——以精灵为例》《科技时代超凡者培养机构的变与不变》……等等等等诸多领域。 “？？？？？” 卡罗琳听着听着飞行路线逐渐歪斜，险些没一头撞在前方呈古铜色刻满粗鄙符号的大立柱上，“这都什么跟什么？” “没有听懂吗？” “没有！！” “哎呀，你让我一五一十地讲的，不过没事的，路很远，我们有时间，我来放慢语速再讲一遍……”风时又开始讲述《多元宇宙的存在与时空间穿梭》。 卡罗琳眼前一黑：“………………” 她能忍这玩意这么久都没恁死他一定是真爱。 她带着风时在一处地下山体的裂隙处停了下来，“总之，你是必须得去地面上给他找吃的对吧？” “啊！”风时拍拍心口，欣慰地说，“你能理解真是太好了。” 到现在双眼还呈现蚊香状并不断转圈圈的卡罗琳：“……” 可理解个鬼了，她用一侧翅膀向那道裂隙指了一指，“就这里，一路向上，多走一些时候就能去到地面，不过如果这道裂隙也被封印了那我就没办法了。” “谢谢你，卡罗琳。” 风时快乐地道谢，飞进了通道。卡罗琳看着那抹灿烂的银发不断移动向上，忍不住用力拧起了眉，“风时！” “诶，”风时悬浮在空中，转回身来，“还有什么事吗？” “虽然我们可以变成人类，但在裂隙附近游荡的冒险者专业狩猎地底生物，”年长的女性魅魔说道，“他们往往有特殊的手段来侦测恶魔。” “再次感谢，请放心，我会非常小心并活着回来的。” 巨大的flag让卡罗琳的唇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其实死着回来也没事，到时候你会重新变成魔雾，过去的契约也会随之断开，下一次成年之后记住别选这种蠢货契主了。” “不不不，这个契主太好了万一错过可该去哪里找，”风时一听立刻惊悚起来，用比刚刚还要更大的决心说，“我会努力避免死着回来的！” 卡罗琳：“…………” 信不信你再多说一句姐姐当场就给你摁死在这？！ 风时没再说话，他转过身接着往上走。山体的裂隙太狭窄了，他不得不落了下来，收拢起翅膀。 第55章 “小风时。” 卡罗琳突然又喊了他一声。 风时再次回过头来，“卡罗琳姐姐？” “和姐姐说实话，”卡罗琳长长叹了口气，“你是不是爱上这个契主了？” “远远算不上，”风时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这只不过是对于一个能够让我实现剑圣梦想的契主的珍惜之情罢了，当然由于魅魔种族的缘故，有时难免会对他产生一些欲望。” “好吧，”年长的魅魔点了点头，她站在黑暗里，双翼半拢着，看起来就像是暗夜女神的雕像，“好吧。虽然魅魔的爱情鲜少有好结果，姐姐还是会认真地祝福你们的。” 风时：“…………” 看吧，果然引起误解了。 这条通道并没有被封印。曲折前行了不知多久，他成功地站到了地面上。 置身之地是一处幽暗的黑森林。 于是现在问题又来了——就算成功来到了地面上，又该去哪里给他的契主找吃的呢？ 风时张开双翼飞了一圈。倒是看到了许多不知名的野果，但他根本不敢乱摘。黑森林之所以叫黑森林，是因为这里靠近地底裂隙，受到魔气污染，植物等等都会发生变异，充满危险，和正常的森林不一样。那些果实有可能有毒，不能用来充当食物。 ……如果能找到人问问就好了，既然有冒险者来此探险、狩猎魔物，那么在某个方向，应该是有城镇之类的存在，为他们提供补给与落脚的地方。 一番寻觅过后，风时成功地找到了一个围着篝火休息的冒险者小队。这是一个以男性物理职业为主的队伍，在手臂、前胸、额头等等不同的地方佩饰着统一的火焰雷霆的纹章……看起来似乎是个佣兵队？ 超凡者星等分级，一星二星为低阶，三到四星为中阶，纹章上没有明确显示星等。但从他们外逸的气息上来判断，这个队伍普遍由中阶超凡者组成。 ……若非如此，恐怕也不敢深入险地这么远。 风时把长剑变成了圣白法杖，自身整体也在同时幻化成了艾尔文斯为他所设定的精灵贤者的形象，随后轻轻地清了清嗓子，以尽可能不让他们感觉到威胁的方式宣告了自己的接近。 佣兵们齐齐看向他，脸上无不现出惊艳与惊讶。 “一个精灵……！？” “德鲁伊？” “我在这里隐居多年，来尝试治愈这片受难的森林。但如今却出了一些没有必要进行详细描述的状况，使得我必须前往附近的城镇一趟，”风时止步在让双方都能够感觉到安全的距离，念出早已准备好的台词，“但我对周边并不熟悉，扭曲的环境也无法为我提供准确的信息，所以能不能麻烦你们为我指一指最近的城镇所在的方向？” 佣兵们并没有即刻回答他的问题。他看着他。风时感知到探查的魔法。他们在衡量他的实力，还有人双手在轻轻摩挲着武器。 明显的敌意。不过他也不奢求这些做刀尖上舔血过活的佣兵们会给一个突兀出现的身份不明者以热情与礼遇。于是他按照事先准备好的预案掏出了一块上品魔石。 “当然了，并不是免费的。为我指路。一个正确的方向便可以。这块魔石就是你们的了。” 看到那块亮晶晶的魔石，佣兵们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他们飞快地进行眼神交流。 作为一支滚过刀山血海合作娴熟的队伍，即使是简单的眼神也可以包含丰富的信息。倘若风时的读心外挂对他们也起效的话，这时必然可以听到他们在说： 『只是帮忙指下方向就给一块上品魔石！竟有这等好事？』 『果然精灵就像传说的一样，是个单纯的种族，而且声音也好听。』 『精灵在奴隶市场上一向是有价无市！不如我们骗他……』 『小心！你们就不怕有诈？』 『有诈正说明他的实力恐怕不如我们！不然的话为什么不直接辗压。』 『是实力不如我们还是生性纯良但实力未知你们看着办吧。』 『说这么多不如我对他用一下检定魔法……』 “不用检定了，我的护身符抖得好厉害！”一个穿着灰色护甲的剑士大叫道，“恶魔！他是恶魔啊！！” 不明真相就问个路的风时：“？？？？？” 啥情况啊，咋肥四啊，他这车怎么上场就翻啊？ ……这一天天的还能不能行了，他不要面子的啊！！ 第35章 佣兵们的身手有若鱼跃般灵捷，他们齐刷刷从地上跳了起来，结成了御敌的阵势，施法者被保护在后方，向他迎头丢来了一个奥术法技。 瞬发的奥术，而且范围很大。这两点限制了它不可能存在什么杀伤力，于是风时也便不躲不避以表达善意。 “能够理解你们的恐惧与警惕，这里有必要申明一下，我对你们并无恶意，”他说道，“我只是想问问路，好去最近的城镇买办一些东西，对于城镇的居民也同样没有恶意。帮我指一下方向，我们的交易仍然做数。” 只是，佣兵们并没有去听他所说的话。 这个大范围的奥术是一个检定魔法，“他是一个魅魔！”身披短袍的施法者大声叫道，语气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实力在九等浮动的魅魔！” “什么，魅魔？！” 其它的佣兵双眼亦迸发出贪婪的光彩： “确定是个魅魔？居然有魅魔主动送上门儿来？！” “要知道那些贵族老爷现在都拿豢养魅魔来显摆身份地位……抓住他！这一票赚大了。” “嘁，就是魅魔没有精灵值钱，本来还以为能逮到一个傻乎乎的精灵呢。” “你懂个屁，魅魔这玩意儿是看本体长相定价！但凡他本体长得能有他变的这精灵一半好看……啧，后半辈子老子就再也不用做这过活了。” 说话的同时，佣兵们极具章法地移动脚步，在依旧翼蔽着远程施法者的同时，把自动送上门来的魅魔给围住了。 这么多的男人，这个魅魔没有上来诱惑他们，而是向他们提问前往城镇的路，有点奇奇怪怪的，不过，管他呢。 “他手里那块魔石归我。”穿着灰色护甲的剑士说，“我发现的他是恶魔。” “出息！”他旁边的人不屑地笑道，“你是没发现他手上的空间戒指么？” “！！空间戒指！”站在远处的游侠弓手不由露出震惊的神色，“居然还有这玩意儿？咱们这么多人都没一个，还要指靠那有时限的空间魔法！看来他们在地下过活得是当真不错……” 恶魔是天生强大的种族，即便是九等这样垫底的层次，实力也相当于人类的中阶。作为中阶超凡者，面对一个恶魔露出这样的态度似乎并不合适，但他们不是一个中阶。而是一队中阶。 而且组队多年，配合熟练。 一个九等恶魔而已——还法术以不正经出名、完全不擅战斗的魅魔。根本不带怕的。 不擅战斗的魅魔平静地听着这群佣兵把他给安排得明明白白，连空间里可能有什么东西到时候要怎么分都预先设计好了。他偏了偏头，银色的发丝从耳际落下来： “行吧，来战吧。” “看来今天不拼个你死我活，这事是很难收场了。” “啊哈哈？来战？我没有听错吧？？”一个长相粗犷的骑士夸张地笑了起来，等着施法者为自己施加心智防护效果，“看看，这小魅魔口气倒是大得很呢。” “你觉得我的话带有夸张成分？”风时打量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盔甲上同样纹刻着战争之神的圣徽，“很快就会让你知道，究竟是‘你死’，还是‘我活’——划重点，你死和我活实际上是一回事。这并不是废话，而是对未来所将发生的事情的简白描述。” 他恢复了本体的形态。 当魔法的光尘散去，众多佣兵包括少有的几个女性在内，眼睛都在同一时间给看直了。 “诸神啊！居然还有这等美人，他真的是本来就长这样——？” “……是啊，刚刚只变了耳朵和头发。” “极品！就他妈极品！这一票是真的赚大了。” “话说把他拉去黑市之前咱们能先玩玩吗？” “你这不废话！那肯定要先玩玩啊。啧啧。看这脸蛋，这背，这大腿，妈呀，他这身衣服也是真的绝……” 风时低头看了一看。使用幻形法术时，他习惯性地让充当衣料的魔雾变成了灵感来源于限制级作品的那套皮衣——这种紧身衣物对于近战的剑士来说行动非常方便，所以这些天他常穿。 他并没有再换套外观的想法。因为几个将死之人就再用一次幻形法术未免也太过麻烦，“那么，”他说，冷冽的目光停留在正对他大肆评点的斧手脸上，“就从你开始吧。” 佣兵队里的两个施法者立刻同时提前为斧手套上了心智防护。 作为不太擅长战斗的种族，魅魔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精神攻击。只要提前做好防护，那么魅魔的攻击手段便只剩下翅膀扇扇指甲挠挠尾巴抽抽……就和活跃在林地边缘地带的有翼猫差不多。 第56章 斧手脸上露出邪秽的神色，实不相瞒，在这一刻，他连等到魅魔无力地攻击过来，他抓住他该怎么大肆轻薄都想好了。 展开了攻击的魅魔就像是一阵黑色的风，风卷中流动着耀眼的银色。那是他如波浪般翻涌的长发，以及他的剑……剑？！ 剑刃切入了板甲。回传来宛如热刀子破入黄油一般令人愉悦的细微阻力感。斧手的瞳孔蓦地收缩，感受到他的上身正在平滑地向前移动。 没有下肢。从腰部向下的半边身子已经无力地歪倒在一旁了。 鲜血喷溅。持剑的魅魔唇角向上扬起揉合了愉悦嘲讽满足与赞叹的格外迷人的幅度。 声音也依旧是那么悦耳动听：“一个。” 潜行者全无征兆地从他背后的阴影里现身。附魔的匕首闪烁着蛇眼一般血红的光芒。 一个漂亮的背刺。只可惜魅魔闪避的动作比他还要更漂亮。回手，出剑。仓促间用来格挡的匕首沙地一声毫无悬念地被斩断。他成了第二个。 “天哪！那把剑……！？” “他一个魅魔怎么会使剑？” “不是，关键是他那到底是什么剑……？！” 佣兵小队再也无法如之前那般淡定，他们声声发出短促的惊呼。队形稍微有点散乱，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魅魔手里的剑刃上，惊惧之后，贪婪的火焰燃烧得更加明亮。 “……老天，这魅魔是有多阔绰？” “他那柄剑怕不是和他一样值钱！” “我怀疑比他还值钱——这一定是哪个传奇勇者遗落在地底世界的宝剑！” 眼神的交流依然高效过语言，他们的战术队形飞快改变。现在已经有了新的作战方略，“夺走他那柄剑！”“只要夺走他的剑，他就……！” 他们相比之前谨慎了许多。不再敢心大地用防具或武器硬碰硬他的剑刃。超凡者的元气战技被更多的使用。但魅魔那好听的声音仍然接连响起，“三个……四个。” “嘶……” 灰甲的剑士膝盖在颤抖着，看着魅魔手中翻飞的剑影，他觉得自己手里的长剑一度变得像是过分宽大的面条一样虚软无用，“他的剑术，他的剑术是在哪儿学的？” “不管怎么说，夺走他的剑——” 风时的剑被夺走了，在他念出“五个”之后。 被掩护在大后方的法师双唇飞快地蠕动，随着复杂的奥术模型成功构织，远处一根腐朽的木条与他手里的单刃长剑对换了位置。 走位在外围地带的游侠反应疾速，一边连珠射出箭矢一边向长剑奔去，用靴子将剑刃死死踏在地上以防止他使用唤回咒语。佣兵们的队伍爆发出发自内心的欢呼。 不需要谁来指挥。良久的默契让他们同一时间齐齐选择了向手无寸铁的魅魔发动了反击。 直到看见魅魔手里全无征兆地又多出了一柄长剑：“？！？！？” 沉黯的银色。单边的剑刃。 “这他妈……？！” 远处的游侠绝望地喊了起来，“我踩着呢！我明明踩着呢！” 他脚下依旧踩着那柄长剑没错。风时拿在手里的是新的一柄。围攻的变成了送菜的，“六个。七个。八个。” 第九人是无比狼狈地一个贴地滚才将将把那夺命一剑给躲过去。天知道他上一秒还觉得魅魔作为擅长变化的种族，有理由认定他手里新多出的这柄剑是假的。 它是真的。 对法师的保护因为总攻的发动而暂时停止了。不过当久了佣兵的法师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从失去队友保护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在准备防御法术，而且也对魅魔的速度有着相当精准的评估。 ——接下来，魅魔会选他作为下一个目标，但他在他攻袭面前之前便能完成防护咒语的吟唱，强力魔法护盾维持的时间足够存活的队友再次回到他身边，从而形成一个完整的防御链。 他的判断完全没错。 所以风时也就没来。 ——但他的剑来了。 还没读完条的脆皮法师被他凌空一剑穿心钉上了后方的树干。一片惊呼声中，存活的几个佣兵尚且没有完成是“为死去的施法者队友感到哀悼”还是“为他第二柄长剑同样脱手而欢欣鼓舞”的判断过程，银发的魅魔就已经一脸淡定地抽出了第三柄剑。 通共死剩没几个的佣兵们：“？？？？？” 讲点道理好吗你家里是开剑铺的吗这传世级的宝剑你分分钟抽出来三五柄这架还有的打吗？ 那当然是没得打了，佣兵们对视一眼，抱头鼠窜，分别逃往不同的方向，狂甩生存技尤嫌不够，只恨自己身上怎么就不能长那么一对翅膀？ 美艳的恶魔张开了他漆黑的双翅，翼膜上隐隐流动着魅紫色的幽光。 “是‘你死，我活’，而不是‘你活，我活’，”风时熟练地收割着生命，同时不忘进行解释，“我说话可是非常严谨的，这在恶魔里是相当少见的美好品格。” 频繁使用冲锋而耗尽了元气的骑士绝望地跪倒在了地上，“战争之神啊……” 单刃的长剑无声横在他的颈间。剑刃近柄的部分，剑盾，王冠，授带，火焰……沉黑色的圣徽是他此生所见的最后一个画面。 “实在是太遗憾了，”他听到魅魔轻轻的叹息，“战争之神衪站在我这边。” 干掉了所有的敌人之后，就又到了风时最喜欢的继承遗产的环节。他一个个找过去，把所有佣兵的遗产都给继承了一遍，最终得到了一张地图、一些食物、十几枚金银币、诸如护身符与限时空间存储道具等乱七八糟的各种小玩意儿，以及这群王八羔子穷成这副dio样子难怪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结论。 地图上显示有附近的城镇，距离最近的是名叫坎贝拉的一个小镇。风时鼓起了双翼，把高度不断向上提升，通过周边的山川河流大致地形与那份地图对上号，成功找到了前往城镇的方向。 他全速飞行，但到达小镇外围还是用掉了两天多的时间，实在是太远。他选择了一处隐蔽的地方陷落，通过幻形法术改变了自己外观的形象。 这次风时选择变成一个有着阴沉气质的黑魔法师，用煤黑颜色带有兜帽的长袍罩住瘦削的身体，苍白不似生者的手握着一根骷髅法杖，还有一只面目狰狞、有着畸形般大耳朵的小魔精停伫在他的一侧肩膀。 这个小魔精是他从路上顺手抓来的——考虑到上波翻车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小镇里肯定有更多的类似灰甲剑士的护符一样的对魔检定道具，随身带个魔精就方便甩锅，虽然这种小东西连品阶都没有，比食物链的底层还要底层，但不管怎么说也属于恶魔的一种。 它一度滋哇乱叫扑抓撕咬想要逃跑，但风时一个精神震慑下去也就老实了。现在处于让它去西它就不敢往东状态，瑟瑟缩缩地停在他肩膀上。风时就这么顺利地进了城——其实在证明身份的时候也不是很顺利，但他挑起兜帽，露出面容，对守门的卫兵使用了一下魅惑术，麻烦也便消弥在了无形之中。 这是一个热闹但也肮脏的小镇，到处可见使用当地特有的一种黑红涂料糊面的尖顶房屋。他闻到烧烤的肉类、掺水的麦酒、煮炖的香料、不知名的炼金药水，食草类驮兽正在嚼食的草料、被踩踏得与泥土融为一体的粪便等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这让他不适地皱起了眉。 一头有着蓝灰色毛皮的座狼被栓在一根石质的立柱上，对着他肩膀上的魔精呲起牙齿，发出低低的咆哮。 风时摁住了向狼张牙舞爪滋哇不停的魔精，寻找超凡者们买卖易物的市集。因为不敢再飞，这个过程用掉了一些时间，不过很快还是找到了。这里比其它地方要干净一点，虽然炼金药水的味道更浓郁了。风时从形容狼狈的冒险者们身上判断出那应该是疗伤药水。 他谨慎地先在市集里转了一圈。围观其它人的交易，以获取必要的信息。 很多人身上的护符徽章之类因为他的接近而颤动，但他们并没有向他这边看来一眼。因为这里有的是可以给魔法师们充当实验材料的小型恶魔类生物，还有些超凡者直接就是魔裔——恶魔与人类结合所诞下的血脉。不过从占据这里绝大多数的人类超凡者投向他们的、警惕中带着嫌恶的眼神来看，他们并不能享受多好的待遇。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他需要钱的话，可以直接把手头这小魔精给卖了。但在收集到足够多的信息之后，风时愉快地意识到，他似乎并不会面临缺钱的窘境——魔石与魔晶是这里的商人乐于接受的货币。而且还有着比地底更高的购买力。 他拿出了笔记本，对照清单，从材料商、食品商、魔法用品商那里买到了许多种适合他的精灵的食物，大部分是果类、草本，以及一些魔兽的肉与蛋，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给超凡者们提供的吃食，不管能不能吃只管先买了……问就是有钱任性。 第57章 难得来镇子一趟，风时并不打算就这么回去，他找了一个干净的客栈下榻，打算明天再在这里转转。像这样的超凡者市集，能买到的商品从来不是固定的，毕竟谁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涌来一批新的冒险者，而他们又会带来些什么。 而今天所剩余的内容，当然是——“艾文，我好啦！你可以召唤我了。” 一边说着，一边抓住了用不着卖出去的小魔精。下一秒，受到拉扯的感觉传来，他成功地把小魔精给带到了未来时代的私人训练室。 “先生！” 年轻的精灵高兴地迎向他，但旋即被张牙舞爪向他扑来的小怪物给惊到，脚步随之停顿了一下，“这是什么？” “不用管它，”风时随手把小魔精丢到一边，对自己使用了一下清洁术，“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礼物罢了。” “滋儿哇滋儿哇——” 无足轻重的小礼物实在是又丑又凶太有存在感。艾尔文斯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被它给吸了好大一会儿，这才重新把刚刚的情绪给调整回来，使用完全合乎礼节的礼貌的拥抱用力地抱住了他的导师。 “先生我好想你呀。” “我也想你，艾文！” 风时立刻有力地回抱了回去，声音也饱满而又真挚。这说明了他的诚实，毕竟他都有两三天没吃饭了，一路高速飞行能量消耗还大。 他馋得松不开手。而某个纯良的精灵也不想放开他。半天过后才意识到，这作为一个礼貌的别后重逢的拥抱……时间未免也持续得太久了吧？ 艾尔文斯开始心虚。他小声喊：“先生。” 风时的声线因为在进食而带着一种格外黏人的质感，“艾文。” 是甜美静好而有旖旎的气氛。 小魔精：“滋儿哇滋儿哇——！” 艾尔文斯默默地把风时松开：“……” 风时好不容易才恰了几口饭：“…………” 他一jio把小魔精给踹到了墙角，“安静！” 小魔精缩成一团安静下来，风时转向他的精灵，重新露出温柔的表情。 “这两天有好好吃饭吗？”他问。 “有的有的，”精灵乖巧地回答，“而且我还跟完了训练全程。但是杰弗里也才只是给我发了52.5%的训练积分。” 风时听得怔了一下，“52.5？” “第一天是50%，第二天是51.25%，”艾尔文斯说，“如果我坚持跟完全程的话，应该能慢慢慢慢涨到100%。” “那你还是不要坚持跟完全程了，”风时说，“全程训练结束之后再跟我加练，训练量就太大了，你现在还在特殊时期。”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些什么，“来让我看看耳朵，”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放了上去，“几天没见，又长了一点呢。” 艾尔文斯被他两下把脸给捏红了，“先生！”他抗议道，“你又玩我耳朵！” 风时恋恋不舍地撒手，“……哎呀我只是量量而已。” “量……”艾尔文斯眼前一亮，“让我对比一下你的。” 说完理直气壮，开始伸手来丈量他的耳朵。风时双肩因而微微颤抖，但眼睛却因愉悦而弯起，艾尔文斯注意到了这个小细节，果断决定趁机多捏几下。 墙角的小魔精脚爪抓挠着泡沫发出细碎的声音：“滋儿滋儿滋儿哇——” 艾尔文斯羞涩地收回了手：“……” 风时这边恰饭恰得正开心：“…………” “说了安静！”风时愤怒地吼。 惨遭打断之后，艾尔文斯是不好意思再伸手来捏他的耳朵了。风时也找不到理由送给他捏，就很生气。 他又对地板丢了一个清洁术，敛衣坐了下来，开始不断从储物空间里往外取东西，“你看你看，我买到了好多吃的。” 莹润漂亮的各色果实在地板上滚啊滚的，风时说，“这些都是魔法耗材，过量食用可能会导致魔力失控，你自己看情况控制量。当然了，都不是很干净，在吃之前要好好洗洗。” “好的先生，”艾尔文斯到处拦截乱滚的果实，“您这两天一直挂着勿扰牌子，是在忙着给我找食物吗？话说这些食物是从哪里得到的啊？” “后一个问题暂时不能回答你，”风时说，开始取那些魔兽的肉与蛋，“至于前一个问题，是的，我一直在路上飞，离得实在是太远了。” 艾尔文斯心中涌起暖流，“先生，”他认真地说，“您辛苦了。” “是啊是啊，”风时一见有杆立刻顺着就爬，“我好辛苦呀！” 艾尔文斯呆滞了一下：“……” 他所接受的良好的教育居然没有教会他面对这样的回复该怎么接话。 偏偏他成熟而又稳重的导师还把双手合十在身前，明亮又漂亮的紫罗兰色眼睛忽闪忽闪的，满脸都是期待地看着他。 艾尔文斯的喉结不由得滚动了一下，“先生，”他问道，“那您说，我应该怎样报答您呀？” 只要他开口。他就把他所有的都给他。 风时的内心：还用问吗那当然是负起饭票的责任了把我喂饱现在就喂！衣服脱了摸摸抱抱揉揉耳朵捏捏尾巴还可以换一个吻总之只要不进行会导致他堕落的性行为怎么喂都行！ 但是，但是这样的话在不崩人设不翻车的前提下要怎么才能说出来啊！ “…………” 这么想着风时顿时好委屈，紫色的眼睛因而蒙上了一层醉人的水汽，这副欲说而不说的模样让年轻的精灵砰然而心动，忍不住暗中揣测他可能的想法。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的小魔精向两人投来怨毒的眼神：“滋儿哇哇哇哇哇——！！” 思考过程惨遭打断的风时：“…………” 正在猜测导师和自己想的是不是一样的艾尔文斯：“………………” 还有完没完了，这辣鸡玩意儿是专业过来破坏气氛的吗！！ 第36章 “先生，刚刚您说这东西是小礼物，”艾尔文斯盯着小魔精，“给谁的礼物啊？……话说这礼物谁能顶得住啊？！” 其实如果是导师的私事的话他原本不想多嘴的，但考虑到导师高超的情商…… 还是问问吧，作为合格的弟子，他至少要在惨案发生之前尝试阻止一下。 “当然是给我们敬爱的苏医生啦，”风时说，“如果没有他，我怎么得到这么好用的剑，还和制造商牵上了线呢？” “？！！” 用如此凶恶的魔精去残害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凡人医师？作为拥有高洁品格的精灵当然不能坐视这种恩将仇报的事情发生，艾尔文斯连忙强力阻止： “啊先生您可真是太体贴了！绝对不会有比这个小魔精更适合他的礼物了！事不宜迟，我们这就拿去送给他吧！” “好的呢，不过还有这些……” 风时不断往外掏出他只管买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食物，“不知道能不能吃，也不确定会不会有什么附加效果，把小魔精送给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让他当工具人帮忙检测一下，然后就可以放心地留着吃或者分享给你的朋友们。” “谢谢先生，先生考虑得好周全啊，”艾尔文斯再次道谢。风时之前给他的那一批食物他还没有收拾好，“不过先生，这些蛋和肉都是生的，我应该……” 风时：“你不是有非常优秀的烹饪技巧吗？” “是啊，但是……”艾尔文斯扶额，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是同样的道理，他就算烹饪技巧再优秀没锅没灶的也是白搭，“高级学员的宿舍倒是可以自己做饭，不过等我升到高级……这些东西应该都放坏了。” “不会的，长生公司送的那个空间容器很高档，它内部施加了特别的魔法，普通食物在里面保存的时间几乎可以无限延长，你只管放进去就好。” 艾尔文斯于是把这些生的肉与蛋都放进了储物空间。空间很大，被存储的物品在里面处于独立飘浮的状态，并不会挨在一起，但他还是小心地让生肉离贵重物品尽可能地远上一些。比如一个精致的丝绒小盒。他把那天捡到的几丝银发绕了一绕，收在这个小盒子里面了。 他这边把各种东西都给收拾好，风时也用精神冲击把小魔精给震蔫了。“掐着它的后颈就可以把它给抓起来，”他说道，身形隐没到了中转位面，“咱们这就去他那儿吧。” 艾尔文斯掐着小魔精的后颈把它给拎了起来，然后忍不住皱起眉头。实在是恶心，这玩意儿也不知多久没洗澡了，把他手上蹭了一层黏腻的油垢。 他退了房，前往医疗区，一路上回头率百分之百。原本打算和他一起踏进电梯的人在看清他手里拎着什么东西之后惊惧地向后退开。 “我会抓紧它的。”艾尔文斯说。 “不不不！” “你先请你先请！” …… 白发的医师在看到他的礼物之后却显得很高兴。 第58章 “这是送给我的？噢艾文，你可真是太贴心了。”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我很贴心，”艾尔文斯面无表情地说，“所以你赶紧收着吧，快伸手！要我直接放你怀里吗？” “莫挨老子！”苏子斐无情拒绝，站了起身，拿来了一个折叠式的合金笼，放在地上调整了一下机关，让笼子成型并开启，然后嫌弃地又向后退开了两步，“丢到笼子里。” 艾尔文斯撒手把小魔精丢到笼子里。有着楔形接口的笼门锵然一声合拢关闭。小魔精因摔进笼子的冲击与笼门关闭的声音而清醒了过来，“滋儿哇滋儿哇——！” 终得解脱的艾尔文斯冲到了洗手池处去洗手（医师们接诊的工作室都设置有洗手池），狂按消毒泵。白发的医师饶有兴趣地蹲在笼子不远处研究小魔精。 艾尔文斯洗了三遍手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于是一边洗第四遍一边问道：“你就不问我一下这玩意儿是从哪儿来的吗？” “哈哈！”苏子斐头也不回，“如果我问的话你肯定会告诉我‘这个不能剧透’，对不对啊？” 艾尔文斯：“…………” 此人，今天，也是，如此欠打。 “这玩意儿叫小魔精，虽然很弱，但也属于恶魔的一种，”苏子斐在他洗八遍手的时候终于结束了对滋儿哇怪的观察，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台后坐下，“古籍记载，用魔精之血绘制的魔法阵，可以与恶魔建立起链接，从而将其从地狱召唤出来。” 他轻松随意顺口一说，艾尔文斯却是不由得愣住，停下了洗第十遍手的动作。 魔精之血可以召唤恶魔。而精灵族传下来、绘制着召唤阵的古代残卷上，所标明的绘制法阵的材料正有一项是魔精之血，难道说……那其实是召唤恶魔的禁忌法阵吗？所以才会被撕碎藏在书脊里面？ 风时猝不及防：“！？！？！” 不是吧，这也太惨了吧，他这车居然还能这么翻的？ 为什么这辣鸡玩意儿明明是个医生却偏偏什么都懂能不能讲点道理了？ 还好，艾尔文斯很快便又转念：『但是我召唤风时先生用的是我自己的血，又不是魔精的血，就算那是召唤恶魔的法阵那也不可能召唤出恶魔。我的先生这么好，怎么可能跟恶魔沾一点边呢？』 风时：是啊是啊，他这么好，怎么可能和恶魔沾一点边儿呢！ 艾尔文斯：『不过缺钱的时候变成魅魔把自己给卖掉再卷钱跑路不算。』 风时：“………………” 哦。 艾尔文斯洗了十五遍手，总算感觉好一点了，他来到苏子斐的工作台前，开始把那些未知的食物逐一从储物空间里取出来。 苏子斐银色的眼睛爆发出亮光，“这些也是送给我的？” “不，你想多了，只是给你做一下检测，看看这些是否存在毒害成分，我和我的小伙伴们能不能吃，”艾尔文斯再次恢复面无表情，“当然了，我知道你肯定会借此机会昧掉一些充当实验样本的。” “哇！艾小文，你可真是太了解我了。” 他不说也就算了，这一么一说出来，艾尔文斯顿时气鼓鼓，觉得自己实在亏了。这时他的终端忽有异样的提示音响了起来。连忙点开看了一眼，见是一条警告消息—— 【检测到m1568号训练室地板损坏，墙壁损坏，另出现多处严重脏污，请学员[艾尔文斯温斯顿]速赔付753元乌斯卡币。在赔付完成之前，暂冻结私人训练室租用权限。】 艾尔文斯举起左手，把终端消息指给某个自称很有钱的医务工作者看：“顺便把这个帮我解决一下。这些可都是你的活体样本搞的。” “喔好的，”苏子斐移动光标，在后台点击了几处，“才753……话说艾文，你这么缺钱的话，真的不打算考虑一下……” “不听，闭嘴，不考虑！” 艾尔文斯熟练地拒绝三连。 苏子斐作为首席医师，拥有很高的权限，艾尔文斯刚刚走到廊道里，就听见又一声提示音，显示他的租用权限已经恢复，甚至没有留下不良记录。 他这才感觉心里平衡了一点，“那先生，我们接下来……” “不是已经恢复了吗？恢复了就去开房训练，”拿着金手指老爷爷剧本，风时可以说是非常敬业了，“我们都好几天没有练了！” “是，先生。” 格斗教学当然是不能穿贤者长袍的，艾尔文斯也会脱掉外面的衣服。赤祼相对摔摔打打的剧烈运动，总能让他得到不少的能量，风时曾在笔记本上作出推测，这样的方式某种程度上或许可以骗过魅魔这一种族的进食判定机制。 总之在完成格斗教学后，他成功吃得饱饱的回去了，并觉得艾尔文斯暂停剑术课程而改学格斗的决定真的是太贴心了。 风时在小镇上停留了好几天，日常就是逛逛逛买买买。他愉快地发现地面上的银叶果比起地下便宜很多（十魔石一个的果实如今看来是什么天文数字！），于是他果断买了成吨，还专挑最好的；那些乱七八糟效果不明的食物他也只管买，反正有某位掌握核心科技的首席医师免费做检测； 还有一些诸如枕头绒布之类的生活用品，人类城镇里能买到的可比地下城交易区要廉价且精美得多；以及一些魅力香水、魔法首饰……等等等等女孩子会喜欢女性魅魔也不例外的小玩意儿，这些要带回去送给卡罗琳，作为答谢的礼物。 一顿造作的后果就是，钱，花完了。 不止是从黑矮人巴桑那里继承到的魔石、从那一队佣兵处继承到的金银币，还包括一些用不到的材料（他熟练地把它们兑换成了物品或钱币），总之，他现在身上是一分钱都没有了。 然而，作为一个合格的恶魔，风时会为自己挥霍无度的行为感到后悔吗？ 并不会。他甚至还开始想办法继续搞钱挥霍。 一个办法几乎是立刻就出现在脑海，那就是卖身！——然后再想办法卷钱跑路。 按照那些佣兵们的说法，魅魔的价格高低是由本体的颜值所决定的。毕竟作为最善变的种族，拥有多么漂亮的外表都不奇怪，所以贵族老爷们对魅魔奴隶的攀比方式便是本体，本体好看的魅魔才是真的牌面。而以他本体的颜值，完全可以卖出天价，只要这么成功操作一波，他转眼就又有钱了。 而且是怎么花都花不完的那种。 风时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仿佛已经看到了纸醉金迷的未来在向他招手。不过他拥有行事谨慎的美好品格，在这么操作之前，要知己知彼，他首先得去贩售奴隶的黑市调查一波。 黑市之所以是黑市，那当然是见不得光的隐秘存在，不是谁说想去看看就能进去。不过作为一个出手相当阔绰的神秘法师，他早便引起了情报老鼠们的注意，而在他优秀的反侦察能力之下，后者也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弄到一块前往黑市的敲门砖就是这么容易。 黑魔法师风小时很快便站到了奴隶市场的方砖地上。还挺规整的方砖。这是一个小镇贵族的私属领地。 皮毛、汗水、香粉与尿液的味道交织在空气里，他听见压抑的哭泣声，粗暴的叱骂声，挥过空气落上皮肤的皮鞭声，强忍痛苦的吟呻声，讨价还价的声音。 有点令人不适。但久远的记忆里他听见过比这还更要嘈杂与不适的声音。风时提着骷髅法杖向前走。 矮小丑陋一身绿皮的哥布林挤在一个肮脏狭小的笼子里。不远处犄角折断了一边的牛头人被血迹斑斑的枷锁固定在石柱上。侏儒的脚踝上拖着一颗看起来比他还要更大的铁球。风时的目光从它们身上扫过，没有额外的停留。这些奴隶用途是充当苦工，或者魔法师的研究耗材。对于他们他并不需要了解太多，毕竟他绝对是不会属于这种的。 自出售的奴隶让他稍微关注了一下。自出售的奴隶不需要牢笼与枷锁，他们身上挂着由市场方提供的统一的木质标牌。大部分是人类，还有一些智慧的混血种。在这个时代里，脆弱的个体倘若因为某种原因不幸破产失去一切，有那么一条出路是把自己卖作奴隶。 自愿的买卖并不会让他们比那些被捉来的奴隶多些尊严。一个长相还算可以的白耳兽人正在几只以“了解货物”的原由恣肆摸过来的大手下哭泣。哭泣着忍受——如果想要把自己给卖出去。 周边开始变得干净起来。皮鞭声少了。香粉味更浓了。在这个区域里，风时终于找到了他所需要了解的那类奴隶。 有着中上等的外貌，身材也是符合人类审美的凸翘有致。有男有女。他格外留意他们的价格以及卖家买家为防奴隶逃逸而采取的拘束手段。只可惜这些奴隶大部分是人类，半兽人与魔裔。由于种族不同的缘故，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参考。 风时于是心想，如果能在这里碰到一只魅魔就好了。 他的心愿很快得到了满足。 第59章 待售的奴隶里真的有只魅魔——有着高贵的深红色的长发，身材完美而相貌艳丽的男性魅魔。风时兴奋地挤过去，但却在看到他的面容时愣住。 “卡内基？？” 能在这里碰到熟人是他所没想到的，他向他传出隐秘的精神讯息，“要我救你么？” 卡内基身上没有哪怕一片布料，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根锁链。刻满了玄秘魔法符文的坚固锁链借由一个黑色的项圈扣在他颈间；另一根纤细精致，似是由纯金打造的细链则借由刺透了皮肤的金属环刁钻地连接在他身上几处关键的部位，连背后那小巧精致的黑色翼翅也没放过。 一看就很疼。 明明是魔法领域一位少有的天才，但却屈服于魅魔的本能放弃了法师的梦想，以至今日竟尔沦落到这等境地，风时再次提醒自己一定要引以为戒。 然而深红发色的魅魔回给他的却是淡漠的一眼，“别管闲事，”他同样以精神讯息的方式，冷冷地警告说，“我在地底玩腻了，就到上面尝点新鲜的。扮演奴隶其实很有意思，你不懂。你还是个傻乎乎的处子魅魔。” 风时：“？？？？？” 似乎被骂了但他竟无法反驳，因为他是真的不懂，“以下问题纯粹是出于好奇而非关心或怜悯的目的，你不疼吗？卡内基。” “这些不过是幻形效果罢了，”卡内基说，“愚蠢的人类制作的那些附魔枷锁是可以压制住魅魔的幻形法术没错，但前提是他们遇到的不是一位技艺高超的魅魔法师。” 风时震惊：“……你居然还记得你是一个法师？！” “虽然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但多学一门技术还是有用的，虽然我很年轻，但我觉得卡罗琳玩过的花样都没我多。” 卡内基说道，语气隐隐有些骄傲，他注意到围到他身边的男人越来越多，于是打开身体，以缀着一颗饱满桃心的纤细尾巴充当箭头指示，做了一个极为诱惑的展示动作，同时轻蔑地将风时上下打量了一遍：“你来这里干什么？这副行头……买研究材料？现在又改行想当法师了？” “不不不，我只是来做一下市场调查。某种程度上我和你是同样的目的，我也打算把自己给卖掉，不过为的是卷钱跑路，”风时传出精神讯息，“对此你有什么建议吗？卡内基？” “我的建议是如果你还有着那好笑的坚持就别这么搞，”卡内基说，“因为你会面临这样的事……” 注意到众人的目光都在向魅魔身上集中，奴隶商人命令一个身材壮实的仆丛抱起了他，然后拿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物件，以从内到外全方位地展示他的身体。 容貌艳丽的魅魔很快便发出愉悦的沉呻。 风时一脸懵逼。 “好吧，你说得有道理，”他承认，“不过，如果我以‘处子’作为卖点，走清冷禁欲的风格，也许可以避免……” 卡内基断续的精神讯息向他飘来：“事情不会总按照你的想象发展……要不你先了解一下这边……实力？” 进行卷钱跑路操作时可能要面临的潜在敌人的实力风时刚刚已经了解过了。但卡内基这么说，他还是四下再次扫视了一圈。 结果没有什么变化。本身就是卖家或买主的超凡者；由卖家买主雇佣的保护者。还有市场方面本身的守卫。法师、战士、神官、盗贼、骑士……三星多如狗，四星遍地走，五星强者居然也有。而且这里面必定还有一些依据扮猪吃虎原则在隐藏实力。 更加要命的是整个市场都被施加了范围性禁制魔法。在这里不能遁入中转位面。显然这是为了防止一些魔法生物用相关天赋进行逃逸。 “我承认是有点麻烦，”风时说，“但是如果你愿意提供一些帮助的话……” 别说提供帮助，卡内基现在甚至理都不愿意理他了，他已经完全沉迷在了快乐了之中。 风时：“……” 算了。还是先随便转转。等卡内基这边结束了再说。 他提着法杖离开，一边走着，一边继续琢磨卖身跑路赚钱大计。 突然飘到耳中的一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精灵！”有一个粗砺的嗓音说，“那个精灵又被拉过来了！” 风时猛地转过了身。从人群中精准地定位到了发出声音的人，然后循着他的目光所向看了过去。 他没有看到什么精灵。但却听到了更多议论的声音： “嗐，这精灵在他手里都搦着多少天了，到现在都没有卖出去。” “这是不愿意降价，非得等冤大头呢。” “就他定的那价！能卖出去算是有鬼，有那个钱去买魅魔不好么？” “可不！那魅魔那么漂亮，还够劲。有喜欢男人那一口的去买那魅魔不比这买这黑皮小鬼要划算得多……” 风时算是知道他刚这一眼看过去什么都没能看到的原因了。高大的仆从把要售卖的精灵高高举起，放在了展示用的木台上。 那是一个还不到成年人大腿高的黑暗精灵男孩，身上穿着破破烂烂但依旧看得出做工精致的精灵式的衣装。精灵是普遍高颜值的种族，哪怕是灰黑色皮肤的黑暗族种也不例外，但这个男孩却与“漂亮”这个词半点不沾边。可能是个体差异的缘故，也有可能是年纪太小五官还没长开。 他不断踢打，发出尖叫。扣在他脖颈里的项圈发出刺眼的白光，灼烧的剧痛让他本就不大好看的小脸而痛苦而更加丑陋地扭曲了起来。 “啧啧啧。” “真的是丑没边儿了。” “精灵是值钱没错也不是什么样的都值钱，喜欢小孩的怕是也不喜欢这种黑皮丑小孩……”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男也差不多，这要是长大了估计能好看点，关键这玩意儿还是个精灵！鬼知道养他长大得有多少年。” “哈哈哈怕不是把你都送走了他都还没长大，一句话，谁傻谁买。” 风时用骷髅法杖分开人群，拖着长袍向木台走去。 “要买精灵吗，法师大人？”奴隶商人向他投来希冀的目光，搓着手热切迎上，“看啊，一个幼年黑暗精灵！多么难得的实验材料！” 风时没有理会，而是与暗精灵男孩建立了精神链接。 “需要我救你吗？黑暗精灵小鬼？” “不准叫我小鬼！”男孩看起来是第一次使用精神链接，心灵的声音格外的大，凶霸霸地就像是贴在他耳边喊，“我今年已经五十八岁了，比你爸爸都大！” “你错了，我没有爸爸，”风时说道，但还是从善如流地又问了一遍，“需要我救你吗？五十八岁的黑暗精灵小鬼？” 第37章 五十八岁的黑暗精灵小鬼超级无敌大声地表示他非常需要被救走，前提是他真的打算救他而不是要拿他当魔法实验耗材。 “好的，”风时说，“那你要乖哦。” 他转身看向殷勤等候在一边的商人，表示要借一步说话讲讲价格。奴隶商人点头哈腰地把他迎向了一边的帐篷里，可见是多么急着把这个精灵男孩给卖出去了。 而后锵然一响。 暗银流转的冰冷剑刃出鞘近尺，横上了商人那满是赘肉的脖颈。 商人的嘴巴惊讶地张大，颤抖的目光斜过去，头戴兜帽的神秘法师那过分苍白的手与的乌黑的剑鞘对比格外鲜明。 “我的出价是你的命，”他说，“你看如何？” 帐篷里空间不小。蒙有隔水苫布的笼子里装着奴隶，正在用臢脏的手搅拌着食物的仆从惊恐地发出惊叫，但旋即又因为主人那悚惧的神情而硬生生把后面的声音给咽了回去。 “成交，”奴隶商人乖觉地说道，他当然知道性命与奴隶哪个更重要，更不用说还是一个这么多天都没能卖出去的地位尴尬的奴隶，“既然大人喜欢，那便尽管、尽管带走他便是。” “我就知道，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价格，”风时满意地弯起了眼睛，“但考虑到你有暂时安全之后求助守卫的可能，我接下来会对你进行挟持，直到走到外面比较安全的地域。” “好、好的，”奴隶商人咽下一口苦涩的唾沫，试探着向后转身，“那么，我们就这么向外走出去吗？法师……剑士……剑术高明的法师大人？” “当然不会这样，我又不傻，”风时说道，“不过你已经见识过了我出剑的速度。你也不傻，对吗？” 奴隶商人那当然是小鸡啄米式点头表示他也不傻。于是风时让剑刃重新落回了剑鞘。而后向帐篷里的仆从看了一眼，“考虑到你的人会暗挫挫去找守卫的可能，让他们也跟上吧。” “是，大人。” 风时于是和奴隶商人向外走去，后面是一串神情惊恐而又动作僵硬的仆从。商人喝令让人把黑暗精灵男孩从木台上拉下来。 风时再次展示了一下他出剑的速度。暗银的剑刃出鞘挥向男孩的脖颈，但在后者那张表情丰富的脸上露出新的表情之前便已收归原位。刻有魔法符文的金属项圈断作两截，摔在地上发出锵啷啷的响声。 第60章 暗影属性的魔法元素开始波动。精灵男孩那双唯一称得上漂亮的浅色眼睛爆发出惊喜，“你真的是来救我的，大法师！” 风时维持作为一个黑魔法师应有的阴冷森寒的表情，没有回应。 精灵男孩仰头看他——他左手拿着法杖，而右手则握着长剑。于是在思考了一下过后，他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嘁。你信他是来救人的？” “我可不觉得一个黑魔法师会舍得为马上就要成为尸体的研究材料付多么高的价钱。” “看那商人脸色。这场交易显然并不愉快。” “不过，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围观者们议论纷纷。明明交易已经完成了。奴隶商人却还在陪着往外走，还有那些明显吓到了的仆从。一看就有问题——但没有人会冒着可能会得罪一个中阶黑魔法师的风险去多管闲事的。 不断向四周投去求助眼神的商人很快便明白了这一点。 “你叫什么名字？”风时通过精神链接询问身侧的黑暗精灵小子，“是从卡斯特罗出来的么？” “嗯嗯嗯！”精灵男孩用力点头，“我叫菲罗，来到地面上寻找我们希林部族遗失的圣物！但没想到这些人类实在是太狡猾了，他们居然看穿了我的暗影斗篷……” “那么明显的元素波动，是个人都能看穿的好吗？你不应该怪他们太狡猾，而应该承认自己太菜了。” 风时说道，“再考虑到你明明这么菜居然还敢跑到地面上，幻想寻回遗失的圣器，我建议你回家之后，请务必让长辈帮忙对智商进行检测。虽然我不是精灵我也不懂……但都58岁了智力水平还这样，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他想了想干脆用自己家的孩子进行举例，“像我知道的一个精灵，才21岁，都已经可以……” “哼，哼！！”菲罗愤怒地打断了他，把头偏到了一旁，但旋即却从他这番话中抓到了重点，于是又重新向他转了回来，“你要送我回家吗？大法师？” “我送你回去，你能让你的部落以后再见到我从外面路过，不再直接一箭射过来吗？” “当然了！你知道吗，我们精灵想要小孩可是很不容易的，”男孩自豪地昂起了头，但接着又有点心虚，弱弱地问道，“……你在过去是和我们有什么仇怨吗？” “没有。但你们黑暗精灵对于其它种族存在严重歧视。比如魅魔，”风时说道，“你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魅魔来到精灵领地的目的都是看你们颜值高想和你们贴贴，他的目的很有可能只是打探一些有关精灵的情报。” “？”菲罗思考了一秒，“我怎么感觉打探情报比上面的那些还要更加严重一点。” 风时：“………” 男孩晃了晃他的袖子，“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大法师。” “你可以叫我风时。” “好的。风时大法师。您真是一个好人！”菲罗满脸希冀，“我可以做一个梦——您不仅救了我，还好心地帮我找回族里的圣器吗？” “只是做梦的话当然可以啦。”风时温柔而又善良地回答。 “但是圣器就在这里！”菲罗踮起脚尖，努力伸手指着，“就在那儿！喏，喏！” 风时向他所指方向看过去。这才发现原来这里不止是奴隶市场，还有一小块区域专门出售各种珍奇物件。之所以选在这里而非更大的交易区，显然是因为那些商品来源不正或者干系重大，不能轻易亮出来摆在明面上。 “那个做工非常精细的银色号角？” “是的，那是我们族里的出兵用的战号！”菲罗说，“我知道战号在这儿才潜入这里，还没来得及去偷就被他们给抓住了，”他双眼亮晶晶的，“换作是你的话，应该就用不着偷，直接抢就行吧，风时大法师？” 风时衡量着那一小块售卖区专职守卫的实力，“帮忙抢回号角，能让你们奉我为座上宾吗，菲罗？” “那当然了！”男孩大声地说，“那可是圣器！” “但是那里的守卫有一个五星。我打不过，告辞。” 菲罗：“…………” 人间真实。 离地下市场的出口越来越近了。瑟瑟缩缩跟在一旁的奴隶商人那如香肠一般的嘴唇在嗫嚅着，默算着他与左前方那个市场守卫的距离。 虽然听不见，但他可以确信这个剑术高超得离谱的黑魔法师正在和精灵小子说些什么。也许他现在已经不再那么在意他。所以，他可以试着赌一赌他出剑的速度？ 如果离开市场，就再也没有人会为他提供帮助。他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了。 七步。五步。三步。越来越近。奴隶商人的眼睛爆发精光，肥大的身躯以他这辈子所能做到的最快的速度向市场守卫身后扑去，“救——” 他赌输了。 戛然而止的呼喊。刺穿身体的剑刃有着玄冰一般的质感。穿板甲的三星守卫错愕地抬起头，冲风时作出施法手势。 长剑破开板甲，一个狰狞的十字绽开在他的躯干，鲜血飞溅。他的手势只做出来了一半。 奴隶商人的仆从最先，周边的买主卖家包括奴隶等等飞快地退避，向尽可能远的方向逃窜。惊呼，尖叫，以及哭喊。手脚向来不干净的盗贼不知道摸走了谁的腰包，一拥赶来的守卫把拦路的无论是谁都粗暴无比推向一边。 骷髅法杖消失不见。风时一把拉起了菲罗的手。黑暗精灵男孩被他扯得几乎飞起来，双脚完全离开了地面，一路发出“啊啊啊啊”的极傻的声音，从无数人头顶掠过，向出口方向冲了过去。 一道道奥术光辉迎头降下，风时尽数闪过，但他知道前路已经有魔法陷阱落了下来。侦别陷阱拖慢了他的速度。只能眼看着施加了多重魔法效果的栅门在刺耳的吱哑声中完全封闭。 风时疾速向后退去，下意识抬头向上看了看飘着团团云朵的天空。黑暗精灵男孩总算从懵逼中反应了过来，“飞啊！”他提醒，“大法师，我们快从上面飞出去！” 这是个露天式的广场。直接飞出去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也只是看上去不错而已。“有魔法穹顶，”风时把他挟在臂弯，沐浴着魔法的光尘冲进了最近的一张帐篷，“如果没有穹顶来隔绝外界，那么地下市场也就不是地下市场了。” 除了隔绝窥探，魔法穹顶往往还会有强大的防御功能，一头撞上去指不定会有什么后果。 “但你是大魔法师！”男孩叫道，“大魔法师不该怕魔法穹顶！” “那我装的，我实际上是个剑客，”风时一剑劈开了帐篷支柱，“你到现在都没有看出来吗？我对你智商的怀疑果然是有道理的。” 菲罗：“…………” 巨大的布幕倾倒下来，把关着奴隶的牢笼，抱头逃窜的看守，以及乱七八糟希求躲进帐篷来避难的人统统给盖住了。 “暗影斗篷。”风时提醒说。 黑暗精灵男孩用一脸便秘的表情憋出了一个暗影斗篷。暗影元素蕴集，遮蔽了他的身体。尽管他依旧被风时给挟在臂弯，但外界却不再能看到他了。 风时在这段时间里暴力斩开了全数奴隶的牢笼。 胆小的哥布林在布幕里蜷缩成一团。狂暴的兽人咆哮着向外冲去。风时混在四处逃窜的人流里。他现在是一个佩剑的仆从了。 菲罗提出疑问：“你刚不还说你是个剑客吗？” 风时没空答他的话。他不可能凭着一手幻形术就从这里混出去。刚刚短暂的交锋已足够施法者为他打下标记。这里高阶超凡者实在太多，果然一个人的话处理起来会很麻烦，而且臂弯里挟着一个屁孩也实在累赘。他需要制造更大的混乱，以及…… 卡内基这边还没有被混乱给波及。但作为他当前主人的奴隶商人已经非常谨慎地打算撤了。这么价值连城的美艳魅魔可不能出岔子。这时他收到了一道精神讯息。 “你被那个魅魔骗了，那个魔法项圈对他根本没效果。不信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有着深红长发的男性魅魔还在他仆人的怀里发出享受的声音，果然是最放荡最下贱的种族。是时候让他弄清楚当前的状况了。 奴隶商人控制他颈中的魔法项圈，打算对他施以惩戒，好让他从欲死欲仙的极乐中醒过神来。 魔法项圈发出刺眼的白光。然而无事发生。 红发的魅魔依然在快乐。 奴隶商人：“！！！” 感情这货这些天里纯粹是为了舒爽才待在他这儿各种配合的，意识到这一点，奴隶商人登时出了一身冷汗——哪怕是威胁度一向不高的魅魔那也是恶魔，危险程度相当于一个中阶超凡者。他与死亡擦肩而过。 商人苍白着脸喝令他所雇佣的超凡者，趁着魅魔还在失神状态完全控制住他。仆人慌乱地逃开。发色深红的魅魔摔在地上，露出恍惚的神色。 他的快乐消失了。 第61章 “什么，这好好的……” 作为拥有天才大脑的前魔法师，只消转念他便想明了个中原委，“风时！是不是你干的？” 超凡者们一拥而上，对他施加层层禁魔效果。卡内基的视线被各色魔法光尘干扰着，艰难地投向那有着同类气息的方向，愤怒地进行谴责，“干嘛啊坏我好事，我招你惹你了？” “你确实没招我也没惹我……但是，死道友不死贫道难道不是魔族正常操作？”风时的声调猛然拔高，“接住，卡内基！” 颜值感人的精灵男孩被隔空抛了过来，他身上还带着一点暗影斗篷的效果，忽隐忽现闪啊闪的。 超凡者们给吓一跳，下意识向后退开，卡内基翻身坐起，在被砸成重伤之前举起了手，把大声尖叫的男孩给接住了。 现在不再有魔法光尘影响他的视线。他愤愤地瞪过去，骂出了混杂着地狱语的一串脏话：“你妈的风时……” 风时的外观已经换成了一套圣武士的白袍，繁复的上古语在袍襟上书写着对神明的赞歌。铂金色的长发在魔法炫光中如圣河在流动，他翩然若鸿影从空中掠过。 单刃的长剑明明是沉黯的银灰，但此刻被魔力灌注，恣肆爆发出明耀的光色。 锋芒在闪烁，鲜血在飞溅，金铁在欢唱。 他如一道闪电劈开无尽长夜。 卡内基的声音突然止住。 他看着风时长剑流光，以一个极具艺术感的回旋割开了还在吟唱的术士的咽喉。妖孽眼眸泛起痴迷之色。 无关情与欲。而是什么死去的遗忘的，被他深深埋藏在某个地方的东西，再一次复苏了。 精灵男孩在他怀里又踢又打。“你身上好脏啊，魅魔！” “给我闭嘴，小鬼！” 退却的超凡者们重新围拢上来，奴隶商人在兴奋地呼喝着，左蹿右跳地要他们把魅魔与精灵小鬼统统给抓住了。 超凡者们也都很激动，不菲的分成在向他们招手。他们当然注意到，尽管还带着满身不可言说的污浊，男性魅魔的气场却是与之前完全不一样了。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已经为他叠满了禁魔效果。 魅魔脸上现出格外迷人的笑意。艳色的双唇翕动着，轻声吟唱起一段咒语。 超凡者们包括奴隶商人在内齐齐发出扭曲的尖叫。尖叫源自痛苦，因为血液在燃烧。 禁魔禁了个寂寞。 满身的污浊一扫而空。靡丽的金链全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玄色的法师长袍，诡秘而又禁欲，从头包覆到脚。暗红的犄角亦然不见，长发变得更长了几分，由暗金色的符文带束在一侧，如血液般在胸前蜿蜒流淌着。 “你是一个法师？”菲罗震惊地问道。 “是的，血魔法师。” 菲罗一脸懵逼：“？？？” ……为什么高明的剑士会假装成一个法师，而真正的法师则假装成一个魅魔？？ 剑士大人说他智商低似乎是有道理的。他现在越来越难理解这个世界了。 卡内基带着他消失不见。而后出现在风时近旁，加入了精神链接。“你接下来是怎么打算的？我要负责做些什么？” “居然找回了神智吗？卡内基？”风时斩开了一个牛头人奴隶的枷锁，震惊地向后回看了一眼，“我正准备激励你说，只要救出这个黑暗精灵小鬼，你就可以想办法和他的部族搭上线，尝尝黑暗精灵的味道了。” 卡内基厌弃地皱了皱眉。“我刚清醒过来，别诱惑我。” “好的。让我们一起祈祷你这次清醒能多维持一些时间，”几个佣兵向他扑来，风时再次手起剑落，“快帮忙想办法，我们要怎样才能从这里逃出去？你比较擅长这个。” “……胡天胡地太久了，思维运转受到影响，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卡内基把菲罗放在一边，惫懒地打了个哈欠，“啊……容易想到的他们当然也能想到。那些高阶肯定已经把这地界给封锁了……”然后突然鄙视，“你在搞事之前连退路都不带准备一条的？” “退路当然有的，不过不能轻易使用，因为不确定性实在是太高了，”风时把所有佣兵尽数收割，“我可以喊契主召唤。但是非常不确定他这会儿正在干什么，以及我带着你和菲罗一起被他召唤出来会造成什么后果。” “等等！”卡内基震惊，“你都有契主了居然还是个处？” “这个不适合在现在进行解释，”风时说道，“说太多话会影响我出剑的速度。” “那备用方案呢？”卡内基继续对他进行鄙视，“不会连备用方案也没有吧？” “备用方案当然是一口气把敌人都杀光，”风时飞快地回答道，并隐隐有点兴奋，“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出来了。” “哎！”卡内基一听，深红的眼眸登时跃动起鲜血般闪亮的色彩，“那就这么搞吧，我喜欢这个。” 同为不走寻常路的魅魔就是如此具有默契，两个人一拍即合。 “喂喂喂！”因为精神链接没有断开而在旁听了个全程的精灵男孩发出怀疑人生的声音，“我知道我智商低，但我还是要说，你们两个认真的？” “知道自己智商低就不要说话了，菲罗。” 菲罗：“…………” 这两位真的、真的好不靠谱哦。 但他旋即发现他错了。 风时已经制造了不小的混乱。一个个奴隶脱离了枷锁与牢笼，半兽人的爪牙撕裂看守的血肉，暴怒的蜥蜴人四处喷火，强壮的牛头人高举一根粗大的石柱横冲直撞着。市场守卫应接不暇。喊杀声咒骂声惨呼声哭泣声。广场上血流成河。 技艺高超的血魔法师在这一刻加入战团。不会有比这更适合他的场合了。他甚至不需要法杖，恶魔的身体本身便是极好的施法介质。血液应他召唤，流淌着咆哮着燃烧着。血蝠狂舞。血鸦啸唳。一场嗜血的盛宴就此开启。 三星中阶的超凡守卫倒在血泊。他四星上阶的同伴发出怒吼，终于把走位飘忽的血魔法师锁定。但这时远处却响起了己方法师那迫切的声音，提醒他小心自己的同伴。 他错愕地看向身后的同伴—— 同伴一脚踹在他身上，从他后背拔出了染血的长剑。 尖叫。惨哭。愤怒的呼喊。菲罗又憋出了一个暗影斗篷，跟在卡内基身后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其实他更想跟着风时，但这位速度太快了实在是追不上。 一道奇异的施法声响起。集结的神官群中升起巨大的白金色的光柱，把整个广场都给照亮。 远处被卫兵们重重保护的贵族小姐突然尖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脸。黑暗精灵男孩惊悚地看着血魔法师抬手扶向双鬓，在那里，暗红色的魅魔犄角又一次显现了出来。 “妈的，”他轻声骂了一句，“显形法术。” “显……显形？”菲罗神情呆滞，他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你、你真的是个魅魔？” “对啊，”卡内基抬手指了一指，“不止是我，他也是呢，不信你看。” 菲罗转头看去，当场目瞪狗呆：“？？？？？” 强大的法师是一个魅魔。高明的剑士也是一个魅魔。 他的智商可能比他承认的还要更低，因为他已经完全理解不了这个世界了。 第38章 熔银似的长发有如波浪般垂泻，墨紫色的犄角螺旋延展。缀着一颗饱满桃心的尾巴在背后摇曳。魅魔的特征完全显现。 一片难以置信的惊呼声。不知多少惊惧惊憾混杂着惊艳的目光投来。 风时酣战之中，是在这一刻才意识到他的幻形效果被强行解除了。 其实施法者们刚刚就在不断进行解除他的幻形、以及阻止他不断变形的尝试。但是他的速度实在太快，而且场面也着实混乱，乃至于始终没能成功。但现在，他们终于协力搓出了一个大范围覆盖且可持续的高级显形法术。 身上的衣装也受到影响。定格成了他近期各处走动最为常用的那一套借鉴了限制级作品而设计的制服外观。 高举手矛向他刺来的高大战士在被他一剑穿心的同时还喷涌出了两道过分夸张的鼻血，风时收剑以防御的姿态向最近的掩体快速移动。 “魅魔……？！不是吧！一把剑砍死了我们那么多人，现在你跟我说他是个魅魔？” “这什么极品魅魔……吸溜。” “抓住他抓住他抓住他！”身为卖场主人的小镇贵族在高阶法师的保护之下站在拍卖台上高声大喊。这场混乱让他蒙受了莫大的损失，但只要能抓住这个魅魔，他反而可以倒赚，“一定要活捉！” “活捉！”依然幸存的奴隶商人们也在大嚷，“捉住那个魅魔！”“重重有赏！” 在这一刻风时仿佛成了整场的焦点。超凡者们向他涌来。双眼流溢着比地底世界最放荡最贪婪的种族还要更加令人不齿的欲望。 第62章 不能采取守势。否则会陷入被动。凌厉的剑气将迎头泼洒的奥术魔法分割成无效的碎裂炫光。银色的闪电再一次劈穿潮涌的黑暗。 所有人都在追逐那抹亮眼的银发，脱出牢笼的奴隶暂时无人去管。残暴的兽人在大开杀戒。风时判断这样的场面持续下去乃至遭到阻止都对他有利。那么，接下来要做的是继续制造混乱。 他破开了一个高大的人类奴隶的枷锁。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双手得到自由的奴隶反而一把拽住了他。 “老爷们！”这个有着卓越智慧的人类高喊，“看啊，我给你们拖住他——” 风时反手一剑，把他的双臂齐齐斩断。奴隶惨呼着扑倒在地上，超凡者的潮流淹没了他。 “战争之神啊……”一个贵族注意到了或被其它人所忽视的细节，“这个魅魔让给你们，我只要他的剑！” “天，天！”有了他这一嗓子，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这一点，“那是什么神兵宝剑！” 风时把他的神兵宝剑扬手飞出，目标是远处维持着光柱的那群神官。有三分之一的人追逐着这柄剑回头向神官团涌去。场面重新开始混乱。只可惜，强制他显形的法术并没有因此遭到打断。 超凡者们发出兴奋的声音，竞相向他扑来。风时淡定地又掏出一柄神兵宝剑。 看他武器脱手就没再采取防护的超凡者们：“？？？” 把所有人都杀光的目标一下子多出了许多的进度。完全被放空的血魔法师也在后方疯狂搞事。卡内基现在是远比风时要舒服。只可惜他的舒服并没有持续太久。 “现在魅魔不能用幻形法术了。” “这个魅魔不是那个魅魔……别忘了，还有一个魅魔！” “血神在上……他居然是那个血魔法师！！” 人类发出高昂的呼喊，几乎要为之疯狂。 “两个。一共有两个魅魔！” “都他妈是极品……哦天！别忘了还有那个黑暗精灵小鬼！” “抓住他们！” “我的！那把剑是我的！” 卡内基开始被针对。他操纵了许多血傀儡回防，不过不太够用。风时作为合格的剑士当然要回头保护己方法师。更不用说在他那边还有一个智商很低的（而且自己对此也承认了的）精灵小鬼。 防守就会陷入劣势。这一点是真的。武者的元气战技还好，施法者们的奥术就比较难缠。风时转眼被好几道避无可避的法术给锁定。 还好魅魔不管怎么说也是天生强大的恶魔，虽然法术攻击手段相当之可怜，但好歹基础的魔法抗性还是有的，可以试着硬扛一下。他用巨大化的双翼拢住身体，承受了这几道奥术攻击。痛感传来。身体果然没有受伤，但翼膜被穿透了。 黑红中透着一丝沉紫的魔血洒在地面。兴奋的呼哨声此起彼伏。 “情况开始变糟了，卡内基。备选方案似乎不是很靠谱的样子，你真的想不到可以离开的办法吗？” “想不到，”卡内基也受伤了，但他作为血魔法师在这血流成河的战场上有的是手段对自己进行治疗，看到风时很惨的样子于是也给他丢了一个疗愈魔法，“就用你最初准备的方案吧。” 风时提起了一个装备不错的骑士，用他充当盾牌挡下了又一波攻击，同时激活了意识海里被他丢到一旁吃灰的另一个精神链接。 “艾尔文斯！” 他的金手指老爷爷摘下了勿扰牌子。而且牌子一摘就立刻喊他。艾尔文斯隐隐意识到几分不同寻常，“怎么了，先生？” “现在正在训练吗？” “是的，在训练中。” “我这边出了点状况。待会儿我喊你召唤我立刻就召唤我。不管你那边正在做什么。” 艾尔文斯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情况紧急。于是他一句话也没有多问，“是，先生。” 风时再次转向卡内基，“好了，我契主那边已经联系好了。考虑到我的加强版阻断阵都对他的召唤没有用，这一次应该也能成功。不过完成召唤之后会发生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说到这里他有点方方的。不过当前这种境地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为了方便传送，他向卡内基这边靠近，同时四处寻找黑暗精灵男孩的影子，“你跑哪去了，菲罗？菲罗？？” 菲罗的声音通过精神的链接从远远的地方传来，“等等，我马上就能把部族的圣器给偷到手了！” “？！” 风时和卡内基对视了一眼。两个魅魔那漆黑的双翼浮起魔法的光晕，通过加速度竭力破开人群突往男孩所在的方向。 “你不要命了吗现在还惦记着那玩意儿？” “要走了，快回来！” “我马上……就能……”男孩发出便秘似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在使吃奶的劲，“我知道你们两个都不靠谱所以快来帮忙！我是希林族人，只要，只要吹响号角！就能召唤出希林族里的战士……” 风时：“！！！”居然还有这等好事？ 相比拖家带口地让艾尔文斯召唤出来然后惨烈翻车，他当然选择召唤希林部族的黑暗精灵战士，“计划有变，卡内基！” 在他身后，发色深红的魅魔不断吸血对自己进行疗愈，懒洋洋地抬手抹去自他身上飞洒到自己脸上的血滴，“法师大人还能撑住。你随意。” 风时的目光投向负责保卫贵重物品售卖区、混乱之中依旧忠于职守的黑甲骑士。他胸前的超凡纹章上有五颗明星在闪耀，就在片刻之前，他还看着他说“打不过，告辞”。 借着心灵链接所指示的方向，他捕捉到那个藏在暗影之中的小小身形。还行。虽然智商很低，但好歹知道，对上五星强者不能轻举妄动。 “强抢是做不到了，”他说，“我们负责制造机会，剩下的就交给你了，菲罗。” “交给我吧，魅魔剑士！” 风时嗯了一声。背后的魔翼卷起疾风。他完全离开地面，从潮涌的超凡者头顶掠过。这仿佛让他变成靶子，奥术攻击与元气战技撕碎了他的双翼。他知道如果不是贵族们在高嚷着要捉活的，他现在肯定已经死了。 他落到了骑士面前。大滴的魔血和他的身体一齐砸向地面。 还有手中跃动着魔力光辉的单刃长剑。 “决斗吗，骑士？” 人类骑士眼中浮现出错愕。不过是一个九等下阶的恶魔，找上门来和他一个高阶超凡者决斗？……这是不想沦为玩物所以自行选择了一个荣誉的死法么？ 魅魔居然会追求荣誉实在是很奇怪。不过一个魅魔居然精通剑术本身就奇怪——这是一个即使是他也要为之惊叹的起手。魅魔的剑光已经闪到眼前了。 不过即使是这样，这也是一场完全没有悬念的战斗，高阶对中阶的压制实在是太厉害了。金铁交撞。旋即魅魔的身周血气在氲腾，凝现出了几个狰狞的血影。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骑士的眉眼变得凌厉。既然是两个中阶联手对战一个高阶，还必须要活捉，那么他有必要认真一点了。 其它潮涌的超凡者被约束着往后撤，或是对战那些暴动中的奴隶。骑士一向是能够带给人以安全感的超凡职业，更何况还是一个五星。现在贵族们认为局面已在控制之中，两个魅魔已经插翅难飞。他们可不希望那些粗暴的凶徒们害两个美人破了相，银发的魅魔那残缺的双翼已经够他们感到心疼的了。 高明剑术、血之魔法。明明是最堕落的种族，竟然还能拥有这样的专长。这将进一步推高他们所值的的价格。 高阶骑士的威压让风时的身体微微摇晃，明明没有正面格挡他的战锤，但他仍然感觉到了那极具压迫的、重若千钧的力量。后方卡内基被一道对邪恶生物有着额外伤害加成的元气波扫倒在地上，不知是谁掷来一支手矛，贯穿了他的肩膀。 “喂——！！” 精灵男孩那格外兴奋的嗓音在精神的链接里响了起来，“我把号角偷到了！” 卡内基痛苦地抽了口气，风时下令：“快吹！” 菲罗吹响了秘银打造的古老号角。苍凉旷远的角声敲打着每个人的心脏，精灵的战歌隐隐在耳边回响。 奇异的魔力在四周流淌，空间的元素随角声隐隐在震荡。风时倒提长剑飞掠过来，护住了一瞬成为全场焦点的男孩。又一轮密集的攻击结束，他的双翼已是只剩下了漆黑的魔骨。 卡内基几乎是同一时间从与骑士的战场上撤退。他蕴集起遮敝探知的血雾，因为援兵显然并没有来到，“说好的精灵战士呢，小鬼？” 也不知道是不是血光的缘故，菲罗那张黑漆漆的小脸居然隐隐泛起了红晕。他双手举起号角，鼓起腮帮子用力又吹。 奇异的魔力再一次流淌，空间元素也再一次震荡……但然后又双叒没有然后了。 别说精灵战士，场上甚至连根精灵头发都没有。 第63章 菲罗颠倒看手里的号角，整个人都是傻的：“这，这个，这个怎么和传说中讲的不一样啊！！” “………………” 风时心疼地拢了拢翼骨，“所以说我为什么要相信一个智商欠费的小鬼。” 卡内基理性分析：“大概是你的智商也一样欠费？” “但是你当时也没有提出异议啊，卡内基！” “……咳，”某个血魔法师立刻转头四处看起了风景，“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有说。” 风时：“……” 看来事到如今只剩下一个办法了，“艾尔文斯！” “现在召唤吗，先生？” 风时收起了长剑，左手捞起了精灵男孩，右手则伸向卡内基。但就在他抓住他的一刻，魅魔法师却是突然说了一声：“等等。” “嗯？” 卡内基一把夺过了菲罗手里的号角，以及抓着号角的那只手。尖锐的玄色指甲划破了男孩手臂的皮肤，点蘸着外溢的血液，飞快地在秘银号角上绘制出一个玄秘的符文。 “不管怎么说还是有点空间之力，我试试看能不能和精灵们建立链接。不到万非得已我才不要和你一起传送，现在你从头到脚全身上下都写满了不靠谱。” 风时：“？？？” 在风时“对此我表示赞同因为我也不想和你一起传送但有一点我必须进行反驳那就是其实我至少比你靠谱而且我这里还有关于你如何不靠谱的一整套记录的”的逼逼声中，卡内基成功地与地底的精灵建立起了链接。 空间再一次隐隐震动，而后整个撕裂开来。 超阶强者的威压和着寒冷与死亡的气息从裂隙中漫出，画面像是被按下了定格，所有人的行动包括呼吸都在同一时间僵滞。 身披精致甲胄的骷髅战马迈着优雅的步伐施施然踏出裂隙，在它背上，身形颀长的男性精灵有着银色的长发，冰蓝的双眼，皮肤是冷调的灰色，但并不沉黯，而是如月光照耀之下的霜露。他威严而又高贵，身上的衣装是令人目眩的华美，悬浮着一轮银月的权杖握在他的手中，强大的气场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向他臣服。 在他身后是披挂整齐的精灵卫队。暗色战甲暗色法袍与暗色皮肤让他们近乎与那无边的黑暗融为一体，弯刀长剑与箭矢那冰冷的反光因对比强烈而显得格外夺目。 “行吧，”风时小声说，“我就勉强承认一下这次你比我靠谱。”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卡内基看去，却没想到卡内基现在是一脸懵逼，“我就随便求救一下……居然直接就把城主给拉过来了啊！” “好的，”风时顿时非常快乐，“那么现在我又比你靠谱了。” 卡内基：“……” 就很不想搭理这货。于是他转向菲罗，“难道你还有什么隐藏身份吗，小鬼？” “没有啊，”菲罗现在同样是懵逼的（实话说他今天基本上一直在懵逼），“我和城主大人，顶多……也就是……见过……” 他越说越结巴。因为威严的卡斯特罗地下城主，同时也是永夜之森黑暗精灵众部族共主的西弗法尔目光扫过这一片狼藉的黑市卖场，最终转向了他。 “永夜之森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落难的子民。更何况还是一个幼童。来我这里，孩子，还有那两个……魅魔？”说到这里，他微微上扬的语调流露出惊异，但旋即又恢复了上位者的淡漠与疏离，“精灵族的勇士将为你们提供庇护。不要害怕。是受伤了吗？” “我没有，”菲罗身上也就一些灼伤与擦伤而已，他挣着落下了地，两手分别拉着风时与卡内基走向精灵卫队，大声说道，“他们为了保护我伤得很厉害，城主大人！” 穿着典雅灰袍的精灵德鲁伊轻声吟唱起疗愈的咒语。那是一种沉婉幽折让人想起静谧之夜的奇异的旋律。疼痛感逐渐减轻，并被取代以舒适的麻痒，漆黑的魔骨生出血肉，风时满意地看到他的双翼正在逐渐恢复完美的模样。 卡内基肩膀处狰狞的贯穿伤同样得到治疗——由于魔力将要告罄的缘故他没有再使用疗愈法术。西弗法尔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收回，投向那些幸存的地精、兽人、哥布林……这些来自地底世界的奴隶因为感知到黑暗的气息，而在畏畏缩缩地向精灵们靠拢。 他举起权杖。如弯刀般凌厉的银月缓缓旋转，洒下冰冷辉光照亮了卖场上贵族、商人，以及超凡者们那一张张丝无血色的脸。 “——让我们好好谈一谈永夜之森子民，以及卡斯特罗地下城城属居民的问题吧，人类！” …… 这场亲切而又友好的跨种族交流就不是风时接下来所要关注的了。他从瑟瑟发抖的神官团那里找回了之前飞向他们的那柄剑，然后和卡内基与菲罗在精灵的护送之下，通过空间的裂隙直接返回了另一端的永夜之森。 ——整一路上都忙着在告诉他的契主没事了不用召唤他了，同时也不准多问！但是艾尔文斯意识到情况不同寻常，非要缠着他问个不停，风时差点儿翻车，吓得当场把他给拉黑了。 卡内基现在是血魔法师卡内基。他重新拾起成为传奇法师的梦想，意识到了节制欲望的重要性，非常好奇风时是如何做到在不断从契主那里汲取能量维生甚至晋阶的同时，还完美保住处子之身的。 风时于是便开始讲述《多元宇宙的存在与时空间穿梭》…… 不同于卡罗琳对此产生了眼前发黑的生理反应，卡内基拥有支撑着他自学成才成为法师的天才大脑，毫无压力地听懂了，并对某个生于未来的精灵产生了强烈的兴趣，当场提出如下建议： “考虑到你的契主拥有不可替代的独特性，但凡换一个人都很难复制你的成功，所以你把我拉过去，让他也和我绑定一下吧，风时！” “？？？” 风时仿佛被他踩到了心心尾巴，“不给！” “这是分享而不是争抢，”卡内基说，“一个施法者可以独占式契约多个魅魔。” “那也不给。” “为什么？”卡内基认真地问。 “当然是因为你来了之后造成我翻车的风险系数就会肉眼可见地增加！”风时心有余悸，他刚刚还差点儿翻车。 “我承诺会在契主面前为你打好掩护，以我们的完美配合——这里有今天的战斗作为实例——你翻车的风险系数是可以极大减小的，”卡内基理性分析，并毛遂自荐，“而且我可以充当他在魔法领域的导师，起到的作用正好可以和你互补。” “你说得很有道理，”风时赞同地点了点头，“但我还是不给。” “为什么？”卡内基再次发问。 “…………” 这次风时拿不出来理由了。 “你有问题。”卡内基说。 一边说着一边围着他踱来踱去，转起了圈圈，试图用学术的眼光来发现他的问题出在哪里。 风时坐在出自精灵之手，由深青色叶子编织而成的坐具上想了半天，突然大悟，“是有问题，但是问题在你不在我，卡内基！” “这话怎么说？” “你现在的问题是体验过性行为所能带来的快感之后食髓知味沉迷其中，这根本不是换一个契主所能解决的，”风时愤怒地说，“你只会带坏我的契主，然后连累到我！” “！！！” 卡内基猛醒了一下，“你说得对哦。于是问题来了，我要怎样才能提高自制力呢？” 他沉吟思考，“现在我不太饿。所以还能克制。而如果我饿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打住，随后表情逐渐僵硬。 风时发现了他的异常，“你怎么了？卡内基？” “不说还没感觉到，”卡内基的声线微微颤抖，惊悚地道，“一说立刻就饿了。” “？！？” 愣了一下过后，风时的表情同样僵硬在了脸上：“你好好的为什么要说！现在好了，我也饿了！” 第39章 “……………………” 两个长相昳丽的男性魅魔在黑暗精灵部族那由一上一下两片弯曲出梭形空间的叶子组成、风格独特的房屋中沉默了。 还好风时已经饿得比较习惯了，他按了按肚子，很快便支棱起来：“撑住，你要逐渐习惯这种与饥饿对抗的感觉，绝对不能再次向本能屈服，卡内基！” “我这次一定会撑住的，毕竟我要成为传奇法师！”卡内基坚定地说，红色的眼眸跃动着火焰般明亮的光色，“要知道黑暗精灵都是黑皮美人，我们一起去尝尝他们的味道吧，风时！” 风时：“？？？？？” 不是啊，等一哈，你这向本能屈服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从坚持到放弃中间只支撑了不到半句话？？ 卡内基松散束起的长发发梢扬起，他已经转过身来快步向外走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还是头一次来到精灵领地，哈……” 第64章 他发出迫不及待的迷惑声音，唇角以放荡的幅度向上挑起，舌尖也从艳色的唇瓣间滑了出来。 风时脱离了懵逼状态，用出剑的速度冲上去把他给拖住，“不行，卡内基，你不能去！” 法师的力量比不过剑士，这一点哪怕是恶魔也不例外。卡内基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他给拖回来，只能用声音发出抗议，“为什么？” “你没看他们专门把我们安置在外围岗哨的屋子里吗？离他们的族人远远的？”风时向门外指去，“要是放你过去乱搞一波，我们好不容易刷上去的黑暗精灵好感度就全完了！” 卡内基奋力挣扎，“但是刷黑暗精灵好感度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和他们搞在一起么？” “不要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我是为了我的契主！” “你的契主又不是我的契主，关我什么事？还是说……你愿意把你的契主也让我绑定一下呢？”卡内基说到这里，停止挣扎，越发兴奋起来，“光明精灵流落在外的一个小王子！嘶……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尝尝他的味道了！” “闭嘴，卡内基！”风时的话语充满了严冬般的冷酷无情，“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就揍你。” “你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风时，”卡内基也很愤怒，“你自己不吃还不给我吃！” “哼，我就不给你吃，”风时超凶，“有意见也给我憋着，现在我们都没有魔力了，我吊打你我跟你说。” 卡内基只好放弃可能会导致挨打的想法，然后又开始挣扎，“那你让我去外面勾搭精灵好么？” “不给去。给我清醒一点，卡内基！”风时抓着他大力摇晃，“你刚还说你要成为传奇法师！” 事实证明“大力出奇迹”是真的有道理，卡内基被他给晃回来了几分神智，“……是啊，我要成传奇法师，”他呢喃着重复了一遍，沙哑的声线透出虚弱，“可是、可是我又真的好饿。” “先忍着，”风时又按了按小腹，他也好饿，“这种程度还是不至于让我们饿死的。” 红发的魅魔阖了阖眼睛，妖艳的眼尾淌下两行泪水来。 “不行，我要饿得受不了了……” 但他这一次却没有挣扎着向外，而是一头扎进了风时怀里，磨磨蹭蹭，摸索不停，试图从他身上寻找什么，“风时，你帮我……我知道的，你能帮我。” “好的，”风时认真地回答，“我会帮你的。” 说着把他向外推了一推，好让他坐起来些。卡内基很配合。他用最后的魔力施展了一个幻形法术，把身体打开，玄色的法师长袍下方已是空无一物。 “……？？” 风时额角缓缓滑下黑线，“不不不，不是这个！你误会了什么？” “啊？”卡内基的声音透有一种迷惘的雾意，“那是要接吻吗？” 说着非常主动地就把双唇送了过来。微张的唇瓣被悬游在房间里的萤灯照出潋滟的水光，是邪冶靡丽的鸦血色。 银发的魅魔接住了他，但却没有吻他，而是让他靠在自己一侧肩膀。法袍的领口在主人舒适的闷哼声中滑到了一边。提惯了长剑的修长手指停留在他的后颈，以温柔到不像话的动作轻轻摩挲。 然后找准了魅魔体内能量运转的关键节点，一手刀下去—— 世界立刻就安静了。 风时站起了身，对卡内基使用了一个换装法术，重新给他的法袍之下添上了衣装。 其实以他目前的等阶，还不能对别人进行一键换装。但魅魔的衣服并不是真正的衣服，而是成年时凝实身体时没有用完的魔雾，同样具有善于变幻的特性，所以例外。 他把卡内基给搬到了一边，绕着他转了一圈。 倒也不怪卡内基饿成这样。他也好饿好饿。精灵德鲁伊的法术是能够治愈伤势，但能量的亏耗是补不回来的。 现在风时只想立刻让契主把他给召唤过去，然后大吃一斤——但是不行。如果他这就走了，不用想也知道卡内基会做出什么事来。精灵领地对魅魔的禁令怕不是就更严了，他必须要等到打仗的精灵们回来，为今天的事情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就算禁令变得更严，至少也要把他给排除在外？ 漫长的等待后，西弗法尔终于带领精灵卫队回到了永夜之森。 菲罗先是被送回了希林部族的村落，现在又和自己的亲人一同赶回来了。作为拥有漫长寿命的代价，精灵们一向子嗣艰难，所以他和卡内基（躺尸状态的）得到了诚挚的感谢与丰厚的礼物，还有地下城主西弗法尔的额外的嘉奖。 “我一向不喜欢魅魔这个放荡而又堕落的种族，但你们两个例外——我甚至可以允许你们来侍奉我，”这位手握银月权杖的精灵领袖声音威严而又淡漠，“所以，两位魅魔一族的勇士，你们意下如何？” “荣幸之至，城主阁下，”风时念出了他在小本本上已经打好了草稿的台词，“不过，我已经绑定了一位契主，对他的忠诚不允许我再侍奉第二个主人，只要您允许我今后能够与精灵们探讨战斗技艺便可以了。倒是我的这位朋友……” 他优雅地倾身，指了指依然处于躺尸状态的卡内基，“他在过往一直深深倾慕着您。在临死……不对，临昏之前，他留下遗言，说作为奖赏，希望能够与您绑定契约，成为您的专属魅魔，从此远离污浊。” “他怎么昏了过去？”西弗法尔提出疑问。 “因为他太饿了。”风时诚实地回答说。 一个最放荡、最堕落的魅魔，竟然宁可饿昏过去，也不愿染指他的族人……拥有漫长生命的精灵领袖饶是早已见过各种奇异之事，此刻也不免感到惊愕。 他威严的神情因之而动容，“我允可。” 银月法杖逸散出清辉。一个繁复的法阵在空中成型。二者之间的契约就此完成了缔结。 “真好，”风时快乐地说道，“那我就告辞了。” 他在回去的路上询问了一下精灵们有关坎贝拉小镇的状况。西弗法尔完全可以屠戮整个城镇，但却并没有这么做——近段时间前往地面的裂隙被教会封印了许多，某种程度上可以反映光明与幽暗两个阵营之间的战况。有魔裔生活的坎贝拉是一个中立城镇。作为城主他自然有着全局的考量。 “但人类也为贪婪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城镇的当权者为逃脱这场清算，竭力撇清声称其对地下黑市的存在并不知情。这无异于承认了他们自身不具备足够的管理能力，因而无从拒绝卡斯特罗要对坎贝拉进行监管的要求。” 送他离开的精灵卫兵说道，“我们的魔法师制作了直通坎贝拉镇的奥法之门。未来这将对战局起到相当重要的影响。” “如果我想要前往城镇，”风时问道，“可以借用你们的奥法之门吗？” “当然可以，我的朋友。” …… 离开永夜之森后，风时把艾尔文斯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我现在是终于可以召唤你了吗，风时先生？” “是呢是呢，”风时捂着肚子，“你快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召唤我。” 由于饿得慌的缘故，他又开始一叠声地催艾尔文斯快点快点。但却也没能想到这一次居然这么快，一波复读还没有结束，就被拉进了空间的漩涡。 从中转位面他看到了私人训练室。年轻的精灵显然是一直等在那里，他的神情看起来格外的严肃。 但某个饥饿的魅魔完全没空去思考他如此严肃的缘由。他的外观又换成了精灵德鲁伊的白袍，银色的长发在背后飞舞，宛如一大颗归家之心过分急切的流星，一上来就整个儿落进了他的怀中。 艾尔文斯绷了半天的严肃表情，被他隔空一个飞扑直接给扑破了功。他接住他，抑制不住地就弯下了眼睛，修长手指轻轻穿进他如水微凉的长发，“风时先生。” “……嗯。” 风时低低地应了一声，把脸颊埋在他的肩颈蹭个不停。 艾尔文斯觉得他的心脏仿佛变成了一颗亮晶晶的糖块，马上就要因怀中美人那燃烧的热情而融化。馥郁的浓香漫开在空气中。他习惯性地吸了一口。 然后瞬间警醒。 他偏过了头，一寸寸细细嗅过风时的耳根直到领口，沉碧的眼眸有冰芒在闪烁，“——你身上为什么会有别人的味道，我的先生？” “……？” 风时愣了一下，然后意识到那是卡内基给蹭上去的，“没什么，”他诚实地说，“只是一个饥饿的魅魔罢了，当时他十分迫切地向我寻求帮助，于是我也就非常好心地帮助了他。” “饥饿的魅魔！？帮助了他？？” 艾尔文斯几乎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什么。 他的手指在颤抖着，移向下方去检查他的导师的衣装。但单纯的触感回馈不了什么，于是他又微微向后退开了些，低头细细地去看。 似乎没有什么欢爱的痕迹。 第65章 艾尔文斯无觉察地松了一口气，“所以说，并不是我所想的那种帮助，对吗？” “帮助就是帮助嘛，还能怎么帮助嘛！”风时愤怒地说，“对方提出诉求而我伸出援手以帮助他达成目的，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误会我。” 艾尔文斯：“……？” 年轻的精灵按了按胸口，觉得和他的导师聊天好像有点费心脏。他必须进一步问问清楚，“那先生，您能把具体如何对他进行帮助的详细过程给我讲一遍吗？” 这话问出来他立刻就后悔了。如果事情是像如他最初所想的那样，那么他其实并不想听到答案……还是由他的导师亲口说出的答案。 “其实，不方便的话，您不说也可以！” 艾尔文斯连忙又说，其实答案究竟怎样并不重要，不是吗？……他的导师可是一见面就扑进了他的怀里。他重新把银发美人给拥住了，细致地蹭过他的脖颈，试图用自己味道驱散掉那外来的靡荡的气息，“但是先生，请答应我，如果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情，您就不要再帮助他了，好不好？” “？！” 他恳求的语气简直让人无法抗拒。 然而风时是人吗？并不是。作为一个莫得感情的恶魔，风时当然是毫不犹豫并义正辞严地把他给拒绝了，“那怎么行！我不帮助他，难道要眼看着他坏我的事，或者和他进行性行为吗？”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 心脏仿佛被狂喜给击中了。“所以先生！”他听到自己的语气满怀喜悦，“你和他其实并没有发生性……那个，行为？” “当然没有了，”风时说，“这位魅魔先生希望未来能够成为传奇法师，但魅魔的本能在阻碍他实现梦想，所以他向我寻求帮助希望能够找到提高自制力的方法，于是我果断用一个手刀把他从饥饿的折磨中解放了出来，并把他给送到了一个有助于帮他提升意志力的地方，这就是事情的全过程了，所以说你为什么要误会我？”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又用力按了按胸口。这岂是有点？实话说和他的导师聊天那可真是太费心脏了，“对不起，先生，”他连忙说道，“对不起。” 他把头埋在导师的肩膀，忍不住悄悄笑了出来。风时一头雾水地听着他的内心在狂喜乱舞。在进行了一番严谨的思考过后，他认为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对他的弟子进行教导： “所以说即使是恶魔也不全都是堕落的，知道么？” “知道了，先生，”艾尔文斯认真地回答，“原来即使是魅魔也会有梦想，甚至梦想成为传奇法师。” “当然了。除了法师，还有魅魔想要成为剑……” 说到这里，风时猛地打住了。他精通剑术，这一点艾尔文斯当然是知道的，而且还多次怀疑过他是魅魔。现在再来一个“想要成为剑圣的魅魔”，这么多的要素都给出来，那还了得？ 然而艾尔文斯已经开始顺着向下猜了，“剑士吗？” “不，是健康管理大师！” 风时瑟瑟发抖，一时间不敢再在他怀里待了，向后退开了两步，在泡沫地板上坐下来，又向他也作了一个邀请的动作，通过一系列的动作为自己争取了足够的思考时间，然后开启金手指老爷爷小课堂： “不同于那些来者不拒的同族，这样的魅魔对于他们的饭票有着极高的要求。筛选的过程涵盖了种族，习性，位阶等等等等诸多领域，这将带给他们极佳的进食体验，以及比同类更快的晋阶速度。魅魔作为低等魔族，上限七等封顶，我从未听闻有谁晋阶到中位。然而这位魅魔，已经拥有了与六等一战的实力……” 说到这里，他开始引经据典地讲述《挑选长期饭票的n个原则》《对饭票始乱终弃的一百种方式》——卡罗琳著。 年轻的精灵听得目瞪狗呆，“不过先生，您确定这是健康管理大师，而不是时间管理大师吗？” “……咳咳，都差不多，年轻人不要总是在意这些细节！”风时说道，然后开始循循善诱进行引导，“所以，艾文，如果你以后碰到了一个非常饥饿但有理想的魅魔，你也要为他提供帮助，明白吗？” “明白了，”年轻的精灵信誓旦旦地说道，“在这一点上先生尽管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和魅魔发生……发生任何关系的。” 然而风时可信他个鬼，“在那种时刻，魅魔嘴上会不断要求你喂他，同时身体也会不断往你怀里贴，但你要坚定信念！进行拒绝！以及在必要的时候采取包括且不限于把他打晕并送去强制禁欲的各种手段！因为，这并不代表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嗯？怎么举手，有问题吗？” “是的，我有一点不太明白，”艾尔文斯提出问题，“先生，在魅魔嘴上不断要求你喂他，同时身体也不断往你怀里贴的情况下，您是怎样确定他内心的真实想法的呢？……还是说，您有读心术吗？” “？！”风时一个激灵，飞快否认，“没有！” 艾尔文斯默默地点了根蜡：“………………” 所以说那个可怜的魅魔从导师这里所得到的真的是帮助吗？ …… 某个可怜的魅魔因为得到了能量的滋润而逐渐苏醒过来。 深红色的眼眸逐渐聚焦，他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性冷淡金属质感的灰色皮肤，以及在肤色的衬托之下格外浅亮清幽，仿佛带有一种神性的空灵的银蓝色的眼睛。 西弗法尔。 在吻他。 卡内基的内心充满了大写的卧槽，对此他当然是主动地回吻过去——带着血液一般的奔放与火焰一般的热情。 然而下一刻，他就被对方以霜雪一般的无情向一旁推开了。 卡内基：“？？？” 这亲亲哪还有亲一半的？ “既然醒了，那就好好休息吧，”黑暗精灵的领袖目光转向前方，摩挲着华美的银月权杖，“西方有些事务需要我去处理。晚点的时候再来侍奉我。” “为什么要晚点，为什么不能现在？” 卡内基虽然得到了一点能量，但却依旧饿得难熬，威严的地下城主，卓越的超阶强者，极品的黑皮美人……这他要是能放过那他就不是魅魔了，魔法的光尘闪过，卡内基一键换装，有着繁复暗纹的禁欲法袍重新变成了金光灿然的精致锁链，他双手捧起其中一端，单膝跪地，向西弗法尔送去： “请让我现在就开始侍奉您吧，主人。” “都说了我要去西方处理事务，”西弗法尔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另外，重新穿好你的袍子，我不喜欢看你这样。” 疏漠的话语带着上位者的威压，作为九等的下位恶魔卡内基当然不敢继续纠缠，他重新一键换回了外观，内心疯狂逼逼，这人有毛病吧，这都能忍得住？不过算了算了，他先出外面随便吃点别的，等晚点再回来加餐好了。 但这时他却猛地意识到哪里不对，“等等，这个，契约……” 与西弗法尔那契约的链接让红发的魅魔给惊呆了，有这玩意儿在，他岂不就从外面吃不到饭了？！ “你在昏迷之前不是说过，你倾慕我，所以想要成为我的独属吗？” 西弗法尔已经在勾画传送的法阵，听到他震惊的声音，动作停顿了一下，向他转过头来，“还是说，这些都是谎话？” 卡内基：“………………” 你妈的，被坑了！ 然而顶着西弗法尔那寒星般凛冽的眸子，看着他手里光尘飞舞的银月权杖，只有莫得脑子的愚钝怪才会说“不不不，我其实一点也不倾慕你”，作为自学成材的高明法师，卡内基拥有一颗天才大脑，此刻他当然应该表示： “我是太过激动，因为没想到城主阁下居然真的会答应结下契约！毕竟，您矜贵如高悬天边的一轮明月，而我，则卑微如深埋地底的一粒幽尘……” 威严的精灵领袖向他微微弯了弯眼睛，转回头重新勾勒起法阵。 红发的魅魔向他躬身行礼，而后告退离开。在走出一段距离之后，立刻便展开了恶魔之翼，辨明方向，向风时居所的方向飞去。 他扑了个空。不用说，某人现在肯定去找他的小王子了。 卡内基愤愤地捏紧了拳头。 ——他今天就蹲在这儿守着，等他回来就把他给鲨了！ 第40章 风时使用了一键爆衣。 “我们这就开始进行今天的格斗训练吧，艾文！” “先生，请等等，”艾尔文斯解了两粒纽扣，动作停下来，“我这里还有疑问。” 风时好饿的：“什么啊你快说。” “就是您在另一边的事情，”艾尔文斯问道，“今天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您最初的语气很急切，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吗？我在这边都快要担心死了。而且事后您还遮遮掩掩的，不愿意和我说。” 第66章 “就是魅魔的事情啦！”风时已经站了起来，“快，快来训练。” “您在撒谎，先生，”年轻的精灵仰头看着他，沉碧的眸子深邃得像是月下的幽潭，“说起魅魔您可没有遮遮掩掩，而是坦荡极了。所以，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告诉我。” 风时：“…………” 不，他不想翻车。 “我最初以为您所在之处，是一片黑暗寂寥的地底世界，除您以外再无他人，只有邪魔在肆虐，而如今看来，显然并非如此。” 艾尔文斯自顾自地说： “黑暗精灵们的事情就不提了。且说您带来的其它的那些食物。苏医师已经做完了检测，他告诉我无论是取材还是工艺都来自古代，但它们新鲜得就像是今天才刚刚做出来。 “经过特别处理的储物空间是可以长久保存食物没错，但倘若它们真的是储物空间里的存货，您又怎会为了获取它而在路上飞了几天呢？ “当时我问。你说这不是我该关心的问题，那么好的，我不再问。这是您辛辛苦苦为我找来的食物，我审问一样追着您问个不停，未免也太失礼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抿了抿唇，复又开口： “但是今天，就算失礼，就算让您讨厌我，我也必须要问，先生，您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食物？您所在的另一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世界？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吧，”风时倾下了身，银色的长发从双肩垂落，“今天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稍微有那么一点危险，但是现在事情已经结束了，而且还收获了对我们非常有利的结果，”他向他伸出了手，“所以，我们可以开始训练了吗，艾文？” “不可以，”艾尔文斯摇了摇头，“先生您知道什么叫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吗？您这比一席话都还要过分！因为说了简直就跟没说一样。” “可是我不想说嘛！”风时重新坐回到地上，拉起了他的手不停摇晃，“快来训练！快嘛快嘛。” 一边说着，一边把只另手也伸了过去，帮他去解纽扣。他好饿的，单纯的抱抱能量涨得好慢，关键是还隔着衣服，还是把衣服脱了，摔摔打打运动起来涨的能量多。 艾尔文斯扣住了他的手，不准他解纽扣。 “你不告诉我，我今天就不训练了，先生。” 风时可怜兮兮：“嘤。” 艾尔文斯把他落下的长发掠到一边，揽过他吻了吻他的额角，“嘤也不行。” “……好吧，”风时被他主动送上的这个吻稍稍安抚到了一些，但想要的也随之变得更多了，想来想去靠进了他的怀里，弱弱地说，“我所在的那个世界，位于另一个时空。” “另一个时空？”艾尔文斯怔了一下，默默思索。既然导师是穿越时空而来，那些食物为什么源自古代就有解释了，不过，这么说的话…… “嗯。我平时是在地底世界。但这些天为了方便买东西的缘故，就去了地面上的人类城镇。镇子里的地下黑市在贩卖奴隶，其中有一个黑暗精灵男孩，为了把他救下，就和他们打了起来，”本着多说多错原则，风时尽可能简单地说，“现在男孩已经被送回到了他的部族，大家都没事，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这样吗？”艾尔文斯总觉得还缺失了些什么，“魅魔呢？” “魅魔就是大家中的一员，我们一起救人来着，救完他就饿了，”风时说，“没有问题了吧？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训练了？” “不，先生，我还有问题，”艾尔文斯再次举手，“您为什么要去奴隶市场呢？是由于为了给我买吃的而花光了身上的钱，所以打算执行变成魅魔把自己卖掉然后再卷钱跑路的操作吗？” “才不是！”风时大声澄清，“我只是过去做一下市场调查。” 艾尔文斯：“……因为打算卖身所以先做市场调查，对吗？” 心脏在一阵阵地收缩。他把他的导师用力箍在了怀里，感觉到他的身体很单薄。 “对不起，先生，积分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的，您不要再为我花钱了。而且目前的这些食物也已经够吃许多天了。” “不行！”风时想也不想就把他给拒绝了，“你不准超额训练把自己的身体给搞坏！不然以后我怎么办。” 年轻的精灵愣了一下，“先生……” “而且吃的东西不值几个钱，主要是香水首饰之类的贵一点，”风时说，“所以你不要产生自责情绪，因为这不关你事。” “香水首饰？”艾尔文斯奇怪地问，“您为什么要买这些东西？” “要送给一个女性朋友啦，”风时说道，“就是刚刚和你说过的这位健康管理大师。” “喔，那个魅魔吗？”艾尔文斯点了点头，然后抓住重点，“传奇法师魅魔和健康管理大师魅魔……先生，话说您的朋友怎么都是魅魔呢？” 风时猛一个激灵：“！！！” 朋友都是魅魔当然是因为他也是魅魔了，让艾尔文斯顺着联想下去这还了得，“当然是因为我颜控！”他危急之下果断给自己增加了一个属性，“我只喜欢和长得好看的人一起玩。” 艾尔文斯：“……” “您一缺钱就想卖身一定是被魅魔给带坏了，”艾尔文斯教育道，“先生您是高贵的精灵！要多和精灵们一起玩。” “嗯嗯嗯，”某个虚假的精灵无比乖巧地一顿点头，“今天认识了好多黑暗精灵，黑暗精灵都是黑皮美人！我回去就找他们玩。” 艾尔文斯：“…………” 脑补了一下他的导师被一群黑皮美人环绕的场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他连忙重新教育，“您是光明精灵，要多和光明精灵在一起玩。” “光明精灵嘛……” 风时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今天的事情说明，精灵们虽然高傲且排外，但是只要有合适的契机，也不是不能获得他们的友谊，所以回头他也许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把今天的成功经验在光明精灵们身上也复刻一下，“好诶！那回头我就去找光明精灵。” 艾尔文斯：“………………” 想想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先生您现在住在地下，离光明同族们很远，对吗？” “对啊，”风时说道，然后非常严谨地把艾尔文斯之前给他脑补的人设又抄了过来，“毕竟我要镇守地底，好把邪恶的威胁及时消灭在萌芽状态。” “所以先生您还是不要走太远啦，”艾尔文斯温柔而又体贴地说，“您看，这里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光明精灵吗？” 风时：“？” 风时：“艾文，你想让我多和你待在一起就直说嘛。” 艾尔文斯：“……” 套路惨遭看穿，年轻的精灵脸刷地一下就红了，而且由于皮肤太白的缘故还红得非常明显，他试图用发帘把脸颊给藏起来。 风时从他怀里起身，扣着他的肩膀用力摇晃，“该训练了该训练了该训练了艾文！” “先生，”艾尔文斯依然不为所动，并有理有据提出异议，“我觉得，我们今天还是不要训练了吧？您刚和别人打过架，难道不累吗？” 风时：“…………” 累是小事饿是大事好不好！辣鸡契主这事也太多了吧，还有完没完了，他现在回去找西弗法尔还来得及吗？ 年轻的精灵并不知道他的契约恶魔这会儿已经在回忆《当你想换一个契主》——卡罗琳著，他站了起来，接着说道，“之前我训练量大的时候，您会帮我拉伸，所以如果先生不介意的话，今天换我来为您按摩一下，好吗？” 风时：“？！？” 那他可是太不介意了，当下便变出了一个毯子，一秒伏到上面趴好，发出热情万丈的声音：“好呀好呀。” 为了避免对他的契主的动作造成阻碍，他现在连内裤都给爆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方巾松松垮垮地在后面搭着。完全没有注意到，精灵的呼吸在这一刻都因之而短暂地停止了。 艾尔文斯缓缓地在他的导师身旁跪了下来。 奢美的银发带着一种星河的光感流泻在光洁的背脊。起伏有致的曲线完美得无可挑剔。他的双手带着一种愉悦的颤抖轻轻放了上去。触感温润如旧，宛若最上品的白玉。 “先生，其实我没给人做过按摩，”他把他的长发小心地掠到一旁，用发圈松松绑了一下，“是轻了还是重了，或者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您随时和我说。” 风时在下巴下面加了个小枕头：“嗯嗯嗯。” 艾尔文斯把手放在了他的肩膀。稍微用力摁下去，风时的眼睛立刻弯成了一线，隐隐的水光在浓密的眼睫上闪烁，“好舒服啊——” 艾尔文斯：“……我都还没有开始呢。” 开始之后就更舒服了，风时立刻把西弗法尔丢到九霄云外。作为地下城主，那玩意儿可能这么伺候他吗？不可能！肯定是不仅不伺候他，甚至还反过来要他伺候。所以还是他的小王子最好了。换契主什么的不存在的。 第67章 “先生，”他的契主一边按揉一边说，“您可以给我讲一讲有关您所在的那个时空的事情吗？” “不可以哦。”风时和颜悦色地说。要知道讲得越多越容易翻车，他今天已经讲得够多了。 “……那好吧，”艾尔文斯说道，“那先生请答应我，以后再遇到危险，立刻就让我召唤你，好不好？” “你这边不是正在被家族给盯着吗？”风时说，“那个尤金什么的？” “他们无所谓的，先生，”艾尔文斯说道，而后又重复了一遍，“比起您的安全，这些都是无所谓的。” “好的，”风时答应，“如果我以后遇到危险，我会立刻喊你召唤我的。” “嗯呢，先生要说话算话。” 艾尔文斯不再说话了。认真地给他按摩。风时喊他又增加了一点力度，舒服得都快要不知今夕何夕了。 虽然精灵德鲁伊对他使用了治疗法术，但他觉得直到现在他才真正得到了治愈。不过有一点很可惜，那就是他的翅膀——他的翅膀被那些可恶的人类给打得好疼！如果能把翅膀变出来，让他的契主也摸摸就好了。 “先生！” 年轻的精灵突然惊讶地喊了一声，“您背上为什么会突然多出来一个纹身呢？” “纹身……？！” 邪冶的纹身图案，漆黑中流转着一抹神秘的幽紫，雕琢在漂亮的蝴蝶骨上，与冷玉色的肌肤对比格外鲜明。 是双翼的形状，不过没有羽毛的纹路，它看起来更像是龙类抑或蝙蝠的翅膀，但却美得惊心动魄，带有一种无可言说的吸引力，乃至于他的目光落上去，就再也没办法移开了。 风时无声地吸了一口气。都怪太过舒服了乃至于有点忘形，一个不小心居然就把翼纹给放出来了！ 他赶紧又藏回去。 翼纹消失不见了。但精灵的记忆却不会因此同步得到删除。他把手放在他的蝴蝶骨。 “这是怎么一回事，先生？” 风时小声：“嘤。” 他转过头来，楚楚可怜地看着他。然而艾尔文斯必不可能因为他看上去很可怜的样子就把他给放过。不过，风时也并不指望他能放过自己，他只是拖延时间用来思考好现场编出一个解释：“我今天不是变成了魅魔嘛，这是变身术留下的一点后遗症。” “……” 年轻的精灵无力吐槽，并即刻选择相信了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翼纹的形状，内心飞快地掠过一个他不敢捕捉的想法。那是一种隐秘的期待，他想要…… “艾文，”他的导师不知何时已经翻身坐起，优美的颌线微微上扬，饱满唇瓣凑在他耳畔，吐气如兰宛如恶魔的低语，“你想看看我变成魅魔的样子吗？” 艾尔文斯双手猛地攥起，“不不不，我……”他言语混乱地想要拒绝，但不知怎么地就话锋一转，“可、真的可以吗？我好好奇啊。” 然后突然噎住：“…………” 他恨不得打洗这个过于诚实的寄己。还好他的导师并没有因此而生气——怎么可能生气，风时现在超开心的，这样就可以给契主摸摸自己的翅膀了！ “当然当然，我这就给你看哦。” 魔法光尘闪过，风时的形象已经完全改变了。原本禁欲的长直发重新回归成了妖妩的大波浪，s形上扬的犄角流转着沉奢的哑光，感来源于限制级作品的亮黑皮衣也重新出现在了身上。巨大的魔翼半拢着几乎垂在地面，修长的小腿包裹着闪亮的长靴，缀着一颗饱满桃心的狭长细尾在其后方轻轻摇晃。 年轻的精灵那沉金色的羽睫有如翕然飞起的蝶翼般猛然震颤，扩大的瞳孔似乎是想要把他所看到的深深烙印在虹膜上。他的唇瓣无意识地张开，然后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似的连忙举起手来掩住，再然后又意识到了新的事情，以更快的速度又把手给放了下来。 “先生，”他好歹喊出了一句意识清醒的话，“先生您快变回去！” “……哈？为什么要变回去呀？我刚变过来，”风时不听，甚至还把一侧翅膀递到了他的面前，“艾文，你不想摸摸我的翅膀吗？” 艾尔文斯：“…………” 年轻的精灵维持着跪坐的动作，双手交叉，以一种极为乖巧克制的动作放在自己身前，脸上浮起绯色，把头转向一旁，“不摸了，先生，您快变回去吧。” 然而他的内心：『好想摸好想摸qaq为什么会这样呜呜呜我只是看了一眼而已就一眼！怎么、怎么就起来了啊啊这也太过分了吧！！』 风时：“………………” 只是这种程度就反应这么大真的好吗？ 然而他会就此放过他弱小可怜而又无助的契主吗？答案是当然不会！谁让他刚刚就没有放过他。今天他非要被摸摸翅膀不可，风时走到艾尔文斯身旁坐下，直接把一侧翅膀给铺开在了他腿上。 艾尔文斯：“？！” “艾文，今天我的翅膀被他们整个儿给打碎了，”风时可怜地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闪闪地蕴着泪光，“好疼啊。” “怎会……”艾尔文斯吃了一惊，“先生！” 他连忙捧起了他的魔翼，不应出现的反应已是整个儿冷却了回去。指尖小心翼翼如待珍宝般轻轻地抚过墨紫色的翼膜，把这侧的翅膀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这才稍微松了口气，“还好，看起来已经完全长好了，我这样碰您还感觉到疼吗？” “现在已经不疼了，毕竟我又不是真的魅魔，翅膀只是幻化出来的，可是当时好疼呀，导致这会儿都还残留着一点不太舒服的感觉，”风时说，“所以艾文，你给我揉揉好不好。” “好的，先生。” 艾尔文斯托着这侧魔翼，从最下方尖锐的甲质开始，一寸地向上按揉过去。甲质部分坚硬且锋利，呈现出尖刺的形状，显然不止是装饰，更是魅魔的武器。然而翼膜传递给手指的感觉却很柔软，那是一种很特别的、带着坚韧的柔软，也许可以用来防御？ 风时愉快地阖上了眼睛。他感觉到年轻的精灵从下到上非常认真地为他揉完了一边的翅膀，然后换另一边。 能量的滋润带来的惬意简直无法形容，以至于他居然冒出了能让契主这么揉上一揉，今天的攻击也没有白挨的想法。然而他的精灵却不这么认为，“先生，”他又强调了一遍，“以后再遇到危险，就立刻让我召请你好吗？我现在实在太弱小了，这是我唯一能为您做的了。” “好的好的。”风时超乖地答应了。 右侧的翼膜处，所生成的能量突然因魔力的活跃而飞快地上涨。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金发的精灵带着一种朝圣般的虔诚，在恶魔标志性的漆黑双翼上轻轻落下一吻。 『我悄悄地亲一口，先生应该不知道。』 他亲完了就跑。哪想紧跟着便看见他的导师微微偏转了一下身子，把另一边的魔翼也送了过来。 “还有这边！要对称。” 艾尔文斯：“？！？” 他怀着狂喜乱舞的心情，在另一边也落下一吻。风时舒适地抖了抖翅膀，向他转回身来。 年轻的精灵促不及防对上他的目光，明明已经取得了他的允可，但双颊还是飞起红晕。 “那个……先生，”他局促地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魅魔的翅膀！好大呀。我在这之前一直以为，魅魔的翅膀是那种小小的，很精致的……” 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比比划划。 “那种也是有的，”风时说，“作为最善变的种族，魅魔主打的卖点就是你喜欢的样子我都有，你想看吗？我给你变出来。” 年轻的精灵内心疯狂嚷嚷想看然而嘴上飞快地拒绝说不用了。再一次刷新了对自家契主虚伪的认知的风时：“……” 他从善如流地把翅膀给缩小了。 翼尾的骨刺不再富有攻击性，而是变成了纯粹的装饰。缩小到五分之一的翅膀展开在背后，墨紫色的光泽流转着，是格外的精致与魅人的诱惑。 艾尔文斯飞快地把双手交叉到身前放好，低头看看松了口气，还好他这次控制住了。然后他试探着伸手，捉住了最近的那侧翅膀。 “嘶……” 风时肩膀耸起，颤抖着吸了口气。 “先生？” “你知道吗？魅魔把翅膀缩小往往是出于增添情趣的目的，”风时对他进行教导，“而这也就意味着，缩小后的翅膀对抚触的敏感度与正常状态是不同的……” “！！！” 艾尔文斯吓得赶紧放手。 然而他放手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风时的翅膀再次受到刺激，他脊柱弓起，低低地吐出一口气：“……哈。” 艾尔文斯：“…………” 年轻的精灵默默地把手交叉在身前放好。 ……又来了，这还能不能行了啊！ 第41章 “先生，”年轻的精灵迫切地说，“先生请您这就把翅膀收回去吧。” 第68章 “好的呢。” 魔法的光辉闪过，墨紫色的魔翼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同色的翼纹浮现在光洁的后背上。 艾尔文斯看了一眼，连忙阖上眼睛，心中默念清心静气清心静气，“先生您这衣服……居然还是露背装。” “当然了，作为魅魔就是要走性感风格呢。” 艾尔文斯提出疑问：“……话说您作为古代人这风格是不是也太前卫了？” 风时：“！！” 居然又被抓到了bug，当下他果断使用抄袭者秘技之反咬一口：“你也知道我是古代人呀！有时间线在这里摆着，你应该说是现代设计参考了古代魅魔。” 艾尔文斯：“？！” 竟无法反驳，“那好吧，”他说，又催促，“先生你变回原本的样子吧，我还是看你穿正经衣服习惯一点。” “不，”风时无情拆穿，目光穿过他交叉在一起的双手向下方探寻，“你明明很喜欢我穿成这样。” 艾尔文斯：“…………” 船票飞碟什么都好他要逃离这个星球，快！ “先生您快变回去，”他发出绝望的声音，“总之快变回去。” 风时不听不听，甚至还倾身过来试图抬开他的手，“作为男性，对魅魔产生想法是很正常的，我来帮你吧，艾文！” 艾尔文斯：“？！？！？” 他沉碧色的眼瞳在疯狂地震，叉在一起的双手越发用力，“不要！先生您在说什么……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了，”银发的魅魔抬起了头，艳色的舌尖从唇隙滑过，“你现在正处于转型的关键时期，刚才就已经吓回去了一次，现在再强忍着不好，我这是单纯在为你的身体考虑，你不要想多。” “不要，先生！” 年轻的精灵双眸里有璀璨的光辉在闪烁，羞耻得都快要哭出来了，“我不要！你别再说了。” “魅魔以雄性作为食物来源，故而在进化中形成了对雄性天然强大的性吸引力，”风时循循善诱，绝不轻易放弃，“所以不要自责，艾文，这并不是你的错。” 他揽住了他。如银色的浪涛般漂亮的发卷蓬松贴在精灵的脸颊。随后把手探下去，磁性的嗓音比海妖的歌声还要更加悦耳，“来，我帮你。” “……” 年轻的精灵没有回话。在又强撑了两秒钟过后，猛地推开了他，随后向盥洗室方向夺路而逃。 房门在他背后砰地关上，发出重重的一声响。 被丢在地上的风时：“？！？” 不是吧，要不要这么坚定啊！ 契主竟如此坚定对于他想要成为剑圣的梦想而言似乎是好事。但是。饿着肚子的他只是想要得到一点来自契主的体1液而已，他好难啊！ 风时委屈地揉了揉肚子。今天打的那场架能量的消耗实在是太大了，按摩按了，翅膀摸了，可是他还是没有吃饱。现在契主还被他给吓跑了。他待会儿要怎么接着吃啊！ 艾尔文斯过了有一会儿才回来，而且回来了也不进来，而是就那么站在外面。 风时隐约听到他内心的声音： 『要让先生变回来，然后我再进去。』 『可是……』 可是这样的话他就看不到了。他的导师下次变成魅魔给他看都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而且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还会有下次么？ 银发的魅魔拉开房门探出头来。 “艾文？” “先生！”艾尔文斯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把他给推回了训练室里，自己当然也跟了进来，反手用力掩上房门，“你现在这种样子，不要随便出来啊！万一再被别人给看见了。” “可是你刚刚那种样子，不也出来了。”风时抬杠说。 “刚刚我有用衣服挡着！先生……哎呀，”艾尔文斯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他背过身去坐下来，以手掩面，双膝屈起，把头埋了进去，幽怨极了，“快变回去，先生你快变回去。” “艾！文！你这样子好可爱！”风时双眼爆发光亮，蹲到了他身旁，“是跟蘑菇学的吗？” 艾尔文斯：“……啊？？” 这话他要怎么接。 年轻的精灵最终选择了不接，他努力地平静了一下心情，但却依旧不敢抬头：“先生您变回去没有？” “没有呀。”风时快乐地回答。 “？！”年轻的精灵被他过分欢快的语气给弄得愣住，“您为什么还不变回去！” 风时：“你不是想看嘛。” 艾尔文斯：“……” 他要哭了。真的。眼泪都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先生我错了，请您变回去，不要再这么欺负我了。” “艾文！”风时兴奋地说，“我们来演练一下那个吧！就是刚才我们说过的那个。饥饿的魅魔缠着你要你喂饱他，但这个魅魔同时还有远大的理想！所以你要用正确的方法为他提供帮助……” 一边说着，一边用双臂环住了他，像是蚀骨的妖藤在往他身上缠。 艾尔文斯：“………………” 好的。他现在知道他错了。绝对不会和魅魔发生关系什么的。如果那个魅魔，长相是他的导师的样子…… “先生！！” 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年轻的精灵猛地翻过了身，用力把银发的魅魔给摁在了地上，好让他老实下来，“给我变回去！有你这样的导师吗？” 风时：“……嘤。” 他的小王子契主已经炸毛了，并对他的导师身份提出了质疑。为了稳住金手指老爷爷的人设不崩，风时想了想，选择举手投降，“好好好，我这就变回去。” “快变。” 艾尔文斯松开他，抬手掠了掠头发。然而这时却突然发现哪里不对，“等等！” “嗯？” 风时不明所以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后寒毛猛地竖起。 心心。他尾巴末端的那颗圆润饱满，墨紫流光的心心，就这么落在精灵的身旁。 ——甚至还在欢乐地摇晃。 惊悚之下，心心瞬间停止摇晃。风时只想把它收回去，然而已经晚了，年轻的精灵猛倾过来按住了它。 “嗯哈啊！” 带着体重的冲击，这一按力道不小。风时觉得他可怜的心心都要扁了（虽说本来也是扁的），他发出短促的惊叫。 “先生。” 精灵的声音是严肃的，他抓起了这颗巴掌大的桃心，让那根细长的皮革质感的尾巴从食指与中指的指隙里穿过，确定它无论如何也跑不掉，“这是什么？” “……尾巴，”风时的声线都是颤的，“不准乱碰我的尾巴。” 艾尔文斯在仔细研究桃心与尾巴的交界处，两者像是一体的，完全没有什么缝隙，“这颗心心是你尾巴上自带的？” “是的，”风时在另一边扯着细长的尾巴，“快给我！” 就像是在拔河。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小心心因而承受了它所不该承受的压力，风时泛出薄薄的汗意。他更难受了，“艾文！” 但他的学生却不像往日一样听话。沉碧色的眸子循着那根细长的尾巴缓缓转向他，不仅不给，甚至还把桃心向上举了起来，“那先生，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个心心，怎么和你之前戴的饰品心心长得一模一样呢？” 风时：“…………” 最坏的事情总是会发生。看吧，果然被发现了！ 对此他肯定是要死不认账：“心心不都长那样？！” 艾尔文斯把手里的桃心用力抓住，捏了一捏，“可它不止外观，就连手感也一模一样。” 风时：“………” 转眼涨上了成吨的能量。是很好没错，但也太刺激了。霜雪色的脸颊泛起了醉酒色的嫣红，晶莹的水光连起了他浓长的眼睫，看上去就像是两面由碎钻堆砌的羽扇一样。 “……艾文，”他的话语几乎连不成句，“你先、放开，然后我和你讲。” 艾尔文斯又用力捏了一下，这才放开。风时一把将他的小心心给抢了回来，护在怀里紧紧捂住，再不给他看，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直接变回了精灵贤者的外观。 他坐在那里剧烈喘气。精灵静静地看着他。 时间在流淌着。许久过去，风时才说：“哪里有一样？你看错了！” 说着仰起了脸，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理所当然理直气壮毋须置疑。 “……？！” 拥有高洁品性的精灵实在是被他的导师的厚颜无耻给惊呆了，“先生，”他说，“我的记忆力其实它不像你想象得那么差。真的。” 风时：“……” 风时：“嘤。” 艾尔文斯又重复了一遍，“告诉我这颗尾巴心心，为什么和你的饰品心心一模一样，先生。” “……是这样的，艾文，”风时怂怂地说，“我这颗尾巴心心，是照着那颗饰品心心变的。” 第69章 艾尔文斯听得愣了一下，“照着变的？” “对啊，你知道吗？魅魔的尾巴其实是箭头的形状，”风时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所谓桃心形的尾巴实际上是后人基于魅魔糟糕的属性展开的幻想！你就说，正常尾巴好好的怎么可能会长出来一颗这么漂亮的心心呢？” “……”艾尔文斯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是这样吗？” 风时疯狂点头：“是的没错就是这样！” “但是，”年轻的精灵又提出了新的疑问，“正常尾巴好好的居然会长出来一个箭头也挺奇怪的。” “是、是起到固定作用啦！”风时继续胡说八道，“这样在一些复杂的地形活动的时候，魅魔就可以用尾巴挂住某些东西来固定身体！就像是攀岩用的爪钩一样。” “原来如此。”年轻的精灵看起来像是相信了他，但他的问题还没有结束，“先生您为什么要把尾巴变成心心啊？”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心心了！”风时违心地说，“而且心心尾巴的魅魔卖得要比箭头尾巴的贵呢。” 艾尔文斯：“………………” 女子口巴。 他还是不要再把这个话题给继续下去了。 他回到风时身边坐下来。风时下意识地往一旁缩了一缩。心有余悸地转过头来教训他：“魅魔的尾巴也是不可以乱碰的！听到没有？” “听到了，记住了，对不起。”富有涵养的精灵态度良好地道歉，然后突然想起了些什么，也转过头来教训他，“所以，先生，现在您知道被人欺负的感觉了？” 风时：“……” 风时向一旁偏过了头：“哼！” 年轻的精灵唇角不自觉地开始上扬。觉得他的导师简直可爱死了。然后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先生，”他问道，“您今年多大了？”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风时呆滞了一下：“哈？？” “就是那个，我原本觉得，您从古时候一直守望到现在，年纪一定很大了，但现在却得知，原来您是穿越了时空，”艾尔文斯问道，“所以先生，我很好奇您的年龄，您到今年是有多少岁了？” 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地想，也许他年纪并不大，并不能被称作老爷爷。想着莫名地还有点开心。 风时：“？！” 难道他要告诉他，其实他也刚刚成年吗？ 不，不行，金手指老爷爷的尊严不允许被挑战。但他又不能随口胡诌一个很大的年纪。一旦具体到某个时代，如果契主的历史学得好的话（看起来就学得很好的样子），那他很容易就会翻车。 还好之前的设定可以非常方便地拿过来用，风时作出沉吟思考的模样，然后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一脸遗憾地说：“我记不得了。” 艾尔文斯：“……好吧。” 这个话题到这里也就结束了。风时感受了一下能量。由于小心心惨遭揉躏的缘故，他现在已经差不多饱了，“又到了分别的时候，你送我回去吧。” “先生，”艾尔文斯又确定了一遍，“你那边现在已经确定安全了吗？” “安全了安全了，”风时欢快地说，“已经安全到不能更安全了。” 在另一个时空，他的居所门前，某个血魔法师正在杀气腾腾地等着。 其实卡内基刚刚还没有这么杀气腾腾。但这会儿突然有一种预感——具体他也说不出来，但就是觉得，这会儿风时应该快回来了。 年轻的精灵却并没有念出放归的咒语。 他看着他，然后低下头去，像是有什么话想说。 同时内心则是已经说了出来：『好想让先生留在这里再陪我一会儿。』 然而听到了他心声的恶魔就是如此地冷酷无情，“现在时间应该已经不早了吧？” “是的，先生，时间已经不早了，”年轻的精灵轻轻地说，“我今天晚上回不去了。” 风时不由奇怪，“……为什么？” “您看。”艾尔文斯点亮了终端。 风时看了一眼，震惊地发现，原来现在已经入夜了，“今天怎么这么晚？！” “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先生。”精灵低下头去，淡金色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表情，“f级管得比较严。现在宿舍那边已经锁门了。” 风时怔了一下。 “你不回去没关系吗？” “没事的，当时我看回不去了就和桑里斯教官请了假，告诉他我练习了魔法，所以要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冥想，”艾尔文斯说，“桑里斯人很好的，直接就准了，只告诉我明天注意不要迟到。” “那今晚怎么办啊，艾文？” “我在这里睡就好啦，”艾尔文斯说，“您看这地板也软软的。” 风时看了一眼光秃秃的训练用地板。艾尔文斯起身把训练用拳套拿了过来，用手绑带固定在了一起，“这个应该可以当枕头。不过有点脏。先生您对它也用一下清洁术。” 风时：“……” 他把拳套放到一旁，从空间里拿出了一个枕头。 艾尔文斯惊讶，“先生您还随身带枕头。” “嗯，因为去了镇子里嘛，看到了觉得挺舒服的就买了，”风时道，“啊，这么一说，给你买吃的所消耗的金钱的比例就更小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枕头找个地方摆好了，“不过只有这一个。所以我们要一起枕了。” 精灵沉碧的眼眸不由震颤：“一起？！” “你因为在这里等我所以才回不去宿舍，我当然要留在这里陪你睡了，”风时理所当然地说道，看他仿佛僵在了那里迟迟没有动作，于是便问，“怎么，不想和我一起睡吗？” 艾尔文斯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还好他内心的表达能力并没有受到影响。风时因而便听到了仿佛在弹幕一般的： 『想的想的当然想了。』 『啊啊今天要和先生一起睡！』 『完了完了怎么办啊天哪我不行了……』 风时：“…………” 风时枕着枕头躺下来。把身旁空出的位置轻轻拍了一拍，“那就来睡吧，艾文。” 一边说着一边又爆掉了衣服，差不多饱了并不是完全饱了，他当然不介意趁着一起睡觉的机会再蹭吃一点。 年轻的精灵除掉了鞋子，在他身旁慢慢地躺好，身体紧绷，动作僵硬。“您还是把衣服穿上吧，先生，”他说道，“不然睡着了可能会有点冷。” 和f级的集体宿舍不同，私人训练室条件非常好，有舒适的温控。这样的话即使是做剧烈运动也不会太热。但如果是睡觉的话那就会感到冷了。 “我倒没事，”风时说，他好歹也是九等恶魔，不至于因为这点室温的高低而感到不适，听艾尔文斯这么说，便把之前用来充当衣服的魔雾变成了一方薄被，“进来。” 艾尔文斯红着脸拉过被子，把两人都给盖住了。 “还有枕头，”风时说道，“就枕那么一点儿！待会儿睡着了就滚下来。” “嗯嗯，”艾尔文斯小心地往他这边靠了一点，“好了。” 风时看着他挪动的需要用毫米计的那么一点点距离：“……” 当下干脆揽住了他的肩膀，强制他靠了过来。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冷银与淡金的长发汇成闪闪发光的奢美溪流，清幽的香气交织扑洒在脸上。年轻的精灵阖上了眼睛，不敢和他的导师对视。 今天他在这里等了这么久。有过委屈也有过焦灼。可是在这一刻，这些情绪全数烟消云散，只剩下浓甜如蜜在心间流淌着。 “忘关灯了，艾文。” “我去关我去关。”艾尔文斯就要坐起来。 “不用了，”风时按着他，“开关在哪？” 他找到了开关。用魔法把它给按下了。 房间陷入黑暗。是完全的黑暗。因为这只是个小型的训练室，没有设置窗户，故此无法透进来光线。但风时拥有黑暗视觉，虽然看不出颜色。艾尔文斯随着血脉的觉醒，也拥有了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但目前比起他来还是要差一点。 “好大一面镜子啊，先生。” “是呀是呀。我就是因为这里有镜子才留下来陪你的，你一个人睡在这里会害怕吗？” “怎么会，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艾尔文斯不假思索地说。说完立刻就觉得以后在说话前还是应该好好地思索一下。如果他表示害怕，那么就可以理直气壮地钻进他导师的怀里了……反正哭都哭过了，没什么好丢人的。 风时：“……” 风时默默地把他揽到了自己怀里，“有一种说法是睡觉的时候对着镜子不好。因为这样会容易遇到鬼。” “是真的吗，先生？” 艾尔文斯问道，非常希望他说是真的。这样的话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贴得更紧一点了。 “我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风时认真地问答，“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一般的鬼绝对打不过我。” 第70章 毕竟他可是恶魔。 年轻的精灵被他的回答给逗得笑了出来。虽然理不直气也不壮，但还是假装成怕鬼的样子在恶魔的怀里贴得更紧了。 还把头埋在了他的颈窝。 风时：“………” 这一下风时也被逗笑了。 空气安静下来。“先生，”精灵在黑暗中轻轻地说，“我好喜欢你啊，先生。” “哪怕我变成魅魔你也喜欢我吗？”风时严谨地问。 “喜欢。”精灵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同时他的内心则给出了另一个答案，『还更喜欢了。』 然后猛地一下就警惕起来：『不能想不能想！！』 接着开始不停地念清心静气清心静气。现在他就在导师怀里，一旦有什么反应就会非常明显。所以一定要清心静气。 风时：“…………” 其实你不用清心静气的，真的。 第42章 一番努力过后，艾尔文斯成功地清心静气。 “先生，您的魅魔形态真的好漂亮，”他冷静地说，“但是您以后不要再变成那样了好不好。” “为什么？”风时发现矛盾之处，“你刚刚还说喜欢。” “是很喜欢，但是、但是……但是会对我造成影响！”艾尔文斯开始结巴，“比如在训练的时候你变成这样，我就没办法专心训练了。” “你说得有道理，”风时表示赞同，毕竟他也很担心被别人影响到出剑的速度，“我不会在你训练的时候变的。” “我做其他的事情的时候也不要变。”艾尔文斯想了一想，记起他的导师那强大的情商，于是连忙又补充说。 “总之也就是不要再在你面前变对吗？” “也不要在别人面前变啦！”艾尔文斯再次补充，并划重点强调，“如果您想变，还是在我面前变好了，不要在别人面前。” “……这实在是太难理解了，”风时疑惑地问，“你为什么还要去管别人？” 艾尔文斯：“……” 啊啊这还用问吗！ “先生，您的魅魔形态实在是太漂亮了，别人会对你产生不好的想法，”他费力地解释道，“我不想让别人对你产生不好的想法。” “所以只准你来产生不好的想法吗？” 艾尔文斯突然噎住：“…………” 救命啊这话他要怎么接啊！ “先生，对不起，我不该对您产生不好的想法。但是我会克制住自己，忍住不去冒犯到您。可是，别人就不一定了，”他说，“先生您可能还会因此陷入麻烦之中。” “没事的，”风时自信地说道，“我解决麻烦是很专业的！” “可是从源头上避免麻烦不更好吗？” “不好。”风时说，毕竟他的魅魔才是本体，让他不变成魅魔是不可能的。 “那，”年轻的精灵咽了口唾沫，退而求其次，“您能让衣服把身体多遮住一点吗？” “不能，”风时再次拒绝，“我就喜欢这一套外观。” “……好吧，先生，好吧。”艾尔文斯说，“如果以后遇到了危险，就让我立刻召唤您。” 风时这次答应了，这句话他今天已经答应了好多遍：“好的。” 他的精灵不再说话。风时通过读心外挂，发现他似乎有点不开心。但他终究也没有表达他的不开心，而是伸手过来抱住了他。 这让他稍微有点意外。 “我不介意别人怎么看我。或是看到了之后又会怎么想，”他淡淡地说，“但是，有些事情我只允许你做。” 精灵倏然抬起头来。漂亮的眼睛在黑暗中也流溢着神彩。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 风时猛地打住。 一个不小心，差点儿又把“契主”两个字给说了出来。他想起卡内基对艾尔文斯的称呼。于是赶紧转口： “——因为你是我的小王子呀。” 他的小王子重新开心起来，在他怀中幸福地睡着了。 风时看着他，也开始想睡觉，而且是可以提升等阶的那种睡觉。不过，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差不多吃饱……如果能一边消耗一边补充就好了，风时如是想道。 但他的契主身上穿着的衣服阻碍了他获取能量的速度。风时思考。从之前的抚触得到的数据上来看，同等条件下，以本体形态进行接触，能够得到变身形态更多的能量。而且，他还可以…… 这是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而且风时也勇敢地付诸了实践。 …… 地底世界。 冷风萧瑟，几片暗柳树的落叶打着旋儿从眼前飘过。 苦苦等待仿佛再也没个头了的血魔法师逐渐惊悚。 都这么晚了。风时居然还不回来！难道说……他留在他的小王子那里过夜了？！ 完了完了……因为饿得实在厉害，风时竟然也堕落了，如此一来，等他下一次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要怎么办？ ——岂不就再没有人能守护他们伟大的梦想了？ 卡内基在风时的院子里疯狂地转起了圈圈。 但他终究还是怀着那么一丝希望，风时作为坚强勇敢的物理职业，和他这样弱小可怜的魔法职业不一样，他一定可以坚持自我，坚守底线，也许会晚点，但最终一定会回来的！ 卡内基坚定信念。 等他回来，他……他还是要把他给鲨了！ 哼。 不用想也知道风时这一波肯定在他的小王子那里吃得饱饱的。而辣鸡西弗法尔就知道搞事业，害得他还在这里挨饿。 气死了气死了。 …… 年轻的精灵次日被震动的终端唤醒，第一件事就是清心静气清心静气。 但当他往他的导师那里看去一眼，就完全无法清心静气了。 他的导师又成了魅魔的形态。 而且这一次的魅魔形态还和之前不一样……更确切地说是外观和之前不一样。那套亮黑的皮衣并没有遵照他的建议变得禁欲了起来，而是……而是整个儿都不见了。 简单来说也就是处于身上完全没有一件外观的状态。 艾尔文斯目瞪狗呆。 他一动也不敢多动。只想快点清心静气下去。身体在这时得到了空裕去感知到其他的东西，他意识到下面的触感似乎和昨晚不太一样。于是连忙转眼看去。 不再是泡沫地板了，而是柔韧的有着一定厚度的墨紫色翼膜。是魅魔的一侧的翅膀，平平展开，铺在了他的身体下方。艾尔文斯呆了一呆，又一点点转看向上。 另一侧翅膀半拢着覆在了薄被的外面。他整个儿被魅魔圈进了他的双翼。 仿佛透着邪恶的妖冶的但又无比动魄惊心的诱人的独占欲。精灵的心田首先被秘密的窃喜给占满，然后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哪里不妙。 恐怕一个不小心，他那里就会蹭到那半扇翅膀上。尽管还隔着一层被褥。 他非常、非常努力地清心静气。 不过近在咫尺的对面，银发美人睡得很是香甜。呼吸绵长而又宁静，浓密的眼睫就像是展开的羽扇。 也许就算是蹭到，就算不隔着那片薄被蹭到，他也未必…… 年轻的精灵一个激灵。连忙在心中提醒那是他的导师。但这样的提醒并没有带来什么帮助。他惊悚地发现，它居然还起了反作用！ 他动用了莫大的意志力，这才克制住没有把手探下去。 呼——吸。艾尔文斯闭上了眼睛竭力把精神集中在呼吸上，好让那些大逆不道的念头被从脑海里清除出去。 快点消停下来。不要害他迟到。还好他今天特意把闹钟定得早了一点。但即使是这样，他一直这么持续下去的话……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做到了。艾尔文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不再敢往他的导师那边看。他稍微动了一动，突然又意识到他的枕头上也有点异样。 往下看了一看，年轻的精灵直倒抽一口凉气。是桃心——他的导师尾巴末端的那颗可爱桃心，不知怎么地居然出现在了他的枕头上——而且完全被他枕着给压扁了。 实际上这颗桃心本来就是扁形的，可是现在它更扁了，所以看起来胖胖的大了一圈。艾尔文斯觉得他心尖儿在颤。他慢慢地把头抬高，看向对面那构成了一整面墙壁的镜子。 果然在那侧脸颊看到了一片近似心形的压痕。 所以他是枕着这颗心心睡了一夜？？ 年轻的精灵整个儿是懵逼的，心慌意乱地忙又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还好。虽然衬衫的扣子全开了，下面的长裤还好好的。 他僵在那里发了老半天的呆。实是想不明白他的导师为什么睡着觉又会变成魅魔，而他又对变成魅魔的导师做了什么。想着想着神使鬼差地又伸手把枕头上的桃心戳了戳。这颗心心非常富有弹性，刚刚还是特别扁的样子，可现在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 第71章 银发的魅魔被他这一指头给戳醒了。 白色蝶翼似的眼睫颤动着，妖孽的眼睛慢慢地睁开，而后像是意识到了些什么，一把将心心扯了回来：“艾文！你怎么又玩我的心心？” 风时愤怒地对他进行谴责，脸上的表情无辜而又震惊，就仿佛之前暗挫挫把心心塞过去的不是他似的。 “对、对不起，先生，”艾尔文斯慌乱地说，“主要是您……您怎么又变成魅魔了？” “因为你昨天夜里睡着睡着就蜷成了一团，一直在往我怀里缩，我想了想觉得应该还是太冷了，”风时淡定地说道，毕竟这一套台词他可是早就准备好了，“但是我昨天打架把魔力耗空了变不出来舒适的被子，于是只好重新恢复魅魔形态，用翅膀把你给裹了起来。” “呃……原来是这样！” 艾尔文斯点了点头，心下顿时充满自责，他的导师这么照顾他，他还玩他的心心尾巴！睡着的时候无意识也就算了，关键是醒过来了还故意去戳。 不过，有一点还是让他想不明白，“先生，变出来被子所消耗的能量，难道比变成魅魔消耗的能量还要多吗？” “那当然了！”风时继续淡定地拿出解释，“成功施展魅魔变身术后，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可以在魅魔形态与本体形态之间来回切换，不需要再消耗魔力，因为魔力在最初施展法术的时候就已经消耗过了。” 事先准备妥当的回答成功地把他纯良的精灵契主给糊弄了过去。艾尔文斯不再问了，只是催他：“您快穿好衣服吧，先生。” 风时一键换回了精灵贤者的外观。 “先生我去盥洗室洗漱一下，然后就要去跑早操了，”艾尔文斯说，“我现在送您回去吗？” “好呀好呀，”不仅提升了很多还完全没有消耗能量的风时欢快地答应道，“你这就送我回去吧。” “你那边……” “我那边已经很安全了！” 他说得是对的。 风时回到居所的时候，某个杀气腾腾的血魔法师已经被他的地下城主给召唤走了。 但他临走之前，还是非常顽强地用淋漓的鲜血在风时门板上写下了一行惊悚的留言： “我一定会回来的！！” 风时：“…………” 这台词看着怎么就这么熟悉呢。 他飞去找到了卡罗琳，把从镇子里买到的香水首饰送给她。 后者如今换了一套蓝色系的外观，墨蓝璀璨宛如星空般的长发直垂到腰际，正在偌大的庄园里和一个英俊的高阶血族搭讪。收下了他的礼物，美艳的魅魔大姐姐显得很是高兴，但还是把他给训了一顿，嫌他一个人去地面上实在也太过冒险。 “但是现在卡斯特罗协管坎贝拉镇，还设置了直通传送门，再去镇子已经不再危险了。”风时抬杠。 “还给我得瑟！”卡罗琳用力拍他肩膀，“坎贝拉那边贩奴的事搞得那么大，西弗法尔迟早知道，用得着你上赶着去多管闲事？” 然后又把他给教育了一顿，这次教育的主题是一个人冒险去地面上要是怂着一点也就算了，居然还搞事！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轻松而又愉快的日常了，艾尔文斯由于营养跟了上去再加上每天锻炼以及身体转型，各项体能数值开始飞快进步，这让他感到很开心，觉得一段时间之后升e级的综合测试应该已经稳了；风时对此也很开心，觉得他以后的性那个福生活应该也跟着稳了……当然了他时刻谨记自己是要成为剑圣的男人，这样的想法一出现立刻就被他给清出去了。 某个拥有传奇法师梦想的魅魔先生非常不幸地又扑空了好几次，但最终还是成功地堵到了风时。考虑到他对自己那浓浓的感激之情，风时当场就拔剑了，但他随即发现他错了，因为卡内基这次是真的来感谢他的。 ——甚至还带来了一大堆的礼物！ 对此风时当然要表示：“你是一不小心吃错了什么魔药吗，卡内基？” “不，我只是惊喜地发现，在经历了这些天的磨砺之后，我的自制力有了非常显著的提升，我的生活大概可以重新回归正轨了，”卡内基说，他今天穿着的是那身玄色的法师长袍，从头包覆到脚，优雅而又禁欲，“把剑放下吧，风时，虽然前些天我是真的想要干掉你。” 风时于是把单刃长剑收回了储物空间。毕竟以他出剑的速度如果想的话随时可以再擎出来。“那么，我想你应该不介意分享一下你这些天的经历好给我做参考了？” “其实很简单，”卡内基说，“我们的城主阁下一天天的只想搞事业，欲望非常淡漠，有的时候要隔好几天才肯好好喂饱我一次。虽然我很想去外面收获一些虚假的满足，但除非我是愚钝怪才会给一个超阶实力的地下城主戴绿帽子。于是只好强行忍着，实在忍不下去了就扎扎你的小人什么的，就这么熬了一段时间居然好多了。” “？？？” 风时听完顿时愤怒：“你居然扎我小人？！” “这是重点吗？当然不是，”卡内基也对他进行谴责，“我只是扎扎小人而已，又没有真的诅咒你。” 风时对他进行死亡凝视：“……真的吗，我不信。” “……好吧其实我诅咒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完全没有效果，”卡内基承认，又用严谨的治学态度对他进行采访，“要知道我都已经升到八等下阶了，而你才九等中阶，在等级存在明显压制的情况下，我的[恶血诅咒]居然对你没有效果，你是做了什么吗？” “或许和我在剑上铭刻了战争之神的圣徽有关，联系起之前还被传授过神明的知识，我存在着一定的可能会是祂的神选，”风时回答道，而后又问，“而你又是怎么做到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就晋阶到八等的？” “如果你的食物来源等级高的话，那么你能够得到的能量也会更多，这一点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而我的新发现是，如果你让高等食物来源成为唯一来源，杜绝其他驳杂来源对你造成影响，那么你的提升速度就会得到额外的加成。” 卡内基说道，“这和卡罗琳是相反的路线。她需要种类尽可能多的食物来源，获取多种不同属性的能量，以达到某种对于提升有利的平衡。” “原来如此，”风时已经拿出小本本，开始记笔记记笔记，“谢谢你的情报，卡内基。” “你要感谢的不止是情报，风时！这是我考虑到你的小王子所处的那个魔力贫瘠的时代与目前的身体状态，为他精心调配的魔药。只要按照卷轴上所写的方法正确使用，便能够有效地帮助他提升等阶，且没有什么不利影响，”血魔法师说着又取出了一份卷轴，“这样的话你就可以随之提升晋阶的速度了，我可不希望你的等阶落后我太多。” “好的，”风时快乐地收下了他的礼物以及说明书卷轴，“我再次向你送上诚挚的感谢。” “……其实也不用这么诚挚，考虑到你的情商……？是这个词吧总之实在太低的缘故，我有必要提前说好，帮助你提升等阶是出于希望你能成为一道额外保险的目的，这样的话万一我再次失控，还有你能够再把我给拉回来。” 风时：“……我觉得你的情商其实也不是很高，卡内基。” “不管怎么说比你好多了，”红发的魅魔自信地说，“而且我还有一件事，你能把之前从我那里拿走的法术书和手稿还给我吗？” “当然了，这些东西我留着已经没有用了，”风时爽快地答应道，然后想起一件事来，“你能把你之前从我那里抢走的铸剑材料也还给我吗？” “不能，”卡内基诚实地回答，“因为那些材料我已经消耗完了。” 风时：“！？” 风时停下了给他掏法术书的动作：“我仔细想了一想你的法术书我留着还是挺有用的。” 卡内基：“……” 卡内基：“但是我日后还可以继续为你的小王子提供那些魔法造物。” “好的，”风时立刻点头，“我又仔细想了一想你的法术书什么的又没用了我这就拿出来给你。” “……你看吧我就说我的情商比你要高！” 风时把法术书与手稿等还给了血魔法师，然后开开心心地就去见他的小王子了。 “艾文，艾文你看！”他把卡内基的礼物一件件拿出来，铺开在训练室的泡沫地板上，“我朋友送了你好多的好东西！” “……诶？”艾尔文斯头顶冒出问号，“为什么会送给我呢？” “当然是因为他想要成为传奇血魔法师啦。” “？？？”艾尔文斯头顶冒出更多的问号，“他想要成为传奇血魔法师和我好像没什么关系吧？难道我还能够为他提供什么帮助吗？” “虽然你不能直接为他提供帮助，但是我可以为他提供帮助，而他知道你对我来说非常重要，”风时说道，“所以也算是间接的帮助吧。” 第72章 年轻的精灵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间接。唇角不由得向上翘了起来。他在风时身边坐下，翻看来自血魔法师的礼物。 这里面有很多奇奇怪怪的魔药，还有一个打开的卷轴，其上写满了复杂扭曲、而又带着一种狰狞观感的文字，“这是什么呀，先生？” 同时已经展开脑补： 『丹药……还有秘籍？？在走完一段感情线之后剧情已经完全回归套路了啊！』 『所以，终于到了作为主角的我从老爷爷那里学习绝世神功的剧情了吗？』 『啊！这秘籍一看就很非常dio的样子……』 风时：“…………”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沙雕，“这只是一份用地狱语写的说明书而已，也就是我们……不对，是他们恶魔的官方语言。” 他把说明书拿来扫了一眼，兴奋地从满地魔法造物中挑出了一个光华流转的粉色晶体，“我们从这个开始用吧！艾文！” “这是什么呀？”艾尔文斯接过这块魔晶，隐隐感知到了神秘的魔法力量在指尖如吻舐般轻柔缠绕，不知道为什么总给他以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是精灵专属幸福魔晶！”风时举着说明书，开心地念道，“‘少量吸收。可以给你带来幸福。你先试试好不好用，如果好用的话我回去给我的精灵也用一下’——是来自朋友的委托诶！所以我们现在就开始用吧！” 艾尔文斯：“？？？？？” 第43章 不祥的预感那可真是太不祥了！ “不行先生，”年轻的精灵把粉色魔晶给放回原处，“我觉得这个不能随便乱用。” “没事的没事的，”银发的魅魔拿起来重新塞进他手里，“他说了，只要按照说明书来使用，是不会造成不良影响的，人家可是专业的血魔法师。” “……”艾尔文斯用力把魔晶给按在地上，“先生你先和我说，这位法师先生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魅魔吗？” “对呀对呀。”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那就更不能乱用了！！” 他出了一身冷汗，万分庆幸自己的预感比较灵敏且没有傻傻听话，“魅魔给的东西您也敢要？先生您可长点心吧。” “嘤，”风时一听立刻委屈了，“艾文你是看不起魅魔吗？” 艾尔文斯看着他整个人都蔫巴巴的：“……” 不是啊你作为一个精灵为什么要共情魅魔啊！ 但考虑到他的导师似乎有很多魅魔朋友而且自己还很喜欢变成魅魔的样子，会为魅魔感到不平也是很正常的，他只好尽可能耐心地解释说： “是这样的先生，魅魔由于他们的种族特性，总让人感到很不正经，我是担心乱用这些东西会让我产生一些不该产生的反应，然后冒犯到您。” “不该产生的反应？” 风时回想了一下，顿时更加兴奋——难道这可以帮助他获取到契主的体1液吗？那可真是名符其实的幸福魔晶，“没事的没事的，”他热情满满地说，“以我们两个之间的亲密关系我不介意被你给冒犯到，如果你产生了不该产生的反应我会温柔而又善良地帮你解决的。” 艾尔文斯：“…………” 年轻的精灵看着那颗萦绕着神秘能量的粉色魔晶，居然生出一种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别少量吸收了干脆直接把它给整个儿吃了算了的冲动。他用了莫大的自制力才把这样的冲动给压下去，“不行先生，不管您怎么说，这个我坚决不用。” “……好吧，”风时放下了魔晶，显得十分遗憾，不过他很快便再次调整好了心态，“那换这个吧，艾文！来，吃掉这颗魔力药丸。” 一边说着一边用冷白漂亮的手指拈起了一颗朱红色的迷之药丸送到了他的唇边。 “先生等等，”艾尔文斯握住了他的手，“这个又是什么作用？” “可以让你获得源源不断的魔力！”风时说道，“强大而又持久。” 艾尔文斯：“…………” 强♀大，持♂久…… 他的导师一双过分好看的眼睛亮晶晶闪啊闪地看着他，显见是非常期待他把丹药服下之后的效果。艾尔文斯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决定放弃与他进行交流并转而向法则之外的力量进行抗议： 『作者，你在搞什么作者？别人的文我也不是没看过，你看哪本书里金手指老爷爷喂主角吃丹药是这个画风的？』 然后突然间意识到了些什么：『卧槽，这该不是我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把这本书给改成耽美文所造成的后果吧？』 想到这里顿时就惊悚了。 风时：“………………” “这真的是正经药丸！”他强调道，“那位魅魔朋友的目的是帮助你快速提升等阶，总之快吃啦，艾文。” “不，先生，我不吃，”年轻的精灵是如此倔强，并迅速找到了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我们马上就要开始综合测试了，我觉得在此之前我还是尽可能保持身体状态稳定一些比较好。不然到时候出状况，大家都成功升了e级只有我还在f级待着就尴尬了。” 如此之冠冕堂皇的理由成功地帮他逃过了一劫，并让导师把那堆迷之物品给收了回去。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尴尬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综合测试结束，亚瑟、千山千原、萝西娅和她的小姐妹等等朋友，以及以多伦为首的讨厌的克莱夫们，这些属于第一梯队，基础比较好的学员基本上都成功晋阶到了e级！只有他还在f级卡着。 ……虽然乔恩和安塞尔也在f级卡着，但他们就属于二三梯队比较菜，不算。 “教官，为什么我不可以晋阶？”艾尔文斯提出疑问，“我在测试中明明已经达标了。” “是！”杰弗里没好气转向他，“你测的那些项目是达标了没错，你没测的那些呢？” “那些我不能测呀，”艾尔文斯说道，“这属于不可抗力，并非我主观逃避。” “行！”杰弗里大声吼道，“你没有主观逃避，那每天下午都早退的人是谁？来给我说说？” “可是我早退并没有影响到训练，”艾尔文斯用数据说话，“您看，我已经达标了，这些考察速度与敏捷的测试项得分甚至都是卓越，耐力与力量虽然差了点但也是合格。” “那就想办法都给我提升到卓越，尖耳朵！” 教官说什么就是什么。艾尔文斯蔫蔫地回去。就，有点委屈。 “杰弗里应该是不高兴你每天都早退吧，没事，你接下来几天好好跟完全程，他应该就让你升级了。”在电梯里，千山安慰道。 “对啊，你现在精灵化的程度越来越高了，精灵和人类毕竟不一样，敏捷度更强而力量稍弱也是很正常的，”亚瑟也说，“他应该还不至于要求你全项卓越，我们也没有全项卓越啊，又不是六边形战士。” “艾文冲鸭！”萝西娅长发一甩，“姐姐在e级等你哦。” “你又充姐姐，萝西娅！”艾尔文斯说道，“明明和我一样大。” “哈哈，谁让你是精灵，精灵的年龄和人类不是一回事，”萝西娅得得瑟瑟，“你按精灵的年龄来算，现在还是未成年小弟弟好吗？” “但我首先是成年人类，是后天才转化成了精灵，”艾尔文斯分说，“和天生的精灵又不一样，不能用精灵的标准来计算！……” 得到小伙伴们安慰的某人很快便重新支棱了起来，把被压等级的事放到了一边，并和萝西娅争论起了年龄问题。不过，等来到私人训练室，见到他的金手指老爷爷，他立刻就又委屈上了。 ——委屈兮兮的话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向导师索求安慰！如果能被答应摸摸他的心心就好了，不用尾巴心心，饰品心心就行。 但是，他刚刚完成了对所发生的事情的过程的叙述，还没有走到请求摸心心的环节，某个情商高超的魅魔就超级快乐地把那一堆迷之魔药又给掏了出来： “既然这次测试没过关，那么就不用担心身体状态有所变化了，来吃药了，艾文！” 艾尔文斯：“…………” 做坏事会遭报应是真的，他就不该在这儿装委屈，现在好了！ 他心情复杂地看着那一堆丝丝散发着邪恶气息的迷之魔药——这一次，他已经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风时对比说明书，开开心心地在一堆魔药中挑挑捡捡，最终选中了一个盛装着浓稠液体的暗色药瓶，把其他的都收了回去：“测试没达标说明需要改善体质，所以今天就先喝这个好了，这是由强大魔兽的血液配合其他多种魔药调制而成的药水，每天喝一口，可以由内而外地让身体得到强化……嗯，总之就是能够起到很好的保健效果！” 说着啵地一声拔开了瓶塞，倾身过去把药瓶送到了他口边，“来喝来喝。” 刺鼻的药物气味和着血液的浑腥冲撞着鼻腔。艾尔文斯试图接过药瓶：“先生，您让我自己来吧。” 第73章 ——到时候他就用嘴唇稍微碰一碰然后假装已经喝过了。 风时：“才不呢，给你自己喝你就会用嘴唇稍微碰一碰然后假装已经喝过了。” 艾尔文斯：“？！？” 不愧是导师，居然一眼就看穿了他内心在打算些什么！ “那好吧，您喂我喝，”他悲壮地说，“但咱们要先说好，先生，这药是您非要让我喝的，如果我喝完之后控制不住做了冒犯到您的事情，您不能怪我。” “没关系的，你尽管放心好了，”风时左手亲热地揽住了他的肩膀，“那不能被算作冒犯，因为是我允许的。之前我们不是说过吗？——有些事情，我只允许你对我做。” 一边说着，一边又往他身边靠了一靠，几乎是把他给拥在怀里。银色的长发带着有如钻石般璀璨的光芒，因动作的缘故而向上弯起，笼住了精灵尖尖的耳廓。 神秘的幽香冲淡了药物刺激的味道。宛如雨丝般舒适的微凉却是让精灵感觉到唇舌有着一种难言的干燥，精致的喉结因之而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而他的导师对他心底隐秘的想法全无觉察，因为头发的缘故突然想起了些什么，甚至还转口问道：“艾文，你觉得我直发好看，还是卷发好看呀？” 一边说着一边改变了自己的外观，把那头柔美的直发又换成了透着不羁野性的大波浪……那天那个绝色魅魔妖孽的形象再次与他叠合。 口干舌燥的感觉好像越发严重了。艾尔文斯一时竟说不出话。于是他的导师自行给出了答案，“我觉得卷发更加好看一点诶！所以艾文，我以后再见你就用卷发形象好不好？” 居然。这种事情……这种事情居然还要这么温柔地征求他的意见？！ 而且，这里面还有层意思是，他的卷发形象只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艾尔文斯所给出的答案，是就着他的手，把瓶子里的魔药实实在在地喝了一口。 在这之前，他觉得，被导师逼着喝药的时候，他必然是一种类似于视死如归的绝望心情的。但事实上他没有。不仅没有，甚至还有一种不敢宣之于口的期待，毕竟，这瓶魔药，可是出自魅魔之手…… 药液入口的腥苦与辛辣从鼻腔直冲颅脑，一瞬间便驱掉了他心底所有的玫瑰色的想法。仿佛比干吃了一口芥末还要厉害，艾尔文斯痛苦地拧起了眉头，错身到一旁，双手拼命地捂住了嘴巴。 这些天来他从导师那里得知了更多的一些有关那个魅魔法师的信息。一个技艺高超的血魔法师亲手调制的魔药，使用了由一位地下城主为他提供的材料。想也知道这些魔药该多么珍贵。不喝归不喝。既然喝了那就不能吐出来。绝对不能浪费。 “这么难喝吗？”风时也惊了，他把药瓶塞好塞子收了回去，手忙脚乱地忙从储物空间里翻找，“我有糖我有糖。” 近段时间从坎贝拉小镇买来的糖果，原本是给小朋友们准备的——这些天里他和黑暗精灵们研讨战斗技艺，时常前往精灵领地，菲罗很喜欢带着小伙伴来找他玩。可是现在艾尔文斯难受成这样……可怜的小盆友们是吃不到他们的糖了。 有着诱人的澄金色泽的圆形糖果出现在他手心。艾尔文斯慌不择路地直接凑了上来吃了。 是硬质的糖果。他喀喀几下把它给咬碎。醇厚的浓甜弥漫在口腔，似乎是蜂蜜味……可总算是好多了。 艾尔文斯重新拾取了对其他事物的感知能力。他几乎是无意识地抬手扯了扯衣领。从食道到胃部，都像是在燃烧的感觉——从内燃烧到外。魔药开始生效了。变得好热。 而风时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只记着了他刚刚咬碎了糖果的急切，从中推断只一颗糖恐怕不够，于是又从纸包里拿了颗糖出来，温柔而又体贴地喂了过去：“我这儿还有。” 精灵衔去了这颗糖果。似是不小心，还咬到了他拈着糖果的食指。他没有松开。 微微湿润的感觉。津液带来的一大口能量让指尖微微颤栗。牙齿并没有用力，但是作为合格的魅魔，在这种时刻当然不会主动把手给抽回去。 不仅不抽回去，还会善解人意地为他进一步的胡作非为提供理由，“不舒服吗，艾文？” 他在纵容。年轻的精灵想道。他轻吮那形状美好的指尖，缘着修长的手指向上一路留下浅浅的咬痕。的确应该纵容，不是吗？他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先后拒绝了不知道几次。是他非要逼着他吃药的，所以理应承受魅魔的药物所可能带来的后果。还是说，这也正是他想要的呢？ 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如烟气般泛起，那是一种无名的躁动。翡翠色的眼眸流动着似若迷离的光晕，他的视线穿过手指的缝隙，试图从导师的眼睛里寻找答案。 浓若白羽的眼睫微微颤动，银发美人眼眸垂敛。应该是在为他寻找解决办法，他正认真地看手里的卷轴，视线在其末尾处长久停留。 不懂得地狱语的精灵并不明白，那一句话实际上是——“恰饭都不容易，所以我调整了一些配方，尽可能地给你多争取一点儿福利——卡内基。” 感受着手指处活跃的能量，风时的内心充满了感激。 多谢了，卡内基！ 然而他的手却突然被放开了，接着，还被消毒用的湿巾一点点地擦干净。风时错愕地转过视线，他看到他的精灵羞愧地低下了头，“对不起，先生。” 风时：“？？？” 不是啊你好好的这怎么突然就停了呢？ 这契主也太难搞了吧简直了。 风时收起了卷轴，转过身来用双手协同圈住了他的肩膀，“没关系的，我知道你难受，你可以继续咬我。毕竟这样的事之前我也对你做过。” 一边说着，一边微微仰起了头。这样的角度使他冶艳的双唇看起来越发饱满。精灵的瞳孔微微震颤。导师允许他咬他。可却没有告诉他应该咬哪里。他把手收回去扣在他的肩膀，取而代之的却是把双唇送到了他的面前。难道说，这正是他的意图……他应该直接咬上他的唇瓣吗？ 风时：对呀对呀对呀！！ 那如烟气般的躁动，已化成了奔腾的河流，化成了燃烧的烈焰。在冲撞。在叫嚣。在期待着一场恣肆的挥洒。他不自禁地滑动舌尖，润了润实在干旱的唇面。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的导师甚至还倾身向前，把双唇送得离他更近了一点。 可他却终究没有吻上他。 “很危险，”他说道，把银发的美人向后推开，“您快离我远点，先生。” 风时：“？？？？？” 不是吧不是吧，这都能忍得住？ 说好的福利呢？卡内基你行不行啊！！ 风时带着对小伙伴的怨念向后撤开。但他的精灵却又扣住了他的手。 风时再复抬头看向他。 “可以把您的心心给我看一会儿吗，先生？” 他迫切需要一些别的什么来转移注意力，好压制住那迫不及待想要释放的东西。艾尔文斯想道，他的导师对此一定能够理解，想必会非常爽快地把心心给他的。 “好呀好呀，”他的导师也确实非常爽快，“你要看哪颗心心，是我平时挂在身上的心心呢？还是魅魔形态缀在尾巴上的心心呢？你要是想看尾巴心心，我这就变。” 艾尔文斯：“？！？” 对不起，他错了，以他的导师的情商怎么可能理解得了，他现在就已经够煎熬了，他居然还敢在他面前变成魅魔？？ 真要变了那可还了得，“饰品饰品，”他连忙说，“给我看看那个饰品就行了。” 他的导师立刻便把心形装饰从袍子下面拉出来，给他递过去了。 艾尔文斯开心地捧住了心心。圆润饱满的桃心，神秘幽邃的墨紫色……形状外观依旧是如此完美，真的是让人怎么看怎么喜欢。 甚至还带着一点淡淡的香气。和他的导师身上一样的香气。 艾尔文斯忍不住捏在手里不停地戳啊戳。 说起来这颗心心也被他碰过好几次了，但回馈的感觉依旧过分强烈。风时双唇紧紧抿成了一线，又假装托腮用手来捂住，生怕一个不小心发出声音。同时把头转向一旁，让大大的银色发卷蓬松垂落，把脸上的表情很好地掩住了。 但他其实倒也没必要做到这一步。因为精灵并没有特别在意他。此刻艾尔文斯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颗可可爱爱的心心上了。戳来戳去了一会儿，他小小的内心不由得升起了大大的疑惑： 『……按理说，正常的装饰不都应该是硬的吗？拿起来就像是玉佩那样的触感。当然了也有软的，就像是布料或者皮子做的护身符什么的。先生的这颗心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感觉好奇怪哦。』 “？！” 风时立刻就紧张了起来，对哦，这么一说是好奇怪哦！ 还好他用手捂住了嘴巴，及时阻止了一波可能会导致翻车的危险发言。而他没有发言，就给了某个自封的主角自由脑补的空间，“先生，”他问道，“您这颗心心是专门用来解压用的吗？它的手感真的好好哦。” 第74章 “是的没错就是这样！”风时一顿点头，“我一个人待在地底世界压力可是很大的，所以当然要有一些小玩意儿专门用来解压了。” “我就说。” 猜测得到了验证，年轻的精灵快乐地点了点头，既然这颗心心是导师专门拿来解压用的，那么必然轻易不会坏，那股他始终在努力压制的躁动，可总算是有专门的释放途径了！ 想到这里，他果断就超级用力地把这颗心心给捏了一下。 “！？！？！” 突如其来的痛感，除此之外还混着丝丝奇异的愉悦……这是在干什么！？魅魔的眼睛瞬间瞪大。 他呼地一下转过头来向他看去—— 然后就眼看着他双手拿起心心，又用大拇指的指甲冲这颗桃心中间最饱满的地方狠狠掐了一下。 “嘶————” 这一下就只剩下疼了，哪怕用手紧紧捂着嘴巴，风时还是没能忍住当场惨叫出声，按在地上的另只手把泡沫地板抓出了几道狰狞的沟壑。 可事情到这一步还没有结束。看到被自己狠狠掐过了一下之后，可爱心心快速回弹，某人显得十分满意，居然又把这颗心心举了起来，向嘴里递了过去。 那一口牙齿洁白，闪亮，而且从侧边还能看到一对尖尖的小虎牙…… 风时：“？？？？？” 这一口咬下去可还了得，他探过了身，不由分说一把将桃心从精灵手里夺了回来，愤怒质问：“你干什么！！” 艾尔文斯被他的反应给吓坏了。“先生，抱歉，”他无措地说，“我想着它既然是解压用的，那么应该玩不坏……” 风时：“……………………” 玩不坏个鬼啊这玩意儿是最容易被玩坏的好吗？！ 第44章 所以他为什么要顺着说这就是解压用的……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jio。 但是他被掐得好疼啊，所以就算这样他也要继续训他：“就算是解压用的，也不能又掐又咬的好吗？这颗心心很宝贵的！我也只有这么一颗！！” “对不起，先生。对不起。” 年轻的精灵连声道歉。但他心里却好委屈。不能掐为什么不早说。他的导师好凶哦。 风时：“？？？” 辣鸡契主不打不行，居然还委屈上了！ 但是打人总得有个正经理由，不然的话可是很容易翻车的。风时心疼地揉揉心心，把它给收了回去，然后重新回到契主身边，左手探去，揽住了他的肩膀：“我不该凶你的，艾文。毕竟你现在正在难受。” “嗯。”艾尔文斯轻轻蹭了蹭他蓬开的卷发。导师重新变得温柔了起来。他又好了。 但他的导师还可以更加温柔一点，他把他给揽到了怀里，和风细雨般说： “你可能会对使用魔药这样的外物来改善体质有所误解，但实际上它是这样的，在我们那个时代，魔力非常丰盈，它游离在空气中，滋养万事万物，你呼吸、进食，都会有少量的魔力随之进入体内，他们会润物无声地自动对你的身体进行淬炼。 “然而当今时代便不同了，虽然魔力已经开始复苏，但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空气中的魔力实在是太少了。所以，这时便需要通过服用药物的行为，主动对身体进行淬炼。这是一个烈性的过程，所以不可避免地会让你感到些许不适。”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右手轻轻地抚过他的脸颊： “我那位法师朋友由于是魅魔的缘故，他所调制的魔药确实会有一些那方面的影响，但你不要担心，这并不会产生什么有害后果，如果你感到有过于旺盛的精力想要释放，那就释放出来好了。” 艾尔文斯认真地听。并在这之前一直表示接受与理解，但当听完最后一段，他不由怔住，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释、释放？” “是的，释放，我来帮你。” 他的导师直接使用了一键爆衣法术，而后又重复了一遍，“为了释放那些过于旺盛的精力，我们来做一些激情四射的事情吧，艾文！” 漂亮的发卷被法术的效果微微向上荡起了一下，而后便如海浪般落在了精致的锁骨与线条流畅的肩膀。他看着他。紫罗兰色的眼眸没有羞怯，没有躲闪，而是充满了认真而坦诚的鼓励与期待。 精灵的耳尖摇颤了一下，依旧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激情四射的事情？他到底在说什么？而他又应当做什么？ 在这一刻，思维完全一片空白。 看到他没有动作，风时偏了偏头，显得似有些不耐。而后他干脆伸手，去解他的纽扣。 “先生！”艾尔文斯慌乱地伸手按住。 “……”风时要被他期期艾艾地给烦死了。他用力拉扯了一下他的领口，“别给我废话，快脱！！” 突然间就又变得凶残了起来。就像是刚刚因为心心的事教训他一样。年轻的精灵几乎是机械化地自动就遵从了他的命令。衣衫一件件脱下去。充裕的反应过程让大脑终于结束了当机。从刚刚的空白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纷乱的思绪几乎把每一道神经回路都给写满—— 他的导师似乎很是后悔刚刚不应该那么凶他。但是但是，也不至于以这种方式来对他进行安慰吧？而且绝不是假客气。他拖着不做他照样要凶他。 还是说他最初的猜测没错，这原本就是风时先生所期待的？用“药物影响”作为借口，光明正大地和他做一些导师与学生之间所不应当去做的事？偏偏他没有满足他的期待。而是强行克制，试图用心心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所以，这才是他为了心心而凶他的真正的原由吗？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他才21岁。这个年纪对于精灵而言，未免也太早了吧？……不对不对。他是后天转化的又不是天生的精灵。以人类的标准来看，这是绝对已经成年，甚至马上都可以结婚的年龄。所以做这些是完全没有关系的。更不用说，这还是导师命令他来做的。 但是就算这样，他也绝对不能主动。要等导师来主动……等等，他的导师是0号啊。他作为猛1让0号来主动真的好吗？所以。所以。还是等导师的下一个命令…… 使用读心外挂在一旁听了个全套的某个导师：“……………………” 看这个辣鸡契主。狠掐他的心心，不知悔改也就算了，居然还想阻碍他成为剑圣的梦想，和他进行性行为？？ “你好了吗，艾文？” “好了好了！”艾尔文斯慌乱地把脱下来的衣服放到一边，然后想了一想，他为什么不直接收进空间？于是又重新收进空间。 同时内心：『这是命令吗？……等等等等。这应该不算是命令吧。但这么想也不对……这种事情，风时先生应该不至于说得太明白吧？直接让我去……让我去那什么他？所以说。我应该把这当作一个信号来解读吗？』 “先生，”他来到了他的导师身前，无措地看着他，『天哪。我该从哪里开始？！完了完了……这完全没有经验啊！！怎么办怎么办，先生会不会看不起我。要不我还是等他来主动吧。没错！作为导师。即使是在这种时刻，也应该对学生进行传道解惑！』 风时：“……” 风时：“…………………” 风时：“好的。那么就由我来采取主动了。” 艾尔文斯：“！！！” 天哪他的导师绝对是世界上最好的导师！这也太宠他了！ 下一秒。 他就被他世界上最好的导师一个侧摔给摁地上了。 同时无比宠溺地说：“赶紧的给我进入状态，艾文！” “啊？？”艾尔文斯整个儿都是懵逼的，“啊？？？” “我是让你通过激情四射的搏击对战来释放那些多余的精力！”风时毫不留情地又一拳砸了过来，誓要报他的可怜心心惨遭揉躏之仇，“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 对不起。 他不应该把这种激情脑补成那种激情的。 他赶紧一个翻身跳起来，但转眼又被锤翻在地上。他的导师出招很快，让他有点应接不暇。进入状态，要快点进入状态。艾尔文斯默念。努力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以及想要原地死亡的冲动从脑海里赶开。 挨了好几下狠的之后，他成功进入了状态。但却依然被按着锤。他终于能够确定，今天的风时先生和以往的不一样。 “为了让魔药更好地发挥效果，我们今天要加大对抗强度，艾文！”对此某个演技越发进步的魅魔给出了这样的解释，“我会往死里逼你的。只有这样，才可以把你的潜能最大限度地激发出来。” 艾尔文斯：“…………” 不。 你只不过是为了给你的心心报仇罢了。 不就掐了一下嘛！！ 至于么。 第75章 这天他回到宿舍超惨的。 “卧了个大槽！”乔恩看见当场就惊了，“你这是和谁打架了吗，艾文？” “嘶——”安塞尔倒抽一口凉气，“谁欺负你！你跟我说！我这就去给你报……不对，就去喊千山他们给你报仇！” 说着要往外走，因为千山亚瑟几人现在已经搬进e级学员的宿舍里了。 艾尔文斯：“………” “没事，”他含泪解释，“只不过是练习魔法的时候出了一些意外而已……术士嘛，随机性就很高，你懂的。” “也太惨了，”睡安塞尔下铺的博比惊悚地说，“看上去就像是被谁给狠狠揍了一顿似的，术士这职业也太高危了吧，感觉还是当法师好。” “嗐，你不懂，法师的法术在完全掌握之前也是很危险的！”安塞尔说，“包括环境啊施法材料啊也有影响，可能会出各种随机效果，所以都是在城堡里专门的地方训练，或者有导师在一旁看着。像之前啊，就我们家那个谁，他一个飞行咒使岔了！愣是两个月都没能下地你造吗？……” 博比好奇地听他讲法师家族的事情。艾尔文斯揭开了帘子，在床上躺下来。 他疼得半天睡不着。最后终于睡着了，还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梦—— 他的导师之所以把他给锤得这么惨，是因为他掐的心心是他的尾巴心心！至于什么饰品心心？不存在的！那是他的尾巴心心变的！ 早上起床不太清醒的时候还觉得，这个梦所提供的解释，那是相当地有道理。 而且更惨的是，挨锤什么的，持续的还不是这么一天，而是往后的许多许多许多天。 他现在好想升e级，所以非常乖巧地每天都跟完训练全程，和导师在一起的时间因为受到挤压而变短了，他本该为此而感到难过的，但事实上并没有！问就是惨，太惨了。 “先生！”这天又挨了一顿毒打后，可怜的精灵忍不住抗议，“你这就过分了吧，我只掐了你心心一下，你就连着锤我这么多天！” “不，艾文，后续的这些天已经不是因为心心了，而是我发现对抗强度加大之后你的进步非常快！那就肯定要保持了，”风时有理有据地说，“而且这些天里你都跟全程训练，如果结束后再和我像前些天那样训练，训练量就会超标。所以我们增加对抗强度，而降低总训练量，是非常科学的！” “所以说前些天是因为心心了？”艾尔文斯面无表情，“那也有好多天，我都要怀疑那天我掐的根本不是挂饰，而是你的尾巴了。” 风时：“？！？” “我刚刚说错了，其实前些天锤你也不是因为心心，艾文！” “哦是吗，我不信，”艾尔文斯一脸冷漠，“除非先生再把心心拿出来给我看看。” “才不拿，”风时躲向一旁，“你会掐。还想咬。” “我这次绝对不掐了，而且也不咬，”艾尔文斯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你给我，我超温柔。” 风时：“不给！” 既然增加对抗强度就能获得更多的能量，甚至还一路把他给送到了九等上阶，为什么还要冒着翻车的风险给他看心心啊，他又不傻。 说完拿过了药水：“来涂药了，艾文。你要是再说我就不帮你涂药了啊！” 成功晋阶的风时已经不再因为心心的事情生气了，所以还是比较心疼他的契主的。至少锤完人之后，还会温柔地帮他涂药。这是艾尔文斯从苏子斐那里拿的药水。因为只是一些轻微的淤肿，药物起效很快，好歹不至于再让他像之前那样凄凄惨惨地回去。 悲惨的生活持续，很快便到了第二次综合检测。 测试结果出来，艾尔文斯惊喜地发现他的力量与耐力等弱项同样提升到了卓越，而精灵原本就擅长的速度与敏捷更是直接顶到了满格。 “这次肯定稳了，”安塞尔羡慕地说，“你可以去找他们了！只剩下我和乔恩还在f级慢慢爬。” “是你在慢慢爬，安塞尔！”乔恩说，“我这一次至少有一半的项目都合格了。” 几人讨论了几句，杰弗里开始颁发晋级许可。这一次又有好几个人的铭牌从f级变化成了e级。艾尔文斯震惊地发现，他依然不在其列。 他当场举手：“我为什么还是不可以晋级，教官？” “你以为上面显示是卓越你就是卓越了？……哼哼，”杰弗里冷着脸转过头来，“那是人类的标准，但你是个精灵！给我继续练！” 这一继续练就再没个头了。时间一天天过去，又到了第三次测试。这一次乔恩都踩着及格线晋阶了，而他还在f级卡着。 这次测试，连安塞尔都有好几项摸到了合格的边边。艾尔文斯觉得，恐怕等安塞尔晋级了他都晋不了。不过，如此之长的时间，也足够他找到杰弗里卡他的原因——因为数据。 他对比了千山、亚瑟等等，包括乔恩在内晋级之前的各方面的体能数据。这些数据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呈现出大致的s形——最初缓慢上涨，在坚持训练一段时间之后，上涨速度明显增快，但又过了一段时间，似是出现了饱和一般，涨幅又逐渐平缓。这意味着到了这个阶段，单纯的体能训练对学员来说提升已经不大。所以便应升级到e，开始空手格斗课程的学习。 但是他的数据不同。在度过了最初的平缓期后，他的体能数据是一直在上涨，再加上后来导师开始让他服用魔药淬炼身体，这数据就更是上涨得越来越快了，至今没有放缓的趋势。 基地没有招收过精灵学员，不知道精灵达标应该是怎样的标准，故此全由教官以经验来判断。杰弗里看他这个数据，那当然是继续让他待在f级训练。 “这是要让你当十里坡剑神啊！”千山摩拳擦掌，“艾文，你知道什么是十里坡剑神吗？传说在我们祖先所在的那个世界，有一个剑客进入了试炼用的初始秘境，因为路痴找不到出口，所以一直在初始秘境里刷怪刷了71年！！等他后来终于出了秘境，一剑挥出，天下皆惊……” 艾尔文斯：“？？？” 听起来像是个打了300年史莱姆，不知不觉就练到了满级的爽文套路，难道说，这就是作者接下来的剧情安排吗？ 而对此他的金手指老爷爷则表示：“多练练总没坏处，毕竟作为精灵，拥有漫长的寿命，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艾尔文斯：“…………” 好吧，看来就是这样没错了，以他精灵的种族设定，确实是很适合走这个套路啊！ 既然是爽文套路那就没事了，先抑后扬什么的他都懂，于是艾尔文斯安心留在f级训练，心态那是相当平和。 直到这天他午饭的时候在餐厅碰上多伦。 ——f级和e级学员使用的时间表不太一样，艾尔文斯也就午饭的时候能和小伙伴们凑在一起，能凑齐小伙伴们，自然也会碰上克莱夫们。 “还在f级卡着啊，精灵！”一头棕发的高大男孩一看到他就发出坏笑，“杰弗里就算再魔鬼也不至于卡你这么久吧？是不是你自己找他表示要留到f的，你说实话？” “……我自己找他表示要留到f？”艾尔文斯还没听过这么离谱的发言，“你智障的话自己一个人安静地智障就好，不要认为别人也和你一样智障，好吗？” “咱俩是不是一样智障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是清楚的——我不是基佬，但你可是基佬！”多伦不怀好意地说，“没准儿你是舍不得f级的大澡堂，那么多男人一起盯着你，你会感到很兴奋呢？” 和他一起的人都跟着发出意有所指的哄笑。有别的克莱夫们，也有这些天里他在e级认识的新朋友们。 “我靠，居然还带倒打一耙的，”千山跳起脚来，“最开始难道不是你先犯贱吗，克莱夫？” “为什么同样出身于一个古老而荣耀的家族，你却可以做到这么地没有素质，”金发的亚瑟疑惑地说，“难道说我们的午餐是美食，而你享用的却是下水道里的排泄物？” 萝西娅甩了甩头发，“姐姐不擅长和人吵架，你想找打可以直接说，多伦。” 千原点了点头，虽然他平时和某个红发御姐非常不对付，但这时他非常赞同她所说的话。过于太菜而不敢嗦发的乔恩也跟着跟着点头赞同……虽然，点头的幅度明显是有点怂。 但被恶语相向的精灵却比他的朋友们要平静，“他的意思难道是说，你们e级不是大澡堂吗？”他问道，“我怎么记得之前谁和我说，e级也是啊？” “也是啦，不过每个淋浴喷头两边都有毛玻璃隔开，比起f级算是好点，”千山说道，“不过艾文你关注这些真的好吗，”他暗挫挫和他咬耳朵，“快，快用魔法！把他们汉堡里夹的菜变成虾蟆。” “倒也不必，”艾尔文斯说，“能多挡两面确实比三面透风好点，是时候换个宿舍了——我记得之前桑里斯说，如果想住更高级别的宿舍，可以向相应级别的学员挑战来着？” 第76章 多伦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想干什么？” “以你的智障程度，果然是很难理解吗？” 精灵逼近了他，棕发的克莱夫错愕地意识到，随着身体的转变，他这些天里居然又长高了一些，“那么我就明说好了。我打算借着向你挑战的名义，把你痛揍一顿，并和你换个宿舍，多伦克莱夫！” “哈！哈！哈！”多伦向后退却，夸张地笑了几声，“好凶哦！不愧是会用魔法的精灵！——我好怕怕。” “好歹学了这么多天的格斗了，连和我干上一架的勇气都没有吗？”艾尔文斯一侧唇角微微挑起，“而且，我这一次可以不用魔法。” “……不用魔法？！” 多伦顿时惊讶，旋即眼睛闪烁起兴奋的光芒。 惊讶的不止是他。 “我靠，艾文！”千山拉他袖子，压低了声音飞快地说，“我们这些天学格斗可是来真的，带我们的是莱蒙德家族的安德拉，她是专业武师，可老犀利了。” “你可以直接向他发起挑战的，”亚瑟说道，“我看过规则，低级学员向高级学员发起挑战，高级学员无权拒绝，除非他正处于保护期。” “哈哈，多伦，艾文说不用魔法你还真好意思答应啊？” 某个不擅长吵架的红发御姐非常熟练地丢出激将法，“你要是乔恩那种e级下阶的萌新也就算了，可以哭唧唧说不准我们的术士在对决中用魔法欺负你！但是你好像是一个e级中阶？今天我们上课还在一起？你好意思吗？” 过于高冷的某人再次微微点头，表示会说话就多说点。 多伦被她给噎得哽了一下，双眼闪烁的光芒因之消散。果然不好意思顺着艾尔文斯说“行啊，你不用魔法”。他在心里衡量起目前的自己与精灵术士两者之间的实力。 然而，他的对手却是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不用了。没关系。这一次我不用魔法。” “我的大少爷哎！！”乔恩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头别这么铁啊！” 但艾尔文斯看起来是要头铁到底了。多伦当然不可能给他改口的机会，“行！这可是你说的。待会儿刚吃下去的饭被揍得吐出来可不要反悔——你直接给我发挑战吧！” 第45章 大厦里有专门的楼层给学员们打对战，还有负责安全的超凡者在这里值班。 挑战申请发出后，系统自动分配了对战房间，以及一位名叫马特布莱克的裁判教官。 “居然有f级挑战e级？这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这位e级学员可是中阶的评级，原本就有基础不说，还跟着安德拉练了好几个月了，”身材魁梧的男性教官通过身份认证，打开了对战室的房门，转回头来把艾尔文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不过精灵嘛……我懂了。所以你待会儿是要使用魔法对吗？” 他的职责不止是裁判，更要负责在学员们对决中遇到危险及时救场。提前问一下，也好待会儿有所准备。 “不。我并不打算使用魔法，”艾尔文斯平静地说，“不过考虑到术士的魔法存在随机性，若是待会儿我不小心用出来，那并非我的本意。请您及时阻止我。” “不用魔法？”马特微愕了一下，“好的。” 他却也没再多问，抬手指了一指，“那是对战场。看到把场地隔开的白线了吗？你们两个一人一边。” 艾尔文斯走去，和多伦分别站在了场地两边。马特点了点头，也走入场地，脚踏白线，站到了中央。 “考虑到你们两个都是第一次约战，按惯例我要讲解一下注意事项。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对你们的纪律表示赞赏——尽管大家都是抵抗乌斯卡侵略者的斗士，但相互之间也难免会有些摩擦。作为武者，产生摩擦当然可以诉诸武力解决问题，你们并没有意气用事当场开打，而是遵守基地制度，申请了正式对决。 “当然了，这也是最好的选择。作为专职培养武者的基地，你们的对决会有专业教官全程看顾，足够你们最大限度地释放潜力，以及，怒气。自我介绍一下，马特布莱克，一星圣武士。虽然实力在基地里不算很强，但守护和治疗还是都会的。你们尽可怀着把对方干掉的决心动手！有我看着，不会出事。 “这里就是战场！武者的对决不必遵循搏击比赛的规则。你们的战斗将持续到其中一方主动认输或者无力再战为止！当然。如果你们想的话，现在也可以认输——敢于承认自己的怯弱，同样是一个成熟的武者所应具备的品质。” 说到这里，他略作停顿，“所以，最后让我来确认一下——有人打算认输吗？” 圣武士裁判官威严的目光从两个对决的年轻人身上扫过。长相漂亮得有点过分的精灵反手背后，束起了他淡金色的长发：“我觉得对面可能会有这方面的需求。” “自己想要认输就直说，”多伦叫道，“你这个精灵基佬！” “没人打算认输对吗？那么——开始！” 马特抬手打了一个响指，作为对决开始的信号。在此同时，他的身形从决战场消失，出现在了场地之外所划出的专门用以观战的位置。 决战双方的支持者也站在这里。他们泾渭分明地分作了两个阵营。马特向精灵的朋友们走去，“他之前是练过吗？”他问道。 “呃，这个……” 千山看向乔恩。乔恩挠了挠脑袋，表情复杂极了。“他是学过一点！但那种业余的玩意儿……能算是练过？唉，唉！！我们的大少爷唉！” 他担心地看向场上。艾尔文斯摆出了可攻可守的格斗起手架势。多伦也同样。两个人盯紧了对方，脚下灵活地移动。绕着场心转过了半圈。 “学过什么？拳击？综合格斗？”马特显然是知道他们的，“你们魔法师家族还教这个？” “倒也不是，他是跟着外面教练学的，那会儿我们不熟我具体也不是很清楚……嗨呀教官你别老问我了，照看着点他们诶！”乔恩直跺脚，向场上指去，“你看这马上就打起来了。” “急什么，”马特淡定地说道，甚至还掏出了一盒印有药剂师纹章的香烟，“像这种新手对战，互相对着转圈转一个小时的都有！我可是见多了。” 一边说着，一边从中叼了根香烟出来，把剩下的香烟数了一遍，“我得全程给这儿看着，这些烟应该够我抽的吧……”他自言自语般说道，语气是非常地不确定，“……够吧？” “喂喂！” “开打了！” “教官！” 一串提醒声打断了他打火点烟的动作，然后是声吃痛的闷哼与一片短促的惊呼。 圣武士教官错愕地抬起头来往场上看了一眼，叼在嘴里的香烟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开打了。不。这不是开打了——而是已经结束了。身材纤瘦的精灵把比他魁梧了一半的人类狠狠地掼到了地上，淡金色的长发从他一边肩膀如水滑落。 “要认输吗？克莱夫？” “你他妈突然动手，打我一个措手不及！”多伦愤怒地喊，“不认！” 一边喊着一边扭转身躯，试图反制，但却失败了，就像是某个精灵过往在这样的处境里也从没成功反制过他的导师一样。 一个照面就被掼在了地上，先手的劣势实在太大，现在他处于一种非常尴尬的状态。对方轻而易举便可以对他完成全面压制。他就算有力也使不上。 ——然后就惨遭毒打。 “我靠，我靠……” 观战者们的词汇在这一刻变得都很贫乏，纷纷发出没文化的声音。克莱夫们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他们从没想过多伦居然会被压制成这样，要知道，在e级中阶，他的排名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而某个自封的主角的主角团们同样也很惊讶。乔恩更是目瞪狗呆，“原来我们大少爷他这么牛逼的吗？” “我怎么感觉他这次出手和之前还不太一样，”亚瑟抬手揉揉太阳穴，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前是因为没穿衣服影响发挥吗？” “不，不，你看多伦被压得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诶！”千山兴奋地逼逼不停，“肯定是因为这段时间的进步！所以说……艾文拿的还真的是十字坡剑神剧本啊！” 萝西娅手里终端快门声清脆：“喀嚓喀嚓-喀嚓！” “看来他之前在外面找的教练还是挺靠谱的嘛，这一上来直接能压e级中阶！……他名字叫什么啊？说说。没准儿我认识。” 马特问道，弯腰把刚刚掉到地上的香烟又给捡起来叼上了，充分体现出作为圣武士勤俭节约的美好品质。 “教官！”一个棕发的克莱夫脸上写满不可思议，“教官你都不去阻止一下的吗？”“对啊对啊，多伦他可是在挨打。” “之前我不是说过，战斗将持续到一方认输为止？”马特淡定地让指尖燃起一团明焰，把烟点着抽了一口，“他这不还没有认输吗？” 第77章 虽然被揍得很惨，但多伦依然强撑着没有认输。精灵的耐力不行。之前他看过他的数据。哪怕是纯粹的攻击同样需要耐力支撑——只要撑住！那就有翻盘的希望。 他的心中所想仿佛在那张因疼痛而扭曲的脸上写着。艾尔文斯自然知道他在打算些什么。这让他回想起之前和导师对练的事情——他的导师闪避防守，而他则打进攻，要快准狠，不许停下。 高强度的持续进攻同样很累。而且半天过去风时都不带喊停的。他觉得他要求的时间未免也太久。于是某个由魅魔倾情出演的金手指老爷爷便说： “艾文，如果你以后有了另一半，而他的欲望比较强烈，你和他在一起进行那天你所误解的那种激情行为，你也会嫌他要求的时间实在太久吗？” 说着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同时心里又开始合计，要是不行那他得尽早换个契主。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听完就惊悚了，更不用说他的导师说这话的时候，身上同样挂满了晶莹汗珠，银色的发卷湿洁成缕，蜿蜒在锁骨上，就像是冶艳的妖蛇。 他的喉结滚了又滚，当时就坚定信念，像耐力这样的属性，那肯定是要点满，到时候别说他的导师不喊停，就算他不停地喊停，他也绝对不能停！！ 于是。在他的努力之下。多伦克莱夫同学就幸运地成为了他逆天的耐力值的首个受益者。 尽管已经尽可能地护住了头脸，但还是被揍得鼻青脸肿。多伦觉得目前的策略不太行，“认输！”他喊道，“教官！我认输！” 马特布莱克打了个响指。艾尔文斯停手。多伦一个翻身跳了起来。 “有本事再比一场，妈的，”他用手臂擦了把脸，青肿的双眼放射怒火，“要不是没准备好就被你抢了先，我不可能输给你！” “你上赶着想挨打我当然没意见，不过还是有句话要说，”艾尔文斯双手环在胸前，微微偏过了头，“就这么输不起吗，克莱夫？” 两个人眼看就又要打起来。马特咳嗽了一声，走到了场地中间，把两人隔开。 “别慌别慌，我先把刚才这场结算一下，”他划动智能终端，“获胜者，艾尔文斯温斯顿，失败者，多伦克莱夫。根据规则，克莱夫所享有的e级权益，现在是属于温斯顿了。” 悦耳的提示音。艾尔文斯点开终端看了一看。这是一条系统通知，恭喜他打败多伦克莱夫，赢得e级权益。 “不过，这个权限是暂时的——它是由你从多伦处夺来，多伦自然也可以再把它给夺还回去。现在，即使他的等级比你要高，也可以主动向你发起挑战。” 马特转向他，“当然了，出于对低级学员的关怀，你现在享有持续一周的保护期。多伦想要挑战你，必须等到保护期结束之后。你确定接受他的挑战，提前结束保护期吗，温斯顿？” 艾尔文斯没有即刻给出回答，看起来似在沉吟。 “我觉得布星！这么搞就感觉很吃亏啊，你刚把宿舍给赢过来，万一再输给他，”千山不满地说，“而且这人输就输了，还找那么多理由，真要搁战场上，对面会等你准备好了才打你？你又不是他爹，没必要惯着他，就过一周再接，别理他了，艾文。” “下午训练快开始了。”萝西娅也说。 “其实再打一场也没事呀，”亚瑟倒是笑眯眯的，“我感觉以多伦刚才扑街的速度，够打好多场呢。” 千原点头对此表示赞同，“诶，”千山说，“仔细想想你说得其实也有道理哦。” 几个人都笑起来。而对面的克莱夫们则是开始焦灼。他们中也有人意识到，这一个照面就被摁地上，接下来全程被压着打，那根本不是“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就能解释的。 说白了就是菜。就是打不过。 “别打了，多伦，”有人道，“赶紧的回来吧，还得训练呢。” 然而多伦不听。他瞪着艾尔文斯，恶狠狠说：“别怂！” “但我仔细想了一想，千山说得确实有道理，虽然再把你揍一顿也是挺诱人的，但想来想去还是感觉我亏了，”艾尔文斯淡淡笑着，“如果这场我输了，那么我就得把e级权限给你——可如果你再输一场呢？你还能给我什么？” “我……”多伦噎了一下，旋即大声道，“我必不可能再输给你！” “是嘛，”艾尔文斯伸出手来，做了一个数钱的动作，“那么如果再输的话，就转给我三千的积分，想来你也不介意了？毕竟你是必不可能再输的，不是吗？” “三千就三千，”多伦按亮了终端，大力点戳屏幕，“给我接！” 艾尔文斯接受了他的挑战。 亚瑟猛地抬手捂住了嘴巴。 乔恩被他的胳膊肘给碰了一下，“怎么了，亚瑟？” 金发青年的肩膀在发抖，“我们骑士家族的人都受过专业训练，一般不会笑的，除非忍不住。” “你要不要玩梗玩得这么熟练啊！” “……噗！！” 几个人笑成一团。而多伦的小伙伴那边便是一片沉寂了。 还有人小声嘀咕说：“我觉得精灵说他智障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送完一波不够妈的还又送一波。” “嗨呀，也没有，”一个棕发的克莱夫为自家人说话，“他这主要是上头了……” 多伦往观众席上看了一眼，心里狠狠啐了一口。 居然把他当智障……妈的这些人才智障，他们懂得什么？他挨了一顿毒打。看起来是挺惨的没错，但实际上，他的状态对比起艾尔文斯是这样的—— 就像游戏人物的血蓝条，他的血条是残的，但用来释放技能的蓝条是满的；艾尔文斯血条是满的没错，蓝条却空了很多。虽然不确定他这蓝条具体上限到底是多少，但亏空就是亏空；而更重要的是，他的力量数值绝对比起精灵要高，这一点他挨了那半天的打，当然再清楚不过。 所以，把这些优势给累加起来，这一场只要他格外小心留意，绝对是能赢的！ 担任裁判官的圣武士处理好了新的对战申请。“准备好了吗？”他抬起头。 多伦立刻举手表示他准备好了。然而艾尔文斯却是问道，“您有治疗的能力，对吗？” “当然，”马特点了点头，“刚不是说了吗？我们圣武士不同于一般的武者。所使用的不是元气而是魔法，治疗术那肯定是会的。” “那么在这场开打之前，先给他治疗一下吧。”艾尔文斯指了指多伦。 多伦登时呆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些什么。 他还在算计对手的蓝条。然而对手却连血条的便宜都不愿意占吗？ 这让他的心情一瞬间变得无比复杂，升起了诸如愧疚自责心虚等等许多的情绪。甚至还有这样的念头闪过，两人之间结下梁子原本就是他先犯贱……不如直接认输让掉这场，赔给艾尔文斯三千积分，然后顺理成章地把梁子给解了？ 马特对他使用了治疗魔法。多伦的伤势迅速恢复。他都在心里组织认输的具体语言了，却听见某个精灵又说：“教官，您的魔法好厉害啊！那种类似骨折啊，牙齿被打掉之类的伤势，也可以这样治好吗？” 多伦：“？！？” 他顿时就感觉到不妙。 而某个被拍了马屁的教官则对此似无知觉，一脸骄傲地说：“对啊！都是小事！” “喔……”性情纯良的精灵脸上的笑容越发变得核善了起来，“听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多伦：“………………” 你妈的。 这次开打之后，他不妙的感觉立刻就得到了证实——刚刚的对决艾尔文斯怕摊上事所以根本没有出全力，现在得了教官的保证他也就放心了。他的力量简直大得离谱，他根本就顶不住。 多伦是死活想不通，像精灵这种众所周知天赋是点在敏捷上的种族，力量又是怎么做到也这么可怕呢？ 力量辗压速度辗压爆发力辗压。耐力就更不用说。这一场对战的结果没有一点悬念。多伦喊出认输的时候都快要没有人形了——而且他这次认输喊得还比之前快了那么亿点点。 马特让他不用起来了，就在原地躺着，方便对他进行治疗（其实不用喊他也起不来了）。他的小伙伴们无不以手掩面，都快要没眼看了。艾尔文斯从场地里走出来，几个人赶紧退开，尽管有意掩饰，但脸上还是流露出了悚然的神色。 而某个自封的主角的主角团就与他们形成了相当鲜明的对比，“流批艾文！”千山叉手舞脚，“流批！” 亚瑟则是很感兴趣地问：“艾文，回头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切磋切磋吗？” 千原也在一旁跟着点头。 “哈哈哈！”萝西娅豪爽地揽住了他的肩膀，“姐姐现在信你是攻啦。” “我本来就是攻好吗！”艾尔文斯愤慨地为自己正名。 第78章 本来也想要凑过来的乔恩被萝西娅给撞到了一边。他抬手挠了挠头发，脸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傻傻的笑容。 几个人在这里等了一会儿，多伦总算是完成了初步治疗，用手撑着地板坐了起来。 艾尔文斯又做了一下点钱的手势，“积分积分。” 多伦没有废话，低头点亮了终端。但旋即又抬起头来，“我积分不够了。”他向朋友们求助地说。 几个克莱夫连忙给他凑积分。其他几个陪着一起来的也都支援了点。 “说了不让你打，你就非得头铁。”有人不满地说。 多伦：“我不是，我没有，嗐！” 艾尔文斯几个都还在这里。把小算盘落空的过程再给扒拉一遍那岂不是更加丢人？于是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多伦同学想了想还是闭嘴了。 然后便收到了一道道关爱智障的眼神。 多伦：“…………” 虽然被当作了智障关爱且严重负债，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把积分给凑齐了。他把积分给艾尔文斯转账过去，心里一顿盘算过后，不由暗暗发愁……自家人还好，欠别人的积分这一波得多久才能还完？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确认收到之后，艾尔文斯又给他转回来了一千。 迎着他错愕的眼睛，金发的精灵挑了挑眉，“以后别来烦我，克莱夫。” “……” 多伦没有答话。默默地熄灭了停留在转账界面的终端。艾尔文斯也没有看他，他转向朋友们。 “今天……不对，明天我请客！” “好耶好耶，话说今天要帮你搬宿舍吗，艾文？” “不用了，我自己就行。” “嗨呀，忘了你有空间了。” “不愧是千山！这都能忘。之前我们搬宿舍艾文还帮忙来着。” “一天天的就知道黑我，可恶。” 一群年轻人说说笑笑地往外走，但即将走到门口时，马特却是突然开口：“等等，温斯顿。” 艾尔文斯转回了身，“有什么事吗，教官？” 圣武士摁灭了烟，一步步走到他面前。艾尔文斯从他的神情中看到凝重。这让他感到些许疑惑。 他向他伸出了手，用食指与中指沾染了他额角尚未消去的一点汗水，捻了一捻，看上去似乎是在从中分辨着些什么。 “怎么了？”艾尔文斯奇怪地问。 “你身上有一种诡异的气息，”马特沉吟了一下，像是在思考要具体如何形容，“它让我感到又亲敬，又厌恶。” “……这两者听起来是矛盾的。” “没错。因为它本身就很矛盾，”圣武士深深看着他，“——它像是源自于神明，又像是来自于恶魔。” 第46章 关于神明与恶魔的事情，马特并没有和他说太多，毕竟，他也只是一个一星的圣武士。 中午休息时间已将要结束，学员们回到了各自的训练场。 完成了一天的训练，艾尔文斯把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收进了储物空间里，轻松无痛地接手了多伦的床位，并体验了一下e级区的浴室。 然后他来到了私人训练室，召唤出金手指老爷爷，快乐地和他说了今天所发生的事：“……多伦那家伙以后应该不会再来烦我了，把他摁在地上暴揍的感觉真的好爽哦。” “对呀对呀，”他的金手指老爷爷也快乐地对此表示赞同，“所以艾文你该知道为什么你每天都要挨打了？”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 风时意识到哪里不对，立刻转过头去，在训练室里看起了风景。 “先生。” 艾尔文斯轻轻拉了拉他垂在另侧的富有弹性的银色发卷，强迫他转过头来，“先生你刚刚说什么？” 风时连忙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刚刚说所以你这些天来在我这里接受的刻苦训练都是值得的，艾文！” 艾尔文斯：“……………” “先生，”他愤怒谴责，“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要生气了。” “！！不要生气，”风时赶紧哄他，“我错了！” “哦，”艾尔文斯好喜欢看他这样慌里慌张的样子，他维持着一脸冷漠的表情（然而唇角已经不知不觉地扬起来了），“你错在哪里了，先生？” “错在不应该嘴那么快地把心里想的话给说出来，”风时怂怂地承认错误，“说出来就算了居然还被你给听见了。” 艾尔文斯：“？？？？？” 他呼地一声也把头转向了一旁，然后意识到自己还正在被导师给揽在怀里，当下便向前挪了一挪，从他怀里挣了出来。 正在美滋滋小口小口恰着饭的风时：“？！” 他赶紧追过去，“艾文！你不要生气！我真的错了。” 艾尔文斯可信他个鬼，继续向旁躲开：“哼。” 风时：“嘤。” 他追到他身前，委屈巴巴地努力从眼睛里眨出一点水光来试图萌混过关：“艾文——” “你太坏了，先生，”艾尔文斯用顽强的意志力忍住了原地原谅的冲动，继续作出气鼓鼓的样子，“别想萌混过关！你锤了我那么多天！我数数……啊都有好几个月了，过分。” “那我要怎么办呀，”风时发愁地说，“让你锤回来吗？……可是你锤不过我呀。你这么菜。”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 好的。 现在他不用装也气鼓鼓了。 再次意识到哪里不对的魅魔连忙紧紧闭上嘴巴。然后拉住了契主的手摇啊摇向他发动萌裂……不，猛烈的攻势。 然而继承了王族血统的精灵契主心如磐石：“不管。先生今天不给我看你的心心，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可是你会掐。” 风时现在对被他掐的那一下都还留着心理阴影。 “我不掐。”艾尔文斯保证道。 风时：“你还想……” “我也不咬。”艾尔文斯抢在前面说道。 风时把头转向一旁。 ……不掐也不咬对吧？ 他才不信！ 毕竟他可是一连锤了他这么多天。 ……可是他又必须要给他看他的心心，他和契主之间的关系已经岌岌可危了，他使用读心外挂，是眼看着“原谅他”“当然是选择原谅他”的念头，都被艾尔文斯给强行压下去好多次了！ “快点，”某人看他在这里拖着不动，甚至还直接向他伸出了手，“心心。” “……” 风时只好把心心给他递了过去。 把这颗一度害他被锤了好几个月的罪魁祸首心心给接在手里，精灵立刻便弯下了眼睛。但那双如上等的祖母绿一般的眼瞳旋即便剧烈震颤了起来。 哪里不对。这颗心心后面所连接的，不再是那根漂亮的白色系带，而是柔韧的、细长的，漆黑中流转着一抹幽紫色反光的尾巴。 尾巴……？！ 艾尔文斯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果然看见他的导师又变成了魅魔的形态。 亮黑色制服式样的皮衣。神秘的香气越发浓郁。艾尔文斯一个激灵丢开了手里的心心。把双手交叉叠放在了身前。 然后惊悚地向下扫去了一眼。 还好还好。这次不需要清心静气……个鬼啊！！不清心静气马上就会站起来的好吗？ 所以还是得继续清心静气，“先生，”他手忙脚乱继续对他进行谴责，“你好好的为什么又变成魅魔！而且你不是和我说魅魔的尾巴不能乱碰吗？你还主动递给我！” “当然是为了更好地向你认错！”风时理直气壮地说，展了展背后流光的魔翼，“你要看心心，又没说要看哪个心心，我想了一想，你似乎更喜欢尾巴心心的样子，我就变成魅魔把尾巴心心给你送过来了。” ——如果是饰品心心，这家伙本着报复的目的那肯定会各种捏！所以他干脆直接把尾巴心心给递过去，看他还好意思捏不好意思了？ 而且这样的话就算他不小心有了什么反应也不至于翻车……哦他可真的是太机智了。 事实证明岂止是捏心心，年轻的精灵现在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了，他的双手如赶苍蝇一般疯狂挥舞，“先生您快变回去快变回去。” “好的，所以这个心心你是不看了对吧？” 圆润饱满的桃心扬起在半空，一弹一弹地戳着精灵的脸颊。风时问道，但随之而来地又感觉到好可惜……毕竟契主摸心心给他涨的能量好多呀。 “……” 上一次还用颤音不准他摸尾巴的导师，如今居然用尾巴心心轻轻戳他的脸，艾尔文斯心好痒，可是他哪敢，清心静气什么的可太难了，“我要不这颗心心，我要看那颗心心，”年轻的精灵强忍心痛闭着眼睛提出要求，“先生您变回去，把那个心心给我。” “不给，”风时冷漠，“就这个心心。你不看那就算了。” 第79章 “……？”艾尔文斯愣住，“先生你也太不讲道理了，你这样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居然还敢不原谅我！明明是你不讲道理好吗？”风时也很愤怒，“我都变成魅魔给你发福利了！那好，我现在就收回去。” 在他脸颊戳来戳去的小尖尖没有了。艾尔文斯听到了魅魔那纤细的尾巴在地板上扫过的声音。他的内心在这个短暂的瞬间经历了一系列的挣扎，但身体却在挣扎出结果之前就已经睁开眼睛扑了过去，一把将摇摇晃晃向后抽走的心心给捂住，“别别，先生，我看！” 并没敢太用力，双手中间留了空，是小时候扑捉昆虫的手法。被细细的尾线牵拉的桃心在他掌心弹啊弹。像跳在他心尖。触感十分奇异。但却又那么地惹人喜欢。 艾尔文斯小心翼翼地翻开了手。桃心不再弹来弹去。他抬起头来，对上了一双紫罗兰色的温柔如蜜的笑眼。 “拿去看。但你要轻轻的。” “当然当然！” 艾尔文斯重新坐好。小心翼翼地把这颗桃心捧了去看——非常纯粹地是在看心心，而不敢去看他的导师，毕竟，他还要清心静气来着。 银发的魅魔双颊很快便因过分舒适的抚触而悄然泛起的醉色的薄霞。但即使是这样，也没能挥去之前那一下狠的给他留下的阴影，所以他又强调了一遍：“不能掐。” “我怎么舍得掐它呢，先生，”艾尔文斯把这颗心心在两边手里颠倒看，真爱不释手越看越喜欢，“这颗心心这么可爱。” “但是那颗挂饰心心也和这颗心心一样可爱！”风时怨念地说，毕竟这两个原本就是一颗，“你不照样掐。” “……”艾尔文斯也很怨念，“因为你跟我说那是解压用的嘛！” 风时：“…………” 好气啊好气啊。 他不再说话。双手托着脸颊，侧过了头看他的精灵玩他的心心。 ……恰到了一口。又一口。魔力在桃心的表面活跃着。他满意地吸收。 然后就眼看着某个精灵捏着与狭长的尾部连接的部分，把他的心心举向了唇边。 “！！！”风时顿时惊悚了，“你干嘛？！都说了不准——” 艾尔文斯没有咬。他只是在这颗桃心边缘轻轻地落下了一吻。 黏膜的接触。敏感的桃心。紫罗兰色的眼瞳因之而颤栗。双颊原本轻薄的霞色刹时变浓，墨紫的魔翼拢在一起，把他蜷缩的身体裹成了一团。 风时差点儿没叫出来。 好大一口啊。 过分剧烈的反应引来了精灵的视线，他慌乱地把心心给放下来。“亲亲也不可以吗，先生？” 恰饭恰得好爽的风时声线隐有些颤抖，“可以！当然可以！” 艾尔文斯：“？” 他的清心静气好像要破功了。当下连忙把心心给放回到泡沫地板上。 “我看好了，”他恭恭敬敬地说，“请您收回去吧。” 风时：“……？” 他这边还正恰着饭呢！！ 辣鸡契主太讨厌了，每次都是他恰饭恰得正开心呢就给他来这一出。“你可要想好了，艾文！”扁扁的桃心在他的膝盖上不满地拍打着，“因为我要向你道歉，所以今天只要不弄疼它那么你就什么都可以做，你知道什么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吗？这样的机会以后可就不一定有了。” “不，先生，”他的精灵在这一刻乖巧得好像一个杠精，“我觉得以您强大的情商，以后类似的机会还会有很多。” 风时：“………………” 风时：“那我的情商还能更加强大一点！以后我就算哪里做错了也不会向你道歉了！” 艾尔文斯：“……” 他立刻又伸手把心心给拉了回来。 鉴于他已经以一己之力把这本书给改成了耽美文，他的导师作为他的cp，以后类似的机会肯定还是会有的，但是具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有一次可就说不好了。他把心心捏捏，揉揉，按按。然后亲亲。又亲亲。而且心下还升起了那么一种冲动，想要用牙齿把这颗心心那薄薄的边缘给轻轻研磨一下。 但他却终究没敢这么做。因为他的导师时不时地就会发出声音，而且是格外好听的声音。他强忍着不去看他的魅魔形态，这才勉强做到了清心静气。如果真用牙齿磨一下试试，他的导师所会发出的声音恐怕他连强忍着不看他都没用，场面怕不是立刻就控制不住了。 总之当他最后把心心给还回来，某个魅魔就已经完全吃饱了。 他变回精灵贤者的形态陪他训练。艾尔文斯惊讶地发现，他的导师今天好温柔哦。 温柔得甚至让他有点不习惯，中间休息的时候他想了一想，“先生，您还是多用些力，像之前那样训练吧。” “那样你不是会生气吗？”吃饱了就不想动了的风时懒洋洋地说。 “我才不会因为您对我严格要求就生气呢，”艾尔文斯说，“接下来认真点吧，先生。我想要快点变强。” 风时打了个哈欠：“…………” 看这个辣鸡契主，他怎么就这么麻烦呢！ 于是某个虚假的主角接下来的生活便是白天跟着杰弗里训练，晚上再跟着他的导师变强。值得一提的是，随着体能不断进步，现在即使是身体正处于转变期，他也完全不需在意训练量的加大了。 多伦克莱夫果然没有再来烦他。就连偶尔碰到都是躲着他走的，更不用说向他发起挑战以尝试夺回宿舍了。艾尔文斯也便得以舒舒服服地留在了e级区。 实不相瞒他对这样的生活非常满意，先不说e级区的各类设施都要比f级高上一档，更是因为训练课程的不同，除了午餐，f级学员与e级学员都是错开的——e级学员到了晚上还要统一去大教室里看由教官精选的经典对战投影，以提升眼界学习战术，间接增加经验。这就使得偌大的生活区空空荡荡的，洗澡、打水、买东西……干什么都不用人挤人不用排队。 不过这天晚上，他送走了金手指老爷爷，闲来无事去阅读角（这也是e级区相比f级多出来的）找书看的时候，却见三五个人吊儿郎当地叼了根烟在墙角处倚着，看到他过来，纷纷露出等待多时的笑容，互相点了点头，向他围了上来。 “训练结束了啊，学弟？” 艾尔文斯向后退了一退，站到了没有烟味的地方，抬起头来打量着这几个人。“你们是e级的？今晚不要上课？以及，这是阅读角，不是吸烟角吧？” 这几个人对视一眼，纷纷笑出了声。“哈哈他和我们说上课……上课！”“还他妈不让吸烟。”“别怕啊小学弟，退什么？学长不会吃了你的。” 有人不动声色地移动脚步，拦住了他后方的退路。前方的人则进一步逼近，有人看出了他对烟味的抵触，便故意把烟圈往他脸上吐，不怀好意的目光闪烁着，很期待看他慌乱地试图逃躲，或者皱起眉头来。 艾尔文斯没有闪躲。也没有皱起眉头。他只是举起了手。魔力之风环绕旋转，把烟雾尽数向后逼开。 “想找事？”他冷冷地说。 “哟呵哟呵！”“看啊，我们的大魔法师生气了！” e级生们脸上露出做作的惊奇表情，还有人装作很害怕的样子作势向后躲了一躲。一个有着一头狂乱卷发的青年被推到了最前方来。“老大你要保护我们啊老大！”“我们可是为了你的幸福生活，才被大魔法师盯上的。” 卷发。在他导师头上时是那么漂亮，但在这家伙身上却是如此令人厌恶。艾尔文斯平视着他，“有话就说说完就滚。不过别忘给我道歉，”他双手环在胸前，但魔力之风并没有因此消散，“出于对知识的尊重，我不觉得这里是个打架的地方。” “哦，哦！你确定你要这么威胁我们一群上阶学员吗？” “……不愧是老大看上的人，好勇啊。” “事情很简单，我们老大喜欢你啦！今天在这儿等着专为给你表白！怎样。答不答应啊？” 嘻嘻哈哈的起哄中，被称为老大的青年也终于开口，艾尔文斯看到他嘴里那对因缝隙过大而不甚美观的门牙。“我是菲尔丁家族的伊迪。听说你喜欢男人？很巧，我也是，”他笑着向他伸出了手，“所以你看，咱们俩要不要发展一下？” “我可从没说过我喜欢男人。我喜欢的是男性精灵。”艾尔文斯没有理会他伸过来的手，沉碧的眼眸如幽潭浮满了冰凌，“而且我已经有男朋友。现在，你可以停止你的痴心妄想，并就今天的无礼向我道歉了。” 菲尔丁脸上的表情难看地僵固了一下，旋即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男、性、精、灵？” 他猛然爆发出大笑。就仿佛听到了什么离谱到不能更离谱的事。 “除你之外还有别的精灵，而且就在咱们基地里，是吗，艾尔文斯？”他嘲讽地说，“你是真以为没人知道你那档子事？” 第80章 “哈哈，对啊，就问你谁不知道！那晚上的私人训练室……” “来，说说你训练的是什么项目？来来？居然还能练出来一身的牙印儿？” “那会儿玩那么开，这会儿又给这儿装什么纯情？” 几个小弟纷纷说道，脸上挂满猥琐的笑。菲尔丁把垂到眼前的发卷向旁一甩。 “你不想牵扯太多也没事。就玩玩！跟别人就行，跟我就不行？” 说着吐了口烟，意味深长地向前挺了挺腰。“天天憋在这儿无聊死，你真的不想试试？我可比他行我跟你说。体验过的无一差评。” 艾尔文斯没有答话，而是猛转过身。 他向包围圈外突去。前方的人拦截人他去路，讥诮地笑出来，“哈哈！这是想跑？” 他的笑容旋即凝固在脸上。艾尔文斯没有想跑。这只是一个假动作，他的身形如鬼魅般撤向了斜后的方向，中途完成转体。 站在这里的是一个长着一个显眼的大鼻子的青年。他未成想居然自己才是目标，下意识躲闪了一下，但却依旧被他绕背——绕背的同时顺势一个手刀劈了下去，“一个。”金发的精灵冷淡地说。 大鼻子青年应声而倒。但却并没有完全倒下去。精灵扣住了他的衣襟与腰带，将他整个儿倒转提了起来，如沙包般向他的朋友砸了过去。 菲尔丁和三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接住了他。巨大的冲击力与一个人横过身体所占据的空间迫使他们向后退开。 艾尔文斯转了回来。 刚刚在嘲笑他的短发e级眼中闪过挣扎，短暂地思考要不要继续拦他。不过这抹挣扎很快便被悚然的寒凛所取代。他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 ——他落单了。 漂亮青年跃步攻向了他。精灵的速度在这一刻被体现得淋漓尽致。不过作为e级上阶，这短暂的时间里已足够他摆好防御姿势。 一个非常灵活的姿势。可以视情况来选择闪避还是防御。如果角度得当那么也以非常顺手地对对手施以重击。但他没有闪过去。还击就更不必考虑。精灵略微下扣的拳头重重砸在他立起的一侧手臂。 两个人都听到了骨骼的断折声。 短发的e级上阶发出有损e级上阶尊严的惨叫。不过惨叫声旋即戛然而止。不轻不重的力道，比他高出了近有一头的精灵用肘锤砸中了他的额角。 “两个。” 还剩下的包括菲尔丁在内的三人个人快速交换了一下目光来决定要不要继续这场战斗。不过紧跟着便发现这是完全没有意义的行为。阅读角被设在走廊的尽头。想要离开战场，除非他们打算挑战一下从不知多少层的大厦的窗子一跃而下的生还率。 他们被一个f级给堵死在这儿了。 艾尔文斯的唇角挑出愉快的弧度。是真的愉快。和多伦那天的两场结束过后，他可是已经很久没有揍过人了。虽然这些天来和导师的对战中，他偶尔也能还几下手，但那种时候他怎么舍得用力呢？ 今天可怪不得他。是这些人先挑事的。 但菲尔丁却不愿让事情这么发展下去，“事情是因我而起，”他喊道，“这样，温斯顿，我向你道歉！” “我刚刚已经留给了你足够多的道歉机会。但你却没有把握住。” 金发的精灵活动了一下手指，取出发圈低低束起了长发，以好整以暇的姿态步步逼近。 “所以今天很有必要让你明白一个道理——什么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第47章 菲尔丁防御姿态，以细碎的小步移动着，紧咬的牙关发出咯咯的响声。 “温斯顿，别以为我们没看见，你刚刚一拳打折了皮拉特的骨头！”他沉声说，“你不会想要让我们把这事告诉教官的，对不对？” “阅读角不是打架的地方。我们其实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他身后侧，穿着件骚艳的粉色衬衫的e级生也说，“就这么打住！回头问起来我们会说这是他自己不小心摔的。” “哈，一个治疗术就能搞定的小伤，原来也能拿出来威胁人的吗？”艾尔文斯挑了挑眉，“而且，你就这么确定教官会护着你们，护着你们这群逃课、在禁烟区抽烟，还对低级学员进行性骚扰的家伙？” “所以，”另一个梳着偏分头的青年啐了一口道，“你是确定要一个人对阵我们三个人了？” “严谨一点——不是对阵，而是吊打，”艾尔文斯纠正，“而且，我记得你们刚刚好像还有五个人来着？” 距离已经够近，斗嘴的环节结束了。低低束起的长发如金色的丝绸般扬起在空中。菲尔丁三人拉开架式，严阵以待。精灵下手又狠又黑，他们一点儿也不想和他对打。但眼下真打起来，他们倒也并不觉得，即使以三人齐上的人数压制也不是他的对手。 脚步滑动。身形摇晃。几招试探式的来往过后，三人把精灵合围在了正中。e级的课程包括群体作战的战术走位与团队配合。 局面开始变得对他们有利了。 “本着负责任的态度，今天我们会教会你如何礼貌对待你的学长的。”菲尔丁恶狠狠地说。 “哦是吗？” 一个漂亮到无可挑剔的反身跳跃，金发像是阳光从肩头垂洒，精灵身形直接腾空。菲尔丁三人眼底闪过惊愕，战术阵型同步随他的位移之势而变换。但艾尔文斯一脚在墙壁上踏过，方向随之猛转。 兔起鹘落。一系列的动作只发生在石火电光之间。他像是鹰隼凌空而下，以屈起的双膝挟住了粉衬衫的脑袋。 粉衬衫脸上浮现出惊悚之色。肩颈处恐怖的压迫，让他深切怀疑蹲踞在自己身上的不是什么精灵而是恶魔——只消他把腰胯一个猛转，那可怕的力道足够拧断他的脖子。他会拧吗？就像是面无表情地一拳砸断皮拉特的臂骨？……这在他眼里，也会是一个治疗术就能治好的小伤吗？ 数不清多少的念头如刺眼的红灯警告在他脑海闪烁。“我自己来，自己来！”他喊道，生怕赶不及了似的举起了拳头，毫不留情地在自己额角来了一下狠的。 “？？？？？” 这一手实在是太过优秀，别说艾尔文斯，就连他的小伙伴们都看傻了。 ——特么的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在三人叹为观止的目光中，粉衬衫摇摇晃晃倒在了地上。空气沉默了那么几秒，格斗再一次开始，不过并没有持续太久。 偏分头的右臂被相当精妙同时也相当粗暴的手法错脱了臼，随后便失去了战斗能力，宛若墙角滑稽表情包一般倚在书架，抽搐着发出小声的哀嚎。而菲尔丁的归宿则是擦地板——字面意义，精灵的左脚非常舒适地在他的背心踩踏着，以保证他的身体能够更好地与地板两相贴合。 “来和大家分享一下你现在的感想吧，菲尔丁先生。” “实、实栽宝签，”伊迪菲尔丁呜呜哝哝地说，他也受了点需要一个治疗术来搞定的小伤势——那对因缝隙过大而不甚美观的门牙因为脑袋与地面的亲密接触而被磕掉了，“窝悠眼五珠，害敢打您的猪意，请原凉窝。” “好的。我会真诚地为你送上祝福——祝你接受治疗魔法之后，新长出来的门牙能变得比之前漂亮一点，”艾尔文斯收回了脚，“不过，如果我们可敬的医务工作者问起你们这一身伤是哪儿来的……” 因为肩膀脱臼而倚在书架上龇牙咧嘴的偏分头举起了另边还算完好的胳膊，“我们拿积分打赌输了赖账，自己内讧打的。” “很好。” 艾尔文斯取下了发圈，把披散下来的长发向耳后拢了一拢，举步向他走去。迎着他惊恐的目光，淡淡地说道：“让一下。你挡着我拿书了。” 艾尔文斯平静地回到了宿舍里看书。 虽然下手是狠了点，但这对于超凡者而言算不了什么。他并不觉得这会是多大的事。 然而第二天上午训练时候，他却被安德拉莱蒙德教官派学员过来，喊到了e级的训练区。 “你打了我的学生。”黑色短发的女教官双手环胸，脸上看不到一点儿笑容。 “您居然知道这件事，”艾尔文斯往菲尔丁所在方向看了一眼，后者盯着脚尖，躲闪他的目光，“那么，请问您有了解过事情最初的原委吗？本该在投影教室里听课的学员为什么会出现在生活区？而我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和他们动手呢？”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打了我的学生，”安德拉莱蒙德逼视着他，威严而漂亮的眼睛里流转着冷冽的光芒，“一个f级。对战五个e级上阶，还把他们全员打到再起不能？可以啊，法师家出来的精灵。” “既然对别人进行下流的骚扰，那么总要付出一点代价，不是吗？” “我不管你怎么说。” 安德拉转过了身，把一个担当助教的c级女生嘱咐了几句，让她留在这里看着f级上阶的学员们继续练习，而后走去一旁的架子上，拿下了一个挂饰，丢到了艾尔文斯手里。 第81章 这是一个由不知名的皮子制作的挂饰。冷黑色，造型朴素但却规整，看起来像是来自工厂流水线的产物。艾尔文斯这时注意到，在这里练习的学员所有人脖子上都挂着这么一个挂饰。他明白过来，这应该就是千山所说的、实战对练所用的护身符了。 “戴上。然后过来。” 黑发的女教官言简意赅地说，飒爽背影去向距离最近的一处专业的对战台。 艾尔文斯把护符戴上。能够感知得到，有一种隐秘的力场，由护符而发，在他身周缓缓流淌。这是一种魔法造物。在佩戴者受到过于猛烈的攻击时，就会自动激活，在一定程度上提供保护。 不过这种程度具体能到多少那就说不好了。之前他的导师就曾经从一队佣兵手里缴获了一堆的护身符，还拿出来给他看过。 “只要出剑出得够快，防护效果就追不上我！”立志要成为剑圣的男人得意地说。 “先生，之前咱们不是说好暂时不用剑了吗？”他很不高兴地指出，“你一个德鲁伊怎么就这么喜欢用剑呢？ “？！”风时惨被抓包，顿时惊慌失措，当下强行解释：“我只是生动形象地举一个例子，好让你明白防护道具的作用是有限的，绝对不能对它过于依赖，艾文！” 然后便原地开始了金手指老爷爷小课堂，balabala地给他解释防护型的魔法道具作用具体是怎么个有限法，比如完成“这次攻击太过猛烈防御功能需要激活”的判定赶不上对方攻击砸过来的速度；对方攻击所能造成的杀伤力是1000然而防御效果能抵掉的伤害只有100；专门用来防御恶魔的护身符对于非恶魔类的敌人的攻击无效……总之那叫一个简单易懂，虽然一个古代一个现代但却一点儿代沟都不带有的。 艾尔文斯对此的看法是，作为一个奇幻类重设定的小说，作者总要透过书中人物之口来介绍一些设定，这些话是说给读者听的而不是给他听的，所以他并没有必要在意这些细节……等等，现在剧情正在推进中，作为主角突然展开回忆会不会影响节奏？ 他赶紧把思绪拉回到当前所应专注的事情上。 ……安德拉莱蒙德是打算护短自己的学生，把他给教训一顿吗？丢给他这么一个护身符，为的是让他能够承受起二星武师的教训，同时又不至于受到重伤？ 他跳上了对战台，掏出发圈张开，把长发低低束了起来。 安德拉冷冷地看着他。“让你先出手。收拾好了就放马过来！” “好了，”精灵欠了欠身，“安德拉女士。” 发梢在他背后扬起。他的速度快得就像是一道影子。 安德拉对学员们的安排是继续训练。然而当这边台上战斗开始，继续训练便成了一件相当困难的事。 由高级学员担当的助教管束力有限，e级的上阶生们是不断地把目光投往台上，中阶与下阶生因为离得比较远，则是纷纷停下了当前的训练，向这边围拢过来。 “安德拉教官这是和谁打起来了？” “就是那个精灵……” “卧槽，艾尔文斯？” 千山是少年体态还没长开，个子略有点矮，被一个个人高马大的武者预备学员挡着了视线看不大清，于是蹦啊跳地跑来，路上问个不停，“艾文怎么来这边了？杰弗里可算答应他晋阶了？” “哪有，安德拉派去了人把他给叫过来的。”萝西娅在的位置看见了。 “啊？啊？叫他来这儿干嘛？” “好像是因为昨天晚上和人打架了。”亚瑟从另一边挤了过来。 “和谁打架？和谁打架？”千山嚷嚷，“还是不是哥们儿了，不告诉我！这一个个的。” “我也是刚知道，”亚瑟说，“对面好像是叫什么菲什么丁？还不是打了一个。” “妈的，伊迪菲尔丁！我懂了，”千山拳头用力一锤手掌，“这货喜欢男的，前几天还来找我要艾文联系方式！我没给他，还给他说艾文有男朋友了！这货居然还不死心，这估计是自个儿找艾文去了。我看他这波挨打多半不亏。不过话说回来，安德拉就是因为这个……” “不然呢，”萝西娅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教官有多护短。” “嘶——”千山抽口凉气，“那艾文这波怕不是要糟？”他关心地摁着千原的手臂向上跳了一跳，好让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看向围着泡沫栏的对战场，旋即惊讶地叫出声来，“卧槽！这不对吧，艾文这也太猛了吧，是安德拉有放水吗？” 黑发的女教官采取守势，连连后退，看起来疲于应对精灵的攻击。 “安德拉几时有放过水，”萝西娅道，“她那边确实有点压力。应该是有点不太适应。” “毕竟艾文用的是精灵格斗术，因为身体结构的差异，很多招式看起来都是反人类的，还记得吗，就咱们刚开始和他对练的时候，根本想象不到他究竟会以多么诡异的方式来攻击，更不用说预判了，”亚瑟说，“而且精灵们敏捷高，出招速度快而且变化多，战斗风格华丽而且精妙，不太懂的人乍一看感觉花里胡哨，但真对上，那一堆虚招实招变来变去能把你给打懵。” “卧槽，卧槽，”作为不太懂行的人，乔恩只能发出这样的没文化的声音，“所以，艾文没准儿还真就能赢？” 他赢不了。艾尔文斯对这一点很清楚。没能在安德拉摸清他的路数之前赢下这一场，那么，他就很难再有机会了。 女教官果然开始了反击。 没有哪怕一点儿的放水。过于霸道的力量魔法护符会自动激发并为他抵御下来，但也只是抵消掉一部分。防御承伤时依旧很痛。不过还好，这种程度的疼痛并不是受不了。 强大的压迫感。不过比起他与导师对练时所承受的还是略有逊色。他主动示弱。制造了一个小小的陷阱来迷惑他的对手。女教官果然被他给制住了，但只是暂时的。 她用无可挑剔的防御避免了过大的承伤，再然后，又以绝对的力量实现了翻盘。 艾尔文斯被她给完全压制，不过他并不意外这个结果。毕竟虽然有导师的教导，他也只是练习了几个月而已，当然不可能赢得过一个出身知名武者世家的二星武师。 随着胜负分出，场外响起掌声与喝彩。蜜色皮肤的女教官居高临下，她的汗水打在他的额头，冷黑的眸子直直盯视着他的眼睛： “这套格斗技是谁教你的？精灵？” 艾尔文斯平静地看着她，“精灵术士总有一些特别的渠道来获得知识与传承，安德拉女士。” “好吧，”女教官放开了他，“每个人都有一些小秘密。” 她向后退开。艾尔文斯站起来，快速调整自己的呼吸。因为不确定接下来是否还要再打一场或是什么。这时他感觉到挂在胸前的铭牌微微发热。 他低头看去，震惊于字母所发生的变化。 “我允许你免修。不过每周要来我这里和上阶学员打不少于300场的对战。” 黑发的女教官蜜色的皮肤因汗水的流淌而闪烁着高调的光，这一种糅合了性感与力量的特别的美丽。 “——艾尔文斯，温斯顿，”她缓缓说道，“恭喜晋阶d级。” …… 晋阶的学员享有一天的假期。 所以某个虚假的金手指老爷爷今天一早就被召唤了出来，还没落地就被这位自封的主角抱住，狂喜乱舞连转了好几圈： “先生先生先生先生—— “我晋阶了先生！而且直接晋阶到了d级！” “居然还有这等好事？？”风时震惊，配合度极高地用双手圈住了他的脖颈……在震惊他跳级的同时，也震惊自己居然一见面就被这么热情地喂饭。 “是呀是呀，我也没想到，安德拉女士人太好了，”艾尔文斯放下他说，“我本来还以为她那么严肃是打算教训我来着……” 他拉着风时在私人训练室的泡沫地板上坐了下来，balabala地把事情和他说了一遍。 “安德拉……”风时对这位教官没有什么印象，“那杰弗里呢？他那么严格，看你升级没说什么？哦哦，我懂了，安德拉的级别比他要高，所以这件事上，她说得算对吧？” “呃，倒也不是……” 他从e级区离开，就又回到了f级的训练场，毕竟这边还在训练着。杰弗里看到他铭牌上闪闪发光的d，惊了，当场就给安德拉拨去了一个通讯，“你为什么要给他进阶？！” “他是个精灵。而且还自有渠道来学习格斗，”女教官冷淡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来，“我这边没什么好教的，没必要扣着他在e级浪费这个时间。很难理解吗，杰弗里？” 杰弗里把她的话品了一品。“……你意思是我扣着他尽是在浪费时间？”他吼起来，“你有没有看过他的数据！” “我当然看过，”安德拉的声音如旧平静，“好几个月了，一直在稳步提升，完全没有放缓的势头，这很奇特。” 第82章 “那你还给我多管闲事？？现在就把他的等级给我降回去，安德拉！”杰弗里啪啪地戳着终端屏幕，哪个教官提升的等级，便只能由哪个教官再降回去，他这边是一直在弹权限错误，“你星是比我高没错，但带体能我是专业的，练到什么程度算行我说了算！” “我和你说了，他是个精灵，杰弗里。” “精灵！精灵又怎么？？”杰弗里吼道，“有特殊情况的学员我又不是没带过！” “精灵的寿命很漫长，相应的，也会有一个非常漫长的成长期，”安德拉不咸不淡地说道，“你那么有经验，那么我问你，他这个稳步提升期会持续多久？现在已经好几个月过去了。是一年？三年？五年十年？再大胆一点，一百年？” 杰弗里像是被噎住了。 隔了一会儿他才说：“哪有那么离谱！” “一点儿也不离谱，杰弗里。我看过有关精灵的资料。传说纯血精灵要七百年才会成年。还有说法是一千年。一千八百年。甚至三千年。混血精灵的话要短一些，但他显然正在向纯血转化。所以，你打算把他在f级压个多少年？” “………………” 杰弗里彻底不再说话。他掐断了与安德拉的通讯。然后转向年轻的精灵，做了一个极不耐烦的驱赶苍蝇的手势。 “行行行，去晋级吧去，晋级！” 说完转过了身向训练中的学员们走去。 后者都已经看到了艾尔文斯铭牌上那个闪闪发光，依旧缠绕着恭贺的烟花特效的大写的“d”，都显得很是羡慕。 “这还能说什么，流批！” “杰弗里卡他卡那么多天，现在人一下跳两级。” 学员们小声的议论里，高大的战士那一向威严的背影在这一刻看起来竟有些衰颓。 艾尔文斯犹豫了一下，终还是喊了一声：“教官。” “干什么！”素有“魔鬼”之名的教官回看了他一眼，粗声喊道，“还想着听我和你道歉吗，尖耳朵？” “不，这怎么会，”艾尔文斯说道，“我粗略了解了一下d级的时间表，早上一般没有安排。所以，今后可以我继续跟您的早操吗，杰弗里先生？” 战士教官愣住了。 他慢慢地抬起手来，揉了揉鼻子。 片刻的沉默过后，他大声道：“可以！但你别想搞特殊给我迟到，不然我照样罚你跑圈！” 一边说着，一边再次示意他可以走了，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些什么似的，点亮终端操作了一下管理后台。 艾尔文斯的终端跟着震动了一下，然后悦耳的提示音响起。 是积分入账的声音。 “杰弗里给我结算了积分！把前些天里他按比例扣掉的那些也都全给我补回来了，”艾尔文斯开心地说，靠在风时的肩膀，划动终端，给他看那令人极度舒适的余额，“上一次从克莱夫那里得的积分都还没有花完，诶嘿嘿我现在好有钱哦。” “哇！”风时惊讶，“那你有想好要怎么花吗，艾文？” “要先请朋友们吃饭啦，毕竟之前大家没少帮我，”艾尔文斯说道，“至于别的……哎，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先生觉得我把这些积分花到哪里比较好呢？” “还用问吗？”作为合格的干饭人，银发魅魔不假思索地就给出了回答，“当然是和我开房了！” “开房的话一小时才几个积分，”财大气粗的虚假主角现在已经看不上租用私人训练室所要消耗的积分了，“要想花完，怕不是得从早开到晚住在这儿。” “好想法！”风时一听顿时激动，“咱们为什么不干脆从早开到晚住在这儿呢？” 一边说着，一边当场就把床给掏出来了。 艾尔文斯：“？？？？？” 第48章 草木的清新的香气逸散在空气里。 那是由一颗非常非常巨大的灰青色坚果制作成的床，质地硬坚且表面光滑的果壳构成了微微摇晃的床体，两侧被细细地镂空成方便上下的模样。 被掏出了一半的、淡白颜色且富有弹性的果仁，便是给使用者睡的床垫了。在其上方，铺着同样巨大的、一片完整的淡灰色叶子作为床单。一个造型精美的草编织双人枕摆在一端。 是精灵的风格。天然，精致，而且独特。 “这……这是床？！？” 艾尔文斯看呆了。他绕着这张坚果床转来转去，摸摸果壳，按按果仁，去感受那奇异的触感。隐隐有魔力在流动，他试着感知了一下，发现它有着天然的魔法脉络。 半天过后，才突然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大对劲，“先生！”他转过身来，“您为什么会随身带着一张床呢？” “这张床漂亮得简直就像是一件艺术品，不是吗？除了外观漂亮，它在制造时被附加了魔法，还有安神助眠、强身健体、自动清洁、保暖保湿等等实用功能，这是来自黑暗精灵的礼物。” 风时说道，“虽然他们并非邪恶生物，但和光明精灵却是敌对的关系。想要得到他们的友谊可是相当难得。你知道的，地底世界邪恶而又混乱，我当然不希望把这么珍贵的礼物给弄丢了。” “……原来如此，”艾尔文斯点了点头，然后小声逼逼，“先生您说前半段的时候好像那种向中老年人推销保健品的诶。” 风时：“…………” 居然就被听出来了！ ……他在小本本上草拟对坚果床的解释的时候不应该借鉴保健品的广告词的。 好在他的精灵并没有在这个细节上和他纠结太久，“这张床好舒服呀，先生。” “对呀对呀！”风时咻的一声就瞬移到了床上并一键换上半透明薄纱质地的睡衣外观，把身旁空出的位置拍了一拍，“所以我们就住在这儿吧，艾文！” 年轻的精灵喉结不由自主地滚了一滚。他侧身在床沿坐下。柔软的果仁下陷了细微的弧度。 好诱人，他想道。这张床。床上的美人。美人的提议。都好诱人。 他没有与诱人的渴望对抗——只是住在一起而已，什么都不会发生，又有什么必要来对抗，倒是有一点，“先生，您住在这里不会耽搁在另一边的事情吗？您之前说过，您要在黑暗中守望，对抗邪恶……” “……”风时差点儿把他抄的这个人设给忘了，“不影响不影响！你白天训练的时候我回那边守着也就是了。” 艾尔文斯这时开始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好像哪里不太对的样子，但他晕晕乎乎的，恨不得现在就睡觉，完全没心思就这一点去想太多。他划动终端，切换到租借训练室的界面，对着选择时间的“+”号一顿连点。 但在结算时却有系统弹窗弹了出来。并不是对大额交易再次确认的对话框，而是一个醒目的红叉。 【交易失败！】 【超出限额！】 【检测到您有罚额未支付，完成支付前将限制交易。】 【点击链接支付罚额。】 “什……”艾尔文斯一脸懵逼，“罚额？？” 他连忙点击链接，跳转到罚额支付界面。展开在眼前的是一条由系统推送的处罚通告。 基地里有专门提供给学员切磋对练以及通过武力来解决问题的地方，那便是对战室，上次他和多伦还申请过。放着对战室不去，而是选择私斗，作出这样违反纪律的行为，总要付出一些代价。 违反纪律罚掉了他不少的积分。而比还要更多的，则是打伤其他学员的加罚。加罚的数额依伤者伤势的严重程度来决定，每个人的伤势都被判定得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重。 “……这不是一个治疗术就能解决的吗？” 艾尔文斯感到就离谱，他还记得一星的圣武士马特曾说过的话。 直到他从详情里看到为学员们判定伤势的医师名字。 “尤金温斯顿？！” ……这么一来就一点儿也不离谱了。艾尔文斯看着他支付过罚额之后，一觉回到解放前的积分余额，整个人都蔫了。 “嘤。” 他敬爱的导师坐在一旁默默围观了这一切，不由得发出猛男的声音，跟着也蔫了。 “……先生。” 年轻的精灵扣住了他的导师的手，虽然自己也很难过但还是坚强地对他进行了安慰，“算了算了……咱们再等等好了。” 而他的安慰也确实卓有成效，风时转眼就又支棱了起来：“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这个尤金，我要和他决斗！！” 说着跳下床来提着长剑就往外走。 “……？！” 艾尔文斯目瞪狗呆。 “先生，”他连忙扑过去拖住，“不能冲动啊先生！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去和人决斗！” “这是小事吗？啊？这是小事吗？！”风时愤怒极了，这是他未来多少天的饭啊！！ 少了这么多的饭，那么他就会被拖慢晋阶的速度，晋阶的速度被拖慢，力量耐力等等各项基础数值的提升也会跟着变慢，进而影响到他出剑的速度，阻碍他实现成为剑圣的梦想！ 第83章 而考虑到他还肩负着在卡内基再次误入歧途时把他给拖回来的责任，这也就意味着这还会阻碍卡内基实现成为法圣的梦想（本来是传奇法师，但在成功禁欲了这么多天之后，血魔法师先生自信心见长，于是把梦想的等级又提高了），风时越想越觉得尤金十恶不赦，而作为万恶不赦的恶魔，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是毫无疑问的： “我这就去把他给鲨了！” “！！！” 艾尔文斯瞳孔地震。 “不至于，先生！”他把他紧紧抱在怀里，“这个真不至于！” 然而风时的力量比他要大，拖着他还能继续顽强地向前走，脸上写满了虽千万人吾往矣：“把他干掉，就没有人能阻拦我们睡在一起了，艾文！” 艾尔文斯：“………………” 他的导师气鼓鼓的样子好可爱。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凑过去就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亲。 还连带着亲到了一边的嘴角。风时意外恰到了一大口饭，立刻便老实了下来。 艾尔文斯也便得以拥着他慢慢地说： “这件事说回来还是我自己处理得不妥当，不然的话也用不着您，我自己便去找他理论。 “那会儿虽然是他们找事在先，但我不应该先动手的。从他们的包围圈里脱出去其实轻而易举，我应该先这么做，然后再向他们发起挑战——我当时还是f级，他们不能拒绝我的挑战。 “但我却直接出手揍了他们。下手还挺重。这么一来终究理亏……被尤金揪着这一点做文章也是没办法的事。” 说完他沉默了一下，有点自责地又保证道：“我以后再处理事情不会这么冲动了，先生。” 风时把单刃剑收了起来，也同样拥住了他。暗银色的羽睫微微颤动，敛住了他如若烟雨的雾色，委屈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可是艾文，我好想和你一起睡啊。” 他小声地说。 虽然现在每天通过搏击训练都能吃到不少，但他回去一提升，再加上还要和黑暗精灵们进行技术交流，转眼就又没了。手里完全存不住能量的样子，以至于他就特别怀念和艾尔文斯一起睡觉的那一晚。 ……一边提升消耗掉，一边贴贴补回来，第二天早上醒来都是饱饱的，那可真的是太太太美滋滋了。 只可惜某位虚假的主角莫得读心外挂，并不知道他的内心其实是这样的。听到他那句无异于告白的话语，艾尔文斯感到他的一颗心又仿佛变成了甜得马上就要融化掉的小糖块。 使得他忍不住本着对称的原则，在他的导师的另边脸颊也亲了一亲。 又恰到了一口饭的风时有点点开心。“艾文你呢你呢？”他勾起了他一缕质感有如丝绸一般的淡金长发，轻轻地摇晃来去，“难道你不想和我睡在一起吗？” “我……” 也好想。但是不能。艾尔文斯把说到了一半的话重新咽回到肚子里去。 为了拖住提剑鲨人的导师而一顿摆事实讲道理，让他因过分漂亮的床榻与的过于诱人的美人而失却的理智渐渐回笼。他不能。他的导师这么喜欢他，还总是表现得那么主动，如果他让一切都顺着发展下去，事情很快便会失控。 风时先生那么强大。可他实在太弱小了。现在的他还远远配不上他。 他的喉结滚了一滚，又滚了一滚，总算是成功地摆出了一脸一本正经的神情：“不行，先生。您是导师，我是弟子，弟子怎么能和导师睡在一起呢？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风时：“？” 风时：“？？？？？” “你刚刚还特别积极地租房间！”他异常愤怒地指出，“而且那天我们在一起睡觉，你明明超级高兴。” “我刚刚有点头脑发热，但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艾尔文斯歉意地说道，“而且那天是特殊情况，和现在不一样。” “…………” 风时给气坏了。 他抬起手来就开始扯他的衣服。 “先生？”年轻的精灵瞳孔地震，赶紧去按自己的扣子，“先生！” “给老子脱！！” 风时恼火地说，“——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还训练不训练了？” 艾尔文斯：“…………” 原来是训练啊，那没事了。 ……和他的导师聊天对心脏实在是太不友好了，真的。 今日份的训练某个精灵不出意外地又被莫得饭恰的魅魔给揍了一顿。不过他对此并没有意见，因为他的导师揍完他心情明显好了许多。 “今天还有好多时间。先生，我们接下来做些什么？” 艾尔文斯问道。但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好想看心心。圆润饱满可可爱爱的心心。如果是尾巴心心就更好了。他能玩一天！ ……想看心心？ 作为慈祥又和蔼的金手指老爷爷，风时立刻便把心心挂饰从袍子下面拉了出来。 “要看吗，艾文？” “！！！”艾尔文斯震惊，不愧是他的导师，居然一眼就猜了出来他接下来想干什么，“要看要看！” 风时提着变成了白色带子的狭长细尾，把心心提溜到某人眼前晃了一晃，然而在他高高兴兴伸出手来接住之前，他就又咻的一声将心心给收了回去。 艾尔文斯：“？？？？？” 风时：“哼！” 辣鸡玩意儿，觉都不陪他睡，还想看心心？？ ——想桃子吃！ 艾尔文斯：“………………” 彳亍口巴。 这操作，只能说不愧是他的导师。 他悻悻地收回了手。 “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呀，先生？”他又问了一遍，“因为晋级了，我今天一整天都不用上课来着。” “……”风时双手支住了下颌，非常努力地思考了一下。 他还是好想和他一起睡呀，虽然目前看起来是凉了，但他拥有坚韧不屈的美好品格，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话说你们晋级之后不是要搬宿舍的吗，你宿舍搬了吗？” “还没有哎，”艾尔文斯说道，“因为急着告诉你好消息，我从杰弗里那里出来立刻就来这儿了。” “那我们一起去新宿舍看看吧！” “好呀好呀。” 风时遁入中转位面。艾尔文斯退掉了训练室，搭电梯前往d级的宿舍区。 路上风时非常地兴奋，跟在他身后大翅膀扑棱扑棱：“艾文，d级的宿舍是不是就是一个合住的公寓，每人一个小单间呀？” 同时心里开始盘算，等到了他直接就把床摆在那儿！他的精灵很喜欢这个坚果床。他要把床送给他，然后提出今天晚上也是特殊情况，所以今天晚上也要一起睡觉！艾尔文斯肯定不好意思拒绝他。只要他能成功地赖下来一天，就能再赖下来第二天，第三天，第n天…… 他的精灵残忍的话语把他美好的幻想给打断了，“不是呢，先生，d级的宿舍是带空调的六人间，不是单间。” 风时呆住：“啊？？？” 但旋即开始狐疑：“真的吗，我不信。” “……先生，”艾尔文斯无奈地说，“我为什么要骗你呢？” 他的确没有骗人。风时跟到了系统自动分配的宿舍，看到这确实是一个明净舒适上床下桌的六人间，墨紫色的恶魔之翼抖了一抖，差点儿当场自闭。 但他最终还是顽强地再次支棱了起来，满怀希望地又问道：“那c级呢？c级的宿舍总该是单间了吧？” “不，c级的宿舍是有独卫的四人间呢，”艾尔文斯说，“先生您记错了，多人合住、每人一个单间的是b级的宿舍。” 风时：“？！？” 风时受到一万点伤害。当时就用大翅膀把自己给裹成一团自闭了。 “先生？” “没事，你送我回去吧。”风时蔫蔫地说。 眼下其他的d级生们都还在训练。宿舍里并没有人。艾尔文斯念出咒语，送了他的导师回去。 然后站在那里发了老半天的呆，这才返回他f级的宿舍里取东西。 这天训练结束后，艾尔文斯在仅有cd级学员可消费的中级餐厅请朋友们吃饭。 ——其实他本来没有积分了，但站在c级训练场外等人的时候，看到了菲尔丁们，于是便走去把自己的困难说给了他们听，几个e级上阶学员听完脸色纷纷变成苦瓜，非常能够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当场就无比慷慨地自掏腰包为他所损失的积分进行了补充。 “好强啊艾文，好强！啊这个肉卷好吃，”千山吃饭用的是筷子，一边又往碟子里夹了两个肉卷一边叉手舞脚，“直接跳级升d诶！你这个十里坡剑神剧本也太真实了。” “……不，”艾尔文斯想到又有点郁闷，“这哪里算强，明明还差得远。” 乔恩用勺子指着他：“噫——” 亚瑟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愿称你为凡尔赛大师。” 第84章 “我最讨厌凡尔赛了我跟你说，”萝西娅鄙视，“不过看在吃人嘴软的份儿上我还是勉强原谅你一下好了，这个生鱼片也好好吃，做得可真精致。” “中级餐通什么都嗷嗷吃啊，窝得多吃亿点，呜呜呜窝什么时偶才能晋级哇，窝还在f鸡满满爬，”安塞尔嘴里满满塞的都是食物，但还是非常顽强地对他进行谴责，“窝搁你豁埃文，你这个还尔孩忒讨厌辣！！” 就连千原也皱起了眉，看起来很想敲他一筷子（当然也有可能是想敲没一点儿吃相的安塞尔）。 艾尔文斯：“…………” “抱歉引起大家不适，我刚刚说话欠了考虑，”他连忙说道，“刚刚有点情绪上来，因为我想到，我比起一个人来还是差得太远了。” “谁啊谁啊艾文？”一群小伙伴都惊呆了，“居然能让你差得远？” “我喜欢的人……也就是我男朋友啦，”年轻的精灵说，他发现他每次这么说都会很开心，“之前有和你们说过，他很厉害的。” “哦哦哦！！” “就是那个来无影去无踪咱这基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精灵男友？？” “那是很厉害了。” 他的朋友们纷纷对此表示理解，“……和他在一起压力应该很大吧，艾文？” 压力那可真的是太大了。艾尔文斯现在只想升级。从d级，升c级，再到b级，a级……甚至s级。 但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 d级的课程安排是各类武器学习。从刀剑弓斧等传统武器，再到枪械机甲等现代武器，作为合格的武者，每类武器拿在手里都要会用。在保证每类武器的基础考核都能通过的情况下，学员可以选择喜欢或擅长的武器作为自己的专精。 鉴于导师是练剑狂魔，艾尔文斯毫无疑问地决定要选择剑术专精。然而事实证明他这个决定下得太早了，因为他的基础考核根本就通不过。 ——他卡在了弓、弩、枪械等远程武器，与类似机甲综合性武器的远程进攻项目上，简言之，但凡是把目标距离拉开到一定程度的远程攻击，那么他就打不中。 就算再努力练习，最多也就是个精准描边。 “这也忒离谱了，”为了把精灵收归门下而专门申请来d级任教的三星游侠哈特罗伦带了他几天都惊了，“那么大的靶，离得那么近，居然都射不中？？” “有神秘的魔法力量在影响着我，哈特先生，”艾尔文斯说道，“我最初以为它只会对弓箭造成影响，但没有想到它影响的会是所有的远程攻击。” “这这这……”哈特直挠头，“是什么魔法，这为什么？” “我猜测这或有可能是身体处于转变阶段，尚且不太稳定的缘故。” 艾尔文斯说道。当然了，这并不是他的解释，而是风时给出的解释。他很久之前便问过了。 “这没法办啊，要怎么练啊，换个人专门过来描边怕不是都描不了你这么准，”哈特感到头秃极了，“算了，你先去练别的吧，反正这有那么多的武器等着你学！什么时候转变阶段过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又过去很多天。多到千山、亚瑟等同样晋级到d级，乔恩升到e级中阶，安塞尔也终于从f级爬出来开始了格斗训练，艾尔文斯的身体的转变终于趋近完成。 确定了这一点的是首席医师苏子斐——他周都要去他的实验室里做一次全项检测（以及被提问要不要卖身，这一点让艾尔文斯非常痛恨），在对各项数据进行了一段时间的观察过后，这位可敬的医师告诉他，他的身体正在逐渐趋于稳定，这意味着他向精灵的转变应该要完成了。不过，这个“趋于稳定”的过程具体要持续多久，他也说不太准，毕竟他是术士，总有很多随机，所以这段时间该注意还是要注意。 不管怎么说，身体趋于稳定意味着神秘魔法对他造成的影响应该有所减弱，但艾尔文斯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原本他在13.3奈卡（武者基地所沿用的泽坦传统计量单位）内可以保证射中靶心，一旦超出这个距离，就会逐渐偏移，而现在，只要把距离拉开到13.2，就出现了偏移。随着身体逐渐趋于稳定，他的精准反而变得更差了。 “这是为什么呢，先生？” 这天在把他的金手指老爷爷召唤出来后，艾尔文斯苦恼地问。 风时沉吟了一下。 “这……怎么感觉有点像是诅咒？” 他从空间里取出了一个玻璃瓶子，“要不这样，艾文，你给我一些血液样本，我拿去给我们的血魔法师先生分析一下好了。他比较擅长这个，之前还曾经诅咒过我来着，虽说没有生效。” 艾尔文斯伸出去接瓶子的手在半途中僵住。 “先生，他为什么要诅咒你？” “因为他当时非常不满于我所为他提供的帮助。”风时可委屈了。 “……？”艾尔文斯回想了一下，记起他当时还给某个可怜魅魔点了根蜡，“就是上次的那次帮助吗？” “是呀是呀！”风时愤怒地开始对卡内基进行谴责，“我这么好心地帮助他，他居然还诅咒我！这种恩将仇报的家伙最讨厌了，艾文你说是吧？”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是的呢。” 第49章 血魔法师卡内基先生技艺精湛值得信赖，在风时把血液样本（偷舔了一口的）交给他之后，很快就分析出了结果。 于是风时也便得以当天便去找他的小王子：“艾文艾文，你现在方便召唤我吗？……你快召唤我。” 艾尔文斯召唤了他。他现在正在宿舍里，坐在床下的桌子前看书。风时出现在他面前，他站了起来。 “先生。” “艾文！”风时把他揽在怀里。然后转头左看右看，表情逐渐兴奋，“诶，这么晚了，你们宿舍居然没有人？” “他们今晚有课，”艾尔文斯说道，“我因为是被系统后插到这个宿舍的，所以和室友的课表不一样。” “哦哦哦！”风时表示懂了，表情更加兴奋，“那他们夜里还会回来吗？” “……”艾尔文斯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待会儿上完课就回来了，先生。” 风时一秒蔫掉：“嘤。” 艾尔文斯抬手帮他理了理蓬散在脸颊处的发卷：“您这么晚喊我召唤您，是有什么事吗？” “有的有的！”风时抬起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是专门来告诉你，血液分析已经有了结果，你真的被诅咒了！” “什……？！”艾尔文斯瞳孔微缩，脑海中立刻便闪过了一长串的姓名，里面绝大多数是温斯顿，“谁在诅咒我？” “呃，其实受诅咒的并不是你，而是你的祖先——我刚刚的说法不太严谨，”风时道，“现在我严谨地重说一遍，艾文，是你的血脉被诅咒了。” 艾尔文斯愣了一下：“血脉？” “血脉随时间长河流淌，然而诅咒的阴云始终徘徊在其上方。在过去的日子里，它曾因能量的枯竭而沉潜，而如今，又随着魔力的复苏而显现。” 某个属性糟糕的魅魔在穿着一身贤者长袍表情严肃正经说事的时候，还是颇有那么几分金手指老爷爷的气度的： “据你所说，你小的时候，箭术总能百发百中，脱靶的情况，实则是出现在两年之前。以这一点来看，很有可能从那时起，你便觉醒了魔法天赋。只是它还没有被激发到能够被你明确感知其存在的地步，而你家的检定法阵太过拉胯也并不能检测出来——总而言之，诅咒的力量是随着你天赋的觉醒而同步作用的。” “……原来是这样的吗？”艾尔文斯想想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不愧是金手指老爷爷，总能解决让主角感到困扰的难题，“我的祖先又为什么会受到诅咒呢？” “谁知道呢，”白衣的贤者摊了摊手，开始理性分析，“没准儿是你的某位精灵祖先勾搭到了一个魅魔，却又偏偏不陪人家睡觉？” 艾尔文斯正在认真听课的表情突然僵住：“……？？” 风时赶紧闭上了嘴。 然而不该说的话已经说出去了，他的精灵看着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表情那是相当地复杂。 风时：“……” 太惨了啊！他这可怜的小车有一天不翻的吗！！ 这不行。这得赶紧救。风时连忙竖起食指。 “以上举例纯属虚构！绝对不可以代入现实。” 艾尔文斯：“……先生。” 他抓住他的手，一字一顿的说：“你要记好，你是一个精灵，不是一个魅魔。” 风时：“？！” “嗯嗯嗯，嗯嗯嗯！”他果断一顿小鸡啄米式点头，“我当然不是魅魔了，怎么可能是魅魔呢？” 艾尔文斯扣住他的手指，用力握了一握，总感觉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但是先生，”他展开推理，“你有些时候真的是太像魅魔了……” 第85章 风时眼睛逐渐瞪大：“！！！” “我深切怀疑，”艾尔文斯得出结论，“都是你天天和魅魔在一起玩，结果就被他们给带坏了！” 风时：“……” 风时：“………………” 他这小心脏哦。 “而且还有一点，就是你老喜欢变成魅魔，”艾尔文斯接着指出，“你的变形法术还不是一般的变形法术，变成什么就真是什么，魅魔的特性也会对你造成影响——所以，你以后不要有事没事就变成魅魔了。” 风时：委屈.jpg。 魅魔才是他本体好么？ 然而他的车子刚刚被他争气的主角给扶起来，现在还是不要在翻车的边缘疯狂试探比较好，于是他一脸乖巧地点头：“好的好的，以后不变了。” 先假装答应，反正他在另一边变，他也看不见，哼！ “先生，”艾尔文斯用不信任的目光打量着他，“你现在心里一定在想，先假装答应，反正你在另一边变，我也看不见，是不是？” 风时：“？！？” 到底是他有读心外挂还是艾尔文斯有啊这还能不能行了！ 艾尔文斯从他的表情上判断出自己猜对了，“先生，”他无奈地说，十分无法理解，“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变成魅魔呢？” “因、因为变成魅魔的话行事会比较方便啦，艾文！”风时紧急中找到了一个理由，“你要知道，一个光明精灵大摇大摆在待在地底世界，很容易遇到麻烦，毕竟两边的阵营天然是敌对的。” “但是先生，您也可以选择变成黑暗精灵。” 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脑补风时变成黑暗精灵的样子。 风时突然意识到不对：“？！” 魅魔会随着契主心意变化外观的被动天赋随之启动。魔法的光尘闪过，他冷白的皮肤变成了流转着一点金属感的深灰色，银色的长发在其映衬之下越发闪耀有如星河。 “您看，”艾尔文斯把帮他把长发拢向后背，揽着他的肩膀带他去看摆在窗前的立镜，“您变成黑暗精灵，不也很好看吗？” “才不要，”风时可怜兮兮，“我不喜欢自己变成黑色，我现在就已经够黑了。” ……要不是黑他怎么会一天天的尽是在翻车。 艾尔文斯戳戳他的脸。 “那吸血鬼呢？”他又有了新想法，“先生您不是说过，有的吸血鬼也可以长得很漂亮吗？” 说完又开始脑补风吸血鬼时。 风时惊悚地发现，他也就又跟着变成了吸血鬼的样子，银色的卷发颓靡地垂在胸前，皮肤是一种病态的苍白，唯独双唇如血般殷红而又饱满。身上由魔雾凝化的贤者长袍，也变成了华丽的贵族服饰。艾尔文斯给他的设定，显然是一位高阶血族领主。 “好美啊先生，”他的精灵兴奋地绕着他转来转去，撩撩他的长发，拉拉他的袖子，“你看真的好美！” 风时：“…………” 再这么变下去非得出事，他面无表情地趁着艾尔文斯转到他身前，伸手就在他脑阔上摁了一把。 哐地一声。年轻的精灵一头撞在镜子上。成功打断了他心里那联翩的浮想。 “嘶……先生！” “你身上还缠着诅咒好不好！”风时理直气壮地开始对他进行教育，“一点都不知道关心正事！” “明明是您先跑题的，然后还变来变去，”艾尔文斯无情指出，扶着额头，“现在居然还撞我！” 风时赶紧反省了一下刚刚撞他的力道，明明也不怎么重啊，“疼吗？” 艾尔文斯气鼓鼓地不说话。 然而他的内心：『虽然不疼，但我要装成疼的样子，让他给我揉一揉，哼！』 风时：“……” 哦。 不过合格的魅魔那是必不可能放过恰饭的机会的。他捧起了他的额头，然后意识到，他的精灵这些天里又长高了。 于是风时踮起了脚。 ——先揉了揉，然后吹吹，最后再亲亲。 艾尔文斯感觉到他的唇瓣微带着一点湿润的柔软。 他立刻又好了。 “我的这个诅咒应该怎么解呀，先生？” 风时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我们也不知道。” 艾尔文斯呆滞了一下：“？” 按照套路，博学多才的金手指老爷爷带着他受到诅咒的消息出现在他面前，难道不是专门来送破解方法的吗？ 既然暂时不知道解法：“那先生，我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 “把你的情况和教官们反应一下。说明这是诅咒的影响。让他们帮忙调整一下课程安排好了。”风时说。 艾尔文斯又呆滞了一下：“？？” 这不对吧……这不是爽文的展开吧？ 他射不准箭靶。这一点从第一次来到武者基地就在压，这么多天压过去，现在伏笔终于被拿出来，引出他身上存在着一个诅咒，接下来的剧情显然应该是他在老爷爷的帮助下成功解除诅咒翻身逆袭才对，谁知道，最后居然是让他和基地教官反应一下，让调整一下课程安排……？？？ 『你认真的吗作者？你确定要这么写吗作者？』 『以我阅文多年的经验来看你这么搞绝对不行，这是爽文大忌！这么写会让你本就贫寒的订阅雪上加霜的！』 『——你要是不会写就笔给我我来写，我认真的！』 默默在一旁听了个全程的某人：“……” “艾文，”他面无表情地说，“接下来你要是没有什么事，就可以送我回去了。” 艾尔文斯震惊地看着他。 『这就回去吗？？让金手指老爷爷专门跑来一趟给我说个这个，然后就回去吗？』 『就这就这就这……就这哪里还用得着麻烦风时先生跑来，直接用心灵链接告诉我不就得了。』 『——等等！你不会是在水字数吧作者？』 『让风时先生跑来，你就能多水很多的字数……我跟你说！读者对水字数是零容忍的，发完这一章你就等着掉收吧。』 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 『还是说，这是一个剧情流作者在拼命制造机会让cp同框好推感情戏……』 『升级流套路文感情戏本来不重要的，卧槽，难道这也是我以一己之力把这本书改成耽美文的锅？？』 想到这里他顿时就惊悚了。 默默在一旁又听了个整套的某人：“…………” 不管怎么说，他的契主好像很不想让他就这么回去的样子，风时想了一想，再次逐渐兴奋，紫罗兰色的眼睛放出光彩：“艾文！要不我今天干脆留在你这里睡吧！你看，你挂了床帘。只要我们小心一点，动作不要太大，也别发出声音，你的室友应该不会知道的！” “？！？！？” 过于糟糕的发言让艾尔文斯惊呆了。 “不不不先生，”他手忙脚乱，“我这就送你回去——拉特德尔埃里克萨斯！” 他的金手指老爷爷进入空间的漩涡不见了，艾尔文斯站在这里懵逼了半天。 越想越觉得，他最后的猜测是对的——这一套迷惑剧情应该真的是某个剧情流选手在强推感情戏（没准儿心里还认为自己简直就是感情戏小能手！），再考虑到他这些天来在心里进行的抗议从来没有起到过实效，艾尔文斯忍不住大声抗议： “你不要瞎搞啊作者，风时先生现在这样子是不是都是你害的？我的先生必不可能如此饥渴，惦记和我睡觉能惦记这么多天！以后你专心设计剧情就好了，感情线让我自己来。” 然后想了一想：“要不剧情也让我自己来好了，怎么感觉你这个作者还没我这个主角专业……” 一句话还没说完，宿舍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 上课回来的室友们站在门口，整齐划一众脸懵逼：“艾文？？？”“……你刚刚在说什么？”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 某个自封的主角在这一刻终于面临了他虚假的老爷爷日常所要面临的翻车危机，沉默了半天憋出来一句：“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有一个朋友他写了个剧本打算让我出演主角刚刚我正在和他讨论情节设计的技术性问题来着。” 室友们：“……哦。” 由于颜值就是正义，他确实有上镜出演主角的资本，虽然场面一度非常尴尬，但他终究还是把翻掉的车子给扶起来了。 不过即使付出了如此之大的代价，他也终究没有得到解决诅咒的方法。最终还是只好遵照风时的建议，把具体情况向教官进行了说明。 如今基地的教官们也都觉得他死活射不中靶子里面大有问题，得知是诅咒的原因也便了然了。这属于没有办法的事，于是基地方面便为他调整了相关课程达标标准。 弓箭这类传统武器也就算了，枪械射击在当今时代至关重要，基地原本要求学员们在该类课程上的绩点必须达到8.0，调整后他只需达到6.0，在精准度方面不再作要求。不过取而代之，一些近战武器课程达标标准则被上调到了8.0，如此他完成d级学业所需的总绩点便依旧与其他学员相同。 第86章 各类武器的学习从入门到达标是一个艰辛的过程，武者学员们往往要在这个等级停留很久。艾尔文斯也不例外。 还好d级的生活比起f级来幸福感要高上许多。如果说f级就像是中学，那么d级便像大学，错落的课程与松散的管理让学员们多出了更多的能够用来自由支配的时间，于他而言也就是跟导师学习的时间。而随着学习时间变久，课程内容也要丰富，风时除了教他格斗，又开始教他练剑。 很多时候还是手把手地教他练剑。他的导师会站在他的背后，右手握着他的右手，而左手则扣在他的腰间，随后，带着他在训练室里前进，后退，跃步，旋转…… 距离实在是贴得太近。他的肩膀常常会被那蓬松的银色发卷扫得微痒。空气中弥漫着神秘的幽香。 构成整面墙壁的影子映相出过分美好的躯体。明明只是剑术学习，但却总带着仿佛双人舞的旖旎。 这往往会让他控制不住地去思考一些事。 自从那天被说过之后，他的导师就没有再提要和他一起睡的事情了，不过，对他的教导却变得比之前还要更加认真更加细致——要知道之前的教导就已经够认真够细致了，类似的套路文他也不是没看过，里面的金手指老爷爷对主角再怎么认真负责，也不至于到他的先生对他的这种程度。 风时先生对他是不同的。也许，他对他那过于迫切的渴望，并不是某个剧情流选手在努力推感情线，而是源于他喜欢他，所以，才这么想要得到他？ 虽然这不符合精灵这个高傲的种族给人留下的一贯印象，但考虑到他的导师交了那么多的魅魔朋友，所以个性比较开放也是正常的，总之……总之他好想赶紧升级啊！！ “急也没用，升级什么的都是越往后越难升的啦，”拥有高超情商的某人看到他因升级而焦虑，立刻善解人意地安慰说，“就像我有一个魅魔朋友，他从九等下阶升到九等中阶没用几天，从九等中阶升到九等上阶时间就变长了很多，而且这还是小等阶。再升就是大等阶，八阶，要用的时间就更长了，这都多少天了，还在九等上阶卡着呢。” 艾尔文斯把他的话品了一品，狐疑地转过头：“先生，你说的这个魅魔朋友，该不会是……” 风时：“？！” 他就不应该说什么一朋友，现在好了，要被怀疑是他自己了！ 他吓得赶紧闭嘴。而闭嘴的策略在这一次也被证明是正确的，没有他从中作梗，艾尔文斯也便得以顺利地就这一点开始了推理：“……这个魅魔朋友，该不会是你最近新交的吧？” 这样的结果是风时万万没想到的：“……哈？？？” “你之前给我说的那位非常擅长时间管理的魅魔小姐是马上就要升六等，而值得信赖的血魔法师先生则是八等，我不记得你还有九等的魅魔朋友，”年轻的精灵记忆力非常良好，他综合已知的信息，严谨地得出了结论，“——所以，你在这段时间里，又交了新的魅魔朋友！” 风时：“……” “你的推理能力可真是太强大了，艾文！”他连忙对他的契主致以最为真诚的赞美，“我愿称你为福尔摩文……不对，艾尔摩斯！” 艾尔文斯：“…………”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默默地看着他。 那双沉碧的眸子里幽邃的光华让风时感到他刚刚扶起的车子又晃晃悠悠了起来，于是连忙发出猛男的声音：“嘤。” 又特别乖巧地保证道：“我以后不乱交朋友了。” 他乖巧起来身上仿佛笼着一层柔光，就连那富有色泽的银色发卷都蓬松得可可爱爱起来，失去了妩媚如妖蛇般危险的侵略性。 这让精灵情不自禁地扣住了他的手。 借着这次机会，艾尔文斯恨不得让他的导师交出好友列表让他挨个捋一遍。但最终说出来的却是：“不是，先生，我并不是想要干涉你交朋友的自由，既然你喜欢，你当然可以和魅魔们在一起玩，但绝对不能忘了，你是精灵啊，精灵！” 风时：“………………” 可怜的魅魔超委屈的但又不能说，只有发出更加凶猛的声音：“嘤！” 不管怎么说这一劫算是躲过了，但风时回去想了一想还是觉得以后自己得多加小心，毕竟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量变积累引起质变，他这车子天天小翻迟早有天要积成大翻……而且是他的契主再怎么争气都不可能强给他圆回来的那种。 所以，就像他劝艾尔文斯不要急，他自己也不该急，反正和精灵一样，魅魔也拥有无限的时间，不同于人类这样的短命种，就算把升级速度放慢点也不会死。 但这天风时意识到他错了。 ——会死的。 完全没有征兆。他还正在沉眠的状态里提升，强大的威压突然间就把他给挟裹住了。同时来到的是将连墙壁带屋顶一并劈得粉碎的巨斧。 他纯粹是靠着连他自己也说不太清楚的某种直觉强行翻转身躯，赶在前面从床上滚了下来，这才避免了被斧刃劈作两半。 尘土与石砾扑扑簌簌地落了他一身。房子马上就要倒了。风时甚至来不及站起来，无比狼狈地就地翻滚到了门外，勉强以单膝跪地的姿态稳住了身体。 后方轰然巨响，由他亲手搭建、穿越以来便始终居住的房屋摇晃着坍塌成了一片废墟。 一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黑矮人战士站在废墟上。不远处，他的同伴手里的火把将他残留着狰狞血垢的巨斧照出刺眼的猩红光芒。 “……居然没死，”他粗鲁的声音满含诧异，用的是带有地底口音的矮人语，“就是这个魅魔杀了巴桑？” 第50章 “就是他，”矮人队列里，身上花里胡哨如树杈般挂满了骨饰的萨满不耐烦地说，“杀了他，赶紧去矿井！再晚一点，怕不是南边的火地侏听到动静也要过来掺合。” 一边说着，一边带着队伍向前走了，甚至不耐烦再回头看去一眼。一个还不到八等的小魅魔，之前或能够通过某种肮脏手段越阶杀死巴桑，但今天绝无可能再在七等战力的矮人战士队长身上故技重施一次。这是毫无悬念的。 他说得没错。 ——等级的压制实在是太严重了。 矮人战士队长再次扬起了巨斧。空气似乎变得很是稠重。但风时清楚，那其实是他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因恐惧而瑟缩。 牙齿也因发抖而交叩，尽管这绝非出自他的本愿。 恶魔对于人类天生有那么几分种族上自带的压制，对黑矮人可没有。七等的黑矮人战士队长，对他所形成的压制的程度，是坎贝拉镇的人类高阶超凡者所无法相比的。 他的行动能力被严重地影响了。 但他还是抽出了长剑。闪避，进击。一个依旧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起手。暗银色的剑刃带着霜雪般的萧瑟寒意，矮人乱蓬蓬的棕红色胡须飘扬着洒落在空气里。锵然一声。 剑刃落在矮人的护颈。 这不是热刀子切进黄油的爽利手感。保护着矮人战士的除了魔法锻造的护甲，还有七等强者的护身元气。哪怕是由未来科技打造的剑刃也没能攻破防御，只是在原本光滑的甲面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但这也足够让七等的矮人战士队长感到惊愕。原本很难让人注意的小眼睛几乎暴睁出眼眶。 他喊出了几个短促的矮人语单词。 风时并不明白这些单词的意思。一剑不行的话那就再来一剑好了，他只是如此平静地想。 他以双手握紧了那循照人体工学设计、即使是双持也同样舒适的剑柄，紫罗兰色的双眸带着一种琉璃般无机质的冰冷。尽管漆黑的魔翼已在他背后浮现，那是九等恶魔的身体试图逃离战场的本能。 但半展的魔翼并不能挡住那一队矮人战士因队长的惊呼而纷纷向后投来的目光。他们脸上同样露出震惊。 “难怪巴桑……” “……这个魅魔！” “关键是他那柄剑，那柄剑！” 随着七等的萨满念出咒语，风时的剑应声脱手，回旋着向他飞去。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矮人们接住长剑，用他们的语言快速交流。这柄剑显然是用从巴桑那里得来的锻材打造的，但所用的却是一种他们前所未见的工艺。战士队长停下了手里旋风般挥舞的巨斧。失去了利剑的魅魔与被拔去了爪牙的小猫无异。在杀掉他之前，他们需要首先从他这里拿到有关这柄单手长剑的信息。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魅魔还能再抽出一柄剑。 他的剑来得很快。快在他切换到通用语说出威胁的话语之前。 闪耀的银发像是狂风卷起的怒涛。七等的战士队长发出难以置信的惨叫。他脸上的皮肉从一侧眉梢绽开到另边嘴角，中间包括一只眼睛。鲜血反应慢了半拍，这才争先恐后狂涌出来。 第87章 他痛苦地以手掩面，身上爆发出暴虐的元气风暴。 魅魔被风暴卷得向后倒飞出去，身上出现一道道如碎刀划过般的狭长伤口。墨紫色的魔血淋漓。他展开了双翼。 但在七等强者面前，飞行能力并不能算得上是什么优势。矮人萨满举起骨杖，念出了一句简单的咒语，风时便直线般从空中狠狠砸在地面。清脆的响声中剧痛袭来。他知道那是一边翼翅的骨架因此而断折。 矮人战士们行动如风，把他给围住了。 “你的剑，”萨满重施故技夺去了他的第二柄剑，用生疏的通用语问道，“是从哪里弄的？” 风时双手撑着地面，缓缓地抬起了头。 即使是在身高方面没有什么优势的种族，此刻也得以居高临下的目光俯视着他。这让他感到出离的愤怒。 战士队长暴跳如雷地高举巨斧，恨不得立刻就向他挥下。风时向他投去冰冷的一瞥，在骨骼的咯咯作响声中，硬顶着一众强者的威压强行站起了身。 矮人们在传看从他手里得来的第二柄长剑。发出啧啧的惊叹的声音。 “告诉我们，是谁为你锻造的这柄剑刃！”手握骨杖的萨满用目光制住了咆哮的战士队长，“我们可以饶你不死。” 他们不可能得到满意的答案。所以魅魔的回答，是第三柄长剑。 饶是见多识广的萨满此刻脸上也不由得露出震惊的神色。不止为他这一柄接一柄批发似的神兵宝剑，更是为他所做出的这个选择。 魅魔某种意义上确实也算是拥有不死特性，但那仅是对于地表的敌人而说。而他是生活在地底的黑矮人萨满。他有能力彻底地真正地杀死他。这一点他不可能不清楚。可他却依旧这么做了。 他身上鲜血淋漓。他一边翼骨断折。但他脸上的神情却依旧平静依旧疏隔依旧淡漠。 让他们不知为何想起战争殿堂里那一尊尊面无表情漠视一切，唯神明剑之所向虽万死而不辞的神使雕塑。 没有任何的交流。矮人们下意识地向后退开了一步。包括萨满与战士队长在内。 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里，是战意是杀气是不可名状的诡异。 他们本能地不敢与他两相对视。 ——但这并不能改变这场战斗的结果。 还是等级压制。低等级的劣势实在是太厉害了。但凡他能有个八等，对上这队黑矮人就不是没有赢面。很可惜。他撑死也就是个九等上阶。 这一点风时当然是清楚的。所以，他不过是借着这些天来手握金手指老爷爷剧本所培养出的演技在装x如风罢了。他提起长剑。在向已然结成防御阵势的黑矮人们展开进攻之前，就已经把精神焦点凝聚在了意识海里的那道心灵链接上： “艾文——召唤我！！” 焦灼的声线让他的契主在另一边毫不犹豫地就召唤了他。没有一句废话。 空间因之而震荡。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些什么，矮人们的眼睛无不瞪大：“？？？” 作为训练有素久经沙场的战士小队，他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还是头一次见到装完逼就跑的。 感觉到智商被摁在地板上狠狠摩擦的矮人萨满手中骨杖重重顿在地面，飞快地念出一个阻断空间传送的多段式咒语。 他的咒语产生了效果，空间的震荡迟缓下来。失去了一只眼睛的战士队长怒吼着挥斧劈下。 风时没能躲过。 …… 艾尔文斯正收拾着准备从宿舍里离开，前去模拟训练舱。因为接下来是机甲课。 但他的导师却突然以焦急的语气命令他召唤他。 艾尔文斯一颗心立刻提了起来。记起在此之前曾经多次与他约定，如果遇到危险那么立刻就让他召请他。 而现在他显然是这么做了。 年轻的精灵紧盯着他所能感知到的空间的魔力震荡的方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从未感到召唤的过程有如此漫长。 心跳数证明了这并不是错觉，他感到极端的不祥。几乎不敢想象传送的延误会造成怎样的后果。淡金色的发丝在不知不觉间狂舞在空气里。他的双眸是明亮到几乎要燃烧的沉碧。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阻碍。于是魔力倾泻而出。他不管不顾。 ——所能感知到的他的导师的存在被从另一边给强行拉拽了过来。 银发的德鲁伊从半空中摔落。 精灵一个箭步过去，把他给接到了怀里。 血。到处都是血。如雪白袍已被殷红鲜血完全浸染。 艾尔文斯呼吸停止。刚刚还狂乱无比的心跳也近乎随着他呼吸的停止而一起停止。 “……先生？” 他用颤抖的声线喊，同时感到怀中人的身躯很柔软。柔软到异样。他注意到他全身都是伤，而最大的伤口是在背上，可他不敢去探……这样的姿势也让他无法去探。 唯一所能做的，只有抱着他大步往外冲去，“我这就送你去医疗区，先生！” 风时有点昏昏沉沉。毕竟他是在重伤之下，还经历了你争我夺般的传送与变形的过程。但听到艾尔文斯这一句话，他却是骤然间清醒了过来： “不，不去医疗区！” “没关系，”艾尔文斯已经到了门口，用一个无比纠结的姿势去压门把手，“尤金什么的不用管他！我们去找苏医师，他会帮你的。” 然而风时却猛地抓住了他的肩膀： “说了不去！” 苏子斐是个知识渊博的医生。一眼就认出了他带来的小魔精是恶魔的一种。如果他去找他，怕不是要被一眼看穿恶魔本质……就算没有一眼看穿，被他检查一遍多看几眼也看穿了。 这已经不是翻车不翻车的问题。而是他一个恶魔而且还是魅魔重伤状态之下落在不知根底的超凡势力手里。不用想也知道那会是怎么后果。 他坚决的语气让艾尔文斯犹豫起来，同样意识到了基地的危险性。基地是有很多很好的人，但莱蒙德势力作为温斯顿家族多年的盟友，他也确实不敢给他们无条件的信任。“先生，那您……” “我不会死，艾文。而且就算死了，也可以复活……你知道我的生命本质发生变化，其实已经不算是精灵了，”风时痛得要说不出话，所以他切换到心灵链接，但即使是心灵通讯也要对抗那一阵阵混沌的眩晕，“现在、你把我……挪到……床上。” 艾尔文斯抬头看向床铺方向。该死的六人间。上床下桌。想上床还得爬扶梯。他当然可以跳上去，哪怕怀里抱着一个男人。但艾尔文斯可不觉得，他的导师还能经得起这样的震荡。 ……必须用魔法。他调匀呼吸，凝聚精神。只是浮空而已。他可以做到的。 而他也确实做到了。 艾尔文斯把整齐叠起的被子暂且收进空间里，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导师放到了床上。伏卧的姿势，枕头垫在他的下巴，后背朝上。过个过程中床帘、床单、梯子……地板更不用说，蹭得到处都是血。但他此刻已经没空去理会这些。 微微发颤的手指探向导师的后背。后者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他用轻轻的、尽可能不扯到他伤处的动作把破碎的衣料向一旁揭开。 心跳再一次开始变快，并在他把伤势看清后，再次近乎骤停。 触目惊心的刀斧伤。从左肩斜斜延伸到尾骨。连脊柱都被一劈两断，如今骨骼神经与肌腱纯粹是靠变形的魔法接续起来。伤口处的状态很不稳定。这便是为什么他会感到他的身躯柔软到异样。 “先生！”艾尔文斯失声喊，“你确定……！？” “没事的，只要，”只要能量管够，“不久就会重新长好的，”风时断续传出精神讯息，“……哪会那么容易死。”他再怎么说也是个恶魔。 他摸索着去找他的手。 年轻的精灵看懂了他的意思，连忙主动伸手过去，把他的手给扣住了，并把手背轻轻贴在他的脸颊。他在这一刻感觉到他的导师体温很凉很凉。 他才不信那样的伤势放着不管它它还能自己长好，“先生您看要不这样，我们不去医疗区。但是我们可以把苏医师请到我们这边来。他当然也有空间存储道具。带一整套医疗仪器过来应该不算什么麻烦事……” “不。艾文，不！”风时强硬地说道，“我说会长好它就会长好。” 说着又从储物空间里甩出了一个红色封口的圆盒，“而且还有药。” 年轻的精灵连忙接过了盒子。盖子打开，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味道蔓延开来。里面是金红色半透明的药膏，满满地装了一盒。“这药……是用来涂在伤口上的吗？” 风时低低地嗯了一声，又强调：“用手。” “我觉得您在开玩笑——外用药膏怎么可能治愈这种程度的伤势！……您的骨头被完全劈开了，先生，”他的精灵语无伦次地说，“我看，我们还是……” 第88章 “让你做什么你就做！！” 风时冲他发起了火。但紧跟着便后悔起来，于是又软下了声线来解释，“这不是一般的魔药……是卡内基给我的。” ——专为总在前线冲锋陷阵的魅魔剑士量身打造。 “那、那好吧，”他的精灵想了想某位值得信赖的血魔法师，没有再坚持，“不过先生您稍等一下。我去拿毛巾过来，先简单清洗一下伤口……” 艾尔文斯一边说道，一边向后转过了身。 他原本打算从空中飘下来。但现在却是猛地一下摔了下来，还险些失去平衡。 地板上的血。刚刚还是新鲜的殷红，而现在却变成了黑红，更隐隐透出一丝沉紫。 ——他能够从中直觉地感受到邪恶。 艾尔文斯大为惊愕。而更加让他感到惊愕的是，那种邪恶的感觉旋即消失，血液转眼又变成了殷红色。 就仿佛刚刚那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黑红不过是他意乱之下的错觉。 但艾尔文斯知道那不是错觉。他的确是有看到黑红色。 可现在……？ 血液又一次出现了变化。回归了使他大受惊吓的黑红色，隐隐透出一丝沉紫。气息邪恶。 接着又转回新鲜的殷红。 变来变去变个不停。不会有什么比这更奇怪了。但艾尔文斯仍然机械地迈动步子，走向悬挂毛巾的小阳台。他的导师需要清理伤口好上药。不管怎么说他要先把毛巾给取回来。 ——突如其来地，那变幻不停的血迹消失了。 他意识到了些什么，于是缓缓地、难以置信地向斜上方床铺的方向转过了头。 猜测并没有错。不只是地板。床帘、扶梯上的血液亦然尽数消失不见。苍白的修长的手垂在床沿。微微摇晃中，还虚虚保持着清洁术完成时的施法手势。 “先生！” 年轻的精灵从自己的语气中听出尽可能地克制，“——你都已经伤成了那样，为什么还要强撑着使用清洁术？！” “……” 他的导师没有回答他。他无力地全然伏倒在枕头上，一缕银发无声从他耳畔滑下。此刻再去取毛巾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艾尔文斯猛地转回身来，踏上了扶梯。 “先生，我看到你的血在不停地变颜色。你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非要把它给清除掉的，对吗？” 风时继续沉默。对于翻车的危机，最好的应对就是闭嘴。而且他现在也已经无力说话。年轻的精灵没有再追问。而是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拿过放在一旁的药膏，在他身旁跪下。 感谢基地。d级宿舍的床比f级的要大。 那破碎的衣料已经消失不见。重伤的魅魔伏卧在床，苍白的躯体全然裸露。艾尔文斯从空间里取出浴巾，折了一折，为他掩住后方那呈现出饱满圆弧形状的完美的曲线，又小心地使背部与腿部的伤口得以暴露在空气里。 床头的置物架上有消毒湿巾，他抽出一张，认真把手擦干净，这才从盒子里蘸取了药膏，指尖感受到其质地的稠重。 然后他的动作变得迟疑了起来。“我要把药涂在哪里？”他轻声问道，“骨头的……断截面？还是旁边？” “所有的断截面。骨骼。肌肉……神经，”这样的问题还是要回答的，风时撑着向他传来精神讯息，“我会暂时解除变形……从骨头开始。你给我涂好药……然后我再用变形法术进行固定。” “是，先生。您忍着一点，可能会很疼。” 不是“可能会很疼”。而是真的很疼。那种痛楚的烈度简直让人无法形容。药膏原本是凉的，但落在伤口上却像是点起了一簇簇燃烧在地狱的不灭之火。风时双肩颤抖，银色的发卷被冷汗浸湿，优美流畅的脖颈线条不自然地紧绷。 他庆幸他的契主如此听话，为他涂药用的是自己的手而不是棉签或者别的什么。微凉的指尖。甜蜜的滋味……苦痛之中唯一的安慰。他隐秘地追逐他的抚触，心下有什么难言的情绪在涌动。 全不知身后精灵那突然的惊悚。 ——怎么会，骨头……？？ 有那么短暂的一瞬。艾尔文斯从他背后，看到的是色泽漆黑形状奇诡的骨骼。 ……它透出邪恶。比还刚刚地板上血液所萦绕着的还要更加深重的邪恶。 但同样是转瞬又恢复正常。森白的骨骼鲜血淋漓，断面被粉碎的骨渣模糊着。但依然能够看到粉红的骨髓。 ……不用清理，只要把药膏涂上去就好了。变形法术会让一切都恢复最初的模样。艾尔文斯抿了抿唇，接着上药。没必要问。他的导师的身体究竟是什么状况他不可能比他自己更清楚。眼下唯一所要做的，便是努力控制自己的手不要颤抖……好把药膏涂得又快又好。 必须尽可能地缩短这个过程。他知道他很疼。 “先生，好了……您快使用变形法术。” 风时使用变形法术。魔法的光尘散去，伤口消失无踪。裸露的背脊依旧是冷白无暇，就仿佛那道狰狞的伤口从最初便不曾存在过。 艾尔文斯轻轻舒了口气，把药盒放了下来，用掌根按了按心口。 他并没有感觉到多么轻松。 多么精妙的变形术啊，即使是整个人都将要被劈作两半也不会留下哪怕一点的痕迹。所以，他的先生在过往……曾经受过多少次这样的伤？还有，那缠绕着邪恶的漆黑的骨头…… “艾文。” 风时伸手去攀他的肩膀，撑着想要从床上一点点爬起来。 艾尔文斯被吓了一跳，连忙按住了他，“先生，您别乱动，先生！” “……还有前面，”风时沙哑地开口说道，“帮我翻一个身。” “好好好，”艾尔文斯答应，“不要动，让我来。” 伤口看上去已经愈合了。但也仅仅是看上去。艾尔文斯哪里敢让他后背受力，于是用魔力将他的身体浮空托起，小心地翻转过来。 白色的浴巾在他腰下裹成了一个可爱的卷。蓬松滑润的银发因重力的缘故而缕缕向后滑落。脖颈与胸膛暴露在空气中。艾尔文斯余光瞥见了些什么，在他锁骨上，好像有一个什么黑色的…… 他连忙定睛看去。 一个黑色的丑陋又刺眼的烙印，打在他的导师一侧漂亮的锁骨上。 第51章 “先生，这是……？！” “标记，”风时轻轻地说，“是一个……用来追踪我的标记……” 背后的斧伤是拜战士队长所赐。同样为七等高手，矮人的萨满当然也没有闲着。意识到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断传送之后，他便给他留下了这么一个标记。 艾尔文斯伸手过来试探着把那个烙印碰了一碰。没敢用力。但从动作上来看是想要把它给抹掉，“会疼吗，先生？” “不疼，”风时微微摇头，“但是……我回去之后立刻就会被他给感应到位置……而且也没办法再去朋友那里。” 若换作常时，他可以去精灵们那里躲一躲，甚至直接找西弗法尔告状！让他把事情给解决了。然而现在，西弗法尔带兵支援南方黑暗精灵王国对光明同族的战事去了，还带了卡内基也和他一起，“……我暂时不能回那边去了，艾文。” 他看着他的契主，银色的卷发凌乱垂落，声音虚弱略带沙哑。简直可怜到不能更可怜，“所以，让我先且留在你这里，好不好？” 精灵祖母绿质地的眼眸里流露出惊愕。 “先生，”他说道，“您在说些什么？！” “我会尽量不给你带来麻烦的，”风时乞求地拉起了他的手，“你看，虽然伤得很严重，但我刚刚还是成功做到把所有的血迹都给清除掉了……如果有人来，我可以躲进中转位面……” “……” 听着他的话语，艾尔文斯心都要碎了，他只想紧紧把他抱在怀里，可是又怕碰到他的伤口，于是唯一能做的只有攥紧他的手，“不是，先生，您伤成这样，就算您想回去，我也不会允许您回去的，您这是在说些什么话！” 他的导师似乎有点难以置信，轻轻地问，“是这样吗？” 艾尔文斯把他的手举起到面前，先吻了吻微凉的指尖，又吻了吻苍白的手背，然后带着眷恋放了下来，“当然了，先生。请您不要那么卑微……我先接着给您上药。” 他把刚刚放在一旁的圆盒又拿了起来。里面的药膏还剩下一点。不算多。不过还好风时身前的那些伤不算是特别严重——至少比起后背而言。 风时努力把注意力从疼痛上移开，于是咀嚼起他刚刚所说的“卑微”。也对……他怎么可以那么卑微呢，要知道他可是顶着导师身份的金手指老爷爷！ 刚刚血液变个不停被发现异样已经足够他的契主怀疑了，现在他居然还搞这一出，不行，得赶紧救场： “才不是卑微呢！那只是证明……嘶，证明我拥有讲文明懂礼貌的美好品格。” 第89章 艾尔文斯：“………” “先生，”他一言难尽地说道，“你这么痛，就不要说话了。” “我好多了，艾文……我现在好多了。” 风时说道。他确实好多了，在艾尔文斯为他上完药，他用变形法术弥合了所有的伤口之后。痛感已经变得麻木。他不再被药物强烈的刺激性所折磨，只感觉到它的切实有效。下次回去得问卡内基多要点。下次回去…… 他的身体被魔力托得更高。艾尔文斯开始收拾被鲜血浸染的床单。他之前是使用过了一次清洁术，这些血是刚刚又新涌出来的。风时一个激灵，连忙又丢了一个清洁术下去。 “——风时先生！” 风时从他的话音里听出愠怒。“这个清洁术消耗不大的！”他连忙分说道，“你看它范围好小。” “……” 年轻的精灵沉默地重新把床单拉好，半空中给他翻了一个身，依旧以俯卧的姿势轻轻在床上放下来……不能压到背上最大的那道伤。风时怂怂地看着他，一脸心虚。 “接下来还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先生？” “没有了没有了，”风时忙说，“艾文你辛苦了，接下来歇着就好。” “药用完了，”艾尔文斯颠倒着盛药的圆盒，“先生您那里还有吗？如果没有的话，我拿盒子去找苏医生，他分析里面残余的药物成分，也许可以再配出来一份。” “不可以！”风时慌张，伸手过来一把抢过了小盒，忙不迭地收进空间戒指里，“我们要支持正版！打击盗版！保护知识产权！作为高贵的精灵，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 “…………” 年轻的精灵定定地看着他，再一次开始沉默。 是连心声都没有的沉默。或许会有……？风时不确定。他的精神状态实在是差极了，不再像过往一样能够通过链接轻易窥听契主的意识领域。 空气都仿佛因沉默而凝固。这让他越发紧张起来。他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预感被证实了。片刻的沉默过后，他的契主也确实抛出了一个他最害怕的问题：“先生，告诉我，您到底是什么？” 风时哪里敢答他的话。他霎了霎眼睛，让泪雾蒙住了紫罗兰色的虹膜，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发出令人心疼的声音：“嘤。” 他的精灵也确实十分心疼。但心疼并不意味着他就容许他这么萌混过关，他严肃而又沉静的声音继续说：“您的本质已经不是精灵了，这一点我已经知道。而现在，我想要更进一步地弄明白——您不再是精灵，那又会是什么？” 风时：“嘤！！” 他赶紧变得更加可怜：“艾文，我好疼呀！疼得都说不出来话了。” “……先生，”艾尔文斯无情拆穿，“您刚刚说话还都是省略号，现在连感叹号都有了。” 风时：“…………” 药丸。这一下他翻掉的车子要怎样才能扶起来……看来唯一能做的只有指望“闭嘴-脑补”原理来救命，他把头埋进枕头：“你的导师要休息了！” 艾尔文斯唇角微微向上挑了一挑。虽然试图骗他，但这至少说明了他确是比先前好了许多。 他再一次捧起了他的手，心疼于他的手依然是先前那么凉。 “既然先生您不说，那么，我就要猜了——” 拖长的尾音里，他把他的手放到了贴近心脏的地方。似乎是个危险的举措，他阖了阖眼睛，回想起那天圣武士所曾说过但他当时却完全没有在意的话。 “是恶魔吗，先生？ “——您的本质，实际上已经成了恶魔？” 他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他的导师把头埋在枕上，不给他看自己脸上的神色。不过，微微绷紧的肩部线条已足够说明许多。 艾尔文斯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把他的手按得更紧。让恶魔能够感受到那赤诚的鲜活的心跳。“先生，没有关系，”年轻的精灵认真地说，“就算您是恶魔，您也依旧是我的导师。我仍然敬仰着您。” 风时几乎以为他错听了些什么。 他呼地一下转过头来，尽管这牵到了后背的斧伤。紫罗兰色的眼眸立刻泛起泪水，嗓音也因吃痛的缘故而再次染上沉哑，“真的吗？艾文？” “当然了，先生。”艾尔文斯忙说，“您不要乱动。” 然而风时超激动的，就算再疼他也要动。要不是他的精灵强按着他，他还能上演一波垂死伤中惊坐起，“那，那，”他迫切地确认，“就算我是魅魔，你也依旧会像对待导师一样敬仰着我吗？” 艾尔文斯：“……” 他一秒冷漠：“不。魅魔不行。” 风时呆滞了一下：“？” “怎么不行嘛，为什么不行，”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歧视，更加想要垂死伤中惊坐起好拉着他理论，“——魅魔也是恶魔的一种！” “说不行就是不行，”精灵的声音如寒风一般无情，还小心地避开了受伤的地方，死死禁锢住了他，“而且你也不准再动了。” “说话不算话！”风时气得直捶枕头，“你之前还说就算我变成魅魔你也喜欢我。” “那是之前，”艾尔文斯冷淡地说，“但是现在我改变了想法，我不喜欢了。” 风时整个儿呆住：“？！？” 然后小声：“……嘤。” 像是突然间没了力气，他不再挣着要坐起来。老老实实地趴在那里，一秒就蔫了。 艾尔文斯看他蔫巴巴的样子有点难受。但也只是伸手过去轻轻为他拢了散乱的发卷，脸上却依旧维持着冷淡的表情。 要忍住。绝不能惯着他。不然的话，这家伙以后一天天的怕不是又动辄变成魅魔，“先生，”他加重了语气，“你以后不许再变成魅魔了。” “你走开，”惨遭种族歧视的魅魔气得不想理他，“我不听我不听！” “不听也得听。” 床上还有一点宽裕。年轻的精灵在外面侧身躺了下来，伸手过去，轻轻抬起了他那同样精致漂亮的尖尖耳朵： “刚刚的说法其实并不严谨……就像我之前处于精灵与人类之间的混沌状态，如今的您，其实也不完全是恶魔，而是正处于精灵与恶魔之间的混沌状态吧，先生？ “您的身体已经不太稳定了。您的血液刚刚闪啊闪地变个不停。都伤成了这样还要强撑着使用清洁术，就是怕我看见，对不对？ “但我还是看见了。看得一清二楚。除了血液……还有骨骼。 “以后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您也说了，魅魔也是恶魔的一种，偏偏您还老喜欢变成魅魔。我现在很担心，您每多一次变身，也许都会让您向恶魔的方向更加偏移一点。 “虽然您就算变成恶魔，也是我最敬爱的导师，但是、但是，我不想让您就这么堕落成恶魔……” 说到这里，他近乎祈求地又重复了一遍，“所以，听话好吗，先生？” 风时：“？？？” 风时：“……………………” 在今天之前，他是万万没想到！他的车子居然就这么翻掉……而且翻完之后还能再这么扶起来的。 无fuck说。心情复杂。目瞪狗呆。就很懵圈。把他所知的所有类似词汇堆在一起都无法言述他现在的感受。好像有点庆幸，但又带着一点诡异的失落。不知道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他把头转向一边：“哼。” 年轻的精灵没有再说话。空气再一次安静下来。风时安安静静地趴在那里，意识到此刻他有一个选择。 是就这么顺着瞒下去，还是和盘托出……告诉他他的本体其实便是魅魔？ 第二个选项带着一种妩媚诱人的浅玫瑰色。风时几乎就要选择它。 没来由的痛楚如鹰爪攫获了他的心脏。 想要毁灭一切的愤怒。透心彻骨的绝望。静谧的绵延的有如深渊般无底无尽亦无光亮的哀戚。他在被灌输。一如那次所承受的。不过这次不是信息不是知识不是记忆。 唯有情绪。 心口在痛。甚至比连脊柱都斩断的斧伤还要更痛。汗水从额角滚落下来，魅魔的肩膀脆弱地颤抖。 他的精灵发现了他的异样。 “先生？”他急切地问道，“先生您还好吗？” 耳畔的声音让风时从情绪的挟裹中醒回神来。他定了一定。没有任何的信息……只是情绪。这让他感到像是置身在青雾弥荡的山间。寒凉而又惘然。 “没事的，艾文。刚刚那阵只是伤口在疼。” 风时尽可能地让他的声音听起来从容。 ……还暂时不要做那个选择。他慢慢地调整呼吸。但紧跟着便为这个无可挑剔的借口而后悔起来。这也许便是吸引力法则？这么一说之后，本已麻木的伤口它又开始疼了。 不止是伤口在疼。肚子还饿。风时惊讶地意识到他居然现在才感觉到饥饿。是因为之前一直在紧张着别的事情，所以一直没能来得及顾上？ 第90章 现在顾上了，他好饿。 阵阵来袭愈演愈烈的饥饿感，让弥散在空气里的、来自契主的气息愈发诱人得鲜明。进食。他现在，必须，进食…… 可又绝不能让他发现他其实是个魅魔。 风时想了一想，轻轻喊：“艾文。” “嗯！”他的精灵连忙答应，“先生您说？” “……我好冷啊。”风时虚弱地说。 艾尔文斯连忙起身去拿毯子。毯子不厚不薄，叠好了就在床尾放着。但他拿过一抖抖开却又犹豫起来，毕竟要盖毯子那就免不了会压到后背的伤口——尽管它在变形法术之下已经看不到了。 他呼地一声跳下了床。 趴在那儿还等着他给个抱抱的风时：“……？” 轻缓的风声在响。热空气带动了室温在上升。精灵的声音从门口的方向响了起来，“先生，这个温度可以吗？” “？？？？？” 不同于e、f级学员冬天冻死夏天热死，d级宿舍是可以享受空调的——此刻方才意识到这一点的风时目瞪狗呆。 ……为什么要有空调这种反魅魔的东西存在，就不能多点套路少点真诚直接过来抱住他吗，这年头骗吃骗好难啊！ 因为没有从他这里听到回复，于是艾尔文斯又问：“要不要我再调高一点？” 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远。显然他就守在控制面板旁边，如果他说不够，那么他就继续调！ 风时：“…………” 风时无语凝噎，“好、好啦。” ……不管怎么先让他的精灵回来再说，有他在身边他多少能蹭到点。 但他的精灵却没有回到他身边。 他的脚步声响起，在床下停住，接着不再有踏上扶梯的声音。 风时错愕地转头去看。他什么都没有看见。倒是椅脚刮擦地板的声响响起…… 他是万万没想到：“？？？” 他的契主就这么丢下重伤的他在床上不管，自顾自地在下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坐了下来！？ 风时几乎不敢相信。那些漆黑的负面的带给他噬骨般痛楚的情绪又要泛上来。没有选择第二个选项果然是对的……他拼命甩了甩头。 冗乱心绪被短暂清空。只剩下了唯一明晰的感受——他好饿，他的饭，他再不进食就要死了！ “艾文，”风时竭力喊道，声带仿佛扯到伤口，他的话音在发颤，“艾文！” “嗯？”精灵答应，原本清朗的声调此刻多了点厚重，“有什么事吗，先生？” “你回我身边……”风时失声催促，“你快回我身边。” 喷涂白漆的金属床架发出吱呀声响。他的精灵顺从地再次回到了他身边。 饥饿感。越发强烈越发难捱的饥饿感，在撕咬着他的存在。风时眼前一阵阵泛着黑晕，黑晕中浮动着闪烁的星点。他强行撑起身体，就想要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先生！”艾尔文斯连忙攥起他的手，“我在，您别……我在。” ……就算在也只是拉拉他的手，能有什么用，风时激愤地想。 “我又开始冷了，”虚弱的魅魔带着泣音含混地说，“你快抱着我。” 精灵因他伤情的反复而慌乱起来。“先生，”他终端都点亮了，“要是不行，我们就找苏医生。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先治好……” “不要找他！”风时几乎要咬牙切齿，“你抱着我……你抱着我我就好了。” 但他旋即发现他错了。 笑死，根本不就会好！艾尔文斯抱着他。更确切地说，是虚虚揽着他。害怕碰到伤口，他根本就不敢用力。 能量那么一丝一丝儿的，有用就怪了！ 这反而比干晾着他不给他吃还更让他感到折磨。 饥饿。疼痛。还有那些负面的情绪与精灵的迟钝所带来的委屈难过不开心。风时的愤怒几乎要实质化为誓将燃尽一切的魔焰。 他猛地翻身，看向艾尔文斯。 精灵被他全无征兆的动作吓了一跳，甚至连阻止他都没能来得及。 几若在燃烧着紫色火焰的明亮双眸对上那双翡翠色的眼睛。风时旋即也跟着愣住。 突然间明白过来这家伙为什么要把他丢在床上，为什么声音变得厚重…… 明白过来那格外诱人的气息源于哪里。 他在哭。 为什么……要哭？ 饥饿。与不可言说的悸动。眼前世界仿佛褪化作虚无的苍白。唯独那双璀璨碧绿的眼睛与晶莹剔透的泪水依旧保着鲜活的色彩。 意识海一片空空荡荡。没有运算，没有考量。只剩下一条很久之前便已做好的特定情景应对预案明晃晃地摆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如果他的契主再哭，那么他就凑上去亲！ 方案得到了执行。 魅魔剑士修长手指扣在精灵的后脑，拂乱了他淡金色的发丝，一把将他扳到了面前，平快，果断，一如他出剑。 “先生……？！” 精灵无措的声音止于他过分迫切地亲吻。 饱满的明艳的唇带着一点皴裂的干砺，但旋即被润上一层水意的妖靡。 泪滴……！银发的美人用舌尖卷去了他脸颊犹挂着的泪滴。紫罗兰色的眼眸里燃烧着久旱者逢甘霖的渴与欲。 暂停了时间。屏住了呼吸。 带着惑人幽香的柔软，促使他慢慢地、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旋即却又用力摇了摇头。 ……险些就这么沉醉在幻紫色的梦境里。 “先生，”他问道，“您是不是渴了？” 银发美人唇瓣微翕，殷红舌尖滑在唇角，热情的吻舐猛地停住。 ……他的意图居然，居然就被发现了！ 风时顷刻再一次陷入慌乱。 现在他的契主已经得知了他有恶魔属性，此刻再联系起他饥渴摄入他的泪水，怕不是稍一推理，就能猜出…… 艾尔文斯没有展开推理。 而是陷入了自责，“对不起！”他同样在慌乱，“是我太粗心了，平时您确实不需要饮食没错，但今天受了伤，流了这么多的血……” 他捧着他的导师因缺了血色而格外苍白近如霜雪的脸颊，一点点让他重新落回到枕头上，“对不起，先生，我这就去给您倒水！您要喝温的，还是要更热一些的？” 风时：“……” 他又活了。 于是年轻的精灵便惊讶地发现他的导师摁着他不准他起来，他的手是那么地……那么地刚、劲、有、力？ 因为通过黏膜很好地摄入了一些泪水而恢复了那么一点元气的魅魔再一次飞快地开始发言，试图更进一步对扶起的车子进行加固： “不不，艾文，不用麻烦！我其实只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心理非常脆弱看到你为我而哭大受感动情难自抑地想要亲亲你……嗯！仅此而已。” 艾尔文斯：“………” “又骗我，明明就是渴了，”他无语地说，伸手过去，托着他轮廓精美的下巴，用指尖描绘着他的唇线，“虽然渴了但却拒绝我给你倒水，是因为普通的水对您没有意义吗，先生？而我的泪水却有意义？” 风时：“……………” 他就不该说话，不该！ ……多少次了，怎么他就学不会闭嘴呢？ 第52章 虽然喝水对他来说没有意义，但只管强灌几口下去，也总比被看穿真相强。现在好了，车子刚刚扶起来，这一波欲盖弥彰下去，又要被他彻底给弄翻了！ 侧身而对的姿势，使得年轻的精灵可以轻松地捕捉那双试图躲避的紫色眼睛。 相对的，风时错愕地从他沉碧的眼眸里看到欢喜在跃动。 “其实很好理解，先生，普通的水对您没有意义，因为它里面没有魔力。然而，精灵术士的眼泪应该是有的。 “——这么说的话，我的血液对您会不会也有帮助呢？” 他一边问道，一边举起了手，似乎在思量哪里比较适合制造伤口。 “没有！艾文，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刚刚还下定决心要学会闭嘴的魅魔飞快地否认，“我又不是吸血鬼！你的血怎么可能对我有用呢？” 一边说着，一边用舌尖抵了抵唇角，精致的喉结亦不自觉地微微滚动着。 “……” 艾尔文斯没再说话。他坐起身。风时连忙捂住了嘴巴，目光紧张地追逐着他。 他伸手过来，用手指为他轻轻梳理着散乱的长发。 ……还好。是梳头发。理性分析并判断这一波应该是糊弄过去了的某人非常配合，随着他的动作转头，好让那些被压着的发丝也能够被拢起来。 所有的碎发都被拢了起来，用一个发圈松松地束在一侧。 艾尔文斯的动作很快。他解下通讯终端放到一旁，从空间里取出小刀，用消毒湿巾把刀刃与手腕都擦过。 没有半点犹豫，刀锋划破皮肤。 第91章 诱人的甜美的……鲜血的气息洇开在空气里。 银发的魅魔悚然抬起头来。 “——艾文！” 艾尔文斯的神情是一种带着欢喜的沉静。小刀收回到空间里，他把手腕递到他唇边。 “来，先生。” 紫罗兰色的双瞳在震颤着，点点闪泛出明光璀璨如碎钻。 靡艳的双唇微翕，风时有点犹豫。 尽管他知道作为一个恶魔这种时刻他绝不该犹豫，尽管上次拿到血样他还悄悄上去舔了一口。 可他此刻偏偏无法下口。 一切都是因为，他所作出的选择…… “不能浪费，”他的精灵鼓励地轻抚着他的鬓角，“快。划都划了。” 那确实是……不能浪费。 他终于低头，带着珍重的急迫，吮上了那道伤口。 甘洌。醇郁。比那日偷舔的那口还要更加美味。鲜血浸润着味蕾，琉璃质地的虹膜逐渐朦胧，成了淡淡的浅紫。 缠绵缱绻，如雾如丝。 疼痛仿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惬意的麻痒。像是骨骼在再生，像是伤口在弥合。精灵之血。王族之血。是炽焰在燃烧，奔放的热烈的……一种奇异的温暖随之而融汇。 周身百骸被如仙似幻的霞流所挟裹。 他说了谎。是很痛。是很饿。是很难过。但他并不冷的。这一刻的温暖却让他怀疑先前那并非谎言。 ——他将要在这温柔的暖软的漩涡里沉陷。 吞咽，吮舐……许久之后风时方才意识到他的贪婪过了火。精灵的指尖因隐忍而轻颤着。 他连忙抬起头来。 饥饿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后悔压迫着心脏在阵阵收缩。 “好了吗？先生？”艾尔文斯关切地问他，“您再来一点。不用管我。毕竟您流了那么多的血。” 说着又把手腕送到他的唇边。 “……” 鲜血仍在往外流涌。诱人的气息。风时用了莫大的自制方才压下用舌尖快速再扫一口的冲动。他知道如果他这么做，他的精灵今天怕是不会把手给收回去了。 “快止血！”他摸索着去抓纸巾，“好多……是不是伤到血管了？” 确实是伤到血管了。静脉血，流速不高，出血量不少，但凝血机制下要不了多久便会停止。其实还是创面不断被刷新的缘故。 风时又开始难过。不过与之前的那些难过的情绪不太一样。没有摸到纸巾，于是他压迫他上方手臂来减小血流，“谢谢……艾文。” 艾尔文斯垂眸看着他，倒是很想再邀请几句……但邀请人吸自己血这种事越热情越显得怪怪的还很容易给人施加道德压力从而起到反效果。半天组织不出来合适的语言，他有点遗憾地把手抽了回来，说道： “您不需要谢我的，不过是一些血液而已，对于一个年轻的武者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都是应该的。您这么照顾我，现在您受伤了，当然也该换我来照顾您。” “你快按住伤口。” “嗯。” 艾尔文斯从置物架上拿过纸巾按住伤口，缠了几圈。风时这才收回目光。注意到有血染到床上，他又使用了一个小范围的清洁术。 他的精灵不满地抚了抚他的头发，“先生您快休息。” “你也一起休息。”风时又抬起头来。 “好呢，”艾尔文斯抓着手腕，如旧在外面侧躺下来，“我们一起。” 用魔力拢好的床帘轻轻摇晃，合围成一片星空色的小天地。飨足的甜蜜静谧地萦绕在空气里。风时的心情首先好了起来，但又隐隐浮动起焦虑。 “艾文，”他轻轻地问，“你的室友是不是快回来了呀？” “……”艾尔文斯一听顿时也紧张起来，连忙拿过终端看了看时间，然后重新变得放松，“不会的，今天他们满课，回来都要到晚上了。” “那就好，”风时说道，又想起了些什么，“所以你今天是一个人在宿舍吗？……你为什么不召唤我！” ——如果他一早就被召唤到这边来，黑矮人们岂不是就找不到他了？ “对不起，先生，”艾尔文斯连忙道歉，“因为我、今天也有课。我应该一早就把您给召唤到这边来的。” “呃……谁也不会提前知道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风时顿时后悔起刚刚的怨怼，又问道，“那艾文，你是不要去上课了啊？” 说着就又开始难过，但他努力掩饰着不流露出来，只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艾尔文斯就不得不说他的导师演技依然是那么地差，“不上了，我请假。” “好请吗？会不会有影响？” “没事，顶多也就扣点积分？”艾尔文斯点亮终端开始操作，“教官们不是都像杰弗里那么严的。” 他说的没错。假很快请好了，他把终端递给风时看了一看，“我留在这儿陪着你，先生。” “……嗯。” 风时把手搭在他身上，心神因之而安定下来。 然后开始想睡觉。 契主的血液带给他充足的能量。现在他处于饱腹的状态。这种状态下，睡眠方便调运能量去修复身体，好让伤势更快地转好。 “艾文，我……” “睡吧，”他的精灵轻轻地揽住了他，“先生，睡吧。” “嗯嗯。如果你的室友回来了你就喊醒我，我会躲进中转位面的。” 饱食的魅魔乖巧地说道，而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艾尔文斯目光微黯，点亮终端再次看了看时间。 距离刚才并没有过去太久。室友们满课，回来就到晚上了。 但是……但是。 这么一点时间对他重伤的导师来说哪里够呢？ 也许他会在室友们回来之前便自然醒来。但就算他没有在那之前醒来，他也不想喊醒他，更不用说还要辛苦他遁入中转位面。那个位面怪怪的充盈着许多魔法介质，他的导师伤成这样还要躲在那里，指不定会有什么后果。 艾尔文斯把一圈圈缠在手腕的纸巾又拆了下来。 年轻人的恢复力是很强大。血液已经凝结成块，呈现出厚重的深红色。 ——而这又哪里够呢？ 他是一个术士。艾尔文斯把精神向伤口聚焦。不需要奥术模型，不需要手势咒语。他是天生的施法者。 只需要以纯净的意志力来引导。 生命与自然之力……恢复与疗愈。他未来可是要成为德鲁伊！德鲁伊怎么可以不懂得治疗呢？ …… 他的魔法生效了。 血块成痂剥落。伤口飞快愈合。 精灵沉碧的眼眸里跃动起喜悦的光色。 但他并不敢过多流露出他的激动。他小心地调匀想要变得急促的呼吸。 他的导师可是刚刚才睡着。艾尔文斯耐心地等待着。 漂亮流畅的肩部线条微微起伏。那对应着他的呼吸。越来越缓，越来越轻了……搭在他身上的手臂也慢慢地滑了下去。 艾尔文斯也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手给轻轻地收了回来。收回之后继续静静躺着，小心谨慎地又额外观察了一会儿。 ……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离开。很好。 床帘似是全自动般向上抬开。艾尔文斯无声无息地飘浮了下来，轻轻地落在地上。他用魔力包裹着玻璃门的转轴避免其发出吱呀声响，蹑手蹑脚地来到阳台。 阳台是全封闭式的阳台，私密而且安静。上方挂晾衣物，下方架子上整齐摆放着学员们的面盆。艾尔文斯把自己绿色的面盆轻轻拿了下来，摆在身前地上。 然后，再一次拿出了小刀。 刀锋闪耀寒光。他心虚地向房间里回看了一眼。床帘挡着，看不到。不过很安静，他的导师应该还在睡觉。 利刃划破皮肤。鲜血再次涌出。艾尔文斯把受伤的手放进面盆，避免血液滴落发出啪嗒声响。 然后尝试意志对魔力进行引导。 术士魔法的高随机性发挥作用，这一次他失败了……不止是失败。伤口狰狞撕裂，鲜血狂涌，其势让他不由怀疑是否伤到了动脉。艾尔文斯牙关咬紧，在剧痛里凝聚精神，回想起之前的感觉。 修复，疗愈…… 面盆里鲜血红得触目惊心，如有生命般爬动着，和着残留的清水一起覆住了盆底。 伤口终于开始弥合，但却很不幸地留下了一道狰狞的伤痕。 年轻的精灵阖上眼睛，无声喘了几口气。 然后再次举起小刀，划开了那道伤痕。 回忆之前的感觉。凝聚。引导。伤口开始痊愈。这一次做得不错，连那道疤痕也不见了。 不过恢复的速度如果可以再快点就好了。艾尔文斯又一次拿起了小刀。 很快，他成功掌握了锐器伤的治疗方式。那么接下来是钝器伤，以及较轻的关节伤……比如脱臼。他所接受的武者训练让他对这些常见伤还算了解，很容易在自己身上制造出来。 第92章 然后再以魔法进行治愈。 艾尔文斯用了近两个小时来完成练习，最后总算是娴熟掌握。多亏他的转型阶段已经快要过去了。有点累也有点痛，但他还是先把面盆端到了水房。 鲜血在水槽里漫开，吓到了在这里洗衣服的人。 “这这这这这……？！” “不好意思，”艾尔文斯抬手扶了扶额头，把刚刚向教官请假的理由再次拿了出来，“今天练习魔法出了点意外。” 洗衣服的学员们向他投来景仰的目光。艾尔文斯听到有人小声地在说：“这就是精灵术士吗？！”“太强了太强了。” 他重新回到宿舍。 依旧很小心。他的导师听上去也并未醒来。艾尔文斯浮起来揭起床帘悄悄看了看他，然后重新在地上落下。倒是并没有尝试为他治愈伤势的打算。 治疗魔法也是存在其危险性的，尤其是他的导师处于精灵与恶魔之间的混沌状态，身体情况还比较特殊。万一出了意外就很难办，像他这种半吊子施法者也就治疗治疗自己了。 艾尔文斯从空间里取出银叶果等一些魔法食物，以及魅魔法师友情提供的一瓶药水（因为他总算愿意老实吃药了，所以风时放心了些留了一瓶药水给他自己看着喝）。补充过能量，又休息了一下，他感到他好了很多。 最初的想法也许可以顺利地实现。艾尔文斯浏览通讯录，给之前刚来这里时认识的柏克莱蒙德发去了一条消息。 后者很快震惊地给出了回复。 “什么，你想挑战b级！？？” “是这样的，”艾尔文斯拿出无可挑剔的解释，“作为一个处于转型期不太稳定的精灵术士，由于难以驾驭高度随机的魔法力量，和他人共住一间宿舍终归是不太方便。所以，能不能给我说几个比较菜的b级学员，我去挑战一下看能不能换间宿舍什么的……b级不是每个人都有一个小单间么。” “………………” 柏克给他打来了好长的一串省略号，“你知不知道b级意味着什么？” 说着又给他科普了一遍，虽说这些是基地的每个学员都应该知道的——c级开始学习使用元气，到这一步学员们算是正式踏入超凡领域。在这一阶段，熟练掌握那些不受特定职业限制的元气战技之后，学员们才可以升入b级，选择游侠、战士、骑士、圣武士、潜行者等等等等职业专精，这时所学习的，便是特定职业的专属战技，“再菜的b级也是个职业者好不好，你现在连元气技都没有学，就想去挑战职业者了？……醒醒兄弟，这去了就是送的！” “这是职业者对职业者，”艾尔文斯更正，“我是一个精灵术士。” “…………………………” 柏克打来了更长的省略号。如果不是艾尔文斯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的无语，他都要怀疑这是某个作者不放过一切机会在水字数了，于是他接着发消息，“大不了见势不妙我就认输嘛！而且走的是正规挑战渠道，还有教官在一边看着，能有什么事。” [柏克]：孩子不听劝怎么办，多半是膨胀的，毒打一顿就好了。 [柏克]：既然你非要去，喏。 他给他传过来了一份儿长长的名单，是b级学员的综合战绩排名。艾尔文斯从下方往上看去，目光在“雅克约安比尔克普斯的长长的名字上面停留。 ——战士，剑士。惯用武器是单手长剑。 至少他比较熟悉。 “就他了。” …… 接到系统通知，b级的剑士学徒震惊极了。 “挑战我，为什么？”他打量着找上门来的精灵，“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有得罪过你！” “抱歉，”艾尔文斯说道，“我只是想换个宿舍。” 雅克用舌头顶了顶腮帮。 ……这个精灵。远古血脉复苏的唯一的精灵。在基地里谁不是久仰大名？刚来的第一天就一言不合和人打架，后来还让对面的人漫天飞舞满嘴吐虾蟆；出柜，公然宣称喜欢男人，还在基地训练室里跟人通宵乱搞；迟到早退，被杰弗里卡在f，为了晋阶，直接去找e上生打架，一挑多还把人打成重伤，安德拉都不想理他，干脆直接让他跳级到d…… 这样的精灵，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现在，他终于向他下手了。 “你别以为我好欺负！”雅克狠狠地说，“再怎么说我也是个b级，向我挑战，你确定？……不是开玩笑。我劝你再好好想想！” “我劝你还是再好好想想，”担任指导教官的战斗法师雷恩莱蒙德也这么说，“高级学员的对战和低级小打小闹还不一样！断胳膊断腿都是常事——不是被打断，而是被砍断，你知道吗？” “我已经了解过了，教官，”年轻的精灵平静地欠了欠身，“如果我不幸出现意外的话，请务必让苏子斐苏医师来处理，非常感谢。” 二星的战斗法师深深看了他一眼。“好吧，”他举了举开了血槽的黑铁法杖，给两个挑战者各自施加了一个防护魔法，“那就去选你们的武器吧。” 同层的战械库里陈列着各类武器。雅克果然选择了他所擅长的单手长剑。艾尔文斯也同样。长短重量各项规格和风时平时变出来给他练习用类似的单刃长剑，到手试挥了一下，轻挽出一个剑花。 冷白的灯光剪出他的侧影修长潇洒。烙印在剑士学徒的视网膜上，让后者的瞳孔微微放大。 来到对战室，雷恩为两柄长剑同样施加了防护魔法。各就各位之后，黑铁法杖在半空中施放出对战开始的信号焰花。 随着元气灌注，初级战士学徒手中长剑刃身亮起罡青色的锋芒。哪怕对手比他低了两个等阶，他也完全没有丝毫轻敌之意。 精灵聚起了魔力在身周屏护。淡金色的发丝微微扬起。 脚尖点踏地面发出轻快的微响。两道身形快如疾风，在对战场中心以金铁声碰撞。 只是一个照面，艾尔文斯便领教了什么是高级学员。 他的长剑险些没脱手飞出去。 而雅克脸上同样浮出惊异。 他当然知道精灵术士拥有魔力，甚至还做到了用魔力来强化身体……就像他们升到c级后学习的那样。但他毕竟没有接受过专业的训练，不算是正式踏入超凡领域。然而，如今居然抵御了他的缴械攻击？ 青芒喷吐。他剑光如雨。 长剑是近战武器。但剑士使用超凡战技，依然可以进行远程攻击，防御、破法……做到许多不可思议的事。 艾尔文斯还没有学到这些。导师让他先练好基础。所以，雅克对他来说是碾压性的。 雅克的朋友们跟来了观战，在场外议论纷纷： “他怎么不用魔法？” “用不出来吧……术士使用魔法是要凝聚精神的。” “不是有瞬发？” “他明显是一个新手，温斯顿家族啥都没教呢就把他给送过来了……” “嗐，那这还拿头打。” “倒也别急。他这手剑有点东西。而且你没看，他一点儿不慌……” 艾尔文斯确实是一点不慌。剑士的超凡战技，风时虽然没教，但却演示出来给他看过。一个刚入门的剑士学徒，那些招式比起他的导师来实在是差太远了。雅克的许多剑技，他都可以做到有所预判。把这当作敏捷与耐力训练。他只要拖…… 鲜血飞溅在空气里。即使是有防护魔法，剑气依旧伤到了他左侧的肩颈。毫无轻敌之意的剑士学徒看出了他拖延的意图，越发想要尽快结束这场战斗，“认输吧，精灵！长这么帅毁容了可就可惜了。” “那对你来说言有不小的难度。” 艾尔文斯向后跳开，凝聚精神对魔力进行引导。 他的伤口很快恢复。 雅克的瞳孔震颤，进一步明了了对手的作战计划——作为初级学徒，他的元气是非常有限的而且难以在战斗中回复。精灵只要用闪避、防守与疗愈来拖长这场战斗，那么他很快就会落入没有元气可用的尴尬境地，到时候便只能与他进行纯粹的剑术技巧的比拼。 而他并不如他高明。 所以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可走——依然是尽快，尽快结束这场战斗。 看穿艾尔文斯对剑术的熟悉，雅克明智地放弃了把元气消耗在剑士专精上，而是改而换用c级所学习的通用战技，剑术只用来辅助配合。 他的策略收获了很好的成效。 ——对战场那深灰色的塑胶地面，很快便被精灵的鲜血洒满了。 第53章 不断痊愈的伤口，不断刷新的痛感…… 精灵沉碧的眼眸跃动着明绿的火焰。 但他却始终没有放纵肆虐的魔力侵占自己的神志。失控状态的魔力虚耗实在是太严重了，这里可没有魔法水晶供他抽取能量。对战室的空间也相当有限，距离拉不开，他飘到空中那么无异于一个靶子。雅克也必不可能对他手下留情……所以，魔力失控在这时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第93章 不确定性太高。他重伤的导师还在那里等着。事情必须处于掌控之中。通过疗愈的能力打消耗战，看起来是很惨烈，但实际上反而是最稳妥的。 “疯子……这家伙怕不是个疯子……” “难道说精灵和人类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他们其实感觉不到痛？” “……怎么可能？！他纯粹就是用治疗能力在顶……” “嘶……这，这我看着都疼。” “卧槽，他脸上……！留疤了，完了，这一下真毁容了！！” 脸颊的剑伤没有恢复得很好，留下了长长的一道疤痕。这种状况其实在其他部位也很常见，只是远远没有面部那么显眼。 ——是太过急于让伤口愈合以减少出血的缘故。 精灵并没有痛惜他原本完美的容颜。 他的战斗风格不变。 “我天……！！这他妈真的是疯了。” “至于吗，一个宿舍而已，犯得着这么拼？” “……话说他之前和人打架也这样吗？我看得怎么就这么瘆得慌呢。雅克，喂！雅克！要不这场你让了算了，别打了。” “是啊，喂，雅克！” b级的剑士学徒没有回答。他的胸膛同样被精灵的剑刃留下一道狭长的伤口。鲜血向外洇染出来，越淌越多。伤口没有愈合。 他的双眼喷放出怒火，以霸道的元气技进行还击。 成功地让精灵付出了更大的代价。 “啊啊完了完了，这一个一个的都上头了！” “教官！要是情况不妙一定要尽快把他们两个隔开啊教官！” 担任指导教官的战斗法师指节轻轻摩挲着开了血槽的黑铁法杖。 情况确实是有些不妙了。名叫雅克的剑士学徒还好。倒是温斯顿家的精灵……那出血量即使让他这个久经战阵的二星超凡者也有点心惊。 双方都没有结束这场战斗的意思。他也并不想提前叫停。无论是对剑士学徒还是对精灵术士而言，今天的这场对战都将是极为宝贵的经验。他相信他们事后必将都得到很大的提升。 不过…… 雷德把通讯终端给点亮了。 标签分类列表里，医师们的联系方式是整整齐齐的一排。温斯顿家的精灵术士指名要苏子斐做他的责任医师。为什么不喊他的叔叔呢？……是害怕自己这场比斗有点过火，被家里长辈知道？ 出于负责任的态度，他应该通知他的长辈知道。 雷德莱蒙德打开文本编辑框，给苏子斐与尤金温斯顿各发了一条短讯息。 两位医师很快便来到了现场。 白发的医生帅气的脸上挂着标志性的欠扁的微笑，而灰发的白魔法师则是暴跳如雷，很显然在来的路上两个人之间又发生了一些对前者而言的愉快……与对后者而言的不愉快。 不过无论是愉快还是不愉快都止于看到那满场触目惊心的鲜血。 “哈？”苏子斐发出惊讶的声音，“那个b级又怎么惹着他了？” 尤金也同样投来询问的眼神，倒是并没有要求叫停这场战斗的意思。 ……看来魔法世家的武德倒也不逊于武者，雷德心中暗暗点了个赞，向两人说明战斗的起因：“惹倒没惹着——听说两个人事先并不认识。只是我们的精灵术士想要换个有单间的宿舍。” “这样呀，”挂着首席标志的凡人医师饶有兴味地弯起了他那双银色的眸子，“那真的是很勇哦。” 说着低头点亮了他随身带来的银白外壳的纤薄平板开始滑动，没有再多问，看起来是有事在忙。 倒是白魔法师眉头拧起，看着台上对战的两人，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片刻后他问道：“他的剑术教官是谁？” “是吧，你也觉得他的剑术有点意思？”雷德说道，“我刚查了一下，是赛勒。” “我在这方面懂得不多，但我不觉得这是赛勒教出来的，”尤金说，“除此之外还有谁教过他？” 雷德诧异地看向他。 “你是他叔叔！这话不该我问你么？” 他顿了一顿，“基地里没有这个路子的教官。我想着他是在家的时候跟谁学过剑术？……还打算问你要一下联系方式来着。” “……我又不常在家，”尤金说，又往台上看了几眼，收回目光，半转过身，“年轻人对战室里多流点血没什么坏处，没必要劳烦三个人在这儿眼巴巴盯着。有你们两个在这儿看着，我就回去了……实验室那边还有事要忙。” “哎哎好的，”雷德提着法杖，送他往外走，“……看，这不是都能理解嘛！这孩子，打之前还专嘱咐我让苏医生负责他，是生怕让你知道……” “什么，”白魔法师眼中有令人极难察觉的冷光闪过，“还生怕我知道？” “可不是嘛！……就送你到这里吧，”战斗法师在门口处转回了身，“我还要在这儿看着。” 尤金温斯顿点了点头，非常满意于他就把自己送到这里。 他穿过长廊，走进电梯，点亮的却非实验室所在的医疗区，而是d级学员生活区所在的楼层。 只是想换宿舍不至于拼到这种地步。还有那不知从何而来的高明剑术。前段时间半夜里的对话。与苏子斐未知的交易……对了，今天他还请假。 这个流淌着精灵之血的侄子身上实在是有太多的疑点。 他要去看看。 没准就在他的宿舍里，他便能够找到答案。 尤金当然知道艾尔文斯的宿舍是哪一间。房门是上了锁的。不过没关系。智能锁……作为基地的高级医疗工作者，他有进入学员宿舍的紧急权限。 但不是今天。 【安全系统升级维护中……】 【暂停止紧急权限自动发放。】 尤金：“？” 还好有小字提示他如遇紧急事件可转人工服务。 他转人工服务。 【人工服务繁忙。】 尤金：“？？？” 他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材质特殊的墙体，极好地隔绝了声音与感知，使得他无法窥测到任何。 然后又点了一次人工服务。 【人工服务繁忙。】 看来紧急权限什么的一时半会儿是不用想了。不过，这并不能阻止他。他可以去找d级区的生活指导教官，或者是同住这间宿舍的其他人带他进去。 前者比后者要方便一点。 尤金于是往生活指导教官的办公室里走去。然而还没走出几步，终端震动，实验室里拨了一个通讯过来。 他接听。他的学徒那惊惶的声音从另一边响起，“导师！不好了，咱们的寒冰蠓螈不知怎么的居然变异喷火了！！” 尤金：“？？？？？” 寒冰蠓螈这要怎么变异才能变异到喷火？ ……现在他的实验室里是真的有事要忙了。 尤金骂骂咧咧地赶回去。在这一刻，他深切意识到，撒谎是不好的，以及…… 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不管是不是巧合，当他把变异喷火然后不幸嗝屁的寒冰蠓螈处理好，对战室里，剑士学徒与精灵术士的比斗便已经结束了。 到处都是血迹。场面是难以形容的悲壮。雅克全身剑伤扶着长剑半跪在地上，雷德用治疗术的光辉笼住了他，然后，他转向艾尔文斯，关切地问道，“真的不用给你治疗吗？” 对决的胜利者，年轻的精灵步履有点摇晃。他衣衫破碎，身上、脸上到处都是伤疤，还有一些伤口尚未完全愈合，道道向外泌出鲜血。苏子斐走上来扶住了他，接过了他手里的单刃长剑，“交给我来就好。他的身体状况比较特殊，雷德。” 战斗法师点了点头。对于基地的首席医师，他当然是十分信赖的。 艾尔文斯眼前一阵阵翻涌着外缘发光的黑色晕圈，他顺从地让苏子斐把他扶出了对战室，然后有些迟钝地意识到他是要把他带到不远处的房间。 于是他停下脚步。 “我要回宿舍……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他说，“谢谢你苏医师。我自己可以走。” “真的吗？我不信，”某个专业欠打人士打量了他一眼，“你走走看嘛。” 说着强行把他往房间里拉。 艾尔文斯：“……” 他果然没能走成。 这个房间是个休息室，有相对摆放的宽大沙发和饮水机。 一个穿白褂子的女性医学生等在这里，身旁放着一个白色的恒温箱，看到他浑身是血地进来，小小地吓了一跳，连忙走来帮忙搀扶，“这是？……导师。” “药剂已经配好了对吗？”苏子斐问道。 “已经按您说的配好了，就在箱子里，”女医学生回答，又问，“他伤得好重……真的不用带他去医疗区吗？” “用不着，你回去吧。顺便帮忙把门带上。” “是。” 女医学生离开了休息室，并小心地把房门给关好。艾尔文斯被安置在沙发上坐下来。不知道是不是休息室里温度调得有点过低的缘故，他冷得直发抖。 第94章 医生把箱子打开，从里面取了一包包装竟有点像是血袋的深绿色药液，啪地一声丢进了他怀里。 “喝。” 艾尔文斯把营养液封口打开，举起来喝了一口。 又苦又涩。还带着一点质感颇有些恶心的黏腻……说不出来究竟像是什么。但不可否认的是，它很有效。眼前的黑晕在减淡，身体也由内向外地感受到温暖。 他把一袋药液喝完。苏子斐坐在一旁看着他，又递给他一袋。 艾尔文斯一连喝下三袋药液，感到好了很多，黑晕完全消失，力气也正逐渐地回来。他再次催动魔力，让身上的伤口痊愈。伤疤依旧没好，他决定待会儿回去再处理。 “再次感谢，苏医生，”他说道，“这些药物应该很贵吧？请告诉我价格。” “倒也不用，”白发的医师爽快地说，把用不着的箱子推到了一旁，“我之前有和你说过——我是一个商人，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而你是预言之子。我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对未来的投资。” “好吧，”精灵挑了挑唇角，“那么希望我未来能够支付给你理想的报酬。” “交易愉快。” 苏子斐向他伸出了手。 艾尔文斯伸出手去，却在中途顿住，意识到自己手上满是血迹。 医生耐心地等他擦好。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又和你说这个？” “您请讲。” “——利益有时比善意更加值得信赖，”医生银色的眸子微微弯起，握住了他的手，“我想你或许是遇到了一些难处。你可以信任我。” 艾尔文斯的动作微一凝滞，他抬眼，沉碧色的虹膜流转着幽邃的光色。 “既然您这么说，我这边确实有一点需求……或说是合作？实际上刚刚也正打算开口。” “但说无妨？” “上次我带回来的那只小魔精，充当样本应该还好用吧？” “好用好用！你还有吗？” “也许会有。但前提是我能够带回来——很多时候它不像上次那么容易。” 年轻的精灵把散落的发丝重新拢回到耳际，“我想……你那里也许会有能够存放活物的特殊空间道具？” …… 风时醒转过来。 然后发现下方的床换了。 变得更宽大，更柔软，铺展着素净的点缀了金绿色小小碎花的白色床单。 这让他瞬间惊悚，当时就想跳起来。 守在一旁的精灵把他给按住了。 “艾文，”风时立刻抓住他的手臂，“这是哪里？我不是说……” 他说到一半住口了。小碎花的床单不是医疗区的风格。抬头向上看去，堆着靠枕的床背与装饰着纤细花藤的白兰瓜色墙壁出现在视景里。 “这是您心心念念的单间宿舍呀，先生，”艾尔文斯说，“b级的生活指导教官阿黛尔夫人是位魔法师，首次入住可以找她施展魔法，免费为房间更换主题。这个主题叫‘浅夏’，您喜欢吗？” “……” 风时没心情回答他的这个问题。他意识到了些什么，扣在他手臂的指节松开，改为攀着他的肩膀，想要坐起来。 “先生，干什么，先生！”艾尔文斯箍着他，“你的伤还疼不疼？” 眼前画面猛地变换。年轻的精灵不是很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他重伤的导师具体又是怎样做到的，似乎是运用了某种格斗技……总之他被他给摁到了床上。 银色的发卷垂落。魅魔压制在他身体上方。 “你挑战了b级。”他说。 “没事的，只是一个很菜的b级，”艾尔文斯说道，满脸都是不似作伪的淡定，“你看，我好好的。一点儿伤都没有。您不要再乱动了。” 只是他的导师并不像他所想象的那样好糊弄，“明明很虚弱，艾文，我能感觉到你身上魔力不大对劲。而且以我目前的状态，就算技巧上占了些便宜，单凭速度与力量，也不该压制住你的。” “是我被您给打了个猝不及防，先生。而且您身上有伤，我当然不会反抗您，”艾尔文斯如是说，露出了谎言被戳穿的几分窘然，“不过确实是有点脱力……因为比斗才结束不久。” 但即使是这样他也依旧没有被放过，风时把他细细打量了一遍，将他散落的淡金色长发掠到一边，伸出手去，一寸寸抚过他的脸。缺了些血色。指尖触到某些地方的时候能够隐隐地感觉到皮肤包覆之下的肌肉因吃痛而抽搐。 他开始撕扯他的纽扣。 “先生……！” “给我看！” 严厉的声线不容违抗。艾尔文斯只好敞开了衣襟给他看。他的抚触是如轻风拂面般的温柔，但指尖处传来的颤栗却又像是在过电。有些伤口愈合得不是很好，有痛感在叫嚣。可他又觉得那不是痛感，而是…… 而是欲念。 尤其是当腰带环扣也被解开。他的双颊浮起嫣红，“先生……” 他用手护住，小声地喊。 是万万没想到就连那里他也要看。 然而他的导师那紫罗兰色的眼眸却如水晶般纯净，纯净地写满了坚持。 还好，此刻已经不再是格斗术里制敌的姿势，艾尔文斯顺着床边向下滑，有些狼狈地从他的压制之下逃出来，“……那里怎么可能受伤啦先生！” “还好没有留疤，”风时说，“是谁给处理的？苏医生吗？居然可以让伤口恢复得那么快，是用了什么药，你有没有感觉到哪里异样？” “没有的，您不要担心。我感觉很好。” 银发的魅魔看着他完全不信。读心的外挂依然用不了，但他刚刚可是连续在撒谎，“都说了你的身体正在转变阶段！不像那些跌打伤消消肿就行了，你这样的伤势……我可不觉得不下猛药就能修复到这种地步。” “他给我的药剂很温和啦！血魔法师先生的药不会有事那么他的也不会有事，我感觉得出来，”艾尔文斯急切说道，想了想向他坦白，“伤口是我自己治的，先生。你说了术士使用魔法不需要教导，我刚刚点亮了治疗的技能。” “又在撒谎。” “没有！这种事情上怎么可能撒得了谎嘛，回头我可以展示给您看。” “不，你撒谎的地方是‘刚刚’，”风时静静地看着他，“手腕上的那道伤口是你最初尝试使用治疗魔法的对象。在治疗成功之后又开始自残式地练习以确保自己能够熟练掌握。然后，便向b级学员发起挑战，以血换血以伤换伤用治疗的能力打消耗战硬生生拖到获得这场对决的胜利，对吗？” “那个、您……不对，我……” 年轻的精灵嗫嚅着说不出话。他的表情开始变得慌乱起来。 但旋即像是想到了些什么，让他重新定下心神，“这点小伤比起您所经受的根本算不了什么，先生。更不用说还有充当指导教官的二星战斗法师与苏子斐苏医生在一旁看着。您需要一个更好的房间用来养伤，以及保守自身存在的秘密，这是我应当为您做的。” 他指着床铺。 “您回去趴好。不准乱动。而且刚刚的问题您还没有回答我——您的伤势怎么样了？” “我好多了，艾文，”风时说道，非常地有理有据，“你看我都能压着你打了。” 艾尔文斯：“…………” 虽然有点尴尬但他还是开心起来，“是哎。您刚刚的动作很快，看起来确实是好多了……好强大的恢复力啊！我都不敢相信您不久之前连脊柱都被人给劈断了。” “是啊是啊，我都说了我没那么容易死的，”风时半跪在床上，对他进行教育，“你看你之前吓得那样。” 艾尔文斯的唇角在不受控制一般上扬，再次回到他身边坐了下来，“我看古籍上记载，精灵的恢复力要强于人类，但应该也不至于强到您这种程度吧？这是您把身体恶魔化后所……所得到的能力？对吗？” 他的语气听上去竟有点羡慕。 “……？！” 风时一个激灵，可不能乱羡慕！不然这以后要是缠着他也要转化恶魔可该咋整，他连忙板起脸，变得比刚才还要更加严肃，“你不准和我学，艾文。” “不学不学，”某个自封的主角连忙真诚表态，“我怎么可能会乱来呢！而且我以后还要把您从这种半恶魔化的混沌状态给拉回来。” 风时：“…………” 好的。现在他不用读心外挂也能看得出来这家伙一定又在脑补什么他后期要走的剧情了。 他放松下来，身子突然一软，一下便摔在了精灵的怀里。 艾尔文斯呼吸一滞，连忙接住，“先生？！” “我刚才、不小心扯到伤口了，”风时肩膀在颤抖着，双眉蹙起，晶莹泪珠顷刻把暗银色的羽睫连成了两面小扇子，“……好疼啊。” “……” 年轻的精灵轻轻抽了口气，“让你乱动。好了……好了，您放松，不要用力。我用魔力把您给托回去。” 第95章 然而他这一回却没能聚起魔力。 多次尝试失败后，于是只好退而求其次，用尽可能轻的动作，小心地试着把怀里的导师放回到床上。 银发的美人脆弱地沉呻，“艾文，艾文！你先别动……好、好疼。” 他甚至有点变腔调，疼得都快要哭出声了。 第54章 一刀两断血肉模糊的脊骨仿佛从眼前闪过。艾尔文斯肌肉僵硬，一时无法确定也不敢确定那是否只是回忆画面还是别的什么。 他连忙停了下来，丝毫也不敢多动。 但仅仅是几秒钟后，他的身体便开始因难堪承重而发出抗议的颤抖。他向后，一点一点地靠到了床背的靠枕上，祈祷他的导师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可他发现了。 “真的是很虚弱啊，艾文，”风时伏在他身上，指腹轻轻按在他的胸膛，“现在好了，我们两个都伤成这样……这一下可该怎么办。” 声线微弱而又柔软。精灵的双手不自知地紧攥。 ……他的先生是这么依赖着他。 “没事的，先生，不要担心，我这只是轻伤。今天魔力使用有点过度了，稍微休息一下用用治疗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艾尔文斯抬起手来，细细地把风时凌乱散落的发丝拢起到一旁，以防它扫到那光裸的后背以变形法术隐去的伤，“我会照顾好您，请您不要发愁。” “你有吃东西补充能量吗？” “有的。您给我带回来的那些食物……还有法师先生的魔药也有喝，现在调动不好魔力应该更多的是精神层面的原因，”说到这里艾尔文斯又强调了一遍，“休息休息就好了。” “嗯，”风时点了点头，但还是从储物空间里又取出了一颗晶蓝色的梭形果实，“再吃点东西吧，艾文。” “这是什么？”艾尔文斯接过。 “青甘蓟的果子……也是一种魔法果实。我在镇子里买到的，”风时说道，“因为等级有点高了，一时半会儿用不着，所以就在那儿放着一直没拿给你。不过现在你的身体这么虚，正好吃掉补一补。” 他微微摇晃着他催促：“快吃。” 艾尔文斯听话地扯过放在一旁的湿巾，把双手与果实都擦了一下。 青甘蓟有着一层老化豆荚质地的果皮，略坚硬，很显然不能食用。他把它翻转了一周，找到缝隙，小心地把皮揭开。 晶莹的汁液如琼露般溢出，高阶果实那浓郁甘冽的香气随之弥漫开来。 他把果实送向口边。 风时微仰起头来看着他。看着他淡色双唇打开，印上那泛着水光的果肉，喉结不由得也跟着滚动了一下。 疼痛劲儿已经过了，饥饿感泛上来。 原本不该饿得这么快，主要是他现在需要大量的能量来修复伤势。 尽管他没有穿衣，契主的衣襟也因先前的检查而解开……全无衣料阻隔，肌肤就这么相贴在一起，他所能获取的能量却依旧是杯水车薪。 好馋。他好想…… 不愧是最贪婪的种族。风时如今算是深刻明白了什么叫食髓知味。可是，他的精灵不能再失血了。 这一次他要忍着。 然而就算忍着，不去想他的血液，也总有别的诱惑。风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精灵洁白整齐的牙齿小口咬下果子，盯着果子那缓缓溢出果汁的创面——那里被迷人的气息给浸染了。 他咽了一口唾沫。又咽了一口唾沫。 “先生……先生？” 年轻的精灵注意到他那自己也未必觉察的小动作，“您是不是饿了？” “饿……哪里有？才没有！”风时一个激灵，“你才喂过我多久，哪有那么容易饿。” 多么无可挑剔的理由。艾尔文斯都要信了……如果不是他攀在他胸膛的手指微微用力，稍稍换了换姿势，以一个自认为隐秘的角度，继续眼巴巴地盯着的话。 “……还不承认，明明就是饿了，”他戳穿，“先生您不要不好意思……您也就喝那么一点，更不用说我现在还把治疗的技能给点亮了。” 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找地方暂时放置青甘蓟。接下来的动作当然就是掏刀子，风时吓得赶紧按住他的手。 “都说了不饿！”他强硬道。 “……先生。”他的精灵偏了偏头，无奈地看着他。 风时急中生智，“是馋了，艾文，”他小声地说，实际上这倒也不能说是假话，“我只是看你吃得香香甜甜的所以就馋了。” 艾尔文斯愣了一下。 然后他笑起来。冷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刚刚拢起的银色发丝，感受了一下那质地如若丝绸一般带着微微凉意的柔滑，“先生……我的先生，您为什么这么可爱啊？” 然后他收手回去，把果皮又向下剥开了一点，“来，我们一起吃。” “好呀好呀。” 风时开心，觉得他好机智啊，不仅阻止了他的精灵放血，还可以顺理成章地吃上两口。 他眼睛亮晶晶地抬起了头。 艾尔文斯递去果子，把刚刚剥开、还没咬到的那边转向他。 一心恰饭的魅魔当然是扶着他的手，把他咬过的那边又转了回来。 饱满的双唇有着蛇果般诱人的色泽，轻启一线后把果实外面流溢的汁液轻轻吮过，然后，在他留下的齿痕上小小地咬下了几口。 “好了。”他开心地说。 说完把果实重新向他推回去，舌尖轻扫唇面回味着残存在果肉上的美味的气息，然后却见他的契主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 “艾文？” 艾尔文斯没有答话，他流畅的唇线抿起，尽管是以微小的幅度。 除非他是愚钝怪才会看不出来他的导师这根本就是故意的……而他当然不是愚钝怪。 风时在这时察觉到什么，忙把手放回到他的胸膛。 他的皮肤因失血而苍白得仿佛泛着冷光，然而内里却有一种新生的活力在跃动着，“艾文，怎么回事，你的心突然跳得好快！是不是这个果子造成的？……它的等阶对你来说是有点高了。” “先生，”精灵艰难地开口，他的脸颊仿佛扫上了一层水色的胭脂，“……你明明知道的！” 坏导师。又不是一次了，还有上次的那枚银叶果……明明知道，还故意装糊涂来逗他！ 然而风时却慌张起来，“对不起对不起！那快不要吃了。你现在感觉怎样？” 艾尔文斯：“……？” 旖旎的回想瞬间散去，他举着果子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一时间竟不明白他的导师究竟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 考虑到后者那强大的情商，理性分析显然两者皆有可能，虽然很羞耻，但他还是顽强地解释说，“怎么可能会是果子的问题，而是您……是因为您！先生。” 魅魔那双幽紫色的眼眸流转着不应属于他这个种族的懵懂，眨了一眨之后方才明白了过来，同样记起之前的事情。 ……他现在可还伤着，风时吓得赶紧澄清，更摆出一脸义正辞严的表情：“我只是馋了而已，才不是想要和你间接接吻呢！——不要总是对你尊敬的导师大人乱七八糟地脑补过多，艾文！” “是吗？先生？” 威慑并没有成功，还让他的学生逆反得好像一个杠精，“那请您来给我解释一下，如果单纯的只是馋了，为什么还要把果子转一下，而不是直接向我递过去的好的那边咬呢？” 风时噎住：“……” 年轻的精灵探寻地看着他，沉静的外在之下心跳变得更快了，“嗯？” 他是如此期待着他的答案。风时情急之下当场给自己增加属性，“你嗯什么嗯，这是因为我完美主义强迫症！” 他指着果子，“如果你咬一边，我咬另一边，这个果子岂不就会坑坑洼洼地变得很难看？” 加完属性立刻就理直气壮起来，“这个果子那么漂亮！我不允许它被啃得那么难看。而且这里很有必要补充说明一下——之前的银叶果那次也是！” 这一次换作艾尔文斯噎住：“……” “不过因为那次我知道你不嫌弃我所以我就直接咬了，”风时说，并气势汹汹地反问，“怎么，难道你现在又嫌弃我了吗？” 年轻的精灵手忙脚乱。“没有，不嫌弃！我怎么可能会嫌弃您呢先生？” 风时这才老实地垂下头去重新伏在他胸膛，强调式地又重复了一遍：“所以我就直接咬了。” “好吧……先生。好吧。” 忙乱过去，然后是说不出来的焦躁。听起来是个拙劣的借口，但艾尔文斯觉得并非如此。 他完全无法反驳，强迫症什么的，从过往便有痕迹了。他吻过他的脸颊一边，他的导师还会要求他再吻另一边……给出的理由是对称。 当时他认定那是个拙劣的借口。所以还特高兴。可是现在看来…… 突如其来的无力感，食欲也随之消减。他的手慢慢地放了下来。 第96章 风时因蒙混过关而大大松了口气，片刻后方才发现他的异常，“艾文，怎么突然就不吃了？”他戳了戳他的手，“吃呀吃呀。” “时候不早了，先生。睡觉之前不应该吃东西的。我收起来明天再吃吧，反正空间里也不会坏。” “没事没事！一个果子而已，快吃。” 艾尔文斯拗不过，只好继续吃。 忍饥挨饿的某魅魔也抬起头，继续眼巴巴地看着他。 艾尔文斯咬了两口，又把果实给他递了过去。 这一次没有特意转到另一边。 ……并不想和他间接接吻对吗？ 不好意思。他想。 ——既然是完美主义强迫症，非要咬他咬过的这一边，那就一边和他间接接吻一边吃！ 只是，不仅饿得慌还失去了读心外挂的某人并不知道他内心的怨念。看到他把果子递来，也便顺从地张嘴吃了，动作是那么自然，没有哪怕半点的抵触感，甚至、甚至看起来还有那么一点小开心……？ 这让年轻的精灵心下升起茫然。 但他没有再问。这也无法去问。 气氛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晶蓝色的魔法果实就这么被你一口我一口地分吃完了。 不同于银叶果里面是柔软可食的细籽，青甘蓟有一颗大大仿佛魔晶一样的果核，“这个果核要怎么办啊，先生？……哦，还有果皮。” “这些都是魔法材料！你收进空间里存着就好了。” 艾尔文斯把果核与果衣收进空间。 然后手臂猛然紧绷。 ——奢丽的波浪轻柔地扫过他的胸膛。银发的美人转过头去，快速地，轻轻地吻了吻他的指尖。 ……没有了，这就吃完了。风时怨念。这么小小的一颗果子，能让他沾到多少能量？ 吃饱是不可能吃饱的。甚至还害他更馋了。 他还想吃。 “先生……先生？！” 风时缓缓抬起了头。 在半空中对上视线，他看到那双翡翠似的双眸微微震颤，那是一种复杂的惊异难言的欣喜与不确定的焦虑，但魅魔本性的饥渴与贪婪让他根本无暇去管。 殷红的双唇微启，艳色舌尖从唇角滑过。他近乎痴迷地盯着契主那微泛着一点水光的唇瓣。 刚刚他在掩饰些什么，为什么就不顺势认下呢？那里明明有着更多的美味。若是当时认下了他就是想和他间接接吻，那么现在…… 现在救场也许还不晚，“艾文，大胆点，”他眉梢挑起，声线微沉，“间接接吻有什么意思，为什么就不能少点套路多点真诚，来和我直接接吻呢？” “先……？！” 年轻的精灵被他一个直球给打懵了。 他完全不敢相信他的导师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可是又由不得他不信。寂静……笼蔽了天地有若是虚无的寂静里，唯留那无谓又随意的话语不断地回响着。 “大胆点……” “来和我直接接吻……” 那是技艺最为高超的海妖也远远无法企及的蛊惑。 蛊惑的不止是声音，更有无边的美色，银发和魅魔双手勾着他的脖颈，身体上移，微微仰头，把明艳饱满、更残留着果香的双唇送到了他的面前。 紫罗兰的眼眸微微垂敛，有迷离的光晕在流转。 只要、只要他微微低头…… 精灵的动作在半途生生停下。 ——这怎么可能？ 他的导师可是刚刚还在严肃澄清他甚至没有和他间接接吻的想法！ 可是现在，却又这么主动地送上来…… 好的。他懂了。 银发美人的红唇色深，明艳迷人像是盛绽的罂粟。艾尔文斯急促呼吸，心悸于他竟险些意乱神迷，一个低头就吻上他。 一道送命题，偏偏裹着如此美妙的甜蜜糖衣。未免也太过可怕。 “先生，”他试着托起他的身体，“您伤口好些了？我这就扶您回去躺好吧。” 风时：“？” 风时：“？？？？？” 穷尽他所知的所有语言都无法形容他这一刻的震惊。 ——这还能不能行了，他可是都已经送上门了啊！！ 不过伤口处确实是好多了，也有可能是他已经习惯了疼。风时被他翼翼地放好在了床上，因为正处于懵逼状态所以没有推拒，直到艾尔文斯向外惊慌失措夺路而逃，房门在他背后关上。 风时超气地一拳砸在枕头，但紧跟着也开始惊慌失措。 他刚刚做了什么，怎么可以这么主动——这未免也太主动了！ 要知道未来一段时间他都要和他待在一起，这样下去事情怕不是很快就要失控……都怪他太饿了，伤痛削弱了意志，让他险些屈从于魅魔的本能。 绝对不能屈服，他还能不能成为剑圣了？ 风时指节把枕衾扣出深深的沟壑。他过分纯情的契主被吓跑了，这很好，但并不意味着他就此躲过一劫，因为等到他待会儿回来，他还得向他解释，刚刚他为什么要那么主动…… 考虑到他在类似场合所展现出的过分优秀的语言能力，风时深切希望他的契主不要再回来了……或者说，等他回来，他就装睡！先躲过这一波再说。 如他所愿。艾尔文斯真的没有再回来。 时间分秒流过，不知多久过去，房门的把手始终没再发出响声。 风时开始担心起来，并不知道公寓的盥洗室里，年轻的精灵背靠在贴着素色瓷砖的墙壁上，双拳紧攥，微微仰头，看着头顶白色的吸顶灯，一遍遍在祈祷他的导师快点睡着。 ……这样他回去就不用面对他了。 其实他也知道这有点不现实——毕竟他才醒来没多久，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又睡着？ 他想得没错。 过了没两分钟，意识海里的心灵链接便像是社交应用的头像一样闪烁了起来，“艾文，你去哪里了？”来自导师的精神讯号听起来弱弱的，“……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回来。” 艾尔文斯抬手按了按心口。 “我、我在洗漱，马上就回去了，先生。” 他又站了一会儿方才回去。开门进去后又犹豫了一下。房间里的空气就像他所想的一样诡异。 风时抬头向他看去。 他的契主那宽松的睡袍已经扣好，微微散出一点柠檬海盐的气息，看起来确实是去洗漱了没错。这让他顿时后悔起来。 只是洗个漱而已，急什么急……现在好了，没办法装睡了吧？ 不过作为剑士风时拥有迎难而上的坚韧品格，他决定强行装睡：“哈……哈欠！我好困啊。” 艾尔文斯：“？！” ——居然还有这等好事！ “毕竟天都已经这么晚了，您还受了那么重的伤，”他连忙说道，“先生您既然困，那就赶紧睡吧。” 风时立刻把头埋进枕头里：“我睡啦！” 他一动不动假装秒睡。年轻的精灵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才迈步向床边走过来。 ……太好了。不然的话，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不过，他还是得小小地再打扰导师一下，“先生，”艾尔文斯轻轻地问，“我可以睡在您身边吗？” “当然了，”某个正在装睡的魅魔迷惑地转过头来，“为什么还要问我，这不本来就是你的床嘛。” 然后意识到哪里不对，连忙又转回头去：“你不要再和我说话了，我已经睡了！” “……” 精灵的目光黯了一黯。 ……好的。这根本就不是困了，而是不想理他了。 而且这还是他最终提交了正确的答案。如果他当时没能忍住，直接低下头，作出那个错误的选择的话…… 他关掉了灯，在沉默中动作轻轻爬上床，“对不起，先生。” “？” 正在装睡的某人头顶缓缓浮出问号。 不抓着他问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给他道歉啊？ ……不过他才不要回复，万一他一回复他紧跟着就开始问了呢。 装睡，他要继续装睡！ 看到敬爱的导师对自己不理不睬，艾尔文斯更自责了，“先生，”他认真地保证道，“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冒犯您了。” “？？？” 正在装睡的魅魔头顶冒出更多的问号。 冒犯，什么冒犯？ ……到底是谁在冒犯谁，而且那会儿不是没亲吗？ 什么鬼什么鬼，这话他怎么就听不懂了啊？ “您辛辛苦苦给我找来的果实，我却用它来实现那么龌龊的想法；之前撒了一串儿的谎被您拆穿，偏偏还自作聪明以为您发现不了……”看他依然不理会自己，艾尔文斯做起了深刻的自我检讨，“是我太不像话了，先生，难怪您会那么生气。现在我已经知道错了，先生怎么罚我都行，不要再一个人生闷气了，您受了那么重的伤，心里憋着气不好。” 第97章 “？？？” “………………” 风时头顶的问号停顿片刻后切换成了超长一串的省略号。 好的。他可总算是懂了……这得是多么逆天的脑补能力才能把事情扭曲成这样？ 不过，在这里他有句话一定要说，那就是他的契主这逆天的脑补能力真的是太赞了！！ 这意味着他这一波又活过来了，所以也没必要再在这里装睡，风时超激动地呼一声就侧过了身。 然后就不幸牵到了伤口：“嘶哈哈哈疼疼疼疼疼疼疼！” 艾尔文斯吓得手忙脚乱过来抱住他，“先生，您别翻来翻去的，先生！” “我……”风时疼得直抽气，无力地伏在他怀里，“我一不小心就忘了。” “我的错，”艾尔文斯一听顿时更加自责，“把您气得连受伤的事情都忘了。” “是啊是啊！”风时顺着杆就往上爬，“所以，我现在要开始惩罚你了。” “……”艾尔文斯无奈地轻拍他的肩膀，“您什么时候惩罚我都行，不着急，不要再扯着伤口了。” “我不！”风时攀着他的后颈，“我就要现在。” “先生……！” 精灵声音猛然止住，不敢相信落在他脸颊的那甜美而又幽香的柔软。 “这只是个晚安吻。” 魅魔的指尖轻点在他的唇瓣，“非常非常纯洁即使是导师对学生使用也完全不显得奇怪的那种！——你不准再多想哦。” 第55章 不准多想……这怎么可能不多想？ 欢喜的浪潮在精灵的心海中拍打着，片刻之前的烦扰顷刻间便被全数赶散了。 风时先生分明就是喜欢他！而且这几乎是直白说出来，他只是碍于导师与学生之间的关系限制，不敢捅破这层窗纸罢了。 “当然，先生，您尽管放心！我绝对不会多想的。” 艾尔文斯无比乖巧地说，同时心里还在想着——等以后他变强了，强到足以配上他的导师，他就让这师生关系的枷锁见鬼去，岂止是想，他还要做！ 哪怕只是现在也想要做，“先生……先生？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可不可以也给您一个晚安吻呢？” 他问道，又强调，“同样是非常非常纯洁，即使是学生对导师也可以使用的那种。” 某个还在饿着肚子的魅魔：“？！” ……居然还有这等好事？？ 他答应得快到不能更快，“当然了当然了！你来。” 精灵抚过他的脸颊，轻悄而又雀跃地落下一吻。 ——是甜的。 他觉得。风时也这么觉得。 “好了。先生。您老实趴好，不准再乱动——天哪，这话我都不知道和您说过多少遍了，在这短短的一天。” 艾尔文斯以小幅度的动作把身体从他下方抽离出来，把他依旧以背脊向上的姿势在床另侧给安置好，“现在该睡觉了，先生您困吗，要是不困，我再陪您说会儿话？” “你快睡吧，艾文，毕竟你也受了伤，”风时连忙说道，又问，“明天还要训练吗？” “我请了假，”艾尔文斯说道，“苏医生给我开了证明，可以一连休息好几天。” “真好，”风时扣住他的手，“都伤成了这样，当然不能再训练了。我们两个一起在这儿躺着吧。” 他的声调微微上扬，是显而易见的开心。他的精灵也同样。 “说起苏医生，我有一件事要和您讲，”艾尔文斯把手指与他交扣，“先生，您知道您是怎么从d级的宿舍来到这儿的吗？” “……诶！！” 风时还真忽视了这一节，被他一说顿时惊悚，“所以他知道我了吗？……你让他知道我了吗，艾文？” “没有，先生，怎么会？您别慌，”艾尔文斯双手捧住他的手，“我只是想到他作为一个医生同时也做研究，无论是出于救死扶伤的需要还是收集样本的需求，都有可能会配备能够收纳生命的空间道具，于是便试着问他借，他果然有。” “喔！”风时恍然，“所以你是把我放在那里面……” “是的，先生，所以您不要担心。没有任何人看见，”艾尔文斯轻抚他的手背，“听说我换了宿舍之后，千山他们过来看了一看，当时你也被我藏到了那里面。” 说着他从领口拉出一个吊坠，“就是这个，您要不要看？” 风时拿过来看了一看，以精神力感知了一下其内部的空间。 “好大呀。还施加了很多高阶魔法。像这样的空间道具，即使是在我那个年代也要卖很贵，更不用说现在，”他说道，然后超羡慕的，“这个苏医生是真的很有钱。” “很贵吗？哎呀。他当时借我的时候还那么爽快，”艾尔文斯抓起一缕头发，“先生，就像上次那个小魔精之类的，好抓吗？当时我担心直接问他借这样的道具太明显了，所以和他说……” “好抓极了，”风时说，“回头我回那边看有什么给他抓回来几个。” “太麻烦您了先生。不过要等你伤好了。” “当然。我又不傻。” “不着急。我没有和他说具体的时间。” “嗯呢。” 空气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艾文，”风时点了点他的手指，“我们是不是该睡了？” “晚安，先生。” “晚安。” 被疲累与伤痛双重折磨的精灵很快便睡了过去，他的呼吸渐趋平缓。 而被饥饿与伤痛双重折磨的魅魔则是根本睡不着，黑暗之中一双幽紫色的眼睛目光灼灼盯着精灵的唇瓣。 那个吻……确实是不该发生的没错。但说真的，也太可惜了。而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让他悄悄地补回来。 他的契主已经睡很沉了。沉到他大可恣意妄为。 “…………” 但风时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没这么做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他具备魅魔中少见的高尚品格，而是因为他很疼，凑过去吻他肯定要牵动到伤口，而且，除非他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否则接吻所能带来的能量便是一次性而不可持续的。 ——所以，是时候让他的小心心出场了！ 魅紫色的饱满桃心随着魔法光尘出现在背后。它在黑暗中欢快地摇晃着，悄无声息地向精灵的双唇探了过去。 魔力在活跃，能量在生成。 银发的魅魔弯起了他那双妖孽的眼睛。 太妙了。 不过，绝对不能被发现。明天他必须醒在他的契主前面。 他成功做到了。 当艾尔文斯在第二天醒来，一睁开眼睛，便看见他的导师趴在枕头上，正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心情一下就被点亮了，像是欢快的火苗一般摇曳了起来。 “早，先生。” “早呀，艾文。” 艾尔文斯忍不住伸手，捧住了他的脸。 ……然后凑近去。 一大口能量把风时的瞳孔激得一震。 ——这是什么二十四孝好契主，早起第一件事居然就是喂他恰饭！？ “早安吻。”精灵提供解释，唇角向上弯起。 风时：“！” 他当然是接受这个解释并扣住他不准他离开，微微抬头同样亲了回来，“早安。” 两人的视线相对，又同在心虚之下快速向一旁转过。 然后便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您今天气色看起来好好呀，先生。” “嗯嗯，”风时心虚地点头，他可是用心心左贴贴右贴贴偷吃了一整晚，“你的心情看起来也好好呀，艾文。” “因为醒来看到您立刻就感到很开心，”精灵诚实地说道，“而且我昨天晚上还做了一个特别美好的梦。” 风时好奇：“什么梦什么梦？” “我梦到了您的心心！好多好多的心心，把我整个儿围了起来，摇摇摆摆，一弹一弹，”艾尔文斯只是回想着，语调就不由自主地开始上扬了，“——而且我还亲到了！您的心心就像软糖一样，味道甜甜的……” 风时顿时惊悚：“？！？” 救命啊为什么会有感觉啊你不是已经睡着了吗？ 而且软糖的形容又是什么鬼哦他的心心怎么可能会是甜的？ “先生，”过于精湛的演技让艾尔文斯发现了他的异样，“您怎么了先生？” “……没、没什么！” 风时咻地一声转过头，把脸埋进了枕头里，“嘤。” 然后就现场扮演起了鸵鸟打死也不再抬起头来，心里默念闭嘴原则闭嘴原则。 他的闭嘴原则也确实再次开始生效，迷惑地把他给盯了一会儿之后，艾尔文斯猛地意识到哪里不对，呼地一声把旁边的被子给拉了过来，蒙住了自己的脸……以及脸上泛起的晕红。 隔了有一阵儿方才闷闷地分说道： “抱歉，那个……我刚醒来意识不太清楚，我梦到的是那个饰品心心，不是您的尾巴心心啦，先生！” 第98章 风时：“……” 就装。 一听就是尾巴心心，哼！ 空气沉默了有一小会儿。艾尔文斯翻转过身，向床下滑去，发出细微而又轻悄的响动。 风时听到，立刻摸索着扣住了他的手。 “我去洗漱，”艾尔文斯连忙翻回来解释，“几分钟就回来了。” “……” 风时没再说话，把他放开。他以为这是准许他去了，却见他修长手指灵活变幻，飞快地做了一个清洁术的施法手势。 ——是再明显不过的挽留。 呼吸都不自觉地被屏住，但艾尔文斯旋即却又抑下了眉，“又施法，您还伤着呢，”他重新拉起风时的手，向身边扯，放到胸口，“刚刚忘了问，又一晚过去，您感觉怎么样了？” “我好多了，”风时转过头来，漂亮的眼睛一眨一眨，“我感觉那些骨头都已经快要长好了。” “才不信，”艾尔文斯把他的指尖用力捏了一下，“一天天的尽是在骗人。” “……”风时顿时慌张，咻地又把头转了回去，隔有一小会儿这才反应慢了半拍地开始委屈，“明明这次说的是真的。” “哦，”艾尔文斯冷漠，“那我就勉强相信你好多了。” “哼。” 风时气得不想理他，但也就维持了几秒钟，“艾文，你呢你呢，”他说道，“你昨天说休息一下就好了。” “是诶！”艾尔文斯差点把自己还伤着的事都给忘了，重新正过身来以仰卧的姿势躺好，“我这就再治疗一下。” 他阖上眼睛，凝聚精神。 风时托着脸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窗外隐隐透来阳光，熙暖而又安静。精灵沉金色的眼睫投下格外漂亮的阴影。 魔力在凝聚。那是即使是恶魔也能够感知到的自然的神秘，是令人不由自主想要亮起双眸勾起唇角的活跃的生机。有一种冲动让风时向他伸出了手，但在触到他的脸颊之前，动作顿了一顿，旋即又如触电般快速收了回去。 精灵术士睁开了他的眼睛。 “好了，恢复得很不错。治疗术什么的，我现在已经很熟练了。” 说完便自知失言地赶忙闭上了嘴，一秒过后又强行打上补丁：“熟练是因为我学东西快！先生您一定不要想多。” “…………” 这个补丁打得成功让风时想得更多，并切身体会到了他的精灵每天观看他的表演时都是怎样的一种体验。他按着枕头想撑起身，艾尔文斯愣了一下，连忙用一个有点别扭的姿势把身体向他送了过来。 风时攀着他肩膀仔细检查，用指尖寸寸点按，以测试他藏在皮肤下的伤处是否还会因疼痛的反射而隐有抽搐。 片刻后他松了口气，虚张的手指隐秘地抚过精灵胸前那漂亮的肌肉线条作为收尾，“看起来确实是恢复得不错。” “当然了，”艾尔文斯无奈地说，“我都说好了，你非不信。” “还顶嘴？”风时报复地捏了他一把，“谁让你一天天的尽是在骗人。” “嘶——”艾尔文斯伸手捂住，双颊刚刚消散的红晕复又泛起，“先生您捏哪儿呢？！” “……咳，我就随手一抓！那什么，不是故意的。” 风时心虚地抽回手来。就是故意的。因为那里给的能量好多……好吧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争气的心心给他偷吃了一整晚，他现在一点儿也不饿。 他就是想捏！ 不过，由于在进行这套心理活动的时候，他非常机智地把头埋在了枕头践行闭嘴原则，艾尔文斯也无法确定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他手指攥起，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以及抹去刚刚那过分刺激的感觉，“所以先生，您现在可以相信我的治疗能力了。您饿不饿？” “我不饿！”风时飞快地说。 “那种小伤口恢复得很快的，”艾尔文斯说道，“您不用不好意思。” 一边说着，一边把他银色的长发向上掠开，试图观察他的表情。 “……” 风时又转过头，坦然地给他察自己的表情。 “真的不饿。能量什么的只需要偶尔摄取一次就好了，不像你们一样还要按一日三餐来的。” 艾尔文斯这才放下心。“您要是饿了随时和我说。” 风时扣住他的手，“嗯呢。” 两人静静地又躺了一会儿，看着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下的亮线逐渐缩短。 “先生，先生。”艾尔文斯小声地喊。 “嗯？艾文你说？” “……我饿了。”精灵不好意思地说。 “对哦，要吃早餐，”当久了随时随地有饭有恰一次吃饱好久不饿的种族，风时发现他已经失去了早餐的概念，恍然之后赶紧在空间里寻摸起来，“那这就开始吃吧！你那里还有吃的吗？” “有的，先生，”艾尔文斯迈了一侧的腿到床下，脚尖点啊点地去找鞋子，“不过我想还是去餐厅买比较好啦。” 他找到了鞋子，从床上滑下来。 风时拉着他的手，“既然有为什么还要到餐厅买啊？是不是我找的那些食物不好吃……嗯，我们那个时代受限于工艺，很多东西确实没有现代的好吃。” 他有点失落地把他的手放开。 “怎么可能，您给我带回来的食物都很好吃，再说我哪有那么挑食，”艾尔文斯转回来，“我是觉得那些珍贵的能量食物省着吃比较好啦！毕竟您有段时间不能回那边去。” “……对诶。” 风时承认他说得有道理，于是开心起来，但还是用手臂垫高了脸颊，侧着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精灵俯身抚了抚他耳边像是大块银币堆叠在一起的卷发，“我不在那里吃，从窗口买了饭就回来，很快的，先生。您有什么想吃的吗？我一道带回来。” 风时努力地想了一想，最终摇了摇头，“我不需要吃东西啦。” 艾尔文斯换好了衣服，一路跑出去买饭。 今天起得晚，餐厅已经不在饭点，虽然有些窗口还在工作，但食物的种类已经不多。他看着买了一点，飞快赶了回来。 他的导师伏在床上，依旧是先前的姿势，眼巴巴地等着，看到他进来，肩膀处拉紧的线条这才柔缓地放松下来。 艾尔文斯感到酸楚，浅浅淡淡但也足够把他的心田充满。 “先生我回来了，是不是很快？” “才不快。”风时把头转向另边。 “那我下次争取更快点，”艾尔文斯认真保证，从空间取出托盘，在桌子上放下来，“我先吃饭。” “来我这儿吃。”风时又转回来。 艾尔文斯顺从地把托盘放到床上。他开始吃饭。风时在一旁眼巴巴地看。 “……” 精灵的动作逐渐慢下来。 “您这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我都不好意思吃了，先生。” “那你喂我也吃点，”风时向上仰头，张开嘴巴，“啊——” 艾尔文斯用叉子喂给他一块蘑菇小丁。风时吃掉，立刻便有笑意从唇角旋开。 “好吃吗，先生？” “好吃。”风时其实吃不出来。 艾尔文斯又喂给他一块蘑菇。 风时也又吃掉，“别的我也想尝尝。” 他缠着他喂，把所有的食物一样样都尝了一遍，圆葱浓汤也用勺子舀着喝了一点点。 然后微微眯起眼睛，飨足的表情看起来很香甜。 艾尔文斯忍不住用勺柄轻轻戳戳他的脸，“……刚刚还说不需要吃东西。” 风时怂怂地把头转向一边。 “您最喜欢哪个啊，先生？” 风时抿了抿唇，舌尖轻轻扫过了内侧的唇线，其实他哪个都吃不出来，“都挺不错啦。” 艾尔文斯用探寻的目光看着他，试探着问道：“您能尝得出来味道吗？” “能的。” “那您告诉我，”艾尔文斯把一颗金灿灿的虾球叉了起来，“刚刚吃的这个是什么味道呢？” “外面裹的面皮是咸香的，里面的虾仁则是鲜甜。”风时并无迟滞地给出了答案。 这让精灵有点惊异。他偏过头来看着他，隔了一会儿说，“您过去说的……我一直以为您失去了味觉。” “我之前说的是我失去了对味觉的感知啦，”风时说道，然后想了一想，“好吧，这种说法确实容易有歧意义，我来详细解释一下。喜欢吃甜的人吃到甜口的食物会很开心，喜欢吃咸的人吃到咸味的食物会很满足，而我无论是吃甜还是吃咸……或者你能想到的其他各种口味的食物，都不再会产生这种开心或是满足的感觉。这么讲你能理解吗？” 艾尔文斯碧色的眼眸微微睁大，他能理解，但也有些地方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啊，先生？” “因为没有意义，艾文，”类似的话他之前同样说过，现在也同样需要详细解释一遍，“生物在进食的过程中会产生愉悦感，是因为需要食物来维系生命。而当生命形态出现变化，维系生命不再需要依赖食物，吃饭被划归为无意义行为，机体也便自然而然地开始抑制能够让人产生愉悦感的物质的生成。” 第99章 “可是先生您刚刚明明也显得很愉快。” ……是很愉快。尽管这没有意义。算上餐具所沾染的那些能量也依旧没有意义。魅魔上扬起唇角。 那是一个诚挚的笑容，他并不知道接下来的话会让他的精灵多么心动，“是因为和你一起吃饭，所以才愉快啦，艾文。” 饭后两人坐在床上。基地里娱乐项目有限，于是艾尔文斯读书给风时听。 时光静好。到中午时分，风时又睡了过去。 艾尔文斯对此的看法是他的导师伤那么重嗜睡也是很正常的，故而丝毫没有想多。他从床上滑下来，决定要趁他睡着去餐厅一次性多买些食物，走之前还细心地稍微调高了室温，并不知道某个魅魔白天睡觉只是为了晚上恰饭…… 他又梦到了心心。 这样的生活又持续了两天。到第四天早上起床盥洗过后，艾尔文斯从空间里取出早餐摆好，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有什么话想讲，但是却又不敢。 以某个导师那高超的情商，当然是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还非常开心地讲： “一次性从餐厅买好多吃的回来，就不用我每顿饭都眼巴巴地等你了，你好机智呀艾文。” 艾尔文斯把头垂得更低。 “明天就又要让您等我了，先生。”他语气歉然。 “要吃完了吗？”风时对此非常可以理解，毕竟上回买的饭食已经连吃了这好几天，“没事，回头你再多买点。” “…………” 修长的手指拢了拢淡金的长发。但后果却是使它变得更加凌乱。精灵良久沉默。这很艰难。但他终究还是开口讲，“不是的，先生。后天我要恢复训练。” “啊？？”风时一听立刻瞪大了眼睛，“你伤得那么重！苏医生给你开假只开了两天？” “倒不是，”艾尔文斯连忙说道，“他给我开了一周，说不够随时再续。是我自己想要提前恢复训练。” “你现在就已经好了吗？” “我完全好了，先生。您不信可以来看。” 但风时却没有看，而是拉住了他的手。也不再说话。 深银色的羽睫垂了下来。原本灵动的眼神光变成了朦朦胧胧的雾。有晶莹的亮色在眼眶里转啊转。 第56章 艾尔文斯心都要碎了。但还是轻轻地说，“我想成长得快一点。” 风时点了点头，“嗯。” 艾尔文斯扣紧了他的手指。 “对不起，先生。” “你不用对不起，”风时说道，“这我明明知道你这么做是正确的，可是偏偏又不想让你走。这是我的问题。” “先生……！” 艾尔文斯霍然抬头。 他看得出来他的留恋。却未曾料到他的坦露——过分直率的坦露。每个字眼都重重地在他心房击打。 肌肉因之变得僵硬。他也不知该当作出何等反应。风时从他掌握中一点点抽出了手。 然后伏在枕上，把头埋进了臂弯。 ……明明也不饿，却还是不想让他走，这未免也太过不符合逻辑，“我过去从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艾文，你说，我这是怎么了啊？” 精灵淡色的唇瓣在微微震颤。他似乎知道答案。可是却完全说不出话。 风时因而只能自行展开思考，然后便震惊抬头，“卧槽！——这该不是那个矮人萨满对我施加了什么精神法术吧？？” 说着便进行了一系列的分析：“某种心灵暗示，可以极大地削弱对手的精神与心智，使之失却原本那钢铁般的意志，转而逐渐向嘤嘤怪靠拢……世间竟有如此用心险恶之法术！” 而他还不幸地中了招，单是想想就让人出离愤怒，“我回去就鲨了他！” 艾尔文斯一脸懵逼：“？？？” 居然还有这种解释的吗？ 某人鲨不到矮人萨满，于是狂鲨他的枕头，艾尔文斯赶紧过去按住，“先生，先生，”他不忍直视地向旁撇过脸，“您别扯到伤口。” 风时气到不行，“这家伙好讨厌啊！！” 艾尔文斯：“……” 他知道不应该。但根本就忍不住：“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风时头顶缓缓冒出问号，“你笑什么笑。” “不是，先生，这个应该和矮人们没关系……虽然他们是很讨厌，”艾尔文斯把装着食物的托盘端到一边，倾身过去蹭了蹭他的脸，“其实是这样的——您受了这么重的伤，心灵当然会变得脆弱，希望有人能够陪在自己身边。” 风时茫然地转向他。 “是这样吗？” “当然。我过去生病的时候也会想我妈妈。” 风时也揽住他，细细琢磨了一下。 然后提出异议，“但是但是，我过去受伤的时候就不这样呀。” “……我现在生病也不再想妈妈，”艾尔文斯停顿了一下，“产生依赖的前提是身边要有人，您说对吗？” 他在掩饰。但声音依然是听得出的酸楚。风时愣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睛。 艾尔文斯连忙闭上眼睛。但这反而导致一大滴泪水滚落眼尾。 风时抬手，轻柔帮他拭去。 “不哭不哭……我是你的导师。你今后病了可以想我……等等，你不用想我。直接召唤我，然后我就出现了。” 艾尔文斯顿时更忍不住。他哽咽答应：“……嗯。” 风时不再说话，以陪伴默默安慰。直到他收拾好心情，重新坐起来。 “我想了想。这样的状态会让我变得脆弱，”他看着他，缓缓说道，“我们还是要解决问题，艾文。” 艾尔文斯心提起来。没说出口的那个答案。他不敢对视他的目光，“要……怎么解决呢，先生？” 风时拉过他的手。以巨龙守卫财宝的姿态，垫在了下巴下。 碧色的瞳孔摇颤。艾尔文斯意识到事情应该不像他所想的那样，“先生？” 他声调上扬，又隐隐期待起相反的方向，“您是已经有了想法？” “对呀，”风时快乐地说，“你不是从苏医生那里借来了一个可以放活物的空间道具嘛？” 他比比划划，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你只要把我放进去随身携带就可以啦！”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 是从未想过的方向！ 套路文里的金手指老爷爷主动提醒他把他放进空间道具随身携带就像正常的套路文一样……这是不是也太有槽点了啊。 在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竟一度闪过“作者是不是要借机修改设定废掉召唤遣返流程好让他的金手指老爷爷也像别人家的老爷爷一样居家旅行方便携带”的猜测，但理性分析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的，苏医生说了，那个吊坠是应急用的，它对内容生命会有影响。就算是充当研究样本的对象，放进去也要尽快取出来，更不用说您这么重的伤，不可以长时间待在里面。” “这样啊。” 风时顿时又蔫巴巴。 艾尔文斯也再次垂下头去。 “对不起，先生。” “——刚说了不要对不起！”风时说道，努力让自己听上去比较坚强，“你放心去吧，艾文，无论怎样，我都会在这里等你的。” 由于用力过猛，他不幸坚强出悲怆的场景。 他的精灵看得差点又哭出来，“谢谢您。” 风时：“…………” 风时觉得不行。 再这样下去，气氛就要被渲染到生离死别的程度了。 于是他抬起手，指向放在一旁桌上的托盘。 “饭都凉了！快来喂我。不管那些乱七八糟了，明天训练就训练吧，咱们先吃饱再说。” 这些是不可能让他吃饱的，想吃饱还是要靠心心。 是夜，当某个精灵睡沉，魅紫流光的心心摇摇摆摆，又向他探了过去。 ……不过明天得早点醒来。风时计算时间。毕竟明天艾尔文斯恢复训练，起得不是一般的早——因为还要跟着杰弗里跑早操，他必须得赶在他前面醒来才行！ 他带着如此的雄心壮志睡了过去。 并非常不幸地没有做到。 次日清晨，艾尔文斯醒来，觉得自己脸上好像贴着什么东西。 伸手一抓抓到一颗心心。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由得开始怀疑这根本就是梦境而不是现实——毕竟突然一天把起床时间大幅提前，最容易有这样疑似起床但却没有的事情发生，但事实证明并不是。 然后又觉得这显而易见是导师夜里掏出来玩的饰品心心而不是他魅魔形态的尾巴心心——毕竟他的导师是那么喜欢他的心心挂饰，但事实证明也不是。 连在这桃饱满桃心凹陷处的是不是纯白的系带，而是墨紫色的尾巴。 精灵坐起身来，沉碧的眼眸微微震颤，目光循着这条墨紫色的尾巴一路下移。 第100章 室温被调得很高。美人腰间，只有那块浴巾聊以遮掩，而如今搭扣还松开，松松垮垮地斜向了一边。 尾巴。这就是尾巴。那道墨紫色的狭长，一路延伸到他的后腰，在那道诱人的弧形的沟壑上方，冷白的皮肤鲜明衬着一块像是文身但却反光的黑色菱形——它无缝地连接在那块菱形上面。 精灵感到唇舌变得干燥起来。呼吸亦然随之渐转急促。有那么一种冲动。他想要一手扣着这颗饱满的桃心，另一手顺着狭长的尾巴向下捋。 一路捋到根部，细细感受一下那块菱形的质感。 然后。然后。再用手指来探寻一下，下方的那道沟壑里面…… 艾尔文斯阖上眼睛，用力摇头，强行清除掉那些不该产生的念头。 然后他的意识海又被别的念头给充满。 有很多想要确认。有很多想要提问。但他终究还是轻轻地、轻轻地把这颗桃心在银发美人的枕边放了下来。 太早了。他睡得又这么沉。沉到抓到他的心心都没能把他给弄醒。 所以还是等训练结束之后再回来问。 他换好衣服，带上了房门。 锁闩入槽的轻悄声响，让床上的魅魔双肩微耸。 ……早起太难了，真的。 风时迷迷糊糊醒转过来。 而且就算是醒了，他也根！本！就不想起。 不过没有关系。他只需要把他的心心尾巴变没掉，然后接着睡就好。 绝对不会有问题。今天他醒得这么早。 魔法光尘闪过。桃心尾巴消失不见。风时满意地扭了扭身子，唇角浮出微笑。 ——这也就导致当某个满脑子都是问题的精灵跑完早操回来，便看见心心已经不见了，而某个昨晚雄心壮志今天一定要早起的魅魔香香的还在睡觉。 而且脸上还挂着甜甜的笑容。 “………………” 艾尔文斯默默地又把门带上离开了。 继续睡吧。一觉睡到他训练回来最好。这样就不用望眼欲穿地等他了。 ——但很可惜。某个魅魔并没有这么争气。 他走后没多久，风时就醒了。 艾尔文斯就眼看着他意识海里的精神链接就像是某个社交app的头像一样疯狂闪烁起来：“艾文艾文艾文艾文！” “我在呢在呢，先生，”他连忙答应，“在训练。” “嗯呢，我等你回来哦。” 他的导师声音听起来特别的乖巧。艾尔文斯感到心中满满的幸福感都快要溢出来了。这样的对话在过去其实也常有发生——那时是等他训练结束然后召唤他。但是今天的感觉和过去又很不一样。 不过就算这样，他也控制不住地一直在想那颗心心的事情。 他这边是正在进行小型机甲对战训练。对面的学员敏锐地发现他在状态外，果断抓住机会冲了上来。艾尔文斯这边再作反应已经有点不及，连忙使用魔力让他向一旁滑开。 “机甲对战不准使用魔法，温斯顿！” “抱歉，教官。” 艾尔文斯赶紧收摄心神专心对战。 风时没有再打扰他。 因为他异常地烦乱。 烦乱到恨不得在床上翻，可是伤口又好疼。最后只能焦躁地拉过了靠枕，用力锤了好几拳。 ……因为想念？过于着急让他的精灵回来？ 不。 并不是这样。 这一点风时可以确定。如果能够明晰的找到原因，那么他便不至于烦乱到这种程度。 他把笔记本给拿了出来。 工作记忆是有限的。很多东西越是去想脑子越乱。不过如果使用纸笔，但是很容易就能把思绪给理清楚。 风时在最上方写下“烦乱的原因”，然后使用穷举法，把所有从脑海里飘过的念头一条一条全给列了下来，以逐一排除，或者提出解决方案。 【伤口疼——但是之前也很疼，甚至比现在还要更疼。】 【饿（划掉）——倒不饿。稍微有点担心下一顿饭。当魅魔真难。】 【艾文什么时候回来——结束训练就会回来，而且想的话随时可以联系他。】 【该死的黑矮人——回去就找他们报仇。先升到八等。】 【所以艾文到底什么时候——（划掉）】 【好想他。】 写到这里风时顿住，目光长久停留在最末的那句【好想他】。 写之前便已经确定，这并不是答案。 尽管明知不是答案，但却依旧被写下来，还用不同词句表述，一共写了两遍。 这说明，它离正确的答案已经非常接近。 风时指腹摩挲纸页，心下升起预感。 正确答案。同时也便是他身上出现问题的最深的根源。因为受伤所以脆弱能够依赖于是依赖，很有道理……但却未必就适用于他。 秾艳的双唇打开，风时轻轻衔住笔尾。 片刻后他落笔，浅浅地轻轻地，仿佛是试探性地，写了下了一句：【我喜欢他。】 魅紫色的眼眸瞬间迸出光色。 他把笔放下。 ——很显然。这便是正确的答案了。 那些丢失的记忆已不可考。而在可考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某个人。 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情感体验，会感到无所适从也是正常的，更不用说他和他之前还存在着“想要发生关系”与“想要成为剑圣”之间的矛盾。 这自然会导致他进一步地感到心烦。 不过，等到成为剑圣之后再发生关系不就不矛盾了？ 【先忍着。】 【——等我成为剑圣之后原地就把他给睡了！】 风时写道。 然后转念一想，接着又写： 【其实不忍应该也行？这里有卡内基作为即使拥有性生活也依旧能够坚持梦想的实例。】 【我可以去找他取取经，看看他和西弗法尔是怎么搞的。】 风时添加一条等卡内基回来就去找他的待办。 然后又看一遍，快乐地把笔记本给收了起来。 ——居然这么快就把心烦意乱的原因给抓了出来并给出了解决方案！他可真是个小天才。 但某个小天才也就快乐了两分钟，就又心烦意乱了起来。 风时头顶冒出问号：“？？？” 这不应该啊，他已经正视了自己的心意，而且还针对盘桓在潜意识里的矛盾给出了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 风时又穷举了一遍，但却再也找不到原因。 继续用排除法，排除掉所有已知的事件，那么这必然是源于某种未知的事件。简而言之也就是说，这种烦乱其实是一种不祥的预感。 ——所以，接下来是会发生什么事情吗，居然害得他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 白魔法师的长袍随步伐而轻摆，尤金温斯顿来到了b级生活区。 精灵血的小子提前恢复了训练。倒还挺积极。他的课表他已经看过，要到中午才能回来。时间足够。他非得去他房间里看看不可，看他到底是在房间里藏了什么。 ——他肯定藏了什么。 光着膀子的b级学员室友听到响动，一边用毛巾捂着挂满泡沫的头发，一边滴滴答答地跑来打开了门。看到他后拘谨地缩了一缩，“温斯顿先生。您是来找您的……您的……” “侄子，”尤金说，“艾尔文斯是我侄子。” “对对，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b级学员说道，往下淌的洗发水让他呲牙咧嘴地闭上了眼睛，“艾尔文斯他上课去了，等回来可能就要到中午了，或者是下午。” “哦，”尤金淡淡地应了一声，只管往客厅里面走，“哪个是他的房间？” 然而他的目光已经停在了左首紧闭着房门的一间宿舍。学员也确实向这个宿舍指去，“那个。不过他应该锁门了。他好像不大喜欢离别人太近的样子，每天都一个人憋在房间里，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是啊。真是让人担心，”白魔法师的眼底有一抹精光闪过，“所以我得过去看看，不是么？” “嗯嗯嗯，您去吧，嘶——”b级学员向前弯着腰，拔腿跑向盥洗室，“我得赶紧把这泡沫冲了。” 尤金走到了紧闭的卧室门前，把手指放在感应区。 为了避免发生类似上一次的事情，他在两天前就已经联系b级的生活指导教官给他发放了进入艾尔文斯房间的权限。 感应区屏显亮起绿色指示灯光。 门开了。 第57章 入眼首先是挂着风衣的立式衣架，转椅与书桌。这里的家具用品都被挪动过，目的是起到阻隔视线的效果，不至于离得远远的一眼就能看到床铺。 尤金的嘴角上挑出弧度，但旋即又僵住。 床上并没有人。 他走进去。 就算没有人，也有一种气息在残留着。有点香。很独特。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他的双眼浮动起强化的魔法光辉，把手探向床铺。 第101章 气息源…… 气息源在他背后出现了。 与此同时，卧室的房门在他背后缓缓闭合。 尤金猛地转过身来，同时擎出银制法杖。 他对上了一双美丽到堪称妖孽的魅紫色的眼睛。 ——是世间少有的美人，有着精灵标志性的修长体型与尖尖耳朵。他赤足站在地板上，身上松松垮垮地罩着一件轻薄如烟的睡袍，奢美的银发被拢在一侧肩膀，有如波浪般垂落。 就连声音也格外好听，好听得简直不像是谴责：“什么人啊，怎么可以不打招呼就进别人房间呢？” 那一刹的惊艳！ 尤金的瞳孔在颤抖，嘴角在颤抖，握着法杖的手指也在颤抖。 尽管他知道不该。尽管在此之前他便看过莲娜夫人以魔法复刻出的图像…… 被点亮的魔法水晶，缓缓从他的法杖上端浮离起来。 他的声音微微沙哑。他竭力压下唇齿的干涸。 “你，是谁？” 美人紫色的眼睛转了一转，葱白的指尖轻轻点在唇瓣。 “——是艾文的男朋友哦！” 刚刚明了自己心意的魅魔格外欢乐地说。 白魔法师的表情僵滞了一下。“我问你是谁。”他用已经恢复了平静的声音再次重复了一遍。 “艾尔文斯温斯顿的男朋友！！”风时于是也就又强调了一遍，超大声的。 然后显得更加开心。 尤金：“……？” 他左手举向额角，虚虚的动作仿佛是要擦掉那里刚刚冒出来的问号。他摸了摸佩在胸口的超凡纹章。神情变得越发冷厉起来。 “少给我装傻，小子，”他狠狠地说，“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别仿佛听不懂人话！” 风时：“……？？” 他头顶同样冒出问号，如果能够具现的话甚至比尤金刚才的还要更大，“你才傻好吗？——你问我是谁，我告诉你我是艾文他男朋友，这是从人际关系的角度进行的完全没有一点儿毛病的自我介绍！不然我直接告诉你我是风时你认识我吗？居然还说我听不懂人话，明明是你听不懂人话好不好，还倒打一耙。” 他绕着他转了一圈，把他上下打量，那眼神仿佛是在围观一个傻瓜，“还把我叫小子！为什么会有人类管一个初次见面的精灵叫小子？你就没想过我可能是老爷爷辈的吗？” 尤金当时就被他给说懵了：“？？？” 这都什么鬼什么鬼啊？ 别的不说，单说这画风，就tm离谱，有你这个画风的老爷爷吗？ “对诶，我是艾文的男朋友，而你按说是他叔叔，这么一来我确实不好在你面前充老爷爷诶，”风时沉吟思索，“不妙啊，这么一来我岂不是就变成了你的晚辈？作为古代人怎么可以变成晚辈，就tm离谱……” 尤金：“………………” 都说精灵和人类的脑回路存在巨大的差异果然是真的。他几乎要放弃和他继续交流下去……但是不行，他还就非得交流下去不可。 尽管乱七八糟但也有好大的信息量。必须弄明白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现在看来，之前有关“想象具现神性生命”的猜测已是完全可以推翻了。 绝对不会有这种神性生命的，真的。 “多少是有点毛病。当然，也有可能，你只是单纯不把我放在眼里……哼，高傲的精灵！” 他冷冷地道，眯起了眼睛，“无论怎样，给你一点厉害瞧瞧，也许就能学会好好说话了。” “……哈？” 银发的美人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你很厉害吗？” 尤金被他这句话给狠狠噎到了。 他握在银制法杖的手指因愤怒而颤抖着，“我当然知道，在这个武者基地，作为医师怕是最没资格说出这样的话。但真若换作武者，没准就被你的虚张声势给吓到了。一个古代精灵……哈哈！哪个不要命的敢和你动手啊？” 说到这里，他平静下了呼吸，双脸重新挂出尽在掌握的神情，“你身上有伤。伤得不轻。这一点瞒不过医师的眼睛——你确定要带着一身的伤，和一个不管怎么说也是二星的法师叫板吗？” 重伤的精灵偏转过头来，艳色的舌尖缓缓舐过上唇面。 “——是的呀。” 魔法的结界轰然降下！ 圣环浮现，魔力凝聚。法师念出咒语。悬浮在银制法杖上端的水晶释放出更加明耀的光华，一道道神圣符文扭曲了空气。 白魔法师。在古早的时代曾是服务于神明的圣职。如今神明已死。但其神圣魔法却依然保留着威力。 是对邪恶最为克制的光明属性。恶魔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想要蜷缩起那对并未显现的双翼。看出了他的怯惧，法师用手势引导出繁复的法术模型，唇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向上翘起。 “后悔了吗？后悔刚才没有好好说话？ “……真是遗憾。现在才后悔为时已晚。 “我要抓住你——把你带回到实验室里！ “不过你倒也不用担心。我很克制的。并不会对你做什么。只不过是想要深入了解一下你真正的身份，以及……” 他的声线被极致的兴奋带得发颤，“以及，一个纯血精灵的身体。” “…………” 虚假的纯血精灵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他。 “怨念很深啊……关于身份的自我介绍，难道就这么不能令你满意吗？” 风时摊了摊手，“好吧，我来换个说法。” 他缓步逼近，任由炫目的魔法炫光缠绕着他。那看似吹弹可破的冷色肌肤甚至没有多出一道灼伤。法师的灰色眼睛瞬间因惊惧而瞪大。 他向后疾退，但却砰地一声撞在门板上，如刀俎鱼肉，只能任由魅魔用指尖勾起他的下巴。 魅紫色的眼眸顾盼神飞，流动着光晕是格外的诱惑。 “我，是你的主人呢。” …… 伤口在痛。 风时在黑色网面的转椅上坐下，让椅背承托住他的脊柱。 灰发的二星法师的长相带着一点岁月感。但其实也还行。要说的话属于一种成熟的英俊。他扶着光辉璀璨的银色法杖，跪伏在他身前的地板上，全不顾那一身神圣的、标志着职业分野的白袍打褶落在地面，沾染了一层薄薄的但却也相当明显的浮尘。 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满含欣喜的声音，试探着喊：“主人。” “嗯哼。” 风时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他的背好痛。 白魔法师是个以治愈能力见长的职业。只要他开口，这家伙必然会尽心尽力地对他进行治疗。但很可惜。他是个恶魔。圣洁的白魔法对他只有抑制与伤害的效果。所以他只能等着这波疼痛自个儿缓过来。 懒得理他。让他先在这儿跪一会儿再说。 他阖上了眼睛。并不知道跪伏在前的白魔法师在盯着他的脚，看得目不转睛。灰色的、空洞的眼睛已经完全被痴迷给充满了。 脚形是纤长的，皮肤是无可挑剔的冷玉色。脚背处线条流畅的筋络勾勒出富有力量的骨感的轮廓，脚趾的造型却又是偏向精致圆润的……那形状可爱得他甚至想要放进口中含漱着。 法师的喉结微微滚动。贪婪。无可慰藉的贪婪催动他膝行向前—— 然后，低下头去。 风时感知到人类男性气息的逼近。 他诧异地睁开眼睛，低头看去。 然后当场就懵逼了：“？！？” 就差那么一丝丝，这货就舔到他的脚了！ 他果断一脚踹出去。 尤金被他直给踹得翻撞到后面的门板上，发出重重的声响。这一脚力道不小。偏偏他却感觉不到痛，或者说，是快感大过了疼痛。 甚至还能发出一声欢悦的沉呻。 “请您践踏我……请您狠狠践踏我吧，主人！” 风时：“？” 风时：“？！？！？” 这货怕不是有什么大病……等等不对这不是大病而是他魅惑的天赋技能！ 简直了。 这魅魔的技能就没一个正经的。 “给我老实一点，尤金！” “对不起、对不起。您请随意惩罚我，主人！” 风时：“………………” 不行了。他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就算伤口疼也得赶紧把这事给解决掉，“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他问，“你们为什么要盯着艾文？” 尤金规规矩矩地重新跪好，缓缓答道：“我们尝试把不可控化为可控。他所展现出的潜力让我们感到忌惮。” “既然忌惮，为什么还要和他结下仇怨？”风时又丢给他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一个潜力无限的精灵术士！和他结为盟友总好过成为敌人。” 尤金思索了一下。 “这里面的原因有点复杂。也许可以像您所说的那样，和他维持不错的关系吧……如果他第一年就顺利觉醒魔法天赋的话。但很可惜他并没有。 第102章 “多次的检测浪费了许多珍贵的魔法耗材，这让家族上下很多人都对他有不小的意见，几年的时间已足够积怨。你让我们看他觉醒了天赋又上赶着去讨好？别说传承数千年的古老家族，即使是普通的超凡者也有着自己的骄傲。” 说到这里他稍作停顿。 “而且就算上赶着去讨好也未必就有意义。结为盟友也要以不存在核心利益的冲突为前提。他的母亲伊薇露莎来自精灵王室，她的遗物隐藏着有关精灵宝藏的线索。 “——这些宝藏未来要归谁呢？他与家族的争端是无可避免的。” 风时聆听他的话语，调轻调缓了呼吸。疼痛在这一刻都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这还真是重磅的消息。 “你们就这么有信心在未来的争端中获胜吗？”他讥讽地说。 “我们当然考虑过最坏的后果——那便是落败。然而就算是落败他也并不能对我们做什么，”白魔法师平静地回答，“尊贵的主人，请不要忘记泽坦人齐心协力，共同对抗乌斯卡侵略者的大前提。温斯顿家族古老而荣耀。在这场漫长的战争中抛头洒血，从不退缩。而他可还代表着精灵王室！考虑到影响，他敢对我们做什么？” “……你说得对，”风时承认，但声线却带着一点似若愉悦的笑意，“精灵或许是拿你们没办法。但恶魔却从不会管那么多。” 尤金疑惑地抬起头来。“主人，您在说些什么？奴仆愚昧。完全听不懂了。” “没什么。只是在向你们送上战争之神的祝福而已。” 风时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又说：“你前些天还克扣了我男朋友那么多的积分。” “实在抱歉！”尤金忙说，“我这就还……我没权限直接发放大笔的积分。只能用医疗补贴的方式慢慢返给他。实在抱歉，主人，请您惩罚我。” “到我面前来，”风时手指轻勾，“看着我的眼睛。” 白魔法师膝行靠近他，迫切抬起头。 他灰色的眼睛隐泛着幽紫的光晕。魅魔的声音像是一曲催眠的歌。 “让我告诉你。回去之后，该怎么做……” 白魔法师离开了。走时还恭恭谨谨地为回身锁好了门。风时满意地把头仰到靠枕上。 快乐。难怪他会产生不祥的预感。原来是尤金会来到这里，然后发现他。 一个二星菜鸡魔法师而已。真是虚惊一场。他把事情解决得漂漂亮亮！现在可该好了。 然而并没有好。 不祥的预感依旧像是阴云笼罩在头顶，并没有随着危机的解决而成功……成功变祥。 风时头顶再次冒出问号：“？？？” ……这到底咋了？ …… 训练课程结束了。 艾尔文斯翻看收件箱里还没来得及查看的消息。有一条是伤补积分发放通知。他本着要清掉小红点的强迫症点开，尽管已经猜出这是来自苏子斐的。 但他错了。 积分发放人是尤金温斯顿。 艾尔文斯当场懵逼：“？？？” 这家伙是吃错药了？ 不过尤金作为二星白魔法师还是很专业的，理性角度来看吃错药的可能性不大。之所以给他发放伤补积分，显然是借此酝酿着某种阴谋……错不了，一定就是阴谋！ 艾尔文斯一边回宿舍，一边琢磨这阴谋到底会是什么。他没有琢磨成功。因为还有别的事情老让他分心。 心心。他回去一定要问导师，有关他的心心尾巴…… 他回到宿舍，站在门口等了一等。待到室友走远，这才认证身份，打开房门。 ——然而床上却不再有人。 艾尔文斯瞳孔收缩，整个人都如遇雷击般定格。 直到他用余光看见五星脚转椅那黑色的网面靠背流淌着一抹华丽的银白……人在一旁椅子上坐着，而椅子则被挪到床的那边去了。 他疾步冲进房间，“先生！” 风时的意识有点朦胧。伤口的疼痛，未知的不祥。他的双眸原本弥漫着一层水蒙蒙的雾气，直到这一刻。 明亮的阳光把雾气尽数驱散。 “艾文，你回来了，”他弯起眼睛，向他伸出手，“抱住我。” 艾尔文斯当然是抱住他。几乎是飞身扑过去抱住他。思维短暂地空白成雪原，一时间什么都顾不得。 “是的，”他说，“我回来了。” 第58章 风时把头埋在他的颈窝。 淡淡的柠檬海盐杂着一点若隐若现的凛苍兰。以及那光耀诱人的汗水的能量的美味。 精灵的气息充盈他的鼻腔。连始终缠绕的不祥都被冲淡了。 “你吃过饭了呀，真好。”魅魔艳色的舌尖滑过唇角，循着精灵的美人筋长长扫下一口，“现在……” 就该他吃饭了。 那熟悉又似遥远的柔软与温热。年轻的精灵慌乱而无措。 他用双手配合着魔力承托，小心地带着他一起转移到床上，“您……先生您……您这么想我？” “呃……”风时这时意识到他又一次过于主动。于是忙把目光悄悄向一旁转过。 “抱歉。因为不舒服，一不小心就像上次那么做了。” ……上次。 艾尔文斯进一步向下拉了拉领口，指尖穿入他的银发，“没事的，先生，”他柔声说，“您不舒服的话还是可以来咬我。” “不行呢，”魅魔伏在他胸膛，妖孽的双眸又幽光流转，“不、舍、得。” 精灵的心脏都快要停跳了。 平静呼吸用掉了良久。“您为什么到了椅子上，先生？”他问道，“不会是为了在椅子上等我吧？您的伤口可还痛着。” “当然不是。是尤金来了。我为了对付他所以换到了椅子上去，完事怕疼就没有再把自己挪回来了，”风时在他胸膛轻轻画圈，“……等着你来挪我。” 他的指尖仿佛带电。但艾尔文斯却再无心关注这些，“什么，尤金！？” 他心念电转过那神秘到账的积分，“那些，原来是您……我还以为……” “这么快就收到了？这家伙果然很听话。” 带着一种侵略性，魅魔勾起他的下巴，“所以艾文，你是不是应该好好谢谢我啊？” 唇舌变得干燥，就像是干咽下一团炭火，“当然了，先生，”艾尔文斯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您想要我怎么来感谢你呢？” 风时看着他的眼睛，看着那有未知在涌动的沉碧色。 他喜欢他。好喜欢。这一点如今已经确定了。可是，他却不能…… 不。 他偏要说。 “艾文……我疼。所以你来给我舒缓一下伤口，”他命令，唇角挂着笑意，“然后，还有关于尤金的事情我要和你说。” 他伏好在床上。精灵在一旁坐着。 舒缓伤口就是用手将伤处轻轻抚摩。 “皮肤表层的创口已经痊愈了。所以轻轻地碰并不会导致疼痛。而你又是自带生命与自然之力的精灵术士，你的抚触对我恢复是有好处的。” 虚假的金手指老爷爷带着一脸可信度极高的笃定说。而他的主角当然是听完就信了。 “这种力道可以吗？” “嗯……嗯。”风时发出愉快的声音，“嗯呢。” “……” 艾尔文斯的双膝以难以察觉的幅度并了一并。 “别怕艾文。你可以再用力一点，对，用力。” 力度微微加大。风时眯起眼睛，“用、力，哈……不要停。” 艾尔文斯：“…………” 他暂停动作，“不要老是发出迷惑的声音，先生！” “那才不是迷惑的声音。是疼痛的声音，”魅魔的表情是令人心碎的可怜，“我伤口疼。” “不，那明明是舒服的声音，”艾尔文斯一脸冷漠，“总之不准这样，先生。您说要和我讲尤金的事情。” “是啊，”风时声调立刻上扬，“是要和你讲。” 艾尔文斯紧张地倾身，“他来到这里，都做了些什么？” “他问我是谁。”风时说。 “对……您的身份，”艾尔文斯点了点头，“他们都好奇着您的身份。就算之前觉得您是神明，必然也要弄清楚具体是哪位神明，更不用说以如今这情况，神明的猜测已是完全可以推翻了。” 从结果上来看事情已经搞定。但导师那强大的情商还是令他深深感到担忧，“那先生，您是怎么和他说的？” 风时可是早就等着他这么问了。 他转向他，魅紫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欢乐的语气是那么流畅自然，“——当然是告诉他我是你的男朋友了！” 艾尔文斯动作僵住。 他淡色的唇瓣微微打开。隔了有两秒，缓缓抬手，以调整衣扣的动作隐秘地按住了胸口。 ……那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 风时看着他，更加地开心……这样的话说出来原来是那么开心。不过他还是要掩饰一句：“就按我们之前说的。” 第103章 “是的……是按我们之前说的，”精灵低头笑了一笑，“咱们在他们面前可是爱侣呢。” 他有点失落。但开心要大过失落。毕竟他可是听到了导师亲口这样宣示！“那然后呢？”沉碧色的眼睛转向一边，他努力掩饰内心的隐秘，“这肯定不是他所想要听到的答案。” “是的哦，”风时堆起枕衾，以遮住以他的演技恐怕难以藏住的窃喜，“然后他又问了一遍我是谁。” “……”艾尔文斯揉了揉唇角。觉得不够，于是又掩住嘴巴。他有一种预感，对尤金而言恐怕很是糟糕、但对他而言一定相当美妙的预感，“那您这次又是怎么说的？” 他一边问着，一边还又向前倾近一些。尽管以精灵的听力多小的声音都足够。 “我当然是给又给他重复一遍了，超大声的，”风时一脸的理所当然，并提高了音量以还原当时的情景，“——‘艾尔文斯温斯顿的男朋友！！’” 艾尔文斯：“……噗！” 就知道。 他笑出来。笑得停不下来。借着这个无比正当的反应，恣肆宣泄内心喜悦。 他笑得直拍枕头。 风时把头转向一旁，以进一步藏住自己的笑容。 ……真好。他想道。这还只是假的。如果是真的呢？ 他的精灵一定更加开心……只是不知那就要到什么时候了。 艾尔文斯总算是笑完了，“然后呢，先生？” “然后尤金超气的当场就要举起法杖和我打架然而他一个菜鸡小二星这么搞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我一个精神控制下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爽快地答应了为我们保守秘密和把之前扣的积分还你。” 风时摊手，“讲完了。” 艾尔文斯一脸懵逼：“？” 这讲得也太快了吧，这就完了？ “我怎么总感觉这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但却被直接省略了过去的样子。”他狐疑地说。 “哪里有，”演技上佳的魅魔飞快地否决，“才没有。” “那您告诉我，先生，”艾尔文斯的目光把这个房间缓缓扫过，“既然一个精神控制就把他给搞定了，您为什么会从床上移动到椅子上呢？” 风时沉默了一下，“啊——伤口被舒缓了，好舒服啊，哈欠哈欠，”他把头埋进枕头，“我要睡着了。” 艾尔文斯：“……” 他一脸冷漠收回了手，“您不说那么我就终止服务了，先生。” 风时：“嘤。” 他只能老实给出答案，“是为了礼貌啦，艾文。” 艾尔文斯竟听不懂：“礼、貌？” “你想！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你在床上趴着这礼貌嘛？所以为了礼貌，我就特别帅地出现在了他的背后，”说到这里风时逐渐再次理直气壮，“你看，我拥有多么文明高尚的品格啊。”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气得用力拍给他一下，“非要从床上下来，让自己疼得不行，弄半天只是为了装x？” “啊、呀！”风时惊呼，话音都拐了个弯，“——你拍哪！？” “我记得这里没有伤。”艾尔文斯非常笃定地说。 风时：“……” 风时：“……………………” 他默了一默，又默了一默。但还是好气，根本就忍不了，“艾、文！你怎么可以打你导师的屁股！！” 空气。 突然！ 僵住。 艾尔文斯呆滞了有好几秒，这才意识到他刚刚到底做了些什么。 他的脸刷一下变得通红，猛地扭转过身，扑嗵一声滑下了床……然后不仅不站起来，还恨不得直接钻进床底。 他他他，他怎么可以，怎么怎么，怎么可以……？？ “真的先生，对不起先生，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刚刚就那种、完全没有过脑子那种，因为在旁边，所以就顺手一拍……” 他动用了莫大的责任感方才抬起头来，以手掩面，疯狂道歉。 风时可信他个鬼，“你那根本就不是顺手一拍！明明就是用力一拍！！” “对不起先生，对不起先生！我是、是顺手用力一拍……” 艾尔文斯语无伦次，然后突然哑掉。 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发言！ 而且尴尬的空气里，那种弹性的隐隐在震颤的手感姗姗来迟地回传了过来。 艾尔文斯攥紧了那一只手，绝对……绝对不是想要留住那种感觉，他只想现在，立刻，马上逃离这个星球！ “我要逃离这个星球！！不对，逃离这个时空，”风时抱着枕头，整个儿把脑袋护了起来，闷闷唧唧下达命令：“现在，立刻，马上送我走。” “先生！”艾尔文斯吓得赶紧又抓住他，“你不能回去，你身上还有伤！” 风时气鼓鼓地抽回手。 “哼。” 艾尔文斯重新捂住了脸，“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先生。” 尴尬的空气继续沉默，并在沉默中变得更尴尬了。艾尔文斯大气都不敢出，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哎如果他能变成蘑菇就好了。 这时风时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刚刚吃到了一大口。 明明有一层浴巾隔着，居然也可以吃到那么多。显而易见是部位的原因。总有些地方魔力比其它的地方活跃。 然而，他会因为意外吃到一大口就原谅他吗？ 不可能的，“艾文，你现在是越来越过分了！回想当初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你多乖啊，现在呢？居然学会训我了，我是你尊敬的导师！一般训我也就算了，居然还打我屁股训我，我不要面子的？！” 他越说越气，把枕头放了下来，超用力捶，“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从未见过如此欺师灭祖之人，你今天不给我揉揉我是不可能原谅你的我跟你说。” 低头挨训的艾尔文斯突然懵逼：“？！？” “先、先生？”他结结巴巴地问道，这一定是他听错了，“刚刚你说什么？” 风时超凶。他呼地一声转过头来。 “给我揉！！” “……” 年轻的精灵磕磕绊绊地重新在他导师的身边坐下，倒想伸手，但是根本就不敢伸手……怎么可能有这等好事，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先生，是我错了，请您不要再生气啦，”他声线柔柔软软地说，“您说的一定是反话，对吧？” “才不是反话呢。” 艾尔文斯瞳孔地震：“？！” 他强大的联想能力瞬间就展开了，然而他的导师却是无比及时地送上了官方解释，“就算是变形法术也是要遵循基础守恒定律的，我那么大的伤口，把它弥平的生物质从哪里来？——还不是从其它地方挪过来的。所以，我现在除了受伤的地方，其它地方因为生物质的流失，也变得非常脆弱。” 他转过头来。妖孽的眼眸看着他，是金牌老戏骨也要为之点赞的坦坦荡荡。 “所以你不该揉吗？——我被你打疼了！” 艾尔文斯唇线颤抖，说不出话。 那可……真是太该揉了！ 他向后方挪了一挪。左手攥紧，然后松开，再次攥紧，再次松开。同时心里在数秒。 然后才放上去。是生怕被导师看出他的迫不及待。 柔腻。弹软。那是即使隔着浴巾也令人为之迷乱的奇妙手感。艾尔文斯赶紧默念清心静气清心静气。不能多想不能多想。 ……是他不过脑子把导师给拍疼了。揉就认真揉。这要是再顺着想下去就未免也忒不像话了。 然而越认真越想多。他发誓他的内心纯粹是想要让导师快些好起来，也正是因此才仿佛盲生突然发现华点，“先生，能够治愈的魔力应该是直接接触才有效吧？隔着一层浴巾还能行么？” 舒舒服服大口恰饭的风时猛地僵住：“？！” 隔着一层浴巾当然是不行的，按照之前的设定，存在于体表的魔力可是很微弱的，所以这圆都没法圆，“我、我忘了。”他只能这么说。 短暂停顿了两秒钟后。 精灵族流落在外的王子殿下坦率而又关切地问道：“那要揭开吗，先生？” 又非常正直地保证：“我只是帮您舒缓疼痛。别的绝不会做什么……嗯，也正好看看肿没肿。” “……………” 风时的大脑首先当机，然后拼命思索。 扯掉吧扯掉吧扯掉吧！有一个声音在大喊着。只是揉揉而已，什么都不会发生的。 但另一道声音却在坚决表示反对。和过去不一样，他现在已经喜欢上他了。这样的行为是存在着极高的风险的，一个把持不住就会滑向失控而且极有可能还是他先主动。这样下去还能不能成为剑圣了？ 风时选择成为剑圣。 “算了，那就不揉了吧。”他蔫蔫地说，把枕头递过去，“睡午觉了。” 第104章 精灵顺从地把手拿下来。 “好的。再次对不起。先生。” 风时转向一旁，“哼。” 他气得不想理他，然而当艾尔文斯换上睡衣，在他身旁躺下，他的心情却又重新变得欢快。 当然不是因为原谅了他，而是他突然发现，缠绕了他半天的不祥预感，处理好了尤金但依旧还在的不祥预感，现在居然完全变祥了！ 风时欢乐地把小腿翘到了空中摇晃。 为什么会变祥呢？难道说，那其实不是预感，而是作为莫得感情的剑士头一次陷入恋情所产生的患得患失。现在他的精灵回到了他身边，所以他就安心了？ 艾尔文斯却是完全无法安心睡觉。 导师大声的宣示。导师那里的手感。都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以至于…… 以至于他有一件心心念念一定要问的事情，被这么一折腾，竟然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风时开心地摇摇晃晃。 变祥了就好。接下来他就可以安心吃饭了。小心心已经迫不及待，今天他要多吃一点。等到他的精灵睡着，他就…… 艾尔文斯感觉到有什么在摇摇晃晃。 摇摇晃晃。思维节点的某处被隐隐点亮。那个。他要问的。好像也会摇摇晃晃的…… 风时瞬间停止摇晃。 ——不祥的预感！突然间就又涌了上来。 他头顶缓缓冒出问号：“……？” 好好的怎么又来，所以这预感到底怎么个情况哦！ 他究极迷惑。不过并没有迷惑太久。 他的精灵转看向他。翡翠色的眼眸异常明亮。 “先生，我差点忘了问你——你的心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风时猛地僵住：“？！？！？” 不祥的预感，爆炸了。 难怪他烦扰这么久，原来是他的心心被发现了！这肯定不能认，风时赶紧装傻，“什么心心？艾文？……你在说些什么？” “今天也是对自己的演技很有信心的一天呢，先生，”艾尔文斯夸奖道，“你是真觉得我看不出来你在装傻么？” 风时：“……” 当然是假的了，他只是在拖延时间，“艾文，你知道的，我的身体现在处于混沌状态不稳定，尤其是我睡着了没有意识的时候。而我平时又变魅魔比较多，可能不知不觉的，心心尾巴就跑出来了。” “是吗？”金发的精灵听他这么说，脸上神情果然流露出关切，“所以这就属于不可控的事情，偶尔会有一次，是吗？” “嗯嗯嗯！”风时楚楚可怜地点了点头。 “那你这个‘偶尔’倒是偶尔得挺稳定嘛，”艾尔文斯拉长了尾音，“我这几天每天夜里都会和你的小心心贴贴。我最初以为那只是个梦，连续贴贴就是连续做梦。因为不好意思，所以没和你讲。现在看来，多亏是没讲——事情恐怕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 “……” 风时现在多亏是不能动。能动的话他整个人都要缩成一团，他把头埋进枕头，“嘤。” “没错，‘嘤’，就是这个‘嘤’，先生，你一‘嘤’我就知道你又在撒谎了，”艾尔文斯用指尖轻绕他银色的长发，“现在，我要听实话。” “…………” 风时这次坚定不移坚持闭嘴原则闭嘴原则。 可惜他的闭嘴原则这回没能救他。 精灵绕了一会儿他的头发，又轻轻摩挲他的耳朵。那白皙漂亮的，有着典型精灵特征，也继承了精灵敏感特质的尖尖耳朵，直到他的耳轮整个都被胭脂给染透了，“……先生？” 风时艰难地在忍耐中想出更有说服力的借口，“我的心心没了，”他带着一点泣音说，“那天我被那些可恶的矮人给打了个猝不及防。然后心心就没了。” 艾尔文斯听得心尖一跳。 “您是说……您的那个饰品心心？！” 风时顺理成章地哭起来，“我好想它。” 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年轻的精灵连忙揽住他。 ……那天的那场打斗，导师被伤成这样，最喜欢的心心饰品也在混乱中丢掉了。他好想它。所以才在晚上悄悄地变出来。 这未免也太可怜了，艾尔文斯拼命回想生物分子材料学的知识，来控制自己不要也跟着哭出来，“先生，先生，”他轻轻地说，“您不要难过，回头我再帮您做一个。” “做不出来的，”风时继续耸肩，“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可以的，可以的，”艾尔文斯把手放在他肩膀轻轻拍，“我有材料学的博士学位。先生您看，我和苏医生关系不错，他那里也许就有用得着的材料和设备。也许要多试几次……我一定会给你做出来。那颗心心。形状、手感、颜色，我都记得。” 风时呆住：“？！？” 为什么还会有这种操作，这要是都能做出来，他这个魅魔还有没有存在的意义……不对，他以后还能不能把心心尾巴拿出来恰饭了？ “所以先生，”艾尔文斯果然就开始说了，“您以后不要再把心心尾巴变出来了，好不好？” 风时：“……” 风时超大声：“不好！！” “不好也得好，”年轻的精灵强硬地说，充分展现出作为龙傲天主角所应有的霸道，“上次我们都说好了，您的身体不稳定，一个不小心就会滑向恶魔，所以以后不准再变成魅魔了。可是现在，您却又闹着非要变出尾巴……” 他靠近，吻过他的耳尖，“先生，听话。” 语气温柔得让人完全无法拒绝。 然而风时是人吗？ 不。 他是恶魔。 他当下就开始强硬拒绝：“才没有说好，那天我伤口突然疼起来，导致很多事情都没能来得及和你讲。它并不是我不再变成恶魔，就可以减少滑向恶魔的可能……甚至还恰恰相反。艾文，堵不如疏的道理你知道吗？” “堵不如疏？”艾尔文斯眉头皱起，“您的意思是说……” “我的体内的、会让我滑向恶魔的邪恶力量，它一直在积存，所以我需要通过一些方式主动将其释放。” 风时惊喜地发现有些事情连起来居然意外地能够圆上，他越发有理有据起来，坦然地向他转过了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时不时地变成魅魔，而不是黑暗精灵，血族领主，或是别的什么？纯粹是因为魅魔好看吗？——那就是主动地在释放了，艾文！” 艾尔文斯沉默了那么一秒。 “好吧。您若不说我还真就以为纯粹是因为魅魔好看，”他被他给说服了，又问道：“那先生，恶魔也有许多种，您为什么只变魅魔，而不变成别的什么呢？” “还用问嘛，当然是因为魅魔好看了！” 艾尔文斯：“………” 哦。 当天晚上回去，他就在床上发现了一只魅魔。 其实他对此早有预感。下午的课程进行到还没一半，他就开始想回去，特别特别想回去，总觉得卧室里有什么美好的事物在等着他。 事情证明果然。不会有比导师的魅魔形态更美好事物了。 风时变出了那对巨大的魔翼，墨紫流光在背后扑棱不停，“艾文艾文！”他欢乐地说，“你回来啦。” 艾尔文斯呼吸都随之一滞。赶紧转身关上房门。 “先生，还受着伤，也不小心一点，我还没有进来你就开始说话，而且还张开了那么大的翅膀……”他教育道，然而唇角却在不由自主地上扬，“万一外面有人呢。” “有人的话我就来一发精神控制嘛，”风时看他走来，立刻便扣住他的手，展开的魔翼乖顺敛起，“我太想你了。” 艾尔文斯碧色的眼眸震颤了一下，缓缓坐下在他身旁。风时于是快乐地拉过他的手垫住了下巴。 其实他中午就想变回魅魔了。变回魅魔，好让契主给揉揉他折断的翅膀——别的伤口都被精心照顾过了，只有翅膀，委委屈屈地收着疼了那么多天。 可是那会儿已经没有时间了，他只好用优秀的忍耐力等到了晚上。 “艾文艾文，”他可怜兮兮地说，“你能不能帮我……” 精灵的把他的话给打断了，“先生，”他关切地倾身过来查看，“您这边的翅膀怎么了？” “呃……”风时愣了一下，旋即惊喜把翅膀偏给他，“我正要你帮我揉揉，我这边翅膀好疼呀。” “疼还扑棱个不停，”艾尔文斯不准他再动，爬上床小心地拉过他翼膜检查，“这又是怎么回事，也是那天伤到的吗？” 他觉得哪里不对，“您和黑矮人打架，用的难道是魅魔形态吗？那这些天里为什么一直不和我讲呢？” “才、才没有，”风时目光慌乱扫过，庆幸于他未曾觉察，“只是因为后背的伤，也有牵扯到它。” 艾尔文斯叹了口气。展开他翅膀一寸寸揉过去，但随后却发现当他碰到翼骨某处，那连在下方的翼膜便会微微颤抖。 第105章 “先生，”他狐疑地转过头，“我怎么感觉这不像是一般的牵扯，而是根本就是骨头断了啊？” 风时双手无声抓住枕角。 他否认，“哪里有。” 艾尔文斯没再说话。默默为他按揉别处。直到确定他身体完全放松下来。 他用手轻轻握住他怀疑有折断的那处翼骨。 风时双肩顿时耸起：“嘶……” “果然是断了，对吗？” 艾尔文斯垂眼看着他，按揉的动作停下。 “先生，”他声线微沉，“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大对劲啊？” 第59章 银色的发丝掩映之下，魅紫的双眼因惊惶而瞪大。 但风时还是竭力维持着声线的平稳，“你在说些什么呀艾文？我哪里有不对劲啊。” 一边说着，一边把尾巴举起，小桃心摇摇摆摆，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精灵果然被引起注意。他看着紫色桃心，神情越发笃定，“你就是用魅魔形态和矮人们打的架，先生。为了瞒着我，甚至不惜藏着翅膀忍疼忍这么多天。” 小心心瞬间就软了下来。 艾尔文斯的视线随之循着桃心转向了他，目光充满费解。“这有什么好瞒着呢，先生？” 然后又想起更多，“还有之前，堵不如疏释放邪恶的事情，你是一直瞒到了今天中午。而且我问你心心你也是先撒谎，直到发现无论如何也瞒不过了才说。” 风时咻地一声把心心抽回到手里。他太难了。之前一说话就导致翻车也就算了……现在他居然连不说话也能导致翻车了！ 金发的精灵看着他，归纳总结展开分析，“两次都和魅魔形态有关，这种感觉，就好像……” 他停顿了一下：“……就好像你是在和魅魔刻意撇清关系似的，先生。” 风时：“？！？！？” 风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不祥预感了那么久的心心危机他平安度过，到了晚上全无征兆地居然能因为翅膀翻车。 ……而且这车还不是一般的翻，他的契主不仅不脑补了甚至还开始分析，他的马甲就从来没有这么危险过！ 再沉默下去怕不是他就推出正确答案了，“你想多了，艾文！”风时赶紧误导，“如果我刻意要和魅魔撇清关系，那么我从一开始就不会变成魅魔了。” “是啊，这就是我最想不通的一个点，”艾尔文斯重新为他揉起翅膀，但带给他的压迫感却比刚才还要更大，“您能给我详细解释一下这两者之间所存在的矛盾吗？” 风时：“…………” 救命啊他刚才就不该说话！ 然而现在不说话也已经没有用了，只会给精灵一个安静的环境让他顺利展开推理，“先生，难道说，您的身体所混合的另一半恶魔属性其实是魅魔吗？” 风时：“………………” 完、了、啊！！ 他顿时开始害怕——不是慌乱而是害怕。这种害怕就像是一种本能而没有缘由。 哪怕他意识到他所说的是“混合的另一半属性”，而不是直指他整个人，也足够他害怕到几乎要发抖，“不是，艾文！” 艾尔文斯看着他。 “那您就来解释一下您行为的矛盾之处吧，先生。” “我只是……我只是，”风时转过来，又转过去，“只是因为你不喜欢我用魅魔形态在外面跑嘛。所以就不敢给你知道。” 艾尔文斯笑了一笑，把他的魔翼铺展。他回想起先前在私人训练室一起度过的那一晚。“这一点你之前明明并不在意。” ……还说就喜欢魅魔的外观。 风时的声线在发颤，手里的心心被掐出凹痕，“可是我现在开始在意了，艾文。” 精灵的动作猛然停顿。 静默里，风时屏住了呼吸。 直到他感受到那可怕的压迫感正在渐渐地淡去。 这让稍稍他放松下来，但依然心有余悸。就想把魔翼从他手里收回来，却又不敢，担心这样会显得他心虚。 艾尔文斯轻轻又给他揉起翅膀，良久之后，他才再次开口，“我还有一个问题，先生。” 风时顿时又紧张起来：“你说？” “假设，我是说假设……”精灵闭上了他那双幽邃的眼睛，眉宇间凝蹙出悲伤，显然即使是假设，他也不愿将下面的话说出口，“假设您的体质变化无法逆转，最后终究会变成恶魔……又会变成什么恶魔呢，先生？您和我说过。恶魔有很多种。”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声线听起来越发艰涩，“会因为您现在频繁变成魅魔，而导致最终变成魅魔吗？” ……原来是这样的问题。 风时松下一口气，但胸中又升起另一种忐忑，“你不是很喜欢我变成魅魔吗，艾文？” 他的精灵没有答话。 风时拉过他的手，和自己的心心放在一起，然后又把心心放进他手里，“你明明很喜欢。” 光滑的弹性的触感。艾尔文斯把他的桃心扣住。“是的，”他说道，“我承认，很喜欢。” 风时的眼睛亮起来，小桃心也开始弹啊弹。 “但是先生，”艾尔文斯话锋却又一转，“如果真的避免不了的话，我您变成那种强大的、未来上限也高的恶魔。魅魔名声不好。而且也不安全。” 他回想了一下，“您之前讲，魅魔的天赋技能都很不正经。而且上限一般到七等就顶天了。像那位时间管理大师小姐一样，能够达到六等边缘的是少数……而她也只是刚刚摸到线而已，实际上并没有突破。” 风时：“…………” 小桃心瞬间就蔫软下来。 听他这么一说，他又开始觉得自己好倒霉哦，不知怎么的死了也就算了，死后居然还稀里糊涂地变成了魅魔。但终究还是坚强起来，强颜欢笑，“不会的啦，不会变成魅魔。” “那您会变成怎样的恶魔呢？” “和现在差不多啦，看起来还是精灵的样子，不过本质已经恶魔化了。”风时信口胡扯，继续想他变成魅魔的事。 “那就好。” 艾尔文斯不再说话。他看着他软软的心心若有所思。 风时隐隐约约的就又开始感到不妙了。他赶紧趁着这个空隙把他的心心和翅膀变没掉。 “艾文，时候不早了……我们该睡觉了。” 艾尔文斯顺从地收拾睡觉。他关了灯，在床上躺好。 风时瑟瑟发抖。连晚安吻都没敢要。 静静躺了有一会儿，艾尔文斯再次开口，“先生，要变成恶魔释放邪恶能量的事情，您一早就应该和我说。喜不喜欢都不重要。像这样的事情，我当然是可以理解的。” 风时思考要不要装睡。但这才几分钟就睡着了，一点儿都没有可信度，于是只能弱弱地表示听见了：“嗯。” “所以，先生，您以后不要再总瞒着我了，”艾尔文斯翻转向他，找到他的手拉过，“如果有什么事，请务必和我说。” ……刚才就应该装睡！风时心里苦，却也只有顺着答应他，“好。” 艾尔文斯缓缓地摩挲他微蜷的手指。 “你现在就有事——有很重要的事在瞒着我，先生。” 车子翻掉还没扶起来一会儿的风时：“…………” 就很想嘤。但不能嘤。于是他开口：“qaq！” 艾尔文斯：“……” “您手动……不对，口动发颜表情未免也太过于生草了！”他忍不住对此进行官方吐槽，“还不如‘嘤’。” 风时：“嘤！” 嘤完他就不再说话了，把手抽回来，当场开始实施刚才没有执行的装睡。 装睡似乎有效。他的精灵没再问下去。 而是隔了有一会儿，用更轻了几度的声音说道：“其实我也理解，先生，有些事情……它可能是过于沉重，超出了目前的阶段，让我知道除了徒增烦扰，不会有别的作用，所以您选择瞒着不告诉我。我可以理解。” “！！”正在装睡的某人立刻转头，超级大声对他进行夸奖，“你的理解能力真是太优秀了，艾文！我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 艾尔文斯被他满血复活的热情赞赏给狠狠地噎到了。他深呼吸，努力调整了一下心态，以找回刚才的情绪。 “我太弱小了。虽然很羞耻，但必须承认这一点。不过，先生，我以后会成长起来，就像常规的预言之子那样，走上人生巅峰，完成所肩负的使命……” 说到这里，他笑起来，挽住他的手，“到了那个时候，我希望您可以和我坦诚相对，先生。我会为您遮风挡雨的。” 风时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倒也不用，风风雨雨什么的，我可以自己遮，要知道我可是很强的，艾文！”等到他的契主走上巅峰，他肯定已经成为剑圣了，“到时候你只要负责喂饱我就行。” 第106章 “喂……饱？” 艾尔文斯一时竟没有听懂。 而风时则再次慌乱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收回刚才的话……哎呀，都是被魅魔们给带的。你说的没错，他们都把我给带坏了。” 精灵的脸颊瞬间爬上红云，更一路蔓延到耳际：“…………” 好的。现在他懂了。 他呼地一下翻过身去，连眼睛也紧紧闭上不敢再睁开了。 但扣着他的手却没有放松，“我会的，先生。” 风时感到了或将影响他成为剑圣的莫大的危机：“？！” “我刚刚什么都没说！”他奋力澄清，“什么都没说！！” “嗯嗯，”他的学生很给面子，一看就拥有尊师重教的美好品格，“先生什么都没说。” “时候不早了，”风时把手松开，扯过堆在一旁的被子呼地一声就把艾尔文斯整个儿蒙了起来，“刚都说该睡觉了！” 这一晚晚安吻被漏掉了。不过风时并没有为少吃的这顿饭惋惜太久。 释放邪恶的理由那可真是太好用了。后续的几天里，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精灵主角随时都有可能收获一只魅魔。 魅魔以本体形态收获能量的效率相比其它形态要高很多。更多的能量也就意味着更快的恢复速度。艾尔文斯看得到他的变化。断折那边翅膀终于能和没断的另边扑棱得一样快了，一些幅度略大，原本会导致疼痛的动作现在也不会感到疼了。 这让他放心很多，于是这天便和他告假：“先生，我去见见朋友们。之前是说要休养，现在都恢复训练两天了，如果还继续冷落大家，就不太合适，而且也会让人感觉很奇怪。” 其实现在就已经让人感到奇怪了，“艾文，艾文，”千山超小声音，贼忒嘻嘻地问他，“你实话跟我说，你这两天是不是一直和你男朋友在一起啊？” “没有没有，”艾尔文斯说道，“我是在休养生息啦。之前乔恩不是和你们说过，我魔力使用过度会头痛嘛。所以就多睡了一些时候。” “原来是这样，”黑发的少年恍然点了点头，“那你现在还好吧？” “都已经恢复训练了当然已经好了，谢谢关心，”艾尔文斯说，“回头凑个大家都方便的时间，我请你们去那边吃饭哦。” “好呢。只供给ab级学员的高级餐厅！不用说就知道肯定棒极了，”亚瑟亲热地揽住了他的肩膀，用比千山刚才还要更小的声音说，“艾文，我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你觉得什么时候是时候了，一定要把男朋友带给我们看看啊。” 艾尔文斯发现哪里不对：“？” “别以为我们猜不出来，”萝西娅从一边走来，双手环胸，斜倚在转角墙壁，“千原和我分析过了。如果只是为了练习魔法，你不至于拼到那种地步，和一个高级学员换血也要抢他的宿舍。” 艾尔文斯不由更加讶异：“千原？和你分析？？” 有着一头如火长发的漂亮姐姐得意地挑了挑眉。一向沉默的青年就在一旁站着，听到他们的话，略微有些不自然地向一旁转过了眼睛，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如旧的清冷疏隔。 艾尔文斯一脸震惊。 “别震惊他们了，”亚瑟拍了拍他，“你男朋友受伤了吧？……所以你要照顾他。大家都知道的。希望他能够尽快好起来。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和我们说。” 艾尔文斯指尖虚虚抓了抓衬衫的纽扣，“大家……” “什么大家？什么大家都知道？？”千山愤怒打断，一跳一跳，“我怎么不知道？！” 千原立刻向他投来关爱智障的眼神，亚瑟则体贴地对他的眼神进行翻译：“谁敢告诉你啊，你看你这咋咋呼呼的。” 千山赶紧老实下来，但依旧愤怒，“轻重缓急我知道的好吧，以后再有事不准不和我说，听到了没？” 众人用一片沉默告诉他完全没听到。千山抓头发：“喂——” “喂什么喂，”萝西娅敲他，“未成年小弟弟是没有人权的。” “%!*@$#……萝西娅！”千山满地乱跳，“你这样是不可能泡到我哥的我跟你说！！” 乔恩和安塞尔还在e级，没有和大家在一起。艾尔文斯又专门往两人处去了一趟。 然后就被乔恩给拉到了一边没人地方，压低声音悄悄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像‘祂’那样，居然还能出状况？” “不是吧，”艾尔文斯惊了，“你们都知道啊？” “我猜的，”乔恩说，声音压得更低，“安塞尔不知道，你注意点，也别让他知道，这大喇叭……吉尔曼怕不是都要恨死他了。” 安塞尔和人刚打完对战鼻青脸肿，连牙齿都掉了几颗。此刻正一边排队等待圣武士助教治疗，一边满嘴漏风但却依然坚强地跟旁边人说：“……早吃到窝就选折窝家辣个变态了！”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那肯定的。” 他回到宿舍，给敬爱的导师送上了朋友们的近况以及满满的祝福。 对此风时当然是当场表示：“对不起，吉尔曼！” “？”艾尔文斯头顶缓缓冒出问号，“这事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变态，您为什么要道歉啊，先生？” “咳，你说得没错，这事确实和我们没关系，我只是拥有讲文明守礼貌的美好品格习惯性地进行道歉罢了，”风时心虚地转过头，“替我谢谢大家，艾文。告诉他们我会尽快好起来的。” 他这么说，也确实这么做了。 尽快好起来就要努力恰能量，而这就导致，这天他又被艾尔文斯给抓到了心心。 风时最初是一点不慌，魅魔形态已经彻底合法，被抓到心心又有什么可怕的，直到听见他的契主问： “先生，为什么我每天醒来……更确切地说是每次醒来包括半夜，您的心心都会贴在我脸上呢？” 一颗扁扁的，连在狭长尾巴上的小心心，按理说每天醒来，它有可能会在小腿上缠着，有可能会在身子下压着，还有可能是被被子埋着，甚至是从床上掉了下来坠在空中摇晃着……总之可能会出现在任何地方。 可它没有。 它不是在他脸上贴着，就是在他枕头上压着……这就实在是太奇怪了。 “我觉得……先生，”金发的精灵捏了捏他的桃心尖尖，“这已经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 “……”风时感谢他捏出来的颤栗极好地掩饰了他的哆嗦。 这要怎么解释，总不能说贴脸上方便偷吃。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毫不犹豫选择甩锅：“这能问我吗？——不能，你得问心心！” 艾尔文斯头顶缓缓冒出问号：“？？？” 问心心？ 他迷惑地向心心看去。 小桃心：摇摇摆摆！ “那是心心干的，又不是我干的，”风时理直气壮地说，“我的心心它有自己的想法，我睡着了，怎么可能知道它暗挫挫都做了些什么。” 小桃心：摇摇摆摆摇摇摆摆！ 艾尔文斯：“…………” “好吧，我来问心心，”他伸手把摇摇摆摆的心心捉住，用指尖在中间最饱满的地方轻轻戳了一戳，“为什么每天夜里都悄悄贴在我脸上呢？” 小桃心：弹来弹去弹来弹去。 艾尔文斯：“……” 他抬起头来再次看向它的主人，“这表示的意思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风时一脸置身事外地把手摊开，“都说它有自己的想法了。” 艾尔文斯额角缓缓滑下黑线。 他只好自己去猜。还好，他拥有强大的脑补能力，比较擅长这个，“先生您说，它会不会是想要亲亲呢？” 风时：“！！！” 风时：“应该就是这样没错了，你看你看……” 小桃心：疯狂点头！！ 风时：“你看就是这个。” 艾尔文斯：“？？？？？” 实不相瞒他还从没见过这种操作。他笑得几乎仰倒在床上，“先生，”他用手按着胸口，“你太可爱了先生。” “这关我什么事，”风时满脸都是不似作假的迷惑，“要可爱也是心心可爱，这事是它干的！” “好好好，是它干的是它干的，”艾尔文斯把心心举起来，“它这么想要亲亲，我当然要满足它了。” 他在桃心的尖角轻轻吻下，然后用唇线一路描绘它的轮廓。魅魔的双颊于是染上淡红，契主主动的爱抚比起他自己来贴贴，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不过还好。这些天里他用心心比较多。所以这种程度的刺激…… 他的脚趾猛地蜷缩。 那种润湿，柔软，像是带着丝丝电流，从桃心半弧的表面扫过，“艾……文！”他的声线都跟着颤了，“你做什么？” “你的心心说它是甜的。我才不信。于是它邀请我尝一口……” 沉碧的眼睛弯出笑弧，艾尔文斯满脸都是身为精灵所应具有的高尚，“我当然是按它说的做了。” 第107章 小桃心在他手里疯狂弹跳起来。 “心心怎么了？” “它问你甜吗。”风时充当翻译。 “超甜的。就像软糖一样。” 小桃心摇摇摆摆，蹭向他的唇角，“那就多尝几口，它说今天请客。” “真的吗？太好了，”精灵抬手，把桃心捧起，“咬一口尝尝也可以吗？” 小桃心：？？？ 小桃心瞬间吓扁。 同时响起了某个魅魔那充满了心理阴影的声音：“不、可、以！！你这样很容易失去它的我跟你说。” 又过几天，风时进一步地好起来。 这日晚饭，艾尔文斯从餐厅带回了食物，风时要尝，于是他便喂了他一口。 风时吃了，开始扭来扭去。 “怎么了先生……您别动别动。不好吃吗？还是里面有什么？” 艾尔文斯手忙脚乱，到处找垃圾筒，好让他吐出来。 “不是不是，”风时已经咽掉了，“来扶我一下，我要坐起来吃。” “您还伤着！……怎么能坐起来？” “可以的，都这么久了……已经好多了，”风时说道，已经把上身撑了起来，然后又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他变出魅魔的双翼，轻轻扇动了一下，便浮起在空中，轻轻松松地就把自个儿给翻了过来。 “艾文你看你看，我好棒——伤口不疼诶！我真的好多了！” 第60章 魅紫色的双翼铺展。银发的恶魔浮坐在空中。 精灵的眼眸燃起喜悦的光色。 但他还是一个箭步冲回来，用双手配合魔力一起虚托住他。 这么做是对的。 风时又小口抽起凉气，“啊，还是有点……” “你看……不可以！先生。” “没事没事，刚刚只是动作有点猛，”风时摆手，“现在已经好了。” “不行，快趴回去，”艾尔文斯只管催动魔力，要把他重新给翻转回来，“这才刚转好，万一再碰到就糟了。” “别嘛别嘛艾文，”风时扇动翅膀，和他的魔力搏斗，“我能行！我可以！我不想趴着了！我要支棱起来！” 艾尔文斯：“……” 他拿他没办法，只好小心托着，让他落到床上坐下。 动作很轻。但风时还是蹙起了眉，低声地说：“……疼。” “你的后背根本不能用力，先生。” “没关系，你让我靠在什么东西上就可以了……啊，这不是有很多的靠枕么？” 艾尔文斯把靠枕拿过来，统统垫在他背后。风时收走翅膀，舒服地靠上去，但这舒服也只持续了不到两秒。 “这个靠枕，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先生，”艾尔文斯扶额，“别闹了，快趴回去。” “它只是有点疼……有点疼而已，是正常的，不是那种受不了的疼，”风时耐心和他讲，“而且这种疼更多的并非来自于伤口，而是它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了。我一直趴着反倒不好，你想，这都多少天了。” 艾尔文斯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这让他越发无奈，“那先生，您一直疼要怎么办，就这么干忍着吗？” “我这些天被你照顾得太好了，一点小疼而已，”风时低下头来，银发卷起浪涡缓缓垂落，“我原本哪里有这么娇气。” “……” 艾尔文斯倒是宁愿他被他给惯得娇气。他无措地站着，然而他的导师却突然伸手，扣住了他的领口。 只是稍一用力，就把他给扯了过来。 艾尔文斯踉跄了一下，连忙伸手按住床背，“先生？” 魅魔和他隔着不到一掌长的距离对视。紫晶似的眼眸流转着诱人沉陷的色泽。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只要你愿意帮我。” 精灵的心跳开始变快。 “当然……您说？” 风时却没有说。而是唇角挑起似若满意又似若玩趣的浅笑。 同时右手转过小小的幅度，淡色的指甲斜斜向上一挑。 他的纽扣开了。 这是第一颗。 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的时候精灵抓住了他的手，“先生，您是……打算让我……” “没错。你这些天不是已经把这个知识点记得很牢固了吗？”风时的指尖从纽扣间的空隙点在他胸膛描画，“——拥有生命与自然之力的精灵术士，可以通过皮肤接触自动为友方带来舒缓效果？” “是，先生，”艾尔文斯垂下头，“是很牢固了。” 但他依旧红透了脸，逃到一旁将余下纽扣尽数解开，然后小步无声地挪动回来。 倒并不是不情愿的羞耻……而是过于情愿，无比担心被看破。 “先生，”他强行绷出严肃的表情，“我们先说好，待会儿你不准发出奇怪的声音。” “不发不发，”风时仰身向他伸出手，手背在空中是诱人的线条，“我超乖的。” 艾尔文斯用魔力托他浮起来，屏着呼吸让他在自己怀里落座。冷色的背脊。坦露的胸膛。那光润温软的触感让他心神都因之摇颤。 “您最好说话算话。” 不然他清心静气失败，这样的姿势……真的是躲都没处躲。 风时转过头来。“如果你硌到我了，我可以吱声吗？” 似乎只是单纯的问句……？ “不可以！……而且这样的问题也是不可以的。” 艾尔文斯也单纯地回复说。 魅魔窝在他的怀里。就像他所承诺的一样乖。但他却依旧不可避免地去注意他那比他略高一点的体温，如浪涛般垂洒的发卷……和墨紫色妖冶的翼纹。 尽管这些天来多次坦裸相对，这样的体验依旧是从未有过的。 而且不止是后背。 他把由魔力之风缓缓送来的餐盘稳稳接在手里。喂他吃饭的姿势，可以让他自然地将视线投向前方。 腰线的弧度是那么漂亮。恰到好处的一层薄肉覆在胸胸膛。美人筋拉开了漂亮的光影。锁骨……！ 锁骨处的乌黑把他的双眸刺痛。 矮人萨满所留下的那个烙印。不同于趴在床上时总会各种挡着，坐起的姿势使它完全暴露出来，看上去简直碍眼到不行。 “先生，”艾尔文斯用餐叉的长柄点了点它，“这个烙印……还可以去掉吗？” “可以的呀，”风时快乐地回答，并原地展开金手指老爷爷小课堂，“大部分烙印都有一种非常简单的通用解法——只要把施术者鲨了，它自然而然地就消失啦。” 艾尔文斯：“……” 真是个极具可行性的答案！“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 “有的。不过具体该怎么做就需要经过一场我们完全没有条件的研究了。” ……说得就像是前者很有条件一样。艾尔文斯没再说话。他伸手过去，用擦抹的动作，把他那块皮肤轻轻摩挲。 怀里的美人很快便发出舒适的声音：“嗯……” 艾尔文斯顿时被莫大的危机笼罩，“说好的不发出声音呢？先生？” “是你先碰我，”风时理直气壮，“你都这么揉我了，我当然要发出声音……呜。” 一大块肉排被塞进了他嘴里，他噎住。 “可是我们又没有提前说好我不能碰您，”艾尔文斯慢条斯理把叉子收回来，“您这么不乖，我就只能把您的嘴给堵着了。” 风时：“……？” 他纯良的契主怎么突然就变得怪怪的？ ……虽然艾尔文斯这天有变得怪怪的，但总体还是把他照顾得很好的，风时不仅伤势恢复，等阶也在提升，甚至这天还成功晋阶了八等。 这属于提升了一个大等级。不仅觉醒了新的天赋技能，身体的各个维度也得到了一次跳跃性的强化。强化过后，身上的伤便完全不见了，当初被劈作两截的骨骼甚至没有留下一点儿痕迹，不需要施加变形法术，看起来也像是全新一副。 他现在就是一个血条全满的健康魅魔，唯一的不好就是晋阶会把所有的能量都给掏空，以至于他一下又好饿好饿。 风时又好久没这么饿过了，磨心磨肺地馋着想吃，可是又怕被艾尔文斯给发现异样。 ……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他和契主就住在一起，而且还可以想变魅魔就变魅魔，所以没必要那么急色，来日方长来日方长，悠着点吃也能慢慢吃饱的。 风时如此安慰自己，拼命进行克制。克制到甚至一天都没有变成魅魔。在他优秀的演技之下，升阶所导致的饥饿……当然是被艾尔文斯毫无悬念地给看出来了。 这天艾尔文斯是满满的课。直到晚上回来在床上躺下，才总算是有时间来提出问题：“先生，您怎么了？我感觉到，您今天好像和往日不太一样。” “什么，”风时打死也不承认，“哪里有不一样。” “就是有不一样，”精灵笃定地说，“你今天特别的想我。” 第108章 “我每天都很想你，艾文！……你每天上课都好忙哦。” “……” 艾尔文斯侧转过身，向他的导师看去。 风时在被子里裹着——随着伤势转好，他睡觉便盖起被子了，这样室温便不必总调得很高。艾尔文斯看不到他的表情。于是便凑近去。 风时缩成一团，把被子裹得更紧，艾尔文斯拉着被角点点剥开，强迫他把脸露了出来。 “艾文你干什么，”风时谴责，“怎么可以揭你没穿衣服的敬爱的导师的被子！” “今天的晚安吻还没给你呢，先生。” 艾尔文斯理所当然地说，在他脸颊轻轻落下一吻。 风时愣了一下。对哦……他差点儿错过了一顿饭！他这么饿。 他果断捧住契主脸颊，也回吻了一口，并装作没有对准，斜斜吻到他的双唇。 相撞的柔软，让年轻的精灵瞬间通红了脸，慌乱地逃回到了自己的被窝里，再不好意思追问。 意识到他又逃过了一劫的风时则瞬间快乐起来，他变出了心心摇摇摆摆，在艾尔文斯掖起的被角边胡乱戳来戳去，“艾文，艾文！说到晚安吻，我们有一天晚上居然一不小心漏了！” “啊……啊？”艾尔文斯用魔力控制着关掉了灯，“哪天？” “就是我变成魅魔的那天！”风时当时没在意，如今回想起来直心痛得胃疼，“我好亏啊，要补回来。” “……” 艾尔文斯捉住他到处乱戳的心心，拉到唇边轻轻吻了一口放开，“先生晚安。” 然而风时一点儿不安。小桃心在枕头上疯狂地弹啊弹，“你该说的是心心晚安——你吻我的心心！却没有吻我。这怎么能叫晚安吻呢？” 然后就开始在床上翻来滚去，“你变了，你不喜欢我了！你说，你是喜欢心心还是喜欢我？” “先生你伤刚好，不要乱翻，”艾尔文斯连忙摁住了他，在他额头吻了一吻，“没有不喜欢你。” “啊？”风时摇了摇头，一脸茫然，“你说什么？风太大了我听不见。”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又吻了吻他尖尖的耳朵，让他周边荡起战栗。 “我最喜欢你了，先生。” 紫罗兰色的眼睛荡漾出笑意。似乎很满意，却又有一抹狡狯的光芒闪过，“所以说，我的心心和我，你更喜欢我，对吧？” 艾尔文斯被他问得呆住，“心心难道不是你变出来的？”他无力吐槽，“这是什么新时代的送命题啊先生。” “才不是呢，我的心心它有自己的想法，”幽光流转的小桃心到处拍打，风时指着，“你看你看！它吃我醋，开始闹了。”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赶忙又捉住心心亲亲。 小桃心在他手里乖软下来，然而风时又开始抗议：“……看吧。你果然喜欢心心不喜欢我。现在我要闹了。”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 ——银发魅魔和他紫色心心的大型骗吃骗喝现场。作为纯良的精灵，艾尔文斯何曾见过这种场面，他被一大一小两个给闹得没作手脚处，“先生，先生，你伤刚好！你看看你！……就这还说今天没有特别想我。” 扶起的车子又开始摇晃起来。风时给吓得一秒不敢动了。 艾尔文斯看着他。这样的表演都见识过了，他已经没有必要感到不好意思了，“所以，为什么特别想我呢，先生？” 风时：闭嘴原则闭嘴原则！ 艾尔文斯等待了片刻。看他始终没有给出答案的意思，也便不再坚持。他触碰自己的被子，把它收进了空间戒指，然后再次躺下，往风时那边靠了一靠。 风时呼地一声翻到另边：“嘤。” “今天我们盖一张被子，”艾尔文斯说，“您变套睡衣出来，先生。” 风时在“居然还有这等好事”的震惊与“完了完了这事今天就过不去了”的惊悚中，瑟瑟发抖变出一套睡衣。 精灵滑进他的被窝，伸手从后面把他给抱住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既然您很想我，今天我就抱着您一起睡好了。”他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肩颈，“不过有一点咱们要先说好——不准突然变成魅魔。” “不变不变，我超乖的，”风时连忙保证，又可怜兮兮地说，“不过，心心……” “心心不算，”艾尔文斯顺着纤细尾巴把可爱心心捉住，同样放在怀里，“……不然它怕不是又要闹了。” 到了第二天，风时这才变成魅魔。 这次的变身他有点忐忑，因为升级后他的外形发生了一点变化……不过也不是特别的忐忑，因为变化只体现在犄角上。 他的精灵对他的犄角不感兴趣，所以问题应该不大，多半看不出来。 但事实证明他错了，他变身刚完成，艾尔文斯就抓住了他的jiojio。 “哎呀，”风时向他偏着头，银色的发卷渐次滑落，“你干嘛呀抓我的角！” “先生，您的角怎么突然变大了？”艾尔文斯奇怪地说，“还有这个尖尖，也更尖了……这拿出来都能当凶器了。” 一边说着一边用指腹在他角尖研磨。 “你别扎到手，”风时把他手抓下来，“犄角对恶魔来说本来就是凶器。” 艾尔文斯把手放下，提出问题：“为什么会变啊，先生？” “我微调了一下变形法术。”风时说。 升级外观被发现的小危机就这么度过了，或者说，这其实称不上什么危机。风时开心起来，“你居然发现了。我以为你发现不了呢。” “我为什么会发现不了？您的角变了！” “你不是不感兴趣这对角吗？” 艾尔文斯呆住。 “我哪里有不感兴趣这对角？我超感兴趣的。” “真的吗，我不信，”风时冷漠转向一边，“你自己说，你看我心心看多长时间，我的角你看了多长时间？不对，这根本不是时间的问题，你就没看过！”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无奈极了：“先生，您仔细想想，您这段时间有露出来过您的角吗？” 这次风时呆住：“对哦！” 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床上，两个人那么近地待在一起。犄角是恶魔的武器，很容易刺破枕头撞破东西伤到他的精灵。所以他干脆设置它默认不显示了……而且完全忘掉了这件事。 所以他的精灵和他的犄角，也就他受伤前寥寥见过没几面。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发现了这么细微的变化…… 风时唇角有笑意泛出来，他偏过头，“那艾文，你现在要看看我的犄角吗？” “我刚才不就在看嘛。” 艾尔文斯重新把他的角给握住。 呈s形弯曲的犄角其实是纯黑色的，但在被光照到的时候表面会流转着一层层淡淡的，略微有点磷粉质感的幽紫的光。 握在手里是宛如骨骼般坚固且质密的触感，手心能够感觉到那圈圈堆叠的细小纹壑。 恶魔敛起双翼，乖顺地站在床前，任由精灵把两侧犄角从根部到尖端，一点一点慢慢捋过。 他并不知那双如上等祖母绿镶嵌而就的眼瞳涌动着如深海一般的幽沉。 银白的长发，墨紫的犄角，原本便明艳到堪称妖孽，如今更添了几分攻击性与侵略感，越发透出一种美丽的危险的极致的诱惑。 精灵偏了偏身子，在犄角盘曲的外弧处轻轻吻过。 风时脸上笑意顿时变得更浓。 他小心地转过头来，“还有这边，要对称！” 艾尔文斯满足了他的对称，然后余光看到了些什么，摁着他在靠近窗子的床沿坐了下来，关切地捧起他的脸。 风时的心跳因为他专注的目光而加快。饱满的双唇微微打开，有几分忐忑也有几分茫然，“怎么了……？” “您的嘴唇……先生，您的唇色怎么也变了？正常看是红的，可是被光照到的时候……”他托着他向一旁转去，“没错就是这样，您看，您看！被光照到的时候，会有紫色的反光。” 风时看了一眼：“？！” 他居然自己都没有发现！ 这让他有点惶乱，“这，这个也是法术微调的原因啦，艾文！” 这个解释再次得以通过。但他却没有像先前那样安下心，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唇瓣，声音突然就小了下来，“是不是不好看，有点太妖了？” 艾尔文斯沉默了一秒，“好看的，先生。” 风时确信这不是假话。甚至不需要动用最近恢复了功能的读心外挂。 因为在那沉默的一秒里，精灵看着他的双唇目光痴迷，仿佛在看一颗无上美味的莓果。 于是他圈住精灵脖颈，在他脸颊用力印了一印。 “骗你的啦！其实是我暗挫挫涂了口红——看我给你留一个口红印。” 第109章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赶紧拿过了镜子，照了照却见自己脸上什么都没有，呆滞了一下，意识到他的导师这句才是骗人。 风时笑个不停。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觉得不行。他受不了这个委屈，于是绷起脸，“先生，用不着找借口，作为尊敬的导师，您想亲我可以直接亲。” “那、那才不是借口！” 风时一个激灵，“艾文，不要总是对你尊敬的导师脑补过多，我刚刚亲你，是有原因的！” “原因就是为了逗我玩，对不对。”艾尔文斯一脸冷漠。 “才不是呢，”风时的大脑在飞速运转，“那只是一个非常非常纯洁、即使是导师对学生使用也不会显得奇怪的那种送别吻。” 艾尔文斯猛地僵住。 他一字一顿：“送、别？” 真正严肃的表情让风时下意识向后缩了一缩。他只是为了找理由于是那么一说，然而如今说出口却又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又重新坐正了身体，“你看，我伤已经完全好了，你该送我回那边去了。” “什么‘完全好’？——你那是刚好！”艾尔文斯用缓慢得异常的动作把镜子放到了窗台上，“为什么那么急着回去？您在那边是有什么事吗？” “我要杀回去报仇！那些该死的黑矮人，”风时被他问起立刻就愤怒起来，“还有我的剑，他们抢走了我三柄剑——三柄！！我要把他们都鲨了，把我的剑夺回来。” “不行，先生。” 艾尔文斯平静地看着他，“你现在回去，只会再带着一身的伤回来。没准还会丢掉剩下的两柄剑。” “你说什么，才不会，我伤已经完全好了，”风时分说，“而且我现在和之前已经不一样了。” 他晋阶了八等。七等的黑矮人强者对他所产生的等级压制已经不至于再影响他的行动能力，同时他的攻击力提升，也不再像先前那样甚至难以攻破矮人们的防御，只可惜这些没办法拿出来说，“总之我可以，我能行！快让我回去，艾文。” “不行。” 说不清楚的后果就是再次遭到回绝，“你就老实留在我这儿待着。” 风时：“……” 风时慢慢撩开了头发。 他的长发原本被拢到了一侧肩膀，这样的话好把矮人萨满留下的烙印遮着。现在头发撩开，烙印便暴露了出来，他尖尖五指摩绘锁骨，把黑色的烙印指给他看。 “可是艾文，”他声音小小的，却如静夜的浪潮拍打在他的心田，“你不想让我回去，把这个烙印给去掉么？” 第61章 “不想。” 艾尔文斯淡然地说，“一个烙印而已，留着也没什么。” 风时：“？” “撒谎！” 他一字一顿，气鼓鼓地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都快要膈应死它了。” 艾尔文斯答以沉默。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风时明白了些什么。 “我还会回来的，”他说，“办完事情就回来。” 然后又保证：“而且以后就留在这儿，再不走了，除非是有什么事。” “……” 艾尔文斯缓缓抬手，把一缕长发挂起在耳后。 不得不承认，这听起来还真是诱人，“但你回去之后就再回不来了，先生。” 风时疑惑地偏转过头，“为什么？” “——我不是每次都能把你给拉回来的。有件事我还没有和你说。” 精灵走近他身前，双手按在他肩膀，“上次召请你时候，明显感到有股力量在和我较劲。他输了，我赢了。所以您被拉了过来。如果我输了呢？” “但是艾文，我这次稳的！”风时拉着他的手摇晃，“特别的稳！根本就用不着你来召请我。” “总有一些事情是难以预料的，”艾尔文斯淡淡地道，“请问先生，上次您有料到矮人们的偷袭吗？” “……” 风时必须承认他说不过他——因为很多东西他根本就没法说。所以他果断放弃，拉着艾尔文斯的手疯狂摇晃：“不听不听不管不管！！你放我回去嘛艾文，放我回去放我回去放我回去。” 艾尔文斯抽手出去，把他的手放回到他的腿上，“撒娇没用。” 风时：“嘤——” “说了没用。” 艾尔文斯转过了身。并觉得过去他一向嫌麻烦的、金手指老爷爷没办法随身携带而是要用咒语来召唤遣返的私设真的是太好了，只要他不念咒语，那么他的导师就算再想回去也回不去。 『我可谢谢你哦作者，如果风时先生受伤只是意外而不是你设计的剧情的话。』 他整理房间。风时在他背后安静了一会儿，可怜巴巴地说：“艾文你让我回去吧。我不报仇了。我去抢了剑就回来。” “不行。”艾尔文斯冷淡地说，提醒自己不要往回看。 “……可是我想抢回来我的剑嘛，”风时委屈地开始哭，“呜呜呜我的剑……三柄剑！本来也就有五柄，一下就去了一半。你忘了之前我们定制剑的价格了嘛，这四舍五入……不对这不用四舍五入也是一个亿啊！我要去抢回来。我不管。” “但是您还有两柄啊先生，那两柄您先凑合着用……基地这边好像也没什么需要消耗剑的地方？应该能用一段时间，”艾尔文斯说道，“至于丢掉的那三柄剑，我记着，以后我会赔给你的。” 他还是转回身来。然后不由愣住。他的导师已经变成了完全体的魅魔形态——把那两对因为太大过于碍事所以以翼纹形式收在背上的魔翼也变了出来。此刻他蹲坐在床上，用魔翼裹住了身体，看不到脸，但是缩成了大大的黑黑的一团，看起来是特别特别的可怜。 “可是我的剑是黑矮人们抢的，又不是你抢的。” 风时小声地说。 “但是是我拦着您不准您去抢回来的，给你造成了巨大的损失，”艾尔文斯说道，“我应该赔你。” “是啊没错我也觉得，”风时对此表示赞同，魔翼团子摇晃一下，“所以你不用赔给我三柄，赔我一柄就可以了。” 艾尔文斯：“？” 讲真，他还以为接下来要进入“那不怪你不要你赔”“那就怪我我就要赔”的常规流程，万万没想到……咳。 不过以他的导师的情商他还能指望什么，只能一步跳到最后一个环节，“好，我记着了，不过您要等上一段时间。” “你可不要以为你赚到了，”风时团子又摇一摇，对他进行温馨提醒，“我等的越久，你要赔给我的剑就会变得越贵的！” 毕竟他还在升级来着，随着属性的升级武器当然也要升级，“到时候会非常非常非常贵的！” 为了形容贵的程度，大黑团子一鼓一鼓。 这让精灵弯起眼睛，“好的，先生。好的。” “说好了哦。” 风时立刻便又开心起来，但魔翼团子依然没有打开。艾尔文斯收拾好了房间，担心地走来查看，立刻便被他像食人花一样的动作捉住，也给包到了魔翼里面。 “那我就继续留在这儿了，正好也让身体进一步地稳定一下，”风时快乐地说，他刚刚晋阶身体还没有稳定下来，“多待一些时间再回去，矮人们没准就像之前我一样，已经把这事给忘了……到时候我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且而且，到时候卡内基也许就回来了。只需要回去一趟，就不仅可以报仇抢回来我的剑，还可以去找卡内基请教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微微偏头，用恶魔的犄角碰了碰精灵的耳朵。那个问题。只是现在想想，就忍不住地开始激动了。 “是啊，先生，你看这样多好，”艾尔文斯伸出手去揽住他的腰，“要乖。” 风时用翼膜裹了裹他。 “我超乖。” 艾尔文斯没再说话。就这么揽着他，也不去提醒他把魔翼收起。尽管有点黑。 他喜欢被他给裹在里面，同时忍不住开始想一些事。 想着想着唇角就向上扬了起来，带着几分雀跃去喊：“先生。” “嗯嗯艾文？” “我突然意识到，”精灵的手指如弹琴般在他的腰间轻轻点，“您打来到这里就一直待在房间，甚至都还没看过b级生的公寓……现在室友们不在，您想不想去看看？” 这是一句提醒。让魅魔紫罗兰色的双眸放大，心下同样升起隐秘的期待。 “要看要看！” 他快乐地跑出来看。 但接着便失去快乐，“哎呀，怎么这么脏乱？！” “有人本身不太讲究，还有公共区域责任分散……而且高级学员管得也松，隔好多天才有一次卫检，”艾尔文斯跟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上次卫检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所以就积得很脏乱。” “简直了简直了，一点儿也不美好了，”风时气鼓鼓，“……我还以为会像家一样呢。” 第110章 艾尔文斯唇角扬起，假借去拿扫帚垂下了头。 隔了片刻回答：“只要好好打扫一下就像家一样了，先生。” 打扫之后确实就像家一样了，尤其是当厨台也被清出来。 转角的开放式厨房原本堆满了杂物，不过室友们回来发现下一次的卫检自己不用努力了，便非常地欢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纷纷把自己的东西拿开。 但很可惜的是他目前的积分还不太够，买不起基地商场所出售的炊具，“那就先买些碗盘吧，”风时四处看了一圈，“至少可以做水果沙拉。” 艾尔文斯买回了餐盘、水果与其它所需的东西。 第二天训练回来，他便看到他的导师在厨台那里忙碌着。 淡紫色的围裙把修长的身形收束得柔和，卷起的衣袖在臂弯处堆叠出漂亮的褶皱。紫红的水果与他冷白的指尖交撞出玫瑰花瓣的颜色。 听到他进门声音，他转过身来。艾尔文斯这时方才发现他的头发不是随意拢着，而是松松束着。墨绿色的发圈是他给的。银色的浪涡蓬散开来，把锁骨处那个刺眼的烙印完全挡住，半点儿也看不见了。 满满的欢喜在紫罗兰色的眼眸里流溢着。 “艾文，”他说，“你回来了。” 精灵的呼吸停顿了几秒，然后才想起回身关上房门。 淡金色的长发扬起在空气里。他像一颗流星划过。风时落入他的怀抱，一脸错愕，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抱起转了两圈。月白的衬衫被他抓出玫红的印痕，“艾文，艾文！……我在做沙拉呢。” “先生，”艾尔文斯把他放下来，亲了亲他的脸，“我回来了。” “嗯呢，”风时当然也亲回去，“今天怎么这么想我？” “倒也……因为……” 艾尔文斯注意到他的言语都是混乱的，而目光也同样。 先是看着他的导师，他的围裙，他的发圈……又看向一旁案台，米白色青金色大大小小的餐盘，明黄色紫红色大大小小的水果，“这种心情，就像是回家一样啦，先生。” “那当然了！为感觉像家一样我可是付出了巨大的努力，”风时骄傲地说，“不仅换上围裙外观，发型也参考了常见于动漫作品里的温柔人……” 他猛地闭嘴。 然后转移话题：“艾文你知道吗，围裙的常用外观有两种，一种是里面穿着衣服的和谐版，一种是里面没有衣服的不和谐版，作为禀性正直受你敬爱的贤者导师，我当然是选择了和谐版，所以你千万不要多想哦。” 艾尔文斯：“？？？？？” 真正正直的贤者导师根本就不会说什么不和谐版的好吗？ 这话题还不如不转移呢，他不可避免地果然就开始了多想，目光向一旁闪躲，火烧云般的霞色从双颊直接飞上了尖尖耳朵，逃也似的往后面撤，“先生，那个，我去换套衣服！”他跑向房间，“……然后再出来给您帮忙。” “好呢，去吧，”风时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不过不用帮忙哦，水果沙拉而已，又没什么难的。” 艾尔文斯虚虚掩上房门，把手按在胸口，努力平静呼吸……呼吸平静下来，他又开始着急。 哑黑色的武装束带被抽出，金属制的搭扣打在桌子上发出“当”的一响。作训服脱起来真是麻烦……换衣服什么的，绝对不会有比这更差劲的借口了。长发。围裙。案台。在缤纷水果间忙碌的手。即使不和谐的画面已完全清空，和谐后的画面也过分温柔。那种感觉。和先前回来看到他的导师在床上等他又大不一样。 心房仿佛被填满了，满得就像是纸杯装不下糖果。开心。期待。喜乐。一颗颗五彩缤纷，几乎就要从杯口向外跳出来。 直到他换好衣服走出房间，来到餐厅，看到沙……拉？ 不这必不可能是沙拉，红紫色银白色明黄色娇绿色，日期新鲜色泽诱的水果，此刻已经一块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堆迷之物体被一滩蓝黑色的迷之液体给浸泡着……而且还不断发生着化学反应。 透明无色的玻璃碗里，浓稠的浆汁有如沸腾般向外鼓泡，竟是一幅宛如虾蟆背脊用地狱都无法形容的图景。 年轻的精灵觉得他简直要不能呼吸了，“这、这、这是……？” “是魔药水果沙拉哦！” 某个手握温柔人夫剧本的魅魔超骄傲的。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默默地向后退开：“……………” 对不起。打扰了。 这是他事后一次也不愿再多回想的场景。当天他和他的导师之间还发生了这样的对话： “先生，你不是知道这些魔药都很难吃吗？——之前喝过魔药之后，你还喂我吃糖。” “知道呀，但是水果它很好吃呀，把魔药放进水果里面，就可以让水果把它带好吃啦。” “……不，它只会把水果带得难吃。” “你尝都没尝怎么就知道难吃……看，水果加得超多！一定很好吃的，这是我的独门秘方。” “……那明明是独门毒药！你看它还在发生反应。说不好就有什么有毒物质生成。” “不会啦不会啦，这里面都是普通水果，没有一颗魔法果实，所以说它必不可能发生导致药效改变的反应，现在冒泡只是说明水果正在被魔药完全压制……” “所以说它必不可能好吃！！” 最后多亏千山跑来找他，风时听见敲门声连人带沙拉遁入了中转位面，他才艰难从导师的魔爪下逃了出来，“先生，我和朋友们说好了今天请客吃饭呢，这个这个……沙拉，等我回来再说。” 高级餐厅和中级又不一样，甚至准备了私密性极好的雅间。于是席间千山便兴奋地开始逼逼：“我和你们说，艾文的公寓现在打理得超温馨的，简直就像一个小家一样！看得我都想挑战b级了。” 然后就被千原给敲了一筷子。同时喀地一响，亚瑟也用专门的小银锤巧妙地敲开了一颗红酒烈螺，“哈，是吗？上次我去看的时候还一片乱糟糟的，阳台上那股味道……呃，一说就没心情吃饭了所以这里还是省去详细描述。” 金发的人类青年看向他的精灵朋友，如晨星般的澄蓝眼眸被笑意点亮，“恭喜哦。” “恭……”正在胡吃海塞的安塞尔愣了一下抬起头来：“艾乌，你蓝盆友伤袄了？” 然后也被乔恩给敲了一叉子，同时喀地一响，萝西娅也敲开了一颗红酒烈螺，把金黄色的螺肉完整取出在碟子里面推到千原面前，“我男朋友已经给你看过了，所以你男朋友……” “我现在就可以出来的！”某个身兼男朋友与金手指老爷爷两份剧本的魅魔在中转位面立刻表态，充分体现出爱岗敬业的职业态度，“——以增加你拥有男朋友的可信度。” 但艾尔文斯却只是笑了一笑，“谢谢……不过这个还是回头等方便了。” 朋友们也便不再多问，转而开启了新的话题。毕竟前段时间尤金突袭他的房间，他是有和大家说过的。 当晚上回去，艾尔文斯便收获了一枚不大高兴的魅魔。 “你可以答应呀，你为什么不答应呀，”墨紫色的超大团子在床上一鼓一鼓，“天天说有男朋友却又捂着不给大家看，你这样是很容易让人质疑男朋友存在的真实性的！” “先生，”艾尔文斯在团子外面转来转去，“先生！” 大团子也转来转去。于是精灵只好追着魅魔的团子，非常努力地去解释： “是这样的先生，基地这边的状况还是不太明朗。温斯顿与莱蒙德有非常稳固的合作关系，在这里的当然不可能只是一个尤金，也不可能都姓温斯顿。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事情很麻烦，最好还是谨慎一点……我并不是觉得朋友们靠不住，而是担心那些不可抗的手段，比如精神类的法术……” 风时将翅膀打开，把他给包了进来。 “好吧。” 艾尔文斯揽住了他，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肩膀。风时略有些讶异地转过头来，读心外挂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使得他可以听到他比他还要更加难过，内心一道一道，飘过的尽是无比自责的想法。 ……怪自己不够强，他想要什么都给不了他。 风时愣了一下，心中同样浮起感慨，感慨地把之前收进空间的玻璃碗给掏了出来，“所以艾文，干了这碗沙拉，现在就开始变强吧！” 说这话的同时他变没了翅膀，灯光照下来，艾尔文斯一抬眼便看见一大碗的墨蓝色甚至还漂着可疑的白沫：“？！？” “先生！”他发出惊悚的声音，“这怎么又变多了啊！” “因为水果都融化啦。” “就算化掉也不可能化这么多！” “好吧，是你们吃饭时候我待得无聊于是就又放进去了一些水果，所以现在它的营养变得更丰富了。” “………………” 第111章 “快来快来。” “不喝！！！” 作为绝不让读者失望的合格爽文主角，艾尔文斯展现出应有的霸气，不仅拒绝了导师的好意，还将其下厨房的权利也一并剥夺。 像这种感情丰富的厨房鲨手，就算围裙穿得再诱人也不能惯着，“先生，你不准再乱搞了！以后家里的饭，都交给我来做。” “家里？！” “咳……口误口误。” 但这就像是一个小家一样。艾尔文斯系了身蘑菇图案的围裙，淡金色的长发松松束成马尾。他把干酪细细刨成碎屑，他的导师在一旁看着，半展开魔翼滞空，懒散地抱着膝盖。 魅紫流光的饱满桃心惬意地摇摇晃晃着。 他在中转位面。他原本是看不到的。但这天魅魔掌心聚起一团如梦似幻的烟雾，光照下泛着妖紫色调的靡丽双唇打开了引人暇想的一线，将幻雾和着沁人的香氛一起吹向了他。 于是他便能看到了，“真好啊，原来还有这种法术！先生您之前为什么不对我用？” “当然是因为……”这是晋阶后觉醒的新技能前段时间还不太稳定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才用。 风时打住，没有把话说完，而是眨了眨眼睛。 这是比闭嘴原则还要更加高明的策略。拥有优秀脑补能力的精灵很快低下头来，以藏住唇角那幅度过大的笑容。他希望这样的生活能够永远持续下去，为此甚至不惜蒙骗某个并不存在的作者： 『现在这本书已经是耽美文了，像这样的温馨日常甜饼读者超喜欢的！所以这段感情戏你让我多走一会儿——绝对不能没事找事横生枝节瞎鸡儿设计矛盾冲突把它给打断了。』 不过他很快便后悔起说出这样的话。 某个作者仿佛被他激出了逆反心理，仅仅是一天过后，雅克便出现在了门口。 “温斯顿家的精灵！”剑士学徒嘴角险恶地上挑着，“收拾你的东西，准备搬宿舍了！” 艾尔文斯紧张地往房间方向看了一眼。门紧关着。空气里也没突兀多出什么。然后意识到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只需检查一下心灵链接。 意识海里的链接给人以一种安定祥和的感觉。 ……还好。他的先生在睡觉。 他转回头，看向找上门来的剑士学徒。“雅克，你确定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不用装。我知道你已经开始虚了，”剑士学徒捕捉到他那紧张的一瞥，脸上神情越发显得志在必得，他向前逼近了一步，“搬东西。现在。不然的话你这次怕不是要吃点苦头了。” “……” 精灵的眉头古怪地拧起，没有说话。雅克发现他正在以一种特别复杂很难形容但显而易见是包含着许多怜悯的目光看着他。 他头顶缓缓冒出问号，并不知道某人内心此刻正在疯狂抗议： 『作者你过分了啊，就这么见不得你的主角过几天舒心日子吗？克莱夫被打服了，菲尔丁被锤哭了，尤金是被先生给解决掉了，你是实在没有反派可用了对吧，现在居然强行给一个路人角色换上反派剧本！……你有问过的雅克的意见吗？』 雅克同学对此完全没有意见，毕竟他没有读心外挂；而艾尔文斯虽然很有意见，但作者非要安排这样的剧情他一个可怜的主角又能有什么办法。 “好吧，我接受你的挑战，”他说，“不过，稍等一下。” 第62章 他回到房间。银发的魅魔果然睡得正香甜。他伸手握住那对一看就非常方便的犄角，动作轻轻摇醒了他。 “啊艾文……我的角我的角，”风时迷迷糊糊醒来，抓住犄角不准他乱摇，“怎么了呀？” “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和您说。不然不会把您给喊醒啦，”艾尔文斯在他身旁坐下，向前倾身，神情严肃，“先生。您知道我之前为什么会猜出您是恶魔吗？” “因为……”风时困得要死，但还是努力进行分析，“因为我的演技实在是太优秀了？” 艾尔文斯：“…………” 睡得迷迷糊糊还这么有自知之明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这确实是其中一方面的原因，”他必须承认，“但它也可以导向其它可能的解释，而不是直指您是恶魔。” 风时一时半会儿是猜不出来了。再不想再猜。他打了个哈欠。魅紫的眼眸蕴出泪水，护着犄角的手指无力下滑，虚虚勾住了他的手指，“……为什么？” “一个圣武士提醒了我，”艾尔文斯说，“他说我身上残留着恶魔的气息，先生。” “圣武士……？！” 风时了解这个职业。为神祇服务，使用神圣魔法的武者。相比普通武者，确实更擅长侦测邪魔。 这让他有点紧张，不自觉把精灵的手扣紧，“艾文，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个？” “今天基地通知安全检查，”艾尔文斯点亮终端倾给他看了一看，“有圣武士在各处巡检。” 风时便要坐起来，“那我要不要躲进中转位面？……等等中转位面也不太保险。要不艾文，你送我回去好了。” 然后想起了些什么，忙又补充：“我现在身体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还没来得及跟你讲。” 艾尔文斯把他按回去。 “没必要那么紧张，先生。其实之前就已经检查过好几次，您就在这儿都不知道。其实它没有什么影响的。高级学员公寓这边一向管得不严。 “之所以这次和您说，是因为您伤现在已经好了，担心您觉得无聊出来走动，一不小心再和他们正好对上……” 他给他拉拉被子，把扁扁掉在一旁的紫色心心也给放回到被子里去，“您只管接着睡就好了。只要不随便出去就不会有事的。” “好诶。”风时又开始迷迷糊糊。 “还有，今天的课程是对抗训练，先生，”艾尔文斯又说，“所以如果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的话，一定不要用精神链接。我现在还比较菜，不敢随便分心。一不小心就输了。” “嗯嗯。” 风时乖巧答应，紫色眼睛缓缓阖上，转眼又睡着了。 艾尔文斯离开房间，看向坐在沙发上等待的剑士学徒。 “走吧，雅克。” “走吧，”雅克答应，但却并没有站起身的意思，“看在你把我们公寓收拾得这么干净的份上，我好心劝你直接认输——再次劝你。” 他草木灰色的眼睛深沉在涌动，“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是多了什么新手段吗？”艾尔文斯低低束起了他淡金色的长发，“那就来试试看吧。” …… 不再是上次那锋利的青芒，学徒的剑刃缠绕着不祥的黑色。 “暗蚀附魔，能够抵制治疗魔法以及强化流血效果，”二星的战斗法师顿了顿开了血槽的黑铁法杖，“温斯顿家的精灵，你确定要接受他的挑战？” 接受或者认输，只有两个选择。 精灵的长剑挽出漂亮的花式，“毫无疑问。” “那好。” 祖母绿色与草木灰色的眼眸同时炸开了宣示开战的魔法焰火。 剑士学徒紧咬着牙关，剑刃撞击声里夹杂着他仇恨的怒吼。被越阶挑战，还惨败收场，连掉两级直降到d级宿舍。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人过。 同宿舍的d级学员们对他恭敬有加。但没有什么话语比那一口一个“学长”更能刺痛他的耳膜。先前的那一战实在过分惨烈，他刚回去时甚至畏惧餐刀的刀刃。愤怨与仇恨支撑着他走出恐惧阴影。今天的这一场，是时候夺回失去的一切，让可恶的精灵知晓狂妄的后果。 精工打造的暗蚀附魔一定可以帮他做到，不然……怎么对得起他爆肝这么多天？ 他的积分果然没有被辜负。 ——精灵术士很快便尝到了附魔的威力。 剑刃划过左肋。鲜血浸染衣襟。伤口无法愈合。 阴暗的不祥在他伤口缠绕着。 剑士学徒牙缝里迸出讥嘲的提醒：“拖没用了。” 必须速战速决。艾尔文斯当然也清楚这一点。还好，通用的元气技他上次已经见识过了。这次不会再次打得促不及防。而相比之下，华丽繁复的精灵剑术对于他的对手而言则有着不小的记忆难度。他的优势便在这里了。 可惜并不多。 他为对手制造出一道道伤口。但自身也付出了同样的代价。胸腹。肩臂。后背。甚至还有耳朵。 疗愈减慢。血流不止。附魔的效果教官其实还说少了。它很痛，那种痛……是上次同样的伤口远远不及的。 消耗过大。精神紧绷。失血过多。他心中甚至流雨般划过这样的念头——他的导师伤势已经完全恢复，身体状态也已完全稳定住。再争宿舍意义已经不大了……所以就算输了应该也没什么？ 但是。不行。 他的导师还在宿舍里等他。他会穿着围裙给他做沙拉。等到回去他会对上一双惺忪朦胧的紫罗兰色的漂亮眼睛。 第112章 ……他要如何开口和他说他们要被赶出去了？ 到时候他会要求回另一边。一定会。他再没什么资格把他给留下来了。 长剑的单刃闪耀出雪亮的流光。侧闪。还击。精灵的敏捷人类难以相比。 分心就会输是错的。他脑海里如涓流般淌过那么多。 然而，他赢了。 剑士学徒躺在地上发出不甘的吼叫。艾尔文斯手里剑刃呛呛啷啷落到地上，一个个黑洞在眼前浮动，似乎受到吸引，他一步踉跄险些跌倒。 白发的医师适时地上来扶住了他，他是比斗到中途时接雷德的通知到场的。艾尔文斯顺从地跟着他去了医疗区。 这一次苏子斐没有给他喝药，而是先带着他做了一套检测。 然后有些难办地压下了眉头。 “这一次事情变得有点麻烦了，艾文，”他把流淌着一排数据的投影虚屏翻转过180度共享给他看，用光标圈点出其中的一些数据，“暗蚀附魔对你的身体造成影响。你原本趋近平稳的各项数据又开始变得混乱了。” 说到这里，他略作停顿，“这所造成的后果便是，我这里没有任何推荐的外源性医疗手段。它们可能会让你的身体变得更加混乱。” ……医生的话音里面夹杂着乱蜂般的耳鸣。艾尔文斯努力地凝聚起剩余的精神。“这也就是说，我只能使用自己的疗愈能力……” 毫无疑问这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苏子斐对此也有同样的判断，“想要完全恢复可能需要用掉好几天。” “……” 艾尔文斯并不介意凭借医疗能力慢慢恢复，如果这是在之前的话。然而现在不行。他的导师还在房间里等着他回去，他不可能好几天都不见他。 必须即刻就让伤口疗愈。他想了一想，“那么，无关魔法的常规医疗手段呢？我知道有一种聚合细胞型的智能修复材料……” 苏子斐从善如流地拿了修复材料过来。 这是一种乳白色的凝胶。带着一种适意的微凉，凝胶覆上他手臂的伤口。 然后便卷曲，萎败，化作了灰白色的类石膏类物质。 艾尔文斯抽着凉气看医生重新把它从伤口上撕下来。大滴的血点落在地板。 “——无关魔法的常规医疗手段根本无力对抗暗蚀附魔的减疗。补充说明，之前我给你喝过的那种温和型魔法药水也是。” 苏子斐把剩余的修复材料放回到原来的位置，然后又取了几卷宽大的绷带出来。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为你简单包扎。通过物理压迫的方式止住流血。然后你回去让它慢慢好。” 他冷银色的眼睛霎了一霎，“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但我们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不是么？除非……” 说到这里就打住了，艾尔文斯等待，等了半天没能等到下文，只等到了招牌式的欠扁笑容。 “苏医生，有必要对您进行友情提醒，”精灵礼貌地说，“您这样的风格人身安全是很容易受到威胁的。” “好吧，”医生摊了摊手，“我只是打算开句玩笑——你这样的情况想要挥挥手就治好，除非你召唤出一个古代精灵德鲁伊？” 看着精灵那平淡表情之下却在微微颤抖，或许也可解释为疼痛与疲劳所致的右手食指，他漫不经心地又补充了一句：“……就像你之前从哪找的魔精以及那些古代食物一样？” 艾尔文斯静静地看着他。医生转过桌子，在机械朋克风格的人体工学椅上坐下。 绷带被他随手留在白金色的金属托盘里。他并没有帮他包扎伤口的想法。 “好吧，”艾尔文斯笑了一笑，“真是个不错的提议，也许我回去确实应该尝试一下。” 他离开了苏子斐的工作间。 但接下来却并没有回去，而是去了医疗区的盥洗室。 明亮的水龙头喷出因分流细密而呈现出淡淡冷白色的水柱。艾尔文斯简单清洗伤口。 ……古代精灵德鲁伊。这位凡人之身的首席医师到底都知道些什么？联系起那个预言。他的爱人。关于他的事情，他所知道的也许比他本人还要多。 可他也只能先这么放着。被稀释的血液在洗手池弧形的内壁上缓缓爬行。这是被洗掉的。而伤口处鲜血还在不断向外沁出。他原本打算换身衣服。储物空间里就有新的。但是看这状况，这么做全无意义。 所以，要考虑医生的建议么？干脆直接回去找导师。作为强大的精灵德鲁伊，他一定可以为他提供帮助。反正，这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了…… 但艾尔文斯却在犹豫。之前他还和他说过希望能够坦城相对。因为能够感觉得到他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可是现在，这样的事情，他也想要瞒着他…… 不过很快，他便不需要再犹豫了。 意识海里的精神链接给人的感觉依旧是那么地安定而且平和。但是他却能够感觉得到有熟悉的气息正在快速接近。他愕然抬头。 恶魔之翼流转着魅紫色的幻光，魅魔的银发在中转位面那水流般的魔法介质中飞扬。他悬停在他身前，惊憾与痛惜冲淡了那惑人的艳色，“艾文！——你还好么？” “没事的先生，”艾尔文斯忙说，“都只是些浅表的外伤，看起来可能有点吓人，但实际上并不严重。” ……确实只是些外伤，风时踏出空间快速检查了一遍。真正麻烦的是那缠绕在伤口上的暗蚀之力——高度纯净的暗蚀之力。极大干扰着伤口止血痊愈。 “是怎么回事，”他声线寒冷，即使是恶魔同族也要为之感到惧怖，“对战训练居然能到这种程度？还专门给你安排暗蚀属性的对手？基地这边又不是不知道你身体情况特殊。” “不是对战……而是挑战，先生，”至此事情已经再瞒不过，艾尔文斯只能实话实说，“基地这边挑战是无限制的，可以使用附魔。雷德教官提醒过我，而且战前还施加了防护魔法。” 风时当时就拨剑了，“谁挑战你？” 艾尔文斯连忙拉住了他。毫无疑问不这么做的话他下一句话就是“我去把他鲨了”。 “上次的那个b级学员，”他说道，“我们抢走了他的宿舍。” 说到这里，他抬起眼眸，明绿的瞳孔跃动起喜悦，“我赢了，先生！”他又重复一遍，“这次我也赢了。” “……” 风时收起长剑，用魔翼把他虚虚拢起。翼膜柔软。他向一旁转过了头。艾尔文斯能够看到他眼尾似乎有碎钻的灿光在闪烁。 “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清洗……苏医生没办法帮你，对吗？” “是的。他带我做了检测，”艾尔文斯用湿巾压住脸颊的一道伤口，“告诉我的身体又变得不稳定了，外源性的医疗手段会让混乱程度进一步增加。” “那好，”风时抬手，轻轻地把湿巾接过，“我们回去吧。” 他用魔力包裹起他，将他带入中转位面。 艾尔文斯看着他魔翼展开，沉黑的翼骨浮起炫紫的流光。尾巴的桃心在他身后时隐时现。他带着他穿过一面面墙壁。 这是第二次被导师带着在中转位面飞行。他于是顺理成章地展开了有关第一次的回想。当时他蒙起了他的眼睛，带着他逃脱桑里斯布朗，快速回到宿舍床上……然后他一伸手捞到了一颗心心。 “先生。那天我捞到的，其实是您的尾巴？” “……变成魅魔比较方便啦，艾文。” 公寓里没有人。不过这也无所谓。风时带着他穿进房间，把他放在床上。 “鞋子，先生，鞋子！”艾尔文斯挣着要下来，“鞋子那么脏。” “别动。” 魅魔的双翼隐没，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的文身浮上欲飞的蝴蝶骨。他在床前倾下了身体。 鞋带被抽开。精灵脚背的肌腱因之而紧绷。脚踝处能够感受到手指的柔软。他屏住呼吸。 他的导师为他将两只鞋子先后脱了下来。 然后是衣服。正常脱下来无疑会刮到伤口，所以被用魔力一点点割开。碎片全部取下来，到处都是血污，风时使用了一个小范围的清洁术。 遍体的剑伤因而狰狞暴露，伤口处又有新的血液涌出来。诱人的美味弥荡在空气里。然而魅魔却垂敛了那双漂亮的眼睛，仿佛是被他的伤口刺痛。 “我的伤早就好了，身体也完全稳定了下来。后者你临走之前我还和你讲，”他的声音沉沉缓缓的，“你不用这么拼的，艾文。根本不用这么拼的。” 艾尔文斯把脸微微偏向一旁，尽管导师并没有与他对视。 他无比惊讶于他刚刚居然还敢去问心心的事情！现在别说接话……他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不过，他并没有等来导师的责备。 实在是太过安静。他在这仿若凝固般的安静中一点点转过头。 然后便在窗前逆光看到了一个悲伤且又自责的剪影。黄昏的霞色透过单视向玻璃，为弯曲的犄角镀上了一层淡金的光边。 第113章 艾尔文斯怔了一怔。 然后恍然。 心灵瞬间变得轻快。 “先生，您为什么要去找我，”他说道，“我不是和您说了吗？今天基地里，圣武士要检查。” 风时脚步轻轻走到他身旁坐下。 “那会儿我刚刚醒来，意识不太清醒。但后来我清醒了想想……不对啊，我为什么要害怕一些菜鸡圣武士啊？” 他一个八等的魅魔。 妖紫的唇线弯出自嘲的幅度，但旋即却又收回，“……你知道吗？你走后我接着睡。然后，就做噩梦了。” 他再次去看他那一身的、有些地方甚至深可见骨的剑伤。暗蚀之力并未消褪。它依然是那么不祥。 现实与梦境两相叠合。他的肩膀因心悸而不自然地向内微缩。 这让精灵沉金色的眼睫摇颤出欢喜的惊愕，情不自禁地抓住了他的手。 但风时却把手抽了回去，仿佛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根本没有什么圣武士，”他看着他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艾文，你骗我。” 艾尔文斯继续追逐他的手在半途顿住。是极地的寒石直接把喜乐的焰苗凝冻至冰结。伤痛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剩下的感知唯有沉重惶然与无措。 他的唇瓣在颤抖着，“先生，对不起……” 但他的导师却又打断了他的道歉，“没什么。算了……没什么。” 风时垂下了头。 ……他又哪里有资格来责备他呢。 他的心虚被精灵解读成了无措。 “先生，”他重新抓住他的手，“苏医生好像知道你了。” “嗯？”风时顿时留意，“怎么说？” “他说这次情况比较麻烦，想要一下治好不太现实，”艾尔文斯把当时情况具体给他描述了一下，“……除非我召唤出一个古代精灵德鲁伊。” “古代精灵德鲁伊？”风时一脸茫然，觉得他说话好像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你刚说他好像知道我……？” “也有可能不知道。他知道的是我和古代存在着某种联系，不仅可以搞到古代的食物，还可以从古代召唤来活物，同时又有很多精灵是德鲁伊……所以就干脆提出建议，让我试着召唤古代精灵德鲁伊，”艾尔文斯说，“先生您觉得呢？哪个可能性更大一些？” “当然是第二个了，第一个逻辑根本就不通嘛，精灵德鲁伊和我又有什么关……不对等等精灵德鲁伊竟是……！！” ……竟是我自己。 风时猛地打住，并瞬间惊悚——他这些天来本色出演魅魔太多，以至于竟然把艾文最初设定给他的这个职业忘了！ 艾尔文斯头顶缓缓冒出问号，弄不懂他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先生，先生？” “咳，他如果真说是我，不应该、不应该说精灵剑士么？” 他结结巴巴地说。 这是仓促间想到的解释。但不得不说这个解释还是很有说服力的，艾尔文斯愣了一下，“对哦！！” 高明剑术。诡谲武技。这是他身上最扎眼的东西，而其来源一向是个谜。就算认为他身旁有高人存在，猜测中也应该将其往剑士方向靠拢，而不大可能是德鲁伊。 “所以说他其实并不知道！毕竟先生您没有留下任何外在的有关德鲁伊的信息。” 他大大松了口气，又道，“实话说，有的时候我都忘了您其实是德鲁伊……实在是太不像了，无论是风格还是别的什么。之前也就看起来像一点，现在您把直发变成了卷发，贤者长袍也换成现代的衣服了，哦对了，还有那个最能宣示德鲁伊身份的圣白法杖！话说它也就开篇的时候出来了一下，后来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我还一度怀疑这是被……” ……被作者给写丢了。 风时：“…………” 别说了别说了，德鲁伊本伊都忘了。 “不过先生，现在终于有机会让您证明您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大德鲁伊了！” 艾尔文斯快乐地说，绿色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您是不是可以使用德鲁伊法术，给您的学生治疗一下呢？” 第63章 自封的主角语气是那么地期待。 而作为虚假的金手指老爷爷，风时：“……” 风时只有沉默。 他一个恶魔要怎么证明他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大德鲁伊啊？！ 这一个法术下去，别说治疗，伤势不加重都不错了……到时候怕不是直接就给换掉了。 看着他的沉默，艾尔文斯内心不禁升起小小的疑惑。 “先生？”他试探着问道，“……不行吗？” 风时：“………” 作为金手指老爷爷怎么可以说不行？不行。他不能说！ 他没说。但过于优秀的表情管理却替他说了。 “……不行啊。” 艾尔文斯转过了眼睛。 在主角需要的时候，他的金手指老爷爷居然不行！这未免也太不符合套路……不对等下，“先生，其实您也未必就要给我治疗，”他说道，“您只要想办法帮我压制一下暗蚀之力就可以了！” 一边说着一边觉得自己超级机智：“只要暗蚀之力不再产生影响，我自己就能完成治疗的。” 风时再次沉默：“…………” 救命啊暗蚀之力他也不会压制啊！ 其实这个和恶魔倒没有关系了，主要是他没有涉猎过这一方面，作为剑士他只擅长砍人如果换作是卡内基就好了但……但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看他再次沉默，艾尔文斯内心小小的疑惑逐渐升级成大大的疑惑。 『怎么可以这样，无法完成治疗就算了，怎么可能连暗蚀之力也压制不了呢？』 『……风时先生真的是德鲁伊吗？我会不会是一直以来都误会了些什么？』 风时：“………………” 这是真的凉了啊！ 他、凉、了！ 他瑟瑟发抖，也不说话，看起来可怜极了。 “……您不要这样，先生。” 艾尔文斯反而被他给弄得心疼起来，当下便坐起来轻抚着他的脸颊安慰：“应该是苏医生他作为现代人对古代精灵德鲁伊其实并不了解，当时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我的情况它确实是很麻烦……” 但这些话他自己都不信。苏子斐是有可能不了解，毕竟他又不是作者小号，而搭建这个世界的作者怎么可能不了解呢？这真的是太奇怪了，除非—— 艾尔文斯动作滞住，他突然间意识到了至关重要的一点，『除非作者是特意这么设计的！』 想到这里，他的思路瞬间就打开了： 『如果我让先生帮我治伤，先生立刻就给我治好了，或者压制住暗蚀之力然后我自己就把伤给治好了，那么这一次的受伤剧情和上一次的受伤剧情还有什么区别？』 『功能重复就是无效剧情，作者是绝对不敢这么水的，所以这次受伤必须起到作用，也就是推进我要走的升级主线。』 『所以说金手指老爷爷都是有限制的，什么事都让老爷爷做了，主角就没办法成长了，风时先生就是因为这个，才没办法帮我。』 风时：“？！” 风时：“？！？！？” 居然还有这样的解释？ 而且听上去还是相当有道理的样子……不愧是他的契主，脑补能力，恐怖如斯！ “是的没错就是这样，”他当下疯狂表示赞同，“艾文，这一次，我不能给你提供帮助了，你要自己想办法来应对。” “我知道的，先生，”作为主角艾尔文斯已经看穿了作者的套路，“但您是我的导师，大致该怎么做……我可以向您寻求一些建议吗？” “建议嘛……” 风时现在已经不再惊慌失错，他的思路也同样打开了： “首先要明确一点，并不是你身上缠着暗蚀之力，你就没办法对自己进行治疗——如果只是一个暗蚀附魔就能把治疗给废掉，那么那些选择疗愈一道作为毕生方向的超凡者岂不都成了笑话？ “暗蚀之力的减疗效果当然是有应对方法的，只是你作为术士天生具备自然之力，和从自然本身乃至自然侧神祇那里获取力量的普通德鲁伊还不一样，所以，每一步具体该怎么做我没办法教给你。 “你只能像过往学习使用魔力那样，感受它……理解它，然后，解决它。” 艾尔文斯认真地点了点头：“明白了，谢谢您，先生。” 同时他的内心：『……看吧，果然就是这样，剧情在金手指老爷爷的引导下，非常套路地就推到了升级主线上。』 他重新躺回去：“先生，我这就开始感受它。” 内心同声翻译：『好了，我这就开始升级了。』 风时：“……………………” 风时艰难地维持住作为金手指老爷爷所应具有的稳重表情。 不对等等，现在他的精灵已经把眼睛阖上了，他没必要再稳重了。 第114章 于是他垮下了身体，抬手扶额。 术士就是这样的，他说的那些话一点儿没错。关键是……关键是！他的契主这样的心态，真的能行吗？ 事实证明是真的行。 风时坐在一旁，看着他和暗蚀之力死磕。心灵链接的存在，让他能够隐隐感受到大致的状态。相当困难。疼痛。流血。一次次失败……如果换作一般的新手术士，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对失去信心，产生怀疑，最终认定这是当前阶段不可能完成的挑战。 术士的魔法需要纯净的意志来引导，失去了意志那就什么也不是。然而艾尔文斯最大的优点就是有信心： 『怎么可能做不到？这必不可能做不到！』 『小小暗蚀之力而已，我可是爽文主角。』 『又失败了……一定这个方法有问题。我不可能有问题。这么搞不行，那就换种方法搞。』 『……要不先降低一点难度，试试把焦点只凝聚到一处伤口上……』 风时头顶冒出问号：“？” 这家伙居然还给自己增加难度？ 对暗蚀之力多点尊重好吗，这对萌新治疗来说真的是很难搞的啊！ 艾尔文斯：『喔……原来这个暗蚀之力是这么一回事啊……』 风时：“？？？” 暗蚀之力它不要面子的吗？ 艾尔文斯举起了左手。 “先生！先生您看，我手臂上这道伤口它愈合啦！” 风时：“………………” 是真的不要面子啊！！ 虽然心情有点微妙的复杂，但里面最重要的成分还是开心。 魅魔向前倾身。拉过精灵的手，轻轻摩绘了一下愈合的那处伤口，然后又用力亲了亲。 “好棒啊，艾文。” 艾尔文斯：“那当然了。” 他的内心：『毕竟我是主角嘛。』 风时一时间竟有点怀疑人生：“？” 这家伙该不会真的是什么主角吧？ ……但真正的主角必不可能遇上他这种每天都翻车的虚假老爷爷。 艾尔文斯：『啊！金手指老爷爷要有限制，这样主角才能成长……这样的设定果然是有道理的，我对治疗魔法的理解又加深了很多。』 风时：“……”哦。 他这不是翻车，他这是限制。 到了这一步，他的翻车危机算是彻彻底底抹过去了。 ……但他对此却没办法像过去一样开心。 他知道原因。 “好了，艾文，”风时拍拍某个正在狂喜乱舞的虚假主角，“不要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放松，你的精神需要休息。” “？！”艾尔文斯一个激灵，“您怎么知道我在想、在想事情啊先生？” “！？”风时顿时也一个激灵，“因、因为你脸上都写出来了，快，放松你的精神！” 艾尔文斯放松精神。休息一会儿，又开始对付下一道伤口。 但这次他却再也无法成功了。 “先生，我按照刚才那么做了，可是它却不再有效果。” “可能是某种你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但是却十分关键的要素有所变化。在你完全掌握之前，法术效果会有很大的运气成分。” “嗯……我确实是增加了一点理解，但很显然还是不够深。” 艾尔文斯继续和暗蚀之力搏斗。不断再失败，但也又治愈了两道伤口。 他开始头晕起来。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你的精神力极限了，”风时说道，“来，吃了这个青甘蓟然后睡觉，剩下的伤口明天再说。” “嗯，”艾尔文斯乖巧答应，向外看了一眼，“啊……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可不是么。” 风时剥开了青甘蓟那坚荚质的果皮，喂他一口口吃掉，又给他拿来了柠檬海盐的漱口水。就像前些天他照顾他那样。 两人在床上躺下睡觉。 然而艾尔文斯根本就睡不着。 他睡不着也躺着不动，装作很快便睡着了的样子，但是风时却听得到他的心理活动。 『伤口好疼。』 『该死的暗蚀附魔……』 如果是一般的伤口，痛久了就会逐渐变得麻木。只要不动到就不会有感觉。然而暗蚀之力所缠绕的伤口不同。 那是持续在刷新的痛感。 饱满的桃心摇摇摆摆，一点点塞到了他手里面。 艾尔文斯抓住，用指腹感受了一下那薄薄的边缘，“谢谢您，先生。” 他继续努力睡觉，但却依旧徒劳，又躺了一会儿，『糟了……头也开始疼了……』 精神力已经到了极限，不断发出要亟需休息的信号。然而疼痛却令它无法得到满足。 精神与躯体在拉锯。 皮肤传来压感。他的导师把他的手臂轻轻握住。然后又放开。 ……说点话也好，能够转移一下注意力，“您也睡不着吗，先生？” “因为你疼。” 精灵的呼吸停顿了一秒。 “您不用管我，我多躺一会儿就好。” “你都躺了这么久了，不还是疼，”风时的声音有点发闷，他卷着被子向他挪近了一点，“……这样下去不行。” “……”艾尔文斯没有答话。 这样下去确实不行，他现在就已经开始头疼了，无法想象等到了明天早上又会是怎样的情形。 精神不好就很难使用魔法。更不用说他现在还是原本就菜的萌新。到时候他就没办法对伤口进行治愈，无法治愈那就要继续疼，继续睡不好，继续继续无法治愈……多么标准的一个恶性循环。 而他的挑战保护期也就七天。 雅克当时伤也不轻。但是他可以接受治疗魔法。别说七天，不到七小时过去就又是一条好汉。 保护期一过，这家伙必然再次向他发起挑战…… “艾文。” “嗯，”艾尔文斯连忙答应，“先生您说？” 静悄悄的。风时什么都没有说。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艾尔文斯都以为他睡去，这才轻轻地说，“艾文，我没有治疗能力。” “我知道的先生，”艾尔文斯把他的心心按到胸前，“我们白天就已经说过了……是我身体情况特殊。这不怪你的，您不要难过。” 风时又沉默了一会儿。“不是。是我没有治疗的能力。就算你的身体正常，我也……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艾文？” 艾尔文斯倏地转过头来。 “您是德鲁伊……！怎么会没有治疗的能力？”他转眼便有了答案，“——是和您身体的恶魔化有关吗，先生？” 风时没有为他的提问作出回答。 “我可以帮助你，”他的声线带着一种微微的沉哑，“用另一种方法。” 艾尔文斯隐隐地感觉到不妙。 “不……我可以……没关系，”他的足弓在黑暗中无声地绷紧，“……您让我自己来就好，先生。” 轻悄的沙沙声。是布料在拂动。风时膝盖跨过他的身体，伸手按亮了灯。 薄丝质地的睡袍被暖软的灯光照成了引人遐想的半透明。 银发垂落在精灵的双耳。近在咫尺的距离。魅魔的双唇那紫色的偏调在阴影中仿佛变得更重。 “……真的吗，你确定？” 第64章 尽管有违本愿，但艾尔文斯知道他应该给出怎样的答案。 风时也同样明白这一点。 所以他适时地俯身，阻止了他把答案给说出来。 精灵终于尝到他梦寐多时的莓果。 ——柔软到让他的心神要为之沉陷。馥郁的浓甜包裹着他的双唇，将其撬开一线，然后冲破。是过往从未有过的梦幻。他欲拒还迎，青涩且笨拙。但很快便明白过来这时他该做什么。 骨节分明的指节把被衾抓出一道道旋曲的沟壑，随后猛然抬起，穿入那银发的浪涡。指尖感到溪水般凉滑然后是靠近皮肤的温度。他扣住他，扣住他的导师向下，方便他进一步侵略舌龈、齿贝、上颚。 探索然后学习。熟悉然后掠夺。 他满意地感知到银发美人的身躯传来一阵阵颤栗。 汗水让肌肉闪光。精灵的绷紧腰线。修长身躯被柔和灯光打上漂亮阴影。狰狞剑伤涌出道道鲜血，蜿蜒在那冷白无瑕的皮肤上淌过。 然而。 不再痛了不再痛了不再……痛了…… 饱受折磨的精神安然浸入玫瑰色的深海里。 金发的精灵沉沉睡去。双手从上方滑落。 银发的魅魔却是又眷恋了片刻，这才依依不舍地把双唇向上抬离。 甚至还用舌尖卷了一卷唇角晶莹的美味。被阴影加深的紫色偏调缓缓从他唇面褪去。 【[甜蜜之吻]，天赋技能，魅魔晋阶八等后觉醒。首次使用，目标契主。效果还算正常，没有多出什么奇怪属性，以后可以多用。】 第115章 【值得在意的是，该技能似乎会对魅魔本身的精神状态同样造成影响，那便是很高兴很高兴很高兴很高兴很高兴……】 拥有深厚文学素养的剑士用飞扬的文采满满写下一整页的“很高兴”。 【好吧我承认这是因为我喜欢他不能甩锅给技能。】 笔尖停顿在半空。 【——所以问题来了，为什么会甩锅给技能？】 这个问题的答案让紫色眼睛中盈满的甜美笑容缓缓消去。 风时伸手关上了灯，如此便不必被吸引总是去看身边人安恬的睡颜。 【一朝冲动开始让处境变得不妙了。】 【卡内基去打仗现在应该还没有回来，在找他取到经之前绝对不能进行过于亲密的行为，否则……】 他继续书写，文字线条因手指在发颤而略微扭曲。 【会失控。】 …… 一夜无梦安眠，精灵睁开了眼睛。 脑海中似乎残留着某种画面，沉碧的虹膜被轻烟般的惘然轻笼。 思维运转得有点迟钝。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先生？” “嗯？” 坐在侧边的美人向他转头。然而发丝散落着让他看不见他的表情。 艾尔文斯声音染着刚刚醒来的沉哑，“我昨天晚上……好像做了一个梦？” “是的没错就是这样你目前处于受伤状态确实很容易做梦而且是非常不好的梦，”作为合格的导师风时立刻便对他的问题进行回答，并给出建议，“所以你务必要忘掉梦境的全部内容。” 艾尔文斯：“…………” “不，那不是梦，先生。” 他的声音是一种略带着颤音的笃定。 “不，那就是梦，艾文。” 他的导师声音比他的笃定还要更加地笃定。 艾尔文斯：“……好的到这一步就可以完完全全确定那必不可能是梦！” 他几乎是从床上飞起来，完全忘记了身上伤痛。 银发美人被他满满拥入怀中。 “先生，”他去蹭他脸颊，又去蹭他耳廓，“先生！……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不是吗？” 说着甚至还顺着他耳根向美人筋一路吻舐下去并轻轻啃咬了几口。 “艾文，”他的导师的动作是想要推开他，“你在做什么，艾文？” “我们没必要再遮遮掩掩。没必要再伪装下去。这是在自欺欺人完全没有意义。更何况该发生的也已发生……”精灵抬起头来，明绿的焰心在他的瞳孔中跃动，“让我们来坦诚地面对这件事吧，先生！” 他拂开他导师始终挡在脸上的长发。 ——然后便对上了一脸他从没见过、非常复杂，硬要形容一下应该说是“金手指老爷爷看手机.jpg”的非常不忍直视的表情。 艾尔文斯：“？” 他头顶飘出问号，情绪亦随之中断，“先生？” “我刚刚非常努力地在引导你认为昨天晚上的经历只是在做梦，但是你不信，”风时一边维持表情一边艰难发出声音，“所以我只能诚实地告诉你，当时我看你睡不着，所以就使用了一个精神类的法术来为你提供帮助——你看看你这是在对你尊敬的导师做什么啊，艾文？！” 艾尔文斯当场呆住：“？？？？？” 原来那只是、只是一个精神类法术所导致的幻觉？ 也对……他敬爱的导师怎么可能会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情！ 莫大的尴尬让他差点把床单抠出长城，“对不起，对不起！” 他手忙脚乱把他放开，咻地一声退了回去，“实在对不起，先生！” “哼，”风时向一旁转头，不让他看见或会导致翻车的笑容，“不过看在你早上刚刚醒来意识不很清楚，我还是会选择原谅你的，艾文。” ——然后他就成功收获一枚因为得到原谅内心非常感激于是整整一天都乖巧到不能更乖巧，非常注意和他保持应有的距离同时又不至于让他恰不到饭的羞涩的精灵。 风时觉得他可真是太机智了，一时冲动的后果就这么被解决了。如果到今天晚上契主还是疼得睡不着，那么他甚至还可以再这么操作一波！ 到了晚上艾尔文斯又疼得睡不着。因为即使又愈合了一些，剩下的伤口还是很多，而且不知道是哪一步操作出了差错，有些地方的暗蚀之力甚至还变强了。 风时当然也就又这么操作了一波，“艾文，我用精神法术来给你助眠哦。” 他吻上他。唇面隐隐浮现出妖孽的紫色调，用醉人的甜蜜来驱散他伤口的疼痛。 法术生效了。但他紧接着也被牢牢扣进了身下人的怀中。 “既然这只是个幻境……亲爱的先生，”精灵的声音再不复白天的乖巧，“除了接吻之外，我们不如再做点别的事情？” 风时：“？” 风时：“？？？？？” “艾文，”他整个儿都是懵逼的，“你在说些什么……你可还伤着呢！” “但这只是幻境而已，所以应该没有关系，”精灵危险的气息扑洒在他耳际，还带着他刚刚留给他的甜蜜，“来嘛，先生。” 第65章 风时：“……” 风时：“不来！！” “？？为什么可以不来？”艾尔文斯震惊，同时小声逼逼，“世间竟有如此叛逆之幻境。” “当然是因为这个幻境没有这样的功能！” 叛逆的幻境之中，他的美人导师是一脸理直气壮的表情。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缓缓坐起了身。 他看着他。看着他微耸起肩膀，蜷缩起脚趾，看着他让富有光泽的银色发卷垂落下来，挡住那双紫罗兰色的漂亮眼睛。 这让他唇角忍不住挂起笑意，“这真的是幻境吗，先生？” “再说一遍当然，”风时一口咬定，“它所存在的意义在于帮助你安然入睡养蓄精神恢复体力，而不是进行不和谐行为损伤精神消耗体力，所以在功能层面自然而然会有所限制。” “似乎很有道理……”艾尔文斯沉吟，“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特别不对劲的样子。” “不，”风时一脸冷漠，“要不对劲也是你不对劲，艾文！” 艾尔文斯：“……”突然心虚。 “那么先生，”他试探着问道，“您现在算是npc？” “对的，”风时赶紧露出营业用微笑：“我是你的安心入眠小助手哦！” 受伤的精灵用复杂的表情看着他的安心入眠小助手。 安心入眠小助手同样心虚，啪地一声关掉了灯，并强行摁他又躺了回去。 “睡了睡了睡了艾文！要在伤口又开始变疼之前赶紧睡着哦。” 艾尔文斯听话地很快睡着，毕竟他的精神实在是消耗太大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依旧感觉哪里怪怪的。 接下来的几天便是被怪怪的小助手照顾着疗伤的日常。只是时间虽在流逝，他的伤势并没有得到特别好的恢复，倒是多出了一大堆红晶晶绿莹莹蓝湛湛金闪闪的元素光团在身边各种飞舞。 ——技能一不小心就点歪了。 “我只是想要深入理解一下暗蚀之力，暗蚀之力是一种元素力量，然而它很多时候千变万化难以捉摸，造成的应对方法时灵时不灵，于是我就打算先试试那些容易捉摸的元素力量，积累一些经验然后看能不能运用到暗蚀之力上……” 年轻的精灵双眼放空无奈地说，“捉摸着捉摸着就变成这样子了。” 他甚至还可以聚集起明绿色的生命元素，凝成一片小小绿叶，飘飘扬扬地向他的导师飞去。 风时接住他的叶子。 “一个术士自己摸索，出现这种情况是不可避免的……意外学会了操纵元素倒也不错，”作为合格的金手指老爷爷，就算主角技能点歪了那也是要夸的，但夸完紧跟着便发起愁来，“没有时间了。如果雅克卡着你保护期结束，立刻就发挑战的话……” “虽然没有完全恢复，我也比最初好多了，先生。” “虽然比最初好多了，你也是赢不了他的，艾文。” 艾尔文斯：“……” 他必须承认这一点。上一次他是取得了胜利，但也只是堪堪险胜。元素操控刚刚领悟，还无法在实战中起到什么作用，他伤势没有完全恢复，会影响行动能力。这样的状态接受挑战，他必不可能赢。 “雅克到时候肯定会卡时间给你发挑战的，那天他回宿舍脸黑的，我听说他家有长辈在基地里，还把他给骂了一顿，”千山说，“他现在都要恼死你了。” “申请延长保护期吧，艾文，”亚瑟提议说，“我之前有在哪儿看过说明，默认一周保护期，是因为以基地这边的医疗条件，就算是再重的伤，一般来说一周时间也完全够恢复，如果有特殊情况，一周时间不够，可以申请延长。” “就在自助服务里，有点靠后，你翻一翻，”萝西娅把一个截屏发到小群，“需要提交一些医学证明材料。这个应该没什么难的……” 第116章 医学证明材料确实没什么难的。艾尔文斯去找苏子斐，做了一套检查确认过伤势，苏子斐就给他开了，同时对他新近觉醒的元素之力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艾文，之前我们说过的，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 “不卖！！” 艾尔文斯愤怒地又一次把他给拒绝了。 然后他回去提交了申请，便震惊地发现他也被拒绝了。 “有人搞你，”医生得知后如是说，“像保护期延长这种就属于鸡毛蒜皮的小事，很多人都有权限，啊哈，如果你想知道到底是谁在搞你以及反手搞一波回去的话，可不可以考虑一下……” “不考虑！！” 艾尔文斯熟练地又双叒把他给拒绝了。 然后便发现保护期延长作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被驳回一次之后便不能再申请了，“……所以我刚刚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啊？” “不准考虑！” 某个说起来还是他给发过去卖身消息的魅魔愤怒地扑来打断了他危险的想法。 “那先生，这个挑战……”艾尔文斯愣了一下，又懂了，『哦！这一次的套路难道是临阵突破吗？』 钻研了几天不幸点歪技能树觉醒了元素操控，而治疗魔法还处于之前的水平。所以，这一次作者的安排，显然是让他在对战中得到提升…… …… 对战室。 手握黑铁法杖的战斗法师目光缓缓从站在对战场上的两个年轻人脸上扫过。 “基地里鼓励学员间对战。但对战本身不是目的，由其带来的提升与进步才是目的。我不认为今天的这场对决会为你们任何一人带来提升。我没有提前终止这场对战的权力，但必须告诉你们，这场对战，我不鼓励。一点儿也不鼓励。” “我是按规定来的！”剑士学徒就像是被戳到了哪里似的喊起来，“暗蚀附魔是我一个积分一个积分挣过来的，大家也都承认武者的装备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他的治疗能力被暗蚀之力压制了，七天过去，是没恢复完全，但是申请都被驳回了，这说明也没到没法打的地步！” 原本在左看右看的精灵目光焦点立刻便聚向了他。 “所以说申请被驳回果然是你搞的鬼吗？” 雅克的嘴巴张了一张。 “……每个申请被驳回的人都会对他的对手这么说！” 他轻蔑地嗤笑了一声，“你要是感觉没法打，那么现在就认输！这不是我欺负你。是你自己实力不足。我什么都是按规定来的！” “原来还申请了延期，”雷德拧起了眉头，“我再问你，你确定要接受他的挑战吗，温斯顿？” 精灵对此完全没有反应。 “温斯顿？……艾尔文斯温斯顿？” “啊啊，我刚才在调整身体状态，确定确定。” “——那就准备！” 剑士学徒握紧了他手中的剑刃。 精灵术士张嘴打出了一个哈欠。 他慵慵懒懒的姿势站在那里，漫不经心地提着单刃长剑。战斗法师的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了一下。但终究还是放出了法术烟花。 学徒的剑刃掀起狂风。精灵淡金色的长发丝丝扬起在空中。 他始终没有束起它。 劲瘦的腰身后仰出迷人的幅度，学徒的剑刃以一线之差擦过他的面颊。 然而他面色不惊。甚至还向那闪映着雪光的剑刃轻轻吹出如若香兰的一口气。 “你是没睡醒吗？……好慢啊。” 懒洋洋的语气，慢条斯理地抬腿，悠悠闲闲到几乎不可能赶上，但实际上却是恰恰好好地一脚踹在雅克的屁股。 ——是从未想过的攻击！剑士学徒连滚带爬地就向前面摔了出去。就很懵逼。但还是非常顽强地喊：“所以说你的申请必不可能被通过，这事跟我没关系！” 他挥舞着长剑冲锋过来。然后又被以不逊冲锋的速度踹得向另一边滚了出去。 “真的吗，我不信。我就打你。” 雅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雅克狂怒着扑回来，“我杀了你温斯顿！！” 精灵的身躯如舞蹈般转过，随手抛掉了长剑在空中三百六十度回旋。剑士学徒懵圈中跟着他乱转。然后就被他适适然接住长剑啪地一声用剑刃又拍在屁股。 “还挺嚣张啊小菜鸡。” 雅克：“…………” 雅克这一次滚出去后没有再次展开攻击，而是惊疑不定地看着他的对手更大口吸气吐气。 “你是不是上场之前吃错什么药了，温斯顿？” “不，我只是看到申请被驳回，绝境之下使用了临阵突破的套路，短时间内得到了大量的提升与感悟，如今正处于一种玄之又玄妙不可言乍看上去连人设都仿佛崩了的状态，”金发的精灵有理有据地说道，“不要惊奇，术士的魔法就是这样地没有逻辑。” 雅克：“………………” 那可真的是太没有逻辑了。 他是从没想过他一个堂堂b级挑战受伤的d级完事居然还能挨这么一顿没有逻辑的毒打。 总之当最后挑战结束的时候他的战士之心已经完全崩溃，当场丢掉了长剑连滚带爬逃了出去并一路发出猛男的声音：“呜呜呜呜呜呜呜……” 战斗法师目瞪狗呆：“这、这孩子连治疗术都没有要就跑了？” “当然了，”对决的胜利者脸上写满了作为一个精灵所应有的纯良，“他怎么可能好意思让圣光照耀他的屁股。” 雷德：“……” 雷德：“………………” 他觉得他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接到这两个学员的对战指导了：“艾尔文斯，你是魔鬼吗？” “不是哦，是恶魔呢。” …… 艾尔文斯觉得他的主角剧本非常不对，“明明应该是临阵突破啊，怎么就变成了上号代打？” “是临阵突破哦！是临阵突破哦！”他的金手指老爷爷把这场对战录像回放给他看，“你看，都说了是临阵突破，还超大声的。” 艾尔文斯：“……” 他切换到内心继续嘀嘀咕咕：『一般来说只有面临完全辗压的大佬型对手才会让金手指老爷爷上号代打，这才一个菜鸡b级居然就上号代打了这剧情安排真的没问题吗？』 “不要再纠结这个了，不管怎么说只要赢了就行了，”风时把他拉到怀里一顿揉搓，“我还不想这么早就回去，你看你现在疼得夜夜睡不好，怎么可以失去你的安心入眠小助手呢？” “……什么？” 艾尔文斯猛地抬起了头，“先生，你说什么？” “！！”风时立刻向一旁撇过头去，“什么都没有说哦，艾文。” 艾尔文斯：“…………” 他捧着他的脸颊，强迫他把头给转回来，“先生你老实说，那个小助手——是不是你演的？！” 第66章 对此风时那肯定是得飞快否认了： “不是哦不是哦不是哦！怎么可能会是我演的？不要总是推测你尊敬的导师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艾文！” 艾尔文斯：“……那您告诉我，您是从哪儿知道这个安心入眠小助手的，先生？” 风时沉默了一秒。 “还用问吗，当然是从你那里了——是我从你的梦话中获取的情报！” 说到这里他逐渐从容，而且从容中还隐隐带着兴奋，“你知道吗？你睡觉的时候，可是会说梦话的，比如……”他学着他那天的语气，“既然这只是个幻境……亲爱的先生，除了接吻之外，我们不如再做点别的事情？” 艾尔文斯：“…………” 这话如果换幅情景复述给他听，他能尴尬得一个跟头从床上翻下去。然而现在，他一点儿也不信。 他也不再和他的导师多说，而是把他给拉到了床上，自己躺下，摁着他在身上坐着。 风时瑟瑟发抖。 “你干什么呀，艾文？” 然后猛地想起了些什么，赶紧换上一脸金手指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 “……” 艾尔文斯捧着他的脸庞来迫他向下俯身靠近。 银色大波浪落在他的脸庞，弹性而微凉。艾尔文斯揉搓美人的双颊。只是两下便使他那看手机的表情全然破功，而是露出一种勾人魂魄的惶乱与懵懂。 那饱满的双唇额外加深了这样的映象。他用双手，从下向上，感受它的柔软与温润。 “艾文……” 银发的美人声线都被他给揉乱了，他用有些破碎的气音说，“你……” “乖哦……先生，”犯上的学生轻轻地哄，“来让我确认一些事情。” 魅魔的心跳仿佛暂停。微微颤抖的羽睫掩住了那对妩媚的双眸。他不敢去看精灵那双明亮而幽深的眼睛。然而如此的逃避使他更加妄为，冷白手指几乎把艳色双唇如玫瑰花瓣般辗碎。 莓果。娇艳欲滴，萦散着香氛的莓果。是他夜夜都要品味的…… 第117章 等等。 并不是那颗。 他的唇瓣。殷红的唇瓣。只有被光照到，才会流转出一抹魅人的紫光。而他所品味的那颗，即使是在阴影中也是妖孽的偏紫色。 精灵的动作猛地顿住。 然后缓缓地、缓缓地把手撤下。指尖是抑制不住地在不断颤抖。 声音也同样，“先、先生，您和我说的……那个梦话……是真的……？” “那当然了，我骗你干什么，”风时是头一次意识到他的嘴唇居然还怕揉，他用将近要哭了的可怜声音恶狠狠地报复地说，“而且你不止有声音，还会有动作！你知道吗？就是那种、那种……” 他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某个精灵一个跟头就从床上翻下去了。 ……但这并不妨碍过了一会儿冷静下来之后还是更近一步地产生了怀疑。 毕竟某个虚假的金手指老爷爷演技是如此地优秀，糊弄过去一波就想彻底活过来？不可能的。 接下来的几天，怀疑得到了更进一步的印证。暗蚀之力总算是被彻底摸透，艾尔文斯还学会了用水元素与生命元素进行更好的治疗。伤势完全痊愈，他恢复了正常生活，而他的导师则是寸步不离，走到哪儿都跟着。 餐厅吃饭跟着，上课训练跟着，睡觉更不必说，就连去盥洗室……如果不是被他明令禁止的话他也跟着。是以往从未有过的眷恋。他感觉得到那双魅紫色的双眸在看向他时满盈着比久前还要更加馥郁的浓浓的喜欢。 有的时候还能瞥见他用痴迷的神情轻轻揉按自己的唇瓣……有几次甚至还试探着把手指轻轻吮进了里面。 似乎是在回想某个温柔缱绻的瞬间。 面对他的提问，导师给出的解释是：“你还好意思问我？？自从那天稀里糊涂地被你揉了一通过后，我总感觉哪里变得怪怪的！” 对此他当然是以良好到不能更良好的态度认错，并多次尝试进行弥补：“那要我来帮你重新揉回来吗，先生？就像是那天不小心打痛了您然后再帮您揉一样？” “不要！” 每当这个时候他的导师就会飞快地转向旁去，如果是魅魔形态的话还会愤怒地用心心拍他一下。 不过这天，他却不再跟着他了。 “先生，是秘密神殿诶，纪念战争之神的秘密神殿！”艾尔文斯比比划划，“您真的不想去看看吗？……没准祂还会再传授给你一波知识呢。” 风时坐在床上，双翼收拢在背后垂敛，“我不想去，艾文。” 艾尔文斯走来轻轻握住那漆黑的翼骨。他没有说话。但风时却觉得他是要发问。于是转过头来。 “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很抵触。总觉得那里有什么……不太好的东西存在。你去吧。我在家里等你。” “……有什么不太好的东西存在？”艾尔文斯留起意来，“要不我和朋友们说我们也不去了。” “你们倒没什么，”风时说道，“那只是对我来说。” 艾尔文斯转过来，担心地看着他。 “说起来，先生，我好好奇您和战争之神的关系啊。” “可是你好奇也没用呀，”风时眨眨眼睛，“我自己都忘了。” 艾尔文斯：“……” 竟无话可说。 “不过也有猜测，”风时说道，“我有可能是战争之神的神选。你应该听说过‘神选之子’这种说法。有的人天生就是某个神明的神选，对该神明拥有极大的亲和并有可能得到其传承。不过神选未必就要信仰他所对应的神明。” “如果不信仰神明的话会有什么坏处吗？” “没有的哦。你在鱼缸里撒一把鱼食，不会介意哪条鱼吃哪条鱼不吃的，”风时说，“也许如果有哪条鱼你特别喜欢，它不吃你还会追着它喂？” “……这比喻怎么奇奇怪怪的，”艾尔文斯偏过了头，“先生您不会是在担心去了战神神殿就会被祂给抓着喂吧？” “不好说，”风时展开分析，“你看你们这个时代，不用说也很难再有神选，我去了万一再被祂超激动地给抓走，岂不就没办法继续在这儿陪你了？” 艾尔文斯一听立刻抓住他的手。 他在房间里换好了衣服。等通知集合，搭乘电梯来到了大厦一楼坐车。车子是全封闭的，从里面看不到外界任何，甚至还设置了魔法装置来隔绝超凡感知。只能从轻微的颤动来判断车子也许驶到了路上。 这是训练开始之后他头一次离开大厦。 终端在车子里也自动停止了工作。完全没有时间感，曲曲折折，不知了走了多久。最后终于停下，车门滑开。外面是一个黑暗的地下广场。 道路两旁隔段距离摆放一对造型粗犷的火盆。金红色的魔法焰火烈烈燃烧着。 艾尔文斯看到了柏克。后者在用力挥手，手掌上有元气的光辉明亮，“来，来，你们几个，都来我这！” 众人排好队伍，循着被红光照亮的道路向前走，进入一道地宫。一路上肃穆又安静。尽管未必清楚详情，但所有人都知道，战争之神已经死了，他们是来纪念他的。 地宫的尽头是一处极宽敞的大殿。两侧墙壁上高大的半圆立柱间隔着一幕幕极精美的壁画。 最先入眼的一幕是身披兽皮的类人部族将燃烧的长矛投向狰狞露齿的狼群。晦暗的幽林中隐隐浮现着一只眼睛的轮廓——它注视着战场。以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淡漠。 第67章 第二幕壁画中也同样出现眼睛。它由图腾的元素构成，而图腾则来自在河谷里交战的两个原始部落。 第三幕的战争双方已脱离原始，衣甲鲜明。神明在这幕画面中有了初步的形象，衪身体明亮像是由光凝成，双手托举着华丽的冠冕，似是等待着将其赋予胜利的一方。 第四幕、第五幕、第六幕……乃至后续的许多幕，也都是战争场景。人类与巨人的战争、精灵与矮人的战争、龙类与王国的战争，光明与幽暗的战争……俯视战争的神明也多出各种各样的形象，高大英武的战士，手握镰刀的圣灵、身如虚空的巨龙…… 但无论是怎样的战争，怎样的形象，祂都只是高高在上，冰冷俯视。 “战争之神从来不会亲临战场。但仅仅是得到他的垂青，便能赢取胜利的荣光……唯一的例外，是与乌斯卡人的对抗。” 低沉又浑厚的声音响起，身材高大的神官脚步无声从列队前行的人群间走过。黑色的头发与深色的皮肤。一个典型的莱蒙德。他的神官长袍是黑夜般的暗色，但却有赤金色的纹饰镶在边角处，随着他的步伐而摆动，宛若燃烧的血与火。 “……乌斯卡人的铁蹄踏破泽坦的大地。魔法已经衰微。元气无法凝聚。迟了千万年才开始发展的技术武器在纵横界海的敌人眼里，比小孩子的玩具还要更加滑稽好笑。无尽的绝望之中，凡人唯一能做的只剩下祈祷。 “于是神明从沉睡中醒来。 “战争、勇气与胜利之神——衪亲临战场。衪降下神灾。 “——衪最终失败。” 黑袍的神官走上大殿尽头的布道台。随着他举起双手，最后一幅壁画在他身后的幕墙与头上的穹顶以魔法幻影的形式浮现出来。 弹束在呼啸。流动的明焰与燃烧的鲜血。由光凝成的巨人挥剑冲向乌斯卡人集结的星舰。爆炸与血光撕裂祂的躯体。 衪的盾牌破碎。四迸的碎片如星陨般向下堕落下来。 其中一块堕在黑曜石基座的陈列台。 “这是战争之神守护之盾的碎片。千年以来始终由莱蒙德家族代为保管。神明虽已死亡，但衪终将归来。 “诸位，请上前，为战争、勇气与胜利之神——泽坦诸神唯一的回应者，泽坦众族最后的守护者——致以衷心的感谢、崇高的敬意，与永恒的思念。 “只要我等心之所系，那么祂便终将归来。” 众人列队向前，向战争之神的光凝法相躬身以致意。随后神官点了点头，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众人可以散队自由游览。 但艾尔文斯却依旧站在原地。他微微仰头。看着战争之神的巨大法相。 纯粹是光。明亮到过于炫目，从而使人无法看清衪的容颜。他不断地在想他的导师是战争神选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他总觉得胸中有一股难言的悸动。 背后伸过来一只手。是安塞尔推着他往前走，“快啊，艾文，快去看碎片！再过一会儿那边围满咱们挤不进去了就。” “……你这么欢快的语气是很容易挨打的，安塞尔！” 艾尔文斯收回了心念，跟着去看碎片。柏克与乔恩走在另边。 守护之盾的碎片悬浮在陈列台一尺的上空。它大概有半张桌面大小，材质看起来像是某种金属，又像是纯粹由光所凝成，如今正处于如若燃烧的状态，那不规则的断裂的边缘正在不断向外逸散出焰烬般的光点。 第118章 不知道从哪里响起了一道“这特效真牛逼”的声音。 但年轻的莱蒙德神情却是悲伤而又凝重。 “它正在湮灭。” “……湮灭？” “我们从得到它的那天它就不断地在湮灭。这层特制的结界，在这里起到两重作用。一是安全防护以及隔绝乌斯卡人对神性物质的检测，二来则是阻止它湮灭为虚无。后者并没有起到前者那么好的效果，”柏克抬手按了按胸前的纽扣，“我看过家里的资料。刚得到它的时候它比起如今来要大许多。” “呃……”安塞尔发出一声惋惜的喟叹，“也许等到战神复活就好了吧？……战神要什么时候才能复活呢？” “这真的能复活吗？”乔恩也不确定地问。 “有些法师说不能。说现在已经没有神明复生的条件了——但他们那是在放屁！”柏克恶狠狠地说，“一定能。大不了多等等。战争之神祂一定会回来的。” 众人从陈列台前离开，又去看之前没来得及好好看的壁画，以及提出因为要保持肃静而没能提出的问题。 “为什么战神在这些画上形象都不一样啊？”安塞尔指着。 “壁画所呈现的不同的形象，取决于凡人对神明不同的映象——龙族所认为的战神的形象，和人类所认为的必不可能一样，不是么？”柏克解释道，“不过这些不一样的也就是中前期。你看到了后期，其它种族销声匿迹，唯留人类成了泽坦的主体，壁画里的形象便基本上都是人类心目中的形象了。” 安塞尔去看中后期的壁画，“但是这些也有很大不一样诶！有的长得像主角，有的长得像反派。这差别也忒大了。” “当然了，因为人类对战神的认知也是存在很大分歧的。有些人认为衪是正神，代表了荣耀与勇气；也有人认为衪是邪神，只会带来杀戮与苦难。实际上战争之神是一位中立的神祇。因为战争本质上只是一种工具。它可以达成正义的目的，也可以达成邪恶的目的，”柏克说道，“但上述这些都只是之前。” “那之后呢？” “之后还用问么？泽坦诸神——唯有战神祂回应了凡人的祈祷。唯有战神祂现身在对乌斯卡的前线！”柏克大声说道，“你觉得这样的战神祂应该是怎样的形象？” “呃……就是那种光辉的形象……”安塞尔说道，“不过我觉得，战神的各种形象里还是这个恶魔的最带感……” 一边说着，一边又走回去看他之前瞥到的那幅恶魔形象的壁画，然后突然就兴奋地嚷了起来，“艾文！艾文你快来看，这个壁画里有精灵！” 艾尔文斯并不是很想过来看，远远嗯了一声，“很多壁画里都有精灵。” “我知道，但是这个不一样！”安塞尔兴奋，“这个壁画里精灵都乌漆嘛黑的，以至于我刚才居然没发现……这叫什么，黑暗精灵？” 艾尔文斯想起他的先生每天都和黑暗精灵们在一起玩，于是便又走过来。 他走得不是很快。安塞尔就在这边为画面提供同声翻译：“啊，这个画里画的是一群黑暗精灵和……另一群黑暗精灵？哇是内战诶！一边带头是的个小姐姐，带了好多的大蜘蛛，嘶……吓人。另一边带头的是个小哥哥，这都带了啥啊？他这部队好杂哦。中间精灵是主力。旁边这还有兽人？地精？喷火人？啥啥啥啥玩意儿……哦！他身边居然还飞着一个。这又是啥，恶魔吗？有点像……话说他这个恶魔的尾巴怎么是个心心呢？” 艾尔文斯：“？！” 他咻地一声就跨过来了，“你说什么？什么心心？” 安塞尔踮着脚尖儿给他指着。“在这儿在这儿！看到了没？这个拿着月亮法杖的精灵旁边，这个飞着的……” 艾尔文斯看过去。那是一个威严俊美的黑暗精灵，高举悬浮着一梭弯月的银色法杖。在他身旁，一个男性恶魔悬停在半空，张牙舞爪，目露凶光。背后展开了一对玄色的双翼。形状饱满的暗红桃心缀在他狭长纤细的尾巴上。 “这是什么恶魔？长挺好看还，”乔恩也说，“不过这尾巴上怎么缀着一颗桃心？这不会是……” 他古怪的目光在精灵与恶魔之间来回睃巡，“不会是魅魔吧？” “……不会吧？”柏克也加入话题，“这打仗呢，带魅魔不合适吧？而且这还是个男的。” “但是不是魅魔的话，一般的恶魔会长这种尾巴吗？……而且打仗带魅魔咋了？男的又咋了？离这么近！一看就是好基友，”安塞尔同意乔恩的看法，并把唯一在场的某个精灵给拉了过来，“艾文你说！你专业！这又是精灵又是基佬的。” 艾尔文斯：“…………” 那他可真的是太专业了。 于是他便非常自信地下出结论：“这个尾巴画错了。” 柏克：“你看吧你看吧！” 然而艾尔文斯还没有说完：“不过这个恶魔确实是个魅魔。” “……哈？？” “是这样的。魅魔的尾巴其实不是桃心而是个箭头。这样在一些复杂的地形活动的时候便可以用来固定身体，”艾尔文斯展开科普，“心心尾巴并不存在——没有尾巴好好的会长成一颗桃心不是吗？它不过是后世基于魅魔的糟糕属性所展开的幻想。而这也恰恰证明了他就是个魅魔。所以尾巴才会被画师错画成心心的形状。” 众人：“？？？？？” 众人都惊了。 “不是，艾文，知道你专业，但你专业到这种程度是不是也过于离谱了？” “这些你都从哪儿知道的？” 艾尔文斯突然陷入危机。 “是精灵古书上记载的啦！”他强行解释说。 柏克立刻便抓住了重点：“话说你们精灵古书上又会什么会记载这些？” “呃……” “你看他们精灵打仗还带魅魔！”安塞尔指着，“那在古书上记载一下魅魔的尾巴也是正常的啦。” “？？说好的精灵们都是很纯良的呢？黑暗精灵也就算了，怎么你们光明精灵也……” 艾尔文斯：“…………” 这时神官的声音响起来，通知学员们时间到了，该换下一批进来参观了。 某个知识渊博的精灵于是便在“他是不是害了精灵族风评被害”的愧疚中向外走了出来。 ——然后一出门便收获了一只心心尾巴的魅魔。 “先生，”他不禁错愕，“你怎么来了？” 风时垂下了眼睛。“我想你了艾文。” 艾尔文斯心里顿时暖融融，但同时又紧张起来，“您还好吧，先生？您不是这说这边……” “没事，”风时说，“我只是在外面蹭蹭又不进去。” 艾尔文斯：“……” 今天他尊敬的导师发言也是如此糟糕呢。 他隔空虚虚地托了托他高高举起的心心尾巴，“让您久等了，先生。我们这就回去。” “嗯呢。” 风时点点头。艾尔文斯于是便往车子方向走。他们现在已经可以离开了。 但走了两步，却感觉身边空空的。他的导师并没有跟过来。他回头看去，看到他直直看着战争神殿的方向。 “您想要进去看看吗？” “不想，”风时说道，“我们回去吧。” 墨紫色的双翼缓缓扇动，他跟着艾尔文斯往泊车区方向走。然而将要走到车门口，他又向后转过头。 “先生？”艾尔文斯也再次注意到，“……您其实还是想要进去看看，对吗？” “没有，艾文。没有，”风时说道，摇了摇头，“我只是想你了。” 然后又往神殿方向看去一眼。 艾尔文斯：“……” 他的导师在说谎。但并不是在骗他，而是在骗自己。 “您要是实在想的话，就只管进去看看吧，先生，”艾尔文斯提议道，如果换作之前他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战争之神已经死了。而且祂是为了泽坦而死的。我想祂……应该还不错？” 饱满桃心在空中点啊点。银发的美人显得有点纠结。 “里面有很多壁画，”艾尔文斯说道，“还有战争之神神盾的碎片。” 他向后退去。以免让司机以为他想要上车。站在一旁装作要等人的样子，好让他的导师从容作出决定。 风时作出了决定。 “我过去看看。” “好的。先生。要我陪你吗？” “不用了，艾文。” 然而说完却又站着不动。 艾尔文斯有点担心地看着他。 “里面都是人，”风时说，“我现在不能过去看。” “他们……对诶，”艾尔文斯想了起来，“里面有神官。万一他能感知到你呢。” 风时没有说话。 “那先生，我们等等，等他们都走了。” 艾尔文斯陪着他等待。实际上他也不知道他能在这里等多久，“先生，”他感觉空气有点沉重，于是便开启话题，“我和你讲哦，神殿里壁画有画了精灵和魅魔。” 第119章 “哦？”风时一听果然来兴趣，“精灵和魅魔？” “大家都在纠结那是不是魅魔，我一看就知道是，因为他有心心尾巴！”艾尔文斯机智道，“如果不是魅魔，怎么可能会被画师画错成心心尾巴呢？” 风时当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又慢慢吐出来：“…………” “你可真是太机智了，艾文！”他真情实感地夸奖道，“那然后呢？那副画画的都是些什么？” “它描绘的是战争场景。交战的双方都是黑暗精灵……” 艾尔文斯把壁画的内容描述给他讲。他站的地方很昏暗，还被车挡着，所以甚至还可以非常形象地比比划划。 然后就眼看着他的导师在中转位面狂笑起来，可爱心心在身后疯狂摇摆。 “先生？？”他头顶不由冒出问号，“您笑什么？” 风时：“哈哈哈哈哈哈那是西弗法尔和卡内基，那个魅魔是卡内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艾尔文斯呆住：“？！？” 他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还能在壁画上看到熟人，“也就是说我们的血魔法师先生吗？” 风时：“哈哈哈哈哈对啊卡内基是法师啊为什么被画得就像是召唤兽一样哈哈哈哈哈哈！” 艾尔文斯回想了一下真的是好像召唤兽啊……还张牙舞爪。他抬手扶额，也笑起来，不过很快便又提出关键问题：“……那个画面上会有你吗，先生？”同时非常地后悔他刚才怎么就没好好看看。 风时：“卡内基，上，咬他！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艾尔文斯：“…………” 他只能等他的导师笑完，这才又把问题给重复了一遍。 “应该没有吧，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和他们一起打过仗，”风时说，“卡内基倒是被带去打仗了，你知道的。也不知道这会儿他回来了没有。” “不会是……现在画上画的该不会就是他们正在打的那场仗吧？” “你刚才说交战双方是黑暗精灵和黑暗精灵？……对面那边带的蜘蛛？那这倒不是，”风时摇了摇头，现在西弗法尔是支援同族，和敌对的光明精灵打仗去了。蜘蛛…… 他沉吟了一下，神情变得严肃，“带蜘蛛的可是黑暗精灵王室！西弗法尔带的杂牌军毫无疑问是地下城的部队——难道说，这家伙后来是造反了？！” 艾尔文斯关切地看着他。 风时偏过头，又偏回去。“算了，咱们两个在这里纠结这些没意义。回头再说。” 艾尔文斯又给他讲其它的壁画，讲战争之神在不同种族以及不同时期的人类眼里的形象。风时安静地听。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过了一会儿，第二批学员也列队从战争神殿里面出来。最后面是莱蒙德家族的神官。 “先生，里面应该没人了。”艾尔文斯说道，同时内心有点发愁，觉得这样的话，他就不好进去了。 “没事的，艾文。我自己去就行。” 风时展开了双翼。漆黑的翼骨边缘浮起紫色的魔法炫光。 殿门已经关闭。这是绝密的禁地。甚至还有绝对隔断空间、甚至从如中转位面之类异域也无法进入的超阶禁制。 但这对他并不构成任何阻碍。 他滑进神殿。 神殿内部情景和艾尔文斯为他所描述的一样，两旁是壁画。他之前心里已经决定好了要去看看某位血魔法师的翻车人设图，印进记忆回去复现出来好对正主进行惨无人道的嘲笑，然而却在看到陈列台的一刻把这些全然遗忘。 滑翔的速度变得更快。是前所未有的迫不及待。 紫罗兰色的眼眸被那如晶体又如金属、燃烧般璀璨夺目的光华点亮。 而战神之盾的碎片也仿佛“看”到了他。 它的光华变得更加炽盛，向空中浮起得更高，甚至发出细小的嗡鸣。 然后震颤着、摇晃着，向他靠拢了过来。 风时当然是伸出手去，同时情不自禁地发出兴奋的声音：“啊——！！我可以把这玩意儿带回去铸剑吗？？” 神盾碎片突然停住：“？” 神盾碎片抖了一抖：“？？？？？” 神盾碎片咻地一声就飞回了原位，不嗡了也不颤了，就仿佛死了一样安静了下来。 风时头顶同样缓缓冒出问号：“……？” 他把这碎片给盯了一会儿，隐隐意识到他好像错过了什么……笑死，这玩意儿就在这儿摆着，他能错过什么？ 风时双眼放光地只管伸手去取。 然后就砰地一声撞到了无形的结界上。 风时：“？？？” ——这结界刚刚对他来说还不存在！ 然而，作为优秀的剑士，风时拥有知难而上的美好品格，绝不会因为遭到拒绝就放弃。他拔剑就向结界砍去！ 然后哐地一声。 剑刃卷了。 风时：“？？？？？” 他看了看手里的单刃长剑。 由多元制造企业长生公司精工打造的剑刃。最初的时候用着还不错。但是他现在等阶已经提升，装备自然而然地也要升级，所以这剑现在已经过时了，他果然应该用更好的材料，给自己打造更好的一柄，不对，几柄剑…… 他刚刚就不该说要拿这神盾碎片回去铸剑，“我错了，”作为比刚才还要更加优秀的剑士，风时果断知错就改，“你快跟我回去！我不会拿你铸剑的！” 他眼巴巴地看着悬浮在结界中的神盾碎片，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真诚，说话的语气是如此真挚，嘴角的泪水是如此…… 是如此真实。 神盾碎片跳动了一下。 神盾碎片又跳动了一下。 神盾碎片疯狂跳动，频率与速度很快便极化为大幅度振颤。它也再次如先前一样发出嗡鸣。 风时双眼大放光芒，满心期待着它也会再像刚才一样向他靠拢过来。 神盾碎片并没有靠拢过来。它突然停住。那如明镜般光滑的外侧一面浮现出一行文字。 很显然刚刚的震颤就是为了憋这行文字出来—— 【莫挨老子！！！】 第68章 艾尔文斯回到了房间。却发现风时已经在床上坐着了。 “先生，您怎么比我回来得还早？” “哦，是这样的艾文，”风时转过头来，“你知道神殿在哪吗？” “？”艾尔文斯听他这么说，心下顿时开始升起古怪，“在哪？” “就在这个大厦地底，”风时说道，“你们坐车出来，其实是兜了一个大圈子，然后再绕回来。” “……看来基地这边对神殿的保密级别可以说是很高了。” 艾尔文斯脱掉外套挂在架子上，来到导师的身旁坐下，勾起了他一缕闪光的银发。 然后唇角便忍不住向上翘了起来，就像过去很多次那样。 风时却是猛地转过了身，抱住了他的腰。 艾尔文斯吓了一跳，当然是反抱回去，“先生？” “艾文艾文艾文，”风时把头埋在他颈窝疯狂蹭，“跟你说艾文，你尊敬的导师大人都快要气死了！” 说着就开始对神盾碎片进行愤怒谴责。 “？！？”艾尔文斯听得一脸懵逼，“先生，你这……” “它居然跟我说‘莫挨老子’！”风时气得到处乱扭，“你说它一个古代战盾，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这还有没有逻辑了？” “它碎下来，一动不动地让莱蒙德家族保管了上千年，然后呢隔一段时间就会被带去一群年轻人对着它一顿说骚话……您说它什么话不会说。” 艾尔文斯理性分析，又轻拍着他安慰，“不气不气啦先生，像这种画风的盾，迟早是要……” 『迟早是要加入主角团的。』 风时：“……” 像这种沙雕发言是不会起到任何安慰效果的我跟你说。 他继续闹。年轻的精灵抱着他哄半天，这才勉勉强强消停了下来。 然后到了晚上却是又翻来滚去的睡不着。 “还在气神盾碎片的事情吗，先生？”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艾尔文斯赶紧又哄。风时再次被哄好。然后继续睡不着。 “先生？”艾尔文斯轻轻喊。 风时扣着他的手，“我怀疑我不是在气盾的碎片。” “那刚才我问您您还……” “刚才我是被你一问立刻就又开始气了。”风时可委屈了。 艾尔文斯：“……” 他伸手按亮了灯，“是感觉哪里不太舒服吗？” 说着坐了起来，关切地看着他。 银发的美人同样也坐起来，抬手抚了抚心口。丰润的双唇微开了一线，看上去脆弱而又茫然。 他摇摇头。“不知道，艾文。我不知道。” 艾尔文斯的视线在他心口处停留。然后抬手也在自己的心口处按了一按，“说起来，我今天在战神的光凝巨像那边，有感觉到莫名的心悸……您会不会是也有一点？” 第120章 风时于是把感知向心脏处聚焦。 然后他的眉头便泫然欲泣般地皱了起来。 “……果然是因为这个吗？” 风时没有答话。而是缓缓地用力将心脏给按住。 是痛苦？又好像只是虚无。他不知道这种感觉具体要怎样描述。 精灵愣了一下，倾身拥他入怀，传导给他他的温度。 “对不起，先生，”风时听到他在说，“今天不该让您进去的。” 线条完美的下颌轻轻压在他的肩膀，“先生，您不舒服的话……要不要像上次那样咬我？不要有什么压力。我现在已经很强了。安德拉都说我可以过去给她当助教。而且这件事是我的错。” “……” 风时缓缓摇了摇头。 也许他会答应……？如果像之前那样正处于某种混乱而又亢奋的情绪里的话。 但是现在他的情绪却是在亘远的苍凉的空寂中不断地向下。 不过他并不希望这些被他的精灵给看出来，“你也知道是你的错啊？”他怨怼地说，“所以还不快点来帮我揉揉！” 语气一如过往受伤时那么委屈而又可怜，“……我心口疼。” 精灵环在他腰间的手上移，为他按揉心口。 睡袍很薄。是一层半透的轻盈的纱。能量摄入的飨足和温暖随着有节奏的按压感一点点、一点点传渡过来。风时微微收缩起肩膀，尽可能多地向后靠在他的怀里，好让那清清淡淡的、柠檬海盐的漱口水和凛苍兰的洗发露的气息能够包裹住他。 他尝试让眉头舒展开来。也许能够舒展开来。如果心房那哀伤的空寂能够被他给填满的话。 填满…… 他垂下眼眸。看着他的契主按在他胸膛的手。 精灵的体态比起人类要更加修长一些。这种修长体现在四肢，也体现在手部的骨节上。修长，白皙，但是线条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感到安心的硬朗。是多么漂亮。 漂亮到他忍不住转过了头，去寻求他那淡金的长发，与英隽的眉眼。淡色的薄薄的棱角分明的唇瓣。 渴望，与不满足。魅魔的双唇流动着一抹惑人心魄的紫色偏光。终于忍不住轻轻啄吻上精灵的脸。 深刻在骨子里的贪婪。风时不断在怀念——他已经有好几天都没有品尝过他双唇的味道。尽管他现在一点不饿，甚至还称得上很饱。 那么，他要不要…… 他没有挣扎太久。 ——因为精灵捧起了他的脸庞，覆住了那秾艳宛若玫瑰花般的唇瓣。 牙关被舌尖轻而易撬开。没有太多的阻碍。原本是被他从后面抱在怀里，有点别扭的姿势，自然而然同时也不知不觉地，风时被他给翻了过来。 艾尔文斯手扣在导师的腰间。手指的下缘感觉到那完美的弧度带着曼妙的弹性感。是与前些天的灯光与夜色里，一般无二的亲昵的姿态。 深如翡翠的眼眸中幽沉在涌动，他如点水般轻扫过他的上颚。 隔着皮肤与薄薄恰到好处的一层肌肉覆盖，他感觉到怀中美人从骨端传来的战栗。 再熟悉不过而又魂绕梦萦着，同样与之前的夜晚一般无二。 “先生，”他轻轻呢喃，难以置信的欢欣如电流般在跳蹿。一点点，一点点……精灵的手指甚至将那层凉润的薄纱给挑开，“先生……” 他的先生向上抬起了身。他在迷离间隐约瞥见了一道银丝线。 然后，他对上他的眼睛。 紫罗兰色的、比世间最昂贵的水晶还要更加奢美的眼睛，此刻它被一种悲凉与空寂所笼罩，然而深层的内里却又有什么东西在摇曳着仿佛在燃烧。 导师将掌根按在他的胸膛，以居高临下的姿态。 “现在，你的伤已经完全好了。” “是的，”年轻的精灵感到他的喉间是前所未有的干燥，“它已经完全好了。” “……而我的伤则是早在很多天前就已经好了。” “是的，先生。是的。” 暖软的灯光之下，魅魔的银发垂落。他把指尖轻轻点在他的精灵那依旧残余着一点明亮的水意的唇瓣。 是无边美色。是极致的诱惑。是他内心极致地期待的渴望的想要的…… 但他还是说，“所以，艾文——你该送我回去了。” …… 空间传送的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晕眩感结束。风时从中转位面踏出来。 他出现在他当初被召唤走的地方。也就是他在黑暗柳树旁边的房子——更确切地说是断折的柳树旁边房子的废墟前。 一切都宣示着矮人们在发现无法阻止他离开时的愤怒。 风时的目光在一滩滩黑色的、液滴形状但已经凝结，甚至边缘还有些微卷起的固状物上停留。 那是他用来充当台灯的发光蘑菇的残骸。 他的精灵喜欢蘑菇。前段日子里他还琢磨着什么时候再回地下城，就给他捎带一盆回去。 什么都没有了。蘑菇。他亲手搭建好的屋子。以及屋子里那些虽然未必就贵重，但是却陪伴了他很久很久、久到他模糊的记忆之下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有多么久的物什。 苍凉与空寂。挟裹着他的心脏的悲伤之前便没有被缱绻的温暖给驱散。现在自然而然地也随之变得更加沉重。 风时抬手按了按心口，然后又向上抚了抚锁骨。 那里的烙印开始灼痛。 原本还是沉暗的黑色。此刻却开始泛出黑红的光。就像是一块烙铁按在那白皙脆弱的皮肤上。痛感不断在加剧。直至痛入骨髓。 黑红中掺着一丝幽紫的血珠蜿蜒向外滚落下来。 风时把身上那轻薄随意的睡袍换成了平日里常穿的那套制服式的皮革。 眼前的空气盘旋漫出黑烟。手握骨杖的萨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回来了啊，小魅魔。” 他那双昏黄的小眼睛微微转动，蓬松胡须下话音戏谑，“不错啊不错……八等了。” 八等当然不是真的不错。不然的话他也便不可能如此适意地给出夸奖。喀喀嚓嚓的声响。他手里的骨杖满挂着的环状物在摇晃。 “我想，你这次回来应该已经准备好开口了，”他说道，并再次重复了一遍先前便已问过的问题，“你的剑——是在哪里铸出来的？” 魅魔依旧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作。他那波浪似的长发被不远处的一丛发光藤蔓照映出冰冰凉凉的银光。 萨满的骨杖猛然爆发出森白的冷焰。冷焰在燃烧，勾勒成牢笼。 风时没有反抗。任由他用牢笼把自己给束缚住了。 身形被迫缩小。眼前焰光炫乱。当一切止息，他已经被带到了一个摇曳着混乱火光、充斥着土石味道的矿井里面。 轻或重的敲击声不绝于耳。石料被破开的新鲜的断截面向外泛着仿若能沁出汁液般的湿凉。 禁锢法术的效果消除。他落到凹凸不平的硬坚质感的地面上。 许多的黑矮人，矿工与战士。一道道目光投向了他。 “大萨满！你怎么带回来一个魅魔……？” “难道说，是觉得弟兄们在这儿开矿太辛苦，所以专门抓个魅魔来给大伙儿松松筋骨？” 不怀好意的笑声响起来。 “怎么是个男性魅魔，”也有人说，“这还有啥好玩儿的，还不如俺家那个。” “这有什么，他是魅魔，他可以变……不对等等，这个魅魔？！” 有矮人认出了他，张开的嘴巴在浓密的胡须掩盖之下，惊喜地颤动着停住。 他的同伴们也渐次明白过来，“那几柄剑，你们带回来的，”有人问道，“难道他就是你们之前说的那个……” “那个魅魔。” 脚步声响。一个肩扛巨斧、身材格外魁梧的黑矮人从外面走来——正是当初的战士队长。 他的眼睛已经在魔法的疗愈下得到了很好的恢复，被摇曳的火色映照出一种通红的凶恶，但脸上却留了一道有若蜈蚣般的伤疤在丑陋地爬行着。 “我要杀了他！！” 他吼道。 “不着急，”萨满说，“先问出他从哪里铸的剑。” “不错，现在我们已经抢到了矿井！”远处一个光头的黑矮人大声叫道，“再把他锻造的方法弄到手……到那会儿，何须再去理会卡斯特罗的尖耳朵说什么。” “没错。到时候我们的氏族就能建起自己的王国。” “——让卡斯特罗变成矮人王国！！” 黑矮人的欢呼响彻矿井，他们都曾见到过那以他们当前的技艺完全无法理解的剑刃。 魅魔沉默地站在中心。那张美艳而不可方物的脸上丝无表情。他的目光饶有兴味地浏览着这个矿井。看着那暗褐色的桷良木酒桶，横七竖八随意摆放的大小钉镐，做工粗糙但却坚固好用的推车……以及推车里那一堆堆，隐隐在发光的上好矿石。 “可是他不说要怎么办？” 第121章 “没错。我还没听他说过一句话……这家伙怕不是个哑巴。” “蠢货，你就说一个哑巴魅魔要从哪搞到恁好剑刃？” “他就是不愿说。那还不简单。咱们这么多人足够教会他学说话。” “哈哈哈就怕你那些手段他反倒快活，要知道他可是个魅魔……” 又是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 银发的魅魔终于向他们转过了眼睛。 ——矿洞的大厅里陡然安静！ 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里有什么在燃烧着。炽热而又森寒。但却毫无矛盾。似是源自于灵魂的颤栗，让每个矮人的心脏都不自觉地为之停跳。 哪怕他们中还有着那么多七等……甚至有的还逼近了六等的强者。 从矿工们开始，矮人们瑟缩着向后退去。大萨满突然意识到他把这家伙带回矿井似乎并不是个明智举措。 然而现在再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战争神选抽出了他的单刃长剑。 “我向你们宣战——是投降？还是死亡？ “看在你们省去了我找上门来的份上……我慷慨地赋予你们这个选择。” 矮人们短暂沉默。但终究还是作出了他们的选择。 恶魔的黑翼旋即振起狂风。 挥剑。出击。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完美得无可挑剔。风时眉梢微微挑起。那苍凉的，空寂的，那折磨着他的悲伤的情绪……！ 骨杖断折。矮人萨满颈中喷溅出鲜血染红了矿洞的穹顶。 靡艳舌尖飨足地扫过一侧唇角。 ……这，才是正确的释放。 魔法炸出炫光。身形在交错。金铁与元气激撞出惊心动魄的鸣响。 等级带来的压制如今已大为减弱。当然还有劣势，但那宛若本能的战斗经验与杀戮技巧完全足以弥补。惊叫声。怒吼声。斥骂声惨呼声。皮肤灰黑的矮壮身影一个个倒在地上。 矿工们抱着脑袋争先恐后地向矿道里逃去。手持锤斧的战士仓促站在同伴们的尸体上迎战……然后也先后变得冰冷。 与其说是战斗，这更像是一场屠杀。 是他们所从未经历过的地狱！ ——直到魅魔的剑刃在一声震耳的铮鸣中断作两半。 “他的剑——” 一个矿工在仓皇逃窜间惊喜地喊。 “不能掉以轻心！” “你不会知道这个魅魔身上带着多少剑！” 战士们怒吼着把矿工们的话给堵了回去。他们大多在上次曾见识过风时出手……对这家伙仿佛家里开剑铺一样的战斗风格那是相当富有经验。 但这一次他们却错了。 那是最后一柄剑。 风时收敛了双翼，由进击转为闪避。 “看起来……那真的是……” 矿工们终于缓下了奔逃的脚步。精神紧绷的战士们也松了一口气。 脸上爬着一道狰狞疤痕的战士队长更是敏锐地打算抓住这个机会！ 他挥斧劈来。速度与力量都没有留活口的打算。 闪亮的银发飞扬。魅魔身向后仰，长靴包覆的双脚离开了地面。 那姿态妖妩而又随意，甚至还带着几分慵懒，他短暂消失在矮人的视野，再次出现已到了他的头上，在时间仿佛短暂停止的一瞬里，双膝升起魔力强化的曲光。 喀地一声令人愉悦的清脆声响。 随着魅魔那纤细腰身拧转出极具张力的弧度，矮人的身躯软软倒向一旁。 纤细的漂亮的手适时接住了那柄也将随之一起倒去的巨斧。紫罗兰色的眼眸被燃烧得更加明亮。 “确实是最后一柄，但很可惜—— “我不止是会用剑。” 第69章 塔列克半岛，莱蒙德大厦地底。 穿着黑色神官袍的阿莫斯莱蒙德再一次走进神殿。 夜深人静。如果是过往这个时候他早便已经睡了。然而今天不同。处理完所有的工作静下来，心底却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安定感。想来想去，他决定再来神殿里看看。 然后他便找到了那种不安定感的来源。 看着陈列台上的神盾碎片，阿莫斯整个人都陷入了莫大的惊憾。 两分钟后。 使用各种超凡战技出现在他身边的莱蒙德家族核心成员也都陷入了同样的惊憾。 “神盾碎片……神盾碎片的湮灭居然停止了？！” 那悬浮在半空中、质地像是金属，又像是纯粹由光凝成的盾牌碎片原本有着燃烧般的边缘，在不断向外逸散着焰烬般的光点。然而现在，边缘处虽然依旧比其它地方要更加明亮，但却已不再有光点逸散，而是处于一种稳定的状态。 “一千多年了……这块碎片，我们已经保管了一千多年！”白发苍苍、曾出席了新生开学典礼的扎古莱蒙德声线发颤，再不复当初在典礼上发言时那么稳重，“它是一直消湮，然而现在却……？！” “之前这块碎片也有过一次异状，”说话的莱蒙德纹章上挂着足足五颗星，但他的形貌看上去却是相当地年轻，“是那个人到我们这边之后，神盾的湮灭速度开始明显变快。” “几百年都没能湮灭那么多！他到咱们这儿待两天，甚至连神殿都没进，这碎片就烧掉了那么大一块，”阿莫斯用手比划着，“你们还说要多留他待几天！真要留下去，这碎片怕不是直接就烧没了……所以我就怀疑那家伙根本就不是他们说的什么战争神选！” “所以我甚至不想叫他的名字，只是说那个人……” “然而现在，碎片居然稳定了下来……”四星的女教官希娜莱蒙德说道，难得地没了平日里待在女生宿舍睡懒觉时的慵懒，“这是否意味着，这次带来参观神殿的学员，里面有一位真正的战争神选？！” 空气陡然间安静了下来。 “……那会是谁？” “首先排除掉那些当向导的老学员。他们之前就已经来过这里。走后神盾碎片却是没有出现任何的异状。” “不是，这问题有什么好猜的，”年轻的五星不耐烦地说，“阿莫斯！你不是一直给这儿看着？” “当时没有异状，绝对没有，”阿莫斯摇了摇头，“我一直在看着，目不转睛，生怕那些熊孩子给我搞什么骚操作——你别说以往还真有——如果那会儿神盾有变化，当时我就发现了，又何苦这半夜三更地把你们给叫过来。” “这神盾的反应居然还带延迟的，”四星的女教官抬手叉了叉她那黑色的长长卷发，认真展开理性分析，“简直就……哈哈哈欠，就跟平时我一样……” “……喂希娜！” “所以说这战争神选到底会是谁啊？” “总之就在那些人里……哎，你们说，会不会是温斯顿家的那个精灵？” “怎么会是精灵，精灵大多是偏向自然侧的，而且那个精灵……”阿莫斯一脸嫌弃，“他跟他的小伙伴们在那儿研究了半天的魅魔，看起来对魅魔可专业了，战争之神但凡是个正常神明，都不会让精灵而且还是这种精灵当祂神选的好么？” “什么，魅魔？？” “……为什么会是这种精灵，亏我还挺看好他呢。” “你们等一下，”苍苍白发的扎古突然开口，“我怎么觉得，这边盾面上好像多出来了一行字？” “字？！” 几个人连忙围过来看。 “不是很清晰……乍一看感觉只是纹路，但是这种凸凹，看起来确实有点文字的感觉……” “是文字！我看看。这种文字，应该是……应该是上古语……” 上古语是比泽坦的古通用语还要更加古老的语言。所有人都盯着说出这句话的人，那就是那位年轻的五星——后者显然并不像他看上去那么年轻——他甚至还对自己的眼睛施加了一个强化的技能，然后凑上去仔细辨认。 “是什么？”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难道说，这便是战争神选的名字……？” “不，”看似年轻的五星脸上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严肃到硬朗的五官都有点扭曲，“是……是‘莫挨老子’。” “？？？？？？” …… 锵啷啷地一声。 银发的魅魔丢掉了巨斧。 展开的魔翼带着一抹火色的流光收敛在背后。他阖上眼睛，让身体放松。 信息。无尽的信息。精灵斧斗技。龙裔斧斗技。提娅人鱼的锤斗技…… 和矮人们交战时唤醒了些许的记忆。这些记忆仿佛带着一种拉力，把来自神明的无尽的知识向他吸引过来。 ——但它们乖顺地等在那里，直到战斗终结，才纷涌灌入他的脑海。 那如白玉般裸露的蝴蝶骨微微颤栗仿佛欲飞。有点不适。但是完全可以忍耐。 也许是晋阶八等后精神与体质都有跨越式提升的原因？抑或者战争之神相比之前对他这位神选更多了几分喜爱？ 第122章 风时耐心地等待知识接收完毕。他深深呼吸。那种苍远悲凉的空寂已经不见。现在他的心情格外轻快。 而且接下来就是他最喜欢的继承遗产的环节。他相信等到继承结束后，他的心情会更加轻快起来。 事实也正是如此。 大量的、更确切地说是超大量的矿石，装满了好几个空间容器。他没有这么多的空间容器——多出来的也是从诸如萨满、战士队长，以及其它的小头目那里继承过来的。里面还有装着好多闪闪发光的、华贵的魔法宝石。 完事后风时看着那满地的尸体，想起他的好朋友血魔法师。 法师们往往会需要尸体来充当研究材料，血魔法、亡灵魔法之类的学派尤甚。这些尸体就这么丢了好浪费哦，如果卡内基回来了就好了……风时一边想着，一边试着勾勒了一个秘血印信。 然后就惊喜地得到了回应——这必须要在一定的范围里才能得到回应，“卡内基，你回来了？” “是啊刚回来不到两天。” “话说我这里有很多黑矮人的尸体你要不要？……”风时把事情简单和他说了一遍。 “好哦等我马上就来！” 风时于是便坐到了外面的矿山上等待，琢磨着等卡内基来到了，看能不能问他借来几个空间容器，好把这里的矿石再给装回去一点。毕竟这个矿井他是带不走的，等他离开，立刻就会被别的地底生物给占领。 但现实比他想象得还要更加严酷。他还没有离开，就已经有其它的地底生物被吸引了过来。 一群舐嗫魔。 舐嗫魔是一种群体活动的恶魔。他们有着与人类略有相似的外表，不相似的地方则在它们的嘴巴是一种类似于吸盘的口器，裸露的皮肤上还长满了一张张牙齿交错的副口。如触手般的狭长黏腻的灰红色舌头在副口边缘垂挂着，浓稠恶心的涎水不断向外滴沥出来。 偏偏还是拥有智慧的生物。它们原本是被鲜血的气息吸引过来，但当走到矿山下，却是发现了远比鲜血还要更加美味的食物。 “这里居然有一个……魅魔？！” “哦！还真是极品的一个魅魔……嘶溜。过往见过的魅魔就没这么好看的。嘶溜嘶溜。不错不错。” 口器耸动发出令人作呕的稀里呼噜的声响。舐嗫魔们不再寻找那向外逸出鲜血气息的矿井入口，而是改而向坐在矿山上的魅魔围拢过来。 “要从哪里开始吃？” “我、我要他的脚！看那靴子。怎么会有这样的靴子……不用想也知道藏在下面的脚是多么漂亮！”一只癞皮头的的舐嗫魔大力耸动着口器，“那小脚趾头。我一口一个。嘶——溜。” “咯咯咯咯咯……那细腰。那肩。那是真的讨人喜欢，”块头最大的舐嗫魔那浑身的舌头都因兴奋而在不断抽搐，“从后面抱住他，一口一口吃……” “要吃慢点，哧哧，才八等。别几口就啃死了。” 舐嗫魔们在急不可耐的亢奋中逼近。风时偏了偏头，却是并没有捡起身旁的战斧。 刚刚才来过一场一对多的越阶挑战。实话说他一点儿也不想再来一波。他好累的。 于是他非常善良地问道：“一个魅魔你们够吃吗？……要不还是两个？” 但终究还是一个魅魔就够这些舐嗫魔吃不了兜着死了。 某血魔法师快乐地赶到了现场，并不断阻止风时和他一起并肩战斗： “风时你不用来了，就坐在旁边看就行了，看我哦你看我哦！看我的新法杖！金灿灿！超闪的。” “看我看我！看我新法术——[大血祭术]！是不是老牛逼了？” “喂，不用你帮忙打啊，看我。看我这身法师袍，防御力超顶的！” “看看看看看！看我的新法杖！这么大一块血魔晶……” 风时：“…………” 风时面无表情，“法杖刚刚已经看过了！！” 然而在恁死了所有的舐嗫魔后，卡内基还是把法杖怼他脸上又双叒给他近距离看了一遍。这是一根暗金色的等身法杖，造型精美，材质不俗，上方更是悬浮着一块偌大的玄色血晶，进一步突显其造价不凡。 然而，随随便便铸个剑就是传世宝剑而且还能一口气铸个五六柄的某人对此会羡慕吗？ ——那当然了。 风时都快要羡慕死了！ 不过作为高明剑士以及战争神选他拥有高尚的品格，再怎么羡慕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嫉妒自己的朋友。所以他当场就复现了自己的记忆画面，把战争神殿里的翻车壁画送到了某个不幸被画成召唤兽的强大法师面前—— 在成功地把后者给气死之后，心态果然就平衡了。 第70章 卡内基在把所有的尸体挑挑捡捡，该收起来的都收起来之后还在气。 “居然敢把我画成召唤兽！别让我知道那究竟是谁画的……我要拿他当活体研究材料！” “可是那个画师很有可能是几千年之后的人，”风时展开分析并得出结论，“你就算知道他是谁也没用啊，卡内基！” “……我可谢谢你温馨提醒哦，我会努力活到那时候的。” 血魔法师展开玄色的双翼从矿洞里滑行出来。 风时满意地把他又装了满满一空间的矿石清点了一遍，拍打了一下翅膀拉高高度追上了他，“卡内基卡内基，我有一个问题要请教你。” 他双手张开画出大大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卡内基伸手捋过用沉金色符文带绑成细细一束的深红长发，转头看向他，“你说？” “你是怎么做到一边和西弗法尔享受性行为带来的快乐，一边还不忘坚持成为传奇法师的梦想的呢？”风时眼睛亮晶晶，“你看，你现在不仅有了新装备，还点亮了新技能！——成功离实现梦想更近了一步。” “不是传奇法师，现在我的梦想已经升级成法圣了，”卡内基纠正，然后琢磨了一下，感觉哪里不太妙的样子，“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现在喜欢上我的小王子啦！”风时快乐地说，“我要回去就把他给睡了。” 卡内基：“？！？” 卡内基当时就一个跟头从半空中栽下来了。 “喂卡内基！”风时赶紧也迫降下来，关爱友方脆皮法师，“……怎么突然坠机，你还好吧？” 血魔法师爬起来看着他，那双深红色的双眸瞳心在剧烈震颤，“风时，”他痛心疾首地说，“你变了！” “我哪变了？……我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已，”风时茫然地说道，然后又不停催促，“快快快说，我家小王子还在床上等着我呢。” “什么？——床上？！” 刚刚才扑棱着飞起来的红发魅魔扑嗵一声就又摔回去了。 “你是哪里伤到了吗？你看吧。这就是你非要得瑟的后果，”风时语重心长对他进行教育，“……我几次说要给你帮忙你都不让。” 卡内基：“……” 卡内基：“我是精神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他把翅膀化作翼纹隐没到了背后，决定不再飞了，而是改为大步流星地向前走。 风时一头雾水地落在后面跟着他。 “那就快给自己施加一个心智强化的法术吧！”他提议说，又balabala地讲：“我和你说哦！今天我受到了一点影响，心情可不好了。艾文过来安慰我，安慰着安慰着我们两个就抱到了一起……当时气氛什么的都到位了，只可惜我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这个好起来。然后我想啊，第一次嘛，这么有纪念意义，在心情不好的状态下进行未免也太可惜了！所以我就用坚定的意志顽强地拒绝了他，并让他把我给送回了这边来，所以，他现在还在那边等我……” 卡内基紧抿着双唇不说话，风时于是转到他的侧边，伸手抓住了他玄色的犄角摇晃，“现在我心情又好了，我要回去好好享受！——所以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做的，快快。” 卡内基抓住他的手，不准他乱摇。随后停下脚步。 血金法杖底部的尖端锵地一声顿入地面。 “我和你说我和西弗法尔。” “好哦好哦！快说快说。” 卡内基目光扫视四周，找了一块看上去比较舒适的岩石坐了下来。 柔软的法师长袍堆积在暗褐色的岩面。他把血金法杖暂且放到了一边，低下了头，像是在组织语言。 风时于是也便坐到了他身旁，双手托着下颌等待，墨紫流光的桃心尾巴举在后方欢快摇摆。同时还不忘用心灵链接为他的精灵发去消息，“艾文你等我哦！我很快就回去了……到时候你敬爱的导师大人会好好地疼爱你的。” 年轻的精灵立刻便给他发来回信。 良久的沉默后，血魔法师终于开口了：“你应该知道吧？我们的这位城主大人可是有不少的情人。” “当然知道了……不然的话当时他怎么会这么爽快地就答应收了你呢？”风时回想当时情景，“而且当时他本来还打算把我也一块收了，但是我有忠贞不移的美好品格，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他。” 第123章 “是啊。不知道的人觉得他清冷又禁欲，对那方面的事根本不感兴趣……但事实上，他只是不当一回事罢了，”卡内基说道，鸦血色的双唇勾挑出讥诮的笑，“每天都忙着搞事业压力也是挺大的，想要放松的时候就叫来个情人来玩玩。完全不当一回事。” “但是，他比你过去找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垃圾玩意儿也好多了，”风时说道，“你看，你现在已经升到了八等，还重新拾起梦想并把它给升级了……而之前呢？” 他拿出了日记本，哗哗往前翻到就开始念：“火月26日，你锤胸顿足：‘卡内基啊卡内基！你怎么能如此堕落！难道你已经把成为法师的梦想忘了吗？’火月27日和28日，性行为。” 卡内基：“？！？！？” 卡内基凑过来看，当场火冒三丈，“你居然记录我的黑历史还把我叫23号？？” “咳，那个时候我们不是还不熟么，”风时赶紧阖上，“我主要是说，西弗法尔虽然也不完美但是你跟着他总比之前好多了，卡内基！” 卡内基愤怒地试图抢走他的日记本。然而这种近距离的争夺战他作为法师这么柔弱必不可能赢过剑士……所以最后只能放弃。坐着又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再次开口：“我并没有怪罪你把我推给他的意思，风时。之所以告诉你那些，我只是想说……” 他缓缓抬起眼睛。深红色的双眸在黑暗里流转着光华宛如漂亮的龙血石。 “现在他当回事了。而且，他身边也只有我一个人了。” “哇——那岂不是很不错！”风时激动得又抓住他犄角摇晃，“所以你是不是还有别的技巧？快快快，快也一起教给我。” “不是，风时……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卡内基试图把犄角从他手里挣出来，发现做不到，只好干脆用幻形法术把角给变没掉，如此方才不致破坏他脸上神情的严肃，“我是说——你必须要忍住。绝对不能现在就去睡了你的小王子。” “……哈？？？” 风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为什么？” “西弗法尔都发生了这样的变化，更不用说你的小王子了。你的等阶还比他要高！如果你们真的发生性行为，那种天生的吸引力……” 卡内基摇了摇头，反手抓住他的犄角一顿摇晃，“他根本就顶不住你懂吗？” “啊……”风时懵懵地去抓他的手，“我的角……” 然而卡内基晃他晃得更凶了，“我全是靠西弗法尔一心搞事业喂我喂得少我还不敢给他戴绿帽所以每天都要忍着忍得多了才能克制住，而换作你们呢？你一个高阶魅魔。你的小王子根本就顶不住，而且这事他自己说了都不算。然后呢，你需要像我这样忍吗？不！只要你想要，他就会给你……风时，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别晃我别晃我，这意味着……”风时想想，顿时就惊悚了，“到时候我一定会堕落……同时不止是我，就连艾文也会被我带得堕落？” “那当然了，而且还不止，”卡内基继续摇晃，同时用一脸复杂的表情看着他，“之前西弗法尔要隔好多天才会喂饱我一次，然而现在呢？有的时候我甚至还不饿他都开始喂我了。我有点高兴，但也感到焦虑——这意味着我和他之间同样隐含着堕落的危机！如果你还好，你还可以起到一层保险的功能，及时打醒我，再由我来正向影响西弗法尔，而如果你堕落了……” “我就没办法打醒你……”都快要被他给晃出重影的风时更惊悚了，“到时候你和西弗法尔也会跟着一块堕落？” “是啊，”卡内基不再摇晃他的角，他放下了手，停顿了有几秒又说，“西弗法尔身上是有王血的。” “他也是王族？！”风时登时想起些什么，“那……” “对啊。那幅壁画。从你的小王子那个时空来看是过去的事情。而从我们眼下来看则是未来要发生。” 卡内基说道，重新握起刚刚放到一旁的血金法杖。指腹因过于用力而微微泛白，在血色光辉的照耀下，对比那玄色的指甲显得格外鲜明，“他是精灵王族。但却不待在王庭。而是带着一帮人在永夜之森这偏僻角隙折腾地下城。我一直觉得这里面有故事，他不跟我说……后来果然是打起来了。” 风时握住自己犄角，肩膀缩了一缩。 “如果你们都堕落了，那么未来那场仗，肯定是要赢不了……” “是啊，该死，到那时候我居然还和他待在一起……”卡内基扶住额头，“可见我想要成为传奇法师、啊不，法圣是多么不容易了。” “——那场仗输了，你们都会死。” “是啊，如果我那会儿就死了，还能不能再活到几千年后把那个辣鸡画师抓起来当活体材料了？” 卡内基一边说着一边又开始气了。 风时：“…………” 虽然十分无fuck说但他还是害怕起来，感到自己小小的一团都要被比脚下的矿山还要更大的责任感给压垮了。 “好的，我知道了，卡内基，”他小声地说，但却语气坚定，“我会忍住。忘掉之前那危险的想法。在我成为剑圣之前，绝对不会和我的小王子做到最后一步的。” “嗯，”血魔法师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却又意识到哪里不对，“那现在呢？现在你们两个到哪一步了？” “我们现在还只是亲亲！只是接吻，”风时分说道，“而且我还不是本人亲，而是假装成安心入眠小助手亲的，并告诉他那只是幻境——总之可以说是非常地优秀了。” “……”卡内基默默地看着他，“真的吗，我不信。” “真的！！” 风时急得锤大腿，然后垮下来，“……好吧。并没有那么优秀。我已经翻车了。就在回来之前……虽然可以甩锅成那是他主动的，但是被亲到之后熟悉的反应应该已经足够让他推断出那个小助手就是我了……” 他心虚地把目光转向一旁，“所以我该怎么办哦。而且，而且……我刚刚还让他等我，告诉他我马上就回去……” 他看着意识海里亮闪闪的心灵链接，都快要后悔死了。他本来可以推说有事在这边待好久，偏偏他还发消息，说马上就回去！ ……还用那种特别甜特别甜让人听了都快要变成糖块儿化掉了的语气。 事到如今，他只有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某位天才法师。 “不知道，”卡内基摊了摊手，“天才法师从来不会将自己置于如此惨烈的翻车场景。” 风时：“……？！” 风时当场就又把他的翻车人设图复现出来给他怼了过去。 卡内基看完立刻就又双叒被气死了，但是风时却很难像上次那样调整好心态。他纠结了半天，最终说道，“就这样吧。我先不回去了。就留在这边。也好让双方都冷静一下……至少先破坏掉那过分叆昧、仿佛下一秒就要进行性行为的气氛。” “可以。如果你觉得这么做会有帮助的话。” 两个魅魔在沉默中站起来，重新展开了流光的双翼。风时努力把精神焦点从意识海的心灵链接上转开。他的精灵又问了一遍他什么时候回去。可他现在已经不敢再回复他的消息。 向返程的方向飞了一段距离，风时想起件事，“我屋子被矮人们给砸了。没地方可以让我回去了。” 他看着他的朋友，而后者看起来似乎正在思考要不要向他提出借住他那里的邀请。于是他便在前面开口说：“我以后要多待在这边，不能再留到艾文那里。所以我要搭建一所新的房子。” “我可以帮你。”卡内基说。 “好哦，”风时开心地回答，“不过我不想再继续住那儿了。要换个地方。我想……我干脆搬到精灵们那边你觉得怎么样？” 说到这里他又有点难过，“我要努力转移注意力！多看看别的精灵，也许就不会一直在想我的精灵了。” “……我刚刚就是在纠结这个。” 卡内基突然停下来，悬浮在空中看着他。 风时被他给严肃得紧张起来，忙也跟着停下，“怎么了？” “我刚刚有想让你到我那儿住……这样我就可以征收租金让你定期给我上交研究材料，”卡内基非常真实地说，“但是我又害怕西弗法尔去我那里找我。不能让他看到你。” “？” 风时头顶缓缓冒出问号并理性分析，“你是担心我漂亮可爱又犀利结果把你的城主阁下给吸引走吗？” “——不！！” 血魔法师发出不忍直视的声音。 然后他靠近他。撩起他随意披散的长发。顺着他那影暗分明的美人筋一路向下，深深闻嗅。 风时感到柔软，那是他的鸦血色的双唇擦过他的锁骨。 “？？？” 他头顶冒出更多的问号，并疯狂分析，“难道说，你是担心你自己被我给吸引走吗？” 第124章 这让他大受震撼：“醒醒啊卡内基，魅魔和魅魔是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的……这得分一个人到外面当零啊！” “？？？？？” 卡内基头顶冒出一串比他还要更长的问号，“不是，你在想些什么，”他向后撤开了一些，又开始抓住风时犄角疯狂摇，“你现在浑身上下都是光明精灵的味道啊，风时！！” 风时被他给摇得像卡壳的磁带，“啊-啊-啊-啊-啊——” “你带着一身光明精灵的味道，去黑暗精灵面前晃不停……甚至还和他们住到一起！”卡内基猛地放开他，脸上是像极了老父亲的恨铁不成钢，“你是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如果是的话我可以帮你的哈。其实我也缺魅魔充当研究材料。” 风时：“……” 他弱弱地开口，“明明之前还……” 明明之前他在光明精灵和黑暗精灵之间来回蹿还不会有事。 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他现在和他的小王子已经进行到这一步，身上自然沾染得满满都是他的气息，“那我、那我不去精灵们那里……” “你也不要去别的地方，风时，”卡内基认真建议道，“你想，前段时间你是天天到他们那里，直到他们打仗去了，你被召唤走了。现在他们回来了，你也回来了，天天在地下城里乱跑，但却跑哪儿都不再往他们那儿去了，岂不是显得很可疑？” “嗯，你说得对诶……” “一定要小心，”卡内基强调，“这场仗打得怎么说呢？也不是没有赢。但总之特别惨。很多你认识的战士都在这一仗中死掉了。你知道的，他们精灵和咱们不一样。死了就是死了。没办法再复活。现在他们对光明精灵是空前仇恨。” “……嗯。” 风时再次答应。然后更加发愁，“那么这么一来，我该去哪儿呢？” 他仔细想了一想，“要不。我干脆去地上城镇，给我的小王子补充一下食物……还有其它用得着的物资。” “我觉得不错，”卡内基点点头，“正好变现一下从矮人们那里得的东西。” “那，可以传送到坎贝拉镇的奥法之门……” “不要用精灵的门！我看你最好也别去坎贝拉，”卡内基说道，“——换别的人类城镇。” 风时告别卡内基，前去通往地表的裂隙。随后悲伤地发现上次的那条已经不能用了，他需要再找一条新的。 ……然后，再寻找并前往远离黑暗精灵势力范围的地上城镇。 这个过程当然需要用掉很多天。 艾尔文斯心神不宁。 发现了真相的那天，那个过分美好，但却又被突然中断的夜晚……中断之后。他的导师隔了段时间传回消息。 告诉他马上就回来。 ——用的是那么甜美，那么引人期待的语气。 可是他却并没有回来。而是又隔了很久很久，才用慌乱的语气，告诉他他手头有一些事情，他要在那边多待上一些时间。 说好要回来的导师却又突然遇到事情。像极了各种虚构作品中立下大大的flag然后强行发刀的烂俗套路。 然而他会为此感到担心吗？ 他一定会非常担心。如果没有从那表示突然有事的语气中听出心虚的话。 ……说完还挂上了勿扰牌子。 他无数次想要问问。勿扰状态不是拉黑状态。他可以发消息，导师那边也是可以接受到。但是他却不敢发。因为他有一种感觉，只要他顶着这勿扰牌子发去消息，哪怕只是装作无意地道一句晚安……勿扰状态立刻就会被转成拉黑状态。 什么都不能问。什么都无法说。他只有自己猜。 心绪的烦乱在训练课程的数据中体现出来。 倒也并没有因此遭到批评，而是收到了一条通知消息——阿莫斯莱蒙德想要和他谈谈。 艾尔文斯在悬挂着战神圣徽的办公室里见到了先前的那位黑袍神官。不过这次他没有再穿那身职业长袍，而是以像极了一位寻常高管的打扮坐在办公桌后操作着折叠光脑。看到他进来，神官抬起了头。 “孩子，你最近心情似乎不太好。” “呃……”艾尔文斯垂下头去，“是有点。” 阿莫斯阖上了光脑屏幕，“原因是什么？” “……” 艾尔文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总不能告诉尊敬的神官先生他在纠结男朋友（现在应该还是男朋友？）的事情吧。 “你也找不到？” 阿莫斯看着他，微微向前倾身，幽深目光满是探寻，“——是那天参观了战争神殿之后开始的吗？” 艾尔文斯意识到他应该误会了些什么。 “这个……这个……啊，这个，我……” 他其实很想诚实地说他在烦恼感情的问题。但是一旦这么说的话必然要被追问起另一半的事情。他的另一半又不像千原和萝西娅一样能够坦坦荡荡地亮出来…… 期期艾艾了半天所导致的后果就是，神官先生看着他的目光越发明亮。 然后，就把他给再一次带到了战争神殿。 第71章 偌大的神殿里如今只有他和阿莫斯两个人。鞋跟敲打地面传来旷远回响。 最终之战的魔法幻影早已消失不见，黑曜石基座的陈列台却是一如既往。 远远能够看到战神之盾的碎片正在发出恒定的光亮。 “我仔细回忆，那天致意结束之后你似乎在这里多站了一会儿，”阿莫斯问道，“当时是有感觉到什么吗，孩子？” 艾尔文斯想了一想。“有一种心悸，我不知道该怎样描述它，”他答道，这倒也是实话，“当然，也有可能是受到那过于震撼的场面以及凄怆气氛的感染。” 神官点了点头，静默地带着他向前走。大殿两旁由半圆柱隔开的壁画一幕幕缓缓后退。当走经记载黑暗精灵内战的壁画时，艾尔文斯忍不住又悄悄多看去了几眼——目标是在画面中寻找他的导师。 但并没有找到。 “就这么感兴趣魅魔吗？”阿莫斯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实不相瞒。那天回去之后大家都在猜测你会不会是战争神选。那会儿我还说，战争之神怎么可能会选一个精灵当神选，而且那个精灵还专业研究魅魔。” 研究魅魔…… 艾尔文斯顿时陷入莫大的心虚，赶紧转移话题：“你们为什么会猜测我是战争神选呢？” “因为你们中总有一位战争神选……神选，或者是别的什么，总之，必然与神明有关。” 阿莫斯带着他走向陈列台，“在过往的年代，确定神选有很多种手段，还有一些神选者甚至不需要确认，他们直接便能够听懂神明那晦涩的呓语，从中获取隐秘的知识与技艺。然而随着神明陨落，神术失灵，圣器失效，只剩下神明留下的这些遗物……” 他退向一边，向他作了一个邀请的手势，“来试试看……能不能从中感觉到什么？” “……” 艾尔文斯那当然是能了。 他感觉到这神盾碎片它超委屈的！ 它对外界的反应似乎有点迟钝。隔了一会儿方才感知到他的存在……抑或是确认了他的身份，随后便开始向他靠近。但并不是漂浮着缓缓向他靠拢，就像他的导师之前所描述的那样，而是心灵层面的一种贴近。 然后。它就开始疯狂向他告状！ 不是声音也不是语言。而是一种感觉。哭唧唧的非常努力地在告状的感觉，某种程度上，竟然与他的导师缠着他撒娇的时候有点相像…… 『嘿，』他试着集中起精神，『能听到我说话吗？』 神盾碎片传来精神的波动，表示它能的。 『……不委屈了不委屈了，』艾尔文斯于是便哄它，『我回去会告诉导师，让他认识到他错了，不该拿你铸剑的。』 神盾碎片对他说话的效力表示怀疑。 『不要怀疑，』艾尔文斯说，尽管他有点苦涩，『导师他最听我的话了！……』 半天过后，委屈唧唧的神盾碎片可总算是被他给哄好了。 一层玄妙的光华从它表面浮离，将站在陈列台前的精灵笼罩。 艾尔文斯感到奇异的有若泉涌般的浸没的温暖。 光没入他的身体。 “那是？！” 神官的眼睛因震惊而瞪大，“那是什么？！” “似乎是……”艾尔文斯感受了一下，“一种能够用来防御的效果……” 阿莫斯左手用力按在他的肩膀。然后停顿了小片刻，把右手也同样按在他的肩膀。 深色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光。 艾尔文斯：“…………” 现在好了。他真的要被当成神选了。 …… “温斯顿家的精灵居然还真的是神选！？” 家族核心圈小会在密室里召开。得知这个消息的莱蒙德都惊了。 第125章 “难怪，他的剑术……他的格斗技！安德拉当时问，他说是精灵术士总有一些渠道来获取知识。我们不好细究。现在，一切可终于有解释了。” “战争之神居然会选择一个精灵当神选，我到现在都觉得，精灵应该偏向自然侧……” “那都是刻板印象啦，刻板印象！别的不说。你们单看那些战争壁画，精灵有少出现？和人类打仗，和矮人打仗，和巨龙打仗……实在没得打了他们甚至自己还和自己打仗！那么武德充沛……战争之神选精灵当神选其实也是正常？” “是啊是啊。这个精灵。你们数数他这入学以来都锤过多少人了？第一天就打架。克莱夫家的。然后是那个菲……菲什么丁？最近还有雅克，嗐那可怜孩子，现在对剑都留下了心理阴影天天嚷嚷着要转职业！这种精灵。战争之神……难怪。难怪！” “……倒是多亏了温斯顿家把他给送过来。” 说到这里，空气突然变得安静。 莱蒙德家的武者们在静默中交换过眼神。 “咱们需要了解一下，艾尔文斯这孩子和他家里……” “——没错。” …… 艾尔文斯其实也有非常努力地澄清过，然而现在连神选光效都有了，除非他把某个真正的神选给拉出来，不然的话，他的澄清还能有什么效果？ 关于神选的事阿莫斯嘱咐他保密千万不要在外面说。然而他却是明显地感觉到，教官们对他都更好了。 他在大厦里面走动，都能时不时地偶遇一个大佬级别的莱蒙德，热情招呼他和他的小伙伴们（如果他们也和在他一起的话）去训练室里“来两把”，开小灶各种指点；他去e级区打对战，一向不苟言笑的安德拉还让他没事了就到她那里当助教，“担任助教的学员会有额外积分发放。” e级的课程内容是格斗，虽然有防护措施也每天都会有各种伤员，在这里担任助教正好练习治疗魔法——上次受伤对治疗魔法增加了理解过后，他现在不仅可以治疗自己，也可以为他人提供治疗了。 “感觉基地现在是把你当s级备选在培养啊，这样回头等你基础都打好了，升s级怕不是妥妥的。”被他一发治疗下去拉满血的安塞尔羡慕地说。 “那当然了，”乔恩说道，“f级的时候吊打e，d级的时候吊打b，这不升s谁升s？” “呜呜呜为什么艾文就可以魔法武技两开花，像我，我的魔法天赋好歹也是个b级！现在一天天的净是被摁在地板上摩擦，啊……在魔鬼与变态之间挣扎求生的我真的是太难了……” 虽然已经脱离了f级远离了魔鬼教官杰弗里，但在安塞尔同学看来，在基地里的生活每一天都很魔鬼，所以他这种说法并没错。 艾尔文斯想想也觉得他以后没准儿还真能升s，毕竟现在基地这边对他这个虚假神选是各种资源倾斜，而照这么倾斜下去，他的实力快速提升，而战神之盾看起来对他似乎也很亲近的样子，没准哪天战争之神并不介意顺水推舟一下增加一个名额，让他这个虚假神选升级成真神选？ ……咳。 对此艾尔文斯当然是感到很开心了。不过开心和他思念他的导师并不冲突。 又许多天过去，风时终于摘下了他的勿扰牌子，“艾文，如果你方便的话就召唤我。” 艾尔文斯怀着无比复杂的忐忑心情召唤了他。 咒语念出，空间波动。银发的美人从中转位面踏出，宛如一颗闪亮的流星一样直接就落到了他的怀里。 便如上次的小别一样。 空寂的心房瞬间被填满。他屏住呼吸。奢丽的银发洒在他身上，迷人的幽香在扑洒，他感到那种熟悉的令人舒适的弹性。 从脸颊，到耳根，再到脖颈。他的导师贴着他蹭个不停。 “先生……”他紧紧抱住他，一遍遍地喊，“先生。” “艾文，”风时答应，话音仿佛都带着一点哭腔，“……我好想你呀。” 艾尔文斯现在相信他之前是真的临时有事在忙了。 他想要吻他。可是现在角度是错开的。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推着他一步步向后退。 总之最后风时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被他的精灵给推倒在了床上。 好像、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的样子……？！ 他愣了一下，扣在精灵那漂亮腰窝的手指连臂微微用力，带他翻过了身。 年轻的精灵并没有反抗他。在这种事情上，他似乎已经习惯了由导师来主导。任他居高临下，一如以往的那些夜晚。 可是现在，他已经不能像以往一样了…… “……………” 风时觉得如果这是在某些需要表现画面感的文艺作品里，他头顶一定已经冒出了好长一段的省略号。 ——怎么办怎么办！！ 第72章 他动作突然停下，表情变得心虚，成功让年轻的精灵心下升起疑虑。 “……先生？” 风时立刻转头，在房间里看起了风景！ 看风景成功地为他带来了灵感，“这里怎么是宿舍呀，艾文？” “？” 艾尔文斯头顶缓缓冒出问号，“不是宿舍里还能会是什么地方……”他把他的腰扣得更紧，“我没什么要忙的时候就一个人待在宿舍，这样方便随时召唤你呀，先生。” 他的声音是年轻人的清清朗朗，很好听。而且带着一种温柔的甘甜。 然而，虽然是魅魔但风时手握金手指老爷爷剧本，绝不会轻易被他所诱惑，“不！你应该在私人训练室，”他严肃地说，“你想，都多少天没有训练了？” 艾尔文斯愣了一下：“……” 确实有很多天没有训练了。他慢慢地放开他。声音有点低低的，“但是先生……我们也有很多天没有见面了。” 风时不听不管。他从他身上下来，坐到一边，抬手掠了掠那奢银色的长发。 “去训练室！” 艾尔文斯一点也不想去训练室。但他还是听话地站了起来，重新整理好作训服，向门口方向走去。 淡金色的长发在眼前飘洒。走出了几步。余光里似乎少了些什么。他的导师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跟上他。 他转过头，看到银发的美人逆光坐在床上。精灵德鲁伊的白袍垂洒。侧身的剪影看上去宁静而又悲伤。 “先生……？” 艾尔文斯喊了一声，折身想要回到他身旁。然而风时看到他的动作，却是竖起左手以一个禁止的手势让他止步。 “去开训练室，艾文，”他冷淡地说，“开了之后，重新再召唤我。” “……”精灵默了一默。 “我这就去。” 他搭乘电梯去开训练室，心绪惶惶然，仿佛变得比之前还要更加混乱。 ——并不知道他离开之后，某个魅魔坐在床上吓得都要哭了。 风时是现在才悚然意识到这一点。两个人伤都好了，平日里没事就那么腻腻歪歪地呆在一起。艾尔文斯有那么一段时间都没有去开训练室了。而他呢？他也好多天都没有练剑了。 ——居然好多天都没有练剑！ 这哪里还用得着进行性行为——他现在就已经开始堕落了。 被拉扯的感觉。他的精灵再次召唤了他。风时也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两个人相对站在训练室里，空气竟一时沉默。 风时抬手拉了拉衣襟。贤者长袍。这玩意儿真的是太麻烦了。如果是过去，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它给脱掉！然而现在…… 现在他也好想把它给脱掉。好多好多天没有吃饭了。饶是晋阶八等之后一次吃饱能管更多天他也有点扛不住，他好饿…… 但是……！ 风时把长袍变幻成了一套基地制式的白色的作训服。 他的对面，精灵试着探向武装束带的手有点尴尬地重新放下。 “先生，我们今天都学些什么？”他问道，强行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自然。 “太久没有训练了……”风时的声线同样因过于想要自然而变得紧绷，“所以我们先复习一下之前学过的那些内容。先是剑术，然后格斗术。” “是，先生。” 艾尔文斯答应。但是他怎么可能有心情安心训练？ 看着他不停地在失误，风时惊了。 ……居然退步这么大！这就是荒废这么长一段时间所造成的后果吗？ 作为爱岗敬业认真负责的导师，那他肯定得加大手劲来帮他重新找回状态。 艾尔文斯很快便感受到了他的帮助：“？！” 不是吧不是吧，他的导师今天下手居然这么黑的……吗？ 这他哪可能顶得住。还好。战神之盾那天给他加了buff。这并不是一种一次性的魔法增益，而是一种已属于他的非常方便的防御技能。只需要他把意志向“防御”上稍稍集中，灌注一些魔力，他的体表就会升起光华，形成坚固的盾护…… 第126章 在训练场上，这一度让他的对手们非常头痛。 面对导师那既沉且猛的攻击，艾尔文斯熟练地使用盾护。明亮的魔力之盾守御着他的身体。然而…… 然而这对他的导师一点没用。 这大概就是真实神选与虚假神选的差距。魔力之盾看起来仿佛单纯只是光效而已。 接着他就惨遭毒打。 训练结束之后又是一身淤伤。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 艾尔文斯感到疲惫且委屈。这样的轻度淤伤，以他如今的治疗能力，一转眼的功夫便可以痊愈。可是他却懒得理会它。 然后便见他的导师把药水给取了出来。 “过来。” 银发摇曳着垂下，风时坐下来，轻轻拍了拍面前泡沫地板，“我给你上药。” 艾尔文斯沉默无言，但还是顺从地在他身前坐好，解开武装束带，脱下作训服叠了叠放到一旁。 也许不该这样，可他身下还是升起了某种隐秘的期待。 风时也同样在期待——他可总算是能恰到一点饭了！ 但他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变好。 指尖点上淡色的药水，轻轻抚过精灵后脊那微微隆起的淤伤。这样的小伤。如果是之前的话，一转眼就会好的，可是现在，他居然还需要让他来涂药！ 不止武技退步了，治疗能力也跟着退步了……虽然之前好像用了用看起来像是防御术的什么，但一点效果也没有所以完全可以忽略，总之卡内基说得没错，他堕落了，他的精灵也会被带着一起堕落！ 绝对不能堕落。不然的话……大家都会死的。 风时越想越难过。 “嗒”的一声。然后是湿润的微凉。 精灵的肩膀向上耸了一耸。好像有什么液滴，落到了他的背上……？ 他猛地翻转回身，对上了一双闪烁着水色明光的魅紫眼眸。晶莹的露珠要往下滚落，暗银色的眼睫难堪承受地在颤抖着。 “先生，您怎么哭了？” 他有被吓到。意识到他的导师必然是为他垂泪，当下连忙使用魔法，一瞬间便把所有的淤伤全给治好了。 不会有什么安慰能比这更有效，风时：“……” 风时当场就打死也哭不出来了！！ 妈的先是骗他，明明有治疗能力偏偏装作没有，任他给他涂药；他涂药，然后恰饭，还没恰到两口，这货又咻地一声，治好了身上全部的伤…… 风时觉得他被耍了，而且是被耍得非常惨的那种，“所以说，”他问道，一脸严肃，“你的治疗能力根本就没有退步？” “没有，先生，”艾尔文斯手足无措地说，“没有。” 风时：“…………” 风时：“那就给我过来继续练！！” 某个精灵于是再次惨遭毒打。 ……而且被打得刚才还要惨。 “先生您怎么可以这样！”艾尔文斯超委屈的，“不管，这次我不治了！你来给我涂药。” 风时开开心心地来给他涂药，漂亮柔润的银色发卷圆圆的弹弹的堆在他的背上。 艾尔文斯感觉得到气氛在逐渐变得正常。 于是他便试探着问，“先生，您前段时间都去哪里了啊？” “哈，这个呀，我啊……”风时习惯性心虚了一下，然后想想觉得这没什么心虚的，当下便又理直气壮：“我去地上城镇补充物资储备啦！” “您之前去地上城镇补充物资从来没有用掉这么长的时间。” “是呀，因为这次我换了一个城镇，相比之前那个离得比较远。真的真的。这绝对不是假话。” 风时一边说着，一边非常坦然地就掏出了大堆大堆的食物以及其它的魔法材料，一时间遍地都是五颜六色的魔法果实与蛋在乱滚，“你看你看，超多的，对吧？所以我这些天里就是一直在忙这些，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艾尔文斯：“……” 气氛眼看到了马上就要睡了结果导师突然消失一连消失许久今天终于回来把他两顿毒打，完事掏出一堆吃的问他惊不惊喜？ 那他可真是太……太……太…… “太惊喜了，”可怜的精灵惊喜得都快哭了，“谢谢先生。” “不谢不谢哦。我是你的导师，这些都是应该的！” 风时拥有慷慨而又谦虚的美好品格，他偏过头，看着他把这些果实与蛋都收进空间，“既然这么惊喜那么一定是不生我的气了。” “我哪里有生您的气。” “原来不是生气啊？那就是在怨念了，”风时确定从他那里感知到了些什么，虽然没有听到具体的心理活动，“总之现在你不怨念了吧？” 艾尔文斯：“……不怨念了。” “太好了太好了，”风时超高兴的，并把长生公司的黑卡给掏了出来，“既然你不怨念了，那么接下来肯定也愿意帮我下订单再打造几柄剑了？” 艾尔文斯：“………………” 对不起刚刚就不该说假话他超怨念的尤其是现在都快要怨念死了。 “这次我搞到的材料可多了！”风时兴奋地说，比比划划，“到时候给你也订制几柄吧。” “好呀，先生，”年轻的精灵唇角向上翘起来，然后想起了些什么，“……话说我还欠着您一柄剑呢。” “那些以后再说！我们先来想办法确定一下你的各项数据……” 基地里有专门的地方提供这样的服务，艾尔文斯拿到了自己的各项数据，然后前去医疗区寻找苏子斐。 “两种不同规格的单手长剑，一种打造十柄。另一种打造五柄……”白发的医生把他提交的订制单浏览了一遍，“所以说，这次定制的武器是要给两个人用吗？” “对啊对啊，”艾尔文斯说道，“另一套是给我前些天召唤出来的精灵德鲁伊用的，你信吗？” “哇！”苏子斐立刻就信了，并发出兴奋与期待的声音：“那你可以把这位精灵德鲁伊带过来给我看看吗？作为回报，这次的订单我请了，不需要再用材料来抵价。” 艾尔文斯：“？！” 中转位面的某个虚假的精灵德鲁伊：“！？” 这怎么直接就信了啊！ “啊哈哈开玩笑开玩笑，”苏子斐旋即又摆了摆手，弯起了他那双银色的眼睛，“我知道有些武者应对不同场景用的是规格不同的武器，精灵德鲁伊什么的怎么可能会有啦。来把材料给我，过些天通知你来取。” 艾尔文斯心脏提起来然后又落下去：“…………” 竟有点怀疑这家伙是故意的，绝对不会有人能比他更欠打了。 他把各种矿材与锻料从空间里取出来给他，还有上次从他那里借的、可以容纳生命的吊坠形空间容器。 风时这次回去带回了这个吊坠，抓了几个敲击怪、尖叫魔之类的低阶小型邪恶生物在里面，“之前的事情多谢了，这些是回礼。可能会有攻击性。取出来的时候要小心。” “合作愉快，下次再来，”医生热情地和他握手，“而且我这里正好就有一个合作想要和你谈谈，听说你是战争神选？我非常感兴趣神选之子与普通人类的数据差异，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不考虑！！” 艾尔文斯愤怒地离开了苏子斐的工作间。 至此事情已经办完了，风时立刻便开始催促他送他回去，“你看这里很多地方都没人诶！你可以直接念咒语。” 精灵拢了拢他那淡金色的长发，“等等，先生。您再跟我回房间一趟。” “……” 风时当时就慌了。 居然不放他回去……完了完了，这一定是要抓着他问安心入眠小助手的事了！ 他瑟瑟发抖，当下便开始疯狂组织起了语言。 艾尔文斯余光瞥见身边猛地一空。 他看过去。 他的导师人已经没了——更确切地说是还在。但是，他已经不再能够看到他了。 他收回目光，回到公寓房间。反身把门关上停了一会儿，人却依旧没有出来。 “先生？” “……嘤。” 风时只好出来，楚楚可怜，怀里还抱着组织语言用的小本本。 精灵沉碧色的双瞳对上他慌乱的紫色眼眸。 然后，向他靠近了一步。 风时连忙往后退。艾尔文斯再次前进，他也就再次后退。 直到后背砰地一声撞上墙壁。 如今他所能做的只剩仓惶地垂下眼睛。 然后他看到一只手。修长的漂亮的但却丝毫不乏力量感的手，来到他的身前，扯住了他的衣襟。 “艾文？”心脏像是被攥紧，带动他的声音也在摇颤，“你干什么？” 嗤地一声，他的领口被撕开了。 淡金色的长发随着惯性落在他胸膛，带来一种如电流般的微凉。他的呼吸停住。但接下来精灵却没有了别的举动。 第127章 甚至没有碰到他的皮肤——他只是单纯用目光在巡视他的锁骨。 从一边，到另一边。直到确认并不是他把侧边记错了，而是那个丑陋刺眼的黑色烙印已经完全不见。 然后他把他给放开，如旧乖顺地低下了头，甚至还向他道了歉：“对不起，先生。冒犯到了您。” “不冒犯不冒犯不冒犯，”风时大松了一口气，现在他只会说这个了，除此之外就是，“现在你该送我回去了！” 艾尔文斯念出咒语送了他回去。 事后没有问。第二天也没有问。 一连许多天都没有问，也没再做出那些会让他感到心惊肉跳的举动。无论是训练还是什么，都保护着非常良好的距离。 一切都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风时对此非常满意。这样的生活，除了容易饿得慌别的也便没有什么缺点了。而且某种意义上，忍饥挨饿也不是什么缺点，为了增强意志力，他要把自己给饿习惯。 直到这天。 金发的精灵非常开心地和他说：“我升到c级预备了，先生。” “c级还要有预备吗？”风时还从来没有听说过。 “是的。因为c级和其它的级别还不一样，”艾尔文斯说，“到了c级，就要学习元气战技，正式成为超凡者，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走上超凡之路。” “为什么？” “因为没有资质，先生，”艾尔文斯说，“基地里很大一部分学员，是来自那些微小甚至落魄的势力，和温斯顿家族不一样，他们没有条件来检测子世代是否拥有资质。c级预备就像是一道分水岭。如果能够测出资质，那么便可以升到c级，如果不能，那么就停留在预备阶段，等待下一次检测——有的人还真能在后来的检测里测出来——同时继续学习深造各类武器、尤其是现代武器专精。毕竟那些机甲类武器的杀伤力绝不比超凡者的元气战技要弱。” “原来是这样，”风时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那你……” “您知道的，魔力很容易转化为元气。只要能进预备，我升c级就已经稳了。” “那恭喜哦，艾文！” 风时开心地说，“你在d级可真是待了太久了。” “其实相比之下……还好？”艾尔文斯说道，“我是和老几期的学员们一起进预备的，之前的那些室友们都还没有进。” 即使是以风时那优秀的情商此刻也隐隐感知到了些什么。他略有些不安地挪动了一下，研究起泡沫地板交接处没有对得很齐的地方。 空气安静了小片刻，年轻的精灵接着说，“先生，您的想法我是完全理解的。您看，我有好好学习，努力进步，除了那天……除了那天不在状态，表现得有点糟糕之外，其它时候的对练您也能感觉得出来，不是吗？” “是啊是啊，”风时赶紧夸奖，“艾文你可真是太棒了！” 然后猛地噎住，当时就后悔了。他就不该说。 可是他已经过快地说出了口。发自内心的夸奖让他的精灵碧色的双眸格外明亮，“所以先生，现在……” 他靠近他。举起了手。从动作上来看是想要抚摩他的脸庞，但最终却只是轻轻撩起了他一缕长发，“现在，您可以给我解释一下那件事情吗？” 风时：“……” 风时的内心立刻哭得超大声！ 但脸上还是要显得萌萌哒，万一有那么百分之一的可能性让他萌混过关呢，“你在说什么呀，艾文？我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件事情，我不知道你指的究竟是哪件……没准儿我已经忘了呢。” 精灵沉静地看着他。 “别的也就算了，这件事您是绝对不可能忘的。既然事情很多，那么就由我来精确地提醒您一下——是‘安心入眠小助手’，亲爱的先生。” 第73章 “啊？……哦！你说安心入眠小助手啊，”风时眼神乱飘，但还是非常顽强地在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之前都和你说了，那是我从你梦话里听到的，并不是我演的！……而且我就不信了，一个纯粹靠想象营造出来的幻象，还能什么地方都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他努力暗示。拼命想要让某个精灵记起他和小助手唇色不同的bug。某个精灵也确实记起来了，但却丝毫不为所动，“我不觉得给自己的口红换个色号对您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先生。” “我才没有涂口红！！” 风时张牙舞爪地愤怒澄清，那强大的气势竟像极了战争壁画里不幸被画成了召唤兽的卡内基。然后…… 然后他就说不出话来了。 精灵的唇角旋起笑意，一点点、一点点地迫近了他，用手指碾上了他的唇瓣。 而魅魔已经完全无措……唯一所做的竟然是本能地恰了一口饭。 他好饿啊……接下来肯定又要被狠揉一通了。风时首先惊讶，随后又一点也不惊讶地发现他对此居然还有点期待。 但他错了。艾尔文斯并没有揉他。他所做的比揉搓要更加过分得多。 他直接撬开了他的双唇，把指尖探进了内里——接着指节向上弯曲，如蜂蝶采蜜般的轻灵的动作勾了勾他的上颚。 而后满意地看着他肩膀宛如过电般猛然耸起，紫罗兰色的虹膜被蒙上水汽。 “我的先生，”柠檬海盐的香气扑洒在他的耳根，“这样的反应，您又要怎么解释呢？” 在问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指尖还没有停下，而是在类似于弹琴的节奏在轻点。 直到风时猛地一把将他向后推开。 奢银色的发卷散乱。他双手抓在心口，大口呼吸。用舌尖顶着试图擦掉那种感觉。 精灵的手歉意地轻轻扶住他的肩膀。而他当然也知道他的这幅模样该有多可怜。 ……所以他就一直可怜到把适合的说辞给想出来。 然后一脸确凿无疑地说道：“很多人的上颚都是非常敏感的区域。我看你也不例外——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自己试着用舌尖轻轻地扫一下。” 艾尔文斯对此当然是一点儿也不信。 然而听他的导师说完，他还是不自禁地用舌尖试着向上扫了一下…… 接着顿时就怀疑起了人生。 风时立刻就得意起来：“你看！我说的对吧？” 艾尔文斯：“……” 就算这样他也不要信他。他选择求助小伙伴。 面对他的求助，小伙伴们很快便给出了反应。 [亚瑟]：是的，怎么突然问这个？难道……艾文，你居然没有接吻的经验吗？ [萝西娅]：对哦对哦！你要是想知道更多技巧，姐姐我可以教你哦！ 艾尔文斯：“…………” 而风时到这一步则是已经满血复活。他首先叉起了腰，然后手舞足蹈，“你看，你看，你看！” 艾尔文斯：……被你这么一说就一点儿也不想看了呢。 “好吧。先生，既然这样，我就暂且后退一步，假装相信小助手不是你演的，”他说道，话锋却是猛地又一转，“不过那天，也就是分别的那天晚上，那个你绝对不是小助手，对吗？” 然后又强调式地重复道：“这一点我们双方都可以确信。” “是啊，那个确实是我，而不是小助手，”风时承认，然而这个问题，他是一点儿也不带怕的，“当时我只是给了你一个非常非常纯洁、即使是导师对学生使用也完全不显得奇怪的送别吻，都是你把它给变得不纯洁的！” 艾尔文斯听得愣住，事情硬要说也可以是这样，可是当时…… 看到他的精灵还想说些什么，风时果断用气势把他给完全压制住： “你还好意思说话！还不快向我认错！你怎么可以对你尊敬的导师大人做出这种事情！！而且之前也就算了，你不提我也不提这事也就过去了……刚刚你还又欺负我！” 这一招果然起到了极好的效果。精灵的瞳孔在震颤。再也说不出话。有那么一刻风时都要觉得他要被他给凶哭了。 但他还是非常顽强地继续撑着严厉导师的架子，维持着那一脸愤怒又失望的表情。 对峙了片刻过后，艾尔文斯最终选择给他道歉： “对不起先生。是我冒犯到了您。请您不要生气。我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他说到做到。 而这也就导致，风时饿得更厉害了。 他现在一点儿也不觉得饿饿也好，可以提升意志了。这么多天来，他是一次都没有吃饱过，而现在，他的契主是能不碰他就绝不碰他。 本来，脱掉衣服贴身肉搏还可以给他挣到相当可观的能量，可是自从那天他穿作训服陪他训练开了个头，他就再没办法把衣服给脱掉了。 有一次他只管强行脱掉，艾尔文斯甚至还主动提醒他穿上，“先生，我怕我不一小心再冒犯到您。” 同时还用一种充满了求知欲的、出现在学生的角色上完全没有一点毛病的探寻目光看着他，并提出疑问，“怎么今天突然就又要脱衣服了呢？” 第128章 “啊，是因为现在已经开始学习超凡战技了嘛，脱掉衣服方便你更加清晰地了解能量的运转。” “但是我可以感知到的，先生，”艾尔文斯说道，“对能量的感知是c级最基础的课程。” “主要是……这个战技……它相当复杂……” 这个借口被通过了，但脱衣服却依旧不被准许。而这也导致，这天他不仅没有恰到几口饭，还被迫现场找了一个超级复杂的元气战技进行教学，从而消耗了更多的能量。 风时饿得都快要不行了。越来越难维持理智。每天看着他的精灵，他都只想让他来喂饱他。 在卧室里喂饱他。在训练室里喂饱他。在机甲的驾驶室里喂饱他。在全息模拟训练舱里喂饱他。 在桌子上。在床铺上。在他室友都不在的时候的厨台上。其实就算他的室友都在，也……也非常可以…… 还好。他靠谱的血魔法师朋友及时地拯救了他。 “风时风时，考虑到我们都面临着走向堕落以及带着契主一起堕落的危机，我最近又研究出了一个新的低风险的进食方法！” 趁着西弗法尔搞事业，卡内基过来找他，现场演示给他看，“你看，被契约独占的魅魔，是可以从契主那里抽取能量的，只是能抽取到的不多，也就堪堪维持到不会饿死的程度。但用这种方法，你只要这样……然后这样，就可以从契主那里抽取到更多的能量！虽然也不会让你吃得太饱，但也比勉强不被饿死要好多了。” “哇——” 风时都快要饿出灵魂空洞的眼睛瞬间就恢复了焦点，“卡内基你是什么天才啊！” “但是这个想要实现需要一些条件，你得让你的契主答应你对他这样，然后这样……” “嗯嗯嗯嗯嗯这个没问题，”风时小鸡啄米式点头，“我下次再到那边一定会给你带来更多的材料作为回报的卡内基。” “这个倒也不用，”血魔法师豪爽地摆了摆手，“说到材料，我之前给你的小王子做的那些魔药用完了吗？” “差不多了诶。”风时清点了一下，“都这么多天了……” 卡内基微微偏过了头，“那个精灵专属幸福魔晶也用完了吗？” “这个倒没有，”风时说道，“最初的时候他打死也不用，后来不需要用这个我们也挺幸福的……到了现在，我是好想用，但是不敢用，这一天天的都要饿死了，再用了这个，他稍微露出点意思，我怕不是当场就完蛋了。” “说得没错，”卡内基对他给予肯定，“你把魔晶拿出来给我看看。” “哇！”风时恢复了焦点的双眼立时又被点亮出高光，“难道说，你是找到了什么办法，要把魔晶也改造了吗？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放心用它，同时也不再担心堕落了？” 血魔法师露出令人安心的微笑，“所以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风时当下便激动地把精灵专属幸福魔晶给拿了出来。 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卡内基接过了魔晶，接下来所做的居然是咻地一声就把它给收进了自己的空间戒指里面。 风时：“？？？” 他头顶缓缓冒出问号，“卡内基？” “这玩意儿可不能再给你了——以你和你的小王子现在的状态，再拿着它真的是太危险了！”血魔法师严肃地说道，“我是出于防范我们走向堕落的责任感把它从你那里给收了回来，绝对不是我和西弗法尔的幸福魔晶这些天里被用完了。” 风时：“？？？？？” “明明就是你和西弗法尔的幸福魔晶这些天里被用完了！”他愤怒拆穿，“卡内基你怎么可以这样，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可以再收回来！？” 一边大声抗议一边试图夺回来，然而现在他饿得完全没有力气了，卡内基轻而易举便甩开了他，义正辞严再次强调：“真的是为了我们的梦想考虑！好吧……这里也存在着一部分对幸福生活的追求。我们恶魔难道还要讲道理吗？这个魔晶是我做的。我想收回来就收回来。” 风时：“………………” 在饥饿与愤怒之下，他用高超的情商刹那洞察了一切，“一边说着不用讲道理一边和我讲道理，满满都是心虚的样子，我现在非常有理由怀疑，你研究新的进食方法，也是为了让我能撑更多时候，这样，你和你的精灵城主也就可以享受更多的幸福生活同时承受更小的心理压力……万一不幸堕落，反正有我负责打醒呢对不对？！” 卡内基：“？！？！？” 卡内基当场亮出大翅膀，扑棱扑棱就想飞走。 然而魅魔和魅魔的体质是不能一概而论的，风时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虽然十分饥饿但也瞬间就追上并抓住了他。卡内基极具先见之明地立刻便变没了犄角，但他并没有想到，某人的目标是他举在那里得得瑟瑟摇个不停的暗红色的桃心尾巴…… 场面一度非常惨烈。 惨烈到当天西弗法尔回来，某个天才法师立刻便向他求助，“西弗！我严重地受伤了，迫切需要你来帮我安抚一下。” 一边说着，一边把饱受凌虐的可怜心心递了给他。 “哦？”精灵城主饶有兴味地转过了头，银白长发丝丝流泻如月华垂洒，“你怎会伤到尾巴？” 一边说着，一边接住。流动着一抹深红光泽的漂亮桃心软巴巴地扁在他手里，看起来已经完全失却了平时的活力。于是他用双手把它覆住，轻轻下压，像是在研究它能扁到怎样的程度。 “都是风时掐的！该死，这家伙是真不知道他一个练剑的手劲有多大，”卡内基愤怒谴责，“居然这么欺负一个柔弱法师！” 西弗法尔唇角挂起淡淡笑意。“他回来了？” “啊啊，就回来了那么一趟就又被召唤走了。”卡内基说道，同时快速回想一遍，在和他的小王子注意控制距离之后，风时身上光明精灵的气息已经淡了许多，自己沾到的只有更少，而且闹完了那一场过后，他又特意用法术驱除了一下，所以问题应该不大。 西弗法尔又换作单手，以一种仿佛和着某种韵律的节奏轻轻地抓那颗桃心，直到感到它重新变得富有弹性，“他为什么要掐你？过往的经验告诉我，事件的起源往往不在人家。” 卡内基被他给看透：“……” 然而，他会为此感到羞耻吗？ 当然不会了，他超得意的，并当场就把一块流转着迷之光华的粉色晶体给掏了出来：“哈哈哈哈西弗！我把他的幸福魔晶给骗过来啦！这也就意味着——我们可以继续体味之前那奇妙的快乐了呢。” “他的幸福魔晶？”西弗法尔覆住了法师的手，将他手腕旋动，把粉色的晶体给翻转了过来，“和我们的魔晶一模一样……难道说，他的契主也是一个精灵？是谁？” “才不才不，”卡内基连忙否认，“我从最初就是为我们做的！给他只不过是让他拿去实验一下基础效果，只是基础效果而已，对方是不是精灵都可以的。” “喔，”精灵城主点了点头，银蓝色的眼眸流转过冷调的光辉，“是这样啊。” …… 风时顺利地对他的小王子使用了能够抽取更多能量的方法。 然后，他可总算是从之前那股饿劲儿中缓过来了。虽然依旧会饿，但比起之前好了很多。这使他得以继续和保持当前的安全距离。 日子一天天度过。这天实战对练时，艾尔文斯的铭牌落到了地上。 风时捡起来，就要给他递过去，但余光却突然又扫到了些什么，于是便又拿回来看了一看。 然后瞳孔立刻便开始震颤，“艾文，你什么时候升到b级了？！” “啊，就这几天升的。”艾尔文斯说道，伸出了手示意他把铭牌给他。 风时给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一点小事而已，没必要说，”艾尔文斯回答，但又怕他觉得自己这是在因为之前的事情怄气，便又额外解释，“c级要学的只有元气使用和通用战技，课程内容很少，不像之前d级古代现代远程近战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武器装备都要学，所以在这个阶段停留得短一些也是正常的。” “是吗？”风时问道，“你的那些同期呢？” 艾尔文斯借着把铭牌戴上的动作默了一默，说道：“我之前一直在各种练习魔法。元气这种纯粹的能量，调运起来比魔力要简单得多，理应比他们更快一些。” 风时深深看着他的眼睛，“实际上快得并不止是一些，对吗？” 年轻的精灵坦然与他对视。 “先生。我知道您很关心我的成长。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他取下墨绿色的发圈，重新拢束了一下在对战中变得松散的长发，铭牌也丢进了衣服里，“现在，我们来继续今天的训练吧。” 风时目光掠向别处，却没有动作。片刻后他放下了手里的教具长剑，在泡沫地板上坐了下来。 第129章 “艾文，我应该为你感到高兴的，但是现在却有一种愧疚在纠缠着我，你这次没有主动问我要奖励，甚至升了级都没有让我知道……可我却偏偏想要奖励你一些什么了。” 总是过于直白。直白得让人心跳加快。 精灵的目光同样不自然地掠向了别处，试探着开口：“先生想要奖励我一些什么呢？” “——是魔药哦！” 作为合格的金手指老爷爷，风时的答案来得没有半点迟滞，一边说着一边超快乐地就把一大堆不断向外散发邪恶气息与刺鼻味道的魔药给掏了出来，以及一个用地狱语书写的说明书卷轴： “因为之前的魔药差不多都用完了，所以我们的血魔法师先生又给你制造了一批新的魔药！而且这一次的和上一次的还不一样，因为一些只要我说了你肯定就会问个不停所以我也就懒得多说了的原因，这一次的魔药对光明精灵格外有好处哦！” 艾尔文斯：“……？” 为什么会这样，这个答案跟想象的一点也不一样啊摔！！ 但是，考虑到这些魔药是出自魅魔之手，总会带上一些奇奇怪怪不可描述的效果，而他敬爱的导师现在要奖励他，所以一旦这种效果出现…… 风时：“而且我向他反馈了上一次的用户意见，所以他这次认真调整了配方，可以放心食用，有些药物也许会有点刺激，但是，绝对不会再出现之前那种奇奇怪怪的效果了哦！” 艾尔文斯：“……？？” 什么意见？不，他没有意见！ ……作为魅魔法师，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丢掉自己的种族风格呢这未免也太不坚定了！ 不行，果然还是得用上次的产品，“先生，”他提醒道，“上次的魔药还没有用完呢，我记得有一个挺漂亮的魔晶？好像一直都没有用过？” “啊，你说那个精灵专属幸福魔晶啊，”风时立刻便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卡内基前些天又要回去了，因为他要和他的精灵过幸福生活。” 艾尔文斯：“？！？！？” 又、又要回去了？！ ……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送出来的东西居然还带要回去的？ 第74章 某个性情高洁纯良，并曾坚定拒绝使用迷之魔晶的光明精灵当时便对恶魔法师出尔反尔要回魔晶的行为进行了强烈的谴责。 “是啊是啊！太无耻了，”风时也跟着一起谴责，“他还理直气壮地说反正我们又用不到！但是就算现在用不到，以后也会用到的啊，过分。” 以后也会…… 艾尔文斯动作微滞，用眼睛的余光悄悄向他的导师看去。而后者此刻脸上的表情生动而又自然，显然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刚刚不经意间究竟都说出了些什么。 也许是从他先前谴责的话语中听出了怨念，他得意的语气中似若又带着一点安慰的意味，“不过，我已经让他付出了应有的代价——我狠狠掐了他的心心尾巴！” 艾尔文斯：“？！？” 心心尾巴……？ 这只是上半句话。下面还有。说下半句的时候，某人还倾身过来，兴奋抓住了他的手臂摇晃，“艾文，我现在完全理解你了！小心心玩起来手感超好的……在中间最厚的地方，狠狠地掐下去，或者是把它整个儿给搦住，用力搦，直到心心的两边重叠到一起……啊！那种感觉，真的是太解压了。” 艾尔文斯缓缓地向他转过了头。 对上他探寻的目光，风时这才意识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立刻闭上了嘴！刷地一下缩回手就向一旁转了过去。 “先生，您之前给我讲的，魅魔不是箭头尾巴吗？”艾尔文斯作出身为学生理应去做的事情，也就是追到他身前提出问题，“你是因为喜欢心心饰品所以才特意把尾巴给变成心心。我们的血魔法师先生的心心尾巴，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风时：“……” 风时立刻绷出一脸能够完全把他给压制的表情，“你看，你的教官都说你不正经了，你还是尽关注些魅魔的问题！” “但是先生，阿莫斯神官也就算了，我不觉得某个动辄变成魅魔晃来晃去的精灵贤者也可以在这方面对我提出要求，”年轻的精灵一脸冷漠，并把问题再次重复了一遍，“所以，为什么卡内基也会有心心尾巴呢？” 风时：“………” 风时当时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嘤了。 还好，多说这两句话的功夫已足够他想出借口：“当然是因为我的尾巴是心心！他觉得好看，于是就也把自己的尾巴给变成了心心。” 然后又进行补充以进一步增加真实性：“而且你还漏了一点——之前我和你说的，心心尾巴的魅魔卖得比箭头尾巴的要贵呢。”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一言难尽地转过身去，旋即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又一脸惊悚地转了回来，“这么说的话，卡内基就是心心尾巴，所以那个壁画其实没有画错？” “对啊对啊，”风时说，“不过他是法师不是召唤兽哦。” 艾尔文斯看着他。目不转睛，一眨不眨。 风时被他给盯得重新又心虚起来，“怎、怎么了？” “先生您说的后世基于魅魔的糟糕属性产生联想，所以在相关作品里往往会把魅魔画成心心尾巴的形象，当时我觉得很有道理，然而现在想想……会不会画师们都是真实记载，因为他们看到的魅魔确实是心心尾巴，至于为什么是心心尾巴，显而易见是被你们给带出了潮流……” 某个虚假主角动用他那优秀的脑补能力，大胆假设，展开分析，并推出结论，“而你，就是传说中的万恶之源？？” 风时：“？？？” 风时：“………………” 这黑锅好大哦，而且他背得好冤！！ 不能再让这家伙继续发散下去了，风时把说明书卷轴扫了一眼，飞快地抓了瓶药过来，“好了，艾文，该吃药了！” 艾尔文斯默默地再一次把头转向一旁：“……” 他不想吃！ “与其进行那些没有营养的话题，我们不如来做一些富有营养的事情——绝对不会有什么能比天才血魔法师亲手调制的魔药更有营养了！所以艾文，快过来吃。” “道理我都懂。但是就是不想吃，”作为血魔法师的卡内基制作的很多魔药都有着很大的血腥气，对于精灵来说那可真的是太折磨了，艾尔文斯觉得他今天好悲催的，已经无法承受更多的打击了，“今天先不吃，等回头再吃。” 风时：“……？” 之前荒废了一段时间，格斗技巧和治疗能力没有回退，现在吃药能力居然回退了？ 作为合格的金手指老爷爷，他绝对不能容许任何方面的回退发生，当下扑了过去，直接就把他带的主角给扣到了怀里，“不行，现在就给我吃！” 艾尔文斯动作猛地僵住。 时隔这么多天。他终于又一次被他给满满地抱在怀里。 终于又一次闻到那熟悉的不知缘何的魅人的香气。 药物刺激性的气味都仿佛被身后美人的香氛所冲淡，他一瞬竟完全失却抗拒乃至思考的能力。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就着被送到唇边的药瓶喝了一口。 然后便被那过于辣厉的味道给冲得脸色发白。不过这样的苦难并没有持续太久。 娴熟到有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一颗糖被喂到了他的嘴里。比晶莹糖果还要更加漂亮的指尖无意触到了他的唇瓣。舌尖随之绽开了浓郁醇厚略相像于木瓜，却又带着一点点薄荷的清凉的甜蜜。 “这是……另一种糖？”他记得之前的糖果是蜂蜜香。 “是现在的小镇特有的一种糖果哦，在别的地方买不到的。”风时在后方回答道。 年轻的精灵心下突然升起一种慌乱，这种慌乱促使着他本能性地想要抓住导师的手臂。但指尖将要触及，却又半途改道，终究只是隐秘地按住了他的一点衣角。 很小的动作。应该没有被注意到。就算被注意到了，以他的导师那过于优秀的情商，应该也…… 温暖。更多的温暖。更浓的香气。长发如银色的波涛倾泻。 风时没有放开他，而是把下巴放在了他的肩膀。 “不可以不吃药哦，艾文，”他说，“这个时代魔力这么稀薄……没有足够的滋养，进境可是会很慢的。” “我明白的，先生，”艾尔文斯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我明白。” “嗯呢，那这些魔药我给你留在这里，我不在的时候，你也按时吃药，好不好？”风时悄悄地在追寻他发间凛苍兰的香氛，“……我们要一起努力才行呀。” “当然，先生。” 风时放开了他。然后转向一旁，从空间里取出了日记本。 笔尖摩擦纸面发出沙沙的微响。恶魔使用的语言他的精灵当然是看不懂的，所以他需要用通用语把说明书给翻译一份。 第130章 艾尔文斯亦转过来，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浓密的眼睫如蝶翼般翕动，紫罗兰色的眼眸流转着专注的光影。 他终于忍不住伸手，帮他拢了拢那垂散的银发。 仅此而已。但是他却变得开心。他的先生很关心他的实力进境。他对此当然理解，并绝对不允许自己和导师怄气……可是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变得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好开心呀，艾文，”风时把翻译好的说明书一页撕下来递给他，“就像是在地下城待久了，到处黑漆漆阴森森，却突然回到了地面上，让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一样开心。” “我也一样，先生。” 艾尔文斯凑近去接过。沉碧色的眼眸下敛，在浏览说明书，也在思考要不要握住递来说明书的那只的手。 只是拉拉手而已…… “……为什么会一下变得这么开心，难道说，待会儿是有什么好事会发生吗？” 那只手还没等他纠结完就又抽了回去，同时它的主人一脸兴奋地就展开了分析：“会不会是……会不会是今天神盾碎片终于要答应跟我走了？？” 一边说着，一边呼一声就站了起来，恶魔的双翼在背后展开，“我这就去问问！”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目瞪狗呆，“先生……！” “不行艾文，我得赶紧去，”风时人已经没影儿了，他的声音是通过心灵链接远远传回来，“万一过一会儿它再反悔了——” 艾尔文斯：“…………” 这还能说些什么，不愧是他的导师！ ……多么好的气氛，说没就没了。 然而他坐在地板上，却是忍不住悄悄笑了出来。 过了没多大一会儿，风时便又从地下回来了。不再像先前那么开心，而是气鼓鼓的，因为神盾碎片依然不愿意跟他走，就算他把如今新铸的一批剑拿出来给它看有理有据地表示他现在已经用不着它了都没有用。 “它肯定是觉得您的承诺是暂时的，就算您已经铸了剑，等这批用完，下批就轮到它了。” “那当然了！这么好的材料不拿来铸剑也太浪费了。” 艾尔文斯：“……” 先是吃药，然后翻译说明书，接着又看神盾碎片，来来去去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你该送我回去了。”风时提醒说。 “啊，好的，先生。” 艾尔文斯念出咒语。风时踏入空间的漩涡。但临消失之前，却是又重复了一遍：“我们都要努力哦，艾文。” 艾尔文斯那当然是要疯狂努力了，但有些事情，却是努力也不能解决的。 “这些潜行者战技，你是死活都放不出来啊，温斯顿……就连隐个身都做不到，”身材娇小的三星潜行者，安妮塔莱蒙德解除了隐匿效果，从扭曲波动的空气里现身，“有理由怀疑，这些战技只适用于人类，而非精灵来学习。” “……看起来确实像是这样。”艾尔文斯扶住额头，熟悉的魔力消耗过度的感觉，一阵阵尖锐的头痛。 “剑士的那些战技你是怎么搞的？之前c级的那些通用战技呢？” “c级的通用战技，当时并没有遇到什么困难，直接就过了，可能是它们普遍比较简单？至于剑士的战技……很多我并不是严格遵循伊恩先生的教导，而是按照自己所掌握的那些知识来的。” “应该便是这样，比起潜行者战技需要元素共鸣，c级的那些东西确实是简单得可以，”安妮塔把粒子鸣振匕首在空中抛出了一个漂亮的螺旋，而后又接住，转头看向他，“我说，接下来你只能想办法去搞来一些新的知识了。” 说到这里，她的身形陡然消失，但下一刻，却又在精灵被冷色灯光投下的影子里出现，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再去战争神殿里坐一坐？” 比起让某个一看到他就双眼疯狂放光的神官先生再带他去神殿，艾尔文斯选择直接把战争之神的某个神选给召唤出来。 “先生，我在学习潜行者战技时遇到了一些困难……”他把事情简单描述，“这方面我也可以请教您吗？” “……潜行者？”风时听完不由一愣，“你选择的职业专精不是战士的剑士分支吗？” “是这样的没错，但潜行者的战技是大家都要学的，”艾尔文斯解释道，“毕竟，时代变了——在正面战场上，超凡武者比起那些机甲等等重武器，其实并没有什么优势，所以无论是哪个职业，都要掌握一些隐匿与暗杀的技巧。” “我不记得那个雅克有……” “啊，潜行者学员一般都有暗影亲和，而选择其它职业的学员没有，学这些首先还要先和暗影之力完成元素共鸣，难度比较高，所以这个课程被排得比较靠后，雅克属于比较菜的那种，当时他还没有学到，”艾尔文斯说，“不过现在他学到了，而且在这一门课上的成绩比我还要高……我可以完成元素共鸣。但是那些战技却怎么都放不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无比期待的目光看着他的金手指老爷爷——虽然向兼职剑士的精灵德鲁伊请教潜行者技法听上去未免也太过离谱，但既然是金手指老爷爷，那么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吧？ 而他的金手指老爷爷也确实不负重望，听完他的诉求，毫不犹豫地就点了点头，然后同样露出一脸期待的表情原地就开始了祈祷：“战争之神啊，我在教学潜行者战技时遇到了一些困难……这个领域的知识你可以也打包发给我一份吗？”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 居然还有这种操作！难道说，战争之神是他的金手指老爷爷的金手指老爷爷么？ ……金手指老爷爷居然还可以无限套娃的，他一时竟有点怀疑这到底是他是主角还是他的导师是主角。 不过，接下来的情节展开证明了他才是主角，老爷爷套娃什么的不存在的，战争之神并没有回应风时的祈祷。 “可恶，居然不发给我，”风时愤怒地说，“我连借着这次知识传输蹭饭都准备好了！” “蹭……蹭饭？”艾尔文斯一时间竟有点听不懂，“先生您说什么？” 风时一个激灵，“我是说我打算借着这次机会和战神攀攀关系，看能不能去他们家蹭饭哦，艾文！” 然后又赶紧把话题转开：“没事的，不着急。这方面我确实不太了解，不过，我可以回那边请教……” “黑暗精灵们吗？听说黑暗精灵擅长隐匿与暗杀……” “不。先请教一下血魔法师。” …… 卡内基正在暗石塔二层解剖一具炎魔的尸体，大大小小的血肉魔像在他身旁奔来跑去，不断递来各种器具。 风时在一旁等待，因为无聊便盯着看，越看越觉得这个炎魔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个炎魔是真不错，我喜欢他那颗燃烧的心脏——如果没有被你一剑捅对穿就更好了。所以下次再碰到，务必换个地方下手，”血魔法师终于忙完，转向了他，“你是有什么事吗？” “你来帮我鉴定一下，”风时抬起双臂，走到他身前，转了一圈，“我身上光明精灵的味道还大吗？” 卡内基在他身上嗅了一嗅，又撩起他的长发，“你是打算往黑暗精灵们那里去？” “我需要和他们探讨一些潜行方面的技法。” “为了你的小王子？” “哇你好聪明呀！” “这种众所周知的事实不需要过多赘述，”卡内基说道，把他头发放下，同时不动声色地将手向下方探去，“看来这些天你们两个之间距离保持得还不错。” 风时反应急速一把捞起自己心心护在手里，“没什么味道了？” “嗯……”血魔法师遗憾地收回了手，用指背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基本上没有了。但也有那么一点点……？这是由契约的链接带来的，不可避免。不过只要不是特别在意的话就发现不了。” “之前也有吗？”风时谨慎地问。 “之前也有的。”卡内基点了点头。 “好哦！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风时前往永夜之森，见到了阔别多日的精灵朋友们。确实少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他们永远地留在了那场战争中。他为他们哀悼。 如卡内基所说，他身上光明精灵的气息已淡到很难发现得了。后续的日子里和黑暗精灵们的技术交流也确实没出什么差错，他向精灵们请教潜行技艺，作为交换，也向他们分享了自己新领悟的斧斗技。 这是一场双赢的互利。精灵们为他的斧斗技感到惊艳，就像之前折服于他的剑术一样。他们很少藏私，风时也便得以顺利完成学习，然后再回来转授给他的小王子。 他的小王子也非常顺利地完成学习。基地安排的课程方案上还有更多的事物等着他来学习。 直到将近天星交汇的复苏之日。 第131章 之所以如此命名，是因为每一次天星交汇都将带来魔力的进一步复苏，这对泽坦尤其是泽坦超凡者而言是一个相当重要的节日。学员们都放了假，艾尔文斯把风时给召唤了出来。 “先生，您那边过复苏节吗？” “当然不了，地底世界怎么会有复苏节这种东西啦。” “那今天训练完先生不要急着回去，我们在一起过节日好不好？” “好呀好呀。” 墙壁上门把上，到处都是气球与彩带。基地里一片热热闹闹，学员们在不同的场地参加活动，答题，游戏，以及打对战。 艾尔文斯带着风时走来走去到处看。 “你不和大家一起玩吗，艾文？” “啊，他们参加这些活动是为了赢取点数，用来抽奖获得礼品，以及一次回家的机会——毕竟基地封闭管理，放假只是放假，不允许回家，”艾尔文斯说，“我又不想回家。所以还是把机会让给大家好了。” “好哦。那我们去干什么呢？” “我这段时间里已经把各种炊具给买全了。我们去商场买些食材，然后回家……不对，回宿舍里做好吃的吧，先生觉得呢？” “好呀好呀！”风时大翅膀扑棱扑棱，并一键换上之前穿过的围裙外观，“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一边说着一边还要把头发低低地往一边束起来，以进一步还原他从文艺作品中看到的温柔人夫形象。 然而某个精灵对此却是一脸冷漠，“把您的外观给换回去，就算再迫不及待您也不准下厨房，先生。” “……嘤。” 两人去商场买了食材，然后回到公寓。风时这时发现就算艾尔文斯答应他下厨房他也下不了……因为他的室友们也都在，毕竟是放假了。 “你们不去参加活动吗？”艾尔文斯试图把这些电灯泡们都给支出去。 “嗐，懒得去。” “回家的名额就一两个，这得多红才能抢到。” “而且那些小奖品也没啥用，你真要用还不如拿积分买。” 室友们都是老学员，对于复苏节的活动自是不像新学员一样热情。艾尔文斯有点失落。于是风时便提议：“既然都是人，不如干脆把你的朋友们喊过来，大家一起折腾着做菜，热热闹闹的，你说呢？” 第75章 “好，我试试看，”艾尔文斯点亮了通讯终端，“不过大家不一定就会来，毕竟他们还要参加活动……别人我不是很清楚，至少乔恩和安塞尔他们两个是超想家的。” 然而收到他的信息，朋友们却是非常爽快地都答应过来，安塞尔来得尤其积极，积极到艾尔文斯几乎怀疑这家伙其实是一个扮猪吃虎的隐藏b级，就住在他隔壁。 “你去得也忒快了吧，安塞尔？”乔恩拨来通讯，整个人都是懵逼的，“要一起做吃的哎！你不先去商场一趟买点东西？……这直接就跑过去了，你去别人家也这样？” “哎呀，哎呀，”安塞尔拍脑阔，“一不小心就忘了诶嘿嘿嘿嘿，那啥，你替我捎点回来！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一家人一家人。” 乔恩把通讯断掉买东西去了。“你们都不参加那边节日活动了吗？”艾尔文斯问。 “唉！”安塞尔一听立刻拍大腿，“回家的名额就一个！现在已经被开出来了。我们还给那儿待着干什么。” “这么快的吗。” “是啊是啊，你猜是谁开出来的？——博比！博比你敢信？这小子在我床下睡那么久，我只看到他头发红，都不知道他脸居然也这么红的！可恶。你说他这浓眉大眼的，怎么就背叛了我们回不了家大联盟了呢……” 安塞尔逼逼不停，简直酸成了一只安柠檬。艾尔文斯对于回家不回家没有什么波动，只是带着微笑听他说，同时开始准备做饭所要用到的食材用品。片刻之后亚瑟萝西娅等人也都过来了，说起博比赢得了回家的资格，千山同样散发出柠檬的气息，和安塞尔前所未有地说到了一起。 几个室友也过来帮忙。一群年轻人捋起袖子围着桌子，一起烤蛋糕做馅饼拌沙拉，时不时偷吃一个什么，气氛温馨和乐。说说笑笑的，话题不可避免地也就转到某个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神秘精灵： “艾文啊，你男朋友现在在干什么呢？” “什么时候带他出来见见大家啊？你看你看。从咱们上次说过，到现在，都多久了。” “可不，连个影儿都没有见着。我都要怀疑你们不是精灵族，而是鸽子族了。” “就是就是，我们挠心挠肺，你们咕咕咕咕。” 明了真相的朋友们都在催促。而不明真相的室友们也只管跟着起哄。 艾尔文斯把目光悄悄地向中传位面中的导师投去。后者虚坐在空中，一只手托在下颌，正在以一种宛若孩子般的新奇去看千原正在制作的异域食物。好像置身于一个独立的小世界里，而完全没有听到他们的话题。 这让他无法不去对比之前的那次聚餐，听朋友们说到他，他兴奋地在一旁飞舞不停，恨不得立刻就现身出来的情景。 内心泛起淡淡涩味，一如手里的调味用苦柑子，但他还是笑了一笑，“这个……还是要再等等啦。” “啊——你男朋友他复苏节也不休息的吗？” “他们那边不过这个的。”艾尔文斯回答道，同时忍不住又向风时那边悄悄看去了一眼。 “好吧好吧——” “那你把我们做的食物给他留一份吧！反正放在空间里也不会坏，可以等下次有空见面的时候吃。” “什么时候打开都有复苏节的祝福哦。” 艾尔文斯拿过了一个单独的盘子来放留给风时的食物。话题又转向别处，课程的事情，教官的事情，一个叫古德的小子练习裂空步时由于天赋异禀竟一步裂到了女生宿舍结果惨遭毒打，博比是真的好红啊一发抽到了回家直接把大家参与活动的热情都给终结了，估计下一年的复苏节活动会改一下…… 晚餐过后，众人散去。 艾尔文斯回到卧室里，把为风时留出的食物一样样摆到了桌子上。 “因为有室友们在的缘故，大家当时只是提了一下，没有多说……”他说道，又取出了餐具，把椅子也拉来好让风时坐下，“但是，大家都好想见您呀，先生。” “这样吗，”风时坐下，快乐地说，“我那会儿光顾着看千原包饺子了，这是叫‘饺子’……吧？”他试着重复了一下那个有点拗口的异界语单词，用叉子配合勺子一起掬起了一颗白白胖胖的面点，“哇好可爱。” “上次都说了想要见您，然后往后推，推到现在过去了这——么久，”艾尔文斯用手势比划，“你看，我们都被叫做咕咕了。” “对诶，是好久了，”风时吃掉饺子，眨了眨眼睛，“但是，上次你不是说不安全嘛，家里的人在这边盯着你，不止是尤金？他们可能会通过一些手段来从朋友们那里获取我们的信息？” “……是啊。” 艾尔文斯承认是有这么说。可是现在他却又后悔了。 甚至忍不住狠狠地想，就算让家里知道又能怎样？ 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怕饭菜太咸了，便转过身来倒了一杯水，放到了风时手边。 风时吃过了晚饭。 “我来收拾。” 艾尔文斯走来收拾餐具。风时还坐在椅子上便有点碍事，于是站起身，转而坐到了一边床上。 艾尔文斯提了垃圾出去，临出门时回头问道：“您要用我的漱口水吗？” 风时点了点头。艾尔文斯拿了柠檬海盐的漱口水过来。他也便就着他的手噙了一口。 漂亮的手指按在床沿，过长的银发流淌在靠枕上。画面竟有点熟悉。一如过去那样。 艾尔文斯看着他，不知怎么地就开口问道：“先生，今晚您留下来吗？” 然后他便迎上了一双略有些错愕的紫罗兰色的眼睛。 “呃……那个，我只是想到这边大家都在欢度节日热热闹闹，您一个人回地底世界孤零零的可能会有点无聊……”年轻的精灵这才意识到不妥，忙慌乱地分说道，“睡觉只是睡觉啦，你睡在床的一边我睡在另一边，或者打一个地铺也好……绝对没有别的什么，先生。” 他所得到的回答，是他的导师连忙从床上站了起来。 艾尔文斯低下头去。 “您不方便的话……我这就送您回去吧。” 咒语念出。面前很快便一片空空荡荡。 精灵的视线停留在浅色碎花的床单上。那里曾经放过一颗因为没有被他带出去给朋友看就气鼓鼓把自己给裹起来自闭的魅魔团子。可是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 他当然也明白，其实就连前些天的那颗魅魔团子也不该有，但是…… 窗外的塔列克半岛万家灯火。因为是节日的缘故又多出了许多缤纷的彩色。隐隐的有烟花声在响。 第132章 一定是那些烟花的缘故。年轻的精灵想道，抬起手臂掩住了那双沉碧色的眼睛。 ……害得他半天睡不着。 第二天。 抽到了回家资格的红发少年格外欢快，他给所有碰到的人都送上了大大的拥抱，“要回家啦要回家啦要回家啦！哦天哪……过往还从来没有离开家这么久，而且回不了家也就算了，连通讯都没办法往家里打。” 空气里飘荡着柠檬的气息。但众人还是恭喜他，有人问道，“你家在哪儿啊，博比？” “在巴巴萨大谷地的漠洲喔！话说你们知道漠洲是什么吗？顾名思义，就是绿洲——大沙漠里的小绿洲！从高空看，就像是一片漂亮叶子落在白沙地上。” “哇——听你这么一说我好想过去看看。” “我之前有看过，确实很漂亮。不过巴巴萨离咱们这边好远哦，咱们这边是塔列克半岛！这么远，你要怎么回去啊，博比？” “是啊是啊，咱们这假才放几天，你可别再刚走到半路上，还没回到家呢咱们这假期就过完了！” “……到时候可该咋整，是接着回家啊还是回来上课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学员们都笑起来。红发的博比贾克斯挥舞拳头，“哼，笑什么笑！你们以为这些基地会想不到吗？——基地会送我回去的啦，有特快通道！我只要收拾好东西联系教官就可以了。送我回去再带我回来。我什么都不用管。” “卧槽，咱们基地这么人性化？” “也太好了吧？” “毕竟就那一个名额……” 空气里立刻便只剩下了羡慕的声音，“好红呀！”“博比博比，快，让我摸摸你的小红手。” 不止是小红手，红头发也被揉个不停。博比扭动身子，艰难地从众人魔爪下逃出来，“好啦好啦，你们也不用太羡慕了，我回来会给大家带东西哦！给你们带我姑妈做的超级香的巴巴萨大圆饹，还有我们那里特产的一种白浆果！白白浓浓的就像是牛奶一样，特别的香，出了我们那块小洲子就不长……” 他和大家都告了别，迫不及待找教官去了。 安塞尔咬着一块餐巾角：“呜呜呜哇哇哇我也好想回家呀……” “行了行了安塞尔！别给这儿丢人了，”乔恩敲他一下，“能回去的就那一个，剩下的可以和家里拨通讯，咱们申请拨通讯去……啊，顺便也喊上艾文一起。” 艾尔文斯不想家也不想拨通讯。但是两个温斯顿都推着他，“我们都拨就你不拨岂不是显得很奇怪，走嘛走嘛。”“别的就不说了，你好歹给你爸拨一个。” 三人去找了负责相关事宜的教官。教官指示三人前往专用的小隔间，“里面有对外联络专用的光脑，识别身份打开联系人列表。” “啊？……光脑？”安塞尔愣住，“不把手机暂时还我们一下吗？之前入学时候收走的？” “这事应该不难理解，”教官淡淡看着他，“手机上东西太杂了。要防泄密。” 艾尔文斯进入隔间，点亮光脑，识别身份，给父亲拨去了通讯。 汉默很快接听，出现在了另一端的画面里，显得很是惊喜。艾尔文斯送上节日祝福，并关心了一下他的身体。汉默表示一切都好，随后便开始问起他在武者基地里的事情。 “我现在是b级。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升到a级。”艾尔文斯说。 “不不，不是问你这些，”汉默摆了摆手，“你和同学们处得怎么样？有没有人因为你是精灵欺负你？你看，现在你的耳朵……” 他关心他从人类向精灵的转化，所问尽是一些生活方面的问题。艾尔文斯逐一作答完毕，汉默才重新又把话题拉回他的成绩，“实在是太优秀了，儿子，没想到你即使是成为武者，也依旧能取得这样令人惊叹的成绩。我想，伊薇露莎她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艾尔文斯视线移转向下。他当然知道这样的提问顺序是因为家族有人比如尤金在基地里工作，有关他的成绩汉默早便有了解过……但还是觉得，听从乔恩两人的意见，给家里打个电话似乎也不错？“谢谢您，爸爸。” “你把好消息带给我，我也要把我这边的好消息带给你，”汉默又道，即使是光线不太好，也能看得出来他那双灰色的眼睛里灼灼的喜悦，“你的弟弟杜维，他被哈伦卓耿录取了。” “……哈伦卓耿？”艾尔文斯还没有听说过。 “不知道吗？也对……这方面的事情，家里透露给你们的还是太少了。” 汉默顿了一顿，调整了一下镜头。 “哈伦卓耿，一所综合传授魔法、武技，以及其它各种超凡领域的知识的高等学府，是泽坦一界最古老、最强大的超凡者学校，是无论咱们温斯顿家学还是莱蒙德基地，都远远无法比拟的一所……呃，单止这么说，你可能还是没有概念，那么这么说吧，”他向前更进一步地靠近了屏幕，声音也随之压低了几分，“这个学校，是龙族开的。” 精灵沉碧色的眼瞳微微收缩。 “有说是龙，也有说只是龙裔，因为以如今魔力稀薄的程度，真正的巨龙根本负担不起它们那庞大的身躯……但不管是哪一种，他们所传授的，都是龙族珍藏的技艺——这个学校本身就座落在异重域界的龙之岛上！这可不是一般的超凡者能进去的地方，”汉默兴奋地说，“你别看你弟弟有的时候有点……啊，他现在是真不错。” 艾尔文斯轻轻摩挲着平板那光滑而略有弧度的屏幕边缘，“嗯。” “杜维年纪毕竟小，不太懂事什么的……你是哥哥，得能容着他一点。艾文，今后啊，你一定要和弟弟好好的。你也知道，像爸爸我啊……唉，”汉默唠唠叨叨，“很多事情，包括以后，能互相帮扶的还是得你们兄弟两个……” “……” 艾尔文斯开始后悔听话拨这个通讯了。心情本来就不好。 他熬到汉默说完，把通讯断掉。离开小隔间，看乔恩和安塞尔都还没有出来，于是便给两个人发消息：“我先回去了。” “啊？这么快就回去？不是吧，”安塞尔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要去训练。” “没必这么拼吧我的大少爷，现在放假诶！”乔恩惊了，“像这复苏节特殊假期，登记一下甚至可以出去，你别回了，等我们两个拨完通讯一起出来的。咱们去街上玩。” “不了，”艾尔文斯说，“我要去训练。” 他丢下两个温斯顿在小隔间里隔空懵逼，开了间私人训练室，把他的金手指老爷爷给召唤了出来。 “艾文！”风时左看右看，目光最终定在悬挂在墙壁上的电子钟，“今天好早。” “是啊，因为放假嘛，”艾尔文斯说道，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把长发给束起来，“不需要上课。所以就有很多时间来跟着您学习。” 风时微微偏过头，“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心情不太好。” “没事的，先生。快来训练了。我们继续学上次还没有掌握的那个剑气技？” 风时拿出了教学用长剑。 剑气技便是剑士所使用的元气战技。艾尔文斯接过长剑，灌注元气，向外挥出明亮的光弧。 一练便是一天。中间从储物空间里取出食物充当了午饭。训练结束便已经到了晚上，因为精神过度消耗而有点头痛。他坐在地板上休息，风时递来了冷敷袋给他敷额头。 “谢谢先生，”艾尔文斯接住，“稍等我送您回去。” “那个……艾文，”风时微微向前倾身，然后又撤回去，“我今天其实不太急着回去。” 艾尔文斯没有说话，他用冷敷袋按住两边太阳穴，静静坐着，直到不适感消退。 “那我们做些什么呢？” 风时摇了摇头。隔了一会儿又说：“今天你不太开心。” 艾尔文斯站起来。 “因为是特别假期的缘故，学员们可以离开大厦，要不我们去街上走走吧，先生。” “好呀。” “我先去登记。” 他点亮终端查了一下，前往指定地点登记。姓名。学号。离开时间，预计回来的时间。在这里值班的是一位魔法师，接过他填好的登记表扫了眼，挥舞法杖为他施加了要求保密的心灵禁制与伪装外貌的法术效果：“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 然后又问：“打算消费吗？” 艾尔文斯想想，既然要去逛街，那么自然要买点东西，他点了点头，魔法师直接丢给了他一沓现金。 “你们的终端不能在外面消费。花不完的还回来上交给我，花掉了的回头会从你们账户里扣。” 他收好现金，从指定通道离开大厦。 跟在中转位面的风时双眼亮晶晶：“好多钱钱呀。” “先生您需要吗？” “不，我只是随便感叹一句，”风时不要，又说，“为什么不开心？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吗？” 第133章 他将视线向街道上投去，“……明明前段时间才开心起来。” 节日的街道很热闹。原本宽敞的道路因摊贩支起的小帐子而变得拥挤起来。吆喝声笑闹声。孩子们尖叫着跑过，手里高举着五彩缤纷的复苏节果串。 “是啊，前段时间才开心起来，”艾尔文斯说道，“所以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先生您看，这些彩色的。彩灯、彩色果串……实际上代表了随着天星交汇而得以复苏的不同属性的魔法元素，”艾尔文斯说道，“但绝大多数的普通人并不知道这些。在他们眼里，这只是为了纪念古时候一场可怕的寒灾结束，大地上重新迎来缤纷的色彩。” 他很显然不愿意多说。风时也便不再多问。 而是非常努力地用读心外挂在偷听。 然而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精灵精神状态不好他的外挂不太好用了，还是因为本身就没有产生什么特别明晰的心理活动，他什么也听不见，于是只好默默地跟着向前走。 直到一个提着篮子的小女孩跑到艾尔文斯身前。 “大哥哥，买花吗？” 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一朵娇艳的红色玫瑰。 艾尔文斯不由一愕。 “我为什么要买花？”他说道，赶紧往身周扫去了一眼，他的导师显然还在中转位面，他的翅膀甚至和旁边商贩的帐子叠合到了一起，“……我只有一个人啊。” “哪里有，你身旁明明跟着一个大翅膀的漂亮哥哥，你看他他看你的眼神就像那边那对哥哥姐姐一样。” 小女孩一边说道，一边更高地举起了玫瑰花，“哥哥那么漂亮，你不送朵花给他吗？庆祝复苏节。别的哥哥姐姐都有花。” 艾尔文斯给吓到。风时也给吓到。他赶紧拉低了飞行高度。 “哥哥，你的翅膀好厉害啊，”小女孩看着他，“为什么你可以有翅膀……” “不，”银发的魅魔眨了眨眼睛，“你看不见我，小妹妹。” 小女孩于是不再能够看得到他，她举着花朵站在那里，脸上神情懵懂而茫然。 “好了，没事了——买下她的花！” 艾尔文斯买花。 “哥哥，你一个人，也要买花呀。” “对，”艾尔文斯掏出钱币，“给我你所有的花。” 他买下了所有的花。小女孩快乐地跑走了。 “先生……您对她使用了精神法术，”艾尔文斯担心道，“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吧？她才那么小。” “不会。”风时回答，同时看着他手里的玫瑰花。 “天哪，这个孩子居然可以看见您！”艾尔文斯震惊道，“她一定有着非常卓越的天赋……” “是啊。”风时回答，同时继续看着他手里的玫瑰花。 “我是不是应该把她的事情和教官们谈谈……”艾尔文斯纠结道，“但是又觉得未必合适，而且她看到了您……” “嗯嗯，你看着办吧。”风时回答，同时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看着他手里的玫瑰花。 艾尔文斯终于感觉到哪里不对：“……先生？” “艾文，”风时干巴巴地说道，“你看，这么多的花，你拿着不累吗？” 第76章 艾尔文斯愣了一下。 面对敬爱导师的殷切关怀，他肯定要表示：“不累不累，只是几朵花而已，怎么可能会累得到一个每天都用血魔药淬炼身体的精灵剑士呢？” 风时：“？！” “那边大桥上灯展诶好漂亮！”艾尔文斯指着，“先生我们一起去看吧。” 他走到桥上看灯展，风时接着眼巴巴地看他手里的玫瑰花。 从桥上下来是商场，艾尔文斯走进去，“好久没有逛过商场了诶，外面的商场和基地里的商场感觉还不一样。先生先生，您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 风时没有想买的东西。他超级无敌气鼓鼓地看着他手里的玫瑰花。 逛了一圈之后艾尔文斯大包小包地出来，“先生，您看那边，电影院！正在上映的是《风之原ii》？！这个系列很棒的！我们一起……” 一场电影看下去可要多久，风时到这一步终于忍无可忍决定不忍，“艾文！！你的导师每天都对你辛勤教导，你连一朵花花都不送给他吗？” “但是先生，这是玫瑰花诶，送给您的话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解，您看刚刚那个小妹妹就误解了我们，”艾尔文斯有理有据地说，“如果您想要花花的话，那边有花店，我去买别的。” 风时：“……” 风时要气死了。 然而这时，他却从某个心情低落了一整天的精灵那里清楚听到了一句心理活动：『哎嘿嘿。』 风时：“？” 风时：“？？？？？” 他缓缓转过头来。 某个年轻的精灵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武者基地的训练为他培养出了敏锐的战斗直觉。他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他被一股强大的杀意给笼罩了。 ——这天艾尔文斯是被追杀回基地的。在又往值班法师那里去了趟后回到房间，他赶紧就把玫瑰花给捧了出来。 “您看，先生，都是因为您突然开始追杀我，导致我没能去成花店，只好把从小妹妹那里买到的玫瑰花送给你了。这是无奈之举，绝对不影响学生送花给导师的行为的纯洁性，所以，不可以多想的哦。” 风时气得一把从他手里抢过花，并从中挑出一枝还没有大开的花骨朵用力敲到了他头上。 “哎呀，”艾尔文斯捂住，从发丝间捋下了一片被他给敲掉的花瓣，“其实早就想送给您啦，先生，”他老实交待道，“只不过当时是在外面，如果我把花送给您，那么造成的效果就是我拿在手里的一大捧玫瑰突然消失，可能会带来一些风险。” “……” 风时不听不管。他还是好气啊。卧室里地方不大，于是他把玫瑰花随手给丢到床上，扯着某个精灵衣领把他也给摁到了床上。 然后扑上去就是一顿怒锤。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就已经在床上翻滚了好几圈。 衣服扯得乱七八糟，身下辗碎了满床的玫瑰花瓣。 窗外隐隐传来节日里烟花的炸响，床头台灯投下昏黄的光照暖软。 魅魔的动作逐渐僵硬下来。银色的长发还洒在精灵的胸膛。他目光慌乱。 “这只是尊敬的导师对他做不到尊师重教的学生的惩罚，”金发的精灵挑了挑眉梢，“绝对不能进行其它无关的联想。” “是啊没错就是这样！”风时喜欢这个解释，这样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赖在他身上不起来……甚至还可以快乐地扭来扭去。 艾尔文斯突然又很想问问他的导师今天晚上愿不愿意留下来。 但他的思考过程却是被突然响起的通讯铃声给打断。 是安塞尔拨过来的，“艾文！”灰发的瘦削青年在画面的另一端哑着嗓子说，他的眼睛微微发红，“博比回来了。” “他怎么就回来……”艾尔文斯意识到不对，“发生什么了？” “他家那边出事了，”安塞尔说，举起手来用袖子抹了抹眼睛，“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艾文，你也过来劝劝他吧……呃，”他又抹了抹眼睛，“是我哪里看错了吗？……我怎么感觉你的金头发里面混进了几缕银头发？” 风时赶忙向后撤开。艾尔文斯断掉了通讯，坐起身来。 “博比？”风时琢磨这个名字，“好像是……昨天你们说的那个……” “嗯。” 艾尔文斯匆匆整理衣服，“先生，我先送您回去吧。” 博比的进度和安塞尔乔恩两个差不多，都住在e级区。艾尔文斯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在他的宿舍里安慰。 红发的少年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了昨日的快乐与飞扬的神采，他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哭到所有的悲伤都随着泪水流尽，只剩下绝望到宛若心死的空洞。 陪在一旁的学员们在小声地说： “也太可怕了……为什么会这样……” “所有人……因为没办法准确定位，所以他们干脆杀了所有人……” “该死的乌斯卡人！他们造下这么大的孽，就不怕遭天谴的吗？” “他们怕什么！！他们可是连我们的神都杀了！我们，这，这谁又能拿他们怎么办……” 艾尔文斯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然后又悄无声息向后退出来。 只言片语中收集到信息。这已经不是苍白无力的言语所能安慰的程度。但他还是迫切需要知道事情究竟怎样，“安塞尔？”他在周围寻找熟悉的面孔，“安……？” 他是纯粹靠着那一头温斯顿家标志性的灰发方才找到要找的人。瘦削的青年蹲在廊道转角处的地板上，刚刚给他拨通讯的时候还只是眼睛发红，而现在却是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乔恩双手环胸倚在墙上，沉默地陪在一旁。 第134章 艾尔文斯向两人走去。 “太残忍了，太……”安塞尔的声音像是砧板上被片掉但神经却还尚未死去的鱼肉般抽搐，“博比都那么久没回过家了，这、谁能想到……来基地之前的那场告别就是……和……和家人见的最后一面，而且这还不止是他家，乌斯卡……乌斯卡……” “我们泽坦人迟早有天要夺回自己的界域！”乔恩恶狠狠地说，“要把那群流蓝血的肉虫子统统赶出去！” “你在放什么屁，”远处不知道谁的声音叫道，“赶出去哪里够，我们要把他们统统杀掉！” 乔恩没有因为被他骂作放屁而生气，“没错！”他举起拳头挥舞，狠狠砸在墙壁上，“把他们全都杀掉！！” “杀光乌斯卡人，给博比的家人报仇！” “乱说什么，博比家人只是失联了，回头一定会找到他们的——为博比的故乡报仇！” “呸呸，”说错了话的学员赶紧吐唾沫，“我们要报仇！为了巴巴萨大谷地的漠洲！！” 整个生活区都是喊杀声。e级的生活指导教官，矮个子的库拉姆有点忧虑地从办公室里探出了头。但他并没有对学员们进行约束。因为地位斐然的战争神官也没有对学员们进行约束的意思。后者正从另边的廊道里缓步走来。 “阿莫斯神官……” 看着他那仿佛燃烧着焰烬的肃穆黑袍，学员们的愤怒更进一步地拨高。 “为无辜身死的泽坦民众报仇！” “为前赴后继的泽坦英雄报仇！” “为洒血星海的战争之神报仇！！” 年轻人们挥舞手臂挥舞拳头，中高阶的学员们身上甚至燃烧起了明亮的元气光焰，“让他们的蓝血把河流都淌满，让他们的尸体堆积成山在星空中慢慢腐烂！” 黑袍的神官点了点头，目光缓缓从所有人脸上逐一扫过。 “我们终将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我们会让乌斯卡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我们必然重新拥有我们原本拥有的一切。” 怒吼，哭喊，高呼。激昂，悲伤，愤怒。 艾尔文斯感到神官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犹豫了一下，他跟上他的脚步。 “你似乎有点游离在外，孩子，”阿莫斯说道，“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跟我来。” 艾尔文斯跟着他来到休息室。阿莫斯打开光脑。将一屏画面投影了出来。 “这是一个天星遥感影像……巴巴萨大谷地的漠洲？” 就像博比所形容的那样漂亮。白沙上几片绿叶在飘扬。然而神官却把这幅投影推向一旁。 “这是从前——更确切地说，两个月之前。” 艾尔文斯感到他的心脏隐隐地在收缩，“那么，现在呢？” 阿莫斯投影出第二个画面。 还是天星遥感影像。同样的地点。艾尔文斯作出最坏的打算。他以为他会看到弹坑。一个恐怖的狰狞的大坑洞，几片漂亮的叶子再也不在。 但他错了。叶子还在。只是转为了枯黄，萧瑟一如冬天的色彩。 “……乌斯卡人做了什么！？” 神官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不断将视角拉近。 枯黄进一步分出层次。棕黑，暗褐，灰败。分别是树冠与树干。枯枝上挂着萎缩发皱的铅白色果实。小小的果实都清晰可辨，绿洲的房屋当然也不例外。现代化的高大楼宇，以及地方风格浓厚的传统民居……不过其门窗都已成若要择人而噬之的黑暗空洞。 一个小院落里，晾晒的衣物在低低飘舞。不过其材料已经烂碎成絮。 没有人。活人、死人，以及其它的任何生物……什么都没有。这是一派令人毛骨悚然的空寂。 “……是不是很好奇，这里的生命，都去了哪里？” 神官抬手扶住了额头，将视线转向了一旁，似是不忍再看下去，“在这里。” 但他并不影响他把画面拉近。再拉近。最终聚焦在被风沙染作牙色的大块石板铺就的道路上。 艾尔文斯努力辨认，惊悚地看到横横斜斜、近似人形的深色痕迹。 痕迹在被他发现的一刻开始变得刺眼。心跳声。像是被什么击中。寂静的画面仿佛带着一种直入灵魂的冲击。 “乌斯卡人确信巴巴萨谷地某个漠洲存在反抗势力，但非常隐秘，把他们抓出来需要成本。所以，他们便选择了廉价的解决方案，”神官轻轻地说道，可是每一个字词却都是如此沉重，“那就是——直接对整个漠洲，照射死光。” 投影画面先后关闭。艾尔文斯阖上眼睛。然而那些痕迹……深色的人形，却是许久挥抹不去。 “‘死光’。尽管有着这个名字。但它并不是光线，而是一种辐射。源自乌斯卡人所独掌的一种能量……让包括骨骼在内的生物质汽化蒸腾的大范围无差别的杀伤…… “精准清空生命，而对其它诸如基础设施的影响很小。乌斯卡的无人机已经在当地播洒下茜星树种。再过一段时间，漠洲便又会重新变得郁郁葱葱，不过，会对乌斯卡带来烦扰的泽坦人却是再也不在了。你看这个过程，它像不像是清除某种害虫？ “在我们的土地上，我们却被当作害虫被清灭…… “……博比抽到了回家的资格。然而这边和他家里人却是联系不上。孩子好久没回家了，那会儿是着急得不行……我们想想，决定只管先带他回去，到那边再想办法——毕竟从事地下活动，尤其是他们那样的小型势力，时不时地失联一下实乃常事，到了那边自有办法重新搭上线。 “……不算是什么难的。你们可能不太清楚我们是怎么回去。那些交通工具？没必要。泽坦人有自己的奥法之门。我们直接传送到了黑石堡节点——这是最近的节点。然后，再打探贾克斯家族的消息…… “万万没想到，竟然完全没有贾克斯家的消息。我们只好又动用了别的一些渠道，这才知道，原来整个漠洲，都已经……” 听完阿莫斯的讲述，艾尔文斯深深吸了口气。 “所以，你们其实也并没有联系到贾克斯家族，对吗？” “他们只是失联？”黑袍的神官摇了摇头，“大家都希望是这样的结局。但很可惜……” “已经确认过了？” “是的。专程联络了有这方面能力的人来确认。得知了结果之后，大家都感到悲伤……而且震惊，”阿莫斯叹了口气，“现在是信息时代，不是吗？可是我们却在几个月后，才得知原来我们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朋友。如果不是那孩子要回去……” “是乌斯卡人的信息时代。他们掌握了所有的信道，并布下天网，”艾尔文斯说道，“泽坦人在技术领域已经完全没有和他们对抗的可能。除非另有来自域外的高位文明愿意向泽坦伸出援手，否则的话，我们只能通过传统的超凡领域来寻求突破。” 阿莫斯抬起手，缓缓地但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说得对，孩子。” 他阖上了光脑的屏幕，“比敌人的残酷更加可怕的，是与残酷敌人的差距。” 静默之中，狂乱的怒喊声听上去尤其清晰。 “杀光乌斯卡人！” “报仇！报仇！报仇！！” 黑袍的神官向外望去，旋即又转回视线。 “即使是得知真相，你也并不如他们那样激动。” “但我同样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只是外在没有过多地表现出来，”艾尔文斯回答道，“这与性格有关。” “我并没有不满于你的反应而提出批评的意思，孩子，”阿莫斯说道，他突然笑了起来，“你觉得他们这一刻的狂热，又能持续多久？” 艾尔文斯没有对他的问题作出回答。 而神官也并不需要他对这个问题作出回答。 “一群半大孩子。出于保密的需要，绝大多数的长辈并不会在他们拥有足够的认知能力之前就向其透露历史的真相。比起成长过程中的耳濡目染，成人后方才获知的信息往往给人以一种很难赋以情感的遥远，除非，亲身体会。” 他淡淡地说，“比起挟裹在某种气氛中一时所表露出的态度，真正重要的，是日复一日的行动，与关键时刻的选择。” 数据证明了他所说的是对的。 得知巴巴萨漠洲死光照射事件之后，当天就有很多人自发放弃了节日假期，开始进行训练。在很短的一段时间里，大量同期学员的各项数据都有了很大的提升——但也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然后，便先先后后懈怠下来。 艾尔文斯很高兴他没有懈怠。他的朋友们也没有。 燃烧的焰枪在空中划过耀眼的明光，金发的骑士从侧边冲锋而来。精灵唤出藤蔓组成障壁，骑士被纠缠被迫放缓了速度，发色如火的女武者却是一步裂空直接出现在了障壁的另一面。 剑光闪动。艾尔文斯与萝西娅以快打快，数招之后将女武者向后迫开。 第135章 似乎占据优势，然而黑发的青年有如一道影子在他身后浮现。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将流转着暗蚀幽芒的短刃送进了对手的腰间。 战斗法师的盾护术削弱了这一着必杀的偷袭，然后又丢一个斥力戏法把几个年轻人分开。 “虽然按规定教官不该打断，但你们天天这么搞谁顶得住啊……别的指导教官就没我这么倒霉的，欺负战法万金油是吧，”雷德顿了顿他那开了血槽的黑铁法杖，“到点了，都先去给我吃饭！” 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外走。 “啊啊啊，”萝西娅被剑刃给划到了一道，摘下了拳套大力挥舞，“你倒是给我们丢个治疗术啊教官！！” 然而某教官的肚子已经在抗议了，“让精灵给你们治！” 艾尔文斯扶着腰，“精灵也需要治疗啊教官！” 雷德举举法杖，丢出了一个群体治疗术到对战场上。 几个人在光雨中快速恢复，某个在旁观战并没有受伤的黑发少年也跑来蹭，“你们打得好炫！！我怎么就被丢到了c级啊呜呜呜……哎呀！哥你又打我。我不呜了我不呜了——都是被安塞尔给带坏了！” 亚瑟慈祥地摸摸他头，“你现在年纪小，精神力稍微差一点，在c级多留一段时间稳一稳好。” “道理我都懂但是我想升b！！”千山满场乱跳，“艾文都a了！都a了！都a了！”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其实有一个金手指老爷爷啦，”某个虚假的主角诚实地说，“所以升级快一点也是正常的。” “你那是一个老爷爷吗？你那是一群老爷爷好吗？阿莫斯，塔荷特，罗柏，扎古，还有吉……吉……”千山掰着指头数，有一个名字死活想不起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冒出来一句，“吉尔曼？” “噗——” “你这么搞吉尔伯特先生是要找你决斗的。” “就算不尊重吉尔伯特，也尊重一下安塞尔的劳动成果好么？” 安塞尔和乔恩现在也升d级了。乔恩倒还好，以安塞尔同学的实力，原本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但他和博比当过很久的上下铺，关系相当不错，就算绝大多数的学员都已淡掉了当初的雄心壮志，他也依旧惦记着必须要努力，才能帮助朋友向乌斯卡人报仇。 莱蒙德基地也又迎来了一批新学员，作为泽坦反抗者的地下组织，出于安全方面考虑，基地招生自是不像普通的学校一样规律，这次招新与上一次间隔了颇长的一段时间。而这也就使远在迈特兰的温斯顿家族得以重启被某个精灵掀了桌子的天赋检定，又给送来了两个有武者天赋的温斯顿。 艾尔文斯还在跟杰弗里的早操，桑里斯布朗带来一批新学员（这一次他细心地把女生也给带了过来），他立刻便凭借扎眼的外貌成为了新生的焦点。 “他是……精灵？！” “不是吧不是吧这是什么神仙基地居然还有精灵学员！” “呜呜呜这辈子值了值了居然还有活的精灵让我看见……”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惊叹，同时也有熟悉的不友善被他给听见： “妈的，应该就是他没错了，艾尔文斯。弄坏了咱家的魔法晶石，害咱们天赋检定往后推了这么久！” “……这得是多菜，入学比咱们早一届诶！现在居然还跟咱们一起训练。” “听说武者基地这边鼓励学员间对战！看我回来非得给他点厉害看看。” 两个年轻的温斯顿摩拳擦掌，直到有着魔鬼之名的教官严厉的视线扫过来。 “我是杰弗里丹恩，一星战士，在你们晋阶e级之前，都将担任你们的训练教官……” 杰弗里如旧做了自我介绍，以及让新生们对教学计划进行初步了解。然而接下来却是没有像之前那样即刻带领展开训练，而是去喊站在一边的某个精灵：“艾尔文斯！” “在。” “哼哼，想之前f级清空，我都休假了每天还都起大早带你跑早操，现在！终于到了你来回馈教官的时候……” 高大的战士露出魔鬼的微笑，重新转向或忐忑或兴奋的新生们：“给你们介绍一下——艾尔文斯温斯顿！你们上届的学长，晋阶最快的学员，有目共睹的天才，a升s的备选！他，将担任我的助教，一起带领大家进行当前阶段的训练！” “好耶！！” 新生们当然是发出如潮的欢呼，唯独两个温斯顿：“？！？！？” 某个由于太菜而至今还在跟f级一起跑早操的精灵接过助教权限，看向两个同族的萌新，露出比魔鬼还要更加魔鬼的微笑。 两个温斯顿忍不住当场就发出了勇敢的声音： “卧了个大槽！！！” 第77章 艾尔文斯的身体已经稳定了下来，成为纯粹的精灵，完全脱离了人类与精灵之间的混沌状态。但他还是要定期前往苏子斐那里做全套检查，进行长期观察。 这天他搭乘电梯前往医疗区。医疗区所在楼层比起a级生活区要高，电梯稳定上行，但却突然停住，又向下降去。 倒不是故障，而是下层的搭乘者使用了优先通行的权限。艾尔文斯之前也见过几次，对此并没有怎么在意，直到电梯停到了一个他从未去过，也没权限去的楼层。 血腥气伴着电梯门开扑进轿厢。几个工作人员抬着担架疾步冲了进来。 一路上大滴大滴的鲜血从担架兜布开口处啪啪砸向地面。 艾尔文斯连忙向旁让开。 躺在担架上的是一个他并不认识的年轻人。身上多处擦伤，但最严重的还是枪伤，从前胸到下腹，整个躯干都几乎被打碎。户外运动的高弹性紧身上衣被鲜血浸染成黏腻的深红，艾尔文斯从他左侧胸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标志——莱蒙德家的标志，但并不是剑与斧，而是他们对外使用的、极限运动集训基地的浪花彩带。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两侧长发盖住耳朵，“这是……” “妈的，那些该死的混血虫子！” 一个一作工作人员愤愤地骂道，却也没心和他详细解释，“快快快，快按电梯！！” 艾尔文斯按下电梯。合金门合拢关闭，电梯向医疗区上行。几个工作人员抬着担架手忙脚乱地在电梯里面回转过身，抬头看到他身上穿着的是基地制式的作训服，这才开口向他解释： “基地这段时间举办山间赛事！这算是挺出名的极限运动盛会，很多观众专程赶来现场看，这里面就有混血虫子……日他，还叫什么蓝血贵族！他们有支持的选手，被休利给压了……你猜他们干什么？” 艾尔文斯眉头抑了一抑，“他们直接就开了枪？” “那可不是！那个小虫子，小兔崽子……先是嗷嗷着在骂，然后看他喜欢的那选手实在是反超不了，直接就从保镖那儿拨了枪！” “妈的那还不是一般的枪……你知道吧，像他们这种乌斯卡混血，在外面行走是有遭暗杀的风险的，谁会暗杀他们？只能是泽坦的超凡者，所以这枪……” 艾尔文斯释出感知。选手休利的枪伤有隐隐有不祥在缠绕着。暗蚀之力，还有别的什么。 “他这几枪下去，全场都惊了。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搞，你猜那小肉虫子怎么说？‘从山上打下来一只泽坦猴子而已！能怎么？’然后还问我们，‘你们想干什么？’” “他这一问，场面直接就紧张了——实际上，从他掏枪时候就已经紧张了。贴身陪着他的保镖。其它的一大群走狗。监视着活动的黑皮狗！那一双双眼睛都盯着，是生怕有人对他做什么！” “我们又能对他做什么？做什么也不至于当面就做！——最紧着的还是得救人！被他给这么一搞……完！” “像这极限运动高危项目，本来就有法师跟着看着的……那会儿愣是不敢出手，蓝肉虫子的设备都精密得很。稍微有点不对立刻就给你拉警报。” “……然后只能等离了那边场子再说。孩子那会儿就已经要不行了。我们法师给他施了术，但是对上那枪……现在只能说是勉强吊着。霍肯带着他往这边传送过来，我们接住赶紧送他进电梯，你们看这电梯，我的妈……” 楼层数字变幻，电梯在不断地上行。其实也算是挺快的速度，但在一道道焦灼的目光中却慢到宛如蜗牛爬。 “怎么就不再传一次！！” “净是在说些什么废话……传送，空间挤压！这孩子哪还能撑得住啊。” “医师总没事吧，怎么就不让医师传送过来？” “刚不说！现在咱们都进这电梯……” “妈的这垃圾电梯。等到了怕不是人都没了……休利，休利！” “休利！” 手臂上刺了黑色荆棘的工作人员俯下身来，在重伤的选手耳边喊，“你撑住，哪怕再多撑一会儿，电梯到了，马上到了……只要到了你就能活！” “拿出你打比赛的劲头！”其它几个工作人员也都在喊，“不是骗你，我们的医师他会魔法。” 第136章 “魔……法……” 原本近若昏迷状态的休利竟是突然有了反应，他的双唇嗫嚅着发出细弱的声音，“就是……这个吗？” 几个工作人员的呼吸与动作都齐齐停住。 他们看到微微的、淡淡的，青绿色的光点。那狰狞的伤口处隐约有什么不祥被驱散。鲜血还在汩汩向外狂涌。但被弹束撕碎的血肉已经颤栗着开始弥和。 心脏的跳动逐渐恢复平稳，重伤的选手眼睛缓缓睁大，闪烁出难以置信的亮光。 电梯门开。银眼的医生。灰发的法师。科技侧与魔法侧，一群医师已经等候在外。 但这时反倒没人去关心医生，而是都在寻找刚刚和他们一起乘坐电梯的年轻人。金发的精灵似乎并没有移动脚步，但是他的身影却是已经出现在了廊道另边，漫不经心地向担架摆了摆手：“不谢哦。” 艾尔文斯这天没能做成常规检测。 他第二天再次过来，苏子斐坐在工作间里已经没事了，甚至还在转笔。艾尔文斯接受仪器扫描，同时问他：“昨天那位受伤的选手怎么样了？” “已经活蹦乱跳了。” “那就好。” 白发的医生却是宛如杠精一般抬了抬他那双银色的眼睛，“不好喔。” 艾尔文斯自然要问：“为什么这么说？” “你昨天也看到了，以他伤到那种程度，是绝不能活蹦乱跳——活蹦——其实连活都做不到。可是现在他却不仅活下来，还活蹦乱跳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说，这会引起外界怀疑？” “所以在外界眼中，天才极限运动员休利霍纳已经死去。因为是山间赛事出的意外，所以莱蒙德家族要为此承担责任，并对他的家人送上丰厚赔偿。” 艾尔文斯伸手调整了一下身前的仪器，“没有人会去追究蓝血贵族的责任。” “对。没有人，”苏子斐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包括并不需要出现在明面上的、你所知道的那种追究。” 艾尔文斯唇角带着几分戏谑挑起，“为了避免引起怀疑。” “对。就算追究，也要视情况等到很久很久之后甚至多年之后才会去追究，”医生摊了摊不需要转笔的另只手，“不过以超凡者的寿命不在乎这个，这也算是唯一的安慰了……我们还是回到之前的话题。” “……他的家人领到了丰厚赔偿？” “对。毕竟在他们眼中，自己的孩子已经死了。” “但他实际上还活着，”艾尔文斯隐隐猜出他接下来所要说的，“所以这位休利选手……” “——必不可能坐视着他所爱的家人沉浸在失去他的悲伤之中，”医生点了点头，“而同时，他也不可能永远待在这座大厦里。他的身份也是问题。” “那么基地方面对这些……？” “首先，要和他说清厉害关系，取得他的理解——理解对他使用心灵禁制的必要性，毕竟总不能指望一个普通人情感总能让步于理性。然后，为他更改外貌，为他准备身份，为他未来铺路，好让他能够开始一个对他没坏处对我们也安全的新生活。” 艾尔文斯叹了口气，“还真是一套麻烦的流程。” “对，而他，只是个普通人——就算在极限运动领域表现得相当优秀，实际上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医生的话音微微上挑，推动身下那金属冷硬风格的人体工学椅转过了一个半圈，“这件事情，成本最小的解决方案是放任他死掉。” “可是基地却没有这么做，”艾尔文斯说道，“因为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做。“ 触控笔转动的速度缓缓降下，最终划过一个漂亮的圆弧落在医生指间。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艾尔文斯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段时间之后——很久的一段时间，久到休利的事情早已过去，但同时不可避免地还会有其它新的事情发生——看似平平无奇的一个夜晚，他的终端发出尖锐蜂鸣，收到一条又一条的紧急消息，而近乎是与此同时，阿莫斯莱蒙德急促敲开了他的房门。 “孩子，有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你也许已经从终端上看到，但我还是要再次告诉你——我们的基地，暴露了。” “……我还没来得及看到，”因为某位神官来得实在太快。艾尔文斯向后退开把他给迎进来。 如今他已是a级，可以独享一整套的房子，但无论是厨房还是卧室，装饰摆设都远不如之前b级合住的公寓要温馨。 黑袍的神官作了一个施法手势，房门自动闭锁并叠加了隔音的禁制。 “好的，那么现在你知道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在沙发上坐下来。双手痛苦地扶住了额角，“乌斯卡人决定对半岛莱蒙德自治领照射死光。” 死光。 一阵凉意像是毒蛇的尾巴席卷过后脊。枯叶般的漠洲仿佛在眼前浮现。艾尔文斯的目光下意识投向窗外。那里除了灯光便是黑暗。 “他们暂时还不会照，”阿莫斯说道，一点点把手重新放下来，“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仁慈。而是因为你……因为你在这里。” 艾尔文斯用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耳廓，“因为……我？” “有一个异界域的生化疯子，珀维亚洛卡——为乌斯卡人军方工作，职阶是准将，”阿莫斯深色的眼睛忧虑地看着他，“他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情报……从而确定我们基地里有一个纯血精灵。” 艾尔文斯在他对面的小沙发上坐下。 “所以，他希望能够得到我？” 阿莫斯低下头去。 “为了他的研究，乌斯卡军部可以暂缓使用死光，纳撒尼查顿统领的猎鹰军团将登岛作战执行这个任务。” “猎鹰军团，”艾尔文斯在军事知识的学习中，有听说过这个番号，“这并不是乌斯卡人的军队，而是泽坦这边……” “没错。军如其名，数典忘祖的可耻鹰犬。” 空气短暂地沉默了一刻。 莱蒙德家族的神官所来当然是要说些什么，但显而易见接下来的话语对他很是艰难。 于是艾尔文斯开口：“您是想要请求……” “……他们要用死光照射整个自治领。倚山临海的荒僻地域……人口不算很多，但也有近五十万，”阿莫斯的声音有着一种生锈般的滞涩，“自治领是一个重要节点，设置有大型的奥法之门，通过它可以很快离开这里前往其它安全地区。” 艾尔文斯点了点头。“如果我在这里多待上一些时间，那么就可以尽可能多地组织民众进行转移。” “你的安全也很重要，孩子，”阿莫斯重新抬起头，“我们可以使用奥法之门立刻送你走。” 精灵没有说话。神官的目光再次偏向一旁，“我们送你走，但假装你还在。他们不确定的情况下，依旧不会轻易照射死光。” “但怕就怕，他们有某种方式，用来确认我在不在某个范围里？” “……我们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以怎样的方式得到的你的情报，”阿莫斯缓缓地说道，双手交叉在一起拧转，艾尔文斯看到他的手背被他按出深深指痕，“所以，你说的……确实……确实很有可能。” “毕竟世界上存在着神秘的力量与高超的技术，有太多的未知我们从未了解，”艾尔文斯淡淡地说，“您之前曾经说过，比起一时的狂热，更重要的是日复一日的行动与关键时刻的选择。您已经看到了我的行动。而现在，便是作出选择的时刻了。” 他笑了一笑。“您知道我的选择。” 然而神官对此却是郑重地摇了摇头：“不，孩子，我不希望过去的话对你造成太大的、甚至类似于道德绑架的压力。我并不希望将你置于危险之中。”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别的不说，你是战争神选——如今神明已死，再度出现的神选意味着什么？又会为战争的大局带来什么？……五十万人。也许其中有些人存在着潜在的天赋，但绝大多数都是凡夫俗子。莱蒙德家，以及其它势力的超凡精英，完全来得及和你一起转移到安全地区。两边摆在一起，孰轻，孰重？这个问题是很难回答的。” 确实很难回答。但艾尔文斯并不需要纠结它的答案，“其实，”他说道，“我并不是战争神选。” 黑袍的神官深深看着他。 精灵平静地与他对视。 他从那双沉碧色的眼眸里看到的是诚实。 这让他感到些许诧异。 “就算你不是战争神选，我也不会劝你留下来。安全，还是危险，你有作出选择的自由——每一个人都有。绝对神圣，不可侵犯。对于你的选择我们将绝对保密。而且，如果我所知的信息没有错的话，你身上还流淌着精灵王室的血统？为了族群，也要爱惜自己的生命。” “精灵王室更加不会自己逃到安全的地方，而任由数十万民众来不及转移在辐射之下痛苦死去。” 第137章 阿莫斯站起身来。 “在决定要怎么做之前最好还是深思熟虑。因为情报得来得早，这点时间我们目前还是有的。而且，作为战争神选，这件事上究竟如何选择，你也应听听神明衪怎么说。” 艾尔文斯又一次被他给带到了战争神殿。 脚步声回响在廊道里。两侧壁画描绘着冰冷目光俯瞰战场的神祇。黑袍的神官走到大殿的尽头停下，再一次召唤出最终一战中战争之神的光凝巨像。 “现在我们已经开始对群众进行转移，”他说道，再次强调，“不要着急，还有时间，足够你静心，思考，与神明建立起链接，聆听衪的教导……” 他转身离去，“我在外面等你。” 脚步声渐远，只剩下年轻的精灵一个人留在偌大的神殿里。 艾尔文斯无奈地叹了口气。 ……都已经说过他不是战争神选了。 作为虚假的神选，神明当然是什么都不会和他说。不过事关重大，他还是应该和他的导师谈谈。 他把精神聚焦在心灵链接。 风时秒接，超快乐的：“是不是要召唤我呀，艾文？” “不是的，先生。而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您说……” 他把事情快速说了一遍。 另一边的声音沉了下来，“所以，艾文，你是决定要留下？” “是的，先生。我当然应该这么做，不是吗？”艾尔文斯问道，但同时已经知道他会得到怎样的答案。 他的导师当然会支持他的决定。 可他错了。 “不是，当然不是，”心灵链接另一边的声音，是他过往所从未听过的冰冷，“你应该立刻就走——告诉阿莫斯，现在，立刻，带上所有的精英，通过奥法之门离开！” 艾尔文斯愣了一下，“……先生？” 风时现在正坐在床上。重新建起居所之后新安置的床。他的手指陷入木料，把床沿抓坏出深深的沟壑，银色的发卷垂落在背上，他感到它就像蛇一样滑凉。 那种感觉。先前他受伤的时候，就要告诉他的精灵他魅魔身份真相的时候，曾经纷至沓来充满心间。情绪。宛如冰冷的湖水在拖拽着他向下沉溺。愤怒。绝望。无尽的哀戚…… 他在深渊里。他沉进深渊底。 双肩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但这一次他的精灵不会再把他给抱在怀里。 过于年轻。在另一边……还坚定地觉得他所做的是一件无比正确的事。 “艾尔文斯。” 他狠狠地说道，“我是你的导师，你要听我的话。我不允许你留下来，你必须离开！” 艾尔文斯沉默了片刻。原来他的先生也会对他这么严厉。“我知道您担心我的安全，”他小声地说道，“但是，如果敌人通过某种渠道得知我已经走了，便会对自治领照射死光，这里的人口有……” “——让你离开你就离开。” “先生！……” 不听话的后果就是最后被拉黑了。与之前还不一样的特殊的拉黑——设置了“我这就离开”作为自助解除拉黑状态的口令。显然如果他执意要留下来，他的导师是不会再搭理他了。 ……除去为他的安全考虑之外，里面还有别的。这是一种隐隐的感知，让他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选择。 艾尔文斯抬头看向光凝神像。 他突然希望，这位已逝的神祇真的能够和他说些什么，好让他得以明晰他究竟要怎么做。 手持长剑的神像恒定地散发出明亮的光芒。 神明已经死去。他耳边只有沉寂。 不过，这里也有着尚未死去的。 艾尔文斯转向陈列台上的神盾碎片。 “关于我是该尽快离开，还是留下来好让群众们完成转移……”他试着从心灵的层面靠近它，向它讲述了事情来去，“……你觉得呢？” 碎片的回应同样是沉默。 它静静地悬浮在黑曜石基座的陈列台，少了不断向外逸散的焰烬般的光点，看起来竟是宛如一件死物。无论是可浮现在表面的文字，还是可传入心灵的讯息，都仿佛从不曾存在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它的光辉好像变得比之前要黯淡了。 他注定只能自己来决定究竟要作出怎样的选择。 艾尔文斯在大殿中缓步走过，将后背倚靠在他们曾经认真研究过的黑暗精灵内战的壁画上。 神明已经死去。他比过往任何时候都更要确信这一点。他大可选择离开，让人认为这是他从战争之神那里得来的启示……无论他是不是神选，他与神明曾经发生过链接都显而易见。 多么高明的借口，既不会让他去冒落入敌人手中的危险，也不会让他的名誉遭到侵害。同时，对精灵族也是一种负责任的表现…… 他作出了选择。 “阿莫斯先生，神明没有给予我答案。我依旧决定要留下来。” 黑袍的神官为他打开了殿门。莱蒙德家的深色眼睛在颤抖着。 “好的，孩子，好的，”他伸过手，重重地揽住了精灵的肩膀，“那么现在，你和我来……” 饰有精致雕纹的黑钢殿门在两人身后缓缓闭阖。大殿尽头，光凝的神像并未消散。 没有人看到，一滴晶莹的泪水从神明的脸颊缓缓滚落。 第78章 艾尔文斯跟着神官回到了当初举办入学典礼的大厅。 再也没有了当时那热闹欢融的气氛，哪怕这里有着比典礼时还要更多的人。 所有的学员都已集合在了这里，他认识的、不认识的，同届的下届的往届的，ef级的，cd级的，ab级的。从闪动的铭牌上，他甚至还看到了几个一向神秘的s级。 他们的神情是少有的镇定。而其它绝大多数的年轻面庞，都写满了忐忑，紧张、与茫然。 “怎么会这样？” “居然就暴露了……” “那么咱们……咱们这是要，这就要上战场？” “还用问！你是为什么被送到这里？” 能被送到这里，所有人当然都知道，自己终将面对战争。 但谁也没有想到战争居然会来得这么快。 “战争之神啊！……” “我还没有……我还没有准备好……我还……” “好了，”大厅尽头宣讲台上，一头白发的扎古莱蒙德威严的声音打断了学员们的私语，“能够理解大家的震惊。但还请保持安静。” 阿莫斯向他走去，艾尔文斯在后方融入人群。台上的两位高层进行了简短的交流。片刻后，艾尔文斯对上了扎古的视线。 老人目光赞许。 “接下来，我将宣布基地对诸位学员的安排——请大家向后转过身。” 向后转过身，便是大厅的厅门。 “乌斯卡人很快便会照射死光，自治领已非久留之地，”扎古说道，“所以，e、f低级学员，以及更高等级但未成年的学员，现在，请离开。你们的教官将带领你们通过奥法之门传送前往安全地区。” “不是吧，”有低级学员忍不住小声惊讶，“我们居然可以离开？” 也有人问道：“可是如果我们不想这就走呢？” 其它的学员们保持安静没有发出声音。但其中相当一部分脸上的不安已经转化为不自觉的放松与力图隐藏的欣喜。 不过，并没有人向左侧踏出一步。 扎古的目光从学员们脸上缓缓扫过，对此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继续宣读未完的安排：“d级以及d级以上、年龄已达到成年的学员，你们有两个选择。其一，和他们一样离开；其二，帮助阻击敌人，争取时间，协助尽可能多的民众从奥法之门完成转移——有必要说明，这个选项，有可能会使你们失去宝贵的生命。” “不是吧，”有高级学员也在感叹，“我们居然也可以离开？” “懦夫才会逃走！”另有人当场便喊叫道。 “低级学员也不想走！”一个灰发的温斯顿举手，“我们可以不参加战斗，纯粹帮忙引导群众！” “别说了，孩子。你们对自治领可有了解？到时候自己都迷路，”扎古说道，向门外微微扬起下巴，“杰弗里，安德拉！带走你们的学员，以及，那些未成年的高级别学员，自觉自己跟着走！我们所剩的时间如今已经不多。” 两位教官早已等在门外，闻言入场催促自己的学员离开。杰弗里暴躁且魔鬼，安德拉寡言但严厉，在这样的教官的催促之下，表现出乖巧是顺从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不过也有人试图留下来，就像某些虽未成年但已经升入中高级别的学员一样。 扎古低头操作了一下终端。于是，所有符合范围但却不愿离开的学员随身佩戴的终端纷纷开始发出尖锐的锋鸣。 其他的教官纷纷入场，把这些学员强行向外带出去。 “我成年了啊，我成年了！”千山跳着脚喊，一边喊着一边溜向千原，试图拉着兄长胳膊把自己给钉在这里，“我现在已经成年了，你们这个统计有问题！怕不是用的刚入学时候的年龄……” 第138章 然而千原当场隐身，让他拉了个空。下一秒，千山便落到了c级教官的手里。 “生日没过，虚岁不算！” 黑发的少年叉手舞脚，但依旧像小鸡仔一样被教官给拎了出去：“啊————” 是十分令人感动的场景。不过这样的场景里，也有d级，b级，乃至a级的学员行使选择的权利，随着人流一起向外走去。 “看不出来啊，这么弱的吗，皮拉特？” 曾经有着一对豁门牙的卷发青年向自己的朋友大声嘲讽。 名叫皮拉特的短发男孩强行绷着脸上神情不变，但双脚移动的频率却是变得更快了。 “哇，好、好多人都走了啊……” 灰发的瘦削青年咬着手帕角，看着离开大厅的高级学员，脸上满满写着羡慕。 “实在想的话你也跟着走吧，安塞尔，”乔恩道，“你那么菜，你家还就你一个……我们不会说你的。” “我哪菜了，我哪菜了？我这半年进步很大的！”安塞尔愤怒地逼逼赖赖，“我才不会走的好吗？走了我就再没脸待在这儿了，难道你想让我回家去找那个变态？什么居心，说！” 一边说着，一边又向博比这边靠了一靠。他们是被生活指导教官统一带来，所以在这边站着的学员都是d级的。 片刻后结束，大厅里还剩下一小半人。 “接下来是要给我们分发作战计划吗，扎古先生？” “不，”回答这个问题的是阿莫斯，他手中不知何时已多出了一柄法杖，“其实还有那么一点时间。所以在上战场之前，你们首先要通过一场试练。” 法杖通体沉黑，在其上方燃烧着血与火。震颤的空间能量把所有人都挟裹。 眼前光影纷乱，扭曲感严重的传送过程之后，所有留下的学员都被带到了一处黑暗的空间。 “这里是……” “地牢吗！？” 火焰飞向四方，逐渐把周围照得明亮。这是一个完全由石头搭建的厅堂，似乎处于地下，幽暗但却宽阔。玄色合金打造的立式刑架从地下缓缓升起，围出一片近似圆形的空场。 有虚弱的人形被束缚在刑架上。 “是啊，要上战场，那肯定得先见见血，”有学员点头，“不然到时候生死攸关的，你犹犹豫豫地下不了手，末了死的可就是你了。” “所以……所以这是要让我们杀人吗？我有点……我有点……” “这有什么好怂的？想想你磨炼那些战斗技巧又是为了什么？” “——乌斯卡人都要对我们照射死光了！就算提前转移，也肯定有人逃不了……就当是提前给他们报仇！” “但是，那……那不是乌斯卡人……” 乌斯卡人近似人形，但身躯更为肥大，皮肤呈现蓝色，且额头生有一到两个令人恶心的肉触。可是刑架上的人却并非如此。 随着光亮的增加，把一切都看得清楚，刚刚还对神官的安排表示理解的几个学员先后没了声音。 只剩下惊疑不定的询问：“阿莫斯先生，这……？” “战争来得猝不及防，使大家的毕业礼不得不提前，”法杖在身侧悬浮，黑袍的神官摊开双手，“是的，你们没看错，被固定在刑架上的这些，都是是泽坦人——土生土长。与我们流着同样的血。” 死一样的安静。 然后被固定在刑架上的人开始发出声音：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这么年轻……都还是孩子！你们要让这群半大的孩子把我们……？！” “孩子们，听我说，我们都只是无辜的人，好好的正在过自己的生活，但却被他们给抓在这里……” “泽坦人不杀泽坦人！我知道你们有怨愤，你们大可对乌斯卡人发泄……欺负我们又能算得了什么？” 他们叫喊着哭泣着挣扎着，身上的锁链发出呛呛啷啷的声响。潮湿霉变的汗水与污垢的味道随之在空气里弥散开来。不少学员都下意识向后退去。 但却无处可退，因为身在圆形场地的中央。最终只能是后背狼狈地碰撞在一起。 刑架上的人见状双眼爆发出希望的明光，纷纷喊叫得更加响亮： “孩子们，看看他那一身衣服——这个人他妥妥的邪神使徒！！这就是个大型邪祭现场，快打倒他，救救我们！” “谁？有没有谁帮我们报一下警？……” 阿莫斯任由他们喧嚷，神情冷冷淡淡。 “你们可以选择是否相信他们的话。” “除非傻子才会相信！”有学员喊道，但却是用颤抖的声音。 “那么，接下来就是作出下一个选择了。” 阿莫斯再次挥舞法杖。背心碰撞在一起的学员被迫分开踉跄着向前。因为在圆形场地的中心又有新的事物缓缓升起，那是一个环状的平台。 平台上摆满了刀剑、枪矛、匕首等等等等各类武器。 ——都是冷兵器。 许多双年轻的眼睛因震惊而瞪大，刑台上人的叫喊声首先戛然而止，然后猛地再次响起。 变得比之前还要更加凄厉：“你们杀人犯法——” “是啊。我们杀人犯法。反抗犯法。哪怕只是出于不满网上嘀咕几句同样犯法——乌斯卡人的法律，还真是神圣不可侵犯，”阿莫斯平静地说，转向基地学员，“出身于泽坦而心系乌斯卡，这样的走狗你们以后还会碰到很多——甚至我们接下来所要迎战的便是。孩子们，作出你们的选择。” 刑台上的人哭嚷嘶喊。可是场地中心的空气却沉默到有若凝固。有人试探着向兵器伸出了手，但随后又缩了回去。 神官在沉默中侧过了身，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知道会有人做不到。善良、仁慈……绝并不是什么坏的品质。你们之前的选择已足够展现出你们的勇气。即使现在转身离开，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希娜，如果有人离开的话，你就带他走吧。” 黑发的女教官出现得丝无声息。没有人流的掩护，在这时选择离开绝不容易。可她那过分慵懒的气质，却是极大地能够减轻人的心理压力。 那双漂亮的眼睛似乎都有些睁不开，她从怀里取出了一个镜框般的道具，摆弄了几下在身侧打开了一扇宛如星空般的次元之门，然后便拨弄着凌乱的长发打起了哈欠，看起来完全不把学员们的选择当作一回事。 “基地……其实根本不差咱们这点战力……实话说，我相信基地。可是杀人……乌斯卡人我可以，但是泽坦人……对、对不起。” 有人小声说道，然后走向她，消失在次元之门里，化作星空中的一个小小光点。 他起了一个头。更多的人开始跟上。 “喂，喂，这就走啦？” 一个留了一头珀金色长发的学员吊儿朗当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向他投去，而后震惊地从他的铭牌上看到了一个闪闪发光的s，“不过说起来这些人不少还是我们给抓回来的，我想我们几个就没必要再走这个过场了。” “是啊，”阿莫斯看向他，“所以，拉斐尔，你们要负责照看好你们的学弟学妹们。” “哦——”拉斐尔一脸无聊地偏了偏头，然后目光便在人群里搜寻起来，“我记得这里面有一个s级预备来着？快快，以后要升s，连几个乌斯卡狗都不敢摁死怎么能行，来作个表率啊，学弟？” 他很快搜寻到了他的目标。毕竟后者实在是太显眼了。 “啊，呃，我在。”艾尔文斯答应，将关注点从意识海里的心灵链接上移开，那里又多出了一行新状态——“你到底听不听话”。 他从武器台上挑出一柄单刃长剑，“我只是觉得这种事情第一个出手可能会让人观感不太好，所以打算等有人动手了然后我再跟上来着。” “我可太喜欢你这个答案了，作为善良的学长，我这就告诉你，你现在是一个公开出柜天天惹事还在私人训练室里跟人乱搞的基佬精灵！都传到我们那边了。所以，你可以放心大胆地上了。” 艾尔文斯：“…………” 他提起长剑走向距离自己最近的刑架。 被束缚在这个刑架上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他的嘴巴因他的接近而如蠕虫般扭曲地张大，“我没有存心害人！”他喊道，“我只是按规矩办事……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活，我不做也有别人来做，精灵……喂，你是精灵吗？你们精灵不都应该很善良，你听我说！我家里、我家里还有一个……” 精灵没有让他把话给说完。 封喉的一剑。出血说多不多，但也循着剑刃往下滴落。除了血腥，空气里又多出了新鲜的人类的便溺的味道。 艾尔文斯快步折身走回来，依旧将长剑放回台上。 “好了。” 确实是很好的带头效果。亚瑟拿起了那柄染血的长剑。 他把剑刃举起，澄蓝色的双眸跃动着坚定的光芒，“背弃荣誉的恶行绝不被容许。” 第139章 沉默的青年如一道阴影般闪过，鲜血在他背后高高溅起。 “喂圆圆！你可以怎么冲在我前面！” 红发的女武者愤怒地谴责，然后向斜前方的刑架冲去。 她没有使用武器。 乔恩觉得接下来显而易见轮到他了。但向前跨出一步之后，却又一点一点退了回来。他的犹豫让身边的人冲到了他的前面。是博比贾克斯。 闪亮的短矛刺入耻辱着的心脏，然后被忘记了拨出来。 “……我其实有点介意，”红发的少年说道，开始喃喃地念，“乌斯卡走狗和乌斯卡人没差，乌斯卡走狗和乌斯卡没差，乌斯卡狗狗和乌斯卡人没差……” 一个又一个的学员接上，乔恩终于也咬紧牙关冲了上去。 惨呼声、求告声、忏悔声几乎要从这个并不逼仄的地底空间里满溢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给那群蓝血虫子卖命，残害咱们泽坦自家人。我知道错了，能不能再给一次机会，能不能……” 而选择了这位泽坦耻辱者的灰发青年也是相当地礼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想杀你的呜呜呜，可是你已经给蓝血虫子卖命，残害过了咱们泽坦自家人，虽然你知道错了，想要再拥有一次机会，但是被你害死的人也不能再拥有一次生命的机会啊呜呜呜，所以我不能，我不能……呜呜呜呜呜呜……” 长剑刺下。刑架上的耻辱者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嚎叫……嚎叫……嚎叫半天之后发现自己原来还活着。 ——反抗者青年的双手抖得实在是太厉害，导致他的长剑只是刺破了他一点皮肤，根本就没能穿下去。 这让他看到了生的希望：“大慈大悲，发发善心，饶了我，求求你饶了我！” 某个青年拒绝给他生的希望：“不慈不悲，不发善心，不能饶，呜呜呜呜绝对不能饶。” “饶命啊啊啊啊！” “不饶呜呜呜呜……” 两人一度陷入拉锯，以至于拉斐尔带领的s级，某青年自己的朋友们，站在一边哈欠不停的女教官，以及某位非常艰难地在保持严肃的神职人员竟先后赶来围观。 泽坦耻辱者终于深深绝望自行放弃生命：“别呜了，哥……要不你干脆给个痛快吧？我实话跟你说，我给乌斯卡那边抓你们的人抓了有十三个。他们都死了。死挺惨的。” “呜呜呜呜呜我也不想啊我的手好抖啊呜呜呜呜呜……” “………………” 行刑不太顺利当然不止他一个。 闪亮的弯刀在即将切入耻辱者咽喉的时候生生停下，看着刀身流溢的鲜血，曾长着两枚标志性的豁门牙的卷发青年发出比受刑者还要更加刺耳的尖叫。 他尖叫着丢掉了弯刀，跌跌撞撞向后退去，退出了一段距离后猛地转过了身，一头扎进了希娜依旧立在那里的次元之门里。 “谁啊？” 很多人没有看清，因为还在忙着围观某个明明超弱却过分坚强的温斯顿。 “是菲尔丁，”离得近的人说，“回去找皮拉特去了。” 有着一头亚麻色短发的女性学员在完成行刑后猛地抛掉了手里的钉头锤，慢慢地、慢慢地蹲下了身。 然后双肩剧烈颤抖，开始大声哭泣。 “你还好吗梅卡？”萝西娅连忙走向她。 “没事的，萝西娅，”身材娇小的少女把头埋在友人的肩膀，“我可以……我可以。” 黑袍的神官看着这一切，退向阴影中，缓缓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太早了……按照计划，这些孩子还要有很长一的段时间才……” “战争可不等你，”希娜莱蒙德懒洋洋地说，“以后有必要调整一下课程安排了……”她打了个哈欠，“如果我们还有以后的话。” 阿莫斯深深地看着她。 “会有的。希娜。” 所有的学员们都已作出选择。希娜收起了次元之门离开。阿莫斯带领余下的学员，小部分中的小部分，再次回到了之前的大厅里。 “现在，孩子们，是时候给你们编队，以及分发战斗计划了。” …… 艾尔文斯没有被编队。 他的战斗计划就是跟着保护者们在自治领里躲躲藏藏。这让他觉得有点对不起基地发给他的一大堆装备药品。 “只要不让他们得到你，孩子，乌斯卡人就不会对自治领照射死光。在这段时间里，民众们就可以被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所以，不要去想什么战斗的事。只要你能不被他们找到，那么就是胜利。” 艾尔文斯点开终端查看地图。 如今猎鹰军团已经登陆半岛，对自治领发动了进攻。莱蒙德势力也同步展开防守，亚瑟、萝西娅和千原被安排协防中部的金海椰区，乔恩、安塞尔两个d级则是在诺米塔区帮助转移民众，和博比等同学一起。诺米塔区靠近奥法之门，算是比较安全的区域。 而他如今所在反倒在自治领外围，他也不知深度几何的一处地底，“但这里其实很安全，设有多重隔绝机制，一般来说不会被找到，就算被找到也没关系，我们随时再转移。”二星的战斗法师如是说。 他说得没错。安全到近乎安逸。甚至还有侍者机器人浮游到面前送来冰淇淋。 “我留了下来，只是在躲藏，一点事都没有，先生。” 艾尔文斯试着说道。虽然是拉黑状态，但他想他的导师其实能够收到他的讯息。从那还会变化的拉黑状态中判断。 “……是吗，艾文？” 他果然收到了回音。 坐在地底的密室里，并不会看到另一个时空的地下城，银发的美人坐在那里，手指深深陷入床沿，哪怕时间已经过去许久，却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动作，一丝一毫都没有改变。 “可是我却感到……很不好。” 第79章 实在是感觉到很不好。 风时缓缓转过头，看向四周。他感到他的颈椎好像是生了锈。继承了矮人的遗产过后他可以说是很有钱了，这是委托地侏工匠清理废墟后重新搭建起来的房屋，更精致更漂亮，种下了更多的发光蘑菇。莹白色水青色沙黄色浅绾色缥绿色暗蓝色。或冷或暖的光辉宁静地晕散着。 但却并不能驱散那无边的黑暗。 黑暗将他挟裹，拖拽着他沉没。他垂下眼。魔雾幻现成长靴把小腿与双脚都包覆住。脚跟落上地面，他从床上滑下来。 想要去纾解一下，去找卡内基，或者是他的精灵朋友……卡罗琳就算了，若是让她得知他所苦恼的事，必然又要展开魅魔大姐姐小课堂，让他换个乖点的契主。 然而，当走进院子里，他的脚步却是又狠狠地在地板上钉住。 ——不祥。 极端强烈，如影随形，驱散不去。 远非之前偷吃导致心心被发现的那次能够比拟。 ……不能，绝对不可以去卡内基或者精灵们那里。风时呆站了良久。最终他还是选择联络他的精灵。 “艾文。” “我在，先生。” “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对吗？” …… 再次拒绝的后果，就是被彻彻底底地拉黑了，“我这就离开”的口令也被撤掉。 里面还有别的什么，艾尔文斯再一次确定。他的导师宁愿双翼都被打碎也要救出被当作奴隶贩卖的黑暗精灵男孩。不可能纯粹只是担心他而置自治领数十万民众的安危于不顾。 艾尔文斯回想他的话语，试图引起保护者们的关注：“我感觉到很不好。” 冷白色吸顶灯投下的影子摇曳，身材娇小的潜行者无声无息地在他身后出现，“即使是现在想要反悔，其实也来得及哦？” 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将一件魔方形状的魔法道具向空中抛去，“看到这个了吗？激活它，就可以把你直接传送到奥法之门。需要我来激活它吗，小艾文？” “别开玩笑了，安妮塔女士，”艾尔文斯无奈地说道，“我只是预感不太好。希望能够提醒大家小心。” “喔……那可真是太遗憾了，”安妮塔莱蒙德手指灵动地变幻，传送道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暗青色的粒子鸣振匕首在空中抛接，“实不相瞒。这个任务真的是太无聊了。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做些更有意思的事。” “安妮塔。” 站在门口处的吉尔伯特莱蒙德淡淡地道。他看起来很年轻。可是纹章上却是挂着五颗星。 身量娇小的三星潜行者吐了吐舌头，身形隐没不见了，吉尔伯特缓步走回来，也向机器人那里取了一杯散发着丝丝冷气的冰淇淋。 “不祥的预感，究竟是怎样的……有具体的预示吗？” 艾尔文斯摇了摇头。具体怎样连他的导师也说不清楚，更不用说他只是代为传达。 吉尔伯特在他身旁坐下，用小勺子对付着冰淇淋冒出的尖顶，看上去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第140章 “您是有什么……请尽管说，吉尔伯特先生。” 吉尔伯特决定尽管说，“我知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但我还是很想知道答案……” 他往年轻的精灵身旁又挪了一挪，深邃的眼睛微微闪光。艾尔文斯也越发认真起来，这位莱蒙德家的隐世大佬所要和他说的一定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从他们对他的额外关注乃至今已获知他拥有王血的事上来看，也许他是打算…… 隐世的五星进一步压低了声音，“那天的神盾碎片表面，为什么会出现‘莫挨老子’？”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 对不起。您这题超纲了。 时间流淌。消失的安妮塔再次出现，神情不复刚刚的调皮。“有什么东西引起了他们注意，”她说道，“他们正在往咱们这边搜索。” 联想起导师不好的预感，艾尔文斯紧张起来。 然而吉尔伯特却是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没关系，雷德？我们转移。” 二星的战斗法师挥动他那开了血槽的黑铁法杖，在地板上勾勒出一个以六芒星为基底的传送阵。传送阵很大，足以把所有人都笼罩在阵法的范围里。一个合金制的信标被投进了六芒星的最中心。 明亮的霜紫色光芒。随着信标燃烧殆尽，所有人都被转移到了下一个地点。 这是一个位于半山腰的安全屋。身下的沙发被换作了舒适的藤木椅，艾尔文斯的座位正对着落地式的观景窗。 能够看到远方天空光彩缤纷缓缓流转，宛若极光一样漂亮。 只是这种漂亮无法让人心旷神怡，“看到那里面的红色了吗？——死光。已经开始照射了。”吉尔伯特说。 艾尔文斯吃了一惊。 “不过不要担心，”吉尔伯特接着说，“并不是全境照射，而是一个宽近百米的强辐射带，圈起了整个自治领。” “为了防止人员逃逸？” “没错，”吉尔伯特说道，“我们还有奥法之门这个出口。也通知了民众，不要挑战辐射带，前往中心区域，莱蒙德家将保证他们从密道里离开。” 但这并不能让精灵打消他的担忧，“那那个宽近百米的强辐射带里……” “自治领外围的民众是最先安排、紧急转移的，”吉尔伯特说，“我们也有自己的情报源。知道他们每一步大概要怎样。” “其他的颜色是其他的能量光线，”站在窗边的战斗法师说道，“屏蔽网络，隔绝信号。范围覆盖整个半岛。我们的许多设备也同样受到影响。你可能不信，这是一场战争，但它无声无息——外界依然歌舞升平。只要乌斯卡人不希望消息传出去，那么便可以轻易区隔出一个信息孤岛。某种意义上，繁华的塔列克与大漠之中的小绿洲并无区别。” “是这样。” 死光笼罩的天幕当然不可能宁静。无人机、机甲、智能战械、小型舰艇，乃至一些超凡者……大大小小的阴影如飞鸟般从高空掠过。 爆炸。炽亮。黑烟。残骸。 燃烧的味道几乎穿透由特种材质打造的玻璃与墙壁。 接下来又转移了两次。装饰奢华的酒店，看似平平无奇的民居。 安妮塔第四次汇报外界的动向，从置物架投下的阴影中现身，神情已经不止是正经，更称得上是严肃。 “又往这边搜索过来了？”雷德问道。 “不。这次不是搜索，而是我们已经暴露，”潜行者说，“敌人来了。” 艾尔文斯再一次记起他的导师的不祥预感，并再一次紧张起来。 吉尔博特点了点头，身形潜入阴影消失不见。 两秒钟后。他再次出现，“好了，敌人死了。” 艾尔文斯：“？” □ 安妮塔：“？？” “哦嚯，老爷子你居然这么搞，”三星的潜行者震惊，“这么说的话，等下一波……” “这里已经不安全。我们且先再转移一下再说。” 这次转移又一次回到了最初的地底密室（雷德表示禁制没人触发所以还是安全的），浮游的智能侍者也再次送来冰淇淋。 一段时间过后，又有敌人搜索过来，潜行者女士果然也这么搞了一波：“敌人搜索过来了！不过已经全死了。啊！真好玩。我开始喜欢这次的任务了。” “放宽心，别紧张，”一个始终表情严肃侍立一旁从未开口的莱蒙德说道，“他们想要找到我们没那么容易，我们应该是可以等到民众转移完毕再从容撤走的。从心灵网络里收到消息，现在撤离了将近60%的人口了。感谢我们的圣武士。” 艾尔文斯无力吐槽：“……” 就你最紧张好么？紧张得直到现在才说出来一句话都要完全没有存在感了！ 他都要怀疑他的导师的不祥预感是否只是太过敏感，然而现在，他已经处于被完全拉黑的状态，再也无法给导师发送消息了。 意外出在第十七次传送的时候。 战斗法师祭出传送阵。信标燃烧发出霜紫色的光芒。众人进入了传送的过程之中，然而空间的能量却突然剧烈震荡。 大范围的震荡。恣肆席卷的乱流。 眼前的光影比高速旋转的万花筒还要更显纷乱。 有力量想要拉住他。但却失败了。 艾尔文斯失去了对莱蒙德家高手位置的感知。 …… “精灵留在岛上，这样我们就不会冲他们照射死光。等民众转移得差不多了，然后再把精灵给带走……哼哼，想得还真是美！我们直接用空间武器轰击他们的奥法之门！” 穿着一身浅灰色长军服的年轻人重重一掌拍在悬浮着实时战况立体投影的桌上。 他有着高大的身躯。浅蓝色的皮肤光滑无体毛，黛紫色的小眼睛嵌在过肥过圆的脸盘上，额头有一个突起，但只是鼓包并不足以形成肉触。是典型的乌斯卡-泽坦混血的长相。 胸前的工作牌上标示着他的名字与职务——得罗罗察巴坎巴夫，猎鹰军团第二处参谋长。 “不愧是察巴坎巴夫参谋长阁下，这一着实属高明，想也知道，那些无家可归的泽坦老鼠现在可该慌乱什么样。” 猎鹰军团军团长，纳撒尼查顿说道。 他有着一副极符合上位者形象的外表，但这并不妨碍他向他的下级参谋折腰。他是土生土长的泽坦人，比不得眼前这位由高贵的乌斯卡大人和本土情妇结合诞下的子嗣。得罗罗来他军中不过是镀镀金，能得一份从军的履历，后续坐上高位那便更能服人。 “如果他们识相，现在就该把精灵给咱们送上。乌斯卡人执政以仁。就算是泽坦超凡者，只要能为我们所用，并不至于对他们赶尽杀绝。” “是啊。是他们不义在先，就休怪帝国下手无情……” 指挥桌另端传来一声冷哼。 两人打住话头，目光纷转过去。 容貌冷隽的准将仰坐在转椅，擦得像是镜子般锃亮的作战靴架在长长的指挥桌上。狭长妖冶的黑色眼睛凛冽讥诮，覆着黑色薄质手套的修长手指漫不经心地在转着一柄哑光黑的手术刀。 黑如永夜的长发几乎垂落在地上。 能够感知到两人的怒意。但他毫不介意，接着甚至还能再点评一句：“真是肉麻，令人恶心。每次你们两个一说话，我都看到这次行动失败的可能性在以指数速度上升。” “洛卡准将，”纳撒尼脸色很是难看，“您是拥有最高的军衔，但战斗是我们的领域。我希望我们能够互相尊重。” “莱蒙德领有组织有计划地对治下民众进行转移，毫无疑问是因为他们拥有奥法之门；而面对拥有奥法之门的敌人，毫无疑问应该使用空间武器进行干扰——你觉得这么简单的问题，我作为技术人员会看不出来？不。明明智障都看得出来。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吹嘘的必要。” 珀维亚洛卡冷冷淡淡地说道，“如果你觉得我的发言对你们不够尊重的话，请你，首先，尊重我的智商。” 纳撒尼无从反驳，饶是厚颜脸上也终于挂不住，唯一能做的只有狠狠皱起眉将头转向一旁，心里暗骂该死的异域人。 得罗罗的脸盘涨成的病死的猪肝色。因为一般的猪肝没有他那样的蓝紫。似乎是被骂作了智障……除了在父亲那边，还没人敢给他这么大的难堪。可他愣是不能发作。半个异域人碰上整个异域人。他的血脉不再加成给他能量。 脚步声响。浅灰军服的副官来到指挥舱，“准将阁下，小型舰已备好。” “搭载s-3921号攻防阵列？” “是。” “次级舱1号桌换成了解剖台？” “是。” “无糖的欧迦咖啡已经在加热？” “是。” “很好。” 珀维亚把双脚从指挥桌上放下，拢拢头发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纳撒尼猛向前倾身，“你要下去吗？” 第141章 “不然呢？留在这儿指望马屁精和公子哥给我抓来精灵吗？”黑发的生化学者说道，“而且我还有一个老熟人在这半岛上。我得去会会他。” 一边说着，一边向外走去。纳撒尼神情僵硬，站起来追赶，“你别给我胡来，洛卡！你一个技术人员……！！” 哑黑色手术刀激射而至。这波攻击来得猝不及防全无征兆，军团长话头打住，双眼悚然瞪大。 ——还好它在将刺入他眉心时陡然刹住。悬停半空，距离与皮肤不过一寸。 冷汗慢了有半拍，这才潸潸而下。 黑色的长发飘扬，珀维亚话音戏谑，“其实你这个军团长还真未必能打得过技术人员，你信吗？” 手术刀重新回到他的手里，深色的军服下摆在身后摇曳。他依旧在向外走，中途甚至没有回身。 纳撒尼当然相信。 他没有再劝阻他。 …… 树木倾倒。房屋坍塌。一片狼藉。艾尔文斯在天旋地转中快速戴上了用以改变形貌的魔法面具。 面具是基地配发给他的装备之一。不断转移有可能暴露在外面，有面具遮掩便不至于被看见。而现在，是用得着它的时候了。 他从中转位面摔了出来。 在半空中。不过没关系。对风元素的操纵可以极好地减缓下落之势。他以一个漂亮的受身动作落地，然后暗影共鸣，使用暗影斗篷进入隐匿状态寻找到合适的掩体，小心地观察周围环境。 颜色转黑的血液。很多的尸体。民众的。反抗者的。敌方军人的。这里曾经发生过惨烈的交战。猎鹰军团不断向自治领推进。在他们强大的火力之下，莱蒙德势力的防线也在不断向内收缩，他现在置身所在，是自治领外围的猎鹰军团占领区。 ——相当不妙的状况。 而更加不妙的是，终端打开信号为空。本地功能还可以使用，但却无法与基地方面取得联络了。 应该是敌占区针对基地方的通信屏蔽更强的原因。 艾尔文斯记起导师的不祥预感。他努力忽视掉那些尸体，把精神集中在意识海中的链接。 依旧是完全的拉黑状态。他的先生再不愿意理他。 当然，他可以强行把给他召唤出来，如果他想的话。 他并不想。 虽然在外围但也不算特别外，而他的速度很快。只要赶到莱蒙德势力的控制区，重新和基地取得联络，那么一切就能重回正轨。 当然了，这个过程必须要小心。 艾尔文斯向自治领中心区域快速移动，同时取出了一个特殊的护身符。移动出了一千米后护身符开始震动，这意味着他触发了敌方对隐匿者的监测，他作出闪避动作，由无人机射出的弹束从他耳侧擦过。 他用暗影步传送到数十步外的房屋阴影里。 追击被甩开了。 随后继续向前，但却听到枪声。这一次的枪声不再是由无人机打出来的，从节奏可以判断。艾尔文斯维持隐匿状态，向战场悄悄靠近。 一个半大的男孩倒在街道上。他的生命已不复存在，身下汩汩涌出新鲜的血浆。 精灵的听力捕捉到用乌斯卡推广的官方通用语说话的声音。 “一个屁孩而已……你打他干什么？” “这有什么可惜。待会儿照射死光，早死晚死都是死。我给他一枪还算是给他个痛快！被光照死那是多难受哦。” “哈哈哈哈。” “没必要说那么多。打就打了。又不是精灵！精灵抓住，其他的都能杀。杀了也好排除生命目标。” “真不知道那精灵在那儿！求求了让我们找到吧。立他妈一大功……嘎？” 说话的士兵难以置信地看着染血的剑刃透出自己的前胸。 他缓缓向后回过头来。 沉碧色的眼睛。以及轻悄耳语，像是微风流动，“在这儿呢。你找到了。” 生命如杂草般被收割。伪装了形貌的精灵站在幽影之中，暗银色的剑刃轻振，挥落了沾染的鲜血。 从这队士兵的对话以及位置上来看。他们在搜寻。 搜寻生命。附近还有生命。 还没有来得及撤离的民众，或者干脆便是基地的反抗者。艾尔文斯暂且收起了长剑，作出施法手势。 通用元气技，生命侦测。 他很快便在一处倒塌的房屋中发现了生命信号。 通过一种超凡技艺试图将自己隐藏起来的生命信号，可以完美地闪避一般的监测方式。但他是自带生命与自然之力的术士。 确认过周边安全，艾尔文斯小心地接近，使用元气辅助，猛然发力抬开了一侧倒塌的墙壁。 被压在下面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性武者，后背向上，以范围性防护技护着一群孩子。他黑色的战斗服全是血，对于墙壁被抬开没有半点反应，但防护技却依然在维持。而孩子们渐次意识到得救了，纷纷发出压抑的欢呼。 艾尔文斯向他们作出噤声手势，示意他们慢慢地爬出去，同时把手按在武者后颈，对他使用治疗术。 抽去了一些魔力。但武者也得以复原，缓缓向上抬起头来。 看到他的脸，艾尔文斯愣了一下。 “多伦克莱夫？” 听到他的声音，多伦也同样愣住。 旋即拒绝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不！你不是温斯顿！你和他长得一点也不一样！！” “我用了魔法面具。”艾尔文斯发出无情的声音。 多伦：“……………” 棕发的青年表情尴尬到不能更尴尬，还好，他并没有尴尬太久。 一小队士兵突然死亡，敌人当然很快便会搜索过来，这里已经变得很危险，艾尔文斯一手抄起了一个孩子，多伦也同样——同时脖子上还多骑了一个——迅速地向远处转移。 到了稍微安全的地方，两人略略放慢了一点脚步，“这些都是福利院的孩子！”多伦说道，“……本来孩子们都应该先走的，但是当时出了一点意外，”然后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温斯顿家的精灵？” “同样是一点意外，”艾尔文斯说，“和你在一起的人呢？” 多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抿住双唇，向下低下头去。 “都死了？” 艾尔文斯试探着问。 “你也看到了我们这边究竟是怎样的状况。”棕发的青年说话已经带上了鼻音。 艾尔文斯亦低下头，看着被他抄在怀里的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像是隐隐感知到了些什么，害怕地紧紧抓住了他。 “那糟了，”他说，“我们这样迟早是要被敌人给发现的。毕竟带着他们隐不了身。” “不能把孩子们留在这儿！”多伦说，“他们会死的。” “我知道。” 艾尔文斯说。 同时再度把精神焦点到意识海里的心灵链接。 还是被拉黑。但就算被拉黑他也可以强行把他的导师给召唤出来。这样便不必冒险，风时先生一定可以解决一切。 ……所以，要召唤么？ 第80章 “我知道我们这个区的秘密传送节点，温斯顿，”多伦喊道，“我们其实也不需要一路跑出敌占区。只要能进入节点，就能传送到安全的地方。” “好，”艾尔文斯再一次把焦点从心灵链接上移开，将意志向另一个方向凝聚，“在哪里？” 多伦感到他的身体变得格外轻灵，轻灵到像是凭虚御风，孩子们的体重——尤其是坐在他脖子上的那个，也不再给他特别大的压力了。 精灵对他使用了风元素的祝福。 “在这边。”他说。 快得简直不可思议。这已经不是单凭人体所能够实现的速度。孩子们震惊然后是害怕，忍不住想要发出尖叫，但刚一张嘴便被灌进去了满满的风。 花坛。喷泉。倒塌的雕像。骑士的战马断裂的双蹄高举向空中。直行，转弯。从大街小巷中穿过。一切事物都在飞速后退。 “那栋大楼，看到了吗，”多伦说话的声音也施加了一点元气的强化，不然的话同样会被吹散在空中，“我们只要能进入到里面……” 精灵微微眯起他那沉碧色的眼睛。 当然可以看到，但实在是很远。同在视景中的，还有几架蟹甲青色的乌斯卡无人机。 “隐蔽！” z字冲锋。两人急转身冲进了路边的商场，高速移动带起气流把挂架上的服装掀得摇晃。多伦停步辨认方向，想看能不能从商场另边冲出去。骑着他脖子的男孩放出了一个响亮的屁。 “…………” “被、被风灌得了。”收到同伴们的目光，男孩羞红了脸解释说。 几个孩子都笑起来。 直到听见四面八方响起无人机接近时那细腻的嗡鸣声。 笑声戛然而止。 “裂空步！” 多伦喊道，示意放屁的男孩抱紧他，一步踏出击碎了空障。他隐没在空间的裂隙里。艾尔文斯双唇微动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但已来不及。于是只好跟上去。 第142章 被挟在臂弯的两个孩子发出无声的尖叫，脸蛋被空间挤压得扭曲。还好一切正常，没再出现之前那样的状况。短途的空间穿行结束，两个年轻的武者带着一群孩子出现在了宽阔的街道上。 无人机被留在了先前的商场里。 做得相当不错。多伦脸上浮起笑意。但也仅仅维持了不到一秒。 一身外骨骼装甲的精英士兵正从远方围拢过来。在他们身后更有一台中型战斗机甲，铿合金的外壳在斜阳中流转着燃烧般的光。 艾尔文斯微微扬了扬下巴。多伦明白了他所指的方向。 元素共鸣，暗影步同时发动。两个人挟着孩子们出现在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巷里，几乎是同一时间，机甲举起了它的手臂。 明亮的光柱冲向街道。 一阵令人牙酸的烧灼声响过后，两人先前所站立的那一块地面已是被烤得漆黑乃至酥软。 浓烟升腾向空中。刺鼻的味道蔓延开来。 这让精灵竟不自禁地想起他的导师所做的饭。 两个人都不是武师专精，做不到连续使用裂空步。不可能再像先前一样甩掉这些敌人并靠近那栋大楼。 敌人开始往小巷方向搜索过来。 ……所以，要召唤么？ 艾尔文斯这么想着，下意识又一次将关注焦点移向意识海里的心灵链接。 让他感到惊讶的是，拉黑状态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 “艾文，”他的导师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来，“召唤我。” 艾尔文斯念出了咒语。 空间能量开始震荡，但随即，这种震荡又凝固了。 ——完完全全的凝固。 风时意识到哪里不对。他猛地转向窗外。 他看到月光。有如银纱般皎洁的月光笼住了他的院落。 这是一个地下城。地下城当然不可能会有月光。它唯一的来源只会是一处地方。 银发的魅魔悚然站起身来。 他果然在他的门外看到了手握权杖的地下城主。 “我可不会让你逃走。” 黑暗精灵那银蓝色的眼睛里流转着比极地的冰凌更冷的光芒，“这次逃走之后可就再不会回来了，是不是啊，小风时？” 焦虑槌击在胸口，心跳一瞬间近乎停止。风时的手指紧握而又放开，竭力压制住拔剑的冲动。 一个超阶强者。他绝不是他的对手。 “城主阁下，我们之间是不是误会了些什么？” “不。什么都没有误会，”西弗法尔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今天是个不错的日子。不妨好好和我讲讲你的契主，那位光明精灵的小王子？” 魅魔紫罗兰色的眼瞳瞬间收缩。 越过西弗法尔的肩膀，他果然看到了他的朋友。血魔法师身上有银色的丝线缠绕，那是一种束缚法术，而他引以为傲的血金法杖则被拿在一旁的黑暗精灵战士手里。对上他的视线，卡内基神情显得无力而又愧疚。 风时并不打算怪罪他。契约恶魔不可能违抗契主。他收回了目光，意识已经将存在储物空间里的长剑锁定。 声音同样变得冰冷，“你们已经暗中监视了我很久。” “但是，绝对不如你欺骗我们更久！” 愤怒的叫喊。暗色的衣甲如林，精灵战士们高举起雪亮的兵刃。 “我们把你当作值得尊敬的朋友。” “可是，你却……和光明精灵的王族结契？” “我们多少兄弟姐妹死在那场残酷的战争里。亏你还为他们哀悼，假惺惺地哀悼！” “那场战争……永夜之森之所以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是因为你吗，风时？你给他们送上了我们的情报！！” “这么说的话，最初的菲罗，其实也是阴谋？！” “错不了。派你这样接近我们，然后你再把朋友送到城主的枕边！该死的光明精灵……” …… 光明精灵没有见到他的导师。 他垂下眼睛，目光扫过几个孩子。孩子们的小脸都吓得煞白，大气都不敢出，努力想要把身体完全蜷缩在阴影中。 “真可惜……我们也都不是潜行者专精，没办法带着这些孩子一起隐身，”他把挟在臂弯里的孩子放到地面上，“不然的话，也许可以悄悄地溜出去。” 两个孩子惊惶地拉住了他的衣角，指肚因用力而泛白。 “——你打算干什么，温斯顿？”多伦的表情变得僵硬，“你刚刚……你刚刚那个咒语，是用来召唤的，对吧？我有感觉到空间能量的波动……你别急！再召唤一次试试。” 艾尔文斯缓缓抬头看向他。 “召唤不出来的，克莱夫。” 棕发的青年声音隐隐在颤抖着，“为什么？” 艾尔文斯从空间里取出一个涂画着扭曲条纹的盾形道具。 “因为我还不够努力。” “？我不是很明白你在说些什么，”多伦用力甩了甩头，“关键是，温斯顿，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他们马上就要搜过来了。啊，你手里那个……”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拿的其实是主角剧本来着。主角遇到困难，在还没尽最大的努力之前，直接召唤出他的金手指老爷爷代为解决是不可能的。” 艾尔文斯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迈步，往小巷子邮件柜方向撤，同时示意两个孩子跟上他。 两个孩子战战兢兢地跟过来，多伦犹豫一下，也小心地跟来，“什么跟什么……我怎么更加听不懂了。” 艾尔文斯把手里道具抛向空中。魔法的光尘闪过，空气变得扭曲。无形的屏障遮蔽住几人的身形。 “曲光屏障，你的这个比统一发的看起来要高级一点，”多伦说道，稍稍松了口气，骑着他脖子的男孩也又崩出了一个小小的屁，他忙不迭地把他给颠下来，“它能护着我们不被他们发现吗？” “不能，”艾尔文斯向外扫了一眼，外骨骼装甲的军团士兵头戴式的感应器如呼吸般闪烁着红光，“因为他们接下来显然是要对这边进行地毯式的搜查。” “那……”多伦顿时焦灼地再次转过了头。 他看到他的同伴作了一个双手举向脑后的动作。如果是不熟悉的人，看到这个动作兴许会感到迷惑，甚至误会他是打算向乌斯卡走狗们投降。 可是他对这个动作再熟悉不过。 ——是为了束起长发。魔法面具隐没了他那头淡金色的长发。 天知道他过去在这个束发的动作过后，挨了多么惨烈的毒打。 “艾尔文斯，”他近乎失声，“你是要……？！” “我去努力一下——看能不能把他们给全杀了。” 精灵把两个孩子推了给他。他的身形快如浮光掠影。距离最近的士兵瞬间倒下，而这也让其他的士兵们发觉他的存在。 动力外骨骼流动着苍蓝色的冰光，辅助着他们迅速作出反应，同样是快到令人不可思议。弹束如雨向阴影中的超凡者倾泻。 身影如梭。明亮的剑光在闪烁。 点燃了一双深棕色的眼睛。 多伦回转过头，看了看身周的几个孩子，又重转回来，看了看身前的曲光屏障。真的是比统一发配发的曲光屏障要高级得多，不仅扭曲光线隔绝感知，更能起到相当不错的防御效果。 他一巴掌拍上身旁男孩的屁股。 “不准再放屁。” 男孩的双脸再一次涨红，嗫嚅着还未来得及答应，高大的青年便已冲了出了出去。 多伦在半途中从战斗栅格里取出黑钢打造的阔刀与可充能式战盾。两者都叠满了玄秘的魔法符文。 “我顶在你前面……我是一个战士！” 战盾释出明亮的光辉，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让弹束偏离了原本的轨迹向盾牌飞去。 火力的压制一瞬间失效，耳边锋鸣着高速接近警告的士兵感觉到不妙。 现在所该做的显然是立刻撤—— 他的头颅向一旁滑去，一道血柱猛地向长空冲起。闪耀着青芒的剑刃能够轻而易举地劈开他脖颈处的防护。 距离最近的几个士兵在动力骨骼提供的推进之下飞快地向旁散去，同时放弃了射击，而是在身后丢下黑色的投掷物。 闪光，爆炸。他们的敌人速度太快收势不及，直接撞到了爆炸的正中心。 高举战盾的青年一瞬间身上寒毛全然炸起，“艾文——” “没事，”平淡的声音响起，精灵颀长的身形依旧在向前冲锋，由光凝成的盾牌环绕守护着他的身躯，“我也是一个战士。” 长剑被双手高举，在空中划过光弧，向满脸惊悚的士兵劈下。 是标准战士风格的正面攻击。 然而士兵竟是硬生生闪过了这一击，靠的并非自己，而是动力骨骼，那是一个以人类身体几乎无法完成的动作，完成闪避的同时，甚至还释出了几道切割光束进行反击。 第143章 反击打在了战神盾护上。但这也足以多伦那边又给吓得一哽，“妈的这些智脑运算！” 士兵们已经完成托管。现在是动力骨骼带着他们进行战斗，他们只需要顺应战甲作出动作。 这样的战斗方式完全可以把会受情绪影响、会出各种差错的普通士兵化为冰冷而精准的战斗机器。 但很不幸。 运算的难度被加大了。 火焰在环绕。但有时只是令人迷恋的温暖。气流。时尔凝化作锐利的风刃，时而只是轻柔得像是春风拂面。嫩嫩的青草在身下铺成一片令人心旷神怡的绿茵。危险的藤蔓如毒蛇在游动。极寒的冰霜爬上士兵的枪管，但落在脸上的却是带着舒缓效果的细腻雨丝。 ——而且以上诸般随时互相转换。 动力骨骼：“？？？？？” “不好意思，”某个精灵礼貌地致以歉意，“我还是一个术士。” 动力骨骼的运算陷入混乱。像这种复杂的情况往往需要士兵们自行完成判断，然而现在士兵们比外骨骼还要更加混乱，因为他们还要应付那诡异万变的阴影，以及阴影之中，不知从何而来的冰冷剑刃，“也许还有，一个潜行者？” 士兵们：“……” 暗影潜行者的可怕他们之前就已经见识过了。 一片混战。士兵们呼叫支援，同时边打边撤——如果能够做到的话。术士的狂野魔法甚至混淆了他们对周边环境的感知。混战中多伦耗尽了他战盾的能量，以他目前所剩余的元气无法对其完成充能，这便使得他被一梭弹束打碎了肩骨。 “别慌。还是一个德鲁伊……也许？” 伤势很快恢复。幸存的士兵们目瞪狗呆。他们也曾见识过不少泽坦超凡者，但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一个人能打出全职业的效果。 而作为队友，多伦也同样目瞪狗呆，一时竟觉得他还不如待在屏障后面和孩子们在一起呢。 “温斯顿……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让我也帅一会儿好不好？” “好的呢，”艾尔文斯从善如流地抬手指去，“那台机甲就留给你了。” e-124苍蓝之刃，攻击力防御力机动性都相当均衡。多伦的目光把这台机甲从头扫到脚，再看看他左手的小破盾与右手的小破刀：“…………” “不了不了这个，”他也表现出谦让的美好品格，“你还是继续帅下去好了。” 他只是在开玩笑。 他们不可能顶着它的攻击带孩子们逃跑。拆掉它。炸了它。别无选择。而这绝不是以一人之力能够做到。 多伦收起了他的阔刀。艾尔文斯递给他铭刻着感应符文的高爆源块。是基地配发的武器，和他不同，多伦之前参与战斗，自己的源块都已经被消耗。 风元素的祝福再一次加成移动速度。两个人急速向远离孩子们的方向转移。苍蓝之刃那黑洞洞的发射口有光辉凝聚。灼热光柱追逐在武者身后。切割开楼宇，烧穿了地皮。 艾尔文斯向后回瞰。如今已算是比较安全的距离。他不再奔逃，而是借着暗影向机甲接近。多伦亦在同一时间使用了裂空步。 奇异的能量场在推拒。艾尔文斯用剑气将其破开。沉黑色的源块掷出，被精神力引爆，但位置不是很好，对战甲造成的伤害有限。几乎是同一时间，机甲左侧壁后方关节处滑出开口，向他喷来高温的废气。 极少有驾驶者会使用废气来攻击。艾尔文斯被它给喷了个猝不及防。温度着实很高，他的防御护符自动激发，但他依旧被灼伤。他再次隐入暗影好让伤势恢复。这时耳边传来砰地一响。 是多伦突入驾驶舱失败，从高空中摔了下去。 能量束发射口转向他，多伦突刺到了机甲脚下。似乎是攻击的盲区，但那铿合金的装甲表面旋即泛起电弧。他受到吸引，身不由己向机甲脚部滑去，千钧一发时刻擎起战盾使用斥力技将自己向后推开。 “好难啊！”他绝望地吼道，“徒手拆机甲……这在基地里也没让咱们拆几个啊！！” “……毕竟成本在那儿放着，”艾尔文斯无奈地耸耸肩，“这样，多伦……攻击它的三号动力舱。” 一度惨不忍睹。两个人一个b一个a，甚至都还没有升到一星。元气战技的杀伤对有着铿合金外壳更套着几层能量护盾的机甲可以说是相当之可怜。艾尔文斯还折断了一柄剑。 最终还是做到了，凭着高爆源块以及他灵光一闪施展出来的油腻术。机甲的关节被油腻加滑以致出现失误，多伦得以爆掉中枢处有着特殊防护效果的外甲。 艾尔文斯一步裂空进驾驶舱。 他击杀了驾驶员。然而机甲还在继续作战，显而易见又是某种智能托管。他听到外面传来战士学徒的一声惨呼。 一切都结束之后，他才知道为了拆掉这台机甲他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棕发的青年再一次从高空摔落在地。这一次的冲击让他全身多处骨折。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 他被烧焦了半个身躯。 艾尔文斯对他施以治疗。然而，绿色的光芒亮起，绿色的光芒淡去。 是因为之前高强度的奔逃与战斗…… “魔力……耗空了，对吗？” 青年深棕色的眼睛光华变得黯淡。艾尔文斯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但他还是在搜刮着最后的魔力对他进行输送。 “你别管我了，温斯顿，”多伦用气声说，“去……带着那些孩子……快跑。这样的战斗……他们肯定已经……指挥部……这里，不能多留……” “我不会让你死的，多伦。” “好了……你不要安慰我了，”棕发的克莱夫不屑地说，“决定要留下的……谁他妈怕死？” 精灵静静地看着他。 多伦缓缓把头转向旁去，笑了一声。这样的动作牵扯到了他一边的身体，有焦黑的炭块因而之剥落。 “……是真没想到。我最后，居然……居然是和你在一起！温斯顿家的精灵。你知道吗？我好讨厌你——我最讨厌的就是你！” 说到这里有点激动，使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更多的碳块剥落。和着鲜血。 他缓缓阖上了那双棕色的眼睛。 “不过……算了。事情最初，其实……其实还是怪我。你不是一直想听我对你道歉吗？对不起。艾尔文斯温斯顿，我向你道歉。” 片刻的停顿之后，他慢慢地、慢慢地又重复了一遍。 “对不起。” 接下来便是沉默，沉默，沉…… 沉默到再也无法沉默下去。 “你他妈怎么还不走呢？！？” 多伦大吼。 吼完震惊地发现自己中气变得十足，忙把眼睛睁开，顿时一脸懵逼——某个精灵正在他身旁好整以暇地坐着，一只手在他身上按着，另只手则拿着瓶魔药正在喝，看他一副想要呼一下坐起来的样子，便加大了点按着他的力道，同时进行温馨提醒： “你别乱动哦。眼看要治好了万一再被你给动死了。我记得好像哪一本书里面就有这样的案例。” 多伦：“？” 多伦：“？？？？？” “不是！”他接着吼，“你有补充魔力的药水，你刚刚为什么不告诉我？……愣给这儿坐着听我说半天！！” “啊，你当然知道，我因为向精灵转化的缘故，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往苏医生那里去一趟，”艾尔文斯说道，“像这样的治疗技巧是他教给我的。说这样的话，不仅能够在治疗过程中继承一些账户密码什么的，伤员在治疗完成之后也会表现得格外富有活力。” 多伦：“…………” 那可真是太有活力了。 在满血复活爬起来之后，某个战士学徒就算打不过也要顽强地对他的救命恩人进行追杀。 “温、斯、顿！ “——我他妈最讨厌你了！！” 第81章 先是战斗，然后又治疗，精神始终高度集中。直到现在，艾尔文斯方才有空再一次把精神聚焦在意识海中的心灵链接。 “先生？” 没有回应。 他的导师在另一边处于一种状态。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状态，带着一种疏隔，很难形容。硬要说的话，是灰冷宛若石刻。 精灵凝起了眉，当下第二次尝试念出召唤的咒语。 依旧没有召唤出来。空间的能量甚至丝无波动。 沉碧的眼眸收缩。唯一能够安慰到他的，是他依然能够隐隐地感知到某种既已建立的联结并未断开。 “给我收敛一点！再放屁的话我就把你颠下来。” 多伦黑着脸威胁老是放屁的男孩，但还是让他骑在自己的脖颈。因为剩下的两个孩子是女孩，力气要小一点，担心会掉下去，他需要挟着她们方才放心。 重新带好了三个孩子，他把目光投向自己讨厌的精灵，后者的脸色相当不好，“没事没事！”他大剌剌地安慰道，“召唤不出来就召唤不出来吧！左右这一波已经过了。” 第144章 “……” 艾尔文斯在沉默中把自己挟着的两个孩子向上提了一提。 多伦这时意识到了些什么：“你召唤的不会是你的男朋友吧，温斯顿？我记得你好像有一个……有一个精灵男友？” ……心情变得更不好，甚至想冲他发火。艾尔文斯在想他的导师感觉到不好究竟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不过这些他并不打算和克莱夫家的武者去说太多。 “徒手拆机甲真的是好棒棒诶，”他冷冷地说，“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把求援的信号发出去。下一波再派到这边的，就指不定会是什么层次了。” “喔……你是担心这个，”多伦很想摆手，但他还挟着两个女孩，于是只能替代性地做了一个摆头的动作，显得相当滑稽，“就这么一点距离了，我们肯定能在他们找过来之前冲进大楼！” 他说得没错。 在蟹壳青的无人机再一次盘旋在头顶之前，两个人便成功带着孩子们赶到了目标的大楼。多伦带路冲进电梯，把挟在手里的孩子放下，以特定的顺序飞快地点亮楼层按键——有些键连续点按。 一声提示音，所有的按键全数熄灭。显示屏上出现红色的错误代码。 艾尔文斯向他看过去。棕发的青年表情淡定，又从衣领里扯出铭牌在感应区刷了一下。 错误代码消失，屏幕显然熄灭。但电梯却开始匀速上行。 “为了防止正常用电梯的误打误撞被传上去。” 多伦解释说，同时重重地向后砸在了冷灰色的轿厢壁上，双肩整个儿松垮下来，“太好了……可他妈结束了。” 艾尔文斯没有答话。因为他又把精神聚焦在了意识海里的心灵链接。 多伦在看着他，垮下去的双肩一点点又提了起来，“你的表情……看起来怎么这么让人害怕啊，温斯顿？……这应该是？应该也是魔法面具的效果吧？” 这时电梯停下，多伦带着向外走，过了一个转角，当时就是一声卧槽。 鲜血、残肢、武器的碎片、装甲的残骸…… 以及完全扭曲并有着一大块乌黑灼痕的传送平台。 “我的妈……你是预感到这边已经用不了了吗？” 多伦的声音都变了腔调，飞身扑了过去，“我试试，我试试，呃天哪……我看看还能不能修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以近乎疯狂的动作捡拾散落在一旁的碎片与零件。孩子们机械性地跟去试图给他帮忙，但接着便又被残肢给吓得退到回到艾尔文斯的身边。 艾尔文斯在寻找一种感觉。当初有矮人萨满尝试阻断，但他却依旧把他的导师强行拖拽回来的那种感觉。 直到多伦在那里捡拾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颤颤巍巍地举起了一只手——断掉的右手。虽然已被烧黑，但从漂亮的手型上来看它应该来自一个女人。 “艾文！你来看……” 艾尔文斯冲向了他。 几乎是下意识地使用了治愈魔法。没有任何的意义，除了让这只手恢复了原本的生机。 它有着健康而又美丽的蜜色皮肤。 死寂！心跳。两个武者学员的动作在同一时间定格。 “安德拉女士？！” 艾尔文斯紧握住这只手。冰冷而又僵硬。魔力包裹着它，然后探向四周。像辐射也像是触手。他的目光把这里余下的其他尸骸扫过。那些不是。他对更广的范围进行感知。 多伦亦丢掉了怀里的零件，不断作出施法手势。生命侦测。生命侦测。两人拔步离开了传送台，在附近区域展开搜索。 孩子们无所适从，紧紧拉着小手缩成一团。然后逐渐发出压抑的哭声。 搜索没有任何的结果。多伦还要继续下去，但艾尔文斯已停下来。 沉碧色的眼睛倒映出扭曲毁坏的传送台。 “没有时间了。” 他的脸色让多伦感到心惊。 “一定是面具的效果……我真想象不出来你们精灵脸色也能难看成那样，你干嘛要戴那玩意儿，”棕发的青年说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不要急，你想，一个大区！传送点当然不可能只这一个。既然这个不能用，我们接着再去下个就好了。” 他把孩子们重新带到了身上，“走吧，温斯顿。敌人我们已经甩掉了，接下来只要再去找下一个传送节点。真不用着急……难不成你是在担心死光？敌人要从我们这拿到一样东西。在他们得手之前是绝对不会照射死光的。我们走就可以了。哦对了，把那只手也带上。这边又没有尸体。安德拉女士也许已经转移走了。咱们快些回去见她，断的手应该还来得及接上……嗐，肯定能接上。” 一边说着，一边带路向另边的通道走出了几步。但接着便又生生刹住。 “温斯顿？？” 他所讨厌的精灵仍旧站在那里没有动作……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动作。他刚刚还是在看那乌黑扭曲的传送平台，而现在，视线则是投向窗外。 窗外……？？ 多伦猛地意识到了些什么，连忙奔向最近的一侧窗口。这是个隐藏的楼层。窗口也比较小。骑在他脖颈的男孩首先发出尖叫。他向外看。 一片的蟹壳青在快速逼近，宛如看见了腐肉的大群秃鹫。多伦嘴巴张开，“怎么会……这么快……” “还用问吗，”艾尔文斯冷冷地看着他，“这里发生过战斗。” “裂空步！！” 裂空步并没有让两个人逃出去太远。满目疮痍的隐藏楼层再一次响起爆炸声。无人机在头顶盘旋。更远的地方是机甲阵列。 “跑不掉了，克莱夫。” 努力表现得乐观的青年终于不再说话。 艾尔文斯把两个孩子在身边放下来，“……刚刚说的。你知道敌人想要拿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吗？” “这还用问，”多伦下意识回答，“肯定是战争之神神盾的碎片！” 他听到他的同伴轻轻笑了一声。 多伦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他眯着眼睛在看空中的无人机，努力想要找到空隙向外逃出去，“怎么了，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是我。” 多伦愣了一下。 然后猛地转过头来。 黄昏的风扬起了淡金色的长发。原本便完美到无可挑剔的隽朗眉眼被斜阳镀上了一层璀璨的光边。 精灵摘下了他的魔法面具。 而他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戴着那面魔法面具。 “艾文……艾文！”多伦喊起来，再一次忘掉了这个称呼未免过于亲近，“你是……打算……？！” 精灵抬手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在他的手边有元素的光尘在萦舞。萦舞着向他和孩子们飞去。 孩子们纷纷张大了嘴巴。 风元素的祝福。 “我知道你一个人带不起五个孩子。这样的话即使是他们的小短腿也能有还算不错的速度。你可以把他们放在地上让他们自己跑——尤其是那个放屁虫——要注意别撞到了。我去把他们引开，你这边看情况快走……” 他的身形升起在半空，在恒星的光辉之下显得越发夺目，“一路小心，多伦。” …… 通讯频道里响起陌生的声音。 “精灵在这里哦。” 嚣张而又轻蔑，上扬的尾音带着不怀好意的挑拨。 像是诡计又像是戏耍，但穿着浅灰色军服的士官双眼却是猛然爆发出光亮。 无人机所回传的画面证明了他所说的是真的。 金发的。俊美的。精灵。 形象一如上古的传说。 士官亲自率领列队扑向讯号发出的坐标，同时传下命令，将周边的一带也进行封锁。 精灵居然会主动现身。显而易见是为了掩护他的同伴。不管怎么说现身就好。大功一件。马上就要到手了。 导航在战术目镜里自动展开。讯息回传的位置所在是一家传媒公司的前台。横七竖八的尸体——来自还没来得及逃跑的人，以及被夺取了通讯装置的一名士兵。军官带着属下们小心地接近。防护屏障在身前展开。 没有必要。他扑了个空。唯有摆在前台的一盆绿萝在那里摇曳着垂落的叶子。 最大的叶子开着一张满满讥嘲的嘴巴。 嘴巴张张合合：“现在，又不在了。” 士官抬手就是一枪。玻璃质地的水植盆砰然炸开。被冲击与爆炸撕作碎片的绿萝在染血的地板上如蛇般爬行，青葱的叶片簌簌抖着。 又张开了更多双讥嘲的嘴巴。 “不在了。” “不在了哦。” “不在不在了，一群蠢货。” 来之前当然便已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但士官的眼里依旧燃烧起怒火，“没关系，”他冷笑着说道，“我们已经封锁了这一带区域……倒要看看他还能跑到哪里！” 新的讯息跳出在战术目镜的一角，重要性是刺眼的猩红。他移动目光焦点，将这条讯息打开。 第145章 是无人机回传的画面。显示精灵出现在封锁地带外的另一片区域。 “…………” 如果脚下不是地板而是泥土的话，那么肯定可以被一排军靴抠出好几座城堡。 “是树跃术，”戴着眼镜的副官说，“可以从某地的一种树木传送到另一地的同种树木。通过自然之力来施展的一种法术。” “妈的，不愧是精灵……不过这也确认了情报没错！”士官呼地一声转过了身，“快追！” 战斗队列用比来时还要更快的速度离开。没能抠成城堡的遗憾似乎为他们提供了某种敏捷加成。 满地尸体的传媒公司转眼又归于安静。片刻的安静过后，金发的精灵现身出来，再一次拿起了放在前台的通讯器。 “歪？……歪？？精灵又回到这里了哦。” “老子可他妈信你个鬼@%#!$……” 浅灰军服的士官骂出一串乌斯卡脏话。 但无人机回传的画面显示精灵真的回去了。 “其实你们来的时候我就在诶。不然的话那盆绿萝怎么可能会说话呢？” 指挥层的频道里传来笑声。 “哈哈哈哈，惨啊约凯。” “有点意思啊这个精灵。” “离你那么近。简直就是白送。你他妈居然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气不气哈。接下来就交给我们了。” 同僚们在刚刚完成接入，同时带着自己的战斗队列疾速支援过来。士官的双眼几乎瞪出眼眶，但还是疾速带着队伍再次赶回了传媒公司。 刚刚打碎的绿萝依旧在地上爬行。一会儿扭成s，一会儿扭成b。同时发出复读机的声音： “蠢货，蠢货，蠢货！” 士官使用各类监测手段带领属下对传媒公司疯狂展开搜索。 一无所获。众所周知精灵们高洁又纯良。某人刚刚撒了谎。就算他不在，绿萝也是可以说话的。 “蠢货，蠢货，蠢货！” 士官和他的属下们：“………………” “——把那些树统统给我轰了！” 艾尔文斯如今正在一株广场的阔叶桦中——在魔法的效果之下，他的身体与树干正以一种奇妙的状态两相叠合。 他取出短刃，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鲜血涌出。被树木生出一个胞囊承接。 他以生命之力不断供应。让足够的血液被收入其中。 然后离开树木疾速转移，小心地绕过不远处的一队士兵。 炮弹在轰击，光束在燃烧，它们来自无人机、自动战械、大小机甲、以及普通士兵，就像他绕过的这一群。 精准识别并全数摧毁视野范围里的树木，对于服务于乌斯卡人的猎鹰军团而言并不是一件多么有难度的事。 直到一株桦树被击中之后尖叫着涌出鲜血。 士兵们飞快地围拢过去。后方是支援的碟形舰，甚至还挂了医学标识。 金发的精灵平静地看着他们对某株大树一顿施以急救，从空间里取出了药品快速恢复魔力。 ……因为空间转移手段不够，危急时刻突然就点亮出来的新技能好用是好用，就是魔力消耗未免也太高了一点。还好他身上有药——某位血魔法师后来提供的很多药品都很适合光明精灵在战斗中进行补充。 难道说，他的导师早便预料到了一切么？ 艾尔文斯短暂地将意志聚焦在心灵链接。 灰冷宛如石刻。另一边依旧没有回音。 只是，他现在已经没有条件再尝试把他的导师强行拉到身旁。 他不能休息太久。 …… 通讯频道里再也没有笑声。士官们都在疲于奔命。 “该死的，这到底是精灵还是幽灵？？” “说什么精灵性情高洁都是假的，假的！！我特么就没见过这么滑的。” “算了……这样，去抓他的同伴！” “没错，他是为了同伴这才现身，只要能把他的同伴给抓到……” 一顿匆忙检索。士官们神情先后变得精彩。 “……还真是争气！” “一早就跑没影儿了。” …… 多伦现在应该已经跑没影儿了。所以，现在已经没必要继续挑弄猎鹰军团，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艾尔文斯判断。 ——是时候专心跑路，尽快离开敌占区了。 但在看过周边之后，他意识到，这几乎是一件不大可能的事。 前往自治领中心区域的方向，现已被各式机甲各式战舰完全封锁，还有更多的黑影有如乌云聚集，不断自远方而来。 无人机如鱼群般密布，向下方投射出各种用以侦测的光网，他确信那能够侦破他的暗影斗篷以及曲光屏障。 滚滚黑烟染黯了天幕，目力所及，所有树木都在燃烧。树跃术至此被废掉，而裂空步的使用间隔实在是太久。 他不可能穿过这样的封锁线……以当前所拥有的条件。 单刃长剑无声出现在手里，沉碧色眼睛有冰凌的风暴向泊得最近的一艘碟型战舰卷去。 这艘碟形舰所运载的士兵正在分散展开搜索。其中一人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然后失去了一双眼球以及一只右手。 使用治愈的魔法，即使是脱离身体的器官也可以继续维持生机。就像之前对女教官的断手所做的那样。 虹膜验证通过。基因谱识别通过。冰冷的舱门向一侧滑开，金发的精灵踏上了碟形舰。 是之前在基地里的模拟舱里曾经学过的型号。他熟练地找到群体攻击，操纵着那只右手按下按钮。 士兵们双眼瞪大，难以置信地迎来死亡的光束。 碟形舰腾空而起。 但即使是这样艾尔文斯也没敢直接去冲那道封锁线——这样未免也太过明显，一旦引起怀疑，恐怕立刻便会被击落。 他驾驶战舰在低空逡巡，伪装成正在搜索某个过于狡猾的精灵。前方是封锁线。后方则是母舰。有同样的小型舰出于某种原因飞回母舰。 他也和他们一起。 不过也只是稍微同路一段距离而已。他还不至于直接莽进敌方大本营——想也知道母舰守卫森严的程度，若真去了无异于自动送上门来的大礼。在外围地带巡游了一圈，他看到远方一队小型舰列队飞往自治领中心区方向。 略一思筹过后，艾尔文斯也跟了上去。 舰载通讯响起。 “0217，”那是一个浑厚的男声，“为何加入我队作战阵列？” 护身符在震动。这表示他被某种科技造物锁定。艾尔文斯握着操作杆的手微微收紧，但并没有将其松开。 他想到了一个名字，只管报了出来，稍稍改变了一下自己的声线： “珀维亚洛卡准将命令我舰执行特殊任务。” “什么任务？” “保密。” “……” 沉默。护符震动得更加剧烈。艾尔文斯后悔说出这样的台词，不过他在这种境地里好像也没有别的台词可说。 他积蓄元气，时刻准备好了使用裂空步。 ……出事应该不至于出事。倒是可惜这艘碟形舰了。这次过后，他便很难再这么操作一波。到时候要怎么离开敌占区便又是个问题。他对此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然而通讯被挂断了。挂断前倒是隐约听到了一句远远传来的：“这人真是乱来……” 艾尔文斯：“？” 原来这位准将这么乱来的？ ……那可真是太谢谢了。 似乎逃过了一劫。但舰队并没有完全打消对他这艘碟形舰的怀疑。护身符震颤的幅度有所降低，但却依然在震颤，他依然被舰队持续关注。 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他跟着舰队飞往自治领中心地带。从高空可以看到，基地一方的防线不断在向内收缩，现在已经收缩到了金海椰区。多亏抢来了一艘碟形舰。不然的话单凭他自己，短时间内很难跨越这么长的距离。 艾尔文斯的唇角向上扬起，但却又突然僵住。 ——金海椰区。 他的朋友们协防的区域。 这个舰队是为了支援军团对金海椰区的进攻。远方战况胶着。面对军团的战舰与机甲，基地方同样祭出了魔导重装的超凡者。 他甚至还从战场中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亚瑟兰克斯特的浮离战骑。 支援而来的舰队向基地方泼洒下潮水般的攻击。同一时间，护符震动的幅度加大，艾尔文斯感到他在又开始被密切关注。 于是他淡定地按下攻击按钮，还特地瞄准了自己亲爱的朋友。 在这方面他天赋异禀。 ——根本就打不中。 第82章 “精灵不见了。” “……完全不见了。” “这大半天过去了，咱们是连他半根头发丝都没再见到……” 第146章 不同于之前那时不时地现身愚弄、嘲笑，嚣张又恶劣地不断挑动着他们的神经，现在，完全颠覆了后世种族印象的上古遗裔彻底消失了他的踪迹。 士兵们还在到处搜索。而士官们则是先后停下了当前的工作。 “行了。够了。没必要找了。精灵也好，还是别的什么。咱们再在这儿乱找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 “他最初是为了帮助他的同伴逃走这才现的身……现在销声匿迹。显而易见的同伴的安危已经不需再劳他费心。” “明面上看不到很有可能是因为他用了隐身。而现在，有反隐装置的无人机也不再回馈任何信息。这是否意味着，他已经突破我们的封锁，逃到了他们的地盘里？” 指挥室。 纳撒尼查顿坐在长桌的主位。以得罗罗察巴坎巴夫为首的众多参谋分坐在下首左右两列。身材窈窕的副官为上司续上了茶水。纳撒尼作出手势，略略放大了桌面上空投影的立体战局图。 “所以说就算精灵在某地现出踪迹，对自治领其它区域的进攻也绝不能停下……这些泽坦老鼠都油滑得很，除非你确保把他给抓住，不然谁也说不了他下一秒又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军团长说得是。” 参谋们纷纷应道，唯独得罗罗没有出声，只是稍微垂了垂头。一张蓝色的大脸盘子此刻看起来竟似有些胀气。可想而知，暂停对其它地区的攻击最先是谁的提议。 “当然了，察巴坎巴夫参谋长阁下的意见我也完全可以理解。老鼠就是老鼠，贱命不值钱，一个个悍不畏死……”他的视线聚焦在战况最为激烈的几处区域，“咱们坚持攻击，自是免不了要蒙受不小的损失。” 主动递上的台阶。得罗罗冷哼了一声，“明白这一点就好。帝国是财力丰厚，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们就能可劲儿造。” 这次换作纳撒尼赔着笑表示说得是说得是。 “派往金海椰区支援的舰队已经抵达，”一个参谋说道，“中途加入了一艘小微型碟形舰。说是被洛卡准将派了特殊任务。” “嗯，”纳撒尼点了点头，“说起洛卡准将，之前知会他我们发现了精灵，他却不回来，依旧在另一边……他有一个老熟人在这儿，不回来也不是说不过去，但老熟人再怎么也不可能比精灵重要——咱们这次行动就是为了精灵！当时我心里还犯嘀咕……而现在看，他恐怕是门儿清……就算精灵现身咱们这遭也抓不到。所以也就懒得再白跑这一趟。” 得罗罗刚刚有所缓和的脸色又开始变得难看。又一个参谋说道：“那他派了人到金海椰区。难道说，那个精灵是在……” “捕获精灵是咱们这一遭的作战目标，犯不着说什么特殊任务保密。估计是别的事情……这人古怪得很，”纳撒尼嫌恶地皱起了眉头，“他一直在让人回运那些泽坦人的尸体。” “泽坦人的尸体？” “一般的他也不要。你知道，就是那些泽坦老鼠……” …… 随着距离拉近，艾尔文斯在爆炸与火光中逐渐看清了战局。 很不妙。而且随着这个舰队支援来到，还在不断变得更加不妙。 防御屏障的光华变得黯淡。这里已经不可能再守得住。面对这样的情况，一般来说，基地方面早该收缩防线向后撤退。 然而民众还没有转移完成——有些是金海椰本地的民众，还有些是从外围地带撤来的民众。居高临下的视景，一切都无比分明。 所以超凡者们没有收缩防线，而是浴血奋战。不断有魔导重装从高空堕落。艾尔文斯觉得应该便是因为这一点，他才会看到亚瑟。b级的骑士学徒。如果不是别无选择，基地方面不会让他顶上前线。 亚瑟被他的精准描边给描得有点懵逼——每一描都可谓险之又险。他的动作先是略有混乱，而后转过头看向攻击的来源。 ……是想要确认些什么吗？艾尔文斯也不确定。但他知道，友人的视线不可能穿透他身前由碳原钨晶打造的舷窗。 这一波毫不犹豫的攻击，让舰队对他的监视有所和缓。震幅减弱的护身符透露给他这一点。艾尔文斯小心调整走位，逐渐脱离舰队，但接下来并没有提速冲向基地控制区域——尽管他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而是一点点向军团方的聚合作战空岛靠拢。 外形近似于一个倒悬的金字塔，是空岛同时也是战舰。不断向下倾灌的最为猛烈的攻击便是来源于它。d级时学过一些有关聚合作战平台的知识。作战空岛都备有高效能的压缩能源以应对紧急状况，像眼前这种型号，有大量的备用能源被存放在其左侧翼。 靠近它……然后看能不能炸掉它。如果聚合作战空岛受到破坏，金海椰区必然能够减轻不小的压力。 作战空岛被机甲与舰群掩护在大后方。显而易见基地的超凡者们也有着同样的想法。浮离战骑目标太大，不可能突入到这里，但他视景中时不时地掠过身着魔能战甲的战士、游侠与潜行者，除此之外还有穿着灰色长袍的身影时显时没……似乎是法师。 不断有人被炮弹与光束击中，在空中化作黑烟与蒸汽抑或是燃烧的血雨。 有着乌斯卡技术支持的军团展开了特针对元气与魔法设计的能量屏障，很好地拦住了他们。 但并没有拦住他。 碟形舰的外壳流转过的冰白色的光。他成功穿越了屏障。 艾尔文斯踩下推进器。 提速——再提速！碟形舰化作一道银影冲向作战空岛的左侧翼。 护身符又开始剧烈震动。 舰载通讯再次响起。 一道新的声音，比之前的舰队要远为严厉，“0217，0217！为何擅离原本作业区域，靠近我部作战空岛？” 艾尔文斯于是也把台词念得更加专业了一点，“我舰奉珀维亚洛卡准将之令，执行特殊任务，完毕。” “请汇报任务内容。” “恕难从命，任务保密。” 作战空岛同样陷入沉默。但却没有像之前的舰队一样让他蒙混过关。 “理由不通过。拒绝0217访问我部作战空岛。请即刻返航。” 措辞很客气，显然并不愿得罪某位甚至并未现身的准将。 但护身符震颤的幅度却在不断加大。 ——甚至嗒嗒地开始碰撞控制台。 艾尔文斯毫不怀疑，如果他继续全速前进，空岛方面会毫不犹豫将他击落。 这里距离左侧翼还有一段距离。他大幅降低飞行速度，降低到不至于让空岛方面感到威胁的程度，但仍然保持前进。 几台机甲离开空岛，从侧边飞了过来。 “0217！立刻停止飞行，接受我部检查。” 艾尔文斯向空岛靠拢，作出制动的姿态，但依旧在缓慢前进。 机甲将他围住。 ……距离仍然不够。但算上这些机甲应该可以够。艾尔文斯划动控制屏，调出自爆程式。 【请确认是否执行[舰体自爆]？】 战神盾护在身周浮动。他选择了“立刻执行”。 但舰艇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取而代之的是控制屏弹出刺眼红字—— 【权限已冻结。】 艾尔文斯的手指在空中顿住，然后收回。 他猛地踩下了推进器。 【权限已冻结。】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碟形舰不仅不再加速，甚至自行完成了制动。来自空岛的机甲进一步收缩了包围圈。 余光从舷窗一角可以看到明亮的切割光束。 ——舱门转瞬便被破开。 无人机首先飞入。然后是装备着动力外骨骼的士兵。 不过，驾驶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金发的精灵在黑暗中现身，把空间里余下的高爆魔能源块以及包括备用弹匣在内的所有可爆物统统堆在了碟形舰的能源舱。 然后化作一道摇曳的影子从被破坏的舱门滑了出来。 到处都是反隐装置。敌人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他。 “那、那个精灵？！” “原来他在——！！” 他们没有激动太久。 高爆源块最先。然后是碟形舰能源，舰载武器。登陆舰艇的士兵。围拢舰外的机甲…… 算上机甲，距离已经足够。 炽亮到几乎刺破虹膜的亮光。左侧翼的储备能源发生惊天动地的爆炸。这样的爆炸远不能够瞬间摧毁巨大的作战空岛，但却足以让它向一侧猛地仄歪。前方正在输出的弹束偏离预定轨道击中了己方的战舰。中弹爆炸的战舰又波及到周围的机甲…… 由连锁爆炸引发的连锁爆炸。 无论是惊呼还是叱骂都被震耳欲聋久久不息的爆炸声压制得无力而且苍白。煤黑色苍灰色棕绿色绀蓝色的浓烟……高空中如星陨般堕下燃烧的残骸。 泽坦的超凡者们难以置信地看着猎鹰军团的舰队突然陷入混乱。 第147章 ——然后，他们抓住了这次机会。 天旋……地转。 艾尔文斯天旋地转。在他身周，巨大的光凝护盾渐淡消湮。 不愧是战神盾护——包括曲光屏障在内，所有拥有防御效果的道具都被一瞬消耗掉了，唯独盾护还在。尽管处于威力最大的那场爆炸的中心，他竟没有受伤……应该没有受伤，至少他感觉不到痛。但是，这种晕眩…… 恒星。地面。舰群。屏障。飞快变幻的视景让沉碧色的眼瞳几乎失去焦距。他正在被打着旋儿抛向高空，甚至穿过了云层，然后，又直直地向下飞坠。 重力加速度。 艾尔文斯竭力凝聚精神。平时轻而易举便可以完成的浮空，在这一刻居然做不到了。也无法再操控风元素。不得不说，不像法师构建奥术模型，成功搭建出什么，铁定便能释放出什么，术士魔法的不稳定性着实是有点坑。 还好有很多影子——云的影子，战舰的影子，机甲炸碎的残骸所投下的影子，可以用来施展潜行者的暗影步。 但是，他也同样无法完成元素共鸣。 艾尔文斯将心念再度聚焦在由神盾碎片赋予他的盾护。 有一种黯淡的虚离感，过往还从没见过它处于这样的状态。但他对此并不惊讶。为了应对爆炸，他以最大的限度激活了它。一时半会儿——至少在他落到地面之前，无法再次使用。 这让他唇角挑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他只剩下了一个能用的生存技，那就是裂空步。 虽然武师专精对裂空步更加擅长，但这实际上是全武者职业通用的战技，升入c级即可学习，简单而且稳定。 只要在落到低空时抓准时机使用裂空步，破入空间，再从另处出现，便可以完美无痛地清除掉身上不断在堆叠的重力加速度。 ——只要，他能落到低空。 因为能够夺去他生命的，不止是重力加速度。 耳边呼啸着狂风。艾尔文斯重新落入战场。视景不断划过炫光以及流弹。 在充斥着魔法与元气、混乱到不能更混乱的战场上，没有什么比一个直线下落的目标更好击中。 敌人不会因为他是精灵就对他手下留情。因为激战之中，他们根本没那份儿功夫来辨认他是不是精灵。 不过现在，他已经别无选择…… 视线中突然跃入一道光影。 胜利之矛ii型超高速反重力浮离战骑脱离了战斗队列，宛如一道流星疾速向他冲来。 他看到他的友人向他挥动明亮的焰枪。 在这样的战场上，骑士有着比潜行者还要更高的机动性。两人之间的距离在快速拉近。 和朋友们团聚。回到基地控制区。看看克莱夫带着孩子们逃出去了没有。安德拉女士一定没有事，到时候可以为她接上那只断手。莱蒙德家的强者们会带着他继续躲藏与转移。吸取教训之后接下来肯定不会再出问题。到时候他就可以仔细回味当初的那种感觉，尝试把他的导师强行给拉拽到这边来——那道联结还在！…… 内心一瞬间转过的念头多到艾尔文斯自己也为之惊讶。何谓绝处逢生……不，现在说绝处逢生还是为时过早。并没有完全脱离危险。亚瑟的高速接近极大地增加了被敌人注意到的可能。 必须，尽快…… 艾尔文斯使用了裂空步。 但很可惜。裂空步并没有把他送到朋友面前。天旋地转。比刚刚还要更加严重的天旋地转。 空间都要在这高速的旋转中扭曲成碎片。 他看到最后的画面。是脱离的队列的年轻骑士被敌人的弹束所击中。 爆响。燃烧。令泽坦武者引以为傲的浮离战骑四分五裂，与折断的焰枪一起拖着烟烬坠落下来。 “亚瑟——！！” 目眦欲裂。心脏骤缩。思维在这一瞬几乎要变得空白。极致的冰寒冻结他的背脊。 旋转…… 他还没有停下旋转。 这是空间的漩涡。他在乱流中被送离了金海椰区的战场，前往不知道什么地方。眼前充斥着混乱的光影。 艾尔文斯深深了口气，强行理出思绪。首先排除掉术士随机性的问题——随机性对元气战技依旧会有影响，但绝不至于这么大。这种感觉，有点像是…… …… “哈哈哈！咱们的空间武器是破不了他们的奥法之门，但能影响那些普通的空间传送！精灵是他们重点保护的对象，不可能出现在危险的外围——可是他却出现了。只要稍微梳理一下，就能推出，这必然是我们的空间武器干扰到他传送转移的过程，导致他被意外送了出来……” 浅蓝色皮肤的参谋长把两手一拍，生着颗丑陋鼓包的圆形胖脸写满了得意，“所以，只要持续不断地使用空间武器对他们进行干扰，他但凡再敢使用空间传送，就会再次迎来随机。而这半岛上，随着战线不断推进，我们所占领的区域面积远远大过他们控制的区域，从概率上来看，他有极大的可能会被随机到我们的控制区里……你们看，这不就又发现他的踪迹啦？” “高明啊……高明。高明这句话我都已经说厌了！”纳撒尼对此自然是盛赞，“能让您莅临指导，实在是军团大幸，察巴坎巴夫参谋长阁下。” “哼哼，”得罗罗身向后仰，同样把脚给跷到了指挥桌上，“该死的洛卡……居然还他妈看不起我。” “可不是嘛，”纳撒尼同样撇嘴，“是参谋长带着我们又找到了精灵。也不知道他这会儿在干嘛。” “——不是找到，是抓到，”得罗罗在面前展开虚屏，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收回脚呼地一下又站了起来，“这次他应该跑不掉了……我们也到那边看看吧！” …… 这次很难再跑掉了。艾尔文斯深切怀疑，如今半岛上的军团占领区，已经不再有哪怕一棵树。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就差那么一点点——和基地，和他的朋友——就那么一点点的距离！！ 他居然又被送到了这里……敌人占领的不知什么地方。而亚瑟则被击中。 火光爆炸。四分五裂。残骸与焰枪。如今依旧深深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不该驾驶舰艇飞向敌人的作战空岛吗？不。但凡爆炸之后，他还能正常使用魔力，或是进行元素共鸣…… 他现在倒是可以正常使用魔力以及进行元素共鸣了。然而，这已经不再有意义。 装载了反隐设备的无人机在空中张开巨网。哪怕遁入暗影，护符也不停地在震动。 敌人有如潮涌。四面八方地围拢向他。 再也逃不掉。他唯一所能做的，似乎，只剩下…… 他取出发圈，重新束起了在混乱中散开的长发。 单刃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中。暗银色的剑身流转着冰冷的光华。 只要，能够把敌人统统杀掉—— 融金般的发丝在空中淌过流畅的光影，精灵剑士掠向最近的士兵。 战斗托管早已开启，动力骨骼带动着士兵作出迅捷至极的反应。 但并没有快过精灵的速度。 热辣的颈血喷向空中。兔起鹘落，浮光掠影。一队士兵在电光石火之间全数倒毙。不过这也使得无人机可以再无顾忌地泼洒下麻痹的弹雨。 由光凝成的虚盾浮现。比盾光还要更加明亮的是长剑。死亡的旋风向下一队士兵卷去。 鲜血。残肢。尸体。 看着即时回传的画面，得罗罗都要迈出舱室的脚又向后缩了回去，“这家伙的剑……” “没关系，”纳撒尼平静地指示，“把所有的士兵都撤回去。” 场上很快便不再有士兵——没有士兵，而只剩下了无人机与智能战械。铮地一响。剑刃在挥向战械时折断。虚盾的光辉已经开始变得黯淡。战械向他挥下缠绕着电弧的长臂。 艾尔文斯向后跳开，从空间中又抽出一柄新的长剑。然而后方的战械却悄无声息地释出了一张捕网。 对于捕网，护盾也无能为力。他被罩住，疾速挥剑将捕网破开，但行动速度已经严重受到影响。 同时又有新的捕网……无穷无尽的捕网迎头盖脸罩了下来。 转眼便把他裹成了一只丝茧。 “抓住了，抓住了！” 得罗罗激动地喊，双脚都从舱室里跳出，冲上了停泊在起降台上的指挥舰。 但他的脚步旋即又在大厅里生生刹住。 突如其来的火焰，把捕网的丝茧燃烧殆尽。巨响声中，所有的战械无不分崩离析。盘旋空中的无人机炸碎作扭曲的零件。淡金色的长发再次散开在身后狂舞。精灵的身躯向空中升起。 他的双眸是令人心悸的明绿。 “这家伙……狂野魔法……精灵术士？” 指挥舰已经腾空，向精灵所在的方向飞去。得罗罗那粗壮的双腿开始簌簌。他就要喊停，纳撒尼却是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 第148章 “一个术士而已。估计，等我们飞到……” 甚至还不用等他们飞到。 艾尔文斯也不是没有耗空过魔力，但却从来没有到过这种程度——只一瞬间。所有的魔力，被完完全全地抽空，哪怕是半丝半毫也不剩。 甚至让他怀疑一度被抽到了负。 又是一件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事情，他也无力再去想。头痛……同样比过往远为剧烈，以至于他的意识竟直接断片。 他从空中跌下，重重地摔落在地。 “精灵！” “抓住那个精灵！！” 士兵们发出如海的欢呼，争先恐后地向他冲去。 但在他们赶到之前，精灵的身体便被什么东西给遮蔽。 ——是恶魔漆黑的双翼。 “什么啊，想要精灵？”魅紫色的眼眸缓缓抬起，绝色的美人脸上带着盈盈笑意，“好的呢，满足你。” ……空间，在波动。 第83章 高洁纯良的精灵狡诈多变，混乱邪恶的恶魔言出必行。 士兵们的目光因刻板印象的再次反转而极限瞪大！ 他果然给他们送上精灵。 ——整整一个精灵军队！！ 每一位都有着精灵一族标志性的尖耳朵，不过他们的皮肤却是带着一种金属光感的冷灰色。暗色的衣甲幽如永夜，闪耀的刀兵亮如冰雪。长剑、弯刀、双匕，长弓……元素的祝福与精良的附魔为它们加诸璀璨的光色。 远程的施法者被翼蔽在战士们的身后，或金属或木质，或精美或简朴，粗细长短各自不一的法杖高举在手中，危险的魔能扭曲了空气。 蓄势待发，杀气腾腾。 这支军队的领导者是一位身形修长的男性精灵。华美的衣饰尽显其身份尊贵，悬浮着一轮银月的权杖握持在他手中，那倾泻的月光一如他那双银蓝色的眼眸般，疏漠而又清冷。 只是一道视线，迫人的威压便使得所有的士兵情不自禁地后退。一片寂静无声。试图将这寂静打破的是在场的军官们那与上峰的徒劳无功的联络。 他们失去了讯号。缘于那至今尚未停歇的空间波动。 过于强大，过于森严。这支黑暗精灵军团带给他们的感觉与过往所遇的所有泽坦超凡者又大不相同。一位精灵剑士就已经相当可怕。与一整个军团硬碰…… 无异于送命。 不过，钢铁打造的智能战械却不怕送命。 即使联络不上上峰，在场的指挥官也知道此刻应当作出怎样的决策。 但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策。 他在那极致的压迫感之下，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军团那真正的目标，是被某个最先登场的恶魔以双翼粽子一样完全裹住的光明精灵。 无人机与智能战械将弹束与捕网倾泻。遭到攻击的军团一瞬从他们的光明宿敌那里收回了关注。 被打了怎么可能不打回去？不打回去还是不是黑暗精灵？？ ——正如战争壁画所记载的那样武德充沛。 银月权杖上举，所有的攻击一瞬间全数原路弹返。爆炸声。无人机的碎片有如烟花般洒落。智能战械一个个先后停止了行动。 同一时间。弓弦送出箭矢，法杖释放光辉。砂石，火焰，寒冰，强酸……以及雷霆。兵刃闪光，幽影浮动。墨绿的旌旗猎猎飘扬。飞掠的战士掀起狂风。 这是一个短暂的瞬间。 退却的官兵被光束麻痹被捕网纠缠，紧跟着便被奥术击中被箭矢贯穿。砂尘迷眼，巨石滚滚而来，冰霜冻结了地面，但在其上黑色蓝色绿色白色的火焰又如魔鬼般贪婪蔓延。藤蔓狂舞。电光蹿跳。强酸喷溅。飞斧劈入颅脑，剑光将身躯斩断…… 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在这个短暂的瞬间。 士兵与军官们在生命的最后只想发出后悔的声音。 ——这不是他们想要的精灵！！ …… 指挥舰。 军团长与他的尊敬的参谋长阁下密切关注着战局。 投影在空中的屏幕上充斥着扭曲的光影。他们并不知道那是什么。精灵术士究竟做了些什么——他们明明看到他从空中无力摔落下来！ 唯一能够看到的，是战械爆炸崩毁，他们士兵全数倒地。 得罗罗转过头瞥向母舰的方向。 然而现在已经不能下领指挥舰折返回去。通讯受到了影响，画面也变成了这样。他们必须靠近，再靠近，这样才能了解那边究竟是怎么状况，并即时指挥作战，进行各项部署。 “如果察巴坎巴夫参谋长阁下需要的话，这边立刻就安排小型舰将您送回。” 纳撒尼善解人意地说道，已经开始划动光脑。 乌斯卡-泽坦混血的年轻人那蓝紫色的肥厚双唇就仿佛油煎的香肠般滋滋颤抖，但终究是摇了摇头，“我没打算折回去，只是在思考！现在和之前情况又不一样了，应该把主力调回来抓捕这个精灵！” “您说的是，情况比之前确有不同，”纳撒尼点头，手中光脑切到了另一个界面，“我再调回来几个纵队。” …… “——风时！” 黑暗精灵们目光灼灼，瞪视着依旧站在原地的银发魅魔，后者依旧在用双翼密不透风地护着光明精灵一族的小王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吗？”风时平静地回答，“我并没有做对不起朋友的事。” “……” 短暂的深默。穿着长袍的德鲁伊们从战场上走了回来，进一步为他的话语提供了佐证。 “全部都是人类。没有一个精灵——没有一个。除了他抱在怀里的那位。” “以及，这个地方……” 他们转向四周。精灵游侠们更是早便在用鹰眼术向远方眺望。 “是万年之后，就像我和你们所说的那样，”风时说道，把他的精灵又向上抱了一抱，在确保魔翼能够遮蔽的高度，用脸颊轻轻蹭了蹭他的额头，“我是和光明精灵在一起没错。但无关于你们的战争。我也无意参与你们的战争。” 但黑暗精灵们看向他——更确切地说是看向他怀中人的目光并未因此削减杀意。 “但他也是一个光明精灵。” “王族血脉……” “光明王族最后的遗裔！……” 窃窃的私语。风时转向西弗法尔。 精灵领袖正看着被束缚在后方的血魔法师。收到契主的目光，卡内基愤怒地为其送上关爱智障的眼神。 西弗法尔的神情微滞了一下。他当然看得懂这个眼神。不过还是将缠绕在他身上的银丝线撤了下去。 卡内基一把夺回了旁边战士手里拿着的血金法杖。 “非常感谢帮助。你们该回去了，”风时说道，“实话说，我不喜欢你们这样看着我的小王子。” 西弗法尔没有答话。他的视线缓缓转过狼藉的战场。 在多处有所停留。 而后举起法杖，在空中凝现出了一面巨大的银镜。 是让人难以理解的行为。所有人的目光都向镜子集中过去，随后无不感到惊异。 这是一面普通的镜子。再普通不过。它映照出高大的楼宇，空中的舰影，房屋废墟，尸体，以及各种各样的残骸。 但却少了许多的倒影。 精灵们的倒影。血魔法师的倒影。唯一出现在镜中的，只有银发的魅魔和被他紧紧护在怀里的光明精灵的小王子。 西弗法尔挥了挥手，让银镜散去，转头看向风时，棱角分明的双唇向上微挑起笑意。 “就这么催着我们回去？作为误会的赔礼……你不打算开口请求我们参战吗，风时？” 风时微愕了一下。 黑暗精灵们的神情无不诧异，意识到他在说些什么之后，更流露出不甘与愤怒。 但他们的领袖态度却是变得更加亲善，“你们需要帮助。” “我们确实很需要帮助，”风时点头承认，“但是，我并不想将你们置于危险之中——刚刚的轻松绝不具备代表性。你们并不了解这个时代。他们有太多远远超乎你们认知的手段会让你们受伤，乃至失去生命。” “你可以这就带我们来了解它。” “……这需要很多时间。”风时抬头看向天幕。机甲，战舰，无人机。从四面八方飞来。蟹壳青的颜色，被晚霞映照成苍蓝。是快速接近。但由于距离较远的缘故，观感却是显得很慢。竟成了一幅极美的画面。 就像是空中纷落下大大小小的飞羽。 是前世记忆的原因吗？他感到有点熟悉。这样的画面…… 余光捕捉到光辉。银色的弯月缓缓旋转。游动的月华如轻烟般的韵律，为所有人的心灵搭建起桥梁。 “出于节省时间的考虑——向我们共享思想，风时。” 事情到了这一步也便不可能再拒绝。而实际上风时也并不想拒绝。除了那些浅显的理由，更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吸引着……让他向他们开放了意识海的领域。 第149章 地下城主的双眼弯起，满含魅力的浅色瞳仁流转光芒，比天边的机甲后方拖曳的光尾还要更加明亮。一切，得来得都是那么容易……！ 下一刻。他的瞳仁蓦然震颤。 得意的神采被失控的疯狂逐渐取代。 ……本来只是想要弄明白那些让普通人类也敢于向超凡者挑战的神奇构装而已。可是他却接受了太多的知识。无人机在战场中的作用以及应对，常见与不常见的各类附加装置。光敏传感。隐匿反制。元素侦知。机甲。基础结构以及不同型号。深红之刃ii-3，午夜幽光r89。如何高效对其进行破坏。舰艇功能区分布、防御机制、特殊涂装、舰载武器。新式武器。光束类。实弹类。d-121，雷霆335，马各布f31。射程以及杀伤力。使用技巧…… 绝不是普通的思想共享。普通人的知识当然可以十分渊博，但其输出绝不会是这样的模式。 唯有神明，神明那污染式的强行灌输…… 地底深处，战争神殿。 黑袍的神官脸现诧异。 战神之盾的碎片先前曾经黯淡了光辉。然而现在，它却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璀璨夺目。 第84章 灌输的过程结束。 银发的魅魔依旧把光明精灵的王子紧紧抱在怀里。然而，黑暗精灵战士们投来的目光中，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杀机与敌意。 剩下的唯有狂热——狂热如同信徒。 从疯狂渐转清醒，精灵领袖银蓝色的双眸再次凝聚出焦点。他向这无尽知识的共享者看去，一向的从容气度被打破了些许，神情惊疑不定。 绝色的容颜依旧妖冶秾艳，但却多出了一种无可触及不可亵渎的庄严与遥远，紫罗兰色的眼睛幽深，有着一种通透的空灵。他绝对不是一个八等的魅魔。绝对不是。而更像是…… “风时！”他所契约的恶魔同样提出疑问，“你究竟——” “卡内基。” 风时打断了他的话。银色的长发飘动，他向他走来，把怀中的精灵交到了血魔法师手里，“我的小王子暂且拜托给你。” 而后又转回了身，看向精灵军团的主人，拨出了闪亮的剑刃。 “——我来指挥。” 是宣告，而不是提议。 …… “那到底……是什么？” 舰艇不断接近。军团的指挥者们总算看清了战场。依旧在精灵术士最初从空中跌落的地方，如今又多出了许多道修长的身影。 ——俊美的容貌，尖尖的耳朵。 “这、这么多的精灵？！” 舱室里一片惊呼声，众人的身体都向前方倾。 “他们那肤色……” “传说中的……黑暗精灵？？” 得罗罗举着从父族那里得来的、价格不菲的设备，对着舷窗连按摄录按钮。 但随即却是深深皱起了他那多肉的眉头。 “不行。明明光线的扭曲已经没有了，但还是没办法留下他们的任何影像。” “应该是为了行踪隐秘，而使用了某种特别的魔法……”一个参谋说道，“这种事情常见。” 得罗罗却是并没有把手里设备放下来，“等等。镜头还是能够拍到一个……” 他粗如萝卜的手指滑动，使用共享的功能，把画面投影在空中。 纳撒尼与旁边的参谋们都看过来。 “那是……他那是……？！” 他们先前竟忽略了他的存在——站在一群黑衣黑甲的黑暗精灵之中，一对同为黑色的巨翼把他的身形给遮蔽。多亏摄录设备无法留下任何精灵的影像，这才得以将他突显出来。 绝色的美人。银色的长发像是波浪，两鬓生着一对弯曲的犄角螺旋上延。亮黑色的制服设计前卫而又开放，末端缀着一颗饱满桃心的尾巴在他的身后摇晃。 他手中有单刃长剑在闪光。 “一个……恶魔？” “什么恶魔会长成这样……难道，是魅……” 魅魔的单词终究没能把音发圆。因为银发的美人向指挥舰的方向转过了头。似乎是感知到了他们的关注，他那双妖孽的眼睛微微弯出弧度。 隔空，对上了目光。 但却足以让舰艇中所有人都感受到极致的惧怖！ 魅魔。只是一个名词而已，他们竟然说不出口。美貌。这样的印象在那深入灵魂的威慑面前，是苍白以及虚无全无必要过多关注。 牙齿在交叩，双股在颤抖……可是他们明明身在高居空中的、被无数舰艇与机甲翼护在后的指挥舰！ 恐惧与不祥。绝不是没有缘由。 画面之中，银发美人缓缓开口，他的双唇饱满而性感，甚至带着一丝妖孽的紫调偏光，可那声声话语却如龙骑士的战锤重击着他们的心脏：“我向你们宣战。敬请……迎来死亡！” 他腾空而起。身周燃起冲天的血光。 明明离得那么远。明明离得那么远！他们不清楚他究竟是怎样一瞬就出现在了眼前，就像是也不清楚他的声音为何就像是在他们耳边响起一样。 带着一种有若神裁般的辽远的回响。 指挥舰的防御系统一瞬全数开起，炽亮的光能屏障几乎要把舷窗前众人的眼睛刺伤。本就翼蔽在前的舰艇与机甲向前迎战。幢幢舰影遮住了他的身形，隐约能够看到有大型机甲向他洒下了用以收降星海异兽的巨网。 但铺网只是一瞬便被剑光给激碎，然后是机甲——所有人都在怀疑自己的眼睛！一台大型机甲竟连他一剑都无法抵挡。 燃烧的血气有如透明的战甲，虚虚笼罩着他的身体，而那银亮的长剑，亦是在向外喷吐着令人心惊的血芒。 不止是这里。还有那数不尽数的精灵。他们在空中全无征兆陡然出现，身体同样笼罩着炽烈的血气。战技。魔法。神术。噼啪作响的球形闪电，翼蔽天日的火焰之龙，爆裂效果的漫天箭雨。轰隆作响的声音。钢铁的残件带着斜阳的辉光向地面飞堕。 请示的声音瞬间塞满了通讯频道。舰艇与机甲，纳撒尼回调的战斗队列早便在此等待。但他们需要知道接下来是全力进攻还是保守应对，毕竟他们所面对的是特殊的敌人——作为这次任务目标需要活体抓捕的精灵，以及一个比起数目众多的精灵还要更加珍贵的未知魔法生命。 纳撒尼和得罗罗对视了一眼。 “——杀！” 乌斯卡-泽坦混血的年轻参谋长那有如煎烤的香肠般还在细腻颤抖的蓝紫嘴唇几乎张开到最大，“这么多的精灵，弄死一些也没关系，末了给抓几个就行。还有那个……那个有翅膀的！把他击落，快，把他击落！我们没有接到要活捉他的指令！” 如果通讯依旧畅通，让讯息能够回传母舰，再经由母舰转达上峰，他们也许真的会接到首次现身的魔族也要一起抓捕的命令……得罗罗一时竟有点庆幸，两边的通讯并不畅通。 “依参谋长所说，”纳撒尼查顿大声下令，“全速出击！” 各个战斗队列全力出击。爆炸与光雨。云层因激战向旁荡开，精灵、战舰与机甲的影子在空中飞掠。 这为指挥舰争来了片刻难得的安宁。周身血光的魔族被战斗集群迫向远方。他们暂时不再能够感受得到那无形的压力。 得罗罗的目光不断巡视着逃生用舰艇所在的方向。 “没事的。从他们的装备与战斗风格上来看，这是一个典型的传统超凡团体。可能是因为精灵这个种族销声匿迹这么多年，早便落后于当今的时代……这意味着他们并不熟悉我们的战争手段，”纳撒尼安慰道，“只要我们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进行最大化的火力输出，在他们完全适应这些技术武器之前——” 话说到一半却是生生噎住。 战舰与机甲不断在坠毁。这样的速度绝不正常。 这时得罗罗的眼睛瞪大。纳撒尼的眼睛跟着也同样瞪大。以及同在舱室里的副官与参谋。 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一个精灵游侠落在一艘碟形舰顶部，把长弓收回到背上——然后熟练地扛起了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手持式高威爆弹推进器，对着他们的防御屏障就是一顿疯狂输出。 还每一下都精准无比地轰击在光能屏障能量运转的关键节点上。 舰艇在微微摇晃。士兵们迅速作出反击。浅灰的长发扬起在空中，游侠矫捷地飞跃，瞬间消失在一台机甲进攻盲区的后侧翼。 “天哪。这些精灵……” “全部的兵力！纳撒尼，”得罗罗大喊道，“你调的这几个纵队根本不够！全部的兵力，给我回调全部的兵力！” 纳撒尼按照他所说的做了。通讯持续中断，他派高速舰艇把命令带了出去。 金海椰区、柯尔德区、阿哈林区……血战的超凡者们难以置信地看着敌人的战斗队列渐次回撤。倒金字塔形的作战空岛像是移动的乌云缓缓挪开阴影。 第150章 “他们……撤回去了？” “撤往那边……” “那边，发生了些什么？！” 伤员需要治疗。民众要加紧转移。结束了战斗的超凡者们还有其它要做的事情。抓紧一切的时间。他们很快便又低下头去。 唯有莱蒙德家的核心从中意识到什么。吉尔伯特莱蒙德站在基地大厦倾塌的废墟上。望着军团撤离的方向深深皱起眉头。 聚焦的意念让心灵的链接在隐隐闪烁。这玩意儿不是很好用……尤其是在所有人都消耗了大量的精神力来进行高强度的战斗之后。 “——艾文在那里。” …… 纳撒尼如今已不知道他们最初要抓的金发精灵究竟去了哪里。触目所及，一道道尽是伴随着血光与死亡的黑暗阴影。 掩护的战舰与机甲几乎全数被毁。指挥舰就要暴露在前线。还好军团主力已经回援了过来。 “全部歼灭，一个不留！” 他下令，关闭了麦克风狠狠地又说：“这境地……捡几个尸体回去照样交差。珀维亚洛卡敢说不行，我头都给他拧下来！” 发完了狠却又感觉哪里不对——不说军衔，他打也打不过这位技术人员。只能是珀维亚洛卡把他的头给拧下来，职业原因，后者对此一定相当专业。 还好。没有人会在意或说敢在意这些细节。唯一不必在乎他身份的得罗罗又在忙着用目光巡视逃生舰艇所在的方向。 然而他却听到笑声。 纳撒尼脸上肌肉变得僵硬。阴鸷的目光搜索整个战术大厅。 没有人在笑。 可是…… 笑声是从窗外传来。 循着它的方向，纳撒尼大踏步走向斜后方的舷窗。 随后他全身的肌肉也同样变得僵硬。 ——如弯刀般凛冽的银月！ 精致华美的长袍在风中猎猎扬起，狂舞的银色长发有光辉流动比繁星还要更加闪亮。精灵的领袖悬停在高空之上。他在笑。戏谑的轻蔑的愉悦的疯狂的大笑。冷色的双眸被灿烂的银光所充盈。 有光滑过天幕。暗色的石与明亮的火。它们在飞速接近——！！ 巨响。然后是寂静。纳撒尼意识到他竟失去了听力。地动山摇，海水掀起接天的狂澜。燃烧的陨石向他的军团砸落。 其密集如雨。 没有什么比巨大的作战空岛更容易被陨石击中。倒金字塔形的空中堡垒发出连串的爆炸声重重坠落在地，恐怖的冲击波瞬间摧平了周边的房屋楼宇。焦黑的陨坑里洒满了战舰的残骸与机甲的尸体。幸存的舰艇如无头苍蝇般纷乱躲避。然而这时，摇动的大地却又有什么簇簇向上隆起—— 火山。 黑烟与白汽。上方陨石雨连续向下砸出燃烧的深坑，下方的火山口竞相向上喷吐出炽红的熔岩。 纳撒尼的嘴巴一点点张开。声带簌簌，舌头抽搐。 依旧是狂野魔法……可他再也说不出“一个术士而已。” 指挥舰的尾翼被陨石砸中。即使是最高级别的防护也无法完全抵御。舰体剧烈摇晃。得罗罗那对粗壮的象腿以令人惊叹的速度交替——飞快地冲进了逃生通道。 纳撒尼也一样。 他就要跟着这位蓝血的贵族踏上最近的一艘逃生舰艇，但却被一把向后推开。 “我才不和你一起！”得罗罗叫道，“我一个小参谋。你是个军团长！” 纳撒尼没有坚持，得罗罗心下窃喜。 作为弱小可怜又无辜的小参谋，在逃命时离军团长远一点，显然能够得到更高的生存希望。 但他很快便发现他错了。 一个穿着一袭法师长袍、两鬓生有玄色犄角的奇怪男人出现在了他的安全舱。 深红颜色的饱满桃心在背后欢乐摇晃，奇怪的男人看着他两眼放光。 一边苍蝇搓手，一边不断发出迷惑的声音：“乌斯卡人，嘿嘿……研究材料……诶嘿嘿……还是活的嘿嘿……蓝血，嘿嘿……” 得罗罗多肉的眉头随眼睛瞪大而逐渐扭曲：“？！？” 第85章 纳撒尼冷眼看着得罗罗乘坐的逃生舰艇打着转儿坠向喷涌着熔岩的火山，在空中化作一滩焦褐色的液滴。 乌斯卡-泽坦的混血，前途无量的贵族少爷，来他军中只是为了镀金，可是现在…… 他的理性当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要糟。然而，回想起得罗罗把他推出那艘逃生舰时丑陋扭曲的那张胖脸，他的感性却在无可控制地生出快意。 最好的逃生舰艇又怎样？混血虫子死了，而他却还活着。这艘逃生舰虽然差些，但也有光影混淆功能用来伪装，且如今已经开启。比起指挥舰来，逃生舰的目标相当之小，周边又有机甲与其它的舰艇在往来穿梭，战场上充斥着烟雾云团与炫光。他很容易便可以混进…… 血光！ 纳撒尼的瞳孔蓦地收缩，意识到他得意得未免太早。 他向血光闪过的方向缓缓转过头去。 所有的精灵身上都笼罩着杀意森森的血气，可是那道血色光芒却是太过炽亮以致刺伤他的双眼。 是那个恶魔。 手持长剑的恶魔，他在向他快速接近——！ 砰响。是受损的听力已经恢复？他竟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 还好有保护最高指挥官的智能运算，无论内里的驾驶者愿意与否。一台又一台的机甲带着死士的决绝向前迎战，把小小的逃生舰艇掩护在后。 血色的光芒被冰冷的金属给遮蔽。 方向舵被大力下拉，逃生舰终究成功混入纷乱的舰群里。纳撒尼的双眼眨也不敢稍眨一下地盯着斜后方看。 不再有血光……不再有。他并没有追来。 和死亡擦肩而过，终究逃出生天。纳撒尼的心脏缓缓下落，再次记忆起指挥官的职责。他回转过头，从视景最好的舷窗俯瞰当前的战场。 瞳孔蓦地收缩！ 刚刚落下去的心脏一瞬几乎跳出他的喉嗓。 滚烫的血珠缓缓向下爬行，拖出一道令人心惊的殷红。带来了血珠的是按在舷窗上的修长劲美的一只手。 ——幽紫色的有如深渊般的眼睛。银发的恶魔与他隔着薄薄的一层钨晶玻璃四目相对。 然后两边唇角一点点向上挑起，“嘿，”他说道，“待会儿再来杀你。” 漆黑的魔翼展开，燃烧的血光远去。 军团的指挥官僵冷有如雕像。 他不信。这是噩梦。是幻觉。是泽坦老鼠们诡诈的魔法伎俩。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舰窗上手印狰狞，鲜血依然向下静静流淌。 上下牙齿发出均匀细腻的叩响，纳撒尼的身体抖如筛糠。他是军团长。他应该指挥战斗。可是他的大脑仿佛生了锈。 锈到甚至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 急促的声音。舰载通讯在响。驾驶舰艇的副官也轻轻地在喊他。纳撒尼终于醒回过神来。 来自母舰的呼叫，讯号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略带着一点机械性的动作，纳撒尼选择了接听。 另边急切响起下属询问的声音。 “军团长！您还好？那边情况怎样？……” 停留在虚拟按钮的手微微颤抖，纳撒尼用沙哑的声音下达了命令。 …… 母舰，指挥室。 留驻的猎鹰军团次长缓缓向后靠上了椅背。 这并不是放松的姿势。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到将要颤抖。 纳撒尼居然接听了。居然还活着……他原本还打算直接对那片战场照射死光！ 黑暗与血光。恐怖与不祥。久经沙场无数次生死一线所磨炼出的直觉。每一根神经每一束肌肉每一丝毛发都在催促着他不惜一切代价立刻结束这场战役。 什么精灵，什么新的魔法生命……那些东西一点也不重要！ 死亡的阴影聚集在头顶。不止是他……母舰上的其它人也都很害怕。他相信如果他作出决定，没有人会反对他。 ——他们对此同样殷切期待。 可是纳撒尼偏偏还活着，不能为他这过分大胆的决策背锅……同时最高指挥权没有移交，他作为下级也并不能逾越。 所以最终军团次长只能干咽一口唾沫，遵循命令，把留驻母舰的战斗集群分出一些支援了过去。 幢幢舰影如鱼群游过天幕。 …… 血芒波动。魅紫色的眼眸微微震颤。 风时挥剑的动作微一凝滞。 他失去了几个精灵。 并不是战死——敌方过于凶猛的火力输出，已经有很多黑暗精灵战死。这是不可避免的事，但旋即，他便用血光重新为他们塑造出身躯。 因为他们之间存在着链接。 然而现在…… 链接断开了。 他不再能够感应到他们的存在。因为他们原本便不该在此存在。 精神领域如雾丝般游荡着哀凉，哀凉化为空寂。暴烈的剑光把眼前的战舰一分为二。但他却开始感到吃力。 第151章 目光所及，越来越多的精灵身形湮去。 黑色的魔翼流动着玄色的光，沉金色的法杖引导释放出阻绝视线的迷幻法墙。血魔法师疾速俯冲到他的身前。 “风时，风时！”卡内基把年轻的精灵交回到他怀里，后者依然没有恢复意识，“我感觉得到，我们正在被送回那边去！……” 话还没有说完，身形便已消失不见，最后的话语如轻烟般遥远。 “……保重。” 失去了术者的维持，迷幻法墙逐渐消散。 但终究还是能够起到一些隐蔽的效果，风时抬起了头，看向施施然悬停在他身前的西弗法尔。 实在是很快。转眼之间，依旧留在这里的竟只剩下他一个。 魔力的光辉已经淡去，超阶强者那双银蓝色的眼睛带着一种超然的沉静缓缓扫过四野。 “错误的时间……不是么？” 银色的权杖微微举起。清冷光辉洒下，一弯缩小的虚月没入了光明精灵的身体。 “——西弗法尔！？” “不要紧张，”黑暗精灵的领袖淡淡微笑，“只是一个长辈的见面礼而已。” 华美的长袍在风中拂动，他的身形同样湮去。 一种虚离的不真实感。魅紫色的双眸逐渐失去焦点。就像是一场幻梦……而如今尽归于虚无。唯有他怀中的温暖是真切的存在，淡金色的长发带着丝丝微凉轻扫着他持剑的手。 风时收了剑刃，把他的精灵用力抱住。 恐怖的安静。天空中不再有陨石坠落，地上的火山停止了活动。迷幻法墙完完全全消失不见。 他悬停在空中。 ……难以形容的排斥感，让他无法遁入中转位面。 有什么在凝视着他。是无数枪炮、光束以及能量波的发射口。 漆黑有如深渊之眼。 恒星即将没入海面，黄昏的天空霞色血红。 战舰、机甲、无人机、智能战械……军团的战斗集群缓缓地向悬停高空的身影围拢。 按理说他们应该用汹涌的攻击将他吞没——军团长与参谋长先前也曾下过这样的命令，但是如今，却没有人打算这么做。 随着黑色的精灵们渐次消失，银发的魔族身上笼罩的血光也不见了。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透出一种茫然失措的柔弱无助。 那极致恐怖的压迫感也随之淡去。他们无不感受到莫大的轻松。 魔族已不再有威胁……来自乌斯卡帝国的技术武器足以给他们提供充分的保护。前后巨大的反差，越发让他们无比确认这一点。 这种安然与明快，足以他们充分思考之后，再作出下一步的行动。 “好漂亮……” “一个男人为什么也可以美到这种程度？……我要怀疑我的性取向了。” “这是魅魔没错吧？就是魅魔没错吧？” “果然是要抓住他，对不对？” “那当然，绝对不能乱打！这样的极品……本来能活捉，偏偏给打死，让洛卡准将知道……呵呵。” 小型的逃生舰缓缓飞临阵前，纳撒尼查顿站在最大的舷窗之后，看着美貌的魅魔，微微眯起眼睛，神情阴晴不定。 沉默过片刻之后，目光焦点又收回凝聚在舷窗。 血手印依然留在舷窗上，它现在已经干涸，呈现出颓败的黑褐色，不少地方甚至已经剥落。那么小小的一片……不在意的话，甚至完全不显。 纳撒尼鼻腔喷出一声轻蔑冷哼。 他是完全不能理解——他刚刚怎会被吓成那样？ 羞耻化作愤怒，内里又掺着别的什么。当再次抬起眼睛，他暗褐的瞳仁有污秽燃烧得浑浊。 “抓住他！” 纳撒尼将手一挥。尽管没有接到上峰命令，也必须要活捉。开火……直接轰杀掉他未免过于简单粗暴。像这样美丽的魔法生命，当然应该用一些特别的手段慢慢摧折。 机甲洒下电弧缠绕的捕网。魅魔振起双翼，从捕网的边缘向外掠出。他的动作依旧很灵活，但是再没有之前的迅疾。 更多的捕网被抛向他。里面夹杂着士兵们的笑声。 他们并不觉得这个失去血光加持、茫然而又脆弱的魅魔能挣扎太久。 而某个魅魔也不觉得。 饱满的双唇微启，“——杀了他们。”他说。 猎鹰军团的军团长悚然一惊。 周身寒毛全数炸起，仿佛又回到逃亡时的惊心一刻，实在是太过不妙，难道说，是那些精灵们又……？！ 精灵们并没有回来。但他的周围下属的军官与士兵包括为他驾驶逃生舰的副官在内，都是齐齐低下头去： “是，尊敬的主人。” 舰窗上血手印在视网膜上放大，干涸的玄黑色让它看起来越发触目惊心。 “快——躲——！！” 纳撒尼歇斯底里的喊声响彻通讯频道。 前方的战舰机甲枪口已然全数调转，弹火与光束如狂风骤雨向后方的战斗集群倾泻而去。 后方的战斗集群众脸懵逼，当时便被扫到了一片，带着愤怒、震惊、难以置信，以及对超凡者们那不讲道理的魔法伎俩的了然，果断也纷纷向前方猛烈开火。 不祥……刚刚有所减轻，但并未完全退散。留驻母舰的军团次长肩膀猛然耸起带动手肘，放在一旁的茶杯被他从指挥桌上扫落。 砰地一声！ 满地的碎片。 死光。他越发想要直接照射死光。 然而，该死的纳撒尼…… 那一声炸喊实在是中气十足，哪怕身边人全数跳反他也依旧好好的……只能说不愧是军团长的牌面。 分裂的军团互相对着疯狂输出，风时当然是抓住机会立刻跑路，魔翼振起狂风。他带着艾尔文斯向自治领的中心区域疾速飞去。 ……依旧无法遁入中转位面，唯一能做的只有提速、再提速。 但猎鹰军团的战斗队列不多时便追上了他。 他只是一个八等的魅魔而已。还无法超越战舰的速度。 “不愧是魅魔……那魅惑技能，”通讯开着，纳撒尼恨恨地说，“刚刚我们都晕晕乎乎，晕到什么程度？一个个儿的眼里都只有他——甚至忘掉了他就抱在怀里的精灵！” 作为这次行动的目标，精灵是无论如何也不该被忘掉的。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又往后回看了一眼。他的战斗集群现已变得零零散散，被魅惑的士兵没用多久就逐渐清醒了过来，但已有数不清的战舰与机甲被击落，数不清的人在乱战中失去了生命。 “抓住他！这次不要接近，不要看他的眼睛！——用无人战械！” 飞行的目标实在太大。于是风时使用突进降落到地面。 是满目疮痍的城市，他借用房屋建筑、广告标牌，以及碳化的绿植来隐藏身形。 但这么做意义并不大——只能甩掉敌人的视线，但却并不能躲开智能设备的监测。 虽然他所在的地方相当逼仄，舰艇与机甲无法发挥作用，但却并不能阻住无人机与智能战械。 装载有摄录装置的无人机回传回画面。看着银发的魅魔带着没有意识的精灵被逼到死角，纳撒尼一声哼笑，缓缓坐到椅上，将双腿交叠。 “折了不少兵员，毁了不少装备……不过倒也不亏！这一遭，不仅抓住了精灵，还多送了一个魅魔！倒时候……哼，珀维亚洛卡那家伙可该怎么感谢我？” 舰艇开启了自动驾驶模式。身材窈窕的副官为他送上了茶水。纳撒尼接过，浅浅地啜饮着。 内心安定而又从容，得罗罗的身死也不再给他带来阴翳。回去之后，上面必然要追责，但他再怎么说也只是个混血而已，并不是真正的乌斯卡老爷……而乌斯卡老爷对于这种混血的子嗣往往也不是特别的当回事，追究他的只会是得罗罗的泽坦母族。而珀维亚则是一个纯血的异域人，能量显而易见是要比泽坦本土势力要大的。收下捕获魅魔的这个人情，别的不说，到时候他至少能保下他…… 视景里有一道亮光闪过。 是魅魔拨出了他的长剑。 心智不再受到影响，纳撒尼现在当然清楚即使没有血光的加持，也绝不可忽视他剑刃的威胁，不过，这依然不足以使他太过担忧。 “……倒要看看，他怀里抱着一个人，还要怎么用剑？” 怀里抱着一个人确实不好用剑。 近距离拍摄的无人机那高精度的声音记录仪回传来一声喟然的叹息。叹息后是话语——纳撒尼确认他是对自己在说，他也不知道刚刚的讥讽是如何被他给听去。 那道声音平淡慵懒，更带着几分……几分对智障的关爱： “我把人放下不就可以了？” 闪耀的剑光像是飞虹直贯眼底。尽管面前只是无人机传输的画面，纳撒尼的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疾向后方仰去。 画面黑掉了。然后是密集的爆炸声。 第152章 一大口茶水呛在喉咙。这未免也太过夸张，比起精灵最初和战械还有一番缠斗，这个魅魔…… 他一剑竟把身周的威胁全数扫空。 还好。军团拥有无数的无人机，并不介意被他以那完全超出人理解范畴的高明剑术毁掉一些。一个没有受到影响的无人机航拍画面被切到了面前来，从中可见魅魔已经转移到了相当之远的另一个地方，而精灵也再次被他给抱到了怀里。 通讯频道里充斥着众多士官邀功式的发现目标继续追捕的报告。 无人机这一次保持着相当谨慎的距离，只由战械如钢铁的潮流向他围拢。 魅魔再次放下了影响他出剑速度的精灵。 但这一次，他却没有攻击战械，紫罗兰色的眼睛燃烧着烈焰，缓缓抬向斜前方的一座高楼。 紫色的魔气从他身周腾起，那是尽管逊于血光但却依旧让人心惊的明亮。疾速放大的剑影几可划破天幕，被斜斜斩开的楼体平滑地向一侧下移，在隆隆的轰响声中砸落，又如多米诺骨牌一般带倒了旁边的楼宇。 蛮横的冲击波一瞬把无人机与战械尽数向旁推开，大地摇颤中滚滚的烟尘腾起。 魅魔与精灵消失了身形。 纳撒尼的目光猛转向另边的投影屏幕。 这个屏幕上显示的是对周边生命信号的监控。很多的生命信号在混乱闪烁。先前也是如此。自治领的超凡者并没有做到转移走所有的民众。 然而现在不再有信号高速移动与众多的普通人区别开来。 “他们躲在哪里了！”通讯频道里响起叫喊声，“他们躲在哪里了！” “好啊，”纳撒尼恶狠狠地喊，“给我搜！” 风时任由他们展开搜索。 安静的咖啡馆有着明亮的落地窗。他把他的小王子在柔软的沙发上放下来。 还在昏迷。拉来了整个精灵军团对他所造成的消耗实在太过严重。 但是，这也正好……正好让他偷吃几口。 可以说是相当的理直气壮，魅魔把他流转着一丝紫调偏光的唇瓣向精灵的轮廓流畅的双唇覆了下去。 他享受美味。直到军团再次发现目标。 这次前来的已不止是无人机与战械，更有一些体积较小的机甲。风时任由它们靠近。他转回身，目光平淡地看向窗外，没有作出什么反应。 “不跑了？”纳撒尼冷笑，不过眉头旋即又皱起，“等……” 也不是完全没有作出反应——画面显示魅魔换了一身外观。性感的制服变成了贤者的长袍，同时两鬓也不再生有螺旋的犄角。 纳撒尼心中升起疑惑，不过疑惑很快便得到了解答。 ——他们有舰队，对方也有盟友。 有黑影如劲箭闪过，霸裂的拳风炸起炽烈的白光，受击的机甲足部在地面上划出深深沟壑，但却依旧止不住向后的去势，直到撞上另台同型号的机甲。 一声猛烈的爆炸。 法师在不远处现身，高举着造型凶残甚至开了血槽的黑铁法杖。黑色的闪电在空中如毒蛇般游动，引爆了更多的机甲与战械。 意变突起。通讯频道里一瞬寂静，纳撒尼的双眼带着不愿接受如此现实的激怒而暴睁。 而这时他心下猛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对危险的预感让他立刻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暗影摇曳，有锋利的尖角形状向上突起，在空气中剧烈震颤，但却终究没能形成实质化的匕首。 “嘁！该死的防御涂装，”潜行者的叹息声渐远，“想捅个菊花真的是好难啊这年头……” 糟糕的发言。不过纳撒尼没空感慨太多，深重的焦虑从四面八方向他压迫，他脸上肌肉抽搐着向投影虚屏看去。 最坏的事情果然发生。魅魔与精灵也好，突然现身的泽坦超凡者也罢，乃至包括附近那些尚未撤离的民众闪烁的生命信号在内，都已尽皆消失了踪迹。 …… “那些乌斯卡狗持续对我们使用空间武器！会干扰传送，最初艾文正是因此被意外传送到了外面……” 地底的密道里，五星的莱蒙德低下头去，“也是我们行事不周，对此实在抱歉。” “空间武器吗？”风时目光移向一旁，“难怪我进不去中转位面。” “所以如今我们也只能如此徒步回去……”吉尔伯特说道，“不过密道正是为了应对紧急状况，所以一些设计会对速度有所加成。” 战斗法师作出施法手势。白色的魔法符文在周边墙壁亮起。 风元素的祝福。 身材娇小的安妮塔取出能够容纳生命的空间容器。得到援救的民众在超凡者们的引导之下依次进入其中。 风时想了一想，把会影响他出剑速度的某精灵也交了过去。但在脱手之前，他拂开了他淡金色的长发，又偷吃了一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向他。 “还没来得及问，”吉尔伯特说道，“您是……” 魅紫色的眼眸微微弯起。 “——是艾文的男朋友哦。” 第86章 战舰与机甲的集群如飞蝗般快速接近。 原本只有小如无人机的集结才能起到飞蝗的观感。然而如今却是战舰与机甲。 因为实在是太多。天外的陨雨是让军团损失惨重，是以如今就连留驻在母舰的兵力也倾巢而出。 倒映出机甲集群的一双双眼瞳像是石入寒潭般荡出波纹。 心脏紧缩，冷汗滴落，肌肉在紧绷。超凡者们含着满腔的苦涩换过眼神。 刚得一点喘息之机，他们尚未恢复元气。 ……便又迎来敌人势若疯狂的总攻。 金海椰区。 如倒扣的琉璃碗般的大型防御屏障在轰击中变得黯淡，然后分崩离析，半透明的碎片消湮在半空，哪怕灰袍的技术法师还在不断地将水晶填充进魔力核心里。 刚力附魔的拳套升腾着赤金的虚焰，红发的女武者双拳松开复又紧握。 “到我们的时候了，不是么？” 沉默的暗影在她身后摇曳。 有着亚麻色短发的少女轻轻摩挲着镌刻了爆裂铭文的箭矢，身量魁梧的青年左手抚过战盾，把神圣的符文点亮。 武师与潜行者，游侠与圣武士……所有的年轻人身上都有着再明显不过的职业特质，但没人拥有纹章。 都还只是学徒。 尽管是参与协防，但基地还是尽可能地把他们都安排在较为安全的位置。也有遭遇过许多次战斗，但大多没有什么悬念。 然而现在，已经别无选择。 他们也要像之前的骑士学徒一样，走上最为残酷的战场。 脚步声响。 来自兰克斯特家族的骑士学徒再次走来。那如黄金般璀璨的长发不见，他头上包括身上都缠满了密布魔法符文的特制绷带。 “亚瑟！”萝西娅惊道，“你怎么又过来……？！” “荣誉与怜悯的美德，”亚瑟从战备箱里挑出一柄新的焰枪，“民众还没有完成转移，我要和你们一起。” “我们家高手们都调那边去了，”灰色眼睛的白魔法师冷冷地说，“这次再把自己给作死了可没人能来捞你。” “你不也在这儿吗，尤金先生？” 尤金按了按他那挂着两颗星星的纹章，“哼。” 尖叫与哭喊声。脚步碎乱人影摇动。分散在内部区域的小型次级屏障升起，撑开了能够扭曲光线与隐约侦知的魔法力场。民众们在屏护之下逃往密道的方向，正式的职业者带着学徒们逆潮而行。 这些已经不是金海椰区的民众，甚至不是从外围所转移过来的那些。而是同环的其它区块的民众。基地的控制区除了中心区域，其它地方已经撕得碎裂有如拼图。作战空岛被击沉让金海椰区额外多支撑了一些时候。 是以这里已经成了民众们转移前往内部地区的关键节点。 绝对不能再失守。 “谁要是想回去的话就跟着人流回去！”穿着明光铠甲的圣武士高喊，“先前的作战已经充分证明了你们的英勇！” “待会儿想回去也回不去了。”白魔法师说。 没有人回去。年轻的学徒跟着前辈们依旧在前行。 他们走上战场。是死亡的战场。防御屏障已经破碎，泽坦的抗争者们用血肉筑起防线。 钢铁造就的外骨骼发出断裂的铮鸣。女武者的靴跟从死亡的士兵身上抬开。 另一名士兵借着骨骼动力疾速袭向她的背后。 然而暗影的潜行者以更快的速度首先袭向了他的背后。 只是转眼之间，一队士兵尽倒毙。正式的职业者撕开了机甲后舱，狂喷鲜血的驾驶者被他如鸡仔般从高空丢下。 但这甚至不能称得上是阶段性的胜利，而是无力与绝望的开始。 蟹壳青的颜色。无人机与战械。站在防线上收获的视景，一如站沙滩上看着拍岸的浪潮汹涌。 第153章 士兵被派往较为安全的区域执行搜索任务。后续袭来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冰冷钢铁。 培养一个超凡者要多久？ ——接受了家族从小到大的教育，以及在基地这么长时间的学习，他们还只是学徒。 而打造一台智能战备又需要多久？ ——现在就正有全新的甚至针对性地配置了新功能的无人机与各类战械，从母舰搭载的生产车间的流水线上以平均数乌秒一台的速度制造出来。 “为什么，”亚麻发色的游侠少女眼角滑下泪水，“我们这样……还有什么意义？！” “我们是人啊……”她哭喊，歇斯底里，“他们送来的尽是些不要钱的机器！” 然而弓弦拨响，箭矢依旧精准。 穿刺，然后炸裂。重复。继续重复。 直到子弹击中她的心脏。 少女倒了下去。白魔法师接住了她。虽然是学徒但也踏足超凡领域。是致死的伤势，但并不会让她立刻失去意识。只要救援来得及时…… 神圣的光辉亮起，法师用轻型战术腰带飞快地消耗掉一块晶体。 少女短暂失神的双眸重新凝聚出焦点，她按了按胸口，从空间折叠箭袋里抽出新的箭支，然后再次投身战斗。 这里的防线被特意安排了许多的治疗者。因为目的是拖。不过，没人知道他们究竟又能拖出多久。 很快，便到了结束的时候。 一星的圣武士没能再从血泊里站起来，周身的圣光逐渐熄灭。白魔法师对此亦无能为力，他最后的水晶也消耗殆尽。 这支队伍不再有续航……不止治疗。就连游侠将手探入箭袋，摸到的也是一片空荡。最终只能端起从敌人的尸体上缴获的枪。 青灰色的潮水粼粼波动着霞光缓缓上涨，最后的一点岛屿很快便要被淹没。 职业者与学徒们步步退向最后的掩体，背脊与肩膀几乎要挤挨到一起。 “啊哈，”女武师仰头向后掠掠长发，“到此为止了啊。” 亚麻色短发的游侠少女脸上依然挂着泪水，“我有点想家。” 失去了一条手臂的圣武士嗯嗯嗯地表示他也是，用剩余的左手举起了盾牌。 “千原，”萝西娅说道，“知道你不爱说话。都这种时候了你也不说点什么呀。” 暗影浮动，依旧是沉默。 “好吧，”萝西娅耸耸肩，“我知道你想说的——还好小千山被拖回去了。” 寡言的青年在她身后现身，神情认真地摇了摇头，再次遁入暗影，但却借着隐匿的状态轻轻吻上她沾染了血水汗滴与烟灰的侧脸。 旋即便被女友从暗影里拖出来，覆上双唇激吻到脸现晕红。 “我也是！”有着一头燃烧般火色长发的武师小姐大声宣布说，“我超爱你的。” 手提大剑的战士学徒发出不满的哼唧声，“都要死了还被你们强塞狗粮！” 所有人都笑起来，包括始终显得严肃的正式职业者。 “亚瑟，亚瑟你呢，”萝西娅放男朋友逃回到暗影中去，注意到友人一直微笑着看向这边，“你怎么这么安静。” “啊，之前就差点儿死了一次，所以现在也就没什么想说的了，”兰斯克特家的骑士优雅地把焰枪转出了一个花式，“硬要说的话……嗯，你们的狗粮提醒了我，某个精灵真是可恶！——我到现在都还没见过他男朋友。” “哇你说得对，那可真是太可恶了，”萝西娅一听立刻表示赞同，“一直拖一直拖一直拖！” 游侠少女梅卡也跟着一顿点头，某个潜行者专门解除隐匿现身出来点头，唯有灰发的白魔法师冷哼了一声把头转向了一边去。 “尤金先生？您知道他吗？” “不知道！”尤金没好气地说，“但是为什么你们一说这个……我就感觉这么生气呢？” 一群人都开始追着他问个不停。放任钢铁的狂潮挟着死亡的光雨越过掩体。 然而这时，那青灰色映着霞光的海洋后方却是猛然掀起狂风。 是风卷残云，是摧枯拉朽，无人机与战械被闪亮的刃光卷成无助的狂澜。 骤变！ 瞳孔震颤。无论是正式的职业者还是年轻的学徒，所有人都拼尽了最后的力量释放出防御的屏障。前方的战械还在泼洒弹雨，强弩之末的防御屏障只能支撑那么一瞬—— 这一瞬已足够剑光扫平战场。 连环爆炸，金属的碎片扬上天空，如烟花如奏乐……然后又纷纷下落，划过闪光的轨迹，在硝烟滚滚的战场上降下绮丽梦幻的流星雨。 一道道难以置信的目光缓缓转向盟友来援的方向。 纹绣着神圣符文的白色战袍垂落，如神明般俊美的剑士站在斜阳里，燃烧的元气蒸腾了剑刃上残留的鲜血。 钢铁不会有鲜血，“听说你们在这里，”他说，“所以我就一路杀过来了。” 一瞬的宁寂。 “你是……？！” 银色的长发飘飞，露出了精灵标志性的尖尖耳朵。 “——是艾文的男朋友哦。” …… 就像金海椰区。随着一片又一片领地的失陷，杜克奇区也开始由于节点的作用而变得重要了。 桑里斯布朗对此猝不及防。 杜奇克区的位置靠内。比诺米塔区还要更加靠内。而且其作为节点的作用也并非地面上节点，而是地底密道的节点——现今传送无法使用，民众们通过密道才能前往中心区域，有些地方的密道已因为猛烈的轰炸而坍塌，是以必须改道到这里。 没有人想到这里也会这么快就遭到攻击，设置在此的防御力量相当薄弱。 负责这片区域的他也只不过是一个一星的骑士。 防御屏障在飞快变得黯淡。这是再明显不过的要到达极限然后崩毁的征兆。桑里斯只能传信技术法师将屏障向内收缩。 “差不多就撤吧布朗，没必要死守，”在阴影中游荡的潜行者说，“和其它地界不一样，这边主要是密道……丢就丢了。他们也未必发现得了。” “不，”桑里斯摇了摇头，“他们已经知道我们现在没办法正常传送，所以密道已经成了首要目标……我有收到消息。他们在那边掘地三尺地也要挖我们的密道。” “都这会儿了，该转移的早就转移得差不多了……”潜行者打了个哈欠，“没必要，真没必要。你们这些当骑士的就倔！我跟你说，不管你怎样，我才不要在这儿跟你一起送死。” 桑里斯沉默了一下。 奥法之门可以把本地的民众传送出去，当然也可以把远方的盟友传送过来。这个潜行者便是其中的一位。他说话带着浓重的山地口音。 他当然不能指望一个外地人为自己甚至一个都不认识的自治领民众献出生命……实话说，他能来到这里帮忙就已经不错。 所以他说：“好。” 语毕抬头看向屏障。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又即将到达极限，他指示技术法师们将屏障缩小向另边，避免被敌人从防御圈的中心推断出密道可能的位置。 然后登上了不屈之剑iii型浮离战骑。 密道的入口将由他亲自来守卫……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秒。 战骑从高空跌落。灼热的光芒洞穿了骑手的身体。是黑色的光芒——经过了特别的暗蚀处理。 骑士说到做到。 战舰拉低了高度，释放出浮力的光柱。士兵们跳入光柱缓速降到地面，作出警戒姿态。 穿着浅灰色军服的士官走来，检查了骑士的尸体。 然后采集了面部信息，与目前破译的情报进行比对。 “这家伙……哈、哈！”比对出了结果就忍不住笑出声来，“难怪一点儿压力没有，他是一个生活老师！” “只是个生活老师的话……应该不至于来守密道入口？” “可是其它地方都搜了，没有什么结果。所以是只能在这里……” 士兵们分散开来展开搜索，军官闲散站在原地。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于是便又点亮了光脑。 然后再次发出了笑声：“这些泽坦老鼠是真要被我们给打完了啊！一个生活指导老师也……” 他这句话没有说完。因为一道慵懒的女声突兀响起：“……就这么看不起生活指导老师吗？” 就响起在他耳边，宁静的淡香扑洒着他的耳廓，是引人浮想联翩的近距离……不，负距离的接触。 漂亮的手从背后穿入，前胸透出，尖尖的五指握着一颗新鲜饱满的殷红。 那是他的心脏。 极致惊骇的神情在军官脸上凝固，副手包括士兵们飞快举起了枪—— 然而完成这个动作的时候他们的上身已与下肢两相分离。 黑色的卷发微微拂动。气质慵懒的女武者背后如月的弯刀闪亮。 她漫不经心地抛下了手里那颗鲜血淋漓的心脏。 第154章 …… “t-4190小队执行搜索任务过程中在杜克奇区全灭。” “速度补充兵力。我们必须掌握杜克奇区地底密道。” “是否获取敌人具体信息？” “希娜莱蒙德。生活指导教官。” “生活指导教官……这不就是生活老师？？什么啊，被一个生活老师全灭？！” 不过，又付出了装备与生命的代价之后，负责增援的战斗队列与负责的指挥的中层军官很快便意识到，他们不该轻看某位生活指导教官。 “这基地是他妈有毒吧？！至少三星的实力，当一个生活指导教官？？” “也有可能是情报的问题……我们只是解析出了一部分而已……” 中层军官看向无人机回传的画面。 黑发的女刀手单膝屈起，懒懒散散地坐在倾斜的大楼楼顶，时不时地打一个哈欠。 “至少三星。专程赶来防守这一带区域。而这边已经没有多少民众，这是否意味着……” 他的双眼被兴奋点亮，切入另个通讯频道，向上汇报试图索要支援，“魅魔与精灵很有可能要经过杜克奇区！只要能够控制那一带的密道，我们也许便可以截住他们！” 有空间武器持续干扰传送，魅魔与精灵以及他们的盟友们只能通过秘道前往奥法之门。就算有超凡手段的加成，也必不可能超过战舰的速度。如果能够提前夺取前方的区域地底密道，那么便可以把他们给截住。 支援很快便被派到了。不算是特别多，因为除他之外还有其它地方也在索要支援——眼睁睁看着魅魔和精灵从手掌心里溜走，军团长现在几乎已经疯了。那当然是因为得罗罗身死，他必须得讨好珀维亚的缘故。想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之下，倘若自己能够立功，那将能够得到何等存厚的奖赏。所有人都想最大化自己截住他们的可能。 不过，就这些增援也已足够。中层军官高居远空调兵谴将。 一个三星。但也只有一个三星。这个区域的防守相当薄弱。不管怎样，无人机，智能战械、机甲集群、舰载武器……他手里这么多的牌，堆也能堆死她。 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人而已。和不知疲倦不知恐惧数之不尽谴之不竭的机器来战斗，除非有着顶尖儿上的逆天实力，否则，便只有一个结局。 面对钢铁的潮流，女刀手很快便不再慵懒。 她全力应对战械，脚下金属的碎片与蹿跳光弧的零件堆积如山，她一直苦战到弯刀折断。 作为战距离战斗的武者职业，武器在战斗中折断实乃常事。军官好整以遐地向后仰上椅背，淡定地等待女刀手从空间里再抽出一柄刀来。 希娜莱蒙德没有抽刀。 而是取出了一张长弓。 除了附加有各种特殊效果的实质箭矢，也有一些箭矢纯粹是由元气凝成。霸烈的飞箭袭来，军官身体猛然后倾。他是眼看着一艘碟形舰被她的箭支炸作火雨。 原本还以为她是个战士！然而实际上，这个女人的本职是游侠？ 不过就算是游侠也对他影响不大。视觉效果是有点刺激没错，但游侠的射程就算再远也不可能达到他所在的高度。 同时她也并不知他便是指挥者。他所乘坐的这艘舰艇平平无奇混在同型号的舰艇组成的队列里。 没过多久。三星游侠便又用完了她的箭矢。纯粹由元气凝成的箭矢对能量的消耗太大，不可能形成太高的攻击频率。 军官示意加紧击杀。然而女武者收起长弓掠了掠头发，一瞬又消失到了暗影里。 无人机的反隐装置甚至不再能够对她完成侦知，那绝不是所有的武者都能来两手的隐匿技。 所以……其实是个潜行者？？ 军官猛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尽管他知道她找不到他……他可是听说军团长险些被一个潜行者顺着影子摸到舰艇给爆了菊花。 暗影潜行的女武者消失不见了。军官传出指令。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去找她。只管开始对杜克奇区的密道入口展开搜索。 搜索展开。希娜莱蒙德果然又冒了出来，对执行任务的士兵们进行暗杀。 他是眼看着这个气质慵懒——甚至连有限的情报上都显示她过于咸鱼的女人，一路暗影跳跃摸到一台大型机甲的驾驶舱外，甚至连防御装置都懒得对付，直接隔着那层装甲，使用武师的战技，把驾驶者一拳轰杀。 但这么做得次数多了，当然免不了她暴露在军团的枪口之下。 女武者被光束灼伤。伤口有暗蚀之力在缠绕，是相当麻烦的伤势，普通的魔药甚至都起不到效果。 然而她身上爆发出圣洁的明辉，又使用了圣武士的能力对自己完成了治疗。 中层军官的嘴巴逐渐张大，居然开始感到这场战斗相当精彩，以及对这位女武者升起由衷的钦佩。 但这并不会让他停止对她的持续攻击。 最终的结局没有超出他最初的意料。 无论如何她也只是一个人而已。虽然很强。但并没有到顶尖的层级。不可能赢得过那些不知疲倦不知恐惧无穷无尽的战争机器。 黑色的长发被烧焦了一半。女武者遍体鳞伤，从空中跌落下来。 已经是强弩之末。 ……所以，接下来，是死守，还是离开？军官开始猜测。她的暗影技艺足够让她从容离开。 女武者选择了前者。 同为生活指导教官，桑里斯布朗的尸身就在不远处。毫无疑问那也将是她的归宿。 然而这时却有一道身影突然出现。 纯白色的头发与冷银色的眼睛。战地医师的白色长袍微微飘动。 “撤，希娜，这里交给我。” 第87章 希娜一把将苏子斐拉进了暗影之中。 “苏医生！……你怎么在这里？”女武者深色的眼睛跃动着喜悦的光，“有药品吗？快快。给我一些！我需要补充。” “没有了，”白发的医生摊开了双手，“我一路救死扶伤过来，身上所有的药品都已经消耗完了。很抱歉没办法让你得到补充。你该回去了，希娜女士。” 希娜突然意识到她激动之下漏听了些什么，“你刚刚说……” “嗯，”苏子斐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遍，“这里交给我。” “但是……！”希娜呆住，“你是个普通人啊。” “哈，”医生挑了挑眉毛，银色的双眸流转着意味不明的光，“你真的觉得我是个普通人吗？” 女武者双唇微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妖异的外貌，与那独特的气场……他绝不像普通人，一点也不像。她还记得初识时候得知他并无超凡能力时的惊讶。 可他们实在认识了太久。她是莱蒙德家的核心，如果是外层人员，也许会认为这位首席医师是个隐藏身份的大佬，但她却可以知道，他真的是个普通人，万分确定。 不过就算是普通人也绝不是一般的普通人，既然他这么说，那么她应当相信他同样具有战斗能力。希娜抬手掠了掠头发，指腹感受到了枯草般的触感，“这里很重要。苏医生。吉尔伯特带着艾文他们回奥法之门，必须要从这里经过……而且不止是他们，还有撤出来的民众，金海椰区那边过来的……啊，你可能还不知道，现在金海椰区也陷落了。” “我知道，”苏子斐平静地说，同时向奥法之门的方向微微抬了抬下巴，“你放心。” 女武者凝起了幽微的圣光来恢复最紧要的几处伤势，然而依旧站在原地，“我和你一起，”她说，“接下来具体要怎么……你来说。全武者职业都可以……我都可以配合。” 苏子斐却是摇了摇头，“你必须回去，希娜，”他从空间里取出了一个长方形盒子，飞快地放进了银色不透明的加厚样本袋里，把袋口小心封好，“这件东西，我需要人送往那边——尽快。因为它很重要。我没有你的速度。” “这是什么，”希娜下意识问道，担忧的目光扫过四周那蟹壳青色的战械与机甲的集群，“您真的要一个人在这里……？！” “如果是我搞不定的事我不会站出来，”白发的医生弯起他那双银色的眼睛，“你要知道——合格的商人从不做亏本的生意。” 回想起和他这些年的合作，女武者相信他这句话。 …… 浅灰军服的军官密切关注着无人机回传的画面。 女武者强弩之末，一个医生突然出现，接着两个人便消失在了暗影之中。 他截取刚刚收到的画面，通过面部指征来检索医生的信息。 苏子斐。外科医生。基地医师中的首席。 ……只是个普通医生而不是什么法师？难怪会穿一身那样的袍子。 非超凡者的存在不值得太多关注，军官打了个哈欠，拉出清单检查了一下他手头的智能战备。 ——毫无疑问，医生会藏身暗影履行他的职责。片刻过后，伤势与元气都得到恢复的女武者会再次对搜索进行阻挠。 第155章 全职高手大杀四方的桥段接下来还要再次上映一遍。不过还行……省着点的话，这些装备应该还够用。 他把清单推向一旁，百无聊赖地等着女武者再次现身。 但女武者并没有现身。现身的是医生。 近似风衣制式的白色长袍一点点析出暗影。 这让军官微愕了一下，双手交握。 一个普通医生赶到战场被拉入暗影接着居然还会再次出现？ 他瞥向一旁显示着身份资料的屏幕。 基地方面会特意在一些资料里混入虚假信息。显而易见这便是其中之一。尽管是个治疗，但绝不可能是普通医生，只会是超凡者，拥有疗愈能力但输出同样不低的职业。圣武士，战斗法师，德鲁伊…… 军官皱起眉头，再次看向刚刚推向了一旁的清单。 一个全职高手女武者就已经够麻烦，再加上这么一个同样不仅高攻击还高续航的队友…… 他手头的装备怕是要不够。 还好对方完全从暗影中析出要点时间，军官通过他的面部信息同时更指派了有元素监测装置的无人机拉低高度向他靠近。通过元素波动往往可以判断出超凡者的具体专精，了解了职业专精那便可以采取针对性的战术减少装备损耗。他可不信这个基地还能有那么多的全职高手。 然而无人机所回馈的结果却比这也是个全职高手还让他感到意外。 ——这个医生身周没有任何的元素波动。 军官也又看了一眼另个屏幕上的医生身份资料。 普通人……难道还真是个普通人？ 实在是太过诡异。实话说他不信。军官下达谨慎行事的指令。 这时医生向上抬起了头——正面向空中数目众多的无人机中为他提供摄录画面的那一台。 军官对上他那双银色的眼睛。 只是对视而已。可是冷意由尾骨上窜，以至最终他竟感觉领口落进了冰凌。时间——量子钟那滴嗒的读秒——也都随之变得缓慢。 但接下来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白发的医生甚至还向他露出友好的笑容，并作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你们在这里搜索密道入口？请自便，”无人机的高精度声音记录仪清晰传回他的声音，“不用管我，我只是一个弱小可怜而又无助，连超凡能力甚至都没有的普通医生。” ……居然还自称是普通医生？！ 军官片刻沉吟，最终以一位军人所应有的沉肃的声音回复，“一个普通医生，出现在超凡者的战场上？” “那当然了，”医生随便找了面倒塌的墙壁坐了下来，并不介意他的白袍染上尘土，“……他们给钱呢。” 军官竟被这样的答案给噎住。 “那个女人呢？”他问道。 “我让她回去了。”苏子斐答道。 “……她能回去？” “因为这里本来也就没有什么密道入口，”苏子斐说道，“一星也就算了。四星的高手因为演戏折在这里，未免也太不值得。” 军官把他的话缓缓咀嚼了一遍，“我可不觉得她那是在演戏。你是打算骗我们放弃对这个区域的搜索？” “啊哈，被你看出来了，”白发的医生爽朗地笑了，“实际上密道入口就这附近来着，不然的话她一条咸鱼何必拼到这种程度。不过我可不希望这么可爱的一位女士战死在这里。我把她给骗回去了——告诉她我能解决你们。” 说着身向后仰，白色的发尾微微摇晃，“不过，如果你真的被我给骗回去……我也就说到做到了，不是么？” 那脸上的表情是如此诚实，诚实到军官竟有点怀疑人生。 ……理性思考。他这话极有可能半真半假。这里是有密道。但就算有也没有那么重要。不然的话他们拿下这个区不会那么容易。骑士，女武者。都只是误导。之所以拼到那种程度只是因为基地也没有告诉他们真实的信息。 只派来区区两人，就牵制住他们这么多的兵力，从而缓解真正紧要的地方的压力……这个普通人医生不想看女武者在这里送死，所以便把她给骗了回去，而如果这里真的很重要，他为什么还要骗她回去？所以…… 但这些想法也有可能是生自于医生的误导。这家伙一看就很麻烦的样子。时间在分秒流逝。这也有可能是对方拖延时间的伎俩。军官传令继续搜索。 搜索任务仅仅由无人机与智能战械来执行。 同时他留意着战场。无人机倒还好说，那些战械装载的各类探测装置功能相当强大。女武者刚刚就在不停地破坏它们…… 女武者没有再出现，医生百无聊赖地看着众多战械如钢铁的蝼蚁在地面上爬行。 “你们真就觉得在这片区域？” “不在这里会在哪里？” “回想一下，先前这个大区的防御圈可是缩小向了另一个方向？”苏子斐说道，“那是一次误导。而这里，也许可能又是一次误导呢？” 军官缓缓地把手放到了面前的桌面上，“我们可是已经把除了这里之外所有的区域都已搜索过了一遍。” “哎呀，”医生神情十分遗憾，“居然没被我给误导呢。” “……” 军官把士兵与机甲派去再次搜索其它地区。 “再搜一遍又要多长时间，没准儿这段时间里精灵就已经从下面的秘道里逃走了呢？”苏子斐非常不可理解地说，“为了确定我是否在对你进行误导，直接派兵把这边搜索一遍难道不是最快的？” 军官不回答他的话。 “你在怕些什么，难道还怕把属下派过来之后我吃掉他们吗？”苏子斐猜测，显得就像是被误会了一样委屈，“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再说一遍，弱小可怜而又无助。” “请你闭嘴。” “我就不，”妖异的银白色眸子眨了一眨，“是不是好气啊？要不要来打我？……作为普通人我其实一打就死的，你偏偏不信。” 军官是真想当场就给他来一枪。 但他终究是忍住了。这家伙实在是太过诡异。挑拨与激怒，是在引诱他这么做……如果他真的是个普通人那就是拿命在引诱他这么做。杀了他之后他当然可以放心对这块区域展开搜索，如果密道入口就在这里，被他转眼找到，那他岂不是赶着给他送命，还没有任何意义？ 谁知道他若真的杀了他又会有什么后果。泽坦超凡者的魔法伎俩很多是远远超乎人认知之外的……他有听说过死了反而更强的死灵派系。 无人机与战械完成了当前区域的搜索，没有发现疑似密道入口的什么。当然了，这样的结果并非百分之百确定。 “把你的人派下来确定一下嘛，”苏子斐作为首席医师拥有热情好客的美好品格，“也许密道的入口就在我身下呢？” 军官不再看他。命令战斗队列离开杜克奇向下个区域推进。杜克奇这个区，民众转移得一干二净，防守的力量薄弱得出奇，它很有可能是基地原本便打算放弃的区域。 别说密道入口……这里有可能连密道都不会有。毕竟离他们防守的中心圈那么近。不需要密道也能很快转移到奥法之门。 不过，他还是把这个自称普通的诡异医生给上峰报告了过去。 只是尽到应尽的职责而已。军官并不觉得这份报告会引起过多的关注。超凡强者个个都是个人风格强烈，每个都值得在意也就导致每个都不会分到太多的在意。 事实证明他错了。 报告提交上去之后，他转眼便收到了上峰的消息。 还不是普通的消息，而是视频通讯——来自级别最高的珀维亚洛卡准将。 “蠢货，”容貌冷隽的准将漆黑双眸像是深渊要把他给吞没，“折回去。” “折、折回去……？！” 军官呆滞了一下，向后方看去，他仍旧能够看到废墟上那小小的白色的影子，“那个人他是……” “他就是个普通人。”珀维亚冷冷地说。 “可是他的头发，尤其是眼睛……”军官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也不知道明明只是技术人员，这位准将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压迫力，“出于谨慎……” “我和他认识了那么多年，他是不是普通人我能会不知道？”珀维亚的目光收回在指尖旋转的手术刀，“一打就死……这一点他说得倒是没错。” 军官啪地一声行下军礼：“属、属下这就对他进行击杀，并返航对杜克奇区再次展开搜索！” 然而屏幕另边的准将却是微微摇头，“不必。” 沉黑色的手术刀旋转停止。他的唇角缓缓向上挑起微笑。笑容完美得无可挑剔，偏却带着渗入骨髓的寒意。 “折回就好。等我亲自过去。” …… 舰群再次折返，逐渐拉低高度。 无人机与战械的集群把白发的医生围住。 第156章 后者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银色的眼睛甚至还噙着笑意，“所以现在相信我是普通人了？” “……” 军官没有答话。但实话说，他并不信。 珀维亚洛卡准将是很可怕。然而这个苏子斐苏医生身上其实也带着毫不逊于他的可怕。 军人的直觉让他无比确信这一点。 不过他却感到轻松。因为他不必再头疼于应该如何应对这个家伙。责任已经转移。他需要服从命令，等待准将来到这里…… 这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 珀维亚从舰艇上跳下，哪怕离地面还有着一段高度，深色军袍那长长的下摆带着风响向上扬起，一同飘扬的还有那披散的黑色长发。 苏子斐的白袍同样在风中猎猎，白色的短发被拂向后方。 “珀维亚。” “苏子斐。” “好久不见。” “你还是那样。” 短暂的宁静，一切被虚化作背景。黑色的双眸与银色的眼睛对视。 打破了宁静的是医生轻浅的笑，“你确定……我还是那样？” 准将微微眯起眼睛，黑色的薄质手套毫不影响手指修长骨感的线条，哑黑色的手术刀流转过低调的寒光。 “我确定。” 一瞬间的爆发，黑与白交撞—— 然后是万籁俱寂。 漆黑的刀刃冰冷，炽热鲜血溅上了如雪的白发。 医生倒了下去。 “你看，”准将视线转向军官，声音带着一丝轻蔑，“他就是个普通人而已。” …… 希娜莱蒙德赶到自治领中心区。 “希娜！”白发苍苍的扎古接住了她，按在她肩膀的手指微微颤抖。这是一个艰难的问题，但他终究还是问出口，“我听说了那边的事情，你赶了回来，杜克奇区……” “苏医生，”女武者说道，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他说他来守那里。” “苏医生？！”年老的莱蒙德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不是个……” “他说他可以，”希娜说道，把他放开，取出银色的样本袋，“他让我把这件东西立刻给送回来！” 显而易见是十万火急，“这是什么，”扎古问道，“要交给谁？” “不知道……他只说送回来，”希娜茫然地摇头，想了一想，干脆把样本袋给撕开，“这是现场封起来的，拆开之后，应该就能看到……” 一个银色的长方型盒子，没有标识。她过往曾经在苏子斐工作间的橱柜里看到过许多，知道是用来保存药剂。 不过并不是需要密封的药剂。 希娜把这个盒子也给拆开。 然后看着里面的东西愣住。 里面确实是一瓶药剂——用来保养头发的药剂。标签上有签名显示其是由苏子斐亲手调配。 “为什么……会是？！” 这让她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扎古同样满脸疑惑。不过她风风火火冲来，自是有别人也凑过来看，看清了标签便了然地说，“这不就是看你头发被烧坏了嘛？所以送给你的。” “是啊是啊，”旁边的人也说，“你看你头发这么漂亮！烧坏了多可惜，治疗魔法也不能让它完全恢复吧？苏医生调的药肯定能够保养回来。” “哇，苏医生好体贴啊！”有人隐隐听到了几句，便一脸兴奋开始八卦，“他不会是喜欢你吧，希娜？” 这样的话一出口便被反驳，“你在说些什么，苏医生已婚！” “什么啊，他已婚？我还不知道……是和谁结婚？” “不知道，我也没见过……” 希娜的双手在颤抖，装着药剂的盒子从她手中滑落，扎古接住，同时已是深深皱起了眉头，“怎么可能让你十万火急地送回来一瓶头发护理剂！苏医生那边……” “他骗我，”女武者喃喃地说，“他、他那边恐怕……” 烧焦的长发甩起，她疯狂般的动作转看四周，所有人都被她给吓到，停止了难得的轻松谈笑，“希娜？” “艾文被送回来了吗？”希娜提高了声调，尽管声带已经沙哑，“吉尔伯特他们？” “没有。” “……他们哪有那么快。” “主要是转移民众也耽搁他们时间……” “那完了，”女武者话音破碎，失却了全身的力气，扑嗵一声委顿在地，“我不该回来……我为什么要回来！不止是苏医生，还有杜克奇区的密道……” …… 杜克奇区。 爆炸的烟尘落定，由一星骑士、三星武者，以及没有星等的凡人医生拼死守卫的密道入口轰然洞开。 “天哪，”浅灰军服的军官喃喃感叹，“……这还真就在他身下！” “是啊，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珀维亚讥诮地眯起了他那双黑色的眼睛，“我很有必要再重复一遍你真是个蠢货……离我远点！别把你身上那智障的气息带到我这里。” 中层军官赶紧向后退开。作为补救，他表现得格外殷勤，要亲自带着士兵们进入密道，“魅魔与精灵一定要经过这里！我们这就截住他们交给您。” “是上赶着送死吗？”准将冰冷的声线再次在后方响起，“就算截住，你又能打得过？——让纳撒尼给我调来全部的精锐！” “是，是！”军官赶紧又划动光脑，走来双手奉上，“已与军团长建立起通讯。” 然而珀维亚却是拂袖转身，“你和他讲。一个蠢货就已经够烦了……还超级加倍？” 他走向自己来时所率的舰队。 “准将，”直系的下属恭谨躬身，“生物质已经完成收集……也就是那个一星骑士的尸体。这带区域的超凡者并不多。” “很好。” “您看，”下属跟在他身后问道，“那位要不要……？” 珀维亚当然知道他所说的是谁。 他转头瞥去了一眼。 干净的白色长袍被爆炸的尘埃半埋，那人有着颀长的身形与好看的相貌。眉心的鲜血已经凝固，把苍白面容衬得格外明艳。 银色的眼睛已经阖上……它曾经时常弯出能把人生生气死的笑。 “不要，”他不屑一顾地说道，脚步丝毫不停，“一个普通人而已。” 长发在他身后飘动，其色黑如永夜。 第88章 杜克奇区密道入口现已掌握。 ——要全部精锐。 纳撒尼的手在指挥桌桌沿扣紧，以至于关节处都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他看了一眼悬浮在桌上直观显示战局的立体投影地图。如今军团所攻下的区域已超过九成，那些不太重要的犄角旮旯按下不提，他是马上就能攻破中心区域的最终屏障，只要屏障一破，就可以直接摧毁那奥法之门。 然而现在。 珀维亚那家伙竟然问他要全部的精锐…… 看出了他不愿意。屏幕另边的军官小声翼翼地说道：“这边情况紧急。以那个魅魔以及其它众多高手的战力，以我们这里的力量，根本便拦不住他们。” “你们可以确定他们会从你们那里经过？”纳撒尼几乎是在吼，“——只要攻破他们中心区域的最终屏障，毁掉那奥法之门，让他们想走也走不了，我们大可慢慢搜！” 军官被他给吼得向后瑟缩，却还是说：“准将他说了要……” “让他来跟我说话！” 军官斜过身往一旁看去，但并没有去找人，而是很快便又转向了镜头，“洛卡准将从……从最初就拒绝和您通话。他只说请您调来全部的精锐。” ……必不可能有什么请字。纳撒尼脸上肌肉抽搐，这家伙连面都不露。 他又看向实况地图。 作为军团统帅，就算珀维亚拒绝通话，还是可以把当前战局给他强行推送过去。 不过，他终究没有这么做。 因为没有意义——以珀维亚的衔级，哪里需要他推送？他原本就清楚当前的战局。 实在是太没道理……纳撒尼觉得，倘若他也有超凡能力，那指挥桌厚实的桌板早便已经被他给捏碎。 为珀维亚传话的中层军官还在另边用催促的表情看着他。纳撒尼狠狠地站起身，大踏步走向了一旁，不再看通讯画面。 而是去看一面由光滑的银白色合金造就的舱壁。 可是珀维亚洛卡那张虽然英俊但却让人恐惧的脸却仿佛出现在那里，像黑夜一样的眼睛满带讥诮地俯视着他。 旁边又慢慢地浮现出一张浅蓝色的圆胖脸盘，连额头上那丑陋的鼓包也清晰可见。 得罗罗察巴坎巴夫。 纳撒尼咬紧了牙关。该死的异域人。一个准将，一个参谋长……颐指气使可真是高贵，这明明是他的部队！ 他这个军团长在他们面前，连屁都算不上，谁让他是个泽坦人。 卑劣，下贱。合该当奴才的泽坦人。 第157章 视线从舷窗向下掠去。闪光与爆炸。不想当奴才的泽坦人在凶猛的火力下不断收缩后退。 即使在高空也能看到一个个蝼蚁般的黑点。 那是他们留下来的尸体。 纳撒尼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又慢慢地吐出去，“调！”他说道，“既然他要那就调！然后高度下拉，用母舰补上那些缺失的火力。” 现在他就在母舰上。同坐指挥桌的其它高级军官执行了向杜克奇区调遣精锐的命令。 高度缓缓下降。从舷窗不止能够看到那些超凡者的尸体，甚至还能够捕获他们那跃跃欲试的表情。 军团次长走到他身边，脸色担忧。 “驻留保卫的战斗集群之前就已经投入战场。如今再拉低高度……我们的母舰也许会成为他们攻击的目标。” “还有什么办法？啊？”纳撒尼大声吼道，与珀维亚那边的通讯已经结束，他恣肆把口水星子喷在下属脸上，后者也是一个泽坦人，“他就非要！你来说，不这么办还能怎么办？？” 军团次长低下头去。他哪里又有什么办法。 ……他只能感觉到不祥。 “不过应该问题不大，”纳撒尼旋即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补救般地又换上了安抚的声音，“那些泽坦老鼠破不了母舰的屏障。” 哪怕是陨石雨，只要不持续太久，也做不到把母舰给击沉。 ……除非是那道血光。 但他确定，那样的血光不会再有了。 纳撒尼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最精锐的战舰与机甲的战斗集群向杜克奇区飞去。 …… “机甲集群！那好像……是他们的精锐？” 希娜呼地一声站起来，就要再次冲进她来时的密道。 然而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娇小身影拖住了她。 是一个没有任何超凡能力的普通女医学生，然而她是十项全能的莱蒙德家核心的女武者。 可她拖住了她。 “希娜女士。您不能再战斗了——您已经耗尽了。” “放开我……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希娜试图挣脱，虽然体内每一束肌肉都在以剧痛进行抗议，“他们把精锐给派了过去！杜克奇区……密道入口……” 女医学生扣着她的手却是丝毫也无放松。 “喂！”希娜转过头，这时看到了医学生胸前的工作牌，“阿曼达格林……你是苏医生的学生！你的导师可还在那里！” “导师他不会有事的，”阿曼达平静地说，“他发现情况不对就会撤。之所以把您骗回来，就是因为这样更方便撤。虽然是普通人……但只是想要撤走的话，他还是可以做到的。” 一边说着，一边也仰头看了看飞过天空的战斗集群。 “您也说了，精锐集群被调往那边去，说明密道入口必然已经被发现，而密道入口被发现，他现在肯定已经撤走了……现在就正在往我们这边来。” 希娜说不出话。 阿曼达向回踢了踢险些被她起身时撞飞的医药箱，“请继续休息以及治疗吧，希娜女士。敌人所使用的暗蚀之力比较特别，您的这些伤口其实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恢复。不及时处理的话后果会很严重……我可不希望等导师回来之后挨骂。” “你可、你可真是淡定啊，小妹妹！”希娜被她给气得笑了，“就算苏医生不会有事，艾文也还没有回来！” “我相信，就算那边的密道已经失陷，吉尔伯特、安妮塔还有雷德大师他们也能硬顶着敌人，改取另处密道或是别的什么地方把送他回来，”阿曼达说，“杜克奇区距离这边已不太远。” “——除了艾文还有后面的那些民众！”希娜刚刚恢复了些的声音又哑了，“那些民众……金海椰区，还有别的地方，他们要怎么回来？” 年轻的医学生微微偏过了头，红茶色的长发从颊边垂落。 “总有些生命要离开。这是导师告诉我的。” 女武者沉沉地看着她。 “我命令你，放开我。” “好吧，”阿曼达听从了她的命令，松开了手向后退开，“既然您坚持那就请去吧。我不该拦阻您的……果然还是不够理性。传送不可用的情况下我们不可能快过战舰的速度，就算支援，也已经来不及了。” …… 地底密道。 某个神秘的虚假精灵被一群人给围住。 “我们看到了陨石雨！从天上噼里啪啦地直往下砸啊……就那样的空岛平台，艾文从后面炸了他们一下子，我们这才好不容易打掉一个，那陨石，这一砸就是一片！我了个妈耶……这是怎么做到的？” “我用鹰眼术，看到了一道道的血光，还有一些黑色的影子……那些又都是什么？” “是我危急时刻召唤出来的远古战魂在危急时刻召唤出来的陨石和放的大招啦，”风时摆了摆手，“你们可以到那边问他们刚我已经说过一遍了。” “哈哈……我们那当然还是想要听当事人亲口讲一遍啦！” “话说回来，您往我们这边走，是打算和我们说……？” “没什么，”作为恶魔，风时拥有热情奔放的美好品格，“我只是来和大家认识一下啦。” “哇——” “受宠若惊受宠若惊！您好您好，我是马维尔家的雅各！” “伦特群岛的亚历克夫！” “哈里逊家的杰里米。” “好哎好哎——我是风时，艾文的男朋友哦。” 完成自我介绍，风时离开了这群超凡者，接着往队伍后面走。都是些逃难的民众，他们用新奇敬畏抑或恐惧的目光打量着他。他没有在意他们。一直走到下一个维持秩序的超凡者小队。 这个小队就比之前那个乖觉。没有缠着他问那场战斗的事情，而是更关注他的身份： “是精灵吗？” “天哪。这位精灵剑士……” “喂——剑士大师！请问您是？” 他当然是爽快地给出回答：“我是风时。是艾文的男朋友哦。” 然后继续向后巡视。 快乐的声音于是便在密道里不停响起： “……艾文的男朋友哦！” “艾尔文斯温斯顿的男朋友！” “我是……” 某个依然在昏迷的精灵王子的小伙伴们对此是懵逼的。 亚瑟：“风时先生真的是好……好……” 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和艾文的感情真的是好好哦。” 提着长弓走在一边的梅卡：“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他们是一对。” “啊——所以我们是怎么被咕这么久的，从刚认识那阵儿一直到现在！”萝西娅对此非常无法理解，“甚至差点儿还没见过他就死了。” 沉默的潜行者解除隐匿状态一顿点头。 “只能说……”亚瑟说道，“他之前确实是一直有事在忙……” 声音在回荡。 “是艾文的男朋友哦！……” 不得不说，到这一步就有点过分，过分到某个白魔法师都要从脸色开始转变为黑魔法师了。 “尤金先生，您怎么这么生气……？” “对啊对啊。感觉风时先生每说一句您都要变得更气一点。” “怎么回事……难道说，你们温斯顿家不支持他们两个在一起吗？” “不要啊！您看风时先生他那么强……” 尤金温斯顿握紧了他的银色法杖。 “女大当婚，男大当嫁，”他愤愤地说道，“他们两个的事我们才不管！不管！” “那您为什么要气成这样……” 尤金：“…………” 是啊所以说他为什么要气成这样呢他也好想知道哦。 然而这时，前方的队伍却是回传来骚动。 惊惧与混乱。凝固了这边欢乐而又轻快的气氛。 “怎么回事？”尤金问道。 “前面……完了，前面……” “前面的路被军团给截断了！！” 队伍停下来。超凡者们向后传递消息。民众们惊惶无措甚至想要退回。 “——军团就在前面等着我们！” 快乐的自我介绍事业惨遭打断。 “风时先生！”吉尔伯特从队伍最前面亲赶了回来，“杜克奇区的地下密道……” 他把事情简明扼要说了一遍，如今自治领绝大多数区域都已失陷，许多密道也坍塌被毁，除了杜克奇区再无他路，军团拦在前面，事情可以说是相当之棘手。 “我也不知道啊，我对你们这边又不了解，”风时无奈地摊手，“你非要问我的话……把他们全给杀了，那他们不就不拦着了？” …… 魅魔与精灵真的从杜克奇区经过，珀维亚洛卡真的截住了他们。 纳撒尼查顿坐在指挥室里痴呆。 痴呆中打了一个寒战，他回想起这个准将最初时的高高在上，当面辱骂他和得罗罗愚蠢。然后，就不顾拦阻带人下了母舰，说要自己去抓捕精灵，以及，会会他的那位老熟人。 第158章 但实际上到了下面，却又突发奇想般地改而开始收集尸体，乱来到简直不能更乱来，以至于胆大包天的精灵还冒充受他指令，驾驶军舰炸毁了金海椰区的作战空岛。 着实让人头痛无比。如果再有一次机会，他死也不和这种家伙共事！ 谁知…… 先是好整以遐地收集了做实验所需要用到的遗体。然后，又轻而易举地揭穿了老熟人的阴谋将他击杀，同时，更精准无比地截到了那销声匿迹的魅魔与精灵！ 游刃有余。尽在掌控。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这家伙那无礼竟然是诚恳。 相比之下，他和得罗罗真的是太过愚蠢。后者蠢到甚至丢了性命，而他…… 纳撒尼看向桌面上空的实时投影。画面显示，反抗者的阵线如今已经收缩到了最后的屏障。然后战况便陷入胶着——最关键区域的最后屏障，想也知道哪那么容易啃下来，偏偏他还觉得，马上就能到手，珀维亚向他索要精锐纯粹是无理取闹！ 还好他刚刚有听话把精锐给派过去……这样的话，应该可以把目标给抓到手吧？得罗罗死了，他必须得讨好这位纯血异域人准将，把精灵打包魅魔一起抓住送给他，万万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这位准将自己…… 纳撒尼搓了搓手，揉了揉眉心，又按了按两边太阳穴。 尴尬得坐都坐不住，忙又安排属下向杜克奇区抽调更多的兵力。但这些兵力赶到需要时间，他所能做的只有密切关注着杜克奇区的画面，时不时安排几句什么，好让准将大人能够直观感受到他的殷勤。 而这时，他看到一道银光猛然冲上画面——！ 火焰翻滚成细腻的岩浆状，正前方的大型机甲轰然爆炸，但爆炸被远远地甩在身后。 快到堪称诡谲，就仿佛一道真的光线，在光滑如镜的金属外壳表面弹射，他一瞬又冲向了斜侧的第二台机甲！ 又是一声爆炸，这时弹束开始从后面追上来。 可是根本就追不上他。 冲撞。回旋。剑光在闪耀—— 一如他那头华丽的流银。 弹束在身侧在后方爆炸，也有些落在他身上，但是并没有打破用以防御的光障，明亮的光障——比起之前，他身上好像多出了一些超凡战备。 护持着他径直冲上了一艘悬浮在低空的战舰。 由b3129号矿星特产的合金打造的舰甲被他的剑光给撕碎，旋即这艘战舰开始向舰队倾泻弹雨。 舰群旋即将叛舰击落，然而浓雾与弹火的混乱之中，越来越多的战舰反水。 毫无疑问是因为那双勾魂摄魄的紫罗兰色眼睛。 而舰队受到攻击时所作出的反应——尤其是防御与掩护的目标，足够这双眼睛把最为重要的一艘战舰锁定。 入骨的寒凉让纳撒尼忍不住怀疑他置身的这指挥室已成冰窑。接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竟两眼发直地着看这画面，大张着嘴巴半天没能发出声音。 现在已经到了必须要发出声音的时刻，“洛卡准将！！”纳撒尼大喊，“你小心——” 他喊晚了。 如瀑垂落的长发如旌旗被抖开般猛地摇荡，黑色的眼睛一点点下转，目光最终停留在从胸前透出的雪亮剑刃。 珀维亚洛卡一向冷漠的脸上终于流露出讶异。 “……哈，”他不无感慨地说，“要死了啊。” 剑刃抽出。鲜血狂溅。 沉黑色的手术刀叮叮两声掉落在地。 银发的魅魔没有过多留恋。在他身后，目光空洞的驾驶者调出了自爆指令。 ——而这艘舰艇被重重保护。 那是把半边天幕都溅成火色的连环爆炸。 爆炸的同时是静寂——母舰指挥室，所有人都呆若木鸡。 良久之后，军团次长才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洛、洛卡准将他……” 纳撒尼下巴簌簌，把因大张了半天而变得僵硬的嘴巴一点点向上阖去。 珀维亚洛卡——尽管是技术人员，却官拜准将，不仅拥有高强的身手，更拥有绝伦的智慧，对于这场战事从一开始就有着自己的谋划。他的目标是捕获精灵，然而上场却在收集生物样本，即使发现精灵的消息频传，也丝毫不为所动，后续果然证明那几次发现没有任何意义。等他终于出手，也是唯一一次出手，直接就揭穿了敌人的诡计，卡住了交通的咽喉，在那里坐等精灵以及意外现身的魅魔自动送到他手里，而考虑到敌方战力太高可能打不过，即使是战局正处在关键时刻，也毫不犹豫且无比坚决地索要了军团的全部精锐…… 但很可惜，还是没打过。 那个魅魔…… 纳撒尼就想不通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魅魔？！ “……还要抓他么？”一个参谋试探着问，“军团长您看，洛卡准将……” 军团这次所要执行的任务是抓捕精灵。抓捕精灵是为了满足准将研究的需要。 然而现在，珀维亚洛卡已经死了。 纳撒尼眉头拧起，没有答言。军团次长却是立刻接口：“不抓，这还抓什么抓？！” 他狠狠地说出了他早就想要说的话，“——咱们现在就开始对自治领、不，安全起见，对整个半岛照射死光！” 但话一说出来立刻便有人摇头：“就此结束抓捕，而开始照射死光的话……总感觉咱们军团……” “是啊。察巴坎巴夫参谋长死了，洛卡准将也死了。我们还折了那么多的弟兄损失了那么多的装备……手里再空空的，这回去没法交代啊。” “虽然损失重大但抓到了精灵和魅魔，和损失重大什么都没有……” “如果真能抓住的话，像这样的魔法生命……高傲的精灵，靡荡的魅魔，应该会有贵族老爷……乌斯卡那边不知道，泽坦这边绝对有贵族老爷想要——而且还不少。” 似乎是大多数人都倾向继续抓捕，尤其是看到军团长也没有否定他们的意见。毫无疑问，他们这些下属军官还好，就这么回去的话，纳撒尼查顿必然要担负起最多的责任。 主张结束抓捕的见状便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现在照射死光是及时止损！接着抓……你是还嫌咱们死的人毁的装备不够？” 更有人冷笑：“那魅魔就在下面！那么想抓就下去——去啊！” 这场讨论直接被这句话给终结。 一片寂静中，纳撒尼缓缓把目光转向投影屏幕。 那道银色依然在闪耀。 不会再有血光。这一点他依旧确定。但就算这样，他又能够抓住他吗？ “算了，就这样吧，”纳撒尼叹息道，“照……” 他的声音突然打住。 一条消息直接跳出在屏幕，最高的优先级表明这是来自上级的命令。 发信人的名字，让他的瞳孔蓦地收缩。 第89章 “……继续抓。” 纳撒尼声线微微颤抖着说。 但怎么可能抓得住。这样的命令下去，反而使局面变得更糟。 军团的精英队列原本还势若疯狂地向他们威胁最大的敌人波洒弹雨，活捉的指令一出，顿时变得束手束脚。 银发的魅魔从横冲直撞变成了更加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在他身后是比先前还要更加令人心惊肉跳的爆炸。 而且，在战斗的不止是他。 还有反抗势力众多的超凡者。前来执行任务的战斗集群固然是精英，基地的超凡者们精英同样不少。 ——既然不再有路，那就杀出一条血路。 奥术的光尘变幻不定，暴烈的元气带起劲风呼啸。 还有涌动的暗影藏匿着杀机，乃至于转眼之间，在现场指挥的各级军官忙不迭地先后站起了一大片。 ……打仗就打仗，为什么要这么猥琐，作为擅长暗杀的潜行者，上来直接抹脖子不好吗，为什么就非得盯着他们的菊花？ “安妮塔！安妮塔！”吉尔伯特把精神凝聚在意识海中的心灵网络，“别玩了，先把艾文给送回中心区。” “什么啊，”三星潜行者的声音响起来，“他们在周边设下了不知多少圈的反潜行封锁带！” “但是就算这样你也能成功突围出去，”吉尔伯特平静地说，“你可是安妮塔。” “我可多谢你看得起我啊老爷子！我……行吧。我来试试好了。” 潜行者的声音渐远。吉尔伯特目送暗影之力的波动完全趋于平静，转回身来，视线掠向来时方向——在地底的密道里，还有着和他们一起撤回来的数不尽数的民众。 心灵网络里一道道声音响起，不止他在担心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只管杀出去！这些民众要怎么办？” “前面密道已经被他们给完全截断！显而易见是为防咱们强行突入进去，以及阻住中心区乃至其它地方顺着密道过来支援。” “那要不让他们先往后……” “在说些什么，后方早就没退路了——怕他们咬咱们尾巴，好多地方还是咱们自己炸的！” 第159章 “这……” “吉尔伯特先生怎么看？” 吉尔伯特想起安妮塔。她身上带着能够容纳生命的空间道具，里面除了放置他们要保护的精灵，还有路上援救的民众。 刚刚不该催着她走太快。而该让她在走之前，先把民众给转移到空间里…… 空间有限。转移不了几个。但能多转移走一个是一个。 “还有谁有能够容纳生命的空间道具？” 超凡者们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有，不过已经满了，里面是那些受了伤没办法自己走的兄弟。” “我这倒是空的……但也装不了几个。” “问问身边人，”吉尔伯特说道，“大部分人没在心灵网络里面。” 超凡者们问过，向空间容器里转移民众。但长长的队伍并没有缩短多少。 毕竟单是空间道具就已经够昂贵，更不用说能够容纳生命的空间道具。像这样的道具一般只有有特殊需求的人才会有。特殊需求…… 一道惊憾的声音打断了吉尔伯特的思绪。 “天哪，苏医生！” “不会吧……” 吉尔伯特心尖猛地一跳，连忙向声音传来的坐标赶去。 他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是真的。 “苏医生……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是啊，这怎么可能，”跟着他一齐往这边过来的超凡者也说，“这么小的伤口，也不见什么魔力残留……怎么可能会死呢？” 吉尔伯特怔了一怔，缓缓将头转了过去。 那是一个通过奥法之门从外地支援过来的超凡者。 “……因为他是个普通人。”他把白发的医生抱了起来，一字一顿地说。 外地的超凡者愣在了那里。 头顶弹火还在倾泄。他们所在的地方算是个掩体但也支撑不了太久。吉尔伯特带领转移向安全的地方，途中又感受了一下怀里的身体。 不会有呼吸。不会有脉搏。什么都不会有。 ——而他也不会有太多的用来惊憾与悲伤的时间。 特殊需求。医生便属于这样的群体。他身上会有可以容纳生命的空间道具。 吉尔伯特如是想着，从苏子斐手上取下了戒指。 ……这个并不是。他又试探着拉开他的口袋。 清脆悦耳的宛如棋子在碰撞的声音。五星的强者那平素里镇定从容如古井无波的神情再次剧震。 是空间吊坠——银白颜色、金属质感，数不清多少的空间吊坠闪烁着微芒，像是星光一样向外流涌出来。 每个都可以用来容纳生命……足够他们把所有的民众包括实力较弱比如学徒们，或是受伤乃至行动能力受到影响的超凡者们统统都给转移进去。 半小时后。 突围的队伍回到了中心区。 中心区是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小村镇，地表没有什么，重要的建筑都在地下。 “奥法之门在哪里，”风时左右顾盼，“艾文已经送进去了，对吗？” 扎古连忙迎上来，“还没有，他在这里。” 一边说着一边引风时前往有着许多伤员恢复与补给的大厅。 “为什么不送他进奥法之门？” 白发苍苍的莱蒙德低下头去，“进入奥法之门之后便会被传送到用以中转的幽暗之谷。目前尚不知道敌人究竟是以何等手段获得他在这里的情报……我们担心他们可能即时确知消息，一旦艾文离开立刻便对自治领照射死光，目前民众还没有转移完毕……不过请您不要担心。奥法之门就在这下边。需要的话几秒钟内就可以完成转移。” 风时已经感知到了他所要找的人。在一个小房间里。 他冲过去。 “艾文艾文艾文艾文！” 人躺在床上，依旧没有醒。风时抱住他，手指穿入那柔滑微凉的淡金长发。“也睡太久了，艾文。我和你说——你这样做攻是会被嫌弃不行的。” 隐隐流转着一点紫调偏光的靡艳双唇轻轻咬着精灵那精致漂亮的尖尖耳朵。 一个黑发的莱蒙德守在房间里，脸上露出惊愕，目光停留在某个虚假精灵的耳朵。 片刻的亲昵过后，虚假的精灵抬起了头。 “我是风时——是艾文的男朋友哦。” “我知道的，风时先生。”黑发的莱蒙德向他欠身，“安妮塔女士有说过您。” “……已经知道了呀，”风时眼睛眨了一眨，“应该还有不知道的吧？” 莱蒙德不由呆住：“啊？？” 休整大厅里很快便又响起了某人快乐的声音：“——是艾文的男朋友哦！” 转眼便成了全场目光的焦点，里面不乏灰发灰眼深灰长袍，胸前挂着三头霜鹿纹章的法师。 他们专程来到他面前，“你是谁？” “我是风时，”风时超喜欢这样的问题的，“是艾文的男朋友哦！” 一边回答着一边转回了目光，随后在看到他们那再明显不过的家族特征时微愕。 他并不认识这些法师。他们身上都带着伤，有两个头顶甚至还悬浮着一个聚光灯似的仪器在对他进行治疗。这是在大厅里常见的一种医学仪器，可以稳定地释放出特殊的疗愈光线……是苏子斐的风格，不过这位医生好像不在这儿。 法师们却是显然都认识他，“你当然知道我们并不是在问你这个。”带头的男法师说。 “我才不管你问的是不是这个——反正我就愿意和你们说这个，”作为恶魔风时就是如此任性，甚至还提高音量，“是艾尔文斯的男朋友哦！” 温斯顿家的法师们：“…………” 然后风时又想起了别的什么，“加勒特呢？加勒特有没有和你们一起过来？” “加勒特……” 有法师向后转去，用目光搜寻。片刻后，加勒特温斯顿从一个廊道里走了出来，每一步都充满了不情愿，最终站在了他身前，一向刻薄的神情此刻变得相当精彩。 “你是想怎么？” “不怎么，”银发的魅魔挑了挑眉，锵然一声抽出了剑刃，“只是打算和你决斗。” 空气猛地僵住，众人都给惊到，窃窃的议论声中，一星法师的腿弯簌簌，“你……我不要和你决斗！” “为什么不啊？”闪亮的剑刃在空中划出挑衅的光弧，“之前拿长辈身份欺负我男朋友不是很开心吗？现在决斗又不敢啦？” 喀喀嚓嚓。扭曲的空气里响起某位暗影潜行者嗑瓜子的声音。随着瓜子皮落到地上，安妮塔在吃瓜现场的vip观看位置现身，即使是一头的魔法绷带也遮不住那一脸兴奋的表情。 对于这样的恶劣行为，周围的超凡者们当然是表示：“给我也抓一把！”“哇奶油味儿的，妙啊。” “……” 加勒特猛地转身向外分开人群，“决斗……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在这种时候打架内耗！有那份儿力气，不如出来保护咱们最后的屏障，别让那些乌斯卡狗推掉咱们的调度塔！” 说到最后竟颇有几分大义凛然之感，人群自发为他让出了向外的通道。 “说得也是哎，过往的那些账没必要赶这一会儿算。” 还有人也一起跟上：“调度塔要是倒了咱们这屏障直接就完……我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也出去。” 原本看戏的许多视线多出了几分审视，觉得某个自我介绍得过于欢乐的虚假精灵未免也太不懂事。 风时挽了一个剑花，将长剑收了起来：“啊，我已经没有力气啦。” 加勒特一听立刻又向后转回了身，灰色的眼睛闪动着兴奋的光，“有力气找我决斗，没力气出来守塔，嗯？” 众人看向风时的道道审视目光中又多出了几分鄙弃，毕竟他先前的表现可给人留不下什么好印象，原本以为是热情，谁知道只是为了秀…… “不如守塔，真不如守塔。” “秀恩爱死得快，你们精灵族大概是没有这样的说法吧？” “喂，你们在说些什么，”安妮塔把手里瓜子壳一扬，“那阵陨石雨就是人家砸下来的好吗？又带着金海椰区的人一路杀回来？不了解就不要乱说话。” “什么？！”超凡者们都惊了，他们里面确实有很多人还不明白具体状况，“那阵陨石雨是……”“还有金海椰区那边？！” “是啊，”风时点头，看着加勒特，“所以我魔力确实是耗空了呀，剩下来的只够收拾收拾你了……我现在好柔弱啊。” 加勒特：“…………” 超凡者们鄙弃的目光顿时又转向了他，一个人哪怕耗空了魔力都照样收拾的魔法师…… 加勒特飞快地向外走去，并不惜使用了加速度的大步奔行。 风时愉快地继续他的自我介绍事业：“还有人要和我认识一下吗？” “卧槽，那当然了，大佬大佬。” “我是文库郡的埃默里！……” 第160章 “我是风时——是艾文的男朋友哦。” 直介绍到所有人都认识他，然后回到了艾尔文斯所在的房间。 黑发的莱蒙德依旧守在这里，再次向他欠身。 “你出去吧，”风时说道，“我们两个在这里待一会儿。” “是。风时先生阁下。” 房门在他身后掩上。风时在床沿坐下，然后倾身，把头埋在了他的精灵的胸膛。 “艾文艾文。” 他喊他。但并不是为了喊醒他。魔力被极限抽空伴随着精神力消耗到负，提前喊醒他会影响恢复。他只是想要轻轻地喊喊他。 周围变得安静了。感受的能力再一次回来。开心与快乐如薄雾般被吹散。风时又开始感觉到难过。 苦涩，寒凉，甚至还带着一点讥讽。他说不清那究竟是什么。 可是他已经作出了选择……他们也同样作出了选择。 即使是深居地下，隔着防御法阵、多重合金与混凝土壁，也依旧能够听见爆炸的声音。 军团又一次发了疯，相比之前还要更加歇斯底里。 为补充火力，母舰的高度曾有降低，然而现在精锐已经调回，却依然并没有向上拉。 炮火已不再是光柱，而仿佛成了流体在向下倾倒。 从高空可以看到，魅魔冲进了防御屏障里。精灵的身形虽然没有被明确捕获，但毫无疑问也和他在一起……他们可是一对。 然而凶猛的火力对最终的屏障并不能形成实质化的威胁，被抵御，被弹反，甚至还被用来给屏障充能。最后一道屏障自是比起别处的屏障不同。纳撒尼再一次意识到这一点。 此刻的攻击是为了摧毁靠近中心区域的地底密道。逼迫幸存者从地表逃生，其速度将远比密道要慢。 精灵与魅魔恐怕就在奥法之门外。不过只要民众没有完成转移，他们便不会走；只要不走，那么就还有机会……尽管想也知道这样的机会是多么渺茫。 有军官提议干脆直接绑架民众，逼迫反抗者们把精灵给交出来。 “他们是圣母——但不至于圣母到这种程度。” 纳撒尼否决这个提议，调派了更多兵力去进攻屏障的平衡调度塔。调度塔共计三百三十七个，分布在防御圈的边缘，如伞骨般撑起了防御屏障。只要能将调度塔损坏，屏障便可以被击破。 不过角度设计，居高临下无法形成对防御塔的有效攻击。所以需要调派无人机、智能战械与机甲等等来近距离精准爆破。 民众还没有完成转移。反抗者们当然不允许他们靠近。他们站在屏障内的制高点上，用远程武器将来袭的敌械给击毁。 这成了双方弹药与装备储量的比拼。 反抗者们当然不可能赢。 弹药很快吃紧，那便用元气与魔法来顶上，元气与魔法也不够，那就…… 那就多派去些人来强行顶上。 刚刚还热热闹闹的大厅，只剩下了伤员——起不来的重伤员。轻伤员与其它人员也都赶往现场，“风时先生，”守卫在外的莱蒙德轻轻敲门，“我也去协助守塔。” 风时没有答话。 现在他已经同样躺在床上，双手攀着他的精灵。后者还被他给解开了衣服——刚刚他检查他身上是否有伤口。 年轻美好的躯体。令人迷恋的温度。 他甚至想要睡去。 房门又被轻敲了两下。 “看实在不行就撤吧，”风时说道，“没有必要。因为守不住。” 他不确定外面听到没有。因为这次莱蒙德没有答话。 吸顶灯向下洒着冷冷淡淡的光，照亮了这一方的小天地。在炮火之中是难得的安静。 这样的安静使得风时隐隐听到有奇怪的像是什么在拖动的声音，慢慢地、慢慢地从他门口经过。 他滑下床，把门打开，看到了一个短短的人。 他认识这个人，是杰弗里丹恩。 这位魔鬼教官当然不是短短的。可是他的两条腿都不见了。现今正用双手拖着身体向前爬，身后是两道长长的血痕。 “杰弗里！”风时喊他，“你都这样了，还要出去？” 他拔高了声音，试图引来医生，但是没能成功。 医生们好像也到前线去了，如今纯粹是仪器在维持着这些重伤员，“你们这些重伤员为什么不直接进奥法之门？” “我才不是重伤员！安德拉少了只手都出去了——我也要出去，”杰弗里说道，向后回过头来，“你认识我。” “那当然了，我是艾文的男朋友么，”风时说道，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你不要再乱动了，不然会死。” 一星的战士教官定定地看着他，“你的剑术也很高明。” “谢谢夸奖，”风时礼貌欠身，“我的目标是成为剑圣。” “……我不是在夸你！”杰弗里几乎是半吼着重复了一遍，“你的魔力是耗尽了，但是剑术也很高明——你就留在这儿不出去吗，艾尔文斯的男朋友？” “没有意义。调度塔有三百多个，不可能守住所有。即使我赶过去也不会为防御屏障增加太久的时间，”风时双手环胸，“要我说，不如快撤，以减少无谓的牺牲。” “无谓的牺牲？”杰弗里冷哼了一声，“你知不知道，屏障能多维持一刻，就能多一些人从外面回来！” 银色的发卷垂落，圣武士装束的美人偏了偏头，“你真觉得这是好事吗，杰弗里？” 砰、砰！ 战士的心脏在跳。有一瞬的失神，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到那白色的战袍上神圣的符文化作了灿烂的血金色。不同于先前，他的这句疑问，声音遥远而又空灵。 突然间，能量的波动如涟漪般荡过了整个大厅。 杰弗里一时间没空惊异于面前的这个神秘精灵身上突现的异状，他按在地面的双手猛然攥起，指节发出爆响。 不得不承认风时说得没错。那么多的调度塔……即使他去了也守不住所有。能量的波动源于屏障受到重创。 现在已经有一座调度塔倒了。 然后，是下一座。 从地底升起的高塔带着夕阳最后的余晖缓缓倾塌，随着能量回路的错乱，它在半空便分崩离析。 明蓝色澄金色银绿色的火焰划过晦暗的天空，四迸的符文石燃烧成灰色的粉尘。最终的屏障从调度塔的倒塌处现出缺口。战械与机甲的集群带着钢铁特有的冰冷肃杀恣肆向内涌入。 ……当然应该支援，当然应该阻截，但人手远远不够。这里的高塔倒塌，其它的高塔也摇摇欲坠，超凡者们不可能离开自己所正在防守的区域。 苍蓝色的潮流势不可当。 惊呼，怒吼，以及咒骂。更大的声音是哭泣，那是眼看自己无法逃出生天的凡人们爆发出的绝望。 把这一切都压下的是咒语的吟唱。明亮的光。造形古朴的半身法杖被高高举起。 灰袍、灰发、灰色的眼睛，和着那三头霜鹿的纹章一起燃烧成灰烬。 灰烬之上有玄秘的光华升腾，升入屏障形成法阵的心智，人工心智取代高塔来调度能量，重新实现了能量的平衡。 缺口被封上，钢铁的潮涌被拦腰截断。超凡者们合围过来，将突入的战械尽数摧毁。 但这也只是脆弱而短暂的平衡。转眼又有新的调度塔被爆破——鏖战持续到现在，很多调度塔都已濒临极限。 新增的运算量是单凭一个心智所无法完成的重担，于是，又一个温斯顿举起了他的法杖。 不过，并没有几个法师能够把心智与屏障融合，至少某个为逃脱决斗而外出守塔的一星魔法师便做不到这一点。 很快，便轮到了一位气度高贵、把灰色长发盘成光滑发髻的女魔法师也将法杖举起。 然而这时，威严的声音响彻中心区域，打断了她吟唱中的咒语。 “好了……交给我。接下来，便是莱蒙德家的神官履行职责的时刻。” 饰以火焰繁纹的长袍是宛如黑曜石一般的沉穆。阿莫斯莱蒙德的身形缓缓向空中升起。 在他手中，是一片明亮到极致的光芒，极目看去，隐约可见光源，那是一块不规则的多边形，像是金属像是水晶，又像是纯粹由光凝成。 是战神之盾的碎片。 随着神官升抵高位，神盾的明辉洒向四周，为剧烈波动的屏障镀上了一层恒定的光膜。 即将崩坏的屏障重新稳固，哪怕周围的调度塔还在爆炸声中不断地坍塌。 不过很快连坍塌也不再有，防御屏障缓缓向外扩大，扩大到足以拦下那无穷无尽的爆炸。 欢呼声。民众们涌向中心屏障的人潮在加快。很多原已放弃、在体力的极限与内心的绝望中放弃的人也再一次爬起了身。 他们，还是可以逃进那安全的壁垒之中…… 这一切并不是没有代价。 神盾在漫长的光阴里一直处于逐渐消湮的状态，直到前段时间，它终于停止了燃烧。 第161章 然而现在，那不规则的边缘又开始烈烈升腾起铂金色的焰烬。 它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显而易见，要不了多久，它便会完全耗尽，归于虚无。 心脏收缩如苦涩的橄榄，泪水涌出神官的眼角，纵横在他那沧桑的面庞。 “向您致歉……吾主。不成器的仆人没能守住您最后的遗物。” 他作出了选择，尽管沉重而又痛惜。 作为补救，作为赎罪，袍角的血与火不再是装饰，而转化成实质，神官的血肉亦开始燃烧。 以有着神之力的身躯作为养分，也许，最终……能够让神盾保住那么一点点边角？ 无可言谕的悲怆在中心区萦绕，街道，建筑，以及深藏地底的大厅。 拖着鲜血向外爬行的战士被拎着领口提起，转移到了精灵所在的房间里。 “既然还那么有活力，杰弗里，你不如帮我男朋友穿一下衣服。” 穿衣服……在这当口居然还？！ 有着魔鬼之名的教官一脸懵逼，就很想当场吐出一口老血。 但他终究选择静默。目光停留在消失在门口的那块袍角——血金色的符文逸洒着神圣的光尘。 高空之上。 神官已即将燃尽。 然而却有一只修长漂亮的手穿进那赤金色的火焰，轻轻按上他的肩膀。 血肉生长，重新塑成身体。温暖与安定……如甘泉注入信徒的灵魂。 渐熄的火光中，神的仆人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来，深色的眼睛里倒映出飞扬的银发。 祂从他手中按过了神盾的碎片。 不再燃烧，不再消湮。逸散的焰烬反而重新凝聚。 在圣洁澄净、而又明耀至极的光辉之中，碎片飞快延展—— 直至化成一面完整的战神之盾。 第90章 神官此刻的心情穷尽万千话语也无法描述。 他想要伸出手去，可是又怕亵渎，唯有颤抖的双唇一声呼唤把无尽光阴里的守望道尽： “吾主……” 圣洁的光尘之中，被呼唤者向他转过头来。 世界猛然倒转！ 神圣的光辉不在，所在唯有极暗的深渊与氤腾的血雾。 他听见夜枭的啸唳与亡魂的低语。邪魔那讥嘲的讽笑极尽尖锐刺耳无比。 他看见螺旋的犄角与漆黑的双翼，幽深的眼眸内里满含着暴虐以及邪恶。 流转着一点紫调的偏光，恶魔饱满的双唇尤其显得妖孽。 “神明已死。再也不会复生。” 衪说。 轻蔑而又凉薄。 ……这是什么！？ 这是…… 这…… 神官的双眼中明彻与疯狂在交织，瞳仁的焦点在凝聚与涣散之间往复。 大脑失却了机能来控制躯体，他从空中缓缓向下跌落。 他只能看到光。 ……好像有什么正被抹除。 他眼瞳之中最后只留下了光。 光明炽亮，笼罩四野。 所有人的视线都无法从光辉里抽离。 那里……究竟是什么？ 太过明亮。太过刺眼。除了光之外，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有人试图使用飞行法术靠近，但却被无形的斥力给逼退。不可接近。不可逼视。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心中油然升起亲近与向往。 高级法师们包括温斯顿家的盘发的女性在内，无不带着满脸难以置信仿佛世界都被颠覆的目光面面相觑。诸如战士骑士游侠等等武者特职，脸上则是纷现出狂喜与狂热。 “——战争神盾！！” “难道说……” 武者们开始祈祷，法师们也同样开始祈祷。民众们并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但也纷纷按照自己的理解对神明进行祷告。 信仰的链条没入恶魔的躯体，那妖冶双眸的紫罗兰色缓缓被神圣的光辉所侵夺。 但光辉旋即又被激散……激散后仿若不甘般在瞳孔的外圈萦绕。 恶魔一声冷笑。 “——还不快撤？” 像是灵魂被鞭挞，全然无法违抗，超凡者们机械化地首先退入地底掩体入口，后面是来自各个方向的民众，如江流入海般纷纷汇入屏障之中。 追赶在他们身后的炮火也变得稀稀落落，所有的舰艇与机甲的驾驶室里，士兵与军官尽数陷入颠狂，意义不明的呓语充斥着战场频道。 “那是什么？” 指挥室里，众多高级军官失声道。 尖锐的警报响彻整个舰艇，哪怕它作为母舰大如空中城市。 【神性污染警告！】 【神性污染警告！】 崩溃声错乱声与嘈杂的电流声紧随其后揉躏着耳膜，被投影在空中的虚屏蹿跳着雪花先后熄掉。 但这并不会影响到控制系统的运转。强神性污染之下的应急预案已启动，不需要任何人来操作，舰载武器自动完成瞄准，弹火密集到极限，如奔腾的岩浆向光辉最炽的方向倾灌。 防御依然稳固，任由屏障的外壁被洗得炽红。 此刻置身屏障之内，便如置身熔炉之中，不过只有光亮没有高热。 明明是地狱般的场景，所有人的心念却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脚步分毫不乱，而这终极的防御一直持续到现场所有人都尽数转移进掩体，然后又经由地下通道鱼贯进入奥法之门。 唯有黑袍的神官例外，“所有人都已完成转移，趁着奥法之门还没有封闭，请您也一起离开吧，吾……” 竟险些说出“吾主”。 阿莫斯愣了一下，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地使用这样的称呼。 于是连忙改口：“先生。风时先生阁下。” 风时垂眸看了他一眼，圣洁的珀金色依然在他虹膜流转。 “你先回去，阿莫斯。” 神官转过了身，提着圣杖前往奥法之门方向。 深色的眼眸是空洞的顺从。 光芒减淡。神盾向内迅速收敛，很快，便从完整的盾牌重新还原成了不规则形状的碎片。 侦知到屏障逐渐消散，母舰输出的火力同步减小，心智在屏障的防护之下未受影响的军官们围在舷窗，密切盯视着那明亮的中心。 忍受着灼痛，眼睛终于能够捕获到确切的身形。 “什么？！” “怎会……是那个魅魔？？” 富有弹性的发卷在胸前轻拂着。魅魔偏过了头，一侧唇角向上微挑出玩味的幅度。 他看着悬浮在身前的一块不规则多面体。 多面体呼吸般明灭，似乎是在和他进行着某种交流。 随后，魅魔再次擎出了那带给他们无尽噩梦的古老兵器。 多面体围着他飞绕一周，最终融入了他的剑刃之中。 下一刻。 魅魔的身周骤然腾起血光！ 那刺眼的猩红让纳撒尼心脏几乎骤停……而且相比之前，它的外缘更多出了一层神圣的珀金色。 不是说不会再有了——？ 不对……那只是他一厢情愿。没有人和他说。 舷窗。血手印。魅紫色的眼睛。眼前一瞬闪过无数个碎片，每一个都足够惊心动魄。 纳撒尼沙哑的嗓子把全身的力气全数吼了出来，“快撤——” 母舰的高度快速向上拉升。但这哪里够？ 纳撒尼拨腿就往外跑。 灰色的长款军服下摆簌簌，猎鹰军团的最高长官慌不择路。蒙圈的指挥层被他甩到当地，路上看到的人也无不心惊。 他跌跌撞撞，有乖觉的人赶紧上来搀扶，“军团长！您别慌，咱们母舰的屏障……” 话说一半，后续再也说不出口。 心跳，冷汗……生物避险求生的本能。所有人都再一次感受到那如黑云压城般降临的不可名状的恐怖。 那未知的不祥此刻总算明晰了源头，军团次长双唇紧绷成一线。一时间再也懒得理会什么逾越不逾越，“死光！”他传出命令，“现在，立刻——对他照射死光！” 操作员执行了他的命令，尽管同样清楚这有违规制。 红色的光辉泻泄而下。 照射面积并不大，但足以笼罩整个中心区域。缩小的范围并不是出于仁慈，而是为了释放更强的辐射。 植物飞快地枯萎颓败。被丢在地面上的尸体向上蒸腾出白汽。比尸体蒸腾得更快的，是带着一脸懵懂在空荡的街道上翻找着什么的小动物。 小小的身体抽搐着翻滚，发出尖利的叫声，没过多久便化作液滴，再升腾成汽雾，只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滩滩狰狞形迹。 然而血芒悍然顶着红光——以及后续加诸在红光之中的弹火在上行。 只是轻振了一下那漆黑的双翼，身后便响起音障的爆裂声。风时如一簇追魂的箭矢瞬息之间便已追到近前，哪怕母舰正以极限的速度向上抬升。 清清脆脆，仿佛玻璃被打碎。这是换副场景听起来还相当悦耳的声音，然而此刻只有心惊。 第162章 魅魔突破了他们引以为傲的母舰屏障。 “苍天哪……” “什么疯子，这样的恶魔也要我们抓！这他妈谁能抓得了啊？！” 一片混乱。警报声混杂着大大小小的爆炸声响。机械师、操作员，士兵与军官……母舰上的人员如热锅上的蚂蚁般仓惶趋避，机甲战械乃至舰载的炮台喷吐着火舌前来阻截。 然而那高硬度的钢铁在狂戾的血光之前脆弱一如薄纸。 厮杀的间隙，魅魔微微抬起他那双交撞着明紫与珀金的眼睛。 “纳、撒、尼。” 他一字一顿地说。 此刻的纳撒尼查顿，已经躲在了母舰级别最高的安全舱里，在外面，甚至有高仿生的机器人穿上他的军服、改作他的外形。 但这样的小伎俩在那超乎了常理的感知面前毫无作用。 厚重的合金壁被剑光激出蛛网般的裂痕，哗里哗拉地坍塌了一地。 纳撒尼两眼猛然暴睁，他从军服的后方感受到温热的湿意。 罡风扑面，同时心脏贯入彻骨的寒凉，闪亮的长剑穿胸而过，将他高高钉上后方的舱板。 鲜血把湿热冲淡，如泉涌般恣肆淋漓。 军团长的双唇连带身体都如筛糠般震颤：“你……” “我言出必行，”银发的美人明亮的双眸弯出灿烂的笑意，“说了晚点儿再来杀你。” …… 幽暗的山谷被照明类法术片片照亮，也有来自应急灯具的照明在帐篷上投下道道摇曳的光影。 在这个用来中转的位面，早已搭建好了临时营地。 忙碌的人影来去，细腻的黑沙随着步伐时而没过脚背。 “医师们人手有点不够……” “民众们受到了严重的惊吓……而且也需要有人来向他们说清楚来龙去脉与现今的状况。” “阿莫斯！阿莫斯你还好吗？” 神官扶着圣杖坐在几个堆叠在一起的箱子上，已经换了一套新的职业长袍。他用手捏着眉心，精神状态似有些混沌，这让来到他身前的人都感到非常担忧。 “我好像……忘掉了许许多多的事，”他慢慢地说道，“谢谢大家关心。但接下来我不能再作出回应。我需要……好好地想一想。” “毕竟你没有防护直接就拿起了神明遗物……唉！” “等等！阿莫斯，我们的盾呢？消耗完了？！” “不，不，神官先生刚说了，盾是那个银发的精灵……” “喔！艾尔文斯的男朋友？” “……咳。” “他还没有回来吗？” “这还用问。” “——他要是回来了，你又要听他满地介绍他是艾尔文斯的男朋友了。” 一片笑声。其实也没有那么好笑，只是现在迫切需要一些笑声来中和一下过于沉重的气氛。 但气氛却变得更加沉重，尤其在发笑的人发现只有他们几个干巴巴地在笑之后。 “怎么回事？” 询问的目光看向坐在阿莫斯身边休整的人。 “你们可能没有注意时间……到现在，他也太久没回来了。” “我们和阿莫斯先生一直守在这里等着。” “……外面军团已经照射了死光。” “什么，现在就……” “目前还只照了中心区。” “中心区？！” 陡然的静寂，过来关心情况的人再也说不出话来。 良久之后，方有人道，“应该……应该不会有事吧？那死光我们确实对付不了没错，但他手里可是拿了战神之盾……” “战争之神祂眷顾着我们，我想不久之后祂便将归来。有神明眷顾，我们的勇士他不会有事的，我有一个问题，那便是他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 “安妮塔之前说……他打算杀了纳撒尼。” “所以他是杀人去了？天。纳撒尼是军团长！应该是在母舰上……” 话到这里，一片沉默。 良久之后，方才有人再次开口：“大家、大家也不要太过担心，我想像他这样强大的精灵，绝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像他这样强大的精灵，还遍地介绍他是艾尔文斯的男朋友！” “阿莫斯！……刚才你怎么没有拦住他？” 黑袍的神官缓缓摇了摇头。 “你没和我们一起回来可能不知道。刚才……刚才所有人的状况都不对！那种感觉……就像是……” “那！那他男朋友呢？那个艾尔文斯？他怎么说？” “他把魔力给耗空了，现在都还没醒呢。” “……” “要不咱们出去找找吧？” “你在说些什么，现在血光集中照中心区！那辐射强度……” “所以……所以，我们如今唯一能做的……” “也只有在这里等了。” …… 风时循着他一路破坏出的通道缓步向外走。 手里不再提着长剑，他把它留在了纳撒尼的尸身以及墙壁上。 中间路过了被他贯穿破坏的、嵌有一面镜子的房间。风时短暂驻足，向镜子里看了一看。 原本冷银的长发变成了仿若光凝的亮色，神圣的珀金依然在外萦绕不去试图侵夺内里魅紫的眼瞳。 就连恶魔那漆黑的双翼表面也流转着一层神圣的光辉。 ……战争之神吗？ 不。里面还乱七八糟地缝合着别的什么。 砰地一声，镜面轰然崩碎。无数块形状各不相同的碎片整齐划一地映射出无数个讽谑的笑。 毫无疑问。现今所有人都在等他……无论是他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 现在不用自我介绍，他们也都认识了他。 对心智的污染与对记忆的抹除并不足以让事情得到解决，只要他再次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他们的神明复生。而他则将死去。 所以，他不能回去了。除非…… 智能战械从远方试试探探围拢。它们并不是主菜。主菜是并不在他视野里，但他却能够感知到其存在的力场发生器。 “趁着对方速度慢下来，快！”军团次长的声音因兴奋而变得格外洪亮，“铺开反神性力场！只要用力场把他给压制住……看他还怎么冲出去？” 似若失去了目的性而在四处游荡的魅魔很快便被力场给围困住。他身周所萦绕的神圣光辉有如受风的烛影一般微微摇颤。 “果然有效果，”军团次长紧握了双拳，“增幅，接着增幅！” 光辉开始消湮。漆黑的魔翼耸起，被卸掉了坚硬外壳的魅魔那张妖冶昳丽的脸上流露出痛苦。他难堪承受地蜷缩起了身体。 这让军团次长心下升起阴暗的快意，“他妈的，”他笑道，“居然还敢追过来……追到咱们母舰来，现在爽了吧？” 身边响起一叠声附和。 “没了那层神光，这家伙就算再能打……哈哈！这可是母舰！和之前的那些可不一样，我不信他还能从母舰上杀出去。”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试问谁能想得到？这魅魔末了居然还能自动送上门来！谁能想得到？咱们居然还真能把他给抓住！” “他送过来只是其一。最重要的还是咱们军团次长有决断！一个个的若是都给吓傻了，岂不是要看着他肆无忌惮地杀进来，再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相比之下，纳撒尼是真的拉胯……咱们次长，回去之后应该就能升军团长了吧？” “还用问，那肯定的！嗐，不是我说，这一波如果一开始就是次长带队，军团何至于落到这幅田地？” “能抓住的恐怕也不止这一个魅魔，精灵也给他抓手里！……” 奉承声争先恐后地涌入耳朵，军团次长满足地眯起双眼。 他并不介意这愉快的程序持续得更久一点，“话说这个魅魔……他身上的神性物质怎么就那么难消完？” ……实在是很难消完。 所以，他究竟要在这力场中待上多久？ 极致的痛苦如血肉被生生剥离骨骼。风时呼吸断续。双手紧握到骨骼都发出声响。 变形法术溃乱。他身上早便不再是圣武士的装束，而是换回了日常所穿较为稳定的那套外观。亮黑颜色制服样式的皮衣极好地勾勒出皎好身段。 是让人血脉贲张的性感。 晶莹的汗水淌过了沟壑分明的美人筋，在线条流畅的锁骨上蜿蜒。璀璨的泪珠让垂敛的双眸更增冶艳，那令人心悸的珀金色正在一点点地变淡。 想也知道，当神性被完全消除，他将脆弱到何等程度……而他的魔力更是早便已经用完。 看着即时回传的画面，指挥室里的声音几乎都不自禁变了腔调： “不愧是魅魔！真的是让人疯狂心动……” “哈……这表情，我后悔身在指挥室了。” “把他送回去，贵族老爷们肯定喜欢到不能更喜欢！倒是可惜，他已经被那位给预订了……” 第163章 “这到时候不得好好贴补贴补咱们军团？” “不过话说回来，那家伙要他只是为了……咱们送去之前玩玩，应该没有关系吧？” “我看问题不大，你们要是不敢那就我来！” “这有什么不敢。” “我也。” “嘿嘿，不如咱们一起？……” 风时不用想也知道军团的高层们如今正在给他安排怎样的命运。 倒也不算想得太美，因为他如今确实已回不去。 杀出血路首先排除，剩下的唯有与契主的链接。 他的契主还在沉睡之中。 通过心灵纽带，以他的精神强度轻而易举便可以震醒他，可他不能这么做——如今的状态下，这种程度的刺激，会将年轻的精灵直接转变成他的信徒。 他将万劫不复。 而等到神性被完全消除，他必然已经无力这么做，这极致的痛苦……不止是身体在承受着折磨。 所以，前方等待他的只有…… 被一群恶心的家伙强行喂饭？ 只是想想他都要吐了，这饭连狗都不吃！ 思维仿佛变得空白，漂亮的双眸缓缓闭阖。 然而这时，意识海里原本沉寂的心灵链接却突然间被点亮。 “先生，”他的精灵那清朗的声音在另边响起，“要我召唤您么？” 第91章 风时：“！！！” 风时热泪盈眶。 对此他肯定是果断拒绝：“不要！” 另一边的艾尔文斯：“？” 他的先生明明是那么想他。 “我这里可以感觉得到，”他说，“您现在很虚弱。” “是啊艾文呜呜呜因为我好饿呀，”风时一听立刻开始抓着他哭，“可是再饿也不能回去，因为手头事情还没有处理完呢。” 艾尔文斯向四周看了一看。他在一个野外帐篷里，一道挺拔的身影在外面守卫，空气里有玄妙的能量光点如小小流萤般在他身周萦绕着。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先生，”他问道，“您现在忙些什么？” “我好饿，”风时接着哭，“一些恶心的家伙在等着喂我，但是我才不要他们喂！……等我回去你喂我好不好？” 艾尔文斯听得愣住。 不过他旋即意识到自己体内多出了些什么。有奇异的感觉在引导着他。他天然地便知道这种时刻该怎么做。 “这样可以吗？先生？” 风时难以置信地感受到有精纯的能量从链接传输过来，有如甘霖般把他干涸的身体润泽。 这是……完了，西弗法尔都给这家伙送了些什么？而且他刚刚还哭着闹着说饿！以及……可恶的卡内基难道每天都是这么吃饭的？ ……不对后面这条无关紧要，风时赶紧把它从脑海里抹掉，然后瑟瑟发抖，再也不敢嗦话。 不是要被发现是神明，就是要被发现是恶魔，他也太难了！ 敬爱的导师突然就不说话了，年轻的精灵对此是懵逼的。 他赶紧研究了一下给他输送能量的方式，实话说这些他全凭本能，并不知道这么做到底对不对，于是试着调整了一下，“那先生您看，这样……” “不，艾文！”风时感觉到能量的流淌在变得断续，“别、别动。” 像是央求，依旧带着一点哭腔，让坐在垫子上的精灵足弓紧绷。 当下赶紧把能量的输送方式还原成之前的模样。 然后，他便从他的导师那里听到了一声飨足的喟叹。 声线绵延，像是拉丝的枫糖一样醇厚浓甜。 “就这样……继续。不要、不要停。” 艾尔文斯呼地一下撑起毯子。 他刚刚醒来哪里听得了这个，“先生，请您不要发出迷惑的声音！” “嗯……” “也不准‘嗯’！”艾尔文斯整个人都不好了，尤其是他发现守在帐篷外的影子晃动着似乎想要进来，“您是魅魔吗，先生？” 风时：“！” 现在他对他的精灵已经有了充分的了解，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没有发现他是魅魔了，他快乐地更加肆无忌惮：“艾文，大力……再来，别停……我饿。” 艾尔文斯：“…………” 帐篷被掀开，黑发的莱蒙德从外面探过了头，是柏克，“艾文，”他惊喜地说道，“你醒了？” “我、我再休息一会儿。”艾尔文斯说。 尽管他有很多问题想问——之前明明已经落入绝境，是谁把他给救了回来？这里是什么地方？以及大家现在又怎样了？ 他还得给他的导师输送能量。现在就已经够艰难…… 柏克莱蒙德了然地点了点头，安静地向外退出去，依旧为他掩好了帐篷门。 ……不行。还是很艰难。他刚恢复的一点魔力转化成能量又要被抽空了。 艾尔文斯从空间里取出补充药剂。 风时从另一边愉快地感受到从他那边流淌来的能量变得更多。 “哈……” “先生您这样就过分了！”年轻的精灵实在是忍无可忍，“话说您那边到底是在干什么？那些想要喂你的恶心的家伙又是怎么一回事？如果不是很重要的话，我现在就召唤您过来吧。” “绝对不行，”风时连忙严肃地起来，“我在处理一些污染，艾文。” “污染？” “嗯。为了避免对你也造成影响，等会儿我会修改一下我们之间的链接，”风时说，“在发现链接的变化之后，你等待一分钟，然后再召唤我。” 艾尔文斯微微偏过了头，意识到事情似乎有点不太寻常。 而这时，他的导师那严肃的声音又重新转为甜腻，“给我能量……” 精灵凝神为他传输能量。 银发的魅魔惬意地闭上眼睛。 隔空传输比不上直接摄入，但也能够极大缓解他此刻的痛苦。 而且，有了这些能量，他就能够…… 守在投影屏后的军官们眼睛睁大再睁大。 生怕错过每一个细节——画面中的魅魔那绝色的容颜正在由痛苦转变为欢悦。 “……不是吧？” “难道说？” 一声声惊讶，还有带着迫切的颤栗从喉咙里滚动出的短促音节：“呃……” 好几双手已经在摩挲着武装束带那灰钢质地的自动搭扣。 “他妈的。” “……反神性力场压着，这居然还能爽了？” “这还能说什么？魅魔就是魅魔。” “哈，我现在是真的期待……” 魅魔回应了他们的期待。 靡丽的双唇有魅紫的偏光妆点着讽谑的笑意，残存在他那邪孽双眸的圣洁之光猛然炸开，那一瞬的绚烂像漫天的星雨又像是节日的焰火。 反神性力场急剧波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响，神性污染的警报再一次把整个舰艇响彻。不过不同于先前，它仅仅重复两次之后便化作了有如鬼婴啼笑般的杂音，在这嘈杂之中，众多高级军官动作静止如画面定格。 然后，他们的眼睛齐齐流溢出无边无尽的疯狂。 耳鼻弥平然后消失，上下腔道向外蔓延出触手，关节移位，身体崩溃…… 淋漓着黏液与鲜血的巨大眼球在那极具科技感的舱室与廊道间蠕动。 每一颗眼球都流溢着无边无尽不可名状的疯狂。 …… 入目是一片幽暗的山谷，细腻的黑沙在地面滑动。魔法伎俩制造出一片片的光晕。营帐、物资、以及人群都在快速拉近。 风时从高空向下跌落。 原本不该是高空，但是空间有点异常。可能与调整后的链接不复先前紧密也有关。这样的距离原本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但是现在，他刚刚恢复的魔力也被完全抽空，抽空到连隐没的双翼也变不出来。 这一下应该是要摔得挺惨…… 淡金的长发在黑暗中流映出夺目的光。 他的精灵接住了他。 落地时有点不稳，卸势的疾退使两人撞塌了帐篷。 然后向那光滑的复合布料上倒了下去，差不多的身高让风时的双唇巧巧碰上了精灵的唇瓣。 这是个意外，但接下来的吻并不是意外，艾尔文斯空出一只手来固定住了他的脸。 他描绘他的唇线，感受他的唇瓣，然后前往内里探寻，探寻那细微的颤栗与馥郁的浓甜。 无上的美味绽放在齿列之间。 风时的身体微震了一下，魅紫色的双眸失焦再复凝聚。 作为合格的魅魔，绝不会有什么羞涩与无措，此时所应当做的当然是索取，恣情而又放肆，贪婪不知满足…… 过分的热情让他的精灵错愕。 艾尔文斯在无所适从中节节败退，但旋即又为他的导师回报以汹涌的浪潮与狂情的烈焰。 ……竟无法呼吸，要在玫瑰色的深海里溺毙。风时胸膛起伏，心下升起相当贴切的比喻——更确切地说这并不是比喻而是实况的描述——饿狠了吃饭吃得太快就是容易噎住。 第164章 年轻的精灵体贴地放松了对导师的禁锢。留给他平缓的时间，同时也好在道道如炬的目光中，扶着他从坍塌的帐篷站起身来。 “先生……先生，”他呢喃着说，“我还没来得及问……当时，是您赶来救了我？” 银发的魅魔眨了眨眼睛，润泽弹性的发卷在他腮边轻荡着。 “不然呢？” 艾尔文斯双臂扣紧了他的导师那被长袍收束得格外漂亮的腰背，尤其是腰间……他真切感受到什么是不盈一握。 “谢谢您，先生。” “轻飘飘的道谢有什么意义？”风时弯起了眼睛，把下颌微微抬起，“……重要的是行动。” 不知有多少的脚步声在接近。魔法的光圈把他饱满的双唇润得格外湿靡。 但这并不影响那晶莹的水光闪烁着，“我饿了。”他说。 淡金色的长发飘拂，精灵尖尖上延的耳廓泛起微红。大家都已经赶过来，素未谋面的超凡者，莱蒙德基地的核心高层……里面还有威严沉肃的神官先生。他的朋友，他的教官，他……家族里的长辈？ 但他也依旧凑向前去，再一次覆上那柔软甜美的双唇，覆上他梦寐以求的莓果。 以一种宣示的意味。 攻掠，同时也是给予。这是他想要的。亦是他想要的。什么都不必担心。毕竟在外面……他是他的男朋友呢。 这句话似乎有点熟悉。也不知道因为什么。 有惊叹，有笑语，有真诚的喝采戏谑的口哨与纵情的欢呼。 亮光高速划破空气，在沉暗的夜幕上迸开成纷彩的烟花。 是魔法的效果。 更多的法师举起了他们的法杖。天幕变得热闹无比。有箭头穿入桃心，有艳烈的玫瑰盛绽，还有沙雕弹幕写着——【这是什么绝美爱情？】【嗑到了嗑到了！】【祝99~~】【我这就把教堂给搬过来请你们务必原地结婚！】 多色的气球飘荡着升向天空，飘香的玫瑰花瓣像是落雨般洒向地面。欢笑与祝福声中，激吻的爱人久久方才分开。 “向大家介绍一下，”艾尔文斯当然知道在这种时刻他该说些什么，“这位是风时先生——是我的男朋友哦。” 人群中有大笑猛然爆发，相比先前还要响亮得多。 艾尔文斯：“？” 为什么会这样的反应……他一脸懵逼，下意识向在场的朋友也就是某位红发女武者和她的潜行者男朋友投去求助的目光。 两个人整齐划一地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而这时，黑发的少年宛如子弹头般从队伍的后面撞来。 “还有我呢哇啊啊我没和大家在一块儿结果被漏掉了，风时先生你能不能给我也介绍一遍？” “好哎，”温柔而又善良的恶魔那当然是从善如流地答应了他，“我是风时，艾文的男朋友哦。” “我叫千山！诶嘿嘿，风时先生你好哦！……” “……？” 艾尔文斯从中隐隐意识到不对。有人戳他肩膀，萝西娅从后面把终端给他递了过来，“你自己拿着看吧，亚瑟拍的。” “亚瑟？！他——” “没错，学徒们用的浮离战骑防护是最好的，而且还有法师就在旁边……所以他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现在他在那边给医师们帮忙暂时还走不开……” 艾尔文斯点亮了终端播放录像，接着立刻便听到了那熟悉的快乐声音在不断回响：“是艾文的男朋友哦！” 艾尔文斯：“…………” 这让他总算理解了现状，以及围观群众们暗挫挫地正在小声说的：“绝了……”“一上来也是这么一句！”“嗨呀，这两个不愧是一对。” 一道道目光揶揄。然而，对此，作为纯良的精灵，他会感到羞耻吗？ 当然不。 他甚至还拨高了音量，“那我也来介绍一下，我是艾尔文斯温斯顿——风时先生的男朋友哦！” 口哨与尖叫。漫天的花雨之中，银发的美人双眸如宝石般璀璨。 他看着他，光彩照人，笑容明艳。 艾尔文斯用力再次把他给拥住。 “先生。” “嗯呢？” “——是你的男朋友哦。” 他在他的耳边说。意识海里，那心灵的链接随着他的心跳在同步闪烁。 人群再次爆发出欢呼，硝烟的阴霾终于被扫去，取而代之的是以造粮术制作的麦酒向外散出醇香，燃火术堆积的篝火明亮的焰苗跃动。 还有诗人取出了七弦琴，“这值得一场狂欢！”他激动地说。 激昂的音乐声响起，由独奏到合奏，显而易见在场的吟游诗人不止他一个。 人群被从后面分开，兰克斯特家的青年大步走来。精灵和他劫后余生的骑士朋友拥抱。过不多时又挤来两个同在武者基地学习的温斯顿，其中一位“呜呜呜呜呜呜”的声音显示出强烈的个人风格。 而风时这边则是被莱蒙德家的核心们给围住，为首的是神官阿莫斯，他的精神状况比起先前好了许多，“风时先生！关于最后的事情，我有一些疑问……” 风时耐心地听取他的疑问，“原来你都记不得了……好巧啊，关于那些我其实也记不得了。” “那您后来是去……” “哦，我杀了纳撒尼！也不止是他……当时意外地从艾文那里得来了一些能量。所以，就顺手把指挥室里的那些高级军官们……” 一片惊呼。在场的超凡者们但凡能够听到都再也难以维持镇定： “全端了？！” “战争之神啊！” “那他们岂不是……” 有不少人重新亮出武器，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 “这改变不了什么，”风时摇了摇头，“他们的母舰并没有被破坏，高层军官全灭，指挥权层层下移……他们依然可以做原本所计划做的。” …… 杂乱的脚步声循着地底的通道飞快上行。 这是一个疲惫但却喜悦的队伍。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残留着一点诸如符文与铐镣等等魔法拘束。 “终于逃出来了！” “不敢想啊不敢想，这辈子居然还能从那地牢里逃出去……” “该死的泽坦老鼠……居然还拿我们去养他们的小老鼠！” 一片的冷笑声。 “他们怕是没想过这一天。” “咱们既然能逃出去，那些老鼠恐怕已经……” “哈哈哈，未必就能死光……老子已经记住了他们的脸！等到回去之后，见一个就给他举报一个！” 一行人不断上行，攀爬断裂的楼梯，穿过倾斜的通道……曲曲折折良久之后，终于从一处被爆炸破开的门洞登上了地表。 入眼满目疮痍，原本漂亮的城镇如今已尽成废墟，售卖服装的店铺冒出滚滚黑烟。 尸横遍地。离队伍最近的尸体被留着络腮胡的男人嫌弃地踢了一踢。 “这么大一个自治领……你就说这些人，放着好日子不过，非得和乌斯卡老爷作对。” “也不想想，”队伍末尾的小个子一声冷哼，“干这事除了送死，还能有别的结果？” “自找的，”长相完全不似女人的女人粗声骂，“都他妈自找的。” “啊……真好，”在逃亡中耗尽了体力的青年人滚倒在街道上，舒展开身体，并不介意和尸体躺在一起，混沌的双眼映出那同样混沌的天空，“不敢相信，居然……还能看到光……” “别瘫了。”络腮胡走来把他给踢了一脚，“咱们得赶紧走，去找自己人！这毕竟还是他们的地盘。” 青年人一个骨碌赶紧爬起来。 “去找去找，”一个肥胖的秃头说道，“被他们关在那儿，折磨这么久，政府应该给咱们发补贴……” 一行人没用太久就领到了殷殷期盼的补贴。 那是比青年人所想要拥抱的还要更加明亮的光—— 偌大的舰影如乌云遮蔽天空，投下猩红的光芒笼罩大地。 难以置信的表情凝固在那一张张写满了怨毒和苦痛的脸庞上。 绝望的惨叫声中，人体化作汽雾蒸腾。 …… 风时瘫倒在精灵的身上。 数不清多少的超凡者，要用吨来计量的问题，就算努力回避也有很多必须回答，而在回答的同时还得避免漏嘴翻车…… 这对他来说真的是太难了。 虽然他十分小心，现在他们都已经知道他在成为艾尔文斯的男朋友之前其实是他的导师了，有些人开始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们……而再继续下去的话，显而易见还会漏出来更多。 艾尔文斯揽着他站起身来，“抱歉，各位。我家先生必须要休息了。” 说着他带着风时向外离开。然而后者却没有那么配合。 艾尔文斯诧异地转过头。 银发的美人双手圈住他的脖颈。 “抱我。” 第165章 他说。 艾尔文斯抱起他。银色的长发与贤者的长袍摇曳着向下垂落。 身后是一道道羡慕的目光。风时把头转向一边悄悄笑了，然后衔住了精灵飘进他嘴里的一缕发丝。 现在他有能量。那个长吻给了他不少的能量。但就算这样他也不要自己走。 艾尔文斯抱着他一直向外，走到足够安静的地方。 然后取出垫子，给他的导师坐着，自己则开始搭建帐篷。 ——帐篷是先前被撞倒的那个。他暂且把它给收进空间里了。 风时懒洋洋坐着看着他忙活，银色长发在晚风中微微飘动。 “好了，先生，”艾尔文斯从帐篷里面冒出头，“来，垫子。” 风时卷起垫子走过去，“这是帐篷里面的？” “这是个防潮垫，我们要在上面睡的，”艾尔文斯说道，伸手去接，意外地发现他没有递给自己的意思，“先生？您不是已经累了吗？” 寒酸的垫子消失不见。风时掏出了坚果床。 巨大的坚果在帐篷中心摆好，富有弹性的果仁是干净的淡白色，“我们今天睡这个！” 一边宣布一边快乐地坐了进去，禁欲的贤者长袍变成了诱惑的薄纱外衣，修长的小腿在摇晃，然后又完全收进去，“艾文艾文，你看！外面的果壳可以关上呢。” 说着启动了里面的机括。果壳两边镂空的部分应声向上阖拢。魔法的光尘散去，精致的坚果床便又还原成了一颗完完整整的坚果。 在帐篷里摇摇晃晃，“你看你看你看——” 艾尔文斯绕着看了一圈，“我也要进去，先生。” 他所在的那侧果壳出现缺口，一只白皙的手伸出，把他拉进了果壳里面。 外壳重新闭阖。顶部垂下的花藤发出淡淡荧光驱散了黑暗，草木的清新香气充盈着整个空间。 “不枉我每天都带着它！”风时开开心心，“可算有机会用上了。” “您天天带着都没有用过吗？”艾尔文斯回忆，从最初到现在可有着不短的时间跨度，『考虑到这是一本书，如果是追连载的读者很可能已经记不得这张床了。』 风时已经学会自动忽视某人的沙雕发言：“因为要留着和你一起用呀。” 艾尔文斯回过头来。漂亮的紫罗兰色的眼睛在亮晶晶地看着他。 他忍不住倾身又吻下去，让那浓密的羽睫微颤如若蝶翼。 “先生，”他轻轻地说，“我们都多久没有一起睡了？自从……自从那天之后。话说那天，我们也曾这么吻过……” 风时：“？！” 糟了！ 不说那天他还想不起来，可能会导致全员be的堕落连锁反应——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就被他给忘了？！ 第92章 风时整个儿僵住。 然后一点点儿地往后挪。 挪到安全距离，立刻便伸出手去，指着某个精灵强烈谴责：“艾文你看看你，你又在对你尊敬的导师做什么？在外面我们要假装成情侣！而现在呢？——现在明明已经没有外人了！” 艾尔文斯：“？” 翻脸竟如此之快！ 不过他随之便发现了其中的逻辑错误并将其抓住：“先生，您这么说的话，刚刚为什么还要邀请我一起睡觉呢？而且这张床，您等我一起睡还等了这么久。” “当、当然是因为好东西要一起分享，不能吃独食！”风时瑟瑟发抖，“以及现在情况特殊，作为你亲爱的导师，难道能自己舒舒服服地睡床，把你丢在外面睡垫子吗？” 艾尔文斯：“…………” ……竟无法反驳，就问他刚刚好好的为什么要提醒呢？ “——所以不准对你的导师做不该做的事！” 风时超凶，但同时也超心虚的，垂眼看到自己身上那轻纱质地纤薄轻透的睡衣，赶紧使用幻形法术，将其改成了一身长长的不透明的纯棉睡袍。 像是长筒一样罩在身上，只露出了短短的一截小腿与两只脚。 艾尔文斯震惊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居然忍不住撇过头去笑了出来。 有、有点可爱。 “？”风时气鼓鼓，“你笑什么笑。” “没什么，”艾尔文斯移到了另边坐好，伸手把坚果拍了一拍，“先生，过来。” 风时哪敢过去，几粒脚趾也蜷缩在一起，“说了不准做不该做的事！” “先生您在想些什么，作为您乖巧的学生，我怎么可能会做不尊重导师的事情呢？”金发的精灵满脸都是纯良，“您一直在战斗，那么累了，我只是想要给您按摩。” 风时一秒在他身边趴好了。 并没有留意到袍子里面完全没有别的，起伏有致的美好线条因而展露无遗，白色纯棉带来的纯真感反而越发强调了欲气。 然而他的精灵确实只是单纯为他按摩，首先拉过的是右边的持剑手，从腕到臂。 同为剑士，艾尔文斯自然知道高强度的战斗之后什么地方会最累，他屈起指节，有节奏地旋转顶按，根据导师的反应来调整力道，好让那里的筋膜得到充足的放松。 不过，这么温柔的举动，并不意味着他的内心对此没有怨念，与之相反，他现在怨念超深重的！ 『反反复复……这都几次了？』 风时听着一颗心立刻提起来。 艾尔文斯沉默了片刻。 『……可是，这又能怪先生吗？』 『当然不！风时先生他明明也很无奈，那么喜欢，却不能说……因为担心我沉迷其中影响进境。』 『既要担任金手指老爷爷带主角升级还要担任cp和主角甜甜恋爱的先生真的是太难了，这都怪作……』 『等等不对，这连作者也不能怪，仔细想想，都是我以一己之力把这本书给改成耽美文的锅！』 风时：“……” 风时：“………………” 是让人习惯性忽视也完全无法忽视掉的沙雕发言呢。 不过这也说明这一波他又稳住了，脑补能力什么的可真是太赞了，他立刻放松地就又开始发出惬意的声音：“哈……” 艾尔文斯瞬间结束脑补。 和之前不一样，两人现在在一张床上，他的导师身上还就那么一块布，这么下去怎么能行，他必须得找点东西把他嘴给堵住！ “先生，”他开启话题，“我感觉到，在我的体内，好像多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嗯呢，”风时趴着的动作点了点头，“西弗法尔给你的，我也不知道究竟都有些什么。回头你自己感受一下。同是王血术士，也许会对你有所帮助。” 艾尔文斯愣住，“西弗法尔？” “远古战魂什么的怎么可能会有啦！他们看到的黑影其实是黑暗精灵，是西弗法尔和他的精灵军团借着我们之间链接的桥梁一齐从那边过来了……”风时说道，“陨石雨是西弗法尔砸的，并不是我。不过外面人多口杂，没必要把什么都抖出去，你说对吗？更不用说这些还牵涉重大。” 年轻的精灵没有为他的反问作出回答。 因为他已经完全愣住。 良久之后才说，“喔！……难怪我的魔力会被抽得那么空。” 风时侧过身，把他揽过来。 艾尔文斯茫然中被他给拉到了身侧。 发丝被拂开，然后是温暖——银发的美人轻轻抵了抵他的额头。 “忘了问你，头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先生，”艾尔文斯下意识扣住了他的手，然后问道，“那他们现在……” “他们早就回去了，”风时说，“他们并不属于这个时空。所以，法则不允许他们在这里停留太久。” …… 永夜之森。 暗青色的林叶沙沙作响。纤细藤蔓受到扯动，发出冰白色淡淡萤光的小花簌簌着向洒下细腻的光尘。 有着银灰色光滑皮毛的暗夜松鼠在林间蹿跳，摘下了一颗深栗色的圆形坚果，用两只前爪环抱着娴熟地把果壳破开，一边小口啃咬着一边偏转过头，黑色的小小眼睛流转着好奇的光辉，看向林间空地上那一道道或立或坐的修长身影。 黑暗精灵的军队。 不同于先前集结时的肃杀与庄严，此刻的精灵们无论是的狂放的战士还是睿智的法师，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仿佛刚刚脱出梦境般的恍惚，神情充满了不解与茫然。 “……刚刚究竟什么了？” “就好像，就好像中了迷幻术一样，但这不可能……” “我锤了谁……谁又锤了我？” “风时不是说要带我们去突袭光明精灵王庭……那些……那些都是什么？” 灼热刺眼的亮光与几乎震破耳膜的爆炸……金属的长筒，可怕的威能，但却没有哪怕一点儿魔力的波动。实在是难以理解，那些到底都是…… 都只是雾丝。被风一吹便即散去，而后再也了无形迹。 第166章 但却有一点是确定的，“风时，他并没有背叛我们……” “我们永夜之森的朋友，只是遇到了一些……一些复杂的事。” “尽管无法理解，但我依然选择信任他。心性卑劣者不可能成为那样的高明剑士。” “我也同样。但是，我依旧想要明白我们究竟……” “战争之神啊……” 精灵们渐次把目光投向了他们的领袖、永夜之森暨卡斯特罗地下城的主人。 他有着超绝的实力与卓远的智识，必然能够解答他们的疑…… 没有精灵敢在这种时刻提出疑惑。 林间空地顷刻一片静谧，只剩下林叶摇动的沙沙声与小动物那细碎的啃啮声。 悬浮着一弯银月的法杖高高举起，皎洁的月华有如绸缎。西弗法尔身前斜上方，一块澄蓝色的水晶在缓缓旋转。 大量的信息正循着月华的引导向魔法水晶快速涌入。 西弗法尔目光极致专注。 他正在丢失记忆——海量的记忆，关于那些千万年后的人类所使用的构装武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他不该出现在那里，从镜面无法倒映出影像的那一刻他便明白。 一旦离开，便再也无法回返，而让他未曾想到的是，就连保留那些信息也不被允许。 肆虐的魔力可以轻而易举地把那些构装武器化作废铜烂铁，但这并不影响他对其价值的重视。如果，他能够用它们来武装羸弱的哥布林与愚钝的牛头人，那些在作战中连充当炮灰都很难够格的低级生物…… 他总算在记忆都被抹除之前，把这些知识尽数转移进了魔法水晶里。 但下一刻，地下城主浅色的双眸便陡然震荡出如水波纹。 ——碎片块块剥落，有无形的力量在使这颗满载了知识的魔法水晶快速崩解！ 银月猛然爆发出光辉。然而即使是超阶强者的力量对此也完全无法阻止。记录水晶龟裂、黯淡，如升腾般消散，西弗法尔一把攥住它。 细腻而又凉滑，他的掌心只剩下一把不断在流泻的沙。 “城主！？” 精灵们的惊呼声中，西弗法尔猛转过身。 “卡内基！” 他没有得到回应。血魔法师早已不在此地。 微怔了一下过后，西弗法尔用法杖勾勒出传送的阵纹。 他的身形消失，一瞬出现在了由黯石搭建的多角塔里。 卡内基正在他的实验室，“西弗！”他喊道，“你来得正好，帮我递一下材料，五级河骨兽的晶核，双翼飞龙的牙齿，还有那个……看到了吗？那块冰凝石！” 材料就在手边，西弗法尔忙给他递过去，卡内基接过，一边念出咒语一边飞快地在实验台上布下一个繁琐的魔法阵。 然后方才稍微松了口气，“那个乌斯卡人出了点状况！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必须使用这个法阵尽快让他稳定下来……” “他是不是正在消失？” 血魔法师惊异地抬起头来：“你怎么知道？” 然后又飞快地低下头去：“不行没空和你说话了快快快！” 他有如抽取麻袋一般的动作，把乌斯卡-泽坦混血的某参谋长从储物空间里掏了出来。 后者狂呼乱叫，叉手舞脚……更确切地说是舞腿，因为他的双脚已经不见，整个人连带着身上的军服，都正在从下向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成细小的沙粒。 西弗法尔扣住他腰间的武装束带，帮着他的法师把他给固定在实验台上。 稳定法阵已经激活，取自异兽的血液向外源源逸散出强大的魔能。然而没有任何效果。鬼哭狼嚎般的号叫声中，得罗罗察巴坎巴夫很快便全然沙化，影踪不见了。 “可恶可恶可恶，”血魔法师气得两边翅膀连带着心心尾巴都炸了起来，“为什么会这样？！” “没有残渣，”西弗法尔向下扫了一眼，得罗罗的状况和他的记录魔晶又不一样，“难道说，这家伙也……” …… 乌蓝色的沙粒在无尽虚空里重新凝聚成完整的形体。 得罗罗一脸懵逼。 他被一个长着恶魔犄角的变态法师给抓住了，又被可怕的精灵术士给摁上解剖台。然后他好像死了，而现在……他又活了？ 不止活了，还正在时空的隧道里穿行。他天然地知道这是时空隧道，有一种强大的吸力，带着亲切带着熟悉，让他不自觉地回想起那美味的黑酱小羊排，舒适的全息游戏舱，飞碟，终端，光脑，他的泽坦母亲满满期待的目光，他的乌斯卡父亲不屑一顾的表情，以及那些等待着被他宠幸、好让自己也能怀上一个四分之一乌斯卡孩子的泽坦女人的那谄媚的笑。 这么多年的精英教育硬是没办法让他找出一个足够贴切的词汇来描述他胸间满溢着的喜悦。 ——他正在被送回去！ 纷乱扭曲的光影之间，熟悉的轮廓影影绰绰地映入他的眼底。高楼大厦，轮船码头，倚山环海，熟悉的景象，这里是……塔列克半岛的莱蒙德自治领！ 他被送回到了之前被带走的地方？ 反正身旁没有人，得罗罗恣肆发出狂喜的欢叫。如果不是做不到，他还能现场再来一个托马斯全旋起倒立转体。 萝卜般粗大的手指已经摸到了另边手腕的终端，他试着按了一下，终端亮起。 欢叫的声调进一步拨高。得罗罗几乎喜极而泣。太棒了，现在这一带战斗的已经结束，出去之后他只要点一下呼救，很快就可以有…… 视景逐渐变得清晰。得罗罗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 欢叫戛然而止。 高楼大厦，轮船码头，一切都笼罩着一层猩红。 如血海般刺眼的猩红。 那是……？！ 无可抗拒的强大斥力将他推出了中转位面。得罗罗察巴坎巴夫落入无边猩红之中。 肥厚的嘴唇有如油煎的香肠一般细腻颤栗，可是他再也叫不出声。 来自乌斯卡的死亡光束对所有生命一视同仁，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抑或是植物……二分之一的乌斯卡人当然也不例外。 萝卜般的手指滋滋蒸腾出白汽，得罗罗把紧急按键按下，但也无济于解决当前的状况。满是断柱残垣的废墟上，他狂奔，他躲避，他把身体蜷缩在一起…… 一切挣扎都无法阻止他扭曲抽搐着化作一滩蓝紫色的血迹。 …… 银发的美人睡去了，吹息细细，眼睫浓密有如翘起了浅浅弧度的两片银羽。 艾尔文斯把手抽回，担心继续按揉下去的话反而惊醒他。他从空间里取出了毯子为他轻轻盖上，随后转过身来，倚着厚实的坚果壳壁，阖上眼睛，静静感受黑暗精灵领袖送给他的见面礼。 片刻之后，他将眼睛再次睁开，一弯缩小的银月凝现在了他的手心。 他用指尖轻触，月钩有着如水般的凉意，他让它旋转，让它浮动，让它缩放，直至有所领悟。 银月渐淡消散，洒下冷冽的魔法光尘。艾尔文斯缓慢呼吸，让精神短暂得到休息，然后，又研究起了附带在这份礼物里的、用来给他的导师输送能量的方式。 有获取到一些记忆信息，西弗法尔会这么给卡内基输送能量，只要后者说饿。众所周知，这位血魔法师是个魅魔，精灵城主给他的契约魅魔输送能量的手段，他对他敬爱的导师也能同样使用…… 艾尔文斯想到这里，忍不住睁开眼睛向风时那里看了一看。 银色的长发散了满床，被冰白色的花藤照出水缎般的光。他的导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翻过了身来，原本盖好的毯子也被拂到了一旁。 精灵沉碧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弧线，尖角，他的导师小腹那里，为什么会有一个……桃心的图案？ 他凑近去。 桃心图案又看不见了。 但艾尔文斯并不觉得刚刚他所看到的是错觉。他盯着仔细看，同时就非常怨念他的导师为什么要把睡衣给换成纯棉，如果还是之前的薄纱的话…… 艾尔文斯动作顿住，仔细回忆。他的导师最初穿着薄纱，清清透透，并没有什么桃心的形状——如果有的话他一眼就能发现。 他试探着伸出手去，先勾起一点布料轻轻向上抬起，然后又向下按，用手指抹平，让它和他的导师小腹处的皮肤丝丝熨贴。 没有桃心。 所以，他刚刚确实是看错了？ 记忆的碎片里面，某个血魔法师的心心尾巴总是摇摇摆摆，艾尔文斯偏过头去思索片刻，觉得这真有可能是他给看错了，西弗法尔关于卡内基的记忆，某种程度上干扰到了他的大脑对视觉信号的处理。 艾尔文斯重新坐回到风时身边，他的指尖碰到他散落的长发，感受到那微凉的柔滑。 之前在昏睡中，是隐隐感知到导师对他的强烈思念这才提醒起来，实际上并没有睡饱。 第167章 好想接着睡……在这奇妙的果壳里。而且毫无疑问，如果他也睡的话，那么接下来还会有更加奇妙的事情发生——这么近的距离，银发的美人睡着睡着就会钻进他的怀里，运气好的话，还会再附赠一颗圆润饱满的可爱心心。 但他不能睡。 在战神之盾的庇护之下，民众们完成了最后的撤离，纳撒尼查顿、珀维亚洛卡，一大群军团的高层据说还有一个蓝血贵族被击杀，精灵族的勇士平安归来，相爱的人拥吻在一起……所以他们狂欢，高涨的情绪，纵情的笑语，考虑到泽坦的反抗者们与敌人那巨大的差距，这绝对是一场值得庆祝的难得的胜利，但这一切都不能掩盖这场战争的悲剧实质。 很多事情他还没有弄清楚，很多朋友他也还没有确认是否平安。 艾尔文斯重新拉过毯子再次给风时盖上，后者睡得很沉，对此完全没有知觉。艾尔文斯轻轻移向一旁，伸手启动了坚果床的机括，悄无声息向外滑出来。 然后又把果壳给重新合拢了回去。 他离开了帐篷，然后循着来时的路向外走。周边非常安静，走出了几步之后，才突兀响起嘈杂的人声。 能够感受到魔力的流动——那是特意设置在这里的沉默力场，以免有喧哗影响到他们休息。 可以说是相当贴心，不过，与沉默力场同在的侦测力场，便没那么令人愉快了。 力场被他触发。随后魔力涌动，传送标引激活，空间扭曲出回路，一个灰发的一星法师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艾尔文斯。”他说。 艾尔文斯向后退开了一步，倒是并不为温斯顿家法师的出现感到意外。 他淡淡微笑，神情了然，“是打算问我男朋友的事情，对吗？” 他的家族之前实在是太没有存在感，就那么默默围观着他和导师接吻，被人群簇拥着狂欢……问都不曾多问一句。看起来是法师惯有的高贵冷艳，不过他又怎会不知道，这是他的导师一上来就给了他们下马威，还要和加勒特决斗的缘故。 而现在，终于到他们刷存在感的时候了。 一星法师确实想问，但被他这么一说，却是又把目光撇向旁去，作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莲娜夫人找你，”他说，“我也就是来喊一声。” “莲娜夫人？她也来了？” “对啊，”法师说道，“你们俩接吻的时候她就站在最前面。” 艾尔文斯微怔，“哈？” “她就是那个女法师，”穿灰袍的法师轻蔑地看着他，“你不会真以为一个强大的女法师会是一个垂暮老人吧？” “啊，”艾尔文斯摊了摊手，“我并不知道她是一个强大的女法师。” 来找他的法师噎了一下，脸色变得是相当难看。“走吧。”他把法杖一挥。 艾尔文斯顺从地跟着他走。尽管这必然要浪费他不少时间。 ——他们毕竟在金海椰区救了他的朋友。 走着走着便注意到身边的法师在不断地回头，往帐篷方向看。 艾尔文斯唇角挑了一挑。他知道他是想要确认什么。 “我男朋友可累坏了，”他说，“我怀疑他睡到后天都不一定能醒来。” “那是，想想他毕竟……” 一星法师接话，从此专心带路，不再回头。 穿过了安置民众的大营地，来到了稍微开阔一点的地方，艾尔文斯果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等在那里。 那一脸阴鸷的表情过往曾很多次让他感到焦虑，然而如今看来却是那么像一个小丑。 “嘿，加勒特叔叔，”他礼貌地挥手，“久等辛苦了。” 第93章 加勒特缓缓摩挲着手里的多节法杖。 “好啊，好啊，艾尔文斯，”他冷笑着说，“现在傍上了男人，是干脆不把家族的长辈放在眼里了。” “哪里有，您看我这么老远就打招呼，可以说对您是非常地尊敬有礼貌了，”艾尔文斯有理有据地说，“所以说您在这里等我应该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我男朋友之前要和你决斗的事情吧？” 然后惊悚地向后退开了两步，“您该不会……是打算和我决斗吧？我知道我比他好打多了。” 加勒特脸上肌肉扭曲得越发难看。 “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古老而荣耀的家族可不会放任小辈乖张无礼目无尊长，艾尔文斯！” “哇，”艾尔文斯抚掌，“你就不怕我回去告状吗？” 加勒特露出险恶的笑容。他在回想那银发的美人缠着要他抱他回去的样子。虽然让人很难相信，但他这侄子应该是在上面的，“倒要看看你好不好意思回去问他告状。” 精灵摊了摊手。 “我连男人都好意思傍，为什么会不好意思找他告状呢？” “……” 加勒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也不打算再同他多说。 魔力的光华在他魔杖杖端凝聚。 但下一刻，却又突然静止。 ——这当然不是他想要静止，而是有皎洁的月华笼罩了他。 就连旁边跟着看戏吃瓜的法师动作也同样如雕像般凝固。 “不过以如今情况来看，我并不需要回去告状，”精灵掌心一弯银月在缓缓旋转，“倒是您，回去之后好不好意思告状呢？” 雕像般的加勒特脸色从红到青又转白变黑，一瞬间竟变幻出霓虹灯般的颜色。 “关于一个一星法师找茬武者学徒结果反被摁着摩擦的那件事……”艾尔文斯收回了银月向前走去，“如果是我的话，那肯定是相当地不好意思。” 恢复了行动能力的加勒特当时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艾尔文斯跟着另个法师前往温斯顿家的扎营地。 ——并明显地感觉到剩下的路程里这位法师先生对他的态度良好了许多。 绣着三头霜鹿纹章的长长旗帜在夜风中飘扬。灰色的帐篷围成一圈，中间是一个流转着玄秘光华的魔法阵，一群法师正坐在魔法阵中冥想，对战斗中过耗的魔力进行补充。 他看到了布蕾娜弗克斯的导师、研究冰霜魔法的老法师；克劳德温斯顿，他显得比当初天赋检定不停校准法阵时更累了；还有声名远扬的吉尔曼，魔法阵里面的空间非常宝贵，但吉尔曼身边还是有着一大片的空场，不得不说，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以及其它的许许多多认识或不认识的法师，身上大多穿着温斯顿家的灰色长袍。里面约莫有一半身上有伤。都是比较复杂的伤势——如果是简单伤势的话早便已经治愈，不会留到现在。 “在这边。”一星法师说。 艾尔文斯跟着他来到莲娜夫人的营帐。这个帐篷从外面看起来平平无奇，然而揭开帘子的一刻，却是让人错以为再次回到了温斯顿家的古堡。壁炉熊熊燃烧，明亮的火苗腾起烟雾。地上铺了图案精美的织毯，一边墙壁——沧桑的砖石垒砌的墙壁处摆着古老华美的书橱。 铺着深灰色细绒布的桌子上，晶石灯向外散发出恒定的光。容貌端庄、气质高贵的女法师正坐在这里看书。灰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头顶，玳瑁色的眼镜是她身上唯一处与过去那个发已斑白的老妇人有所联系的地方。 视线越过镜片看到两人来到，莲娜温斯顿抬起头来。 “艾尔文斯，”她问道，“你对你的加勒特叔叔做了些什么？” 艾尔文斯：“……？” 这居然还真好意思告状的？ 不得不说他被加勒特的脸皮厚度给惊呆了，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作出怎样的表态。不过莲娜夫人看起来倒也不需要他对此作出什么表态，她摆了摆手： “算了……我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批评你。进来吧，你坐。” 艾尔文斯走进房间。一星法师则向外离开，同时掩上帐篷——这在里面看是一扇门。似乎是魔法幻影的效果。但其它的物件却不是幻影，至少感觉不像。在壁炉近旁，有着松木烧焦的味道与摇曳火舌的温热。 一张舒适的椅子出现在他的身前。他坐下。 “我们不需要过多的寒喧，”莲娜夫人说道，“你知道我让你来的用意。” 艾尔文斯眼睛弯了一弯，“如果是我男朋友给你们制造了太大的压力，我很抱歉。” “他叫风时。”女法师说。 “是。” “他不叫风时。”女法师又说。 “您认为这个名字是假的？” “不是认为，而是一定。”莲娜夫人那双灰色的眼睛从镜片之后深深地看着他，“这个名字非常怪异，不是精灵所会起的名字，也不是泽坦人的名字。倒是和那些异域人有些相像。但他并不是异域人。除非他始终在维持着幻形法术。” “很抱歉不能让您满意，”艾尔文斯轻快地说道，尽管他的心情开始变得并不如他的语气一样轻快，“我也就知道这个名字。” 第168章 “他从哪里来？你们什么时候认识？我不觉得那天的天赋检定是你们初见。” 女法师抛出连串的问题，“你的剑术，以及其它的技艺，是他传授给你的，对吗？具体都在什么时间？又是在什么地方见面？在守备森严的基地里，他都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到你身边来？” 艾尔文斯以手掩口，低头打了个哈欠。 “你当然知道，我的母亲留下了不少东西，夫人。” 女法师看向他的目光越发专注。 “这里面有一个戒指，”艾尔文斯说，“迟迟无法觉醒天赋让我感到很是着急，那天把戒指给擦拭了一下并许出了一个愿望，随着话音落定，风时先生出现在了我面前。然后告诉我虽然他看起来很年轻但这只是由于精灵族不会老的缘故，实际上他已经是一位老爷爷，也就是常见的金手指老爷爷。然后又说三年之期已至，作为主角应该归位……啊，还有一些什么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穷……虽然您可能很难相信，但事情确实是这个样子。” 莲娜夫人额角缓缓冒出问号：“？？？” 作为纯良的精灵艾尔文斯就是如此诚实，“当然了，因为这里面有一些不方便透露的内容，所以我是模糊了说的，有真也有假，不知夫人觉得，这里面哪些是真哪些又是假呢？” “……”莲娜夫人的目光久久停留在他手上的戒指，“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保持沉默。没必要用这些话来嘲弄一个年岁已高的老人。” “您是这么年轻且富有魅力，苍老没有在您身上留下一点痕迹，尊敬的夫人。”艾尔文斯摊了摊手，“如果您想要知道更多的话，我还可以接着和您讲我把一本龙傲天爽文改成耽美文的那件事。” 莲娜夫人：“…………”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呼出去，又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阖上了手里的书籍。 纤长优美的手按在书封上。她戴了好几枚戒指，奢贵的宝石流溢着夺目的光。 “我把这件事情按下不提，艾尔文斯。就像按下不提你在上轮检定时闯下的祸以及损坏的魔法水晶一样。” 她说道，用平静而又威严的语气，“在那场检定中，你表现出了卓越的魔法天赋，但家族却安排你成为武者。当时你没说什么，但看得出来，你对此多有不满。但即使如此，你来到基地之后，也依然刻苦训练，好好学习……乔恩与安塞尔如今都只是d级，而你却晋阶到a，甚至还成了s级的备选，这非常值得表扬，更不用说，在这一战中，你还表现出了非凡的勇气。” 她把书籍推向前去，“所以，这本书给你。” 艾尔文斯起身接过，在看到书封文字时动作微滞。 这是一本厚厚的魔法书——标明了书目的，是精灵的文字。 “来自你母亲的遗物，”女法师轻轻摩挲着手上的戒指，“作为一个术士，我想这段时间的经历，应该使你心中积累了不少的感悟。比起还没会走就想着要跑，一个不慎走入歧途，有了一定的积累之后再开始显然更有帮助。” “非常感谢，夫人。”艾尔文斯把书收进空间，“原谅之前的冒犯，我至此方才理解了您的一片苦心。虽然我目前正在和男友学习精灵魔法——加勒特叔叔已经验证过我这段时间里的学习成果——但我相信这本书一定可以让我学到更多。” 莲娜夫人的手指握起。在精灵看不到的角度，尖尖的指甲把她的掌心掐出泛白的痕迹。 她使用了一个小小的魔法，清洁眼镜镜片自然过渡了片刻的沉默，这才接着又道：“你应该知道杜维被哈伦卓耿录取的事情。” “当然，”艾尔文斯微笑，“作为兄长，我深深为他感到骄傲。” “我委托协会为他写了推荐信，”莲娜夫人说道，“因为他在对魔法的学习中展现出了非凡的天赋——我不希望如此天赋在家族这方寸之地埋没。而你，艾尔文斯，武者基地将你定为s级预备，如果一切如常的话，要不了多久你便可以晋升为s……以及，你知道家族给你的魔法天赋定级是怎样的吗？” 艾尔文斯向椅背上又靠了一靠，把书放在怀里，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 他知道他会听到怎样的答案。 “同样是s，”莲娜夫人果然说，“前所未有——这是为与a级区分开来，家族特意为你开辟的新等级。” 戴着华贵宝石戒指的手指按在桌面，“武技……还有魔法，双s级别的天才，家族给你的待遇，当然不可能逊于其它的子弟。所以，我会委托协会也为你撰写一封推荐信，你未来同样进入哈伦卓耿学习。” 女法师神情威严问道，“这样的安排，你是否同意？” “不必麻烦了，夫人，”艾尔文斯站起微微欠身，“您能把母亲留下的珍贵书籍取出给我，我就已经足够感激。” 莲娜夫人当然清楚他是不是真的感激。她的目光在转向一旁时变得凌厉。 艾尔文斯没有再坐回椅子上。因为他已不打算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 不过，温斯顿家的这位尊敬的夫人会这么容易就放他离开吗？ 他也知道她是多么愤怒。尽管明面上她很好地克制着并没有表现出来。 莲娜夫人同样站了起来。 “还有一件事。”她说。 “您请讲。” “克莱夫家族，”女法师看着他，“你和他们是发生了什么。” “呃，”艾尔文斯抬手掠了掠头发，“这件事情啊……大概也就是……” “你不用和我说，”莲娜夫人摇了摇头，向外走去，纹饰精致的灰色长袍在她身后拂动，“这件事情，无论是错在你，还是错不在你，你都要给人家道歉——跟我过来，我带你去。” 在营地里活动的法师们看到了两个人往外走。 “夫人？” “你们要去哪里？” 莲娜夫人拿出了造型精美的法杖，用照明术点亮了杖端镶嵌的水晶以驱散营地外的黑暗，“去找克莱夫家道歉！” 越来越多的法师看过来。 “啊？” “为什么我们要……” “所以这到底……？” “——谁对谁错都不重要，”莲娜夫人说道，“我们正身处一场残酷的战争之中。内部不可以产生矛盾。” 温斯顿家的法师们面面相觑。莲娜夫人所说当然没错，危机之下团结重要，但是主动上门道歉真的是折损骄傲。 不过，折损的又不是他们的骄傲…… 所以法师们对此并没有说什么，甚至有几个还跟了上去，比如某个曾被定成雕像的一星法师。 “多大人了，还外面跟人打架闹矛盾？仗着又会武技又会魔法，就不知天高地厚了是不是？”加勒特训斥道，“现在好了，连累着夫人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带你上门道歉！” “害得温斯顿家都跟着你丢人。”另一道冷恻恻的声音响起，来自结束了冥想、自带生人勿近，熟人更加勿近气场的某心灵法师。 两人算是开了个头，其它的法师也都纷纷跟着数落： “遇见事你退一步，我退一步也就过去了。” “人不愿退一步，那你就退两步呗？就非得闹到这一步。” “也不想想把你们送到基地是为了什么？战争当前，还和同学闹矛盾？没有一点大局观……” 艾尔文斯任他们说。懒得反驳也没这份儿闲心去反驳。过去他和以多伦为首的克莱夫们是没少闹矛盾，但经了先前一事过后，再大的矛盾也该抹平了才对。然而现在却又这样，难道说，多伦…… 他出来是为了确认朋友们是否平安。虽然不算是朋友，但这也算是其中一件。 加勒特盯着他的步伐。他相信以精灵的骄傲绝不愿意被按头道歉大庭广众地丢人，故此心里已经预先组织好了语言，要就他拖拖拉拉磨磨叽叽这一点开始数落。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艾尔文斯不仅不拖拉，甚至还走得飞快。 ……以至于一群柔弱的法师不得不使用大步奔行这样的加速技法才能追上他。 而某个关心小伙伴的精灵看到他们纷纷使用加速法术，自然也便理解为他可以走得更快，当下也同样使用了武者的加速技法！ 法师们：“…………？！” 就不应该跟着看戏……然而就这么折回去的话，又非常怀疑会遂了他“故意走得快一点让法师们自动放弃从而看不了戏”的心愿，当下也只能加速度、再加速度！ 莲娜夫人更是直接飞了起来。 身着灰袍的法师队伍被金发飘扬的精灵武者带着在阴暗的山谷里飞速穿行，以至吓到了许多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怎么回事，这难道……又要打仗吗？” “不，不！”有法师一边喘气一边答道，“我们只是去道歉！” 围观群众们：“？？？” “世间竟有如此积极之道歉……” 第169章 “我没有看错吧，不是说法师们都很骄傲，而精灵更加骄傲吗？” “显而易见我们在过去的漫长时间里一直都误解了他们……” 法师队伍很快赶到了克莱夫家的扎营地。 实在是来势汹汹，武者家族给吓得当场摆好了防御阵势，甚至还有人飞步去请莱蒙德过来调停——毫无疑问，这一定是因为他们在之前的战斗之中，各种给温斯顿家摆脸色，以至于如今仗打完了，休整好了，气不过的法师们干脆杀上门来！ 还好还好……这里面没有那个可怕的银发精灵。冲在最前方的是温斯顿家的金发精灵，他高声问道：“多伦呢？” 听他高声叫喊出多伦的名字，原本都开始怂了的克莱夫家的武者们神情瞬间又转强硬。 “怎么，你这是想干什么？” “这当口还打算找上门来打架不成？” “——我们多伦受重伤到现在都还没醒！” 克莱夫们一边说着，一边瞪着他，双眼喷涌出怒火，里面还有余力的，身周已经有元气烧起来了。日常和多伦在一起的几个年轻的克莱夫更是双眼血红，恨不能当场就冲上来和他拼个你死我活。 “现在都没醒……”艾尔文斯懂了，“他在哪？我去看看他。” 一边说着，一边在身周聚起了生命的元素。 克莱夫们不由得愣了一下，意识到情况和他们想的恐怕不太一样，“你们是来……？” “我们是来、我们是来道歉的……”加勒特拄着他那根多节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克莱夫们：“…………” 你们来道歉犯得着一路火花带闪电跑得这么凶残么？ 不过，温斯顿家这么凶残地跑来，只是为了给他们道歉…… 意识到这一点，克莱夫们顿时又得意起来。高贵的法师日常看不起武者，而如今，竟然上赶着道歉卑微到这种地步，这说明什么？这自然是他们克莱夫家族这些年来如日中天，竟使得温斯顿这样的老牌势力也深深为之忌惮！ 武者们纷纷把双臂环抱到胸前，摆出了高姿态。 “行啊。行。” “做错了事情，那可不得道歉？” “大局当前，我们自是也不会因为孩子们之间闹的一点小小矛盾就和你们计较……” 如此高高在上的语气，使得法师们都皱起眉头，不爽到极点。但这又是他们自己要来道歉的。莲娜夫人目光移转，加勒特立刻便向精灵扬起了下巴，“你惹出来的事，你不说点什么，艾尔文斯？……尽是让长辈们给你说话！” 艾尔文斯说话。 “多伦在哪儿呢？不是重伤了吗？” “在这边。”一个克莱夫说道，指向一间帐篷，相比面子不面子，他更倾向实用，用治疗来代替道歉的话也行。 然而温斯顿家的法师则拥有高尚的品质，绝不允许这样的糊弄发生，“你就算给人治好了，也照样得给人道歉！”二星的心灵法师冷笑着说。 “啊，这位大师说得可真是……”克莱夫们大受触动，亲热地围拢过来，“请问大师您是……？” 心灵法师已经好久没有享受过如此热情的待遇，他骄傲地报出自己的名字：“吉尔曼！” 克莱夫们：“？！？” 围拢上前的克莱夫们咻地一声就用瞬移技法退到了十数米外，而原本就在十数米外的克莱夫们则纷纷瞪大眼睛，用生怕错过了一点细节似的热切送上围观变态的眼神。 吉尔曼：“？？？？？” 艾尔文斯走进了多伦所在的帐篷，俯身检查了一下后者的伤情。确实伤得很严重，不过在其体内却活跃着奇异的疗愈之力为他修复身体，“这是……” “啊，当时重伤员太多了，”守在一旁的女性说，“相比之下他这属于稍好一些的，不至于离不了人。所以就给输了药，让回来等慢慢好。” 然后又一脸骄傲地说：“我们家多伦是为了护着一群孩子回来，用战技给他们承伤，这才伤成这样的！” “那些孩子们都还好吗？”艾尔文斯问。 “他们也有受点伤，不过问题不大，现在已经被人接走照顾了。” “这就好。那我也在这儿一起等吧。”艾尔文斯说道，“现在的修复速度就挺好的，术士魔法随机性太高，贸然治疗的话反而可能冲斥了药效。” 他在营地里坐下等待。多伦醒来需要一些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温斯顿家的法师和克莱夫家的武者们叙话，而他当然是话题的主角。 “这谁能想得到，都成年人了，还是不懂一点事……” “一点个小矛盾……这小家子气……” “嗐，年轻人啊。” “别说了，就这，在我们家也是这样……” 常和多伦一起的几个克莱夫年纪不够插入话题，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站在旁边，同样用一种得意的眼神看着他。 第94章 ——他现在是可以继续保持沉默，强撑着保全面子，但又能撑多久？等到多伦醒来，他必须得作出表态。 所有人都殷切期盼着多伦醒来。艾尔文斯也不例外。 时间流逝。重伤的克莱夫家青年终于睁开了眼睛。 看到他在身边，棕色的瞳孔顿时震颤：“——艾尔文斯！” “哼哼。” “醒了醒了。” “还不快去？” 无论是温斯顿家的法师，还是克莱夫家的武者们，目光都盯着金发的精灵，等着他放下骄傲，低头向克莱夫家的青年道歉。 ——然后，就眼看着某克莱夫狂喜乱舞，顾不得身上伤还没有好完，扑上来对着精灵就是一个熊抱！ 并发出猛男的声音：“呜呜呜呜艾文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我还能再见到你有句谢谢我一定要说呜呜呜呜你知道吗当时我看你走了我都快要吓死了你知道你身上金光闪闪的都是什么吗那都是flag啊flag你回来了我不会是在做梦吧呜呜……” 不得不说，相比温斯顿家的某d级柔弱青年，克莱夫家的b级战士学徒就有相当强大的肺活量，一套猛男发言从开始到结束气都不带喘一下的。 温斯顿家的法师和克莱夫家的武者们：“？？？？？”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克莱夫家的武者们脚趾在营地那松软的地面上并排抠出梦幻城堡，而温斯顿家的法师们表情同样非常复杂……尽管事情翻转，他们本该扬眉吐气，因为古老荣耀的魔法师家族如此便不至于向武者们低头。 而多伦作为主角之一，在放开了他讨厌的精灵震惊地发现一大群人都在看着他并弄明白了事情的来去之后，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这这这，为什么要这样啊！” “他们非要我向你道歉，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艾尔文斯摊了摊手，“要知道，被送到武者基地的精灵术士一向和他的法师家族关系不太好……” 多伦：“………………” 公开处刑什么的未免也太惨了吧，可是他还是得站出来说明真相，“之前的事其实、其实本来怪我来着……” 然后疯狂追杀日常和他在一起的几个克莱夫，“啊啊啊啊啊，是不是你们在乱说？——多大事啊也和家里乱说！” “哎呀呀，”几个年轻的克莱夫也是怂到不行恨不得钻进地缝里，“他们问嘛！”“问咱们在基地里咋样，然后我们就随口一那啥……” “那个……什么，”一个话事者模样的克莱夫促局地搓着手，“当时我们是……哎，看多伦这孩子受了重伤昏迷不醒，我们一时间可给心疼的，以至便有很多没能考虑到的地方。” “不好意思哈，不好意思！”其它的克莱夫们也忙说。还有人拉过艾尔文斯，“嗐，孩子，你看我们害得你家里也误会了你……” 说着从空间道具里寻摸出一堆护身符魔法药剂等等物件来要补偿给他。 对此艾尔文斯当然是不会要，“没什么，一点小事而已，这不是已经说开了吗？” “哎你这，简直了，”加勒特尖锐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来，“早说开了，也不跟我们说，还害得我们跑来这一趟？” “是吗，加勒特叔叔？”艾尔文斯唇角微微挑起，向后看着他，“就算我和你们说，你们又会信？” 加勒特被他直给气得唇颤目霎，“你这是说得什么话——” 但说到一半生生噎住。克莱夫们都在用探寻的目光往这边看……这么多人面前，不可以闹得那么难看。 “医生那边压力很大，我给他们帮忙去，”艾尔文斯从克莱夫们那里转过来，走到温斯顿家的法师们身前，向他们躬了躬身，“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们救了我的朋友，尊敬的女士和先生们。” …… 医疗区域是一块面积很大的开阔地。地面被以元素之力进行平整，又用化泥为石术进行硬化，不再有黑沙松软没过脚面。 第170章 大型的奥术力场提高了气温止住了风，制造出温暖而又舒适的环境。大小一致的魔法光球悬浮在空中，提供着恒定的照明。 这里的帐篷很少，是供给医师们用以手术等治疗用途。伤员们的床位被直接停放在空地上，由挂了大大编号的蓝色帷幕区隔开来以保护隐私。 血液的腥甜与各种各样的魔法药水的气味飘荡在空气中。 艾尔文斯往里面走。一个重伤员被抬着从他面前经过，身周起伏着他从未见过的奇怪魔法波动。护工看起来很累的样子，于是他也便过去搭了把手，把伤员运到了做手术的帐篷。 “为什么不用推车？” “车不够。” “快快快帮我拿一下那边的托盘……” 艾尔文斯帮忙端过了托盘，留在这里打了一会儿下手。这个伤员的情况比较复杂。他不敢对他乱用治疗魔法。 从帐篷里出来，他看到了一个忙碌而又疲惫的熟悉身影。他感到诧异，因为这道身影一向以慵懒出名，“希娜教官？” “是艾文啊，”希娜转过身来，抬手扶住额头，虚弱地说道，“你来得正好，现在这边正缺人手，尤其是像你这样……你看起来气色不错？那就一起来帮忙吧。” “好，我这就帮忙，”艾尔文斯答应，又问道，“都这么累了，不休息一下吗？那边很多人都在休息，您居然这么……呃，我都要怀疑您被桑里斯魂穿了。” 他开了个玩笑，也希望气氛能够轻松一点。然而黑发的女教官听到了他的话，神情却是猛然滞住，扶在额头的手失却了力气，一点点滑落下来。 艾尔文斯意识到不对，“希娜女士！桑里斯教官……” 希娜摇了摇头。她没有回答他的话。但那双深色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悲伤却足以说明一切。 艾尔文斯僵在那里。留着络腮胡的骑士的身影在他眼前浮现。在看到他是精灵之后一个冲锋从训练馆另边冲过来。他老是射不中箭靶他一边不断递来新的箭一边鼓励他。然后他成为了他的生活指导教官。他第一天就被他给抓到了打架……还有那天夜里和导师在走廊里说话，也被他给发现，两个人仓皇逃回宿舍里去，紧贴着躲在窄窄的床上，他还不小心捞到了导师的心心尾巴。当时一星的骑士已经追到了宿舍门外。 但却终究没有拉开他的床帘。 第二天，桑里斯教官起了个大早，亲带他们前往f区训练，生怕他们初来基地对各处不熟迷路。像他这样温柔的敦厚的骑士，怎么会…… “别问，别问，艾文，”希娜的双肩在颤抖，她指向不远处忙乱的医护，“去帮忙……快去。” 艾尔文斯机械地从她这里离开，去搭手为医护们帮忙。心绪纷乱。这使得他没办法正常使用疗愈的魔法。这要怪术士的随机性吗？不。这明明怪他！为什么做不到……是因为他被杰弗里一直卡在f，和这位生活指导教官相处得相当久？ 自责、焦灼……心绪变得更加烦乱，更加难以调动魔力。他无法让心情平静下来。无法让心情平静下来！艾尔文斯不敢相信。他，一个拥有生命与自然之力的精灵术士，未来还要兼成为德鲁伊，如今在这医疗区域，居然只能做一些运伤员与递东西的活儿。 这时一道声音叫住了他，“艾尔文斯？是你吗？” 艾尔文斯顿住脚步，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帷幕被拉开了一半，有着美丽的蜜色皮肤的黑发女教官倚在病床上看着他。她的性子一向冷淡，但此刻却对他露出微笑，“谢谢，”她说，向他举起了手。 ——是刚刚接上没多久的手。 “安德拉女士！”艾尔文斯快步走去，“您恢复得怎样？” 他回来还没见到她，当时是神官阿莫斯把女教官的手给带了回去。 “很好，艾文，多亏你帮我把手捡回来，还修复回了满蕴生机的样子，”安德拉说道，把手轻轻抓握，然后再放开，给他看这只手目前的活动度，“现在还不太能用力，不过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完全复原。” “是很不错。”艾尔文斯说道，又去留意女教官身上其它的伤势。 “这些没什么啦，已经做完手术了，”安德拉高兴地说，“主要是手……你知道拳头对于武师来说有多重要！我还以为我要像杰弗里一样，等它慢慢长出来。” “杰弗里？”艾尔文斯心又猛地咯噔了一下，“他是什么情况？” “那家伙有点倒霉，”安德拉耸了耸肩，“他倒还不是手，而是腿……” 艾尔文斯连忙赶去，看到了失去了双腿的魔鬼教官。 “尖耳朵！”后者一见到他就愤怒地喊，“你把安德拉的手都捡了回来，为什么不帮我把腿也给捡回来！……我这得等多久才能重新长出来两条腿？” “抱……实在是抱歉，”艾尔文斯努力回想了一下，之前在战场上好像有看到断掉的腿，“就是，腿嘛！它不是特别有辨识度，我也不知道哪两条是您的……” 杰弗里黑着脸撇过头去，“哼！” 艾尔文斯走来，检查他的伤势。一星战士的双腿截断处，里三层外三层地缠着满是符文的魔法绷带，有舒缓镇痛、减缓血流、促进生长等等多种疗愈效果在持续作用。 杰弗里又转回头来，“能用你的神奇魔法让我的腿赶紧的长出来吗，精灵术士？” “抱歉，我现在控制不了魔力……”艾尔文斯垂下眼睛，“而且就算能用魔力也只会把正常的治疗扰乱。” “行吧行吧，”魔鬼教官赶苍蝇式挥手，然后突然又想起了些什么似的，直勾勾地盯着他，露出一脸古怪的笑容。 这比那凶名远扬的魔鬼笑容还要更加魔鬼，艾尔文斯被他给盯着笑得心里直发毛，“怎么了啊，杰弗里先生？” “你知道吗？”杰弗里伸手拉拉他领口，“你这身衣服，还是我给你穿上的。” 艾尔文斯不由怔住，“……啊？” “当时啊当时……”杰弗里脸上笑容幅度越发大了起来，“你先被送回来，暂且安置在房间里，然后你男朋友从外面回来，你们两个就待在一起。过了一会儿又出了点儿状况，要守调度塔，我爬着要出去，你男朋友说他出去，然后把我提溜进房间，给我派了这个活。” 艾尔文斯一寸一寸向后撤开，“也、也就是……” 杰弗里指指点点：“全脱光了我跟你说！”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猛地转向一旁。 他迅速瞥向四周，还好这边说话声音不大，并没有吸引来围观的目光，但还是快速拉下头发并着手臂一起遮住脸，“不要多想！他肯定是为了检查我有没有受伤。” 杰弗里：“噫……” 杰弗里：“……哦。” 杰弗里：“你说是就是吧！——检查有没有受伤那是得多要点时间哦。” 艾尔文斯：“…………” 还好有提着药箱过来的一星白魔法师拯救了他，“杰弗里！”法师说道，“来调整一下符文。” 年轻的精灵向后退开，杰弗里稍微挪动了一下，打开身体。 白魔法师把药箱在他身旁放下，为他检查了一下伤势，把箱子打开，取出特制的绷带又为他缠上了一层。这个绷带是空白的，法师拿出纤细的笔，分别点蘸着灰金色、暗蓝色与油绿色的魔药，在几个位置又绘制了一些新的魔法符文。 艾尔文斯在一旁静静看着，在需要的时候帮忙用魔力托举了一下教官的身体。待到符文绘制完毕，又尽可能轻地把他给放下来。 “这得多久才能好啊？”杰弗里不耐烦地问。 “刚不是跟你说了么？看你！”白魔法师也很不耐烦，“你现在要长肉长骨头，所以断面不能封闭，你老实点它就长得快，你一直动它就长得慢！非动个不停别说长腿了，你还有生命危险。” “我不动我不动，”杰弗里仰在床上瘫平，“就算不动也得一个多月才能好是不是？” “一个多月？……想可真美，”白魔法师瞪他一眼，“像你这，要是想即刻就能下地，除非是苏医生在，用生物质给你现装两条，要是不想要生物质想帅一点，他还能给你装两条魔导动力机械腿……” 说到这里，他生生打住，嘴巴依旧微微张阖，却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杰弗里亦不再跟他嚷嚷。他用手臂搭住了眼睛，把脸转到了另边去。 艾尔文斯的动作再一次凝滞，“苏医生……”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可怕，“他怎么了？” 一星的战士和一星的白魔法师都不再说话。 沉默在小小的帐幕里萦绕。然后是如潮水般纷涌的悲伤，就像希娜莱蒙德那双深色的眼眸里所蕴集的一样。 艾尔文斯后知后觉。他在这里来回帮忙，转了半天，竟始终没有看到那纯白的头发、银色的眼睛，以及那帅是挺帅但却能够把人死了气活活了气死的招牌笑容。潜意识对此也完全感觉不到什么异常。毕竟苏子斐是首席医师，这么多的危重伤员，他一定很忙……然而现在想想，这一带专门划出来提供治疗的区域，他在一群危重伤员间转了半天，结果却愣是没能看到首席医师，这……这怎么可能正常？！ 第171章 白魔法师阖起了医药箱，“你好好养着吧，杰弗里。” 说完垂着头向外转出了帐幕。 艾尔文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沉默的战士教官，最终目光重新移向法师离开的方向，大步追出去，“等等，你告诉我——究竟怎么了？” 白魔法师被他给扣住了肩膀，不得不向后转过头来。 “他不在了。”他低声说，旋即痛苦地皱起眉头，“……喂！” “……”艾尔文斯僵硬地向上抬开手指，意识到他手上不自觉地加力，以至于险些把法师的肩膀给捏碎。可是他已经顾不得向他道歉，“我不信，”他一字一顿地道，“他可是苏子斐！” 又是许久沉默。 白魔法师重新转向他所要去往的方向，“不在的已经不在了，”他说，“还有很多目前还在的人迫切需要帮助。” 纹饰着神圣符文的长袍拂动，离开了他的视野。 艾尔文斯定定地站了半晌。 “我不信，”他缓缓地又重复了一遍，“以苏医生那么优秀的作死能力，如果会死的话早就死了，不可能，现在……” 言语有点混乱，艾尔文斯咬了咬下唇。 然后他提高了音量。 “苏医生？……苏子斐！喂——！！你在哪里？！” 他现在置身在营地的一边。淡金色的长发在身后扬起，艾尔文斯身形如风，掠过了病床、医护、伤员，以及在这里帮忙的人，还显些撞到了像老爷爷拄拐杖一样拄着法杖在伤员的床位间慢慢移动的尤金……转眼便又到了营地的另一边。 “——苏医生！！” 然后又一个一个揭开去看那些进行手术与调配药剂的帐篷。 “苏子斐？” 一圈找过去，没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回应。倒是有人想要拉住他，“喂，精灵！不要再找了，那位尊敬的医师他牺牲了。” “说了不信！” 沉碧色的瞳孔震颤，年轻的精灵快步离开了想要拉住他的人。魔法光球的照耀之下他的长发拖出残影，璀璨有如流金。 他回到了最初所在的地方，也就是杰弗里的床位的旁边，忽视掉帐幕里一星的战士让他停下的声音，开始找第二遍。 如此往复，艾尔文斯也不知道他找了有多少遍。 直到一道女声在背后喊他的名字。 艾尔文斯猛地刹住了脚步。 他知道这个声音，来自阿曼达格林。阿曼达是苏子斐的学生，就像他是风时先生的学生一样。之前他为了赢得单间宿舍挑战雅克受伤，苏子斐一直站在场外密切关注着他，是让这位女医学生为他调配了回复的药剂。 心中升起希望，同时还有恐惧。矛盾感如无形的砂轮将他磋磨。艾尔文斯一点一点地向后回过头来。 女医学生正走向什么地方，手里端着金属制的托盘，里面满满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药剂。一身医师长袍满是血污与药水，几乎分辩不出原本的白色。红茶色的长发用发圈松松绔绔地绑着，很多发丝从两边凌乱散落下来。 她的眼睛猩红遍布着血丝。 “……阿曼达，”艾尔文斯清楚明白自己接下来要问出的会是一个多么残忍的问题，可是他必须问，“你的导师……” “他不在了，艾尔文斯，”阿曼达的声音很小，因为她的嗓子已经哑得不成样子，“大家没有骗你。所以，不要再在营地里乱跑。” 就像是条件反射，艾尔文斯大声道：“我不……” “我也不想相信，”女医学生打断了他，“——直到从吉尔伯特先生那里看到他的遗体。” 艾尔文斯的心脏猛地收缩。 然后下意识地抬手捂起耳朵。明明她的嗓子已经哑了，可他的耳膜却是好像要被她的话语刺破。 阿曼达没有在意他的动作。她还在继续说：“他过去时常告诉我，总有些生命要离开，而我们对此要习惯……我也不相信，离开的会是他——他说过，作为医师，应该是就算所有同伴都离开了，也依旧没有离开的人。” 艾尔文斯说不出话。 女医学生敛起了她那双疲惫的眼睛。 “他还说，一个超凡者与一群普通人，作为圣母可以大喊生命同等重要，以及考虑到普通人的人数，多条生命甚至比一条生命还要更加重要……但是作为医生，专业救死扶伤，要学会对生命明码标价，明白在必须作出抉择的情况下，作出怎样的抉择才更有价值。” 身体的颤栗让她的长袍在这无风的营地里也依旧在微微摆动，她沉默了良久，“这，就是他的抉择吗？” 第95章 艾尔文斯回想起过去。 “类似的话他也和我说过……起因是被蓝血贵族枪伤的那位极限运动选手，”他亦轻轻地说，“苏医生说成本最小的解决方案是放任他死掉。但在说这话的时候，那位选手已经在他的治疗下，不仅夺回了生命，甚至还活蹦乱跳。” “我好想哭啊，”阿曼达向上端了端手里那满满当当的托盘，“好想去没有人的地方，大喊大叫，大哭一场，我一定能哭得在地上打滚。可是不行。营地里这么多的伤员还等着我用我的医学知识为他们提供帮助。我只知道哭的话……导师他应该会很失望吧。” 艾尔文斯的喉结滚了一滚。头顶的魔法光球提亮了他的眼角。他向医学生走去，接过她手里的托盘。这对一位少女——普通人少女而言实在是太过沉重。“我不该在营地里乱跑的……来我帮你，阿曼达。” 阿曼达顺从地把托盘交给他。她确实已经累极了。然而托盘里的药剂却开始叮叮碰撞着进行抗议。 有些塞子自行拔离了瓶口。还有些瓶子摇摇晃晃，只剩下一个尖角还点在托盘里面，是迫不及待地要向外面飞出去。 艾尔文斯愣了一下，“不行！”女医学生惊叫，一把将托盘重新夺过，“——你的魔力！” 不安分的魔力在他身周舞动有如乱流中的水草，艾尔文斯惊愕地转过头，这才意识到他的发尾已经在向空中丝丝飘起。 “快离开这里，”阿曼达命令，以她沙哑的嗓子所能发出的极限的音量，“艾尔文斯，你不适合待在医疗区！” “对不起对不起！”艾尔文斯连忙向后退开，他竭力想要压下失控的魔力，但旋即发现他身后的病床的帐幕正在大幅度鼓动，里面响起伤员疑惑的声音。 他赶紧又退到空旷的地方。红茶发色的少女看得出来他还在挣扎，“你快走吧，术士就是这样！”她喊道，“所以说为什么只有白魔法师圣武士德鲁伊这些才算是正经治疗职业？哦，还有我们这些最牢靠最稳定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能起到作用的普通医生。” 艾尔文斯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医疗的营地。离开也没有停下，向前一直冲到远方的旷野。 这是一片奇特的空间，空寂山谷向外透出虚无，没有任何活物。 冰冷的风扑在他的脸上，挟着黑色的沙砾。 他却突然又笑起来。 “这不可能。这不符合逻辑！像苏医生那样的人，一上场就带着一种不一样的气质……” ——还说他是预言之子要对他进行长期投资，现在说死就死？ “这是一个翻转，对吗？先把情绪压到极限，然后绝地翻盘，这样戏剧性才能拉满……同时也确实是这家伙能做出来的事！” 年轻的精灵猛地折转过身，快步又往回走。 “别想骗人上当！” 一边走着一边快速回想了一下阿曼达所说的。 ——她是从吉尔伯特那里看到了导师的遗体。 “吉尔伯特先生，对吧？” 艾尔文斯对自己施加了风元素的祝福，分辨了一下方向，前往莱蒙德家的营地。 营地里人很少。大部分莱蒙德都在各处忙碌，照顾伤员，安抚领民，与其它的超凡势力交洽。毕竟他们是主人翁。艾尔文斯拉人问了一下。还好，吉尔伯特在这儿。 他在一个年轻的莱蒙德的指引下进了帐篷，一眼扫去，却是差点儿把里面坐着的人认成扎古。 艾尔文斯扶着门帘犹豫要不要退出去，看到他在帐篷的边缘反复试探，满头白发的老者不由笑起来。 “是我，吉尔伯特，”他说，“威风逞够了，总要付出一点代价，不是么？” “您还可以恢复吗？”精灵关切地问。 “这不就是在这儿慢慢恢复呢，没事，没事，等明天就好了！”吉尔伯特摆了摆手，指了指对面的垫子示意他坐，“你来这里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孩子？” 艾尔文斯坐下来，“我想问一下苏医生的事。” 老人脸上流露出悲伤的神情，“你已经听说了他，对吗？” “他们说他死了，”艾尔文斯密切关注着他的表情，但还是摊了摊手，“但是我才不信。” 吉尔伯特缓缓摇头，“他们没有骗你。” 第172章 “苏医生在您这里吗？”艾尔文斯问道，“我想见他。” 不再年轻的五星深深地看着他。年轻的精灵调整呼吸，又整理了一下来时路上被风给吹乱的长发。他的神情平静。 老人于是垂下眼睛。风格古朴的红木矮几上摆着一整套磨砂的茶具。他一件一件拿到了面前来。壶中水原本已经冷却，但在他手中很快又冒出热气。他慢慢地沏茶。 “吉尔伯特先生？” 艾尔文斯又喊了他一声，“阿曼达说她从你这里看到了他的导师的遗体。我也要看。” 一边说着一边转头四顾，试图让视线穿透营帐里的小小屏风，“他在哪？” 并不在屏风后面。虽然看不见，但魔力的感知使他得以确定这一点。那么，应该是…… 沧桑但却遒劲的手进入他的视野。老人把茶盏摆在他面前。幽远的茶香如雾丝缭绕。艾尔文斯怔了一怔。出于礼节，他应该把这盏茶给喝掉。 茶水很烫。所以他不得不小口小口地啜饮。吉尔伯特坐在他身旁，静静地等待他将茶饮尽。 然后方才开口，“我不会给你看的，孩子。至于阿曼达……我也并不是想要给她看。那是特殊情况。她不幸恰好在场。” “所以，他的遗体，暂时是您在保管着，对吗？”艾尔文斯说道，“我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以及，我想看看我是否能够提供一些帮助。” 说到这里他有点心虚，向一旁转过了目光，“请您不要担心会刺激到我，吉尔伯特先生，我已经是成年人了。” 听见他这么说，老人不禁笑了，“你知道我的年纪吗，孩子？你的成年，在我面前……” 他摇了摇头，又说：“你没办法为他提供什么帮助的，艾文。大家都已经试过了一遍——不止基地，更有来自其它势力的白魔法师、德鲁伊等等研习疗愈之道的大师……阿曼达就是那时看到了。这是我的疏忽。唉，不该让小姑娘在场的。” 说着低下了头，面露不忍之色，显然是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 “那我只看看，”艾尔文斯说道，“吉尔伯特先生，只看看就好。” “不行。不能给你看，”吉尔伯特再复抬起头来，表情变得严肃，“苏医生已经和我们合作了很多年。你别看他年轻——他是个普通人，却也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普通人。你知道，现在技术发达了，即使是普通人也有办法大幅延缓衰老，更不用说他还是这么一位技艺精湛的医生。” 他稍作停顿，“这些年来，他用高超的医术，不知救下了多少人。虽然性格有点恶劣，但也有很多人与他结下了深切情谊——不止是你，艾文。奥法之门把远方的大家集结到了这里。已经有很多人听到他的死讯表示难以置信，并向我提出查看他遗体的要求。如果来一个，我就给看一遍……我们把苏医生给当什么了？” 艾尔文斯无话可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 “所以我谁也不会给看，”吉尔伯特说道，“到了合适的时候，自然会安排大家和他告别。” 艾尔文斯点了点头。 “好的。吉尔伯特先生。那么，我了解一下他的情况，应该可以吧？——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吉尔伯特沉默了片刻，“好吧，既然你坚持。” “您请讲。”艾尔文斯向前倾身。 “他只有额头上有伤口。伤口很小，但却严重地破坏了里面脑部的结构，”吉尔伯特说道，“这就导致别说疗愈，就连死灵系的魔法都对他再无意义。” 艾尔文斯呆住，他是真没想到超凡者们居然还进行了这样的尝试，“……死灵系？” “原谅冒犯，”吉尔伯特面露愧色，“当时我们是想，以苏医生的风格，应该不会介意用这样的方式‘起死回生’，所以……所以就试了一试。” 从脚尖开始，全身的肌肉一点一点变得僵硬。艾尔文斯用凝滞的目光看着面前的空杯子。直到这时他方才意识到他刚刚听到了些什么。 ——具体到了怎样的伤。 明明刚刚才饮下了一盏茶水。可是声带却又变得干涩，“是谁杀了他？！那人是有多恨他——别说治疗，连他用死灵方式回归的可能性都要断绝掉！” “不知道，”吉尔伯特摇了摇头，“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武器对他造成的伤害。明明没有半点魔力残留……但即使是最为高明的预言学者也无法还原出当时的情景。” 身体在阵阵发冷。可是却又有什么在燃烧。年轻的精灵没有注意到身后垂散的发尾再一次丝丝扬起在了空中。 五星的老人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毕竟这里不是医疗区而是他的帐篷。 他开始向外取东西。 余光瞥见了他的动作，艾尔文斯立刻抬起头来。 一大把一大把的金属挂坠。亮晶晶的，像是星河倾泄……竟铺满了半个茶几。 他认得这是能够容纳生命的空间吊坠。他曾经问医生借用了一个以转移他重伤的导师。 “这些……” “苏医生牺牲在杜克奇区。那是一个地下通道的关键节点。你们，还有从金海椰区等地撤离的民众，若想回到中心区域，便必须要从那里经过……” 吉尔伯特把事情来去一五一十给他说了一遍，“他知道不可能守得住。所以用一瓶护发剂支开了希娜。自己一个人留在那里，同时身上已经预先准备好了空间道具。敌人截断了密道，并设下重重包围……若是没有这些空间道具，我们超凡者倒还好，民众们怕是全要被留在那里。” 艾尔文斯拿起了一个空间吊坠，指尖传来丝丝的凉意。 “苏医生有一句话，”吉尔伯特说道，“合格的商人从不做亏本的生意。” “……我也听过。”艾尔文斯说。而且听过不下几次。 “我们是合作，合作的话当然要谈钱。基地给苏医生的开薪酬可是很高的，”吉尔伯特摇了摇头，用手掌轻轻把满桌的吊坠抚过，“……但也高不过这么多的空间吊坠。” 艾尔文斯不知道他该说些什么。 身旁的老人语气轻轻缓缓，接着又讲：“在作出决策是否要撤离民众的时候，我们和苏医生发生了争执，他又搬出了那套生命应该明码标价的理论，对此很多人都有点不愉快。我们告诉他可以提前离开……然而，他不仅没有离开，还预先准备好了这些。” 艾尔文斯把手里的吊坠慢慢地又放下去，“苏医生他……他其实人很好的。” “是啊，”吉尔伯特叹了口气，“如今民众们撤是撤出来了，但他们今后要怎么安排又是一番麻烦。有了这些吊坠，在后续的安置上就会变得方便很多。” 两人相对而坐，许久无言。又有水光泛上了精灵的眼尾。老人垂下了眼睛，在满桌的吊坠里面翻检。 艾尔文斯的目光追逐着他的手。“吉尔伯特先生，”片刻过后，他终于忍不住问道，“您在找些什么？” “苏医生给我们写了留言，”吉尔伯特说道，“从他的空间戒指里找到的。里面有提到，存储容量最大的那颗吊坠，是留给你的。” 年轻的精灵愣了一下，沉金的羽睫再也承受不住，大滴的晶莹滑过他的脸颊，“留给……我？” “……找到了，”吉尔伯特举起了一个造型最为繁美的吊坠，“是这个。” 艾尔文斯微微颤抖的指尖接过了这枚吊坠。在试着用精神力探查了一下过后，不由得很是惊愕。 “也太大了……我怀疑这个吊坠甚至可以装下一头巨龙。” “需要你的一滴血，孩子，”吉尔伯特说道，“我帮你和吊坠灵魂绑定。” 艾尔文斯刺出一滴血，按照他的要求涂抹在吊坠上。吉尔伯特把桌上其它的东西向旁拂开，取出工具在桌面上绘制了一个小型的魔法阵，为他与这枚空间吊坠进行灵魂绑定。 艾尔文斯还从没灵魂绑定过魔法道具。在绑定完成之后，他试着感受了一下，在他与吊坠之间，如今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链接，通过这种链接，他可以……他可以发现在这个吊坠里居然还有一层隐藏的空间？ 隐藏的空间里有什么东西在静静悬浮。他把精神力扫向它，分辨出这是一张便条。 精灵用风元素都要为之惭愧的速度，把这张便条从里面取了出来。 五星的老人看到那双沉碧色的眼眸在这一刻有如烟花般迸炸出的惊喜。 他不由一愣，连忙也凑过去看。 是飘逸潇洒的手写体——【还会再相见。】 吉尔伯特表情复杂收回了目光，然而年轻的精灵却是呼地一声站了起来，“我们还会再相见，苏医生说了，我们还会再相见！” 如此之大的反应让老人再次愣住，然后跟着也站起身，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 “是啊……终有一天，我们还会再相见。” 第173章 艾尔文斯难以置信地缓缓转向他。 这反应未免也过于平淡，“吉尔伯特先生！您没看到吗？苏医生他告诉我们，我们还会再相见！” 吉尔伯特用无法理解的目光看着他，艾尔文斯也同样用无法理解的目光看着他。 过了有那么一会儿，艾尔文斯方才慢慢地理解了他的不能理解，理解了这不过是他的不见棺材不掉泪式的一厢情愿。 “吉尔伯特先生……”他用破碎的声音发问，“你们、你们在此之前也都收到了这样的话，对吗？” 吉尔伯特没有回答。但这个问题也不需要他来回答。精灵心中何尝不知道答案。 他只是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他只是不愿意接受那过分残酷的事实。 ——是要有多幼稚，才会把这样的安慰语给当真？ 握着吊坠的手首先开始颤抖，随后是肩膀，再后是全身。 帐篷里的魔晶石灯开始闪烁，不断变幻出诡谲的光色。 这样的大起大落，还不如从一开始便不要给他看到希望。艾尔文斯努力想要平静下呼吸，随后好笑地发现他竟做不到。 就像他也无法平静下他的魔力一样，什么时候平静呼吸也成了和平静魔力一样的难度级别？ 高大的老人把他给拉进怀里。 “哭吧，孩子，”他轻拍着他的肩膀，“想哭的话，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艾尔文斯没有哭。 虽然他有流眼泪……但是那不算是哭。 如果在眼前的吉尔伯特还是那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的样子，他也就安心地在他怀里哭了。可他不是。而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莱蒙德的自治领。莱蒙德家族自然是主人翁。其它人可以选择离开或是留下，可以选择来支援或者不支援，但是莱蒙德们没有这个选择。除了没有行动能力的人以及孩子，包括没有觉醒超凡天赋的族人都留了下来引导转移领民，而拥有超凡天赋的莱蒙德们则是被派往最为危险的地方。 不会有其它任何势力比莱蒙德家伤亡更惨重。他失去了朋友。吉尔伯特先生呢？则失去了不知多少的亲人，以他的年纪，里面必然还有许多是曾经环绕在他膝前的孙辈。 ……就算哭，也不可以在老人身前哭。艾尔文斯不希望让这位可敬的老人在自己的感染之下，承受更多的悲伤。 “没事的，吉尔伯特先生，我静一静……静一静就好。” 帐篷里的魔晶石灯依然在不停闪烁。 吉尔伯特微怔了一下，按了按他的肩膀，示意他依旧在垫子上坐下来。然后使用施法手势，在魔晶石灯周围布下了一个小小的结界。 灯光重新恢复成恒定的柔白。 “那就来喝茶吧，孩子。这是从异域流传过来的很不错的茶。” 饱经了风霜的武者的手再一次执起了檀色的磨砂壶。给精灵续上了新的茶水，同时给自己也沏上了一盏。 “谢谢，吉尔伯特先生。” 艾尔文斯伸手背后拢了拢长发。他试图按下那飘拂的发尾，但是手刚收回去，不听话的发丝便又重新飘了起来。 他垂下视线，端起了茶盏。 他没有再说话，老人也同样。 茶盏朴素但精致，个头并不大。一盏接一盏地饮下。期间吉尔伯特用晶蓝色的水魔石给茶壶添了一次水。时间在静谧中流淌。艾尔文斯也不知道淌过了多久。半夜吗？无从判断。这个奇异的山谷不仅没有生命，时间也仿佛不会流动。虚掩的帐篷没有透进清透的天光。外界的景象似乎总是夜晚。 吉尔伯特的脸色骤然一变。 “艾文，”他说，“出了一些事情需要我去处理一下。” “啊，”艾尔文斯这时方才意识到不妥，他连忙站起来，“抱歉，吉尔伯特先生，在这里打扰了您这么久。我回那边去了。” “没关系，你坐，你坐，”吉尔伯特也站起身来，从他身旁走经，温暖的手按在他的后颈，“你的魔力还不稳定，最好留在这儿，不要到处乱跑。” 艾尔文斯看了看身后。发尾不再像之前那样飘得那么厉害，但却仍然带着一点反重力的感觉。 “坐吧，”吉尔伯特笑了一笑，“能有你在这儿陪着，老爷子我很开心，反正你男朋友也还没有醒，不是吗？” 艾尔文斯于是再次坐下来。 “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吉尔伯特往外走，“我过一会儿就回来。” 暗色的门帘微微摆动。帐篷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艾尔文斯把茶盏推到一旁，将头伏到了桌子上。 思维在刚刚变得迟钝，只剩下了那金红色的茶水略带着一点苦涩的味道。而现在，它终于再次恢复了运转的能力。 他开始想苏子斐，想桑里斯。想那些再也不会回来的人。温斯顿家也有人失去了生命。现在仔细回想，营地里的几个法师眼睛好像有哭得红肿。然后又想起他的导师曾经和他说过的话。 “告诉阿莫斯。现在，立刻，带上所有的精英，通过奥法之门离开！” “——让你离开你就离开。” “我感到……很不好。” 为了逼他离开还几次把他给拉黑……所以，他当时其实应该离开吗？ 第96章 乌斯卡人原计划对自治领直接照射死光，是为了要抓住他所以才没有这么做。如果他执意要走的话，大家也都会走，就不会再发生这样悲伤的事。 可是，他们走是走了，自治领里的民众们，又该怎么办？ 艾尔文斯思来想去。这事没有选择。他们必须留下，好让民众…… 不知什么地方突然响起塑料薄膜破裂的声音。然后嘈杂的喧嚷声猛地灌入了耳朵。 艾尔文斯茫然地抬起头来，隔了两秒意识到那应该是隔音结界。 就像他和导师的帐篷，以及提供医疗的区域，超凡家族的扎营地里，当然也会设置隔音结界。 他猛地站起身来，揭开门帘走出了帐篷，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看到了如潮水般冲向营地的愤怒的人群。 极目望去望之不尽的人群，即使是如今在这幽暗山谷的所有超凡者集结，也聚不起这么多的人数。这是他们救下的民众。 艾尔文斯呆在那里，一时间无法理解。 余光瞥到黑色的头发与蜜色的皮肤，一个他不认识的莱蒙德家的女性匆匆从不远处跑过，他快步追上她，“这是怎么了？” 莱蒙德小姐的脚步顿住，深色的眼眸在微微震颤。“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当然要向民众解释真相，告诉他们一切的一切都是怎么一回事。当时人们对此都表示理解，还有很多人表达了他们乌斯卡人的憎恨，还有对我们的感谢，然而现在……” “你们这些罪犯！” “见不得光的人人喊打的老鼠！！” “好好的日子放着不过就非得和乌斯卡人作对。” “现在还连累我们。” “还我爸妈！爷爷，奶奶……” “还我妻子！” “我的丈夫……” “我那两个可爱的孩子啊，你们能把他们的命赔给我吗，啊？你们能把他们的命赔给我吗？？” 人群高高挥舞着手里的手电与火把，纷乱的光在黑暗中无比刺眼，而比这些光线还要更加刺眼的是那一双双暴睁的眼睛里面燃烧着的怒火，那一张张曾经温顺的恐惧的让人怜悯的脸上此刻扭曲得如魔鬼般狰狞。 “我们的工资给你们缴税！” “我的工作……什么都没了！你们说，我们这工作要怎么办？” “日了你妈，怎么就摊上你们这样的领主？！” “别处的领主每天都尽是在想让他们的人过好日子，你们呢？莱蒙德！……” 人群摧枯拉朽，外缘的帐篷一间间倒塌。沉碧色的瞳仁聚起，艾尔文斯从那混乱的光影中捕捉到很多道的身影飞快地在从帐篷里面抱走什么。莱蒙德家的营地里剩下的人很少，这里面还有很多是伤员——他听到痛苦的惨呼，有伤员被人群践踏。 艾尔文斯疾步冲过去，用魔力震开了人群，把伤员给抱出来。被魔力震倒的一群人的怒骂声充斥着他的耳朵。艾尔文斯没空去理会他们。怀里的伤员吐了他一身的血，显而易见是内脏在踩踏中受到了严重的压迫。他忙把生命之力给他灌过去……谢天谢地，治愈的能力又回来了。 那位莱蒙德小姐也救出了一位伤员，她向他招手。艾尔文斯把伤员在她身旁放下——尽管他的伤情现在还没有稳定住。人群中还有其它的伤员在等待救援。他冲进去又冲出来，用银色的月光把周围人的动作凝固。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他。视野中捕获到火舌喷吐。有人向他开枪了。 是从未想过的事。艾尔文斯怀里还抱着一个伤者，在人群里闪避不及，只能点亮战神盾护生生接下了呼啸而来的子弹。 “喂！”他喊道，“你们在干什么？” 第174章 “清除反叛军！！” “灭鼠！知道什么是灭鼠行动吗，小子？！” 四下里响起回答，有的仇恨，有的愤怒，有的大义凛然，有的还是带着颤音的兴奋的怪叫，“呀呼——” 艾尔文斯带着伤者匆匆地往外撤，途中又改而冲向一个被一群人围攻的受伤的莱蒙德家战士，后者的元气盾护光辉黯淡马上就要破碎，但还是能够起到一些弹反的效果。一个半老的妇人把盛水的罐子向他砸去，结果被碎片弹了一头一脸。淋漓的鲜血模糊了五官，她发出杀猪般尖利的叫声，“杀人了——杀人了！你们看啊！！我们的莱蒙德老爷他杀人了！” 一边喊着，一边把散落在地上的药水塞进口袋里去。人群倒是没踩踏她。因为周围的人也都在跟着狂抢。 而远处的人则是得了什么敕令般，恣肆向精灵战士与伤者泼洒下弹雨。 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普通人射击准头堪忧。不可避免地伤到了那些狂抢药剂的人。 “莱蒙德杀人了啊——！！” 人群的冲撞变得更加疯狂。 “他妈的，这些人……”受伤的战士口齿不清地骂道，“当初我们为什么要救他们！” 艾尔文斯回答不了他的问题。他机械性地护着他往外走。那位他不认识的莱蒙德小姐和几个伤势较轻的莱蒙德们组建了防御的屏障，他把怀里的伤员在地上放好，然后快速为所有人提供治疗。 哐地一声，一颗鸡蛋砸在了屏障上。蛋壳碎裂，滚出富有弹性的蛋白。 “为什么还有鸡蛋……？” “之前发给他们的。”莱蒙德小姐声音低低地说。 艾尔文斯按在最初的那位伤员的胸腹处的手在抑制不住地颤抖。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防御圈外的小片空地上。 在他手中，开了血槽的黑铁法杖爆发出光亮，原本就要吞没这小片空地的人群惶然向后退开。 “为什么，”雷德莱蒙德惊怒的声音破开了夜色，“为什么要攻击我们的营地？！” 人群的前方静默，而后方则响起尖利的声音： “还用问？我们的家都被你们给毁了！” “我的工作，你们知道我为那个位子拼了多久吗？” “还我丈夫！” “发生了这样的悲剧我们也很抱歉！”战斗法师说，“所以莱蒙德家就算是未成年的孩子都上了战场来保护你们……” “你在说些什么？” “——把未成年的孩子都逼上战场，还很骄傲？” “不都是你们挑起事来？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去当反叛军？” 法杖的光辉更加炽亮，战斗法师的双眼暴睁，“这个问题还用问？！乌斯卡人侵略我们的世界！他们像是猪狗一般对待我们，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反抗？啊？——我们难道不应该反抗？” “要我说就不应该。” “日子能过不就得了？” “你们想咋整就咋整为什么还要把我们也给拉下水！” 战斗法师为自己的声带施加了强化的法术，“是我们故意要把你们拉下水吗？是乌斯卡人不拿泽坦人当人，不拿泽坦人的命当命，他们动辄就向一整片区域照射死光！” 他顿了一顿，“我们原本可以不管你们，你们知道吗？如果拿到情报我们立刻就走，那么我们一个人都不会死，我们的亲族，我们的盟友……那些永远离开了我们的同伴现在依然还在世上！都是为了你们，为了把你们给转移出去……” 在他身后，精灵把双唇咬出了血丝。 然而民众们高高挥舞着火把与拳头，有人用手电的强光去照射战斗法师与后方武者及伤员们的眼睛。基地配发的鸡蛋又入落雨般砸来。还有生的鸡蛋，在半空中破碎，摔在地上，淌出一滩滩明亮的光。 “你们难道不该管我们？” “你们是领主我们是领民。” “你们是超凡者我们是普通人！” “别的不说。你们收了我们的税！……” “你们的税？”战斗法师狠狠地重复了一遍，“那你们有没有比较过，外面伪政府管理的区域，还有别的自治领，他们每月收入用来缴税的比例是多少？”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场当然有人知道。渔民、商铺主、有的是人冲着缴税的优惠迁入自治领成为莱蒙德家领民。 “我们尽可能地减少你们的税赋，而且这税金不是用于享乐，而是为了夺回我们泽坦人的家园！我们问心无愧。而你们呢？你们又对你们的领主家做了什么？——冲撞营地，伤害为保护你们而受伤的莱蒙德家人？！” “嘁。” “……切。” 人群中响起声声不屑的气音。 “那你敢说你们不赚钱？” “你们穿的用的哪不比我们家好。” “这不是你们收钱收多收少的事！只要你们收了钱，那就得给我们办事。” “还领主。现在时代都平等了！还真把自己当高高在上的领主老爷呢？” 无法交流……完全无法交流。雷德即使是面临充当乌斯卡鹰犬的可耻的泽坦军团都未曾有如此的愤怒。 他几乎把牙关都给咬碎。 法师的沉默让人群更加鼓噪。 “所以赔我们！” “这事都是你们搞的，你们看着办吧。” “我家死了人。” “我丢了来之不易的一份儿工作。” “我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有理由向你们要求精神赔偿！！” 战斗法师将法杖锵地一声插在地上，他的法袍无风自鼓，袍角腾起狂燃的血与火。 人群再一次往后退，然而那刺耳的声音却变得更大了。 “你想干什么？” “我们也就是过来讨个说法，咋地，你还想杀了我们不成？” “我就笑了，你们莱蒙德家族就这么对待你们的领民？” “莱蒙德杀人了啊——” 袍角的血与火又一点点熄灭黯淡。战斗法师猛地偏转过头去，喷出了一口鲜血。 人群响起讥嘲的笑声。 “哈哈哈……” “这法师不行了啊。” “大伙儿听我说，到这一步咱还怕他干嘛？直接上吧！” “他也说了，他们一早就得到消息，肯定把值钱的东西都提前转移了过来……” 战斗法师握着法杖的指腹泛白，与那厚重的黑铁对比鲜明。 被救下的领民双眼闪动着贪婪的光，如浪潮般上前，再一次要把这小片空地给吞噬。 淡金色的长发狂舞在空中。精灵修长的身影拦在了阵前。 “这是我的错误，我不该让大家留下，”他一字一顿地说，“所以，我来杀。” 抬眼望去，人群无穷无尽。 当然是无穷无尽……人数少的话他们哪有那胆子闹到超凡者的营地里来。 闪亮的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中。 战斗法师悚然抬起了头，“——艾文！” 艾尔文斯平静地回头看了看他，“没有关系。我是精灵。没必要怜悯这些无耻的人类！而且我也不姓莱蒙德，自是不必理会那么多。” 森寒的杀气让领民们煞白着双脸再次退却。然而战斗法师却扑上来拦住了他。 “不行。” “为什么？” 法师的嘴角挂着鲜血，“因为他们是我们的领民。” “对啊对啊。” 人群喧闹着，发出欢笑。 “领主老爷可不得保护你们的领民。” “把这个精灵赶出去！我们人类的事他们少管。” “哇，活的精灵，要是把他给上交给乌斯卡人，那钱……” 雷德愣了一下，双唇颤抖着念出了咒语。黑色的火焰突兀燃起，人群后方惨叫炸起了一片惊呼。 说出要上交精灵的人转眼便化作一块焦炭。 “莱蒙德杀人了啊——” “真的杀人了！” “大家都来看啊——莱蒙德家杀了他们的领民！” 战斗法师冷笑了一声。 “我杀的不是领民，是叛徒！” 喧嚷的人群有所收敛，但也只是收敛。双方依旧僵峙不下。艾尔文斯几次想要冲出去，然而二星的法师紧紧扣着他。 一直到吉尔伯特赶回来。 “抱歉，孩子，还是让你看到了这样不好的事，”五星的老人向精灵说道，把两人一齐拥住，双手分别揉了揉他们的发顶，“好了，来，接下来这边也由我来处理吧。这也算是我们的家事。” “吉尔伯特先生，您刚刚是……” “没事了，快回去吧，孩子。” 让人意外地，艾尔文斯没有坚持。他快步离开了莱蒙德家的领地，然后给自己施加了风元素的祝福，前往医疗区域。 “还是让你看到了这样不好的事”，说明这样的事发生了不止一处。其它地方倒还好。如果是医疗区受到冲撞的话…… 第175章 艾尔文斯记起莱蒙德家受到践踏的那些伤员。医疗区的伤员可比他们的情况要严重得多。 他随风掠过荒野。路上看见很多处的帐篷在燃烧着。 片刻后他来到了医疗区域。在看到病床的帐幕前他先看到了如蠕虫般后退的人群。人群的后方丢下了很多具的尸体。血流满地。 向前看去，女医学生披头散发，双手端着多连发的光束枪。 她沙哑的声音就像是风中流动的黑沙。 “混蛋，一群混蛋……” “我的导师豁出性命救下来的，居然是这样的一群混蛋！！” 她开火了，毫无疑问。 普通人少女对上一群同样的普通人。 “阿曼达，”艾尔文斯放缓了脚步，凝聚生命元素与水元素共同治愈了医学生破损的声带，“大家还好吗？” “你去看啊，”阿曼达双眼血红，她的表情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你去看啊！” 一颗心猛向上提起来，艾尔文斯快步冲向营地——实际上这里便是营地，到处丢满了蓝色的帐幕，枕头，扭曲的推车，破裂的药品与医疗用具。一片狼藉。医生与伤员们都向后收缩，就像莱蒙德营地那边那样。 赶来帮忙的法师在空中凝聚出新的照明光球，以及用魔法来修复受损的病床推车与各种器械。整个营地都在向后方平移。艾尔文斯飞快地向前赶。 一袭袭白袍在视野里晃动，那是比之前还要更多的白魔法师圣武士和德鲁伊。看起来不差他一个术士。 于是他的脚步在一块平地边停住。这里有着一方方的白布，下面盖着……盖着一具具的尸体。 其实早前便有这样的一块平地。平地上也有尸体。并不是每个伤员的生命都可以幸运地得到挽留。然而现在，尸体变得更多。 艾尔文斯做出了到处寻找苏子斐时都没有做出的事。 他把白布一块块揭过去，看过，然后再掩上。 他看到了一张眼熟的面孔。是他最初帮忙搬运过的、身上有着奇异的魔法波动的超凡者。他并不认识他。还看到了一位基地教官。a级教官，负责教授武师的职业战技。 还有……还有…… 艾尔文斯的手在空中僵住。 白布从他指尖滑下，重新覆住了下方那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激愤的熟悉的面孔。 “杰……杰弗里？” 一星的战士教官。平素有魔鬼之名。把他卡在f级卡了不知道有多久，后来就算他升了阶也要继续跟着他跑早操。 他还给他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助教。 “杰弗里……不！” 精灵疯了一样把他的教官给抱起来。生命之力恣肆向怀里那半截身躯涌入。 还没有完全失去温度。所以，也许……还来得及？ “醒醒！杰弗里，你给我醒醒！你可是魔鬼啊——作为魔鬼怎么可以那么容易就死？！” 生命的元素在他身周聚成明绿色的风暴。 可是一星的战士再也没有抬起他的手……就在片刻之前，他的手还揶揄地拉了拉他的领子，告诉他这身衣服还是他给穿上的。 “杰弗里！！” 精灵的身躯在颤抖。营地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这边投过来。 “那么浓郁的生命元素……” “艾尔文斯？” “快快快快过来，这边需要你！” 离得最近的圣武士把他拉向病床集中的地方，夺走了他怀里的战士的身体。艾尔文斯没有特别抗拒，只是伸手帮他的教官重新掩上白布。 然后开始四处顾盼去找另一个人，“安德拉呢？安德拉——” “我在这里，艾文，这里。”女教官倚坐在一张床上虚弱地举起了手。 这次是没有断掉的那只手。 艾尔文斯来到她的身边，看到她另边手上缠了厚厚的魔法绷带。 安德拉让他在床沿坐下，伸手轻轻将他揽过。 泪水打湿了女教官的肩膀。生命元素的风暴把周围十数米的方圆席卷。 艾尔文斯一直释放到他再也释放不出来。 然后他猛地站起身，离开了医疗区，将要到达极限的身体又爆发出新的力量，在他背后，每一个脚印都燃烧着明亮的火焰。 不多时，便追上了在超凡者们的逼迫之下像虫蚁般蠕动着退离的人群。 长发飘舞，精灵的双脚离开地面。 “谁干的？”凌厉的声音破开了空气，“医疗区的那些死伤者，谁干的？！” 领民们抬起头来，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讶异——毕竟各种各样的魔法他们今天已经领教了太多。 艾尔文斯看到那一张张脸上写着冰冷的残忍的无所谓的麻木。 “你们不说，对吗？！” 他转向逼着这些民众们后退的超凡者，“有看到吗，是谁干的？” 超凡者们向他摇了摇头，神情无奈而又悲愤。 怎么可能看得到，如此之众的人数，足够掩护不怀好意的暗枪——实际上就连枪也用不着放，他们只需要跟着人流向前踩踏几脚。 所以，领民们又有什么错呢？ ……他们失去一切，受了惊吓，如此可怜，唯一所做的，不过是随着大流向前走了几步。 年轻的精灵明白过来，明白了他刚刚的问题究竟是多么好笑。 于是他也便忍不住笑了起来，恣狂的笑声响彻了四野。 沉碧的双眸被令人心悸的明绿给侵夺。人群发出惊叫，飞快地向前奔逃——在这一刻，就算是法不责众的人数也不能抵御他们的恐惧。 他们不可能快得过精灵的速度。 然而，在狂野魔法如疾风骤雨般肆虐之前，却有黑袍的神官举起了他的圣杖。 “艾文，冷静。” …… 阻止了一小队凶徒上前的是无形的屏障。 ……只是阻止哪够。神盾的碎片悄无声息地从空间里溜出来。 但在它穿出果壳的硬壁之前，一只冷白修长的手覆住了它。 “想干什么去啊？” 神盾碎片的动作止住，在空中微微震颤。 柔顺的发卷垂落，棉质的睡袍重新换成精灵贤者的衣装。“你不妨放他们过来，”银发的美人向后倚在巨大坚果那灰青色的硬壁上，感受着屏障受到攻击时的震荡，“也许我的心情还能更好一些呢。” 神盾收敛了光华。但并没有按他所说的做。 小片刻后，帐外响起惨呼声。 黑袍的神官带着金发的精灵走进了帐篷。 “谢谢您，阿莫斯先生，”艾尔文斯轻声说，“我在这里一个人待一会儿就好。我家先生还在睡觉。” 然而话音刚落，坚果床的外壳便轻巧地滑开。 白色的长袍垂落，精灵看到战神之盾的碎片，与一双宁静的紫罗兰色眼睛。 “先生，”他喊了一声，快步向他走去，“您醒了，外面……” “我知道。” 银发的美人神情是了然的平淡，“凡人背弃你们，”他说，“一如背弃神明。” 极致安静。 只有那覆满了山谷的黑砂因风吹而流动，滑过帐篷底部的边缘，传出摩擦声细腻。 艾尔文斯的脚步停住，“先生？” 战神之盾的碎片被放到了一旁。他的先生从床沿滑下，走到了他的身边。 “你看……刚用了清洁术，现在又弄脏了。” 说着作出施法手势，清除了他身上的血污，又帮他理了理被失控的魔力给扬得凌乱的长发。随后把他拉进怀中，但动作却微微凝滞。 源于感觉到他的身体那不正常的僵硬。 “您说，神明，也……？” 沉碧的双眸即使在阴影中也依旧闪映着冰凌一样的亮光，有惊怒与激愤挟裹了精灵的心脏。 但风时却并没有回答他的疑问。 回答他的是一声叹息，手握圣杖站在一旁的神官脸上流露出深深愧疚。 “是我做得不好。实在愧为神的仆人。战争之神是为泽坦而死，然而如今，泽坦世界的战争信仰却比将尽的烛火还要更加微弱。 “宣传，教育，一切对思想的控制手段尽为乌斯卡人所掌控。超凡势力倒还好，在凡人眼中，战争之神他……” “我并不是在说这个，阿莫斯。” 风时打断了他的话，然而旋即，唇角却是又浮现微笑，“不过既然说起这个……信仰断绝，并不是什么坏事。” 阿莫斯费解地皱起了眉头。 “您为什么会这么说呢？风时先生阁下？……您不是吾主的神选吗？” “不，我不是，”风时摆手，“战争神选是艾文啦。” 艾尔文斯愣了一下，连忙使用心灵链接，“先生！我之前曾经和神官先生说过……” “你就是，艾文。”风时说道，旋即放开了他，半转过身来，专注的目光看着阿莫斯，“艾文虽然是战争神选，但是，他却不可以信仰战争之神，而你，也同样。” 第176章 阿莫斯更加费解，“我？” “不要信仰祂，”风时说道，魅紫色的双眸凝视着莱蒙德家的神官那双深色的眼睛，“你必须听我的话。” 阿莫斯握紧了他手中的圣杖，“我需要理由，先生阁下。您一开口，就让人放弃信仰。” “……是吗？”风时笑了一笑，向前踏出了一步，“你信仰的真的是战争之神吗？” 神官的身体紧绷。 “你信仰的不是神明，而是信条，阿莫斯。是勇气，荣誉，以及不屈……毕竟你再清楚不过，神明已死。”风时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后，也请继续保持。” 深色的眼睛剧震。“我必须知道为什么。” 风时没有回答。神情不容抗拒。 “您说艾文才是战争神选，但您，显然与战神关系匪浅，”黑袍的神官沉吟思索，“这是祂传下的圣谕吗，风时先生？” 迫不及待想要验证些什么，使得他的声线在发颤。 然而风时却是摇了摇头，“战神已死，”他说，“祂不愿再复生。” 阿莫斯的双唇紧抿成一线。 “我好像在哪里听过类似的话。” 然后便是沉默，沉默让空气变得很冷。只剩下流沙从帐篷边淌过的声音，就连远处的喧嚣此刻也已落定。 艾尔文斯理解不了两人之间这样的对话。他惊异且茫然地看着两道值得尊敬的身影在他的身前对峙。 不，这不是对峙。神官旋即低下了头，“好吧，既然您那么说。” 他的视线从放在床上的战神之盾的碎片上转过。 “它曾经因为一个人烧掉了很多……然而在您手中，我却看到烧毁的焰烬重新凝聚。而且，它似乎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向外释放出神性物质的波动……” 金属打就的圣杖重重顿在地面，“我相信你，风时先生阁下。” 第97章 风时的视线亦跟着他转向床上的神盾碎片，“我们还没有来得及说，这块碎片该怎么办。” 阿莫斯向神盾的碎片走去，眼眶里有晶莹在闪烁。他缓慢地伸出手去，想要触摸它，但在真正触及之前，却又将手收了回来。 “它好像已经作出了选择。” “虽然不是很情愿，”风时摊了摊手，“也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出来这一点。” 阿莫斯说实话并没有看出来这一点。甚至与之相反，神盾的碎片它很高兴。他能够感觉得到。过往他还从未从它那里接受过如此明晰的情绪。 为什么，会这么高兴…… “莱蒙德家如今也已没有保管这件神之遗物的条件了，先生阁下，”凝伫了片刻过后，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回身来，“既然它选择了您……那么，您就请把它给带走吧。” 银发的精灵向他伸出了手。 阿莫斯迟疑了一下，与他相握。 “谢谢，阿莫斯，”风时说道，“谢谢你们替我保管了它这么多年。” 神官的动作猛然僵住。 而风时的动作也跟着僵住。 ——这不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还好某个精灵一直站在一旁，并对他的导师那过于优秀的情商有着相当的预期，见状反应急速地开口救场：“抱歉，阿莫斯先生，我家先生他……有的时候说话会有些欠考虑！他没有想要冒犯的意思，只是在真诚地向您表达谢意。” 真诚地……表达谢意。 黑袍的神官突然笑出来。 先是被要求放弃了信仰，接着送出了家族保管数千年的神明遗物，最后又听到这样的话。 可他依旧笑出来，用一种豪气干云的武者的狂放，笑声传出帐篷，荡在山谷之中。 “应该的，风时先生阁下。” 黑色的长袍拂动，神官躬身行下了一礼。 “那边还有很多事情在等待处理……两位，我就先离开了。” 说完转身向外，拂动的门帘隐没了他黑色的袍角。 帐篷里只剩下了两个人，风时从床上拿起了战神之盾的碎片。 “你现在是我的了，”他说，“虽说本来就该是——所以，接下来要准备当剑了。” 神盾碎片立刻不再高兴。 渊微的光华也完全消失了。 “……”艾尔文斯的目光在黯淡的盾面上停留了片刻，如果是平时他一定要吐槽。但是现在他没有这份心情，“我没有看懂，先生。” “什么不懂啊？”风时转过头来。 “阿莫斯先生与您，说的那些话，您让他放弃战争之神的信仰……”艾尔文斯说道，“还有您所说的，凡人，背弃了神明。” 风时指尖轻轻点在唇瓣，沉吟他应该给出怎样的回答。 但在他完成思考之前，精灵的双肩便剧烈颤抖起来，“背弃”两字勾起了他胸中暂时压下的伤痛。 风时微愕了一下，打开了双臂。 “先生！” 金色的长发扬起，精灵扑进了他的怀中。 风时接住他，向后退到了床上，胸前传来温热，是泪水浸透了他的衣襟。 “艾文，”他轻抚他的后背，“艾文。” 艾尔文斯感到他的声带就像是生了锈一样的滞涩，他艰难地开口：“杰弗里走了。” 他的导师抚摩他后背的动作猛地凝住。 他用变了腔调的声音续道：“因为我们救下的那些暴民！” 风时沉默了片刻。 “他作出的选择。”他轻轻地说。 “选择？”艾尔文斯发现他又不懂了，于是缓缓抬起头来，“先生您是指……？” “中心区，最后一道屏障，有用来维持屏障的调度塔，”风时说道，“敌人在持续攻击，而超凡者们有两个选择。其一是离开，其二是守塔；离开的话可以全身而退，守塔的话，则可以让更多的民众得以逃进屏障之中。” 他用手拢过精灵的长发，“杰弗里选择守塔。哪怕他的双腿已经断了。他告诉我，只要能多守住一刻，就有多一些民众得以逃生。那时我曾问他，你确定这是好事吗，杰弗里？” 他摇了摇头，“现在，你看到了结果。” 艾尔文斯双拳紧握，以至掌心都被指甲刺出鲜血。 “他该离开的，”他大喊道，“他该离开的！” 然后猛然间想起了些什么似的，狠狠地把头转到了一旁去，“这又怎么能怪杰弗里——这一切都要怪我！！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留下来，从那时就该带着大家一起走……” 风时沉静的声音打断了他，“你走的话就能改变这一切吗，艾文？” 艾尔文斯急促呼吸。 他记起阿莫斯曾经和他说，他们会伪装他依然留在自治领的假象，尝试骗过敌人来争取时间转移民众。 所以说这其实也并不能怪他吗？——不，“我当时被带到了战争神殿！我明明可以假说我领到了战争之神的神谕，然后告诉大家必须立刻离开……” 战争之神的神谕。 风时的唇角一点一点向上，淡淡的笑容无奈而又哀伤。 金发的精灵抬起了手，一点一点摩绘他的笑容。 “所以，这都怪我，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算了，先生您在此之前，几次三番地催我走……”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看着导师的眼睛，“先生，您当时之前之所以让我走，就是因为预知到了后续的这一切吗？” “没有，艾文，”风时慢慢地摇了摇头，“如果我有预知到的话，我会和你说。” “那我也应该听您的话！您是没有预知到具体，但是您也隐约有所感觉……您还告诉我您有所感觉！” 艾尔文斯同样笑起来，笑声带着失真的疯狂，被神官用神术平定下来的魔力又一次纷涌，淡金色的长发扬起在空中飘舞，“我为什么不听您的话！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怪我……” “艾文。”比神官还要更加宁和，以至于竟带着一种玄秘的空灵的力量让他的魔力快速平静下去，“这不怪你。要怪的话，也应该怪某个明明该知道的都知道，但却依旧保持沉默的家伙。” 艾尔文斯怔住，不明白他所指。然后便看见他的导师侧转过身，提起了躺在一边的神盾碎片。 “战神之盾？！” 记忆的画面飞快转过。艾尔文斯回想起当时的神盾碎片缄默如一块死物，便如现在那样。就连光辉也是一样的黯淡。 “难道它……！” 神盾碎片的表面没有浮现出文字来为自己辩解。它微微震颤。从心灵的层面上，能够感受到那深沉的悲伤。 “它为什么不——” “因为它也不确定会是这样的结局，”风时说道，“只是从可循的先例中，知悉存在如此结局的可能性。” 艾尔文斯缓缓咀嚼着这个词汇，“可能性……” “守护之盾总是倾向于守护，但战争是残酷的，艾文。很多时候必须作出取舍。你现在已经知道你们救下的是一些怎样的人，为了拯救他们而付出的代价，除了莱蒙德与其它超凡势力无数强者的生命，更有莱蒙德作为训练基地原本职能遭到削弱，使得很多适龄武者无法获得良好教育成为反抗者阵营新鲜血液补充的深远影响。不必要的甚至是愚蠢的仁慈，让这场战争的胜利距离我们更加遥远了。” 第177章 风时说道，“所以我觉得……确实应该把它改铸成一柄剑了。” 听到他的话，神盾碎片的光华比刚刚的黯淡还要更加黯淡。它不再像是一块由光凝成的晶体，而成了一块沉寂的白铁。 “先生，”艾尔文斯失声说，“它很难过。” “它知道先例。”风时冷淡地说。 “什么先例，先生？”艾尔文斯说道，再一次提起，“您刚刚所说的，凡人，背弃神明……战争之神他之所以死去，原因是不是并不止乌斯卡人？您之所以让神官先生放弃他的信仰，也和这些有关，对吗？” 风时指尖轻轻压上他的唇瓣，这是一个噤声的手势，“先例很多。”他说。 “先例……很多……” 艾尔文斯缓缓重复他这句话。 然后用力扣住了他的手，把他的手腕向下压，将他噤声的手势给破坏掉。 “先生——您在包括在里面，对不对？” “很多事情我暂时不能和你说，艾文，”风时轻轻摇了摇头，“这会造成非常可怕且无可挽回的后果。” 精灵倾身向前，看着他的眼睛。 “先生，您想起来了吗？您所经历的不幸，您所忘掉的那些事情……现在，您终于想起来了吗？” 暗银色的眼睫微微翕动，紫罗兰色的双眸垂敛向下。 “没有，”风时说道，“只是记起了其中的一部分。” 他把头转到了一旁，已经不打算把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 然而他的精灵却是猛地将他拥入了怀中。 他被箍得很紧很紧。紧到他都要怀疑他要把他揉进他的身体。微凉的发丝擦过他的面颊。艾尔文斯将头埋在了他的肩膀。 他再一次感受到温热的湿润。 湿润不断地在往下浸，以至于他竟能够清晰感觉到衣物面料的垂坠感。比刚刚还要更加痛苦，年轻的精灵哭得哽咽难抬，哭得完全失语，全身都在战栗。 这次是为了他……这里面当然也加诸了自己的悲伤，但更多的，是因为他。 风时用手轻拍他的背脊。 “艾文？……艾文。” 他的精灵顾不上回他的话。 他叹了一口气，努力组织用以安慰的词句。然后想起了类似的场景里，某人对某个并不存在的作者进行抗议时所曾说过的话。 “嘿，艾文，”他说道，“你不是不想当哭包攻吗？” 从导师口中说出来的专有名词让精灵猛打了一个激灵，“先生！”他依旧说不出话来，但心灵链接也能够表达他的惊悚，“您说什么？” “你这样的话就要变成哭包攻啦。”风时温馨地再次提醒说。 “不是，”艾尔文斯整个人都不好了，“你是从哪听来的这个词？” 风时想了一想这要怎么和他解释。 “你知道你之前有段时间常常说梦话来着。”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继续哭。 现在他是哭包攻他也认了。他以为他已经够痛苦。但他的先生过往也承受过同样的痛苦。而且绝对不亚于他。不然的话，不可能在战争神盾面前称得上是“先例”。 风时偏过头来，苦恼地看着他。 他继续思索，然后记起过往他做好的专门用来处理这种情况的预案。 于是他轻轻地把精灵向后推开，双手捧起他的脸颊。 然后低头，轻轻吻上了那双沉碧色的漂亮的眼睛。 沉金的羽睫因为他细密的吻而摇颤。从卧蚕到眼尾，一点一点，先是左边，然后右边。明艳的舌尖灵巧地把那晶莹的泪珠卷去，只留下那色若胭脂般的晕红。 “不，先生……” 年轻的精灵双肩紧绷。他想要逃出去。这样的大哭不同于之前轻悄的垂泪，实在是太过狼狈。 可他没能逃开。只能任由那靡丽的、微泛着一点紫色偏光的柔软双唇寸寸吮过他的双颊。 “先生……”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很久啦，”风时说，“你看，我都忘了。而且，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艾尔文斯不知道他都说了些什么，“……我刚刚说了好多。” 风时帮他向后抹开凌乱在额前的发丝，“你刚刚有说，要听我的话，对不对？” 年轻的精灵认真地点头。 “我听您的话，先生。以后再也不会不乖了。” 银发的魅魔弯起了他那双妖孽的眼睛。 “那好，”他说，“我不让你再哭了。” 眼泪仍然在往下淌，艾尔文斯脸上写满了无措，“可是我忍不住，先生……” 沾染着淡淡的盐分的双唇封住了他后续的话语。 “啊，我还忘了这里，”风时呢喃着说，“你看，连嘴唇都被咬破了。” 甘甜取代了微咸。鲜血的气息像是馥郁的玫瑰在他舌尖绽放。 “不可以这么没有风度，”他说道，“你可是我的小王子。” 艾尔文斯抓住了他的手，被这样的称呼给喊得越发窘迫。他左躲右躲。然而他的导师唇角向上拉起戏谑的幅度。 甚至还向内里侵略进去。 “先生，不，不可以……” 他向四周看去，“你看现在！到处都没有人，只有我们两个，不需要再装情侣。” “但这是对你进行安慰呀，艾文，”风时有理有据地说，“为了起到更好的安慰效果，你敬爱的导师决定破例一次，满足你总是产生的那些不该产生的想法。” 年轻的精灵耳尖都被染出桃红。 躲着躲着就向后仰到了淡白的果仁上，然后就被禁锢住，并扯开了身上的战斗服。 “时候不早了，我们来睡觉吧，艾文，”风时说道，同时把果壳也给阖上，“我知道你没睡好。我也是。睡一觉醒来，等到明天就什么都好了。” 艾尔文斯下意识想要解衣服，但动作旋即又凝住。 他记起这身衣服还是杰弗里给他穿上的，然而现在，这位可敬的教官再也不在了。 又有大滴的泪水从脸颊滑过。 风时不由微怔。 ……这怎么突然间就又哭得更凶了？ 他没再动他，而是在动自己的衣服。原本扮演德鲁伊用的贤者长袍变作之前的长筒睡衣，然后意识到不对，又把它给变成了薄纱睡衣。 轻盈纤透，一如蝉翼。 他把他的精灵抱在怀里。柔顺而又弹性的发卷蓬散开来在他脸颊上。 “艾文，说起来，现在是比较特殊的情况。” “……什么情况啊，先生？” “可以做一些过去所不能做的事，而不必担心产生不利影响。” 风时说道，这时意识到一边的床上还放着块碍事的盾牌碎片。 神盾碎片在微微震动，虽然没有文字也没有光华，但并不妨碍他从中解读出一脸“没眼看了”的表情。 风时的视线停留在它震幅明显的边缘，突然产生大胆的想法。 “你看！”他兴奋地说，“这里甚至还有东西能够震动……” 神盾碎片：“？？？？？” 神盾碎片当场抠出了一整排的问号并咻地一声躲进了储物空间里去。 救命啊这什么人啊为什么对一面盾牌的碎片都能产生大胆的想法！ 艾尔文斯轻轻推拒着他的肩膀，“不，先生。不要在今天。” “——但是如果等这会儿过了就又要受到不利影响了！”风时抓着他摇晃。 年轻的精灵依然摇头，“先生，请原谅我。桑里斯，杰弗里，还有苏医生……这样的一天，怎么可能去做那样的事。” “好吧。” 风时不再缠着他，只是静静把他抱在怀里，“那我们只是休息，好吗？” “晚安，先生。” …… 幽暗之中，晶莹的露珠从狭长卷曲的暗蓝色叶片末端滑落，坠入雕纹精美的石槽，发出空灵而又旷远的滴答声响。 由中空的巨大黑暗根系组构而成的藏书室里，脚步声回荡。 如灯盏般垂吊的蝶蛹发出水绿与冰蓝色的荧光，不时有蛹衣破开，向外翩翩然飞出美丽的夜蝶。纤薄的蝶翼轻震，在后方洒下细腻的光尘。 弯钩般的银月升起悬停在空中，把空间照得更亮。 两道修长的身影被向后投下。华美的衣袍拂动，永夜之森的领袖在一处高大的书橱前停步。 簌簌声中，如帘幕般保护着书藉的墨色藤蔓向两旁退开。他伸出手。一本古老的书籍摇晃着离开了书架，轻缓地飞落进他的手里。 而后自动翻开。 魅魔法师走到他的身旁，去看书籍记载的内容。 “凋零之年，枯萎之年，苍蓝之羽覆没大地……血与火将燃尽，诸神皆殒，众生号泣……继为愚痴与耻辱之世代，崩离与终焉之纪元……” 他抬起头来，月光映进他玄色的眼眸，流转出如血般深沉的辉光，辉光在震颤。 第178章 “西弗，这是……？” “上古的先知曾为我们揭开未来的一角，”西弗法尔指尖轻轻摩挲过那泛黄的书页，“关于这则预言，迄今为止有很多种解读。但任何一种解读，都比不上真切身临其境。” 他的指尖在一处停留，卡内基跟着看去，动作猛然一滞。 他握住了他的手，向一旁缓缓移开，以不至于遮挡自己的视线，“汝等家园即为畜场，汝等子孙即为猪羊……虫蚁肆虐于沃土，鹰犬盘距于府邸……” 又一颗露珠滴落，响声空灵。 “这是风时曾和我说过的事，但我过往对这些却没有过多的在意……或者说，没有往更深处去想。” “那么，我们现在应该好好想想了，你说是吗？” 血魔法师点下头去，但下一刻，却是又被他的契约者用指尖勾起了下巴。 昳丽的面容被迫向上抬起，螺旋向上的犄角流转出光华。 “卡内基，你怕我吗？” 卡内基微愕了一下，“作为统帅永夜之森与卡斯特罗的超阶强者，问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八等恶魔这样的问题，你说合适吗？” 黑暗精灵的领袖笑起来，他阖上手里的古籍凑近前去，吻了吻面前那鸦血色的唇瓣。 本该是轻啜浅饮般的一个轻吻，无奈魅魔法师的眼眸立刻被点亮，攀上了他的肩膀来恰更多的饭。 西弗法尔也就多喂了他几口。 “我并不是不讲道理的精灵。”他说，轻轻拍了拍怀中人后背，让他站稳，这才再次开口，“短命种们对此全无所谓。但我们却应当做些什么。而这注定是一条艰辛的路。” 卡内基向后退去，但临了却又在他的脸颊印了一印，“我会帮你的，西弗。” “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西弗法尔唇角微微向上扬起，把古籍放进了法师的怀里，他知道后者对此一定很感兴趣，“同时我还希望，你的朋友，也同样能够帮我。” “你说风时？” “告诉我更多的关于他的事情吧，卡内基。” 西弗法尔带着他向外走去，“以及，有一件事让我感到忧虑——你说，他还会回来么？” 听到他的话，血魔法师微怔，旋即神情同样变得忧虑。 “是啊，他扰乱了时空……” 第98章 幽暗山谷永远是夜晚，但恢复了精力的法师们却可以在这里制造出白昼的景象。 恒星投下了一道纤细的人影在帐外，把用以支撑的轻质金属骨架轻轻叩响。 风时从果壳床上滑下来。 来人是一位黑发的莱蒙德小姐，“早，风时先生。艾文还好吗？” “从睡眠状况与魔力的运转等角度观察并不太好，但我会让他好起来的，谢谢关心，”风时礼貌地道，“你们还好吗？” “还好，”莱蒙德小姐悲伤地笑了一笑，“这是今天的食物，如果不够的话可以再问我们来取。” “非常感谢，”风时接过，“对了，我这里也有食物……” 他把很多种食物从空间里取出来，“给人类的食物，大多具有特别的效果。你们来安排分发给有需要的人。” “谢谢您。” 风时端着托盘回往帐篷。但在他用魔力托起门帘之前，门帘便被年轻的精灵从里面揭开。 “你醒啦，艾文，”风时把餐盘也交给他托着，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了精灵风格的地毯与矮桌，“来吃早餐，这是用魔法烹饪的食物……你看，还挺精致的。” 艾尔文斯顺从地在矮桌前坐下，拿起了刀叉却又放回去。 他根本没有胃口来吃早餐。 风时从后面拥住他，“要吃啦，”他说，“来。” 一边说着一边叉起了小块的蘑菇，喂到他口边。艾尔文斯只有吃掉。 风时又拿过一个牛角面包。 “您来给我自己吃就好。” “我不，”风时摇头，蓬松的发卷在他肩膀扫来扫去，“我就要喂。” 艾尔文斯被他给喂得噎住，“但是先生，没有导师会这么对待他的学生。” “可是你现在很难过嘛，我要对你进行安慰，”风时理直气壮。说到安慰，他自然想起了昨天的事来，于是用下巴卡住了精灵的肩膀，“你知道你昨天错过了什么吗，艾文？” 艾尔文斯装作他对早餐有着浓郁的兴趣。 “你会后悔的。”风时说，“啊……我从现在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随着时间的流淌，有什么从他身上离开，再也不会回来。不过比起那些，他倒是更加遗憾他所错过的…… 他悄悄地闻嗅他的精灵身上的气息。不再是凛苍兰或者柠檬海盐的味道。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太清楚，但是依旧让他着迷。 艾尔文斯吃过正常的早餐份量。 “您也要吃一点吗，先生？” 风时在他身前坐好。 “来喂我。” 他双手撑着地板，仰头缠着他要他喂。 艾尔文斯剥开了粉色的、白颊浮鸟的蛋递过去。风时一口一个，然后也被噎住，不满地拉着他摇，又要他给他喝水。 艾尔文斯喂他喝水。他的导师已经许久没有和他这么黏糊过。不过这并不是不适时的举动，只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让他不要总是沉浸在悲伤里罢了。 吃过早餐，他把剩下的食物收进空间。就要站起来，风时说道：“还有魔药。” 血魔法师制作的魔药，是要定期服用的，更不用说他的身体在这段时间里的消耗还那么大。 艾尔文斯把魔药拿出来，挨个服用适量。腥苦刺激的味道蔓延在口腔。他什么都没有说。 但是他的导师却把糖块递过来——色泽澄透的金色糖块半含在他饱满略带着一点紫调偏光的唇瓣。 依然是下意识地想逃，但却被银发的美人给攀住了双肩。 艾尔文斯只有把糖块给接住。原本的方形在舌尖滚润成近圆。那迷人的香氛比糖果还要更加浓甜。 “……谢谢您这么照顾我，先生。” “我想要你能开心一点。接下来我们来做一些有趣的事吧，艾文！” 然而精灵却是摇了摇头，“不，先生，我需要去问问昨天的事情处理的情况。” 风时挽住他的手。 一直向前走，离开超凡者们的扎营区，便是领民们集中的大营地。 昨日喧嚷的暴民如今已经变得顺从且安静，在领取食物与药品的时候脸上往往还带着无辜卑微惹人怜悯的表情，同时道谢不停。但只有少不更事的幼童脸上的表情才足够真诚。 艾尔文斯庆幸他和多伦冒险救出来的是一些孩子。 作为精灵，无论是身高与容貌都太过扎眼。一道道目光向两人集中过来，脸上写着新奇与艳羡。这里面应该有和他有过接触的人，他们的表情是仇恨与愤怨。 当然了，没有人敢于有所行动。 全副武装的超凡者站在不远处。大营地外的空地上，有高高的刑架挂着一具具僵硬的尸体。 “这是昨天有开枪和放火的人。心灵法师后续把他们给挑了出来，”看到两人的目光向刑架上集中，守在一旁的超凡者便说，他是一位年轻的莱蒙德，“至于别的，便没有办法了，那么多的人……” 艾尔文斯垂下了眼睛，“必要的威慑。” “其实倒也不算特别必要，这么多的超凡者镇着，他们怎么可能闹腾得起来，”年轻的莱蒙德无奈地摇了摇头，“最初的时候，那是谁都没有想到——没有什么谋划，也没有什么设计，他们聚在一起，突然间就暴动，就像是一大群苍蝇嗡地炸开。” “那，那些离开了我们的朋友们……？” “大家收敛了他们的遗体，回头会一起举行葬礼。” 艾尔文斯扣着导师的手来到了医疗区域。那块平地上果然不再见一方方的白布，一方都不再有。他的目光在一个位置停留。 风时把他拉进怀里，蹭了蹭他的额头。 “没事的……先生。” 艾尔文斯在营地里走了一走。一夜过去伤员们的情况基本上都已恢复稳定。他为一些人提供了帮助。 一间医用帐篷外摆着几张椅子。他在这里看到了有着一头红茶色头发的女医学生。她的神情依旧很是疲惫，不过之前的那身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褂子却是已经换掉了，或者是被魔法清洁了。 “你要喝些水吗，阿曼达？”艾尔文斯问道。 阿曼达格林向他伸出手。艾尔文斯从空间里取出矿泉水，拧开了瓶盖来给她递过去。在接过的时候女医学生抬起头，看到了站在他身边的人。 “他是……你的导师？” 艾尔文斯僵住，意识到好像不妙，风时虽然没有意识到，但旋即也通过读心外挂从他那里接收到不妙，“对不起对不起我立刻原地消失！” 一边说着一边当场消失，丢下两个人目瞪口呆。 第179章 然后医学生向精灵笑了一笑。 “没什么。倒也不必这么照顾我。破防破得多了人也就麻了。” 艾尔文斯在她身旁坐下来。 “你知道吗？”阿曼达向从多围着蓝色帐幕的病床扬了扬下巴，“我们要救治的还有那些领民。” “……还有他们！？” “因为，人很多，里面总有一些无辜的、不明真相的……也被波及到受了伤，”医学生耸了耸肩膀，“算是这样吧，心灵法师们帮忙筛选过。” “那还好。”艾尔文斯说。 “还好吗？”阿曼达讥讽地笑了一笑。 喝了几口水后她说，“我和他们聊过。” 艾尔文斯听她继续讲。 “在他们眼里，这场战争是超凡者与乌斯卡人两边的事。他们只是普通人，现在他们伺候的是乌斯卡老爷，而倘若反抗成功了那就伺候超凡者老爷，总之谁赢谁输和他们关系都不大。被牵扯进来完全是无妄之灾。” 艾尔文斯愣了一下，“可是……” “可是你作为超凡者，无论和他们说什么都是不足为信的，因为就算是夺回泽坦之后，给他们过比现在更好的生活，也不过是出于怜悯的施舍。施舍之物并不真正属于他们，普通人没有话语权。” “这不对，阿曼达，”艾尔文斯摇了摇头，“现今的时代已经与过往不同。如果能够夺回我们的世界，那么对技术的限制就会被破除。未来将是科技与魔法并驾齐驱的时代。掌握知识与技术，即使是普通人同样能够得到相当的地位，不存在被超凡者奴役，就像是如今被乌斯卡所奴役那样。” “是啊，这些我们都清楚，为什么他们却不清楚呢？”阿曼达唇角上挑，继续上挑，“或者说，他们对此真的不清楚吗？” 艾尔文斯叹了口气。 阿曼达静静地喝水。沉默了片刻之后，她突然又说：“艾尔文斯，有件事情，我没有和任何人讲过……可能是压力太大了的缘故，我想要和你讲一讲。” “你请说。” “……我很焦虑，”女医学生说道，“因为我是一个来自普通家庭的普通人。而不是出身在超凡家族，但是却没有魔法天赋的那样的普通人。” “普通家庭的普通？！”艾尔文斯惊到，下意识抬头看向前方那围着一幕幕蓝色帷帐的众多病床。 “虽然历史的真相被篡改，被掩盖，但只需要具备逻辑思考能力与简单的技术手段，依然能够通过网络将其挖掘出来，”阿曼达说道，“我也正是在网上机缘巧合认识了我的导师，然后便一直跟着他。现在……”她深深地低下了头，“现在我的导师走了，我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也许，”艾尔文斯试探着说道，“可以问问莱蒙德们？” “是啊，我可以向莱蒙德家族寻求支持，”阿曼达叹息着说，“在他们的支持之下，成为一个技艺精湛的医生。但是，单纯只是医生的话，只能帮助相当有限的人……我更想从事研究工作，想要继续我的导师带我做的那些课题。” “抱歉，阿曼达……我也不知道要怎么为你提供帮助。” “不，我并不是在向你寻求帮助，我只是想要、能够和人说一说……”阿曼达摇头，神情苦涩，“说起来，导师刚刚离开，我就在想这些，也是挺不合适的。” “……其实这是很正常的想法。”艾尔文斯说道。 女医学生不再说话，目光定定地看着身前椅子的椅角。这时她的通讯终端震动起来。 “那边有人找我，”她忙站起身，“我去照看病人了。” 说着提起医药箱，匆匆消失在了一个病床的帐幕后。艾尔文斯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余光瞥见了银色的影子。他转过去，他的导师在他身旁现身。 “先生！” 风时连忙伸出手去。艾尔文斯拉住。然后又往阿曼达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转身向外。风时也跟着他一起走。 “我是真的不知道阿曼达她居然是……居然是出身在普通家庭的普通人。”艾尔文斯在路上说。 风时轻轻地嗯了一声。 通过心灵的链接他感觉得到他的契主心绪纷涌。过于繁杂以至于他捕获不到具体。以他优秀的情商与表达能力，他也不知道在这种时刻他应该说些什么。 两个人继续向前走出了一段距离，走到完全离开了医疗区域。 “阿曼达好可怜，”艾尔文斯轻轻道，“失去了导师，她什么都没有了。” “实话说，”风时说，“我并不觉得苏子斐那家伙这就死了。” 年轻的精灵视线掠向前方地面随风盘旋打转的黑沙。 然后猛地转过身来，将他的导师紧紧拥入了怀中。 “艾文？” 风时抚过他柔润的长发。 “就像我们一样……”艾尔文斯说道，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但读心外挂能够听得到后续未尽的内容，『我刚刚只是试着想象了一下，如果我也失去您……』 “没事的，”风时把他轻轻拍，“艾文，我不会离开你的。” 说到这个，他就非常有恃无恐，“你看我就算死了，也可以复活。” 精灵听得愣住，而后猛地摇头，“不，先生！您不可以……” 他甚至开始忌讳说出来“死”字，“这样的事，您不可以这么无所谓。” “我没骗你啊，我真的……”风时说道，而后突然打住，“啊，你说得有道理，还是有所谓一点比较好，如果我死了，我们两个的链接就会断开……是可以复活没错，但到时候你也找不到我了。你看，我们之间还隔着时空。” 精灵的泪水再一次打湿了导师的肩膀。 “所以，不，先生……绝不。” “好好好，”风时从善如流地答应，“不死不死。” 艾尔文斯用手去攀他的背脊，是像搜寻一样的动作，风时怔了一怔，明白过来他是下意识地在找自己后背之前被战斧劈伤的地方。 “艾文，”他柔声说道，“其实我就算哪天不小心死了，链接也跟着断开了，我们之间隔着时空，我也依旧会来找你的。” 话说出口，才明白过来这并不是一句多么好的安慰。 他的精灵因之哭得更凶。风时用精神焦点查看了一下两人之间的契约。 不得不说，作为契约主人能因为契约恶魔可能要死哭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你再这样就坐实哭包攻了。”他说。 但艾尔文斯却紧紧扣住了他的腰背。手指把衣料都拉出深深的沟壑。 “我突然间意识到了一件事，”他问道，声线慌乱，“您过去有……过吗，先生？” 依然在规避着“死”字。 “没有哦！”风时忙说，“而且以后也会特别小心不要死的。” 艾尔文斯突然又把他放开。 对此风时当然是觉得他的安慰奏功了，但还没来得及感到高兴，沉碧的眼眸便闯入视野。 ……放开他是为了看他的眼睛。风时飞快地把头转向一旁去并把头发给甩下来遮住。 然后又更快地转回头来，因为意识到这么做的话无异于自爆卡车…… 他的卡车已经爆掉了。 “什么时候，先生？” 年轻的精灵一字一顿地问道，不知道是不是闪烁的泪光，风时看到他的眼睛里跃动着明绿的幽芒，“是谁害了你？” 风时摇了摇头，双手交握在胸前。 “我不记得了，艾文。” 艾尔文斯抓住了他两边的肩膀，继续看他的眼睛。他的脸上有泪光的痕迹，但已不再有新的泪水，“我要杀了他，”他狠狠地说，“或者，杀了他们。” 又补充：“无论是多少人。” “所以确实是不记得啦，”风时说，伸手把他脸上的泪光也给擦掉，“不然的话也轮不到你呀，我自己就去杀了，你看我也不是那种会受气的人对不对。” “先生，”艾尔文斯松开了他一边的肩膀，握住了他的手，“您就是因为这个，才丢掉了很多的记忆，对吗？” 到了这一步，当然也就没有了隐瞒的必要，“是复活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混混沌沌中丢掉的，”风时说，哎呀了一声，“死了复活就会丢失记忆……所以就更加不能死了，而且我现在已经学聪明了，我会写日记把发生的事情都记下来。” 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日记本，“这样就算再死了也可以记起来啦，你看！很多地方都有写了你哦！比如这一天，”他哗哗地翻，“你因为拉伸很疼，于是就成了哭包攻。”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默默地把他的日记本阖上。 “其实应该有更多的你的，但是写日记好麻烦，我偷懒，和你在一起时发生的事情很多有你记着我就不记了，”风时说，“所以你一定要记好哦，要起到备份的效果，这样，我哪天……” 第180章 “不准说，”精灵把他的双唇给封住，“先生，不准说。” 风时听话地不说了。 但艾尔文斯却依旧觉得不行。他眉头拧起，多用上了几根手指，把他的双唇从左边按到右边，又从右边按到左边，然后又完全捂住，微微用力。 风时：“唔……” 突然就又被揉！ 不过艾尔文斯这次揉他倒不是出于故意，他在思考，终于思考出了为什么不行。 “先生，你知道你刚说的那些话都是什么吗？” 风时被他给封着嘴巴不能说话。不过某个精灵也不需要他说话，自行就给出了回答： “——那都是flag啊！！” ……要知道这是一本书，按照写书的一贯套路，作为重要配角的主角cp及金手指老爷爷，居然立下这样的flag，那不是妥妥地要倒？ 艾尔文斯惊慌失措，整个儿都不好了。 风时：“……” 风时努力地从他的封口令（物理）下挣出来，“那要不，我反着说一遍，把这个flag给破除掉？” 然后就真的反过来说了一遍：“艾文，我以后一定会死的！” 艾尔文斯：“？！” “艾文艾文你放心，”风时四下里看了一眼，确定没人，便提高了音量再次强调，“我以后一定会死，而且一定会离开你的！” 说话同时脸上写满“快夸我快夸我”“你看我是不是很机智。” 艾尔文斯：“………………” “啊啊啊啊先生！”他扑过去，再一次把他的导师嘴巴给捂紧，“不准说！这样的话更不准说。“ 风时又被他给大力揉搓。但还是通过心灵链接顽强地继续说：“我这是为了破除flag……好了，现在flag已经被破除掉啦！” “——先生！” 艾尔文斯要疯了，心灵链接他没办法，于是干脆把面前那一头蓬松的发卷也给揉得乱糟糟。 “哎呀，艾文，”风时弯下腰去，“我头发我头发……” 艾尔文斯意识到不妥。两个人如今还在外面，给人看见成什么样子，于是赶忙又拿出了宽齿的梳子来给他梳。 到这一步他放弃了和他的导师继续交流下去，一边梳着一边疯狂分析： 『flag真的可以这么反向操作一波给破除掉吗？要知道人物，剧情……』 『说到剧情，近期的剧情都是些什么鬼东西啊……我从未见过如此喂毒之作者！』 『居然敢喂这样的惊天大毒，作者他难道就不怕本就贫寒的订阅拦腰砍半吗？』 『还是说……』 『——发生这样的剧情他也不想的，这是世界成型以后，人物自发碰撞，脱离了他的掌控，就像我以一己之力把这本书给改成了耽美文一样？』 他的动作微微停顿，从中得出结论。 『好的，知道了。』 『——走到现在这一步，可见这本书的剧情已经崩了！』 风时：“……” 风时默默听着他又顺着往下推导： 『既然剧情都能崩的……那么flag什么的应该也就不用太担心了吧？』 ——以阅文无数的经验，艾尔文斯觉得他的推断是非常有道理的。 第99章 心情也跟着变得轻松了很多。 在一旁听了个全程的某魅魔：“…………” 算了。 不管怎么说能轻松一点就好。 他感觉头发已经被梳好了，于是便向前走，然而却没能走动。 有一缕发丝传来被拉扯的感觉，他回过头来，发现他的精灵正把他的头发和自己的头发系在一起。 “艾文？” 风时迷惑地问。 “啊，我发现您的头发很长，而我的头发也很长……所以就想要看看，系在一起的话会变得多长，”艾尔文斯回答道，把金色与银色的发丝系在一起打成的结向上举了一举，“您看，还挺长的呢。” 幼稚到甚至有点好笑的举动。以风时强大的情商对此当然是不能理解的，但读心的外挂让他理解了。他不再试着向前离开，而是转回身来，扣住了他的手。 ——然后就没有再分开。 就连晚间睡觉，年轻的精灵也要紧紧扣着他，就像是生怕他消失不见。 风时当然是顺着他，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始终陪伴在他的身边。 幽暗山谷是一个中转处，技术法师们在这段时间里搭建了新的奥法之门，通往一处美丽的河边地。葬礼在这里举行。风时把外观换成了黑色的正装，同艾尔文斯一起向离开的同伴们告别。 “现在魔力已经复苏，这意味着逝去的灵魂将能够得到更好的存留，”艾尔文斯放下洁白的花束，“我想苏医生他说得没错……我们还会再相见。” 风时沉静地看着他。 “您觉得呢，先生？” “你好了很多，艾文，”风时踮起脚尖，轻轻吻过他的眼尾，“我很高兴看到你重新振作起来。” “因为我已想明白，精灵拥有漫长的寿命，不可避免地要面对朋友提前离开，但同时也有漫长的时间，等待离开的朋友再次回来。” “这样的想法很好。” 艾尔文斯向后略略退开了两步，看着他的眼睛，“那先生，您有遇到过离开的朋友再次回来吗？” 紫罗兰色的眼睛轻轻眨了一眨。风时摇了摇头，“我不记得啦。” 他确实是已不记得。于是艾尔文斯没有再问。 次日。 吃过了早餐，风时按着桌子不停探头探脑，把他的精灵左左右右来来回回地看了个遍。 艾尔文斯收拾餐盘的动作慢下来，“先生，怎么了呀？” “你该送我回去了，艾文。” 慢下来的动作完全凝住，艾尔文斯猛转过身，沉碧的眼眸里闪过慌乱。 然后便又要把他的头发和自己的放到一起系起来。 “都说了不用再担心flag了，”风时抓住他的手，“我回去不是为了做别的，而是要向黑暗精灵们道谢啦。当时他们被仓促传送了回去，所以还没有来得及进行这个必要的礼仪流程。” 艾尔文斯松开了勾到手里的那缕长发，但另只手却又悄悄地拉住了他一片衣角。 “你看，西弗法尔还送了你一个小月亮……所以肯定是要道谢的对不对？而且这次我在这边实在停留了太久，”风时说，“再不回去，他们恐怕都要认为我再也回不去了。” 他说的是对的。 精灵念出咒语，把他送回到永夜之森也就是来时所在的地方，血魔法师闻讯立刻便传送了过来： “风时风时风时！你回来了……我都要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 一边喊着一边当场就是一个飞扑——恶魔的大翅膀让这种操作非常容易实现——然后还要和他贴贴。 风时当然是举起墨紫的心心和他深红的心心贴贴。 ——魅魔の礼节。 不过抓着犄角摇个不停就不属于礼节范畴了，风时把他的手给扳下来，“……喂！我刚落地，还没来得及对精灵族的朋友们进行感谢。” 他对当天参战的黑暗精灵们逐个感谢，又额外关照了一下在那场战斗中曾遭高威武器轰杀，但旋即又被血光重新凝聚了身躯的几位战士的情况。 情况相当良好，与之前没有什么不一样……就是跳越性地提升了等阶，同时还产生了战争信仰。 看到他们战袍与武器上多出的剑与盾的圣徽，风时挑了挑唇角。 ……信就信吧。反正在这里也归不到他身上。 道谢的流程结束，他回头看向跟在他身旁的血魔法师。 “风时，法师大人不得不夸奖你，你很强，”卡内基说，“扰乱了时空居然还能回来……这就是战争神选吗？” “不，”风时摇了摇头，“如果确实扰乱了时空，我应该就回不来了，卡内基。” 血魔法师思考了一下。 “也是，时空的法则存在着一定自我保护的机制。便如我抓到的那个乌斯卡人莫名消失一样。我们推测他很有可能又被送回了原来的地方。” 他换了一个姿势来握持悬浮着血晶的金色法杖，“你不知道我当时气成什么样子。如果下次再有碰到乌斯卡人，你可以搞到他一些血给我带回来吗，风时？” “我会试试的。”风时说。 “还有西弗，”卡内基接着说道，“当时链接建立之后，战争之神的干预，让我们得到了很多你们那个时代的知识。只是知识而已，西弗尝试把它们留存下来。但却没有想到……” “那些知识足以天翻地覆地改变这个时代，”风时摇了摇头，“从而改写泽坦的历史。” “……不能改写吗？”卡内基眉头皱起，但旋即却是又想起了些什么，“说到西弗，他想见你。” 永夜之森设有传送阵，通往卡斯特罗的城主宅邸。 堂皇瑰美的厅殿之中，有着月下霜露般冷灰色皮肤的地下城主正在听取一个身体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的幽影魔对他汇报事务。音节晦涩的地狱语从它口中吐出，宛如湿雾浸润寒冷的岩石。 第181章 看到两位容貌昳丽的魅魔来到，西弗法尔转过来，微笑着向他们点了点头，然后又重新向幽影魔转了回去。 “他这边得一会儿……哎，一天天的都忙死，”血魔法师嫌弃道，看向他的朋友，“我带你在这里转转吧，印象里你都没往这边来过几次。” 风时确实没有往这边来过几次，他和黑暗精灵们交流大多是在永夜之森。于是也便答应，跟着他又从另边的偏门走了出去。 城主府邸的面积很大，威严高大的墙壁上纹刻着精美的浮雕，交错呼应的立柱上缠绕着纤细漂亮的藤蔓。各种各样的发光魔石充当了灯盏点缀了各处。漂亮的庭院里开满了墨红的夜色玫瑰。 “——都是我的玫瑰！”卡内基脸上写满骄傲，“你看！它们和我的心心一个颜色。” 深红饱满的桃心尾巴摇摇摆摆，勾过了距离最近的一朵玫瑰比对给风时看。 还打开双臂感叹：“啊！最美丽的玫瑰，就是要用鲜血来浇灌……” 风时：“……” 气氛一瞬间就又从浪漫片切换到了恐怖片。 他一脸冷漠地将手伸向某颗和夜色玫瑰一样颜色的桃心，不过卡内基现在已经非常乖觉，在他的手越过安全范围之前，便飞快地把尾巴缩回了长袍里。 “好了好了不看花了，知道你酸。走带你去看房间。 “这是会客室。这间也是。这边这间……是个休息室，那张床超级软，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这里——阅览室！过去没有，是前段时间我说要看书所以西弗专门布置的……” 血魔法师把朋友带进房间，展现出他高明的待客之道：“来，我们一起坐在这里看书吧，风时！” 一边说着一边作了一个手势，被从四面八方的书柜上争先恐后飞过来的书给埋住的风时：“…………” 最上面的一本书名相当醒目，叫做《雌性魔豚兽生殖后养护》……风时拿过翻开，抓住某魅魔法师的犄角就把他的头给摁进了书页里，和栩栩如生的插图来了个亲密接触。 “？？干嘛呀你？” “普罗大众设定给战争之神的一个鲜明特点就是他不爱看书，”风时理直气壮地说道，“作为祂的神选我决定和衪保持同步，更不用说还是这种书，你爱看你自己看。” “你们这些战士就是这样！就不能对知识多点尊重，”卡内基愤怒挣扎，“……不是你翻窗子到我塔里偷书的时候了？” “咳……那会儿不是没得选么。” “这里面有一本预言书，风时，”卡内基从他手里挣出来，和他说正事，“精灵先知留下的预言，所说的正是你们那个时代所会发生的事。” 他把书拿来翻开。风时看了一看。 “这个预言并不全。”他说。 “诶？”血魔法师玄色的眼睛立刻便被点亮，“你知道完全的版本吗？” “不知道呢，”风时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它不全。” “……你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它不全。”卡内基小声嘀嘀咕咕。 风时没有和他继续这个话题。他的视线在书页某处停伫，“其实我早该回来了。一直待在那边，是因为我的小王子。他碰到了一些不好的事。” “怎么了？”卡内基关切地问。 风时轻轻地叹了口气。 面容姣好的梦魔侍者送来了精致的点心与茶水。风时拿过一小块糖霜饼干试了试口感，简单向朋友讲述了这些天来所发生的事。 这使得血魔法师不由得对目前所知的情报提出疑问：“风时，你确定那个时代随着魔力枯涸，魔族都消失不见了？你看这些人类，他们行事的风格甚至比我们都还要更加强烈！……” 片刻过后，西弗法尔通过心灵的链接传来消息，告知他手头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 风时于是便又和卡内基回到大厅里去。 西弗法尔坐在高大的座椅上，以手支颐，似乎是在思考着一些什么。纹饰华丽的袍襟如流水般从他修长的小腿垂落在阶上。 听到脚步声，他银蓝色的眼眸抬起。 “风时，从那边回来之后，我忘掉了很多事。” “卡内基已经和我说过，”风时说道，“很遗憾您失去了那些知识。” “这没什么，”黑暗精灵的领袖神情平淡，“不该留下的，注定要失去。” “请允许我向您致以感谢，城主阁下，”银色的长发垂落，风时微微欠身，“如果没有您的援手，我不知道我们要怎么解决当日的危机。” 西弗法尔坐正了身体，一侧唇角向上挑起。 “就算没有我们，你也依旧有办法解决当日危机的，不是吗，风时？” 风时的小本本上没有预设好他要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西弗法尔从椅上站起，拿过放在一旁的银月法杖，缓步走向阶下。 “你跟我来，”他说，“我有些东西想要给你。” 银月洒下辉光，点亮了厚重的石门上繁复的魔力回路。石门向一侧缓缓移开。 风时跟着他穿过幽深而又曲转的甬道。 不断向下，目的地是一处秘库。水、火、土、风四元素精魄在此守卫，看到地下城主到来，齐齐屈起它们那边界不明的躯体行下一礼，随后飞到四角，合力将库门打开。 璀璨的光辉瞬间点亮了整个视野。 闪耀着点点宛如星辰般光色的极之秘银、被虚幻的火焰笼罩其中的极之龙钢、瑰丽奢靡到穷尽世间所有词汇都难以描述，同时更含蕴着强大魔力的极之精金；以及产自白夜之地的雷性结晶、仅在无尽深渊方可寻觅的玄岩矿晶砂、极为稀有的遍布着幽蓝魔纹的天外陨铁…… 各种各样的金属各种各样的矿材在这里堆积如山，还有一些半成品与成品的武器。危险的气息翻涌氤氲，恐怖的魔能四处流溢，夺目的光辉激撞着银发魅魔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使之如水波般荡漾出涟漪。 风时没忍住轻轻抽了一口气，尽管他如今已恢复了一些记忆，不再像之前那样少有见识。毫无疑问，这些库藏的存在倘若公之于世，足以让无数想要开疆拓土的国王与问鼎传奇的战士为之疯狂。西弗法尔说要给他东西，接着就带他来到这里…… “随意挑选吧，风时，”黑暗精灵的领袖向旁让开，向他作出邀请的手势，“挑选能够用得到的，去打造一整套的武器，刀、盾、弓、枪、锤、斧……不必仅仅局限于剑。” 风时用莫大的自制才让自己原地站着没动。“为什么要送我这些，城主阁下？作为感谢，本该是由我来向您送上礼物才对。” “这些不是礼物，而是酬劳，”精灵领袖面现微笑，“我忘掉了许多事，但唯独记得你的勇武——我想要聘请你来教导我的战士。” “实话说我的等阶还没有你手下大部分的战士高。” “面对战争之神所钟爱的神选……我想，没有谁会觉得等阶这种东西有什么重要。” 风时把落在颊边的发卷向后掠到耳际，魅紫色双眸弯出漂亮的弧度。 ——他当然是答应他。 …… 年轻的精灵很快便又召唤出了他的导师。 不再像上次一样被抛到高空，但离开中转位面时还是与地面稍有着一点距离。艾尔文斯向上打开了双臂。 风时于是也就落进他的怀里。 落地时的惯性带动两人转了个圈。他迎来热切的拥抱与炽烈的亲吻。精灵的手箍着他的腰背紧到不能更紧，以至于他都要怀疑他要和他合二为一。 “艾文，”他说道，“甚至连一天都没过，我们只是隔了那么一小会儿没见！” “不……先生。” 摇头的动作让淡金色的发丝向上蓬起轻扫着他的脸颊。 这是在帐篷外面，有超凡者路过，发出啧啧声指指点点。 风时没有理会他们的揶揄。读心外挂让他听到他的精灵心里在盘算的事。 『反正这本书已经崩了，先生在那边原本要做的事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以后要把他留在身边，再也不准他离开视线。』 风时抚过他背脊的动作顿住。 “艾文，我这次回来有件事要和你说。” 必须尽快说，不然的话等到精灵付诸行动恐怕他就很难再说出口了，“我以后要多些时间留在黑暗精灵们那边了。” 艾尔文斯双手倏地下扣，不经意间扯到他披散的长发。 “也不是特别多的时间……”风时连忙又补充，“总体时间就像是之前在基地里那样，而不再能老像这几天这样，时时待在你这里。” 艾尔文斯一点一点放开他。 “为什么，先生？” “因为我答应了西弗法尔，要教导他族里的精灵和属下的恶魔战争技艺。” 风时答道，说完就感到空气仿佛都要凝固。 他的契主心中一瞬间涌起无数的想法，以致读心的外挂都因此失却了效能。 第182章 像是难以承受，精灵的整个身躯都在颤抖。 “——只是普通的教导而已！不是像我和你之间的那样。” 他柔和了声线，让自己的话语尽可能地动听，“你是我唯一的……啊，应该怎么说？亲传弟子吗？抱歉。我一时也想不出足够贴切的词语。但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艾尔文斯把头转向旁去。 风时怔了一怔，连忙按住他的唇瓣。被他给按着，他没再那么用力。不然的话怕是又要被咬出鲜血。 “艾文！” 风时环顾四下，看到了停下脚步的超凡者们那吃瓜的目光。 他忙拉着他的精灵回到后方的帐篷。 坚果床仍然摆在帐篷里。风时揽着他在床上坐下来。 然后使用了幻形的法术。 艾尔文斯错愕地抬起头来。 水色的薄纱笼罩着如雪的肌肤。花藤洒下幽冷的光，把银色的发卷照得像是冶艳的妖蛇盘踞在锁骨。 “先生！”他失声道，“你为什么突然换衣服？” “我知道你很难过啦，对你说出那样的话……不仅要更多地待在另一边，还要去教导别人，”风时用指尖轻轻描绘他的唇面，又特别照顾到刚刚被咬到的地方，有香甜的湿润，“作为道歉，当然要补偿你。” 暗金色的眼睫流映出光华，精灵的双眸放大。 “不过不是那种补偿，”风时收回手来，将食指竖起，在他眼前摇了一摇，“不到那种程度……所以，不可以做到最后一步。不过其它，你随意。” 艾尔文斯用力抓住了他的手。 “来。” 风时说道，换了一个更加方便的坐姿，另边手撑住了柔软但弹性的果仁床面，向上抬起了头。 光影把美人筋的线条拉得格外流畅，饱满唇瓣微启，隐泛着紫调的偏光，“你不会想要把这次机会也错过吧，艾文？” 精灵的身躯始终没有停止的颤栗在这一刻加剧。抓着他的手逐渐失力向下滑落。 风时于是勾住了他的手指。 “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够的话……魅魔形态也可以哦。” 不需要变成魅魔，也足够蛊惑人心。 年轻的精灵终于有所行动。 风时配合地把身体打开，但随后却又僵住。 ……他是真没想到这家伙的行动居然是试图拉紧他的睡袍，并在发现由于面料质地太过薄透此举全无意义之后，便从旁边一把拉过毯子，把他几乎整个儿蒙住。 只剩下一个头还在外面，表情错愕而又茫然，“艾文？？” “不，先生，”艾尔文斯喊道，“您没必要这样……根本不是因为这个！” “……哈？”风时来回转头，好让被掠到脸上的发丝滑下去，“那还是因为……” 他明白过来，耐心地和他解释：“你没必要担心我的安全，艾文——没有哪里比待在一个超阶强者和他麾下精锐的大本营里更安全了。你应该还记得，我之前是在家里睡觉的时候遭到了矮人们突然袭击？现在西弗法尔为我在永夜之森与城主府邸都准备了住处。以后我不是在他那里，就是在你这里……你看，安全系数比之前要高很多呢。” 艾尔文斯愣住。不得不承认他对此完全无法反驳。安全似乎不必担心？可在他胸中笼罩的、让他不快到极点的阴影却依然挥之不去。 他回看了一眼，他的导师已经被他给裹成了粽子模样……他总不能再去重新把他剥开。 这时风时发现他体内魔力开始以一种不太对劲的方式运转。 “艾文？”他问，“你在干什么？” 艾尔文斯在对付西弗法尔留给他的小月亮，甚至想要把它给抠出来好还回去，“您是因为之前的事、是因为我，才不得不答应他的吗，先生？” 他声音酸涩。 然而风时却是摇了摇头。 “不，”他说，“只是他给得太多了。” 艾尔文斯：“……？” 第100章 风时用展示而非叙述让他的精灵明白什么叫做给得太多了。 通体幽蓝深邃有如夜幕初临的神秘矿石、有着金色光纹如水波在流动的奇异金属……他一样样取出来，璀璨的光辉照亮了整个空间，把原本照明用花藤的光芒完全夺去。 艾尔文斯并不认识这些都是什么，一样都不。但这并不影响他认知到它们的强大。那逼人的威压竟使得他无法接近……甚至连依然坐在那里也做不到，而是身不由己地向后退开。这是等阶的压制，无可抗拒，连灵魂都因之隐隐颤栗。 风时还打算把手里拿着的青金色锻块递去给他看，但却从他苍白的脸色上意识到不妙。 他连忙缩回手，把其它的矿材也都给收了起来。“抱歉……艾文。我忘了这些东西等级太高，有的甚至会对你造成伤害。” 艾尔文斯目光转向一旁。那些珍贵矿材明亮的光依旧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确实给得挺多的。”他说。 “是哦是哦，”风时超快乐的，“而且这些只是小小小小的一部分！只是为了方便给你看，我空间里还有超多的……西弗法尔说让我打造全套的武器。” 不过生动的表情旋即又凝滞。悬挂在上方的花藤重新有了存在感，投下精灵的阴影，把他给笼罩。 沉碧色的眼眸意味不明。 风时在这时意识到，为了给他看这些矿石，他已经从把他裹成粽子的毯子里完全脱了出来。 睡衣是薄纱，纤薄且透明。遮不住那漂亮的线条与美好的风景。 小指令人难以察觉地蜷缩。他突然间又感到害怕。虽然说了不会做到最后一步，但总感觉他的精灵此刻好像、好像有点不对？ 深银色的羽睫颤动，几乎就要挂上晶透的水露。想要低下头去，想要逃到另一个空间里……但他忍住，仍然与精灵对视，甚至还再次发出邀请：“要来吗？艾文？” ——他说了要补偿他。 然而年轻的精灵注视了他片刻过后，却是摇了摇头，“换回去您的衣服，先生。” 风时庆幸他又放过他一次，躲到一旁飞快地把衣服换回了平时在这边穿的休闲装，一时竟惊魂未定。 艾尔文斯并未留意他的惊魂未定，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心脏在一点点下沉。 为了聘请他的导师，西弗法尔拿出了这些。强大到他几乎无法接近。相比之下…… 风时从他的内心听到了些什么，但是却又听得不是很清楚，试试探探地靠近，小心翼翼地勾住了他的手，“艾文？” 艾尔文斯沉默了良久。 “那先生，您打算什么时候去定制武器啊？现在，还是……？” 风时想了一想。 他以后还要升级，很多武器没必要打造得太早，“这场战斗消耗了我好几柄剑……我先去定制柄新的剑吧。” 长生公司的黑卡即使是在幽暗之谷也可以使用。他填写表格提交了订单。公司方与他联络，告知他他们稍后将会通过奥法之门派来专员。 风时于是便把用来铸剑的几种材料从空间里取出来了适量。 还有一件东西不需要他取，自发地飞了出去，躺在了众多材料的旁边。 ——战神之盾的碎片。 艾尔文斯看向它，唇瓣微动。但在他开口之间，他的导师便已伸手将碎片拿了过来。 用手指轻轻叩了叩盾面，“不错哦。这一次这么自觉的。” 神盾碎片微微震颤，它沉默无言，黯淡不见一点光华。 风时轻轻笑了，“看到这些材料了吗？——西弗法尔的家底儿，超珍贵的！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当消耗品一样来用。这次铸剑我只打算铸一柄。” 神盾碎片稍微亮起了一点点。 “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风时抚过它那不规则的边缘，“忘了夸奖——你上次做得不错。” 神盾碎片整个儿亮起来。 并在光滑的盾面上浮现出了“o(*////▽////*)q”的表情。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目瞪狗呆。 实不相瞒他现在受到了绝不亚于莱蒙德们看到“莫挨老子”时的震撼：“为什么还可以发表情？！” “……这就要问阿莫斯他们在保管它的这些年里都给它看了些什么东西了。” 艾尔文斯：“…………” “话说先生，”他问道，“您刚说的，它上次做了些什么？” “之前我杀进猎鹰军团母舰的时候它有来帮我强化长剑，”风时说，“不然的话我现在怕是一柄剑都没了。砍那些钢铁战械真的是太毁剑刃了。” “喔！”艾尔文斯明白过来，“也就相当于……” “也就相当于一个防御附魔，”风时说道，这时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的样子，“……话说我往攻击武器上打防御附魔真的好么？” 艾尔文斯想想确实：“呃……” 第183章 沉默的空气里，神盾碎片顿时又紧张起来。 “算了，”风时笑了一笑，拍了拍它，“我说话算话。” 他向长生公司的专员提交了材料以定制武器，仍然是用铸造剑刃的剩余来抵付价格。后者惊异于他所提交的材料，告诉他这次的长剑定制的工期恐怕要长一点。风时对此当然表示理解。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在古今两边往返，在西弗法尔那里为他训练战士，以及回到幽暗之谷陪伴他的契主。风时其实也挺想和艾尔文斯继续训练的，但是这边暂时是没有这个条件。 “莱蒙德家后续的安排是怎样的？” “您是问还要不要训练武者吗？”艾尔文斯说道，“吉尔伯特先生说还要继续。不过，他们接下来会有一些特别的安排。” “什么安排呀？” “他没告诉我……说到时候会统一通知。” 统一通知的时间很快便来到。所有在基地受训的学员，都被召集到了原本充当医疗区域的大平地。 “……基地如今所面临的困难局面，已不需要对诸位过多赘述，”白发苍苍的扎古站在宣讲台上，看向四方，“在这里，首先要告诉大家一个，或许算得上是好消息？除了塔列克半岛，我们在其它地方还有秘密据点，可以让大家继续成为一个合格的武者需进行的学习——如果大家依然信任我们的话。” 浪潮般的掌声响起，久久不息。 扎古的话锋却是猛又一转，“但是，基地毕竟受到重创，无论是师资，还是设备，诸般种种都已大大比不上从前，所以，必然有一部分学员需要提前结束在这里的学业，以保证其它学员所享受的教学服务的质量。” 平地上嗡地一声便是一片私语。 很多学员脸上当时便现出了恐慌的表情，“完了完了。”“我们这是要被退学了？”“那以后可要……” 能被送进武者基地的，绝大多数家里都没办法提供给他们足够好的条件。而且现今环境下想要找到下家哪有那么容易？这意味着他们的前程已被阴影笼罩。 但另些学员对于他们则是满满地鄙弃，“呵呵。”“退学了那就不学呗？”“就你们这，一到真打仗就缩头，就算是学又有什么用。” 那些恐慌的学员自然便是之前选择了明哲保身、不参加战斗的学员。他们此刻无不是满怀着心虚，受到鄙弃也不敢还口。有些人向站在远处外围的家人投去求助的目光，希望他们能够动用关系让莱蒙德家通融一下。 扎古双手下压，示意学员们安静。 “并不……”他说道，“并不像大家所想的那样。” 光脑切出界面，他在身前投影出一份长长的名录，“接下来，我所念出的这些，是需要提前结束学业的学员的名单。” 场上稍稍安静。扎古对名单进行宣读：“索菲亚普西、琼福克斯、拉斐尔斯托克……” 艾尔文斯抬手按了按眉稍。拉斐尔，好像是…… “s级，怎么会！” “s级可是全员参战了啊！为什么要让他们……” “不是，别的不说，s级，基地怎么舍得啊？” 不知多少疑惑的声音响起。艾尔文斯猜出了些什么。s级的名单并不长。很快念完，接下来便是他的名字。 “艾尔文斯温斯顿！” 一道道目光转向他。 “那个精灵！” “他可是……他可是炸了金海椰区的作战空岛！” “这念的全是大佬的名字啊，难道说，这是要把所有优秀的学员……？！” 不止是s级、a级的优秀学员，还有下面的b级，艾尔文斯听到了扎古念出“亚瑟兰克斯特”、“千原”、“罗西娅怀特”等等他的朋友们的名字，还有几个克莱夫；以及d级，“乔恩温斯顿”与“安塞尔温斯顿”这两个名字也在其列。 c级的学员当然也有。但他没有从中听到千山的名字。很显然，这个名单…… “是所有参加了这场战斗的学员？！” 当名单念完，全场大哗。 “为什么啊？没参战的胆小鬼留下来，我们这些却要退学？” “不会是因为那些暴民吧？感觉这场仗打得也太蠢了，就不该打？” “瞎说什么，怎么可能，那些暴民基地都要救，更不用说他们，我知道了，基地这边一定是有更好的安排……” 确实是更好的安排。 扎古取出了一个华贵的匣子。将其打开，红丝绒上整齐码放着一沓精美的信封。 “这是没能到场的盟友所为我们提供的特别援助。刚刚被我念过了名单的诸位，你们表现出非凡的勇气，值得这份珍贵的荣誉——来自哈伦卓耿的录取通知。 “带上它。你们将能够前往这所泽坦最古老、最强大……由龙族所创办的超凡学府。 “恭喜你们——提前从训练基地毕业了。” 第101章 高等魔法制造出白昼的幻影，明炽的恒星洒下光辉，让极具质感的古典信封上那黑与金撞色的火漆封蜡流映出闪耀的光。印章的图案是哈伦卓耿的校徽——从法师、战士、诡术师等等多种超凡职业纹章提取出的元素组构成边纹环绕着的展翼之龙，龙身一侧有风格狂野的文字，是以龙语书写的“哈伦卓耿”一词。 艾尔文斯随同级的学员们上前，从老人手中接过属于自己的录取通知。 宣讲台很高，一览无遗的视野让他一眼便瞥见站在外围的、以莲娜夫人为首的温斯顿们。他们大多很好地保持了法师家族所应具有的高贵冷艳，没有对此作出过多的反应。少数几位显得非常高兴，让他略感错愕，然后记起来乔恩与安塞尔和他们关系比较近。加勒特的表情越发阴鸷，即使相距遥远，艾尔文斯也能感觉得到有嫉妒之火在熊熊燃烧。 ……但那又怎么样呢？一个小丑而已。 他收回目光，走下台阶，回到原本所站的位置，小心地去揭封口的火漆。 指尖刚刚触及漆蜡，耳边猛然传来一声他从未听闻的巨兽的震吼，从灵魂深处勾起本能的颤栗。猝不及防间艾尔文斯给吓了一跳，忙把手指收回，却见印章上展翼之龙喷出明亮的龙焰，转眼便把封蜡燃烧殆尽。 他向四周看。其它学员的信封也同样，“怎么就烧了啊！”有人懊恼道，“我还打算把这印章抠下来留纪念……” 艾尔文斯也是同样的想法。不过很快他便不再惋惜。封蜡被烧掉之后信封自动打开，里面除了通知书，还有一块闪闪发亮的校徽纹章。 他把纹章取出来，试着挂在了胸前，引来了一片的目光艳羡。 “太强了吧，哈伦卓耿……” “龙族开的学校！” “现在居然还有龙？！” “……精灵都有为什么不能有龙？” “慕了慕了……我好后悔！之前怎么就没跟着参战呢。” “唉，别说了，问就是活该……” 后悔的声音此起彼伏，尤其是看见d级的学员也上去领了录取通知书回来。 “我酸了我酸了啊啊啊啊啊——” “d级基本上没死人吧？没死吧？” “他们是参战的等级最低的，所以被安排在了最安全的地方。” “同级不同命啊这就是！我当时但凡跟着过去划划水……” “……呵呵，我就笑了，这还能说到命？不都是自己选的？人d级那么菜也要参战，冒那么大的风险！现在拿到录取通知书不是值得？” 灰发从眼前飘过，艾尔文斯看到两个d级的温斯顿。乔恩属于比较内敛的人，此刻也是拿着通知书左看看，右看看，脸上掩盖不住的喜形于色。而安塞尔则是把信封角角给咬到了嘴里，狂飙眼泪发出猛男的声音：“呜呜呜呜呜全是捡的啊这一波，像我在家法师天赋也就b级，想都不敢想这辈子居然还能进哈伦卓耿……” 一边哭着一边往家里人站的方向看去，大声发表感谢：“吉尔曼先生——谢谢您！”然后又迅速切换成小声，“谢谢您的变态劝退了我……让我选择到这边成为武者。” 艾尔文斯：“…………” 吉尔曼冷哼了一声。然后把头转向旁去，满脸都是气恼。要知道以他的水平，在家里可劲儿教怕是也不一定教得出来一个能进哈伦卓耿的学生。 有和他关系不好的法师，这会儿就开始说：“安塞尔这一波可是选对了啊，等他从哈伦卓耿出来，怕不是都超过你了……这学校，能给你教到三星还是四星来着？” 这一下吉尔曼的愤怒之火也化为实质了。 对此全不知情的安塞尔哭着和他认识的所有学员拥抱。一个个抱过去，抱到千山，黑发的少年愤怒地把他推开。 “去去去去去别来刺激我，我跟你说我气死了，为什么不让我参战，为什么！！我都十八了十八了，虚岁也是十八……虚岁怎么了？！” 他气得宛如一个火箭炮一样满场跳脚，“啊啊啊啊啊你们都去哈伦卓耿了——就剩下我一个！我惨遭抛弃，我好可怜，欺负我年纪小……” 第184章 朋友们连忙都赶去安慰他，“没事的千山，你看你还没成年，就已经升到了c级……”“你在基地里好好训练！努力一下，回头肯定也能考上哈伦卓耿的。” “我不来我不来！”千山也哭了，“年年基地里能考上哈伦卓耿的才几个！” 不同于莱蒙德基地一般毕业标准是达到最低级的一星，哈伦卓耿属于高等学府，超凡者们来此学习，毕业后的等级是中阶甚至高阶。能够提供初阶教育的家族以及势力，就没有不希望教出来的学生能够进入哈伦卓耿进一步深造的。只是想也知道像这种层次的超凡学府，招录比例一向是多么感人。 “那、那我们努点力？”艾尔文斯想了一想，“看回头能不能给你弄个推荐信或者什么？” “一般的推荐信只是推荐，并不是说你拿了过去学校就录……除非是那种特别厉害的人物写的，”萝西娅上去摸摸头，“所以，你还是得加油哦，小千山。” “萝西娅你讨厌！拐走我哥了不起哦，老是在这儿充大姐姐教育我。” “但是年纪摆着，就算不拐走你哥我也是大姐姐呀。” “啊啊啊啊啊……” 录取通知发放完也就散会了，艾尔文斯只想找没人地方召唤出他的导师好和他分享好消息。 但莲娜夫人却是带着众多温斯顿们向他们这边走来。 艾尔文斯向她致以礼貌的微笑。 莲娜夫人的唇角向上牵了一牵。她看得出来他这个微笑的含意。“被哪个院系录取了啊，艾尔文斯？” “战士系，”艾尔文斯说，“不过我想这样的学校应该会允许学员辅修其它院系的课程。” 莲娜夫人视线转向旁去，“你们两个呢？” 还在和朋友们闹成一团的乔恩与安塞尔连忙走出来。“夫人。”“我们两个是预备生，因为还没有选择职业专精。” “好，都很好。”莲娜夫人点了点头，“我过来，是要问你们三个打不打算回家。” “——回家？！” 两个温斯顿都愣住。 “你们被哈伦卓耿招录，基地这边就没你们的课了。而学校开学还有一段时间，你们也都从通知书上看见了，”莲娜夫人说，“这段时间，一般学员是在这边等着，到开学前由基地统一送去学校。但家里同样可以送你们前往学校。所以，你们可以回家，如果想的话。” “居然可以回家……”乔恩沉吟。 “呜呜呜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安塞尔当场就蹦起来，“我可真是太想家了……我要告诉我妈，我进了哈伦卓耿！” 吉尔曼向他投来阴冷的目光。安塞尔缩了一缩，但还是倔强地昂起头来。 艾尔文斯看着不由笑了一笑。 “我就不回去了。”他说。 “你爸可天天念你，”加勒特撇了撇嘴，“你回都不愿回去。” 艾尔文斯平静地看着他，“如果爸爸知道您在外面这么为他说话，一定会非常感激的，加勒特叔叔。” 加勒特被他给噎住。 莲娜夫人倒是没有坚持的打算，“一个回去，一个不回去，”她看向仍旧站在那里的高大的青年，“你呢，乔恩？” “我……”乔恩抓着头发，又纠结了一会儿，看了看艾尔文斯，又看了看安塞尔，最终作出决定：“我回去吧。” “那好，”莲娜夫人点了点头，“消息都通知了，基地这边也就没什么事了。我去和莱蒙德家打个招呼。待会儿就带你们回去。” 还在e级和f级慢慢爬的两个年纪小的温斯顿向这边投来羡慕的眼神。有和他们熟识的法师向他们挥了挥手。莲娜夫人带着队伍离开。乔恩与安塞尔匆忙和朋友们告别，也融进了队伍里。 “我们就走了啊，艾文。”乔恩额外又说。 “你要是有什么话打算给谁带赶紧给我发消息，”安塞尔用力挥舞着手里被咬出了牙印儿的信封，“我回去给你带到。” 艾尔文斯向他们挥了挥手。离开了人群，找地方召唤他的导师。 风时现在正在给黑暗精灵战士们教学，让他等了一会儿方才过来。 “艾文，能感觉得出来你很开心，是有什么好事吗？” “——哈伦卓耿的录取通知书，先生！” “哇，”风时也跟着开心，接过了信封左看右看，“哇！好棒啊。” “是啊是啊……谁能想得到，”艾尔文斯挽着他的手臂，“对了先生，哈伦卓耿据说非常古老，您那个时代有吗？” “没有耶，”风时说，已经把里面的通知书倒了出来，开始左看右看他的照片，“好帅啊，这是我的。诶嘿嘿……我的我的。” 他的脚跟带动身体转动不停，银色的发卷蓬蓬松松到处乱洒。艾尔文斯被他给可爱到。忍不住又勾起他一缕长发和自己的系在了一起。 “是你的呢，先生。” 这样的话语让魅魔格外开心，立刻意识到照片哪里有真人香？当下便把通知书收进信封给他还了回去，转过身的动作非常自然地把人给抱住。 “这么棒，被最好的学校录取……打算要点奖励吗，艾文？” 流转着一点紫调偏光的双唇蹭过精灵的脸颊，停留在那尖尖的耳廓，吐出诱人的香氛。 ——用再动听不过的声音。 第102章 年轻的精灵拉着他的导师前往自己的帐篷。 金色的长发与银色的长发，连带着可可爱爱打在一起的发结都向后飞扬在空气里。 ——同样在飞扬的还有心情。 风时发现，作为奖励的发放者，他比起奖励的领取者居然都还要更加期待。之前他的精灵状态不对，但是今天这么高兴状态可以说是很对。根本没有什么要担心。脚步越走越快，门帘掀起，打开的坚果床就摆在那里，他非常自觉地就顺应着精灵的动作倒了上去。 然后怀里突然多出了什么东西。 坚且硬，长方形，这是……这是一本书？？ 拿着书的精灵满眼都是求知欲的光辉：“作为奖励，您来教我精灵语吧，先生！” 风时：“……？” 笑容，逐渐，凝固。 连散落的发卷也随之失去了活力与弹性，“艾文——你为什么要学精灵语啊？！” “这是一本魔法书，先生，”艾尔文斯把书翻开，指给他看那些华丽而又繁复的精灵文字，“前些天莲娜夫人给我的，来自妈妈的遗物，里面记载了很多咒语，然后问题就来了——我学的精灵语是哑巴式的，看是看得懂，但却不知道要怎么发音，所以就很尴尬……不会发音要怎么学咒语啊？” “但这不能算是奖励，艾文，”风时一脸冷漠指出，“就算平时，你告诉我说你想要学精灵语，我也是会教的。” “算的，先生，因为我的语言学习需求非常紧迫，这会给您带来相当大的负担，”艾尔文斯把装着哈伦卓耿通知书的信封也在一旁放下来，“录取我的是战士系，而我则想要转法系，所以，在入学之前，必须得赶紧……” 风时缓缓坐起身来，掠开了飘到脸上的一缕乱发。 ……他才不接受这个理由！ 先先后后都几次了，之前可以解释为沉浸在悲伤与忧虑之中没有心情，而现在被哈伦卓耿录取，心情明显已经好了起来，居然还……？ “艾文，”他手往下探，精致的双眉凝蹙起来，“来，实话告诉导师，你……是不是不行？” 艾尔文斯：“！？” 他目瞪狗呆，挡开他要来查验的手，“先生！” “没事的，你只管和我说，要是不行的话咱们就赶紧治，”风时柔和了声线，再次把手伸过去，“我们的血魔法师在这方面是专业的，更不用说你还这么年轻……”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把魔法书盾牌一样死死摁到腿上，“我，那个什么……先生，之前，啊啊这要怎么说，我行不行您又不是没见过！！” “……但是那也只能说明那会儿行啊，”风时严谨地说，计算了一下时间线，然后表情认真起来，“你是不是打这场仗伤到了？之前帮你检查，也只是简单看看有没有外伤和魔法创伤，性的功能是否受到影响确实没有检查到位……” 一边说着，一边强行把他的书给抬开。 艾尔文斯瞳孔地震。 ——他的导师力气好大，他根本就拦不住他！ “不行，先生，不行！！” 风时从善如流地把手收了回去。艾尔文斯大大地松了口气。 然后便见他的导师了然地点了点头，“嗯，果然是不行。我回去就找卡内基……” 艾尔文斯：“………？” 把精灵与人类语言中所有的相关词汇都汇集起来也无法描述他对他导师的情商与对当前环境的绝望，“不，不是那个意思——我行的啊，先生！！” 第185章 “不要不好意思，艾文！作为你亲爱的导师是不会因为你不行就嫌弃你的，回头治好了……” “啊啊啊啊啊！！！” 艾尔文斯抓狂，『这要怎么说清楚啊，难道要当场证明给他看嘛！』 风时：“……？” 他好像误会了什么的样子，但终究拿不准，“来，证明给我看一下，艾文。” 年轻的精灵整个儿僵滞。 “虽然不会允许做到最后一步，但是只是用来证明的话也足够了，”风时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来……快。” 一边说着一边换上了薄纱睡衣的外观——作为魅魔，契主能不能行这可是大事。 艾尔文斯缓缓地把头转向一旁去。 “不，先生。”他坚定地说，“……我不想冒犯您。” “——前段日子可没见过你有这方面的顾虑，”风时说，“还各种想要追查安心入眠小助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挑了挑眉，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实话和你说，安心入眠小助手什么的不存在的。从一开始就是我。” 听到他这句话，年轻的精灵下意识又要回过头来，想到他的衣服，动作在半途生生刹住。 但那双沉碧色的眼睛却是已经燃起明焰。 “先生。”他用颤抖的声音说，“……先生。” “过来，”银发美人尖尖手指向他勾了一勾，“证明。” 艾尔文斯的肩膀动了一动。但也只是肩膀动了一动。 “我不。” “为什么？” “……” 精灵没有给出答案。 不过他的内心：『难道我要告诉导师因为我连小石块都不如吗就西弗法尔给他的那些小石块连小石块都不如不如小石块我怎么可以我不配我还不如小石块……』 后面便越发混乱，最终成了无法从中捕获明晰心念的情绪流。 风时：“……？” 他赶紧组织语言好安慰他。这很有难度。因为他的精灵的等阶比起西弗法尔给的材料确实低了那么多。他需要告诉他虽然你连小石块都不如，但是…… ——“但是”后面该接什么？ 艾尔文斯并没有给他进行死亡发言的机会，“是这样的，先生，”他说，“如果是我凭借自身努力通过入学考试，从而被哈伦卓耿录取，那我也便问心无愧地领受您的奖励。但如今，这份录取通知，本质上是份意外之喜，是类似于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存在……它根本不值得您特意奖励我。” 风时：“！！！” 风时立刻停止组织语言。 “有道理啊艾文！你不说我都还没有意识到，像这样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录取通知，根本就到不了应该奖励的层次。如果这都奖励，那么以后各种各样的事岂不是都要奖励……虽然并不打算和你做到最后一步，但是从过往我动辄把持不住的累累前科上来看，这样的次数多了，底线迟早是要没的——到时候我们岂不是就要走向堕落？” 说到这里，他飞一般地又换回了正常的外观，“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艾文，我以后再也不随便奖励你了！”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一脸懵逼地转回头来。 是这个道理没错，还是他先这么说的没错，但为什么这话一到他导师嘴里，给人的感觉就这么奇怪呢？ ……突然就好委屈哦。 “不行！”风时突然又摇了摇头，非常及时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什么叫‘不随便奖励’，随便与不随便的界限又要怎么划，哪天一激动没准就又划歪了，保险起见，这样好了……” 他大声宣布，脸上的表情是如此地坚定，“艾文！我以后再也不奖励你了！！” 艾尔文斯：“…………” 他现在岂止是委屈，更开始生气了，同时还后悔，刚刚他就不应该说——就应该直接上去把奖励给领了！ “怎么，”发现他表情的变化，风时叉起了腰，“我是导师！奖不奖励我说了算，难不成你还有意见吗？” 那可真是太有意见了。到这一步艾尔文斯对他忍无可忍。 他把魔法书与通知书都丢到了空间，上去就把某个导师给摁到了床上。 “哎呀，”风时猝不及防，“艾文你干什么啊——” 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因为年轻的精灵把手伸到了他的胁下。 ——接着开始疯狂挠他痒痒。 然而，作为天生强大的恶魔，风时会害怕别人挠他痒痒吗？ 他当然怕，因为他是个魅魔，而挠他痒痒的还是独占了他的契主…… “哈哈哈，艾文……快停下，喂！！” 淡白的果仁被压出曲度，为了躲避精灵的手他到处乱滚。 首先进行严正抗议：“你干什么！你怎么可以挠你尊敬的导师大人的痒痒？” 然后进行愤怒谴责：“放开，艾文，作为纯良的精灵小王子你不可以做这个，快……快放开我。” 最后进行死亡威胁：“呜呜呜，艾、艾文……我不行了，嘤……” 从一头滚到另头，再从另头滚回来。 银色的大波浪铺洒了满床，妖冶的紫眸外溢出泪水。有如星光滑过眼尾。 衣衫跟着散乱，掩不住那漂亮的线条，精致的锁骨暴露在外，脆弱的美人胸膛起伏，整个身躯都在战栗。 饱满迷人的双唇微微翕张，不断发出难堪承受的声音。 精灵的动作猛地僵住。 他一点一点向上抬离身体，然后飞快地把打成结的金银发丝解开。 风时同样瑟瑟发抖，一点一点向上举起双手。 “好的，现在……我知道你行了。” 稍微停顿了片刻，他弱弱地又补充：“……你超行的。” 艾尔文斯咬着飘进嘴里的一缕金发，一字一顿地迸出了一句：“快从这里离开。” 风时用几乎要快出残影的速度向外逃出来——然后脚趾蜷缩。他确定他刚刚有狠狠地蹭到了什么。 身后传来砰地一声。 灰青色的硬质外壳封闭，精灵把自己给关进了坚果里。 他听到他极致压抑的声音。 “这都是您惹出来的——所以，安静在外面等我一会儿，先生。” 第103章 风时当然是超老实地等。 “安静如鸡蛋”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安静。 良久良久，活动的坚果壳终于再次滑开。 风时小心地看过去。 一切都整整齐齐。就连刚刚和他打闹时滚得凌乱的金色长发也重新理好，一丝不苟地披散在肩膀……这一节看起来是过去了，他一点点移动过去，重新在床沿坐下。 有淡淡的、被酒精所努力掩盖，但却依旧无比诱人的气息包围了他。略微有点像是风栀子花初绽时的味道。内心虽然很怂，但这并不妨碍他悄悄吸了几口…… 甚至还想吸更多，“既然这样，我这就教你精灵语吧，艾文！” 就这么同处在这么小小的、刚刚还发生了那些事的空间里，年轻的精灵脸上顿时又浮起薄薄红晕，“麻烦您先使用一下清洁术，先生。” “我看没什么地方要清洁……明明到处都很干净，”风时拒绝，“快，拿出来书。” “……”艾尔文斯拿出来书。 风时对这本书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在翻开了两页过后，他非常自然地就扣住了精灵的手，“嗯，来我看看……” 与能量滋润的惬意同时传来的是指关节处的筋腱猛地弹跳。年轻的精灵整个身躯都瞬间紧绷。 想要把手抽出来……但很可惜地并没有抽出去。“先生，”他喊道，“清洁术！” “哇，记载了挺多的高等级魔咒，”风时说道，“你家里人居然舍得把这本书给你……还不错嘛。” 艾尔文斯吸气，又吸气。沉金色的眼睫敛起，他的目光垂下去。 “是您给我的，先生。” “嗯？”风时对此是茫然的，“我？” “他们怎么可能平白给我。是您让他们感到深深忌惮，所以才想要改善一下和我之间的关系，”艾尔文斯低声说道，“而且那阵陨石雨，所有人都确信是您砸下来的……有您教授我精灵魔法，再拿魔法卡我已经没有意义。” “诶！”风时恍然，“世间竟有如此老奸巨滑——” 精灵的手在他掌握中不安地动了一动，“所以，您可以对我使用一下清洁术吗，先生？” 风时对他使用了清洁术。 然后便是沉默。风时翻看这本书。艾尔文斯则在回想当时情景。莲娜夫人把书给他之前所发生的对话。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也许他该问问…… 但最终他只是说： “我们现在已经属于毕业，基地就不会再开课了……就单纯等开学。乔恩和安塞尔都回家去了，我没有回去。所以接下来的这些天，就烦请先生教我精灵语，好不好？” 第186章 “当然好了，艾文。” …… 靴跟敲打地面，传出富有节奏的清脆声响。黑色的长款军服下摆随着平稳的步伐而摇荡。 垂散的长发黑如永夜。 直行，转角。冷色的灯光把影子拉得修长。感应区亮起身份完成验证的白色灯光。极具质感的合金门在细腻的滑动声中向两旁打开。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往这边看过来。他们身上穿着的是肃穆的军服与笔挺的正装。 “你迟到了，珀维亚洛卡准将。” 珀维亚神情冷峻而又轻蔑，不答一言径直走向留给他的空位。严密包覆着黑色薄质手套的手移向座椅，将其向后拉开。 而后优雅地坐下来，掠动了一下长发，感受着那智能座椅贴合着他的身高与体型自动开始调整，直到调整到最为舒适的程度。 “开会吧。”他说。 高高在上。旁若无人。这让不少人脸上都浮现出愠色。坐在最上首、额头生着肉触的乌斯卡统帅目光长久在他身上停留。一个绿色皮肤、文官打扮的人屈起食指叩了叩桌子。 “大家都在等你，洛卡准将，”他说，“包括你的上司。” “喔，”珀维亚平静地说道，“我还想距离那场战役结束已经过了这么多天，这场会议显然不重要且不紧急。所以迟到几分钟的话应该没有关系。” 他稍作停顿，唇角挑起一抹讥诮的笑意，“……怎么，难道关系很大吗？” 文官说不出话，下巴因激愤而抽搐出麻核的形状，把目光转向坐在上首的统帅。 “好了，到此为止，”纯血的乌斯卡统帅道，头顶斜向前方延出的肉触有如钓竿似地抖动着，“帝国的疆域很大，并不是哪里有事件发生，我们的视线立刻便会移转过来。但只要是重要的事，总会得到处理，就像我们接下来所要做的那样。” 他作了一个手势。黑玻覆表的桌面旋即响应，程式切换流转出冷调的冰光。一幕幕立体投影浮现在长桌上空，是从塔列克之战中截取的画面。 “我们的设备受到了一些影响……回传的画面大多有所失真，但依然可以瞥见当时大致的情景。 “来讨论一下吧，诸君——讨论一下这场让我们不得不销除了一个泽坦军团番号的战役。” 在座的将领与官员们开始了热切的讨论。 然而某位迟到的准将却是一言不发，他打理起他的长发，用一种近似于痴迷的欣赏的神情感受着发丝从指尖淌过的柔滑。等到发丝打理完毕，又从空间纽里取出了哑光黑色的手术刀，悬浮在掌心饶有兴味地转来转去。 乌斯卡将官向他这边瞥了一眼。隔了一会儿又瞥了一眼。众人的视线逐渐随之纷转过来。 刚刚的文官脸上的肌肉扭曲得格外难看。 “作为那场战役的亲历者，连句话都不愿意说的吗，珀维亚洛卡准将？” “我要说些什么？”珀维亚让手术刀升起在空中，翻转了几个漂亮的回旋再复落下来，“作为一个技术人员，参加这种军事会议……你们讲的那些，我都听不懂呢。” 一个将官把手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震得上方的投影都因之荡起波纹，“这是帝国的会议室！不是你耍脾气的地方。” “好吧好吧……我重新说，”珀维亚耸了耸肩，“你们都是军部官员，而我则是技术人员……我讲的那些，你们听得懂吗？” 将官的怒气几乎冲到天花板上，“——洛卡！！” “如果你们确实听得懂的话，”珀维亚轻轻摩挲着手术刀那冰冷的薄刃，“关于上古遗种，我曾讲了那么多……而你们呢？——你们给我派了一个猎鹰军团。甚至还害得我因此死了一次。” 拍桌子的将官那冲天的火气被一点点噎回身体。 “这里面是有没考虑到的地方。”他僵硬地说。 珀维亚玩味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又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只是一个拥有衔级的技术人员，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将领。可是他身上蔓延出的压迫感，却是让所有人都不受控制一般地端正起了自己的表情。 他的目光最终颇有兴味地落在了桌面上空悬浮的层叠虚屏中的一面。 “我有一个问题，”他说，“如果是全盛时期的泽坦……各种各样的上古种族都在活跃的那繁荣的魔法纪元，你们乌斯卡的铁蹄，真的能够征服这个世界吗？” 尽管不断有扭曲的波纹干扰，但依旧清晰可见，呼啸的陨石挟着光火从天而降——巨大的作战空岛在那狂野的攻势前剧震，沉降，分崩离析，脆弱一如孩童折就的纸船。 “魔力的复苏是一个缓慢而又长期的过程。我们还有时间……还有那么一点时间，在迎战上古的神秘敌人之前，预先做好充分的准备。这是我之前便已说过的话。现在，我再重复一遍。 “——我希望今天，你们能够给我不同于上一次的答案。” …… 格宾州佛罗伦区特别安全局，作战会议室。 终端的呼吸灯闪烁，脚步声急促。统一着墨蓝色制服的干员飞快赶来落座，举手投足间尽显干练。 四方脸庞的局长已经端坐上了最上首，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有紧急状况突发？”一个女性干员把发丝挂到耳际，到他手边坐下，“我们这边没有收到警报。” 喐硒 “倒不是紧急状况。而是上峰交办的重要任务，”局长扬了扬手里的光脑，“在我们辖区，极可能存在上古遗种或其线索。” “上古遗种？”身材强壮、有着小麦色皮肤的男性干员皱起眉头，“之前在迪沃州现身的那个龙裔……” “不，不是龙裔，”局长摇头，缓缓开口，“是精灵。” “……精灵？！” 偌大的会议室里一瞬寂静。 “哦天哪，”有人小声地惊呼，“我还没有见过……” 他很快便见到了。 ——在投影出的正面照中。 淡金色的长发与尖尖的耳朵，轮廓分明的五官精致无可挑剔，他有着仿若天神般的俊美与高贵。 形象一如上古的传说。 一片吸气声。 “哦，天哪……” “我要不敢相信我的眼睛——真的是精灵！！” “如果没有搞错的话，这应该是头一次……” “过去是龙裔，现在连精灵也出来了。这岂不是……魔力复苏……” 魔力的复苏又向前推进了一个阶段。意识到这一点，让在场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忧虑的神色。尽管作为土生土长的泽坦人，本该为此感到欢欣才对。 “精灵初次现身是在塔列克的莱蒙德自治领，我想你们眼下都已知道了那边所发生的事，”四方脸庞的局长划动光脑，“他的信息被反叛军严格保密。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究竟又来自哪里。唯一能做的只有通过人脸识别技术在海量信息中比对，目前发现了一个目标存在高度嫌疑……你们看。” 他投影出第二张照片。这是一个金发的年轻人的免冠照。 “哇……” “这确实好像。” “就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样……虽然没有像他那么尖的耳朵。” 局长点了点头，“嫌疑目标的名字，叫做艾尔文斯温斯顿。” “温、斯、顿。” 一个干员咀嚼着这个姓氏，“这不就是……” “没错。”局长点了点头，“就是我们下属辖区迈特兰镇的那个温斯顿家族。” “那我们接下来便是对温斯顿家进行调查？” “不——是配合军方来对温斯顿家进行调查。凭借我们对本地的了解。”局长的神情肃穆得就像是一块沉铁，“严密。谨慎。你们不知道这个任务有多么高的级别。” 他在会议桌上投影出一份文件。 “天哪……这个签名！” “珀维亚洛卡少将……” 第104章 同样接到配合调查任务的，还有保亚敦尔州塞因市的特别安全局。 艾尔文斯来自温斯顿家，但他现在并不在家。档案显示，他在圣耶柯大学获得生物分子材料学的博士学位，目前正在达兰克生物科技公司总部从事研发类工作。这属于他们下属的辖区。 进入达兰克公司的研发部，隔着实验室的玻璃，便衣的安全干员们确实看到了被列为嫌疑目标的这位年轻人。金色的长发、俊美的容颜、高贵的气质……给人的感觉确实像是一个精灵站在自己面前。很可惜的是，他的耳朵并不如他们想要看到的那么尖。 “……但其实，比起我们，他的耳朵还是有点尖的。” “资料显示原因在于他的母亲有一点莫西塔纳血统。莫西塔纳人的耳朵比起泽坦人确实要尖一点。” “你相信是这个原因吗？” “……实话说，我更倾向于他有某种能够让耳朵形变的魔法。” 第187章 艾尔文斯温斯顿穿着研究人员的白色长褂，正在一台构造复杂的大型仪器前调试着些什么。 “要把他叫出来吗？”一个干员问道。 “不，”领队摇了摇头，“不要打草惊蛇。单凭我们的实力未必就能破得了他们的魔法伎俩。等军方的人来了再说。” 他们离开这间实验室，脚步并未因为看到目标本尊而多作停留。艾尔文斯温斯顿的工作还在继续。干员们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委婉地了解了他这些时日的动向。得到的结果是这些天来他所参与的项目研发压力很大，吃住都在公司——公司食堂、实验室等地的监控，以及同事们的口径都可以证实这一点。 “所以说，塔列克那边打仗的时候，他一直待在公司？” “这有可能是我们的仪器无法侦测的魔法效果，”干事说道，“我们来此调查的过程都有可能是一场幻觉。” 他们能做的只有最基础的事务，为军方接下来的调查铺路。而军方的动作也确实很快，收到消息后，他们当日下午便来到了。 “这一带已经布防，”安全局的局长亲自汇报，“随时可以封锁。” 军方的调查队伍前往达兰克公司进入研发部。 得知他们的来意，金发的年轻人表现出了极大的震惊，“你们怀疑我与塔列克的不法分子有关？这怎么可能。我有一个多月了全在公司，一步都没有离开过。” “请你配合调查，温斯顿先生。” “不，你们这是胡闹！我拒绝陪你们浪费时间——你们根本不知道，我目前的工作有多重要！” 他向调查人员解释起他如今参与的这个项目，高聚合羟注元游离基的合成。如果这种游离基能够合成成功，那么便可以解决如今令医学界所困扰的人体元磁性导管接入…… “什么玩意儿。” “喔。我倒是知道那个。乌斯卡人早几百年前就已经玩儿剩下的。” “人早几百年就已经玩儿剩下的你们还搁这儿搞研发呢？” “别废话了，走！” 年轻的研究员被他们给带走，身上施加了大量的反魔法拘束装置然后问话。 问话问不出什么结果。他就是一个科研工作者，对于所谓塔列克莱蒙德叛乱一无所知。讯问过程中反魔法拘束装置以及各种军方配备的侦测装置没有产生半点反应。 有人抽取了他的血液拿去化验。 “这就是个普通人。”负责化验的技术军官宣布结果。 “……什么？” 普通人就是普通人，这一点绝不会有错。特工们对他进行检查，确认他身上也并没有任何易容整形、乃至魔法伪装的痕迹存在。这让所有人都很难接受，天知道在得知人确实在的消息之后，他们究竟是怀揣着怎样的兴奋赶过来。 “难道说……只是长得像吗？” “泽坦位面有八千亿人。这么多人里，出一个长得像的……” “他家那边调查情况怎样？” 格宾州佛罗伦区的特别安全局已经把整个迈特兰镇暗中封锁，温斯顿家有头有脸的人物所在位置都被精确锁定严密监控——如此若有异常动向，他们便可以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军方人员来到，开始进行调查。联系起莱蒙德家族对军部造成的损失，此番他们对于温斯顿家族是十足的防备。 但温斯顿家族对于登门的调查者，送上的却是落落大方的款待。首先是丰盛的食物，然后又是当地特色的娱乐项目。对于他们的问题那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给出的答案与他们手中的资料统一：艾尔文斯温斯顿毕业于圣耶柯大学，目前正在达兰克生物科技公司工作。 温斯顿家的家主汉默，正是艾尔文斯的父亲。他也和普天之下所有的父亲一样，说起儿子来带着满满的骄傲，更有因思念而生的恼火，“那孩子工作忙，已经有好久没回来了，真怀疑他还记不记得家里还有我这么一个爸爸！”他抱怨，然后又热情邀请调查员们前往参观温斯顿家的古堡。 调查者们前去参观古堡。看到了古代的铠甲兵器，以及各种有趣的陈设与用具。温斯顿家的家主身上没有半点魔力，他们家的古堡倒是令侦测仪器产生了反应，“土元素的祝福，”握持仪器的军官看了一眼读数，“起到稳固效果……经年日久，没有元素祝福的建筑一般很难留存至今。” 他们小声交流，瞥了一眼前方充当导游的家主。礼数周到的中年人对此全不知情，把城堡能够保留至今归功于先祖在天之灵的眷顾。 这是光明正大的调查。暗中进行的调查倒是收获了一些值得在意的信息——来自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夫人。 老夫人戴着玳瑁色的眼镜。便衣的调查者在帮她修剪了草坪之后，她请他留下吃亲手烤制的莲果派。 话题非常自然地展开，“你们说艾尔文斯啊？我不喜欢那孩子，”老夫人摇了摇头，轻抚着怀里圆滚滚一团的橘色猫咪，“他性子阴沉沉的，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知道都在搞些什么……” 调查者进入了艾尔文斯的房子。这个房子曾属于他那有莫西塔纳血统的母亲。然后算是知道了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都是在搞些什么。一间专门的屋子放着大大小小的设备与缤纷多色的颜料，这个年轻人有手工制作手办的爱好。各种各样的手办摆满了几个立柜，造形非常精美。 “所以说，这家伙，他单纯就是长得像？” “但这一切都有可能只是假象。就像细菌会产生耐药性一样，那些老鼠应对我们的手段也在不断进化。” ——说白了就是不愿放弃。倘若真的能够抓到精灵，那将是怎样的一件大功。 “封锁暂时不要解除，该盯的人也继续盯着，再看看……再看看万联网那边。” 万联网安全部门的调查小组获取了艾尔文斯温斯顿所拥有的所有社交账号，检索提取了他过往十数年来在网络上的所有发言以及聊天记录。然后花费了相当的时间分析语言指纹排列时间事件。 ——中间没有任何空档。一切的一切都与实地调查的结果完全吻合。 “这和魔法不魔法再没关系。只有数据。” “那些老鼠可没能耐伪造出这么大体量的数据并写入数个互联网巨头乃至我们的数据库。” “所以……他只是长得像而已。” ——只是长得像而已。这是最终的结论。 新晋的少将因为这样的结论而大为光火。他猛转过身，黑如永夜的长发以反重力态在背后飘拂。 “这不可能！”他说。 “可是……能够通过人脸识别技术把精灵给抓出来，本身就不可思议，洛卡少将，”送来报告书的军官惶恐地低下头，“我们的技术他们是知道的，每一年都有不少的反叛者因为……” 珀维亚冷笑了一声，“但你要明白，反叛军基地原本可没打算把精灵放出来给我们看见，蠢货！” 军官唯唯诺诺，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是，“要是您实在怀疑的话，少将，要不我们把这个艾尔文斯带到您面前来？” 珀维亚摆了摆手，示意他去办。 下属军官连忙安排抓人。 士兵们赶到的时候，长相酷似精灵的年轻人倒是没再待在公司，他约了他漂亮的女友共进晚餐——对他人际关系的调查显示她叫茉莉，他在聊天记录里总是亲昵地叫她莉莉——他在他们那里受到了惊吓，迫切想要从女友那里获得一些慰藉。 破门而入的士兵让他脸上失却颜色。 “不，不，你们在干什么……放开艾文！你们怎么可以这么不讲道理？” 茉莉扑上前，试图把男友从士兵们手里夺回来。 她怎么可能做得到。 “别碍事，贱货！” 五大三粗的男性士兵一把便将她推得重重倒在地上，桌子也被掀翻了，玻璃餐具的碎片划破了她的腿，汩汩流涌出殷红的鲜血。 “我和你们走……我和你们走！”艾尔文斯温斯顿错乱地说，“你们不要伤害莉莉！” 他和他们走，坐上飞行器，辗转来到了黑衣黑发的少将身前。 “啊哈，”那比深渊还要更深的黑色眼睛久久凝视着他，“还真只是长得像？” “是啊……是啊，”办事的军官擦着冷汗，不敢去看珀维亚脸上的表情，“毕竟，泽坦人那么多，有人长得像也不是不可能。” 珀维亚哼了一声，“就算这样，我也依旧坚持，那个温斯顿家有问题。” “我们回头一定严查！”军官大声应道，假装听不出来这只是挽尊而已，又试探着问：“这个人……要怎么办啊，少将？” “留下来吧，”黑瀑般的长发拂过，珀维亚转过了身，不理会金发的年轻人声声想要回去的恳求，“长这么像。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用着了……” 第105章 艾尔文斯阖上了书。 第188章 这本书是莲娜夫人最初给他的那本书，一个古代精灵吟游诗人的作品集，录入了许多抒情或者叙事的诗篇。之所以给他这本书，是因为这本书没什么用。但是现在它有用了。比起魔法书，这本诗集更适合拿来学习语言。韵律之美对于发音的记忆很有帮助。 “休息时间到了。要喝点水吗，先生？” 风时并不需要喝水。但艾尔文斯还是每次都要问上一问。再次被拒绝后，他把水杯拿到了自己面前。风时的视线掠向窗外。 这里是莱蒙德家族的另一处秘密基地——底蕴深厚的古老家族自是不会只有那么一片自治领。离塔列克很远，气候十分温暖。透过那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远方金灿灿的麦浪。 但当他把目光给收回来，却又开始渴了——在看到年轻的精灵那棱角分明的双唇沾染上水意过后。他直截了当地表达了他的生理感受。 “刚问你你还不喝。”艾尔文斯说，却还是拿过另个杯子给他倒好了水。他已经习惯了他的导师在这种事情上总是出尔反尔，比如拒绝吃饭但在看到他吃饭之后却又过去找他要什么的。 可是他把水杯给递过去，风时却没有接。 “先生您不是渴了吗？”艾尔文斯迷惑不解。 “是啊，我渴了啊。都是为了教你精灵语的发音，”风时手肘放在桌子上，支着下颌向上仰起头，“——所以还不快点过来喂我。” 精灵的眼眸弯出笑意，把杯子微倾送到他的唇边。 可是他的导师却仍然不接，“不是这个。”他闭着嘴巴，用心灵链接说。 艾尔文斯当然听懂了他所说的是哪个。这让他眼底的笑意变得更深，“但是先生，这里没有外人，不需要假装情侣关系。我怎么可以对尊敬的导师大人做这个。” 紫罗兰色的眼睛微微睁大。 艾尔文斯特别有耐心地看着他。 然后就眼看着那一脸怨怼中又带着一点无措的表情变得理直气壮起来，“谁说没有人？人正在往这边走。马上就到了。” 确实很快便到了。那是一个年轻的莱蒙德。“风时先生阁下，”他说，“那边设备已经准备好了，希娜姑妈也被从床上薅了起来。咱们可以开始录制了。” “好哦。” 风时站起来往外走。艾尔文斯把书给收进空间，同样起身跟过去，扣住了他的手。 但触感却是有点不对。他把他的手举起来看了一眼，又绕到了他的身前，撩起他的头发好确认他的耳朵。 “……先生？” “要录制给人类用的教学视频，那肯定要变成人类嘛，”风时说，“你知道，精灵和人类毕竟不同。” 他这些天常在基地里走动，在观摩过许多项目的教学之后，提出自己也要录制教学视频。莱蒙德们对此那当然是欣然应允。 他们准备了专门的大型训练室，以及摄制用的智能设备还有魔法水晶。黑色长发的女教官已经等在这里，正在一个接一个地打哈欠，但在看到他来到之后，慵懒的气质立刻一扫而空。 “我们随时可以开始。”她说道。 “好诶，”风时说，“从格斗技开始？” 希娜配合他对战演示，对格斗技进行录制。期间他展示的很多战技是这位三星的全职高手也前所未见的，对于她的震惊，风时解释：“很多东西已经遗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风时先生，我可不可以知道，您的年龄……” “我也没有多大哦，如果我年纪很大的话和艾文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岂不是怪怪的……这些知识是从战争之神那里得来的！”风时说，“战争之神看到了你们的训练觉得布星，所以他就让我——” 希娜交握双手打断了他，“战争之神衪一直在注视着我们？还让您代他把知识传授给我们？！” 她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风时一个激灵，“不不不！上述言论只是使用了一种常见于宗教信徒的表达方式！战争之神衪已经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这一点我作为战争神选绝不会骗你们。我之所以懂得人类的战技，是因为我作为精灵拥有漫长的生命，多才多艺也是很正常的。” “……”希娜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的样子，“您刚刚还说您并没有多大。” “要知道对于精灵这样拥有无限寿命长生不老的种族来说，活个几千年也不能算大哦！” 希娜：“…………” 两个人用了数个小时，完成了对基础格斗技以及通用元气格斗技的录制。 “辛苦您了，风时先生。” 希娜礼貌地向他欠身。负责录制的莱蒙德们也开始收拾设备。 然而风时却是摇了摇头，“等等，还有呢。” “您刚刚不是说已经……” “通用以及适合人类男性的教学内容录完了，还有女性的呢——有些战技男性和女性的动作是存在差别的。” “女性……”负责摄制的人不由得提出疑问，奇怪于他刚刚在演示到那些战技的时候，为什么不顺便一块录了。 “当然是因为我使用的是男性的身体，演示效果不够直观。” 听到他这句话，所有人都愣住，“您的意思是……” 魔法的光尘聚起而后散去。英美的人类男性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娇俏的人类女性。 武者的作训服格外凸显出窈窕线条，体态与身形非常典型，“这大致是这些天来在基地中所见到的女武者的平均体型，”风时说，揽着波浪般的长发微踮脚尖原地转了一圈，“你们觉得呢？” 原本就偏向昳丽的外貌让他的五官并不显得违和，所以也就没有作出什么调整。他依然是他。银发的美人仪态万方，别添了异样的妩媚风情。 精灵的双瞳因之而剧震。 “先生。”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嗯？”风时看过来，“怎么了，艾文？” “没有什么，”艾尔文斯忙不迭地摇手，“只是没见过您这样的形象所以太过惊异……就很想感叹一句什么。” “漂亮吗？”风时唇角勾起。 “很漂亮。先生。” “是啊是啊。”操作摄录设备的莱蒙德也说，“那可真是太漂亮了……天哪。” “哎呀，”拿着留影水晶的莱蒙德同夸，“可真想多录几个……” 不过这个话题并没有持续太久。毕竟这只是出于教学的目的——为了更直观的演示效果。夸几句便是，反应太大了便不太合适了。 风时接着录人类女性的战技。但却开始感觉到哪里有点不一样。 精灵的目光总追着他……虽然之前也追着他，但此刻所追着的却是他身上的某个地方。 结束了录制，他立刻便走过去。 “艾文！” 艾尔文斯往后躲，“先生，你不变回来吗？” “我先不变回来，”风时回身向希娜等人挥了挥手，打开了门迫着他向外走，“我怎么觉得有什么地方变得怪怪的。” “——是您怪怪的啊！”艾尔文斯左右看，庆幸这里没有人，“先生您快变回来，待会儿就要有人了。” 风时看着他。他现在身高变矮了，想要盯视那双沉碧色的眼睛需要向上抬起头来。但这丝毫无损他的气场，只会让人着迷于那下巴线条的精致，“你一直在看我的胸。这让我记起来一件事——你曾经因为你家里人要安排你与男性联姻而大为光火，艾文。” 艾尔文斯差点儿没绊一跤，“先生，您、您是觉得……” 风时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你原本喜欢的是女性？” “不——先生，关于性取向的事情，我之前和您说过，我在这方面是模糊的，我过往从未喜欢过男性，也没有喜欢过女性。” “可是你一直在看我的胸。” 风时重复了一遍，向上挺起胸。 “…………”艾尔文斯努力控制着目光生怕往下移动。 但是余光依然看得见。不算太夸张。但也很明显。毕竟参考了基地里的女武者们的平均体型。白色的作训服薄薄的一层因之而紧绷。 他惶乱地摇头，翡翠色的双眸眼看要被他给逼出泪水，“其实，其实我不知道……” 说到这里却突然又平静下来。 “我是在遇到您之后，才得知了我喜欢男性——但是，我真的是喜欢男性吗？”艾尔文斯再次摇头，缕缕金发自他肩膀滑下，“如果，先生，如果您是女性的话，那么我现在应该会认为我喜欢的是女性。” 风时绕有兴味地用线条柔美的手指抚过自己的脸颊，“哦？” “我没有过往经验，无从确定我的性取向，”年轻的精灵再次重复了一遍，“但是，我唯一确定的，是我喜欢您，先生。” 风时弯起了他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他满意这个答案，但是这并不能解答他的疑问，“你为什么一直看我的胸？” 第189章 “……只是好奇啦，先生！”艾尔文斯欲哭无泪地扶住额头，“您突然就变成这样……我想，如果是我变成这样，您照样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的。” 风时一听立刻脑补起如果他也变成这样自己会不会也盯着看个不停。 艾尔文斯还有新的问题，“而且我不仅好奇这个，更好奇……先生，您现在，到底是男性还是女性？” “是男性啦，”风时回答他的问题，“这只是调整了一下外在的体形而已。” 他突然叉起了腰，把胸挺起更高。 “你要摸摸吗，艾文？……既然这么好奇？” 第106章 外面的人开始变多了。武者学员们一波波下了课，先后从训练室里出来。 然后便看到某银发的美女追着金发的精灵从廊道里跑过去。 一边跑着一边还发出热情万丈的声音： “没事艾文，来呀来呀！ “来摸一下嘛……你不试试手感吗？” 学员们头顶缓缓冒出问号：“？” “这个妹子是谁？” “……长得和风时先生好像。” “你听她说话声音，难道……” “这是让艾尔文斯摸什么？” 银发的美女用手臂向上托起了她的胸。 “来呀来呀。 “给你摸。 “——我可是很大方的！！” 学员们头顶飞快冒出更多问号：“？？？” 眼睛也要瞪得从眼框里跳出去。 “等等这是什么操作？！” “为什么还会有这种操作……” “光天化日的。” “——还有这么多人看着。” “……说好的精灵高洁又纯良呢？” 前面是死路。于是金发精灵又从另边跑回来。 银发美女锲而不舍，一边手臂依然在胸前横着。 学员们的眼睛瞪得越发凸出。 这大概就是强者的世界叭……用这样的姿势居然也可以追得上精灵的速度。 两侧的银发向上扬起，使得他们得以关注到一个细节，“嘿，他的耳朵。” “这是……变成了人类美女？” “会玩会玩。” “这就是传说中的法系吗？花样就是多，慕了慕了。”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以后谁再跟我说，精灵这个种族纯洁——” 精灵窘迫的声音从另边传过来。 “先生，你快变回去！那么多人看着，不要这样……” “哈啊？”他的男友不以为然，非常淡定（以及热情）地说道，“这有什么，只是变出来的假的而已，你既然好奇那就摸摸看嘛。我跟你说！手感超好的。” “不要！我不摸！……先生快变回去，球球你了快快……” 学员们追着围观。这时终于有人意识到这恐怕和他们想的不太一样，于是提出问题：“他为什么要变成这样啊？” “是这样的，”一个知情的莱蒙德家学员大声解释，“风时先生他作为精灵经历了漫长的历史，知道很多在时间的长河中遗失的人类武者技艺，于是便录制了教学视频好让我们学习。有些战技男性武者和女性武者存在不一样的地方，为了演示画面比较直观，他录完了男性战技和通用战技之后，就使用变身术变成了女性。” “诶？！” 学员们都惊了，“——风时先生他女装是为了给我们录教学视频？” 接着再往两个精灵那边看过去，表情登时都不一样了。 “也太好了我吧我天，为了咱们学习，甚至不惜变成女孩子……” “你要是穿女装，怕不是谁拍你照片你都跟谁急，更不用说录成视频……留给那么多人看。” “——岂止是看，这还要一代一代地往下传！只要有新学员进入基地都会学到。” “你看咱们现在多少战技都是男女共学一套，不合适的地方肯定有，没法……风时先生他居然能做到这一步，要知道他也不是咱们教官什么的。” “——他连人类都不是，他是精灵。” “……” “唉。对不起风时先生。” “我刚居然还说那样的话。” 学员们都收敛了脸上嬉笑的神情，为自己之前的发言感到愧疚。 “……不过女装什么的，风时先生他好像不是很介意这个。” “是诶，他不像我们一样会觉得那个什么……不然的话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要让他男朋友摸。” “啊，啊……这么一想……” 银发的美女追上了精灵，一手按住墙壁，把他给堵在了廊道尽头的角落。 一个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壁咚。柔润的银色发卷从他脸颊滑下。他仰起头来，笑靥如花，和他的爱人说话。 “天哪……哇。风时先生他好可爱。” “所以他完全是意识不到……” “你看他的表情！为什么、为什么可以做到这样又纯又涩……” 虽然知道这样很冒犯，但还是忍不住地想看。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粘在墙角两人身上。想要知道金发的精灵如今被堵在那里逃无可逃了，会不会放下矜持干脆去揉揉他男友非要他摸的部位。 反正，只是用魔法变出来的…… 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环着爱人女体化后那越发纤细的腰，把他向上一托，让他坐到了自己一侧肩膀，上臂抬起增加宽度，而小臂则揽着他的小腿。 “哇——” “没有摸诶。” “而且这个抱法……” “也、好、纯。” ——尤其是配合食用他脸上蔓起的红晕。 “嘶——我不行了，这就是精灵吗？” “又美，又强，又纯，又涩……” “呜呜呜呜呜，要是精灵再多点就好了，我也想要一个精灵男朋友！” “艾文！艾文！”有人大声喊，“——话说你们有没有亲戚介绍给我？” 艾尔文斯摇了摇头，他脸上的羞赧仍然没有褪去，一边分开人群一边小心着不要让天花板上垂下的指示吊牌碰到肩上人的脑袋，“我们走了。”他说。 他身旁的人群散开，但是后面的人还在不断地向前挤，这些是听到消息专程赶来看的，很多不明真相，“坐在他肩膀上的是……？” 风时向人群挥手。 “——是艾文的男朋友哦。” 接下来的这些天里就是继续精灵语教学与录制各种视频，剑术，刀术，弓术……以及潜行者，游侠，骑士等等等等各职业的专精。 莱蒙德家族被他给弄得非常不好意思——最初答应的时候就很不好意思了，现在是更加的不好意思，因为没有想到他会录制这么多，简直就是倾囊相授。 “实在不知道该怎样报答您才是。” “这算是我的报答，”风时说道，“毕竟拿走了你们保管了那么久的神之遗物。” 被cue到的神盾碎片飘出空间出现了他的身边，光华明灭，让人能够感觉到它的心情很愉悦。 “是神盾碎片它选择了您……毕竟您是战争神选。” “那么你们就更不用不好意思了——这是战争神选应该做的。” 开学的日子一天天临近。 基地为毕业的学员举办了盛大的欢送晚宴。在这场宴会上，所有人都收到了毕业礼物，是职业专精所对应或自行选择的武器，以及用来随身携带武器的安全纽。 安全钮的内容空间并不大，也就能放下武器以及小件物品（用匕首的潜行者可以多放一点，用刀盾的战士就不用想了），但其价格也不菲；武器更是通过学员们留档在基地的数据向长生公司量身定制的，与普通的武器不可同日而语。 毕业的学员们都很高兴，没能毕业的学员都变成了比之前还要更酸的柠檬。艾尔文斯却是在散会后找到了吉尔伯特，要把空间纽与定制长剑退还给基地。 “我已经有剑了，还有好几柄，您看……之前和我家先生一起定制的，”艾尔文斯给吉尔伯特看他的长剑，“而且空间容器更不用说，我本来就有一个，苏医生还又留给了我一个，不仅可以容纳物品还可以容纳生命，已经多得用不完了。” “那就留着当纪念吧，孩子。”吉尔伯特俏皮地看着他。他早便已经恢复了年轻的外貌，眉目间与安妮塔颇有几分相似。 “基地蒙受了巨大的损失，”艾尔文斯摇了摇头，“我想能省的话还是省一点好。” “没什么，”吉尔伯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知道……那些领民，我们对他们所从事的职业有留档，原计划是根据他们过往所从事的行当来为他们后续作出安排，尽可能地让他们恢复原本的生活。但现在显然是没必要这么做了。如此一来我们已经省下了一大笔钱，给优秀学员准备的小小礼物算不了什么，尽管拿着便是。” 艾尔文斯没有再坚持。 第190章 无论是空间纽还是定制长剑，都有莱蒙德家的剑与斧标志。确实是很适合留作纪念。他把装着之前从私人训练室地板捡取的导师银发的小盒子也转移进了这个空间纽里。 很快，便到了离开武者基地，前往哈伦卓耿的时刻。 风时推掉了这天在地下城的教学。艾尔文斯把他召唤了出来，和朋友们告别。 被唯一留在这里的千山眼睛不由得红了，发狠一定要拿到基地的推荐信，然后通过哈伦卓耿的招生考试，风时摸摸他头，给他加油；尤金也站在送行的队伍里，看着他和艾尔文斯，表情是一种非常复杂的生气；吉尔伯特、扎古、希娜等等也都与他拥抱作别。他和他们原本不是很熟，是前段时间里各种录制教学视频拉近了双方的关系。 由冷青色的合金打造的巨大圆形平台上，造型奇异的魔力制导空间舰船滑开舱门，缓缓降下了垂梯。风时扣着艾尔文斯的手，和他一起登上了舰船。 穿着一身黑色职业长袍的阿莫斯走出队伍，把一行人送到了船上，手握圣杖，念出祷词，为他们致以诚挚的祝福。 然后他俯下了身，带着一种郑重，拉过了风时的右手低头轻轻吻过。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银发的精灵是战争神选。他曾经拿起战神之盾保护了他们。吻手礼代表了忠诚、尊重与服从，作为战争神官，对神选之子施以这样的礼仪再正常不过。 但风时却听到了来自心灵的声音—— “一路顺风，吾主。” 第107章 这是一场需要历时数天的旅途。魔导舰船上有供给休息的房间。学员们一般是几个人共享一个房间，但艾尔文斯例外。他可以独享一间。 原本是安排给他和他的导师的。但是现在，后者匆匆回另一边去了——还告诉他在空间舰船启航之后，为了避免出意外，途中不要再召唤他。艾尔文斯承认确实应该有这方面的顾虑，但这并不能掩盖自从与神官告别之后，他的导师就变得有点怪怪的。 ——就仿佛是翻了车一般的惊慌失措心有余悸。 他试着问了问，可他却不说。艾尔文斯只能猜测，阿莫斯当时应该是通过心灵讯息的形式和他说了些什么，多半和神明有关。 ……哈伦卓耿这样古老的超凡学府，一定有不少神学藏书与研究学者。等到了那边，是时候了解一下相关领域的知识了。 艾尔文斯坐在扶手椅上，把魔法书拿了出来。 这些天来，他的导师除了教他精灵语发音，也教了他一些简单的咒语——在他的强烈请求之下。对比之前武技的教学，能够明显感觉得出来，他的导师在魔法方面并不是很擅长。 艾尔文斯对这些咒语进行练习。有些灵，有些不灵。大部分不灵，不仅不灵还带出了各种各样的随机效果。艾尔文斯觉得这应该是他没办法让意志变得足够纯净的原因。 ……他不自觉地老是在想莲娜夫人把这本书给他的那天，和他所说的“风时”是个假名字的事。 在不小心点着了火害得烟雾报警器尖锐蜂鸣之后，艾尔文斯放弃了对咒语的练习。他请求随行的雷德莱蒙德过来帮忙修复了被他烧黑的桌子（“战法再万金油也不能这么用吧？”二星法师愤怒抗议道），然后离开房间，下楼来到了大厅。 悬浮在低空的智能侍者捧着木质的托盘缓速移动，为一张张桌子送上食物与酒水。毕业的学员们坐在卡座，吃吃喝喝谈谈讲讲。有些兴致高昂，期待着哈伦卓耿的生活，也有些心情低落，为离开了武者基地而感到难过。艾尔文斯要了一杯加伞签的甜橙酒，目光扫过大厅。原本是想要找到他的朋友们，但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阿曼达？” 红茶发色的女医学生闻声转过头来，举起了手里的酒杯向他打招呼，漂亮的鹅蛋脸旋出了两个小小的梨涡，“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走向她。“你也在。”他惊喜地说。 “嗯，”阿曼达格林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涡逐渐淡去，“我的导师给我写了推荐信。” 艾尔文斯的动作微滞了一下，目光从她脸上转过，看向一旁的舷窗。舰船在异空间里穿梭。窗外是光影与黑暗。 “你是说苏医生……” “那封信是后来整理他的遗物的时候找到的，”阿曼达轻轻地说，转动着手里的酒杯，观察那细腻的白色泡沫，“和重要的文件放在一起，而不是在他的储物空间里……所以隔了好多天才被发现。” “他总是想得很周到。”艾尔文斯说。 “是的，他把我推荐给了他在哈伦卓耿做研究的一位朋友……还列了清单，告诉我去之前应该补一补哪些书。”阿曼达说道，声音逐渐哽咽，用力灌了两口酒想要压住泪水，但是却又涌出更多。 艾尔文斯默然。 女医学生却是又突然转过头来，“你说，我们真的还会再相见么？” 艾尔文斯告诉她会的。然后便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空气沉默下来。阿曼达喝完了手里的酒，告诉他她要回房间看书去了。 剩下的几天里他没有再见到她几次，倒是常见她的室友跑来和萝西娅、梅卡坐在一起。“不能待在房间里打扰阿曼达看书！”“咱们是都已经被录取了，阿曼达等回头还得考试……”“不比咱们，她是普通人家里出来的，这次考试要是不过，就完全没有退路了。” 几个女孩子如是说。路上无聊往往闹着他要看他练习魔法，然后又为他担忧起来：“艾文，你到时候要怎么办呀？”“你现在是被战士院系录取了，但你其实想进的是法系，对吧？” “我也不知道，”艾尔文斯摇了摇头，“走一步看一步吧。” 舰船穿过了一个奇异的次元界限。绚烂的彩色光雨透过了绘制着魔力回路的合金舱壁，而后所有的乘客都感觉到了身体仿佛被一种凉滑的流质浸没。舷窗外不再是黑暗与混乱的光影，而是能够看到澄净的天空与松软的云层。 然后是水——学员们惊异地发现舰船从澄澈水体里穿过，斑斓的游鱼被船体惊散疾速远去。 “这是什么？为什么还会有水？” “……咱们到底是在天上，还是在海里或是别的什么地方？” 战斗法师从房间里走出来。 “这里的水来自惊奇海湾，”他说道，“龙族原本的领域是伊欧大陆。他们剥离了大陆的一角到这个空间，连带着旁边的部分海域。来到这里，说明现在我们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 听他这么讲，所有人都从舷窗里往外看。 斜前方向上，远远地能够看到陆地的轮廓。层叠的云团时而把它遮蔽。不过随着距离拉近，再拉近，妨碍视线的云翳被逐渐抛往身后，瑰丽雄奇的天空之岛出现在视景里，一眼望不到尽头。 学员们爆发出一浪浪的欢呼。 舰船向上爬坡，拨高了飞行高度。沉黯的岩基质随之下移，从舰窗中可以看到葱郁的林地巍峨的群山与蜿蜒的河流。还有宏伟的城市——由犷野的巨石所垒砌。随处可见龙类的巨大雕像，姿态各异，栩栩如生，威严狂放而又有着一种震撼人心的美丽。 在这样的时刻，艾尔文斯当然是快步回到房间，念出了召唤的咒语。 关系完全公开了真的很好。像这样的激动人心的时刻，便可以和他的导师一同度过，“我们要到了呢，先生。” “要到了呀，艾文。” 风时同样开心地说道，扣住了他的手，但下一刻，他脸上生动的表情便变得僵硬。 他的目光缓缓向外移转，“这里是……” 艾尔文斯愣了一下。 他注意到他的导师的手几乎是下意识地按住了心口，那精致的眉头也跟着蹙起，像是在承受着陡然降临的苦痛。 “先生？”他连忙问道，“您还好吗？” 风时飞快地将手拿开，揉了揉脸颊，重新露出笑容。 “没事没事，只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大受震撼，”他说道，探头探脑地往窗外看，觉得在这种时刻显然应该表达一下对奇景的赞叹，于是赶紧又发出文采斐然的声音，“啊——好壮观。” 艾尔文斯：“…………” 他把他拉过，帮他理了理那因略有些凌乱的银色发卷，转步背对舰窗，挡住了那双魅紫色的眼睛向外的视线，“告诉我，先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办法看窗外风景的风时立刻看起了室内的风景，“说了没事啦，艾文！”然后猛地又记起了些什么，理直气壮地将目光回转向他，对他进行强烈谴责：“说了不要在航行过程中召唤我，你非不听！……你看现在，我被弄得很难受。” “让您感到难受我很抱歉，”艾尔文斯沉沉地看着他，“但您并不是因为空间传送的原因而难受。现在外面的环境已经稳定了，先生。” 风时于是说不出话。 第191章 艾尔文斯轻抚他的脸颊，向上的力量让他无法逃避，“您是感觉到了些什么吗？”他问道，又重复了一遍，“告诉我，您感觉到了些什么。” 风时把他的手拿了下来，重新向窗外转去。 “您要是感觉不好，那么咱们就回去，不要有太多顾虑，”艾尔文斯说，声音冷静而又柔和，“哈伦卓耿什么的，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就算是龙族的学校，我也不觉得它的武技会比您教得好。而魔法……作为一个术士，我其实并不需要魔法领域的导师。先生您也这么说，不是吗？” 船体着陆传来轻微的震感。魔导舰船泊在了外延半空的云港。向外的视野也随之被各式各样的其它舰船给遮蔽。港口很繁忙。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其它不知多少超凡者来到了这里，不用想也知道是开学季的缘故。 “——准备下船了同学们！” 战斗法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艾尔文斯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我可以告诉雷德我要和他回基地——我想，吉尔伯特先生他们会很高兴看到我回去的。” “其实也没有什么啦，”风时终于开口，“我只是隐隐感觉到，我有一件东西在这里。” “……您的东西？”艾尔文斯微愕，“是什么？” 风时摇了摇头。只是说：“我必须把它拿回来。” 艾尔文斯没有再问。 “那好，先生，”他说道，“我去为您拿回来。” “先送我回那边去，艾文，”风时说道，轻轻点按着他的手背，“像这样的学校高手不用想也很多。中转位面并不保险。我在这里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艾尔文斯点了点头，“我先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 “你一个人在这里要小心。”风时把他拉过，蹭了蹭他的脸颊，向后退开。等待着他念出咒语送自己回去，然而这时却又想起了些什么，“对了，艾文，你的通知书上写的是被战士院系录取。” “是的，”艾尔文斯说道，“但我想他们这边应该允许类似双学位或者转专业的……” 风时竖起食指封住了他的唇瓣，“从一开始就别进战士的学院。” 第108章 外面阳光明媚。铺在港口地面的大理石方砖在强光的照射之下，就像是平整的盐滩一样晶闪莹白。然而迈下魔导舰船，第一感觉却是冷——非常冷。就像是一步跨进了冬天。 艾尔文斯庆幸他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拿了件有兜帽的外套穿到了身上。原本只是用来遮挡精灵标志性的耳朵，不过也可以稍稍抵御寒风。他仰头向上看了一眼，有点怀疑高挂在天空的恒星究竟是真实还是幻象。表象与实感的反差进一步加深了导师的反应在他心中蒙上的那层阴翳。 “云港那边就是商业区！看到了没？银行，邮局，通信厅……该有的都有。有事的话可以和家里联系，”二星的战斗法师把学员送到了舰船下，声音从队伍的后面传过来，“温馨提醒——在龙族的学校里上学，身上最好多备点儿钱。” 艾尔文斯身形一滞，突然意识到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在开学前的这段假期里，其它的学员们都收到了家里寄来的包裹，里面是现金以及其它上学可能要乃至的东西。唯有他例外。就连汉默也没有和他联系。 ……不过现在没空过多考虑这些。雷德返身要回船上，艾尔文斯快步走去，与他拥抱告别。过往和朋友们切磋，基本上都是这位战斗法师担任他们的指导教官。 回过身来，他的朋友们果然也在旁边，没有千山咋咋呼呼，他们的存在感一下降低了很多，“艾文！”亚瑟举起手来向他挥动，“怎么看起来不大开心的样子……你男朋友呢？” “他在那边有点事。”艾尔文斯说。 “喔！”听他这么说，亚瑟倒是显得有点开心，抓了抓他那头耀眼的金发，“看来我是不用当电灯泡了……千山没在，你们两两一对，就剩下我一个，简直闪闪发亮。” “走吧艾文，”萝西娅一手拎包一手拖着大大的行李箱，向斜前方扬了扬下巴，“我们去报到！然后找宿舍在哪里，把东西给放进去——” 放在行李箱上的小包要滑下来，她用元气将它挡回去，“哎呀真多。” 艾尔文斯向他们走过去，却又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回过头来，阿曼达格林一个人站在那里，尽管穿了防寒的大衣，但依旧显得身形很是单薄。红茶色的长发丝丝凌乱在寒风里。她的神情孤独而又茫然。 “不行，”艾尔文斯摇了摇头，“你们先去，我去送送阿曼达。” “诶……” 萝西娅也跟着看去一眼，想要说些什么，箱子上的小包又开始向下滑。她转过身用膝盖把它向上顶了一顶。 艾尔文斯还是走到了朋友们身边。 “你们用这个，把东西放进去。这学校挺大的。要走的路不短。” 说着递去了一枚银白的金属吊坠。 “啊，苏医生给你的吊坠，”女武师说，“……它不是已经和你灵魂绑定了？” “灵魂绑定并不意味着别人就不能用，它只是一种更高的控制权限，”艾尔文斯说，“我已经修改它对外开放了。” 萝西娅腾不出手。千原接过了吊坠，点头向他致以感谢，把女友和自己的行李都收了进去。亚瑟却拖着箱子向后退了一退。 “我和你一起去送她吧，艾文。” “诶，可能要走很远，”艾尔文斯说，“你看这校园好大。” “骑士的美德不允许我置这样一位可怜的少女于不顾。”亚瑟严肃地说。 “……其实就是不想当电灯泡。”萝西娅拆穿。 艾尔文斯于是俯身，把他的行李收进了自己的储物戒指里。 两个人向女医学生走去。后者对此十分惊讶，然后非常不好意思地说不用了。 “走吧，你还要考试，”艾尔文斯说，“应该找谁来着？” 阿曼达没有再拒绝，“默林海曼大师，”她说，“在生化炼金与医学部。” 艾尔文斯点了点头。亚瑟作了一个施法手势，给阿曼达施加了一个元气盾护，隔绝了那刮面的寒风。 两人带着这位普通人少女前去寻找目的地。事实证明这是非常有必要的，因为哈伦卓耿的画风是如此清纯不做作，和外面那些妖艳学校一点也不一样。如果是普通的学校，在这样开学报到的日子里，会有标牌告示对新生们各种引导，而且在校园比较大的情况下，隔一段距离还会设置地图指示牌。然而哈伦卓耿…… 只有偌大的自动贩售机，提供奢华、精美、普通、简易不同等级的地图与新生引导手册，以及包含了上述两者更附送其它方便魔法道具的入学礼包等多种商品； 高端的魔法水晶台，提供收费查询服务——“支持龙金币、泽坦新币与乌斯卡币付款！”多种语言写就的大写加粗发光文字带在台面上悬浮着； 魔导轿车、魔法飞毯，甚至包括飞天扫帚在内的各种交通工具，能够自动行驶与运送行李，毫无疑问同样需要付费； 以及一尊黑金两色、与校徽上一模一样的展翼之龙的巨大雕像，炽红的龙炎在空中组成燃烧的文字——“欢迎来到哈伦卓耿！” “我深切怀疑它欢迎的不是我们，而是我们的金币。”亚瑟耸了耸肩膀。 “我怀疑你不用怀疑，”艾尔文斯唇角抽搐了一下，“你看这尊雕像的底座就是堆叠的金币。” 阿曼达不好意思让他们陪着自己乱转太久，于是决定要去买张地图。艾尔文斯在跟过去看过价格之后坚定地阻止了她——哪怕是最低级别的地图售价也一点儿不低。雷德的提醒是对的，在这样的学校里读书，以后花钱的地方绝对不会少了，更不用说她还出身于普通人家庭，“能省的话还是省一点好。” 他向守在另一边的导师告假，告诉他自己需要集中一会精神，然后用魔力把两人裹住，托着他们向空中飞了起来，“我们看看哪个建筑比较像，只管飞过去，如果不是的话再在那里问问。” 视景逐渐变得开阔，入眼能够看到很多的建筑。云港附近是繁华的商业区，循着地标式的雕像所对应的道路一路向前，可以进入一座洁白而华美的巨大宫殿。不过没有人觉得那会是生化炼金与医学部。远方有古老的城堡，有法师的高塔，有像是龙类巢穴的洞窟，当然了——也有一些明显是科技风格的建筑群，艾尔文斯使用风元素的祝福，带着两人向那边飞过去。 虽然有速度加成但还是飞了好久。然而这里并不是，而是魔导技术及机械部所下属的精密智械学院。 “这学校好大啊！”亚瑟不无感慨地说。 艾尔文斯点了点头，降落向附近的一个大厅，走进去试图找人问路。 大厅里并没有人，只有一个造型前卫脑袋方方的构装魔像迈着夸张的步子在这里走来走去。不过它倒是解决了他们的问题，告知生化炼金与医学部离这里很远，推荐使用3号平台的传送阵。 第192章 在前往传送阵的路上，人开始变得多了起来，三五成群地从他们身旁走过。 相当一部分人身上没有魔力波动，应该是和阿曼达一样的普通人。他们穿着灰色、蓝色、卡其色的有很多口袋的制服，皮革质地的束带挂满了千奇百怪的工具，齿轮与转轴图案的机械师纹章挂在胸前，三颗、两颗，一颗，以及空心的星星随着他们的步伐在闪烁。 余下的便是传统的超凡者了。有穿着煤黑色、玄紫色、墨绿色、霜白色的长袍短袍的法师，装着朴素手握木杖的德鲁伊，身着外骨骼装甲肩扛重剑的战士，暗色紧身软甲的潜行者，还有一个特别花里胡哨，露着一大截腰，直接去参加摇滚音乐会也不会显得违和的，歪到一旁的帽子上别着两颗实星与一颗虚星的术士纹章。 艾尔文斯把他的兜帽又向下拉了一拉，配合头发把耳朵严实遮住，不过依旧可以听到有人小声嘀咕：“哎！要是咱们学院里的传送阵也能免费用就好了。” “想多，”他旁边人笑了一声，“你指望龙族跟异域人一样大方呢？” “……”艾尔文斯默默地给他空空如也的钱包点了跟蜡。 三人传送前往生化炼金与医学部。并非常希望这里的传送阵也不要收钱，这样就方便他们辗转不同的子学院找人。从目前所知的情况上来看，一个学部显然是很多子学院的集合。 不过事实上倒是并不需要这么麻烦。因为默林海曼已经在传送点等着他们。 这位学者有着年轻而又英俊的长相，银绿纹边的白色医师长袍把身形衬得高挑修长，海藻般墨青色的长发用金色流苏松松绔绔地编成了辫子放在一侧肩膀，被闪出来的一边耳朵有两片同为墨青色，像金属又像是晶体的长方形坠饰在摇晃。一副金丝眼镜架在挺拔的鼻梁上，精致而又纤细的镜链闪烁着低调的华光。 没有人认识他。是他先向他们打了招呼：“小姐与先生们，你们要找的人在这里。” 循声看去，三个年轻人的目光不可避免地都停在了他胸前的纹章上——如果不是真切见到，很难想象，居然还有这么复杂的超凡纹章。白魔法师、血魔法师、黑魔法师、元素法师、德鲁伊、邪术师、幻术师等等不知多少法系专精的代表元素令人眼花缭乱地集中在小小的金属盘上。 不过值得在意的是，它没有一颗星星，哪怕只是虚星。 “所有人在见到我的第一眼都是在看这个，”墨青发色的学者微微欠身，“默林海曼，传说中的无星法师。” 第109章 阿曼达连忙向默林走去，欠身问好，取出了导师的推荐信。 默林接过了她的信件，摸了摸她的发顶，顺手帮她把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理了一理，“跟我来。” 阿曼达回头向朋友们看去。艾尔文斯向她挥了挥手，表示他和亚瑟也就先回去了。默林却是友善地作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一路舟车劳苦，不如一起到我那里坐坐？” ……“从一开始就别进战士的学院”，借此机会也许可以问问有关转专业的事情。艾尔文斯有意答应，向亚瑟投去征询的目光。 亚瑟点了点头。他也同样想要通过这位在这里做研究的学者了解一下学校的一些情况。不得不说这哈伦卓耿实在是太坑爹了，不像莱蒙德基地，学生手册点击即送人手一份儿。 三人跟着默林海曼穿过了大厅与长廊，搭乘一个类似地电梯但行动轨迹却并非直上直下的魔导轿厢辗转向上。 所有人都觉得接下来所要去的应该是工作间或者休息室之类的地方。但他们错了。升降轿厢把他们送到了一个的华美的长廊，暗金色的合金门在身份验证通过之后，丝滑地退入了两侧墙壁，映入眼帘的奢靡视景，竟像极了超星级酒店中的总统套房。 墨青色的发梢垂在胁下轻轻摇晃，儒雅的学者向他们点了点头，“我平时住在这边来着。” 女医学生与骑士青年先后发出没有见过世面的声音。不过艾尔文斯便不一样了，回想起三星法师莲娜夫人那个古堡式的帐篷，默林海曼虽然没有星星，但有那么多的法师专精，住在这种地方应该也是正常操作。他当先迈步走了进去。后面亚瑟在局促地确认要不要换鞋子。 默林关上了门，微笑着说不用了，屈起手指作了一个清洁术的施法手势，请三人坐。 浅灰色的沙发柔软而舒适。白白胖胖的抱枕悬浮在空中摇摇晃晃，供人随意取用。半开放式的厨房所延伸出的案台上，一台正正方方的小设备指示灯点亮，内部发出细腻的令人愉悦的水流声响。默林向它走去，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托盘，四个镶金边的墨绿色马克杯束齐排放在托盘上，馥郁的醇香随着腾腾的热气蔓向四方。 “没有人对可可过敏吧？来暖暖身子，”他说，“这里的气候比起你们那边要冷得多。” 可可是薄荷味的。独特的清凉恰到好处地解了巧克力的甜腻。不过内心尚有悬而未决的女医学生显然没有闲情来享受它，“海曼大师，”她小心地开口，“我想问一下，关于考试……” “喔，”默林拿过了一个悬浮的抱枕放在腰后，调整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坐姿，“单子列出来的那些书有好好看吗？” “有看，”阿曼达连忙回答，手指紧捏着大衣上的一枚纽扣。 “既然有好好看，那就不用考试了。” “……诶？！” 这是三个年轻人都不曾想到的。阿曼达整个儿都呆在了那里，艾尔文斯与亚瑟也怀疑刚刚是不是听错了些什么……说不考试就不考试，这是不是也太随意了？ 默林进一步表明事情就是这么随意。他直接就递过去了一个信封。 ——黑底金边，封口火漆印着哈伦卓耿的展翼之龙校徽。 “欢迎来到哈伦卓耿，优秀的普通人小姐，”儒雅的学者微笑着说，“今后，我就是你的导师了。” 阿曼达瞳孔收缩，用颤抖的手把信封接过。被她的指尖触及，火漆封蜡燃烧起明亮的龙炎，把她的眼睛映照出了晶晶闪闪的碎钻。 艾尔文斯真心为她感到高兴。他和友人一起恭喜了她，随后意识到他们恭喜得好像并不是时候。女医学生的身体在战栗，她试图举起录取通知书来遮住自己的眼睛。 默林善解人意地将目光收回到了手里的马克杯，仔细研究起杯身用纤细的金线所勾画的图案，又浅饮了几口薄荷味的可可。 余光瞥到阿曼达缓缓地又把通知书给放了下来，这才接着开口说： “过去你跟着苏子斐做的那些课题我看了，都非常意思。你可以在这里继续这些研究。不过因为事务繁忙，我不能像他那样时时看顾着你。很多工作需要你自己来完成，遇到解决不了的再来找我。” “谢谢……谢谢您，海曼大师，”阿曼达哽咽着说，“我会努力学习……不会辜负您和导师的厚望的。” 她坐直了身体，非常希望自己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能够给人以一种值得信赖的感觉，可是泪水却完全控制不住，恣肆流淌了满脸。 艾尔文斯给她递去纸巾，垂下了沉金色的眼睫。他当然知道，这并不是出于喜悦，而是源自悲伤，因为默林所提起的那个名字。 “诶，一个两个的怎么都emo了……emo，我应该没用错这个词？”默林把杯子放了下来，“你们不会真以为那家伙死了吧？” 金发的精灵与普通人少女都愣了一下。 “哪有那么容易死的啦，”墨青色长发的学者推了推他那金丝边眼镜，“他不是和你们说过——还会再相见吗？” 气氛并没有因为他轻松的话语而变得轻松起来。阿曼达缓缓地摇了摇头，“不，”她说，“海曼大师，您不知道，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后面的话是那么难以说出来。于是默林替她说出了口：“尸体吗？” 阿曼达生了锈一样的艰涩向下点头。 默林的神情却是依旧很轻松，“就算看到尸体也不代表就死了哦。毕竟，干我们这一行的……” “不，”阿曼达打断了他，“您不知道，海曼大师，您在这边根本就不了解……” “不会有比我更了解这件事了。”默林说，重新端起了马克杯。 阿曼达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用纸巾大力擦了擦泪水，把当时的事情和他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说到最后泣不成声，“导师他常和我说，作为医生，要学会作出更有价值的选择，要学会给生命标好价格，甚至在战前，他还因为是否要转移领民的事情和莱蒙德家有过争吵……但是，临了，他还是……还是毫不犹豫地……” “啊，”默林听她讲完，捋了捋垂在一侧的发辫，“你现在应该知道，他给你的教导是对的。” “是啊，他的教导是对的，”阿曼达怨恨地说，“他为什么不这么做——为什么却不按他教给我的做！” 第193章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艾尔文斯亦攥紧了双手。同样记起了那一张张狰狞扭曲怨毒而又麻木的脸。 ……确实是太不值得。 “不过啊，不过，”默林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思绪，仍然是漫不经心的轻松语气，“你又怎么知道他没有按照教给你的做呢？” “我当然知道！”女医学生大声说。 默林举起食指摇了一摇，“你刚还说在战前他因为是否要转移领民的事情和莱蒙德家有过一场争吵。” “……是啊。”艾尔文斯说道，不很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所以为什么不往好一点儿想，”默林说，“——那场争吵让他很生气，所以决定摞挑子不干，趁着这次机会干脆死遁跑路了？” 一句话便让房间里在的空气古怪地静默了下来。 从懵逼状态中脱离了过后，阿曼达感到很愤怒，“导师他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 “怎么就不可能，”默林摊了摊手，“那家伙我最清楚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之前应该就对基地的行事风格有点意见？” “呃……”艾尔文斯不得不承认确实是有，“之前被蓝血贵族重伤的那个选手，苏医生说成本最小的解决方案是放任他死掉。” “是啊——你看，”默林说，“矛盾是一天天积累的，那天的争吵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深切意识到，带不动带不动……咳，让他深切意识到，像他那样的混蛋，不配和高尚的莱蒙德家族共事，比起继续留在那里，还不如和龙龙做做生意什么的？” 艾尔文斯怔住，觉得他这句话给人感觉好像有点奇奇怪怪，阿曼达却是生气地大声喊道：“你不准这样侮辱我的导师！” 亚瑟也忍不住插口：“虽然我和那位医生并不熟识，但您这样的话未免也太冒犯了。” “我错了我错了，”学者举起双手投降，“我混蛋我混蛋。” 改口改得太快简直就像是龙卷风，阿曼达的怒火竟被他生生噎住，噎了半天这才放低了声音说： “我的导师他很好的。还有一些细节我没有讲给您。他决心要守密道的时候不希望希娜女士和他一起死，所以用一瓶护发剂把她给骗了回来。” 默林提起了他松松绔绔编起来的发辫，感受了一下发束的弹性，“是吗，来我问你，当时那位希娜女士的头发好吗？” 阿曼达只能承认，“……她的头发被烧焦了来着。” “是啊。所以他给她护发剂就是让她修复发质的诶，”默林眯起了眼睛，似乎对他头发的弹性非常满意，“你们为什么要脑补那么多。” 阿曼达很不服气。想了一想又说，“他还装了满满一口袋的空间吊坠。因为想到他可能守不住密道入口，有了这些吊坠就可以把民众紧急转移进去……那些吊坠的价格比他在基地工作这么些年的报酬都要高了。” “——违约金违约金！”默林把手掌竖起在唇畔，“像这样死遁式的跑路，骗了那么多的眼泪，就算是混蛋也会良心不安的……” 第110章 场面，一度，非常，诡异。 没有谁能够比她更不希望医生死去的普通人少女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一脸无所谓的学者相信她敬爱的导师已经死了。她气得大喊起来，恨不得和默林海曼当场打上一架。 “好了好了格林小姐，从你的发言上来看，你的思维已经完全混乱了，”默林拉着阿曼达，让她走向放在远处落地窗前的扶手椅，“来来来来来，你先坐到这边冷静一下。” 然后他走回来。墨青色的长发辫在空气里摇啊晃。 艾尔文斯看着他重新回到他们面前坐下，拿起了马克杯。 “我很想相信您的话，海曼大师。但有一点阿曼达不知道，可我却清楚……”他压低了声音，用确保坐在落地窗前的女医学生听不到的音量说道，“苏医生他脑部结构受到了严重的破坏，以至于死灵系的魔法对他都不再有意义，我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应该怎样才能做到再次复生。” “这还不简单，换个壳就好了——话说你有没有想过，这其实是他自己搞的？不然回头复活了，却发现居然又多出了一个亡灵苏子斐，那岂不是很尴尬，”默林接着又说，微微低头，金丝圆框的眼镜闪过一抹冷碧的光，“不过，这也就导致，等到再相见的时候他可就不长之前那样了。也许……他现在就在什么地方看着你哦？” “……” 艾尔文斯把喝空了的饮料杯放回到桌子上。 不得不说这家伙一套逻辑是如此强大，自发形成闭环，让人完全无法反驳。以至于他听着听着居然觉得，事情，很有可能，就是他所说的那样……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默林摆了摆手，“我们来换个话题吧——你们一路过来，对哈伦卓耿应该已经有所了解了，感觉怎样，钱包还好吗？” “……” 听到他这个问题，别说身上本来就一分钱都没有的某个精灵，就连背靠着古老家族的骑士学徒也一顿摇头，“那可真是太不好了，”亚瑟十分愤慨，“世间竟有如此坑钱之学院！” 墨青色长发的学者看起来很高兴听到这样的答案。艾尔文斯向后仰去。因为这家伙倏地一下就凑到了他身前，他觉得他那双墨青色的眼睛仿佛在发光，“既然这样，艾尔文斯，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不考虑，别问了，想都不用想！！” 对于这个问题艾尔文斯可以说是非常熟练了。他条件反射似的就是一套拒绝三连。 拒绝三连之后突然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震惊地看着默林海曼，而阿曼达那边也呼地一声从椅上站了起来。 她过去跟着导师，可没少听到这样的拒绝三连……虽然至今也不明白具体的原因。 于是只剩下亚瑟处于状态之外的茫然状态……哦还有默林，虽然并不处于状态之外，但他看上去比他还要茫然，“干什么啊？你为什么要反应这么大啊？” 一边问着一边连忙向后撤开，抱紧了杯子，看起来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艾尔文斯按着沙发扶手，向他迫近过去，“您刚刚说什么，海曼大师？” “我问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到我这边帮忙赚点外快，”默林说，又向后退开了一些，一脸难以理解地看着他，“你不是有一个生物分子材料学的博士学位？” “什么？” “——博士学位？” 亚瑟和阿曼达都听得愣住，“艾文，你居然……” 艾尔文斯并不打算让话题就此转到自己身上，他再次向前逼近：“您为什么知道我……知道这些？” “我知道的事情可多了呢，”默林不再后退，而是唇角挑起微笑，“艾尔文斯温斯顿先生。” 艾尔文斯默了一默。 “刚刚的冒犯实在是抱歉，”他说道，“因为那位可敬的医生朋友给我留下了一些阴影。” “喔！”这一次换作默林迫近了他，这一次他的双眼真的是在发光了，“是什么阴影，可不可以给我讲一下呢？” “……” 艾尔文斯可给他讲个鬼，“您已经知道了那么多的事情，我想这件就不必了。” “既然你这么说，”默林点了点头，“下次你来见我我就知道了。” 艾尔文斯：“…………” 问就是后悔，他为什么要条件反射那一下呢！ “再次致歉，海曼大师，这件事情您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他的唇角微微抽搐，飞快岔开话题，“说起来，我有件事情想请教您。” “嗯。”默林的可可也喝完了，认真地看着他，“请讲。” “我被战士学院录取了，可是我想要转法系……这里应该有术士系，对吧？”艾尔文斯问道，“我想要知道我应该怎么做。” “这个啊，很简单的，”默林动作随意地倚在沙发靠背上，“你拿着录取通知书，直接去术士考试的地方就行了，考过之后，教授会把你改进术士学院。” “……哈？！” 艾尔文斯不禁震惊，“——这是不是也太简单了？” 总觉得很不靠谱的样子，他向友人看了一眼，亚瑟对此也有同感。 “害怕不行？那这样，”默林以手掩口打了个哈欠，金色的眼镜链因他的动作而微微摇荡，“把你的录取通知书给我一下。” 艾尔文斯从空间里取出来黑金信封，从中抽出录取通知书给了他。 默林接过，用手抚过文字部分，艾尔文斯眼睁睁看着魔法光辉闪现，通知书文字随之发生变化，录取了他的从战士学院变成了术士学院，“现在好啦，放心去叭。” 艾尔文斯：“…………” 这么一来就更不靠谱了，这家伙怎么还带直接上手改通知书的啊！ 想也知道录取通知书这种东西是绝对不能胡乱改的，亚瑟凑近过来，虽然没有开口，但艾尔文斯读得懂他传递来的目光，因为他心中也存在着同样的顾虑——这玩意儿该不会直接作废吧？ 第194章 “如果你的通知书不幸作废，欢迎来到我们学院哦，温斯顿博士。”墨青长发的学者热情洋溢地说。 艾尔文斯：“………………” 他现在深切怀疑他中了这家伙想要骗他转学院的阴谋。 “术士人不多，去了很快就能考试，不用排太长的队，”默林说，“友情提醒，考试的时候千万不要想着证明自己很优秀，低空飘过就行。” “……低空飘过？” “没错，”学者推了推金丝眼镜，脸上笑容意味不明，“到时候你一定会感谢我的。” 然后他便催着两人走了，表示他的学生现在已经冷静了下来，是时候和她好好交流一下感情了。不过在让两人离开之前，却是又一人送上了一份金灿灿的入学大礼包，作为把阿曼达送到他这里的答谢。 这玩意儿在自动贩售机里的时候叫做[新生入学礼包奢华]，下面标注的价格简直高到离谱。 “这个是不是也太贵重了？”亚瑟有点不好意思，“最简单的地图就好。” “没什么没什么，一点儿小意思而已，”默林摆了摆手，“而且你们真觉得这玩意儿值那个价呢？” “…………” 实话说没有人会觉得，毫无疑问这是万恶的龙族坑钱的把戏。不过在等魔导轿厢运行上来的时候，两人拆开礼包看了一看，里面的东西倒是确实对得起“奢华”的级别—— 一张[哈伦卓耿地图奢华]，展开之后可以看到呼吸般明灭的三角形光点标示出了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与面朝的方向，点击目的地可以自动导航，支持放大缩小，以及透视性地显示建筑物室内室外、上下多层，对于功能性区域还有非常智能的动态标注，甚至能精准到盥洗室小隔间的状态是开放还是不开放； 一张[新生引导手册奢华]，非常详细地涵盖了哈伦卓耿各个方面，还有查询用空白页，在标题处写下问题，下方立刻便会浮现答案； 一枚限时一个月的[传送令哈伦卓耿]，携带即可以免费使用校区范围内所有非专属性质的传送阵； 一小沓[传送卷轴哈伦卓耿]，配合魔法地图使用，不需要传送阵也可以立刻前往除禁区之外的任何区域； …… 各种各样，都是相当实用的小玩意儿。 “啊太棒了，”亚瑟收拢了地图，走进魔导轿厢，“我感到未来的校园生活一下就阳光明媚了很多。” 艾尔文斯跟着进去，点了点头，没有回话。他在翻看由淡金色的纸张所装订的新生引导手册。在目录上点击了“生化炼金与医学部”之后，书页自动翻开，停在了目标所在的页码。 一张半身像展开在眼前。沉碧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亚瑟也凑过来看，“这是……” 墨青色的长发与金丝框的眼镜——默林海曼，生化炼金与医学部部长。 “卧槽，”年轻的骑士学徒忍不住发出了不符合骑士风度的声音，“难怪这家伙住这么好的房子，还说不用考了就不用考了……不过他级别这么高，应该有修改录取通知书的权限，艾文，我想你不用担心转学院的事情了。” “你说得对，”艾尔文斯又抬手拉了拉兜帽。魔导轿厢在一个楼层停下，有几个胸前挂着炼金术士与药剂师纹章的学生走上来，“我联系一下男朋友，和他说一下今天的事。” ——现在他已经按照导师的要求，从一开始就远离了战士学院，也许，他会愿意透露给他一些什么？ 第111章 风时在燃烧。 明紫色的魔气把他的全身笼罩，紫罗兰色的双眸与那单刃长剑尤其闪耀。黑亮的长靴踏碎了黯色的岩石，他的身形如劲箭般冲起，剑光闪处，狰狞丑陋的魔巨人那小山一般的身躯轰然倒地。 他不在暗夜之森，不在城主府邸。甚至也不在卡斯特罗地下城……？这一点存疑。他所在的地方是卡斯特罗北部，与费拉普修地下城存在争议的战争区域。 这一带区域的敌人等级对他来说有点过高。魔巨人倒毙，他伤得也很严重。被黑色的闪电所贯穿的伤口非常疼。 但远远也比不过从左手到右手、从下颌骨到腰椎末节，血肉骨骼被以近乎十字的形状深深剖开，从中强行剥离出神格时的痛。 战争神格……就在哈伦卓耿。他能够隐隐地感觉到它。 可是，他没办法把它给夺回来——没办法将它夺还回来。 因为他实在是…… 太弱。 他只是一个八等中阶的魅魔而已。他要拿什么去对抗在魔力枯竭时代生生踏足传奇的强者。 而在夺取到神格之后，那家伙如今，恐怕已经不止传奇…… 一个蓝角魔张开了它那覆盖着鳞片的肉翼向他扑来。风时调整了一下气息，持剑迎战。 然而这时意识海中的心灵链接隐有所动。他的契主要找他。 风时疾速转身撤离战场。 蓝角魔那巨大的墨蓝色独角凝聚魔力，冰蓝的光弧击碎了他的肩骨。不过冲击力倒是把他又向前送了一程。他对另一边的声音作出回应，“艾文。” “先生，”年轻的精灵似乎有感觉到哪里不对，“……您现在在做什么？” “在跑步，”风时说，这是一句实话，“你等等哦。” 他拉开足够的距离，使用传送道具，把自己送回到卡斯特罗的大营。身穿月白色长袍的黑暗精灵德鲁伊关切地迎上来。风时等他念出疗伤的咒语，身上伤势有所痊愈，这才再次联系他的精灵，用轻松欢快的声音：“好了呢。” “好诶，先生，”某个虚假的主角是一如既往地好糊弄，“我和你说……” 风时把单刃长剑收回了空间。在毯子上坐了下来，一边拿疗伤用符文布按住了仍然在流血的肩膀，一边听着他说，并对他所说的事情逐个给出了回复。 关于通知书被改写，现在录取他的成了术士学院：“太好了，这样的话就不用发愁了呢。” 关于苏子斐可能没有死：“我之前就说那家伙没有死啦。” 关于值得在意的默林海曼：“他真是个大好人！！” 艾尔文斯：“……？” 在结束了这次通信之后，艾尔文斯把导师的话语翻翻覆覆地又回想了好几遍，依然没能擦掉最初听到的时候从额角冒出的问号。 为什么他和他的金手指老爷爷的交流会变成这种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的效果，也就分享了一下喜悦，按理说不应该揭露出更多的信息然后向下推进剧情么？ “虽说这本书已经崩了，但毕竟是换了新地图，还以为作者要挣扎一下……看来这是连救都不打算救了。” “啊？……艾文，你刚刚是不是有说什么？”亚瑟正在认真地研究一个生化学者怀中大玻璃箱子里面奇奇怪怪的正在向空中吐彩色泡泡的偌大甲虫，听到声音回过头来。 “没什么，吐槽一本扑街小说来着，”艾尔文斯抬头往魔导轿厢的指示区域看了一眼，“我们要到了。” 离开魔导轿厢，两人循来路回返，穿过长廊，走过大厅，回到了之前的传送过来的地方。 刚刚只顾着看默林海曼了，现在才注意到，这里也有很多传统超凡者专门跑来蹭免费传送阵。 “呜呜呜呜呜，这些异域大佬为什么不多开几家分学院，最好每个大区都开一所！这样咱们也能方便一点。” “……我深切怀疑是因为咱们校长不愿意给他们那么多的钱。” “辣鸡龙族，又凶又抠！……” “先去考试吧，”亚瑟说道，拿出地图试着使用了一下搜索功能，“啊……考场在一个城堡里面。” 这是一座由沧桑沉黯的黑色岩石所搭建的多方形城堡。之前他们曾经从这座城堡上空飞过。从高空俯瞰，城堡很大，而真切走进去，给人的感觉就更大了，艾尔文斯推测它最初的设计恐怕是为了适应龙类的体形而非人类的体型。 来考试的人很多，有穿长袍的，有穿战甲的，有穿正装的，也有穿户外服或者休闲服的，有些是一个人，也有一些则有长年者陪伴，看起来是家长。广场上有专门区域为考生们保管背包行李——当然了也要收钱，大多数考生都会选择购买这项服务，只带着小包，或者是直接拿着推荐信或录取通知书前往不同的考场。 “诶，”艾尔文斯觉得有点异样，“怎么那么多的录取通知书？” 他很快便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录取通知书。 自动贩售机——安置在考点的各个醒目的地方——居然直接出售录取通知书！！ 【当你拥有录取通知书，那么这场考试对你而言，所决定的便不是是否拥有入学资格，而是应该从哪个等级开始学习，因为，入学资格你已经具备了！】 【哈伦卓耿，向所有人开放超凡之路，不分学识，不分战力，不分资质——只要你的财力足够支付！……】 第195章 艾尔文斯：“？？？” 亚瑟：“？？？？？” “不是吧不是吧，连录取通知书居然都能花钱买的，这学院为了赚钱是不是也忒离谱了！？” “……难怪默林说可以直接带着战士学院的通知书前往参加术士学院的考试等到考完之后再改。哈伦卓耿对于录取通知书这么随意，估计看都不会看的……” 手里的录取通知书顿时就不香了。不过在视线下移，看过出售价格之后，它又重新变得香了起来，“好贵哦，”亚瑟小声地说，“差不多抵得上我家一年的进项了。” 艾尔文斯不知道温斯顿家一年的进项有多少。他又看了看其它的商品。地图，引导手册，入学礼包……和门口的贩售机一样，但是价格却变低了很多，尤其是地图。而且摆放位置也换到了没那么醒目的地方。最醒目的地方除了通知书，还有准考证：【没有推荐信？不要怕！——购买准考证，照样能够获得参加考试的资格！】 准考证也非常贵。但比起通知书来还是便宜的。除此之外还有安定心神的药剂（紧张？焦虑？服用安神剂！用最佳的状态迎接考试！[注]：该安神剂为考生唯一允许用药）；在知识类考试中可能会用得到的各种文具辅助工具；在战斗类考试中能够起到保护效果的防御道具与考试过后用于回复的疗愈道具（不想进亡灵学院全靠它了！） 艾尔文斯：“……” 亚瑟：“…………” “这亡灵学院又是什么鬼。” “等等再看吧，咱们先找考场。” 金灿灿的奢华地图的室内导航功能大放光芒的时刻来到了。在其它考生们艳羡的目光中，两人很快便找到了目标考场。 骑士和战士、武师、游侠等等元气职业在一起考试，分了很多个考场，每个考场外的队伍都是一眼望不到尽头。亚瑟只扫了一瞥就两眼发黑，“我先陪你一起考术士吧，希望考完出来这边人能少点。” 艾尔文斯点了点头，倒也没说“你先排着队”什么的，基地配发的终端在离开的时候上交回去了，入学时收走的手机虽然还给了他们，但这地方怎么可能会有讯号。没有联络用的工具，这么大的校园里走散了就麻烦了。 术士这边如默林所说人确实很少，只设了一个考场，而且排出的队伍也不怎么长。他走去站到最后。 “啊，”亚瑟这时想起了一件事来，“海曼部长为什么说低空飘过就行呢？像这种分级考试，不应该分数越高越好吗？这样才能进合适的层级。” “不很清楚，反正有录取通知书的话不管考成什么样都能进学院，”艾尔文斯说道，“我只管按他说的来，尽量收着一点。” ——哈伦卓耿有问题。导师还有一件东西在这里。他原本就不打算锋芒毕露，想着考个随大流的成绩就行。哪想默林海曼又专门提醒他低空飘过，那么他到时候应该努力压着，考得再差一点儿。 队伍向前走得很快。考完的了人从另一边出来。有人表情无比欣喜，手里拿着华丽的黑金信封，也有人一张脸皱巴巴的拧成一团，仿佛下一秒就会滴下水来，显而易见是没能通过。 不少排队的人试着去问这些考过了的都考些什么，能不能讲讲。 这些考过了的倒也不瞒着： “一个魔法阵！站在里面，它会激发你的魔力，然后你用魔力隔空灌注水晶球。” “然后水晶球就亮起来，显示你的属性啊强度啊什么的，教授看那个决定你过还是不过。” 听起来竟和温斯顿家的天赋检定流程十分相像。艾尔文斯不由得回想起他之前不仅弄坏了魔法阵，抽干了检定用水晶，甚至还在厅子里种了那么大的一棵树…… 顿时就心虚起来。 ——到时候一定小心小心再小心、压着压着再压着，要是在这里也搞这么一波，可就完蛋了！ 第112章 跟着队伍一路向前，没多久就到了门口。门是开着的，可以看到里面考试的具体情况，确实与温斯顿家的天赋检定大差不差—— 大厅中心绘制着一个大大的魔法阵，法阵前方空中悬浮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担任考官的术士教授坐在一旁的桌子后，身穿一身有有繁复花纹的暗紫色长袍；左右两边是两个穿短袍的助手，一个负责调试法阵，另一个负责为通过考试的术士们登记信息。 魔法阵里，正在考试的是一个长相妖冶的女术士，随着法阵亮起光华，她的皮肤表面浮现出有如魔藤一般奇异的花纹，幽蓝的光华粼粼地在魔纹中流涌。 她将手伸向前方，掌心正对悬浮在空中的水晶球。球体微微下沉，内部随之氤氲起淡蓝色的迷雾。雾气旋转，加深，转瞬便凝现成了一朵娇艳欲滴的魔蓝花卉，向外逸散出夺目的光色与迷人的香氛。 术士教授点了点头，在面前的表格上写下了一些什么，而后将表格递给了左首的助手，女术士怔了一下，露出微笑，向登记的队伍走了过去。 检定法阵光华熄灭，“下一个！”右首的助手喊。 下一个考生连忙向前走去。艾尔文斯注意到，在跨进房间的时候房门处的空气如涟漪般波动了一下，他推测那应该是确定考生是否拥有考试资格的一种检测魔法。 考生将挎包放到了门口的桌子上，从中取出推荐信要呈给考官。然而考官却是摆了摆手，向检定法阵扬了扬下巴。考生于是将推荐信重新放回去，走进了法阵中。几秒钟的准备时间过后，法阵启动，他感受了一下，将手伸向了前方的水晶球。 水晶球被魔力笼罩，由无色转为淡红。随即内部出现了一团摇曳的火苗。 担任考官的教授左手虚握成拳托着下颌，放松的姿势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那团火，没有作出任何表态。 男术士看着他的神情，显得紧张起来，努力凝聚魔力，想要将那团火放得更大。 可是他却没有做到，不仅没有做到，反而让紧张影响了意志的凝聚，火苗反而变得更小了。 考官又等了他大概半分钟，摇了摇头：“不通过。” “我是紧张！”男术士喊道，“太紧张了没发挥好，能让我再试一次吗，教授？” “只有一次考试机会！进来时候没听到么？”负责魔法阵的助手不耐烦地说，“想再考一次的话出门买准考证，怕紧张再买瓶安神剂喝，下一个！” 男术士脸色灰败地拿了挎包向外走出来。 艾尔文斯前面于是便只剩下了六个人。第一个第二个都没过，第三个过了，第四个没过，不过有录取通知书，所以考完还是过去登记了。第五个干脆就没能进去，走到门口时，就像是撞到了玻璃上一样发出哐的一声响。 “……这是怎么了？”后面人给吓了一跳。 “哎呀，来时候不小心吃错东西了……”被禁止入内的术士扶着额头。 “那还好吗？……我意思是说，还能考吗？” “能，没事……等一会药效过了再来，哎，还好术士人不多，不然像那边一样，排这么长的队末了不让考就恶心了。” 被禁止入内的术士笑了一笑，往后走了，不过艾尔文斯怎么看怎么觉得他那笑容是强颜欢笑。 第六个人没过。然后便轮到他了，“我在外面等你。”亚瑟说。 艾尔文斯嗯了一声，取出通知书信封进入考场。在从门洞穿过的那一刻，他感到一阵微凉像是水波般把他的身体扫过，同时意识领域接收到了一段信息：“欢迎参加术士考试，您拥有一次考试资格，祝您考试顺利。” 女术士的花香扑入鼻腔。除此之外他还闻到了一种很难形容的，有点像是某种化学试剂一样的酸蚀气息。脚下吱吱喀喀，垂头扫了一眼，是一些有着彩虹般色泽的细碎晶体。想来应该也是前面的术士考生们的残留。作为随机性最高的施法职业，术士们在考场上留下些什么都不稀奇。 他走到了法阵中心。负责法阵的助手例行询问了一句他是否有准备好。艾尔文斯点了点头。 法阵随即启动。 和温斯顿家的检定法阵不同，随着魔法回路亮起光华，艾尔文斯明显感觉到奇异的能量将他包裹，穿过每一个毛孔进入了他的身体。体力的魔力遇到这股能量，就像是火焰遇到了燃油一样，瞬间便被激发。 双脚不受控制地想要离开地面。魔力之风猛地把他的兜帽掀起。淡金色的长发发尾以反重力的姿态飘扬在空气里。 一片惊呼。 在外排队等待的考生都涌到门口来，登记信息的过关者齐齐向他转过去。负责法阵的助手猛地站了起来，另一个助手啪一声丢掉了手中的笔。担任教官的术士教授也把托着下巴的手放了下来，然后坐直了身体。 比起那头亮眼的金发，他们都看到了更加值得在意的，“他的耳朵！难道说……” “——精灵？传说中的精灵？！” 第196章 “我的妈，这年头居然还有活的精灵……” “哇我之前听说这一届要有一个精灵还以为是假的，还真有精灵啊还就排在我前面天哪……” “喂，喂！”年轻的骑士学徒不满地说，从空间纽取出焰枪横在门口，把喧嚷的考生们向后挡开，“——不要影响别人考试！” 焰枪因元气的灌注而燃起明炽的火，考生们推搡着向后退去，艾尔文斯的内心充满对友人的感激。突然响起的嘈杂害得他差一点儿就压不住体内的魔力了。这还怎么低空飘过。压住。一定要压住。艾尔文斯调整呼吸。确保自己的双脚不会离开地面。 这才仰起头来，小心地向悬浮在空中的水晶球看去。 水晶球立刻便剧烈颤抖起来。 ……天知道他只是看了它一眼而已！！艾尔文斯在这一刻是这么怀念温斯顿家对他半点反应也无的辣鸡法阵。不用想也知道，假如他上来就把魔力给灌进去，一定就考好了！ “不愧是精灵。” “好强。” “这就是传说中的精灵魔法吗？” “哇，我感觉他这一波出来直接就能上星……” 考生们小声逼逼。这是在屋子里登记信息的、已经被学院给录取的考生。他们都从考官的助手那里领到了术士纹章，有些人因为成绩优异，纹章上已经有了一到两颗星星，虽然是虚星。 艾尔文斯：“……” 不行，他不要！他要低调！ 虽然以精灵的身份想要低调仿佛是天方夜谭，但一个资质平平的精灵和一个天资卓绝的精灵还是大有区别的，精灵和人类非常相近，从外观上来看也就耳朵明显不同，最初的新奇劲儿过后他们习惯了他的存在，便什么事都不会有，这一点在基地里有过先例；而倘若他表现得过于耀眼，那么他便会迎来长期的，持续的，从默林的提示来看甚至还存在着危险的关注。 所以。在魔力压制到足够的程度之前，他绝不能把它灌注进水晶球里。 艾尔文斯拼命和他的魔力搏斗。这很艰难。水晶球在空中摇摇晃晃。不过因为他有意控制着不要把魔力灌入其中，所以内部并没有出现什么变化。 考官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任由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给了他远超过所有学员的极大的耐心。 这让年轻的精灵感到安心，他可以把魔力压到最小的程度，水晶球抖动的幅度已经变小了，他有时间，一定可以…… 他没能做到。 考官虽然很有耐心，但检定法阵运转的时间是有限制的。达到时限过后，魔法回路光华熄灭，增幅能量旋即消失，空中摇抖的水晶球也恢复平静。 艾尔文斯：“？！？” 他还没有来得及把魔力给灌进去！！ 围观群众们也都惊呆了。 “只是在那儿晃啊晃。” “根本没有东西。” “那他这……” 一道道目光都移向考官。考官以拳掩口，咳嗽了一声。 “不通过。”他摇了摇头，遗憾地说。 “哇——” “这！！” 围观的众人立刻哗然，“居然没能考过！” “水晶球亮都不带亮一下的，可不就是不过关呗。” “一个精灵！上古种族！哎，考试居然考不过，菜啊……” 艾尔文斯：“……” 这也太尴尬了，真的，他就不该听默林的非要低空飘过，按原本的计划考个随大流的成绩就行，现在好了，过都没过。 担任考官的教授挥了挥手表示他可以走了，艾尔文斯下意识地转身向外走去，然后突然想起——不对哦，他有录取通知书哦，于是赶紧又拿着通知书过去登记。 众人的目光又都集中在他手里的录取通知书上。 “哦嚯，有录取通知书啊。这个精灵这么有钱的。” “嘁，有钱人能穿他那样？我说，这录取通知书不会是看在非人种族份儿上特招的吧？” “应该，听说今年好多特招生，不用买就有录取通知书……” 艾尔文斯：“…………” 实话说自从拿起主角剧本，过了最初的憋屈剧情之后，他已经好久都没经历过这样令人头秃的场景了。他排队登记信息，就听着一群人在这里逼逼不停，亚瑟努力阻止也阻止不了，还有强大的术士没好气问他小骑士是不是想打架。 一瞬间艾尔文斯居然有点怀疑，该不会是随着剧情崩坏，他的主角光环也没了吧？ 登记信息要点时间，因为刚刚的时候所有人都只顾着看他了，登记进度完全暂停。而考试还在继续，后面的考生不断进来，通过或者不通过。 艾尔文斯便看这些人考试，假装听不到议论他的那些话。看着看着，便又有了新的怀疑——他的主角光环之所以没了，怕不是转移到别人身上了，辣鸡作者崩文之后破罐破摔决定换个主角，比如眼前这个天赋非常优秀，搞出了一个球形闪电，一下便让水晶球亮成了白炽灯的精神小伙就很适合，所以他才被要求一定要低空飘过，而到实操的时候还不幸飘得太低过都没过，如此便不至于影响到新的主角大放光芒……默林还说他一定会谢谢他，他可真是太谢谢他了。 优秀的精神小伙并不知道某个虚假的过气主角心里正在乱七八糟地胡乱分析。他的魔力灌注到这一步毫无停止之势。球形闪电变大，继续变大，转眼便超出了水晶球所能够容纳的极限，但听哗地一声，水晶球直接炸开。 场上一片尖叫。担任考官的术士教授更是脸上喜形于色，激动万分地呼一声站了起来，走到了他的身前。 艾尔文斯用复杂的心情等着他对这位新上任的主角发表极高的评价。 教授发表了极高的评价：“损坏教具，赔钱！” 艾尔文斯：“啊？” 围观群众：“啊？？” 精神小伙：“啊？！？！？” 考官教授非常熟练地报出了一长串的数字，告知这颗检定用水晶球价值多少钱，然后又拍着小伙子肩膀表示没钱赔不起没关系，他现在已经被录取了，这笔钱将以债务的方式记录在他的个人账户上，以后有钱了慢慢还。 围观群众众脸懵逼，精神小伙表情精彩。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 突然就明白了地上那咯吱咯吱的细碎晶体都是些什么呢。 这水晶球原来这么这么容易炸的，考个随大流成绩什么的不可能的，从刚刚的情况来看，就算摇晃幅度减小了也没用，只要他敢把魔力给灌进去它怕不是照样炸，这么说的话，主角光环应该还在他身上没错，就算考砸成这样也比兜里一分钱都没有还弄坏一个天价水晶球要好得多，难怪在这场考试里务必要低空飘过……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感谢之至，默林海曼。 第113章 术士考试并没有因为某个天才小伙弄炸了水晶球而中止，因为考官教授直接就又把一颗新的水晶球从空间里掏出来了。负责校准魔法阵的助手过来收捡了碎裂的水晶。当然了能收走的只有比较大的碎块，地面上彩虹色泽的细腻晶砂又多了很多。 艾尔文斯登记信息，完成了生物识别信息采集，领到了一个表盘式的终端，和一枚金属质地、没有星等的术士纹章。以泽坦传统，刚刚踏足超凡领域，还没有获得星等的学徒一般是不可以佩戴纹章的，但是学院需要方便措施来区分出学生们的职业专精。 他从考场出来，陪始终等在门口的友人去参加骑士学院的考试（后者同样为他没有把魔力灌注进水晶而深感庆幸），一边排队，一边联系了他的导师，“先生先生我和你说！刚刚考试真太险了……” 之前只顾着讲默林海曼和苏子斐和他的通知书被修改成了术士学院，还没有来得及说哈伦卓耿是多么坑钱，武者考生排队要排好长时间，艾尔文斯一顿疯狂吐槽。 “卧槽，”风时在一边听得叹为观止，然后突然就惊悚起来，“艾文，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身上有钱么？” 艾尔文斯话头顿住。 然后说：“没事，先生，您不用担心这个。” “可是我没办法不担心，因为我没印象你身上有钱呀？”风时回想，“最初向长生公司订制剑的时候，你由于没钱甚至还一度考虑过卖身。”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是您穷得变成魅魔卖身然后还卷钱跑路，先生！” “你还给苏医生发消息说你打算卖身。” “那是你写的消息！——你用舞匕输入法写得超快，是我们闹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然后才发出来！”艾尔文斯愤怒地说，又道，“先生您不用管我，莲娜夫人之前还说给我写推荐信您记得？因为有录取通知书，推荐信是用不到了，所以就换成钱了，因为您的缘故家里打算和我改善一下关系，您知道的。” 第197章 他希望他的导师没听出他是在撒谎。而后者也确实没有听出来，只是默认了这个条件，然后非常真实地说：“那些钱肯定是不够的。” “够的，先生，我没有欠钱。”艾尔文斯道，同时下意识点亮终端打开他的个人账户看了一眼，然后瞳孔地震，他已经欠了购买终端与纹章的钱，不过还好这些钱并不多。 “那你学费呢？”风时在另一边絮絮不停，“你不会以为有了录取通知书就不用交学费了吧？怎么可能。龙族的风格我也是知道的，他们甚至还专门开发出了许多种神奇魔法战技，用来保证在消灭敌人的同时不会连带着消灭掉敌人身上的财物……现在还没收回头也会收的。按下学费不说，还有装备、武器、学习魔法所需要用到的各种材料以及课本文具之类的东西，这些都要买！……什么，你有博士学位可以去生化炼金那边赚外快？那要用掉多少时间！还能不能好好学习了？……” ……不愧是老爷爷，唠叨起来竟如此可怕，艾尔文斯都要被他给说懵了。没炸掉水晶球的庆幸如烟雾般散去，每一句话都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一分。 “快，找个地方召唤我，”风时作出指示，“我去给你送钱。” “…………” 年轻的精灵垂下了他沉金色的眼睫。 过往他的导师喊他召唤他，他总是开心而又期待。然而这一次，他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高兴起来，哪怕在他到来之后，他囊中羞涩的窘境立刻便会得到解决。 “不了，先生，您之前不是说在这边要小心一点吗？” ……现在只是听说他缺钱立刻就又催着他召唤他过来，好送钱给他花。 “没事的，艾文，也不用那么紧张啦，”风时又看了看肩膀处被蓝角魔那性质特殊的魔力留下、至今依然没有完成痊愈的伤口，再次确定它被幻形法术很好地弥合从外面看不出来，“你就找个没人的地方，盥洗室啊什么的都行，把我召唤出来，我把钱给你，然后你再送我回去。” 艾尔文斯咬了咬唇，“不，先生。” “为什么不啊？我现在已经不穷啦！继承了矮人们的遗产过后我超有钱的，有好多好多的矿石，还有魔法宝石！一直没有花完，而且我在这边也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永夜之森啊城主府啊什么东西都是现成的，也就去地面城镇给你买吃的要花一点钱……咦，”风时说到这里发现bug，“为什么我给你买吃的你就收，给你钱你就不要呢？” 艾尔文斯捏紧了他的术士纹章。 ……他还一直从导师那里拿食物药品，理所当然习以为常。以后连这些东西也不能乱要了。 眼前有幻景浮现，闪闪的光芒刺痛他的眼睛。是西弗法尔作为酬劳支付给他的导师的那些强大到堪称神异的金属与矿石。 “艾文，快点，召唤我，”风时说，“而且除了给你送钱，我还……” 还想恰点饭。 现在他好饿，伤口也好疼。因为神格等事情心里也难过。尽管通过卡内基的升级版进食法，他可以从契主那里抽取到更多的能量，可那感觉细水长流的就像是一个渴极了的人被迫拿着根还没牙签粗的长吸管在喝水，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完全不够。 不知道他的精灵是不是感觉到了些什么，突然间就用西弗法尔传授的能量传输方法，用魔力转化出大量的能量，通过契约的链接给他送了过来。 风时愣了一下接住。可是依然不满足。像这样由魔力转换的能量虽然量大管饱，但却并不如亲密接触生成的能量美味。也许是这些天来亲亲热热把他嘴养叼了。他想吃点好的。 “艾文……召唤我。” “不行呢，先生。我这边好多好多的人，我要陪亚瑟去考试。” “那你考完试召唤我吗？”风时满怀希望地问。 艾尔文斯抬眸看了看前面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居然感到了莫大的轻松，“队伍特别地长……先生您先忙自己的事情吧，不用管我。等考完就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 等考完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半天过去队伍一直站在原地，半步都没有向前走。亚瑟被弄得很不好意思，“艾文，你先去做别的事情吧，去看看宿舍什么的。” “你刚刚都陪我了，还帮我向外挡人，”艾尔文斯说，“而且你的行李我还拿着。” “你可以完事了再回来找我，我感觉到那时候我还搁这儿站着呢，”亚瑟绝望地说，又想起件事来，“你的学生id我看一下，待会儿我领到终端加你好友过去找你也行。反正有通行令传送也不要钱。” 艾尔文斯摇了摇头。“术士那边是这样，谁知道这边又是什么新坑法，咱们还是一起比较好。” 两个人继续排队等待。亚瑟越发不好意思，于是便拎出了他的博士学位，狂吹彩虹屁，成功也把艾尔文斯给弄得不好意思起来，“哎别说了，那会儿是我参加检定老测不出天赋，压力非常大……所以拼了命也要把学位给拿到手，虽说这玩意儿在他们眼里其实什么都算不上。” “什么什么都算不上，很厉害的！唉，主要是泽坦的科技被那些蓝血虫子给卡死了……不过艾文，你怎么会测不出天赋呢？……” 两个人谈谈讲讲。然后队伍突然就动了起来——不动是不动，一动一下就动了很多，不停地在向前走，看起来就像是整条长队都可以进入考场。 艾尔文斯看到前面那些陪伴考生的家长同样走了进去，显然武者考场不像术士那边一样设有门禁，于是便也跟着进入了考场。 这是一个极为宏伟巨大的大厅。中间是用奥术屏障区隔开来的几个对战区域，以及一块特别区域，立着许多根构造复杂的方形符文柱，每根柱子顶端都固定着一颗水晶球，不过个头比术士那边要小很多；而远方的尽头则是另一个出口，考生完成考试之后，无论是通过还是不通过，都要从另边的出口出来。 两列长桌分别摆放在厅子的中间，一边非常正常地坐着许多考官及助手，胸前挂着战士、骑士、武师等各职业纹章，以及一位应对紧急情况的白魔法师，而另一边便不那么正常了——惊呼声响起一浪又一浪，考生（和部分家长）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些什么。 森白的骷髅纤细的指骨漫不经心地转着登记用笔，珍珠色的幽灵面带微笑悬浮在半空。坐在中间的施法者身穿一袭黑色长袍，兜帽下的皮肤霜白全无血色，一双眼睛却是令人心惊的猩红。 “欢迎，同学们——欢迎参加这场考试，”他站起身，举起双手，阴冷的声音像是从坟墓里吹出的风，“战斗类考试存在着相当之高的危险性，在此我奉劝大家一定不要小心，如果你幸运地死了，就可以成为我们亡灵学院的新生！” 考生们：“？？？？？” 第114章 考生们一个个的都不好了，顿时就觉得外面自动贩售机里的那些防御道具与回复药剂变得香了起来。只可惜现在他们已经进了考场—— 考场里也有自动贩售机！就在厅子的一角处，整整齐齐地摆了好几台。 卖的东西和外面一样，不过商品顺序又有调整，防御道具与回复药剂被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考生和家长们那当然是一窝蜂地冲过去买买买，然后就发现考场里所卖的这些价格都被调高了，甚至能比外面高出几倍：“…………” 为了不进亡灵学院，那还不是得继续买买买。 一位武者考官用元气强化了自己的声带，介绍了考试规则。 考试一共分两项，第一项是数值测试，触摸水晶球，尽最大努力灌注元气直至到达极限，测试元气量、爆发力、持久度乃至资质级别等等综合数值；第二项是实战对抗，考试系统会依据第一步测试所留下的数值，为考生匹配实力相近的对手入场比试。最终的成绩将由这两项的得分共同决定。 一个身穿轻甲、拿着许多号码牌的助手站在数值测试区域，向考生们招手，表示第一项考试这就可以开始了。 很多考生都露出紧张的神情，畏缩向后退却。亚瑟也在其列，不过他后退的原因倒并不是考试紧张——手握录取通知书紧张什么紧张——而是下意识想起了术士考场里被炸掉的那一个好贵好贵的水晶球。 但也有一些人展现出极大的自信，大步走向前去，到助手那里领取了号码牌，穿过测试区域的魔法屏障，将手放到了固定在符文柱顶端的水晶球上，猛地把元气向水晶球里灌了进去。 水晶球随之爆发出明亮的光辉。持续了片刻之后光辉又逐渐黯淡，这意味着考生的元气将要耗尽。旋即水晶球熄灭，提示考生数值测试结束，等待匹配战斗。 有人手中的号码牌亮起光辉，这表示他们已经匹配好了对手，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前往指定区域战斗。 “不是吧，这么快，刚测数值的时候元气就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这要怎么打？！” 第198章 “就是要你们把元气差不多给消耗完！”负责引领的助手一边挥手催促一边说，“这就情况下比试才更能看得出来水平，而且比得还快，不然这么多人，一个个考完要多久？” 号码牌亮起光辉的考生前往对应的比武场，在元气都将告磬的情况下，确实很快便结束了战斗，一个女刀客以优秀的控能与漂亮的爆发赢得了考官赞许的微笑，下场就走向了登记信息发放纹章的助手。 下一对考生紧随其后走进了空出来的场地。 考试以极高的效率流水一般向下进行，偶尔会有几个服用了不允许的药物或携带了不允许物品的考生被魔法屏障向外挡出来。没有人弄坏水晶球。亚瑟也去领取考码牌参加了数值考试，然后回来等待战斗匹配。 艾尔文斯站在旁边陪他一起等。要等得稍有点久，可能是在场的考生没有人实力相近的原因，亚瑟的号码牌一直没亮起来。于是艾尔文斯便关注起其它的骑士考生。 然后便震惊地发现，和其它的职业不太一样，参加考试的骑士们都显得有点倒霉。 碰到可能打中也可能打不中的情况总是打不中，可能被打中也可能不被打中的情况总是被打中，而且超凡战骑有些时候还会出一点小毛病……然后等在对面的亡灵们立刻便会显得兴奋很多，紧紧盯着场上的骑士考生。 ……这里面好像有问题。不过，应该不止他一个发现问题。艾尔文斯目光在场上转过，找到了一些个手握焰枪的骑士考生，对他们多加关注。精灵的敏锐听力很快便让他得到了问题的答案。 有的家长是知情的，“唉，都是因为亡灵学院的那个巫妖老院长预言说这几届的学生里会出一个新纪元最强大的死亡骑士……” “所以他们就对骑士考生做手脚，好让他们死了去亡灵学院？！” “做手脚倒不至于，哈伦卓耿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们可能只是祷祝了一下，许愿今年招生顺利，最好能招到一个整编骑士团——他们顺利了，骑士们可不就不顺利了……” “………………” “那我要怎么办啊？”骑士考生脸色苍白，“好不容易拿到的推荐信……” “没事，心态放平，”年长者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比武考试看的不是输赢而是表现，你看刚刚那个一堆防御道具的老拿道具去扛伤害，赢了照样没过，那个一顿操作天秀最后不小心失误的，输了不也过了？咱们都看得出来骑士都很倒霉，更不用说考官们……” 艾尔文斯转回来，把他的骑士朋友戳了一戳。后者微微闭着眼睛，正集中精神趁匹配时间恢复元气，艾尔文斯把事情和他说了。亚瑟登时目瞪狗呆。 “我说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感情大坑在这儿等着我呢。” “有点不妙，”艾尔文斯说道，“你半天都没有匹配到对手，说明这一批的考生里目前还没有和你同一等级的人。这就意味着，末了匹配给你的实力可能比你要高一些……” 亚瑟往场上看了一眼。考试进行到现在，比武场上已经洒了不少血。蛮横的元气与锋利的武器，战斗考试确实是存在着相当高的危险性的。不过由于对战双方实力相近，再加上防御道具值得信赖，目前考生们只是受伤，还没有人丢掉性命。 亡灵学院半天过去没能收到一个新生……以至于他们对骑士们的关注越发热切，亚瑟这边还没上场，那个骷髅助手燃烧着灵魂之火的空空眼洞就已经向他转过来了，也不知道他连焰枪都没掏出来，它是怎么发现他是骑士的。 “……虽然打激灵什么的有损骑士风度，但我想如果是你被这么盯着你也会打激灵的。” “我进来的时候已经打过了，虽然没有种族歧视的意思，但精灵对这种‘死而复生’的非自然生物好像天生有点排斥。” 艾尔文斯坦诚地说，向一边的自动贩售机扬了扬下巴，“亚瑟，你要不要买个防御道具什么的？虽然很贵，但是……” “不买了吧，”亚瑟说，从衣服里拿出来一个护身符给他看，“家里给我寄了一个护身符！祖传的，应付一场考试应该够了。” 艾尔文斯也便没再多说。毕竟考场里卖的那些防御道具价格真的是太离谱了，简直是在明摆着抢钱。 又等了一会儿，亚瑟的号码牌终于亮起来。 他连忙取出焰枪走向比武场。但却没能走进去——冰蓝色的魔法屏障把他给拦到了外面。 “怎么不让进去？”艾尔文斯问。 “……提示我身上有违禁物品！”亚瑟诧异地说，“是不是这个奢华入学大礼包啊？” 奢华级的入学礼包里有很多实用的神奇小道具，他推测可能是其中某个道具的原因，但是也没空逐个排查，于是干脆把放着礼包的空间纽取了出来交给了友人帮忙拿着，然后再度向魔法屏障走去。 他又被挡住了。 “诶？” “有一位名叫墨菲的预言学者曾经留下了‘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必然会发生’的定律，”艾尔文斯说，“……该不会是你那个祖传护身符吧？” “怎么会，你看别人都带了……” 亚瑟一边说着，一边把护身符取了下来递给他，又试着穿了穿魔法屏障。 这一次他无比丝滑地就穿过去了：“？！？” 两个人隔着冰蓝光幕面面相觑，艾尔文斯：“要糟！” 被匹配为对手的游侠早已从另一边入场。考场助手过来送骑士考生所需要用的浮离战骑。“请问，护身符为什么会被判定为违禁物品呢？”亚瑟转向他，“不是允许携带防御道具吗？” 考场助手接过了艾尔文斯手中的护身符看了一看，“是可以携带防御道具，但你这个护身符的级别实在是太高了，以至于会严重影响到考试的公平性。” “……”只能说这不愧是祖传护符。 骷髅，幽灵，乃至亡灵施法者都往这边看过来，目光是如假包换的真死亡凝视。 “要不干脆弃考吧，亚瑟，”艾尔文斯说，“我看前面有弃考的。反正有录取通知书。” 然而出身古老世家的青年却是摇了摇头，“不，骑士不能不战而退。” “你这一波下去怕不是得凉凉——”艾尔文斯也开始感觉到不妙，不知道他的导师之前是不是就是同样的感觉。 “我可以战一下再退，”亚瑟说，跳上了浮离战骑，“不管怎样，我去打打看。” 艾尔文斯进不去屏障拦不住他，只能说：“你小心。游侠的战力可能比你要高。” 游侠的战力确实比亚瑟要高。亚瑟在武者基地只是b级，与他实力同在一个区间的考生非常少，考试系统不可能百分百匹配。于是他一上场就被压着打。 艾尔文斯担心地看着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危险，同时不自觉地就开始分析——新纪元，也就是魔力复苏之后的第二魔法纪元最强大的死亡骑士，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从开了新地图且主角光环还在他身上来看，作者也许还没有放弃这本书，所以，最强大的死亡骑士什么的，该不会是安排给亚瑟了吧？ “这样的话，主角的朋友就不至于跟不上主角的脚步……” 但就算这么想，也不能让他对此感到宽慰，尤其是发现亡灵们变得越发激动，“喂！说好的战一下就退呢？” 亚瑟向场外退出来。退得不是很及时。骑士的机动性在游侠这个重敏捷的远程职业面前不是什么优势。就在他冲出场外的前一瞬，霸烈的元气箭矢贯穿了他的身体。 恐怖的冲击力让他从浮离战骑上直接栽了下来。 “亚瑟！” 艾尔文斯连忙用魔力配合双手接住了他，重伤的骑士学徒喷了他满身的鲜血。情况很糟糕。白魔法师疾步赶来，询问是否需要购买紧急医疗服务——没错紧急医疗服务也需要付钱；同时明亮的珍珠白在眼前浮动，幽灵直接穿过席位与人群飘到了眼前。 “要死了哦，买不起医疗服务的话这样的伤肯定是要死的……很痛苦吧，骑士先生？要不要直接给您一个痛快呢？” “谢谢，不用了。”迎着幽灵小姐那满脸的热情笑容，艾尔文斯把澎湃的生命之力灌进友人的身体。 死是不可能死的，这都到他怀里了还能让人死了？如果死亡骑士什么的确实是作者安排的话……那今天也是主角以一己之力改写剧情的一天呢。 第115章 没能收到人的幽灵小姐非常遗憾地飘走了。艾尔文斯把空间纽还回去，亚瑟拿出录取通知书过去登记了信息，两人一起往外走，路上用终端加上了好友。 到厅外的庭院里，艾尔文斯展开了地图。这时却听到了两道声音在喊：“亚瑟……艾文！”“艾文你在这儿！” 循声望去，是乔恩和安塞尔兴奋地跑来。不止他们两个。后面还跟着一个穿着深灰色斗蓬、高高盘着光滑发髻的女法师，那严厉而难缠的气质和年轻的版本的莲娜夫人颇有几分相似。 第199章 “艾尔文斯，”她说，“你可让我们好找——雷德应该和你们说过商业区那边该有的都有，到了都不知道联系一下家里的吗？！” 艾尔文斯看向她，把地图收了起来，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帕拉缇姑妈是来给你送东西的啦……”安塞尔小声地说。 “要到龙岛上学，你的同学这些天里应该都收到了家里寄过来的东西，就你没有收到，你难道就不感觉奇怪？”女法师冷哼了一声，“就不往家里发个通讯问问什么情况？” 艾尔文斯顺着她问：“……家里是出了什么状况？” 帕拉缇温斯顿一边的唇角向上挑了一挑，“军方派了人到家里！——都是因为你。” “那大家还好吗？”艾尔文斯问道，实际上倒并不是很担心，毕竟乔恩和安塞尔两个人都这么兴奋。 “你是不知道为了把这事抹过去夫人他们费了多少心。” 帕拉缇冷笑，“这境地谁还敢联系你！我过来送他们，顺便把你上学用的东西给你带过来。” 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了一个空间戒指。 艾尔文斯没再说话，等着她把东西从空间戒指里取出来。 但是女法师却没有从空间戒指里面向外取东西的意思。她把戒指又向他面前送去了一些。 艾尔文斯这时注意到，这个戒指的造型根相当精致华丽，和他手上戴着的、来自长生公司的显而易见是由模具统一压出来的空间戒指大不一样。戒面缩刻了温斯顿家族标志性的三头霜鹿。 他意识到了些什么，“……这个戒指给我？” 帕拉缇又冷哼了一声。 艾尔文斯从她手里把戒指接过，“其实你们没必要这样的，”他说，“你看，我现在已经有一个空间戒指——” “你用这个戒指，”帕拉缇说，“把你手上的戒指交给我带回去。” “啊，”艾尔文斯弯起了他那双沉碧色的眼睛，“其实那天我和莲娜夫人所说的那些——金手指老爷爷什么的都是真的，只有妈妈传下的戒指的事是假的，你们没必要感兴趣这个戒指。” 他脸上写满了诚实，毕竟事实也正是如此。女法师微微偏过了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她生硬地说，“这里面装得全是东西，你是直接用这个戒指，还是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去？” 艾尔文斯用精神力感知了一下戒指内部的空间，旋即脸上流露惊愕，他是万万没想到，他的床、床头柜、挂衣架，书柜、衣柜、鞋柜，添置在私人实验室里的那些仪器、储物柜……等等等等，甚至还包括用到一半的洗发露漱口水之类，除了房子，几乎是整个家都被塞进了这个戒指。确实是没办法把里面东西一样样拿出去。 “也太拼了，为了一个戒指居然能做到这一步，”他不无感慨地说，“好吧，那我就换这个戒指——但还是好心说一句，这个戒指比我用的戒指空间要大。这一波你们很亏的。” 他把长生公司的赠品戒指里面的东西向温斯顿家的戒指里面转移进去。亚瑟的行李，他的衣物，导师留下的坚果床，以及各种药品与食物……虽然同样很多，但是比起帕拉缇从家带过来的那些，转移起来还是容易的。 帕拉缇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颜色各异的魔法果实与氤氲着未知气息的神秘药物。艾尔文斯以为她要问他这些东西的来历。但她并没有，只是说：“考过试了？” “考过了。” “急什么，夫人委托协会给你写了推荐信，”帕拉缇把一封信抖了出来，“本来拿信可以直接去考术士！现在好了，还得从武者开始。” ……居然还是写了。艾尔文斯把纹章展示她看，“我进的是术士学院。” “喔，心里是早有打算哦？”帕拉缇讥诮地说，“有这打算但凡和家里知会一声，也不至于让夫人那么大年纪还为你操劳……还白跑了一趟。” “姑妈！”安塞尔有点听不下去，“艾文他来之前又怎会知道这学校居然这样，通知书看都不看的。” 帕拉缇皱了皱鼻子，把信件再次收回了空间里，看他把东西转移完，取出了一件新的物事。 ——用纸条整整齐齐扎起来的好几沓钱。 “学费生活费！” 她说。然后从他手里一把夺过戒指，袖子一挥走了。 远远地又丢下一句：“不懂一点事。” 灰色的斗篷很快便消失在了人群里，艾尔文斯用手指感受了一下钱币的厚度。这是流通于反抗者阵营的泽坦新币。每一张都是最大的面额。 回过头来立刻便注意到了几道炽热的目光，“呃，”他对手里钱币进行均分，“这应该是我们三个的。” “不，那是你的，”安塞尔说，从口袋里掏出了薄薄的一小叠纸币，“我们俩的在这儿……哎，好酸哦。” 说着释放出了浓浓的柠檬气息。 艾尔文斯捏着手里的钱。如今是很缺钱没错，但这笔钱并不能让他感到开心，只会让他感到恶心。他叹了一口气，看了看乔恩。后者的表情很阴郁。艾尔文斯觉得他可能又要失去这两位朋友了。他记得之前乔恩因为家族对他的区别待遇多么生气甚至还直言不诲地说下辈子要好好研究一下投胎学的事。 然而乔恩却是摇了摇头，“这里面有问题。” “什么，”安塞尔惊悚地瞪大了眼睛，“——难道这笔钱是假的？！” “……你以为家里人都跟你一样蠢，”乔恩窒息地白了他一眼，转向艾尔文斯，压低了声音，“这次回家我们俩都有和家里说了你的事情，希望他们能够改变一下……啊，当时我就感觉有点不大对劲，很多人都对你好像有那么一点……有那么一点，呃，我想你应该感觉得出来。” 艾尔文斯不由得愣住。 “谢谢，”他垂下眼睛，“其实你们不用为我做这些。” “很诡异，”乔恩说，“虽然杜维和他妈是很能带节奏，但我不觉得他们两个能左右所有人……尤其是法师们的态度。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觉得，这里面可能存在一些深层次的……唉，说这些好像不太合适。” 毕竟是自己家里，很多事情不好讲得太过，他话说得含含糊糊。安塞尔听着听着双眼逐渐变成蚊香，看看艾尔文斯又看看乔恩，最后选择向亚瑟寻求帮助，觉得这已经不是他所能理解的世界了。 “既然你这么说，”亚瑟小心地试着加入话题，“刚刚这位女士的很多发言都让我感到很不舒服。我觉得她一直在打压艾文，好让艾文产生亏欠感……就拿推荐信的事情来说，和没落的兰克斯特家族不一样，我想你们温斯顿家，过往应该是有人进哈伦卓耿的？不可能不知道这学校是什么作风，录取通知书直接拿出来卖，什么专业根本不重要，哪里用得着写推荐信？所以这封推荐信根本就不是为了帮助艾文进入术士学院，而是为了让艾文对家族有所亏欠，这样的话，如果以后双方出现争端什么的？艾文就得向他们作出让步。” “你说得对！远的不说，杜维就在这个学院，这学校什么德性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他们这样的态度，就像是他们确定了以后一定会出现争端……”乔恩担忧地说，又猜测，“艾文，会不会是你们精灵……精灵们留下的一些东西？” 艾尔文斯想到了母亲的遗产。他至今不知道去世的母亲都留下了些什么，目前所知是一些书，但他觉得那并不是全部。 “算了，”他摇了摇头，“先不说这个了，”钱已经被均分成三份，他收起了其中一份，把剩下的两份向乔恩与安塞尔递过去，“这钱我们分着花。” “那是你的钱！”乔恩激动地说，“他们不知道图你什么，就给你这一点钱。” “这学校这么坑，你们两个那点钱够干什么，”艾尔文斯说，“我男朋友养我，而且我还有学位，刚默林海曼说如果我缺钱可以去生化炼金那边赚外快，是不是，亚瑟？” 亚瑟点了点头。两个温斯顿想想确实是，他来钱的路子可比他们要多，硬要清高的话在龙族的地界里怕不是日子都没法过，这才把钱接了，“唉，艾文，其实我刚刚也就是说说，”安塞尔很不好意思，“虽然是很酸……但是，你看你学习那么好，武技也强，魔法更不用说，家族多分配给你资源是应该的，你不要觉得我在生气！如果我真的生气，也不会和你说了。” 钱着实不少。两个人都头疼放在什么地方保险。艾尔文斯想起件事来，从口袋里取出了两个空间纽递过去： “基地发的毕业礼物，当时你们两个回家了，于是就给我带给你们。里面空间不是很大，毕竟成本在这儿摆着……不过放钱和一些小件的东西也够了。还有这个，数据单和定制券，用来向长生公司订制武器——大家都有武器，职业对应的或者是自己挑的，你们没在，所以是券，想要什么到时候自己订。” 第200章 “——哇！” “基地好大方！！” ……尤其是在见识了哈伦卓耿的坑爹之后。两人感动得几乎要流下泪水。 “呜呜呜太好了太好了，”安塞尔抓着空间纽用力亲亲，然后又激动地跳起来提议道，“现在可算是有点钱了，所以，艾文，亚瑟，还有乔恩，咱们去买东西吧——去商业区那边买东西！回头要用到的装备啊材料啊什么的……” …… “哈？你说这个木头适合做法杖？那就要。这个也适合？那这个也要。还有这个这个——这个适合做弓！虽然我家小王子是人体描边大师但他很想当游侠的，也买回去。回头可以定制把弓拿着玩玩……” 银发的魅魔拉着他的法师朋友在卡斯特罗的高级交易区疯狂剁手。 用来定制武器的材料差不多了。接下来便是衣装。“这个黑金色的长袍艾文穿着应该很帅气。还有这个墨绿色的……嗯，和他的眼睛特别配。啊这个也不错，带兜帽！换了新地方又要有很多人盯着他看了。拉上兜帽可以遮住耳朵……拿下来拿下来！都给我试试。” 矮小的妖精侍者飞快地为他把他所指的几件衣袍拿下。 风时变成艾尔文斯的样子，逐个进行试穿。他站在高大的立镜前，向左偏了偏头，又向右偏了偏头，然后又转了一圈……确实穿着都很好看没错，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镜子里斜后方，百无聊赖地摇晃着心心尾巴的血魔法师身上。深红的长发被金色的符文带束起，在他一侧肩膀蜿蜒流淌。 “卡内基！” “嗯？” “变成我。” “啊？” “快，快，”风时跑到他身边，脚尖踮啊踮，“快变成我快变成我。” 卡内基虽然十分懵逼但还是从善如流地变成了他。魅紫色的桃心摇曳，银色的长发如波浪垂落。风时挽住他的手臂，把他带到了镜子前面。 淡金长发的精灵术士与冷银长发的魅魔剑客地亲密无间地站在一起。 “嗯，”他满意地弯起眼睛，“这一下就不少了呢。” 第116章 然后卡内基就不被允许再变回去了，风时挽着他逛街，旋转跳跃闭着眼，可以说是非常快乐。 不过也就快乐了那么一会儿。 他顿住步子，重新变回了自己的形象，低声说：“这是假的。” 卡内基也变了回来，摩挲了一下束发用的金色符文带。深红色的长发既顺且直，风时那过于蓬松的卷发让他感到很苦恼，“你可以来点儿真的嘛，在这边买完东西到了那边，让他陪着你再逛一趟。” 他看着风时在翻检一件他的精灵小王子怎么着也不可能用得到的重装骑士铠甲，又补充道，“我相信到了那边之后一定还会有别的想买的东西的。” “不行，我现在在那边不能再在人前随便现身了，”风时说，转身走向下一个店铺——高级交易区不像低级交易区那样遍地地摊，而是都是华丽高端的店铺，“唉这个骑士甲还是不买了，不像袍子可以随便穿，铠甲什么的那边的工艺比较好，这种东西送朋友根本拿不出手。” “……连朋友都安排上了！”卡内基抬手向额角作了一个擦拭的动作，“为什么不能再在人前随便现身了？之前不都没事吗？” “我有一个仇人在那儿我打不过！”风时可郁闷了，“我得苟着一点。” “仇人，”血魔法师的双眼放光，舌尖滑出润了润那鸦血色的唇瓣，“是谁？” 风时呆滞了一下，意识到这个不能说，“我的仇人可多了——要知道当你的仇人数量足够多，里面总会出几个你打不过的，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概率学问题。” “是哦，”卡内基表示赞同，“毕竟你的情商这么优秀，考虑到你可能难以理解，这里有必要说明一下，‘优秀’是反话。” 风时：“……” 他拐了一个弯，又走进了一个出售乐器的店铺里。 这里提供很多种乐器，除了普通乐器，也有作为超凡者的吟游诗人通过乐曲来对敌人的精神领域施加影响所使用的战斗装备。“乐器也要买？！”卡内基震惊地说。 “你知道吗，艾文他喜欢看小说——也就是一种故事性很强的作品，和吟游诗人们那种跌宕起伏的叙事长诗某种意义上差不多，所以，他可能会对吟游诗人这个职业感兴趣……” “你说得可真是太对了，法师大人决定对此表示大力支持——等到你把钱给浪完了，应该很快就可以学会要如何转变消费观念了，风时！” 卡内基对乐器不感兴趣，无聊地转到了一旁去，然而这时，却意外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在非常感兴趣地拨动着一把鲁特琴。 “卡罗琳？” “喔，卡内基，亲爱的，”妖娆火辣的女性魅魔今天是一头金粉色的长发，她扭转腰肢，大幅度向他摆了摆手，漂亮的尖尖指甲在灯光下闪烁着钻石一样的光，“小风时也来了。” “卡罗琳姐姐！”风时高兴地跑来，他有好一段时间没见到这位可亲的大姐姐了，“你也要买……诶，这是一把普通的琴。” 魅魔在精神领域方面天生存在优势，适合选择精神法术作为攻击手段。如果是卡罗琳自己要用的话，不会选择普通的琴。看到两个后辈的疑惑，卡罗琳解释道，“送人的。” “你是要送给……” “——之前你挺感兴趣的那个人类诗人？” “但是你不是已经把他给抛弃了么！” 风时可是清楚记得这家伙还入选了《对饭票始乱终弃的一百种方式》。作为同样接受过前辈教导的年轻魅魔，卡内基对此也有印象，“你说那家伙太弱了……”不符合《挑选长期饭票的n种原则》。 卡罗琳悲伤地摇了摇头。她的长发从明亮的金粉色变成了沉郁的夜蓝色。 两个人都关切地看着她，“卡罗琳？” “如果食物太弱的话会影响你等阶的提升，”年长的魅魔低声说，“然而现在……” 魔法光尘扬起，她的上衣变短，腰腹随之裸露在外。下腹处那光洁莹白的皮肤上，赫然是一个以心形图案为主体、华丽且繁复的黑色魔纹。 ——满阶魅魔的魔纹。 “还记得我们最初认识的时候我的魔纹是什么样子吗？”卡罗琳看向卡内基。她认识他比认识风时要更早一些。 “那时就是这样，”卡内基握紧了他的血金法杖，“满阶……七等上阶。” “……被卡住了。”风时同样难过起来。 “也有可能是太过焦虑欲速不达的缘故，”卡罗琳说道，目光重新转回了手中正在试音的鲁特琴，“所以我不如去诗人那边待段时间。让自己开心开心也许会好些。” “啊，那你岂不是要到地面上生活很久？一定要小心，”风时之前要去地面上可是被她给抓着念叨了半天，“关于晋阶的事情，给你送上战争之神的祝福。虽然可能没有用……毕竟你信仰的是爱欲之神。” 卡内基按住法师袍，亦微微欠了欠身，“一切顺利，早日突破六等，卡罗琳。” “嗯，嗯，”成熟的女性魅魔放下鲁特琴，双手把两个后辈揽到怀里，“八等上阶。八等中阶。不错。你们两个也晋阶顺利，在这方面我们是一样的……这就是为什么我这么喜欢你们。” 色泽纯黑的桃心摇摇摆摆，和深红与魅紫的桃心分别贴了一贴。然后她轻松地笑起来，“好了。不说这个了。你们两个来这里是打算买什么啊？” 卡罗琳非常内行地帮风时挑了一把造型典雅的七弦诗琴。这一次她没有再劝他换一个契主。风时付了魔石，和卡内基向外走出来。两个年轻魅魔的心情都有点低落。 “应该是太焦虑的原因——就是太焦虑的原因。” “你看她现在都没有挑好琴。她回到诗人身边会好的。虽然被举了出来当教学案例……但她其实很在意那个诗人。” 风时又去买材料。 “没必要吧风时？这些乱七八糟的？”卡内基拉他心心，“你不知道他们学魔法究竟要用些什么！这些可能根本就用不到。” “用不到可以卖出去呀，”风时有理有据地说，“这些材料在那边能卖好多钱的，这样就不怕龙族坑钱了。” 说着把艾尔文斯吐槽给他的哈伦卓耿的坑钱行径给卡内基讲了一遍，以充分论证他买买买的合理性。 “？？？”卡内基同样叹为观止，“不愧是龙族，这是怎样的商业智慧！法师大人有一个重要的问题请教你——这学校是什么时候建的，风时？” “具体我不知道诶，”风时摇了摇头，把材料收进空间，“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在想能不能加入他们和他们一起坑钱。”血魔法师兴奋地说。 风时：“……” 风时：“你可能想太早了，初步估计也要到几千年之后了。” 第201章 “谢谢哦，”卡内基大受打击，“我会努力活到那时候的。” 他跟着风时向外走，走了几步之后脚步突然停下，缓缓转过头来。 “风时，你说……魅魔真的可以突破六等，晋阶中位吗？” 风时侧身站着，默了半天，居然给不出答案。 他在记忆之海中努力搜索。如今的记忆海里已经有了更多的信息，可是搜索了半天也没能搜索出来哪怕一个晋阶到中位的魅魔。而他对此也没有什么解决办法。毕竟，如今的他，已经完完全全是一个魅魔…… 两个人都没有心情再说笑了。 …… 艾尔文斯没有答应安塞尔去商业街。 “亚瑟刚刚受了伤，虽然进行了治疗，但还是需要休息。我先送他去宿舍。” “诶，诶？” “那我们俩也一起去吧！嗐和你们说，这辣鸡学校的宿舍……” 哈伦卓耿的宿舍也是需要付钱的，不同档次不同价格，一年一付。像武者基地f级那种集体宿舍价格最低，而单人整套并拥有豪华设施的则价格最高，足够有钱的话甚至还可以考虑一下小别墅式的隐居地。亚瑟选了一个中低档次的，四人合住一套房，每人一间小卧室。类似于武者基地的b级宿舍，但有一点不同…… 那就是房子里空空荡荡！客厅莫得沙发也就算了，卧室里连张床都不带有的。 “不是吧不是吧，”安塞尔震惊，“连床都要买？！” “你们那边不需要买吗？”亚瑟问，两个温斯顿来得早，都已经把东西放进宿舍了。 “可能因为我们选的是集体宿舍上下床，”乔恩说道，“像这种单间就不行。” 艾尔文斯翻了个白眼：“……难怪我刚刚从这边的自动贩卖机里看到了床的售卖券。” “别买，我敢打包票，超级贵！……还有其它的各种东西，都是，你在手边就能买到的都是最贵的。所以买什么最好都去商业区买，”安塞尔说，“所以刚还不如先去商业区，要不咱们现在去吧……反正你们有那个令，传送也不要钱。” 对于两个人的奢华入学大礼包，他和乔恩可以说是非常羡慕了。 亚瑟琢磨要不要跑一趟商业区。他感到他眼前在一阵阵发黑，这一定是生理原因。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亚瑟，你可以用我这张床，”艾尔文斯把他家里用的床从空间里取出来，“刚刚你们也看到了，我还有一个坚果床。根本用不了这么多。” “诶，”亚瑟有点不好意思，“可是你有两张床的话，哪天你男朋友过来这边住……” “我们当然是睡一张床啦！” “……对哦。” 亚瑟于是收下了他的床。艾尔文斯帮忙收拾宿舍，同时琢磨自己的宿舍的事。 集体宿舍对精灵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他才不会再去经历一遍。现在他已经有一些钱了，当然也要单独住，而且，一个人待在宿舍里，应该就可以把他的导师给召唤出来了。 第117章 ……等等。他真的要把他的导师给召唤出来么？ 一旦被他给召唤出来，他的导师肯定就要给他送钱了。艾尔文斯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他好想他。可是却又不想面临那样的场景。 不过，他很快便没空去纠结这个了。 亚瑟作为骑士学徒，宿舍当然在骑士学院——这所学院位于考场所在的那座巨大黑石城堡的一个分堡。对于一般人而言，住在大城堡里可以说是非常激动人心了（比如亚瑟就很激动虽然为了骑士风度他有努力掩饰着），但对于自家就拥有一座古堡的温斯顿们来说，住城堡就住城堡，根本算不了什么。不过术士学院的宿舍便不一样了。 艾尔文斯自打出来就没闲着，一直没能来得及去找术士学院在哪里。从亚瑟的宿舍里离开，他打开地图扫了一眼，居然没能找到。 于是便把地图大大展平，仔仔细细又看了一眼。 这一下找到了，也知道了他刚刚扫的那一眼为什么没能找到，因为术士学院位于群山之中，一个他想都没往那边想的地方。 “——巨龙巢穴？！” “卧槽，艾文，你去术士学院，岂不是就要住到龙巢里了？！” 乔恩和安塞尔也都惊了。 然后乔恩想到了些什么，赶紧作噤声手势，“嘘——小声点小声点，让亚瑟听见……还能不能搁那儿好好休息了？” 亚瑟坚持要跟着艾尔文斯去帮他安置宿舍，三个人好不容易才把他给摁回去。现在是亚瑟留在宿舍里，两个温斯顿跟着艾尔文斯去宿舍。在哈伦卓耿和在武者基地里不一样，大家各个分散在很远的地方，有必要认认路都住在哪儿。 “呜呜呜呜呜太强了吧这也，你们术士直接住在龙巢，”安塞尔把袖子角咬进嘴里，压住了声音，“太帅了太帅了……我怎么就不是术士呢。” 三人通过过骑士学院宿舍区的传送阵前往术士学院的宿舍区。落地是在一个如悬崖般从山体延伸向外的高空平台。能够看到平台上有一道道深深的沟壑，显而易见是由巨大的爪子所留下的痕迹。 “妈耶！！”这一下乔恩也发出了不够成熟稳重的声音，“真的有龙么？” 艾尔文斯从珀金色的传送阵中走出来，仔细把附近的爪痕观察了一下，“应该是很久很久之前留下来的。” 高空平台上的风很大，虽然周围设置了止风屏障，但还是能够听到那恐怖的啸响。向下看去是暗沉沉的玄色山岩，没有什么植被。安塞尔发出了一声呜咽，走到了两人中间，像是生怕自己被风给吹得掉下去。 艾尔文斯取出地图看了一眼。龙巢非常巨大，分为许多功能区域，前方便是通往学生宿舍的一个入口。这个入口被浮刻在山体上的龙类雕像所环卫，阴森森黑幽幽，像是择人而噬的一张狰狞巨嘴。在被栩栩如生的雕像注视着走进去的时候，三个人都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迫。 越是向前，通道光线越是沉黯。伪龙造型的烛台摇曳着颜色各异的火焰，盘距在两侧的山壁上，高高在上地俯瞰着下方走过的人。 “太帅了，哇，太帅了……”安塞尔仿佛变成一台复读机，“不过话说回来，这地方你们要怎么住呢？” 穿过通道，来到了一个大厅式的洞窟。几台自动贩售机贴着山壁放置，最显眼的商品成了奢华、精美、普通、简易四个不同等级的宿舍区一层、二层、三层……以及全地图（“宿舍还带地图的！”乔恩震惊道），而大厅中心则是一个淡青色的圆形魔法水晶平台。很多术士新生正围着这座平台选择自己的宿舍，艾尔文斯也走了过去。 冰白的虚屏从平台升起放大，悬浮在了他的身前。 “哇……哇！‘不同属性的龙类所遗留的巢穴对于居住者将造成不同的影响，请谨慎选择适合你的宿舍，’”安塞尔也凑过来看，满脸羡慕地说道，“好厉害，如果选了同属性的住在里面是不是能加速升级啊？哎，我更想当术士了。” “——然后下面就是付费的属性查询。”乔恩的唇角抽了一抽。 艾尔文斯当然不会付费查询。他又拿出了他的奢华版地图仔细研究了一下。 金龙与红龙对应的属性是火焰，显然火属性的术士应该选择居住红龙留下的巢穴；紫龙所对应的属性则是幻象，如果安塞尔也是个术士的话就应该住紫龙的巢穴；像他这样拥有自然之力的精灵，也许应该选择绿龙，也称翡翠龙所留下的巢穴……虽然绿龙的属性是毒液，但传说这种龙亲近森林，所以勉强也算是沾点边儿？ 一个龙巢里显然不应该生活着这么多种属性天差地别的龙类。而地图所显示的龙巢结构也是纵横交错相当复杂。艾尔文斯推断，这个大龙巢应该是由许许多多的龙巢拼凑而成的。也许这些龙巢曾位于伊欧大陆的各区域，龙族抬离岛域到这个空间时，把各地的龙巢搬运过来，融合聚集在了一起。 他带着乔恩和安塞尔前往绿龙的巢穴。 地图显示传送点——没错因为实在太大的缘故所以宿舍区里面也设置了传送点，折返到外面使用传送阵可以直接前往，但两人都希望能够自己走走，艾尔文斯现在从巨龙巢穴带来的冲击中脱离了出来，又开始纠结待会儿一个人待在宿舍要不要召唤他的导师，对此也并没有什么反对意见。 不得不说，步行前往是一项非常艰难的挑战。阴暗的龙巢里，时不时就会分会出一个通往未知方向的岔道，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张蛛网；同时它并不是平面的而是分作上下多层，需要搭乘在巨大的空间里缓速移动的空中浮石不断上上下下；还有一些地方无法用常规的方式通行，而是要使用空间门进行短距离的传送……虽然奢华版地图的功能已经非常强大，但三个人还是迷了好几次路。 “这你哪天急着上课被迷在宿舍里出不去简直就是灾难！”乔恩感叹。 第202章 “而这只是一个宿舍区，”艾尔文斯无力地说，“还有教室……术士整一学院都在龙巢里。” “哦，天。到时候先在宿舍区迷一波，出来路上迷一波，然后到了教学区找教室再迷一波……”安塞尔满脸都是惊悚，“突然间就一点儿也不想当术士了呢。” 在这样到处都是不确定的可怕巢穴里，唯一确定的便是隔一段距离便会出现一个的自动贩售机了。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的商品已经从地图换成了能够直达目标区域的传送卷轴，以及一些可以进行自动导航的小道具。 寻找过程中三人路过了红龙的巢穴，这里的空气充满了燥热，高悬空中的桥梁下方竟然有沸腾鼓泡的岩浆；再然后是黑龙的巢穴，恐怖的强酸把龙巢的石壁腐蚀出了多彩而又狰狞的法琅色，这不知是发生在多少年前的事，但如今走在这里，却是依然能够感到鼻腔的黏膜持续受到轻微的刺激。 “火属性也就算了，”安塞尔小声逼逼，“酸属性的术士真的有么？反正咱家我没见过一个这方面亲和的，虽说都是法师。” “不知道绿龙巢穴又是什么情况，”乔恩担忧，“不会有毒吧，你真的能住那边么？” 这是艾尔文斯同样感到担心的问题，他把新生引导手册拿出来查询了一下，“先去看看，不行的话还有无属性影响的宿舍。” 还好绿龙巢穴是可以住的，这里阴凉而又湿润，在山壁的缝隙里可以看到灰青色的苔藓，艾尔文斯用心感受，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他体内的魔力甚至还隐隐变得活跃，地图显示附近有一个小小的出口，出去看了一看，外面是一片茂密的森林。 “似乎还不错。” 绿龙巢穴的传送点在一间大厅，这里同样摆着自动贩售机和魔法水晶台。在这里可以选择自己的宿舍。艾尔文斯点开界面查看。 龙巢内部的洞窟空间面积都非常大。一个人绝对是住不了一整个洞窟的（就算住得了也支付不起价格），学院方面使用建造类法术从山体延展出了许多石壁，把巨大的洞窟分割成许多的小空间。这些小空间便是学生们可以选择的宿舍。 艾尔文斯实地考察过之后，选择了一个一居室的宿舍。里面和亚瑟的宿舍一样空荡，不过这对他来说构不成什么困扰——在这里有必要感谢一下莲娜夫人的贴心。 乔恩和安塞尔帮他把各种物什摆好，然后坐着歇了好久。 “艾文，话说我本来是想着认认路以后好来这边找你玩的……”安塞尔苦着脸道，“现在我觉得我大概可能也许是想多了。” “别说来了，回都回不去了，”乔恩说，“艾文待会儿你得送我们，我现在脑子已经完全一团浆糊了我。” “……”艾尔文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把两个人送回了他们的宿舍里，奢华礼包里的传送卷轴等方便道具也分给了他们一些，然后拒绝了两人作为感谢要请他吃饭的提议，重新传回宿舍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还从来没有住过洞窟，更不用说还是龙类的巢穴。他的房间里的陈设加上一张坚果床摆在这里看起来奇奇怪怪的。这让他越发想要和最心爱的人分享一下。 半天的纠结终于有了结果。在检查确认房门形态的魔法禁制已经封闭之后，艾尔文斯轻声念出了召唤咒语。 第118章 风时从中转位面踏出来。 银色的光辉闪耀，他像是一大颗星星，一见面就落到了精灵的怀里，然后惊讶地左右顾盼，把蓬松弹性的发卷洒了他满身，“这是什么地方呀？” “是巨龙的巢穴哦，先生，”艾尔文斯说，“当然了，是被石壁分割开的。” “哇！”风时从他怀里离开，但是依然拉着他的手，“哇——” “想不到叭？”艾尔文斯带着他参观这个一居室，“我也没想到呢。” 风时微微阖上眼睛感知了一下，“嗯……龙类的气息……” 他产生了一点小小的想法，但还是觉得初来此地稳健一点比较好。于是便并没有表达出来，跟着艾尔文斯看过了客厅，客厅一角由黑色的火山石制作的厨台，薄薄的石壁配合曲光禁制隔开、有着石制水池的盥洗室，出盥洗室需要转一个弯才能进去的小小卧房。然后便再次惊讶： “艾文，这些柜子，这个桌子……我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像是你之前在家里用的啊？！” “是啦，先生，这件事还没有来得及和你讲，”艾尔文斯把手上温斯顿家三头霜鹿标识的戒指举起给他看，“之前莲娜夫人问我您的事情，我信口胡诌您是我从妈妈留下的戒指里面擦出来的金手指老爷爷，于是，长生公司的那个赠品戒指便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 他把事情和他说了一遍，风时一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一边听着，“喔！那这一波你赚了哦。不过这些现代风格的家具和洞窟放在一起不太搭，给人感觉奇奇怪怪的，你看坚果床摆在这里多自然。” “是呀，但是先生，您难道不觉得这样截然相反的风格放在一起非常有趣吗？”艾尔文斯愉快地说，“而且你要知道，这么全的家具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说到这里，下意识地就想顺着再吐槽一顿哈伦卓耿就连宿舍也是如此坑钱，还好及时意识到不妙，一个激灵强行忍住，飞快地转移话题，“话说先生，您要不要到外面看看啊？术士人很少的，而且地方还大。我们刚在这里转了好大一圈，只要不去传送点什么的，半天碰不到一个人。您可以进中转位面……” 这么一个分割开来的小洞窟能看得出来什么，只有到外面才能真切感受到巨龙巢穴的瑰奇与壮观。反正没有什么人。艾尔文斯迫不及待地想要带着他的导师出来参观……如果能够使之大受震撼，把要给他送钱的事情忘掉就更好了。 只可惜，作为爱岗敬业的金手指老爷爷，忘掉是不可能记掉的，这辈子也不可能忘掉的，风时甚至直接忽视了他这句话，“诶嘿嘿，我就想到你可能会不用宿舍里的床而是用我们的坚果床——然后房间里其它的东西就和床不配套了。所以，我在那边已经把一套整套家具给买好了！” 一边说着，一边就从空间里掏出了好大一丛的墨绿色植物，它的叶片极宽极硬，比他都要高：“看，这是衣柜哦。这个大大的弯曲弧度小的叶子可以用来挂长袍，小的卷曲的叶子可以收纳折叠起来小件的衣服，这种植物本身就防虫的，还施加了魔法效果可以保持衣物常新……” 然后是一套大小不一圆鼓鼓的栗色坚果壳，“这是一组小柜子！可以摆在一起也可以分散到各个地方。这个花纹是感应区，只要轻敲两下它就会自动打开，里面非常干燥，防虫而且防潮。不常穿的衣服或者别的要保存的东西都可以放在里面，还配了有大叶子可以固定上去，固定上去之后它就变成一个个小桌子了……嗯，这个特别小的甚至还可以当凳子坐。” 接着是一株虬劲盘曲，形状极为奇特的树木，被他两只手抱出来，“这是书架！你的那个书架方方正正的，摆在这种不规则的洞窟里不太合适。这个木质书架就不错，把书一本本地放上去很有格调的……它这些叶子被施加了恒定魔法，所以不会变色，也不会脱落，只要你不用力揪——你肯定不会揪的，对吧？这是配套的木桌和藤椅放在树下……哎呀放不下了。你先把你的这些柜子桌子都收了！” 艾尔文斯整个都是懵逼状态，被他喊到这才回过神来。他才不要收，“不……应该是您把这些都收回去，先生！” “啊？为什么要收啊？我专门给你买的，”风时放弃掏大件的家当，改而掏小件些的物品，“这一卷是地毯。这些是花灯……你看这些发光的花花不比墙上的那些烛台好看！而且而且，我还不止买了这些家具哦——”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客厅里已经几乎要堆满了。银发如浪涛般飞扬在空气里，他像是陀螺又像是旋风，踮着脚尖一路转圈圈滴溜溜转到了里面的卧室里，“快看，还有衣服！这些是长袍，这些是内衬……这些面料是精灵们用法术织出来的，精细程度完全不输现代工艺，而且还有特殊效果。这些是帽子！尖尖的大宽沿魔法师帽。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我觉得你戴着挺帅的……”衣服与帽子他直接堆到了床上，然后又弯下了腰，“靴子我给你放到地上啦！石化蜥蜴的皮制作的靴子……嗯，这种生物在这个时代应该已经没有了。” 艾尔文斯艰难地穿过客厅里的一大堆东西冲过来，“先生！” 风时还在往外掏着，“还有哦，看，琴！这把七弦琴是卡罗琳姐姐帮忙挑的，也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时间管理大师……你看这些东西放在哪儿？” 一边问着，一边转过了身来。但下一刻，他便被年轻的精灵冲到面前，紧紧抓住了手，封住了继续从空间里取东西的动作。 “艾文？”他错愕地问道。 第203章 艾尔文斯摇了摇头，他感到他的内心此刻富集着好像有不下一百种情绪，幸福又愧疚，高兴又难过……实在是难以言述，以至于沉金色的眼睫根部都开始有亮光在闪烁。 为什么非要给他，还给他这么多，他都说了他不要了…… “我知道你不好意思要我的钱，艾文，所以我专门把钱换成了东西，这样你就好意思要了——你看我是不是很机智！”风时高兴地说，同时顺势把诗琴塞进了精灵手里，“哎这些东西你还是收进空间吧，这样要用的时候当场就能拿出来……我这儿还有一些材料，里面很大一部分你应该都用不到，不过我想应该有别人会需要……” 他努力暗示……不这不是暗示根本就是明示，那双漂亮的紫罗兰色眼睛左眼写满“懂了吗懂了吗”，而右眼则写满“快夸我快夸我。” 艾尔文斯：“……” 今天也是要为导师优秀的情商而深深折服的一天，他再次摇了摇头，“不，先生。” “为什么不嘛！”风时可委屈了，相当无法理解，“——我都专门买成东西了！” 艾尔文斯：“…………” 他这时注意到风时手里抓着好几个空间戒指，当下便夺过一半，首先把诗琴收了进去，接着是立在床边的光滑扭曲的树根衣帽架——某人连解说都不带解说的悄没声息地就把这玩意儿放下来了，“先生，这些您收回去，然后回到那边，全部退掉。” 风时眼看着他堆在那里的小山飞速减少：“？！” 他大声喊：“艾文！” “我和您说了，我有钱，”艾尔文斯说，“而且家里刚刚也又给我送过来了钱——好厚一沓呢，比乔恩和安塞尔他们的都厚。” “但是我也和你说了，不够，你连学费甚至都还没交，更不用说以后……” “就算不够我也不要您的钱，不要您的这些东西，先生。”艾尔文斯一字一顿地说，他不耐烦把衣物一件件地收进空间，确定容量足够，干脆把整个坚果床都放了进去。 ……就连床都不要了，风时满脸都是难以置信。他试着借着链接去听他的心声，可是精灵的心绪实在是太繁杂了，以至于他连半句都听不清晰。而停了这一会儿的功夫，他拿出来的东西已经有将近一半又被收了回去。 他急得扑过去从后面扣住了他。 “为什么呀，艾文，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我过去送你东西你都要的呀？” 艾尔文斯的唇瓣微动了一下，不知道要怎样就这个问题给出答案。 风时想了一想，慢慢地垂下了头去，“其实我知道我做得不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么一样冷漠无情的地方，说走就走了……还不让你进战士的学院，轻飘飘一句话丢过去，完全没有想过你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还没有钱接下来可该怎么办，多亏是遇到了默林……艾文，我知道错了，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艾尔文斯听得完全呆住，万万没想到居然还会有这种理解。他感到他的心都要碎了，“不是，不是的，先生。” “那你为什么不要呢？”风时苦恼地问。 艾尔文斯知道他必须要给出答案了。他缓缓地摇了摇头。“我已经欠您太多了，先生。已经欠得还都还不起了。所以，请您不要再这样……” 他的声音隐隐在颤抖，因为接下来要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他感到无比痛苦，可是他必须说，“不然的话，我就没办法和您在一起了。” 第119章 风时一点一点地放开了他。 艾尔文斯向前走，把他拿出来的东西一件件收回空间里。一盆火色的阔叶植物被摆放在一个突出的小石台上，他在靠近它的时候微微感到温热，“这是什么，先生？” “赤覆兰盆栽啦，因为很多家具是冷色调的，我想着需要来点亮亮的颜色调剂一下，”风时走到他身边，按住了他的手，“不过艾文，这种魔法植物除了用来观赏，还有吸湿干燥的效果，我们那边由于位于地下许多地方都很潮湿，这种有干燥效果的植物很受欢迎的——你看你这里也好潮！只是一盆盆栽而已，要不了几个钱的，你把它给留下来吧。” “……” 艾尔文斯把赤覆兰收进空间。他看着手里的一把戒指，“您的空间戒指容量比我的还要小，先生。” “那不是我的！”风时说，“是之前从黑矮人那里抢的，还有从卡内基那里借的。” “您看，您还要从别人那里借戒指。” “啊啊艾文！因为我抢了他们的矿井……那么多的矿，就算是你的戒指也装不下对不对。” “这里面已经都没有矿石了。”艾尔文斯感受戒指内部，里面只剩下了一堆堆的买给他的东西，除了生活用品……还有新的食物。 “早就没有啦，因为我自己也要花的呀。” “可是先生，您之前还和我说您住在城主府上，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 风时：“……” 刚就不该说话。 他努力回想，“我跟你说的是、是没有花完，又不是一点儿没花！所以我还是花了的，这并不构成逻辑冲突。” “可黑矮人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你是为了装他们的矿石才借卡内基的戒指，如果你早就花了不少的矿石，戒指肯定早就空出来还给他了对不对？”艾尔文斯指出新的逻辑冲突，“总不能用不着了还拿着别人的东西不还，是吧？” 风时：“…………” 怎么就又被挑出来了bug，好难啊好难啊！ 他双手乱挥，“但是卡内基根本不差这几个戒指啦！——他老攻是西弗法尔好不好，这些小容量的辣鸡戒指早就淘汰掉了。” 艾尔文斯愣了一下，不再说话。 而是低低地垂下了他那双沉碧色的眼睛。 风时同样愣了一下，意识到绝对不会有比这更糟的发言了——他的精灵本来就在在意这位地下城主聘请他所支付的丰厚酬劳，在这时提西弗法尔的名字，把他们两人和西弗法尔与卡内基这一对放在一起对比，巨大的反差深深地刺伤了他。 “艾文，抱歉，艾文，我总是不会说话，但请你不要老是拿你的起点去对比别人的成功阶段，西弗法尔都多大了……啊，他大到我也不知道他多大了。而你现在还年轻……”他追过去，揽住了精灵的肩膀，“你看，你这么年轻，还这么优秀，以后一定也会有不输于他的成就的。” 他不知道他的安慰有没到效果。因为年轻的精灵没有对此作出回应。他从他怀里离开，继续收拾东西，然后开启了新的话题，“那，先生，西弗法尔给您的那些材料……” “没有换，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怎么可能拿那些要用来打造武器的材料换钱？！”风时难以置信地说，说完想到了些什么又补充，“我拿出去卖钱的矿石都是已经用不到的，留着净是占地方，还不如卖掉给你买东西呢……好了，艾文，你已经收回去够多了，剩下的就留着吧。” 艾尔文斯再次闪避了他的话语，“先生，这些东西拿回到店里还能退吗？” 风时眼睛微微睁大，“不能！”他斩钉截铁地说，“买了就不能退了，你以为混乱邪恶的地下城还有售后服务呢？” 一边说着一边绞紧了手指，紧张看着他。 “……我也觉得不好退，”年轻的精灵说，迎着他的导师那上扬的唇角与无比期待的目光，思索了片刻又说，“但是，您现在是地下城主的贵客，相当受人尊敬，地下城那么混乱邪恶，他们一定会服务态度非常良好地给您退的，反正这些东西我们都没有用过，他们收回去也不算是什么损失。” 风时：“…………” 风时整个都蔫巴下来，不止紫罗兰色的眼睛，连那头漂亮的银发都不亮了。 隔了有片刻，才又低低地说：“你至少把床留下来吧，艾文？……这边卖的床一定很贵，咱们没必要放着现成的床不用，上赶着让龙族坑一波钱。” 艾尔文斯顺从地把坚果床又从空间里取了出来，重新在原本的位置摆好。然后开始一件件折叠胡乱堆放在一起的衣服……方方正正折叠整齐的话，退货的时候也许会更加容易一些。 风时坐在一旁默默地看他一件件叠衣服，抬手按了按心口，感到那里酸酸的。 衣服折叠整齐，接下来要收的便是大件家具了。淡金色的长发微微飘动，艾尔文斯走向作为衣柜的巨大墨绿色叶片丛。 然而风时这时却是猛地站了起来，把他给拦住了。 “艾文，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这个洞窟潮湿，你的衣柜又是木的，放在这种地方是会坏的！” 他转过了身，去检查放在一旁的衣柜，用下巴指示他来看，“这就是普通的木头，在这里放不了多久，就会腐烂或者发霉……没准儿还会长蘑菇。” 艾尔文斯的动作滞了一滞，缓缓扶住了被他拉开的衣柜门。 第204章 ……确实是这样。这样的木质衣柜，在这里恐怕根本用不了多久。 “而且，这个柜子，还有其它的那些家具，都是从家里拿来的，”风时按在柜子上的手缓缓下移，轻轻抓住了他的手，“那个房子，是你妈妈留下来的……这些家具，需要好好保管才行。” “……” 艾尔文斯咬了咬唇瓣。不得不承认，他的导师这句话也是对的——这些从家里拿来的家具承载了已故的母亲的珍贵回忆，他不能让它们在这里发霉烂掉。 “您刚刚说，那个盆栽……赤覆兰，能够起到吸湿干燥的效果。我把它也留下来。” “它是有吸湿干燥的效果没错，但就这么一盆哪里够，我最初是冲着搭配颜色才买的它，也就能放着看看，要是想要起到干燥效果保住这些家具，我得回去再买一大堆，”风时严肃地说，“——这种魔法植物可是很贵的！” 艾尔文斯：“…………” 刚刚还是不值几个钱。 “就没一句实话，先生。” ……可母亲留下的家具放在这里会坏掉是真的。 “这些家具你放回空间里好好保存起来，用我买的这些家具。” 艾尔文斯沉默了片刻，按照他说的做了。 从家里拿来的家具被收回了储物戒。居室里空间一下被腾出了很多，风时把自己买回的家具摆到合适的位置上。 床被留下来了……其它的家具也被留下来了。他变得开心起来，银发甩来甩去，一边跑来跑去布置房间一边琢磨着能不能再让他的精灵留下更多。 片刻后，所有的家具皆被摆好，整个洞窟都成了森林风格。一进门最先看到的就是虬曲镂空的树木书柜，浓密沉绿的树冠遮住天花板，会发光的花朵盛绽在枝桠上，照亮了下方不规则形状的木桌与藤椅；圆鼓鼓的坚果小柜放在房间各处，和一块块有着隔潮效果的叶编织地垫相映成趣；墨绿的藤蔓从洞窟顶部垂落，漂亮的花团洒下点点萤光照亮曲折小径延向卧室的方向，看起来清幽而又雅逸。 “——好看吧好看吧好看吧？” 实不相瞒。艾尔文斯被好看得有点懵圈。“先生！我只要桌子柜子就行了，这些花灯和地垫又是怎么回事？” “一套的一套的，都是买东西的时候送的！” 艾尔文斯可信他个鬼，然而风时缠着他，说这些都是小物件值不了几个钱，非要让他留着，“你不要花灯就只能用烛台，烛火把家具烧了怎么办！都是木的……而且这些地垫也很有必要，不然椅子就这两三张，小伙伴们来了坐什么。” “好吧……好吧，”艾尔文斯拗不过，当下又强调了一遍，“先生，这些都是我欠你的，请您告诉我这些一共多少钱……我们换算成这个时代的钱币，等以后我有了钱就还给您。” 风时挂在他身上，眼睛刷一下亮起来。 听到他的话，他猛地就被提醒了，“艾文！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其实你超有钱的！！” 一边嚷嚷一边抓着他大力摇晃，艾尔文斯都快要被他给晃出残影，满满都是茫然，“……啊？……我？？” “精灵宝藏，艾文！精灵族在某个地方埋藏了他们的宝藏！作为精灵王室最后的血脉，那些宝藏毫无疑问都该是你的，”风时激动得说话都有点颠三倒四，“王室的遗物里记载了寻找宝藏的线索，这是那天尤金告诉我的，就我之前养伤的那阵儿……” 艾尔文斯如遇雷击般呆在那里，怔怔地听着他说，“难怪，未来我和家族必然会产生的利益冲突……所以他们才扣着妈妈留下的那些书不给我，为了寻找线索……先生！这些事情您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和我说？” “因为那会儿我觉得这些事情告诉你还太早了，尤金他们非常自信，就算告诉你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让你气到不行徒增烦恼，”风时乱七八糟地把温斯顿家的倚仗也和他讲了一遍，“现在泽坦处于反乌斯卡的战争的这么一个大背景下，温斯顿家无耻归无耻，打起仗来可从来不含糊，你毕竟代表着精灵王室！就很不好搞他们……” “是，是这样，没错。”艾尔文斯听他说着，冷冷地笑了，“明面上是不好怎么他们，但也只是局限在明面上……” “对哦，对哦！我不告诉你也是我有打算暗挫挫搞他们来的。”风时说，然后表情突然间就变得凝重了起来。 艾尔文斯一颗心也随着他的神情骤变而咯噔了一声，“……怎么了，先生？” “我突然又想起来，”风时冷峻地看着他，“就在那天！艾文，你打我屁股！——试问，你作为学生，怎么可以打敬爱的导师的屁股呢？” 一边说着，一边高高举起了手：“过来——让我打回来！” 艾尔文斯：“？！？！？” 第120章 艾尔文斯：“………………” 好好地说着正事，话头怎么突然间就拐到了这种诡异的地方呢？ 他咻地一声就瞬移到了藤椅上坐下了，考虑到仅仅藤椅的话是不够的，又用魔力吸来了一个圆鼓鼓的方角靠枕垫在背后靠着，不留一丝缝隙，充分体现出作为龙傲天主角绝不允许故事的氛围基调向奇怪的地方跑偏的责任心。 风时：“……？！” 不愧是敏捷点满的精灵，这跑得太快简直就像龙卷风，“艾文！”他追过来，“你好讨厌！……怎么可以不让我打回来。” 他试图把某人从椅子上薅起来。艾尔文斯拼死抵抗，牢牢抓住两边扶手，“先生！您看看您……我们正在讲精灵宝藏，我家那些法师想要侵吞我们的宝藏！” “但是这些讲再多也没有用哇，我们在哈伦卓耿，你们家远远的在另一边，精灵宝藏更不用说，那些法师估计也没解出来它到底是什么地方，不然的话他们也不至于抠抠搜搜的只又吐给你一本魔咒书，好歹也得再附送几本精灵童话故事集才能体现出来诚意对不对，”风时摇晃他的肩膀，银色和金色的长发都因之凌乱在一起，“快，快，让我打回来。” 艾尔文斯就不给他打回来。风时超气的，干脆也跳到了椅子上，靴子把他的小腿包裹得细细的，他半跪的姿势跨坐在精灵的身上，“你耍赖你耍赖你耍赖！” “先——生。”艾尔文斯攀着他的肩膀，拉着他向下，在他气鼓鼓的脸颊上亲亲。 “——你不给打也就算了，还敢亲你的导师大人！” 艾尔文斯偏亲。 不得不说这一招非常有效，风时被他给亲了几口，就把气得要打他的事给忘了，在他怀里扭了一扭，“艾文，所以那些衣服什么的你也留下好不好。” “我有好多衣服，先生，您刚刚也看到了，那衣柜里满满的都是……” “那些都是普通衣服，根本不顶用的！回头战斗啊练习啊说坏就坏了，你想，回头你们学魔法的时候，一个火系法术下去，目标还没打着呢，自己衣服先烧没了，那日子还能过？” “……！！” 艾尔文斯被他说得呆住，下意识就脑补了一下那样的画面……不得不说这也是一件非常值得担忧的事，像他之前在魔导舰船上就一不小心把房间桌子给烧坏了，还不得不喊了某位万金油战斗法师来修。 “啊，其实我这个例子有点不恰当，”风时突然又改口，“如果是我在陪你练习的话，你突然就把自己衣服给烧没了，那日子还是挺美好的……吸溜。”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停止你的魅魔发言，先生！” 风时：“！” 风时：“嘤。” ……其实他也就是条件反射似的嘤一下。某个纯良的精灵现在已经不会怀疑他了，不仅不怀疑，甚至还非常乖巧地说：“那那些衣服我也收下，回头一起还给您。” “嗯，嗯！其它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你也留下来叭，等回头再一起给我。我们两个都留着心呢，必不可能让精灵族的宝藏被你家里人给吞了！考虑到那些宝藏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留下来的，也就不用特意换算成现代的钱了，到时候从里面找出来相应价值的东西给我就行——我不会忘记找你要的，现在我还记得，你还欠我一柄剑呢！……” 风时balabalabala，艾尔文斯被他给摁着不知不觉地就答应了，而且心情也跟着轻快起来。虽说温斯顿家想要侵占精灵族的遗产让他感到很是愤怒，但他并不觉得他们那么容易就能得手。然后又想起来西弗法尔给他的导师打造武器的那些神异金属。西弗法尔虽然有王族血脉，但并不是精灵王，王族的遗产当然要比他的库藏更加丰厚，更不用说那些宝藏埋藏那么多年到今天，还会有年份加成，千年寒铁埋进去，万年寒铁挖出来……到时候他就可以给他的导师更好的材料来铸剑了。 风时从椅子上跳下来，看着他把刚刚收起来的那些东西转移进自己的储物空间，然后又开始向外掏新的东西：“正式学习魔法就必须要有法杖了，而且还得是适合自己的法杖才行。你又不是法师而是术士，我也不是很清楚什么样的法杖比较适合你，所以就没敢乱买，而是买了木材，还有这些……这些材料是用来制作法杖的材料……哦还有弓，你最好把它们和其它的东西区分开。还还还有，长生公司的这张黑卡！现在盾盾保护我的剑，我剑再不会坏了，一时半会儿反正是用不着，所以现在已经解绑了，你绑定一下，回头联系那边定制法杖。” 第205章 “谢谢……谢谢您，先生。” 艾尔文斯接过，轻轻按了按眼尾。 ……他要送给导师的铸剑材料还没影儿，导师就已经把定制法杖的材料送到他手里了。 风时拉住了他的手。 “现在，艾文——来试试那些衣服吧！” “……诶？” “衣服买回来肯定要试的呀！看合不合身，有没有问题。大了小了或者哪里有问题的话我好及时拿回去退换……” 艾尔文斯被他给拉得脚不点地般往卧室方向走。 “您刚刚还说混乱邪恶的地下城没有退换服务，先生。” “你刚刚也说了我是城主的贵客，我说要退他们肯定得给我退的呀。” 两个人进了卧室，把各种衣服鞋帽又从空间里取出来，堆到了床上（当然鞋子是在地上）。艾尔文斯脱下了外套，拿过一件长袍就要罩上，但却被风时给拉住了。 “还有里面的衣服呢，内衬啊裤子什么的，”风时在衣堆里面翻找，“既试干脆试一套。” 艾尔文斯于是在他身旁坐下，又脱了t恤与长裤。但他接下来所等到的并不是递过来的内衬与裤子，而是银发的美人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艾文！” 艾尔文斯被他给扑得愣住，“……先生，”他一头雾水地问，“您怎么了？” 风时没有说话，在他身上摸个蹭个不停，甚至还用力吸了好几口。 艾尔文斯一下就窘了。亲密相处这么多天，他已经不会因为在导师面前脱衣服而羞耻，但这里面可不包括这样，“先生，先生！”他提醒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不用装男朋友的哦。” 风时才不理会，继续抱着他揉搓，好久好久，这才开口： “我好想你啊。” 微颤的尾音带着一点哭腔，又重复了一遍，“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精灵的呼吸由轻到缓再到完全停止。双手一点点抬起来，扣住怀中美人的腰背，指尖微微拂乱了那奢银色的发丝，“先生，从下船到现在，我们也只是有几个小时没见……连一天都没到。” 风时慢慢地摇了摇头。 靠近岛屿接近神格时所受到的冲击，让他找回了大量的记忆。有些是当场便即恢复，还有一些则是后续慢慢想起。神明的记忆……无尽信息的呈现极大地拉长了对时间的感知，就仿佛堕入了时光的长河里，把那漫长的过去再次经历。 仇恨与悲哀与愤怒与痛……苍白的语言根本不足以形容他彼时的心情。 削瘦的手扶住了精灵的颧骨，风时贴在他的脸颊用力地蹭。 艾尔文斯感到由他的肌肤传导过来的凉与湿。他向上坐了一坐，指尖顺着怀中人那流畅的脊骨向上轻抚。 “先生……来告诉我，之前被我召唤到这里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会那么痛苦？……你在这里的那件东西究竟是什么？” 风时给出的回答是向下滑。几缕发丝沾到了他的脸上，尖尖的耳廓戳到他的下颌。那种感觉很奇特。精灵沉碧色的眼瞳微微震颤，然后又隐隐收缩。 风时啃咬他的美人筋，延着肌肉束的走向，在那冷白色的皮肤上留下了一串浅浅的牙印儿。 “先生，您可以再用力一点儿的……没事，”艾尔文斯在他耳边轻声问，“……您是不是很难过？” 风时是很难过。他受的伤已经治疗了但还是有点疼，尤其是被蓝角魔击中的肩膀，经历了黑暗精灵德鲁伊与血魔法师先后两次的处理也没有完全好。 可是，用力去咬……他哪里舍得。 他也不咬了，而是换作一口口地吮，在他脖颈里又落下一片片桃花瓣儿似的胭脂色。 “先生……” 精灵轻悄的呢喃里，银发的魅魔抬起头来，靡丽的双唇流动着水光。随后他向前，用力覆住了他的唇瓣。 他可是从刚刚就想——想要吃点好的。 艾尔文斯认真地吻他，没有再说什么人后是导师人前才是男朋友的事。他向后仰，风时追着向前倾，然后两人由坐在床沿的姿势非常自然地就变成了靠在衣堆上，再然后风时就被他给握住了。 不从动用过的地方传来的那前所未有的挤压感让他错愕地抬起头来，“艾文？” “先生，您看您这么难过，我们不如做点开心的事情……来，我帮您。” 第121章 风时整个儿都是呆滞的，慢慢向上直起身来。 帮……帮他？！ 挤压感消退。他又被放开。 精灵举起了他的手，展示给他看。那是双修长而漂亮的手，有着浅浅淡淡的冷白肤色，在空中虚握而后打开，有力而又灵活。 “对我用一下清洁术，先生。” 沉碧色的眼眸透过手指的缝隙看着他紫罗兰色的眼睛。 风时从呆滞的状态中慢慢脱离出来，“艾文，”他颤抖地说，“……艾文！” 他没有对他使用清洁术。他的双手按在他身上，也并不打算用。 艾尔文斯轻轻地笑了。他的储物戒指里有酒精成分的湿巾，他用它擦干净了手，又在擦拭的时候非常认真地确认了一下要不要修剪一下指甲。 ……看起来是不需要。他的指甲是与指尖平齐的，并不长。而且又不是要穿入后面，仅仅是前面的话，绝对是安全的。 他撩开了美人的衣袍，向里面寻找。 风时猛地一个激灵，几乎要从他怀里跳起来。 “不——艾文，不！” “没事的，先生，”艾尔文斯安抚地用另只手捧着他的脸，拇指点按着那靡艳的唇瓣，“之前我那个什么的时候，您不也说要帮我？” “……” 银发的美人挣扎得很厉害，要从他怀里逃开。 艾尔文斯放任他逃开，然后追过去，又从后面把他给揽到了怀里。腰好细……那么好扣。而且，这样的姿势，比起之前还要更加顺手。 “先生。” 他的下巴埋在那银色的蓬松的乱发里，从后面咬他的耳朵，声音听上去是那么像诱哄，“会很舒服的……您现在这么难过，我帮您抒解一下，您也许就开心了。” “不开心，才不会开心呢，”风时混乱地说，并没有因为他从后面看不到他的脸就有所配合，“你干什么——我是尊敬的导师！” ……现在又记得他是尊敬的导师了。金发的精灵摇了摇头，声音略带着一点戏谑，“不要羞涩嘛，先生……不是您之前追着我不放的时候了？” 风时继续尝试逃开，可是他的耳朵落入契主的控制——他在那里轻轻地咬，还柔柔地往里面吹气，害得他身躯都要软了。 “仅仅是手的话……也许和您自己来没有什么区别。所以，用嘴也可以哦，先生……我的先生。” 精灵的声音有着雾丝般的缥缈与迷离，竟比他这个魅魔还要更加蛊惑。 紫罗兰色的眼睛都因之而微微震颤，但是……但是！合格的干饭人绝不会落入这样的温柔陷阱，风时发起火来，“我才不！你好过分……太过分了——不给我吃也就算了，居然还想吃我的！” 艾尔文斯头顶缓缓冒出问号：“？” “……您在说些什么，先生？” “哼！” 风时的耳朵终于逃离他的控制。他抓住时机，陡然发力，呼地一声转过身来，“不让我吃，还让我往外吐……”最差劲的契主才会给契约魅魔这样的虐待！！ 他狠狠抓着精灵的肩膀，把他给摁在下方。 “你要是真想帮我，艾文——就让我来帮你吧。” 艾尔文斯整个都是懵逼的，“不是，先生……呃，我怎么就不懂呢？您……？” 他的导师在发火。发在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地方。然后他就被抓住了——不同于导师身上完整穿着一套衣服，他就剩下那么一件平角短裤——这是用“当场抓获”的表情包来描述也完全不为过的那种抓住。他赶紧抠开他的手，以防他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可是，我又不难过——是您在难过，是您需要安慰啊，先生！” “是啊，所以我这不是在让你安慰我吗？”风时气势汹汹地说，把凌乱下来的长发向后用力一甩，“快点儿，我要吃！！”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惊悚地瞪大了眼睛，“先生，您怎么可以，您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他疯狂摇头，“您不可以说这样的话！” 一边说着一边也猛地坐了起来，抓过一大堆衣服死死摁在身上。 风时：“？” 他当时就想更进一步地发火，但却猛地发觉不妙——源于他所听到的精灵的心声。 『「不给我吃也就算了，居然还想吃我的」；「不让我吃，还让我往外吐」；「快点儿，我要吃」……』 『……这些话听起来怎么奇奇怪怪的？』 『正常人会说出这种话吗？不会。恐怕只有魅魔……』 第206章 风时：“！！！” 糟了，都是他太长时间没有在翻车的边缘试探，结果就飘了，连这样的话都敢说！ “艾文，”他怂怂地向后退却，“……艾文。” 艾尔文斯给自己罩上衣服。 “您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呢，先生？” 风时：“…………” 风时超慌的。 在这种时刻就需要某个背锅专业户出场了，“这都是卡内基教我的！” 年轻的精灵狐疑地看着他。 “……卡内基怎么还教你这个。” “咳，因为……因为那个，因为我现在住在他们那边嘛！每天都看他和西弗法尔……咳咳，”风时握着嘴巴，眼神飘来飘去，“他们魅魔，都把这个，嗯，说成吃饭……”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恨铁不成钢地大力锤枕头，“——都说了不让你总跟魅魔在一起玩儿！” “我知道错了。”风时弱弱地说。 “唉，先生……唉！” 艾尔文斯摇头，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最后痛苦地用双手捂住了脸，“以后不可以再说这样的话了！您是我尊敬的先生。” 风时简直乖到不能更乖：“好的好的好的。” 但他并没有因为乖巧而逃过一劫。因为他的精灵还有新的问题，“先生……您刚刚，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帮你呢？您前面……难道……” 他说话说得很艰难，风时可以从他手指的缝隙里看到他的脸颊变成了淡淡的石榴色，“……难道无法得到乐趣的吗？”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我纯0吗！”风时叉着腰理直气壮道。 “但就算您是纯0，”艾尔文斯绿色的眼睛透过手指的缝隙关切地看着他，“您应该也不至于，不至于完全不用吧？” “……” 风时开始理不直气也不壮了。 怎么可能完全不用……但他还没摄入就让他消耗，不可能的！而且按照正常操作，就算消耗掉了，也要马上再把能量给补充回来，多补一点，这样才不亏。现在不给他摄入就要他消耗而且消耗掉了还不一定能补回来，那他肯定是不干了。 但这些他当然是不可能说出来的，所以只能在那里支支吾吾。精灵把手又从脸上拿了下来，开始不遮不掩地看着他。 风时感到他的耳根在发烧。 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然他一定会翻车的。尖尖的耳廓动了一动，风时惊喜地发现居然来了救星。 “艾文！”他迫不及待地说，“有人来了——我在你们这边得小心一点儿，快，你该送我回去了！” 艾尔文斯平静地看着他。 “知道您要小心，所以在召唤您之前，我专门检查了一下房间的禁制——有禁制在，外面人进不来的，先生。” 他欺身向前去，唇角挂出志在必得的淡淡笑容，“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风时没有躲避，志在必得的笑容也同样在他脸上现出。 艾尔文斯茫然了一刻，然后便看见门口的禁制传来声音，像极了敲门的声响。 他算是知道他的导师为什么也会露出这样的神色了。但他必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放过他，“您就在这儿等着，”他说，“过来通道带拐弯，单从外面看不见。实在担心的话可以进中转位面。” 同时琢磨这会是谁来找他……亚瑟得知了他住在巨龙巢穴？ “那不是你的朋友，艾文，他是一个……”风时摇了摇头，“不保险。就像我能感知到他一样，他也许同样能够感知到我的气息。” 他神情严肃。艾尔文斯只好把他给送了回去，然后重新拉上兜帽，解除了房间的禁制。 站在门外的是一个小个子的少年，他有着一双明亮的橙金色眼睛和一头乱七八糟的水青色短发。看见洞窟内的视景——最先看到的就是那株绿树书架和书架下的桌椅——他缓缓张大了嘴巴。 “嘿，哥们儿，嘿……我是说，你这儿可真不赖！” 艾尔文斯按住门框，低头看着他。 “请问你是……？你来这里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叫伊哈！和你一样是术士新生，”少年拍了拍胸脯，他的视线被他给阻挡了，于是向一侧偏着头，可劲儿往里面瞅，“好漂亮，可以让我进去看看吗？” 艾尔文斯这时才注意到他胸前也别着一枚术士纹章。和他不一样的是，他的纹章上已经有一颗空心的星星。 他感知了一下意识海——某位导师在逃回另一边之后已经飞快地挂上了勿扰的牌子。他磨了磨牙。这一切都要感谢这位伊哈同学来得正是时候。 “我现在不方便，”他冷淡地说，“如果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哎，好吧，”伊哈失望地说，但也不是特别的失望，收回目光仰起头来看着他，那双橙金色的眼睛里有火焰在摇曳着，看起来竟如此期待，“我就是来看看，顺便和你说——我住在无属性的大通间！如果你想换宿舍的话，请务必来找我啊！” “？”艾尔文斯竟听不懂他的话，“我为什么要和你换宿舍，还换到无属性的大通间？” 大通间，属于术士学院最底层的宿舍，甚至比乔恩和安塞尔他们所住的集体宿舍还要差，因为他们那里好歹是上下床，而这大通间，顾名思义，连正经床都没有，直接就是一个大通铺。他挑宿舍的时候从列表看见，是想也不想就把这个选项给排除了。 “……这可说不好，你留我一个联系方式吧！”伊哈点亮了终端，热情地说，“如果你要换——请务必联系我！千万，千万不要给别人哦。” 艾尔文斯感到奇奇怪怪。但这人都已经把终端举到他眼前了，所以还是加了一下他的好友。 “我没有别的事啦！就和你说说换宿舍，”伊哈快乐极了，“啊你这儿真好……到时候我会补你一点宿舍费的。” “……什么叫做补一点儿？”艾尔文斯皱起了眉头，“感情你拿大通间和我换一居室，还不打算补全差价？” “当然了，我要是把差价给你补全了，为什么不直接选一居室呢？”伊哈理所当然地说，已经挥着手往远处走了，“不过看在你这装修的份儿上，我会多补你一点儿的……” 艾尔文斯：“……” 不是这人有毛病就是这宿舍有问题。 他重新阖闭禁制，回过身来，把漂亮的森林洞窟给看了一眼。 如果这宿舍有毛病，他的先生不可能不告诉他——所以一定是这人有问题没错了。 第122章 艾尔文斯回往卧室，路上又确认了一遍他的导师仍然没有把勿扰牌子给摘下来，便来到床前，再次拿起了他买给他的衣服。 也许应该试穿一下……也许发现哪件有问题的话他就有理由强行打扰一下把他给敲出来，问就是需要赶紧拿回去退换。 但这些衣服让他失望了——每一件都是那么地合身，一寸不长，一寸不短。艾尔文斯想了一想，干脆不再试衣服，而是改而去试放在地上的一排鞋子，鞋子不合脚的几率显然比衣服不合身的可能性要大一点。 然而鞋子也是这样，每一双都合脚到堪称不可思议的地步。 艾尔文斯呆滞。然后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他在床上翻，翻出衣物堆最下方被深深埋着绝不可能被两人刚刚混闹碰到的衣服。 然后向后退开了几步，远离床铺范围试着嗅了一嗅。 这些衣服香香的……尤其是里面。和他的导师身上时常带着的那种神秘香气一模一样。 毫无疑问。这些衣服他的导师买的时候都试过了。合身到这种程度，显而易见是变成他的样子试的，只是外形改归改了但自己的香气却是不会变。 艾尔文斯把残留着幽香的衣服抱在怀里，缓缓地在床沿坐了下来。 明明都试穿过了，确保每一件都合身，还非要让他再试一遍…… 疑惑再一次浮动在他的心间。奇奇怪怪，不用前面……难道说，这要解释为羞耻吗？作为导师实在是不好意思在学生手里释放出来？ 但是，这家伙又连“我要吃”这样的话都能理直气壮地说出口…… 艾尔文斯来回想不通。这时他的终端响了两声。 点开看是两个好友申请，分别来自萝西娅与千原。应该是亚瑟或者乔恩他们和两人接上头了。艾尔文斯连忙通过。 萝西娅给他发来了一个微笑的小脸和一个入群的邀请。艾尔文斯加进去。这是一个小群，一共他们五个人，“艾文来啦！”安塞尔冒泡欢迎，“要是千山也在就好了，这一下人就齐了。” “我们在商业区碰见的，”萝西娅说，“艾文，听说术士学院在龙巢里，我要去看！” “！！！龙巢？！”亚瑟也冒了出来，“我也要我也要！” ……反正他的导师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出来了，艾尔文斯带着朋友们参观术士学院。倒也不觉得不耐烦，他刚刚和安塞尔与乔恩也只是看过了宿舍区而已，巨龙巢穴简直是路痴地狱，借此机会正好把学院其它的功能区也都熟悉一下。 第207章 三个人都大受震撼。“我还以为潜行者住的影域碎片就已经够厉害了，你们术士直接住龙巢！”萝西娅激动地说，她陪着千原去了潜行者学院，那是一个鬼影幢幢、介乎幽影与现实之间的神秘之地，“……不过，这是不是说明，现在确实已经没有真龙了，不然的话他们怎会拿出龙巢给你们当学院？” “但是新生引导手册上介绍说有，”亚瑟说，“只是现在魔力贫瘠，巨龙的身躯对能量的消耗实在是太大了，所以他们一般都是维持人类形态。” “那他们介绍说谁是龙了吗？”萝西娅问道，千原也很感兴趣地看过来。 “这倒没说，”亚瑟摇头，“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校长应该不是……隔一两百年就会换一个，还没下面的部长院长在位长久，像那个默林海曼，”他转向艾尔文斯，“他建校没多久就来了！真看不出来他已经那么大岁数……实话说，要不是知道他是异域人，我都要怀疑他可能是龙了。” “所以外面都说龙族已经没有真龙，剩的都是龙裔了。”萝西娅耸了耸肩。 “但是这种事情肯定是要保密的，”艾尔文斯说，“不谈战略意义，龙们肯定也不愿意暴露身份，然后被人当作珍稀动物一样围观……”比如他在这方面就有很多非常不愉快的经验。 几人找到了教学区，休息区，决斗场，以及一些奇奇怪怪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地方——每当来到这种地方往往就说明又迷路了；还有餐厅，高通透的玻璃橱窗后摆着各式各样的菜肴汤水与甜点，精美而且丰盛。 艾尔文斯还没有吃饭，问了问萝西娅与千原也没有，几人于是找了张石桌用餐。亚瑟已经吃过饭了，在餐厅里四处走动，东看看西看看，过了一会儿非常震惊地大步回来。 “艾文，”他说，“你们学院餐厅居然特供生肉！” “……生肉？” 三个人都愣了一下，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一块专门的区域里，高通透的玻璃橱窗后面果然摆着切好了放在盘子里的一块块生肉。色泽各异，非常新鲜，甚至隐约还能看到切面有神经在跳动。 艾尔文斯正吃东西，看着有点不舒服，赶忙收回了目光，“为什么会有生肉……不会是给龙的吧？” “但你确定那种小盘子够龙一口吃的吗？” “咳，”萝西娅四下里看了一看，“那可能是因为你们术士们比较……比较特立独行？” 和穿着打扮往往严肃禁欲的法师们不一样，术士们画风非常随性，穿什么的都有，包括但不限于脖子挂满奇怪骨饰、头上插着艳丽羽毛、身上画着诡异图腾（也有可能并不是画的而是天生的）……“作为最吃天赋的职业，汇聚各种奇人异士，有的难免有点乖癖……比如要吃生肉才能最大化魔力？” “那也不至于单划出一片区域吧？”艾尔文斯觉得他的蘑菇都不香了，努力把刚刚看到的肉的画面从脑海里赶出去，“啊，神经还在抽搐，好恶心。” “那也有可能这些肉类都是特殊材料——看那颜色就不像一般的肉——就类似你男朋友给你带的那些魔法果实？可能对你们术士有一些增益效果，所有人都要吃？”亚瑟分析，“就像骑士战士这边餐厅里高蛋白的食物会比较多一样……” “别说了别说了，”艾尔文斯一顿摆手，“打死不吃，下一个话题。” 从餐厅里出来他带朋友们去看他的宿舍。所有人都被惊艳到，“太棒了吧，”萝西娅惊呼，“这是什么神仙宿舍！我们那里为什么就没有这样的装修选项。” “除了这样的洞窟一般地方也不好搭配这样的装修，”亚瑟轻轻抚摩着藤椅的椅背，同样十分羡慕，“话说艾文，你这一套下来得多少钱啊？” “我也不知道呢，”艾尔文斯摇了摇头，可是唇角却不由地上扬起来，“是我男朋友给我的……” 空气中于是飘满了柠檬的气息。几个人看看树柜看看花灯，都感到非常新奇。艾尔文斯这时想起伊哈的事来，于是便问起朋友们觉不觉得这个宿舍哪里有问题。 “哪里有。” “没有。” “要说的话问题就是太好看了，啊……” ……就连朋友们也说宿舍没有问题。艾尔文斯更加觉得问题在伊哈身上。到这时候天已经不早了，如果还在基地里已经是熄灯的时间，虽然在洞窟里不大看得出来。结束参观，他送朋友们前往最近的传送点，“我带他们回去！你早点休息吧，艾文，”亚瑟掏出传送令，向他眨了眨眼睛，“是不是还要陪你男朋友啊？……装修得这么漂亮可不能浪费。” 艾尔文斯倒是希望他能陪他的男朋友。后者还挂着那块勿扰牌子。 又过了有好一会儿，风时才把勿扰牌子给摘下来。 艾尔文斯刚刚被安塞尔给拉进了基地毕业生的大群，此刻正默默围观众人对哈伦卓耿坑钱行径的血泪控诉，发觉意识领域有所变化，立刻关掉了投影在面前的聊天界面，“先生。” “我来和你说晚安，艾文。”银发的魅魔在另一边甜甜地说，“是不是已经到了睡觉的时间？” “是呢，”艾尔文斯不知不觉地就露出了笑容，“我看到您还给我买了睡衣。” “穿了吗，穿了吗，”风时的语调也是上扬的，迫切地问，“合不合身？” 艾尔文斯把被他折成了方块的睡袍拿出来，“我想您知道合不合身呢，先生。” 另边传来心虚的“嘤”的一声。艾尔文斯脱掉衣服，换上睡袍，动作间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肩膀，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银发美人攀附时的压感。就这么让他跑了……他还没有来得及问，他的前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艾尔文斯把精神聚焦在心灵链接。 ——要问吗？ 不过，总觉得很不合适的样子，一上来直接就是一句“你的前面”…… 一个弄不好，怕不是当场就得被拉黑。 艾尔文斯想了一想。要问这个问题的话……他必须得先找个机会，把气氛给渲染到位，好让接下来的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而然。 “先生，谢谢您把我的屋子装饰得这么漂亮，朋友们都说好看，”他柔柔地说，又用上了让人无法抗拒的诱哄语气，“所以……您要不要过来一起睡呀？在这么有纪念意义的第一晚？” 第123章 精灵的声音是如此地动听。 然而魅魔拥有顽强的意志。 “不了，艾文，万一夜里要查寝什么的，我都说在那边要小心了。” “……” 艾尔文斯觉得学院里应该不至于查寝。可是他却没办法反驳他说要小心。所以他最终只是说：“我很想你，先生。” 另一边的美人立刻用湿湿的声音回答：“我也想你呀，艾文。” 然后便是沉默了。沉默了片刻过后，风时说：“你快睡吧，晚安。” “您在那边也要睡觉吗？”艾尔文斯问道，坚果床上原本的毯子有点薄，他把厚被子从空间里取出来，“我想我们可以同步睡觉。” “我才不要睡呢！”风时的声音可以说是相当地兴奋了，“我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艾尔文斯：“？” 他缓缓重复了一遍，“夜生活？” “呃，这里好像有点用词不当，要知道地下城到处都是黑暗不分白天夜晚，所以每一天的生活都是夜生活哦，”风时飞快地找补道，“我去啦！” 艾尔文斯：“……” 这找补效果可真是太好了。 在等待的时间里他已经完成了洗漱，所以此刻便不需要再下床。他把被子盖好，掖了掖让没有透风的地方，用魔力关掉了藤蔓垂吊的花灯，闭阖了坚果床的外壳。 他在床上翻来滚去了很久。因为脑海里充斥着太多太多的事情。 他的导师是那么可爱，还那么宠着他……真是奇怪他为什么不用前面；苏子斐和默林海曼……这位医生也许真的只是死遁了，这么一想默林就有点可疑，但是亚瑟说哈伦卓耿建校没多久他就在了；温斯顿家想要精灵族的宝藏……这一点汉默知道吗？不管怎么说，他和导师才不会让他们得逞；算算时间杜维应该比他早一年进哈伦卓耿，现在情况也不知怎么样了，他知道他也来到了这里吗？真想知道他知道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反应；哈伦卓耿是如此坑钱，也不知道学费又是怎样的收法，他身上的钱够花多久，回头得想些法子来创收；他现在睡在巨龙巢穴里，如此奇幻的经历，他的导师还把他的洞窟拾掇得那么漂亮，他还从来没有住过这么漂亮的地方，名叫伊哈的问题少年（有问题的少年简称问题少年）还想要和他换宿舍…… 艾尔文斯觉得今天他可能要一整晚都睡不着了。但他错了。有可能是因为来回折腾（尤其是在龙巢里迷路）太累了，也有可能是闭阖的坚果床制造了熟悉又舒适的环境，还有可能是被子软软的暖暖的，他的导师试穿过的睡衣也香香的，那神秘的甜甜的香气包裹着他…… 第208章 他睡了过去，感觉不到幽暗阴影在无声凝聚—— 凝聚成巨龙的形状。 巨龙的形态并不稳定，因为它并不是并一个个体，而是众多残念的集合。这些残念在此时有着统一的特性——那就是愤怒。 愤怒源于入住它们巢穴的入侵者。 巨龙在通道中掠过，在大厅里翱翔。它，抑或说它们，像是贯堂的风恣肆吹过那一幢幢交错纵横的石壁。并不存在的实质使得它们可以在山体中随意穿行。 此刻还有很多术士新生没有睡觉，而是在洞穴里走动。 自家学院居然在这么激动人心的地方他们哪可能睡得着，更不用说巨龙巢穴位于山体内部，不看时钟根本分不出什么白天黑夜。就算眼下已至午夜，也影响不了激动人心的地图探索活动。 一个高举着简易地图的探索小队脚步突然顿住。不知缘何而来的风掀起了他们的衣袍，年轻甚至还带着几分稚嫩的新生们茫然地四下里看去，突然有几个人发出极致凄厉的尖叫。 同伴们还没有来得及去问究竟是什么情况，盘距在石壁上的伪龙烛台那明亮的火焰突然间开始以诡异的频率颤抖更变幻出不定的光色。妖蓝、幽紫，霜白与冥绿……诡谲的光拉长了术士们的影子在那狰狞的山壁，一瞬间整个通道阴森有如地狱。 有着优秀战斗素养的术士当即举起了手中的法杖，可是他们的意志却已毫无抵抗之力地屈服，居服于因那未知的存在而升起的仿若源自本能的莫大恐惧。一向值得信赖的武器无法再向他们提供光与热。冰寒带着死亡的气息像是蛆虫噬骨一般吞没了他们的身体。 咕咚一声。 有人竟当场昏了过去。 独居的宿舍里的情况比起这个探索队伍还要更糟，因为探索小队至少有同伴可以依靠。有着小山一般魁梧体格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武者的男性术士蜷缩在洞窟的一角。石壁……全是石壁。冰冷而又坚固，他被困在了这里，面对着那无形却仿佛有质的愤怒。逃无可逃。 在这一刻，他是这么羡慕他的隔壁——那个数人合住共用客厅的洞窟。他听到住在那里的新生们尖叫着冲出房间，聚集在了一起。 已经入梦的新生也没能逃脱龙之怒的波及。相比清醒状态，过于松散的精神甚至会更到更大的影响，残念无法成形于现世，但却可以轻而易举地深入梦境。 在梦境之中与巨龙四目相对，那是足以让人心脏骤停的极致恐惧，更不用说那伟岸而危险的生灵还在以雷鸣般的声音咆哮—— “滚出去，卑劣的人类！” 滚出去…… 一个又一个术士新生连滚带爬地从床上翻下来。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不受欢迎。 铺着太阳花图案床单的床上，娇俏的少女脸上逐渐露出甜美的笑容。从未感到如此温暖……从未经历过如此奇幻的梦境。红龙从远山飞来，巨大的阴影遮蔽了荫荫草地。它在她身前降落，拢起了那美丽的双翼。多边的鳞片流转着宝石般璀璨的光色。 “欢迎回家，我的孩子。” “孩子……”少女难以置信地奔向它，“你把我叫做……” “你不知道吗？”红龙向一侧微微偏过了头，它的犄角嶙峋有如山峰。 “知道，我就知道！”少女兴奋地喊，冲上前抱住了红龙吻部的一块角质突起，“我就知道我其实是流落在外的……” …… 作为纯血精灵当然不可能和巨龙搭上什么关系。进入艾尔文斯梦境的龙类对他态度并不友好。大张的巨口像是血肉深渊，一列列森白牙齿如刀锋攒聚的山脉，猩红的竖瞳凶芒毕现。 但他对此丝毫也不感到害怕，因为他的导师就在一旁陪着他。 ——他和他住在一片静谧的森林里，虬劲盘曲的古树树干是雅致漂亮的书架。更有一道枝桠横向延出，青翠的花藤垂吊着白色的秋千。巨龙来袭的时候，他们正坐在秋千上，他在看书，而导师则在保养长剑，因为两只手都被占着的缘故，他用魅紫色的魔翼虚虚拢着他，神秘的幽香丝丝把他萦绕。 面对咆哮的巨龙，他的导师挑了挑眉，“哟呵，厉害了，这年头小蜥蜴都敢跟战神爸爸叫板了——我看你是缺一顿毒打。” 说着就从秋千上跳了下来，要去给巨龙一顿毒打。但他的身体对比龙类差别实在太大，于是他就用光凝聚出了一尊非常巨大的魔像。魔像右手持剑，左手则拿着战神之盾，他悬停在魔像眉心的位置，看起来竟有点像是驾驶着一尊机甲。 光凝魔像开始和黑色巨龙对打。艾尔文斯阖上了书也要帮忙。但是他的身体实在是太小太小了，实力也太弱太弱，根本接近不了战场，“没事，你只管看书吧艾文，不能让巨龙影响学习，”他的导师低头道，“我一个人就够。” 他一个人确实够，巨龙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过了几招就果断往远山逃窜。风时也展开了双翼去追。 艾尔文斯浮到空中。“先生，”他喊道，“不要追了吧？它都跑了。而且实际上是咱们占了它的地盘……” 他确定他们居住的这片森林其实是巨龙的领地，就有点不好意思。然而风时摇了摇头。 “不！这些贪婪的龙类抢走了我的东西，我要拿回来。” “什么东西啊，先生？” 他的导师没有问答他的问题。只是又说：“我必须拿回来。” 年轻的精灵内心突然就升起了由衷的愤怒。接下来当然是一起追，不仅一起追还对他的导师使用了风元素的祝福。 银发扬起在空中。在他的祝福之下，风时的速度大幅提升，成功追上了巨龙，将其一顿暴锤，把自己的东西给抢了回来。 艾尔文斯也不清楚他究竟抢回了什么，但却万分确定他抢回来了。因为他整个人都变得亮晶晶的，身上笼罩着一层神圣的光辉。 沉碧色的双眸都因而反射出碎星般的光彩。艾尔文斯觉得他的导师实在是美极了，忍不住上前去吻上他。而风时也热情地回吻。如胶似漆间，两个人所在的地方突然间就从草地上转移到了龙背上——年轻的精灵非常自然地知道，在被锤了两顿之后这头巨龙已经成了类似坐骑的存在，它载着他们飞向天空。 气流吹乱了他们的长发。下方的景致是如此壮观。这时肩膀处传来压感。他被导师给摁着，向后仰倒在宽阔的龙脊。 衣服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裸露的皮肤能够清晰感受到巨大的鳞片如水磨的石板一样凉滑。 银发的美人压制在他身上，紫罗兰色的眼睛弯出妖魅的弧度，饱满的双唇流转着诱人的明光。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快乐地说，“艾文——你听说过‘龙震’吗？” 第124章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没有听说过。 黑色巨龙：“？！？！？” 黑色巨龙也没有听说过。 然后原本驯服的巨龙突然间就变得叛逆起来，开始大幅度地倾斜，翻滚，摇摆，竭尽全力想要把魅魔与精灵从背上给甩下去。 然而艾尔文斯会怕吗？ ——并不会。他在他的导师身边，那就什么也不怕。 至于某个魅魔会怕吗？ ——更不会。这只会让他更加兴奋，“不愧是龙震，真特么刺激！”他感慨道，然后就倾身握住了他。 奇妙的触感从下边传来。这一次艾尔文斯没有拒绝，也并不打算拒绝。 他甚至感到万分期待。 但下一刻，身下便是猛地一空。 凉滑的鳞片、嶙峋的龙背……黑色的巨龙消失不见，他从万米高空向下坠落。 陡然传来的失重感让他一瞬醒了过来。 垂落的花藤散发出淡淡幽光，没有银发美人，他身边一片空荡。艾尔文斯眨了眨眼睛，恍恍惚惚地意识到他刚刚只是做了一个梦。 然后莫大的愤怒与不甘便紧紧地包裹了他。为什么……正在关键的时刻，为什么要停！！ 艾尔文斯气得当场激情辱骂作者。不过随即意识到某个作者管天管地应该还不至于管到他做梦。他把被子向上拉了一拉，掖了掖因为刚刚猛醒动弹而有点漏风的地方，然后再次阖上了眼睛。 他的导师身上带着一层神圣的光晕，给人的感觉真的很像神明。让人不敢接近，可他却偏偏想要接近，不仅想要接近，更想…… 更想亵渎他。 ……如果赶紧接着睡，也许还可以把这个美妙的梦境给接续下去。 但他没能成功。 ——不仅没能成功还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惨叫声。 艾尔文斯皱了皱眉头。他刚刚醒来，意识还不是很清楚，直到这一刻，才突然意识到，他现在不在幽暗之谷，不在武者基地，而是在……完完全全陌生的，巨龙的巢穴里。 他把手伸到控制区。魔法回路被点亮，坚果床的外壳无声滑开。 第209章 确实有惨叫声，不断在持续。 艾尔文斯从空间里抽出了长剑放在手边，然后从打磨光滑的树根挂架上扯下了打算明天穿的长袍罩到身上。石化蜥蜴的皮制作的长筒靴在蹬进去之后自动包裹上来，严丝合缝地贴紧了他的脚与小腿。 他几步跨到了洞窟入口的禁制处，身体贴上石壁。 惨叫声变得更清晰。并非一处发出，而是源于很多处。 意识领域里心灵链接仿佛也笼罩着一层神圣的光。他的导师没有挂勿扰状态。但艾尔文斯却并没有联系他，而是集中精神向外释放出了感知。 首先要了解一下究竟是什么状况……而且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清心静气。在这种情况下听到导师的声音，很容易让事情向相反的方向变得更糟。 作为学生宿舍的洞窟被施加了隐私保护效果，能够感知到的只有公共区域。有各色的能量团在快速移动。那代表了在洞窟里奔跑的人。 艾尔文斯稍作观察。没有哪个能量团突然溃散，这说明没有人重伤或者死去。一些能量团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乱撞，剩下的则是聚集向同一个方向，他回忆了一下路径，那个方向有绿龙巢穴的传送点。 ……也许他也该跟去看看？ 艾尔文斯拉上了长袍自带的兜帽，悄无声息地穿过禁制向外走出。 路上他遇到了一个挂无星纹章的术士新生，手握着一根高榉木的法杖，脸上写满了惊慌，“发生了什么？”他问他。 “龙！”男术士颤抖的声音说道。 艾尔文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可能是那个过于生猛的梦境所残留的影响还没有退却，他一点儿也不害怕，甚至还期待地又问，“龙在哪？” 男术士抬起头来，看他的目光像极了在看一个疯子，“……龙。”他又说道，一脸不想与他浪费时间的样子，加快了步子向前跑去。 ……这人似乎吓得话都不会说了。艾尔文斯向他跑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清楚记得那里是死路。然后又点亮了终端看了看，也没有什么“巨龙来袭紧急避难”的通知消息。大群里还在吐槽哈伦卓耿是如此坑钱。看来这真是一个富有延展性的话题。 于是他只好跟着这个术士新生跑向传送点的大厅，还非常好心地给他丢了一个风元素的祝福。后者向他投来感激的一瞥。 一路太平无事，大厅里空无一人，远远只看到了几个新生的虚影从传送阵里消失。 “要去哪？” “外面！”男术士说道，手忙脚乱地操作着终端为这次传送付钱。 “我带你出去吧。”艾尔文斯取出传送令。 男术士抓住他的胳膊，这时注意到一点，“——你为什么拿剑？” 艾尔文斯把单手长剑收回到储物空间里。传送阵生成了传送地图在他的意识领域。他选择了术士宿舍区正门口的悬崖传送点。 幽邃的天幕点缀着几颗不知真假的星星。龙之岛的深夜很冷很冷，更不用说还在高空。止风屏障也止不住那恣肆从衣袍的缝隙里灌进的寒意。 已经有很多术士聚集在这里，从纹章来看应该都是新生，约莫有一半的人身上薄薄只穿了一层睡衣，显然是睡梦中仓皇向外逃了出来。恐惧与寒冷让他们的牙齿咯咯打战。但也有些人和他一样，对此情形是满脸的不明所以。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这也没有什么事啊？怎么一个个的正睡着突然就全往外跑……” 满脸惊恐的男术士还在尖叫：“龙，龙！” “龙不欢迎我们。”有人说道，摇了摇头，“我们不能住在他们的巢穴里。” “——但这是安排给我们的宿舍啊！辣鸡学校就不管管的吗？” “……你也知道这是辣鸡学校啊。” “那我们怎么办！” “妈的好冷……” 有人用哆嗦的手举起法杖，想要变出火焰。然而杖端只是迸炸出小小的烟花——恐惧削弱意志进而影响施法。但也有不受影响的人变出了大团大团的火焰。一大群人立刻围过去。 火焰带来温暖，也带来光明照亮了所有人的脸。水青色的短发摇曳，一个小个子的少年分开人群，跑到了艾尔文斯身前。 “嘿，哥们儿，总算找到你了！”伊哈快活地喊，“怎样，要和我换宿舍吗？我那边不吓人的哦。” 艾尔文斯转向他。 少年橙金色的眼瞳微微震颤——因为他从他隽美的脸上看到的是平静与困惑，丝毫没有害怕。“哦！”片刻的呆滞后他激动地喊起来，“你的眼睛……绿色！我才发现。一般人类不会有这种祖母绿一样的颜色。原来你也是龙裔啊。” “不……我不是，”艾尔文斯这时才关注起这家伙那异于常人的瞳色与发色，也许他从最初就该关注这个，但他白天才见了某个有着一头墨青色长发的学者，而且这位学者还有一位白发银眼的医生朋友，“龙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自己是龙裔呀？啊哈！看起来是流落在外的血脉，”伊哈说道，把手一挥，“术士魔力的起源，有的是因为触摸了某些神秘魔法物质，有的是由于曾经暴露在特殊魔力环境里，还有的则是来自血脉的传承——有些是隔代传的或是什么，时间跨度长了你可能自己也不知道了，就像很多人甚至说不出爷爷奶奶的名字一样。但顺着一代代往上数，总能数出一个巨龙先祖。” ……也有可能是精灵先祖。艾尔文斯在心里说。这时龙裔少年热情地向他伸出手来，再度开口，已是切换成了深沉晦涩的龙语，“伊哈洛特泽亚。我的全名，伊哈洛特泽亚。” 并不能听懂的某个精灵：“……？” 但他觉得还是应该回应一下，从熟悉的“伊哈”两个字上来看这家伙应该是用龙语又作了一遍自我介绍，于是他和他握手，切换成了这段时间里和导师新学的精灵语也介绍了回去，“艾尔文斯。你可以喊我艾尔文斯。” 这次换成伊哈头顶冒出问号：“？” “……这是什么地方的方言，”他狐疑地说，突然发现了些什么，“语系都不对啊，哥们儿！你不会说龙语也没必要硬编吧？” 然后非常大度地摆了摆手，“没事，你这种情况多了去了，不要不好意思。回头学院里会开龙语课，你学了就会了。有龙血传承在，学这个很简单的。” “——还有龙语课？” “对啊，咱们学院开龙语课的，术士算是龙裔最多的职业了……” 艾尔文斯算是知道术士餐厅特供的鲜肉是供给谁的了。 脚步声响起。有很多新生带着满脸的难以置信向这边走过来，显然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不受影响的人。 “龙裔，”刚刚变出了大团火焰的术士试探着开口，“我会不会也是龙裔啊？” “你要是感觉不到排斥你就是啊，先祖们不至于把自己龙往外赶对不对，”伊哈说，遗憾地又向艾尔文斯说道，“看来我是不用指望你的宿舍了，嘿，你那儿是真的漂亮……” 他回过身来，看向瑟瑟发抖的非龙裔新生们。 “喂，大家，别在这儿挨冻了，没有龙——只是远古巨龙的残念拒绝人类踏入自己的巢穴。他们不会对你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当然了精神层面的影响是免不了的。不过这对你们的意志也有砥砺的效果……”他露出友好地微笑，“忍一忍就好了。” “……只是精神方面的影响吗？” “啊！难怪学校会让我们住巨龙巢穴，原来不仅能够提升属性还可以砥砺意志……” 属性与意志对术士而言可以说是最最重要的东西。新生们心中顿时又充满了对龙族的感激。把自家巢穴提供给学生们快速提升，这是何等慷慨之举，“谢谢！”“那咱们回去吧？” 一些人当时就又传送了回去，更多的是勤俭节约，选择了走大门。但传送回去的人转眼就又传送了回来，选择走大门的则是在那群龙环绕的入口处良久踌躇。 威压……迫人的威压把他们向外推拒。灵魂在颤栗，骨骼在尖叫。每一束肌肉每一根神经每一块皮肤都在就再入龙巢的行为爆发着抗议。 “道理都懂，但是，但是……” “这没办法！比起巨龙，人类……实在是太渺小。” “这不是说扛住就能扛住的……” “那咱们怎么办……难道要在外面过夜吗？” 新生们脸现绝望，无法想象这么寒冷的夜晚要在外面度过。很多人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伊哈。 “其实也不是不能回宿舍，”伊哈说道，“龙巢里面，属性加成越高的地方残念影响越大……我想你们应该明白其中原理。实在受不了，可以去无属性区休息——大通间最好，人越多，巨龙造成的影响就越小，毕竟他们如今只剩下了残念。” “无属性大通间……” 第210章 “谢谢谢谢！” “……可算是有地方待了。” 没有人想站在悬崖上多吹一刻的寒风。站在传送阵里的新生当即便选择了无属性区作为传送目标，围在门口的也纷向魔法阵退了回来。这时却又有人想到新的问题，“但是那不是咱们宿舍诶！”“没选大通间的人也能进大通间睡吗？” “当然不能了，”龙裔少年橙金色的眼眸比火焰还要更加明亮，“不过，我宿舍倒正好是无属性大通间——有人想要和我换吗？” 第125章 热火朝天求换房间什么的就没必要再围观了，艾尔文斯踏入传送阵回返宿舍。 他又检查了一下意识海里的心灵链接。他的导师依然没有挂勿扰牌子。现在夜已经很深了，如果换作平时，就算没有勿扰牌子他也不会过去打扰，但考虑到某人正在那边快乐地享受“夜生活”…… 艾尔文斯毫无心理压力就把他敲了出来，将巨龙残念往外赶人的事情和他说了。 “呀，居然这样欺负你们！”风时愤慨地说，又问，“艾文，你害怕不害怕，要不要我过去陪你呀？” 艾尔文斯向上举起衣襟嗅了一嗅。不知道是时间久了还是他习惯了的缘故，现在那神秘的香气闻起来变得淡多了。 他的导师立刻就会来到他身边，重新用浓郁的香气包裹起他……只要他说害怕。 到时候他非常自然地就可以拉他同睡在一床被子里，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把气氛渲染到位，问他问他前面到底怎么回事。 可是远古巨龙的残念却让他有点在意。虽然只是残念，但它们究竟能做到哪一步？“那些贪婪的龙类抢走了我的东西”……导师说了他在这边需要小心。 “不怕呢，先生。” “你不要硬撑着呀，艾文，”风时担忧地说，他可是清楚记得，他把西弗法尔给的那些高阶材料拿出来的时候，他的精灵脸都白了，“真的没有对你造成影响吗？” “我梦到了龙……也许算？我听到他们有说做梦梦到龙的事情，”艾尔文斯说，“可是在我的梦里，您也和我在一起。我一点儿也没有感到害怕，只记得和您在一起是多么开心了。” “诶……” 风时说。 然后突然惊慌失措起来，“诶？！” 他的精灵等阶实在是太低了，只是些材料都能对他造成压制，远古巨龙怎么可能不对他造成影响。显而易见，是他神明的气息驱逐了龙类的残念，所以他才…… “先生？”年轻的精灵发现了他的异样，“您怎么了？” “我在推理，艾文！”风时飞快地说，“虽然都是魔法生命，但普通的精灵比起普通的巨龙还是要弱上很多，一般精灵不可能不受巨龙残念的影响的，你不受影响，应该是因为你有王族血脉。” “您的推理很有道理，先生，但是——您为什么那么慌呢？” 风时：“……” 他太难了，现在他不仅要捂住他是魅魔，还要捂住他曾经是神明，晃晃悠悠眼看要掉的可怜马甲一下就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他紧张得一把抓住扁在鎏金地板上的深红桃心。 “嘶——” 正在看书的血魔法师猛地耸起肩膀，“风时你干什么！” 一边喊着一边转回身来，用手里超厚的书大力扑打某个坐着老实一会儿都不行的银发魅魔。风时左闪右躲，举起放在地板上的软垫抵挡。 艾尔文斯狐疑地看着意识海里的心灵链接闪啊闪的。 “先生？” “啊！我刚刚不小心抓了卡内基的心心……现在他正在追杀我……” （“——放开我心心！放开！”血魔法师愤怒地说，“你再这样以后你受伤我不管你了！”） 艾尔文斯：“…………” 这夜生活真的是丰富多彩。他强行压制住把某人立刻就给召唤过来的冲动，“不准乱抓别人的心心，先生！” 同时心里更酸了。可爱心心……他都好久没见到他的导师的心心尾巴了。那时还在莱蒙德自治领的大厦里，两个人都养好了伤，亲亲热热地在床上，导师突然回去找黑矮人寻仇，等再回来，两人之间关系就发生了一些变化……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变过魅魔的形态。 “好好，我已经放开了，哎呀……” 话题是没法再继续下去了。艾尔文斯在心里默念一百遍没事没事没事。虽然是魅魔，但卡内基和西弗法尔那么恩爱，就像他的导师和他一样，只是抓了一下心心尾巴而已…… “卡内基我错了我错了我给你抓我的心心！” 艾尔文斯：“……？！” “不准把你的心心给别人抓，先生！！！” “啊啊一不小心居然发错人了……” 艾尔文斯：“——说好的不在别人面前变成魅魔呢？” 每天都是魅魔的风时语气满满心虚，“卡、卡内基又不算。” 艾尔文斯直气得磨牙，本来都已经躺到床上了，呼地一声又坐起来。等下一次他的导师再到这边来……他非得让他变成魅魔形态，狂rua他的心心！没错——不仅rua，到时候他还要咬一口！ 这时敲门声突然响起来。 艾尔文斯罩上长袍，戴上兜帽，滑下了床。 “哥们儿你没睡吧？哈！我就知道你还没睡。”禁制打开，水青色短发的龙裔少年扬起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好，伊哈。”艾尔文斯向他点了点头，“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就是和你说，我现在住在你那边啦！”伊哈洛特泽亚抬起手来指了一指，“就那，那个房间。” “喔。”艾尔文斯看过去，虽然不算是隔壁，但也挺近，“看来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实不相瞒白天时候我把绿龙这边所有单独的宿舍都给看了一遍，这些人类发现一个人没法住迟早找人换宿舍……啊，我还是最喜欢你这里。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你也是龙裔，”伊哈洛特泽亚耸了耸肩，“我说，现在我应该可以进去看看吧？你还穿着外面衣服，一时半会儿应该不打算睡觉？” ……就算打算睡觉一时半会儿怕不是也睡不着。艾尔文斯愤愤地想，侧身一旁让他进来。 “太好看了吧——哇！这张床，你这张床！！”龙裔少年那双橙金色的眼睛里仿佛在迸炸着小星星，“你这一套一共多少钱？在哪儿买的？商业区吗？我在宿舍这边列表里没看见这样的家装，这简直是森林龙梦寐以求的环境啊！” “是我从……从家里带的。”艾尔文斯说，盯着书柜树的一片叶子。眼里看到的是叶子，心里想着的是心心。 “太可惜了，”伊哈洛特泽亚摇了摇头，“哎，没能换到你的宿舍。” 艾尔文斯：“？” “这些自带的家具就算走我也是要搬走的好吗？”他没好气道，“怎么可能留给你。” “哈哈，大通间里哪里有空当放这些，”伊哈洛特泽亚快活地说，“我屋里就有不少家具呢，我告诉那位同学明天可以搬走——但我想他是不会搬的。所以就是我的了。” “也许他可以放进空间里收走呢。” “怎么可能啦！装得下这么多家具的储物空间那得多贵啊，真用得起那么贵的储物空间，哪里还在乎几件家具。” 伊哈洛特泽亚摆了摆手说道，随后发现他的新邻居正在用鄙视的目光看着他，“怎么，搞钱的事有什么丢人——作为龙族，不会搞钱才丢人的好吗？你家里难道没教你吗？哦我忘了你家里也不知道你们是龙族来的……” 他同情地高举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以后兄弟带你搞钱——不要不好意思，都是绿龙后裔，往上翻翻咱俩没准儿还是亲戚。” 艾尔文斯：“……” 好亲热啊，所以他要怎么和他说他不是他的绿龙兄弟，在线等，急。 还好并不用他主动来说，伊哈洛特泽亚新鲜完了他的房间，关注点旋即便转向了他，“嘿，哥们儿，我突然发现一件事——你怎么一直戴着兜帽啊？在外面戴也就算了，毕竟冷，现在在屋里还戴，啊，第一次见面时候我只顾着看你房间了，那时你也戴……” 那双橙金色的眼睛因兴奋而瞪大，“你这兜帽下面盖着什么？……不会是龙角吧？？” “不是呢。”艾尔文斯笑了一笑，“你绝对不会想到那是什么。” “不是龙角是什么？龙鳞？”伊哈洛特泽亚倒抽了一口凉气，“才刚刚入学，身上就带着这么明显的龙类特征……我看看我看看！” 一边嚷着一边跳起来扯他的兜帽，艾尔文斯想了一想，并没有躲。 兜帽被扯下去，龙裔少年当时便看着他那对尖尖的耳朵呆滞了：“？！？！？” “想不到叭？”精灵弯起了他那双沉碧色的眼睛，“是耳朵呢。” 伊哈洛特泽亚：“……” 第211章 伊哈洛特泽亚：“…………” 伊哈洛特泽亚向后猛退几步，难以置信地抬起手来指着他，“你、你，你居然欺骗龙族感情！！” 龙裔少年花了好大一会儿这才接受他不是龙族而是精灵的悲惨现实。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他气鼓鼓地在藤椅上坐下来，“我还想着可算有一个绿龙兄弟了。” “咳，考虑到你公然觊觎我的家具，我们俩算是扯平？”艾尔文斯说，翻了翻空间，“啊，不好意思，刚搬进来什么都不齐，没办法请你喝水了。” “没事，算了，”伊哈洛特泽亚蔫巴巴地说，双眼放空，“精灵……” 艾尔文斯喜欢他这个反应。 “戴着兜帽是不想被围观，”他在他对面坐下来，“或者说，不想传出去引来一大群人围观。” “我懂你，哥们儿，”伊哈洛特泽亚说，“我也老被围观，害得我只好说我是异域人……哼！这年头龙族居然需要装成异域人。” “这个说法不错。”艾尔文斯点点头，“回头我也试试看。” “但我感觉没用——我还没长角呢，随便咋说都行，”伊哈洛特泽亚摸摸脑袋两边应该长角的地方，“你就不一样了，你长得太精灵了。” 年轻的精灵与年轻的龙裔相对笑了起来。 “这么说，你之前说的那一句应该是精灵语了？” “不然的话应该拿什么回答你的龙语呢？……总感觉别的似乎都少了点逼格。” “啊哈哈，龙语就是坠强的不服来战！” “精灵语不服。诶！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地狱语我也会两句……” 艾尔文斯终于知道这个气得睡不着的夜晚该怎么度过了。 好久好久，他把龙裔少年向外送出去。 “对了，”走到通道里的时候他问，“考虑到我是精灵，一起搞钱的事情还算数么？” “……你用那么大的储物戒指你跟我说你缺钱？！” “缺的。真的。而且就算不缺钱多搞一点也总没坏处不是吗？” “你说得很对，那好——精灵也好绿龙也罢总之都是绿油油的，明天我来教你哦，开学前这几天还是挺有搞头的……” “谢谢——但是！我不喜欢绿油油这个词！……” 第126章 第二天，有着一头水青色短发的龙裔少年果然一大早就过来教他金发的精灵朋友搞钱了。 经过一晚上的畅聊，可以认为关系已经很熟络了，不需要艾尔文斯再进行邀请，伊哈洛特泽亚直接在可以充当凳子的小型号坚果储物柜上坐了下来，低头研究柜子的机关，“首先要做的——也是来钱最快的，艾文，你看你这儿有好多小柜子哦，要不要卖几个给我？我会给你出不错的价格——然后立刻就有钱到手喔！” 艾尔文斯：“……” “抱歉，伊哈，”他摇了摇头，“这些家具我不卖的。” “为什么呀？” “因为它们意义非凡，是我男朋友买给我的。” “好吧，”伊哈洛特泽亚遗憾地点了点头，“那接下来——去买一个新生入学礼包，要奢华版。” “诶，”艾尔文斯讶异，“还用得着礼包？” “是的哦，”伊哈洛特泽亚弯起了那双橙金色的眼睛，俏皮地向一旁偏过头，“很简单的道理——想有赚钱首先要投资嘛。” ……似乎是等着看他到底要不要买，毕竟奢华版礼包的价格高得令人啧舌。艾尔文斯一瞬间忍不住想，这家伙该不会是在帮学院创收吧？不过还好他并不需要纠结这个问题。 “我已经有了呢。”他把奢华礼包从空间里取出来。 伊哈洛特泽亚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你居然有？！啊，我现在开始怀疑我到底有没有必要带你搞钱了。” “有必要的，伊哈！这个礼包并不是我买的，而是生化炼金那边的部长送的，因为我把他的学生送到了他那里。而且说起来有点丢人，我现在实际上是处于吃男朋友软饭的状态……” “这样啊。”伊哈洛特泽亚点了点头，同情地笑起来，“那好吧，我接着和你说。奢华礼包里有一个限时一个月的免费传送令！你把它给拿出来……” 说着说着，封锁洞窟入口的禁制响起模拟的敲门声。艾尔文斯走去，把混沌迷雾状态的洞窟禁制打开。 外面站着他的朋友们，亚瑟、萝西娅与千原、以及两个温斯顿。“艾文我们来找你啦！想不到叭，亚瑟他居然认路！”安塞尔快乐地说，“我们是来问你要不要——” 他猛地打住，嘴巴缓缓张成了一个滑稽的o形。“你的宿舍！”乔恩替他说出了他的震惊。而亚瑟则是看到了茫然向这边看过来的伊哈洛特泽亚，“啊，你……你好。” “你们好，”伊哈洛特泽亚说道，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艾文，既然你的朋友找你有事，那……” “没没没，我们没事，”安塞尔慌乱地道，“我们就是来问问艾文要不要出来玩，参观参观学院，你们先说你们先说。” “喔！”伊哈洛特泽亚点头，“我正在教学要怎么趁开学这几天搞钱来着……你们要不要一起来？” “什么？” “搞钱？” “还有这等好事？” “真的可以吗？要要要！” 一群年轻人迫不及待地走了进来。艾尔文斯把他们引荐给伊哈洛特泽亚，几人也简单介绍了自己来自的家乡与所在的学院。安塞尔被过分漂亮的书柜树吸住了目光，慢了好几拍才开口，“安塞尔——安塞尔温斯顿！和艾文一个地方出来的，因为太菜了还是预备生……所以目前还没有学院。” 说着显得很是不好意思。 “预备生啊，”伊哈洛特泽亚对此倒是并不在意，“没什么，没上星的都是预备生。” “上星？” “就是纹章啊，”伊哈洛特泽亚敲了敲自己的术士纹章，“你看是不是有一颗空心的星星？不过算了，这个不重要……我叫伊哈洛特泽亚，龙裔。嗯……我们龙族的名字往往都有点拗口，你们可以喊我伊哈。” “龙裔？！” “你好，伊哈。” 几个年轻人都很震惊，不过并没有震惊太久。他们的精灵朋友不喜欢别人对他的种族反应过大，想来这位龙裔朋友也不例外。 伊哈洛特泽亚对此显得十分满意，重新在坚果凳上坐下来，和他们分享了趁开学这几天搞钱的小妙招。 “先买一个奢华版入学礼包，”安塞尔喃喃地说，“奢华版的礼包……” “然后给新生们当向导，”亚瑟拿着限时传送令颠倒看，“把他们送到考场或者是学院宿舍……” 传送令可以带人，虽说有人数限制……再回想起最初踏入哈伦卓耿时的懵圈与茫然，不得不承认，这一招是真的可行。 “这是什么小可爱！哇，哇！这都和我们说，”萝西娅激动得当时扑过去给了龙裔少年一个熊抱，不过在男朋友警告的目光中赶紧又放开了手，“这份儿人情我记下了！等搞到钱，姐姐请你吃饭——啊是和圆圆一起请你吃饭！” “好的哦，既然你这么说，”伊哈洛特泽亚眨了眨眼睛，“其实也不用特别谢我，之所以和你们讲，是因为这钱反正我也赚不完——那么多人来学校，我一个能带多少，奢华礼包价格那么劝退，新生们没几个会想到这么干的，至于老生……他们倒想这么干，但现在是考试季！总之多你们几个也不多，而且能招来多少生意也要看你们，说不好还回不了礼包的本儿呢。” “……” 一向寡言的某个潜行者青年默默地把目光转向了一旁去。 “啊，现在云港应该开了，”伊哈洛特泽亚点亮终端看了看时间，站起身来，“第一波生意马上到了，我走了！你们自己看什么时候开始……先把学校参观一下也好，不然自己都不熟，怎么带人呢？” 说着急匆匆离开赚钱去了。一群年轻人目送着他的背景消失在门外。 “这家伙人不错诶！”安塞尔说，“艾文，你们怎么认识的？” “呃，最初是源于他看上了我的宿舍……？” 亚瑟震惊，“他该不会就是你和我们说的那个——” “没错。”艾尔文斯和朋友们讲了他和伊哈洛特泽亚的结识，以及远古巨龙的残念会在夜半出现向外赶人的事。 “卧槽，居然还带往外赶人的？！” “太刺激了太刺激了！” “还好你没被赶出来，不然这宿舍怕不是就没了。这应该是因为你是精灵……”安塞尔兴奋地逼逼，然后意识到了些什么赶紧住口，转而说道：“那咱们要去买大礼包吗？把学校参观一圈然后开始搞钱？” “买！”乔恩大力点头。 千原郁闷地看着女朋友。 萝西娅笑起来，揽住他的肩膀，“咱俩一起，先买一个。要是能赚，就再买一个。” 第212章 艾尔文斯和亚瑟决定再次感谢默林海曼。“真羡慕你们，”安塞尔散发出柠檬的气息，“不用考虑回本的问题，赚多少就是多少。” 几个人前往最近的自动贩售机买了奢华版礼包。乔恩与安塞尔，萝西娅与千原都又把之前艾尔文斯与亚瑟送的各种小道具还了回去。然后使用限时的免费传送令，前往参观哈伦卓耿下属的各个学院。 诸如战士、骑士、武师等元气职业的学院都在之前考试的黑石城堡里，几个人因为已经去过了所以就没再去，艾尔文斯先跟着千原看了潜行者的学院以及他们的宿舍区——为了给暗影亲和的潜行者提供最好的环境，这所分学院开在一块影域碎片里，到处充斥着暗影、迷雾，以及诡异的线条，悬浮在空中的魔法光球为行人指引着方向，学生们学习与居住的建筑由暗影凝聚的奇异物质所搭建，这种物质非常薄，远远看去给人的视感像极了黑色的折纸。 “接下来去哪里？” “法师学院！”安塞尔兴奋地展开奢华地图，“咱们去法师学院吧！话说我们家里还给我法师天赋评了b级呢。” 在传往法师学院的时候艾尔文斯在想，也许他会在这里碰见杜维？看到他身边一群朋友，也不知道这家伙会作何感想。不过旋即他意识到他想多了，法师学院可以说是相当地大——这里的建筑并不像黑石堡那样，设计适应的是人类的体形而不是龙类的体形，但是却占据了完全不亚于黑石堡的面积。一座座法师塔高矮错落、鳞次栉比，中间或有桥梁如蛛网般连接，实在是太过宏伟、太过瑰丽，给人的感觉相比一所学院，更像是一座城市——充满了知识与奥秘的千塔之城。在这里凑巧碰到特定一个人的几率，可以说是与大海中捞起一根细针来无异。 亚瑟看着地图，“而这只是一半……” “什么，”萝西娅震惊地别过身来，“只是一半？” “嗯，这里只有元素魔法系、神圣魔法系，心灵魔法系，”亚瑟说道，“另一半在地下，是黑魔法系，血魔法系，还有死灵魔法系。” “杜维应该是在元素魔法系。”安塞尔也在想着他。 “元素魔法系里面的雷系分支，”乔恩两根手指划拉着不断放大地图，“啊……这分派真多。” “其实战士那边分派也不少，每个武器都分出了一个系，而且里面还进一步分，比如剑分单手剑双手大剑……就是咱们那边什么都简单粗暴的来！不像这法师学院，看得让人眼晕。” “哈哈哈，眼晕归眼晕，最不讲道理的，我感觉还是术士的龙巢，那就不是眼晕的事了，是脑阔疼！” 几个人说说笑笑，把元素、神圣与心灵三个分系都给参观过——这花了不少时间，尤其是安塞尔还把心灵系看得特细致——然后传送到了地下。 “哇！” “这里……”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地下城吗？” 第127章 法师学院的地表部分就像是一座城市，然而地下部分便不一样了，这里就是一座城市。 虽然也有不少的法师塔，而且血魔法、黑魔法、亡灵魔法的阴暗属性赋予了这些高塔视之令人心惊的建筑风格，但这里更多的是民居……民居，以及商铺。 传送点所在是繁华地带，高高的魔晶石灯驱散了地底的黑暗。清晰可见广场上有着龙类、恶魔，以及亡灵的精美雕像与魔法喷泉，地面铺着大块大块平整的玄色石板，造型奇特的房屋带给人的感觉相当气派。 出于招揽顾客的需要，所有的商铺招牌都发着光，有长袍店、护甲店、魔法原料店、日常用品店……介绍开学季促销活动的发光文字在空中悬浮，“这完全就是一个小型商业区！”萝西娅惊叹。 当然了与地面的商业区不同，这里出售的商品画风都比较黑暗，“裹尸布，骨骼护理霜，甲虫串成的不知道做什么用的串……”安塞尔瞪大了眼睛往店里面看，“卧了个大糟，这怎么还有专门的店卖棺材？！” “大概是死灵法师们要用？”乔恩分析。 “不，那是床——咱们要自带床，亡灵新生们要自带棺材，”亚瑟说道，翻看着手里的地图，“亡灵学院也在这里，在死灵魔法系属区旁边。” “哇！一个是亡灵，一个是专门操纵亡灵的学派，他们在一块真的不会打架？” “但现在魔力枯竭，死者需要死灵系魔法才能被转化成亡灵，他们应该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吧？”亚瑟分析，转过头来，“……艾文你觉得呢？诶？你好沉默啊。” “不会是害怕吧，艾文？”安塞尔激动地说，“嗨呀，我都不怕。” “啊，倒没有。这里好神奇，我只顾着看了，一时半会儿没注意你们在说些什么。”艾尔文斯说，稍稍收回目光，向朋友们笑了一笑。 原来这就是地下城……他的导师便是住在这种地方么？ 上档次的商铺多位于传送点附近。往远处走，则是许许多多的简易地摊。学生们在这里自由交易乱七八糟的各种物品，也有些是寻找组队以及发布乱七八糟的委托。看到他们是一群新生过来参观，周身散发着邪恶气息的法师们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争先恐后围拢过来： “学弟，能帮忙做一下实验吗学弟？” “关乎到我们的学季考试……” “不要担心——绝对绝对没有生命危险！” 几个人对此当然是表示信它个鬼。驱散了热情万丈的法师们，转眼又有尸体以及瘦嶙嶙的骷髅两眼放光地围到了面前，一人塞了一份用发光大字写着“生命短暂易逝——死亡才是永恒”的招生宣传单： “嘿，我看你们骨骼清奇，要不要加入我们亡灵学院？” “就算已经有学院了也没关系，随时……随时可以转的哦！免费转，这一条划重点。” “和那些冷酷无情的活人学院不一样，加入亡灵学院，感受像家一样的温暖——从转化，到报到，把行李搬进宿舍，全程都有灵带！” “谢谢，非常感谢，”亚瑟努力分开人群，“不过不用了。” 萝西娅把男朋友护在怀里，“我们很喜欢现在的学院……” 艾尔文斯感到他的手腕都快要被捏碎了，这是自称不怕的某人死死地抓着他，“呜呜呜你们不要这样！我们、我们就是过来看看……” 乔恩变得像千原一样沉默，紧紧抿着嘴，努力绷出作为成熟的武者所应具有的镇定表情。 一群人艰难地突围出去。 “艾文，”安塞尔收回了手，大力揉揉刚刚被亡灵搭到的肩膀，他感觉那里还残留着寒意，“你为什么不用风元素的祝福！” “因为我在忙着思考，像他们那些……应该是叫丧尸？僵尸？还是活尸？” “诶，”萝西娅突然讶异：“这里……！？” 几个人已经来到了一片新的区域，这里不再有商铺，而是单纯的居民区，房屋的风格比起刚刚那边要更加朴素，视线越过矮墙可以看到有袍子与床单等织物晾在院子里，偶尔还能看见一两只散养的鸡……鸡形状的不知名古怪生物交替着两只细腿悠闲地从碎石小路上溜跶过去。 “这里好有生活气息。” “这就是这些地下院系的宿舍，”亚瑟手里的地图还没收起来，“他们没有什么专门划出来的宿舍区，三系法师还有亡灵们都是随便混住在这里……啊还有一些邪术师。” “邪术师？” “诡术师学院的邪术师系也在这里，”亚瑟说道，“幻术系在上面。” 几人参观了血魔法、黑魔法与死灵魔法三系，然后前往邪术师系，接着通过这里的传送点直接传往幻术系所在的迷雾之谷。亡灵学院被直接跳了过去，“我看最好等招生季过了再参观，”乔恩建议道，“他们这热情劲儿让人有点扛不住。” “你说得很有道理，”艾尔文斯表示赞同，“但是，亡灵学院的招生季真的会过么？” “呃……” 迷雾之谷是弥漫着淡淡雾气的美丽山谷，幻术系的淡天青色圆形建筑像是一颗颗珍珠散落其间。从地图上来看这里的布局非常简单，但一行人还是迷路了好几次，因为总有些地方设置有迷幻魔法对感官造成欺骗。 从诡术师学院出来后，一行人去了位于森林中的德鲁伊学院。艾尔文斯有点喜欢这儿。这里没有太多的建筑，他们看到了德鲁伊们坐在平坦的林间地里上课，至于宿舍则是造形各异的木屋与树屋。 游侠学院也在森林之中，和德鲁伊学院离得很近，众人顺路过去看过，接着又去了圣武士及其它使用魔力而非元气的武者职业所在的魔武者学院，几乎与商业区融为一体的吟游诗人学院，以及人文学院等等非超凡学院——这些都是哈伦卓耿本校学院。 然后是与异域合办的科技类学部——魔导技术与机械部总部及下属各学院，艾尔文斯和亚瑟在最初送阿曼达见导师的时候曾错来过这里，当时时间紧没怎么看，只注意到了是现代科技的风格，此刻再行参观，不由得为机械之美大感折服；生化炼金与医学部总部及下属学院，这里是完全科研机构与高端医院的画风，大大不同于传统药剂师炼金术士医疗法师实验室的杂乱不堪；信息智能与网络部总部及下属学院，这里整个儿一赛博世界，半天看不到人，只有数据幽灵在流淌的代码瀑布与变幻的程式投影之间漂浮；学生们住在胶囊式的舱室里面，每个舱室都带有营养输送管道与脑机接口。 第213章 最后回到了黑石堡。战士武师的院系艾尔文斯还没有去过，几人陪他简单参观了一下，然后到餐厅一起吃了饭——也不知道这该算午饭还是该算晚饭，这一圈转下来，已经有大半天过去了，虽说只是在各院系的主要功能区踩了点，很多地方都没有细看。 对各个院系有了基本的熟悉，接下来便可以站在校门口一带的自动贩售机或者自动导航的交通工具旁边，询问新人们是否需要向导服务了。伊哈洛特泽亚说得没错，很多萌新都需要这样的服务——价格比学院要低，可以帮拿行李，还可以提供关于考试与入学的各个方面的注意事项小贴士避免踩坑。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几个年轻人都在忙着赚钱。 艾尔文斯赚到的钱是最多的，被他询问的目标在看到了他兜帽下的脸之后，同他达成交易的意向都非常高，不少成功入学获得终端的人在交易结束后还特意要了他的联系方式；亚瑟的成功率与联系方式被要走率也和他差不多，不过最终赚到的钱比起他来还是差了不少，这是因为骑士学院半夜里不会有很多人被巨龙残念赶出来然后回不了宿舍，这时就很需要有人用低廉的价格带着直接传送回无属性区；安塞尔也大赚了一笔，他的小喇叭属性在这里居功甚伟；而乔恩的收获比起他来就要寒酸一些了；萝西娅与千原只能说是回了购买奢华礼包的本——两个人共用一个奢华礼包，在赚回了一个礼包的钱之后，萝西娅又买了一个，这就导致最终到手的钱没那么多了。 “但是白赚两个奢华入学大礼包也很不错呀。”红发的女武者快乐地说。 大家也都非常快乐，不过艾尔文斯有一点不快乐的是这几天他没能rua到导师的心心——虽然他先后也把风时给召唤出来了几次。 第一次的时候刚刚把导师给拉到床上，就被外面传来的敲门声给打断了，他以为是伊哈洛特泽亚，赶忙把风时给送回另一边，哪想只是一个家长带新生来挑宿舍，希望能够到已经住了人的宿舍里参观一下。然后某人就躲在另一边再不给他召唤出来了（显然是已经发现了不妙）；第二次再让召唤就隔了一天，一出来就抱了一大床松松软软的被子，“艾文，我居然都没有注意到，你这边这么冷！快换盖这个，这个暖和……把你之前盖的那个铺在下面。” 一边说着一边难过地垂下了眼睛，沉银色的羽睫像是蝶翼般一颤一颤的，又自我反省道：“我好粗心。” “……” 艾尔文斯要rua他心心的话当时就说不出来了。 然而，他会因为这个就把心心的事给抹过去吗？ 不可能的。 在导师走了之后，年轻的精灵暗挫挫决定好，等下一次…… 第128章 风时下一次出来，又带来了一组坚果壳制作的小柜子，艾尔文斯每天沉迷搞钱日渐消瘦，当然要和他说一声自己都在忙些什么，不可避免地提到这是伊哈洛特泽亚的主意，风时顺着问了一问，也便知道了两人结识的经过，“这套柜子送给伊哈，谢谢他分享了这么好的点子给你。” “我已经感谢过他了，先生。” “单纯的口头感谢吗？”风时微微偏过头，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不，我去商业区挑了几件森林风格的家具。” “里面有这样的小柜子吗？” “没有。” “——这不就得了。”风时说，示意他把这组小柜子给龙裔少年送过去。 艾尔文斯这一次也没能开口问他要心心。值得一提的是，伊哈洛特泽亚收到礼物高兴极了，不过往他的宿舍里看了一眼却又意识到哪里不对，“你还有一套啊！” “这一套是我男朋友来看我的时候新送过来的，他听说了你喜欢这个风格的家具。” “喔，喔！”伊哈洛特泽亚用夸张的幅度地慢慢点了点头，“——你的精灵男朋友。” “你已经知道了。”艾尔文斯说，对此倒是并不意外，全基地学员都知道他的精灵男朋友，这事迟早要传开，更不用说伊哈洛特泽亚还和某个因为导师是个变态于是被迫成为武者结果因祸得福意外进了哈伦卓耿的青年加了好友。 “啊哈！”伊哈洛特泽亚双眼在放光，“你男朋友在哪儿啊，他来这里很方便吗？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以让他多带点儿来，家具……或者别的什么精灵特产，这玩意儿绝对能卖爆的！绿龙这边虽然没有几个人，但别忘了——那边还有德鲁伊学院和游侠学院！” 艾尔文斯摇了摇头。 他的导师在这边要小心，不可能大张旗鼓地搞什么精灵特产时空商店，“不是很方便呢，抱歉。他下一次来……” 就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艾尔文斯发现风时这些天变得很忙。除了要给西弗法尔麾下的精锐教学，还多出了别的事情，挂出勿扰牌子的时段比过去更长了。他问他，而他却只是含糊其辞地说：“你知道我要把东西给拿回来，在这之前当然需要着手做一些准备。” 然后隔了有一天半，他才又得到允许把他给召唤出来。这一回风时拿来了一套精灵风格的餐具——由墨绿色叶片折叠而成的茶杯，施加了坚固防漏的魔咒，用来喝水可以品到淡淡的清香；用大大的硬质浅草灰色阔叶制作的餐盘，带着恰到好处的弧度，很容易就可以把放上去的食物衬得非常漂亮；还有用抛光的坚果壳制作的碗以及亮晶晶的银制刀叉与调羹等等等等。 “这样你就可以招待朋友啦！而且不止是朋友，咱们两个也需要一些漂亮的餐具共进晚餐你说是不是？” 艾尔文斯只能把心心推到下下下次，下下下下……下次。最后他已经完全没有脾气了，只是假作不在意地问了一句：“我突然想起来，先生，那天你给我们的血魔法师抓你的心心了吗？” “没有哦。”风时飞快地说，“你说了不准给抓，我当然是听话了。” 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乖巧到简直不能更乖巧。 对此艾尔文斯当然是信他……不信都不行好么？ 但他又有了新的所要担心的事，“先生，你每天买东买西的，身上还有钱吗？” “有的哦！”风时比刚才还要更快地答道，“我超有钱的。” 艾尔文斯伸出手去。 “——那给我看看你还剩多少矿石。” 风时：“……” 风时没有矿石了。但他又掏出了很多别的东西——这是他这些天里新继承的。 艾尔文斯脸现疑惑，不太明白这些都是什么，他试着想要拿起一根魔蓝色的尖尖的物事，却被风时挡开了手，“不行，艾文，不能乱碰，这是蓝角魔的角，是有毒的，而且毒性非常刁钻……万一中招了在这边不一定治得好。” 艾尔文斯收回手去。“为什么给我看这些……您的矿石呢？” “矿石我拿来换这些东西了！”风时说，把蓝色魔角等又收回了空间里，“一大堆一大堆的，占那么多空间戒指……像空间戒指这种东西，一个也就算了，多了很麻烦的。” 艾尔文斯摸了摸坠在胸前的挂坠（萝西娅前些天还给他的），承认他说得是。空间道具一般不能互相嵌套，像戒指多了就很麻烦，总不能往手上戴一把，还好他是一个戒指一个挂坠……哦还有一个空间纽。 然后招生考试与新生报到便结束了，艾尔文斯的终端收到了学校统一推送的消息，通知选择课程，缴纳学费，准备学习用品。 他退出消息盒子，切换到主界面。学校所发放的终端内置有很多的应用程式，不过除了基础功能如通信与金融，其它多是锁定状态，有些需要付费解锁，如虚拟版的学校地图与新生引导手册；还有一些则是满足某种条件或是进入某种阶段才会解锁，如委托、约战、课程、论坛、交易行等等。在收到这条通知过后，“课程”应用解锁，由不可用的灰色变成了鲜亮的彩色，在此可以选择课程并缴纳学费。 哈伦卓耿的学费设置也和普通学校不同，并非统一缴纳某个数额的学费，而是根据课程选择来计算——每门课程都标注有价格，最终费用是所有课程的总和。不过艾尔文斯如今所能选的只有一门课，那就是“快速提升课程”，标价为50龙金币。单看这个数字似乎不多——但龙族所发行的龙金币真的是用金子打造的。 点进去里面有课程介绍，解释了课程如此设置的原因——哈伦卓耿作为一所高等学府，所负责的是提升而不是入门，考虑到当前阶段泽坦位面魔力复苏的情况，设置毕业标准为三星或四星，故此希望学生入学的时候就已经是正式学徒——学校设定为一颗虚星。如果在入学考试上没有拿到虚星，那么便只能是预备学徒，需要通过该课程快速提升实力，转为正式学徒再开始全面的学习。 艾尔文斯大致看过，把滚动条快速下拉，想要看看课程内容具体都是什么。 然而这些介绍里却没写，只写了一条加粗标亮的警告，提醒快速提升的代价是伴随较高风险，不排除死亡可能。不过龙之岛整个岛域都有超阶魔法覆盖，在岛屿范围内死亡，灵魂能够得以保全，方便转化为亡灵。愿意参加课程需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无法接受课程可选择退学，如果愿意参加课程但又不愿承担死亡风险的话，那么可以点击下方链接购买安保服务。 第214章 再往下便是课程要求——必须携带通讯终端、学院徽章，建议携带职业基础装备与学习用品，其它物品一律禁止携带；由于存在对抗性内容，需确保所携带物品符合当前等级且不具备特殊效果，以免影响对抗公平性，可能会影响对抗公平性的物品会被禁用，如不确定携带物品是否符合要求，可使用学校所提供的物品（需付费）。 ……只能说不愧是哈伦卓耿，到处都得付费。艾尔文斯腹诽，点击了确认购买。然后系统通知跳了出来—— 【尊敬的艾尔文斯温斯顿先生，欢迎您参加快速提升课程。】 【当前班级：后进班。】 ——后进班？！ 沉碧色的眼睛微微震颤，年轻的精灵看着他的分班呆滞了。 不只是他对此难以接受，当某个一头水青色短发的龙裔少年蹬蹬蹬跑过来，看到他的课程界面，同样表现出了极大的震惊。 “不是，艾文，”伊哈洛特泽亚不可思议地说，“你怎么会在后进班呢？！” “呃……”艾尔文斯盯着课程界面，“大概，是因为……我入学考试的时候，没能把魔力给灌进水晶球？” 伊哈洛特泽亚：“？！？！？” 艾尔文斯和他简单说了说当时的状况，因为刻意要压着一点，结果时间过了也没能把魔力给灌进水晶……考官教授根据学生们考试的情况来进行分级，像他这种连水晶都没能灌进去的，可不就得被分进后进班么。 “这门课还花了我50枚金币，50枚！”艾尔文斯心疼极了，他这些天辛辛苦苦充当向导才赚了多少金币，这么一来直接就下去了好多。 “咳……咳，”伊哈洛特泽亚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你要这么想，如果当时你真把魔力灌进去，把水晶给弄炸了，要赔的可就不止这一点儿了。” 艾尔文斯：“……” 他只能承认他说得是对的。 第129章 伊哈洛特泽亚失落地选自己课去了，他原本还觉得两个人有些课能在一起上。艾尔文斯坐在房间，和风时说了他被分到后进班的事情。 对此风时倒是非常淡定，“没事，艾文，你跟着后进班，把基础再夯实夯实也是挺好的。” “但是先生，我不觉得我这种随随便便就把水晶球给炸掉的跟着那些真后进生一起上课能夯实什么基础，而且这门课还要……” 他说到这里连忙打住，差一点儿就说出了“还要50枚金币”。 但他虽然没说出来，风时那边也隐约嗅出了些什么，果然就开始问了，“你们开始上课是不是就要交学费了？学费是多少？你身上的钱还够么？” “够的够的先生！我这些天赚了不少……而且我们学费是按照选课来计算，像这种最差的班，一门课要不了几个钱的。” 艾尔文斯赶紧说道，努力装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祈祷他的导师听不出异样。 风时在另一边果然没有听出异样，他很高兴地说：“那不就得了，反正也不贵，跟着一起去上课吧，艾文！” 艾尔文斯：“…………” 那还不是只能准备上课。不过课程还要过几天才会开始，因为开学之前，需要给新生们一些准备时间——来得早的学生或许已经准备好了，来得晚的则未必。 艾尔文斯来得虽然挺早，却也没有准备好，因为这些天白天黑夜的都只顾忙着赚钱了，毕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约了乔恩与安塞尔一起去购置上课要用的东西：“长生公司在商业区有一个非常大的武装商厦。” 乔恩兴冲冲地把莱蒙德基地送的武器定制券给拿了出来，“我已经想好了，回头进战士学院，我要订一套刀盾。” “定制武器需要工期，”艾尔文斯提醒道，“开学之前不一定能做出来。” “可是你不也要定制……？”乔恩疑惑地说，他知道风时给艾尔文斯送来了很多定制法杖的材料。 “没有，”艾尔文斯摇了摇头，“那些材料都太好了，法杖做出来等阶可能会高，装备碾压影响对抗公平性，到时候被禁用了就很尴尬，所以我打算先买一根普通的用着。” “喔……喔！”乔恩懂了，他同样也是快速提升课程，知道这条要求，“那我也先买套普通的。” “我也我也，”安塞尔说，“那个定制券我要放着，其实……哎，”他看着身旁路过的身穿长袍头戴尖顶帽的法师们，满脸憧憬犹犹豫豫地道，“我想拿它定制根法杖，如果能转专业……总感觉我不像是当武者的材料……” 三人进入商厦。艾尔文斯出示了长生公司的超级vip黑卡，工作人员给了三人极好的接待。得知他们要参加快速提升课程，便特意推荐了最基础的武器，以确保到时候上课一定能用。 艾尔文斯在众多法杖中挑选。手握法杖的时候，体内魔力会随之出现变化，他最终选择了一根青橡木的半身杖，因为天然知道这根法杖最适合他。 乔恩挑了一套刀盾。安塞尔在众多武器面前纠结半天，最终拿起了一柄单手长剑，“啊……就这个吧，先当剑士好了。艾文，你用剑好厉害，回头能不能带带我？” “呃，”艾尔文斯扶了扶额，“安塞尔，你知道，我学的是精灵剑术。” 安塞尔呆滞了一秒：“……呜。” 作为多元制造企业，长生公司还提供防具，乔恩与安塞尔挑了护甲，艾尔文斯则又买了几件衣袍——导师给他买的衣服也太好了，同样存在被禁用的风险。当然新买的外袍也都带兜帽，方便他遮住精灵的特征。 “然后呢，然后我们还要买什么？” “没有了，课程要求上别的东西也不准带。” “允许携带学习用品诶！你看那边有法师在买魔法书和卷轴。” “……” 战士与术士都不需要什么学习用品——像莲娜夫人给的那本咒语书，艾尔文斯觉得带着还不够麻烦呢，而且老师如果按这本书教他怕不是还得先学会精灵语。安塞尔倒是向售卖魔法书的书店投去了憧憬的目光，但最终也没有表态要买。 接下来的几天就是等开学。艾尔文斯每天都找没人的地方熟悉手握法杖的感觉，试着练习目前所学会的一些法术，有了法杖，很多法术的威力都得到了不小的增幅；同时惊喜地发现，之前“没有学会”的法术在手握法杖的情况下也能放出来了，源于血脉的狂野力量似乎变得更好控制了。 他还去了生化炼金与医学部做了体检——默林海曼告诉他他从苏子斐那里接手的不止是阿曼达，还有他的常规检查，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他那里做体检，留档数据长期观察。 艾尔文斯其实不大想去，因为默林神神秘秘的，曾说过下次他再见到他他就知道苏子斐给他留下的阴影（也就是他的条件反射拒绝三连）到底是什么了。还好他去的时候默林没有在，说是有事在忙，安排了一个仿生人助手带他做了全套检查。艾尔文斯衷心希望，以后他每次来这位部长都这么忙。 说到做得最多的，便是和他的导师聊天了——通过心灵链接。之前忙着搞钱的时候隔一两天还能见到他一面，哪想如今闲了下来，居然一面也没能再见。艾尔文斯好几次想要把他给召唤过来，然而都被风时给拒绝了：“不行，艾文，我这边正在忙着……解除勿扰模式是因为我想你了，想要和你聊天。但是你不能把我召唤到那边去。” “还是在忙把东西收回来之前的准备吗？”艾尔文斯问。 “我倒是想要准备，但是……”风时向下看了一看，拉了拉一圈圈缠在胸前的符文绷带，“现在是在忙别的事情啦，艾文。” “是些什么？”年轻的精灵不依不饶地问。 “是……是一件暂时不能告诉你，但是同样非常重要的事情！”风时说，“最近几天你千万不要召唤我，不然的话后果很严重的。” “已经有几天了，先生，”艾尔文斯缓缓地说。他想他，想极了，之前搭乘魔导舰船前往哈伦卓耿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想他，“您大概要忙多久？” “呃……这个……” 风时下意识往卡内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也说不好要多久，缠着疗愈绷带就没办法使用幻形法术，在绷带拆下去之前他是不用想到那边去了，“具体我也说不好！总之要几天，你想召唤我要先和我打招呼，问我可不可以。” 艾尔文斯当然听话。可是他却觉得，他的导师说话语气有点心虚的样子。 但他并不能因为他的导师语气听上去有点心虚，就强行把他给召唤过来，当下便想了一想，道：“先生，您知道我前些天在忙着给人当向导。” “嗯呢，”风时不明所以，看话题岔开，原本惶乱的声音便又变得甜甜的：“你和我说过。” “——很多人要了我的联系方式。”艾尔文斯又说，微微加重了一些语气，“有女孩子，也有男孩子。” 第215章 “喔！”风时拉过靠枕，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售后服务也别忘了收钱哦！” 艾尔文斯：“？” 他噎了有几秒，“有些人加我是为了售后服务，但也有些是希望有个机会好进一步发展，先生！” “进一步发展什么呀？”银发的魅魔摇晃着魅紫色的桃心，迷迷糊糊地问。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艰难地和他解释那些人想要和他进一步发展什么。 饱满桃心在空中点了一点，风时总算懂了，“喔……” 艾尔文斯用聚焦的精神死死盯着心灵链接，努力想要从那懒洋洋的声音中解析出酸性成分。 ……没有一点酸性成分。风时甚至闭上了眼睛，“但是，只要你不回应，他们单方面根本没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呀。” 艾尔文斯：“……您说得对。” 他把双手在身前交握，向左转了转头，又向右转了转头，有一种有鲠在喉的感觉，非常的难受。 憋了半天，才又试探着问道：“您对这些……就没有什么感觉吗，先生？” “感觉……”风时又理解了半天，突然恍然大悟，“你是指你可能会被别人给抢走的危机感吗，艾文？” 艾尔文斯被他一句话给弄得双颊飞红，猛转过头去看房间的禁制。确认禁制已经关好，这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然后又说：“您看，我对您……我就不喜欢别人用那种目光盯着您看，还很介意您让卡内基摸您的心心。” 风时把尾巴心心抓过来贴在脸颊，“这是正常的，”他快乐地说，“毕竟卡内基也那么优秀。” 艾尔文斯有点听不太懂，“您说什么，先生？” “至于那些想要和你更进一步发展的人，”风时反过来问他，“他们有我犀利吗？” 艾尔文斯当然回答：“没有。” 风时又问：“他们有我可爱吗？” 艾尔文斯愣了一下：“没有。” 风时笑了一笑，“他们有我好看吗？” 艾尔文斯摇了摇头，“没有……都没有，先生。” “这不得了，”风时轻松地说，“我这么优秀，只要你不瞎，必不可能放着我不要跟他们走——你是瞎的吗，艾文？”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表情复杂，心情比表情更复杂：“我不瞎，先生。” “所以我有什么好担心的，”风时说，放开了紫色心心在空气里摇啊摇，非常得意地哼了一声，“倒要看看谁那么想不开跟我抢男朋友。” 艾尔文斯突然间就被他微微上扬的音调给治愈了。他喝了一口水，感觉就像蜜糖一样甜甜的顺着喉咙淌下来。 可是他依然为无法让导师来到身边而遗憾。隔了一会儿又说，“我们马上就要开学了，先生。回想之前在基地，初入学的时候训练排得非常紧，估计这边也差不多……学校还要我们快速提升。” 风时一听心里立刻酸酸的，抬起手来又拉了拉身上的绷带。最终强用无所谓的语气说：“之前在基地，训练排得那么紧，你还住集体宿舍，都能找到空隙召唤我，更不用说现在，你还有一个单独的房间了。” “那好吧，先生。”艾尔文斯轻轻地说，“虽然不知道您在忙些什么，但祝您一切顺利。” “……嗯。”伤口也跟着疼起来，风时的眼泪都要忍不往下滚了，无比庆幸如今所使用的是心灵链接方便控制，不像普通说话那样会带出哭腔，“也祝你上课上得开心，实力飞快进步哦，艾文。” 第130章 哈伦卓耿开学了。 盛大的开学典礼在正对着学校大门的白色宫殿里举行。艾尔文斯没有参加，因为还要买门票——作为入学新生参加开学典礼居然还需要买门票，未免也过于离谱，但考虑到这是在哈伦卓耿，一切也就说得通了。不过他觉得参加典礼的人应该还是挺多的，一来是因为非常具有纪念意义，二来则是来自哈伦卓耿官方的消息说，新生入学典礼最初创建学校的巨龙也会出席，虽然是以人类形态，且也并不会公布具体身份，但也足够点燃无数人的激情了。 伊哈洛特泽亚也同样没有参加，“纪念意义算什么，能吃吗？”他漫不在意地说，“至于龙……今晚咱们学院会有迎新宴会，照样会有龙出席，还是免费的。” 分学院举办宴会的通知下午发放到了术士新生们的终端，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参加，而是有特别的要求——要夜间不会被龙巢排斥的人才可以去。 艾尔文斯不知道他能不能去，临了坐在房间里纠结。伊哈洛特泽亚过来找他，“去啊，为什么不去？” “列出这样的要求显而易见是为了筛选龙裔，”艾尔文斯摇了摇头，“我又不是。” “但它写的是条件是‘夜间不会被排斥’，”伊哈洛特泽亚说，“又不是标明了只有龙裔才可以去。” “这应该是因为考虑到有流落在外的血脉可能并不知道自己是龙裔……” “谁让它不标明，”水青色头发的龙裔少年理所当然地说，占起自家的便宜来也是根本不带眨眼的，他拉着艾尔文斯胳膊，“走走走，一起去一起去。” 艾尔文斯于是跟着他一起去参加了宴会。宴会在术士学院的大礼堂，也就是一个格外宏伟格外巨大的龙窟里举行。负责被迎接的是新生——除了术士也有其它学院的学生，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被用怎样的手段筛选出来；而负责迎接的则是高星级的老生，还有老师教授，乃至院长校长……之所以能认出他们，是因为他在新生引导手册上看过他们的照片。 他觉得除了他之外应该都是龙族。有些人头上顶着形状各异的龙角，裸露出的皮肤上有色彩斑斓的鳞片，不得不说，给人的感觉非常独特，让他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导师魅魔形态的犄角……但两相对比一下，还是导师的角更漂亮。 有些人可能是犄角发育不完全的缘故（可以明显看到头上一边高一边低的），会用兜帽遮掩着，这便使得他戴着兜帽在这里也不是很显眼，可以安心地跟着伊哈洛特泽亚在不同的桌子间蹭吃蹭喝。龙裔少年时不时地用力嗅嗅，左张右望地寻找，艾尔文斯知道他在找些什么，“能看得出来吗？” “看不出来！都太强了，唉，弄得我现在看谁谁都像龙……” 伊哈洛特泽亚说，从一个教授身边走回来，艾尔文斯抬头看了一眼，突然发现这个教授是他入学考试时的考官。 ……原来也是龙族，难怪用水晶球讹钱讹得那么熟练。艾尔文斯心里小声逼逼，赶紧转过身去，结果这一转身又看见另一个熟面孔分开人群大步走来——没错，正是因为太过优秀结果弄炸水晶于是惨遭讹钱的某精神小伙，“教授！您还记得我吗教授？”小伙子大声招呼道，“您看，您是龙族，我也是龙族，那个水晶球……” “要我说得赔双倍！”考官教授把脸一板，“别人家的水晶炸了也就炸了，自家族里的水晶你给弄炸，你好意思么？” 精神小伙：“？！？！？” “我当时又不知道！”他分说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考官教授淡定地说。 艾尔文斯：“……噗。” 他好想接着看戏，但这两个人都知道他其实是精灵，在这里看戏翻车风险实在是太高了，于是他还是用强大的意志力让自己跟伊哈洛特泽亚离开。 但他终究还是翻了车，翻车翻在伊哈洛特泽亚选了校长作为观察目标。 哈伦卓耿如今的校长莫桑迦德从外表看是一个精明强干的中年人的形象，他原本是背对着这边，但却在两人接近的时候猛地转回了身。伊哈洛特泽亚立刻怂成一团，以为是自己暗挫挫地寻摸被他给发现了，但莫尔加德所看向的人却是艾尔文斯。 碧色的眼睛对上金色的眼睛——和伊哈洛特泽亚火焰似的橙金色不一样，莫桑迦德的眼睛颜色是净粹的纯金，纯金的竖瞳。 这使得他那审视的目光有着一种金属质感的锋锐，“精灵，”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艾尔文斯确定他的兜帽还好好地在头上戴着，“艾尔文斯，艾尔文斯温斯顿，先生。” “很好，”莫桑迦德一侧唇角缓缓向上挑起，“艾尔文斯，不愧是你。” “你听说过我？” “岂止是听说，”莫桑迦德竖瞳幽深，“一个精灵，居然跑来参加龙族的宴会。” “抱歉，”艾尔文斯连忙说，“因为很好奇——” “我拉他来的，我拉他来的！”伊哈洛特泽亚抢着说道，“因为通知上也没有说只有龙族才能来嘛！” 莫桑迦德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是没有说，”他说道，张开双臂揽过了两人到桌子旁边，“来吧，享受美味。” 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只是轻轻地拍了拍。然而两人却感到有大力传来，双膝一弯身不由己地直接就坐到了椅子上。 第216章 艾尔文斯看到他面前的几个盘子里面装着的全是各种各样的鲜肉：“…………” 莫桑迦德转往别处去了。艾尔文斯心有余悸地看向他离开的方向。 “引导手册上写校长一两百年换一个，他上任其实没有多久，”他说，“所以他应该不是龙吧？” “应该不是。”伊哈洛特泽亚叉起块摇摇颤颤的肉吃了。 “不是就好，”艾尔文斯说道，“我感觉他不喜欢我。” …… 第二天便开始正式上课了。艾尔文斯早起收到通知，后进班的上课地点是“e13野外综合训练场”，虽然不知道在哪，但好在有奢华地图，搜索了一下，地图自动缩放，突出显示了一块被红线圈起的区域。 这块区域很大，且地形复杂。结合起课程要求所提到的“存在对抗性内容”，艾尔文斯暗暗猜测学校安排给他们的提升训练到底会是些什么。他把前往训练场的路线记熟，离开前将地图以及身上的空间容器都留在了宿舍里。这些东西都是不允许带的。 礼包里的通行令也留宿舍了，但是他用终端绑定了通行令的序列号，只要戴着终端同样可以免费传送。艾尔文斯传送到了训练场旁边的山地平台，然后发现地图上显示的红线是真的存在——那是一圈结界式的红色光幕。 很多人正在向光幕走去，显然也都是来上快速提升课程的新生。其中有穿各色法袍的，有穿或轻或重铠甲的……汇聚了各种职业，看来所有学院的快速提升课程都是在一起上的，并不是战士跟战士，法师跟法师。 艾尔文斯脚步顿住，想起他的朋友们——因为在莱蒙德基地也只是b级d级，在哈伦卓耿的入学考试上自是不可能拿到多么优秀的成绩，故此同样也在后进班，所以，他们也许会在一起上课？ 他连忙点亮了终端，发现果然，小群里有好多条消息被他开勿扰模式给错过了，大家都已经知道要在一起上课，“就艾文不知道。”安塞尔说。而亚瑟对此则表示：“等上课了见吧，现在人家没准正在和男朋友一起甜蜜蜜呢。” 正在甜蜜蜜的萝西娅与千原在群里发了一对表情。 “我现在知道了，”艾尔文斯发消息，“我在训练场旁边的传送平台上，你们在？” “我们几个一起呢，马上就到了！”乔恩回，“等我们。” 战士战士与武师同在黑石堡里，离得本来就近，千原一早去找了女朋友，所以几个人搭伴。艾尔文斯在平台上等他们传送来到。 “辛苦你了艾文，”萝西娅一见面就说，“跟我们这些后进班的小菜鸡一起上课。” “不要这么说，萝西娅！”艾尔文斯忙道，“既然这门课程可以让人快速提升……我想我们很快就都可以离开这个班的。” “除了我。”安塞尔弱弱地但却非常真实地说。 亚瑟：“咳……” 几个人一齐向传送光幕走去。 “全职业课都在一块儿上，所以这是让我们比拼吗？在比拼中快速提升？” “应该就是这样没错了，啊……这光幕一眼都看不到头的样子，好大啊。” “圈出这么大的地方，咱们这课具体是在哪儿上，老师呢？” “老师应该还没来吧，咱们来得都早。” “可以进去吧？哇有人进去诶！咱们也进去吧。” — 很多人都穿过光幕走进了场地，但也有些人无法进入，从其反应上来看像是被透明墙壁给挡在了外面，“看来这道光幕也有检定效果，就像之前考场里的那些一样。”亚瑟说道，像他就拥有非常丰富的被挡经验。 一个施法者被挡住了，迫不得已把自己身上的长袍脱了下来。脱下长袍之后成功进去，可总不能就这么把长袍留在外面。他又向外穿出来，捡起放在地上的长袍，神情显得纠结极了。 ……还好又买了新的袍子。艾尔文斯想道。有些时候他的导师太宠他了也不好，如果他傻傻地把之前的袍子穿过来，现在被挡在外面的也许就是他了。 他和朋友们穿过光幕，余光看到又一个新生因为手上戴着的储物戒被挡住了。“如果伊哈知道……”他说，话没有说完，便看见一个有着哈伦卓耿标志的大肚子构装魔偶哒哒哒地跑来，为新生们提供起了付费保管服务，“啊，龙族真的是很会做生意。” “我们已经领教得不能再领教了，”萝西娅抽了抽唇角，“话说，我们要去哪里集合？” “不知道诶，”安塞尔茫然摇了摇头，“只管随着大流走吧？” 然而随着大流也没能弄明白到底该在哪里集合，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大太大了，有山地林莽，还有河间平原，再往远点……甚至还能看到冰川与戈壁。 就在大家都奇怪这课究竟会是怎样个上法的时候，所有人的通讯终端突然一齐响起铃声。 上课时间到了。 第131章 阴冷的风拂过了每个人的脸。那种仿佛源自于坟墓的晦暗与不祥让新生们打了一个激灵，纷纷抬起头来，阴风所吹来的方向。 手握黑红撞色狰狞巨镰的亡灵悬浮在天上。 漆黑但却又带着一抹流光的霜紫的斗篷帽下方是森白的头骨，明紫色的灵魂之火在那空洞眼框中燃烧，它俯瞰向下，扫过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那冰冷得有若实质化一般的目光。 小小的、被刻意压抑，但却并不能压制得住的声音从四下里响起来，“那是！那是……” 那是一个女士。悦耳的女声直接被送进了新生们的精神领域，与此同时她光洁的颌骨微动，露出了一个若非亲眼看到很难相信其真实存在的笑容： “同学们好，欢迎参加快速提升课程。我是这门课程的指导教师希瑞安古丽维娜扎德里，你们可以称我为古丽维娜教授，或者古丽维娜女士。” “你好，古、古丽维娜教授。”不少学生礼貌地躬身，向古丽维娜问好……用微微发颤的声音。 有的学生就没那么礼貌了，站在下面小声逼逼：“亡灵……”“为什么安排亡灵当我们的教授？” “我知道，很多同学都在好奇一个问题：你们绝大多数都是生者，为什么要让一个死者来带这门课呢？”古丽维娜的声音噙着微笑，“答案非常简单——当然是我们亡灵学院需要收人了！一年一度的新生招录结束了，所有学院，包括术士这种人很少的学院在内，都收到了不少的学生，唯独我们亡灵学院，招生形势依然那么地不容乐观，真希望能趁着这门课多收点人……” 明亮的灵魂之火燃烧出期待的颜色，不少新生脸都白了。 “不用——不用到我下面集合，同学们，”古丽维娜看着下方一个个移动的小点儿说，“诶你们不是在集合而是在逃跑啊……算了，怎样都好，你们可以随意选择你们感到舒适的地方待着。我想大家也都看到了，所有学院，所有职业……都在同一个课堂上，所以快速提升课并没有什么固定要学的内容。” “没有固定要学的内容……” 新生们面面相觑。有人高声问道：“那我们在这门课上具体都做什么呢，古丽维娜教授？” 古丽维娜抬起了一只枯槁的手，由黑雾凝成的泽坦文字母出现在天幕：“考试。” “……考试？” “不上课直接考试？” “……之前我们入学的时候不是都已经考过了吗？” 新生们都困惑极了。 古丽维娜缓缓点了点头，“接下来你们要进行的考试和入学时的考试不同，它所持续的时间非常长——你们要在这段时间里，生存，对抗，不断提升实力，如此才能挣得分数，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既是考试，也是课程。” “原来这样……” “也就类似于……平时分？就是普通大学里平时是平时，考试是考试，这门课平时就是考试，考试就是平时？” “只要分数达标，就可以升班吗，教授？” “没错。当时间持续得足够长，心态，运气等等因素造成的影响就会越来越小，最终的分数将直观显示出你们的实力，分数达标便意味着实力达标，你们便可以脱离当前班级，进入更高的班级学习，最终结业成为正式学徒。”古丽维娜回答道。 下方旋即响起了一阵小小的欢呼。艾尔文斯抬手拉了拉兜帽。看来接下来就是疯狂刷分了，如此他便可以尽快离开这个班级。 “古丽维娜教授！我有问题，”有人关注起一个重要的点，“您说考试时间会持续很长，具体会持续多长呢？” “一直持续到你们升阶，”古丽维娜说，“当然了，这并不是说，你们要一直待在这里直到分数达标——每节课都是一次小考试，小考试的得分会累积，最后的总和达标就可以了。” “喔……” “那我们这节课……这次考试时间会是多久呢，教授？” 第217章 “十天。”不同于外表的狰狞阴冷，古丽维娜的声音是如此慈和，“毕竟是第一节课嘛，不作太高要求，十天就可以了。” 新生们：“？！？！？” 新生们嗡地一声就炸了。 “……十天！！” “我的妈呀这也太狠了吧？” “一场考试……一节课上十天！？” “不至于吧，在这儿待十天……要知道我们都没有带吃的啊！” “不说吃的，我们晚上睡哪儿？” 一道道目光惊悚地望向天空，然后绝望地看见亡灵教授那森白头骨所露出的诡异笑容幅度好像变得更大了： “——残酷的战争可不会把美味的食物与舒适的床铺都给你们准备好，同学们！接下来的十天，你们都要在考场度过，食物，自己想办法解决；睡的地方，也同样。如果你们感觉很麻烦的话……我十分乐意帮助你们原地转进亡灵学院哦！没错亡灵族不需要这些。总而言之，不可以离开考试区域，也就是红色光幕所标示的范围。很显眼，是不是？” 相比上课铃声响起之前，幕墙所发出的红光更亮了。有些新生站在光幕边缘，听她这么说，下意识地就向光幕伸出了试探的jiojio。 刚刚还是虚光状态可以随意穿行，而现在它却变成了……倒也不是一堵坚固的墙，而是一张厚重而柔韧的膜。在向外的肢体把光膜压出曲度的同时，一面投影虚屏出现在了眼前。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内容，伸出jiojio的新生表情瞬间惊恐。 “如果放弃考试，提前也敲开考场，就视为……” “——就视为自愿退学，”古丽维娜说道，提高音量，又重复了一遍，“考试，就是课程，如果提前放弃课程，那么就请提前离开学校。我们不认为连一门课程都坚持不下来的学生能成为哈伦卓耿优秀的毕业生，不如及时止损，不要浪费自己……也不要浪费学校的时间。” 新生们一片大哗，为了学校这就要让人退学，也为了接下来必须要在这里度过十天。 艾尔文斯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没吃的就没吃的，反正学校在这方面肯定是有设计的，他们是要学生们考试又不是要让学生们饿死；至于要在这里待十天，反正他的导师那么忙，也不让他召唤出来。他甚至觉得一场考试持续得越久越好，比起考考停停，这样可以更快地把分数刷够。 “可是……如果我们出了什么事，没办法把考试继续下去呢？”一个新生担忧地问道，“课程说明上也讲了，这门课存在危险……” “当然，当然！如果你们遇到一些意外情况，学校还是会提供帮助的，”古丽维娜补充道，“点亮终端，在课程界面，现在多出了紧急求助的功能。如果你们觉得有必要的话，为它设置一个快捷键，或者是移动到主屏幕。” 艾尔文斯点亮终端投影出课程应用，正在进行的课程中果然多出了新功能，不止有“紧急求助”，还有“问题查询”与“购买商品”。把商店点开看了一看，里面出售的是基础装备，普通食物，学习用品，还有安保服务。价格都很高，普通食物的价格尤其高得离谱……但在高得离谱的同时还限制购买数量。如果是为敛财的话这两者显然是矛盾的，旁边亚瑟同样也发现了这一点。两个人分析了一下认为，获取食物应该也属于这场考试的一部分，学校这样设置的意图是，除非饿得要死没有办法，不推荐学生直接从商店获取食物。 “啊，啊！”安塞尔用力抓头发，“如果我是法师就好了，是法师的话就可以用造粮术给你们变出来吃的……” 而在“课程”应用新增了功能的同时，别的应用好像也有变化。艾尔文斯刚刚只是粗略瞥了一眼，看过了商店之后他又退到了应用列表，然后发现刚刚的感觉没错，确实有变化——通讯应用变成了不可用的灰色，在考试期间没办法再用终端和别人联络了。 精灵的听力让他捕捉到了远处传来的惊呼，“地图！”有一个小个子的男法师尖叫道，“我花钱买的地图又给我锁了……天知道我买的还是奢华版的！” “……是的，我们还锁定了一些应用，为了考试的公平性，”古丽维娜在空中说道，“当你发现你的应用被锁定，也就意味着——考试开始了。” 她高高举起了黑红撞色的长柄镰刀。黑暗的魔力凝聚，随后奥术光辉在她的头顶猛然爆发，一道道明亮的炫光如天女散花般洒向各处。 “这便是分数，这些亮闪闪的积分币！接下来你们要努力赢得……当然也有可能会失去……总之！十天后的总计积分便是你这场考试的得分。为了尽快甩掉后进生的标签，努力吧，同学们！” 她高声说，灵魂之火摇曳着，目光掠向远处，“哦，看哪——有些人甚至还在外面，还没有来到考场！……对于这些第一天上课就迟到的孩子们，你们以为我会把这一切都再给他们讲一遍吗？不。我只会让他们自求多福……” 后面的话便无关紧要了。艾尔文斯回忆众多积分币掉落的方向。 “我们……我们散开吧，既然是考试，”安塞尔干巴巴地说，“积分够了就能升班，这简直是为你量身设计的——这一次要好好考啊，艾文。” 第132章 艾尔文斯从远空收回了目光。 千原正在对萝西娅做一套非常复杂的施法手势，这是潜行者的“如影随形”，一个能够把自身以暗影形态绑定在目标身上随之一同位移的超凡战技；耳畔有如光在空间中穿行的奇异声音响起，旋即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了旁边的空地上，荡起片片林叶与烟尘，是骑士所要用的浮离战骑。 “从商店里租借的，”亚瑟拉下头盔面甲，“价格还可以。” “那当然，”乔恩掂了掂手里的刀盾，“像浮离战骑这种东西有多少骑士学徒能自带，学校总不能让你们当走地鸡。” 艾尔文斯下意识向亡灵教授悬浮的方向半转过身，“也不知道亡灵学院想收的那死亡骑士收到了没有，要小心啊亚瑟。” “我想应该没事，”兰克斯特家的骑士学徒说道，“她刚刚有提过不会有运气因素造成影响了。” 艾尔文回过身来，看向两个灰发的温斯顿，“那么，安塞尔，乔恩，你们两个也加油。” 他的脚尖离开地面，墨绿色的长袍飘扬，身形倏然腾起，瞬时间便升到了高空。 “哦！”古丽维娜几乎是立刻便发现了他，“看来空中也有可能会成为战场呢……既然这样，我就不在这里碍事了。” 一边说着一边向下方的新生们挥了挥手骨，黑红撞色的镰刀刀刃划过一道亮弧，氤氲的黑雾笼罩了她的身体，一阵风吹过，她就此消失不见了。 死亡的阴冷气息亦随之退去，艾尔文斯的身形在空中滞了一滞。他在这时突然感觉到，空气似变得不安分，在那林莽里，在那山野间，在那戈壁滩……好像暗藏着危险与杀机。 ……大概这也是考试项，不然的话学校何须把他们都给丢到野外，单是术士学院的巨龙巢穴就有能够容纳所有人的室内竞技场。艾尔文斯没空就这一点去想太多，浮空之后视野变得开阔，少了高大乔木的树完遮当，可以看见空中闪耀着明亮的银光——很多积分币居然高低错落就那么悬浮在天上！ 他像鹰隼一般猛然飞掠了过去。 微凉的触感传来，第一枚积分币转瞬便拿到了手里。这是一块冰银色的金属，正圆形，约莫一枚龙眼大小，一面是哈伦卓耿的展翼之龙校徽，另一面则是一个泽坦数字“1”。 在被他握到手中后，积分币所散发的银光流动向他身上，余光瞥见胸前纹章似被点亮，艾尔文斯低头看了一眼。 他的纹章图案原本是术士的狂野魔涌的职业标志，但现在，眼状的魔力涡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明亮的计数“1”，显然是表示他已经得到了一分。 他把积分币丢到了口袋里，又向下一个闪亮的银光飞了过去。这个积分币所悬浮的位置比之前的那个要高，艾尔文斯抓住，发现它的分值也比之前的要高，是两分。而同时他纹章上的积分计数则变成了“3”。 ……看来分值和获取难度有关系。艾尔文斯仰头向上，寻找是否还有悬浮得更高的积分硬币。 他很快发现了目标。 而此刻还在地面上的新生也有不少发现了他，“什么！”“……怎么还有人会飞？！” 在这里的新生们因为等阶低，绝大多数是没有飞行的能力的，看着他在空中自由飞翔，一个个都目瞪狗呆，“不行啊！”“这样下去空中的积分币要被他抢完了……”“快，快来人拦住他！” 骑士们响应了他们的呼唤。传统的泽坦骑士是陆行军，然而现今时代，他们成了空中职业，浮离战骑赋予了他们飞行的能力，一尊尊钢铁巨兽从林莽中跃出，喷着虹光冲到天上，骑手燃烧的焰枪释放出光弧与弹束。 第218章 “看啊，会飞的小术士成了一众骑士的目标！”亡灵教授明明已经不见了，可她的声音却突兀在每个人的精神领域中响起，“如此可见我第一时间撤出战场的举措是多么高明……一上场就吸引了这么多的火力！这可不妙……” 骑士们很快便知道了什么叫做不妙，在他们瞄准的同时，目标的飞行速度陡然间提升，以至于第一波攻击全部落空，然后他们便全数被云雾笼罩。 魔力之云不止阻碍视线更能惑乱感知，有高速移动的战骑收势不及在空中撞到了一起，防御屏障对冲，发出巨大的声响。 “漂亮！这一手云雾术，”古丽维娜点评道，“来，继续，年轻的术士！大胆出手，不要害怕，这场考试没有限制——没有！请务必帮我们亡灵学院多收几个死亡骑士，没准儿，这里面就有新纪元最强大的……” ……敢情新纪元最强大的死亡骑士还是没有收到。艾尔文斯心想，试探着和些骑士们过了几招。他能明显感觉到不少骑士在瑟瑟发抖，看来他们在“无畏”这一块做得不太好。还有人小声地说：“哥，哥！我知道错了，别打了，没必要……”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还是非常好心地将这些减慢了速度在迷雾里乱撞的骑士们都给毒打了一顿，通过足够的数据样本，严谨地确定亡灵学院的倒霉buff确实没了，这才放心地走了。 看着他飞出迷雾，扬长而去，冲向了远空亮闪闪的积分，众多新生面面相觑（这一波没能收到人的亡灵教授发出遗憾的叹息）。尽管他的飞行速度其实并不能赶得上浮离战骑，也再没有骑士敢去追了，“我！一个骑士！还穿了装甲；他！一个术士，身上是法袍……就这，刚刚他在天上和我贴身对打，还把我给吊打了你敢信？！” 一个骑士缓速降低了飞行高度，大声嚷道，虽然有面甲遮掩看不到他脸上表情，但那焰枪挥舞的幅度让人不难感受到他内心的崩溃。 “你确定真的是他在和你对打，而不是中了什么迷乱法术吗？”一个手握等身杖的法师不可思议地说道，“但凡是个正常的施法者，都不会和你们重装骑士对打的吧？” “是他！真的是他！”骑士暴跳如雷，“我被打了我不知道？！妈的他把半身法杖当剑使，还差点儿一拳把我从战骑座上摞下来！” 法师张口结舌。余人众脸懵逼。 “也太强了吧……这什么狠人，不对，这什么狼灭？！” “……话说这人谁啊？” “温斯顿，”一个游侠说道，他是莱蒙德基地的前学员，“艾尔文斯温斯顿。” “——哈？！” “艾文？！” 其它的基地学员们首先露出了然的神情，但旋即又用惊恐的目光互相对视，“不对吧，这种级别的大佬怎么沦落到和咱们一块考试啊？” “你没听教授刚刚说，他是术士……转职业了！大概是之前考试的时候没发挥好？” “那完了呀！有他在，我们这场考试的积分怕不是……” 艾尔文斯高速飞行，把空中能看到的积分都给收入了囊中。由于场地非常大的缘故，悬浮空中的积分币非常多，以至于他的衣服口袋很快就装不下了。 积分反正也到手了，艾尔文斯于是丢掉了一把币。然后便震惊地发现，随着硬币离他而去，他的纹章流出了一些光华，然后总积分居然又掉下去了：“？！” 还好下面没有人。他赶紧又追过去把积分币们给捡回来。就很头疼这一下该怎么办，辣鸡考试还不让带空间容器……不过很快他便发现了解决方案——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居然散落着几个背包！ 显然是随着积分硬币一起抛向各处，特意提供给学生们的。艾尔文斯飞去挑选了一下，发现这些背包都一模一样，于是随意捡起了一个，把积分币都丢了进去。 一堆硬币在包里哗哗啦啦。年轻的精灵被吵得皱起了眉。真的是很不方便，积分还要用东西装着，而不能在记上数之后自动消失，这样的设计…… 沉碧色的眼睛猛地亮了。 “……哦豁。” 第133章 “……考试已经进行一段时间了，随着对地图的探索，很多同学都已经发现了被我投放的背包，”亡灵女士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么一来，拿在手里嫌碍事的硬币就有地方放了。而这——‘积分币不会消失，而是需要装在包里’，又意味着什么呢？” 她发出了一串空灵的、森寒的引魂铃似的笑声。笑声在意识之海里如烟丝般缭绕，许多新生愣了一下，神情当即变得僵硬。 “已经猜出来了是吗？……对的，就是这样！ “通过艰苦努力，你获得了积分，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积分从此便属于你。它是可以被别人给抢走的——当然！你也可以抢走别人的。 “这很公平，不是吗？……” 已经捡到了一些积分币的新生飞快地远离了身旁的人。而在运气与速度方面有所欠缺、还没有得到积分币的，则是看着其它人身上图案已经变化成数字的发光纹章，双眼兴奋地爆发出亮光。 亡灵的虚影在空中隐隐浮现，燃烧着灵魂之火的空洞眼眶满意地看着下方一道道奥术与元气在碰撞。 “所以说，如果你的背包里已经装了不少的积分币，再在人群里招摇过市便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了。 “说到身上积分最多的，毫无疑问便是那位术士同学了。除了会飞，他还掌握有一种巧妙的传送手段……以至于我一不小心居然跟丢了他的目标。 “我想，恐怕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绝大多数人都不再能够看到他了。身上揣着那么多的积分，接下来聪明的做法显然是……” 大大的惊讶让她的声音陡然转了腔调，“——是又飞回来了？！” 手持半身法杖的术士又飞回来了，而且还径直飞向了人最多的地方。 “不，不，”半隐匿状态的亡灵女士转过身来，“这绝对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除非……我是说除非，他一个人能把这么多的人……” 一挑几个骑士也就算了，一挑如此一大群未免也过于离谱。看到他快速飞近，刚刚还格外注意保护距离的新生们对视一眼，纷纷向他目标落点聚集。 游侠在长弓搭上了箭矢，德鲁伊术士与法师高高举起圣器法杖与魔法书，近战职业纷纷使用位移类战技向前突进——只等他进入可攻击的范围。 但他们等到的是青橡木的法杖顶端爆发出明绿的光辉。风与火与水与土，构成世界的四大元素如拱月的群星在周围旋舞。 精灵术士释放出狂野的魔法浪涌。 一群新生们首先人仰马翻，然后漫天飞舞，像是被丢进了甩干中的洗衣机滚筒里一般疾速旋转。这种状态下，战士无法近身法师无法吟唱游侠无法瞄准……而装在背包与口袋中的积分币则是纷纷向外飞出，像是银亮的鱼群随着魔力的洋流游到了术士身周。 “辛苦了哦。” 艾尔文斯愉快地说，把积分币装进背包，非常善良地又把同学们从天上给放了下来。 可怜的新生们一双双眼睛转成了蚊香状的圈圈，有体质差的当即就是趴在地上一顿狂吐。亡灵教授的声音慢了有好几拍，这才又在精神领域中响了起来，“——一个人把这么多人全给抢了？！” “这不对吧？” “他这实力……” “——根本没法打啊！！” 这一下，就连那些原不认识他的人也都开始说了，“像他这……他这不应该跟我们搁一个班吧？” “嗯……看实力确实是高出了你们很多呢，怎么回事，这是入学考试出了什么意外，一不小心考砸了？” 古丽维娜的声音微微沉吟，“这样的话，术士先生，这场考试一共持续十天——如果在这十天里，你从头到尾都能够保持这样碾压性的优势，让你的积分一骑绝尘遥遥领先，充分证明你和其它学员的差距，考试结束之后，你便可以直接升进更高的班级。” 艾尔文斯：“！” 只能说不愧是教授，在发现了实力的差距之后立刻就给出了这样的解决方案，既节约了他的时间，也照顾了其它同学的考试体验。 那么接下来所要做的，当然是继续大杀四方然后疯狂刷分了。艾尔文斯仿佛看到了下一个班级在向他招手。 在这里，他几乎是无敌的，简直接近于满级大佬重回新手村的程度。应该不会有什么威胁，他不相信还有第二个满级大佬能不幸惨到他这种地步…… 但他错了。 ——还真有。 远方闪过一抹明亮的铂金色。有着一头铂金色中长发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艾尔文斯愣了一下，不相信他刚刚所看到的。于是他降低高度，将身体融入了一株高大的乔木，然后从异重空间里跳跃到那个身影附近的树木中。近距离再次捕捉到那个身影，他不得不信了。 第219章 拉斐尔斯托克。职业为圣武士，专精为战斧。莱蒙德基地s级学员的代表人物。最终一战前夕，在地牢处决泽坦背叛者时两人还曾有过交流。 他在这场战役中有帮助炸毁猎鹰军团作战空岛的漂亮战绩，而拉斐尔则是用许许多多的漂亮战绩最终堆出了在战局中至关重要的作用……虽然他没能拿到许多漂亮战绩的原因是没能经历那场战役的全程（因为实在昏迷了太久），但必须要承认的是，如果不是他的导师现身出战太过亮眼夺去了过多的关注，那么，不知多少人要惊艳于这位年轻的圣武士当时所放射的光芒。 后来一切结束，学员们跟着莱蒙德家转移到了另一个秘密基地，在等待开学的漫长又百无聊赖的时间里，艾尔文斯和很多s级学员都切磋对战过，却是独独没有和拉斐尔交过手。因为就像安塞尔与乔恩一样，拉斐尔也回家了——早在幽暗之谷就跟着斯托克家的人走了，所以，他至今不知道这位一向表现得吊儿郎当的s级圣武士实力究竟如何。 他和其它的s级们对战互有胜负，而他们对于拉斐尔有着一致的评价，那就是很强，非常强。 他未必就是他的对手。而他包里还满满装的全是积分硬币。在这种时刻，明智的选择显然是—— “嘿，拉斐尔，”艾尔文斯从融身的巨树中走了出来，满脸都是同为天涯沦落人的亲切，“你也考砸了？” “啊，艾尔文斯？”拉斐尔几乎是同一时间向后转过身，满脸都是意外得遇同道人的热情，“你也是来过试炼的？” 打完招呼两个人便相对呆住了。 艾尔文斯看着拉斐尔胸前表示得分为零蛋的圣武士标志：“？” 拉斐尔看着他哗啦作响甚至还向外发出银色光芒的背包：“？” “等等，”艾尔文斯疑问，“你说试炼是什么？” “不是，”拉斐尔震惊，“……你居然考砸了？” “………………” 前基地s级代表人物与前基地s级天才备选站在林地里面面相觑。几片落叶从头顶打着旋儿飘落。 然后拉斐尔露出了试图吃瓜的看戏表情，“来来来，和我说说，你是怎么做到一不小心考砸的？……要知道这事可是相当具有难度啊，你可是一个纯血精灵诶！” “不，”艾尔文斯一脸冷漠，“我觉得应该你先来说说你为什么要故意考砸呢？那个试炼？究竟是怎样的试炼才能让你故意选择考砸，好被分到这个班？” “但——是，”拉斐尔说道，将有着神圣雕纹的长柄斧转出了一个漂亮的花式，“我所要提供的信息其价值显然比你所提供的信息要重要，所以你先说。”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行吧。” 他把他是如何考砸的和他说了。拉斐尔震惊地听他讲当时是如何为了执行默林海曼的建议，结果没能把魔力灌进水晶球，两边嘴角逐渐上扬出夸张的弧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但是这至少让我逃过一劫，不至弄炸一个天价水晶球然后被债务的重担给压弯腰，”艾尔文斯面无表情地说，“好了，该你了。” “好吧，我来说——关于为什么要考砸，以及这个试炼，”拉斐尔点头，将斧柄漫不经心地顿入了地面，“你知道快速提升课程的分班吗？” “后进班，提升班，以及培优班，”艾尔文斯说道，“这个我还是知道的。” “这个分班是根据什么来划分的，以及每个班的训练难度？” “你不要总是提问，”艾尔文斯对他的态度非常不满意，“现在是你的讲解时间。” “好吧。”拉斐尔耸了耸肩，“这门课划分的班级，可以按入学考试成绩来看——大幅超过录取标准，但距离正式学徒还差一线的，分在培优班；达到录取标准，那么在提升班；低于录取标准，但却拥有录取通知书所以仍然得以入学的，就会被分在后进班。然后，三个班级在提升课程中，将分别面临低、中、高三个难度的试炼，你知道各个班级都分别对应哪个难度吗？” ……还是在提问。但艾尔文斯还是问答了他，“按理说应该是培优班高级难度，提升班中级，而后进班而是低级。但既然你这么说了，难道……” “没错。”拉斐尔说道，“实际上是培优班对应中级难度，提升班对应低级难度，而后进班对应的则是高级……啊，这样的话容易造成误解，换个更贴切地说法，不应该分为初、中、高，而应该分为‘中级’‘高级’以及‘地狱级’——提升班与培优班都在实力所对应的班级，唯有后进班的试炼难度级别是地狱。” 艾尔文斯算是懂了他为什么要故意考砸了，他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安排？要知道那些真正的后进生……” “问就是实力越差就越是要接受严酷的试炼，”拉斐尔笑了一笑，“实际上，是学校根本不需要那些过于差劲的学生——学校只需要他们的钱。” 第134章 艾尔文斯分析拉斐尔所给出的信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其一，是接着疯狂刷分，快速脱离当前阶段开始本该开始的课程；其二，便是借此机会待在后进班，接受地狱难度的试炼。 考虑到这是一本书，而作者在新地图也表现出了要把崩坏的剧情往回拉的倾向，他作为龙傲天式的爽文男主，入学考试不幸考砸没能进入所该进入的班级，这次考试再次考好成功进入所该进入的班级，一段剧情兜兜转转，白白浪费了时间与金币，就算兜转的过程伪装得再好它也不是爽点而是毒点，所以肯定是不能这么搞的，接下来剧情的正确展开，显然是留在后进班过试炼！ 毕竟拉斐尔和他的等级差不多（也许还要比他更高点儿），地狱难度的试炼倘若对他有价值的话那么对他当然也是有价值的，“啊……”艾尔文斯伸手抓住背包的袋子，“那我这些积分就很尴尬了。” “是的呢，考试结束后，得到的积分是会累积的，只会增加不会减少，”拉斐尔说，“如果你想要在后进班呆足够久，那么每场考试都必须尽可能地拿到最少的积分币才行。” “……所以现在必须得想办法把这些积分给降下去了。”艾尔文斯说，将背包从肩膀上卸了下来。拿到手里却是感觉和之前大不一样了，“哇，变轻很多，”他高兴道，“看来传送时候我弄丢了好些诶！” “那恭喜喔，”拉斐尔看了看他的纹章，又看了看自己的零蛋，抬起一根手指来摇了摇，“不过还是剩了不少。” 艾尔文斯叹气，也跟着把自己的纹章给看了一眼，但旋即便大为震惊，“这不对啊！怎么还是那么多啊？” 背包明显变轻了，但纹章显示的积分还是那么多……他把背包给拉开，检视里面的硬币们，随即错愕地抬起头来。 “——面值变了？” 原本都是一分两分三分的，但现在，约莫有一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枚五分和十分。五分币还是和之前一样大，十分币则是稍稍大了一圈，它们向外散发出相比之前更加明亮的光辉。 艾尔文斯想到了些什么，他试着拿起了一个一分币和一个两分币对准重叠在一起。果然，魔法的光尘闪过，两枚积分币融合成了一枚三分的。 “居然还能合成的。” 拉斐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艾尔文斯头疼起他这么高的积分。就不该一上场就那么积极，“你说，我可以直接把它们给扔了吗，拉斐尔？” 拉斐尔偏了偏头，浅蜜色的眼睛眨了一眨，“你觉得呢？” “……” 艾尔文斯想了想觉得不行。由于上场表现得太过拉风的缘故，亡灵教授很关注他，没准儿现在就正往这边看着呢。学生间有互相认识的，他和拉斐尔站着说几句话没什么问题，然而，倘若突然作出把装满了积分币的背包给丢掉的迷惑举动……那未免也太可疑了。 “既然这是地狱难度的试炼，那我是不是可以在什么地方找个机会，自然而然地把这些积分给丢掉呢？” 艾尔文斯问道，左右看向四周，他之前有从这一带感觉到暗藏的杀机。 “但这只是第一堂课，”拉斐尔摇了摇头，“总要给学生们一个接受的过程，所以远远不会到地狱的程度，我看你应该不大好找到这样的机会。” “……那好吧，”艾尔文斯惋惜道，又问，“既然远远不会到地狱的程度，你在这里又打算做什么呢？” “不做什么啊，随便走走……就咸鱼呗，”拉斐尔把插入地面的长柄战斧又拔了出来，弧形的斧刃闪耀着明亮的光。他把那头铂金色的中长发洒脱地向后掠了一掠，英俊的脸上现出了热情的笑容，“要一起来咸鱼吗，小学弟？” “我们现在同在一个班，你不能把我叫学弟了，”艾尔文斯指出，他讨厌显得小小的，“我等会儿再咸鱼……现在要先把这些辣鸡积分给降下去。” 第220章 拉斐尔便举步向前走，半转过身来向他挥了挥手，“那加油哦，学弟！” 艾尔文斯：“……” 这家伙就烦人。 他提着背包向前走，琢磨该怎样把这些积分币给降下去。这时古丽维娜的声音再次在精神领域中响了起来，“哈……短暂失去了目标后，我又一次找到了我们的术士先生。现在他在步行——没错，不是飞行，而是缓慢的步行。于是问题来了，究竟是什么，让这位强大的术士一改先前的高调作风呢？” 艾尔文斯：“…………” 这怎么还解说开了……不要啊，他只是想安安静静地找地方把积分给弄没掉啊！ “……难道说，是那一波爆发之后，魔力不足了吗？”古丽维娜思索了一下，“嗯，这样的话，就难怪会被分到这个班级里了……在战斗中，续航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男人嘛，果然还是要持久一些才行呢。” 艾尔文斯：“$#%#@……” 好气哦好气哦好气哦！！ 虽然很气，但不得不说，她所说的确实也是个解决办法，他可以顺势假装成不够持久的样子…… 几道身影跃入视野。全武者队伍，在林野间穿行得矫健而又迅捷。艾尔文斯惊喜地发现，这是莱蒙德基地出来的几个a级学员，“喂！”他立刻热情迎上去，“你们需要积分么？” 艾尔文斯连剧本都已经写好了，让他们过来和他对打——一大群a级学员输出还是相当可观的，他可以水到渠成非常自然地假装撑不住了，然后把积分币全给抛出去表示向他们认输。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来得及把计划给说出去，a级学员们就一个个把装着积分币的背包给丢到了他身前： “艾文，你果然在这边。” “快，把这些币都给拿去！” 艾尔文斯头顶缓缓冒出问号：“？” “不是，”他问道，“你们给我币干什么？” “——教授不是说了吗，你积分辗压就能升级。” “所以赶紧的！把这些积分都给收了，然后升级走。” “接下来，我们会帮你尽可能多地收集积分币，好让你全程保持优势……” 艾尔文斯：“…………” “不！”他向后退开两步，远离地上那些闪闪发光的背包，“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要留在这里接受训练，你们不要担心，接下来我不会影响你们考试了，而且刚刚我正打算和你们——” “啊你在说些什么，你哪里用得着跟我们一起接受训练。” “不要不好意思了——要是真想帮我们，就把这些积分给收了！” “唉，想我们上个课容易么，弱者的世界你不懂……” 艾尔文斯：“………………” 他一张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这么多张嘴，a级学员们是如此坚持，非要把他给送走。最后他只能说：“不行！这是作弊——你们怎么能帮我作弊呢？” ……更何况教授还时不时往这边看。 听他这么讲，基地学员们总算是放弃了，捡起背包快速离开。 一波下来，积分没能减少，居然还差点儿又变多了……这大概便是作为龙傲天主角所必须要承受的。艾尔文斯抬手扶额，一时感到他的脑阔是如此之疼。 还好他所遭遇的第二波新生比较上道，他们并不熟悉他，所以也便听信了古丽维娜的解说，在看到他之后双眼放光，上来便对他进行围攻！ 艾尔文斯当然是非常配合地哗一声将积分币们全洒了出去。 “卧槽，五分。” “妈耶，十分！” “我滴个娘诶！！居然还有二十分的——” 新生们也便不再管他，满地撒欢儿捡积分去了。“唉，唉！”亡灵女士发出喟叹声，“果然呢，一点儿也不持久……” 艾尔文斯：“@!%$#@%……” 生活好难，他好冤……而且作为教授，可不可以不要进行这么糟糕的发言？！ 但不管怎么说，积分们全部送了出去，接下来他就可以安心地咸鱼了，年轻的精灵在林野间闲庭信步，在扫除了不够持久的谣言对心情所造成的影响之后，周边的风景也变得怡人了起来。 他试着联系另一边的导师：“先生？” “……嗯，”风时隔了有几秒这才回复，“艾文！上课上完了？感觉怎么样？” “没有，我们正在考试。” “诶？那你还给我发消息，”风时不满意道，“考试就要好好考！” “但是，这场考试不能好好考呢，先生。” 艾尔文斯轻轻摩挲着青橡木法杖，一边向前走着，一边把他打算待在最差的班级好接受最严格的试炼的事情和他说了，“您觉得呢，先生？……我应该选择地狱难度的试炼吗？” “当然了！想要变强，不经受磨砺怎么行？”风时疯狂表示赞同，下意识按住仍然在隐隐作痛的伤口，“那艾文——你一定要差差考哦！” “……” 艾尔文斯被他的“差差考”给可爱到，但又非常委屈地说：“为了把积分给丢出去……我被教授说成了不持久。” “他说得不算！他又不知道，”风时漫不在意地说，“我知道我说得算，艾文，你超持久的哦！” 甜甜的笃定的声音，让艾尔文斯一下就被治愈了。 他忍不住喊：“先生。” “嗯。”风时答应。 艾尔文斯笑起来。然后又喊一声：“……先生。” 风时再次答应：“嗯……” 艾尔文斯这时发现了些什么。 “先生，”他试探着问道，“我怎么感觉，您的声音……听上去弱弱的？” 第135章 风时：“！” 他立刻就心虚起来。 然后突然意识到，不对哦，这有什么好心虚的……直接说实话就好了。 “因为我刚在睡觉呀，艾文。” 人刚睡醒时声音听上去确实会有点不一样，艾尔文斯顿时就自责起来，“是我把你给吵醒了吗？” 风时用一边魔翼把身旁放着的淡金色抱枕给包进怀里，“没事的哦。” “先生，您睡觉为什么不挂勿扰模式呢？”艾尔文斯问道，“这样我也好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喊您，什么时候不可以。” “因为我想你呀，”风时说，“我等着你喊我呢。” 艾尔文斯吸了口气，脚步顿住，感到他的声音实在是动听极了。 然后他问道：“先生，您现在是不是已经不忙了呢？” 风时打了一个激灵，又摸了摸绷带。今天卡内基还给他换了药，一直外散着奇奇怪怪的气味，把他原本的香气都给压住了，“不不不，艾文，我还在忙！”他说道，又强调，“我是一边忙着一边睡觉的，就……不能离开岗位的那种，你懂吧？” 某个自封的主角对此当然是懂了——他立刻就给他脑补出了整套“因为剧情要重回正轨所以他的金手指老爷爷也就再次担负起了在地底世界对抗邪恶的职责所以现在又忙起了相关的事情”的解释，并乖巧地说： “那先生，借着这次机会，您赶紧休息吧，我就不再打扰您了。” 风时：“？！” “不，艾文！”他连忙说道，“我现在不想休息了，你可以随便打扰我的！” 毕竟他在床上除了睡觉别的事也做不了，是那样的无聊……而且还那么想他。 “不，先生，您接着休息吧——像您在那边从事那么重要的工作，保持充分的休息非常重要。” 年轻的精灵斩钉截铁地说，然后无论他在另边再说什么，都无比坚定地不再理他了。 风时：“………………” 风时气得大力用心心在抱枕上拍了一下。 ……接下来只能接着睡觉。简直了，这伤要什么时候才能好呢？ 艾尔文斯在野外训练场上游荡。在发现他不持久后，古丽维娜就没那么关注他了，他当然不会再到天上飞，把她的视线再次吸引过来。他就这么慢慢地在山间野地里走，然后便发现了一些之前所未曾发现的事。 积分散落在各处。各种各样乃至怪状的超凡生物也被投放在了场地里，里面很多都对亮闪闪的积分币表现出了极大的痴迷。其中一些还相当强大，想来他最初所感受到的杀机便是源自于它们。艾尔文斯试着与一些异生物进行了战斗，它们并不是他的对手，但他也没敢对它们进行击杀，因为这样的话，他的同学们就少了用来磨炼自己的机会。 他很快发现这么做是对的，因为不久之后他是亲眼看着两个合力击杀了一头魔兽的新生发出愤怒而又难以置信的惊呼声：“什么，这刷怪不给积分也就算了，居然还带扣钱的？” “——但是我们刚刚打的那怪就爆积分也不扣钱啊？” “啊，啊！因为那些是变异怪！系统通知说我们击杀了魔力进一步复苏之后会出现的保护魔兽……” 第221章 两个惨遭扣钱的新生凑近过去围观这头保护魔兽。 “但是，这也不是真的魔兽啊？这骨头都是合金，血管都是线路！” “还用问！这显而易见是用来预演以后碰到了真的魔兽……” “妈的，这也扣钱，关键还是它先攻击我们……” 两个新生感到离谱极了，甚至不惜点了课程应用的“问题咨询”功能进行抗议。亡灵女士的声音很快便响起来： “没错，同学们，在如今魔力枯竭的情况下，很多魔兽都无法生存，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今后也不会再次出现。想也知道，到时候，我们应该保护它们。 “作为魔兽，它们当然会对你们进行攻击，然而，你能因为它对你进行攻击就把它们给击杀吗？只要它的数量没有泛滥成灾，你显然便不应该这么做。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你该如何处置它们呢？这，也是我们这门课程所会教授的内容……” 新生们还不是只能认了，并决定以后再碰到这种棘手情况就绕着走。 除了被异怪与魔兽守卫，还有一些积分是被放在刁钻古怪的地方，如山崖、河底、摇摇晃晃的浮空石上……需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收取，当然了，这些积分的数值往往会比较大。里面有的甚至直接被魔法结界给包围。 一个身材魁梧的光头拳法武师就被拦到了外面，绕着结界走了一圈，又走了一圈——他当然不会轻易放弃，因为闪闪发亮的积分硬币数额是大大的“50”。这个结界是由魔法阵的基底上升出，闪耀微光的魔力回路带着滋滋的状似电流的声音缓缓流转，武师果断出拳，对基底魔法阵进行轰击。 猛烈的轰击收获了成效。魔法阵被毁坏，结界也随之消失。拳法师快乐地伸手把悬浮的积分硬币给拿了过来，不过他转眼便又失去了快乐。 并发出了收到罚款通知的惨叫声，“他妈的，有毛病吧，这结界不就是让打破的吗，这怎么打破了还特么扣钱？” “咳，”艾尔文斯从一块巨大的岩石后绕出来，“也许，这结界是让人破的，但不是被打破？” 他指了指那些被破坏的阵基材料，“复杂的魔法回路。我想，学校的设计是让法师通过精密计算打开法阵然后获得积分。” 强壮的武师摸了摸他的光头，承认他说的应该是对的，“这么说，这积分岂不是只有法师才能拿到？”他直跳脚，“我们这些没学过的武者职业怎么办！这不公平。” “这没什么不公平的呀，武者职业想要的话其实也是有办法拿到的……” “拿了就得扣钱。”武师一脸呵呵。 “不，并不是只有这一个办法，”好心的精灵摇了摇头，“你还可以……” 他的身形如电闪，这是一瞬开始一瞬结束的一场交手。光头武师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把分值50的银色硬币在手里一抛一抛，胸前的纹章在50点积分与术士的标志间来回闪烁，“……你还可以这样呢。” 然后艾尔文斯又把这枚大大的积分币给他抛了回去。毕竟他可是要坚持咸鱼垫底路线不动摇。光头武师喉结滚动着，本来想要骂出去的脏话硬生生地又噎了回去，结结巴巴改成了一句：“谢、谢谢。” “不谢不谢。” 艾尔文斯离开了他，然后又折回去找他的朋友们，他找到了乔恩与安塞尔。亚瑟、萝西娅以及千原三个人等级高移速也高，现在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唯两个人连超凡战技都不会，现在还提着武器在慢慢走，离始发地并不远。 他出声打了招呼，两个人惊讶转头，看到他胸前纹章显示的是术士的职业标志，嘴巴登时张大到仿佛能塞下一个鸡蛋，“艾文！”“你积分呢！？” “喔，我把那些积分都丢了，因为打算在这个班多留段时间夯实一下基础，”艾尔文斯说，发现两人的纹章显示还都是哈伦卓耿的展翼之龙校徽——没定下职业的学生会显示这个图案，“……你们两个还没有拿到积分。” “因为这边的积分都被人扫完了，”安塞尔一脸苦逼地道，然后突然兴奋，“艾文，你是回来带我们飞的吗？” “不，不，”乔恩赶紧说，“不要带我们刷分，像这种考试，作弊没有什么意义，能有几分的实力那就得几分，为的都是提升，分数一直飙实力却没有提升，那岂不是自欺欺人。” “嗯，嗯。”安塞尔也跟着点头。 “我知道，我回来并不是打算帮你们，只是一个人有点无聊，”艾尔文斯说道，摊了摊手，“毕竟，在这里我也没办法召唤男朋友……” 他跟着两人慢慢走，并不为他们提供帮助，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是之前的凶残术士，还特意把袍子脱了翻过来穿上。 这件长袍外面是墨绿色里面是黑色，因为有兜帽的缘故很多人并没有看清他的脸，看衣服不一样，也就把他当作又一个术士了，看到他们捡到了积分还过来抢夺。艾尔文斯对此当然是远离战场，让乔恩与安塞尔两个人上。 因为手里都是真刀真枪，架打多了难免受伤，艾尔文斯询问要不要帮忙治疗。 “不用，”乔恩摇头，“带着伤在严酷环境里生存也是一种训练，不能给自己降低难度。” 安塞尔本来非常心动，听他这么一说又不动了，一边撕了衣服裹伤一边嘀嘀咕咕：“我要是法师就好了，哎，不管是什么法师，都会学点最基础的治疗术的……” 当然了，伤到再起不能的程度就必须治疗了，他不治的话也得通过求助功能请学校治疗师来治，“回去请我吃饭，”艾尔文斯一边施术一边说，“要知道学校治疗师治伤可是收钱的！” “其实，艾文，”安塞尔吞吞吐吐，“那个什么……” “我们买了全程的安保服务来着，里面包括重伤治疗项目。”乔恩说。 艾尔文斯怔了一怔，“诶？” “因为知道自己菜嘛！开学前几天也确实赚了点钱，所以就买了……多亏了伊哈，”安塞尔道，“当然了，回去还是会请你吃饭的啦！学校医师哪有你这么贴心。” 艾尔文斯完成治疗站起来。 “你不早说。” “哎！早知道你会跟着我们我们就不买啦，”安塞尔说，“净浪费钱，还那么贵。” “不，这不是浪费，而是非常有必要的……” 金发的精灵露出笑容，“既然这样，我就不陪着你们了——我想，这项服务应该有很多人是没有买的……” 第136章 接下来就是为没有购买校方安保的学生们提供各种各样的服务了，比如重伤治疗，比如跟随陪护（按小时收费），以及守在危险的沼泽边，把不幸掉进去的小倒霉蛋给捞上来…… 神银币源源不断地入账，每一百枚就可以兑换成一枚龙金币，当然了——是以数据形式，学生们的终端依然保留了交易的功能。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把这门课的学费给赚回来了，可以说是非常地快乐，但也有不快乐的一点，那就是整整十天都要待在野外，不能正常洗澡洗漱，真的是太难熬了。 艾尔文斯倒是可以变出清水。但仅仅清水的清洁力是不能让他满意的。在这一刻，他是如此怀念他的导师那随时随地方便快捷去污神效的清洁术。 之前他曾经问过这门法术想要学习，但风时表示这是移除类的法术，存在一定危险性，目前阶段学习为时过早，于是他也就没再坚持。但是现在，他必须得把这个技能给点亮了。 清洁术的施法手势看导师做过那么多次他早就记住，但试着做了一做，却完全没有效果。艾尔文斯询问风时是否还有别的什么诀窍。 “啊？想要尝试这门法术吗？……我的施法手势你应该用不了，艾文！因为我们体质不一样，”风时说，“至于你该用的手势，我也不太清楚，或许有用的建议是，要把精神集中在需要进行清洁的目标范围与想要清理走的东西上！另外，在没有完全掌握之前，千万不要对自己使用——我之前和你说过，很危险，你不会想要在洗澡的时候一不小心弄没掉自己的的！” 说这话时语气是如此担心。 艾尔文斯：“……” “——你之前用的举例明明是‘不会想要在洗脸的时候一不小心弄没掉自己的鼻子’，先生！” “咳……”风时抓了一把圣甲虫放进药钵里捣碎，“都一样都一样。” “不一样，”年轻的精灵愤怒地说，“请您不要总是进行魅魔发言。” “不听，我就进行，”风时也有点气气，把手里的魔药工具砰地一声放到了一旁，“现在都是男朋友了，我大胆发言一下怎么了？” 艾尔文斯被他给噎住，然后一点点弯下了眼睛。 “好……那么好吧，先生。” 他慢慢地说，把精神焦点集中在面前一块满是泥土的岩石上，再一次尝试作出施法手势。 第222章 前几次都没有见效。末了终于见效了，伴随着一声像是劲风灌进狭小的缝隙里一样的声响，泥土消失了。 如果不是岩石也跟着一起消失了的话，这还是非常激动人心的。而现在就无法让人激动了，艾尔文斯甚至还感到某个部位凉了一凉：“…………” 但就算这样他也不能放弃对清洁术的练习，作为合格的主角（洁癖的精灵），那当然是随时随地都要英俊逼人光芒万丈，怎么可以因为待在野外各种不便就丢掉形象。在进行艰苦的练习与研究，经历过物品消失不见，污渍留在原地、物品四分五裂，污渍与其陪葬、物品原封不动，污渍超级加倍等等等等惨烈现场之后，艾尔文斯不得不承认，导师的施法手势他确实无法使用，所以，他或许应该试试其它的清洁法术？ 于是，在继续提供各种付费服务的同时，考场里开始不断有法师学徒惨遭毒手，被迫接受某位求知若渴的年轻术士有关清洁法术方面的咨询。 当然了他们往往也并不能给出什么有用的建议，因为他们的水平也远远到不了学习这类法术的阶段。艾尔文斯脑阔疼，只能继续用清水凑合（别的也就算了，他最讨厌用清水洗头发，洗出来一点儿也不顺滑），最后还是他尊敬的导师提出了解决方案。 “艾文！你还在头疼清洁术的事吗？我教你——你只需要把我给召唤出来，让我帮你清洁就可以啦！” 艾尔文斯愣了一下，“先生，您现在不忙了吗？” “对啊对啊！”风时快乐地说，他的伤势在专业魔士的照料之下好得非常快，两天前就已经可以帮忙在实验室处理药品了，现在绷带更是已经完全拆了下来，“所以快快，快召唤我。” 艾尔文斯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就向上扬了起来，但旋即又僵住，“不行呢，我正在考试呢，先生。” “考试就没办法召唤我了吗？” “是的，教授时不时地会往考场上看一眼……而且还有各种得分监测机制，您出现在这里很容易会被发现。” “那好吧，”风时失望地说，但很快便又升起希望，“那你等考试结束之后再召唤我吧，艾文。今天考试还要多久结束啊？” 艾尔文斯默了一默，“今天不会结束了，先生。” “啊？……那明天呢？明天？” “明天也不行……我还没和您说，这场考试持续的十天里，我们都要在这训练场度过，中间不能回去。” “……不能回去？！”风时当时就呆在了那里，半天后恼火道，“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因为我想着您反正也在那边忙呀，考就考吧，不是什么大事，”艾尔文斯说道，“……所以就没说那么详细。” “啊啊啊啊啊——！” 风时整个魔都不好了。天知道这些日子里他被伤痛折磨着是多么地思念他（和饭），“十天，”他虚弱地道，“十天……” 艾尔文斯看了看终端。“现在还有六天半，先生。” 就算是六天半也是那么磨人。风时要哭了，“可是我好想你呀，可以提前出去吗，艾文？” “呃……这个，学院规定了提前退出就默认自愿退学。” “就离谱！只是一场考试而已，不考就得退学！？” “因为学院其实并不需要那么多的学生，先生。” “……” 风时无力地委顿在阅览室那鎏金的地板上，“行吧，”他小声地说，“你接着考试，考完试有机会一定要召唤我呀。” “好的先生，完事我回去立刻就召唤您。” “……嗯。” 心灵的链接沉寂了下来。风时垂下了暗银色的眼睫，把心心尾巴从一旁摆了过来。 ……六天半。在这一刻他是这么后悔开学之前没有让他的精灵把他召唤出来。别的不说，他至少能恰到一点饭！上一次受伤，他各种明吃，还用心心偷吃，每天都能恰到好多好吃的，而这一次…… 一旁传来响动，是血魔法师放下了手里的卷轴转过身来。 看到他蔫蔫地坐在那里，便问道：“哪里又不舒服了吗，风时？” “没有，啊——卡内基！” 风时半敛着的魔翼扑棱了一下，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我快好了艾文又开始忙了他要再过六天才能召唤我呜呜呜呜六天……” “那可真是不巧啊，风时，”卡内基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充满了同情，“而像某位法师大人就不一样了——他现在就要去找他的地下城主共进晚餐了。” 风时：“？？？” 风时：“你还刺激我！！” “当然，不是把我丢到西弗法尔身边忍饥挨饿，而你却留在小王子身边美美过夜，害我在你门前白蹲一晚上的时候了？” 卡内基快活地说，站起身来又热情地向他发出邀请：“你要过来一起吃饭吗？我们会给你准备好大一份狗粮的。” “‘狗粮’这个词是对单身狗用的，”风时愤怒纠正，“我又不是单身！” “哦，你不是单身，那你家小王子在哪儿呢，风时？” “%^$@#*卡内基！！……” …… 艾尔文斯又死磕了有三天，经历了他再也不想经历的，总算是灵光一闪，领悟出了适合他的清洁术施法手势，然后又无数次练习好让技艺变得娴熟。 能力的提升让他由衷感到喜悦，自然而然地想要做到更多。又好一番努力过后，他又得到了变出莓果的法术。如此一来就不必为很多野果野生菌是否可以食用而纠结，或是从会用造粮术的同学那里来获取食物了。就是每次变出莓果都需要消耗他大量的魔力，艾尔文斯觉得，这一点后续还有很大的优化空间。 然后，考试便结束了。课程应用显示了学生们的得分排行，整体结构类似于金字塔型，顶端人最少，艾尔文斯从中看到了一些优秀的基地a级学员；亚瑟几人在中游偏下的位置，同在一个区间的还有多伦克莱夫，和雅克约安比尔克普斯等等；像乔恩、安塞尔就在下下游，与之不相上下的还有博比贾克斯，他离开之后，同在d级的博比就和他们组队了，想来三人是均分了分数。 他的分数成功垫底，与某位吊儿郎当的圣武士不逞多让，升级进度条显示距离下一个等级还有好——长的一段空格。这让莱蒙德基地的学员们都大感震惊理解不能，群里当时就炸了锅，还有很多人给他发私信询问。艾尔文斯只是简单对朋友们解释了一下，然后便挂出忙碌状态，把社交应用给退出了。 他哪有功夫和他们说这些，让拉斐尔来应付好了。现在他要回宿舍……要召唤他的导师！ 第137章 空间穿梭的过程终于结束。风时等这一刻实在是等了太久。银亮的发卷飞扬，他直接从中转位面飞了出来，扑进了他的精灵怀里。 艾尔文斯接住他。整个人都愣住。风时察觉到他身躯的僵硬。 于是他用双翼拢了他一下，“怎么了，艾文？” “先，先生，”年轻的精灵结结巴巴地说，“您……” ——怎么会是魅魔的形态？！ 艾尔文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墨紫的魔翼把他包裹，能够感受到翼膜那奇异的柔软与韧性。螺旋向上的犄角擦到他的耳廓，过电般的触感让他当时就打了一个激灵。 还有，还有在那被亮黑的皮衣所包裹的、极致性感的身躯背后，高举在空中摇摇摆摆的魅紫色桃心……那么漂亮，那么可爱，他的心脏都仿佛都无意识地在跟随着它摇摆的节拍而跳动。 喉结处传来一阵阵紧绷的干涩，“先生，”他喊道，“……先生。” “呃——” 风时猛地意识到，都怪他来得太急，以至于居然忘了变成精灵了！ 精致的蝴蝶骨因惊慌而微微耸起，他托住精灵线条流畅的下颌，在他耳边吐气如兰，“你不想看到我的魅魔形态吗，艾文？” 艾尔文斯轻轻扣住了他的手。怎么可能不想看，他可真是太想看了……想了不知有多久。 风时听到他的心声，“我就知道你想看，所以才特意变成魅魔的！”他理直气壮地说，“你看，我对你好吧？” “您最好了，先生。”年轻的精灵顿时感动极了，像变成魅魔什么的，除非是导师主动，他的话怎么好意思提出这样的要求——连要心心他都不好意思！他都已经躺平放弃了，谁又能想得到…… 他扶着那嶙峋的犄角，让银发的美人稍稍转过头，去吻他的双唇。风时当然是回吻，湿润的声音轻轻地问道：“一连考了十天，累吗，艾文？” 艾尔文斯微微摇头，“不累的，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在当咸鱼。” 风时听他这么说，立刻勾着他的后颈，整个儿挂到了他身上。艾尔文斯把他给抱起来，向里面走，放进了坚果床。 完全形态的魔翼在这时就太碍事了，风时于是把它给变得小而精巧。少了几分危险，多了几分娇娆，使得艾尔文斯情不自禁地想起，他曾说魅魔把翅膀缩小往往是出于情趣的用途。 第223章 花藤散发出的荧光加深了美人那蚀骨的艳色。精灵的容貌也同样被明暗的分割刻画得更加隽朗。风时扣着他，把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修长的手指把他袍襟拉开，“哎呀，衣服都挂破了。” “毕竟这些天一直在野外嘛，免不了的，”艾尔文斯说，“考试对装备有限制，不然的话，我就穿您买给我的衣服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急着召唤您，所以还没有来得及换。” “那么现在换吧。”风时欢乐地说，把他的腰带也给抽了。 “……” 艾尔文斯知道他说的是假的。他才不是给他换衣服。而事实也正是如此，扯掉他上下衣装，银发的美人非常自然地就偎依到了他的怀里，不仅没有让出空当好让他穿衣服的打算，还非常不老实地试图把最后一件平角短裤也给拉下来。 艾尔文斯拦住，“这件可没有破，先生。” “但是你都穿了那么天了——十天！”风时义正辞严，“至少十天都没有换，这是什么概念啊，艾文？” 艾尔文斯一脸冷漠不为所动，“您知道我领悟了清洁术，先生。” 风时：“……哼！” 他把头埋在他的胸膛，到处蹭个不停，银色的长发像是溪水一样流淌。 “先生，”艾尔文斯拥住他，话音噙着笑意，“这么想我啊，先生。” “当然了，”风时说，想上回受伤，他和他的精灵待在一起，每天都被温柔体贴地精心照顾着，而这一次却是一个人呆在另边，怎么想怎么觉得亏了好多，“……必须得补回来！” 一件件补回来。艾尔文斯也是这么想的。他伸出手去。 风时的背脊猛地弓起。 ——心心尾巴突然就被抓住了！ “艾文！”他抽了口气，“你轻轻轻轻轻——” 他倒也不怕他抓他的心心，甚至还很欢迎，但刚刚那一下真的是太刺激了……倒不怪艾尔文斯手劲儿重，而是这颗桃心实在是太久没有被契主给碰过，要知道对于魅魔来说，契主的触碰和普通的触碰完全是不一样的。 可艾尔文斯却没有轻，不仅不放轻，甚至还用力捏了一下扁形的桃心中间最厚的地方。 风时肩膀颤抖，左手指甲在他胸膛刮出了一道微微泛白的痕迹，“喂！不准——” “不，我只是想要再次确认一件事，先生，”年轻的精灵把桃心贴在脸颊，看着他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那天，你到底给我们的法师先生抓了你的心心没有？” 风时不给他抓心心了，拽着尾巴跟他拨河，同时魅紫桃心也滑来滑去，努力想要找到缝隙钻出来，“说了没有！” “真的没有吗？”艾尔文斯向前迫去，又重复了一遍。 风时心虚地缩了一缩，“……嘤。” 艾尔文斯捏着桃心向上举起来。 “说了不在外面变成魅魔，”他说，停顿了一下又道，“——说了不准给卡内基抓你心心。” “你管我，抓抓心心怎么了，”风时愤怒地叉腰，“魅魔的礼节还是心心贴贴呢！” “什么，”艾尔文斯倒是没有听说过，“……心心贴贴？” “就是双方都举起尾巴把心心放在一起贴贴！”风时大声道，向他伸出手去，“给我心心！”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脑补了一下他的导师变成魅魔把心心举起来和另一个魅魔的心心贴贴：“？？？” 他才不给他心心，不仅不给，还猛地转身把心心给拿到了另边！ 然后就开始疯狂揉搓。 风时：“……？！” 他的心心好多天没被碰过，只是捏一下就已经很受不了，哪里经得住这样揉搓，“艾文！”他追过去，扳着他的肩膀，“……艾文！” 他的声线已是隐隐在发颤，可是一向纯良的精灵在这一刻是如此地冷酷无情，从与纤细尾巴的连接处，再到末稍的尖端，他把这颗巴掌大的桃心放在手里，用清洗一样的动作翻翻覆覆揉搓了好多遍。 风时眼尾逐渐泛起桃红，整个身躯都因之而颤栗，魅紫流光的魔翼无力地扑打他，“放开我心心……不准，不准揉了！” 艾尔文斯听话地不再揉了，但也没有就此放手，而是把桃心送到了唇边。 被揉了半天的小桃心好生气的，看机会来了当然是弹上去就要蹭吃一口，但让某个魅魔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心心弹上去，居然就被咬住了……被，咬，住，了！！ 风时僵住，双手紧握的同时脚趾亦然猛地蜷缩，意识海里一瞬间成了雪地般的纯白，奇异的愉悦感像是光电在周身百骸流窜。 好在这一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艾尔文斯松开牙贝，把他的桃心给放下来。然而这时却发现不对，“先生，”他道，“您的心心……好像变大了一圈？” 确实是稍微变大了一圈，还比之前更厚了一点。手感似乎更好了。艾尔文斯又伸出手去想要戳戳，但在他戳到之前，可爱心心便咻地一声抽走了。 然后又从另边甩过来，啪啪地拍打他！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风时把蹭得凌乱的发丝抓了一抓，又猛仰头全甩到了背后，抓着他摇晃，“居然欺负我心心！欺负我！” “是您先骗我，先生。” 艾尔文斯平静地说道，又试图去捉他的桃心，风时一个激灵，立刻不打他了，而是躲到一旁，飞速把心心给护到了怀里。 ……看起来简直可怜极了。艾尔文斯欺近去，淡金色的长发轻扫在他的肩膀。 “以后还敢不敢了，嗯？” “……”风时看着他沉碧色的眼睛。虽然有点受不了……但是也好舒服啊，一下就恰到了好多的饭，比平时直接灌的能量要美味多了，“哼，我以后还敢！” 艾尔文斯：“……？” “想不到叭？”风时得意地说。 艾尔文斯是真的想不到。他的目光缓缓地又移向他的桃心。 “干什么，”风时这一回倒是不再躲了，而是抱着心心对他进行谴责，“还想碰？——我的心心都要被你给玩坏了！” “……居然还会变大的，”艾尔文斯饶有兴趣地说，但还是从善如流地把这颗可怜心心给放过了。他从后面环住了导师的腰，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轻轻言道，“我只是吃醋了，先生。” 风时向后靠在他的怀中。 “我和卡内基是非常纯洁的朋友关系，啊过去也许不是很纯洁，但那时他饿疯了失去了理智，你知道的，之后我为他提供了有效的帮助……”他耐心地解释道，“然后问题就解决了，现在他和西弗法尔在一起，一切都很好，所以你不用担心。” “我明白了，是我不该多想，”艾尔文斯乖顺地说，“对不起，先生，我还那么欺负你。” 恰到了好多饭的魅魔：“我当然是选择原谅你啦，艾文！” “不，真的很对不起，”年轻的精灵坚持道，暖融融的呼吸扑洒在他的耳廓，“接下来，先生……请让我来补偿你。” 第138章 对此风时那当然是开心地表示：“好的哦。” 绝对不会有魅魔会拒绝契主好心的服务的。他可以说是非常的配合。缩小的双翼又进一步化作翼纹雕琢在两边的蝴蝶骨，如此他便可以把背脊贴在他的胸膛了。大面积的接触让能量变得活跃，久违的惬意源源不断传来。风时放松了身体，微微转过了头，深银色的眼睫扑闪扑闪的，对他接下来的补偿期待极了。 然后，他就被精灵给一把抓住了：“？！” “艾文！”风时的身躯瞬间僵挺，呼地一声就要从他怀里坐起来，“你干什么！” 他没能成功。因为艾尔文斯把他给扣得紧紧的。微泛着一点水意的薄唇轻轻衔住他那虽然没有精灵那么典型，但同样尖尖的耳朵，“继续上次没有做完的事呀，先生。” 风时：“……” 这算什么补偿！正常的补偿是喂他恰饭好吗，辣鸡契主又让他往外吐……天知道他馋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才吃到一顿，“不，不！”他大力挣扎，蓬松的发卷扫来扫去，“我不要做！” “您在说些什么呢？”精灵的声音揶揄，“您是这么想我。” “——我想你又不代表我要和你做这个！” 艾尔文斯偏过头，“那您为什么脱我衣服呢？” “我只是……”只是想要贴贴蹭点饭而已！但这话当然没法说。风时扭来扭去，“总之不要不要不要！……你你你，你怎么可以对你尊敬的导师做这个！” “但是导师的同时您也是我男朋友，先生，”艾尔文斯淡定地说道，“您可以大胆进行魅魔发言，而我也可以对您做这个。” 风时：“…………” 风时快要哭了，他抓着他的手臂，“不，艾文，不！” 几乎是央求的语气，无比让人心疼，充分表现出节约食物的美好品德。然而艾尔文斯作为精灵高尚而又纯良，怎么可能会看他可怜就放过他，他看着他的眼睛，“那就请您来和我解释一下，您前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先生。” 第224章 风时唇瓣张了一张，然后又抿住。他要怎么解释，他作为魅魔这样做会流失能量？ ……解释不出来，于是只好不动了。他躺平在他怀里，努力安慰自己，刚刚被rua心心恰到了好多，所以就算流失一些也是赚的，这便是有得必有失的道理，获得收益总是要付出成本的。 艾尔文斯帮他理了一下刚刚被蹭乱的头发，而后解开了他的下装。 “很精致呢，先生。” 银发的魅魔那紫罗兰色的虹膜很快便笼上了迷迷离离的气雾。不止是礼节性的回应，他更发自内心地说：“你的手也很漂亮，艾文。” 然后他便说不出话来了。全部的力量都用来咬住那饱满的双唇。花藤洒下的荧光冷冷淡淡的，紫色的偏光也因之而变得更深。吹息又细微再到急促，修长的指节把柔软的冬被抓紧出一道道沟壑。 艾尔文斯突然抱起他放到一旁，然后便要低下头去。风时愣了一下，方才明白过来这家伙是想干什么，“可恶，不准！”紫色的桃心啪地一声拍在他的肩膀，他恶狠狠地说，“不准吃我的！” ……让他往外吐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吃他的？世间竟有如此过分之契主，风时都快要气死了。 年轻的精灵总算是听了导师的话。他重新拥住了他。 风时咬住他一缕长发。 明明室温很低，可他却觉得他看到了火元素的光与热。在冲撞在叫嚣在狂乱地舞蹈，炸起绚烂的明焰，然后，他又像是水元素一样融化了，柔软无依地在他怀里流淌着。 好像完全无法思考了，动作也变得虚浮而有些迟缓。前所未有的体验在他身体的表面激起一浪浪的战栗，魅紫色的桃心无力地从床沿滑落下去。风时隔了有片刻，这才悚然意识到……他一下流失了好多能量，好多！之前被rua心心恰到的那点儿，相比之下完全不够看的！ 损失不可不谓之惨重。风时整个魔都不好了。他猛地扑向前去，试图把释放出的能量给回收回来。 但他晚来了一步。随着魔法光尘洒落，什么都没有了——年轻的精灵熟练地做了一个施法手势。 风时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 他对上了一双写满骄傲的绿色眼睛。 “先生！看我清洁术！——很棒吧？” 风时：“……” 风时：“………………” 那可真是太棒了，风时翻过身摁着他就是一顿暴锤！ 艾尔文斯被他给锤得一头问号，“先生，喂……先生！你打我干什么？” 他翻来滚去，左闪右躲，“……是不是我弄痛你了？” 但想想却又觉得不是，他是那么小心，时刻关注着导师每一个细微的反应，后者明明是舒服的，“先生？” 风时也不说话，摁着继续锤他，然后突然想到了些什么，还把心心也甩了过来一起在他身上拍打。 ……他的可怜心心白被揉了半天，没成想赚的还不如亏的多；末了试图通过回收途径降低一些损失，这货上去就是一个清洁术……夺笋啊，太笋了，山上的笋都要被他给夺完了，完事居然还仰着脸等夸！ 艾尔文斯躲着躲着，不敢再躲了，眼下情况似有些不对劲，“先生，”他试探着问道，“您生气了？” “——你说呢？！” 风时喊道，银色的发卷像是美杜莎的蛇发一般在身后狂舞着。 艾尔文斯动作滞住。想不明白他怎么就生气了。以他和他如今的关系，做这些明明已经没什么了，还是说…… 他的心脏紧缩着变得忐忑。然而风时却是猛地俯下了身。 裂帛声。然后他就被抓住了。艾尔文斯瞳孔地震：“？！” 风时开始重复他对他所做的。辣鸡契主敢抢他的能量……他必须要吃回来！吃够本。 年轻的精灵挡开了他的手，推着他的额头，双颊涨得通红，“不，不可以，先生！” “可以的，艾文，”风时热情地说，“你看——你对我都可以，所以我对你也可以哦！” “不，先生，不，”艾尔文斯波浪鼓式摇头，缩身往一旁躲，“您是尊敬的导师，我不可以冒犯您！” “……哈？你在说些什么？”风时追着他，“我不止是导师还是男朋友啊，而且刚刚就不冒犯了？” 被子就在旁边。艾尔文斯仿佛遇到救星。他滚进去，转眼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大大的茧，“那不是冒犯，先生，而是服务！”他认真地说，“您是男朋友还是导师，所以只可以享受服务，而不是由您来服务我。” 风时：“……” 风时算是明白这家伙为什么日常不行不行但却独独在这方面表现得格外热情了。 他努力分说，然而某个精灵非常坚持，被子被他给裹得一丝缝隙都没有，于是他只能在外面看着。 单以武力值，他当然可以强行把他给剥出来，强行得到他所想要的，然而他和他之间存在着一个不平等的契约，在契主如此坚持的情况下，如果他对他用强，触发了无可违抗的“命令”机制……怕不是当场就得翻车。 他的小车日常摇摇晃晃，哪里经得住这么翻，风时想着脸登时又变黑了。 艾尔文斯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内心也又一次变得忐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的导师怎么可以这么善变，这就又双叒……叕开始生气了？ 这么说的话，果然还是他做得不对，虽然导师一向热情而又主动，但这种事情…… 他的思绪被银发的美人突然送上的吻给打断了。 被子裹得密不透风，但是留了头在外面，风时左手扣着他的后脑，右手卡着他的下颌，过于粗暴的动作把他淡金色的长发给拂得凌乱。 他以不可抗拒的姿态撬开了精灵的齿列。 “唔……” 实在是猝不及防。艾尔文斯应接不暇，而后节节败退。向后倚靠在坚果的内壁。厚厚的冬被依然圈圈在身上裹着，这使得他看上去颇有些滑稽，可他顾不得这些。 靡丽的唇瓣闪耀着柔润的银光，导师的索取实在是太过强势太过猛烈。以至于他已经完全没有思考的空余了。 风时也顾不得这些，那样不行，那就这样——不管怎样，损失的能量必须补回来，让他亏本？不可能的！ 能量尽数补回来了。还额外多赚了不少。愤怒的魅魔总算满意，松手把他七荤八素的契主给丢到了床上。 “好了，艾文，”他说，“你该送我回去了！” “什么，先生，”艾尔文斯愣了一下，“您这就要回去？” “当然了，刚出了点状况，又要忙起来了。” 艾尔文斯晕晕乎乎的，完全没有多想，顺从地念出了谴返的咒语送了他回去。 风时结束空间穿梭，立刻便挂出了勿扰牌子。 ……他还在气，气得一句话也不想和他多说。别说勿扰牌子，他不把这货拉黑就已经不错了。 艾尔文斯坐在床上呆了半天，抽手出来，按了按被他给亲肿的唇瓣。 ……还以为导师生气了，因为他非要对他做的那些。不过事实看来并没有——如果真的是生气，怎么可能会反过来也要为他做，还这么热情地吻他呢？ 所以他的导师其实非常开心，虽然最初别别扭扭的还扑上来锤他。后续他所做的那些，都是为了对他进行奖励，这说明他做得很好……等下次见面，他还要做！ 第139章 风时决定不要和他的契主见面了。 他待在地下城。给西弗法尔教导麾下精锐战士，给卡内基的实验室里帮忙，前往战争区域提升战斗技艺。边区的驻军很欢迎他，因为每次他来之后，他们往往都能赢取一场或大或小的胜利。如今卡斯特罗的北部已经扩张了不小的一片区域。 卡内基发现风时总在这边。闲得没事的时候哪怕是带着菲罗一群孩子做游戏也不往另一边去了，“怎么了，风时？你家小王子又开始忙了吗？” “没有，”风时说，长达十天的考试太辛苦了，快速提升班的学生都能歇挺长一段时间，艾尔文斯最近每天都闲着，“我不想理他啦！” “他惹你生气了？”血魔法师听见，玄色的眼睛立刻爆发火焰色的亮光，“快，快和我说说，让我开心一下。” “不，你不会开心的，卡内基，”风时在城主府邸那漂亮的白石台阶上坐了下来，双手环住了膝盖，“因为这事实在是太有代入感了，我敢保证你听完拳头就硬了——他狠揉我的心心！然后让我往外吐……完事还不给我吃！” 卡内基：“？！” 卡内基听完拳头果然硬了（当然了表现在法师身上是血晶法杖开始释放光辉），义愤填膺道：“西弗法尔也就算了，这家伙浓眉大眼的怎么也这么恶劣！” “你看！你看，”风时气得心心尾巴啪啪地直拍地板，“……是吧？” “过分！” 卡内基也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和他一起对某个精灵的反魅魔行为进行强烈谴责，并联系专业领域，将话题上升到了精灵这个族群血液里是否天生即流淌着此类恶劣基因。 第225章 说着说着却是猛地想起了些什么，把法杖放到一旁，缓缓转过头来，“不过，风时，他对你这么过分，其实也是件好事。” “哪好了，才不好！……我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想着吃点好的补补呢，”风时委委屈屈地说，然而这时却发现他的朋友表情格外严肃。不由得愣了一下，“怎么了，卡内基？” “你是没意识到吗？”血魔法师玄色的眼睛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着他，“——你又开始滑向危险的方向了，风时！” “……哈？” “上次问你你们还只是进行到接吻。现在呢？”卡内基抓住他犄角摇晃，“现在都发展到这种程度了！” “但是这没什么呀？离最后一步还远着呢。虽然是很舒服，但一下就损失了那么多的能量！”风时现在想起来都还心痛，“但凡是个正常魅魔都不会上瘾的！亏死了。” “是啊，你亏死了，然后就要吃他的，”卡内基哼了一声，“如果他真的给你吃了……你真的觉得你们两个离最后一步还远着吗，风时？” 风时把他的手拿下来，手背支住下巴，进行了严密的思考。 而后他转过身，满怀求知欲地问道：“很美味吗？” 卡内基点了点头，“那当然。” 风时魅紫色的双眸顿时流转过一抹明光：“哈……” “新鲜的比冷却的更好吃。”红发的魅魔补充道，舌尖缓缓扫过鸦血色的唇瓣。 他银发的朋友手指在胸前交扣起来，发出羡慕的声音：“呜。” “你不能吃，会上瘾的！”卡内基严肃地警告道，“话说你有一段时间都没有嚷嚷你要成为剑圣了——你该不会是把你的梦想给忘了吧？” 风时立刻就坐直了，“怎么可能，才没有忘！” “但你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要成为剑圣了。”卡内基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好吧，你说得没错，我现在确实不打算成为剑圣了，”风时承认，但旋即魅紫色的桃心用力一拍地板，“我的梦想又升级了！” “……剑圣还能再升级的？”卡内基一边眉毛向上挑起，“剑圣上面是什么？” “是神，卡内基，现在我的梦想升级成战争之神了，”风时回答道，大声宣布，“我要成为战争之神！” “？？？？？” 卡内基当时就给听愣了。 他的视线快速扫向四周，旋即意识到这样做实则没有任何意义。但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风时！这话你也乱说？——你可还是个战争神选！” “没事啦，没事啦，”风时漫不在意地摆手，“并不是取衪而代之的意思，而是……啊，你应该知道，艾文那个年代，战神已经死了。” “呃，是。那时祂已经死了，”卡内基说道，而后猛地瞪大了眼睛，“等等！这也就是说……” “没错，战神死了之后，神位空缺出来……只要努一下力！还是可以成为战争之神的。”风时说道，向后仰身，紫色的桃心摇来晃去。 “……” 卡内基用自己的尾巴缓缓地把他的桃心给压下去。它摇晃得太欢快，严重扰乱他的视线。沉默了有半天，他缓缓地说，“那个年代，不止战神，其它的神明也都死了。” 风时点了点头，“是的哦。” “——魔法与奥秘之神的神位同样空了出来。”血魔法师续道，声线微微有些发颤。 “是呀是呀，”风时看着空中飞过的夜蝶，“说了都死了。” “那，我，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能活到未来那个年代……” “是的，神位空虚，成神会前所未有地容易，”风时转过头来看着他，“如果你也在那个年代，也可以挑战一下成为魔法之神哦。” 血魔法师重新握住放在一旁的血金法杖。手指缓缓收紧，但在慢慢吐出一口气后，又复重新松开。 “也不知道卡罗琳怎么样了，风时，你说她找到她的诗人了吗？” 风时垂下了眼睛，“应该找到了吧。都已经这么多天了。” “待在诗人身边，也许她就可以顺利突破六阶了。” “嗯，”风时点了点头，“她会的。” 卡内基的视线掠向远方，看着全副武装的精灵战士从远处走过，影魔暗卫的身影时隐时现。 “真羡慕他们，”他说，“不会被卡等阶。” 风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卡内基突然扑过来，又抓住他的犄角疯狂摇晃。 “所以必须要克制住，风时！被卡等阶就已经够难了，还有那么多的诱惑让你走向堕落！” “啊——但是你说得我更馋了，”风时吸溜，“我就吃一点儿！没事的。” “？？？你在说些什么？”卡内基被他给气死了，“一点儿都不准吃！说了会上瘾，就这，就这还想当战争之神？” “啊啊啊啊卡内基！” ……如果是过去，他会承认卡内基说得是对的，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太危险了。但是现在，他的神格就在那里，每次过去都能确切感觉到它。只要把它夺回来，他就可以重回神位！如此巨大的激励下，仅仅是这种程度的亲密行为，绝无可能让他滑向堕落，毕竟又不是最后一步……而且，他会坚持离最后一步远远的的。 但可惜这些没法说，他只能毫无说服力地喊：“卡内基！你不懂——” “你现在就已经堕落了，风时！”卡内基痛心疾首，“快像上次那样，重新把你和契主之间的关系拉远！……嗯，你看他多过分啊，居然这么对你。风时，你是不是很生气？——气就对了。快，快！快借题发挥，拿这事和他吵架！” 风时：“……” 他才不要和他的小王子吵架。 神格的事不能乱讲，他和卡内基注定无法达成共识，风时不想和他再在这里闹了，当下微微闭上眼睛，把精神聚焦在意识海里的心灵链接： “召唤我，艾文。” 年轻的精灵立刻召唤了他。感觉到友人正在被拉进空间的漩涡，血魔法师于是松开了手。 “这就对了，”他不无欣慰地说，“一定要大吵一架啊！” 风时：“…………” 他在时空的隧道里穿梭，但却依然维持着魅魔的形态——在契主没有指定形态的情况下，魅魔拥有自定形象的自由。 吵架是不可能吵架的，他要恰饭！要尝尝卡内基所说的无上美味，新鲜的比冷却的还要更好吃…… 地点还是在宿舍。实在是太妙了。风时从中转位面扑出来。 金发的精灵上前一步把他接住。风时环住他的肩膀。惯性让两人原地转了个圈。 然后就到了床上，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又忙了好几天啊，先生，”艾尔文斯熟门熟路地把他扣在了怀里，“来……让我帮您好好地放松放松。” “不，艾文，”风时翻转过身，竖起食指轻点在他的唇瓣，“上一次是你，这一次，该换我了。” “……诶？之前我们不是已经说过，”艾尔文斯握住他的手，让他把手放下来，“您是导师，所以尽管享受服务就好，先生。” 风时缓缓把头偏向一旁：“不。” 艾尔文斯把头偏向另一旁：“不。” 两道不容抗拒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出火花。 精灵在这场对抗中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毕竟魅魔是契约生物而他则是契主。 风时现在问就是气，再问就是非常气：“…………” 他错了，他这就跟他吵架！ 第140章 这么想着风时叉起了腰，“你看看你，艾文！” 艾尔文斯一头雾水，“怎么了呀，先生？” “一天天的不知道学习，就知道谈恋爱，”风时教训，“这像话，啊？” 艾尔文斯头顶缓缓冒出问号：“？” 然后额角又慢慢滑下黑线，“所以刚刚是谁变成魅魔，还一见面就扑到我的怀里，一定不是你吧，先生？” “哼！”风时满脸都是作为负责任的金手指老爷爷所应具有的严肃，“那是对你的考验，考验你知不知道拒绝诱惑，哼！” 艾尔文斯：“…………” 风时帮他理了理被自己蹭乱的衣服，“你这些天都干了些什么呀？” “继续参观学校，您知道，上次急着搞钱，非常仓促，很多地方都没有来得及好好看，”艾尔文斯说道，“我们去了悬天之海，也就是随着大陆一齐被抬离到这个空间里的海洋的碎片，还看到了很多隐藏在迷雾中小型岛屿，是大陆的碎片，它们和主岛一起，才是哈伦卓耿，这既是学校的名字，也是群岛的名字……真希望哪天能和您一起去看看，先生。” “就纯旅游吗？”风时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还去书店看了书，其实我想要去图书馆看的，但学校的图书馆对预备生不开放……然后继续练习魔法，我现在神莓术——也就是变出莓果的法术，消耗比之前低多了。” 第226章 说到这里，艾尔文斯动作滞了一滞，有些不好意思，“还睡了很多觉，因为在野外的那些天睡得都不是很好。” “你现在怠惰了，艾文！”风时严肃地说，“开学了，别人都开始学习了，而你呢？之前咸鱼的十天就不说了，后续的这些天也都浪费了。” 艾尔文斯听他这么说，顿时愧疚极了，他深深低下头去，“您说得是，先生。我不能看别人放松，就也跟着玩。我还要帮您把您的东西给取回来。” 风时微怔，“呃……” 其实他并不指望他为他夺回神格。 艾尔文斯收回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地坐正了身体。“哈伦卓耿也有私人训练室，先生。就算是预备生也可以租用。我去开一间，然后我们现在就开始训练吧。” “好的呢，”风时说，重新变成精灵贤者的外形，“我就不跟着到处乱飞了，你开好房间，然后在那里召唤我。” 艾尔文斯点了点头，转身便要从床上滑下来。然而风时却又突然把他给拉住了。 “还有什么事吗，先生？” 风时微微摇了摇头，把他的脸捧过来，轻轻蹭了一蹭。 艾尔文斯嗅到那神秘的幽香。卷曲的银发流泻，就像是绸缎一样柔滑。他伸出手去，抱了抱他。然后便听见银发的美人有些忐忑的语气说，“我刚是不是有点太凶了……你不要生气呀，艾文。” 艾尔文斯完全愣住了。他的心田好像在吹甜丝丝的风。“哪里有，先生。您在说些什么……如果您这都算凶，那么天底下恐怕就没有温柔的人了。” “你不生气就好。”风时放开他。 “我会努力的，先生。” 武者基地租用私人训练室需要积分，哈伦卓耿则是毫不意外地需要花钱。不过艾尔文斯最近上课赚了不少的钱，这对他倒是并不构成负担。他选租了一个大小合适的房间，然后念出了召唤咒语。 风时从中转位面踏出来，新奇的目光看向四周，“是洞窟呀。” “是呢，术士学院因为是在龙巢里面，所以各种建筑都是洞窟，”艾尔文斯说，“先生觉得怎样？如果不行咱们就换其它学院。” “我倒无所谓，主要是这里的地面……”风时蹲身摸了摸脚下那嶙峋不平的岩石，“如果摔倒的话可能会疼。” 他一般不摔倒，往往是艾尔文斯被摔倒。艾尔文斯摇了摇头，“没关系的，先生。” 风时也便没再多说，用魔雾凝现了练习用单手长剑。 艾尔文斯也把自己的长剑从空间里取了出来。 “诶？”风时挑起一缕银发，在指尖缠了一缠，疑惑地问道：“你也要用剑吗？” 艾尔文斯同样感到疑惑，“我不用剑吗，先生？” “你现在是术士了，艾文！”风时看着他身上的长袍，“我以为你会想要练习在实战中运用魔法。” “呃……”艾尔文斯尴尬地拉拉衣襟，想了一想还是把袍子给脱了下来，“好久没有练剑了，我们今天先复习一下吧。” “好的呢。” 风时和他复习了剑术以及其它武技。次日艾尔文斯又召唤他，练习在实战中运用魔法。比起剑术，他在魔法方面就不是很熟练，当然这也与术士的高随机性有关。 风时每天都陪他练习。卡内基满意地发现朋友的生活再次变得规律起来。 “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怎样，你们吵过架了？” 风时回想了一下。虽说只是他单方面吵，但也算是吵，当下便昂首挺胸地回答道：“吵过啦！” 再然后，艾尔文斯便又开始上课了。 快速提升班的课程都是以考试形式进行。所以第二节课也是考试，不过换了一个考场。之前的考场是综合地形，而这次却只有冰川与雪原——红色光幕圈在了一片苦寒之地。群岛本来就冷，这里的气温比起其它区域还要更低。雪花柳絮般飘洒。放眼望去，一片纯白，所有人都置身在一个冰雪世界里。 黑雾凝聚。身披斗篷的亡灵女士在空中现身，“具体规则和之前一样，这里就不再过多介绍了，同学们！”明紫色的灵魂之火在空洞眼眶中燃烧，悦耳的女声传入每个人的精神领域，“唯一不同的是考试时间——这次考试持续时间为，十五天。” “不是吧？” “十五天？” “卧了个……妈耶！这天寒地冻的，让我们搁这儿待十五天？！” “我身上还就穿了两层衣服！教授……教授！我可以回去加个衣服再过来考试吗？” 别说就穿了两层衣服的，装备了复合铠甲的都有点吃不住。新生们闹闹嚷嚷，一个又一个举起了手。 “普通的衣物对这里的严寒可没什么用。我想一些来得早的同学，应该已经尝试了一些别的措施，比如抗寒附魔什么的……具体能不能行，检定光幕已经非常明确地告诉他们了，”古丽维娜说道，声音噙着微笑，“毕竟，敌人可不会好心地等你们把防御道具针对性地准备好了，再向你们发动攻击，不是吗？” “但是，”有人抬扛道，“敌人的攻击又不会持续十五天。” “如果你对这一点有意见的话，提前离开也是可以的哦，离开课堂——离开哈伦卓耿。” 古丽维娜态度良好地回应，扬起黑红撞色的巨镰，将积分币洒向各处。 “——开始吧！” 说完便消失不见了。一群苦逼孩子站在雪地里表情愁苦，却也只有接受现实。一道道空间穿梭的声音响起，是骑士学徒们召唤了学院提供的浮离战骑。 但和上次不同，这次骑士学徒们绝大多数都没有骑上它，而是通过空间折叠功能将其收纳成了金属匣背在了背上，“这次知道续航了，”亚瑟笑着说，整理了一下武装束带，“上次我的能源到末了都不够了，更不用说那些一上场就骑着到处飞的。” “……咳，”艾尔文斯揉了揉唇角，“我的错。” “我们走了，艾文，”萝西娅说，“去找我们的牧师小姐姐。” “是白魔法师。”亚瑟纠正。 千原也跟着点头。 “好，快去吧，万一晚了再被别人给约走了。”艾尔文斯说道，下意识在人群中搜寻了一下拉斐尔的身影。 ——铂金色的中长发闪耀着雪地的明光，年轻的圣武士拖着长柄斧，径直走进了漫天的风雪。 但他旋即又收回了目光，看向乔恩与安塞尔。 不像亚瑟几人可以调运元气来抵御严寒，两个温斯顿冻得直打战，安塞尔嘴唇都有点发紫了。但收到他的目光，还是说：“你不用管我们，去找拉斐尔吧，艾文。” 乔恩也道：“一开场就在这么冷的地方，这次考试难度明显不一样，应该就是你们说的地狱难度了，你快去跟他找地方试炼，不要在我们这儿浪费时间。” “……”艾尔文斯点亮终端看了一看，“这节课的安保服务你们也买了？” “我们买的是全程的！全程——意思是整门课的，不是单个一节，”安塞尔说，也点亮终端看了一看，“啊，现在贵了……当时买的时候还没开课，所以有优惠。” “而且这么多人呢，总会有办法的，”乔恩道，向斜前方扬起了手，“嘿，博比！” 博比贾克斯也和他打了招呼，带了几个人向这边走来，都是前基地d级学员。 “那好。”艾尔文斯于是点了点头，凝聚精神变出了许多莓果，从袍子下面递给了他们（其中一颗莓果流转着魅紫色的偏光，所以他自己留着了），“考虑到天寒地冻的不好找吃的，这些你们拿着，我就先走了。” 第141章 艾尔文斯很快追上了拉斐尔。 “嗨，小学弟！”铂金色中长发的圣武士转回身，“总算来了，我专门走慢了点等你。” “不准喊我学弟，”艾尔文斯冷漠，但同时也感到意外，他来是想要请教一下有关这次试炼的注意事项，却没想拉斐尔也在等他，“是有什么事吗？” “哈，如果没个做伴儿的，在这儿待十五天那可是很无聊啊，”拉斐尔笑了一笑，“以及，你来这一路上，有感觉到什么吗？” 艾尔文斯有些茫然地四顾，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好吧，还是离外面太近了，”拉斐尔说道，“你跟我走。” 艾尔文斯同他一起走，片刻后隐约发现了异样，“似乎越往里面走，气温就变得越低了。” “没错，”拉斐尔点头，时旷日久被冻得冷硬的积雪在他脚下咯吱有声，“这里的冷并不是自然原因。” “不然的话古丽维娜也不会说衣服对抵御寒冷有用了，”艾尔文斯拉了拉兜帽，“既然你这么讲，想必是知道真正的原因了？” “不知道呢，”拉斐尔摊手，“但我知道，随着我们不断向前，气温最终会冷到极端严酷的程度，以致让人完全无法忍受。” 第227章 “那就是我们在这里所要接受的地狱试炼？”艾尔文斯大致明白了，“你找我是……” “没错。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可不敢深入到无法承受的极限，我想你应该也是——如果作，就会死，古丽维娜教授一定很高兴把我们给收进亡灵学院，”拉斐尔说道，往天空亡灵女士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看，“你是生命与自然侧的精灵术士，拥有治疗的能力，而我作为圣武士，也同样。我们互相看护，就可以有效地提高安全系数，往里面走得更远一点……你感觉怎样呢，小学弟？” “我会很乐意，如果你不总喊我学弟的话——有必要再次指出，我们现在是在一个班级。” “好的学弟，知道了学弟……哎呀！”拉斐尔被他一个油腻术给放倒在了雪地里，略有些狼狈地跳起来，“难道你没听说过，有一种说法叫做一日为弟，终身为弟……敲！”他又滑了一脚，“瞬发法术了不起啊？” “是呢，是很了不起呢，”艾尔文斯又给他丢了一个风元素的祝福，满意地看着他因为速度瞬间提升而再次失去平衡，“如果说术士相比法师有什么好处，那就是很多法术不用读条了。” 拉斐尔：“%$#@……” 拉斐尔挥着斧头冲过来。两个人向考场深处进军的速度成功地大幅增加了。 外围的气温是最高的，茫茫雪原上零星散落着一些闪闪发光的积分币，很快便被同学们给搜罗一空。越往里面深入，闪耀的银光便越多，而收集硬币的人则是越来越少了。 最终，视野里不再有收集积分的人，而同时，也不再能看到银亮的积分硬币了，“以这个班的实力，根本到不了这里，所以也就没必要往这里洒。”拉斐尔说道，在身周升起了一层淡淡的光，在雪地的映照之下，别有一种神圣的明亮。 “……我现在就变得很显眼，”艾尔文斯拉了拉衣襟，“今天真不该穿这身黑色的袍子。”像拉斐尔穿着的就是银白的圣武士装甲，就算有些亮也无伤大雅。 “没事，古丽维娜早就走了，”拉斐尔无所谓道，“你还好吗？” 艾尔文斯不太好。只是在体内运转的魔力已经远远不足以为他抵御那刺骨的严寒了。于是他也为自己升起了一个外在的防护罩——最初时候还不小心激活了战神盾护，而这也让他遗憾地发现，一向神通广大的光盾对于抵抗低温并没有什么作用。 两人继续向前，严寒也持续加剧，很快就连防护罩也无法与之抗衡，随着寒气的侵袭，它仿佛变得千疮百孔，普通的维持在这时已经不够看了，还必须不断对它进行强化，艾尔文斯感到他的魔力正在被快速消耗。 而比这更糟的，是倏然响起的利器破空之声。 艾尔文斯一个疾闪身，身旁的拉斐尔也同步作出了防御的姿态。 余光捕获到了一抹冰芒，突兀而来的攻击打了个空，没入了斜前方的雪地中。 魔力在法杖上端聚集，艾尔文斯向攻击来自的方向看去。他看到了一个全然透明，由冰凝成，似人而又非人的小东西。 刚刚它向他发射了冰锥。 “这是什么！？” “活化元素！”拉斐尔说道，“狂野的元素之力凝聚而成的意志体……目前还远远不够格被称为生命，它只有最原始的本能，应该是我们刚刚从这里路过的时候惊扰了它……不对，它们。” 越来越多的活化水元素从雪原上现身，锋利的冰锥有如箭雨般向两人攒射。拉斐尔旋舞战斧将其扫落，但冻结的魔法让他的斧柄与双手都覆上了冰霜。 艾尔文斯举起法杖，释放出奔腾的烈焰。活化元素被火光包裹，融化成了一滩滩水迹，和雪水混在一起，就此消失不见。 “……死了吗？” “这种东西不会死，它们隔段时间还会重新凝聚，”拉斐尔抖落冰晶碎块，艾尔文斯注意到他的动作略微有点不自然，“这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这意味着，我们可以随便打它们而不用赔钱。” “确实是个好消息，”艾尔文斯给他鼓掌，“四舍五入就省了一个亿呢。” “真不知道龙族到底在这里放了什么……元素核心？还是元素位面的一角？”拉斐尔说道，张张合合活动着僵硬的手指，“接下来必须要多加小心了。” 又向前走了一段，两个人便不得不止步了。因为实在是太冷太冷，继续深入除非是想要被冻成雕像。脚下已从雪原变成了冰川，艾尔文斯找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背风处，和拉斐尔走过去坐下回复。 精神力的回复最为容易，只要放空思想平静心绪即可；体力相比之下要慢些，他吃掉了那颗魅紫偏光的莓果（拉斐尔则是使用圣武士的魔法变出了干粮与圣水）；魔力的回复则是最难的，因为在回复的同时还要消耗，要不断维持抵御严寒的防护罩，堪称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也是一项具有重要意义的练习。 接下来艾尔文斯还练习了既已学会的一些法术。他发现许多生命侧的法术，如荆棘从生、藤蔓滋长之类在这里都被严重地压制了，需要花费更大的力气才能施展出来，而且无法达到过往的效果。而自然侧，作为世界基础的风、土、水、火四大元素，风元素与土元素相对稳定，火元素受到抑制，水元素则不好说是抑制还是增强——有些时候会增加霜冻的特殊效果，还有些时候则是因为会被冻住，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了，他身旁因此多出了一大堆奇形怪状的冰雕，某个圣洁而又善良的圣武士对此表示：“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但对于他的无情嘲笑，艾尔文斯很快便找回了场子。不同于他努力练习技能，拉斐尔更偏重的是对身体的淬炼。他干脆把铠甲卸了，穿着单衣站在冰雪里，很快便把自己作了个半死。艾尔文斯指指点点，但还是非常好心地把他给救了回来，这时发现他的治愈能力也同样被影响了。 这让他越发认识到，这场试炼对他是非常有必要的，“和剑术与武技不一样，那些是我刻苦练习，一步一个脚印得来的，我在魔法方面所拥有的……应该怎么说？它更像是一种馈赠——王族血脉赠予的天赋，您和血魔法师先生赠予的材料与魔药，一切都是来源于外在，而缺少了自身的努力。这是一种致命的虚浮。先生您说得没错，我确实应该在这个班里夯实基础。” “是啊是啊，你看你听我的话准没错吧？”某个虚假的金手指老爷爷一听顿时得意极了，又对他进行教育，“所以你以后要听我的话，艾文！” “虽然过去时候有过不乖，但我想我最近还是挺听您的话的，先生。” “哪里有！你才没有听话。” “……？”艾尔文斯努力回想，“我哪里没有听话？” “哼！”风时气鼓鼓，“你那么听话为什么不让我帮你进行释放，哼！”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这个不算，先生。” 他和拉斐尔在这里待了有五天，然后便差不多到了极限。拉斐尔提议撤到外围缓一缓，“顺带搞点别的东西吃！干粮和果子吃烦了，天天都是这个谁顶得住啊。” “嗯，”艾尔文斯点头，“我去看看乔恩和安塞尔怎样了。” 两个温斯顿与其它的d级学员们日子过的比他所想象的要好很多，他们甚至还建起了一片营地。对于他的错愕，乔恩说道：“有老生教了我们在这个考场该怎么办。” “老生？” “就是去年，前年，大前年，大大大……前年入学的老生，因为实力不达标，所以他们还蹲在这班跟我们一块上课，”安塞尔叹气，“啊！仿佛看到了我的未来。” “……居然都和我们在一个班的吗？”艾尔文斯回想了一下，刚上课的时候基本上所有的学生都在靠近传送点的方向聚集，“那会儿并没有感觉人很多。” “是不多。因为他们同期的基本上都走了。”安塞尔耸了耸肩，“不是升班走了，而是那种走了……你懂得？” 第142章 艾尔文斯懂得他说的是哪种走了，毕竟转亡灵学院不能算作是走，而且安塞尔语气也不会这么淡定，“这大概就是哈伦卓耿并不需要那么多的学生了。” “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这可是哈伦卓耿——哈伦卓耿喂！”安塞尔说，“要我我就不走，死也死在这。” 两个人没什么事，艾尔文斯也就放心地离开了。他倒有心再去看看亚瑟等人怎么样了，但不同于安塞尔这些只能待在温度最高的外围，还有一个超级显眼的营地，亚瑟等人是以三五人小队的形式在四处活动收集积分，考场太大，还无法通讯，到考试结束他都不一定能找到他们究竟在哪里。 接下来的时间里，艾尔文斯收集了各种各样的食物（一个能变出蘑菇的德鲁伊被他大为赞赏），顺手又接了一些救援与治疗的单子赚了许多银币，在状态完全恢复之后，与拉斐尔汇合，再次开始了试炼。 第228章 得益于对环境的熟悉与能力的提升，两人这一次深入到了更远的地方，还迎战了一个活化元素巨人。一直在这里待到了课程结束的前一天，“我觉得我们最好提前往外走，”艾尔文斯说道，“不然我们的亡灵教授宣布下课的时候，发现还有学生待在这么靠里的地方，一定会非常开心地过来收人的。” 拉斐尔：“我觉得你觉得的是对的。” 课程结束后艾尔文斯回到宿舍，召唤了他的金手指老爷爷。 整整十五天没见，风时又想死他了，而且肚子还饿——艾尔文斯一直以为他的能量除了从他这里获取，还可以从周边的环境里吸收，这些天便没有给他输送能量。风时虽然可以主动抽取一些，但根本不够吃饱的，再加上战斗消耗还大，可给饿坏了，馋得一见面就扑住了他疯狂蹭。 艾尔文斯被他给推得不断向后退却。后面是床。他倒在了床上。 然后就再也起不来了，头发与衣服都被揉得乱七八糟的，“咳，”他轻轻咳嗽，“先生，您的学生要好好学习——不能就知道该恋爱呢。” “但是，你已经辛苦学习了那么多天，这是必要的调剂，艾文。”风时理直气壮地说，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贪婪闻嗅他的气息。 平时是柠檬海盐与凛苍兰，但他在野外待了十几天，日化用品的味道已尽数褪去，剩下的唯有他自身的美味，以及，一种幽幽的淡淡的，似乎是外来的……但依旧让他想要追逐的香气。 “……这是什么味道呀？”他问他，“艾文，你是吃了或者碰了什么东西吗？” “没有啊？”艾尔文斯疑惑地说，然后立刻窘迫起来，要把手从他的压迫下给抽出去，“我用一下清洁术，先生。” “不，不用，”风时微微摇头，“并不是什么奇怪的味道，而是……甜甜的……” 微微拖长的音调带着一种仿佛醉态的迷离，使得金发的精灵凌乱了呼吸。风时亲了亲他的脸。新鲜的香甜勾得他更饿了。今天，他一定要吃到…… 为了目标的实现，有必要对契主进行诱惑。于是他非常机智地变成了魅魔。螺旋的犄角是纯黑色的，但在花藤的照耀下却流映出深紫色的磷光，饱满的桃心缀在尾巴末端，富有节奏地摇曳着。 先前的话语加上此刻的变身，无不暗示着年轻的精灵此刻应该做些什么。艾尔文斯缘着他那微尖的耳廓，留下一串细密的吻。 然后风时就发现，他又被他给抓住了：“？！？” 就离谱，他都饿成这样了！还让他往外吐。 风时气得一把钳住他的手。 “嗯？……先生？”艾尔文斯动作顿住，偏过头去看着他紫罗兰色的眼睛，“不想要吗？” ——是想要你的！风时恨不得扯着他耳朵喊。但他知道喊也没用。可恶的契主在这方面总是如此坚持。而且这还是在床上……他往旁边一滚就可以躲进被子。 不行。必须把他给换到一个躲无可躲的地方。风时往空间里扫了一眼，灵机一动。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艾文——受了那么多天的冻，如果泡个热水澡的话，一定会很舒服的！” 精灵沉碧色的双瞳微微震颤，“先生！您是说……？！” “我们一起去洗澡吧！”风时跳下床，拉着他跑向盥洗室，“看！我带了浴缸哦。” 一边喊着一边当场就把浴缸给掏出来了。黑色的，石质的，整体近似于扇形的浴缸，正好可以安放在盥洗室的一角。随着边沿金色的小形法阵激活，蓝色魔晶旋转，缸中飞快地聚起清水。 艾尔文斯当时就给看愣了。只能说不愧是他的导师，恐怖如斯，居然还随身携带浴缸……这让他想起之前在基地时候，这家伙一掏就掏出了个床摆在训练室。 “这是我专门找地侏工匠定制的，因为现成的不是太大就是太小了，”风时直起身来，抬手掠了掠头发，“这个红色魔晶是火魔晶，可以用来把水变热……不想消耗魔晶的话，往里面放几个火球术也可以的。我对温度不太敏感，不知多少合适，你来好了。” “火球术？！”艾尔文斯震惊，“不会把浴缸给弄坏吗，先生？” “不会的哦！”风时快乐地说，“这个浴缸是用整块玄火岩做的，材料的等阶比你的等阶都要高哦！” 艾尔文斯：“……” 于是问题来了，为什么他的导师对他如此疼爱，他却这么想哭呢？ “我并不是故意伤害你幼小的心灵，单纯只是玄火岩的保温效果比较好呢，艾文。”风时连忙补充道。 今天也是为导师高超的情商而深深折服的一天。艾尔文斯把火球摁进浴缸里面。 身旁扬起魔法的光尘。 他的美人导师熟练地使用了一键爆衣。银发如波浪流淌在光润的背脊，他完全袒露了那曼妙的形体。黯色的玄火岩把无瑕的肌肤衬得更加白皙。 线条完美的小腿上抬，魅魔把一只脚搭在了缸沿。而后却又想起了些什么似的，就势转过了身来。 抬起的脚被他坐在了身下，这侧的膝盖因曲起。手臂随意地放在身前，遮住了所应遮住的，恰到好处的含蓄反倒加重了那惑乱人心的欲气。 他仰起头来，漂亮的眼睛流转着动人的波光，“来呀？我们一起。” 艾尔文斯当然是和他一起。但那精灵标志性的尖尖耳朵依然是泛上了薄薄的一层粉意。他混乱的动作把身上的衣袍除下，然后意识到盥洗室里根本没有足够的壁钩来挂，他还忘了戴空间戒指了，于是又磕磕绊绊地抱着向外跑出去。 “您您您，您等我，先生。” 裹了张浴巾再次回来的时候，银发的魅魔已经躺进了浴缸里，魅紫色的桃心晃晃悠悠地垂吊在边沿。艾尔文斯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很敢看他，尽管过往曾多次赤露相对。他一趟趟地拿东西，把梳子浴液洗发露长柄刷等等各种用得着用不着的都放在了可以用来置物的三角区。 然后被风时伸手过来统统推到了一边。 风时的空间里有浴球。他选了一个青绿色的丢进水中，绵密多彩的泡沫很快便把水面浮满。艾尔文斯终于跨进来，全身都被裹进温暖。 风时又在岩台上摆了一个深绿色的叶子托盘，挑选了莹润饱满的魔法果实放在里面，五颜六色交撞着煞是好看，“艾文，你回来是不是还没有来得及吃饭？” 艾尔文斯急着见他，确实是还没来得及吃饭。银发美人拈起了一颗青甘蓟剥开送到他的唇边。他的身躯仿佛比泡沫还要更加柔软。 艾尔文斯咬了一口。非常自然地想起第一次吃青甘蓟，他的导师也是这么偎依在他怀里喂他，还眼巴巴地说馋，“先生您也吃一点。” 风时于是凑近，覆住了他双唇。 淡青色的汁液淌落下来……不过这是在浴缸里，所以没有关系。饥饿的魅魔像是燃烧的烈焰，这一吻张狂而又恣意。 实在是……太近了，也太过刺激。精灵的双颊浮起绯红。当一吻结束，他的导师递来果子，还要喂他第二口，他抓住了他的手。 “我自己来就好，先生。” 风时从善如流地把魔法果实递了过去。 艾尔文斯几乎不敢相信他居然这么容易就放过了他。急促的心跳稍稍得以宁息，但下一刻，却又被下方传来的拉扯的感觉给激得几乎僵停。 “——先生？！”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艾文，”风时严肃地说，“洗澡怎么还裹着浴巾呢？” 艾尔文斯左手拿着青甘蓟，还要小心不要碰到泡沫，只剩下一只右手完全无法与他的两只手相抗衡。在他满心的绝望中，某位尊敬的导师大人轻轻松松就把他围在腰间的浴巾给扯掉了。 “——这是洗完澡之后裹的！”完事还语重心长地教育说。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看看手里的青甘蓟，又看了看一旁满装着魔法果实的盘子。 ……总觉得他像是被套路了呢。 第143章 但是，作为龙傲天式的爽文主角，他是绝不会这么容易就屈服的！ 艾尔文斯在这一刻展现出强大的爆发力，三下五除二，几秒钟就把青甘蓟给啃完了。 风时把浴巾放到一边，开心快乐地就打算胡作非为，哪想回过身来便看见某人手里只剩下了一个魔晶似的核：“？！？！？” “艾文！”他大受震撼，“你怎么吃这么快呢？” “……咳，”艾尔文斯把果核放到一边，“习惯了。” 迎着那双逐渐瞪大的紫罗兰色眼睛，他解释：“是这样的先生！这次的考场非常非常冷，你知道冷到什么程度吗？——果子刚变出来里面水分就会结冰！一定要在它冻成石头之前迅速吃掉，而这要不了几秒钟，所以……” 风时：“……” 然而，作为合格的魅魔，他会因为契主把手空了出来就不再闹吗？ 第229章 当然不会。他继续闹，要知道碍事的浴巾已经被丢到了一边，他现在拥有非常巨大的优势！ 水花扑溅。泡沫乱飘。艾尔文斯努力箍住他。 “不，先生……先生！会把水给弄脏的——我们泡澡就好好泡澡！” 还是如此坚持，但这也意味着，他不会反过来逼他吐能量了。风时想了一想，消停下来：“那好叭。” 艾尔文斯依旧箍着他不放松，这么静静坐了一会儿，确定他老实了下来，这才把他给放开了。 银色的长发像海藻一样在荡漾的水波里飘拂着，把他的脖颈给搔得痒痒的。风时转过身来，“既然这样，艾文，你来给我洗澡吧！” 艾尔文斯愣了一下，“诶？” 风时掬起了一捧淡青色的泡沫。澄澈而又带着丝丝森林香氛的水露缘着尖尖手肘向下流淌，“作为学生，你要服务你的导师！”他颐指气使地说。 金发的精灵笑起来。不再为难他，而是要他来伺候他，“好的呢，先生。我最喜欢服务您了。” 风时于是又转回去。这时却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当下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了一个雕工精美的小木刷。 “知道这是做什么的吗？” “浴刷吗？”艾尔文斯问道，但旋即又摇了摇头，“……浴刷的话，柄未免也太短了。” “这是魔族专用的、用来刷洗犄角的刷子哦！”风时说，把刷子在水里浣了一浣，“我买东西的时候人家送的，一直在那里放着，现在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一边说着，一边把小木刷往他手里一放。艾尔文斯接住，却是暂且又放在了一旁，首先为他整理了一下在水里飘散的长发，把挂在犄角上的几缕摘了下来，又用发圈松松地绑在了一起。 风时配合地靠在他怀里。 艾尔文斯握住他一侧的犄角，用刷子试着轻轻地刷了几下。那种感觉奇异极了。嶙峋的表面很快便浮起了一层细腻的泡沫。 风时舒适地眯起了眼睛，“嗯……” 艾尔文斯撩起水来，又把泡沫给冲掉，凑近去仔细查看，“您的角很干净呢。完全刷不掉什么。” “会买这种梳子的恶魔犄角都是很干净的！”风时说道，配合着他的动作微微偏了偏头，“其实，相比清洁作用，它更多的是起到一种按摩作用……角虽然是骨质没有感觉，但它可以传导震动，这种刷子刷起来，那种酥酥颤颤的震动感很舒服的。” “好，那我多给您刷一会儿，先生。” 艾尔文斯揽着他，把他两边犄角从尖端到根部都细细地刷过。 “啊……”风时的肩膀微微颤抖，“尖端和下面的感觉还不一样……” 他还从来没有被别人刷过犄角，要不是还记着要恰饭，舒服得都要睡着了。犄角本身是骨质，而且接触的是刷子，这样的刷洗并不能给他带来能量，但就是非常舒服。 艾尔文斯看着他适意的神情，感到自己心里也甜甜的。然后忽地就记起来他的导师身体处于精灵与恶魔之间的混沌状态，以后真的有可能变成恶魔，于是便想：『如果先生真的变成了恶魔，那么我就像这样给他刷犄角……刷一辈子。』 风时的动作当时就僵住了：“？！” 这还是不是套路爽文的龙傲天主角了，好好的正刷着jiojio，怎么突然间就煽起情了？ 而他现在还骗着他……良心瞬间就好痛。 艾尔文斯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先生？”他停下动作，“您怎么了？” 风时：“……” 风时按着心口。 “我……我是来和你说，记得还要给我洗头哦！” 年轻的精灵不虞有他，“好呢，先生。” 刷完了犄角，他把刷子放到一边，又给导师洗头发。当然了这实际上也是按摩，由于头发并不脏的缘故，水浸透之后洗发水揉上去，立刻便出了丰富的泡沫，他换了一个更加方便的姿势轻轻地抓。 风时闭着眼睛。但他的内心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惬意了。 ……根本不是什么精灵，也不存在什么混沌。 他是魅魔。 可他为什么会是魅魔？ 那些过往的，遗忘的……初来哈伦卓耿时受到刺激，随着记忆的进一步恢复，他想起来了。 悲凉与愤恨，神格被挖出后的空寂与剧痛，他沉进那幽暗的恐怖的深不见底的死亡的深海。 “但神明是不会死的。 “……不过还好，等你醒来之后，就再也不是神明了。 “不是神明，又会是什么呢？ “喔亲爱的——你的眼神可真带劲！ “保持。保持这样的眼神。怨恨。愤怒。那一切阴暗的负面的……” “哈哈。 “就算想要克制，也完全克制不住对吗？ “没错，阿修琉斯。恶魔——你会堕成恶魔。 “具体，又会是哪一种恶魔呢？……” 风时摇了摇头，甩掉水珠，也甩掉浮现在脑海里的那双贪婪而又丑恶的眼睛。 然后他的唇角扯起，一点一点浮现出笑容。 他会变成魅魔。昔日里高高在上的神明，将匍匐在他的信徒脚下，摇尾乞怜，献媚邀宠…… 以求他能够给他一口吃的。 那种吃的。 而他也确实变成了魅魔——古代的魅魔。他拼尽最后的神力遁入了时间的长河。 简言之，他逃跑了。而现在，他又回来了。 他要夺回神格，而且！ ——而且他偏偏不吃他的。 风时突然抬起头，吻上精灵那薄润的双唇。 “先生……哎呀！”艾尔文斯抬起手背擦拭，“你蹭了我一脸的泡沫。” “这是奖励——奖励你伺候我，”风时向后离开，举起食指，“等回头把我东西拿回来，我有一件事和你说。” 艾尔文斯凑近，抿掉他了脸上白白的泡沫。 “就不能现在告诉我吗，先生？” “不能的哦，”风时食指左右摇晃，“目前可以透露的是，这件事非常非常重要。” 艾尔文斯抓住他的手，就很怨念，“你这样弄得我心好痒。” “我已经够好心了！”风时理直气壮地叉腰，“——我本来根本没打算告诉你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的。”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握住他的犄角疯狂摇晃。 “别摇我别摇我……哎呀，你怎么也跟卡内基学会了，”风时被他晃出残影，但却完全不为所动，“哼！反正现在是绝不可能告诉你的。” “行叭，”艾尔文斯乖巧停手，选择暂退一步，“那你告诉我那件东西究竟是什么总可以吧？” “这个也不可以呢。”风时冷漠。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毅然放弃主角尊严，当场采取撒娇攻势：“先生先生先生先生——” 不得不说，狂拽炫酷的龙傲天主角的撒娇攻势，对于他温柔而又慈祥的金手指老爷爷的杀伤力是巨大的，他只是在他怀里滚了两圈，风时的态度就不受控制一样地软和下来。 “不行……艾文，”他轻轻抚摩他的背脊，“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现在就告诉你，实在是太危险了。” 艾尔文斯抬起头来。 “您是担心我知道之后，出于愤怒……或者是别的什么，草率地采取行动吗？” 他摇了摇头，郑重地说道：“我会克制住，不会那么做的，请你放心告诉我吧，先生。” “不，”风时摇了摇头，“倒不是担心你草率行动，而是……呃，这该怎么说？有些事情你控制不住，艾文。” “——我能控制得住的，先生。” 风时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他。 “先生，您不要这样不相信我，”艾尔文斯握着他的手轻轻地晃，“您这样……我会感到很难过。” 他很委屈。委屈不是为了撒娇而装出来的。风时看着顿时就心疼了，倾身把他抱在怀里。 他轻轻地说：“在我告诉你的那一刻，悲剧便注定了。” “……先生，”艾尔文斯隐隐明白了些什么，“所以，问题的关键并不在我知道之后所会采取的行动，而是‘让我知道’这一行为上吗？” “某种意义上，你也可以这么说。” 风时很高兴他能够理解，拍了拍他肩膀，“我会把一切统统告诉你，但不是现在——你也不要再问了，艾文。不然我一个心软，或者一不小心说漏嘴那可就完蛋了。” ……可以说是非常有自知之明了。艾尔文斯答应：“好的，先生。” 他从他怀里离开，顺从地不再问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心底升起更多的疑惑，『究竟是怎样的情况，才会导致「只是知道」也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呢？』 风时：“……” 完蛋！ ——他这已经漏嘴了。 第230章 第144章 不行。得赶紧让他把这码子事给忘掉！ 这么想着风时转身坐到了另边。水花和着泡沫哗地一声扬起，他身向后仰，将左腿直接架在了精灵的肩膀。 “……先生？！” 艾尔文斯瞳孔收缩。这样的姿势，导师的身体已经完全打开了……多亏有满浮在水面的泡沫在遮掩着。他吓得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多动，“您干什么？” “——不是让你来服务我吗？”风时挑了挑眉，不满地说，“突然间就停下来说起话了。” 艾尔文斯：“……” 虽然惊慌失措但他还是无情拆穿，“明明是您先来亲我的——每次都这样倒打一耙。” “是啊！你看我还亲了你，而你呢？”风时痛心疾首，“你还摇我！” 艾尔文斯那还不是只能说：“好吧好吧，是我的错。” “哼！” 风时把头转向一旁，脚踝搭在他的肩膀催促地微微转动。 艾尔文斯深深吸气，平抑情绪。他觉得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先生您头上的泡沫还没有清掉呢——来，先转过来，我给你洗完头发。” 风时现在不想洗头发了。他想恰饭。更想了。 于是他作了一个施法手势，直接清掉了自己头上的泡沫。银发垂泻下来，水珠也没了，从被完全打湿重新变得蓬蓬松松的。 他拿过发圈，把它松松地挽在头上，因为技术不到位的缘故，挽得乱七八糟的像极了灾难现场，但还是露出一脸骄傲的表情： “好了呢。” 艾尔文斯愣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只能说有魔法就是任性，必要的流程说跳过就跳过。他认命地握住那莹白的脚踝。但当温润的骨感从指尖传来，他承认内心更多的是期待。 精致的脚趾被分开，一粒粒地揉按。然后自脚背滑向上方，在踝骨处轻轻打圈。艾尔文斯不自觉地就回想起那天——初入武者基地的第一天，他就曾误会过导师所要给他的安慰，纠结了半天要不要握住他的脚踝。 如果他当时就握住的话……他尊敬的导师又会作出怎样的反应呢？ “您身上每处地方，都是这么漂亮，先生。” “那当然了！”风时快乐地说，“这大概就是……”变成魅魔后唯一的好处了。 脚踝之后是小腿。接着继续向上。左腿结束，再换右腿。当然了，精灵十分小心地规避着前后他所不该碰到的地方。因为只是现在，清心静气就已经够难了。 再向上便是腰腹了。但在他将手探过去之前，扑溅的水花里，一道紫影飞了出来。 “——你把我的心心忘了！” 风时好怨念的，来回甩尾巴。艾尔文斯连忙接住。魅紫色的桃心在他怀里扑腾不停，还啪地拍了他一下。 “没有忘的先生！我是想着先洗完身体，然后再……” 不过既然心心已经进了手里，那么先洗心心也不是不行。扁扁的桃心弹弹韧韧的，又沾满了水与泡沫滑溜溜，捏上去手感就更好了。 说好的洗心心，就这么变成rua了，艾尔文斯rua得超开心。要不是有泡沫，他还能再凑过去咬上一口。 风时忍不住发出声音：“嗯……” 被rua心心的“嗯”还不同于被刷jiojio的“嗯”，带着一种撩人的甜甜的尾音。艾尔文斯这时意识到他做过火了，赶紧把心心放开。心下无比庆幸如今他已经对导师那蛊惑人心的魅力多了一些抗性……不然的话，这半天的清心静气怕不是一下就得破功。 但小心心却不愿意就这么放过他。银发的魅魔用桃心尖端在他颈窝大力戳了一下，“上面呢？” 还有上面——桃心上面连着的那条狭长的尾巴。 艾尔文斯重新把心心捏在一只手里，另只手缘着连接处慢慢地向上捋。 这根细尾的质地比起桃心要更加坚韧一点。手感同样很神奇。他屏住了呼吸。 可能是房间里太安静，或者是洗浴时思想太放松，脑海里很容易跳出过去有关的回回忆。早在之前导师养伤的时候，他一觉醒来看到紫色心心，就曾想过要抓着它向上捋过去，摸摸在尾巴与皮肤连接的地方，也就是尾椎处，那一个像是文身但却反光的黑色菱形…… 现在他要为导师洗澡，是那么地师出有名。艾尔文斯捋到最上，终于触到那个菱形。 相比后背的翼纹，这个菱形是鳞甲的触感。实在是新鲜，他按着摩挲个不停，完全没有注意到每次被他碰到连接处的缝隙，银发美人那精致的蝴蝶骨都在震翅欲飞般地微颤。 风时压抑着不发出声音，而是以无谓又淡然的语气指示他：“下面，艾文，下面。” 好奇心驱使着精灵听从了他的指令，指尖向下移转。 服务，同时也是探查，过了有几秒钟，方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他的导师似乎同样意识到，身体猛地动了一下。 ——他怎么可以动这一下！ 沉碧色的眼眸陡然瞪大，艾尔文斯像触电一样猛地缩回了手。 原本还有一段距离。然而现在…… 完了。 大脑在这一刻变得一片空白。兴许是指尖的触感太过清晰，以至于其它的一切他都感觉不到了。许久许久，方才再次回过神来，慌乱地说：“抱歉，先生，抱歉！”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魅魔的唇角微微勾起，紫色调的偏光在灯下流转。 ……他吃到了好大一口啊，“没关系，艾文，只是不小心碰到了而已，”一边说着，一边非常自然的动作就往他怀里坐，“我这一次也会选择原谅你啦！” “……” 艾尔文斯才不要他的原谅。他在这时发现了更糟糕的事。当下慌忙一把把他推开，推完又觉得自己对导师怎能如此粗暴，“对不起，先生，对不起！” “没事没事，”风时转过来，轻柔地帮他把一边掉下的长发挂回耳后，“是我让你伺候我的，而且泡沫又滑，一不小心碰到哪很正常的，继续吧。” 艾尔文斯拒绝继续。 风时耐心地看着他。 艾尔文斯：“…………” 他要怎么和他说他的清心静气完蛋了啊！！ 再这么下去肯定会出事的，“不，先生，我，呃，那个什么……” 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但风时还是爽快地答应了他，“好叭，其实身上本来也不脏，那就不洗啦。” 艾尔文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居然这就放过他了，他的金手指老爷爷是世界上最温柔，最善良，最好最好的老爷爷！ 扑嗵乱跳的心脏慢慢地落回肚子里。然而，还没落到底，他的温柔善良老爷爷便八爪鱼式扑了上来，“那接下来，艾文——我来给你洗吧！” 艾尔文斯：“？！？” 他努力躲。哭得好大声，“不，先生，不！” “不要不好意思嘛，你都给我洗了，我肯定也要给你洗的呀，”风时追着他，“这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啊不对，这是有来有往，等价交换。” “——但您是尊敬的导师，不需要和学生等价交换的，先生！” “是导师的同时也是男朋友呀！恋人之间要平等相待。” “不用，先生，我身上也不脏——” “但是你考试辛苦了十五天，需要好好放松一下。” 艾尔文斯死活躲不过，在这一刻是如此怀念他的浴巾，如此后悔和他一起洗浴。所以他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答应他——明明知道绝不会有什么好事！ 『我收回之前的话。』 『这才不是金手指老爷爷。而是恶魔……最邪恶最坏蛋的恶魔都不会这么恶劣！！』 这么想着突然就开始怀疑，『话说，这家伙刚刚该不是故意的吧……？』 某个恶魔一听立刻收回了手，眨巴着那双漂亮得过分的紫罗兰色眼睛，脸上写满了茫然与懵懂：“怎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的样子……艾文，你怎么了呀？” 艾尔文斯：“…………” 好吧。不是故意的。 但对于他的问题他无法给出回答……他要怎么给出回答？ 和之前还不一样，这真的是太羞耻了！ 逃没处逃躲没处躲的，还好水面浮满了泡沫——有泡沫阻隔视线，从上面并不能看到什么。“我有些饿了，先生，”他强作镇定地说，“想再吃点水果，等吃完了我们再洗好不好。” “好的呢。”风时也又一次温柔善良地答应了。 他把果盘端了过来，用清洁术去除了飞进去的泡沫。艾尔文斯拿过一颗莲心果，“谢谢您。” “不谢，”风时手臂放在浴缸边沿，托着一边脸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咬，“……这次怎么吃这么慢呢。” “啊，因为我在有意改正，细嚼慢咽才是正确的饮食习惯。” 第231章 艾尔文斯有理有据，努力清心静气。时间。多给他一些时间。这样，他就可以…… 然而，一套念头还没转完，便看见某个魅魔人老老实实坐在那里，紫色心心又高高举了起来，“那艾文，你慢慢吃……我先用心心帮你擦身哦！” 艾尔文斯：“？！？！？” 第145章 艾尔文斯目瞪狗呆。 “先生，”他喊道，“——你怎么可以拿你的心心做这个！” “哈？为什么不可以啊？”举起在空中的桃心摇摇晃晃，“你看！心心扁扁的大大的，尾巴长长的细细的，就很顺手诶！就像是刷子一样……” 一边说着，一边就探了过来。 艾尔文斯头一次把导师的心心给推回去。 “不行！我不允许心心做这个，”他义正辞严，“——小心心这么可爱，是要宠起来的，怎么可以拿来当刷子用呢？” “但是我喜欢你，我的心心也喜欢你，”风时坚持，“所以可以做。” ……就这么直白地把这样的话语说了出来。艾尔文斯不由得听得怔住。小桃心抓住时机立刻就扑到了他的身上。 满沾着泡沫的奇异触感，刚刚是那么令他迷恋，然而此刻却变成了莫大的折磨。 “舒不舒服……舒不舒服呀，艾文？”银发的美人凑到了近前，香兰般的吐息吹进他尖尖的耳朵，“一般人可享受不到心心按摩服务呢！就问你感动不感动。” 艾尔文斯：“……” 他不敢动！！ ……同意不要他帮忙洗澡了，转眼又扑过来要帮他洗澡；答应让他先吃完果子待会儿再说，手收回去转眼心心又举起来了。小心脏一会儿起一会儿落的，艾尔文斯可算是懂了，想让他的导师放过他？ 不可能的。 不同于过去，现在关系已经确定，他的导师对他还总是这么热情，这么纵容……如此裸身相对，坐在小小浴缸里，他真不敢说他的理智还能维持多久。 必须得换一个解决方案了。“先生，”艾尔文斯抓住桃心，放回到风时的怀里，乞求地说，“您至少等我吃完手里这颗果子，可以吗？” “可以呢。” 风时抱着心心又安静了，但艾尔文斯知道，他这一次也不会安静太久。 水面浮满了泡沫，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下去，而且由于刚刚为导师洗了头发的缘故，泡沫层还变得更厚、更丰富了。 足以掩住下方所有的动作。 艾尔文斯左手拿着莲心果，右手则无声无息地没进了水里，同时用余光悄悄瞥了瞥他的导师。 后者这时抱着自己的心心把玩了起来，完全没有留意他打算做些什么。 艾尔文斯不动声色地向后挪了一挪。残余着那丝触感的手指轻轻按住了自己。 抓住这次机会。赶紧的，解决掉……这样的话，待会儿可以消停一段时间，不管再做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他加快了速度。然而这时风时却突然喊：“艾文！” 艾尔文斯猛地就是一个激灵，“先、先生？” 紫罗兰色的眼睛流转着潋滟的水光，风时放下了桃心，把果盘又拿到了手里：“话说这些果子，你感觉哪个最好吃啊？” ……还好，只是聊天。艾尔文斯平定了一下心神，“哪个都很好吃呢，先生。” “喔——” 风时端着盘子点点戳戳，百无聊赖地把每一颗魔法果实都给转过。艾尔文斯看到那葱白的指尖轻轻摩绘过一根长长的蕉果：“？！” 沉碧的双眸立刻闪向一旁。 这是巧合。一定是的。他的导师不可能看到水面下…… 心虚促使着他没话找话，“话说先生，我还没有给您尝过我神莓术变出来的莓子呢。” 风时抬起头来，嗯了一声：“是诶。” “其实我想要给您吃的，但是我技术不到位，变出来的莓子都不太好吃……那种味道，怎么说呢？水水的！就像是那种……嗯，不香不甜，除了水分什么都没有的苹果——而且还没有苹果脆！” 艾尔文斯说道，摇了摇头，“等回头能变出来好吃的，我再给您尝。” “好的呢。”风时说。 然后空气短暂沉默，他的目光非常自然地就向下垂去，艾尔文斯连忙举起手来。 “说到好吃，先生我和你说，我们在外面考试，吃的东西都难吃极了……因为大家都菜，变出来的食物……唉！唯一好点的也就是一个德鲁伊可以变出蘑菇，用火烤着吃，但是，因为没有调味，味道总也不太好。” 他说，重新把手没进水里，“所以我们琢磨着，下次考试带去一点调味调。这学院应该不管的。德鲁伊们说要带些吃的东西的种子。种子对他们来说也算是战斗装备……您说，我是不是也该带些种子啊？” “嗯嗯，”风时点头，“我可以帮你弄种子哦！” “我还不会种子滋长术呢，可能会浪费很多。我想我还是先买学院里的便宜种子用吧……” 艾尔文斯不停地东拉西扯，转移导师的注意为自己争取时间。 终于。结束了。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始终提着的心脏也总算落回到肚子里。好了……这么一来，随便他的美人导师再闹，他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了。 艾尔文斯两口啃完了剩下的莲心果。 “咦，”认真观察生活的魅魔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细节，“艾文，你又不细嚼慢咽了？” 艾尔文斯登时又抖了一抖，“因因因因为吃那么慢真的太磨人了。” 银发的魅魔笑弯了他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不动声色地向一旁偏过头去。 ……原来是这种味道呀。确实——确实是非常美味呢。卡内基说得没错。最能为魅魔提供能量的食物类型，果然，是其它的任何都远远无法比拟的。 贪婪的本性像是地狱的魔焰在燃烧。风时微微耸起了肩膀。霜雪般的肌肤浮上了一层桃华般的浅玫瑰色。想要……还想要更多！能量漫开在水里……被极大地稀释了。 他一点一点地把身体向下沉去，散落的发丝因而又一次被浸湿了。他要，让他的全身……接触面积的增加，一向是可以提供进食的效率的。 沉碧色的眼睛悚然瞪大。金发的精灵在这一刻突然间意识到了些什么。 ——水！ 糟糕。水完全被他给污染了！！ 而对面的导师对此无知无觉。他微微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困了，甚至还躺进了水里。 齿贝把唇瓣咬出血丝，艾尔文斯双拳紧攥，以致指甲都深深掐进了掌心。他怎会做出这么傻的事……天知道他的导师还和他一起泡在水里！ ……完了。 他的导师整个儿都被他给弄脏了。 艾尔文斯全身都在战栗。他看到富有光泽的银发沾染上泡沫，导师那倾绝的眉眼满满尽是笑意……他什么都不知道，倘若他不惊忧他，也许他倾刻便会睡去。 所以为什么，刚刚为什么要选择放纵！明明可以那样抓着导师说话，转移他的注意，然后导师就会犯困——暖洋洋地在水里泡着只要不动毫无疑问就会犯困！他有足够的时间，等待着躁烈的情绪渐渐平息。 之所以选择这么做，还不是…… 还不是出于对导师的龌龊想法。艾尔文斯直恨不得掐死自己。 愧疚的情绪之后，他又陷入莫大的纠结之中。当然不能让导师就这么泡在被弄脏的水里，可他又该怎么告诉他，他不仅……还…… ——所以就不要告诉了，就这么让他在水里泡着！风时又往下沉了一点儿。要不是他的精灵在一旁看着，他还能吨吨吨灌几口，天知道他想吃顿好的都想多久了！ 每天辛辛苦苦淳淳教导，结果连顿好饭都没得吃的不说，甚至还要往外吐……天底下绝对不会有比他更惨的金手指老爷爷了，就算是虚假老爷爷也不该是这种待遇，作者看了都沉默，读者看了都流泪，只有主角——主角拓麻的还觉得自己棒棒的！ 棒棒的主角作出了选择，他果断跨出浴缸，趿上鞋子，围上浴巾，转身就要把导师给抱出来。 风时：“？！” 干嘛啊他还没有吃完呢，“艾文！”他大力扒着缸沿，“你做什么？” “先生，您困了，”艾尔文斯温柔地说，“到那边床上睡吧。” “哈？不，我就要睡这里，”风时说，“水里好舒服的——玄火岩还不会让水变凉。” 艾尔文斯：“……” 这怎么还非要睡这儿！“先生，”他又换了个角度劝，“您一睡就会睡很久的，浴缸这么硬，起来身上会疼。咱们去到床上，用软软的被子裹着，一样很舒服的。” “哎呀，艾文，我又不困了，”风时一顿弹腾，展现出充足的活力，“啊！看！——我好精神。” 艾尔文斯差点被他给踢到：“…………” 第232章 真的是好精神，他想了想，“先生，咱们不洗了吧？都已经洗很久了。” “没有很久呀？”风时眨眨眼睛，“你要是不想洗就不洗了叭！我再在这里泡一会儿。” 一边说着，一边从他怀里滚了下来，现在浴缸里只有他一人，他把身体舒展开，整个儿沉进了水底，用心灵链接发出舒服的声音：“啊——” 气泡咕嘟咕嘟涌上来。艾尔文斯眼睛险些从眼眶里瞪出去：“？！？！？” 他猛地弯腰，把他往外捞，“——先生！！” “干嘛呀？一惊一乍的，”风时目光茫然，赶苍蝇式挥手，“起开，让你的导师接着泡澡啦。”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不，先生。” 他是如此坚持。于是风时当然要问：“为什么啊？” 艾尔文斯咬了咬唇，又咬了咬了唇。 “……因为水不干净，先生。” “你说什么，”风时满脸都是疑惑，十分无法理解，“好好的水，怎么就不干净了呀？” 艾尔文斯：“………………” 救命！！ ——他要怎么和他说啊！！！ 第146章 然而，他不说，某个魅魔那是绝计不可能配合他的，紫罗兰色的眼睛看着他，浓密纤长仿佛两面小扇子似的眼睫扑扇扑扇的，脸上写满了“你这人怎么无理取闹”。 艾尔文斯没有办法。只好嗫嚅着说道：“是被我给弄脏了……总之先生，您快点儿出来吧！” “……啊？”风时疑惑地偏过了脑袋，“你好好坐着，怎么会把水给弄脏呢？” 所谓打破砂锅问到底便不过如此了，艾尔文斯再次沉默：“…………” 而看着他涨得通红的脸颊，风时动作顿了一顿，像是突然猜到了些什么，“艾文！”他震惊道，“很多人会在洗澡的时候小号，你该不会是——？！” 一边问着，一边瞪大了眼睛，脸上神情无比的难以置信。 艾尔文斯：“？！？！？” 他是万万没想到他的导师会向这个方向猜测，如果是别的他也就认了，偏偏这个……“不是，先生！”他羞愤欲死地喊，“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是哦，”风时点了点头，“虽说很多人会在洗澡的时候小号，但这里面应该不包括在浴缸里泡澡这一类别，更不用说你当时还在吃东西来着。” 艾尔文斯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旋即又发现他松早了。他的导师又一次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他，“那你到底是……？” 艾尔文斯：“………………” 欲哭无泪.jpg。 事到如今，他还不是只能把事情实话和他讲了，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细如蚊蚋，“对不起，先生，我那会儿完全昏了头了，结束之后才意识到，您和我一起泡在水里面……如果您想泡澡，出来重新换干净的水吧，这里的水就不要再用了。” 拖拖挨挨了半天，风时已经把能吸收的能量都给吸收完了。美味，但却并不能让他感到满足，是量不够的原因，可能是分散在水里，而且整体时间也持续得太久，导致逸散流失掉了。他就着精灵的手跨出了浴缸，心里已经在琢磨着下一次，到时候得想个办法，增加吸收，减少浪费…… 艾尔文斯疯狂做清洁手势。他的清洁术还是不到家，只能清掉身上的水珠而不能像他的导师那样弄干头发。于是他做一遍，又做一遍，内心充满愧疚，都快要哭出来了，复读机一样不住口地说：“对不起，先生。” “没事没事的，”风时慈祥地拍拍他肩膀，非常淡定地说，“我不介意啦。毕竟，作为情侣，我们迟早是要进行性行为的——最终程度的那种。” ……怎么能把这种事这么大喇喇地说出来，金发的精灵耳尖儿都在发颤，抓着他犄角摇晃，“先生——！！” 艾尔文斯简直不知道他这一天是怎么过的。而风时一顿操作的后果是，他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考试回来第一天可以放松，接下来就要好好学习。艾尔文斯每天都好好学习，直到开始下一次考试。 这次考试持续三十天。整整三十天不能见面风时可难过了，但想到考试结束后的再次召唤，他的内心又充满期待。十五天的考试，他的精灵结束之后就好想他，上来就答应了他要一起洗澡的提议，这在过往是非常难以想象的。而三十天…… 三十天的考试结束后，艾尔文斯反而不答应和他一起洗澡了，“先生我不是和您说了吗，和上次超冷不一样，我们这一次考场超热！岩浆到处乱飞……热了那些天，回来再泡热水澡，只是想想就窒息了，说真的，我现在只想站在外面吹冷风。” “那，那我们就泡冷水澡吧，艾文！” “——冷水？！” 艾尔文斯呆滞，而风时愣了一下，也意识到不妥，他的契主不像他身为恶魔天生强大，对温度不甚敏感，严寒酷暑都无所谓，热了那么多天回来冷水一激是要出问题的，“我开玩笑，不泡不泡。”一边说着，一边把他拉进了怀里，用魔翼裹着，愧疚地揉搓。 ……实在是太热了，艾尔文斯扔掉了里面的内衬，现在上身直接罩着长袍，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翼膜那柔软的触感清晰传来，又撩他……他才不信他真的是在开玩笑！ 绝不能让他得逞。艾尔文斯果断又拉着他说起了事，好转移他的注意力，“这场考试，亡灵学院总算是收到人了。” 风时双翼收拢起来，“哦？”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他们在群里说，”艾尔文斯点亮终端看了看群，他现在又加了好几个群，术士学院新生群，少数族裔群，快速提升课程群与进一步细分的后进班群，现在主要是后进班的群里在说，“而且这场考试，也开始有人退出了。” “退出不就要离开哈伦卓耿？” “是啊，我们考完出来，他们就已经走了，”艾尔文斯摇了摇头，扶住了他的手，“先生我有点累。” 风时一听赶忙放开了他，“快坐快坐。” 艾尔文斯走去藤椅上坐下。风时想起他这些天又买了很多魔法果实，便掏出许多放在他面前，示意他吃。 艾尔文斯拈起了一串黑珍珠似的魔葚，“其实，倒也不怪他们走了，毕竟，这场考试难度又加大了……” 首先时间延长到了三十天，其次是考场，不同于上次的冰原，无论是温度还是危险系数，从外到内有一个渐进的过程，实力强的可以往里面走走，实力弱的留在外围就可以，还有一个营地给他们待着，这一次的考场在炎地，有火焰风暴肆虐不休到处乱卷，没有什么地方是绝对安全的，他和拉斐尔都疲于奔命，更不用说那些连超凡战技甚至都还不会的人了。 “乔恩和安塞尔，第一次考试结束回去睡了整有两天，上一次睡了三天，这一次怕不是能睡五天！哎，他们这真的是太苦了。” “……他们两个还好吧？” “还好，他们有全程的安保……这要是不买，怕不是也转去亡灵学院了。” 艾尔文斯说道，在叶子杯里添满了清水。 风时捧住了他的手。 “您也要喝点儿吗？”艾尔文斯动作顿住，抬起视线，“我给您也倒一杯。” “不，艾文，我只是和你说，你也要小心，老往危险的地方跑……要不要干脆也买一个安保？”风时回想，“你这一次好像赚了不少钱？” ……那也只是刚刚赚回了这门课的学费，离买安保可远着，“不用，先生，”艾尔文斯摇了摇头，“我和拉斐尔互相照看着呢。” 风时手收回去。艾尔文斯喝了口水，坐正了身体，“对了，我们两个高级别赖在后进班的事，差一点儿就被捅出来了。” 风时关切地向前倾身，“诶？” “更确切地说，是已经被捅出来了，还好教授没在意，”艾尔文斯说道，“这场考试难度又加大，不是有人受不了嘛，于是就去找教授抗议……” 愤怒的学生召出古丽维娜，指出课程难度明显和他们的实力不匹配，尖子生特意留下挑战自己的难度，怎么可以给他们这些后进生用，然后就举了拉斐尔与艾尔文斯两个人的例子。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也差不多了，古丽维娜很容易便能查出来他们两个是谁。但亡灵教授并没有查，而是很不屑地道：“高阶学员特意留在后进班磨炼？见过离谱的没见过这么离谱的。要是一般学院也就算了，哈伦卓耿可是高等学府！专业提供高等超凡教育！在这里，还愁找不到适合自己提升的课程？用得着专门留在后进班浪费时间？” “她说得其实也很有道理，”风时点了点头，“一般来说确实没必要待在这个班浪费时间，你是正好需要打打魔法领域的基础，拉斐尔……他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个班来的。” “是啊，就很值得在意，”艾尔文斯剥开了一颗长得很像荔枝，但却和拳头一样大的魔法果实，“所以我听说之后就问他了……” 第233章 拉斐尔叼了根烟到嘴里，一个响指打亮了一簇圣火点燃，“这个啊，话说你能给我讲讲，你的血脉是怎么觉醒的吗？我听说你本来是人类，是血脉觉醒之后才转化成的精灵？” 风时双手托住了两腮，“所以，他是想要借着地狱难度的刺激，好让自己觉醒某种血脉之力？” “可能是，但也不确定，”艾尔文斯耸了耸肩，“这家伙可烦了，问他什么从不好好回答，总是反过来再问你。” “他一个圣武士还抽烟。” “是啊，这个我也问了——基地里马特教官也抽烟，但是他抽的那实际上是做成香烟形状的魔药，烟盒上面都印了药剂师的标志——拉斐尔抽的是真烟，”艾尔文斯说，“我问他信仰的是哪个神明，还可以抽烟的。” “他怎么说？” “他说，”艾尔文斯学着拉斐尔那吊儿朗当的语气，“‘如果我说我哪个神都不信，你信吗？’” “他信的是信条？”风时问道，“毕竟现在神明都已经死了，各种神圣信仰本质上都是信条发挥作用。” “当时我就是这么说的，”艾尔文斯道，“但他说：‘也不是，想不到叭？’” “所以到底也没有解释吗？” “是啊。” 风时：“……” 风时：“隔着空气我都想揍他了。” “是啊。是啊。上一个这么欠揍的还是苏医生，唉。默林说他没死。可他到现在都没消息，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 艾尔文斯和他谈谈讲讲。最后确定自己真的是安全了，他的导师不再磨他一起洗澡了，还说：“不洗也好，话说艾文，你身上香香的，洗完澡就没了。” “什么啊？”艾尔文斯举起袖子来回嗅，“你上次就说我身上香香的。可是我什么都闻不到。” 风时直往他怀里钻，“可是就是很香嘛——” “先生！先生……” 第147章 艾尔文斯到最后也没弄明白他身上到底哪儿香了，但总之就是香，每次他考试回来，如果没有洗澡的话（他死也不会再答应一起洗澡了！），都会被导师抱着各种狂吸一两天。 随着考试一场场进行，班里的人也越来越少了。走的人少数几个是表现优秀，攒够了积分得以升进提升班，剩下的都是退考退学。他们再也没有遇到过第一场考试那种简单难度，最容易的也便是类似之前冰原考场、从安全区到危险区有循序渐进过程的那种级别，但考试时间也增加了，就算是待在外围最安全的营地里，这么多天没有通讯网络，没有食物用具，还要忍耐严酷的考场环境，照旧让人苦不堪言。 以这种退学势头，前年前前年入学的学生到今为什么只剩下那么少也就不让人奇怪了。难得进了哈伦卓耿，还说退学就退学，安塞尔当时是说这些人真不知道怎么想的，甚至还放出了换作自己“死也要死在这儿”的狠话，然而现在，他看着那些潇潇洒洒穿出光幕离开的同学，咬着袖子忍不住发出了羡慕的声音。 乔恩被他给弄得烦躁，“你要是想走你也走吧，安塞尔！” “我才不走咧，我家又没钱，”安塞尔说，“有钱真好啊……你听到他们说没？回家找老师升阶！什么时候等阶够了再回来。” 这些说走就走的学生，都是直接花钱买录取通知书进来的。虽然录取通知书的价格被定得非常高，用亚瑟的话来说比兰克斯特家一年的进项都还要多，但对他们来说显然是算不得什么。等阶够了，考试要是没过，大不了就花钱再买进来一次，反正哈伦卓耿就在这儿等着，没必要待在后进班受这份儿罪。 “哎，”乔恩也跟着酸了，但却依旧没好气地道，“那就少逼逼几句，多努点力！” “努力努力，”安塞尔强打精神，“像咱要是走了，就别想再回来了，坚强，咱们还是可以的，好歹现在已经会用元气了……啊，但是想想还是感觉我好惨啊，离开了变态吉尔曼，又遇到魔鬼杰弗里，好不容易毕业了，结果又进了地狱后进班……哎呀乔恩你干嘛踢我。” “——说了让你少逼逼！！” 比起买进来的，如前莱蒙德基地前学员们这些被特招进来的，对于哈伦卓耿的学习机会就珍惜很多，咬着牙也要坚持，但并没有坚持太久。又一段时间过后，特招生们也开始陆陆续续地走了。 “其实我家也不是买不起录取通知书，想着既然被特招了那就顺便省点钱呗，既然不行，还是等回头等阶够了再回来吧。” “哎，哎，我今年才十七，感觉没必要着急，还能考那么多次呢，天赋本身也不差……我走了，过两年再来考考试试。” 这些是觉得以后还有机会再回来的。当然了，还有些是干脆决定就此放弃，更确切地说是弃坑的： “辣鸡学校，又黑又坑，还就教到三四星……这年景，你在哪儿升不到三四星？” “你们愿意坑里待着那就继续待着，反正老子是不奉陪了。” 像这些学生心里往往是窝着火。而随着时间流逝——尤其是发现古丽维娜撒在场上的积分币还会随着总人数的变少而变少之后，心里窝火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了。 “他们根本就没打算好好教我们！像提升班和培优班，考场难度就比他们等阶高一点点，待在里面练级可快了。我们这，最低的级别，直接给你难度拉满！比那些好学生还难！这还能学到什么？” “呵呵，这是专门劝退你呢，懂点儿事！自己走。” “学校这一手高啊！录取通知书直接拿出来卖，标天价赚得盆满钵满，还有那特招，你做点什么好的，他都特招你，让外人一看，啊，真不愧是哈伦卓耿！没少赚名声赚人情。然后呢？然后招进来一堆辣鸡学生怎么办？——给你一个地狱难度，让你自己走！这样，就不担心你给学校丢人了……” “嗐，难怪哈伦卓耿的毕业出来都那么牛逼！不牛逼的……哈哈，听说你能在这学校里待到毕业？” “就算你一直在这儿待着，就能毕业了？咱这班里最老的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哦！六年前啊！学校不会管你的。积分不达标，你就一辈子搁这后进班里待着吧。” “一场考试那么多天，考完放假那么多天，就磨你，老师可耐心了，人家本来就是个死人不会再死的。” “就这烂课，还50金。” “50金随便你上多久听着是怪好的，关键除这你还得吃饭，买东西，哦还有紧急援助，这啥不得花钱？没个进项，尽是掏钱，总之就是逼你走呗！学校这心，它怎么就能这么黑，只能说不愧是龙……” “哈伦卓耿一生黑，妈的！” 这里面相当一部分陆陆续续也走了，剩下的嘴上虽然骂得响，但真要走实际上是舍不得的，心里是另有着一番打算： “后进班的考场难度都太高了，学不到什么，直接进提升班，晋阶速度反而还快一点儿……” 于是艾尔文斯这天就被人给喊住了，“温斯顿先生！你其实级别很高，是出于特殊原因，才留在后进班的，对吧？” 他拉了拉兜帽，转回身来，看到了一个衣饰华丽的法师学徒，他有印象他叫鲁伯霍根，“我知道你级别很高，”鲁伯赔笑道，“之前你救过我的。” “嗯，”艾尔文斯微微颌首，“是有什么事吗？” “我想进提升班。但你也知道，以我实力，离升级实在是远着……”鲁伯说，摩挲着手上的储物戒，“所以，可不可以请你帮我刷些分？报酬好说。” 艾尔文斯摇了摇头，“上课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不用你一直带着我的！”鲁伯忙说，“你就该干什么该什么，遇到积分捡了末了给我就行。我看你遇到积分都不捡。” “抱歉，其实时间只是个借口，这单生意我不接，”艾尔文斯说道，翡翠色的眸子沉沉地看着他，“你应该知道，这属于严重作弊？” 说完他转身走了，鲁伯追着他，“我仔细阅读了校规，学校并没有禁止学生交易积分，花积分问法师买食物，问德鲁伯要治疗，还有问战士买武器的，换点钱咋了，而且要说作弊也是我，你卖几个积分而已，其实不用担心……” 艾尔文斯走得太快了，法师学徒抓住了他的袖子，“你很缺钱，不是吗？” “咳。” 艾尔文斯停下脚步，垂眼看着他的衣袖。鲁伯这时意识到手感似乎不是很对，当下也低头仔细看了看他的袖子，然后动作就僵住了。 他家里也算有钱，虽然没有有钱到录取通知书随便买的程度，但也是咬咬牙能买一份儿的有钱。好布料他当然也见过不少，但却从没见过这个等级的……这根本不是布料，而是极稀有的一种魔法材料！而且，还叠加了许多他甚至都不认识的特殊效果。 这自然便是风时从卡斯特罗高级交易区买的长袍了——买好的衣服总不穿导师是会生气的！所以艾尔文斯考试时穿普通长袍，平时则穿他买的衣服。以至于鲁伯霍根当时就傻了，颤颤巍巍地收回了手，生怕蹭脏了他的衣摆似的下意识又向后退开了两步，“……对不起，打扰了。” 第234章 但他并没有就此放弃。艾尔文斯不愿意卖积分给他，有的是人愿意给他，鲁伯在考试将要结束的时候收积分，因为价格开得可观，很多人都把手里积分出给了他一部分，如此一场场地攒，很快便刷够积分，升进了提升班。 一进提升班，考试难度瞬间就降了，像是从地狱回到了人间，鲁伯日子顿时轻松了很多，唯一一点不好就是实力相差太大，以至于他在这个班级基本刷不到分了。 一场考试结束，倒数的学生也有几十上百分，只有他个位十位数，差距大得实在明显，鲁伯就很担心教授会因此发现他作弊，重新把他丢回后进班……或者更严重，但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差也太大了，教授但凡看一眼就知道不对劲，从他升班到现在，都这么久了，教授不可能没看过学生成绩……” “——所以说，你大可作弊升班，学校根本不带管的？” 临考试结束叫嚷买积分的于是便越来越多了，后进班的人又走了一批，有些是升班走的，但更多的是发现买不起积分绝望的——把积分给人，那么自己的积分便少了，就要在这个地狱熬更久时候，所以积分的价格不可能低了，更不用说升阶还需要海量的积分。 班里剩下的人至此便没多少了。有些虽然距离升阶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但是能够感觉到自己明显在进步，比如亚瑟几人包括乔恩，所以还好；而那些不太能感觉到自己进步，或者有进步但进步不大的便不行了，就像是置身无尽长夜永远不见光明，每一天都是在黑暗中苦熬。 安塞尔便是其中之一，单是艾尔文斯所知道的他就崩溃了好几次，“我是不是应该走啊？”灰发的青年大哭着说，“我这辈子也就这了。” “也许，安塞尔，”艾尔文斯道，“你该试试转法师呢？” 第148章 安塞尔肩膀耸了一耸，“……转法师？” “是啊，你看你最初的时候还每天都说要转法师，现在也不说了，”艾尔文斯在他身旁坐下，“也许转法师局面就打开了呢，你那会儿还测出了心灵魔法的天赋？” “关键我什么都不会啊！”安塞尔呼地坐直，情绪激动，“我这战士不管怎么说吧，在基地训练了那么久，好歹有点基础，法师……你能想象一个连最简单的戏法都放不出来的法师吗？——这转了只能更差。” 艾尔文斯向他上面床位与身前桌子扫了一眼。入目一片凌乱，水杯镜子餐具纸巾堆在一起，被子卷成一大团，还有几个没来得及扔的食品袋随机分布，“你每次考完回来都干什么？” “就，休息啊！”安塞尔说，软软地又趴到了桌子上，“一场考试下来累死了，先好好睡一觉，再休息几天，差不多就又该下一场考试了。” 艾尔文斯看着他，“我可不觉得两场考试之间间隔那么长，全是给你们休息的。” “——那就是给我们休息的啊！”安塞尔不可思议地说，“考试连考那么多天，九死一生的，完事再不让好好休息休息能行？……哦，你可能不需要休息那么多天，但是我们需要啊，我们菜啊！学院当然是综合考虑所有学生，才把休息时间设计那么长的，不然我们这些小菜鸡就别活了。” 一边说着一边抱过了水杯贴在脸颊，病恹恹地又道，“我现在身上还疼呢。”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要坚持我的意见，安塞尔，”艾尔文斯道，“因为我最初也和你是同样的想法，一场考试结束应该好好放松放松。但事实让我发现，这样的想法是错误的。” “那你说，”安塞尔揉了揉眼睛，懵懵地问道，“正确的做法是什么？” 艾尔文斯站起身来。 “——是这个。” 安塞尔被他拉着，脚不点地般前往传送阵方向，“这是要去哪儿啊……心灵魔法系？” 两人出现在法师学院的地上塔群，心灵魔法系所在区域。 安塞尔紧张地拉扯自己身上衣服，又胡撸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艾文，你意思是让我放假时候到心灵魔法系蹭课吗？”他摇了摇头，“他们不让进的！” “是啊，就算让进也学不到什么，就像小学生听高数课，”艾尔文斯说，径直带着他前往心灵法师们聚集的空中回廊，大声道：“请问——有哪位心灵法师想要赚些外快吗？” 在哈伦卓耿，没有人会不想赚外快的。心灵法师们齐齐看过来。 安塞尔呆住了。 几分钟后，安塞尔得到了好几位心灵法师的联系方式，约好了如果双方时间方便就进行一对一教学，以课时来付费；以及几本萌新法师与心灵魔法入门教材，这是高级别的法师们淘汰掉低价转手给他的。 接下来他所要做的，便是去商业区置办心灵法师所需要的武器装备了。 “你钱还够吗？” “够的，艾文，谢谢你！接下来我就要试试转职心灵法师了，”安塞尔把一摞书往上抱了一抱，“我一定会努力的。” 他也确实很努力，休息时间再也不睡懒觉或是出来玩了，而是跟着法师们学习魔法理论以及各种法术，上课时间也带着魔法书，在不同环境乃至实战之中，对所学的东西进行运用。 双管齐下，果然收获了极好的成效，虽然以法师职业赚到的积分至今比不上过往战士职业所赚到的，离升阶也依旧很远很远，但进步的凶猛势头让他看到了光明的希望，“我靠，难道这才是快速提升课程的正确打开方式？！” “真的快诶，”乔恩震惊，“那我也试试！” 他体质比安塞尔要好，考完之后不需要休息那么多天，其实也是有学点东西的，比如问亚瑟等人或是其它基地学员学习一些超凡战技，但并不是安塞尔如今所采取的高强度的学习模式（他们不收钱他也不好意思浪费他们太多时间），当下便也去刀盾战士聚集的地方找私教。 刀盾系战士的人数比起心灵系法师要多多了，乔恩来到一问，立刻便有一堆人围拢到了他的身前，为了让自己显得更有竞争力，有的还告诉他自己有带人升班的经验，“原来早就有别人这么做了。”当天回去乔恩在小群里说。 “这么说的话，考完放的假真的是给我们学习用的！”安塞尔分析，“艾文说得是对的。” “完蛋！”萝西娅发消息，“我这些假都用来和我家圆圆甜蜜蜜了。” “完蛋！”亚瑟也发消息，“我这些假都用来为和白魔法师小姐姐甜蜜蜜而努力了。” 艾尔文斯：“……” 正在和导师一边甜蜜蜜一边学习的艾尔文斯在群里发了一颗紫色心心。安塞尔出来给大佬献上膝盖，亚瑟受到一万点伤害，发了一个恶龙咆哮表情包。 萝西娅抱怨：“话说这假期其实是让学习用的也没人在群里说。” “其实有说，”亚瑟回想，“之前骂哈伦卓耿啥也不教的时候就有人说你可以假期自己找人教，然后上课实践学到的内容，被人用‘狗比学校收钱不办事还有人洗’‘这么厉害也没见你升班啊’给喷回去了。” “呃……” “现在那些人基本上都走了。学校这一手课程设计真的高。”乔恩佩服，“筛掉那些人，留下有潜力，能吃苦，会学习的学生……还拿录取通知书赚了一波大钱还有人情！” “其实我感觉课程这么设计也挺好的，大家进度不一样，情况也不一样，上大班课真比不上一对一教学，而且能教你的人还多，你大可从里面挑适合你的，就拿我说，如果我在家想学心灵魔法，能弄出来一大堆心灵法师争着教我吗？——不！只有一个变态吉尔曼！我们这还是法师世家呢。” 萝西娅：“……这就是你看到了第五层，以为学校在第三层，但其实他们在九十九层？” “不，”亚瑟分析，“考虑到要达成‘一大堆心灵法师争着教你’的局面，还得这一大堆心灵法师都很缺钱，从这一点上来看，为了让他们达成‘都很缺钱’的状态……” “靠啊，要这么一说，学校这么坑钱原来也是有道理的？”安塞尔目瞪狗呆，“——他们这一波是在大气层啊！” “大气层的话……作弊升班的那些真的能钻到空子吗？” 艾尔文斯从不觉得鲁伯霍根等人能钻到空子。 ……不参与作弊行为卖积分给他们，虽然目前看来似乎少赚很多，但未来一定会被证明是明智的。校长莫桑迦德还不喜欢他，回头这事追究起来，指不定会怎样呢。没必要给自己平添风险，他现在就希望如今的学习生活能够长长久久地继续下去。 最初的时候，基本上每场考试都能令他产生新的领悟，最近这种领悟虽然少了，但他隔一段时间都要去医学院体检，诸如魔力储量精神强度等等很多数据都有明显增长，这意味着他魔法领域的战力在快速提升。 往医学院去得多了，就免不了会碰上默林海曼，值得一提的是，这家伙不知道从哪儿弄到的情报，现在已经完全把苏子斐的剧情给接上了，动辄问他要不要考虑一下卖身给他，还提过一次预言之子的事。艾尔文斯一听他也知道预言，立刻便问他自己爱人究竟是谁，然而戴金丝眼镜的学者把他的墨青色发辫一甩：“哈哈！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第235章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所以，你其实就是苏子斐新换的马甲，对不对？” “不对哦，”默林立刻反驳，“想我一个从哈伦卓耿建校之初就在的分学部部长，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基地医生的马甲呢？” 艾尔文斯：“…………” 他反过来问，“那么，苏子斐其实是你弃用的马甲，对不对？” “不对哦，”默林再次反驳，“这么一位值得尊敬的医生，怎么会是我一个小部长的马甲呢？” 艾尔文斯额角的青筋在跳动！ “那你告诉我，”他一脸冷漠，“我为什么会在你身上闻到和他一模一样的气息？” “怎么可能，”默林欢快地说，喝了一口热可可，“我是薄荷味儿的，他一定没我好闻。” “我指的是，”艾尔文斯一字一顿，“欠扁的气息。” 默林手里马克杯缓缓旋转，“……大概因为我们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总之艾尔文斯末了也没能从他身上得到确切的答案。于是这天他找了阿曼达，试图从女医学生这里获取证据。 ——要是真能揭穿这货其实就是苏子斐，他非得把他给暴打一顿不可，自己打不过，就请导师帮忙打！ 然而阿曼达却是摇了摇头，小声地说：“不会！我最初也怀疑过，但是后来发现，无论是生活习惯还是口味什么的，他们两个完全不一样。” “所以并不是一个人吗？” “嗯，而且，而且导师出事的那会儿……”阿曼达向四下里看了看，声音更小了，“海曼部长把校长惹火了，被疯狂追杀，满学校乱跑……现在录像都还在网上挂着呢。” 艾尔文斯：“………………” 这真的是一脉相传的欠打，但瞬间感觉好爽是怎么回事，“那他知错了吗？” “没有！不仅没知错，还讹了校长超多的钱……所以最后其实是他赢了。” 艾尔文斯：“……”哦。 第149章 他最初的时候还为一件事感到担心，那就是导师在这里的那件东西。如果一直在后进班待下去的话，要什么时候才能帮他把东西给取回来，然而风时却说：“不着急哦，艾文！你尽管安心打基础，那个东西什么时候取回来都可以的。” 他并不打算让他的精灵参与这件事，所以，他在后进班待得越久反而越好。 “真的不着急吗，先生？”艾尔文斯道，“您这段时间可是一直在为拿回那件东西做准备。” 风时被抓到bug，“是、是有在准备，但是也有在忙别的事情啦，艾文！既然知道东西在这里，所以就着手准备起来，这不是很正常嘛。” 艾尔文斯一脸不信。风时一边脚尖踮起在地面，带动身体转来转去，“好吧，我这么和你说，关于那件东西，要怎样拿回来，我有一个非常巧妙的计划。” “是什么计划？” “一个兵不血刃的计划！”风时得意地说，“你看，你是精灵，拥有无限寿命，不出意外的话永远也不会死，对吧？” 艾尔文斯点了点头，“对。” “我呢，作为恶魔，同样拥有无限寿命，而且就算意外死了，还可以复活，对吧？” “您不是恶魔，先生。”艾尔文斯纠正，“这和您的计划又有什么关系吗？” 风时缩了缩脖子，“当然有了！换作别的种族，在这方面可就不一定有这么得天独厚的待遇了。” “所以呢？” “——所以，只要我们两个开开心心长长久久地活下去，活过一年又一年，把仇人给熬死，然后直接过去，把东西给捡回来就行啦！” 风时说道，骄傲地叉了起腰。 “？？？”艾尔文斯给听愣了，“居然还有这种把东西拿回来的方法。” “是呀，”风时左扭右扭，“想不到叭！” “……我是真没想到，”艾尔文斯勾起他扫来扫去的一缕银发，“原来，是仇人吗？” 风时扭啊扭的动作顿时僵住：“！” 艾尔文斯沉沉地看着他。 导师首先是古代人，而东西现在已经丢了，还曾被他忘记，丢失东西的时间显然还要远远早于他眼下处所处的时间节点，也便是很久很久之前，而哈伦卓耿在他“当今”的时空不存在，在东西丢失的节点更不存在，他原本以为，那件东西导师丢掉之后，辗转落到了龙族手中，然后被存放到了它们最后的领土即哈伦卓耿，毕竟龙族有收集财宝的癖好。可此刻他却提到了“仇人”，那就值得玩味了。 风时瞬间感觉非常不妙，“别，别！”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他，“我们说好的不深究这件事的，艾文！” 艾尔文斯截断了流淌的思绪。 “总之您不会骗我的，是吧，先生？”他问道，握住了他的手，“——只要我们一年年活下去，就可以轻轻松松地把东西给拿回来？” 一直骗着他的风时好心虚啊，好想转向一旁躲开他的目光，但还是一脸笃定地点了点头，“我们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在一起一直过下去，不好吗？” “当然好了，先生，”艾尔文斯轻轻地说，“如果能和您一直这样过下去就最好了。” “……”风时抱着他，把头埋在他的肩膀，当时就没忍住悄悄地哭了。 如果真能把那家伙给熬死该多好……可他千年前就已经是传奇了，现在还得到了他的神格。 哭了一会儿他猛地意识到不妙，他的眼泪把怀中人的衣服给打湿了！这么一来，他肯定会发现…… 心跳几乎停止，风时慢慢地抬起头来。 然后愣住。 ——他在精灵的眼尾同样看到水光。 艾尔文斯轻轻摩挲他的手背，“我们都要好好的，先生。” 虽然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也哭了……但这一波车好像没翻？ 风时稍稍松了一口气，“嗯。” 然而艾尔文斯却是又问，“既然把人给熬死，然后直接过去捡了就行了，先生您现在准备又是在准备什么呢？” 风时：“……” 想捂个马甲真的是太难了，他拉着艾尔文斯走到床边坐下来。路上争取到的时间让他想好了该怎么说，“那个东西非常特殊，它会向外释放污染……”其实这倒也是实话，“不能近距离接触，想拿回来当然需要一些准备。” “居然还会污染！您就是因为这个，不好时时盯着，所以才会被人夺走的吗？” “是的没错就是这样！” 到这里年轻的精灵完全听信了他的话，安心继续待在后进班。风时对他进行提醒：“你该学会隐藏气息了，艾文！” “……隐藏气息？” “嗯，你现在实力越来越强了，开始有气息外放，要学会把它给收敛到体内，”风时说道，“不然的话，你和同学们站在一起，就会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闪闪发亮，到时候教授往下扫一眼……” “——她就会发现居然还真有高级别学生赖在后进班里，”艾尔文斯认真地问道，“所以，我要怎么做才能把气息藏住呢？” 风时张了张嘴巴。艾尔文斯已经习惯了他这个“我也不知道啊”的表情，不由得笑了出来，轻轻点了点他的唇瓣，“这个也要我自己去发现吗，先生？” “嗯嗯嗯，首先你要感知，在感知的基础上尝试对它进行控制，具体怎么个控制法就要你自己去摸索了，”风时说，又补充道，“加油，艾文，学会收敛气息可以奖励一个亲亲哦！” “好的呢，先生。” 艾尔文斯试着收敛气息。感知……首先需要沉静心神。 他阖上眼睛。 风时静静地坐在一旁守着他。 ……守着守着便向后倒了下去。 艾尔文斯摸索了许久，并没有得到什么收获，但精神却开始感到疲惫了，他停下休息，睁开了眼睛，看到银色的发卷扑洒了满床，他的导师已经歪在一旁睡着了。 是魅魔的形态，亮黑色的紧身皮衣风格前卫，大片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艾尔文斯的视线下意识在他的小腹停留了几秒，然后想起天冷，连忙拉过了被子把他裹住。 哈伦卓耿原本就冷，现在更是已经下雪了。这次回来时候，他看到术士学院宿舍区正门外的悬崖被深雪积得白皑皑的，学生们自发在边缘处添加各种防护措施。 蓬松柔软的被褥让坚果床这方小天地显得暖融融的。艾尔文斯除掉鞋子，也移到了床上，将腿盖进被子里，继续尝试收敛气息。 时间分秒流过。中间又休息了几次，便到晚上了。 艾尔文斯看了看他的美人导师。后者依然在香甜地睡着。而如果是平时，这个时候他已经回去了。 他想了一想，拿过终端，点开闹钟应用，把时间定在了午夜的前一刻。 然后继续练习。直到闹钟响起。 这一次他必须得叫醒他了，“先生，先生！” 第236章 叫了两声没反应，只好又伸手去摇，风时终于醒来，“艾文。” 他迷迷糊糊的，却还记得要奖励他的事，于是手臂抽出被子，把他圈到了面前亲亲，“好棒呀，这么快就学会啦。” “……没有呢，我现在只是隐隐约约地在感知视景里看到了气息外散的边界，”艾尔文斯惭愧地说，又道，“我喊您，是时间到了午夜了。” 风时好困啊，只想继续睡，“午夜怎么了？” “到了午夜，远古巨龙的残念就会开始鼓噪，”艾尔文斯耐心地提醒，“您在这边要小心，不能被别人给发现。” “啊……” 风时抱住他蹭啊蹭，“没事的，巨龙残念……” 要是有事早就有事了，它们第一天过来骚扰，就是被他神明的气息给赶走的，“我能感觉得到，只是残念的话没有关系的，艾文。” 艾尔文斯再次确认：“没有关系吗？” “嗯嗯。” 听导师这么说，他也就放下了心，风时拉拉他的衣服，“你也一起来睡吧。” 艾尔文斯除掉外衣，也钻进了被窝。风时虽然很困却没有又睡过去，而是侧身在一旁等着他。看他也进了被子，立刻把便把他给揽住了，还把心心也送到了他的怀里。 艾尔文斯接住举起，在桃心的尖端吻了一吻，将被子漏风的地方掖好，扣住了银发美人那线条美好的腰。 融融暖意包覆了周身。他感到他的内心被幸福感给填满了。原来巨龙残念没有关系，导师可以留在这里过夜，他们之间，就可以再次恢复成之前在基地里那样…… “等等，艾文，”风时突然说道，“送我回那边去。” 艾尔文斯愣住，“您不是说巨龙残念没有关系吗，先生？” “是没有关系，”风时翻了个身，躲开他的目光，“我突然想起，我在那边还有事情。” “可以往后推推的，”艾尔文斯抓着他的桃心，让纤细的尾巴卡在指缝里，“先生您这么困。” 风时摇了摇头。“我现在不困了。” 他又等他的这一会儿，瞌睡劲逐渐过去，意识渐渐地完全清醒了。巨龙残念其实没有关系，他为什么这么多天都没有告诉他？ ——因为一旦告诉他，他的精灵就会知道他可以留在这里过夜，就会希望和他继续过之前在基地那样的生活，可他不能这么过。 他现在八等中阶，对于魅魔七等上阶的满阶来说已经过半，升级越发艰难，身体没有准备好，能量够了也没用，所以并不需要那么多的睡眠。如果和艾尔文斯一个作息，会浪费太多的时间，剩下的时间里他还要为西弗法尔训练精锐（毕竟收了钱不能不办事），然后基本上就没空练剑，没空提升战斗技艺了。 这怎么能行，“快，艾文，送我。” ——他还要夺回神格。 第150章 艾尔文斯念出了送返的咒语。 怀里的美人消失了，被窝空了半边，许多温暖也随之不见。原本充盈了他满心的喜悦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失落以及难过。 “先生，”他的内心尤自怀着几分希望，估算着风时结束传送，便试探着问道，“您是只有今天忙，还是今后也……” “后续都会忙的啦，艾文。” 艾尔文斯动作滞住，半天后缓缓地捏紧了被角。 ……这没什么。他的导师对他这么好，睡得迷迷糊糊的都还记得亲他，还把可爱心心送到他怀里。导师也不想回去的，但确实是有事在忙，因为巨龙残念的缘故，他每晚都在另边，所以安排了事情专门在晚上做也是正常的。 所以，这事并不能怪导师。要怪只能怪……没错，只能怪辣鸡作者！ 自从换了地图，辣鸡作者试图把崩妈不认的文给救回来，他的导师就又开始忙了。艾尔文斯在床上翻来翻去，决定等未来剧情结束他升到满级，一定要破碎虚空去找作者谈谈人生！……就不能让他的导师只负责和他在一起甜甜甜吗？简直了。 一时半会儿是睡不着了。艾尔文斯的思绪到处乱飘，不由自主地又梳理起了当前所知的情报。导师的东西并不是流落到了龙族手里，而是被仇人给夺走了。现在仇人在哈伦卓耿。是可以被他们熬死的寿命有限的种族。龙类的寿命是有限的吗？有些资料上说是，虽然很漫长。还有些则说不是，和精灵一样，纯血巨龙永远都不会死。回头要问问伊哈。还有那件东西。它存在污染，不能直接接触。而且他甚至不能知道，否则的话就会带来不幸…… 艾尔文斯猛地打住，制止自己再想下去。 某人他是如此机智，一边生怕被他给知道，一边还不断地说漏嘴信息。现在他已经知道太多了，再这么推下去，万一真给猜出来了，那岂不是要糟？总之，导师是不会骗他的，不用想那么多，高高兴兴地把现在的生活给继续下去就好。 他在几天后学会了隐藏气息。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静地度过，但这天却变得稍微有点不那么平静了，他在商业区书店看书时候碰到了杜维。 “嘿，亲爱的哥哥，我们都有多久没有见面了？”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相比在家时候又长高了，半长的灰发一丝不苟地抿在头上，敛了敛法师长袍，优雅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看了看他的杯子，“哟，一杯咖啡喝一天啊。” 艾尔文斯拉了拉兜帽，“你有什么事吗？” “能有什么事呢？哥哥你不主动，那就只好由我这个弟弟来找你共叙一下兄弟情谊，”杜维笑吟吟地说，“从入学到现在，都要有一年了，一直在躲着我，我还当是因为什么……进不去图书馆，只能在这里看书，”他偏过头看他胸前的纹章，“哥哥，你这怎么还在后进班呢？我要是没有看错，你甚至没挣到几个积分？” 未达正式标准的预备学徒纹章上都没有星星，但不同级别也是有区别的，在纹章外缘有一圈流光，用来在不破坏整体观感的同时显示学生的等阶进度，后进班的流光小于三分之一圈，提升班的流光在三分之一与三分之二之间，培优班则是介于三分之二到整圈之间，具体光弧有多长便看当前积分有多少。 纹章本身就是金属质地会反光，所以外缘流光如果不是对哈伦卓耿足够了解很难注意到，艾尔文斯有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都没发现纹章居然还会显示进度。而现在他的纹章也没什么进度显示，因为他一直在压分，积分少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这未免也太难以置信了，哥哥！”杜维震惊地说，骤然拔高的音调引得周边一圈人都往这边看过来，“想你过去在家里过检定，表现多么让人惊艳啊！那么多正式法师都不是你对手……虽说这里面也有他们不想闹出太大动静的因素在，现在呢，现在你居然在后进班，分数还垫底？这究竟是哪一步走错了？” “也许是你想错了，”艾尔文斯把手里的书翻过新的一页，“不要在书店里大声喧哗，杜维。” “抱歉，抱歉！” 杜维站起身，向周围歉意地欠了欠身，“我只是感到太惊讶了，实在没有想到我亲爱的哥哥居然在后进班垫底……” 他胸前一颗虚星的元素法师纹章闪闪发光，将近三分之二的进度显示他如今已是中级学徒，正在冲击高级，这让许多人都投来艳羡的目光，再时看向艾尔文斯时视线则成了隐含着几分轻鄙的怜悯。 “哥哥，我听说之前在武者基地，你成绩还是挺不错的，现在转术士居然变成这样！也许，你该试试转回去当战士哪？哈伦卓耿对于学生转专业是很宽松的……人总要做适合自己的才行啊。” “哇你这话真的好多，”艾尔文斯微微皱眉，用比周边人更加怜悯的目光看着他，“是因为下线了太久没有刷存在感所以要一波刷个够吗？” 不然，读者肯定已经把他给忘了！想想，这么长的书，到现在估计都有六七十万字了，一个只有开篇出场了几章的炮灰配角……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但听起来似乎并不打算接受我的意见呢，”杜维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没有关系，你是我亲爱的哥哥，无论你作出怎样的选择，弟弟都会支持你的。术士的话，看书好像没有什么用……也许，你该试试在战斗中提升自己？——如果需要陪练的话，我随时都可以哦？” “就算上课时间也可以吗？”艾尔文斯一听立刻饶有兴趣地问道。 杜维的笑容凝固了一秒，“上课时间当然不行了，我可还没有奢侈到连花钱买的课都能逃的地步，不像哥哥，手上戴着那么大的空间戒指。不过，别的时间是可以的，就像现在——现在我就没有什么事，要来吗，哥哥？” ……真来的话你怕不是得哭，艾尔文斯想道。收敛气息的第一步是明确感知气息，所以他现在也能够探查他人的气息了，从气息上看，眼前的元素法师学徒实在是弱得可以。 第237章 但他是绝不会接受他的挑战的，一来杜维这家伙是个节奏大师，若是被他摁在地板上摩擦，出来那不得疯狂带节奏，说他高级别违规待在后进班；二来则是…… 『作者！现在感觉主角在后进班的蛰伏的剧情可以结束了，可以出来一鸣惊人从抑到扬制造爽点了，是不是啊作者？』 『呵呵。』 『——我就不！』 『让你安排我家先生天天忙……不过来这边陪我甜甜的。』 带着对作者报复的快感，某个自封的主角毫不犹豫地就向他封的炮灰男配摇了摇头，“不来。” “你要来的话，我去开房间……等等，你不来？！”杜炮灰男配维当时就呆滞了。 “是啊，毕竟我这么菜，远远不是你的对手呢。”艾尔文斯再次制造毒点，对某个爽文作者进行会心一击。 杜维：“……？！” 一向好强的兄长，居然……居然当场就认怂了，杜维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些什么。 不过旋即他便又了然了，挨过地狱的毒打，人的心态多多少少是会出现一点变化的，骄傲的精灵王室血脉，如今沦落到了这种地步……真不知道父亲再见到这个一向寄予厚望的儿子，心下又会作何感想。 杜维的唇角难以抑制地不断上扬，“既然这样，我就只好为你默默加油了，哥哥。” 他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没有买书。他来书店原本也不是买书的。 艾尔文斯翻看面前的书，内心全无波动。 这是一本上古语咒语书。上古语是泽坦位面最为古老的语言，遥远的先贤使用这种语言可以直接沟通构成世界的元素。故此，上古语咒语也是通用性最广的，像导师教给他的缔约召唤与遣返他的咒语便是上古语的发音。 单凭灵光一现的领悟是远远不够的，接下来的时间里，他要开始学习通用上古咒语。 很快，他便在哈伦卓耿待满一年了。考试，学习……简单而又充实的生活，让他不太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之前在基地里也是这样。而这对于超凡者们来说是非常普遍的现象，踏足超凡领域之后寿命延长，一年的时光相比之下便很短了，所以一向也没有庆祝年节的习惯，倒是复苏节会好好庆祝一下，不过复苏节是天星交汇的日子，并不按年来计算。 安塞尔的心态现在已经完全平稳了，虽然他分数仍然属于垫底级别，离升班依旧有好——远一段距离，“要知道我是半路出家转的法师！哪个法师学徒不得好几年学……我这才几个月，成绩差是正常的，慢慢来就好，不着急。” 他的朋友，红发的博比贾克斯的心态倒是严重地崩了一次。其实很久之前少年的心态就崩了，但是因为再无退路，而且还要给家人报仇所以咬牙坚持下来，后来得知课程的正确打开方式之后开始进步心态于是稳住，但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却是又开始原地踏步、再难寸进了，“快速提升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升，”他满心都是绝望，“我的上限就这么高，现在已经到顶了。还不像安塞尔有心灵魔法天赋能转职业，我什么天赋都没有。” “绝对不会只有你一个人出现这样的情况，博比，”乔恩说，“也许我们应该去问问那些在这班待了几年的老生，想他们能待这么多年，肯定是有原因的，不然早走了。” 第151章 这颇费了一番功夫，因为老生们并不在他们的课程群里（就算新生也不是所有人都加了群），同时论坛等等开放平台式的社交应用对预备学徒也不开放，从哪弄到他们的联系方式是个问题；而线下找人，快速提升课上课又分散，也就开场时人会在考场离传送阵最近的地方聚一聚，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使用传送阵，尤其是在把学校给摸熟之后。有的是学生为了省钱用加速技能一路奔过来的，这种就会选择就近进入考场，毕竟光幕哪哪都能进去。 但最后还是成功地找到了，“你可能只是暂时地瓶颈了，这种情况很常见，当时间线被拉得够长，绝大多数人都不可能一直进步的，会遇到瓶颈，有的甚至还有可能会出现后退，”正在车间里为学院保养战骑的黑发骑士温和地说，“再坚持一段时间，把瓶颈打破就好了。” “可我已经卡好久了，”博比悲伤地说，“我感觉我不是瓶颈了，而是上限了……就，我从小到大都很普通，从来没有什么特别的长处，成绩在班里撑死也就是个中游，我知道的，我的上限它就这些。” “这也是很正常的，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是平凡人。”黑发骑士说，在这个班里留了这么多年，他又何尝不是如此，“但你身上有一点不平凡，那就是不管怎样，你进了哈伦卓耿。” 博比茫然地看着他。 “在这个班里待了那么久，我想你们应该也都看出来了，那些考场……那么多的极端环境不可能这么凑巧地全聚在一个岛上。”骑士笑了一笑，“学校放了一些特别的东西在那里。” “是什么东西？” “具体是什么没有人清楚，那是龙族的秘密。但有一点，那些东西会对人的体质造成影响，激发出血脉里隐藏的潜能，还有人甚至得到了奇遇，”黑发骑士说道，“如果你瓶颈了，考试可以帮你突破瓶颈；如果你上限了……倘若就连哈伦卓耿也不能帮你打破上限，那么还有什么地方能让你打破上限呢？” 这便是为什么这些老生不离开哈伦卓耿，因为在这种情况下离开，放弃的就不止是学校了，更是自己的未来。至于多待几年……即使是低阶超凡者，寿命也比普通人要长得多，多待几年就多待几年，没什么。 博比贾克斯于是坚定了心念，也要像他们这样长久留在这里，拼一个扭转命运的可能。艾尔文斯得到消息，也便确定了拉斐尔确实是想要借着后进班的地狱难度，好让自己觉醒某种血脉之力。 但具体是什么血脉他便没有再问他了，因为拉斐尔在回答问题之前总是要先提问……而现在这家伙正在感兴趣他男朋友的事。 新的一年，又有一批新生涌入了哈伦卓耿。但这次他们没能复制上一次的操作当向导赚钱，不仅因为手里没有限免的传送令了（没有这玩意儿之后每次传送都要付费，艾尔文斯现在也是如果离得近的话就去异域合作办学的三个学院里面中转），还因为要忙着考试。 正式的学生也在忙着考试，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考试季，考试季过后会有一批学生集中升阶。艾尔文斯从汉默寄来的信上得知，杜维在这次考试中表现优秀，现在已经是高级学徒了。 而对于他，至今留在后进班，甚至成绩还垫底，汉默温和而又克制地表达了失望，接着还对他进行了鼓励，但字里行间都在引导他对早逝的母亲与精灵王室产生愧疚。又提起了他之前在基地的成绩，委婉地建议他转回去武者，“你可能更擅长这一方面。” 艾尔文斯淡定地聚起火焰把这封信给烧掉。 “烧了什么呀？”风时看到。 “《白莲花的自我修养》。” 他这么说风时也就这么信了，跑来坐在了他怀里，揽着他肩膀摇晃。 “洗澡吧洗澡吧走去洗澡吧，艾文！” 艾尔文斯一脸冷漠，“不洗。” 风时：“嘤——” 风进委屈地抱着他吸。 吸了两口又幽怨地抬起头来，“不陪我洗澡！都这么久了……你身上的香气都不能安慰我了。” 艾尔文斯也拉起了衣服嗅嗅。“……都这么久了，我也没弄明白我身上到底哪儿香了。” 他们开始和新生们一起上课了，接下来便是新的一波哭爹喊娘挣扎求生破口大骂愤而脱坑的熟悉流程。 “今年哈伦卓耿卖录取通知书又赚了不少钱。” “嗐，这些人也不打听打听清楚再买。” “哪有那么好打听，之前那些走的人都结了守密誓约，你平时跟家里通信不也有审查？学校里的事不让在外面乱说。” “那可不，什么都给你说出去，学校少赚多少钱。” “不让说是不让说，但基本上也是能猜出来的。像我们家，最多也就是给你买个准考证，你能考上，那就上；考不上，想让家里给你买通知书？不可能的。这就是知道你达不到录取标准，来了大概率也是走，没必要白花那个钱。” “那你呢，你这考上了咋还在后进班蹲着？” “我特招进来的！你没听说过那一年火月的事？” “哦，哦！你是说古桑丘陵……” 走掉的人很多也是说等回头级别提上去了再回来，但去年这么说的人今年却是没有再回来，艾尔文斯觉得应该是一年的时间太短，还不够他们把级别给提上去。 时间继续流逝，大概已经够长了，没回来的依然没有回来，还在的又有一波走了——鲁伯霍根，还有其它很多靠作弊升班的人陆续退学了。 第238章 “因为他们发现，有些之前跟他们差不多一个水平，甚至还要次的人升进提升班，几场考试下来，总分就把他们给甩到了后面。” 萝西娅说，她和千原还有亚瑟现在都在提升班了，故此知道这些人退学的详情，“什么级别就老实在什么班，哈伦卓耿的安排是有道理的。级别太低，那就得是地狱难度，非要去提升班……资质好的也不是不能提升，顶多就是慢点，资质差的那可就完蛋了，提升班这边刺激度不够。” “哎，你就说这些作弊的，资质好的能几个，”安塞尔说，“那他们这路岂不走死了？刺激不够，没办法让他们激发潜能，突破瓶颈打破上限什么的，万一卡住那不就永远卡住了。” “差不多。再待下去也是浪费时间，所以就走了。” “荣誉的价值比世上所有的宝藏都还要更珍贵，这便是他们丢弃荣誉的代价，”亚瑟评论，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升班啊，艾文？你早就完全是精灵了，不用再觉醒血脉之力，只是为术士打基础的话，现在差不多已经打好了吧？” “啊，我现在数据还在涨，”艾尔文斯看了看默林给他出的分析图表，“等涨势缓下来再说吧。” “这一瞬我仿佛回到了基地，之前杰弗里就是因为这个卡你，”亚瑟回想，“但安德拉不是说，精灵寿命漫长，提升期会持续非常久吗？你的数据要是一直涨呢？” “那我就一直在这班待着呗，”艾尔文斯笑，“其实是我男朋友说不着急，随便待多久都行，而且拉斐尔的血脉之力也没觉醒，显然是要继续待在后进班，我照看着他一点。” 两个人都有治疗能力，互相照看，便可以放心挑战极限。如果他走了，拉斐尔这边就不好办了。 “啊，你要待久点儿也好，我们提升班升培优班，培优班升正式学徒，攒积分都要一段时间，你到了就是直接横扫了，两边平衡一下，没准儿我们能一起升正式学徒呢，”萝西娅说，“再久点儿还能把千山也给等过来……圆圆！小千山打算什么时候来找咱们啊？今年就不说了，明年来吗？” 千原摆了摆手。 萝西娅摇头，“哎，千山得等有把握了。毕竟他们用的是推荐信。” 艾尔文斯继续后进班的生活。又一个考试季过去，他在商业区的茶餐厅里碰到了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元素法师的纹章闪闪发亮，外圈不再有光弧，进度被重置到了0.00%。 这意味着一个新的学习阶段的开始——杜维已经成为了一星法师。 “哟，你这怎么还在后进班待着呢，我亲爱的哥哥？”长相英俊的年轻人抹了抹他那一丝不苟的灰发，偏头来看他的纹章，“还好，还好，总算有了一点进度……不再是零蛋了。” 艾尔文斯虽然在特意压分，但也并不敢完全压成零蛋（这样未免也太引人注目），每场考试多少还是会拿一点分的，时间长了分积多了，纹章外圈也就有光弧稍稍冒了点头。 杜维盯着那短短的进度，“——但就算这样，也依旧是垫底吧，哥哥？” 突然提高的音量，把茶餐厅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唉……虽然精灵寿命漫长，前期成长速度慢一点也正常，但你这样，是不是也过于离谱了？弟弟都一星了，当哥哥的还在后进班垫底，让父亲知道，可是会对你很失望呢。” 艾尔文斯翻书的动作顿了一顿。 熟悉的氛围熟悉的节奏，如果不是地点和台词都换了，艾尔文斯都要怀疑作者是不是把之前写的那段又复制粘贴了一遍。 『又来了又来了，又把炮灰男配给提溜出来了。』 『主角他一直待在后进班，剧情原地踏步，水到现在终于坐不住了吧，作者？』 沉碧色的眼睛闪过一抹犀利的光。 『呵呵。你不让我家先生闲下来，我是不会老实走剧情的！』 『一忙忙几年，真就离了大谱……』 这么想着，艾尔文斯向杜维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哎呀，我能怎么办，我这么菜，这么久了都升不了班……我也很难过呢。” 杜维：“！！” 第152章 他说了，又说了！ 一向好强的兄长，又一次承认自己菜了！ 杜维的双手交叉后又放开，隐秘的兴奋让他的掌心微微沁出汗水，“哥哥，不要妄自菲薄嘛，要知道，这世上还是没有天赋的人占绝大多数，能踏上超凡之路，就已经比大部分人都要强了。你得给自己正向的心理暗示，这老是说自己菜哪儿能行呢。” 他悠闲的姿态仰靠在椅背，食指轻轻叩击桌面，突然又想起了些什么，“说起来，父亲让我劝你转回战士学院——但没有人会在拥有精灵血脉，还体验过魔法的奥妙之后，选择当一个平平无奇的战士，不是吗？……理解，这些我都能理解。哥哥你在术士学院死磕，做弟弟的这也没什么能帮你的，你还不让我陪你训练，那么我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给你这些了……” 一边说着，一边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了几样魔法材料排在桌子上，“继续加油吧！亲爱的哥哥。虽然也许要多用掉一些时间，但我想，你的话……至少离开后进班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把艾尔文斯好一番勉励之后，杜维心满意足地走了。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看了看他留下来的几件材料。 这真的是材料吗？如果不是他在魔法原料商店隔着橱窗玻璃看到过同样的，他几乎都要怀疑这只是普通的石块和杂草，还远远不如他平日里吃剩下的果核。魔力波动也不是没有，但真的是太少太少了……只能说，魔力枯竭时代的魔法材料就这样，和他导师给他的是完全没法比的。 他把这些材料收进了储物戒指。大家的材料都是一样的差，拿出去的话多少还是能换点儿钱的。所以，如果他继续在后进班待下去的话，他善良的弟弟还会继续给他送钱吗？ 『这么搞是羞辱不了我的，作者！』 『主角他只想让这样的炮灰男配摩多摩多。』 但非常可惜的是，他没能成功在后进班继续待下去。 ——拉斐尔的血脉觉醒了。 特殊的环境与血脉之力产生共鸣。和他当时一样，年轻的圣武士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魔力潮涌。喷薄的圣光炽亮到令人目炫，珀金色的长发在空中猎猎舞动。 艾尔文斯远远退开，以免对他造成影响或是被他造成影响，同时向四下里扫了一眼。 这一次的考场是在空中——混沌魔力凝聚成云团制造出了一片又一片的反重力空域，使得学生们即使没有飞行能力也可以踏空而行。高速运转的魔力洋流形成了肆虐的风暴，绚烂的魔法光尘如极光般挥洒在晦暗的天空。他们为了挑战极限而不断向风暴中心靠近，狂野的风元素挟裹着厚重的云团，不断碰撞出明亮的闪电与隆隆的雷声。站在这里，所能看到的最近的人影也在极远极远的地方，想必应该不会有人发现这边天赋觉醒的动静。 暴雨像是水幕一样泼洒，风絮子在云间飞舞，粟米般大小的花团上蹿跳着细小的电弧。艾尔文斯撑起透明的护盾，选了一个视野较好的地方，时刻关注着拉斐尔的状况。 光从四面八方向他的身体聚集，将衣物燃烧成了灰烬。战甲只是多撑了小片刻，随后亦融化成了流光的液滴。裸露的皮肤被点亮有如光铸，随后又进一步凝成了一道道明亮的纹路。光纹从肢体末端向上爬行，从四肢爬上躯干，形状像是枝桠又像是闪电。 ……什么种族身上会有这样的纹路？艾尔文斯用鹰眼术强化了视力。拉斐尔对他隐藏的血脉一向讳莫如深，任由周围人是多么好奇。现在，答案终于要揭晓—— 沉碧色的眼瞳蓦地收缩，艾尔文斯在这一刻猛然发现不对。那并不是纹路，而是裂隙——那些流光割裂了圣武士的身体！ “拉斐尔？！” 大声喊了两遍，拉斐尔终于有所反应，他向他这边微微转过了身，屈起无名指作了一个手势。 ——求救的手势。考虑到有些时候可能无法发出声音，两人商定了一套手势在危急时刻传递信息。艾尔文斯疾速向他飞过去，路上施展防御技为他挡开了几道霜蓝色的雷霆。 圣武士的神情很是痛苦。他全部的力气都用来维持自己的身体不要分崩离析。但他并不能坚持太久。艾尔文斯连忙对他使用疗愈的法术，手指按上皮肤，这具身躯所回传的质感坚硬有如铁石。 艾尔文斯心中隐隐感觉到不妙。下一刻，他的感觉便得到了证实。疗愈法术丝毫不起作用。他的生命之力根本无法对那充盈着光辉的裂隙进行修复，刺眼的光流甚至灼烧着他的手，“不行，拉斐尔……这样下去你要死！”艾尔文斯说道，放开了他，点亮了终端的屏幕，“我喊紧急援助。” 喊来紧急援助，他们两个高级别赖在后进班的事必然暴露，但如今已经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 第239章 然而终端的屏显却是让他动作顿住，“无法连接？！” 他的终端处于离线状态。艾尔文斯一把拉过拉斐尔左手。 拉斐尔的终端倒是还在，哪怕战甲已融化殆尽，可见学院提供的设备质量相当过硬。但这个终端也同样离线了，状态栏里只剩下一个圆环不断旋转，徒劳搜索着讯号。 之前他们也来过这个考场，同样尝试深入风暴中心，但终端从未断联过校区网络，显而易见，问题出在拉斐尔所引发的特殊魔力潮涌。 艾尔文斯尝试抱起他，想要带他离开这个地方……至少脱出受到影响的范围。但却旋即发现不行。只要稍稍一动，拉斐尔身上的裂隙就会扩大。 他的衣袍也开始燃烧。灰烬在乱风中旋舞。雷声震耳欲聋，刺眼的电弧像是一条条狂蛇势要将两人吞噬。 艾尔文斯聚起战神盾护。 刚刚看到人影的地方，现在再看已经没有人了……别的地方也没有人。视野里只剩下了乌沉沉的云霭。后进班的水平在这里摆着，除了他们再不会有人靠近风暴的漩涡。 他的皮肤被光流给大块灼伤，可感觉到的却是刺骨的寒凉。他能够感觉得到同伴的生命正在流逝。这是一种仿佛被世界给抛弃的黑暗与孤独。 唯有心灵的链接依旧稳定地亮着，在他的意识海里散发出柔和的光，“先生！”艾尔文斯喊道，惊喜于他的导师几乎是立刻便给出了回应。他简明扼要地转述了一下当前的情况，“……我该怎么办？” “有些时候觉醒血脉之力是会有危险的，艾文，”风时正在永夜之森训练精灵战士，“不过哈伦卓耿不是全岛都覆盖了可以保护灵魂的超阶魔法吗？” 艾尔文斯愣住，随后猛地摇头，尽管他的导师并不能看到，“……不，不要。” “哈，没准儿他就是那个预言中最强大的死亡骑士呢，”风时回想，“亡灵学院好像一直都没有收到来着？” “……所以，先生，”艾尔文斯听到他的声线在微微发颤，“我们没办法救他了，是吗？” 风时的视线在一位黑暗精灵战士剑柄纹刻的战争圣徽上短暂停留。“倒也不一定。你把我召唤到那边看看吧。” “您要过来？！” 艾尔文斯哑然，隔了片刻问道，“没有关系吗？” “周边没有人，还有风暴与魔力乱潮，考场虽然有监测……但你们的终端都断网了，”风时复述了一下他刚刚所说的状况，“我闪过去看一眼，应该没有关系。” 艾尔文斯想想确实，这和宿舍里其实也差不多了，当下便念出了召唤咒语，“先生，您小心，要不就待在中转位面，先确定到底救不救得回来……要是很难的话就让他转进亡灵学院也不是不可以。” “……召唤术会把我强行从中转位面拉出来的，”风时说，咒语效果是固定的，这事没得选。 他出现了精灵的身边，随后脸上立刻便露出了痴迷的神色，“哎呀！好香啊。” 艾尔文斯不由一怔，“……香？” “是啊是啊，”风时陶醉地说，超大口吸，“之前时候从来没有这么香——” 说到一半他猛地打住。 而艾尔文斯同样愣住。 沉默了两秒过后，风时的目光迅速撇向一旁。那满脸的心虚让年轻的精灵几乎是立刻便明白了。 他的视线缓缓转向怀里扶着的圣武士，“——所以，其实是拉斐尔身上香的，对吗，先生？” 风时转过头去：“……咳。” 然后又抬头看天：“啊——” 最后一顿赶苍蝇式挥手：“人命关天的，就不要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了！来我康康我康康……好消息哦，艾文！！你的导师是如此英明神武光荣伟大恐怖如斯，他可以救他的！” 一边说着，一边指挥他把拉斐尔给放下来，“快快，不要浪费时间，你看这马上就要死了。”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 回想起过去他的导师各种夸他身上香香甜甜，每次上完课他抱着他蹭啊蹭的恨不能吸两天…… 突然，就一点儿也不想让他救他了呢。 第153章 艾尔文斯把拉斐尔放下。 原本是正卧的姿势，但风时示意要伏卧。虽然不是很明白，但这样的话也就省得某个一向不正经的家伙乱看（而且拉斐尔还那么香），于是他又把他给翻过来，同时借着身体的遮掩治愈了身上的灼伤。 风时将手按在圣武士的背脊。 分离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一起聚合。明亮的流光从裂隙变为伤痕变为真正的纹路。它像溪水一样流淌着，从肢体的末端向后背两侧肩胛附近汇聚，有如压缩般变得纤细，最终成为了一个左右对称的近似于翅膀的形状。 ……翅膀？ 这时风时收回了手。艾尔文斯亦随着他向上的动作抬起了头，“先生！”他错愕地问道，“他的血脉究竟是——” “送我回去！艾文，”风时打断了他的话，精致的双眉蹙起，艾尔文斯看到他神情焦灼，“他已经没事了……快，我要被发现了。” 艾尔文斯连忙送他回去。风时的身影消失。几乎是同时，拉斐尔的身体浮动，似乎是想要爬起来。 “喂，拉斐尔，你小心一点！” 比起坚实的地面，在反重力空域需要一些技巧来保持平衡。艾尔文斯连忙扶住他，同时发现他背后那由光凝成的纹路还在发生变化。 在细化。刚刚只是粗略构成了翅膀的形状，而现在，它看上去越来越精美漂亮。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导师魅魔形态时或会浮现在后背的翼纹，但和导师不同，拉斐尔的翼纹没有封闭的弯弧来表现薄膜的结构，边缘处的线条给人的感觉轻盈而飘逸……那是羽毛简化后的样子！ “不是吧？！”艾尔文斯当时就震惊了，“你的血脉难不成是天使？” “咳……” 翼纹已经完全成型了，外散的光辉亦随之收敛，最终定型成了有着奢美的金属质感的白金色。 “不，我不信！”艾尔文斯拒绝接受，“——这一定是某种鸟妖！” 黯淡的翼纹重新充盈起光辉，明耀的魔法光尘扬洒，圣武士的背后垂下了一对巨大而又洁白的羽翼。同样带着几分意外，拉斐尔向后转过了身，艾尔文斯看到一个光圈悬浮在他的头顶，洒下神圣的光辉把他铂金色的长发照得柔亮无比。 艾尔文斯：“？？？？？” 还真就是天使，这简直离了大谱，“你小子吊儿朗当的怎么可能会是天使！” “——我怎么就不能是天使了？”拉斐尔翅膀扑棱扑棱，“话说你这么阴险狡诈不也是精灵吗？” 不得不承认他这话很有道理，艾尔文斯好气啊……尤其是导师还夸他香，他指着他，“有你这样裸奔的天使吗？” 拉斐尔：“呃？” 拉斐尔：“靠！” 拉斐尔大翅膀炸毛，半展开严严实实把自己给裹了起来，“——我衣服呢？！” 天使形象瞬间没了，艾尔文斯感到心态平衡了很多，“烧没了啊，你刚刚就没有感觉到吗？” “没有，我只感觉到好疼，全部心念都集中在‘别死别死’上了……哦！我还听到你喊我，”拉斐尔说道，向他伸手，“把你袍子借我裹裹。” 艾尔文斯脱下了长袍递给他。拉斐尔从翅膀下面伸出手来接住，“这怎么也破破烂烂的。” “也你烧的，”艾尔文斯说，又装作漫不在意地问道，“别的呢，别的你有听到什么吗？” “呃……雷在响？”拉斐尔摇了摇头，“我那会儿意识不太清楚，怎么了？” “啊，没什么，我也就是看你意识状态不是很对所以问问。”艾尔文斯说道，将精神聚焦在心灵链接，“他应该没有发现你，先生。” 当时情况危急，他也不知道拉斐尔对外界的感知能力如何，但亚瑟等人都知道他和男朋友甜蜜蜜，风时时常会来到这里，多拉斐尔一个其实也不多，事后让他保密便完了，不过风时既然介意，那他便问下。 ……其实他倒高兴导师介意。 然而风时的语气却是依旧隐含着担忧，“不，我说的不是他。” 艾尔文斯不由得微怔了一下，“那是……？” 他很快便知道他的导师所指的是谁了。 黑雾翻涌，然后是两点明紫色的灵魂之火。古丽维娜来到，骷髅化的面容满是震惊，而几乎是与此同时，一点金光炸裂，穿着一身华丽长袍的高大男人凭空出现在了身前，正是哈伦卓耿现任校长莫桑迦德，“谁在那里？！”他喝问，威严的目光扫过四野。 艾尔文斯心瞬刻提起来。毫无疑问，他在寻找他的导师。 风时已经走了。莫桑迦德当然找不到他。视线最终在拉斐尔身上归拢。拉斐尔不明真相，懵懵地答道，“……我们两个？” 第240章 莫桑迦德的眼睛微微眯起，缓缓将两人扫过，纯金色的竖瞳给人的感觉危险至极，“刚刚我感知到了一缕值得在意的气息。” ……果然还是不该让导师出现在考场里。艾尔文斯心想。在这种时刻半点也不能表现出心虚，沉碧色的眼眸平静与校长对视，“刚刚拉斐尔血脉觉醒了。” “一个天使！！” 古丽维娜传出精神讯息，那高频的波动显示出兴奋的情绪，她伸出手去，想要触摸拉斐尔头顶的光圈，但亡灵的气息让其光辉变得黯淡，担心造成不好的影响，赶忙又收回手来，大声道：“——完全体！过往，可还从没出过这样……” “嗯，完美觉醒。天界生物的话……” 莫桑迦德点了点头，走来伸手拈了拈拉斐尔的一片羽毛。古丽维娜也摸摸羽毛，“实质诶……都是实质！” ……看起来是不再追究风时的事了。艾尔文斯松了口气。但旋即又发现不妙，亡灵女士放开了拉斐尔，转身又向他扑了过来，“啊！还有精灵——” “不，不，教授！”艾尔文斯吓得赶紧捂住，“精灵的耳朵不可以碰！” 古丽维娜收手了。但还是很感兴趣地围着他不断转圈，左看右看，“你也是最近觉醒的精灵吗？” 后转向莫桑迦德，“精灵。还有天使……都是完美觉醒！这是否意味着……” “这什么都不意味，古丽维娜，”莫桑迦德冷冷地说，看着艾尔文斯，“——这家伙一开始就是精灵。” “……啊？你是说，”古丽维娜难以置信，“他，就是那个……” “没错，”莫桑迦德一侧唇角微微颤抖着向上挑起，看起来是愤怒到极致反而给气笑了，“巨龙的残念都赶你不走，你给我待在后进班？你这是，你这是……！” 说到这里突然卡住，神情僵硬了两秒大踏步走到艾尔文斯身前，借着路上的时间终于罗织出了一个罪名，“你这是盗窃哈伦卓耿珍贵的教学资源！” 艾尔文斯：“……” 这校长真的是不喜欢他，上个课都能硬说成盗窃罪，“我是考进这个班的，教授。”一边说着，一边向拉斐尔身旁退却，试图让某个天使也引起他的注意。 ……不能只抓着他一个精灵吼啊，拉斐尔也蹭了资源的好吗？而且他当时是意外考砸，最初并不是故意的，拉斐尔就不一样了，他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个班来的！ 拉斐尔缩了缩脖子，就很心虚，虽然莫桑迦德不知道他，但他也是高级别待后进班，根本瞒不住的，随便问问就出来了，当下便弱弱地说：“校规好像没有规定，考试不能考差啊，先生？” “呵，呵……好啊！”莫桑迦德啪啪鼓了鼓掌，“我知道这精灵鬼精鬼精，还真没想到，你一个天使也这样！” 话音落定，他的身上爆发出强大的威压。 魔力风暴一瞬止息，厚重的云层以他为中心猛然向后荡去。 如洗的碧空一片浑圆，像是涟漪般快速向周边扩大。很快整个考场被被波及，学生们惊讶地纷纷抬起头来，向异变发生的方向看去。 “那是……” “刚刚那边是风暴中心！” “有几个人影……” “卧槽，卧槽！那边反重力环境没了吗？谁在从天上往下掉？” “糟了，教授——” 拉斐尔在从天上往下掉。倒栽葱的姿势，非常狼狈，艾尔文斯一边缓速下降一边感到无法理解……这有翅膀还能这么狼狈？ 但他旋即意识到，他也应该掉得狠狈一点才对，而不是下意识地和莫桑迦德压制他的力量进行对抗！这么一来，莫桑迦德也就会发现…… “二星！”莫桑迦德吼道，“这小子少说也是个二星！” 艾尔文斯：“…………” 原来他已经二星了吗？这种事情……在这种时候被发现真的是一点儿也无法让人感到高兴啊！！ 莫桑迦德背后幻现出黑色的龙翼，自高空附冲而下，一把抓住了他。 艾尔文斯挣了一下没能挣开，他的手臂被抓得好疼啊，疾忙扫去一眼，看见莫桑迦德的手如今已经龙爪化。 “莫桑迦德，喂！莫桑迦德！” 古丽维娜接住了倒栽葱直线下堕的拉斐尔，“你要去哪儿？” “教务处！”莫桑迦德道，回看了一眼，“……先送他去医学院吧，古丽维娜。” 第154章 ……好好的怎么就要去医学院？ 艾尔文斯诧异地向后回看了一眼，然后便看见了被古丽维娜用魔力裹着、好像昏了过去的拉斐尔：“？！” 该死的天使居然还说他阴险狡诈，他才是最阴险狡诈的好吗？假装被莫桑迦德给震晕过去，如此便可光明正大逃过一劫，只剩下他…… 他现在就算再装晕也晚了，只能被莫桑迦德抓着疾速飞向正对着学院地标雕像的白色宫殿。 这座白色宫殿是哈伦卓耿理事高层行政办公，以及举办重要活动的地方，一向不对外开放。艾尔文斯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宫殿群宏伟而壮丽，形状不规则的白色岩石在魔法的作用下组构成建筑，每一块都大得仿佛一个巨人。那种森然的压迫感让他心下油然地就升起了一种将要完蛋的感觉，“先生！”艾尔文斯努力压下那纷乱的思绪，精神聚焦在逸散着光辉的心灵连接，“我可能要被开除了！” 风时吃了一惊，“发生了什么？” “您知道的，校长他不喜欢我……” 艾尔文斯把事情和他讲了一遍。 “这就开除？？”风时目瞪狗呆，“这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 “是可能，先生……只是可能。具体现在还没定呢，我正跟着他往教务处走，”艾尔文斯被莫桑迦德抓着，脚不点地般地穿过了宫殿正门，检定魔法在他身上洒下了金色的光尘，“啊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他们并没有发现你，莫桑迦德捕捉了一点气息……不过被用拉斐尔血脉觉醒给掩盖过去了。” 风时这会儿哪还有空去关注这个。“就算他是校长，也不能说开除你就开除你，艾文！”他愤怒地喊，旁边的黑暗精灵战士们都被他突然提高的声音给吓了一跳，“——什么程度才能开除学校肯定是有规定的，你要拿着校规和他据理力争！” …… “……我们不能因为多上了几节课就开除一个学生，莫桑迦德！”穿着轻盈纱裙的女术士激动地说，在她的一侧眼尾点缀着妖异的蓝紫色龙鳞，“如果你不想让学生上某些课，那么从一开始就应该对此进行明确规定。” “是啊，是啊，咱们需得按规定办事，”站在她身旁的一个小个子法师连连点头，又劝道，“而且，他一个二星的高级别，跟着上后进班的课，自己也没少浪费时间——” “这够得上什么浪费时间？！”莫桑迦德一声冷哼打断，“——他是个精灵，精灵！” 念出“精灵”这个单词的时候他几乎咬牙切齿。穿着白色战甲的老骑士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我知道你对精灵素有成见，但以传承知识与培养战士为目的创立的学院可不是你大行种族歧视的地方，”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这么做，可对得起哈伦卓耿之父，狄洛奥因维斯校长？” 听他说起狄洛奥因维斯，莫桑迦德表情变得僵硬，嘴唇亦微微抽曲，“我对精灵没有什么成见！只是对他——而且我说要开除他了吗？有吗？”他怒吼道，“我只是说这小子盗窃学校资源，必须严肃处理！” “什么嘛，只是听几节课而已……” “这不能算作是盗窃资源，莫桑迦德。我们并没有因为他而蒙受什么损失——” “他都二星了，二星！”莫桑迦德当当地叩击胸前的纹章，“二星还要上后进班的课，不管怎么说都是违规的！” “我还是那句话。你说违规，首先，要在这方面作出明确规定——” 艾尔文斯坐在休息室用途的小房间里，厚重的墙壁也阻挡不了隔壁隐隐传来争吵声。 风时可担心他了，在另边不停地问。 “还好，先生，其它的教授都在劝，”艾尔文斯说道，“看起来哈伦卓耿并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应该不会被开除了……但具体会怎样不清楚。他坚持说要严肃处理。” “怎么会有这么过分的人，这么针对你！”风时气死了，“我也就是不能出来。不然我非得找他决斗！” 气势汹汹地喊完，又弱弱地补充，“当然了现阶段我还打不过，不过没关系，这个仇我先记下了……”他掏出日记本，“我记下了！” 艾尔文斯脑补了一下他的导师两腮气鼓鼓得能塞下两只小包子，拿着小本本刷刷记仇：“……” 突然就没忍住笑了出来，抬手理了理头发（虽说之前就已经理过好几次了），“没事啦，先生。我想也不会多么严肃处理的……”他的耳朵动了一动，“其它教授都在夸我自己就升到了二星。” 第241章 风时：“他肯定会说因为你是个术士！” “咳……” 艾尔文斯承认他说的是对的。“那有什么！他一个术士！”莫桑迦德冷笑，“要是别的职业也就算了，术士……” 风时气得大骂莫桑迦德。艾尔文斯宽慰他，又说：“这家伙真的古怪……话说我就蹭了龙裔们一顿饭，不至于恨我恨到这个地步吧？但除了这个，再往前想想，我也不曾得罪过他啊？——这根本连见都没有见过。” 风时也很疑惑，认真想了一想，开始理性分析：“那就只能用他小气或有病或嫉妒你长得帅来解释了，从他照片上显示的颜值来看，极有可能就是嫉妒……” 艾尔文斯：“……” “等等，先生，等等，”他打断了他的胡乱分析，“有人来了。” 风时于是打住。艾尔文斯转身向门口方向看去。是古丽维娜从医学院那边回来了……来的不止是她。还有默林海曼。 墨青色的长发辫被金色流苏松松绔绔地绑起，随着他的步伐而微微摇晃。艾尔文斯看着他，突然间就想起了一件事来——虽然没见过面，莫桑迦德却听说过他，而且对他还有一定了解。而在哈伦卓耿，若说谁对他最了解，唯有从苏子斐那里继承了他档案的某个学者，而莫桑迦德前段时间还和他打了一架…… 默林的脚步同时顿住，缓缓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随后猛地向前转身，在走廊里大声道：“喂，莫桑迦德！有你这样的人吗？——被我制裁了好委屈啊，转头就去欺负人家？” 听到他的声音，莫桑迦德一个箭步从他们开会的厅子里冲了出来。 “默林海曼！” 他从牙缝儿里挤出了他的名字，视线缓缓在两人之间移转，“好啊，你们两个还认识！” 听他这么说，艾尔文斯不由一愣。怎么会，莫桑迦德原来不是…… 默林也同样愣了一下。 “什么啊，这居然不是伺机报复吗，我还以为是你知道了我……啊，早知道我就不来了！”他毫无留恋转身就走，“我要回去继续研究那个天使——” 金光如雷电般炸裂，莫桑迦德瞬间出现到了走廊另边，堵在了他的身前，“你又干了什么，默林海曼？” 墨青色长发的学者慢条斯理地推了推金丝眼镜。 “想要知道这个，不妨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欺负人家小朋友啊，莫桑迦德？” 冷冽的视线像是扫描的仪器般将莫桑迦德从头到脚扫过，“这都一把年纪了，啧啧……相比之下，以纯血精灵的年纪，艾文现在甚至还没有脱离婴幼儿期……” 艾尔文斯：“…………” 这就是欠扁的功力吗？虽然是在为他说话……但他依然感到被严重冒犯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努力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 莫桑迦德唇角微微抽搐，拒绝回答他的问题，“你一个异域人——无权干涉我们泽坦教务！” “啊哈？但你过去可没有过这样有趣的表现呢，校长大人。”默林漫不经心地说道，屈起指节抵住下巴稍作沉吟，“严格来说，并不是没有，你过往出现类似的表现总是对我……原因在于，我总能通过智慧与辛劳从你那里得到不少金钱的回报。” “你那是骗钱，”莫桑迦德吼道，“那是骗！！” “难道说，”学者的眼镜闪过一抹寒光，“艾文他其实也……啊，这就值得深究了，想他如此年轻，过往也不曾来过哈伦卓耿，究竟，要怎样才能……” “——绝无可能！”莫桑迦德暴跳如雷，“堂堂龙族绝无可能被一个愚蠢的精灵诓骗走宝贵的财富，更不用说他还这么年轻！” “好呢，”默林弯下了他那双与发色同调的墨青色眼睛，“既然这样，我便告诉你吧——是我提醒了艾文入学考试千万不要好好考，所以他才没有把魔力灌进水晶球，从而落到后进班的。” “默、林、海、曼！！” 莫桑迦德当时就一个大火球砸过去了。默林丢了一个错乱力场还击，随后转身就跑！ 几乎快成了一道白影，转眼间就从走廊的另一边消失了。艾尔文斯目瞪狗呆，他还从没见过施法职业能跑这么快的，更不用说这家伙纹章上甚至没有一颗星星。 莫桑迦德骂骂咧咧地追过去，一时竟也没空再理会他了，身形同样顷刻消失不见。 艾尔文斯收回目光，只见其它的教授们对此都是“我就知道”“又是这样”“随他们去吧”的见怪不怪的表情，他茫然地一时间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古丽维娜告诉了他该怎么办，“快跑，精灵！”她拉着他就从另一边往外跑，“趁校长没发现！” 艾尔文斯懵逼地跟着跑，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她的手，不，她的手骨上的森森死气，“我该跑哪里去啊？” “随便你，”古丽维娜推着他进了传送阵，“总之——别再在校长眼前晃就行。” “哦好好，”艾尔文斯选择传送目的地，“谢谢您，古丽维娜女士。” “不谢不谢……啊！等等，如果你真要谢的话，也许愿意转到我们亡灵学院？” “……虽然非常感谢，但我觉得这个还是不了，尊敬的女士……” 第155章 艾尔文斯回到了宿舍。 ……既然跑到哪里都行，那么回宿舍应该也可以吧？他在藤椅上坐下，抬手扶额，就感觉今天这过的实在是魔幻极了。 风时在另一边不停地催，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他，“召唤我，艾文！……既然你都回宿舍了。” “不，再等等，先生。”艾尔文斯还是有点心慌，总觉得莫桑迦德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他……他该不会追过来找他吧？ 这么想着他又站了起来，突然意识到选择回宿舍那是相当不明智——莫桑迦德也是龙裔，而这里则是巨龙巢穴，他这一波，等于是直接跑到他老家了…… 艾尔文斯琢磨接下来要躲到哪里会好些，别的学院？商业区？或者干脆去野外转一圈？ 还没想好，终端突然响了，先响了一声，然后响个不停，是收到通讯和信息的提示音。他点亮，立刻就看到了一堆的红点，安塞尔乔恩博比其它一些认识的人，快速提升课程群……要知道考试的时候终端的社交功能是无法使用的，他接了安塞尔的通讯，“怎么，你们不上课了？” “暂时不上了，校长来了！”安塞尔关切地说，“你还好吧？” “怎么回事，”乔恩也出现在了画面里，“你和拉斐尔翻车了？有人说你们两个被抓了出去——” 艾尔文斯：“哎！” 一时间竟不知道要怎么和他们说，“校长可生气了，”安塞尔压低了声音，“他现在正在调查你！” ……这事果然没这么容易抹过去，艾尔文斯紧张地问道：“调查我什么？” “就，就之前……哎呀！校长往我们这边走了，”安塞尔神情猛地一变，随即乔恩的手伸过来，把摄录器给捂住了，两个人有点发闷的声音从另边传过来，“先挂了！”“总之你小心一点……” ——即使在这种时候，也有“重要的话总能说一半”的诅咒呢。艾尔文斯心里嘀嘀咕咕，非常熟练地把这种不巧归为作者的报复。不过很快他便发现他错怪作者了，安塞尔和乔恩不敢嗦发了，别人可不受影响，群里的消息一条条刷新： “鲁伯霍根？这谁啊？……还有本霍普金，又是哪个？” “他们几个好像之前买分？是他们吗？” “哦，哦！就作弊的那些啊。” “……怎么突然就又查起作弊的事了？隔这么久？” “是啊？话说这些人基本上都走了吧？” “霍根那波走了，但是还有后来的，咱们之后几届呢。” “主要不止是他们！现在还查那些卖分的！！说是协助作弊……” “？？？” “卧了个大槽！” 买分的人其实没多少，毕竟那是需要丰厚财力的，然而卖分的人可就多了，哈伦卓耿如此坑钱，有的是人愿意掏几个积分换点外快，听说学校突然开始秋后算账，群里顿时掀起极大的恐慌。 艾尔文斯看着那不断下滚的界面。因为涉及危险话题，学生们机智地都开了匿名，尽管看不到具体都谁在发言，但单凭后进班的几个人远远恐慌不到这样的规模，显而易见，现在三个班的课都停了。 “要我说，其实你们也不用那么慌，法不责众知道吧？积这么长时间，那么多人都卖了……” “但是学校既然把这事拎出来说，那肯定是要处理了！你们是不知道，我们这校长都过来了。” “嗨呀。不会那么严重的。那么多的人。卖个几十分几百分的，估计也就意思意思批评批评，怕就怕你卖特多！几千上万的成吨卖……这得送多少不够资格的人升班？” 第242章 “总共也就卖了几十分的人听你这么一说立刻就心安了。” “一百多分也心安了+1。” “八百多分心有点不安，但是！我记得咱们班里好像有两个超级别的大佬吧？” “哈哈，没错，听说校长正查他们呢！” “……大佬们那是可缺钱了，当时我掉坑里，可是被狠狠讹了一笔！” “我也我也……还听说他是精灵——这年头精灵心都这么黑的？” “那一个也没比他好多少，妈的，还圣武士呢……说他差钱买烟！我看他的神要是还活着，非得踹给他一jio。” “诶嘿嘿。大佬们一直留在这班不走，怕不是就是为了赚钱吧？那么黑心。这几年下去真不知道攒下多少，这一下爽了……” “爽了爽了。” 艾尔文斯：“……” 因为采取的是一手交钱一手救命，而不是见人有难立刻就救，很容易给人以一种趁火打劫的感觉，所以班里很多人都对他和拉斐尔观感不好。现在眼看他们两个要翻车，可以说是非常喜闻乐见了，然而——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艾文他一个积分都没有卖过，”亚瑟实名发言，“你们爽早了。” “拉斐尔也是，你们真觉得我们老大差你们那几个钱吗？”拉斐尔的小伙伴也发言，“他主要是觉得，救人不能白救这是治疗职业的基本素养。” “其实他最初是不要的你们怎么不说，”拉斐尔的另一个朋友的发言就真实多了，“主要是那天看见艾尔文斯救人赚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发现原来还可以这样，作为圣武士，他绝对不能恶意竞争扰乱市场对不对……” 然后是其它的基地学员。艾尔文斯和拉斐尔救人虽然要钱，但自己人是除外的，所以他们等于是不仅没有额外花钱还被他们帮助了很多次，所以都出来为他们说话。 刚刚那些还等着看笑话的学生们都惊了，“卧槽！”“他们两个竟然没卖过分？！”“那这么一来，岂不是就数着我们……” 没有两个人用成吨的积分拉开差距，其它人出售的分额就显得多了，因为涉及到太多人，调查需要一些时间，但处理方案已经出来了——哈伦卓耿在考试作弊方面早有规定：协助作弊破坏学校公平竞争环境，有交易行为则校方没收违规所得且处双倍罚额，当初赚多少便要双倍上交学校多少，有作弊不良纪录的以总作弊次数在当前基础上再翻相应倍数，同时所有人添记作弊一次。 群里一片哀鸿遍野。 “幸好、幸好你没卖分啊，艾文！”萝西娅发来了一段语音，语气满满都是庆幸，“这些人还说什么法不责众，笑死，学校直接给你一个x2，卖得少赔得少，卖越多赔越多，你要真卖了……” “……那就不止是x2了。”艾尔文斯说，萝西娅在提升班，还不知道莫桑迦德根本就是冲他来的，这要是给抓到一个协助作弊的把柄，那可还了得？ 他完全没有参与作弊的事。莫桑迦德一顿操作白费功夫，肯定更气了。艾尔文斯提心吊胆地等着他下一波行动。 莫桑迦德开始了下一波行动。 刚刚平静了下去的终端叮叮叮叮地又响了起来，还播放了一段激动人心的恭喜晋阶的提示音。 一大堆系统通知躺在了他的消息盒子里。论坛，交易行等等等等一大堆应用也同一时间解锁了，还有他的超凡纹章——他把纹章别在了外袍上，而外袍则是被拉斐尔给裹走了，所以现在纹章应该在医学院才对，可是它却又出现在了他的身边，静静地躺在桌子上，术士的职业标志上方两颗虚星流动着璀璨的光。 艾尔文斯不由愣住，缓缓地回到了桌子前坐下来。他向纹章伸出手去，但下一刻，却又猛地将手缩了回来。 ……纹章变得好烫！ 在被他触碰了一下过后，纹章倏地向上立起，正面图案从职业星等变回了哈伦卓耿的校徽，展翼之龙喷吐出明亮的龙炎，龙裔校长那愤怒的吼声几乎把他的耳膜都给震破： “无耻的精灵——别让我抓到你违反校规！” “好的，”艾尔文斯下意识就回答道，“一定不会让你抓住的，莫桑迦德先生。” 燃烧的纹章气得上下乱蹿漫天飞舞。艾尔文斯吓了一跳，赶紧使用水牢术试图抓住它。一人一章在洞窟里你追我赶，直到他发出“就算是校长弄坏了学生的家具应该也需要赔偿吧”的声音，这才立竿见影地消停下来。 他等纹章的温度降下，立刻就把它丢进了空间吊坠的加密层，以确保莫桑迦德无法与之建立联系。然后念出咒语，将风时召唤到了身边。 “现在应该没事了，先生。” 风时一把抓住了他，左看右看，确定他没有受到伤害，这才放开，用力跺脚，“这个混蛋！！” “真的是混蛋！我本来以为他是因为默林才针对我，谁知他根本不知道我们两个认识……”艾尔文斯把后来发生的事也和导师讲了，“简直了！……就欺负我。” “过分！！” “就是！” 艾尔文斯气鼓鼓，然后想起又一个人，“还有，拉斐尔也很过分——他居然装昏，你敢信？！明明是两个人一起蹭的课，他把我丢在那里，一个人承受莫桑迦德的狂风骤雨！唉气死了气死了，当时就不应该救他，就该让他转进亡灵学院！还害你差点也被发现……” “等等，”风时微微抑下眉头，拉了拉他衣袖，“装昏？” “啊，先生您看我现在二星了，之所以二星是因为被莫桑迦德用威压给冲了一下……”他简要把当时事情说了说，“——拉斐尔当时果断就装作被他给冲昏过去了，然后莫桑迦德就让古丽维娜送了他去医院。” 风时摇了摇头，“他那应该不是被冲的，艾文。” “……诶？” “我想他是真昏过去了，因为我走得仓促……你应该看到了，那时他的翼纹还没有凝成……”风时说，“总之，虽然觉醒很成功，但他的身体其实处于一种很虚弱的状态。” 听他这么说，艾尔文斯顿时又担心起来，“那他现在——！？” 说着转身向外，下意识就想要去医学院看看。风时拉着他：“应该问题不大吧，被强者气息冲了一下而已，不是什么大事，而且，默林不是也显得高高兴兴的吗？” “……是哦！”艾尔文斯一想确实，“如果拉斐尔有事，默林肯定不会那么皮。” 他放下心，却是忽又记起一件事来，猛地一下转回了身，将风时一把抓住：“先生！” 风时眨眨眼睛：“嗯？” 艾尔文斯却没有说话，空气开始变得沉默。 风时目光下转，看着他紧紧扣着他像是生怕他逃掉的手，突然间就感到了一丝不妙。 不妙下一刻便得到了证实。精灵翡翠色的眼睛目光沉沉： “——他身上的香气是怎么一回事啊，先生？” 第156章 风时：惊慌！！ “他才不香……他一点儿也不香！”他赶紧说，“我是以为味道是你身上的所以才说香的，艾文！” 艾尔文斯摇头，表情全无波动，“他就是很香，先生。” 风时无言以对，左右来回乱扭，试图挣脱他的手：“——我们说好的不在意这些细节了！” “才没和你说好，”艾尔文斯怎么可能不在意，“你抱着我，为的是吸别的男人的味道。” ……而且还吸了那么久！只是想想他都委屈死了。 精灵幽深的眸子怨念地看着他的导师。 风时：“……” 风时怂成一团。但转念想到一点，很快便又支棱了起来，大声指责：“你身上蹭满了别的男人的味道，你还有理了？” 艾尔文斯噎住：“？！” 不得不说，这话好有道理哦……以至于他竟完全无法反驳。 理亏之下，抓着导师上臂的手也缓缓地松开了。 风时一看，立刻得意起来，果断乘胜追击，一把揪住他的领子，“蹭得哪哪都是，害得我吸都吸错了！你说——你怎么蹭到的那么多？” “……怎么蹭到的那么多，”他和拉斐尔互相拉扯，在高危地带你救我我救你的，一二来去蹭到的可不就多了，这么想着艾尔文斯突然又觉得有理了，“我们只是、只是在一起历练，先生！有些肢体接触是难免的。” “那我也只是吸了几口，哼！”风时也很理直气壮，“闻到有香味吸几口不是很正常吗，你怨念什么，我和拉斐尔又不熟。” “……” 艾尔文斯不得不承认这话也是事实。他的朋友们，像亚瑟萝西娅几个，导师待他们都很亲切，给他买东西时常不忘给他们也捎带一些什么。而拉斐尔就不一样了，导师从来没有送过东西给他。 这么一对比心里顿时就好受了很多。更何况风时这时也把手从他的领口放了下来，改为搭着他的肩膀，温温柔柔地说：“不要再在意这件事啦，艾文！不管怎样，我最喜欢你了，别人我看都不带看的。” 第243章 “我也爱你，先生。”艾尔文斯感到心里甜丝丝的，扶住了他的腰。 “嗯嗯嗯嗯！”风时小鸡啄米式点头，又再次确认：“那你还在不在意啦？” 带着几分小忐忑的语气，艾尔文斯被可爱到恨不得在他饱满的唇瓣上咬一口，他当然说：“我不在意了。” “太好了！”风时眉飞色舞，他可算是萌混过关了！ 艾尔文斯：“？” ……明明是这么甜蜜的场景，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艾文你衣服破啦！”风时向后转了一圈，从他怀里离开，银色的发卷飘起扫过他的脸，“快去换一身吧，换我买的。” 衣服上好多大洞，都是被拉斐尔给烧的。艾尔文斯走向卧室去换衣服。风时亦步亦趋地跟着。艾尔文斯便转过身来，握住了他的手。 “你为什么会闻他香啊，先生？”他问道，“我什么都闻不见。” 风时脚步一顿。 他之所以这么努力萌混过关，就是不希望他会问他这个问题，这怎么还是问了？ “——你说了不在意了！”他不满地喊。 “我不是在意，我只是好奇，”艾尔文斯解释，突然就回过味来究竟是哪里不对了，“先生，我怎么觉得……你这么怕我问你这个问题呢？” 风时：“……” 他当然怕了，他之所以闻拉斐尔香香的，是因为拉斐尔有天使血脉——天使作为善良阵营的天界生物，与正神天然亲近。 所以作为正神，大多偏好选择天使作为自己的侍奉者，与之相对，邪神那边则喜欢恶魔。作为中立神祇，他对于侍奉者的选择并没有什么偏好，并不会因为拉斐尔有天使血脉就觉得他香香好闻，但坏就坏在，因为回应了泽坦民众的祈祷，现身参加了对乌斯卡的反抗战争……民众们的信仰之力就把他给推进善良阵营了！ 那个时候已经没有天使了。所以他并不知道天使的气息作为正神闻起来居然是这种味道，就，香香的…… 他还要捂着神明马甲。这事那肯定是不能让艾尔文斯给知道……所以，他该怎么和他说？ 在想好该怎么说之前当然便是沉默。而看他沉默，年轻的精灵自发便作出了推测，“这也属于不能说给我知道的范畴吗，先生？” “嗯嗯……”风时下意识地就想肯定，他的精灵自发就能猜出来，那可真是太懂事了，不过旋即却又意识到不妙！ 这个也不能说，那个也不能说，不能说的事情多了，摆在一起呈现出共性，每件事都和神明有关……到时候怕不是扫一眼就能大致推断出他和神明的关系。当下赶紧改口：“不是！这个可以说给你知道的，艾文！” 艾尔文斯点了点头，“那，先生您说？” 风时：“……” 救命啊这事不能说啊！！ ……虽然这是别无选择，但莫名就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他太难了。 看着导师一脸作难，善解人意的精灵立刻便再一次展开了推测，“已知我是一个精灵，我从他身上感觉不到香；而您不完全是精灵，您觉得他香香的，所以，先生……这和您的恶魔属性有关？” 风时：“！！” 只能说不愧是自封的主角，这脑补能力就是让人信赖，他立刻便一顿点头：“对对！” “可您的属性是恶魔诶，恶魔和天使不是敌对的吗？但您却觉得他香香的……”艾尔文斯在当前信息的基础上进行更进一步的推理，“是食物的气息吗，先生？——天使的血肉对于恶魔来说，有着极具吸引力的美味？” ……这么一来就更加说得通了，而且一些恶魔对于食用天界生物确实具有偏好，“是的没错就是样！”风时疯狂赞同，更发自内心赞美，“居然连这都能猜得出来，艾文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这么一来他摇摇晃晃的车子就彻底被扶平稳了，风时超开心的，差点没当场转圈圈，但旋即却发现，他的精灵并没有因为得到问题答案以及收到他的夸赞而感到高兴。 甚至还肉眼可见地变得不高兴起来，背过了身去，让他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艾文？” 风时怔住。不过很快便明白了，连忙说道，“你放心啦，我不会因为他很美味就对他不利的，你知道，我其实不用吃东西——” “没有，我怎会这么想你，”艾尔文斯也忙说，“我只是要换衣服，先生。” 他脱衣服，在把上衣反向拉到头上之后，刻意放慢了动作。 ……难怪导师支支吾吾地不知该怎么告诉他。他的小伙伴在他眼里，原来是美味的食物什么的，真的是太不礼貌了。 而对于拉斐尔的属性原来是食物，他明明应该幸灾乐祸的，可是……偏偏，他好酸。 他的导师被魅魔给带坏了。时不时地就会嚷出一句“我要吃”“喂饱我”，对他来说，他才该是他的食物才对，他才不想让他对别人…… 然而这事不像别的，可以通过向导师表达抗议来改变。艾尔文斯心里酸溜溜的别扭极了。 风时坐在一旁，用读心外挂听了个全套：“？？？？？” 他当场就被他的契主作为食物的自我修养给惊呆了。 “艾文，”他喊了一声，心里好高兴啊，好想安慰他，告诉他他才是他唯一的食物，但是又不能暴露读心外挂，“……艾文。” “没事，先生。”艾尔文斯欲盖弥彰地说，同时自己当起了自己的杠精，努力想要把刚刚的恶魔食物论给推翻掉。 风时登时又紧张起来：“！！” 别啊，别推翻啊，要知道绝对不会有比这更完美的解释了！ 情急之下，他果断使用[魅惑之术物理]（精神法术不能对契主使用真的是太令魔遗憾了），一秒恢复魅魔本体，用从限制级作品上学来的姿势极具诱惑地往床上一坐，“衣服脱了就别穿了，过来，喂饱我。” 艾尔文斯听得一愣，“先生？” “——你的导师饿了！” 风时超大声地说。 艾尔文斯抓着衣服，缓缓转过身来。 他看到银发的美人侧坐在床，大块肌肤呈现在空气里，其色冷白有如霜雪。 漆黑的魔翼半敛，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掩在身前，纤细的尾巴举起在身后，魅紫色的桃心轻轻摇曳。 还没来及穿的衣服啪地一声落在地上。艾尔文斯弯腰去捡。 然后再也不敢抬头。 导师的魅魔形态他已见过不知多少次，可如今的视觉冲击，依然是太过强烈。 “不要进行魅魔发言，先生，”他声音颤抖，“还有，快把您的衣服穿上。” “不穿，”风时倔强，紫色心心在身边催促地拍，“我饿！” 艾尔文斯拿他没有办法，机械地向他走过去，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衣服也没有穿好。 风时瞳孔微微放大，唇角不由自主地泛起笑容。 ——难道说，今天他不仅可以糊弄过去，甚至还可以趁机吃点好的？ 他倾身向前，把精灵拉进了怀里。坚果床咔地一声在外面闭合。 “不要紧张，艾文。我们并不会做到最后一步。你的导师他只是打算……” 说话同时，悄无声息地用魔翼又圈了一层牢笼。 ……如此一来，他就跑不了了。艳色舌尖滑出唇角，银发魅魔弯下了眼睛，声线都微微有些发颤。 那次弄脏事件，让他的精灵开始对他严防死守，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吃过那么美味的能量了，天知道他可馋了多久！ “哈……” “等等，先生。”艾尔文斯在被他抓住的时候突然醒回了神来。 “什么呀，不等！”风时不听不听。 艾尔文斯按住了他的手，“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先生，您不是没有治愈能力吗？——可是您却又成功地救回了拉斐尔，甚至还不影响他完美觉醒。” 风时猛地一个激灵：“！！” 手里动作也跟着僵住了。艾尔文斯也便得以不受干扰地继续说下去： “我受伤了您不能救我。但是却能救拉斐尔——我这么说不是因为吃醋啦，您对我这么好，单说您现在对我所做的就让我完全没理由吃醋，我只是单纯地感到疑惑——拉斐尔是天使，和您的恶魔属性是敌对的，在您眼里他甚至是食物；而我呢则是精灵，还和您是光明同族……这没有道理啊？没道理您能够救他，但是却不能救我……” 沉碧色的眼睛满满尽是探寻，风时当场哑掉，半天说不出话。 ……不得不说，这个bug实在是太大了，尤其是他还认下了拉斐尔食物设定，总不能强行解释说这是恶魔对天使的烹饪手法！ 完全没办法圆回来了，最后只能试图转移视线，他用尾巴把精灵的腰给缠住，饱满的心心探到他的胸膛，“喂！”他满含嗔怪地说，“一点儿都不会看气氛，在进行亲密行为的时候，说这些合适吗，艾文？” 第244章 “对不起，先生，”艾尔文斯歉意地说，“我不想他是您的食物，下意识地想要给这个说法找毛病，动了念头之后，潜意识就自动开始运行，刚才突然就把这个矛盾给点了出来……导致我再也没心情去关注别的事情了。” ——转移视线宣告失败。 风时当时就气死了。 短短的几秒钟，他就经历了魔生的大起大落——刚刚还高高兴兴的，不仅把车子扶稳了，还有好吃的在等着他，现在好了，辣鸡契主不给他吃也就算了，还又把他的小车也给掀翻了！ 他气得踢给他一脚，“你很想知道，是吗？” “抱歉。”艾尔文斯又说，但却非常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刚是骗你的！”风时喊道，气极败坏，“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拉斐尔很香也好，我能够救他也罢，这些和我的恶魔属性都没有关系！有关系的是我的第三个属性——你应该知道，天使这种东西，非常接近神明？” 第157章 艾尔文斯愣了一下。 “神明？” “像天使这样善良阵营的天界生物，和善良的神祇天生接近……”风时把天使与正神的关系飞快地对他进行了科普，“——而我呢，则是战争神选！” 看着精灵因讶异而显得茫然的表情，风时微微翘起了唇角。 自爆是不可能自爆的，这辈子也不可能自爆的，倒是多亏他把他给气成这样，让他突然就想到了到底该怎么说。纯粹的谎言太容易被拆穿了，而把谎言里混入真话，反而能够更好地掩盖真相： “天使与神选，都拥有神力。他觉醒之所以出岔子，是因为天使血脉传承至今已太过稀薄，残存的神力对觉醒而言是远远不够的。我那时其实并不是治疗他，而是把神力传渡给他……他本身是具有治疗能力的，而且那时也在竭尽全力维持身体，在接受了传渡之后神力变得充足，从而自己治愈了自己。” “……原来是这样，”艾尔文斯明白了，更对上了更多的信息，“啊，难怪，他不信仰任何一个神明，但却可以使用圣武士的法术，这一切都是源于……” “对，”风时点头，“源于他作为天使，本身就具有神力。”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呢，先生？”艾尔文斯坐正，依旧拉着他的手，“——你说了不会骗我的！” 浓密的羽睫微颤着，魅魔紫罗兰色的眸子向一旁转过，“你说呢，艾文？” 精灵的薄唇抿了一抿，“……香气，对吗？因为拥有同样的力量，所以神选与天使也天然亲近，所以，您会感觉到他身上有香气。” “嗯。”风时如实描述，“格外诱人。” 沉碧色的瞳孔收缩。艾尔文斯猛地握紧了他的手。心灵的链接让风时能够感受到他此刻的心绪像是浪潮般纷涌。 于是他果断又打上了一个极具可信度的补丁：“所以我才骗你，才顺着你说的。你看，你知道之后，就会很不开心。” 艾尔文斯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绽放在头顶的荧光花朵把他的长发照出清冷的光。导师和拉斐尔天然亲近……这比刚刚的食物论调更让他难以接受！食物的话，是源于天使与恶魔之间的敌对关系，更带着一种血腥的残忍。而这种天然亲近…… 他努力想要把这个解释也给推翻，就像刚刚推翻了拉斐尔食物论一样。一时间竟恨不得导师这次的解释也同样是在骗他。bug。他要给这个说法也找到bug…… 风时平静而又极具耐心地看着他。这次他的精灵是找不到bug了——毕竟，把神明给换成神选，他所说的全是真话。 但事实证明他错了。艾尔文斯还真就找到了一个，“先生！”他迫不及待地喊，“我也是神选，我怎么就闻不到他身上香香的呢？……而且也感觉不到半点亲近！拉斐尔他好烦，烦死了。” 风时呆滞了一下，“呃……” “你说了我是神选的，先生，”艾尔文斯挺直了身体，定定地看着他，“就，莱蒙德家领民暴动的那天，在幽暗之谷，帐篷里，阿莫斯先生送了我回来，您和他说话时候，告诉我我是战争神选。” ……早知道就不告诉了！风时脚趾蜷缩在一起，转向左看，又向右看。然后猛一伸手，把他的精灵给揉到了怀里，魅紫色的小心心举起在他身前摇啊摇，再次试图萌混过关。 “所以你刚刚的解释也是在骗我，对吗，先生？”艾尔文斯问道，语气竟满怀期待，但旋即又紧张起来，“还是说，‘我是战争神选’是骗我的？其实，我根本就不是神选？” “你是神选，艾文——战争之神衪选中了你，这一点我敢保证。”风时顺了顺他的长发，抱着他轻轻摇晃，再次实话实说，“而且，拉斐尔他之所以能够完美觉醒，这和他每次上课都和你在一起，时旷日久受到你的影响……而且觉醒当时你就在旁边，是有很大的关系的。当然了，他也正是因此才会遇到那样的……嗯，险情，这种程度的觉醒超出了他的身体所能够承受的极限。如果没有你的话，他也许仍然能够觉醒，但绝不会拥有如今这样的完美形态。” 艾尔文斯记起来古丽维娜曾惊叹拉斐尔是完全体，还说过往从没见过同样。由此可佐证导师这话为真，“……既然我也是神选，那我为什么闻他不香？所以那个解释是假的，对吧？”他追问，这一次语气便只剩下期待了，以及几分怨怼，“又骗我——说好的不骗我呢。” ……无奈的谎言怎么能算作是骗呢，风时想道，现在他已经想出了要怎么圆回来，“虽然你也是战争神选，但你和我是不一样的！在当今时代，战神祂已经死了，然而我所生活的那个时空，战神却还活着……而这就导致，我们的力量存在着很大的差异，我想这一点，你已经很多次感觉到了，对不对？” “……”艾尔文斯只能承认他说得对。 “神选和神选比神选和天使要更亲近啦，”风时对他进行安慰，“不然的话，你也不会远隔时空把我召唤出来，是不是？” 艾尔文斯抬起头来。 “所以，这便是您身上为什么会有香气吗，先生？” 风时：“！！” 居然还有这等好事！这么一来，魅魔饥饿的气息也可以顺带一起解释了。当下果断一顿点头：“对对！” 然而，这句赞同一出来，他的安慰便效果全无了。他的精灵刚刚稳定下来的ph值又开始快速降低。风时一脸懵逼，直到听到一句明晰的心声：『原来在导师的感受里，拉斐尔他是那么香……』 “我闻你也很香的，艾文！”他忙说，“你看，我过去也常常吸你的，甚至好多次没忍住都下嘴了。” “可是他比我更香！你最近……你最近几年，都是在夸他香，”艾尔文斯怨念指出，“我身上带着他的味道和不带他的味道，你吸的频率明显不一样！” “啊，那是因为我吸你吸得多了，突然多出了他的味道会感觉很新鲜嘛！”风时解释。 ——这意思不就是和他在一起待得久了，再看到拉斐尔会很新鲜？ 艾尔文斯一听更生气了。同时心里不由自主地就展开对比，他是精灵，拉斐尔也是天使；他长得好看，拉斐尔颜值也不差；他的实力相比同龄人算是优秀，拉斐尔同样也很优秀；而且他是已死神明的弱鸡神选，拉斐尔却是根本不需要信仰神明的天界种族……他直接完败！什么时候导师和他待久了厌烦了，大可一脚把他踹了，然后换拉斐尔新鲜新鲜。 风时：“…………” 风时在这一刻，深刻地意识到了他的情商是多么地优秀。 如此优秀的情商加持下，他当然是怎么哄都哄不好了，无效努力了半天之后，风时突然灵机一动。 为什么要哄呢，他的契主这么生气，对他来说不正好吗？ ——借题发挥一波，没准儿他就能恰到好吃的了！ 但这一把要想稳，必须得让他的契主再生气一点儿才行。风时果断向前凑近，用隐秘的动作在精灵身上深深又吸了几口。 当然了这是欲盖弥彰的“隐秘”，所以艾尔文斯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你还吸！”他愤怒，“都知道是拉斐尔的味道了，你还吸！！” “咳，”风时飞快转头，“我吸的是你的味道，艾文！” 艾尔文斯瞪着他，左眼写着“哦”，右眼写着“呵呵”，面积较大的脸部则是大写的“你猜我信不信。” “真的，真的！”风时强调，然后“悄悄地”又吸。 艾尔文斯把他向后推：“先——生！！” 他都快要气死了。而这在风时眼里则是成功取得一个又一个胜利，以及对饭碗与车车都被掀翻的报复的快感，“我想吸你的，可你在身上蹭满了他的味道怪谁？”他理直气壮地说，目光迷离露出沉醉的神色，在精灵的怒火上又添了一瓢油，“啊——真的好香啊。” 艾尔文斯：“……………” 第245章 他被他给气到说不出话。当下什么也不说了，垂下了头疯了一样一遍又一遍做起了清洁术的施法手势。 半天过去抬起头来，“还有么？” “没了！没了！”风时说道，脸上的表情极具可信度。 这一看就不能信。针对尘土污渍的清洁法术是无法用来清除气息的。想要清除气息，除非…… “洗澡么？” 风时适时地问道，“洗一个澡，他的气息就不会再有了。” 艾尔文斯：“……” 洗、澡。 他立刻就想起弄脏事件——作为长寿种族，精灵的记忆力好到堪称逆天，对时间的感知也与普通人类不同——明明是几年前的事，此刻回想起来，鲜活一如刚刚发生在昨日。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实在太过尴尬。要知道导师也一起泡在池子里……他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愚蠢的事！ 风时看着他。似乎是不想洗。不过这无所谓。坚果壳已经阖上，他还把他圈到了魔翼里。而且现在天不太冷，所以床上也没有特别厚的被子…… ——就算不去池子，他也跑不掉。 他微微笑，揽着他的肩膀，再次把他抓住。 “伤害到了你的感情真的很抱歉，所以……今天就让导师来补偿你一下吧，艾文。” 第158章 “……不，先生。” 艾尔文斯拒绝和他一起洗澡，当然也不会接受他的补偿。但旋即却又想到，当时的事件是他自己蠢，而今天……今天他的导师这么气人！ 所以他尽管推拒，但是却没有用力。 风时唇角扬起的幅度越发明显。 ——这意味着默许。 他双眼放光，当即便低下了头去。 艾尔文斯瞳孔地震。 “——别这样！”他连忙捧住了他的脸。指尖感受到银色发卷弹弹润润，年轻的精灵在片刻后艰难地开口，“手，手就可以了，先生。” 风时没有坚持。好不容易到了这一步，可不敢一顿操作把将要到嘴的饭又给掀了。他倚在坚果壁，换了一个更加方便的姿势，把精灵给拉到了自己怀里，向前伸出手去。 艾尔文斯看着他的手。修长的，漂亮的，灵巧而又有力的手，每道线条，每根指节，每片指甲都完美得无可挑剔。这是一双一向用来握剑的手。他的导师是当今世上最为强大的剑士。可是现在，这双手，却是，在用来—— 棱角分明的双唇唇线绷紧，他的内心像是涨潮般涌上羞愧。在这一刻他的内心闪过念头想要制止他，让这场荒唐就此结束，但偏偏却又迟迟无法采取行动。他在深海一样的罪恶里沉沉潜潜，流连忘返。沉金色的眼睫颤栗着，下方非人的眼睛是上好的祖母绿，一点一点地泛上晶莹。 最终他不忍再看也耻于再看，转向一旁偏过了头去。 后方的身躯向一侧略略错开。旋即他对上了一双漂亮的紫罗兰色眼睛。艾尔文斯前所未有地惊慌起来。他想逃跑。然而在他再次转过头去之前，银发的魅魔已是以不容抗拒的姿态吻上了他的双唇。 导师总是如此强势，强势有如疾风骤雨。他渡给他浓浓的甜蜜，馥郁到令他心醉神迷。他们是爱人……爱人之间，不需要为这样的亲密行为而惭愧羞耻。艾尔文斯不知不觉地把罪恶感抛到了一旁去，沉陷在由他所带给他的无限温柔里。 直到他感受到奇异的弹滑。 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后，他险些从他怀里跳起来。“先生，先生你怎么可以把你的心心——！！” 小心心非常努力地也想为他提供帮助。艾尔文斯手足无措扑过去试图抓住它。然而紫色心心非常灵活，它弹来弹去，以至于他一下居然没有抓到。 但是却抓到了尾巴。顺着细细尾巴向下一捋，依旧把心心给抓到了手里。 然后立刻便感到桃心的表面沾染了水意。 艾尔文斯身躯僵住，随后从枕边撕了长长的纸巾，捏着心心就是一顿狂擦，“不可以，先生，你不可以用心心它来做这种事！” “可以嘛，艾文！”饱满的小桃心弹啊弹地往外挣，“你看我的心心它这么喜欢你。” “不行——要对小心心好一点！”艾尔文斯教育，“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都用心心去做。” “好吧好吧。”风时从善如流地答应了，简直乖到不能更乖，可是紫色心心却依旧不安分地向外弹腾着。 它好滑。艾尔文斯差一点儿就被它给跑掉了。当下重新抓住，便要继续教育某人，但紧跟着却记起，在导师的设定里，他的小心心做的事，和他本人又有什么关系？ 他只好一刻不停地抓着心心，严实看紧了不准它跑出去。 也正因此，没能看到某个魅魔那妖冶的眼眸里闪过的一丝狡黠之意。 手要用来抓着心心，也就腾不出来施展清洁术了——这意味着，今天他是不用担心饭还没来得及恰，就被他给扫走了！ 回想今天这一系列的操作，先后两次绝境逢生，扶起自己险险要翻的车，末了不仅给出完美解释，更在解释完成契主生气之后，顺势而为让他更气，从而前所未有地争取到了一次享受美味的机会，接下来，又恰到好处地使用心心，要么让他用心心大吃一斤，要么就抓着他的心心从而无法使用清洁魔法……总之，完全立于不败之地，绝对不会有哪个魅魔比他更机智了！ 风时高兴地给自己点了个赞。 但他很快便震惊地发现，他的赞点早了。 某个精灵的手是被心心占着没错，这样的话绝对做不出来施法手势没错，但他的饭依然是没了……他的饭！！ 风时当时就懵圈了。 ——美味的气息逸散在空气里，他明晰地感受到能量充盈一瞬达到峰值，当时泡在池子里的美妙的浸润感勾得他每一寸都在战栗，他迫不及待地俯下了身想要大快朵颐，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能量，他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原本还以为今天肯定能真切尝到的——瞬息之间，全都没了！ 风时无法理解。在这一刻，他甚至怀疑这是否是世界的深深恶意。但旋即他却发现，魔力波动，如涟漪般残留在空气里的，是那么地熟悉，这分明就是…… 他向上抬起头来，果然在精灵沉碧色的眼睛里看到了骄傲，“哇！”艾尔文斯惊喜地说，“我居然瞬发了一个清洁术诶，先生！” 风时：“……？” 风时：“？？？？？” 他见过冷酷无情的没见过这么冷酷无情的，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契主……试问，比连饭都不给他看到还要更残忍的是什么？ ——是把饭端到他眼前，让他看看，然后，再拿走！！ “应该是刚刚一遍遍用了太多的清洁术，所以这个法术现在变得非常熟练，或说我的魔力还像惯性一样残余着使用清洁术的感觉……”某个无情的契主还不明所以地对瞬发法术的原因展开推测，然而这时却被他一向温柔的导师猛地掐住了肩颈。 艾尔文斯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先生？” 风时：“……” 好的。他可算是懂了。什么叫自作自受？……这就叫自作自受！ 要不是他不停地吸他气他，他这熟练度肯定也涨不上去。 风时又要给气死了。但也又一次说不出。唯一能做的只有抓着辣鸡契主疯狂摇晃，“!%^#*$艾文！！！” “吓了一跳吧，先生？……是这样的，您对我已经够好了，我不想再那样、再那样弄脏您，所以，在那什么之后，就立刻……”艾尔文斯扣住了他的腰，在他耳边柔声说，但旋即又意识到不对，“先生，您为什么这么激动？” 风时：“…………” 他都已经这么克制了，怎么还是被他给看出来激动了？ 半天后他想出来要如何解释他的激动，“不准！”他愤怒地说，“以后不准这么破坏气氛！” “不是已经结束了吗，先生？”艾尔文斯蹭了蹭他的额头，疑惑地问道，“还是说……您还打算做什么？” ——还打算做什么呢？当然是恰饭了！ 风时怨念，这时却突然想到，他手上会不会还残留有一些能量呢？ 他猛地举起了手。 难以置信地看着导师舌尖把掌根到指尖尽然扫过，艾尔文斯的呼吸都要停止了。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先生！！” ……没有了。风时直咬牙。也是。如果还有的话他又怎会感觉不到，那种能量，无上美味……他馋了这么久。这事全都怪—— 艾尔文斯拿着纸巾，擦完他的唇瓣又去擦他的手，“——您不可以这样！” 心脏砰砰狂跳。精灵双脸涨得通红。他猛地翻过了身，将银发的美人拉进了怀中。 风时面无表情。他现在已经气得完全不想理他了。不过很快他又意识到他非得理他不可，精致的双眉抑起，风时惊慌失措，“艾文，你干什么？！” 第246章 “请让我服务您，先生，”作为纯良的精灵艾尔文斯拥有知恩图报的美好品格，“像这样快乐的事情，不能只我——” “快乐个鬼，才不快乐！”风时是万万没想到，不给他能量也就算了，这家伙居然又倒扣他的能量，“我不！！” “您在说些什么啊，先生？”精灵好听的声音噙着笑意，“你看，您明明也想要的。” 风时：“…………” 他不想要。不想！ 可是他的身体却想。这一切都只能怪某个金发精灵实在是太好看了。第一面就让他深深为之惊艳，更不用说刚刚还陷入了情动。那俊美的容颜染上了迷离的欲气，尖尖的耳廓也挂上了淡淡的嫣红，柔润的金发像是绸缎一样流淌，他把一切都交给他……竭力压抑着但却依旧外逸的吹息声，把他的心弦不断地撩动。 “不要不好意思哦……先生。” 精灵的气息扑洒在他的耳际。风时坚持抗议……然而抗议无效，就像这些年里无数次所经历的那样。 契约生物在契主面前总是存在很大的劣势。所以他只能选择躺平，然后缴械投降，绝望地看着辛苦得来的能量猛地下降。 ……虽然美味没能吃到，但皮肤与黏膜持续的接触过程也给他带来了很多。总体来说是赚的。然而现在，一下就下降了一大截！ 风时心疼死了，当下呼地坐起，又一次尝试对能量进行回收。 契主的双手已经被他按住。同时他还不断说话对他进行干扰，让他无法再次瞬发清洁法术。这样的话，这一次的能量回收—— 回收失败。 ——某个精灵使用[清洁术物理]，对他做了原本他所想要做的事。 艾尔文斯舌尖收回口中，唇瓣微微润湿。风时另边则是已经完全呆住：“？？？？？” 第159章 比把好吃的拿出来给他看看，却不给他吃还要更加过分的是什么？ ——是还要吃他的，当面吃！！ 风时要气疯了。 上辈子排除掉不算，这辈子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气人的事。 更气的是，某个精灵看他半天呆在那里，便以为他是大受震撼，便如他看到他想要那么做时的大受震撼一样。既然大受震撼那么自然会感到过意不去，于是便上来宽慰他： “不要在意啦，先生。您就当……您就当这是赔罪！说起来还是我不该蹭得满身都是拉斐尔的味道……您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闻到了香气就吸了几口而已。我居然还怨您。” 风时：“…………” 他现在不仅气，jio也好疼哦——那都是他自己搬起石头砸的！！ 艾尔文斯说出这样的话，当然是已经完全不气了。他掠起导师那波浪般的银发，顺着圆润可爱的发卷绕了几个富有弹性的圈，然后又松开，让发瀑蓬蓬松松地垂落下来。 神秘的幽香因之而逸洒在空气里。金发的精灵凑近了导师的耳际。 “很香呢，先生。” 风时：“……” 这到底谁是契主谁是魅魔？！ ——拓麻的居然还香起来了！ 给他看看。却不给吃。然后还抢他的。抢完居然还说香—— 风时强忍着才没锤给他一拳。他现在已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今天已经够惨了，要是再因为表情管理失败而不幸翻车……“送我回去，艾文！” 大坚果里面的气氛香香甜甜的。艾尔文斯当然要挽留他。 风时当场就一拳砸下来了。 艾尔文斯赶忙念出了送返的咒语。 银发的美人消失在空间漩涡里不见了，虽然在非常努力地克制，但还是让年轻的精灵看到了他气到裂开的表情。 他的导师。每次对他都无比开放，而一到自己就无比羞耻，居然会被他的作为给气成这样…… 艾尔文斯抬手抿了抿唇，沉碧色的眼睛微微弯起。 这真的……真的是太可爱了！！ …… 风时出现在永夜之森。 因为已经进了空间漩涡，他完全不知道他又经历了一次险险翻车并被好心契主给扶起来的惯例流程。所以也就完全没有产生什么庆幸或感激的情绪来冲淡胸中愤怒。 还是好气，要气死了！！ 操练的黑暗精灵战士们已经被他走之前解散了。漆黑的双翼炸开，风时气势汹汹地在空旷的场地里转圈圈。就很想找人倾诉一下，也好稍稍抒解心中的怒火，然而…… 卡内基现在生怕他堕落，认为那种级别的食物他永远也不要吃到才好，已经不会和他共情并一起吐槽狗比契主了，只会表示艾尔文斯干得漂亮并对他这位可怜的同族致以哈哈哈哈哈哈哈嗝。至于别人，卡罗琳到地面上找她的诗人去了，风时并不知道她在哪里，而且他也并不想被她教育，尤其教育的主题还有可能是让他换一个契主；而别的朋友们……只要他去找他们吐槽，他们一定会建议他换一个契主，比如他们就很适合。 又气得慌，又没法说，风时憋得跳jio，最终决定飞去东部战场砍人……更确切地说是砍魔。 之所以去东部是因为北部现在已经没得打了，费拉普修地下城现在向卡斯特罗求和。向前飞出了一段，却是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就在艾尔文斯把他给召唤过去之前，他也被莫桑迦德给气坏了。同样是拿他没办法，毕竟以他目前的实力远远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他只能…… 风时果断掏出了日记本。 最新的一页里，他用醒目的大写字母记下了这位龙族校长欺负他的精灵。现在他另起一行—— 【同日。】 【狗比契主瞬发法术不给我吃还抢我的完事还在那里说香……】 【——这个仇我先记下了！】 记完仇风时笔尖顿了一顿，立刻感到好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 笔尾的羽毛轻轻点了点魅紫偏光的唇瓣，风时又写： 【如果能够收获这笔能量，没准儿现在就已经晋阶到八等上阶了。然而没有。】 【不仅没有，还损失了大量能量，这意味着未来要继续在八等中阶卡着……】 塔列克之战的时候他是八等中阶，而现在还是八等中阶，天知道他都卡多久了。 未来还要卡更久。风时想着就更委屈了。虽然魅魔到后期晋阶就是慢，卡内基日常有好吃的现在也和他一样在八等上阶卡着……但他才不管呢。他就怪他。 魔法羽毛笔龙飞凤舞，风时把卡等阶的仇也记在艾尔文斯在账上。 【——回头必须要让他双倍（划掉）n倍奉还，哼！】 【气死了气死了。】 …… 艾尔文斯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 对于这种没来由的喷嚏，泽坦是有一种说法的——那就是有人在背后暗挫挫地骂他。 ……会是谁在骂他呢？ 艾尔文斯进行理性分析。首先，排除他的导师！ ——这大几率是某个龙裔校长，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的炮灰弟弟。事情到现在已经过去有一会儿，杜维可能已经听到了他升二星的消息。 还有一种可能。迷信行为要不得，这纯粹是天太冷了……而他大冷天的还在外面飞。 他要去往医学院。拉斐尔昏迷被送进去，他总该过去看看。 现在他已经完全不气了，也不再在意天使与神选的天生亲近。导师和他最好了，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何况拉斐尔是那么无辜，血脉又不由人的主观意志决定，他对一切的一切都全不知情。 艾尔文斯来到的时候拉斐尔已经醒了。但苍白的脸色与黯淡的光圈显示他仍然有些虚弱。他半躺在一张造型非常特殊的机械椅上，而没有使用病床，因为病床会压迫到他的翅膀。 “收不回去了！”拉斐尔一脸尴尬地说，“亏是现在知道的人少，不然我怕不是得被一大票人围观。” “听起来不错，”艾尔文斯点了点头，“你介意我搬张椅子坐在外面收门票么？1个金币看10分钟，5个金币摸光圈，10个金币摸翅膀，100个金币的话……话说你的羽毛拔了还能长出来么？” 拉斐尔：“……？” “滚啊！！”他发出天使的声音，“你把我当什么了，你怎么不卖……怎么不让人花钱摸你耳朵！” “当然是因为我的耳朵只有男朋友可以摸，”艾尔文斯理直气壮地说，在椅子上坐下来，“我说真的，拉斐尔，你这翅膀会掉毛吗？掉了还会不会长出来？” “……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信么，”拉斐尔伸手抚摩自己的翅膀，从他的神情来看，他对那洁白的羽毛非常爱惜，“海曼部长说这些都需要慢慢观察。还说他会想办法帮我把翅膀给收回去……啊，”他往门口处瞥了一眼，确定走廊里没有人，便愤怒地喊了起来，“这个老硬币！！他抽了我好多血啊！” “咳，”艾尔文斯对此一点儿也不意外，“他是不是还让你以后定期到医学院里做检查？” 第247章 “是啊。这么说你也……” “没错。” 艾尔文斯把椅子向前拉近，“拉斐尔，我可以摸摸你的翅膀吗？哦，还有光圈。” 拉斐尔立刻向后仰去。 ……看来是不可以摸。艾尔文斯心想，难道天使的翅膀也像是魅魔那样…… 某个周身笼罩着神圣光辉的纯血天使向他比划出两个数字。 “摸光圈5个金币，摸翅膀10个金币。考虑到一起上了那么久的课，你救我我救你的……友情价！一共10个金币就行。” 一边说着一边手掌上翻伸到了他的身前。 艾尔文斯：“……？” 这人变得未免也太快了，“喂！”他抗议，“你一个圣洁的天使，怎么可以——” “你一个纯良的精灵——”拉斐尔拖长了声调，“坑钱比龙族都熟练！” “^%$#*我就不该教你！！” 两个人……更确切地说是两个类人生物开始进行每日撕逼(1/1)，并大有动手倾向。要不是看这家伙虚弱，艾尔文斯早把他给摁那儿了。 但拉斐尔随即却是又把一边翅膀向他递了过来。 “诶？” “你摸吧。”他大方地说。 “……没有关系吗？”艾尔文斯反倒收回手去，生怕一不小心给摸出事来。 “翅膀只可以摸外面……不可以摸里面！”拉斐尔说，脸上神情心有余悸，显然是已经遭过了某人的毒手，“光圈随便。” 艾尔文斯于是伸手摸摸。天使的羽翼看上去洁白而又柔软，但摸起来，尤其是边缘，则凌厉有如刀锋一般。笼罩的圣光让它给人的感觉是如此温暖，然而触手却是凉滑有如金属般的质感。当然了，里面较短的羽毛或许与外面不同。但他没敢触碰。满足了对翅膀的好奇之后，又抬手碰了碰光圈。 光圈仿佛是由光所凝成的实质。它有着一种轻盈的空灵感。他还试了试看能不能把它从拉斐尔头顶给拿下来。然而用力用到一定程度之后，光圈就会从真实化为虚幻。 这种感觉可以说是相当地神奇。艾尔文斯就没忍住多玩了一会儿。拉斐尔非常耐心地给他玩。 明亮的天光越过窗台洒在两人身上。时而响起的鸟鸣反而使病房显得更加静谧。新晋的天使突然转向他的精灵朋友。 “艾文，谢谢你。” 第160章 艾尔文斯不由得愣了一下。 “谢谢你救我。”拉斐尔续道，向他笑了一笑。圣洁的光辉洒在他的脸上，那明净的笑容让他在这一刻看上去真的是个天使了。 艾尔文斯缓缓将手放了下来，“呃……” 拉斐尔当时没有意识。可是现在却又谢他。难道说他是隐隐感知到了些什么？然后便把自己能够平安无事归功到了他身上？ 人是导师救的。艾尔文斯并不想代他把功劳给领受了。但导师差点儿被发现，他最好还是不要透露他的存在。 所以他摇了摇头：“不是我。” “不是你？”拉斐尔眨了眨眼睛。他的睫毛是浅色的，“……那还会是谁啊？” 表示否定的反问，但好像也可以理解为单纯是在探询……不不。一定是圣光滤镜赋予的逼格使得他产生了这样的错觉。艾尔文斯回想。如果拉斐尔有感受到导师的存在，那么觉醒完成从反重力域场中爬起来后应该立刻就会有所反应。而不是懵懵的只顾着得瑟自己真的是个天使。 “我的疗愈魔法对你无效，拉斐尔。” 拉斐尔收回了目光。 濒死之际，他曾感受到一个存在……无比强大，无比高贵，他看不到他的面容，但视野里却充满了温暖而又神圣的光辉。 那是神明。他万分确定。血脉本源让他天然想要亲近，想要追随，想要臣服在他的脚下，奉上荣耀的功勋与胜利的冠冕来换他垂下遥遥一瞥。 ……并不是艾尔文斯救了他。他还以为他也能感知到衪。但从他当时乃至现下的反应来看，只有他才能感知到神明。 他的神明。 “那我也要谢谢你努力救我，艾文。”拉斐尔倾身，从另一边拿过了破破烂烂的法袍抖开，“衣服都烧成了这样，我当时一定也弄伤你了……伤好处理吗？” “啊，没什么，救你不行，治自己倒是没有问题。” “那就好，袍子回头我赔你一件。” “倒也不用。反正以后穿不着了。这种低阶装备……”艾尔文斯摆了摆手，“你也升阶了吧？” 拉斐尔点了点头，“刚收到了通知。学院让我回头重新评定级别。” “也就是现在还没有评定了？”艾尔文斯问道，脸上露出笑容。 “没有。”拉斐尔说道，突然感觉不妙，“你笑什么？” 艾尔文斯唇角勾起的幅度变得更大。他从空间吊坠的加密层里取出了自己纹章别在胸前。 新晋的天使看着术士标志上方两颗明亮的虚星，瞳孔微微收缩，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妙的源头—— “嘿，学弟！” 艾尔文斯快乐地招呼说。 问就是扬眉吐气。屈辱让某个天使面目全非。他愤怒地把他往病房外面赶，并嚷嚷以后再也不给他摸光圈和翅膀了。 “那有什么。我跟你说——恶魔的魔翼可比你翅膀手感要好多了！” 艾尔文斯鄙视道，从善如流地从他病房里离开。转到附近休息区找了张椅子坐下，点亮了终端。 之前通知叮叮响个不停，一下解锁了一大堆的东西。他都还没有来得及细看。现在点开。最醒目的是个人信息，如今他已经从“预备学徒”升级成了“正式学徒”，等级显示为两颗虚星。 没错，是正式学徒。尽管他已经被莫桑迦德盖章至少也是两星的等阶。对于职业星等，哈伦卓耿这边自有一套标准：一个学生达到某个星等，仅仅代表他的魔力量精神力等等硬性数值达标，并不说明他真的就拥有当前星等所应具有的战力与智识。只有通过一系列的测试，证明其多方面皆符合标准，这才可以正式授予星等认定，在此之前，就算星等再高也只能挂虚星。 艾尔文斯对此完全没有意见。更确切地说，他甚至非常赞同。因为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全靠数值堆上去的虚假二星——作为一个真实二星所应具备的各项能力，他基本上都没有。 为了让他具备一个真实二星所应具备的能力，现在他的课程应用已经被大堆大堆的待选课程给塞满了。他要从正式学徒起步，通过一星认证，通过二星认证，然后才可以解锁二星课程，向上冲击三星。 当然了，实际的操作上他并不需要去上全部的课，只要在最后考核的时候拿到足够的学分，便意味着通过了相应科目。课程与考试分开收费。如此便可为本身级别较高的学生省下大量的金钱与时间。 艾尔文斯切出了新的界面，根据必修与选修的学分要求来选课。有些课程诸如“乌斯卡常见武器”“安全活动常识”等等，之前在基地里学过，应该不需要再听，到时候直接考试就可以了。剩下的便必须要上了。他发现，许多课程提供不同的教学模式，学生们可以现场跟随教授学习，也可以选择通过网络线上学习，甚至还有些课程直接出售由学院摄制的历史课程录像。 观看录像所需要缴纳的学费是最便宜的，有些甚至便宜到可以忽略不计。网课次之，不过向教授提问需额外付费，具体价格由教授来定。现场学习毫无疑问最为昂贵。 不同的价格档次，显而易见是由学校所需支付的教学成本的高低决定的。艾尔文斯选了许多历史课程录像加入购买列表。他现在已经不觉得哈伦卓耿坑钱了，相反，如今他认为不会有第二家高等学府比哈伦卓耿更省钱、更为学生考虑了。除非存在传说里的那种、不仅不收学费，还为学生提供资源的学院，比起办学更像是做慈善。 选完了课，他前往商业区——这便是他为什么要在医学院选课而不是回宿舍慢慢选，医学院的传送阵是免费的。 要买的有各科的课本以及乱七八糟的各种学习用品。艾尔文斯拿出材料，又去长生公司的商行定制了一根符合当前等阶的新法杖。 一套折腾下来已经过了好久。艾尔文斯把精神聚焦在意识海里的心灵链接，“先生？” 风时正在卡斯特罗东部战区厮杀。邪恶混乱的地底世界，厮杀才是常态，极少会见和平。面目凶恶的鲁萨魔人倒在他的剑下，他轻轻振落剑身那黄褐色的鲜血。 ——辣鸡契主喊他。 他才不要理他！ 可是…… 他用灵捷的步法向后跳开。站在幽壑的阴影里轻轻按了按肚子。 原本不该饿得这么快的。都是辣鸡契主让他往外吐，而且他后续也没有进行亲密行为把能量给补回来。 他之前曾喜欢立刻和他接吻把能量给补回来。直到有天发现这会对某个精灵造成鼓励效果使他下次还敢。于是，他便换成了新的补充能量的方式。 第248章 “我饿了！” 他颐指气使地说。 另一边的精灵立刻给他输送了大量的能量。 风时感受了一下。随着魔法能量的上涨，战斗所耗损的体力再次变得充盈。他不再理会发光的心灵链接。扬起长剑再次投入了酣畅的战斗。 飞洒的鲜血沾染了他闪耀的银发。一只又一只敌魔倒毙在他的剑下。与之相对的是漆黑的魔翼破裂而又弥合，不断刷新的痛楚即使是萨曼石怪也会备受折磨，然而魅魔的唇角却是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突然他的动作滞住。 ——又有许多能量灌入了他的身体。 似乎是感受到他疑问的心念在链接通路凝聚，艾尔文斯自发地解释道：“习惯性地留了点，但实际上已经不需要了。先生您饿的话，我都转化成能量给你。” 凌厉的紫眸微微垂敛，流转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 ……倒是还挺乖。 然而。他会原谅他吗？ 才不会。 作为契主喂饱自家魅魔难道不是应该的？而且这些转化的能量它又不好吃。 哼。 …… 艾尔文斯在半天的沉默后收回了对心灵链接的关注。 ——导师收下了能量。但是却没和他说话。不过对此他倒是并不感到意外。 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就快要到晚上。导师他肯定又开始忙了。连和他说话都顾不上，可见所要处理的事情是多么地棘手。以后都不会再上快速提升课，能量变得充裕多了。他要多多转换输送给他。 同时他也希望这能让导师的工作快些结束。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再次见到他了。 然而风时不打算再见他了。从东区战场回来，他又通知黑暗精灵战士们集合。 反正，现在他的契主时常给他灌能量，不需要见面也能吃饱，见面也就为吃点儿好的，他还不给他吃。 血魔法师很快便发现了友人的变化。 “太棒了，就该这样，不要见他——精灵都是大猪蹄子！”他拉着他，试图让他把某个光明精灵忘得更加彻底一点，“走咱们去找卡罗琳姐姐玩吧，风时？” 风时脚不沾地跟着他走，“卡罗琳她回来了？” “没有。”卡内基摇头，“她还在地面上。” 风时脚步顿住，“那咱们找她岂不是要花好多的时间……” “哈，这有什么，咱们都有无限时间——” “我不。” “为什么嘛！！” “因为……那个……呃……” 风时托着下巴。 他要怎么说……他又开始想他的小王子了呢？ 第161章 “先生，您今天也在忙吗？”另一边的精灵通过心灵链接问道，“我好想您。” 风时勾起一缕银发，顺着发卷在指尖一圈圈地缠绕。 真好听……听着他的声音他就越发地想他了。 他发现自己内心已经开始自发地为他辩解，这事其实也不能怪他了，作为魅魔想吃点好吃的什么的他又不知道。 而且他这么做，还是出于对他的敬爱…… 坐在一旁一边看书一边做笔记的血魔法师这时抬起了头。视线穿过垂洒的发帘，他从他那漂亮的侧脸上看到思念与迷恋。 “好啊你，可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不答应去找卡罗琳了，”色泽绚烂的羽毛笔被他啪地丢到了一旁，“怕来来去去的耽误你找他——你又想找他了，是不是？” “哪里有，”风时呼地转过头来，瞬间炸毛像是被踩到了心心尾巴，“才没有！” 卡内基看着他一脸不信。 “我如果想找他，我现在已经不见了！”风时铿锵有力地说，“这个点儿，他已经上完课了。” 卡内基严厉的目光闻言变得缓和。 “你不能老惯着他——都是你老惯着他，所以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惹你生气的，风时！” “没错！”风时啪地一拍桌子。 虽说快速提升课每次都得上好久，休息时间也不可以沉迷恋爱而是要好好学习，如果他这边受伤了什么的还会错过，他和他的精灵几年里亲热的次数并不多，但愣是一次没吃到，还好几回被迫往外吐，说起来也是够离谱的。 这都是他每次生气生气，但实际上并没有表现出来（最初的几次甚至还让精灵认为这是对他的嘉奖），然后一转眼又不气了还跑去和他贴贴给惯出来的，“这回我说不理他就不理他了！” “那咱们去找卡罗琳。” “不去。” 血魔法师精致的眉稍再次向上挑起来。 “太麻烦了，卡内基，”风时有气没力地伏在桌子上，“你看，咱们两个只知道卡罗琳去找她的诗人了。诗人叫什么？他又在哪儿？地上那么多的人类国度，优秀的诗人还会常常在不同国家宫廷里演出。而且到现在几年了，卡罗琳还和他在一起吗？还是又去别的地方做别的事情了？——这些都不知道！” 他微微支起上半身向他转过头来，“还是说……你可以用预言魔法直接找到她？” 卡内基摇了摇头。“我不是很擅长这一方面。而且如果她离得远的话，我眼下的等阶……” “最啊——咱们根本就找不到她嘛。” 卡内基略作沉吟。指尖轻轻点过唇瓣。“法力高强的预言学者倒是可以——” “他们的精力要用在更加重要的事情上，比如预测敌方在下场战争倾向采取的策略，”风时说道，又趴了回去，“西弗法尔不会让他们帮忙找人的，何况咱们找她也没什么事只是为了玩儿。” “哎，只能等她回来再见她了，”卡内基说，“说起来在怎么对付契主方面，还是卡罗琳比较擅长。” “希望她下次回来能成功突破六阶。” “我也希望。” 风时继续待在地下城。艾尔文斯每天都会问他一次忙不忙。风时也每天都不搭理他。 当然，要吃饭的时候除外。 “我是不会过去的，”他和卡内基说，“我要让他知道，这次我真生气了。” ……让辣鸡契主知道厉害，看下次他提出他给不给他吃！ 并不知道他内心想法的血魔法师对此当然是大力支持：“没错，坚持住，风时！” 风时坚持。 日子一天天度过，他也越来越想他了。 然而，他会因为想他就让他召唤吗？ 才不会，“除非，除非出了什么状况！” 状况很快就来了。这天，艾尔文斯的声音突然在链接的另一边响起来，听起来是如此激动，“先生，我在学院里走错路了！” 正在手把手教菲罗一群小盆友武技的风时一听双眼顿时放光，“什么，你迷路了吗，艾文？” 他把练习用木剑交还给黑暗精灵小朋友，这样方便他苍蝇搓手，“——那快让万能的导师为你提供帮助呀！” “呃，”艾尔文斯愣了一下，“迷路什么的我看地图就行，我也正是看地图才发现……先生，您不知道我迷到哪儿了——我误打误撞的，居然闯到了巨龙藏宝地！” 伪龙烛台摇曳不定的烛火投下了他手举地图的影子。眼前幽深的甬道看起来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岔路。如果不是豪华版地图敬业地给出了提示，他绝对不会想到这个通道居然通向龙族的藏宝库。 导师在另一边同样发出了震惊的声音。 “我想应该是那个浮空石……啊，因为当时分心了没有仔细看，然后就上错了岩层，谁知道，那一层里，也有一个交叠点，摆着个空间门……然后就被送到这里来了，”艾尔文斯说，“龙族居然把财宝藏在这里！不过想想，这原本就是他们的巢穴，把宝藏堆在巢穴里也是挺正常的……” 风时在林间空地转圈圈。 只是走错了路而已，他好像有点过于激动了。还好他的精灵遇到了宝藏——这是真正的意外状况！ “艾文，那里有人吗？” “没有，这里非常偏僻……”光线也要比其它区域暗上一点。艾尔文斯左看右看，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先生！”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您不忙了？” “不忙了不忙了，”风时向小盆友们挥了挥手，展开双翼从林间空地飞走，“没人的话，那就召唤我过去看看！” “我现在……只能说是在入口，先生。没往里面走，因为地图标示藏宝地是禁区。总之什么东西都看不到，”艾尔文斯说，他现在完全不感兴趣龙族的宝藏了，只想赶紧的回到宿舍，“我回宿舍召唤您，先生！” 风时：“…………” 回宿舍那就不能算是意外状况了。他决定了没有意外状况不理他的。“不，就在那儿——既然没人那就召唤我！” 艾尔文斯已经转过身去，向来路走了一段距离。听到他的话，犹豫了一下，又把步子刹住。 龙族的藏宝地——任是谁听说了这种地方，都会想要来看看的。哪怕进不去里面，单是在外面看看也好。 第249章 “您等等，禁区重地，可能会有监控……”艾尔文斯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了一个反侦察仪，“我去确认一下，如果安全的话再召唤您。” 这个反侦察仪，是他从长生公司商行里买的，对摄录器窃听器、法师之眼侦测力场，包括心灵感知在内的各种各样的监控手段都有探测作用，属于泽坦反抗阵营居家旅行必备的安全产品，经论坛的花样作死小能手们实测，其对学校里的各类监控同样有效。 他把周边一带都给测过。虽然是藏宝重地，但这里令人意外地并没有设置监控。艾尔文斯把风时给召唤出来。 “哦，”风时说，“这里啊……哦！！” 紫罗兰色的眼睛带着渴切的兴奋陡然睁大。 下一刻，他变幻出恶魔的双翼，迫不及待便向前往宝库的通道里飞去。 艾尔文斯被他给吓了一跳，“先生！” 他疾步追去想要把他拉住，但风时已经进了中转位面，他的手穿过他的衣角拉了个空，“先生！那是禁区！！” “没事的，艾文，我在中转位面——” “不，您快停下，中转位面恐怕也不行，”艾尔文斯抢到前面张开双臂拦住入口，尽管他知道这实际上也没有意义，“龙族不会让人染指他们的宝藏的——您说的您在这边要格外小心。” 入口入没有监控，不代表里面也没有。而且，藏宝重地入口连监控都不设，从另一个角度也正说明了其防护措施的有效。龙族对自身财宝的安全是相当具有信心。 “前几天您还差点儿被莫桑迦德给发现，还告诉我说，您目前不是他的对手……” 艾尔文斯说道。风时不断向前，他也不断后退。突然间他感受到向外推拒的阻力。发光的魔法文字浮现在空中——【严禁踏入龙族藏宝重地！】 “你看，先生。” 风时在半空停住。艾尔文斯松了一口气，赶忙向前踏出一步，离开感应区域。 两人之间也因此而拉近了距离。金发的精灵向上抬手，轻轻地虚抚了一下导师的脸。“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宝藏而已，您现在也不缺钱，而且，我们还有精灵族的宝藏……” 风时摇了摇头。动作轻缓，但却坚定。 艾尔文斯怔了一怔，“……先生？” “我的东西……我有件东西在这里，”风时说道，“我感觉到它了。我要进去看看。” “您的东西……” 艾尔文斯慢慢将手放了下来。他感到他的手臂是如此沉重，“可是龙族——” “相信你的导师，艾文，”风时食指轻点在他的唇瓣，阻住了他后续所要说的话，“——不要在这里等我。你先回宿舍里去。” 艾尔文斯犹豫了一刻，最终选择听从导师的话。 他和他错身而过。银色的长发飘洒穿过他的身体，带给他丝丝有如月华般的凉意。 在转角处他回看了一眼。魔法文字依旧在半空放射出刺眼的光，导师的身形已经消失在了通道里。 第162章 禁区里没有长明的烛火。风时在黑暗里快速穿行。 没有阻碍——尽管通往宝库的路上设置了各种身份侦别与安防的措施，其中当然也包括针对异重位面入侵的防御手段，但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的阻碍。 一如先前在莱蒙德自治领，他轻而易举便穿入了战争神殿，来到他的神盾碎片旁边一样。 倒垂的钟乳与尖尖的石笋犬牙交错，两侧的山壁以他行进的速度飞快后退。曲折的通道连接着一个又一个洞窟，不同于学生宿舍，这里的洞窟没有被作分割，极为巨大的内部空间带给闯入者强烈的压迫，即使是呈现在黑暗视觉里的灰色画面，也丝毫不损那旷远与瑰美的视感。 ……等等，旷远？ 风时双翼敛起，在半空中悬停。 ——作为藏宝库，尤其是龙族的藏宝库，怎么可以“旷远”，它明明应该被五光十色金银宝石堆得满满当当，甚至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才对。 风时离开中转位面，降落到地上，步入了面前的洞窟。 他把眼睛阖上，再次睁开，紫罗兰色的虹膜浮动起碎星般的魔法灵光。洞窟的视景刷新，空旷深沉有如夜幕的黑暗里，浮现出了一团团一缕缕颜色各异的魔法光尘。有些静静悬停，有些则在游逸，共同勾勒出了堆积如山的盛景。 这些是气息。各种材质各种属性的奇珍异宝所残留的气息。 它们曾经满满堆积在这里。然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风时抬手扶在身前的石柱，指尖感受到岩石表面沧桑的纹壑。他在这里短暂伫足，片刻之后，转身向外离开。 又看了看邻边的洞窟。 邻边的洞窟也是空的。他向前走，再向前走。所有的洞窟都空空如也。 一直到最深处。 最深处、同时也是最小的洞窟倒是还有些宝物堆积。不知道龙族还有没有别的藏宝地，总之，在这个秘库里，眼前的这些便是最后的珍宝。精金、秘银，各色的魔法宝石稀有晶体极品装备高阶魔材聚成一堆，通共也没能占据洞窟的半壁。 他所感知到的，此行所要找的东西斜斜放在宝物堆的最上方，被亮闪闪的金子掩埋了一半——那是一顶王冠，仿佛由光所凝成，但又有着让一应珍宝都为之失色的贵金属的质感。深红如血的宝石镶嵌在正中央，周围的尖角燃烧着着虚幻的火焰。 当他伸手把它给取下来，下方的宝堆瞬间变得黯淡。 银色的长发流泻。风时垂下眼睫，凝视着王冠良久无言。 储物空间里，单刃长剑突然立起，剑刃微微震颤。 风时感知到异动。“出来吧。”他说。 单刃长剑再次倒伏。与此同时一块不规则的光凝体从剑身脱离，正是战神之盾的碎片。 它飞出了空间，悬浮在他身边，用一边的尖角将王冠轻轻碰了一碰。 王冠没有给出任何的回馈，沉寂宛如死物。 神盾愣住。 尽管它没有面容，但陡然的静止所传达给人的观感就是愣住。风时目光缓缓转向它。 被莱蒙德保管了千年不仅会说骚话还会发表情的神盾这一次没有在盾面幻现出任何字符。但它却传达出无尽浩瀚极致深重的悲伤。 “——把你叫出来不是让你哭的。” 风时冷冷地说。 神盾又愣了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考虑到它原本就处于绝对静止状态，这次的愣怔无法像之前那样传达出来，在经过了认真的思考过后，光滑的盾面上一点点浮现出一个字符—— 【？】 …… 艾尔文斯坐在宿舍里紧张无比。 终端把论坛的界面投影在他的身前，他通过关键词查询“巨龙宝藏”的相关信息。 龙族把宝藏藏在巢穴，也就是术士学院，这一点在哈伦卓耿并不是什么秘密，毕竟那么大的一个入口摆在那里。点击搜索过后，立刻就跳出了一大串的讨论贴。 但都导向类似的结论—— 【坑爹，别去！】 【有好不容易进去的看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其实也有可能是有的，就是在深一点的地方！但目前还没人能进到更深的地方——】 【……就被构装魔偶给抓出来了。惨就一个字。】 【你是魔偶啊，我是魔法阵，哎别提了……】 【我知道一个哥们儿，被远古巨龙残影吓到不要不要——】 【然后就等着赔钱吧！】 【……赔到倾家荡产。】 【问就是龙族让你们上学，你们反倒觊觎龙族财宝——】 【合理怀疑，辣鸡藏宝库其实什么东西都没有，它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坑你过去好给学校创收。】 【怀疑+1，是真的赚，每一年的新生都前仆后继……拉都拉不住。】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的信息。如果单看这些，他也会怀疑所谓宝库也是龙族的创收项目，可是导师却从里面感知到了东西。他的东西。 魔偶，法阵，巨龙残影……藏宝库的安防可见一斑，导师真的可以顺利把东西给拿出来吗？ 他希望他顺利。但同时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导师的身份不能放到明面……万一他被发现，当然是他来顶上。就说走错了路，意外发现藏宝库，非常好奇想要进去看看。至于是怎么进去的，当然是精灵术士的神奇魔法——术士的高随机性在这种时候就非常好用，多的是突然灵光一闪心有所感施展出绝妙魔法，事后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次复现的事情。 如此大概便可以糊弄过关。但莫桑迦德也必然因此得遂心愿。辣鸡校长这些天来时不时地就用纹章来监视他，现在他已经养成了习惯，只要用不到，立刻就把纹章给丢进空间吊坠的加密层里面。到时候终于抓住他违反校规，而且还是擅闯龙族宝库这种级别……一般学生会被罚到倾家荡产，换成他绝对不止倾家荡产。考虑到精灵拥有无限的寿命，莫桑迦德一定会开出一个天文数字，让他几百年才能还完。 第250章 但负债几百年也太苦了吧，一定得想办法快些还完才行。精灵族的宝藏他是舍不得动用到这种地方的，所以，到时候…… “艾文？”风时的声音突然在链接另边响了起来。 “先生！”艾尔文斯猛地一个激灵。实不相瞒，导师再晚喊他一会儿，他的脑内预演就已经快进到卖身了（反正默林说只是让他配合做些实验），“还好吗？东西有没有拿到？” 他关切地问。 “很好很好，”风时回答道，上扬的声调让精灵稍稍安心，“召唤我，艾文。” 艾尔文斯手忙脚乱关掉身前的投影界面，“先生您现在在哪儿？已经出去了吗？” “没有，在宝库里呢。” “……可以吗，”艾尔文斯忐忑，“直接召唤您到宿舍……” 如此是不是也太明目张胆了，如果龙族设置了追踪术什么的……但导师都让他召唤他了，肯定已经处理好了这些……吧？ 大不了就去找某个学者卖身！ 艾尔文斯念出了召唤咒语。 银发的美人出现在了他的身边。精灵的瞳孔放大而后收缩。 一切乱七八糟的想法都被他四射的明光一瞬扫尽。 华美的王冠圈在他的发顶，投下夺目的光辉和着星辰般的银发笼罩了周身。硕大的宝石幽紫深沉，把他饱满的唇瓣衬得更加靡艳动人。 风时双手叉在腰间，向上骄傲扬起下巴，“看我戴王冠——好看吧，艾文？” “好看。”艾尔文斯当然回答，但旋即却又厌弃这个词汇是如此单薄无力，“岂止是好看……” 可他一时间却又想不出真正合适的形容。导师面带笑容走到了他的身边，艾尔文斯无措地抓住了他的手。 他好像在发光。日月星辰都不如他半分璀璨。 风时走去照卧室里的立镜。 “真不错，”他把王冠取下来，变得小小的，像发卡一样斜斜戴在另边，“这样也好看。” 少了几分庄严，多了几分妖冶，虚幻的火焰燃烧着，把王冠衬得更加华贵。镜中美人浅笑，无尽倾城绝色。 艾尔文斯下意识摩挲了一下终端。但旋即又把手给拿开了。风时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啊，我也好想照几张。”他掠掠头发，“但是，这些数据……学校是可以查到的，对不对？” “是啊，”艾尔文斯惋惜地说，不过旋即眼睛又亮起，“如果您不在意的话，我可以……这个！” 他从空间里取出了一沓纸。风时看到，每张纸上都是手绘的图画，有风景也有人物，每一章都有极高的还原度，就仿佛是用相机照下然后加了一个转手绘的滤镜一样。 “我新领悟的法术，先生！”年轻的精灵兴奋地说，“法师们都用抄录术做课堂笔记，我也想要……然而领悟歪了，他们做出来的是笔记，而我弄出来是图像，你看……唉。” 他抽出来一张，上面赫然是一幅年迈的教授给学生们上课的素描，“就很郁闷，我笔记还是得用手抄……不过，这也正好，”他又取出一沓白纸和一支魔法羽毛笔，“我可以把您画下来，先生！” “好呀好呀。” 风时快乐地转圈圈。 纸张与羽毛笔悬浮在空中。精灵术士的法术让笔尖运转如飞，转眼功夫便完成了一张，魔法羽毛笔恰到好处地提供了上色。 “哇好漂亮，”风时凑过来看，“多画几张。” “好呢，先生。” 艾尔文斯画了好几张，不同姿势与不同角度。风时推推王冠，把它重新变回正常的大小，又让他画了几张。 “还有还有。我切到魅魔形态……” 魅魔形态也要画两种王冠，不同角度以及不同姿势。很快，他的画纸便全用完了。 风时把画像平铺在坚果床上。“真棒！” 艾尔文斯拿出装订器，“要我帮您装订一下吗，先生？” 风时去看他手里的装订器。“这是魔法装订器，”艾尔文斯说，“可以把一沓散纸装订成册，也可以把单独的纸添加进已有的笔记本里，特别好用……它不会留痕迹。” “真是好东西。”风时感叹，掏出了日记本给他装订。 艾尔文斯装订。画纸比起本子要大一些，需要折叠一下才能放进去。他小心地折叠对齐。 “你要几张吗，艾文？” “可以吗，先生？” “当然了——这本来就是你画的。” 艾尔文斯高兴地挑了几张。风时看看觉得他要得太少了，于是干脆均给了他一半。 “哎呀，先生。” “还有这个哦，这个——” “什么？” 风时把他揽在他怀里，在他脸颊啄了一口。 “啾。” 第163章 精灵脸颊浮起淡淡红晕，努力想要压住上扬的唇角。然而根本压不住。于是也就顺其自然了，并把导师也抱过来亲了一口。 两人分开，相对坐在床上。艾尔文斯伸手，试探着碰了碰华美王冠那燃烧的虚焰。而后垂下了眼睛，“您还没有和我说。” “说什么呀？”风时茫然，觉得他这问题没头没尾的。 “您的东西……拿到了吗，先生？” 他从一开始就问了。然而导师却是并没有给出回答。艾尔文斯拉过他的手，又补充道：“我只是……啊，随口一问。如果不方便告诉我的话就算了。” “拿到了拿到了呀！”风时指着王冠，“这不就是嘛！” “呃……” 艾尔文斯不由得呆住。原来导师的东西就是王冠吗？可是，可是这给他知道完全没有什么呀？ 还说一旦知道，就会带来不幸…… 风时看他呆住，也同样呆住。还好有读心外挂让他知悉了精灵的疑惑，“这个不是那件啦，艾文，”他连忙说，“不是的。” “原来是这样吗，”艾尔文斯点点头，“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呀，”风时不解，抬手敲敲，“我都戴在头上啦！” “我以为，您拿过了东西，看到这个王冠好看，于是就把它给顺了出来。” 风时：“……” “这本来就是我的王冠！”他愤怒地喊，“你怎么可以这么想你的导师——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会偷别人东西的人吗？” “咳……您当然不会偷了，先生，”艾尔文斯连忙说，“您只是会在缺钱的时候变成魅魔卖身然后再卷钱跑路呢。” 风时：“…………” 竟无fuck说，实不相瞒这个设定他甚至都忘了。 “先生，先生，”艾尔文斯拉着他的手轻轻摇晃，“您说这本来就是您的王冠——您为什么会有王冠呢？难道……您也是王族吗？” 一边问着一边就激动了起来，同时已经开始发动优秀的脑补能力。借着读心外挂转眼就听到了一本史诗奇幻大长篇的风时目瞪狗呆，“不是的，”他摇了摇头，将王冠摘了下来，“这是战争之神的胜利之冠。” “……胜利之冠？” “你应该还记得战神的圣徽？” 艾尔文斯当然记得战神的圣徽，他还专门收集了战神的神银币——龙金币、神银币与人铜币，龙族发行的三种货币，龙金币两面分别是形貌各异的巨龙与龙族族徽，人铜币则是人类男性或女性的头像、各职业的标志；神银币则是各个神祇的圣像与圣徽。因为造型非常精美，所以学生们尽管平时都是使用电子支付，也会特意收集一些实体货币——他把战神银币从空间里取出来，翻到圣徽的一面。 剑柄在上剑尖朝下的单刃长剑。金属质感边缘环绕着神秘符文的盾牌。下方是授带，上方是王冠，作为背景的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把举起银币与王冠放在一起。比起实物，圣徽上的王冠图案真的是被抽象得非常简单，“原来，这就是胜利之冠……我可以看看吗，先生？” “可以呀，”风时把王冠递给他，“——不像吗？” “……不是不像，”艾尔文斯小心翼翼地接住，把银币给放到一边，“我只是没有想到，这竟然，会是……” 虚焰舔舐着他的手指，华美的王冠光芒万丈，是仿佛凛冽仿佛灼烫看似矛盾却又统一的极难形容的触感。同样是神之金属，比起战神之盾王冠要更加轻盈，但也有着极具质感的重量。硕大的宝石色泽深邃，当目光凝聚其上，恍惚中他看到它从神秘的幽紫幻化成了鲜血一般的殷红，同时耳畔仿佛传来的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响。 油然升起的骄傲充斥着他的胸膛，无尽荣光洒下在他身上。但转眼又如轻烟般散尽，只留下的漠漠的宁寂与无边的哀伤。 突然间他不敢再拿它。泪水在眼眶堆积，下一刻便会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他连忙将王冠交还到导师的手里，低头让发帘垂下然后又将脸转到一旁，“先生。” “嗯。” 风时接住王冠放到一旁，倾身向前，按了按他的眼尾，“……艾文。” 第251章 艾尔文斯一点点又转回身来。他知道他没能逃过导师的眼睛。“为什么……先生，”他的声音如生了锈一般的艰涩，“它不应该像神盾一样会说话吗？” “盾盾哪有会说话，”风时严谨地纠正，“它只会抠字和发表情。” “……”艾尔文斯明明是那么难过表情却差点裂开，“就是……那个，啊啊，您懂我的意思，它什么会、为什么这么安静……” 风时看了看胜利之冠。同样忧伤地回答道：“因为它已经死啦，艾文。” 艾尔文斯抬手抓住心口，淡金色的发丝后划过晶莹。 风时撩起他的发帘，吻了吻他的眼睛。 “胜利之冠与守护之盾是不一样的，它代表了胜利……然而战神却被打败了，”他轻轻地说道，将王冠复又拿了起来，轻轻掩住了那颗被他变化为深紫，实际上却宛如鲜血凝成的宝石，“前所未有的失败，而且是惨败。” 它应该消湮的。可是却保留了下来。而且留存得如此完整。这意味着……而这究竟又是因为什么呢？ 他应该知道的。或者说他曾经是知道的。然而…… 记忆又恢复了一些。可依旧不甚完整，有一些重要的信息缺失了。风时皱起眉头，再一次努力想要回想起来。刚刚他在宝库里就用了好大一会儿来想这个。 精灵的肩膀微微颤抖。好难过……怎么会难过到这种地步！就仿佛有人用刀子剖开了他的胸膛，在淋漓的鲜血里生生把心脏给挖了出来…… 时光与空气宁静。许久许久，他方才从这种情绪里脱离出来，轻轻拉了拉导师的衣角。 “先生，您为什么说胜利之冠是您的呢？” 风时：“！！” 他一个激灵回过了神来。 一不小心又漏嘴了……就不得不说战争神选的说法在这种时候就非常好用，“当然是因为——” “我知道，先生，您是神选，”艾尔文斯打断了他，“非常强大的神选，守护之盾也是您的——它选择了您。” 说到这里他稍作停顿。风时从他严肃的神情上意识到神选的解释好像不好使了，而事实也正是如此，“然而胜利之冠还没有选择您，先生。因为它已经死了。您当然可以拥有它，我想，就算它还活着对此也应该不会提出什么意见，但是，您直接就宣称，那是您的东西……” “……咳，”风时双膝并起，坐直了身体，“因为，艾文，你知道的，虽然都是神选，但我和你还不太一样，我来到那里之后，直接就感觉到，那是我的——是属于我的，就像，就像我会没来由地感觉到天使的气息十分亲近一样。” “当然，先生，您也许会有这样的感觉，但我说的是‘宣称’，”艾尔文斯把语气微微加重，“正常的话，您应该说，您得到了战争之神的冠冕，而不是把它直接给划归成你的。” 他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这不合适。” 风时：“…………” 居然被揪住了这样的细节。 ——他这辣鸡契主怎么就这么讲文明懂礼貌呢？！ “而且，还有，先生，”艾尔文斯接着说道，把王冠从他手里拿出来放到了一边，“您还很高兴——战争之神衪为泽坦而死，是这么一位值得尊敬的神祇，您得到了他遗下的王冠，且这件王冠也死去了，可您却那么高兴，还，还让我画了那么多张的画像……” 他拿过了风时匀给他的画像。刚刚收下画像时他是那么开心，可是现在，他的内心却充满了不平与失望。 尤其是看到魅紫色的桃心扬起在半空，导师以魅魔的形态戴着战神的冠冕笑容灿烂…… 艾尔文斯一刻也不想再多看，将画像整齐收拢成一沓还回了风时手里，沉默地向一旁转过了身。 风时机械地接在手里，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这算什么事……因为他对自己不够尊重，所以，他的精灵生他的气了！ 救命。别人也就算了，谁会对自己时时谨记着要尊重啊！更不用说，他的情商原本就这么优秀……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接下来可该怎么办。然而艾尔文斯却是猛地又转了回来，郑重向他说道：“对不起。” 风时不禁愣住，“诶？” 旋即他明白了过来，开心地抓住了精灵的手，“是吧是吧，你怎么可以因为不认识的战神生你亲爱的导师的气！战神死了是挺值得难过的，但那都几千年前的事了！而你的导师——” 艾尔文斯摇了摇头，“先生。” 风时怂怂地忙又住口。艾尔文斯目光沉沉看着他的眼睛。“我向您道歉，是因为我不该把您想象得那么坏。您最好了，才不是这样的人。更何况，您还和战神那么亲近，是他的神选之子……我碰到王冠时都是那么难过，您把它戴在头上反而会感到高兴……这里面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风时：“？！？！？” 紫罗兰色的眼睛悚然瞪大，他现场表演了一个惊恐万分。 他的精灵如此相信他的人品，于是局面反而变得更糟了……比起被顺着挖出真相，他选择继续当个混蛋，“没有啊，没有，艾文！” 他抓着艾尔文斯疯狂摇晃，努力想要把他的思路给晃断开，“你想多了，你的导师就是这么不讲礼貌，别忘了那一半的恶魔属性——恶魔嘛就是邪恶混乱！所以就算是战争神选也不耽误高兴……” 艾尔文斯：“……” “您看，我果然说对了，”他面无表情，“所以，先生，深层次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风时：“呜。” 风时：“嘤。” 风时一头扎进他怀里一顿乱滚：“艾文！！” “这个也不方便说对吗，先生？”艾尔文斯把他抱住，伸手过去理了理他凌乱下来蒙了一脸的银发，“不方便说，就不说了。我相信您的。” 风时：“…………” 不行。他要说。这离正确答案未免也太近了，他刚刚甚至直接把“这本来就是我的王冠”给喊了出来。如果不立刻进行误导，他的精灵顺着一想，很容易就猜出他就是战神本神了。 “这个、这个可以说的，艾文。” “那您说？” 风时左扭右扭，拖延时间好来思考。 艾尔文斯扣着他的腰，被他脸上犯难的表情给可爱到笑出来，“不好意思说吗？” 风时猛地被他给提醒了一下：“嗯嗯嗯！” 他就着他的怀抱转过了身来，“是这样的，你知道守护之盾——它在过往一直在消湮。” “是的，”艾尔文斯点了点头，“莱蒙德家一度十分担心它会化为虚无。” “可是，胜利之冠却很好，”风时把王冠再复举起，“要知道它已经死了，然而盾盾却还活着。虽然这有一方面是它是完整的而盾牌却已经碎掉了的原因，但也不应该……” “啊！对，”艾尔文斯错愕抬起头来，翡翠色的虹膜映出燃烧的虚焰，“这是为什么呢？” “它并没有永远地离开，而是在等待着一场胜利，”风时说道，“当它的主人赢得一场胜利，它的意志便将再次凝聚。” “所以说，”艾尔文斯扶住他的手，“它这并不算……而且，战神也其实没有……” 神明的“死亡”与一般的死亡不同，他耳边回响起基地学员参观战争神殿时阿莫斯所说的话，“这意味着，在不远的将来，他们都会复生？” “不，战神祂不会再复生，”风时摇了摇头，“永远地死去对于祂而言实际上并不是什么坏事，祂反而……会感到非常高兴。” “我不理解，先生。” 风时抓住他肩膀摇晃，“有些事情它就是很难理解啦！总之相信你的导师说得没错就行了，我又不会骗你对不对。” “啊，我想起来，”艾尔文斯记起，“您曾经让阿莫斯先生放弃战神信仰，还说我也不可以信仰战争之神……” “对。我也不信仰祂，”风时说，“正确的做法是不要对祂多么尊敬。” “我听您的。但是，战神衪既然不会复生，那么王冠……又要怎样……” “你不是知道吗？”风时唇角向上挑起，“——我是它新的主人。” 他的话语很轻。然而响起在精灵的耳边却是震撼宛若雷霆。艾尔文斯扶着他的手蓦地紧攥而又放开。风时感受到他指腹肌肉陡然的僵硬。 他的笑意变得更盛，将王冠再次戴到头顶，缓缓续道：“一直没好意思告诉你，我接受了战神的传承。” 艾尔文斯顿时被整个儿浸在了莫大的喜悦里。 “先生，”他抱住他，蹭蹭他的脸颊，“先生！” 这一次换成他到处乱滚了，“太棒了太棒了这也太棒了吧——战神的传承！！” 然后又呼一声坐起身来，淡金色的长发凌乱了他满脸，“那么现在，您应该是……是什么啊，先生？之前是神选之子。现在呢？应该称为什么，圣子？教皇？或者是……大祭司？” 第252章 他猜来猜去，乱七八糟，风时额角缓缓滑下黑线，“没有什么称呼啦，啊，现在哪还有什么战争教会，当然了，实际上也并不需要这个。” “是哦，您都直接接受神的传承了，”艾尔文斯抓抓头发，并肩坐到了他的身边，“所以您现在所要做的，就是收集战神遗物了吧，先生？” 说到这个，他显得越发激动，“收集的套路我熟，像异火啊龙珠啊晶璧啊，总之集齐了就可以召唤神龙，等您集齐了神明的遗物，就可以完成战神祂未竟的事业，也就是带领泽坦人推翻乌斯卡……等等。” 说到这里突然觉得好像什么地方不大对劲的样子，已逝神明的传承，毫不意外的收集任务，最后打败敌人拯救世界，怎么看怎么像是战斗升级文的常见套路……话说，这本书的主角到底是他还是他的金手指老爷爷啊？？ 不过他并没有在这方面纠结太多，主角到底是他还是他的导师都一样，战争之神的传承……总之高兴就完事了！ 他高兴地又拿起了神银币，“从战神的圣微来看，我们需要收集的有……这个授带还有火焰看起来都是装饰，主体是长剑，盾牌，还有王冠，现在盾牌和王冠都已经到手了，只剩下长剑了——哇你正好用单刃长剑耶，先生！” 说着就开始推理这长剑有可能在哪儿，一阶段的剧情主要发生在武者基地，导师从那里得到了盾牌；二阶段的剧情主要发生在哈伦卓耿，如今导师也成功得到了王冠。所以这把长剑，显而易见应该是第三阶段的剧情…… 默默听了个全套的某过气神明哭笑不得地压下了他的手，“艾文，其实不用的。” “……诶？”艾尔文斯转向他，“不用找剑吗？” 风时帮他理了理依旧凌乱的长发（他抓的那几下并没有让它变得多么整齐），不过却没有让发丝像平时那样两边垂落，而是向后方拢起，虚虚抓成了一个发型。 一道身影随之浮现在他的眼前，依稀叠上了那俊美眉眼。他的杀伐之剑…… 风时笑了一笑，松开了手，让他的长发重新垂洒下来，“战争之神本身就是杀伐之剑。” “战神本身……” 艾尔文斯缓缓重复了一遍，皱眉盯着神银币，就觉得这好像有点不大符合套路。 然而导师接下来的话还能更加不符合套路，“而且这个王冠也没收集到……待会儿我还得把它给放回去呢，艾文。” “啊？？” 艾尔文斯怀疑他是否是听错了些什么，“——放回去？” “唉……唉！”风时双腿迈到床上，手臂圈住膝盖，“其实我也不想把它给放回去，但是，现在它是龙族的宝物！宝物少了一件，都会报警的！那藏宝库……我随便怎么进都没问题，但若是想把里面的东西给带出去……所以我才让你画这么多张啊，艾文！” 说着垂下了头去，抑郁得像个蘑菇，怨念地看着放在枕头上的画像。 艾尔文斯：“……” 实不相瞒，龙族的宝库会设置这样的防盗措施他一点儿也不意外。但有一点让他无法理解，“那您又是怎么把它给带出来的啊，先生？？” “很简单，不让它少就可以了，”风时又坐直了，得意地开启金手指老爷爷小课堂，“想骗过这种机制，只要把一件差不多的东西给放进去……” 艾尔文斯突然感觉到不妙。 “——差不多的东西？？” …… 藏宝库。 宝物堆上。 一件差不多的东西……咳，一块不规则的神之金属如呼吸般向外放射出光芒。 它光滑的一面向上，此刻正不断地显现出文字： 【辣鸡。】 【狗比。】 【见过过分的没见过这么过分的！】 【被当成剑用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做这个……】 【生气。】 【有机会一定要换个主人。】 【老子不干了！！】 【╰（‵□′）╯】 …… 艾尔文斯好说歹说，不惜去到了藏宝库外等着，某个前战争之神总算大发慈悲把他的神盾给换回来了。 神盾碎片气鼓鼓地不搭理他，也不再附到他的长剑上了。 ……反正一时半会儿也用不到剑。风时把长剑和碎片都丢进了储物空间。 “唉，这到手还没暖热呢！”他遗憾地说，“回头得想个办法把我王冠给要回来。” 艾尔文斯唇角抽搐了一下，“我想这大概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想也是。” 风时记起来藏宝库那一间间空空如也的洞窟，扣住精灵的手，就想和他说一下，然而艾尔文斯却是在前面道：“我和你说我这些天上的课，先生！” 一副被憋坏了的样子。风时也就把空洞窟的事给按下了，“你说？” “别的课也就不说了，我和你讲术士的专业课——”艾尔文斯摇了摇头，“您过去教我魔法，我总觉得，比起武技，您在魔法方面好像很不擅长，心里还悄悄地嘀嘀咕——然而我现在懂了！” 某个在魔法领域确实不太擅长的战士之神脚趾蜷缩，“哦？” “那是我的问题！”艾尔文斯斩钉截铁，无比坚定地说，“术士这个职业——它真的是太难搞了！” 第164章 术士不需要导师。这是一贯的说法。然而，术士真的不需要导师吗？ 原始的魔力在体内流转，法术在不经意间施展而出，往往带来混乱与危险。没有刚刚踏上魔法之路的年轻术士不希望自己能够得到前辈的指点。只是，不同于法师，能够为术士切实提供帮助的导师，需要与学徒有着同样的魔力源泉。 不然的话，一切便等同于鸡同鸭讲。而每一个术士的诞生都是一场随机，即使是少有的术士家族，新生的术士与其它的族人更多的也只是相似而非一致，想也知道，找到导师是多么艰难。 而同时，术士法术来源于直觉感知与灵光一闪，通过纯净的意志来引导施展。就算没有导师指点，没有专业训练，照样可以不断变得强大……如此来看，费老大功夫去找导师也就成了一件极不划算的事，故此便有了术士不需要导师的说法。 但哈伦卓耿与其它地方不同。这里云集了大量的术士精英。他们有着最为多样化的元素属性与魔力源泉，让年轻的术士找到合适的导师从幻想变成了可能。 “但也只是可能……术士的随机性真的是太高了，话说我们院里有清醒状态无法施法，要睡着了进入梦游状态才能施法；正常站着没法施法，必须倒立才能施法；穿着衣服无法施法，必须脱光了才能施法；以及平时和普通人完全没有区别，死也憋不出哪怕一个最简单的魔法，然而情绪到了瞬间就又能毁天灭地的主，包里常备各种掏心挖肾虐爱小说……至今没有导师能教得了他们。” 艾尔文斯说，“我这还算好一点儿的，能学会一些通用基础咒语和自然侧简单法术，但是，教授估计，等阶再高一点儿的就不行了，因为我是精灵，和人类毕竟是不同的。” “那要怎么办呀？”风时担心起来，“学不到东西，可学费也交了……学校那边对于这种情况肯定是有处理方法的吧？” “是呢，教授说，目前还能学到点东西，所以就先学着，等以后基本学不到了，就把我剩下的专业课时转一下。” “……转一下？” “转成其它职业的专业课时，”艾尔文斯说，“我们课分公共课和专业课，公共课不限职业，所有学院都在一起上的，就像之前的快速提升课程一样。而专业课就是自己职业的课了。转换之后，就可以用术士的课时去上其它职业的课，而且不固定职业，比如今天可以上游侠的课，明天可以上法师的课……只要觉得这些课对自己有帮助。” “这就等于是让你们自学了呀！”风时把发丝挂耳后，觉得有哪里不对，“自学其它职业的课，当然比不上别人正常学本职业的课，但是你们交的是一样的学费——” “对的，所以转课时的比例不是一比一的，”艾尔文斯忙说，“一节术士专业课，可以换成三节外职业课。” “嗯……”风时想了一想，“这样的话好像还行？” “哪是还行，我感觉这挺不错了，先生，可以上全学院的课！”艾尔文斯点开了终端课程界面给他看，“专业课对给本本业本学院学生和外专业外学院学生定价是不一样的——跨学院跨专业上课要额外付很多钱。” “那不错诶。” “是哦是哦，”艾尔文斯从他左边又换到右边，“还有，先生，我和你说，那天我和伊哈……” 风时这些天里除了要吃东西都不理他，艾尔文斯看他忙也不敢太多打扰，故此是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说，拉着他不停地balabalabala。 风时坐着高高兴兴地听，碰到感兴趣的事就多问几句，心里隐隐约约的偶尔会闪过念头，他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但是又想不起究竟是什么。 第253章 想不起说明不重要，于是他也就不再想了。说着说着，很快，便到了晚上了。 “今天留在我这里吧，先生！” “呃……” 风时沉吟。他并不需要这么多的睡眠，他要把时间拿来练剑。但是，这么多天他都没有见到他的精灵了，已经比过去额外多练了那么多的剑…… 看到导师在那里犹豫，金发的精灵果断扑住了他。柔软的金发流泻在他的身上，他把头埋在他的肩膀，毅然施展了[秘技撒娇之术]：“先生先生先生先生！！您都忙了这么多天了——我好想你嘛。” 几分钟后。 风时稀里糊涂地就滚到了他的床上，薄纱质地的睡衣像是水波般流转着银色的光。艾尔文斯洗漱过，发丝上挂着几颗晶莹水珠，拉过被子躺到了他的身旁，欢天喜地滚过去，把他满满地抱在了怀里。 神秘的幽香沁入鼻腔。艾尔文斯在他的颈窝里疯狂蹭。蹭了半天又觉得单只这些哪够，“先生……我们可可爱爱的小心心呢？” 风时变出心心。魅魔的心心。魅魔……！！ 不明真相的精灵向前伸出手去，就想要捉住滑润饱满的紫色桃心。然而小桃心却向后撤，积蓄了力量超凶地给拍了他一下。 导师的声音在同一时间响起，听起来是那么地冷漠无情，“送我回去！” 艾尔文斯不禁愣住，“……先生？” 风时掀开被子。 “您还要忙吗？”艾尔文斯问道，并不打算念出咒语，“您都已经连续忙了那么多天了呀。” “我有说我忙吗？”风时瞪着他，“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我还在生你的气！” 艾尔文斯吓了一跳，连忙道歉：“对不起，先生！” 风时：“哼！” 艾尔文斯收回了手。规规矩矩坐了起来。“我不该惹您生气的。您告诉我哪里做得不对，我立刻改。” “你才不会改呢。”风时抱着心心可委屈了，“我都要被你给你气死了。” “真的抱歉，先生……您该不会这么多天都在生我的气吧？”艾尔文斯想着，声音都有些发颤了，“我甚至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对不起！但还是要请您告诉我，我做错的事——” “——你不给我吃！”风时指着他血泪控诉，“你还吃我的！！”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当时就懵逼了。他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事。 怎么会是因为这个……试问谁会因为这个生气呢？除非是魅魔，之前导师和他讲过，对于魅魔来说，最过分的莫过于这种虐待，然而，“您是魅魔吗，先生？” 风时：“？！” 风时：“………………” 风时那还不是只能说：“不是！！！” “不是魅魔您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个呢？”艾尔文斯问道，突然开始狐疑：“您还生了那么多天的气……” 这是真的怀疑。风时吓到左滚右滚，“——我那些天是在忙啦，艾文！” 艾尔文斯：“那刚刚呢？” “刚刚其实也是因为我那边其实还——” “不，”艾尔文斯摇了摇头，“您刚刚的生气不像是装出来的，先生。” 风时瞬间停滚。一动也不敢多动。 精灵的阴影笼蔽了他。他探过身，撩开了他挡在眼前的银发，缓缓地再次开口：“先生。” “因、因为我想尝尝……”风时说，危急之下突然间就想出了该怎么解释，“卡内基说很好吃！” 他推开了他的手，自己理了理凌乱的发丝，“不会有比这更好吃的东西了，我听得好馋的，可是你却不给我吃——我当然要生气了！” 然后理直气壮地又气鼓鼓起来：“哼！”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双颊一点点浮起红晕，“那没什么好吃的，先生。他是魅魔，您又不是。” ——危机解除。风时眼睛一亮，呼地一下坐起，扳过他的肩膀，“别想骗我，你也不是魅魔。但你也说很香。” “因为那是您……”金发的精灵双颊红透，就连耳尖也泛上粉意，“您本来就很香。” “那么一定香了，”风时追着他，“我闻你也很香——” “我不香！” “我不信。除非你让我尝尝！” “不行……不给。” “我就要——” “不，先生，您是尊敬的导师，你不可以做——” “你再这样你尊敬的导师就又要生气了！！” 艾尔文斯随便他生气。说不行就是不行。 “你刚说你哪里做错了就改！” “这件事我没做错。我不改。” 风时：“…………” 他气得又用心心拍他一下，“送我回去！我不和你睡了！” 第165章 永夜之森。 血魔法师看着他的剑士朋友痛心疾首。 “说好的不惯着他呢？你看，这还没怎么呢，就又原谅了！” “哪有原谅，”风时叉起腰把长发一甩，“——我才没有原谅！” “哦。所以刚刚是谁又过去找他的契主了？”卡内基翻翻眼睛，“是我吗？……那一定是我错不了了。” “我是去找他了——但那是因为他那边出了状况！”风时说道，满脸都是理直气壮，“我们曾经讨论过，如果他那边出了意外状况，是可以暂时忽略掉不理他的准则的。” “你做得真对！风时。所以你的法师朋友已经不想搭理你了。” 卡内基说，倒曳法杖转身离去，“之前我们说好的是你要负责看着我不让我堕落。现在呢？——现在已经变成我反过来看着你了！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升级了梦想说要成为战争之神，结果反而比过去还要更放纵了。算了。你开心就好。也不用费脑筋和我解释了，我实验室里还有一个传奇法师的手稿……” 风时把话说完：“——他意外发现了龙族的藏宝库！” “什么，他发现了——你刚刚是不是说——龙族？！” 玄色的法袍扫过地面，血魔法师呼地一声转过身来，“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龙族的藏宝库的话，换作是我也会立刻让他召唤的，”他快步又走回了他的身边，“然后呢然后呢？你过去之后呢？” “之后我就进去了耶。” “哇居然进去了！”卡内基震惊，旋即兴奋地拉他袖子，去看他戴在手上的储物戒指，“那这一波，岂不是赚大——” “没有。”风时把手摊开，“里面的东西都被施了防盗的魔法，没办法往外带出来。” “……”卡内基顿时失望，又小声嘀咕，“该不是故意的吧，放你们进去，各种宝贝都看看，一样也别想带出来……啊听起来确实是龙族所会做的事！要知道它们不仅喜欢财富，还特别喜欢炫耀财富。” “我想应该不是……因为他们已经没有多少财富了。” 风时呈现出画面，给他的法师朋友看，那过往奇珍异宝堆积如山的藏宝库，如今一间间尽是空空如也。 卡内基看得愣住，“这是为什么？” “办学。泽坦的反抗事业。仔细想想应该是这些吧……单是从异世界买技术就要多少钱。那么多年下来，再有钱也经不住霍霍的。” “唉……” 卡内基长叹了一口气，“难怪他们想尽办法赚钱。” 风时没有和他说胜利之冠的事情。两人就龙族为泽坦作出的贡献感慨了一番后，也便结束了这个话题。“你和你家小王子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卡内基问道，“见了一面，那肯定要说话，然后，就顺带着和好了？” “怎么会！”风时心心尾巴用力一甩，“我刚不是说了，我才没有原谅他呢。” “那——” “还像之前那样，除非遇到什么状况，不然我不会再去找他，”风时恼火地说，回想起辣鸡契主刚刚又一次拒绝了他，“气死了气死了。” 血魔法师对于这个答案表示满意极了，和他贴贴心心，一起走向附近的传送阵。 “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还没想好。” “要不要去我那儿坐坐？” “你不是要忙什么手稿……嘶！” 一阵绞痛全无征兆地从小腹传来。风时弯下了腰。 “风时？！” 卡内基给吓了一跳，停步转身，“你怎么了？” 一边问着一边连忙扶住了他。风时一只手捂着，另只手抓着他的手，慢慢地抽了一口气。 “……肚子好疼。” 卡内基将法杖暂且收到了空间里，伸手按在他捂着的地方，下腹的位置，“倒也感知不到什么……你之前是伤着了吗？” 风时摇头，精致的双眉皱起，额角已是微微沁出汗水，“没有啊？” “走去实验室——我用仪器给你检查。” 第254章 说着抱着他飞起来，这可比步行要快多了，转眼，两人便到了法师塔。 这个法师塔是地下城主给他的魅魔新建的。之前的黯石塔已经被淘汰了。尖塔高耸而奇伟，空间技术折叠内置的花园里绽放着许多血色的玫瑰。翩跹夜蝶追逐着两人的衣袂。 卡内基匆匆穿过园子，把他安置到了一间实验室，转身去取仪器。 这时风时全无征兆地又不疼了，他按按肚子，走了两步，又来回扭扭。 然后快乐地转向门口：“我好啦！！” 从储物室心急火燎抱了一大堆魔法仪器赶回来的某魔法师：“…………” 看着他脸上飞快地写满“你小子玩我是吧”“是不是想挨揍”“你这样很容易失去你的法师朋友”，风时怂怂地向后缩了一缩，一点点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咳，那个，我也不想的——” “没事，我这儿有魔药！”血魔法师大方地说，“保准你吃了之后接着疼。” “——关键那也不是我想疼的啊！”风时委屈，但还是向他表示歉意，“对不起对不起。” 卡内基走进实验室。把仪器哗里哗啦地往操作台上一放，虽然十分恼火但还是又摁着他检查了一遍。风时配合到简直不能更配合。 “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硬要说的话也就魔力稍微有点混乱，但现在也已经变得正常了，”卡内基把他衣服拉好，“会不会是魔力走岔了？” “有可能——如果我是菲罗小朋友的话。” “目前看是没有事。等以后再疼再说吧。” “嗯嗯。” 风时坐起来，就很不好意思，“既然来了，你这儿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啊？” 卡内基没好气摆手，“我不是跟你说了我要研究传奇法师手稿。” “手稿呀，我可以和你一起研究哒！”风时收到他鄙视的目光，不服地挺起胸，“像过去，我只是从你这里拿了几本魔法书，就研究出了对契约召唤的阻断阵——” “——然后就成功认识了你家小王子，对吗？” “咳……” “对了，”卡内基想起来，“我这儿有些魔药原料还没有处理，要不你帮我处理了。” “好的我这就去。” 风时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用银制的小刀小心压出魔脸豆的汁液。 卡内基研究手稿，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了一看，“说起来，这些材料还是给你家小王子制药用的。” “诶？诶！”风时动作顿住，刀柄点在唇瓣，“我现在不理他，要怎么才能把药给他呀！” “你可以过去把药送给他，然后再接着不理他啊。”卡内基支招。 “但这样的话就完全没有效果了，”风时掠掠头发，“他肯定会用优秀的脑补能力认定我已经原谅他了，然后下次还敢。” 血魔法师弯起了玄红色的眼睛。 “跟你开玩笑啦，风时！——这批药在坩埚里光熬都要好熬几个月的，而且现在他那边药不是剩得还多么。” “那就好。”风时说道，把压出的灰绿色汁液小心地收集起来，又拿过了一枚魔脸豆，“白嫖你这么多的魔药，感觉好不好意思呀，你有什么要帮忙的，或者缺什么材料随时喊我。” “西弗法尔不比你好用，”卡内基一脸冷漠，目光收回到手稿上，“给你们做魔药就为你能给我当保险，盯着我别堕落……看看你现在，呵呵！” 风时：“……” 又被说了一遍。他只能喊：“我不会堕落的，卡内基！” “是吗？那我就看你这次不理他能撑多久了。” 风时说不理就不理。每天待在地下城，去东部战场打打架，给西弗法尔练练兵，在卡内基实验室里帮帮忙，带着黑暗精灵小盆友们做做游戏…… 日子一天天度过。直到，他的肚子又开始疼了。 这次疼得比上次要严重得多，而且持续不停。多亏当时他正在自己住处。如果换到战场上，他肯定已经死了。 卡内基把他带进法师塔，各种仪器过了一遍，然而完全检查不出来什么。尝试了各种手段来消除疼痛，也完全没有效果。 风时疼得满床滚，“为什么啊，为什么会肚子疼……我也没做什么啊！” “不，你入侵了龙族的藏宝库——我记得清清楚楚，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疼的，”卡内基严肃地看着他，“你是中了什么招吗？” “没有，”风时摇头，银发凌乱，“那天我就说我没有受伤。” “告诉我，”卡内基在他身旁坐下，“你在宝库里都做了些什么？又都碰到了些什么？” “——我没动他们的东西！” 胜利之冠是自己的东西，风时心想。难道……是胜利之冠？但是他的王冠不可能害他啊。而且完事他也把它又给放回去了。 “那应该就是纯粹作为入侵者被诅咒了——毕竟是龙族的宝库，怎么可能会让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风时冷汗潸潸，耳际的发丝都被打湿结缕，“那要、那要怎样才能解除掉？” “关键是，我也看不出来你身上有什么诅咒啊……” “……” 西弗法尔听到消息也赶来看他，还带来了好几个经验丰富的德鲁伊与解咒师。然而他们也同样束手无策。 风时脸上丝无血色。有术者对他使用了催眠魔法，也无法让他沉入睡梦暂且逃避痛苦。 他浑身发抖，疼得快要死了，“不管怎样，先止住疼痛，”卡内基想了一想，“这样，你去找你家小王子吧，风时。” “他也没办法给我止痛啊，卡内基！”风时说，“……他才二星。” “如果他也没办法，那你就只能熬着了，”血魔法师说道，“同样是熬，在契主那边总比在我们这边好过，不是么？” 第166章 导师又好多天没理他了。艾尔文斯无数次后悔那天不该他说让送他走就送他走。 忙了那么多天，好不容易才见面一次，而且几年了，导师终于答应留在他这里过夜。他就这么送了他回去，因为那一场回想起来简直荒唐的争执。 然后又是许多天，除去饿了需要能量再也不和他说话。这种感觉和之前非常地相似。以至于艾尔文斯有时候会忍不住怀疑，其实上一次他的导师并不是在忙，而是同样出于生气不想理他。 至于生气到这种程度吗？前后那么多天…… 给人的感觉就古古怪怪的。但无论如何，前一次到底是生气还是在忙终究不能确定。而这一次，导师确实是生气了，而不是在忙。 这也便意味着，如果向他认错，那么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只是，一旦他认错，导师毫无疑问又要缠着他这样那样……而他也就必须做严重冒犯导师的事。 艾尔文斯觉得不行。不能道歉。反正他的导师那么喜欢他，时间长了，肯定会忍不住想他，到时候这事自然就抹过去了。 然而他的导师真不理他了。 他都快把跟着术士教授所能学到的东西给学完了。然而导师依然是一句话都不和他多说。艾尔文斯开始疯狂想他。认错的选项变得是如此诱人。一个声音在他内心不知多少遍响起，那种事、那种事也要算作冒犯就没有意思了，虽然是导师但也是男朋友……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了，已经做了许多亲密的事。 每一次他也随之提醒自己，虽然是男朋友但也是导师，然后去想西弗法尔聘请他所拿出的那些神级材料。即使是现在成了虚二星，那些材料的等阶也远比他的等阶要高。而他呢，什么都给不了导师不说，目前甚至还被他给养着…… 但他真的太想他太想他了。最终艾尔文斯的理性向情感妥协，决定再等一段时间，导师再不理他，他就向他认错。 然而导师在这天理他了——在他深深沉在梦乡的时候。 心灵链接闪烁不停。朝思夜想的声音在另边响起，“艾文，艾文！——你现在在做什么？” 艾尔文斯一个激灵，首先掐了自己一把来确定这是不是在做梦。有痛感，不是在做梦。他呼地一下坐起身来，唇角开始疯狂上扬，但旋即表情却又凝住。 ——导师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虚弱！ “先生？” “我肚子疼，”风时带着哭腔说，“想问你方不方便……” “我这就召唤你！” 艾尔文斯念出召唤咒语。银发的魅魔落进他的怀里。他拥住他，从他的背脊感受到凉滑的湿意。 风时紧紧抓住他的肩膀，肌肤的接触带来的慰藉让他对疼痛的关注稍稍转移。他大口呼吸。艾尔文斯手忙脚乱地拉被子好把他裹进去，“怎会肚子疼……您伤到了？” “没有。” “那是吃了什么东西？” “我什么都没有吃——除了你转给我的能量，”风时疼得厉害但还惦记着他在生他的气，当下便蛮不讲理地怨道，“你是不是在能量里下毒？” 第255章 艾尔文斯：“…………” “我要是下毒得先毒死自己，先生。”他用被子围住了他的肩膀。人裹进去了，心心尾巴却还在掉在外面，艾尔文斯倾身去捡，“——肚子疼还变魅魔。” “我先变的，然后才肚子疼，”风时虚弱地说，“……然后就变不回来了。” 艾尔文斯不想让他在外面变成魅魔，而他也答应了不变的。可是小心心软绵绵的，捏起来都没那么弹了。他什么也没说，把心心连带着后面的细长尾巴都给塞进了被子里，“又没受伤，也没吃东西……那为什么会肚子疼呢？有让卡内基帮忙看看吗？” “他也看不出来。也治不了我。还有西弗法尔带来的解咒师和德鲁伊们也是。” 艾尔文斯顿时更加担心。没来由的腹痛……不，这不应该是没来由的。“您这些天都做了些什么，先生？” “没有做什么啊，”风时说，突然烦躁起来，“不要再问我了！……好疼。”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艾尔文斯连忙道歉，自己也觉得这个问题相当愚蠢，卡内基肯定已经问过了，而导师自己也不想疼，是不是做了什么导致肚子疼他们肯定已经回想过好多遍。 风时披着被子挪向他，要把他也裹进去。 “先生，先生，”艾尔文斯按着他的手，“是哪里疼？” 风时指下腹给他看。 “这里应该是……”艾尔文斯回想生理学知识，但旋即意识到这对导师而言是没有参考性的，他的身体发生了变化，“您要不要喝点水？我去倒。” “不喝。” “那血呢？”艾尔文斯记起来导师上次受伤，他的血液对他有效，顿时激动起来，“我现在已经二星了，肯定可以……” “不喝！” “对不起对不起……” 然而风时却突然间双眼放光，“血就不用了，你不如给我尝——” “你在说些什么，”艾尔文斯打断他，更有点生气了，“肚子疼成这样还在这儿想些乱七八糟的。” “你给我尝了我就不疼了！”风时也生气，又开始怪他，“都是因为你不给我吃所以我才肚子疼。” “别闹，先生。” “我认真的！” 艾尔文斯一脸冷漠，“哦。” 那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问他是不是魅魔。风时赶紧找补：“——都是被你气的！” “那当初生气的时候你就应该肚子疼了。” “……” 风时噎住。仔细想想，他现在肚子疼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突然灌进大量精纯能量，剧烈刺激之下难说是好还是不好……还是算了，回头再说。 艾尔文斯看他不再闹了，便伸手擦拭了一下他额角的汗珠，把凌乱的发丝也给理了一理。风时把他裹进被子。 艾尔文斯把他拥在怀里，“那我可以为您做些什么呢，先生？” 风时头埋在他的胸膛，“你给我揉揉。” 艾尔文斯伸手过去，轻轻给他揉。 风时阖上了眼睛，仔细感受。 疼痛并没有因此减轻的趋势，不过契主的接触带来的舒适感可以一定程度上抵消他所承受的折磨。就像卡内基说的那样。在契主身边待着确实比在地下城要好过很多。 “……可快点过去吧。”风时可怜兮兮地小声说。 “先生您说什么？”艾尔文斯听着没头没尾的。 “啊，就肚子疼，熬一会儿就过去了，”风时说道，“之前就是这样。” 艾尔文斯眉头皱起，“你之前也疼过？” “当时很快就过去了。”风时忙说。 “是哪一天？”艾尔文斯追问。 “就，我们上次见面的那天……”风时说道，“我回去之后和卡内基说了会儿话，突然就疼起来，但他把我带到了法师塔，我就又好了。” 艾尔文斯动作顿住。 『……该不会真的是被我给气的吧？』 风时：“！！” “没错，没错，就是被你给气的！”他顺着杆就往上爬，“吵完架回去之后就开始疼了。” “但这次我们可没有吵架，先生。”艾尔文斯看着他，“难道说，你这次肚子疼之前又生我气了吗？” “对啊，对啊，我越想越气——” “一看就没有气。”艾尔文斯说，就此排除掉是被自己气坏的选项。 风时委屈唧唧地在他怀里蹭，这时却注意到他的身体逐渐变得紧绷。他一点点向上抬起头来。 精灵的表情如浓雾般沉重。 『导师的身体处于精灵与恶魔之间的混沌状态，该不会是状态发生了变化，他开始向恶魔……』 风时不由愣住。“不是，艾文！”他连忙喊，“我不会变成恶魔的，不会。” 艾尔文斯揽在他肩膀的手一点点扣紧，“……先生。” 风时向他笑了一笑，“你别忘了——你的导师他接受了战神的传承。” 艾尔文斯当然没有忘。沉碧色的眼睛于是瞬间点亮，“那会变成精灵吗？从混沌状态，重新变回纯粹的精灵？” “……”风时摇了摇头，“也不会……我感觉它和这些没有关系，艾文。” 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让我歇一会儿。” “好，”艾尔文斯揽着他慢慢地向后躺下来，“那就睡一会儿吧，先生……也许明天一觉醒来，肚子就不疼了呢？” 风时抓着他的手。 “你试试看能不能睡着，”艾尔文斯柔声哄他，“我继续给你揉。” 他继续给他揉肚子，动作比刚刚轻缓了一点儿。风时把软软的心心放到他怀里。 他努力睡。但并没有睡着，没过多久艾尔文斯的终端就震动起来。 这是闹钟。意味着天亮了。 风时抬起头来。艾尔文斯把闹钟关掉，轻轻拍了拍他，示意他继续睡。 风时又躺了一会儿，时间流逝，他再次抬起头。 流转着魅紫色偏光的双唇微微发颤，“是不是该上课了呀，艾文？” 艾尔文斯摇了摇头。他的导师肚子疼得这么厉害，他怎么放心把他留在这里，“今天不去了。” 风时用心心推着他。“那怎么能行。” “没关系，教授不管的。”艾尔文斯说，“我们上课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连假都不用请。” “……因为每节课都是你们花钱买的。” “没事，一节课又不贵——” “那进度呢？”风时问道，“你缺了课跟不上进度怎么办？” “很多人进度都不一样，因为升班有先有后，”艾尔文斯说，“您不用担心，教授们会处理这个。” 风时也便不再担心，仰脸亲了亲他垂下的一缕金发，取出了一大把金币塞进他的手里。 “先生！……” “拿着吧。以后有的是时候让你因为我逃课呢。” “不，先生。”艾尔文斯摇头，“您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我是说以后——”风时挑了挑唇角，“你知道以后是指什么吧？” 第167章 艾尔文斯不知道。他看着他的导师。他的导师挑起的唇角是苦笑。 之前疼了一次，现在又疼了一次。风时并不觉得他只会疼这么两次。 这一次肚子疼持续到了上午。最后虽然不疼了，但艾尔文斯不放心，又扣他在身边多留了一会儿，这才念出了咒语送他回去，“您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情况。这段时间就尽量不要再做危险的事了，先生。” 风时当然是答应他。肚子疼起来太要命了，一个不小心的话是真的会死的。他没敢再去战场，多出来的时间用来给卡内基帮忙以及给西弗法尔的属下加训了。 过了一段时日他肚子又疼，于是又让艾尔文斯召唤到他的身边，也同样是熬一段时间自己就过去了。先后重复很多次，间隔也看不出什么规律，倒是疼得越来越频繁了。 艾尔文斯担心到不行。他现在成为正式学徒，已经开了图书馆的权限——哈伦卓耿的图书馆搭建在星界，一个奇异的中转位面，宛如夜幕的深邃的黑暗里游曳着烟火般的思想与雾丝般与信息，流动着漩涡般的梦境闪烁着星火般的记忆——他花了不少的功夫查资料，但很多天都没有搜检到任何有帮助的信息。 这些天里，术士课程所能学到的东西他都学完了。主任教授对他剩下的课时进行了转换，今后他便可以自由选听全院系全职业的专业课程了，“这样的话，期末考试该怎么办呢，教授？”艾尔文斯问道，“还是说，就不用考试了呢？” “不不，考试还是要考的，像你这样的战斗术士，考试形式是对战，你点进后台可以看见……”主任教授投影了一个统计界面到空中，“去竞技场和全职业打对战，按胜场胜率给分，总分达标则视为考试合格。友情提示，毕竟是专业课，通过要的分比较多，”他把长长的计分条指给他看了看，“最好从现在开始，有空就去打几把，不要都堆到学期末。” 第256章 艾尔文斯抽空就去了竞技场。哈伦卓耿有很多的竞技场，每个学院都有开，但还是公共区域的综合竞技场人最多。等待区人声鼎沸，学生们在这里交流技术以及寻找对手。他也在人群里搜寻适合当对手的人。 找起来还挺麻烦，因为课程要求他们等级相近。他现在是虚二星，所以只能虚实二星以及三星出头的对手。而这里面还有很多来只是为了提供治疗及回复服务赚钱（竞技场里医疗与回复法阵都要收费），以及陪朋友或者是单纯来观战的人，他问了好几个他们都不打。精灵优秀的听力还让他听见有人小声逼逼说： “又一个虚星术士……能虚上两颗星，可见这家伙的天赋是多么逆天了。” “而且别的职业多少还有个套路你能预判一下，术士！妈的你根本不知道他会出什么招……” “别说你了——他自己也不知道。” “要是被压着打狠了有的还爆发小宇宙。” “这纯粹找虐呢……傻子才跟他打。” 艾尔文斯：“…………” 他感到了深深的职业歧视。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导师时不时肚子疼，他那么多的课，还又缺了那么多节，得补课得看书现在专业课一转换课时也超级加倍了，必须早刷分早完事，不能在找人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这么想着，他直接把兜帽给掀掉了。 过于惊艳的颜值瞬间便吸引了许多的目光，这些投来目光的人定睛把他一看，顿时一片尖叫： “他的耳朵！” “快看那个金发术士耳朵——” “难道说，他就是传说中的那个精灵么？” 尖叫声吸引了更多的目光，然后又二次引发了更响的尖叫： “什么什么，精灵？” “现在居然还有活的精灵？” “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 “哦我的天哪！！术士先生，您来到竞技场——” “——是来打对战的么？” 超凡者们蜂涌过来，没人介意他虚二星了，就算要挨毒打，他们也要体验一把精灵魔法： “选我选我。” “看我看我。” “巧啊，我和你同等阶，走起来一把？” 艾尔文斯成功找到了合适的对手，而且还有一大票人领号排队，在外面等着他。 后续再来竞技场，艾尔文斯继续这么操作。每一次找对手都很顺利，从而节省了大量的时间。 这一次，他又这么操作了一波，超凡者们向他围过来，他挑选合适的对手，突然间，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后方响起，“哟，我还当看到了谁——居然来竞技场了啊，亲爱的哥哥！” 艾尔文斯看过去。杜维穿了一身战斗装备，满脸都是张扬的笑容，举起法杖向他挥了一挥，努力向前分开人群，“早就说嘛，对于术士，看书没什么意义，实战还是有用的……比起和不认识的人对练，不如让弟弟陪你打两把？” “什么，兄弟？” “居然还有一个精灵？！” 超凡者们纷纷转过头来，兴奋向他看去，但旋即大失所望：“什么嘛，也是人类嘛。”“话说一个精灵怎么会和一个人类——”“仔细看他们两个好像确实有点像。”“但还是精灵长得好看。”“你这不废话。”“啊这是……” 杜维皱了皱眉，不理会这纷纷的议论，继续向前走，“不要害怕嘛，哥哥，咱们亲兄弟……我肯定会让着你的啦，不管怎么说，我一个一星——” “一星就好好升级吧，杜维，”艾尔文斯也走向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哥哥的时间很紧的，不要再说笑啦。” 杜维：“？！” 杜维的视线僵硬地转向他的纹章。 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身高普遍不低，艾尔文斯被人群围在中央，他在外面只能看到他的脑袋，是直到此刻到了近前，这才看到他的纹章——看着那两颗扎眼的虚星，杜维的表情当场就裂开了：“？！？！？” 艾尔文斯转过身，选了一个同在二星的潜行者，一起踏入传送阵往对战场去了。一句都没再多说，也没多给他一个眼神，毕竟他忙死了。 杜维站在当地，整个身躯都变得僵硬，他死死捏着法杖，指肚泛白，袍袖也因之微微颤抖。 超凡者们莫得精灵看，目光纷纷集中到了他身上： “他刚刚说什么？‘我一定会让着你的’……” “哈哈哈，搞什么啊，人家二星好吗。” “虚二星的术士。三星都能打。你这一个一星——” “所以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怎么感觉有故事啊？” “嘿，法师先生！来讲讲你和精灵的故事呗？” “蹲瓜蹲瓜。” 杜维：“……” 他们看着他的眼神轻蔑而又揶揄。在这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过往被父亲不屑一顾、在藤蔓的围攻下仓皇逃蹿的时刻。脑子里仿佛嗡嗡地在响。二星……之前还是后进班，现在一下就跳到了二星！ 这是为什么。迟迟觉醒不了天赋，被家族丢到武者基地，运气好被哈伦卓耿特招进来，战士转了术士被卡在后进班升不了级，他明明应该在后进班卡一辈子的！ 想来想去，这只能是因为他——之前如果不是他推家族给他安排联姻，他也不会气到魔力爆发天赋觉醒；而这回，要不是他一次又一次嘲他，还施舍给他材料，他也不会憋着劲，一跃跳到二星！ 他。一个一星。还巴巴地送了二星珍贵的材料…… 杜维直恨不得穿越回去敲死那个送一波又送一波的自己。围观的众人看他神情变化不定，起哄要吃瓜的声音越发响了。 杜维回过神来，强行挤出了一个笑容，“没有，”他说道，大踏步往外走，“什么都没有！” 他就这么离开了，没有解答众人的疑问。于是艾尔文斯再次从传送阵里出来，立刻便被围观群众们要求吃瓜的呼声淹没。 他当然也没有给他们吃，别的不说，他哪有这个时间。不过几天之后，他意识到他好像应该说些什么，或者至少，给他们打打预防针。 没能吃到瓜的围观群众们自发使用网络工具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在论坛上开了许多有关他的讨论贴。 多年的低调，使得学校里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或者忘记了他们还有一个精灵同学，近日在竞技场亮相，使得他开始在公共视野有关注，相关话题一出来，热度立刻水涨船高。几个账号适时地放出了他的许多黑料。 ——然后立刻便传得满天飞了。 艾尔文斯原本没有关注这些。他那么忙。是伊哈洛特泽亚看见了过来找他，“艾文！你最近是得罪谁了？——网上尽是你的黑料！编得都假没边儿了。” “我弟弟，”艾尔文斯不用想就知道是杜维干的，“他一个节奏带师。” “你弟弟？”伊哈洛特泽亚听得一愣。 “啊，是这样的……” 艾尔文斯把他和杜维的事情给伊哈洛特泽亚说了一说，龙裔少年（龙裔长得太慢了至今还是少年）听完恼火极了，啪地把桌子一拍，“这不得搞他？顺便把事实真相澄清一下。” 第168章 艾尔文斯想想，摆了摆手： “算了，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他在这方面还是专业的，我哪有那个功夫和他掰扯。” “哦，对！我忘了，你现在学徒课一星课都要上，”伊哈洛特泽亚按按自己纹章，他现在是实一星虚二星，只需要上一星的课，“……但是放着他黑你也恶心得很。” “让他黑吧，网上骂再凶我不照样该干什么干什么……如果有人想跟我约线下，正好帮我加快一下刷专业学分的速度，”艾尔文斯无所谓道，“而且这事再热又能热多久？能有他们一辈子长么？——没有。而且他们一辈子的时间对比咱们又能算得了什么。” “你说得对，艾文，”作为同样拥有漫长寿命的龙裔，伊哈洛特泽亚对此相当理解，“那就不管他了。” 两人都不再理会。而其它与艾尔文斯相熟的朋友、武者基地的前学员们现在绝大多数都还没成为正式学徒，没有使用论坛等社交平台的权限，不知道这些事情，自也不会站出来为他说话。黑子们一度非常猖獗，拉斐尔看到倒是主动站出来为他澄清，作为天使，那圣洁的容貌与动听的话语竟然让风向生生扭转，不过很快他便因为被扒出抽烟喝酒收保护费而翻车了……局面也随之变得更糟。 艾尔文斯：“…………” 虽然十分无语但他依旧懒得去管，有那个时间他不如多看两页书。如今他找到了一本不错的书，名叫《恶魔研究》，最初是由一位恶魔学者写就，由后人译成了通用语传世，里面汇总了各种恶魔的资料，质量过硬且价值极高，就是时间太久了缺失了一些东西，而且很多专有名词不好翻译，于是保留了原本的地狱语单词，所以有点难啃。这本书刚一拿到手里，他就生出了一种很难形容但却相当奇妙的异样感觉。导师总时不时肚子疼的原因，也许就藏在这本书里面。 第257章 这天风时肚子又疼了。艾尔文斯从德鲁伊学院赶回来，召唤出他坐在床上。 “我领悟了一个有意思的新魔法，先生。” 风时虚虚弱弱的，但还是很感兴趣，“什么呀？” “算是什么呢？一个视窗？打开可以看到附近的地方。” 艾尔文斯作了一个施法手势，墙对面的石壁上由点到面扩展开了一个不规则形状的洞口。向外可以看见一片的银装素裹的山林，高大的乔木树干是浓墨般的黑色，雪花在空中飘飘扬扬。 “哇，”风时说，“下雪了呀。” “是呢。” “真漂亮。” 风时把头埋在他的胸膛，“好想和你一起在雪地里印大字呀，艾文。” 说着就兴奋起来，“我们还可以滚雪球，打雪仗，堆雪人……” “您肚子疼呢，先生。” “等我好了——”风时说，突然又变得低落，“好了也不能出去玩，因为会被人远远的看到。” 艾尔文斯轻轻地给他揉肚子，“变成其它人的样子就好啦。” “我不要，”风时摇头，“我想光明正大的，用自己的样子和你玩。” 说着垂下了眼睛，不再说话。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想，什么时候能把神格给抢回来就好了。 艾尔文斯吻了吻他的额头。因疼痛而沁出的汗珠凉得让他心疼。他把被角往里面掖了一掖，还是怕他冷，于是便召唤了火盆，点亮了无烟的炭火。 两人依偎在床上看雪。火盆摆在床畔，黑红的炭块明灭不定，发出毕毕剥剥的细碎声响。 时光静好。静好到风时疼着疼着，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艾尔文斯关掉魔法视窗，用魔力托着，慢慢地把他在床上放下来。然后也要跟着在一旁躺下去，却是突然想起了他的心心。 今天的导师过来是魅魔的形态，没变出来犄角倒是，但却变了心心尾巴。平时他都把心心放在他怀里的，然而今天一看雪就忘了。不能就这么躺下去，万一再压着他的心心，于是艾尔文斯稍微揭开了被子，去找他的心心在哪里。 下一刻，他动作顿住，沉碧色的双眸蓦然一凝。 在导师光滑平坦的下腹处，纤细的线条构成了一个华丽而又繁复的图案，和他背后的翼纹是一个颜色，更微微向外魅紫色的光……那是什么？！ 过往似乎也有过类似的场景。艾尔文斯在记忆之海中飞快检索。没错，是个桃心——莱蒙德自治领一战后，幽暗之谷，导师从猎鹰军团的母舰回来，在他身边睡着了。他消化了西弗法尔分享给他的记忆，睁开眼睛，便从导师的小腹处看到了一个空心桃心图案。不过那个图案一闪即逝，他以为那是西弗法尔记忆里卡内基总是摇摇摆摆的心心尾巴干扰了他大脑对视觉信号的处理，所以并没有过多在意，而且后续也没有再出现类似的事情，他也就把它给抛在脑后了。 然而现在…… 现在出现在导师身上的图案不是桃心。但它两边对称，整体呈现出一个半包围式的形状，中间有好大一片的空当。这个空当，好像，正好放进一个桃心…… 艾尔文斯按在枕边的手微微颤抖。他猛地转过了身，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了《恶魔研究》。 书页无声无息地快速翻开，很快便定位到了他用叶子书签特地标记的一页。 从这一页开始是对魅魔的介绍。魅魔，以爱欲之力为食的下位魔族，未成年时是魔雾状态，无等阶；成年即为九等，最高等阶七等……这是简介。艾尔文斯往后翻。翻到对魅魔等阶的详细介绍。 他果然找到了他想要的。魅魔在达到七等之后，腹部会出现魔纹，最初造型简单，而随着等阶提升图案将不断完满。下方配了很多魅魔魔纹的插图，当看到其中一个，艾尔文斯的呼吸止住。 这怎么可能…… 他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将书捧到了导师的身边。 腹部的图案。书上的图案。就算他再怎么不愿接受，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加上桃心——那么，两个图案便一个印章摁出来似的一模一样了。 异样的感觉。他感觉得没错。这本书里。导师肚子疼的答案。魅魔的魔纹…… 魔纹突然间又消失不见了，平坦的小腹冷白有如玉砌。可它消除不掉他脑子里的一片混乱。 混乱到极处反而又变成一片空白。 艾尔文斯僵坐在那里，感觉不到温度与时间。片刻后想起了些什么，连忙重新给导师掩上了被子。 风时被他给碰了一下，醒了。 醒来第一件事是感受了一下肚子，“诶！”他惊喜地说，“不疼了耶！！” 然后便对上了精灵迷惘而又复杂的眼睛，“……艾文？” “既然不疼了，先生，”艾尔文斯扶着他坐起来，“可以给我解释一下您肚子上的图案吗？” “什么图案，”风时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低头看看肚子，更加茫然了，“哪有图案啊？” 艾尔文斯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从他的反应来看他是真的不明白，于是伸出手去，在他下腹部简单勾勒了一下，“刚刚在这里，魅紫颜色，两边对称，走向就像我画出来的那样……您知道那是什么吧，先生？” 风时心里咯噔的一声。 他当然知道。魅魔的魔纹。当达到七等，魅魔的小腹处就会出现魔纹。可是，他现在才八等中阶，连上阶都没有升到，怎么会出现魔纹？ 所以他肚子疼就是因为……不，不，现在最该关注的不是这些，而是——他要怎样和他的精灵解释？！ 他想不到该怎么解释。左手在被子里精灵看不到的地方攥紧，指甲都深深陷进了掌心。风时继续维持着脸上茫然不解的表情，“什么呀，我不知道呀。” 艾尔文斯又看了他一会儿，收回目光，从空间里取出了纸笔。飞快地画下了刚刚所看到的图案递给他，“这个。” ……好华丽的图案，看起来是七等上阶的魅魔才会有的魔纹。怎么会。他离七等都还远，离满阶就更远了。不过，这倒是少了一个…… “长这样？” “就长这样。” 风时把画纸接过，紧攥的左手缓缓松开。 ——少了中间的桃心。这就好办了，“是这样的，艾文！我不是总肚子疼吗？所以就试了各种方法来进行治疗，这应该是一种治疗法术残留下来的魔力回路。你看我这次肚子疼时间就比之前短了很多，对不对。” “过去没有，是吗？” “我不知道，”风时摇头，决定把时间说得模糊一点这样比较稳，“总之这个治疗也做了有一段时间了——” “我之前曾经在您肚子上见过一个桃心，”艾尔文斯说道，“在幽暗之谷的时候。” 画纸被风时给捏出了褶皱。 桃心。在幽暗之谷的时候。他可算是知道了…… 模糊时间也没有意义了。他再怎么把它给拉长，也不可能拉到当初在幽暗之谷的时候。风时背脊泛出冷汗，“那是，那是我变着玩的！你知道我喜欢心心图案。” “专门变的？”艾尔文斯缓缓重复了一遍。 “和卡内基他们玩的时候变的！”风时咬死，“都多久之前的事了，你不要想多，它和这个魔法回路没有关系。” “有关系的，先生。”艾尔文斯又拿过了他手里的画纸，在上面添了几笔，“您看，把心心放在这个图案里面——” 风时试图夺过画纸，“干嘛要把它放在图案里面——” “——就和这个魔纹一模一样了。” 艾尔文斯松开手，任他抽走画纸。桃心他已经画完了。他把摊开在一旁的书送到导师面前。 “魅魔的魔纹，先生。” 第169章 在这一刻，风时的心跳都几乎停止。 桃心和魔纹，严丝合缝地能够组合在一起，就足够他的精灵起疑心了，更不用说，它还和书上的图例对上了！ 完蛋了。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再也掩藏不住，他其实就是魅魔…… 就算马甲掉了，就算让他知道了他是魅魔，又能怎样呢？ 这样的想法不止一次升起在心底。他的精灵和那个家伙不同。就算知道了他是魅魔，也不会借着契主的身份优势来让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他会理解他为什么隐藏身份的。从今往后，他依旧是他值得尊重的导师。而且，知道他是魅魔了，需要爱欲之力，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提出要求，没准儿，还能吃到一些好吃的…… 实在是太诱人了。但是不行。魅魔的身份，他会告诉他。但绝对不可以是现在。不然的话…… “这书上图案是瞎画的，艾文！” 艾尔文斯听得要笑了。实不相瞒，他听过天才的解释，但还从没听过这么天才的。 他缓缓重复了一遍：“瞎画的？” “对，这图是瞎画的，根本不能信！”风时也觉得刚刚的解释真的是太差劲了，可话已出口，他只能顺着说出去，然而说着却是猛然间想到了一点，“这本书里记载魅魔的尾巴是箭头还是桃心？” 第258章 “是桃心。”艾尔文斯向前翻了一翻。桃心尾巴，作为魅魔区分于其它魔族的特征，配图上还特意进行了突出。 “——这不就得了，”风时得意地说，“你知道魅魔的尾巴其实是箭头，纯粹只是因为我喜欢心心所以才特意变成桃心。这本书连这一点都写错，别的根本不能信。” “但卡内基也跟着您把尾巴给变成了心心，先生，”艾尔文斯平静地说，“你作为万恶之源，把心心尾巴在魅魔之中带出了潮流，作者看到都是所以也就这么写了，这并不是他主观的错误，不能因为这样的小批漏就全盘否定这本书的价值。” “什么嘛，你难道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做知微见著，从小处完全可以推出这个作者冶学一点儿也不严谨，魅魔的尾巴到底是桃心还是箭头这一点很容易验证，可他却——” “那就算他这本书是瞎写这些图都是瞎画的好了，”艾尔文斯说，“他要怎么瞎画，才能把这个图例画得和您的图案一模一样呢？” 问题又给绕回来了。风时默了一默，喊道：“那只是巧合！！” “每个细节，每根线条，全都一样，”艾尔文斯加重了语气，举起书和画纸放到一起，“您能帮忙算一下这是多么小的几率吗，先生？” 风时再也说不出话。缓缓接过了书摊开在腿上。 每个魅魔的魔纹都各不相同，书里列出了好多的图示，第一排第二个，确实和他的魔纹完全一致，就仿佛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该死的，为什么要列出来那么多，还那么写实，随便画一个意思到了不就行了？真不知道这书是哪个闲得蛋疼的家伙写的……这下好了！ “来，和我解释一下吧，先生，”年轻的精灵扣住了他的腰，“这本书是一个恶魔学者写的，抛开尾巴不讲，其它的资料还是非常权威的。” “——恶魔学者？” 风时气死了。难怪能画得那么详尽，怎么会有这样的恶魔，是打打杀杀不香吗，非要去当学者！ 不对等等，恶魔学者……！！ 风时啪地一声把书合上，从封皮上去看作者。 因为是名字所以也就没有翻译，看着那狰狞的地狱语单词，风时：“…………” 表情，逐渐，裂开。 “怎么了？”艾尔文斯意识到情况不对。 “你知道这个名字是什么吗，艾文？”风时缓缓转向他，一字一顿，大声将这个名字念了出来：“卡、内、基！！”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的表情也裂开了，“——所以说这本书其实是卡内基写的？！” “你说呢——不然呢，”风时把书丢到一旁，抓住他的肩膀疯狂摇晃，“恶魔这种邪恶混乱的种族，能出几个搞研究的学者？！” 艾尔文斯：“…………” 看着一本大部头可可怜怜地歪在被子里，他居然完全不想伸手把它给捡回来了。不得不说，人对陌生人的感觉和对熟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精灵也不例外。书是陌生人写的，心下油然地就会生出仰望与信服，然而，换作熟人，往往就会觉得不过如此，更不用说，卡内基这家伙…… ——每天都和导师小学鸡吵架，之前送了精灵专属幸福魔晶给他们过了几天又反悔要回来，更重要的是，明明他是跟风导师把尾巴变成心心，偏偏在书里却写，魅魔尾巴本来就是桃心，“那他写的这些岂不是完全不能信了！” “没错，没错！”不愧是专业背锅人士，真的是太好用了，风时血泪控诉：“他肯定是故意照着我的图案画的！” “但是您的图案和心心放在一起真的很配啊，先生。”艾尔文斯小声嘀咕。 风时一个激灵，“——如果不配他也就不这么画了！！” “对哦……哎！这个卡内基。” “过分！” “就是！！” 两个人对血魔法师进行大肆批判。到这一步翻掉的车车算是彻底扶起来了，变得安全的魅魔开始感到抱歉，一边批判一边默念卡内基对不起，不过转念一想，如果不是他留下的这本书，今天他也不会险险翻车——过去从来没有这么险过！ 于是他就又不念了。 批判结束，风时又捡起了被他丢在那里的书。书是卡内基写的，而他现在还完全没有要写什么书的意思。所以成书时间一定相当之晚。他好奇他会在书里写些什么，尤其是…… “下位恶魔。最高七等上阶——最高？！” 他快速往后翻，希望能够在后文看到转折。 但他没能看到。因为写到等阶，后面突然就没有了。然后就是魅魔的近亲梦魔。 “这本书缺了很多页，先生，”金发的精灵在一旁说道，“毕竟你们的那个年代……真的是太久远了。” “……” 风时沉默，慢慢地把书阖上。 卡内基在多年之后，记载魅魔的等阶最高是七等上阶。如果有例外的话，就算写在后面，前面多少也应该提一笔。但却没有。这岂不意味着……他和他，还有卡罗琳，都没有突破限制。 “会死的。”他缓缓地说。 “您说什么，先生？” “——魅魔。”风时说道，将书交还给他，“虽然魅魔拥有无限的寿命，死了的话还能魔雾形态复活，但是，七等上阶，实在是太弱了……是个敌人就能杀死，还能让死了之后再也无法重新凝聚……而且，就算没有死于敌杀，也不可能熬得过后来的魔力枯竭……” 银色的发卷拂动，他把头转向一旁。 艾尔文斯伸手，轻轻按了按他的眼尾。 “但是，并没有很悲伤，先生。”他摇头，“这本书，我已经啃了好几天……并没有从中发现那种悲伤的语气。” 风时微愕，抬起头来一点点挂起了鬓角垂下的长发。 艾尔文斯拉着他转回身来，“这本书写得非常理性客观，作者是隐身的，感觉不到他的个人情感，就是一本标准的学术科普类的作品。如果……怎么说，如果魅魔的等阶真的无法突破，我想，卡内基写出来的文字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那是因为它最重要的部分少了！”风时说，“而且这是译作，翻译的人他可能——” “就算是那样，我们也能感觉得到的，先生。” 风时承认他说的……不。他希望他说得没错。魅魔的等阶最高是七等上阶。但卡内基作为天才法师，他还是会找到突破的方法。 “而且，还有一种可能，他写的是假的，”艾尔文斯说，“出门在外，谁不留点儿底牌，让人以为魅魔最高只能七等，这样打起架来，就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风时眼睛缓缓睁大，“哇你说得对哦！” “是啊！”艾尔文斯指着，“你看他都已经写了那么多的假的。” 一边说着一边显得十分嫌弃。 风时：“……” 不，那是真的。 但他还是支棱了起来。这是假的也便解释了卡内基行文间那种理性的公式化的语气。然后又开始激动，催促着艾尔文斯送他回地下城，“我要去找卡内基把看到了他书的事情和他说！” 然而艾尔文斯却把他给拉住了，“等等，先生。” “怎么了，”风时问道，圈住他亲了一口，“啊这一次来居然忘了亲亲了。” 精灵冷白的双颊晕染上浅玫瑰色，也又亲了亲他的脸，“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问您。” “你说？” “还是刚刚的事，”艾尔文斯说，“——刚刚您为什么会那么慌呢？” 风时：“……？！” 他不是已经混过去了么！ “我、我只是没想到，它居然会一模一样！”他磕磕巴巴地说，努力让语气听上去令人信服，“我想，如果是你的话，发现自己身上的魔法回路居然和魅魔的魔纹一模一样，一定也会感到慌的，艾文！” “不，我会感到惊讶、无法理解，而不是像您那样的惊慌失措，”艾尔文斯说，下出结论：“您有什么事生怕被我知道。” “没有！”风时波浪鼓式摇头。 “不。您在骗我，”艾尔文斯笃定地说，箍住他的肩膀，这样的姿势他便无法逃走了，“——说好的不会骗我呢，先生？” 第170章 风时：“……” 风时不敢嗦话。 刚刚如果他先翻翻作者名字看看，而不是一上来就急着否认，也不会又被揪出来了。这一次开口之前，他一定要深思熟虑！ 他这一深思熟虑，也就使得艾尔文斯得以在不受干扰地完成了思考过程。现在他不需要他来解释了，因为他已经推出了答案： “战神的传承并不会让您的身体状况就此稳定下来，您还是有可能变成恶魔的，是吗，先生？” 他的视线向下移转，看着导师的小腹，“——从您刚刚的反应上来看，您甚至还有可能变成魅魔。” 第259章 风时：“！！” 时隔多日，事实再一次证明了“闭嘴-脑补”原则就是坠吊的。他的精灵所怀疑的居然是这个方向……所以说，好好一个魅魔，为什么要长一张嘴呢？ 虽然这个方向也不是很好，但比起被看穿他其实就是魅魔，他当然还是选择这个，当下便飞快地摇了摇头，以表示对他这个猜测的认同。 艾尔文斯于是也就确定了他所猜的果然没错，他的神情顿时变得凝重且复杂。 风时愣住。对于刚刚的认同顿时又后悔了。当下便试图补救，“不是，艾文。正常的话是不应该变成恶魔的，所以我对刚刚的情况才会表现得那么震惊。” “所以，还是存在着变成恶魔的可能，先生。” 艾尔文斯说道，每一个字词从口中吐出都是那么艰涩，“很久之前，还在基地里的时候，您告诉我会让您滑向恶魔的邪恶能量，需要您主动变成魔族来进行释放，其实也是在骗我，对吗？” 风时感到他的心脏因痛苦与愧疚而收缩成一颗苦涩的橄榄。等回头……等能够告诉他事实真相，他一定要好好的补偿他，而现在…… 现在他只能用苍白的言语无力地阻止他为他感到难过，“不对，那是真的，邪恶能量确实需要一些方式来主动释放。” 流水般的金发拂动。艾尔文斯缓缓地摇了摇头。“我已经不相信你了。” 风时的唇瓣微动了一下，但是却发不出声音来。 精灵的话语在他的耳边在遍遍回响，“我已经不相信你了”…… 晶莹的珠串一点点泛出来，在眼眶里打转，“艾文！”他失声喊道，“你是不是很生我的气。” 艾尔文斯是很生气。可是看到导师那泪光盈盈的样子，他心中剩下的便只有疼惜了。他向他伸出手。 风时扑在他的怀里。 这次没有生气。可是下次……当让他知道其实他一直在骗他，他原本就是魅魔…… 那个场景。只是想想，风时的泪水就止不住了。 艾尔文斯轻轻地拍他的后背，“先生，先生。”他说，“我理解您不想告诉我，不想让我为您担心难过。但是，像这样的事情……您应该告诉我，然后，我们一起来想办法的。” 风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胡乱地“嗯”了一声。 但他旋即发现他就不该嗯，因为某个精灵跟着就说：“从现在开始，您不可以再变成魅魔了。” 风时：“……” 眼泪立刻流不下来了，“变不变魅魔和这事没有关系，艾文！” “没有关系？” “是啊，虽然变身恶魔并不会释放什么邪恶力量，但也不会增加邪恶力量，它只是一个普通的变幻法术——” “——要这么说的话，您就算不变，也没有什么影响吧？” 风时无fuck说。 当下果断满床打滚。 然而艾尔文斯丝毫不为所动，并再次发出了催促的声音，“现在就给我变回去，先生。” 风时举起心心，在他面前摇摇摆摆，试图萌混过关，“你不爱我们的小心心了吗？” “不爱了。”艾尔文斯回答，满脸都是冷漠无情。 风时：“？？” 风时：“嘤——” 然而他说什么都没有用。因为他理实在是太亏了。最后只能委委屈屈答应了再也不变成魅魔并变了回去。 艾尔文斯扣着他，又让他拉钩保证了回到另一边也不变，这才念出咒语送了他回去。 风时出现在地下城里。 他急着回来是想要告诉卡内基他看到了他后来写的书。但是却又没有即刻去找他。他现在所在是在自己的住处（开始肚子疼之后他就多了时间留在住处休息），大步回到卧室，重重砸在床上就开始来回乱滚。 不是因为再也不能在契主面前变成原形——就这一点他刚刚已经在坚果床上滚够了——而是出于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原因。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难怪会肚子疼得这么厉害，妈的直接把我从八等中阶往满级推这能不疼么？” “——破王冠！” 战争圣器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影响。之前在幽暗之谷，浮现出桃心魔纹便是因为他重生后第一次接触了神盾——作为守护之盾，天性趋于保守，所以桃心只是浮现了一下便即消失了，后续没有再发生什么。 而胜利之冠就不一样了。 “说好的死了呢？” “——死王冠就该安静一点好吗？” 风时砰砰锤床板。然后觉得这不够。他一个人在这里嚷嚷，根本起不到宣泄的效果。果然还是得找人吐槽才行。 虽然不能和外人说，但他还有—— 风时在储物空间里面翻找。 神盾碎片和他闹脾气了，一直不愿意再附到剑上。风时最初劝了劝没能劝好，后来因为不再上战场进行高危操作了也就没管。现在用到了，发现它把自己给埋在了一堆材料最下面，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给扒拉出来。 “盾盾！” 神盾碎片不理他。风时对此也不在意，反正它其实是能听到的，“我跟你说！……” 他对胜利之冠进行血泪控诉。 “辣鸡。” “狗比。” “见过过分的没见过这么过分的。” “死都死了还不放过我。” “生气。” “等回头一定要给它换个性格。” “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控诉同时脸上表情像极了“╰（‵□′）╯” 过于熟悉的台词，过于相似的画面…… 神盾碎片听着听着果然逐渐有了反应。 它首先微微震颤，然后又左右摇摆。 那摇摆的幅度让风时隐隐感到哪里不对。他目光缓缓转向它。 然后果然便在那光滑的盾面上看到了一个大写的：【活该】。 风时：“？？？？？” 好久好久某位前神明方才平息好了被他的圣器们气到升天的复杂心情。他去找他的法师朋友。好在卡内基现在就在城主府阅览室里，走了几步也便找到了。 他和他就那本《恶魔研究》进行探讨。在留出了充足的时间给血魔法师对此表示震惊并感慨自己流批之后，风时立刻便提出了他所关注的问题： “所以魅魔到底可不可以突破等阶限制啊，卡内基？” “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啊！可恶……你说这最关键的部分它怎么就消失了。” “就算消失了你也该知道啊你可是作者！” “但是那本书被后人翻译了啊谁知道他翻译的时候都改动了些什么……” 半天讨论不出结果，说来说去也只是车轱辘之前和艾尔文斯的那些分析。风时气得心心尾巴在地板上不停地拍……虽然艾尔文斯不让他再变成魅魔了，但他本来就是魅魔所以管他呢。 “算了，算了，”卡内基摆了摆手，“我们来说魔纹——你身上怎么会出现满级魅魔的魔纹呢？” “我推测应该是在龙族宝库接触到了一些物质对我的身体造成了影响。” “那你这……然后呢？”血魔法师露出羡慕的目光，“会一步跳到满级吗？” 风时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卡内基。这个魔纹在我睡觉的时候全无征兆地突然出现，而我现在……” 他叉着腰，努力想要把魔纹给逼出来。然而小腹光洁如旧，什么都没有。 卡内基伸手按着他肚子查探了一下，同样是什么也探查不出来，“那你这些天，有感觉等阶提升吗？” 风时再次摇头，仔细回想，“别说提升，这些天我肚子时不时疼得折磨人……我甚至感觉我还倒退了。” 一边说着一边更气了，什么都催催催，等阶的事也催，就问早那一会儿又能怎样？ 按部就班正常升级，什么事都不会有，“——辣鸡！” “什么啊？” “我骂害我升级的那个东西。” “……” 卡内基拍拍他，收回了手。 “现在我们该做的是获取更多的信息，风时。” “是啊，但是……” 风时翻翻他的小本本，这里面记载了他所认识的许多魅魔，“他们的等阶也都不高……等阶高的也未必知道这些，还乐意和我们说。” 卡内基叹了口气。 “这样的话，那就只有……” “——卡罗琳姐姐。” 然而卡罗琳已经走了好几年了，去找她的诗人。他们并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还有没有和她的诗人在一起，就算还在一起也不好办……地面上那么多的人类国度，诗人这种职业总是四处演出。 两人目光相对。从对方的脸上都看出了犯难。 “这样，”卡内基站起来，“我去找西弗。” “可以吗，卡内基？”风时发愁，“预言学者宝贵的精力要用来预测敌方的战略……” 第260章 “这是非常重要的事，”卡内基说，“他会帮忙的。” 他说得没错。 黑暗精灵地下城主在得知之后，所提供的帮助比起最初所预想的还要多。 “什么，风时肚子时不时疼，你们到地面找她那得多危险？在这儿等着——我派人去把卡罗琳请回来。” 第171章 卡罗琳第二天就回来了。 黑色的长发随意垂落，蓬松的发卷随她的步伐如云雾般拂动着，饱满的双唇是极具侵略感的葡萄酒色。她像是一朵墨色玫瑰恣意绽放。魅魔这个种族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艳光四射。 唯有亲近到一定程度的人才可以从那魅人的美丽中看出颓唐与忧郁。 “卡罗琳！” 风时和卡内基步子都顿住了。刚刚听到卡罗琳回来的消息，匆匆穿过走廊的时候，两个年轻魅魔的脚步还是那么轻快。作为年长的大姐姐，卡罗琳带给他们的感觉一向是安心与信赖，很多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难题每当找到她，总是迎刃而解。他们还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她有一天会变得如现在这样。 对视一眼过后，两人忙又快步迎向她： “你怎么……？！” “你和诗人……” “没有，”卡罗琳摆了摆手，露出苦涩的微笑，“我们很好。” “……是吗？” “那你——” “风时，”卡罗琳打断了两人的问询，向陪在身旁的黑暗精灵战士点了点头，“你这边出了一些状况，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风时告诉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说话间三人来到了会客室。梦魔侍者恭谨躬身，送上了飘香的茶水与精致的点心。卡罗琳捧起一盏红茶浅浅呷了一口。 “等阶被强行拔升所出现的异常……亲爱的，恭喜你找对人了。姐姐确实知道一个魅魔，和你是类似的情况。” “不愧是卡罗琳姐姐！”风时高兴，“什么都知道。” “那个魅魔又是怎样？”卡内基展开了羊皮卷，自动记录的羽毛笔已经在空中悬浮着了。 “她当时是八等上阶……有赖于绝妙的运气，居然和一头传奇巨龙春宵一度，”卡罗琳回想，“你们知道巨龙这个种族——尽管是以类人形态和她进行的接触，也能提供相当之多的食物量——更不用说还是传奇级别！所以在回来之后，她就发现她的身体出现了变化，腹部时不时地会浮现出魔纹……有时还会伴随剧烈的疼痛。” “哇！和我一样耶，”风时更高兴了，“那她然后呢？” “然后，她似乎是要一步到位升到满阶，”卡罗琳说道，迎着他越发灼热的目光，却是摇了摇头，神情变得凝重，“但却并没有成功——反而，还爆体重新还原成魔雾了。” 风时呆住。卡内基亦是身猛向前倾，“为什么会这样？”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卡罗琳将茶盏缓缓地放回到了桌子上，“但有一点可以确知的是，她那段时间，身边没有人。” “身边没有人……” “应该是因为她身上残留着龙类，尤其是传奇巨龙的气息——和她亲近需要格外拥有勇气。” “——所以因为食物不够，于是无法完成晋阶，”风时算了算庆幸道，“啊多亏了西弗法尔，能量可以直接输送之后，我现在时时都能吃得饱饱的……如果换成之前，那肯定完蛋了。” 卡罗琳向他转过头来，似乎是在思考着些什么。 “姐姐？” “你现在肚子疼的话就会到契主身边去对吗，小风时？” “是啊是啊。”风时点头。 “他的话可以帮你减轻疼痛。” “这倒没有……只是在他身边会比在别的地方好过一点。” 卡罗琳沉吟，亮黑色的尖尖指甲轻轻点在唇瓣，“这样，听我说——未来的这些天里，你不要再乱跑了。” “我不乱跑的，”风时忙说，“我这些天超乖，每天都待在永夜之森要么城主府里。” “不，我是说，”卡罗琳看着他，“你待在他的身边。” “诶？” “也许是能量……也可能和其它的因素有关。不管怎么说，待在契主身边总是对魅魔有好处的，”卡罗琳说道，又重复了一遍，“待在他身边度过这段关键时期。” “但是我身上可能会时不时地出现魔纹，”风时担心，“这一次我勉强混过去了，下一次——下一次万一再同时冒出来桃心——” “被他发现还是散成魔雾，我想你知道该选哪个的，亲爱的。” “……你说得对，卡罗琳。”风时只能承认，“我会按你说的做，待会儿就去找他。” 卡罗琳点了点头，捧起茶盏慢慢地啜饮。 卡内基检查羽毛笔记录的笔记。风时转头四下看了一眼。 梦魔侍者们都已经退下了。黑暗精灵战士也没再在门外守着。“卡罗琳，”他问道，“究竟怎么了？……你似乎不太好。” 年长的魅魔深深叹了口气。“你们看不出来吗？” “……” 风时当然看得出来。卡内基也同样。只是他们并不愿意往这个方向去想，而是更倾向于认为她在为别的事情感到忧伤。 “你现在还是七阶。” 卡罗琳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只差一线，”她喃喃地说道，“可就是升不上。” “会不会还是压力……” “挺长的一段时间……我们度过了非常开心的时光，然而没有用——半点用都没有。” 卡罗琳说道，唇角浮起讥诮，“天生的限制，是注定无法突破吗？” “不会的，卡罗琳，我们需要更多的耐心。只是几年而已。对于人类，也许是挺久了，但对我们而言，其实一点儿也不算长。” “还是要继续开开心心的。它也许需要一个过程才会见效——” “希望吧。”黑发的女性魅魔无力地说，放回茶盏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我有点累了，有可以休息的地方么？” “有的有的，”卡内基忙道，“你跟我来。” 两人送她前去休息，“我想我能升满阶，卡罗琳，”风时说道，“到时候我看看情况具体怎样，我们一起来想办法。” “祝你顺利，风时。” 卡罗琳秾丽而忧郁的面容在门帘后消失了。两个年轻的魅魔站在门外良久沉默。 风时举起心心戳戳卡内基。血魔法师转过身来，和他向外走去。 “真的可以吗，”卡内基说，“突破等阶限制……” 风时抓着他犄角摇晃，“——这就要问你到底在书上写了什么了！！” 但他的动作慢慢地停下来。卡内基也没像先前那样闹着还手。 “我想活下来。”他轻轻地说，“活到你们那个年代，搏一搏魔法之神空虚的神位，想办法加盟龙族一起坑钱，还有……我不想和西弗法尔……现在……爱人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平等的。而不是一方总在付出，总在照顾另一方。” “是啊。我也想。”风时垂下了眼睛。那家伙几千年前就已经踏足传奇，更不用说如今……倘若他被卡死在七等，要怎样才能夺回神格？ 脚步声已经足够轻悄但却依然能够听得见回响。两人慢慢地穿过了回廊。 “我要努力升级。卡罗琳一个人破不了局，也许加上我……”风时抬起头来，“我现在就去找艾文。” “去吧。风时。快点满级，”卡内基猛地停下脚步，“当然了——你还得注意不要堕落！” 风时：“……” 风时：“会注意的。” “那你走吧。”卡内基赶苍蝇式摆手。 “不等等……我还得去和西弗法尔说一声。”风时说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没办法再为他训练战士了。” 见到西弗法尔，风时再次感谢他为他请来了卡罗琳。并为日后一段时间无法为他训练战士而感到非常抱歉，毕竟西弗法尔给了他那么高的酬劳，而现在他却要告假这么长一段时间。 “没什么，你的身体重要。”威严的地下城主微微颌首，“去找你的光明王子吧，风时。祝升阶顺利。” …… 某个光明精灵王子现在正处于忐忑中。 因为不可以再变成魅魔的事情，导师和他闹了一场，肯定又生气了……这次回到那边，不出意外的话，又会是好多天都不再搭理他。 他很想向他道歉。可是这件事，他绝对不能退让。不然的话…… 心灵链接突然间亮起来。 “艾文？你现在有事吗？没的话那就召唤我。” 艾尔文斯愣住。 导师居然……不！他绝对不会理他的，还让他召唤。这一定是又肚子疼了。 还好他现在就在宿舍。当下连忙关上了禁制，把风时给召唤了出来，一时间简直担心到不能更担心，“先生！这才过去多久，怎么会又肚子疼——” 第261章 “没有，艾文。”风时摇了摇头，伸手过去抚平了他紧蹙的眉心，“没有肚子疼，这次让你召唤出来，是打算和你说……刚刚我向西弗法尔请了假，往后一段时间打算休息一下，所以想要待在这里，和你住在一起。” 艾尔文斯整个儿愣住了。 竟半天说不出来话……而这也就导致，风时后面跟着也愣住了。 刚刚所说的是陈述句，而不是问句。他一点点把手收回来，试试探探地又加上了询问：“……可以吗？” 同时开始紧张，为了提高晋阶的成功率，未来一段时间他必须待在契主身边，倘若他无法留他待在这里的话…… “可以，当然可以了，先生！” 金发的精灵猛地扑上来一把抱住了他，“您哪里还用问——我不是早就请求过您留下来吗？” 风时一颗心总算落下来，“那你刚才还不说话！” 艾尔文斯抱着他书柜树下转圈圈，“我是实在太高兴了，先生。” 风时也好高兴。高兴地亲吻了他的头发。 直到听见他说：“你待在我这里，我负责看着你——你就再也别想变成魅魔啦！！” 风时：“？！” 第172章 风时笑容逐渐消失，并提出严正抗议。 然而抗议无效，艾尔文斯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居然还嘴硬，由此可见之前拉钩根本就是在糊弄我，所以你在另一边还是想变魅魔就变，是吧，先生？” 风时：“……” 风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心虚：“才没有！” 金发的精灵摇了摇头，“我现在已经不相信你了。” 风时抓着他晃个不停。 艾尔文斯要被他给晃倒了，连忙把他在一旁的藤椅上放下来，双手按着椅子靠背，神情严肃又说：“您休假就是养身体，所以未来也不准再缠着我混闹了——您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先生。” 风时不知道。但通过他脸颊泛起的嫣红（其实要说的话还是读心外挂提供的帮助更大）还是明白了，“我闹又有什么用，你又不给我吃——甚至还抢我的！！” 说着可气了。 “我也不闹你了，先生。”艾尔文斯说，“我们都节制。” 风时想想，答应了。万一做那种过于亲密的事情再把魔纹给刺激出来可就糟糕。但还是气鼓鼓的，把头转到了一旁。 艾尔文斯看见顿时又怕导师一气之下反悔又不留在他这里了，赶紧俯下了身温柔地亲亲。 ——然而，作为善变堕落而且贪得无厌的魅魔，会因为他一个亲亲就原谅他吗？ 当然不会了！ 风时要了很多个亲亲这才勉勉强强地原谅他。 “休假可以休多少天啊，先生？”艾尔文斯便问。 “啊，这个……”风时琢磨了一下该怎么和他说。要一直到他成功晋阶，所以不会短了，“没有硬性限制的，艾文。看我自己休到什么时候不想休了。” “真棒！”艾尔文斯顿时更高兴了，倒也并不觉得哪里异常，毕竟拥有无限寿命的长生种时间观念和普通人类不一样，“那您就休到——什么时候肚子不再疼了。” “对。” 风时点头，事实来说也正是这样。 然后伸手过去按亮他的终端看了一看，“哇，时间还早呢，你是不是还要上课？” 艾尔文斯沉吟。 “该上课还是要去上课，艾文，”风时说，“我以后住在你这里了，如果你一直待在宿舍陪我，那得拉下多少进度……只我肚子疼的时候你回来就好了。” “今天下午没有课，先生。”艾尔文斯摇了摇头，“原本的安排是要么待在宿舍里刷课，要么去竞技场刷分，您知道很多课我买的是往期留影自学的，既然您来了……” “诶！” “——那我就待在宿舍里刷课好了。” “好呀好呀，”风时开心扣着他的手，“我也听听你们的课都讲些什么。” 藤椅是一个一个的。所以艾尔文斯搬了个小坚果柜当桌子，坐在地毯上刷课。风时团在一旁，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啊还挺有意思的。” “是啊。”艾尔文斯写下一行笔记，“先生觉得现在的播放速率怎么样，需要我调慢一点么？” “啊不用了不用了。” 作为以不爱读书出名的战士的神祇，风时并没有有意思多大一会儿。他左顾右盼，开始琢磨着做些别的。 艾尔文斯感到发丝被微微拉扯。于是低头看了一眼。 ——金色的长发与银色的长发被一个丑丑的结给连接到了一起。 对上他的目光，风时首先心虚，然后理直气壮。 “你过去也系过！” 艾尔文斯笑起来，把发结放进了衣服里，偏过头来蹭了蹭他的脸颊。 “我只是觉得，只是觉得这样的生活太美好了，先生。” 实在是太美好了。终于——终于又和他的导师住在了一起。虽说导师开始肚子疼之后，也没少留在他这里过夜，但那属于特殊情况，担心还担心不够，怎么可能会感到高兴。 他刷题刷到傍晚，然后去餐厅买晚餐。 等待时遇到几个熟悉的同学，和他打招呼：“嘿，艾文！今天心情这么好。” “是啊。” 红发的龙裔少女踮起脚尖看了看，“一下买那么多！” “嗯——这样就可以少跑几趟了。” 术士们各自宿舍离餐厅远近都有，再加上龙巢里路还难走，哪天指不定有事之什么的，多的是学生一次买许多许多的食物，只要储物空间能装下。所以同学们并没有多问什么。 艾尔文斯回到宿舍，和导师一起吃了晚餐。然后接着继续刷课，毕竟他现在学徒课一星课都得上，要刷的课实在是很多。风时在一旁看得愧疚起来，“——我都占了你多少时间呀。” “哪里有，才没有。”艾尔文斯说，“我陪着您正好就休息了。” 风时换了个姿势，把头枕在他的膝盖上。 “要睡觉吗，先生？”艾尔文斯低头拢了拢他的头发，“您先上床睡觉吧。养身体需要多休息。” “我才不困，我就躺躺，”风时摇头，“我要和你一起睡。” ……必须同步睡觉。他现在有点担心魔纹的问题。卡罗琳说时不时就会浮现，并不是只肚子疼的时候。如果魔纹浮现的时候他是清醒的就好，衣服也好法术也罢很容易就能掩盖掉，如果是睡着的话就危险了。 可不能再被发现。 而事实也证明了他的担心是有必要的，几个小时之后两人爬到床上，他果然听见了某个精灵心里暗挫挫地想： 『待会儿找到机会，我要悄悄看看他肚子上还有没有图案又冒出来。』 隔了两秒又补充： 『——我不相信他了！』 风时：“……” 风时默默地给自己变出来了一身厚厚的毛绒睡袍。 “咦，”艾尔文斯在他身旁坐下，“今天不穿薄纱了，先生？” “不穿了！”风时说，往之前开过魔法视窗的那侧山壁看了一看，“这边这么冷，穿毛绒绒的暖和。” “是啊，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了，外面还下着雪呢，”艾尔文斯说道，“其实我也琢磨，您没有的话就穿我的。” 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件深蓝色点缀星星的毛绒睡袍，这是他后来自己买的。风时看见眼前一亮，立刻便接过了。魔雾变出来的睡袍哪有真材实料的睡袍保险，更不用说这还是他家精灵的。 他把魔雾睡袍消失掉，将艾尔文斯的睡袍穿上。艾尔文斯借着这个过程快速向他的小腹瞥去一眼，当然了并没有看到什么，“还合适吧，先生？” “嗯嗯。” 睡袍本身就不大挑码，更不用说两人体型还差不多。风时系好带子钻进被窝。 艾尔文斯：『穿这么厚的睡衣就有点麻烦，不过等到先生睡沉了……』 风时：呵呵。 “快点儿来睡觉，艾文！” 艾尔文斯也换了睡袍，钻进被子躺在他的身边，同时内心已经开始严密计算等会儿要怎样偷看导师肚子同时避免他受凉……在偷看同时操控火元素给空气加温就很不错。 ——然后他就被导师猛地翻过身来，八爪鱼式抱住了。 “先生？”艾尔文斯愣住，“……说好的不闹呢？” “哪里有闹——我们都穿着这么厚的衣服！”风时在他颈间蹭，“我只是想要抱着你睡嘛。” 然后又委屈起来：“你不想让我抱着睡吗？” “没有，先生。”艾尔文斯当然想，也伸手过去满满抱住了他。 抱着睡的话，待会儿只要一动，导师肯定就被碰醒了……但是，那个魔纹其实只是治疗术造成的，没必要想多吧？ “主要是您前科太多了，先生。” “哼！” 第262章 接下来的日子里，某个前科累累的美人导师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现在真的变乖了，说好不闹就不闹了。艾尔文斯想想觉得这应该也是他真心希望自己能够赶快好起来……休养就该是这种样子。 所以这天，他还和他一起泡了澡。 空气里充满了甜美的香氛。风时依偎在他怀里，勾起了他一缕长发在指尖绕啊绕。 艾尔文斯把盈满了泡沫的温水撩起到他的锁骨。 “真好啊，”他轻轻地说，“就像之前在基地里那样……不，比在基地里还要好。” 在基地当时是几个人共用一间盥洗室。就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和导师一起暖融融地泡澡。 然而风时却是摇了摇头。 “您不觉得吗？” 风时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之前在基地里我可以到处跑。然而在这儿……而且也没有什么事做，纯粹休息，就有点无聊。” 艾尔文斯默住。 他每天忙忙碌碌。然而导师则是日日守在这里。他怎能看着他和他在一起时开开心心就忽视了他一个人守在宿舍的孤寂，“我给您借来些小说？……啊，还可以是电影，先生！这边这些还是挺多的，古代的，现代的，还有异世界的，各种各样都有。” 风时又摇了摇头。 艾尔文斯揽过他肩膀，关切地看着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片刻后他明白了，“……您是想出去吗，先生？” 风时抿了抿唇，“可是我得注意安全。” “是啊。”艾尔文斯缓缓点头，“只有在没人的地方才可以召唤你……” 他思索了一下，“要不这样，先生，回头我看哪里没人，确定安全，就召唤您出来？” 第173章 艾尔文斯就很心疼。他的导师，在地底世界，是一方城主的座上宾，整座地下城都任由他来去。同时还有恶魔精灵等等各种各样的朋友，生活热闹而又充实。如今当来到了他的身边，却被困在了这么一个小小的洞窟里，他一个人便成了他的整个世界。 “就像之前召唤您到龙族藏宝库那样。我带您去别的地方……” “——艾文，”风时蹭蹭他的颈窝，“你每天都去哪里呀？” “我出来都是上课啦，先生，当然了也有去竞技场，不过竞技场到处都是人就不说了，”艾尔文斯给他讲他都到哪里上哪些课，“元素协调、群体合作这种术士的通用课，就在本学院上，初级草药学，要去林子里德鲁伊学院，魔药学，这个是生化炼金学院，必修的急救医疗类课程，在医学院，还有初级魔导动力学啊基础符文逻辑学啊，就跑去魔导技术学院……还有您知道的，转换的那些专业课，就，全学院的课都随便听，所以也会去吟游诗人学院，游侠学院，诡术师学院……” 银色的长发在水微微拂动。导师靠在他怀里耐心地听，又乖又安静。艾尔文斯觉得他应该是从中挑选想要去的地方，于是便详详细细地给他讲了一遍。 风时换了个更加舒服点的姿势，“你好像不去战士武师这些学院啊？” “他们的课您也可以教我啦，先生，没必要再去浪费课时，”艾尔文斯说道，“而且很多也并不感兴趣……可能是之前在基地里看太多了，就感觉没有别的职业那么有吸引力。” 风时于是弯起了眼睛。 未来一段时间他必须待在这里。考虑到那家伙……他必须格外小心在意。不过，既然不去这些武者学院上课那就还好，“嗯呢嗯呢，你再出来确认安全的话就召唤我。” 他第二天就被召唤出来了。落地是在一个纯黑颜色，仿若夜幕般的奇异材料所建筑的小房间。没有灯。流动在墙壁上星辰似的光点提供了渊微玄秘的照明。 “邪术师的祈唤室，先生，”艾尔文斯说道，再次检查了房间的禁制，“在这里，他们更容易与异界宗主建立起联系。” 风时高兴地抱住他，“真棒。” “我们有一节课的时间，”艾尔文斯看了看终端，“当然了也可以是两节，或者更多……如果我们真的能和什么异世界的大能存在建立起联系的话。” “如果不能的话就会被赶出来吗？”风时紧张。 “这倒不会……是会感到无聊，毕竟房间这么小，也没什么好玩的。” 艾尔文斯说道，很是愧疚，“抱歉，先生。说起来还不如一间训练室……别的地方可不可以召唤您都需要一些时间来确认，这里是我唯一想到的可以直接来的绝对安全的地方。” “哪里有，我觉得这里挺好玩儿的，”风时亲了亲他的脸，“——来我们一起试试联络异域的大能吧，艾文！” 两人背靠背坐下，面向黑暗的墙体。 这奇异的建材来自世界之壁。辽远幽深流动着诡秘。艾尔文斯清空了冗杂的思绪，让精神跟随墙壁上闪烁的星点游曳在无尽的未知之域。 他之前也曾来到祈唤室，也曾这么尝试过一次。但是并没有收获，没有任何。他觉得这可能是因为他并没有邪术师方面的天赋，所以后续也就没再把课时消耗在祈唤室。然而这次，情况却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诡异像是浓墨在空气里洇散开来，丝丝将他包裹。他沉入晦涩难明的黑暗，感受到域外的古老的存在。衪不可名状，没有可确切定义的实体，但他感觉得到祂在延展，在漂浮着无数不可知物的虚空里无限延展，和着翻涌的暗影与氤氲的迷雾。 耳边传来呓语。 呓语……包含着数之不尽的信息。包含着如火焰般燃烧的战意。但它却如奔流不复的水流般淌过，他捕捉不到任何。 因为一种极难形容但却无比明确的疏隔。 艾尔文斯试着打破这种疏隔——学院的祈唤室有设置专门的措施来保证使用的安全——但他失败了，精神因过度的凝聚与承受的威压而开始感到不适。 他收摄了心神，短暂休息，然而这时脑海却有灵光猛然闪过。 他明白了为什么会存在疏隔，因为那呓语并不是流向他，而是—— 艾尔文斯猛地转过身来，看向他的导师。 漂亮的银发在黑暗中流转着淡淡的光。导师的唇角微微上扬，挂着一点轻浅的笑意。 这是……？！ 只能说不愧是他的导师。不止能够获得战神的传承，更还能得到其它存在的青睐。艾尔文斯一时间不由得再次开始怀疑这本书的主角究竟是他还是导师了。 考虑到这个房间有打破次元壁的效果，艾尔文斯果断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作者？』 并不存在的作者当然是不可能给出回复了。然而某个精灵： 『呵呵。』 『作者你不用装不在。我知道你听见了。』 『考虑到过去经历的一系列的事件，我确实是这本书的主角没错。』 『——但也只限于之前。』 『说，是不是因为我前段时间跟你杠上害你卡文，所以就干脆把这书主角换了？』 『毕竟读者追我们已经追了一段时间，突然换一个路人主角订阅肯定大砍，所以你就干脆把主角从我换成了我家先生！』 『——而这就是风时先生他肚子疼的原因了！』 作为阅文无数的老白读者，艾尔文斯那可是太知道升级文的套路。 『行文这种事，是必须要讲节奏的。』 『如果先生肚子疼是你所设计的话，那么他以后肯定会获得更多的好处，总体来看应该是赚的——然而！』 『然而虐主是绝对不能持续太久的，不然的话订阅刷刷地掉知不知道，所以赶紧的不要再疼了，把奖励发给他。』 『还有——也不可以写先生变成恶魔听到了没？』 并不存在的作者当然听不到。艾尔文斯于是对他进行严厉的威胁，比如诅咒他每个月肚子都会疼一次。 一直威胁到导师那边结束——毕竟祈唤过程至关重要可不能受到打扰。 “先生？” 风时看向他，“哦，艾文！” “刚刚发生了什么？”艾尔文斯问道，导师很开心，于是他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来，“是谁在和您说话……一个外神吗？” 外神是指异域的神祇，无论泽坦诸神活着还是死去，对于祂们的存在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许多邪术师的宗主都是异域神祇，祂们远隔时空传渡给使徒们力量与知识。 “不算是神明吧，”风时想了想应该怎么说，“但也是和神明差不多位格的极为强大的存在。” “哇好厉害，”艾尔文斯惊喜，“那先生您岂不是又得到了很多的知识！” 风时摇了摇头，“这倒没有。” “……诶？那是什么？”艾尔文斯疑惑，“我看衪和您说了好多的。” 风时脚尖踮在地面微微旋转，神情显得有点纠结。 艾尔文斯更好奇了，“可以给我翻译一下吗，先生？” 第263章 风时：“……” 风时转过身来看着他，“确定要我给你翻译吗，艾文？” “当然确定……呃……” 艾尔文斯突然间感觉有点不对，心说这莫非不是什么好话，然而风时已经开始翻译了—— “‘歪。’ “‘在吗？’ “‘出来打架。’ “‘赶紧的赶紧的赶紧的。’ “‘来打架来打架来打架。’ “‘快点快点。’ “‘啊我要无聊死了。’ “‘你不知道，我家那口子现在也不陪我打架。’ “‘搁我们这边，有龙生九子的说法，说是龙生九子，各个不同。’ “‘所以这货现在迷上了养龙，他拿养龙当抽卡……’ “‘我都不敢回去了一回去就要被抓着孵蛋你信吗？’” 艾尔文斯：“？？？？？” 那么神秘的呓语，那么强大的威压……他再也忍不住并当场发出迷惑的声音：“——他半天就和你说这个啊！！” “没有啦。那么多。当然不可能只说了这些，”风时说，“这些都是我从中提取的精华内容，剩下的都是重复的‘好无聊啊’‘快来打架’，毕竟隔着世界你懂的，重要的事情要多说几遍……” 艾尔文斯：“…………” “所以这就是和神明一样位格的强大的存在吗？” 艾尔文斯怀疑人生。 风时笃定地点了点头表示让他不要怀疑：“是啊！” 艾尔文斯：“……………………” 风时拉着他，“神明的生活其实和你们想象得不一样啦，艾文！” “是不一样，普通人的话怎么可能拿养龙当抽卡啊，”艾尔文斯不忍直视转向一旁，“不过先生——与神明差不多位格的存在，怎么会和你说这种事情，还约你出来打架啊？” 他问着呼地一声又回过了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风时：“？！” 第174章 风时飞快地反应了过来。 “而且他对我说话也不应该是这个语气，对吧？” “对啊，”艾尔文斯点头，“这是为什么呢，先生？” “——因为他把我当成战神了，艾文！”风时昂首挺胸地说，“你知道的，我接受了战神的传承，身上自然会带有战神的气息。所以……”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所以，这位异域大能岂不是在你这里社死了？” 风时毫无心理压力地小鸡啄米：“是啊是啊。” 艾尔文斯看了看黑色墙壁上灭明不定的星点。 “那您还要继续祈唤吗，先生？” 风时摇了摇头，“不要了。” “我正想提醒你，您最好不要了，如果再碰到祂的话有可能会挨打。” 风时：“咳……” 艾尔文斯四下看了一眼。小房间太小了，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咱们回去吧？” “好呀。” “我先回。待会儿到宿舍里召唤你，先生。” 年轻的精灵离开了。风时独自一人坐在祈唤室里，屈起指节支住了下颚。 神明实在是太过强大，降临在凡世往往会带来混乱与疯狂。所以过去他要么待在自己的神国，要么前往其它位面游历。其中一个位面，他认识了这位和他棋逢对手日常切磋的朋友，还有他的伴侣，一个总是随身携带着许多本子的非常有意思的人。他在他们那里待了不少的时候……还入乡随俗起了一个异域名字，也就是如今他所使用的“风时”。 精灵的声音从心灵链接另端响起，打断了他的回忆，“先生，我召唤你哦。” “哇，”风时惊讶，“这么快就回宿舍了？” 艾尔文斯并没有回宿舍。风时被他拉出来四下里看了一眼，一片黑暗里石晶灯散发出神秘的光，乔木与灌木生长着暗蓝色墨绿色的叶片，风格独特的恶魔雕塑喷洒出流动着魔法光尘的泉水……一瞬间竟是恍惚回到了地底世界。 这里也确实是地底世界，哈伦卓耿的地底世界——诡术师学院的邪术师系坐落于晦暗幽深的地下城。艾尔文斯拉着他，带他快步走去看不远处花坛里一株墨红色的玫瑰。 “只在地下生长的一种玫瑰花，平时都有好多人围着的，今天巧了居然没有人，所以我赶紧拉了您出来，您看是不是很漂亮……啊不要碰它！”艾尔文斯慌忙扣住了他的手，“这种花非常珍贵，学校专门设了禁制保护，一旦越界就会触发警报的，先生！” “哇，这么夸张的吗？”风时震惊，“这种花叫夜色玫瑰，卡内基喜欢，西弗法尔就种得城主府到处都是，啊还有他的法师塔。” “原来这是你们那个时代就有的植物吗？……难怪这么珍贵要专门保护起来，”艾尔文斯点头，又说，“西弗法尔他好浪漫啊。回头我也要给您种满一园的玫瑰花。” “我要和我一个颜色的！”风时颐指气使。 “诶？”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卡内基的心心？这种玫瑰花颜色和他的心心一样一样的……”风时比比划划。 “好的先生。我回去查一下，有没有和您的心心一样颜色的玫瑰花。” 总被很多人围观的夜色玫瑰旁边太危险了，不像祈唤室可以久留。艾尔文斯于是撕了一张传送卷轴，直接带着风时回到了宿舍。 ……没有再多问一句，后续还带他去看了玫瑰花，翻车危机就这么风平浪静地抹过去了。风时高高兴兴，觉得战神传承这个说法是真的好用。 而后续还有更让他感到高兴的事。 时间差不多了，也就是这几天，他该肚子疼了。 然而他却没有疼。只是有点不很舒服。和艾尔文斯抱抱贴贴，让他帮忙揉了揉之后也不大感觉得出来了。 卡罗琳说得是对的。多待在契主身边，对于魅魔果然有好处。之前之所以疼得那么厉害，可能便和在契主身边待得少，所受到的滋养？或是别的什么不够有关。 风时的内心充满了对这位好心的魅魔大姐姐的感激。按照她的建议，在契主身度过这个关键时期，也许真的可以顺利升到满级，到时候他一定要找到突破等阶限制的方法，也算是对她这么多年关心照顾的报答。 又过了一段时间，就连不舒服的感觉也消失了。风时开始明确感受得到，他的身体正在逐渐发生变化，一种令他安心的，能够清晰摸得到个中逻辑的变化，如果他乐意的话，他甚至可以运转能量，主动催化加速这个过程，让它立刻完成，彼时，便能一步跳到满阶。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相比让这个过程自然完成，拔苗助长，身体还没有准备好，强行晋阶他肯定不会好过，不舒服、肚子疼都是轻的，甚至还有可能会产生危险。反正也不急这一时。当然是顺其自然了。 艾尔文斯也发现导师好像完全好了。对此他当然十分开心，但与此同时也感到害怕。因为导师最初和他说的是，他的假期一直到他好了，现在他好了，岂不是就要走了？ 还好他并没有说。导师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时候迷迷糊糊的，很有可能一时把这码子事给忘了。艾尔文斯于是每天都想方设法哄他开心，各种找没人的地方拉他出来玩，好让他把回去的事忘得更久一点。 风时爱死他了。同时也觉得这样的生活真的是太幸福太美满了。直到这天。 ——他发现艾尔文斯在看关于神明的书。 艾尔文斯每天都要看书，他要上的课太多了，课本，参考文献，延伸阅读，之前还有查乱七八糟各种资料找他肚子疼的原因，作为不爱学习出名的战士的神祇，风时对他看的大堆书着实不太关注，以至于居然弄不清楚他研究神明已经研究了多久。 风时当时就惊悚了，当下便装作不在意的语气问道：“艾文？你为什么要看这些有关神明的书啊？这好像也不是你的专业范畴？” “是这样的，先生，”艾尔文斯说道，“您不是接受了战神的传承吗，那天甚至还祈唤到了一个与神明差不多位格的存在，所以我就对神明产生了兴趣，而且……” 而且现在肚子说不疼了，但找不到肚子疼的原因，放在那里终究是一块心病，更不用说导师还面临着更大的危机，那就是未来可能恶魔化，甚至魅魔化。 那天他曾经以为这是作者的锅。但那个异域大能真的是太让人无语了，而且后续导师也没从这件事上获得什么好处，完全不符合升级流爽文的套路，所以他也就又把这个猜测给推翻了。 现在剧情乱七八糟，这里一小崩那里一大崩，谁知道后续会发生些什么。艾尔文斯希望导师永永远远都好好的，如今原因虽然找不到，但考虑到他与神明的特殊关系，也许，可以借助神明的力量，直接解决问题？ 如此，那自然要先了解神明，尤其是选择了导师接受传承的战争之神。所以艾尔文斯去图书馆借出来了很多的相关书籍。 第264章 还很热情地拿了出来：“先生，您要看吗？我专门借的——好多都是战神的诶！” 某前拼命捂马甲战争之神：“…………” 哦是吗，我可谢谢你啊！！ 艾尔文斯敏锐地发现了导师神情的变化，“怎么了，先生，”他一颗心提起来，“这些书不能看吗？” 风时：“……” 他当然不能说不能。这样的的话，基本上就等于当场招认了，“能的，艾文！” “那……”艾尔文斯不解地看着他。 “我是、是想要去图书馆啦！”风时说，垂下眼睛，“你们的图书馆那么厉害，可是，我一次都没有去过。” 搭建在星界的图书馆，恐怕全泽坦都只此一家。艾尔文斯立刻便明白了导师为什么表情复杂，这样的图书馆，之前他近在身边却不能去，同样感到很难过，“可是，图书馆总是有很多人，先生。什么时候都很多人，尤其是法师……他们甚至还有在图书馆打地铺的！” 风时转过身。同时魔法的光尘洒落。当他再次转回来，便已变成了一个头戴兜帽相貌平平的施法者，“我变成普通的样子就不会引起注意啦，下次你先进图书馆，然后召唤我。” “诶，”艾尔文斯记起来风时曾经拒绝变成别人的样子和他出去，不过图书馆嘛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地下城的夜色玫瑰还有不被参观的空档，图书馆的法师那可真是太狠了，“那好的，先生。您变身的话我们也就不用刻意挑时间了，我现在就带您去？” “你要借书吗？”风时问道。 “既然去了那就借点，”艾尔文斯整理书籍，“顺便把已经看完的这几本还了。” ……已经看完的着实不少，风时看着就心肝儿颤，当下果断一顿点头。 艾尔文斯便去了图书馆。 图书馆在星界，而非主物质位面，故此与一般的建筑不同，每个学院都设置了直通图书馆的入口。艾尔文斯很快便来到了，并召唤了风时出来。 “哇！”风时踮起脚尖，转来转去看那阵列在夜幕之中的书架，以及游曳在迷宫般书架间的思想与记忆，“好棒呀！” “是啊……跟着我，先生。”艾尔文斯隐秘的动作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这里光线暗，空间大，各种梦境漩涡什么的还复杂，万一撞进强者的梦境，可能好多天都出不去……都是人我不好时时拉着您，别再一不小心走散了。” “好哒！” 风时跟着他。艾尔文斯先通过自助平台还了书，然后带着他在图书馆各个区域参观（路上非常小心地绕过横七竖八打地铺的魔法师们，但还是一不小心踩到了一位长发凌乱的女法师滚到一边的尖顶帽子，艾尔文斯赶紧丢了一个清洁术下去），看着导师逐渐重新变得高兴，他也便放下心来。 路过神学书籍所在区域，艾尔文斯又挑选了许多新的书，当然了大部分还是关于战争之神的。 图书馆的书每本都设了防盗禁制，在没有完成借阅手续前，不能放在储物空间里，不然的话会触发丢失报警。艾尔文斯怀里抱了一摞，风时跟在后面也帮他拿了很多。 两人走到了摆放在当前区的自助平台，艾尔文斯把书逐一放在感应区对借阅进行登记。 这时他发现莫名多出了一本，《起底阿修琉斯——神明，还是奴隶？》，“咦？” 第175章 风时立刻冒头。 “怎么了呀艾文？” “我对这本书没有印象，先生。”艾尔文斯指尖抚过书脊。这么劲爆的书名，如果他拿了，绝对不会没有印象的。 “可能是拿错了？”风时看了一看，“拿都拿了，就借了吧。放回去还得再折腾一趟。” ……可能真的是拿错了，因为担心导师跟在一旁等得不耐烦，所以他这一次挑书挑得有点急。艾尔文斯登记了借阅，随后把书藉都收进了储物空间里。 所有区域都看过之后两人便回去了。“看书吧看书吧看书吧，”风时催促，“新借了这么多的书。” 艾尔文斯看书。风时眼巴巴地坐在一旁等。然而他却是并没有去看他特意放进去的那本《起底阿修琉斯——神明还是奴隶？》，而是先翻看起了别的书。 虽然标题很劲爆，但起底不起底战争之神，哪里有给导师解决恶魔化问题重要。艾尔文斯并不打算让这本一看就是在哗众取宠的书占用他宝贵的整块时间。风时挠心挠肺了两天，艾尔文斯方才翻开了这本书。 ——在吃饭的时候。 然后便被面包给噎住了。 风时立刻关心地过来拍他，“发生了什么？还好吧？” “呃……”艾尔文斯把食物放下来，“是这本书，先生。” 每本有关战争之神的书都不可避免地会提到那场神明陨落的终末之战，随着魔力枯竭，盛极一时的魔法文明也终走向衰微，泽坦位面在这时遭到了乌斯卡人的大举入侵。面对强大敌人的坚船利炮，绝望的泽坦人向神明祈祷，诸神之中唯有战争、勇气与胜利之神阿修琉斯回应了祈愿，降临于现世，投身于对乌斯卡的反抗战争。 参战之初，战神势如破竹，单刀直入突入到乌斯卡母界，翻手云雨覆灭了乌斯卡皇室乃至一众军政要员。乌斯卡位面、泽坦位面，乃至其它关注着这场战争的诸多位面无不震撼，甚至一度传出了乌斯卡想要和谈的消息——但也只是消息而已。乌斯卡虽为帝国，但实际上并非传统的君主集权制度。皇帝只是虚位元首，皇室的覆灭并不影响庞大帝国的正常运转。玛格汗基地就战神的袭击作出报复行动，网络直播虐杀占领区无数泽坦民众。战神进攻玛格汗基地拯救民众，但却遇伏遭受重创。祂的实力因此大为削弱，在后续的战争中频频遇挫。神躯不断受伤不得恢复的同时，精神也被乌斯卡的特殊武器影响，在后期完全失去章法陷入疯狂，最终被乌斯卡舰团围杀，陨落在萨丁拉克星域。 艾尔文斯对此已经非常熟悉。但这本书却提出了新的观点。神明诞生于无数凡人共同的信仰，这是目前泽坦学界非常流行的一种看法，这本书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指出，也正因为神明是由凡人创生，所以祂必须遵从凡人普遍的意志。为什么泽坦诸神中唯有战争之神对民众的祈愿作出了回应，乃是因为当时战争背景下，民众对拥有杀伐之剑、守护之盾与胜利之冠的战争之神的渴望，远远大过了对圣光之神，丰饶之神、自然之神等等其它领域神祇的渴望。万千信仰的汇聚之下，只有战争之神会出现，而祂也必须要出现，佐证了这个“必须”的是玛格汗遇伏。 乌斯卡人泽坦人乃是异族，相互间不拿对方当人，肯定还有远比玛格汗更为残暴的虐杀发生在别处，而神明的本质决定了阿修琉斯不可能不知道他有许多信众在受苦。但祂现世后并没有前往救援他们，而是选择袭击乌斯卡皇室及其它要员，这一次却前往玛格汗救人，违背了他一向的行为逻辑。 能够为此提供解释的，是万千民众意愿所向——不同于发生在别处的惨剧，玛格汗的虐杀被乌斯卡通过网络在各处直播，勾动着无数人的心弦，点燃了无数人的怒火。阿修琉斯前往玛格汗，证明了神祇必须满足民心所向，其优先级在执行祂自身的意志之上。 很显然。乌斯卡人一早便看穿了这一点。玛格汗惨案便是专为他设下的局。神明拥有在各个位面自由穿梭的能力，行踪不定无从推测他在哪里、接下来又有什么地方会遭遇袭击。引导民众思想，便能引导神明行动，不可控从此便变成了可控。 接下来乌斯卡不断重复这个策略（艾尔文斯快速翻过了大量证明材料），控制战争之神前往指定地点，以预先调遣的强大的军事力量对其施以痛击。当然了在此同时他们也同样承受痛击——毕竟是强大的战争之神——所以乌斯卡还尝试了更加激进的战术：直播战斗过程，同时挑动民众思想出现明显分歧。 阿修琉斯的行动因此变得迟钝，甚至出现矛盾，有时居然会呆站在战场上承受轰击，乃至用自己的剑去攻击自己的盾。 舆论因之而大哗。民众们无法接受这样的战争之神。已知神明是由无数凡人信仰凝聚，信仰的背离使得阿修琉斯不断失去力量，无法恢复伤势，而乌斯卡对于民众思想不同方向的挑动在这个过程中始终未曾停止，极端化的众多思潮互相矛盾，水火不容，当其累积到一定的程度，战争之神也便被推向了混乱与疯狂。 最终，迎来灭亡。 名为神明，实为奴隶。看似高高在上的存在，其实从诞生之初便注定了是个悲剧。 餐盘不知不觉地被推到了一旁，由这本书占据了正前的地方。艾尔文斯静静地读书，风时坐在一旁静静地读他。看到精灵神情逐渐变得凝重，冷碧色的眼眸燃起怒火，他垂眼转向一旁，唇角微微上扬。 他的精灵开始研究神明。太多太多的信息摆在那里，再加上他优秀的掩饰能力，神明身份的真相可能不会像理想中那样，在那里等着直到他夺回神格处理好一切之后主动告诉他。 第265章 过于浓烈的情感，在受到真相的冲击之后立刻便会转化为狂热的信仰。信仰的连接将形成锁链将他束缚，他将再次走上前世的老路——沦为凡人信仰的奴隶。 所以在此之前他必须做些什么，让精灵明白神明的本质，理解信仰为什么不可以建立。当然了这未必就会有用，毕竟信仰的建立很多时候不为人自身的意志所转移。这一次他很可能不会像之前在阿莫斯那里那样幸运。倘若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那么他就必须…… 书被阖上。啪的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风时抬头看去。艾尔文斯将盘子又拉到了面前，餐叉叉起面包狠狠咬了一口，看起来很是生气。 “艾文？” “这书真能胡扯。”艾尔文斯说道，把书远远推到了一边去。 风时：“？！” 他知道可能没用，但这未免也太没用了吧，根本连信都不带信的啊？ 他伸手过去，想要把书给拿回来，“怎么会是胡扯啊？” “别，你别看，先生，”艾尔文斯按住，将书丢进了储物空间，“看了尽是生气。” “呃……”风时怂怂地缩回手，“刚刚你看的时候我扫了两眼，这书给的材料还挺详实的？” “至今有一批人认为我们是生活在一个巨大的平面上，而非一个球状的行星上，”艾尔文斯说，“他们也能提供非常详实的资料。” 风时呆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说。 艾尔文斯低头吃饭。吃了两口突然意识不对，错愕抬起头来，“先生，您刚刚也扫了两眼，就没觉得这书离谱吗？……您还接受了战神的传承？” 风时静静地看着他。过了片刻说道：“艾文，为什么你、我，阿莫斯神官，都不可以信仰战争之神？” 艾尔文斯的瞳孔微微放大。银制的餐刀啪地一声，被他给捏作了两段。 “先生，”他混乱地说，“难道、难道这本书……” 风时松了一口气。 “好好想想吧，艾文，”他站起身，取了新的餐刀给他，“饭都凉了。” 艾尔文斯哪里还有心情吃饭。他的内心翻涌起惊涛骇浪。 原来，战争之神，祂真的只是…… 藤椅被推动发出轻悄的声响。导师转身离开了餐桌。艾尔文斯向他看去，下意识想要开口，但他从他的背影看出了无尽的悲伤。 艾尔文斯收拾了食物与餐具，重新从空间里拿出了《起底阿修琉斯》，放在桌上，一遍又一遍地读。 书中的观点是那么难以令人接受，即使它提供了详实的例证，即使导师作出了那样的表态，它也依旧令他感到如此痛苦。他又点亮了终端，到网络上搜索对这本书的评价，一星的低分与一片的骂声不可思议地抚慰了他的心灵。 艾尔文斯感到他的脑海里一片混乱，尽管实际上他也清楚这不过是抗拒的情绪使然。他拒绝相信他深深尊敬的战争之神原是这样，所以相比复生祂更高兴自己能够永远死去。 他看了看时间。 “我去上课，先生。” “好，去吧，艾文。” 艾尔文斯来到了法师学院，神圣魔法系。从教室后门溜进去，听备受尊重的伊莎贝拉教授讲完课，拿出书上台去请教她如何看待这本书的观点。 “……真是个尖锐的问题啊，”白发的女教授摇了摇头，“为什么不自己回去看看呢，神明选中的孩子？” 艾尔文斯愣了一下，“回去看看？” 女教授抬起手来，在他眉心画下了一个符文。符文散发出神圣的光辉，而后消湮不见，艾尔文斯揉了揉额头，但却感知不到任何，不由更加迷惑。 但他旋即对上教授微笑的眼睛。 “——今晚早睡。” 第176章 艾尔文斯最近一段时间每晚都早睡。风时处于晋阶关键期，需要睡的觉也便变多了，但是又怕睡着了魔纹冒出来被他给发现，只能等晚上和他一起睡，所以每晚都早早地缠着他要睡觉。 这天艾尔文斯晚上有课。回到宿舍，只见导师一身毛绒绒蓝色星星睡袍，已经哈欠连连地等在床上了，“先生，您都这么困了，怎么不先睡呢？” “我要和你一起嘛，”风时拍床，“快来快来。” 艾尔文斯心里甜甜的，赶忙向他走去。没再洗漱，而是用魔法完成了清洁。他换了睡袍爬到床上，风时扑来，八爪鱼式抱住，往他怀里一扎，立刻就睡着了。 ……困得连晚安吻都忘了要。艾尔文斯轻轻亲了亲他的额头，控制魔力掖好了被角。 原本还打算告诉他今晚他要借着梦境，回去亲眼看看战争之神呢……算了。 艾尔文斯阖上眼睛，宁静心神，又试着感受了一下伊莎贝拉教授留给他的神圣符文。但他依然没有感觉到什么，于是也便不再多想直接睡了。 有什么包裹住了他。亲敬而又熟悉。杀伐之气，守护之愿，与追求胜利之心……至高无上，是战争之神的气息。他被托举着，离开了床铺，轻飘飘地飞往未知之地。耳边传来风声阵阵呼啸，他像是在什么隧道里穿梭，片刻后眼前出现了光与火。 这是一种类似于清醒梦的奇妙的状态。他不再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但却能够感受得到兴奋与期待像是燃烧的烈酒一样在血管里蔓延开。 他回去了，回到数千年前，那个战火纷飞的时代。 一个近似于全景的视角，苍茫的天幕上，青蓝色的飞行器影影绰绰地自远空而来，泼洒下无尽的弹雨。 大地满目疮痍。城市里狼烟四起。堡垒崩裂，房屋倾塌，民众们四散逃亡，他耳中充满了恸哭与号泣。 穿着短款军服的部队浩浩荡荡向前线行进，他们搭乘着造型古典的履带式装甲战车，对比乌斯卡的飞行器，渺小宛如蝼蚁。士兵们举起枪械，向空中的飞行器发射出弹药——艾尔文斯发现他有着极度精准的目力可以无比清晰地捕捉到弹药飞行的轨迹——斜斜飞向天空，但只能飞出短短的一段距离，便即力竭而折坠落地。 实际上那射程少说也有千米。但乌斯卡的飞行器实在是太远太远，相比之下给人的感觉也就成了“短短的一段距离”。 军团后方当然也有超远程制导射炮，射程倒是勉强能够达到飞行器的高度，但同样没有任何意义。射速过慢，飞行器轻而易举便可以完成闪避；同时威力也过低，飞行器事实上甚至不需要进行闪避。 随后乌斯卡飞行器集群向泽坦军团发射了能量弹。巨大到堪称不可思议的爆炸光火将整个军团尽数吞没。近伞状的黑云滚滚腾空而起。 着弹区甚至没有留下尸体。惊惧的灵魂在湮灭前发出最后的呐喊。 『战争之神啊……』 似乎被轻轻拉扯了一下。艾尔文斯突然意识到，他身上好像缠着锁链。在拉扯了他一下过后，这根锁链断了，但还有其它许多的锁链。 它们也开始纷纷传来拉扯感。 眼前视景随之陡然开始快速切换。他看到新的军团誓师开往战场，看到羸弱的战争神官集结举行仪式，看到官员站在台上，慷慨激昂地向民众发表演讲……看到军团覆灭在烈焰之中，看到暗杀者倒在空无一人的全息指战室里，看到整个城市被呼啸的光火夷为平地…… 看到很多很多很多。超出了他的心智所能承受的极限，艾尔文斯有一种混沌感，好像下一刻便要堕入疯狂，但随即好像有什么保护机制被启动了，庞大的信息流被过滤，只留下了他的思维能够处理的信息。 他看到懦弱的男人冲进火海抱出自己受伤的妻子，看到吝啬的商人转卖所有财产换作物资运送到军区，看到孩子用稚嫩的声音念出祷词，把零零碎碎的钱币投进战争神殿的募款箱里。 『战争之神啊……』 『阿修琉斯——』 『救救我们！』 『把那些蓝血虫子赶出去……』 缠绕在他身上的锁链，无数根锁链，一丛丛地断去。但这个过程在他的感知中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又有新的锁链生出，并将他向所连接的另一端拉去。 艾尔文斯在这时已经明白，他所使用的并非是第三视角，而是战争之神的第一视角，作为神选之子，他与他的神明现在融为了一体。这些锁链，正是泽坦人的信仰之力——最初的那批，来自于军人战士，神官使徒，随着他们的牺牲，锁链消失断开；后续新生的这些则多是来自于普罗大众，在意识到如今的处境之后，原本泛信乃至不信的民众建立了战争信仰，祈求战神拯救他们于水深火热，驱逐来犯的外敌。 融合进一步变得紧密。不仅共享视野，不仅共享感受，还共享了情绪。信仰的链条连接着两端，艾尔文斯感同身受民众的绝望、恐惧以及哀戚，感受到神明的悲悯、愤怒，以及涛天的战意。链条不断在增多，拉力不断在加大……加大到一定程度，终于将神明拉过了神域与现世的界限。 第266章 神临大地。 锁链的缠绕感变得清晰。但四面八方的走向互相分散抵消了所施加给他的拉力。艾尔文斯感受到自由的轻快。那么，接下来…… 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是乌斯卡人想所未想。蓝紫色的星球，风格特异的城市……首都的乌斯卡人看向天空，丑陋的肉触在额前摇摆，对比脸庞小得有些过分的眼睛闪烁着恐惧的光。剑光璀璨，护盾雪亮，王冠夺目，泽坦的神祇居高临下出现在他们的皇宫之上，“我向你们宣战——投降，还是死亡？” 皇室没有实权。有实权也不会选择投降——守卫的重兵已经第一时间作出响应。 于是他们迎来死亡。 凌厉的剑光将无数皇室成员的枭首，唇角挂着一丝玩味，神明将大堆头颅收拢在一起，从高空抛落，其密集如雨。 而后他拂衣而去。艾尔文斯看到空间穿梭时变幻的光影。随后视景刷新，他又来到了政要聚集的会议室里。 ——又是一场人头雨。 但这并非源于悲悯，源于愤怒，涛天的战意一切的情绪。驱使着神明行动的是无情而冰冷的算计。 和平总是受到讴歌，战争往往招人厌弃，然而招人厌弃的战争却频频被发动。这是因为渴望和平的人往往没有决定战争是否发动的权力，而对拥有这个权力的人而言，他并不需要承受战争所造成的苦难，只需期待战争将为之带来的利益。 尤其是交战双方实力存在极大差距的情况下，那便完全不必担心任何苦难，等在前方的只有利益。 没有谁比执掌战争的神祇更清楚战争的本质。 他对砍人头颅并无兴趣。所做所为只是为了渲染恐怖制造压力。让有权决定这场战争走向的人意识到，哪怕攫取了再多的利益，首先也要有命消受，所以是到此为止，还是硬着头皮一路到黑走下去？ 艾尔文斯阅读到停战的讯号。乌斯卡举国震惊，民众们陷入恐慌之中，举行大型反战抗议，实权者们则是开始计议和平谈判的事宜。甚至连谈判书都已拟好，计算了可以承受的战争赔付，但这时却有人拿出了科研院对神明研究的最新成果，提出在请求和谈之前，不如试上一试——是否可以通过引导泽坦民众，来控制他们的神祇？ 玛格汗……玛格汗沦陷区。一幕幕残忍至极的血腥画面在眼前闪过。 艾尔文斯又开始感受到逐渐增强的拉力。 以及，战争之神的抗拒。 这是敌人的阴谋。不能去。乌斯卡的武器可以对祂造成伤害，以空间穿梭随机突袭，打对手猝不及防，是唯一能够最小化承伤的方式。毫无疑问。玛格汗必然已经备下了重兵，一旦祂过去…… 但祂不得不去。 为了舆论的引导能够最大化范围生效，除玛格汗地区之外，乌斯卡军均采取守势，不再展开军事行动。一整套的宣传引导之下，泽坦公众也便认为形势一片大好，胜利遥遥在望，最值得担心的，唯剩下玛格汗沦陷区惨遭虐杀的同胞。 『伟大的战争之神啊！』 『不败的阿修琉斯啊！』 『请您垂怜……』 『玛格汗……』 『——请解救玛格汗可怜的同胞！！』 艾尔文斯感受到神明的悲怆。 统一的意志纠集成巨大的链束，当然了，也有寥寥锁链向其它方向延伸——这是少数看穿了阴谋保持着清醒的人，但在公众的合力面前，他们无法造成任何影响。 不可抗拒的力量，将神明拉向了玛格汗的方向。 第177章 神明挥剑迎向遮天蔽日的舰队。 纷乱的光与火之中，弹雨迎头洒下。有些特殊的攻击突破了守护之盾的防御。 ……但还有一层防御。那是持续运行的保护机制，就像过滤了信息到他所能承受的程度一样，它也减轻了他所感受到的疼痛。但即使如此，也依旧是痛彻心扉。艾尔文斯不敢想象，战争之神祂此刻承受的又是怎样的痛苦。 但这场战役，作为历史转折点的玛格汗之战，并不是一场失败。 相反，它是一场胜利。 辉煌的，荣耀的，震撼人心的胜利。 玛格汗基地被捣毁。乌斯卡舰队被全灭。饱受凌虐的民众得到了拯救，泽坦军团开来收复了失地。 人们高呼神名。人们载歌载舞。这时的人们并不知道，他们拉开的是一场悲剧的序幕。 艾尔文斯看到一道道信仰链条从四面八方涌来，缠上他的躯体；许多原本就在，但却暗淡脆弱的锁链，也纷纷变得明亮且坚实。 他的力量得到增强。伤痛也得到了恢复。但与此同时，也被束缚得更加牢固。 ——接下来，便是被集束的锁链拉来扯去。 乌斯卡不断重复引导操作，泽坦人祈使神明前去，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战争之神，祂无所不能，祂无战不胜，他们要祂展现神迹，于是他便降临在现世的战场；要祂拯救玛格汗，于是祂便拯救了玛格汗同胞；现在又有新的地区有难，又有不要命的敌人冒尖儿，祈祷神明去拯救，去制裁，又有哪里不对？ 『战争之神……』 『阿修琉斯……』 『请您……』 『请您前去……』 信仰之力增长到一定程度便不再增长，神躯的恢复也逐渐赶不上受创的速度。 每场战役无一例外都是胜利。但对比神明此刻与初期的表现，终于有学者站出来大声疾呼，指出民众的心愿会左右神明的行动，这样下去神明疲于奔命，迟早会败在乌斯卡人手中。 “阿修琉斯是不败的！” “倘若祂觉得这会使他落败，那么祂也便不会前往援救。” “这只是化身而已，战神的本体必然还在乌斯卡母界征战。” “这和我们祈祷又有什么关系，神明怎会听由凡人驱使？” “神明悲悯。见不得人们受苦受难。” “这可是战争之神！是他们自己作死非在战神祂脸上跳。” “你是在质疑战争之神吗？” “质疑？——这分明就是亵渎！” 学者的观点不被理睬。甚至引发众怒。而乌斯卡则开始进行更进一步的尝试，实况直播战神的战斗，舆论引导挑拨激化矛盾，使民众们分为两派，一派仿佛进攻，一派偏好防守…… 锁链的拉扯感变得更加明晰。艾尔文斯感受到神明的悲凉与绝望。 原本只要祂降临参战，具体怎么打全部都随祂；然后是决定祂要出现在哪个战场，这一战的目的又是怎样；到了现在，甚至细化到祂的每一场战斗，每一个招式，决定祂应该举盾还是出剑…… 祂的行动变得迟钝。然后出现矛盾。 有时同时扯向两方的锁链让祂寸步难行，只能呆站在战场上承受敌人倾泄的弹火。 “这是什么情况？” “之前也是这样吗？阿修琉斯是这么战斗的吗？” “不，我看过。之前不是这样……” “那现在……” 祂甚至用自己的剑攻击了自己的盾。锵地一声响，单刃长剑断作了两半。 但祂旋即凝现出了新的长剑。那一场战役他依旧取得了胜利。 以身受重伤为代价。 有些信仰链条断去了，祂的力量也变得更加衰弱，『战神您究竟在做些什么啊？』 神明向祂的信众遥遥投下一瞥。 艾尔文斯萌生想法……不，那是神明的想法：“也许，可以了吧？” 艾尔文斯知道祂打算做的是什么——联系祂的信徒，将情况说明清楚。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他必然会奇怪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说。但融合与同化的特殊状态，使他天然明白战神为何到这时才决定这么做。 因为祂太强了。神明的存在，对于凡人——这里仅指同他存在特殊关联的泽坦人——而言，实在是太强了。 祂已经在竭尽所能地收敛着对凡人所造成的影响，然而信息的传达思想的灌输，直接作用于精精神领域，祂再怎么收敛影响也收敛不去。 不过现在，他变得如此虚弱…… 即便是如此虚弱，一般人的心智也承受不了与他进行意识层面的接触。所以神明挑选出特殊的锁链，这些信仰链条另端，联结的是战争神选与战争神官。 祂心念转动，向他们说明了状况。 作为祂的神选以及神官，他们如今都拥有极高地位，影响力与一般学者不可同日而语。倘若由他们传达神明旨意，对民众们进行呼吁—— 神选与神官们陷入了混乱与疯狂。 信息无法被传达。神明继续被拉来扯去。乌斯卡对泽坦人思想更进一步分化，极端化的思潮水火不容往来征伐，时而东风压倒西风，时而西风压倒东风，战争之神的行动亦随之混乱疯狂全无章法。 萨丁拉克一战，他们终于将神明围杀。 第267章 杀伐之剑断折湮灭。守护之盾四分五裂。胜利之冠从神明头顶滑下，如流星般堕落，再也不见踪迹。 神明倒了下去。伟岸的身躯化作无数光点，如风吹的流沙般消散在了星海里。 ……这就是死亡吗？ 艾尔文斯分不清那究竟是自己的还是神明的想法。 比起受伤，死亡的过程好像并不痛苦……只是在轻盈地消散，然后再重组。 等等……重组？！ 艾尔文斯依旧感受到链条的连接。信仰之力被源源送入他的身体。 他已不在那片星海里。 『不可能。』 『战神是不会死的。』 『倒下的不过是您的一具化身而已，对吗？』 『神官叔叔说不败的阿修琉斯有无数化身……』 『……包括征战在乌斯卡母界的也是。』 『小小乌斯卡而已。哪里值得出动本体。我想您最初一定是这样想。不过现在嘛……』 『请战神以本体降世！』 『一雪前耻！』 『一雪前耻！！……』 信仰的链条在拉扯。 但是刚刚重组的身躯，做不到再次降世。 祂只是注视着，通过信仰的链条，默默地注视着…… 艾尔文斯看到屠杀。 由智能化的战争机器所执行的，冷酷的、精准的、极具效率的屠杀。 对于泽坦人，乌斯卡原本的计划是打到投降即可，并不打算杀戮过多，因为同时收获土地与奴隶所能带来的利益，远远大于单纯收获土地。 但见识过泽坦人精神的集结所能形成的恐怖的杀伤力，他们改变了想法。 双方的实力差距宛如云泥。无法反抗，无法逃离……艾尔文斯接收到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绝望与恐惧。 『救救我们！！』 『战争之神啊……』 他们没有得到拯救，信仰的锁链随着生命的丧失而一簇簇断去。本就虚弱的神明因之变得更加衰弱。这时绝望与恐惧里更多出了怀疑。 『战争之神？阿修琉斯？』 『你是死了吗？你真死了吗？』 『……乌斯卡人轰杀的就是你的本体，对吧？』 屠杀还在继续，又一簇簇链条断去了。战争之神持续衰弱。但片刻之后又有新的链条连接。 不，到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新的链条。这是断去的链条重新连接。 带着恨意。凡人呼号，祈祷，然而全无作用，只能等待着死亡的来临，于是他们对神明升起恨意。 『神官们都说你没有死。』 『但是现在就跟死了一样……』 『所以你完全被打败了，是吗？』 『哈哈。』 『战争之神。』 『战争与胜利之神……』 『——现在，被打败了。』 链条不断在断去。再复连接时恨意不断增加。有些链条甚至未曾断开，另一端的情绪就直接转化成了恨意。 『最后还是打不过。』 『就问当初你为什么要出来？』 『为什么要反抗！』 『因为你是战争之神吗？所以就不允许我们投降？？』 『做一辈子奴隶也好过现在就死……』 锁链开始燃烧……燃烧同时依然那么坚固，无可逃脱的束缚，以恐怖的恶毒的力度圈圈收紧。 『——都是你害了我们。』 『把我们害成这样，乌斯卡要把我们杀尽。』 『……你倒是还活着？哈哈哈哈哈……』 『你为什么不去死。』 『为什么不去死。』 『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 『去死吧。』 『去死……』 凡人用铺天盖地的恨意将神明绞杀。 这才是疼痛。这是远远超过先前受伤乃至死亡的真正的疼痛。 疼痛的同时有什么在失去……有什么在剥离。 艾尔文斯竭尽全力试图辨认。 他辩认了出来。那是至高无上的，远离尘世的……是神明的气息。 而剩下的，却更加亲敬，却更加熟悉，就像是……就像是…… 疼痛超出了保护机制所能削弱的极限，所以他被迫断线醒来，从危险的梦境离开。 温暖的吹息扑洒在他的颈窝，银发的美人满满地把他抱在怀里。 艾尔文斯瞳孔收缩，身体剧烈颤抖。 ——剥离了神性之后，剩下的，是他的导师。 第178章 过往一幕幕在眼前闪过。精灵无法压抑他急促的呼吸。 一切的一切都对上了，为什么神盾碎片在见到导师之后就停止了湮灭；为什么那天拿到胜利之冠，导师会理直气壮地喊出“那本来就是我的”；为什么域外与神明同一位格的存在会亲切地与他拉家常；以及过往他一直忽视的一点，不管他在什么地方，考场也好，图书馆也罢，即使是有禁制存在，他也可以视之无物般把导师给召请出来…… 实是在太多太多。他终于明白了，导师之前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死了一次，明白了幽暗之谷领民暴动的那晚他所说的先例又是指什么。“凡人背弃你们，一如背弃神明”，神明…… 艾尔文斯的手举起然后又在半空僵住。他想要抱住他，可是又觉得对于神明，这样的举止示免太过亵渎。 可是他却抱着他。信任的，亲密的，以完全没有神明形象的随意的姿势，圣洁的银发就这么和他的发丝凌乱纠缠在一起。 艾尔文斯缓缓地收紧双臂，把他牢牢地圈在怀里。隔着柔软的睡袍，他的指节清晰地感受到他肩骨的弧度。他聆听他的呼吸，感受他的温度，闻嗅他的香气……一遍又一遍，确认他的存在。 他还在——温暖而又真切地——就在他的怀里。 真好。 晶莹的水光滑过眼尾。一道又一道，将鬓发尽然染湿。精灵在寂夜之中无声恸哭。 神明静静地睡在他的怀里。什么也不知道。 艾尔文斯用目光描绘着他的眉眼。安然而又平静……他的眼角甚至还挂着淡淡的微笑。 他不敢去回想他所经历的背叛，他曾承受的痛苦。 在梦境之中，与神明的同化与心智的过载压制了他自身所产生的情绪。在从梦境中脱离之后，被压制的情绪便会纷涌而出。就算战争之神对他而言只是一个陌生的神明，那深沉的悲伤也需要一段时间来进行消化，更不用说，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战争之神就是他挚爱的导师。 怜惜与痛心与悲愤，讽刺与酸楚与凄凉……喷薄的心绪胜过噩梦海湾乱风掀起的狂澜。 炽烈而又疯狂，不顾一切地向怀中人席卷。 不对，这似乎…… 艾尔文斯猛然意识到不妙。刚刚从梦境中脱出，他依然保留着那种与神明同化的感知，他看到—— 沉碧色的眼眸在黑暗中一闪即没地映转过一抹流金。 他看到信仰的链条。 导师小心翼翼地隐藏着神明的身份。他说一旦让他知道就注定会发生不幸。果然，随着他知道—— 艾尔文斯一瞬间仿佛堕入冰窑。 他知道神明是怎样被信仰的锁链拉来扯去。祂不想再成为凡人的奴隶。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信仰他！他是他的导师，而不是战争之神。他叫风时，不叫阿修琉斯。他如今所面对的是一个可爱的迷糊的，因为老和魅魔一起玩所以还变得不大正经的纯粹的人格，所谓神性早便已经消散…… 艾尔文斯竭力想要将信仰的链条斩断。然而斩不断。它反而更加明晰。一切想法都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他的导师就是战争之神，所谓风时不过是个假名字，祂真正的名字是阿修琉斯，战争，勇气与胜利之神，祂曾经死去，而今复又归来，祂将重回神位，至高无上…… 锁链缠绕在了导师的身上。艾尔文斯真切地听到沉重的如镣铐碰撞般的声响。 银发的美人倏然间睁开了眼睛。 黑暗与泪水遮蔽了精灵的视线，导师的表情因而并不清晰。但他不须去看，也知道那双漂亮的紫罗兰色的眼眸里流露出怎样的惊憾与绝望。 “先生……” 艾尔文斯僵硬地放开了他，“对不起，先生。” 风时慢慢地从他怀里坐起身，将凌乱的银发拢到背后。 他感受到锁链的牵系，以及，四面八方信仰之力的翕动。 唇瓣微微张开，他声音干涩，“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艾尔文斯慢慢地坐起身，双手掩面，“明明书上写得那么清楚，您也作了肯定，我却偏偏又去找教授做确认……”说到这里他声音哽咽，“我居然、还自信说，我能控制得住……” 现在好了。一切都完了。 他能够感受到导师的生命形式开始发生变化。他所失却的神性被他重新赋予给了他。祂将成为一盏明灯，因神明的死去而游散在黑暗之中的战争信仰将再次找到方向，归宿到他的身上，然后，祂便又会像之前那样—— 第268章 不，不对，还有解决办法！明亮稳固信仰锁链也会一簇簇地断开……“先生！” 艾尔文斯呼地起身，一把拉过了风时的手，放在自己左边胸口，“——杀了我。” 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导师的身份。只要他死去，信仰锁链就会断开，生命形式的转化立刻便会停止，重新凝聚的神性也将再次消散。 “快……趁着其它的锁链还没有缠到您身上！” 隔着衣料，隔着皮肤，风时轻轻按了按他的心脏。 它是那么脆弱，那么不设防。只要他打出一道剑气，就可以让它从此停止跳动。 然后一切便会结束。 “是我把事情推到了无可挽回的境地……杀了我，先生。不要再犹豫！重来一世，您不可以再像上次那样……” ……是啊，不可以再像上次那样。 风时点下头去。 这一次，他要靠自身成神——绝不会再做信仰的奴隶。 可是他却久久没有动作。艾尔文斯看到他纤长的眼睫在微微颤栗。 愣了片刻，他明白了，自嘲地将手放下，笑了起来。 “我在说些什么……您怎么会向我动手。我自己来，先生。请您转往那边，不要看……” 他从储物空间里抽出了短匕。 风时按住了他的手。再次抬起眼睛，艾尔文斯看到他的神情惊异而又茫然不解。 “你在干什么，艾文，”风时把匕首夺到一旁，“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寻死觅活？” “……先生，”艾尔文斯愣了一下，“您难道没有发现——” “发现了，好难受……”风时身体向下滑落，蜷缩成了一团，声音因痛苦而颤抖，“突然间好难受……我现在好像不太对。” “都是因为我！”艾尔文斯喊道，倾身追过去，“匕首给我，先生……都是因为我害了你。” 匕首卷进被子不知掉到哪里去了。艾尔文斯翻了两翻没能找到，觉得是被他故意藏了起来。 算了。他心想，又不是非用匕首不可…… 但在这时他也发现不对。 ……不止是神明。还有黑暗的，邪恶的，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的气息，不知缘何而来，在导师身上丝丝缠绕着，像是织茧一样把他包裹。 这让他吓了一跳，一时间再也顾不得别的，连忙打开了灯低头查看。 风时举起了手臂，挡住刺眼的灯光。他的胸膛随呼吸而剧烈起伏，脸上丝无血色，白得仿佛画纸一般。 “……先生，”艾尔文斯试图将邪恶驱散，然而徒劳无功，他无措地问道，“这是什么？！” 风时摇头，试图移到他的怀里，虚弱的气声道：“好疼。” “是哪里疼？”艾尔文斯连忙抱住他，下意识问道，“是肚子吗？” 风时无力地点了点头。 艾尔文斯神情一凝。 “来，”他在他耳边轻声，仿佛诱哄般的语气道，“给我看看，先生。” 风时顺从地倚靠着他。艾尔文斯伸手去解他睡袍的系带。 他的心脏不断向上提起，源于那个最坏的猜测，而当衣襟拉开，最坏的猜测得到了验证。 ——他看到了之前的魔纹，而中间更多出了桃心的图案。 第179章 流畅的线条像是藤蔓延展，在阴影中发出灼烧般流动的光，深深地烙刻在他的视网膜上。 艾尔文斯听到自己声音冰冷。 “先生。” 风时是那么难受。并没有对他的话语作出回应。 直到感受到他那如有实质的视线。满满带着疑惑，他抬起眼睛，“怎么了？” “你自己来看，”艾尔文斯扶着他坐起身来，方便他看到小腹处发光的图案，“所以这根本不是什么治疗法术，先生——它就是魅魔的魔纹。” 风时的视线在魔纹停留，震动的神情似若震惊。 “之前就和你说，不要老变成魅魔。你偏不听……这边装乖跟我拉钩，回到那边又继续变！”艾尔文斯又急又气，“现在好了，这种气息，您这是要……” 风时失力地向一旁偏过了头。 “……好疼。” 艾尔文斯提了一口气又呼出去，就在喉咙的数落到底说不出来了。 然而风时却补全了他所未能说出口的，“我要变成魅魔了。” “不会，”艾尔文斯反来又否认，“不会的，先生。” 他蹭了蹭他的额头，感受到薄薄冷汗泛出的凉意。 风时闭上眼睛。 “会的，”他轻轻地说，“我能感觉得出来。” “不，先生，您不会，因为您是——”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风时带着哭腔打断了他的话，“我变成魅魔，你就不要我了。” 艾尔文斯猛地摇头，连带着肩膀也在微微摇晃，“我怎会不要你——我不可能不要你的。” “假的。”风时说，“你那么嫌弃魅魔。” 一边说着，一边转到一旁哭了。 艾尔文斯一口气哽住，一时间没做手脚处，连忙到枕边翻找纸巾给他擦眼泪。这时看到了匕首寒光闪闪的原来就在纸卷旁边放着，他把它拿到了床边的柜子上去。 “这样的，先生，我不是嫌弃魅魔，之前不是和您说过吗，主要是因为魅魔这个种族，它的等阶……看那本书的时候您还说，而且，您可是——” “……好疼。”风时沉呻。 艾尔文斯忙又把纸巾放下，“来我帮您揉……揉一揉就好了，先生。” 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探过去。风时却皱眉摇了摇头。 “不好，”他断断续续地说，“我现在全身都开始疼了。” 艾尔文斯动作顿住。 单纯是肚子疼，他可以揉肚子。可现在全身都开始疼了，他又该揉哪里？ 风时翻过身来。睡袍是敞着的，因他翻身的动作而滑到了一边去。大片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那是格外动人的完美的形体。 “先生？” 艾尔文斯感觉到不妙，当下去拉被子想要掩住他的身体，“天这么冷，您……？！” “——我好饿！” 风时说，干脆把睡袍整个丢到了一边去。 冷白的手臂修长而又有力，他环住他的脖颈，不容抗拒地，扯开了他睡袍的系带。 “先生，”艾尔文斯在这一刻几乎停止了呼吸，“您不要——您饿的话，我这就传输能量给你！” 说着输送给他大量的能量。 ……若在平时，这么多的能量已经足够吃饱了，然而现在——他一步提升到了满级！ 满阶的魅魔原本就需要更多的能量，更不用说等阶的强行提升还制造了极大的能量缺口。风时摇头，表示不够，继续向他索取。 艾尔文斯又给他大量的能量。 风时：“……？” 这人怎么就这么多的能量？ 他再次表示不够，并试图阻止他一言不合就灌能量的行为，“艾文……这样的能量根本不行！” 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了泪光盈盈的眼睛。 然而艾尔文斯却指出bug：“怎会不行，这还是西弗法尔教给我的——卡内基就是这么吃饭的，先生！” 风时：“…………” 风时：“我、我现在情况和他不一样！” 他现在正在转化。情况确实和卡内基不一样。艾尔文斯想想觉得有道理，“所以，必须是真正的爱欲之力？” 风时小鸡啄米式点头。 艾尔文斯看他点头的频率，隐约感到了有那么亿点点不对，然而他现在难受这样，急着要吃东西好像也正常，于是便捧过了他的脸颊。 迎着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期待目光，他低头吻了下去。 风时双眼亮晶晶的高光立刻消失：“？！？” ……一个亲亲。他现在难受这样，这家伙居然想一个亲亲就打发他？ 看到导师扭来扭去强烈抗议，年轻的精灵立刻深刻认识到错误并迅速更自己的行为。 一吻结束之后，他又送了许多个亲亲下去。 风时：“…………” 呵呵。 这一次许多个亲亲也不可以！ 他哭得更凶，蝴蝶骨如欲飞般微微颤抖，双手无力地摇晃着他，“不够……艾文。这种程度不够！” ……需要更高的接触级别。艾尔文斯下意识向他伸出手。 风时眼睛当场瞪大：“？！” 他都饿成这样，还让他往外吐？ 艾尔文斯没敢让他往外吐——他很快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触电一般地又向后收回手去。 风时松了一口气。实不相瞒，他刚刚已经转过念头要扔了这个辣鸡契主了，不过既然没让他吐，那么就还可以继续做朋友……他哭哭唧唧，继续说饿。 精灵却再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了，只是抱着他轻轻地拍，“不饿了，先生。不饿了。” 第269章 风时：“？？？？？” 风时当时就火了，“——你是把我当小孩哄么？！” 为了证明他不是小孩，他立刻变成魅魔——首先是犄角，然后是双翼，最后是尾巴，魅紫色的桃心不满地在精灵的肩膀拍打，神情痛不欲生，眼尾淌下新的泪水，“艾文！” 倒映出魅魔形象的碧色双眸收缩而后剧震。金发的精灵用力摇头，仿佛这样便可以让一切恢复原状，“不，先生，您不要……不、您不会！您明明是——” 风时摇了摇头。 “你不给我，我马上就要死了。” 某种意义上，这倒也是实话。身体还没有做好充分准备，就被拔苗助长推到满阶，那种滋味，说是死去活来也差不多了。 他的难受并不完全是假装出来的——毕竟，他哪有那么优秀的演技。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听说他马上要死，关心他的精灵反而冷静了下来。 “先生，已知您死去之后还可以再次复活，”他问道，甚至带着几分期待，“——如果您死了，那么是不是就可以还原成之前的状态？” 风时：“…………？？” 这是什么满分发言？！ 他又想扔掉这个辣鸡契主了，但还是努力压下爆发边缘的情绪，“不会的，艾文。我是作为魅魔而死的。重生之后还会是魅魔……而且复活锚点是在我的那个年代，而不是你的身边。” 他虚弱地说，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听起来就像是随时会从指尖流逝的风沙，“还会失去记忆，断开和你之间的契约连接……变成一个失忆的，无主的，游荡在古代的魅魔。” “我不信，先生！”艾尔文斯失声喊道——他终于喊了出来——“您是神明，战争、勇气与胜利之神，不败的阿修琉斯，您不可能——” “我现在已经不是了。”风时平静地说。 艾尔文斯猛地抱住了他，泪水大滴大滴打在他的身上，就像熔岩一般炽热。 风时偏过头去，不让他看到唇角上扬的弧度，“艾文，”他气声说，“快一点儿……给我。” 过大的魔翼在魔法的光尘中缩小，变得精致而又漂亮。艾尔文斯小心地护着弹性的翼骨，把他的身体稍微向上转移。 神秘的幽香萦绕在身周，是前所未有的浓甜馥郁。 储物戒指里并没有备下用来滑润的东西。于是他用唾液润湿手指，试着探了过去。 指尖的触感让风时蓦地一个激灵，“这，”他惊叫道，“这个不行！” 金发的精灵立刻收手，“先生。” 风时飞快向后退开，脸上神情惊恐，“会堕落，魅魔的话，一旦体味到这种滋味……就一定会堕落！” 要知道他现在还没有拿回神格，“这种事情暂时不行。” “原来不用做这种事吗，”艾尔文斯如释重负，“那么，先生您又该……？” “吃的，”风时言简易赅地说，拉开了他的睡袍向下寻找，“给我吃的就可以了。” 他找到了。毕竟其存在感已经这么强烈。 波浪般的银发在精灵身上堆积成华丽涡漩，他不管不顾地埋下头去。 “——先生！！” 艾尔文斯如遇雷击。 他下意识想要阻止他。就像一贯所做的那样。但他知道这次不能——在转变为魅魔的关键时期，他必须给他他所需要的东西。 思维一片混乱。脑海里像有调色盘被打翻。 他双手捂住面孔，不敢去看，但知觉反而因此强化，原来导师的双唇它那是么柔软……舌尖扫过，温暖却良久不散，就连齿贝时有的磕碰都是一阵阵的过电。 他看到光。还有闪烁的星点。有什么……好像是一根弦？ 在铮鸣声中崩断。 第180章 风时舌尖留恋扫过唇角。 是那么美味……之前通过皮肤完成的进食足足让他回味几年，而此刻的满足更胜当时百倍。 能量已经完全被他摄入，可如那烟花的美妙却是依旧绽放在味蕾。脊柱一浪浪卷过寒栗，他轻轻摇了摇头，这才让紫罗兰色的眼眸散去迷醉。 身体轻飘飘的，就仿佛被包裹在暖软的云团里。强行晋阶所带来的不适已经完全消去。 妖孽的眸子不自觉地弯起。风时满含喜悦抬起头来。 但却发现他的精灵在哭。 涟涟的泪水顺着掌根向下淌到手臂，被花藤冷淡的光线侧面照射，流映出一道道明亮的光弧。 风时愣了一下，“艾文？” 艾尔文斯慢慢地将手放下来。 之所以慢是因为他借这个过程擦拭了眼睛——以装作他并没有哭，然后拉起被子将身前裹起，“您感觉怎样，好些了吗，先生？” “好啦！”风时快乐地说。 艾尔文斯拉过他仔细看。下腹处的魔纹还有点发光，但已经不是刚刚那种灼烧般的颜色了。他又释出感知……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那深沉如永夜的黑暗气息。 这让他心脏阵阵紧缩，但此刻却也没空对此过多关注，“……链条，”他喃喃地说，“我现在完全脱离了那种同化状态，变得感觉不到……” “断掉了，”风时说道，四下扫了一眼，翕动不安的信仰之力此刻也尽数不见，“已经断掉了，艾文。” 艾尔文斯松了一口气。但下一刻他的双手又紧紧攥起，掌心被指甲刺破，向外缓缓渗出血迹。 断掉了——毫无疑问是因为他的渎神之举！ 他再也抑制不住，猛地转过身去，肩膀剧烈耸动。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 ……梦回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见诸了历史的风云涌动，亲眼看到战争之神几乎力挽狂澜，但最终却无奈地走向末路。 单薄的语言根本说不出他对战神的景仰之情，更说不出在得知导师真身那一刻所受的震动。但紧跟着……紧跟着导师变成了魅魔，他是那么自然地就把神明亵渎。 换作先前不知导师身份，他也绝不会对他做这种事。可如今，明明知道了导师就是战争之神，他却…… 被亵渎的神明甚至还试着安慰他。艾尔文斯猛地沉下肩膀，躲开了他伸向自己的手。 负罪感像是山岳把他压垮。他再也抬不起头。 “没什么，艾文，”风时温柔地说，“你是为了救我，而且那道信仰锁链……” “不，先生。请您不要说这些为我开脱。” 艾尔文斯震声说道，目光带着燃烧般的渴求，定在床边柜子上闪耀寒光的匕首。 风时伸手将匕首取过，送到他的手中。 金发的精灵愣住，旋即冷碧双眸迸炸出喜悦的光，“先生！” 几乎难以置信，修长的手指带着颤栗将匕首紧握，“谢谢您愿意给我机会——让我向您赎罪。” 风时平静地看着他，并不去阻止他将刀尖对准自己，只是摇了摇头，“不会只这一次，艾文。” “您说什么？”艾尔文斯动作微滞，“什么一次？” “——对男性的需要。” 风时视线掠向一旁，紫色的桃心漫不经心地身后摇摆，“我现在已经变成魅魔了，你知道，魅魔是怎样的一种生物。” 艾尔文斯整个僵住。 他声音干涩，“您没办法再变回来……不会再有转圜余地了吗，先生？” 风时轻轻叹了口气。 “嗯。” 叮的一声，匕首被丢到了一旁。艾尔文斯霍地向他转过身来，剧烈颤抖，泪如泉涌。 风时抬手，轻轻为他拭去泪水。 “我是不会死的。好巧你也不会。本来好好的天生一对……可是你却总要做傻事。你说，如果你死了——” 艾尔文斯缓缓瞪大眼睛，随即用力摇头，“不！”他哑声道，“我会好好活着，永永远远和您在一起。” 风时满意地挑起眉毛。 “这就对了。” 然而精灵却再次摇头，捧起了他的手。 “我已经亵渎了您……不能再让别人也亵渎您了，先生。” 风时神情无奈，“艾文，这不是亵渎。” 艾尔文斯不要听。 “先生，”他目光悲凉，握住他的犄角，“您为什么会变成魅魔呢？” 风时：“……” ——还不是因为你突然就建立了信仰必须要用足够的冲击来打破！ 他要郁闷死了。按他最初的设想——同时也是最理想的状况，精灵并不会获知他的神明身份（或者获知了但是并没有建立信仰），他拿回神格，重回神位，不再受到信仰影响，不再受到仇人威胁，全会主动把一切告诉他，神明的过往，魅魔的身份……然后再也不欺骗他。 然而现在，他建立了信仰，害他只能假装现场变成魅魔……这要怎么和他说啊！ 精灵对他还是那么虔诚，信仰链条的斩断并非一劳永逸，告诉他他是装的，他一看他是为了斩断信仰而献身，感动之下，万一再给连接起来可咋整。 第270章 所以他只能说，“就，就是你说的那样，艾文！因为老是变成魅魔……所以就真的变成魅魔了。” 心虚反而令他的谎言听起来更真。 精灵崩溃地以手掩面。 “你啊……我要怎么说你，先生！” 风时：“……” 风时：“嘤。” 艾尔文斯又好想数落他。但想想木已成舟，导师作为当事人只能比他更加难受，最终还是作罢。 风时满意地感受到信仰链条重新建立的难度变得又高了一点儿，以及，这一劫算是躲过去了吧？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精灵信他是这么变的魅魔，却不代表这就放过他，“如果您好好的就算平日变得再多也不会最终真成了魅魔，主要还是因为您身上本来就有恶魔属性——先生，您身上为什么会有恶魔属性啊？” 风时呆滞：“呃——” 艾尔文斯向他身前坐了一坐，接下来还有问题要问，“除了恶魔您还有精灵，这个精灵又是什么情况啊先生？单纯是您变的，还是您其实也有精灵属性？” 风时左顾右盼，“这个……” “我已经知道了您是神明，隐瞒身份什么的完全可以理解，”艾尔文斯伸手为他把身上被子更进一步裹好，“但现在便没必要继续再瞒着我了，不是吗，先生？” “好吧，”风时点头，“我想想该怎么说——你知道，神明的形象其实是由凡人设定，在战争神殿，你还看到了我各种形象的壁画。” “所以您才会存在恶魔属性？”艾尔文斯回想，“但那么多的壁画恶魔形象只有一幅，那么小的比例我想不应该对您造成太大影响……” “是，是不应该，说这一点只是为了解释精灵——作为神明我有无数形象可以随意变幻——因为你需要精灵，所以我就变了精灵，艾文。” “那么恶魔……”艾尔文斯沉吟，“是因为凡人最后憎恨您，所以您的形象就被设定成了恶魔吗？” “不。他们那会儿并没有给我设定形象。”风时摇了摇头，“他们只是想要我去死——然后我就死了。” 他略作停顿，抬手抚平了精灵猛然拧起的眉头，“临死之前，我憎恨他们，心中充满愤怒绝望各种负面的感情，这导致我向邪恶阵营堕落……再次重生，便出现在了地底世界，并多出了恶魔的属性。” 艾尔文斯认真倾听。 “这样吗？” “嗯嗯！”风时一顿点头。 “——然后您就被我召唤出来了。” “对对！”风时再次点头。 艾尔文斯唇角一点点向上扬起，笑容温柔到令他心惊。 “那，请您告诉我——您的仇人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先生？” 第181章 风时：“？！” 风时目光飘来飘去，然后露出笑容：“你是不是觉得这个时间对不上啊？” 艾尔文斯点了点头。 “然而神明有一种特性，那就是可以在时空间穿梭，虽然我是前神明，但这个特性也保留了下来，所以才可以回到古代又被你召唤到今天——时间对不上也是正常的，艾文！” 艾尔文斯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风时眼眸缓缓转动，目光又飘到了一旁去，并对枕头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你看已经这么晚了……” “就算时间对不上很正常，也不影响您把仇人的事情和我说一下吧，先生？”艾尔文斯说道，微微加重了语气，“他就在哈伦卓耿。” 风时已经变没犄角躺了下去，蜷成一团深深缩在被窝里，“没什么重要的啦，我的领域是战争，又不是爱与和平，仇人遍地是不很正常嘛，而且够格当我仇人的人，那当然很强，足够从古代活到现在。” “你和他是在古代结的仇。”艾尔文斯重复。 普通人怎样不论，在超凡者的史观里泽坦沦陷算是近代。 “是啊，是啊，”风时把心心举起来，放在枕头边，“你看还有远古巨龙也活了下来，也在哈伦卓耿。” 艾尔文斯不问了。拉了被子在他身边躺下来。 风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魅紫桃心摇摇摆摆，随时准备好了等他躺好就送过去，但精灵却翻过了身，留给了他一个后背。 桃心在半空凝滞，缓缓落了下去，风时在被子里拉了拉他睡袍衣角，“……艾文？” 艾尔文斯沉默了片刻。 “你又骗我，先生。” 他把被子向上裹了一裹，“您依然有些事情不方便告诉我。可以和我说……而不是总编假话骗我。” 泪水又开始淌下来，他用被角悄悄拭去，“您都骗我多少次了。” 风时愣住。 “你好像很不高兴，艾文！”他高兴地说。 “我……”艾尔文斯下意识想要否认，但却突然发觉不对，他的导师为什么这么高兴？ 风时扳着他的肩膀，强迫他翻过身。艾尔文斯手忙脚乱用枕头去挡眼睛，风时发现他哭了，顿时更高兴了，“哇！”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头顶缓缓冒出问号，“你干嘛啊，先生？” 风时抵着他的额头，“——你为什么会不高兴？” “当然是因为你骗——” 艾尔文斯说到一半哑掉。 作为信徒，是没有资格因为神明说了谎言就不高兴的。神明至高无上，之所以说谎当然是有着更深的考量，或者是为了惩罚信徒贪婪，居然妄图从祂那里获得不该获得的信息。 这些天他看了不少有关神明的书。诡谋之神甚至以蒙骗他的信徒为乐。而受到了欺骗的信徒总是自我忏悔，并对神明献上祭品以请求宽恕。 而他居然生气，居然觉得导师不可以骗他，这说明他下意识地，是把导师当作…… “男朋友，”风时高兴地说，“其实你知道，我是你男朋友。” 艾尔文斯摇头，“不，先生，”他又摇头，“您才不是——” “说！”风时打断他，“说我是你男朋友。” “您……” 艾尔文斯卡了半天，在他不容抗拒的视线里，终究还是说出来，声音小得像是蚊蚋，“您是我男朋友。” “再说，”风时不满意，“带上我的名字。” 艾尔文斯再说：“风时先生是我男朋友。” “那个名字？” “阿修琉斯……阿修琉斯是我男朋友。” 艾尔文斯说道，心中腾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那是喜悦再燃烧。理智知道这不对了，他不应该……但是，他就是高兴。 “还有——现在是男朋友，以后还要结婚，”风时盯着他，“再说，我们还要结婚。” 艾尔文斯大声说： “——以后我们还要结婚！” 风时满意地亲亲他的脸。 艾尔文斯扣住他的手。整颗心都被欢喜充盈。战争之神，阿修琉斯，是他的男朋友，以后还要和他结婚…… 他和不和他说都不重要了……不对等下，还是挺重要的，毕竟关系到仇人，“既然是男朋友你就不可以再骗我了，先生。快和我说。” “好，”风时揽住他，“我再和你说一些事情。” 艾尔文斯点了点头，又向他靠近了一些，“还有他抢走的您的东西……是杀伐之剑吗？” ——现在只差这一件了。 “不，我和你说过，杀伐之剑……”他轻轻摇头，扫去记忆里精灵的影子，“是我的神格。” “神格？！” 艾尔文斯愣住，“神格怎么可能……要知道它是……” “对，神格是不可能被抢走的，因为它是由凡人信仰所凝聚，”风时表示肯定，“因为打了败仗，凡人们咒我死，希望我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所以，我的神格也就不存在了。” 艾尔文斯惊疑不定地听他说。 “神格不复存在，我应该死去的，彻彻底底死去，但是，事实上我并没有……” 风时笑了一笑，“因为我还有一个神格。” “怎会！” 精灵的双唇微微张开，实在是惊异极了，“这种东西，还可以有两个？！” “这一个和那个不一样，是我自己凝聚的。” 风时阖了阖眼睛回想，“那天在邪术师系……那个域外的大能，当时你问，我和你说，他们是和神明差不多位格的存在。” 艾尔文斯点头，“……虽然很强，但并不是神明。” “没错，因为信仰成神是有弊端的——这一点你现在已经很清楚了，”风时说道，稍作停顿，“他们走的是自身成神的道路，也就是通过不断提升实力，最终达到神的高度。” “听起来很厉害。但一定也很辛苦。” “是啊，自身成神远远比不过信仰成神的速度，而且过程中所经历的凶险是让人难以想象的，但不要一丝一毫信仰之力，也就不会被凡人牵扯行动，”风时叹了口气，“如果有信仰之力向他们身上归拢，他们会毫不犹豫直接打散……但我却没有这个选择，因为我的生命最初就是由信仰创造的。” 第271章 艾尔文斯把不知何时滑过来的桃心按到了心口。 “我尽可能地补救……消耗时间，通过努力，最终凭着自身凝聚出了一个神格。但你也看到了，这个次生神格对于改变现状并没有作用，”风时苦笑，微微摇头，“直到主神格不复存在。” “那您、那然后呢？”艾尔文斯急切道，“那人是谁，他究竟又是怎样——” 风时勾起他一缕长发。 “你知道那场大屠杀为什么没有最终完成，艾文。” 第182章 乌斯卡原本的计划，是留地不留人，打算把泽坦人杀到血脉断绝。 但这个计划并没有彻底完成便被放弃。 泽坦人于是得以存续下来，并再次繁衍壮大。时至今日，普通民众甚至不知道历史上曾发生过这么一场屠杀。 但反抗阵营，无人不晓那段血腥而黑暗的历史。 “之所以没有最终完成，是因为泽坦魔力尽管枯竭，但并不意味着完全消失。它始终存在，存在于每个人的体内。 “随着屠杀的进行，泽坦人口飞速减少，死者体内的能量外逸，归向幸存者那里集中。 “而别说普通人，一般的超凡者也极难逃脱这场浩劫，唯有少数天才才能保全性命……魔力的集中、更确切地应该说是灌注，成就了一个个超强个体。 “不少甚至直接登临传奇——这便是魔力枯竭时代，反常规的一场传奇爆发。 “传奇强者们到处制造破坏，进行暗杀，让乌斯卡感到非常头痛，并意识如果将屠杀继续下去，超强个体会变得越来越强……甚至强到接近神明。 “他们之所以制定屠杀计划，便是为了避免再次出现神明那样强大的敌人，而如今倘若将屠杀继续下去，反而会催生更多神级的存在。 “所以他们立刻停止了屠杀，并通过生育容器大批量孕育泽坦胚胎，以分散这个世界赋予子民的力量。 “……胚胎长成婴儿，被帝国统一抚养，接受洗脑教育，从思想层面抹消掉对泽坦的认同、对神明的信仰，并建立起对乌斯卡人的崇拜与感恩。泽坦人到这一代可以说是完成了一场大换血……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艾尔文斯扣住他的手，“我所知道的是这样的……先生您说，应该对吧？” “对的……咳，怎么说，我知道的和你是一样的，那时我并非处于有意识的状态……受伤实在太重了，我一直在沉睡。” 风时把灯光调暗了些，“乌斯卡人停止屠杀，并大量孕育泽坦胚胎，用来分散泽坦的源初力量，他们成功了。泽坦不再出现新的超强个体。而且过往涌现的那些强者，实力也纷纷开始衰退。” “因为这就重新又成了魔力枯竭的环境……对超强者非常不友好。”艾尔文斯知道。 “不止是因为这个，更因为他们的力量来得实在是太容易了，相比个人努力，更多的是来自于环境的赋予——就像是信仰之力，通过吸纳信仰，可以快速提升实力，但这种实力来得非常虚浮，一旦信仰崩塌，一切都会失去，”风时说道，“他们的力量流失得异常之快……这让很多人都感到恐惧。” 艾尔文斯点了点头，听他讲下去。 “……那么接下来自然要找解决办法，求助神明，是很多人会想到的手段，”风时说道，稍作停顿，“在那些传奇强者中，有一个战争神选。” “他召唤了您？”艾尔文斯声音变得冷硬。 “更确切地说，是他所属的势力，”风时轻轻摩娑他的指节，“当时所有人都确信我已经死了，既然死了那便不是简单召唤便会有用的，要完成的仪式的是复活……这可不是一个小工程。他所充当的，是与神明联结的媒介。” “您当时是在沉睡……” “——被他们给唤醒了，”风时说，“然后我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艾尔文斯听得一愣，“面前？！” “对，我的生命形式发生变化，而且已经没有那么强，所以直接就穿越了现世的界限……毕竟他们用的是复活的规格，”风时微微摇头，而后笑了起来，“你不知道在看到我的那一刻，他们的表情是多么精彩。” 不止是表情精彩，更慌乱地顶礼膜拜，这一场祭礼他们只不过是死马权当活马医而已。神明已经死去，哪会是他们说复活便能将其复活，谁能想到，神明不仅被“复活成功”，更是直接就出现在了他们身前。 “然后，自然便是乞求我帮助解决问题……” 人族的强者们在祭台之下跪成了一片。 “战争之神，请赐予我们力量。” “驱逐乌斯卡！！” “拯救泽坦！……” “我反问他们，是否知道，”风时唇角浮出凉薄微笑，“泽坦，其实并不需要你们拯救？” 反抗者们对此当然是不迷惑不解。 “临死之前，我听到了民众的心愿，”银发的神明冷淡的声音说道，“战争带来风险，害他们因此死去，他们更想投降，做乌斯卡的奴隶。” “不，这不可能！” “——怎会？！” 全场一瞬静寂，而后爆发出窃窃私语。反抗者们都觉得这听上去难以置信不可思议。 “你们都活着。都是勇敢的反抗者。所以不会听到既已死去的、平凡的普通人的想法。而这恰恰是普遍的主流的想法……声势浩大，远远盖过了你们所发出的声音，”神明的目光缓缓扫过众多信徒，“而我也正是因此死去——乌斯卡人的炮火并不足以让我死去。” 神选及神官们交换过眼神。这解释了为什么在战神陨落之后，他们的神术在一段时间里为何依然可以生效。 众人通过他们的表情，终于接受了神明告知的讽谑的真相。祭台下一片嘈杂，反抗者们痛骂，悲泣，深深地忏悔。 以及乞求神明再给祂的信徒一次机会，泽坦并非无可救药，至少还有他们这些义人。 “我们从未背叛您。” “您能够听到我们的心。” “他们害您死去，但在今天，我们举行了这个祭典……” “——我能复活，并非因为你们，而是源于我自身，”神明丝无感情地打断了台下的话语，“我也听不到你们的心——因为，我已不再是你们的神。” …… 蜿蜒的银发在枕上流淌着，“因为我拥有一个独立的神格，所以就不会再和他们建立信仰链条了，”风时说，“所以，我才给你说，等我把东西——把神格拿回来，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您其实没打算一直瞒着我，”艾尔文斯的唇角上扬起一点弧度，“那然后呢？” “我告诉他们我没有办法阻止他们力量的流失，”风时说道，“他们很失望，但仍然非常恭敬地侍奉我……” 因为太过虚弱，他没办法再随意穿梭空间，外面也太危险，所以便在他们那里留了下来。 “其实不应该留下来——留的时间长了，他们对我也就没有像之前那么恭敬了。” “他们是嫌您要了他们太多的供奉吗？” “我没有白拿，艾文！我教了他们战争技艺，以及提升实力……随着真正实力的提升，他们力量流失的速度其实是有减轻的，”说到这里风时有点懊悔，哼了一声，“我就不该教，真要白拿他们的反而好了。” 艾尔文斯问道：“那就是升米恩斗米仇了？” “也不……而是，这导致我和他们接触太多。我想你应该听说过一句话，‘仆人眼里无英雄’，因为和他们接触太多，我在他们眼中，便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而更接近于和他们一样的人，而且是一个缺点非常多的人。” “您明明是可爱，先生。而且神明都有缺点啊——泽坦诸神执掌不同的领域，个性也各不相同，优点与缺点都很明显。” “是啊。虽然神性消除之后，我拥有的是完全自我的人格，但这个人格的个性也受到了人们对战神的设定的很大影响……很多缺点，其实最初便有，但在这时却变得是那么令人难以忍受。” 风时笑了一笑，“他们又开始觉得，战争之神不应该是我这个样子的，我不符合他们心目中对神明的想象。” 艾尔文斯向他挪了一挪，把他拥入怀中。 “……也怪我实在是太虚弱了，实力方面也无法让他们足够敬畏，然后，他们便开始尝试把我改造成心目中的战神所应有的样子，应该这样，不该那样……”风时说，“但又没有信仰链条，我当然不听了，所以，他们开始讨厌我——非常讨厌。要知道因为和人打交道不多，我那时的情商比现在还要更加优秀，一般的讨厌我根本感觉不出来的。” 艾尔文斯狠狠皱起眉头，“这未免也太令人恶心了！” “只能说是人之常情……人性就是这个样子的，”风时语气淡淡地接着说道，“只有一个人——也就是那个战争神选——依然对我特别好。” 第272章 在他眼前，浮现出一个英俊的男人的容颜，“他说我应该做自己，说我已经为信徒们死过一次了，重来一世，再也不欠他们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听他们的。” “那他很不错诶，”艾尔文斯说道，眉头微微舒展，“不愧是您的神选。” “是啊。真不愧是，”风时表示赞同，“他比他们都厉害——他惦记的是我的神格。” 精灵的表情僵住了。 “——是他？” 第183章 “我被蒙在鼓里，”风时说，“还好喜欢他呀。” 他是那么喜欢他——卢西恩本康华里——祂的战争神选。 祂不再教导，不再理会其它的信徒们了。唯独康华里，祂允许他继续伴随他的左右。 当时条件很不好，乌斯卡搜剿泽坦强者，他们被追得到处跑，有些时日住的地方都不够——强大的法师变出个魔法宅邸手一挥的事，但在这时必须节省魔力——很多人只好挤在一个房子，公用许多设施，但祂作为神明，还是会有单独的一套房子，他干脆招呼康华里和他住在一起： “我不需要吃东西，不需要盥洗室。你住在我这里，不必再和他们去挤。” 年轻的神选受宠若惊，而后慌乱拒绝，“主上，我怎能和您同住。” “让你来你就来嘛。我自己住在这儿也挺无聊的。” 于是康华里便和祂住在一起，伺候祂的生活起居——但神明的生命形式非常方便，并没有多少需要伺候的地方，倒是人类神选做饭吃的时候，祂还好心地过来搭手给他帮忙。 神明居然来到厨房帮子民做饭，年轻人一度陷入了莫大的恐惶，当下飞快地搬过了椅子给他坐，觉得他之所以过来是因为好奇，“我每一个步骤都会为您进行介绍。” “我是来给你帮忙的，卢西恩。我并不是不知道烹饪相关的知识，”银发的神明说道，“不要总是那么紧张。说实在的，我希望能够和你成为朋友，而不是一方如此卑微，另一方高高在上。” 康华里的眼睛缓缓瞪大，“——朋友？！” “你说过我应该做自己。那么也请你把我真正当作一个鲜活的拥有自我的人格。这样的我希望能够拥有平等相待的朋友。总被放在神明的位置上会很寂寞。” 年轻人哆哆嗦嗦地答应了祂在厨房给他帮忙。并不敢应承成为祂的朋友。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祂和他之间的关系还是变得更加亲近了。 至少在祂往菜里放一大坨盐的时候会表达抗议，而不是当作神的恩赐热泪盈眶地咽下去。 这段时间里，局势每况愈下，反抗者们求生越发艰难，即使是神明住房也逐渐缩小，最终连多余的卧室都没有了。 “我睡客厅去。”人类神选说道，倒是没有提出说搬出去和其它人挤在一起。 “何必，你来和我一间屋子睡吧。” 但卧室也不大，摆不下两张床。康华里于是拿出寝具打地铺。 “这样的话和你在客厅睡又有什么区别，”神明说道，“你也到床上来睡，卢西恩——这没有什么，我们都是男性。” 人类神选紧张而又局促地躺到了床上去。这天仅仅占据一条窄边，在床上僵躺了一晚，一动也不敢多动。 第二天也是如此。 第十天，他往里面稍微挪了一点。 一个月之后，他睡到了正常的两人同睡所应躺到的地方。 再后，僵躺得不舒服的时候他敢轻轻地翻一下身了。 再后的再后，银发的神明醒来，发现神选抓着自己的衣袍一角。 这并没有什么。他将袍角化为虚幻，从他手中抽了出来。 从此神选变得随意很多，时常会压到祂的衣服。又许多天过去，祂察觉到神选睡着睡着，挽住了祂的手臂。 ……也就睡梦中敢稍微碰碰祂。祂想道，并没有动，并希望他和祂之间的关系能够更加亲密一点。 朋友。说起来泽坦是祂的母界。可祂在泽坦没有一个朋友。 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挽着祂手臂，神选向祂道歉，祂表示不介意。 两人确实变得更加亲密了一点。康华里开始敢于稍微触碰到祂。 时间继续流逝。神明没有单独的房子了，只是在集体的房子里有一个房间。 康华里和祂分享这个房间，分享房间里的床。 这天，神选睡着翻了个身，用手臂揽住了祂。 这样的姿势又有点过于亲密。阿修琉斯把他的手臂托到了一旁去。 动作很轻，神选并未知觉，第二天也全无印象这件事。祂也未曾提起。 又过了段时间，他又揽住祂。 这次和先前不同。康华里刚刚执行了一场暗杀回来，带着伤非常辛苦，而且第二天还要再去执行新的任务。而祂还处于非常虚弱的状态（死亡造成的虚弱自是不会那么快回复，尤其还是在魔力枯竭的环境下），无法用血气为他进行恢复，唯一能做的，只有静静躺着，希望这样便不会惊醒了他。 神选将祂揽得更紧。血腥味扑洒在祂的身上，他将脸颊贴在祂的肩膀。 神明依然没动，在祂知晓的信息里，凡人受伤了往往会变得脆弱，而且压力还大，无意识的睡梦中作出寻找倚靠的行为非常正常，更不用说祂是神明，而人类是祂的神选，自然而然地就会想要从祂这里获得安全感。 康华里第二场任务回来，祂才意识到这是错误的想法。 因为他吻祂。 其实祂的神选常常吻祂，包括祂的信徒，在过往关系好的时候也常常吻祂。这是一种礼节，他们吻祂的衣角，吻祂的鞋面，以及吻祂的指尖乃至手背。 但这次的吻不一样。 当时祂正坐在椅上看漫画（康华里给祂找的漫画，有些甚至还不是很正经，其它的信徒都不会容许自家神明这样，但康华里希望祂能为自己而活，随心所欲多做尝试，祂非常喜欢他这一点），脚赤着放在地板上，脚踝戴了一个漂漂亮亮的镯子（也是康华里送的），人类神选从外面回来，单膝跪地捧起了祂的脚。 他亲吻了祂的脚趾。祂没有在意，一边看漫画一边哈哈哈，直到发现这一吻许久没有结束，从脚趾湿湿地绵延向上。 “喂，”祂抽脚回来，“你干什么？” 依旧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人类神选向上抬起头来。那双灰金色眼眸里有未知在涌动，“主上。” “干嘛啊？”神明深深皱起眉头，“根据我这些天从书里了解到的相关知识，你似乎正在对我进行人类求偶的行为？” 一边说着一边向自己的脚丢了一个清洁术，“我拒绝你的求偶行为。” 神选的神情僵固了一下，旋即惶恐而歉然，“是我情难自抑，以至冒犯了您……还请主上宽恕。” “我宽恕，”阿修琉斯说道，继续看书，“我是把你当作朋友，请你也放弃朋友之外的想法，以后不要再进行这样的行为。” 人类神选答应了祂，再也没有进行这样的行为。 但却并没有停止与祂拉近关系，以及通过更为委婉的方式对祂的接受度进行试探。 “你似乎认为那天的行为太过激进令我感到不适因此遭到拒绝，如果换作柔和方式缓慢推进，那么我最终还是会接受你的示爱，”阿修琉斯言道，“别想了，不可能，考虑到你被我明确的拒绝之后依然没有放弃朋友之外的想法，今后你不可以再和我同睡一张床铺。” 第184章 其实祂本来想要他搬出去的，但搬出去的话就要和很多人挤在一起了——现在传奇强者，包括神明在内，统统挤住在一个小小的位面安全屋里，这在过去，简直让人不敢想象。 康华里再次向祂致歉，立刻到床边收拾了自己的寝具。祂看着祂。等祂搬到一边角落安置好了，立刻便用帘幕对空间进行隔断。 看到他高挑的身形被帘幕遮蔽，神选直起身来，双唇微微颤抖，“为什么……阿修琉斯，”他问道，“我们可以成为朋友，但却不能成为恋人？” “因为我没有这方面的需要，卢西恩，”神明平淡地说，“人类之所以产生行为背后都有需求驱动，这方面的需求我没有，无论是情感还是生理。” “……可你也并不需要吃饭，但还是乐意尝试许多食物，”人类掀开了帘幕，看着他烈焰色泽的眼睛，“为什么在这方面不可以尝试一下呢？” 神明转过身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人类神选快步追到了祂的身后。 “阿修琉斯，”他用温柔的劝告的语气说道，“你应该多尝试一些过往不曾涉足的领域。” “更进一步的解释可能会对你造成伤害，”神明沉默了片刻开口，“这么说吧，对于食物，我其实产生了需求，摄入可以满足新奇的心理。但对于情爱，我的感受是厌恶——对于厌恶的事物当然没有必要委屈自己进行尝试。” 第273章 “厌恶……”人类神选无法接受，“对于友情，你渴望拥有，对于爱情，为什么会感到厌恶？爱情同样是一种非常美好的情感。” “——换作1爱欲之神，一定会相当支持你的观点。” “明白了，”康华里喃喃说道，“……凡人集体化的思想给你设定的。” 战争教派虽然不像圣光教派那样严格要求禁欲，但爱欲依然是不被提倡的。一些生命及自然教派，甚至会在神殿里圣坛上进行性行为作为宗教仪式，爱欲信徒自不必说，但在战争神殿里，敢进行这样的行为，是莫大的亵渎，要被严厉处刑的。所以神明自然也会对此感到厌恶。 “那是枷锁，阿修琉斯——是凡人施加给你的枷锁！”他上前一步，扣住了神明的手，“越是如此，你越该进行尝试，把枷锁打破。” 血与火的神明如在燃烧的眼眸洒下的却是冷淡的光。 “放开，”祂说，“你依然坚持的话，我就必须要更进一步地解释并伤害到你了。” 他放开祂。但却绕到了祂的身前，“我洗耳恭听您更深层次的原由。” 神明微微低头，对自己的脚又使用了一个清洁手势。 康华里注意到祂的动作，怔了一下。 他还是没有放弃。于是神明开口： “很恶心。” ……反正是他的要求，所以祂只管直白说出来：“我感到体1液的接触非常恶心，哪怕是关系亲近的朋友。当然，并肩作战以及处理伤口时沾染的血液等不算。” 礼仪性的吻并不会有体1液出现，很多时候摆个姿势即可，并不需要真的碰到，故此也并不会引发反感。而他那天的吻便不同了。 “为了避免让你受到伤害，所以我并没有过多表现出来。但那天之后，我恶心了很久。” 人类神选整个人木住，双拳紧攥，微微颤抖。 “抱歉，”他沙哑的声音说道，“主上，抱歉。” …… “那天我就应该发现异常的，可我没有，”风时说道，“他喊我的名字……而在过去虽然我曾告诉他可以喊我的名字，但他从来没有喊过。” “……你在说些什么，先生？” 艾尔文斯问道，感到十分疑惑。 在说过“好喜欢他”之后他的导师就沉默了。他没有打破沉默。因为怕被他听出话音里有着不合时宜的酸涩。 “那天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在解决的时候，他喊了我的名字……之所以喊，现在想想，显然是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在计议了，”风时声音低下去，“我还是那么信任他，把什么都和他说。” 因为在把话说开之后，康华里时刻注意着和祂保持距离，再也没做过让祂感到冒犯的事，祂也就依旧将他当作朋友，指导他修行提升，他的许多问题，关于神明的本质，关于祂独立的神格，但凡问到，祂都会和他说。 “那天他从外面带回来了一瓶酒。说是从异世界流过来的，风味非常独特，问我要不要尝尝…… “我喝了一杯。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酒里有能够抑制神明力量的物质，是他们从乌斯卡人手里得来的——战争之神已死。但其它的神明还在。只是因为信仰之力的衰落而陷入沉睡。彼时的乌斯卡在寻找沉睡的神明，也在寻找能够有效压制神明力量的方法。他们不想再像之前那样，和神明大战三百回合了。损失实在是太大。 “再次醒来，我被禁锢在了一个大型法阵里面，身上缠着反神性物质打造的锁链……同样是从乌斯卡那边搞到的。” 黑色的锁链，紧紧缠绕着他，“好疼啊……那种感觉，就像是岩浆一道道地淌在身上。” “他妈的！”艾尔文斯骂出脏话，再也顾不得作为精灵应有的优雅，“这家伙，他、他……” “不止是他，艾文，”风时摇了摇头，“剥离神格也是一个大工程。就像是复活仪式一样。所以我才说，他们那个时候就已经计议了。” 他的信徒——更确切地说是前信徒们，站在阵外看着祂。面对祂的愤怒，祂的质问，他们没有愧疚，也没有怯惧。那一双双眼睛坚定执著无怨无悔，燃烧着大义的火焰。 “尽管你叫阿修琉斯，但你不是战争之神。” “你曾经失败，未来也将再次失败。” “这样的你不可能带领我们拯救泽坦，夺回家园。” “……你什么都做不了，只会消耗资源。” “等待你恢复实力的时间，足够卢西恩成长为新的战争之神。” “——献出你的神格吧，”战争祭司向神选之子呈上燃烧着血与火的圣刀，“不配称之为神明的神明。” …… “好疼，神格被挖出来的时候……” 从左手到右手、从下颌骨到腰椎末节，血肉骨骼被以近乎十字的形状深深剖开。 明光璀璨的神格被从他的体内剥离出来。 “真的好疼啊。相比之下，反神性锁链完全算不了什么了。” 风时蜷缩在精灵的怀里，感受到后者紧紧地抱着他，“然后我就死了。” 神明是不会死的，只要神格还在。 虽说如今已经被剥离了，但毕竟是他凝聚出来的，与他冥冥间存在联系，让他依旧保有不死特质。 而这一点，他的前信徒们很久之前便预想到了。 “极大可能，这次死去，祂会堕落进邪恶阵营。” “——转化为邪神吗？” “不。失去神格，他便不能算是神明了。” “只能是恶魔……一种不死的恶魔。” “那么他必然会向我们寻仇。” “现在的局面就已经够糟。若是再多上一个前战争之神的不死恶魔向我们寻仇……” “——我们没办法杀死他。想要彻底杀死他，唯有摧毁他的神格。” “他的神格卢西恩还要用。没有神格，单凭自己……若是古时候倒还好，现今魔力枯竭，根本做不到自身成神。” “……” “——对他的转化进行引导。通过人工干预，让他转生为特定的族种的恶魔。” “低等阶族种。这样方便我们控制……” “还必须要具备不死属性，让祂进行无限循环，不然的话祂直接自杀，再次复活，就又会变成未知的强大恶魔。” “又要低等阶，还要不死。符合这个条件的恶魔……” “我看一下……魅魔。魅魔怎样？” “——魅魔？！” “——你让我们的神明转化成魅魔？！” 未免也太难以接受。信徒们良久沉默。 “问问卢西恩……” 神选之子被秘密喊过来。 “我没有意见，如果魅魔确实合适的话，”片刻的沉吟后康华里说道，手指轻按着两边唇角，“说实在的……他没准儿还喜欢这个。” “他还喜欢？！” “……对哦。穿得那么骚。一个大男人……脚腕还戴脚镯。” “还看那不正经的书……” “这时局，乌斯卡追得我们遍地躲，卢西恩身上担子最重。他还缠着他，让他侍奉他……” “真不知道究竟是战争之神还是爱欲之神。” “——变成魅魔，是他应有的惩罚。” …… 魔法阵的干预下，火焰色的眼眸逐渐被渲染成妖孽的紫罗兰色。 堕落的神明向魅魔转化。 “这样就再不会感到恶心了，”人类神选用唯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到时候，你会求着我喂你的。” 痛苦令神明说不出话。 他的眼睛、他的周身，猛然间爆发出明亮的光。 拼尽最后的力量，他遁入了时间的长河。 …… “后续就是之前说的，因为怨恨，心中充满了各种负面的情绪，这让我多出了恶魔的属性。 “再次重生，我回到了古代的地底世界…… “再然后发生了什么，你都知道了。” 第185章 ……他并没有骗他，只是隐瞒了很多，没有和他说。 艾尔文斯现在知道他为什么藏藏掖掖地不和他说了。 太让人愤怒。太让人心酸。他抱着他，眼泪止不住地在流，整个人哭得发抖。 心中有一万句话想说，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风时轻抚他的脸颊，不断为他擦去流淌的泪水。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哭包攻。没错，就是这个。艾文，你再哭，哭包攻就甩不掉了。” “先生，”艾尔文斯哽咽道，“……先生。” 好久他才稍好一些，枕头都要被他泪水给浸透了。风时折了纸巾给他掖过去，悄悄地想，还好他没有把转化魅魔相关的事情和他说。 “说到头这事其实还是怪我……怪我轻信于人，傲慢自大，……实在是太蠢了。”他低低地说道，“但凡当时能多留点心，少透露给他们那么多，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种境地。” 第274章 “不，这怎能怪你！”艾尔文斯道，他的声线带着厚厚的鼻音，“您从一开始就被设定成了这样的性格……而且阴谋诡计也不是你的领域。” “我应该看透的，”风时摇了摇头，“战争中少不了阴谋诡计。” “虽然您是战士的神明，但古往今来的人口基数在那里摆着，信仰您的施法者肯定也不会少了，您难道就因此变得非常擅长魔法吗？”艾尔文斯说道，“诡谋的神职不在您这里，相关的知识便不会往您那里归拢。不然的话太多领域存在交叉，所有的神明都十项全能，那不就乱套了吗。” 风时没有说话。艾尔文斯扣住他的手。 “您当时简直就像是白纸一样——请不要再自责了。” “我长记性啦，艾文，”风时说，“神格被剥离后死去，再次复生，我忘记了许多事情，包括那场背叛在内。但是却深深地记得……” 他突然打住，缩进了被子里。 艾尔文斯愣了一下，“记得什么，先生？” “也不算是记得啦，就像是形成了肌肉……不对，基因记忆那样？”风时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很多婴儿，即使从未见过、甚至不知道蛇是什么，在看到蛇的时候，仍然会感到恐惧，这就是祖先在基因里传承的‘蛇类很危险’的记忆。虽然我重生之后，已经不记得之前所曾经历的事情，但在面临类似场景时，立刻就会感到很不好。” “就像之前在莱蒙德自治领，我决定拯救民众，您试图阻止我，告诉我您感觉很不好？” “是的……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风时说，又向被子里缩了一缩，“在我后续又想把一切都向人交托出去的时候，就会感到害怕，难过，总之很不好。” 艾尔文斯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流了，“确实不能再那么交托出去了，先生。” 风时：“嗯嗯。” 他从被子里冒出个头尖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地看着他。 艾尔文斯揉揉眼睛，意识到哪里不对，“……怎么了？” “——那个人是你，艾文。”风时怂怂地说，“我好几次想和你说，我一直在骗你，但是每次都会立刻感到很不好……于是我就没有说。” “您做的是对的，”艾尔文斯说道，“而且这也没办法说，您一说，我就会对您建立信仰，那不就完了。” “……” 风时又向被子里缩进去。 艾尔文斯怔住，感觉怪怪的，“……难道不是您神明身份的事吗？” “咳……”风时缩成一颗魅魔团子，又开始后悔提起这一锅，当下飞快说道，“哪里，就是。” “不，不是，”艾尔文斯却已理顺了，“神明的身份您一早就告诉我说不能告诉我的。” 他追近来，“——是别的事。” 风时惨遭拆穿，瑟瑟发抖捂着被几。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好吧，是这样的……我有读心术，能够听到你内心的声音。” “读……？！” 艾尔文斯噎住。 “通过心灵链接生效的……你的意识海对我一直是开放的，”风时说道，“能够听到你的心理活动。” “心理活动……”精灵结结巴巴地说道，“就、就我平时想的那些内容吗？” 风时小鸡啄米式点头。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猛地向旁翻过身去，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咳……那个，其实……其实也不是所有的心理活动都能听到，艾文。”风时追着他，弱弱地补救道，“一闪而过太快的或者太乱的是听不到的。只有足够明晰的才可以。” “……是吗，”某个拥有优秀脑补能力的虚假主角颤巍巍地翻回身来，双手合十，“其实您听走的并不多，对吗？” “嗯。” 风时心虚地又点了点头。 艾尔文斯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一点一点地平躺回床面，舒展开身体。 ……虽然他是这本书的主角，但如果真的让导师知道他主角身份的话，那未免也太羞耻了，气运之子世界核心什么的，简直让人尬到脚趾抠地。 世界其实是一本书的真相，瞒着导师当然不好，但那是建立在有剧情发生有套路可循，可以藉此预判未来的情况下。但是现在剧情已经崩到不能更崩，套路失去战略意义，这个世界是一本书不是一本书没有多大区别，坦不坦白都无所谓了，而且导师听完之后也未必会信，还有极大可能会丢给他关爱智障……或说关爱中二少年的眼神，所以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 在一旁又双叒听了个全套的某虚假老爷爷默默地向他送上关爱中二少年的眼神。 其实风时也有点纠结，是要帮他保全面子，还是坦诚告诉他书是假的，主角也是假的……毕竟生活在脑补的世界里总不太好，万一哪天再根据主角不死定律去作几波大死可就完蛋了。但现在，精灵认定剧情已经崩了，未来不可预测，那么主角不死定律当然也失效了，他会小心谨慎，不去做什么作死的事，所以……就算不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风时最终没有说，只是道，“你只要给意识海加上防御，我就没办法对你读心了。” “啊，好，谢谢您，先生。” 艾尔文斯说，但是并没有加。他在那里辗转反侧，纠结着剧情崩了的事。 『这走向真的是越来越诡异了，今天风时先生居然变成了魅魔！！』 『接下来剧情还怎么发展，至少我作为主角是不知道的，至于某个作者……』 虽然气得直咬牙，这一次他却没有骂作者，『让这么重要的金手指老爷爷变成魅魔，这样的剧情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写出来的……所以，这剧情肯定是又崩了。』 他抬手扶额。 『作者，歪？……作者？』 『作者你能听得到吗？我家先生变成魅魔的事你能想办法救一下吗？』 『……』 『算了。你要是能救，先生从一开始就不会变成魅魔了。』 『退下吧。』 虚假的主角向空气里摆了摆手。 风时：“……………………” 就差那么一点儿，他就绷不住了！ 不过听艾尔文斯一遍遍地在念魅魔，倒是让他又想起一件要交待他的事情。 “艾文。”他用心心拍他。 精灵赶忙翻回来身来，“您说？” “我现在变成魅魔了，链接着我们的契约也随之发生了变化，”风时道，“它变成了……变成了施术者与契约魅魔的契约。” “等等，什么？”艾尔文斯皱起眉头，一颗心一点点向上提起来，“契约魅魔？” “没错，”风时说，“你成了我的契约主人，可以通过契约向我下达命令，而我必须要执行。” “怎么会，”艾尔文斯失声道，“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风时摇了摇头，“总之现在就是这样子的。” 艾尔文斯掀了被子，呼地一声坐了起来。 风时蜷缩着，悲伤的目光看着他，“我不喜欢被迫执行命令，艾文。” “当然，谁会喜欢，更不用说您还……你之前作为神明，必须执行信徒的命令，现在转化成了魅魔，必须听从契约主人……这该不会是和信仰链条有关吧？这个契约要怎么解除掉，先生？” 艾尔文斯手足无措，整个都是混乱的，“您又把什么都说出来……都和我说。您只需要告诉我说要解除契约就好了……万一我听了不想和你解除契约怎么办？” “你不会的。”风时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很危险——要知道我现在可以命令您！您看看您。刚刚还说记住了——” “我不能用他的错误来惩罚你，艾文。”风时缓缓说道，“他背叛了我，我反过来哄骗你，这算什么？……这对你而言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艾尔文斯愣住，又哭了。 他擦了擦眼泪，“——来解除契约。” 第186章 然而风时却是摇了摇头，“不，艾文，这个契约不能解。” 艾尔文斯那当然要问：“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已经是魅魔了，而魅魔的话，是有可能被人给召唤走的，”风时说，“你知道，总有些施法者会召唤魅魔，用来满足性需求……或是充当魔法材料什么的。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这个魅魔已经被人契约绑定了。” 艾尔文斯唇瓣微微张开，“这也就是说，如果把我们的契约解除，您就……” “对，没错，就会变成无主的魅魔。如果有人施展了召唤魅魔的法术，我可能就被拉走了，”风时浓密的羽睫微垂，“他才不会相信战争之神什么，肯定会把我当成魅魔用的。而且，如果那人也是现代人倒还好说，万一他在古代……把我给拉回去，我失去了锚点，可能就再也没办法回现在这个时空，没办法找到你了。” 第275章 金发的精灵猛地一把抱住了他，修长手指紧紧扣住了他的肩膀。 “……所以不能解除，艾文，”风时说道，想到迷失在时空找不到他，忍不住也哭了，“我多么幸运才遇到了你，我不能把你给弄丢了。” 艾尔文斯点了点头，温热的泪珠从脸颊滚下来，“不解除。但是，也不能让您……总也不能让我当您的主人。可以把契约改一下，改成平等契约吗，先生？” “这个也不能，艾文，”风时说，“恶魔是以混乱邪恶出名的危险生物，即使被不平等的契约限制着，也总能千方百计地诱使术者堕落，平等契约等于没有契约，所以说对恶魔的契约都是不平等的。” 艾尔文斯听得缓缓瞪大眼睛，“怎么……会这样？” “因为没有现成的，想要的话只能自己魔改，但那并不是我的领域，如果一顿操作把契约魔法弄失效了就完蛋了，”风时说，“不然的话，我一早……” 他猛地打住。 “啊？”艾尔文斯微愕，“您一早什么啊，先生？” ……在把首次召唤后的一次性契约升级成长期契约的时候他就直接用平等契约了，风时目光向一旁转过，“一早就改好了，哪里用得着和你说这么多。” 艾尔文斯大口叹气，这时意识到自己会不会把他的肩膀给抓疼了，连忙把手放开。 “我不会命令您，先生。当然了，有些时候可能会出些意外状况，我还是个术士，若是不小心命令到您，您就和我说……我应该可以把命令给撤回回来吧？” “可以的，”风时把被压扁的心心抽出来，“反正都是主人的想法啦。” “好。” 艾尔文斯稍微松了口气，捧住心心揉揉，又道：“我不会屏蔽我的意识领域，您继续听取我的想法，发现不对的话，就及时采取措施……如果、如果是那种非常不好的念头，”说到这里他的神情变得严肃，“——您就杀了我。” 只是一般的念头，自是不至于到杀人灭口的程度。风时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 “你不会变的，艾文，”他拉起他一缕淡金长发，“不会变得和那些人那样。” “我想那些人最初见到您、惊喜于自己居然真的召唤出了神明的时候，也不会相信自己后来会做出那样的事，”艾尔文斯沉声道，“时间长了人都会变的。” “那是人，”风时说，“你是精灵。” 艾尔文斯哽了一下：“……” 艾尔文斯：“精灵也会变！” “才不会，”风时不听不听，“长生种和短寿种族是不一样的，不然的话隔段时间变个模样那还了得，更不用说那还是你。” “您觉得我是好人吗，先生？”艾尔文斯摇了摇头，“我内心的黑暗——这么说好像有点中二——它并不比任何一个人要少，甚至随着时间的积累还会比他们更多。别看我现在对您这么好，谁知道今后我又会对您做什么。” 风时进行认真的思考。 “我预感你今后会不让我好好吃饭，嫌我吃得多，不像样子，玩饭丧志什么的。” 艾尔文斯：“…………” “不，先生！”他绝望道，“不要破坏气氛！！答应我，如果我今后也想伤害您，您就杀了我。” 风时不说话。拒绝的意思是显而易见的。 “哎呀——” 艾尔文斯无奈极了，想想又数落，“您就不该把这事和我说……以后再有有关安全的事您千万不要说了。” 风时：“……嗯。” 他抱住他。然后又放开。翻身平躺在床上，但没两秒钟又翻了回来。 魅紫色的瞳仁转动，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又看看头顶的灯，继续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艾尔文斯手里还拿着他的心心。当下便把心尖尖轻轻戳戳。 “怎么，先生？” “那个，艾文，”风时说，沉默了半天，“其实我想说的、一直骗着你的，其实并不是这些。” “诶……？！”艾尔文呆住，“那又是……” ……当然是他从一开始就是魅魔了，风时卷卷被子，又翻到一边去。可这个不能和他说。 艾尔文斯捏住心心。 “和我说，先生。” 风时：“嘤。” 他拽着尾巴，和他拔河，整个人都往被子里面缩。 艾尔文斯：“……？” 拨河什么他是不可能输的，毕竟心心实在是太好抓了，正好在指缝儿里卡着，他抓着rua了几下，另边的力道立竿见影地就弱了下来，“先生，您骗我什么？” 风时不拨了，改为抓着他的手摇晃，试图把可怜的小心心给夺回来，“你刚还说我可以不和你说的！” 艾尔文斯不给，“——但这必不可能比读心术还有不平等契约还重要，先生。” 风时：“……不！它就是比它还重要！” 毕竟关系着信仰链条，万一再重新链接起来可就糟了。 可他的表现让精灵根本无法相信。两个人一顿闹，在床上来回滚。 最终艾尔文斯放弃，把心心还给了他，“好吧，既然您这么坚持，那就不说吧，先生。” 风时大松了一口气，俯下身来亲亲。 更多内容请搜索： 他躺回去，拉好了被子。这时注意到花藤还在散发幽光，于是伸手触摸魔法回路把它给关上。 艾尔文斯侧过身来看着他，“要睡了吗？” “嗯。”风时拖长了尾音应了一声，他已经开始困了。按理说吃饱了就应该睡的，又拖了这么久。 “先生，”艾尔文斯喊他，“您还有没和我说呢，先生。” “……什么啊？”风时打哈欠。 “名字。”艾尔文斯说，“那个战争神选——他叫什么？” 卢西恩本康华里。他在讲述的时候并没有提这个名字。而是一直以“他”来指代。 “告诉我。”精灵语气淡淡的，但听上去却远比咬牙切齿苦大仇深还更要令人毛骨悚然，“我要把他杀了。” “艾文，”风时抓着被子，向上提把头蒙住，“你问这些没有意义的，我理解你想要为我报仇……但你和他实力差实在是太大了。” 康华里当初就是传奇，所有人的力量都开始快速衰退，他的境界也没有跌到传奇之下。然后他又得到了他的神格……他不敢想象如今他又是怎样的境界。 “您之前曾经说过，我们只要一天天过下去便好，迟早把他给熬死，”艾尔文斯按住了他的手，“他是传奇强者，熬死是不可能熬死的，但不管怎么说，我们未来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可以用，对吧？” 风时把脸转到一旁去，“你不要管。我当时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不想让你插手。这是我的事。” “我就要管。您的事就是我的事……哪怕我并不能给您报仇，只是帮上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忙，”艾尔文斯说道，“还有其它的那些背叛您的人，他们有不少也活到了现代，是不是？……也许还建立了家族。他们都姓什么？” “——我都忘了！”风时喊道，“谁会记得他们的名字，更不用说我还失忆了一次……有挺长的一段时间，我甚至把自己的名字都忘了。现在我用的这个名字，是之前域外游历入乡随俗起的，不知道怎么的还能记起来。” 金发的精灵笑了一笑，“行吧，先生。我假装相信。但就算那么多的名字您都忘了，神选的名字也依然还记得的，对吧？——他就在哈伦卓耿。您至少把这个告诉我。” 风时坐起来。 糊弄不过，他也就不糊弄了，“是啊，他就在哈伦卓耿——所以我才不告诉你的，艾文。” “您怕我知道之后会不管不顾找他报仇？”艾尔文斯摇头，“我不会做这样的傻事的，先生。” “我不。”风时说，强行摁他躺下去，“睡了！” “您是战士信仰最多的神明，初来的那天，你还曾嘱咐我说从一开始就别去战士学院，”艾尔文斯说道，“所以，他其实是个战士，对吗？——就在战士学院里？” 第187章 看着导师那双微微瞪大的无措的眼睛，他轻轻地笑了，“最初的时候，我还在猜，会不会是远古巨龙什么的。” “？！” 风时持续慌乱，但想起了些什么，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我是不会说的。你说的。有关安全的事千万不要告诉你——不会有什么比这更有关安全了。” 艾尔文斯喊道：“先生！！” 可是风时已经再次躺了下去，阖上了眼睛。 显然是不可能让他得到答案了。 艾尔文斯把嘴闭上：“…………” 短短几分钟，被他搬出这句话压了两次，他突然就后悔起这么和他说了。 呆坐了片刻，上身阵阵地发冷。意识到冷风有可能会钻进被子里冻到导师，艾尔文斯忙又躺下来，伸手过去帮身边人掖了掖或会漏风的被角。 第276章 风时感到他的动作，但并没有作出反应。 艾尔文斯看了他片刻，感到难受极了。和他说了这么多，偏偏到最关键的地方卡住……挠心挠肺的，这还不如不和他说呢。 夜已经深了，宿舍里一片宁寂。风时的呼吸逐渐变得缓慢悠长。他原本就困得厉害，很快就睡着了。 艾尔文斯全无睡意。一开始是僵躺着，意识到导师已经睡沉了之后，他轻轻地翻了个身，过了一会儿又平躺好，辗转反侧。 问题在他心里纠缠着他。会是谁……那家伙究竟会是谁？从导师最初的惶乱上来看，他就是个战士，就在战士学院，但战士学院的范围也大着呢，所以他很快就又平静了。 艾尔文斯尝试缩小范围。 泽坦的超凡者传统等阶分野，低阶是一星二星；中阶是三星四星；高阶五星六星；超阶也就是宗师级是七星八星；传奇，九星；再往上便是圣阶，不再适用星等。 那个人。当初就已经是传奇……相比别人，他得到了导师最久的教导，实力应该没有太大的衰退，不至于跌落到传奇之下。而后，他又谋得了战争神格。 所以他现在是九星打底，有没有到圣阶不好说。而在哈伦卓耿，一星二星像他这种是学生，三星四星也是，到这个级别就可以毕业了，也有少数可以继续留在学校里研修；高阶的五星就可以是教授了，六星在往上……校长只有一个排除掉，所以，那家伙可能是院长——战士学院的院长？ 艾尔文斯又翻了个身。他并不知道战士学院的院长是谁。和默林海曼这种合作办学的高层不同，哈伦卓耿本土学院很多院长都非常神秘，身份对外保密，学生们往往到毕业也见不到院长一面……当然也有可能是见到了也不知道。 这是出于对战争的安全需要。到院长级别，在反抗阵营中往往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战斗力也当之无愧是尖端武器，自然应该保密。就连在公众视野中露面的院长，学生们也怀疑那其实并不是他们的真实身份——便如术士学院的院长萝拉碧丝缇，她是最擅长变幻的紫龙的血裔，艾尔文斯唤醒了终端在论坛里搜索学院院长的相关信息，很多贴子都在一本正经地分析萝拉碧丝缇真身可能是个男人（这么可爱一定是蓝孩子！）。 这是公开了身份的院长。身份保密的院长在网络上也不允许进行讨论。艾尔文斯一页页地翻找，只在一个地上塔系与地下塔系的古早撕逼贴的犄角旮旯里，获知了一点有关法师学院的院长的情报——起源是有人吵架上头，于是搬院长出来压人——法师院长是地下塔系的，已经很老很老了，甚至有可能是从古老的魔法纪元活下来的，到今天躯壳都已经没了，只剩下了用秘法维持的灵魂。这没有什么意义。对于战士学院的院长，唯一的说法是他是个好人，会对表现突出的学生进行当面嘉奖，这接近于战士们在学院里可以获得的最高的荣誉，别的就没有了。 艾尔文斯又改换了“神选”作为搜索关键词。 神选是允许讨论的，相关的话题非常多——尤其是战争神选，每当有教授展露出不凡身手，或是学生在战斗领域崭露头角，在网络上引起讨论，都会有人膜拜地说啊他会不会是战争神选，有些甚至还会从各个方面就其神选身份进行严密的论证。从、古、到、今，哈伦卓耿建校多少年，相关讨论就延续了多少年，距离最近的是拉斐尔这个天使圣武士会不会是战争神选……他也同样有姓名。 艾尔文斯一阵阵眼晕：“…………” 没有——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情报。理智提醒他，不应该再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了。就算找到又能怎样……那个人的等阶打底传奇，还有战争神格——而他，只是一个虚假的二星。知道了就能过去杀死他吗？笑死。当前阶段唯一能做的只有提升实力，好好学习……明天还要上课，现在该做的是好好休息。 变幻的时钟记录着时间的流逝，天很快便要亮了。 艾尔文斯疲惫地把投影关掉，阖上了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然而强迫无效，他根本就睡不着。脑子里念头转来转去，不受控制地还在想那人的事情。 ……其实他也未必就是战士学院的院长。除了院长、教授，哈伦卓耿还有很多隐藏的高手。像外面普通大学，还有许多学者不从事教学，单纯只做研究。这些高手在学校并不挂什么职务，但在需要的时候会站出来，他们是这所古老学府所拥有的强大底蕴，便如真实演绎了何谓神龙不见首尾，但所有人都不能忽视其存在可能的远古巨龙。以那个人的实力，完全够格成为底蕴之一…… 想着想着，天亮了。 洞窟无窗，当然感受不到天亮。是终端闹钟到了时间开始震动。艾尔文斯坐起来。风时跟着也醒了。 ……原本不该醒这么快的，刚刚提升了等阶，他现在正是缺觉的时候。但不稳定的身体不止需要睡眠，还需要更多的能量，“艾文，”他的嗓音微带着一点沙哑，“我饿了。” 第188章 艾尔文斯呆了一下：“呃……” 过去他的导师也常提出这样的需求，他只需要给他灌过去一些能量就可以了。而现在…… 现在他当然也是给他灌过去能量，比过去的量要大得多，一边输送一边露出“你看，你看，这就好了吧”的笑容。 风时：“……” 魅紫色的桃心抽出来啪啪地拍被子，“不好！” 艾尔文斯笑容逐渐凝固。 但他还能怎样，还不是只能乖乖地喂他吃。 奢银色的长发在精灵冷白的皮肤上流淌着。风时一边恰饭，一边有点开心……身份公开了真好，想吃好吃的就可以直接说了。 艾尔文斯横起手臂捂着眼睛，脸颊整个通红。不敢看，同时也不想听。才一晚，不，这连一晚都不到，怎么又要面对这样的事情…… 许久过去终于结束了。风时满意地舔舔唇角，完事还想舔手，艾尔文斯一把拉住，飞快地使用了清洁术，“不准，先生，人不能、也不应该——话说您现在感觉怎样？” “很好，艾文，”风时说，现在他开始明晰地感受力量的增强了，前所未有的增强，这进一步证明了这次晋阶的成功，“比过去都要好。”说着可高兴了。 但在精灵眼里，这才不是高兴，而是强颜欢笑。怎么可能会比过去要好，要知道他过去可是神明，艾尔文斯倾身过去，“我看看……让我看看你的魔纹，先生。” “哎呀，这有什么好看的，”风时用被子捂着，心知给他看到他又要难受了，“你今天不是还有课？还要不要去了？……这还没吃饭，待会儿迟到了。” “您可以吗，昨天难受成那样子，今天一早就又饿了……”艾尔文斯垂下眼睛，“如果不行的话我就不去了，留在这里陪着您。”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风时摇头，“如果有事我会喊你的。” 艾尔文斯把大灯打开，看了看他气色不错，稍稍放下心来，“那好，我去上课。如果感觉不舒服您随时喊我。” 他穿衣服，蹬鞋子，动作越来越快……不再那么担心，又就开始感到羞耻了，羞耻到无地自容，恨不得使用瞬移术一秒逃出去。 但真的用瞬移术好像又有点太夸张了，可选择的替代方案是使用风行术。只是还没有开始风行，就又被导师伸手过来，将袍子拉住了。 “……先生？” 余光瞥到似有金光在闪动。艾尔文斯茫然地回过头来，只见导师抓着一大把金币——塞进了他的口袋里。 叮叮当当，一阵悦耳的撞击声。 那重量坠得他一个激灵，“您您您给我这么多钱干什么？” “饭钱。”银发的魅魔挑了挑眉毛，“谢谢你请我吃好吃的——我现在终于能够感觉到好吃和不好吃了。” 艾尔文斯石化。 导师能够恢复对味道的感知原本是值得高兴的……但前提不是感知那种东西！脸颊的绯红向上一直蔓延到耳尖，“不、不，先生！” 而且完事后付给他钱怎么着感觉都怪怪的，他手忙脚乱把金币向外抓出来。 “呃，你就收着——饭钱什么的是调侃的说法，这其实是路费啦，艾文！”风时按着他的手，“你看，你每天都到处飞着上课，要花好多时间在路上，今后能传送的地方都直接传送，多出来的时间用来陪我。” 他抬起眼睛，楚楚可怜，“虽然我现在不再难受，但身体终归不太稳定，你是我的契主，作为魅魔和契主多待在一起总有好处，所以未来一段时间你不止要好好学习，也要多多陪我。” “好的，先生，我有空就回来，”艾尔文斯答应道，还在努力地往外掏钱，然而导师的力气好大啊，他根本就拗不过他，“钱就不用了，我有钱的，先生！” “之前你下午有课而且离得还远，中午有时就不回来了，以后你要回来，”风时说，“这要好多钱的。” 第277章 “多接几个治疗陪练单子就可以了，打竞技的时候顺手的事，”艾尔文斯急得要哭了，“您身上发生了这么不幸的事，我回来照顾您是应该的……就不要给我钱了！” 风时总算把金币们收了回来，“好。你快走吧，”他坐好在床上，拉拉被子，“我在这里等你哦。” “好的，您多休息，先生。” 艾尔文斯风行术逃出去，出门一头撞上了伊哈洛特泽亚。 对于这位龙裔，风时最初还担心过如果离得近了，是否会让他感知到他的气息，但事实证明这样的担心是多余的，很多次伊哈洛特泽亚过来串门，他好好收敛着气息待在卧室里都完全没事，“早，艾文，”龙裔少年被撞得踉跄了一下，“这么着急……咦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呃，那个……”艾尔文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和他说，“我走了，要迟到了！” “一起一起，我也要去上课，”伊哈洛特泽亚加快脚步追上他，“我知道人类单身久了总会变得奇奇怪怪，看来精灵也不例外——喂，你该不会是梦到了你男朋友吧？” 艾尔文斯费了好一番口舌来进行澄清，但从龙裔少年意味深长的目光上来看他的澄清完全没有什么效果。最后想想，让他误会他做了有颜色的梦总比让他探究他男朋友是不是来过要好，也就干脆闭嘴了。两个人一起去了传送阵，各自传去上课，中午艾尔文斯早早地赶回来。 他上课的时间里，风时又补了一觉醒了，看到他回来，紫罗兰色的眼睛立刻亮起，“艾文，艾文！” 他从床上飞扑出来。 艾尔文斯接住，惯性带动他原地转了一圈。墨紫色的翼膜扑打在身上，感觉是一种奇异的柔软。 “您要休息，不要多动，”他抱着他回往床上，“感觉怎样，先生？……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又难受？” “没有。”风时摇了摇头，因为是一步跳到满级，不稳定程度高，有时多少有点不舒服，但也算不上是难受。 “那饿呢？”艾尔文斯问，已经是午饭时间了，“现在饿不饿？” 风时也不饿，在床上躺着的时候甚至还在想，总问他要，未免也太不知节制了，下次饿的时候只用能量……不，只要亲亲就好了。 但他既然主动问了…… “嗯嗯！”风时一顿点头，看起来好不可怜。 艾尔文斯忙解衣服给他吃。 就这样，时间流逝，被宠溺的魅魔恰了好多的饭。从八等中阶一步跳到七等上阶所产生的巨大能量缺口终于补上了，风时也总算从“不饿”变成了“饱了”。但满阶的魅魔和未满阶魅魔有一点不同是，满阶魅魔吃饱了也可以继续吃，多出来的能量会被储存起来，魔纹中心的空心桃心将随着储量的增加而被逐渐填满。 第一次在吃饱后继续进食，精灵因为魔纹的变化而产生了巨大的恐慌，“这是命，艾文，你忘了？卡内基在书上写了的，桃心里面储存的能量可以用来抵消伤害……满心的能量可以抵消一次必死的伤害，等于是又多了一条命，再加上魅魔本身就可以复活，生存力就更强了，”风时高兴地说，轻拍他的手安抚，“把桃心给填满，就算我不小心中了一次了必死伤害，也不会变成魔雾重开，害我们之间链接断开了。” 他摸摸魔纹，刚刚盖住一点儿心尖尖的能量像水波一样轻轻晃动，“来，让我再吃一顿——快点把桃心给填满吧，艾文！” 第189章 说着就要俯身下去，但艾尔文斯拦住了他，“您……您等等，先生。” “好哦。” 风时答应，顺从地坐回到了他身边，“等你不应期过了。” 精灵没有说话。 风时向他抬起头来，看到他的神情，不由微怔，“艾文？” “嗯。” 艾尔文斯应道，沉碧色的眸子转向一旁，躲开了他的目光。 风时的双手一点点绞紧了被角。 寒冷的空气沉默了片刻，“对不起。”他说。 “先生？” 艾尔文斯错愕地抬起头来，“您好好的，为什么突然……” “我不应该吃这么多的，”风时垂下了眼睛。这一次换作他不敢看他了，“天天缠着你要吃，一天好几次，一点都不顾惜你的身体。” “可是先生您在养身体呀，应该多吃一点，我又没有什么事，”艾尔文斯说道，停顿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您是不是看我刚刚脸色不好……那不是因为你！” “可是我听到了，你心里只有我，”风时说，紫色的心心扁扁地软在后面枕头上，“我以后会克制的，不会再这样了。” “不，先生，”艾尔文斯忙拉住他的手，“我不是——这要怎么说，我只是觉得，这未免……也太糟贱你了。” 他双膝向上屈起，另边手臂放上去，脸埋进了臂弯里，“您是战争之神，先生。我看了很多有关您的书，也许、也许算是比较了解您。知道您对于这种……有关情爱的事，一向感到非常不齿，因为耽于情爱往往会消磨战争意志。然而现在，您却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做您所不齿的事。”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又隐隐变得哽咽。 风时看了他片刻。 “原来是因为这个，”他绕到他的身前，“你为什么会觉得，书上所记载的我，比亲眼看到的我更能说明我的态度呢？我哪里有不齿，相反，每次做这样的事，我都感到非常高兴。” “先生，您是想说，书上记载得不可信吗？” 精灵悲凉地摇了摇头，“神明，是由凡人所创造的。书中记载您对情爱感到不齿，因为他们认为铁血的战争之神就应该对此感到不齿，所以，至少在之前，您确实是对此感到非常不齿的。” 风时唇瓣微微张开，记起往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过了片时方才开口：“你也知道那是凡人的设定，并不是我发自内心真的这么想。我现在明明是那么喜欢……你看得出来的。” “是啊。我看得出来。您每次吃饭都很高兴，”艾尔文斯的声音轻得像从耳边拂过的风，“但这同样不是您发自内心这么想。只是因为，您变成了魅魔。” ……没变成魅魔的时候也很喜欢啊。这句话立刻在风时心底冒出来，似乎非常具有说服力，但他却没有说出口。这是假的。他从一开始就是魅魔了。 如果，他不是魅魔，那么他和他之间，现在又会怎样？ 风时僵在那里，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 “您好可怜……真的好可怜啊，先生。”金发的精灵喃喃地道，“之前的讨厌，现在的喜欢，全都不是您自己想的……您可能会和我说，在变成魅魔之前，您就已经有这方面的想法了，我们甚至还因为这个闹了好几场。但是，现在想想，其实那个时候您就已经开始有魅魔的倾向了，等您肚子开始疼，是已经积累到了一定程度……” 风时：“…………” 现在好了。就连假话也没得说了。 他一直在被设定，这一点儿没错。包括性格，也是延袭于凡人对战争之神的印象。 ——既然没有自由意志，他对他的喜欢当然也是假的。 他的沉默，让精灵进一步确认了自己的观点没错。他又进一步往前想，“先生，我们刚认识不久，我去武者基地，开学第一天晚上，在外面和您说话，为了逃桑里斯教官，您带着我从中转位面回宿舍，那个时候您就变成了魅魔……您魅魔的倾向，应该很早很早之前就有了，所以，您才会喜欢上我……” ……居然把他所正在想的事情也给说出来了。风时一个激灵，“不，艾文！” “承认吧，先生——如果没有魅魔倾向，您不可能喜欢上我，”精灵提高了音量，哭得哽咽难抬，“你为什么、会这么可怜，和根本配不上您的人在一起……还每天，都要做这种肮脏的事。” 风时混乱地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魅紫色的双眸同样盈满了泪水。 怎么可能会是假的。他明明那么喜欢他！ 他能够感受胸中的情感，是那么炽烈，完全不亚于燃烧的血与火。 可是他又无法反驳，如果他没有转化成魅魔，那么从一开始…… 突然间，脑海里像是有一道闪电划过，“艾文，”风时说道，强迫他向上抬起头来，“我问你——在我是魅魔的情况下，如果我一开始认识的不是你，而是那个神选，你说，我也会喜欢上他吗？” “——怎么会！”听他提起那个人，精灵的双眸立刻燃起明焰，“他那么恶心，您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想想又严谨地补充，“当然，不排除您最初会有上当受骗的可能，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您一定会看穿他的真面目的。” 风时：“……” 风时：“给我闭嘴！” 艾尔文斯赶紧闭嘴。风时气得眼泪又回去了，“这不就得了！”他没好气地说道，“就算我是魅魔，也不可能看谁都喜欢——因为是你，所以我才会喜欢的。” 第278章 艾尔文斯怔住，不再需要他强迫，一点点坐直了身体。 但旋即却又摇了摇头，“这并不能否定，您是因为变成了魅魔，所以才会喜欢上我。” “我不否认这一点。”风时说，“如果我没有变成魅魔，如果我从一开始遇到的就是你……我们可能不会成为恋人，而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朋友吗？” 艾尔文斯有些生涩地重复了一遍，心底怅然若失，这让他深深地感到羞耻。 明明知道他们不该成为恋人，可听到导师说出只会成为朋友，却又感到难受。 何谓贪婪与不满足……哪怕是很好的朋友，也远远不够。 “我是你的神明。你是我的神选。我们之间存在着特殊的链接，”风时说道，扣着他的手，“会是唯一的、无可替代的特殊的朋友。” ……如果真的是他的话，会是多么美好啊，他轻轻地笑了，“也许你会对我产生爱意。而我呢，因为你很尊重我，所以我会试着接受。然后，我们可能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也可能始终不会进行这种程度的亲密行为……但是，我会爱上你的，艾文，虽然我可能不明白，原来那就是爱。” 第190章 艾尔文斯用力拥住他，泪水又汹涌淌下来。喜悦绚烂像是烟花，一颗心都仿佛要爆炸。 “我们再来说说有关亲密行为的事，”风时接着说道，“我曾经对此感到不齿，是因为战争信徒集合的意志对此不齿。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便是错误的。如果你询问爱欲信徒与一些生命与自然教派，他们又会提出截然相反的看法。这没有什么正确与错误，它只是一件中性的事。” 他指尖轻轻描绘精灵背脊流流畅的线条，“客观存在，自然而然，时常发生在爱人之间，不止有欲望更有浓烈的情感。而我们正是爱人，所以，你没必要感到我很可怜。不存在魅魔的普通爱侣之间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我是魅魔，只是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的频率变得更高一点。” 艾尔文斯思考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 “您说得对，先生。” 风时错过身来吻他。精灵回吻。动作起初有点僵硬，不过很快便变得自然。 魅紫色的桃心流转着深邃的光，一点点从枕头上滑落，取而代之的是两人倒在了上面，金色的发丝与银色的发卷纠缠。 良久之后一吻结束，“好啦！”风时说，把头埋在他的颈窝，熄掉了花藤散发出的幽光，看起来是准备睡了。 “不要再吃点儿了吗，先生？” “这不是已经吃过了。”风时摸摸魔纹，感觉到桃心内的能量又涨上了一点点。 艾尔文斯不由微愕，要知道只是亲亲而已，以他一贯的说法，单纯的亲亲是不能算数的。 “我之前没有在意，但是现在认识到了，”风时在他胸膛轻轻地拍，“得照顾你的身体，把你搞虚了怎么办。” 艾尔文斯：“……” 他庆幸有黑暗掩盖了他脸上泛起的红潮，“我不会虚的！”他喊道。 “等下次我回去，给你找些滋补的材料，”风时说，突然想起：“啊卡内基一定会做这方面的魔药！” 艾尔文斯：“…………” 之前是被怀疑不行，现在又被怀疑会虚，他太难了，“我不虚，真的不虚，先生！好歹也二星了……而且我是精灵！精灵恢复起来比人类要快的。” ……而且卡内基作为天才血魔法师怎么老被委托做这种东西啊，治不孕不育boki不能什么的，他不要面子的吗？ “睡了，睡了，艾文。”风时无视掉他内心的疯狂逼逼，“熬夜不好。”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啊啊啊啊啊先生！！” 他气到来回翻，要怎么才能证明自己所言非虚，难道，要主动喂他吗？ 风时听到，兴奋地抬起头来，“艾文，你要主动喂我吗？” 艾尔文斯噎住：“……” ——居然忘了还有读心术！ “不，不，”他闷闷地道，“睡吧，先生。” 风时睡觉，显得很是遗憾，不过他并没有遗憾太久，第二天早上醒来，不等他说饿，精灵主动问道：“要吃饭吗，先生？” 到了中午，又喂了他一次。 然后是晚上。晚上的时间比较充裕，所以过程拖得长了一点。艾尔文斯终于把一向捂着眼睛的手放下来。 而后试探着撩起了他银浪般的长发。 “真好。” 风时说道。 “怎么了，先生？” 艾尔文斯还是不太敢对上他的目光。 风时弯起眼睛，当然是因为…… ——他的精灵终于开始真正接纳这样的事了。 很快，魔纹桃心就被填满了。 精灵的指尖带着微凉，循着墨紫色的轮廓轻轻描摹。 “看着能量一点点满上来，好有看手机充电……看终端充能的感觉啊。” 风时愣了一下：“呃……” 艾尔文斯把终端点亮，进入主题设置，比着他的魔纹自定义了一个紫色的充能特效，将魔力涓涓输入底盘预览递给他看，“简直一模一样诶，先生！” “哇就是。” 风时震惊。 艾尔文斯调整了一下透明度，把这个特效给保存了，抱着他轻轻摇晃，“先生，先生。” “嗯？”风时转看向他，“你说？” “像终端啊手机啊什么的，在充满之后很有安全感，就可以随便拿着玩了，”金发的精灵循循善循，“您看，现在您充满了……” “喔……”风时懂了，“也就是说，你可以随便玩我了对吗？” 说着激动起来：“好耶！！”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以手掩面：“先生！” 只能说不愧是他的导师，好好的气氛一轮到他发言就变味儿了。他非常努力地平静了一下心情，从后面轻轻地吻他的耳廓。 即使是魅魔，耳朵也是很敏感的，风时发出带着水意的声音：“嗯……” “好多天——您看，我都有好多天没有服务您了，先生。既然现在您已经充满了，稍微用掉一点儿也不心疼，”艾尔文斯手指顺着桃心向下，充盈的能量随着他指尖划过而泛起波纹，“不如我们……” “好呢。” 精灵沉碧的眼眸里迸撞出欣喜，立刻低下头去为导师提供服务。 风时这时开始有点后悔他答应他太容易了，“待会儿、能量流失掉，你要让我回收回来。” 他说，充分展现出勤俭节约珍惜食物的美好品格。 “当然。” 艾尔文斯答应道，然而实际上…… 看到他精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风时呆滞了。 “艾文！”他用心心拍打他，“我们说好的——” 精灵没有回答，而是倾身过来吻住了他。 精粹的能量重新回到他这里。风时再次呆住。 然后更加用力地拍打他。 “居然耍我……你坏死了！” 但当回过头来，却悄悄地笑了。其实很开心。他本质上并不排斥这样的事。 金发的精灵也发现了他很开心。稍作思索，一抹流光从沉碧色的眸子里滑过，“先生，”他抱着他，在他耳边诱哄的语气恶魔低语，“您自始至终在骗我的那件事，究竟是什么呀？” “那个啊，”风时唇瓣张开，下意识就想说，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又飞快合上。太阴险了，居然突然袭击，差一点儿就又说漏嘴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先生先生先生先生！” 虚假的主角开启撒娇模式。 风时愣住，心说这家伙怎么可以这样，他本来就怕他撒娇，更不用说现在的空气还甜度过高，他不知不觉地就凑过去哄道：“等回头，艾文，回头告诉你，不会一直瞒着你的。” “你都瞒我这么久了！”艾尔文斯委屈，“这都过去多少天了。” 然后继续撒娇：“你告诉我一点点，就一点点好不好。” “半点点也不行。”风时说道，这是不能退让的。 “先生！先生……” 艾尔文斯再次进行尝试，发现徒劳无功后改而转向另一个方向，“那您要什么时候才能告诉我嘛。” 风时张口就答，“等我把神格给拿回来了。” “所以，”精灵的眼中闪过一丝凛冽，“这件事还是和信仰链条有关吗，先生？” 风时：“……？！” 风时飞快地举起食指，轻点下唇作沉吟状。 “我好像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 “没有了，先生，”艾尔文斯的目光瞬间又变得柔和，他抱着他，下巴埋在他的肩膀，“那天夜里，您把什么都告诉我了……不过，我那天受到的冲击太大，您告诉我的事情又太多，导致我忘掉了一些怎么都想不起来了，您能把之前的那个神选的名字，再和我说一遍吗？” 第279章 风时：“……” 风时：“呵呵。” 他一脸冷漠，把他甩开，“——居然还想驴我！” “咳……”艾尔文斯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的微笑。 风时转向一旁去。艾尔文斯追来，试图和他讨价还价，“先生，您看，一直骗我的事您不告诉我，那个神选的名字总可以告诉我吧？” “这个也等我把神格给拿回来再告诉你。”风时说。 艾尔文斯：“诶！” ……也要等到神格拿回来之后才会告诉，看来一直骗着他的事情也未必就与信仰链条有关。他捧起扁在被子上的紫色心心。 “先生您要说话算话，神格拿回来之后两件事都要告诉我，我记着呢。” 小心心在他手里鼓了一鼓，“嗯呢。” 艾尔文斯眼眸垂敛，把桃心贴在心口。 “您现在成了魅魔，神格要怎样才能拿回来……那个人几千年前都已经传奇了。” 说着显得又是气愤又是难过。 风时展开魔翼拢住了他，“慢慢来吧，”他笑了一笑，“我先让身体稳定了。” 又一段时间过去，他的身体稳定了。也终于告别了他的精灵，回到了久违的卡斯特罗。 其实他早便提议了要回去的，因为急着告诉卡内基还有卡罗琳他成功满级了。但艾尔文斯不放心，觉得地底世界混乱邪恶，他现在变成了魅魔这么柔弱，回去遇到危险可该怎么办，是以一直扣着不准他走，风时一再坚持，努力告诉他作为满阶魅魔他实力比起之前其实是有提升的，各种让他放心，这才在身体完全稳定之后被勉勉强强地放回去了。 放归的法则是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他突然出现在城主府邸，洒扫的梦魔侍者被他给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连忙欠身行礼。风时也便顺口问道：“卡内基呢？他在这里吗？” “在……在阅览室里。” “好的，”风时道谢，展开了双翼高兴地飞向阅览室，“卡内基卡内基——我满级啦！” 第191章 风时双手叉腰，扭来扭去，给卡内基看他华丽的魔纹和装得满满的桃心。 卡内基看，很快便忍不住发出了柠檬的声音。 而后又问：“正常吗，风时？有没有试过满阶后觉醒的那些天赋？” “正常的，”风时说，现场给他演示了一个，“你看呢。” “啊——” 血魔法师柠檬的声音顿时更大了。 他酸到满地滚，“好想满级啊，我也好想一下跳到满级啊……你看我现在还是八等上阶。” “安啦，慢慢升也挺好的，”风时宽慰，“你看我之前肚子疼成什么样。” “肚子疼我也认了，”深红色的桃心在地板上怨念地拍，“现在就剩我一个了！” 空间泛起涟漪，银色的月光洒下，是西弗法尔传送了过来，“风时，”地下城主微笑道，“你回来……喔。” 他的目光在他小腹的魔纹处停留。 卡内基从地上跳起来，扑了他满怀。 “西弗，西弗！风时满级了……要知道他过去比我还低一个小境界呢，”他抓着他的手臂摇晃，可以说是非常地恨铁不成钢了，“你要努力啊！！” “……哦？”比月华还要更加清冷的银发滑下肩膀，手握权杖的地下城主收回了目光。 他左手举起，指尖轻轻描摩了一下举起在空中的红色桃心那饱满的弧度，“努力？” 深红桃心猛地一个激灵。 “咳……”血魔法师清清嗓子，“咳……其实也不用太努力了，我最近还有非常重要的研究在忙。” 西弗法尔唇角向上挑起。“丢魔。”风时鄙视地说。 卡内基：“…………” “真的忙，骗你们干什么……看我的书！”他炸毛道，指两人看旁边桌子上堆着的一大摞书，“查个资料难死了，哎，真想要你们的星界图书馆，还有那叫什么，互联网。赶紧的去研究怎么向上突破等阶，风时！——西弗，你怎么跑来这里了？” 西弗法尔拿起一本书看了看，在他身旁坐下，“没什么，听说风时回来了，于是过来看看。” 他的目光再度向一旁的银发魅魔回转，“满阶了……感觉如何？可又有不适么？” “没有了，多谢关心，”风时答道，就很不好意思，“抱歉走了这么久……待会儿我就喊他们恢复训练。” “不着急的，你晋阶辛苦，大可再歇息一段时间，”地下城主摆手，端起了梦魔侍者奉上的茶盏，“说起来，卡罗琳她很担心你，上次走前，还特意请求我留意你一旦晋阶失败所可能再次出现的地点。我想，也许你应该见见她，也好让她放下心来。” “啊，那当然，”风时问道，“卡罗琳姐姐她在城里吗？” “不在。她又回到了她的诗人那里——但我可以把她给请回来。” 作为一方城主，西弗法尔一向事务繁忙，他并没有在这里坐太久，又聊了几句北方战局的事，便消失离去了。 “哇，”风时挪坐到卡内基身边，“西弗法尔也太好了吧！” 血魔法师唇角扬起。 “他最好了。” 卡罗琳很快回来了。当然，如果只是为了确认风时是否平安，她用不着专程赶回来。西弗法尔没有明说的是，魅魔们需要当面讨论一下有关等阶突破的事。 风时顺利升到满阶，而且身体也已稳定下来，正如卡内基所说，是时候着手研究怎样突破种族的限制了。 “也许你会想要听听，我为了突破都曾做过怎样的尝试。”妖娆的女性魅魔尖尖手指轻轻抹过胸前星空色的发丝，“……那些无用的尝试。” “你讲……等等，卡罗琳，”风时拿出本子，哗哗后翻，“我记下来。” 记作清单排除掉，回头便可少走许多弯路。他的初衷是这样的，但记着记着，却发现不对。 这位年长的魅魔姐姐实在是尝试了太多太多——全部排除的话，他就无路可走了。 卡罗琳笑了一笑，伸手将他悬停在半空的笔给按了下来。 “这只是我，风时——我做了没用，并不意味着你做也会没用，”她摇了摇头，“很多还是值得试试的，不是么？” 确实值得一试。在没有满级之前，他天然地能够感知到等阶提升的路径，只要顺着来就可以了。然而现在，情况不同了，他已经到达了终点，不再有向前的路。 想要向前，唯有自己想办法开辟出一条路。从无到有，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卡罗琳探过的路，尽管没有走通，也依旧可以为他减少掉很多的迷茫。 “这个看起来最适合你，”卡罗琳走后，血魔法师帮他的朋友整理笔记，“尝试在生死一线的战斗中，同时用自己与敌人的力量把身体推过临界点，从而将限制打破。” “是啊，战斗……” 风时内心燃起熊熊斗志。 但他并没有即刻展开行动。 ——说好了要让卡斯特罗的精灵以及恶魔精锐们恢复训练的。 训练用了好久，等结束的时候另一边已经中午了。艾尔文斯下了课，急匆匆地赶去传送阵。 导师已经回去了，下午还有课。中午应该不回的，但他还是回了宿舍。 “要吃午饭吗，先生？” 风时刚刚传到北方，正往交战处赶——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卡斯特罗又向前方推进了，是以现在战场离传送阵就有点远，“不吃了，艾文，”他说，“我的能量损耗得不多，现在心心都还是满的呢。” “你带他们训练也没消耗掉多少能量吗？” “是呀。” 实际上训练是有消耗掉一些能量的，毕竟他有下场对战。但那是消耗的自身的，桃心储存的能量依然是满满的没碰。 余口兮口湍口√ 因为他另有用途。 “但是，先生，我在这方面有一点奇怪的强迫症，看到终端只消耗了一点能量，99%，96%，会比看到40%50%还要更加想要把它给充满，”精灵坚持道，“您回来我给您充一下吧，先生。” “不了，艾文，我还有事情。” “怎么还有？” “我走了那么久。现在刚一回来，事情当然便会比较多……” “好吧，先生，好吧。” 艾尔文斯也就不再说话了。他坐在椅子上，看看书架，又看看花藤。 按理说他应该抓紧这个时间去竞技场的。前段时间为了照顾导师少刷了很多分。可他不想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旁一下变得空空荡荡的不习惯，他现在格外的心烦意乱。 到了晚上，他终于能够把导师召唤出来。 然后便看到他魔纹的桃心空了。 “先生，”精灵的眉头拧起，“心心怎么空了？” “因为，因为我后来又带他们训练了，”风时说，“这假休也太长了，就很不好意思，前后两次，训练量比较大……于是心心里的能量就被用完了。” 第280章 艾尔文斯冷冷地看着他，“前一次还是满的，”他说，“后一次就用完了。” “因为有对抗嘛——” “我不信他们还会给你造成必须消耗心心能量才能抵御的伤害，”艾尔文斯走去椅子上坐了下来，把头转向一旁，“你又骗我。” “艾文！” 风时连忙追去，他最害怕精灵说他骗他了。片刻的沉默之后，他承认道，“好吧……我去战场了。” 金发的精灵定定地看着墨绿色的硬质叶子果盘。“反正有心心抵命，不会让链接断开，所以死一次也没关系，是吧，先生？” 有碎星般的晶莹在他沉金色的眼睫下堆积。风时心下顿时升起慌乱。 他握住他的手，一万个想要改口补救，说他没有死，桃心的能量是一点点消耗完的……但最终还是坦然道：“我需要提升等阶，艾文。” 第192章 淡金色的发丝反重力地向上拂起，精灵呼地一声站了起来。 风时无措地低下头去。 他生气了……因为他所做的。果然，他就不应该把这些和他说。 现在挽回还有用吗？和他说因为不是真的死了所以并不会疼？但是满心的能量之所以能够抵消必死伤害，首先要受到必死伤害，怎么可能会不疼……糊弄不过去的。 精灵向前迫近，风时向后退缩。但洞窟里的空间不大。他很快便退无可退了。 他等待着接下来的兴师问罪。但它并没有如预期中般到来。取而代之的是精灵一把将他抱了起来，用魔力配合双手。 柔软得就像是云团。他在云团中被放进了大大的果壳。风时转过头来，神情茫然，银发像是波浪从他肩头淌下，“艾文？” “疼吗，先生？”艾尔文斯问道，手忙脚乱地查看，“都伤到了哪里？” 衣服被他拉开。风时愣了一下，撤掉了幻化衣装的魔雾，艾尔文斯把他前后看了一遍，“您用幻形法术把伤口覆盖住了？” “没有，”风时摇头，“没有伤口，德鲁伊们都治好了。” 精灵倾身，淡金色的直长发垂下来扫在他的锁骨。他又问了一遍：“疼不疼？” “没什么，”风时说，“你看我很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不是不疼，而是没什么。他用回避取代了谎言，而这一点精灵当然也看出来了。 他沉默地转过身去，拉过了毯子将他裹住。 风时的表情微微凝滞，时间还早着，他其实不想待在床上的，于是试图钻出来。 但精灵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了他的肩膀。 风时的动作停下，指尖抚上他的背脊，“……艾文。” 他想他又要哭了。但事实证明他错了。他只是静静地抱了他一会儿，而后问道：“吃饭吗，先生？” 风时：“！！” 一说吃饭他可就精神了，“当然！” 艾尔文斯去了鞋子，移坐到他的身旁。风时高兴地掀了毯子过来吃饭，但却从那双沉碧色的眼眸里看到如夜幕般深重的悲伤。 风时伸出在半空的手一点点回落，意识到主动提出请他吃饭，只是因为他亟需补充能量，实际上他根本没有心情同他做这些事。 于是他改了个方向，圈住了精灵的肩膀。 仰面凑近去，像是舔舐糖果一样浅浅吻他的唇。 “……先生，”艾尔文斯轻轻地道，向一旁躲去，“您快点吃饭……没必要这样。” “我只是想亲亲你，”风时目光向一旁转过，“你直接把能量传给我就好。” “可以吗，先生？”艾尔文斯问，“直接传输的能量……您现在的身体……” “可以的，”风时点下头去，“我现在身体已经完全稳定了。” 艾尔文斯输送给他能量，又去看他小腹的魔纹。 魔纹桃心的能量并没有上涨。 他有些担忧地停下来，“要先吃饱，”风时说道，“吃饱后心心的能量才会涨上去。” 艾尔文斯把所有的魔力都转化为能量传输给他。 风时吃饱，桃心的能量终于涨了一点点上去。他抬起眼睛，看到精灵额角微微沁出汗意。 他轻轻地为他抹去，偎依在他怀里。 两人静静地坐在床上，倚着坚果壳壁。过了一会儿，艾尔文斯开口： “您过往所说的，在忙，在做准备，在这样那样……是不是也都是去了战场？” 风时点了点头，“嗯。” 艾尔文斯揽住他，又问：“那您一连忙好多天，不过来见我，是不是受了伤——不太好处理的那种，躲在另边悄悄地养伤？” 风时想了一想，再次点了点头：“……嗯。” 艾尔文斯不再说话。风时又开始担心了，他向下滑，把脸颊贴在他的胸膛，努力想要听清楚精灵现在在想些什么。 可他听不到。不知道是因为他什么都没有想，还是想得实在太多，抑或是暂时把他的读心外挂给屏蔽了。 这让他越发地紧张，脚趾一点点蜷缩。 不知道多久过后，精灵终于有所反应，把他揽得更紧了。 “先生，”他说道，“如果今后您再受伤，需要休养的话来到我这里，我来照顾您，好不好？” 风时怔住：“诶！” “我是说、就，治疗过后，脱离了危险，也不需要再换药什么的，单纯只要休养，就来到我这里，”艾尔文斯补充道，生怕自己说不明白，“我没办法治疗你，但你说，多待在我的身边，对你是有好处的？所以我想着……这样的话，也许可以让你恢复得快一点。” “是的，”风时答应，“如果我再受伤，就过来你这边。” 艾尔文斯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 又过了许久，他问道：“今晚可以留在我这里休息吗，先生？” “可以的，”风时说，“我继续向上升级，需要多睡觉，多和你待在一起，我会常在你这里休息的。” 精灵的唇角终于向上扬起了一点，“每天都来吗？” “呃……”风时想了想，“看情况，可能也不会这么频繁。” 扬起的唇角又慢慢地落下去，艾尔文斯转向一旁，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您要升级。我耗空了魔力也有点累。我们这就睡吧，好不好？” “好。”风时乖巧。他的精灵居然没有训他！绝对不会有人比他更乖了。 他使用了清洁术。这样的话就不用再下床洗漱了。艾尔文斯把毯子向上拉了拉，在他身旁躺下。 风时向他翻过去。 “要亲亲。” 艾尔文斯亲亲。风时眼睛弯起。 空气又静默下来，带着安静了没准儿就要挨训了的紧张，他飞快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醒来，风时看了看魔纹。因为怕挨训睡得急没敢用尾巴心心偷吃，一夜过去能量并没有涨上多少，桃心还是浅浅地刚被盖住一个尖尖。 他还是饱的，并不饿。但桃心如果不被灌满，他就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放开手脚无所顾忌地战斗了。 他又开始慌乱——他会灌满他么？ 第193章 艾尔文斯给他输送能量，但是并没有输满。 桃心里魅紫色的能量波波漾漾，只上涨了一点点。 “对不起，先生，”他说，“我只有这些了。” 这是实话。风时两相比较，这一次输送的量和昨天晚间的差不多。 他高兴起来。他的精灵并没有通过限制能量来阻止他战斗的想法。他真的是理解他的。 “我的魔力池还是太浅了，”艾尔文斯歉然道，低下了头，“回头得想办法再扩大一些才行。” ……居然还向他道歉！风时一把拉住他的手，大声安慰：“不，艾文，这不能怪你。都是因为我的等阶太高了。” 艾尔文斯抬起头来，“您等阶太高了？” “对，也就是你的等级太低了，”风时简明易懂地解释，并举出便于理解的例子，“如果换作是西弗法尔，宗师级的强者，我一下就吃饱了。”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受到一万点伤害：“您安慰得真好，以后不准再安慰了！” 风时缩头：“……嘤。” 他把他拉到怀里揉搓，“我知道，艾文，你已经很努力了……谢谢你这么支持我。话说，你把能量都给我了，剩下的还够不够上课？反正一次也灌不满——你看上一次咱们灌满心心用了好几天——今后你还是留些上课，不用全都给我。” “没关系，先生，”艾尔文斯道，帮他理了理蓬乱的发卷，“待会儿吃早饭还会再恢复一些的，上课用够了。” “对哦，吃饭，”风时记起一件事来，从空间里掏出了一大堆的魔法果实以及其它各种能量食物，“艾文，看！我给你买的。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有滋补效果的哦！” 艾尔文斯：“……” 第281章 “我和你说了不会虚了，先生！” 然而风时不听不听，把一大堆滋补食物都往他身前推，“其实我本来想去问卡内基要补药的，但是……”他不敢让血魔法师知道他已经吃到了的事，不然后者肯定又要痛心疾首了，“总之没好意思说，你先尝尝这些看。我悄悄问了精灵们，他们用了都说好。” 艾尔文斯：“……先生！！” 他摁住他的手，“不要，我不要这个。先生，您收回——您不收，那好吧。谢谢您的关心。既然您这么坚持我是会虚的，那么，为了养生，今后我就不那么喂你了……反正您现在身体已经稳定了，直接输送的能量也行。” 风时：“？？？？？” 风时气得掏出心心拍他，“不行，我要吃！你不能这么虐待我。” 艾尔文斯捉住他的心心，“那这些材料——” “……” 风时委委屈屈地把滋补的食物给收回去了。当然了，他并不会轻易放弃，他决定以后要再争取一次做沙拉的机会，把这些被ban掉的果实再放回去。 艾尔文斯把他送回到另边，而后吃饭上课。 两人之间的生活又恢复到了从前……不，比起从前，很多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不再担心翻车，风时开始常常到他这里来了，训练间休息的隙间甚至都会跑来见他一次（只要他这边方便），下阶段训练开始前再回去，而且遇到了各种事都会和他说。 艾尔文斯也学会了在意识海里挂上状态，标明他现在在干什么，在认真听讲和对战刷分的话风时就不打扰他；同时风时也进一步细化了自己的状态，在给西弗法尔练兵，在给卡内基帮忙，在商业区剁手，在战场上打架……不再像之前那样，神神秘秘地只挂一个勿扰牌子了。 “你知道吗艾文？”这天风时和他一起躺在床上的时候开心地说道，“恶魔的契约链接很好用的！因为恶魔并不归属于主物质位面，所以，与恶魔的契约天然具备跨空间通讯的能力。如果换成一般的契约，我们说话什么的，就没现在这么方便了。” “嗯呢，我从书上看到过。”艾尔文斯说道，直直地看着垂在头顶的花藤。 他一点也不为此感到高兴。导师如今成了恶魔……而且还是魅魔。 犹豫了片刻，他艰涩地开口：“您每天都去战场，到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感觉到等阶有提升吗，先生？” 风时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去了。 他没有回答，也开始盯着上方花藤式的夜灯。 “我在观察，先生，您的桃心每次上涨的能量，”艾尔文斯轻轻地说，“通过亲密行为得到的能量会随着您的愉悦程度忽高忽低有所变化，但由我直接输送的能量却是稳定的，所以它可以作为一个重要数据对您的等阶提升进行观测。我输送给您一定的能量，您心心的能量就会上涨一定的比例，而这个比例，它从来没有变过。” 他一点点扣住了导师的手，感受到他指尖传来的僵硬。 “按照您之前的说法，随着您等阶提升，能量上涨的比例，应该是会减少的，不是吗？” 风时把手抽回去，按了按小腹的魔纹。 “呃……这是因为你也在提升呀，艾文！你看，你最近提升也挺快的——” “我输送给您的能量是固定值，先生，”艾尔文斯说道，“您应该有注意到，我给您输送能量并不是连贯的，中间会停顿一两次，之所以停顿就是我需要让其中一次输送给您的能量卡在一个固定值。” 风时噎住。 天知道他还以为除了最初几回，精灵给他输送能量，中间都会有所停顿，是因为把所有的能量一气灌给他太累了！ “你、你未免也太阴险了，艾文！”他愤怒地说，“居然这么试探我。” “对不起，先生。原谅我窥探您升阶的事情。我是有点担心，您每天都要承受那么痛苦，承受那么大的风险……等阶再没有得到有效的提升，”艾尔文斯抬手按了按眼尾，“我之前一直没有和您提这个话题。因为我想，您曾是神明……自然与普通的魅魔不同。然而现在看来，您确实是被卡了上限……” “——不！” 风时打断了他的话，“你之前的想法没错，艾文。我是神明，所以不会受等阶的限制。你看，我现在还保留了穿越时间的能力，普通的魅魔做不到像我这样。” 艾尔文斯抿了抿唇。 穿越时间等等普通魅魔不会拥有的能力……这是他过往一向用来说服自己的话。 他从一开始就在担心。这样的话让他忍受了这段时间。但现在，它无法再说服他。 “我不会被卡住的，你不要担心，”风时转过来，拉住他的手，“之所以比例看上去不动，是因为个比例本身太小了，艾文。升阶的变化更加不明显，导致你看不出来。” “这样吗，先生？” “是的没错就是这样。” 艾尔文斯看着他，从那双有些惶乱的紫罗兰色的眼睛里看出了他也希望会是这样。 “好吧，”他说，“也许那确实是因为变化太小了。” “是啊是啊，”风时说道，“而且它还不是静止的，它还一直在波动。” 艾尔文斯坐起来，从空间里拿出纸笔。 风时缩了一缩，下意识地感觉到不妙，“干什么呀，艾文？” “我画下来，先生。”艾尔文斯松开手，让两者悬浮到空中，使用法术，以1：1的比例，把他的桃心与剩余的能量画了下来。 然后给他输送定量的能量，又画了一张。 他把两张纸上下交叠，灯光的照耀下，两颗桃心完美重合。 “——上涨的能量很容易就看出来了。” 他又取出第三张纸，在一角记录下能量上涨的面积并标注日期。 “以后每天我们都记录一次，先生。一段时间过后，就可以很明晰地确定您是否有提升了。” 第194章 一段时间之后的结果是没有提升。 由于反应能量上涨比例的图形形状并不规则，为了保证精确，艾尔文斯甚至用工程师专业的测量仪器进行比对。 没有提升就是没有提升。 “先生。”艾尔文斯把手里的画纸放下，抬起头来。 他看到导师那双梦幻的紫罗兰色的眼睛里原本璀璨如繁星般的光辉变得黯淡，旋即强作无谓地转向了另边。 他扣住了他的手，想要开口，然而风时却是已在前面说道：“时间太短了，艾文。作为寿命没有上限的种族，提升等阶往往需要很久的。卡内基现在也才刚刚升到七等。” “呃，现在才刚到七等，那他是在八等上阶卡了挺久的。” “是呀，”风时说，“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艾尔文斯通过了考试认证，纹章的虚星变成了实星，风时依旧没有提升。 这天艾尔文斯给他记录魔纹桃心能量上涨的面积，风时把羽毛笔从空中按下来。 “先生？” “不要记录了！你记录这个，我每天都在想有提升没有，”风时说道，“会很焦虑。” “好吧，先生。” 艾尔文斯把纸笔收回到空间里。 ……导师开始感到焦虑了。这让他原本就像是浸泡在咸海里的心脏更加感到压抑。 静默了片刻之后，他问道：“先生，您有没有试过……换别的方法？” 他不想让他再继续像现在这样，每天都去战场上冒险了，“那么疼，频繁地死去然后复生……对您的身体其实也不好吧？” 风时转过头来，银色的发卷扬起扫过他的肩膀，“——那不算死掉，艾文！” “那就算，”艾尔文斯生硬地说，“之前您还承认。” 风时无言地阖上了双唇。 “——先生。” 金发的精灵催促地道。 “……那是必要的，”风时默了一默，缓缓地说，“就算没有用，战斗对我也是必要的，必须不断战斗，不断挑战极限……从而提升技艺，保持手感。” 他靠近他，将他淡金色的长发掠向另边，看着他沉碧色的眼睛。 “你能理解我吗，艾文？” “……” 艾尔文斯点下头去。 “我能理解，先生。” 衣袍遮蔽的隐秘角落，他的指尖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空气不再是幸福而又甜蜜的了，而是充满了无奈的苦涩。 风时有点坐不住。他看了看盆栽，又看了看立柜。最终轻轻说，“我想起来还有点事……要帮卡内基处理材料，你送我回那边吧，艾文。” 艾尔文斯送他回去，遗返的咒语把他拉进了空间的漩涡。 他所看到的最后的画面，是精灵抬起双手，把面容给掩住了。 …… “怎么了，风时，这么低落，”卡内基问道，“……你和你家小王子吵架了吗？” 第282章 “没有，”风时摇头，“我们可好了，才不会吵架呢。” “我假装忘掉了过去某人和他家小王子大吵的许多架，虽然这对我来说是相当具有难度的，”卡内基耸了耸肩，“那是怎么了？” 风时晃晃药钵，用研磨杵狠狠地碾碎了一枚丽甲贝。 “……我好像卡住了，卡内基。” 血魔法师摩挲着手里的幽绿色的魔石，向一侧微微偏过了头。 烛芯摇曳着，投下了友人悲伤的侧影。 “现在下这个判断，是不是太早了？”他说道，“你知道等阶越向后提升得越慢的，现在才过去多久。应该是提升太小不明显，导致你看不出来。” ……这话听上去是这么熟悉。风时苦笑，“不，那不是粗略的感觉，而是有精确的数据来证明的。” 他把艾尔文斯的数据追踪和比对的流程讲给他听。 卡内基听着，默住了。手里魔石缓缓地放下。 “我现在好难过啊，卡内基。努力了那么久，一点儿用都没有，”风时把一缕掉下的长发挂回到耳后，对友人说出了对精灵不敢说的，“我都有点怀疑，魅魔的等阶限制……” “你看看你，风时，”卡内基皱起眉头，“卡罗琳姐姐努力了那么久，你这才几天，就开始怀疑魔生了。我不喜欢看你这副样子。” “——正是因为前面卡罗琳姐姐努力了那么久，所以我才会怀疑的啊！”风时说道，有点生气，“如果只是我自己试了，这么短的一段时间，我肯定不会觉得这有什么。” 卡内基拍拍他。 “这样……你要不要吃点好的？” 他提议，觉得这也许能成，“你都满阶了，却还从来没有吃过……没准这么刺激一下——” “——我吃过了，卡内基！” 卡内基目瞪口呆。 “什么，你已经……？！” “……呃，”风时的声线弱下来，向后缩了一缩，“之前我不是跳阶吗，就，满阶的那天……然后我时不时地总能吃上一次。不过、不过！这些天你也看到了，我并没有堕落，不是吗？” “没有，风时，你做得很好。”卡内基看了看他的魔纹，那颗桃心被补满后，总是很快就又空了，“是我看轻了你。对不起。” 风时愣了一下。 “你居然向我道歉！”他不可思议地说，“……一定看我心情不好所以特意哄我。” “为了起到更好的哄你的效果，”卡内基抽走了他手里的研磨杵，“一起去喝一杯吗？” “……好的。” 两人来到了黑暗精灵的酒馆，要了一壶用许多种暗夜果实配鹿奶酿造的古荷巴洛。 两个容貌精致的小妖精一人一边拎来了酒壶，幽青色与明紫色，半透明的羽翼在她们身后不停地扇动着。 醇厚的酒浆在银制的杯盏里旋转出氤氲着幽秘光尘的小小漩涡。 “好好休息一下吧，风时。这段时间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血魔法师说，两块魔晶从他手心飞出，两个小妖精快乐地抱走了，“想干什么干什么，想你家小王子的话就多去陪陪他……至于升级的事情，等你的天才法师朋友也升到满阶，然后再一起研究？” 第195章 总自称天才法师，就显得很不天才也不法师。 可他真的是个天才法师。 风时感到轻松了一些。但旋即又说：“等你升到满阶，都什么时候了。” “唉……”卡内基叹了口气。必须承认，是要挺久的时候，毕竟他现在刚刚七等下阶，魔纹只有非常简单的几道底部的线条，“你之前在龙族藏宝库，是接触到了什么物质啊，风时？我看我能不能也刺激一下。” ……把王冠弄回来借给他戴戴吗？风时思考了一下。现在胜利之冠没有心智，无法确定王冠对他之外的别人还会不会有用，有用的话是否会留下副作用。万一有副作用的话可就糟了。 “我不知道，卡内基，”他摇了摇头，“那边东西太多了，好大一堆，谁知道究竟会是什么。” “好吧。”卡内基说，把玩着雕纹精致的杯盏，“你可以多在那边呆一呆，风时——正好多陪陪你家小王子——说不好就又刺激突破了呢。” 风时笑了一笑。 “……我可不觉得这样的好事会有两次。” 他仰头将酒饮尽，把杯盏放下来，“我慢慢等你满级吧。” “好哦，”卡内基说，“我尽量快点，多问西弗要点吃的。” 风时：“嗯嗯！” 他猛地想起一件事来。反正，现在卡内基已经知道了，“你能给我做一些滋补用的魔药吗，卡内基？” “呃，”卡内基关切地拉过他的手，检查了一下他体内魔力的流动，“你是最近承伤太多了，想要补补身体？” “不，不！是给艾文用的，”风时兴奋地说，比比划划，“就是那种，增强男性的功能……” 卡内基：“？？？” 卡内基震惊，“怎么，他虚了？” “目前还没有，”风时说，一脸严肃，“但是考虑到我的饭量，有必要居安思危，未雨绸缪。” 卡内基：“……” 卡内基一言难尽地把他的手按到桌上。 “用不着——我跟你说，精灵是不会虚的！” “什么啊，”风时不信，“之前我问战士们，滋补的食物，他们给我推荐了好多。” 说着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了一大堆给他看。 卡内基看了看：“……这是滋补，但不是那种滋补，这是常上战场常受损伤，用来修复保养的，风时！” 风时愣了一下：“呃……” “嗨呀，你这家伙……让我怎么说，”卡内基赶苍蝇式摆手，让他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给收回去，“总之你就记住，精灵这个种族恢复力很强不会虚的完事了，更不说他还是个王血。” “诶？”风时的知识增加了，“原来王血在这方面还会有特别的增强吗？” “你非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做，”血魔法师说道，“但我敢保证你一定会后悔的。” 风时看着他，恍然大悟，“所以，那天你并不是真的在忙，而是真的丢魔吗，卡内基？” 他对他进行谴责，“你看你演的，我都信了。” 卡内基：“…………” 他跳起来摇他的犄角，“——风时！！” “好好好，”风时被他摇出残影，“是你作为法师太柔弱了……” 总之和他柔弱但却天才的法师朋友喝完酒，风时心情好了很多。相比之前紧绷得像弓弦，他也确实放松了。 陪在精灵身边的时间多了一些，去战场的时间也便随之少了一些。这让艾尔文斯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觉得那天和他说的尽管被拒绝了，但终归是有用的。 时间流逝。亚瑟、萝西娅还有千原先后结业了快速提升课程，从没有星星的预备学徒成为了一颗虚星的正式学徒。 安塞尔与乔恩也升到了提升班。当然，乔恩升班比起安塞尔要早一点，毕竟安塞尔是半路转的职业。 曾经对未来陷入绝望的博比贾克斯也转职了——炎地考场的元素风暴使他觉醒成了一名火焰术士。这让朋友们都很惊喜。虽然他还不会控制火焰的能力，未来还要在后进班再待上一段时间，但前方等待着他的已是更为广阔的天地了。 搬宿舍那天艾尔文斯专门去接了他，和他讲了术士学院的坑。博比作为人类那是肯定受不了暴躁龙魂深夜赶人的，所以搬宿舍的时候选择了没有元素属性的大通间。 千山终于登上了群岛，参加哈伦卓耿的招生考试。莱蒙德武者基地为他提供了推荐信。对于他的考试，大家都很关心，说好了如果他没能考过——发挥不好而非差得太远的情况下，就为他买准考证多来几次（“之前我们说买通知书的但那玩意儿其实是坑的！”萝西娅说），但千山考试格外顺利，远超出录取标准，直接进了培优班。 不止是他。他们从他那里得知武者基地的学员很多都考很好，“风时先生留下的教学视频太赞了！”千山说，“基地那边全面优化了课程，学员们整体实力都被拔高了。就，这几年哈伦卓耿的录取率，能甩其它学校一条街，现在大家想进基地受训都要挤破头了。” “这么说，基地这些年来发展不错？” “是啊，这一切都要感谢风时先生，”黑发少年、不，现在已经是青年了，把他的精灵朋友拉到一边，“什么时候他来找你，我要当面谢谢他。” “那要等段时间了，千山。” 艾尔文斯说道，尽管导师的状态现在是【想你，没事就拉我过去呀】，后面还缀着一个心心符号。 千山的境界相比之前提升了很多。然而风时还是在七等上阶卡着，丝无寸进。两人见面的话，也许会刺激到他——尽管他也时常显得很是轻松，但艾尔文斯感觉得到，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轻松正在逐渐变得脆弱。 第283章 风时脆弱到甚至不敢见卡罗琳了。卡罗琳上次走，西弗法尔给了她一面传讯魔镜，卡内基保管着对应的另一面。如此两边联系便很方便了，不需要再跑那么远的路，但风时愣是这么久一次通讯也没有发起。他生怕让这位大姐姐知道他也卡住了。 但卡罗琳终究还是知道了——她告别了诗人，回到了地下城，见面感受到他的气息，和之前她离开时一般无二，联系起这些天没有收到一个通讯，一切便都明白了。 第196章 “对不起，卡罗琳，让你失望了。” 风时向她道歉，同时搜肠刮肚地寻找合适的话语好对她进行安慰。这位好心的大姐姐一直在为卡等阶的事情焦虑，她指望着他能够有所突破，可是如今，他也卡住了。 但在他开口之前，卡罗琳反而温柔地安慰了他，“这没什么，亲爱的。突破限制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多给自己一些时间，慢慢来，就算突破不了也没什么，你看，我们还有卡内基呢。” 卡罗琳受到打击，但也不是太大的打击。和他一样，想到还有卡内基——这位让地下城主都为之倾心的天才法师在，焦虑的心海里就能落进一方安定的岛屿。以他超绝的智慧，可以发明出不依赖性行为来获取能量的进食法，击破种族的桎梏，也不是没可能吧？ “等我，”血魔法师说，“我现在已经中阶，离满级已经不远了。” 日子一天天度过。艾尔文斯突破到虚三星，又一点点攒学分从把虚星变成实星，卡内基终于升到了满级。 在两个朋友的翘首企盼中，他也卡住了。 他的卡住和他们的卡住还不一样。他们是经验式的，不断地尝试，这种方法不行，那就换那种方法，还是不行……所以，究竟要怎样才能打破等阶限制啊好难啊。卡内基则是拿出了一本系统的详实的、厚厚的研究手稿，计算推演，亲身验证，最终得出了结论——魅魔，更确切地说是所有的下位魔族，想要突破等阶限制是不可能的。 “——这违反规律。” “怎会！” 风时猛地探身过去，拿过了他的手稿。 他一页页地翻，翻到后面越来越快，最后颓然地又放回到桌子上。 他推翻不了他的结论。 风时从舌根处品到苦涩。心脏在下沉，不断地下沉，在永世无光的深渊里沉没。“怎会……” 他摇了摇头，把发卷甩到耳后，向血魔法师搭起头来，旋即愣住，脸上又一点点泛出喜色。 “但是——还是会有方法的，对吗？” 他的法师朋友看上去没有陷入彻底的绝望，“尽管违反规律，但其实，还是——” “——同样违反规律的方法。”卡内基说。 “啊，”风时按住了他的小臂，紫罗兰色的眼眸里有光火迸炸，“就像你发明的新式进食法！” “不，”卡内基微微摇头，“那不算……依然是摄入体1液，不能算是违反规律。” 迸炸的光火又一点点黯淡下去，“那……” 血魔法师向上握住了他的手，“——在你身上，风时。” “……我身上？” 风时怔了一下。 “因为你和卡罗琳都在等着，我着急升级，花了好一番功夫研究要怎样才能加快升级速度，”卡内基说，“最后西弗帮我，你知道的——所有的能够加速魅魔等阶提升的方法，都离不开契主的辅助。可你那次，却是个例外。” 风时微微侧身，将刚刚甩到了身后的头发又给掠了回来。 “你接触到了一种物质，”卡内基说，“后续肚子疼我们详细问过当时的事。你和契主并没有进行什么值得在意的接触，而且，因为那段时间你们吵架，你们在一起比起往常甚至还变少了。从中可以得出结论，你的加速和契主无关，更多是源于那种物质的影响，这违反魅魔这个种族的生命规律。” “所以，”风时轻声说，“你是要建议——” “给我再去接触那种物质，风时！”卡内基摇晃他的肩膀，“想要打破限制，那种物质也许是我们唯一的办法！去，去龙族的宝库里再感受一下它的影响，想办法弄明白它究竟是什么。别再告诉我什么‘不会幸运两次’——现在所有的希望全在那里了！” 他催他立刻就走，不准再在地下城里待了。深红色的发丝散开在他胸膛，智慧过人的法师情绪也濒临崩溃。 风时联系他的小王子，还好后者现在不忙。几秒钟后，他出现在了他的宿舍。 银发被晃得凌乱。艾尔文斯关切地伸手过来帮他理顺，“怎么了，先生，出什么事了？”他记起导师的状态挂的是去找卡内基了，“你们两个吵架了？” ……其实他更怀疑这两个是打架了。 “没有，”风时说，走去客厅餐桌椅子上坐下，“虽然我们每天摇犄角掐心心互相鄙视，但我们是好朋友，不会吵架的。” 艾尔文斯跟着过来，“那这又是……” 风时摇了摇头，扣住了他的手，和自己的手一起支在了下巴下。 “有一件事……让我想想，艾文。” 所谓“不会幸运两次”，不过是他随便找的借口。当初之所找借口拒绝掉卡内基再次对身体进行刺激的提议，是因为他对胜利之冠有顾虑。 这和之前的升级加速还不一样——作为魅魔只要多吃点饭，少作些死，升到七等上阶从来不是什么难事。就算没有它的刺激，晚上一段时间，他照样能够升到满级，所以对他不算有特别大的帮助——而突破等阶限制，它对他的造成的影响可就太大了。 胜利之冠是由凡人共同的想象赋予给他的，而非由他自身所凝聚。突破等阶限制，这样关键的事，无法通过自身完成，而是依靠它的助力，是否会再一次让他沾染上信仰之力？ 但是……但是，凡人们亲眼看到他被乌斯卡舰团轰杀，不败神话在他们心中破灭，他失去了“胜利”的神职，胜利之冠也因此死去。 所以，它对他的影响，或许并不会那么大？也许会有一点信仰之力，只要他多加注意，并不会走上老路，被信仰所控制？ ……而以常规的方法，他不可能突破等阶的限制——卡内基对此已有详细论证——因为这违反规律。 风时作下了决定。 “艾文，我要在你这里再住上一段时间。” “好啊，先生！”金发的精灵高兴地说，“您住在我这里，不再去想那些烦恼的事情，每天心情都好好的，没准会有惊喜。” “是呀，”风时笑了一笑，“你说得没错，心情——为了让我心情更好一点，我们去把王冠拿出来吧！” 第197章 “这样的话，您岂不是又要把盾盾给换到宝库里了，先生？” “咳……” 风时掏出单刃长剑，把神盾碎片从上面抠下来。 “盾盾！去把王冠换出来什么的，你一定是可以理解的吧？” 他双手捧着它，双眼亮晶晶，“你看，可怜的我和小王冠都这么多天没见面了……” 神盾碎片对他表示理解：【→_→】。 “太好了，艾文，”风时高兴地转了一个圈圈，“你这就过去接我吧！” 艾尔文斯穿上外袍出去接他，并发出“怎么可以这么可爱”的声音。 “谢谢夸奖！”某个曾是神明的魅魔拥有谦虚的美好品格，“我就知道我最可爱了。” 他的盾牌：【←_←】。 艾尔文斯来到藏宝地入口念出召唤咒语。风时飞进去，很快便把胜利之冠给戴了回来。 夺目的金冠让他的容颜更加惊艳。漆黑的魔翼展开在背后，神圣与邪恶交织出难言难绘的美感。这让精灵再难从他身上移开目光，他走向他，小心地为他把发型调整了一下，“好棒……先生，这顶王冠真的好适合你呀。” “那当然了，”风时大翅膀扑棱扑棱，“这本来就是我的王冠嘛。” 艾尔文斯向后退开，按住心口，微微摇了摇头，承认刚刚的话说得好傻。这就是他的王冠——因为他是战争之神。明晰了这一点，让他心中升起了比起上次来又大为不同的感受，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它。 他绕着他。从左边看到右边，又从前面看到后面，终于忍不住开口：“先生。” “嗯？”风时头跟着他转来转去，“怎么了呀？” “我有点好奇，”艾尔文斯咬了咬唇，“希望这不会让您感到冒犯，先生。看到戴着胜利之冠的您，我忍不住想……可以让我看看您过去神明的形象吗？” “神明……”巨大的魔翼折叠敛起，化作了翼纹消湮不见，“神明没有固定的形象啊，你知道的。” “是，我知道的，先生。但是您也许会有比较常用的形象……” 风时目光流转，回忆起过往。片刻后他笑起来，“好吧。既然你想看。” 第284章 魔法的光尘闪过，他的形容开始变幻。 妖娆魅惑的紫罗兰色从他的虹膜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血与火燃烧的狂焰。五官依旧是先前的轮廓，但却再不见柔美妩媚，主宰征伐的神祇带来死亡与毁灭，那是一种令人心生寒悸的无情与超然。 波浪式的卷发依然是华丽的流银，但其长度变短了大半，发梢刚及肩膀，不再像先前那样流淌垂落腰间。他的背后，华丽的披风漫卷，不规则的边缘处焰烬明灭不定点点逸散。 铠甲明光四射，极具质感，战袍穆然垂下，下摆有鲜血浸染。胜利之冠中心的宝石亦然有所变化，从神秘的幽紫转化为深邃的玄红，魔雾在他身周氤氲，幻现成了守护之盾与杀伐之剑。 变幻到这一步彻底完成。风时注意到身边不自然的安静。精灵看着他，一时间连呼吸都给忘记，碧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像是想要把他深深烙印在视网膜上一般，连瞳仁都隐隐放大。 于是他走向他。 艾尔文斯下意识地向后退却，撞上了放在洞窟一角的衣帽架。他手忙脚乱地抬手将它扶好，低头时听到自己的心脏怦怦地在跳。 “先……先生。” 盾牌与长剑消失不见。神明露出微笑，修长手指玩味点按在他的心口，“我是因为宠你才变给你看——你该不会要再建立一下信仰来报答我吧？” “不，先生，”艾尔文斯越发地慌乱，“我只是，一瞬间，这种冲击……” 指尖向下拖曳，一点点滑下，“没关系，就算再次建立信仰也不怕，我只要像先前那样，再操作一遍就好啦。” “……先前那样？” 精灵在慌乱中依旧稳稳抓住关键，“您是说，上一次，其实是您计划的操作吗？” 风时：“？！” 这可不能让他知道，“没有，艾文！”他飞快地否认道。 “……先生？” 艾尔文斯怀疑地看着他。 风时：“……” 还好他现在的形象为他带来优势，精灵并不敢一直看着他。 脸颊一点点浮起红晕。艾尔文斯很快败下阵来，闪闪躲躲，并开始没话找话，“您的这个形象，好像是国王啊。” “是呀。胜利之冠还被叫做王权之冠，因为历史上绝大多数战争都源自于对王权的争夺。人类不可能想象出从未见过的事物，所以投射给我的很多形象都和世俗的国王很大程度上存在相似。” “还有您的眼睛，先生，”艾尔文斯试探着伸出手去，但在触及到他的脸颊之前便悬停又复放下，“原来您的眼睛过去是红色的……好巧呀。” 他点点开心，“我的眼睛是绿色，你看正好配成一对。” “呃，很配吗？”风时提出不同意见，“我怎么记得有一句俗语好像叫做‘红配绿赛狗屁’啊？”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 内心乱撞的小鹿一头撞死，某个神选之子当场对他的神明愤怒呐喊：“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先生！” 风时肩膀耸起，“嘤。” ……但这也有好处，他新的形象不再带给精灵那么大的压力了，毕竟但凡是个正常神明，都说不出这样的话。 艾尔文斯追着他，开始新鲜起他的战袍，披风，以及铠甲。风时抬起双臂给他看，两人在客厅里转啊转，最终来到了卧室在床沿坐下。 “好奇铠甲的结构吗，艾文？” “嗯！”艾尔文斯好奇极了，这副铠甲和他所知的所有铠甲的结构都不一样。 “因为它是幻化出来的，幻化出来的服装很多不必遵循一般的设计，你看……” 看着看着，铠甲一片片卸掉了，战袍也出于避免影响视线的目的而寸寸消失。艾尔文斯抬起头，视角从局部拉远到整体，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高高在上的神明，战争与杀伐的主宰，战袍零乱，铠甲只剩下了可怜的小小几片，冷白的皮肤笼罩着神圣的光辉，大面积地暴露了出来。 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胸中有冲动升起，像是地狱的黑火在蔓延。 这让他深深感到羞愧，但却很好地控制了表情，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好啦，您把那些卸掉的部件还装上吧，先生，”他说道，从空间里拿出了纸笔，低头装作翻看纸张的样子，“我来给您画几幅画。” ……必须趁着导师还没有意识到，赶紧的把这事情给揭过去。不然，以其高尚的情操，到时候一定会说—— “装上？……别了吧，”风时侧过身来，指尖轻轻描摩腰下那完美的弧度，高尚的情操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你不觉得直接这么画更带感吗？” 第198章 “……” 艾尔文斯把画纸点点上移，遮住了自己的脸。 “更带感吗？才没有呢。这里少一块那里少一块看起来怪怪的，所以把您的装甲都给穿好，先生。” “你的脸变红了，”风时指出，“我看见了！” 亏是战神形象没有桃心尾巴，不然的话他的桃心又要举起在半空摇摇摆摆了，他催促：“快画。” “先生——胜利之冠在您头上看着呢。快点儿，变回去……别闹了。” “那有什么，看到又怎样，何况它看不到，”风时说，“现在它没有意识的。” 艾尔文斯把画纸放下来。 “不画，”他生硬地道，“我才不会画这样的画。” “好啊，你不画，那待会儿整装的样子也别想画了，”风时收手回来，撩起了一缕发丝，在指尖转了一转，“你想画的，对吧？”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那还不是只能画。 绚丽的羽毛摇晃，笔尖飞快地在纸面上移动，真实的笔触记录下面前的美景。神圣而又靡丽，冷酷但却放纵……矛盾在冲撞在调和在交融，反而呈现出慑人心魄的美感，引得心脏有如擂鼓般跳动。 他转眼画完了一张。其实很想再画一张……不，再画许多张。但说出口的却是：“好了，先生。把你的衣服给穿回去。” 一边说着一边把图画向风时面前一递，递的时候甚至还闭上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早死早超生。 焰色的眼睛戏谑地弯起。风时接过图画，看了一看，放到了一旁。 “什么，一张，一张怎么够呢？” 他坐起来，把铠甲又卸掉了两片，凝现出守护之盾，犹抱琵琶半遮面地虚虚挡在身前，“继续。” “……” 艾尔文斯继续。风时不断地换姿势，很快又有了新的想法，他把残留在身上的甲片与衣料变得破破烂烂：“战损版。” “——先生！” 艾尔文斯抬头看了一眼，声音都不受控制地有点发颤。 风时拿过了先前幻化出来的杀伐之剑。他双膝屈起向两边打开，剑尖向外剑柄对向自己放在身前，“给我画！” 艾尔文斯机械性地施展了绘画的魔法。安静……好安静。他不再听得到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完全停止了，脑海里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被全然清空。 一次施法结束，画纸飘落到他的手中，他方才回过神来。 然后啪地一声。 一滴血落在画纸上，艾尔文斯愣住，难以置信地抬起手来，探了探鼻孔。 “诶？”风时这时也发现了异样，“——诶？” 艾尔文斯把纸笔丢下，逃也似地冲到了盥洗室里面。 “……哇，”风时叹为观止地追到了门外，对他表达的深切的关心：“太弱了吧，艾文。” 艾尔文斯把脸埋在水里：“%$#@*……” 从盥洗室里出来，他再也不愿意和导师目光相对。风时追着他，好半天的哄。 “哼，哼！”艾尔文斯整理画纸，专门翻过一张背面朝上好盖住图像，“……跟谁学的这么不正经，太过分了，先生。” “这个啊……我们很有必要谢谢他，不然的话现在的生活怎么会这么多姿多彩，你说是吧？” “才不是，”艾尔文斯向一旁别着脸，把一叠画拍到他手里，“给你的画。” 风时又给他推回去，“这是你的画。” “你的——你让我画的画。” “我让你画的给你的画啊。这样我不在的时候，你还有这些画——” “啊啊啊啊啊先生！！” 总之最后艾尔文斯留下了画，无敌羞耻但其实特别开心（他疯狂对后者进行否认）。 时间分秒流逝。风时急着升级，早早地就爬到了床上，“——我们这就睡觉吧。” 一边说着一边把王冠缩得小小的，成了个镯子戴在手上，热情地向他挥动。 艾尔文斯怔了一下，“您要戴着王冠睡觉……不把它放回去了吗？” “嗯嗯。”风时说，拉过了被子。他想要突破种族限制，和直接跳到满阶难度是不一样的，这需要王冠对他进行更加持久的影响。 第285章 “呃，”艾尔文斯目光转过，“不好吧，先生。就这么把盾盾一个人……不对，一块盾丢在那里。它会很伤心的。我看今天它答应您的时候就不是很高兴。” “哪里有，才没有，”风时赶苍蝇式摆手，“盾盾一直就是这样。” “难道不是您一直欺负它吗？”艾尔文斯唇角抽搐。 “——你是没见过它欺负我的时候！” 风时可气了，但也知道，单这么说是没有用的，当下便耐心地和他讲道： “是这样，艾文，这些天我上战场比较多，”……因为卡等阶，“盾盾它一直保护着我的剑也挺累的，”……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所以它说正好借着这次机会休息一下，躺在宝物堆上好好睡上一觉。” 它当然是理解他的。 “这样啊，先生，”艾尔文斯在他身旁坐下，轻轻吻了吻他垂落在脸颊的蓬松发卷，“您也挺累的，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是呀，是呀！” “……总之盾盾会在那里待上一段时间，”艾尔文斯抬起头来，又有了新的担心，“就是，先生，如果哪天龙族检查他们的宝库，会不会发现……” “不会啦。考虑到这一点，盾盾特地变成了王冠的形状。” “那就好。” 艾尔文斯放心下来。脑补了一下神盾碎片变成王冠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你看盾盾它好宠你，以后要对它好一点。” “嗯嗯。” 风时把灯关掉，翻过身来抱住他。 现在不止有了胜利之冠，还有契主陪在身边……等阶的事情，会迎来转机吗？ …… 第一天没有转机。 第二天也同样。 第三天——相拥而眠的第三个夜晚，他隐隐地感觉到了不一样。 那是一种向上的、熟悉的——胜利之冠一向是这么性急——推动着他，向等阶的上限发起冲击的力量。 第199章 轻盈的喜悦把心田充满了。风时记不清他已经多久没有这么高兴过。 他把心神沉潜下去，追逐着它。 像是风，像是水流，更像是萤火般的点点明光，在前方飘飞着，指引他穿过黑暗与迷雾。 原来应该这样……如果想要向前更进一步的话。风时惊讶地发现，这种魔力运转方式他曾经尝试过——最初是卡罗琳尝试过，那天一并分享给了他。这位执著于突破限制的大姐姐评点说，这种方法会给魅魔以一种很好的，令人惊喜的感觉，仿佛这样下去便能成功突破，然而实际上并不能。除了魔力耗空后漉漉的饥肠，它不会让他收获任何。它只是一个玫瑰色的、极具欺骗性的美丽幻象。他的尝试验证了确实是这样，从此便把这种方法给丢一边去了。 ……所以说，这种方法其实是正确的，能找到这条路，离突破限制已经很近了，只是他们后续不小心走进了死胡同。 而如今，胜利之冠将指引给他正确的路径。 像是穿过一条曲曲折折的隧道。风时等待着，等待着眼前随着他的前行而豁然开朗——所谓拨开云雾见月明。 喜悦之情像是江河在奔涌。脑海中闪过一幕幕，他的身体又将出现怎样的变化，他要坐起来疯狂摇醒他的精灵。到时候必须饱餐一顿，再做些更加快乐的事情。还有他的朋友们，说起来他好久没见过他们了，到时候一定要在宿舍里开一个派对！不过在此之前，他要先回一趟地下城，告诉卡内基和卡罗琳，他成功突破了限制——实际上也不用特意告诉，升到六阶便是中位恶魔了，那是他们看一眼便能感觉得出来的强大。 然后他就回不来了，首先，他们两个肯定会缠着他分享晋阶的方法，接着，西弗法尔必然要举办盛大的宴席，卡内基其实已经是城主夫人了，虽说他们那边不用“夫人”这种称呼…… 星光，或说流风，或说水流，总之是胜利之冠带给他的引导，全无征兆地突然停下。 风时顿住，心下升起疑惑，他眼下还在一片迷雾里……？ 精神在前方聚焦，他的心脏陡然间收缩。 ——为什么停下？ 因为到头了。 ——前方是无尽的黑暗的障壁。 无法逾越，无从突破。因为那是创世伊始便即存在的法则。 …… 虚幻的月轮缓缓移转，随着天幕渐透的清光而逐渐隐去。 年轻的精灵睁开了眼睛。 导师已经不再抱着他，而是翻到另边去了。他轻轻地坐起来，下床穿了衣服。 然后使用魔法洗漱，检查了一下上午可能用到的装备。这个过程用掉了一点时间，完事后回头看了一眼，柔亮的银发铺在枕上，导师仍在睡着，艾尔文斯也就悄悄地离开了。 上午有两节课，一节室内一节野外。艾尔文斯上完课，借信息智能与网络部的传送阵传送回来，开了禁制走进宿舍，只觉空气格外地安静。 他感知了一下。导师还在睡。 ……这睡得是不是也太久了？艾尔文斯有点奇怪，举步往里面走。 然后便看到了熟悉的画面——导师依然侧身向内在床上躺着——熟悉到有点诡异。 艾尔文斯脚步停了一停。目光从床头看到床尾，又从床尾扫回来，回过味来究竟诡异在哪里。 柔润的银发铺散在枕头上。早上是怎么铺的，现在便是怎么铺的。一根头发丝都没动过。 ……怎么可能会睡得这么沉，而且正常来说就算睡沉了也是会动一动的，“先生？”艾尔文斯快步走到床前，“您……” 他的话语只发出了一个头音便生生刹住。因为他的导师并不是睡沉了，而是根本没有睡——他的眼睛，其实是睁着的。 艾尔文斯形容不出他的眼神……那是怎样的一种木然的空洞的眼神！仿佛无机质一般，没有感情，没有生命，将他的心脏深深地刺痛。 他从未见过导师露出这样的眼神。也从未见他脸上的那灰败的黯淡的神情。他机械化地向前，屈膝半跪在床前的毯子上，试探着向他伸出手去，“……您还好吗？” 像是生了锈一样，慢了有好几秒，风时的目光方才转向他。 他微微摇了摇头，“没事。” 艾尔文斯当然不可能相信。风时坐起来，拉着他起身，扯动唇角给了他一个微笑。 “只是有点累，想休息一下……没什么事，艾文。” 一边说着一边向他靠了过来。艾尔文斯揽住他，在床上坐下，轻轻为他理顺散乱的长发，“……怎么突然这么累？” “有的时候就是会突然感觉很累的啦。” 风时把头埋在他的怀里，看上去累得不想说话。 艾尔文斯揽着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要吃饭吗，先生？” 风时摇了摇头，“不想吃。” “给我看看您的心心。” 风时拉起睡袍，给他看了看魔纹的桃心。 ……能量还有三分之二。艾尔文斯把他的衣服放下去。 “您到底怎么了啊？——快点和我说。” “说了没什么啊。” “先生！！” 风时又不说话了。艾尔文斯看着他，心急如焚。 他开始猜，猜他是不是做噩梦了，是不是又回忆起了不好的事。风时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送我回那边一趟，艾文。” “您要干什么，先生？”艾尔文斯说，“您先告诉我，您到底……” “——送我回那边。” 片刻的沉默过后，艾尔文斯念出了放归的咒语。 风时因为脱离了他的追问而感到轻松，但下一刻便又深深感到后悔。他是从卡内基的法师塔被召唤走的，所以被送回去后，他也再次回到了卡内基的法师塔里。 魔法烛台摇曳着恒定不灭的光。一摞摞书籍几乎从地面堆到天花板，看上去就像是一根根艺术化的柱子一样。列满了公式与辅助图形的手稿与卷轴散乱在桌子上，风时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关于魅魔等阶上限突破可能性的研究资料先前曾经摆放过的地方。 必须承认，他的法师朋友真的是个天才，魅魔——更确切地说是包括魅魔在内的所有低等魔族，都不可能突破等阶的限制，这一点他借助胜利之冠的指引方才明白，然而他只是单凭运算实验便推了出来。只是，他把那当成了规律，寄希望于反常规的手段，但那并不是规律，而是法则，规律或可打破，然而法则…… 风时猛地转过身，飞快地向外走。 得趁着卡内基没看到他赶紧离开，不然，他要怎么和他说——要怎么和这位天才法师朋友说，等阶的限制不可能打破，他永远也无法实现成为传奇法师的梦想了，永法无法以平等的身份和他爱的地下城主在一起，无法熬过魔力的枯竭，加盟哈伦卓耿，去享受互联网，图书馆，和龙族一起坑钱……和他在遥远的未来再相见？ 第286章 他没能走掉。 “风时！” 血魔法师从廊道的窗子飞了进来，玄色的双翼在背后敛起，“这么快就回来——怎么样了？” 第200章 风时脚步停下。 背后墨紫色的翼纹隐隐浮现，他想要逃跑，从那打开的窗子里飞出去……可是他的身体是这么僵硬，让他纹丝也无法移动。 他看着他的眼睛……那闪耀的，像是红宝石一般的亮光灼伤了他。 他低下头去，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 该怎么说……模糊一些，不要说得那么确定吗？但是事实便是如此，事实已经确定。模糊的空间给他带来希望，未来他付出大量努力揭穿那残忍的真相，只能陷入更加深沉的绝望。 空气死一般的宁寂，只剩下了花园里枯枝似的格里乌伊从玫瑰丛中穿过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卡内基放缓了脚步，慢慢地走向他，红宝石一样的亮光从他的眼睛里渐渐淡去。 不需要他说，他已经明白了。 “不行吗，风时？” 风时沉默良久，最终慢慢地点了点头。 卡内基转过身去，看向窗外满园的玫瑰。 夜色玫瑰静静地生长着，逸散出馥郁的迷人的花香。晶石灯洒下冷淡的光，进一步加深了它那独特的颜色。 从窗外收回目光，血魔法师用魔翼揽了揽他的朋友。感受到后方的推力，风时麻木地跟着向前走。穿过长廊，登上旋梯……来到了塔里的起居室。圆形的扶手椅柔软舒适，长得像是个大大的团子。卡内基按他在椅上坐下来。 “龙族宝库里，对你造成影响的物质，究竟是什么？” ……现在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胜利之冠。”风时说。 “胜利之……”卡内基震惊地抬起头来：“你是说战争之神的胜利之冠？！” “是啊，”风时说，下意识拍了拍左手手腕，想要将王冠取下来给他看，但却摸了个空。他想起昨夜发现王冠也没有用之后他就把它给摘下来了，现在应该是在枕头边放着，于是改而道：“你知道我们那个年代祂已经死了。” 卡内基摇了摇头，转过身在一旁坐了下来。 “难怪，会让你一下跳到满阶……神器的影响，对于神选之子……” 他从空间里取出了研究手稿，翻开，然后又阖上。 “我那本书写的什么？” “什么？” 风时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恶魔研究》，”卡内基道，“就是你家小王子之前借的那本。魅魔、低等恶魔不可能突破等阶的限制……那么我在这本书里又写了什么？” “这本书不全，”风时说，他明明是知道的，“是译本，还缺了很多页，写到等阶后面就没了。” “写到等阶后面就没了……有两种可能，”卡内基说，“一，译者出于某种原因特意删掉了，二，在漫长的时间里缺失了。而且这本书很厚，对吗？” “是的……”拿在手里仿佛就像是提着一块砖头，“是很厚。” “所以是被译者特意删掉了，”血魔法师笑了一笑，“于是问题来了——他为什么要把魅魔等阶相关的内容删掉呢？” “呃，”风时不解地抬起头，“你怎么确定的它不是缺失了，卡内基？艾文说缺了很多页的。” “是啊。缺了很多页，但还是那么厚。最关键的内容正好就丢了的几率是非常小的，然而它不见了，那么极大可能是被特意删掉了，”卡内基说，“之所以特意删掉，又有两种可能，一，后续的内容与这本书的主题无关；二，留下这内容可能会发生译者所不希望看到的事。考虑到这是本研究恶魔的书，对魅魔等阶限制的研究当然包含在其中，‘二’的可能性会更大一点。那么，译者所不希望看到的会是什么呢？——他是一个人类，对吗？” 他玄色的眼眸里流转着渊微的光。风时惊讶地看着他的法师朋友——后者兴奋到几乎难以自抑，猛地倾身向前，按住了他的肩膀，“你能把那本书拿来给我看看吗，风时？” “？？？” 风时噎住，“不能的，卡内基。这本书是后来的你写的，我拿过来给现在的你看，回头你写这本书的时候……” 这算是什么操作？自己抄自己？“这就出bug了啊……书上的内容最初是从哪来。” “呃，法则不会允许的，是吧？”卡内基想起得罗罗，他说没了就没了的蓝血样本，“那你不用拿了，回去把那本书上的内容记住复述给我就好。” 说得显得可机智了。风时目瞪狗呆，拿心心拍他，“——你这不还是自己抄自己吗？” “我知道你其实是害怕背书，风时！没事的，听我说，不需要你把整本书都背下来，你只要……” “停止你钻空子的想法，卡内基！”风时说，神情严肃，“不该知道的，就算记住了，转头也会忘掉的。而且明知故犯地去挑战法则，很难说除了这些你还会忘掉什么……或者根本不会忘掉，我看完这本书就再也回不来了。” 卡内基把手收了回去，“这样吗。” “是啊。”风时干涩地说。 卡内基把他的心心尾巴看了一会儿，转身又把放在一旁的手稿拿了起来。 “我写这本书的语气并没有很伤心。” 风时咬了咬唇。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也有可能是翻译的原因。” “我知道。” 卡内基说，翻看手稿，不再说话了。 语气有可能是翻译的原因……魅魔等阶相关内容的缺失也有可能不是翻译的原因，不是因为这些内容很危险。而是单纯被丢掉了，经历了那么久的流传，丢掉的几率再小也是有可能丢掉的，更不用说法则还有该死的自我保护的机制…… 一切又变得不确定了。目前唯一能够确知的，是魅魔、乃至所有的低等魔族都不可能突破等阶的限制，因为这是法则。 规律就已经够让人绝望，法则…… 他所连接的法师塔的防御法阵突然通过心灵桥梁传来提示。 卡内基呼地坐直，飞快地将手稿丢进了空间里，“卡罗琳来了！” “卡罗琳，”风时同样紧张起来，拉着他问道：“她知不知道……” 没说出口的字词被他生生地截住。 年长的女性魅魔已经从门口飞了进来。 她穿着一件不走心的裙子，长发是原初的黑色，凌乱而没有光泽。风时下意识抓住了法师的衣袖。 ——她知道了。 第201章 晋江独家 作为前辈，这位可亲的姐姐活过漫长的光阴，经历过数不清多少的尝试。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在拿到血魔法师关于魅魔及其它低等魔族突破限制可能性的研究之后，她其实便已明白，这就是最终的答案。 所以她才会颓废成这样，而即使是颓废成这样，她还是飞快地赶了过来。 因为终究还是抱着那么一丝丝的希望，尽管“因为他反常规地快速提升了等阶所以也有可能反常规地突破限制”的推理是那么站不住脚。 告诉她魅魔再怎么也不可能突破到中位，这不是规律而是法则，把她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给打破……风时不敢想象，这会带来什么结果。 然而卡罗琳逼视着他，要求他必须就此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不可能，对吗？——低等恶魔永远是低等恶魔，卑贱，羸弱，谁都可以侮辱，谁都可以玩弄？” 风时双唇微微张开，发不出声音。 血魔法师救了他，“不是，卡罗琳！”他把他挡到了身后，拉着黑发的女性魅魔在一旁坐下，“你先别慌，现在还没有确定……” 卡罗琳任由他拉到另边的扶手椅上去，但目光定在风时身上，没有丝毫的移动。 风时后知后觉地伸手挽住了头发。他的头发也是乱的，身上还不像样子地穿着艾尔文斯的睡衣。卡罗琳的形象很糟糕，而他又好到哪里去？这其实已经说明了…… “情况是不太好，卡罗琳，”卡内基说，“单以眼下所知道的，确实不是很好，这一点我们不瞒你。但是——我这里必须再次强调一遍——它没有最终确定。” 卡罗琳终于把目光收了回来。她的声音空洞，像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响起，“是吗？” “是啊。不骗你。哎呀，我就见不得你们两个动辄垂头丧气的样子，”血魔法师抬手扶额，“就说风时，你看你回去才几天？——这才三天，就这样了！” 他在厅子里转了一圈，大踏步回到了风时身边，推着他的肩膀，“去去去，去继续，不能因为遇到一点困难就打退堂鼓，继续让龙族宝库里的神秘物质对你造成影响，风时！” 一边催着，一边用心灵讯息进行了补充说明：“卡罗琳交给我，你赶紧走——以你的情商的优秀程度待在这里肯定坏事。” 第287章 “…………” ……既然他坚持。风时把精神聚焦在心灵链接，联系了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几乎是立刻便召唤了他。 风时看到他依然坐在床上，“艾文，你不准备上课吗？” “我才刚回来多久。”艾尔文斯看着他。 “哎……” 风时转向一旁，“原来没有过去多久啊。原谅我穿来穿去的，对时间的感知有点混乱。” 艾尔文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风时难以察觉地舒了一口气，走去一侧石壁，检查了一下放在置物槽里的赤覆兰那火红的叶片，感到这一刻的沉默是这么令人愉悦。 尤其是他的精灵很快便从他身上收回了目光，没有再问任何有关他的问题。这件事像是就这么抹过去了。风时转转悠悠，从卧室走到了客厅。 餐桌上一干二净，餐具整整齐齐地摆在储柜里，看起来似乎没有被使用。于是他便问道：“你吃午饭了吗，艾文？” 沉默依然在延续，他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 ……难道是睡着了吗？风时走回来，向卧室里探头。 精灵并没有睡，而是在看他的王冠。胜利之冠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大小，他把他捧在面前，缓缓地旋转。 风时把从肩膀上滑下的发卷掠回到后背，轻快的神情一点点凝固下来。但当走到他的身前，他还是强行将唇角向上扬起，用尽可能随意的语气说：“要试着戴一下吗，艾文？话说我还没见过我的小王子戴王冠的样子呢。” 艾尔文斯把王冠交回到他的手里。风时把大宝石转到最前，就要举起，但却被他给按住了。 “……艾文？” 风时问道，他的心尖开始发颤。 精灵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等阶升不上去了，是吗，先生？” 紫罗兰色的瞳孔震动，风时猛地摇头，“不，艾文！”他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它只是……” 艾尔文斯打断了他，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 “您这些天一直戴着王冠，戴在头上，戴在手上……今天是唯一一天，您把它给摘下来。” 他的视线向下移转，“您从接触到王冠后开始肚子疼，然后您升到了七等上阶。七等上阶对当时的您来说是提升。王冠会帮助您提升。” 风时徒劳地摇头，再也无法否认。暗银色的羽睫翕动，逐渐凝聚起晶莹。 艾尔文斯把王冠在一旁放下，“魅魔最高只能七等。” “……是的，”风时声线破碎，垂下了眼睛，“这是法则……从创世之初便已经决定了。” 泪水淌下来，在他的双颊留下一道道光亮的痕迹。 精灵抬起手来，一点点帮他拭去。 风时在他身旁坐下，慢慢地靠进他的怀里。 而后开始哭泣，终于把他一向掩盖着的脆弱向他呈现出来。 晦暗的沉寂里，艾尔文斯缓缓地摇了摇头。 “魅魔这个种族很容易堕落，也是从一开始就决定的吗？” “……你是想说因为我没有堕落，所以，对于等阶限制，也能把不可能化为可能吗，艾文？”风时苦涩地说。 “不，”艾尔文斯说道，轻轻按了按他的眼尾，“我是想说，既然魅魔那么容易堕落，为什么等您拿回神格，就又不会有这方面的担心了？” “……”风时怔了一下，从他怀里坐起身来。 “好几次，我们进行爱人之间的亲密行为，您都这么说，”精灵的声音在后方持续响起，“等您拿回神格，我们就可以放心地进行到最后一步了——您拿回神格，就不再是魅魔了吗？还是说神明的力量，可以改变法则？” “就算是神明也不能为所欲为，艾文，”风时说，“该怎么说……等拿回神格，我就是魅魔，但也不是魅魔了。神格——为什么叫神格？就是因为它标志着生命得到升格，跨过了凡俗的界限。” “所以，”艾尔文斯平静地看着他，“只要把神格给拿回来，问题就解决了。” 第202章 “你在说什么啊，艾文？”风时笑了起来，“要先突破，才能拿回神格，现在你跟我说，只要把神格给拿回来，就可以突破了？” 他挪坐到了另一边去。 “而且神格只有一个。我融合了，是可以突破限制了没错，卡罗琳和卡内基呢？——这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先把您的事情给解决，先生，”艾尔文斯道，倾身追到他身旁，“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是什么？” “……” 风时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艾尔文斯看得出来他不高兴。不知道是因为他过于离谱的这个提议，还是他又问起这个名字，抑或是两者皆有。 于是他结束了这个话题，站起身来。 “我去上课了，先生。” 然后又几天过去。风时害怕面对卡罗琳与卡内基，没有提回去，一直留在他这里。期间把神盾碎片从龙族宝库里换了回来。艾尔文斯不再问他不想让他问的话，也不在提等阶，神格，今后要怎么办之类的问题。日子好像回复到了从前那样，但却多出了微妙在两人间萦绕着。 风时终究还是考虑起他所说的。这天夜里，艾尔文斯被他愤怒的声音惊醒——他怒斥人类神选恩将仇报，“混蛋，把我神格还我！” 艾尔文斯用手肘撑起身。看到导师满脸怒色，胸口因激愤而不断起伏。他在做梦，在梦境中向背叛者讨要神格。 艾尔文斯小心翼翼地靠近他的耳边，“不还！”他试探着说。 风时气得当场用地狱语飙出了一大段的脏话——作为魔鬼与恶魔使用的官方语言，地狱语骂人的花样远比其它的语种都要多。 ……只可惜他一句都听不懂，所以就完全没有杀伤力了。看到导师会为他的话作出反应，艾尔文斯甚至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他挽住向下滑落的长发，稍作思索，“别激动……先别激动，我怎么觉得你找错人了，你先说——夺走了你的神格的人叫什么？” 问完他屏住呼吸，等待着导师说出答案。寂静中周身百骸微微颤栗，那是燃烧的战意。这个名字，他实在是等了太久太久了。 然而风时并没有答案。他醒了过来，打开了灯。 精灵对上了他那双完全恢复了平静的，带着责备意味的紫罗兰色眼睛。 “你无法放弃问我他的名字，是吗？” “……先生。” 艾尔文斯把手肘放了下来，“你为什么始终不愿意把这个名字告诉我呢？” “没有为什么。”风时生硬地说。 他做梦就在生气，现在看来，愤怒完全无法消散了。 但精灵这次没有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他的情绪。他目光上移，看着上方垂下的花藤，“我知道的，先生。您想要自己解决这件事。但眼下我们所面对的情况和之前不一样了。必须想办法把神格先给拿回来——您潜意识里也明白这一点——因为您的等阶目前已经卡死了。您不可能独自一人完成它。所以请您告诉我，我们一起来想办法，增加一些完成它的可能性。” 风时往另一边翻，用后背来表示对这一场交谈的抵触。 艾尔文斯注意到他的动作，但并不打算让这场对话就此结束，“如果我很强很强，”他追过去，“……如果他不是我的对手，那么您是不是就会告诉我了，先生？” 风时直直地盯着对面的山壁。 “你现在三星。是不错，很优秀——在这里是这样。但在地下城，下位恶魔，你所熟悉的魅魔，这种不擅长战斗的种族，刚刚成年后垫底的九等，实力便相当于一个中阶的超凡者，三星，乃至四星。” 在去地面上的人类城镇给他找食物的时候，他甚至杀灭了一队的三星四星。 “我明白，先生，”精灵在他身后说，“我现在的三星确实算不了什么……” “——城下城主，西弗法尔，他也只是宗师，艾文。” 空气变得安静。 风时闭上了眼睛，把被子向上拉，继续睡了。尽管他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长夜尚未过半。他在极致的宁寂中枯躺到了天亮。 随着闹钟震动，精灵坐起身来。并不知道他纯粹只是在那里干躺着，特意放轻了起身的动作。 风时开始感到很愧疚……他已经很努力了，而他却一次又一次地刺伤他。于是他跟着坐了起来，准备向他道歉。 但在他开口之前，艾尔文斯便和他打了招呼，“早，先生。” 语气很轻松，听上去并没有因为他昨夜的话而感到难过，又问道：“未来一段时间您不忙吧？” 风时愣了一下，“……不忙。” 他不敢回地下城，待在这边每天都闲着没有事做。 “那我们恢复训练吧，先生，”艾尔文斯说，“话说我们都好久好久没有训练了。” 第288章 “……” 风时低下头去。 艾尔文斯一件件穿上衣服。 “因为很弱，所以要变强啊。有您帮我，就可以加快一些变强的速度。您卡住了，现在只剩下我了，没有办法……所以能快一点是一点，您说对吗？” 风时依然没有回答他。艾尔文斯关切地探身过来。 “……怎么又哭了啊，先生？” “我根本教不了你，艾文，”风时哭着说，“你是术士，而是我个战士。过去我和你说的那些，什么精灵拥有漫长的时间，去武者基地多学些技艺也没坏处，其实都是骗你的，单纯是因为我想要让你帮我弄一把趁手的剑。” 艾尔文斯坐回到他的身边。 “对不起。”风时说，躲开了他的视线，双手紧紧攥在一起。 艾尔文斯揽住他的肩膀。感受到他战栗着想要逃开。他把他揽进怀里。 紫色的心心扁在一边。风时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我根本不配当你的导师。” “……您在说些什么啊，先生？”这一次轮到了艾尔文斯说出这句话，“如果连您都不能算作我的导师……这么说，如果我没有去武者基地，一直待在家里，那么，我现在能来到哈伦卓耿么？如果没有武技，没有剑术打底，单靠时灵时不灵的术士魔法……我早被人给欺负死了。” 他拍着他轻轻安慰，“而且别说时灵时不灵的术士魔法，没有您，我根本不可能完全觉醒。而且就算觉醒了，身上也还缠着诅咒，精准类的法术从来打不中目标，只能要么近身去打，要么用范围性的法术一顿乱砸……现在魔力枯竭只能自己回复，谁也不可能那么浪费魔力的，近身去打——你能想象一个远程施法职业和人近身作战吗？” 他把终端点亮，将自己的竞技场面板投影出来。 感觉到投影的光亮，风时将头抬起些许。“看这个，”艾尔文斯指给他看那99%向上走的胜率，“多亏了您的教导，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嗯，还算可以的近战术士了。但随着等阶的提升，我开始感觉到过去的那点底子不够看了。所以——让我们继续来训练吧，先生。” 第203章 风时和他继续训练，以对手的身份陪他打实战，结合他在战斗领域无尽的知识来帮他研究适合术士的近距离战斗的方法。 许多法术的释放需要精神高度凝聚，持续进行引导。在快节奏的近身对战中，很难找到这样的机会——法术释放的时机往往需要卡得精妙再精妙。随之而来的就是容错率非常低。如果只是打打一般人也就算了，怎么着都能赢，若要再往上走，这种低容错可以说是致命的。所以，必须要有一套高超的技法，来尽可能地平衡这一缺陷。 银色的发卷被挂在耳后，他坐在地板上写写画画。长剑斜斜放到了一边，流映着龙首壁灯的火焰的光华。 艾尔文斯在他身旁坐下，拿起了长剑。这是导师升到满阶后，委托千叶公司新打造的一把。依旧是他惯用的单刃的制式。他现在已经知道，之所以惯用单刃剑，或说战争之神的剑之所以是单刃，代表着交战双方中能够得到衪的眷顾、能够得到最终胜利的只有其中一边。 “话说我也有好多天没有练剑了，先生。” “你是一个术士啊，又不是一个剑士……剑术什么的用来过渡一下就好了，”风时说，抬起头来，“怎么，你想接着学吗？” 艾尔文斯看着他，希望能够从他的神情判断出如果他说想学会不会让他感到开心。这时风时却是猛地想起一件事来：“如果想学的话，我这里倒是有几手剑术超级适合你诶，艾文！” 看起来相当地兴奋。艾尔文斯自然说：“好啊，先生。您快教我。” 说着从空间里拿出了一直闲置的长剑。 风时把本子放到了一边，提起剑来教他。 他首先演示了几招。艾尔文斯看出这是一种精灵剑术——更确切地说是精灵魔剑士使用的剑术，并没有觉得它会多么适合他，因为魔剑士使用的是魔力战技而非元气战技，对于高随机的术士来说，用魔力就意味着不稳定，打着打着突然熄灭，或者出现随机效果那岂不就滑了大稽？而且威力也不是很高的样子，并不值得他为此冒险…… 但导师这么热情地教他，时隔这么久，难得显得这么有活力，他当然还是要很积极（至少装作很积极）地学了。 一上手，立刻就惊了。 风时旁看，双手环在胸前，“这门剑术，是不是感觉很顺？” “是啊，先生！”艾尔文斯诧异，把他刚刚演示的几个剑招又重复了一遍，“……怎么可以这么顺。” “它好像在带动你体力的能量？” 艾尔文斯难以置信地点头。 “这门剑术和一般的魔剑术不一样，它就像是术士施法，是要用你源于血脉的本源的力量驱动的，艾文，”风时说道，“你看我演示，感觉威力并不是很大，是因为我的魔力并不契合它，很难把它的力量给发挥出来。” “……可是它却这么适合我，”艾尔文斯感到不可思议极了，赶忙把刚刚的几招记下来，“再来，先生。” 风时又教了他几招。 艾尔文斯学习，激动极了，“再来，先生！我随着精神力的提升，学东西变得更快了，你一口气全教给我吧，我记得住。” 然而风时却是摇了摇头，“没了。” 艾尔文斯愣住，“怎么会。” 他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就这几招。” 恢复了记忆的导师就像是百科全书，他知道各个种族，各个流派，所有武器的所有知识。可这门剑术，他明显感觉到它并不完整。 “我只知道这些，”风时摊手，“因为它的创造者并不信仰我。” “诶……”艾尔文斯轻轻按了按唇棱，“他不信仰您？” “他只相信他自己。该怎么说，他连神明都……嗯。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精灵。” 说到一半突然就打住了。艾尔文斯微微偏过头，“他连神明都什么？” 风时迅速对巨大的龙首喷火灯火焰的温度建立起了强烈的兴趣，“没什么，艾文！” “……” 艾尔文斯快步走向他，“您和他很熟？” “才没有！”风时大声说道，“只是认识而已。” 魅紫色的心心摇摇摆摆，非常努力地试图吸走他的注意。 ——并说明了绝不只是认识而已。 “他是谁，先生？” 风时：“……嘤。” 他转来转去。然而艾尔文斯始终追着他。风时意识到他逃不过，试探着问道，“你有学过精灵史吗？” 然后突然庆幸，“啊，图书馆里好像很少有精灵的资料！” “但有一门课，我选了，就等黛博拉教授什么时候开了，”艾尔文斯不咸不淡地说，“看来还是一位大人物啊。” “当然了，一定是一位史上有名的大人物。什么时候这门课开了，你去听，回来别忘了把有名的精灵们给我说啊，艾文！”紫色心心拍进他的手里，风时猛地转过身来，“这样我就可以知道那家伙究竟叫什么了呢。” “…………” 艾尔文斯额角缓缓滑下黑线。 他伸手擦掉，“您的理由还可以找得再好一些的，先生。” 风时：“……哼。” 他双手叉腰，凶巴巴的样子（然而完全忘记了把桃心给收回来）：“不该问的事情就不要再问了！” 艾尔文斯不再问。走回去继续练剑。 实不相瞒，这些剑招开始变得不香了……可是它是那么好用，就算不香也要练。 这就让他很不高兴。隔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开口问道：“如果是他的话，你是不是就会把那个人交给他？” “什么人啊？” “——就是您不愿意告诉我名字的人，先生。” 艾尔文斯一字一顿地说道。 但很可惜，某个情商优秀的前战争之神并没有从中品出酸溜溜的味道，“是啊！”风时不假思索地说，“那肯定的啊！”只是想象了一下那样的情景，他就忍不住开始高兴了，“辣鸡神选在他手里怕是过不了三招。” “……看来他真的是很厉害了。” “对啊。” 艾尔文斯不再说话了。 然而，风时会因为他不再说话而感到异常吗？ ——当然不会了。练剑就该专心，不停说话才不正常呢。 很快时间到了，艾尔文斯收拾回去。临出门他又问道，“那个精灵和我长得像吗，先生？” “可像了，”风时快乐地说，向后抓抓头发，“——如果你把头发向后束起来，简直就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了！” 艾尔文斯：“哦。” 他走到外面，“我回宿舍召唤你，先生。” “嗯呢。” 风时等着。 第289章 然而他却没再召唤他了，一直等到快要上课。 “怎么了，艾文，”风时踏出中转位面，“路上碰到同学了？” “嗯，”艾尔文斯含糊地应了一声，转过身不让他看到自己眼睛，“要迟到了，我走了。” 半天过去，到了晚上，风时方才意识到不对。 “怎么了，艾文，你吃那个精灵的醋了？” 他感到不可思议极了，“你为什么会吃他的醋呢？——他现在都已经不在了！” 艾尔文斯点了点头，“他已经不在了。” “是啊……” 风时答道，声音由高到低，直到完全消失。 厅子里安静得可怕。扬起在半空的心心一点落下去。 他还从来没有在他的精灵脸上看到过那样悲哀，那样复杂的神情。 ——然后，他就被他心中那作者看了沉默读者看了流泪，以每章十万的速度飞快更新的白月光替身虐爱文学给惊呆了。 第204章 “艾文！——你这都在乱七八糟地脑补些什么啊？” 他把他扑住，拉到怀里一顿揉搓，“除了你之外我没有喜欢过别人，不准给我胡思乱想。” 艾尔文斯捏住他扑扑甩甩的心心，“那你告诉我他到底是谁，先生。” 风时默默地转到一旁去。 而后说：“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艾尔文斯问道：“他的名字也属于不能让我知道的秘密？” “咳……”风时的脚尖踮起在地板上旋转。其实并不属于，给他知道也不会怎样……就是太丢神了，他点了点头：“嗯！” 艾尔文斯不再追问。 “我相信你，先生。” 可他依旧不高兴。风时于是决定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扣住他的后脑勺，把他扳过来就是一顿猛亲。 “先生，”精灵应接不暇地后退，“……先生。” 风时放开他，双手按在墙上，“不、准、多、想！” 看着他紫罗兰色的眼睛，艾尔文斯双颊浮起绯晕。 “不想了不想了。”他小声说。 风时把他从墙角放出来，“那些你都从哪儿看的啊？” 问着可以说是非常地嫌弃了，居然还又加上了苦情小白花剧本，是龙傲天主角还不够演么？ “呃……”艾尔文斯怂怂地向后缩了一缩，“您知道有一个同学他正常状态没法施法，所以包里一直放着很多虐爱小说，先生。” “…………” 风时抓着他疯狂摇晃。 “先生，先生！啊我错了，我不应该这么错怪您。” 然后这事便过去了，但也没有完全过去——深切了证明了暴力手段并不真正解决问题——艾尔文斯好了一晚上，第二天训练的时候温习剑术，理解有所加深，进一步感受到那位神秘精灵的强大，于是就又玉玉了。 中场休息的时候，他双手抱膝，把头埋在臂弯，玉玉得像极了他午饭吃的蘑菇。 风时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艾文。” “嗯，先生您说？” 艾尔文斯赶忙抬起头来，让答话的声调听上去是上扬的。自己怎样都好，他并不想影响到导师的心情，因为被法则给压死了，导师这些日子里开心的时候着实不多。 “你的这柄剑还是之前无星的时候打造的，拿来练习可以，实战就不行了。再去定制一柄新的剑吧。” 风时道，随后把材料从储物空间里拿出来。 流丽的宝光笼罩了他。他所拿出的，是西弗法尔作为报酬给他的稀有金属。 “……先生？！”艾尔文斯一骨碌爬起来，“你怎么拿这——我才几阶，用不到这些吧？” “还有这个，”风时还在接着拿，“可以用来制作法杖，但是我对法杖这一块了解不多。所以这些都给你，你拿去长生公司分析具体哪些用得上。以及这个……奥伦茨烟金，我们那个时代就有一种独特的工艺，把它抽成细丝，然后用来编织软甲。适合施法者的软甲，但是防御力极强。现代的工艺只能更强，我听说，长生公司的总裁是魔导技术与机械部的部长？” 晶体，金属，木材，以及魔法宝石……一大堆的魔法材料堆在地上，璀璨流光。强大的气息氤氲着，整个训练室的魔力场都为之震荡。 艾尔文斯疾步冲到近前，将这些材料一一拿起看过。他现在已经算是中阶超凡者，这些等阶过高的魔法耗材依然会让他感到强大的压迫，但不至于像之前那样受不了了。 这是地下城主的收藏，支付给神明报酬。即使是在繁荣的魔法纪元，也是连城之价的珍宝，放在今天，其价值已经完全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但他没有再拒绝——给他一件时他推辞不受，给他一堆他反而不再拒绝，因为他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 他把手里湛蓝色的晶石放下来，缓缓站起身。 “先生。” 他看着导师那双紫罗兰色的漂亮的眼睛，它在过去曾经是燃烧的火焰的颜色，“我会做到的——杀了他，把您的神格给夺还回来。” 他郑重地说。 风时笑了一笑，目光转向下方，示意他把地上的材料给收起来。 艾尔文斯一件件收起这些珍贵的魔法材料，特意收进了一向空置的空间吊坠里面。 再次起身，他把身前人紧紧拥进了怀里。 “谢谢您愿意相信我，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来做。” 风时摇了摇头，富有弹性的发卷从他手背滑过，“我还没有相信你呢。给了你这些装备，你冒险的可能就更大了。所以他的名字我会继续瞒着，直到我感觉合适，才会告诉你。” “我会让那一天早日到来的，先生。” 艾尔文斯如是说，也确实这么做了。他统计每天时间的分配精准到分秒，把一切能够用来提升的时间统统投入进提升。原本他尽可能地避免欠学校钱，这就需要他花一些功夫在赚钱方面，现在他任由个人账户债台高筑。 他的实力在精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这让风时真的开始考虑起是否要把夺回神格的事情交给他——如他所说，他确实不相信他，给他高阶材料置办装备，并不意味着他就打算把事交给他做，那只不过是为了哄他开心而开出的空头支票罢了，而且这样一来他也不会再追着问他康华里的名字（虽然已经很久没有问过了）。 但是现在，他对他逐渐增长信心，不再认为让他为他夺回神格，就是害他去挑战不可能战胜的对手送命。 “我们来加一些特别的训练吧，艾文。” “嗯？”精灵回过头来，“训练什么？” “那个神选，我指导了他很长一段时间。他的优势，他的短板，他的作战风格，思维方式，细微的习惯……这些我都知道，”风时说道，手里的单刃长剑变化成了一柄低弧度的长刀，“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不能保证这些没有改变，但必须承认，一个技艺成熟的战士经年的习惯想要改变会很难，而且以他个人实力我想他也不会有什么动机去改变。而且很多细节的个人化处理是由其自身条件所决定的固定的最优解。所以，进行以他为目标的针对性训练，将会有效地增加你对上他的优势。” 艾尔文斯瞳孔微微扩大，激动地将散乱的发丝甩到了身后，“您是说我已经可以对上他了吗，先生？” “你认真的？”风时没好气地说，“一个三星，去对阵一个传奇之上？” “呃……这不是我有装备他没有么。”装备现在已经完成了定制，艾尔文斯一套穿上，感到他的战力已经提高到一种玄之又玄的层次了。 “那也弥补不了等阶差距！”风时喊道，“还远着呢。” ……怎么可以这么性急。他又后悔起把夺回神格的事情交给他了。一定会出事的。 艾尔文斯走来，蹭了蹭他的脸颊。 “我只是想要快一点儿让您重回神位，先生，”他默了一默，“没关系，你觉得不行，就不把他的名字告诉我。我不会问。” “来练习。”风时说。 话音落定同时，刀尖以是以一个极为邪诡的角度从上方挑了上去。艾尔文斯疾速后跳，勉勉强强躲开。 但没能躲掉连绵而上的刀气光弧。 “——如果是他，你现在已经死了。” 这一天风时让他真切感受到他和康华里的实力差距——不带等阶差距，而是纯纯粹粹的技艺的差距。艾尔文斯被他压得全无还手之力，“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当天晚上回去挫败极了。自从魔力觉醒之后，一向是天之骄子，一向是顺风顺水，作为虚假的主角但却真实演绎了什么叫做龙傲天本天，他还从未受到过这样的打击。 并真切意识到，他在过往一直在是虐菜，积累的那些胜率对未来的决战全无参考。作为他的对手，那个人同样是神选之子，同样有神明指点，其天才绝不在他之下，还有着更加纯熟的技巧，更加丰富的经验，没有血脉的诅咒拖拽后腿，还有战争领域的神格提供额外加成……而且，他的等阶还在传奇之上。 第290章 ——他要拿什么来打败他。 第205章 “艾文。” 风时从后面扣住了他的腰。 艾尔文斯连忙抬起头来，“我只是累了，先生。” 风时相信了他。这么高的训练强度，累是肯定的。他的左手从下方的边沿滑进他的战术卫衣。 “让我看看伤到了没有……吃了那么多招，我下手重。” “没有，先生。我好着呢。” 艾尔文斯躲过他的手，向后转过身来，发现桌上多出了一枚色泽明黄的魔法果实。 于是他走去，拿起咬了口，浓甜的汁液在口腔蔓延开来。 风时关切地看着他，关注着他神情每一点细微的变化。艾尔文斯吃掉了果子，前去盥洗室，洗完脸将面巾在脸上多覆了一会儿。 “今晚我们早点睡吧，先生。” “嗯。” 风时答应，和他一起走去爬到床上，盯着他换衣服。 艾尔文斯意识到他根本放不下心，于是坦然地给他看。风时仔细检查，确认他身上并没有留下伤口，但并不排除其实是有受伤但现在已经恢复了的可能。指尖带着微凉，点点抹过他的胸膛，“疼不疼？” “都说了没有受伤，怎么会疼呢，先生。” “疼的话就和我说，我不会担心的。因为你的恢复能力很强到明天就好了。主要是我现在成了魅魔，也拥有了魅魔的天赋技能，其中一个技能叫做甜蜜之吻——只要亲亲，就感觉不到疼了。” 风时说，垂下头来，银色的发卷落到了精灵耳畔，饱满的双唇因魔力的凝聚而尽染成了妖孽的魅紫色，“要亲亲么？” 艾尔文斯捧住了他的脸颊，专注地看着他，“先生，您的嘴唇……” “使用这个法术的话就会变颜色哦！”银发美人眨了眨眼睛，艳色的舌尖以一种靡丽的缓慢从唇面扫过。 ……很诱惑。而他自身也明白这一点。他的精灵迷恋着他，肯定忍不住会亲他的，这样的话他就不会再疼了。 艾尔文斯没有亲他。而是说：“这样啊，先生。我怎么记得之前你演安心入眠小助手的时候，嘴唇就是这个颜色，你亲完我就不疼了，对上了甜蜜之吻的效果，而你当时，还没有变成魅魔……” 风时：“！！！” 辣鸡精灵的记忆力怎么就这么好呢，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都能拉出来害他翻车。他努力把翻掉的车子扶起来： “有吗？我怎么完全不记得了？有可能是巧合吧，艾文！为了扮演安心入眠小助手，我稍微改变了一下形象，凑巧就变成了一样的紫色。” “……这样吗？”艾尔文斯陷入思考。 “是的没错就是这样！”风时亲他一下，拉过被子把他盖住，“——你都这么累了，赶紧睡吧。” 艾尔文斯确实很累很累了。身上不再疼，被子盖过来，隔绝了寒凉的空气，他几乎是立刻就睡了过去。 风时慢慢地在他身旁淌下，用手臂掩住眼睛，掩住了那无声淌下的泪滴。 内疚像是在业火在炙烤着他。他把他的精灵打得那么痛，训得那么苦，并不是为了其自身的提升，而是为了他——为了给他夺回神格。 这让他回忆起过往还是战争之神时，时常会收到的来自超凡者父母的祈祷。他们祈求祂眷顾实力低微的子女，赋予他们天分、力量、战斗技艺，“神啊，您看看这废物的样子！” 祂的目光转过去，被称作“废物”的孩子们往往是遍体鳞伤的样子，这源于父母过分严苛的训练。 “我都不敢想象，这孩子以后可该怎么办……” 长长的叹息是那么哀切，往往会让孩子们深深惭愧，强撑着也要爬起来继续训练。但祂却知道——信仰的链条传达了这些父母的真实所想——他们担心的并不是孩子们今后该怎么办，而是自己今后该怎么办。他们用生育的方式进行投资，希望最终能够收获可观的利润。 现在的他，和这些名为父母的商人是一样的卑劣。 第二天，艾尔文斯就发现作为他对手的人类神选变弱了。 “……先生？” “啊，”银色的长发飘洒，风时垂眼，手指轻轻抚过刀背，“我感觉昨天把他设定得太强了，还是循序渐进比较好。” 雪亮的刃罩上明亮的元气炫光，他向他飞掠过来，“继续吧，艾文。” 艾尔文斯迎战，咽下去了想要说的话。但片刻后他终究还是说出口，因为他居然击倒了他。 “不要放水，先生！” “我没有放水，”风时站起来，“是你太棒了。” 艾尔文斯摇了摇头。他什么实力他是清楚的，“请您继续像昨天那样，先生。” “其实没必要那么着急，”风时说，“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艾尔文斯笑了，走来把他揽过，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您没必要这么顺着我，先生。我又不是小孩子，挫折多了就会失去学习的兴趣。” 风时咬住了下唇，没有说话。 “放心啦，像之前那样陪我练，”艾尔文斯说，“实不相瞒，您给我的压力很大，但能够感觉到这种压力我其实很开心——您应该还记得我的胜率？” 风时记得。他的胜率是99%还要向上走。 “竞技场限制只能和等阶相近的打对战。但是和我等阶相近的人都打不过我，所以也是挺没劲的，”艾尔文斯耸了耸肩，“而您平时也总照顾着我，只有昨天，我才感受到了挑战性——有挑战性才会有激情，其实我很喜欢的。” “真的吗，艾文？” “当然是真的。是不是我昨天回去蔫蔫的让您有点在意？不是和您说了吗？那只是因为太累了。” “这样，”风时唇角不自觉地扬起弧度，“那今天我注意，不让你累到了。” “其实累一点儿也没有关系的……咳，”艾尔文斯眸子转了一转，“如果您回去愿意给我按摩的话。” “好，”风时高兴道，“我回去给你按摩。” “还要心心！”艾尔文斯继续开价，“小心心弹弹的手感太神仙了。” 魅紫色的桃心摇摇摆摆，“回去我和心心一起给你按摩。” 整个人都开心的仿佛在发光。艾尔文斯抬手掩住唇角笑意。不得不说，他家先生实在是太好哄了。 训练恢复了正常的难度。他再一次感受到那可怕的压力。逼迫着他每一次都要全力以赴。 受伤是常事，恢复也便是了；倒下也是常事，在哪里倒下就从哪里站起来。 压力激发潜能，他做到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加强大。这一日，他终于再一次击倒了导师。 ——在后者完全没有放水的情况下。 生命与自然的魔力在空中凝现出一片片花瓣，艾尔文斯现场演绎了一个洒花花，“明显的进步！”他快乐地说道，“有必要庆祝一下。” 风时躺在地上没有站起来。艾尔文斯余光瞥到，动作凝住，一步瞬移来到了他的身前，“先生？……您还好吗？” 刚刚抓住时机，他的魔力全力爆发——这得亏是在哈伦卓耿、远古巨龙考验过的巢穴，换作武者基地的训练室，根本承受不住那一瞬的魔力冲击，艾尔文斯担心极了，导师该不会是被他给伤到了吧？ 他关切地俯身查看。然而掠开了导师蒙在脸上的乱发，对上的却是一双满含着喜悦的眼睛。风时将他一把拉进了怀里，用力吻住了他。 护甲的金属撞击地面，发出一连串的低响。银色的发卷与淡金的发丝纠缠在一起，两人相拥从这边滚到了另一边。 最终停下，坐起身来，魅紫色沉碧色的眼瞳互相倒映出对方明亮的笑容。 “我会成长起来的，先生，”艾尔文斯说道，将乱发向后拢去，“成长为像您记忆中那位一样强大、一样值得信赖的精灵。” 风时用力点头：“嗯嗯！” 艾尔文斯看着他。风时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不对，想也不想就“嗯”，还大力点头，他的精灵肯定又要不高兴了。 艾尔文斯没有不高兴。他反而笑了起来，“完全不觉得这样的话不合适吗，先生？” “没有！”风时慌乱地说，“我已经认识到这样的话不合适了。” “不，您的第一念头就是不觉得这么说有什么不合适。”艾尔文斯弯起眼睛，伸手帮他整理头发，自然而然地凑近了他，“——那个精灵和我是什么关系啊？” “没有没有没有，”风时头摇得像是波浪鼓，“没有关系，艾文！” 艾尔文斯把手放下。风时飞快地从他身前逃走。他平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我从未遇到过这么适合我的剑术……术士的剑术，还与我有着相同的本源。” 他缓缓地说道，唇角抑制不住地泛起微笑： “一个精灵术士，为什么要去研究剑术，你当然可以说这是爱好，但也不可否认有那么一种可能，是术士的魔法，出于某种原因不是那么好用，比如，他有无法完成远程精准打击的诅咒。” 第291章 他满意地看到某人背影微微颤抖，“再联系起您问我有没有学过精灵史，这是一位史上有名的大人物，所以，他是光明精灵的王，我的先祖，对吗，先生？” 第206章 “……” 风时如果是漫画里的人物，那么现在他的嘴巴一定会被抽象化成波浪线条来反应他复杂的心情。 精灵缓步走来，将下巴放在他的肩膀。 “所以，他叫什么？” 风时打死不说。 “算了，”艾尔文斯离开，摇了摇头，“回头我会从历史课上学到的。” 他捡起了丢在另边地上的半身法杖，漫不经心地转了一圈，“和人类不一样，精灵作为长寿的种族，王位轮换得很慢，每一任王一定都有详细的介绍。” 风时的唇瓣缓缓张开：“？！” 然后发出了战争之神的声音：“嘤！！” 银色的发卷甩向一边，他猛地向后回过头来。 艾尔文斯半转过身，含笑看着他。 风时呼地飞扑过来，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我和你说！艾文。” “您说？”艾尔文斯弯下眼睛，格外耐心地等着。 风时组织了一下语言，开说：“到时候你会学到很多故事，还有传说——那都是假的，是后人出于对他的崇拜过分美化编出来的，当事人告诉你根本没有这回事，不可以相信。” 艾尔文斯从善如流地点头，“那真实的情况又是怎么样的呢？” “真实的情况……咳。神明有穿越时空的能力。可以回到过去，也可以前往未来，你知道的。所以当时的我已经知道未来我们会在一起。我才没有输呢，才不像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说里那样……”风时双手乱舞，“那只不过是我提前下的聘礼罢了！” 艾尔文斯：“哦。” 艾尔文斯：“聘礼。我信了。” 他凑近他，“具体是什么聘礼啊，先生？” “%^#@$！！……” 风时抓着他来回摇晃。 “好好好，”艾尔文斯要被他给晃飞了，“不问了不问了。” 不问了并不代表他就此放弃寻找答案。当天艾尔文斯就去了图书馆。 然而偌大的星界图书馆里，有关精灵的资料相当地少，偶尔会有一些，往往也无关紧要。这就使得他郁闷极了，精灵们的书到底都去哪儿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母亲留下了许多的书——还是精灵王室所传承的一手的资料。在这里面，肯定有关于那位精灵王，关于他的导师的详细的信息。 艾尔文斯给汉默，给莲娜夫人都写了信，讨要母亲留下的精灵古藉。 迈特兰的温斯顿家族因为这两封信而掀起了巨大的恐慌。 当天，古堡里便召开了密会，“他要宝藏！”二星的心灵法师吉尔曼温斯顿挥舞着法杖，“——他知道了！” “因为那个人……不，精灵，他男朋友，”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的老法师颤颤巍巍地说，一大串造型奇特的符文片在他颈中碰撞着，“毫无疑问地会告诉他。” “他问我们讨要古籍。”莲娜夫人淡淡地说，在家里她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这说明那家伙作为精灵也不知道东西究竟藏在哪里。” “王室的宝藏。普通的精灵自是不会知道。” “但他是神选——战争之神的神选。战争之神与他们这一脉的关系非同凡响，你们都是知道的。谁也说不好他会不会从神明那里得到启示。” 莲娜夫人威严的目光缓缓扫过四座，“诸位，未来一段时间把你们其它的研究暂且向后放放——我们的速度必须加快了。” …… 艾尔文斯没有收到温斯顿家的回信。这一日，风时倒是告诉了他更多的有关那位精灵王的信息：“他有三个传奇。” “传奇……”艾尔文斯这些天里无论睡着醒着，这两个字一直弹幕似的在眼前滚动，他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应了一声，心想作为王那当然应该是传奇了，隔了有两秒，方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猛一个激灵回过头来，“——三个传奇？” “传奇术士，传奇游侠，”风时数给他看，“还有传奇剑士。” 银色的刀叉悬停在空中微微颤栗。艾尔文斯缓缓将餐具放了下来。 “先生，您的意思是，他……” “每个职业领域都达到了传奇级别，”风时解释，“并不是说你作为剑士升到了传奇境界，然后换根法杖到手里就变成了传奇法师。而是……该怎么说？你是一个传奇剑士，但同时也掌握了传奇级别的法师所应掌握的所有的奥术……当你拿起法杖，在不认识的人眼里，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传奇法师。” “不，我不是说这个——您说的我明白，先生，”艾尔文斯摇了摇头，要知道他的理解能力还没有那么差，“我想说的是，把术士暂且按下不讲，游侠，使用弓箭的最注重精准的职业，他也达到了传奇级别——这在身有诅咒的情况下应该很难做到，所以，血脉的诅咒，是因他而始的吗？” 风时怔了一下，点了点头。 “是的。他成为传奇在前，然后才受到了诅咒。随后转职练剑，并成为了传奇剑士。” “真是让人深深感到景仰，”艾尔文斯说道，迫切地问，“谁诅咒了他，先生？——又是为什么诅咒他？” “……” 厅子里迎来静寂。静寂源于风时许久的沉默。 他眉头蹙起，双手扶住额头，沉潜思索。 艾尔文斯耐心地等着他。 时间分秒流过，风时慢慢地又将手放回到了桌子上。 “我也不清楚，艾文。他不信仰我，于是我无法从他那里直接得到信息。而间接的信息……”被掩埋在无尽的迷雾里，“……很多东西都想不起来了，”风时用虚渺的声音说，“我的记忆并没有完全恢复。” 艾尔文斯抚了抚他的额头。 “把神格拿回来，是不是就可以恢复了？” “嗯。” 艾尔文斯点头，重新拿起了餐具。 “我也会成为传奇的，先生。” “你会的，”风时确信这一点，“等你升到传奇，我就把那个人的名字告诉你。” “诶……？！” 艾尔文斯愣了一下，随即觉得不行，“等我升到传奇都什么时候了，那未免也太久了。” “他是传奇之上，好吗？到了传奇，想要更进一步会很难——但是他拿着我的神格。等你传奇我告诉你就已经很好了。” 风时说，双手环在胸前，紫色心心啪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没好气地看着他。 但隔了两秒，突然间又惊悚起来，漂亮的眼睛缓缓瞪大，“等等，艾文，传奇不传奇的待会儿再说，说到升级，我突然想起来——你是不是马上就要毕业了啊？！” 第207章 “对啊，先生，”艾尔文斯说，“你不快点告诉我，我都要毕业了。” 风时僵住，拍在桌子上的紫色心心一点点滑落下去。艾尔文斯慢条斯理地吃早餐，等着他答应把仇人的名字提前告诉他。 ……等他升到传奇就有点过于离谱了。 然而他的导师并没有作出他想象中的让步。而是就此沉默，不再说话了。 艾尔文斯动作慢慢地凝住，隐隐明白了他在想些什么。“先生！”他赶忙说道，“我逗你的，别在意，我不会那么快就毕业的。” “你们三星四星毕业，”风时转向一旁，“——你现在都三星了。” “是，我现在是三星了，但也只是三星上阶……你看这么久过去我的进度也就向前爬了一点点，”艾尔文斯拿出了超凡纹章给他看了看外缘显示进度的光圈，“离四星还远着呢。而且就算四星了，也不是必须就要毕业，哈伦卓耿决定毕业的是上升空间——之所以把线划到三星四星，是因为现在魔力枯竭，升级很难，绝大多数人到三星四星就再升不上去了，继续待在学校里也没什么收益——如果还有上升空间的话，是可以申请留校研修的。我想我应该达得到留校研修的标准。” “肯定能达得到，”风时一听立刻高兴，又转了回来，“研修的话就可以再在这里待很久很久。” “是呀。哈伦卓耿为研修生提供助教的职位，”艾尔文斯说，“到时候不仅可以留下来，还有工资领……如果教得不错，等阶也继续提升，达到被学校录用的标准的话，还可以转正成为教授。” 风时扑过来抓住他的手。 紫罗兰色的眼睛放射亮光，“——那我就可以安心地等你升到传奇再把那家伙名字告诉你啦！” “…………” 艾尔文斯突然间就又后悔起和他说了这么多。 “我本来都想着大不了不要了。”风时说。 ……猜得果然没错。艾尔文斯衔起一枚墨紫色的车厘子给他喂了过去。 “……唔。” 第292章 弹性的果皮被齿贝碰开，酒红的汁液流溢出来。风时的嘴巴被他给封住。 “不可以不要，先生。”艾尔文斯轻声说道，“那是你的神格——我们必须拿回来。” 又过了一个考试季，几门课程分满结业，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变得更多了，艾尔文斯训练之余，开始为留校研修做准备。 这天他去参加一个研修生的沙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即使是站在相当不起眼的地方，也完全掩盖不住他那灯泡……咳，神圣的光芒。作为精灵艾尔文斯拥有善良友爱的美好品格，对此当然是热情地走去和他打招呼： “嗨，学弟！” “？！” 拉斐尔被他给气得炸毛，“你喊谁呢，不准喊！” “这种时刻我就必须要重复一遍你之前所发表的有关‘一日为弟终身为弟’的观点了，”艾尔文斯笑吟吟地斜过了身，去看他手里端着的小蛋糕后面的圣武士职业纹章，“恭喜三星。啊，好像又比我慢了一步呢。” 拉斐尔：“@$^(#№＊%……” 拉斐尔愤怒地把小蛋糕给放了下来。 “行吧，是又比你慢了一步——我承认。不过，要不了多久你就这么喊不了我了。” “哦？”艾尔文斯饶有兴味，“怎么说？” “……呵呵。”拉斐尔没有说。他把嵌着颗大樱桃的小蛋糕又给端了起来，狠狠地挖了一口，“我们来比谁先升到四星，辣鸡精灵。” 而后披风一甩，转身走了。艾尔文斯好奇心被他给勾起来，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拉布拉特——某个不良天使的小跟班。 “我们老大被一个大佬收成关门弟子了，”二星的战士满满羡慕地说，他的武器是布满狼牙的链锤，“就前段时间的事。” “大佬？谁啊？” “不知道。大佬身份保密……哎好多大佬身份都保密，”拉布拉特摇了摇头，“不过就我知道的，他是从古代留下来的。本来在隐居来着，难得出来一次，看到我们老大立刻就收了。” “这样。”艾尔文斯端起饮料浅浅呷了一口。 “是啊……哎。以后他这资源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了，”拉布拉特感叹，突然惊讶，“咦？你好像一点儿也不意外。” 艾尔文斯笑了一笑。“我也遇到过同样的事。” 升到三星之后，他开始陆续收到私信，有知名的教授，也有神秘的隐者，或含蓄或直白地向他传达收徒的意向。拉斐尔成绩那么优秀，还是纯血天使，自然也会有人想要收他当弟子。 “哇……哇！也对。你是精灵诶。”拉布拉特说道，伸长脖子看了看拉斐尔已经走远了，转身就想要追过去，然而这时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猛地又折了回来，原地滑稽地转了个圈，“等等——大佬收你，你没有答应？！” 艾尔文斯饮料放回到桌子上，摊了摊手。 “我是个术士——你知道的，术士这个职业对导师很挑的。” ……不然的话还真不好拒绝。他的导师只有一个就够了。哪怕他是术士而他则是个战士。 拉布拉特发出“如果是我管它合不合适呢只要有人要我我立刻就跟着走”的声音，又说，“那你这一次可要输给我们老大了。” “这个嘛……” 艾尔文斯目光转过。 他并不觉得拉斐尔有了导师，升级速度就能快过他。而事实也正是如此。过了一段时间，两人再次见面，艾尔文斯依然在三星，而拉斐尔……也是。 两个人的等阶依然是差不多，然而拉斐尔却是非常地嚣张，在他开口喊他之前，就先张嘴为强地嚷道：“不准喊我学弟——不然我就出卖你！” 可以说是非常地有压迫感了：“我说真的。” “……？？” 艾尔文斯头顶缓缓冒出问号。 “你说什么，拉斐尔？……我有什么给你出卖的？” 拉斐尔用一种意味深远的目光看着他，而后向他走来。拉布拉特一群小弟们也要跟过来，天使圣武士竖起左手，小弟们便乖觉地止步了。 艾尔文斯淡定地站在那里等着他，倒要看看他的这位不良朋友接下来又会是怎样的操作。 拉斐尔从他身旁走过。擦肩，将完全过去的时候回头，棱角分明的唇也便巧巧凑近他的耳边。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的导师他其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之所以收我，并不是因为我的成绩，而是因为我是个天使——天使这个种族和神明有关系。 “而你是战争神选，与神明的关系可比我要亲近多了。如果说给他知道，战争神选真的是存在的，而且就是……就可以让你来替我，就此脱离苦海了。” 沉碧的瞳孔微微收缩。艾尔文斯的神情陡然凝固。 不过这一切都只持续了短暂的一瞬。周边全是人，他提醒自己，迅速调整表情以免引起太多注意。 拉斐尔转过身来，露出戏谑的笑意，“你觉得怎么样呢？” “太可怕了，拉斐尔。”艾尔文斯说，“我再也不喊你学弟了。” “没关系的，你快喊，”拉斐尔热情邀请，“话说我这些天好煎熬的，你快多喊几声，我出卖你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而后又努力为他的导师卖起了安利：“我知道，艾文，你是个术士，不需要导师，之前很多大佬联系你都被你给拒了。但是呢，你同时还要练剑，对吧？剑术是必须要有人教的。我这个导师呢，他并不像你想的那样……是个圣武士，不是的。他是个战士——而且是战士学院的院长！武者学院最强的院长哦。听我说，过来换我，换不了吃亏换不了上当……” ——是个战士。 艾尔文斯双手无声攥起。 ——就是他。没错。 他唇角轻轻上挑，凉薄的冷笑满斥胸臆。 战士学院的院长……知悉真相的那一晚，他第一念头想到的就是这个人。还真被他给猜对了。 拉斐尔说着说着声音逐渐低下去，他发现了他精灵朋友的异样。 他转到了他的身前，仔细看他的神情，眼睛微微瞪大，“不是吧——你还真信了啊？！” 艾尔文斯手指渐次松开，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这段时间很辛苦吧，拉斐尔。” 拉斐尔脸上玩笑的神情消失。 五分钟后。天使与精灵——两个上古遗族相对坐到了迷雾之息酒吧角落的散台。 “……他们都无法理解，”拉斐尔说，点了根烟让了让他，艾尔文斯摆手，于是便拿回来自己抽了，“说他因为我是天使才收我是很正常的……什么神明？不懂不懂，神明都已经死了他还能做什么？……他作为一个战士，非收我一个圣武士当弟子也没什么不对，这两个职业壁又不厚，又不是游侠潜行者。而且他还是最强的，就算职业不一样，他懂的那些教我也足够了……我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们想要还没呢。”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吹出一口袅袅的烟雾。 “这也怪我。拿不出一点儿实质性的证据，只会一味地说他不好。简直就是白眼狼本狼——亏他们和我关系好，换成外人肯定会这么说。但是，我就是觉得他不是好东西，他想利用我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你作为神选，应该也有那种感知吧，艾文？所以，才会听我一说立刻就相信我？” 第208章 艾尔文斯抬手扶住了额角。 太阳穴被染上初春料峭的寒意，而指尖则被渡入恒定的温度。他讥嘲地发现自己居然特意分心在意起这微不足道的细节。因为一时间想不出最合适的回答。而在这种时刻，每一句回答都应该也只能是最合适的。 他没说话。拉斐尔抽了两口烟，又把刚刚的猜测给推翻了。 “等，不对。你又没有见过他……隔得这么远，不应该能感觉得到。” 像他，是在与导师足够熟悉、距离拉得足够近之后，方才隐隐从他身上感知到黑暗以及邪恶……不，仅仅“黑暗”与“邪恶”根本不足以形容，他甚至觉得用在他身上简直侮辱了这两个词汇。为什么会这样——会产生这种感觉？ 他用了很多天来确定所产生的这种感觉并不是幻觉，并更进一步地追溯出这种感觉源自神明。 他的神明。 从此，他就再也无法为被武者诸院最强的院长收为关门弟子而感到开心了。 “艾文。”他向前倾身，压低了声音，“你是知道些什么吗？” 艾尔文斯抬起头来。 “是的，我确实是知道一些非常可怕的事，”他说，“不过，我并没有第一时间与他联系起来。因为拉布拉特说他是个古代人。” 以超凡史观，乌斯卡入侵是近代的事，“他是习惯性地用了普通人的说法吗？还是……？” “没有人会在哈伦卓耿上了这么多年的学连史观都改不过来的，”拉斐尔道，他看到他的精灵朋友眉头蹙起，明白他已猜出了他接下来所想要说的，“他这么说，是因为他以为他是古代人——之所以这么以为，是因为他实在是太强了。” 第293章 强到就像是从繁荣的魔法纪元留存下来的高手一样，不能轻易现身于世，“必须待在特制的魔法力场里，不然的话力量就会被平衡机制所掠夺。从收我到现在，我们通共也就……啊，要隔好多天才见一次，不然的话，我早就超过你了。” 铂金色长发的天使吐出一个烟圈，摆了摆手，“别的不说，水平是真有水平。” “——毕竟是传奇强者。” “是啊。活的传奇！第一次见他，我简直不敢相信……” 艾尔文斯讽谑地挑了挑唇角。 拉斐尔捕捉到他的轻蔑之色。 “虽然最初是源于传奇爆发，但到现在他能还是传奇，足以说明他确实有这份实力。你看他同时代的那些人，同样被灌上传奇，死的死了，活下去的实力也大多跌得不能看了。”他摇了摇头，“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你刚说的，‘非常可怕的事’究竟是什么？” 艾尔文斯不能坦诚地把什么都和他说。拉斐尔是可以信任的，这一点毫无疑问。但他离那家伙实在是太近太近。当初就连神明都敢算计，几千年过去，狐狸又熬成了老狐狸……现在导师就在他的身边，万一出了岔子被顺着扯出来，可就完蛋了。 “想知道啊，拉斐尔，”他食中指节缘着颧骨下滑，从一侧支起下颌，“你先告诉我，他具体的等阶，是传奇，还是传奇之上？” “传奇！”拉斐尔说，全无迟滞，“——如果是传奇之上，我怎么可能不和你说。” 艾尔文斯端起酒杯，转了一圈看了看杯口精细的雕纹，而后开始小口小口地品酒。 拉斐尔等待他的答案，视线从他脸上缓缓移转到他的酒杯：“……喂？” 他就想催。艾尔文斯眼睛抬起来，“你确定？” “当然了，传奇和传奇之上，就算到不了圣阶，差也远着呢。感觉得出来。”拉斐尔双手环胸，向后靠在椅背上，“从那会儿到现在，那么多年，能保着传奇就已经很强了，传奇之上？这得是逆天。” 艾尔文斯定定地看着他，手里酒杯缓缓放下。 而后又问了一遍：“确定？” 拉斐尔：“……” 拉斐尔不确定了。 他的导师不是什么好东西……谁知道他这传奇境界是不是装的。 没准儿真的是传奇之上呢。 他想着，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 “唉，”艾尔文斯叹息道，“你看你回答不了我的问题呢。” 拉斐尔：“……” “你烦死了，艾尔文斯！”他气得拍桌，光圈都差点冒出来了，“赶紧的和我说！” “哎呀。作为天使怎么可以如此双标，每次我有事问你你都要反问我，现在我反问你一次你就受不了了，”艾尔文斯嫌弃，但还是大度地说道：“这样，这个答不出来也就算了，我再问你一件事。” 拉斐尔气鼓鼓地盯着他。铂金色的长发已经开始点亮圣光了。 “你别怕，这个问题简单，”艾尔文斯安抚道，四下里看了一眼。作为私密性最高的酒吧，氤氲的雾气极好地隔绝了远方的视线，并没有人因为某个灯泡开始放光而向这边投来过多的关注，于是他发问：“你的导师名字叫什么？” “……？！” 拉斐尔呆住，“你问我他名字？” “别和我说你不知道他的名字。”艾尔文斯说道，“这么久了连导师名字都不知道，那么我显然也便没必要和你说那么多了。” 拉斐尔定了一定，“你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啦！——我只是觉得有必要和你对一下，”艾尔文斯飞快地说，目光飘来飘去，“万一我们在这儿说半天，最后发现说的根本不是一个人……” 拉斐尔：“呵呵。” 他拆穿：“你就是不知道！” “咳……”艾尔文斯怂怂地向后缩了一缩，进一步还原某个魅魔那精湛的演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赶紧的回答我的问题啦！话说你还想不想知道我说的可怕的事到底是什么了？” 拉斐尔：“…………” 拉斐尔怎么可能不在意这些细节，但想了想还是把导师名字告诉了他：“卢西恩本康华里。” “谢谢！”艾尔文斯向他致以真诚的谢意。 拉斐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好了，现在你该告诉我他做的可怕的事是什么了。” “好的，”艾尔文斯诚实守信地点了点头，“我和你说，战争之神的死没有那么简单哦——乌斯卡人杀了衪，但并没有杀死衪。至于衪为什么会死去……” “是康华里干的？”拉斐尔难以置信，“他是很强。但再强也不可能……哪怕神明在乌斯卡人那里受了重创。” 艾尔文斯耸了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 拉斐尔信他不知道。 连名字都不知道，他还能知道什么？ 一支烟已经抽完。他把烟蒂在烟灰缸里按灭掉。就很有一种被坑了的感觉……真的是太让人火大了。 第209章 “但总之他和这件事有关系，拉斐尔。”艾尔文斯说，“战神之死有蹊跷，而他——按你所说——则有着关乎神明的图谋。” 拉斐尔认同他所说的。 “会是什么？”他喃喃地说，“他给人的感觉非常正常，而且对我也很好。如果没有那种天然的感知，我恐怕不会发现半点异常……而就算我有这种感知，戴着有色的眼镜去看他，把他每一言每一行都给放大，也完全无法从他的行为上推断出他的目的。” 艾尔文斯指尖轻轻摩挲酒杯光滑的外壁，唇角一点点向上勾起。 “这个啊……首先，让我们先来讨论一下这个问题，战神之死——战争之神为什么会死到泽坦人手里，换句话说，泽坦人为什么要谋害自己的神明？” “……是被泽坦人谋害的。”拉斐尔缓缓重复了一遍，珀金色的双眸流转着宛若冰凌的寒冷光辉。平日的吊儿郎当已然一扫而空，现在他是真正的战争天使，恐怖的杀意令人视之不寒而栗，“如果不是你说，换一个人告诉我，我绝对不会相信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泽坦人没有理由谋害这位为世界献身的神明。” “也就是说，你想不出原因，对吗？”艾尔文斯笑了一笑，把酒杯再次起举了起来，“但一件事既然发生，背后总是有原因的。” “……” 拉斐尔眉宇深深拧起，陷入痛苦的思索。 艾尔文斯看着他，慢慢地喝完了杯子里剩余的酒。“实际上，并不需要一个具体的答案。是谁，为什么这么做……凡人施以任何行为，背后都有一个统一的驱动，那就是‘有利可图’。” “弑杀守护泽坦的神明能有什么——”拉斐尔拍案，但话说到一半声音便即弱了下去，“喔。也许对他自己是有好处。” “没错，从这一点上，能够推断出，神明的一些东西是可以夺取的——它并不与衪绑定，而是可以发生转移。” 金发的精灵眼底笑意变得更盛，狭长的绿眸微微眯起。 他向他凑近，压低了声音，“——所以，你的导师那里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吗，拉斐尔？” 拉斐尔摇头。“我不知道，艾文。”他努力回想，“东西……” “那么接下来，留意他那里的东西吧，”艾尔文斯说，“知道了是什么东西，自然就可以弄明白他所谋划的究竟是什么了。” 拉斐尔点了点头。 他没有再点烟。而是默默地喝酒。艾尔文斯看着大理石桌上鎏金的纹路。迷雾之息酒吧开在幻术系的迷雾之谷，一应陈设都是幻术师的风格，精致、优雅，而又神秘。 “抱歉，拉斐尔。让你孤身调查这么危险的事。” “你跟我道什么歉？”某个不良天使怔了一下，大感受到冒犯，“这难道不该调查吗？为泽坦而献身的神明，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绝不能容许……更不用说——希望我接下来的话不会吓到你，艾尔文斯——血脉觉醒的那一波我本来应该死的，以我的身体条件根本不可能经受得住完美觉醒，是神明衪救了我！” 艾尔文斯登时愣住：“呃……” ——他居然感觉到了！ 当时拉斐尔醒来，他还专门试探了，问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他说他意识不太清楚……居然是假的！不过他应该只是感知到了神明的存在，并没有看到神明究竟长什么样子……他男朋友他是见过的，如果看到了战神和他长得一样一样的，必不可能淡定地绷着这么久。 这么想着艾尔文斯松了一口气。而拉斐尔并不知道他内心瞬间卷过这么多的惊涛骇浪。他只看到他一脸呆滞半天说不出话，顿时得意起来： “想不到叭？神明祂曾为我降临。像你这……还神选之子呢，菜啊，我看你就是弟中弟。”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 第294章 “想不到，拉斐尔，”艾尔文斯承认，“因为我根本就没想过——希望我接下来的话也不会吓到你——为什么在危急时刻战争之神会出手救你？答案很简单——祂是我召唤来的。” 拉斐尔：“？” 拉斐尔目瞪狗呆：“？！？！？” “什么，”他拒绝接受，“怎么会是你召唤出来的，你也只是、只不过是一个神选之子罢了，神明怎么可能会听你的话。” “哦，”艾尔文斯一脸冷漠，“那你告诉我，你本身又没有特定信仰指向，为什么出手救你的就巧巧是战争之神，而不是圣光之神，生命之神，等等等等别的神明呢？” 拉斐尔噎住。 他无法反驳，机械地重复：“怎么会，你召唤祂，祂就出来……这在古时候，神明们都还在的时候，那些教皇的神降术恐怕都没有这么灵的！” “是啊，想不到叭，”艾尔文斯耸了耸肩，岂止是说召唤出来就召唤出来，战争之神现在还在床上等着他呢……当然了这就没必要说了，“还天使呢，菜啊，我看你就是个弟中弟。” 拉斐尔：“…………” 明明被救了是一件应该感恩的事，可现在他都快气死了！ 但作为不良，基本的良知他还是有的，虽然很气拉斐尔还是向他道谢，艾尔文斯飞快地作禁止手势：“等，拉斐尔，你先别谢我……我还没和你说！” “说什么？” 拉斐尔问道，在重大打击之下，他连头发都不亮了。 “啊，就是调查你的导师手里东西的事——我知道你一个人调查很危险，但还是请你务必不要让他知道我是真的神选。” 拉斐尔：“……呵呵。” 他刚刚还觉得这是理所应当，但现在却无法忍受了：“为什么，为什么把事情都推给我一个弱小可以又无辜的天使！你是神选好吗——战神选中的是你又不是我！” “所以我刚刚才向你道歉啊……等你调查出来，那件东西，我会帮你分析的！” “辣鸡。我不。我要出卖你，告诉他你是战争神选，让他把你也收成弟子，过来跟我一起调查。” “拉斐尔！！” 拉斐尔当然不会出卖他，说这些只不过是为了出气罢了。他可也太委屈了，一直以为自己是战争之神最爱的崽，结果发现不是，可恶的精灵才是亲鹅子……而他是充话费送的！ “等我找到那是什么和你说，艾尔文斯。”他没好气地说。 “嗯呢——我接下来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第210章 告别了拉斐尔，艾尔文斯回往宿舍。 没有使用传送阵，而是浮空飞了回去。如此速度会慢一些，他需要时间来梳理目前所知的信息，并作出下一步的决策。 卢西恩本康华里。他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和导师所想象的不一样，他并没有达到传奇之上，而是依然是传奇。可见，抢来的终究不是自己的，有了神格就能成神什么的不可能的。 这么多年过去，他甚至没能解决自然平衡的问题，只能待在特制的魔力场里，以减缓力量的流失与境界的跌落。 这是好事。漫长的时间里康华里都会处于静止甚至有所衰退的状态，而他这边则是持续快速提升；同时，导师也更安全了，魔力场是封闭的，为了起到更好的延缓衰退的效果，强者们在里面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沉眠状态——像哈伦卓耿的远古巨龙，现在就有一种说法是它始终在某个秘密所在沉眠，那些所谓的“巨龙会参加这个”“巨龙会出席那个”，顶着马甲四处浪都是假的……是龙族故意扯出这样的噱头坑钱——康华里在封闭的魔力场里沉眠，导师在学院里活动就不会被他给感知到了。 当然了，这会使得拉斐尔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探到神格的情报，毕竟好多天才能见到一次面。不过这事原也急不来——就算拉斐尔弄明白了神格究竟被康华里藏在那里（这绝不是随便往储物空间里一塞就行的东西），他就能上去把它给抢过来吗？ 不可能的。就算是奇幻套路爽文里的龙傲天主角这样的操作未免也太离谱了。更不用说现在剧情还崩得不能再崩，主角不死光环也不能指望了，只要他敢作，那肯定是会死的。 所以接下来还是训练，升级，就像之前那样。 ……真的会还像之前那样吗？ 现在他必须决定一个问题，那就是，要不要把他知道了康华里名字身份的事告诉导师？ 艾尔文斯在半空中悬停。突然觉得即使是飞的未免也太快了。 对他的导师，他的爱人，当然应该是坦城的。但是…… 艾尔文斯无法不去在意，因为这个名字，两人掰扯了这么久，最终的决定是等他晋阶传奇再告诉他。中间导师经历了百般挣扎，被他把血脉诅咒搬出来论证了提高近战技巧的重要性方才开始对他进行训练；好久之后方才给了他武器装备，但现在想想那更多的是因为他吃了祖上精灵王的飞醋，特意这么做来哄他……最近的一次，因为认定他不是康华里的对手，他甚至考虑过放弃，“大不了不要了”。 什么叫“大不了”，那是他不知花费多少光阴，不知经历多少险难方才凝聚出来的，独立的属于自己的神格。倘若放在过去，他或可以说他再凝聚出来一个，有了之前一次他知道该怎么做，然而现在，他变成了魅魔，低等的下位魔族，他再也不能凝聚出新的神格了……如果无法把这个神格给夺回来，他便将永远停滞在七等上阶，再无寸进。 他害怕，他会不自量力，冲动行事。哪怕他向他誓言保证不会这样也没有用。只有把名字牢牢攥在自己手里，他才会感到安心。如果他告诉他…… 艾尔文斯记得导师得知法则限制的那一天，记得那后续的很多天。他努力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让自己看上去和过去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有不同的。好多天过去，他才再次恢复了能感到开心的能力。 艾尔文斯最终决定不要告诉他。反正，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会就康华里手里的神格作出什么行动。 ……但这事他既已知道了，就会在心里翻来覆去时不时地想。导师拥有读心的能力，他不可能瞒得住的。 所以，他只能暂时让他失去读心的能力了。 艾尔文斯在精神领域设下了防御。 带着几分忐忑，他回到了宿舍。 客厅里空无一人。风时在床上已经睡了。艾尔文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希望今天能够这么度过。 然而旋即他听到响动，是毯子被呼地掀到了一边。银发的恶魔展开双翼，从里间飞了出来。 “艾文！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 艾尔文斯心脏提起，忙接住他，“今天回来碰到朋友，去喝了一杯酒，先生。” “喔……我说呢。”风时墨色的魔翼把他笼罩，纤细的尾巴在他腰间缠绕，小心心从另一边滑下来，“我歪在那里都快睡着了。” 艾尔文斯抱着他往床上走，轻轻柔柔的声音说道，“您要是困的话就先睡，不用等我的。” “我知道……”风时蹭了蹭他的脖颈，“可是我饿了。” 艾尔文斯连忙给他渡去了许多的能量。 然而风时却是摇头。 “不要——我想吃点好的。” 艾尔文斯努力哄他睡觉，“您都困了，先生。” “——然而一说到吃饭我立刻就不困了。” “…………” 艾尔文斯那还不是只能给他吃。 风时恰饭。酒足饭饱，美滋滋地倚在他的怀里。 漂亮的紫罗兰色眼睛弯出浅浅弧度，心情显而易见地很好。 ……看起来暂时没有发现他把他给屏蔽了，艾尔文斯想道。心下浮起些许庆幸，但也明白，他的幸运并不会持续太久。 需要采取一些办法，“先生，”他说道，“话说您好久都没有回去那边了。” 风时神情滞了一滞。 “呃……是啊。” 艾尔文斯小心地观察着他的反应，“我不是想要和您分开，先生，之所以说这个，是我想……是不是应该回去看看法师先生和地下城主他们啊？” “……” 风时的目光一点点垂下，指尖绞住了枕头的边角。 他感到他的心脏也像这角枕头一样扭曲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他在这里待得太久了。他在逃避，并希望这场逃避没有限期。 他原本就怕见他的魅魔朋友们。而现在，他更怕了。只要回去，就必然面对他们的追问，等阶的事情，法则的限制，有没有办法……到时候他就撒谎呢，还是说，办法找到了，但唯有我能用，你们只能干看着？ 艾尔文斯怔住，一点点覆上他的手。 “对不起，先生，”他明白自己说错了话，“请您不要难过……等拿回神格，重回神位，您一定可以给朋友们帮助的。” 第295章 他没敢再提让风时回另一边的事情。 而风时继续留在这里，每天和他待在一起，自然不可避免地会发现：“艾文！——你怎么把我给屏蔽了？” 第211章 艾尔文斯：“……咳。” 艾尔文斯：“这个……” 风时：“……？” 他原本只是发现了问一句，随便解释一下也就过去了，然而精灵却是这样的反应。 他立刻双手叉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艾尔文斯搬出他曾经说过的话：“您说我可以屏蔽您的。” 一边说着一边试着逃进另间屋子里。 “可是你也说了不屏蔽我的，”风时追着他，“你之前一直不屏蔽我的，然而现在却突然把我给屏蔽了……” 所以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他抓住他，扳着他的肩膀强迫他向后回过身来，用力眨眨眼睛，在眼眶里蕴出一点儿水光，“你变了，你不爱我了，你过去不是这样子的。” 艾尔文斯：“……不要学那些乱七八糟的台词，先生！” “——那你给我说究竟是怎么了嘛。” 艾尔文斯和他说。 “好吧，是这样的，先生，那天、那天我看到了一个本子来着……”他低下头去，“就是一个……魅魔的本子。您懂的。看完之后就……” “哈？！”风时一听，双眼立刻放光，“本子，还是魅魔的……快，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一边嚷着一边探身过去点亮他的终端。“没有了，”艾尔文斯摊手，“我是不会在设备上存这种东西的。” 风时顿时失望极了，“——嘤。” 然后抓着他的衣襟摇晃，“那你给我说说那个本子都画了些什么。”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把脸撇到一旁。 “艾文！” “……所以我才屏蔽你的，先生！看不正经的本子，看完之后还控制不住胡思乱想，是我不对。但是，您又总是这么宠着我……刚刚还学乱七八糟的台词，把本子内容给您知道，您完全做得出现实还原一遍的操作——不要低估您的可爱程度！”艾尔文斯抬手摸了摸鼻子，提醒他那天画写真发生的事，“到时候把持不住可就糟了。” “哇，原来这本子的剧情还可以还原出来的吗？”风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快，艾文，快讲……别担心，我们可以把持得住的，你忘了吗，你的导师的意志是多么坚定啊！” 艾尔文斯：“…………” 他转回来，捉住风时双手交叉按到他的怀里，“——发展到将要把持不住的阶段，然后再强行把持住，那岂不是更难受吗，先生？” “……！” 风时噎住，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是对的。 而后他看向他，习惯性地，就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唇瓣微动了一下，却是并没有发出声音。 旋即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便转到了一旁去。 银发像是星光从他耳际垂落。他浓密的羽睫真的染上水光了。 艾尔文斯把他抱在怀里。 “等我，先生，”他说出他所没能说出口的话，“等把神格拿回来就好了。” ——他现在已经离它越来越近了。 …… 拉斐尔开始了调查。调查导师身边有关神明的特殊的物品，同时他也希望能够弄清楚战神之死的根由来去，以及卢西恩本康华里在这场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 作为与神明关系菲浅的天界生物，同时还是使用神圣魔法的圣武士，他可以非常自然地向导师提出大量有关神明的问题。观察他对一些话题的反应，猜测，推论，通过对语言的设计，从多个侧面进行验证。 不得不说，康华里掩饰得很好——如果他没有从他的神选朋友那里得知战神之死的真相，那么他必不可能发现他一闪而过的隐秘的恐惧、心虚……更多的信息。 康华里参与了这件事。和他想象的不一样。他原本还以为他并没有直接参与，手里的神明的物品是后续辗转得来……明知道那应当归予神明，但却动了贪念想要据为已有，所以，他才会对他天然地感到嫌恶。 如今再看，如果仅仅是贪婪，他或许会嫌恶，但绝不会嫌恶到这种程度。 能让他如此嫌恶，简直到深恶痛绝的地步，只能是因为——他曾弑神。 想明白、或说是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真相的那天，拉斐尔一个人在天台上站了一整晚。烟蒂他脚下积成了小山。 次日他去找他的精灵朋友。想要和他一起消化这分震撼，然而，艾尔文斯对此的反应却是毫不意外。 “他是近代人，但却强得像是古代的强者那样，可想而知放在当时那个年代他也是顶尖儿的强者……顶尖强者人数不会多。而弑神，就算神明受到了死亡重创，也绝不是一般强者能对付得了的。更不用说那还是战争之神。所以，一定有大量顶尖强者参与了弑神一事，再联系起顶尖强者本身人数不多……他参与弑神的几率是相当大的。 “这就像你在一个口袋里放进几个白球和一大堆的红球，伸手抽一个……再联系起你天然排斥他，答案其实单推也能确定了。” 看着天使圣武士僵在那里，双唇微微颤抖，艾尔文斯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拉斐尔，尽管答案明摆在这里，但你却忽视了它，是因为这件事从情感上实在是太难接受。” 真的是太难接受。拉斐尔接下来的很多天干什么都不在状态。拉布拉特几个都很是担心，“怎么了，老大，像是丢了魂儿似的。”“是发生了什么吗？你和我们说。”“没什么是大家伙一起想办法解决不了的。” ……这事还真解决不了，拉斐尔讥嘲地想道，“没事。”他冷淡地说。 康华里参与了对战争之神的谋杀……夺取了神明的物品。那会是什么？他收他这个天使作弟子，又想干什么？ 必须弄明白这些问题。拉斐尔这一刻方才真切意识到这场调查的危险。他面对的是一个传奇强者，连神明都敢弑杀，如果让他发现，他已经知晓了他的真面目…… ——康华里可能要发现了。拉斐尔在又上了几节课后意识到。知道了他参与弑神，他对他就很难像过去那样。细节是会体现出来的。 但他也不确定他是是否真的发现，于是只能格外小心谨慎，尽力让自己的表现看不出异常。 每次与康华里接触，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步踏错即堕深渊。而他的精灵朋友只需要对他得来的情报提供分析，相比之下实在是轻松极了。 ……说起来，他还是战争神选呢。 拉斐尔当然会感到不平衡。不过不平衡归不平衡，他并没有拉艾尔文斯下水的想法。抛开义气不谈，他因为天使的种族被康华里盯上，只有艾尔文斯知道这位战士院长楚楚衣冠之下所隐藏着的，能够在这件事上为他提供帮助，除他之外，再没有人会相信他。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康华里永远也不会知道还有一位真正的战争神选的存在。 然而这天，康华里给他上课，却是突然问道：“我听说，术士院的那个精灵，艾尔文斯温斯顿，好像是战争神选啊？” 第212章 拉斐尔当时心里就是咯噔的一声。 他整理衣甲的动作慢下来。 “明明是个术士，但却是个近战……很有意思，”后面康华里接着说道，“我看了他的一些战斗录像，他对近身格斗也是有一套章法的……战争之神啊是战士的神明，如果他真的是神选的话，我和术士那边协调一下，把他也要过来怎么样啊？” ……一开口就是“把他也给要过来”，这算什么，被迫同舟共济吗？这是必须谨慎回答的问题。但他也不敢太久地沉默，于是说道，“他呀……” “是啊。你和他很熟吧？当时你们两个一起赖在快速提升班上课，被莫桑迦德给逮着，”康华里说道，声音带着戏谑的笑，“我去把他也给要过来，你就不是我这儿最小的了。” 拉斐尔转回身来，唇角挑出笑容，他担心一直背对着导师说话会被他认为心虚——从眼下的情况来看显见他已做了一番调查，“听起来很不错。但是，先生，他不是战争神选。” 前战争神选看着他，灰金色的眼睛流转着幽深的光，“……哦？” 背脊泛出冷汗，被冷空气吹出刺骨的凉意，拉斐尔监视着每一束肌肉，生怕脸上的表情被他看异样： “确实是有这种说法，说他是战争神选……只是但凡有人冒尖，都会有一堆人说他是战争神选，”他摇了摇头，“也有人这么说我来着，您知道的，我不是……我还是天使呢。那只不过是他们惯例说说罢了。” “这样。” “是的。”拉斐尔说道，又重复了一遍，“他不是。” 而后他又转回去，用尽可能自然的动作装备上黑钢打就的负重。身后导师没有再说话，看他作训用的特制衣甲已经尽数穿戴好，便带他开始了今天的课程。 第296章 拉斐尔一边训练，一边在心里一遍遍地复盘他所说的话，是否存在批漏，有没有哪里不合适。越想越觉得他的应对是那么糟糕。他绞尽脑汁地思考说些什么补救一下，但又觉得，也许康华里只是随口那么一问呢？如今话题已经过去，他再次提起，反而会让他开始在意……说起来，他最后强调的那一句“他不是”，就已经显得有点刻意了。 最终他没有再说。他没说康华里也没有再提。两人好多天方才见一次，一次训练也持续好多天——倘若一次课程就上那么一会儿两会儿，康华里根本不值当从魔力场里出来一次——后续的那些天里，他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拉斐尔慢慢地放下心来。导师应该就是随口一问，艾尔文斯成绩优秀，还是精灵特殊种族，同时又是个近战对路子，他动了收徒的心思也是挺正常的。 但他并不知道的是，康华里在回去之后，并没有像惯常那样休养生息进入沉眠，而是琢磨起了艾尔文斯。 ……最近一段时间隐隐感到有点不安，但却弄不明白究竟是因为什么。阿修琉斯阴影总是笼罩在他的头顶——衪没有死，只要神格还在，衪便不会死。衪只是逃到了一个他力所不能及的地方。终有一天，他将再次归来——尽管他已成为魅魔，成为魅魔等阶受到压制，不会再是他的对手，但他还是深深地在意这一点。 康华里留意起与神明有关的事。 不得不说，阿修琉斯躲得是相当地深，没有什么新的信息，只有令人津津乐道的几位疑似神选。精灵在一群人类中是那么引人注目。康华里自然而然地对他多加了一些关注，巧在他新收进门的天使和这个精灵很熟……他正好问问他。 也确实是随口一问。但拉斐尔的反应却让他留上了心。略有些不自然的沉默，最后又说了一遍的显得有些刻意的强调……所以那个精灵到底是不是战争神选？他的这个小弟子，他一向觉得他不错的，又在瞒着他些什么？ ……如果精灵真的是战争神选，那么他也许是有渠道知晓当年发生了些什么。拉斐尔和他一个地方出来的，一起赖在快速提升课的后进班——后进班上课的那场地他是知道的，两人搭伙这么多年，那真的是过命的交情，导师的身份当然要保密，但对他那还不是照样说。只要一说，在一块儿一对…… 康华里顺着往前想。越想越觉得拉斐尔最近一段时间的表现不对。具体他也说不出来，但总之和过去感觉不大一样。如果他真的是知道了，那么，这也就说得通了。 上课时间他沉住了气。没有再多问。如果天使铁心瞒他，他问也没用。他还需要得到他的认同——完美觉醒的纯血天使，目前世上就这一个，不能把脸撕破。到底是不是，回去查一下也就是了。 问题是怎么查，拉斐尔说得没错，作为唯一现身参战的神明，阿修琉斯在泽坦人的认知中有着其它的神明都没有的高存在感，但凡有人在战斗领域展现出超群的天赋，都会有大堆人觉得是战争神选——真心认定，很多时候还会给出一系列相当具有说服力的“实证”，他在过去不知被这些证据给骗了多少次、浪费了多少的时间与精力在里面。可见“认定是”并不等于“真就是”，他得保证查到的答案就是正确的答案。 一时想不出能够排除掉干扰证据的办法，康华里点亮了终端，打开了论坛。 ……现今是网络时代，作为传奇强者也要与时俱进，会使用网络工具为目的达成增加便利。也许根本不要那么麻烦，先到网上搜索一下这个精灵的信息，以他在这方面的眼力，没准儿看着看着心里就有数了。 关键词键入搜索框。点击执行，立刻便有大量结果跳了出来。 康华里看了一眼：“？” 然后又看了一眼：“？？？” 接着又向后翻了几页：“？？？？？” 作为传奇强者，康华里什么场面没见过……这场面他真没见过。 看着那满屏满屏，不堪入目、让人看着甚至怀疑想象力极限的某个的精灵的黑料，康华里当时就懵逼了。 第213章 他应该看到的是什么？ ——是狂热的粉丝，忠实的拥趸，关于他生平成就与非凡之处的罗列，以及他必定是战争神选的论证与分析。 然而他看到了些什么？ 黑料，黑料，全特么是黑料！ 实不相瞒，康华里早就做好了在无穷无尽的花样吹捧中沙里淘金的心理准备，尽管以他的眼力完全可以做到把大部分的虚假信息一眼排除，在剩下里面那些疑似为真的信息里面翻检也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然而现在…… 康华里恍恍惚惚，但还是非常敬业地开始了屎里淘金。毕竟这个精灵确实值得在意，与纯血天使的熟识更让他到底是不是神选关系重大。他倒退回首页，把搜索结果逐个点开。 那些过于不堪入目的、让人怀疑想象力极限的黑料，他判断基本上都是假的，实在是过于离谱，以至于不可能在一位实力强劲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天才的人身上发生，应该只是道听途说以讹传讹添油加醋故甚其辞为了博取眼球不惮突破下限的跟风黑。但也有一些东西有点意思——从细节上可以判断，这是他身边的人爆出来的。很多是他成长期间在家里的事。如果不是和他熟悉到了一定的程度，不可能知道这些信息。 还有一点非常值得在意，那就是精灵全程没有现身出来，对这些攻击他言论进行驳斥。康华里顺着时间线来梳理，如果从一开始他就站出来，及时进行澄清，那么后续的跟风黑必然不至于发酵到如此离谱的程度。 他为什么不站出来呢？他的小弟子，拉斐尔当时都发了帖子，为他说话，结果也被挖出黑历史（康华里点进仔细看了一看，抽烟喝酒收保护费，这对于圣武士来说似乎有点过于离经叛道，但对于战士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跟着一起挨了好一顿的骂。而他本人却不站出来——哪怕连累朋友被黑挨骂，也不站出来——为什么？ ……他不上网，不知道他在网上被黑成了这副模样吗？又不像他们这些老古董，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眠，现在的年轻人不可能不上网，断离社交网络的。他必然知道。知道还不站出来……这只能说明，他是特意这么做，是经过了一番衡量的。 所谓衡量，即是对行为的损失与收益进行对比。他站出来澄清，带来的损失远远大于收益。 什么情况下，出面澄清的损失会远远大于放任这些言论随意发散呢？ 答案很简单，无效的澄清——他的澄清根本驳斥不了抹黑的言论，因为那根本不是抹黑，而是对事实的叙述。 比起洗不白还硬要洗，缄口不言让事件的热度快些过去反而是更加明智的选择。而事实也正是如此，他所看到的那些料绝大多数都是很多年前集中爆出来的。后续虽说每有新生入学，对上古种族产生兴趣在论坛里提问，下方都会有人翻出这些老料对新生进行科普，但已翻不起太大的风浪，只能算是小小的水花打起个漩涡，然后便过去了。 康华里把网页关掉，抬手揉了揉额角。 紧皱的眉心不觉间已舒展开来。 这个精灵的人品确实不行。天赋是不错，但放眼泽坦天赋不错的人多了出去了，也算不了什么。阿修琉斯在他这里栽了跟头，对下一个神选的人品那必然是非常挑剔的。他是精灵又怎样？拉斐尔还是天使呢不也没被看上，所以，没必要再调查什么了——他必不可能是战争神选。 ……他不是战争神选，面对他的问题，拉斐尔当时又为什么会是那样的反应呢？以及，他最近一段时间的表现……？ 康华里再次回想复现那一日的情景。先是沉默，而后是有点刻意的强调……关于这个精灵，他说的明明是实话，为什么会有这种仿佛心虚的表现？ 唯一能够解释的是——他原本打算说的其实是假话！ 告诉他没错，这个精灵就是战争神选，那么他就会把他也收进门当弟子。生死与共的朋友，能够拜在一个导师门下一起学习，那当然是令人开心的，更不用说，这位导师还是一个传奇强者——别说现在，就连古代，那繁荣的魔法纪元，又能有几个人得一个传奇强者当导师呢？ 所以他原本是想要骗他，但最终却没有这么做。这可以解释他不自然的沉默。而末尾的那句强调，则显现出他的决心——在经过动摇与挣扎之后，他终究还是在朋友与导师之间，选择了他这个导师！ 这么想着康华里不禁感动。无法无天的不良，圣武士的戒律被他给犯了个遍，但却独独不愿欺骗导师……这么想来，他这段时间的异常……哪里有什么异常，根本就是他想多了，硬要说的话，只是他对他的尊重比其它的弟子都多了点。 之前收的那些弟子，最初见面时在他面前也是非常地拘谨，一言一行都相当地客气，但随着时间过去，和他混得熟了，都会变得随意很多。唯独这个小弟子，虽然是个不良，但对他却是始终贯一的恭敬，随着时间过去，那种客气甚至还更多了。 第297章 隐秘的兴奋让康华里的双手微微颤抖。这是否意味着…… 拉斐尔发现他的导师对他越来越好了……具体表现在给予他的越来越多。 不止有尽心的教导，甚至还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魔法材料为他提升作为辅助。都是极其珍惜的魔法耗材，他拿着感到烫手极了，“学长学姐们都有吗？” “他们啊……”康华里笑了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有他们的，你就不用管了。” ……这说明他们是没有的。拉斐尔推辞不受，但康华里硬给，于是只好要了。教导，魔材……康华里甚至还带他离岛出任务，“这次有任务，没法给你上课了，你跟过来随便学点。” 传奇强者的任务，那得是什么级别，“我不会给您拖后腿吗，先生？” “——导师带学生，没有拖后腿一说。” 曾经的人类神选豪言说道，灰金色的双眸战意燃烧烈火。乌斯卡战斗序列在他身前如齑粉般灰飞烟灭，拉斐尔尚且参与不了这种层次的战斗，他站在保护的结界里，虹膜上映出导师的身影伟岸有如山岳。 回去之后，拉斐尔辗转反侧，又是整夜的睡不着，感到难受极了。 头一次，在两次课程之间，他没有去找他的精灵朋友。 第214章 康华里需要沉眠，两节课程间隔的时间长，每次上完一次课之后，拉斐尔都会约艾尔文斯见一面，带给他导师最新的情报，然后两人在一起分析。 可这一次，他却不再想把导师的事情拿出来分析了。 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再往后是许多次。时间一天天过去，拉斐尔有很久都没有再去见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这天主动来见了他。 “嘿，拉斐尔，你这段时间在忙吗？” “这个……” 拉斐尔下意识看了看戴在手腕的终端。 ……他不止没有见他，还没有回复他发给他的消息。他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他解释。 艾尔文斯微微摇了摇头。 “好吧。我明白了。” 几分钟后，两人坐在了幻术系的迷雾之息酒吧。 “……68个阿尔法战斗序列，21个卡尔罗德ii型星源模组，184个黑星深广度方天基站……”铂金发色的圣武士说，“这是我看到的，还有没看到的，这些被他以霹雳手段毁灭的军事目标在全局的战斗中所将会起到的深层的作用。” 艾尔文斯静静地听着他说，轻轻摇晃着澄明的高脚杯里那淡青与湛蓝渐变的酒液，看起来并不打算发表自己的感想。 但既然已经坐在这里，拉斐尔希望能够知道他的感想，“这只是一次行动……而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有一次这样的行动。他是一个伟大的战士，有累累的功勋——这并不是溢美之辞，而是对事实的客观叙述，你能够查到，那些功勋，是切实存在，并不是编出来的，艾文。” “是的。”艾尔文斯承认，“切实存在，而且能够查到的只是小小的一部分。还有更多是出于保密的要求我们没有渠道获知的。” “我还想说你可以委托默林海曼，让他帮忙查一下，他总是知道那么多的事，”拉斐尔因他的回答而松了一口气，“所以……有没有可能，我感觉到的，其实是假的？包括，我们这些天来所认为的……” 艾尔文斯抬起了眼睛。 “你知道那不是假的，拉斐尔。” 拉斐尔像是被刚刚喝的酒给噎到了。 “是，”他沉默了片刻，“他参与谋杀了战争之神。” 酒吧里氲氤的雾气比过往的任何一天都要稠重，稠重得简直让人无法呼吸。铂金色的发丝落到桌子上。天使圣武士痛苦地扶住了额头。 艾尔文斯平静地看着他。 “你感到很矛盾，康华里是泽坦英雄，不应该同时还是谋害神明的坏人。但实际上，反抗乌斯卡侵略者，并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因为这是每一个正常的泽坦人都应该做的事。 “他所做的是应该做的。而且作为传奇强者，能做的自然更多。因此没有必要因为这一点就把他给捧得太高。他反抗乌斯卡，和他见利忘义谋害神明其实并不冲突。” 拉斐尔怔住。反抗乌斯卡侵略者是每一个正常的泽坦人都应该做的事。这一点他无法反驳。但理性层面无法反驳并不意味着情感层面就可以顺遂地接受。 他狠狠地抽了两口烟，把烟圈融进身周流逸的雾丝里。 “他谋害神明，是见利忘义。” 艾尔文斯点了点头，“是的。” “参与了这件事的，不止他的一个。” 艾尔文斯再次点头，“是的。” 拉斐尔缓缓地把香烟在烟灰缸里摁熄。 “——你之前和我说，是大量顶尖的强者，而顶尖强者人数原本不多，由此推断出来他也有参与的几率相当大。” 艾尔文斯亦将酒杯在桌子上放了下来。 他感觉到气氛的变化。 “我知道我不应该提出这样的疑问——尤其是我这条命还是战争之神给救回来的，”拉斐尔目光闪了一闪，“但是，艾文，我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当时顶尖的这一批强者，大部分会作出谋害战争之神的决策？” 他注视着精灵那双沉碧色的眼睛，“作为那个年代生人，他们见证了战争之神为泽坦献身的始末，他们对祂的感情，显然比现代人要深得多——到了我们这个年代，战争之神已经成了遥远的传说，饶是如此，在我们眼里谋害神明的事也是绝对无法接受的，为什么当初的他们，不仅一致认同，还真的这么做了？” 他甚至有所怀疑，“这真的是‘唯利是图’‘见利忘义’所可以解释的吗？” “但是你发现了康华里在你进行相关提问的时候会显得恐惧与心虚，拉斐尔。”艾尔文斯指出，“如果不是，如果内心没藏着见不得人的龌龊，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呢？” “那也有可能是其它的情绪，愧疚……或者别的什么，”拉斐尔说，“只是当时我对他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所以才会作出这样的解读。” “你之所以有先入为主的想法，是因为你天然地感觉到他是如此令人憎恶。” “因为天使天生亲近神明，更不用说战神祂还曾救了我，”拉斐尔生硬地说，“但这一切都无法解决我的疑问，艾文——就算他唯利是图好了，其它的那些强者，也都唯利是图吗？即使考虑到他们的等阶是时代的赋予以致素质不太跟得上去，但面对大是大非，我想他们还是会作出正确的选择。你知道当时的情况究竟是怎样吗？会不会是你作为神选之子，接受到的是单方面来自神明的信息，而他们之所以决定要这么做，实际上是有其充分的理由的？” 酒液猛然间从杯子里冲了出来，在空中卷出漩涡瞬间蒸发殆尽。通透的玻璃杯喀喀几声，被艾尔文斯给生生捏碎。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盯着酒杯的碎片。 碎片旋即向上升起，再次凝聚到一起。拉斐尔使用了一个修复的魔法。 “让你感到冒犯，我非常抱歉。虽然是圣武士，但我没有信仰，因为我不喜欢唯神明所是从。与此同时，我也不希望种族偏向，人情亏欠，兄弟情谊影响我作出判断，尤其是在所知信息与实际感受存在矛盾的情况下——我需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 艾尔文斯抬起左手，翻转过去看无名指的指背。 除了储物戒，今天他还戴了一个丑丑的十字方形的草编织戒指，这是导师今天照着教程努力编成的。……这样的战争之神不可能拯救泽坦。当时的超凡强者们如是想道，随后设局夺取了祂的神格。 要把这些告诉拉斐尔吗？导师的眼光并不差，作为曾经的神选，他毫不怀疑康华里的人格魅力。如此富有魅力，实力无比强大，更有赫赫的威名，超绝的地位……还是他的导师，这么宠爱他。 拉斐尔已经为他所深深折服。告诉他……他也许反而会认同康华里等一群人所做的。尽管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把他们出卖给导师，但透露越多不必要的风险也便会增加越多，同时，他也将无法从他那里继续获得有关神格的情报。 “对不起，拉斐尔。”艾尔文斯道，“事情的真相我也没办法告诉你。但是，有一个渠道也许能让你获知它。” “是什么？” “——还是关于你的导师手里那件东西的调查。当然了，现在你可能并不觉得他手里会有什么东西，毕竟谋杀战争之神有可能是出于某种必要的原因。但是，他为什么要收你一个天使作弟子？他想要达成的那件有关神明的事究竟是什么，如今还是没有弄明白，不是吗？” 艾尔文斯说，“总之，把调查继续下去，便能够接近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所接受的是战争之神的单方面的信息，同理，你的导师也不可能把事情的全部坦白告诉你。最终还是需要根据调查收集来的信息自行分析得出结论。如果你觉得和我持续分享情报会让你感受到压力的话，那么今后便不必把导师的事告诉我。等到调查有了结果我们再说，好吗？” 第298章 拉斐尔点了点头。“谢谢你能心平气和地同我讨论这件事。” 艾尔文斯站起身来。 “最后额外再说一句——他用得到你，所以一切会让你感觉很好的都有可能是出于他特意的设计，安全问题任何时候都不能麻痹大意。” 拉斐尔和他握了握手，“再次感谢，我会注意。” 艾尔文斯离开了。拉斐尔在椅子上又坐了很久。 ……事实真相究竟是怎样的？他越发地渴望知道答案，从而从这场本能与感知、神明与导师之间的矛盾的折磨中解脱。 这一日，答案终于出现了。 第215章 康华里告诉他要换个地方上课，随后打开了院长办公室里隐藏的门扉。门后是一个狭长黑暗的甬道，拉斐尔跟着他步入其中，曲折前行。 通道里没有灯盏。尽管两人都拥有夜视的能力，拉斐尔还是在掌心聚起了明耀的光。光线驱散黑暗，透入一层层扭曲的空间。 像是穿越了异重域界，但拉斐尔依然能够明晰地感受到与主位面的牵联。他询问康华里这是哪里，但是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一路向前走了很久很久，视野逐渐变得开阔，最终，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厅殿。 华丽堂皇的半柱支撑着墙壁，中间壁画色彩鲜艳，描绘着一幕幕战争的场景。永不熄灭的火焰在灯座上摇曳着，让精致的雕纹看上去光影分明。 ……看起来是一座战争神殿，但与他既往所知的神殿又有所不同，拉斐尔有心去比较一下具体的差异，但却又被新的事物吸走了注意——光滑平整带着金属质感的地板上绘制着复杂的能量回路，纵横交错的能量节点上空灵的魔法光尘时而游走时而悬停，这所神殿里布置着一个巨大的魔法阵，法阵中央是耀眼的光——当这光辉映入他眼眸的一刻，他的心中油然升起了一种玄妙难言的悸动。 天生的吸引，几乎是立刻便让他明白了，这便是导师从神明那里得来的——他所要找的东西。 只是，那究竟是什么？它的光辉实在是太耀眼了——并不是神圣的辉光，而是燃烧的轮廓。火焰扭曲了空气，以至于他无法确知具体。他下意识地向前走去。当脚尖踏上暗金色的能量阵纹，步子却又猛然顿住。 ……不能再向前了，他本能地明白。天界生物与神明天生亲近，同时也比其它族种更能敏锐地感知到神明的危险。如此，他们方可与神明既亲近又不至于太近，保持合适的距离以免受到神性的污染。这个法阵有隔绝的作用，保护着内部的神之遗物，亦保护着如他般的外来者。强行踏入其中，将自己暴露在神之器物的辐射下，迎来的后果将会是可怕而无法想象的。 而几乎是同时，康华里伸手过来，一把将他拉住了，“不能！”他说道，“你等阶太低了。” 没有感觉到他继续向前的力量，康华里略微有些错愕，不过旋即便明白过来，复把手放下。 拉斐尔向后退开，抬手按了按心口，压下那不安分跳动着的心脏，“先生，”他问道，“那是什么？” “神之遗物，”康华里说，“那一日，阿修琉斯陨落在萨丁拉克星域。漫天的炮火之中，有无数流星堕向大地。那是祂的遗物……很多势力都有得获。你是从莱蒙德基地出来的。我印象他们也保管有类似的东西。” “是的，他们保管着一块守护之盾的碎片，我们还曾前往瞻仰，”拉斐尔说，“可这一件，给人的感觉和守护之盾不一样。” 他收回目光，看向导师，“它又是什么的碎片呢？” 康华里摇了摇头，没有作出回复。 ……如此他显然便不该再问下去，可答案已经近在咫尺，“杀伐之剑？胜利之冠？”他猜测，“还是说……它是战争之神的圣骸？” “不清楚，拉斐尔。”康华里目光深沉，神情严肃，“借着从乌斯卡人那里获得的情报，人类对神明的了解有了跨越性的发展，但即使如此，所知之也相当地有限。我也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它和一般的神之金属确实有所不同。但不管怎样，你作为天使，它对你应该有帮助。” “谢谢您，先生。”拉斐尔低下头去，明白他的问题必须结束了，“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就像平时一样做，”康华里取出垫子放在地板上，“——你们圣武士的功课。” “诶！”拉斐尔微怔了一下，“灵修吗？” 灵修是灵性的修行，圣武士与白魔法师通过静思与冥想来进行的长期功课，“你看，我是一个战士，在你们圣武士的专职领域也没什么好教你的，唯一能做的，只有给你提供修行环境了。”康华里笑着说。 拉斐尔在垫子上坐下来，揉了揉眼尾，难以抑制心潮的澎湃。 他知道他不该——那件东西取之不义，是导师谋杀了战争之神而后夺来的。这些天来，他想尽了办法调查它……调查一无所获，谁能想到，如今导师为了他的修行，主动把它给拿了出来。 澄透的光圈在他头顶浮现。圣白的羽翼在背后蓬散开来。神圣之力是此充郁……只是稍稍引动，便从四面八方向他汇聚。他所知的、所曾去过的任何地方，所能提供的助益都无法与这里相比。 ……所以，这便是他一个战士，突破重重阻力也要收他一个圣武士当弟子的原因吗？根本没有什么筹谋算计，单纯只是他可以教他，他这里甚至比魔武者学院还要更加适合他，仅此而已。 拉斐尔为他最初的猜测，以及后续找艾尔文斯所说的那些感到深深的惭愧。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如此的龌龊。 就算导师罪孽滔天，他对他也没得说。更何况，他真的是罪孽滔天吗？……当世最强的一批高手，绝大多数作出了弑杀神明的决策，这里面真的没有隐情吗？ 灵修是不可以有这么多的乱七八糟的想法的。拉斐尔努力收摄心神。 意识海终于清空，他进入玄妙而又空灵的状态，感知的能力因之变得格外清晰。神圣的力量在向他汇集，仿佛作为交换，同时也有一种物质从他身上逸散出去……不，那不是物质，而是一种精神的力量。它像雾丝般在精神的深海里袅袅地飘游，寻找同类的力量凝聚，最终，勾勒出一个轮廓。 如烟云般飘渺、如迷雾朦胧……但陡然之间，却又在他心灵的视景里全然成形。 ——那是一尊神明的巨像，至高无上，释放出万丈的光芒。他听到战角声，欢呼声，喊杀声，爆炸声……烟与火与风与光，战袍在飘扬，衪执长刀，迎向乌斯卡标志性的遮天蔽日的舰队。 是战争之神……过往从未见过的，使用长刀的战争之神。拉斐尔隐隐意识到了些什么，悚然向上抬起头来。 抬头是并不存在的动作，更确切地说，是凝聚了心灵的目光。随着视角快速拉近，他看到——这位战争之神，是卢西恩本康华里——他的导师的形象。 第216章 拉斐尔愣住，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了什么？——他为什么会看到导师的形象？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将次归为潜意识的胡思乱想。表层的思维即使清空，但导师依然存留在他的潜意识里，灵修的过程中因潜意识残留的信息而看到各种荒诞异象实属寻常。 但理智却依然深深不安，告诉他事情恐怕并不是这样。由他的心灵领域释出的精神力量，首先，有一个寻找类似的力量扫拢凝聚的过程……归拢形成轮廓，而后全然成形，他所看到的，单纯只是源于他个人的想象？ 拉斐尔调整呼吸，清空杂念，再次沉潜进灵修的状态里。 神圣的元素向他汇集。这一次用了一些时间，他才感受到精神力量的外逸。像雾丝一般游曳着，相比之前，它变得脆弱而且断续。 但最终，还是再度与同类的力量汇聚。 而后形成轮廓，飘渺朦胧，影影绰绰。他盯着它，努力地辨认。 并不能从中发现其与导师的相似——导师的形象再也不复出现了。 刚刚所看到的仿佛只是幻觉，可它是如此鲜明，以至于他完全无法将其从脑海里抹除。 并且不受控制地，又思索起更多。 精神的力量，向一起凝聚，勾勒出轮廓，这个过程……似乎理解为这是信徒对战争之神的追思，可是，他却并不能感知到衪的气息——他绝不会忘记衪的气息！所能感受到的气息，表面是与衪存在一定的相似，然而内里，却是陌生的。 那分相似应该只是源于衪的遗物。而内里的陌生，才是真正的……等等！他的精神力为什么会与它们归拢，并向一个共同体上凝聚？ 难道说……？！ 意识到这一点的一刻，精神的游丝陡然间断开。心灵的视景归为空旷的虚无。他不再能感觉到同类的力量的存在，也不再能够感知到那神秘的轮廓了。 拉斐尔抬手按住心口，圣白的双翼原本蓬松的羽毛收拢如铠甲般紧贴。 第299章 他想要问一下……这种行为存在风险，但他还是渴望能够从导师那里得到答案。要怎样开口，才能把风险压到尽可能小的程度，不至于让导师有所怀疑呢？ 拉斐尔思索着，突然发觉圣殿里安静得有点诡异。他试探着左右看去。 神明的遗物悬浮在魔法阵的中心，静静燃烧着释放出定恒的光辉。 只剩下他一个人坐在这里。导师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 莫名地，拉斐尔松了一口气，而后慢慢地站起身来。 他记得刚刚踏入这里时的感觉。这个神殿，和他过往所见的都不一样…… 从左首走到右首，拉斐尔好像知道他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了。不同于一般的战争神殿，壁画往往会绘制泽坦史上知名的那些战役，这座神殿的壁画，时间线都在近现代，所呈现的都是对抗乌斯卡侵略者的场景。这就使得它整体的色调首先是不同的。其次，这些壁画…… 拉斐尔一幅幅地看过去。这些壁画每一幅制作都很精良，场景恢弘，气势磅礴，连起来看完全称得上是一部抗争的史诗，可是，却总让他觉得少了些什么。 少了那些异种族吗？精灵与矮人，兽人与巨龙，天使与恶魔……全都是人类就显得有些单调？可是这些魔法生物早已在时光的长河中消匿不见，许多神殿的壁画也是只有人类的，并不会带给他仿佛少了些什么的感觉。 所有的壁画都已看尽，拉斐尔脚步停住，皱眉思索。 像是一道闪电从脑海里划过，突然间，他明白了。 不是什么一时间难以记起的细节，而是最主要的战争之神——战争壁画，居然少了这位主宰战争的神明！ 衪不会参战，但总要在画面最主要的地方出现，以一种疏漠的目光俯瞰着战火燃烧的大地。可这里的壁画却并没有衪的存在——初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是因为所有的战役都发生在近现代，他的潜意识里知道那时神明已经死去。然而，同样是近现代的战役，战争之神所参与的、那悲歌慷慨的神陨之战，却没有出现在这些壁画里，以至于，所有的壁画，都没有衪的出现。 就算是作为前情提要，也该把最后一战给呈现一下的……然而实际上却没有。为什么？ 洁白的羽翼洒下神圣的魔法光尘。拉斐尔倏地升起到半空，视线将整个神殿快速扫过。 ——不止是壁画中缺失了出场。整座神殿都没有战神的哪怕一个圣像。壁画整体的色调应该只是末节，这才是他会觉得这座神殿异样的真正的原因——怎会有战争神殿没有战争之神呢？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魔法阵中心那燃烧的炽盛的光亮。 难道说，这件遗物起到了象征的效果？有遗物摆在这里，就没必要再给神明立像了？ ……这样的解释未免也太牵强了。要知道圣像这种东西在神殿里一向是不嫌多的。 一阵寒意从脊骨尾梢泛起。拉斐尔不想多想，可他无法做到不去多想—— 首先，导师参与了弑神，那件东西是他从神明那里亲手夺来的，可面对他的问题，他却说他也不清楚那是究竟是什么；他在这里灵修，产生了信仰的力量，并与相同的信仰汇聚，凝现出一个特殊的集合……而后他看到了导师神明化的形象；再联系起，这个战争神殿里，没有战争之神的哪怕一个圣像…… 他的导师，其实是想要—— 突然间，空间波动出涟漪，他的导师，康华里在他身后出现了。 拉斐尔整个定住。悄无声息地，他起抬手，将唇角向上一点点推出了一个喜悦的笑容，向后转回来身来。 “先生。” 康华里含笑点了点头，“感觉如何？” “太棒了！”拉斐尔道，“我在过往从来没有感觉这么棒过。” “那就好。”康华里说。 拉斐尔迈步走回来。“我中间休息一下。这里的增益太强了，反而感觉精神上的负担比平时要大一点。很难保持平衡的样子，我想应该是等阶太低的缘故。” “毕竟是直面神明的遗物。” “那种感觉……让我记起了第一次展开翅膀飞起来，”拉斐尔说，敛起双翼，再复在垫子上坐下，“……刚我四处走了一走，看那些壁画，感觉这里有点奇怪。” 康华里也坐下在了他的对面，“哦？” “这是个神殿，战争神殿，没错吧？”拉斐尔说，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表情，“为什么战争神殿里会没有战争之神的圣像呢？” 康华里的表情并没有什么不自然。“果然一来就发现了，”他笑着说，“我还想着，你激动之下，可能并不会在意这些细节，从而可以把这事留着晚些时候再告诉你……因为这个，它是非常让人难以接受的。” 拉斐尔坐直了身体。他发现，原来他是这么希望能够一个能够交一切都完美地进行解释的答案，从而推翻那过于可怕的猜测，“您请说？” “让我想想，这事可不好说……该怎么说呢？”康华里扶住额头，指尖用力揉搓眉心，“我不知道你是否看过一本书，叫做《起底阿修琉斯——神明还是奴隶》。” “呃，”拉斐尔目光向一旁转过，“有看过。” “那就好办了，”康华里呼出一口气，“这本书的观点，你怎么看？” 拉斐尔思考了片刻给出回答：“会出现这样的观点，完全可怕理解。神明也会死——前有战争之神，后有被乌斯卡屠戮的其它的神明。尽管我们都相信神明的死亡和一般的死亡不一样，衪们还会再次归来，但仅仅‘神也会死’这一点，就足以破灭泽坦人心目中神明那至高无上的形象。而乌斯卡人对泽坦的文化清洗与信仰灭绝，更让许多法师相信神明——他们把神明归类为‘神性生命’——是由人类的信仰所创造出来的，也就是，先有人类，而后才有神明。再说我们，圣武士、白魔法师，明明神明已经不在了，或是不信仰神明单纯只是认同信条，依然可以正常使用按照一贯所说是由神明所赐予的法术……一切种种，都说明，有这样的观点出现，也是有其现实依据的。” 康华里看着他，双脸露出笑容。 “也就是说，对于这种观点，你其实是认同的。” 拉斐尔犹豫了一下：“我……” “——只是情感上难以接受。”康华里总结说。 拉斐尔默然。他没有信仰，对于神明其实没有太多的感情。如果换作之前……他必然会旗帜鲜明地对书中观点表示赞同。然而，经历了血脉觉醒，是战争之神亲手将他从濒死的边缘拉回来……他终究还是希望，事情并不像书中所说那样。 “是这样的，拉斐尔，”康华里说，“事情就像书中所说那样。” “……”天使圣武士垂下了他那双铂金色的眼睛。 “在神殿里设置神明的圣像，人们寄托哀思的同时，信仰之力也将获得明确的流向。随着信仰聚集，神明将再次归来——但没有人知道，或者说，没有人愿意相信，神明祂不愿归来，不愿再做凡人的奴隶。” 康华里说道，站起身来，向他伸出了手。 拉斐尔微怔，拉住了他的手，跟着站起身。 康华里带他前去观看周围墙壁的壁画。 “凡人只负责祈祷，让神明流血战斗。这对吗？这当然不对！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他指给他看壁画上的战争场景，一幕一幕，波澜壮阔，但只有凡人，而再没有神明，“这才是正确的，同时也是神明所希望的——万千凡人，展现出真正的勇气，以自己的力量，赢取这场战争的胜利。祂已死去……祂将永远死去。不要再呼唤战争之神。请每个人——都成为战争之神。” 第217章 “每个人，都成为战争之神……” 拉斐尔轻轻抚过壁画上英武的人类战士那高举的战盾，让高出肩膀的羽翼投下阴影，恰到好处地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这是多么无可挑剔的理由啊！倘若它只需要用来解释“神像缺失”的话。它是那么振聋发聩，那么震撼人心，如果他不知道其它那些更多的事，毫无疑问他会因之热泪盈眶。 很可惜，他知道。于是他只想笑。 ……每个人？ 明明是你想成为战争之神！ 战神奴隶说为真，这便解释了当时那批顶尖强者为何会决定弑神。当独立意志汇集成乌合之众，便再也无法摆脱短视与愚蠢。行动会为他们所左右的神明永远也不可能带领泽坦赢得最终的胜利。而作为不世之才的他们，倘若能够拥有神明的力量，也许，事情便会迎来转机？ ——为了泽坦！只要出发点是崇高的，龌龊的手段也便不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了。 毫无疑问，参与了这件事的许多强者必然也经历了灵魂的拷问与痛苦的挣扎，他的导师或许便是其中之一。但即使如此，他对他们也仅仅是理解而完全无法共情，讽谑的凉薄充满了他的胸臆。 第300章 因为神明祂不愿意。他当然想要相信他的话，神明甘愿永远死去……并从这一点进一步延伸，弑神并不是当时的强者自行作出的决定，而是神明向他们下达了这样的命令。因为祂知道，他无法取得最终的胜利，于是通过这种方式，将无上的力量向他们进行传承。 但倘若真是如此，便不会再有战争神选——他的精灵朋友也不会在这件事上表现得那么敏感，以及，全不掩饰他的愤恨。 神明心有不甘。可以想象，当时的祂是多么痛苦。 神明，便应当为子民付出一切吗？圣职者，便应当为凡人无私奉献吗？天使，便应当对待他人仁德善良吗？这些观念为什么会形成并为大众普遍秉持？ ——还不是因为这对他们有好处。 凭什么，谁也不欠谁的。就算神明是由凡人而创造，祂现身参战，直至战死，这一份恩情也还尽了。为了拯救世界（神明甚至都不住在这个世界！），他们再次、彻底地，杀死了祂。 ——“为什么会谋害神明？” ——“因为有利可图。” 这是多么精准的一句话。 拉斐尔恨不得这就去找艾尔文斯，把如今所知道的这些告诉他。 但是，他的这一节课才刚刚开始。 把所有壁画都给看完，康华里带着他再次回到垫子上坐下。 “继续修行吧，”他说，“我走了。” “呃，”拉斐尔希望他走的，现在他生怕被他发现表情的异常，但还是问道，“您刚刚也……您到哪里去呀？” 康华里笑了一笑。 “我有点事。” 其实并没有事。他回到了平日里沉眠的魔力场中坐下。 神格并不属于他，不会自发地与他建立起连接。魔法阵与魔力场强行将它和他进行关联。 通过这种关联，刚刚他接收到了信仰之力——来自天使的信仰之力！如他所想，和来自人类的信仰不同，它提供给他堪称惊人的助益。 这条路是对的。他的力量，开始以能够感知得到的速度增长……天知道他近些年来，仅仅是维持着境界不向下衰退便已是千难万难。这么多么激动人心的变化！他的神念在星空般的深海里舒展。在这心灵、精神与思想所形成的界域里，他仿佛看到，他升至传奇之上，随后晋级圣阶……最终，成为一代新神。 ……但这信仰之力却不太稳定。初时非常可观，持续向上飙升，一度跳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高点，可紧跟着便即断开。 隔了片刻，它再次凝聚，以低缓的坡度缓慢上升，再不复先前那样惊艳，但也达到了一个还算可以的高度……只是没能持续多大一会儿，便又一次断开。 然后，他便再接收不到信仰之力了。 信仰的建立自是不会那么容易。康华里其实也清楚这事急不得。然而刚刚那增益的滋味属实让他无法忘记。在魔力场里枯坐了一会儿，他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决定前去看看天使的情况。 天使在神殿里走动，已经结束了一次修行，开始休息。康华里明白过来为什么他这么久都再没收到信仰之力。现在他对他的信仰尚不明晰，他对他是很崇敬没错，但还不至于将他视为神明……那隐隐萌生的信仰，在他看来是荒谬的、离谱的，被归为了心绪游走间随机碰撞出的杂念。他进入灵修状态，把杂念给清除了出去。 分析问题产生原因，首先，在他的心目中战争神位早已被阿修琉斯占据，其次，自己也远远没有达到那种高度，够格成为神明。 作为解决，告诉他阿修琉斯不愿归来，不会再回到战争之神的神位；同时他的遗愿，是让凡人、所有人都成为战争之神。 ——既然所有人都能成为战争之神，那么，他当然可以想象，崇敬的导师成为神明后的形象…… 他看过那本书，对他的话接受度很高，所以生效应该是比较快的。 所以，康华里并没有等太久，便再次回来了。 他的心中充满期待，消化了这一切，拉斐尔再次开始的灵修，就不应该会导致信仰之力的断联了。而且相反，灵修时圣职者特别的心灵状态，会导致信仰之力犹为强烈。 然而…… 半个小时过去，没有信仰之力。 又过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有信仰之力。 又双叒…… 过去未免也太久了，康华里再次来到了神殿。 铂金发色的天使坐在那里，洁白的双翼半展包裹着自己，感知到他的到来，立刻抬起了头。 “先生，”他说，“那本书写的是真的……我心里好乱啊，再也没法进入状态了。” 康华里想了一想，突然笑了。 年轻人——别说年轻人，活过漫长岁月的年长者，得知了那么惊世骇俗的真相，一时半会儿也是无法做到平静下来的。 他太急躁了……这是不应该的。必须警醒。就这样的心态，就算本来可以成神，恐怕也能硬给搞砸了。 还是等得太久了，一朝看到希望……今后，绝不可以这样。 “正常的，也是我忘了这一点……”他摆了摆手，宽和地说，“这样，回去好好平复平复心情吧。这节课我们就上到这里。” 第218章 拉斐尔从康华里那里出来。 首先是出来，然后是飞出来。魔力辉光在羽翼边缘流转，在夜幕上划成流星般的一线。 他疾速冲上高空，在云层间盘旋，让迎面的夜风吹散了一些在康华里那里始终压抑着的情绪，速度放缓下来，打开了终端。 通讯录里头像明明暗暗，拉斐尔庆幸他的精灵朋友没有离线。他点击他的头像唤出了聊天窗口，给他发了一连串的消息。 然而他没有收到回复。 拉斐尔动作顿住，这时注意到时间有点晚了。虚幻的月轮已高高悬挂在天空，将清冷的光辉洒满大地，黑石垒砌的堡垒如沉默的巨人，完全融入了夜色。兵戈相击的声音偶有响起，反而使得周遭更加静谧。 ……但是，作为拥有良好生活习惯的超凡者，不至于刚才这个点就睡吧？ 他把散落的发丝向耳后挂了一挂，给艾尔文斯拨去了一个通讯。 他在他那里有高优先级。就算是免打扰模式也会有铃声响起。就算已经睡了，也能把他给叫起来。拉斐尔一边等待他接听，一边往迷雾之谷方向飞去。 一直等到了另边传来忙音，超时自动挂断。 拉斐尔在空中停下，眉头皱起。 ……居然还联系不上了，他这是在做什么？ …… 艾尔文斯在哄风时睡觉。 今天差不到多了该吃饭的时候。某个银发魅魔和他的心心一起吃到了好吃的。原本开开心心的，但过了有一会儿，全无征兆地，整个人都蔫了。 艾尔文斯关切询问怎么了。风时摇了摇头，告诉他没有事，而后强打起精神来。但他人是精神了，紫色心心还蔫巴巴地在地上扁着…… 艾尔文斯伸手过去捞起来。 风时噎住，意识到他的车车又翻了。然而面对精灵追问的目光，却是依旧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偎依向他，把他头埋在了他的肩膀。 银发像是波浪倾泻下来，洒下轻风般的凉意。艾尔文斯扣住他的手，把前方投影的番剧声音调低。 ……这是又在为等阶的事情难过了？ 得不到答案，唯一能做的只有猜测。最初的那些天，导师常常这样，正在做着什么事，突然就消沉下来。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逐渐从低落中走出去……已经很久没再这样过了。 莫非，是有什么东西，勾着他又想了起来？ 他回想今日所经历的一切，又梳理了刚刚看过的番剧剧情……明明没有什么会对导师造成刺激才对。那么……？ 艾尔文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心情低落的导师很是黏他。他做什么，他都跟在一旁粘着。艾尔文斯当然也不会把他撇到一边做自己的事。他把原本打算写的论文放到一边，抱了他在怀里轻轻地哄。就这么到了晚上，终端响了。 拉斐尔的消息。集中性地、一连发了好几条，“11111”，“在不在在不在”，“出来出来出来！……” ……久违了的联系，且措辞急切。艾尔文斯瞳孔收缩。 他明白了。 下意识地，他向怀里导师看去。而风时也正向上抬起头来。紫罗兰色的双眸与他沉碧色的眼睛短暂地相对，旋即视线又向左侧滑过。他是去看他的终端——因为听到了连续的消息提示，于是想要看看是谁给他发了些什么。 ……和拉斐尔聊天是没必要避着导师的，考虑到信息安全本身他们并不使用社交工具说什么关键的话。然而现在不行——对于他的神格，他已经有所感知，看到拉斐尔急切联系他，也许会猜出什么……毕竟那可是一个纯血天使！艾尔文斯飞快地把浮窗关掉，而后给终端设了静音。 第301章 风时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垃圾信息，”艾尔文斯说道，“忘了关推送了。” “……这样。” 风时头又垂下去，在他领口处轻轻嗅了一嗅。那里有被精灵的气息调和得清淡幽远的木质香。艾尔文斯把他抱起来。两人原本在客厅的草编织地垫上坐着，他把他抱到了里间床上。 “艾文？” “时间不早了，先生，睡觉吧。”艾尔文斯柔柔地在他耳边哄他，“什么不开心的……饱饱地睡一觉，明天自动就好了。” ……不会好的，风时想道，攥紧了枕衾的一角。 但他并没有说，被他放到了这里，也就静静地躺着。艾尔文斯伸手把被子拉来给盖好，掉到一旁的紫色心心也捡了起来放在枕头上。 他躺在他的身边，揽着他轻轻地拍，用自己的气息把他给包裹起来。 契主的气息对魅魔所能提供的慰藉一向是极其有效的。过了一会儿，风时睡过去。 艾尔文斯又躺了片刻，一直等到他睡沉了，而后悄无声息地撤下床去，退到门外，落下了禁制。 魔法的光尘闪过，他瞬间便不见了。 迷雾之息。拉斐尔等他等得快要急死。要不是术士学院一到晚上就有暴躁龙魂在线赶人，他早冲他宿舍找他了。是以一见他过来就嚷起来，“干嘛啊！我消息都不回了。” “终端开静音了，未承想你会来找我……毕竟我们这么多天都没再联系了，不是吗？”艾尔文斯笑了一笑，“怎样，见到那件东西了？” “是的。见到了。”拉斐尔点头，按住了心口，那里仿佛依旧残留着那一刻的悸动，“同时也明白了他的目的是什么。他的目的……” “是什么？” 拉斐尔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想成神。” 艾尔文斯表现出震惊。他不确定自己震惊的程度是否合适。不过拉斐尔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他实在是憋了太多的话要和他说： “敢想吗？——这事谁敢想！要不是亲眼看到，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往那方面猜测……他的神像，有信仰之力在凝聚…… “笑死了。战争之神是被他们给害死的，所以祂再也不出现了。他和我说什么？——衪甘愿死去，再也不回来了！呵呵。还希望衪死之后，‘每个人都成为战争之神’……话是真好听。这这便是为什么偌大一个战争神殿连一尊神像都没有了。 “……神明是凡人的奴隶，永远无法拯救世界，所以他们把为世界而战死的神明更进一步地杀死了，然后再抹消祂的存在，为了拯救世界，他们成为神明……” 说到这里，他疯狂地大笑起来，仰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看啊，多么高尚啊！——高尚到简直没边儿了。就说，这样的世界还拯救来做什么？——还不如灭了算了！……” 艾尔文斯静静地听他讲。 原来他所以为的是这样的……因为神明是信仰的奴隶，不可能为泽坦带来最终的胜利，所以，凡人决定弑神…… 他编织魔力，用多种方式为两人的座位增加了禁制。尽管特殊的迷雾能够很好地保证私密性，但考虑到两人所讨论的话题，再小心也不为过。 拉斐尔点了一根墨狄岛的烤烟在指间——在这里等他的时候点的。他来到之后就一口也没再顾上抽，纯粹自己烧完了。明灭的火星即将延到手指时他发现了这一点，暂且收住了话题，把散落的烟灰连带着寸许的烟蒂一起清扫进了烟灰缸里。 艾尔文斯做了一个清洁的手势。 “谢谢你，拉斐尔。” “……你谢我做什么？”铂金发色的圣武士不解地抬起头来，“我都已经被他给骗了！‘一切让你感觉很好的都是他特意的设计，’你说得是真对，我还不爱听。” 艾尔文斯摇了摇头。 “谢谢你在神明和凡人——神明和世界之间，站在神明的一边。” 拉斐尔伸手探向烟盒的动作在空中凝住。 “实不相瞒，我一直对你有所保留，因为我担心，如果知道了他们弑神是为了拯救世界，那么你也许会认同他们所说的……”艾尔文斯歉然地聚起火元素，为他把新抽取的烤烟给点燃，“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发现我和你的导师两相对立，你就再也不会帮我调查那件东西了。” “靠，你把我当什么了？！怎么可能会认同他们——请给不良天使多点信任好吗？”拉斐尔当场被他给气到拍桌，突然间，却又笑了，“好吧。当时我被康华里迷得五迷三道的，也难怪你会这么想。” 他向前倾身，“所以，你其实知道那件东西是什么？” “……” 艾尔文斯把杯子举起，喝了口酒。 “康华里亲手从战神那里抢过来的！我问，他还在那装傻说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哪怕他随便编不出来一个不能让我知道的理由！他想让问题就此结束，应该是怕我顺着往下查……万一查出个什么，我就再也不可能信仰他了，”拉斐尔说，突然间猛醒，“等等！我猜出来了，那件东西，是不是圣骸？！” 神之躯的伟岸当然不可能只那么小小一块，再联系起这件事的参与者那么多……顺着想下去，拉斐尔只觉脊背生寒，仿佛有一条毒蛇顺着爬上来，“他们不仅杀了祂，还分割了祂的遗体！该死的。他们、他们居然——” 他想要骂脏话。但他所知的所有的污秽的词汇累加在一起也不够对此作出评价。片刻的失声过后，拉斐尔转过头来，盯着他的精灵朋友，在这一刻，是那么希望他能否定他的猜测。 他如愿了。艾尔文斯缓缓地摇了摇头。 一口气猛地松下去，拉斐尔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那就好，”他用近乎恍惚的声线道，“那是什么？” “是神格，”艾尔文斯低声说，“阿修琉斯的神格。” “神格……？” “分尸，不管怎样，是死后才发生的事。神格，是活取的。”艾尔文斯轻轻地说，“他们用从乌斯卡人那里得来的反神性物质打造的锁链，把他束缚在特殊的法阵里……然后，用圣刀十字破开了他的胸膛，摘出了他的神格。” 拉斐尔霍地起身，椅子被他踉跄的动作撞倒在了地上。 “——你说什么？！” 第219章 “不是圣骸。”艾尔文斯重复了一遍，“你也说了，神殿里没有哪怕一个圣像——康华里想成神，绝不能让信仰之力流向阿修琉斯身上。如果那是圣骸的话，神明身体的一部分……他这一波操作，岂不是完全没有意义了？” 他稍作停顿，想了一想，“也不算是没有意义，至少可以帮战神复活来着——喂，拉斐尔！你冷静。” 他疾起身扶住了他，担心地向四下里看了一眼。 卡座的周围，迷雾在氤氲着。那是可以隔绝声音，气息，一切的感知，形成混沌域场的、唯独迷雾之谷才存在的特殊的物质。但现在，他深切怀疑这天然的庇护要被天使的圣光给冲淡了。 羽翼依然很好地隐藏着，但拉斐尔身后已经浮起了惯常飞行时会在羽翼边缘流动的光——炽亮的像是在燃烧，形成了翅膀的轮廓。铂金色的发丝在空气里无重力地飘扬，扫过了他的脸庞。艾尔文斯把它拂开，看到介乎虚与实之间的光环洒下光辉，进一步加深了朋友脸上的怒色。 原来，天使圣武士也会魔力失控吗？……至少，他在过去，即使是挑战极限的快速提升课程上，也从来没有见过。 他拉过了椅子，按着拉斐尔再次坐下来。同时吟唱多段式的咒语，进一步加强周围之前落下的禁制。 拉斐尔扶住桌角，强迫自己立刻冷静下来。他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大理石质地、还用漂亮的金粉糁刻了坚固铭文的桌子簌簌地飘下细腻有如面粉般的粉末。 “他们……”他在发抖，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他会……” 艾尔文斯留给他时间平复心情，转向另边，用不留痕迹的动作轻轻地按了按眼尾。 他实际上并不能做到他努力所表现的那样平静。 “等一下，艾文，我有一个地方不明白，”天使圣武士用同样强行压抑出来的平静语气问，“圣骸，是战争之神身体的一部分，难道神格就不是吗？你刚刚还说……那是……从……” “是的，也是从战争之神体内剖出来，”艾尔文斯承认道，“但神格是不一样的。它是特殊的——它不会吸纳信仰之力。所以康华里才会试图通过信仰成神……” 他对此没有想到，但得知之后半点也不感到意外，“……他用神格做了些什么，使得他不会受到信仰之力的影响。不然，明明知道前方阿修琉斯的先鉴，他还敢走信仰成神的道路……这给人感觉不很奇怪么？” “是的，我是想着他另有什么打算，我在里面可能也会起到一些作用，从而规避掉信仰之力的强迫性的影响，”拉斐尔说道，把烟灰缸，烟，酒杯，等等等等统统推到了一边，“——如今已知神明是由凡人创造，那么神格的产生自然也是源于信仰的凝聚，它为什么、反而会起到剥离的、能让康华里不受其影响的的作用呢？” 第302章 艾尔文斯沉默了很久。 “因为那个神格，它不是来自信仰，而是独立凝聚出来的。” “……啊？” “——阿修琉斯，祂有两个神格。” 拉斐尔完全听得懵了。 “什么，你是说……那这样的话……” “是，没错。就像你想的那样。只剩下独立神格的阿修琉斯不会再成为凡人的奴隶。他们弑神，不是因为‘祂无法拯救世界’，而是因为他们觉得祂无法拯救世界。当然了，他们也不会平白做出这样的决策。要怪只能怪阿修琉斯教他们教得太多，对他们实在太好，和他们走得太近……让他们觉得，所谓神明不过如此罢了。” 拉斐尔眼睛逐渐瞪大，几乎无法相信他所听到的。艾尔文斯既讲了，也就把能讲的都讲了给他听： “神明们性格鲜明，都有其优点也有缺陷。失去了主宰一切的力量之后，衪的缺点就开始变得那么令人难以忍受，虽说最初这还是他们给衪设定的。他们也不像我让你以为的那样对神明进行了围攻，而是哄骗衪饮下了毒酒——没错，就算神明连死几次无比衰弱他们照样没有和衪正大光明打上一场的本事，哦，甚至连配制毒酒的本事也不能说有——能够对神明造成伤害的物质同样是他们从乌斯卡那里得来的。那段时间里乌斯卡正在想办法彻底解决泽坦的众多神明，于是就被他们拿来用了，可以说是很棒了！……” 这是他过往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的，此刻终于不吐不快，越说越是激动，对面，拉斐尔听得一整个僵在那里。 一条接一条，一条比一条更令人发指。他现在已经感觉不到悲伤，感觉不到愤怒，一颗心不断受到重击，失去了知觉变得麻木。 终于，艾尔文斯讲完了。他胸膛起伏，像是溺水的人一样大口呼吸。太快的语速，太短的停顿间隙，以至于肺部的空气完全不够了。 拉斐尔在这时开口，“为什么不和我说？直到现在才告诉我？”他问道，语气如严霜般寒凉，同时更燃着怒火，“……我被骗了这么久，甚至都把他那个卑鄙小人像神明一样敬仰了！” “因为他们所做得这些实在是太过卑劣，卑劣到让你甚至怀疑，真的会有人这么做？”艾尔文斯轻声说道，“会产生反效果。就算你不觉得这是纯粹是我抹黑他，也会觉得我会不会是接受到了虚假的消息，被人给骗了。” 拉斐尔哑然。对此无法反驳。最终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 相对无言了片刻，他又喊：“艾文。” 艾尔文斯表示他在听着。 “战神回应了你的祈祷，出手救了我，这说明衪应该……其实还在？”拉斐尔语气轻轻地，试探着问道，“而你眼下，又在寻找他的神格，这是否意味着……？” “是的。” 艾尔文斯抬起头来，注视着他的眼睛，“拿到神格，衪就可以重回神位。” 天使圣武士铂金色的双眸瞬间燃烧起光焰。 “好啊——那么，我们就把神格给夺回来。” 第220章 精灵的情绪并没有因为他的豪情而产生太多的波动。 “有一点，拉斐尔。就算祂回来，也不会再是之前的样子了。” 拉斐尔微怔，而后笑起来。 “那当然的，”他说，“凡人对神明做出了这样的事，还指望神明归来，依旧像之前那样？” 艾尔文斯点了点头，视线移转，浅浅地喝了几口酒。 拉斐尔坐直了身体，不满于他所作出的反应。不过旋即，他明白了他的淡漠源自何处。 “说是要夺回来……但是，”他扶住额头，“康华里是个传奇强者。” 再豪情万丈也不过是说得好听罢了。三星的境界，只能说是刚刚踏入中阶。传奇……就像是横亘在眼前的无可逾越的山岳。 “单凭我们两个肯定是不行的，艾文。在古代在好歹有个盼头，现在魔力枯竭，绝大多数人都只是三四星顶天。虽说超凡复苏，位面的生机正在缓慢恢复，但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而且我们在提升，康华里也不会停滞不前……当大环境的魔力变得充郁，自然平衡对他造成的影响也会越来越低……”拉斐尔双手紧紧攥起，“我们追不上他。我们永远也追不上他。更不用说，我们根本没有那个时间。” 艾尔文斯将酒杯放了下来。寒凉的雾丝从一侧飘来，隐隐把他笼罩，他没有驱散。精灵族纤细的体型被雾气描出轮廓，看起来格外单薄且伤感。 “我们需要别人的帮助，”拉斐尔说，“必须想办法……找到在这件事上可以帮我们的人……” 他站起身来，焦虑地踱步。 艾尔文斯向后倚在座椅靠背上，静静地看着他踱过一圈又一圈。 “不好找的，”他用虚渺一如雾丝般的声音说，“神格只有一个，在康华里手里，但参与了这件事的人非常多。他们在当时是最优秀的一批……本身就很优秀，一般人可挑战不了能够复活神明的仪式，将神明从沉睡中唤醒……拉到现实位面。” 他阖上眼睛，“而后神明待在他们身边，教导他们……他们变得更强，并在这个过程中吸引了更多的强者加入。所以，为什么我说，当时的顶尖强者有很大一部分参与了这件事……更强的人有更大的几率从敌人一场场猎杀中幸存下来。你猜现在泽坦的反抗战线，有多少人是他们的子孙，他们的门徒，他们的追随者……哈伦卓耿，一个精英芸集的反抗者基地，又有多少他们的人呢？” “……” 拉斐尔的脚步从放缓，到停下来，最终再次回到了椅子上坐下，颓然伸手，拿过了刚刚没有抽完的烟。 “我说‘他们的人’，其实不太准确。这么长的时间……连神明都敢背叛，他们之间显然也并非铁板一块。康华里这院长当得，得连名字都不透露，当然可以解释为对乌斯卡保密的需要，某种程度上却也能说明一些问题。他们弑神是因为对阿修琉斯感到失望，于是打算扶上位一个新的战争之神，而他这，几千年过去了，还没有成神，他们能会不失望么？会没想过拿走他的神格，再换一个人试试成神么？……不可能的。” 艾尔文斯摇了摇头。 “但是，这对我们来说，并不能提供什么助益，因为祂们都参与了弑神——不存在在神明和康华里之间选边站。如果阿修琉斯重回神位，他们是必死的。如果让他们知道了，他们反而会立刻抱成铁板一块。” 拉斐尔骂了一句脏话。 “康华里一个人就已经够吃一锅了。要是再加上他们……” 他耸了耸肩，“咱们两个就可以直接重开了。” “就算，我们幸运地，找到了不属于他们的人——当然了这是不可能的，我们没有办法来完成这个区分——为了征求他的帮助，我们必须把发生了什么告诉他。然后问题就又来了，我们说，他就信吗？你是天使，我是神选，我们的信息，都是直接得来的，拿不出任何能够令人信服的实据……再再再幸运地，他信了。这时他就要进行选择，是战争之神，还是拯救世界——经历了那样的事的战争之神很可能不会再拯救世界了。所以，他有可能会情感上同情我们，行动上选择康华里，然后就又回到了找上了他们的人的人情况……” 拉斐尔双目无神，“那就又可以重开了。” “最最最最最幸运的情况，我们找到了不属于他们的人。而这个人呢，相信了我们，并支持我们，决意要为神明夺回神格……” 艾尔文斯唇角挑起，“——他又打得过康华里么？” 拉斐尔：“……” 拉斐尔：“………………” “别说了，别说了，”他有气无力道，头顶的光圈都不亮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重开了。” 艾尔文斯苦笑，举起了酒杯。 拉斐尔摇了摇头，“但是只凭我们两个，是不可能做得到到，还是要有人……等等，”他的眼睛猛地又亮起来，“——默林海曼怎样？” 艾尔文斯用左手支起了下颌。 “你看啊，”拉斐尔一根根扳指头，“异域人。可以保证当时没有参与过这件事。同时呢，我们的话说给别人，人不一定信，但说给他，他肯定会信。而最后，他是那么地神通广大……” 他说扬起脸来，满怀希望地看着他。然而金发的精灵却只是微笑。拉斐尔焦躁起来，从桌子下面踢了他一下，“喂！怎么样嘛！赶紧的说行，我这就把他给喊过来。” 艾尔文斯将手放下。 “就算再神通广大他也只是个……呃，他甚至没有星，拉斐尔。” 现在他们的等阶都比他高得多了。 “…………” 拉斐尔噎住。 “他是很强。泽坦被乌斯卡压制，基本上全赖他们才点亮了科技树……没有任何人能否定这些异域的科学家在这场战争中所起到的作用，”艾尔文斯轻轻叹了口气，“而我们所面对的，是和传奇强者的一场战斗。” 第303章 第221章 拉斐尔把头发抓得乱糟糟的，一整个儿头疼极了。 “异界人……好吧。那古代人呢？——学院里那些古代的强者？” 他呼地一下又直起身来，“像这些古代强者，在发现魔力有退潮倾向的时候就开始沉睡了，神明陨落，他们直接睡过去了……是以必不可能有参与这件事。而且他们也强，听说不乏传奇——这可是实实在在靠自己升上去的传奇！如果他们愿意帮我们的话，收拾康华里还不是轻轻松松的。” 说着越发地感到激动，“哦！还有龙。你和龙裔们关系很好，如果他们有渠道，让远古巨龙帮我们忙的话，啊……” 他神采飞扬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某个辣鸡导师被远古巨龙摁在龙爪下摩擦摩擦的场景。探身过去抓着艾尔文斯就开始摇晃，催他这就喊来伊哈洛特泽亚，“这小子鬼精鬼精，肯定有办法。” 艾尔文斯被他快要晃出残像，无奈地摇了摇头，“拉斐尔，拉斐尔……你也知道他们一直在沉睡啊。” “是呀。” “——他们沉睡是因为什么？” 拉斐尔摇晃他的动作停下。 “传奇爆发的那一批强者，后来纷纷从传奇境界跌落……能保住宗师都是好的。康华里是个例外，他手里拿着神格。之所以跌落得这么快，当然和他们的境界是被硬灌上去的而少了自身的努力有关，但我们也必须正视，自然平衡对这些顶尖强者所造成的消耗。 “沉睡，就是为了减少消耗——这些古代的强者，在发现魔力退潮倾向的时候就开始沉睡了，也就意味着，差不多从那时，他们就开始被消耗了。从古到今，这么漫长的光阴，就算是纯靠自己升上的传奇、过硬的实力，你觉得能剩下的还有多少？ “人说他们有传奇境界，他们便真的有传奇境界么？我们没必办法确定，这可是绝密的情报。大家说他们的境界，那肯定是都往好听了说——只要曾经到达过传奇，不管现在还剩下多少，都算作是‘传奇强者’。” 艾尔文斯轻轻揉按太阳穴。 “他们并不一定就能打得过康华里。而且还有一点，他们帮这个忙，付出的代价是很大的。法师学院的院长，从古代留下的一位强者，只剩下了灵魂，连肉身都朽坏了。而且他也不像亡灵学院的幽灵能随便飘出来——我深切怀疑，亡灵学院足够古老的幽魂也是不会随便飘出来的，单单出来，就是损耗，更不用说打架了。 “还有你说的巨龙，龙类的身躯在魔力枯竭的今天是巨大的负担……有分析说，哈伦卓耿是有龙，但至多也就有一条，那是最后的巨龙。龙裔能成为龙吗？我完全转化成了精灵。你完美觉醒成了天使。可是至今，没有一个龙裔能够转化为龙，哪怕是那种龙裔独有的、小小的‘真龙形态’。毕竟，精灵与天使都是类人生物，和人类本身差别不算很大。而龙便不一样了……万一一个弄不好，巨龙从此就绝种了。” “不会，不会那么严重吧，”拉斐尔喃喃地说，“只需要小小地帮一下……” “巨龙有可能根本不能离开魔力场。而且这也不是小小的——人类没办法和龙族相比的是下限，而上限，都是没有上限的……又不是那些被法则压得死死的种族，”艾尔文斯的目光黯了一黯，“……没准康华里除了弑神，到时候还能再添一笔屠龙的战绩。” “……” 拉斐尔听得表情皱成一团，不再去抓头发，而是开始揪羽毛了——他把他的翅膀给变了出来，一大片羽毛被他给揪了下来，原本完美的羽翼因之多出了一个丑丑的豁口。他垂头看看，愣了一下，当下心疼地赶紧又用治疗术把那片羽毛给安了回去。 “？？？” 艾尔文斯被他一套操作给秀得一脸懵逼。 拉斐尔拍拍，把天使的双翼又化作了的神圣的光点隐去，“教会呢？我们去找战争教会大教皇，去找那些祭司和神官。天使，还有神选……作为圣职者，他们会相信我们的话。让他们知道康华里做的事，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呃，”艾尔文斯掠了掠头发，“我是不是还没和你说，康华里他是上代战争神选。” 拉斐尔再次震住。 “是我轻率了。”他沉默了片刻后说，“复生召唤神明，夺取神格，布置特殊的阵法，用神格来转化信仰之力……他们这方面很有研究，教会里必然有他们的人，没准还是高层。” “是啊。除此之外还要探寻神明的去向。毕竟只要神格还在祂就不会死。待在战争教会是最方便行动的。” “……” 拉斐尔扶住额头，感到他的这些提议实在是蠢极了，“抱歉，受到的冲击太大……以至于好像没办法思考了。” 艾尔文斯点了点头。 “先这样吧，拉斐尔，”……一时半会儿也商量不出什么，“回去再慢慢想。” ……他在外面待得也太久了。记起导师之前那样子，总感觉心里隐隐有点不安。 匆匆赶回了宿舍。他迎面对上一双魅紫色的眼睛。果然，风时已经醒了。 原本是在床沿坐着，感知到他的气息，于是便向这边转了过来，“艾文，”他低低地问，“你去哪里了啊？” 艾尔文斯走来，拂开散落的银色发丝，浅浅吻了吻他的额头，“刚刚接了个急救的单子。先生睡不着吗？” 风时低敛了眼眸，“……我睡着睡着，感觉身边空空的。” 艾尔文斯把他抱在怀里，转向床沿坐下。 “先生，您到底怎么了？” “我没事，”风时飞快地说道，并波浪鼓式摇头，“真的没事。” ——这次吸取了前车之鉴，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心心摇摇摆摆。 “……”艾尔文斯微微偏过头去，凑近了他漂亮的尖尖耳廓。 “是不是因为神格？” 摇摇摆摆的紫色心心啪地一声就掉下来了。 第222章 艾尔文斯摇了摇头，再次折服于他伟大的导师演技的优秀。 “您感觉到神格出现了变化。那个人做了些什么。” “……” 风时把掉到一旁的心心捡回来抱到怀里。 ……居然就被猜了出来。他又要告诉他时间来不及，问他那个人的名字了。 然而精灵并没有问。反而反过来说：“不要慌，先生。我相信，从他最初拿到神格的那一天起，他就在不停地对它做什么了。这么多年过去，他尝试了不知多少次，但结果呢？您来到了哈伦卓耿。却感觉到，它还是好好地在那里摆着。” ……但这次是不一样的，风时想道。 艾尔文斯仔细观察他的神情。 风时注意到他的视线，愣了一下，连忙向上挑起了唇角……可是现在他的心情如此低落，使得这个笑容看起来像极了悲伤的苦笑。 他随后也意识到这一点，想了一想，以看上去尽可能自然的动作向下滑进了被子里，脸朝向另边，躲开他的目光。 “快，快来睡吧，艾文。” 艾尔文斯躺下在他的身边。风时静止状态一动也不敢多动。发光的花藤以缓慢的过渡降低了光亮到如萤火般的程度。他希望他的精灵能立刻就睡去。 艾尔文斯从后面抱住他，扣住了他的手。 ……指尖，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地摩挲。很显然，他并不打算这就睡觉，而是有话要说。 风时悄无声息地把手里的心心给抓紧。 ——他要问了。 但他接下来所收到的却是另外的问题，“先生，我有印象您之前说，那些异域的大能、等同于神明的存在，他们不收受任何的信仰之力，走的是自身成神的道路？” “……是呀。”风时微愕了一下回答，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那他们在成神之前，其实是凡人？”艾尔文斯又问。 “是的，艾文。” “——他们纯以凡人之身凝聚出了神格。” “呃……这个该怎么说，”风时微动了一下，有点想要翻过来，但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神格……他们无关乎凡人的信仰，不能算是神明，只是和神明同一高度的存在。凝聚出来的也不是神格，而是……与神格等同的东西，”风时念出了一个异域的单词，“在我们这边对这种东西没有命名。就把它称为神格……也行。反正是同等的。” “也就是说，”艾尔文斯总结道，“凡人也可以成神。” 风时顿了一顿，有点奇怪他为什么要一遍遍地确认。但还是回答：“对。” “那么，”艾尔文斯问，“我是不是也可以成神？” 风时明白他为什么要一遍遍地确认了。他认真地思考了片刻，“魔力正在走向复苏……时间在你这边。是有希望的。” “那就好，”艾尔文斯扣着他的手下滑，轻轻点了点被他抓在里面的心心，“先生，考虑到最坏的可能——您的神格被他给弄没了，您就等我成神，然后把神格给你。” 第304章 风时身体僵住，而后，猛地向后翻了过来。 “——你在说什么呀，艾文！？” “你看，先生，”年轻的精灵看起来是那么兴奋，迫切地为他介绍这个点子的可行性，“神格它是可以拿出来的——您已经证实了这一点——我把神格拿出来给你，而你呢，和那家伙不同，您本来就是神明，甚至还曾拥有两个神格。所以，您到时候一定可以成功地融合神格！融合神格就可以突破等阶的限制。然后，就回到了您熟悉的套路上——再凝聚出来一个神格，把它还给我。” 风时：“？？？” 风时目瞪狗呆，是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操作。半天说不出话来，艾尔文斯高兴地又感慨，“好浪漫呀……交换神格什么的。” 说着戳戳他的桃心尾巴，“是吧，心心？” “……” 小心心鼓起来拍他一下，“不行！艾文。” “怎么不行呢？我觉得这个计划非常完美啊，”艾尔文斯说，顺手把他心心给按住了，“唯一的缺点就是时间——等我成神需要漫长的时间，不过，咱们都有无限的时间，不是吗？” 风时唇瓣张了一张，无法反驳，最后说：“我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而且……很疼的。” 他把精灵抱进怀里，蹭了蹭他的鬓发，呢喃着道：“我不想让你疼。” “是自己把神格拿出来，又不是被人给挖出来，不疼的，”艾尔文斯说，“就算会疼，那也没什么——您都死了那么多次了，我只是疼一下。更何况，您最后还要把神格还我呢，也要疼一次，您看是不是？” “……” 风时彻底地没话说了。 “其实用不着这样的，”艾尔文斯扣住他的腰，“先生，我还是觉得，那个人这一次也不会成功。您的神格或许有所变化，但也只是变化了一下而已。然后就再也不会有然后了。肮脏手段夺来的、不属于他的东西，他想融合哪有那么容易。” “你说得……也对。”风时道，“希望会这样吧。” “会这样的，先生。”毕竟，拉斐尔再不可能给康华里建立起信仰了，“您不信等等看。” 风时相信了，并开心起来——首先表现在他的心心开心起来。刚刚还是软棉棉的，现在，小桃心支棱起来，恢复了弹性。 艾尔文斯上去一把捉住，而后开始疯狂揉搓。 风时：“？！” 霜雪色的双颊浸染上的迷离的胭脂色，他挣着，扑过去试图扳开他的手，“不准揉我……不准揉我！” “我哪里有揉你，我揉的是心心！”艾尔文斯理直气壮地说，细细的尾巴是那么长，就很方便就把小桃心给拿到另边他够不着的地方，“您看，这个可恶心心天天害你翻车，我们难道不得好好制裁它一下？” 风时眼睛瞪大：“？！？！？” 在这一刻终于深刻体味到了把坏事都甩锅给心心的后果，“不可以！”他蛮不讲理地喊道，“给我放——” 金发的精灵举起了桃心衔住，在中间最厚的地方用力咬了一口。 “……呜！”他的魅魔导师愤怒的喊叫生生转化成了甜腻的颤音，“艾文……” 紫罗兰色的眼睛泌出比碎钻还要更加闪耀的泪水。艾尔文斯把他一顿揉到虚软地倒在那里，连脚尖都失了力气蜷起。 墨紫色流转着光晕的桃心整个儿大了一圈儿，中间还留着一圈淡淡的牙印。倒是想要举起来狠狠拍他几下，可是它已经再受不了额外的刺激。 “辣鸡，”风时心疼地把心心捧到怀里，气鼓鼓地谴责，“这么对待尊敬的导师！这么对待前战争之神！……这就是你们精灵做出来的事？——还是个光明精灵！” “哦，先生，”金色的长发垂落，绿眼睛的光明精灵俯下身来，进一步体现出自身种族所应具有的高洁与纯良，“您的嘴唇真漂亮——真想把它也给亲肿。” “？！” 随着碎碎念而翕张不停的饱满唇瓣猛地顿住，风时飞快地拉起被子将自己整个儿蒙进了里面。 艾尔文斯从后面抱住他。 风时顿时一个激灵：“嘤——” “好了好了……别怕，不闹你了。”艾尔文斯把他捂在脸上的被子拉下来，轻轻拍拍，“都这么晚了，睡吧，先生。” 风时很快便睡去了。他已经筋疲力尽。 艾尔文斯感受着怀中人的气息逐渐归于安定，脸上笑意逐渐隐去。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第223章 他来成神，把神格给导师解除限制，回头导师再额外凝聚出一个神格还给他……多么浪漫！多么美好的一个计划。 只可惜，这是不现实的。 他真的可以成神吗？……就算可以，又要用掉多久，该如何来保证，在如此漫长的一段时间里，不会出意外呢？ 更何况，他们根本就没有这么长的时间。拉斐尔对康华里产生了信仰，在那一刻神格同步出现了变化。从导师的反应足以看出那种变化的不利……对他们的不利，对于康华里当然是大大有利。如今拉斐尔得知了真相，再也不会对导师产生信仰，这看起来似乎是好事，但对于品尝过那一刻滋味的康华里来说——他能容忍自己失去天使的信仰之力多久？ 拉斐尔今晚受到震撼，感念于战争之神为泽坦所作出的牺牲，一时间满心都是这位先代神明，无法再为他与神位建立起联系也是正常的。但时间长了呢？ 康华里会觉得他差不多是时候重新对他建立起信仰了。可是拉斐尔无论如何就是不建立。他一定会着手调查他无法再对尊敬的导师建立起信仰的原因的。 ……自己和拉斐尔走得近。到时候必然会被纳入调查范围里。之前康华里就曾问过一次，“听说他也是战争神选”，但拉斐尔糊弄了过去，于是他也就没有特别在意，这事至此也便算了。但倘若再调查一次的话…… 莱蒙德们都知道他是战争神选；自治领的那一战，泽坦各地来此支援的超凡者，都看到了他的男朋友高举神盾力挽狂澜的画面……他们确信他是战争神选而不是他但总之作为爱侣两者关系是分不开的；他去神圣魔法系询问教授有关神明奴隶说的事，白发的女教授直接说了一句“为什么不自己回去看看呢，神明选中的孩子？” 他是不经查的。只要康华里来查，立刻便能确认他的神选身份，然后，顺着扯出他的导师。 没有任何人能够帮他、能够帮他们。这一点他和拉斐尔已经讲了够多。导师现在还变成了魅魔。万一，他被他给抓到…… 艾尔文斯脊骨泛起寒栗。不敢也不愿再想下去。他对这位背叛者人类神选，一向不惮以最大的恶意进行揣测。 时间不在他们这边。必须，赶在康华里对拉斐尔的信仰产生疑虑之前采取行动，把神格给夺回来。 关键是，要怎么做呢？一个三星上阶，对一个传奇强者，一个时不时就能溜出魔力场出来逛一圈、甚至还能跟乌斯卡人大战三百回合的传奇……艾尔文斯甚至有点怀疑，哈伦卓耿是卧虎藏龙没错，但今天，在这些强者中，卢西恩本康华里，是最能打的一个。 感谢拉斐尔今晚带来的情报，终于知道了神格被放在哪里，战士学院院长办公室，打开一道暗门，顺着通道向前走……只是知道又怎样，难道他能过去抢了神格就跑吗？ 艾尔文斯呼吸一顿。 过去抢了神格就跑……听起来真特么刺激，但这似乎是如今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拉斐尔今天过去，被康华里直接留在了那里。还先后留了两次，一点儿也不担心他会在他不在的时候乱动神格这么重要的东西。因为神格会产生污染，魔法阵更多的是对外面人的保护，它本身自带防盗。他对它的安全是相当放心的，所以，他大可潜进神殿，窃取神格，避免与康华里正面交战。 但康华里也只是不怕有人动它——若真有人动了它，艾尔文斯毫不怀疑他一时间便会发现，然后，瞬间在他面前出现。想要把神格交给导师，让他重回神位，在此之前，他首先得能从康华里手里活下来。 ……要怎样才能活下来？ 几乎是立刻地，艾尔文斯便想起了专职于保护的某位。 怕风时顺着联想，艾尔文斯虽然迫不及待，但却一直隐忍着没有说。过了有几天，到了保养武器的时间，艾尔文斯擦拭完了长剑，将鹿皮巾展了一展，“先生，我突然想起来，咱们把盾盾也拿出来保养一下吧。你好像从来都没有保养过。” “盾盾不用保养呀，”风时说，对他的提议感到迷惑，“你是不是看不起盾盾！”作为神兵，哪里用像凡铁一样需要保养呢？ “你看你，重要是保养吗？——重要的是关爱！”艾尔文斯教训，“说好的要对盾盾好一点。” “诶呀。哎呀。”风时懒得麻烦，“战争神盾才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第305章 “拿来！我给你保养。” 风时把神盾碎片给拿了出来。 艾尔文斯用鹿皮布轻轻擦拭。如某个战士之神所讲，他的盾牌果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并感到受到蔑视，于是在盾面上扣出问号，对他的智力水平提出疑问。 艾尔文斯：“……” 他算是懂了，这货活该天天被欺负，“盾盾！”他传出心灵讯息，“我有一件事想要找你。” 一边装模作样保养盾牌，一边把当下的所面临的情况快速向它介绍了一遍。询问战争神盾能否为他提供帮助。 神盾碎片片刻地沉默，最终向他传出答允的精神波动。 “你真的可以帮我！” 艾尔文斯激动极了。 然而神盾却又熄灭了光，在他手中微微摇晃了一下。 它现在只是小小的一块碎片，在康华里面前其实撑不了多久。 “我知道，”艾尔文斯对此其实并不意外，如果神盾碎片能够完全抵御康华里，那么哪还轮得到他？他的导师早就自个儿杀上门去了，“我会尽快的，能有片刻就好。” ……到时候编个理由，让导师把神盾借给他用用。不过，带着守护之盾在身上，应该不会被康华里给感知到吧？ 这时，他体内的、早年被神盾碎片赠予的虚盾泛起淡淡光华。 ——到那时，直接激活这面虚盾，它会现身出来保护他。 “谢谢，”艾尔文斯说道，压下澎湃的心潮，“希望我可以做到。” 神盾碎片也同样希望。 要不，它提议道，去拜拜胜利之冠吧？ 第224章 ……既然它这么说。 又过了两天，艾尔文斯提出：“先生，我想看你戴王冠的样子了。” “啊，”风时捋了捋头发，“我也有点想小王冠了。” “——我们去把王冠给换出来吧！” “……等等，我先和盾盾说。” 神盾碎片意外地答应了（其实艾尔文斯一点儿也不意外），两人前往龙族藏宝地，风时进去把胜利之冠给换了出来。 他叉着腰转圈圈。艾尔文斯又给他画了许多幅画像——现在他画画的技术比之前又有长进了，每幅图画都相当于一小段魔法留影，画面还会动。风时拿着画纸，翻翻看看，就很开心，艾尔文斯伸手，非常简单地就把胜利之冠从他头上拿了过来。 他试着与它建立起连接。但王冠仍是沉寂宛如死物。艾尔文斯将它捧在手中，只管把前前后后所有的事情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祈祷它保佑自己能够成功。 他盯着那燃烧的虚焰，以及硕大的宝石那平整无暇的切割面，希冀能有神迹的降临。但死去了就是死去了……并没有因为他需要，它就活转回来，向他作出回应。 ……导师说王冠并非永远死去，它在等待着一场胜利，而后，便将再次复苏。如果，衪能够重回神位，这算不算是一场胜利，能否把王冠给带回来呢？ “艾文？”风时注意到了他太久的沉默。他放下了手里画纸，转回身来，“——怎么了？” “先生，”艾尔文斯向他笑了一笑，“我在想……我有点想，把您的王冠戴在头上试试看。” “那就戴呀！”风时拂开了他的发丝，关切看着他的神色，只是想要戴戴王冠而已，为什么会一脸这么肃穆的表情？ 艾尔文斯摇了摇头，“可总觉得有点不太合适……” 一边说着，一边又王冠交还给了他。 “……” 风时接住。他的精灵总是这么迂腐，“有什么不合适的！王冠而已……你本来就该戴王冠的啊。” 他不满地喊，举起手来直接把王冠给扣到了他头上。 艾尔文斯被他给摁得弯下腰去，倒是恰好，掩住了唇角泛起的那抹诡计得逞的笑。 风时还扣住了他的手，不让他把王冠给取下来。向后倾身看了一看，“真漂亮！戴着王冠……等，这个宝石的颜色……” 身上的颜色太多往往就会让人感到很不协调，尤其是饱和度过高的颜色。现在，精灵身上的颜色就有点多了。风时看了看王冠上嵌着的最大的那颗宝石，又看了看他眼睛。 当被推到镜子前，最大的那颗宝石便已经从原本神秘的幽紫，变成了和他的眼睛一样深邃的沉碧。那光滑的切割面还隐泛着奢丽的金芒，与那柔润垂泻的淡金色长发放在一起，显得格外地相得益彰。 ……是很漂亮。典型的精灵的容貌，天生地就带有一种出尘的高贵，至高的、神圣的王权与胜利之冠戴在他的头上，使得那种高贵更进一步地向上攀升，升格成凛然的令人不敢逼视的威严。镜中的眉眼熟悉而又陌生，思绪顺着飘向了很远的地方。艾尔文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祖上的那位，与他的导师有着一段故事的、至今不知道其名字的精灵王，是否便是镜中的模样？ 那是一位身兼三个传奇的强者。艾尔文斯祈求他也赐予他勇气与力量。这时敏感的耳根传来微痒，某位陨落的神明甜美的吹息扑洒在他的耳廓上，“亲爱的王子殿下？” 艾尔文斯整个僵住了。他正在祈祷呢，哪里听得了这个，“先生！先生……不准乱喊。” “这是乱喊吗？”风时拖长了声调，“你不本来就是我的小王子吗？” “不要，太羞耻了，先生……” 艾尔文斯后悔把胜利之冠戴在头上了。他赶紧摘下来。两个人闹了一场。等到时间差不多，风时把胜利之冠又给放了回去。 神盾碎片被换回来，用精神波动悄悄地问他怎样。 “没有回我。但我有摸到它——还让战争之神亲手把戴到了我头上，”艾尔文斯说，“不管怎样，喜气应该已经沾到了。” 现在他已经得到了守护之盾的庇护，以及胜利之冠的祝福（四舍五入），剩下的只有某个战争之神了。 艾尔文斯在哈伦卓耿校内网的影音库里寻找，很快找到一部风评过得去的影剧，包含某一角色在追寻某种东西，一旦得到便能拥有强大的力量，而后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桥段。他把它加进收藏清单，这天装作无意，点开了和风时在一起看。 而后顺着就问：“先生，您的神格要多久才能融合呀？” 风时“啊？”了一声。 “您看，女王拿到了先祖之息，得先完全吸收才能化身为龙，”艾尔文斯指着投影上绚烂的战斗画面，“……过程用了好久，差点儿又被影族给夺走了。然后我就想起来，咱们把神格拿回来，您重新融合得要多久呀？” 一边说着，一边用毯子把怀里的美人裹了一裹，“要是得很久，咱们到时候还得注意点儿呢。” 那一脸的认真，看得风时哭笑不得，“现在才三星！——都合计到把神格给抢回来之后了。” “咳……咳！提前问一下嘛，反正早晚是咱们的，”艾尔文斯抱着他摇晃，“所以要多久才能融合啊，先生？” “很快啦，要不了那么久的，”风时也就回答他，按了按胸口，“拿回来我往这儿一按就行了。” 艾尔文斯眼睛微微瞪大，“这么简单？” “嗯呢。” “……”艾尔文斯隐秘地深吸了一口气，“那就好。” 果然，现在剧情已经崩了，就不会有那些横添进去、好让剧情跌宕更刺激的危机。他之前没事就爱呼叫作者，现在格外地安静，一声都不吱了，生怕某个不靠谱的辣鸡作者看他这神格来得太容易了，灵机一动再给横添进去一笔什么。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是最好的。他把神格抢回来，导师立刻就融合，康华里追过来，就等着承受战争之神的怒火吧。 他去见拉斐尔，把计划告诉了他。 第225章 “——潜进神殿里面，抢了神格就跑？！” 拉斐尔按着桌子，呼地一声站了起来。 这未免也忒简单粗暴了。 但想了一想，他颓然又坐了下来，靠到了椅背上，“好吧。打是打不过，又没人能帮我们……也就只能这样了。” 说着按手扶住了额头。铂金色的长发从他耳际丝丝滑落。 “抢到神格交给战神，衪立刻便可以融合。”艾尔文斯道，“融合便意味着重回神位——神级与传奇差了两个大境界。衪的实力比起过去是远远不如，但吊打康华里足够了。” 拉斐尔手放了下来。但却依旧很是忧虑地看着他，“那你把神格交到衪手里又要多久？” 艾尔文斯精神焦点扫过意识海里明亮的契约烙印。“我和衪可以随时取得联络，并把衪给召唤到面前。” “直接召……？！”天使圣武士铂金色的双瞳微微收缩。 “衪的生命形式已与之前不同。可以降临现实位面而不再受到限制。” “那就好，”拉斐尔点了点头，“这样的话……” 他突然想到了些什么，猛地倾向前去，“艾文！之前你把战争之神召唤出来救我——那个召唤，就是你现在说的这种召唤吗？” 第306章 “是的。”艾尔文斯笑了一笑，“古丽维娜、莫桑迦德……你以为他们单纯是被你给吸引过来的？” 拉斐尔整个僵住了。 “卧槽……”他结结巴巴地说，“卧槽！” 然后人倏地就不见了。 艾尔文斯只看到一道光闪过。停了有几秒，忽东忽西堪称精神错乱的笑声从迷雾里传来： “啊哈哈哈哈战神衪救了我……哎嘿嘿嘿嘿亲手救的。 “我看到的原来是真的——就问！就问谁有这样的待遇！？ “咦嘻嘻嘻嘻嘻嘻嘻……” 艾尔文斯：“？？？” 拉斐尔突然又出现在他的视野，连翅膀都冒了出来。把自己裹着，好大一只悬浮着从半空中滚过。“拉斐尔！”他喊道，站起身来，然而拉斐尔一转眼又滚不见了。艾尔文斯循着声音追进迷雾里，最终在吊灯上找到了他——某个成熟而又稳重的天使圣武士及哈伦卓耿知名不良帮派的老大像蝙蝠一样把自己倒挂在了灯架上，咬着几片羽毛又开始哭了： “呜呜呜呜呜我怎么就昏了过去……我就这么错过了他……” 艾尔文斯：“……………” “拉、斐、尔！！” 拉斐尔从灯架上跳下来——头下脚上看起来更像是掉下来。艾尔文斯连忙伸手去接，但他很娴熟地一个翻身稳稳站到了地上。 “好了，好了，我已经冷静下来了，”铂金发色的天使说道，用手捂着胸口，“他当时是怎么救我的啊？是碰了我这里对吗？……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我衣服是烧坏了对吧？所以还有别的地方？！嘶……”他眼睛瞪大，“——我以后再也不洗澡了！” 艾尔文斯气到恨不得踹给他一脚。“你都在说些什么恶心东西啊！而且你衣服都烧坏了难道不应该感到羞耻的吗？我在一边看着呢，他才没碰你……才没有！……说好的冷静下来了呢？你冷静了个鬼啊！！” “啊哈哈哈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身上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嘛，你应该理解的吧……等等，你不理解，还看上去这么习以为常，”拉斐尔突然惊悚起来，抓住了他的肩膀，几乎不敢相信，“你和战神平时都是怎么相处的啊？” ……怎么相处的，今天早上才给战争之神喂了好吃的。衪的双唇比玫瑰花瓣还要更加柔软，流转着潋滟的淡紫色……艾尔文斯知道不该，可听到他的问题这幅画面立刻就浮现了出来。他真想把一切都告诉他——天使的表情到时候一定精彩极了。 拉斐尔缓缓地将他放开。不再激动了，而是整个儿都酸成了柠檬。 “为什么不是我……可恶。按理说天使离神明不应该比精灵更近一些么？”他小声逼逼，回到椅子上坐下来，幽怨地闷掉了一杯酒，“所以，你随时可以召唤战神，而战神得到神格，立刻便可以恢复神力。” ……终于回到了正题上。艾尔文斯吸了一口气，“是的。” “这么说，你根本没必要‘抢了神格就跑’啊，艾文！你只需要潜入神殿，然后把战神给召唤出来就可以了。” 拉斐尔说，用关爱智障的目光看着他，“就不用再去考虑怎么从康华里手下撑过一波了。还有那个魔法阵你也不用再进去——你说神选之子不会受到污染影响，但是我觉得——既然可以让战神自取，何必去冒那个风险呢。” 说到这里，他蓦地又想起一点，双眼爆发出光亮，“不……不，其实你连潜入神殿也不用——你不是可以联系上战神吗？去和衪说，把我也变成神选！这样，我再去神殿，直接把衪召唤出来就好了——连潜入过程被发现的风险都没有了耶！！” 他激动极了，再也坐不住，呼地站起身来，来回踱了两圈走到他的身旁，在他耳边催促：“在联系战争之神了吗？快点儿，还在等什么……哦。我懂了，”他拍拍他的发顶，“把你排除在外了不好意思……不过，这对每个人都有好处，不是吗？首先，战神那边少了很多的不确定，其次，我就不说了，啊我真的很需要当面感谢战神救命；最后，你也安全了诶！康华里可是个传奇，想也知道在他眼皮子底下一顿操作可该多么危险。” “……” 艾尔文斯向上仰起头来。 “你确定，那座神殿里面可以随意召唤，而且，没有什么特别设置的、专门用来针对祂的东西吗，拉斐尔？” 拉斐尔神情滞住。 “康华里知道衪没有死的。”艾尔文斯说。 拉斐尔默了一默，“我们得研究一下神殿里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 艾尔文斯点了点头。 拉斐尔把散下的头发抓到后面去，“等我下一次上课的。” 下一次上课他也并没能进行研究，“我不敢。康华里他总是悄无声息地突然出现，简直就像小时候上课暗挫挫脸趴到窗户上的班主任……我怕被他看到我在那儿搞东搞西，”拉斐尔在上完课回来告诉他的精灵朋友，“而且我也没在神殿里待太久。可能是觉得我一时半会儿给不了他信仰之力，于是就带我换地方上课去了。毕竟神殿只能灵修没办法练习什么的。” “没关系，”艾尔文斯说，“以后还有机会。” 而后又问：“他不着急吧？” “不急的。想也知道再向他建立起信仰没那么快。” 后几次上课也依然没有找到机会。时间流逝，这一日，拉斐尔下课来找艾尔文斯。 “我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哪个？” “无所谓，”艾尔文斯刚从教室里出来，长袍下摆残余着被火焰烧燎的痕迹，在他面前停下了步子，“你只消说一个另一个也差不多能猜出来了。” “……你说对了。”拉斐尔耸了耸肩，视线扫过浮空桥上拿着施法道具与课本材料行色匆匆的人流，“康华里让以后上课都正常上课，神殿不再带我去了，说是现在偶尔去次没什么效果，没的尽是耽误上课时间。当然了，这并不意味着以后就再去不了神殿——怎么可能嘛他还指着我的信仰之力呢，神殿换成日常课程，以后我灵修，都改到神殿里去做，不再跟院里一起了。” 魔法的光尘浮动在发尾。艾尔文斯握紧了顶嵌托着一颗明绿色魔晶的白橡木法杖。 “他得待在魔力场里休养生息，不会再时不时地过来看我一眼。总算可以开始研究这神殿里能干什么……这是好消息。”拉斐尔轻轻地笑了一声，“而坏消息是，他开始着急了。” 第226章 拉斐尔是从外面回来的。康华里又带他去进攻乌斯卡人的设施——也就是秀肌肉了。 上课的时候接受他的教导或是看他大杀四方，对他产生敬仰。而平时这份敬仰丝丝缕缕地转化为信仰，在日常灵修的过程汇集给他。艾尔文斯只感觉到快。 “拉斐尔，”他问道，“说起来，你可以试试对他产生一些信仰吗？” “……哈？” 拉斐尔怔了一下，而后笑出来，“你把信仰当什么了啊？” 一边说着一边摆了摆手，无语地把头转到了一旁。 “灵修是日常课程。每天都去的话，按照正常情况，多多少少会生成一些信仰之力，”艾尔文斯知道他现在的脸色并不好看，“如果还是一点儿都没有的话……” “……”拉斐尔回转过来，“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 他整了整肩膀上披风的搭扣，“我尽量吧。” 信仰是勉强不来的，尤其是在他如今对康华里深恶痛绝的情况下。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灵修时候努力在脑海里构建康华里的战神的形象。对于这种操作能起到几分成效他并不乐观，但好在，他的导师并没有说什么……应该对他还有着最后的一点耐心。 拉斐尔开始通过各种方式对神殿乃至存放着战争神格的魔法阵进行调查。艾尔文斯这边也开始持续地收到一条条的情报。院长的办公室这种重要区域在哈伦卓耿都是禁止传送的，但神殿——包括拉开暗门之后，所进入的那个秘密通道在内，对传送的禁制又提高了一个级别。拉斐尔的研究结果是这和空间有关，进入暗门再到抵达神殿，中间穿过了多层空间，过于复杂的空间环境使得传送在这里根本无法实现。康华里之所以能够时不时地突然出现突然消失，是因为他与神殿里作为主体的魔法阵存在着持续的联系。 这倒并不意味着他们不能在神殿里召唤神明——神明拥有穿梭时空的能力，再复杂的空间环境对祂来说也不成问题。但拉斐尔进不了魔法阵，无法确定艾尔文斯当时所提出的第二点——也就是这里是否存在什么特别的、专门用来针对神明的设计。两人当然也不敢赌。召唤神明的提案早已被放弃，传送的禁制影响的是对神殿的潜入以及拿到神格之后的跑路——如果能够直接传送过来，一把抓起神格，然后传送离开，那该多么美滋滋。 但传送依然是有必要的，艾尔文斯问风时：“先生，您看我们间绑定着契约，我可以在各处召唤您，您可以用这个契约来召唤我吗？” 第307章 “可以呀，”风时说，然后激动起来，拉住了他的手，“艾文！你要赋予你的魅魔反向召唤的权限吗？” 艾尔文斯不由得愣了一下，“呃？” “一般来说，术者是不会让契约恶魔反向召唤的——这就给了恶魔谋害他们的可能，毕竟恶魔这个种族邪恶混乱，就算召唤要征得同意也有可能甜言蜜语对契主进行哄骗，比如待在地狱里召唤，他们一出来直接就完蛋了。有些使魔就是用来探路传送的也就算了，而魅魔……” 风时坐直了身体，漂亮的紫色桃心尾巴欢快地举到了半空，“允许魅魔反向召唤的契主都是真爱！西弗法尔就给卡内基反向召唤，如果遇到危险随时可以拉他出来。卡罗琳……靠着骗契主答应反向召唤，卡罗琳姐姐摁死好几个契主了，她在《如果你想换一个契主》里面强力推荐了这一招……啊，我说这个好像不太合适？咳……总之，你允许我反向召唤你吗，艾文？”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摇了摇头，“你呀，先生……你呀。” “怎么了嘛。” 风时不明所以，然后大不高兴，“你不给我反向召唤你吗？” 紫色心心软棉棉地就耷拉了下去。 艾尔文斯把他心心捡起来放在手里，抬起头来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之前咱们都说了，不要这么实诚，先生。不要把什么都拿出来跟我讲。如果换一个人，一听原来反向召唤这么危险，你岂不就没办法用反向召唤的方法摆脱他了吗？” “——你也说了换一个人，”风时理直气壮道，“可我面对的是你呀。” 小桃心在他手里弹啊弹，“你最好啦。” 艾尔文斯说不出话。他把桃心按在心口。感到心脏也像弹来弹去的心心一样，跳得快极了。 “万一我有一天变得不那么好了呢。” “你不会变的！” 风时笃定地说，向他挪了一挪，“快点，给我反向召唤你的授权。” “怎么给，先生？” 风时教给他一段咒语。艾尔文斯念出。感受到两人之间的连接发生了些许的变化。他试着离开了宿舍，风时这边召唤，他一瞬便又回到了他的身前。 “哇！” “因为离得很近，所以甚至不用去中转位面。”风时高兴地说。 “对您有消耗吗，先生？”艾尔文斯问道。 “会消耗一点点能量，”风时说道，给他看下腹桃心的魔纹，流转着幽邃光泽的能量波波漾漾地在桃心的图案里摇荡来去，“不过很少很少，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那间隔呢？”艾尔文斯又问，“一次召唤到下一次召唤中间有多长的时间间隔？” “没有什么间隔——我召唤你，就像你召唤我一样。” 艾尔文斯点了点头。这样的话他就没有问题了，“这样的话，那岂不是很方便？” 紫色心心摇摇摆摆，“对呀，对呀。” “我上完了课，和您说一声，您立刻就可以把我给召唤回来。” 风时也开始摇摇摆摆，“是呀，是呀。” 艾尔文斯又有问题了。他呼地一声抬起头来。 “那先生，您为什么不早问我要授权——每天上完课您都把我反向召唤回来，我就不用再用传送阵了，日积月累的能省下来多少钱啊？” “！！” 小心心僵在半空中。风时当时就噎住了。 艾尔文斯看着他，觉得无法理解。他现在欠了学校好多钱呢，里面得有相当一部分是每天传送的费用。他捏住他的心心，非要他给出个解释不可。 风时噎了一会儿，底气反而足了起来，指着他强烈谴责： “这能怪我吗？你想省传送钱，为什么不和我说？” 一边谴责，一边拽着要把尾巴给抽回来，“你早说，我早就找你要了。都是你的错。” 艾尔文斯把他心心藏到背后，“但是，先生，您之前身体不太稳定，要我中午回来陪你，考虑到了传送要好多钱，您是怎么解决的？”他也抬起手来，向一边指着，“您问我要反向传送了吗？——没有。您塞了一大把钱给我！” 风时：“……………” 风时再次噎住。最终弱弱地道：“你不能要求一个战士遇到问题第一时间就能想到用魔法来解决吧？” “行吧。不需要第一时间想到，那后来呢？”艾尔文斯比划（同时心心仍然拉在他的手里），“后来辣——么长的时间呢？” 风时：“嘤。” 他声音变更弱了，“后、后来就习惯了嘛。” 习惯了那自然是想也不去想了，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什么也不说了，用力rua他的心心。 风时被他rua得阵阵发颤，圆润的脚趾一粒粒地蜷缩，“艾文！放开……我错了，”他掏出一大把金币来，扑进他的怀里，寻找他的口袋，“我把钱补给你……你还欠学校多少？来我都给你还上……不准rua我心心！” “您的钱就不是钱吗？”艾尔文斯一脸冷漠，“您的钱就可以随便浪费吗？” “不是，”风时无力地拽着后面尾巴，“……可以！” “不可以，先生，”艾尔文斯想了一想要怎样说服他，“那不止是你的，还是咱们家的钱。” 风时塞钱给他的动作一点点僵住，再也反驳不出来了。 艾尔文斯快乐地rua心心rua了个爽，使某个魅魔深切认识到错误并哭着保证再也不犯了。而后去找到了拉斐尔，告诉他战争之神也可以召唤他——他拿到神格，从秘道里出来，衪立刻便会通过召唤术直接拉走他。 “……守护之盾会护着你苟过从拿到神格再到出来的这一波，”拉斐尔梳理了一下，“那么重点便是来的时候要怎么潜入才不会被他发现了。” 第227章 来的时候要怎样潜入才不会被发现，就没办法像是空间传送一样通过多种手段进行测试了，“只能是能用的都用上，把隐蔽度给拉满。我印象，你的潜行术好像是黑暗精灵那一派的？……黑暗精灵早就没有了，他不和你对打，单纯只是感知的话，没准还真感知不到。” 拉斐尔说，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但也说不好……” “那就只能选一个最小化他的感知力的时机了，”艾尔文斯说，“等你们不在我再去潜入。下一次跟他出任务，你找机会发消息给我说一下。” “你要自己去。”拉斐尔盯着他。 “你和我说了，那条路实际上并不复杂。我只要能进去那扇门……” “——如果没有我，你根本进不去那扇门。” 拉斐尔打断了他，稍顿了一顿补充：“而且，康华里走的时候，你以为他会放心就把神格给摆在那里吗？这可是龙族的地盘，还有法师学院和战士学院这么多年的不对付……之前让我把灵修换到神殿里做的时候，他有提到过保密的问题，说是龙族贪财，但凡看见什么好东西都想据为己有；法师学院的院长原本便非善类，现在只剩下了一道幽魂苟延残喘，为了能再多活一些时候，他一向不择手段。所以……” “……你们不在的时候，根本不用想进神殿里面。” 艾尔文斯只感到他散落的长发在这一刻是那么令人烦躁。他把它掠到耳后，觉得不够，又掏出发圈绑了起来。 拉斐尔一口接一口地喝酒。 思索了一会儿，他说：“倒是有一个机会。” 艾尔文斯抬起头来。 “再往前一段时间，他要一个人出任务，”拉斐尔道，“不带我。” 精灵那沉碧色的眼睛霍地一下亮起光。不过旋即，便又摇曳出不确定来。 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是的，”拉斐尔说出了他所不希望得到确认的，“他让我接近神格就是为了吸取信仰之力，他离开了，吸不到，照旧把神格留给我……哪有这种好事？他背叛了战争之神，自然也担心我背叛他。更不用说，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收到我的信仰……对我还能有多少信任。” 艾尔文斯轻轻地叹了口气。“那你所指的机会是……” “等他回来。”拉斐尔说，“他带我出来为的是秀肌肉，给我看他是多么英明神武。这次不带我……他说是涉及到一些东西需要保密，但我看，其实和这次任务的难度有关。迄今为止，每次出来都是辗压局，从逻辑层面推理，哪有那么多么的辗压局呢？神明都能被乌斯卡人屠戮殆尽，而他不过是一个传奇。” “这次任务会对他造成很大的消耗。” “他回来之后便会沉睡——像他们待在魔力场里，并不总是睡着的，也可以做些别的，总之只要不离开就行——现在能够保证的是，他在那个时候一定是睡着的。” 艾尔文斯感到他的内脏开始痉挛，“然后，我们就趁机潜入神殿。” “是。” ……往好了想，艾尔文斯在心里无声地说，到时候和他对上，康华里会因为消耗而比平日里虚弱。也许，守护之盾就可以完美地护着他冲出那条秘道…… 第308章 “但是，艾文，”拉斐尔道，目光幽深，“就算成功进入秘道，来到神殿，整个过程都很好地没有被他发现，踏入法阵的时候，也是必然会被他给发现的——他和那个魔法阵是连在一起的。” 内脏的痉挛没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烈，最终形成了一种誓要把人推入疯狂的绞痛，艾尔文斯强行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如旧平静，“我知道，我尽量一进去就立刻拿到神格。” “那段距离不长，”拉斐尔轻声道，“只希望神性污染不要对你造成太大的影响。” “——我是神选之子。”艾尔文斯一字一顿地说。 拉斐尔因他语气的坚定而感到安心。“那么，我们接下来就是等他一个人出去了。” “他什么时候出去？”艾尔文斯听到自己满怀希冀地问，“还有多少天？” 拉斐尔摇了摇头，“不好说。可能就是下次，也有可能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所以他才一早地和我说……像这种事情不是咱们一方能够决定，乌斯卡人那边……总之，是需要等待时机的。” “这样。我们这些天里好好准备一下吧，拉斐尔。” ……都该做些什么准备呢？艾尔文斯真想向导师提出，让他把等阶拉到最高来扮演康华里，来一段追击逃命的专项训练。但只要他提，导师必然会猜出来他打算干什么。不像别的事情他糊糊涂涂的，对于神格他非常地敏感。 所以不能提，不仅不能提，还要格外注意避免被他发现他的焦虑。时间怎么就过得那么快，艾尔文斯只觉得拉斐尔昨天才和他说未来康华里要离开一段时间，一夜过去，他便又出现在了他的身前，告诉他康华里已经走了。 “他果然把神殿给锁了。刚我不信邪地又去了一趟，挂毯后面连门都没有了。”拉斐尔说，骂骂咧咧，显然他也很希望康华里能出次差错，忘了隐藏，把神格放在那里给他们留着。 “他不能在外面待太久……所以也不会离开太久。”艾尔文斯喃喃地道，计算拉斐尔每次上课大概持续的时间，尽管他过去已经算过很多遍，答案就像是巨大的倒计时标牌闪耀着刺眼的红光悬停在眼前。 离开始行动也就几天了。两人玩命地训练，准备装备、武器、魔法道具。艾尔文斯去神圣魔法系找到伊莎贝拉教授又要了许多的神圣符文——梦回终末之战的那一晚，他的意识与感受曾与神明同调，心智能够不受影响多亏了这些神圣符文的保护。身为神选之子、每天都和战神亲密接触，就能让他免受神性污染吗？神格的污染程度，可是导师亲口盖了章的“不能直接接触”。像这样防护手段，能多一点是一点…… 所有的手段都用上，也无法让太多的不确定变得确定。艾尔文斯去见了朋友们——大家分散在不同的学院选的是不同的课程，离得远再加上时间难对上，平时也就是在群里说说话，很多人已经很久没有见面。相约一起吃顿饭、小小地切磋，了解如今的状况以及未来的打算，而后，向他们送上祝福。 他尽量让这看上去只是寻常的一次闲谈。但是，一向沉默的千原却感知到了一些什么，“怎么了，艾文，”萝西娅问道，“你是要到外面出任务了吗？” 哈伦卓耿的学生，一二星待在学校里上课，到了三四星，就要离校出任务了。执行任务得到实战学分，代表了面对乌斯卡侵略者时真正拥有的生存与战斗的能力，只有实战学分达标，才能拿到毕业的认证。艾尔文斯现在已经三星，是可以刷实战学分了。 “没有，”艾尔文斯说，“我这边的课还没有上完。” “那为什么感觉，你是在和我们告别一样……” 还不是一般的告别。那种感觉……就像是今后再也见不到他了一样。很多高年级生在离校前便会这么和朋友们告别。任务是有危险性的——执行任务便是投身战争，很多人永远留在了外面，再也没有回来。 “没有啦，你们想多了。我这才刚三星上阶，实战分什么的没必要刷得那么着急。”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接任务啊？” “我觉得四星再开始也不晚。” “是哦。那些三星就出来的是知道到不了三星，只能把分刷够三星毕业。你这，四星稳稳的，那自然是等阶高了再出来安全……” 话题就这么被带了过去。学校里是最安全的，就算不小心死了都能转化成亡灵，怎么会是向他们告别呢？朋友们都没有再多想。 再后，康华里回来了。 通往神殿的暗门也回来了，“不用是今天，再等一天。刚回来肯定要处理一些事……再等一天让他睡沉。”拉斐尔说，笑了一笑，艾尔文斯注意到他的双唇略微有些皴裂，“就一天了，抱佛脚也没什么收益——去喝酒么？” 艾尔文斯摇了摇头。最后一天，他只想和导师在一起度过。 他旷掉了这天的课，和风时待在宿舍，一起烹饪食物，用草叶编星星和戒指，画画，看剧，听叙事诗……每分钟都恨不得掰成两半，把过去做过的所有事都再做一遍。 风时对此当然是很高兴了，但到了下午他发现了异样，“怎么了，艾文？……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心里有事？” 艾尔文斯从书页上抬起了眼睛。“是的，先生。” “是什么事啊？”风时拉住他的手，“快和我说。” 艾尔文斯摇了摇头。 风时愣了一下，“怎么可以不和我说！” “因为……”艾尔文斯笑了一笑，“这件事暂时不能让你知道呢，先生。” “为什么嘛……和我有关？”紫罗兰色的眼睛缓缓转过了一圈，风时更好奇了，“没事的，快告诉我啦。” “明天。”艾尔文斯道，“明天就告诉你。” “哎呀，就一天嘛，”风时缠着他闹，“我现在就想知道。” 艾尔文斯那自是不会说的。风时缠闹无果，把头埋在了他的胸口，记起好用的读心外挂来，“——说好的不屏蔽我！然而现在还屏蔽着。你算算，这都多久了？” “哎呀，”艾尔文斯装作刚想起来，“一不小心就忘了。” “——快把屏蔽解除！” “把屏蔽解除，不就意味着告诉你了？”艾尔文斯冷漠，“明天再解。” “艾文艾文艾文艾文！” 风时急死了。想了一想，举起心心尾巴，“那你悄悄告诉心心叭，心心不是我。” 艾尔文斯把他的心心按下去，“别闹，先生。” 风时：“嘤——” 他扭来扭去：“可是我好好奇嘛。” 而后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漂亮的眼睛亮成了星星，“是惊喜吗？” “……某种意义上。是吧？” “——哇！” 风时一瞬变得乖巧起来，“我不问了。你给我准备的惊喜，提前告诉了不就没了。” “对啊。”艾尔文斯说，在他对面坐下，“为了让这份惊喜产生最好的效果，明天，我会喊您召唤我……只要我喊，您这边立刻就召唤，好吗，先生？” “嗯嗯，”风时小鸡啄米式点头，“好的。” 艾尔文斯倾身向前，吻了吻他的脸。 “……说好了。” 第228章 这天艾尔文斯很晚才睡。第二天很早便又醒了。天还没有亮，他把魔力灌注进花藤，点亮了一点清淡的微光。 一旁导师还在睡着，安安静静的。奢丽的银发像是绸缎一样铺开在枕头上，大大的发卷蓬松而又柔润，饱满的桃心压在上面，被荧光的花朵照出魅人的光泽。 艾尔文斯久久地凝望着他，缓缓地向前伸出手去。 ……想要用指尖滑过那冷玉色的面颊，想要把那颗富有弹性的桃心握在手里。想要拥住他，扣住他的背脊，用力、就仿佛要和他融为一体。然后，再吻上他的双唇，让那隐隐流转的魅紫色的偏光染上他的湿润。 但他最终把手放下，只是小心地、隐秘地勾起了他散落在他身边的一缕银发。 他不敢吵醒他。一旦他醒来，他就势必要面对一个艰难的抉择，是立刻就离开，还是再在导师的身边多留一会儿——这会产生被他给发现异样的风险。艾尔文斯不敢保证他能够向过去一样很好地掩藏住焦虑与恐惧的情绪……而且面对面的告别也让他害怕。 然而风时却突然醒了。精灵仓促对上他那双漂亮得过分的紫罗兰色眼睛。 呼吸在这一刻停止，银色的发丝从他僵硬的手指间丝丝滑下。沉默的空气里，视线穿过手指的缝隙，艾尔文斯看到他的眼睛从那初醒时的懵懂逐渐升起狐疑。 声带里好像塞着一块粗糙的、正在灼烧的炭块，“先生。”他干巴巴地说，“早啊。” ……要走吗？离约定的时间还有那么久。可继续待在导师的身边，他必然会看穿他的计划。 不。他的导师已经看穿他了。艾尔文斯听到他说：“我睡着睡着，总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第309章 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去。这一刻，他甚至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直到导师说出下半句：“——你是不是又想欺负我的心心？” 一边喊着，一边飞快地抽走了桃心尾巴。 艾尔文斯：“……” 多亏了这些天他老是rua他的心心……实不相瞒，这颗桃心真的是解压。提起的心脏陡然间落下去，艾尔文斯一瞬竟有一种如若失重般的眩晕，“哪里有？……没有啦。” “就是有！”风时心有余悸地说，“不然你那么心虚干嘛。” 艾尔文斯：“…………” ……被误解了的心虚。他不受控制地笑起来，感到胸中充盈着如骄阳般炽烈的、无与伦比的喜悦。应该不会被看穿……他可以再在导师身边多留一会儿了。 风时坐了起来，准备下床了。但却看到他还在那里躺着，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平日里精灵都是比他下床快的，这让他不由得怔了一下，拉起他的手，点亮终端看了看时间。 而后又躺了回去，果然便问：“艾文，今天怎么醒得这么早呀？” “……”艾尔文斯把被他掀开的被子向上拉了一拉，稍稍遮住了面容。这是他害怕的问题……现在虽然没有那么怕了，但还是要好好思索一下再做回答。 于是便看导师想了一想，自己说道：“是为了我的惊喜吗？”他紫罗兰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小桃心也举起了在后面摇啊摇，“我也是……本来还有点困的，一想到今天有惊喜在等着我，立刻就精神了。” 艾尔文斯感到他的内脏又开始痉挛。单单遮住面容已经不够了，他又借着整理头发，抬手挡了挡自己的眼睛。 风时看着他，神情从期待慢慢地转向关切。艾尔文斯深吸了一口气，拉过了他的手按在心口。 “好紧张啊，先生，”他轻轻地说，“……好怕不能成功。” “会成功的啦，艾文！”风时说，扣紧了他的手指，“你这么用心，就算没能成功我也很高兴的啦。” 艾尔文斯扯动唇角艰难地笑了一笑。 风时凑近他。 “艾文，话说，你为什么要给我惊喜呀？”他的视线向头顶发光的花藤方向转过，“好像，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突然间，就这么大张旗鼓的……” ……这问题真是一个比一个致命，艾尔文斯心想，这便是他选择多留一会儿所必须要面对的。这种时刻就必须反客为主，他把问题抛回去，“先生，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风时思索，“诶……” 他神情迷茫。 艾尔文斯把被子又拉下去，“你完全不知道吗？” 根本不存在的日子风时可知道个鬼了，当然，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并慌乱起来： “是、是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吗？” 说着努力地回忆。可是他们在一起是日常亲密相处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并没有什么标志性的日期，“……是我们认识的日子？” 艾尔文斯就默默看着他不说话。 风时越发地惊慌，手忙脚乱掏出了日记本，趴在枕头上哗哗一顿往前翻，“我们认识是在火月……” 他突然哑掉。 火月是古时候的火月，在如今这个时空，对应的是另一个日期——而他并没有记录那个日期。 以至于，他居然完全不知道两个人认识是在什么时候了。 拿着日记本的手微微颤抖。风时一整个儿心虚起来。 艾尔文斯盯视着他，“……先生？” “可、可以算出来的！”风时飞快地说，抽出了夹在本子上的笔，“用两边的日期差……你稍等。” 他找了一块空白列算式，试图借着专心运算躲开他的目光。艾尔文斯怎么可能容他躲着，他支起身子，追去把他垂落下来的头发挂到他的耳朵上，“先、生？” 风时：“……嘤。” 他把笔放下，抱着本子怂怂地向后缩，纤细的尾巴从另边弯过来，魅紫色的小桃心试试探探地向他手里送去。 艾尔文斯一把抓住。他的导师真的是……他正准备借题发挥问他要呢，居然这么乖觉地直接就送了过来。 他用力rua，就像是最后一次——也许这真的最后一次，感受它的圆弧，它的弹性，它的温度，它的香气……它那数之不尽的可爱之处。 这是他最爱的心心。不过，他更希望它是被导师出于情趣的目的变出来，而不是没有选择地生出来。 ……一定要拿到神格，不惜任何代价。让他重新成为神明，不再受魅魔种族的桎梏。 风时又被他给rua哭了。等到终于被放开，他气到踹他一脚，心疼地把心心抱在怀里。 不是不给他rua，但这未免也太狠了吧……好几次都说不行了他听都不带听的，“心心都被你给玩大了！” “不会的，先生。很快就会恢复原状的，你看，它那么有弹性……” “哼！” “我错了，”艾尔文斯哄他，“以后再也不rua了。”……真希望还能有以后，他心酸地想。 “哼。” 风时愤怒地翻过身去。 艾尔文斯追过来，从后面把他抱到了怀里。揉搓着轻声细语地道歉。风时很快被他哄得又翻转回来。 艾尔文斯扣住他流畅的下颌，吻上了他双唇。 ……还赚到了一个吻。他不断索取，不断加深，感受到怀中美人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也许，他还可以再得到更多，“吃早饭吗，先生？” 磁性的声线低沉微哑，格外的蛊惑。修长的手指在那不盈一握的腰沟处轻叩着。 风时的眼睛微微瞪大，“昨天晚上泡澡时候你才喂过我！现在又请我吃饭……” “作为道歉，”艾尔文斯轻轻笑，“总之，要来吗？” “当然了！” 有饭不恰的魅魔不是好魅魔。风时立刻掀开了被子。艾尔文斯扣住了他的腰，看了看他下腹的魔纹。 “啊，都满了。” 昨天温存了一天。晚上喂了饭，刚刚又好好疼爱了他的心心……充郁的能量自然是把整个桃心图案都给灌满了。这样的话就要到嘴的饭岂不是要飞，风时呼地一声转过头来。 “——你说了要请我的！” 脸上写满了“不准反悔”。艾尔文斯不由得失笑，“请……请。不过，您也给我吃点儿啊，先生？” 饱到不能再饱的魅魔也许依然很馋，但论慷慨那是远比平时要慷慨的。风时答允了他，并为就餐的姿势提出指导意见，“你看，我们可以这样……” 月白的花朵投下清清淡淡的光。淡松烟色的大坚果微微摇晃。甜蜜晕染在空气里……美妙的早餐最终结束，两人都用自己的气息包裹住了对方。 艾尔文斯看了看时间。 “差不多该去上课了，先生。” 风时从他怀里抬起头来，舌尖留恋地扫过唇角，“嗯呢。” “你在房间等我，”艾尔文斯竖起食指，“等回头我喊你……” “——我就立刻把你召唤过来。” 艾尔文斯点了点头，拿过了长袍披到身上。 “我走了。” “好的。” 他往外走，在通道里将转弯时向后回看了一眼。 柔润的银发如波浪般垂泻，光洁的背脊在冷色的光照下尤其像是无瑕美玉。他的导师半跪的姿势乖巧坐在床上，双手在胸前交扣，安静地目送他离开。 看起来实在是可爱极了。他笑了出来。 “笑什么，快走吧，”风时说，有点羞涩，但自己也笑了，“我在这儿等着你带惊喜给我。” “会带回来的。”艾尔文斯认真地说。 “啊，还有，”风时又想起一点，“然后你要把屏蔽解除了——你都屏蔽我多久了。” “好的，先生。我回来……就再也不屏蔽你了。” “嗯！” 术士的法袍拂起微风。金发的精灵走了。 第229章 艾尔文斯来到约定的训练室。只见拉斐尔已经等在这里了。长柄战斧放在一边，正在用幻星砂细致地修饰魔能装甲上的铭纹。看他来到，抬起头来，没好气道：“你还知道来啊？我都以为你不打算来了——都几点了？” “抱歉。”艾尔文斯说。不过他知道他的天使朋友并不像外在表现出来的那样不满。恰恰相反，他甚至希望他能来得再晚一点……也许直接鸽掉不来最好。 就像他，现在也在琢磨着想要开口提议把这次行动延后。因为他们没有办法来确定康华里这次单独出来，到底是不是在执行高难度任务，还是像他说的那样单纯只是需要保密。如果他没有执行高难度任务的话，现在多半只是普通休养而并没有沉睡，他们恐怕刚一打开通道暗门立刻便会被他察觉。 面对传奇强者，再是稳妥也不嫌多。行动延后的理由是相当充分且站得住脚的。他用舌尖润湿了唇面，几乎就要把话说出来。 第310章 但他终究没有说。如果康华里真的是执行了高难度任务，而且如他们所想的那样产生了损耗，错过这次机会，等下一次指不定要等多久……不，如果这次错过，他们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拉斐尔迟迟无法再次产生信仰，康华里对此已经就有点在意了。这一次，如果他真的是出高危任务并产生了损耗，那么对天使的信仰的渴望将比以往要更加强烈，原本便所剩不多的耐心将彻底耗尽。等他出来——甚至不需要出来，就会着手对拉斐尔再也无法对他产生信仰的原因进行调查。 机会只有这一次。成败便在此一举了。 “赶紧的换你衣服，”拉斐尔说，向一旁让了一让，接过了他解下来的袍子，“妈耶，这从里到外都还是平时的那一身……这半天你干嘛去了？” “咳，这个嘛……” 艾尔文斯笑了一笑，试图把这个话题给模糊过去。然而拉斐尔又有了新的问题，他把他的袍子团起来嗅了嗅，“等，好香啊，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 味道在袍子的内侧而非外侧，可见是源自他身上而不是在外面蹭到。他把袍子丢到柜子上，凑头到他身上寻找，“香水吗？……什么牌子的？” 艾尔文斯深碧色的瞳仁微微摇颤，立刻把他推开。 “什么啊，都啥时候了还有空管这些有的没的，”他拿过了放在一旁的装甲部件塞进他怀里，“还说我，你这不也没换呢？来这么早是在这儿干什么？” “我等你啊。”拉斐尔说。 艾尔文斯怔了一下，“呃？” 圣武士是重装职业，各种装甲部件穿起来相当麻烦，他理应先开始换的。 拉斐尔的神情严肃起来，不再缠问他香气等等杂事。他把柜子上东西推到一边，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了一个匣子。 双手捧着，端端正正地摆到了柜子上。艾尔文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他还从未见过这位不良天使对什么东西这么珍而重之。 匣子是冷星灰的颜色，秘银材质。按理说像秘银这样以性质稳定而著称的稀有金属不应当是这样沉黯的星灰色，漫长的光阴磨灭了它璀璨的光辉。匣体上划痕遍布，一道道浅浅深深，像是伤疤一样，诉说着它所历经的无尽的沧桑。 拉斐尔将手指从战斧斧刃上抚过。皮肤划破，天界生物的血液闪动着宛如流金般的光尘。他把鲜血涂沫在匣子正上斯托克家云上之城的家纹上。魔力的涟漪荡漾，血迹循着刻纹蔓延，蜿蜒涸入匣体。干涩的机械摩擦声里，匣盖缓缓地向上抬开。 一瞬明光炽亮，匣子里仿佛藏着一个太阳。古老而神圣的气息向外流溢出来。 明金色的符文带、由不知名的晶体制作的护符静静地躺在暗玉紫色的丝绒衬垫上。 “这是……？” “家里压箱底儿的。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要过来。”拉斐尔说，向后退开，作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你挑吧，看都用得到哪些……剩下的给我。 艾尔文斯拿起了一枚水滴状的护符看了一看，又复放回去，“谢谢。不过，不用了。” “什么，都这会儿了还搁这儿客气呢？”拉斐尔嘲讽地说，“快挑吧，你是主力，我倒是想自己用——关键是我连那个魔法阵都进不去。” “不，”艾尔文斯摇了摇头，“我是说，我有。” “哈？……你有？”拉斐尔夸张地和后仰去，“我知道，谁家里能没点古时候传下来的东西，但你最好别把这当作普通的传家宝——它来自于天界！” 他坚持要他用。直到他把自己的装备从储物空间里取出来。 强大的气息轰然荡开，浩瀚的威能迫得他下意识地后退。精灵从鞘中抽出一柄单刃的长剑，那湛蓝的剑刃浮动着冰凌般的幻影，夺目的华光让整个训练室都熠熠生辉。 “这柄剑……” 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剑——就算是在那繁盛的魔法纪元，又有几个剑士能够拥有一柄这种级别的剑？如此惊艳，一瞬便把他的心神全然占据，即使他并不使用这种武器，也无可抑制地深深为它着迷。 时间仿佛都放慢了，拉斐尔不知道自己睖睁了多久。回过神来，他方才意识到，“你现在主职不是换成了术士？这剑……？” “是的。但是术士这个职业实在是太不稳定了，你也知道，我还被下了描边大师的诅咒，所以，备用武器也必须要足够硬核才行。” 拉斐尔：“？！” 这岂止是硬核，“靠啊，”他喊起来，“你拿这柄剑当备用武器？！这要是我……不是，这换作谁能有一柄这样的剑，什么天赋，什么属性，这辈子都吊死在剑士一颗树上。” 艾尔文斯笑笑没说话。拉斐尔无法理解地看着他。突然间，他想到了一点，悚然地耸起了肩膀，“除非……” 除非他还有本职业的武器，比起这柄剑只好不差。 ——他猜对了。 艾尔文斯理开了剑带，把剑在柜子上放好，又取出了一根法杖。 长度介乎于半身与等身之间，皓白色，带着木质的纹路，但却流转着似金似石的光感。苍翠欲滴的藤蔓在杖身缠绕，悬浮在顶端的、偌大的金绿色的魔法水晶毫无疑问是出自天然，它有着倾尽所有的合成水晶都无法与之相比的剔透与深邃，他所能感知到的、散布在周边的元素都因之变得活跃，飞快地聚集成点点星尘在杖端缓缓旋转。 法杖不像长剑还要整理剑带。艾尔文斯直接把它放到了一边。这便使得，拉斐尔还没有就他的法杖发出惊叹，便见他一件接一件地，又取出了珍贵两比两件武器不逞多让的软甲、长靴、法袍、纹章、护符…… 或有精魄内蕴，或有魔能灌注，或有元素祝福。地下城主珍世故的材料，委托长生公司以尖端技术秘密打造，古与今绝妙的结合，让每一件造物说是独步当时都全然无愧。拉斐尔看得整个愣住。 他的家传，比起这些，岂止是相形见拙……哪怕说是垃圾恐怕都不会有人反对，“艾文，”他磕磕绊绊地说，感到语言的能力在这一瞬间都像是完全失却了，“这些……你都是从哪儿搞的？” “啊，你刚刚不是说了，谁家里能没几件古物……” “关键是、你们家的古物，”拉斐尔拿起一件吊坠来，“——这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古啊！简直就像是新鲜的……啊不对，就像是完全没有衰减，而且这工艺……这工艺怎么看起来也这么现代？！” 艾尔文斯琢磨要不要和他说这就是现代人打造的。拉斐尔那边却是已经自发得出了答案，“精灵做的吗？……听说精灵的风格是和人类不同。” “……是的。”艾尔文斯干脆认了。 “不是！”拉斐尔不平地喊，“为什么你们就能留下来那么多，我们寒寒酸酸的就这么一个小匣子——天使是不如精灵高贵么？” 艾尔文斯思索了一下。已到了这种时候，即告诉他也没什么，“有件事情我一直没和你说……我的这支血脉，在精灵族是王室来着。” 天使圣武士的眼睛缓缓瞪大，“哦……”他说，“哦！” 既然是王室，能留下那么多的东西也就不奇怪了。拉斐尔不再追问，但看他的眼神却开始变得大不一样。艾尔文斯被他珍惜动物似的绕着看了两圈，头皮都有点发麻，“拉斐尔……喂，拉斐尔！” “该怎么叫你来着，”拉斐尔屈起指节支住下巴，“陛下，还是王子殿下？” “……”艾尔文斯更麻了，“你就正常叫我就行——现在哪儿还有精灵了。” “不，不，这么尊贵的身份，称呼那肯定得正式一点儿，”拉斐尔坏笑着说，“艾尔文斯王子殿下——你有多的装备赏我几件吗？” 艾尔文斯挑了两件饰品给他。 拉斐尔接过，看了一看，非常满意，当下装备了上去，随后再次向他伸出手，等待他把更多的装备递过来。 但艾尔文斯却不再递装备给他了，而是自顾自地换起了衣服。 拉斐尔的动作顿住，盯了他片刻：“喂！” 艾尔文斯仿佛不懂，停了有两秒方才转过头来，“怎么了，我这不是已经给你了吗？” “你有一堆！”拉斐尔双手张开夸张的幅度，“……就给我这两件？” “只是看起来多罢了。实际上并没有多出来的。”艾尔文斯说，扣好了镶嵌着小块魔能水晶的腰带，“一身，刚好。” 拉斐尔就看着柜子上给了他几件依旧剩了一大堆的魔法道具。 艾尔文斯想了一想，又捡出来一个金色的法印交给了他。 “……” 拉斐尔接住。摇了摇头，“真有你的。” “我不是把那边那些都留给你了吗？” 艾尔文斯向柜上匣子扬了扬下巴。 拉斐尔转向秘银匣。刚刚他给他先挑，自己用剩下的。而如今，他一大堆的极品装备，只分了可怜巴巴的几件给他。 第311章 ……相比之下还是真是讽刺。 但他只是默默地将符文带缠到了手臂上，什么都没有说。 艾尔文斯悄悄地留意着他。看得出他很不高兴，但这并不会让他改变想法。于是他也便没有对此再做补救，或是别的什么。 两人先后换好了装备。这个过程中谁都没有再说话。拉斐尔拿出了一张传送卷轴，艾尔文斯扣住了他的手臂。 绘制着繁复符文的卷轴撕开，明蓝色的魔力光辉将两人吞没。短暂的传送过程之后，眼前的画面已换成了黑石堡战士学院办公区一个维修弃用的公共盥洗室。 艾尔文斯取出了一个棱椎形的反窥螺仪握在手里，吟唱多段式的咒语，进入最高级别的隐匿状态。 “走了，”拉斐尔生硬地说，迈步向外。 艾尔文斯跟着他，像是一道影子依附在他的背后。穿过长廊，走过阶梯……时不时地有教工迎来迎面走来。有的会和拉斐尔互相招呼一下，不过螺仪非常安静，这意味着没有人对他产生关注。转过最后一个转角，院长的办公室出现在眼前，那是一扇高大的黑石门，挂着以龙语通用语双语书写的铭牌。 当两人来到近前，铭牌上文字变幻成了安全提问。拉斐尔念出口令，金色的文字如熔化般消湮，沉重的石门向两边缓缓滑开。 艾尔文斯深吸一口气，紧贴在他的背后闪了进去。 一近门便是一副传统铠甲，人立在那里，黑幽幽的眼洞仿若在盯视着他。不过他的螺仪并没有震动……艾尔文斯压下狂跳的心脏，绕过陈列着各式近战武器的乌木物架。 康华里的办公桌很大。坐椅后方落地架一字排开，挂着泽坦古今知名反抗势力的旗帜。拉斐尔从旗架左边绕过去，在一方纹绣着刀斧手纹章的挂毯前停下。 挂毯拉开，黯色的墙壁暴露出来。拉斐尔左手掌心腾起火焰，向壁砖飘去，点亮出燃烧的纹路。 摇曳的焰光里，砖块像是波浪般起伏着向两侧退开，现出了容许一人通过的狭窄的暗门来。 他向后回看了一眼——拉满到最高级别的隐匿使得他即使是盟友也无从确认精灵的状态。艾尔文斯通过心灵的链接告诉他他已做好了准备。 拉斐尔走进了通道里。 艾尔文斯如影随形般跟进去。暗门之后便是另一个空间，环境特异，以隐匿的状态踏入其中，完全浸没的感觉像是灵魂都融入了无尽的虚空里。 心中紧张一瞬达到顶点。还好。他的螺仪依旧是那么安静。 这个反窥螺仪并不是长生公司面向大众的售卖品，而是特种用途的特别定制。相比一般的反侦察装置往往更长于对科技侧侦知手段进行探测，这个螺仪侧重的是对魔法侧侦知的感应。越是高阶的超凡者，其侦知手段越是隐蔽，即使是超级vip也没那么容易搞到一件专门应对高等魔力探测的螺仪，这是默林海曼送给他的——因为得知了莫桑迦德老是暗中观察试图抓他违反校规。艾尔文斯旁敲侧击地问他这个螺仪能不能感应到传奇强者的探测，“你说呢？”学者眨了眨他那双墨青色的眼睛，“它连远古巨龙的探测都能感应得到，所以我才……咳。” ……才荣登龙裔校长头号敌人的宝座。哈伦卓耿是龙族的地盘，在这里想得到想不到的东西都有可能是他们的耳目，比如莫桑迦德就常常用超凡纹章来监视他，远古巨龙的探测就是最强的，可以确定，这个螺仪能够感应到康华里的关注。 康华里没关注他……没有关注。艾尔文斯几乎不敢相信，一切会这么顺利。 拉斐尔的脚步很快，但在关键的地方会有所停顿，方便他记忆联通神殿与外界的路。艾尔文斯早前看过他绘制的通道的示意图，默默地数转弯数画出进度，他已向前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距离，康华里对此全无知觉，所以，他真的是陷入了沉睡么？ 也许是冥冥中的天意站在他这边……当然，也有可能康华里实则知道一切，刻意按兵不动，今天的这一场根本就是他专门为他们设计的陷阱。艾尔文斯向胜利之冠祈祷会是前者……那一日，他的导师、曾经的神明曾亲手将它戴到他的发顶。 就这样、睡得再沉一点儿，不要发现，让他一路顺利来到神殿…… 他来到了神殿，眼帘映入那瑰美的大型魔法阵中映燃烧着血与火的明焰。 心脏在如擂鼓般跳动着。无比伦比的亲切与仰望，亦如那火焰般，炽烈地在胸中腾起。 导师的神格——如今，他以这么近的距离面对着它！ 带路的圣武士停下了脚步。他在背后，魔能装甲那特制的甲片像是液体般流动开来，智能感应为他形体的变化让路。 天使的双翼在圣洁的光辉中凝现而出。 “快去拿吧，”他说，“我在这里守着。” 多出了声调起伏的语气表明他现在已经不生气了。艾尔文斯转看向他。 似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天使圣武士将他的长柄斧在身前挽了一个漂亮的刃花。 这让他脸不由得浮起笑意，“不，拉斐尔，”他轻轻的，但却不容抗拒地说，“你现在就离开。” “你说什么？” 拉斐尔斧刃倒转向下，霍然回过身来，“我们说好的……” 说好的他去取神格，而他守在阵外，等待导师来到，尽可能地拦一拦他。 ……怎么可能拦得住，艾尔文斯语气加重，“——离开。” 燃烧的光焰倒映在天使浅色的虹膜上……不，那并不是光焰，而是他的怒火，“感应这就是你就丢我那三两件原因？” 一个疾风纹章，一个防御护符，还有一个生命法印——三件饰品，全是拿来给他跑路。刚刚拉斐尔只是生气，而现在他出离地愤怒，“临了你打算把我给排除在外！” “这些天来你做得已经够多了，拉斐尔。”艾尔文斯说，“你看，多亏了你，我才得以站在这里。” “哦！”拉斐尔冷笑起来，“我的意义，就是把你带到这里。” “你也说了我是主力，你连魔法阵都进不去——又该如何保证我把神格拿出来你站在一边不会受到影响？”艾尔文斯道，“这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影响。” 心灵的链接明灭。拉斐尔唇角上扬的幅度越发扩大，“我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 一个三星，要怎样才能挡得出传奇强者在震怒之下的雷霆一击？ 他大概能拖他一秒。但是，那种时刻，哪怕能多出一秒也好。 艾尔文斯默了一默。他知道，和他说这些已经没有用。 “拉斐尔，其实刚刚训练室里，我骗了你。” “我知道你骗我了——这些天里一直都在骗我，说好的这样那样，计划定一套一套的……”拉斐尔耸了耸肩，“实则是打算等到了神殿，就让我滚蛋。” “不，不是指那个，而是我的这些装备……不过，说我这些天一直在骗你，倒也没错。” 艾尔文斯道，轻轻笑了一笑。 “我是精灵王室的遗血，但这些装备，并不是族里传下来的，而是，我男朋友给的。” 拉斐尔不是很明白。“那又怎么？”装备谁给的又有什么区别，“干嘛突然说这个？” “除了装备、以及守护之盾的庇护，我还有胜利之冠的祝福。” “胜利之冠……？” “是吧，你从来没有听我说过，”艾尔文斯轻声道，“之所以不说，是因为一旦你问起我胜利之冠是从哪来的，我没办法给你解释。” 拉斐尔看着他，没有再插话。他开始感觉到他接下来所要和他说的事情不同寻常了。 “你记得我男朋友，”艾尔文斯说，“莱蒙德自治领的那一战，他高举战神之盾……很多人都认为，他是战争神选。” 拉斐尔眉头蹙起，“但实际上你才是……” “是啊，我才是战争神选。但是，为什么他也那么像是神选、甚至比我还要更像神选呢？战神之盾和他是那么契合……单纯因为他等阶高吗？我之前是这么和你解释的。但是吉尔伯特先生、阿莫斯先生的等阶也并不低……阿莫斯甚至还是神官。” 拉斐尔握在斧柄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不是神选。而是，比神选的等阶要更高的……” “大胆点儿，拉斐尔。” 艾尔文斯微笑道，“我是神选，而他，是战争之神。” 第230章 “你说……什么？？” 拉斐尔如遇雷击，战斧都险些从手中滑落。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他的反应，他的动作，都因之变得迟钝而又缓慢。 “……这不可能，”他喃喃地说，声音虚幻得就像是风吹即散的烟雾，“我不相信。” “你相信，拉斐尔。你知道如今我所告诉你的这些都是真的。之前……包括现在，我怎会那么容易地说召唤就把他给召唤出来？”艾尔文斯淡淡地说，“你只是难以接受。他是神明，神明怎么可能……但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什么？” 第312章 天使的视线像是生了锈一般滞涩地向魔法阵中燃烧的火焰转去。 “他的神格……” “神明失去了神格，沦为凡人，自然也会像凡人一样拥有喜怒哀乐，拥的那些鲜活的、丰富的、美好的情感，所以他爱上我……这个精灵族的王子。”艾尔文斯平静地注视着他，他知道他其实能够感受到他的视线，“你不是很好奇我身上那究竟是什么味道吗？——那是他的味道，你们天使天然地会感受到神明的味道……为什么，我身上会有味道让你感觉到？” 他稍作停顿。面前天使铂金色的眼眸在剧烈震颤。他已隐隐猜到，他接下来所要说的，对他将会是极其残忍的—— “没错。”艾尔文斯说，“我们刚刚做过。” “……不，”拉斐尔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 “因为，马上就要拿回神格，我们都很高兴，所以就……啊，也不能说是没控制住。我们是爱人，未来还要结婚，根本没必要特意控制这方面的事。我过去也和你说过，我们男朋友感情很好——我们早就做过很多次。”艾尔文斯笑了一笑，“结果就导致来晚了，真是不好意思。” 拉斐尔抬手捂住了耳朵，希望这样便不再听得到他说的那些话。但这是不可能的——艾尔文斯并没有说话，他是以精神讯息的方式，直接把话语送进了他的脑海。 “离开吧，拉斐尔。”他接着说，“你留在这里，只是平白送命，对事情不会有任何的帮助。相信我，光明精灵的王子，还有阿修琉斯，你所熟知的战争之神，对于这一天早便做下了万全的准备。让我们感到为难的只是该怎么来到这里——而你帮助了我们找到这么好的时机，成功地站在这里。谢谢你……你做得已经够多。剩下的，是该交给我们了。” “……你是说，”拉斐尔沙哑的嗓音问道，“你们一切都计划好了？” “是的。但是现在时间已经不多——总之，快走！” 天使展开了双翼，摇摇晃晃地浮起在了半空。 艾尔文斯目送他向外飞掠出去。 穿过殿门，消失在转角，心灵的链接首先变得虚幻，而后全然断开。 他离开了……走出通道，回到了原本的空间。 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一个不该存在的人在神殿里，面对着那可以说是全无保护的神格。 螺仪躺在他的手里。仍旧安静，原本冰凉的外壳已经被体温给渡得温热。艾尔文斯把它放回到储物空间。接下来便用不着它了。 他转回身来，看向那浮游着魔法灵光的法阵，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踏入法阵，一路的顺利便就此结束。他将面对神性污染，而康华里也将立刻出现。 ……会找回来的，艾尔文斯相信人的运气存在着一种守衡，之前所有的顺利彼时都将回找回来。 好紧张……他还在紧张，从心理上反应到生理上，他感到他的心脏像是将要猝死一般的闷跳，喉咙也在一阵阵地泛上苦涩。 但他没有停顿，与之相反，脚步甚至越来越快。 夜长梦多。拉斐尔已经离开。他没有理由再延挨了。 踏入法阵便即会被康华里给发现。而法阵的边缘距离中间的神格还有一小段的距离。要把速度拉到最大！用最短的时间，把神格拿在手里。 隐匿的状态解除了。兜帽被迎面的气流微微掀开，淡金色的发丝从边缘处向外飘出来。 精灵像是一道幻影，飞掠过魔法阵的边缘。 神格在法阵中心燃烧，眼前是无尽的光，他冲进光……更确切地说是冲进了那团烈火。 衣袍、发丝……他的身体，都开始燃烧起来。 ……那是倾尽所知一切词汇也无法来形容的剧痛。 风时猛然间瞪大了眼睛。 心脏倏地收缩，像是被无形的手猛地攥握，以至于他一时间竟无法呼吸。 一瞬间，他明白了昨天的甜蜜与今天的留恋，明白了精灵要给他的惊喜究竟是什么。 出于某种原因，他知道了他一直隐瞒着的……并确信康华里那边存在漏洞，可以让他直接拿回神格。 他也确实、非常令人难以置信地接近了它。但是，以他如今的等级，单单神性污染，就有可能害死他！ ……怎么可以这么傻，这么不加考虑？不对。他的精灵并不是那种浅虑轻谋的人。再怎样他也不可能才三星就……除非，有让他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 联系起前段时间神格出现异变，个中缘由很容易便可以推导出来。神格在康华里手里这么多年，他能找到某些融合它的方法一点也不意外。从那个时候起，他的精灵应该便已经开始筹谋这一切了……风时记起那天深夜他突然的离开。 毫无疑问当时他便做了些什么，回来之后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样子哄他，说什么就算康华里把神格给用掉了也没关系，等他成神了把自己神格给他……风时凉薄地笑出来。 一整个被哄得团团转简直像是个傻子似的。他当然生气，但现在他已经顾不上生气。 他已经什么都顾不得，包括等他信号的约定在内。 风时当下立刻念出了反向召唤的咒语。 然而，他并没有召唤出来。 ……痛。 好痛。 但他还是成功地将神格拿到了手里——艾尔文斯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拿到了它！它就像是一团火，人要怎样，才能抓住一团火呢？ 可他就是抓住了它。神格从外面看上去，燃烧的声势非常大，但接近它，才会发现它其实是一个小小的焰心。 焰心跃动在他的手里。那种触感是形容不出的特异。有种错觉他像是抓着一颗果冻，居然还能感受到一种湿润的凉滑。 ……没错，凉滑，它并不像他初时所想的那样，会用烈焰吞没他无情地把他烧成灰烬。他在燃烧，但那火焰更像是单纯的光效。 这全无疑问是好消息。而坏消息是，血管里传来喀喀嚓嚓的可怕的响声，他的身体开始出现异化。即使是守护之盾也无法阻挡这种异化……它能阻挡的，只有传奇强者那恐怖的威压。 精灵沉碧的双眸余光映入一道高大的身影。 ——卢西恩本康华里。 第231章 燃烧的神格实在是太亮了，艾尔文斯无法把康华里的容貌看得真切。同时他也没空去细细打量他。他的身体猛然间倾伏出极大的角度以至于发丝垂落到地面。 沉暗的星极枷锁像是从天而降的山岳，他恰恰好好地从它下方缝隙里滑出去。 相当出彩的预判。他为自己争取到时间。身形像是离弦的劲箭，借着法阵中塔状魔能集束的遮掩绕过了一个堪称邪诡的半弧，一瞬冲出了神殿。 康华里灰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渐小的焰光摇颤出极致的惊愕。没想到他这手预判……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居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抢走了神格还跑了，兜帽遮蔽了他的面容，他甚至都没看出这家伙究竟是谁！ 他霍地向后转过身来，森冷的长刀出现在手里。 艾尔文斯感受到他的气息，快速逼近像是剧毒的蛇信在吻舐他的后背。这个距离……在这诡异的空间里施展不了瞬身术，他暗影跳跃。像是多汁的木质被挤压，空间的壁障扭曲，他刚刚所在的相当大的范围遭到了恐怖的轰击。 又躲了过去。真感谢这些天来导师化身这个可耻的背叛者带他做的专项训练。艾尔文斯做了一个假动作，骗掉了康华里的一个控制技，而后如疾风卷过了斜前方的转角。 身后响起男人的怒吼。 “阿修琉斯——阿修琉斯让你来的？！” 艾尔文斯手指下意识地收紧，几小簇火苗因而滑出了指隙与焰心分离。 ……被看出来了。想他一个小小三星何德何能连续躲过他的攻击还骗掉了他的战技。接下来，康华里必定会改变风格…… 元气的炫光虚虚擦过他的肩膀。 康华里改变了战斗风格。不再能够预判，但他还是躲过了。 ——他的身后虚现出一轮弯月。 地下城主的馈赠，多年来一直在他体内沉寂，在这一刻终于得放光芒，那清冷的银色的辉光照耀之下，一切的一切仿佛包括时间在内都变得缓慢下来，唯有他行动依旧如常，疾速向前飞掠，燃烧的衣袍在黑暗曲折的通道里拖曳出像是闪电一般的行迹。 这段路不长，就让他这么冲出去……只冲出去就好，意识海中神圣符文全数点亮屏护着他的心智，另有心灵的链接在一旁闪烁着急切的光。导师已经感知到了些什么，现在也许就在一遍遍地召唤他。只要能离开这个空间，他立刻就能回到他的身边…… 路怎么这么长。先发积累优势到这时几乎消耗殆尽，哪怕他已经把所有的能够加速的魔法道具尽数激活。 只是转眼，康华里就要追上他，任由他加速，还顶着减益的月光。 第313章 皓白的法杖出现在手中，魔力激涌，艾尔文斯在后方丢下所有不需要吟唱的魔法屏障。 那狂舞的藤蔓、过于强烈的个人风格，让康华里立刻便看出了他是谁。 但他所喊出的却是另一个名字：“拉斐尔！！” ……原来这个精灵真的是神选，他的弟子背叛了他……不，从一开始他便站在另一边。 一切的一切都是欺骗，他竟受到这样的愚弄，康华里牙齿咬得喀喀作响，神念如飓风般从周边扫过。 艾尔文斯庆幸拉斐尔已经走了，他希望他如今已经走的远远的……看起来应该便是这样。康华里没有扫到弟子踪迹，于是他便承接了他全部的怒火——只一瞬间！ 那重重屏障全数尽被突破，什么火焰，冰封，从生的荆棘——那还是他以高阶的法杖释放出的——在传奇强者面前悉如薄纸般脆弱。 他已经逼近到了他的身后。这样的距离，银月已无法对他的攻击的速度施以足够的削减。 那雪亮的长刀挥出凌厉的光—— 守护之盾为他挡下了这一击。那原本在他身周环绕的虚幻的光在这一刻凝现成了实体。防御，同时反伤，康华里不得不向后跳开去。 艾尔文斯得以再向前冲出一段的路程。但他丝毫没有因此感到轻松。精灵敏锐的听觉让他听到了龟裂的声音，很隐秘，就像是瓷器滋出了碎痕，他确信那是源于守护之盾，而非他持续在异化的身体。 守护之盾能为他抵挡几下呢？它现在只剩下了那么小小的一块碎片！这便是他为什么尽可能地在躲避，而不是只管把一切都交给它。守护之盾会死吗？它告诉他不会。不过艾尔文斯不相信它。原本就是为守护而存在，为了他的安全、为了导师能够重回神位，毫无疑问在无法两全的时刻它会全无犹豫地选择牺牲自己。 可他又能怎么办，他离出口还有那么远。艾尔文斯垂眼看了看手里燃烧的神格，又把精神聚焦在意识海中那以玄秘的规律排布的神圣符文组。 神格有着无上的力量，它能够让导师重回神位，能够让康华里稳住传奇。可是，他却没有得到它一点儿的增强，哪怕它就被他攥在手里。 ……也不是没有反应，他的身体在持续异化，然而思维却依旧清晰。他和导师每日待在一起，是会让他对神性污染的抗性得到增强，但这并不足以搞定一切，能够不受影响相当程度上赖于这些神圣符文的屏护。 它们相比刚刚已是变得黯淡了许多，巨量的污染让它们以最大的负荷在工作。艾尔文斯找到了最是黯淡的薄弱处，聚焦起神念，小心地将其撬出了一丝缝隙。 手中的神格爆发出极致绚烂的光亮。 他听到慷慨的战歌，听到雄浑的呐喊，听到低沉的意味不明呓语。 他看到浩浩荡荡，无穷无尽的力量就像是海洋，而他只要愿意，就可以如臂使指一般驱使着将其转化为术法与战技。 果然术士需要的是精神的力量，他为什么要对意识海进行隔离，艾尔文斯突然笑起来，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笑声带着疯狂，让对面的传奇战士周身都泛起寒意。 沉碧的眼眸转为明绿。兜帽向下滑落，金色的长发丝丝扬起在空中，精灵术士高举法杖，念出了他自己也从未听过的咒语。 第232章 砂尘与石砾扑扑簌簌地落下来，落在头上身上、公务卷轴上，比武场的地面上。 黑石堡里，教工与学生们先先后后地停下手头事务向上抬起头来，不敢相信这座小山般的、适应龙族体型搭建的城堡居然在摇晃。 “发生了什么？” “……地震吗？” “不，这好像是哪里……？” 站在窗边的人下意识地向外望去。 圣白的羽翼从天边闪过。天使的身影隐没在云层里。 …… 狂野之风狂卷成漩涡，幽暗的通道迸炸混乱的光影。青翠植物的湿润气息充斥着鼻腔，燃烧的热血让喉间泛起甜腥。 元气与魔法碰撞，将魔力场搅动，层叠的空间倾轧形变，发出令人牙酸的破碎声。 地面撕开扭曲的裂隙，位面畸张出通往虚无的空洞，焰心摇曳着的火光中，两道身影倏触即离鬼魅般闪动——先代与现任的神选，灰金色的眼睛与明绿色的眼睛在燃烧的怒焰中两相倒映。 战士的刀锋划破了空气，劈碎了由魔法灵光集结凝现的牡鹿之灵，但术士旋即掀起圣光熔流化作毁灭浪潮，那明绿色的魔法水晶带着狂蛇般的电光疾速旋转，远远超出术者等阶的法杖在这一刻全然释放出它所应有的威能。 康华里迫不得已向后退却，略有些狼狈的姿势翻跃到一块空间碎片，手指缓缓抚过长刀刀背，眼底浮起笑意冰冷。 说出去试问谁会相信，如今他一个传奇竟被小小三星逼到不得不向后退却？ ……但也只是一时的退却而已。让过了最为猛烈的一波魔力爆发，他化作一道雪色的刀影向前冲锋。 引导施法必然会对术者行动造成影响，威力越大的法术越需要引导过程的专注，这种影响也就越是严重。这一击，要么守护之盾再次现身帮他挡下——倒要看看这玩意儿还能帮他挡几下——要么，一击毙命。 不会有第三种可能。传奇就是传奇，三星就是三星。 然而，偏偏还就有了第三种可能，精灵再一次预判了他的攻击——没等看到他冲锋再作闪避，而是在他冲锋的同时也同步施展了位移，神格的增强、种族的加成、纹章法印一身加速全开，再加上银月对他速度些许的削弱……使得他恰恰好好地再一次闪避了他的攻击，甚至，还向前又冲出了相当一段距离。 那浩浩荡荡的圣光熔流直接被他丢在了那里……任由光明黯淡魔力消散，半点儿也不感到可惜。康华里从那虚化的光潮间掠过，突然间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什么预判，而是他原本便是这样的打算——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和他打架，创造机会跑路才是第一要义。 ……他不是他的对手，艾尔文斯心里无比清楚。就算拿着神格又怎样，神格是会给他极大的增强，但康华里拿着神格那么多年，已经得了它那么多年的增强！想什么瞬间就强过他。 他向外飞遁。康华里穿越他所丢下的重重的障碍，视线穿过漆黑如墨的鬼藤网，看到精灵双眸充盈的明绿逐渐淡去。 这让他一阵心悸——远胜过刚刚看到他势若疯狂的那一刻暗生的寒意。彼时的疯狂，究竟是真实还是伪装？两种答案无论哪个都恐怖无比。若为真实，他岂不是可以做到对神性污染随意收放；若为伪装，他实际上并不受神性污染的影响？ 他为什么可以做到，为什么仅仅三星的等阶，能够这么近的距离、直接把神格拿在手里，甚至汲取它的力量也不会让身体出现异化，不会让心智陷入混乱与疯狂？ 是阿修琉斯为了今天特意做了些什么吗？……就算是，也绝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是那些研究神学的老教授给了他支持？……他们哪有这样的本事。 康华里想不通，他眼睁睁地看着精灵离出口越来越近——汲取了神力后他所丢出的阻碍尽管依旧可以轻松轻松突破，但一定程度上它们拖慢了他的速度。 被他保护的守护之盾悬浮在空中保护着他，和那一牙银月一起削弱后方远距离的攻击。还有那些转角——康华里在这一刻恨死了那些转角——通往神殿的路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的弯弯曲曲，他当然不会没事闲得给自己找麻烦，形成这些弯道的是交叠的空间与特殊的力场，它们共同组构成一个巨大的囚笼，这是为了防止阿修琉斯来此夺取神格的特意的设计。 该死的精灵很显然明白这一点，所以哪怕几次险险死去他也坚持着不在这里召唤衪。只要他能逃出这个范围，毫无疑问，他立刻便会召唤阿修琉斯，或者，被阿修琉斯召唤到衪那边去。 康华里不敢想象彼时等待着他的会是怎样的结局。 ——必须在这里追上他！他咬紧了牙关，一瞬间，全身骨骼发出宛出爆裂般的咔咔声响，元气在他身周腾起激焰。 他化作一道流光。 他追上了他——术士与战士的身影在离地数尺的半空交撞，明光轰然爆发，下一刻，青藤缠绕的法杖直接被挑飞到了天上。 它打着旋儿向下落，不过主人已经再没有机会去接住它了，艾尔文斯疾向后仰，以不足毫厘的险差堪堪闪过了那森白的利刃。 刀手灰金色的眼睛眯出带笑的弧度。躲过了，但那又怎样呢？结局已经注定，施法者失去了他的法杖，就算！他即刻抽出了一柄品阶全不亚于那根法杖的宝剑来—— “你在战士学院的院长这使剑呢？” 康华里甚至没忍住笑出声，哪怕他也知道，这个术士的剑术是由战争之神亲自传授——他难道不是么？ 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艾尔文斯对此亦是再清楚不过。 第314章 他只能寄希望于，精灵的剑术康华里是陌生的。 然而就算陌生，两眼下去，康华里也看出门道了，精灵剑术就不是剑术吗？与人类高度相似的类人生物……他可是包括不限于近战武器的战斗大师，如假包换的传奇境界。 局面是一边倒的辗压。唯有那传自精灵王的、零零散散的几招剑术能稍微对他造成几分威胁。 为什么、最关键最重要的剑术它却残缺不全……艾尔文斯在心中呼唤那位他至今不知道其姓名的精灵王，这位三贯传奇的先祖，寄希望于血脉的力量，让他能够领悟到那些缺漏的招式。 ……术士的领悟能力再怎么也没法这么用，这一点他心中其实也明白。只是，如今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能寄以希望。 他都已经冲出了这么远，只剩下了那么短短的一段距离，他就可以逃出去…… 就差一点点。为什么会这么残忍。 守护之盾已经撑不住了，他何德何能与一个传奇战士来来往往过这么多招，自打被近身的那刻，它就一直在为他挡架。 霜冷的刀光刺痛他的眼睛，艾尔文斯听到锵地一声。 最后的一声响。 守护之盾的碎片碎作了更多的碎片，那一刻的时间被拉长得缓慢，他看到那一片片、明闪闪的碎晶像飞雪般飘落下来。 过程中它还在艰难往一处凝聚，试图重新把自己拼凑起来，但它做不到了，康华里长刀挥过，像是扫除一堆垃圾一样把它扫到了一边去。 心脏变得像是冰块一般沉重寒凉。结束了。就差一点点。他都把神格拿到了手里，带着它马上就要冲出去……艾尔文斯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以及，滑稽。 ……他才不是什么主角，真正的主角总有用不完的底牌，总能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把能用上的都用上也无法改变现状，离成功只差一线生生被人翻盘——没有哪个主角会这么惨！ 他更不敢去想，导师怎么办，他如今变成了魅魔；拉斐尔怎么办，康华里已经知道了他的背叛…… 森寒的长刀迎面劈下。 艾尔文斯没有躲。他也不想去躲。交战时再次点亮他双眸的明绿光辉一瞬再次变得炽盛。他放开了神格任由它飘浮在空中，双手握持剑柄，用尽了全身余下的所有的力量，亦向前挥出了一剑。 ——刀锋会劈断他的剑刃，然后是，后面那张俊美的、无可挑剔的典型的上古种族的面孔。 传奇战士经验让康华里确知接下来所会发生的事情。 真是可惜……无论是这柄绝无仅有的宝剑，还是这个当世唯一的精灵。如果有选择的话，他真想把手里长刀放下…… 但他别无选择。 ——刀与剑相击。 第233章 金铁交撞的铮鸣让心弦为之摇颤，火星飞溅，把空气都给点燃。 隐隐有战歌声从辽远的地方响起，幽暗的通道混乱的光影渐淡隐去，空间好像不知不觉间发生了置换，亦或是交战的双方被从现世里抽离。 时间似若停止，一瞬万籁俱寂，冥冥中，似有一双疏漠的、全无情感的神性的眼睛向战场投来遥遥一瞥。 那柄湛蓝的，浮动着冰凌般幻影的长剑没有被斩断。年轻的精灵也没有如预想中的那样生命就此终结。恰恰相反，是康华里被震得向后几乎是飞跌出去！ 灰金色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猛然瞪大。怎么可能！……居然把他给震了出去，他还是不是传奇？ 他是传奇。只是，他的对手同样也是传奇——浩瀚的威压临降，把那火焰，把那光影，混乱空间的裂隙与流动的魔力一切的一切一刹那轰然荡尽。 银色的发丝如飞瀑垂泻，那冰冷的光辉一如他的神情般凛冽，精灵的幻影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眼神轻蔑。 纹饰华美的斗篷被银叶胸针扣起，荆棘与槲寄生雕饰、简雅又不失奢贵的王冠闪耀光芒。他是一位远古的王——不过，此刻的康华里已经完全没心去在意他的身份。 瞳仁剧烈震颤，他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这位精灵王手中长剑——是这柄剑格挡了他的攻击。 同样是单刃的制式，但却至简没有任何的雕纹，因为雕纹往往是用来增强，而它不需要任何的增强——它本身就是世间最强的武器。 杀伐之剑，为什么会在他的手里？！ 想当初他们依然还抱有希望，曾经想要帮阿修琉斯找回他在那一战中遗失的三件圣器。阿修琉斯对此是很高兴的，特意告诉他们只找守护之盾与胜利之冠就可以，不用找杀伐之剑，因为杀伐之剑其实并不存在，战争之神本身就是杀伐之剑。 他们信了衪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精灵手里拿着的又是什么？不止形制，更有气息，哪怕这柄剑和他同样其实只是幻影——他也绝对不会认错！ 可耻的骗子。康华里现在是真感兴趣还有什么是他所不知道的。还说什么衪最喜欢他，最信任他了…… 他的胸中短暂地充满了怒火。之所以说是短暂的，是因为凌厉的剑气已迎面袭来！ 必须全神贯注，摒除掉一应不应存在于此的想法与情绪，如果他不想死。 明明是刚刚才见识过的招数，但它挟着的却是别过了阿修琉斯的这千载年来从未得见的威势。实际上，就连阿修琉斯当年也不曾给过他这么大的压力……因为他知道衪总也不会伤到他。 更何况，还有他未曾得见的招数，残缺在这一刻得到补全，浑然形成一个整体矫若游龙行云流水。 康华里不得已后退，再退。 艾尔文斯摇摇晃晃地站稳了身体，惊撼的濡慕的感激的视线看着精灵王向前迫去，他的王冠闪耀着光辉，银色的长发共银色的斗蓬在空中飒飒飞扬。 他没能召唤出他的剑术，然而却召唤出他……杀伐之剑杀气恣溢，难怪导师吞吞吐吐的，总不愿意把他的事情和他说，很显然出于某种原因，他的剑落到了他的手里。 ……说起来，在那时他还是神明呢，真不知道这位曾曾曾曾……曾祖父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不过他没空过去问他，没空在这里感慨良多，艾尔文斯知道，他现在应该做的是什么。 他把长剑还入鞘里，弯下腰从地上一把扫起了守护之盾的碎片，而后抓住了悬浮在空中的神格的焰心，转身向外飞奔出去！ 精灵王挺剑为他挡住了康华里的追击。 ……马上就可以出来了，前面路已不长。把神格交给导师，然后他要再折转回来。何谓死里逃生绝境翻盘，不仅夺回了神格，他还见到了他的先祖，艾尔文斯的唇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而后猛地僵住。 他意识到，他好慢……怎么会！ 法印与纹章都还在激活，加速的增益并没有消散。难道是银月影响了他的速度？ 这不应该。但艾尔文斯还是把它给收了起来。 速度仍然提不上去。问题并不在它——而是在他的身上！ 艾尔文斯这一刻方才意识到他的身体的异样。 好像不是他自己的了，大脑自顾自地发出信号，然而已经无法传输到端末。他在风化在锈蚀在支离破碎。他在化成结晶——向后方洒下细碎的砂。 为什么会这样？艾尔文斯记起来，他在和康华里近身战斗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引导神力对身体进行了强化。 他的身体怎会不受这种强化的影响，从他最初接触到神格的那一刻起，异化就已经开始了。 坚持住……冲出去，就剩下了这么一小段路！可是他却越来越慢了。接近出口的通道少了一些曲折，光明已经出现在视野里，那短短的，一小段的距离，如今看起来，却像是遥不可及。 悲凉再一次升起在心间，把他淹没，沉闷无法呼吸。光明精灵王，他的伟大的先祖，在帮他阻挡着，又能挡上多久呢？他是很强，和康华里这种生堆硬灌上去的不一样，他纯粹凭借着自己，哪怕身上缠着诅咒，也升临到……甚至有三个传奇！导师也曾说，康华里在他手下怕是走不过三招……兵戈相击声不绝于耳。他们那边已经过了不知道多少个三招。导师并没夸大，只是他已经……死去了…… 高速接近的气流声。康华里挡开了那银色的虚幻的剑刃，从精灵王身侧一步滑过，甚至穿过了他的斗篷。 他追不上他。灰金色的眼睛带着嗜血的兴奋弯起。如是他还活着他必定可以，只是现在，他只不过是一个幽灵、一个幻影而己！ 精灵王没有去追他。康华里听到魔法灵光蕴集的声音。他悚然意识到了一些什么——银色的荆棘张开天罗地网拦住了他的去路，藤蔓如鬼手般竟是把他又生拉硬拽了回去！ 艾尔文斯向后回看了一眼——实际上他已经看不到了，但却有了像是热力成像般的异样的视野——让他看到杀伐之剑竟然幻化成了一根法杖，现在换成了传奇术士泼洒出毁天灭地的攻击。 第315章 战争之神精擅无数种武器，杀伐之剑之所以是剑，只是他用剑比较多而已，它当然拥有变化的能力。只是，这变化能力居然还包括变成法杖…… 就有点过于离谱，康华里的表情是那么懵逼，艾尔文斯没忍住居然笑了出来，以后他也要变成这样，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不只是身体。他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了。无尽的知识无尽的信息纷至沓来，他的心智正在被搅进一盘混乱的颜色里。好像他不应该把……不应该把什么？艾尔文斯完全记不得了。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跑……跑出去，把神格交给导师！ 把什么交给导师？他不知道，总之要去见导师，好亮啊……他就等在那里。 艾尔文斯跌跌撞撞。如果他还有感知，他绝对不会相信他的速度居然会变得那么慢—— 康华里甩开了精灵王，离开了术士的魔法所能企及的攻击范围。 但他丝毫也不敢放松，这个精灵太过强大也太过诡异。他仅仅只是术士与剑士吗？……不可能。阿修琉斯可是连杀伐之剑都给了他！ 第一时间，康华里便想到了弓箭游侠——精灵这个种族，一向以箭术出名，他有可能，不，他一定还是一个游侠，境界同样也在传奇！ 想到这一点他立刻便开始闪避，陡然改变自己的行动轨迹，而非等待风声或者弓弦响，毫无疑问，面对传奇游侠的箭矢，等有了先兆再躲绝对已经来不及。 这便是预判闪避，就像是年轻精灵面对他时多次预判闪避。不过，这家伙能闪避成功有赖于他对他的熟悉——阿修琉斯必定带着他进行了许多次的模拟训练，少了这个步骤他早便是具尸体。至于他便不一样了，他选以躲闪的位置源自他丰富的经验与精密的计算——就算面对的是陌生的对手，也一定能够奏效。 他错了。 银色箭夭准准没入了他的后脊。 康华里嘴巴张开，一瞬间瞠目结舌，完全失去了话语的能力。 怎么会，他的传奇不至于这么水吧……？！ 不，他不水，只是……敌人实在是太强大了。 这一箭并不足以杀死他。他的防御、而且刚刚术士魔法的狂轰滥炸造成的消耗实在是太大，精灵的身影现在已经虚淡仿若随时便会消散……甚至，也无法重伤他。 ……无法杀死，无法重伤，就算命中也不会有任何意义。精灵游侠当然清楚这一点，所以这一箭完全没有攻击力，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控制—— 寒冰蔓延，发出喀喀的声响，入骨的严寒将人类战士全然封冻，他如一尊雕像般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年轻的精灵带着燃烧的焰心冲进了无尽的光明里。 第234章 墨紫色的魔翼流转光辉，风时穿过浮石与云雾，疾速飞向黑石堡的方向。 反向召唤没有把他的精灵给带回来。他倒是想要喊他，但却又害怕打扰到他——他感受到康华里的气息，以及那滔天的怒火——他们已经碰面，并开始战斗。 他穿过禁制向外冲出来，一把抓住了从餐厅打饭回来的伊哈洛特泽亚要他送他前往黑石堡。龙裔少年一脸懵逼，满肚子都是问题，但还是帮助了他。然而他却被传送阵给排除在外。 刺眼的警告在眼前浮动，提示未识别生物信息。风时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大概是哈伦卓耿的传送系统相比一般的地方要智能，会对使用者进行扫描以保证传送的安全性，而恶魔的生命形态相比人类差别太大，以至于系统无法读取他数据。 他经由中转位面穿过山壁，直接向外飞了出去。 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看到他。那巨大的魔翼展开，无数道目光被吸引过来，他们最初还以为他是一个返祖的龙裔，但却惊艳于他那倾绝的容色与身后缀着一颗桃心的纤细尾巴。 “……魅魔？！” “谁变的魅魔卧槽简直就跟真的一样……” “话说他不会就是真的吧？” “……不会吧不会吧？” 他们议论着他，有人想要追赶甚至拦住他。风时把他们尽数甩在身后。 没能甩开的是不断亮起的拍照的闪光。 身份暴露了……暴露就暴露吧。风时已经完全没空去在意这些。甚至，他还希望消息能传出去——传到康华里那里，使他改而到他这边来。 只可惜不会有那么快。 那边还在战斗。他不停地反向召唤，然而始终召唤不出。他无法想象，他的精灵不过三星，拿什么和一个传奇强者战斗，拿……他的神格？ 神格是会给他力量，但随之而来的还有致命的污染。刚刚他还担心神格有可能害死他，这么一来它必定会害死他。 寒冷的雾丝刮过脸颊。明明飞在高空，但风时却觉得他在不断地堕进永暗的深渊里。 一幕幕、由神性污染所造成的惨象浮现在他的脑海。畸变的躯体，疯狂而又扭曲……并非来自恐惧之下的想象，而是源于他这些年来逐渐恢复的记忆——所曾发生的真实。狂热的信徒，无畏的研究者，敌人，意外接触到不可言说领域的可怜人……风时抽出了长剑，只有剑在手里才可可以让他的身体停止发抖。他们暴露在巨量的污染之下，没有例外…… 等等。其实，有一个例外？ 那时他还是神明。那家伙偏偏找上门来。祂分出了一具化身去见他——即使是化身污染性同样不容小觑，可他不仅与祂接触，还…… 战争之神经此一事失去了祂的杀伐之剑。这事实在是太丢神……于是他咬死不认，问就是战争之神本身就是杀伐之剑。 ……唯一的例外。而他的精灵，身上流淌着他的血脉！ 紫罗兰色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 不会、不会有事，风时在心里祈祷着，虽然他也不知道他的祈祷又能由谁来听取。他的精灵其实不会受到污染的影响，神格将带给他极大的加强，虽说加强之后也够呛是康华里的对手，但仅仅只是保命的话，应该可以…… 黑石堡就在那里。为什么都这么久了他还没有飞到呢？就好像他在向前飞而它却在向后退。究竟，要到什么时候…… 空间的阻碍好像开始消退了。不再像之前那么稠厚。风时猛地停了下来，细细感受确认这并不是他的错觉。 他再一次念出了反向召唤的咒语。 空间开始波动起来。 由点到线，它撕开了一条流溢着光辉的裂隙。银发的魅魔满怀希望地仰起头来，但下一刻，他表情凝住，幽紫的瞳仁猛然收缩。 “艾文……？” 出现在面前的是他的精灵。可是他几乎都要认不出他了。金色的、血色的，结晶……流转着无比神圣的但同时也无比邪异的光辉，像是有生命般在不断地滋长，侵夺着他，取代着他……他再也看不到那双沉碧色的让他深深为之心醉的眼睛，可怕的晶簇从他的眼眶里生出，向后一直延入同样结晶化从而结缕宛若雕刻一般的长发。 “——艾文！” 心脏狂跳。风时惶乱地接住他。不正常的重量……明明身体已经结晶化，可是他却轻得诡异。他带着他向下落去，金色的晶砂散落在空气里。他发现精灵的身体那可怕的残缺。 心脏不再跳了，而是跟着他一起碎去了。他带着他落到了下方的广场。有人想要围过来，但在这里的教授们已经发现了异样，展开了防护结界把学生往远处驱赶。呼斥声，抗议声，以及尖叫声……听起来是那么遥远，眼睛的余光瞥到幢幢的人影，他们于他好像是隔在另一个世界。 这时精灵碰了碰他。把一簇火焰交到了他手里。 “先生，”他说，“……您的神格。” 风时的视线慢慢地向手中转去，焰火摇曳着，投下澄澈的影子，在他魅紫色的虹膜上映出明亮的光。 ——他的神格。 它是那么火热、那么炽烈，那么迫切地……想要回到他的身体。 泪水汹涌而出，他说不出自己此刻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受。他把神格放到一边，压制住它的气息，随后向精灵俯下身去，努力想要把他身上的神性抽离。 “……不，先生，”就像回光返照一般，艾尔文斯感到他的意识又变得清楚了，他推拒着他，让他关注他的怀里，“您不用管我……”已经没有意义了，“您看……” 守护之盾的碎片。当时它还尝试着把自己给拼凑起来，然而现在，它散落在他的怀里，再也不动了。 导师似乎拿起了它。艾尔文斯把剩余的所有精神都给凝聚，努力地感知。眼睛不再看得到了，就连那仿若热力成像般的视景此刻也失去了。剩下的只有模糊的感知，可是他够感知到的只有沉寂。 愧疚与悲伤让他剧烈地颤抖起来，“先生，对不起……” “没有事，”风时哽咽着说，其实上他的指尖释出光线，已经把神盾的碎片给勾连到了一起，“它只是需要休息、或者说，需要修补，”他挽起了他的手给他感受——另一只手，与神格直接接触的那只手现在已经完全硬质化成了结晶体，“……你就别管它了！” 第316章 即使是另一只手也感受到不到。这一具好像已经不再是……也有可能是他的灵魂正在离开这具躯体。“对不起。”艾尔文斯又说。 “艾文！” “我也不想这样，我想要听您的话的……”艾尔文斯接着又道，声音变得比刚才又轻了，“想要稳稳妥妥的，平平安安的，就像我们之前说过的那样……但是，我们没有时间了。您的神格在康华里手里那么多年……他试一次不行，就换个法子，再试一次，再不行再换……总有一次，就是这次，他……拉斐尔……” “好了，”风时打断了他，“不要说了，这些我都已知道！” 他催促他集中精神，和他一起把这些神性的污染给清离出去。艾尔文斯艰难地扯起唇角，笑了一笑。 做不到了。他心里无比清楚。“对不起，先生，我骗了你……还违背了承诺。说好的永永远远……剩下的路我没办法再和您走下去了。不过还好……您拿回了神格，可以重回神位，就算、我不在了……” 风时用力地摇头，大滴的泪水砸在他的身上与地板上，“不，艾文，”他喊道，“给我集中精神，你不准！……” 紫色的桃心滑落在地面上，漆黑的魔翼把两人圈起，他抱住他，哭得撕心裂肺。 “先生……先生。”艾尔文斯滞涩地抬起手来，试着抚摩他的脸，“您不要那么伤心，我们并不是永远都不能再见了，就算死了……啊，我刚刚就见到了我的先祖，多亏了他……我才从那扇门里跑了出来。虽说我没有他那么强的实力应该很难保存灵魂，但是，哈伦卓耿有把死者亡灵化的法阵，应该……会有帮助。乐观点，没准我还能转去亡灵学院……” 风时拼尽全力清除他身上的污染。他已经没有刚刚的力气，缓缓地依然在摇着头，“不准！”他沙哑着嗓子说，“我要你好好的，不许转去亡灵学院——你男朋友是个魅魔！亡灵要怎样才能满足他呢？” “先生，您是神明——” “闭嘴，你不准死！” 精灵在他怀里突然表现出振作。风时首先有一刻的惊喜，不过随即意识到，这并不是……而是…… 他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精灵王悬浮在不远处的地方，惊讶地，更带着微笑看着他们。 “他来接我了，先生，接我到他们的世界里。他的背后有一扇门……他已经走了进去，我得跟上他，”年轻的精灵说到这里有些羞赧，“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这就有点尴尬……” “希恩德林。”风时用可怕的声音说，“赤野之王希恩德林，最以狂戾、嗜血出名的光明精灵，让人类兽人矮人……无数个国度都恨之入骨的暴君！他才不是来接你的，他是过来监督你的——他带着诅咒能从全盛的我那里拿到杀伐之剑，你呢？只是一些神性污染你就死了？——你身上流淌着他的血！” “那他……真的是好厉害啊先生。我看到了，康华里被他按在地上摩擦。” “是啊，你去找他，他会一脚把你踹回来的，所以不要去了，”风时温柔地问道，“你不想留在我的怀里？” “……先生。他把您的杀伐之剑给拿走了，用的应该是、不是很好的手段吧？所以您才扭扭捏捏的，不愿意和我说。” 艾尔文斯停顿了一下，但并不敢停顿得太久。他的唇瓣也开始覆上结晶的亮色，“抱歉，拿走了您的杀伐之剑，还有我……这些年来，您把我从家里的泥潭里拉出来，给我资源，教导我，在危急的时候奋不顾身地救我出来……而我呢？我什么都给不了您，也没有什么能为您做。您说要吃饭的那些……那怎么能算呢？总是您在付出。我心里一直感到很不安。能把您的神格给拿回来……我总算感觉好一些了。” 他扣住风时的手，微弱的动作，轻轻地摇晃。“快融合吧，先生。最后，让我看着您重回神位——您看，我的运气多好啊！不仅把神格拿了回来，还能亲眼见证您再一次成为神明、至高无上的存在。” 说到这里他变得激动，甚至支撑着，向上坐直了身体。 “……” 风时的视线再一次艰涩地，转向那燃烧的焰心。 他没有动作。艾尔文斯察觉到他的沉默。 他开始意识到不对了，随后记起来先前所忽略的。导师拿到了神格，并没有即刻融合它，而是把它给放到了一边——在刚刚似可解释成是出于对他的关心，现在呢？ “先生，”他用虚幻的声线说，“怎么回事，您不是说神格只要拿到立刻就可以融合吗？” 风时扣着他的手下意识地攥紧。 他战栗着，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的话，唯有泪珠在不停地向下滚落。 “……先生？” 艾尔文斯听到笑声。 犷野而又讽谑，明亮的人形模糊地呈现在感知视景，康华里出现在了广场的上空。 “想不到吧，这个神格——它已经被信仰给污染了。就算你拿了出去，交了给他又怎样？” 他用唯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道，“阿修琉斯——就问，你敢融合吗？” 第235章 “……” 风时把神格举起在胸口。 但却迟迟没有将它融入身体。 被信仰之力污染的神格……如果融合了它，他就又要成为奴隶了。 康华里再一次大笑起来，得意到极致使他看起来宛若疯狂。学生们都不知道他是谁，然而教授们知道，他们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但他完全不在乎这些。 毕竟是神格，多少总是带着一些信仰污染的……他的作为是会让这种污染加剧，但他是真没想到，最终竟能积累到让阿修琉斯无法融合的地步。 幸运还是站在他这边的。回想起被精灵王封冻在那里时的绝望，多么放恣的笑声都无法抒发他心中的狂喜。他从空中下降，落到地面上，缓步向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踱去。 “你看看你，阿修琉斯。哭得这个样子，还穿着一身……哈哈！真是不知廉耻。在场的这么些人，恐怕就算明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信——你，会是战争之神。” “天使因为你背叛我。精灵呢？——为了给你夺回神格，性命都豁出去不要了。你是怎么做到的？嗯？……也是，看你们黏黏糊糊的这样子，我想我也不用问了。” 他意味不明的视线从他身上扫过。一寸一寸，从那光洁的脖颈，欲飞的蝴蝶骨，再到那颗缀着尾巴末端的、魅紫色流光的桃心。风时肩膀向上耸起，他感到他的目光就像是黏腻的舌头在舔舐着他。 “你还是那么恶心。”他说，声音同样很低，但不同的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听见，“就算、我变成了魅魔，感官知觉发生了变化，你也依旧是那么恶心。” “是么，”灰金色的瞳孔收成一线，康华里的脸色沉下来，“你知道这话我可不爱听，亲爱的。” 风时不再哭泣。他怒视着他，“——你敢再向前，康华里！” 紫罗兰色的眼睛燃起火焰，手中的焰心同样发出明炽的光亮熊熊燃烧。康华里为他所慑，脚步顿住。 双方僵峙。但风时明白，这僵峙是短暂的——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他又能做些什么？ 有那么一刻，他真想把神格给融了算了。然而……不同于外界都是被洗脑认为乌斯卡最伟大最荣耀根本不知道泽坦诸神存在的普通人，哈伦卓耿尽是知晓历史的超凡者，对于他这位唯一响应祈祷现身的神明有着极为浓烈的情感，一旦他重回神位，他们立刻便会知觉，然后，他当场便会失去自主，只能执行他们的意志。 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如康华里所说。没有人会相信、没有人会接受他如今成了魅魔。他们的思想将会将他重定义，他成为魅魔的这一段过去将会不复存在。至于他的精灵，那就更不应该——战争之神怎么会有男朋友呢？ 风时不敢想象彼时会发生什么。 然而不融合呢？他的精灵豁出性命为他拿回的神格，难道他要眼睁睁地，看着康华里再把它给夺回去吗？ 唇面被齿贝给咬破了，有血丝向外渗出来。 “……先生。” 艾尔文斯碰了碰他的的手，风时连忙转回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问道，“这个神格不是独立的吗？您在过去总是说……”等把神格拿回来就好了，“它应该是最能对抗信仰污染的。” “我不知道，艾文……”风时混乱地摇着头，心痛到无以复加，“我也不知道。” “一定是康华里干的……没事，不要着急，先生，”艾尔文斯反而安慰起他，风时无法相信，他的声音居然是那么平静，“不要着急融合它……你先把那些污染给清除出去……就像您一直在对我做的那样。然后再融合，不要让它对您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或者是留下什么隐患。” “……艾文，”风时说，向后回看了一眼。康华里看起来已经不再受他威慑，他开始向他逼近。 第317章 “我们有时间的，”艾尔文斯也同样向康华里那边转了转头，而后轻轻笑了出来，“先生，我先要到了盾盾，然后，又骗您给我戴了胜利之冠……关于神格拿回来您多久才能融合，我是最后问的。您能立刻融合当然很好，不能立刻融合，也是有办法的。” 风时唇瓣微微张开，猛然意识到了些什么。 “好可惜……没能亲眼看着您重回神位。不过，在最初，我用魔法阵把您召唤到了身边，现在……我再送您回那边去，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圆满了。” 他将他的手勉力握了一握，而后松开，念出了他许久都没有再念过的咒语。 “再见，先生。” 他的温度消失了。风时听到传奇的战士那仿若狂暴的怒吼声。 他被拉进空间的漩涡里，只来得及向后回看最后一眼。 天旋地转。 他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板上，一片黑暗中，唯独看到神格被他护在怀里，摇曳着焰光依旧明亮。 他用双手将它举起，努力驱逐掉悲伤，把精神向它凝聚。 原本他还以为，在最后的最后，不管怎么说，他陪伴着他，然而他把他给送了回来！留下自己，独自面对暴怒的康华里。 康华里会怎么对他？……他恨死了他！必须要赶回去，现在没有人打扰，把神格的污染尽快清除，然后用神明穿梭时空的能力…… 可他无法把那些污染清除，清掉一层，还有一层……就像是一颗永远也剥不完的洋葱，让他的泪水再一次汹涌流淌。 他知道他的神格必然会有一些信仰污染，这么多年，信仰之力找不到他，漫无目的地游走间自然而然地会吸附到他的神格上，但是，这些信仰应该单纯只是在外面，很容易就抹掉了。是康华里做了些什么吗？但他也不至于影响到神格的内里…… 像是有一道电光划过，突然间，他明白了。 ……一切的一切，其实源于神格自身，它从一开始就不是绝对干净的。游散信仰的吸附，康华里的作为只是催化了它，就算没有这种催化，随着时间的推移，污染也终有一天会扩散到无法压制的地步。 因为它的形成并不绝对是独立的，所谓独立神格不过是他自以为的。凝聚它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神明了，有着战争领域无穷无尽的知识与的无可匹敌的力量。这些知识与力量是凭他自身所得来的吗？……它们是由凡人的信仰所直接赋予的。如果没有信仰赋予他的这些基础，单凭一具白身，他还能凝聚出这个神格吗？ 或许，他可以。但绝对不会来得像这个神格一样容易。 这便是代价。 如果有什么不需付出便可以得来，那么事后，一定会还上价值同等的代价。 第236章 突然间，华丽的魔石灯亮起了昏暖的光，脚步声快速接近。 同一时间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风时！你回来——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卡内基的声音。风时恍惚了一下，意识到这是他的法师塔——他上一次是在他的法师塔里传送离开的。 ……实在是太久没回来了。 神格向血魔法师走来的方向腾起碎焰，万幸因为他一直在清除的缘故，它外逸的污染不多。风时把它压制住，向后转过身来。 卡内基在中途短暂地停步，待到那团奇异的火焰不再像刚刚那样让他感受到威胁，方才继续走来到了他的身前，好奇地往他手里看，“这是……” 火焰映出了朋友脸上的湿漉漉的光亮，卡内基动作停顿了一下，视线向他转去，以确认自己刚刚没有看错，“你怎么哭了？” 风时微微摇了摇头，抬手擦去挂在下颌的泪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卡内基倒也没有特别多地在意这些，他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高兴地道：“风时，我和你说——我找到解决等阶限制的方法了！” “……” 如果他说的是别的事情，风时肯定没空去关心，但他说的是解决等阶限制的方法。于是他终究还是抬起了眼睛，“是什么？” “诶嘿嘿，”血魔法师直起身来，双手得意环在胸前，“那就是——我不做魅魔了，风时！” “……诶？！” 风时整个是懵圈的……当然也有可能是陡经剧变，意识活动比较迟钝的原因。他呆呆地看着他，卡内基摇来晃去，短暂地卖了一个关子，这才开口： “首先，魅魔不可能升到六阶，这是法则写死了的。然而，你看到的那本，《恶魔研究》，我对此却并不是很伤心。为什么呢？我很长时间里一直在想……我又是为什么要去研究恶魔呢？” 一边说着，一边将风时从地板上拉了起来，按他坐到了一旁的扶手椅上：“突然间，我明白了，既然法则不可以改变，那么，就想办法绕过，魅魔不可能突破限制，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不再是魅魔了呢？” 他玄红色的眼眸弯起，“所以我才去研究恶魔，目的显然是为了寻找哪个种族和魅魔的属性比较契合。然后通过一些手段，把种族给改过去……” “卡内基……卡内基！”风时打断了他的话，“但是，这是十分危险的。” “怕什么，”卡内基笑了笑，他做过的危险的事可多了去了，“再说我们又不会死。” “这可说不准，”风时摇头，眉头深蹙，“你的身体必然要经历非常可怕的改变，这个过程中谁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这毕竟是最初赋予你的种族。” 卡内基把头转到一旁去。“但是我成功了，那本书、”他又强调了一遍，“最后我没有很伤心——所以我一定成功了。” “可那有可能只是翻译的原因，”风时说，“而且就算你当时成功了，后来呢？强行改变的种族，即使一时绕过了法则的限制，后续等阶的提升又会正常吗？更不用说，未来你还要面对魔力的枯竭。” “……”血魔法师陷入了沉默。片刻后，他喊起来：“那要怎样，不改变自己，难道要去改变法则吗？你不是说，法则就连神明也不能改变？” 风时的手放在膝盖上，扣紧而又松开。 “不，法则是可以改变的，它只是需要……” 他的视线慢慢地向手里的神格转过去。 明亮的火焰依然那么富有生机地在他的手心跳跃着。 “……需要一些特别的东西。”他说。 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卡内基也再一次看向那团明耀的火。 他想要试着碰碰它。但却感知得到，即使是清除掉了那可怕的气息，它对他也依然是那么危险。他深切怀疑，如果他敢碰它，他立刻就会被它给烧成灰烬——它对恶魔有着堪称得天独厚的压制。 他真好奇他的魅魔朋友是怎么做到拿着它、甚至压制它的。 “难道说，这就是……” 风时将神格放到怀里，从扶手椅上站起来。 “我要去一趟深渊。” 魅魔出生时的魔雾可能会在各种地方凝现，然而深渊才是其包括其它各种魔族诞生于世的源初点。墨紫色的双翼在黑暗中划出流光，风时快速穿过走廊。 血魔法师同样展开了双翼，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斜后方，“这到底是什么……喂，风时！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你们那边是出了什么事？” “很多的事，”风时说，“现在没空和你说这些，卡内基。” “是你家小王子……”卡内基却是已经猜了出来，担心地问道，“他还好吗？” “……” 风时没有回答，他的精神全部用来聚焦盯着意识海里的契约烙印。 现在他已经没办法联系上他的精灵了。但烙印还在。这说明，不管怎样，他眼下还活着。 “你现在要去深渊，要怎么……深渊上面还有地狱。我们这边离那里太远了，”卡内基追到他的身旁，“这样，去找西弗，让他打开深渊之门。” 一边说着一边转了个方向，往传送阵方向飞去。风时跟上他。但往前飞了一段距离，他的神情变得犹疑起来。 “卡内基。” “怎么了？” “我上一次、直接就走了，”风时垂下眼睛，小声地说，“……甚至都没有找他请假。” “啊，那有什么，”卡内基道，举起法杖点在墙壁，打开了一条直通传送阵的隐藏的通道，“我和他说了。” “但是，我这么久都没有回来……” 卡内基回头看了看他。 “是啊，这么多年了，你在那边究竟在干什么？连知会都不带回来知会一声的。我们那天还猜，你那边究竟是怎么了。” “……”什么都没怎么，只是在逃避着不敢见他而已。 风时的双翼微微瑟缩，“对不起。” 他看起来又要哭了。“没事没事，”卡内基忙又说，“你看，你拿回来了能够改变法则的东西……为了升级嘛！西弗他理解的。” 第318章 然而风时不敢相信。“……他会不会生气，不愿意帮我们打开深渊之门。” “会的，安啦，”卡内基停下来拍了拍他安慰，“你还要赶着回那边救人。” 传送阵就在眼前了。风时犹豫了一下迈进去。 想以西弗法尔那样的身份地位，花了重金聘请他一个下位魅魔来为他训练战士，可他却不声不响的，一走走了那么多年不曾回来，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如果是平时，就算离再远他也要自己想办法去深渊。可是，他的精灵那边已经等不起……如今他只能硬着头皮过去见他。 然而事实如卡内基所说，地下城主确实没有生气——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 风时请求他帮忙打开深渊之门。“那个东西必须要去恶魔诞生的源初点用……然后，我们就可以突破限制啦！”卡内基也说，催着西弗法尔赶紧的把门打开。 地下城主却没有回话。他坐在银色的、雕刻着暗黑母树的高大座椅上，倾向一边用手支着颧骨，久久地凝视着下方银发的恶魔。 一切都好像静默了。风时觉得他隐隐约约地听到水晶沙漏里粒粒细砂落下来的声响。每一刻都是那么难熬，心口在疼，而后颈则在发凉。 “……我有一种感觉，”黑暗精灵的领袖终于开口说，“你这一去，我们将有很久很久……或者，永远都见不到你了。” 风时垂在身侧的手猛然紧握。 “什么，”魅魔法师失声道，“风时，你不是把那东西在下面用一下就好了吗？难道说……？！” “对不起，”风时说——这话是向地下城主说的，他深深低下头去，银色的长发在他身前微微摇晃，“先是休养，然后是晋阶，您请我来为战士作训练，我先后了离开那么长时间，现在刚回来就又要走，而且再也回不来了……” 他蹲下了身，将西弗法尔给他的，那些散发着强大气息的稀世珍宝一样样从储物空间里拿出来，“您给我的这些，是作长期的酬劳，可是我只……实际上只为您工作了短短的那么几天。” 各种各样的材料被分门别类整齐排放在一起，他略作清点，“应该全都还给您的，可是，我已经用掉了一部分……” “——用掉了不小的一部分。” 地下城主那威严而又冷淡的声音说。 风时越发地慌乱起来。其实他一个人也用不了那么多的，主要是给他的精灵打造装备……他在空间里左寻右找，努力想要找到一些什么能拿出来的，多少弥补一下这些材料的价值，“真的很抱歉。” “不是，西弗，”卡内基当时就想说这当口怎么还计较起这些，但是那些珍宝又不是他的，他又有什么资格来要求他慷慨？到口边的话又收回去，他走上前来，开始翻自己的储物戒指，拿出东西来和地上的材料放在一起。 风时怔了一下，“卡内基……！” “赶紧的开门，西弗法尔！少给这儿逼逼，不够的我回头还给你——等限制解除，老子升到传奇，不怕还不起你东西。” 血魔法师一边说着，一边不耐地转回头去，怒视着地下城主。 然而后者却笑起来，执起斜斜放在一旁的银月权杖，在虚空中打开了一扇逸散着点点魔力星辉的门扉。 并不是通往深渊，而是通往一个隐秘的、不过风时之前曾经去往过的地点——风火水土四元素的精魄那半虚幻的身躯仰头向上，望向光洒下的方向，齐齐躬身行下一礼，开启了通往藏宝库的沉重的石门。 宝物的光辉夺去了大殿里的魔石与灯火的光亮。 “并不是要你补还给我那些用掉的东西，风时。而是你此去凶险，再会无期，请允许我为你把先前用掉的东西补上。” 风时的动作猛地顿住，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些什么，“……城主阁下？” “请随意挑选，”西弗法尔站起来，作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同时更向堆在地上的材料扫了一眼，“我想，单你的话，应该用不了这么多……你大概是拿去给你的光明王子打造装备了吧？适合战士的材料，被用来打造施展魔法的道具，是会造成一些额外的消耗，所以这次，你不妨也挑一些用来施法材料……啊，我也是个术士。我来替你挑好了。” 银色的权杖挥动，他开始把许多适合术士尤其是精灵术士的材料从宝库里取出来。挟着五色的华光，眼花缭乱的稀世奇珍竞相向风时飞去。 风时僵在那里，紫罗兰色的眼瞳因之而震颤，“为什么，”他问道，“城主阁下，你为什么要送这么多的宝物给我，难道您刚刚没有听到我说……” 黑暗精灵走进了空间的通道里，银色的长发披散在后背，随他的脚步而微微拂动，“如果我说这是给你饯行，你会相信吗？” 风时当然不信。他追上他，要把手里宝物给他还回去。 西弗法尔向后转回身来。他的长袍被镀上了一层明亮的光边，风时这时意识到，他追着他，已经来到了宝光绚乱的宝库里。 “这里的宝物都属于你，”黑暗精灵的领袖说道，“我想请你送我一句祝福。” 一句祝福要如何才能抵得上整座宝库的价值？风时眼睛茫然地眨了一眨，不过旋即，他明白了过来。 似乎是想笑，但最终他摇了摇头，“既然你想要……” 他抬眼看向那双冰色的银眸。 “——战争之神祝你无往不利，西弗法尔。” 第237章 西弗法尔告知，他已经在和深渊建立起联系了。这稍微需要一点时间，正好他把库中珍宝都给转移进储物空间里，不用着急。 风时并没有把这座宝库给搬空。刚刚西弗法尔已经给了他很多的施法辅助材料，他挑选了一些适合战士用的东西，而后便向外走出来。 大殿里，黑暗精灵卫兵与恶魔战士森严侍立。但他的魅魔朋友却是不见了。不过少顷，随着地下城主念出召唤的咒语，他又急匆匆地从中转位面踏了出来。 “风时！”他喊道，把一个储物戒指塞进了他的手里。 “这是……？” 风时探了丝精神力进去查看。他看到各种各样的颜色，堆成小山的一瓶瓶一罐罐，液体以及结晶……甚至还有一个咕嘟咕嘟沸腾着的坩埚，“我做的魔药！”卡内基说，“还有一些是半成品，没时间做完了，你们到那边自己看着处理吧。我记得那个叫什么，默林海曼的？他应该能给你们帮忙。” ……他都已经走了这么久，而他却还惦记着给他制药，风时又想哭了，抬手揉了揉眼睛。 卡内基以为他是在为艾尔文斯的事情担心，“没事，用得上的，你家小王子不会有事，”他说，而后又抱怨道：“这就要走了……不和我说！西弗要是不说，我怕不是还一直在那儿傻傻等着你回来。” “抱歉，”风时说，“我其实是打算走的时候再告诉你的。” 卡内基才不信。 “真的，”风时说道，向后回看了一眼。地下城主高举银月权杖，在他身周黑暗的元素蕴集，深渊的气息正在变得浓郁，实际上他马上就要走了，“我肯定要和你说的，因为我还有一件东西要给你。” 血魔法师转过头来，“……哦？” “我们一开始说的，是我要负责看着点你，不让你再堕落，”风时的视线掠向远方的回忆里，“……然而呢？和城主在一起之后，你的自制力变得很好，我从来没有像说的那样、把你从堕落的边缘拉回来什么的。甚至相反，很多次，是我表现出要深溺于与契主的亲密行为的倾向，你苦口婆心地一直在劝我……而眼下，我却又要走了。” 他悲伤地笑了一笑，向上抬起了友人的手。 点点光尘从他手心升起，游曳着，落进了血魔法师的手里，首先凝化成了一个血金色的战争之神的徽记，而后没入了他的掌心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 卡内基试着感知它。能够确认，这个战争徵记，带着与刚刚的那团火同源的无上的气息。然而它却完全不会伤害他——相反，他只是将意识稍稍向它靠拢，便即感受到了无尽的力量与澎湃的战意。 “你可以把它称为战争意志，”风时说，“如果感觉不对的话，就把精神聚焦在它……一定程度上会有帮助，我能给你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红发的魅魔缓缓将手放下，抬起头来望着他，玄色幽深的眼睛染上复杂的情绪。 “别忘了我们之前所说过的话，”风时说，“限制马上就要解除了，能够阻碍你成为传奇法师——不对，现在已经升级成了法圣的只有你自己了。如果，我们有一天再见面，你又变成先前的那样——” “不会的，风时。你刚刚还说我自制力变好了。”卡内基郑重地说，“我会成为法圣，当然，首先是成为传奇法师。” 风时看着他的眼睛，突然间，他笑了出来。似乎不再悲伤，也不再难过了。 第319章 “那你再重复一遍，今后都要做些什么？” “我要活到你们的那个年代，等着到时候稳稳的见到你。要去找龙族，看能不能合伙坑钱，还有那些异域人，互联网，星界图书馆，真的是好东西……未来泽坦诸神都会死去，魔法之神神位空虚，也许我，能不能试一把……当然了，还有，”红发的魅魔转过身，望了望契主所在的方向，声音放轻，“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好，”风时说，弯起眼睛点下头去，“说到做到。” 卡内基感到喉间变得干涩。 像是光抑或气流在时空的隧道里穿梭声音响起在耳边，地面开始出现黑暗的裂隙如蛛网般飞快蔓延。 他的朋友就要走了，而后他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他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卡罗琳不知道在哪里，没有时间见她了。”风时接着说，“你帮我带一句话，请她保重，还有，其它的朋友们，菲罗……大家都要好好的，熬过未来那段魔力枯竭的时代。” “好的，我会……把话给带到。”卡内基答应道，慢慢地摇头，“你不要再说了，我现在就很有一种，就仿佛是、生离死别一样的……我这些年被西弗宠着日子过得太好了，听不得这个。” 一边说着，一边就哭了——智慧的法师大人当然不能随便乱哭，可是某个铁血战士在前面先哭得稀里哗啦的，柔弱法师稍微哭一哭当然也没有什么丢人的。 细细束起的长发粗暴掠向一旁，卡内基抱住了他的朋友，把头埋在了他的肩膀。风时拥住他，轻轻地拍他的后背安慰。 “不会是生离死别啦。城主有感觉，未来很久很久我们都见不到了……但是，我也有一种感觉，我们还会再见面……其实也并用不了那么久。” “你那肯定是只拣好听的说。” “真的，卡内基，”风时说，靴跟敲打地面，向后退了一步，“来，你把一个秘血印信给我——只要我来到你附近的地方，我们立刻就能有所感应。” 血魔法师顺从地给了他——一个极为稳固的，像是铭纹、像是烙印一般的秘血印信，但却依旧视为这只是他给他虚假的希望在哄他。 他依然没有放开他，哪怕黑暗的裂隙越扩越大，深渊之门马上就要开了。 还举起了深红色的桃心，向后寻找到他墨紫色的桃心紧紧印在一起。 浓艳的与幽魅的，两种香气像是糖与蜜一般融汇。触感弹滑而又奇异，风时把桃心向前面收回来，卡内基紧贴追着他，于是他顺势一把将两颗心心给捞进了手里。 首先强行分开，然后，抓住那颗深红色的，疯狂地搓，用力地捏……卡内基的眼泪当时就流不下来了，难以置信地道：“风时？！——你干什么？！” “捏你心心啊。哇……哇！这手感真的是太好了，难怪艾文每次rua我心心都停不下来。” 卡内基：“？？？？？” “你rua你的啊，干嘛rua我的，你自己又不是没有！”他一边嚷着，一边倾向前去试图抓风时的尾巴，然而那颗紫色的桃心非常地灵活，咻地一下就抽到了远远的地方。够了几下，完全够不着，无奈只有放弃，偏偏某颗紫色心心又特别皮地弯回来在他脸上戳戳。 卡内基抓狂，“——风时！！” “我才不呢，”风时把心心两边对折到一起，回答他的问题：“我自己的我怎么舍得玩这么狠呢？万一再玩坏了。” 卡内基：“？？？我的你就舍得？？” 他气到念咒语。然而心心的弱点被他控制在手里，法术模型根本就构建不出来，“放开……！就没见过你这样的，都要走了，还掐我心心！” “就因为要走了嘛，嗨呀，最后一捏了……” 风时努力想要煽情一点。但很可惜完全没有效果，反而让红色心心抓住机会，瞬间从他手里滑了出来。 他试图再次把它给捉住。血魔法师一脸如临大敌把尾巴给护在怀里，“离我远点，你该走了——你门开了！” 深渊之门打开了。比地狱还要更深，那无尽的恐怖的黑暗气息，像是潮涌一般向外井喷出来。 尖利的叫嚣如指甲刮擦黑板般刮过耳膜，生活在深渊的恶魔挟着恐怖的气息与深沉的邪恶，狂欢着，带着嗜血的渴望，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迫切地向上方的裂隙接近。 卡内基把尾巴收回到身后去，看到他的朋友正在走向那无底的黑洞，脸上已经完全不见半点嬉闹的神色。 突然间，他为自己刚刚的催促而后悔起来。 那便是深渊——尽管同样源于深渊，但像魅魔这样低位价的魔族根本无法生活在深渊，把他对抗法则，解除掉等阶的限制后会发生什么暂且按到一边，前往深渊，本身就是一场九死一生的挑战。 恶魔本质混乱邪恶，别说不同，同一种族之间也多有相残。美丽的脆弱的魅魔，来到他们那里，想也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和你一起去，风时。”他把血金法杖从空间里拿了出来，“整个种族的限制，不能只交给你一个人来做。虽然，你使用那件东西，将法则强行改变的时候我可能没办法接近，但不管怎样，路上我多少能给你帮上一点儿忙。” 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走去，尽管上位恶魔的那强大的威压迫得他脸上失去了血色。 “卡内基！” 西弗法尔疾忙拦住了他。风时回过头来，笑了一笑。 “不，不用了。我只需要这样——” 他堕进那无边的黑暗里，身上骤然间爆发出光亮。 那是过往他们所未见过的、明耀的夺目的，神圣的亮光，血魔法师下意识回想起过去曾如闪电划过长夜的那一抹飞扬的银发。 深渊的恶魔惶乱地向四边逃去，有动作稍慢上一些的，瞬间便被那飞腾的血与火燃作了灰烬。 “你看，你来的话只会拖慢我前往源初点的速度，那肯定是不行的了——我家小王子可是还在另边等我。” 第238章 等他回来…… 也许，他真的可以等到他回来。 艾尔文斯简直不敢相信。 时间倒转到片刻之前。导师突然的消失，使得康华里出离地愤怒。他会杀了他——围观的人群响起一片尖叫，他的朋友们——伊哈洛特泽亚喊了他们过来——他听到他们试图冲破防护的结界而和教授们产生冲突，然而，康华里的动作却在半途中生生改变了方向。 艾尔文斯愣了一下。不过旋即明白了过来。导师消失不知道去了哪里，唯有通过他、他们之间契约的联系，他才能赶在不可挽回的事情发生之前找到他。 艾尔文斯唇角浮起讽谑的笑意。怎么可能让他找到他，以他现在的情况，想活下去可以说是难之又难，然而想死，还不容易？ 但在这之前，一道火焰护盾笼罩了他。 火焰护盾。火属性的施法者学徒阶段便能掌握的低阶技能，实际上没有什么防护效果，只是让进行攻击的敌人受到火焰的伤害，同时保护目标则完全不受火焰的影响，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但是，它偏偏就拦住了一个传奇强者。 大概是因为，那岩浆般的烈焰，是毁灭的龙炎。 康华里不得不向后退却。赤金色的狂焰后闪过重装铠甲明亮的光。天使圣武士从天边俯冲而下，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他飞往一个方向——在那里，墨青色长发的学者带着医学院的教授们疾步踏出了传送阵。空中平台的风猎猎扬起医师们长袍的下摆。类人形态的魔能构装提来了仪器与药品的医疗箱，解构重组，转换形态，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一个功能完备的急救室便即成型。 那震撼人心的机械之美让周围的学生们看得目瞪口呆，教授们把结界扩展了过来，将他们向后隔开。 一片喧乱里，天使圣武士将他的精灵朋友小心地放到手术台上去。 康华里当然不会容许这一切的发生。然而璀璨黄金般的竖瞳极近的距离倒映出他的影子——超凡学府的执掌者拦住了他的去路，借着对这片领域绝对的控制能力，甚至连空间都给封锁。 这使他既惊且怒，“莫桑迦德——你干什么？” 龙裔校长向一侧偏过头去，举起了双臂环在胸前。 “我听说有学生违反校规——作为校长，那肯定得是来看看的了。” “没错，这个精灵违反校规，”康华里说，强行抑制着失控边缘的情绪，“这事发生在战士学院，所以该我来处理，你就不用管了。” 一边说着，一边想要从他身侧穿过去，然而莫桑迦德身后展开了双翼，轻而易举地便再次拦住了他。 “急什么，我的话可还没说完呢——听说有学生违反校规，于是我就赶去了战士学院看了一看……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康华里眉头深深皱起。他当然知道他发现了什么，“——违章建筑！”莫桑迦德用夸张的声音吼道，伸手指着，“院长办公室，那边，你给我建起来那么大的违章建筑？我不是一早就和你们说过，群岛历经沧桑，到现在已经非常脆弱，想建造什么必须提前进行报备，卢西恩？” 第320章 “我以后赔上，”康华里不耐烦地说，“好了，别挡我的路。那个学生我还得赶紧过去处理！” “不，”龙裔校长说，冰冷的黄金瞳聚成细细一线，“先把我们的事给处理了——我们龙族从上古传下的岛屿，由龙魂作为锚点隐藏在这个空间里，你违章建筑极大破坏群岛安全性，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你是院长这事也不能轻易揭过……” 康华里打断了他。 “莫桑迦德，你到底要怎样？” “说简单也很简单。”中年人形象的龙裔脸上露出笑意，这一刻给人感觉竟如邻家的大哥一样温和，“精灵从你那里拿到的究竟是什么？——把那个赔给我们就好了。” 康华里手中刀锋微微向上挑起，这源于他的手指陡然将刀柄紧握。 但他面上不现，同样笑着摇了摇头，“那个……那个可远远够不上群岛所蒙受的损失。我实话实说。” “真的吗？我不信。众所周知这个精灵和那个天使狼狈为奸。能让天使不惜举报他违反校规也要把我给搬出来……你又在学院私建了那么大的法阵，以及，一座神殿，”莫桑迦德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那个东西……” 康华里神情变得冷厉。 “看来你是非要往里掺一脚了。” “那当然，”龙裔校长是如此理直气壮，“——龙族是必不可能有钱不赚的。” “有必要告诉你，那个东西，现在已经被人给抢走了。”康华里道，“所以我才急着要找那个精灵，必须通过他把那个人给找回来——尽快，不然那东西就再也没有了，你也不想到最后落一场空吧，校长大人？有什么都待会儿再说。” “精灵马上就要死了，那么严重的污染……你就算找到他又能怎样？他撑不住你用什么寻踪的法术。”莫桑迦德探寻的目光看着他，“还是说——康华里院长，你其实并不介意让一个学生因此失去生命？” 康华里声音冷硬，“哈伦卓耿不是没有处刑过学生，因为作死而死的更是不胜枚举。” “真是不错的回答。我这就为你让路。不过在此这前——我们有必要先说清楚那件东西归属权的问题。”莫桑迦德道，唇角扬着笑，“它究竟是什么，是归我，还是归你？” 康华里眉稍猛地挑起。 “——你是在胡搅蛮缠，莫桑迦德。” 他一字一顿地说。 地面的学生们仰头向上，看着校长与那个他们所不认识的中年人谈话——之前所不认识的。现在，他们逐渐地开始认识他，“他是一个战士……”“这实力，别说从来没有见过……教授也都被他给压一头！”“刚刚战士学院那边……”“我听说是院长办公室……” 惊悚的目光互相传递，年轻的超凡者们试图从同伴那里进行确认： “院长？！” “难道说他就是传说中的……” “——战士学院的院长？” 短暂的静默后空气猛然间嘈杂起来。 “是院长……” “怎么会？！” “他和校长好像不是很愉快……” “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样子。” “天啊。我好奇死了。该死的结界！真想听听他俩都在说些什么……” “还有刚刚那个魅魔——那是魅魔吧？” “都有天使。那肯定也会有恶魔了。” “太好看了。突然出现，突然消失。那个人不知道是谁……” “我听说是那个精灵——” “干嘛啊干嘛啊，上古种族全都聚到一起了，已知，他们和院长是敌对的，现在校长出现，也一副和院长不对付的样子……” “上古种族大联欢？……话说，咱们校长该不会就是远古巨龙吧？” “卧槽卧槽——快别说了，他们这是……” “打起来了？” 实际上暂时还没有打起来，只是人类战士扬起了他的长刀，而龙裔术士则召出了巨龙的幻影。 “如果你以为，这次任务对我造成损耗，该休养不休养更会让我进一步地削弱……从而就给了你可乘之机，那就大错特错了。” 康华里掌心腾起了一团明焰。血与火的颜色，看起来和神格竟颇为相似，只是相比它来要远为虚幻。 他把它融入了自己的身体。气息陡然向上进一步攀升，学生们的呼吸都是一窒，倒是多亏了教授们一层层的结界，方才不至被他压迫到动弹不得。 “和你好声好气地说那些，只是出于——没错，必要的尊重。多说无益，放马过来吧，莫桑迦德！” 第239章 ……莫桑迦德的实力又是怎样的呢？ 学生们仰头向空中张望。 这位校长，他们从未见过他出手过。除去隐世的那些，公开露面的学校高层多少都留下过传说，只有他，就像是从来不参与什么任务似的，唯独在抓人违反校规处以高额罚款的时候会体现出一些存在感。 而现在，他们终于见到了。 不同于施法者普遍留给人的印象，莫桑迦德并不使用法杖、魔法书、奥术匣……不使用所有的施法道具。他只是念出魔咒——以洪钟般的龙语。不止是火焰，更有雷霆与毒雾与强酸，如瀑布般向他的敌人倾泄过去。每个法术都很简单，就像最初的火焰护盾那样，完完全全是最简单最基础的攻击技，但是，却挟着可令海沸可令山摇的元素之力。 建筑在摇晃，实验室里埋头攻关的学者纷纷抬起头来，身为普通人的他们无从知道学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悬浮的虚屏上那疯狂飙升的魔能的指数。立体的热力图呈现出魔能的分布，最浓烈、最醒目的红金色勾勒出了震撼人心的龙形——巨龙的幻影几乎被恐怖的魔能完全凝实，它在高空游曳，与人类战士缠斗，利爪闪耀着金属般的亮光，天边的云层被龙炎给点燃，炽烈的完全烧成了晚霞般的颜色。 “卧槽……” “这就是校长吗？” 学生们看得目弦神驰： “远程近战一起打——” “这不就是召唤系？” “关键是魔力枯竭，哪来的魔法生物给你召唤，召唤系早凉凉了，他这居然能——” “就问，换成过去没枯竭的年代，又几个召唤师能召唤出龙？” “这除了牛逼还能说什么……啊啊啊啊啊！想到我的钱居然是这么牛逼的人给罚的，突然间就完全不感觉生气了呢。” “诶嘿嘿。他抓我违反校规。敢信吗，一个神级术士！亲自来抓我违反校规——” “怎么感觉那么光荣的样子。” “是哦是哦。” “回头咱们再去违反校规让校长过来逮吧——” “话说咱们可以申请让他用龙来逮么——” “——你们这样真的好吗？？？” 学生们的发言日渐迷惑。与这发言一同响起的还有教授们的呼喝声，“回去，这些学生——”“淘气蛋——”“都回你们自己学院里去！” 越来越多的教授凭空出现，或者是从传送阵里走出来。或是来查看情况，或是来尝试劝架——“莫桑迦德，本，这是怎么了突然就打起来？”“这年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们不要再打了——”“要打去练舞室打！”有学生扯着嗓子喊道。上了年纪的老教授们感动于一群淘气蛋里居然还有人这么听话，当下跟着也一起喊，还用魔法强化了自己的声带，“要打去练武室打！！” 场面一度非常欢乐。当然了，能够欢乐的是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伊莎贝拉教授带了神圣魔法系以及圣武士学院的高阶超凡者们高举法器撑起防护穹顶，以免这浮空平台因打斗的冲击而震动。一向和这些神圣系不对付的亡灵们也在古丽维娜的带领下过来帮忙了，还非常遗憾地再次确认：“要是就这么放着不管让他死了，我们学院真的收不到人么？” “收不到！”术士学院院长萝拉碧丝缇带着一众龙裔术士盘旋在高空，用血脉同源的力量来抵挡莫桑迦德狂野魔力的外溢，遥遥地回过头来吼道：“那是我们的学生！” “各位，教授，”一个白骑士高举着魔能扩音器喊道，“请你们带走自己的学生——” 教授们在赶来，学生们也在源源不断地涌来。通往这个浮空平台的学生传送权限已经关了，但就算用不了传送阵，消耗价值不菲的传送卷轴，他们也要过来看这场战斗。 “太炫了，这是校长对谁？……话说那人等阶也好高。” “听说是战士学院的院长……” “哦豁。” “流批。” “校长吊打院长现场……” “等等，不对，我怎么感觉，他好像有点打不过？” ……确实是打不过。莫桑迦德的境界只是刚刚达到宗师，远远不如康华里的传奇。如果，康华里没有融合那片神异的火焰，他刚刚从外面执行高危任务回来，本身就有损耗，该在魔法阵里静养的时候又在外界活动，他手里握着校长的权柄，能动用哈伦卓耿的资源，还是可以搏上一搏的……只很可惜，没有这个如果。 第321章 学生们都很看好他。因为他们的等阶实在是太低了……宗师也好传奇也罢，对于对他们而言都是强到遥不可及根本感觉不什么差别，同时校长的身份又比院长要高，术士的魔法还比战士的武技炫酷……但再特效再炫酷也只是光污染而已，加不了攻击，也加不了防御。 还加不了闪避。巨龙的幻影被凌厉的刀光给击碎了，这个过程并没用掉太久。它旋即再次凝结，但形体却远比刚刚要小，与之对应的，魔导技术学院的热力图上的显示也随之变得黯淡了些。 然后再一次被击碎……如此往复，直到再也无法凝聚。 再后，法术也失却了先前的威力。莫桑迦德开始感受到魔力耗空的感觉，他现在就像是从一片干涸的土地上努力想要挤榨出水。 可是康华里依然在巅峰的状态——他时不时地看到他身上浮起他所融入的那团虚幻的火焰的光影。那究竟是什么？莫桑迦德想道，像他可以抽取哈伦卓耿所积蓄的魔能，还要精打细算地只能用初级技能……而它，居然可以让一个传奇强者恣肆使用力量，而完全不用担心损耗？ 冰冷的刀锋到他的面前收住，两人间的距离拉近到不盈数尺。 被迫拉近的距离，对于一个施法者而言意味着什毋须多言的，“认输吧，莫桑迦德。” 莫桑迦德的回答是迎面一拳向他砸了过去。 康华里瞳孔微微放大，他疾速后撤，但却依然没有卸下去势，整个人被他的拳力震得流星般向下飞堕，莫桑迦德振起双翼，俯冲向下追去。 他的双手化为龙爪，全身覆上鳞甲，学生们、包括教授们在内都发出声声惊呼——任是谁也不曾想到，一个术士如今居然和战士贴身肉搏。 龙裔术士和一般的术士是不一样的。巨龙先祖的血脉让他们拥有远较一般的施法者要更加强健的体质，而莫桑迦德的血脉纯度，更是绝非一般的龙裔术士能比。 他的战力，使得在场的物理职业都深受震撼自惭形秽，但很可惜——他依然不是康华里的对手。 本职业就是战士的传奇……还比他多了武器。 康华里早便可以杀了他，但一直在克制。他只是把他甩开，向平台的急救室冲去，但莫桑迦德飞行速度很快，转眼就又追上来截住他，同时空间的封锁一直在维持，把他限制以自己为中心一定的距离里，无法传送前往范围外。 康华里被他带得离空中平台越来越远，落到了下方的沙地上。 这让他再也无法抑制那狂燃的怒火，“莫桑迦德，还不认输……再打下去你就要伤及本源了！” 龙裔的鲜血向上溅起。莫桑迦德用火焰蒸腾了遮挡视线的血花，转瞬又冲上来，对他的警告充耳不闻置之不理。 “你这是在干什么，”康华里声线沉冷，“就这么执著那件……就算你拿到了又怎样，你是没听说过‘有钱没命花’么？” “我相信，只要我能把那件东西拿到，受到的损伤全数便能补回来，力量甚至还会比之前更多。”莫桑迦德淡淡地说。 康华里灰金色的眼睛在刀锋后深深地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 “不，你不是，你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哪来那么确定它能弥补你损伤的本源？你的作风我知道，再是贪财也绝不会甘愿拿性命来换……告诉我，莫桑迦德，究竟是什么、或者说谁让你非要掺来这一脚？” 随着他前踏一步，森寒长刀居高临下将龙裔校长迫在了地上，“要知道，这事和你没有关系。” 莫桑迦德的目光在刀锋上停留了片刻，突然间大笑起来，就仿佛是听到一件简直不能更好笑的事。 “没有关系？——你是说，你要杀哈伦卓耿的学生，跟我这个校长没有关系？？” 他猛然间将横在颈间的长刀掀开，呸地一声狠狠吐出了口中的涌血。 “那个精灵，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看着他……当然了，目的是为了抓他违反校规，但我看到的，是哈伦卓耿一个优秀的学生——我不容许，你来伤害我的学生。” 第240章 康华里同样爆发出疯狂的笑声。 “那又怎样呢？”他说，“你又打不过我。” 两道身影冲天而起，战斗再一次开始，或者说，它从来没有结束过。 那两句话的功夫根本不能算作是什么中场休息，但它却是一个转折点，分隔了这场战斗。学生们扒在结界的边缘向外看，发现情况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卧槽，那么多的血！”“谁的，校长的？”“他们两个这是……不会吧，他们还真打啊？！” 知道莫桑迦德今天这闲事是管定了，康华里也便不再像先前那样手下留情。学生们看到鲜血——在摇曳的火焰闪耀的刀光，以及那拖出了残影的高速位移中，鲜血的飞溅清晰可见。一片惊呼后是沉默，嬉笑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无不消去，他们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不行吧？” “这么打下去……” “谁都好——有没有谁能过去拉一下他俩两个？” 教授们早就过去拉了，可是他们根本就无法接近。骑士学院的院长连人带着战骑被从空中击落。哪怕很多人联手一齐上没有用。他们抵御一下两个人外溢的能量还行，想要介入这场战斗，是绝不可能做到的。因为实力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咱们学校的宗师，很多根本不是宗师境，主要是现在魔力枯竭，升级是越到上面越难，所以大家把标准就给放低了，他们现在实际上是处于高阶的巅峰与宗师之间的阶段，这要是搁古时候，像他们这些实际上是不能称做宗师的，只能叫做大师，甚至七星都得叫大师。”有懂的人说。 “那校长……？” “校长这应该是真宗师……你看也就他能和战士院长过几招。但是也打不过。这个院长，显而易见是真的传奇。” “那是相当厉害了，嗨呀……” 在场的战士们很多都面露得色。虽说他们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就打起来了，但那是自家院长，他们天然地和院长是站在一起的。 “他为什么只是院长不是校长，还不是因为他不是龙裔！” 还有人这么酸溜溜地说。 龙裔的鲜血染红了暗色的山岩。 “你不是我的对手，莫桑迦德，”人类战士冷冷地说：“我再说一遍。” 黄金的竖瞳怒视着他，莫桑迦德再次吟唱出咒语，不同于之前，他的声调发生变化。辽远的混响让他的声音一瞬雌雄莫辩，带着上古的浩瀚的威压。 不再是基础的元素之力，他施展出高深晦涩的龙语魔法。 康华里眉稍向上挑起。灰金色的眼睛看起来饶有兴趣，“哦！”他说，“除非你换狄洛奥茵维斯——” 轻而易举地，他再次压制了他——一个强弩之末的施法者，要如何在被整整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大境界的战士手下施法？ 略带着一点弧度的刀锋向上微微挑起了一线，形成一个邀请的姿态，“你要换吗？” 非人的黄金瞳燃烧着鄙弃与不甘与愤怒。 换作狄洛奥茵维斯，这个借着人口骤减魔力集中而生堆硬灌上去的人类传奇绝对不是对手。但然后呢？ 巨龙那庞大的身躯在现今时代根本无法得以维系。封存着倒还好说，若是直接暴露在自然环境里…… 黄金的竖瞳缓缓闭阖，金属光泽的手爪分开。 ……他已经无法再一次缠住他，对他造成威胁了。 莫桑迦德没有再站起来。 “校长！” 萝拉碧丝缇从空中俯冲下来扶住了他。其它的龙裔们同样围拢过来。当然了，他们也有尝试拦住康华里——但莫桑迦德都无法做到的，他们当然更不可能，人类战士大摇大摆走出了龙裔的包围，鲜血从长刀刀刃缓缓滑落，那色泽——不再有火光的映衬，它呈现出原本的颜色，稠厚的红近乎于绀紫，一如术士学院的女院长那双满含愤怒的妖异竖瞳。 “康华里。”她一字一顿地说，“你重伤了我们的校长，还要杀害我们的学生，今天所发生的事情，龙族永远也不会忘记。” “嗯，”康华里向后回望了一眼，“我相信你们是有这个记性的。” 萝拉碧丝缇把莫桑迦德交到了治疗者那里。展开了双翼再一次腾空而起。空间的封锁还在持续，但她对此有特殊的豁免。赶在康华里前面，她回到了空中平台，传令哈伦卓耿所有的院长教授，更重要的是那些隐世的强者，前来支援这片区域，禁止康华里靠近。 ……如果这是别的地方就好了，中央宫殿也好，术士学院也罢，最好的地方当然还是医学院，都有的是方法来形成绝对的封锁，然而偏偏是这么一座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空中平台。她一早便问过，艾尔文斯如今的身体状况已经撑不住进行转移。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些强者能够为局势带来改变了。 第322章 然而强者们首先带来的却是问询，“我们……要拦住卢西恩？”“出了什么事？”“——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萝拉碧丝缇说，这一切都发生得都实在太快，“唯一能够告诉你们的，那个精灵——莫桑迦德他最初甚至想要开除他！然而现在，他做了什么，你们也都看到了。” 校长是不会有错的。有些强者当时便投向了对这座中平台的防御。但也有些人——往往是武者职业，则是提出了异议，“但是，卢西恩他做事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啊？”“你的意思是说，这难道是我们院长的错吗？” 这话一说出来，很多人脸上都露出不悦之色。萝拉碧丝缇作为龙裔虽然在众多院长之中地位超然，但也不是轻易就能使动这些强者的。如果她不能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说法，他们自然是不会执行她的命令。 萝拉碧丝缇向说话的几人处深深看了一眼，感觉到这些问题所散发的阴险，“不管谁对谁错，先把人救回来再说——这一点你们没有异议吧？” ……怎么可能没有异议，执行了高危任务回来本该休养的康华里却在外面和人动手，同他动手的更是一向除了抓学生违纪最积极别的什么事都不干的校长，再加上精灵所受到的致命的污染以及现场巨量的污染残留，他们装得迷惑，心里对究竟发生了什么再清楚不过，一旦把人救回来…… 但是，就算再有异议那也是不能提出来的，萝拉碧丝缇的话让人根本无法反驳。 还好，问这两句话的功夫——已经足够康华里来到了。 稀稀落落的几个人根本拦不住他。依然还站在这里的一群人向他涌过去，“这究竟是……” 康华里现在反倒不太着急。“那个精灵偷走了我的东西。那是战争之神传下来的，”他说，“他把它、给了一个恶魔，现在用遣放的术法把那个恶魔送到了未知之地。必须通过他，把那个恶魔给抓回来，如果再晚一会儿……” 所有人的心都提起来。他沉肃地摇了摇头，“恶魔这个种族，和神明……他们是正义与邪恶，水火不容的对立。毫无疑问，他会把那件东西毁掉——然后，泽坦，就再也没有希望了。” “什么？” “神之遗物？” “那个恶魔……？！” 神明的遗物，恶魔的窃取……这一切实在太过震撼，一张张难以置信甚至带着责备的面孔转向萝拉碧丝缇。当着这么多的人，战士院长必不可能说假话，“萝拉，你看，事情它其实是这样……”“就说卢西恩怎会平白向一个学生动手。” 龙裔女术士的目光依旧坚定，“莫桑迦德看人绝不可能看错。” “是的，绝不可能看错，这个精灵是个好孩子，我相信。”康华里温和地说，“他只是被恶魔给蛊惑了——它的装束，那身衣服，长相秾艳，桃心形状的尾巴——那是最擅长蛊惑人心的魅魔。” “嘶……” “魅魔。” 很多人看向急救室方向的目光当时便变得暧昧起来，“居然是魅魔。”“还是个男的。”“说好的精灵是最纯洁的种族呢？”“和魅魔鬼混在一起……” “——关键是他还偷战神留下来的东西！”有人显得出离地愤怒。不过陡然提高的声调更多的是为了掩住内心的恐惧。魅魔。当年的他们曾把阿修琉斯…… 衪回来了。事情比他们想象得还要更加严重。不是精灵得知了真相或别的什么，而是——衪回来了。 一道道惊悚的视线隐秘地完成交换。随后，一个又一个，数不清的强者移动脚步，反而站到了康华里的身后。 萝拉碧丝缇浓紫色的竖瞳微微收缩。 “这么年轻的孩子……我其实也不想伤害他的，但是，如今别无选择，”康华里说，表情是如此沉痛，“让开吧，萝拉。” 萝拉碧丝缇依然没有让步，但是站在她身后的许多人却都开始动摇了，他们当然相信艾尔文斯，但被蛊惑了这是没办法的。 但在这时，一道白色的身影猛地冲到最前。 “——他在撒谎！” 丰盈的羽翼炸开，天使圣武士的战袍因愤怒而鼓荡，“我是拉斐尔斯托克，康华里院长的弟子，我为接下来的话负责——我的导师，他在撒谎，真实的事件与他所说恰恰相反。” “什么？” “天使？” “哦……他就是那个……” “——拉斐尔。” 康华里逼视着他。灰金色的虹膜所覆盖的冰芒让人不寒而栗，“魅魔的魅力是真大，让你连导师都能背叛。” 周围众人一片哗然。 “这……” “嗐！” “还是个天使……” “卢西恩这一波……哎！真的是……” 康华里本已不再收弟子，是破例才将他纳入了门下。这让在场者们深深地为他感到不值。 拉斐尔收到数不尽鄙弃的视线。只能说不愧是他的导师——只消一句话，就从根本上否定了他，让他接下来所要说的、哪怕是再石破天惊的话，都成了不足为信的笑话。 ……不过，这真的能从根本上否定掉他吗？ “先生，”拉斐尔平静地说，“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都对你撒谎了。” “你连协助精灵窃取神明遗物的事都做得出来，对我撒句谎又算得了什么。”康华里同样淡淡地道。 拉斐尔笑了一笑。 “不。那件事……说起来有点丢人，还当着这么多的人……但是没有办法，事情到这了一步，我只能说出来了。” 他顿了顿，举起了一边翅膀遮住了脸，“我一直在假装成经验非常丰富的样子，这样才配得上作为不良的老大的身份，但实际上……我是个处男。” 空气突然间那么尴尬地一静，“我是个处男，这一点……嗯，当然可以证明，”拉斐尔说，翅膀放下去，昂然抬起头来，“你说魅魔蛊惑了我，那么，我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是处男呢？” 康华里的表情微微僵滞。刚刚还动摇了的许多人又以疑惑的目光看向他。事情的真相一下就又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这到底……” 康华里一边的唇角讥讽地向上挑起。 “因为你是个圣武士啊，斯托克。圣武士要保证贞洁，这样才能拥有更纯粹的力量，然而贞洁的认定……有的是手段可以绕过。哪怕是什么都做了，只要避开了最关键几步，那么，你就依然可以被认定为贞洁——过往的教廷里可没少发生这样的事。” 这一下拉斐尔呆住了，这家伙居然还可以这么说。 康华里眯起了眼睛，“这套说辞是早就想好的吧，嗯？” “……”拉斐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然而这时，白发苍苍的女教授大步走上来，撩了撩他的战袍，又查看了一下他的翅膀。 “但是他身上没有堕落的气息，”伊莎贝拉沉声说，威严的声调又重复了一遍，“真正接触过恶魔甚至还是魅魔的人告诉你，他的身上，没有哪怕一点儿黑暗的堕落的邪恶的气息。” “那是因为他是天使。天界生物天生可以净化——” “但也同样会受到侵染，不然又怎会有堕天使产生，”女教授冷冷地说，“他不可能净化得了那个魅魔的气息，因为它的等阶远远比他要高。” 康华里一时哑口，是不曾想到没了莫桑迦德，一向以慈祥温和而出名的白魔法系女教授居然也会插来一脚。 不过很快，他便明了伊莎贝拉也会来横插一脚的原因，“这个精灵是战争神选，”女教授笃定地说，“你曾经也是，然而现在，你不是了。能就这一点和我们解释一下吗，康华里？——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阵阵议论声爆发出来。康华里皱起了眉头。他必须留神来回答这个问题，然而伊莎贝拉把拉斐尔推到了前方去，用守护的光辉把他笼罩住了。 “你来说，孩子——跟在导师身边，你都得知了什么？促使你如今公开站出来反对他？” 拉斐尔向她投去感激的一瞥。等这一刻，他可真是等太久了，“是这样的，”他用魔法强化了自己的声带，以确保声音能够尽可能远地传出去，“战争之神并不是被乌斯卡人杀死的。是我的导师，以他为核心的一群人——为了谋取神格，谋害了因受乌斯卡重创而极度虚弱的战争之神！” 一刹那极度的安静。 这是从未听说过的——所有人，在这浮空平台上，听到了这句话的，全部都愣住了。 在导师刻意压制着，但内里恨不能生啖他血肉的仇恨目光的注视里，拉斐尔把艾尔文斯曾告诉他的、那恐怖的历史真相大声向众人说了出来。 实际上，可能比他所知道的这些还要更加恐怖——魅魔，战争之神为什么会变成魅魔？ 但这一点是不能说的，包括他与艾尔文斯的情侣关系，他神明的身份。这些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接受，反而还会带得他其它的话也失去可信度。不过，单是其它的那些冲击力便已足够，议论如潮水在空中广场上席卷开来。 第323章 “战争之神实际上是被谋杀的……？！” “这战士院长是真的敢——” “关键是，他们再怎样应该也不至于打得过战争之神……” “对啊，要是别的职业也就算了，关键是他还是个战士！” “但如果不是，咱们校长又怎会么……你看过往，校长他什么时候出手过。” “命都不要了，单说是为那个精灵？怎么可能，谁不知道，他最讨厌的就是那个精灵了……” “——一派胡言！” 康华里骂道。 他逐条驳斥拉斐尔所说的。沉默的时间足够他思索想出合适的应对，每一条反驳听上去也是相当有道理，更有参与或与参与者相关的人也在为他说话……以至于场上的人再次混乱起来，不知道究竟该信哪边了。 战士们很多是相信自家的院长的，“他信仰战争之神！”“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那个精灵又是什么好人了？网上帖子你没看过？”“不相信这样的人会是战争神选，伊莎贝拉一定是老糊涂了。” 而术士们毫无疑问相信拉斐尔，校长与艾尔文斯。双方两边对峙，争执不休，眼看要发展成大型团战现场。法师们则是在理性分析与看戏吃瓜——说起来法师学院与战士学院一向日常看不起，战士们觉得法师高傲，法师们觉得战士粗鄙，而同时，法师学院与术士学院也是一贯地不对付，同作为施法者，法师的风格充满确定与条理，而术士则简直就是混乱的代名词，天生地就无法忍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故此术士与战士倒是关系不错，而此刻，这两个关系不错的眼看就要打起来，法师们这边看戏看得可以说是非常舒适了，甚至，趁机拱火，比如某个雷系的元素法师就是其中代表。 杜维飞快地在人群中穿梭，东插一句西插一嘴，充分展现出节奏大师的实力。今天，是憋屈了这么多年来，最为开心的一天，一瞬的扬眉吐气，使得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 尤其是听着他之前放在网上的消息被一遍遍援引，形成证明精灵人品不行天使和他沆瀣一气自然也不能相信的有力证据。这让他周身都洋溢着一种飘飘然的满足，只可惜，他并没有飘太久。 一个一头水青色短发的少年杀气腾腾走过来，“没错，就他——艾文他网上黑料就他发的，现在又搁这儿带节奏呢。” 在他身后是一群衣服头发花里胡哨的龙裔，一听纷纷对他怒目而视，当场抡起法杖就是一顿狂轰溢炸。 杜维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一瞬间挨了不知多少下，整个人被龙火烧得刚刚从煤井里钻出来似的，当下激活了一块疾风纹章，飞步向战士们那边逃窜。 术士们的魔法混乱随机不好控制，落到这些战士身上必然是一场群架，到时候他就可以趁乱逃遁——此即是节奏大师的生存之道。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刚刚来到战士们那边，立刻便迎来了一个热情的熊抱……更确切地说是擒抱加抱摔，“妈的就是他！”“杜维温斯顿，艾文那个辣鸡弟弟。”“……听他都在说些什么，艾文都这样了！”“别说了，给我往死里打！” 这些显然便是莱蒙德基地出来的人了，武者基地的学员那是大多分布在战士学院，他们支持艾尔文斯与拉斐尔，和别的战士们格格不入，原本没在这边，是乔恩一眼看到他，把大伙儿给带了过来。 杜维整个儿被打傻了，别说他，旁边围观的其它人也都傻了——这战士和术士们吵着吵着眼看就要打起来了，怎么突然间就团结一心，暴锤起一个打酱油路过的法师了？ 法师们懵逼地不知道是不是该过来帮忙，毕竟是自家学院的人被打了……还被打得那么惨，然而这时却有一个心灵法师站出来，“别管，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信我，看我头发，嗨简直丢人，我们两个还是一家的……” ——安塞尔温斯顿。他们虽然都很担心艾尔文斯，很关心现在他情况怎么样了，但却不像拉斐尔一样有人带着突入隔绝的结界，在外面又着急又生气，偏偏还有杜维在这儿带节奏，那自然是直接撞到了气头上。 只是，这一顿痛揍，气是出了，但却并不能让现状有所改变。 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喧乱——是康华里觉得他已经解释得差不多了，冲开了萝拉碧丝缇等人的拦阻，大步流星，走向了急救室。 第241章 众人纷纷回过头来。 几个和杜维相熟的法师犹犹豫豫的，但还是上前把他给扶了起来，对他施展了几个急救的法术。整个过程中可以说是非常地卑微了，不过，没有人再去理会他们。所有人的视线都紧盯着急救室的方向。 除了萝拉碧丝缇等组成的防线，急救室周围还有着层层的禁制——禁止探视，禁止任何人入内。唯有需要仪器与药品可以被送进来。 然而现在，禁制先后被突破，更确切地说是穿过。刚刚它曾有效地拦住了许多急切关心的教授与院长们，然而在康华里面前，却稀薄到仿佛不存在一般。 也不是完全没有存在感。刺眼的红光徒劳地闪烁，警报声回响，越发凸显出偌大的广场上，那最初的喧哗之后的沉黯如黑云压城的静默。看着他一步步地向急救室走去，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都变慢了。 “他要把艾文……不，他要把风时先生——” “这一切都实在是太荒谬了，明明他们才是和战争之神站在一边的。之前在自治领，我们真真切切地，全都亲眼看到了！” “——没错，我们整个基地的人都可以作证！” “求求你们，拦住他……真的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了吗？！” 广场的静寂使得这些绝望的声音格外地清晰。康华里听在耳中，眼底闪过讽谑的笑。 ……在想什么，只要狄洛奥茵维斯不出手，剩下的这些人，就算是加在一起，也别想奈何得了他。 他刚刚并不是被他们给拦住。而是莫桑迦德拼到那种程度，那一架打得不惜伤及本源也要阻止他，如果他对这事没一个解释，直接冲急救室，精灵再死在他的手里，在场的那些不相干的人对这事可该怎么看？……到时候无论再怎么解释，信服力都要大大折扣，这么多的人他不能杀尽，未来长远必定对他不利。 所以他才停下和他们说了这么多。本以为，他有那么多的人——不管过去的那些年里发生了些什么，如今阿修琉斯回来，他们会站的、同时也唯一能站的只有他这边，有他们帮他说话，引导风向，事情应该是很容易的，谁曾想…… 他这小弟子可真是厉害得可以，这么长时间里一直在骗他；背叛他，伙同精灵偷取神格；喊来莫桑迦德和他作对，平白耽误了他这么久……而后居然还敢站出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开了当年的事情！ 且等他拿回来神格。明里不行，暗里找到机会，看怎么处置他！到时候必然要让他后悔今天所做的事情。……说起来，到了今天这一步，这个天使自是再不可能信仰他，那便没必要再留着他了。不过，在这之前，阿修琉斯堕落成了魅魔，世间再也没有神明了，退而求其次，尝尝天使的滋味，应该也不错？ 急救室就在眼前了，隔着那扇简易的活动门，能够感知到里面精灵的生命的气息，相比之前要变得稳定了很多。……不得不说，默林海曼，这个讨嫌的异域人是在这方面是真有一手。这样的话，把阿修琉斯从另一边给拉出来的成功可能也就更大——精灵起到媒介的作用，动辄就死那终究是不好的。 康华里伸出手去，势将门推开——但在这之前，门自己开了。 他对上金丝边眼镜后一双冷冽的墨青色的眼睛。 “康华里，”异域的学者说，“你敢动他，我们就开战。” 康华里神情一滞，这是他所不曾想到的，“你说什么，默林海曼？” “这个精灵……哦，还有外面的天使，”默林海曼微笑着，极具耐心地再次重复了一遍，“敢动他们，我就向你们泽坦人宣战。” 康华里脸上神情冷下来。 “你确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的智商是不够理解我说什么吗？一直在这儿车轱辘话，”默林扶了扶眼镜，“……不应该啊。” 两人在急救室门前对峙。周围听到了的人都震惊地看过来。其实他们理解康华里车轱辘的问话，因为无法相信默林居然会提出开战，“不，不会的，”短暂的安静后康华里反而笑了起来，“你才不会让我们两界……只是因为这点小事。” 他上前一步，用限制的、唯有默林能够听闻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上古种族……两个相当难得的实验体……主要是今天这事我们没有选择，于是只能这样。回头若是再有——随着魔力的复苏一定还会再有，我补偿给你。” 默林微微偏过头去，脸上神情显得很是不可思议。 第324章 完全没有让步的意思。康华里在片刻的等待后确认到这一点，“行，”那就他来作出让步，“那个天使是你的。哪怕他今天做下了这样的事情，我也不会追究他。不过，那个精灵……” “康华里。”学者打断了他，“你觉得，这是实验体的事吗？” “好吧，”康华里说，“我懂了，和实验体什么的没有关系，是你和他们两个交情不错，”他冷笑了一声，“你们和我们，两个世界，单单只是因为私交不错要维护他们，就和我们开战？默林海曼，你觉得这事你一个人就能说得算？” “当然了，”默林平静地说，“我想你大概是对我的身份地位有什么误解。” 他的双手原本环在胸前，然而现在却打开向两边掌心向上举起。 这是一个邀请的姿态。 魔导技术与机械部，顶层会客室，正与行会代表交谈的年轻的部长——至少看起来很年轻的部长突然起身离席。而同一时间，信息智能与网络部，学生们先后停下了手头的操作，他们意识到，分部的部长，也就是控制着哈耿卓耿整个信息系统的主脑，正在把大量的数据抽离出去。 空间波动出涟漪。明亮的金发闪耀灿光，魔导技术与机械部的部长出现在了默林的左手边。而他右手边，则有一道由变幻的数符汇成的虚影凝现。来自异域的三个学部的领导者在这里汇集，“现在有件事情要宣布，”默林漫不经心地说，“我看情况打算和泽坦开战。” 两位部长甚至问都没问究竟是什么情况。 “好。” “你说了算。” 金丝边眼镜的学者墨青色的眼睛弯起。 与之相对，是泽坦传奇的战士灰金的瞳孔震颤。 “你不明白，你根本不知道我们眼下所面临的局面，默林！……就只管在这儿回护。为什么所有人都实力大减，境界未曾跌落的隐世不敢露面？这是你过往所好奇的，现在，我把答案告诉你。战争之神传下了一件遗物给我！然而那个精灵他却……” “我理解的——理解的，康华里。”默林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你要做的可能会伤及他的性命。但这一切都是为了泽坦。你最无私，最有责任感，我也最相信你了。就算、他们说的是真的，你杀了战争之神，也一定是光复泽坦的大业迫使着你不得不这么做。” 这话如果换个场合说，康华里毫无疑问会相当感动，并从此对这个讨嫌的异域人改变看法。但很不幸，他是现在说的。 他能感觉到的就只有不妙了。 果然，默林海曼笑起来，笑得是那么核善，“所以，我把选项摆在这里给你自己选，是就此停手——还是，让我们向泽坦宣战？” 他稍作停顿，就像是留给他用来思考的时间，“说起来，这场战争对我们而言并不需要消耗太大的成本，某种意义上，它更像是及时止损。我们将停止对泽坦所有的援助，你们那些隐世强者不再能够得到在这个枯竭世代用来维系生命的药物，武器更不用说，所有的工厂都将从泽坦撤出。还有，网络——所有的大型势力使用的网络包括安全系统都由我们来维护，我们手里有一份几乎囊括全泽坦反抗者的名单。只需要把它往乌斯卡那边轻轻地点一下发送……” 他转过身去，把装饰着金色流苏的发瓣掠向另边，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剩下的，就没有我们的事情了呢。和泽坦打仗干什么的，还是乌斯卡那边有经验。” 康华里的表情肉眼可见地狰狞起来。不止是他，旁边其它的，就连反对他的人脸色也都开始变得难看了。萝拉碧丝缇抑制着没有开口，骑士学院的院长则是直接道：“默林，你怎么可以这样？” 异域的学者唇角挑起，“——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呢？” 这些年来，泽坦反抗者阵营当然也不乏内斗。但不管斗到何种地步，反乌斯卡都是共同的底线。然而他是异域人……凭什么要求异域人也要像泽坦一样，和乌斯卡不共戴天？ 骑士的院长默了下去，其它想要跟着一起开口的人也都哑口无言。默林轻轻地又笑了一笑，“当然，直接牺牲整个泽坦未免也太过残忍了一些。我手里的名单……嗯，到时候我们会带一部分人走的。去掉了这些，剩下的——说全部太绝对了，但若说99%，那就又说少了——总之，都是泽坦贱畜，贱畜们是死是活，就不是我们所关心的事了。” 他的目光从众人脸上缓缓掠过，高傲而又轻蔑，浑不在意地尽收了他们惊疑与愤怒与屈辱，最终，落到康华里身上定住。 “——作出你的选择吧，泽、坦、贱、畜。” 第242章 他的声音说高不高，但却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闻。寂静又延续了有那么三两拍，议论声哗地爆发了出来。 “泽坦……” “听到了吗，他刚刚说……？！” 泽坦贱畜。一个非常严重的侮辱性的称呼，严重到单纯只是复述，都没有人愿意把这几个字给说出口来。 泽坦人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这么叫。一般的异域人，哪怕对泽人坦明着歧视，也往往并不会使用这种程度的称呼。唯有乌斯卡——这是由他们所发明的、满带着高高在上的蔑视感的，独属于他们对泽坦人的黑称，然而现在，它却从一向标榜是泽坦盟友的人口中说了出来。 “妈的。他又高贵了。” “还说要和我们开战。” “就因为……呵呵。我本来还站精灵的。这感情整个泽坦都不如他一个人重要。” “——那当然了！就你们这些、泽坦……，拿什么跟人家高贵的精灵还有天使比。” 刚刚还是有不少人质疑康华里，对敢于反抗他的艾尔文斯和拉斐尔产生了同情，然而现在，情感的色彩则是完全反了过来。 “……要拉名单全去交给乌斯卡人！” “……咱们的数据，怎么就全在他们手里。” “这能有什么办法，落后了不是几十年几百年，是成千上万年，还一直被压制，没来外来输入，单凭自己，拿什么去追上乌斯卡。” “……现在他们也要去跟乌斯卡合作了想不到吧？” “所以你应该知道校长为什么跟他们关系不好了？这单纯是钱的问题吗？——不是。咱们要他们的技术，但又不能全要他们的技术。真正重要的东西必须捏在自己手里。他们那是自然不愿意把什么都教给我们，然后再被往一边撇开。” “不然就像现在这样，看，说翻脸就翻脸……” 后面几句话是几个龙裔说的。刚刚他们还和莱蒙德基地出来的武者们站在一起，而现在则是挪动脚步，和他们拉开了一些距离。默林海曼总和莫桑迦德对着干那是出了名的。所以龙裔们很多都不喜欢他，“这些异域人真就没一个好东西！” 萝西娅扶住额头。 “这一波仇恨拉的……” “真的是赶上苏医生。”千山说。哪怕许多年过去了，他依旧对某位以欠扁而出名的医生有着相当之深刻的印象。 “他是故意这么说，”亚瑟道，“如果他也和拉斐尔他们那样，坚持自己是正义的，讲一堆的大道理，战士院长反倒不怕——他会直接冲进去夺东西，得手了强行宣布自己这才是真正为泽坦好。而像现在这样，直接说要和泽坦开战，反倒禁住了他，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我也这么觉得，”伊哈洛特泽亚说，“为了泽坦？那你是想现在就和泽坦开战？……这么一来，他可就没那么好找理由了。” 康华里尴尬站在急救室的门口。精灵就里面——那么短短几步的距离，触手可得，可他生生就是动弹不得。 异域的学者又从椅上站起身来，扶了扶眼镜原地转了一圈，“想不到吧，康华里？最后的最后，九星的传奇被无星法师给拦住了。嗯，虽然连一个星星都没有，但我却这么优秀呢——不愧是我。” 康华里：“……” 围观众人：“？？？” 这话都能明说？ 默林不仅明说，他还找人和他一起说——魔导技术与机械部的部长反应疾速地四下看起风景，信息智能与网络部长就相当地捧场了： “是的。” “说得没错。” “就是这么优秀。” “长得还好看。” “就说莫桑迦德为什么总是嫉妒你呢！……” ……这都能被cue到，莫桑迦德时刻关注着这边状况，当时给他气到垂死病中竖中指。不过默林在上面是看不到他的，“好了呢，”他转过身，“我该回去继续手术了呢。实话说，手术并不是一项可以随意被打扰的工作。我可不想再有第二次。康华里——如果你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把门给关上了？” 医师的白袍扫过，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后，然而，待要关上的房门却被人类战士用手给阻住了。 第325章 “默、林、海、曼！” 康华里咬牙切齿地说。 “……嗯？你是想好了吗？”默林饶有兴趣地问，又道：“话说你们怎么都喜欢一个字一个字地叫我。这种风格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喊起来，难道就不觉得怪怪的吗？” 康华里灰金色的虹膜燃烧怒火，扶在门框的手指亦随之而微微发颤。 他是真想杀了他！一个连星等都没有家伙，但却偏偏是如此嚣张。唯一能拿来威胁他的，也就只有和他们开战……只要，他出手够快…… “也许你是觉得，只要你出手够快，我们就来不及和那边通讯，我甚至不知道你杀了我。”默林平静地说，脸上仍然带着愉快的笑容，“但是，我会永远都不知道吗？以我们的信息能力，对事情的真相完成调查，它大概需要多久呢？” ……但是他没有选择了，康华里想，他们会向泽坦开战，但这、包括后续的影响并不是即刻便会发生。然而，如果，他不能把神格给拿回来，让阿修琉斯解决掉信仰污染的问题，重新融合它，那么，他立刻便会迎来战争之神的怒火。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变得狼戾。“但这样你就暴露了，康华里。”学者仿佛能同步读取他心中在想什么，“你不介意我们宣战，把反抗者的名单交到乌斯卡手里……泽坦将因此万劫不复，你要他们拿什么去相信，你说的才是真的、阿修琉斯衪不是你杀的？” 到时候……到时候！康华里几乎把下唇咬出血来。……在场的、观望的，甚至因为默林的威胁而对精灵等人产生恶感，反而倾向站在他那边的人，都将毫不犹豫地选择和他动手。毕竟阿修琉斯在他们眼里，是完美的神明，是悲剧的英雄……莫桑迦德为了一个精灵都那么上头，换作了神明……那就不是莫桑迦德了，而是狄洛奥茵维斯——远古巨龙必然会采取行动。 这种情况下，他真的，还能够通过契约的链接，成功地把衪从未知的另一边给搜寻出来吗？ 康华里实话说并不是很确定。 ……所以，要不要赌上一把，胜即生，败即死？ 这是一个需要艰难作出的决定。 突然间。 他看到奇异地光在超出了感官的视域里流动。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感觉，复合的，但某种程度上像是一种声音——刮擦黑板的指甲刮过脑海，让每一束神经都因极大不适而战栗的，异样的破碎声。 不受控制地，脑海里浮现出几幅记忆的图景。 第243章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了。他还很年轻，那时他们还在一起生活。他从外边回来，拿回了几本漫画书，阿修琉斯向他道谢，很高兴地拿去躺椅上看了起来。 衪的头发那时已经留得微长。奢丽的、熔银般的颜色，散落在精致的锁骨上。 ……完全可以用妩媚来形容，他从窗外走过时想。 转过梯道，穿过长廊，曲曲折折，他来到了基地隐藏的一间密室。这里有层层叠叠的结界用来隔绝外界的窥探，尤其是，神明的窥探。 神官、祭司、反抗者阵营的领袖们已经在这里等待多时。 “是这样的，卢西恩。衪死去之后，将会堕入邪恶阵营，化为恶魔……” “一种不死的恶魔。” “——我们必须提前想好办法来应对一个不死恶魔的寻仇。” “目前初步形成的方案是，对他的转化进行引导。通过人工干预，让他转生为特定族种的恶魔。” “低等阶的族种。同时具备不死的属性。” “还要尽可能地和他契合。” “符合这个条件的恶魔……” “实话说并不多。” 一个神官说了已知的符合条件的几种恶魔的名字，康华里听完，微愕，“还有魅魔？” “因为魅魔这个种族，低阶，不死……” “关键是契合度高。神明会随着信徒的想象而改变外现的形象。魅魔也会随着契主的想象而改变外现的形象，这种相似，就赋予了成功引导转化的更高的可能。” “主要就是，魅魔这种东西……我们总不能把我们的神明给转化成魅魔！” “所以才喊你过来。” “这件事需要你来定夺。” ……发梢与锁骨在眼前闪过，不可抑制的渴望在升腾，但康华里还是表现出片刻的沉吟，“我没有意见，如果魅魔确实合适的话，”他的手指轻按着两边唇角，“说实在的……衪没准还喜欢这个。” “祂还喜欢？！” 众人震惊，不过旋即便了然了。 “……对哦。穿得那么骚。一个大男人！脚腕还戴脚镯。” “还看那不正经的书……” “这时局，乌斯卡追得我们遍地躲，卢西恩身上担子最重。他还缠着他，让他侍奉他……” “真不知道究竟是战争之神还是爱欲之神。” “这么说没有什么比魅魔更适合祂了。” 事情似乎就这么决定了，但末了却有人犹疑地说：“我还是有点担心。因为我印象听说过……具体我也记不得了，总之，至少是领主级的魅魔。” “——领主级！？” 众人视线纷纷向他转去，康华里动作亦是顿住，“——你确定？” “……不确定。” 那人心虚地摇头，真若确定他何须等到最后，“我说了，只是恍惚听说。” “可能是有的，”一个祭司说，“——我的意思并不是指真有领土级的魅魔，而是可能会有领主级魅魔的传说。” “低等的恶魔往往更多地出现在人类生活的地方。但就算它们等阶再低，在一般人的眼里也是相当之强大的。” 旁边人点了点头，“那些猎魔人也喜欢对敌人的等阶进行夸大从而突出自己功绩。” “这么一来，以讹传讹……” “我说，问题不大吧，谁都知道，魅魔这个种族，贪婪、堕落，哪怕是在黑暗生物里面都是出名的……” “……”康华里手指在桌角轻叩。隐约的传言似乎不足信，但这件事上绝计马虎不得，“其它的低阶恶魔也有类似的传言吗？” “有的。” “所以刚我才说……” 所有人都等待着他作出决定，康华里抬手抚了抚胸口。野火般的渴望在刚刚一瞬的凝滞之后，燃烧得更加强劲，“……那天之后，我恶心了很久。”“很恶心。”祂的声音更是回响在他的耳边。 ……天知道他不过是碰了碰祂的脚罢了。他还没说恶心呢。 康华里作出了最终的决定。 “就魅魔吧。”他说。 “引导祂转化魅魔。”一位神官重复了一遍。 “没错。” 密室里沉寂了片刻。 “他早已不配为神明。”有人说。 “——变成魅魔，是他应有的惩罚。” …… ……为什么会突然间想起这些呢？ 康华里想不明白。 他本不该做下这样冒险的决策。无法最终确定的事……是那一刻的渴望阴暗的冲动害了他。 他无数次为此感到后悔，尤其是，在来到哈伦卓耿，看到了那本书之后。 “奇了怪了。这本《恶魔研究》。我之前明明记得，这本书里写，魅魔是下位恶魔，最高七等上阶——没错，七等。怎么今天一翻，这魅魔、就又变成……嘶，没有等阶限制了？” 星界，图书馆。一个穿着紫色绒法袍的法师疑惑地说。 “什么啊，你记错了吧，”与他同伴的戴白玫瑰纹章的法师探身过来看了看，“你看，是这么写的，‘魅魔虽然没有等阶的限制，但绝大多数魅魔沉耽于本能快感，从而影响到等阶的提升突破不了七等……因此使很多人以为，魅魔是下位恶魔。’”他手指从“下位恶魔”一行划过，“——你记混了！” “不是，不可能。”紫袍的法师笃定地说，“我绝对没有记错，而且这一行……之前书里根本就没有这一行！” “……”白玫瑰纹章的法师用关爱智障的目光看他，“你没记错，那是书里内容好好的变了？笑死。白纸黑字写着你给这儿不认呢。” 紫袍的法师满脸写着“就是书里内容变了”。两人当时便吵起来。虽然都压抑着，但是图书馆里毕竟安静，一个戴宽沿尖顶帽的女法师绕过了书架看往这边。 “怎么了你们两个？” “卢雅！”紫袍的法师喊，“正好你来了，你就说——魅魔，这个种族，到底是下位恶魔，还是没有等阶限制？” “没有等阶限制呀，”女法师说，“但是因为这个种族太堕落了，沉迷于享乐绝大多数等阶都不高，所以往往会被错认为是下位恶魔。” “你看！” 白玫瑰纹章的法师说。 “我没有记错啊！”紫袍的法师无力地道，“我明明从这书上看……” “就是没有等阶限制，还出过很厉害的人物，”女法师回忆道，“之前院长讲课，有提到传奇的魅魔法师，还有，一位魅魔的大君……我想想，是爱欲大君。” 第326章 “不是，”紫袍的法师原本都打算认可能真是自己记错了，一听呼地又坐直了身子，“咱们的院长讲课？！他只剩下了灵魂……” “呃，只剩下灵魂也不影响讲课的，借助星界，单纯只是精神的交流，”女法师说，“我之前这儿睡着，有被他拉过去听课过。” “你们在说什么，讲课……？！”坐在长桌另头的法师忍不住也转了过来，“咱们院长不是都快不行了？” “谁说他不行了，”这话一说当时就有好多法师不满意了，“啥智商啊。”“战士那边流出来的洗脑包你也信。” “……原来只是洗脑包吗。” “等等，先且别说这个，”紫袍的法师站起来，“我问下大家，魅魔这个种族，等阶到底是下位，还是无限制？” “下位！”几个法师不假思索地就说。 “无限制！”另外的几道声音在同一时间答道。 一群法师相视了愣了一下。 “你们这些说下位的都记混了。” “不是——谁跟你们说魅魔无限制的？” “刚刚卢雅说院长说了。” “看这里，这里书上写着——” “等等，我记得这书之前不是这么写的……？” “你看吧你看吧。就说怎么会是我记错了呢！……” 一群法师吵吵嚷嚷，就魅魔的等阶的问题再没个结果，直到一个吟游诗人呼地一声站身起来，将手里的书稿啪地一声摔在桌子上。 “吵、吵、吵，你们这些法师，还让不让人看书了？ “——不想学习到外面去！——到旦多广场上吵去！ “人打架你们吵架，绝配！……” …… 旦多广场——也就是此刻哈伦卓耿最受关注的空中平台，急救室外。魔导技术与机械部的部长垂眼翻看发送到个人终端的几条讯息。 【尼路兰达矿业公司，位于于伊索利山丘的fd134号矿坑。】 【疑似出现未知生命反应。】 【目前相关区域已被封锁。乌斯卡人反应很快。这边会尽可能地获取更进一步的情报……】 金发的年轻的部长将手放下来。搁置了通讯的界面，并没有作出回复——哪怕这相当重要。 他的目光豁然转向康华里——信息智能与网络部的部长在同一时间亦是同样的动作。 人类传奇作出了他的选择。 第244章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完全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突兀浮起的记忆昭示不祥。他开始感知到死亡紧迫在他的身后如影随形。 采取行动可能会死，等待犹豫一定会死。前者也许会让泽坦被拉来陪葬，但他现在已经不在乎这个了。 战士的词典里没有坐以待毙——搏上一搏，也许就能有一线生机！ 森冷的长刀闪过冰寒的光。异域的学者微微翘起了唇角等待他的行动。在场这许多人一瞬竟尔听不到哪怕再是细微的呼吸声，所有人的心弦都随着空气的凝固而紧绷。 但在这时，空间却突然间开始波动。 波纹般荡开的涟漪扭曲了现世的视景，虚空的裂隙里溢出熟悉的气息，让传奇战士瞳孔收缩，心跳都几乎骤停。 再也没有功夫去理会什么学者什么精灵，他快成了一道虚光的幻影疾速向后飞遁，几乎是同一时间，剑影泼天，恣肆的杀气将他刚刚所在的地方——更确切地说是刚刚所在的空间都给撕碎。 银发的魅魔踏出了中转的位面，带来毁灭的死亡的但却幽香深深令人迷醉的气息。墨紫色桃心的图案黑暗蕴集，周边魔纹华丽向上延展，一如那双妖孽的眼眸所升腾的怒焰。 他用轻柔的、轻柔到几乎亲切的声音，念出他的名字。 “——卢西恩。” 心神在震颤。呼吸已停滞。秉持无畏信条的传奇的战士在这一刻肝胆都几乎破碎。 他看到世间最为恐怖的事物——由他亲手所缔造的——神明的力量与恶魔的邪恶！ 已经拉开了相当的一段距离。但这哪里够。他在逃遁的过程中就已经在感知过往所联结的传送点，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心念无法集中所以感知不到，于是他当即撕开了一张传送的卷轴。 无事发生。卷轴的力量尽管包裹了他然而空间完全没有反应。康华里眼睛瞪大，猛然间意识到群岛连接外界的空间的通路此刻尽然已被封锁。 ……谁干的，阿修琉斯还是莫桑迦德？ 无边的绝望使得他错觉血管都为之皱缩。 逃不掉了。接下来，他就要迎来被他所残害的神明的—— 神明却并没有在意他。而是转过身去，急切望向了急救室的方向。 康华里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之后稍稍松了一口气。突然后悔起他刚刚不应该只顾着跑的，而是应该控制那个精灵将他作为人质，他现在所做的完全不是一个合格的战士更不用说还是传奇的战士所该做的事。不过阿修琉斯作为战争之神战力虽然强横但智谋欠缺还爱感情用事，接下来，也许他还能够找到机会…… 异域的学者向泽坦的神明致以微笑。 “我都出手了你还不放心？” 风时看着他的笑容立刻便放下了心。没有再往急救室方向回看，他的身形冲天而起，墨翼流转着墨紫的微光，张开了比之前还要更大的翼展。 尖利的翼骨在云间划过寒芒，只一瞬间，他便追及了背叛者的身前。 ……逃无可逃。唯有迎战。康华里咬紧了牙关，双手握持着长刀向前挥出—— 执掌战争的神明向他凌空劈下了一剑。 元气与金铁激发出灿光像是行星对撞。康华里闭上了他的眼睛，听着四下里先是沉寂而后一片惊呼炸响。……这大概是他们不敢想象的经历吧？在这魔力枯竭的世代，亲眼见证一个传奇强者的落幕？ 但他并没有迎来落幕——他把眼睛睁开，难以置信地确认到这一点。他的人还在，他的刀也还在，恰恰相反，是阿修琉斯被反作用力向后推了出去，为了卸下去势，他稍稍敛起了魔翼。 ——怎会如此？ 当时精灵震开了他的斩击有多么不可思议，现在所发生的事情便有多么不可思议。 阿修琉斯对此却没有表现出什么过大的惊奇，他的身形绕过一个角度，再次向他发动攻击，康华里压下了震惊凝神应对。 剑招很精妙，不愧为神明，可他应对得却很轻松，哪怕是当年，祂陪他做的练习，都能给他比这要远远更大压力。 惊惶与恐惧逐渐淡去，到几近消失。康华里明白过来这是因为等级——他是传奇。而衪，现在甚至够不上宗师。 像这种境界，原本当像是萝拉碧丝缇等人一样，连近他身都近不了的，传奇的威压便令他们无法消受。他能贴身来和他过这么多招，显见是因为当年曾是神明，故此对等阶的压制有特别的豁免。但他不受等阶压制的影响，却也无法对他造成影响，这挠痒痒似的攻击，根本便无法攻破他的防御……给人的感觉完全称得上是滑稽。 以致康华里竟没能忍住笑出来。 笑他。也笑自己。只不过是一上来声威夺人竟吓得他忙不迭地拉开了这么远的距离，甚至还要从岛上传送出去，“阿修琉斯，”他压抑着声音说，“你拿走了神格，现在就这个等级？” 风时不作理会。只是剑气变得更加凌厉。 但却依旧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张狂的笑声发泄了胸臆，康华里的神情再复变得沉肃，这源于再次看到的希望——而如今局面已经迎来转机，“你神格呢，你把它放到哪里了？” 风时这一次回答了他。声音同样带着笑意。 “没有了。” “——没有了？！” 心脏又是一刻的骤起骤落。康华里勉强笑问：“真的吗？我不信。” “爱信不信。” 风时冷淡地说。 康华里脸上笑容随着他的声调而同步冷了下来。 神格，是没有了。刚刚他以为他是有意隐藏。然而现在——他感觉不到它。虽然残留着一些气息，但也只是气息而已。它已不再存在于他的体内。从它那里剥离的、他刚刚弥补消耗稳固境界所用的神火可以佐证这一点。他试探着外放了一些它的力量，没有感知到这股力量在本源的吸引下势要离他而去。 “你用它做什么了？”他逼问道，长刀横在身前迫使着他向后退却，“……哦！你回来了，精灵没有召唤你，你不应该那么容易回来才对——你用它把你给送回来了？” 风时一个侧身从他的刀锋下方滑过，“是的哦。”他宛若吟唱的声调说。 “不，你不是。你能穿梭空间，总有办法回来，神格不可能只是被用来做这件小事，”康华里震声道，凌厉的攻势几乎挑飞了他单刃长剑，“到底做了什么，说！” “你声音再大一点儿，”风时娓娓地劝道，“就可以让围观群众全都听到了呢。” 第327章 康华里神情一凛。他不再出声了，因为知道他也不会说，于是改作审视地看着他。风时重新握紧了剑柄，虎口被震得很痛需要恢复，于是不再攻击而只是闪躲。 康华里一时却也奈何不了他。“你的等阶变得高了，”他说，“虽然依旧很低，但比起之前算是高了……所以，你是用神格提升了等阶？” 风时没有说话。 康华里旋即又摇了摇头，“不可能，拿神格提升这小小的一级等阶……” 他便要推翻这个猜测，但在这之前，突然间，又有一段记忆的情景在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还是很久很久以前。他还很年轻，和衪在一起生活。那天从外面回来，带回了一些漫画书，衪高兴地接了过去，然后躺在椅子上看。 他向外走出来。从窗外经过的时候留意到他的头发已经流得微长能够落在锁骨。而后曲折前往密室，反抗者的高层们已经在此等待多时。 “是这样的，卢西恩。衪死去之后，将会堕入邪恶阵营，化为恶魔……” “我们必须提前想好办法……” “干预转化……” 就像是又回放了一遍，一切的一切都与之前的那段记忆是一样的。但也有一点不同，他们提出了衪可转化为魅魔，但却又对此有所顾虑，“我没有意见，如果魅魔确实合适的话，”他说，“说实在的……衪没准儿还喜欢这个。” “衪还喜欢？！” 众人对此震惊，不过旋即便又了然，“对哦。穿得那么骚……” “那不正经的书……” “真不知道是战争之神还是爱欲之神。” “——变成魅魔，是衪应有的惩罚。”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事情到这里便被拍板决定了。中间少了一段什么——有人犹疑地站出来说，他恍惚听说过领主级魅魔的事，在这段记忆里，完全不存在了。 如果换作平时他必然会十分疑惑，怀疑自己记忆是否时旷日久而产生混淆，摸不清究竟真是有人说过还是没有说过。然而现在，联系起消失不见的神格与阿修琉斯先后两次见面有所提升的等阶……像是一道闪电从夜空中划过，一瞬间，康华里全明白了。 衪拿神格究竟做了什么，“魅魔，原本是低等魔族，”他咬牙切齿地说，“你用神格，把种族的等阶给改变了！” “啊……” 风时把长发向后掠了一掠，“居然被你看出来了。” 康华里生被他给气到目眦欲裂。 空中平台上的人都举起了手在胸前。他们看到战士院长的刀光冷如冰凌疾若骤雨，银发的魅魔无可撄锋，不断向后退却。 “蠢货！”康华里终于没忍住骂出来，“你不能融合就给别人融——就差那么一点儿！我就能融合它……而后泽坦将迎来新的战争之神，走进一个新的世代，这僵化的死水一样的战局总算能够有所变化……你呢，你拿它做了什么？——用来改变种族的等阶！这有什么用，你说，这有什么用？！” 锵地一声，展开的魔翼险些被他钉到了浮空的岩石上。风时被迫一个翻转改变方向，向斜下方俯冲，康华里在后面疾速追来。 “唯一的用处，”他冷笑着说，“也就是让你不再卡在七等，能向上升上一阶，关键是，你升上一阶又能怎么样呢？七等不是我的对手，六等就是了？”说到这里他讥嘲地顿了一顿，“……忙不迭地还就从藏身的地方赶过来！” 风时被他连天的刀影逼到不得不降落在下方的沙地上。莫桑迦德曾在这里与他战斗，沉黯的沙染上龙族稠紫的血。而此刻，又有恶魔的浓黑如墨的血洒落下来。 “——康华里！” “好了！” “有话好说。” “没必要再打了，你看，他不是你的对手……” 骑士的院长带着一大群人赶过来，试图把两人劝开。虽然风时是恶魔，但联系起康华里初见他时那没来由的心虚，他们现在心下都开始怀疑起事情究竟是怎样。……不能让他杀了他。学生们在空中也都关切地下望。莱蒙德基地的武者、萝拉碧丝缇等人已对康华里能够手下留情不抱希望，纷纷向异域的部长们所在的方向投去求助的目光。 默林海曼早便进了急救室里。魔导技术与机械部的部长在忙于回复讯息。而信息智能与网络部的部长作为一个赛博幽灵似乎并不具备收受求助目光的能力……没有人再对此作出表态，一群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康华里大步向前，将银发的魅魔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方。 “没什么，不用管，没到你们想的那一步。” 他用令人安心的语气说，挥了挥手示意骑士的院长等向后退开。 现在有了时间，他终于能够欣赏魅魔这个种族天然的秾丽，以及，那与神圣的气息交织着似若矛盾的纯美。 这让他的唇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这都是你自找的，阿修琉斯。一切的一切。从最初至高无上的神明能栽到小小的信徒手里，再到现在，精灵拼上一条命给你拿回神格，一手好牌又被你给打得稀烂。 “我不会让你死的——这么久的别来之情，我们可还没来得及叙过。不过，有天你若死了，毫无疑问，是被你自己给蠢死的。 “实话说，都是战士，你怎么就能蠢到这种程度？……见过蠢的，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蠢的——纯粹自己把自己送到我的手里。” 他仰头向天大笑起来，死亡的阴影、不祥的阴霾在这一刻一扫而空，周身百骸都仿佛被浸泡在洋洋的喜悦里。 直到，他听见落败的前神明同样在笑，声音不似他那么豪放，但却带着不似作假的轻快。 “真的是这样吗，卢西恩？”他玩味地问道，指尖漫不经心地抹过那道刀伤，“——蠢货是我，而不是你？” 鲜血随着他的引导在空中凝聚，化作了一个繁复的秘血印信。 第245章 人类的传奇瞳孔微微扩大。 血魔法的印信，用途多在于通讯，他看到那墨色的色如腐蚀般升腾出黑暗的烟雾。随着符印的消散——讯息已经传出！ “我是只有六等。”他听到他说。 然而有人不是六等。所以他的行为才如此随性乃至令人迷惑。因为他怎样都无所谓——那个人！才是真正的杀着。 能让战争之神如此倚杖，想也知道那人的实力该是多么深不可测。寒凉炸起在后脊，康华里一瞬进入临战状态，手指指节发出咯咯声响，将长刀刀柄紧握。 防备着随时可能袭来的攻击，他的精神力最大化，刹那将四野扫过。 不过随之而来的回馈却让他的心神再次回归安定。 空间的封锁还在持续。哈伦卓耿如今完全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原来这是莫桑迦德干的……康华里在这一刻是那么感谢他！ 刚刚，他甚至都撕开了传送卷轴，是它阻止了他不理性地想要逃走。而现在，则阻止了阿修琉斯搬他的救兵过来……作为神明对空间的限制有着特殊的豁免，很有可能，他根本便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再看他脸上那一副成竹在胸的神色，康华里一时竟没忍住再次笑了出来。 “你倒是拉他过来啊。”他不无嘲讽地说。 神明对此反应平静。 “我说……有没有可能，卢西恩，”他的指尖轻轻点在唇瓣，“他原本就在哈伦卓耿呢？” 原、本、就、在……？！ 鲜血的符印留下黑暗残影烧灼着视网膜。康华里蓦地意识到了些什么，悚然回过头来，看向了法师学院的方向。 林立的高塔如旧安静。追寻魔法与奥秘，最热衷于知识的学院没有任何的异动。但这并不能让他感到轻松，因为向后回看不过是下意识的动作，法师学院分为两个部分，他的视线并不能触及那黑暗幽深的地底—— 地底空间。血法师与黑法师，死灵法师与亡灵，邪术师……包括其它学院在这里的人，同一时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能够感知得到，有什么在复苏，“不会吧。”“难道说……？”“是……” 龙。这是哈伦卓耿人遇到这类事情的第一反应。然而龙类的气息不会如此黑暗如此邪恶。 “我知道了，”一个骷髅咧开了嘴巴，快乐地说，“我们的巨龙实际上是亡灵骨龙——” 空中平台。无数道目光同时移转，聚焦在虚空中全无征兆地滴落的一滴血。 深沉的殷红让人视之心惊，血色蔓延扩散，流淌勾勒了一个华丽的阵纹。即使是传奇的战士也无法将过程打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阵纹扩大成空间的门扉。 鸦血色整齐修剪的指甲衬得皮肤尤显苍白。一只修长的、灵巧的，属于施法者的手从另一边扶上了门框。 一瞬的兔起鹘落！ 饶是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也未尝看清电光石火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意识到援者的降临无法阻止，战士的院长当下果断改而向一旁的魅魔出手。他施展了一个传奇境界的特殊的战技，不是用于攻击，而是用于捕获。 第328章 然而魅魔在他行动之前便已作出反应。他站在一个相当不利的位置，已经退无可退，于是，在战士的手指接触到他的身体之前，他消失了——更确切地说是身形幻散化作了魔紫色的迷雾。 法师幻术师术士包括潜行者，都有些类似的生存技，传奇的院长当然知道对于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处理。但是他面对的是一个魅魔——消匿多年的上古种族，天赋的法术与一般超凡者的生存技当然是不同的，常规的处理方案失效了。他没能抓到他。 玄色的法袍漫卷，暗金色的镶边被天空虚幻的太阳照耀出流丽的光。应召而来的法师从迷雾里现身。 长发深红如血，细细束起在一侧胸前蜿蜒流淌。他是一个极漂亮的——漂亮到甚至让人直呼妖孽的男人，不过，那如惊涛如骇浪般荡开的传奇强者的气息，比那惊艳的外表更能留给人以深刻的印象。 他举起法杖，释放出一道法墙，将魅魔幻散的迷雾完全屏护其后，而后抬手向战士的院长指去，念出了一道高深而又晦涩的咒语。 黑暗的血光在他指尖凝聚。 学生们对此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知的。他们还未脱出传奇的法师初现身时的震撼，有些甚至还高兴于法师开始读条，战斗节奏放慢，接下来他们总算可以看清了……而高阶的院长与教授们脸上则是无不变色。 “不……” “卡内基！！” 这道咒语、这个手势，学生们没见过，然而他们是认识的。死亡一指——饶是谁也没有想到，他一上来直接就对战士院长念下死咒！ 康华里当然不会容许他贴脸读出这道死咒。然而被中断的咒语依然对他造成十足的威胁。他以战技抵御，血魔法师又换了别的奥术，但其目的仍在于取他性命，不带丝毫犹豫，康华里长刀闪耀寒光，对他的还击同样毫不留情。 元气与魔法在群岛的上空交撞出隆隆的雷声。 “不至于。” “真不至于到这一步……” “卡内基！” “康华里！” “你们两个能不能停手——” 无法介入战局，隔空的喊话时不时被奥术与战技轰击的声音淹没，越发显得苍白而又无力。 几道求助的目光，甚至下意识地向法墙之后看去。两人冲突的根源——银发的魅魔重新凝聚了身形，他身上的伤口已然消失不见，施施然站在那里，望着空中战场，眼底盈盈尽是笑意。 “不错嘛，卡内基。” “那当然了，”传奇的法师在施法的间隙快活地回复，“我说做到就一定会做到的。” “如此说来我有必要更新一下观察日志的内容，”风时说，掏出日记本翻找对他的记载，“现在已经不是‘卡内基啊卡内基，你怎能如此堕落！’的时候了。” 血魔法师脸上笑容僵住。 猛地转回头来，只见某人已经快乐地在那里刷刷写了，熟悉的本子让他玄色的瞳孔剧烈地震。 “你是狗吧……这都多少年了还记我黑历史？！”他愤怒地喊，“现在，立刻，把那一页给我撕了——我这还能不能帮你打架了？” 而后隔有两秒像是猛地想起一件事来，“说起来，你和康华里是发生了什么？” 劝架的院长与教授们：“？？？？？” 这句话问出来，一大群人当时就听傻了。感情这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一上来就下那么毒的手，“卡内基！”“你这就说不过去了。”“为了一个恶魔……”“多少顾念你们两个同事一场……” 血魔法师对他们的话语置若罔闻。他只看着他的魅魔朋友。 后者垂下了他那双魅紫色的眼睛。 “他杀了我，”他说，话音很轻，但却带着令人心碎的难过，“……他把我的心给挖出来了。” 血魔法师玄色的瞳孔瞬然收缩。 轰响声几乎把耳膜都给贯彻，群岛周边，海洋的碎片掀起接天的浪潮。超阶的血之魔法将海浪转化成无尽的鲜血，整个天空都被染成触目惊心的猩红色。 上前尝试劝告的、甚至还对他感到愤怒的教授和院长们在那恐怖的威压下纷纷向后退却。这一刻，他们意识到，所谓死咒，其实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不可名状的骇人阴影在血色中成形，随着血金法杖的挥出竞相向前扑去，恶毒的诅咒邪恶到极致竟实质化为黑暗的烟云。 “——保护学生！”短暂的睖睁后骑士的院长最先反应过来，驭使战骑疾速回往空中平台，“都快，加新结界……” 神圣的光幕从圣言书中飞出，但转眼便被腐蚀殆尽。伊莎贝拉的声音尖利，“不能让学生们接触到这些！” 并非所有人都来到了这座空中平台。还有很多的学生分散在各处正常地生活学习。旦多广场在打架，时不时地会有点震动，不过问题不大……大多数人是这么想，直到看见天空突然变成了血红色，随后噼里啪拉地向下砸下血雨。 防护的屏障在头顶撑开。隔绝了血雨的伤害，但却隔断不了那邪恶的气息直传到内心的恐惧。 “这……” “究竟是……？！” 星界，图书馆。因吟游诗人的爆发而安静下来的法师们再一次爆发出喧乱。 血雨影响不到这里。致使他们纷纷丢下了手里书本的，是学院里传来的过分劲爆的消息。 “什么？” “你是说……？” “我们院长——” “——我们院长现身也和战士院长打了起来？！” 第246章 法师们都很震惊。下意识的反应是不相信。 “假的吧。” “咱们院长他不是只剩下了灵魂吗？” “他都快不行了——” “说了那是战士的洗脑包！咱院长哪有不行，他身子骨好着——” “前段时间还讲课！” “好着好着，不过讲课归讲课，跟出来打架还是有区别的吧？” “……” 这一点是没有异议的。就算萝拉碧丝缇向所有的强者都下达了命令，自家的院长也不会轻易出山，法师们对此都无比确信，毕竟他的情况和其它人不同，“他怎么可能——” “因为他只剩下灵魂。但是，他真的就只剩下了灵魂吗？” “到他们这种级别，身份大多是保密的，你知道的未必就是。” “……就算是，两者其实也不矛盾。他为什么不可以既是灵魂又有躯壳？意识的活动比起躯体要更节省魔力，像他们这样的强者节省魔力那是相当重要，所以他平时一般是以灵魂的状态活动……” “——都没见过，”图书馆的法师嗤之以鼻，“你们就又知道他就是院长了。” 还有人放大了一下现场的法师上传到群里的照片，“院长啊。还是个男的。怎么会长得那么妖。”“哦这指甲油……” “咱们院长应该是一个睿智的老法师，”很多人对此表达赞同，“就，电影里演的德高望重法师老爷爷的那种。” “但是，”被选中听过讲课的女法师小声地道，“咱们院长声音很好听的，单从声音，你不会觉得他上年纪很老……” 许多道目光投向她。“咱们院长是地下塔系的，”有人在群里说，“这一点你们应该都知道吧？” “地下三系。黑魔法血魔法死灵魔法。他是一个血法师——” “你们在图书馆里是看不见。” “……全是血！外面就连天都被血给染红了。” “传奇的境界。” “战士院长就是传奇。” “咱们院长那自是不可能比他们差了。” “所以……” 那真的有可能就是他们院长。图书馆里的法师都再也坐不住了。 外面打得震天响。他们依然在这里看书，这里面固然有“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的原因在，和“自家院长又没下场”“他们打再大又关咱们什么事”的想法也是分不开的。然而现在，他们的院长也出山了。 书本与卷轴被胡乱地丢在桌子上。靠近过道的椅子也被人给碰翻了。法师们争相向出口方向涌去，这个过程中当然也有人担心于是否会影响到其它在图书馆里学习的人——比如刚刚的吟游诗人。很多人往他那边看去了一眼。却见吟游诗人拥挤在人群里也在忙着往外赶。 “传奇战传奇，”诗人护着他帽子上长长的羽毛，兴奋地和他的朋友说道，“就问你这辈子又能见几次……” 通往旦多广场空中平台的传送已经完全截断了。不止是传送阵权限关闭，就连传送卷轴也无法突破被封锁的空间。“知道是传奇打架你们这些学生还敢过去现场！”“不要命了！？”教工们对中转处推推挤挤想要传送学生们吼道。当然了他们的怒吼被置若罔闻，学生们交换着能够观看这场战斗的情报：“预言魔法学会那边的那座高塔……”“去机械学院的帕罗塔大厦c座！”“都有一段距离。”“不过可以用鹰眼术……” 第329章 这些地点的传送正常运转。学生们飞快地分流过去，同时也有许多的教工同样赶去观看。 入眼是一片血海，即使是魔法强化的视力也无法穿过那幽沉的黑暗。有人聪明地向交战的方向释出了无人机与扇打着翅膀的法师之眼，但都只是向前飞出小小的一段距离，便即被狂暴的魔能给搅作了碎片。 然而单勉强所能看到的，总之相当有限的视野，已经完全能够称得上是一副地狱的图影。真实与虚幻交错，扭曲出魑魅魍魉恣肆横行。怪唳声、啸叫声、尖锐的笑声……成群的乌鸦从头顶盘旋而过，猩红色的眼睛带人深堕噩梦。 血金法杖凝聚魔力涡漩，法师的袍袖飘扬，一道道咒语召来毁灭的阴影。他的对手，长刀的战士周身已覆上全套的装甲，狂戾的杀气直穿入云层。 两道身影快如光电，在空中盘旋，交错与移换令人眼花缭乱，时而又消失在另一个位面。空气先是迎来一刻的安静，随即空间传来恐怖的震感，让群岛沉浮，高塔与大厦亦剧烈摇颤。 ……隆隆的响声。有什么在坍塌。是历尽沧桑的建筑面对力场的冲击终于难堪重负。观看传奇对战的兴奋因之而转化为对现状的担忧，“打这么大。”“就没人过去劝一下吗？” 这话当然是后赶来的人在问。一早便在这里的人纷向他们投去鄙视的眼神。 “你以为没人劝？”“两个传奇……”“——就问这谁能劝得住？” “关键是，”发问的人忧心地道，“他们再这么打下去……” “——劳资的岛！！！” 终于又有人现身劝阻——一个他们没能想到，但真看到他出面却也丝毫不感意外的人——莫桑迦德甩开了治疗师们，震起双翼冲到了高空，站在那无边的血海中冲着两人大吼：“你们两个再这么打下去，岛都被打没了！” 战士的院长似若有停手的意愿，这让在场人心里都是一松，然而血魔法师却是对他致以微笑。 “不会的，艾瑞拉。”他用令人安心的语气说，“我心里有数。” 听了他的话，狂暴的校长好像便真的安下了心。学生与教工、一道道懵逼的目光看着他就这么又从空中落了下来。 “……就不安心也得安心。” “谁传奇谁说了算。” “校长惨。” “不过等等，刚刚那个法师把他叫什么？” 龙裔校长看起来也是刚刚意识到这一点。 “去你的艾瑞拉，”他接着吼，“——老子叫莫桑迦德！” 传奇的法师一边向对敌的战士作出繁复的施法手势，一边不走心地点头：“哦……哦！” “%#$@&……” 莫桑迦德看起来是生被他给气饱了。学生们都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同时也再一次听到了他刚刚被叫做什么。 “艾瑞拉。” “这个名字……” 一群人都很茫然，但也有人是知道的，“艾瑞拉金。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任校长。” “久到乌斯卡的入侵当时都还没有发生。” “话说法师院长怎么会把他给错叫成这个……她甚至还是一位女性！” “应该是记混了。” “……这都能记混会不会也忒离谱了？” “只能说，他在哈伦卓耿实在是待了太久太久……” “至少艾瑞拉的那个年代——” “显然比艾瑞拉女士还要早得多，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在沉睡，和她不熟，不然的话不可能连男女都给记错。” “嘶……” 学生们向容颜妖冶的血法师投去敬畏的目光。 “……战士的院长才多久？” “我听人说，他应该是在沦陷几百年后。” “那要这么说，岂不是……？” “吞吞吐吐什么，大胆说。” “——战士院长不是咱们院长对手！” 法师们说得是对的。也只有占据上风的人面对校长的怒吼才会气定神闲地说他心里有数。 战士的院长在结束了上场的一波爆发后很快便显露出败象——尽管都是传奇，但双方的实力所体现出的差距，却是一如他面对宗师的校长与连宗师境都不到的魅魔时的毫无悬念到堪称惨烈的辗压。 战士们、以及其它的使用近战武器的武者们，看着如今的战局，脸上的笑容都逐渐消失。 他们所梦想的终点、近战职业的最强者，面对技艺高超的法师，狼狈到简直像是溜狗一样，靠不近、摸不到……完完全全的，被放风筝了。 第247章 被、放、风、筝。这是所有的近战武者都曾经历过，而且这辈子再也不想经历的。 泽坦超凡者内战，最初萌新的阶段，武者们往往都很喜欢去找法师切磋。因为不同于术士德鲁伊等这些职业很多的法术能够瞬间释放，法师施法依赖于奥术模型的构建，绝大多数的法术都是需要前置引导的，作为武者战斗风格简单粗暴，抡着武器上去就是干，很多时候能让法师从开场到结尾一个法术放不出来，总之战斗体验极佳……直到，遇到一个高明的法师，通过恰到好处的位移与花样繁多的控制，极精准地卡着双方的距离，最大化远程施法职业的优势，友情赠送一顿问就是绝望的毒打。 到后来的等阶高了，都积累了战斗的经验熟悉了职业的技能，法师能够用巧妙的魔法对敌人远距离施以打击，但是需要时间来释放；武者的战技基本上都是瞬发，但是受到距离限制，双方在某种程度上达成平衡，已经很少再会出现类似战士压得法师放不出奥术，法师溜得战士像狗一样的完全一边倒的辗压的状况。尤其是在传奇级别的战场上，出现这种状况更是让人完全无法想象的。 可是，它偏偏就发生了。 “实在是太流畅了。” “咱们的院长……” “是的。他施法也需要停顿，但是你看着，根本感觉不出来他有停顿……” “节奏感。这是什么样的战斗节奏，简直就像是行云流水一样！” “完全没有那种宛如站桩读条的僵硬，他念咒语，做手势，一整个呼吸一样自然……” 法师们都看得沉醉而神往，不知多少人高举着终端与水晶在录像。单凭肉眼实在是错过了太多的细节，他们要带录像回放慢慢地复盘然后收藏。 “这已经不是奥术。而是艺术。” “原来法师竟可以做到这一步……” “传奇的战士又怎样？该溜照溜。” “我现在就说一句咱们院长最强！没有人反对吧？” 所有的法师脸上洋溢自豪，对院长的敬仰一时间无以复加。而另一边，战士们神情则是各有各的复杂。 绝大多数的战士是天然支持自家的院长的，看着他先是吊打了龙裔校长，紧跟着又突破不知多少学院高层的防线，更强势辗压了神秘的恶魔，他们心中深深为之而感到骄傲，作为战士学院的一分子，好像当时就变得比其它学院高出了一头似的。而此刻，院长他却是又被对家的法师给打成这样……这就仿佛是脸上被人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那个法师……妈的。” “他境界太高了！” “别说都是传奇，越到后面等阶差距越大，他这都快到圣阶了吧？” “他都多大岁数了。咱们院长呢？” “——这不就是纯欺负人？！” 战士们充满怨愤。一旁的术士们听见到了便说：“校长他上任才多久？”“你们院长少说也在这儿等了一千年了。”“刚你们院长追着校长砍的时候就又不说欺负人了？”“呵呵。人法师院长很大吗？让不知道的过来，怕不是觉着他都能把你们院长叫叔叔了。” 这便是纯粹胡搅蛮缠了，毕竟超凡者的岁数是自己定的，想停留在什么年龄段就可以停留在什么年龄段。术士们纯粹是因为之前的事情窝着火，抓住了机会便冷嘲热讽。 战士中有暴躁的当时就对着骂了起来。“啊哈哈，”几个龙裔阴阳怪气地道，“随便骂——骂再凶也改不了，你们院长马上就要被人法师给咒死了。”“嗨呀。”“这是真的拉……” 几个战士冲过去就要动手。但半路上步子缓下来。术士们话是说得难听，但现在，局面真的是不妙了。 ……原本就打不过。卡内基每一招都是冲着要他性命来的，不带半点儿的手下留情。康华里被他压得是支拙为难，每一次的躲避都是险之又险。毫无疑问，但凡他被他的奥术给蹭着一下，那便不死也是重伤——只是，他便这么躲，又能躲上多久呢？ 战士院的学生们都看得揪心。在场的院长与教授们很多心里也是焦灼。所幸康华里现在还不了手只是在躲，两个人打架的声势小了，使得声音得以传出去，很多人便用魔法强化了声带再劝： “卡内基，算我求你，先且停手，现在这里面还有很多不清不楚的地方……事关重大，还是先把一切都摆明面上说清楚了。” 第330章 “你看。卢西恩他也跑不了不是么？既跑不了，又不是你的对手，他真是有错，晚一会儿不照样任你处置。” “关乎战争之神！这事不会有人偏颇的。我们只是想要把事情真相给弄个明白。” “战争之神留下的那件东西……” 这些是对事情的真相有疑惑的。毕竟康华里和拉斐尔是各执一词，他们整个儿都很混乱不知道该听取谁的说法。 还有人则是真心相信康华里： “我理解，卡内基。像你们这些黑暗系的法师是会有一些……可能会让一般人难以接受的朋友，你们依然愿意为之两肋插刀抛头颅洒热血。” “这无疑是值得尊敬的——如果是正常的情况下，没有人会干涉你的选择。但是，现在，那个恶魔，他拿走了战争之神的遗物！” “大义面前，还请你不要因为这些私人的情感——” “卢西恩是杀了那个魅魔，甚至，还挖出了他的心脏。但是！死亡于恶魔而言和人类是不同的，他现在不管怎样，还依旧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不是吗？” “人类很脆弱。不要做那些无可挽回、事后会让你深深感到后悔的事！” 当然了，也有不少人心下大致已经明白了事情究竟是怎样，比如骑士的院长，从康华里的行为中闻嗅到异样，刚刚在他势要杀死魅魔时纷赶过去拦阻，现在则是出于一些考虑……没有劝和，但也没有说出相反的话，默默地站着让一群人大声疾呼： “好了……不要再打下去了！” “康华里，康华里！你就只管这么和他动手，倒是说些什么啊？” “快把事情究竟怎样和他说——” 无数人的殷切的期待里，康华里开口了。 “把我逼到最后一步，对你可不会有什么好处。” “……真的吗？”卡内基甩了甩那深红的长发，用一种戏谑的，更确切地说是讥嘲的目光看着他。 康华里停下了脚步，向后转过身来，一字一顿地说道：“劝你别那么自大。” 血魔法师的回答是指着他，再次开始读条死亡一指，直接取人性命的禁忌魔法。 康华里脸上神情闪过那么一丝尴尬，飞快地再次开始逃命，就想不通，为什么有人会用明显应该暂停说话的时间来念咒语……能理解这种特别长的咒语正常情况下是很难念完，但不管怎样，讲点武德好吗？ 围观者们也是众脸懵逼，不过旋即意识到这样的反应意味着谈判的破裂——在躲避了死亡一指以及抵御掉咒语中断所带来的诅咒后，战士的院长亮出了他隐藏的王牌，也就是是什么支撑着他即使在如此不利的境地依然敢于如此强硬地对传奇法师进行威胁。 圣洁的光辉笼罩了他的身躯。一瞬间，他的形象变得格外高大、格外伟岸，令人视之竟有一种仿若在仰望着神明的错觉。 ——神火。面对莫桑迦德，他曾用一片神火弥补了自身魔力的消耗让状态维持在巅峰。而现在，他的身周浮动着影影绰绰的不知多少片的神火。 气息随之亦疾速攀升，只是倾刻，便到了即使是学生们也能感受到的、强大到简直无可形容的程度。 “这是你逼我的。”他缓缓地重复。 第248章 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康华里无比清楚这一点。那些在那里来回劝个不停的，都是不明真相的人。对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清二楚，直接参与了、或是与弑神之事相关的人，反而默默地在那里站着，一句话都没有说，一时间竟和猜到了事情怎样的人作出了相同的表现……因为他们心里对此同样是明白的。 不必多费口舌。对面的法师唯一能够听懂的，唯有利害的衡量，与死亡的威胁。 抵御着随他实力攀升而浩荡卷来的威压，围观者们脸上尽皆失去了颜色，他们是万没想到事情竟会变成这样，“康华里！”“让你把话跟他说清楚……你这！”……这怎么还上头了，“一个两个的，是都不能好好说话。”“诸神啊……” 然而康华里却并没有动手。这让众人愣了一下，不过旋即便明白了过来。当下纷纷地再次转向卡内基： “卡内基先生，您看。” “——康华里院长他其实并不愿意让事情落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今天这事……这里面情况到底怎样另说。你一上场，不问青红皂白的直接就对康华里念下死咒，这一点首先是你不对。” “我说，您、您去和康华里道个歉吧。” “就把那个魅魔交给他。” “两边各退一步，让事情就到此为止……” 学院的高层们艰难地劝，不确定他究竟会不会听。一上场咄咄逼人，此刻看对手境界提上去打不过了又认怂道歉，这毫无疑问是丢人的——以超凡者的荣誉观，不会有这比这更丢人的事。 然而，在场的法师们却是都希望他们的院长这么做。 原因无他，战士的院长祭出了那神异的火焰，实力变得实在是太强了。单凭气息就稳稳地压他一头，真若打起来，他怎么着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再死了。” “就因为……，实话说真不值得。” 有法师隐晦地说，向横贯在空中的法墙方向看了一眼。经过了这样的大战法墙却依然坚固，扭曲的光影模糊了银发的魅魔那纤细的身形。 “咱们院长真的是护着他。” “唉……” 一片片的喟叹。其它的法师也是同样的想法。而他们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自然是因为…… 就连术士们也不再说话了。广场上蔓延着诡异的沉默。 大声的冷笑从战士们那里传出来。 “呵呵。” “——到这一步了都不敢说？” “一边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战士。另一边呢？——恶魔！……还特么是最放荡最堕落的魅魔。” “但凡有那么一勺的脑容量都知道应该信谁！还搁这儿纠结这老半天。” “天天标榜什么智商最高的学院，真就笑死。我就问！如果我们院长说的那些是假的，他身上那神明的气息是从哪儿来的？” “你要说那是他卑鄙手段从战神那里夺的……这么得来的东西，断不可能和他那么契合！” “毫无疑问。我们的院长才是战争之神祂真正选中的人。” “阿修琉斯就站在院长的背后！” “所以他给人的感觉，完全就像是神明一样……” 讨论的声音，像是涟漪般一圈圈地扩散，转眼便从战士们聚集的地方扩大到整个广场，整个空中平台……所有的、在关注着这场战斗人中间。 没有人能够接受得了战争之神真正的死因是被泽坦子民给谋害。拉斐尔所说的那些，学生们内心深处都本能地在排斥，天然地不愿相信它会是真的。此刻，战士的院长身上所带着的那神圣的气息，给了他们有力的依据，来把他的话给推翻。 “天使和精灵真的是被那魅魔给骗了。像他们这样……良善天真的种族，是最容易被邪魔们利用。” “就说，战争之神祂怎么可能会被……战士的院长怎么可能会谋害祂嘛。” “他是战争之神真正选中的人，是神明死去之后，留在世间的传承！” “神明深深地认可他，看他情况不妙，赋予了他神力为他站台。” “也就是现在阿修琉斯祂已经死去了，只能假借他的手……倘若祂还在，绝不可能允许那魅魔在这里颠倒黑白！！” “……” 风时紧握着手中剑柄。生生将唇瓣给咬出血来。 ……谋夺了他的神格，用窃取的信仰剥下的神火，现在，反倒成了证明他是被战神所认可的力证，最终一致得出的结论，竟变成了是他在颠倒黑白！ 也就是他的神格没有了。倘若还在手里，给这无耻之徒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就这么把神火给掏出来。 甚至不用融合。只需要他轻轻地拉扯一下就能完成对那些被剥离的火焰的回收，然而现在…… 他向他的朋友看去。一并投去的还有其它人的，数不清多少道的视线。 教工们还在劝告，学生们则在讥嘲，“停手吧……”“都是泽坦人。”“一上来问都不问就在那里护——”“真让人不敢信他是活过那么多年的老前辈！小学生看人打架都知道先过去问问清楚……” 吞咽下一口血与泪，风时有些虚幻的声音，艰涩地开口：“卡内基……” 血魔法师回以疯狂的大笑。 他的身周蕴集起玄色的血雾，光影在变幻，线条在延展。螺旋向上的犄角从他两鬓凝实出来，妖冶的魔纹爬上他的眼尾，封印的血翳被地狱的黑色火焰升腾燃尽，漆黑的魔翼豁然展开！ 气息同样在疾速攀升，天边虚幻的日轮被那席卷开来的无边的邪恶染成一轮猩红的血月。沉金的法杖亦浮动起繁复的符文，满盈的上古之力从那块幽邃的血晶里流逸出来。 第331章 轻声的咒语中，防御的法墙被再一次加固。 “真不知道被压着打了那么半天，如今的这份自信又是从哪儿来的，”红发的魅魔悬停在高空，玄色的眸子眼神轻蔑，“都活过了那么多年，谁还没点儿隐藏的实力——你这样的智商就算当战士未免也太丢人了，康华里。” 第249章 ……表情在脸上定格，惊撼到几乎失语。学生们不敢相信他们所看到的——尽管今天他们基本一直处于极度震惊的状态，却也不曾受到这么大的冲击。 “什么？” “那是……” “——法师学院的院长，他也是个恶魔？！” 恶魔。只有恶魔，才会有那漆黑光滑的膜化的双翼，螺旋扭曲狰狞锋利的犄角，以及，那始终萦绕在他身上的、黑暗又邪恶的深渊的气息。 “那他又会是哪一种……？” “炎魔吗？” “明明应该是血魔吧？你看他用的一直是血魔法……” 飞扬的法袍下，漆黑的、纤细的，末端坠着一颗深红色饱满桃心的尾巴从衣料的缝隙里滑出来，极具存在感地，从他们眼前一闪而过。 “哦我的天哪……！” “——魅魔？！” “法师的院长，他也是个魅魔？？？” 联想起他的容貌那么秾丽，其实魅魔的答案早已便在桌面上摆着……但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忽略了它。最堕落最放荡，最低贱的种族，怎么可能会成为一个法师，甚至还达到传奇的境界！ “当初院长讲课说有魅魔成为了传奇法师。我对此其实是没有什么实感的。谁能想象得到——他就是！” “难怪，他把那个法师夸成天上少有世间无双惊才绝艳无人比肩，我心说就算魅魔成为传奇再不容易也没必要这么吹吧，谁知道……” “呃……” 学生们都是懵圈的，而教工们——尤其是在那里来回劝的几个，同样是无比的骇愕。 几乎不敢回想，他们刚刚都做了些什么，对着一个魅魔，不停地说“为了一个恶魔”“一个魅魔”，说恶魔“难以让人接受”“被挖了出了心脏也没有关系死亡于恶魔而言和人类是不同的”…… 感受着那四周的，浩瀚宛如海洋一般邪恶的气息，即使是高阶的强者也克制不住地两股战栗。一群人脸上的表情着实是精彩极了。 然而当事者、康华里对此却是毫无意外，阿修琉斯意有所指地说他是只有六等，而且自己的、虽说如今变得有些混乱的记忆里……“我知道你是魅魔，你没必要就这一点来嘲讽我，”他沙哑着嗓子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们再这么打下去？” 卡内基摇了摇头。 “你还以为我是就这一点来嘲讽你啊，康华里？看来，你的智商比我初步估计的还要低呢。” 康华里瞳孔瞬缩，疾闪身躲过了他假借着魔翼的遮掩，通过施法手势释放的一道奥术。 战斗再一次开始了。法技的对撞让空间因之震荡，不知多少人站立不稳，被扩散的震波冲得跌倒在地上。 这意味着头顶层叠的防护屏障也无法抵御外逸的能量，“糟了，”红发的女武者喊道，“他们两个再这么打下去的话——” 一群年轻人急切向急救室的方向冲去，但在半路上却被一个白骑士给拦住，“已经送走了，”高大的骑士说，“好了，你们也赶紧走！” “你是说艾文他已经被送走了吗？”千山确认道。 “是的，”白骑士的目光穿过厚重的面甲看着他，“就在刚刚——” 突然间一大团火焰像是出陨星般坠落，白骑士向前扑去，把几个年轻的武者护到身下。而后是噼里啪拉砸落的血点，汨汨地将巨大的方砖腐蚀出玄色的烟雾。 脚步声杂乱。伊哈洛特泽亚带着博比和几个龙裔冲了过来。带来了从学院里得到的消息——他们的精灵朋友确实已经被转移走了，由萝拉碧丝缇院长亲自护送。 “你看，”白骑士说，“我还能骗你们？” “但刚刚消息还说他情况危重转移不了，”安塞尔说，“然而现在转移走了，是他那边情况好转，还是……” 又一团光火陨落，众人都赶忙低下了头，安塞尔的话打住，被浓烟呛得一阵阵咳嗽。 “不管怎样咱们在这儿说这些都没有用，”亚瑟说道，站起身来，向被盾牌给扣住的乔恩伸出了手，“已经走了，咱们快去医院！” 白骑士护着一群年轻人先后从地上爬起来，其它的学生也都在往传送阵方向赶，更确切地说是被教工们向传送阵方向驱赶，“不一样了，现在和之前又不一样了！”“都走！”“——这个平台不允许留人！” 传送是被禁用，但也只是前往这座浮空平台的单向传送，从平台传送离开自然是不受影响的。学生们大部分被赶走，当然也有不少各展神通试图赖下来，不过很快，他们便自发地加入了前往传送阵的队伍。 ……会死的。如果非要留在这里的话。哪怕是亡者恐怕也要死第二次。即使是超阶的灵魂魔法也无法给予保护，在这里死去，便将会化作永恒的虚无。 教工们竭力维持着结界，所有人都是在苦苦支撑。几乎是最后一批学生刚刚传送离开，空中平台便即分崩离析。巨石挟着烈焰从高空堕落，重重地砸在下方已成一片火海的沙地。 心灵魔法系的高塔与魔导技术与机械部的大厦开始不断地迎来转移的学生。听到后面的喧嚷，这里观战的人心里多少感到暗爽，总有血雾与光影在影响视野，天知道他们刚刚是多么羡慕那些赶早去到了空中平台、最好的位置最近的距离观战的人，谁想现在，平台整个儿没了，这里却依旧是好端端的，他们都已经占好了位置，这些后来的，别说战场了，能不能看到巴掌大的一块天空都难说。 然而警报声却突然响了。不容违抗的声音喝令所有人离开高层建筑——尤其是，这两座距离战斗的中心最为接近的建筑。 空中平台的疏散流程在这里再次重演。向外冲出去的时候，能够感受到脚下在剧烈地摇晃。 “要塌吗？”有人惊悚地说，“天，这座楼实在是太高……” 大厦并没有塌，但向后回望，看到的却是经坍塌还更要可怕的视景——摩天的楼宇被诅咒的阴云所笼罩，流淌下一道道钢铁色的液滴，如燃烧将尽的蜡烛般融化。 “战争之神啊……” “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看了吧？” 就算看也看不到了，传奇之上的战斗，早已超出了他们的视域所能够接收的极限。学生们按照教工们的指示前往避难。一路上，死亡逼近的危机感像是幽冷的冥火在炙烤着背脊。 还有人至今不清楚状况，比如，从图书馆里逃出来的人——即使是星界，此刻也因与主物质位面的关联而被这场大战波及变得扭曲混乱，“怎么了？”一群人七嘴八舌地问道，“乌斯卡人打过来了？”“龙神在上，难道说，即使是哈伦卓耿也无法避免被毁灭的命运吗？” “不是，”从最前方撤出来的人说，“是战士的院长和法师的院长。”“原本是两个传奇。但现在两边都亮出了底牌……”“有没有圣阶不清楚……但传奇之上那是肯定的。”“有一点你们倒是说得没错，再这么打下去，哈伦卓耿是要毁灭了。” “天啊，”不清楚状况的人一片惊呼，“校长呢？校长他都不出来管管吗？” 从前方下来的人叹了一口气，“咱们校长啊……” …… 莫桑迦德悬停在空中，定定地看着传奇之上的法师与战士交战的方向。 一大群人蜂涌在他的身边，“校长！”“莫桑迦德先生。”“您看，他们……”“哈伦卓耿……”“不！您都伤成这样了，您不能！……” 耳中一片嘈杂，很多人希望他能出面中止这场战斗。但龙裔们则相反，他的伤势让他们无比担忧。生怕他再次下场卷入其中，萝拉碧丝缇在护送了艾尔文斯前往医学院后，飞快地又赶了回来，不顾当着一群人的面，直接把手龙爪化紧紧地扣着他。 “嗯，”莫桑迦德说，“我不去。” 萝拉碧丝缇些许的放松，请求他劝架的人则是都梗了一下。 “是，您的伤……”“确实是绝不能被他们给波及到了。”“其实我们也并不是让校长带着伤还要下场，只是希望校长能出来说句话。”“……劝他们一下就行，没有人说话比您更有用。” 莫桑迦德甚至连看都不看了。他转过身，其势已是打算从这里离开。 “——校长！” 一群人着急地追去。 “您不方便，能不能，让巨龙……” “——同样是不用出面！只要远远地吼他们一声。” “或者，或者打开群岛的封锁！我们把消息给送出去。” “……联盟。很多的高手赶过来……一定能把他们两个给拆分开的。” 第332章 莫桑迦德被缠到甚至无法张开他的双翼，于是他向后复转回来。 一双双眼睛带着殷切的期盼等待着他的决定。 他笑起来。 “巨龙不会出面，因为他支持法师；封锁更不会打开，因为这样的话，恐怕有一群人立刻就抓着机会跑了，”黄金的竖瞳摇曳着意味深长的光火，从众人脸上缓缓扫过，“……你们说呢？” 第250章 这句话说出来，围着他的一半人心里当时就是一沉。 莫桑迦德虽说和康华里大打出手，但对于战神一事他始终没有作出表态。这让他们心中多少还存有那么一丝希望，然而现在，这丝希望也全然破灭。 真相究竟怎样，他已经知道了。如今这是要关门打狗——谁也别想离开哈伦卓耿群岛！ 有人眼底闪过厉色，在这一刻，甚至动过胁迫莫桑迦德，逼他将空间的封锁给打开的念头……但看到环绕在他身周、一个个面色不善的龙裔，终究还是强行把这危险的想法给按了下来。 空气突然的安静，让不明真相的人感到有些许的茫然。但那边还在打着，情势紧急，他们也没空就这一点细想太多。心中关注排在最前的还是学院，龙族这样的态度，明示了群岛应该不会因为两个强者的战斗而覆灭，“但是校长，”有人喊道，“放任他们这一架打下去的话，哈伦卓耿的损失……” “是啊是啊！”其它人跟着也道，“这一架下去，得打没多少钱。” 不得不说这句话准准戳中了痛点。财富一向是龙族最为关注的，看着那一幢幢顷毁的建筑，粗略估量了一下学校的损失，许多龙裔脸上也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然而莫桑迦德的神情却是依旧平静。 “恶龙从不做亏本的生意。”他不着痕迹地，向横贯在空中的那道法墙后扫去了一眼，“这就不是你们所该担心的了。” 龙裔们离开了。丢下一群人类面面相觑，片刻的思虑过后，一道道目光同样向法墙的方向投去。 作为地主的龙族不愿意介入，那就只有这个魅魔……法师的院长是被他给召出来，这场恶战是因他而起，倘若他能够有所表态，那么战斗同样可以结束。 一群高手硬着头皮飞去，将法墙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语，从泽坦被乌斯卡入侵讲起，更数尽哈伦卓耿这些年来建校的艰辛，“如今一切都要毁于一旦！”“还请您顾及泽坦，以大局为重……” 这里面没有与弑神之事相关的人——他们哪有那个脸面，更重要的是哪有那份胆子过来见他。甚至也没有刚刚拿他恶魔的身份说事以劝卡内基就此停手的人，这是害怕他看到他们心生恶感反而越发坚持。来到的，以骑士的院长为首，尽是一清二白，刚刚看到康华里对他不利也曾出面拦阻，所有人都是真心为了泽坦、为了哈伦卓耿，情深意切，说到最后，无不声泪泣下。 然而银发的魅魔脸上神情却是丝无波动，“这样冠冕堂皇的话我已经听得够多。” “……您若真是战神的传承！”一个年迈的德鲁伊震声道，“战争之神祂绝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场景，两位传奇之上……最优秀的子民，最强大的反抗者，在这里同室操戈！” “你错了，”风时冷淡地说，“战争之神祂看得可开心了，并为法师点了一万个赞，希望他大力，继续，不要停。” 看着德鲁伊表情僵住，他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 “好了。下一个。” …… “现在是校长不管。那个魅魔……哈哈！你们不会相信他都说了些什么。” “他说战争之神乐见这场战斗——乐见法师欺负一个战士。” “还说战神要给法师点赞，让他大力、继续，不要停……” 学生们说是不看了，但又怎可能真正做得到。各个职业各展神通施用各种手段关注着现场的情况，最新的消息传进避难所，让所有人都是满腔的激愤。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也就恶魔、不，也就魅魔会说出这样的话。” “……只能说真不愧是最低贱最放荡最堕落的种族，之前我还以为古代的那些传说故事都夸张了，现在看来，呵呵。” “战争之神怎可能选他做自己的传人。” “是啊。这一点现在所有人都清楚了。那法师的院长……就因为他是魅魔，而他也是魅魔，就只管硬护着他。” “真就一点儿道理也不讲了。” “关键是你又有什么办法？——啊？他妈的传奇之上！……校长都拿他没有办法！” ……于是就只能任由两个打下去。 避难所的设置是基于最坏的可能性的考虑，即哈伦卓耿被攻破同样沦为对乌斯卡的战场。一应防御设置都遵循极高的标准建造，饶是如此，也依然能够感受到外界战斗的震荡。 除了物质的层面，还有精神的领域，太阳穴在一阵阵地锐痛……所有人都启用了心智防护，但意识海依旧被那恐怖的力量侵入，神圣的光辉与邪恶的阴影在心灵的视域里碰撞。 “战争之神死去了都能被气到活转来……” 他们实在是太过渺小，不约而同地，学生们开始祈祷，首先只是战士，再后是武者，最后扩大到远程施法职业，许多法师尤其是地上塔系也同样参与进来，共同地呼唤那位执掌战争权柄的神明，祈祷他向这场战斗投来一瞥，让正义压倒邪恶，让光明战胜黑暗，让这场恶战，尽可能快速地，以传奇战士的胜利为终结。 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意识海里，往复冲撞的光影淡去了，避难所中，那让灯光闪烁，让人左歪右倒的震荡也减轻而后消失了。“怎样。”“是……他们打完了吗？” 一个又一个，年轻的超凡者们急切又从避难所里冲出去，登上塔楼、高台、大型飞行器……一切拥有良好的视野的地方。 他们看到华美的宫殿倒塌成废墟，巍峨的山峰被夷为平地。海水与熔岩交灌成剧毒般的魔紫色在原野上沸腾，大地开裂出幽深的裂隙直达地底。天幕被尽染成不祥的血色，一道道如刀劈如斧凿的碎痕纵横交错，明亮的星沙与黑暗的物质从外域倾泻，在空中如浮岛般堆积。 与想象中不同。这场战斗并没有结束，而是还在继续。 已经不复有先前排山倒海的威势，但却更加血腥更加险恶，令人视之心惊而不忍卒视。 因为无论是法力还是元气皆已耗竭，双方如今的状态近似于弹尽粮绝之后的贴身肉搏。 “这……” “果然，还是现今这世代对他们的消耗太大了……” 在枯竭的世代保有过强的力量是违反规律的，高阶的强者们被自然的平衡机制所掠夺，平日里甚至无法离开魔力场，更不用说展开一场声势如此之浩大的战斗。 “那，能趁着他们都没力气了，上去把他们给拉开吗？”许多人想到一点，激动地纷纷向维持秩序的教授问道。 教授们向空中扬了扬头。 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隐约能够看到血色云雾掩映的浮岛上，浮离战骑闪耀金属的光泽，骑士的院长带着院里教授，以及其它学院的高手们已经随时准备上前把两边给拆分开来，只是眼下他们依旧是无法接近。 “啊……” “那就好。” 学生们纷纷松了口气，头一次感到魔力的枯竭也有可能是一件好事。 “真让这一架打完，谁是赢家不知道，泽坦一定是输家。” “泽坦是输家，那就只剩乌斯卡是赢家。传奇之上……还都是顶顶能打的职业，这得让他们多头疼！一架下来直接就少了一个。” “……可不是么。” 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上终于浮出笑容，直到发现，在场的教授们神情尽皆无比凝重，远远不像他们那么轻松。 “……诶？” “难道不是吗？” “现在是拉不开。但应该过不了多久……骑士团就能过去了吧？” 一群人纷纷问道，很是疑惑，却也有人因教授们的反应而明白了些什么，在片刻的思索过后，脸上神情同样转为悲怆。 “泽坦……已经输了。” “不是打到最后必然会死一个的问题，”有人用颤抖的声音说道，“而是，他们两个……” 骑士的院长终究没能等到拉架的机会。战斗结束了。血魔法师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玄黑色魔血凝就的锁链穿过了战士的肩胛，将后者在空中牢牢禁锢。 剧痛直入骨髓，康华里呸地一声，吐出了一口血沫。 “是啊。你是能赢。但那又怎么样呢？” 灰金色的眼睛目光阴沉，“……杀了我，你又能活？” 他举起手背，擦抹了一下嘴角，霍然向上抬起头来。 在他眼前，魅魔法师的容貌再也不复先前那么明艳。眼窝向内深陷，皮肤苍白到宛若透明，身周缠绕着即使是对此最不敏感的人也能清晰感受到的死气。 第333章 “你指望着阿修琉斯来救你？还当他是无所不能的神明呢？早就和你说，我们再这么打下去……你不在意，那我还有什么好说。” 说到这里，康华里笑起来。最后的最后，没有恐惧，没有不甘……他感到的是酣爽淋漓的爽快。 ……是难逃一死没错，但他死前还拉了个垫背的。阿修琉斯的目光即使是隔着法墙也能从中看到担忧，可见他说得没错，到了这一步，就连他也救不了他。魅魔复生的能力更不必说——倘若复生对枯竭有用，今天泽坦的主体早便不是人类而是魔族了。 “虽然是个魅魔……但真不错。在这之前，还从没有哪个法师能让我放在眼里。”康华里爽朗地说道，微微躬身作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到另一边，我接着向你讨教，卡内基。” 第251章 实在是太过安静。是以尽管他说话的声音并非很高，但却依旧足以下方的人听得清晰。 刚刚还只是一个可怕的猜测。然而现在，它被传奇的强者亲口证实。 绝望在蔓延。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仿佛也同样沾染上死气而变得灰败。 “……这一波乌斯卡真就躺赢。” “两个。是真要死两个？！” “——不。我不信。什么魅魔，什么天使什么精灵什么传奇之上都是假的。昨天就不该去酒馆。去就算了还喝多了……”一个武师跌跌撞撞地往回走，“我回去睡一觉，醒来什么都好了。” 有人在哭泣。有人拒绝接受现实。更多的人默然无言，怒骂的声音因此而被放大。 绝大多数是从战士们聚集的地方传出来，当然也有看不下去的其它职业。 “这是什么傻x。” “说傻x我都感觉侮辱了这个词。” “他**你信这是法师？！法师干出来这事？” “只能说恶魔真就不怕死。” “现在好了。要死一起死。” “不敢相信……最终能给弄成这样！龙族也不管事。我要是校长，刚说什么也得把他们给拉开。” “……还怪上龙族了，龙族能有什么办法，校长他伤成那样！要怪只能怪，那个魅魔……” “他是不知道打到最后就这一步么？战士的院长甚至都说了！他就站到那儿看着。” “就为护着他——不，就为给他出口气，法师院长生把自个儿也赔进去，他可开心了？” 玄色的双翼微微翕动。血魔法师向后转过头来，看向他的剑士朋友。 随着他的视线落定，众人下意识地屏声，场上再一次变得寂静。 他们都听到了他缓缓开口：“风时，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银发的魅魔向前倾身，“你说？” “那就是，”血魔法师顿了一顿，“这家伙这么蠢，你是怎么做到成功地死在他手里的？” 他的手嫌弃地向康华里指去，风时的表情当时就呆滞了：“？？？？？” 一群人于是便懵逼地看着某个魅魔气到跺jio：“我被他给骗啦！！” “这样，”卡内基微微颌首，“问题又来了，这家伙这么蠢，你是怎么做到成功地被他给骗了的？” 风时：“%※$#@^……” 不得不说这个问题比之前的那个还要更加灵魂。下方众人神情变化，都从中隐隐意识到了些什么。康华里更是瞳孔震动，凉意如冰风扫过背脊：“你……” 传奇之上的魅魔法师笑了起来。魔翼在他背后簌簌抖动，直笑到沉金色的法杖都几乎从手里脱出去。 “你是真觉得我不懂你的意思吗，康华里？”他把法杖重新拿稳，顶端冷邃的血晶凝聚魔力的光晕，“——不要用你浅薄的见识来揣测一位伟大的法师。” 奥术随着他的引导完成构建。魔血凝就的锁链有如齿轮般运转。它原本只是穿透康华里的肩胛，然而现在，它更多地贯穿了他的身体。 同一时间。繁复的魔力回路延展，巨大的法阵在半空中成型。深沉的血气从锁链的贯穿处冲天而出，形成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网向术者汇集！ 就像是周身的血液同样被他的法术给抽去，塔搂上，高台上，魔导动力的大型飞行器上……所有看到了这一幕的人，无论是学生，还是教工，抑或是隐世的强者们，脸上尽皆失去了血色。 “他这是……” “诸神啊！！” 前所未有的黑暗笼罩了每个人的心灵，那深沉的邪恶让神魂在躯壳里蜷缩。不少人渐次地低下头去，神情惊悚再也不敢向天空回望。 “……难怪，他是一点儿也不慌，因为他有把握……” “——有这用来汲取生命的禁忌魔法！” 战士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衰弱。与之相对，是法师的魔力在飞快地变得充盈。 ——猩红颜色，触目惊心，那滚烫的奔流的鲜血，如今尽成了补充他干涸魔力源泉的霖雨！ “不，卡内基——” “你怎么能……都是自己人，你怎么可以！” “快停下……你……这种禁术——！” 惊呼声此起彼伏，来自在场的众多高手，其中甚至有很多地下塔系的法师，就连他们也无法接受，“这样禁忌的血魔法。”“你不可以用它——” 深红的长发拂动，血魔法师转头向下瞥去了一眼。他的双眸是漂亮的玄红色像极了名贵的龙血石，眼窝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深陷。 “……你们这是在教恶魔做事？” 空气有一刹的凝滞，看着他螺旋的犄角闪过的冰冷锋芒，发声的人类尽皆哑然。 不过随即，从震撼中脱出的学生们鼓嗓起来……尤其是战士，“他要把我们院长……！”“阻止他啊！”“他拿我们院长献祭——”“怎么可以让他对院长做这样的事！！” 激愤的喊叫声中，一个又一个的身影腾空而起，向空中法阵的方向飞去。想也知道，他们怎可能阻止得了一个传奇之上的强者，此举完全是送死，但对自己的生命，此刻的他们已是半点儿也不顾惜。 魔法以及元气、绚烂的光幕抑或无形的力场出现在前路，将学生们给拦了下来。没能拦住的是教师——战士学院，以及其它学院，到这一步，许多教授也再无法忍耐。 “卡内基！”一个穿着黑甲的战士教授破口大骂，“你他妈欺人太甚——” “老子和你拼了！”不知多少道声音怒喊。 悬停在空中的骑士团向四下里散开，将这些教授给拦了下来。 “你干什么，威克斯坦，”战士的战锤狠狠砸上钢铁战骑的充能护盾，“你不去阻止他——你在这儿拦我？！” 黑甲的战士目光在身前的战士与远方的法师之间移转，暴睁的双眼几乎喷出实质化的火焰。 “愤怒冲昏了你的头脑，莱恩，”骑士的院长，威克斯坦坎布尔说，“比起让他们两位尽皆因枯竭而死去……这样，至少还可以留下一个。” 黑甲的战士瞳孔收缩，高举的战锤在空中凝住。 ……枯竭。卡内基因为战斗的消耗油尽灯枯。康华里从头到尾被他给压着打，情况自是只能更差。就算，他过去制止了这邪恶的施法，让今日的战斗至此终结，康华里就又能活下来吗？ 答案是不能。他不能，卡内基也同样不能。 就这样，让这禁忌的血魔法圆满完成……“泽坦势力还是能够保住一位强大的法师，”威克斯坦缓缓地说道，“大局为重。” 莱恩教授缓缓地向后退去，战锤从他手中掉落。然后几乎成直线，他从高空摔了下来。 重重地砸地在面上，震起了一片的惊呼。有学生与教工关心地跑向他。他向他们摇手，拒绝让他们将他给扶起来，拆下了头部的护甲，毫无掩抑，放声大哭。 “院长啊……” 一个个教授从空中退下来。为了泽坦，他们作出选择，但并不意味着内心就能坦然接受，铁血的战士凶名在外的强者此刻再也控制不住双眼汹涌的泪水。 “康华里是造了什么孽惹着你们！” “是啊，咱们的院长他真的……唉！” “就问怎么会有人这么倒霉。好好的在那里待着，东西被人偷了。追出来吧是校长不分青红皂白地拦着一顿打，好不容易打过，谁成想还有那、那医学院的部长，骂咱们贱……，拿跟咱们开战威胁他！然后是那个魅魔出来——天知道他居然还敢出来——眼看要把东西给拿回来了，他一转眼又把法师的院长给召唤了过来……” 学生们也纷纷在说，不像学院教授有着那么高的觉悟，看着此情此景，他们心中都只剩下愤怒。 “管那么多，就打断他！杀了咱们院长，他也别想活！” “还什么大局为重——你指望一个魅魔？！” “——杀了他！” “让他死。” “还真就这么放着他在这儿吸咱们院长血？！……” 第334章 然而就算叫得震天响，过菜的实力在那里摆着，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无能狂怒罢了。 也有学生试图依靠外界的力量： “校长呢？” “刚才不管现在还不管吗？” “——我们的院长，一个传奇之上，他至今杀了多少的蓝血虫子，为泽坦出生入死，赢了多少战斗……不说别的单说哈伦卓耿——他又为学校培养出了多少人？” “现在你们这么对他。和恶魔沆瀣一气，夺走战神留给他的遗物，这会儿连遮掩都不要了，就在这里生看着，让恶魔抽他的血！” “这么搞，你们得让多少人寒心，今后，还有没有人敢来哈伦卓耿任教敢来哈伦卓耿上学？！” 然而莫桑迦德带着龙裔们早已离场，这些威胁的话语再是掷地有声，也寻不着能够听取的对象。 渐渐的，哭声弱了下去，叫骂与威胁也尽止息。 禁忌的魔法在坟茔般的死寂中结束。 法袍在风中飒飒飘扬，巨大的魔翼流转着润泽的光。缀在尾端的桃心似乎也变得更加饱满，传奇之上的魅魔法师气息升临至顶点，妖魅的容颜更增靡艳，那绝代的风华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 而在他的对面——众人怀着悲怆的心情忐忑地向他对面看去，少了鲜血与锁链，与那邪恶的气息的遮掩，展现在面前的景象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一双双眼睛不受控制地瞪大，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第252章 ——康华里很好。 他们已经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来迎接那惨烈的图景。他可能被吸去了全身的鲜血枯干有若骇骨，也有可能更进一步失却人形化作狰狞血肉，一如常见于血魔法实验室的恐怖耗材。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甚至相反，卡内基现在的状态多好，那么他的状态便有多好，面色润泽，气息满盈，就连那些可怕的伤口，也随着锁链的抽离而快速完成修复。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在经历了如此惊天动地的一场战斗之后双方完全复原，而不需要消耗任何的代价？所有人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过旋即，他们看到了代价。 ——康华里的境界。 是卡内基那随着魔力的充盈而愈发强大的传奇之上的气息蒙盖了他们的感知，是以现在他们方才发觉，康里境界的下跌——他眼下已经不再是传奇之上，不再是九星的传奇，向下落到宗师，从八星的巅峰直堕七星下阶。 几个大境界。 视线从逐渐消湮的魔法阵中收回，在身边与同伴们同样愕然的面孔上移转。窃窃的私语与目光的交换同步响起，没有人不知道，在现今这枯竭的世代，传奇的背后有着多少的艰辛多少的血泪。 “但不管怎么说……” “——这样他就可以活下来！” 自然的平衡机制会对超强个体进行掠夺。不像过去随着魔力退潮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以如今环境中魔力之稀薄，掠夺的强度甚至有可能让人体都因之消解。境界被削落到宗师，这种掠夺仍然会成其为威胁，但不管怎样，它已不再致命。 “甚至因为体内剩余的魔力对他现在剩余的境界而言很多，所以还表现出满盈。” “诸神。这真是让人无法想象……” 泪水再一次模糊了视线，源于喜悦。就连恶魔的身影似乎都因水雾的氤氲而变得柔和。 “毕竟是院长。” “他心里终归还是有数的。” “掠夺了他的境界但却把他的命给留了下来。” “——这是最好的结果！” 原本以为两个都要死去，反抗阵线一朝失去两个强者；而后变成献祭掉战士从而保住法师，尽管不知他的法力经此一事还能留下几成，谁也不曾想，最后双方竟可以都活下来，法师的力量相比之前还要更加强盛……作为代价，只是让战士跌落几个境界。 “只要人还在……” ……境界还可以再升上去，毕竟传奇之路他已走过一次，再走一遍相比之前那自然是远为容易。就算他受到某些损伤，再也没有了进阶的可能……眼下的宗师已是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及。 浮离战骑的助推器在天幕上拖出流星般的光，骑士的院长，威克斯坦惊喜交加地率众迎来。下方地面上人影闪动，战士院的教授们如莱恩等人，双眼再次亮起生动的光彩，纷纷跃起身来向高空飞去。 但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恶魔法师法杖微微举起，血色的光幕从天而降，将所有人都给拦住。 “……卡内基！？” “你这又是……？！” “不要让我对哈伦卓耿当今的师资力量整体的智力水平产生怀疑，”玄红色的眼眸冷淡的目光向后扫了一眼，“你们真觉得事情到这一步就能结束？” 无数道心弦陡然再次绷起。“卡内基，”有人颤抖的声音说，“你吸取他的力量……都已经让他跌落了几个大境界！” “境界跌落又算是什么惩罚，”血魔法师讥诮地说，“刚刚你们不是还想，只要人还在，跌落的境界早晚再升上去么？” 几言一出，不知多少人面上失却血色，心脏受不了这大起大落，几个过于年迈的教授身形晃了一晃，险些从空中摔下去。 “所以，你是打算……” 漆黑的魔翼浮动着墨紫色的炫光，银发的魅魔近乎滑翔的姿态，从法墙后飞了出来。 可以说是相当地高兴，“谢谢！卡内基。” 魅魔法师向他同族的朋友致以温和的笑意。他稍稍向后退开，魔法的光尘在手心闪动，一道明亮的流星升上天空——那是刚刚的战斗中被他所打落的战士的长刀，打了几个旋儿后，落在了他的手里。 风时飞近他，将长刀接过，传向宛如雕像般僵立在对面的康华里。 雪色的刀光映入灰金色的眼睛，使其中心的瞳仁剧烈震动。 “卢西恩。” 他微笑着，将长刀向前递去。 “一场公平的决斗。” 长风扬起了刀手染血的衣衫与剑士流丽的银发。 下方响起喧哗，那是学生们在怒骂。 “到这还不算完？……还特么要决斗？” “公平？我去你**的公平！” “你一直在那儿站着。我们院长呢？——先是莫桑迦德，然后是你。接着又是跟那法师打两场。” “现在你说，**的公平决斗，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深银色的羽睫微敛，风时低眸看着他曾经的神选，那弑神的背叛者垂在身两侧的手。 那有着厚厚刀茧，满布着疮疤的手指收紧而又松开。却是始终没有举起向前，从他手里接过长刀的动作。 “为什么不接呢，卢西恩？”他将话语切换成精神的讯息，以此来保证只有两人能够听闻，“你已经做好准备、以及付出行动来取代我，神明向其子民发出决斗的请求，我想，应该不能算作是稳操胜券的恃强凌弱？” ……但他就是稳操胜券。康华里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在场的众人是否发现他的身体在发颤。 衪是如此从容。衪已掌控一切。衪就是执掌着战争与胜利的不败的神明。 他深深地感到后悔，乃至肠胃都因此泛上酸水，苦涩的味道从食管一路上延到舌根……有点轻微的眩晕。他闭上了眼睛。 他都做了些什么……好希望那只是一场过于怪诞过于荒谬的噩梦！梦境都与现实相反，等他再次把眼睛睁开，他会回到战乱中风雨飘摇的安全屋，鲜血与药水的味道充斥着鼻腔，用于隐蔽的魔法力场在现实的视域与感知的视景中交错，使得周边的环境给人的感觉逼仄而又昏暗，但顺着往里面走，总有一盏神明留着等待他回来的温暖的灯。 他会虔诚地侍奉衪，再也不会产生分毫逾越的想法。梦境中的场景时而浮现令他冷汗涔涔，他无法理解也拒绝接受自己会做出那么荒唐的事，造下那滔天的罪孽！而后他会发现有许多人走上梦境中昭示的道路……彼时他会用铁血的手段对他们进行镇压，让营地里再也不会发出类似的声音。 ……神明的声音将他唤回了现实，实在是等待了太久，以至于衪再次向他发问。 “所以，确实是像他们说的那样，你已经累了是吗，卢西恩？”风时偏过头看着他，长刀向后收去，“那就休息吧——随便你去哪里，休息多久。已经等待了这么多年，我并不介意再多上几天，在这件事上，我非常地具有耐心。” 美好的想象脆弱如琉璃一击即碎，康华里看着眼前闪耀的、跟随了他这许多年的长刀。他引以豪的武器，曾助他立下赫赫的功勋。 有什么在转化，喉间的苦涩变成了宛若烈酒般燃烧的辛辣。理智在回笼，他用冰冷的思维衡量起或早或晚总之无法避免的这场战斗。他已不再是神明，神格已经永远地离他而去，如今他只是一个巅峰六星而他则是七星宗师，神明的经验与智识带来的优势如是将被等阶的差距所弥平，这大概是出于荣誉方面愚蠢的坚持但不管怎样对他很有用。 第335章 而且精灵被带离了他的视线在医院里生死未卜毫无疑问会影响他的心境，同时再考虑到两人间已经形成了契约的关系，一方的想法会影响到另一方的行动而精灵显然不希望他在重回神位之前对上他……这又是一重影响，视线再转回自己，信仰成神的方式让他具备了一些特质，群体的想法就算他们并不是他的信众但这也依旧能为他提供一些加成，倘若拖下去的话这些天里多半生变，一旦他们得知了他的真实那么此刻的支持必然转为一边倒的讨伐，今天就是最后的同时也是最好的机会，今天赢不了他，那么未来永远也不可能赢得了他！ 他的目光变得坚定。 “不，不用。” 曾经的神明露出笑容。 他向前伸出手去。指尖收到熟悉的触感……随后是重量。 他将长刀交到了他的手中。 “那就来吧，卢西恩，”一字一顿，他又重复了一遍，“……一场公平的决斗。” 第253章 战士发出提振士气的战吼。明亮的刀光像是凌日的白虹划过血色的天空。 恶魔消湮了背后巨大的双翼。强化的魔力覆盖了他的剑刃，明紫的光焰宛如地狱的冥火，为他妖异的双眸点燃出灿然的光色。 圣洁与邪恶，截然相反的气息冲撞。瞬息之间，便有不知多少招换过，速度快到目力几乎难以捕捉。 而后暂时停下，银发的魅魔悬停在高空指尖轻轻抚过剑刃。 “还算有点长进。” 人类的战士冲锋而来。他向一旁闪过。超高速位移让战场瞬间扩大，观战的法师举起了他的法杖，同步放大的结界将周围的教授们更进一步地逼退。 有人从空中落下。突兀闯入视野的人影与浮离战骑引擎巨大的轰鸣让下方众人从那令人心弛的战斗中醒回神来。 “这就又打起来了。” “战士院长这老实得简直了……都问你了，你就歇歇再说啊！” “唉……” 许多人抬手扶额，不过旋即便再复看向空中。交战的双方在至今仍未散去的血雾中隐没，当再次出现已是在很远的地方。 “一场场打下来。这都多少场了，没完没了了不是？” “心疼战士院长。那两个魅魔……啧，让人没法说。” “刚刚被咱们院长给压着打，惨成什么样子大家都也看见了，现在有了人撑腰就又好了，又非要跟院长决斗，真不知道哪儿来的脸。” “——不过，这场打完，这事应该也就了了吧？” 两道身影重新回到了近前。银发的魅魔似若听到了他们的话。 “击败我，证明你们当初的选择是对的。此事就此了结，我不会对你再作纠缠——卡内基也不会，”他冷冷地说，魔法强化的声音确保所有人都能清楚听闻，“不过，卢西恩，如果你输了的话……” 魅紫色的眼睛弯起的弧度仿若带着与他的剑光同等的寒意。 康华里没有回他的话。他了解他。既然他已提出决斗，那么一切便皆以这场决斗的结果为终结，实际上并不需要额外再说一遍。他凝聚了所有的精神来寻觅他开口说话所产生的破绽……也许会产生？而后集中发动了攻击。 一浪浪的喧哗在耳边响起。那是学生们在为他呐喊助威，“行啊。”“上！”“既然他想要……”“——那就再吊打他一回！” 教工们同样说出鼓励的话语，将期待的目光投在他的后背。其中有些格外炽热，他知道那都来自于谁。 只要他能赢，不止是他，还有他们…… 神明将原谅他们对衪所做的事。因为他确实有着能够取代衪的潜质。 刀锋带出极暗，那是被他劈斩开的空间。曾是神明的恶魔向侧躲避——看啊即使是神明衪也不得不躲避！虽说他的剑尖以一个诡谲的角度翻挑上来险些割开了他的喉管…… 康华里把所有的与战斗无关的心念悉数从脑海里驱逐出去，一如他驱散掉周身泛起的寒栗。只剩下一条——他并不是没有赢的希望。 …… “什么？你们是说那边……” “……风时先生又和法师院长打起来了？” 医院作为特殊功能区，有着最高的防御级别。即使是传奇之上的大战也没有对这里造成太大的影响，任由外界闹到天翻地覆，医疗区域一应安然无虞……哪怕是吊给病患的输液瓶内液面都平静不见丝毫波动，不过这也造成消息的迟滞，直到此刻，守在医院的年轻人们才知道外界新又发生的事。 他们中有从莱蒙德基地出身的武者（及前武者），曾历了自治领那一战；但更多的是术士，以及零零散散其它学院，在来到哈伦卓耿的这些年里才与艾尔文斯所结识的人。他们对于他那位男友所知仅有只言片语，不过守在急救室外等待的这段时间，经由前者口中，已经足够他们对他建立起更多的了解。 所有人都很担心。他们都曾看到他是怎样被战士的院长给逼到山穷水尽。 “怎么又打起来。” “刚刚法师院长不是已经接手了吗？” “接手了，然后打赢了，”带来消息的人说，她是一个短发的术士少女，“……完全控制住了局势，现在是风时先生和战士院长决斗。” “——决斗？！” “是，”她的同伴说道，操作了几下终端，将现场传来的画面投影到了空中，“现在那边已经被传奇法师用结界给围了起来。” ……如此以保证公平，谁也不许插手，众人向投影围拢，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这都赢了！直接杀了他不就得了。” “又决斗。一对一。再输了……” “哦，法师院长削落了他的境界，”短发的少女说道，“刚刚那一架，法师院长造成了很大消耗，大家都说他要死了……他用禁忌魔法吸取了战士院长的境界。所以现在两边差距已经不是之前那样了。” 听闻她这么说，众人都略微放下了心来。风时先生是真正的神选，有着守护之盾与胜利之冠的认可。虽然境界并非很高，但他的实力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只要两边差距不太大，那么也不是不能打……“那他现在境界落到多少了啊？” “宗师，”少女的同伴答道，“那边回传的消息是七星下阶。” “那风时先生……” “他是六星巅峰。”伊哈洛特泽亚回想，“原本大概是可能有中阶？也许是上阶的样子？然后他离开了一趟。再次回来就到了六星巅峰。” “……” 众人对视了一眼，刚刚放下的心登时又提了起来。 六星巅峰，与七星上阶，看起来是差得不多，再升一级也就到了，但那可是一个大境界，尤其是在现今这枯竭的世代，已足够耗死不知多少的强者，“这……” “输了的话，法师院长应该会给他托底的吧？” “不好说。都说是决斗了。” “你见过谁决斗还带托底儿的。” “不过魅魔——如果他真的是魅魔的话，那么应该不会死？” “风时先生他才不是魅魔！” “但法师的院长是，作为恶魔混乱邪恶他才不管你，他们关系那么好，要是风时先生情况不妙了他肯定是要出手的。” “他出手，托底，那也是输了。” “风时先生说，如果战士的院长能赢，那么他们今后就再也不会纠缠他。” “……？” “战士院长……我不确定他有没有谋害战争之神，这未免也太耸人听闻了，但能够确定的一点是，风时先生是战争神选，那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至于谋害神明也肯定做了不可饶恕的事。就这么，因为他赢了，就把他给放过……” 空气短暂地默了一默。很多人感到不妥，像是这样关系重大的事，怎能是单以一场决斗的输赢就能轻易钩销的？ 窗边传来一声冷笑。铂金色长发的天使淡漠地向外吐出了一口烟雾。 “你们想多了。跳梁小丑而已，赢是不可能的。” ……如果他的羽毛没有因为沾上神性污染而被某个学者抓着剪子从边沿咔咔剪掉了一半，这句话还是非常有气场的。 …… 呐喊助威的声音渐渐地衰弱了。刚刚那满满的希冀与殷切的期待，尽数化作了关切与担忧凝固在脸上。 刚刚他们满腔期待，喊着要他“再吊打他一次”“就像刚刚那样”，然而现在，他们明白那是不可能实现的了。 先前能够实现，是因为他的等阶远比魅魔要高，然而现在，他的等阶还是比魅魔要高，只是没有高到传奇对高阶的地步，已是尽处下风了。 许多人沉默下来，甚至开始思考为什么那个魅魔区区一个高阶就敢去挑战传奇。 “他都知道……我怎么感觉，战士的院长每一步，要怎么打，往哪里去，他基本上都……差不多全在他的意料里？” 第336章 “而相比他，战士的院长……他其实也知道。但就是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好几次，因为预判失误，差点儿被他给弄死。” “你看现在，那个魅魔没伤着一下，他身上是好几道……” “——那都是因为他是恶魔！”战士们愤怒地吼道，“恶魔和人类不一样的构造。”“有的招数你根本想不到尼玛还能那么打。”“还能怪我们院长，这年间，有几个人跟恶魔打过架？”“反过来。那个恶魔他见着的人类那可多了去了……” 银发的魅魔再一次听到了他们的话。 “我倒是忽略了一点——你没有处理恶魔对手的经验。” 单刃长剑漫不经心地挽出了一个剑花，“虽说这个恶魔是由你所创造，就算你不会处理也是咎由自取，但既然他们这么说……我就再让你一次好了。” 尖尖的耳廓线条飞快变得柔和，魅紫色缀着一颗桃心的尾巴亦随之湮去。 不再有什么魅魔。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容貌昳丽的人类，他把那飞扬的银发随意掠到了背后。 “再来吧，卢西恩，刚刚的不算……”他向血魔法师使了个眼色，后者打出了一道血疗术让人类战士伤口复原状态恢复，“面对人类，你应该能打了？” 第254章 他是那么照顾他们的意见。还让法师将他藉以魅魔的优势所制造的剑伤也都给他们的院长复原了。然而战士们心中却是丝毫没有因此而变得轻松。相反，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前，他们感觉到心脏好像在一点点下沉。 他可是个恶魔！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放过他们的院长，自降优势来给他加大赢面。可是他却这么做了。显然，这是因为他稳操胜券，确信他这么做抑或不做，于结局都不会有任何的差别。 ……为什么可以这么自信。他们不想承认但却又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着自信的资本。 剑影与刀光里，两人已经落到了地上。风时的形象幻化成人类，衣装也同步完成了改变，不再像先前那样过分大胆与前卫，他换上一身中规中矩的战袍。随着他步伐移转，袍襟从他身前垂下，从容而又有着一种致命的优雅。 格挡，而后攻击。单刃的长剑在空中闪过明亮的光。他的剑势如流水淌过溪涧，连贯，娴熟……如此自然而然。完全看不出他刚刚经历了种族的转换。 魅魔法师人类形态施法也很老练。可是他和他还不一样。魅魔变身成人类并不会转变其恶魔的本质，法术如何释放，模型并不需要重新构建。然而物理职业形体出现变化，意味着整套的招式都要随之改变，许多于魅魔而言的精妙的处理，换作人类那便是致命的破绽。 战士们渐渐地不再说话。空气变得安静，静到几乎能够听到石砾被刀手沉重的步伐踩踏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听到剑士那银色的波浪般的长发随着他一个疾转，从倒置的一尊飞龙雕像上“沙”的一声扫过。 更多的……来不及去捕捉，两人的出招相比之前变得更快了。 即使是强化的目力也很难跟上，就算是跟上了也无法理解。明明此刻都是人类的形态，双方的招式他们应该更加熟悉才对，可是…… “感觉就完全没有必要。那些动作……你说，其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不懂。正常来说，那该算作是失误！然而不仅没被抓住，对面还……也跟着一块儿迷之操作。” “我知道高手过招，咱们这些菜鸡看不明白很正常。但是，这打得都什么跟什么，没有一点儿合理性的啊！” 剑尖在颤动，对面是同样幻乱的刀光。虚幻的日轮正逐渐褪下血翳回归正常的颜色，焦黑的沙地上两道身影微微摇晃，在接触之前便即远远地退开。 议论声四下纷起，如是的场面实在是太让人感到疑惑。有学生尝试向教授们寻求解释。也正是这样的行为，使答案突然间从一个方向爆发了出来。 “他们这是在试探。” “——更重的是推演。” “到了他们这一层次，战斗已经不局限在只有真刀实剑地比拼才能出结果。你打算出什么招，我到时候又会怎么做，只消身形稍稍一动那么心里就都明白了，接下来自然便是换招，没有必要非去落到实处。” “这个过程实在是太快他们换招换得太多，以至于咱们外人看来就乱七八糟的，简直就跟瞎晃差不多，然而，如果你有真视之眼，能看到他们的意识领域，那么一定会为发生在那里的大战那精彩纷呈的程度深深地感到惊叹！” 众人转头望去。将他们的话语叠合了那令人迷惑的景象，思索验证了一下，纷纷恍然。 “……原来是推演吗？”这样的话也就能够理解了，那些全无意义的动作，是出招之前便即收势，实际上，他们在竞技场上也时常会这样，尤其是碰上那种难缠的让人感到心里没底儿的对手。不过，这个过程并不会持续太久，一般虚晃三五下也就上了，绕着场子转圈圈，半天迈不出来一步，是萌新菜鸟才会做的事，而早在来到哈伦卓耿之前他们便已脱出萌新的阶段。 “难道这就是返璞归真，实力高到一定程度，反而会回归到菜鸡互啄的视觉效果？” 有人半开玩笑地说，但却被凝神观看着这场战斗的武者用冰冷沉肃的声调打断。 “——你确定，这是菜鸡互啄的视觉效果？” 开玩笑的人愣了一下，意识到他所用的这个词汇未免对人也太不尊重。当下连忙找补道，“不是啦，只是……夸张说法啦。真的新人菜鸟，那纯粹就是不敢上，不会像他们这样弄得这么复杂……” “……没错。复杂。”一个高星等的游侠缓缓地说，为了观战，他使用了高阶鹰眼术，此刻回转来的目光格外锐利，佛若能够洞彻人心，“复杂的推演，持续这么久。你们真觉得，这是用双方实力足够高就能解释的？” 他的声音传出去，周围听到的人都是一默，刚刚让人大感醍醐灌顶的答案又变得不是那么对味了。 ……越是复杂，变数越多，越需要通过真刀真枪的比拼来验证而不是单纯脑内推演便能得出结果。除非有某种因素，能够削减其中的变数，让双方确定对方面对自己的招式一定会作出怎样的应对，因而不需要上阵真打。 这种因素，如果不是预知的能力，那便只有熟悉——而他们显然没有预知的能力。 再联系起两人那场场私密的对话，以及，魅魔对战士的院长那亲近的称呼，“他们，其实很熟……” “……能够熟悉到这种程度，显然，他们在过去，没少像这样对练过……” 战袍飒飒地在背后翻卷出漩涡，长久的试探至此结束，剑士陡然间发动了进攻，所有人的注意都被一瞬向战场上拉回。 康华里将长刀竖立在胸前。他挡住了。两把兵刃被元气强化，交撞发出锵然的声响，在空中飞迸出火花。 雪亮的刀身分割了视野。那双无情的、冷漠的紫罗兰色的眼眸，好像转化成了热情而又温暖的焰色，恍惚之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隐秘庭院。 训练是每天都要做的，如此可延缓实力的衰退。不同于别人衪仅仅是置身事外的指点，于他，主宰战争的神明会亲自下场同他对练。 因为他实力最为强大，悟性也最为优秀。同他对练……算是不愉快中稍微愉快那么一些的体验。 所有人都因这份殊荣而格外地羡慕他。 但他……在最初受宠若惊的欣喜若狂后，却逐渐地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件总让人心向往之的事。神明……即使是最为衰弱的状态，也依然有着极大的压迫，尤其是到了他所执掌的战争领域。那是一种无法控制的、本能的畏惧……而且衪和他对战，从不用训练用道具，而是用战场杀敌的真正的武器。 “因为战争之神本身就是杀伐之剑——就算是训练的道具，到了我手里也会变成杀伐之剑，用什么实际上都没有差别，”对此他如是解释道，又安慰地说：“你要相信我的技艺，只要我不想伤害你，那么便不可能伤到你的。” 衪是那么令人信赖。逐渐地，他克服掉了写在本能里的恐惧。再后来，所发生的事情……便是当初的他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的了。 康华里其实不想就这件事回想太多。人总倾向于回避会让自己感到难过的事。他背叛了衪，但衪也欺骗了他，什么战争之神本身就是杀伐之剑……衪明明把衪的剑送给那个精灵了！ 怒火坚定了他的心智。让他脱出了恍惚，更猛然间又意识到之前所忽视的一点。他的剑——他提升了等阶。然而手中拿着的，却依然是之前的那柄剑！他不是杀伐之剑。没有让武器随着他的等阶同步提升的能力。所以，现在他所用的剑，其实是并不是那么趁手的、等阶要低上一些的剑。而他的不利也便是他的有利……对于超凡的战士，武器从来是重中这重，他的赢面又可以积上一成了。 第337章 冷静。不要因为他的知识与经验而感到恐惧——他根本不值得他感到恐惧！一个愚蠢的，单纯是由凡人的信仰而降生的神明…… 神明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他把他的招式一一拆解，并从中寻到了致命的破绽。 康华里随即便意识到不妙，然而此刻再做什么都是为时已晚，他的脖颈已经感受到单刃的长剑那刺骨的霜寒！ ……霜寒之后便是炽热，热源来自于他喷涌的颈血。只要不想伤害他，那么便不可能伤到他，衪曾经这么说过，但现在，衪已经改变了想法，没有人比衪更想杀掉他！ 灰金色的瞳孔急剧收缩，康华里将呼吸屏住，等待着衪的长剑斩落他的头颅。 万籁，俱寂。 想象的场景并没有发生，颈部皮肤传来冰凉的温度，但并非剑锋，而是无害的剑背……这是一柄单刃的长剑。 他只是提醒式地轻轻拍了他一下，“出招太急躁了，卢西恩。” 这一刻，康华里怀疑他再一次回到了隐秘庭院。 飞扬的黑沙证明了他并没有回去，那么，是阿修琉斯回去了吗？……习惯性的，他把这错当成了当年的一场训练。 只能不愧是最鲁莽最愚蠢的神明！穷尽万千言语，都无法表达他胸中的欣喜，对于自己依然好端端地存活着这件事，康华里实在是难以置信，以至于几乎失却了实感。 ……白捡了一条命，接下来还有可能翻盘，康华里施展位移技，疾速与风时拉开了距离，回眼望去，曾经的神明呆呆站在那里，望着自己手里的长剑，脸上写满了对人生的怀疑。 他都做了些什么？把这场生死决斗，当作了惯常的对练，习惯性地翻转了长剑？ 阿修琉斯优秀的情商让他完全不会作假，心里在想什么就全写在脸上。康华里看着他，终没忍住笑出来，直到，他听见四下炸起的喧乱。 “什么？” “他刚刚说什么？” “‘出招太急躁了’……” “这口吻……” “——这是在打指导战吗？！” 第255章 这是一场生死决斗，怎可能会变成指导战？……以他那种层次的高手，那么难得的机会，怎可能会出现这样的失误？ 唯一的解释，只有过往打的指导战实在是太多。 ……多到形成了牢固肌肉记忆，即使是血海深仇也无法抹去。 “他和他很熟。过往他们不知交手了多少次。” “而这些交手……实际上都是指导战？！” 学生们议论纷纷，又一次大受震撼。这似乎不可思议……但他的技艺是如此高超，先后数次压得战士的院长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当然可以带他打指导战。 “所以，那个魅魔，他究竟是什么人？” “……他和战士的院长，之间又究竟是什么关系？” 康华里这一着死里逃生，实是大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他们支持他，当然不希望他头颅落地，但此刻，即使是最为狂热的战士，心中的惊疑也大过了惊喜。 疑问必须得到解答。有人回忆起之前的一幕来。面对友人的问题，银发的魅魔气到跳jio……“他说，他被他给骗了……” 这是他对为什么会死在他的手里、乃至被他给挖出了心脏的解释，所以必然不是假话。 “他为什么要骗他。” “……骗他也就算了，还要把他的心脏也给挖出去！” “理由。我想不出他会是出自怎样的理由对他做这样的事。” ……极端残酷，让人无法接受的事情，想要取得理解，唯一的理由唯有“为了泽坦”，“可是刚刚那些同学，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都是从莱蒙德武者基地出来的，提到了他曾经和他们并肩对抗乌斯卡，拿着守护之盾杀上了军团的母舰。” “那个魅魔，他并不是敌人……” 片刻的沉默。而后有人提出猜测：“大概是因为他是恶魔。像这样的邪恶种族，和光明阵营的人类那当然……” “——这不成立！”一大群人反驳了他，“不信种族间的矛盾在当今这年头还能大过和乌斯卡人的血海深仇。” “有可能，是当时这事发生的时候乌斯卡人还没打过来呢？”另一人说。 ……而那便要是很久很久之前了，“有这么久远吗？” “法师的院长是什么年代的，”一个机械师说，“这个魅魔和他可是好朋友。” 于是这个答案得到了广泛的接受。但有人顺着又有了新的关注，“法师的院长实力有在传奇之上。而他，境界却是还不够宗师！我听说，魅魔这个种族死了复活不是没有代价的，所以，他……” “——哦豁！那战士院长这一波可厉害了——他害泽坦失去了一个少说也得在传奇之上的高手。虽说他活转来，但现今这条件，想要再升上去……” 那基本上是不可能了。听到的人都叹息摇头。 “估计是他当年也不曾想到吧，”有人说，“倘若他知道后来的事，断然不会这么做。” “但是！但是。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一点，那些推演，以及试探，是他从魅魔变成人类之后才开始的。他魅魔时候，他们打得很正常，更确切说，是战士院长被他吊打得那叫一个惨。他和他人类很熟，但和他魅魔却一点儿不熟，他会不会根本不知道他其实是……” “我想这应该不会吧。只是不熟悉，不熟悉不等于不知道。” “烫知识！许多恶魔并不是天生的。而是其它的种族恶堕变成的。你们说，有没有可能……” 从一点延伸到另一点。再向后越延越多。因为那出人意料的一剑，双方暂停休整，没有再开战。学生们，实际上不止是学生，都在趁着这段时间，发表看法，以及提出疑问。 议论声声传入耳中。康华里缓缓地转过身来。 那是一种玄秘的感知、类似神明的一种特质，让他能够清晰感觉得到，有什么在剥离，有什么在离他而去。 ……时间的流速好像也跟着变慢了，他的视线借着这份宽裕，从周围观战的众人脸上缓缓扫过。 即使是头脑最简单的战士脸上神情也宣示着内心的迷茫。 心下一阵发凉，他猛地再复回头。前方，阿修琉斯飞快地让他蓬松的银发垂落，但却并没能完全遮住他再熟悉不过的、坏事得逞时的得意之色。 ——和在赐予给神官的食物里偷加……更确切地说是假装掌握不了用量于是理直气壮地狂加了几大勺盐之后的一模一样。 冷汗浸透了衣衫。康华里紧握着长刀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 ……他是故意的。惨死在他手中的神明根本不满足于手起剑落、轻而易举地结束他的性命，他要在众人之前，把他的伪装撕开，让所有人都明白，当年的他究竟做了什么！ 刚刚还为他加油助威、在这之前更不惜找血魔法师拼命的教授们脸上神情变得复杂而凝重。他看到穿着黑甲的莱恩向骑士的院长走过去。 “威克斯坦，你觉得早先那会儿，魔武院的那个天使，跟大伙儿说的那些……” “——是真的。” 白发的老骑士一字一顿地说。 ……他的目的达成了。仅以片刻摇来晃去的变招，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以及，看上去似乎很难得但实际上绝非如此的一个绝杀的机会。 康华里苍凉地笑起来。 站在他身前的，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单纯懵懂全无心机的神明了。 不再有凝聚的心念为他提供加成，这一战已经失去悬念。但，阿修琉斯也不是说杀掉就能杀掉他。 毕竟他比他低了一个大境界，手里拿着的还是比他还要低一个大境界的剑。他把事给做绝，早已无可回头，只要还有那么一丝的希望，他都会竭尽全力去争取，赌他一个失误，赌自己一个超常发挥…… 只要能赢。他就再也不会为难他，一应过往都一笔勾尽。那些知晓了真相的，学院的高手们是不会放他，不过这些人不足为虑，毕竟，他也有人……只要，他能赢。 剑光从他头顶掠过。曾经的神明身向后仰，笑得几乎倒到了地上。 “不错。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言放弃的美好品格……勇敢的战士所应当具备的素养。坚持住，卢西恩，让我看到你的意志！也许，我会出于欣赏，最终决定选择原谅呢？” 元气荡起风沙，他的剑势变得越发地狠辣。康华里被他迫得不断地向后退却……一直退到了先前他所将他逼到的地方。 至此再无路可退，而他没有种族的天赋，能够幻散成免疫物理攻击的魔雾。 “菜啊。”他说。 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他嘲讽他，一个曾达到传奇之上的强者……无论如何也不应该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但是，不再有人为他反驳。 又一次生于死的关头。教工们所在的方向，骑士的院长身体向前倾了一倾，浮离战骑的能量环亮起冰白的光，但他最终没有上前，其它人也都保持着冰冷的沉默。 第338章 长刀缓缓垂落。康华里灰金色的眼眸逐渐黯淡了光华，他等待着神明为他的背叛送上迟来的裁决。 然而，又一次，他没有这么做。 属于人类的柔和耳廓开始变尖……变得比原属于他的还要更尖。那是标志性的、纯血精灵的耳朵。 富有弹性的卷发变直，奢丽的流银被取代以矜贵的淡金色。 年轻的精灵微微偏过头来，沉碧的眼眸弯出玩味的弧度。 “——刚刚欺负我家艾文，欺负得很高兴啊，卢西恩？” 第256章 康华里其实一点儿也不高兴。 想他辛辛苦苦出了任务回来，在魔力场里睡得好好的，突然间，神格就没了——天知道那个精灵怎么就那么敢，他不过一个三星！ 以他一个传奇强者，接下来居然还没能追上这个三星。精灵预判躲掉了他的招数，然后是早就死掉了不知多少年的祖宗飞出来帮他。这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就是莫桑迦德，默林海曼，该死不死的法师的院长……几千年的光阴，他从来没有哪天像是今天这样不顺。 然而，有一种高兴，叫做“你的仇人觉得你高兴”…… 他在风时转换形象的时候从那绝路冲出来。当然了这是风时有意放他冲出来。接下来他还要用精灵的身份和他打一场，当然不会这就取他性命。 ……就像是猫戏老鼠一样。这是一个但凡对荣誉有追求的武者都不会忍受的侮辱。但对康华里来说生命显然比荣誉更加重要，他甚至下意识地又向悬停在不远处的血魔法师又看了一眼……不过后者并没有像他所希望的那样，再一次为他补满状态。 耳畔传来风声锐响。冰寒的剑光已从背后追到。他回转，把剑刃荡开，看到精灵的眼眸如盛夏的林叶般浓绿。 “是真喜欢他啊，阿修琉斯，”他用隐秘的声音说，“已经不是过去玉洁冰清的时候了？” “……哈？你在说些什么，”风时看着他，“为什么情感与性就是肮脏的要放在洁净的对立面。承认这是一种自然的事，不然，你是因为你的父母肮脏不齿的行为才降生于世的吗，卢西恩？” 康华里被他给噎了一下，一时竟完全无法反驳。想了一想，说：“这样。那你过去又是在恶心些什么？” “这还用问吗？……当时是谁劝我说要敢于尝试新的事物，打破人类强加给我的枷锁？” 当年的事，类似这样的细节，很多康华里已经忘记，因为这些年里他刻意避免去回想。听他说起，不由得哑口结舌。然而某个情商优秀的前神明却是对他的沉默有着另一番的理解。 “所以你是想要听到不一样的答案。好的。那么我就再重复一遍——” 他稍顿一顿，提高了音量，“当然是恶心你了，卢西恩本康华里——你还真有脸拿你和艾文比？” “…………” 康华里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神殿的一幕。一个年轻人，区区三星，明知道会受到神性污染，明知道等待他的是一个传奇强者，他依旧闯入了神殿，冲进了法阵……为了给他拿回神格。 ……拿回被他以卑鄙的手段谋取的神格。 康华里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了。他原本是想要用挑拨的话语扰乱对手的心神。但现今看来，此举收获的完全是反效果。 一时间他竟有点不敢与金发的精灵正面相对，尽管那明明是阿修琉斯的幻化。说也好笑，他敢于直面阿修琉斯，却不敢面对他……这大概是因为他用掉了千年的光阴来准备迎接这位被他谋害的神明，他知道他们终有天还会再见，但却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么一个人，一个新的神选，得到神明如此的垂青，而给他也给出了炽烈而又赤诚的回应。 ……最后的神选。他原以为自己就算不被接受，于他而言也是一个特别的存在。然而现在他不再是了。那典雅的金发深邃的五官无可挑剔的容颜无不宣示着精灵的高贵，还有王族的血脉……方方面面，他把他比落到污泥里。没错。他只是阿修琉斯一不小心踩到的一滩污泥。 不能。不能再这么想下去。康华里再一次施展战吼。狂暴的元气光辉点亮了他的皮肤，刀手的中甲明耀有如光铸，噼啪作响的电光在他长刀刀刃上窜跳。 剑士优雅地在他身周游走。若说魅魔的剑术魅惑而又奔放，人类的剑术潇洒充满豪情，精灵的剑术便是如风般轻灵，术士的墨绿色的长袍随他的步伐而翩展，像是葱郁的林中乘着穿林的长风，穿过层叠的桠杈掠过蜿蜒的溪流轻盈飘舞的一枚灵动的飞叶。 精巧出人意料、但又在合理之中的角度，他的剑尖轻巧地挑落了他一侧的肩甲。 “……哇。” “也太帅了吧。” “魅魔的剑术，人类的剑术，精灵的剑术。他还会什么？赌一块碎曜晶。绝对不止这三种。” “我现在信他是神选了——把他和战士院长放在一起，谁是神选这不明摆着嘛。” “感情这战士院长完全就是纯靠等阶撑着的。等阶一落下来，立刻就现原型了，你看这打得都是些什么？说拉垮都抬举他了。” “不，不，他还是强的。主要是这个魅魔实在是太太太太太强了。这就像是满分100分的卷子，战士的院长能考90，他上去考了个666出来，你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他偏偏就是做到了。” “如果，战士的院长没有害他，没有让他跌落境界……” 众人想象着那样的情景，惋惜而又心痛，投向康华里的目光充满了义愤与鄙夷，而看向风时的目光，则满满崇敬与同情。 术士们最先喧嚷起来，“所以说为什么校长气到要和他拼命！” 然后是圣职者们，“伊莎贝拉教授也坚定站在精灵的那边。” 当时因辱骂出“贱畜”禁词而惹了众怒的异域学者此刻也取得了原谅，“海曼部长之所以说出那样的话，肯定是因为他也知道一些内情。” 不过论骄傲还是法师们最骄傲，“我们的院长——沉睡了那么多年，为了这件事都专门出山了！”他们用关爱智障的目光看着四下一向和他们针尖对麦芒的战士，“也就你们这些没脑子的，就因为他是院长……说白了，就算他是院长，他和你们又很熟么？你们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值得你们这么护？” 虽说他们和自己的院长也不是很熟，但没有人上前揪出这一点。战士们都躺平任嘲，为自己之前的话语与作为而感到羞愧。 还有人想得更多：“讲真，如果康华里没害他掉境界，现在，还轮得到他当咱们的院长吗？” “没错！”这话一说出来立刻得到一众的附和，“那个魅魔就是法师的院长。如果他没出事，那么现在肯定是他是咱们的院长。”“唉……” “你们在‘唉’些什么，”一个剑士尖锐地说，“难道他掉了境界，就不够当咱们院长吗？” 战士们怔了一下。 “怎会不够。” “他的技艺是那么高超……” “等他们这场打完，咱们去找学校，请聘请他当我们的院长吧！” 只是稍作想象，一群人便激动万分。境界还不够宗师，当学院院长，尤其是战士这样的大学院的院长其实是远远不够的，但他们都已为他的剑术深深折服。 那流畅的剑路完全是一场视觉的盛宴，他向他们真切宣示了何谓暴力美学。很多人看得完全沉陷进去，刚刚血魔法师出战很多人在录像，而此刻，他们甚至沉陷到忘却了录像这一工具，“天哪，”有人痴痴地说，“我真的好羡慕那个精灵啊……” 所有人都深深沉醉，直到，剑士明亮的剑刃从刀手的腰侧削下长长的一道血肉。 “嘶……” “这一下……！！” 康华里的身上已经有很多道的剑伤，但这一下有点不对。 并不是为了创伤他而创伤他……他们时刻关注着魅魔的动作，从长剑的走势很容易判断出他的意图。 “他是想要——” 风时没有掩盖他的打算，又一片血肉从他的敌人身上飞出去，啪地一声，落在不远处流动着冰蓝幽光的巨大符文石那光滑的表面。 空气静了一下。众人的目光缓缓下转，停留在沙地上散落的铠甲的碎片——其中半数已经被风沙掩埋。 他们这时方才意识到，神秘的魅魔一直在刻意地剥离对手的铠甲，到了现在，所有的甲片皆已剥尽。 “……想要虐杀他！” 几次三番地改换形象，一遍遍地侮辱与戏弄他之后，他并不满足于至此结束，给他一个痛快的了结，而是为他设计了一个惨烈无比的死法。 康华里也同样意识到这一点。他的瞳孔颤抖，不敢相信地开口：“你……” “……很意外吗？”风时向他致以微笑。金发在转变成银发，两鬓幻现出犄角，他在重新还原成魅魔的本态，“执掌战争权柄的阿修琉斯，从不是一个仁慈的神明——这一点，你一开始，就应该明白吧？” 第339章 第257章 ——阿修琉斯从不是一个仁慈的神明。 他因凡人群聚的思潮而生。凡人对战争的印象即为对他的定义。守护之盾与杀伐之剑，体现出战争的一体两面。有些战争是出于正义的目的，有些是罪恶滔天，有些是即使最偏颇的学者也难以定义的无奈的必然……但无论是哪一种，毁灭与死亡始终与战争相伴。 古往今来的一场场战争，随之而生的累累的暴行，衪在神国向现世遥望，一切尽收于衪的眼中。 他可以比邪神还要更加暴虐，而这暴虐让他感到欢悦……说明了这一点的是他那因期待的光芒而格外明亮的魅紫色的双眸。那绝色的容颜慑人心魄的笑容因随着剑光而飞落的血肉是如此令人心惊。 不知什么时候，不再有人说话了。四下里一片寂静，只剩下刀与剑的交锋与鲜血滴落的声音。 康华里向后退却，横刀身前，抵挡他的攻势，让心神定了一定。 一边的肩膀已经鲜血淋漓。但这并不痛，也不影响他的行动。阿修琉斯下手很轻，他的剑尖只是稍稍削去了表面的一层皮肤，完全没有影响到内里的肌肉以及连接着肌肉的筋腱……多么精准的出手与多么精确的计算！这对身经百战的战士，尤其是他这种级别的强者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单纯只是看上去惨烈而已。他还可以再撑上很久很久。 ……很久，便意味着还有机会。他或许应该这么想。但实际上，他不可能再有机会了。他永远也赢不了他。 不受控制地，康华里再一次回想起当初。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为什么他要亲自踏出这一步！ 明明，他可以再高明一点，把那盏毒酒，魅魔的转化都交给别人来做，甚至连神格他都可以不要。关键的时刻，他去救下他，让他觉得唯有他站在他的那边。而后照顾他，用谨慎的态度表现出足够的尊重来帮他解决魅魔的需求，很容易，他就可以契约他……然后，一切都将变得不同。 只可惜，没有如果。 康华里看着手中那雪亮的刀锋。他曾经用它斩下不知多少敌人的头颅。 ……他的目光变得冰冷。 手腕翻转，他将长刀猛地刎向了自己颈中。 四下里一片惊呼——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锵地一声，魅魔荡开了他的刀刃。 康华里脸上神情惊愕，不过旋即便复了然。 “好吧。你亲手来。”他说。 长刀垂下，他向他转去。 周围的目光更进一步地集中，空气沉默到几乎沉重。 魅魔的唇角挑起一抹讥讽的笑。 “这就不行了？卢西恩？……我还以为你有多持久呢。” 他的目光顺着他身体的中线缓缓下移，在腰扣的下方久久停留。 “就这就这就这？……哦！” 像是目光探寻中发现了些什么，他把左手举起，拇指与食指比出了一个尺寸。 而后端详了一下，似是觉得自己比得太多了，于是又严谨地缩小了一些，这才肯定地点了点头：“嗯。” 所有人都惊呆了——尤其是知道他身份的那些，他们此时甚至将看到康华里放弃的那一刻的绝望都忘记了，一个个瞠目结舌，怀疑起自己的眼睛以及耳朵。 当然，谁也比不上康华里作为当事人所感受到的震撼，“——你说什么？” “就这。”风时再次重复了一遍，“你居然还想我能看上你……” 一片的目瞪狗呆。人类战士双脸飞快胀成酱紫色。 试图盖住对面话音的怒吼声中，他再一次将长刀扬起。 战斗又一次开始，高速移动的身影交错。银发的魅魔脸上笑容明艳，手中剑光闪动，那精细而又专注的动作，像是在将什么艺术品精雕细琢。 但他雕琢的并不是艺术，而是血腥的恐怖。分离皮肤，剥除脂肪……鲜血飞溅，飞溅到他的脸上，像是胭脂的装点，让那靡丽的五官显得更加明艳。 泛着水光的舌尖滑出唇角，带着享受的意味的缓缓扫过落上血珠的唇瓣。 刀手疯魔似地向他进攻，对身上可怕的伤口浑如不觉。脚下焦黑的沙地逐渐化作一片殷红的泥泞。 “嘶……” 只是看着就疼，围观者们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退，“战士的院长……”“那肯定是不能忍啊，当着这么多的人，他说这样的话！” 但不能忍的后果，却是让自己痛而仇人变得更快乐，看着这幅场面众人一时也不知道都该说些什么，直到一个心灵法师喃喃地说：“不对，我怎么觉得……” “怎么了？” “战士院长的精神状态好像有点不对……” 心灵法师犹豫地道，并不是很敢确定，但身边的武者们闻言却是猛醒。 “那是嘲讽。” “——他对战士的院长使用了嘲讽！” 嘲讽，刀盾战士守护骑士等防御侧特职的专精战技，能够强制目标锁定自己发动攻击。 往往是群战中用来保护队友，给魔法职业制造施法环境，谁也未曾想到，他把它运用到这一对一的单挑中…… “所以战士院长的反应才给人感觉有点突兀的样子。” “呃。” “就说，他本来都不想打了……” “他这是非要——” 非要康华里维持与他对战的状态，好让他把他身上的血肉尽皆剔去。 不过嘲讽的效果是有时限的，片刻后，康华里用力摇了摇头，从无理智狂怒的状态中脱出。 他已完全是一个血人，周身那噬骨般的剧痛让他进一步明晓了身前这位神明的残忍。 他深深后悔起当初贪心不足非要留下他的神格。怎么就没毁了它！彻彻底底地，让衪再也别想复生。 ……手指在颤抖，刀柄是如此黏滑，以至于他很难再握紧它。 会比刚刚更容易被他给挡开，所以他以狂暴的元气直接冲向自己的心脏。 但在这个过程完成之前，魅魔剑士将他的左手捏向一起，比出了约莫一个手指肚那么宽的距离…… 愤怒，再一次把他的心神攫获。 第258章 看着他发出战吼再次冲锋，很多人都向一旁撇过了头去。 “这……” “……也太残忍了吧？” “我觉得，他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不管怎样。那毕竟是一位院长。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一个院长。” “——更何况人家都向他认输了！” 窃窃的议论声响起，谴责风时的残忍，对康华里表示同情。但也有很多人并不这么认为： “这就受不了了？那他挖他心脏的事你们怎么不说？” “他为什么这么嘲讽他？听没听见他刚刚在说什么？——‘居然还想让我看上你’，顺着想想，很容易明白吧……他只是对他做了那些么？” “那个魅魔，带着他打了那么多场的指导战，他们间是什么关系你们有没有想过？法师院长那么老的资历，他和他是朋友，他足够当他的导师！代入一下，如果是你，辛辛苦苦地教出来这么一个人，他反过来却如此对你……” “——不把他千刀万剐你能泄恨？！” 那自然是不能，康华里的同情者们都无话可说，空气重新归于那沉冷的静默。 这是学生。教工们看着此情此景，诸般所想相比他们又要复杂许多。毕竟不同于学生们今天才刚刚知道康华里的名字，他们有很多是认识他的……甚至不止是认识，而是相熟。 “……他谋害了战争之神，”莱恩切荷特回避着两人交战的方向，目光垂往下方，铁青的脸色，喃喃地又重复了一遍，“他谋害了战争之神。” 威克斯坦则是定定地看着两人的身影，看着那闪光的剑刃不断地从男人身上削下血肉。 层层向内……到终于现出森森白骨，他走向前去。 “……风时先生。” 银发的魅魔沉溺在这一场血色的狂欢中。 骑士加重的音量，再次重复了一遍：“风时先生。” 风时向他回过头来。 “我知道他谋害了那位伟大的神明，在这之后，更对您做下了不可饶恕的事情，我来并不是为他开脱、求您饶他一命。”老迈的骑士单膝跪地，乞求地说，“关于对他的处置——我有一个建议，也许您会愿意考虑。” “你说？” 风时问道，但却并没有看他，而是向康华里又比出了一个新的挑衅的手势。 “现在的形势，不知道您是否清楚，面对乌斯卡人，我们尖端战力的缺口实在是太大。”威克斯坦说道，“他当判死罪，这一点毫无疑问，但让他死在战场上，相比死在这里，显然有着更大的价值。” 他看向众人。众人怔了一下，无不同意他的话。 莱恩教授等纷纷跟着上前，“风时先生。”“卡内基院长阁下。”“请……让他死在对乌斯卡的战场上吧！” 第340章 学生们的队伍里同样爆发出这样的呼声。 “当然，您对此也许会有所顾虑，担心这对康华里而言是否会成为‘缓兵之计’，让他在延长的时间里找到机会来改变局面，但我想，以卡内基院长的智慧，还有校方——您或许不信任我们但您可以信任龙族，必然能够让一切尽在掌控。”威克斯坦说道，向站在一旁的血魔法师看去。 后者在把玩他的法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而这某种意义上……也正是对他所说的侧证。 于是他又转向康华里，“你愿意吗，卢西恩？” 康华里还在发狂。威克斯坦等到嘲讽的效果结束再次出言问了一遍。 “我愿意，”康华里说，给人以足够的信服，这一次在清醒的间隙，他没有再尝试结束自己的生命，“我愿意……让我死在战场上，阿修琉斯！” 他沙哑的声音说——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不过听到的人都将这当作是一句祈告，没有人将眼前的魅魔与他们的神明联系起来。 “您看。” “……康华里他也愿意。” 风时不作理睬。又一次向人类战士比出了嘲讽的手势。 机械性的、康华里再一次向他发起了攻势，清醒的最后一瞬，他脸上流露出深深的绝望，不过旋即被无理智的愤怒取而代之。 沙地上再一次落上新的血点，长剑的沟槽已经完全被鲜血浸染。 “您可能还没有消气，”威克斯坦耐心地说，对此并没有什么情绪，“没关系，等您消气，毕竟他对您做下了那样的事情……只消最后，能留他一口气到战场上就可以。” 风时轻轻地笑了一笑。 “不，你们不用想了，我不愿意。” 剑尖张扬地向上挑起，妖孽的紫眸跳跃着疯狂的光焰，“我就要让他——像这么一点点地，死在我手里。” 更何况他已经等了太久，别想让他再等更久……把康华里送到战场，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但是这需要花费很多时间，风时先生。”威克斯坦说道，“您的时间很宝贵，我想您应该用它去做更有价值的事。” 他向一个方向——医学院的方向望了一眼，“您的爱人，我想他现在很需要您的陪伴……您已经离开了他那么久。” 风时执剑的手在空中顿住。 “所以，”年迈的骑士满望希望地直起身，“把康华里交给我们吧，或者您的法师朋友，您快些过去那边看他。” 然而他并没有等到他所想要的，短暂的停顿后，魅魔的动作如旧继续。 “……您不关心他的情况吗？” 风时霍地转过头来，银发璀璨，双眸的寒光迫得他下意识地向后退却。 “我关心啊，”他一字一顿地道，“但他不需要我去看他，因为我身上残留着污染……更重要的是他也不会有事！” “您……我想，”威克斯坦小心地斟酌着词汇，“最好还是……” “我看到了，”风时说，“预言的图景里他和我在一起，好好的、好极了，默林海曼也说可以放心。” 突然他不再理会康华里，滴血的长剑空中划过刺眼光弧，带着辣厉的杀气向后直指骑士的眉心，“——你是说，他会有事吗？” 老骑士怔了一下，低下头去，“……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所以我不用过去看他。”风时强调地重复了一遍，再次转向了浑身是血的战士。 威克斯坦慢慢抬起头来，深深看了他一眼。 他明白他在逃避……已知的答案是他所想要的，所以他本能地抵触前往现场，万一再听到另一个答案。 ……不该向他提起这些的，本是劝缓，但却起了反效果。他下手变得越发狠辣，剑尖落处越发地刁钻，这一切都源于他内心深深的不安。 即使是铁血的战士，也难以承受发出了痛楚的嘶吼，这让魅魔脸上稍稍泛出笑容，“看来你也知道痛啊，卢西恩，”他的语气柔和得像是拂面的微风，“当初的我痛不痛，艾文整个身体都碎掉的时候又痛不痛呢？” 威克斯坦张开双臂，示意莱恩等人向后退去。 “不要看了。拦起来……也不要让学生们再看下去了！” 教工们又一次开始驱赶学生，但并没有收获到很好的效果。并不是学生们不配合，其实很多人早便打算离场，但却有一种不知是什么，仿佛带着魔力似的，固定了他们的视线停留在那可怕的画面。表情是僵滞的，身体是麻木的，他们忘记了一切的不相关的事，同时也听不见教授们驱离的话语。 施法者们张开了巨大的结界，将血染的区域围了起来。 结界隔绝了视线，但并不阻碍声音的传播。而且因为视野的失去，耳朵捕捉到的声音反而变得更清晰。 长剑破空的刷刷声，血肉落在地面多汁的接触声，恶魔的讥笑声，战士的怒吼声，斥骂声……满怀恨意的诅咒声。 他还不停地呼唤阿修琉斯的名字。银发的魅魔说了一些什么来回答他，不过他用魔法混淆了自己的声音，使得他们并不能听得真切。 而后像是有什么重物倒地，战士的声音，原本就沙哑的声线因极致的痛苦而变得支离破碎，“就是这样，”银发的魅魔说，“很绝望吧？当初阿修琉斯便是这样，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你看我是多么善良，让你在临死之前也能够体会到——这梦寐以求的滋味。” 康华里发出意味不明的沉呻声，然后是令人牙酸、让人不敢深思的新的声响。 与这些响声相对的，是四下里的寂静——无论是高台，塔楼，还在悬停在空中的飞行器，挤挤挨挨，数不清多少人在观望，但却安静到没有一声哪怕是轻轻的咳嗽。 结界后该是怎样的惨象？他们穷尽想象也无法拼凑。只知到了最后——就连出身恶魔的血法师也再看不下去。 发觉他有阻止的态势，威克斯坦等人激动万分抬起头来，而他也确不负众望地发声： “好了，风时，到这一步已经够了！” “不可以……再这么下去，就太过火了我和你说。” ……他的话，他自然是要听的，莱恩等人涌上前去，几乎热泪盈眶，直到听到他满怀正义感的声音再次响起： “材料啊，这可是传奇级别的材料啊！！虽说过去我那也没少但搁现在这是真的稀罕——你不能让我出来累死累活给你打架末了连个材料都落不着。” 银发的魅魔不听不听试图挣扎，“你看地上！都给你弄到地上了！拆得细细的，连你回去再处理都省了……多么贴心啊！” “地上？”红发的魅魔不满地说，“你让高贵的法师大人到地上去回收？？” “啊——啊——你会回收的，卡内基！” “……你说得没错。”卡内基承认，“但合格的法师拥有勤俭节约的美好品格，完整的我也是要的，风时！” 威克斯坦：“……” 莱恩等众人：“…………” 还以为事情到了最后居然能够有所转机的康华里：“………………” 两个魅魔当场打了一架，最终以银发的剑士作出让步而告终。 “我杀了他——让我最后杀了他，这一点没有关系吧，卡内基？” “！！”血魔法师一听双眼立刻放光，“如果我说有关系，那么你就可以不杀他吗，风时？” 风时：“……” 风时一脸冷漠：“不可以！” 生怕他的法师朋友前来阻拦，他飞快地出剑。 长剑贯穿胸膛，背叛者的心脏永远地停止了跳动。 众人脸上神情僵住，默然地再次向后退开，血与黑与白……无声的默剧像是昭示着永恒的终结，风时将剑柄放开，直起身来，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是那么安静，他听到清亮的、悦耳的声音——那是金币与宝石渐次滚落。 群山之中，龙巢深处，最后的宝物堆上。 璀璨的王冠轻轻摇晃，从漫长的沉寂中苏醒。 第259章 血魔法师上前收走了所有他用得到的。连被血液浸湿了的泥土都没有放过，一套流程可以说是相当地熟练，一看便知道过去没少这么做。 然后，他把血金法杖与拨出的剑刃松手丢到了一旁。 听到兵器落地的沉重的响声，风时转回身来。入眼深红色如血的长发共那玄色的法袍向后扬起——卡内基扑进了他怀里。 “风时，”他喊道，迫切的声音带着掩盖不住的情绪，“风时！” 风时抱住他。墨紫色的犄角和他玄红色的犄角撞在了一起，骨骼传导来巨大的声响在听觉的接收器震得他闭上了眼睛，“卡内基……”他说，然后就被高高举起的深红桃心用力地拍了一下。 “说好的很快就会再见面呢？”血魔法师咬牙切齿地道，“——你这个骗子！” “呃……”风时下意识就想说，前脚和他告别后脚就把他给召唤出来了那是挺快的，但滴落到他锁骨的滚烫的泪水阻止了他的灵魂发言。 第341章 他说不出话来。从那个年代直到今天，时光过去了何止万年……然而，稳固的秘血印信依旧稳固，以至于当他把它激活，他的朋友立刻便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骗我，害我一直在等你。可恶的西弗他和我说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让不要再等了，我才不信，我觉得那一定是因为我没有传奇——如果像临别我们说好的那样成为传奇法师，那么你就会再出现了。 “……然后我升到了传奇。再然后，又到了传奇之上。但是你呢？风时？——你人呢？” 卡内基愤怒地质问，而后将头埋在了他怀里哽咽。风时原本看着他，而后心虚地将目光移到了远方，轻轻地用手拍他的后背。 “……抱歉。” 卡内基并没有真的生他的气，他紧紧地抱着他，扣着他的肩膀，桃心尾巴也缠在他的身上，仿佛担心一松开他又是不知多少年的消失不见。 隔绝视线的屏障早就已经撤去。围观的众人因为之前的震撼，依然站在那里，然后他们便都看到，传奇——更确切地说是传奇之上强大法师，身份尊崇的一院之长，邪恶暴虐的上古恶魔，抱着他的朋友不管不顾地哭泣。 良久，血魔法师的泪水方才止息，他揉了揉眼睛，向后退开了一些，仿佛这时才注意到四周投来的、那一道道不可思议的目光。这让他的动作僵滞了一下，表情凝固在脸上，而后迅速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抬手，开始释放大范围的遗忘术。 ……只能说不愧是恶魔，众人呆了一呆，明白过来他想做什么，当时就懵圈了。 然后一片混乱，有人想要抵御，有人想要逃走，但这一切都是没有用的，毕竟他们面对法师境界在传奇之上——于是更多的人在大声地抗议。恶魔法师当然不会因为他们抗议就停下，但他的手被朋友给按住了。 风时向他摇了摇头，示意他根本不必在乎他们——今天冲到的冲击实在是太多，这件事恐怕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件，“你在这里，”他问道，“西弗法尔呢？” 卡内基垂下了他那双玄红色的眼睛。他转过身去，用捡起地上法杖的动作掩盖了过久的沉默。 “他啊……” 他笑了一笑——以某人那优秀的情商看不出他笑容的苦涩，“你说到他我想起来，你家小王子呢？我还记得当初你走的那天，因为他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他还好吗？” 也就是他一直没有问。风时在他去捡法杖的时候，也去捡起了自己的剑，听到他的问话，手腕一颤，剑刃沙地一声再次没入了地面。 “风时？”卡内基意识到不对，“所以，刚刚那个骑士他们说的……” 风时一下子哭出来，“他不好了，卡内基！” 卡内基怔住。听风时简要说明了情况，再顾不得别的，连忙向医学院赶去。 …… 艾尔文斯漫无目的地游荡。 ——在一片纯白的，空旷到近乎虚无的地方。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接下来又该往哪里去。身体是那么轻灵，轻灵到不可思议……以至于他竟受不到它的实质。 他应该——尽管他不愿接受——已经死去。 ……这便是死后的世界吗？他更倾向于认为，这是一个用来中转的地方。精灵并非泽坦原生的种族，故而死后，也有着与人类等不同的归宿。那是另一方世界——通往那里的门扉刚刚曾在他的先祖、伟大的先王希恩德林身后打开，他来接引他前往他所该去的地方，但是他却把他给错过。 于是他被留在了这里。未来等待着他的将会是什么，他要永远地滞留在这里吗？ 艾尔文斯向前走、再向前走。他不知道他走了有多久，可能只是一瞬间？也可能有很多年。在这里他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他也不知道他走出了有多远……纯白，前后左右，始终是一片空无一切的纯白，他可能走出了很远很远，也有可能始终徘徊在原地。 最后，他停了下来，并不是因为劳累，而是因为一种缠绕哀伤的心灵的疲惫。久久地，他站在那里沉默，沉默到仿佛灵魂都在这永恒的孤寂里消磨。 或许是寂静到了极处，隐隐约约的，他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看起来很孤独呢……啊哈！我去陪他聊会儿天好了。” 声音很熟悉，就像是过去他曾无数次听过。但是他一时半会儿却又记不起那到底是谁。艾尔文斯猛地抬起头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然而目力所及，唯有一片纯白。 又一道声音响起来，这一次是完全陌生的音色，“你确定吗？确定要这样去见他？眼看要救回来再被你一个玩笑给开死了……前所未有的医疗事故出现了，这波足够载入史册。” “去，我不信。”熟悉的声音说，“预言之子怎么可能那么脆弱。” “那你去吧，”另道声音冷漠地道，“回头阿修琉斯追杀过来你挡着。” “……你不说，阿修琉斯又怎会知道是我干的！” “他会知道的。因为这事太沙雕了，一定会被载入史册……” 两道声音渐飘渐远消散了。艾尔文斯一脸懵逼。 这都什么跟什么……“要救回来”，难道说，他还没死么？ 艾尔文斯看了看他的手。他的手……他的身体，包括他用来检查身体的眼睛，都已经坏掉了，他清楚地记得。 然而现在，一切都又好好的，如果这不是人死之后意识化的状态，又会是什么？ 他并没有困惑太久。 一道影子投下在他的身边，他转过头去，看到了金丝框的眼镜与墨青色的发辫。 医师的长袍飒然垂坠——异域的学者全无征兆地在这片纯白的世界里出现了。 “默林？” 艾尔文斯刷地一下转回身来，他有一长串的问题要问。 默林海曼向他点了点头。 “好了，”他说，“你可以回去了。” “回……？”艾尔文斯向四下里看了一眼。入眼一片纯白而没有尽头，“我该怎样——” 异域的学者推了他一把。 像是有什么被抽出，意识有一刻的恍惚，同时脚下的地面猛地化作了虚无。 他飞快地下堕。 那种感觉绝对称不上是舒服，但是这种不适却反而比先前无负担的状态而更让他感到安心。那是感觉在回归，他重新确认到了自己的存在，那是他的身体——他的灵魂正在重新回归到等待已久的躯壳里。 他开始感觉到痛楚，感觉到温度……有什么勾起了他一缕头发。 耳边炸起某个天使气极败坏的声音。 “凭什么。都是神性污染！你把我的羽毛剪了，但是他的头发——就问你他为什么还可以有头发！你是不是驴我，默林海曼？” “别拽——那是新生的头发！”异域学者啪地一声将拉斐尔的手打落到了一旁去，“这是生发术，非常普遍的易容类法术，由天天爆肝导致脱发的法师们所发明并不断完善……你想要羽毛，首先也得有生毛术啊，拉斐尔？” 稍作沉吟，他说，“要不我现场给你发明一个？” ……可以说是非常地热情了，天使圣武士当时就咻地一声躲到了一旁去并发出“我可谢谢你啊”的声音。与此同时，各种各样的细微的声响也开始被他捕捉，有什么被从地板上拖过，脚步声急促地接近，布料在摩擦，呼吸声……很多的人在围着他。 “哦。他的手……刚刚是不是……动了一下？！” “我想你没有看错——艾文！” “艾文——” “醒了醒了！！” 第260章 艾尔文斯什么都看不见。一片黑暗，感觉不到丝毫的光……有什么紧紧绷着他的眼睛。不过，随着一个人伸手过来——他判断那应该是默林——把病床的上半部分微微向上升起，而后将一件东西戴在他的头上，他便又可以看见了。视觉的信号被直接传输进了脑海。 他看见亚瑟，看见萝西娅，千原与千山，安塞尔紧张地咬着乔恩的手，拉斐尔的翅膀被从外面剪掉了一圈，伊哈洛特泽亚一头水青色的短发是那么显眼……莱蒙德基地的武者，术士院的同学，以及满学校上课所认识的其它学院的朋友们……挤挤挨挨地围在他的病床前，脸上无不写满了喜悦。 “艾文！你可终于醒了——” “——之前的那样子真是吓死我们。” “你这也太猛了。说出去就问谁敢信！刚才三星，对着战士院长、一个传奇之上都一点儿不带怂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涌上来挨个拥抱了他。因为他身上插着许多管子的缘故，动作都非常小心，但还是没有轮完就被默林给赶到了一边去，“就不该让你们进来——好不容易救回来再让你们给碰坏了！” 年轻人们都散到了一旁去，而后是年长者们——萝拉碧丝缇，以及许多术士学院的教授，艾尔文斯上本学院的课少，和他们很多都不熟，他很感动于他们居然过来看他。 第342章 后面还有人，是其它学院的教授，伊莎贝拉慈爱地揽了揽他的肩膀，“真高兴看到你平安醒来，勇敢的孩子。”而后她退开去，穿白袍的德鲁伊走上来为他送上了自然的祝福，将一束金缕花放在了床边桌的一角。 病房里转眼挤满了人。他所认识的、所不认识的，所有人对他都是那么关心。艾尔文斯礼貌地向他们道谢，用没有连输液管的左手扶住了视力辅助仪器向人群中寻觅。 比起自己的眼睛，它并不是很好用，回传的画面有点古怪，艾尔文斯在人群中先先后后地寻找了好几遍。 他没有找到他所想要见到的人。 ……也对。如果他还在，哪里用得着他特意去找——获得视野之后，他将会是他所看到的第一个人。 他已经不在了。不止是看不到，就连意识领域的契约烙印也变得黯淡而又冷寂。毕竟他已重回神位，作为神明，怎可能继续和凡人保持着如此亲近的联系。 艾尔文斯感到他的心脏剧烈地抽痛起来。 他机械地向关心着他的人们道谢……灵魂像是再次抽离躯壳，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为什么会这样，他想道，他明明应该为他的导师感到开心。 “我们的伤员有点精神不佳，女士们先生们——让这场探视就此结束吧。”异域的学者说道，张开了双臂，驱赶着人群向外走去，“到这一步已经够了，你们都已经看过他没事了。关心他的状况就此不再是理由——对于你们的宿舍没了我深表同情，但医学院是不会负责提供住处的！好了。让我关上门——” 门框被一只修长而有力的手给阻住了。艾尔文斯的动作猛地顿住，他听到自己这一刻的心跳砰然简直就像是擂鼓。 “默林，你们说艾文醒了，真的吗？他现在怎样了……哦！艾文！！” 银发的魅魔向内冲进来，魔翼在他身后半展开，一路上不知道打到了多少人。 “……艾文！” 艾尔文斯落进他的怀抱里，再一次闻到那馥郁的甜美的熟悉的香气。 奢丽而富有弹性的银色发卷洒在他的身上，与此同时还有那晶莹有如珠玉般的泪水。巨大的魔翼把他连带着半张病床都给圈起，他低下头给了他一个冰凉但又滚烫的吻。 “抱歉，我刚刚在那边解决一些神性残留的问题，所以没能及时赶到这边来。” “没事的，先生。”艾尔文斯说道，握住了他的手。不是很能用力……但他尽可能地紧扣，以次来确认这是真实而非幻觉，“……您回来了。” 他的声线虚幻，虚幻到让人心酸，“对不起，”风时语无伦次地说，“我应该让人和你说一声的。” “没什么，先生，您没必要道歉，我也只是刚醒——” “——想也知道你醒来的时候该多么想我。” 风时难过极了，倾身过去蹭了蹭他的脸颊。艾尔文斯默然，身体难以抑制地颤抖。 “我还以为……”他无声地说，“以为您不会再回来了。” “你在说些什么！”风时反驳道，“怎么可能不回来了——我们永永远远都要在一起的。” 艾尔文斯怔住，而后泪水不受控制地向外涌出来，那种感觉非常地诡异……他品味了一下，猛然意识到，他的双眼只剩下了空洞。 不过，他并没有过多在意这个。导师回来了，还说，要和他永永远远…… “就问你酸不酸酸不酸，”一道不满的声音在一边响起，“这么多人在这儿看着呢。” 风时把魔翼向下收敛起来。艾尔文斯扶了扶被碰歪了的辅助仪器，视线越过他的肩膀向说话人方向看去。 ……不，那并不是人类而是另一个魅魔。他有着深玄色犄角与幽红色的眼睛，深红的长发被金色的符文带细细地束着，蜿蜒如血从一边的胸膛流过。 他知道他是谁，尽管不曾亲眼见过——他的名字导师过往实在是提过了太多次，“卡内基先生？”艾尔文斯震惊地道，“您怎会……？！” 说到一半他便意识到这话的愚蠢，卡内基怎会出现在这里，毫无疑问是导师把他带过来的……现在他已经重回神位，带个人穿梭时空还不是正常操作？ “卡内基是法师学院的院长呢，”风时说，高兴地转过身来，“谢谢，卡内基，还有默林——多亏了你们。不然，我要永远失去我的小王子了。” 异域的学者笑了一笑，轻轻推了推金丝的镜框。血魔法师微微偏过头去，将双手环到了胸前。“那是，”一个医学院的教授说，“伤到那种地步，要不是我们部长，还有传奇之上的血法师出手……救不救得回来不说，是绝不可能这么快就醒的。” 其它人都对他的话表示认同，艾尔文斯听得懵掉，感觉他失去了意识的这一会儿，完全跟不上事情的发展了。 “法师学院的院长？传奇之上？等等。先生，他不是……” ……不是也在七等给卡住了吗？ 他询问的目光向导师看去，也正是因为这一眼，让他又进一步地发现哪里不对。导师的气息——给人的感觉依旧是那么熟悉，看起来并没有因为神格的融合而有所变化。 ……这怎么可能，重回神位，气息却全无变化，艾尔文斯隐隐意识到了些什么，猛地拉过了他的手，“先生！” 第261章 风时向他回过头来，“嗯？……怎么了，艾文？” 艾尔文斯看着他，很想问他他的神格怎么了。他平安醒来，大家都那么开心，言语间他听到他们有说康华里里被导师给杀死的事，于是便以为事情的经过正像当初他预想的那样，然而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这里有着那么多的人，他当然不能直接问。而心灵的链接仍然被禁用的状态，他只能看着他，寄希望后者能够读懂他的眼神。 但是，他现在连眼睛都没有，当然更不可能有眼神，而且某位前神明的情商又是那么地优秀，他茫然地看着他，紫罗兰色的眼睛眨了又眨，完全地不明白他的意思，等了一会儿看他不再说话，于是放下他的手站了起来。 然后就走了……艾尔文斯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走了。风时走向默林海曼，再一次，同时也是郑重地向他道谢，除了他的医治，还感谢他在关键的时刻站出来，为他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而后，又转向了他的法师朋友——踮起脚尖滴溜溜地几个圈圈转到了他那里，一边同样再次致谢，一边把魅紫色的桃心尾巴高高地举了起来。 仓促见了一面，然后卡内基就着急帮忙救人去了，他还没有来得及和他贴贴呢。 病房里，包括病房门口站着的人目光都追着他，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毕竟他们生在枯竭世代，连魅魔都不曾见过，更不用说魅魔的礼仪了，直到看到血魔法师也举起心心，和他的桃心贴在一起。 魅紫色，还有深红色，两颗漂亮的桃心紧密重叠，显现出优良的弹性，被头顶的灯光照耀，流转着盈润的光泽……这画面，使得许多年轻人一个没忍住，当场发出了迷惑的声音。 “——这也太可爱了吧？” 魅魔的桃心尾巴本来就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似的，让人的视线不自觉地就被粘住，更不用说，现在还是两颗贴在一起！ 简直要可爱死了。不过艾尔文斯却是没空去欣赏这个……虽说他也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的画面。他还急着询问神格事的事，然而，某个魅魔拉着他的法师朋友，左贴贴右贴贴，纤细的尾巴在那里晃啊晃的……再贴个没完了。 “先生，”他喊他，“我们间的契约链接怎么不能用了？” “啊，”风时回过头来看他一眼，“因为要阻断神性污染所以就暂时禁用了，不过没关系不要担心，过段时间等你好了就可以再恢复。” 然后又转过去和卡内基说话去了。艾尔文斯：“……” 不过某人很快便受到了惩罚，他和他的法师朋友总算贴贴完了，就准备把尾巴给收回去，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收回之前，两颗心心直接就被卡内基给捞住了！ 首先，强行分开，然后，抓住那颗魅紫色的，疯狂地搓，用力地捏……风时的笑容当时就凝固在了脸上，难以置信地道：“卡内基？——你干什么？！” “捏你心心啊。”血魔法师快乐地说，“哇……哇！这手感真的是太好了。难怪西弗每次rua我心心都停不下来。” 风时：“？？？？？” “你rua你的啊，干嘛rua我的，你自己又不是没有！”他大声地嚷，向后拽着细长的尾巴，“——卡内基！” “我才不呢，”血魔法师把他心心向两边对折到一起，“我自己的我怎么舍得玩这么狠呢？万一再玩坏了。” 风时头顶再次冒出问号，“？？？我的你就舍得？” 这场面似乎有点熟悉的样子……不过心心被掐着，他也没空去想太多。他用力，去掰他的手，努力想要把心心从他手里夺回来。然而，卡内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会被他武力镇压的柔弱法师了，他现在是一个传奇强者。等阶的巨大差距让他的体质甚至比他都还要更强，风时夺不回来，被他给rua得全身脱力，向下软倒在地上。 第343章 “放开……！就没见过你这样的，这么多年没见，见面第一件事就是掐我心心！” “正是因为这么多年没见，那肯定要好好捏了——就问，当初谁走时候最后一件事是掐我心心啊，风时？” 风时：“？！？” 风时：“………………” 他算是知道这场面为什么这么熟悉了……简直熟悉到让某个虚假的主角知道一定会怀疑是不是某个并不存在的作者在复制粘贴的程度，感情是这家伙故意给他复刻了一遍！ 要是一般的复刻也就算了，关键是，站在他的角度，这事都已经过去了多少年，“你这未免也太能记仇了吧，卡内基？” 他试图向围观群众进行求助。然而围观群众无论是教师还是学生都失去了作为超凡者所应具有的正义感。他们从最初的懵逼中醒回神来，看着那颗充满魅力的桃心被抓在手里揉圆捏扁，完全没有同情，反而酸成柠檬，还有人发出内心的声音，“啊，我也想捏——” 卡内基rua了个爽方才把他放开。风时整个心心都软了，他捧着护在怀里，哭唧唧回去找他的契主，“呜呜呜呜艾文！” 艾尔文斯：“…………” 按照正确的发展，很显然他应该接住并好好呵护一下某颗饱受凌虐的心心。然而，他着急神格的事情急了这么久，现在他只想说一个字：“……该。” 风时哭得超级大声。以至于某个以不良著称的天使都忍不住对他产生了同情，“没关系没关系，”拉斐尔好心地凑过来，“他不愿意，我帮你揉……来我看看被他给掐坏没有。”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手。 艾尔文斯：“？！” 他飞快地把紫色心心给抓了过来。 “好了，”卡内基说，伸手又摇了摇风时的犄角，而后向外走去，“我去收拾一下打坏的那些地方，不然校长大人要闹了。” 众人给他让出路来，而后向床边围拢。他们当然有很多的话要说，很多的问题要问，但默林挡在床前，把他们给拦住了。 “艾文刚刚醒来。他的精神并不能支撑太久。原本不该让你们进来的……看一眼便是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不要闹到他。” 他刚才就在赶人，因为风时过来这才又等了一会儿。众人对此当然唯有顺从，千山一边向外走一边回头喊道，“我们回头再来看你，艾文！” 艾尔文斯点了点头，再次向他们的探望致以感谢，尤其是教工们。有几个教授驻足看着风时，“先生阁下。”他们说道，显然是等他一起出去，好让他对许多问题进行回答。 风时并没有注意到他们是在叫他。默林驱赶着他们往外走，“有点儿眼色好吗，这么珍贵的时刻，让他出来陪你们说话？” “谢谢，默林。”艾尔文斯说，感激地向他转去。 默林回过身把他视觉辅助仪器又给摘了下来。 “这个东西不能戴太久，不然会对你的精神造成负担，”艾尔文斯听见他把仪器放到了一旁，从位置来看应该是储物柜上，“我也走了。你们两个在这儿。” 他的脚步声远去，而后是阿曼达格林的声音在门口处响起来，“今晚我值班，如果有需要的话随时喊我。” 风时替他答应了。随着房门被关上，周围完全地安静了下来。 艾尔文斯感受到导师的香气接近了他。“先生。” “嗯。”风时用魔翼虚虚地圈住他，在无人的病房里又隔出了一个独属于两人的小空间。 艾尔文斯停顿了几秒，感受了一下他柔软的翼膜所传导来的温度。 “我想要知道，您的神格……” 风时沉默了下去，艾尔文斯感受到凉意，那是他的发卷落在他的锁骨。 “艾文，对不起，”他慌乱地说，泪水又一次开始落下来，“你拼死给我把神格给夺回来，可是我却没有融合它、还……它现在已经没有了。” 艾尔文斯呼吸停下。 他提醒自己。康华里已经死去，压抑着声音听上去尽可能地平静，“但现今的结局却很好。可以告诉我您都做了些什么吗，先生？” 风时告诉他。那个神格只是看起来是独立获取，而实际上并非如此。过往的想法是错误的，他不能融合它，否则他或早或晚终将再一次沦为凡人的奴隶……于是他最终选择献祭了它，修改法则，扭转魅魔这一种族的命运。 “你看，现在没有等阶的限制了。我已经升到了六等下阶……啊，你可能没有感觉出来，抑制污染的手段会影响到对我境界感知。那看卡内基——他成为了传奇法师，还升到了传奇之上！未来我也可以升到传奇之上的，艾文。” 他说着，忐忑地望着他。艾尔文斯眼前一片黑暗，他什么都看不到，但从他的语气，他感觉得到他是多么紧张。 于是他笑起来，接着他向下说道，“然后是圣阶，最后，重回神位。” 风时用力地点头，“嗯！” 艾尔文斯抬起手来，摸索着，轻轻地抚摩过他的脸，“那是您的神格，先生。您辛辛苦苦地凝聚了它。我只是把它拿回来而已，算不得什么，您怎么使用它都行，不要老是担心这么做会对不起我。” “你不生气就好。”风时扣住他的手，“……你送我回那边，给了我时间，可是我依然没能把那些信仰污染给清除掉。” 艾尔文斯摇了摇头。“怎么能怪你呢，那些污染原本就清除不掉啊。” 他确实是不介意。风时于是放下心来，“我觉得挺好的。就像现在这样。卡内基是传奇之上，还那么富有活力，卡罗琳我还没问——但她那么厉害，肯定也不会差了。大家的未来都得到改变，而不是只有我一个解决了等阶的问题……却把他们给丢下。” “是啊，”艾尔文斯说，“只要您开心。” 风时很开心，凑去又亲了他一口。艾尔文斯稍稍向一旁转过头去，来掩住他的不开心。 ……更确切地说，那是一种隐忧，他思考要怎样开口问，风时却先关心地问起他： “感觉怎么样啊，艾文？你身上我现在是看不到伤口了。回想之前缺损成那样……不得不说，他们两个是真的厉害。关键是你的眼睛——这符文绷带有点怪，我探察不到里面具体情况，你觉着怎样？” 艾尔文斯默了一默。 如他所说，他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残缺。但与之相对，眼睛却是可怕的空洞……他也不知道会怎样。 “不要担心，我很好，先生。” 第262章 风时相信了他。更加地高兴地起来。他捧着他的手，连着心心一起贴在自己脸颊，艾尔文斯感觉到他来回晃动，微凉的发卷在到处乱洒。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到口边的询问的话语终究没有说出口来，改而道：“先生，我也有件事情需要向你交待。” “嗯呢？”风时用指尖轻轻捻着，感受了一下他新生的、柔软的淡金色发丝，“你说？” “……您的身份，”艾尔文斯说，“当时在神殿里，为了让拉斐尔离开，我就说了您的身份给他。所以，现在，他知道您是神明了。” 风时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紫罗兰色的眼睛缓缓瞪大，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栗。 ……事情没有像原本计划的那样发展。信仰的力量依然会影响他。神明的身份需要继续保密，一旦被人给知道…… “不过，先生，您好像并没有受到信仰之力的影响，”艾尔文斯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桃心那滑润的边缘，“我最初还以为是您成功融合了神格的原因，但您所说的，神格已经没了……是那些抑制神性的手段所起到的作用吗？还是说，他并没有对您建立信仰？” 风时向后收敛起魔翼，一点点坐直了身体。 “那些抑制手段，它起到的作用只是让神性的力量不再外逸，”他轻声说道，“……并不能阻断信仰链条的连接。” “这样的话……那便是他虽然知道了您的身份，但是并没有信仰您。”艾尔文斯说，回想了一下，“啊，他刚刚还想摸您的心心！如果他对您产生信仰，那么必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说着感到很是庆幸，但不知道为什么总又觉得有点不爽……他下意识地把那颗扁扁的桃心给抓紧。 紫色心心在他手里弹了一弹。风时转向旁去，没有说话。拉斐尔并未对他建立起信仰，是值得庆幸，但这并不能为他所控制。所以他还是忧虑起来。 艾尔文斯感受到他的情绪。“抱歉，先生。我不经您的同意，就把您的身份和他说。” “这不能怪你，艾文！”风时忙道，倾身抱住他，“你以为我会融合神格的，都是我过去一直在说。” 艾尔文斯垂下头去，“他应该——应该不会对您建立起信仰的。拉斐尔过去从未信仰任何神明，他曾和我说，他不喜欢唯神明所是从。” 第344章 “所以他虽然是天使虽然是圣武士，但同时还是哈伦卓耿知名不良帮派的老大，”风时说，笑了一笑，“没事……我只是条件反射性的有点害怕。” 艾尔文斯知道这并不是真话。不是条件反射，而是确实害怕——毕竟信仰的产生很多时候不为人的意志为转移。拉斐尔冒死也要帮他夺回神格，可见，他对他是有着深厚的情感的。 他试着宽慰他，寻找拉斐尔不会信仰他的证据。但这并没有什么效果，风时怕他担心，坚称自己已经完全不再为此忧虑，然后开始催他睡觉，“默林早就说你该休息了。” 艾尔文斯倒是想再坚持一会儿。可他的身体却不同意。风时把他的床向后放下来，和他又说了几句话，艾尔文斯不知不觉的就又睡过去了……他发誓他不是故意的。 第二天醒来，他稍稍一动，立刻便感知到了导师的回应。“先生，”他“看”向他，“你是不是一宿没睡？” “哪里有，我睡了。” “这里连床都没有——” “恶魔睡觉并不是必须躺着的，艾文。” 艾尔文斯挪着要给他让出位置来让他休息一会儿，风时按着不准他动，急到不行，“管子，你身上还有管子！” 艾尔文斯停下不动，催他问默林要个房间，或者找张床，“我已经很好了，您不用担心。” “没有担心。我知道你很好了。” 风时说。艾尔文斯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忧心忡忡。 “除了这个，您还在担心着拉斐尔信仰的事情，对吗，先生？” 艾尔文斯思索要怎样解决这一隐忧。他记起阿莫斯莱蒙德，这位战争神官已经获知了导师的神明身份，但是他却并没有建立信仰。也许可以向他寻求一些建议？他这么想着，就要开口，但却感觉到导师的身体突然变得紧绷。 “先生？”他问道，“您怎……” “他来了。”风时微微沙哑的声音说。 “……他？” 艾尔文斯茫然。不过旋即，他明白了。尽管眼前是一片黑暗，但他依然能够感觉到那光明的气息——天使圣武士正在快速地赶往这里。 手心传来奇异的弹滑，导师把他的心心一把塞进了他的手里。 则后向他下令：“快捏！” “……？”艾尔文斯头顶缓缓冒出问号，实不相瞒他还是头一次收到这样的命令，“先生？” “我有充分理由怀疑他昨天是因为看到卡内基捏我心心所以才没有对我建立起信仰，所以你快捏我心心，让他觉得这个魅魔必不可能是战争之神！” 风时说道，脸上写满了身为战争主宰的果断决然。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把他的心心给放下来，“不，先生，我觉得……” 他的话没有说完，拉斐尔便已来到了门口。他把房门拉开一线往里面看了一眼，大失所望，开门进来。 “——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啊？” “怎么了，还不能早点醒了？”艾尔文斯说，飞快地把心心再一次拿起，“你来干什么？” “我啊，首先来对你进行一下例行公事的关心，毕竟你伤成那种样子，就算看起来好多了也不代表着就没事；其次，则是对这一位致以真诚的问候——看，比起精灵，我显然要健康与活力许多，所以，对于饱受欺凌的桃心尾巴的护理工作，也许可以交给我？” 一边说着，一边偏头过去追着看那颗魅紫色的桃心。艾尔文斯一把拉过被子将桃心给捂住，气到差点儿没拨了管子跳下床来，“拉斐尔！！” “哈——开玩笑开玩笑，”拉斐尔说，“知道魅魔的心心不能随便摸啦，更不用说，他还是……” 他笑了一笑，话语顿住。安静的空气里，缓缓地向风时转去。 后者的心脏随之而向上提起。 他听到他念出他的名字。 “……阿修琉斯。” 第263章 风时一整个儿慌成一团。 他居然就暴露了……还暴露在了天使面前。他好不想承认，但是，现在，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被他知道了…… 于是他只好嗯了一声。 拉斐尔看着他，浅色的眼眸逐渐瞪大，震惊到一跳老高，“你真的是阿修琉斯啊？！” 风时：“？！” 风时：“…………” 早知道他就不承认了！ 只可惜他没有早知道。于是他果断改口反悔，“诶？阿修琉斯是谁？……这个名字听起来好熟悉哦。” “？” 天使圣武士头顶缓缓冒出问号。 “我知道是你。”他说，“艾文都和我说了，而且，我也能感觉得出来。只是，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震撼……传说中的神明竟然就在我眼前，于是我忍不住再确认一遍罢了。” 风时：“……嘤。” 他紧张地盯着心灵的领域，不过还好，并没有信仰的锁链被同他建立起来。 拉斐尔绕着他转圈圈，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对他身上每一个地方都感觉到如此的新奇。 “……魅魔，”他说，“你为什么会变成魅魔呢？如果是神格的遗失导致你堕向恶魔的阵营……但恶魔有很多种。独独变成魅魔——是康华里干的？” 刚刚还因为他并未建立信仰而稍稍放心的某人双翼猛地向上耸起来。“哪可能，怎么会！”他喊道，“把我——一个神明，定向转化成魅魔，他要有那份儿本事，还会被来回压着打么？” 拉斐尔视线在他光滑的魔翼上长久地停留。 “——那您是为什么会变成魅魔呢？” 风时左扭右扭，试图拖过去，甚至还把心心尾巴从艾尔文斯那里抽了出来，摇摇摆摆努力吸走他的注意。 然而拉斐尔必须要得到问题的答案。 “好吧，其实是这样的，”风时无奈只有说道，“你也看到了，我有很好的魅魔朋友。原本只是恶魔，没有什么种族，你应该知道神明形态的不固定性……是因为我老变成魅魔和朋友们一起玩，于是后来就变成魅魔了。” “……”拉斐尔抬起手来抵在下巴，用关爱沙雕的目光看着他，脸上写满了“你猜我信不信”。 风时：“呃……” 风时：“是真的！” 风时：“我知道你觉得这很魔幻，但考虑到我们生活在一个魔幻世界，就算再魔幻也是正常的！” 紫色的心心在桌子上啪啪地拍，他努力分说，一脸确信。拉斐尔盯了他一会儿，抬手扶住额头。 “好吧，我知道了——就是康华里干的。” 他的声线变得很冷。就算康华里如今已经死了——而且死得相当惨烈，也无法让他抑制住自己的怒火。 但接着他便错愕地看到银发的魅魔——曾经的神明前所未有地惊慌失措起来。 “不是，才不是！说了不要乱猜。”风时强硬地说，但心里明白他已经不可能再瞒住他了，于是流露出求助的神情，拼命向他使眼色。 精灵躺在病床上，符文布蒙在眼睛，什么都看不见——风时庆幸他这一刻看不见。 拉斐尔微怔，意识到艾尔文斯对此还不知情。想也知道这样的真相将对他造成多么大的冲击……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于是不再坚持，拉了椅子在一旁坐下，顺着他说道：“那可真是太魔幻了。” 风时稍微松了一口气，和他建立心灵的链接。 拉斐尔接住。 “以后也不要说，”风时急切地嘱咐道，“这件事不可以告诉他。” 铂金发色的天使不解地抬起头来。 “为什么？” “因为一些原因，这件事必须要等到以后合适的时候才能告诉他，”风时说，“谢谢你，拉斐尔。” 话题就此被他给终结。空气陷入沉默。 拉斐尔定定地看着他——那明艳而不可方物的面容写满了忐忑与焦灼，他看向他的精灵，倾身为他整理了一下发丝，小声地温柔地问他要不要喝水。 艾尔文斯是有点渴了。他点点头。风时倒了水过来，坐在他的身边，把病床的上半部又向上升起了一点，扶着他的手小心地喂给他喝。 “为什么不是我？”拉斐尔突然说道。 他的声音不高。风时的关注点在艾尔文斯身上并没有听清，他茫然地向他那边回看了一眼。 拉斐尔又重复了一遍。 “您的神格，需要有人帮忙取回来。战争神选……为什么不是我？”他提高了音量，“天使离神明难道不应该比精灵更近一些吗？” 风时默住。缓缓地把面颊一侧垂下的发丝挂回到耳际。 他注意到艾尔文斯也微微直起身来，将水杯向旁推去，显然对这个问题也有着同样的关注。 他把水杯放到一旁柜子上，向后转过身来。“很多事情，没有为什么，但它就是发生了，拉斐尔。” “好吧。”拉斐尔双手抱住额头，“……我一定是虚假的天使，我要酸死了。” 第345章 他发出柠檬精的声音，站起了身来。风时向后仰去，躲开他突然幻现的巨大的羽翼。 不过旋即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咦，你的羽毛——看起来怎么奇奇怪怪的，好像短了一截？” “被剪啦！”拉斐尔懊恼地说，“当时我把艾文抱出来，蹭到了一点神性污染，然后就被默林拿剪子剪了一圈。” 风时：“呃……” 实不相瞒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被剪了毛的天使……画面太美，让人有点不敢看。 “话说，你能帮我把羽毛给变回去吗？”拉斐尔扑棱扑棱，把翅膀举到他的面前，“可怜的我，不是神选……帮我修一下翅膀应该没问题吧？” 风时站起来，关心地查看他的翅膀。他的手指顺着洁白的羽毛细腻的纹理向内叉进去，拉斐尔猛地一个激灵，头顶的光圈都向上跳起来。 “不要乱碰……不要，”他艰难地说，脸颊泛起薄红，声调强行压抑着，“他只剪了外面——就外面那一圈，里面是没有动的。” 风时收回手。没有注意到精灵在他身后坐得更直了，“不好意思，”他歉然地说，“我没办法帮你修复成原来的样子。之所以剪掉是因为神性污染，如果我使用我的力量来修复它，它会被污染得更多。” 拉斐尔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他也有猜到会是这样的答案。风时连忙又道：“不过我刚刚看了，他确实是一点儿都没有碰到里面，这不影响无论是飞行还是什么、需要翅膀来释放的战技。” 他对他进行安慰，然而这安慰还不如不安慰，拉斐尔惨叫起来，“不！不要啊——你的意思是说，以后它都这样了吗？” 风时点了点头，“这一些是这样了，毕竟是已经长好的羽毛，被外力给截断……” 这一下换作拉斐尔哭得好大声，发出完全不亚于他被血魔法师掐心心时的声音。 “——拉斐尔，拉斐尔，你先别着急。”艾尔文斯道，努力回忆生命侧的知识，试图帮忙想办法。不过，已经长好的羽毛，就像是已经长出的头发一样，是角化的蛋白而非活性的细胞……已经完全没有修复的能力。 一时间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于是难过地低下头去。 风时把这两个人左看看右看看，一脸懵逼，而后转过身来，扶着天使的肩膀，用力地摇晃，“不是啊，为什么要那么大的反应——我说的是‘这一些’。” “……‘这一些’？”拉斐尔不是很明白。 风时也同样不很明白，他茫然地看着他，是那么无法理解： “——你从来没有换过毛吗？” 第264章 拉斐尔：“呃……” 看他一脸呆滞的表情，风时不可思议地张开了嘴巴。 “从你觉醒成天使，到现在，这么久了，居然还从来没有换过毛……”他简单计算了一下时间，越想越觉得这不现实，“不是——你难道就没有掉过毛吗？！” 掉毛那是肯定掉过的，拉斐尔怂怂地敛起翅膀。然而作为圣武士他有治愈的能力，一旦发现自己掉毛，他就会用治愈的魔法把脱落的羽毛给安回去…… ……可以说对这对大翅膀是非常地爱惜了，风时听完一整个目瞪狗呆。 “……没有、就没有这么操作的，拉斐尔！该掉的羽毛你不让它掉，是会对你的翅膀造成负担的。” “这样的吗？”拉斐尔说，“我主要是担心它掉一根少一根……所以它其实是会长出来的吗？” “——那当然了，”风时深深折服于他的脑回路，“你为什么会觉得它掉了就再也不会长出来了啊？！” “啊，这是因为，当时觉醒的时候它直接就是非常完整的那种，我没有经历过慢慢长出来的过程……” 这么说的话倒难怪他会这么想了，风时不再多说，一把抓过他的翅膀，开始伸手往下去薅。 几大片羽毛当时就应手落了下来，还有许多细小的羽绒在到处飞舞，拉斐尔惊恐地去按他的手，“喂！别薅别薅——” “——旧的不掉下去新的是不会长出来的，拉斐尔！” “那也不要动它，”拉斐尔心疼死了，扑棱着试图把翅膀给夺回来，“我让它自己慢慢地掉下去。” 风时拉着不松，“但我就算不薅，你跟人打架它也是会掉的啊？” “打架的时候我会特意给它多施加几层防御，”拉斐尔在他手底下钻着躲来躲去，“……还有加固的法术！” 风时：“……” 风时觉得如果这真的是一本书，作者怕不是能用两排省略号来表示他双倍的无语：“:::::::::::::” “对有翼种族来说，翅膀都是可以用来防御的，”他科普道，“你倒好，反过来变成你来保护它了。” “啊……啊，我知道错啦，”拉斐尔终于把翅膀给夺了回来，他举手抱头，“我会让它正常地换掉的！” “如果是自然地换毛那么一般不大看得出来，你这是积攒了太多的该换的毛没有换，再加上这还被剪掉了一圈……”风时试着想象了一下彼时的场景：“回头会非常惨烈的，拉斐尔！” “…………” 拉斐尔除了欲哭无泪就是生无可恋。 他转过身来，伸手也抓住了某个魅魔那光滑的双翼，“我好羡幕你们哦，就不会担心掉毛的事。” 风时翅膀拍拍，“少了一层羽毛，防御力就会差一点。” 拉斐尔手指在他翼膜上滑来滑去，“……可是它的手感摸起来好好哦。” “——拉斐尔！” 金发的精灵再一次气到差点儿没从床上跳下来。拉斐尔转过身，不满地向他做了一个嫌弃的表情，“我就摸两下，正主都没说什么，小气死你了。” 说话间默林提着医疗箱推门走了进来。风时和拉斐尔连忙给他让出路（两人的翅膀实在是占了太多的空间）。默林海曼的视线在地上羽毛停留了两秒，将医疗箱在专用的合金架上放下，“今天感觉怎样，艾文？有好一些吗？” “想比昨天要更有力气了，”艾尔文斯答道，“谢谢你，默林。” 默林抬手推了推金丝边的眼镜。萤绿色的字符随着冷绿的闪光在镜片上流过。他把薄被向旁拉开，为他简单做了一下检查。 “看起来恢复得很不错。这些补充用生物质和你的身体相当地契合。要不了多久，你完全吸收它，它就是你自己的生命组织了。然后再随着细胞的新陈代谢慢慢地更换掉。” “不愧是你！”风时开心地说，“果然你一出手，再重的伤也稳了。” “回头你们都得好好地谢谢我。”默林说道，俯身更换经由多样的管道输送的药物，“为了治疗他，我可是付出了那么多——之前体检的时候，我一点点的好不容易攒的那些材料啊！这一波全给用没了。” “你是说材料，回头我补给……”风时道，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体检的时候？！” 艾尔文斯头上同样飞出一长串的问号。过往体检的时候，一般的血液就不用说了，默林时常会取样一些生物组织作化验与留样的用途，因为有治愈的能力，恢复从来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他一向非常爽快，他要他就给了，然而，现在看来——“所以这其实就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对么？” 墨青色长长的发辫垂在空中摇摇晃晃，完全继承了某个医生欠揍属性的学者振振有词，“什么，治病救人的事，怎么可以用羊毛出在羊身上的词汇来形容呢？你看，献血者用血有优惠，大家都是广为认同的……” “这和献血者用血有优惠能一样吗？别人那是光明正大地摆出来说。然而你呢？”艾尔文斯一脸冷漠，“如果我这次没出事——那些材料全都是你的了对不对？” “哎呀。居然被你给发现了……” 艾尔文斯也就是身上插着许多管子动不了。然而拉斐尔是动得了的。他等到默林给他换完了药立刻扑去，“所以，我的那些是不是也——？！” 他和艾尔文斯一样都要定期体检，羊毛自然也是要一起被薅的，默林感觉到他扑来躲得飞快。 “你可以理解为，那些其实也是给你预备的，拉斐尔！如果哪天你受伤了……” “那我的羽毛呢？”年轻的天使愤怒地喊道，“我深切怀疑我的羽毛其实也没必要被你给剪掉！” “——它被神性污染了，”默林分说，“当时你也看到了，那些边缘都变成了金灿灿的——” “但是也没必要剪那么多吧？你拿着剪刀围着我咔咔剪了一圈？？？” “哎呀。居然也被你给发现了……” 拉斐尔：“#@!%$#……” 拉斐尔二话不说掏出斧头就砍了过去。 默林被他疯狂追杀，用一个无星的法师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达到的速度从病房里逃了出去。风时站到门口为拉斐尔呐喊助威。不过很快异域的学者便又再次出现，愤怒的小鸟……不，愤怒的天使已经不知道被他给甩到了哪里。 第346章 “好了，”默林说，重新回到艾尔文斯身前，“身上的伤势已经不用担心。接下来治疗的重点就是眼睛了。非常不幸，精灵的眼睛我这边暂时没有存货……” 他一边说着，一将手伸向了他蒙着眼睛的符文带。 “等等，”艾尔文斯一瞬惊悚，“先让我家先生、先生您先出去——” 他没有来得及去阻止。 符文带解开了。 第265章 风时发出尖叫。 他曾是执掌战争的神明。俯瞰着尘世战场，他看到过太多恐怖的伤势，太多惨烈的地狱的图景。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标榜自己的残忍，对背叛者施以残酷的惩罚，然而现在，看着不透光的符文带下方的景象，他尖叫出来。 他所爱的、沉碧色漂亮的眼睛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狰狞的空洞。疗愈的魔法闪烁着微光在持续地起效果，但却依然有鲜血与体1液在不断地渗出。 “……你还告诉我好了！”他扑过来，下意识地想要伸手，但随即意识到神性的污染，触电般又缩了回来，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 “呃……我是因为感觉不到疼了才那么说的，您看，之前那么严重，但是我却完全感觉不到痛了，这显然是个好兆头，”艾尔文斯安慰地说道，向一侧的学者转去，“我说的是吗，默林？” “默林！”风时猛地直起身来，也同样转向默林的方向，“你可以救他的，对吧？治好他的眼睛，让它恢复成之前的那样。” 他殷切地看着他，紫罗兰色的眼眸满怀希冀，然而学者的回应却是令人心碎的沉吟。房间里的温度随着沉默的绵延而一点点低下去，默林终于开口：“我刚刚有说过，我这里没有能够用来修复的生物质。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让他的眼睛还作原状是不现实的。” “不，不会是这样！”风时道，几乎语无伦次，“我有看到的，在预言的画面里，艾文和我在一起，他的眼睛好好的，和过去完全没有什么不一样……一定有什么办法，是目前没有想到的，默林！” “我目前想到的解决方案，是给他装上一个人工的眼睛——你知道那种眼睛，”默林轻轻推了推眼镜，墨青色的眼睛在冷调的镜片后流转着渊微的光，“使用辅助器便可以恢复视力，内置的眼睛当然有着更好的效果。同时它还可以有更多的功能，比如一些瞳术类战技的内嵌。如果你们想要恢复成之前的那样，外观与颜色也支持定制，我可以让这双眼睛和他过去的眼睛看起来一模一样……” 风时无力地摇头，魔翼在他背后软软地垂敛下去。……和过去的眼睛看起来一模一样，这意味着，他在预言中所看到的，那双眼睛，其实是…… “——不！” 他颤抖的声线喊道，“卡内基！” 一边喊着，一边向外冲了出去，穿着白色制式长袍的医师、学徒，以及工作人员们错愕地看着他掠过了长廊。风时在一个传送平台、分岔的路口处停住，意识到他对哈伦卓耿并不熟悉，于是改而打出秘血印信。 血魔法师很快在他身旁出现，风时扑进他的怀里。 “怎么了，风时？我那边正在忙着修预备生考场的能源核心……” “——艾文的眼睛！”风时哽咽着说，“默林说没办法恢复原状了，但那是他。你一定是有办法的，是不是？……你可是传奇之上的血魔法师。” “啊，你是说他的眼睛，”卡内基点了点头，穿手到他的翅膀下面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今天也正要和默林讨论一下有关他眼睛的事。” 风时跟着他又回到了病房里。 艾尔文斯闻嗅到香气，那是卡内基凑近过来也检查了一下他身体的状况。导师来到病床另旁，抓住了他的手。 “没事的先生，”他轻轻地道，“我觉得默林的方案其实也挺好……” “你和他们生命本质不一样，”风时破碎的声音说道，“人工的眼睛是不可能强得过自然的眼睛的，艾文。” 艾尔文斯默然。他又何尝不明白这一点。在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发生了什么的那刻他的内心便已被悲伤给盈满。但是导师是那么难过，他不想外露出真实的感受。 “我的身体的适应性很强，即使是人工的眼睛也可以很好地接纳它的，先生。” 风时无声地摇头，祈求地向卡内基望去，“怎么样，有办法吗？我知道，治疗眼睛——像他这种情况——对高阶法师来说都不算是什么难题，而且，你还对精灵有着那么深的了解……” 卡内基的视线向一旁转过。 “是的，眼睛而已。即使是高阶的法师也可以完成治疗，但前提是，魔药管够，且只能看东西就行而不去考虑别的。你想要他恢复原状——恢复一个王血精灵的眼睛所应具有的力量与功用，那么治疗者少说也得是宗师起步，同时魔药同样少不了了，而且要求还得更高。” 他摇了摇头。“现今这世代，枯竭了那么久，魔法原料——别说那些珍稀的，就连最普通的药材绝大多数也都不复存在。勉强保下的那些也太过陈旧失去了活性。一般的伤势也许可以用用，然而，对于眼睛……” 他的神情很是无奈，然而风时却是已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霍地站了起来。 “所以，只要有材料就行了对吗？” 卡内基摊手，“显然我的级别已经够了。” “我可以……！”风时激动地道，不过紧跟看便又哭了出来，“不对，我现在还不可以。” 卡内基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就这样，风时，”他耐心地说，“我们先用默林的方案，装上一双人工的眼睛。等到以后，什么时候你可以了，再把原装的换上。” 说着看向艾尔文斯，询问他的意见。 对此艾尔文斯当然是答应了，于是卡内基便和默林商量起具体的方案，然而还没过两秒，便见某个成熟而又稳重的导师呼地又一下跳了起来。 “我又可以了，卡内基！我想起来——我这里有好多的材料！！” “必须要足够新鲜的材料。”卡内基看着他。 “绝对的，超新鲜——你看呢！” 风时说，团团地转了一圈，找到了靠墙那边足够大的一张长桌。 艾尔文斯好希望他能看到，不过他能感知得到，他的导师开始一样样的从空间里往外拿材料。 而后房间里响起了血魔法师与异域学者的惊呼。 “哇。” “这些——” “——真的是很新鲜的材料！” “是啊，是啊，”风时说，“快看需要的里面有没有。” 卡内基前去查看。默林跟在他的身边。两人发出更多的惊叹的声音。 而后血魔法师回答了他的问题，“是有的。这些材料都很适合精灵呢……需要用到的好几种药物都在里面。” “还有一些已经做出来的魔药！”风时说道，生怕不够，流水般把更多的药品从空间里取出来。 “……？”卡内基拿过了一个棱锥形的水晶瓶在手里旋转过一圈，头顶缓缓冒出问号，“等等，我怎么感觉这些魔药，看起来都这么熟悉呢？” “因为、这些都是你给我的呀，卡内基！” “我给你的魔药，你们这么久都没用完？”卡内基不可思议地说，而后又发现了新的华点，“啊，这些魔药真的好新鲜，看起来就像是刚刚做出来一样。” “呃……”风时这时开始隐约地意识到危机，“当然是因为作为神选的我有特殊的保存技巧……” 血魔法师研究药物，看起来像是被他给糊弄过去了，于是他快乐地继续往外拿——而后还端出了一个咕嘟咕嘟沸腾鼓泡的锅。 卡内基再次震惊：“——还有锅？？？” 风时：“呃……” 风时：“这个……” 他昂首挺胸，“这个也是我特殊保存技巧的一个体现——” 这可真是太特殊了。异域的学者唇角向上收起。他不动声色地向后退去，让开了路让血魔法师愤怒地回转过来。 “风时！你和我说——在你的时间线里，你是不是前脚和我告完别后脚就回到这边把我给召唤了出来？” 风时：“！！” 风时目光飘来飘去。 “才、才不是！我其实也有经历了很多很多——就在把你知道的那件东西给献祭掉了之后——” “闭嘴——你就是！！”卡内基暴跳如雷，“你为你家小王子哭得稀里哗拉的就是因为这个。” 他恶狠狠地瞪着他，向后寻找他藏在后面的心心尾巴——一想到这货的时间前后没过多大一会儿，而他那边苦苦等候何止万年，他就觉得捏他心心还是捏得轻了。 魅紫色的桃心一个激灵，摇摇摆摆，怂怂地找向它的契主，扁扁的钻向被子里躲去，但在思索了一下过后，还是勇敢地把自己给举了起来。 第347章 “先治眼睛，卡内基，艾文眼睛治好了随便你捏——你先说这些材料它够不够？” 卡内基把各种魔药与材料及半成品都细细看了一遍。 “够的。有些这里面虽说没有，但是可以从其它的药物里面提取出来能够起到作用的成分。” “那就好！”风时高兴道，首先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不过旋即便又有了新的担忧，“那制药呢？提取成分然后制药需要多久？” 他记得卡内基过往制药——一瓶药熬上几年都是常有的事。 “如果是在过去的话，大概需要几年。”血魔法师说道，“不过，现在……” 他向异域的学者看去，后者弯起眼睛，微微偏过了头。 “生化炼金学院所有的实验室都为你效劳。” 血魔法师翘起了唇角。奥数的模型在他心中搭建，几息后完成计算，他举起了一根手指。 “一个上午。” 第266章 风时再次发出欢呼，然后就把他给粘住了。粘着去到了实验室，盯着先期的药物完成制作，而后又粘到了治疗室（默林为这里搭建了特殊的暗光环境），看着卡内基完成了治疗的施法。 整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一天。虚幻的日轮沉下，银色的月钩升起，到了晚上，他所爱的那双沉碧色的眼睛重新回到了精灵的眼眶。 不过卡内基随即又用符文将艾尔文斯的眼睛给蒙了起来，“为了保证完全还原，这双眼睛并不是生长出来的，而是从过往中提取。它需要时间，来跨过从虚幻到真实的界限。” 但这已经足够风时高兴——高兴到喜极而泣。他俯下身，艾尔文斯感受到那微凉的发卷洒在他的脸上，导师用力亲了他一口，然后飞扑过去，又分别亲吻了卡内基与默林海曼。 “太好了——居然还真的能完全恢复成之前的样子。” “那当然了，”卡内基将法杖收回空间，双手环在胸前，“——法师大人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风时激动得满房间里转圈圈。 卡内基看了他一会儿，“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风时。跨过真实的界限……哪是那么容易的。未来一段时间，都得格外小心地养着。不能见光，不能视物，之前的视觉辅助器也不可以再用，它会对它的存在的必须性造成影响。同时还禁止施法——你见过他们的眼睛充斥魔能，术士施法魔力动辄就向眼部聚集，那种混乱与随机对恢复可不什么好事……说到混乱与随机，我们也都知道术士施法很多时候并不受自身控制，所以只能尽可能地避免，必须要保持心情舒畅平静，剧烈的波动尤其是愤怒的情绪，很容易成为无意识施法的诱因……” 风时赶忙掏出了笔记本，把他的嘱咐一行行的都记了下来。 十几分钟后，艾尔文斯被重新推回了病房里。默林拿了旁边桌上的视觉辅助仪器出去了，房间只剩下两个人在。 “卡内基没有捏您的心心啊，先生？” “没有，”卡内基被莫桑迦德通过心灵的链接给喊走了，“他没有顾上，”风时在床边坐下来，紫色心心轻轻戳戳精灵脸颊，钻进他的手里，“啊——真希望等明天他就把这码子事给忘了。” 艾尔文斯笑起来。 扁扁的桃心握在手里，香香的，弹弹的……他感到他的心情从未有过的轻松。 “真好，”风时也是同样的感受，他俯在他的身边，蹭了蹭他的脸颊，指尖轻轻地描摩过符文带的边缘，“经历了那些，我们还能这样待在这里，你的眼睛未来也能复原……真好啊，艾文。” 艾尔文斯拿起他的桃心吻了一吻。 “所以今晚您就可以放心了，先生。您看，我的眼睛好了，而拉斐尔也可以确定不会对您建立起信仰。今天您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 “嗯……”风时沉吟，实不相瞒他这会儿都已经忘了拉斐尔，他回想着重新又理了一下，“他应该是不会。” “所以，您这就去休息吧，先生。”艾尔文斯说，放下了他的桃心到一边床上，“卡内基把我眼睛蒙上前我往旁边仪器看了一眼，现在时间已经这么晚了，您去找默林……啊，这样的小事还是不要麻烦他，去找阿曼达。让她给你安排一个休息的地方。” 风时看着他没有说话。艾尔文斯眼前是一片黑暗，但他从沉默中捕捉到他的目光。 “快去，先生。”他催促，“您昨天晚上一夜都没有睡。” “我有睡的！” “——你一直在这儿坐着。” “咳，那个，艾文，你看我现在都已经六等了，我根本就不累的……” “之前是谁说他献祭神格的时候也经历了很多？去睡，先生。” 风时拗不过他，于是往外走了。但过了没两分钟他又折回来。 艾尔文斯听到声响，是桌柜被移到一边，他在他的床畔又放下了一张床。 “……先生？” “我要在这里陪着你睡。” “那片空间那么窄……您的床得有多小！这样睡不舒服的，还是去要个房间，”艾尔文斯道，“您不用管我的，我马上也睡了，您知道我睡着得多快。” 他握了握他的手，说：“明天再来陪我。” 然而风时摇头：“——不。” 他关上了灯，在他身旁躺了下来。 “我不想把你一个人留在黑暗里。” ……不想把他一个人留在黑暗里，所以接下来的时间，他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魅魔不需要吃饭，也没有别的乱七八糟的那些杂事，故此完完全全是寸步不离。 艾尔文斯当然喜欢他在他的身边。从生死的界限上走了一圈，他觉得能够与导师相伴的时间是那么地珍贵。但同时他的内心也逐渐升起担忧，并不断地加深，“您现在已经暴露在了人前，每天都待在我这里，不和大家接触，这样下去可以吗，先生？” “有什么不可以的，”风时浑不在意地道，放下了手里读给他听的诗集，“我不和他们接触，他们难道还能赶我走吗？……想赶我，先打过卡内基再说。” 语气是那么地有恃无恐，艾尔文斯愣了一下，无奈地笑了出来。 “怎么可能打得过，连康华里都被吊着打，卡内基的战力应该就是哈伦卓耿的天花板了。” “对啊。对啊。”风时举着他的心心，“我那天就是因为被战力天花板狂捏才叫得那么惨的。” 艾尔文斯把心心拿过来亲亲。 “但是，先生，您一直待在这里，也是挺无聊的。知道您要陪我，但是您可以等我睡了出去看看呀？之前我们只去了没有人的地方。哈伦卓耿绝大多数的地方您都没有去过。” 他数出一连串的景点，“去看看吧——很好看的。” “不要，”风时说，“我要留着，等你好了陪我一起去。” “等我好了就要到什么时候——” “——是谁和我说他很快就好了？” 艾尔文斯哑口无言。但他依然没有放弃，想方设法的又找新的理由催他出去。 风时拒绝着拒绝着，开始留意。 “我为什么就非得出来呢，艾文？” 他强势地要他告诉，并把之前说好的“之后再也不屏蔽他了”给拿出来说事，“现在有神性污染会对你造成影响，契约链接不能用，你回头再解除屏蔽，但现在也不能把事情藏在心里瞒着我。” 艾尔文斯默了一默，“是这样的，先生。康华里的事情……我终究有点担心。” 导师杀了康华里。他醒来就知道了。不过最初，他以为那是普通地杀。第二天，导师和默林与卡内基制药的时候，朋友们过来看他，闪闪躲躲地，说了一些过程，他才得知事情并非如此。 “他是战士学院的院长，在学校里是很有根基的，更不用说还有那些……当年也参与了那件事的人。 “您杀了他，原本便会让很多人为之不满，更不用说，您是施用了那样的手段、非常血腥地杀了他。 “这会让舆论转向对你不利。而你又一直待在我这里，没有让大家感受到您的、该怎么说，一种亲近？再加上那些人在那里兴风作浪，不满的浪潮必然会越卷越大……” 他摇了摇头，“……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变得很麻烦。” 风时哼了一声。 艾尔文斯侧耳倾听。导师好像依然没有听进去，虽说他已经把话说得够清楚。 “要不这样，先生，”他想了一想，“那天，我记得，很多教授都想要找您说话，但是，这么长的时间，却没有一个人再过来。朋友们都还有再过来，可他们却没有，我想，应该是被医院给拦住了，您和默林说一下，给他们开一下通行的权限？” 风时没有说话。艾尔文斯停顿等待了一下，又补充说道：“让他们进来，就在这房间里。到时候如果有什么地方您觉得不好处理，我在这儿可以试着帮您说话。” 第348章 风时转向他。 “不行，艾文。” “为什么，先生？他们主动愿意和您接触，如果这样、一直把人给晾着，很多人恐怕会反而转向康华里的那边。” “他们的权限不是默林给关的。是我让关的。”风时一字一顿地说，“时间太久了，谁也不知道来这里的人究竟是站哪边的。如果来这里的人是想要给康华里报仇，想要找机会害你的呢？你现在身体没有完全融合，眼睛也正在恢复的关键时期……” “先生！”艾尔文斯着急道，“最初的那天，这里来了很多的人，不也没有事吗？——您担心得太多了。” “——那是因为最初的那天，有卡内基站在门口看着。你后来才看到他，是因为他进来得晚，但实际上他一直在。我们总不能指望一个传奇之上给你站岗当保镖不是么？” 风时道，语气不容抗拒，“总之，我不会走，也不会放任何一个人进来。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不相信我，而去同情康华里，那是他们的损失而不是我们的。这件事就这样。你不要再说了。” 第267章 艾尔文斯不再说了。他的眉头再也无法舒展开。 风时看到顿时又后悔起来，觉得自己刚刚的态度未免也太强横了，当下忙又柔声细语地过来哄他，告诉他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公众的态度出现转变并不是什么坏事。 他说得言之凿凿。然而由于他在进行解释之前首先显露的是情绪，艾尔文斯已经不相信他了。他说要休息了，把头转向一旁，一个人悄悄地烦恼起这事该怎么办。 朋友们过来看他，他试着从他们那里探听如今哈伦卓耿整体舆论的情况，是支持他们还是支持康华里，这些天来是否又新的变化。 然而朋友们显然都是被嘱咐过的，知道他养眼睛，要避免情绪剧烈波动，只和他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就连一向话多的千山和知名大喇叭安塞尔，一牵涉到这些也立刻就拥有了守口如瓶的美好品德。 而这也正意味着事情的不妙，正常情况下他们面对他的问题应该是把康华里的支持者拿出来吐槽，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如临大敌飞快地转移话题。 艾尔文斯不由得后悔起从前，伊哈洛特泽亚过来告诉他网上好多他的黑料……如果当时他及时采取手段，而非放任它们发酵，现在情况也不至于变得这么恶劣。 时光无法倒转，既定事实已经形成。作为补救，他尝试控制住某个谣言源头的节奏带师，以免他在那里更进一步地推波助澜。 “杜维最近在干什么？” “他也在住院来着。”安塞尔对此有留意。 “情况怎样？” “好像……比你还差一点儿。” 艾尔文斯不信。“这怎么可能。” “他能跟你比吗？你可是海曼部长还有传奇之上的血法师亲自出手，他能有什么，”安塞尔说道，“而且那天，一般武者也就算了，龙裔术士们砸给他的魔法实在是太多样了……” “呃……” 艾尔文斯又仔细询问了几句。确定以杜维目前的状况，是没办法兴风作浪的。这似乎值得安慰。但从另一个角度去想，在节奏大师都还没有发力的情况下，局面就已经差到朋友们吞吞吐吐生怕让他知道的境地…… 可是他被困在床上。唯一能做的，只有让自己赶快地好起来。 他积极配合治疗，保持心情顺畅（尽量），身体一天天地好起来。这天，默林海曼为他去除了身上的管子以及其它的医疗辅助单元，又过了两天，卡内基来检查了他的身体，告诉他可以下床试着走一走了。 风时欢天喜地地给他拿来了鞋子。艾尔文斯扶着他的手。时隔多日，终于再一次站到了地面上。 身体恢复得很好，他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前几步因为太久没有行走不太适应的缘故略微有些摇晃，不过很快他便适应，步伐变得稳健与轻快起来。 病房里的一些治疗用的仪器早便随着他的好转而收走了。风时原本打算让他在屋子里走几步便好，看他情况不错，于是便带着他来到了外面的走廊。 艾尔文斯顺着向前走。很多医务人员看到他，惊喜地和他打招呼，恭贺他的恢复。艾尔文斯眼睛还被符文带给缠着，看不见他们是谁，温和地笑着一一致以感谢。他希望自己没有把谁给漏掉了，医学院的很多工作者是仿生人甚至机械体，给人感觉和普通人不一样，他现在还不可以太过集中精力地使用感知。 消息无疑是经由他们传了出去，这天下午（通讯终端语音播报了时间），他倚在床上，某个成熟而又稳重的前战争之神在编他的头发玩，门铃声突然响起，智能助理通报了莫桑迦德前来探望。 ……校长前来探望。艾尔文斯因为身体恢复而放松的喜乐的心神一瞬间再次提起。他紧张哈伦卓耿的舆论。校长来到这里恐怕并不是为了探望他，而是要要找导师说前关康华里的事。 他的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莫桑迦德简单问了问他的情况（而他们也向他关键时刻的保护诚挚致以感谢），而后便向他的导师转去： “风时先生阁下。精灵如今大为好转。我想你也总算可以放下心。有一件事，我那天就想要和你谈谈，因为不想额外增加你的烦扰，所以一直等到了今天。” 艾尔文斯呼吸屏住。他扣紧了被子下面早先滑过来的紫色心心。小桃心在他手里安慰地鼓了一鼓，风时向莫桑迦德转去。 “您请说？” 莫桑迦德向外作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这在艾尔文斯这里所感到的是空气的停顿。而后轻盈的发卷落下，导师吻了吻他的额头，站起身和龙裔校长向外走去。 “我们说完就回来，艾文。” 风时用轻松的声音说，但实际上他并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放松。他杀了康华里——以极端残忍的方式，杀了一位战士这样大学院的院长。龙族最后的领地，从上古传承下来的群岛，被他拉来朋友给打得天翻地覆。而他从始至终，只是当天，等待场地来抑制神性的污染的时候和龙裔仓促以道了谢。……他的精灵说得没错，他这些天来不应该总只待在他那里，而是应该出去，多和学校里人交流。其实他虽然让默林关闭了权限，但莫桑迦德只要想来，他总可以过来，就像现在这样。可他始终没有这么做，在这件事了相当地沉得住气，这让风时越发难以揣摩他们的打打算会是什么。 路上有很多次，穿过空无一人的走道，看起来是个很不错的可以开启话题的地方，龙裔的校长却依旧是什么都没有说。 风时的紧张因之而越发地加深，一直到从医学院出去，莫桑迦德展开了漆黑的双翼，风时跟着他飞到了天上，他方才开口说： “风时先生，你过往应该也有挺长时间待在哈伦卓耿？” “啊，是呢。”风时忙说。 “艾尔文斯用召唤的法术拉了你过来？”莫桑迦德问道，从他那里得到确定，又说：“群岛其实并不是普通的召唤法术便能来到的地方。对恶魔的召唤术也不例外。” “这个……” 当然是源于神明的特质。风时紧张地试图解释他有特殊的穿越空间的技巧。莫桑迦德笑起来，对此不置可否。 “大家都没有见过你。哪怕是我每天盯着……特意地关心着我们的精灵同学，也不知道你的存在。” “因为我知道哈伦卓耿是不能随便来的！万一让你们发现了把漏洞给补上——” “所以，你应该还没有在群岛上，像这样逛过吧，风时先生？这么多年，却从未看过群岛的风景……”莫桑迦德摇了摇头，“挺可惜的。” 说着便带着他到处去转，去看哈伦卓耿许多有名的景点。他的态度非常友善，风时首先感到点点放心，但跟着便又紧张起来，这些景点他想攒着和他的精灵一起看的！别再跟着他一会儿转完了。 不过还好，他的担心是多余的。群岛很大，莫桑迦德带他看的景点只有很小的一部分，而且这些景点好像大多都特意提供有一个角度，来让他看到那场大战所留下的疮痍图景……也不知道那是不是错觉。 ……应该是错觉吧，毕竟卡内基和康华里先后那几架打的波及范围相当得大，飞得高了总有些地方能够看见也是正常的。 风时看到很多当时倾倒的建筑此刻都已经重新矗立，只不过形制都变得简陋，和之前再也无法相比。他询问莫桑迦德这是还没有停工，还是以后就这样了。 “停工了停工了，你看这都不见工程法师了，”莫桑迦德说，就那些建筑简陋的形态提供解释，“那些都是过去建成的，很多材料到今天没办法再搞到了。” “……对不起对不起。”风时连声道歉，很是愧疚。他试着想要提出补救的方案，但在他开口之前，龙裔校长却是豪爽地摆了摆手，说： 第349章 “那没什么。只不过是一些钱财而已。龙族是看重且追求财富，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有着就像是你特殊的穿越技巧一样特殊的敛财技巧。财富只是失去了，但很快，它们将再次回到我们的身边，我们最终所得到的将远远比之前还要更多。” 风时呆住，不得不说他这话真的是好有道理让人完全无法反驳，不过紧跟着，莫桑迦德的话锋一转。 “财富，失去后还可以再回来，但生命，逝去之后便再也无法回归了。” 风时的脚步顿住。 “你是说，康华里——” “不是康华里，而是，战士学院的院长。”龙裔校长金色的竖瞳聚焦成一线，“现在，我们的战士学院，没有院长了。” 第268章 艾尔文斯留在房里，除了担心就是担心。 龙族是支持他们的。莫桑迦德更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出手相救。他或许不应该对他们的态度感到疑虑，但有一点——不同于卡内基和默林可以旗帜分明地站在他们这边，龙族是哈伦卓耿的管理者，莫桑迦德身为一校之长，对于事情必须要从整体来考虑。一旦，如今的舆论已经形成了一边倒的风浪，为了维持哈伦卓耿能够继续…… 通讯终端合成的电子音冰冷地报时。时间一点点晚下去。导师很久都没有回来，他的忧虑也随着时间的绵延而越发地沉重。突然间，有脚步声接近，他期待地跳下床来，不过旋即便知道了那并不是——而是阿曼达格林，红茶发色的女医学生过来代替导师为他检查了并更换了新的符文带。而后让他早些休息，任何时候对于眼睛的康复充足的休息都是最有必要的。 艾尔文斯答应了，在她催促的目光里重新回到床上去。但他哪可能睡得着。他盯着心灵的视域里，那灰暗的、始终处于被禁用状态的契约的烙印，无与伦比地怀念过去它曾经亮着的样子。 又过了许久，风时终于回来了。房门向两边滑开，他飞进来扑住了他，“艾文！” “先生。”艾尔文斯扣住他的手，急切地问，“还好吧？” “嗯嗯！”风时点头。金发的精灵试着去抚他的眉眼，追着问更多以确定莫桑迦德真的没有为难他。风时看着他着急的样子，怔了一下，而后笑出来。 “没有。他真的没有为难我——而且现在，我是战士学院的院长了。” “啊，那家伙不是被我给杀了吗？然后战士学院就失去了他们的院长。莫桑迦德邀请我来担任院长……”风时比比划划地把事情来去简单和他说了一说，“我们连合同都已经签好啦！” 合同签好，那么这事显然是已经定下来了。艾尔文斯愣住，几乎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 “现在学校这边，大家不是都……” “管他们。”风时说，“卡内基和我们站在一边。默林他们更不用说。龙族作为地主同样支持我们，他们爱怎么不乐意怎么不乐意，又能怎么着。” 顿了一顿，他又补充：“——远古巨龙亲口表明的态度哦！” “哇。”艾尔文斯这才放心地高兴起来，“……哇！” 他激动地拉住他，“所以先生，您是去见远古巨龙了吗？……难怪这么久才回来。” “这个……啊。该怎么说。算是……不过呢……” 他扣着他的手来回摇晃，“之所以去这么久，是莫桑迦德带我飞来飞去的去看风景啦！” “呃，”艾尔文斯听得不是很明白，“所以您究竟是见了，还是没有……” 风时已经按下了远古巨龙的事情，和他讲起他所看到的景象来。 “……当时卡内基和康华里打架打坏了很多地方，现在没有材料再也没办法修好了。可是莫桑迦德他一点儿也没怪我。哎，这真的是太让人想不到了，毕竟龙族是那么看重财富，你看你们这些学生，都被他们给坑的……” 他感慨，对莫桑迦德大为感谢。他原本很讨厌他的，还专门在小本本上记了他的仇，因为这位龙裔校长滥用职权欺负他的精灵，而现在，他对他的态度当然是完全转变了。 “他说他们龙族有特殊的敛财技巧，只是暂时地失去了一些财富而已，很快他们便会再赚回来，而且赚到的要远比之前更多……啊。让我们给接下来的几届学生提前点根蜡。” “点蜡？”艾尔文斯眉头微微拧起，“——给接下来的那几届学生？” “毕竟你们这些都已经混成了老油子不好坑了嘛。接下来的几届……考虑到哈伦卓耿不出意外年年都要招人，也许是接下来的几十届。当然了不止是学生，还有其它和他们做生意的合作方……” 风时扳着手指数着，把蜡烛到处分发。 然后便看到他的精灵神情越发复杂。 “怎么了，艾文？” “咳……” 金发的精灵欲言又止地转过头去，而后又止言又欲地转了回来。 “先生，您有没有想过……您就是他们赚回来的呢？” “哈……？！”风时还真没想过，“……我？” “你们现在已经签了合同。”艾尔文斯说道，身向前倾，“他给您开的工资是多少？” “工资？——什么工资，”风时不可思议说，“给反抗阵线培养人才的事情，要什么工资呢？” 脸上表情仿佛是他这个问题问得境界低了。艾尔文斯噎住。 “但是，先生，”他提醒说，“别的院长教授都有——默林他们是异域人不说，卡内基应该也是有工资的吧？” “卡内基也没有的啦，”风时说，“学校一开始就是他帮手建起来的，所以他直接拿了股份的，要不你以为他这些天忙来忙去给学校修东西为什么会那么上心，单纯因为那是被他给打坏的吗？不可能的……呃。” 他开始意识到不是很对了。股权分红，给泽坦反抗阵线培养人才的伟大事业……他的精灵接着问：“那你们合同又签了多久啊，先生？” “没有、”风时心虚地说，“没有时限……” 艾尔文斯：“……” 风时：“………………” 空气，逐渐，沉默。 沉默了片刻，紫色心心豪爽地在床沿一拍，“算啦！没有就没有吧。学校那么多的地方都因为我被打坏了。而且，说实在的，以地面的标准，我现在不过是一个六星，当院长也远远不够格。还有、虽说合同上没有开工资，但他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给我，莫桑迦德还是很大方的，我当时一说，他立刻就把这个给我啦！” 他向后撤了一撤，发出快乐的配音声，从储物戒指里把什么东西给取了出来，“看！艾文！” 艾尔文斯：“……” 他现在还不能看。不过，就算无法视物，他也依旧能够感受到那件东西的光辉璀璨。 几乎是立刻，他便明白了它是什么。心脏在胸中砰砰地狂跳起来，他颤抖的声音说，“是……” “——这就是你喜欢的精灵吗？”一个尖细的声音突兀传入耳中，语气听起来是那么嫌弃，“怎么可以这么菜……嗨！这也太菜了。”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 心脏，立刻就不跳了。 第269章 “你在说些什么，”风时愤怒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艾文呢？” “菜还不让人说了，”明耀的王冠围着金发的精灵舞来舞去，不过每次它试图靠近都会被某前神明伸手给拽回来，“想当初希恩德林，当面骗走了你的杀伐之剑。他呢？……小小一点神性污染，就被影响到这种地步。”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你都不想想他血脉的力量都已经稀薄到了什么地步。” “——所以就是不如希恩德林呗？” “是，他现在是不如，但你也不能说他菜！”风时生气地喊，“——他不过三星，从一个传奇之上那里夺回了我的神格，不然你现在能回来？” “啊，这就不得不说了，如果不是当年某个战争之神傻乎乎的被哄着喝了毒酒败在一个劣等的人类手里，我也不至于死了。”胜利之冠在空中转了一个圈，“要说菜还是你菜……” “烦烦！”风时一把抓住它，“你是不是想被塞回去？——再给我多说一句我就把你塞回戒指里，安静陪盾盾养伤去吧。” “哦，这盾也是菜。居然就被一个劣等人类给打碎了……” 风时当时就抓着它往戒指里塞去。胜利之冠扭来扭去疯狂挣扎，指出他行为的不合理性，“——我这才说半句！” 但它还是被他给塞进了里面。艾尔文斯坐在床上默默围观了某前神明和他的圣器扯头花的全程：“……” “先生，”他扶着额头，“话说你把它给叫什么？……烦烦？” “嗯！”风时转过来，“话说你不觉得它很烦吗？” 艾尔文斯觉得。那可真是太烦了。银色的发卷甩来甩去，风时气鼓鼓地叉着腰，“——我就不应该把它给要回来！” 第350章 当然了他也就是随便说说。不要回来，就把它送给龙族，他怎么舍得。倾身过去把他的精灵哄了一会儿，确定他没有因为被鄙视的事情而生气，他就又把胜利之冠从储物戒指里掏出来了。 胜利之冠这一次出来没再逼逼。风时高兴地拿着它左看右看，举起戴到头上。 “话说莫桑迦德好豪爽啊。当时并不是作为当院长的条件提的，而是在合同签成之后——我记着烦烦还在他们宝库里呢，就试着问他要了要，我还专门编了一个我有战神传承的理由，就等着如果他问我就这么和他说，谁知道他问都没问，直接就给了。” 说着又把莫桑迦德一顿夸。龙族藏宝库里的东西，放进去要他们再吐出来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更不用说还是这么华丽的神之冠冕，“他一定是因为合同坑了我，内心对此也非常地愧疚，所以才把王冠给我的。” 艾尔文斯默默地又一次将头撇到了一旁去。 这画面就有点熟悉，风时问道，“怎么了，艾文？” 艾尔文斯再一次转回来。 “先生，有没有可能……他知道你是战争之神呢？” 风时怔住。不过旋即自信地昂起头来。 燃烧的王冠在他头上熠熠生辉，“不可能的！我的身份隐藏得这么好，那些人也不可能告诉他，他绝不会知道的！” “……是吗？” “——是的！” 风时确定地说，高高兴兴，戴着胜利之冠晃来晃去，当天晚上睡觉都没有去掉。到第二卡内基过来都还戴着，从门口向外探出头来，快乐地和他打招呼： “嗨，卡内基！你看我戴王冠……” 血魔法师四下里瞥去一眼，飞快地闪过来把他给堵回了房间里。 “你就不怕你神明的身份暴露了？” “不会的不会的，”风时放心地说，“一个魅魔，就算戴着王冠又能怎样……呃？！” 紫罗兰色的眼睛缓缓瞪大，他惊悚地盯着他的法师朋友。 金发的精灵不忍直视地低下头去，“你看看你，先生。” “不是……不是，”风时惊慌失错，拉着卡内基法袍袖子团团乱转，“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啊，”血魔法师翘了翘唇角，“我在很久很久之前就知道了……西弗告诉我的。” 他回忆起遥远的过往，“我不是在等你吗？时不时地念叨。于是那天西弗就告诉了我，说你是战争之神——在未来的年代，战神死去，余下的便成为了你。让我不要再等了，凡人与神明，能够相识就已是奇遇，今后我们不会再有交集。 “但我才不信呢，”他摇了摇头，“——才不会像他所说的那样，永远都不会再见。你是战争之神，最追求力量的神明，如果不再见我，那么一定是因为我太弱了，如果，我能实现当年的诺言，成为一位强大的法师，那么你就会过来找我了。” “……然后，我成为了传奇法师。再然后，我升到了传奇之上。再……就是今天你所知道的了。” 红发的魅魔说道，摩挲着雕纹精美的血金法杖，微笑着看着他。风时不断地摇头，一步步向后退去，神情惶乱而恐惧。 “不是、不是你所以为的那样。我现在已经不是……” “嗯。为了改变魅魔的等阶的限制，你献祭了神格。所以现在你已经不是神明了，”血魔法师点了点头，“但以后，你会再次是的。” 风时的慌乱达到了顶峰，他的后背砰地一声撞上墙壁。 卡内基微愕。不过旋即明白了他在害怕些什么，“不要怕，风时。虽然知道了你是战争之神——但是，我是不会对你建立信仰的。” 他的魅魔——更确切地说是前神明朋友看起来并不能相信他。不过倒也难怪，他可是守候了他这么多年。 深邃的血晶在杖端缓缓旋转，法师的唇角微微挑起。“你尽可放心。因为现在魔法之神已经死了，而我呢，很感兴趣他那个空虚的神位。如果我信仰你，那么，岂不是不能成为魔法之神了？——哪有一个神明信仰另一个神明的。” “哦！”风时说，终于感到了些许的安定，“魔法之神。你居然还没有忘了……” “当然了。我怎么可能忘了。而且——”他一瞬闪现在了他的身边，“而且，我可是捏过战争之神心心的男人！当然有资格成为魔法之神和他平起平坐。”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找某颗紫色心心。风时：“！！” 他庆幸他现在靠着墙，心心很容易就藏起来了。 ……单藏起来哪里够，他飞快地又把桃心尾巴给变没掉，“拿来，给我！”血魔法师愤怒，“之前治眼睛那天你说给我捏心心我还没有捏呢！” “谁让你当天不捏，”风时赖账，“现在已经过期了！” 卡内基不依。两个魅魔当场滚成一团。艾尔文斯听着两对犄角碰撞的砰砰的响，就很后悔他现在眼睛被缠着，看不到前战争之神与未来的魔法之神（也许）小学生打架的珍贵画面。 “卡内基卡内基！”风时喊，记起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来，“莫桑迦德——他知道我之前是战神么？” “他啊？呃……也许他是知道的。” “也许？！” “大概会猜出来吧？毕竟你这么不注意！总之，这和我和他吹我和战神认识是绝对没有关系的……” 风时：“？！？！？” “%$@!#卡内基！！” 这一架的结局是血魔法师被他狠狠地捏了心心。以实力风时本来是捏不到的，但是，卡内基对此实在是太心虚了……所以也就躺平任他捏了。 完事风时还是气鼓鼓的，没别的，他这实在是太亏了。胜利之冠本属于他，原本就该还他的，当然不能算作报酬，而他，曾经的战神，签了一个无期限的合同担任战士院长，一个铜币的工资都没有…… “啊啊啊啊啊啊！卡内基，莫桑迦德的伤怎么样了？” 莫桑迦德在那一战中伤了本源，在此之前他当然也问过，但后者并没有说得很清楚，不过血魔法师那肯定是知道的。他要是好了，他非得过去找他理论不可！ “……他的伤。” 卡内基揽过头发，轻轻摇了摇头。 风时神情凝住。 “不好吗？” “主要是现在，这枯竭的环境……环境也不行，药物也不够。而且，他还……唉。总之很麻烦。” 艾尔文斯关切地转坐过来。 “我记得之前先生拿出来了不少的药物。那些用上也不够吗？” “……不够，”卡内基说，忍不住笑出来，“就那么一点儿药，像他……呃。他们龙族……” “那就只能等到以后了，”风时道，从地上站了起来，做手势施了一个清洁术，向后坐到床上，“回头我……唉！就先放着吧，等以后再说。” 卡内基对此不是很明白，“你要和他说什么啊，风时？” “啊。就我们那个合同……” 风时把被坑的事情和他的法师朋友说了。卡内基听得叹为观止。 “——无期限的合同？还没有工资？？” 他瞪大了眼睛，“这也太黑了吧？！” “是啊！是啊！有这么坑神的吗？” “就是。之前西弗觉得他就已经够黑了……一点材料，骗你兢兢业业的给他练兵练了那么久。他这！连一个铜币都不出的？” 风时咬着心心（刚又变出来的）委屈唧唧看着他，觉得龙比精灵就是没法比，“西弗法尔还说把整个宝库都给我呢。” “你还没有要，”卡内基道，放小声音，“你不知道，你练的兵，后来给我们抢满了多少个宝库……” 风时：“？？？？？” 回想了一下那光辉璀璨的宝库，他顿时就觉得更亏了，咬一颗心心已经不足以安慰他，当下又将手探向了某颗深红色的心心。 卡内基：“…………？” 他咻地一声把心心向后抽回去。风时没有抓到，悻悻地缩回手来。隔了两秒钟又喊：“卡内基。” “怎么了？” “之前我问你，你还没有和我说，”风时看着他，“——西弗法尔呢？他现在还好么？” 第270章 血魔法师沉默下来。 他转回身——原本他在病房里踱着来回走，敛起衣袍，坐到了他的身边。 风时看着他，表情逐渐变得担心起来。他记起上一次他的回答同样是这样沉重的缄默，只是他当时只顾着忧心他的精灵所以并未留意。试探着，他又喊了一声：“卡内基？” 卡内基缓缓地摇了摇头，把刚刚和他打闹时落下的乱发掠到耳后。 “不能说……我不能说。” “不能……？” 风时茫然，不理解这为什么还不能说。 沉默中，血魔法师向他抬起头来，张开了唇瓣，给他看他的舌头。 第351章 他的舌面上烙着一个玄色的、繁复的符印。风时吓了一跳，“这是……一个禁制？！” “我自己打下的禁制。”卡内基轻轻地道，“他的事，一旦不小心说出来……我的自制力，你是知道的，风时。” 风时扶在他肩膀的手缓缓地滑下去。卡内基痛苦地摇了摇头，“西弗他走了，没有人能看着我了。你给我的战争意志，我知道我并不能永远地依靠它……而事也正是这样，当你在终末之战中陨落，它也彻底地消散了。只剩下我一个……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就会堕落，什么时候就变心了。所以，我打下的是一个绝对的禁制，即使是对你、对我认为可以信任的人也不能说。我堕落之后，你不知道我会觉得什么人是可以信任的。” “……好，”风时点了点头，“理解的。我不问了。” 卡内基低低地嗯了一声。 魅紫色的桃心从后面探过去，和他深红的桃心贴在一起，轻轻地摇摆，“不过这也代表着，他目前还好，对吗？” 血魔法师的回应又是许久的沉默，而后他哽咽起来。 “希望他还好……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的链接现在已经断掉了。” “断掉？”风时怔了一下，那边艾尔文斯几乎是紧跟着开口，“为什么？” “……因为他没办法喂我了，”卡内基说道，“那么长的时间……魔力还在枯竭，不能让我饿着。” 房间里的空气寂静了一刻。 “那你这些年来、吃饭……”风时声线微微颤抖，一把将他拉进了怀里，“你受委屈了，卡内基。” 艾尔文斯也过来安慰他，为他这些年的经历深深感到心痛。“还好，不委屈，”血魔法师说，“我进一步优化了替代性进食方式，就是你之前看到的我对康华里所做的——一边恰到饭，一边顺带着稳固境界——我可真的是太天才了！” 风时&艾尔文斯：“呃……” 两人还能说些什么，还不是只能给他这些年来的食材点上根蜡烛。风时想想，眉飞色舞，当时张嘴就想说康华里把他变成魅魔，试图成为他的食物来源，某种意义上现在他这也算是求仁得仁了，虽说没能成为他的食物，但也成为了一个传奇之上的魅魔法师的食物呢……还好，他及时伸手捂住了嘴巴。 艾尔文斯看不见，卡内基虽然看见了，却也并未过多地留意他的动作。“风时，”他急切地问道，“你看到了未来的图景。在那里面，有看到西弗，或者说我吗？” 他殷殷地看着他。风时犹豫了一下，咬了咬唇瓣，“我所看到的，唯有有关自己的事情，卡内基。” 龙血色漂亮的眼睛黯淡下来。传奇之上的魅魔法师垂下头去。 “……我好想他啊。”他轻轻地说。 风时揽着他柔声地安慰，卡内基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再也无法抑制地哭了起来。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了雨点。挟着风打在巨大的玻璃上，发出啪啪嗒嗒的声响。房间里被衬得越发的安静，艾尔文斯丝丝地闻嗅到魅魔身上所独有的、因为交织在一起而显得越发独特的幽魅的香。 唇瓣微动了一动，他倾向前去，同样想要对难过的法师进行劝慰，然而导师悄悄地向他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让他不要说话。 艾尔文斯迷惑。不过很快他便明白了——某血法师哭完了，倏地抬起头来，就算是眼睛被蒙着他也能感知到他那灼灼的目光，“风时，你介意我对你家小王子用一个遗忘术吗？” “你在说些什么，”风时喊起来，“我当然介意了！” “是呢，”卡内基对他进行观察，严谨地点了点头，“遗忘的魔咒作用于大脑，是有可能对他眼睛的恢复造成影响的。这样——你介意我对他使用一下遗忘术物理吗？” 风时：“……？” “——卡内基你是不是想让我和你决斗？” “哦！”血魔法师饶有兴趣，“决斗之前你会对我念出‘投降还是死亡’的中二台词吗？” 风时的表情僵硬了一下，“那都是设定，都是可恶的凡人编的神话故事里施加给我的设定！……” 他气到抓着他犄角疯狂摇晃。卡内基岿然不动，盯着金发的精灵似乎是在思考是否还有别的能让他把刚刚的事情忘掉的方法。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默默地举起双手：“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血魔法师不信任地看着他。 “是啊。嗯……”艾尔文斯向窗外转去，“我有听到，外面好像下雨了啊？” 卡内基总算把他给放过。风时也将手从他的犄角上放了下来。 “那，卡内基，卡罗琳呢？——卡罗琳姐姐怎么样了，这个你应该是可以告诉我的吧？” 卡内基仰起头。 “卡罗琳……说实在的，我也不太清楚。后来我们就分开了，然后就没有再见过。” “……分开了。”风时低低地重复了一遍，肉眼可见地又担心起来。 “因为，我们都有各自所要做的事。”血魔法师笑了一笑，“她去了深渊。后续当我得知她的消息，她已经成为了爱欲大君。” “哇！”风时眼睛亮起来，“不愧是卡罗琳姐姐。” “当然了，”卡内基说，“我已经告诉了她未来魔力枯竭、乃至泽坦沦陷的事。她说她会为此早做准备——而作为一位大君，她有实力长留到今天。” 他的视线向远方掠去，带着笑意，“现在是信息的时代，不像过去那么闭塞。我想，就在不远的将来……我们便会再相见。” 第271章 随着梭形舰接近地表，推进器释放出的尾焰由橙转蓝。拥有巍峨高墙的菲列布庄园，阿布索顿金凯德一边将繁琐的贵族服饰往身上披挂，一边急匆匆地赶向外迎去。 梭形舰悬停在庄园的停机坪，一列装备森严的士兵们鱼贯跳了下来。而后是长官——皮肤苍白而泛着冷紫色，有着一点淡薄的乌斯卡混血的塔西巴斯拉斯托格步下舷梯，至他身前微躬身行下了一个军礼。 “金凯德大公。我想军部的命令您应该已经收到。” “是，”阿布索顿低下头去，“金凯德家族将全力保证诸位的安全，以及协助完成重要样本的转运工作。” 塔西巴向他微微颌首，回转身做了一个手势。 守卫在舰挺周围的士兵们进一步向后退开。阿布索顿听到油滑的摩擦声响，舰艇苍青色的合金腹板解除啮合旋转着向内收起。状似蜘蛛的智能战械交替探下纤细的高足，共同护持着一张圆桌大小的反重力环将他们所承运的物体送抵到地面。 从形状上来看像一块巨石。黑色的军用特种蓬布把它蒙了一层又一层。但随着反重力环低空悬浮着飘行向前，走出舰船所投下的阴影来到阳光下，依旧能够看到玄秘的光泽在幽幽流转。 阿布索顿的目光被它给吸了几秒。当油滑的摩擦声响再次响起，转头望去，舰艇的腹板再次闭阖，他意识到命令中所说的样本应该只这一件。虽然体积看起来巨大，但只这一件的话……他在心里默默地计算具体的方案，“斯拉斯托格联队长。我所接到的命令相当简短，甚至不包括转运的目的。不知可否从你这里获知更进一步的信息？” “当然。任务的详情正是由我来告诉你……出于安全的考虑。那些泽坦反叛……真不愧是老鼠！他们的嗅觉可以说是相当灵敏，几乎在样本被我们发现的同一时间，他们那边也得到了消息……而且这些天来频频地在展开行动。”塔西巴眉头拧起，连带着额头的肉突也皱成一团，“我们要把样本转运到桑梅尔基地，交与珀维亚洛卡中将。绝对不能出岔子。这一件和一般的样本还不一样。前些年塔列克半岛的事情你应该还记得？……这一件，里面是一个……对。所以说这一次的任务非常地重要……” 他随着阿布索顿往里面走，路上给他交待了任务的详情。阿布索顿不断地听到机甲的引擎声，战械的运转声……以及士兵们跟随护送军靴敲打地面的声音。塔西巴所带的这支队伍，在军部是排行前列的精锐，一向活跃在与超凡叛军交战的最前线，如今却被派来执行护送的任务，而上面却觉得这还不够——金凯德领也要出兵。同时，还有吉卢堡、普纳斯图、莫哈托等地的特战序列，也都在向这边赶过来…… 全纳尔什合金打造的地堡是庄园最为安全的所在。反重力圆环在塔西巴的遥控下，将样本缓缓地向大厅的中心放下来。金凯德领的卫兵接手了守卫工作。联队的士兵们一路上紧绷的精神至此终于可以暂时放松下来。一小队依旧留在这里职守，余下的在副官的带领下，列队走出了地堡。庄园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食物，药品，装备的充能设备以及休息的场所。 至此阿布索顿也该向外离开了，按照礼节，接下来他应当陪着塔西巴叙话，为他准备宴会以及一些娱乐。可是他的动作却有些迟疑，目光在不断地向那被层层包覆、像是一块黑色的山岩的远古样本望去。 第352章 塔西巴停下了向外的脚步。“想要看看吗？……那就看看吧。共同接受了转运的任务，金凯德大公当然有资格去看看样本具体是什么样子。” 他抬手挥了挥。士兵们会意，前去打开搭扣，拆解下覆盖的黑色篷布。 “……这个拆掉可以吗？”阿布索顿担心地问道，“其实，我只是听你那么说，单纯地有点好奇……” “没什么。之所以用篷布遮着，只是因为外面阳光太强了。像是这种，远古时候挖出来的东西，见了光、接触了空气，时常会变得不好……其实对它来说，空气倒没什么。主要是光。正好我们现在是在这地堡……” 篷布拆开了。阿布索顿的瞳孔猛然收缩。他知道里面是什么——一块巨大的水晶，里面封印着一个女性的魅魔。这一点刚刚路上塔西巴已经和他说得够清楚。既然是魅魔，那么必然有着极美的容色，他心中对此当然已有预期，但是，他真正地看到她的真容的那一刻—— 耳边是极致的寂静。他感到他似若失去了味觉，失去了嗅觉，失去了身体在现实中的存在。唯一剩下的只有眼前的惊艳。 他已活过了上百个年头。以大公的权位，顶级的美人过往他也没少见，但却没有一个容貌之惊绝能如她那般。 更何况作为魔族，她的两鬓有漆黑犄角延展出完美的螺旋，纤细的尾巴末端缀着的桃心漂亮到极点，流转着深邃的光泽平放在她的身边，那是普通的人类所不可能拥有的异类的美感。想要……阿布索顿的手不自觉地扶上水晶，他感到他的咽喉在一阵阵地发干。 “美极了，不是么？”塔西巴含笑拍了拍他的肩，“与她一同出土的还有许多精美的器物，帝国的专家们对此作了分析。他们推测，这个女性魔族，应该是一个深渊大君的妃子，恐怕正是因为这出色的容貌，她才能够深得宠爱，即使是力量低微到甚至不如我们专用的工程机，也依然能够得到这样的保护从而长留到今天。” 阿布索顿缓缓转过身来。 “——我们要送她给珀维亚洛卡。” “是啊。”塔西巴发出同样惋惜的喟叹，“不是别人，偏偏是那个疯子！都是因为当年的塔列克……唉。真不知道如此美人在他手里过一遭，末了还能剩下几个零件。” 第272章 阿布索顿陪塔西巴宴饮与娱乐。接下来，他本该同他一起在温柔乡里睡去，但他感到索然无味。 于是便向外走出来。 原本是打算吹吹凉风。然而不知不觉地，他又下到了地堡里面。状似蜘蛛的智能战械在缓速移动，联队的士兵已经换了班，和金凯德人一起在此守卫，看他来到，纷纷向他行下军礼而后让向一边。 阿布索顿绕过巨大的水晶转了一圈。再次看过黑发的女性魅魔那绝美的容颜。而后他走向一侧墙壁，在浮现的控制屏前停步，划动界面检查安保措施，但更多的关注则在于心中升起的怅然——就像是氤氲的迷雾，久久无法消散。 她会在这里停上几日，好让吉卢堡、普纳斯图等地的特战序列赶来。路途上略有点远，之所以特意点名要他们，是因为这些特战序列的指挥官及兵员主体是为女性。……珀维亚洛卡，阿布索顿缓缓嚼过这个名字，这家伙真是难缠。 最高的安全级别已开启。所有的设施都正常运转。阿布索顿也清楚上面为什么会选择他的庄园——这里是从古至今无数超凡者的坟墓。随着魔力的复苏，销声匿迹的上古种族也再次出现，塔列克半岛，神秘的精灵、尤其是那个强大的魅魔，让帝国的征服者相当一段时日都无法安眠，而这次、魅魔的同族出现，就算她的力量甚至不如工程机，也足以他们重温当初的恐惧。并不是为了满足那个生化疯子进行变态研究的需要，面是帝国需要他变态研究的成果，这次的任务必须万无一失。他的身家性命全部都系在上面。 点击关闭了屏幕，阿布索顿转身离去。但将走到门口时，他的脚步渐趋渐缓。 ……刚刚走得未免也太快了。他只就看了一眼！ 安全系统他已经检查过。这次离开，今天就不会有理由再回到这里来。不动声色地，阿布索顿又向后转去，假装没发现联队的士兵们已经换了班，回到水晶前，向他们提出了休息的建议，“这里有金凯德的战士便已足够。” 联队的士兵们当然是告诉他他们已经换过班了。阿布索顿站在水晶旁边，微笑着和他们攀谈。询问这一路上是否顺利，先前所说的泽坦的反抗者出动了什么级别，又都采取了怎样的手段。 对于公爵大人的问话，士兵们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阿布索顿成功地又在魅魔的身边停留了很长的时间。但考虑到他的身份，他并不能把这话题无限地向下延展。 这一次必须离开了，他失落地想道，又绕着水晶转了一圈，走向一侧墙壁指令控制屏浮现，把安全配置再次检查了一遍。 结束后他又往回看了一眼，女性魅魔静静地躺在水晶里，卷曲的黑发流转着盈润的光泽，像是海藻般在她的身下披散。 不受控制的，阿布索顿又一次走了回来。看到他在水晶前再次停伫，士兵们脸上不由得都浮起疑惑。 这个魅魔是那么美貌，他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也是那么难以移开。但是，阿布索顿作为大公爵，必不可能像他们那样…… “嗯？”阿布索顿发出鼻音，适时地打消了他们的疑惑，“是我看错了吗？我怎么感觉……刚刚这个魅魔好像在里面动了？” “——动了？！” 士兵们无不大吃一惊，纷纷端起了手中枪械瞪大了眼睛仔细察看。然而，并不存在的事情他们自然是再仔细也看不出来的……不过，对于这邪之又邪的上古种族，他们并不敢轻易下出否定的结论。 阿布索顿的眼底难以察觉地闪过一抹笑意。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水晶里的魅魔，他现在甚至不再需要不断地分心和他们说话了。 他甚至可以转过身来，直接将手按在那通透的水晶上—— 心脏，骤然紧缩。 面前依旧是一块巨大的、澄透的水晶——但也只是水晶而已。 躺在里面的、那姿容绝丽的魅魔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阿布索顿无法相信他的眼睛。她明明是那么恬美、那么安静地在里面躺着……水晶也没有被动过。她要怎样，才能…… 可是她就是不在了。阿布索顿在这时意识到，他的身周，影影绰绰的，似若泛着一层缱绻的薄雾。 他以轻悄的、同时更是惊悚的动作霍然回过身来。 蜘蛛形态的智能战械消失了。联队，以及金凯德领的士兵也不见了。偌大的大厅里，一刹那死寂宛若一片坟墓，只剩下他——以及他无数次想象倘若她活色生香又该是怎样的一副光景的魔族女子，优雅地倚坐在苍青色全合金打造的军备箱上，指尖轻点在唇瓣，对他玩味地笑着。 …… 艾尔文斯感觉得到，他的导师心情好极了。 脚尖轻点地面的声音。他在那里转……一下午不知道转多少个圈圈了。 “先生……先生。”他喊他，“您好像很高兴。” “是啊是啊。只是想想就高兴！”风时扑来，把头扎进他的怀里滚啊滚，“卡内基是传奇之一的法师院长。卡罗琳姐姐——她后来成为深渊大君了！” 波浪般的银发被他给滚得乱糟糟的。风时伸手随便抓往后面一掠，改而开始蹭他的脸，“你看，艾文，多亏了你把神格给抢回来。” 艾尔文斯扣住他的手，轻轻地抿了抿唇。……熟悉的情景。这些天他一直所掩藏着的忧虑在他心中因之而再一次浮现。 这一次，他无法做到再度把它给吞咽下去。等到导师终于安静了些，他摸索着帮他理了理头发，“先生。” “嗯？”风时的唇角依然挂着笑涡，他坐到他的身边，“艾文你说？” 艾尔文斯默了一默。“抱歉这个问题的不合时宜。从那天我就想问，先生……您把神格献祭，改变法则破除了等阶限制。” 这并不是一个问题。风时又“嗯”了一声，等着他接下来所要说的。 “献祭了，就没有了，是吗？” “当然了！我记得你的语言学得很好的，应该不至于不理解这个词汇的含义，”风时说道，突然惊慌起来，“哎呀，难道说，你伤到了脑子吗？！” 一边惊恐地喊着，一边就又要去找卡内基，银色的发丝因为他转头的动作而猛地甩到精灵脸上，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一言难尽地拉住他。 “哦！我没有歧视你的意思，”风时这时也意识到不妥，忙不迭地解说，“我是说，有病就要快点去治，艾文！” 他挣着要离开，直到，隔着符文带感受到精灵那宛若实质般凝肃的视线。 心脏一点点地向上提起来，风时逐渐意识到情况不对。 第353章 “……怎么了？” “神格没了，就意味着您失去了神明不死的特性。”艾尔文斯轻轻地说，但每一个字都千钧沉重，“先生，您是不是……就会死了？” 风时怔住。重新回到他的身边坐好，拉住了他的手。 艾尔文斯没有得到答案。他痛苦地又问了一遍：“……先生！” “不会的，艾文。”风时飞快地说，“你看，就算没有了神明的特质，但魅魔也是一种不死生物——” “但魅魔的不死和神明的不死是不同的。”艾尔文斯说，“使用特殊的灵魂魔法，就可以永远地杀死魅魔，卡内基对这一点在书上有记载。但对神明——任何手段都绝无可能真正杀死一位神明。” 风时无声地咬了咬唇瓣。 “是这样。不过，我只需要小心些就可以了，那些作用于灵魂的手段，想要生效首先要比我的灵魂更加强大，但作为一个曾经的神明——试问有谁能做到比我的灵魂更加强大呢？” 他说着，把他抱到怀里揉搓，“不用担心，和之前是一样的。” “……不一样的。”艾尔文斯喃喃地重复道，真切地开始难过起来。 “哎呀。你看看你！”风时喊道，“——还担心起我了，就算是虚假的属性那也是不死属性好吗？而且我的心心还额外给我多了一条命。你呢？——完全不需要什么特殊的手段，一被杀，就会死，而且永远地死了。” “但我原本就没有——我们精灵就是这样。”艾尔文斯轻声说，“您原本有的，可是现在没了，原本是神明，而现在则成了恶魔。” 风时噎了一下，抓着他摇晃，努力地劝慰他不要关注这些细节，“这只是暂时的。未来！——未来一切都会好的。” “好的，先生。”年轻的精灵抬起头来，“那么您可以和我说说，有关未来的预言么？” 第273章 风时重新整理了头发，坐直了身体。 艾尔文斯等待着他的回答。感觉得到空气的严肃，他一点点倾向前去，离开了床铺的靠背。 导师严肃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未来的预言是怎么回事呢？预言我相信你一定很熟悉，但未来的预言是怎么回事呢？下面就让导师来告诉你吧。 “未来的预言，其实就是现下所能预知到的未来将会发生的事。你可能会很惊讶，我们怎么能预知到未来所发生的事呢？但事实就是这样。导师也感到非常惊讶。 “这就是关于未来的预言的事情了。你对此有什么想法呢？请尽管说出来我们一起来讨论哦！……”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 侧耳倾听的专注表情凝固在脸上，他一把抓住导师的肩膀，“不准乱学营销号小编说话，先生！” “我没有学，”风时委屈地说，举着莫桑迦德发给他的院长用终端，“我是专门用营销号文案生成器生成出来照着念的！” 艾尔文斯：“………………” 他放开他的肩膀，向上拍着，抓住了那对漆黑的泛着紫色磷光的犄角，“我问你有关未来的预言你和我说这个！” “但是这就是未来的预言啊——” “——先生！！” 风时被他晃出残影。“好吧，好吧，”他按住他的手，“我和你说。” “快说。” “在我献祭了神格，改变世界底层的法则的时候，我在时间的长河里看到了未来的图景，”风时柔柔地说，拉着他靠在自己怀里，“我看到那些蓝血虫子最终被赶出了泽坦，我们开心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哇。”艾尔文斯说，“所以这就是这本书的结局吗？” 风时愣了一下。“……啊？” 不得不说，相当一段时间没有听到某个虚假主角的沙雕发言，以至于他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艾尔文斯迅速地反应了过来，飞快地又问道：“那先生，您在那个时候，再次成为神明了吗？” “呃……那个时候……我……” 紫罗兰色的眼睛转来转去，风时思考该怎样和他说。 不过旋即他便没有思考的必要了。精灵自发地得出了答案。 “——您没有重回神位。” 他轻轻地说，把头转向一旁去，已经开始伤心难过。风时的动作滞了一滞，满满地抱住他，把下巴卡在他的肩膀。 “只是、那个时候没有重回神位而已。预言所显示的只是未来一刻的画面，而不是最后的画面——实际上到那时并没有过多久，”他蹭了蹭他尖尖的耳廓，“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你看，我都还没有重回神位，我们就已经把泽坦给夺回来了。” 艾尔文斯无法如他所说的那样高兴。他接着问道：“那那时具体是什么时候啊，先生？” 风时张口结舌了一秒。“时间的长河不会那么好心的还在画面里给你标注一下日期的，艾文！” “好吧。”艾尔文斯道，转而又换了个问法，“那那个时候我看起来有多大？” “那个时候、你就看起来和现在一样大呀，”风时说，“因为精灵成年之后容貌就不会再发生变化了，永永远远的都会固定在成年时的样子……哦！” 他一脸不信任地看着他，“像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忘了所以果然还是脑子也出了问题吧我这就去喊卡内基有病就要尽早去治讳疾忌医是不好的，艾文！” 艾尔文斯：“……” “我只是太急切想要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时候一时半会儿脑子没能转过来圈下意识的就问了一句，先生！”他拖住他，因为某人力气太大了十分难以拖住，于是向后捋着一把抓住了他的心心尾巴，“这样、”他再一次换个问法，“那时的我们具体是什么样子呀，先生？” “就是现在的样子呀？刚刚不是说过，你不会变老，而我也不会……啊！不过有一点和现在不一样，那时候你的眼睛已经好啦！” 这一点艾尔文斯早就已经听过了，“那衣服呢？画面里我们身上穿着的，具体又是怎样的衣服？” “……” 不得不说，他这个问题就问到重点了。风时眼前再度浮现起未来的画面。他的小王子——不，那是他已经不再是区区一个末代的王子了。他身穿极致精致华美的精灵族服饰，头顶则戴着代表了最高统御权的荆棘王冠，看起来是那么俊美……那么威严。 “就是和现在差不多的衣服呀。因为我们两个是在家里嘛。在家里，那肯定穿得就很随意，”风时说，抱着他蹭不停，手臂从他上衣的下摆叉进去环住了他的腰，“哇——那真的是好温馨的画面呀。” 说完还甜甜的把他给亲亲。 “是吗？”艾尔文斯转向他，棱角分明的唇瓣再度张开，并没有被他的糖衣炮弹给迷惑，“触碰世界法则时所窥到的未来的预言，所展示的只是温馨平淡的日常的画面吗？” ……当然不是了，在他们身前，有着连天的旌旗、如雷的欢呼声，来自衣甲鲜明的精灵部队与恶魔军团，战士们向天空举起浴血的刀剑。“是呀是呀。想不到吧？我也没想到。说起来，那些画面，除了穿着家里衣服的，还有没穿衣服的，毕竟我要恰饭嘛……”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愤怒，“这时间的长河未免也太不正经了！” “咳。实际上时间的长河是客观存在的事物，它并没有自由意志——” “——那就是您太不正经了，先生！！” 艾尔文斯气死了。风时的唇角悄悄的、一点点向上扬起来。 这一波应该是糊弄过去了，以他的精灵之富有节操的程度，接下来肯定不会再问了。 “连没穿衣服的画面都有，可见，您看到了相当多的未来的画面，”富有节操的精灵紧接着又问道，“那么先生，别的画面都是些什么？——乌斯卡人最终被赶走了，我们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这肯定是需要有一个过程的，告诉我，中间又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风时眼睛逐渐瞪大，当时就噎住了。 ……中间的事情，才是最不能让他知道的，他胡编乱造，为的就是让他不要追问太多。 谁曾想，这反而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早知道他就不编了！ 风时再一次深深地感受到过往时常感受到的后悔。好好一个魅魔，怎么就长了一张嘴呢？ 第274章 他左扭右扭。金发的精灵偏过头去，用探寻的目光看着他。 更将手抚在他的脸颊，催促地又喊了一声：“……先生。” “是这样的，艾文，”风时默了片刻，“中间所发生的事情，我不能和你说。” 艾尔文斯自然要问：“为什么？” 风时挪坐到他身前去，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因为我所看到的、那些未来的画面，它是注定会发生的没错，但表象之后的实质，却未必就像我们所希望的那样。 第354章 “这是由于预言的结果——它并不是不能改变的，而是以当前的状态发展下去为前提条件，后续所会发生的。如果当前的状态改变，那么未来的结果也会随之改变。只是时空自我保护的机制会进行一定程度上的修复，让之前已被‘决定’的事情以某种方式依旧得以实现。 “原本好的结果，在修复的作用下显现出来就未必是了。如今这样的结果就是最好的。而你又是非常重要的存在，我担心你知道得太多，事情会有变数，所以才特意瞒着不告诉你的。” 艾尔文斯相信了他的解释。 如果仅仅有这样的解释，那么他现在就已经开心起来——默林海曼和苏子斐他们所说的，他预言中的爱人，已经可以确定就是他的导师没错。但是，考虑到某人吞吞吐吐的，中间的事情不能让他得知明明可以像现在这样直言向他解释，却偏偏在那里学营销号说话……他就总觉得有点不安，未来或许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啊！”风时说，像是猛地又想起了些什么似的额外又补充道，“有些时候，因为未来很美好，所以你就特意向预言的方向靠拢，也会导致最终的结果被改变！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知道，自然而然的就是最好的。” 他再次强调。 艾尔文斯：“……” 好的。现在可以确定未来会有不好的事发生了。导师怕他知道了想要规避，所以才捂着不告诉他。 艾尔文斯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失去了神格，他的导师便不再具有神明的不死的特质了。这像是一块石头在他心里坠着。未来偏偏还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可导师决定好了要瞒着，那么就肯定是不会告诉他的了。默林看起来同样知道……但现在改变未来也会随之改变，同样让他感到深深担忧。 所以该怎么办？……这已经不是单纯以他的力量所能控制。不过。作为优秀的主角，艾尔文斯几乎是立刻便想起了某个规则之外的力量。 『——作者！』 『从这一波这么险我也能活过来同时就连眼睛也可以恢复原状来看，主角不死光环的力量多少是还在的对吧？』 『而这也就意味着，某种程度上你依然还可以对剧情的发展施加影响。』 『所以，未来是会有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但绝对不可以太虐了听到了没！』 『原本就贫寒的订阅会雪上加霜的事情已经说过太多遍了……呃，考虑到你已经可能听麻了不在乎了，如果非要虐的话你冲我来，先生他已经够可怜了。』 『这就不得不说，他到最后都没能重回神位……不因为他还没有重回神位，所以剧情就不算走到最后！所以务必要写完他重回神位然后再完结听到了没？』 『考虑到剧情都崩到这种地步了你还在在努力地救，所以，应该是不会放任这本书烂尾的吧？……』 时隔多日。自封的虚假主角又开始和并不存在的作者隔空喊话。风时现在莫得读心外挂，并不知道他心里念头都在转些什么，只看到他脸上神情不断地在变化。 似乎是很沙雕的情景。不过，对未来事件的隐瞒让他大为心虚，很敏锐地、立刻就怀疑是不是被他给猜出来了。 他慌成一团。想方设法地转移精灵的注意，“艾文，艾文，话说你今天还没有活动呢，我们出门走走吧？” “……呃。”艾尔文斯转向他。他现在还正愁着未来所会发生的不好的事情，并不想让思绪被打断，“话说您还依旧在这里和我待在一起。您现在已经是院长了，不需要去工作的吗？” “不用了。在你完全好起来之前，我都不用去工作呢。”风时说，看着他“这样是不是不合适”的表情，又补充道，“这些都是在合同上写着的——你看！一分工资都不给，还连期限都没有。晚开始几天怎么了。” “……”艾尔文斯想了想那坑爹的合同，“你说得对，先生。” “所以我们出来吧我们出来吧！如果你想的话还可以到外面看看，”风时扒在窗前往外望，“现在雨已经停啦！” 不得不说。这一点把艾尔文斯给吸引住了。从最初到现在，他已经在房间里闷了太久太久。 风时回转过身来，将手伸给他。艾尔文斯扣住了他的手。 天还是阴着的。但高悬的太阳倔强地将光辉透过厚重的云层向下洒下来。草木的新绿因之而变得格外鲜亮，这是艾尔文斯所看不到的，但他能够闻嗅到新抽的嫩芽，含露的娇蕊，乃至湿润的泥土那略带着一点腥气的芬芳。 他们走在由长条的木板所铺就的小路上，因为身体的重量而被下压出些微的曲度，给人以与硬质化的地面截然不同的回馈。耳边清清脆脆的，高大乔木枝叶的沙沙声中混着鸟鸣声响，他认出那是群岛独有的蓝山雀——一种灰黑羽毛的小型雀鸟。不过每到苏复节前后，成年雀鸟羽毛便会变成浓艳的明蓝色，这也标志着它们进入了求偶的时段。 不安的阴云好像逐渐散去了，艾尔文斯的心情逐渐变得轻快起来。未来是会有一些不尽如人意的事情发生，但没有什么是永远会一帆风顺的，就算是典型的爽文，必不可少地也要有前期压抑的环节。不管怎样，把时间线向后拉长，他和导师会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不止有穿着衣服的画面，甚至还有不穿衣服的画面…… “是外面热吗？怎么感觉你的脸好像变红了，艾文？” “没事，先生！” 艾尔文斯决定晚一会儿再担心。木板路又换成了卵石小道。他顺着一路向前走。不知不觉地走出了很远，他的身体可见恢复得很好，这让风时非常地高兴。 但还是担心他会累着，“路边有椅子……那边还有秋千！如果你累的话我们可以过去坐会儿，艾文。就像别的那些情侣那样。” “诶。”艾尔文斯倾耳四顾，“这里还有别的情侣的吗？” “嗯！这是医学院的、方便病人疗养的花园。所以除了我们还有其它的人也在这里活动……” 里面还有认识的人。一个身材健美的女性潜行者在男友的搀扶下拄着拐往这边走来，大声地和他打招呼，“嘿，艾尔文斯，嘿！” “你好。”艾尔文斯微笑着转向她。 潜行者看到了他蒙着眼睛的符文带，“我是索菲亚。”她说。 “嗨。索菲亚。我听到你好像受伤了？” “啊——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去动那瓶该死的药水！那么漂亮。再怎么着不也该是瓶□□水么？谁知道它居然是瓶复合爆裂的！”索菲亚普西说，“不过现在还好，你看已经可以下地了。倒是你的眼睛。都这么多天了，怎么还……” “因为它情况比较复杂。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见光……” 两人谈谈讲讲。而后潜行者向风时转去，“风时先生。” 风时微微欠身向她身伸出手去，“你好，索菲亚小姐。” “之前在武者基地见过一面，到现在已过去了这么久，”三星的潜行者小姐放下了一侧的拐杖与他握了手，“有个问题，我很好奇。不知道这是否会让您感到冒犯。” “你说？” “那就是您的种族，”索菲亚琥珀色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您不是精灵么？和艾文同族来着。为什么到现在，您会变成魅魔呢？” 第275章 为了避免太过引人注目，风时现在没有显现犄角、翅膀以及桃心尾巴。但从耳朵依然可以清晰看出，他不是精灵而是魅魔。 “我的种族嘛……”这是所有知道他的基地学员都感到好奇的。千山等人一早来医院探视时候就问了。不过很显然这位潜行者小姐还不知情，于是风时便又把之前的解释给搬了出来。 “其实我原本就是魅魔来着。但你知道，魅魔这个种族它比较……嗯，存在争议。所以我就使用幻化的能力假装成了精灵——相当一段时间里，甚至连艾文都被我骗了。” 索菲亚的眼睛微微瞪大，“那艾文说的，有关精灵族的那些事……” 风时把银发一甩，“那些都是我编的！” “……哇。”潜行者小姐陷入震惊。并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某个精灵对此的看法，“艾文，话说，当你知道，风时先生他其实是……而且，有关族里的事情，全是他给——” “艾文他这么善良，对此当然是理解了，”风时抢着说，“他没有生气呢，而且还当场喂给我了一顿饱饭！” 语气是那么欢乐。三星的潜行者小姐听得目瞪狗呆。魅魔的饱饭……这真的确定他没有生气吗？ 艾尔文斯仿若听到她内心在疯狂逼逼。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没有！魅魔这个种族特殊，隐藏身份我当然可以理解了，我才没有对他……，不要信他瞎说！” “是吗？”风时挺起胸，叉着腰看着他，“那天你没有喂我吃饭吗？” 艾尔文斯回想起他得知导师是神明，且导师转化成了魅魔的那天。他是喂他吃了饭，但那是迫不得已，“——根本不像你说的那样！” 第355章 “总之就是喂了饭对吧。”索菲亚言简意赅地总结道，上扬的声调充分流露出内心的感慨，“哇wwww——”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不记得他究竟是怎么逃离这个花园的。他的眼睛看不见，索菲亚拄着拐走得慢，那画面简直就像是慢放镜头，整个过程被无限拉长，“先生，”他愤怒抗议，“你好恶劣啊！！” 然而，风时会因为他愤怒的抗议就对自身的行为进行反省吗？ 当然不会。作为合格的恶魔，他甚至还可以再恶劣一点儿。 这天晚上，他带艾尔文斯出门散步，路遇几个吟游诗人弹琴表演——作为对音乐艺术有着充分热爱的职业，吟游诗人学院演唱会计学分，所以时常会有诗人在各处表演。这些诗人的水平很高，周边聚集了许多的听众，风时带着他也在草坪上坐了下来一起欣赏。 跟着音乐的韵律轻轻摇晃，艾尔文斯原本以为这会是一个温馨又浪漫的夜晚，直到他被导师拉进怀里，自然垂散的发丝被挂到耳际——他微凉的手指抚过他的面颊，而后，倾向前吻上了他的唇。 并不是一个轻浅的吻。而是以不容抗拒的炽烈，在向内不断加深。 过电般的颤栗卷过后脊。艾尔文斯扣住他的手，惶乱地向后推拒。 “……嗯？”风时稍稍地放了他一丝空隙，“怎么了？” “我们这样……不合适吧，先生？”艾尔文斯用气声说，“都在看表演呢。” “这有什么——只是亲亲而已！”风时理直气壮地说，强势地把他后续的话语给封住了。 “唔……！” 只是亲亲而已，是没什么。过往他们也不是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接过吻。之前在幽暗之谷，他把导师拉出来，接吻，朋友们、基地的教官，包括家族里的长辈可是都站在周边看着呢。至于现在，他们是有着额外的关注，但怎样也不可能比之前那次更多。 可是，艾尔文斯就是无法不去在意。他身处在一片绝对的黑暗里。感官所能够收受到的，除了导师身上的特有的香气，唇瓣的柔软与他的吻的甜蜜，便是周遭那压抑着、但以精灵敏锐的听力依然足够清晰的惊讶的低语。 ……不就是接吻么，你们长这么大难道就没见过！艾尔文斯在心里喊。而且。诗人们唱的是情歌。现场可见有那么多的情侣，现在是晚上，光线幽暗且气氛叆昧……正在亲密的又不止他们一对！ 可是他们就看。而在此同时，导师的技巧又是那么优秀，也有可能是他现在的身体还处于比较虚弱的状态……像是在浪潮中起伏，被一阵阵的快感给冲击得全身发软。脚跟离开地面。足弓一点点地紧绷起来。艾尔文斯感到热意在蔓延，他深切怀疑现在他的脸已经通红到了耳尖。 这、绝对不是一个热血战斗升级套路文的龙傲天式主角所应有的表现。艾尔文斯决定强势起来。他努力从导师那里争夺主动权。然而—— 凉风侵进他的腰间。衬衫的下摆被向上拉开。而后导师的手滑进了里面。 “——先生！” 这可就不止是亲亲了。艾尔文斯严正提出抗议。 “我饿了，”风时说，他的声音润湿，像是雨后的桃花瓣盈盈承接的润湿的水露，“你看，我都这么多天没好好吃饭了……” 他有相当一段时间都没有好好吃饭了。从最初的那天——艾尔文斯夜里还问过他，惦记着他升级是不是消耗了能量。当时精灵全身都是管子，躺在床上甚至都不太能动，却还在关心着他会不会饿。风时当场就哭了，慌忙告诉他他从神格那里得到了一些力量，在完全消化掉之前都不会饿的。 然而现在，他却说他饿了。 艾尔文斯当然是一秒揭穿他：“——你一定是装的！” 风时：“……” 风时：“嘤！！” 风时：“好吧。是装的。其实不是饿的……而是馋的。” 他抱着他，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顺着那线条流畅的美人筋向下啃咬，留下一串揉碎了的玫瑰似的红痕。 “我都馋了这么多天了……” “先生。先生。”艾尔文斯局促地说，“我们先回去……您看那么多的人在看！” “——可是我现在就要吃嘛！” 风时抓着他摇晃，向四周环顾。“没事的，”他哄着他说，“刚刚是有人在看，不过现在他们已经不看了，多无聊啊，看人接吻看那么久。” ……真的已经没人看了吗？艾尔文斯不知道。但仔细倾听，现在是没有有关他们的低语了。 于是他也就相信了他。但下一刻，他便为他此时的心软而感到后悔了。 更多的凉风吹进来，衬衫被向上拉开得更大。纽扣也迸开了一颗……导师的手从里面把他的肩膀给攀住了。 第276章 艾尔文斯在这一刻是这么想念他的术士长袍。他为什么不穿它……是嫌它的遮蔽效果太好吗？没穿也就算了，就连储物戒指也没有戴，不然他现场也好披上一件。 “不……先生，”他央求地道，现场转职成退堂鼓一流演奏家，“我们不要在这里……” 然而，甜美的气息把他给包裹着。导师已经紧紧地粘住了他，甩都甩不掉了。 他身上就一套薄薄的病号服。而某个魅魔那自不必说，依旧是那一套得自某限制级作品的前卫服饰，遮着的地方还没有露出来的多。如果有人往这边看过来，一眼什么都一清二楚。艾尔文斯越发地感觉到芒刺在背，想了想，当下捏着导师下巴，强迫他转过了头。 风时茫然地转来，而后，便被他低下头去，狠狠地吻住了。 强势的索取，当然同时也是给予。某个虚假的主角充分展现出耽美文里的攻方所应具有的霸道与机智——把主动权夺过来，由他决定怎么喂他，应该就可以躲过在大庭广众之下……了！ 但他错了。某个情商优秀的魅魔收到他如此热情的回吻，整个人都要开心得发起光来，“哇，艾文，你好宠我呀——连这你都答应！！” 艾尔文斯呆了一下：“……？” 他答应了什么？ ——当然是答应喂他恰饭了，风时的手立刻就向下移去。其实，他也是担心他纯情的精灵不乐意，所以才没敢做得太过，单纯只是从里面摸了摸，攀住了他的肩膀。不过，从他如此热情的态度上来看，刚刚很显然不过是口嫌体正直罢了。 衣带被拉开发出嗤的一声，传在他耳中是那么地清晰。 艾尔文斯的笑容逐渐消失：“？？？？？”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然而他再怎么也说不清了，谁让他刚刚吻得那么凶。艾尔文斯现在不止是怀念他的术士长袍了，还怀念导师的读心外挂……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奋力挣扎！ “啊——你坐好，让我枕在你腿上睡一会儿，艾文。” 导师突然用慵懒而又困倦声音的说。 这话当然不是说给他的，艾尔文斯一瞬间坐直，一动也不敢多动——周边的人正在往这边看过来，所以他才必须要为他的行为作出解释！ “先生……” 导师已经倒到了他的身上。隔着薄薄的一层衣衫，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那妖蛇般蜿蜒的银发顺着他膝盖流丽地滑下来。 “……先生。”这一遭看起来是躲不过了，艾尔文斯绝望地只能顺着他说，“您拿一件衣服盖上吧，晚上冷，不要再着凉了。” 谢天谢地。导师用魔雾变出来一件毯子盖上了。还递给他一个角，让他可以拉到另边把自己给围起来。 再然后，他就扣住了他。他的指尖是那么灵巧，温柔的触碰酥酥痒痒的，艾尔文斯被它滑过的动作激得全身僵硬。 偏偏，他尊敬的导师对此还有着理直气壮的说法，“让我看看这里的功能出现问题没有。” 艾尔文斯：“……” 他的脸一定红透了！“我们回去、回去再给你看好不好，”他的声音细弱得像是蚊蚋，“房间里有光能看得清。” “但是我有黑暗视觉呀？”风时欢快地说，“在这里也能看得清的，艾文！” 艾尔文斯说实在的一时半会儿把视力增强的能力给忘掉了。此刻听他说起，不由得猛抽了一口凉气，险些没当场跳起来，“——别人也有黑暗视觉啊，先生！” 原本围上了毯子让他稍微放心了一些。然而现在，考虑到有黑暗视觉的人面前，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和发生在太阳底下没有区别…… 艾尔文斯彻底地坐不住了。然而某个魅魔已经抓紧了他——他沉碧色的眼睛在符文带下悚然瞪大。 自从受伤之后，一直到今天都没有过于亲密的行为，他的身体现在变得敏感之极根本受不住这样的刺激，“哇！”导师格外开心的声音响起在他的耳边，“没有出问题呢。” “……” 第356章 艾尔文斯疯狂地清心静气清心静气……然而都已经到这一步了，还静个鬼哦！那么多的人。他们来得算比较早，这块石头位于靠近中间的位置，甚至石头的另一边坐得都还有人…… 他感到异样的柔软以及温暖。那是他的先生打开了唇瓣。而后是水声——怎会那么清晰！诗人们弹琴的声音就不能再大一点么？ 他的手绞紧了毯子的边角，过于用力以至于指腹都泛出白色。晚间的风，吹扬起他的发丝落在脖颈，那些微的凉意也能掀起他一阵的胆战心惊。 尤其是，后面远远的听见还有人在说：“那是那个精灵吗？金色头发的？他现在算好了？” “没有吧。”旁边的人回答他，“我刚刚有看到，他还穿着病号服呢。” “诶，病号服？” ……目光。艾尔文斯仿佛能够感受得到他们投来的目光的灼热。 “他身上围着……啊，他怀里……” “魅魔吧。那个银发的魅魔。” 柔润的银发像是流水一样，直淌到地面，有些落在他的裸露的脚踝，皮肤被扫得痒痒的。艾尔文斯撩起了导师的头发。向上挽起来，堆到一边以形成更进一步的遮掩的效果。 “呃。他们在做什么？” “——人家困了所以就睡了。” “我为什么会听到奇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 “就像是流水似的……” 眼前是一片白——当量巨大的爆炸所形成的那种眩目的光。明明应该是一片黑暗才对……有那么一刻，艾尔文斯什么都不知道了。 回去的一路上他都拒绝抬起头来。等到了病房，他直接扑到床上，把自个儿整个儿都卷进了被子里面。 “干嘛呀艾文，不闷得慌吗把自己给蒙起来？”风时追来，大翅膀扑棱扑棱，试图拆开他的被子卷卷，“让我再看看嘛，刚外面那么黑我怎么看得清——快！让我再给你检查一下身体。” “我不理你了，先生！”艾尔文斯狂锤枕头，“你就会欺负人！！” 每天都被欺负的精灵一时半会儿顾不上担心未来的事了。他现在只想赶紧的把蒙眼睛的符文带给摘下来。 这天全套检查结束，血魔法师与异域的学者一番探讨之后，满足了他的心愿。 “看起来恢复得还行——那就先摘下来吧，每天用眼不超过两小时，先试试看。” 符文带摘了下来。卡内基制作了一个小范围的幽暗法域给他适应逐渐增强的光线。然后是一大堆的恢复期注意事项，依旧不可以使用魔力，一旦感觉哪里不对立过来找他等等等等。风时在日记本上一条条地记下来。 而后两人离开了。风时把清单又看了一遍，将本子收回空间。抬起头，精灵宛如祖母绿的眼睛盈满了笑意看着他，这让他紫罗兰色的眼眸同样迸出喜悦的烟花，迫不及待地，他把一大堆的图纸从储物戒指里掏了出来。 “艾文艾文，来看这个！” “这是什么？”艾尔文斯接过。葱郁的森林，恢弘的城堡，以及静谧的湖畔……图纸上所绘全是风景，从地标判断都在哈伦卓耿，“您这些天去过的地方吗？” “不是，这是选址，我现在是院长嘛，那肯定是要安排房子的。莫桑迦德说随便挑，有喜欢的就住，没喜欢的就给我现盖，”风时高兴地说，并肩坐在他的身边，把图纸一张张地在床上摊开，“你看，我们住哪里呢？” 第277章 两人根据图片挑选，又去往各实地看了一看。选来选去，最终决定住到湖畔——有着浓密冠顶，在阳光的照耀下枝干镀上翠金色的高大橡树让艾尔文斯很喜欢，风时则看中了旁边大片空地方便他日常练剑。 “……哈？原来你还要练剑的吗？”某个有着强烈进取心的王冠尖细的声音疑惑地说，“你这一次不是打算登爱欲之神的神位吗？” “你在说些什么！”风时愤怒，燃烧的金冠下闪亮的银发被他呼地甩到另边，“这么多天我才吃了几顿——” “但比起你一次都没有的练剑次数，这已经是正无穷倍了。” “……” 风时噎住。抓住胜利之冠一把塞进了空间。 湖畔是没有房子的，需要进行搭建。风时于是风风火火地出去了，片刻后抱了一大堆的房屋设计图纸过来。 “这么多的图纸。”艾尔文斯惊讶。 “是呀——系统生成了很多的建议。不过你现在眼睛正在恢复，不能用太多的智能设备嘛，于是我就打印了出来。” 两人从中选中了一幢错层别墅。装修风格也要在这时提前进行设置。风时想起一件事来，“艾文！你之前的家具不是都堆在储物空间里面吗？我们留出一些空间，把那些家具给放进去。” “呃，”艾尔文斯愣了一下，“您的新房子……放那些旧家具不太好吧，先生？” “有什么，我看那些家具保养得都挺好的。而且是在特意留出的空间，预先设计好，不用担心会影响整体的风格，”风时说，“而且，省些家具也是省些钱嘛，房子是免费的，装修也有补贴，但是家具全是要自己买的……你看我可可怜怜的被坑了，连工资都没有。” 他说到工资。艾尔文斯还不是只能答应他。不过这些家具里是少了床的——之前入学时候他把他床给亚瑟了。“没关系，床本来就是要换的——我们两个住，那当然是要换张大床啦！” 艾尔文斯眼睛允许使用的时间挑装修用完了。熬到第二天，风时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去往商业区买床，“床是订做，也是要时间的，说不好比我们的房子盖得还慢，所以必须得早点去才行。” “不是，先生，怎么还要订做，”艾尔文斯被他拉得脚不沾地，“有的是现成的床——” “因为一般的床板我怕它不结实嘛！” 就床板是否结实的问题，某魅魔与店家进行了详细的咨询与深入的交流。艾尔文斯被他挽着站在一边，又一次好想逃离这个星球，好不容易熬到风时最终拍板付了订金，快步向外走出来。 “您确定结实就好了嘛，为什么要和他说那么多。” “因为他们是人类呀——人类对结实的理解不一定能满足精灵与恶魔的需求。” “……他们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们！” “那是他们不礼貌，又不是我们的错，”风时浑不在意地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看，那边那群男法师争着在抢一瓶限量版咒血指甲油都没有不好意思呢。” “呃？”艾尔文斯踮起脚尖望去，“一群男法师，抢指甲油？” ……毫无疑问是某个传奇之上的院长带出的潮流。拉了拉兜帽转回身来，险些被一大团雾丝般游曳的糖球给裹住。风时买了好大一个迷雾棉花糖，两人虚捧着一人吸了一口。 群岛的房屋是由专业的工程法师配合魔导机械学部的工程机器人来建筑，很快便即完工。当默林过来通知了可以出院（当然了还是有用眼时限且要定期回来做护理），艾尔文斯立刻便被风时给拉着搬了进去。 家具都还在储物空间里放着，一样样地取出来，摆到之前家里所摆放的位置。 “好了呢，”风时高兴地说，转了一圈，“这样这里就和家里一样了。” 艾尔文斯正在把一件细颈的花瓶摆到柜子上，向后转过身来。 入眼是亲切的布局，熟悉的陈设，白杉木的立柜散发出童年的味道，阳光透过弯弧的格子窗，把圆桌的台布染成了暖软的娇黄。 他的动作顿了一顿。 温斯顿家把他房子里所有能搬走的东西都搬到了空间戒指里。他们对此的解释是为了应付军方的检查需要清除掉一切有关他的形迹，当然了实际上是为了得取他颗“能擦出金手指老爷爷”的戒指，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也是顺带把一切有关他、有关他母亲的东西（精灵王室的遗产除外）都给清出去。杜维的母亲詹妮作为家主的第二任夫人想来在这个过程中发挥了举足轻量的作用。那里不是他的家。这一点他很久之前便清楚。但是他还是每次都刻意避免去想所有的东西都被丢出去之后，那幢房子如今又是什么样子。 不过，现在，他的家出现在了这里。预先设计好的空间，让每一件物品都可以如之前那样摆放，和过去别无二致。等今天眼睛使用到了时限，在黑暗中走动，按照过去记忆恐怕都不会摸错位置。 艾尔文斯明白过来。把家具摆放到这里，根本就不是为了省钱——他的导师什么时候又会省钱了，而是希望这里于他就像是家一样。 “这是我们的房子哦！永永远远的——就算我不当院长了它也是，”魅紫色的桃心高举在空中摇摇摆摆，风时走来走去，举手画了一个圆圆的圈，“——龙族的群岛有这么一块面积是归我们的！以后就算……总之总之，只要想我们随时都可以回来住。” 第357章 “嗯呢。” 金发的精灵从后面轻轻地环住了他。 “谢谢您，先生。” 两人又忙了两天，为新房子添加各种家什以及零碎物品。而后邀请朋友们过来，举办了热闹的派对——无论是艾尔文斯出院还是风时担任院长乃至两个人搬进新房子，哪一件事都值得大举庆祝。血魔法师在派对上再一次为他的恶魔朋友选择住到湖边而不是和他一起住在地底表达了遗憾。 然后就是幸福快乐的生活了。艾尔文斯还在休养期间不可以去上课，还被禁止了看书以及使用智能设备，每天都是闲着，正好得以带导师去看群岛各处瑰奇的风景，这天来到雪原上，记起很久之前风时肚子疼的时候窗外看雪的憧憬，于是弯腰揉搓了一个雪球，两人打雪仗，最后滚倒在白皑皑的雪地里瘫成两个大字。他转过头去，想要问他开心不开心，然而风时却惦记着他的身体还在恢复怕他受凉了，飞快地用魔力把他给裹得粽子似的强行抱走了。 在他的不能算长、但在普通人的观念中也不能算短的生命里，艾尔文斯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是现在一样轻松愉快过。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的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先生。您是不是快要开始工作了？” 他的休养期会很长。导师不可能向后一直推到他完全恢复成先前的样子。所以应该是按照他大好来算——他都已经出院，还出院这么多天了。 “是呢。”风时说，“不过还有一段时间啦，等就职典礼宣布了任职之后。” 艾尔文斯倏地抬起头来。 “所以，现在其实还没有公布吗？” 今天用眼的时间已经到了上限，他缠着符文带。可是风时一瞬却感受到他锐利的目光似乎又洞彻了什么。“是还没公开宣布来着，”他连忙说道，把“公开”两字重点强调，“其实小道消息早就传出去大家知道了，你看，卡内基知道，默林也知道。还有你的朋友们！他们也都知道……” 但那并不能说明什么。一到要紧的事情，他的朋友们口风都严得很，就连让某不愿透露姓名的心灵法师在哈伦卓耿也又出了一次名的安塞尔，也别想从他嘴里撬出些什么，这一点之前他就已经见识过了。 所以，导师取代康华里成为战士院长的事，只有小圈子里的人知道，并没有对外公布。他原本还以为，这些天来的风平浪静，是源于莫桑迦德动用手腕把那些不满的声焰都给压下了，而如今看来…… “……只是走个过场而已！”他的导师那边还在说，“毕竟，我属于公开了身份的，不像他们保密不暴露在人前。院长这个职位又不是一般教授，总要有个仪式什么的……” 艾尔文斯点了点头，向他露出轻松的微笑，“原来是这样呀，先生。” “嗯嗯嗯！”风时一顿点头。 “那就任典礼又是哪天呢？” 风时在桌子下面的脚尖一点点向上踮起来。“啊，这个还没定。具体要看学校那边什么时候忙完，还有，当天的天气……” “该不会正好是我去医院做护理的时候吧？”艾尔文斯似若无意地问。 “不会的不会的！那么重要的典礼——我们是爱人，当然是要一起参加的。” 风时说道，更拉起了他的手。 艾尔文斯微微偏过头，淡金色的发丝从一侧肩膀上滑下。 “……是吗？” “——是的！” 他被他给骗了。 第278章 “哎呀。真的是很不巧呢。就职典礼跟做护理怎么就撞一块了。”风时说，查看着终端的日程提醒，“不过还好，护理做得快，我先去礼堂那边，你做完护理，然后再来找我。” “……” 艾尔文斯停在螺旋步梯的转角，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风时走来，拉他的手。 “走了，艾文！我们去医院——” 艾尔文斯拉住扶手。“我不理解，先生。护理怎么就能和典礼撞上——它的时间是固定的，你知道我都什么时候需要去。同时您是院长，又不是学生，甚至也不是普通的教师。莫桑迦德还知道您的身份！什么时候举办典礼，那肯定是要和你协调的，什么时候方便出席……不存在突然间就定下了一个时间，然后，你不得不去。” “啊，这个……”风时脚步顿住，目光转来转去，“当时其实是莫桑迦德有和我协调来着，但当时我正在……呃，总之没有想直接就答应啦！等后来我发现的时候，他们那边已经按照今天举办典礼来进行准备，也就不好再找他说要改日子了。” “——然后还忘记了把这事件告诉我，好问问默林护理能不能改个时间。”艾尔文斯冷淡地说。 风时转到他的身前，紧张地扣住他的手。“抱歉，你知道，你的导师他总是糊糊涂涂的……” “嗯。”艾尔文斯点了点头，学他说话，“‘那么重要的典礼——我们是爱人，当然是要一起参加的’。” “对不起，艾文。对不起。是我错了。”风时慌得要哭出来，“可是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护理很重要，典礼也不能迟到，咱俩先去医院好不好？典礼的时间很长，你那边护理做完也不会结束的，然后你再往这边过来……” 他抱着哄着，艾尔文斯扣在扶手的指节被他给掰开来，强行推进了传送阵——传送阵就在螺旋扶梯的正中间，向上发出柔和的光。光影闪过，两人便来到了医院。 医师、学徒以及其它的病人们无不投来惊讶的目光，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默林海曼坐在治疗室里也听到两人一路上的争吵。“什么？艾文生气因为他不能参加典礼了？”他向外探出头来，“哈，没事的。你看，几个院长突然就跳出来，大打出手，完事康华里还死了，这件事震惊多少人，而到今天，学校官方对此一直没有通告。待会儿典礼上，首先是要对这件事进行解释，一顿下来才是就职仪式，先在这边做完护理然后再过去也不耽误……来，坐下坐下。不着急，我也没去呢，等会儿我们一起。” 一边说着一边按艾尔文斯在医疗椅上坐下。艾尔文斯躲过他的手转过身来。 “没错，就是因为这个——您杀了康华里的事。我知道，先生，你是不可能忘的，刚说的那些都是在骗我，怕我过去受到刺激所以才特意不让我去。但是，我不过去，老实在这里待着，就又能安心吗？” 他向默林说：“我去参加典礼。护理等结束之后回来再做。” “——不行！”风时喊。 “我就要去。”艾尔文斯一字一顿地说，“没事的先生。你不用担心我的眼睛。预言里面，您也说了，我的眼睛后来好好的……” “但那也有可能是被你给作坏了然后默林又给你做的眼睛！”风时说，“就是因为你知道了就会这样，所以我才不把预言的事情告诉你的。” 他气得真哭了，抬手去擦眼泪。艾尔文斯默住。虽然看不到但他却感觉到什么，将要说出口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好，先生，我不去了，”隔了一会儿，他柔声说，走去取出纸巾递给了他，“……您至少换件衣服，一件适合这种场合穿的长袍，或者，铠甲也好？” 他的手扶在他的腰间。触手是光洁的肌肤。风时身上穿着的，依然是他从限制级作品里学来的、魅魔标示性的性感装束。 “不，我不换！”风时气恼地说，一把夺过纸巾，甩开他向外走去。 桃心的尾巴在空中甩出风响，房门在他身后重重地关上。艾尔文斯愣了一下，冲过去追他。 他险些撞到门旁的架子上。默林及时伸手把他给拉了回来。“好了好了，你就让他去吧——再怎么说你的导师还是……，他其实不用你担心的。” 艾尔文斯怎么可能不担心。某人他连衣服都不愿意换！他盘算风时不带他他要怎样才能过去。典礼是所有人都要参加的，所以入场应该不会受限。在哪里随便找人问问便知道了，关键是他不能用眼睛……所以要先把符文带给摘掉么？ “好了，别在那里担心了，过来这里坐下，”默林拍了拍坐椅的靠背，“你知道无论发生了什么，最终带来的都会是好的结果——把仪器给戴上，老实做护理，我告诉你未来将会发生的事情。” 艾尔文斯的手从扶手上收回来。 “真的吗？” “真的。你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更确切地说是什么时候没骗过，艾尔文斯腹诽，但还是不由自主地一步步走回到椅子上坐了下来，仿生人助手为他戴上了护理用的仪器。 默林戴上了手套，一样样调配好所需要用到的药物。在精灵的无尽期待中，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所以未来究竟会发生什么？” “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艾尔文斯噎住。 “？？？——你这不相当于没说！！” 第358章 …… 风时坐在主席台上，左手曲起支着下颌。沉银色的羽睫垂敛，他的目光向下方扫去——学生与教工们群情激愤。 “在说什么，那个魅魔——” “要让那个魅魔当我们……？！” “——当战士学院的院长？？” 莫桑迦德宣布了这一事项。看着下方众人既惊且怒，他活动了一下肩膀，老神在在地接着又说：“作出这一决定，校方也是考虑到大家的意见。当天，风时先生阁下分别使用人类、精灵以及魅魔的剑术，对康华里施以了全方位的压制。很多人在现场表达了诉求，希望风时先生能取代康华里担任战士学院的院长一职，我们也是都有听到的……” 愤怒的人群神情僵了一僵，不过旋即爆发出更大的怒火。 “当时只是说说！” “说这些的时候谁知道他接下来会把康华里院长给……那么残忍的虐杀。” “两边的对错暂且不论，他对上任院长所做的那些已经足够显露出他完全没有人性。” “我们不接受一个灭绝人性的恶魔担任学院院长！！……” 一切都正如艾尔文斯之前所说。康华里是战士学院的院长，在哈伦卓耿是很有根基的，更不用说还有其它那些牵涉到的人，同样是在学院里经营多年。他不止杀了他——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以极端血腥残忍的手段杀了他。 战斗中舆论出现反转，是因为众人得知了他过去曾带康华里打指导战，同他应该是近似于导师与弟子的关系，可是康华里却背叛了他，甚至挖出了他的心脏。能做出这种事来，人品可见一斑，战争之神真的有可能同样为其所谋害。但是，在接下来，他们所看到的却是他一点点剔掉了人类战士骨肉的那骇人的残忍——这就让人忍不住转而又想，康华里之所以背叛及杀死他，是否背后也有其原因？若有的话，又如何能够认定就是他谋害了战争之神？ 神明若并非为他所谋害，那么，发生在他身上的惨剧便无法为人所接受。接下来的时间，原本是一个黄金时段，用来对事件进行定性，让公众们知道他们究竟应该相信什么，然而，风时所做的，却是没有一句解释，更在后续的那么多天里，完全从公众的视野里消失。 等到他终于出现，让众人所看到的又是尽在和精灵卿卿我我，大庭广众之下又亲又抱，在商店里来回问床铺耐不耐折腾，够不够结实。魅魔这个种族就是这样属性，出于礼貌他们对此不好说什么，然而现在，却要让他，来担任哈伦卓耿最大的两所学院其中一所的院长？！ 战士们最先受不了，其它学院的学生很多也同样感到无法接受，愤怒的声浪几乎要掀开礼堂的穹顶： “谁不好非要挑一个魅魔！” “院长位置是空着，那么多的宗师谁不能当，他一个……现在甚至才刚刚六星！” “就算他实力高又怎样？一个嗜血，残忍，放浪，不知廉耻……” “你们是要听大家意见对吧？大家的意见就是让他滚！” “——没错，滚！！” 第279章 教工们不像学生那样喧嚷。他们对不满的表达是冷冷地、用厌弃的目光看着他，等待他识趣地自行将职务辞去。这么多人反对，尤其是他接下来所要任职的战士学院，得多大的脸才能没人事一样只管坐到院长的位子上？ 当然也有人是支持他的，比如艾尔文斯的朋友，莱蒙德基地的武者们，龙裔术士与一些圣职者，但比起汹涌的浪潮，他们所能发出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反对形成一边倒的态势。 然而，作为当事人，风时对此会感到生气吗？ 答案是当然不了，与之相反，他甚至还相当地开心。 心灵的链接搭建成网络，精神的领域里他与莫桑迦德、卡内基等拉了一个小群。“诶嘿嘿，”他快乐地说，“你看他们果然骂起来了！” 他撺掇莫桑迦德拱火，好让这些人骂得再凶一点。看着下方愤怒的人群，莫桑迦德抬手扶额：“……” 想他专门把战神哄骗过来给他们当院长，结果却是被他们给这么骂，还嚷嚷着不要……虽说这有他们的刻意的引导在里面，但他还是真想看看若这些人得知真相，又将是怎样的一副情景。 “什么嘛。你们闹着想要我们才专门聘请风时先生担任战士的院长。现在你们居然又闹着不要了，你们这让学校怎么办？” “——都说了当时谁想到他居然会……！” “人的想法都是会变化的，就算当时想现在不想了也是正常，这么重要的决策，你们做出来之前难道不应该对民意做调查吗？” “还甩锅给我们了！你们当初但凡问问大家意见……” “我们为什么要询问你们意见，”莫桑迦德慢条斯理地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交的学费好像并不够校方让渡人事任免权？” 台下短暂沉默了一下，旋即愤怒浪潮再次掀起，这次连带他也骂了起来。 “妈的就是个歪屁股！你以为我们没看见你从一开始就在那里拦战士院长？” “……看不上人家还把人家给聘过来，用完了就丢，就过河拆桥！我是真心疼康华里院长在这里兢兢业业干那几百年。” “用完了就丢？说得轻了！这是吃人不吐骨头！呵呵……我就看看以后谁还敢跟你们龙族打交道。” “这事要是没个交待老子不上了！你们恶龙跟魅魔自个儿相亲相爱去，别在这恶心我们这些正常人的眼睛。真就是种族不同没法沟通，都他妈什么垃圾玩意儿！……” 卡内基原本微笑着听他们骂，但听着听着，笑容逐渐消失。 “骂你们就骂你们啊。为什么要地图炮魅魔，带着我一起骂！我又做错了什么？” 法师们、尤其是地下塔系，也是这么想。 “你们爱怎么骂怎么骂，为什么要牵扯我们院长？” “就问，我们院长好好的招你们惹你们了？” 作为两大学院，哈伦卓耿除了战士就是法师最多，大为不满的法师们喊叫起来，倾刻间也形成了一股声浪。 面对他们的讨伐，原本就在气头上的战士及其它的康华里同情者们更加恼火： “怎么就不能骂？——要不是你们院长非要出来插一手，我们院长他能死？” “别洗，就算康华里他真的像他们说的那么不堪，你们院长出来跟他动手，对他念死咒的时候，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完事问一句两边是为什么打起来了，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就因为都是魅魔所以无脑护呗？可不得烂到一块儿，两个欠■的贱货……” 愤怒的人群被激起逆反，一些胆大不要命的更是指着卡内基鼻子骂起来。 卡内基：“……？” 这不能忍。他呼地一声站起身来。风时慌得赶紧拉他袖子，“别杀人别杀人卡内基！” 卡内基没有杀人，染着蔷薇色指甲的修长手指飞速变幻，那是一个禁言术的施法手势—— 一发禁言术丢下去，会场当时就安静了，一群跳得最高的嘴巴张张合合，却是再发不出声音。 “来啊。骂啊！”他掐着腰，“再骂得好听点老子聋哑术也给你们安排上。” 被禁言了的人那当然是骂不出来了，而没有被禁言的人也都吓了一跳，不敢再去冲他。“是啊，”有人说，“不能把法师院长也拖下来一起骂。虽说都是魅魔，但他和他是不一样的，你看他穿的什么衣服，而他又穿的什么衣服？” 卡内基穿着的是一身华丽的法师长袍，庄雅而又禁欲，于这样的场合再适合不过。然而风时却依然是那身亮黑色的皮衣，只在胸前遮了一抹，肩背与腰腹都在空气中暴露着。“这样的衣服但凡是正经点的地方都不让进的，他直接穿来参加学院院长的就职典礼？” “这不能怪种族，只能是他——” “——他就是个婊!子！” 风时依然十分淡定，但莫桑迦德对此却是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皱起眉头将手一摆。 礼堂里维持秩序的龙裔当即下场，咒骂与惨叫声四起，一个个学生乃至无法克制自身情绪的教工都被向外面丢了出去。 最初众人以为他们也像卡内基一样只是驱逐那些出口成脏的人。但旋即发现并不是——只要是对战士院长的任职决定表现出不满的人都被粗暴地扔到外面。礼堂里原本黑压压地站满了人，然而现在，转眼间便空出了一半还要更多的面积。 风时顿时显得相当遗憾。他就想要说些什么，莫桑迦德看见，扶过话筒抢在前面开口： “好了，现在安静了。可以理解大家的不满——这是你们目前所知的信息不足所导致的。但是，表达意见需要注意礼貌。接下来，我将对大家所关心的、战士学院前院长一事进行说明……” 说明的内容是早先便设计好的。首先告知公众风时是战争神选——还不是一般的神选，更接受了衪的传承。而后，就像是其它上古的高手一样，为了自身的实力在未来能够得到保全，他也进入了沉眠。漫长的时间流逝，乌斯卡人入侵，战争之神陨落在萨丁拉克星域。尽管衪后来再次复生，但实力却遭到了极大的削弱。以康华里为首的一群野心家使用乌斯卡人灭神的武器，趁机杀死了衪，目的是夺取衪的力量，但是却未能如愿。后来，他知道了，这是因为阿修琉斯早便把传承给了另一个人——也就是风时，经过一番周折，他成功地找到了他。 第359章 “然后，便是你们所知道的了——他骗了他，用伪善的面具博取了他的信任。在一个合适的时机，他杀死了他，夺走了阿修琉斯所传承的战争意志，也就是他的心脏——因为它已经与他的心脏融合。” “就是那团火吗？”有当天在现场的人高高地举手问。 “没错。就是那个。接下来的战斗中你们也有看到，康华里补回早先的力量消耗，以至后续爆发境界攀升到传奇之上，身边都有出现形似的虚火——那便是他从战争意志中剥离出来的，”莫桑迦德说道，“这也是为什么同时代的高手境界多少都有跌落，唯独他是个例外。当初我们并不知情，还以为他是凭借自身实力稳住的境界……倘若早先便知道他做下的这些事，哈伦卓耿绝不会聘请他！” 他愤怒的声音掷下，礼堂里先是静了一下，然后议论声轰地一下爆发。 “原来是这样。” “总是要有一些原因，他挖出他的心脏……” “我说也不至于，校长跟院长打起来……若是不想要他当初何苦聘请他。原来校长也是那时才知道他所做的事。难怪他当时那么愤怒……” “真的。何止是校长？我现在听着也快要气死了。卢西恩本康华里——他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先杀了战争之神，完事还又害死风时先生。” “说实在的。风时先生那样杀了他，我现在完全可以理解了。” “这要是我，我还能下手再狠一点！问就是他值得。” “嗐。就那些人——没错就是外面那些。还在那里乱骂。就不能耐心等等校长说明当年具体是什么情况。” 被赶出去的人正在外面吵闹，奈何礼堂的禁制可以很好地隔绝他们的污言秽语。但是里面的声音却可以不受影响地传出去，听闻莫桑迦德所进行的解释，很多人面面相觑，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噎住了。 有人开始往门口蹭，试图重新回到礼堂。守卫在门口的骑士横枪拦住了他们。 “让我进去，对不起——” “——我刚刚没有骂人！” 礼堂，乃至礼堂门口的群情倾刻又反转为相反的色彩。然而这时，另一边的教工席位上，却是突然地响起了一道冷淡的声音。 “——当年的事情，现在是不是可以提问？” 风时目光循声转去。他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当年曾出现在高喊着“你不配为神明”的人群里。 他脸上立刻绽出笑容：“当然可以！” 是如此热情。说话的人，贾森豪斯怔了一下，首先把他给深深打量了几眼，综合他的性格，作出这应当是他意得志满在宣示胜利的判断，方才组织起语言。 “实不相瞒。我和卢西恩是多年的好友。尽管近年，因为相互间有些不愉快联系得少了，但当年，我们可是形影不离。 “我所知道的卢西恩，他是一个无畏的战士，尽责的院长，他所参加的战斗数不胜数，为泽坦立下了赫赫的功勋，我不认为他真的做下你们所说的那些事。 “一切的一切，你们都只是空口在说。请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 风时一听顿时高兴。但旋即意识到不对，他不能高兴。于是所有人都看着他脸上的表情飞快地垮下来，生硬地说： “你说得很好。但那时我已经死了。魅魔死后会化成魔雾复活在另一个地方，我还失去了很多的记忆，有那么一段时间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你需要什么证据，我又该怎样拿出来给你呢？” 贾森笑了起来。不是因为他的回答存在漏洞，而是因为这个回答实在是太完美了。“好，那么我来问你——说真的我连他挖你心脏的事都不太相信——他挖你心脏是什么时候？谋害战争之神又是什么时候？” 他和他说时间。要他精确说出每一场事件具体的发生。而作为应对，则是拿出康华里此刻都在做什么的证据——有的是人、甚至连乌斯卡方面也能佐证他当时确实在做这些，从而得到不在场的证明。 风时作为传承者被挖心脏的事纯是编出来的。他前后只有作为战争之神死去的那一次。如此一来时间线就不大好对上了。贾森，乃至其它的牵涉者们步步进逼，不断追问。对康华里清白的证明，更成了他历史功绩的盘点，在场听众无不为之动容，与之相对，则是对风时不信任的不断累积。他们向他投来胜利的目光——想要说清，把康华里给锤死，除非他自爆身份，公开他就是战争之神。 风时当然不能暴露自己神明的身份。所有人都看着他的发言支绌为难。不明真相的学生与教工们脸上神情逐渐浮起疑虑，门口的喧嚣也再一次沸腾起来。 最后他看起来像是急了。站起身来把桌子一拍，冰冷的声音点了贾森以及后面几个跟着他发问的人的名字，“我原本打算杀了康华里便算，把之前的事给揭过去的。既然你们这样，连个院长都见不得我当，那么今天我就在这里告诉大家，弑神者以康华里‘为首’，这便说明不止是他一个，而剩下的里面就有你们！” 这句话说出来，礼堂内外顿时大哗。贾森“哦豁”了一声，冷笑说：“好啊，现在就连我们也打成凶手了？” 他们原本便是凶手。但由于之前，无论是风时还是拉斐尔，都只冲着康华里，而没有指名道姓地提及他们，众人的眼里他们便都是无辜的，见状当下便纷纷开口说： “所以就谁不站他谁就杀了战争之神呗。” “笑死了。我可算是懂了……” “别说了别说了。再说一会儿你也是凶手了信不信？” “啊哈。那这难度可不小，我得先穿回几千年前，把战争之神给谋害了，然后再穿回来，隐藏身份假装成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吟游诗人……” 这些是冷嘲热讽的。还有则冷静分析抓住了又一个重点，用扩音的道具大声提出质疑：“你刚刚说‘原打算把这事给揭过去’，但你又主张他们谋害了战争之神！倘若他们谋害战争之神为真，你有什么资格把这事给揭过？……凭你是战争神选还得到了他的传承？——而倘若你真是神选还有传承，弑神的仇恨，你能把它给揭过？” 众人都愣了一下。 “是啊。” “怎么可能这么揭过去。” “听他们说的这些话，前后都是矛盾的……” 风时扶着桌子，缓缓地坐回到椅子上。 “因为他们人太多了。直接参与的，间接牵扯到的，门徒，还有下属。这么多年的开枝散叶……也怪我当初教他们太多提高了他们生存繁衍的可能。全部都追究过去，哈伦卓耿一半都得空了。” 这样的解释当然是有道理的。但是现在众人已经无法再相信他了。 “我一直没有表达意见。刚刚还觉得那些人骂得过分。相信学校作的决策一定有其道理，关于这件事最终一定能给出让大家心服口服的解释。现在看来，是我太天真了。他们这些都是一伙的——真就像那些人说的那样。” “龙族重利，只要价开得够，是非曲直他管你那么多。法师学院的院长，上古时候人学校都是他参与建成的。开罪了他，那些场地那些法阵还想不想要了？他要护着那魅魔，校长那肯定是跟着一块护。战士院长又能算得了什么？杀再多的乌斯卡人，又能给学校赚来几个子儿，该选谁还用问。” “真是恶臭……我过去居然还为这学校感到骄傲！” 主席台上。风时向莫桑迦德投去求助的目光。莫桑迦德会意。维持秩序的龙裔与守卫骑士再一次走向人群。 “哈哈。” “这是又要赶人了？” “不用你赶，老子有腿，自己出去。” “你们自己在那里相亲相爱吧！不好意思。不奉陪了。” 学生们开始自发地向外离开，然后是许多教工在贾森等的带领下也先后离席。偌大的礼堂转眼空空荡荡，与之相对，是门外的愤怒的人群的壮大，咒骂声震天响。 只剩下了很小一部分人还在典礼的会场，多是术士院法师院，异世界合作的几个学部，以及莱蒙德基地出身的学生们。“风时先生，不要理他们，”萝西娅大声喊道，一头红发在人群中如火焰般鲜亮，“他们都是被那些人给带节奏了！” “没错。”伊哈洛特泽亚等跟着也说，“拉斐尔和我们说了，和您说的一样……学校里全都是他们的人，不然他们也不至于两个人去对付一个隐世的传奇。” “总之，还请您不要生气……” 他们都很担心。不过实际上风时一点儿也不气。看着人都走了，他超开心的。 心灵的网络里有一道桥梁一直沉寂着，那是默林海曼的精神链接。他快乐地链接到他，“好了，这边搞定啦——你可以把人给带过来了！” 第280章 散发出浅绿色柔和光辉的魔法阵渐湮。金丝边框眼镜的学者将头盔状的治疗仪放到一旁的架子上。 第360章 “好了，”他说，“结束了——可以去参加你家先生的就职典礼了。” 但是艾尔文斯坐在椅上，却是并没有对此作出反应。默林把蒙眼睛用的符文带给他递去，“艾文？……你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艾尔文斯没有睡着。相反，他的内心充满了烦燥。先被导师给骗了一次，然后就被默林给骗了一次——就连现在他也在骗他，还什么参加典礼。等他到了，典礼肯定早结束了，然后某人又会一脸无辜地在那里可惜说“哎呀，我也没想到这典礼结束得这么快！真是不巧呢。” 他决定等到回到家里，就和他生气！“谢谢你默林。我回去了。” “哈？”默林惊讶，“你不去吗？——典礼还没结束呢！” “真的吗？”艾尔文斯面无表情地说。 默林走到镜前整理自己的衣服，“骗你干什么。” “——你刚骗过我。” “……” 默林把一瓶造型喷雾从空间里取出来。“所以你不去是吧。那我自己去了。” 艾尔文斯听到他用喷雾喷头发的声音——如果不去参加典礼，那么自然是不用打理头发的。 他呼地站起来，跟到了他的身边。 冰蓝的赛博幽灵打开了空间的通道，艾尔文斯跟在学者身后，走进举行典礼的厅殿，而后立刻便听到了如潮的欢呼。 “艾文！” “——艾文过来了！” “还有海曼部长。” “快来快来快坐。就等你们啦！” 有什么东西被抛来，柔软的带着香气，艾尔文斯接到了一个，发现是盛绽的鲜花。 “——他好勇敢！” “生从一个传奇之上手里把战争意志给抢了回来。” “不愧是从我们基地出来的！” “难怪战争之神选中他，风时院长也那么喜欢他——” “艾文！艾文！艾文！……” 他们喊他的名字，不断投来鲜花与香果。朋友们过来接他，不知道是谁给了他一个熊抱——然后簇拥着他向前走去。 ……竟是这么受欢迎，有别于他想象中的画面，典礼现场一片热情洋溢。但艾尔文斯在这时却开始紧张起来——并不是因为这样的场合，而是因为他的导师的态度……他还在生他的气吗？会愿意搭理他吗？在医院他们吵了一路，最后他更是生生把他给气哭。 他听到了翅膀张开的声音——那是他的导师从席位上滑翔了过来。馥郁的香气把他给包裹——他拥抱了他，光滑的魔翼下半部拍打在他的身上，然后又亲吻了他的脸。 人们的欢呼中更混和了尖叫，魔法焰火在空中爆炸，洒下绚烂的星点以及彩带，现场的气氛一瞬达到了最高点。 而后他的朋友们渐次退下，导师扣着他的手向主席台上走去。龙裔校长的威严的声音响起，向他与默林致以了欢迎辞。 任职的仪式至此正式开始。艾尔文斯站在风时的身边，陪他接受了代表着战士学院院长身份的指挥剑以及纹章。一队白金铠甲的圣武士——拉斐尔作为他们的代表捧来了金红包边的战争圣典，风时将手按在上面，以战神之名庄严宣誓。 ……考虑到他就是战神本神，画面一度相当古怪。艾尔文斯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希望不会让人看出微妙。 默林海曼，萝拉碧丝缇、威克斯坦坎布尔等起身致辞，对新任的院长表示祝贺。风时向他们表达感谢，发表了简短的演讲。 就职的仪式结束。风时拉着他的手，回到长桌后坐了下来。 接下来，便是公众与新任院长进行交流的环节。学生们提问，风时应该向他们介绍他的教学风格以及地对未来的规划——但这对于某个战士的神明来说是相当具有难度的，艾尔文斯就听见他心虚地说：“啊——呃——这些我还没有想好啦……” 艾尔文斯：“……” 你这么直接说出来真的好吗！ 卡内基刚刚没有像其它的院长那样致辞，但这时却非常及时地立刻开口帮忙救场，“风时过往曾是黑暗精灵王国首席战争导师。和绝大多数的战士一样，他没有足够的智商……咳，在言辞方面不是很擅长，但请相信他有充足的经验来处理你们所关心的问题。” 众人看得呆住。然后纷纷笑起来。“风时院长，卡内基院长！”后排有人大声地问道，“可不可以给我们讲讲你们过去的事？” 这个问题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附和。“好呀好呀，”风时爽快地答应道，“这就要从23号观察日志讲起……” “——风时！！” 卡内基愤怒地打断了他。战士与法师当场开始日常对撕。作为两人共同的朋友，默林海曼那自然是立刻偏过头去，和冰蓝和赛博幽灵、信息智能与网络部的部长低声说了句什么，后者随之开始录像。骑士院长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转向莫桑迦德致以“还不快管管”的目光，龙裔校长一脸没眼看地摆了摆手，扶起话筒接过了话题。 场上气氛欢快而又和乐，艾尔文斯深深惊讶于公众的宽容。莫桑迦德对校方在那一战中的损失进行了通报，回答了学生们关于都有哪些课程会受到影响，以及影响又会持续多久的问题。 说着说着，没有人认真听了。台下所有人的关注点都转到了另一个地方——作为院长应当成熟稳重，是不能在典礼的主席台上打架的，所以某个战士与某位法师停止了互相攻击，改成换成了两颗心心替他们出战！ 卡内基双手交握在一起。风时则是曲起指节支着下颌。两人坐在椅上，端庄而又优雅，然而身后！ 魅紫色的桃心啪地一下将深红色桃心给拍到了下面。深红色桃心消失在视野里，不过转眼又从另一边飞起来，聚起心尖尖大力向魅紫色桃心戳去。 两颗心心拍拍打打，弹来弹去，纤细的尾巴纠缠到一起，金线镶边的台布时而被向上掀起来。安静坐在一旁的精灵疑惑地拧起了眉头。 “先生？”他转向他悄悄地问，“我好像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风时推着他的脸颊，让他把头转向正前。 “没有、没有哦，艾文！” 艾尔文斯于是也就重新坐好了，脸上是满满全不知情的一本正经的神色。这让很多人纷纷捂住嘴巴，是生怕一不小心笑出声来。他的朋友们用手做喇叭，小声地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心心。” “你男朋友，和法师院长——用心心尾巴在后面打架！”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 他倾身过去，顺着尾巴捋了一下，一把紫色心心给捞到了手里。 “！！” 围观群众发出惋惜的喟叹。 “啊——” “莫得了。” “……可恶的精灵。酸死我了。” “我也——凭什么他可以拥有可爱心心！” 可爱心心被捂着再也不放开了，一直到散会回到家里。 艾尔文斯在最厚的地方用力捏了一下，这才松手还给他，“你看看你，先生！” “怎么了呀，”风时叉起腰，把头发一甩，一脸骄傲，“我今天超好看哒！” 艾尔文斯：“……”他该说什么才好，“就职的典礼上，那么严肃的场合，你和卡内基斗嘴也就算了，还用心心打架！” “咳……大家都很宽容嘛，总之也没什么事嘛，”风时说，原地转了一个圈圈，“就说，你的那些担心都是多余的——局面哪有那么糟了。” 艾尔文斯扶了扶符文带。 空气沉静了下来，他轻声问：“是吗？” 第281章 “是的、是的哦！” 风时那当然是超大声地说，“你也都看见了。” “我去到之后是看见了，”艾尔文斯道，“但在我去到之前呢？” “你去到之前就是莫桑迦德在通告康华里的事情呀，”风时说，“像这么大的事情必不可能捂着过了，肯定是要对大家解释一下的嘛……” 他开始和艾尔文斯讲具体是如何解释的，“以后要是有人问你你也按这个剧本说哦。” 艾尔文斯又确认了一些细节，答应了。“所以现在已经没有事啦！”风时再次强调道。 艾尔文斯嗯了一声。风时高兴地过来跟到了他的身旁。 精灵向他伸出手去。 “那您把我的终端给我。” 他的腕戴式终端这些天来被风时给收了——理由是他要休养眼睛不能使用智能设备。吃饭什么的都是风时点的，“院长每月都有餐补！我又不用，放着到月底也是清空。你用我的账户买饭，吃饱了再过来喂我。”他这么说。 于是这么多天过去，艾尔文斯没能拿到一次终端，面对他的索要，风时脸上笑容僵住。 “不——你现在还没好呢。” “所以就是有事，先生。” 第361章 “啊啊啊，网上是网上嘛！一个匿名的地方，肯定会有人肆无忌惮地发散恶意，而且皮下是不是那些人还另说——你知道我说的哪些——。线上线下两世界，对此你是清楚的，我不想你闲着没事刷论坛不仅伤害眼睛还看到一些不好的言论不高兴……” 风时推着他往里面走，哪敢把终端给他。 典礼上贾森等对康华里“不在场证明”的列举实则成了他战功的盘点。结束后文史院的一位教授更是整理了康华里生平所有的功绩，全数在社媒上发布了出来。这些东西，里面相当一部分都是唯有反抗战线的高层人士才会知道的一级绝密，但康华里如今已经死去，保密自然已经失却了意义。 境界始终稳在传奇，而且方便外出活动，泽坦对乌斯卡的抗争史上，除去战争之神阿修琉斯之外，他是当之无愧的战功赫赫的第一人。自数千年前以至今，那亮眼的战绩罗列成一个长长的文档，滚动条的方块随着内容的读取被挤压而不断缩短，是阅之不尽的震撼人心。 群情至此激愤到了极点，学生们对康华里是多么同情，对他们也便是多么仇恨。网络上现在已经骂翻了天，尤其是被卡内基给禁言的那些人。 卡内基很气，所以禁言术直到现在也没有解除。这意味着嘴巴除了吃饭喝水再也没有别的功用。而被他给禁言的，都是当时在礼堂里跳得最高，骂得最凶的。这些人现实里被迫憋着说不出来话，到了网上，那自然是火力全开，疯狂输出。 如今哈伦卓耿论坛的各个版块，无论是讨论什么的，下方全数被相关的话题给屠版。就连交易区卖东西的人也要先打出一句对学校对风时的辱骂来充当广告语。他们都确信，康华里死得冤，这事有猫腻。 【他是很厉害。但这也不能说明他就是战争神选。拿你们所爱说的，法师院长他也很厉害，他又是什么法神神选吗？】 【——就算他真是战争神选，也不一定就有战神传承。那个精灵也是战争神选……呵呵，这战争神选现在是玩批发呢？玩批发那可就不值钱了，我现在倾向于认为，话他们是反着说的——实际上是他从康华里院长那里夺走了战争意志！】 【还真有可能。他们很熟，康华里院长还是他教出来的，这一点没错。但也许他就是为了夺取战争意志才特意接近他的呢？然后被反杀了。没办法只能回去苟着。一直到今天……】 【那个精灵怎么不去死！还有那个天使。战士院长那么信任他，收他当关门弟子，末了被他一波背刺，直接把战争意志给偷了出来……】 当然，也有人替风时说话。尽管当时面对贾森等的质问，他表现得并不好，但也没有出现明显矛盾被锤死就是空口诬赖，毕竟那么长的时间跨度，足够发生太多的事。他们相信校长以及相信他： 【你们这些说他们是把事情反着说的，难道把当时康华里那一幅心虚的样子忘了吗？——看他过来拨腿就跑甚至不惜撕掉了一张传送卷轴，多亏了校长把群岛向外的空间通路封了这才截住他，就问他心里要是没鬼那么心虚干嘛？】 【我是莱蒙德。我有话要说！塔列克一战，风时先生他高举守护之盾杀上了走狗军团的母舰，这一点不用再和你们强调了。但你们恐怕还不知道，我们家世代保管神盾的碎片，在很久之前，康华里也往半岛上来过一趟，他自称是战争神选，想要回收神盾的碎片，而神盾的碎片发生了什么？ 【……它从被我们得取就一直在湮灭，我们想尽了办法来遏制这一过程，康华里来到的那些天，碎片的湮灭极大地加速，我们甚至怀疑他再在半岛待下去，它分分钟就烧没了。 【从那会儿我们就在嘀咕康华里这神选是不是真的。而于之相对的是后来基地招生，艾文去神殿瞻仰了神盾，神盾的湮灭当天就停止了。然后是后来的那一战，风时先生举起它、在乌斯卡的血光下保护了所有人！然后神盾就自发地跟随了他。】 【现在，神盾最后的碎片也碎掉了——因为它想要护着艾文把战争意志给送出来，就被康华里给击碎！你们真的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吗？】 【伊莎贝拉教授所说的、康华里曾经是战争神选，然而现在他却不是了。像神选，居然还有先是而后不是的，这里面发生的事，难道不值得玩味？】 【你们可以不相信校长，因为他是龙裔；也可以不相信风时院长与卡内基院长，因为他们是恶魔；还有默林海曼三位异域的部长，他们曾说出要对泽坦开战的话；甚至也可以认为威克斯坦坎布尔这位骑士的院长同样不足取信，因为他是以绝对理性的角度来进行考虑，康华里已经死了，支持风时院长便是于反抗战线来说利益最大化的选择，但是，伊莎贝拉——在白魔法界，没有人的声望比她更高，有关神明的事，正是她的专业领域，就连她你们也不相信吗？冷静一下，好好想想吧朋友们……】 支持者们列出一切所能想到的证据，力图让反对一方改变想法。但别的也就算了，伊莎贝拉的名字被提起来，立刻便引发了宛若狂欢一般的反驳： 【哈哈，你们还好意思提伊莎贝拉？】 【伊莎贝拉那么支持你们，你们新院长的就职典礼也没见她出席啊？】 【别说她。还有神圣魔法系圣武士系其它圣职院系的高层！他们有多少去了？亡灵院的巫妖院长都去了他们都没去。还让我们好好想想，我看是你们好好想想吧！……】 …… 光线幽暗的密室里。几位老人——以及看似年轻但实际上已经活过不知多少岁月的超凡者在纹路繁复的魔法阵前聚集。他们胸前，镌刻着神圣符文的职业纹章被法阵上方悬浮的奥术光球照耀，发出柔和而又圣洁的微光。 他们的表情都很严肃，伊莎贝拉站在正对着法阵中六芒星顶点的地方，神情尤为凝重。 一道道目光，聚焦在这颗径有数尺大小、明亮而又澄透的奥术光球的内部——有神圣的光尘游曳，如烟沙般袅袅凝聚——那是信仰的力量正在成型。 “……还是这样了，”女教授的视线转向另边，在那里，冰蓝色的数据瀑布源源流淌，实时显示着哈伦卓耿网络的舆情，“都已经骂到了这种地步，居然还是有人会向祂建立信仰……” “毕竟这是哈伦卓耿。”站在她身后的圣武士叹息说，“……最不缺的就是天才啊。” 主流的舆论恣意宣泄着仇恨与愤怒。但同一时间，公众的目光所无法触及的地方，则是在进行着一场场情感色彩不说完全相反，但也与之截然不同的隐秘的交流。 “……有一本书，讲信仰形成锁链，神明为之所束缚，这是阿修琉斯最终战败的真正的原因。” “如果说这真的，那么所谓‘不败的神明’不过是凡人的一厢情愿。事实上，行为受乌合之众指挥的神明永远也不可能赢得这场战争，这是由他的本质所决定。” “所以战士院长才想要杀死衪。那种层次的高手——而且不止是一个——行事的动机绝不能简单地用恶毒或贪婪来解释。” “但神明是不会死的。乌斯卡人杀死了衪，但衪随即再次复生。所以康华里他们才能做到杀死衪第二次。” “战争神术在众所周知的神陨之后并没有立刻失效，而是又等到很久之后。” “他们杀死衪。然后夺取了……” “所以有什么不一样了。但接下来是漫长的光阴。啊，说到时间就让人不由得想到，被问到时间线的时候，我们的新院长他支支吾吾……” “如果，战神衪还能再有一次机会，衪绝不会想要再次沦为凡人的奴隶。” “信仰之力什么的离衪越远越好，这一点可以确定，伙计们。所以，有没有可能，当衪再次出现，会选择一个让所有人都想象不到、无法把他和衪联系起来的、颠覆性的形象……？” “这也就是说，那个，魅魔……” 这些信息很跳跃。如果一条条地罗列分析，中间会有大量的疑点，空白，缺乏支撑的假设，并不足以万般确凿地推导出被隐藏的结论。 但有些人，偏偏就是有着同样跳跃的思维，几步直达在外人看来荒诞不经骇人听闻的真实的本质。 数据瀑布的一角，有数字在不断增长，那是《起底阿修琉斯——神明，还是奴隶？》的电子版本的下载量。 对信仰监控的密室，圣职者们心弦紧绷，精神的紧张也随着下载量的上涨一度攀至高峰。 伊莎贝拉高高举起双手，纯净的魔力聚成漩涡向奥术光球里面灌注。 “怎样？”站在她左手边的圣骑士忐忑地问道，“对他们进行心灵干涉……” “我不敢保证，”女法师轻声说，“这是这种干涉方案自打被教廷发明以来，头一次有机会使用。” “应该会有用。”穿着黑袍的战争修女在胸前画了一个祈祷的圣符，“我们的心智屏障就有效地阻断了与神明建立起链接……” 第362章 “好了，不要说了，”伊莎贝拉深深地皱起眉头，“快来帮我，黛娜，路易斯！” 圣职者们不再说话。纷纷举起手来将魔力向奥术光球中灌注。 这需要一些时间来完成。尤其是这个过程中还不断有新的信仰的力量在萌生。那些学生——作为天才当然知道阿修琉斯不想要信仰之力，他们也不应当对真相进行传播。但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前，神明身份可能性即使是破碎的也已经给传播出去了，而同时信仰之力的产生往往并不受主观的想法所控制…… 红与金的血线在空气中蔓延，形成了一扇空间的门扉向两边拉开。 玄色的长袍垂荡。血魔法师手持乌金法杖从中缓步走出。 他耐心地等待。圣职者们忙于心灵干涉，结束之后方才留意到他的到来。 “卡内基院长。” “您什么时候来了……” 卡内基微笑对他们点了点头。他看向伊莎贝拉，白魔法师走来，优雅地向他欠下身去。 “导师。” “怎样？” “勉强算是遏制住了，趁着信仰刚刚只是萌芽阶段……我们用初步阻断并对他们施加了心灵暗示，现在他们已经不再为‘风时先生’与战争之神建立起联想，”伊莎贝拉说道，神情忧虑，“但无法保证，这种效果能够持续多久，而且，一旦产生外来的刺激……” “好的，”传奇之上的血魔法师指尖轻轻点在唇瓣，“……让我思考一下。” …… 冰块落进果汁杯，发出悦耳的叮当声响。风时把滑落的发丝挂回耳际，偏过头去从侧边偷看，从微微上的唇角，满意地确认他的精灵已经被他给哄好了。 “所以要不要再加点百香果——”他把一颗果子高高地举起来，“德鲁伊们种出来的百香果香气好浓呀。” 艾尔文斯伸手去接。风时递给他。顺理成章地向他靠过去，在他脸上啾地亲了一下。 艾尔文斯眼睛还被蒙着，被他给亲了个猝不及防，双颊倾刻便飞起了红晕，“……先生！” “诶嘿嘿，”风时开开心心，魅紫色的桃心从左边探到右边，又从右边探到左边，而同时他的人也同样，“你看，我们两个现在像不像是结婚了呀？” 艾尔文斯动作顿住。不得不承认，确实很像……说也奇怪，过去在宿舍里，同样是住在一起温温馨馨，但是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安定以及幸福就像是已经结婚了一样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那是临时住的地方，而这里是我们自己的房子吧。”风时说，跑到窗口处向外看，“回头我们在那边林子里盖个小木屋，然后把你宿舍里的那些东西也给搬过来。” “……诶？” “不用担心。那片林子一部分也是我们的。被防御法阵圈进来的部分……” 风时说，桃心尾巴在身后欢快地摇摇摆摆，开始寻找适合盖小屋的地方。 突然间，他的动作停住了。 艾尔文斯后面已经把果茶给做好了。举着杯子问他要不要喝。“不喝了，艾文。”风时从窗边回转，向玄关方向走，“我得出去一趟。” “怎么了，先生，是有什么事吗？” “有人来了，”风时说，“我去见他。” 他看到精灵解下了围裙就也要跟着一起出去，“不，你就不用了——你在家里等我。” “是谁啊，先生？”艾尔文斯问道，他感到一丝异样，导师说“有人来了”，而非具体到究竟是谁来了。 风时默了一默。林地的外沿，一个光头的武师正在那里徘徊，今天的典礼上他和贾森他们一起向他发难。 “一个大概是活腻歪的家伙。”他冷淡地说，“我去听听他过来是想要干什么。” 防御的魔法阵有着单向隔绝探测的效果，从外界无法感知内部，风时从法阵中走出，巴兹尔班纳特方才看到他。 他向他走来，路上举起手来，用镶着银钉的拳套隐秘地抹了抹鼻尖泛出的汗珠，在距离他大概一丈远的地方停下。 “阿修琉斯，”他说，“我们想要和你谈谈。” 风时没有接话。他用一种宛如在盯着一堆垃圾一样厌恶的目光看着他。 沉默了有一会儿，方才开口问道：“你想谈些什么？” “你的身份。你不想暴露的，不是么？” 巴兹尔一字一顿地说，“做笔交易吧——让过去的事过去，我们，将永远为你保守神明的秘密。” 第282章 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因为他们清楚再说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 他们所做下的罪孽，绝无可能获得神明的饶恕。如今唯一能做的，只有胁迫他放弃对他们的追责。 “……我没有印象你也参与过当年的那件事，但是却也跟着他们一起反对我。”风时将手背到身后，缓步绕着他转了一圈，将他从头到脚都给打量过，“所以，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子孙后代？还是门徒下属呢？” 巴兹尔再次抬起手来，这一次是擦了擦脑门。过来应该戴个帽子的……冷汗泌出在他闪亮的光头上显得格外地显眼。 风时的步子停了下来。“我想起来了，你似乎很像一个人……如此说，应该便是他们的后代了。”他笑了一笑，“人的出生不是自己所能够决定的，我不会因为有亲族参与过当年之事，就连带着报复无辜的人。但是，和他们站在一起，是你自己作出的选择。把你也一块儿收拾了，是完全说得过去的。” 光头的武师脸上的肌肉狰狞地扭曲起来。 “你想干什么，阿修琉斯？我们知道、我们都知道你是战争之神！”他喊道，情绪激动，“你想再一次变成凡人的奴隶吗？还有他，那个精灵，”他抬起头来，发颤的手指向风时现身的方向指去，尽管无法窥探，但那里无疑对应着他们的住处，“知道了你就是战争之神，你以为他们还能够像之前那样接受他的存在？” 已经是赤祼祼的威胁。但曾经的神明对此却是充耳不闻，他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掠向远方的林野。 “只有你一个人，”饱满的唇瓣微微张开，流转着紫色的偏光。近乎咏叹的声调，他满是遗憾地说，“说是你们要和我谈谈。但实际上只有你一个人过来。” 巴兹尔用畏惧的目光看着他，旋即与他含笑的眼眸相对。 “不过，群岛现在依然是封锁着的，你们一个都跑不掉，不是么？” 光头武师的肺部发出仿佛是拉动风箱一般的摩擦声。 “没错，知道神明的真相之后，宗教界与神学界是找到了一些办法，用来阻断信仰锁链的连接，所以你才不怕——甚至还敢大剌剌地出任院长，哈哈！”他发出干瘪的笑声，“不过，你不会真的以为那很好用吧？真的好用你的就职典礼至于办得那么寒酸？他们甚至都不敢当面见你！” 风时抬手整理了一下头发。他的发量很多，蓬松但却光滑，如波浪般垂泻，闪耀有如银河的星辉。 沉默的空气里，巴兹尔的表情再次变化，不再像刚刚那样张狂，而是转为了求恳。 “放过……不要再追究我们，阿修琉斯。你承担不起更多的风险，而泽坦也承受不起更大的损失。我们会为你保守秘密，从此也将不再像今天这样膈应你。相反，我们会为你解决掉合法性的问题。由我们联合发言，学生们当然会听我们的话……典礼上所发生的事情，我在此代表大家向你致以真挚的歉意。让事情就此结束吧，阿修琉斯。从此用院长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和你爱的精灵开心快乐生活在一起。不要让仇恨摧毁这来之不易的一切……” 风时突然向一个方向转去，巴兹尔看到他纤细的尾巴在背后举起流光的弯弧。原来魅魔是这样……他下意识地想，感到恐惧的阴云拧成湿且重的一团淤滞在他的胸腔里。 他的嘴唇颤抖着，心中恶毒地咒骂那些把他推来这里的人。阿修琉斯衪始终不回话，这算是不答应还是怎样，他要要不要追到他的身前继续说……？ 林鸟突然间向上飞起。草丝里的蚱蜢慌乱地跳过。巴兹尔周身的寒毛在这一刻陡然间直竖。成群的乌鸦不知从何处飞来，在阿修琉斯的身旁聚集。它们有着猩红的眼睛，红到像是鲜血随时会滴落。 黑色的鸦羽幻化成肃穆的法袍。血魔法师在他的朋友身旁出现了，“怎么了，风时？……哦！这是……” 他看向武师，妖孽的眼睛弯出弧度。 巴兹尔心脏狂跳。 他听见阿修琉斯问：“一个康华里够你在外面浪多久啊，卡内基？” “各种修东西消耗了一些，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浪个一年半载应该问题不大。当然了，为了安全余量，那肯定是要提前一段时间回去的，所以大概就是再有几个月？”卡内基说，他微笑着，已是隐隐猜出了几分，“怎么，专门问我这些，莫非你是打算……” 第363章 “没错，”风时说，向巴兹尔方向画了一个圆，“这些也都是你的。基本上都是男性，而很少有女人，隔段时间用一个，我想应该够你续上挺久了！……” 巴兹尔猛地转过身去拨腿就跑。途中还尝试了裂空步然而风时的别墅附近禁止空间传送。血魔法师轻声吟唱了一个咒语。一道暗色的光芒从背后追上了他。 他倒了下去。 …… 战士学院，某实战教室，贾森豪斯给学生们上课，时不时地瞥一眼心灵网络。 他的内心充满了忐忑。 学生们在不断地夸赞他，视他为英雄，因为他今天在典礼上的作为，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从礼堂里走出来的时候，他的内衬已是被涔涔的冷汗给浸得湿透。 其实他们原本是想要推他继续去和阿修琉斯交涉的。他哪里还敢去。实不相瞒就连他也不可思议于自己早先在典礼上的勇气。他不愿去，剩下的人那自是更不愿去，未曾参与当年之事的新一代被推为交涉的人选，“前辈们已经为你们做了够多！” 最终，决定为巴兹尔班纳特。光头的武师宛如赴死般紧张——更确切地说，康华里死时的惨状历历在目，他实际上比赴死还要更加紧张，“没事，”贾森豪斯如是说道，“现在大家都已如此反对他且众声支持我们，不想让情况变得更糟，他自是不会对你做什么。而且你的年纪也决定你绝无参与弑神的可能，倘若他敢把你怎样，岂不就实锤了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巴兹尔这才去了。他们在另边翘首等待他的消息。贾森原本可以待在休息室里，但他还是决定去给学生们上课。来上课的学生很多，过往常逃课的人都到齐了，还有很多是没有选他的课，甚至不是战士学院的也来到这里听课。实战教室的面积是很大的。但此刻却是被挤得除却对战场外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这让他感到安全。尽管这些学生的境界最高也只是四星，并不能从曾经的神明以及他传奇之上的法师朋友手下保护得了他，但他们代表了舆论的偏向。对于舆论，阿修琉斯显然是在乎的，不然没必为杀了康华里的理由编那么多。只要舆论还站在他这边，那么他就是安全的。 心灵的链接一直在沉寂。这个过程中他们发了不少讯息询问巴兹尔交涉的情况，但后者很少回复，只说他还没见着人，阿修琉斯没有理会他的求见，也不知道在房子里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一个魅魔，跟他的契主待在房子里……” “之前是康华里。现在是那个精灵。当战争之神不当爱欲之神可真是亏了他了。” 这是一场煎熬的漫长等待。过去了不知多久，他们终于等到了结果。 “——他不答应！”巴兹尔惊惧的声音说，“还——” 话语至此戛然而止，他的意识从心灵的视域里消失了。 黑暗的涡流搅和着意识海，心神剧震让链接都几乎崩断，莫大的恐慌将所有人席卷。 “衪真的不在乎吗？” “……他神明的身份！” “我们，接下来——” “该……” 贾森还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教室的双开门已是被人砰地一声从外面轰开。 一队黑衣人冲了进来。有骑士，有法师，龙裔术士，亡灵施法者……他不认识他们的脸。战争之神的圣徽在他们胸前熠熠生辉，沉穆的袍角燃烧着血与火的光焰。 贾森向后退去。下意识地想要隐藏进赋予他安全感的人群里。 “什么人，干什么的？……为什么擅闯我的教室，我正在给学生们上课！” “你当然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贾森豪斯。”带队的骑士从怀中取出羊皮卷，哗地一下抖开，“新战争教会一号令——你被捕了。” 第283章 贾森当然不会束手就擒。 他激烈反抗。学生们也纷纷出手保护他。但这一切都是徒劳，骑士高高举起圆盾，防御的光障将他们完全隔绝。黑衣黑甲的同伴们走位移换布成了一张天罗地网，亡灵施法者宛如来自地狱的沙哑嗓音念出咒语，森白的火焰如狂蛇般缠绕了他的身体。 他们带走了他。 贾森的意识消失。他最后所留下的那满含绝望的声音让心灵网络里所有人都因之而惊惧。 “杀了巴兹尔也就算了，还让人抓了贾森！” “那接下来岂不就是我们……？！” “衪的身份——” “那家伙真就一点儿也不在意？” 倘若真不在意，教廷与学者们对信仰阻隔的手段那么有效的话，他又何必遮遮掩掩隐姓埋名，不直接用阿修琉斯的身份出山，还省得白挨那么多的辱骂。 “既然不给我们活路，那么他也别想好过。“ “——咱们这就公开他的身份！” 发布康华里历史功绩的历史院教授以赛亚账号积累了很多的关注。他再次编辑长文，和盘托出历史的真相。 学生与不明真相的同僚们刚刚还在涌跃地支持他。但接下来，他们便即看见他们这些所谓“反抗者”的面目是如何丑恶。想也知道，舆论的反转将是怎样的一副盛景。礼堂外没能出手的粪弹包与沼气烧瓶将转而用来招呼他们。愤怒的公众会怎么骂呢？诅咒他们堕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他们对他们多么仇恨，那么对阿修琉斯便会多么歉疚。这如浪潮般的亏欠感将让他们当场确立起虔诚的信仰。阿修琉斯如今已不再有独立的神格。他们万劫不复，而他也将同样。 文章提交发布出去了。以塞亚不断地刷新作者后台，兴奋的、渴望的目光等待着消息中心跳出小红点。 小红点出现了。他迫不及待地点开—— [魔法之神预备役]认为你的文章很赞 [每天都在治病救人的我毫无疑问是个好人]认为你的文章很赞 [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糖吗]认为你的文章很赞 [王者恶龙从不做亏本生意]认为你的文章很赞 [和恶龙做生意从没亏过本]认为你的文章很赞 [不愿透露姓名的魅魔的紫色心心]认为你的文章很赞 然后就没有了，只这寥寥几条，大大不同于先前po出康华里历史功绩时的那爆炸的场景。以赛亚皱起眉头，再三确认这篇文章已经成功发布了……即使是身份信息未关联的小号也能看得到。 那，怎么会……？ 盯着那些给他点赞的诡异的id，以赛亚猛然间意识到了些什么。几乎是同一时间，凌厉的声音喊他的名字—— “以赛亚铎尔康纳！” 空间扭曲出波纹。黑衣黑甲的新教会成员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把他给团团包围。 同样被带走的不止是以赛亚一个。还有别的参与者也在尝试对历史真相进行公开。其中一部分是在网络上发布，几乎是复刻了他的全套流程，余下的则是意识到了来自异域的提供者对网络的滴水不漏的控制能力。故此他们使用线下的方式—— 新教会的成员及时降临，中断了他们的演讲，以及清除了在场在那些尚在震惊中的听众相关的记忆。 但有赖于多样化的超凡手段，还是有人将真相给传播了出去。虽说不够完整，只有只言片语，“但已足够唤醒一部分聪明人。”“只要有一个建立信仰的链条，其它游散的信仰也都将找到目标，向阿修琉斯汇集过去……” 学校的聪明人相当一部分早便已被心灵干涉的手段有效地阻止了信仰的萌芽。而剩下的小部分…… 零乱堆积的芝蜡纸从桌沿滑落在地上。指尖因震惊而剧颤染上大团的墨渍。她不敢想信她将那支离破碎的信息拼凑起后所推出的。战争之神衪已归来，而且衪就是——！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指向同一个结果。羽毛笔啪的一声落到桌上，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眶。 ……因凡人的愚蠢而走向败局，事后更是被他们先后两度背叛。终末之战衪先死在乌斯卡人的战火中，而后又死在凡人那铺天盖地的恶意里。接着衪再一次出现，再一次回应了信徒的召唤，可是他们为衪送上的却是乌斯卡的毒药，他们谋取衪的神格，更还把衪给转化成魅魔。 为什么是魅魔呢？魅魔能够覆盖掉他复活的能力，仅止于此吗？卢西恩本康华里当时曾露出那么一副中人欲呕的丑陋嘴脸。残害神明也就算了，他们甚至还想……！！ 可是衪还是回来了。就算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位铁血无情的、相当一段时间里都以残酷而著称的神明，还是再一次回到了他们这些愚蠢自私忘恩负义的人类中间，担任起对他们教导的职务。为了隐藏身份，衪不去澄清公众对他的误解。那些难听至极、不堪入耳的辱骂，衪照单全收，全数都给咽下…… 女骑士猛地站起身来，桌子在她身前翻倒在地。iii级格斗课的教授……天知道她过去还那么崇敬他！她抄起放在一旁的单枪——雪亮的枪刃呼地一声向上腾起深蓝的魔焰——向外冲出门去。 第364章 但她的动作旋即生生刹住。在她的门口——一个黑袍的施法者已经站在那里。他胸前的圣徽释放出澄明而又宁静的光。女骑士的眼睛微微瞪大，枪刃的魔焰渐小终熄。 “迪安小姐。学院经研判决定让你暂时进入沉睡，希望你能够理解。” “……”女骑士慢慢地向上举起手来，“当然……我当然可以理解。” 沉睡的学生与教师被放置在卵形的休眠舱里，由施法者用悬浮术运送到异重空间的静谧之厅。随着铭刻着繁复符文的厅门缓缓阖闭，能够观察到用于监控的奥术光球里沉寂的信仰被进一步地隔绝。 “好了，这样暂时就不会有危险了。”长袍肃穆的战争修女举起手来轻轻抹拭了一下额角泌出的汗水，“教会在这些年里，终归还是做成了一些事情的。” “是啊，谁能想象得到，本该以宣扬教义广纳信众为己任的教会，千百年来一直在致力于斩断凡人与神明间信仰的链条……”站在她身旁的教廷骑士神情复杂地摇了摇头，“只是，这么一来……学校里舆论……” 战争修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学校里舆论已经完全炸了。教授们正在上课被强行抓捕，同学们没有任何解释便被带走，“我从未想到哈伦卓耿竟能如此黑暗！” 教师与学生们展开了大规模的罢课，以此向学校进行抗议。岛上的战争神殿被愤怒的人群给包围了起来，“什么新教会！”“还‘你被捕了’——谁给的你们抓人的权力？！” 然而教会并不以战争神殿作为据点。在神殿里的是普通的神职工作者，战争神系的魔法师与圣武士。他们向公众进行解释，但这并没有什么作用。众人继续占据神殿的地标进行抗议。 同样被围起来的还有地下城血魔法系的几座主塔。这是因为参与了当年之事的人有许多战力爆炸，新教会的人一时半会儿拿不下来，卡内基出现把他们给抓走了。公众认定被带走的教授与同学们许多成为了他的实验材料，叫嚣着要他放人，还对血魔法系进行攻击。愤怒的血法师们回以一道道恶咒与诅咒。双方爆发激烈的冲突。 莫桑迦德派人把大型的械斗给压了下来（对校园财务的破坏被处以高额罚款），对于抗议则不予理会。新教会、风时与卡内基等也同样。几天过去，抗议的人群得不到任何的回应，生出一种徒劳无功的疲惫。莫桑迦德召集了各院的教授，要求他们约束学生结束抗议，就此复课。 就很有一种“是不是闹够了，该重回正轨了”的高高在上的规训的感觉。这让教师们都大感受了侮辱，“什么意思？”“这是把我们当作只知玩闹的小孩子？”“真正关键的问题没有一点儿回应！”“那些人都被你们给抓到哪里去了？——到现在没有一个人被放出来！ 教师们坚决抵制，拒绝复课，还有人试图离场，只是会场已经被空间的力量给封锁了。 能在哈伦卓耿如此动用空间之力的，当然只有作为学校执掌者的莫桑迦德，“所以是不打算上课对吧？”莫桑迦德向侍立在一旁的助理转去，“拿合同书。” 脸颊点缀着妖冶龙鳞的助理小姐从公文包里取出了厚厚的一沓合同书。莫桑迦德扬手，一份份合同书被魔力托起，一一呈送到对应的签署者所在的位置。 “当初的合同里是签好了的，有事可以请假，非不可抗力，主观故意拒绝履行职务……哈伦卓耿为诸位提供高额的薪酬稀有的资源与优厚的福利，里面甚至还包括部分人用以维持生命与境界的药品。拒绝履行义务，当然也便不可以继续享受权益，同时还要对学校作出赔付，具体的金额怎么计算都在合同书里写着。你们上不上课，我这边也不会说什么——只要你们把违约金给交上。” “什么？！” “莫桑迦德，你……？！” 教师们议论纷纷，先是不敢相信他刚刚说什么，而后拿起了面前合同——翻到有关违约金的那一项，粗略计算了一下，又深切怀疑呈现在眼前的天文数字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你这怎么不去抢！” “我这不正在抢吗？合格的恶龙抢钱有多样化的形式……”莫桑迦德说，清了清嗓子，“咳……总之，像我这么通情达理，按规矩办事的校长现在已经不多了。都是名在一方的强者，难道对自己亲手签下的契约还会反悔吗？” 就算他们想要反悔也是没办法反悔的，因为超凡者的合同那自然与普通的合同不同，在双方自愿签订的时候会一并施加强制履行的灵魂魔法。作为第一学府，哈伦卓耿给出的薪酬那当然是一等一的高（被坑的某人除外），当时高高兴兴的签了，谁也不觉得自己哪天会没事故意拒绝履行职务。这便导致现在…… “我知道你们中的大部分其实也并不是自己想要罢课的，只是现在学校里没人上课了，不得已只好把自己的课也跟着停了。没有关系，这几日不算，从明天开始。”龙裔校长笑吟吟的，黄金色的竖瞳弯起显得格外慈和，“同意复课的教授依旧把合同还给我——这是学校要存的那份，坚持继续罢课的过来这边签下你的名字，学校也好对你们所执教的课程作出另外的安排。” 这是打算让教学从此恢复正常。术士学院、法师学院、亡灵学院、骑士学院、魔武者学院以及异域合作办学的三个学部的许多教授原本便不打算罢课，闻言鱼贯上前回交了合同，从刚刚打开的通道向外离开。余下的教工们面面相觑，很多跟着也递交了合同，没有去签下自己的名字。 值得一提的是，一些与当年之事相关，其中几个甚至在典礼上当众表明了自己立场的人，也把合同给交上了而没有留名。公开了真相的以及当时跳得格外高的都被新教会给抓走了，但却独独留下他们，这么些天过去都没有动。因为摸不准风时那边究竟是怎么想，一个个都怂起来，罢课的浪潮有他们在怂恿，此刻说要签名却是不再有人敢了。 当然，也有强硬前去签下自己名字的人。不过人数不多，已经不再能够形成规模。 当天，各教授对自己班级的学生下发了通知。次日，哈伦卓耿复课。 学生们对此当然是反应剧烈，包围了教务处所在的白色宫殿（往宫殿里扔粪弹包的学生被处以天价罚款，理由是损坏文物），继续罢课抗议。 然而，他们抗议他们的，教授们该讲课讲课，只要有一个学生还在听课，那么便算是履行了职责。抗议者惨被无视收不到任何的眼神，如此持续了几天过后，他们意识到，他们罢课不会给学校带来任何的损失，唯一受到伤害的只有自己的钱包——毕竟每节课都是真金白银买来的，气势渐渐地衰竭下去，大部分人陆陆续续地重新回到了课堂，“这个弱肉强食的残酷世界，没有人会关心弱者的想法，唯有成为强者，才能改变这一切！” 极少数人还在坚持。如此执著的原因往往是同伴被新教会给带走了，“我们的朋友是那么年轻，他们根本不可能参与数千年前的弑神大案——如果那案子真实存在的话。”“就算他们是凶手的后代，如此追溯向后千百年未免也太过离谱，对此我无法接受！” 他们要求学校必须给出说法。有些甚至以死相逼。 对此，亡灵学院一度相当兴奋，火速赶往现场试图招生，“难道说有史以来最强的亡灵骑士终于要进入属于他的学院了吗？”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巫妖教授兴奋地喊，扛着死神同款的镰刀在前面跑，后面一群学生（已死）举着棺材、骨灰盒等新生入学大礼包。但新教会再一次展现出他们强大的不受欢迎的能力，在这件事上也横插一脚。没有人知道他们对这些坚持抗议的学生说了些什么，但之后，这些学生都不再闹。 事态逐渐平息下去。湖边别墅这个过程中始终是宁静的。艾尔文斯就发现他的导师最近总是拿着合同在翻。 “先生，您总翻合同干什么？” 风时坐直了身体，手按在桌面，一脸严肃，“——我在看这合同上面有没有坑！” “但是，这合同就算有坑您也签过了呀？” “……”风时蔫下来，把合同阖上，“你说得对哦。” 艾尔文斯走到了他的身边。风时一头扎进他的怀里一顿乱滚，“啊——虽然我的违约金不高但想到与之相对的是一铜的工资都没有还是感觉好亏啊！而且这还没有期限……这岂不就意味着我永远都不能随便罢课！” 艾尔文斯缓缓重复了一遍，“……罢课？” “虽说院长不用上课来着，但是这并不妨碍我未雨绸缪……” 精灵显然并非在关注他用不用上课。他的视线投向窗外，“所以，这些天里是大家罢课抗议，但被校长用高额的违约金把事态给强行平息了吗？” 风时一个骨碌从他怀里滚了起来。 “没有哦，艾文！试问，都罢课抗议了谁还会在乎高额的违约金呢？”他把合同哗啦啦收进储物戒指，“我只是突然想到这码子事所以就翻出来看看。” 第365章 艾尔文斯取出了宽齿梳给他理了理乱成一团的头发。“这些天您都没带我出去玩了。” “……因为这些天我突然想起了合同的事于是在忙着看嘛！”风时说，“我想着我们都出去玩那么多天了，正好在家里待几天休息……原来你想出来玩呀！那我们这就出来哦。” 艾尔文斯连忙分说不用了。他只是随口一问。但风时拥有说到做到的美好品格，尤其是在心虚的时候。 当天他就带他出来了——来到了地下城里，卡内基的法师塔。 艾尔文斯还是头一次来到卡内基的法师塔。从外面看这只是很普通的一座塔，硬要说哪里不一样的话也就是格外地高，但进入里面，便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童话中的秘密花园。 装饰繁琐而又精美的、精灵风格的庭院里，盛绽着一丛丛墨红色的玫瑰。清冷月光的照耀下，娇艳欲滴的花朵显得格外的妖魅。 艾尔文斯记得这种花叫夜色玫瑰。过去他曾带导师看过邪术师学院里开着的那朵。当时导师告诉他，这是卡内基喜欢的花……因为它和他的心心是一个颜色。 艾尔文斯的脚步顿住。 其实他这些天来一直很好奇，导师献祭神格，改变了魅魔一族的命运，卡内基于是出现在哈伦卓耿，还成为了法师学院的院长。那么，法师学院之前的院长又是谁，如今又怎么样了？ 现在，他知道了答案。 “……卡内基真的是一位很厉害的法师。” “对啊对啊，”风时骄傲地点了点头，“他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法师呢。” 第284章 除了卡内基，风时还带他去了默林海曼那里串门。 学者亲自下厨做了异域风格的食物对他们进行招待。作为拥有良好礼貌的客人风时当然是热情过去帮忙结果惨遭数次打手（“所谓的‘战争之神’只是马甲，你其实是‘黑暗料理之神’对吧？”异域的学者愤怒地说。）不得不说平日里都是他把人给气得上天，这还是艾尔文斯第一次看到他被人给气得可以，在对导师与默林的相处模式进行暗中观察之后，艾尔文斯作为盲生再次发现华点，“先生，您和默林之前认识吗？” 风时：“！！” “不，我们才不认识呢，艾文！”他飞快地说。 “但我为什么觉得你们两个那么熟悉啊。”艾尔文斯怀疑地说。 “我们就是这些天才认识并逐渐熟悉起来的啊？”风时说，拿过默林刚刚敲他用的木勺子把艾尔文斯也敲了一下，“对你的亲爱的导师的社交能力有点信心好吗？” “……”正是源于对导师优秀社交能力的信心，艾尔文斯现在更怀疑了，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移来移去（默林正拨通讯盛情邀请某位赛博幽灵过来吃饭），“之前那次，我在医院做护理，你们两个背着我嘀嘀咕咕的……” “哪一次……哦，那次啊！”风时回想，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默林和我说卡罗琳姐姐的事情！因为和你关系不大，所以回来也就忘了特意再和你说了……” 澄净剔透的巨大水晶被反重力圆环缓缓地放置在电光流转的转运平台中心。姿容绝美的女性魅魔双手交扣胸前，安恬地沉眠。武装束带的搭扣流转着冰冷沉哑的灰光，有着稀薄的乌斯卡血脉的塔西巴斯拉斯托格联队长，菲列布庄园的主人、大公爵阿布索顿金凯德，以及几个特战序列的女性指挥官神情凝肃环卫在周边，静静地等待。 要等的人很久很久方才出来。他穿着一身有别于一般研究者的黑色的长袍，同样黑如永夜的长发在他的身后飘然垂散。 “珀维亚洛卡中将。” 护送者们齐齐向他行下军礼。而后者并未回应，他尖削的下巴微微向上扬起，只是用冷淡的目光将他们扫过。他径直向封存着远古魅魔的水晶走去，一旁环卫的众人连忙向后退开。 珀维亚就近查看。格外的耐心，一点一点，深邃的目光几乎要洞彻组构成这方水晶的每一个晶元。 阿布索顿的手指在衣袖里无声无息地捏了起来。 定了一定，他试探着向前说道：“洛卡中将，您看，这就是您点名要的魅魔。我们的护送任务是至此便可以结束了，还是再把她送往您所指定的地点？” 珀维亚慢慢地回转过身来，两边唇角一点点向上挑起弧度。 “我怎么觉得，这块水晶曾打开过呢？” 阿布索顿脸上的表情令人难以察觉地僵硬了一下，“怎么会，”他说，“这么大一块水晶，里面还装着人，把它打开，然后再严丝合缝地重新阖上……我们哪有这份儿本事。” 珀维亚深墨色的眼睛凝视着他，如无机质般不带一丝情感。 阿布索顿背后一点点泌出冷汗。 好在最终，这位并非是战斗人员但压迫感却一点儿也不逊的中将举起手来摆了一摆。护送者们无不是如逢大赦，再次向他行礼，用尽可能不损风度的步伐快速循来路离开。 穿着银白色医用防护型外骨骼的助手们早已侍立在珀维亚的背后。他们接过由一位女性指挥官递来的控制台，遥控反重力平台托着水晶向上浮起。 珀维亚指示着他们将上古的魅魔运送到一个特意留出的实验室。 他们自然是要把她从水晶里面取出来。但却并没有即刻就执行什么破坏性的操作。反重力圆环剥落，改而由构造精巧的机械臂将水晶在半空中固定，研究人员们首先对水晶的重量以及其它的参数进行了测量。珀维亚拉下了操纵杆。合金质地的墙壁上打开了蜂窝状的结构。人工凝萃的魔法力量源源不断地向实验室里输送进来。因浓度的不断升高，空气中逐渐浮动起玄秘的魔法灵光。 “现今时代环境中魔力十分稀薄。而魅魔本身也并非对恶劣环境有着很高耐受的生物。乍然把水晶打开，她很有可能会快速衰竭然后死去，参考那些因暴露在空气里快速氧化朽坏的古代文物。故此先把她在富魔力环境中悬置几天，观察变化，然后再展开后续的研究工作。” 其它的研究人员们当然是遵循他的命令。在完成了数据记录、留下了相关影像后便即离开。珀维亚最后一个出来，在实验室的门口停住。 合金门没有闭阖。特殊的能量场阻止了魔力的外溢。他把负责基地安保的军官给叫了过来。 “我们得到了一个远古的魅魔——不错，眼睛亮了起来，很显然你已经看到了。虽说能够感知到的实力不高，魅魔这个种族又一向以放荡与堕落而出名，但这么一块能保护她须尾俱全地留到今天的水晶可不是谁想搞就能搞得到的。说这么多，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吧？” “您是说，”军官低下头去，“接下来我们应该多多留心……” “——把基地的安保提到最高级别。” 军靴敲打地板发出清亮的声响，黑发的中将举步离开了。四分的合金门在他身后旋转向内缓缓啮合。静静沉睡的魅魔消失在视野里，军官有那一刻的怅然，不过旋即便压下了眼底的痴恋之色。 “是，将军。”他说。 后续便是富魔力环境的悬置与各项数值的定时记录。这是一个大型的生化研究基地，珀维亚洛卡作为一把手平日里还有别的很多事情要忙。等他再次来到这间实验室，已经是好几天之后。由于不是做记录的时间，其它的研究人员都没有在。他绕着巨大的水晶转了一圈，驻足在一屏半环状的投影前，检查了一下实时的数据。 冰白色的字符跳动。突然间他的视线警觉地移向一个参数。 醉人的香氛在实验室里蔓延开。纤细而又美丽的、女人的手从后方环住了他的腰，染着夜空色漂亮指甲的尖尖手指在他裸露在外的锁骨上挑逗地画了一个圈。 “你可真是个天才，亲爱的。” 珀维亚倏地向侧转过了头。他对上了一双同样黑得纯粹的眼睛含笑看着他。 漆黑的犄角螺旋向上，是妖冶同时又不驯的形状。漫长的一觉刚刚醒来，气质显得格外慵懒的魅魔饱满的唇瓣吐气如香兰。 “虽说魅魔并不是吸收空气里的魔素为生的种族，但这枯竭的世代还是太要命了。你居然、能营造出不亚于我们那个时代的丰沛的环境来……啊，什么金凯德大公真是一百个也不及你。姐姐简直都要爱上你了。” “是吗？……那你还把我和金凯德相提并论来侮辱我，”军部的学者说，冷冽的目光看着她，声音依然带着一贯的高傲的讥诮，“不好意思，美丽的女士，原谅我不能接受你的示爱——因为，我有家室。” 爱欲主君那甜美的笑容僵固在脸上，军部学者狭长的双眸闪过寒芒。 战斗在这一刻倏然爆发，珀维亚扣响了扳机——天知道那柄枪是何时出现在他的手里，几乎是同一时间，卡罗琳遁入中转位面，弹束打空击中墙壁，坚固的合金迸炸出明蓝的火花。 第366章 珍稀又昂贵的、中间空出了一个窈窕人形的水晶被砰地一声毫不顾惜地丢到地下。机械臂狂舞尖端形变出各式的武器宛若恶兽的利爪。还有一面能量护盾挡到了学者的身前——盾面所对的方向，魅魔的身形再次出现，一条黑色的长鞭出现在手中，向前挥出来自地狱的魔焰。 她还很衰弱。能量护盾极好地抵御了她的攻击。“来人，”珀维亚好整以遐地点亮了终端，“……不错，正是之前所说的那个魅魔——她确实不简单。三十秒。我给你们三十秒。来我这里，并控制住局面。” 负责安全的军官正刻正守候在门外，他的话音尚且未落，他便已冲了进来。于是珀维亚收起了终端，向他作了一个执行的手势。 他忠诚的下属拉下保险，对着他的心脏连开了三枪。 …… 卡罗琳跟着军官在秘道里快速穿行，展开的魔翼几次险些碰到了两边墙壁闪烁的应急灯。 “三分钟……新的珀维亚洛卡就会出现在指挥中心，下发出最高级别的通缉令。我暂时瘫痪了基地的能源系统，但这恐怕并不足以让我们从这里逃出去。您所说的援兵，他们靠得住吗？确定会出现在约定的地方，对我们进行接应？” “我想我们可以相信他们的能力。” 她说的是对的。援兵——早已等在约好的地方，他们护着她往外走，和基地的武装激烈交火，过程中付出了不小的牺牲，但最终还是成功地送她登上了逃离的舰船。 这是一艘驶往域外的星舰。乌斯卡人为通商与物资的输送而打开了联通诸域的空间航道。她将遨游在界海，而不必再担心军部的追捕。 星舰的主人——阿布索顿金凯德大公，不，现在应该称为阿布索顿金凯德大舰长，走上甲板热情地欢迎了她。 “你看，我说什么，珀维亚洛卡的生化基地防卫力量薄弱，相比在路上还更容易逃出去。” “……还给您宽裕，好把这些年来积累的家底尽可能地向外转移出来，”卡罗琳说道，欣赏的目光扫过后方规模惊人的舰队与浩渺的星空，“那么接下来，我们就在这星海里做上一些生意？” “是啊，做一些无本的生意，”阿布索顿扣住了她的手，与她并肩遥望舷窗外壮丽的景色，“卡罗琳。从今往后，你就是舰队的女主人了。” “谢谢，”卡罗琳回转身拥住他，漂亮的眼睛泪光灿然，“实在是太谢谢了，阿布索顿。” 阿布索顿揽她入怀，真切感受到那纤细腰肢的不盈一握。今晚，也许他终于可以…… “只是、”他听到怀里的魅魔用轻悄的声音说，“当上位者当得太久，我认为还是直接做主人比较适合我。” 她抽手放开他，把他向后推了一把。脸上妖妩的表情已全然隐去，阿布索顿在她居高临下、漠然的注视里单膝跪地。 “是，”他说——同时更听见他的舰队所有人异口同声地说，“——是，尊敬的主人。” …… “……就这样，卡罗琳姐姐卷走了金凯德的舰队，驶向星辰大海了。” 风时说，“因为舰道联通的是多空间，所以她这会儿究竟还在不在泽坦都难说，反正卡内基是定位不到她的位置。而且我现在已经不是神明，没办法再找到她了……哎！如果她在那个基地再多待上一会儿，我们的人就把她给带回来了，这边什么都安排好了……现在可好，两边完全失联……只能说你姐姐就是你姐姐，根本不稀得人去救的……” 他唧唧咕咕，显得遗憾极了，端起桌上薄荷味的可可喝了一口，接着又说：“珀维亚洛卡都要气死了。一路上那么小心，末了到基地里翻了车。专门负责他安全的安防部长，从背后冲他开了三枪……” 艾尔文斯耐心地等到他终于说完。“珀维亚洛卡，他就是那个……” 即使隔了那么多年，他也记得这个生化疯子点名要抓他当作生物样本，他还假冒了他的名义糊弄了军团人。然而风时那边记着的却是另件事，“没错，就是杀了苏子斐的那个。” 艾尔文斯的动作猛地顿住。 “先生，您说什么？是他……？！” 这还是他头一次知晓医生究竟死于谁手。尽管一向的欠扁，但没有人希望这位医生真正死去，就连平日里总和他不对付的尤金温斯顿，都过去在他的碑前献了花，更不用说他。 淡金色的发丝开始缕缕地向空气里飘扬起来。风时慌得倾身一把抱住了他。 “他并不是——不是真的死了，艾文！你看那个洛卡中将——他们是一样的人——被连开了三枪，转眼不也又活蹦乱跳的，还大为光火骂军部都是一堆饭桶，通知了上面说他要自建护卫兵团。” “是啊。他转眼就又活蹦乱跳了。”艾尔文斯轻声说，“但苏医生呢？到现在过去了多少年？” “那是因为苏医生他回到了他们那边——因为不在一个世界，所以就很难再过来，而且他在那边可能还有事来着。不像珀维亚洛卡，他被他们的世界给驱逐了，不再能够回去，而这也便带来好处可以就近复活……” 艾尔文斯的发丝一点点向下服贴下去。风时抱着他压住他的发尾用力往下捋，好像这样就能让他的心情也保持平静不再因之激荡似的。默林那边已经准备好急救用医疗箱，他的表情格外地复杂，看着他有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算了算了。 “默林，”艾尔文斯转向他，“我现在已经知道，你和苏医生，珀维亚洛卡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们的那个世界——你能和我说说，那个世界究竟是怎样的吗？” 默林把医疗箱重新放回去，回到了他的身旁坐下。 “当然不能了，如果能的话你现在就不会有这问题，因为早就知道了。”他摸了摸他头，“关于我们的世界，是一个秘密，暂时不可以说的哦。” 但作为龙傲天主角是不会轻易认输的。从默林那里回来，艾尔文斯使用[秘技撒娇之术]，缠着他慈祥的金手指老爷爷又问了一遍。 “我也不能告诉你的啦，艾文。并不是对你不信任，而是你现在的等阶还是太低了，而对于低等阶的超凡者，泄密很多时候并不是主观导致发生的。你看，尽管你现在在学校里，在我的身边，一切都很好，但今后，你是要出来的，所有的学生都要前往岛外出任务。和外界进行接触，风险也会随之而来。所以我有很多东西都不能告诉你，默林他们的来历，远古巨龙的身份……这些都是学校里的秘密。我担任学院的院长，就要履行保密的职责。” “……好吧。”艾尔文斯说。 “嗯呢。泄露机密要赔的违约金可是很贵的！！我这些天进行了仔细的研究。考虑到我现在隐藏着战神的身份，就算把我卖掉也赔不起，到时候只能再打包一个精灵族的王子……” 艾尔文斯：“@%$^*#……” 都这么多年了卖身的梗它怎么就还没有过啊，“好了好了，我不问了，您不要再说了，先生！！” 风时总算闭上了嘴巴。这件事至此算是过了。他继续带着艾尔文斯各处串门，默林之后莫桑迦德、萝拉碧丝缇与古丽维娜等依次受到拜访。总之都是在室内进行，“所以，我们在大家那里其实还是不受欢迎，对吗，先生？” 风时：“呃……” 风时：“这个这个——” 他努力地想要分说。但这会儿说什么其实都没有用了。艾尔文斯拉起他的手，“先生，您不用工作吗？这些天时间都用来陪着我到处玩……如果您开始工作的话，大家看到您的能力，一定很快便改变对您的看法。” “但我是院长啊，”风时说，“院长不用上课诶！” “那也总有别的工作吧？”艾尔文斯回想，“之前康华里隔段时间就会出来出任务——” “我也不用出任务，因为身份太特殊了，安全起见，就留在群岛，不出去的为好。如果让乌斯卡发现我的踪迹，想也知道这对泽坦的反抗阵营来说无疑是一场劫难，”风时说，“这也没什么，你看莫桑迦德，卡内基他们也不出任务。” “那、总要有些别的教学任务，比如优化一下课程什么的……” “别的教学任务也没有哦！”风时转了个圈圈，“因为康华里已经做过了。他毕竟是我教出来的，所以什么都走的我的路子，不像是莱蒙德家那边，还要我上手再改一次。” 艾尔文斯噎住，“……所以您就什么都不用干吗？” “是的哦！” 风时快乐地说。 艾尔文斯目瞪狗呆。 实不相瞒，他总觉得导师被莫桑迦德坑来当院长一铜子儿的工资都没有实在是太亏了，现在看来，有没有可能……其实是龙族亏了？ 第285章 但龙族应该是不会亏的，因为风时紧跟着便又说：“只是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啦。等到以后，我完全消化掉了神格的力量，还是会做一些什么的。” 第367章 “哦！”艾尔文斯想起来，“之前要治眼睛的那天您也说过以后——以后会干什么？” 他饶有兴趣地问。风时左转右转，竖起了食指轻轻点在唇瓣。 “这个也是暂时不可以说的哦，艾文！” “……这个也是学校的秘密吗？” “不，这个……你就把它当作是惊喜吧。”风时说道，凑来蹭了蹭他的面颊，艾尔文斯感觉到他的发丝蓬蓬松松的，“等到以后你就知道了。” 风时继续闲着什么都不做，公众尤其是学生们自然也就继续讨厌他。这让艾尔文斯持续担心。“……不就是讨厌我吗？我还能让他们继续讨厌一点，”风时说，“哼！我这就去抓他们违纪！” 但这并不是一项很容易完成的工作，虽说莫桑迦德的主要精力用来防备康华里支持者们搞事，已经少去管学生违纪了，但还有其它的教授在和他抢生意，往往是亡灵与龙裔—— 一旦哪里有学生违纪——作为超凡者的违纪现场总是充满混乱与危险，亡灵学院的教授们第一时间便会冲到现场试图收人（同时发出打大点求你们务必再打大一点儿的声音），而龙裔们毫无疑问是为了罚钱。风时初来乍到，对哈伦卓耿的地图还不很熟，每次他扑棱扑棱飞过去，违纪现场早就已经歌舞升平，而闹事双方也已经化敌为友了（强行），已经被罚过了钱的人不能被重复罚钱，被扣了分的也不能重复再扣，他拨剑四顾心茫然，亡灵与龙裔的教授们就笑着说：“嘿嘿嘿，风时院长，您看我们已经处理好了不好意思，下次再来早点哦。” “……我根本就早不过他们嘛！”风时气恼地说，“像他们干这些一个个都是专业的。” “呃……”艾尔文斯抱着他轻轻地拍，“也许，您试试那些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呢？说起来能被学校检测到的地方违纪都是一般违纪，发生在那些没人知道的地方的违纪才是最狠的。” “可是那些他们都不知道的地方我就更不知道了呀！”风时气到乱滚，“就这些能给人知道的地方我还得半天找，那些没人知道的……” “——我是知道的，先生。”艾尔文斯说，“你记得相当一段时间里校长他一直在盯着我！为了躲避他的视线，我也就知道了许多极为隐秘的地方……” “哇，”风时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快快快，快带我去！” 艾尔文斯带了他去。风时于是也便知道了哈伦卓耿许多不为人所知的地点，当下认真记住，在后续的时间里，他没事便飞来这些地方巡逻。 这一天，他果然便抓到了一场大型械斗。 能选在这些地方打架斗殴的学生，无疑个个都是违法乱纪的好手。风时还是第一次抓到违纪（第一次就是这么大的场面！），激动之下，完全忘记了隐藏自己的踪迹。学生们远远感知到他的气息，对视一眼，瞬间停手，并飞快地掏出了五花八门各种各样的传送道具。 只是短短一个呼吸的功夫，违纪现场便成了一片白茫茫的大地真干净。徒留几片枯叶打着旋儿飘落，风时额角缓缓滑下黑线：“…………” 但也有人没能从现场逃走，而是向下倒了下去。这毫无疑问是伤势太重的缘故。但风时才不会同情他，他现在又开始高兴了，第一次嘛没必要对自己要求太高，抓一个也是抓！ 他高兴地拍打魔翼飞了过去。这里是黑暗沼泽，受伤的人面部向下倒在泥沼里。风时提着他的衣领把他向上拉了起来，丢了一个清洁术。 污泥被清除掉。逐渐清晰的五官让他脸上笑容凝固。 “……拉斐尔？！” …… 艾尔文斯从家用终端接到了风时拨来通讯。告诉他他要晚点才能回去，因为他现在在医院。 “您怎么去了医院，先生？” 艾尔文斯问道，第一念头是想他可能是去找默林或卡内基。但旋即意识到只是找他们的话不至于要“晚点才能回来”。 导师的声音在另边再次响起，“因为拉斐尔……” “——你说什么？！” 艾尔文斯一整个儿吃了一惊。当即追问具体的情况。但他并没有从导师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后者现在已经气到语无伦次。 他连忙也传送前往医院。来到之后便即理解了他。拉斐尔的伤势现在已经被默林做了处理，但情况依然惨烈到让人不愿去形容。 “他们对他使用了乌克拉蛙的黏液，还把场地选在了黑暗泥沼……泥沼水和乌克拉蛙的黏液化合反应，会生成一种物质。并不是违禁物质——因为它对人类危害不大，但对天界生物而言可是相当麻烦的。多亏你把他送来的及时。不然的话……只能说，我和卡内基接下来的这些天就要有得忙了。” “一定是那些人指使的！”风时气冲冲地说，“当初就应该让卡内基把他们全给杀了！留着尽在这里坏事。” 但最终查出来的结果，却并不是参与了当年之事的那些人干的。新教会抓走了那么多人，是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他们一个个怂到简直不能更怂，哪里还敢搞事。主导与参与这件事的纯粹是学生，出于为康华里不平的朴素的动机。风时等阶太高了打不过，而艾尔文斯自始至终被他像是宝贝一样护着。在外面的只有拉斐尔。这些天来拉斐尔的帮派已经经历了大大小小的许多场冲突。一般的对手他其实也不是应付不了，奈何这一次对面出动了高星级的研修生，还使用了专门针对天界生物的毒药。 风时要来了名单。杀气腾腾就往外走，要去教导那些尤其是研修生做人的道理，“风时先生！”拉斐尔后面喊他。 “……嗯？”他回过身看了他一眼，“你是有什么话要我帮你带吗？” “不，”拉斐尔急得要从病床上跳下来，“我是请你不要去——没有哪个帮派打架会让老师参与。” “但是我又不是老师，我是院长。” “……院长当然更加不可以！”拉斐尔被子掀开，急得真跳下来，艾尔文斯疾忙把他给重新摁回去，“先生！” “为什么不可以嘛，”风时说，“他们仗着境界高欺负你不是欺负得很开心么？” “因为约定俗成的规矩就这样子的，”拉斐尔绝望地说，“你要是去了，我以后就没办法再在外面混了。” “……” 风时慢慢地向后退回来。 “我会自己解决的，”不良天使松了一口气，“等我回头出院的。” “但那要等到什么时候，”风时把头转向一旁去，“那些研修生，打底也是四星。” 拉斐尔默住，确实反驳不了他的话。现在那些研修生等阶境界都高出他一大截，等以后他等阶升高……他们当然已经升得更高，就算他有更快的提升速度，到能够追上他们也需要相当漫长的时间。 风时在他的床沿坐下。艾尔文斯看到他气得厉害，连忙又过来哄他。风时把头靠过去，让他抱了一会儿，又向后转回来。 “你最近学习怎样？”他问道，“又有新的导师吗？” “呃，这个……” 天使浅色的眼眸向一旁转去。他最近的情况着实不好，支持他们的教授作为圣职者往往知晓风时的身份，因为担心建立信仰的链接，他们不敢见衪，也不敢和他这个与神明关系匪浅的天使过多接触，他所选择的他们的课程被迫停掉。而其它的，支持康华里的人自是恨他入骨，保持中立的从道德角度也不待见他这个背刺导师的学徒。他在他们的课堂上便是不受欢迎的人，更不用说再拥有一位新的导师。 “是有点停滞啦。不过并不只是我，而是……普遍的，因为新教会的缘故，我们系的教授最近都比较忙……” “不，那是前些天。”风时看着他的眼睛，“随着事态平息，他们现在已经没那么忙了。” 年轻的天使因被他当面拆穿而显得格外局促。他努力组织语言想要说些什么，但好像无论说什么都无法再起到挽尊的效果。 曾经的神明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再说。 “没事，不管他们，爱怎么怎么。你这次出院，就不用再回宿舍了，直接搬我那里去，拉斐尔——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导师。” 第286章 他的导师不再只有他一个弟子了。但艾尔文斯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最危急的时刻，是拉斐尔顶着康华里的威压飞来抱了他离开，如果不是他去找莫桑迦德与默林海曼求援，为卡内基出来改变战局拖延出足够的时间，他不敢想象如今又是怎样的情景。而且院长们出世也好隐世也罢，只要条件允许，往往都是会收有弟子的，康华里不必再说，术士学院这边萝拉碧丝缇收有好几个血脉纯度高的紫龙后裔；卡内基也收有学生，伊莎贝拉教授便是其一（最初他收她的时候后者还只是一个小姑娘）。更不用说这天回来导师还捧着他的脸，甜甜的专门对他说—— 第368章 “学生有很多。但男朋友只有你一个哦。” 艾尔文斯张罗着收拾出客房给拉斐尔住。还很期待他过来这里和他们的共同生活。这样的话，导师应该就不会在厨房里、落地窗前、露天晾台的月亮吊椅上……以及别墅一侧连湖的游泳池里随时随地地闹着要吃饭了。 但拉斐尔过来却是并没有住他所收拾出来的客房，而是拿出了战斧与工具，申请在外面靠近树林的地方自己建起一个小屋，“我觉得还是分开住比较方便，而且这在我们特职叫做苦修士小屋，让我盖一个，住在那儿顺便把苦修的学分给拿了。” “好的哦，你注意盖在防御法阵的里面，盖到外面占的是龙族的地，是要另交钱的，”风时说，走去帮他选搭建房子的地点，又想起一件事来，“之前我们也说要在这儿再建个小木屋的，好用来放置那些森林风格的家具。但是现在想想……绿龙的洞窟对自然侧的术士修行是有增益的，所以术士院的宿舍还是留着，你说呢，艾文？” 他转回来问他。艾尔文斯当然是答应：“好呢。” 盖房子用掉了约有三天。而后又休息了一天，风时了解了拉斐尔当前的各项数值与学习进度，“这些课都不用上了！”他操作后台，把相当一部分课程都划归到了自己这里，“只在学期末去参加统一考试，平时都由我来教。” 然后教学便开始了，风时用魔雾凝现出了一柄巨大的战斧，“斧头我也会用哦！话说艾文，记不记得之前那些黑矮人——我进去他们的部落，最后一柄剑也殉了，当时就是用斧头把他们给鲨光了的。” 艾尔文斯坐在晾台的月亮吊椅上看着两人上课，他笑着点头，“记得呢，先生。” 就像战士学院的课程一样，拉斐尔之前是康华里教的，走的直接就是风时的路子，只是在一些战技的细节上有更合适天使的修改——修改之后是非常顺的，故而基本上不需要什么转换适应的过程，短短几天便接上了之前的进度，而且因为更适合他的缘故，更向上提升了很多。 艾尔文斯看着拉斐尔实力飞速精进。他和拉斐尔都是三星，不过因为有风时每天指导陪练，古代食材以及卡内基的魔药支持，他的战力相比拉斐尔实际上是要高出很多的。但是现在，以这样的态势，他觉得拉斐尔不久便可以超过他。 艾尔文斯不想再停滞下去了。到现在他已经停滞太久了。然而风时对此却是表示：“不行！你还没好呢。” 他有理有据。因为他有的时候用眼多了眼前的视景就会开始消湮，医院的检查显示他现在确实离完全康复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以卡内基的观点，就算好了也要再养养巩固一段时间才稳妥。对此他没有办法，只能尝试联系作者： 『话说你让主角一直停滞真的好吗？甚至马上就要被小伙伴给超过了！按照设定，开头下压的地方不算，在翻身逆袭之后，主角不应该一直是同阶最强的吗？』 『……所以你到底会不会写爽文啊，不会写的话就把笔给我……话说这本书前后崩几次，连载到现在真的还有人看吗……你该不会是发现没人了所以就开始摆烂了吧作者？』 『没在摆烂的话，让我快点好起来好吗？』 但某个并不存在的作者他好像真的在摆烂了，艾尔文斯并没能如愿快速好起来，最近的一次去医院检查，有些原本转好的指标甚至还又退回去了。“这是因为现在这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你现在三星，环境已经开始对你造成消耗，非常不利于恢复，”血魔法师看了单子说，安慰地拍了拍他，“这如果在过去，早就已经好了，搁现在……没办法，回去继续养吧。” 艾尔文斯也就只有继续养着。风时和拉斐尔外面上课，他在屋子里准备食物，风时现在点餐会把拉斐尔的也一并点来，所以是两人份的，不过这些天来，拉斐尔吃东西越来越少了。 “这也是苦修的要求吗？”艾尔文斯问道，他记得许多宗教里面会有禁食的日子。 “不，这和苦修没有关系，而是，我感觉不到饿，”拉斐尔说，“不过精力体力倒都是挺充沛的，按之前的食量反倒有一种吃多了的负担的感觉。” “那还是有问题吧？……是不是之前毒药的影响？”艾尔文斯担心，“你去医院看看呢？” “可是我感觉上是挺好的……” 这时风时从外间过来，“那是我的原因！”他说，“天使会自发地从正神那里得到能量。而吃东西最终也是转化成能量嘛！因为已经有了，自然也就不需要吃那么多了，没有问题的。” “这样。”艾尔文斯点了点头。拉斐尔问：“那对你会造成消耗吗？” “不会的。就算你不吸收那些能量放着它也是逸散在空气里，”他按了按两人肩膀，在中间的位子上坐了下来，转向拉斐尔说：“所以我才让你出院后直接就搬来我这里住呀，离我近点对你是有好处的。” “是，我已经感觉到了，”拉斐尔微笑，“您这里有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在吸引着我。该怎么说？……光是闻起来就香香的。” 风时一听顿时来劲，“——我闻你也香香的，拉斐尔！话说之前，你和艾文一起在后进班蹭课的时候，每次艾文回去身上都香香的，我抱着他能吸好几天！后来才知道那原来是你身上香的，艾文可气了。” “哇，”拉斐尔震惊，向他的精灵朋友望去：“真的吗？” 他的精灵朋友对此非常不愿意承认。不过那不愿意承认的表情也正说明了这是真的。拉斐尔当下做了个鄙视的手势，其含义是“太弱了”。 艾尔文斯把餐刀放在一边，愤怒地也鄙视回去。拉斐尔又换了一个手势来鄙视他。艾尔文斯一只手不够用了，当下把叉子也给放了下来。两个人你来我往地互相鄙视，但以风时优秀的情商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现在好了，你搬到了这里，我可以吸个够啦——让我吸！” 一边高兴地喊着，一边把拉斐尔扑住开始吸。拉斐尔的双手被他给打落在下面，不再能够继续和艾尔文斯相对鄙视。 然而，这意味着，在这场鄙视大战中精灵他赢了吗？ 不。 艾尔文斯觉得他输惨了。 这天晚上，风时收到了他的严正抗议，并且被抓着喂了好多。后续的几天恰饭也恰得格外快乐。 同时与之相对，拉斐尔渐渐的完全不需要再吃东西。简单的一些清水便足够满足他的身体所需。但这也让风时逐渐地开始感到忧虑。这天早上，拉斐尔结束了灵修。风时过来湖边看他，担心地说：“你可别对我产生信仰啊。” “安啦，不会的，”拉斐尔说，“我知道您不能再和凡人建立起信仰的链接。” “可是你之前就对康华里建立了信仰呀！”风时说，“像这种事，又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 玄关处。艾尔文斯正往外走。远远听到导师紧张的声音，脚步下意识顿住。 ……会有建立信仰的危险。所以导师是又想让拉斐尔从这里搬走吗？ 新教会等有专门用来避免对神明产生信仰的办法。艾尔文斯犹豫了一下，想他是不是过去提议试试采用那些方法提前进行预防，然而这时却听见湖边传来天使的回答： “这样——您把您的心心给我看看，我肯定就不会建立起信仰啦！” 艾尔文斯：“？？？？？” 对不起。他刚刚什么都没打算说。 您还是麻溜的这就搬走吧！ 第287章 艾尔文斯从房子里出去，紫色心心已经被交到天使手里了。 “哇！我知道它的手感一定很好，但它比我想象得还要更好，”拉斐尔震惊，“真的是太神奇了。” “那当然了！我的心心手感最好了。”风时叉着腰骄傲地说。 然后两个人方才发现精灵往这边过来。“艾文！”风时向他那边踮了踮脚尖，“我给拉斐尔看我的心心哦。” 艾尔文斯：“哦。” ……他对此还能说什么，两个人你情我愿的，就连小心心自己也在那里弹啊弹，他还能说“不行”，强行再把心心给拿回来吗？ 天使引用礼赞的诗篇，从形状颜色与弹性等等多个纬度对恶魔的心心进行大肆的赞美。风时被他夸得格外开心，翅膀都开始在背后扑棱扑棱的，再不说时间到了让他把心心还他。 艾尔文斯想起来他当初缠着导师好容易才要到了他的心心，而且还只被允许看一下。他就看着拉斐尔可高兴了在那里又捏又按，顺着那滑润的边缘描摩，虽说并没敢用力去rua，但也玩了个爽，直到时间到了要上课了（他还有些课需要去上），这才恋恋不舍地把手放开。 风时送了他进传送阵，“早点回来呀！” 紫色心心也在后面摇摇摆摆地和他告别。但随着天使传送走，它紧跟着便被精灵给捞了起来。 “诶……！” 第369章 桃心被用力握住，两边都因此而被对折起来。风时扯着细细的尾巴，向后喊，“艾文，你又欺负我的心心！” 艾尔文斯就欺负。他好气啊。风时被他rua得软软的倒在他身上，哭唧唧地抗议，“之前说好了以后不欺负我的……” “——我们还说好了不给别人抓你心心呢。” 风时这才明白过来他是醋了，“拉斐尔说给他看心心他就不会对我建立起信仰啦！”他大声辩称。 “如果他能对您建立起信仰，那么他根本就不会说要看您的心心，先生！” 风时：“？！” ……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哦。他噎住。继续尝试把他的可怜心心从精灵的魔爪下拯救出来，“但是这也没有什么呀，卡内基也玩过我心心呢。” 卡内基也玩过他的心心。艾尔文斯知道，而且拉斐尔想捏的也不止是他的心心，他还想捏卡内基的心心。之前卡内基过来玩的时候他就有提出，但却被血魔法师给推到了一边：“你最好还是离我远点，小天使。和风时不一样，我可是纯血的魅魔——如果你不小心被沾得堕落了我是不会负责的。” 他身上那黑暗邪恶的气息会对天界生物造成污染，之前拉斐尔住院都是默林全权处理而他则一次也没过来看过。于是拉斐尔也就只剩下了风时的心心可以捏。可可爱爱的小心心谁不想捏捏呢，艾尔文斯当然不至于因为这一点而想太多。但他多少还是有点不太高兴。因为这也就宣示着…… 导师的心心并不是只有他才能去碰。从那天后拉斐尔就随意了很多。有的时候风时的心心扁在他的身边（因为风时固定了魅魔的形态所以这样的时候还挺多的），他就会点点戳戳，有的时候还顺手拿起来捧着或者放到怀里。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流畅自然。现在不止是导师，就连导师的心心他也分享出去了。 艾尔文斯觉得他产生这样的想法很小气。心心又不是他的，只是轻轻地碰碰又不是那种目的不纯的很涩情地摸，他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介意了。 可是不开心就是不开心。尤其是过了几天之后，两个人就不止是心心，更带到翅膀了。 “你的翅膀怎么样了，拉斐尔？”风时问道，“自从那天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了。” “还没好呢。”拉斐尔说。 “啊，毛还没换好呢，”风时拉着他，“让我看看。” 拉斐尔不给看。他掏出来几片长长的完整的漂亮羽毛，“没有被默林剪到的羽毛也掉了，你要吗？送给你。” “谢谢，”风时接过，“……所以你是因为难看所以一直捂着，但是你一直捂着就办法好好长呀！” 他把羽毛交给艾尔文斯，继续缠着拉斐尔要看翅膀，“快弄出来，你在我身边会长得快的。” “不……丑！”拉斐尔挣着，“弄出来你们肯定嘲笑我。” “不会嘲笑的呀！”风时大声地保证。但拉斐尔才不相信。他看着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 不用问。他一定会嘲笑他。 风时回头看看，理解了天使的顾虑。 “没事，艾文的眼睛只能用有限的时间，你等他蒙上了，再把翅膀给亮出来。”然后又劝他，“长痛不如短痛，你天天捂着，它要多久才能长好呀。” 拉斐尔答应了。于是这天艾尔文斯用眼时限结束，拉斐尔就把翅膀给变了出来。 “你说了不会嘲笑我。”他再次和风时讲。 “你放心，”风时认真地答应，“我肯定不会——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拉斐尔：“？？？” “说好的不嘲笑呢？”他愤怒，“还是战争之神呢，居然说话不算话！” 演技优秀的某战争之神：“哈哈哈哈我有非常努力地在忍了，但是根本就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拉斐尔：“……………” 艾尔文斯真的好想看看他现在能丑成什么样子。可是拉斐尔已经预判了这一点，他是故意等他眼睛蒙上有一会儿，这才把翅膀给变出来。他每次用眼睛之前都要在特别的暗光环境下待有一会儿来慢慢地适应逐渐增强的光线（默林提供了一个环形的暗光环境生发器），完全没办法现摘现看，而且终端还被风时给收走了，也做不到先拍下来等回头再看。于是就只能听着导师在狂笑，拉斐尔大声抗议，并生气地又把翅膀给收了回去。 翅膀收回去羽毛当然就没办法快快长好了，风时总算停笑，柔声细语的又劝他。 拉斐尔说什么也不愿意再把翅膀给变出来。直到风时答应又给他看心心——这一次他终于如愿地用力rua了几下。 两个人在草地上又笑又闹，最终声音小小的又讨论起有关翅膀的问题。关于翅膀，这是非有翼生物完全插不上话的领域。艾尔文斯远远地听他们在那里笑笑说说，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黑暗里。 又过了些天，拉斐尔的羽毛大体换好了，他终于不惮于在他眼前将翅膀给亮出来。他的身材很好，相貌也是一等一的隽美，洁白的双翼在阳光的照耀下流逸着圣洁的光。风时站在他的身边，漆黑的魔翼在身后垂敛。天使与恶魔，光明与幽暗，圣洁与放荡，天界与深渊……那种两相矛盾的气质的冲斥，再联系上神性的深层的羁绊，莫名地，艾尔文斯觉得，他们很般配。 他是不应当这么想的。导师和拉斐尔又没有做什么。硬要说的话，当初赖在后进班上课，极端的环境里互相拉扯，他和拉斐尔之间的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可比他们要多多了，不然也不至于蹭那么多他的味道在身上。而且学校论坛里还有不少人在嗑他和拉斐尔的cp，尤其是他黑料满天拉斐尔毅然站出来为他说话之后。同样，他的导师也不是没和别人有过亲密的行为，血魔法师邀请他一起泡温泉——他最近新做的药包，对魅魔有很好的保养效果，满飘着粉红泡泡的池子里，两个人什么都不穿，打打闹闹的，闹累了就倚偎在一起悄悄地说体己话。 然而他就是很难过……大概是因为之前拉斐尔曾问过一句“为什么不是我”。他有什么比他更好的地方呢？艾尔文斯不受控制地把他和自己放在一块比较。天使与神明之间自发地存在着一种吸引，互相感到对方香香的，这是精灵这种普通的种族怎么也不可能比得上的；相貌，如果是一般的形态或许是差不多，可是当他切换成完全形态，那丰盈的羽翼，耀眼的光圈，还自带一层圣光滤镜，校网上拉斐尔的粉丝数甩他不知道几条街，这固然是有那些黑料的原因在，但已经足够说明魅力的差距了；还有身高，他比拉斐尔是要稍高一两奥姆，这看起来似乎是优势，可是拉斐尔头上有一个光圈在悬浮着，实际的视觉效果上又比他高了；他挑战康华里，给导师抢回了神格，拉斐尔同样也参与了……康华里有多可怕他可比他要清楚得多。 为什么不是他？导师当时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有些事情没有为什么”。但实际上是有的，只是顾及到他在那里才没有说出来。之所以不是他，不过是因为他和他更早地认识罢了——如果最初召唤出他的不是他而是拉斐尔，那么现在，他的导师也和拉斐尔在一起了，没准儿还比和他在一起要甜蜜得多。 第288章 风时发现了他的精灵情绪好像很低落，“怎么了艾文？”他关心地问，“我感觉你这些天似乎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艾尔文斯心里乱转的那些小九九要如何才能说出口，“没事，先生。” 他注意自己的表现，假装成并没有不开心的样子。以风时那优秀的情商当然是很快便相信了他，放心地又出来给拉斐尔上课去了。 艾尔文斯：“……” 更难受了。 他开始希望拉斐尔从这里搬走……不，并不是想让他真的搬走的意思，而是想要他能够稍微离开一段时间，好让他调整一下心态。他现在的心态很显然是不健康的，但是看着两个人每天在那里笑笑闹闹，到天上飞来飞去，而他只能在地上仰望……就完全没办法正常地进行调整了。 “拉斐尔，”这天他问道，“你是不是快该回家里去了啊？” 普通的大学有个三五年也就毕业了，但在哈伦卓耿，上个十年也只是毛毛雨。这么长的时间跨度，学校自然允许学生们中途回家——只要负担得起来回路上的花费。拉斐尔隔段时间是要回去一趟的。 艾尔文斯期盼能听到肯定的答案，“你这一次可在学校里待了挺久！中间还换了两任导师。这么精彩的经历，回去和家人说，他们一定会惊掉下巴的。” “是啊，我也好想回去啊，”天使肯定了他，“但是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了——哈伦卓耿现在封了，你不知道吗？” “诶？”艾尔文斯还真不知道，“怎么封了？” “还是康华里那事，”拉斐尔说，“人没有抓完。剩下的怕跑了，可能也还有别的什么考虑，所以就一直封着。现在离岛的任务已经完全停了，出去的回来便不准再出去。前段时间那些闹退学的都出不去，更不用说回家了……” 第370章 “什么，”艾尔文斯震惊地打断了他，“……还有闹退学的？” 前段时间学生们抗议，有激进的直接提出要退学，耻于在这暗无天日的学校里继续自己的学业。艾尔文斯这边消息被风时捂着，对此都是不知道的，拉斐尔不小心说漏嘴，被他追着问，没办法只好说了一些事情给他。风时从楼上下来，艾尔文斯便说：“先生，你把什么事情都瞒着我。” “啊——啊，像这些学生都是冲动退学，肯定不能让他们走啦，”风时说，“哈伦卓耿封着，也是让他们冷静一下，回头应该就不会继续闹着说要退学了。” 他埋怨拉斐尔不应该把这些和艾尔文斯说，心疼地抱着精灵哄。拉斐尔虽然没有回家，但自己却被导师心疼地哄了，艾尔文斯就又好了。 不过，一段时间过去，他又不好了，拉斐尔每天都在跟着导师好好学习，他的实力真的超过他了。 ……他连最后一点比他要强的地方也没有了。他坐在椅上，看着湖边风时带着拉斐尔练习，酸酸地认识到，执掌战争的神明和天使圣武士的相性真的比他这个所谓精灵术士要高得多。 他要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笑死。根本就没时候。艾尔文斯抬起手臂遮住眼睛。 胜利之冠被放置在他身旁的茶几上。现在风时允许它接近他了。感知到他低落的情绪，燃烧的王冠向上悬浮起来。 “在为比不上天使而难过吗，精灵？” 艾尔文斯吃了一惊。他所想的这些，不曾和任何人说，导师都不清楚，它又是怎样知道的？ ……毕竟是圣器，所以总是有办法知道的。艾尔文斯的目光转向他，心中升起隐秘的期待。 代表着胜利与王权的王冠，主动同他开启了话题。它将会和他说些什么？难道他将会得到它的安慰与肯定么？ 胜利之冠“注视”着他。不知为何，艾尔文斯从它的“视线”中竟感觉到了那么一丝揶揄。而后它开口了： “比不过就大方承认。赢不了就爽快让出来。而不是一个人在这里想来想去，心里再明白不过但就是赖着不愿意放手。希恩德林知道他的后人原来是这么输不起么？” 艾尔文斯整个僵住。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听错了。但事实证明并没有，因为胜利之冠围着他飞绕了一圈，紧跟着便又说： “实在是不舍得放手，那么就把他分享出去也可以——俗世的国王都尚且不止有一个妃子，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有资格独占一个神明呢？” 精灵沉碧的眼眸剧烈震颤。他完全无法反驳……是的。他完全没有资格来独占他。 意识到这一点，让他的心脏痛苦地开始抽搐，搭在扶手上的手剧烈地颤抖。远处，风时隐约感知到了些什么，他丢下手里的战斧向这边冲回来。 “——你和艾文说了些什么，你这个烦人精？！” “哦！”胜利之冠看到他立刻热情地向后转过身（镶嵌着巨大宝石的那面是它的正面），“阿修琉斯，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建议你——你现在已经成了魅魔，为什么不像卡罗琳一样，广纳后宫呢？” 它得意地在空中摇摇摆摆，“卡罗琳也只是一个大君而已，就有那么多的面首。你可是战争主宰！当然值得比她更多……” “？？？” 风时表情僵住，一把抓住它塞进了空间里，“就不应该把它给放出来！” 他生气地喊，而后向精灵转去，“艾文！……这个辣鸡王冠，满脑子都是成王败寇的丛林法则坏思想，我都不想理它，你也不要理它。” “嗯，我知道它是被凡人的思潮设定成那样子。”艾尔文斯说，站了起来把头转向了一旁去，“没事的，先生。” 但是他这一次却是没有像上次那样糊弄成功。风时追向他，捧住了他的脸。那双紫罗兰色的漂亮的眼睛里蕴满了关切，艾尔文斯看着他，感到眼框温热，泪水正在不受控制地想要向外涌出来。 他努力地忍住，这时拉斐尔也赶往了这边来，“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事，辣鸡王冠……啊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吧，拉斐尔！” 风时说道，推着艾尔文斯往屋子里走。艾尔文斯顺从地往里面去，他不想被发现哭了，尤其是拉斐尔。 一路被向内推到了卧室。风时回过身把门掩上，重新拉住他的手。 “艾文，告诉我，你前些天低落，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对不起，”他语无伦次地道歉，“这么久了，我都没有注意到……我实在是太粗心了。” 艾尔文斯路上眼泪原本已经差不多收住。听到他的这句话，一大滴泪水砸下来。然后就再也忍不住了。 “您才没有错。都是我不好……这么弱，偏偏却还想独占您。” “什么，你就听它瞎说，你不独占我，难道让我像之前卡内基那样天天到处打野食吗？我又不像卡罗琳姐姐一样走的是传统的路子，”风时忙不迭地帮他擦脸上流淌的泪水。手不太够用，当下又凑近去轻轻地吻在他眼尾，柔声地说，“不要哭……看到你伤心，我也很难过。” 艾尔文斯也不想哭的。真的，动不动就哭实在是逊爆了，可是这根本不是他所能控制的，“……这一定是万恶的作者又在迫害我。” 风时：“……”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忽略掉这句话，把他抱在怀里继续地安慰。 “您是因为不可以……打野食，没有办法必须和一个人绑定在一起，这个人之所以是我、只不过是因为我比别人要更先地认识您，因为我的祖先和您有渊源——再往上更进一步说是因为我身上带着主角光环，总之都不是因为我自己，”艾尔文斯痛苦地说，“您和我在一起实在是太委屈了，先生。” “不能这么讲，艾文，”风时说，他确定这是不对的，但是一时却又拿不出有理有据的话语来反驳他。 “我只是没有选择的选择。现在，您有更好的了。”艾尔文斯在床沿坐下，举起双手掩面，“先生，我爱您。可是，我却又这么贪心，不想让您得到更好的，也不愿意把您给分出去。” “什么，更好的……你说拉斐尔吗？”风时举起了手一点点来帮他擦眼泪，“你是如何来确定，拉斐尔就比你要更好呢？” 这个问题艾尔文斯那可真是太清楚了。他当下如数家珍地给他说了一堆。 风时耐心地听他说完，“就只有这些吗？” “这些还不够吗？”艾尔文斯反问。 “好吧，你所说的这些，是在世俗领域论证他很优秀。姑且算你说的是对的好了——之所以用姑且是因为很多并不是对的而单纯是你自己想的。”风时慢慢地说，因为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思考，“拉斐尔很优秀。而你则不优秀，人只有优秀才值得被爱吗？” “并不是这样的。”他摇了摇头，“某些领域他可能比你优秀。但这并不意味着从生命的角度他就是比你更好的。你并不需要做到无与伦比的优秀才值得被爱，从诞生在世上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值得被爱。每一个生命都散发着独一无二的光辉，都是独特的、仅此一份的珍宝。” “就连康华里也是值得被爱的——对于那些和他有着深切羁绊的人来说。他确实是泽坦的英雄，也为教育贡献了良多。那些支持他的人我完全可以理解，也不会拿他们怎样，只要他们不来害我。足够优秀才值得被爱——那只是信奉丛林法则的人的浅薄的想法。然而人类与动物之所以存在不同，便在于人类已经从丛林中走出来。” 风时把他揽在怀里，紫色心心在他背上轻轻地拍，“烦烦它会那么想，因为它作为胜利与王权之冠，本身就是凡人丛林法则成王败寇的思想的投射，它的观点是存在着自身的局限性的，就像守护之盾，明明知道凡人曾背弃神明，但那时还是会作出守护的选择……哎呀，说起来那时你也被坑了，现在除了杀伐之剑，你要被我的圣器给坑一个遍了。” 说到这里他心疼地抱住了他，一顿大力揉搓，“我不会像它们那样想，艾文，我是有自由独立的意志的。所以在我眼里，你完全值得被爱。你也许会把这当作施舍……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你生活在那样的家庭里，妈妈很早就去世了，在汉默那些人眼里，能看到的只有利益。所以你天然地就会用世俗的成功来定义自己。但是，对强者的追随与崇慕不过是生物的本能，给弱者以同等的尊重才是真正的文明，你不应该对那些只会遵循本能来行动的人的观点过多地在意。” 他笑起来。 “让我这个前战争之神来和你讲这些道理也是挺滑稽的，但这也正证明了我不会那样想，不是么？拉斐尔很优秀。但你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艾文，我会给你很多很多的爱——你在那样的家庭里成长所失去的，我都要给你补回来。” 第371章 他是这么说——在放满了充满了童年味道的过去的家具的房间里这么说。艾尔文斯凝望着他，汹涌的泪水再也无法停止。 风时惊慌地掩上嘴巴，自然地认为这是他哪里又说错了，才导致他哭得更凶，当下果断放弃语言而当即立断地采取了行动。 作为前战争之神，身手当然不是盖的，艾尔文斯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给放倒到床上了。 第289章 漆黑的魔翼流转着魅人的光晕，魅魔居高临下，将他的猎物攫获。 衣襟被分向两侧——随着他轻车熟路的动作。流丽的银发缕缕地垂落。 ……像妖蛇又像是白焰。在他的锁骨上蜿蜒，在他的胸膛处燎原。艾尔文斯向上伸出手去，捧住了他的脸。 微凉从双颊滚落，不过他已无心去管。像是品味珍馐美馔，他覆住他的唇瓣。 齿列间是如蜜的浓甜。带着一种侵略感，幽魅的香气在蔓延。那是魅魔所独的有的、他至今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但却永远令他深深迷恋。 束带扣也被松脱。又一片衣料向下滑落，暴露出薄薄的肌肉与流畅的腰线。冷白的肤色仿佛在发光……明灿的阳光斜斜地照在妆台上。时间还早着，并不像某人所说的那样，不过已经没人去在意这些了。 紫色的桃心欢快地摇晃着，把自己攀上精灵的腰窝。柔软的床垫因膝盖的压力而下陷，把暖暖的奶油绿心心床单拉拽出一道道的沟壑。 “……先生，”年轻的精灵轻轻地呢喃。他要把他的先生喂得饱饱的，因为这样他喜欢。 可是魅魔的手指轻轻掩住了他的双唇。这是一个拒绝的动作，随后他的手被他给拉过。 如盛夏的林叶般浓绿的眼睛氤氲着茫然的迷雾，不过作为导师他很快便解答了他的疑惑。他引导着他，对过往所从未触及的领域进行探索，那靡丽的润湿让精灵的瞳孔蓦然紧缩。 “——先生！”他颤抖的声音说，“您——” “哦，艾文。我仔细想想——我们现在可以进行最后一步了。” 精灵的神情震动，是如此难以置信。他抽回手，呼地一声坐起。 “可是您现在没有融合神格，如果我们做——哦，先生！”他的双眸迸炸出惊喜，“是您从神格得到力量，可以免受本能的影响吗？” 一边问着，一边重新抱过了他，高兴地蹭了蹭他的颈窝，把他的身体向两边打开了。 “啊，这倒不是，”风时摇了摇头，奢美的银发扫过刚刚特意变小的双翼，“而是卡内基——过去他让我负责看着他，现在轮到他负责看着我了。” 他欢快地说，“虽然没能成功融合神格，但却用神格换回了传奇的天才法师！神格能做的卡内基他也能做，事情就这样殊途同归了呢。”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默默地又把手移回了上面，“真的是殊途同归吗，先生？” “嗯呢嗯呢，”风时小鸡啄米式点头，已经馋得眼泪都快要从嘴角流下来了：“我们这就开搞吧！” 考虑到他过去那累累的翻车，看着他信誓旦旦，艾尔文斯反而越发地慌了，“我总觉得……咳，我们还是先和卡内基说一下吧？” “……哈？有什么好说的，这么自然而然的事情，还用得着专门和他知会一声吗？” 风时说，才懒得去找卡内基，他现在正馋呢。 然而精灵却不放心。很显然如果他不找他说声的话，他是不可能好好喂他的。 “好吧，”风时只有说，“我给他拨个通讯。” 他依旧在他怀里坐着，点亮了终端给卡内基拨通讯。艾尔文斯拉过被子裹住他，紧张地旁听。 他何尝不希望能够和导师进行到最后一步，这一刻他们都等了实在是太久太久。但是，安全问题是不容小觑的，他已经知道卡内基在遇到西弗法尔之前的生活过得是多么混乱，绝不能让导师承担堕落的风险。 他期待能够从血魔法师那里得到确定的答案，毕竟后者是那么天才。然而，事实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并没有等到血魔法师的保证，等到的是血魔法师——卡内基撕开空间，瞬间传送过来，当时就把两人身上被子给掀了。 艾尔文斯：“？？？” 风时：“？？？？？” 两个人乱成一团——风时飞快地用魔雾给自己幻现衣装，艾尔文斯疾速抱过一旁的衣服堆在自己身上，“卡内基？！”风时气得大喊，“你直接过来——掀我们被子干什么？” “当然是看你开吃了没有，你要是吃了就让你吐出来！” “不至于吧，之前你都是先吃过了然后才让我帮看着防堕落的，”风时据理力争，“我怎么还吃都不能吃了？——我要吃！” “你就不能吃！风时，你是狗吧？——我都已经禁欲一万年了，你让我在这儿负责看着你吃好吃的别吃多上瘾了？！” 卡内基暴怒，单纯只是掀被子已经不足以宣泄他的怒火了，当下掏出血金法杖就冲他抡了下来。 “！！” 风时凝聚出护盾挡住，这是要打起来的节奏，担心把房间里家具给碰坏了，他打开窗子疾速向外飞了出去，临走不忘指责某个一脸懵逼的精灵：“你看，都是你的错！” 艾尔文斯承认这是他的错：“…………” 早就知道就把生米煮成熟饭了！ 卡内基是懒得理会他的，看到风时飞出去，紧跟着也追出去。这就让开阔地上课的学生们疑惑地向上抬起头。 “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过——” “像是两个大黑蝙蝠……” “——不，那是战士院长和法师院长打起来了！” 战士院长和法师院长打起来了，更确切地说是战士院长被法师院长气势汹汹地追杀。这是哈伦卓耿人前所未见的。 “这不像是玩笑……” “他们过去也打闹但从不像这次这样。” “……难道说，他们两个闹翻了？” 这样的猜测让不知多少人心下都生出兴奋，尤其是当年弑神之事的相关者。 阿修琉斯的境界现在低得可以——区区六星，在哈伦卓耿着实算不得什么。他之所以能够呼风唤雨，相当大程度上是仗着卡内基给他撑腰。然而现在，两个人闹翻了…… “哈哈，倒看这一波他要怎么办。” “……恶魔的友情真的是情比金坚呢。” 一群人不咸不淡地说风凉话，自是觉得别的不说，今后自己大概是不用再继续这么提心吊胆地过活。原本就没动他们，少掉了卡内基的支持，阿修琉斯自是更加不会动他们，从此便大体安全了。 说话间，风时被卡内基给追上，血魔法师抡起法杖，辟里啪啦地就是一顿狂揍。 场面可以说是相当地惨烈，以至于下面看热闹的一群人笑容，逐渐，凝固。 一个传奇之上的血魔法师，面对曾为战争之神的高阶剑士，毅然决然义无反顾毫不犹豫地抡起法杖，使用了完全没有加成的物理攻击…… 你这是闹呢？ 第290章 风时和他的法师朋友闹完回来了，一整个头发都乱蓬蓬的。 他忘记了刚刚已经把精灵给指责过一遍，当下指着他又埋怨了一遍：“你看，都是你的错！” 艾尔文斯当然也再次反省，“是，是我的错，先生……早知道我们就先把生米给煮成熟饭了。” “……现在我们没办法煮了，因为卡内基威胁我，说我们胆敢在这边先煮熟饭，他就对我使用禁欲咒！”风时委屈唧唧地说，“还不是一般的禁欲咒，而是他为了管住自己专门发明的强效魔咒，但因为他知道解咒的方法，所以总是起不到什么效果，然而对我就不一样了……我在魔法领域那么菜。” 他和着他的心心一起扎进精灵怀里，发出战争之神的声音，“呜呜呜呜呜……” 艾尔文斯抱着他一顿哄。风时人不仅要哄心心也要被哄，在他怀里滚了有老半天，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今天本来是该他哄他来着？ “咳……”他清清嗓子，从他怀里坐起来，“艾文。” 艾尔文斯拿过了发圈，把他的头发在后面松松地束起来，“先生？” “其实刚刚也有好事来着，”被卡内基按着暴揍，为自己辩解的时候他喊出了今天突然就想起要吃饭的原因，“卡内基告诉我，我们现在可以重新把契约给激活了！” 艾尔文斯怔了一下，“诶……？！” 紫色的心心高兴在旁边枕头上用力一拍，“我现在就把它给重新激活。” 一边说着一边闭上眼睛，开始调动高位的神格的力量。但艾尔文斯却拉住了他，“等等，先生。” “嗯？”风时停下，“怎么了，艾文？” “是这样的，先生，”艾尔文斯道，“我在想，我们这个契约，是否可以保持就像现在这样呢？” 第372章 迎着眼前那双漂亮的紫罗兰色眼睛所透出的茫然，他进行解释，“您看，契约它依旧在，您依旧是我独属的魅魔而不会被别人给召唤走；而同时，它是禁用的状态，这样我就不能通过命令强制您的行动，”他摇了摇头，“虽然我会有意识地进行避免，但是，没准什么时候不受控制地就命令到了。更重要的是，我不喜欢这种不平等的设定。” 风时哑然，而后笑起来，伸出手去，指尖一点点摩绘他认真的眉眼。 “不，艾文……你以为契约禁用的状态，我就不会被召唤走了？” “……难道不是吗？” “不是这样的。禁用，就是禁止使用——意味着它的功能已经不复存在了。”风时说，“与契约完全断开的区别在于，你的意识领域依然留存着一个黯淡无光的烙印，这方便下次用到的时候通过简单的方式就可以快速激活它，而不需要再像最初缔结契约那样经历一个复杂的流程。” 他把紫色的心心捧在脸颊，“作为恶魔，这种情况下我当然是可以被人给召唤走的，但现在，我身上残留有神格的力量。这便导致我的属性变得不再那么纯粹。一般的魅魔召唤术都不再能够对我进行指向从而与术者进行链接。” “啊，也就是说，您不再会被人当魅魔召唤了吗？”艾尔文斯高兴地说，“这样的话，就起到一样的效果，我们没必要再绑定不平等契约了。” “只是暂时的，艾文。等到我把神格的力量完全吸收，属性就又会变得纯粹了。”风时摇了摇头，“这么说可能会很难理解，在这个过程中，神格的力量是会被现在的我给内化的……到时候我就又会被别人给召唤走了，所以这个契约我们还是得绑起来才行。” “……” 艾尔文斯默然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可是他并不想重新把契约给绑起来。“那先生，卡内基他对于这种情况是怎么处理的呢？他现在和地下城主之间的契约已经断开了，但看起来他并不受‘可能随时会被别人给召唤走’的问题的苦恼。” “那是因为他的境界已经到传奇之上了啊，艾文！”风时说，“召唤恶魔需要消耗的魔法材料等阶，和恶魔的等阶是同步的，你知道想召唤出一个传奇之上的恶魔——而这对应的等同于深渊大君的位格，需要消耗的魔法材料有多少吗？……啊，别说之上，仅仅是对应传奇境界的魅魔，就足够人吃一锅的了。而且到了那种级别，就算是不平等的契约也无法对术者形成足够有效的保护，只有阴谋与战争才让人愿意付出那样的代价更承担那样的风险。没有人会大费周章召唤出一个高阶魅魔就图一乐的，而且这样的魅魔往往也并不会顺从地带给他想要的快乐。” 他说着就扳着手指头算起来，“卡内基就不说了。卡罗琳姐姐的话，不仅要对方的能力够强且颜值够顶，还要恭恭敬敬地奉她为主人……” 艾尔文斯：“……” “好叭，”他说，“那先生，考虑到卡内基是那么一个天才法师，我们可以让他来帮忙修改一下契约，从之前的不平等变成平等的之后然后再绑定吗？” 风时起身前去起居室，再次拨出通讯。很快，血魔法师便再一次出现在了两人身前，“把不平等契约改成平等契约？……这个我还从来没有研究过。” “诶，”艾尔文斯问道，“你和城主绑定的难道不是平等契约吗？” “当然不是！”卡内基说，“最初我们认识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城主了，而我不过是一个被从外面捡回来的小魅魔，绑定的怎么可能会是平等契约。” “那后来那么长的时间，难道就没有改成平等契约吗？” “没有呢。” 艾尔文斯对黑暗精灵城主的观感立刻就不太好了。不过血魔法师紧跟着便又说道，“我什么自制力你们也知道，西弗沉迷搞事业，比我是要强不少的，之前他有说要把契约给断掉，我特意让他留着，必要时候用来管一管我……”他垂下了眼睛，“可是现在我们之间的契约还是断了。” “……原来是这样，”艾尔文斯把对黑暗精灵城主的印象重新还原回去，“那卡内基先生，您能现在帮我们改一下契约吗？” “不能，”卡内基毫不迟疑地就回答，“修改契约很麻烦的，这玩意儿还不是说改就改了，必须得研究要怎样改才能让它生效不出问题，我沉睡的这些年里，多了那么多新事物在等着我研究，里面哪个不比你们这有意思，我才懒得管呢。” 艾尔文斯噎住。就不得不说他们的法师朋友真的是太真实了，“但是，我担心我哪天会强制风时先生做事。”他小声说。 “……啊哈哈？”卡内基偏过头来，如血的发丝从他的耳际垂落。他揶揄地看着他，片刻的静默后，爆发出一阵疯狂的笑声，“就你？” “我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 “——你要是有这本事你现在还是处男呢？” 艾尔文斯眼睛瞪大：“？！” “我现在已经不是了！”他努力地进行分说，“我和先生现在已经、已经做了……” 接下来的字词是那么难以说出口。他卡住，拼命想要找到比较含蓄的词汇进行替代。 然而实际上并不需要那么麻烦，卡内基当然清楚他和风时现在的进度，“只要没有做到最后一步那么就是，”他骄傲地说，“我们魅魔的标准就是这样的。” “——我是精灵当然不能适用你们魅魔的标准！” 艾尔文斯大声发出抗议的声音。天使因而被吸引得从外面走进来，“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好心的恶魔告诉了他他们在说什么。拉斐尔听完，立刻指着他的精灵朋友放肆嘲笑，“——还说什么早就做过很多次！” 艾尔文斯脸涨得通红，“可是你不也是吗，拉斐尔？”他奋力进行拆穿，“之前告诉我你各种经验都超级丰富，结果现在——你公开承认你是处男的视频还在网上挂着呢！” 拉斐尔：“？？？？？” 拉斐尔噎住，“你不是不能上网吗？”他愤怒地喊，向风时转去，试图告状。 “那是千山跟我说的。” “啊啊啊啊这个千山！！” 然而千山并不在这里，在这里的只有艾尔文斯，很快，天使与精灵也滚倒在沙发上开始了尊严之战。 风时把艾尔文斯给护在怀里，“好了好了，拉斐尔别闹，艾文他现在还在休养呢。” “你就偏心他！”拉斐尔幽怨，拉过他的心心，“话说之前究竟是怎么了？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这个……是胜利之冠又欺负艾文！”风时说，推艾尔文斯重新坐好，“艾文，我们先把契约给激活了。” 艾尔文斯只好和他先把契约给激活了。风时把胜利之冠重新从空间里掏出来。 几个人都看着胜利之冠。风时教训它：“以后不准再这样，知道了吗？” 王冠燃烧的虚焰顿时更加明亮，这同步反映了它内心的怒火，“好心给你提建议你还怪上我了？” 风时：“？！” 他呼地直起身来，“居然还不知错！” 王冠才不知错，并把上面最大的宝石给转到了另一边，以示不想理他。 风时：“……？！” 他叉着腰慢慢地站起来。 显而易见也是在爆发的边缘，艾尔文斯连忙劝他，“好了，先生，你也说了王冠它是有局限性的，就不要再为难它，我现在已经不介意了……” 王冠尖细的声音打断了他，“给我闭嘴，你这个菜鸡精灵！” 艾尔文斯哑掉，一时间不知道接下来的话他是接着说还是不说。风时一整个暴跳如雷。 “现在我已经治不了你了是吧？……哦！对。把你丢到空间你已经不在乎了，”他想了一想，生气地喊：“那好——我不要你了！” 第291章 然而，王冠对此会介意吗？ 它才不。 “我可是胜利之冠！”它把自己高高地悬浮起来，骄傲地转了个圈，“你敢不要我？” 风时张开了翅膀升上空中，悬浮得比它更高，“不过只是个结果而已——你还真把自己给当成原因了？” 王冠在空中摇晃了一下，看起来就像是被狠狠地哽住了。风时一把将它给抓了下来。 “卡内基，”他转向坐在对面的血魔法师，“话说你需要一顶王冠么？” “哦？”卡内基微愕，“你要把它送我？” “如果你要的话那么它就是你的，”风时说道，把王冠举起到他的眼前，“你看，它多漂亮啊！bilingbiling的，还有燃烧的火焰特效！……虽说有些时候它会烦人一点，但考虑到它是三圣器之一的胜利之冠，就算再烦人也可以忍受，不是吗？” “……”血魔法师的额角缓缓滑下黑线，就想说你自己为什么不忍一忍呢，然而王冠已经关注起他，自发地脱离风时的掌握向他飞了过来。 第373章 “啊，血魔法师！尽管是个魅魔，但却硬是顶着种族的拖累升到了传奇之上。不错，这可比我那个到现在还只是六星的前主人要强多了。而且，我能感觉得到，那熊熊的野心……你想要趁着神位空虚，成为新一任的魔法与奥秘之神。很好。你想要让未来的自己再多出一个胜利的神职么？” 它尖细的声音说道，向外释放出璀璨的光辉，同时最大的那颗、被风时改成了幽紫色的宝石也变幻成了适合血魔法师的深邃的红色。 精灵与天使都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胜利之冠居然这就要易主。然而，血魔法师却是并未对此作出应承，而是从储物空间里又取出了一顶王冠。 它介乎于金色与银色之间，散发着沉奢的冷色光辉，尽管没有胜利之冠那么夺目那么华美，但却胜在更加优雅以及精致。艾尔文斯认识那种风格——这是一顶属于精灵的王冠。 “能得到您的垂青我感到万分荣幸，但有一点不巧，我这里已经有了一顶王冠——它代表着黑暗精灵王国安伊法的身份。出于政治方面的考量，许多时候我必须佩戴它。而这样的话，岂不是要委屈您居于二位！”血魔法师用咏叹的声调说道，“举世无双的胜利之冠，任何时候也不能被放到第二的位置。由此我非常抱歉……我并不是一个够格的主人可以拥有您。” 听了他的话语，王冠微微沉降，而后向后移开，“我为你感到遗憾，”它说道，再度将自己的位置拨高，缓缓旋转了一周，把房间里的人都给扫视了一圈。 拉斐尔在这时突然产生了不是很祥的预感。下一刻，他的预感成为了现实，王冠飞到了他的身前，“现世间唯一的天使！在神格的夺还战中展现出惊人的胆识。神圣的王冠欣赏你的勇敢，现在，它考虑赋予你胜利的荣光。” ——这荣光可是连传奇之上的恶魔法师都消受不起！甚至拒绝它都是用专门的咏叹调，拉斐尔当然更加地不敢消受，“啊，这个这个，能得到您的肯定，我激动到一时间竟不知道应如何用语言来表达此刻的心情。成为您的主人吗？那实在是太疯狂了，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三星……虽然这有违我的内心，但我还是要说，我怎么可能配得上您呢？这恐怕是千万年来对您最大的侮辱。” “嗯……”王冠上下起伏，做了一个点头的动作，“境界是太低了，就连我那废物的前主人刚刚九等的时候都只身杀灭了一队的四星三星。也对，现在换新主人，那肯定是不能比过去破的还差了……” 一边说着，一边又从拉斐尔身前飞走了。 拉斐尔：“……” 你确定你能找到比过去破的还强的么？ 房间里只剩下最后一个人——燃烧的王冠飞到艾尔文斯身前停了下来。 艾尔文斯：“？” 怎么还会来找他啊！这王冠的人设不是看不起他的么？ 从拉斐尔和卡内基的语言艺术与其本冠那自信满满的威胁上来看，这个王冠是绝对得罪不起的，没准惹到了它胜利从此就永远地离他而去了——也就某个前战争之神才敢大声地喊出它才不是原因而只是个结果。他赶紧也思考该怎么来拒绝它，但事实证明崩人设是不可能崩人设的，在他组织好语言之前，王冠便抢先开口： “哼！你这个愚蠢的精灵，难道还在幻想本大爷会看上你么？” 然后就飞走了……飞走了。 艾尔文斯：“…………” “别理它，你以后也会有精灵族的王冠的！”风时喊道，抱住了艾尔文斯安慰。但余光却发现胜利之冠正拱啊拱地挤开窗户，好向外飞出去。 他的魔翼还没有收起，当下追过去一把将它给抓住了。 “干什么，发现我要离开，就又后悔了吗，阿修琉斯？”王冠在他手里尖声喊叫，“想让本大爷回到你的身边，那就#!@$%^*……” 后续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风时一把给塞回了空间，“后悔？不可能的。等着好了，我会给你找到下一任新主人的。” 他气冲冲地重新回到沙发上众下来，把披散的银发往后一甩。 “………………” 众人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直到卡内基拿出了一块月纹布细细擦拭过，也要把他的王冠给收起来，“等等，卡内基，”艾尔文斯说道，“可以给我看看你的王冠吗？” 卡内基把王冠递了给他。拉斐尔坐过来，和他一起观看。“刚刚您说这代表着黑暗精灵王国安伊法的身份。我想要知道，‘安伊法’……” “——是黑暗精灵语的专有词汇，用来称呼国王的男性伴侣。” “国王！”拉斐尔震惊，“原来您的另一半，他是——” “地下城主后来成为国王了吗？”艾尔文斯同样很激动，“也就是说你们最终赢得了那场战争！” 卡内基笑了一笑。“什么什么，哪场哪场，”拉斐尔还回王冠，顺势又坐到了他的身边，“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快讲讲。” 艾尔文斯也转了过来，对于黑暗精灵的内战，他所了解的也唯有战争神殿壁画所记载的那幕画面，“我也想要知道更多。” “好吧。我该从哪里讲起呢？”血魔法师曲起中指轻轻敲打着太阳穴，拉过了扁在一旁的紫色心心和自己红色的心心叠在一起，“话说我们最初认识，是在人类城镇的奴隶市场上，我们一起救下了黑暗精灵男孩菲罗。后来情况超出控制，我情急一个召唤术下去，居然把西弗法尔给拉了出来。” “我有印象这件事，不过具体先生并没有仔细和我说，”艾尔文斯回忆当年的事情，指着风时血泪控诉，“就因为我多问了几句，先生就把我给拉黑了！” “呃……”风时顿时陷入惊慌，“那个、是因为当时……” 通过心灵的链接，他开始疯狂给卡内基发讯息，生怕后者说漏嘴他那时起就已经是魅魔。不过卡内基并不打算对当年的细节叙述过多，他只是概括地说道：“一位地下城主，黑暗精灵多部族的领袖，亲自带领最精锐的战士，降临人类城镇，只为救出一个出身平民的孩子——甚至还是一个男孩。” “先生和我说这是因为作为漫长寿命的代价，精灵族子嗣艰难，每一个孩子都弥足珍贵。” “其它地方的黑暗精灵也子嗣艰难，”红发的魅魔摇了摇头，“……但他们不是这样子的。” 年轻的精灵与天使当时都以为自己接下来将会听到事件的亲历者讲述上古的秘辛。但说过这句话后魅魔法师便陷入了沉默。原本是为了回忆，对接下来所要讲述的内容进行梳理——因为他所想说的实在是太多。但片刻之后，他便开始因为对爱人的思念而哭泣。 “我好想他。我们的链接断了那么多年……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他还好不好……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他当然会好好的，”艾尔文斯说，“他可是一位精灵王啊。” “我当然知道他的强大，但我更知道他面临的艰辛。他……” 烙印在舌面的禁制开始灼痛，提示着法师把话题转向别处，“……而且我还好饿，我吃的那些，根本就不能算做是饭，你能懂吗，风时？我想他……想他能够回来喂饱我。” 他斜斜地向旁倒去，纹饰繁复的袍角传导出他身体的战栗。风时接住他，让他靠自己怀里。 “我懂的，”他轻声地说，“能够想象出那种感觉。不是正统的进食方式，想来也不可能给魅魔带来真正的满足——” 血魔法师颤抖的泣音打断了他。 “不、不该说这个的，不提还感觉不到，我现在……” 他顿了一顿，声线再转，因渐染上的欲色而变得微微沙哑，“……我现在、已经饿得受不了了。” 第292章 就像是对抗高热。 禁欲的法袍领口被拉开，暴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他抬眼看向他，比龙血石还要更加名贵的深红眼眸迷离出动人的光晕。 “……风时，”血魔法师的声音虚弱到仿佛虚幻，“……帮帮我。” 风时无措地抱住他，银色的发卷从肩膀上滑落。 ……他要怎样才能帮到他呢？ 突然，他红发的魅魔朋友轻轻地笑了起来。“这一幕好熟悉……我记得，之前也曾有发生过，”他修长的手指抚上他的脖颈，向后方一寸寸地滑去，在能量运转的节点处玩味地摩挲，“因为说了不该说的话于是饿了，我喊你帮我，然后，你果断就一手刀下去把我给打晕了……再睁眼，我就已经被送到了地下城主的床上。” “风时……风时！”鸦血色的唇瓣凑近他尖尖的耳廓，微微翕动，“能再来一次吗？送我去见他。” “卡内基，”风时摇了摇头，“我想我们这一次必须得采取别的办法了。” “……哦。堂堂战争之神，居然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你可真是太菜了。” 第374章 风时垂下头去。他也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难过。突然间，他再次抬起头来，目光定在血魔法师眼尾的魔纹——那是高阶魅魔才会有的魔纹，此刻那纤细而繁美的纹路开始浮现出来，并隐泛着宛若碎星般的光尘。 魔力在蕴集。与此同时，房间里开始弥漫魅人的香气。 年轻的天使尚未意识到此刻的危险，当然这也有可能正是这香气在引诱他靠近他，“卡内基先生，”他说，“我们圣职者有专门用来遏制欲念的方法，也许会对你有帮助。” 卡内基闻声看向他。漂亮的脸孔突然露出格外迷人的笑容。 “是吗？……你确定会对我有帮助吗，小天使？” “我想应该是有的吧，不管怎样，我们可以试试看……” 红发的魅魔于是便从朋友的怀里转向他。拉斐尔下意识地想要接住——但他接了个空，后面风时抱着卡内基的腰，生拉硬拽地把他给拖住。 “你还真敢啊拉斐尔，”他喊道，“——还不快走！” 拉斐尔怔了一下，下一刻他陡然间醒回神来。当下张开了翅膀疾速向外逃去，甚至连门都没敢去走而是直接翻了窗户。 几片羽毛打着旋儿飘落——看起来应该是之前没换下来的，艾尔文斯站在一边看得呆住。 风时抓着卡内基的犄角拼命地摇晃，“给我醒醒，你不是有很厉害的禁欲咒吗，你倒是快对自己用啊！” “我才不呢……鬼才想要禁欲，我要吃饭！”卡内基嚷，突然看到艾尔文斯，顿时大怒，指着他骂道：“好啊你西弗，我饿成这样，你就在旁边站着？” 艾尔文斯：“？？？？？” “不，”他试图分说，“我不是……” “……哦，你的皮肤怎么变白了，”卡内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伸手想要摸上他的脸，“这是在假装光明精灵吗？哈……光明精灵我也喜欢……” 风时一把将他给搂回去。“你也给我出去，艾文！” 艾尔文斯赶紧也出去，情急之下同样翻了窗。拉斐尔在窗边缩成一团等着他。两人怂怂地对视了一眼。 血魔法师石乐智的声音不断地从后面飘来，“啊，原来那是你的小王子呀……风时，我们是好朋友对不对？（风时的声音：“对！”）——那你就把你家小王子借我用一下！” 风时关心地询问他是不是想要挨揍。卡内基愤怒地和他讨价还价，“回头我也可以把西弗借给你！……今天借我一个王子，回头还给你一个国王，稳赚不赔的好吗？” 艾尔文斯：“……………” 拉斐尔：“………………” “大概会解决的吧？”天界生物向他不值钱的精灵王子朋友看去。 “大概、会的吧，”艾尔文斯说，“我想先生他处理这种情况应该有经验……” 空气沉默了那么一刻。 “……好吧。”拉斐尔说，“今天真不该问他黑暗精灵的事。” “是啊。”艾尔文斯承认，“……只是精灵的历史真的是让人很好奇。” “等——”拉斐尔难以置信地看他，“你是王子你都不知道？” “是，”精灵王室最后的遗裔悲伤地笑了，“我一点儿都不知道呢。” 等下次再见到卡内基，传奇之上的恶魔法师已经完全成了灵魂的状态。他们一开始甚至将他错认作了亡灵学院的幽灵教授，看到正脸后一惊着实不小。 “卡内基！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你的躯壳呢？” “脱掉了，”卡内基说，“实在是饿得受不了，先脱离躯壳好冷静一下。” “这样就不会再受饥饿的困扰了吗？” “不——只要是魅魔，没能得到满足，就会一直饿着。只使用灵魂只能说是会好一些。”卡内基道，半透明的法袍在空中飘飘荡荡，“很多时候我都不想当魅魔了，但是，每当这么想我就会梦到我种族转换的禁术施用出问题，没能坚持多久身体就腐朽最后只剩下了虚弱的灵魂生不生死不死。那种滋味真的是不好受——这大概是个警告？所以还是算了算了……” 艾尔文斯怔住，一刹那又明白了些什么。他下意识地想要说，但想了想终究还是没开口，只是轻轻地笑了一笑。 血魔法师没有留意这些。他离开了玄关，往里面剑士朋友在的地方飘去——他来找他是为了说比武会的事情，“我觉得比武会还是不要只局限在武者学院，风时。我希望法师学院也可以参加。这些天我已经挑出了一些在做研究方面非常有潜力的女孩子，但我还想再要些战斗法师。” “什么，”天使的听觉在这种时刻就变得格外灵敏，“什么女孩子？” “适合成为法师大人优秀学生的女孩子。虽说吃的都是脏东西，但不管怎样，现在我又有精力，可以再收一批学生了。”卡内基说，突然间就气不打一处来，举起心心追着风时抽打，“我现在馋得收学生都只敢收女孩子了，你还让我看你吃好吃的以免吃上瘾！！你是不是欠？啊？风时，你和我说你是不是欠？？” 风时又被他给追得满地跑，“呜呜呜我错了卡内基……我现在已经知道错啦！” “你不准吃。”卡内基警告地又说，然后方才停止了追杀，两个人在露台的摇椅上坐了下来，纤细的尾巴纠缠着，深红透明与墨紫流光的桃心在下面贴在一起。 “这样的话你们学院的课程也会受影响哦。”风时说。 “这有什么，”卡内基浑不在意地道，“也就是把课往后推几天。” “好。那法师学院也参加。”风时点头，“战士，骑士，武者这边的学院，再零上一个法师学院，嗯……就感觉有点怪怪的。别的施法者学院可能也会想参加，比如术士学院什么的。” “那么干脆把范围扩大到全学校好了，”卡内基道，“去和莫桑迦德说。” 风时给龙裔校长拨了通讯。后者对此很爽快地就答应了，着手开始安排。“好了，”风时把王冠从空间里掏出来，“全校的比武会——这么一来你就更有牌面了！到时候谁最后优胜，谁就是你的下一任主人。” 胜利之冠对此非常地有意见。“有意见也给我憋着，”风时超凶，“代表胜利的王冠该赐给谁从来都是战争之神说了算。” 战士院长牵头要举办比武大会的消息，甫一传出去，便即在哈伦卓耿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玩意儿！装死了那么多天，现在可算是打算出来刷存在感了？” “呵呵。还特么比武大会……谁闲得理他！自个儿玩去吧。” “法师院长说要收学生，那些法师肯定是要去的。还有术士学院，能不去捧场？别的那么多的学院，总也能凑齐不少人……哈伦卓耿全校第一的名头谁不想要？他们自个儿，呃……你去得人越少竞争越小他们怕不是越高兴，最后应该还是能玩得挺开心的。” “……” 没有人想要魅魔院长和他的拥趸们玩得开心。 “呵呵。那就去！” “拿全校第一打他的脸！牵头举办比武大会，最后赢的偏是反对他的人，看他到时候尴尬不尴尬。” “而且呢，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正好是个机会——来表达我们的意见？” 沉寂过多日，反对者们再次开始组织声势浩大的抗议行动。 风时又开始琢磨该怎么把他的精灵给蒙到鼓里了。和没多大一会儿就结束的就职典礼不一样，比武大会可是要持续很多天，这就有点头疼……他总不能这些天都把他给放到家里。 “这一次就没必要再像先前那么做了，先生。”艾尔文斯说，“大家怎么想我是知道的，也知道他们之所以这样的想法，是因为您出于隐藏身份的考虑特意将公众蒙蔽。” “我知道你知道，艾文，你那么聪明，”风时扣住他的手，“可是我还是担心现场对你来说会太刺激了。” “他们说难听的我就自动假装没听见，而且，我已经比之前好多了，”艾尔文斯的话声放轻，“而且，我想要以男朋友的身份出现在您的身边。” “男朋友是不可以的哦——这种正式的场合，只有爱人才可以的。”风时纠正道，想了一想，最终决定答应他，“好吧。我们一起去。” 第293章 他上一次说得也是这么好听。艾尔文斯有理由怀疑这回他是不是又在骗他。不过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导师信守了他的承诺。 然而他却没有做到他此前所说的。 开幕式上，反对者们在观众席与过道上聚集，高举抗议的纸板与横幅。维持秩序的骑士与新教会成员已经在使用各种手段来进行压制，但他们却依旧能够通过各种方式扩大自己的音量以及打出刺眼的魔法焰火。不堪的辱骂声不绝于耳，精灵敏锐的听力在这一刻已经变成了恶毒的折磨。 他很好地管理着自己的表情，但是却压不下内心的怒火。……如此导师的身份便可以得到保护，对这一点他当然清楚，而且舆论之所以会到这一步，相当程度上是被他特意挑起。但清楚这一点，只会让他感到更加地憋屈与压抑。 第375章 为什么，神明守护这个世界献出生命，而后又遭到愚民与信徒的两次背叛，两个神格都因此而失去——其中一个还是由自己凝聚；不再是神明而转化为恶魔，失去了记忆连自己的名字都给忘记……经历了这一切，他再一次接过了反抗战线的责任，为了不被这些人的信仰再次害死，他就要接受他们肆意辱骂？ ……有没有什么办法，艾尔文斯拼命地思索，既能改变现状，又不至于为导师带来身份暴露的风险。但想来想去也只是让卡内基丢大范围禁言术之类一时半会儿或会起效果，但后续必定招至更加激烈的反噬的烂点子。给所有人都施加一个“康华里就是个混蛋就是他谋害了战争之神”心理暗示听上去会很不错，但新教会的学者以“存在高风险”为由一早就把类似的手段给排除了。 这时，该风时讲话了。莫桑迦德宣布了比赛的规制，接下来是各学院的院长以及代理院长公告了对优胜者以及对自身学院表现优秀者的嘉奖。还有些隐世的高手也出席了开幕式，宣布他们将借着这次机会挑选一些好苗子收作弟子，就像是卡内基一样。作为比武会举办的牵头人，风时在最后讲话，同时也将拿出压轴性的奖品。 看到他扶过了话筒，抗议者们的激情一度达到了最高点。他们喧嚷的声音变得更大，话语的肮脏越发地不堪入耳。直到，他清朗的声音宣布了战士学院所会为最终的优胜者提供的嘉奖，“——胜利之冠。” 刺眼的焰火因维持魔力的震荡而变暗，喧哗的声音陡然间停顿了一下。 “什么？” “他刚刚说……” “——胜利之冠，难道就是传说中的……” “战争之神选择我接受他的传承，自然，也由我继承他的战争圣器。”风时说道，进一步提高了音量，“杀伐之剑，守护之盾，以及胜利之冠……战争之神本身就是杀伐之剑。守护之盾眼下已成碎片。胜利之冠，三圣器中唯一的完璧，在过去由龙族在宝库中保管，如今，已由校长归还给我。在这里，我允诺，如果你能够在接下来的比试中取得最终的胜利，那么你便是胜利之冠的新的主人，直到无法再拥有它的那天。” “——真的是胜利之冠？！” 他们都以为他会掏出一个自己打的王冠命名为胜利之冠，而正常的操作不也该是这样么？谁会真的拿出神明的遗物、真正的圣器作为奖品，就这么送给一个小小一场比赛的优胜者？还一直到“无法再拥有它的那天”？ “不。这不可能是真的。” “要知道他可是一个恶魔！……他要是个魔鬼我都敢信他，谁不知道恶魔是混乱邪恶。” “一定是假的。哈哈！就问你这么大的开幕式上，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假话，有意思吗？” 众人不止是辱骂，更开始用“连奖品都是假的”这一点来嘲讽他。但也相当一部分人谨慎地闭上了嘴。倘若是私下说，那么毫无疑问会是假的，但是在这么大的开幕式上，以战士院长的身份承诺的奖品，总不可能也是假的吧？ 若真的是像那些人所说的那样，那这波操作未免也太蠢了——简直蠢到人神共愤，让人无法理喻的程度。 “真的吗，我不信。” “你倒是把胜利之冠拿出来给大家伙看看啊？” 有人大声地叫嚣。 “好的，这就拿，”风时脾气极好地回答道，低下头去在空间里翻找，“烦烦！你去哪了啊？” 其实他早就想要拿出来的。然而某个烦人精王冠实际上并不想被他给送出去，于是它把自己变得小小的躲了起来。风时好一顿乱找，最终在神盾碎片的裂隙里把它给抠了出来——它机智地假借守护之盾掩盖住了自己的气息，以至于他半天居然没能感知到它。 “……呃？” “那是拿出来了？” “有吗？” “在他手里——” “——不是吧简直就像是针尖儿一样小！！” 这未免也忒离谱了，就连某个早就伤好出院隐藏在人群中的节奏大师也目瞪狗呆，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久方才憋出一句：“你造假倒是造得像一点儿啊？” 他这句话并没有得到几句附和，因为眼前的画面实在是超出了太多人的认知，再迟钝的人也意识到事情恐怕和他们最初所以为的不太一样。 而这时，那要显微镜才能看的王冠在他手里飞快地变大了。 ——仿佛是纯粹由光所凝就，映入眼帘的是无尽的闪耀与惊艳！ 他们看到燃烧的虚焰摇曳，映照着下方华美无瑕的神之金属；看到偌大的宝石流溢着光辉，是把世间所有最明亮的宝物堆到一起也无法与之相媲美的璀璨夺目。 隐然间像有什么，就像是无形的手，攫握住了他们的咽喉。那些反对、那些质疑，在神圣金冠那至高无上的迫人威压面前，都再也说不出。 “……有没有可能，那确实是真的？” “你在说些什么傻话——那毫无疑问就是真的！”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然而他们可以确定，那就是真的——说乌斯卡人都是大善人都比说这王冠是假的要可信得多。 “如果这王冠是真的，那他……？！” 这是他们所不愿面对的。不过还好，时间并没有在宣示奖品的环节停顿太久。“好了，我们的比试该开始了！”风时说。 比试刚开始的时候往往并不会很热络。不止是因为“开始”是由他所宣布，更是由赛制的设计所决定的。擂台赛，虽说每击败一个对手便能获得相应的积分，但最终能够留在台上的才是唯一的胜利者。如此便导致早上场的吃亏，很多人都打算晚点再上台。 校方对此自然是早有预料。宣示着开场的魔法焰火散尽，擂台上的景象开始变幻。如今众人所在的，是专门用来举办大型赛事的第三竞技厅，但并非所有的场次都在大厅里进行。比斗双方踏入擂台，会被传送到诸如高空、海岛、林地、山崖等等其它的比赛场地（后进班的许多考场在此时被征用），而擂台上留下的则是同步传输的幻影——变数的增加大大地提高了趣味与可看性。没有人上场，场景便不断地轮换，向挑战者们介绍他们都有可能进入怎样的场地。 各类场景轮换了约有一遍，拉斐尔站起身来。他原本坐在风时的左手边——以他亲传弟子的身份，因为是在台上，是以一起身立刻便吸引了一众的目光。 “那个天使！” “他是打算……？！” 圣洁的羽翼在背后张开，天使圣武士飞落在擂台上。场景的幻影湮去，长柄战斧擎出，砸在巨大的石制方砖上，发出“锵”地一声亮响。 “拉斐尔斯托克——来自魔武者学院，前导师是卢西恩本康华里，现导师是风时先生，战士学院的新任院长。中间的事情不需要过多介绍，你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而我在其中又做了些什么。” “很多人对此很有意见，我明白的。你们不必刻意掩藏自己的想法。与其躲藏在人群里逼逼赖赖，不如，到台上来，用实力说几句话呢？” 丰盈的魔力将他的声音送到极远的地方，没有人回应，他倒曳战斧绕场一周，冷冽的视线将观众席冷冷地扫过。刚刚喧嚷得最凶，骂得最难听的方向得到了特殊的关照——他偏过头去，左手举起，当着系里院里学校一众高层竖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中指： “来啊？ “没病上来走两步啊？ “只要能胜过我！那么你们就扬眉吐气，就连我的导师的脸你们也都一块儿打了。 “这么好的机会，而你们又对自己的观点是那么坚持——真的有人会愿意错过？” 戏谑的话语再一次挑起了公众因对王冠的疑虑而稍有回落的怒火。一道元气波光闪过，高大的战士用冲锋的战技跳到了擂台上。 “——如你所愿，斯托克！” 第294章 这个战士并没有在擂台上待太久。 他被拉斐尔用斧柄扫了下来。接着又有一个弓箭游侠跳上台去。还运气非常好地随机到了一个林地的场景。 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他横着传送出来。 接连的两场失利，让被愤怒激起的热血冷却下来。第三人上台间隔了一段时间。伊凡迈克纳，同样是一位三星的圣武士，过去的课堂上教授们总是安排他和拉斐尔对练。他们曾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不过一切都结束在拉斐尔公然站出来反对康华里的那天。 台下响起一阵小声的议论。很多人点亮了终端翻看。 “他的胜率……” “这两个差不多。” “都高手啊！那这一把没准儿能……” 他们错了。曾经的势均力敌，只是让迈克纳输得比前两位好看一点——也就是稍微好看那么一点点。 原本小声的议论转变成一片的哗然。 “天哪……不是吧！” 第376章 “他们不是差不多……” “我之前和他们一块上课，明明就是差不多的啊？！” 但现在不再是从前了，这一点所有人都清楚。迈克纳依然在学院里上课，拉斐尔则得到了一位新的导师对他的战技进行教导，这些天来他始终跟随在他的身边。 “……差别就那么大吗？我是说，比起他先前？” “那当然了，你觉得呢？前院长就是他教出来的。现在他专职又教他……” “他是有水平。这一点没有人能否认——但这并不能洗白他的人品！……” 有人用强硬的声音说，但是在看向主席台，风时所在的方向，眼底还是难以自抑地闪过了一抹羡慕。 谁又不想要呢？……这种水平的一位导师？ 喧哗声在这时压低。继迈克纳之后一个四星上台了。随机到水底的地图，战斗持续了一段时间，但他所迎来的也是同样的结果。 四场连胜。场景的幻影幻散。天使重新出现在擂台，周身的水珠已经被魔力给蒸干。神圣符文明灭，森寒的斧刃如霜雪般亮眼。 他的唇角轻轻钩起，漫不经心的动作，将战斧挽出了一片刃花，在擂台的中心像极了耀武扬威。观众台上声如鼎沸。 “四星！！这就未免也太夸张了。” “有平衡，刚校长说为了让大家都能参与所以有机制对比试双方战力进行平衡。” “——那你试试带着平衡去赢一个四星？？” 表面的战力——装备武器境界的高低是可以通过外在的手段来进行平衡。然而战技的掌握战斗的经验判断的眼力对阵的谋略……这些内在的差距，又要如何才能抹平呢？ “战争之神啊……” “……战争之神不会真的在眷顾着他们吧？” “我觉得有可能。那个胜利之冠……” “关键不在这些——而是！他这么搞，我们该怎么办？！” 擂台赛。原本应当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最初上场的实力比较低微，高手往往在后期才会上阵。 ……自己没可能赢到最后，对此绝大多数人心里都有数。但就算不能赢，前期累积的胜场也能够挣得不少的积分，刚刚各院的院长等也有宣布，积分也有对应的奖励。 而现在，一切都被打乱了。参与的级别被直拉到四星，前期的菜鸡互啄环节被直接给跳过，“这往后是只能更强不可能再往下弱了！我们想拿积分该怎么办？”“……还有，我们要怎么去找导师？” “这又能怪谁，”有人不咸不淡地说，“刚刚半天你们都不上。” “是啊，”拉斐尔帮派里的人也说，“你们上去，我们老大难不成还能欺负你么？” 在那里嚷嚷的人是都哽了一下。 “呃……” “主要是刚刚想着观望一下……” “开场上去这不是有点不好意思嘛。” 一众人不好再去说拉斐尔怎样，改而把求助的目光转向了主席台的方向。 “我就说，咱们学校举办这么大一场比赛，肯定也不希望这样的吧？” “……等于说是一下把比赛内容砍一半啊，这难道都不管管的吗？” 然而，主席台上的院长与教授们对此都很淡定。积分这些人拿不了，有的是别人去拿，反正他们只负责发放奖励；至于遴选弟子，比赛有平衡的机制——虽说以一星二星的能力，就算是有平衡也没多大意义，光是掌握战技的数目的差距就已经够他们吃一锅的，但哈伦卓耿为防止能力偏抑，原本也不准许教工收取一星二星的学生作为弟子，必须达到三星基础打好，才可以跟随导师进行深造。而对于三星以上，平衡的机制已足够营造相对公平的环境来让他们充分展现出自己的实力。低阶的菜鸟们上不了阵，对他们来说等于直接省下了大半的时间，“妙啊，”某个灵魂状态出席观看的法师甚至忍不住发出了满意的声音，“——我可真是越来越喜欢我们的小天使啦！” 菜鸟们：“…………” 你看这人他好过分啊！ 于是又重新说起了拉斐尔： “我是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第一个就上去，然后这车轮战，以他应该也不在乎那些积分吧，最重要的还是胜利之冠——那可是战争之神的遗物诶！他难道就不想赢的吗？” “……谁知道。难不成是那个精灵？”一个文史学院过来看热闹的学生猜测，“他先上。到最后那个精灵出面抢胜利之冠？” “咳，你们那边是不知道。精灵到现在都还没有上课来着，一直是伤假。” “战士院长忒宠着他！课都不舍得他来上，更不用说让他出战了。” “……那这是打算怎么办啊？——三圣器之一的胜利之冠！”文史院的学生瞪大了眼睛，“是真的要就这么送出去吗？” “谁知道。” “……有没有可能，那个天使他是打算从头打到尾，愣是给你来一个大满贯呢？” 这句话说出来，一群人都是一愣。这当然不可能，他们下意识地就想说，拉斐尔他再怎么开小灶，充其量也就是个三星上阶。单说境界并不算高，而哈伦卓耿最不缺的就是各职业顶尖儿的天之骄子。他会有很亮眼的战绩，也许会拿到最多的连胜，赢取最多的积分，但一个对手一个对手地磨下去，他一直在被消耗，守住擂台笑到最后成为最终的赢家，那是不符合规律不符合逻辑——总之绝对是不可能的。 然而，说话的功夫，又一个挑战者被拉斐尔给送下去了。罗撒尼尔布莱克默，凶名在外的四星潜行者，尽管竞技积分的总排位他并不是很靠前，但所有人都相信这是他有意韬光养晦，因为一到关键时刻，他总是能取得最终的胜利，那诡诈的双刀与鬼魅的身法，一向是不幸成为他对手者的噩梦。 但拉斐尔偏偏就战胜了他。胜利的过程完全可以用毫无悬念来形容。若说潜行者这个职业代表着幽暗，那么他便是无尽的光明——所有人都看到那圣洁的光辉把一切阴暗都驱逐殆尽，闪亮的斧刃像是神裁引动万千雷霆。 招式之大开大阖，让人看得心惊肉跳。毫无疑问，这样的战斗风格应该会给他带来巨大的消耗，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他看起来是如此轻松，如此随意，依然有丰盈的精力，来迎接接下来的战斗。 “……一定是装出来的，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这枯竭世代……他也只不过是一个三星，他哪来的那么多魔力撑得起高强度对战这么久？！” 有人疑问。当然，也有人展开分析，“……可能他们这些魔法生物有种族天赋魔力池就是比普通人类要大？” “想那个精灵，还有那些龙裔！他们哪个魔力池不是大到让你惊讶，校长他当时和战士的院长对战，不是还召唤出一头纯粹用魔力凝聚的火龙。” “所以说魔法生物就是魔法生物，那当然和人类是不一样的。” “但是他们那些，都是术士，他一个圣武士……” “近战施法比远程施法消耗要小，所以他续航才会更持久啊！” 道理似乎是这个道理。总之一切不科学的东西都归类进魔法就完事了。但随着战斗继续，这些理性分析的人也无法再维持之前的理性了。 “这也太吓人了吧？……他这是打算一打多少人？” “——这是真的要从头赢到尾吗？” 不再像刚刚认为那绝对不可能，如今他们都仿佛看到未来在眼前正一步步地化为现实。惊叹声，吸气声，难以置信但却又不得不信，艳羡又嫉妒认命与绝望的声音……人群开始鼓噪起来。 “该死的……我可算是懂了。敢情这比武大会，就专门给他长脸的呗？” “这天使什么实力，咱们不清楚，他一个能教出来前战士院长的人会不清楚？早早就打算好了，让他从头赢到尾，难怪，他会拿出那胜利之冠……” “早定好那王冠要给他就直说呗？劳烦这么多人在这儿浪费时间有意思？” “那当然有意思了，你不陪跑，要怎么显得他们牛逼呢。” “……呵呵。” “还是那句话——老子不奉陪了，你们自个儿玩去吧！……爱谁赢谁赢。哪怕最后这天使举手投降退下来，让精灵上去拿了王冠也行！” 第295章 众人如是说，而后纷纷开始退场。然而这并影响不了什么——因为他们太菜的缘故原本也上不了场。而实力足够上场的高手们想法则是多与他们不同。拉斐尔在场上待的时间越久，那么他被打下去的可能性也就越大，他们终究还是有赢面的。 不断有人上场，最多的是法师们——一个死灵系的女法师上台向拉斐尔挑战，最后虽然败退下去，但主席台上，某个灵魂状态的院长赞许的笑容向她点了点头。这是否意味着她得到了弟子的记名？有意的法师们不由都受到了鼓舞，即使是输，只要能够很好地发挥出自己的实力，展现出自己所拥有的潜能，那么依然可以得到院长的青睐。 第377章 属于是就连低星的法师也忍不住想要试试的程度。反正大家都是输，都是只有一次的展示机会，那么总体就依旧是公平的。没准儿，自己哪个地方做得不错，就被院长他给记住了呢？ 意图是成为最后的擂主，赢取胜利之冠的高手们则是冷静地旁看，他们将这些涌跃上场的法师当作用以消耗对手及探取情报的炮灰，心下默默地计算，分析拉斐尔与之前的变化，以及他所亮出的那些过往未曾见过的新战技的应对。 感到有所把握，这些高手也开始上台。双方你来我往，再加上对战场景的不断的变幻，擂台赛可以说是相当地精彩。 有刚刚愤怒退场的人现在又开始想要回来。然而，第三竞技厅的入口已经被施加了禁制，摆上了自动贩售机来出售门票……“敲！就说龙族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敬业啊，一开始都是随便进的，现在居然又开始卖门票？” “你们自个儿出去的怪谁。”“在哈伦卓耿待这么多年，龙族是什么画风你们难不成还不知道？” 坐在靠近入口席位上的人转身向外无情嘲讽。被拦在外面的人顿时都是后悔，“嗐，那会儿就不该冲动出来。”“感觉天使要不了多久就得被打下去，现在好了，我们都看不到了。” 也有为了见证那大快人心的场景，而特意花钱买票重新进来的。但他们并没有看到所想要的，在观众席上又坐了许久，所得到的依然是大失所望。 天使圣武士——并没有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很快就被打下去，而是依旧站在擂场的中央。 比赛持续了几天，他也就在擂台上钉了几天。所面对的都是相当强劲的对手，后期的战斗一场更比一场惨烈。他当然也有受伤，如果是一般的武者职业，这时基本上就开启了失败的倒计时，但圣武士是有治愈能力的特职。他已连续战斗积累到一定的场次，每场结束，都会有专门的时间用来休整。利用这段时间，他对自己的伤势进行治疗，使用允许的回复药物，摄入食物与清水，更换损坏的装备。当下一次的战斗开场，他仍然是相对良好的状态。 不过他的身后，那对洁白双翼已经开始染上鲜血的颜色。有些是对手的，有些则是他自己的。一开始他每每会把血污给清除，但后来，他开始不再这么做。清洁术也是有消耗的，他现在要开始精打细算，来减少那些不必要的消耗了。 观众席上，不知何时，喧嚣的声音低落，并最终不见了。穆然地，他们看着他，那如雪的战袍破碎，流金的血液从双翼的边缘滴落。 “如果，他真能赢到最后……” “——那么战争之神的胜利之冠就是他所应得的！” 即使是最讨厌他的人也得不承认。主席台上，战士的院长、银发的魅魔担忧地站起身来，精灵挽着他的手，垂眸向下看，脸上同样是关切的神色。 卡内基低下头去拨通讯。过了一会儿，默林海曼带了几个医师过来。超凡者诸学系举办的比武大会，和他们这些技术流的学院关系是不大的，故此他先前并不曾出席，“伊莎贝拉她们不敢和风时见面。别的人我反正是大放心……怕万一再出什么事，你最好来看着点。” 异域的学者似有不解地扶了扶金丝眼镜，“最稳妥的方法难道不是这就叫停，让他下来吗？” “没有任何战士可以永远待在安全的港湾而远离凶险的风浪，”威克斯坦坎布尔在一旁说道，他手里捏着一个骑士的忠勇盾护，“比赛是不可以中途叫停的。” 那惨烈的激战，与飞溅的血光……唯有一个人能做到在这种时候依旧兴高采烈。更确切地说，那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顶王冠——原本因为要被风时送出去而陷入自闭的胜利之冠，此刻看着拉斐尔似有赢到最后的态势，整个冠都复活了。它从风时的手边飘起来，飞到场上，悬浮在擂台的正中，用尖细的声音为他大声鼓劲： “撑住，天使！只要你能赢到最后，那等级什么的就都是浮云——三星！就算只是三星又怎样？你已完全够格成为胜利之冠的新的主人。” 它的声音引起了一片的惊讶，“哇我没有听错吧？”“那个王冠——”“……它居然还会说话？！” “岂止是会说话，它还会变大变小呢，刚变得就像是针尖儿一样大。” “这么说这个王冠它真的是很神奇了。不愧是传说中的胜利之冠。” “你们还真信那是胜利之冠？不就是个带灵魂的魔器。会说话，变大变小的魔法道具，哪个高阶法师手里没有？你们又知道那不是法师院长找校长要顶王冠专门给他做出来的？” 某个不愿透露姓名的节奏大师不屑地说。然而他的话语却是并没有多少人在意。那闪耀的王冠，他们知道它是真的还是假的，此刻只不过是为它的神异而惊叹罢了。 然而，王冠白白在那里摇旗呐喊。天使并没有取得最终的胜利。他最后的对手是一位四星的研修生，尤斯塔斯哈代，两人很久之前便即因为帮派的事情结仇，后续黑暗泥沼的那一战使用乌克拉蛙的黏液，也是要归功于他的指点。仇人相见，理所当然地是分外眼红，但大出了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拉斐尔看尤斯塔斯一上台，二话不说直接就选择了举手投降。 这波投降来得太快就像是龙卷风。在场看到的当时就懵逼了——其中最为懵逼的莫过于某个闪耀的王冠，它啪地一声直接就从空中摔到了地上。 拉斐尔捡起来王冠拍拍，还态度极好地双手给尤斯塔斯递了过去。 “喏。不出意外的的话，最后它应该就是你的？” 尤斯塔斯眼睛瞪大，一时间竟不知道他是当接不当接。从懵逼的状态中脱出后，几乎是全场都在嚷嚷。 “不是吧，干什么？” “就这？就这就算输了？？” 逻辑也好智商也罢，好像什么都在被按在地上磨擦。胜利之冠燃烧的虚焰都不亮了。它摇摇晃晃地把自己从他手里脱出来，回过身就要对他进行愤怒谴责，然而后者对此给出了这样的解释： “不行了，我到现在已经没办法再打了。之前明争暗斗那么久，双方什么层次互相心里都是清楚的。我到现在用强弩之末来形容都有点过于乐观，再考虑到某人对既不违反校规，又能对天界生物造成伤害的物质所拥有的如此深厚的了解，我这一战不仅绝无赢面还要面对未知危险的变数。故此，最为明智的做法，显然是看轻一时的成败，而选择长远的最大化的胜利的可能。” 他向胜利之冠深深鞠了一躬，“抱歉，古老而荣耀的冠冕，让你失望了。” “我才不会失望！”王冠愤怒地高叫道，“我才不会因为一个、因为一个……” 说到这里，它突然卡壳，原本想要说的是“失败者”，然而拉斐尔却说了他为的是更加长远的胜利，是如此地有道理以至于它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拉斐尔已经拖着战斧从一旁的台阶从容向下走去，王冠的火焰膨胀了一下，气鼓鼓地在后面追着他。 被就这么给丢到了台上的尤斯塔斯：“？？？” 他是谁他在哪儿，给他一个眼神好吗，他不是赢了吗，为什么现在会比输了还尴尬？ 经过痛苦的酝酿，王冠终于想出了该如何对可恶的天使圣武士进行谴责。只可惜某个凶残的前主人并没有给它这个机会，“给我闭嘴，拉斐尔都这样了你还想要他继续打？”风时生气地说，一把将它从半空中给抓了下来，关切地扶住了拉斐尔的肩膀，“……还好吧？” 艾尔文斯也有跟着他一起下来，虽说他的眼睛已经又被导师拿符文带给缠上了。他接过了拉斐尔手中的战斧。这让他神情震动，因为感受到那缘着斧柄向下流淌的天界生物的血液的温热。默林海曼带人过来，把拉斐尔给接住了。他们带他去做检查，风时又赶紧转过身来照护他，“小心，艾文，斧头呢……来给我！别伤到了。” 仍然被晾在台上的尤斯塔斯：“…………” 不是啊，谁都好，倒是来个人理他这个赢家一下啊？ 终于，等到那边一顿忙完，这边总算有人来理他了。那是一个新的挑战者，尤斯塔斯被晾了半天就感觉很没面子，当下是发了狠的打。 尤斯塔斯的水平也绝对不差，毕竟是一向和拉斐尔分庭抗礼的帮派老大。挑战者们不断地被他给送下去——因为拉斐尔守擂守太久的缘故他们所剩原本就不多——他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第296章 有那么一刻，尤斯塔斯非常地担心，风时会不会把胜利之冠给他。毕竟他这个擂主看起来那是相当没有存在感，而且胜利之冠本冠也不是很想搭理他的亚子……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银发的魅魔没有食言。他甚至亲手将胜利之冠戴在了他的头顶，大声地再一次宣告——他便是胜利之冠的新一任主人，直到无法再拥有它的那天。 第378章 然后，比武大会便结束了。本来，此时应当有一个万众瞩目的颁奖典礼，但比赛的奖项是按照位次与积分来设置的，他作为最后的优胜者，已经得到了胜利之冠作为奖品；积分最多的自然是拉斐尔，但他被默林带到了医院去做检查，由艾尔文斯把他的奖励给代领了；其它人都是一分的得分，故此把积分第二的奖励给他一发就完事了，尤斯塔斯站在领奖台上，清楚地听见不远处某个龙裔校长发出勤俭节约的声音： “太棒了，这波一下就省了好多的奖品呢……” 风时和艾尔文斯满心担忧，急匆匆地前往医院看望拉斐尔。不过，等两个人来到的时候，天使圣武士已经重新变得活蹦乱跳了。他确实是没什么大碍，默林利用那些他过往所提供的生物质配制的魔药极好地补回了苦战的消耗。据此，异域的学者对他薅鸟毛行为的合理性进行了充分地论证，大赞自己极具先见之明。拉斐尔愤怒地抗议，听到的时候艾尔文斯是真怀疑和这两个会不会在这里打起来。 因为没有事，晚点的时候三个人便都被卡内基邀请去参加晚宴，庆祝他时隔多年终于又一次将许多优秀的弟子纳入门下——通过对实战表现与排名数据的分析对照，他成功地挑选出许多优秀的战斗法师。 晚宴的气氛温馨和乐。夜色玫瑰逸散着幽香，清澈甘醇的酒液在被施加了恒定魔法的冰杯里摇晃着。澄澈的杯壁向外透出梦幻般的光泽。艾尔文斯举起酒杯，为拉斐尔的勇气与坚持致以敬意，真挚地感谢为导师、同时也是他的另一半所赢取的荣誉。战斗法师们同样对圣武士交口称赞。她们都败在他的手下，且对此心服口服，全无异议。 “现在的你们确实是远远不足以成为他的对手，但以后就不一定了，女士们。”传奇之上的血法师微笑着说，玄红的双眸潋滟着未名的光色，“只要你们愿意付出足够的汗水，以及调运强大的智慧。” “我们会努力的，卡内基院长阁下。” “叫导师。”卡内基纠正，“拉斐尔现在住在风时那里。你们回头也把东西搬来和我同住。法师塔有充足的房间提供给优秀的学徒。” 法师们当然是开心地答应。一派和乐的气氛里，话题很快便又拓展向了别处。作为魅魔，吃东西是不用吃东西的，故此卡内基主要在说，没过多久，一群年轻人便坐在高高的椅子上面，听导师讲起了过去的事情。 “……我和你们说，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要保持上进而不堕落，都是在拼命地想未来要做的事情。某人啊他和我说，未来龙族会建起一所全泽坦首屈一指的超凡学院，还会有天才的异域学者加入，同样致力于我所感兴趣的一些领域的研究，还有那互联网，星界图书馆，等等等等数不清的好东西在等着我。 “于是我立下远大的志向——一定要赶早来加盟这所学校，拿到他们的原始股份；那个默林海曼也必须要认识认识，你们知道，当你在某个领域深入到一定程度，能够和你交换想法解决问题的人就越来越少了；那些好东西就更不用说，试问哪个古代法师在得知‘竟有这等好事’的时候会不想要呢？ “当结束了手头的事务，我离开了幽暗地域，前往地表寻找龙族的踪迹。万万没想到——！！” “发生了什么？”名叫卢雅的女法师好奇地托着下巴——她是一个从事研究的法师，卡内基前段时间所收来的——还有它的年轻人们也都关心地看着他。唯独艾尔文斯注意到某个银发的魅魔怂怂地捧住了自己心心尾巴。 “——我找到了龙族，”卡内基说，具现记忆形成了一幕魔法幻影。那是一座巨大的洞窟，饰满了各种华丽的器物，多色的魔焰提供了照明，所有人都发出惊呼——为那一个个极致狂野又极致美丽的巨大身影。 恶魔法师悬停在他们的正中。 “这么说，我们今后会建立起一所超凡学院，名为‘哈伦卓耿’吗？嗯……枯竭世代首屈一指的超凡学院！一听就感觉相当赚钱的样子。”一头巨大的红龙隆隆地说，“我们这就开始建吧！” “还有默林海曼，来自异域的伟大学者——我们居然还可以得到来自异域的技术吗？”鳞色深沉的蓝龙憧憬地说，“恶魔法师，我们现在就开始尝试来和他们取得联络吧！” “星界图书馆。互联网。专门用来激发潜能的特别考场……”气度威严的黄金巨龙缓缓地重复了一遍那些拗口的词汇，“不知对于这些神奇的事物，天才的法师大人可有头绪吗？” 记忆的幻影化作粒粒光尘湮去。在场者看到这一幕无不是一脸懵逼。血魔法师把刀叉与酒杯都丢到了一旁，举起了深红的心心，追着某个前神明奋力拍打，“——活都被我干了都被我干了！天知道我还想着早过去早享受什么都是现成的……你这个坑货！！” “……呜，呜！”风时咬着心心，左右乱躲，“我错了我错了卡内基！” 他被卡内基好一顿谴责，还差点儿被掐了心心。晚点回到家里，叉着腰愤怒抱怨，“这又关我什么事啦，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想得太美好吗？” 艾尔文斯忍不住笑，走去揽住他安慰。风时在他怀里滚了一会儿，坐起身来。精灵发现他已换成了惯常的薄纱睡衣外观。 “艾文，我们睡觉吧。这些天都没有好好睡啦。” 比武会持续了有几天。拉斐尔一直在战斗。艾尔文斯怎么可能放得下心。比赛持续期间，他和导师始终留在台上观看。 几天的不眠不休，对于一个中阶的超凡者来说完全算不了什么。但是他现在还处于应当休养的状态。风时让他赶紧睡觉，自己先到了床上，魅紫色的桃心在身旁空位上催促地拍，“快来快来。” 艾尔文斯顺从地过来，路上简单用魔法完成了盥洗。风时关灭了灯，扣住他的手，把心心放进他的怀里。 但尾尖末端，那密集的神经元却从不定的起伏中感受到精灵久久难以平静下来的呼吸。 “……怎么了艾文，睡不着吗？”风用心心拍拍他，曲起了手臂支撑住脸颊，“在想什么？” 在精灵作出正式的回答之前，他便已从他的心声得到了答案——胜利之冠。“在想烦烦，先生。您居然真的把它给送出去了。” 风时的唇瓣动了一动，“这个……” “虽然它有时候是很烦，但是，那毕竟是您的王冠，”从过往多次前往宝库找它，回来还让他绘制自己头戴王冠的影像，他知道导师其实是多喜欢它，“就这么送出去了……还不是一般人，而是之前毒害拉斐尔的混蛋。” 他握着心心，翻到一边，“我现在心疼得睡不着！”而后又翻回来，“我们想个办法把它还给弄回来吧。” “呃……” 风时向他靠近，伸手抚上他的脸。 “这个，其实没什么的……没什么好心疼的。”他轻松地说，“说起来很久很久之前，我就想把它给送出去了。” “……很久很久之前？” “久到——嗯，希恩德林来找我对赌，我输了和他赌局的时候。”他说，修长手指轻轻摩绘过他隽美眉眼，思绪飘飞到与他血脉相连的，精灵远古的先王的回忆里。 “按照事先的允诺，他可以从我这里得到一样东西，包括但不限于我的三件圣器。 “当时的某个王冠，它是那么安静，趴在我头上一动不动是生怕引起他半点的注意。估计就是听到了我在想，快啊快啊，选王冠啊，这可是王权之冠，你最看重的，不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力吗？ “——然而他不。他偏偏就选走了杀伐之剑。” ……是那么果断，不带一点迟疑，风时现在想起来，都气得一阵牙根痒痒，他把精灵揽过，八爪鱼式抱着一顿揉搓，“你看！你这老祖宗他好机智啊！！” 艾尔文斯：“…………” 是真的好机智，他下意识回想起那一天导师最初说要送出王冠，某个天才法师那毫不犹豫的十动然拒，“难道说，还不止是因为烦人，而是‘不要靠近王冠，不然会变得不幸’吗？” ——如果胜利之冠的现主人，尤斯塔斯哈代，此刻正在这里，那么他一定会把双手双脚全都高高举起，以示他无比同意他的话。 第297章 刚拿到胜利之冠的时候，尤斯塔斯是很高兴的，他几乎不敢相信，阿修琉斯的遗物，三圣器之一，现在真的属于他了。 但他也就只高兴了那么一会儿。 他的帮派为他举办了盛大的庆祝晚宴。就连别的帮派——甚至是一向关系不大好的，也专门到场来对他进行祝贺，他们向他提出请求，可不可以看看胜利之冠，他被吹捧得飘飘然，非常爽快地就答应了。 ……而没有事先询问王冠的意见。这是他拿到它之后所犯的第一个错。 在被传递到一群人手中的时候王冠猛地向上窜了起来，整个酒馆都听得到它那尖锐的声音：“什么，你打算干什么——这么多人的脏手来染指你得来不易的胜利？” 第379章 然后就高高悬停到了空中。尤斯塔斯好容易才把它给劝下来。接着又向周围的一群人道歉。他们当然没有在意这些，作为神明的遗物总是会有几分脾气。宴会得以继续进行，宾主尽欢，等到结束已是深夜。 尤斯塔斯喝了不少的酒。加上之前守擂还累，一个整个昏昏沉沉。回去之后一头就倒在了床上，但下一秒，他便又被猛然间灌进脑海的声音给炸了起来。 “什么，你居然敢睡觉——已经用无益的宴会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现在回来居然还敢一头就扎到床上睡觉？？”王冠不可思议地说，就仿佛是看到了世界上最为离谱的事，“给我起来训练——立刻，马上！” 这可是神王之冠的命令！尤斯塔斯连忙又爬起来。他是一个邪术师，住在地底世界，在王冠的鞭策下，忙不迭地前往试炼场上训练。一群不需要睡觉的亡者，幽灵，死亡骑士满脸恰瓜看戏的表情在一旁围观。 “这么拼。白天在台上都已经打了那么多场，现在这么晚了还要继续训练。” “不知道为什么，我仿佛闻到了996……不，更确切地说是007的气息。” “会过劳死吧？这孩子这么拼一定会过劳死的吧？话说我在这方面相当地有经验……” 但尤斯塔斯最终还是顽强地存活了下来。比武大会已经结束，学校重新恢复上课，第二天的课堂上，他哈欠连连。 重要的课——尤其是存在危险性，以及带有战斗内容的课那是不能睡的。尤斯塔斯撑住。但到了以静思与感知为主的占卜课，他忍不住趴到桌子上睡了起来。 “上课，睡觉！”胜利之冠的声音响起来，这次不是心灵的沟通，而是整个班的人都能听到，“晚上想要睡觉也就算了，在课堂上还想睡觉？” 尤斯塔斯连忙把它从空中给抓了下来，用长袍严实地捂住。 “……一夜都没有睡了，那么高强度的战斗！”他小声地和它解释，“像是占卜这种凑学分的课程根本不重要，我悄悄地就睡一会儿。” “不重要？那你这门课的成绩能得第一吗，尤斯塔斯？” “根本不重要的课程，我为什么要得第一！” “——不是第一就不准睡觉。” 尤斯塔斯那还不是只有撑着听课。但事情到这里并没有结束。胜利之冠从“第一”这一点上得到了提醒。他从他那里要来了排位表。每一门没能得第一的课程，稍有一点儿做得不对他就被它给疯狂鞭策。 “我完全没必要在每门课上都拿到第一！”尤斯塔斯说，“这些关键的课程我什么名次你也都看到了，像这些、这些，都是只要不挂就行。” “这么说的话这些课程其实意义不大对吗？” “是啊！包括占卜，”尤斯塔斯再次强调，“都是学校对毕业的学分有要求我没办法这才选它。” “既然意义不大，那么哈伦卓耿为什么还要开设？” 每门课程的开设，当然都是有意义的，进行介绍的页面写得很清楚，通过这门课程学生们都可以学到什么。 “——看，这么有意义，那么你当然要全都拿到第一！” 王冠从他的头顶飞绕到他的面前，燃烧的虚焰变幻成叉着腰的动作。 尤斯塔斯和它争辩。 “哪怕是阿修琉斯，衪也不是就擅长所有事。战斗的技艺衪无人能比，但若说魔法与艺术，衪甚至还不如一位普通人魔法师抑或是吟游诗人懂得多。” “只是要求你简单拿个第一而已！就是让你擅长所有事吗？”璀璨的王冠振振有词，“还有，你也配拿自己和阿修琉斯比！我当然清楚阿修琉斯的缺点——远远比你所知道的要多，但是在衪的领域，衪已经做到了所能做到的极致！我准许衪暂时地停下脚步，只是偶尔地对衪不良的行为提出建议。” “我不管怎么说、不管怎么说也是比武大会最后的胜利者，”尤斯塔斯说道，“不只是战斗，还需要很多的计算与其它的功底，在综合的实力上，我已经是第一。” “——那是因为拉斐尔让了你！他若是拼着和你打，你以为你真的能笑到最后？……就算你赢得他，也绝对赢不了后来的挑战者，你这个所谓第一根本就是捡的，不然我会说你这胜利‘得来不易’？” 王冠尖利的声音同时钻入他的耳鼓以及意识海，“居然还得意起来了，真就离谱，还不快去给我学习？” 尤斯塔斯只好哭着去学习，小小的内心感受到大大的苦逼。好好一个不良少年，一个帮派老大，如今怎会沦落到这种境地……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拉斐尔为什么毫不犹豫地就举手投降，明白了战士院长为什么那么爽快地说送就把它给送出去——拉斐尔他和他住在一起，对这王冠是什么德行那当然是再清楚不过，亏他那会儿还以为直接投降是源于算定这一把没赢面，两个人争斗了那么久互相知根知底，他确实也针对他的弱点预先好好给他准备了一锅…… 但仔细琢磨，他又必须承认，胜利之冠说得是有道理的。将所选的课程拿到第一，确实不能与神明在专职领域里的登峰造极相比。它并不是逼迫他去精通完全不擅长的领域，因为那么多的课程他有选择的自由，什么领域不适合、没必要，那么他从一开始就可以不去选相关的课。他是一个天才，有极大的潜力，不应当只是为了凑学分而专门去选一些水课。选择适合自己学习的课程，并达到同阶第一的程度，是完全可以实现的，而他也应该这么做。 可以想象，如果他按照胜利之冠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最终他将会达到怎样的成就。尤斯塔斯决定不再抱怨，这确实是一场“得来不易的胜利”，能够让神明的冠冕对自己进行鞭策，是他今生的奇遇、求之不得的幸运。 他遵照胜利之冠的指令行事，重新选择了课程，对待每一项学习任务都力臻完美。一人一冠因之而和谐相处了几天，胜利之冠甚至还夸奖了他，夸他比天使，比精灵，乃至比阿修琉斯都强多了。不过，这样的美好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在发现课程上它挑不出错之后，它对他就又有了新的要求！ “明明是一个技艺高超的邪术师，拥有多种快速移动空间传送的方法，你为什么不是第一个进食堂的人呢，尤斯塔斯？” “啊？？？”尤斯塔斯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进食堂也要第一的吗？” “当然了，这关系到你宝贵时间的浪费！”胜利之冠有理有据，“如果你第一个进食堂，就可以第一个取到食物，同时还可以挑选最好的食物！反之，则要排队，如果是那种需要现场制作的窗口，还要付出额外的时间来等待上一个人食物制作完成，已经制作好的食物里面最好的一份儿还会被别人给挑走。你可是胜利之冠的新任主人，你怎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在自己身上发生？” “只是吃个饭而已，”灰发的邪术师额角缓缓滑下黑线，“没必要吧？” “怎会没有必要，当然存在必要，既然已经来晚了，没能成为第一个进入餐厅的人，那么就快点儿吃，成为第一个走出餐厅的人吧，尤斯塔斯！” 尤斯塔斯：“…………” 然而他怎么可能快点儿吃，他可是一个邪术师。赋予他力量的异界宗主有那么一个规矩，就是在进食之前要念一段冗长的祷词，献祭食物给衪先行享用。 这就使得王冠在事后对他进行严厉批评。 “只是多用了一会儿而已，早那么几分钟又能怎样？” “每顿饭早几分钟每天就是十几分钟，每天十几分钟每个月就是十几小时，把这些时间用到学习上，你就能更快地升到全科目第一的位次。”胜利之冠有理有据，“然后，我们就可以开始下一阶段的目标！” “……什么，”尤斯塔斯升起不祥预感，“还有下一阶段的目标？” 他深切怀疑，有王冠在身边，那么他便永远无法得到安宁，他永远也没办法达到它所要求的标准，因为它的标准会不断地向上提升。 他猜得是对的。现阶段的目标甚至都还没有完成，下阶段的目标就已经出来了。 “五星！”王冠大声叫嚣，围着他飞绕不停，“接下来你要升到五星！” “这枯竭世代，没有人能这么快就升到五星的，尊敬的王冠。” “那么你就成为这么快就升到五星的第一人！你可以做到。也必须做到。因为——你是胜利之冠的新的主人！” 尤斯塔斯：“……” 尤斯塔斯：“………………” 有那么亿点点，他不想当这玩意儿的新主人了就是说。 第298章 尤斯塔斯向他的异域宗主寻求帮助。希望衪能够出面管一管胜利之冠。不然他这日子没法过了……就问谁能顶得住啊？！ 然而，一惯宠爱他的宗主这次的回应却是长久的沉默。虽然这么说很冒犯，但尤斯塔斯确信，他从与衪精神交流的频率里，感受到了那么一丝丝的“怂.jpg”…… 第380章 非人的生活于是唯有继续。这一天尤斯塔斯因为误判而遭到了敌对帮派的伏击。被打倒在冰而又黏湿的地面上，他感受到王冠脱离他的头顶，向空中飘了起来。在听到它那尖利的声音“胜利离你而去”的宣告后，不知道为什么，相比心痛与惋惜，他更多地感受到的是解脱。 ……原来这就是“再也无法拥有它”的时候啊。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尤斯塔斯哈代如释重负地想道。 不过悲剧的生活并没有随着胜利之冠的离开而终结。相当的一段时间里，尤斯塔斯发现他是如此地倒霉，一切有随机因素在的事他都会拿到最坏的结果，就连买速食面都没有调料包了。 而这段时间，也足够击败了他的人、也就是胜利之冠的新任主人，脸上笑容，逐渐，消失。原来战斗的胜利者就可以成为胜利之冠新的持有者！当璀璨的王冠落在他的头上，他首先感到惊喜，紧随其后地更感到惊吓。因为，这，岂不就意味着……？！ 正如他的猜测。接下来的日子，他可比尤斯塔斯还要更加难过。尤斯塔斯是由战士院长正经赠予的王冠，故而大家基本上都没往这方面想过，然而如今，胜利之冠那万人瞩目的转移无异于向所有人大声宣告了游戏规则。他不仅要拼命地学习，同时还要应对决斗与伏击，明枪与暗箭……只要不触及校规所禁止的领域，那么一切手段均无限制。短短几天——他敢打包票——他所挨得毒打，绝对比在擂台上从最初守到最后所挨的还要多。 难怪！拉斐尔那天投降投得那叫一个二话不说。对于天使这个善良种族的阴险狡诈，他很快也建立起了与尤斯塔斯同样的认知。这一天他被击败在竞技场上。王冠弃他而去。新的一场追逐开始了。 经此先后两场，没有谁不知道，得到胜利之冠，那么自己便会成为所有人的目标。但那可是阿修琉斯遗物，三圣器之一的神冠！……更有一句古话，叫做“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哪怕是短暂地拥有它那么一刻！也是不知多少英雄多少勇者，终其一生都未能取得的荣耀。 在第三竞技厅开展的比武大会草草地收场了，紧随其后的是哈伦卓耿全学院的比武大会如日中天地进行。而且比第一场要更加紧张刺激，更加戏剧化，更加精彩纷呈。校网论坛上出现了专楼，来实时通报胜利之冠的动向。到了最后，甚至连学院教授都忍不住下场，“以大欺小了实在不好意思，但我是真的想要问问胜利之冠，当初的那件事究竟是怎样。” “……哈？想要拥有我就直说，你以为你心里的那点小九九本大爷听不出来吗？”王冠用虚幻的火焰叉着腰，悬浮在空中不屑地说，“关于过去的事究竟怎样，你的排名是全校教工的第一吗？……不是？那我凭什么和你废话？” 这个教授很快便被同僚给打败，胜利之冠转移到了一个六星的魔剑士手里，同时其它的许多教授，包括一贯低调的隐修者一下便又瞄准了这个六星魔剑士——他们由衷地感谢同事厚重的脸皮给了他们参与这场竞争的机会。 王冠争夺战从此便进入了学生们所无法触及的领域。不过，这并没有丝毫减损他们关注这件事的热情——那可是神秘而又强大的教授们！现在他们终于可以领略到他们高超的战斗技法，甚至获悉论坛上一向为人各执一词争论不停的教授们战力排名。有人甚至开了赌盘，猜测到最后会不会炸出传说中的远古巨龙？ 但事情并没有发展到那一步。争夺战在这一日以一场白热化的战斗、王冠在两位宗师强者之间来回移转，最终处于半空的无主状态时，双方打了个平手而终结。尽管近在咫尺，但是谁也拿不到王冠，同时高阶禁制还阻隔了可能的第三者来靠近。 “哦豁。这一下好玩了。” “这么一来……” “——王冠，它该归谁？” 这天，风时给拉斐尔布置了练习任务。天使圣武士在湖边的草地上独自练习，他坐在巨大的橡树下观看。艾尔文斯也坐在他的身旁，膝盖上摊开了一本书。草木的香气、油墨的香气，精灵身上的特有的清新，还有天使脱给他垫在身下的斗篷上天界生物对于神明来说格外富有吸引力的味道……阳光给橡木的枝干上镀上一层薄金，远方的湖面笼着薄雾但却依旧波光粼粼。是这么美好，以至于他看着看着，身体往旁边精灵怀里一歪就睡着了。 艾尔文斯怔了一下。等了一会儿他似乎还越睡越沉了。想了一想，于是决定抱他前去卧室里睡觉。 风时被他给碰到，浓密的眼睫动了一动，微微地醒了，但更多的仍在困。意识恍惚地记得他给天使布置了很多的任务，足够他练习许久，于是便放心地把手臂以及魅紫色的桃心尾巴全都攀在精灵的背脊。艾尔文斯抱着他，慢慢地走回别墅，传送进卧室里。 待要把他给放到床上，却看到床上有什么东西在闪亮。像是从窗外斜斜照进的阳光，但单纯是阳光的话则不会有那燃烧的虚焰。 “……烦烦？” 他讶异地说。 胜利之冠听到声音，把自己正面那颗最大的宝石向外转了一转，但紧跟着又转进去埋进了被子里面。也不知道究竟是想理他还是不想理他。风时这时也感觉到异样，他睁开眼睛，滑到床上。 “你回来啦。” 王冠就等着他的这句话。一瞬间它仿佛一枚靠喷射水流来快速移动的扇贝，咻地一声就冲进他的怀里。风时接住。捏着中间最高的尖角把它给提溜起来。 “知道错了吗？” 王冠不嗦话。 风时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又问：“知道错了吗？” 王冠把自己向上翻，挂在他的手指上面，摇来摇去摇来摇去，像极了在那里哭唧唧。 然而作为主宰杀伐的前神明，风时是那么严格，才不会让它这么容易就萌混过关。他用双手把它固定，让它无法继续在那里摇动，“……嗯？” 王冠定了一定，而后从他手里飞出去，冲向了艾尔文斯。 精灵忙乱地接住，对此出乎意料。摇曳的光焰吻舐着他的手指。他知道那是虚幻，但这一次，他从中感觉到温度。 有什么向他流去，浸没进他的身体。明耀，夺目，华丽无与伦比。那是……一顶王冠，现在，他除了一片护盾，一弯银月，又得到一顶虚幻的王冠，它向外释放出神圣的辉光，凝现在他的头顶。 而后它围着他绕了一圈，向旁又飞走了。悬停在风时的身边，把大宝石转向墙壁。 风时伸手把它给接过。 “这是知道错了？行吧。你就待在这儿吧。以后不准再说那样的话。” 王冠飞向他的头上。风时以为它要把自己给他戴上，于是坐着没动。但王冠实际上把他给砸了一下，然后就从窗子飞出去找拉斐尔去了。 “……噢！”风时捂住脑袋，“这个辣鸡王冠，它知道错了也不道歉！” 艾尔文斯笑起来。“没事，我早就没在介意那些了，先生。” “它还砸我！你看它还在砸我！” 艾尔文斯伸手过去给他揉揉。风时将手放下，眨了眨眼睛看着他，倾身过去，把他头顶的虚幻的王冠中间宝石从如血的红色改成了与他的眼睛相配的金绿色。 艾尔文斯小心地碰碰。“先生，这个王冠是做什么用的呀？” “那是个buff，艾文。”风时回答说，“如果你置身一场艰难的战斗，感到前路充满了不确定，激活这个王冠，那么就会更容易取得最终的胜利。” “哇。”艾尔文斯惊讶，“那好厉害呢。” “是呀是呀！”风时说，而后便激动起来。他的小王子头上戴着王冠，原本便无可挑剔的好相貌此刻更是被一种威严的气度所笼罩。他跑去衣柜里翻找，取出卡斯特罗的精灵工匠所制作的华丽贵族服饰，要他穿上，把居家的常服给换掉。 “先生，”艾尔文斯握住他的手，“您不是困了，想要睡觉吗？” 风时和王冠闹了这一场（还被它给砸了一下），现在已经完全不困了。他拉着他，漂亮的眼睛流转着宛若碎星般的光，“艾文，艾文！我们借着这次机会，来扮演精灵王子和他抓到的恶魔俘虏吧！” 艾尔文斯呆滞了一下：“啊？？？” 风时的动作是那么快。他已经扑到了床上。温馨的卧室因魔法的缘故风格转换，成了幽暗而又阴森的地牢模样。 受难的神明蜿蜒的银发从祼露的肩膀滑落，漆黑的锁链吊起他骨感的手腕。越发衬得那冷色的皮肤白得仿佛在发光。 他回过头来，紫罗兰色的虹膜和着晶莹的泪水，倒映出精灵瘦削的身影。闪耀的王冠把他的长发映照得像是融金在流淌。 轻悄的声音，他缓缓地开口：“您打算对您的俘虏做些什么呢？……我亲爱的王子殿下？” 第299章 精灵王子并不打算对他的恶魔俘虏做什么。 第381章 因为他的当务之急首先是解决自己的问题——人中处有温热流过，一大滴的鲜血正在向下滴落。 被锁链束缚的魅魔难以置信地看着威严又矜贵的光明精灵王子殿下双手掩面奔逃进盥洗室里：“？？？？？” 他还原了幻形，追过去查看他的状况，“艾文，你这个弱……！！” 年轻的精灵满脸通红。 “这这这，这能怪我吗？……默林和卡内基都说了，我现在不能受到太大刺激的。” ……那也实在是太刺激了，那身黑色的皮衣，平日里就已足够性感，而现在，为了应景，某个在这方面学识格外渊博的魅魔更是进一步把它给换成了战损版。支离破碎，半掩半映的几乎是什么都遮不住，霜雪般的肌肤大面积地暴露，他还更用幻形法术制造出了一块块引人遐想的红痕。 带着如初绽的樱花般令人迷醉的香氛。 他像是在沉没，在那妩媚与缱绻里幻游着。那泫然的双眸与虚离的话语，为他展开无尽的幻想的空间……他捧着毛巾，试图把自己整张脸都给盖住。导师追到了他的身侧，但他已经完全没有面目来面对他了。 可风时强迫他面对他。更毫不留情地把他给拆穿，“他们说的又不是这方面的刺激！而且之前就是这样——就是你弱。” 艾尔文斯回忆起他之前的那样。那时的导师不是魅魔，而是还原的战神的形象。同样是战损版……试问有谁能受得了这个！主宰战争的强大面又美丽的神明，一朝战败被俘，那任人施为的脆弱的模样。 “那就要多加练习！”风时说。于是等到艾尔文斯收拾好了出去，就又看到某人在床上吊着了。 他脚步刹住，猛地向后仰去，同时严肃指出逻辑bug，“先生，没有什么地牢是会把人在床上吊着的！” “可是我是魅魔呀，”魅紫色的桃心尾巴摇摇摆摆，“像我这么漂亮的魅魔当然会被吊在床上。还是说……”他垂眼向下，“应该把这张床改成刑架什么的？” “……”艾尔文斯努力制止脑海中浮现的画面，重新把拿下来的毛巾给捂到脸上，“我们不要演这个，先生！” “要！” “我不演。” “演！” 银发的魅魔与他的精灵契主发生争执，并试图搬出导师的威严来强迫其就犯。不过契主的优势让不知所措的精灵意外地取得了这场争执的胜利——因为他不配合的心愿过分强烈，以至于导师直接就被他给换了外观。特意制造出的痕迹消去，他被德鲁伊的长袍给裹得严严实实，用来制造氛围的场景也还原成了魔雾消散。 “诶嘿嘿，”他快乐地说，“这么一来你就演不成了，先生。” 风时：“？？？” “你给我换外观！”他愤怒谴责，“你怎么可以强行给我换外观！！” 艾尔文斯把他给抱住，将下巴放在他的肩膀，“话说我好久都没有看到您穿德鲁伊长袍了，先生。” 他已经抓住了让契约魅魔随自己的心念来转换形态的窍门。风时两鬓的犄角消失，波浪般的长发被拉直，身旁甚至多了一根藤蔓缠绕的圣白法杖，完全变回了两人初见时的精灵贤者的形象。 他生气地抬起头来，随即不由错愕。精灵如上等祖母绿的眼眸内里有深沉在涌动，那是痴狂的迷恋，“……我忍不住想起了过去的事。因为总测不出天赋，我是那么希望远古精灵的魔法阵能变出一个金手指老爷爷来拯救我……然后，您就出现了，就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样。” 风时猛地一个激灵。他的精灵现在已经掌握了给他换装的法门，让他回想起过去的事情那可还了得，“那是源于神明的特质——因为发现你需要所以自然就变成了你想象中的模样，尽管很像，但和现在魅魔的特质是没有一点儿关系的，艾文！” 一边说着一边忐忑，是生怕会翻车。还好并没有。精灵心中响起了久违的沙雕发言：『因为我是主角嘛。所以不管原理怎样肯定都会有一个真的金手指老爷爷了。』 “——是的没错就是这样！”风时飞快地表示赞同说。 ……还不如不说。精灵猛地偏过了头，“先生，你听到我心里在想什么了？” “没有，艾文，没有哦！” “我怀疑有，而且，怎么觉得您这么慌呢。” 风时再一次深刻认识到好好一个魅魔是不应该长一张嘴的，“因为我在着急嘛！因为王冠的效果是有时限的，和盾盾不一样，每次激活过后它都会沉寂好久，快演！不然时间就不够我们来演完了。” “？！” 这一下轮到艾尔文斯陷入惊慌失措。他是可以给导师换外观，但他并不愿以此来强迫导师做事……而同时他也真的不想和他演“被俘后”的场景。想来想去，他提议，“我们来演‘精灵王子和他的宫廷教师’好不好，先生？” “诶？……诶！” 似乎也很有意思的样子，于是风时答应了他，并用魔雾给卧室里又换了一套华丽宫廷风的装修。 年轻的精灵王子这天意外地在卧室里迎来了他的宫廷教师。他连忙起身向他走去，“抱歉，久等了，我这就前往训练场，先生。” “不，不需要训练场，今天的课程在卧室里进行。” “……卧室？” “像是精灵这样美丽而又纯良的种族，一向容易受到坏人的觊觎。所以需要学习足够的生理知识，这样你便知道应该如何对自己的身体进行保护，”优雅的银发精灵将圣白的法杖放到一边，“你已经度过了成年礼，今天，我们来开始第一节的生理课。” 勤勉的王子立刻拿出了笔记本。然而他的手却被导师给轻轻握住……他感觉到来自那葱白的指尖的隐秘的爱抚。 “这些也不需要哦。” “那……” 紫罗兰色的眼眸幽深，“笔记比不上操作。” 纸笔被放到桌上，同时手也被按在上方禁锢。白袍的德鲁伊微笑着，用另只手拉开了腰间的束带。 禁欲的衣袍漫卷向两边散开。银发如流水淌下在胸膛。他微微偏过头去，凝视着年轻王子似有无措的沉碧眼眸。 “作为有礼貌的学生，你显然应该帮助你的导师把身上的衣物给去掉——还是说，你想要让导师自行去除衣物，而您则在一旁看着呢，王子殿下？” 禁欲的衣袍一件件滑落，被修长手指宛若抚琴般随意的动作搭在桌上以及椅背。冷白的肌肤被鎏金灯盏照出莹润的光泽，薄薄的一层肌肉柔化了骨骼的线条，对比分明的光影映入眼中是恰到好处的劲美。 按在桌子上的手被向上举起，指尖传来温度，传道解惑的导师将学徒的手指放在了自己的锁骨。 “首先，让我们来了解一下，那些不可以给人随意触碰的地方……” 不可触碰的地方被逐一触碰过。银发的精灵用敬业的声音逐一讲解，那逐渐润湿的声线与眼尾流转的珠光让年轻的王子明白无知的纵容将会带来的是怎样的后果。 有衣袍从桌面的一角滑落，露出下方诗集扉页典雅的字符。随即书籍也被向下拂落，银发美人倾身侧坐，线条流畅的小腿向上屈起，脚踝搭在桌沿显得格外的纤细。 “站立的姿势有点不方便。这样，便可以看得清楚——” 垂落的淡金长发遮住了脸颊的桃华，刚刚度过成年礼的年轻王子呼吸变得沉重，“哦，先生，”他说道，“我们不要在桌上……” “既然是授课那么当然应该在桌上，还是说，殿下认为我们应该去床上？” 他被向内转移到床上，过程中年轻的精灵贴切地感受到糅和着力与美的腰线以及下方那浑圆有若妖孽的弧度。水缎般的银发向华丽的枕衾上流泻。紫色双眸带着一丝玩味，骨节分明的手指将他的领口给扯住。 “……是否，该让你的导师来验收一下教学的成果呢？” 验收成果的过程并不是很顺利，因为一向乖巧的学生在这时却开始不配合。银发美人于是坐起身，妖冶的双眸向下扫了一眼便即明白了，“哎呀，”他揶揄地说，“看来我们的王子殿下定力着实不太好呢。” 他向他伸出手去，“那课程就顺带延伸一下——作为精灵族的王储，显然也应该是一位完美的情人，已知你喜欢的是男性，接下来，让我们开始学习应该如何给予你的伴侣床笫的满足。” “等等……等等，我们的课程进度是不是太跳跃了，先生？” “……哪里有跳跃，才没有跳跃，这叫做顺水推舟！课程的安排明明是那么合理——” “这才不是合理。这是急切。精灵的教师必不可能那么急切。” “嘤？” “说，你到底是谁？假装成教师潜入王廷又有什么目的？” “糟了！”柔顺的直发弯曲形变成性感的大波浪，翻车的魅魔还原成原本的形象，“居然被看穿了！” 第382章 至于目的那当然是吃饭了。作为正直善良的精灵王子，面对邪恶魅魔的要求，毫无疑问应该为他提供帮助。 风时快乐地恰了一顿饭。精灵头顶虚幻的王冠缓缓地消散。空气甜蜜而又静谧，风时偎依在他的怀里，艾尔文斯低下头去，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 “怎样，开心吗，先生？” 风时下意识地想要点头，但笑容旋即顿住，随后满床乱滚。 “不开心，才不开心，每次都是刚只这样就结束了——我想吃一顿完整的！！” 艾尔文斯怔了一下，“……先生。” 风时滚回他的怀里，紫罗兰色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艾文！！” 第300章 现在的风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抱抱贴贴就能满足的纯良的金手指老爷爷了。作为魅魔就是这么贪得无厌。单纯只是从上面吃已经完全无法满足他。他想要更多。 然而对此艾尔文斯又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只能把他给抱住揉揉拍拍，“不能，先生……您如果吃了是会上瘾的。” “——可恶的卡内基！”风时超级气气，紫色心心大力拍枕头，“自己吃不到，还不让我吃。” 艾尔文斯在这时突发奇想。 “也许，先生，让烦烦来负责看住你呢？” 现在他连比武大会开幕式的场面都已见识过，风时当然没必要再禁止他使用智能设备。艾尔文斯刷校网论坛，那由尤斯塔斯领衔搭建，怨念满满的吐槽高楼让他进一步了解了某个王冠的属性。以其烦人程度，似乎可以很好地起到防止堕落的效果——如此一来，他们岂不是就可以放心地做到最后了？ 不愿意和导师进行糟糕的角色扮演，并不意味着他就不想和他做到最后一步。他当然想……而且，想极了。 风时一听双眼立刻爆发亮光，不过旋即亮光便又淡去，“——那么我们一定会被它给烦死的！” “那不就正好吗，先生？” “不会正好的，因为它会把我们烦死，所以我一早就会把它狠狠制裁，这就意味着到最后关键的时候，它根本就管不住我。” 艾尔文斯：“呃……” 这原理就等同于某个血魔法师和他的强效禁欲魔咒。虽然很有用，但他本身作为施法者，根本就不会对自己用，或者说就算用了没多久也会被自行解开……某个王冠它顶多也就欺负欺负小盆友，怎么可能约束得了它真正的主人呢？ “那就没办法了先生。”他不无遗憾地说，“咱们只能继续忍着了。” “呜呜呜呜呜……忍着忍着，这得忍多久啊？！总不能一直等到我重回神位吧，那都到什么时候了啊？” 风时埋在他的怀里委屈地哭。艾尔文斯看着当然很是心疼。但心疼同时，他也不会忘记同为魅魔的血魔法师饿到冲着他喊西弗法尔，总之完全石乐志的样子。他不能让导师也变成那样。 “不会的，先生，”这毕竟已经是一本耽美文了，“按照套路应该不会等那么久，”……剧情线崩总不至于感情线跟着也崩，“我想不远的将来应该就会有解决之道……” 他温柔地哄，又想办法来转移他的注意力：“说起来烦烦飞出去有好久了，也不知道它和拉斐尔在那里干什么。我们走去看看呢？” ……是有挺久了，于是风时便跟着他走出了房子看。然后两人便看见某个天使头顶的光圈更新换代了——之前它只是一个普通的圆环，然而现在，它的圈体变得更加纤细且不连续，减少的质量被取代以两个四芒星的装饰，大小错落，闪闪地向外放射着光芒。 其它还有更多的造型。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式样。天使把他的光圈换来换去，王冠悬浮在一边得意洋洋。艾尔文斯确信他收到它挑事的目光。 不过如他所说，他现在已经不会在意这些了。他还可以走上前把王冠摸摸头，“创意不错哦。” 胜利之冠错愕地摇晃了一下。 它觉得它输了。 生活重新又回到了从前。不过有什么东西却变得不一样了。校网舆论的变化清晰地显现出这一过程。 一切，都从那一场比武大会开始。 战士院的新院长——原本以为他之所以牵头举办这场比武大会是想要刷存在感，让天使上场从头打到尾更是为了耀武扬威（“看啊！这就是跪舔我所能得到的”），但未成想拉斐尔并没有赢到最后，他说投降就投降，胜利之冠也因此而送出去了。 胜利之冠本冠对此都大不乐意。可他本人却是半点儿也不在乎的样子。这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所以说那必不可能是真的胜利之冠！”某个节奏大师坚持不懈继续喊，也继续不被人所理会。在反对者间，更为人所接受的是“这么随意就送出胜利之冠他一定是在下大棋”的阴谋论，而更多的人则是悄悄地闭上了嘴——他们开始意识到，一切的一切恐怕都并非他们当初所以为的那样，还有人甚至转进了支持者的阵营里。 然后是尤斯塔斯惨遭制裁，王冠争夺战轰轰烈烈地开始。这让阴谋论的支持者一度相当得意，因为这坐实了“战士院长把王冠发你果然不安好心”“想要胜利之冠哪有那么容易”，但同时所有人也都看到——神王之冠那大到简直不能更大的臭脾气。 “这么冷酷无情，脾气还坏到不行的圣器，为什么会甘愿待到他的身边，同时还受到他的支配？” “胜利之冠过往一直存放在龙族的宝库。康华里还在的时候它就已经在那里。你看它出去找他了吗？” “这岂不意味着，风时先生他真的是战争之神所选择的传承者……康华里那些人并非受到诬赖，弑神与谋杀等等都确有其事？” 紧张刺激的王冠争夺战相当程度上阻碍了讨论氛围的形成。但同时也为相关的议题吸引了更多的潜在关注。当这场争夺战随着两位教授打成平手而终结，激情尚未退却的公众关注点立刻向历史的真相移转。原本所不愿接受、被刻意忽略的，现在都被公开地摆放在台面上，重新进行分析与评判。 “所以那天他们所说的确实是真的。” “这便是为什么校长会如此坚定不移地给他站台，力排众议也要聘请他担任战士院长的职务。” “诸神啊！……我是实在不愿意相信，战争之神衪并非亡于乌斯卡，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我也同样。实际上我对风时先生并没有成见，他怎样做都是个人的自由，只是，如果相信他，那便也要相信，阿修琉斯……伟大的不败的神明，身上原来发生过那样令人悲伤以及愤慨的事。” “所以现在倒好了，只是出于那无异于鸵鸟把脑袋埋进沙子、逃避现实的可笑的坚持，我不仅对不起院长，更对不起惨死在败类手里的神明。” 舆论在转变，但也没有完全转变，毕竟承认错误与对自己进行否定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在此期间，又发生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卡内基作为法师院长，在那天开幕式上宣布他要收新学生。这使得法师们都非常激动，比武大会上一个个花枝招展，疯狂表现，然而事后，却是并没有看到院长表示学生他已收到的通告。不确定之下，后续的王冠争夺战，法师们也格外地积极，希望自己能够崭露头角，从而得到院长的垂青。 可是转眼，王冠争夺战也跟着结束，卡内基却依然没有通告有关他收取学生的事。这就使得法师们焦虑而又茫然，食不知味且寝难安眠，直到这天，网上突然爆出消息，说他收学生早就已经收满了。 同时还放出了名单，显示他收取的学生一水儿全是女性。 愤怒以及不平，校网论坛一片哗然。那是用炸了文学都远无法还原的爆炸场景。卡内基遭到铺天盖地的攻讦，还有武德充沛的学生线下冲击了血魔法系（龙族趁此机会大肆罚钱），被他选中的女法师们的人身安全几乎成为所有人都在关注的焦点。 不过，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先是有人贴出了有关魅魔的资料——种族的特性决定所有魅魔无论男女抑或两者之间性取向均为男性，而后，又有人扒出了卡内基目前正处于没有伴侣的空白时期，这佐证了他新收的学生出面所做的澄清——“导师并没有性别歧视的意思，拒绝选取男性只是为了避免生活学习距离过近所可能会产生的麻烦。” 所以说他并不是想要与学生们发生超乎师生之外的关系，而是恰恰为了避免与学生们发生超乎师生之外的关系。那是一幕再怎么用“精彩”来形容都不为过的华丽反转。而后，刚刚还在为他只收女生而愤愤不平的男性法师，以及其它学院甚至包括非超凡院系的许多男生纷纷开始陷入狂热。 ——言外之意也便是他们存在机会与他发生超乎师生之外的关系！联想精灵就成功地泡走了战士院的院长，他们为什么就不能泡走法师院的院长呢？ 第383章 卡内基开始收获成吨的情书。走到哪都是一堆人在疯狂表白。出于对自身行为的合理性论证，他很快便被大力洗白（“那可是建设了哈伦卓耿的院长——是他以绝伦的智慧，早在上古便预知今天，联合龙族创立哈伦卓耿保存与培养反抗战线的力量！”），而风时和他是绑定在一起的，卡内基被洗白，也便使得公众对他的看法更进一步改变。 至此，舆论全盘反转。 风时对此原本是没有什么感知的。他不怎么上网，同时也不大在外面走，就知道卡内基引述卡罗琳的著作……好像是《渣男饭票的识别与玩弄》，给他的学生们加了几节奇奇怪怪的课。 但在这天，他去了一趟战士学院，查看康华里留下的违章建筑的拆除进度——因为空间环境复杂担心对群岛的稳定性造成影响所以拆得格外缓慢，在走廊里，一大群学生把他给堵住了。 第301章 风时原本以为这些学生又是来抗议的，他们把他堵到了这里，接下来就会用很难听的话来辱骂他。于是非常熟练地就打开了终端院长的管理后台准备扣分罚钱，但随后所发生的事情让他万万没想到——他们找上他其实是为了向他道歉。 诚恳到极致，以至于以他的情商之优秀都被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而后还有人关心地询问守护之盾的情况，“我们都已看到胜利之冠它是如此……具有活力地在外面行动。而守护之盾它同样在您的手里……听说之前被那个叛徒给打碎了。”“请问，神盾它现在怎么样了？” 风时把神盾碎片从空间里拿出来。“它现在不好啦，”他难过地说，被康华里击碎之后，他将它重新拼凑，用神力一块块小碎片连接到了一起，而且这些天来也一直在精心温养，可是，神盾碎片当时被他拼凑起来是什么样，现在便依旧是怎么样，“……我一度怀疑是不是被我给拼错了，还把一些地方抠下来重新拼了一遍，事实证明并没有……可是它就是再也不长好了。” “天哪……” 学生们都担心起来，还有人痛惜地哭了，“那个杀千刀的！——他对神明的遗物都下这样的狠手！”“无法想象，我过去居然还……！”他们痛骂康华里，再一次反省自己，更悲伤地问道，“那要怎么办，难道以后它永远就这样了吗？” “这倒不会。”风时说，“这只是完整神盾的一块碎片……虽说它的主意识在这里。只要收集来别的碎片，就可以对它完成修复，而沉寂的意识也会再次复苏。” “——别的碎片！” 学生们的眼睛都是一亮，不过随即便又意识到绝大多数的碎片恐怕都已经被乌斯卡人搜取到而后销毁了，剩下的有遗失在未知的域界，少量有希望使用的恐怕都被当作至宝珍藏在一些古老势力手里，“……他们恐怕不会那么容易把它给拿出来。” “没关系，会有办法的，”也有人说，“院长先生是战争之神的传承，可以以这一点，由哈伦卓耿出面交涉。” 他们为神盾的复原致以诚挚的祝愿。风时代替神盾碎片感谢了他们。回去的路上他为今天所收获的善意而感到开心，直到到了家里，才突然回过味来。 艾尔文斯正在整理房间，把被某个恶魔到处乱放的东西都归回到原位，用清洁布把相框的魔法留影细心地擦拭。突然，他听到翅膀拍打的声音。导师从外面飞了进来。紫罗兰色的眼眸充满了焦虑与慌乱。 他连忙迎上去，“怎么了先生，是发生了什么事？” 风时抓住他的手。突然间想起什么，一把又丢开。 “舆论居然就反转了，你知道的对不对？为什么不和我说……他们现在都开始找我道歉了！” 艾尔文斯于是明白过来。同时也松了一口气。“我担心您知道了会焦虑，就像现在这样。不过先生，您不要担心，我已经和新教会确认过，现在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信仰的力量没有太大的波动，不会有事的。” 一边说着一边安慰地揽住他的肩膀。风时正恼火，把身转向一旁不想理他。 然后他意识到，他不能只怪精灵，新教会才是真正负责这件事，当下便给他们拨去通讯。 专门的接洽者接听了他的呼叫。他们带来的是和精灵同样的答案，整体没有什么异常，是有几个人意识到真相萌生信仰，但他们已经处理过了——这些天来，他们处理类似的事情已经越发熟练。所以，他不需要对此有额外的担忧。 风时把通讯给挂断，走到沙发上坐下。“不该开比武大会的……不把王冠给送出去，什么事都不会有。我没有意识到，那么多人也没有意识到吗？……没有一个人和我说。” “……先生。”艾尔文斯连忙追去，“请您相信，这样的事绝对没有人敢怠慢，事情的风险他们事先已经严密地估量过。之所以没有人和您说，只是因为，您出于过去所经历的事情，在这方面总是容易过分紧张……” 风时摇了摇头，慢慢地靠进了他的怀里。他当然明白，他们这么做是出于对他发自内心的爱戴，既然可以改善，便不想他继续承受误解、冤屈与偏见所具现的那滔天的恶意。“……但是这样会变得很危险，公众一旦改变看法，开始喜欢开始尊敬我，就会变得很危险……”他轻声地呢喃，“现在还远远没有到那个时间节点……” 艾尔文斯听得不是很清晰，“您刚刚在说什么，先生？” “不行。”风时说，猛地一下从他的怀里坐起来，点亮了终端，“我得让他们继续骂我。” 一幕幕虚屏投影在眼前。那是层叠的校网论坛界面。另一边。某个雷属性的元素法师飞快用意念转化文字，同样在致力于让舆论倒转回从前。 一切都变得非常不利。当一方的声势过大，另一边总是倾向于选择沉默，这便使得互联网上总是容易呈现出极端化一边倒的声音……该死的沉默螺旋！当然，除了他之外，还是有人在坚持发声，只是，从那文采斐然的发言上来看，他的队友好像不是很聪明的亚子，杜维盯着他紫色心心头像盯了好久，总觉得这家伙怕不是个反串…… 接下来的好几天，杜维都在网上艰苦奋战。紫色心心也跟在他后面摇旗呐喊。杜维对它进行多维度的观察。注册时间很短，除了相关的事之外没有别的动态，是一个可疑的小号没错，但也不是完全的跟风黑，有关他那同父异母的哥哥的黑料它从来不跟，很多时候甚至还会生气地进行反驳，但一说到战士院的魅魔院长那可就来劲了，甚至还爆出来好几个有关他的新的黑点——想他们盯他盯这么久也没发现，真不知道它又是怎么知道的，还每个都放了实锤。除他之外，就数它最敬业……所以，它应该不是反串。 在他们的努力之下，一边倒的风向终于有所松动。这一天，光线幽暗的酒吧，杜维坐在最不显眼的后面的角落，嘴里咬着一块面包紧盯着屏幕拼命厮杀，突然，有人从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一瞬间——后来事情过去很久，杜维再回想起那一瞬间都是一身的冷汗。他的心脏几乎骤停，差点儿没从椅子上跳起来。 ——默林海曼。 金色边的眼镜后面墨青色的眼睛弯出弧度，异域的学者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就像是亲密的朋友，他拍过了他的肩膀，非常随意的动作拉开了椅子，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呢？” “呃……是。”杜维当然知道这家伙和他那同父异母的哥哥关系一向不错，当时校长不敌战士的前院长败退，如果不是他在最关键的时候站出来，以向泽坦开战作为要挟，那么该死的人早就已经死了。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 ……他敢在公共场合进行发贴操作，自然早就已经给投影屏幕施加了隐私保护的禁制。默林是无星法师，等阶还不如他，应该不足以看到他都写了些什么。当下杜维用尽可能从容的动作，把身前的屏幕逐个关掉，快速咽下了嘴里的食物，向他挤出了一个笑容，“吃点东西，写写论文，海曼部长来到这里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默林海曼在这时对酒馆的菜单产生兴趣，他给自己点了一杯薄荷味的莫迦托。随后方才抬起头来，回答他的问题。 “一条有趣的消息，也许你会想要听听。” “……哦？”杜维问道，实则手在桌子下面悄悄捏紧了袍角，学者每在这里多留一刻他所产生的紧张也就更多，“是什么？” 侍者将酒送上来。默林把酒杯轻轻摇晃，将天青色的酒液浅浅呷了一口，这才停止了继续卖关子。“因为毋需多言的原因，康华里这些年来一直在搜寻战争神选。其实早在很早之前，大约在他刚刚收了拉斐尔为弟子没几天的时候，他就曾怀疑——你的哥哥——很有可能就是。” 他笑了一笑，“如果，他在那个时候就采取行动，那么后续的很多事情都不会再发生。” 第384章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那可真是太险了。”杜维摇了摇头，微微垂下了眼睛，视线在桌面与酒杯的交界处移转。话题并非以他为开始，这让他稍有放松，却但依然不明白默林的来意，“不过，他毕竟是隐世的强者，在离开隐居地采取行动之前，总会更加谨慎，不是么？” “当然是的。你说得没错。”学者赞同地点了点头，“于是，他选择了网络的评价作为判断艾文他是否是战争神选的方式。” 杜维的呼吸猛地止住，缓缓地抬起头来，灰色的眼睛因惊恐与不甘而剧烈震动。 “……后来的事情你便知道了，”异域的学者端着酒杯站起身来，脸上如旧带着友善微笑，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加油哦。” 第302章 墨青色发辫的末梢扫过对面的桌角。默林把话说完便离开了，留下年轻的雷系法师一个人定定地坐在那里。 半块面包在肠胃里翻腾，酒馆里浊重的气息充塞着他的鼻腔。蜂鸣声宛如尖利的锯齿在划刺着耳膜。杜维感到一阵阵的晕眩。 并不是如果当时学者没有出面，他的哥哥早就已经死了，而是要追溯到更早之前——倘若，他没有在网上带节奏，让他黑料满天飞，那么，战士的前院长就不会被干扰视线作出错误的判断，从一开始就不会有发生后续那些的机会。 他救了他。杜维是多么地不愿意接受！最初的最初，温斯顿家的检定大厅，是他把他与其它家族联姻——对象包括男性在内提上了议程，激得他急怒之下，竟尔觉醒了血脉的力量；然后到了哈伦卓耿，又是他五次三番的当面嘲讽，同时又奉送修行材料，助力他从后进班一跃升到了二星；而现在，又双叒叕是他……帮助他很好地在康华里面前隐藏了神选的身份。 重要的还不止是这些。早便已经过去的事情，已死的失败者、卢西恩本康华里当时是通过怎样的方式来对精灵的神选身份作出判断，不说谁会知道？默林海曼偏还专程跑到这里，特意知会了他一声。连校长都敢随意耍弄，哈伦卓耿没有人不知道这位异域学者性格的恶劣。但这单纯只是出于他性格的恶劣吗？ 不。这还是一个警告。 在向他挑明，他所做的一切他都知道。 杜维打开终端，又放出了投影看了一眼。在他隐藏了界面的时间里论坛的消息又有刷新。那个魅魔，战士院的新院长已经挨了那么多天的骂，到现在只能说是刚有好转。默林之所以专门找来警告他，原因便在于不想他破坏这难得的大好局面。 然而先前，这家伙明知道，但就眼看着他全网纷发便宜哥哥的黑料，那么久的时间里，一声都没出。这又是为什么？……是算到后续所会发生的事，特意留着那些黑料好给康华里看吗？ 这么想着，杜维不由得感到害怕。桌子上还剩下了好几样的食物，但他已经完全没胃口继续把它们给吃掉。灰发的法师收拾东西，匆匆离开了酒吧。 后续相当一段时间，杜维都忍着没敢再在网上发言。他努力地想要把自己的关注点聚焦在对魔法的学习上，从而减少舆论的转向对他的心情所造成的影响。但实际上他却做不到。向战士院长道歉的浪潮如今已经蔓延到了按理说最是应该置身事外的法师学院……好像因为现今的两位魅魔院长是众所周知的交情极好，于是法师学院与战士学院之间学生的关系也有点变得不再像是之前那样。 他反对风时力撑康华里在身边人跟前那是出了名的，故此还有法师特意邀请他一起去想办法找战士院长道歉，“之前发表过那样恶意的揣测，不当面道歉来取得他的原谅实在是于心难安”。他没有答应，还为此遭到了同学们意为“敢做不敢当”的鄙视的冷眼。 这就让杜维心里很难受。这日他忍不住又一次登上校网论坛看了看。果不其然，反对的阵营里失去了他这员大将，战斗力折损了少说也有一半，支持者们已经成了铺天盖地的态势，剩下的顽固分子都被怼得格外凄惨，尤其是那个不大聪明亚子、偏偏还追着魅魔院长黑得最猛的紫色心心，它现在已经没法冒头，一旦在哪儿出现被人逮到，下面立刻就会骂成高楼。 而对于两位当事者，现在主流的言论除了道歉，就是赞美——魅魔院长高超的技艺，以及他的精灵男友过人的勇敢。杜维简直无法理解，艾尔文斯明明都已经缺了那么久的课，这些人怎么还记得他在课堂上在竞技场上留下的精彩瞬间，还剪辑成合集开设专楼，一遍遍地回放怎么都看不厌。 同时还有由于男生们对法师院长的追求频频受挫，对比之下便越发显得与战士的院长情深爱笃的精灵是那么令人艳羡，艾尔文斯的个人页面成了打卡圣地，他们都希望能够从他这里沾到些许好运好让高冷的血魔法师多看他们一眼。他的人气与关注因而飞快上涨直至一骑绝尘，在学生中唯有魔武者院的天使能够与之一战。 为什么是他……又是他！一次一次，事情到最后总是这样。明明是兄弟，只要他一出现，那么他就永远也不会有人在意……就像是一块石头再怎么努力发光，也永远比不上星辰的光芒闪亮。 教授已经讲完了课。学生们陆续离去。杜维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待了很久很久，下唇在不觉间被他咬得一片血肉模糊。直到下一班要用教室的学生进来，他才猛地醒回神来，对自己使用了一个初级治疗术。 离开群塔他前往黑市，挑挑捡捡置换了一个被淘汰掉的终端。接着消耗各种材料，层层叠叠套上了好几个反追踪与混淆类的魔咒，而后新注册账号，试探性地，在论坛上发表了一些言论。 接下来就是忐忑地等待。几天过去，并没有人因为相关的言论而过来找他。杜维关注默林海曼的行踪，特意到他面前晃了一圈，学者当时正在和龙裔校长斗智斗勇，并没有给予他什么特别的关注。 杜维稍稍放下心来。他前去黑市，又淘来了几个终端。 “那胜利之冠根本就是假的”，类似的言论被许多的反对者所坚持，但大众对此已经全然不信。他过去常用的账号因强硬的态度形成影响力，只能咬死了不退让，现在换了一批账号，倒是正好轻装上阵重新开始。杜维祭出这些天的思考与沉淀，设计新的语言引导策略。 胜利之冠是真的，并不意味着风时就真的是战神的传承，“那个王冠它认主人那么随意，只要你能赢，那么你就是它的新的主人。它认他作主人，也不过是因为他大概是当今时代技艺最为高超的战士而已。你们都知道，它眼里只有第一。” 康华里对风时图谋不轨还挖出了他的心脏，而风时则用凌迟的方式将他给杀死。皆是残忍到让人无可接受的行径，后者更是直接给了公众一场恐怖的视觉冲击。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站康华里还是站风时全在前者是否谋害了战争之神，“……这事现在就下定论还是太早。胜利之冠就在哈伦卓耿，之前是没有去找康华里，但是，它也没有站出来揭穿康华里。” 他切换众多账号：“它的脾气是那么大，嗓门比脾气绝不会小，康华里他们真若谋害了战争之神，我们会至今听不到它的声音？”“倘若它能够出来说明事情真相究竟是怎样，我们这会儿还用得着在网上吵吗？”“它偏就不说。有教授下场争夺专门问它它都不说。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一点是难以解释的，于是他又换个号给出答案： “骑士院长的态度都有看明白吧？到了现在这境地，对错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哪种选择对泽坦是最优的。康华里已经死了。战士学院失去了他们的院长。这时我们得到了一个人选——他的技艺，相比前院长还要更加地高超。” “胜利之冠……胜利之冠！它所看重的当然是怎样的选择更有可能给泽坦带来胜利。于是它保持缄默。不会跟着他一起撒谎，但也不会直白把他给拆穿。让你们接受新的院长，用积极而非抵触的态度投入战争技艺的学习，对于泽坦毫无疑问是更加有利的。” 如此论点是会让人暂停下手中的事务而陷入思考的。同时这些天来，狂热追求卡内基的男生们因为各种表白方式扰民，以及一窝蜂地追随血魔法师的脚步对公共资源造成挤占而招致了许多反感，不满的情绪同样被杜维所利用： “有些人他们真心是觉得阿修琉斯是被前院长他们所谋害的吗？说句难听话，战神究竟是怎么死的他们才不关心，在那里指认前院长是凶手，只不过是为了博美人好感的投名状罢了。” “想想真是笑死，上一秒还揪着法师院长只收女学生不怀好心在那里嗯喷，下一秒发现原来他是怕自己对男学生不怀好心一个个就又都高潮了。” “然后就嗯追人，追人的这些里面不知道多少还是过去一块抗议过他们的。那些被抓走的教授怎么样了？被带走的同学又怎么样了？什么历史真相什么是非曲直，同学教授的性命言论的自由真就不如跟魅魔上床重要。” 第385章 “……那魅魔还是个男的，敢问你们其实是弯的你们未婚妻前女友知道么？” 战斗力是如此强大，一个人胜过千军万马。而在此同时杜维感受到隐秘的帮助——不同于某个只会拿黑料说事的紫色心心，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帮助，它来自于一个深藏的团体，用近乎无形的手来为他的主张推波助澜。 他想他知道他们是谁。 又是一段时间的努力，风向再次有所转变。 可谓是一场漂亮到极致的舆论战，这就使得某个曾主宰战争的前神明也不由得发出自叹弗如的声音：“不愧是节奏大师，真的是太厉害啦！！我努力了那么久都完全不见成效，他一上场短短几天居然就搞定了。” 虽然不是完全反转，现在属于两边都有声音，但狂热的群情至少已经冷静下来，出门不再会被人堵着道歉了，这就让他心里大大地安心： “艾文，你说，你这弟弟我是不是把他给奖励一下啊？” 第303章 艾尔文斯正在叠衣服的动作顿住，“……啊？” “没什么，我就说说，”作为最以善变出名的种族，某个银发魅魔转眼又改变了他的想法，“这家伙，天天在那里带节奏黑你，我才不要奖励他呢。” 艾尔文斯笑起来。 “没什么，先生，默林说我才知道，之前康华里怀疑，是多亏这些黑料救了我……更确切地说是救了我们一命。他还因为这个挨了一顿毒打，”他把衣服叠好放进柜子——虽然储物空间很大完全放得下，但日常的衣服就是要放进柜子里才有家的味道，“你想奖励他就奖励吧。” “好耶，”风时一听顿时高兴，“那我这就去找他啦！” 说着打开了终端。但紧跟着便又为该奖些什么而开始犯难。奖励的话肯定要给东西的，他打开了储物空间翻翻看，只觉得哪样都是那么值钱。所以给积分吗？杜维又不付合奖励积分的条件，“总不能专门买些东西给他吧？……买东西也要花钱诶。” 艾尔文斯：“……” “也许您可以给他点一首《听我说，谢谢你》呢先生？这歌最近好像挺火的。” “点歌难道就不要钱吗？”风时毫不留情地拒绝，充分展现出勤俭持家的美好品格，突然间，他眼前一亮，“对了，我的时间不用花钱诶！” “……哈？” “转变人类的旧观念，艾文！——对于我们这些寿命无限的种族来说，最不值钱的就是时间啦，”风时快活地道，“作为奖励，伟大的战士院长决定把他喊来，给他上课，教他学习法杖的近战应用！” 龙族学院的标准配置，哈伦卓耿教工的后台有专门的页面用来生成价格不等的课程入场券。风时制作了一张免费的，当下就给某个节奏大师发送了过去。 收到了战士院长邀约的雷系法师：“？？？？？” 实不相瞒，一开始看到有免费的课程券杜维还是挺高兴的——在如此坑钱的学院里竟有这等好事试问谁不想要呢？但等看到了课程内容以及授课导师，他顿时瞳孔地震。 ……战士的院长，特意要教授他法杖的用法，能不能更可疑一点，还什么“近战应用”，根本就是“近身毒打”才对吧？ 一瞬间他又是一身的冷汗，惊惧于这一次都已经够小心了，为什么还是会被发现。免费的课程券当然是被他留到了收件箱假装没看见，心里怀里最后的那么一丝侥幸，杜联系别的法师——尤其是同出身温斯顿家的法师，询问他们是否也有收到课程券，暗中祈祷这千万不要和他在网上所做的那些有关。 得到回复需要时间。也许，正是因为他太长时间没有回复，某位爱岗敬业的院长又单给他发了几条私信过来。 【来吧，放心地来上课吧，弟弟！】 【为你开设这门课程，只是出于闲来无事的兴趣使然，和你在网上所做的那些是绝对没有关系的！】 ——“绝对没有关系”还大写加粗画了重点。 杜维：“……………” 好了，不用问了，他的这波操作又被他们给发现了——想他换了账号换了设备还做了反追踪混淆居然都躲不过！ 拳头在法师长袍的袖子里紧握，指甲几乎把手心给掐出血来。杜维的心中是无尽的悔恨，后悔他那天不该无视默林海曼的警告。 只是警告而已，一向以恶劣而出名的学者并没有对他做什么……现在倒好，直接受害者、战士的院长亲身出马来找他了，甚至直白向他提出了人身的威胁。 颤抖的手指伸向虚屏，杜维下意识地否认，截取了他的大号近期的动态，以示他什么都没有做，【您的课程券是不是发错人了？我不知道您都在说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杜维！】战士院长飞快地澄清道，【总之我的课程券绝对没有发错。】 杜维：“………………” ……全被他给看穿了。那一刻他的大脑首先变成空白，然后又充塞进一团团因恐惧而扭曲的混沌。完全没办法再做思考，他仿佛回到幼时，变回那个闯了祸死拉着衣柜把手以此拒绝被拖进惩戒室的小孩。不能去。一道声音叩击着他的心底，绝对不能去…… 他在不断地打字。恍恍惚惚地完全不知道自己都打了些什么。突然间，沉黯的灰色眼眸被一条聊天消息点亮—— 【好吧。也就是说你送给安塞尔了。】 安塞尔温斯顿——变态法师躲避者、魔鬼教官抗议者、从武者学徒到心灵法师的转职者、因为太菜以至于在相当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姓名之人，收到消息同样恍恍惚惚。 “什么啊，这肯定搞错了吧，为什么会给我啊？——乔恩！”他不知道多少次跑去找小伙伴确认，“风时先生的免费课程券——你们真的没有吗？” “没有，”刀盾战士发出怒吼，“你再给我得瑟信不信我揍你，安塞尔？” “主要是这事真的很奇怪啊。都是艾文的朋友，像你们都是武者，你干脆就在战士学院，都没有收到课程券，偏偏就给了我，一个柔弱法师……啥都没干，就享受精灵和天使才能有的待遇……” “——啊啊啊啊啊！！” 乔恩温斯顿眼睛都要给气红了——天知道那可是他们的院长，技艺高超到连传奇战士都吊起来打！……他抄起块盾牌就冲过去。下一秒，某个柔弱法师就真的挨打了。 艾尔文斯递去了一个冰袋给他放在脸上敷着。“好凶啊他，”安塞尔一脸幽怨碎碎碎念，“……我单纯就是疑惑！” 慈祥的院长就他的疑惑进行了解答，“因为杜维说他们雷系法师近身作战还是相当具有优势的，比起他来，显然你更需要这门课。” “什么？”安塞尔的疑惑变得更多了，“杜维？” “咳……艾文这个弟弟他不仅为我解决了一道难题，还把作为奖励的学习机会毫无留恋地就让给了你……这就让我很多时候忍不住想，过往对他的人品是不是误判了，”风时说，拿出了一根训练用法杖，“算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安塞尔，我们这就开始训练吧！” “啊？现在就开始吗？”安塞尔目瞪狗呆，“我这鼻青脸肿的都还没好呢。” “就是要进行近战训练，才可以避免被战士给揍得鼻青脸肿呀，安塞尔！” 柔弱的心灵法师那弱小的心灵中突然升起了不祥的预感。很快，他的预感便得到证实。能让他还在鼻青脸肿的状态就开始训练，哈伦卓耿的战士院长那严格的程度相较过去莱蒙德基地的教官还要更有甚之。痛苦的回忆被再次唤醒，而且远比回忆中还要更加痛苦……他血泪控诉，“风时先生，您也是魔鬼吗？” 风时漫不经心地拍打着翅膀跟着他在湖边跑圈（增强体能的必须训练！），听到控诉疑惑地转过头： “哈，怎会是魔鬼呢？……我明明是恶魔呀！” 安塞尔噎住：“……” 第二节课，他换了一种控诉方法：“——您真的是恶魔！” “是呢，”银发的魅魔骄傲地摇摇心心尾巴，“中位恶魔。” 安塞尔再次噎住：“…………” 虽然道理他都懂，法师被近身之后就会陷入不利所以这方面要有意识地进行补足；直接用法杖当近战武器也相当常见像莱蒙德家的战斗法师雷德法杖上甚至开了血槽，但这日子真的是太苦了，根本就不是他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心灵法师所能过的。更不用说，除了严格的教练，还有胜利之冠——某个王冠一看家里居然又来了新人也很开心，于是天天飞到他身边对他进行鼓励。他现在不止享受了天使和精灵才会有的待遇，甚至还享受了争夺战的第一才能享受的待遇——他敢说，就算是当时间最长的那个第一都没被王冠给提溜这么久。 “你还哭！”燃烧的王冠在他耳边尖叫，“战士院长亲自教你你还在这儿哭！” 第386章 “别说战士院长了，就算战争之神亲自教我我也哭啊。”安塞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声逼逼。 胜利之冠：“…………” 这真就是战争之神在亲自教你来着。 这天卡内基过来找风时玩。原本已经流干了眼泪的心灵法师一看到自家院长，立刻大眼睛泪汪汪，是如此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同情，从而结束这悲惨的命运。 然而作为恶魔最不会有的情绪就是同情，卡内基看着甚至还给他鼓了鼓掌，“加油哦，小法师。有短板就是要勤学苦练作为弥补呢。” “……原来您也接受过这样的近战训练吗，院长先生？” 强大如院长也接受过这样的艰苦训练，那么自己所做的这些就完全没有什么了，年轻的法师隐隐感受到榜样的力量。 传奇之上的血魔法师笑着摸了摸他头。 “没有哦——我们魅魔不需要这个，作为人类就继续练吧，可怜孩子。” 安塞尔深切体会到为什么魅魔不需要这个。他碰了他一下——只是碰了他一下，他就完全没有意识了，下午本学院的课都没有去上，魂不守舍地绕着湖随风奔跑了不知道多少圈，据精灵与天使后续所称，他们在他眼里看到了化为实质的爱心与花花。 就这样，痛且快乐着（安塞尔负责痛而其它人负责快乐），日子一天天度过。直到这天，平静的生活产生些许变化——研究精灵史的黛博拉教授开课了。 第304章 “先生，我想要去上课。” 精灵走到阳光室提出。 魅紫色的桃心垂坠在一边，银发的魅魔团在摇椅上，原本迷迷糊糊的几乎要睡着了，但当听到他的话，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突然间就又说要去上课？” 趁导师迷迷糊糊状态迅速拿到允可的计划宣告失败。艾尔文斯只好做进一步的解释，“黛博拉教授的精灵史，先生。是人文课而不是战斗类的课程……没有关系的，您就让我去吧。” “不行，”风时从椅子滑下来拉住他的手，“你现在还没好呢。” “只是学习一些历史知识啦，”年轻的精灵努力想要说服他，“你看，我身上还流淌着王室的血脉，但对族群的历史所知并不比一个普通的人类更多。而且黛博拉教授的课要很久才开一次，这次错过，等到下次再有机会就指不定是什么时候了。” “……不行，”风时摇了摇头，被阳光晒得格外格外温暖的手轻轻覆住了怀中人的眼睛，“正是因为身上流淌着王室的血脉，你才更加地不能去。虽然并不是战斗类的课程，但也有可能会接触到一些特殊的魔法介质。你抑制魔力的使用已经这么久！那些力量不甘于隐伏在你的身体，但凡得到一个契机便会向外喷薄而出。实在是太危险了，你现在才刚刚好一点。” 他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担忧。艾尔文斯垂下头去。 “好吧，先生。” 他自然是听他的话。 但对精灵族历史的好奇在他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削减。相反，随着开课时间的临近，还变得越发地强烈。他想到了向朋友们求助，让他们代替他去听课，然后回来把课程的要点讲给他。 不过这并不容易实现。黛博拉是一个隐修者，故此她的课程安排采取的也是类似于康华里之前给拉斐尔上课的形式。整个精灵史课共计只有一节——但这一节课会持续很多天。 艾尔文斯首先想到的是拉斐尔（天使圣武士是如此触手可及），但拉斐尔前段时间比武大会太多的应战让风时发现了弱点，于是给他设计了一整套的专项训练，没办法半途中断去替他上精灵史课。至于其它的朋友，他们也同样有自己院系的专业课程，时间上是很难调得开的。 所以这门课基本上只有三四星将近毕业、不再有什么课程安排的学生才有空去上，他的朋友没几个是在这个区间的，就算有也没有熟络到可以拜托替上好多天课的程度……难道他要雇人来替自己上课吗？看着账户里羞涩的余额（更准确地说是高额的欠款），艾尔文斯一度陷入了纠结。 善良的心灵法师把他从艰难的抉择中拯救了出来。 “我去，我去替你上课，艾文！”安塞尔疯狂举手，“跟他们那些要上手实战的不一样，我们系很多课都是理论课可以自学的，回头补上就好了，耽误不了什么。” “是吗？” “嗯嗯！”安塞尔小鸡啄米式点头。其实也不尽是，但如果他去替他上课，就不用每天都来湖边别墅接受恶魔的训练了。这门课持续这么久，也就意味着他一下就有了好多天的假期呢。 ……多亏胜利之冠这会儿正在提溜拉斐尔，没有在这儿听取他的内心。于是，人类法师与精灵术士大力握手，一场交易就这样快乐地达成了。 精灵史课上课的地点位于黛博拉在森林中的隐修地。不知多少年头的巨森林向上高高隆起的发达根系下方中空，天然形成多个空间，其中最大的一间便是学生们所将使用的教室。 这里的环境略显阴暗潮湿，一簇簇颜色各异的蘑菇周围萦绕着星星点点的魔法光尘，不知名的草本材料在置物架上释放出幽远的香氛。安塞尔被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凑近去深吸了一口。这让他的意识迎来了片刻的涣然，有一种虚离感，就像是在多重的梦境中飘游。 等到回过神来，黛博拉教授已经站到了学生们的中间。这是安塞尔、更确切地说是所有人第一次与这位研究精灵史的学者见面——她是一个容姿优雅的女士，一身墨绿色的长裙比周围的密林还要更加幽深。漫长的岁月在她身上留下无可磨灭的痕迹，但却丝毫未能减损她气度的高贵。 “接下来的这些天你们都将在这里度过，同学们，”女教授柔和的声音说，“我为大家准备好了充足的食物——尽可能地还原的精灵的制作。盥洗室在这边，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意取用。还有这些椅子，它同时也是床铺——没错，这是一节允许上课睡觉的课程。希望大家都能睡得舒服。” ——那可真是太舒服了！安塞尔再一次衷心赞叹自己来替精灵上课的明智。他试着在距离最近的一张扶手椅上坐下来，满意地感受到柔软的椅面自发地围上来把他给包裹。 其它人也纷纷落座。上课的时间到了。 因为每节课都是由自己辛辛苦苦拿真金白银买来，哈伦卓耿的学生极少有逃课的操作，故此教授们也一向没有点名的习惯。但黛博拉却仔细地比对了花名册，视线越过的眼镜，把学生们逐个扫过。 她在找些什么，学生们左右顾盼，也跟着一起寻找，窃窃的议论声响起，心下对此隐隐都所猜测。 他们猜得是对的。 “如今学校里有一位精灵同学，我还以为他会选我的课。”女教授不无遗憾地说，“看来，作为人类，对精灵的了解是如此浅薄，以至于这门课程于他们而言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不，不是这样，黛博拉教授，”安塞尔举手，“艾文他其实超想来，可他伤还没好。风时院长担心他接触到一些东西出现意外状况，便让他还是留在家里休养……我想等到您下次开课，他一定会过来的！” “……下一次吗？”黛博拉忧伤地笑了一笑，“不同于精灵拥有无限的时间，人类在这世界上停留的每一分钟都弥足珍贵。下一次……他不能来实在是令人遗憾，不过受伤了这事也没办法。好了，无关的话题就到这里结束——我们现在就开始上课吧。” 关于精灵，年轻的超凡者们或多或少地都知道一些。不过他们并不能区分那究竟是史实还是神话。于是黛博拉从最初的最初讲起——精灵并非泽坦原生的种族，他们是搭乘巨大的白船穿越界海而来。精灵母树——亦称生命之树的异域树种在此发芽，将根系扎入了泽坦的土地，精灵们也便结束了漫漫漂泊，从此在这个世界繁衍生息。 族群的壮大往往带来矛盾的增加。这一点任何种族都不例外。当精灵的王国扩大到了一定的程度，便开始分裂并彼此征战。这是一场纵贯了人类十数个世代的漫长的战争。在其过程中，一支性情最为残忍，行径最为邪恶的精灵召至了所有人的愤恨。他们被其它的精灵联力打败，随后有两种说法——其一是他们受到诅咒，体质转变，从此无法在日光下生存，无奈只能向地底逃遁，其二则是他们被驱逐进地底世界，然后被黑暗同化，从而导致体质的转变——真相究竟怎样至今未有定论。他们即为最初的黑暗精灵，并对生活在地表的光明表亲有着永恒的仇恨。 第305章 驱逐了邪恶的同族，地表精灵的纷争并没有结束。他们分化为森林之民、山岭之民、风暴之民等等多个群落，并分别建立起自己的王国。在后续漫长的时间里，这些王国再次分裂，以及重组，一个个精灵王诞生而后死去，给多年后的人类学生带来巨大的记忆压力，终于，以七王国的形势得以大体固定。 第387章 安塞尔狼狈地把女教授下发的资料书一页页地翻过。什么上课可以睡觉都是假的，那些精灵怎么就有那么多需要背的东西……为什么要这么能征善战，像传说中一样能歌善舞不好吗？在这一刻，他深切怀疑来替艾尔文斯上课到底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身体是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休息没错，可是他的心灵却更累了。 突然间，一个熟悉的名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希恩德林，索瓦泽隆的赤野之王——得到这个名号是源于他让敌人的鲜血染红了大地。这是一位在一众能征善战中格外能征善战的精灵领袖，他剿灭兽人，击败人类，将矮人驱逐进群山，还和巨龙讨论过争议的领土。黛博拉教授用了好长的课时来讲他，安塞尔边听着边激动，差点没在椅窝里翻滚。 来之前他的精灵朋友特意让他留意这个名字。他知道一件在场所有人都不知道、一旦知道必定大受震撼的事。在抢夺神格的时候他险些被康华里追上，是祖上的这位先王应他的召唤出现拦住了他。 女教授发现了他情绪的突然兴奋，“怎么了，温斯顿先生？我看你似乎有话想说。” “啊，那个那个……” 安塞尔想说的话那可真是太多了，但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把吉尔曼的变态之名到处广播的大喇叭……不，他还是到处广播了，但那是对吉尔曼而不是他的朋友。之前风时曾经当众把艾尔文斯叫过一次“我的小王子”，这在当时便引起了一场有关他是否为王室后代身份的讨论，不过最终被以“这只是情侣间的爱称”把这件事给带了过去。有关王族的血脉，现在还不是公开的时候，更不用说还是那么极具盛名的一任王，彼时必然会带来麻烦。 “我只是觉得那一段打来打去的历史真的是太让人头秃了，然而呢这位赤野之王，就很给人以一种故事主角上场，拿的还是龙傲天剧本、正片到这里终于要开始的感觉。” 黛博拉以及其它的同学们都笑起来。“你说得是对的，”她对他予以肯定，“随着这位国王登上历史舞台，事情确实出现了变化。” 索瓦泽隆的军团所向披靡，然而他们的利剑仅指向外。对于兽人人类等等诸多异族，希恩德林是一个凶名远扬的暴君，但对精灵而言，他则是一个仁慈有加的贤王。六王国的精灵来到他的国度，以盟友而非臣民的身份。 利用他的影响力，他调停精灵族自古以来所积攒的矛盾。七国的政治军事同盟形成，并凝聚成经济的共同体。贸易，以及通婚，族群间的联系随时旷日久而变得密不可分。战争的代价被推高到任何一方都不愿接受的程度，持久的和平终于得以降临。 文化与艺术在这段时期高度发展并极大繁荣，涌现出大量的诗篇，里面相当一部分是对这位贤王的赞颂。安塞尔还看到了一些以他为主角的，有关战争之神的叙事长诗。战争之神阿修琉斯与赤野之王希恩德林进行了许多场的赌局，每一场都以失败而告终，最后不得不信守承诺，赠予了他杀伐之剑，如此便能够解释他对外场场胜利积累的传奇的功绩。 “彼时的战争之神还不像如今那样，没有因为泽坦挺身而出而收到万千敬仰……但衪也是一位令人畏惧的强大的神祇。”黛博拉评价道，“为了突出他的形象，甚至不惜拉来战神作为对比，可见精灵们对这位君王所推崇之备至。” “说起来，”有一位女生提出大胆的假设，“风时院长他作为传承者，拥有守护之盾与胜利之冠，却独独缺少了对他一个剑士而言最为重要的杀伐之剑，有没有可能……杀伐之剑真的在精灵王的手里？” 许多人对她表示赞同，“是啊。”“那么多场胜仗。”“比起那些说死就死了的，这个希恩德林他真的是战争之神的亲儿子。” “但真是这样的话，精灵们对这位神明便应是感恩而非是这样的贬损。在很多故事里，阿修琉斯衪输了居然还赖账！……缠着希恩德林赌一场又一场。本来输了也就是输了，现在层层加码，越输越多，导致最后连杀伐之剑都赔了进去……” “……简直就像是龙傲天小说里的无脑反派一样。” 学生们议论纷纷。虽然里面很多人因为战争之神被黑成这样而感到生气，但考虑到古精灵又不是现代人，没办法要求他们对战争之神也有着和他们同样的敬意，于是还不是只能选择原谅他们。 安塞尔再一次激动到险些乱滚。因为他还知道，杀伐之剑真的在希恩德林手里。 “历史上可能会记载他得到了杀伐之剑，”这位远古君王的后代说道，“请你务必帮我留意一下他究竟是怎样得到的它……” ——居然还有这么精彩的故事！安塞尔记笔记记笔记，又感到答应来替他上课那可真是太值了，现在他还知道了战争之神的小秘密！ 等到回去一定要和小伙伴们讲。 诸精灵王国不再纷争，而对外的战事，当版图扩大到一定程度，与外族的争端整体得到解决，精灵的联盟便敛去了侵略性而转向稳健的守成。课程的重点由此转向了政治经济文化技术诸领域的发展，以及一些著名的精灵对沃瑞亚大陆、其它大陆，乃至整个泽坦世界所造成的影响。 “盛极一时之后便是衰落。我们都知道所有魔法生物的消亡都与魔力的退潮有关。但如此庞大的帝国，无声无息被掩埋进历史的尘沙里，在让人感到唏嘘同时，总是难免会有些别的猜测。 “相当一部分人认为，光明精灵们走向繁荣的同时，地底的黑暗精灵同样也在快速发展。精灵族由盛转衰的转折点，极有可能是光明与幽暗的一场大战。 “……但事实是否真的是这样呢？史料的缺失让我们无从确定。乌斯卡的文化清洗，让传承至今的人类的历史都遭到了极大的破坏与扭曲。那些早已销声匿迹的上古种族，他们的故事自然便更像是易散的风烟般难以寻迹。然而，精灵，与诸如妖精与矮人等其它种族不同，他们的历史有着最多的空白与难解的谜团。” 气度优雅的女教授站起身来。长裙的下摆拖曳在身后与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她走向一侧的置物架。安塞尔注意到他所曾闻嗅的那神秘的香料被她从架子上取下。 “到这里，我们的课程才正式进入正题——前期所说的那些都只不过是一些让大家保持同一进度的扫盲的科普。但上了这么久的课，尤其是还要记忆那么多的内容，我想同学们现在应该都已经累了……” 药料被投入一个由秘银打造、密密麻麻遍布未知铭文的浅底大盘中，随着她作出施法手势，慢慢地冒出烟雾，开始燃烧，腾起幽碧、诡蓝、以及冥紫的火焰。 馥郁的香气流溢充满了整个空间。追随着跳动的焰光，学生们的眼睛逐渐失去焦点。 “那就让我们睡去吧……”女教授柔和的声音婉转像是歌谣，“在梦境之中，试试寻找精灵族所遗失的历史的碎片。” 第306章 安塞尔感受到困倦袅袅袭来，亦如雾丝般把他给包裹。不过他却是并没有即刻就睡去，其它的同学们也同样。 在这段时间里，黛博拉向他们讲述了为什么从梦境中可以获知历史的信息。精灵们如今虽已销声匿迹，但他们在过往曾有过那样的辉煌，故此曾留下了许多的东西，现今的人们可能无意识地就曾与之接触。比如，她就曾经从普通人珠宝商手里收取过很多个胸针、戒指，等等由精灵工匠所打造的器物，其中有些甚至还有王室的徽记。以及一块因日久天长而部分玉化的古木残块，在它还是一株遮天蔽日的巨树时，曾有见证过一群精灵游荡者月下的纵饮与狂歌。 接触牵系起丝线，勾连了现今与过往。在场这许多的同学，其中必然会有人与精灵的遗迹有过接触的经历。将意识下潜到最深处，借由这种联系，便可看到由时间的长河所投影的历史的信息。 说到这里，女教授再一次为艾尔文斯没有前来上课而感到遗憾，“不再是什么器物，他本人就是一个精灵！我们可以直接追寻他的血脉……从中得来的信息将会是前所未有的可靠与完整。真可惜，当初康华里的那件事，我处于假死状态，没有回应萝拉的召请。听说，这位精灵先生他是后天觉醒的血脉，从原本不知剩下多少分之一的混血，逐渐转化为纯血精灵。我想，一般的血脉恐怕不会有这样的力量！很有可能，他其实是王族的传承。” “说起来之前战士院长把他叫过一句小王子呢。”一个四星的吟游诗人说，“但在当时大家都认为那只是情侣之间的爱称……” 安塞尔一听顿时紧张，赶紧组织语言试图帮艾尔文斯蒙混过去。但他现在眼睛已经睁不开了……意识断断续续的，好像有说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这是因为在一群将要毕业的三星四星之间，他的等阶实在是太低了。总之最后，他头往扶手上一歪，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388章 这一觉睡得很累。他感到自己就像是风筝般被牵系着在不断地飘摇。飘摇……然后是沉堕。速度并不快，没有给他以能让人陡然惊醒的悚然的失重感。但是却漫长而没有尽头，就像是被浸入无底的深海。 没有光。也对……像是深海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光。年轻的法师意识从睡梦的混沌渐渐地转为清醒。 但他依然在梦境中。 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这让他的内心升起茫然。黛博拉只讲了进入梦境，然后，或许会与过往建立起联系，但是却没有讲述具体该怎么办。这无边的黑暗，他大概是没有成功建立起联系，于是被送到了一个一片虚无的地方，那然后呢？……然后他该做些什么？ 安塞尔试着去寻找其它的同学。像他，可是艾尔文斯的小伙伴！温斯顿家族也与精灵王室存在密切的关联。连他居然都没能成功地建立起链接，那么其它人的情况就更不用说。 可他并没有找到别的也被送到了这里的同学。年轻的法师不仅茫然还开始无措，尤其是他发现他还被限制在一定的范围里，无法做到自由活动。 周边还如此黑暗。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坐牢一样。这就离谱……好好的上课怎么它就变成了坐牢呢？ 这时，他感知到隐隐的一丝紧张的情绪。安塞尔立刻向其来源的方向靠拢。那里的确有一个存在——一个孩童。 依旧是什么都看不见，但或许是心灵法师的专长，让他得以确知到这一信息。还有更多的，随着情绪的共享而涓涓流入他的心底。瓦弥纳埃索布里拉加勒，这个孩童的名字，他正躲藏在这里。之所以感到紧张，是因为在他的近前正在发生着一场凶杀。 ……凶杀？ 有一种吸力。让他的意识更进一步地向他靠近。心智同化的程度也进一步的加深。安塞尔开始对周边的环境具有感知的能力。……所以这无边的黑暗终于要消散了吗？他期待地想。不过随后他发现他错了，黑暗依然是黑暗，一片乌漆麻黑中，皮肤乌漆麻黑穿得乌漆麻黑的两个人影带着乌漆麻黑的几只战宠在打架，还时不时地冲对手丢出一个至暗结界…… 安塞尔现在就是一整个黑人问号：“？？？？？” 随即，他看清了——虽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看清的反正就是看清了那两个战斗者的形象。他们拥有修长的身形，美丽的容貌，以及他在艾尔文斯家所曾看到的过的精灵风格的武器与护甲。安塞尔张大了嘴巴，视线久久地停留在他们那标志性的尖尖的耳朵上。 ——黑暗精灵。而且他所附身的这个孩子也同样。 安塞尔头顶的小问号顿时又冒出了很多的朋友。想他和艾尔文斯是那么熟稔，如今回到过去怎么着，就算看不到希恩德林的龙傲天光荣史，也总该是地表的光明精灵的故事才对吧，为什么会把他给弄到黑暗精灵这儿？ ……不过就算是黑暗精灵也挺好的，无论怎么说都比在一片黑暗里坐牢强。瓦弥纳埃索布里拉加勒，他所附身的这个孩子极其安静，站在不起眼的角落未曾发出一声，安塞尔于是也和他一起静静地观看这场对战。 极其残酷、极其血腥。其中一个黑暗精灵甚至连腹腔都已被划开，但还是在坚持战斗，把细长的匕首送入敌人的胯部。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生存之战。尽管知道一切都发生在过往，自己怎样都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但当那霸烈的杀气恣肆蔓延把他笼罩，年轻的法师还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 在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一点。那就是这个精灵男孩的情绪。以如此之近的距离亲眼目睹这样的一场凶案，他居然只是隐隐一丝紧张——没错是紧张，甚至连害怕都算不上。作为心灵法师，安塞尔当然体味得出这两种情绪的差别。 这让他感到不可思议，以他这么小的年纪……好吧实际上瓦弥纳的年纪应该比他还要大，但精灵和人类在年纪方面是不能一概而论的。他既然只是个孩子，那便只有孩子的心智。 但他却能如此沉静地观看这一场血腥的战斗。穿着一身精制软甲的黑暗精灵赢取了最终的胜利，他从被他切作数块的死者身上搜检了什么东西。然后警惕地看向四周。他的战宠，奇形怪状的应该是什么恶魔的小东西也在帮着一起搜寻，以及毁灭这场交手所留下的痕迹。装在细颈小瓶里的魔药倒下，尸块与血迹都向上滋滋升腾出不祥的蒸汽。 安塞尔的心向上提起来。因为那个小恶魔丑陋的小脸转向他所在的方向，三只眼睛因为使用了某种魔法的能力而流转过一抹猩红的光。 ……要被发现了吗？还好，并没有。瓦弥纳显然具备某种用来藏匿踪迹的手段。尸体与血迹蒸腾殆尽，确定现场被打扫得很好，胜利者匆匆地离开，一路上用止血的魔法绷带捂住腹部的伤口。 黑暗精灵男孩在藏身地又额外多等了一会儿，而后方才悄悄离去。他看到了这一切，发生在尼奥斯家族与奥德罗利昂家族之间的一场争战——安塞尔得知了那两个精灵的一些信息，他们的家族是黑暗精灵王国第一序列的贵族。 ……看起来被卷入一场了不得的事件。男孩快速移动。安塞尔借着他的眼睛（各种意义上），看到了他所身处的黑暗精灵的地底都市——位于大大小小小相互勾连的无数个洞窟之中，何等瑰奇、何等壮美的一座城市！而他所前往的正是这座城市中最奢丽、最华美的地方。黑暗逐渐被取代了，眼前的视景宛如白昼。想也知道该会多么珍贵的魔法光源将风格独特的建筑群映照得美伦美央——黑暗精灵的王庭。 瓦弥纳埃索布里拉加勒。年轻的法师在这时获取了有关他的更多的信息——瓦弥纳是他的名字，埃索布里拉加勒则是黑暗精灵的王姓。他是黑暗精灵王国的第七王子。 所以说是王子殿下目击了这场凶杀！安塞尔越发地期待他接下来所会做的事。黑暗精灵王国的权斗大戏仿佛正在他的眼前缓缓拉开序幕……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什么都没有做。 因为类似的凶杀在黑暗精灵的国度里实在是太寻常了。 这里并不是没有法律。相反，即使是最负盛名的法学家也要惊叹于黑暗精灵国度法律的完善与条文的严谨。但非常可惜，这一套精美的法律在一般情况下并不会得到应用。只有，当某方势力在权斗中处于彻底的下风，才会被搬出来好决定对他们施予的刑罚。 时间过得很快。毕竟这只是历史的碎片而非完整的过程。就像是不断地点击快进，许多事件在此过程中被遗失。但即使是遗失后的，年轻的法师也无法数清这个男孩直接或间接地见证了多少场的谋杀。其中有几场甚至是他所亲身经历的——毕竟是王子，直接身处在权力漩涡的最中心。但这并不意味着平民就是安全的。他们位于食物链的底端，是上层的黑暗精灵只需要很小的代价——层级够高的话甚至不需要任何代价就可以消耗的耗材，想要改变这满含着危险与不确定的命运，博取那么几分安全感，就唯有不择手段地往上爬。 所以年幼的王子才会那么冷静，是源于对这无尽的争斗已经麻木了吗？ 并没有麻木。作为心灵法师，安塞尔很确定他真正的想法。 ——是深深的厌恶。 第307章 瓦弥纳不喜欢每个人都生活在恐惧之中。不喜欢精灵们那美丽的脸庞被深深刻印上愁苦。 但他很好地把他的厌恶给藏住。 因为他还是一个孩子。作为孩子，应该做的事是接受训导。 安塞尔再也说不出他是多么苦多么累、被恶魔院长盯着一天天日子真就不是人过的之类的话。 瓦弥纳埃索布里拉加勒是一个术士。如果魔力使用过度那么便会头痛。于是他每天都练习魔法到头痛欲裂，鼻孔流出鲜血，直到半点魔法灵光也无法再发出。同时武技也不可落下——术士的随机性很多时候是致命缺陷。治疗的魔法可以快速修复伤势，于是遍体鳞伤便是家常便饭。当他从武技的训练场离开，身后总会拖出一行长长的血脚印。有些时候最后一场练习所造成的伤势高阶女祭司不会为他进行治愈，“这样有利于为他对那些愚蠢的行止加深记忆。” 还有文字与历史。宫廷教师一遍又一遍地向他灌输对光明精灵的仇恨。“母树的背叛者！”“——是他们让伟大的族群陷入分裂。”“何等恶毒何等残忍。对我们施加永世的诅咒，用无情的刀剑将我们驱逐到地底。”“还好。在地底另有着一片广阔的世界。”“终有一天，我们会让他们付出代价。”“让他们付出代价！……” 这些要记忆，接受随机的抽查回答刁钻的问题，从而确定他是否深深铭记那段耻辱的历史。如果无法正确复述或者问题回答不上，那么等待着他的便是耳光与鞭笞，曾有一次他以提问的方式，婉转地对一些事件发生的逻辑性提出质疑，于是女祭司将他投入了饲养魔蛛用的洞窟。无穷无尽的蜘蛛涌来将獠牙刺入他的身体，注入代表着神后的愤怒最能让黑暗精灵感到痛苦的毒液。 第389章 他因钻心剜骨的疼痛与出离的愤怒在手中聚起了冰色的焰火，但旋即又用莫大的理智来把火焰熄灭。这些蜘蛛的地位比他更要高贵——他不能伤害，更不用说杀死它们。 浅色的眼睛被蜘蛛用毒液融化，忘情地吸取那美味的汁液。没有语言能够形容他被从洞窟里拉出来的样子。安塞尔半天说不出话。 逻辑就是说不太通，他会提问很正常啊？他只是一个孩子……把孩子的身份抛开，他还是黑暗精灵的王子！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们难道就不担心他会因此而死去吗？ “每一个黑暗精灵都应当深深铭记的历史……他竟然还敢提出质疑！”黑暗精灵女王，同时也是他的母亲，当看到他的惨状只是冷冷地投下不屑的一瞥，“如果他这就死去，那就说明他完全没有存活的价值。就让他死去吧。” 瓦弥纳没有死去。高阶祭司对他的眼睛进行了治疗。经此一事他从原本的沉静变得更加地沉默。日子一天天的度过。他逐渐长大，离开王庭，进入学院。而后又以魔法与武技均为同阶第一的排名从学院里毕业。甚至超过了许多蒙受神恩的女性黑暗精灵。他证明了他存活的价值。 即使是严苛的女王在这时也终于愿意高看他一眼。从学院毕业，那么他便可以担任王国的职务。对于他的职务，她传唤他到御前亲自与他进行探讨。希望能够把他安置在最能让他展现价值的位置上。 瓦弥纳在这时提出了他的主张。 “让法条真正得到落地。减少诡谋与暗杀，建立清晰明确有矩可循的上升通道。给人以安全感。让学者能够潜心研究，工匠能够专心制造。非战斗类的职业也必须把大量的时间耗费在生存能力的提升上，这是一遍遍重复地造轮子。黑暗精灵的才智在这个过程中就像是无人空房中点燃的魔火一样在虚耗。” “你说什么，”女王脸上浮现厉色，“你是想要让我们伟大的族群变得就像是地表的那些卑劣表亲一样软弱？” “当前的社会环境确实令每个黑暗精灵的实力得以增强。但我们消耗的是整体的力量。” “成就卓越的学者不需要懂得战斗的技艺也是王国的珍宝。技艺高超的工匠有的是贵族愿意为他们提供全天候的保护。他们大可将全副身心都投入自己的事业中。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就说明是他们的专业水准大有欠缺。那么自然应该通过其它方面来对此进行补足。” “我看到很多原本大有可为的精灵倒在达到你所说的那种专业水准的路上。” “那说明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大有可为！清除掉没用的废物，对族群来说只有好处。” “既然如此，那么请问，为什么我们至今都没能让地表的那些同族付出他们所应得的代价呢？” 王子得到的回答是把他几乎抽倒在地上的一耳光。 “我想，在这个值得庆祝的日子里，你大概是又想用你的身体给神后的蜘蛛送上食粮了，瓦弥纳！”黑暗精灵女王恶狠狠地说，“给我回去好好想想，我假设你今天没有说过这些话。” 后续她没有再征求他的意见。而是直接安排他来负责一些暗杀——即使是王族也需要进行暗杀，因为在这样的环境里没有谁真正安全。瓦弥纳没有再说什么。他沉默地执行一切所下发到他手上的任务。碎片在跳跃。时间流淌。和他共享着情绪的心灵法师知道他最初的想法。从小就对这一切感到厌恶，提出提升族群的力量只是为了打动女王，实际上是他认为黑暗精灵并不应该过这样的生活。但随着光阴的流逝，他从敌人的尸体上抽出染血的弯刀，内心已经不再产生分毫的波动。 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除了完成由女王所安排的工作，他也开始去做一些自己的事情——同样是通过暗杀的手段。黑暗精灵是女尊男卑的社会，这源于他们信奉的是一位女性的邪恶神祇。王子不必对王位有任何肖想。几位王女是在现任女王之后可能登上大位的人选。他对其中一位表达了支持，帮助她来削弱竞争对手的力量。 不断更新的视景紧张而又刺激。但是却缺乏变化。安塞尔还在为他承受的那一耳光所憋的一口气哽在了喉咙里。终究还是活成了自己所讨厌的样子，他想。不过，从小便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瓦弥纳所曾生出的厌恶的情绪与那些微小但大胆的反抗就已经像黄金一样珍贵。他还能指望他去做些什么呢？以一人之力，要怎样才能撼动这令人绝望的山岳？ 安塞尔不想再看下去了。他寻找方法，想要切断自己的心灵与瓦弥纳之间的关联，从而从这段历史的碎片里面离开。 但他没能成功。 已经完全丧失主动权。他被绑定在瓦弥纳的身上。借着他共享的视野，木然地看着他清除一个又一个的政敌，以及做一些断断续续，也不知究竟有何意义的杂事。 突然，变故产生了。 黑暗精灵王室的内乱。 女王被毒杀。因为作为精灵她有无限的寿命——这便意味着除非她死于非命，那么永远也不会让出自己身下的王位。权位……最高的权位！王女们在无尽的等待之中，早便已经急不可耐。 每个人皆构成这场毒杀的一环。在夺取母亲的性命时她们齐心协力。但当目的达成，立刻便开始了内战。 谁都想要成为最后的赢家。而这也导致她们成为共同的输家。浅色的眼眸沉静像是无色的冰凌，瓦弥纳在阴影中注视着这一切，分析，以及计算。 各方实力的涨落，致命的弱点……随后他开始活动，通过诡秘的手段发出联络。安塞尔这时方才明白这些年来他都做了什么——他无声无息地早已聚集起了自己的一帮部下！ “虽然她们都很喜欢这个，”他站在王城的高点，俯瞰着陷入苦战的姊妹们微笑着说，“但是，我们还是从现在就开始来改变这一切吧。” 年轻的人类法师一整个看傻了。忘记了自己处于完全莫得存在感的幽灵状态，和着那些雷动欢呼的部下拼命给王子殿下打起了call，在这一刻完全化身他的迷弟。 不过事情并没有得到改变。偏爱女性的神后并不喜欢看到一个卑贱的王子居然也敢觊觎王位。为了讨得神后的欢心，他的下属在最为关键的时候背叛了他。 这也在他的预料里。在黑暗精灵的社会中所度过的漫长的岁月，让他对这个种族的行为模式有着深刻的了解。 于是瓦弥纳埃索布里拉加勒，黑暗精灵王国原本第七，现在随着兄弟姐妹不断死去已经升至第三的王子殿下，死在了这场王室的内乱里。 同天。身披魔斗篷的黑暗精灵游荡者从秘密通道离开了黑暗精灵的王都。 他一路向外，一直离开了黑暗精灵的国土。在将踏入那无尽曲折的幽暗地域，他抬起帽沿回头看了一眼。 浅色的眼睛隐泛着魔力的微光在黑暗中如星辰般璀璨。 而后再无留恋。 安塞尔处于持续的目瞪口呆之中，跟着他越走越远。没有尽头的前路，地下的流水声是唯一能够让他感受到生命还存在的声音。碎片，在不断地轮闪，他不知道他一个人漫漫地走了多久。有些他会遇到在地底活动的魔兽，一些他能轻易搞定并令其成为食物来源，另一些他必须拼命逃亡才能避免成为其食物来源。好几次重伤濒死。但最终他活下来。 这样度过了不知道多少年。 沉寂。无尽的沉寂。即使知道他一贯是多么沉静的性格，年轻的法师也依旧惊异于他居然能够忍受这样的孤独。这些年来，他没有再和人说过话，语言似乎变成了完全不必要的事物。直到这天，他在一个矿洞里遇到了一队在此开采的黑矮人。 后者用那粗犷的声音喝问来者是谁。精灵游荡者向他们致以微笑，石壁上发光的晶体映照出他颀长的身形与俊美的容颜。 “也许，西弗法尔？” 黑矮人们实际上并不关心他叫什么。他是一个黑暗精灵——这一点便已经够了。他们向他冲杀过来。游荡的精灵也便随即收割了他们的生命。 “听起来会是个不错的名字。”他自言自语地说，越过敌人的尸体，优雅的动作将一块漂亮的月光石收进了手里，它和他的眼睛有着同样的颜色，“……确实是个不错的名字。” 第308章 西弗法尔。 这个名字是如此熟悉，好像从哪里听过……不。安塞尔确信他从哪里听过。 但究竟是哪里呢？他一时半会儿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从黑矮人这里确定了自己所新要使用的名字。曾经的黑暗精灵王子，现今离群索居的黑暗精灵游荡者，继续他在幽暗地域孑然一身的生活。 他已走得太远太远。抛除掉凶狠的黑矮人，有的时候也会遇到一些和善而友好的族群——但这份和善与友好从来是被应用于他们自身以及其它的善良族群，面对黑暗精灵，他们立刻显现出高超的战争技艺以及的强烈的攻击性。 第390章 ……终究还是会感到孤独的，所以游荡的黑暗精灵曾经尝试过让他们发现他与他的同族所存在的不同。然而但凡是有听闻黑暗精灵鼎鼎凶名的，便知道如果想要让自己的寿命更加长久一点，那么任何时候都不能相信一个黑暗精灵会展现出纯善。 愿意对他展现出接纳态度的，唯有别的黑暗精灵。 西弗法尔遇到了一个在外散居的黑暗精灵部落。他们原本对他感到畏惧，但在发现他没有恶意之后，热情地欢迎了他的到来。这让安塞尔也感到了相当程度的激动。所以这里便是新的家园吗？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西弗法尔和族人们开心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他过去所经历的那些日子实在是太苦太苦了。 只是事情并没有这么容易。西弗法尔在这里是一个因执行对地表精灵袭击任务不利从而召至神后不满，本该接受献祭好让神后平息怒火，但出于对生命的贪恋他寻隙逃了出去的男性术士。就像那些善良种族不敢信任他一样，他也不敢轻易信任部落的黑暗精灵，哪怕他们对他表现出那么热情的欢迎。 而事实也如他所想。这份热情确实是伪装。黑暗精灵的国度！从那么遥远的地方，孤身一人穿越无尽的黑暗来到这里……他该有多么强大的实力。一开始的畏惧所造成的疏隔已经让他有所不满，如果接下来的欢迎无法让他感到嫌隙已经消除，那么他们整个部落恐怕都将会从世界上抹去。 他们的伪装技巧瞒不过在权力漩涡的前王子的眼睛。嫌隙更进一步地加深了。 接下来便是试探。小心翼翼的无尽的试探。没有人躺下能够安眠。安塞尔再次一口气噎住。都说做人很累，但这做黑暗精灵未免也太累了，他扯开了嗓子（幻想中），拼命地大喊，行了，你们够了，有完没完，都是好人，你们在这儿来回试试探探的烦不烦？ 没有精灵听得到他的呐喊。这份试探一直持续到年轻的人类法师口吐白沫翻出白眼的程度。之所以能持续这么久，是因为西弗法尔他太孤独了，部落的精灵不像王都的那样令他无法忍受，所以就算无法安寝他也依旧赖在这里。而他要赖着，部落当然也不敢赶他走……就这样，拖着拖着，漫长的时间给予了他们真正了解对方的机会，误解居然就消除了。 安塞尔再度感到非常地兴奋。部落的精灵与王国的不同，眼里并非只有力量与权位。他相信，如果西弗法尔当初的属下是部落的精灵，那么他们断不会在最后的时刻背叛他。 他在他们这里不仅能够得到接纳，还将拥有更大的可能性。他绝不是甘愿在偏安在一隅的人，安塞尔确定他对他有着足够的了解。他忍不住陷入了对未来的幻想中，然而想象中的情景转瞬便再次被无情击碎。 已经完全得到认同与敬仰的西弗法尔并没有又在这里待多么长的时间。这一天，他向他们辞别离开了，同时还拒绝了向他表达爱意、试图将他留下的美丽的部落少女。 而后，他又一次踏入了孤独的旅程中。 追猎，以及逃亡，再次重复之前的过程。安塞尔一整个懵逼在那里。他不理解他究竟是怎么样的。 不过，思想虽无法共享，但情绪也是共通的。能够感受得到，西弗法尔其实也并不想离开……那么他为什么要走呢？那么美丽的少女向他告白……难道说是因为他喜欢的其实是男性吗？但以他的威望，只要勾勾手指，想必也会有许多俊美的精灵男子愿意与他共享一张床榻。 年轻的法师乱七八糟地想着，同时眼前的视景在不断地轮换，又是酷烈的战斗与永恒的孤寂。 后来西弗法尔又遇上了别的黑暗精灵部落。他像是之前那样，小心地接近，漫长地试探，融入他们。而后再告别。部落的精灵不是神后的子民，所以他们才在外散居而无法归于王国。安塞尔看着，渐渐地又懂了，这位深藏不露的前王子是干大事的人，而一个部落的力量实在是太微小了。所以他要对每一个部落都施加影响，把他们给串联起来，从而帮助自己达成目的。 ——他也又一次懂错了。 这一日，安塞尔突然间感觉到被注视。那是一种毛骨悚然，仿若被择人而噬的恶狼给盯上的感觉……不，恶狼这种生物实在是太过孱弱，远远不足以形容那道注视令人生畏的程度。 西弗法尔匆匆地离开了部落。甚至没有和任何人进行告别。他尽可能地远遁，但最终还是被一群黑暗精灵给截住。 来自王国的黑暗精灵。 “瓦弥纳埃索布里拉加勒！” “——是他！” “内乱的策划者、王国的背叛者……神后指名要畅饮他鲜血之人！” “杀了他！！” 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一场生死之战在地下河流的天然桥梁上爆发。 刀光剑影中年轻的法师久久方才平定下心神。即使是以一对多，但西弗法尔在这场死战中其实并不落下风。安塞尔松了一口气。而后突然意识到一点。 他不是只暗挫挫地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吗（而且后续还遭背叛），怎么就连那场王室内乱，实则也是他的谋划？ 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为什么就连他共享着第一视角也一样被蒙在鼓里……不不不，这一定是历史碎片老在快进的锅，所以这一顿快进下来，他到底错过了多少关键剧情啊？ 第309章 安塞尔抓狂。他现在像极了一个因为剧情太过憋屈于是果断一顿跳订结果不想居然就错过了爽点大高潮的读者（来自某个光明精灵的奇妙比喻），而且还再也没办法倒回去看了……这未免也太难了。 不断有黑暗精灵倒下。尸体从那碎裂的石桥落入水中，激起丈许高的水花。最后的最后只剩下西弗法尔一个人依旧站在桥上。他赢得了胜利，但却丝毫没有喜悦的情绪。 因为他清楚。事情到这里所迎来的并非结束。恰恰相反，这是一个开始。 神后已经知道了他所做的，知道了他还活着。王国的精灵前赴后继。这里面甚至还有先前曾经背叛了他的属下。不过在见识过他这些年来的历练所精进的实力，认清了自身的处境之后，他们毫不犹豫地抛却了神后，再一次向他表达了忠诚。 他当然不会再次将他们接纳。 没有尽头的流亡，永无止境的追杀。历史的碎片不断地闪过。有几回他为同族的接近而精神无限紧绷，但在最后发现那是部落精灵外出游猎的小队，里面甚至还有他在部落时的朋友。不过他只是隐身在暗处，默然地看着他们路过，而没有再与他们相认。荒野的部族在夹缝中生存便已经够艰难，他不能再给他们带来额外的麻烦。 尽管他的处境还要更加地艰辛。死神窥伺着他，化身为险恶的环境强大的魔物还有族人的利刃。而他孑然一身。数不清多少次，他能够活下来只不过是因为敌人先行一步流干了身上的血。 年轻的法师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间已是全然隐去。他也同样没办法再欣喜于西弗法尔不断增加的胜利。每多出一场战斗，那么他便会多出一份消耗，而他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早已疲惫不堪。 终于，这天，离群的黑暗精灵决定让这一切就此结束。 ——在他面前，是一道通往地表的裂隙。 有些黑暗精灵会被派去地表执行对光明精灵的突袭。不过他从未参与过此类任务，因为女王的暗刃总有更有价值的用途。但他看见过那些从地表回来的黑暗同族的惨状。 充满魔力的阳光会刺伤他们的眼睛，灼伤他们的皮肤。据说那些原本美味的食物如今对他们已成了致命的剧毒。可怕的低温让地表的风像是尖刀刮过他们的脸。体质的改变让黑暗精灵早已不适应在地表的生存。 所以他漫长的流亡在过往从未将地表纳入选项。但如今，这样的生活所带来的痛苦早已更胜过地表世界的恐怖。 他走上了上行的路。 周围的环境首先变得狭窄而后又重新开阔。有光，越来越明亮，当他从裂隙里踏出，一瞬的豁然开朗，就像是有什么压顶的云翳被移除。他的脚步稍作停顿，让自己的眼睛来适应那对地底生物而言过于强烈的光线。 这个过程中，他听到了有未知的生灵婉转发出悦耳的鸣叫，微凉的风送来花卉与林叶的味道。有点不习惯，但意外地，他对此并不是很讨厌。一枚果实随着魔力的吸引而落在他的手里。他谨慎地使用魔法对它进行检定，确信它并不会对他造成伤害。 于是他尝了一口。陌生的香甜漫开在齿间。时隔多日，离群的精灵唇角终于再次有隐隐的笑意浮现。他的身形向上升起，像是贯野的狂风掠向了这片陌生但广阔的世界。 追兵不再在他的身后出现。 人类法师擦了擦眼角的泪光（想象中），期待于这个名字是那么熟悉但是一时半会儿就是想不起来的精灵术士生活从此掀开新的篇章。地表世界并不是天堂。他那冷灰的有着金属质感的肤色屡屡为他带来麻烦，人类的排斥与迫害、其它族群的刀剑相向，他的人头被光明精灵王国挂出天文数字的悬赏。 第391章 但没有什么是一个谋划了王室内乱、挺过那无尽黑暗岁月的强大术士所解决不了的。终究，他还是得到了愿意接纳他的朋友，有人类、矮人、龙裔，以及一个对他的黑暗血脉别别扭扭的半精灵。他们一起抵御双头巨人的入侵，剿灭残暴兽人的军团，潜入冰霜巨龙的藏宝库……进行一场又一场精彩绝伦的探险。古老的人类王国册封了他为荣誉骑士。高傲的精灵弓箭手任由他从射程里走过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吟游诗人追着要为他书写黑暗精灵的故事，不过，由于自古以来的鸽子精属性导致最终并没有成文…… 这是他迄今为止作为精灵所经历的那漫长的一生里，最幸福最快乐的光阴。 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禀性质朴的人类骑士告诉同伴们他的年纪也老大不小了，等结束了这一场冒险他就要回老家结婚。虽然年轻但是深谙套路的心灵法师猛地一个激灵——这源于那过分浓烈的flag的味道，不过现实不是故事并不需要遵从一贯的套路，他们这场探险不仅取得了辉煌的成就，更得到了价值连城的财宝。 骑士衣锦还乡。而他的朋友们也决定让惊险刺激的冒险生活就此暂且告一段落。他们前往参加他的婚礼（盛大的一场婚礼！），而后就留在了他的家乡——卢诺沃贝，一个静谧而又美丽的峡谷。西弗法尔为自己置办了一幢独特而且漂亮的房子，花园里种满了他所喜欢的地表的花。最后加入队伍的吟游诗人准备了大堆长长的羊皮卷，时常来到蹭吃蹭喝，发誓他这就开始更新……不，一定要在这里写完黑暗精灵的史诗。 一切都发生在西弗法尔离开，前往山中探查魔物踪迹的那一晚。 生活在地底的魔物居然出现在地面。其实这已经是一个信号。后续的许多年里，他无数次深深后悔他居然忽视了这一点。 ……也许是地表的生活太过轻松太过安逸，让他竟把那黑暗的前半生远远抛却。这天他在幽深的巢穴里与恶魔厮杀——后者万万没想到明明都已来到地表，居然还能碰到一位对它邪恶的手段应知尽知的对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对他的战力不造成任何削弱，那双浅色的眼睛像是冰凌把一切都给透彻。 他的性格已不像早些年那样沉默。他大声地嘲笑恶魔手足无措的慌乱与支拙为难的笨拙。却不知黑暗精灵的祭司吟唱出晦涩的祷文，死亡的阴影逐个从幽隙里渡出。 剧毒的蛛网密密麻麻，全然封锁了这座美丽的山谷。 惊呼与惨叫划破了深沉夜幕。 狂涌的魔力让恶魔永堕地狱。雪亮的弯刀锵然出鞘，割下了那丑陋的头颅。思索着待会儿要怎样向诗人描述这场胜利（考虑到目前单身的状态他并不介意让诗人把自己描写得帅气一点），离群的精灵轻快的脚步循来路回去。 他回到山谷——他看到山谷。 动作猛然顿住。 鲜血，与残肢。还有那散落在死者的腹腔外让人的视线不敢向之凝聚的破碎的脏腑。漆黑的蜘蛛徽记醒目地发出无声但刺耳的讥嘲，黑暗精灵对杀戮的艺术有着惊人的创意。一片寂静充溢他的耳鼓。无人生还。他的朋友们尤其得到了重点的照顾。 骑士的铠甲每一块都被敲击得深深凹陷。所用的工具是矮人的战锤。刚毅如铁的脸上流满了猩红的血泪，他的怀里抱着新婚妻子的头骨。 龙裔的双翼被撕成碎片。那对造型别致的犄角——毫无疑问被当作战利品给整个锯断。断折的羽毛笔染满了诗人的鲜血。他再也无法写完那篇有关黑暗精灵的长诗。 像是有什么轰然破碎。年轻的法师一阵天旋地转。心灵的链接近乎生生崩断，这源于精灵术士那无可遏制的悲伤与狂怒。 眼前的视景在模糊中归于亘古的黑暗。 许久，人类法师才再一次接收到画面。精灵术士将他的朋友、将山谷的殉难者逐个掩埋。逐个。所以这样的画面持续了很长的时间。不再有欢乐的笑语，不再有温暖的炊烟。剩下的唯有一片宁寂。山风吹乱了他的长发，不再是银白而是苍白。 ……很长很长的时间。长到安塞尔甚至怀疑他要用精灵漫长的后半生来给友人们守墓。 并不是这样。他在思考。在感受。在分辨。术士的灵悟让他得到了新的特性。 他捕捉到一道视线——那是来自深渊魔后的恶毒的关注。 在他感知到衪的那刻，衪同样也感受到他。像是毒蛛的丝线把双方牵系，从另一边传来衪得意的讥讽的轻蔑的轻笑。 他一直在被衪所注视。这些年来从未真正逃脱衪的视域。所谓的地面的安全，只不过是衪刻意营造给他的美丽的幻像，为的便是这一刻的收割，把他所拥有的一切的美好尽数击碎。 突然间他不再悲伤，取而代之的是怒火在熊熊燃烧。 永远、永远也无法逃脱，那么他就正面相对！抛却了一贯的冷静与自持，术士的长袍扫过染血的山石，西弗法尔大步流星回返山中，目的地，让恶魔来到地面的那道裂隙。 他找到了裂隙，而后向下冲进去。他要去深渊，前往噩梦之廷，那无尽混乱与邪恶的神国，和所谓神后做个了断！ 这一次不再有黑暗精灵前来追杀。这是明智的，因为没有精灵能抵挡住他疯狂的愤怒。神后在另一端传来讯息，衪用戏谑的等待好戏上演的态度热情地欢迎他。时不时地还会为他指示通往神国的路途。 遥远的路途。这足够他的心智重新归于冷静。但西弗法尔并没有就此停下脚步。他的朋友已经全数死去。他也许会死……不。他当然会死。但那也只是前往死后的世界与他们团聚。 黑暗精灵的故事将迎来结束，结束于一场永远也不可能取胜的决斗——凡人与神明的决斗！他将在彼时光荣地战死。所以，他不允许自己在见到神后之前就失去性命。 这一点带给了神后许多的欢乐。衪刻意指引他走上危险路途，好看他在强大恶魔的追袭下狼狈挣扎。 ——这是衪所犯下的一个错误。 西弗法尔对这里的环境不熟悉。他根本不知道他应该逃往哪个方向。不可控的随机，使得衪突然间失却了他的踪迹。 甩掉了上位恶魔的追击，西弗法尔终于能够松上一口气。后知后觉地，他发现，神后不再注视着他。 他的内心并没有因此而产生过多的波动。虽然过往并未发生过，但他相信这只是神后手头有别的事务，于是暂时移开了视线。一个神明怎么可能找不到一个凡人。如今身处的地方完全是未知之地。他该干什么干什么，休息，治疗伤势，修复体力，以及寻找食物。他想用不了多久，神后便会再一次为他给出路途的指示。 他错了。神后再也没能与他建立联系。 西弗法尔在后续确认，他做到了前往地表都没能做到的——彻彻底底地逃出了神后的视线。这源于这个地方是神后的力量所无法触及的领域。 他当然很好奇这究竟是哪里。不断地向前，他来到了一座地下城。一座繁华的城市，有许多的地底居民。他尝试从他们那里得取答案。 “想要知道吗？精灵？一块魔石，我就和你说！……很好。成色不错。那么我就告诉你吧，你脚下的这座城市，是智慧的鲁加统治之下的——伟大的卡斯特罗！” 第310章 卡斯特罗。 这个名词也是那么地熟悉。但是他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听过了。人类法师为自己强大的记忆而感到深深的绝望。而同时，又和这位地下城居民交流了几句之后，精灵术士额角同样缓缓滑下黑线。 说来说去就是一个名字，他想知道的是神后的视线为什么没办法触及到这里啊，而不是这地下城究竟叫卡斯特罗还是罗特斯卡。谁会消耗一块魔石只为问一个名字！……但是，他又能指望一个愚蠢的恶魔懂些什么呢？ 他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武器与装备也都需要更换。他在这座地下城市里停留。用已经冷静下来的大脑重新思考未来的命运。 他不会放弃向神后复仇。永远也不会。但那将是真正的复仇，而不是白白地赶去送死。卡斯特罗有事物让神后的力量也无法触及！这在未来也许会对他有所帮助。他要把这一点搞清楚。 没有什么地方会欢迎黑暗精灵的来访。卡斯特罗也一样。不过西弗法尔对这样的待遇早已习惯。地下城混乱危险。魔鬼，恶魔，黑暗妖精，以及其它的地底生物，他们之间很难存在什么真正团结，而是各自为战。尽管并不欢迎他的到来，但在他没有对他们的生存造成威胁之前，也不至于就要将他驱逐出去。没有人想要试着去检测穿越大恶魔巴巴赫克的领域来到这里的精灵术士魔法所能达到的狂野的程度。 从短暂的停留变成了长久的居住。西弗法尔始终没能找到那件让神后的力量无法触及的事物，倒是发现，并非唯有卡斯特罗如此特殊。神后的力量所无法触及的，是一片面积广袤不知凡几的地域。这是一片崭新的世界。 第392章 探索的过程中，他发现了一片深藏在地底的黑暗林海。自然之力滋养着肥沃的土地，流转着淡淡银光的可爱果实压弯了枝桠，味道甜美而又多汁。 他把这里命名为了永夜之森，并在地图上进行了标记。心灵法师能够感受得到精灵术士的内心在酝酿着浓烈又复杂的情绪。不过他并没有表露什么。后续的时间里，除了接着四处探索，也什么都没有做。 直到这天。一个黑暗精灵部族来到了卡斯特罗找他。 年轻的人类法师有印象这个黑暗精灵部落。在西弗法尔所曾接触过的那些部落中，他们是最为强盛的几个其中之一。然而现在，他们只剩下了稀稀落落的几十人。破碎的衣袍上凝固着血迹定格着风尘。他们告诉他，两个大恶魔的战争波及了他们的领地，部落中将近一半的精灵因这横降的灾难而失却了生命。随后是凄惨的逃亡，其它的种族无一不希望能够抓住这次机会让他们绝灭。那时的他们是这么怀念他，如果他仍然和他们在一起的话，那么他们不会沦落到像是今天这样。 他们部族的宝物，精灵母树所留下的一段枝桠，指出了他所在的方向——他们所应前往的方向。于是他们开始了一段漫长的跋涉，走上曲折艰险的旅途。终于，他们找到他。希望他能够为虚弱的部族提供帮助。 西弗法尔离开了卡斯特罗，带领他们前往永夜之森居住。黑暗精灵们很满意这个居所。后来陆陆续续，又有其它的黑暗精灵部落循母树的指引而来。黑暗精灵聚集在他的身边，一如他地表的朋友们……那如今已经遥远，但他永远也不会忘却的过去。他对此感到欣喜，但同时也深深焦虑。简易的魔法道具标示着时间的流逝。安塞尔看到他长达数月的痛苦的思索。 最终。西弗法尔作出了他的决定。他派出黑暗游侠与潜行者向其它的黑暗精灵部落送去信件。 安塞尔并不能看懂精灵语，但心灵的联结让他明了他都在信中写下了什么——西弗法尔，原名瓦弥纳埃索布里拉加勒，黑暗精灵王国曾经的王子，因为谋划王室的内乱而将神后触怒。如今他在永夜之森——卡斯特罗西北的地底森林立足。如果部落遇到了一些困难需要帮助，抑或者是厌倦了当前的生活想要迎来一些新的变化……永夜之森将永远向他们致以诚挚的欢迎。 一段时间过后，他所送出的信件得到了回应。散居在外的黑暗精灵部族一个接一个使用他在信件中留下的空间道具，从四面八方赶来。试问谁想要生存在一个下一秒也许便会遭遇不测的险恶的环境？谁不想要一个安定，富足，而又强大的家园？ 对于神后的愤怒，他们并不在意。倘若他们是衪所眷顾的，那么也不至于散居在外。 永夜之森的黑暗精灵越来越多。这让地下城的管理者，一头强大的重翼魔鲁加深深感到受了威胁。他前来精灵的领地，命令西弗法尔带着族人们离开。但后者对此拒不听从，并指出永夜之森并不属于卡斯特罗（——还有那么长的一段距离！）他无权禁止黑暗精灵在此居住。 鲁加当下便决定让这个胆大包天的精灵领袖领教一下他的怒火。 于是当天，卡斯特罗地下城便换了一位城主。 多么一场华丽的精彩绝伦的战斗！人类法师看得心旌摇动，为术士使用魔法的艺术而深深赞叹。黑暗精灵的部族依然生活在永夜之森，西弗法尔带领一队精锐的战士进驻了城主府邸。当然，后续的这些日子不断有邪魔跳出来对他进行挑战。但他用辗压性的实力让它们分别选择了死亡或者臣服。 地下城的原住民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担心。让他的眉头久久难以舒展的，是他属下的黑暗精灵们。 黑暗精灵。这个词汇便代表了诡诈与邪恶。并不能因为这些精灵生活在部落，便可以盖章认定他们全然与王国的精灵不同。黑暗精灵一族在外并未有所改善的声名某种程度上能够很好地佐证这一点。在之前，他们只是必须团结，从而对抗生存环境的险恶。然而现在，他们不仅拥有一片物产丰富的森林，更拥有了一座居民众多的城市。内部的争斗从此便有了滋长蔓延的宽裕……而他作为城主，要处理更多的事务，将没有精力在苗头出现时及时地对此进行干预。 西弗法尔制订严酷的法律，确保所有的条文都必须得到执行。于是法律从此成为各个部族各方势力用以争斗的武器——他们致力于发现对方的违法行为从而将其致于死地。不得不说这是一手很高明的策略，年轻的人类法师目瞪狗呆地看着，黑暗精灵们就这样争先恐后地成为了知法懂法还格外守法的三好公民。 但这并不能改变他们内心那阴暗的本质。西弗法尔将希望寄托在部族里的孩子身上——他们出生在崭新的环境里，日后，将会成长成为让黑暗精灵一族真正迎来改变的一股力量。 只是，不同于人类等种族，作为长寿的代价，精灵族子嗣一向艰难。每一个孩子都弥足珍贵。有关孩子的事情，西弗法尔都格外地小心翼翼。而在这天，他接到了一条求救的讯号——希林部族的一个孩子居然被人类的奴隶贩子掳去！ 毫不犹豫，西弗法尔发兵前往地表人类城镇。 空间缓缓撕开。年轻的心灵法师瞪大了眼睛。他终于记起，他听到“西弗法尔”这个名字究竟源于哪里—— 他看到了两个万万没想到的人。 第311章 不对。 那能说是人吗？ ……那是两个恶魔，魅魔。红发的法师与银发的剑士。他们保护着一个黑暗精灵男孩，身后的魔翼都被魔法与刀枪给整个撕碎。 从懵逼状态脱离出来，年轻的人类法师一整个开始兴奋。历史的演绎中他早便与这位黑暗精灵的领袖共情，而眼下，他更看到了两位现实中他所深深尊敬的人！他们居然由此产生了交集。他怎可能看得了这样的场面。 黑暗精灵男孩对城主的威严很是畏惧，但还是大胆地走上前来向他说了事情经过。精灵领袖的视线在两个魅魔身上停顿。人类法师久久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 他疯狂翻滚（现实中）。 认真而又负责的女教授成功地被他吸引了注意。安塞尔突然间感到他的身体有一下的天旋地转，而后便与西弗法尔从共感的状态中脱离。 原本心灵的链接被转换成了另一种链接，高深而又奥妙是以他的学识所远远无可理解。但紧跟着，他感知到了黛博拉——教授，以及同学们的存在。“看啊，大家！”女教授因兴奋而格外高昂的声响起，“我们的温斯顿先生他联结到了什么？” 一片惊呼声灌进他的意识海。 “这是……传说中的黑暗精灵？” 长居在地底的黑暗精灵隐藏得实在太深。他们所学习的精灵史基本上全是光明精灵的叙事。光明精灵的历史尚且笼罩着重重谜团，神秘的黑暗精灵那自是更加不必多言。然如今，安塞尔居然关联到了黑暗精灵的历史碎片……而且，还一上来就是这么大的场面！ “这是在干什么？黑暗精灵掠夺地表的人类城镇？” “……等，事情看起来不像那么简单。我听听……啊！我居然能听懂他们的话！” “！！先别说了，那边，快看那边！” 两个受伤的魅魔在卫兵的保护下接受黑暗精灵德鲁伊的治愈。万千年后的学生们在这时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卡内基院长……还有风时院长？！” 卡内基与风时很快便又离开了画面。黑暗精灵的战士护送着他们和一个男孩一起回去。学生们都追着想要看他们两个究竟去了哪里。但历史的锚点在西弗法尔身上，以至于他们的行动都被局限在他身边一定的范围中无法远离。 银月权杖洒下光辉。黑暗精灵城主与小镇的人类进行亲切又友好的跨种族交流。最终他拿到了所想要的东西（这段时间里安塞尔大致向同学们分享了前情提要）。画面一转到了永夜之森。 红发的魅魔法师在这时陷入了昏迷。他的同伴对此解释是他饿晕了过去，随后，向精灵城主诉说了友人对他的忠贞爱意。 “哇wwwww——” “法师院长原来喜欢精灵城主！！” “难怪，那么多人和跟他表白他连看都不带多看他们一眼的……” 西弗法尔从善如流地和血魔法师绑定了恶魔的契约。而后，便继续忙于手头的事情。 血魔法师被转移到了一张床上。这张床是如此宽大，如此华丽，位于一个装饰得就像是宫殿一样的卧室里——他们随着西弗法尔忙完回来而看到这样的景象。饶有兴味地，精灵城主把这个魅魔法师给研究了一下，而后附下了身去。 银发如月华垂洒在枕衾。他伸出手，向上抬起了魅魔那精致漂亮的下巴，轻轻地吻上了那在魔晶石灯的照耀下，流转光泽格外诱人鸦血的唇瓣。 由精神的丝线织就的心灵网络一片尖叫！ 第393章 “卧槽。” “这就亲上了这就亲上了！” “——有你的啊温斯顿！” 安塞尔摸了摸头上被他的院长给拍过的地方，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他会和这位黑暗精灵的领袖建立起链接。说话的功夫，卡内基苏醒。喧嚷的众人刷地一下安静下来，格外期待他接下来会和西弗法尔说些什么。 他们的期待落了空。全无征兆地，画面突然间又快进了。 历史的碎片就是如此任性。精彩的桥段被全数跳过，他们被迫看着西弗法尔在各处处理事务。 自从成为地下城主，西弗法尔就有相当一部分时间要用来处理城中事务。卡斯特罗的地盘在不断地扩大实力地不断地提升……完全就是种田争霸文的套路。安塞尔在这之前看他搞事业看得美滋滋，但现在感情线一出，突然间就觉得这什么事业线不香了…… 还好，事业线也是带有快进的，镜头（西弗法尔）很快便又回到了卡内基的身上。他正在自己的法师塔里做实验。那时的血魔法师还很年轻，所以常常也会像他们一样头秃。实验室里一片乱七八糟，研究的不利让他满脸都是颓丧。突然间，感知到地下城主从外面过来，他抬头向门口望去，摇动的魔法烛台映照出那妖孽的玄红色的眼睛一瞬间便亮起了光。 他站起来。拉下了防护用的手套。手指是修长的漂亮的，每一处都无可挑剔。玄色的指甲似若无意地抚过阴影分明的锁骨，微微欠身，向来访者行下一礼。 “主人，你来了。” 西弗法尔看了看混乱的操作台，安慰地揽过了他的肩膀。画面猛然一转。当浮光掠影从虚幻重新凝实，红发的魅魔已经坐到了契主的腿上。 “实在是失败了太多次了。我遇到了一个难题，所以必须……补充足够的能量。” 衣领滑下了一边的肩膀。繁复的翼纹烙印在那欲飞的蝴蝶骨上。那肃穆的、禁欲的长袍下，学识渊博的法师什么也没有穿。 反差迸炸出绝艳。 后世的精灵史课的学生们嘴巴缓缓张大，一时间连大气也不敢喘，直到意识到一切都早已过去，当事人并不能听得到他们的发言。 “不是吧不是吧……居然还有这种画面？” “……这是我们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回头一定会被法师院长抓去当实验材料的对吧对吧？” 温柔又气质的女教授同样一脸懵圈，这种时候显然应该对眼前的画面进行屏蔽，但她动作旋即却又在中途顿住。 因为黑暗精灵城主他若有所感，“卡内基，”滑落的长袍被他拉上去重新将魅魔的身体遮掩，“……我怎么感觉有人在看。” 安塞尔：“？！” 众同学：“！！” 黛博拉：“？？？？？” 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隔着无尽的光阴居然都能发现！ 众人不约而退地向后退去，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的心灵法师尤其是慌得一批。精灵术士向他们所在的方向抬起头来。那双色调清浅的眼睛像是冰凌贯彻时间的长河与他们对视。 当时还在八等的血魔法师打破了这仿若永恒的宁寂。 “有吗？你确定有人在看吗？这样的话——那岂不是就更加刺激了吗？！” 城主刚刚拉好的长袍被他呼地一声扯下，咻地就丢到了一边去。 教授与同学们目瞪狗呆地看着黑暗的高塔里一瞬风光旖丽：“？！？！？” “这……” 这还能说什么……还不是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这是你说让看的！” 第312章 然而给不给看作为魅魔说的是不算的。 他的契主所说的才算。 精灵城主打了个响指。突然间，无尽的黑暗遮蔽了眼前的画面。别说看了，就连想听也听不到了。 学生们：“…………” “为什么、为什么他就不能尊重一下院长的意见呢？” “支棱起来啊院长！你看这个辣鸡精灵他根本就不把你的话当一回事，这事能忍？” 学生们大声抗议，当然这完全没有卵用，等到一切恢复正常，西弗法尔就又在处理地下城的事务了。一群人站在一旁眼巴巴，看着他办完了城里的事，又办完了部族的事，以及一些奇奇怪怪零零碎碎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的事。中间穿插吃饭，冥想养蓄精力，一些武技的磨炼。终于，他再次回到了城主宅邸，露了几分想要放松一下的意味。 “要去找院长了吗？终于要去找院长了吗？”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年轻人们早已迫不及待。 西弗法尔去找了他的另一个情人。 他有很多的情人。安塞尔之前也有见相关画面。因为并不占很大的篇幅，几乎是一眨眼便会闪过，他也没怎么在意这一点。这位身负血海深仇的前王子不是会有什么兴趣去谈情说爱的人，有需求的话找情人简单解决一下别说那个时代就连现今也很常见。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开始为此而感到不忿。 其它的同学们也一样，“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卡内基院长。”“这个黑暗精灵真就是个渣男！” “……但是院长他把他叫做主人。”这也有人意识到这一点，“我们肯定不能指望一个人对他的契约使魔能多么平等……” 每天都在苦苦等待恰饭的血魔法师让大家深深同情。 “卡内基院长他好可怜。” “他居然有一段这么屈辱的过去……” “而现在那个黑暗精灵已经不见了，所以他们其实已经不在一起了对吗？” 有人期待地问，他们看不得传奇之上的强大法师竟要蒙受那样的委屈。但安塞尔却知道事情不是这样。让他如此判断的是他们提及西弗法尔时的语气。 “风时院长也在那里！他和卡内基院长的关系那么好难道他就不帮帮他吗？” 风时好像并没有就此为他的朋友提供什么帮助。有的时候能从西弗法尔的视景里看到他。他在永夜之森和黑暗精灵战士探讨战争的技艺。 不过卡内基参与的画面还是渐渐地变多了，取而代之的是西弗法尔其它的情人减少以及消失。这让众人看得又都高兴地起来。但他们只是看个热闹。唯有安塞尔隐隐地明白，精灵城主喜欢他的契约恶魔穿着法师禁欲的长袍。有别于族群传统的不同是让他感到共鸣的特质。 但即使这样，西弗法尔也是更多的时间放在他的事业上。这段日子血魔法师完全没有出镜。因为一队特殊的客人来到了卡斯特罗——王国的黑暗精灵。 这并不是王国的精灵第一次来到这里。西弗法尔给部落发去聚集的指引，使得他们也因此觅得了他的踪迹。带着给他送去永恒长眠的命令，他们赶来。然后便再也没有回去。 对于这一批精灵，西弗法尔本也打算送他们同等的待遇。而后者显然知道他对他们恐怕不会欢迎。于是穿越了漫长的旅途，来到了卡斯特罗城外，他们便卸下了身上所有的武器。将双手交叉在胸前，这个动作在黑暗精灵的社会里意味着没有敌意。 西弗法尔于是止住了士兵们原待射向他们的死亡的箭矢，询问他们来到这里的意图是什么。 “卡斯特罗也成为了黑暗精灵的领地。神后被很好地取悦，从而决定赋予部分男性掌权的权利。”带队的黑暗精灵女祭司用谦恭的态度说，“恭喜你得到了神后的宽恕，你的臣民也将得到神后的眷顾。卡斯特罗之统御者，永夜之执掌者，瓦弥纳埃索布里拉加勒第一亲王，我谨代表王国向你致以崇高的敬意。” 说完，她行下一礼。 高贵的女祭司向低贱的男性行礼，这在过往是从未有过的事。部族的精灵们交换过眼神，但他们的领袖对此却是神情丝无波动。 “叫我西弗法尔。”他冷淡地说。 王国的使团顺从地立刻改变了对他的称谓，并再次向他送上一串华美的赞誉。西弗法尔点了点头，摆手表示他们做得很好所以可以滚了，女祭司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等等……西弗法尔城主阁下！”她向前追去，但又克制地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住，“王国需要你的力量。” “不然你们也不会说话这么好听。” “如果可以，我们并不希望给你带来麻烦……可是如今，这关系到黑暗精灵一族是否还能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王国的使团带来了一段用魔法封存的影像。 淡金色的长发在身后披散。槲寄生的皇冠把那浓绿的双眸衬得格外璀璨。光明精灵的国王潇洒而又英俊，他以手支颐，随意地椅坐在高高的王座上。雕文繁复的长弓斜放在他的身旁，镶嵌其上的魔法宝石流转着夺目的华光。 他大笑着提议道：“让我们正面、并彻底地解决掉那些阴暗的影子吧，诸君！” …… 围观的众人所有的动作都在此刻凝滞，先前不过是震惊而已，然则现在，他们发出震惊到极点的声音。 第394章 “天哪，艾尔文斯……？！” 一道道精神的视线向黛博拉转去，实在是过于令人难以置信，他们寄希望于能够从教授那里得到确认，然而却见后者的精神体像是下一秒便要溃散般剧烈颤抖。 这源于情绪过分的兴奋。 “——希恩德林！”黑暗精灵女祭司尖利的声音说，“赤野之王希恩德林，他把矮人赶进了群山，和巨龙争夺过领土，数不清的人类王国覆灭在他军团的铁蹄之下……而现在，他把视线转向了我们！” 黑暗精灵，隐身在幽深的地底，对光明精灵怀抱着永恒的仇恨。一方在明而一方在暗，他们将永远是个隐患。被动地应对从不是希恩德林所喜欢的。主动出击才是他的风格。现在他决定，是时候让这一切结束了。 西弗法尔听完女祭司的述说良久沉默。他曾在地表生活，对于索瓦泽隆精灵王国的强盛，与赤野之王希恩德林在外的凶名，他所知道的远比他们更多。他还知道他们所不知道的。那便是光明精灵与黑暗精灵间难解的隔阂。 他首先想到的是置身事外。但多年前的那场内乱让黑暗精灵王国所遭受到折损恐怕至今也未能完全养复。单以他们将不会是索瓦泽隆的对手。而在王国覆灭之后，对于永夜之森聚集的黑暗精灵旁支，希恩德林的态度毫无疑问会是乘胜追击与除恶务尽。 他可以用个人的魅力来改变这一切吗？过往在地表，他做到极致也不过是让一个光明精灵弓箭手任由他从射程里走过。他没办法为卡斯特罗的精灵们担保。而且就算担保也没有意义……他们不可能永远掩藏起内心的邪恶。 但他也并不想参与这场战争。不想让跟随他的战士们失去宝贵的生命。他特许王国的使团在卡斯特罗留了下来。他需要一段时间用来思索。 高阶恶魔守卫被指定驻在使团的居所，禁止此地出入。西弗法尔不允许他们与部族的精灵接触。期间卡内基上镜了一次，在使团住处附近扑棱扑棱好奇地想飞进去，但他之所以能上镜当然是因为西弗法尔正在监视着这里，于是转眼便又被契主给召唤走了。 王国的精灵被隔离得很好。但他所不愿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因为那天他们是当众说出了索泽隆光明精灵王国将要向黑暗精灵大举进攻的消息。这足以在部族的精灵之中掀起巨浪。 “打！” “他们来那我们就打回去！” “这些光明种还真是敢……要知道幽暗地域，从来是我们黑暗精灵的主场！” “如果他们真能在幽暗地域通行无阻，泽坦虽大，将再也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觉得自身在幽暗地域占据优势的精灵认为必须要让光明精灵付出惨痛的代价；而觉得即使深藏地底，索瓦泽隆的军团也能对自身形成威胁的精灵则认为有必要联合王国为生存而战。最终的结果是几乎所有的部落精灵都支持参与这场战争。涌跃的请战让他们的领袖如鲠在喉。西弗法尔在长久的思索后最终倾向选择的是退避，他不认为光明种族对幽暗地域有足够的控制力。如果王国覆灭，希恩德林剑指永夜之森，他可以抛下这里的一切，带领族人迁往更深的地方。 这样的决策公开，在部族的精灵间当时便引发了一场骚乱。他们认为这显露出他的懦弱，领袖的权威在这一天大打折扣。有部族甚至想要私下与王国的使团联系，但使团这时已经被西弗法尔给遣返了回去。 他们带回的是拒绝的信号。但能够活着带回拒绝的信号某种意义上本身就说明了问题。新任的黑暗精灵女王巧笑倩兮，她亲自来了卡斯特罗一趟。 “我其实很感谢你，亲爱的哥哥。倘若不是你的话……以我当时最末的排位，不可能坐到今天的这个位子上。我们之间没有仇怨。过往的那些追杀是神后的命令。而我，个人，哪怕单纯只是出自利益的考量，我也不希望看到一队队精英就这么被送去死在你的手上。” “不管怎样我还是应该向你致歉，”她斟给他一杯特产自王国的美酒，“还好。神后她现在终于宽恕你了。” “——我可没有宽恕她。” 西弗法尔冷冷地道，起身离开没有去接她的酒杯。对于他的冒犯，女王笑了一笑，似乎并不在意。 与使团不同，西弗法尔无法限制她的行动。于是她前去见了部落的精灵，在他们面前展现出亲民的形象。 这让部落的精灵内心更进一步地产生动摇。如果他们不喜欢领袖的懦弱，那么还有另一个选择，那就是王国的接纳。 “你们会被作为耗材，安排在最危险的位子上。王国的意图并不只在光明精灵，更是想要一举削弱光明精灵与永夜之森的力量。言尽于此。如果你们还是坚持——那就，出兵。” 部族的精灵仍然坚持。西弗法尔于是说话算话带领他们出兵。但最精锐的力量被他留在了卡斯特罗，“……没有谁想失去这座城市，对吧？” 他的心情很糟糕……极度的糟糕。只有一个人能让他感到稍微好上那么一点。 “卡内基。要打仗。你也和我一起去吧。” 对此红发的魅魔当然说：“遵命，主人。” 第313章 “所以这就要打起来了吗？” “黑暗精灵和地表的索瓦泽隆……希恩德林。他长得和艾尔文斯真的好像，话说这个精灵王该不会就是他的先祖吧？” “不……不要啊！风时院长他也在那里。他一定会阻止他们的对吧？” 有人弱弱地说道，声音很小。他当然清楚，风时当时也不过是一个和卡内基一样的下位恶魔。地下城的事情尚且没有他能插手的地方，更不用说精灵们的战争了。 但他还是愿意相信，“一定没有真的打！不然的话，现在他们之间关系怎么可能这么好。” 西弗法尔带领部落的精灵以及他的契约恶魔前往南方王国。在这里编队，为接下来的战事做准备。所有的精灵都精神高昂。 “如果换作人类，侏儒，或者其它的种族，他们都不至于陷入这样愚蠢的狂热。”地下城主对血魔法师说，“是自古以来的仇恨遮蔽了他们的眼睛。” 后世的历史学习者们都觉得他说的那可真是太对了。随后画面再次转换。西弗法尔来到了地面。 他在潜行。目的地是希恩德林所在的一处军营。“他要去找光精灵王谈谈！”有人激动地喊道，“没错，一定是这样……然后他们双方就避免了战争。” 其它人也附和他的观点。但他们错了。这并不是一场和谈。西弗法尔再次重拾他还是瓦弥纳埃索布里拉加勒王子时所事的旧业——一场谋划缜密而下手果断的暗杀。 希恩德林震惊于他的突然袭击，而后迅速作出反应。光明精灵的国王与黑暗精灵的领袖，两个王血术士的身形猛地冲上天空。沉绿与银蓝的眼眸被魔力的辉光给充盈。狂野的魔法截断了河流，让大地与山峦都因之而摇动。 “……诸神啊！” “城主……” 事情到这一步就再也没有了斡旋的余地，后世的观察者们遗憾于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坐下来耐心说开，明明西弗法尔看得清楚远古的仇恨到今天已经全无意义，它所带来的唯有灾难。但他们同时也明白，这怎么可能说得开，无论是历史还是民族都有着沉重的惯性。 这位以不败的军团而凶名在外的光明君王自身也有着极为出挑的战力。他不仅擅长术士的魔法，亦精通游侠的战技。所以他的座前才会斜放着一张长弓。武者职业无论何时都倾向稳定的发挥很好地弥补了术士的混乱与随机。西弗法尔一度被他狠狠压制，但最终还是找到机会，借着暗影的天赋而与他拉近了距离。 他的手中刹那闪亮，那是一柄弯刀，凌厉一如他权杖上方悬浮的新月。逼人的杀气带着死亡的寒意。 “哦……天！” 无论是术士还是弓手都不是擅长近身作战的职业。而他们在这之前都有看到这位黑暗精灵城主闲暇时是如何磨炼近战的刀法，“这一下怕不是要糟……” 希恩德林手中全无征兆地多出了一柄长剑。剑身挡住刀刃，一着完美到无可挑剔的格挡。不过半尺的距离，沉碧色的双眸玩味流转出轻蔑，银蓝色的眼眸闪过一抹冰光。 “他、希恩德林他有三个传奇，”安塞尔这时想起一点，结结巴巴地和身边的小伙伴们讲，“当时康华里在地道里险些就追上艾文！多亏了他……”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包括黛博拉在内，所有人无不大受惊吓，“康华里的事，精灵王也有出手吗？” 年轻的心灵法师猛地一下噎住，后知后觉地意识他一不小心把万该保密的事情给说漏嘴了。 众人都看着他，兴奋地等他说出更多。安塞尔瑟瑟发抖，纠结反正已经漏了他要不要干脆破罐破摔呢，眼前视景陡然的拉远扯回了他们对历史画面的关注。 第395章 一击未成，西弗法尔毫无留恋地选择了离开战场。他化作一道虚影飞遁而去，身后是光明精灵王国无尽的追兵。 先前曾放任他从射程中走过的弓箭手也在此之列。西弗法尔清楚记得他并非来自索瓦泽隆。希恩德林的魅力总是吸引其它的精灵向他聚集。他们最终在一处溪谷狭路相逢。 “我曾经以为你和其它的黑暗精灵不同。” 精灵弓箭手冰冷的声音说道，弓弦在他指尖松开，利箭破空发出尖锐的鸣啸声。 修长的阴影无声无息地浮现在他的身后。“随便你们怎么对待王国。我肩负着对部族的责任。希恩德林还活着，因为地表的阳光削弱我的力量。而你们来到地底也将同样。” 他的声音远去，像是一道易逝的风，“……这并不是一场明智的战争。” 战争很少有明智，但它总是会进行。王国法师团控制着大地元素，让下行的通道向两侧不断扩大。大军开拨。总在承受着阴暗突袭的光明精灵挥师向地底的世界。 西弗法尔得到隐秘的情报，指出希恩德林所将会亲自指挥的阵线。他让部族的精灵尽可能地规避。每当王国对此提出异议，他便愠然质问：“你们是不是打算把部族放在最危险的位置，让我们与光明种争斗互相消耗，而你们坐收渔利？” 他原本就不支持这场愚蠢的战争，是被架着方才不情不愿地加入。再加上过往那血海深仇——在座谁不知道王国袭击了卢诺沃贝，那静谧又美丽的山谷。祭司们都很担心他恼了会摞挑子走人，考虑到那些区域确实大是危险他的属下多半也会跟着一起走，于是还不是只能表示“行行。”“我们人去我们人去。” 就这样，永夜之森多部族的精灵避免了与赤野之王正面对上。但这是极其惨烈——惨烈到简直无可形容的一场战争，幽暗地域的土地与暗河都流满了精灵的血。部族依旧在这场大战中付出了沉痛的代价。 最终，黑暗精灵宣布自己取得了胜利，因为希恩德林带领他的军团退回了地面。但同时，索瓦泽隆方面同样宣布自己取得了胜利，因为黑暗精灵今后再敢突袭地表显然都会先掂量掂量。 没有在王国久停。部族的精灵返回永夜之森，稀稀落落的队伍一路上默然无语。 自己的鲜血与族人的尸体让他们认识到了领袖的正确。 “王国果然只是利用我们。” “……故意把事情说得危言耸听。实际上那些光明种怎么可能在地底横行！” “城主说得对。他们只是想要一箭双雕，同时削弱光明杂种与永夜之森的力量。” “多亏我们没有派去全部的人。不然等我们回来，没准就已经失去了地下城！” 返回到地下城，参战的黑暗精灵向留守的同伴们分享了自己的想法。他们为之前的猜疑而向西弗法尔致歉。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无尽的崇敬与忠诚。 暗中观察的学生们：“………………” “一开始就先跟自己人说王国把他们当耗材想一箭双雕不安好心。” “等到了王国那边，又跟王国说他们是不是想把部族当耗材一箭双雕不安好心。” “……弄得王国莫得办法，危险的地方只有自己去拿命填，部族这边算是死了最少的人。” “但是就算死最少的，放在自个儿身上那也感觉多啊，所以现在这些部落都相信城主说得没错，王国它果然不安好心！” “王国之前来这儿搞的离心直接就废了。现在还和光明精灵硬拼，死了最多的人。” “……这一波损失惨重，希恩德林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打了，光明精灵的威胁算是没了……王国被当了耗材，力量大举削弱。而他们这边，最精锐的力量得以保全，各部落还都开始仇恨王国，对他无限忠心……” “我的妈呀……” “——就问城主大人您这心还能再脏点儿吗！？” 第314章 接下来是一段时间的平安无事。卡内基开始越来越多地出现。西弗法尔对待他的态度出现变化。 他很宠爱他，为此遣散了别的那些情人。但也只是宠爱而已。黑暗精灵族中的事务他完全没有让他接触。这场战争，尽管带了他去，但其意也并非让他同样参与。卡内基被他安置在安全的地方。就像黑暗精灵女王所宠爱的那些除了脸和身材其它都一无是处的那些柔弱的男性一样。 但战场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血魔法师还是得到了一个机会，展现出他出色的奥术学识与战争智慧。这引起了精灵城主的注意，并被他给很好地取悦了。 所以回到卡斯特罗，他陪着他挑选材料，让工匠为他量身打造了一套武器与装备。不过，在他感知到不同寻常的气氛，问起黑暗精灵的部落与王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西弗法尔还是淡淡地笑了一笑，温柔体贴地问了一句饿不饿，让魅魔法师瞬间便把自己的问题给忘记。 一段甜甜的日常。后世的学习者们高呼“这致命的含糖量！”并感到自己受到了一万点伤害，哪怕有女或男朋友也不例外。 “不过风时院长那会儿应该也是单身吧，”有人不怀好意的语气说道，“所以也和我们一样。” “……你在说些什么啊，”旁边的人随即便驳斥了他，“有会单身的魅魔吗？——种族的特性在这里摆着，单身魅魔活着都是问题好吗？” “不对等等，”一群人突然间意识到一点，“风时院长他好像很久都没出镜了啊？” 黑暗精灵的战事风时又没有参加，相当一段时间里不出现也是正常的。但他们现在都已经回来了。可他还是持续下线的状态。 “所以说风时院长他究竟是去哪里了？” “这么久都没有出现……” 学生们开始在画面里寻找风时。然而时间飞快淌地过，他们一无所获。“该不会是出事了吧……”有人担忧地说。 卡内基带回了风时的消息。这天他向他的契主举起了软趴趴可可怜怜的心心尾巴，“西弗！我严重地受伤了，迫切需要你来帮我安抚一下。” 他现在已经不再喊他“主人”而是改喊他的名字了。“哦？”精灵城主饶有兴味地转过头来，“你怎会伤到尾巴？” “都是风时掐的！”卡内基血泪控诉，“该死，这家伙是真不知道他一个练剑的手劲有多大！……” 学生们再再再目瞪狗呆。亏他们还正在为他担心，这一回来就掐心心未免也太真实了吧？ “他回来了？” 西弗法尔也记着挺久没看到他了。“啊啊，就回来了那么一趟就又被召唤走了……”卡内基和他说。然后又举起了一个粉粉的散发着诡异气息的迷之晶体，“哈哈哈哈西弗！我把他的幸福魔晶给骗过来啦！……” 学生们：“…………” 幸福魔晶。虽说每一到关键时刻地下城主就会拉灯，但考虑到他现在对某个魅魔喂饭的频次，他们那可真是太熟悉这玩意儿了。“什么，风时院长也有幸福魔晶？妈耶，他们这些魅魔……” 城主的话打断了他们对魅魔种族的评价。“……和我们的魔晶一模一样，他的契主也是一个精灵？是谁？” 血魔法师忙不迭地表示没有没有。但黑暗精灵城主并不曾相信他。从他那里回去之后，他便安排了属下对那个银发的魅魔暗中进行调查。 又过了段时间风时回来了。他前往永夜之森，再会他的朋友们，并为无法再会的逝者们进行了哀悼。西弗法尔站在远方冷淡地凝视着这一切。接领任务的属下回来向他进行报告。 “他身上有光明精灵的味道。” 编织成网的心灵丝线在这一刻陡然绷紧。 “……什么。” “光明精灵？！” 怎么不可能和光明精灵有接触呢，这位战士院长现在就和一个光明精灵在一起，还极有可能就是希恩德林的后裔。所有人的心脏都因之而提起。他们回想起风时那段时间的消失，其中包括这场光明与黑暗的战争中全程的缺席。 他们紧张地盯着眼前的画面，尽管这一切早便发生至今已尘埃落定。西弗法尔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表示他已经明白了。并没有做什么。 更确切地说是当时没有做什么。时间向前奔流，生活一切照旧。然而这天，他突然间用银色的丝线把他所宠爱的魅魔给禁锢住了。 在契约的压制下，血魔法师被迫向他吐露出有关朋友的一切。画面在这时突然间开始扭曲。学生们感到自己的意识体好像是站立不稳。他们不确定是不是地下城主使用了什么特别的干扰的法技，毕竟他隔着光阴也能感受到他们的注视。 扭曲与混乱中，他们隐约地看到红发的魅魔向契主交出一个瓶子——里面所盛放的是殷红的血液。“希、恩、德、林。”地下城主在对它检定之后，用如寒风般凛冽的声音说。 “卧了个大槽……” 第396章 “所以说风时院长的契主——是赤野之王希恩德林？！” 曾经是希恩德林的契约使魔，现在则又成了他的后裔的恋人。无疑是个值得八卦的大新闻，但没有人现在还有八卦的宽裕。 西弗法尔带兵包围了风时的住处。 历史的画面更进一步地扭曲，当其达到了极限，轰然一声破碎。意识体像被丢进了流光的隧道。冲撞，以及旋转，一瞬间不知道多少人被甩掉线，安塞尔甚至连黛博拉教授的意识也感知不到了。 他还在……最后只剩下了他还在。他的意识和黑暗精灵的领袖最后还牵扯着那么一丝丝的联系。眼前的视景混乱至极。像是在时间的长河里穿梭，历史的浪潮在身上拍打。他被推来赶去。脑海里一片嘈杂。有那么几个画面闪过，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塔列克半岛的莱蒙德家领地。 恍恍惚惚，他听到笑声。讽谑的冷蔑的堪称疯狂的大笑，“这样……原来是这样！”叛离神明的前王子说道，“……我明白了。” 明白了为什么神后的力量无法企及这里。以及这些年来他又为何始终未曾找到答案。因为这里是另一位神明的领域，一位强大的、中立的神明……衪存在但却又像是不存在，这缘于衪来自未来，而在未来衪已然死去。 第315章 联结渐渐地又变得稳定了。画面也随之变得清晰。 安塞尔从扭曲与混乱与带来的晕眩感中恢复过来，他看到西弗法尔又在城主府邸处理事务了，到了晚些的时候（华丽的魔晶石沙漏标示着时间的流逝），他所契约的魅魔法师过来，举起深红色的心心戳戳，缠着他一起去了卧室。 画面一片黑暗。这段时间里，黛博拉教授带着同学们逐个爬上了线。 “怎么这么黑……” “是刚刚什么地方坏了导致我们再也看不到了吗？” “……不，”安赛尔耸了耸肩，“是他和卡内基院长又拉灯了。” “呃……” 众人额角缓缓滑下黑线，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刚刚还用绳子捆起来，契约压制着，喊打喊杀，一个镜头切过去，居然就又拉灯了！ “……那风时院长呢？” “他还好吗？” “我也不知道，”心灵法师回答，“我也刚上线来着……” 过了一会儿他们看到了风时。他在——这次不是在交流，而是教导西弗法尔麾下的精锐恶魔与黑暗精灵战士。所有人对他都很尊敬。无论是永夜之森，还是城主府，都给他准备了地处优良且华丽舒适的宅子。 “……诶？！” “是已经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 没有人知道事情究竟是怎样解决的，那一段混乱与扭曲，比快进还能快进，把来去经过完完全全给跳过了。总之风时从此就住得近了，开始频繁出现在画面。精灵城主做些什么，他时不时地就会和他的法师朋友从边边角角呼啸而过，进行包括且不限于摇犄角掐心心魔咒乱飞拨剑乱砍等相亲相爱的友好行为。 西弗法尔继续练兵、屯粮，发展经济，以及扩大地下城的疆域。在过去的那些年里，周边的未知区域不断地得到探索。卡斯特罗的北方与另一个地下城费拉普修接壤，并因领土的争议时常产生摩擦，处于长期的战争状态。而随着西弗法尔率人增援南方的精灵王国，卡斯特罗采取守势将阵线向内收缩，弗拉普修争得了大片的领土，“……这得要多久才能收回来，”时刻关注着战争地图的人惋惜地说。但事实不同于他的想象，卡斯特罗的部队在接下来几乎赢得每一场的胜利。边境线不断地向北方推进。最终弗拉普修派来使臣请求和谈。西弗法尔在谈判桌上拿到了足够的利益，将视线转而又向东方转去。 原本只适用于黑暗精灵的法律在这个过程中被推向整个地下城。严酷的刑法与地底居民的邪恶属性再契合不过。秩序带来发展。现在的卡斯特罗与其说是一座地底城市，它更像是一个地下王国。 期间发生了一件值得在意的事。风时满床滚说他肚子疼。一大群德鲁伊与解咒师站在一旁束手无策。于是后来西弗法尔便给他放了假。风时消失了一段时间回来，不仅好了，等阶也得到了提升。 血魔法师酸得那段时间和精灵城主拉了好多的灯。 学生们：“…………” “不是吧不是吧？” “要不要每次都拉上啊？” “现在我都怀疑这段历史碎片其实是某个绿色app出品的了，严格不给展示脖子以下……” 不得不说某个绿色app真的是很有名了。众人一边吐槽着，一边看时间的长河奔流而过。 突然间，历史的画面又开始扭曲与混乱。 比上一次还要更加严重。教授与同学们又一次被甩掉线了，安塞尔觉得他像是被塞进了洗衣机在不断地翻搅着。眼前的视景是黑与白在撞色。 许久许久，混乱方才平息。安塞尔深切怀疑他的身体在椅子上是不是已经吐了。黛博拉带着同学们艰难地爬上来，告诉他是的。 “不过没有关系。我已经使用了清洁术。” 熬过了社死的环节后，安塞尔和同学们将视景再一次投向眼前的画面。还是地下城的日常，不过他们从黑暗精灵城主的契约恶魔身上发现了变化。先前还为风时先升到七等而狂恰柠檬的卡内基现在已经六等了。即使是从西弗法尔超阶强者的视角，他们也开始能够感觉到他的变化。 “我我我、我没有看错吧？” “卡内基院长都六等了……六等了！这一波快进一下快进了多少啊？” 长生种的容貌不会衰老，生活节奏也慢。看到城主府还是那个城主府，摆设甚至都没有什么变化，卡内基却是一下就跳到六等了，所有人都是大受震撼。 “那风时院长呢？” “他现在已经升到几等了？” “唉。他现在也只是六等，如果不是康华里害他，让他跌落等阶，他现在毫无疑问也该是传奇之上……” “我看你说少了。他比卡内基院长还多了一样——一位神明的传承者！如果不出意外，他现在显然应该已经圣阶……” 一群人说着，痛骂康华里，格外想要知道风时在当时已经升到了怎样的等阶。 他们的问题没能得到答案。因为风时从那次的混乱过后，便再也在没有在画面里出现了。 地下城的疆域还在不断地扩大。与北方城市费拉普修的和平协定被撕毁——不断快进的历史碎片没有让人看清主动撕毁协定的究竟是哪一方——总之西弗法尔挥师北上。一段时间后，直到熔炉之壁的广阔北境也被纳入了卡斯特罗的版图。 一场又一场，无往而不利。战争的史诗看得后世的年轻人们心驰而神往、意乱而神迷。 “也就是黑暗精灵们生活在地下太过神秘。如果，他们的文献也能流传下来，广为人所知，那么现在我们在书本上所学到的，绝对不会只是希恩德林的功绩。” “这些，”女教授难掩激动的声音说，“我会全部都记下来，写进课本里。在你们之后……甚至在我之后，选择精灵史进行研究的人们，都将得到这份宝贵的史料！” “地下城”的叫法早就已经不适合他所治下的地区了。但西弗法尔却始终没有将其更换。他在酝酿着一件事情。这天，他的权杖——那如弯刀般凛冽的银月，指向了南方王国的方向！ 已经过去了不知多少年的光阴。永夜之森幼小的孩子们都已经长大成人。他们成为技艺高超的术者与卓然非凡的武者。战士，成为了修习武技的精灵所选择最多的职业。安塞尔从队伍里找到到当初被卡内基与风时保护、由城主发兵亲自从人类城镇救回的男孩菲罗。他现在是一个一头白色短发的帅气青年，极大极长的阔剑扛在一边的肩膀上，狂战士的徽章在胸前闪耀着明光。他走在队伍里，和朋友们大声说笑，一起唱起战歌，让人简直不敢相信如此四射的活力是来自如此沉黯的肤色。 不同于卡斯特罗的天翻地覆。王国还是王国。当初是怎样现今便是怎样。熟悉的冷鸷熟悉的阴森。压抑的生活让精灵族本应极具魅力的漂亮脸庞永远地铭刻着苦相。安塞尔有一瞬的恍然，就仿佛再次回到了过去。作为人类，看精灵——尤其是黑暗精灵，绝大多数都长一样，他现在甚至怀疑这些年来是否有新的生命降生在这个古老国度的土地上。 对于兄长的到来，黑暗精灵女王表现出极致的愤怒，某种程度上，这也如实地反映出她的惊惶。她站在巨大的蜘蛛形状、精美华丽的神庙最高层所延伸出的平台上，逐条宣读他的罪状——从小就不敬尊长、质疑历史，后续更阴谋上位、祸乱王室。这场战乱中他毒害母亲、残杀姊妹，触怒神明而后逃亡到地面。从此和一帮异族成了朋友，甚至还接受人类王国的骑士封赏……从中可见他已经完全放弃黑暗精灵的尊严，让人有理由怀疑很可能他与光明精灵有染，向他们泄露机要情报以及其它的背叛行为，到地表找希恩德林根本不是为了什么暗杀，而是在创造机会单独和他见面…… 第397章 她的言辞无所不用其极，努力想要勾起永夜之森精灵们的愤怒，让他们站到王国的一方对自己的领袖倒戈。她向他们许以尊荣的地位与无尽的财富。 永夜之森的精灵们对此给出了这样的答复： “……哈？她是认真的吗？……是永夜之森不够有钱还是卡斯特罗不够大？” “谁会想要来到这么一个破地方啊，还那么多的蜘蛛恶心死了好吗。” “——不过我们居然可以听到城主大人过去的故事诶！” “不愧是城主大人，好帅啊好帅啊！喂——内谁？能麻烦你再多讲点吗？” 年轻的精灵们眼睛亮晶晶。其中有些拥有承袭自某位战争导师的优秀习惯，至还当场掏出了小本本，“多讲点多讲点。”“你先讲完了我们再打！” 黑暗精灵女王：“？？？？？” 第316章 女王的话语无法改变永夜之森精灵们的心念。于是她向神后寻求帮助。 然而神后对此又能怎么样呢？部落的精灵并非她的信徒，她不可能大范围地对他们的想法施加影响。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向卡斯特罗送上诅咒，而对正统的王国致以祝福。 但西弗法尔的军团并非没有神明的眷顾。 附着着神后祝福力量的淬毒的匕首并不能穿透部族战士战意凝聚的坚盾。魔导技师操纵着大型魔力发生场，恐怖的魔能积蓄而后释放，电紫色的光柱熔断了王国的精灵引以为傲的城墙。连锁式的坍塌让地面隆隆剧震，蜘蛛形态的神庙如若颤抖般簌簌摇晃。黑暗精灵女王在绝望之下几乎无法站稳身体。她意识到这场战争将会是纯粹的自身实力的比拼。 然而王国的力量，先是在那一场王室内乱中严重折损，后续与光明精灵的那场大战更是打得元气大伤，他们还没能恢复……至今都没能恢复！散居在外的部落，原本是王国的精灵连正眼去看都不配的存在，可是现在，他们已经有了远远超过他们的人数。 ……而且除了黑暗精灵，卡斯特罗的大军还有恶魔与其它强大的地底生物。王国也不是没有其它种族的力量，但它们只是奴隶而不是兵将。在精灵们的驱赶下，奴隶们带着满心的恐惧与绝望向前迎击，然后一片一片、一茬又一茬地死去。 当第一波进攻结束，卡斯特罗的前锋在城主的示意下停下了向前的脚步。“接受投降！”西弗法尔高声喊道，“只要你们没有参与袭击卢诺沃贝山谷！” 呛呛啷啷的声响不绝于耳，那是数不清多少王国精灵丢下了手里的武器。绝大多数是平民，以及一些边缘化的贵族。核心的权贵则都清楚自己怕是没那么容易得到他原谅，以及那些侍奉神明的祭司们——没有谁比她们更清楚这位前王子对神后的仇恨。他们负隅顽抗，而后纷纷死去。无光的地底血流成河。王国的阵线不断向后收缩，最终，只剩下了女王所在的至高神庙那一小块的区域。 先是男性，后是女性。一个个孩童被推上祭坛——这是他们在战争中所能起到的唯一的作用——握柄呈蜘蛛形状的匕首刺入他们的心脏，女王率祭司们跪倒乞求神后的垂怜。 而神后对王国又岂止是垂怜？神明与信徒从来是一体的，王国的覆灭亦将导致衪的力量被大大地削弱。这是衪所不能接受的。借着仪式所形成、贯通了神国与现世的桥梁，衪把衪的神力向黑暗精灵女王传渡。 女王的身体开始产生形变。她的上半身—依然是浓丽又美艳的女性黑暗精灵，腰部以下的双腿却开始黏连变得臃肿。不断膨大，最终化作浑圆的蛛腹，如刀的腿肢从两侧延出。整个过程中，她的气息飞速地向上攀升，在极短的时间里，便达到了以凡人之力所难以企及的极境！ 她从祭台升向高空，向卡斯特罗的军团飞去。一路上释放剧毒的蛛网，喷洒灾厄与恐惧。“西弗法尔！”她高声喊道，“我代神后传达她的怒火。今日你将深深后悔你对王国所做的一切！” 永夜之森的精灵领主向她回以疯狂的大笑。 “阿修琉斯亲口祝我无往不利——神后，又算是什么东西？” 银色的新月外放出夺目的光辉。西弗法尔高举权杖向她迎去。黑色的黯淡的稠重的地底的云团被狂野魔法与神明之力碰撞出的明光给激散。燃烧的焰烬堕向永黯的大地。 号角声喊杀声嘈杂的脚步声同一时间响起。巨大的魔蛛簌簌而动，森白的魔光投下它们狰狞的身影。王国的精灵追随女王在同一刻发动了反攻。 熟悉的声音念诵出死亡的咒语。深沉的血光编织出繁复的奥术模型。上位恶魔张开了漆黑的魔翼。他率领军团向前迎击。 ——一场最后的决战！来自后世的心灵法师揉了揉眼睛，回忆起在神殿的壁画里，他曾看到过这一幕的画面。画师极尽其所能地，用浓墨重彩去突出战争场面的恢弘与英雄人物的神武。但却依然无法还原真实情景的万一。 血魔法师受到了王国精灵的针对。高阶女祭司高死士们下达命令，杀死他——不惜任何代价。有情报表明西弗法尔与他之间早已超越了一般的术者与契约使魔的关系。他的死去必将能够扰乱地下城主的心神。 在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后，王国实现了他们的目的。致命的术式与诅咒的利刃共同贯穿了血魔法师的身体。 他们有充分的能力保证，魅魔不死的特质面对这种情况也将再无功用。魔翼如絮般破碎，红发的魅魔从高空向下飞堕。后世的观战者无不发出尖叫——但更大的惊呼声从祭坛的方向传来。原该死去血魔法师全无征兆地在高高的祭台上出现。被击中的——只不过是一具血肉傀儡——砸在地面扭曲而后融化。 这确实是一次机会，不过并不属于黑暗精灵女王。祭台的最高点，一只墨玉蜘蛛悬浮在华丽的石碟上。那是联结着神后的至高圣器——血魔法师高高举起法杖，他做了一件很不法师的事，在他的手上剑盾与王冠的战争徵记爆发出刺眼的亮光，他把法杖抡圆了用力砸下。 法杖攻击物理。这样的操作居然出现在一位强大法师身上属实有点滑稽。但是他做到了——墨玉蜘蛛在重击之下轰然崩碎。 蛛化的黑暗精灵女王喷出一口黑色鲜血，她的身形在半空剧烈摇晃。地下城主当然不会错过这次机会。不过在把魔力的狂潮向她席卷过去之前，他首先把契约的使魔召唤回了自己的身旁。 浑圆的肚腹炸开，扭曲的形体四分五裂。王国的上空倾洒女王乌黑剧毒的血雨。 王国的精灵们一片死寂。与之相对，是卡斯特罗的军团欢声雷动。大军如潮水般向前推进。王国最后的防线土崩瓦解。永夜之森的墨绿色旗帜在城市的高点猎猎飘扬，而纹绣着蜘蛛圣徽的王国旗帜则像是垃圾被丢弃在地。负载着战备的驮兽肮脏的蹄爪竞相从上面践踏过去。 闪亮的刀剑无情收割敌人的生命，王国的抵抗已经完全无法成型。施法者多余的力量化作绚烂的魔法焰火迸炸在空中。卡斯特罗的战士高举武器，欢呼庆祝这场胜利。气质温婉的女教授豪迈地挥舞着她精神力凝聚的记录用羽毛笔。其它的同学们同样为此激动无已。 “西弗法尔！”不知是谁先呼喊起领袖的名字，他的声音得到四面八方的追随，很快便形巨大的合力，“西弗法尔！”“黑暗精灵之王西弗法尔！”“一切在这里开始，也将在这里结束。”“我们的王——今日他迎回自己的王位！” 然而作为当事者的精灵领袖，却是丝毫没有沾染周围那过分亢奋的情绪。他悬浮在空中，银月法杖向下微顿，无数道目光下意识地循着他凛冽如冰的浅色双眸所望的方向转去。 一瞬的鸦雀无声！卡斯特罗的战士们意识到这场战争到这一步并没有迎来结束。一道阴影——硕大无朋的恐怖蜘蛛的阴影笼罩了王国的大地。高阶祭司脱出隐匿的状态，融化成一滩乌黑的血水，在生命的最后她爆发出夜枭般的狂笑。 这是一场献祭。黑暗精灵女王的死，连带着无数子民的牺牲，被她转换成为一场极致黑暗的血祭仪式。仪式已圆满完成，神明当降临现世！ 恐惧攫获了无数人的心神。卡斯特罗的军团下意识地向后退去，但魔蛛的身影遮天蔽日。 西弗法尔依旧悬浮在空中。地底的风将他的衣袍拂动。他再一次听到熟悉的声音——来自神后的得意的讥讽的轻蔑的嘲笑。他不曾告诉任何人，在过往的一段漫长的岁月，他无数次因为这道声音而堕入噩梦。 血魔法师出现在他的身边。迫切地想要询问什么事情。但西弗法尔举起手来，向他下达了契约主人的命令。 “带大家撤退，卡内基。” 对于主人的命令契约使魔唯有执行。卡内基回眼向他望去，脸上是惊疑、愤怒，同时又悲伤与绝望的表情。他意识到，他可能将永远地失去他——他要独自一人，来面对一个暴怒的神明。 第398章 “我已经知晓神明的本质。”地下城主平静地说，“凡人并非神明所创造，恰恰相反，是凡人创造了神明。神明依托凡人的信仰而存在，凡人赋予了你们生命。而今，你忠诚的党羽几乎被我尽数剪除——我很感兴趣，你的实力还能剩下几成。” 带着一抹凉薄的笑意，他猛地抬起头来，望向空中巨大的阴影。 “——来吧，厄缇尼丝！” 厄缇尼丝，阴影编织者，噩梦之后亦称蜘蛛神后，从她的神国降往现世。面对精灵城主的宣言，她再一次发出讥嘲的笑声。 与她的声音一同响起的，还有其它的，众多的、同样熟悉的笑声。西弗法尔浅淡的冰色的双瞳猛然收缩，倒映出一道道熟悉的形影。 他看到他的母亲，看他的姊妹，其中包括刚刚死于他手中的、年纪最小的妹妹——黑暗精灵女王，她已重新恢复精灵窈窕而美丽的身形。她们聚集在那形似蜘蛛，而实则不可名状的存在身前，看着他、指着他发出戏谑讥诮的笑声。 “他还以为我们皆已死去！” “然而我们实则在神后的国度获得永生。” “卑贱的男性……” “……黑暗精灵的耻辱！” “瓦弥纳埃索布里拉加勒，一个胆大包天的蠢货！” “他还真以为他能挑战一位神明？” 他怎么可能真的挑战一位神明！恐怖的威能让他完全无法呼吸，深沉黑暗与邪恶驱逐尽他心底所有的希望与喜乐。而神明甚至还完全没有踏过尘世的界限。 飘扬的旌旗散落成细密的灰烬。山体，石壁，华美的宫殿渐次坍塌化为齑粉。西弗法尔感受到空洞的虚无——无边的死寂，下一个便是他……接下来便是他！凡人与神明之间隔着一道无可逾越的天堑。他也许有这份心念，但永远也不可能真正意义上成为她的对手。结局已然注定，一切都将在这里结束。 然而这时……有辽远的战歌声响起。 第317章 金与铁打造的战车如电掣如风驰从无尽的虚空中驶过。幽暗地域那深沉的云团被燃烧的血与火渲染成明耀的赤金色。华美的披风猎猎飘扬，不规则的边缘飞舞着战火的狂焰，银发的神祇身披全副的甲胄。厚重的面甲完全覆盖他的面容，但没有人会错认他的形象。 守护之盾固定在他的左臂。杀伐之剑握持在他的右手。剑尖流转寒芒，直指厄提尼丝所在的方向！ 形似蜘蛛的神祇缓缓地向他所来的方向转过了头颅。簇拥在衪身周的女性黑暗精灵的魂灵动作停顿，讥嘲的笑容在脸上凝固。 短暂的静寂之后有人发出尖叫。 “……阿修琉斯！” “衪——” “——衪又怎会来到？” 她们当然知道战争之神的偏向。是衪的祝福让卡斯特罗的军团得以抵挡神后的诅咒，血魔法师使用法杖攻击物理，一举击碎墨玉蜘蛛，亦是源于借用了衪的力量。但她们依然敢于站在衪的对立面——因为阿修琉斯衪一向只是遥望，每场战争的背后尽管都有衪的影子，但自古至今，衪从未亲身参与过尘世的争战。 但是、但是在这时她们陡然间意识到一点。 ——当神后想要降临在现世，那么这场战争，已然超出了凡俗的界限！ 女性精灵的魂灵发出苦痛的呐喊，她们想要四散奔逃，但是却被厄提尼丝控制着聚齐成盾护屏卫在她的身前。燃烧的战车滚滚向前，将她们与那剧毒的蛛网渐次葬作焰烬在明灭不定中消湮。战争、勇气，与胜利之神高高举起衪单刃的长剑。 这似乎应该被称作一场神战……但事实上它根本达不到能够称之“战争”的门槛。 衪只出了一剑。 所有人都听到冥冥间仿佛有什么晶质的事物破碎。尖利的嚎哭几乎击穿耳鼓。疯狂与混乱……后世的观测者们旁观了一场神明的陨落。多眼的头颅美丽而又凶恶，它从那狰狞而又丑陋的巨大躯体上脱离，而后共同化为尘埃，在永暗的虚无里点点消散。 撤退的军团感知到身后的变故。不约而同地，他们再次转回身来。 眼前的视景让他们几乎不敢相信—— 魔神的阴影已经消失不见。他们的领袖悬停在高空微微低下头去—— 主宰战争的神祇亲手为他加诸胜利的冠冕。 极致惊憾所带来的静默里，魅魔法师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但在他来到之前，神明的身影便已经渐淡消逝。 他看向自己的契主，急切询问他一些问题。西弗法尔作出回答。黛博拉教授的身体下意识地倾向前去。像是隔着重重的迷雾，他们听不到两人的话语。只看到精灵城主握住了法师的手向上举起。 四下里响起如海的欢呼。黑暗精灵与恶魔、魔鬼以及其它的地底生物，包括那些王国的俘虏在内，无不倾身向他们的领袖拜伏。 在旧王国的废墟上，新王举行盛大的典礼。他与他的使魔——更确切地说是他的爱人，共同登上至高的王位。 大军开拨回返卡斯特罗。时间的流速再一次开始变快了。后世的观察者们看到，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王国投降的黑暗精灵陆续又被西弗法尔给处死了几批。余下的身上尽管都背负着深沉的仇恨，但是却不得不承认在永夜之森的生活远比先前在王国要快乐。某种程度上，他们其实感激于西弗法尔为他们所带来的改变。他们最终与部族的精灵融合在一起。而不同的部族在后续漫长的光阴里，彼此间也不再存在界限。 黑暗精灵的领袖励精图治。少时的理想曾经被埋葬，但现在被他一条条地带进现实。在繁华的地底城市里，一座座学院与工坊拨地而起。学者们专注于他们的研究，工匠们沉潜于他们的创造。后世的历史学习者们悚然地发现地底的精灵们彼时居然已经开始着手于超远程大当量轨道制导型武器的研发。创新的课题甚至还吸引来侏儒、矮人，甚至地表的人类学者共同协作。 片刻后，又有新的惊呼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帝国最高战争学院，开阔的广场被永恒的光火照亮，妖孽的魅魔持剑的雕像矗立在最中的高台上。尽管他已消失无数的岁月，但他的朋友从不曾将他遗忘。 帝国的势力在不断地扩张。暗之精灵王率领他不败的军团南征北战。直接的掠夺与经贸的往来，让秘银与精金、璀璨的珠玉堆满了王国的宝库。他们积累起即使是龙族也为之眼热的财富。 当扩张达到了一定的程度，庞大的帝国显然不满于屈居在地底。精灵领袖的视线向上方转去。 邪魔与精灵……骁勇的军团幢幢穿过前往地表的裂隙。隐隐地感知到什么，历史的旁观者们心脏下意识地提起。裂隙的另一边是山原，暗之精灵王与传奇的血法师一步步踏上巍峨的山巅。一望无尽的大军如阴影在身后蕴集，而前方，精致华美的白色建筑宛如珍珠点缀在林间，索瓦泽隆光明精灵王城——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凛冽如弯刀的银月权杖缓缓地向上举起。 历史不再流动。画面在此定格。所有人都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希恩德林曾率大军深入地底来攻打他们……” “——永生不死的种族从不会将过去轻易忘记。” “更不用说他们之间还有着永恒的仇恨！” “光明精灵与黑暗精灵都曾建立起庞大帝国。然而现在，他们双方却是都已销声匿迹……” “所以——？！” 全无征兆地，眼前画面突然消散。不再是之前的扭曲与混乱，而是彻彻底底的断离。学生们在同一时间醒来，脱出了睡梦中游历的状态。自然而然地，他们都对此感到很是疑惑，然而，即使是黛博拉，也同样茫然而无法对他们的问题进行解答。 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掉线……不过很快，他们便找到了原因之所在——血魔法师不知何时出现在教室门口地方。秘银的火盘全然熄灭，向上袅袅漫出异色的烟雾，他沉金的法杖上端深邃的血晶流转着幽暗的光。 空气有那么一刻的凝固。谁也不曾想他们居然会被正主儿给当场抓获。就连温婉气质的女教授在这时也不由得缓缓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你家城主每次都拉灯拉得好及时啊！”心灵法师极具求生欲地喊，“——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 其它的同学们也都小鸡啄米式一顿点头，考虑到某位血魔法师那在外的凶名，他们非常有理由怀疑接下来他就会杀人灭口。有人甚至当场抱头鼠窜。卡内基的表情一度相当精彩。 他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 “这不是你们所当应涉足的领域，人类！” 第318章 精灵史的课程按照计划到今天便结束了。艾尔文斯坐在家里，是如此期待替他上课的朋友回来。 而对于湖边别墅，安塞尔温斯顿也是头一次像今天这样归心似箭。他有太多太多，迫不及待地要对他的小伙伴、尤其是希恩德林后代的光明精灵讲，“艾文艾文！我和你说哦！” 第399章 “你说你说。”艾尔文斯这边已经把一大堆好吃的给准备好了，就等着他回来说。 安塞尔因为急着回来所以没有留到教室里和老师同学们一起吃饭，也确实饿了，当下坐到了他的对面，一边暴风吸入，一边和他讲起了他在这门课程上所学到的。 这门精灵史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光明精灵史”，黑暗精灵生活在地底实在是太神秘了，以至于人类对他们了解得实在不多，只是在最初分裂的时候简单提了一提，课程的重点是放在地表精灵的分裂与融合以及最终固定形成的七大王国，“主要就是你的那位祖先，和他御下的索瓦泽隆了。比起别的那些，你这个祖宗拿的简直就是龙傲天剧本！那可真是太厉害了……” 人类法师balabala讲。年轻的精灵听得心驰而又神往。他是那么遗憾自己没能亲身参与这门课程，听教授讲伟大赤野之王的传奇史诗。 “……而且，还有战争之神！艾文，你不是让我帮忙留意希恩德林究竟是怎么得到杀伐之剑的吗？——它是这样子哒！” 说到这里安塞尔连东西也顾不上吃了。他双手乱舞，比比划划地和艾尔文斯讲赤野之王与战争之神的故事： “不远万里，排除万难，希恩德林终于抵达了阿修琉斯的神国。主宰战争的神祇对这位传奇君王非常欣赏，想要让他成为衪的信徒从此随侍在他的左右。然而我们的精灵王千里迢迢赶来才不是为了把专程把他的灵魂献上！‘不败的阿修琉斯呵，’他说，‘请允许我大胆妄言。我之所以专程赶来您的神国瞻仰，而非像众人一样直接对您建立信仰，正是为了确定，您值得我矢志追随，就像传说中所讲的那样。’ “阿修琉斯感到他受到了冒犯。希恩德林趁机向他提出了挑战。挑战的并非在战争领域，‘因为那样的结果毋庸置疑’，阿修琉斯对此表示同意。他们就另外的事情展开了赌局。 “关于这个赌局，那说法可就非常地多了。精灵诗人们留下了各种各样的传说。总之，如果阿修琉斯赢了呢，那么光精灵王便要向他献上信仰；而如果希恩德林赢了呢，战争之神便要任由他挑选走自己的一件宝物！” 艾尔文斯抬手扶额：“呃……” 故事到这里就不用说了，因为发生了什么他已经知道了，“然后杀伐之剑就没有了，对吗？” “不呢，不呢！”安塞尔一顿摇手，“战争之神虽然输了，但这和杀伐之剑是没有关系的。因为杀伐之剑是三圣器，不能算作是一般的宝物。只是简单赢了一场而已，上来就要挑走三件战争圣器其中之一，那未免也太没有数了。” 艾尔文斯：“……” 就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 “关键是阿修琉斯衪好小气的哦，衪连一件普通的宝物都不愿意给。因为这场赌局嘛，不管赌的是什么，总之精灵王赢得都很容易，衪觉得你怎么这么容易就拿走衪的一件珍贵宝物呢！” 安塞尔说道，迎着精灵额角缓缓滑下的黑线，接着继续讲：“于是希恩德林就非常爽快说，那好的，这场不算，咱们再赌一场。” 艾尔文斯：“…………” “再赌一场然后就又输了。” “嗨呀没错，”安塞尔挑出来给他讲了几场传说中第二场赌局的内容，战争之神毫无疑问又输了，“但他还是不愿意给！” “精灵王于是就又和他赌第三场？” “是的。但是阿修琉斯衪好歹也是一个神明嘛，总赖账也有那么亿点点不好意思呢。于是衪就说，如果这场再输了，那么衪就把先前那两场所该得的宝物也一并赏赐给他。” 艾尔文斯：“………………” 他怂怂地向后看了一眼。还好，某个银发魅魔和他的紫色心心现在在楼上不知道干什么呢，“然后又双叒——” “啊嗯。接着就是第四场，第五场，第第第……第不知道多少场，以至于到最后，他的宝库都要被全给赔进去了。” 艾尔文斯以手掩面。无法脑补当时他的亲爱导师身处是怎样的一副情景。“这时呢，光精灵王就非常大度地说，他作为一个强盛国度的君王，实际上也并不缺什么珍奇财宝。所以呢对于神明的赏赐，他只需要挑选一件就可以了！” 心灵法师耸了耸肩，“阿修琉斯听到可高兴了——你看这个精灵王他是多么通情达理！于是呢衪就让他任挑。希恩德林把他的珍宝看了一圈……最终，他的视线落到了这位战争主宰的身上！” ……按照导师后来的说法，很显然衪在那时已经意识到不妙。衪在内心徒劳挣扎，试图让胜利之冠引起传奇君王的注意——作为国王那肯定应该是挑王冠的对吧？但希恩德林不愧是希恩德林，他的眼光也是那么传奇，毫不犹豫地就选走了杀伐之剑，将某个烦人精成功闪避。 “于是，”心灵法师总结道，“杀伐之剑就到了他手里啦！”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 他小小的内心现在就是双排的无语，一时间是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祖先的精灵王赢取了与导师的赌局，这一点他知道，但所用的一定是胜之不武的手段。而事实也确实是这样，许多场胜利说白了都是在投机取巧，但某位上古神明的操作也实在是让人无话可说……输就输了嘛，居然还一场场的赖账！如果不是赖账，那么也不至于……这下好了！ 安塞尔把他无言以对的过久的沉默当作了是事情实在太过离谱以至于他其实没有相信，“真的！”他大声地强调道，“真的就是这样子的。你看杀伐之剑最后就是到了希恩德林手里对吧？关于赌局的事情，诗人们就是这么写的……你看！我把那些叙事诗全给抄下来了！” 说着掏出了笔记，哗哗地翻给他看，“还不是一首，是很多首！还都那么长。要不是我学了抄录术根本没办法把原文给你带回来。吟游诗人的职业素养嘛，这里面肯定有夸大的成分在，实际上并没有他们写的那么多场，但也有很多场！不然的话阿修琉斯是不可能让他把杀伐之剑都给带走的……” 这时艾尔文斯突然间感知到什么——有魅人的香气正在往这边飘来，他啪地一下把笔记阖上，并摁住安塞尔的手眼神示意他闭嘴不要说了。 然而闭嘴是不可能闭嘴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闭嘴的，安塞尔小喇叭温斯顿：“哈哈哈哈我知道你没办法接受，实际上我们学这一段的时候也都惊呆了，试问谁能想象得到，阿修琉斯衪衪衪居然是这样的战争之神……” 艾尔文斯：“………………” ——他能啊，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啊！所以说你赶紧的闭嘴啊就问活着不好吗？ 脚步声一步一步地从楼梯上传下来。杀气——！安塞尔敏锐地感知到，他被可怕的杀气给笼罩。 怂怂地、他一点点转过头来—— 闪亮的银发狂野乱舞，愤怒的魅魔双手叉腰站在他的身后。 “咳，风时先生，”弱小的人类法师赶忙站起身向他打招呼，“您来了，我正在和艾文说——啊，请您不要生气，我没有对战争之神有所不敬，我只是把他真实做过的事情又复述了一遍！……话说，”他向他凑近，露出一脸神秘兮兮、“我有一个大新闻”的表情，“——您想不想知道，传说中伟大战神的小秘密呢？” 第319章 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传说中伟大战神：“………………” 他那可真是太想知道了。 紫色的心心，弹弹滑滑的，不会有什么能够比它更可爱了。精灵每天都把它抱在怀里，天使也时常会按按戳戳。安塞尔看着也好想摸摸的，但某位严格的院长从不同意他的申请。然而现在——！ 紫色心心连着细细的尾巴，咻地一下就冲他抽了过来。安塞尔惊慌措连忙闪躲。风时举着心心绕着客厅追杀了他好几圈，猛然间想起了一件事来。 ……这么做反应是不是太大了，会不会被人类法师顺着猜出什么？风时脚步当即顿住，脸上表情飞快调整，一瞬换上了金手指老爷爷营业用温柔慈祥笑容，“安塞尔回来了呀。话说你的近战课程一下缺了好多天的，你看我们是不是该补补了？” 安塞尔：“……？！” 这比拿心心追杀他还要更加可怕好吧，毕竟心心那么可爱，就算被拍到顶多也只是稍微有那么一点致命的样子，然而恶魔的训练那可就不一样了！ “……咳，那个那个，”一毫米一毫米的，年轻的人类法师慢慢往精灵的身后缩，弱弱地撕开了一包薯片，“我这才刚刚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吃饭呢。” “——不好好训练的人类不可以吃饭！！” 于是等到魅魔法师又来找他的剑士朋友玩，看到的便是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小喇叭同学哭得超大声在湖边跑圈。当发现了自家院长的到来，安塞尔立刻挥洒着面条宽的眼泪，试图让他制止他的恶魔同伙对弱小人类丧心病狂的残害行为。 第400章 然而，血魔法师看到他，眼前立刻便浮现出他带着同班的小伙伴们透过西弗法尔的视角所看到的、年轻的寄己追在精灵城主后面主人主人主人、所进行的“你不要面子吗”“是的，完全不要面子呢”的一系列的操作。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安塞尔站在他身前一脸茫然，但却感觉到比刚刚的战士院长还要更甚的危险。 他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自家院长吗？怎么会比在战神的传承者面前透露神明的小秘密还要更加严重。飞快地，安塞尔向后退去，“啊哈哈，我想起来我还得跑圈呢，那院长我就先走了——” “风时！！”血魔法师愤怒地喊，抬手指向他，“这家伙才不是想学精灵史，根本就是为了逃避训练！你明知道这一点，就这就这就这？就罚他轻飘飘绕湖边跑几圈就完事了？” 风时：“！！！” “你说得太对了，卡内基！” 原本就不堪重负的可怜心灵法师训练难度被再次加码。拉斐尔上完课回来也被安排去给他当陪练，安塞尔于是被天使圣武士抡着斧头追着砍。 不过卡内基坐下来喝了杯茶消了消气，看着可怜的人类法师一路跑得哭天抢地，心情又开始变得有那么一点微妙与复杂。西弗法尔的过去——他只捡一些相对好的事情和他说，不好的事情总是自己默默地咽下。而他又比他要大，从而可以瞒住他许多许多。如果不是这位年轻人回到过去与他共感，恐怕里面相当一部分的事情，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吧？ 安塞尔跑完了圈。风时过去拿出练习用法杖带他训练。卡内基等到那边结束，招手让他过来。 “……院长。” 安塞尔战战兢兢。而后他看到和他的魅魔朋友一样可怕的院长拿出了一些魔法书。 “为了逃训练，自家学院的课也没少落下吧？”他一脸嫌弃地说，“过来，院长给你补上！” “！！” 年轻的人类法师首先目瞪狗呆，而后受宠若惊。当下连忙搬过了椅子，跟着传奇之上的伟大院长上课。 等到这门课结束已经是晚上了。卡内基被亡灵院的院长传讯喊走，安塞尔终于有空继续和艾尔文斯讲他跟着黛博拉教授所学到的。不过已经不多了，基本上都是希恩德林那传奇的功业，光明精灵的七王国在他的协调下融合成一个密不可分的同盟，经济技术与文化得到了极大的繁荣，“但然后……然后就不知道了。黛博拉教授说精灵非常神秘，所有的种族中他们留下的空白与谜团最多。如此强盛的王国，最终却销声匿迹，对此最普遍的说法是在光明精灵走向融合的同时，地底的黑暗精灵也在快速发展着。上古的仇恨从未泯灭，而是在蛰伏寻求着一场猛烈的碰撞。光明与幽暗的一场大战，最终导致精灵们从繁盛而走向衰落。” “不过真的是这样吗？没有史料的支撑谁也不敢确定。黛博拉教授施展了一个特别的法术。希望能够让我们从梦境中寻觅精灵的历史碎片。但你也知道，历史碎片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得到的。我只是……害，只是歪到椅子里睡了一觉！”年轻的人类法师摸着脑阔，“隐隐约约的，好像也有梦到了些什么，但是醒来之后，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有一段记忆被洗去而后篡改了。学生们都无知无觉，但黛博拉对此却无比确定。 轻轻抚过远古精灵留下的诗篇，女教授的心中却充满了苦涩。在那门课程上，她触及到了些什么……这是她将一生投入对精灵历史的研究，最终所得到的最为宝贵的成果。而也正是因为她触及到了些什么，一切的一切便都被夺去了。 ……是卡内基，法师学院的院长做的。在以隐秘的手段进行的一系列调查过后，女教授最终得已确定。但她在同时也看到，血魔法师用月明砂珍而重之地细细擦拭一顶颜色介于金银之间精致奢美的王冠……怅然地把它戴在自己的头顶。 黛博拉墨绿色的眼瞳猛然收缩。她知道这顶王冠！古老典籍的残卷上对这顶王冠有着专门的记载。它是黑暗精灵王国的后冠，不像普通的后冠那样小巧纤细，因为它的主人是位男性——黑暗精灵王所有的是一位男性的伴侣。 所以，其实也就是……？！ 难怪……难怪会接触到前所未有的领域，安塞尔温斯顿，这个半路出家的心灵法师在最近因为一件事很出名——他是唯一能够得到院长亲自教导的男性学生。 卡内基是当事人，还在黑暗精灵王国有着特殊的地位。无论是作为当事人的隐私需求，还是作为王国高层的保密需要，他都有权决定别人可以知道什么，不可以知道什么。 在水晶球跟前，黛博拉站了很久很久。 ……是的。她对此当然应该接受，但她所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同于精灵与恶魔这些拥有无限寿命的种族，人类所能够在这个世界上度过的时光是非常短暂的。凭借着沉眠与药物，她已经强行多留了很久的时候，而现在，无论是躯体还是灵魂，都快要到达极限了。精灵错过了她所开的这期课。她还能再开一期课吗？对此黛博拉自己也是无法确定的。 所以她要去找他吗？恳请法师学院的院长，黑暗精灵王国的安伊法，可怜可怜她这个将死之人，透露一些过去的事情给她？ 似乎很有诱惑。可是卡内基前来洗去了他们的记忆，已经表明了他对此的态度。她的尊严与骄傲让她无法做到前去央求他。 但在这时，血魔法师突然转过头来。隔着那笼罩着一层迷雾的水晶，玄色的双眸对上她墨绿的眼睛。 教授的呼吸有那么一刻的暂停。而后她听到他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黛博拉。你是在等着长辈亲自去找你吗？到我这里来——其实我也很想知道黑暗精灵那位国王过去的故事。” 在安塞尔的记忆中他看到西弗法尔。但那段历史实是太跳跃、太破碎……很多都不连续。 在把这段记忆反复咀嚼了好几遍后，卡内基无法抑制地想要知道更多。但同时他的内心也深深纠结……想要知道，但却又害怕知道。他在面对着一瓶甘美而又致命的毒药。 某种意义上他是故意地留下线索。把事情的决定放在黛博拉的手上——如果教授来找他，请求他向她透露黑暗精灵的历史，那么他就会被她的感动从而主动协助她对历史的研究。但谁知，这位教授看起来并不打算找他……于是终究还是他主动迈出了一步。 很快卡内基便为他冲动的决策付出了代价。他所能联结的，当然远比安塞尔以及其它任何人都要多。黑暗精灵的过往一幕幕展开在眼前，卡内基心疼他，爱怜他……疯狂地思念他。备受折磨以至于夜夜难眠，他跑去找他的朋友扑进他的怀里哭得不成样子。 好几次哭着哭着就石乐智，某个可怜的光明精灵被他不讲道理向外赶出去，“我的精灵没有了……你还让你的精灵在这儿晃啊晃的刺激我。” 艾尔文斯：“……” 试问谁家的主角待遇是这样的……好好的为什么最后会是他倒霉啊？好的时候还可以改去睡别的房间，坏的时候甚至会被逐出别墅，只能可怜兮兮抱着铺盖卷前去林边找苦修的圣武士求收留。善良的天使慷慨地收容了他，并为他表示诚挚的嘲笑……啊不，同情。 光阴流转着。这一天，艾尔文斯抱着他的美人导师睡得正香香的又被深夜emo的血魔法师跑来向外赶出去，“不干！”他愤怒抗议，“我还正休养呢，一天天的净来闹我。” “休养什么休养，”卡内基超凶，“——你眼睛早就好了！” 第320章 艾尔文斯的眼睛已经好了。其实在一段时间之前，他就不再出现视野消湮的状况，而且符文带也不需要每天都得戴上一会儿了。但是之前默林和卡内基都有说过，就算好了也要继续巩固，于是也就继续休养着。 “所以，”他激动地确认道，“我其实已经好了吗？可以回去继续上课了吗？……你们之前为什么不和我说？” 卡内基噎了一下。重新组织语言，“那是因为——因为上课的话其实还不行！但半夜被赶出去什么的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一边说着一边把他往外轰，并把他的美人导师给霸占住了。 艾尔文斯：“………………” 但不管怎样，这已经是一个非常之良好的信号！头一次他正睡着被赶出去还能这么高兴。 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被允许回去继续上课了。生活从此逐渐回到正轨，但有一点让他感到困扰，那就是他的课程被拉下了太多太多（毕竟他停课停了那么久！）他努力想要把进度给赶上，但是却没能如愿。这是因为不同于其它职业，只要付出足够的时间与努力，就能得到确定的结果，术士实在是有太多的随机，而大概是出于他压抑自己的力量压抑了太久的缘故，魔力变得越发地难以控制了；而同时很多课它并不是时时都有的，而是要看教授什么时候开，一旦错过就只能等着下届一起上了。 第401章 这么拖着，他的朋友们都渐次升到三星，将要赶上他。但这也是一件好事，“回头我们就可以一块出任务！相互间也好有个照应，”女武者萝西娅高兴地说，“等到哈伦卓耿解封。” 哈伦卓耿现在还处于是完全封锁的状态，所有的对外任务停止。之所以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持续封锁，一是为了升级离岛人员的保密禁制，二是要为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神明增加信仰屏障以防万一，而三，则是……人还没有抓完。 事关重大，必须要严密调查以免错杀或者漏掉一个；有些关键的岗位一时没有替代在抓人之前要先做好妥善安排，珍贵的实验小助手是如此难得所以在存放的时候必须要保持鲜活……出于多种多样的原因，人一直没有抓完。于是在后来的长长的时间里，血魔法师与新教会持续为此而付出努力。 敬爱的导师被抓走从此再也没有音讯，这使得很多的学生又一次对战士学院的魅魔院长改变看法。而无数次的碰壁与冷遇，让男性的学生们也不再为卡内基而狂热。抓住这个机会，杜维大带节奏。 之前送过他课程他不要，战士院长就再也没有来找过他了。时间一天天流过，杜维心里也逐渐地不再害怕。而且他这次还又换了一批新账号（这段时间里陆续养起来的），觉得不会让人再追踪到他。 这波节奏他带得风生水起，可以说是非常地快乐。不过又过了段日子，随着同家族的心灵法师来访，杜维的快乐一下就消失了。 三颗星星——这个半路出家的最菜的家伙纹章上怎么可能会有三颗星星！杜维不愿相信。他觉得他一定是看错了。但多次的确认无情地告诉他并没有。凉风一阵阵地在从脊梁骨上卷过，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纹章——星星也才三颗。 “杜维，实在是太谢谢、太谢谢你了，”安塞尔深深地给他鞠下一躬，“实话说，像你这么一没道德没底线恶心唧唧的节奏大师，哪里犯得着我来登门感谢呢？但是，不谢谢你的话，我实在是于心难安，听我说，谢谢你，谢谢你把跟院长上进战课程的机会让给我！上完这门课，我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不对，我战士也不怕了，潜行者也不虚了，他们敢近身我就敢抡起法杖跟他们正面对打！升星核定的实战项我居然拿了满分你敢信？战士教授们看着我都可惜极了，说当初转学院他们就不该那么麻溜就放我走。而且还有本学院的课……你知道什么叫做近水楼台先得月吗？那就是近战士院长先得法师院长，有一段时间我们院长天天睡风时先生那里！传奇之上的伟大法师没事就把我喊来给我补课。还有……还有，啊！我还被心心追杀！可可爱爱的小心心——别说碰了，你们看都没近距离看过吧？而我就不一样了，我被它举着满屋子追杀呢……” 安塞尔小喇叭温斯顿激动之下，话语乱七八糟，连自己都在说些什么都不知道了。 杜维：“…………” 嫉妒让他扭曲变形，额角的青筋都在隐隐跳动，“还被心心追杀。那你可真是厉害坏了啊，安塞尔？怎么说，要不咱们去竞技场上练练呢？” 雷属性的元素法师。一向以高攻击而出名的战斗型法师特职。比起更多是走辅助路线的心灵系，可以说是不可同日而语。然而，面对他的提议，年轻的心灵法师居然流露出一脸的兴奋，“好啊！杜维，你要和我单挑吗？” 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法杖。都已经升到三星，那肯定要换一根新的法杖，杜维的视线从下方缓缓移到法杖上端，瞳孔剧烈地震。 那是战锤吧……那玩意儿根本就是战锤的锤头吧？所以现在在法杖上开血槽什么的，已经没办法满足这些非要玩[法杖攻击物理]的疯子了对吗？把法杖给改造成战锤这是不是也忒离谱了啊！！ “啊，”顺着杜维的视线安塞尔也注意到自己的法杖，“刚刚用完忘记改回去了耶。” 他点亮了杖柄的一道符文，锤头的结构立刻在流畅的转换中隐去，现在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根正正常常的法杖了，上面镶嵌着一块莹白的魔力晶石，“忘了说了，这个法杖是那天海曼部长带着魔导技术与机械部的部长到那边找风时先生喝茶看到我在那儿练习于是帮我设计的。近水楼台先得月什么的实在是太棒了这一点儿也要谢谢你呢。话说我们到哪儿打啊？你不要害怕，咱们两个双法师，应该不至于要近身拿战锤啊不拿法杖抡你的……” 杜维：“………………” “谁会害怕你。我只是还要上课。”杜维生硬地说，“等我把课上完，我会去找你领教的。” “好哦，我等你哦。”心灵法师挥舞着他的战锤……不，法杖，“别看我刚升三星，说实在的你现在真不一定能打过我，杜维！被传奇之上的伟大法师和战神传承的伟大战士轮流开小灶这谁顶得住啊呜呜呜。大家都说回来要一起出任务，我想到时候我应该也可以跟着去了，等到回头哈伦卓耿解封……” 哈伦卓耿解封了。 第321章 艾尔文斯也确实在为离岛任务做准备了。到哈伦卓耿解封度过了漫长的光阴，他现在已经四星，未来的计划是留校研修。毕业证是留校研修的必须要求，而想要拿到毕业证，离岛任务的学分就必须得刷够。 朋友们也如事先的约定想要和他一起——他们现在都在三星卡着，枯竭世代晋阶不易，特意等四星指不定要到什么时候了，所以是打算先把任务给出了，但是却没能如愿。为了安全考虑，第一次出任务的新人不可以在队伍里占太高的比例。拉斐尔于是便说他一起去——之前康华里带他出来秀肌肉也计算在他的任务次数里，一场场累积下来他现在已经是老手中的老手——但是在去找莫桑迦德盖章的时候，却同样遭到了驳回。 “怎么了嘛，”天使圣武士在校长办公桌前晃来晃去，左右冒头，“有句话不是叫做是兄弟就来砍……咳，是兄弟就一起出任务！我怎么就不可以一起去了嘛。” “你任务分都刷满了还去什么去？……导师也早定下来了，风时负责带你，”龙裔校长瞪眼，“去去去！少在这儿给我胡闹，去老实研修去！” 于是拉斐尔只能走了，艾尔文斯被他盖了章，把申请表放到了一边让回去等通知。处理完了一波要离岛出任务的学生，女助理端来了浓稠如血般颜色、卡内基为他调制的药水。莫桑迦德拿过喝了一口。过分刺激的味道让龙族也不受控制地皱起了眉头。 “已经刷够了积分的学生并不是不允许离岛，”助理为他递上黄金丝的手帕，“……是出于别的担忧，是吗？” “鸡蛋……天使与精灵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但凡是任务就有其危险性。完美觉醒的上古遗种折损一个都是莫大的损失，更不用说两个全都失去。” 他把那杯药水一气干完。用手帕捂着剧烈咳嗽。女助理关切地看着他，神情悲伤而且复杂。“所以，”她说，拿过了空杯将视线转向一旁，“相关的事情绝不能让风时院长知道。” “他知道的，”莫桑迦德轻轻说，“但他更认同，谁也不可能永远待在襁褓，更不用说一族未来的君主。” 艾尔文斯发现他的导师对他越来越好了——本来他对他就已经够好了，到这些天更是把他捧到心尖儿上，什么都顺着他。 毫无疑问这是因为他很快就要去外面出任务了，“不要担心，先生。第一次的任务都不难的，而且时间也不会太久，我去很快就回来了。而且，我现在已经四星了。在哈伦卓耿或许算不了什么，但到外面，已经是少有的高手了……” “……四星，”风时说，“我还在九等的时候就团灭了一队的三星四星。” 艾尔文斯抱着他摇晃。 “您不能拿现在跟你们那个时候比嘛，先生！” “……” 风时低下了头去，情绪持续低落。……才刚刚四星，就要踏上危险的旅途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艾文，”他轻轻地说，“只要我说一句话，你就可以获准不刷离岛任务的学分的。” 精灵的眼瞳微微瞪大：“——先生？” “是的，我没有说。”风时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无非是一些他不可以搞特殊的话，“但凡是任务便有其危险，我就这样默许你踏入危险之中。” “乌斯卡人夺走了我们的家园！”艾尔文斯说道，“这场战争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 风时微微点了点头，攀上他的肩膀，把头埋在他的颈中。 蓬松的发卷如流银般渐次散落开来，甜美的幽香从他的发间逸散。艾尔文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有激动的情绪在胸间酝酿，不过他明白已经完全没有必要把它给说出来。 热饮在茶几上袅袅外散着如画的烟雾。银发的魅魔向上抬起头来。饱满的唇瓣流转着淡淡的紫调的偏光，轻轻地印上了契主的唇角。 然后向里面一点点吻进去。魔雾凝化的衣衫不觉间一片片消散。 第402章 这种时刻很适合发生一些什么。而风时也意识到这一点。他果断大声提议：“我们今天干脆把饭给煮了吧，艾文！” 艾尔文斯愣了一下，“可是卡内基说了，如果我们敢强行把生米煮成熟饭，他知道了是会对您用强效禁欲魔咒的。” “可是你马上就要走了，”风时坐在他身上扭来扭去，“——就算他不对我用魔咒我也得禁欲呀。” “但是我很快就又回来了，”艾尔文斯揽住他轻轻地拍，“到时候您被强制禁欲一定会非常难受的。” “…………” 风时还不是只能承认他说的是对的，“可恶的卡内基！！” 转眼便到了艾尔文斯离岛任务的那天。风时前去港口送他。因为某位节奏大师的工作卓有成效的缘故，现在很多人又转为讨厌他。他们冲他大声叫骂，对他丢来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即使是新教会拉开的屏障也无法隔绝那浓浓的恶意。但风时对此不管不顾。 能够把精灵送上空间船，那么他便又可以在他身旁多待一刻。 “这些年我们每天都在一起……日子过得实在是太快乐了，”风时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以至于现在我已经无法想象，你不在的时间我应该怎么度过。” “但是我们之间还有契约的连接在！即使是空间也无法阻隔，我们依然是可以实时进行联系的，”艾尔文斯道，他不想他站在甲板上继续听那污言秽语，“……您就当是我又上了一次长课，快点回去吧，先生。” “啊！我们之间还有契约的连接，”风时被他给提醒到了，“如果在外面遇到危险，或者是什么单凭你们处理不了的事情，不要犹豫，立刻召唤我！让我过去帮忙解决。” “先生，你身份特殊，不能离岛的。” “——我飞快出现，飞快解决，然后飞快跑走！”执掌战争的神明提出高明的策略，“他们注意不到我的。” 艾尔文斯答应了。而空间船也将启航。风时这才向后转去。下了甲板，但却依然站在港口，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向他挥手送别。随着航船升空，他在下面缩成了小点，但挥动的紫色心心依然清晰可辨。 这样的场景让精灵心里猛然地一酸，闭上了眼睛而一时不敢再看。 他答应他，如若遇到危险，立刻便召唤他，但他的心里实际上并不这么想。 之前莱蒙德自治领，如果他没有召唤他，害他暴露自己的存在，那么便不需要用所谓“战争神选”来掩藏身份，后续来到哈伦卓耿，也不必担康华里但一调查便会发现的风险。一切都源于他对那些愚民不必要的同情……冲动而又愚蠢的决策。今后他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事、不会再把导师给牵扯到其中。 ——无论他遇到什么。 第322章 年轻的精灵无声地立下誓言。不过他们并没有遇到危险。这是一次相当简单的任务——从泽坦当局分派在山梅郡的采矿队手里窃取一块特别的魔晶。 这块魔晶被和其它普通的晶矿石存放在一起。采矿队乃至乌斯卡人目前还不知道它的特殊之处。一个盗贼专精的潜行者被指派为任务第一序列的主要执行人。第二序列负责在必要的时候吸引敌人的注意从而为他制造方便行事的环境。艾尔文斯被安排第三序列——如果出现最坏的情况，窃取不成那就强抢，他们将出手和现场护卫乃至后续援兵大干一场。 在当地超凡者的接引之下，他们抵达了任务地点。 矿料燃烧的味道炙烤着鼻腔。天空灰蒙蒙的飘浮着数之不尽的细小微粒。远处的群山呈灰褐色，大大小小的矿坑错落，满目疮痍。钢铁巨兽挥舞着它高高的吊臂。一车车的原矿被悬浮轨道送往城镇林立的厂房里。 让人几乎不敢相信这里曾是一个如童话般美丽的城镇。 改变发生在仅仅几个月间。乌斯卡人在这探测出了矿源。泽坦的坎达利公司承接了开采的业务，当地伪政府负责给予他们保护与协助。因为是魔力矿源，开采的过程中时常有意外出现，当一阶段的任务完成，且开工以来数量最大的矿石将转运往乌斯卡方面，当地将举办一场大会，庆祝他们所取得的成就，以及对被竖立为典型的一批矿工赋予“英雄”的表彰。 按照计划，他们将在表彰会的当天采取行动。这让队伍中好几人都很是兴奋。“当天。”“这个大会乌斯卡人是不是也要出席啊？” 但当地的负责的人，胡克却是摇了摇头，“没有。” 只是当地刻意操办想要为自己邀功的表彰会。以乌斯卡人的地位怎么可能会给他们眼神。“所以说，”队伍里的游侠冷笑着道，“开山采矿的是泽坦人，巴巴送去的是泽坦人，完事在这里表彰庆祝的还是泽坦人……” “这么多年了，”一惯和他搭挡的刀盾战士看了看他，“你对这些难道还没有习惯吗？” “……” 他们对此当然早就习惯了。有关这个话题，没有继续延伸更多。他们了解当地的地形等环境，敌方守卫力量的战力与分配，更进一步地完善窃取晶石的计划。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只是当地政府的一些武装力量以及矿业公司自带的安保人员而已。三星上阶的老练盗贼，躲过他们的视线完成窃取任务可以说是绰绰有余。一块普通的晶矿石被放到了目标魔晶所在的那个箱子里，这将保证它的遗失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别说艾尔文斯所在的第三序列，就连第二序列都完全没有得到出手的机会。 除了作为主要执行人的潜行者外，唯一施展了能力的是队伍里的心灵法师。表彰大会的现场，他们隐藏在人群里。看着泽坦的民众们为把矿石献给乌斯卡而兴高采烈——另一个第一次离岛任务的新人，大地结社的三星德鲁伊忍不住骂了几句，“那帮吸血虫子！”他咕咕哝哝，“……把泽坦的资源搬到他们的世界，留给我们的是环境严重污染，大地千疮百孔。今后几百年……不，恐怕上千年都无法重新养复。” 狂热的人群向他投来视线。德鲁伊愣了一下，首先想到的是对他们进行劝勉，“能搬走的都搬走吧，不要再住在这里！这里的环境已经不适宜人类的生存……不提自己，只说对后代的责任，也不应让他们降生在这片遭受到可怕污染的土地上。” 人群鼓噪起来。他骂的是乌斯卡人，并不包括他们。而对他们的态度他也完全没有责难而是纯粹的关切。但这依然使人群的怒火瞬间便被点燃。 “你在说些什么？在骂谁是吸血虫子？” “没有乌斯卡人，你现在还在贵族老爷的田里给他们交税呢！” “人家拿我们一点儿石头怎么了？……就算这不是一般矿石，是非常宝贵的珍稀资源！为了泽坦脱出贫穷与饥饿，乌斯卡人做了那么多，花了多少钱！” “泽坦的技术做不了高精尖的，乌斯卡用这些矿物赚了钱，最终还不是回到泽坦人身上——你在这儿说这些是什么居心？” “还什么环境，毫无疑问是在故意挑起矛盾！” “说起来这人说话有点外地口音……” “你是什么人？哪来的？” “怕不是叛乱分子！故意想要破坏我们这场胜利的大会。” “抓起来——把他给抓起来！” “送他到局子里，真要是能奖个几十万……” 人群喧嚷着涌来。艾尔文斯扶了扶易容用魔法面具，右手已经按在左手的储物戒上——他的法杖收在戒指里面，随时做好出手的准备。不过是否可以出手是由心灵法师决定，面容姣好的女法师带着充满亲和力的微笑走上最前。 “怎么了……噢，罗伯特！能够为帝国提供能源是多么荣耀！就不要再惦记你家果园那仨瓜俩枣的了。大家，不要因为一个短视的果农几句牢骚而置气。今天所有人都该开心，在这样一个胜利的大会上——向我们的英雄致意！我们将向帝国奉上数量最多的晶矿。” 她的话语动听且极具感染。所有人的情绪都瞬间迎来改变。他们发出如潮的欢呼，把会场的气氛一度推到顶点。目光短浅还大放厥词的果农遭到鄙弃再也不为人所在意，众人欣然接受美丽的女记者对他们永世轮回在乌斯卡赐福的土地上的美好祝愿。 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波折。因为任务完成得过于顺利，他们还额外得到了一段时间用来休闲。热闹的派对当地的超凡势力都来参与，很多想要趁机弄清楚哈伦卓耿在过往的那些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仅不再派遣对外的任务，招生也暂停了一段时间，后来尽管恢复但却改变了考场的位置、设置了一系列的机制确保外来者无法与校内人随意接触。原本开学季不久后就会有一批新生退学回来，而这些年退学的也没有了，所以龙岛上必定发生了什么，而且事情还不小。 但哈伦卓耿现在已经更新保密禁制了。玄奥的符文在所有人的意识领域里持续生效。别说无意，就算有意也无法向外界透露出相关的事。风时的出现，院长的更换，包括卡内基的存在等等等等均是绝对禁止透露的机密。 第403章 “然而很多人不再活动了——已经死去当然不可能再出现，随着时间推移，外界的知情者仍然可以推知哈伦卓耿究竟发生了什么：谋害战神的人被清算，康华里恐怕已经死了，不过他们应不至于联系起不该联系的，而是会更倾向于认定，是龙族发现了真相，随后采取了措施。”龙裔校长金色的竖瞳流转着幽沉的光，“远古巨龙的存在从不是秘密，底蕴深厚的龙族会做出什么都不奇怪，这锅虽大但我们还是可以稳稳背着的——总之，放心吧，风时院长阁下。” “嗯呢，放心——你们办事我当然放心了，”某位突然来访的前神明抖抖魔翼转了一圈，“我来找你不是为了问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当然是艾文！”紫色的心心焦急地摇来摇去，“任务已经完成啦！现在那边都在开派对了，所以，我家小王子是不是也该回来了？” 第323章 莫桑迦德：“…………” 莫桑迦德放下了手里宝石点缀的羽毛笔。“是呢。已经完成了，而且还完成得非常顺利——在这时呢，就需要考虑到别的队伍可能还没有完成，或者说完成得不太顺利的情况。” “你是说……” “是的，”龙裔校长低下继续签发文件，“要等别人任务都完成了一块回来。空间船一来一回一趟可是很贵的，或者，你让他跟人说一声，然后把他给提前召唤回来？” 风时没有提前召唤艾尔文斯。因为不同于使魔之对于契主，被召唤来之后还可以遣返回到原处，契主被使魔召唤过来之后，就没办法再被原路送回去了。虽然任务已经完成了，但接下来还有社交——与其它反抗势力人脉的缔结以及对外界一些事物与流程的熟悉，这些对一个没根基的年轻人而言同样很重要，直接跳过将会是莫大的损失。 “那我们就晚一些时候再见面……你和大家好好相处哦，艾文！”风时通过契约的联结，在艾尔文斯的意识海里说，“精灵的身份现在还没有透露，对吗？以及你的王室血脉。这些……其实想想也差不多到了可以公开的时候。你可以看看透给一些人，这些以后也许会对你有所帮助。” “呃……这个，”艾尔文斯摩挲了一下魔法面具那无形的边缘，“关于这些我也有想过。但这毕竟是第一次出任务嘛，很多事情上都显得傻傻的，总觉得透露身份什么的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好哦。”风时也不着急，“我只是提醒一下，具体怎样还是你看着办啦，导师那优秀的情商你也是知道的……” 艾尔文斯与岛外的超凡者们接触，学习许多情况的处理以及熟悉外界的环境。他在哈伦卓耿待了许多年，外界所出现的新变化尽管也包括在课程里，但间接得来总也赶不上亲身经历。他把所经的种种全数记忆在心里。 几日后。其它的队伍结束了任务与他们汇合。空间船离开隐泛着神秘星辉的迷途人港湾，启航返回哈伦卓耿。 风时早已在哈伦卓耿的云港等待，当航船出现在视野，他的魔翼瞬间张开，像是一道银色的流星划破夜幕，落在钢蓝色镌刻着繁复铭纹的甲板。 “艾文艾文艾文艾文！” 艾尔文斯接住他。被惯性的力量带着原地转了几个圈。魅紫色的桃心拍到他的身上紧紧贴住。银发的魅魔捧住他的脸颊用力亲吻。 旁若无人。 “先生。”精灵的脸颊飞上淡淡的胭脂色，他扣住怀中人的腰窝，“……我们挡到别人下船的路了。” “……诶。”风时这时方才注意到，和他往一旁让了一让，而后想到些什么，干脆抱着他飞起来——魔翼一展就冲出了新教会所设屏护的范围，有反对者向他发射了魔法飞弹。风时在身周凝现出一面虚盾，看也不看地全数挡了下来。 只是瞬息，恶魔便飞出了人类的视野。艾尔文斯不好意思一直给他抱着，于是便从他的怀里离开，驾驭魔力之风悬浮在空中。 下一秒。他所爱的紫色心心连同着它的主人便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艾文，”他又喊了一声，“我好想你啊。” 银色的发卷洒了他满满一身。精灵勾起一缕挑起，唇角不受控制地浮起笑意，“先生，说起来，尽管完事后又等了几天，但我走的来回还没之前在后进班蹭完一节课用的时间长呢。” “可那时你在学校里！和出来到外面当然不一样了。”风时说道，他的话声带着哭腔，不满地跺脚，“我这么想你，难道你就不想我吗？” “我想你的，先生。”艾尔文斯忙说，认真地向他道歉，“是我太菜，让您担心了。” “你才不菜呢，”风时反驳，“都已经四星了。” ……现在又不是“刚刚九等就杀灭一队三星四星”的时候了。艾尔文斯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偏过头去看他的小腹——那里光洁平坦并没有显示桃心的魔纹，“很多天没有好好吃饭了，饿不饿？” 风时怎可能会饿。神格的力量他至今没有消化完毕，更不用说艾尔文斯任务一早完成，魔力在平时也没有什么消耗，都转换成能量输送给了他。但就算不饿，也不影响他嘴馋，一听他问起，立刻就激动起来。 他缠着他，当场就要吃，年轻的精灵无比后悔起他好好的为什么要向一个魅魔问这个。“大庭广众的！……不对，光天化日的……不对，月黑风高的！不可以随便吃饭。回家……我们先回家，先生！” 风时抱着他晃啊晃地不听不听。“我在外面待了那么久，不仅想您，还想我们的家了。”艾尔文斯轻轻吻在他的鬓角，“我好希望，能像之前那样和先生一起暖融融的泡热水澡呢。” 作为金手指老爷爷某位前神明拥有坚定的信念，听他的主角这么说，立刻就被搂着哄回家了。精灵伺候着他，美美地泡了热水澡，在过程中向他提供了美味佳肴，还用小刷子细细的帮他护理了犄角。 风时裹着件藤紫色的浴衣从浴室里走出来。一整个儿超满意的。 “先生。”精灵的声音响起在他的背后。 “……嗯？怎么了，艾文？” 一边问着一边向后转回头，但在半途中又止住，源于他碰到了他的手。 精灵的手在他的身后举起。眼睛的余光瞥到亮晶晶——那是一条银色的、精致，纤细而又华丽的饰链，滑过他的发丝迈过他的头顶。随后又感到沉甸甸——一颗魅紫颜色，扁扁桃心形状的宝石弹跳过他的锁骨，熠熠生辉地垂坠在他的颈间。 紫罗兰色的眼瞳因惊讶而微微放大。“艾文，这个……！？” “——从外面回来那肯定是要给先生带礼物啦。” “这个心心好可爱啊！”风时高兴地举起尾巴心心，和宝石心心一大一小贴在一起，扑住他的精灵左边右边各亲了一口，“我超喜欢。” 他转来转去，缠着艾尔文斯给他画画。心形的宝石亮闪闪，被他一会儿勾在指尖一会儿贴在脸颊。 “这么大……而且还是真的宝石耶！” 艾尔文斯呆滞。“当然是真的了，难道我还能把假的送给您吗？” “可是真的好贵呀！”风时眨了眨眼睛，“你还有钱吗？” “就算哈伦卓耿的学生出来什么都要教，搞钱也是最不用教的，先生。”艾尔文斯拍拍他滑滑的翼膜，“大家上课期间欠的钱基本上都是等到离岛任务的阶段还上，这个您就不用担心啦。” “好诶。” 风时于是便不多问了，戴着宝石吊坠开开心心。后续还专门跑去找他的魅魔朋友炫耀，被卡内基愤怒地举着法杖从法师塔里抡了出来。 艾尔文斯在第二天上传了任务的全程报告。等待结算期间又递交了新的申请表。隔了有一周他便又要出去了，风时又跟到了甲板上眼泪花花的送他。 “您不要每次都搞得超级悲壮诶，先生！”艾尔文斯说：“这次的任务难度也不高，没准儿又和上次一样，都该不上我出手就完事回来了。” 他说的是对的。这一次的任务他也没能出手，后续又参与的好几次也一样。他总是被排在末位的序列。不过艾尔文斯并不觉得他受到了轻视。哈伦卓耿的安排是尽可能地求稳，单以第一序列就将任务完成是最理想的，后续的序列都是为确保目标能够实现而额外多上的一层层保险。术士的魔法时常伴随着随机与混乱，不止是他，其它的战斗术士也同样总被安排在末位序列——当他们出手，也就意味着队伍遇到计划之外的情况，最终决定要和对面掀桌子了。艾尔文斯觉得，他就像现在这样，打打酱油划划水，外出逛一圈回去就挺好的。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永远也不要有轮到他出手的那天。 但乌斯卡方面应对泽坦超凡者的手段也在不断地更新。这天，计划之外的状况还是出现了。面对穷凶极恶的敌人，领队在心灵网络中焦灼地向末位序列下达命令。艾尔文斯于是出手——而他这一出手导致所有人都不用出手了。暴虐的冰风暴把追击的舰艇撕得粉碎，乱射的虹光把巨大机甲宛若脆弱纸鸢般贯穿。追击与被追击、猎人与猎物的角色瞬间逆转。作为任务目标的、加萨格甫市的议长搭乘一艘小型飞碟试图逃逸，但一道金色的幻影从舷窗外拂过。他的皮肤皴皱飞快蒙上死气。精灵术士用枯萎术收割了他的生命。 第404章 这艘飞碟完好无损。而且体积也不太大，艾尔文斯把它给收进了空间。外出任务获得战利品，可以自行出售也可以上交给学校，获得等同其价值的报酬。一艘飞碟——还是位高官专属，售价还是挺贵的。于是艾尔文斯带着飞碟直接去找了莫桑迦德。校长的话，出价也许比专门负责回收的、鬼精鬼精的龙裔工作人员们要爽快一些，他如是想道，没准儿这么一来就能把这些年来在学校的欠款全给还上，今后就能有更多的的钱来给他的导师买礼物了。 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看到这艘飞碟，龙裔校长的脸当即就绿了。艾尔文斯确信他那双黄金的竖瞳一瞬燃烧成了地狱业火的颜色。 “又来了是吧，你这个该死的精灵？？” 哈伦卓耿校徽的印章被丢到一边。龙裔校长暴跳如雷，站起身就是一口龙息。艾尔文斯疯狂逃窜（逃窜之前还不忘飞快地把飞碟给重新收进戒指里），冲过曲曲折折宫殿回廊，好容易才从暴怒校长的恐怖龙爪下逃出去。 相比之下逃脱乌斯卡舰队的追杀都远不如今天这么刺激。他的发稍都被烧焦了，用手轻轻一碰就有寸许的发丝断落在地。年轻的精灵一整个一脸懵逼，完全不理解敬爱的校长大人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爆炸，“还什么又来了，我什么时候坑过他吗？……负责回收的龙裔那么坑爹！怎么想都是我被坑才对吧？” 助理小姐追着他一起跑出来。回想起上司突然的翻脸同样是两眼茫然。她替莫桑迦德向他道歉，“请您原谅，温斯顿先生。校长他因为受伤病折磨的缘故……当然了我们的法院院长熬的魔药最近是越来越难喝了也有一方面的原因……使得他有点喜怒无常。” 艾尔文斯对此当然是表示理解——说起来莫桑迦德的伤还是因为他落下来的。与卢西恩本康华里的那一战中，校长伤及了本源。在后续的许多年里，默林与卡内基组织医学领域的专家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手段，但也只是维持住情况不再继续恶化而已，伤势并没有得到真正的疗愈。 艾尔文斯也请助理小姐代他致歉，诚挚祝愿校长能够早日好起来，今后他将不会再像今天这样惹他动气。 回到家里，风时看到他的头发顿时心疼坏了，自然而然地问起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对于莫桑迦德的反应同样是理解不能。当下掏出了日记本写写画画一顿疯狂分析，然后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艾文，话说，龙族的交易清单上从来没有飞碟诶！” “龙族的交易清单？” “我是院长嘛！他们和我共享了一些财务方面的资料。他们生意往来，买进卖出，里面从来没有飞碟的，别的乌斯卡制造不管是什么都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地拿来换钱，唯独飞碟……就好像他们忌讳这个似的。” 艾尔文斯不禁奇怪，居然是飞碟的原因……实不相瞒他现在心里已经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在替某伟大祖宗背锅了（想这位连神明都敢坑区区龙族那当然是更不在话下），“只是一种很普通的交通工具而已……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总之这他们的原因——和你没有关系啦！不要想多。那个飞碟，不要在龙岛出，回头拿到外面卖好了，”风时说，推着他往楼梯传送阵方向走，“我们快去找默林，问他要一瓶护理头发的，他做这玩意最专业了……这个莫桑迦德，居然拿火喷你！可恶。真的是太过分了……” 当然了他也只是小声说说，等到了默林那里，悄悄的还又关心了一下莫桑迦德状况，龙裔校长因为他们落下的伤他也记着呢。 因为这天的事，艾尔文斯后续出任务拿申请表找莫桑迦德盖章都是怂怂的。好在袭校长尽管看到他就气哼哼，但该盖的章还是都给他盖了。 一场场任务下去，艾尔文斯摸清哈伦卓耿的行事风格——那就是阔绰得可以，而同时又抠门得可以。=说阔绰是体现在，哈伦卓耿外派队伍的配置一向非常豪华，即使是手到擒来的简单任务也能安排一堆三星四星组成王者天团，稍微有那么一点难度的——比如某次对翻车被抓的几个倒霉学生进行营救——直接就派了宗师带队；而说抠门，则是但凡任务便有其危险性，如果最终的收益不能远远超出可能的风险，那么学校便一个人也不会派，即使是自发地想要去也无法拿到许可。 和龙族做生意是一脉相承的思路。如此便可理解为什么当年莱蒙德自治领一战，哈伦卓耿分明有如此雄厚的实力，但却一个人都没有派。因为实在是太不划算了——一场注定无法赢得的胜利，唯一能够收获的只有同伴的尸体。耗费漫长的光阴才培养出的宝贵的反抗力量前赴后继折损在战场上，他们用生命守护的民众在事后向他们送上无尽的怨恨与恶毒的背叛。 哈伦卓耿没有派人。事后还向基地送去大量的录取通知书。博取来满满人情，顺手把基地最优秀的一批学生都给收入囊中。但即使是在学校里读书、把一切都给看清的莱蒙德们，对此也说不出谴责的话。 基地的学员学成可以继续回去建设基地。哈伦卓耿对于学生毕业后的去向从来没有什么干涉。这便是这座古老的学府所真正给予他们的——高超的技艺以及在这个残酷的世代生存的智慧。在过去，武道世家所传承的道德要求让他们对后者不屑一顾。但现在，他们已经明白，面对各种情况做出怎样的选择才是最明智的。 第324章 任务场次一场场累积。艾尔文斯移除了系统打给他的“萌新”的标签。他的朋友们也一样。现在他们可以一起出任务了——如果职业专精能够满足配置要求，且领队与校长都答应的话。不过，他却只能报名申请加入别人的队伍，而始终没有拿到成为领队、招募及组建起自己的任务团队的资格——因为他还没有经历失败。 领队拥有行动过程中的最高指挥权。对于行动的策略队伍成员可以拥有自己的意见，但倘若无法达成共识，那么必须无条件服从领队的命令。为了确保领队能够作出负责任的决策，哈伦卓耿要求担当领队者过往经历过足够的失败场次。 就像先前希望永远不要轮到自己出手一样，艾尔文斯如今也希望他的队伍永远不要迎来失败，一场都不要有。 但失败还是不期而至。 一切都源于在这次的任务中，他们遇到了一个跌倒的老人——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路人们对他的沉呻与呼号熟视无睹，他们从旁边路过，亚瑟顺手把老人给扶了起来。 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尤其是对一位骑士而言。但当天晚上，他们留宿的旅馆便被伪政府的特种作战部队给围住了。 白天握着骑士的手满口感谢的老人也出现在队伍中。他被他的儿子搀来，由特种士兵重重保护在后方，负责指认白天所帮助过他的人。看着超凡者们施展各种神奇法技与官兵作战，满脸都是兴奋，“我就知道这年间老人摔倒了正常人谁敢扶？……偏他们就敢。可见，这些个小年轻必定不是正常人……” 这个老人甚至没有为他的恩将仇报付出任何代价。艾尔文斯曾想要冲到他那里。然而领队叫住了他——希望他能够最大限度地休留自己的力量，因为这次所面临的状况严重不同于以往。 他的判断没有错。 仓皇的撤退中，断后的战士被恐怖的粒子束击中。艾尔文斯用藤蔓把他强行拉扯回来。但队伍里的白魔法师竭尽全力也没能挽回他的生命。战士死在空间穿行的过程中。因为彼时尚未返回哈伦卓耿，他甚至没有机会转化成亡灵。 事后，白魔法师冲兰克斯特家的骑士大喊大叫，“你扶他干什么？我一个圣光系都没你圣母！干什么不好，非要管那样一个老畜生！……” 圣光系的阿加莎马歇尔，是亚瑟的女朋友——虚星的时候他追到她，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很久——那天之后，她不再是了。 因为这件事情，年轻的骑士相当一段时间里都郁郁寡欢，甚至一度怀疑是否还该继续坚持美德的信条。心灵法系专业的心理干预也没能让他完全走出这件事所带来的打击。这天他被精灵带到湖边别墅做客，风时看到他消瘦的模样给吓了一跳。 “亚瑟！我旦凡脸盲一点儿就认不出你了。发生了什么？……还是那次任务的事吗？” 这次任务艾尔文斯回来就给风时说了，风时听完也很是感慨，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件事在他的记忆中也便渐渐地淡了。并未想到直到今天亚瑟还在为这件事情而自责。 他放下了手里的食材，走来揽住了骑士的肩膀安慰，“没什么——不要这么责怪自己！你只是犯了一个连战争之神也会犯的错。像那些民众啊他们就是那样子的……” 年轻的骑士微怔了一下，“……民众？” “是啊。战争之神本来也不会死，他是硬被那些民众给咒死的。”银发的魅魔按了按胸前的桃心吊坠，“啊哈哈——打得好就是伟大神明。打得不好就去死吧。也没想想这一仗究竟是怎么输的……” 第405章 亚瑟一整个儿呆住了。“不是……等等，原来民众也有参与吗？那康华里他们……您之前不是说……” 这和之前所说的又不一样了——风时对外官宣的版本里，战争之神首先在星海中被乌斯卡的舰队重创，然后被康华里为首的精英们谋害导致了衪最终的死亡。民众在这起事件中并没有姓名。然而现在，“难道说……？” 风时：“……！！” 真就是太长时间没经历翻车危机所以他就又双叒叕飘了，一不小心，居然就又给说漏嘴了！ 他努力补救尝试收回自己先前的话。然而看到他惊慌失措，亚瑟对此便更加疑惑以及好奇了。战争之神到底怎么死的，是被康华里等谋害还是被民众咒杀，风时根本就圆不上先后这么大的矛盾。越解释越是漏洞百出，可是他又必须就此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同于某个天使圣武士身上还兼具着不良老大的属性，亚瑟兰克斯特可是个正统的骑士！一旦让他知道真相，那么他是妥妥要对他建立起信仰的。 风时慌成一团，一度考虑是否要喊来卡内基施展遗忘术，或者让新教会派遣专业人士赶来挽救局面。但如今所面对的毕竟是朋友而不是一般的状况，想来想去，他最终喊：“艾文！救——” 因为导师在这里安慰亚瑟，艾尔文斯就去了别墅的专业厨房里准备食物。听到他的声音连忙向外走出来。路上风时哭得超大声，通过心灵链接向他说明了如今面临的状况。 艾尔文斯：“…………” 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翻车，只能说不愧是他的导师。 看他从厨房里出来，人类骑士的视线便茫然地向他转去，“风时先生说得越多，我听着反而越迷糊了，艾文，战神之死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 ……多亏了他是主角，不，多亏了他看过不少拿他当主角的这类的书。虽然这题很难，但艾尔文斯还是运用强大的创造力，把所有的漏洞都给成功圆上了。 战争之神也犯过这样的错误。如果不是衪投身这场战争，让乌斯卡人意识到神明的强大，泽坦众神也不会在沉眠中被他们杀死。但这些是可以以罪孽论处，从而对战争之神进行批判吗？亚瑟做不到去批判神明，而这也让他失去出发点去批评自己。对于同伴的离开他仍然抱歉，但他已经明白，敌人的残忍与叛徒的罪孽，远远大过他在这件事中所应承受的苛责。 一段时间后，兰特斯克家的骑士得到许可，可以再次离岛出任务了。这意味着他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重新变得强大。行走在无光角落的反抗者们必须拥有强大的内心。因为在前方还有无数的失败在等待着他们。这里面有些是源于自身的失误，或者说做了不该做的事，就像亚瑟对不幸摔倒的老人践行了骑士的美德；还有些则是源于敌人的强大——这些年来他们见证了乌斯卡制武器一次又一次的更新换代；更有很多任务最终能够成功与否，从一开始就是由运气来决定的。 一场又一场。艾尔文斯已经习惯接受失败。但这里面从来没有哪场像今天这样凶险与诡异。 这次任务甚至还是默林海曼亲自带的队。虽然是无星法师，但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实力——那可是以高超的欠扁水平把学院里所有大佬都得罪过一遍但至今仍然能活蹦乱跳的存在！然而即使是默林也没能发觉这次任务的问题出在哪里——或者说，如果知道问题在哪里，那么也就不会出问题了。 他们藏身在秘密据点里。暂时还安全，但这份安全并不会持续太久。随队的医学院研究人员很多面现紧张——他们大多没有什么超凡能力——这是一次外出科考的任务。异域的学者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景色，轻轻叹了一口气。 “应对这种局面，唯一的选择是让他们来选择——我们，还是你们。最终能回到哈伦卓耿的，只有一拨人了。” 第325章 房间里猛然间一静。在椅子上坐着的人呼地站起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向窗边的方向移去，移向默林，以及身旁他所带领的医学院的科研团队。在这里面，有素负盛名的年长的教授，还有近些年来崭露头角的年轻的学者。他一向器重的学生，阿曼达格林也包括在内。 空气凝重仿若霜冻。但迎上他们的视线，默林却是微愕，然后笑了起来。“我是说、我们啦，”他说道，向前走去，几位研究人员——同样是来自异域——移动脚步，站到了他的身后，“……我们这些天外来客。” ——怎么可以是他们！仿若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房间里的气氛愈发地紧张。这些年来哈伦卓耿人来来去去，有人毕业离开了学校，也有新生满怀着憧憬踏进这所超凡殿堂里。但他们始终在，经历了康华里事件的全程，至今清楚记得这位来自异域的部长睥睨无人，直斥他们“泽坦贱畜”的样子。怎么可能让这些异域人来为泽坦的事业牺牲？ “我们，”一位重装的圣武士当即站出来，“让他们选择我们！” “……哈？”异域的学者指尖微微抬起了自己的下巴，“你们来凑这热闹干什么？我们又不会死。” 他向窗外掠去了一瞥。乌斯卡制式蟹壳青的飞行器盘旋在不远的天际。 “我已经把消息放出去了。他们不会错过截杀哈伦卓耿生化炼金与医学部部长的机会的。” 敌人的选择。更确切地说是他们的选择。这似乎是如今所面临的危机的最好的解决。但空气依旧如此沉重，本土的超凡者们更是感到喉间一阵阵干涩。 他们的职责——是保护科研人员的安全。然而现在，却要抛下他们给政府军，自行撤走了。 “没必要这么自责。因为我们是用不着你们保护的——实际上需要保护的是他们，”默林说，拍了拍阿曼达的肩膀，让她与其它的本土学者们站到超凡者们的那边去，“都是普通人，请你们带领他们安全撤离……” “——导师！” 红茶发色的女性学者猛地转回了身。 他们是不会死的。不同于那些超凡院系的同学们，这一点她很早就知道——早到最初与这位医学院的部长见面的时候。出于对她失去了导师的安慰，他向她透露，像他们这样的人是不会死的。但是，那位白发银眼的可敬的医生却是再没有回来了。 “会回来的，”默林在后来又说，“等到……咳，等到这一仗打完了……” 和乌斯卡人的这一仗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打完呢？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就算先进的生物技术让他们可以极大地延长自己的生命，她又真的能看到那一天吗？ 然而现在，她又要和她的导师经历那样的离别了。阿曼达摇了摇头。“不，”她说，“我也要一起留下来。” “你知道你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 “这确实不够理智。但从另一个维度上看，我已经享受了一个普通人所能够拥有的生命的长度，”阿曼达说道。在哈伦卓耿，时间流动，但又像是不流动。从未有什么物是人非，所有人都青春而又富有活力，但若把视线移转向外，“我的家人，以及过去的朋友，如今他们都已垂垂老矣，其中有些甚至已经死去。” 默林墨青色的眼睛沉沉地看着她。阿曼达坚定且凛然地与他对视。 艾尔文斯走来。握住她的手与默林的手臂分开。 “这样，阿曼达。你回往哈伦卓耿。我会留下，帮你看着你的导师。” “什么？”阿曼达动作一滞，“……你？” 其它人此刻也同样被惊到，“艾文？” “没有关系的，”艾尔文斯微笑着说，“我和我家先生有契约的链接。我和海曼部长一起。在最后一刻来临之前，我会让他在那边召唤我回去。” 恶魔与契主之间有着特殊的位面通路。不会像一般的空间通道可能会冒露哈伦卓耿的位置。艾尔文斯对此作出解释，又说：“其实嘛，没准转移完敌人的注意力，我还可以把大家都给装到生命容器里顺便捎带回去……” 听起来相当地可行。女学者红茶色的眼睛顿时亮起。大家再次看向默林海曼，等着他点头同意这个完美的策略。 然而默林的回答却是摇了摇头，“即使是风时的召请也未必就保险。你不会知道他们面对哈伦卓耿的一位部长，所使用的战斗部署会是怎样的等级。而且，我这里还另外有安排给你。” “是什么？” “我走之后你就是领队，”默林操作终端，完成了权限的移交，“你要负责带领大家安全撤退。” 艾尔文斯对此提出异议。队伍里还有等阶比他更高经验更加丰富的人比他更适全领队的位置。阿曼达从他手中抽出了手，追到了导师那里。 默林理了理他的发辫，抬手扶额，“跟我来。我这里有件东西，也要你们一起带回去。” 他走进旁边的一个房间。艾尔文斯与阿曼达对视了一眼，跟到了他的身后。默林侧身把两人让进来，伸手将房门掩上。 第406章 随后他拿出了几件器具——像是魔法道具，但同时又极具科技感——几件标准的魔导技术造物。他把它们平放在桌面上，摘下了一侧耳钉上挂着的一片墨青色，像金属又像是晶体的长方形坠饰，丢到了那些器具的中央。 坠饰自发地悬浮到了空中。无色的魔力从四面八方淌来，丝丝缕缕地向它汇集。默林轻推了一下眼镜看了眼，然后就把它给丢到了那里，从储物空间里取出可可冲饮，慢条斯理地泡了三杯。 精灵术士与人类学者把饮料接到手中都是茫然的，而在这时，默林开口了，但却是另外的话题，“也许你们知道为什么我和莫桑迦德之间的关系一直处不好吗？这和我第一次见面就撞到他在那里试穿漂亮小裙子以及后续我坑了他很多钱还有时不时地就去撩拨他一下是绝对没有关系的。而是在于我们的世界为援助泽坦的事业而开出的筹码——我们想要泽坦的土地。” 艾尔文斯：“？？？” 阿曼达：“？？？？” “——你确定那不是因为你们既想要泽坦的土地时不时地就去撩他还坑了他很多钱甚至第一次见面就撞到了他在那里试穿漂亮小裙子吗？” 这话说的真的是太让人想要吐槽了，而且……而且信息量好大啊，“你们想要泽坦的土地。”“校长试穿漂亮小裙子又是什么鬼啊？！” 要怎样才能把某位甚至能赤手空拳跟传奇刀手正面对打的狂野龙裔大叔和暗挫挫试穿漂亮小裙子的精致男孩联系来……等等不对，异界人想要泽坦的土地这句话才是重点吧？ “默林。我们至今不知道你们所来自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那当然了。因为我们的风格实在是太过鲜明。一旦走漏风声，让乌斯卡得知我们在这场战争中站在泽坦的一边，很多麻烦便会接踵而至。原本有效的手段会失去作用，未来的行动也将被他们提前防备作下应对。而且不仅是对战局不利……还有我们，”说到这里默林浅浅啜饮了一口可可顿了一顿，“我们暂时还不想给自己增加一个强如乌斯卡的难缠的敌人。尤其是，我们的本土还是一片虚无。” “我不是很明白。”人类学者看着她的导师，“您说的‘虚无’是指……？” “你们都很熟悉星界。一个由精神与思想所组成的世界——这时就不得不说卡内基真的是天才，他居然可以跨过物质与灵魂的界限，把那么大一个图书馆给搭建到星界里。”默林笑了一笑，“我们的世界与星界某种程度上类似，但构成它的并不是精神而是另一种物质，这种物质有着特殊的属性……简单地来说，你们可以把它理解为数据。” ——一个由数据所组成的世界！这并不是什么超出想象的陌生概念。人工智能与网络部的学生在胶囊形状的沉浸舱里能一躺数十年，从入学躺到毕业的狠人在这里面甚至都不少见。身体如冬眠般一动不动，全靠管道来摄入必须营养以及恒定魔法来保持健康活力，看起来枯燥而又无味，但旦凡是对这个学部有所了解的人便会知道，现实生活对他们而言早已全无重要，他们的精神畅游在一个繁华与瑰丽绝不亚于龙之群岛乃至伊欧大陆的广阔世界里。 人工智能与网络部的部长更是一个赛博幽灵，没有实质化的身体，而纯粹是由不断变幻的字符串构成。默林当然与他不同。但他们都是源那样的世界…… 长矩形的耳坠从空中落到桌面，发出清清脆脆的“叮”的一响。所有人的视线都下意识地转去，默林伸手将它给取了回来。 “没错。作为那样的世界原生的生命，我们都是数据。”异域的学者饶有兴味地将耳坠在半空一抛一抛，“这便是需要你们带回的东西——我们所导出的人格副本。把它带回到哈伦卓耿。然后，我们便将再次出现在那里。” 艾尔文斯伸手将坠饰给接过。阿曼达将他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然后，便会再次出现。” “是的，”默林向她弯了弯那双墨青色的眼睛，“并不会很麻烦。” 他告诉他们在回往哈伦卓耿要怎么做，这些人格数据应该送往哪里。并操作终端下发了对应的权限。 马克杯里的可可还有半杯。默林看起来并不打算让这场谈话到此结束。“人工智能与网络部——如果位于哈伦卓耿的伺服器被外力摧毁，那么那个繁华广阔的虚拟世界也将从此不复存在。由此你们应该可以理解，我们深深忧虑于自身的存续。正如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我们也不能永远沉睡在一个虚幻的摇篮。必须向外走出去，前往更加广阔的天地。探索与开拓，在实在的世界打下牢固的根基。以待哪天不幸降临，我们有路可逃，有处可去。” 他的视线垂敛，看着杯子里醇厚的深色液体，“所以我们才会给予泽坦以协助。这场漫长的战争，无尽的时间里，为你们培养人才与提供技术支持。作为回报，我们希望能够得到一定面积的领土——恒久的领土，而不是暂时的居留许可，或者对未来尚未发生之事遥远的承诺。探索者的足迹踏过无数个世界，我们并不缺临时的避难所——需要的是一片完全属于自己的土地，必要的时候它便是新的家园，我们的文明迁徙到这里生存与繁衍。” 艾尔文斯微微点头。这些异域人——早在哈伦卓耿建校之前他们的身影便已出现在这个世界，如此长期而又持续，始终为泽坦提供支援，信息网络机械工业与生化医学，等等关键领域若是少了他们的支持，衰落的泽坦根本无法跨过何止千万年积累的差距与乌斯卡相对抗。无论道义还是私交都远远不足以解释这庞大的投入。但若说这是为种群文明的未来所进行的投资，那便完全可以理解了。 “但是，莫桑迦德并不同意这笔交易。”默林摇了摇头，“他不喜欢赶走了乌斯卡侵略者，又有大量的土地落进另一伙异域人的手里。‘——如此这场战争打与不打又有什么区别！’他这么说。对于我们在这场漫长战争中的投入，他许以丰厚的财富作为回报。” “……”艾尔文斯的表情逐渐呆滞。导师可不止一次和他说，龙族藏宝地那一座座空空如也的洞窟，堆积如山的宝藏现在只剩下可怜兮兮的小小一堆了，“所以，这就是……？” “——莫桑迦德可舍不得了！我就说啊，我们也不缺钱，领土——就分一点儿领土给我们就好了。但是他不听不听。就非得用金钱来解决问题……钱就钱吧，于是我就算了笔账给他。然后就是你所知道的了。这家伙就天天跟我置气，还说我坑他钱……这不是他让我坑的么？” “…………” 艾尔文斯额角缓缓滑下黑线。默林摊了摊手。 “考虑到这场战争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他以后要付给我们的还多着呢。财宝已经用完了。接下来的转为债务的形式。我想以龙族漫长的寿命与商业的才能，这笔欠债还有利息他们还上应该是没问题的……” 别说艾尔文斯，阿曼达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可可已经喝完，空杯被依次放进托盘里。三人站起身来，默林做手势释放了一个清洁术。 “对于这些，你又是怎么想的呢，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转向外的脚步顿住，“……我？” “你代表了另一个上古种族——而且还是预言之子。你的意见可是很重要的。”默林说，“莫桑迦德说若把领土给我们这场仗打与不打又有什么区别，但事实上我们和乌斯卡人的区别还是很大的，至少在这件事上，我们首先会征求本土种族的意见。所以——你的想法又是怎样的？” 艾尔文斯想了一想。 “仅仅只是一些土地就够了吗？”他善良而又体贴地问道，“为什么不额外再主张一些奴隶呢？” 异域的学者一愕，微微偏过了头。 当房门打开，超凡者们所看到的便是接任了领队的精灵术士与异域学者相对面带诡异笑容的情景。里面说话的时间他们外面在做撤离的准备，“现在各处已经打理停当了，海曼部长。” 泽坦的反抗者们与他们来自异域的盟友告别，互相允诺回到哈伦卓耿之后再见。“你们的人格数据，我一定会妥善地带回去。”艾尔文斯在最后郑重承诺。 默林海曼轻松地笑起来。 “就算没有带回去，其实也没有关系的，那并不是完整的数据——完整的数据怎么可能会占用这么小而且导出得这么快呢？那只是这次出任务的一小段记忆。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必要的时候完全可以放弃它们，你们并不会因为这一点而失去我们，只是岛上的我们会失去有关这次任务的记忆而已……当然，这段记忆很珍贵，包含了很多重要的材料，所以最好还是努力一下啦。” 阿曼达扑上来。他拥抱了她。再一次承诺回去之后便会再见。随后任务队伍分开，各奔东西。 艾尔文斯带领超凡者护送普通人学者们撤离。过程中他们也有遇到不少的敌人，但那并不是主力的部队。主力部队遵循情报的指引，直奔那位传说中龙族学院神秘部长的方向而去。 第407章 身后接连响起爆炸与亮光。日常以逗弄龙裔校长为乐的无星法师今天把兴趣转移到了政府军那里。 有着恐怖当量的武器把不祥的黑色云团呈蘑菇状推上天际。 第326章 由于是遇到了紧急状况，所以不必再等待其它的任务队伍汇合。通过专用通道，艾尔文斯率队直接返回了哈伦卓耿。 风时在路上已经得知出了事。慌到不行出来把他给接住，“……麻烦您安顿一下大家，先生，”艾尔文斯紧紧地抱了抱他，在向后退开时说，“我去那边提交数据，好让默林他们复活。” “好的，去吧。”魅紫色的桃心举起蹭了蹭他的手背，银发的魅魔转向他所带回的任务队伍，又清点了一下人数，“大家和我来……” 艾尔文斯拿出长矩形的坠饰，下意识向阿曼达格林看去。没有超凡能力的普通人身体条件无法承受紧急状态之下极具压迫性的多次空间传送，包括女学者在内，所有的普通人成员如今都在魔法容器保护之下的假死状态。思索了一下，他没有强行唤醒她。 默林所指示的地方位于生化炼金与医学部的大楼里，艾尔文斯过往从未来过也从未知晓的地点。并没有位面魔法，纯粹是空间布局的设计极好地掩藏了这处隐秘的所在。冷调的光把合金质的墙壁照得惨白。他穿过曲折的长廊。禁地主人所发放的权限让他一路通行无阻，最终，来到了一个纯白无垠的大厅。 ……宽敞而空无一物，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生死之际所置身的那个奇异空间。他点亮终端。冰白色的投影虚屏呈半环状在身前浮现。艾尔文斯逐个键入默林所交给他的、由字母及数字组成的一串编码。 他听到轴承转动以及接驳的声音。地板上点点白色的光弧流动，头尾相接形成一个个近约两尺有余的圆圈。其中有光圈出现在他的脚下，艾尔文斯连忙向后退开。 细腻的滑动声响中，一排排由于水晶共合金打造的柱状容器缓缓向上升起。他看到墨青色——与金色的流苏松松绔绔编成发辫，细金丝边框的眼镜流映着沉睿的光。一张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映入眼帘——异域的学者在镌刻在冷银基座的魔法阵的承托下，悬浮在那通透澄净的巨大水晶容器里。 精灵进一步后退，并发出惊讶的喟叹。实在是太多……的默林海曼了。这位异域部长用他一人之力把他给团团包围。尽管他对这样的情景早便预先做好了心里建设，但还是感觉到奇奇怪怪的。 按照之前在临时的据点里所约定的，在这种时刻，他只需要把那枚长矩形的耳钉像是u盘一样找个存贮容器插入进去就行了，而他也确实在控制区找到了输入接口，但是，现在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么多的默林，他应该把数据给哪一个呢？ 也许他随便给一个就好了？……但是死而复生那么大的事情，这么搞的话会不会也太随便了？艾尔文斯抬手擦了擦额角，觉得他现在就是个流汗黄豆。只能说不愧是你，默林海曼，死了都能再搞出点儿新活。 十分诡异地，艾尔文斯陷入了选择困难。他缓缓移动脚步，把这些柱状容器一个个看过。……还好默林悬浮在里面睡眠状态（没错就是各种智能设备的睡眠状态）是闭着眼睛的，不然的话这画面就更诡异了。 在走到一个柱状容器跟前时，精灵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这里都是默林海曼——因为一眼看到了太多所以他也就先入为主地这么认为，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坚固而高透的水晶之后，悬浮着的是另一个人。 他也有着令人印象深刻的好相貌。随意垂散的长发尾梢处微微弯曲，无重力地飘浮在腰后像是浓墨绘就的海藻。艾尔文斯确定他从来没有见过他，无论是现实中还是——！ 他点亮了终端快速翻找，从记仇专用的小本本上找出了珀维亚洛卡，这同样来自异域，但却供职于乌斯卡的生化学者的影像资料。 ……也并不是他。而他为什么会第一念头想起珀维亚洛卡呢？艾尔文斯怔了一下。视线缓缓上移。 毫无疑问是因为他那头浓黑的长发，以及白色的医师长袍——这使得他可以以近似的体形全无痕迹地融入到默林之中。标志性的发色，与已知相同的职业，自然让他下意识地把他与洛卡联系起来。然而他并不是。那么，他又会是谁，为什么会和一大堆默林一齐出现？ 一个答案摆在眼前。隐秘的颤栗从尾骨袭卷上来。艾尔文斯猛地加快了脚步。他要把这里所有的容器全都给看过。 没准其中的一个水晶柱里面，他可以看到一抹熟悉的白发…… 他找了一遍。但是没能找到。怀疑可能有看漏了正打算找第二遍的时候突然有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带着几分惊悚，他向后转过身—— 墨青色长发的学者绕过存放着他的一座座容器，缓步向他走来。 “你来到这里。看来我死了，”他温和地微笑着，在他身前停下，“所以，发生了什么？” 艾尔文斯首先调整了一下呼吸（这个场景明明如此科幻但却过分灵异），而后方才组织起语言。默林摇了摇头，向他伸出手。艾尔文斯微愕。旋即明白过来，拿出那枚像石质又像晶体，耳坠形式的移动存储交给了他。 而后他盯着学者。想要看他会不会在身上打开个接口插里面什么。但默林只是把这枚耳坠在手里拿了一刻，便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大家都还好吧？” “还好。只是阿曼达他们承受不了太多次的紧急传送现在是假死的状态……我想比起我，还是由你来唤醒她。”艾尔文斯说，“她一路上已经为你担心了够多。我想就不要让她再多一刻的担心了。” 默林点了点头。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移向后方一排排的存贮容器。 合金质的基座正在下沉。巨大的水晶柱逐次收到下方。取而代之的，是新的指示光圈与另外的水晶柱——里面站着的是其它的几位研究人员——缓缓地向上抬起。 “那个人是谁？”艾尔文斯的目光追逐着那个黑发的陌生人直到他身形隐没，“为什么他会和你一起出现？” “……他啊？喔。那是我们那边的人。有的时候会过来。但是不常来。因为身份的缘故，只有一些特殊节点他才会出现。” 默林说道。而后唤出了虚屏，开始为其它的几个研究人员导入人格数据。工作完成之后，方才发现精灵定定地看着他，仍然在等待着关于第二个问题的答案。 “这是一个错误。你本不该看到他的……这大概和我那天给他做了常规的保养有关。在做保养的同时，我好像还在向莫桑迦德致以美好的问讯来着……数据嘛，时不时就会出现一些错误，不是么？” 艾尔文斯：“………………” 如果你没去撩拨校长那就不是了。数据嘛……为什么会这么恶趣味呢？ 水晶罩在沙沙声响中没入基座。其它的研究人员们活动了一下身体，先后走了下来。无论是神情还是体态——都和他们的部长一样——与之前一无二致。“好了。”默林海曼拍了拍精灵的肩膀，“去交任务吧。我已经接收了简报。大家都安全回归，既有的成果也很好地收取。干得不错。我想等到这次评定出来之后，大概就可以拿到领队的资格了。” 他说得没有错。当这次的任务结束。艾尔文斯取得了领队——以官方的说法是指挥官——的资格认证。获得职业的认证，一向是值得高兴的事。但哈伦卓耿的指挥官一向是个例外。达到要求的背后是一场场失败，由不死的异域人牺牲，这次是难得的幸运，更多的时候是鲜血与死亡相伴。当代表着指挥权的龙首图案在纹章上出现，艾尔文斯感受到他的胸前所增添的沉重。 后续便是一场场的任务。艾尔文斯有的时候会把他的朋友们组进来，但更多的时候则不组。所有人都不再像当年那样天真。没有什么亲友团没有什么方便照顾，只有适合的元素属性和最佳的职业搭配。死亡如影随形，生存的可能性从来源自冰冷无情的算计。 相比普通成员，团队领队自然更容易给人留下印象。他的声名在岛外远扬。纯血的精灵，强大的术士，还是战争之神的神选！各方势力竞相抛来橄榄枝，追随者们不断地在他身前聚集。他开始拥有属于自己的影响力。 “我家艾文真的是太厉害啦！”对此风时开心地说，这天艾尔文斯任务回来，他邀集了他的朋友——老朋友，还有新朋友们——摆起了一桌盛大的庆功宴来庆贺他的胜利。晚上又蹬蹬蹬地跑来，抱着好大一个箱子，里面装满了小玩具。 虽然不被允许最终恰饭，但得益于时代的发展科技的进步，某个古代人金手指老爷爷现在学会了很多的新花样。这天精灵指挥官和他的契约魅魔度过了一个快乐的夜晚。 第327章 但快乐并没有像这样一天天地持续下去。随着时间的推移，无论是胜利的一场场累积，超凡势力的青眼有加，还是追随者的趋之若鹜，都变得越来越难以给精灵带来笑容。 第408章 这天风时发现了他的低落，“怎么了艾文？我感觉你相当一段时间都不太开心。” “……”艾尔文斯默了一默，“是因为任务的事情，先生。” “诶？” 风时当然便以为又是什么任务失败了，但把近期所出的任务盘了一遍，明明每场都赢得很漂亮，于是陷入了茫然。 艾尔文斯走去，在厅外的回廊旁白色的围栏上坐了下来。他思考了一下该怎样和他讲，“您看我们这些年里所出的任务。大概是以下的几个类型——夺取资源，暗杀，营救，随机的袭击宣示反抗战线的存在，对敌人进行威慑。但是呢，那些资源，夺取到手之后很快便又会消耗。资源，教学……什么都需要钱，感觉到学校完全存不住什么，左手接来右手转眼就又送走了。再说暗杀——绝大多数是泽坦人，少数才是其它世界，乃至乌斯卡人。那些泽坦的普通人——我这么说有点不尊重，但事实确是这样，繁殖得简直就像是蚂蚁一样快。只要乌斯卡方面提供的狗粮足够，他们的这些走狗就无穷无尽……简直就像是无限刷新。至于营救就更不用说。我们的人被抓，过去把他们救回来，最好的结果也只是不亏，怎样都称不上赚。还有那些威慑——这样他们就会知道未来的自己会为此刻的行为付出代价，从而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真的是这样吗？也许是的。但我看不到数据的支撑。只看到这么多年过去，反抗者们依然躲在地下……没有争回属于我们的哪怕一寸的土地。” 风时到他的身侧也坐了下来。 “这样的想法有点儿太悲观了，艾文。”他说道，扣住了精灵的手，“诚然，资源的问题就像是你所说的那样。营救，也只是对既已发生的灾难所进行的事后挽回。但暗杀，以及那些突袭，威慑的作用只是一方面。不能仅仅简单地把它当作是一场孤立的任务来看。这里面只有一部分是真正的随机。它们所存在的意义是对余下那些任务的意进行掩护，它们服务于长期的布局，在因果的链条上将对后续造成深远的影响。当毁灭的风暴最终降临，敌人恐怕不会想到它最初只是源于小小的蝴蝶轻拍了两下翅膀。” “……我知道的，”艾尔文斯说，“如果是普通的成员那么只执行命令就可以了。但领队的话往往可以知道更多。我们的上层有深远的设计，是的。而且您还告诉了我预言，在未来我们终将取得胜利。但是，这个过程它是那么漫长。一切都源于我们敌人的差距——他们太强大而我们则太弱小了。有多少次，看到敌人所集结的钢铁军团，我不得不带着大家撤回来。任务的目标它就在那里、触手可及……那种功亏一篑的绝望。光复的事业停滞不前。我们可以赢得小型的战斗，但却从不敢过多地涉身于成规模的战役。这便是为什么大家都是称叫队长，领队，‘指挥官’什么的真的是太尬了……我们始终无力与敌人对抗。某种程度上这简直就像是心理安慰一样。” 风时从另边探过头。 “如果你是人类，你当然可以这么想。但你是精灵——你不应该为时间的漫长而这么挫败。你的先辈们，他们早在我的那个时代，就开始为这场战争——没错就是与乌斯卡人的战争做准备。这时别说胜利是多么遥远，乌斯卡人又是什么东西甚至都没有几人知道。他们被当作可笑的疯子，或是十足的蠢货。也有人理解他们是打算做什么——但那遥远未来的事情又关他们这些永远也不可能活着看到一天的人什么事呢？趁着精灵国力削减，鼠目寸光的短命种们甚至还趁机向他们宣战。希恩德林他最终为什么会死到战场上？正是因为光明精灵把——” 说到这里，他突然就住口了。 艾尔文斯猛地跳下围栏转过身来。 “他们把什么，先生？” 他看到他的导师举起双手牢牢捂住嘴巴，脸上是熟悉的“哎呀一不小心又说漏嘴了”的神色。 他向他走近，固定住他的肩膀，试图把他的手给拿下来：“先生？” 风时：“……” 风时：“嘤。” 风时：“不能乱说！” 艾尔文斯看着他。精灵沉碧色的眼睛与魅魔紫罗兰色的双眸对视。片刻之后，他缓缓地放开了他的手。 “好的。那就不说。” 日常翻车的虚假老爷爷于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和紫色心心一起偏头过去偷偷看他，奢银色的长发从鬓角丝丝垂落，心虚而又歉意。 艾尔文斯回到他的身旁，缓缓地又复坐了下来。 “您说得对，先生。是我太没有长性了。不比先祖们不仅要筹备远方的战争，还要应对眼前的敌人，我至少身处在一个众志成城的环境里……还享有一场又一场的胜利。如此对比实在是令人惭愧。今后我不会再这样了。” 他在认真地批评自己。紫色心心从旁边探来，把自己放进了他的怀里。 艾尔文斯接住。隐隐感觉到什么，带着几分错愕，他抬起头。 “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所产生的，其实是非常正常的情绪。家园被敌人给占领，同伴们不断地离去，迟迟看不到的进展，但凡是一个正常人类都会感到无望，而你生长在人类的社会里，当然不可能做到完全以精灵的思维方式来看待问题，”风时摇了摇头，“……是我不会说话，又把事情给搞糟了。” 他倾身过去，把精灵给抱住，在他的额头轻轻吻了一吻。 “原谅你家导师。他的本意其实是想要告诉你……要开心。” 流淌的时光在甜美的涡漩有片刻的流连。 艾尔文斯当然是答应他。学会用精灵的思维方式来看待问题，调整心态，变得积极……但是他却并没有完全做到。既已形成的思维方式带着强大的惯性，哪是那么容易便能得来改，而且在后续……他又遇到了更多的让人无法开心的事。 一次任务的过程中，他遇到了莱蒙德们。当初在云港一别，如此漫长的时间过去，双方都有了不少的变化。艾尔文斯惊讶地发现一个最是不爱执行任务的人如今出现在任务的队伍里，甚至还和他一样担任了领队的职责——希娜莱蒙德，当年以四星的级别，硬赖着担任了女生们的生活指导教官，武者基地远近闻名的一条咸鱼。 现在咸鱼不仅学会翻身，翻完还跳起踢踏舞了。不可不谓之反常。这一切都源于，希娜现在是莱蒙德家族的家主了。 真正意义上的家主，实权者，而非那种用来摆在明面纯粹给外人看的。艾尔文斯和朋友们为此向她贺喜。事情到这里都是值得开心的，直到，他们获知希娜接任家主的原因。 那就是莱蒙德家族上一代的掌权者，吉尔伯特莱蒙德的身体状况不再允许了。 “怎么会！”艾尔文斯失声道，他记得吉尔伯特满头黑发，意气风发的样子，“他还那么年轻！” “……我们人类是这样的。”安妮塔莱蒙德摇了摇头，三星的潜行者如今已经成了四星的潜行者，她的眉稍眼角依然带着当年的俏皮，但行止已是一位修行刺客之道的强者所该有的样子，“不老是不老。但一旦到了时候，该老起来……就会非常快。” 艾尔文斯哑然。他还尝试转变精灵的思维，他的朋友却已经在接受人类的命运。他不想吉尔伯特就这样走向可预见的终点，是以当结束了这次任务回到哈伦卓耿，他专程去找了默林。 “没有什么办法。更确切地说是能采用的方法已经在采用了。”数据生命的学者并没有停下仰头调整仪器的动作，“苏子斐走了之后，我就接手了他——就像接手你们一样，一直在为他提供有助于延续生命的药物。吉尔伯特大部分时候也是在隐居，就像是学院里他们那样待在为他所定制的魔力场里。魔力场是卡内基的发明，正是它保证了他们这些古人能够存留到今天。他们的生命已经延长到了所能够延长的极限。除非，他能够再向上突破新的等阶……” ……这是一个悖论，倘若能够突破新等阶，身体处于上升的状态，那么也就不会进入衰老期了。艾尔文斯感到很难过。不止为吉尔伯特，还为他顺着所想到的另一个人——黛博拉，那位气质优雅的女教授。这么多年过去，她始终没有再开精灵史课。安塞尔代替他所上的，很多人认为那便是黛博拉教授所开的最后一节了。 她在不断地变得虚弱。卡内基和她的关系很好（这让他们一度认为黛博拉教授是否也是他的弟子之一），专程为她额外想了各种方法，也没能起到足够的作用。亡灵化对于已最大延长的生命也不是可行的选项，衰竭的灵魂已不具备以亡灵形式存续的能量。 最后他们不得不把她转移到特制的冻眠舱里，以尽可能地延缓最后一刻的到来。在沉睡之前，黛博拉托卡内基给艾尔文斯送来了一个空间戒指，里面全是远古精灵的遗物——她一生的珍藏。她认为精灵们的遗物最终理应回到最后一个精灵的手上。 第409章 显然，她对自己能够再次醒来已不抱希望。 吉尔伯特与黛博拉都让艾尔文斯感到忧伤，而另一个人，却是让他感到心悸。 那便是莫桑迦德——在那一战中留下来，原本被默林与卡内基协力稳定住的伤势，现在，开始急剧恶化了。 第328章 那是一天深夜。风时正睡着，突然间被卡内基发印信给叫走了。艾尔文斯问。风时含糊只说是学院里有事。但后来他还是得知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完全不见先期的征兆。也许就是时间上到了那一天。莫桑迦德突然就不好了。 之所以瞒着他，是因为怕他因为这件事而自责。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在得知校长伤情之后，内疚的潮水涨起，把他整个儿都给淹没。如果不是为了救他，那么莫桑迦德也便不至于落下本源的伤。对此他或许可以安慰自己，那是为了给导师——给战争之神夺回神格，以身涉险别无选择。但是再往前追溯，如果不是他当初非要救莱蒙德领的那些暴民，导师也不至于被他给召唤来，以神选的身份扬名在外……最后把他推到必须尽早动手以免康华里察觉的境地。 他想要去看望莫桑迦德，了解他的状况，以及向他道歉。但后者并不在普通的病房里，甚至也不在他所知道、乃至阿曼达格林女士，作为医学部部长得意门生所能知道的任何特殊的病区。向他导师乞求，希望他能够带他去看看校长，但是风时却拒绝了他的请求。“不行，艾文。这件事也牵扯到学校的机密。” 学校试图把院长的伤情作为秘密掩盖。在最初，他们做得很成功。可是时间在向后推移。莫桑迦德却迟迟不见好转。艾尔文斯从医学院异域的专家以及本土疗愈之道的强者们匆匆的行色上感觉到他们的焦虑。校长从不离开哈伦卓耿。他在这么长时间里的缺位，让学校里传言四起。在与康华里那一战中伤及本源的事情从最初就并非不为外人所知。没过多久，教师与学生们便推知了真相。 ——校长的旧伤如今恶化了，而且情况很严重。 这位龙裔的校长，陪伴了他们在哈伦卓耿学习与生活的漫长时光，尽管他又坑，又抠，在抓人违纪扣分罚钱的时候还很凶，但他在这些年来，为给他们营造修行与研习环境，获取提升与研究的资源，呕心沥血所做的付出他们也都看在眼里。尤其是到了将要毕业时候，离岛任务历练，申请表都要拿去给莫桑迦德盖章，由他亲自批准。这个过程明明可以全然在线上完成，省时而又省力，之所以要额外再多这一道麻烦，正是莫桑迦德要当面评估他们的状况是否适合所申请的任务。他们从中感觉到校长殷切的关心。 然而如今，他的伤势已经恶化到一向和他是死对头的学者也无法再露出笑容的程度。甚至有可能会永远地离他们而去。 所有人都很担心。沉重的阴云笼罩在龙之群岛的上空。一天得不到好消息传来，便一天不会散去。他们向司掌生命与医疗的神祇祷告，参加各种祈福与祝愿的活动。 可是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成效。 无处安放的忧虑开始转化为怨怼。众人视线的焦点开始由校长的伤情转向导致今天这一切的成因。——当年和康华里的那一战！这是伤势造成的直接的原因。而且，还有后续…… 哈伦卓耿的太多太多，因为那一场场毁天灭地的战斗而遭到损坏。后续进行修缮，这里那里、都需要钱，而龙族早就为在枯竭世代建起这么一所超凡学府而几乎耗尽了过往所积累的财产。他们外出任务，为学校带回资源，学校用积分作为一部分的抵价，看起来有挺高的利润，但是教学要资金，学校要周转……再加上那些修缮，这些年来哈伦卓耿一直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校长得有相当一部分的神思要消耗在该怎样给学院赚钱上。 而除了钱，还有人——那些年，实在是抓了太多太多的康华里派的教授们。就任的典礼上，风时曾说他为什么放弃追究贾森他们，因为这么一来哈伦卓耿一半都得空了。事实证明他所说的没错，现实情况就是这样。一半的教工都没了，如此庞大的学院即使底蕴深厚，也只是短期内能够维持。想要长期地良性地循环，自然是要大量招聘，但是，由于前述资金的原因，再加上长期的沉寂与大量人员的失联对外界所造成的不信任，学院就很难招得到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招不到人甚至还是小事。更严重的是许多势力因为自身成员失踪的缘故而与哈伦卓耿反目交恶。这里面一些毫无疑问是康华里派，另外的一些则是那些被带走的学生们的所属的家族等等。对于他们被消失，哈伦卓耿都派专人给了解释，不过，一些家族并不相信他们的解释，而一定要让学校这就还回他们的天之骄子。 盘桓在错踪复杂的各个强大势力之间，小心地维持着微妙而又复杂的关系。“就问你累不累！……一天天都顶着这么大的压力，校长他怎么可能好得起来？”“而这一切，全是因为那个人……” 因为风时。莫桑迦德和康华里打的那一架他们不好说什么，但是后续的事可就不一样了。“他亲口说把人抓完哈伦卓耿怕不是一半都空了。空完后续会发生什么他难道不知道吗？不。他明明都知道。这么搞让学校根本没法办。可是他还是那么做了。”“……校长累死累活。他呢？他一天天又都在做什么？” 风时一天天的只会和他的精灵腻腻歪。偶尔会教学那也是教人唯亲，拉斐尔，安塞尔，幸运能被他偶尔指点几句的人，哪个和不是和他们关系好的。“不教学也就算了。这么多年了，你们看他到外面出过哪怕一次的任务？”“研究就更不必说，法师们干的活，他一个战士……”“呵呵。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脸还赖在院长的位置上。” 但对于教学，风时不参与其实是有原因的。信仰有污染式的属性，他作为前神明，资质不好的人远远够不上他来教，而资质好的，又生怕教学的过程中他们感觉到什么，从而与他建立起信仰的桥梁。这并非单纯是源于他自身的忧虑，新教会的神学家们专程为此提出了安全的警告。不直接参与教室的任务，而是单纯对目前的课程等进行优化倒是可以，但是，就像他之前所说的，康华里出自他的门下，担任院长期间早就按照他的路子把课程等等都优化到了最佳，面对一个已臻完美的系统，再去做什么都不过是画蛇舔足反增冗余罢了。 莫桑迦德迟迟不见好转。公众舆论所带来的压力每日俱增。为了扭转导师的风评，拉斐尔斯托克都愤发而起，通过考核成了哈伦卓耿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教授——“就问谁能想得到老子其实是个不良而且还是不良帮派的老大呢？！”天使圣武士一言难尽地说道，他的小弟们对于自家老大这都被逼成什么样了无不深表同情——然后便被打包丢到了助教的位置上。 虽然一度闹得鸡飞狗跳，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为学校的师资贡献了一份力量。艾尔文斯看着也很想帮忙——但他是一个术士，还是一个精灵术士。恐怕唯有哈伦卓耿再收到一个精灵学生……不，考虑到术士的高随机性，就算是再收来一堆的精灵甚至王血精灵都不一定有人能选他的课。 “没事，你就不要闹了，安心继续带任务就好，”紫色心心伸来摸了摸他头，“乖。” “……” 艾尔文斯继续出任务。继续承受悲伤与内疚。唯一的一件让人高兴的事——伊哈洛特泽亚，这么多年过去总算稍微长高了那么一点点的水青色短发的龙裔少年，这天一场魔力爆发之后眼尾下长出了两片鳞片。他开始出现龙化的倾向了。 第329章 龙类特征的出现对于龙裔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其重要性不亚于第二次生日。为此伊哈洛特泽亚举办了盛大的庆祝派对。 艾尔文斯当然收到邀请。但是却在犹豫要不要去。……术士院的龙裔，原本是他们坚定的支持者，但是因为莫桑迦德的事情，如今他们间的关系开始变得有点微妙。 但他最终还是去了。伊哈洛特泽亚看他迟迟没到就又发来了消息催促。艾尔文斯拿着终端默然，而后意识到他是有意把时间定到了自己两场任务中间在岛上的时候。他传送赶去，一起去的还有拉斐尔——天使圣武士同样怯于面对龙裔们，毕竟当年校长是他给跑过去搬出来的。 不过想象中尴尬难堪的情景并没有出现。一来到厅子里，两个人就被龙裔少年大力扑住可劲儿蹭了一顿。后面是花花绿绿的好大一群龙裔，争先恐后的也都要蹭。 头发羽毛都被蹭得乱糟糟的。两个相对懵逼极了。直到听见龙裔们在嚷嚷说：“完美觉醒的天使——！”“——完美觉醒的精灵。”“多蹭蹭多蹭蹭……”“说不好回头就能完美觉醒成巨龙？” 完美觉醒成巨龙，是在见证过精灵、尤其是天使的完美觉醒之后，每个龙裔的梦想。……但所谓梦想，也就只是做梦想想而已。蹭完回到位子上，伊哈洛特泽亚道：“实话说，龙类不同于天使和精灵，那么大的体型差在那里……别说巨龙了，连龙裔的那种小型的‘真龙形态’都不用想。能长出一对翅膀我就满足了。” 第410章 一边说着，一边用艳羡的目光看着天使的大翅膀，其它的龙裔们也纷纷把目光给投来，“你可真会满足啊，伊哈，”红龙血裔的少女揶揄地说，“还能长出来翅膀就行了，到现在长出翅膀——我说真的那种，而不是用魔力用幻象凝聚的——满打满算的又有几个？” 是真的不多。他们仔细数几个，“啊，”有人说，“校长算一个……” 提起莫桑迦德，厅子里的空气一瞬间变得凝重了。 这是足以把分层次的液体中燃烧着绚烂魔法火焰的鸡尾酒一瞬间都给冰结的沉默。艾尔文斯感到如坐针毡。他试探着开口，同时也是转移话题，“会有的。只是可能会额外多要一些时间。毕竟在这枯竭世代……” “……是啊，枯竭世代，”一个蓝发的龙裔说，他在入学考试上用闪电炸碎了检测用水晶球，因此惹上了滚雪球的债务直到前段时间方才还清，“所以额外需要的时间会是多久呢？我看那些同族的学姐学长，甚至一些教授们，这么多年了，绝大多数出现的也仅仅是最初级的特征。毕竟我们的血脉一代代传下来，到今天已经稀薄到了能够激发龙血的力量就已经谢天谢地的程度。就算有的话，我们也难讲能看到那一天吧？……” “……” 艾尔文斯把酒杯慢慢地放下来。龙裔的自然寿命是由血脉的纯度所决定，纯度越高与巨龙越接近，那么寿命也就会越长。但是他们的血脉已经稀薄到了这样的程度…… 他顺着又想起来吉尔伯特。想起来黛博拉。想起来那些他与他们并不熟悉，更准确地说是并不相识，但是却参加过他们最终告别礼的学院的前辈们。思维在扩散。他又记起哈伦卓耿的校长小几百年便会换一个。那些卸任的校长们现在都去哪里了？以及，莫桑迦德…… 难得一件高兴的事情也有这么多的忧虑与悲伤在萦绕着。艾尔文斯感到实在是糟透了。 在导师的面前，他其实也有努力地掩饰自己消极的情绪。但是天天生活在一起，怎么可能掩饰得住，更不用说他不还向前者完全开放了精神的领域——因为之前答应过再也不屏蔽他。风时担心地走来：“艾文？” 精灵在想有关那场派对的事。他能感觉得到。参加的基本上都是龙裔，很容易便能想到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在过往。不管别人怎么说，他们都知道那是别人的问题，并不是自己的错误。然而现在，精灵已经无法再单纯只是为外人有限情报下作出的判断感到不平或者愤怒了。而是深切为自己过往所做的而感到自责，“我当初为什么不听你的话！非要管顾莱蒙德领的那些暴民呢？” 风时的唇瓣微微动了一动，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他。之前在幽暗山谷，他曾把事情的责任归咎于守护之盾——不同于年轻的精灵对凡人的看法是那么天真，守护之盾明明知道后续所可能会出现的情景。但是现在！守护之盾的碎片在与康华里的那一战中被更进一步地打碎了。他尽管把它重新拼合到一起，但这么多年过去，它至今也没能再次修复。提起神盾精灵只能感到更加地难过。 静静地，两人坐了很久很久。突然间，风时想起一件事来。 “艾文！”他喊道，“话说今天岛上有人结婚诶！” 艾尔文斯愣了一下：“诶？” 龙族群岛不仅面积很大而且各种配套也都很齐全，许多龙裔家族世代居住在这里（在离学校建筑稍远些的地方有他们的城镇与村落），学生与教师们也都要在岛上待很久的时间——有遇到特殊情况比如之前的封岛就要在岛上待得更久。如此自然有很多人会在岛上结婚。艾尔文斯对于今天岛上有人结婚实际上并不奇怪。他所奇怪的是导师为什么突然间说起这个。 “话说咱们泽坦人结婚都讲求要在神祇的见证下。一般是那些爱情啊生命啊聚落与家庭啊方面的神祇负责见证这些。但是啊近些年因为什么你也知道的，很多人结婚都开始找我来见证了！咳……我的神殿现在都增加了主持婚礼的业务。”风时说，迎着精灵越发茫然的目光，抓住他的手一顿摇晃，“艾文！我们去结婚吧！！” 艾尔文斯更加地愣住了，“啊？？” “结婚吧结婚吧结婚吧，”风时呼地跳起来，把流丽的银色发卷往背后一甩，一整个儿眉飞色舞神采飞扬，“很久之前我们就说了要结婚！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早就应该结婚了，结婚结婚结婚——走今天先把结婚要用的东西给买了！” 一边喊着一边拉着他就往外走。他的力气好大啊，艾尔文斯脚不沾地地转眼就被扯到了楼梯口的地方。风时把他给推向传送阵里，艾尔文斯好不容易才把他给拖住，“不是，先生，您先别急……！” “啊，对哦，都还没有换衣服呢！”风时想起来，用魅魔的种族天赋一键换装，指使精灵去楼上换衣服，“披件斗蓬，带帽子的那种，我待会儿也低调点用幻术模糊一下形象，不让他们认出来，省得又来破坏咱们好心情。” 他开心地叉着腰左扭右扭。饱满流光的紫色桃心在身后摇摇摆摆。艾尔文斯看着他，动作停顿了一下。 “好的，我这就去换，”他回答道，快步向楼上走去，“您稍等，先生。” 他很快地换好了衣服下来。倒是并没有穿斗蓬，而是戴了件魔法面具。它可以在外人面前遮蔽他的真容，但风时看他还是原本的形象。两人挽着手走进魔法阵里。传送目的地商业区的喷泉广场。 作为拥有勤俭节约美好品格的神明，风时每到剁手的时候就最高兴了。艾尔文斯后面拎包，他在前面旋转跳跃，这个也要那个也要。 以至于因为莫桑迦德事情，久久煎熬在担忧中的龙裔店主们，看着这位新鲜送上门来的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冤大头，都忍不住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第330章 艾尔文斯：“……” 一码归一码。虽然莫桑迦德的事情他很抱歉，但当冤大头什么的还是不可以的。某个风格鲜明的战士神明怎么可能架得住龙裔商人们的套路！更何况买东西是为了婚礼而不是其它的事，他出手还更要阔绰很多。这样下去，分分钟从古代弄回来的那些家底儿都要败光了。 他快步追上去，试图把风时手里拿着的好大的一个合成水晶材质的迷之摆件给拿下来，“不行，先生，这个不可以。” “怎么不行了呀，你看它代表爱情耶！”风时抱着不放，“而且好大好喜庆啊。” “是这样……但是我觉得它从风格上有点不适合我们，”艾尔文斯抬手，用隐秘的动作抹掉了额角缓缓滑下的黑线，“不是不好而是不太契合的样子……那可是婚礼诶！代表着非同寻常的意义，我希望每一件东西都是最适合的，您说呢？” 风时承认他所说的是有道理的，于是松开了手。艾尔文斯把摆件从他手里面拿下来。“还有，先生，我觉得刚刚拿的那几件，我们也要拿出来重新看一下……” 已经放进空间购物袋里的东西都要重新看一下，后续相中的东西在放进去之前也都要仔细合计一下合适不合适。最终所导致的后果就是，当离开了商业街回到家，风时把东西都倒出来就懵逼了：“——怎么买了这么少呀！？” ……明明还在那里逛了大半天。风时整个疑惑极了，抬眼看了看一边墙壁上悬挂的钟表，甚至怀疑中间一段时间是不是被偷走了。想半天，他才明白过来问题究竟出在哪里。精灵一直在和他说啊说，婚礼上要这些要那些，要这样要那样，很多东西拿到手里发现和愿景不符于是就又放回去了。而他听着好高兴的，就像是已经快进到了婚礼举办现场，以至于完全没意识到哪里不对…… 现在，风时一点儿也快乐不起来了。“才这几件！结婚要用的东西那么多……根本就不够呢。” 艾尔文斯从玄关方向走来，把他摆在茶几和沙发上的几样物件都看了一下。 婚礼现场的装饰，逗乐的魔法糖果……寥寥几件，看起来就很是可怜巴巴。 银发的魅魔比这些东西还要更加可怜巴巴地转身看向他。一向非常具有光泽的魅紫色桃心这时都不亮了。 艾尔文斯戳戳心心。“没关系，先生。以后慢慢买齐就好。” “可是那要多久啊。”风时委屈，“我们要多久才能结成婚。” 他后悔在商业区听从了他的建议。感觉没必要那么挑，差不多能用就行了。 “……但是，您难道不想要一场盛大的梦幻的，无论从何种角度上来看都无比完美的婚礼吗？” 艾尔文斯说道，从身后扣住了他的腰，淡金色的发丝随着他微微偏过头的动作而洒在怀中人的肩膀上，“您看，我们现在所过的生活和婚后又有什么区别呢？如果婚礼再缺了点仪式感的话，给人的感觉岂不就像是没有办一样。” 风时无法反驳他。“可是……” 第411章 “想要结婚的并不止我们，先生。”艾尔文斯说，“还有千山和萝西娅——他们两个也在一起有那么多年了。但是，考虑再三，他们最终还是决定不要现在举办婚礼。因为现今的龙岛想来一趟不容易，在外面的家人和朋友们都无法出席。” 风时在外面并没有什么亲人朋友，但想了一想，于他来说确实是这样。婚礼，这样重要的仪式，艾尔文斯这些年来在岛外所结识的朋友们确实是没有办法参加的。而且婚宴现场其实也是社交场所，在政治层面也有着别样的意义。 在使用的东西上将就，就已经造成遗憾。也朋友们也无法参加，遗憾也就更多。他们的婚礼！本该带来幸福与圆满。怎么可以有这么多的缺憾呢？ “而且，先生，还有现在的舆论环境。”艾尔文斯接着说道，声音稍稍放轻，“您提醒我穿上斗篷，自己也用幻术改变了形象，对于现在的情境……您也是知道的。校长的伤一直不见好。我们举办婚礼他也没办法来参加。而到时候，大家知道……好吧，别说他们，仔细想想，我也觉得这个时间节点有点不太合适。所以……” “……” 风时举起在半空的紫色桃心悄无声息地向下滑落。莫桑迦德的伤……因为太久没有见好所以它已经成了一个常态化的事件，被他习惯以至于竟然忽视没有纳入考虑。他当时只是想要他的精灵开心……只是一说起结婚，他自己便首先激动了起来。 ……因为他真的好想结婚啊。风时想着，一下子就变得难过了。他现在明白了达成心愿的时间一眼看不到尽头是什么感觉。 艾尔文斯轻轻地摇晃他，“先生……先生。” “嗯？”风时低低地道，“你说？” “我是这么想的。”艾尔文斯说，“您看——利用这段时间，我们可以来对婚礼进行准备呀！我们一定要办顶顶豪华，顶顶热闹的婚礼。前期要准备的东西可多了呢。而且我们还没有计划——为什么今天在商业区逛了那么久，而实际上买到的东西却这么少呢？正是因为我们事先没有想好，只是单凭着一腔热情要结婚于是就只管冲过去……什么东西应该买，什么东西不太行结果就拿不准。所以我们要慢慢的，不着急……把一切最终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有了明确目标，然后再去挑符合条件的最好的东西。” “诶……”风时愣了一下，“……诶！” 艾尔文斯松开他，到沙发上坐下。举起一个桃心形状的华丽魔法指引牌。 “您看。我们今天买到的这些就很不错呢。” 风时承认很不错，坐到他的身旁一起捧着，端详来端详去越看越是完美的样子，不知不觉地，就感到他的心情好像逐渐变得轻松了，就好像是甩掉了阴郁雨滴的云朵从原本的灰黑重新变成了轻盈的羽白色。 看过了他把这个指路标牌放下，然后逐个去看别的。艾尔文斯拿出了一个不常用的储物戒指，把里面的东西都转移进其它的储藏空间，“我们设定这个——作为我们婚礼用品的专门储藏室。有适合的东西都放进里面，这样慢慢地攒起来。” 风时和他一样样地把今天所买到的东西放进里面。等到全部放完，紫色心心就已经在身后摇摇摆摆了。 “您收着还是我收着？” “我来收！”风时把戒指握住，“结婚前我要攒满它。” “但是不要看什么都往里放，先生。”艾尔文斯说，拿出了一沓空白的画纸，“我们要先来敲定一下到时候婚礼现场布置的风格。” “嗯嗯。” 两人相对而坐。空气静静的而又甜甜的。然后不约而同地倾身，换过了一个缱绻而又绵长的吻。 精灵无声地说：“谢谢您，先生。” …… 尽管有读心外挂的加持，某位情商过分优秀的前神明还是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方才意识到原本打算是哄人的自己到末了其实是被哄了。 然而这能怪他吗？不能。要怪只能怪某个精灵他套路实在是太多。 风时在这些天里，被他给带着，先研究了泽坦各个种族举办婚礼的风俗——目的是发现这里面都有哪些看起来不错，是到时候他们也可以用一下的——光明精灵的习俗被重点调查；然后是设计婚礼的风格，因为知道得太多了可选的也就太多了，选择困难定不下来，艾尔文斯于是提出每个都要设计一套方案……研究与设计，光这两项就好久过去了，更不用说还有其它……那么多的细节可以抠。 不过，这样的话，到最后一定是非常完美的一场婚礼！——风时自己其实也完全沉迷其中了。 但他现在已经看穿了真相！知道了精灵所做其实是为了让他开心。他带着他的心心扑进他的怀里，“……艾文！” 艾尔文斯轻轻抚过他的后背。他明白他想说什么，“因为准备婚礼的事情，我这些天也很开心，先生。” 风时摇了摇头。精灵是会开心没错，在一起做计划添物件的时候，但是他的开心和自己这种傻傻蒙在鼓里的开心是不一样的。是带着一种筹谋的负担感，远不如他的简单而纯粹。明明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在受着煎熬，但是却还是花费这么多的神思，来为他带走一时心血来潮未逞心愿的失落。 他搜肠刮肚的。努力地想要找到一些好的消息，以让他的精灵也真正地感到开心。 还真给他找到了一件。 他激动地抬起头来。艾尔文斯惊讶地对上一双亮闪闪满耀着星光的紫罗兰色眼睛。 “艾文！”风时兴奋地说，“有件事情我一直忘了告诉你，那就是，之前残余的那些神格的力量，已经快要被我给完全消化了！” 艾尔文斯的动作猛顿了一下。 为了突破等阶的限制，风时把神格给献祭。那巨大的魔能的爆发使得一部分神格的力量附着在他的身上。尽管都属于他，但神明的力量与魅魔的力量毕竟不同，然而现在，他将要可以把神格的力量完全融合，“这意味着……？！” 一瞬间。艾尔文斯想到了很多很多。他的眼睛也同样开始跃动明亮的光火。满怀期待地，他看着他，然而导师面对他的疑问，却是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我之前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吗？” “没有诶！”艾尔文斯摇头，用力抓住他的手，“是什么？” “怎么可能会没有告诉你啦，”风时继续疑惑，“像是消化了神格之后这么重要的事……” “因为、因为您说那是惊喜……不告诉我，说等到以后就知道了。”艾尔文斯道，坐直了身体，“所以是时候现在告诉我了，对吗，先生？” 风时：“！！” 风时：“…………” 风时：“哇对哦，我说那是惊喜，所以才一直没有告诉你的。” 艾尔文斯急到简直不能更急，“快说快说快说。” 然而风时却不说了，他大大的幅度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地摇头，“是惊喜那肯定就不能说了，告诉了你它也就不惊喜了——说起来我忘了差一点儿就直接告诉你了，谢谢提醒。”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噎住。一把抓住他的犄角（从他怀里离开后变出来的）疯狂地摇晃，“先生先生先生先生！” “不能说……不能说！我都痛苦地忍了那么久了，如果现在就告诉你那过去那么久我都白忍了好吗？” “——你哪里有痛苦了你根本就把这码子事给忘了好吗？” “因为记忆的自我保护机制会更多地遗忘掉痛苦的事所以我才忘掉的。” “啊啊啊啊先生！你还卖关子……还卖关子！你看这段时间我都这么难受了你还不告诉我。” 艾尔文斯楚楚可怜。然而风时指出bug，“你刚刚还告诉我因为准备婚礼的事情你这些天也很开心。” 艾尔文斯无言以对：“%$#*@^……” 他不再抓他的犄角了。而是把目光转向了某颗心心。魅紫色的桃心扁在沙发的靠垫上，敏锐地感知到危机的到来，咻地一下就把自己给抽走了。 艾尔文斯追着去抓。于是心心满天乱飞。两个人先在沙发上然后到地毯上一顿翻滚。 “好吧，艾文，其实是这样的，”最后风时心虚地承认，“我是有拿不准的地方，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到，就很担心提早吹出来话说太满结果它就不灵了。” “——会灵的，”艾尔文斯坐起来，“你已经看到预言，说最后会是很好的结果，再说这还是一本龙傲天爽文，主角团想做的事怎么可能会做不成呢？” 风时是挺久没听到某个虚假主角的沙雕发言了，“……啊？？”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努力地试图自救，“说起来您可能不信，有可靠的证据表明，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它其实是一本书，而您——正是这本书里的龙傲天主角，先生。” 第412章 他的表情是那么一本正经。风时：“……” 风时：“………………” 这玩楞居然还带倒打一耙祸水东引的！好吧，原来你也知道龙傲天主角什么的说起来很羞耻啊？ “总之我现在不会告诉你的，”他说，并现场展开理性分析，“你看，我已经告诉你神格的力量我马上就完全消化了，这就让你开心一次，等过一段时间，我再告诉你惊喜是什么，就可以再开心一次，一共可以开心两次呢，就能支撑很长的一段时间。如果现在就告诉了，你开心一次就没了。” 艾尔文斯再次严正提出抗议。当然他的抗议继续无效。“安啦，”风时说，先扣住他的手，然后才弯过尾巴用心心拍了拍他，“这一次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他没有骗他。 如今已经将尽，神格所残余的力量不日后便被他给完全地消化。风时的等阶直接向上蹿升到五等的恶魔与七星的宗师。他得以拥有的新的力量——艾尔文斯初时听闻几乎不敢相信，但随后仔细理理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能力是如此地理所应当。 神明，既然具备特质能够在时间的长河里往复穿行，在最虚弱的时候也可以逃往古代的时空，那么，现在的他——自然也可以主动打开联结古今的通道。 第331章 因为是惊喜，所以风时没有告诉他。但是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关于他的新技能解锁学校早就知道，或者说早便已经收到了预告。他们如今置身在一个墙壁由大块的水晶以某种独特的布局拼凑，一整个流转着玄秘华光的巨大厅殿之中。艾尔文斯从很多地方看到了熟悉的——那是他们的任务队伍从外面带回来的材料。 “因为哈伦卓耿地处在一个特殊的空间，接下来我要频繁地打开时空的通道，必须要有一些设置来保证哈伦卓耿的空间环境的稳定。”风时说，想到他所可能会有的疑惑，又补充道：“是通道。不止是我，其它的人也可以一起回往古代去哦。” 艾尔文斯其实并没有疑惑，从现场的布置来看他早已发现这次情况的不同，只是不敢确认。他感同身受地理解了导师过往为什么不敢和他说，因为即使是他，也害怕从口中说出哪怕一个过于肯定的字，便会害得局面又出现相反的变化。此刻哪怕是亲耳听他这么说，他也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句：“也就是说，我们也可以和您一起回去吗？” “是呢！”风时快乐地回答道，魅紫色的桃心在他的身后摇啊摇。 心脏仿佛是被巨大的喜悦给击中了。艾尔文斯唇瓣微微颤抖，一时半会儿再说不出话。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的甚至可能比他所能想到的还要更多。 不过紧跟着，他便见某位无所不能的金手指老爷爷神情又变得心虚起来，慌乱地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不过，艾文，这一次——第一次，你还是不要和我一起到那边去哦。我有点害怕。毕竟之前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状况，所以想要你留在这边当个保险。万一到那边出了什么意外的话，你在这边就召唤我，强行拉我们回来。” 艾尔文斯微愕，不过旋即明白。“好的，”他说，他当然可以理解他，“我守在这边。如果您在那边遇到什么危险，我立刻就拉您回来。” “——就知道我家艾文最好啦！” 风时高兴地道，张开翅膀扑上来吻了他。还把他抱起，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圈。 艾尔文斯脸通红。他看到那边忙碌的工程人员们都在往这边看过来。 “那您、在这第一次，谁会和您一起回去呢？” 因为可能会出现意外状况让他往这边拉回来，一起过去的人那当然不能太多了。风时打算只带两个。 他首先报出血魔法师的名字。艾尔文斯点头。对于卡内基会跟着去一点儿也不意外。不过下一个名字便让他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莫桑迦德？！——校长也要和你们一起回去？” “是呀。因为古代的魔力充郁——” “我还想着会是从古代为他带回一些魔药。”艾尔文斯说道，抑制不住地激动——如果莫桑迦德自己能够回往古代的时空的话…… 情况与单纯使用魔药自然又不一样了。他之所以第一念头没往这上面想，是出于考虑到龙裔校长现今身体的状况，“时空的传送会对他造成影响吗？” “会有。不过……”风时笑了一笑，“而且我和卡内基也会尽力看好他。” 艾尔文斯于是稍稍放下心，想到校长的伤势可能转好，忍不住高兴得团团乱转。风时在后面跟着他。“不过……艾文，因此我们也要在那边待很久的时间哦。” 艾尔文斯：“……诶！” 为了莫桑迦德治伤养伤，那是自然的。他表示理解。风时拉着他的手，又说了很多他们回去后其它所打算做的。艾尔文斯听着也和他一起迫不及待。直到卡内基和萝拉碧丝缇等龙裔们带了一枚悬浮在晶石底座上的巨大金色龙蛋过来——莫桑迦德现在封在龙蛋里面——他们马上就要动身走了。 陡然地，艾尔文斯意识到在未来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不再能够见到他的导师了。后者将前去一个不同于以往（——他怎么可能再次回到当年的卡斯特罗地下城里！），充满了不确定的未知之地。恐慌与担忧一下子攫获了他的心脏。他明白了导师每次站在云港上，送他登上空间航船时都是怎样的感受。 他抱着他的肩膀。有一瞬间，他几乎冲动想要开口留下他，让他再等等，等到一切都迎来确定，不要这么仓促前往那未知的时空，还要在那里待那么久。 但冲动仅仅是冲动而已，他慢慢地放开他，向后退开。 “没事啦没事啦，”紫色心心贴来蹭了蹭他的脸，“就像过去我在两边来回穿那样。只是这次额外多带了两个人而已。” 艾尔文斯吻了吻心心。它的主人用力地向他挥手，而后穿过身。 狭长的通道在他身前缓缓打开。扩大流转出满带着未知的神秘的宛若星空的光彩。曾经的神明和他的法师朋友施加保护结界，合力托起了那枚巨大的龙蛋。 他们一起消失在那神秘的星辉里。时空的通道合拢消失不见，仅余下空灵的光尘如轻烟般逸散。 …… 他的导师走了。艾尔文斯感到他的心也跟着他一起走了。尽管因传送的混乱而导致的暂时的没有回应并未持续太久，而风时结束传送站稳脚跟第一时间便和他balabala地说起了他们所来到的地方——那是覆盖着皑皑白雪的一座山峰，他也立刻开始疯狂地担心起他。 “周围有别的人吗？” “没有。稍远一点的地方有一个村庄，所以我们才选到这里。要专门到没人的地方才可以现身出来。要是被人看见，就得卡内基使用遗忘术了。” “不能被别人给看到吗？”艾尔文斯问道，“可是您刚才说……” “我们不想横生事端嘛。毕竟莫桑迦德这么大一金灿灿龙蛋。第一次那当然得小心一点儿，”风时说，而后声调陡然升高，“喂喂喂喂莫桑迦德！” 艾尔文斯瞬间紧张，“怎么？” “你这就要出来吗？……等一下！！再离远一点儿啊。哎哎哎哎哎！……卧槽。卡内基，准备准备！快迷幻法墙。还有大范围遗忘术！——不要刚落地就给咱们的穿越行动增加难度啊，我还专门选了人迹罕至的雪山啊，这都挡不住非要一上来就弄个大新闻，啊！……” 伴随着“啊”的一声，某人好像突然想起来，现实里用嘴巴说的话似乎没必要再在精神领域里用心灵讯息再给转发一遍。于是他一下就没音儿了。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 ……所以他们那边究竟是发生什么了？ 第332章 还好听起来似乎并没有出什么坏事，而是好像哪里又翻了什么车的样子。 艾尔文斯额角缓缓滑下黑线。 ……每天都在翻车不太合适吧，这真的是胜利之神而不是翻车之神吗？ 等待着过了有一会儿，估摸着那边或者已经平静下来，他试探着问道：“怎么了，先生？” “哎呀！”风时说，“出事啦！！” 就算不说也知道那边出事了好吗。艾尔文斯追问具体的情况。 “……等下，我得追溯一下对历史的影响，艾文！” 然后他便不说话了。通过的契约的链接，艾尔文斯即使在这边，也能感受到他的心灵正沉潜向未知的界域。整个过程持续了很久。结束后风时又说：“我和卡内基得想办法立刻把这些影响给消除掉。” 完成对影响的消除，接下来又是帮莫桑迦德疗伤。持续处在忙碌的状态。出于对各类热血战斗向作品中疗伤桥段的熟知，艾尔文斯对于他由忙碌所带来的沉寂当然是非常理解。 这个过程中他从传送的厅殿里离开回到了家。随着传送落地，通讯终端到达能够接受讯号的区域，叮叮叮叮叮开始不断地推送消息。那是不知多少条的私信——关于时空通道，两位院长以及校长的离开，很多人在外已经听到风声，迫切想要从他这里得知更加具体的信息。 第413章 但是这件事可是某个前神明安排给他心爱精灵的惊喜！艾尔文斯也不知道太多——指有关的情报是否可以对外界透露。一般来说像是这样的事情应该是要保密的吧？可是却有这么多的人听到风声。现在他对保密的级别也有点不太确定，于是统一回复了这些私信，指引他们去联系校方。 哈伦卓耿学校官方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叆昧。有关“时空通道”“校长去向”“战士院长与法师院长”的甚嚣尘上的传言，他们既不证实，也不否认。同时也不阻止相关信息的传播，人尽皆知的莫桑迦德旧伤复发的事情，在网上但凡多说几句很容易便会招至封禁，但时空隧道的事情不同，校网论坛上可以随意讨论。 “……真的吗还是假的？校长他们真的回到古代去了吗？” 这成了哈伦卓耿所有人在这段时间里最为关心的事。不过绝大多数人，对此的第一反应包括后续的判断便是不信。穿梭时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过魔幻，即使是他们从小生长在充满神奇魔法的环境里——或者说正是因为他们生长在充满魔法的环境里，才有理据认为这绝不可能实现。 但不是时空穿梭，校长和两个院长现在又是干什么去了？对于他们的去向校方不予说明。那么他们便自发地寻找解释。 莫桑迦德迟迟不见好转的伤势让所有人都无比忧虑。心头久久地压着一块石头，惯性之下，如今即使有新的消息传来，大众也习惯性地更加倾向于感到担忧。很容易地，一个猜测在网络空间与街头巷尾间流传： “会不会是校长的情况不好了……所以学校开始为后续所可能发生的事情做铺垫了？” 确实很像是会这种可能的样子。关于莫桑迦德伤病，学校一直是低调处理，由秘书与董事会来代为完成校长日常的工作。然而现在，却正式宣布萝拉碧丝缇来担任代理校长的职务，这被解读为权力更迭与过渡的信号。 “所以说……” “咱们的校长他……” “——他真的要不行了！” 这是谁所导致的已经不需要额外再去多说。愤怒与悲伤，万千的话语化作无形的刀剑。 于是情绪的宣泄，苦痛与担忧，悬而未决不确定的不安全感，竞相寻觅着可能的出口。校网上关于风时的攻讦越发不堪入目，舆论的风浪越卷越高，某种意义上，这已经成了反对者的一场狂欢。 但面对这样的盛景——站在他的角度无疑这应当称之为一场盛景，某个专业节奏大师的心情却是一点儿也不乐观。他的不乐观，并非是出自于如大众那样的对于校长的伤势的担忧，而是在相反的方面。 他关注着学校那叆昧不明的态度，关注着他同父异母的哥哥的那些支持者们对于当今的情境所做的发言。他们普遍呼吁大家不要把事情想象得太过糟糕，尽管因为立场的原因而不被众人所取信，但他知道，那并非单纯只是无脑回护，而是源于当事人的关系密切者所透露出的一手的情报。 ……是真的。时空的隧道，以及校长院长的去向。有常年奋战在第一线认识的人问他要不要趁机发力再带一波节奏，杜维拒绝了——这样做在未来势必引起更加激烈的反弹，此刻最该做的，反而是利用手里的账号矩阵呼吁起理性与中立——“等等看。”“不站队。”“等事情有结果了再下结论。”——对汹涌的舆情进行降温。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在一段时间过后，风时，卡内基，莫桑迦德，从那未知的去处归来，再一次在哈伦卓耿的校园里出现了。 这是自打伤势恶化的消息传出以来，莫桑迦德第一次现身在公众的面前。所有人，尤其是关心着他的学生们在听闻了消息之后，竞相前往现场迎接，然后，便看到传闻中半只脚已经迈进了棺材的校长如今那是前所未有地生龙活虎——生龙活虎地被魅魔法师与神选剑士疯狂追杀。 这三个全都是长翅膀的，从如洗的天幕上呼啸而过，金瞳的龙裔一溜烟儿飞在最前面，银发与红发的魅魔一边一个对他进行围追堵截，同时发出气极败坏的声音： “过分。” “太过分了我跟你说。” “要不是我等阶低——” “要不是我追不上！” “——就非得揍死你！！” “你到底是龙——龙裔，还是哈士奇？”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真当历史很稳固不会被改变是吧？” “——真当我的法墙幻术大遗忘术不要钱是吧？” “把你弄回去真就是个错……以后时空穿梭，我们再也不带你了！！” 众人目瞪狗呆：“？？？？？？” 你们几个还真就时空穿梭了？ 第333章 莫桑迦德在一个空中浮岛上给追上了。被按在那里两个心心用力地拍。下面众人持续目瞪狗呆，好久方才回过神，由威克斯坦发扬骑士的美德上前把他给拯救了出来。 “校长！” 一大群人都围上去： “你的伤现在已经好了吗？” “你们真的回到古代了吗？” “被心心拍起来的感觉好吗……啊不，您在古代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导致一回来就挨打？” 莫桑迦德理了理头发。把手背到背后直起身来，已经恢复成威武庄严的从来没有挨过打的伟大校长的形象。 “这个嘛……都闪开闪开。给让出一块地方，让我把东西往外放放！” 人群推搡着向后退开。莫桑迦德清了清嗓子，动作夸张地挥舞了一下衣袖。众人都感到眼前一亮……不，一暗，那是源源落出的数之不尽的东西几乎完全遮蔽虚幻日轮的光线。 那是矿石，木材，草药……各种各样的魔法原料。无一不是蕴含着丰郁的魔力，还有些隐隐流逸着光辉。随着这些东西被堆放在地板上，周遭这一带的环境都隐隐地有所改变。像是不受控制地，站在这里的人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魔力好像随着这口气沁入了周身百骸，有一种荡荡漾漾的暖洋洋的舒适感。 “诸神啊。” “这么多。” “而且还是这么好的材料……” 众人的眼睛爆发光彩，几乎都要疯了。他们关心着莫桑迦德的伤情，当然都知道哈伦卓耿如今所面临的窘境。龙族已经用完了他们的财宝，学校入不敷出，处处都很艰难。然而现在，他们有了这些…… “这些都是最垃圾的，你们知道么？” 莫桑迦德双手环胸，气哼哼地说，“难得回去一趟。学校还那么缺钱。你们校长当然想要弄点好的，回来赚多多的，然而有两个人呢，他非不让我去。” 一边说着，一边带领众人，把谴责的目光投向某两个魅魔。卡内基一听立刻挑起了眉毛。而风时本来已经扑进了艾尔文斯怀里，听见愤怒又转过了身来。 “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们不能改变历史！很多事情看着不怎么样但它是有蝴蝶效应的，你一旦让历史被改变，失去了锚点，我们就再也回不来了。” “某个精灵留在这边不是专门为了应对这种情况嘛，”莫桑迦德坚持自己的意见，他耸了耸肩，“不然要他何用。” “——之所以会失去锚点就是因为历史被改变那么现在也会被改变啊！谁知道现在被改变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不管变成什么样都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你在说些什么，万一现在在的人被一改变结果就不在了呢？” 风时和卡内基气得又过来锤他，三个学院大佬就这样又双叒滚成一团。 众人：“……” 总感觉像是这种画面看多了很容易被灭口的样子，众人默默地又把视线向那一大堆古代的材料上移去。而盲生也因为视线的再次转移而发现了华点，那是一块格外巨大、巨大到宛如一座小山山头的黑色山石，上面还带着附着的土层以及夹缝里弯曲生存的树木……等等，这玩意儿它其实真的是一座山头，对吧？ 它真的是。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一大群人都围了过来。对着这座山头进行仔细地研究，他们在山体上发现了深深的、在术士的学院非常常见的、由龙类的牙齿与利爪所留下的沟壑：“…………？” 银发的魅魔敏锐地感知到他们的震惊。他暂时停止了暴力行为，用桃心尾巴充当箭头指着某人血泪控诉： “所以你们应该知道什么叫哈士奇、不对，哈士龙了？这玩意变出来龙形见有什么好东西冲过去就是一顿哐哐拆！我们两个跟在后面，卡内基甚至还变出来一个链子都不带拉得住的！……” 众人头顶的小问号它顿时又有了更多的朋友：“？？？” 不是，等下，龙形？ 被殴打的某人得意洋洋。 “有一点儿一直没告诉你们。那就是作为你们的伟大校长，他当然会有真龙形态……” “…………” 第414章 好吧原来是龙裔的真龙形态。不对等等龙裔的真龙形态？ 在这枯竭世代，能长出一对龙翼，更或者说长出一对成型对称的龙角都已经够艰难。真龙形态，简直是想都不用想。在场的龙裔此刻听到都要酸死了……真龙形态是让你做这个的？ 不过考虑到有好多钱赚，真龙形态做这个好像也没什么耶。龙裔们很快便又把自己给说服了。现场一度混乱了好久，最终由负责财务这一块的龙裔们过来把莫桑迦德拿出来的东西给收走了。还有一个储物戒指，里面是出于担心魔力流失的原因而没有拿出来的，也一起带回了库房做分类整理。莫桑迦德再一次被众人团团围住提问，古代是什么样子的，他们回到了哪个时代的什么地方，以及具体都做了什么。当然，最受关注的还是这一次时空旅程的合理性的问题——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怎么回到古代去的？ 莫桑迦德就这些问题逐个给出了回答，包括其中最受关注的一个，“是风时。”他说道，“他打开了时空的通道。” “——什么？！” “——是风时院长做到的？” 这样的答案实在是太过让人难以置信。他们心中有猜测可能是龙族上古传承的秘宝，可能是传奇之上的血法师在奥术领域的新的突破。独独没有去想，这是他们所讨厌的、带来了今天一切不幸的战士的院长…… “时空的穿梭从不是凡人的能力，而是神明的特质。这是战争之神最后送给我们的一件礼物——由他真正的传承者开启。其实这一天从很久之前便理应到来。一切都是源于那件很多人至今都不愿相信的事……” 康华里的事。这些天来被重新推到公众面前，对风时的厌恶让他很自然博得了许多人的同情与支持。听到了校长的话，偌大的浮岛上一瞬间安静到鸦雀无声。别说新近倒向康华里那边的，就连他一贯铁杆的支持者，内心也受到了仿若落雷般的冲击。 这些年来，他们都在坚持些什么！手上染满了鲜血的凶手被他们奉若神明，而真正的、为泽坦献上一切的神明以及衪亲自所选中的传承者，哪怕拿着衪的战盾与神冠，却依然被他们不屑一顾，承受着铺天盖地的恶意与不堪入耳的攻击。 愧疚像是极恶深渊的不灭之火在炙烤着他们。冷汗涔涔而出，把贴身的衣物都给浸透了。满怀着歉意与羞耻，他们向他刚刚所站的地方抬起头—— 只剩下血魔法师还在那里，手持血金法杖用一种冷冷的像是在对他们的智力水平进行关爱的目光审视着他们。他的的朋友，在他们所未曾留意的时候，早便已经离开了。 第334章 浓绿色的狭长叶片，用巧妙的魔法所制作的发饰。只要按在头发上就会固定，止住发丝因风或自行向下滑落。 冷白修长的尖尖手指小心地拿着叶片，为精灵戴在鬓角淡金的发丝上。 “怎样怎样，好看吗，艾文？” 答案是当然好看了，狭长的叶片造型凌厉，戴上去给人的感觉很帅气，而且那种浓绿最是配他的眼睛的颜色。 看得出来是精心挑选的礼物。 “谢谢您，先生。” “这有什么好谢的，你出来也有给我带礼物嘛，”风时说，高兴地转圈圈，突然间想起什么，“！！不对，还是要谢的。” 艾尔文斯被他向后推——推倒在一旁宽大的沙发上，然后，在他来得及做出来反应之前，衣服就被一件件撕开了。 “……先生？！” 融银般的长发堆积在他的锁骨。他所契约的魅魔把头埋在他的胸膛用力地蹭。“我饿了！” 在神格的力量消化完之前他都不会饿。然而现在，这份力量已经消化完了。虽然走之前是饱饱的，但是架不住他和某个哈士龙跑了这么大的一圈…… 风时让下腹处的魔纹浮现出来。清晰可见，原本满满的波波漾漾的桃心现在已经空了。 “都怪莫桑迦德！” 他再一次血泪控诉。 艾尔文斯笑起来。抬起他的下巴让他向上仰起头。导师饿成这样，他毫无疑问要喂他吃好吃的。 哈伦卓耿的天气常年寒冷。窗外不知何时纷纷扬扬地又飘起雪花。明亮温暖的火焰在壁炉里燃烧，木炭毕毕剥剥。 湖边的草坪被印上浅浅的一层脚印。那是几个教授带着一些学生来到这里向被他们所误解的人道歉。隔着平静的水面与薄薄的一层雾气，可以看到远远的别墅的窗子所透出的温暖的亮光。但是他们无法靠近。由传奇之上的血魔法师亲手缔造的防御法阵持续地运转。无形的结界阻住了他们行往前方的路。 …… 校网论坛上，信息的瀑布在不断地刷新。对风时的歉意已经把校网论坛的各大讨论区给屠版了。曾经的他们对他有多么厌恶多么憎恨，现在便对他多么歉疚。时空的通道的开启证明了一切。他能够将其打开，多亏了精灵与天使将战争意志从康华里那里夺来。而在这之前，战争意志已经在康华里手里拿了不知有多久。为什么这么长的时间，就从没类似事情发生呢？ 长久支持康华里的人纷纷在那里骂自己是瞎了眼睛。摇摆派则是在公开检讨自己的智商。而后来转变对他的看法的——主要是因为莫桑迦德的伤势，此刻面对着这样的情境，自是比前两者还要更加尴尬。 从最初的开学典礼，再到后来的比武大会，发现自己的判断有误，向风时大规模道歉的浪潮至今已发生了几次。但这一次与过往所有的都不同。以至于当风时结束了他美美的一餐，打开终端关心了一下舆论的风向，顿时便受到了惊吓。 他冲过去找默林海曼：“——你不是答应会帮我看着点儿的吗？” 这便是为什么他还可以放心地先恰顿饭。回来后出现在公众的面前，众人没有对他进行攻击（这多半是看在莫桑迦德与卡内基都在场的份儿上），但对他也是如旧的冷待与无视。于是他便判断一切照常，还曾相当敬佩默林海曼一系带节奏的功力——像是这种级别的大事件都能生生给压下来，不过现在他已知道事情并非如他所想的那样。 “有看着呀。”面对他的质问，学者在身旁拉下了一面虚屏，“在反转发生之前，我们的工作人员就有非常努力地在给相关舆论降温。而在现在，更是提出过往的那些无法解释的事情，诸如胜利之冠为什么不站出来说明真相，从而引导公众向更深的层面里的思考……” 风时关心地凑近去看屏幕，而后愤怒地喊起来：“——别以为我不认识那些是杜维的账号！” “是这样没错，”默林面不改色，“但是你也不能因为我们不给他发工资，就不把他算作是我们的员工啊？” 风时：“……” 风时：“………………” 这员工真的是好惨啊……不对，他哪里还有空同情他！ 他气到抓住默林疯狂摇晃。 “……不好办，风时。”异域的学者在等到他终于停下来之后说，“毕竟我们没打算把时空通道的事情保密。后续还要开放给所有人用的。这便很难让公众忽视你在这个过程中所起到的作用……” 借莫桑迦德之口，他们把空间通道归功于神明的赠礼——阿修琉斯留下的战争意志。让众人的疑问得到一个落点，远远好过保密封口所会扬起的纷纷猜测。时空穿梭是神明的特质，这一点并不是秘密。但即使是这样处理，也有人能够脱离学校的引导而洞悉最终的真相。 时隔多年。新战争教会再一次采取了行动。舆论现在已经呈一边倒的态势。同学与老师被强行带走，已经无法再行激发他们对风时的恶感，而是会引来更多的且更为深入的猜测——哈伦卓耿又向来是一个最不缺天才的地方。 所以这一次技艺高超的心灵法师也参与了行动（里面相当一部分是最为擅长精神领域的幽灵），对密切的关系者们施加了他们在“闭门感悟”或是“外出任务”的心理暗示。 风时久久地凝伫在窗前，直到最后一场行动完成执行。精灵从他沉默的背影感受到他内心的焦虑，“怎么了，先生？”他过来询问，是不是又在担忧神明的身份或将暴露。 风时向他笑了一笑。 “没事，艾文。只是例行的担心啦——我相信他们一定可以处理好的。” 危机消弥于无形。他们的生活——虽然很难，但熬过了最初的那些天后还是重新回归了平静。时空通道的热度持续。在对自己完成检讨之后，所有人都在关心下一次的穿梭——无论是莫桑迦德还是默林海曼，都透露了后续时空通道将继续启用，将有更多的人能够踏上时空的旅程，那么，时间？地点？……最重要的是人员——都将有谁有幸跟随他，前往那繁荣的魔法纪元？ 第335章 相关的讨论纷纷扬扬。众人分析，预测，列出或可能参与二次冒险队伍的名单。 第415章 卡内基无悬念是要继续跟着一起去的。他和风时的关系是那么好，同时实力也那么强，足以应对那强者如云的魔法纪元所可能存在的危险。而莫桑迦德——虽说风时两个都被他给惹火了，嚷嚷说再也不带他了，但考虑到他的伤势那么严重，怎么可能一次就好，接下来显然还是要继续回去进行巩固。 风时及背后的新教会那些时日抓了不少人的事在这时也被公众自发地给出解释。康华里这么多年的经营，在哈伦卓耿素有根基。倘若留着这些人，现在他，还有卡内基，以及莫桑迦德三个人都要回去，仅仅余下萝拉碧丝缇，乃至威克斯坦等在学校里怎么可能镇得住场子。说不好到时候一回来，哈伦卓耿还是不是龙族的产业恐怕都够呛。 “谁能想得到康华里那边会是那么多的人……” “传说中的远古巨龙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 远古巨龙，会不会也在回往古代的随行者之列，这一点很难讲。但总之，如果它可以回去，那么它必然也会跟着一起回去，前往那魔力充足的繁荣世代补充给养；而如果它回不去，便说明如今的它已经虚弱到相当地程度。留在哈伦卓耿怕也压不住康华里派趁机的大举反扑。 “还有精灵。他的安全问题。是风时院长的爱人，还从康华里那里夺回了战争意志——这可还了得！他留在这里，必然会召至那些人疯狂的报复。” “他所起到的是保险的作用。有他在这边，时空穿梭才能安全地进行。为了解决后顾之忧，那些人毫无疑问都得死……” 风时和莫桑迦德当众说到如果他们不小心改变历史，失去时空的锚点，就要艾尔文斯在这边强行召唤。所以虽然关系很亲近身份很特殊，艾尔文斯还是被所有人都直接划到要留在这边。很多人为此而向他表达同情，包括他亲爱的弟弟在内。而来自异域的学者，默林海曼，则被认为是板上钉钉地要一起跟着前往那边去了，而且在今后还将变成像是卡内基那样的常驻人员。 但艾尔文斯却知道他们是错的。 关于他，导师拉着他的手：“艾文！即使有莫桑迦德那么能搞事我们也没有出什么意外。所以就不用你留在这边当保险了。下一次我们两个一起回去哦。” 至于默林，却是不回去的。对于这一点艾尔文斯也很意外，于是他专门找到了他询问，“你不要到那边采集生物样本的吗，默林？” 从古代是可以带回活物现在的。风时早在当年就曾经带回来一个小魔精（“滋儿哇滋儿哇——”），送给了苏子斐，现在则是一并由默林给继承。艾尔文斯有理由认为学者会为时空的旅途而表现出狂热。第一次因为另一边情况不明，他没有星等所以也就不去凑热闹了，等到后续探好了路是一定会跟着一起去的。 “我倒是想去。但现实是去不了。”默林笑了一笑，指尖扶在金丝边的眼镜，“话说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久了，始终是一个无星法师么？” “因为你是来自异域的数据生命。在魔法的使用方面当然与我们本土人不同。” “——为什么来自异域的数据生命，在魔法的使用方面会和你们本土人不同呢？”默林说，随手释放了几个法师学徒入门的戏法[炫彩法球]。缤纷多色的法球大小不一且数目繁多，模拟着星球的运行在他指尖缓缓转动，那精妙的操纵使之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入门的戏法，而更像是优雅的艺术。“不同于网络部某个纯粹的赛博幽灵，和魔导技术部那位用机械打造的身体，我是货真价实的血肉之躯。全职业的魔法我都可以使用，而且使用得很好。但我却始终止步在初入门的阶段，而无法晋阶到一星。” 关于这些艾尔文斯还从未考虑过。他安静地听他说。 “是这样！”异域的学者说道，“——这源于我们作为天外来客，始终没有得到这个世界的认可。” 带着淡淡的无奈，他笑了一笑，“当初的精灵母树，将根系深深地扎植于这片大地。在更高的维度上，它与这个世界进行了交互，以自然为桥梁将子民与位面两相联结。精灵们因而得以汲取泽坦独有的魔力，使用花样繁多的奥术与战绩……也便是与原住民无异的在这个世界生存及发展的权利。而乌斯卡，则是以坚船利炮，征服了这个世界主体的生灵，也就是那数量万千的凡人。凡人奉他们有若神明，集合的信仰的力量不用我多说，没几个人能比你更懂。而我们呢？我们并没有像是母树那样能够作用于世界的宝物。绝大多数人对于我们更是甚至不存在丝毫的认知。自然而然地，我们无法得到接纳或是承认。诚然，我们可以像你们一样正常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但说到时空穿梭、这类需要与这个世界深度交互的事——原谅我一时半会儿检索不出更加适合的词汇——不受认可的我们是无法做到的。” “……原来这样。” 艾尔文斯明白了，并为他不得己的缺席而表达了遗憾。 “没什么，”默林说，“作为漂泊的探索者，我过往并没有少经历缤繁多姿的世界，其中有许多也类似于你们繁荣的魔法纪元。去不了也没有关系。只要你们把在那边遇到的东西给我带回来就好了。” 艾尔文斯和他列出清单。到那边都要带什么带什么。绝大多数是对生化领域的研究所会有帮助的东西，如他所想，里面最多便是古代生物：“有些生物在未来可能并不会自发地再次出现。”默林说道，“如果情况允许的话就把它们给带回来——绝灭的种群也许便能够得到延续。” “这样的话回去就要准备超大容量的生命容器。” 拥有巨大内部空间的生命容器造价极为高昂，一般人手里是没有的。艾尔文斯就在清单上记下，到时候问莫桑迦德申请一个。“之前不是给过你一个吗？”学者看见问道。 “……之前？” 之前他什么时候有给过，艾尔文斯下意识地就想说。不过他旋即记起，他是有被给过一个，只不过那并非是默林给的，而是苏子斐——那个空间吊坠，在塔列克半岛的那一战还曾被充当过莱蒙德家领民的避难所，只是除了储物它并没有更多安全方面的功能，艾尔文斯外出任务需要用到的话一直是学校配发的安全功能拉满的小型生命容器，这个吊坠太久没有使用，被他用来存放那个至今没能用理想价位出手的飞碟，一时半会儿的竟是没能想起来。 “啊，是，你说那个。”他说道，同时猛地转向默林看去。他都没能记起来，默林又怎会……？！ “看我干什么，他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我的。”默林双手环胸，理直气壮地说，“一切现在都是我接手了，难道你对这样的现实还没有习惯吗？” 艾尔文斯：“……” 好吧。习惯了。但这会儿就必须说他感觉什么地方怪怪的。 不过倒也没空去细想这个。容量足够的生命容器准备好了，其它要准备的还有很多。第二次时空旅程不日便要开始了。 卡内基和莫桑迦德都要去。这两位公众猜得没错。当然他们的伟大校长因为过分的哈士龙行为，被风时举着心心严厉警告了一番。接着是拉斐尔。现在除了艾尔文斯风时最宠他了，在和艾尔文斯说过之后紧跟着便过去通知了他收拾收拾准备一起回去。还有他其它的朋友们，诸如亚瑟、伊哈洛特泽亚等等，就连安塞尔和乔恩也在此之列。 “是第二次回去，别的都不重要，我在学校里认识的人不多，一定要听话的——干脆就给自己人来了。”风时对此这样解释。卡内基的好几个学生也收到了邀请。除此之外，便是德鲁伊学院、神圣魔法系，血魔法系等的一些学生。他们有一个共同点，便是专精于疗愈。 这使得艾尔文斯隐隐猜出了些什么。事实也正是这样。启程的那天，医学院的白骑士使用专用的悬浮式承运器械，运来了许多个密密麻麻刻满了符文的冻眠舱。透过上方特意留出的水晶的视窗，艾尔文斯看到熟悉的面容——那是黛博拉教授，优雅的女士身着一身墨绿长裙，双手交放在胸前，睡颜平静。 除她之外，还有其它的，他或许有过一面之交，或许从不曾见过也从不曾听闻的年迈的前辈们。……实际上，以人类超凡者正常所能活到的年纪，他们并不应该算作是年迈，只是在这魔力枯竭的世代，过早地走向了生命的尽头。还好，冻眠舱暂时凝固了他们的时间，使得他们有幸等到今天——穿过时空的隧道，回返那繁华而又梦幻的魔法的纪元。 银发的魅魔举起了他的双手。在冒险队伍的身前，通往远古时空的大门缓缓地拉开。 第336章 从裂隙中流溢出的明灿华光照亮那一张张写满期待的年轻面孔。魅魔半展开巨大的魔翼，握住了他心爱精灵的手。有神秘的力量由他身上而发将他们所有人包裹。冻眠舱更进一步地升向空中，他们向前走去，步伐感到特异的轻灵，就像是乘着风。 第416章 他们走进那奇妙的通道中。像是踏进星海，眼前先是猛然一暗，而后满天的星点竞相扑面而来。极速放大展开一幕幕的幻影，他们看到挥舞战锤的矮人、掀起波涛的赛壬，纤细的优雅的、手持长弓和作为伙伴的霜鹿一齐从林间穿过的精灵。上古的种族与衣装古朴的人类，一幕一幕，皆是过往所曾发生的情景。 这些幻影轮换得很快，自然而然地，他们集中起精神，想要更进一步地把它们给看清。而这很快便导致他们的耳边响起使他们的精神不堪重负的蜂鸣。“封闭你们的意识！”战士院长的声音在每一个人的意识海中响起，“你们的精神力还太弱！承受不起那海量信息的冲刷。” 所有人都按照他所说的做。不需要他对忤逆的危险性额外作出强调，毕竟能够参与这次行动有一个重要的要求便是“听话”。感官随着意识领域的封闭而沉入黑暗，他们在未知的黑暗的海洋里沉潜。失去时间感。整个过程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脚跟突然落到地面，结束了那凭虚御风的若在半空的悬浮态。有清新的、由草木与水露混合的香气沁入鼻腔。 比那香气还要更加令人沉醉的是那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魔力！莫桑迦德把那些材料堆积在地上时就足够他们感到周身百骸都被滋润。更不用说此刻的身临其境。所谓甘霖之于久旱甚至都远远不足以形容。那一瞬的飨足！就像是苟延残喘的将要断流的河水刹那迎来怒涛咆哮洪水汹涌。 每一粒细胞都被滋润。一向要精打细算来使用的魔力池迅速被源源不断的魔力给充盈。狂喜的电流在神经的集簇间窜跃。艾尔文斯感觉到他的发丝在不受控制地飘浮在空中。周围传来新芽抽条植物滋长的细微但密集的响动。 完全不为自身的意志所控制，不规则的魔力场开始在他的周围形成。其它的术士们——主要是伊哈洛特泽亚等龙裔同样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魔力失控。里面情节最为严重当属某位在入学考试上炸掉了水晶球的精神小伙，他是蓝龙的血裔，拥有雷电的属性，满身火花带闪电使得站在他身旁的几个人纷纷向旁跳开，拍打着燃烧的衣袍发出惊叫。 所有人在这时都睁开了眼睛，结束了对意识及感官的封闭。他们看向四周，认识到如今置身的所在是一片静谧而又葱郁的山野。长风穿过高大的林木，把浓密枝桠吹得哗哗作响，塔状的植物上方绽放着一簇簇浅紫色的花，赭红色的地衣不规则的边缘挂满了细腻的白霜。眼角的余光隐约瞥到什么迅速地闪过，不知名的小兽抱着一颗浑圆的果实蹲在树杈，藏身在叶片的背后，乌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目光恰恰和闯入者们对上。 “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风时院长阁下？” “我也不知道。”风时现在扮演的是战争之神传承者的角色，“如果是神明的话，或许能够做到定点传送吧。但他的力量经由战争意志传承给我，过程中遭到了很大的削弱。无法决定时间，也无法决定地点，每一次传送都是随机的——除非有锚点的牵系。唯有传送过程将结束，被送抵到时空间中转位面时，才有一定程度的选择的自由。所以我把落点选到此地，一处维持着原始态的荒野。希望不会有智慧生物看到我们，为后续历史的发展增加变数。” 说到这里，他把穿越之前便已经讲过的诸注意事项又给众人逐条复述了一遍。禁止自由行动，离开他的视线太远；禁止随意采集，首先要请示然后才可以获取古时的资源；小心提防一切智慧生物！不可以擅自与他们接触；随身的物品要小心看好，一旦丢在这里被人拾取就有可能激发出跨时代的灵感……等等等等。一切皆是为了避免历史产生改变，使得他们失去原本时空的锚点。 “不要想着莫桑迦德上一次皮你们就也跟着皮！”风时叉着腰，正式将众人警告道，“他是龙裔，而我们则是魅魔，都拥有强大的实力以及漫长或说无限的寿命。就算失去锚点，就算没有艾文在那边召唤，我们也可以活过无尽的光阴，一直到未来的那个时空。然而你们呢？极少数人，或许可以与我们在这场旅途中同行，但极大多数，将在过去的时光里长眠。想想你们的家人，你们的朋友……原本可以看到结束过这场奇妙的旅行后，他们所爱的人脱胎换骨的模样。” 这场警告卓有成效。所有人都变得十分紧张（术士们也都紧张地安静下来），一度连手都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放。 风时满意地将众人巡视了一圈。 “看到躺在冻眠舱里的这些前辈们，我想大家对于这次行动的安排应该已经有所预测。没错。我们要利用古代充郁的魔力让他们延续生命。这需要大家协同来努力。请治疗者们持续对他们的状况进行关注。其它人则负责维持安定的环境。我们的人手很多，你们自行协调轮换的班次，空闲的时候可以原地修行，会对环境造成影响的活动要先来找我请示。到时候看舱里他们情况，再决定剩下别的事。” 众人纷纷答应。首先把因为传送而斜七斜八的冻眠舱都搬到平坦的地方摆好，然后才开始商量看护与守卫的分工。风时在半空中悬停了一会儿，收敛翅膀落到了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坐下，卡内基和莫桑迦德说了两句什么，向他投来征询的目光。风时点了点头。于是两人便消失了。 “……先生？” 精灵走到他的身旁。视线向两人消失的方向投去。“莫桑迦德要疗养！”风时回答他的疑问，“不想在这里抢夺他们的魔力。” 艾尔文斯想起莫桑迦德被心心追杀。于是笑着询问他是否放心。“他不会把学生们给坑到这里的！”风时说，表示他放心。但看到那双浓绿的含着笑意的眼睛，不由得也笑起来，小声地补充说：“好吧。其实我在看着他来着。一旦发现这家伙又进行哈士龙行为可能对历史造成影响，就立刻让卡内基采取措施。” 他不止在盯着莫桑迦德。更同时盯着冒险队伍的所有人。这也是完全消化了神格残余的力量后，所得以恢复的神明的能力。只需要每人分以一缕细不可察的精神丝，他便可以监视他们即时进行的所有的行动，同时更进一步地追溯因果线，获知当下的行为对后续的历史所会产生的影响。 艾尔文斯很好奇那无数的信息在他的脑海中会是怎样的呈现。但相关经历的缺乏让他无法对此建立起想象。 “会累吗？先生？” “我在过去曾经接受万千凡人的祷告。”风时说道，举起心心催促地拍拍，“快去修行啦，艾文。” 走到稍远一点的地方，艾尔文斯开始修行。尽管他对周边的环境要更加好奇。但他的导师正在紧张盯视着那些到处乱看好奇不停的学生们，他现在已经不是神明，他不想为他增添额外的压力。 澎湃的自然之力汇作淡青色的涡流涌入体内。他用纯净的意志引导着他们，扩充魔力池的上限，淬炼精神与身体。 技艺高超的法师们用奥术结界隔绝了周围的生物所可能的探查，以及它们所会发出的响动。临时的营地里很安静，只有治疗者们在冻眠舱的周围巡视走动，对树枝与石块的踩踏，轻悄发出的读数与讨论声。 日轮隐没在如黛的远山后，取而代之的是月钩与星点升上深湛的天空。属于夜晚的花朵开始绽放，花色的花粉闪动着萤火般的微光。艾尔文斯站起身。首先关心了一下导师的劳累（后者顺势向他索要了一个亲亲），而后取代了拉斐尔巡逻的工作。精灵有黑暗视觉更加适合夜晚，而天使则毫无疑问更加亲近光。 时间静静地流淌。而这个夜晚注定将充满喜悦。冻眠舱里的沉睡者们身体机能皆是界限于生死之间的脆弱。为了避免狂暴涌入的魔力对他们造成伤害，冻眠舱皆是严密封闭的状态并未打开。智能化的能量供应系统依他们的身体状况缓慢温和地输入魔力，循序渐进地与外在的环境达成平衡。 仅此一步，便用掉了数个小时不等。然后是魔力对枯槁的身体滋养润泽，同时由治疗者们使用魔法对衰竭的器官唤醒与修复。身体在逐渐地恢复机能，从白天，到夜晚……终于，有人睁开了眼睛。 第337章 黛博拉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她的身体这么轻灵过。 漫长的岁月为枯朽的身躯带来的锈蚀般的沉重感渐渐地消去了。走向衰竭的器官为维续生命强行运转那不堪负累的苦痛也逐步地减轻了。她的意识好像在咸与苦的深海中不断上浮，最终抵达一个甜蜜的梦境。 她在梦境中邀游，就像轻灵的风。 为什么会这样呢？或者说，在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女教授并不为诸如此类的问题而感到疑惑。因为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她已经死去了。 只有死亡，才能让她抛却那具苍老到早已成为累赘的身体。才能让她感受到这宛若解脱般的轻盈。黛博拉的唇角浮起一抹复杂的笑意。她的朋友们，竭尽了一切他们所能做到的，可她终究还是永远地离他们而去。 第417章 不过，回瞰这一生，其实也并没有留下遗憾，不是吗？她得到了血魔法师的友谊，作为黑暗与光明两大精灵王国史事的亲历者，他几乎带给她一切作为历史的学者所想要得到的。不止是过去，还更有未来，她已为一生的珍藏找到归处，精灵，这个古老而高傲的上古种族的历史从未终结而是将在光明君王最后的血裔手上将辉煌延续。 过往在眼前如浮光掠影般遍历。黛博拉静静地等待一切归于沉寂。她的清醒并不会持续太久。这只不过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一切都向走将尽头。死亡，对于他们这些生命早已延长到极限的人来说，不止是意味着身体将彻底失去生命的体征，更意味着灵魂与心智的永恒的磨灭。 但她错了。她所等待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不仅意识没有出现将要归于虚无的混沌与恍惚，她还开始越发清晰地感受到周遭的环境。 ——只有通过身体才可以如此明晰地感受到的外在的环境！ 博学的女教授愣住了。不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她能够感受到夜晚的凉风与草木的清香。好像有露水——啪嗒地一声滴落在她的脸上。 听觉也逐渐地清晰了。在她的身旁有很多人在走动。稍远的地方隐约地传来吟游诗人的弹唱声。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天的繁星。高大林木在晚风中微微摇曳的枝叶把月光剪出一片片不规则的阴影。狭长的、弯曲的草叶正在酝酿着第二滴露水要滚落到她的脸上。视线向一侧偏移，黛博拉看见冷灰色哑光的融合了秘银成分的冻眠舱的舱壁——舱盖已经向一旁滑开了。 并非是错觉。身体依然是那么轻灵。黛博拉试着向上坐起身来。这引来了一片的惊呼声。 “黛博拉——” “黛博拉教授！” “——您也醒了！！” “也”醒了。这样的表述意味着醒来的不止她一个。黛博拉向旁看去。一个个冻眠舱规避着灌木与岩石摆放在原生态的林地上。大大小小的照明用光球在营地里悬浮着，白魔法师、德鲁伊，修习疗愈之道的超凡者们在过道间走动，关注着冻眠舱里躺着的、像她这样坐起的、乃至早已离开了冻眠舱在附近活动着身体的本该行将入木的老人们的情况。 “……这是？！” 此情此景，让女教授惊疑不定。作为年长的学者，她当然一瞬间便知晓了发生诸如此事的原因——那便是如今他们所置身的那丰郁到宛如梦幻的魔力环境。但是，这样的魔力环境又是因何而生的呢？ 某位非常有名的安塞尔小喇叭温斯顿同学这会儿不需要在外围巡逻，而是处于空闲的时间可以在营地里修行。不过他哪里还有这份儿心思坐在那里安静修行！和同学们一样，他的内心充满了激动——尤其是，当看到他尊敬的精灵史教授从沉眠中醒来。作为她带领他学习从而知道某位伟大神明小秘密的报答，发觉她的疑问，他立刻便走上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解释了空间通道的事情。 ——所以他们现在是回到了古代！没有什么能够比那无尽无竭的海量的魔力更能给予这些因环境枯竭而过早地走向生命的尽头的人类强者以帮助了。他们拥有卓远的学识与强大的实力，完全是恶劣的环境阻止了他们向前更进一步。寿命——他们所能拥有的寿命的上限完全是看等阶与时间的赛跑。他们一度将要落败。但是现在……！ 魔力池在快速充盈。苦人以久的瓶颈隐隐地开始松动。倘若能够突破，得到一次大的提升，随之将增加的会是几百年都为保守估计的生命。当然，大的提升哪是那么容易便能取得！只要一些小小的长进，或者连小小的长进也没有而仅仅是补足过去那些年里的亏空，便足以让他们在相当一段时间里都不必再忧于或将终结的生命。 神明的馈赠，让他们最终取得这场赛道的优胜。 所有的年长者们都从冻眠舱里站起来，并恢复到相当的状态，用掉了相当的一段时间。过程中他们始终停留在这个林间营地，存放在空间容器中的充足的物资让他们不必为生存及生活而头疼。 “……我原本还以为我们可能要打打猎什么的。”亚麻色短发的三星游侠梅卡说。 “怎么可能啦！”身形健美的女武者按了按她的肩膀，“别说动物，连对植物都要小心翼翼的……” 队伍里有很多的德鲁伊，以及白魔法师们也选修了魔药草药学。更不用说那些涉猎相关领域，重新恢复了生机与活力的隐修者教授们。在取得了风时的许可后，他们迫不及待地便展开了科研行动。仅仅是一块石头——石头上巴掌大的地方，便可能生长着十余种乃至数十种前所未见的地衣，更不用说还有那远远近近的树木与四处从生的杂草，各种各样的物种需要记录，各种各样的样本需要采集，丝毫不嫌这个营地狭小与枯燥，他们带着莫大的狂喜投入到自己的事业中。 但是这天，对一丛挂着浓浓白霜的矮草的研究与采集却是突然间被风时走来给叫停。 “它现在看起来只是平平无奇的一丛杂草。但在日后，一次基因的突变会让它成为一株不可多得的魔药。” “哇哦！”一个年轻的德鲁伊兴奋地抬起头来，“这样的话我们难道不是更加应该采走它吗？” “当然不是了。它在遥远的未来当然在我们的视角则是过去会进入一位天才学徒的坩埚，熬炼形成一瓶效果惊艳的魔药，助他叩开药剂师行会的大门。在行会里，他将得到前所未有的资源，以及接触到禁忌学识堕入黑暗。当然，在暗堕之后他也并没有造成什么特别巨大的影响毕竟是药剂师这种武德一点儿也不充沛的职业，不过他却留下了一份研究手稿，为后来搅风搅雨的一个邪恶法师带来了一次重要的启发。” 风时解释说。年轻的德鲁伊、以及他身旁并不年轻的教授们都因为他的话而双眼转起了蚊香般的圆圈，“影响居然会这么大……所以，我们是会因为薅走了一棵杂草从而影响到一位邪恶法师的反派事业吗？” “是啊！”风时用悚人听闻的可怕声音说：“——要知道一个人类王国可能就会因此而逃脱毁灭！” ……让一个人类王国因此而迎来毁灭才更加悚人听闻好吗？众人的额角缓缓滑下黑线。好像有一股名为正义与良知的不受控制的力量，此刻正在驱使着他们的手臂伸过去把那棵矮草给一把薅掉，“但是这就会使得历史被带来改变！”风时喊道，速度更快地伸手把小草给捂住，“——我们不能让历史迎来改变。” 他的决心是如此坚定，乃至居然使用了拥有神明力量的盾护。对此众人当然是顺从他（不顺从也没办法），“风时先生，我们不薅了不薅了！……您不要太过紧张。”他们纷纷地表态说。风时为此而稍松了一口气。但紧跟着却是听到有人又忍不住问：“您对我们的行为所会带来的结果，原来会这么清楚吗？” 为了避免历史被改变，他会对他们的行为时刻进行监视。倘若产生历史将被改变的危险，他能够有所感知，并立刻对他们进行阻止。这一点他已经对他们进行了告知，但他所没有告知的是，是他对历史轨迹改变的感知居然会这么清楚。 “这也忒清楚了吧……” “……一连串拐了好几个弯诶！居然都能探查出来。” “首先发生什么，然后导致发生什么，明明白白简直就像是手里拿着剧本一样……话说回来剧本的伏笔都不带这么长的。虽然知道这是神明赠予的力量，但是……” “——但是这是不是也太神了？” 他们用狐疑的目光看着他，等着他为此作出解释。他是战神的传承者，从神明遗物中汲取的力量让他拥有了一部分超越凡俗的能力，但是，这种能力，居然能达到这样的地步，就有点不科学、同时也不太魔法了。 第338章 风时：“……！！” 为什么要说！还说那么多。简单一句“这棵草日后厉害坏了会参与到历史”不就行了，现在好了！ 不过还好，不慌。他不是一个魔在忽悠。面对这种情况，首先应该冷静，稳住，然后…… 于是当艾尔文斯收到求救的信号急匆匆地赶来，所看到的便是某位再度翻车的战争之神忽闪着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慌里慌张可怜兮兮地与一道道探寻真相的目光两相对峙的情景。他抬手，缓缓扶住了额头：“……” 由于没有从风时那里得到答案，发现了他的到来，众人的视线自然而然地向他的身上移转。艾尔文斯站直身体，双手环胸，微微偏过头，用意味深长的视线来与他们对视。 疑惑的众人头顶缓缓冒出了更多的问号：“？？？” “——你们居然完全想象不到吗？”艾尔文斯用不可思议的声音说。 学生与教授们当然也便因为他不可思议的声音而更加地不可思议了。艾尔文斯对他们进行循循的诱导。 第418章 “我们这是在哪里？” “在古代……？” “是啊。我们现在是在古代。那么——古代的战争之神呢？” 随着这句反问，所陡然间意识到的、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心神为之剧震。 战神已然陨落，陨落在敌人的炮火之中。关于这一点的认知伴随着他们的整个人生，以至于早便成为了习以为常的默认。而这场穿越的旅程又过于奇幻而带着一种宛若梦境般的不真实感，以至于他们竟然没有想过，隶属于古代时空的神明此刻的状态又该是怎样的呢？ 泽坦大地的魔力是如此充郁。乌斯卡人的入侵还远远没有发生。那么，葬身于那场大战的神明，此刻当然还在好好地活着。 “仅仅是可以调动一部分的神明所残留的能力，便足以让导师知晓得那么通彻吗？你们当然清楚这是不可能的，而这也正是你们眼下的疑问。其实，是神明——全盛时的神明本尊的力量追溯了因果的链条，并将相应的信息向导师进行了回馈。”艾尔文斯说，稍微停顿了一下，“……对此你们可能仍然存在疑惑，关于所回馈信息的详细程度。是的。一般的圣职者乃至神选所能够从神明那里得到的启示，常常是模糊不清而难以解读的。但不要忘记——我的导师他是阿修琉斯亲定的传承者。” ……对待亲定的传承者，那么当然会与别个不同。众人无不恍然，“原来是这样！” 他们不再感到疑惑，心中更升起无尽的孺慕与景仰。 局面一瞬扭转，某个捂着马甲瑟瑟发抖的前神明立刻支棱起来原地复活：“是的没错就是这样！” 同时还对所可能会产生的类似问题进行预防针式的延伸：“这也是为什么我能够打开时空的通道带领大家回到古代！……只有古代，而没有未来，因为这是单凭我的力量所无法做到的。在古代，我们伟大的战神衪还健在！当感应到我这边试图穿越时空的信号，衪在那边便会释放出神力来对我们进行接引。所以说，不要对我产生太多的感激之情哦，如果你们要谢的话，就谢战争之神就好了！……” 打开时空的通道。这样的力量实在是太敏感了。还好，参考他的精灵那无比天才的解释，他可以把一切的黑锅都甩给当年的寄己背上！ ……不愧是自封的主角。帮他虚假的老爷爷扶起翻掉的车车真的是专业的！风时激动得差点儿没忍住扑过去给他一个亲亲。 魅紫色的桃心欢快地摇摇摆摆，它的主人叉起腰得意地睥睨四方。不过很快，风时便意识到他高兴得好像有点早了。 把一切都甩锅给他们所尊敬的战争之神，自然而然地，便会让他们的心中又多出一个这样的疑问、或者说是这样一个，深深渴望能够使其得到弥补的遗憾： “既然，战争之神衪现在还在！而您作为传承者又能那么容易地与衪取得联系，那么……” 提出问题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教授，过分的激动让他的声带颤抖到几乎无法发音。不过与他同样想法的学生毫无迟滞地补上了他所未能出口的话语： “您能不能提醒阿修琉斯？” “——提醒衪未来所会发生的那些让人悲痛的事！” “只要、他能提前留上心……” 那么一切的悲剧便都不会发生，无论是乌斯卡，还是康华里那些人。历史的另一种走向，未来的另一种情景，只是稍稍想想，便让他们感到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膛，再也无法把那急促的呼吸给调匀。 风时顿时给噎住了。不过旋即又猛然想起了些什么似的高高挑起了一侧的眉毛。 “我不是和你们说了——我们不可以改变历史吗？” “但是、”他们并没有被这条律令给压制，“如果让神明来领衔布局，让历史从一开始就得到改变的话……” “如果战神可以成功规避危险，从而活到未来的那天的话……” 他们愿意付出代价。哪怕再也回不到原本的时空，哪怕历史的洪流易弦改向让他们从一开始就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 风时默了一默。把他挑起的眉梢与一并高高举起的桃心都缓缓地放了下来。他把视线向他的精灵投去。从后者的表情上他看到这个提议那摄人心神的诱惑力。 就连他，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也同样忍不住在想…… 他转回头。收回的目光与面前的一双双眼睛再次对上。所有人都看着他，意味已经不再是试探的征询，而是紧迫地催促。催促他现在就与神明取得联系，他们迫切地想要从衪那里得到有关此事的回应。 神明给予了他们回应。他垂下头，半敛那浓密如鸦羽的暗银色的眼睫，轻轻地叹了口气。 “神明有在时间的长河里穿行，前往过去与未来的能力。” 众人下意识地点头。现在他们对于神明的特质均已建立起了解。 “过去、与未来。”风时缓缓地重复了一遍。再头向上抬起。 那紫罗兰色的双眸此刻已经再不见之前的慌乱，而是有着一种透彻的空灵。对视着这双眼睛，他们的置身仿佛从当下的时间与空间中抽离。眼前是无数的文明——萌芽，辉煌，衰颓，而后覆灭了无痕迹。年轻的、无论年龄几何，在神明的视角面前统统是年轻的超凡者们，心下猛然间泛起明悟，寒冷宛如冰凌浸骨。 “衪能够前往未来。这便意味着，未来、所会发生的……” “衪其实——都知道！？” 银色的长发被风微微扬起。神明的意志的拥有者淡淡地笑了一笑。 “但他依然选择接受未来的命运。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久久地盘桓在超凡者们的心底。不需要额外进行所谓的提醒。神明能够在时间的长河里穿行，衪早便知道未来所会发生的、不止是泽坦，更真切地发生在衪身上的惨剧。但衪最终并未选择对此进行改变。为什么？而连神明都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他们，又什么凭据，胆大妄为地想要改变历史的进程呢？ 深深的困扰与苦苦的思索，让队伍在相当的一段时间里都陷入了沉默。而风时也满意地发现，这个队伍变得听话省心，比之前要好带得多了——尽管已经是尽可能地挑出来的相对好带的队伍，但甫一回到古代实在是太过激动，使得他们很多时候还是会做出一些会让他无法放心得下的事。 所以，在结束了在这片营地中的科研与修行——其实并没有人主动提出想要结束，主要是莫桑迦德和卡内基两个人回来了——这一次的穿越旅程圆满达成了目的，可以就此告一段落，在再次打开空间通道，带他们回到哈伦卓耿之前，作为奖励，风时带领他们前去了最近的城镇。 这是一个人类的城镇。虽然很少，但零星也有一些其它种族的居民居住。来自未来的冒险队伍凭借两个强大魅魔的魅惑之术全无压力地搞定了城门的守卫，大摇大摆地进入城中。当地那独特的倒方椎形的建筑风格，以及不再是幻影、而是真切出现在眼前的大胡子的矮人、光脚板的半身人，长相精明的侏儒，纤细优雅的精灵（这个他们天天看到但此刻在眼前的毕竟与天天看到的不同），无不让他们发出努力压抑的惊叫。 血魔法师熟练地把这些惊叫声给消掉。在立下了管住手以及管住脚的誓言后，他们得以逛遍了整个城镇。在市场上浏览那些琳琅满目的古代商品，以及在行会里围观那些穿着风格鲜明的特职服装的古代强者们，还有在热闹的酒馆里，听冒险者们吐沫横飞，讲着他们在野外遭遇巨龙（真的有遭遇吗？）的经历。吟游诗人靠在温暖的炉火边，弹唱着古老又浪漫的抒情诗。 ……奇妙的，仿佛是一场异世界之旅。 第339章 但这并不是异世界，而是他们自身所拥有的世界那繁华的过去。当这场奇妙的旅程结束，所有人的心智都变得更加地坚定，立誓要继承神明的遗志，将外来的侵略者一个不留地驱逐，让辉煌与荣耀重新回到这片古老的大地。 时刻对位面环境进行监测的仪器数值曲线出现无规律的波动。随着时空之力的震荡，冒险队伍返回了哈伦卓耿。 不同于头一次，面对着那可怕的不确定，弥漫在整个学校里的对校长与两位院长去向的纷纷猜疑，这一次时空旅程的结束后冒险队的归来，公众完全可以说是望眼欲穿的万众期待。早在他们回来的很多天前，学生，教工，商人，非学校系统的其它工作人员，以及主要由龙裔亲族与特殊贡献人士所组成的哈伦卓耿永久居民，条件允许的话就时常自发地来到时空圣殿（传送用大殿所获得的众望所归的名字）外面蹲守，等待着去见证旅程结束旅者归来的历史性时刻；终于回到了岛上的那日，空间波动的消息甫一向外流传，立刻便有人支付了价格不菲的传送费用，撕开了成本高昂的传送卷轴，各职业那五花八门的空间法技更不必说，宛如八仙过海各展神通，只短短的一个瞬间！偌大的圣殿便被里三层外三层、上三层下三层、中转位面等异重空间也同样呈叠加状态包括在内总之水泄不通地给围满了。 第419章 数不清多少道炽热的视线聚焦在那由秘火精淬的紫钢整块打造的圣殿大门上。不知道又过去多久……他们经历了仿佛有一辈子那么长的等待，淡白光华匀速流淌组构成繁复的魔法回路，厚重的大门缓缓地向两边拉开。 他们看到——先前那由整队的白骑士严密保护着小心翼翼运来的冻眠舱一个也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位陌生的女士或者先生在队伍的最前面从圣殿里走出来。没错，陌生——这是这个队伍所带给他们的第一印象。寿命上限的大幅拉长，让年长的前辈们再也不复先前形容枯稿行将就木的模样。而即使是后方，那些原本再熟悉不过的面孔，身上也都带着让他们无法称之为熟悉的气息——这缘于他们的实力在短短的这些天里的爆涨。 明明，今日的一切在网络上在酒馆里已经被无数人无数遍论证与分析。然而当其真切发生在眼前，却依旧让人感到是那么地难以置信与不敢想象。惊叫声，在那黑压压的人群里响起了一浪又一浪。迫不及待地，众人询问他们在古代的见闻，对他们身体的实力的变化艳羡万分地上前确认。鼎沸的喧嚣像是不绝的江流狂涌灌入耳中，但是，当最后的三人从大殿中走出，空间一刹那变得安静。 其实只是他们三个走在一起而已。更确切地说，是最后的一人——银发的魅魔依旧穿着他那身过于放浪而饱受诟病的仿若情趣用的亮黑的皮服，过长的银发略微有些凌乱的随意在身后披散。可他们在这一刻，却格外地能够发现他那不止是靡荡的美丽，发现他慵慵懒懒地拿在手里的未出鞘的单刃长剑，在制式上是战争之神的同款。 他们为他送上掌声与欢呼。在过往，他们也曾有几次出于对他的误解而专程找上去向他道歉，但是却从未曾这样——向他洒下盛绽的鲜花明丽的彩带，争先恐后地送上富有含义的香果与精心挑选的礼物。向他表达深深的感激，以及，簇拥着他开启一场狂欢。然而，他的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却是并未因为他们热情而染上太多的情绪，如旧的平淡与疏离，甚至还带着几分避而不及，一如过往应对那铺天盖地满怀恶意的攻击。 激昂的群情有稍稍的冷却。他们回忆起自己过往对他所做的那些。不过，邪恶混乱的魅魔并没有打算与他们开启有关过去的话题，他只是说：“我有点累了。” 在公众的视角里是他两次打开了时空大门。而在队伍成员的视角里则还要再加上他全程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不断地对因果的链条历史的影响进行追溯。做了这么多，他当然累了，莫桑迦德亲手为他拉开了回返住所的传送门，所有人都殷切而又恭敬地送他回返湖边的住处休息。 一同回去的还有他所爱的精灵。艾尔文斯在过去很多次想象——公众意识到他们对导师的误读、他们使用同等，甚至倍于过往的厌恶的浓烈的情感向他道歉以及表达敬意的情景。他曾对这样的情景无比期待，但当他此刻真正地置身于其中，却是并没有因之而产生什么畅快而喜悦的情绪。也许这是因为有沉重的问题始终积压在他的心底。 虽说并不打算与人群过多地交互，但因为他走在靠前的地方，很容易被捕捉，所以手里还是塞进了很多的东西。回到家里，他放下了手里的花篮（原本是个花篮不过现在还装满了香果与礼物），走过去把软软瘫扁在沙发扶手上的心心给扣住，“先生！” 并非只是一个借口来逃离公众危险的热情。风时的精神持续紧绷了那么多天，这些天里更是因为不方便所以一直没能好好恰饭。虽然魔纹的桃心始终是满的，但那简单粗暴灌进的能量怎么可能满足得了他，感觉到精灵的到来，紫色心心立刻举起来在他的手心里钻啊钻地蹭来蹭去：“——艾文！” 艾尔文斯拿起心心亲亲，然后坐到了他的身边。风时一个翻身扑进了他的怀里，巨大的魔翼半敛起把他给圈住，轻车熟路地前去找到他所馋着的食物。 他饱饱地吃了一顿饭，然后就枕在他怀里睡了过去。艾尔文斯用双臂配合着魔力，小心翼翼地把他转移到了楼上的床上。 他坐到一边静静地陪着他。风时这一觉睡得有点长。醒来之后他感到心情好好，就连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的阳光好像也变得比平日要明亮。一点笑涡旋开在脸上，他呼地坐起来，把乱发向后一甩，寻找到精灵的眼睛，就要为新的一天的行动发出提议，但是他却从那深沉的浓绿里捕捉到一抹忧伤。 “怎么了，艾文？” 风时担心地看着他，因而更进一步地从衣衫等细微之处发现他一夜都没有睡。这让他顿时就慌乱起来，倾身到他的身前，举起了手轻轻地捧住了他的脸。 “啊！是不是因为，你一直在家里陪我，导致错过了昨天……” 想也知道昨天那该是多么盛大的一场狂欢！风时飞快地思索他该怎样地对此进行补救。艾尔文斯握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不，先生。我只是有点在意那一天所说到的事情。” 哈伦卓耿的气温常年很低，即使别墅有温控的系统也依然能感到些许的寒冷。艾尔文斯向后找到被子，将导师给严严实实裹了起来。 风时在里面扭了扭。恶魔的体质对温度并不敏感，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自己总是会被精灵暖暖地这样裹在被子或者别的什么里面。他看着他的眼睛，耐心地等待着他提出自己的疑问。 “在那边的时候一直没有方便问。不能被别人给听到，要使用精神的讯息，而您还要密切注视着所有人的行动，连一株小草也不可以乱碰。您说是不累，但其实并非如此，不是吗？”艾尔文斯慢慢地开口，“……所以我就想着，等到回来再说，而您睡觉的时候，我坐在那里，自然地，也就顺着又想了更多。” “原来还是为什么不可以改变历史的事情。”风时明白了，“在过去，有关这方面的东西，我不是和你说过一些吗？” “是的，在我问你有关未来预言的时候。已经决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发生……时间的长河存在着自我修复的机制，或者说是惯性。”艾尔文斯说道，“所以，并不是因为这个，对于历史为什么不可以随意改变，我无意于提出重复的提问。我所想要知道的是——先生，您都知道些什么？” 风时的动作定了一定。妖冶的双眸抬起，似乎泛出一丝茫然，精灵更进一步地阐明了他的疑问。 “有关未来，先生。您在过去便已知道您在未来的命运。所以，有关于未来的命运，您所知道的究竟能详细到怎样的程度？……您曾经和我说过对于未来的预言，预言能看到的只有关于您一个人，而且似乎并非是连续完整的画面。从中可见，您对未来所知的仅仅是一部分——但是，您又说神明拥有前往未来的能力。倘若后者为真，那么您所知的，绝非仅仅是一部分，而是一应事物的全貌。真相，究竟是怎样的？原谅我有点啰嗦——您对未来所发生的那一切，关于战争落败的真相，康华里他们、包括现今您会成为魅魔，究竟是全知，还是仅仅只知道其中的一些呢？” 第340章 从某位成熟而又稳重的金手指老爷爷脸上，艾尔文斯捕捉到一刻明显的瞠目结舌。那双漂亮到过分的瞳仁在眼框里转了一转，随后猛地扑上来抓住了他，真诚地向他提出建议： “不，你还是问我为什么历史不可以改变吧，艾文！” 艾尔文斯：“……” “可是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早就知道了啊，先生。” “这种时候就很有必要说明一下你所知道的答案它未必就是正确的答案，”风时说，魅紫色的桃心从厚厚被几里探出头，和他一起左扭右扭，不过他很快便发现精灵并没有他的话语给转移走注意：“……嘤。” 艾尔文斯垂下了眼睛。 总是有很多——从最初到现在，总是有很多事情不可以和他说。对此他当然早便已经习惯了……是的。 可是他的心却开始变得沉重。他不再追问，拿起了挂在一旁的外袍，向床的一侧转过身。 但在这时，饱满而妩媚的桃心却出现在他的腰际。他被魅魔用纤长的尾巴给缠住了。 艾尔文斯的动作有些许的停顿，他缓缓抬手按向了自己的胸口。 “艾文。”风时带着几分怨怼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来，“不愧是你——居然一下就猜到我其实知道未来的全貌，而非把我说的‘神明能够前往未来’当作单纯是用来糊弄他们的。关于这些，我并不是不愿意和你说——过去骗了你那么久，我很抱歉，而且希望我们能够坦诚相待。只是，这件事，它实在是有点复杂，我需要一点时间来仔细想想到底该怎么和你说。” 艾尔文斯猛地向后转过身。纤细的尾巴从他的腰间抽走，紫色心心举起用力地拍给他一下。 “——总是能给你家敬爱导师整点有难度的！” 第420章 金发的精灵于是笑起来。 风时身上的被子现在已经散开了。艾尔文斯坐过去，和他肩并肩依偎着，拉过了一边的被子盖住腿将自己和他裹在一起，“没关系，不着急，你慢慢理慢慢想，先生。” 他很耐心地等，摸摸导师醒来后变出来的犄角，捡起弹到一旁的漂亮桃心捧在手里。 风时组织好解释的语言。 “其实那确实是我为了让他们听话，特意编来忽悠他们的。神明并不能前往未来，在时间的长河里穿行的能力，其实只局限于既已发生的当下，以及遥远的过去。” 他猛地抬起头来，“不然，康华里那家伙还用得着让你冒那么大的险吗？还会因为卡等阶抑郁憋屈那么久吗？我大号看到直接空降过来诶！——你知道开大号欺负小朋友那种感觉是多么爽吗？” 一边说着一边双眼放光，同时下意识地抬起手，把指节给掰得喀巴作响。显然是回忆起了开大号欺负小朋友的快乐时光，“啊，从前，有一个野鸡邪神叫做噩梦之后……”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相信那一定是非常快乐的一段光阴。他的额角缓缓地滑下黑线。“等等，先生。这么说的话您其实并不能前往未来，那……” “是的。不能。那是我忽悠他们的。但是，我却又真的知道，未来所会发生的一切。”风时说道，停顿了一下，屈起手指难地抵在下巴，“或者说，在一段的时间里知道……” 事情听来确实是相当地复杂。怕干扰到他的思绪，艾尔文斯把捧在手里的桃心也小心地在怀里放下。 “——预言，”风时说，“不要忽视这个神奇的能力。西弗法尔的藏书馆里，就有书籍记录了一则上古时精灵强者所做下的预言，预告了敌人的来袭与泽坦的沦陷，我、也就是战神的战败与众神的死去，以及接下来所将开启的一个‘愚痴与耻辱之世代’。” “哦……那个！”艾尔文斯有上过预言课，“除了精灵之外，其它的种族也同样有出现类似的预言。” “是的。只是这些预言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表意模糊，晦涩不明——现在一切都已发生，我们站在事后的角度，当然会说对啊，没错，这未免也太准了吧！——但在遥远的古代，对于这样的预言，人们所作出的是各种各样的解读，不断的丰富与补圆之下，往往还都能形成非常完美的逻辑闭环。除非能够从另外的渠道得到更进一步的信息，否则，这预言实际上简直就像是没有预一样。” “是这样。”艾尔文斯点了点头，“他们不可能想到……我们的祖先所走的是神秘侧的路径。遥远未来所会来袭的科技侧文明完全处于他们的认知之外。” “作出预言的远古先贤无疑非常强大令人敬佩。但落后的时代让他们的认知存在局限，单以凡人的力量所能获取到的信息也相当有限。最为重要的，他们是泽坦人——自身处于局中，更是为让他们窥向未来的视线被笼罩上一层厚厚的迷雾。即使是神职在时间与未来领域的神明也不可能突破迷雾的阻隔，作出完美的预言……但是，我却依靠预言，知晓了未来所会发生的一切。” 艾尔文斯的心神已经完全被冲斥的矛盾给吸引住，“那么先生，您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风时笑了一笑，抬起手把他自醒来便始终凌乱着的发丝给理了一理。 “你知道的，我曾前往域外。” 精灵的眼眸微微瞪大，猛然间醒悟。 他的导师曾经前往域外，并在域外结识了位格与神明等同的朋友。当初肚子疼休养期间，在邪术师的祈唤室，他还成功地与衪们取得了联系。他清楚地记得，一个域外的强者在热情邀约导师过去和他打架，还提到他的伴侣那诡异的爱好，也就是用抽卡的心态在养他们世界的奇怪的龙蛋…… “没错，就是那位，在拿养龙蛋当抽卡的那位。虽然他又沙雕又沙雕又特别的沙雕，但是呢，他在预言的领域——他们那边把这称为‘推演之术’——还是相当地有一手的。借着他的推演，我得以看到未来的场景。一幕一幕，非常地详细，展现了今天所会发生的一切。” 风时说道，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尤其是看着未来画面愤怒到暴跳如雷的寄己，不自觉地加深了唇角的笑意。 但精灵却是猛地握住了他的手。 “也就是说，您为什么战败，被民众们所杀死，再后是康华里，乃至现在，您变成了魅魔……所有的事情，您当时就已经全部都知道了，先生？” 浓烈的情绪让他的声音，不，让他的全身都在颤抖。风时抬起头，对上他那双隐然间几乎要转化为失控态明绿色的眼睛。 他不由得一愕，连忙转去按住他的肩膀，“安啦，艾文。” 艾尔文斯怎么可能让激荡的心潮重新回归安定。水晶质地的夜灯，狭长船状的摆件，放在高脚架上的插花……屋子里的等等等等都摇摇晃晃地升起悬浮在空中。风时微微张大了嘴巴，意识到接下来他们或将迎来一次可怕的铺张浪费，“我还没有说完呢！”他飞快地开口，“然后我们对未来进行了改变——未来并不是不能改变。” ——这句话所包含的信息量！是必须要用一颗平静的心去深入思考的。艾尔文斯慢慢地向他转回了头。风时用自己的魔力接手，小心地把房间里浮起的物件给按回了原位。 “我们还要攒钱买东西结婚呢！”他谴责道，“你差一点儿就让我们本就贫寒的小金库雪上加霜了，要知道我连工资都没有。” “告诉我，”艾尔文斯深深吸了一口气，“请您详尽地告诉我，你们是如何对未来进行改变的，先生。” “啊……这个。这个说起来就更加复杂了！总之未来所呈现在眼前的是非常可怕的结果，而历史呢又存在着惯性，想要对它进行改变具体的操作难度是非常高的。而且呢更确切地说，我们其实并不是直接地就上手对历史的进程进行改变，而是非常小心地，对某些事件的选择作出与原本不同的假设，然后再在这个基础上对后续所会发生的事情进行推演。而这时如果出现了新的分岔，那么就需要进行更多的推演，一整个过程需要非常非常可怕的算力！多亏了他，一般的人，或者说是一般的神根本没办法完成这样的操作。”风时说，“就这样，不断地推演不断地假设，终于，我们找到一个通关路线，只要按着走，最后就能打出一个完美的结局。” 他开心地说，将精灵给抱到了怀里揉搓，“也就是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赶走乌斯卡侵略者，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的那个结局啦！因为担心你知道后一不小心做了些什么，最终导致完美的结局又不完美了，所以我才不把细节告诉你的。……啊！现在我之所以不和你说详细的改变过程，也同样是出自于这个原因来的。” 他稍向后撤，把他左边脸颊亲亲，又把右边脸颊亲亲，再次地强调：“总之这样到最后，我们会非常幸福，非常快乐哦！” “…………” 精灵的身体在他的怀里变得一如他此刻的声音般寒冷而僵硬。 “——先生。” 第341章 风时一刹那再次陷入了惊慌失措。手指把床单绞出了一道道沟壑，齿贝咬住唇瓣，心虚就像是做错了什么。他有点后悔。或许这些事情，他其实不应该和他说。 精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在耳边。破碎的声线已是失却了正常的腔调，“为了那美好的未来能够降临……您就这样，毅然接受了所将会发生在您身上的一应的命运。” 以尽可能不着痕迹的动作，他将头转向旁去，以免让导师看到有晶莹已经开始在他的眼尾蕴集，“里面相当一部分，甚至还有可能是您为了结果能够达成而亲手给自己定下的。” “…………” 回想起当年的自己，与域外的朋友那缜密的筹谋，风时更加的心虚了。 是的。他错了。有关这些事情他确实不应该和他的精灵说。 这种时刻当然要赶紧的找补，“不，艾文。我才没有——像你想的那样那么大无畏地接受未来的命运呢！被康华里背后捅刀，变成……这些那些，总之这么气人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受得了嘛！” 他大声地喊。身上被子也愤怒地掀开。是如此地真情实感，让精灵愕然地再次转回了头。 “那……？” “所以，在把路线定下之后，我预先做了一些安排，比如一些提示什么的来确保未来的发展会按照既定的路线走，然后，我就把相关的记忆给封印了，”风时说，满脸都是“你看你家导师是不是非常机智”的等夸的表情，“不然的话，我知道康华里他们接下来会那样对我——我拨剑就把他们一个个全给砍了，就算理智上知道‘我不能’‘我应该’‘大局为重’balabala……情感上也不能忍的好吗。就算我能忍，陪着他们演，以我的演技的优秀的程度，接下来也妥妥地要翻车耶！” 第421章 艾尔文斯定定地看着他。沉碧的双眸缓缓地瞪大。 借由心灵的链接能够感受到他的情绪是极致的惊憾。风时愣了一下，猛然间明白过来，同样瞪大了眼睛：“！！” 在这一刻，某位主宰战争的前神明对自己的情商建立起了更进一步的认知。这篇话说了还不如不说，原本是希望他的精灵对他不要那么地怜惜——你看你的导师根本就不像想象中那样无畏牺牲诶，然而现在，他好像是……越描越黑？ 风时不敢再描了。他努力地、试图转移走他的注意。 “艾文。你知道为什么死去的烦烦并没有消散，而是依旧保留着胜利之冠的实体，并在我击败了康华里之后能够再回来吗？ “那便是因为我所经历的两场失败——首先是对乌斯卡的那场，我离胜利只差一线，是信仰的合力把一切都给破坏。那严格来说，并不能算作是我的失败。虽然，胜利之冠伴随我的死亡而从我这里失落，但实际上这对它并不曾造成什么影响。 “致使它死去的，是我对康华里等人的那一场失败。处事天真，识人不清，明明看遍无数的战争但却依然未能看透险恶的人心。败在他们手中，完全是我的责任。代表胜利的冠冕于是失去了它的灵性。之所以依然能够保留存在，保留住再次归来的机会，正是因为这一切皆处于计划之中，为了遥远未来那辉煌的胜利，我愿意迎来这一场暂时的失败。” 他叉着腰得意洋洋，紫色心心也跟着摇摇摆摆。“最初，拿到王冠的时候，看到它居然还在，我也非常地意外。想想盾盾意识还在在这些年里都消湮得只剩下了小小的一块，而它……没错，那个时候的我还处于失忆的状态。不过现在，因为把神格残余的力量融合，我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想起来了……” 精灵猛地扑上来。那过于用力的拥抱打断了他所未能说完的话。 风时愣了一下，试探地伸出手去，攀住了他的腰背。“艾文，”他轻轻地喊了一声，意识到这波注意力转移好像又被他给搞砸了，琢磨接下来是不是试试再说点别的什么，但在这时，他的肩膀却被打上了温热。 包裹着他的是清新的森林的气味，带着一点忧郁的淡雅的木质香。是那么地安静，唯一能够听到的唯有沉恸的心跳声。 水晶的小夜灯，船状的叶质摆件，插花，分层的多彩的砂漏。一切小物件都老老实实地在待在该待的位置上，看起来并没有或导致铺张浪费的危机，可是，风时却感觉得到，那苦涩的、汹涌的，相较刚刚还要远为更堪的哀伤。 一时间，风时不敢再说话了。只是用指尖轻轻地抚过怀中人的后背，借着拥抱的交错，偏过头去浅浅地吻了吻他的耳朵。漂亮的、尖尖的，精灵族标志的耳尖因他双唇的触碰而泛起颤栗。艾尔文斯猛撤回身扣住了他的手。 他摇了摇头：“先生。” 而后用哽咽的声线再次重复了一遍：“……先生！” 别的再也说不出话。他抬手抹了把恣肆淌落在脸上的泪水，而没有再刻意躲避那双魅紫色的眼睛。……去他的风度！还有那劳什子自尊。现在他的心底只剩下穷尽一切的语言也无法叙述的悲痛。 曾经的神明、如今的魅魔那微泛着紫色调偏光的唇瓣动了一动。更进一步升起的忐忑，以及宛若刀刻一般加深的愧疚，让他不敢与精灵的视线相对。他握住了扁扁的桃心，把它当作海绵去一点点吸收了他脸上的泪水。 某位年轻的契主因每天都在增加的心心的新用法而短暂地陷入错愕。风时趁机说：“你不要就知道心疼我呀！你想想你呢？我眼前曾展开未来的一切——为了给我取回神格，才刚刚三星就要对上一个传奇强者！身体都几乎碎掉了。就连眼睛也因此而失去了。而我呢？我就这样任由一切发生……而这些很大的程度上还是我所导致的。” 艾尔文斯缓缓地，但是却又坚定地摇了摇头。“但这比起您所承受的，又能算得了什么。” ——单说死去，他都不知道导师至今都已死过多少次了。艾尔文斯越发地难过。他无意识地把扁扁心心给按在脸上。连在后面的纤细的尾巴颤抖了一下。风时：“……”啊还挺好吃的。 这种情境原本是不应该产生这样的念头的。从束手无策，到突然开始大众点评，个中情感的变化，自是源于——他突然想到应该怎么安慰他了！ “艾文，艾文！” 可爱心心用力地贴贴，风时抓住精灵的肩膀疯狂摇晃，“话说，你之前不是在纠结，我只是因为变成了魅魔、属性随之有所改变，所以才会喜欢上你吗？事实证明不是的——你看，我早在还是战争之神的时候，当看到未来的情景，就已经有喜欢上你啦！” 艾尔文斯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听到导师的话，他也是猛然才意识到这一点，借由域外的朋友，导师从预言中看到了未来的一切，这一切当然也包括他——这也就是说，还是战争之神的导师就已经接受了未来的他的存在！ ……还把他们能够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也归入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达成的美好的结局。 不知不觉地，他屏住了呼吸。背脊好像卷过一阵有如过电般的战栗。艾尔文斯说不出他的心中此刻是怎样滋味。 某种程度上，就像是狂喜。但是，他又怎可能——怎可能因此便把导师所接受的、那苦痛的命运给忘记。喜与痛交织成极致复杂的情绪，这让他越发地克制不住泪水的汹涌……不过，旋即，汹涌的泪水却是又因接下来传入耳中的话语而收了回去。 并不是风时继续安慰他——以某人那优秀的情商，当然认定他已经被安慰好了现在是在喜极而泣，所以他发言的主题也便转移到了对一件重要事项的澄清： “从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你，就可以判断杀伐之剑——真的是我提前下给希恩德林的聘礼啦！好歹也是战争之神诶，聘礼什么的肯定要能拿得出手对吧？于是呢，我就给了这位光精灵王以指引，所以他才能找上门来……后世所流传的那些故事，没错，就是安塞尔之前给你讲的，都是无耻的精灵们罔顾真相，为了突出自家君王的英明神武，不惜对伟大的战争之神进行拉踩——那些那些，什么打赌的什么，全部都是他们给编出来的，艾文！在真实的历史上，其实根本就没有发生，你不要相信。”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那还不是只能说：“原来、原来是这样啊，先生。好的。我懂了……您放心，我不信。” 第342章 作为战争之神风时有非常严谨的行事风格，在得到了精灵的表态之后他并没有到此为止，而是通过不同的方式与角度，旁敲侧击地确定了他是真的不信。 艾尔文斯：“………………” 总之被他给确认过了一场之后，他的眼泪是再也流不下来了，这时，他发现了依然被自己给捂在脸上的心心。 他连忙地放开，紫色心心弹啊弹的。刚刚沾染了不少的泪水，但是现在它的表面光滑如旧，已经是一滴也看不见了，“先生，你看看你，一天天的都在拿心心做什么——说好的要对它好点呢？” 银发魅魔把他的心心抽回去捧在手里，“恰两口饭嘛！睡醒了。又该恰饭了。” 艾尔文斯伸脖子过去看他小腹桃心的魔纹。风时飞快地把魔纹给藏起来。但还是被他看到，魔纹的桃心满满的——毕竟昨天才刚吃过。 他向某人投去鄙视的目光。风时抱住他疯狂揉搓。两个人向后滚倒在床上，被子被扭成了宛若大大的麻花般的一团，床头的小抱枕也被飞过来的心心给拍掉了。 这时艾尔文斯的终端响起来。 他坐起身接听。是萝西娅代朋友们来问他们——尤其是风时院长休息得如何了，是否方便他们登门造访，来向他表达感谢。 艾尔文斯向导师投去征询的目光。风时：“好哦！” 但是他的头发还乱蓬蓬的——不止是他，艾尔文斯也被滚得乱蓬蓬的。他扭啊扭地坐过来把头伸给他。艾尔文斯拿出了卷发用的阔齿梳一点点给他梳好，打理成漂亮的大波浪的发型。然后才拾掇起自己的。风时凑过来热情又善良地也要帮忙。“——不！先生！”艾尔文斯惊悚地躲开，“回头再给你玩，马上我们还要见人呢。” 紫色心心愤怒地拍了他一下。艾尔文斯梳头。把耳际上方的发丝拢向耳后编了细细一缕发辫，由它们来控制住其它的头发不再随意散落。“好帅啊。”风时伸手顺着摸了摸他垂落在后背的淡金长发，“总是让人怎么看都看不够呢。” 门外朋友们已经来到了。不止他们，还有其它的参加了这场旅程的人，包括那些从冻眠舱里走出的教授们——神情最为殷切的便是他们。毕竟，其它人通过这场旅途只是增长了实力，然而他们，所得到的却是青春的活力，与拉长的生命。 第422章 所有人均已到场，挤在沿向湖边的宽广的木台上，“风时先生！”“我们来向您致以衷心的感谢。” “……哈？”风时对此是没有想到的，他原本以为这只是朋友间的一场小聚，“你们在那边不是一直都在感谢我吗？” 时空的旅程中，所有人都在不断地向他致以感谢，从冻眠舱里坐起来，感谢；发现实力得到提升，感谢；看到古时的一场灿烂的日出，感谢；被魔力之风从脸上吹过，感谢；得到他的许可捡走一块石头，感谢……一场场感谢下来，风时都要被他们给谢麻了，现在都回来了，居然还能再过来谢一波？ 不过谢就谢吧。反正这里面也没有谁看着不顺眼的，朋友自不必说，德鲁伊水元素圣光系等等治疗专精的学生们气质都很温柔，年长的教授们自是更加不可能参与之前那些令人不快的事情——他们就剩那一口气，那会儿不是在魔力场就是在冻眠舱里躺着呢，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吃吃喝喝玩玩笑笑，正好让他的精灵开心开心。 这场派对果然很开心。结束后收拾整理，他们用来存放回头结婚的用品的空间戒指里被转移进了好几件精美的礼物。风时拿着晃晃，想起来要去逛商业街：“说起来我们走了有段日子了，也不知道哈伦卓耿跟外面的生意——他们又进了什么新的东西没有。回头我们去看看呢。” 艾尔文斯当然是答应他。这一天闹闹腾腾的已经晚了，所以逛街的时间被定在第二天。风时如旧模糊了他在外人眼里的形象，艾尔文斯也又戴上了能够遮蔽真容的魔法道具——只是这一次，不是为了逃避铺天盖地的恶意，而是为了躲开会让他们招架不住的热情。 然而即使是这样，还是有人把他们给认出来了。倒也并不是当面拆穿——而是末了回到家里后，从包装袋里把东西都掏出去，一下发现了好多多出来的。他们确信这些谁都没有买过。没有疑问——这些都是店主们悄悄给塞进去的。 “呃……先生。”艾尔文斯拿着有些为难地说，“您看，这些……” 要不要给送回去呢？之所以额外赠送给他们都是因为导师，自然而然地，也应该由导师对此来作出决定。 风时笑了起来。 “收下吧，艾文。”他按着他的手，“那可是龙族！主动把财产送给你——说真的，容易么？” 在商业区开店的绝大多数是群岛的龙裔居民。在过去，跟随莫桑迦德的态度，龙裔对他们总是以无理由的支持，后续双方关系变得微妙，也是源于莫桑迦德突然恶化的伤势。现在——因为风时与外界少有接触，之前的狂欢他也曾缺席，直到现在，他们才终于得到机会来向他表达感激与歉意。 他当然理解他们，理解莫桑迦德之于他们的重要。把这些礼物收下，便代表着对龙裔们歉意的接受。如坚持送还回去，只会进一步加深他们的愧疚。 年轻的精灵也是同样的想法。他把手里礼物放下，也一件件地拆开。 风时陪着他一起拆，并时不时地悄悄看他。从中确定他现在已经变得开心，于是他喊：“艾文。” “……嗯？”艾尔文斯抬起头，“怎么了，先生？” “我现在已经恢复记忆，从而知道过去与未来的一切。但是，这些事情，我只能默默地一个人知道，而不能和你说。”风时道，语气试试探探的，神情又变得有点忐忑，“因为，一切，我们都已经计划好，需要保证每一步，每一件事都按照既定的计划走。而你对计划又有重度的参与，如果你对此知道得太多，事情很容易就会被改变的。” “我明白的，先生。”艾尔文斯点头，“关于这些其实您之前也和我说过了。请您放心，不该知道的事情我一定不会追着您问。为了美好的结局能够达成，您连自己的记忆都给封印了，我当然也该配合。” “嗯嗯。”风时拉着他，他当然知道这些自己之前便已经说过一遍，“我是怕回头有些事你想要知道，可是我却不和你说，弄得你不开心。” 艾尔文斯把手里拿着的由蓝龙鳞片雕刻的工艺品在一旁的茶几上放了下来。 “您……我是不会因为您有事情不能告诉我而不高兴的，先生。您看，作为院长，您那边有很多学校里要求保密的事情不能告诉我，而我对此有过不高兴吗？……没有的。还有别的，关于古代精灵、我的先祖的那些事。这些都可以理解的。更不用说，现在又是您以神明的高度，对未来所进行的那些布局。” 一点点地，他低下头去。“昨天，我之所以不开心，是因为……因为我错以为，您大概是出于对我的保护，有意地隐瞒能够告诉我的事不告诉我……甚至，还又要编出谎话来骗我。” 风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就是、当时你要从床上下来的时候吗？” “是啊，”艾尔文斯答道，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会问出这个问题……“所以您当时其实并没有发现我不开心，对吧？” 风时：“呃……” 风时：“啊——” 风时扑过去，一把将他圈进怀里，“怎么会啦！你的导师他可是还有读心外挂！——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你当时的不开心嘛。” 艾尔文斯：“……” “——所以您就是没有发现，先生！！” 看到精灵瞬间炸毛，风时的嘴巴顿时变成了常见于漫画中人物的波浪线。他抱着他，哭唧唧地摇摇晃，心心尾巴也滑进了他的怀里：“……嘤。” 艾尔文斯眼睛一亮，伸手就想一把抓住心心。但紫色心心在被他抓到之前，咻地一声就又向一边飞走了，“因为我本来就没想要瞒着你嘛！怎么会想到你会因为我要瞒着你而不开心。读心外挂……读心外挂那会儿也没起到作用，我满心都在想着，接下来到底可该怎么和你解释啊，好难啊好难啊。” 那一堆说是能前往未来但其实并不能，但他依然知道未来——通过域外朋友的预言，不过为了预言能够按既定道路实现他又封印了自己有关的记忆……一堆一堆，真的是复杂的可以，“而且历史它其实是可以改变的啊，你之前知道的答案真的不是正确的答案，我没有骗你，你还恶意揣测误会我，哼！” 飞走的心心又飞回来，心尖尖用力地把他给戳了一下。 艾尔文斯把它给扣住。 “对不起，先生。” 他小声地、歉意地说，“我是真的很怕您又骗我。” 风时的唇线微动了一动，突然间沉默了。 “你说，先生。”精灵轻轻的声音接着又说，“说您今后再也不会骗我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是不能让我知道。” 风时没敢说。可是他必须说。因为精灵正在离开他的怀抱向他看过来，他即将察觉到这异常的沉默。 “好吧。”他开口，“之前的是之前的——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骗你了。” 第343章 艾尔文斯当然注意到他的话音有点心虚。不过他提到之前……回想起之前他那么多次骗他，感到心虚那是当然的了！ 重要的是以后——以后导师将再也不会骗他。得到了这个承诺艾尔文斯开心极了。风时原本就被他给宠着，现在更是给宠上天。要什么就给什么，额外多恰了好几顿的饭，就连拿出新剧本要他配合演他也都答应了。 于是风时也很快放下了心虚，并同样变得开开心心。 直到晚些的时候，他在校网论坛上看到最新的风向。 如今网上都在说，他其实并不计较过去所发生的那些令人不快的事情。他已经原谅他们了。也不知道最初是谁说的，风时先是想到了那场派对，同意举行派对，接受众人的感谢，便是向外所传达的一种信号；而后又想到商业区的龙裔店主们，他收下他们额外赠送的礼物，本意正是表明他对他们的谅解。但也有可能，是除此之外的、占据了哈伦卓耿的绝大多数的人，他们现在正在热火朝天地一遍遍重复着对他行为的分析——如果，他不愿意宽恕他们，依然为他们过去的行为而感到生气，那么当时大可从圣殿里面直接回去，没必要再跟着走到殿外见他们一面。 【而且还让精灵收下了大家送上的花篮。】 【然后他说他累了……这就衍生出两种可能：其一，他是真的很累了，但即使如此，还是坚持到外面又见了见大家才走；其二，其实也并没有累到连一场聚会都不能参加的程度。累是一个借口，而之所以要找借口显然是为了给大家一个面子，以及，不想影响大家欢聚庆祝的兴致。】 【综上。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是对风时院长态度的更进一步的佐证。从中我们可以得出结论，风时院长他——是真的原谅了我们。】 这是所有人都想要听到的结论。于是它的热度在网上经久不落，还形成了话题甚嚣尘上。 风时：“……” 他有原谅吗？其实公众的态度从一开始就源自于他对他们刻意的引导。能够把神明抹杀的恶意他都已见识过，如今不过是在他特意的引导之下所产生的小小的舆情，他完全不可能被调动起什么负面的情绪，原本就不生气的事，自然根本不可能说得上什么原谅不原谅。在挑选前往古代的人选，乃至后续举办派对时，他对他们过往的行为有要求其实只是缘于考虑到精灵的情绪，他当然知道当初艾尔文斯为公众对他的态度曾感到多么地生气。他跟着探险队伍一起从圣殿里面出来，其实只是非常自然而然、完全不需要思考便即作出的举动而已。 第423章 如果外面正正常常的他还能再做点别的。可是人山人海的那么多的人要簇拥着他举办一场狂欢！不知道得持续多久。他当然就累了……看一眼就感觉累好吗。 然而这一点，现在被放在网上做过度的解读。回想他们曾揪着魅魔的种族特质，对他说那么难听的话，不堪入耳地辱骂，到处去蹲他，堵他，他满怀着担忧送爱人离开群岛出任务都变成大肆对他进行攻击的机会。持续了那么长的时间，不懈地向他倾泄着肮脏的恶意……可是现在，他却那么容易地就原谅了他们。 “这是多么高尚的情操、与多么博大的胸襟！” “我几乎不敢相信。风时先生他是一个恶魔……不，种族并不能说明一个人真正的本质。对比双方的行为，对院长做下那些不可饶恕的事情的我，其实要更像恶魔得多。” 他们起初对他，还只是误解了他的抱歉，以及对自己冒犯行为的深深的内疚。然而现在，他就这么原谅了他们……那种羞愧，那种自惭形秽，就像是烧进喉管的酒，与浓到化不开的墨。 “这便是差距……” “——我们与战神的传承者的差距。” “难怪，伟大的阿修琉斯会选择他来继续自己那未竟的事业。” 面对战神的传承者，他们把一向致以神明的敬意向他进行转移是理所当然的。风时惊悚地感觉到危机。于是这天，沉寂了多时的紫色心心上线了。 杜维能够理解它的沉寂。毕竟当下面临这样的情势，就连他这位资深的节奏大师也感到无比地绝望。当初并肩奋战在第一线的战友们很多都不再发声了，更有甚者，干脆直接向风时支持者的阵营里跳反了。还写下来好几篇真情实感的小作文，回顾自己的心路历程，为过往的行为进行了深刻的忏悔，并公开宣告，他们有理由认为在这种时候还固执已见的人，出发点根本不是伟大院长单纯的偏见，而是有着阴暗的目的，说不好就是康华里一派残余没能扫净的同伙。 看到紫色心心所提出的请求，杜维深深地佩服于对方在这种局面下也能硬顶着想要搞事的勇气，【不用想，躺着吧，到时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够你受的。】 【——让他们扣帽子！】紫色心心回复，充分体现出战争的执掌者面对逆境也绝不屈服的至高信条，【再扣又能怎么？】 【不能怎么。只不过是会让他们变得更加有凝聚力——空有一腔激情无处发泄，现在好了，共同的敌人出来了！面对内部重重的矛盾，很多掌权者会选择引导舆论向外界转移仇恨，而他们呢？达成共识之后就抱成一团，你再以敌人的身份高调地站出来……啧。先不说他们的声势会变得更大，你在现实的安全都成问题！】 风时：“…………” 他在现实的安全倒是不用担心。但公众的声势是绝不能变得再大了。他只能悻悻地放弃了在这时采取行动的提议，但还是不甘心，【那么除去发声，我们就不能再做些别的来让事情有所改变吗？】 【至少短期内，你做什么都是改变不了的。】 风时又去找了默林确认。得到的是与他同样的答案。证明了节奏大师不愧是大师的同时，他不甘心也只能甘心了。 精灵发现了他的忧虑。不用问，他便知道他在担心些什么，“……您不是知道未来吗？为什么还是会为此而感到担忧呢？” 风时回转身抱住他。艾尔文斯把他给接在怀里，感知到他修长的骨感的双手用力地在他的肩膀紧扣，突然间也开始感到害怕。 ——也许导师正是因为知晓未来，所以才会感到害怕的呢？ 紫罗兰色的眼睛因契约的链接所传来的心声而悚然地睁大，“不，艾文，”他用力地摇头，“——不是！” “……先生？” “就算知道未来，也不可避免地会感到担心的啦。”风时慌慌地说，他从他怀里向后退开，低垂下头转而握住了他的手，“我们不是说过，未来并不是不可以改变。” 艾尔文斯轻轻抚过他的指背，“是的，先生，毕竟您过去曾经经历了那样的事。不过……未来它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会迎来改变，对吗？” “对的，”风时轻轻说，“倘若它说改变就会改变，又何谈什么‘完美路径’‘提前定下’。” 他向一旁转过了眼睛。艾尔文斯从一侧追过来，担心地看着他。他注意到导师那低落的情绪并没有因为自知的道理而散去。 风时默了一默，开口说道：“新教会一直在为斩断信仰链条、让神明真正获得自由而努力。这些年来的工作为他们积累了很多宝贵的经验。卡内基也有参与这件事，还有那些来自异域的学者们。他们为我打造了专门的用来避免信仰联结建立的防御。” 艾尔文斯对此当然是早已知晓的。但导师在此刻提起来，他自然也便询问：“那么，有效吗？” “非常有效。” 风时说道，回眸浅浅笑了一笑。 艾尔文斯看着他那双漂亮得过分的眼睛。 刚刚有几分怀疑导师是在刻意的回避。然而现在……他知道那只不过是惯例的担心而已。就像过去的很多次那样。导师已经承诺，他不会再骗他。 网络上。除了向战士的院长表达敬意，同样万众参与的，还有关于第三次时空旅程的讨论——没错，他们现在已经期待起第三次穿越了，毕竟作为战神的馈赠，空间的通道将会长期地投入使用。 和上次一样，对于有幸踏上第三次冒险旅途的队伍成员名单，他们热火朝天地展开了猜测。 第344章 学校冻眠舱里的老前辈们肯定是要接着回去的。不是黛博拉他们那些——他们现在已经不在冻眠舱了。而是别的。哈伦卓耿的历史如此悠久，底蕴如此深厚，沉睡，好让性命得以延续的老前辈们肯定不止他们那些。 然后是某个备受宠爱的精灵，以及就比他稍稍差了那么一点儿的天使。实不相瞒，艾尔文斯这一次居然能跟着回去让不少预测家都感到脸部产生疼痛，要知道他们可是首先就把他给排除掉了，毕竟他要留在这边充当保险。不过第二次的回去证明了保险并不是必须的，那么以他的关系，显而易见以后回去次次都少不了他了。 再者便是拉斐尔斯托克——那可是院长的亲传弟子，为了帮他扭转风评硬生生能从不良老大华丽转身成优秀教授的存在。安塞尔温斯顿，这个又喇叭又菜菜（其实上现在他已经比绝大多数人都要能打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总给公众留以一个超级菜菜的印象），但因为善良弟弟那慷慨的让贤，幸运地成为战士及法师两院院长学生并备受关爱（揉躏）的心灵法师，其它那些总是围在他们身边的朋友，以及卡内基所收的那些弟子们。 这些都是确定的。不确定的是修习疗愈之道的那些医疗特职的超凡者们。从上一次的情况上来看，为了让冻眠舱里的前辈们能够得到医疗的援助，这一次肯定也是要不少的治疗者们进队的。关键就在于具体的人选——仍然是他们，还是会让出机会给其它的人？所有的医疗院系的学生们对此都很关注。风时和卡内基，以及莫桑迦德都收到了很多的申请的私信，附带上自己闪亮的星等与优秀的过往的履历，希望能够得到一次进入队伍的机会。但是这些申请全数都被无情地拒绝掉，从而证实负责执行医疗任务的还是上一次的那一批人。 学校官方晚些的时候对此进行了解释。时空的旅程有太多的未知，而同时还要小心注意绝对不能改变历史。风时如今对这份力量还不是很熟悉，而同时那些就站在死亡的深渊前的前辈们也十分地脆弱而经不起任何的差池。所以在当前的阶段，学校倾向尽可能地减少变数，故此除去迫切需要富魔力环境拯救生命的前辈们，暂不打算对队伍的成员进行替换与新增。 “所以，等到、那些前辈们生命都得到保障……接下来就轮到我们了？” “应该便是这样。耐心等吧。由神明所赐予的时空通道所会起到的显然是长期的作用。更不用说校长的格局与风时院长博大的心胸。等到前辈们个个都安全了，接下来显而易见便是我们。” 但是哈伦卓耿它可是有那么多的人！且不说在校的，就连那些在外面的，得到了消息也都在努力地结束手头的事务，匆匆地往回赶。 “听说那里面可有很多卡境界的大佬！早该毕业了，但偏偏不领证，在外面待了不知多少年，还是哈伦卓耿学生的身份。当学生那就得受学校管束，他们之所以宁愿被管也要死赖着，就是因为感觉自己离突破只差那么一一一一丁点儿了，以哈伦卓耿的资源，说不好哪天就能得到突破，或者说，自己幸运突破了还能再回到学校研修，而不用参加那该死的研修生考试。然而现在，他们苦等的机缘可终于出现了……” 而风时一次回去才能带几个。他们现在都已知道，为了避免历史被不经意间改变，所有人、一切的行动，都需要在时刻在他的监视之下。这所需要消耗的心力是让人难以想象的，所以，终究只有少数人才能幸运地跟着他回去。有限的名额显然要先紧着那些马上就能突破的大佬们，就算有剩下的也只有顶顶优秀的才能捡着。 第424章 于是所有人都疯狂地努力起来，希望自己能够成为足够优秀的。这个标准必定很高，不过倒也不至于高到让他们望之兴叹——毕竟空间的通道会是长期投入使用，一批批的下来总能轮到相当的一部分人。能进入哈伦卓耿的都是天之骄子，他们都觉得好好努一把力自己还是有希望的。 “看来就算我长期不在这儿也不用担心这些小崽子们不好好学习了。”龙裔校长如是说道，对此显得非常地满意。浓厚的学习氛围里，第三个队伍向远古的时空里启程了。 然后是第四个，第五个……因为都是老手，对于回到古代的各种事情都很熟练，队伍是越来越好带了。 “——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旅游一样耶！” 某位小喇叭同学高兴地说。 但实际上他不该说。因为这种话就相当于是flag——而按照一贯的套路，flag只要敢立，那就一定是会倒的。 自封主角的精灵如果有心情，那么一定会对毫无创意直接就按烂俗套路进行出牌的不存在的作者进行激烈的吐槽。但他已经完全没有这份心情，甚至连想都没来得及往这方面去想。因为发生的意外非同小可—— 一位古代的学者，他从冻眠舱里坐起来，面对周遭那唯有在想象中才会出现的奇幻视景大为震惊，照顾他的治疗者也就按照惯例向他讲述了事情的经历，然而学者的眉头深深皱成川字，对于什么“战争之神的传承者”“能够打开时空通道的能力”直接是半个字都不信，而后像是猛然间意识到了些什么，呼地一下向风时所在的方向转过了头。 风时正在和他的精灵分吃一枚浅绿的野果，笑吟吟的，银色的发卷从一旁的肩膀洒下来，漂亮的紫色桃心在他们坐着的那根斜斜倒塌的宫殿立柱上自然地垂着。是毫无遮掩的魅魔的形象。 学者的瞳孔剧震，脸上的神情是如此地惊憾，了然，悲痛，以及激愤。他的嘴唇在颤抖，下巴也在颤抖，喉结，肩膀，手臂……每一束肌肉都在发颤。治疗者不解地看着他，老学者把他向旁推开不顾他的阻拦，扶着冻眠舱的舱壁站身起来，颤颤巍巍地就向风时冲过去，路上还被散落的砖块给绊了一下。 而在同一时间，风时也感知到他的视线，以及在神明所独属的感知的视域中那炽烈的关注。甚至连站起的动作都来不及，他直接张开巨大的魔翼，向他飞掠过去。 艾尔文斯也随之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神明，与他的信徒，跨越了千年的一场双向奔赴。警钟在他的脑海里长鸣，金发飘扬，长袍荡起，法杖出现在他的手中，魔力如飓风般激涌。 老学者被砖块绊到，踉跄了两步然后摔倒了。他伏在地上，勉力撑起了上身，向前伸出了一只手。混浊的泪水在他的眼眶里堆积，在双脸上纵横。他颤抖着开口：“阿……” 艾尔文斯在这一刻完全做好了最坏的事情可能会发生的准备。冷碧的双眸深沉酝酿着让身旁的朋友们无不为之悚然的寒冷。 “艾文？”伊哈洛特泽亚惊恐地喊，“怎么……？！” 艾尔文斯已经展开行动。他不介意去做任何事，只要能够阻止老学者接下来喊出那个名字。 还好，他并没有喊出来。 因为银发的恶魔已经飞到了他身前，在这神明与信徒的、感天动地的双向奔赴中，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把手里的果子往学者的嘴里一塞。 老学者：“？？？” 艾尔文斯：“…………” 从刚刚开始就在懵逼的不明真相的群众们：“…………？！？” 实不相瞒，活到现在的年纪，已经积累了相当的处世的经验的他们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尊老爱幼。 “风、风时先生？” “——托马斯教授！？” 那个果子，他们刚刚腻腻歪歪的一人一口在吃，一边还残留着老明显的牙印儿，然而现在，它却被严丝合缝地镶嵌在白发苍苍的老教授的嘴里…… 一 场面，越发，令人，迷惑。 菲力克双手乱舞着，一张脸涨得通红，同时眼泪……眼泪它好像还流得更凶了。试问谁能想得到，本该走向生命尽头的他，居然能够再次回到这个世界，这一切都有赖于他深深敬仰的神明——他居然得以亲眼看到衪，这么近地来到衪的身边，而衪，一上来就直接给他来了这么一下呢？ 伟大的神明看起来是那么地和颜悦色。“菲力克托马斯是吧？你看起来似乎有很多的话想说。到这边说好了——我们正得好好地谈谈呢。” 他把菲力克从地上扶起来，抓着他飞往里面的一个房间——现在他们所置身的地方是一个失落的国度荒废的宫殿里，故此有很多很多完全被闲置的房间。菲力克的身体还很虚弱，被他这么抓着飞走，脚不沾地的像极了传说中被残暴恶魔给强行掳走的小可怜。 但他顾不上感慨自己的可怜，如今他的心情，是一种极端复杂的极端激动。怎么可能——至高无上的神明居然和他这么亲近！他非常努力地把嘴里的果子给吐出来，想要再一次发表内心的感想。 然而作为泽坦诸神中最能打的一位，风时的反应那是相当眼疾手快，看他把嘴张开，瞬间就又把果子给重新塞进去了。 菲力克：“……” 菲力克：“………………” 他好可怜哦！！ 第345章 艾尔文斯追着来到了房间。虽说他的额角正在缓缓地滑下黑线，已经知道了事情并不像他所预想的那样。 “先生？” 风时正盯着菲力克。后者被他给放到了地板上，正在艰难地第二次把嘴里被塞进的果子给吐出来。 他的内心，刚刚还充满了不敢置信、惊喜交加，悲痛万分……等等等等那么多的浓烈的情绪，争先恐后地想要向神明进行吐露。可是现在…… 现在已经完全表达不出来了喂！——没当场厥过去菲力克都佩服自己有一颗过分坚强的大心脏。还有手里的，这个果子……它应该算作是神明的赏赐吗？往他嘴里进了两趟，衪完全不可能再要回去了吧，所以这其实也就是赏赐了，问题在，他应该拿这个赏赐怎么办呢？ 如果，它是，一枚正正常常的野果，毫无疑问他应该把它放在珍贵的金丝绒垫上，再用华丽的水晶罩给罩起来。当然，在这之前也绝不会忘记请一位大魔法师为它施加永葆新鲜的恒定的魔法。他将把它作为一生的珍藏，并在谢世之后，由他的子孙以及门徒一代代地传承精心保管。这将成为他们这一脉永恒的荣光。 但很可惜，它并不是。它是伟大神明和一个陌生的精灵卿卿我我的，一人一口咬过的果子，然后还在他的嘴里滚了两圈，轧上了他的许多的牙印。如果，他保存下来这样一颗迷惑的果子，怕不是还得附送给他的子孙们一段关于当时状况的解释…… ——这要怎么才能解释得清啊！一向睿智严肃的老学者的内心充满了绝望。还好，作为善良的神祇风时是如此地善待他的信徒，他用清洁术直接变没了果子，把菲力克从绝望的深渊里拯救了出来。 老学者茫然地抬起了眼睛。然后便听到如今已魅魔化的神明很认真地和他说： “关于我的身份的事情，你自己知道就好了，不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嚷出来哦。” 菲力克木木地点了点头，这连续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他到现在都还是懵逼的。 艾尔文斯终于找到了机会来问：“先生！这些事情他知道……没有关系么？” 风时这时意识到他把他往一旁晾了挺久。于是连忙转过去拉住了他的手，“没有的，艾文！在这个时空，我的大号它依然还在的。他对我产生信仰。但信仰之力会优先流向大号身上。和现在的我实际上并不能建立起信仰的链条。” 类似的事情之前也发生过，莱蒙德家的塔列克领，西弗法尔的军团来到了未来的时空为他们助阵，回去之后缘于他的影响，很多黑暗精灵产生了战争信仰。不过由于“阿修琉斯”彼时还在，这些信仰并不会对他造成影响。 “——原来是这样！”难怪导师的画风依然如此狂野，并没有出现被信仰所控制的情状。艾尔文斯至此方才放下心来，但也随之有了更多的疑惑，“那，先生，您又着急把他给、”他努力地思考了一下该如何贴切又文雅地对刚才的情景进行描述，“那个，禁言什么的……” “因为、我们回头还要回去啦，艾文！”风时就着拉着他的姿势转了一圈，另只手划圆指向外面的大部队所在的方向，“如果嚷出来让大伙儿都知道了，他们回头可该怎么回去呢？” 一旦回去没了“阿修琉斯”来吸引火力，那么他们毫无悬念便要对他建立起信仰了。艾尔文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不过旋即便又惊悚起来，“那他……？！” 他向菲力克看去。而初步地完成了对现状的梳理的老教授也向他抬起头来。两道视线在空中对撞，菲力克颤颤巍巍地向他抬起了手。 第425章 “主上，请问，这个精灵他是……？” 风时的眼睛猛地一亮。他可最喜欢接下来的环节了。当下一把挽住精灵的手臂，亲密地把头依偎在他的肩膀。紫色心心欢乐地摇摇晃。 “——他是我的男朋友哦！！” “？！？！？” 老教授终究还是厥过去了。 两个星等最高的治疗者被喊来对他进行抢救。除了晕厥，因为果子塞进嘴里导致松动的牙齿，和被砖石绊到摔的那一下所造成的损伤也顺带一起治好了。然后他们向菲力克的健康状况（这里所要谈的事情）表达了密切的关心，但还是被战争主宰铁血无情地向外赶了出去。 艾尔文斯帮忙检查了用来阻断外界探查的结界。 菲力克缓缓地坐起来，用力地揉了揉两侧的太阳穴。 “是啊，”他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喃喃地道，“我本该想到的，他们……”把神明转化成魅魔，而一个魅魔想要活下去的话，那么自然而然的……“这个精灵……” 他一次向艾尔文斯看去，目光停留在他胸前那四星的术士的纹章上，缓缓瞪大了眼睛。而后，再看向他的视线理所当然地便加诸了审视的成分。 艾尔文斯：“……” 他可是正牌的男朋友！在这种时刻显而易见地应该骄傲地挺起胸。然而，然而…… 他怎么可能做得到，坦然地自认一位神明的伴侣身份。尤其是面对着一位热诚、同时身份上又完全是高出他不知多少的前辈的信徒。 风时从他的肩膀离开，不满地用双手环起了胸。 “我早就已经不是战神了，托马斯。”他冷冷地说，“而且你们的劳什子神，我一点儿也不想当。艾文他很好。我很爱他。今天本该是很好的一天——我可不希望从你那里听到一些扫兴的话。” 老教授缓缓地摇了摇头。 “怎会！我……我怎敢，这位精灵先生阁下单从人品上来看那是相当一流的，和您站在一起，可见是十分地般配，您……我……我们……” 他恸哭起来，一点点委顿下去，最终伏倒在地上，“主上！——我们对不起您啊！！……” 风时示意艾尔文斯扶了扶他。缓步走到了窗前，看着那破败的宫廷间萋萋的荒草，耐心地等待这位人类老者释放他所压抑的情绪——压抑了多年的情绪。恸哭与忏悔中，老人自诉了他过去的经历。 他的恩师，一位无论从何等角度来看都很好的人，却是终年地抑郁，他抚养过无数的战争孤儿，教他们神传的战技，如何保护自己，以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中生存下去，但对自己的生命，却是毫不顾惜。他自言这是缘于他过去所曾犯下的滔天的罪孽，他希望能够以死亡作为赎罪，尽管明知，即使死去万次，也不足以将那罪孽洗去万一。 自然而然地，菲力克与同门的师兄弟们都很好奇老师过去曾经做下了什么，毕竟现在的他——所做所为是完全以圣贤来形容也不为过。但是，导师对此却是从来闭口不提，直到那日，他在一场惨烈的战斗中断后，知晓自己的生命今日便将迎来结束。 “我的房间，那个书柜……第二个抽屉底部的暗格里，有一块水晶，记载了当年的我……更确切地说是当年的我们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回去吧，孩子们，找到那块水晶，然后，再也不要怀念我。” 在用高阶魔法隐藏的暗格里，他们找到了那块水晶。深沉的晶块中有一抹混着血丝的银色在流动，那是导师以某种他们所不知道的方式，从脑海中抽取的记忆。 经由这段记忆，知晓了一切的真相。没有语言能够描述那一刻他们的心灵所受到震撼与冲击。 “康华里，那个该死的，他骗了所有人——为了夺取您的神格！相当的一段时间里，导师他们都曾被他所蛊惑。一直到，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始终没有成为新神，当他们提出让他交出神格，而他却断然地回绝，还仗着只他一个境界没跌，打死打伤了不少的人……”菲力克咬牙切齿地说道，“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我们、迟早要报仇雪恨！” 风时回转过目光，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人类学者慌乱地低下头去，不敢对上他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 “对不起，主上。我并非在否认导师所犯下的罪。即使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您也依旧心系泽坦光复的事业，以传承者的身份就任战士院院长一职，带领大家回返古代的时空，可见，您也并不像他们当初所认为的那样，导师不该对您作出那样的判断，然后把您给背叛。” “那些过去的事情，我无意于再去说太多，托马斯。”风时平淡的语气说道，“把你叫来这里，我是想要和你谈谈有关后续的处置。” “后、后续……” 菲力克怔怔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有点不明所以。 “你知道，”风时走回到他的身前，“我是必须要隐藏身份的。” 老学者明白了。 “当、当然。我已经知道了您的身份。而您，绝不能再一次与凡人建立起信仰的连接……” 他郑重地站起身来，魔力开始在他的身周氤氲，“我的生命早便该走向尽头。而在死前，居然还能够见到您一面，还能亲口向您表达歉意……”他笑了一笑，“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的一生已经没有遗憾。” 第346章 暗金色的眼睫微颤，精灵沉碧的眼眸浮过一抹震撼。 他在刚刚，已经做好了阻止菲力克托马斯暴露导师身份的最坏的准备。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情愿看着这位受人尊敬的老学者就这样死去。 风时阻止了魔力的蕴集。 “并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菲力克不解地看着他，垂在身侧的双手颤抖着。 风时向外看了一眼——休整的大部队所在的方向，“你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以及，我们回到这过去的时空所图的目的。让枯竭的人重获新生，当然需要一个过程。所以，我们会在这边待上相当一段时间。” 菲力克明白了他的意思。满脸的难以置信，他跪伏下去，崇敬地吻了吻他的靴面。 “谢谢您，主上……明知道我的出身，还赐予我这样的恩典。” 紫罗兰色的眼眸微微垂下。风时把头转向一边。“这些天所该注意的我想我不必再和你多说。” “——我誓将为您保守身份的秘密！” 老学者震声地允诺。然后再次道谢。他居然能够在这美好世间再多留上一些时候！甚至还得以亲身游历这繁华魔法纪元。 “哈？你在说些什么？”风时疑惑地皱起眉头，“我刚不是说不至于做到那一步么？” 老学者张大了嘴巴。 “可是、一旦回到我们的时空，全盛的战神已经不在了，我立刻就会对您建立起信仰……”这显然是无解的，除非……他从地上爬起来的动作又踉跄了一下，“您是要、让我干脆从此留到这边吗？” “怎么可能——把你留在这里，塞你一个穿越剧本，让你成为主角打脸升级建功立业改变历史吗？”风时无语地挥了挥手，注意到某个自封的虚假主角心虚地把脸转到了一旁去，“你还要回去啦！只不过不是竖着回去而是横着回去——啊这并不是还要让你去死的意思！而是，给我陷入沉睡——之前怎么来到了就怎么回去你能懂吗？” 菲力克懂了。混浊的泪水再一次汹涌而出，在他的双脸流淌。澎湃的心潮让他一时半会儿竟再也说不出话。 “总之就是这样啦！这些天好好吸收魔力调养身体。这样的话躺回去应该能支撑很久吧，一直到信仰的事情能够迎来解决的那天。”风时道，抖了抖随意垂敛的巨大的魔翼，“调整一下心情，想想待会儿出来一大群人过来问你先后都发生了什么，该怎么回他们的话。” 一边说着，一边就向外飞了出去。但是却没能听到有脚步跟上的声音。他悬停，回头看去，金发的精灵果然还留在那里——甚至还快步地向菲力克走去。 举起在半空的紫色心心猛地激灵了一下。 ——这让两个人一通气，艾尔文斯不就知道他其实是被那些人给转化成魅魔了？ “艾文！” 已经飞出老远的魅魔反向扇打翅膀，咻地一声就又原路倒退了回去。艾尔文斯只感到一边身体猛地一沉。转头，某个美人导师已经挂在了他的手臂。 “干什么，快走啦！让人家托马斯教授一个人静一静。” 说着摇晃着他催促。然而艾尔文斯钉在地上岿然不动。风时：“设身处地地考虑一下人家现在的心情嘛！” 原本就高超的情商在这一刻数值更是飙到了堪称爆表的程度，备受感动的老教授泪水花花，当场就要开口表示没有事没关系，而且他其实是那么期待与神明爱侣来一场单独谈话。 通过心灵的领域哗里哗啦一股脑降下的一大堆神谕终止了他危险想法。 第426章 艾尔文斯被风时脚不沾地给拉出去。他扯着他的衣领，迫使他向他仰起脸，问他要亲亲，要抱抱，还要恰饭，“……因为他，我回想起过去发生的那些事情，心里好难受啊。” 是如此地楚楚可怜，紫罗兰色的眼睛漂亮而又脆弱，笼罩着烟纱般的薄雾，那是落难的神明因无尽的悲伤而蕴集的泪水。年轻的精灵心都要碎了！对于他的要求，他当然是无一不尽地逐个予以满足。 未能进行的谈话就这样被提前地结束了，不过艾尔文斯并没有把这件事给忘记。关于当年之事，导师并没有给他详细讲述。而菲力克自白式的哭诉，也只是叙述了他如何获知历史真相的过程，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鉴于是他与神明都已知道的共同意义空间，当然也没有必要额外强行前情回顾（『你就不能再多重复一遍水点字数吗作者？！』自封的主角向并不存在的作者愤怒地抗议说）。他知道的只是大概，现在希望能够更进一步地得到具体——菲力克是从导师留下的记忆水晶中得知了当年的真相，他所看到的，必然是身临其境，宛若放映的影片一样详尽而又清晰。 菲力克要养复自己的身体，还要保密，好让风时隐藏他真正的身份。而这便决定了接下来的这些天他不可以离他太近，以免众人从他对他的态度上发现异常——其实上大家都已知道他们之间相处的异常了，毕竟那天发生了那样令人迷惑的事。现今他们所给出的解释是菲力克的导师曾经参与过弑神一案，出于对导师罪行的歉疚，对这位战士的新院长当然会格外地恭敬——但是这份恭敬也不至高到凡人对神明的程度。 而艾尔文斯也总被风时给霸着，什么时候都要在一起，就连巡查的工作都不让他做了。鉴于队伍里都是熟人，而渐次醒来的老前辈们恢复元气也执起了安全巡查的任务，故此他的缺位并没有招至什么反对。 但即使是这样，艾尔文斯这天还是找到了和菲力克单独谈话的机会。 那一天被强行拖走也就算了。导师回忆起之前的事情当然会心里难受。但后续的这些天，已经足够艾尔文斯发现，他是在刻意地阻止他和菲力克托马斯独处，以免从他那里获知到什么。 不能让他知道的事情可以直白告诉他不能知道。然而现在却又在遮遮掩掩。说好的不骗他呢？ ……说话不算话。不过艾尔文斯倒也并不打算就这一点去向导师理论。菲力克就在那里。他问他便好了。 老教授向他讲述了当年的他们在导师留下的水晶里所看到的。祭祀的仪式，如何准备，已死的神明，居然再次被他们给拉回到现世。他们为他的降临而极致地惊憾，随后神明向他们说明了这一场战争败亡的真相，愤怒与羞愧填满了每个人的胸臆。他们向他深深地忏悔并请求他的宽恕。 接下来便是一段时间的近距离的相处。神明与凡人的距离的拉近，使得他们居然觉得就算是神明也没什么了不起，笼罩在衪身上的那层神圣的光环逐渐地被消除。“人类……我们这些卑劣的人类！”菲力克咬牙切齿地讲述，卑劣的人类如何尝试对神明赋以定义，在发现无法再次将衪进行控制之后，干脆想到，夺取衪的神格，重新捧上一位理想的新神。 一切的走向都像导师先前所曾讲述的那样，只是多出了大量的细节，让他知道当年他与这些抗争者们在秘密基地里的生活，以及，可耻的叛徒们是如何一层层地秘谋，让他的导师，让这位为了泽坦既已牺牲良多的神明步入那密密编织的陷阱里。 叙述完毕，人类学者的情绪再度崩溃。哭泣着向他道歉，并为自己先前为导师开脱的私心而忏悔，感慨于即使这样，神明也愿意再一次引领泽坦的抗争，再一次给予凡人以救赎。同时还有感谢——如今他已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的精灵仅仅以三星的级别，便敢于直面传奇之上的康华里，并最终成功地将神格给夺回。 难怪阿修琉斯会选择和他在一起。这样的精灵当然当得上成为他的爱侣。菲力克深躬向他表达敬意，并祝愿他们能够得到永恒的幸福。 结束了这场谈话，艾尔文斯回到了导师的房间。后者倚在有着古老雕饰的厅柱前，正在闭目养神——当然也有可能是在对队伍行为的因果进行追溯，他的脚步轻轻，十分地心虚，只想不知不觉地回到他的身边，但流丽的发卷从眼前闪过，风时呼地一声转过头，已经发现了他的到来。 “去找菲力克说话了？——让他和你讲当年的事？” “……先生！” 艾尔文斯也便快步过去，从他的身后抱住了他。他不再掩饰。风时感觉到锁骨的传来美妙的温热——那是精灵大滴的泪珠正在砸下来。 “哎呀。我只是不想让你知道我过去做下的那些蠢事而已……实在是太蠢太蠢了。”他扣住了他的手，指尖从他的手背点点地描过，“我和你说过，和乌斯卡人的不算，那一场才是我真正的战败。所以……所以就非常努力地想要打断！但是你还是找到他说给你了。” 艾尔文斯缓缓摇了摇头。对于导师有意的隐瞒，他已经没有半点儿生气的成分在，而康华里等人也早已死去，仇恨与愤怒亦无所指，是以此刻心中所剩下的唯有对他无尽的心疼与怜惜。 “——您受苦了。”他哽咽着说。 银发的魅魔微微阖上了眼睛，满意于这样的角度使精灵无法看到他唇角挑起的那抹计谋得逞的笑意，“没什么，”他轻轻地道，“一切早就已经过去了。” 第347章 菲力克无比珍视神明所赏赐给他的这次机会。他拼尽全力来康复身体以及提升自己的等阶。当这次的旅途迎来结束，他的身体已经再次回到了近乎巅峰的状态，一头白发也已尽数转黑。 这就使得同行的其它人都很疑惑于他为什么还要回到冻眠舱里去。 “因为菲力克教授在过去受过伤，他的情况与其它人不同，所面临的问题并非单纯只是衰老，”风时如是解释道，“所以他才赶在这些时日，尽可能地对身体进行强化，以为未来对旧伤的诊疗创造好应需的条件。” 众人相信了他。稍晚些的时候卡内基回来，又为菲力克所在的冻眠舱额外施加了隔绝的禁制。密密麻麻的血色符文给人的感觉是无尽的黑暗与邪恶。但是它所带来的却是打开空间通道、回返原本时空的平安无事。 后续也有出现多起类似的事情。即沉睡者们再一次睁开眼睛，并不相信他们所直接给出的信息，洞察了深层的真相从而对风时建立起信仰。不过风时对于处理这种事情已经相当具有经验，他分出精神力对冻眠舱进行留意，一旦发现情况有异就及时给予干涉。事情被解决得越来越自然，越来越不着痕迹，没有再发生诸如用咬过的果子强行堵嘴的灾难现场，而学生们也都接受了总有些老前辈积有旧伤，在生命的上限得到提升之后，还要再躺回去，直到伤势哪天能够迎来治愈的设定。 时空的旅程也便越来越像是真的在旅游一样了。到了后来，风时甚至还会带他们去集市上购物（如果附近有城市的话），而不像是先前那样管住手管住脚，只能用眼睛单纯地看。当然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疯狂剁手，看中了什么都要提前报备，由风时来决定到底能不能买，而且还必须使用当地的钱币。 “没有本地钱币的同学可以找我来兑换哦！” 轮到逛街的环节，往往旅程便要结束了，莫桑迦德和卡内基这时都会回来。穿着术士法袍的龙裔大叔摇晃着他的空间口袋，已经预先兑好的本地钱币在里面碰撞发出叮叮当当悦耳的声响。 兑换钱币毫无疑问要接受被抬高了好多的价格。无论是年轻的学生，还是重新恢复年轻的长者，这种时刻都会向他投去鄙视与谴责的目光。 “连自己人都坑！”一个刚刚和他签订了用工合同的幻术师教授一边打欠条一边愤愤地说，“回去真得好好收拾那帮小崽子——怎么就把我送到你们这里了？” “呵呵呵，”莫桑迦德笑得格外核善，“你就说你来到哈伦卓耿你亏了么？” 老幻术师气得直瞪眼睛，但是又无法反驳。当长辈的生命走到终点，有条件的家族往往面临两个选择，一是与他们就此告别，二来则是使用冻眠的技术，来赌未来是否还会另有可能。他的家族选择了后者。而若说哪里冻眠技术最值得信赖，哈伦卓耿这座古老神秘的第一学府若是自称第二，那便不会有哪里敢称第一了。 钱不够打欠条也得买，这便是大家对于古代商品的态度了。或者是自己收藏，或者是打算转手，某个一头水青色短发的绿龙的后裔毫无疑问属于第二种。即使是先让奸商校长给坑一笔，回去转手也依然有够赚的。伊哈洛特泽亚最知道这种时候都该买些什么。武器装备与施法道具，这些古代的工艺远远赶不上现代的制造（不然某位重生的战神也没必要那么热衷于到现代定制武器了），但以纪念品的定位依然可以卖出极高的价格；而若说最赚则莫过于那些魔法材料，在这繁盛的魔法纪元，随处可见再寻常不过的几块石头几根草药，拿到枯竭的未来世代便是不世出的珍宝。 第427章 风时也在兴冲冲地买买买。这就让大家都感到疑惑。他们难得有次机会也就算了，把握着时空通道的大佬对于古代的商品也这么稀罕的吗？ “他什么时候不买！”对此血魔法师鄙视地说。作为多年的挚友，他对某人那剁手狂魔的属性当然早已看透。 然而风时对此却给出了另外的答案。 “在挑回头婚礼用的东西呀！——我和艾文在准备结婚啦！” “什么？”众人都很惊讶，关于这点两人过往还从未和他们说过，“你们要准备结婚了吗？！” 艾尔文斯也为突然的公开而感到始料未及，他抬手揉了揉脸颊，好压下那抹因之而浮起的绯晕，“只是在准备而已啦。从准备到结婚当然还会有挺长的时间……” “——那也是要结婚了诶！” “快了快了，单单准备又能准备多久呢？” 朋友们——这里面还有很多是这疗愈专精的这些天新交的朋友们，闻言纷纷激动起来，七嘴八舌地向两人致以祝贺。 风时得意地叉起腰。为了避免惹来麻烦，他现在是银发精灵的形象，若非如此，紫色心心肯定又在他的身后摇摇摆摆了，“对呀对呀。我们在一起都已经这么久了，当然要准备结婚了。而且还要举办一场超级盛大的婚礼！到时候要用到不少东西的，所以现在就要开始采买。你们也来帮忙一起物色物色？” 众人热情洋溢地开始为他们提供帮助。采思广益之下，还发现了很多之前没能考虑到的。为了买到更好的用具，风时已经开始计划下一次带他们去大型的主城了。 “要不了多久，你也要去找莫桑迦德打欠条了，风时！”血魔法师站在一边冷眼旁观，“而且，你看起来好像又不担心历史会被不经意间改变了？” “不会啦不会啦！”风时赶苍蝇式摆手，“我有时刻地看着的——而且还有你在一边作为保险更进一步地防止翻车。” 卡内基哼了一声，嫌弃地向旁转过头去。 风时把他给扑住。 “啊——我很关心历史的啦！所以才要趁着现在买。不然，等回头我们的队伍再换进一批新人，他们什么都不懂，相当一段时间都不能快乐买买买了。” 队伍要大量地换进新人。这自然是源于哈伦卓耿的冻眠者们不日便会全数轮完一遍，稳定住了身体的状况。 时空通道的使用要进入新的阶段了。一早嗅到风向，学校里对此的讨论再一次开始纷纷扬扬。 “他们、那些亟待拯救的老前辈们算是第一批。接下来谁会是第二批呢？” 第二批的人选其实早在很久之前校网上便有猜测——那些卡境界，离突破只差一线的高星们。从得到相关的消息，他们就开始结束手头的事务，纷纷向学校里赶回来。顺着往深里想，这些远在天边，是如何才会得到相关的消息呢？ 毫无疑问是学校故意放出去的，不想外放的消息，在外的人绝不会听到一个字，就像之前康华里一事，群岛整个都被完全封锁。哈伦卓耿的毕业生因为足够优秀，在泽坦各地的反抗势力中往往担任相当重要的职务，不是说抽身就能随意抽身，更不用说学校之前还和他们断联了那么久。提前放出风声所留出的时间，正是为了方便他们能够办结当前的工作，好赶回学校。 “急着回来的往往都是卡境界卡挺久了。往古代去，用之不尽的魔力，运气好再碰上点儿其它的机缘，一波批量晋阶，对泽坦这边整体实力的提升收益是最大的。” “……这回来的越来越多了，估计这波全都是这种的，之前还以为能多少留给咱们几个坑，现在看去……哪怕是那种天才到简直不能更天才的，恐怕也都得往后稍稍。” “总之前几轮就别想了，再等等的。” 几天后学校官宣放出了名单，确实证实了他们的猜测。那些新入队的陌生的名字，最多的是四星升五星，再强点的还有五星升六星，几乎个个都是处于当前等阶巅峰卡境界的。还有一些名字并不陌生——直接就是凶名在外耳熟能详的大佬，里面有的甚至是听着他们故事长大的。这便使得一群人都大跌眼镜，“原来这些大佬一直是哈伦卓耿学生身份没有毕业哦！” 但这只是其中的一份名单。另一份名单便是他们先前所未曾想到的了。 其实里面有的也不是没能想到，比如艾尔文斯、拉斐尔，这两位以他们和风时的关系，那是肯定会被继续带回去的。重要的是剩下的人，“亚瑟兰克斯特、萝西娅怀特，千山，千原……他们这一批，居然也要继续跟着回去？” “还有伊——伊哈洛特泽亚！”不过他的名字是在第三份名单上，和其它的都很长的名字列在一起。拥有这种长串古怪名字的往往只有龙裔。 龙裔的清单显示是莫桑迦德要带的人。而莫桑迦德有带，当然也少不了卡内基——他门下的那些女法师名列在第四份名单的上面，再一次取得踏上时空旅程的资格。 第348章 “为什么、他们这些还能回去？” 看着这些新鲜出炉的名单，所有人都酸了。要知道一次回去总共才能带多少人！他们这些占去了便有一小半。 “你说‘还’是什么意思？”柠檬的发言引起了许多个术士的不满，“我们院的这些龙裔，除了伊哈几个，剩下的哪里有回去过了？” “我意思不是说他们！而是那些人。”说话的人赶忙澄清，“就，兰克斯特还有那些法师。” “——但是他们为什么不可以回去呢？” 哈伦卓耿的院长与教授，有选择了他们所授课程的众多的学生，同时也有被他们选中收入门下的弟子。弟子所享受的资源与待遇那自然是与普通的学生不同的。把时空的旅程当作一门课程，那么两位院长与校长便是函授这门课程的导师，能额外地继续参与，显然便是他们所享受的不同的待遇了。 “好吧。那些法师姐姐也就算了。但是兰克斯特他们——也不是风时院长的弟子啊。”有人据理力争，“院长的弟子也就天使一个。精灵能不能算还得另说呢。” “人家就乐意带他们回去不行吗？”驳斥的人没好气地说道，“风时院长被满学校的骂，人家帮忙说话也被网暴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哦！你们在忙着网暴呢。” 这是一个吟游诗人，语言的功力可以说是很深厚了。不忿的几个人无不被他给说得面红耳赤。在一旁听着的人也都跟着说：“是啊。院长就乐意带他们不行吗。”“要觉得不公平先想想你过去都做了什么！” 人选是公平的。更何况多了那么多的新人，自是需要足够多的老手来对他们的行为约束与引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历史的走向绝不能轻易地改变，即使是神明对于自己未来的命运也全数选择了接受。多些人帮忙约束，便能让风时减轻许多的压力，毕竟实时的监控与对因果线的追溯可是一个大工程。 很快便到了队伍出发的那天。学生与教工，群岛的居民们纷纷来到了时空圣殿来给他们送行。这一次旅途的目的是让卡境界的人能够得以突破，他们纷纷就此而向他们提出美好的祝愿。 ——祝愿真切的实现了。 快到可以说是刚刚落地。这一批第一次回到古代的学生们，甚至都没能走完对那处处遍布着魔法奇观的上古时代表达震惊的惯例流程。水往低处流，自然平衡机制下的魔力也有着类似的特性。仿佛是江海倒灌。卡了许久的瓶颈，此刻已经不能说是松动，而是被狂涌的魔力给直接地冲破！ 来不及——纵使心中有着万千的情绪与无尽的感激，此刻也什么都来不及说了。众多高星们瞬间交换过眼神，一刹那便各自找到地方分散开来。他们身上，或是迸炸开耀眼的明光，或是笼罩上氤氲的魔雾。元素之力蕴集，澎湃魔能激荡，星等尚低的学生们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到他们的变化。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不知道多少人气息相比之前，已然是脱胎换骨。 风时把精灵的手捧在心口，紧张地看着面前的情景。莫桑迦德与卡内基也没有像之前一样先行离开，而是悬浮在他的身旁严阵以待，随时防备着或可能出现的意外。 “幸好我早有防备，还是找了没人地方出来。”风时心有余悸地说。现在他们位于一片在望之无垠沼泽地里，低矮的树林树冠既扁且圆，远远看去像是一丛黄绿的毒蕈，上面还笼罩着一层病色的雾气。 有危险的眼睛隐没在灰黑的沼水中向这边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但本能的知觉让它判断这些外来者比它还要更加危险，于是决定最好还是怀上好意，不声不响地沉进了沼泽的深处。 当一切归于平静，已是有三分之二的人境界得到了突破，而剩下的，也是向突破迈出了巨大的一步。他们的眼睛有着仿若燃烧般的明亮光采，快步向风时走来，毫无悬念地开启了致谢的流程。 第428章 这些天实在是被谢了太多。风时双眼无神。余光瞥见卡内基与莫桑迦德两个人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扇打翅膀一前一后地飞走了。他感觉得到，先前隐伏的不怀好意的眼睛现在又开始变得蠢蠢欲动。 “啊，卡内基院长以及校长他们……？” “他们有他们的事要忙啦，”风时简略地说，而后叉起腰来，将时空旅程的注意事项再次他们讲述了一遍。苦于瓶颈已久的高星们自然也再次誓言会遵守，百分百听从他所下达的一切指令。风时点头，这才讲起接下来的安排。 还是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好让那些没能突破的人尽可能地突破。已经突破的当然是借着这次机会来稳固境界，以及，战斗。 “我们，还可以进行战斗？” 有人不可思议地说，把穿越的注意事项一言以蔽之，便是老老实实“什么都不能做”，然而现在，居然又可以战斗了？ “啊……我懂了，是我们相互之间可以切磋对战是吧？在那边魔力实在是太珍贵了，考虑到可能遇到意外状况一时半会儿恢复不来，什么时候都得精打细算。然而在这里就不一样了。取之不竭的魔力，什么奥术什么战技都可以用……这样的酣畅淋漓的战斗，一定可以得到很大的提升。” 有人了然地说，热切的目光看着伟大的魅魔院长，等待着得到他的肯定。 风时点了点头。但旋即，却又摇了摇头。 “不止是这样。你们还该领教一下这个时代的魔法生物，不止局限于同种族的对战，感受一下其它族群对力量的运用，往往能够让你们对战技对魔法而产生更深的理解。” 他笑了一笑，“所以我才带你们来到这里——与过去穿越的目的地都不同。” 尽管不能自主指定时间与地点，但在一定的范围里他仍然有选择的余地。之前为了方便冻眠者们有合适的环境疗养，他总是把穿越的目的地选在相对安定的地方。然而现在，整个队伍都由生龙活虎的年轻人组成，他也便选择了险恶的、能够让他们得到磨炼机会的环境。 “那些其它种族的生物，我们与它们战斗真的没有关系吗？” “——不会导致历史被因此改变吗？”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但实际上已经跃跃欲试，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兴奋。 “有关系。会的。所以战斗的目标需要由我来选择，在我没有作出决定之前，即使受到攻击也不允许任何程度的还手。”风时回答他们的问题，“当然了，我相信以队伍的配置与你们的实力，就算不还手也不会导致减员的。” 学生们发出欢呼。即使是那些已经名在一方的强者们，现在混在学弟学妹的队伍里，也理直气壮地抛掉了成熟与稳重。 风时带领他们熟悉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片无人区。自古以来，只有拥有尖端作死能力的冒险队才会尝试进行穿越。我们如今所置身的，是沼泽魔怪的领地。这是一种诞生于秽恶污泥的邪恶生物。它有着……不对，这个不能详细介绍，以免降低你们与它们对抗的难度。” ……对教育事业可以说是相当地负责了。众人额角缓缓滑下黑线，无力吐槽，也没再多问。有飞行能力的悬浮在空中，没有的则是小心地绕着深水区走。很快，水声响起在身后，一根漆黑的腕足猛地从泥沼中掀起卷向了断后的骑士的腰腹。 这是一个之前四星但现今已经升到了五星的骑士。他反应疾速地释放出防御护盾，挡开了腕足的卷袭，更将浑浊的沼水连带着下方的污泥向后大范围掀开成了一面仿佛断崖般的浪壁。 突然袭击的魔怪因之而现身。他们可以看到，那是一个身量近乎房屋大小的庞然巨物。一整个乌黑而黏腻，不知道那是源于污泥的沾染还是它的皮肤本身就是这样的质地。它有着数不清的或细长或粗壮的腕足，全部收拢于上方的头部——圆圆的光滑的头部，扁平且向下耷拉着，呈现出伞状，遮住了那一排呈半弧形分布的密集的眼睛。看起来有点像是巨大的变异水母。 它的等阶很高，恣肆向处释放出强大的气息。这自是因为队伍里都是强者，选择作为他们对手的魔物战斗力那当然也不能低了。风时拍打魔翼，把悬浮的高度向上拉升。他已经全然隐藏起自身的气息以免对沼泽魔怪造成影响。他向众人下达了一个“可以动手”的指令。 全无恐惧。哪怕是级别最低的人也不例外——他们胸中充满着的是对战斗的激情，以及与传说中的古代魔物交手的期待。 巨大的炸响声中，黑色的泥水不断地向周围掀起，入眼之处尽是魔法的闪光与元气的呼啸。一场战斗在沼泽地里展开。 第349章 沼泽魔怪。 它有着庞大的体型，与强劲的实力。不过这对在与乌斯卡的抗争中早已见过了大场面的超凡者们而言，并不能构成实质上的威胁。 然而，这里是沼泽魔怪的领地。 水响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看着一顶顶黏滑的巨大伞盖一个接一个地从四周升起，年轻人们脸上那兴奋的笑容地渐渐地凝固了。 “这么多……” “怎么会有这么多？！刚刚周边那么安静，我还以为……” 还以为就那么一个，毕竟造型如此狰狞可怕的魔物个头还那么大，长得就很像是某片区域boss的样子，谁能想得到这玩意儿居然是群居的。 刚刚是一窝蜂的元气乱砸奥术乱放，对于这场战斗他们感到更多的是好玩——在这枯竭世代唯有角色扮演游戏中才会出现这样与庞大魔物对战的情景，然而现在…… 队伍中等阶最高的几个超凡者交换过目光，迅速确定了一个圣光系的白魔法师担任指挥。在她的统筹之下，众人迅速形成了应战的队形。 风时把他悬浮的高度进一步地向上拉升。一边计算着历史因果的链条，一边旁观着下方的战斗。他的视线首先在精灵的身上停留——后者正在蓄力一个宛若熔岩般明亮的法球，而后，则拉远扩大到整个战局。尽管都是哈伦卓耿的学生，但外派有先后，绝大多数人直到前些天名单出来才刚刚相识。但此刻他们所展现出的配合与响应，让他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泛起了笑容。 最先出现的沼泽魔怪被女指挥官用圣光打上了十字标记。这是一个集火的命令。虚弱疫病与易伤，辅助系的职业为它上齐了各种各样负面的症状。随后由高攻的职业集中完成了一整套的爆发。漂亮的单点式击杀！他们做到了。魔怪的防御被击穿，狰狞庞大的身躯瞬间化作泥团向四下里炸开，浓褐色的血浆染红了水体。 眼前的威胁首先被灭除。然后是从远处迫近的危机。队伍的应对有条不紊。神情尽管严肃，但热血依旧燃烧，他们自信于收取前方的胜利。 直到发现，浑浊水流无声涌动，刚刚被他们所击碎的魔物的残躯正在暗中重新凝聚：“……？！” “沼泽魔怪……沼泽魔怪它有不死的特性！” 一个黑魔法师惊悚的声音喊道，“我想起来了，一本介绍古代生物的书上有写过！它的身体即使被击碎也能再次融合，只要泥沼还在，损耗的物质就能得到源源不断的补充。想彻底地把它给杀死，除非……呃……找头龙迎面喷它一口的？” “……龙！？” “不至于吧！” “多大的牌面，居然要龙才能解决的？” 众人震惊。黑魔法师努力地思考，“我也觉得不至于，具体的记不得了。古生物。这种一辈子都不碰上一次的东西……我也不是专门研究这一块。……啊！我想起来了。书上的意思主要是为了说，龙炎对沼泽魔怪有着极大的克制，所以巨龙是它们最为畏惧的生物……” 队伍里的龙裔们立刻便收到了一道道灼热的视线。 “所以这便是校长带你们过来的真正的原因吗？” “好了——接下来就是你们的主场了！” 尽管有龙裔的弱化般龙炎（其实也只有一部分的龙裔能释放出火法术）压制，但这依然是艰苦卓绝的一场战斗。他们也并没有取得胜利，甚至还险些造成了减员，是风时释放出强大的威压，把魔怪们逼回了深沼里。 队伍转移到了一片稍高的地方休息。施法者们释放清洁术帮大家清除了满身的污泥，医疗专精的职业者过来对伤员的伤势进行处理。过程中还发现一些人遭到了未知毒虫的噬咬，情况相当复杂而且严重。 “主要是那玩意儿不死能力太犯规了！好不容易摁死一个，过一会儿它又拼起来。”一个巨剑战士直捶大腿，“而且，还有那么多……” “但是，”悬浮在低空的银发魅魔双手环胸挑了挑眉，“这也便使得它们相当地耐用，不是么？” 大家承认是的。然后纷纷笑了起来。这是一场多么难得的历练！他们当然不会因为遇到这点不利而感到挫败。 “等到休整好了咱们再来！” 第429章 “下一次……咳，下一次我绝对不能像刚才一样丢人了。” 冒险队伍在这个沼泽里待了很多天。到最后，他们终于取得胜利，胜利的信号是风时阻止了他们继续对可怜的沼泽魔怪们恣肆施暴，“不能打了！再打它们就会产生心理阴影——没错，即使是这种低智能的生物也是会产生心理阴影的，而且面积还非常大。这会影响到它们对下一次进入这片沼泽的外来者采取行动，从而造成历史的改变。所以就到这里结束吧。你们可以进行一些温和的采集与研究。等到卡内基和莫桑迦德两个回来，我们就该回去了。” 队伍回去了。时空圣殿外又是里三层外三层人山人海的迎接，像是在等待英雄的凯旋。随着殿门打开，第一人从中走出，人群发出欢呼——名单，包括队伍成员的资料，这些天来已经被颠倒翻看了不知多少遍，他们清楚记得他是一个五星巅峰的游侠，然而现在，他已经稳稳达到了六星的下阶。 第二个走出的是一个吟游诗人，同样是从五星升到了六星。群众们也为他振臂欢呼，然后第三个……就这样，一直遍历所有临阶待提升的人。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现场有一刻的沉默。紧跟着，便猛然炸起了慨叹与惊叫。 “所有人——！？” “这是真的吗，所有回去升阶的人全都晋阶了？” 队伍有很多人。里面有是被选中带回去的，剩下的则都是卡境界冲等阶的。他们当然知道，很大的一批人都将成功地得到提升，但如这样，全员晋阶，就未免有点太过梦幻了。 “战争之神啊……上古纪元就这么神奇的吗？” “每个人情况都不一样，卡等阶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充足的魔力，是会带来很大的帮助没错，但也不至于……居然能够全部突破，无一例外？？” 一个圣武士提高声量，打断了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 “你们懂得什么——这是苦修带来的结果。像我们圣武士，有一些学分专门是苦修方面的，设置艰苦的环境对自己进行磨炼，结束之后回归正常的状态往往能够得到非常大的提升。出于对大家的责任感，我系师生一直在致力于把苦修的课程推广向全校，但是总是被一些贪图享乐不思进取的人强烈反对而无法实现……言归正传，如今这枯竭的环境实际上对每个超凡者而言都是一场苦修——相当漫长的苦修。一部分人，也就是他们，在这艰难的环境里逆流而上，仍然能够达到那么高的境界，等到回到魔力充足的正常环境，也就是那繁华的魔法纪元，可想而知！他们所能得到的提升将会大到怎样的地步！” “——原来是这样！” 众人纷纷了然了，“贫瘠环境里漫长苦修的累积，回到充裕的环境里一瞬间的收获……” “是啊！所以现在你们都懂得苦修的重要性了吧？”圣武士双眼爆发亮光，把原本就洪亮的声音更进一步地增大：“——所以现在就让我们把苦修的学分必修的规定推广到全校吧！” 众人：“……” 众人：“………………” 因为自己淋了雨所以就要丢掉所有人的伞对吗，现在的圣武士他怎么这样啊！！ 有人弱弱地清了清嗓子，“我们，我们就用不着也跟着一起苦修了，引用你刚刚说的话，生活在这贫瘠的环境而且还要努力升级里本身就是一场非常漫长的苦修！所以相关的学分我们其实已经拿到了。”“没错——我们只需要等着什么时候跟风时院长回到古代就可以了。” 这一场才刚刚结束。他们就已经在期待着下一场的穿越了。“既然这一批全部成功晋阶，那么下一场划掉！全部划掉。”“啊！这么一来，一下子就有那么多的位子被空出来……” 下一场的穿越很快便开始了。风时如今对穿越的旅程已经习惯，并不需要留在这边太多的休息。因为这些人增界都在巅峰，离突破只差那么临门一脚的程度，而且突破后境界的稳固也不需要太长的时间，所以相比过去带领冻眠舱里的老前辈们疗养身体，如今的队伍呆在古代时空的时长要短上很多，整体的过程可以说是相当地快。 临阶的人员大量晋阶。队伍的组成于是又有了新的变化。 “那些……龙裔？” 莫桑迦德所挑选的龙裔。原本除了伊哈洛特泽亚几个，也都是亟待晋阶的人，然而现在，又与之前不同了。 第350章 当然，这其中也还是有一些是等待着晋阶的。但剩下的——里面有相当一部分人是众所周知的离晋阶还有相当的一段距离。而且从身份上来看，这一次不再只是学生，还包括了好几个教授以及极少露面的隐修者。 “像是他们这些……” 时空旅程的成员名单是哈伦卓耿这段日子以来所有人都关注的事。毫无疑问的，校网论坛，餐厅酒馆，线上线下纷纷扬扬地又一次开始了推测。 众多参与让这场推测很快便得出结果。而事实上，问题的答案也显而易见——那便是龙化的程度。龙裔们把龙化的特征视为荣耀，很多时候并不会有意隐藏，而是会骄傲地展露于外界。很容易地，公众便能得到这些新成员们相关的资料。 “他们龙化的程度比起一般的龙裔显而易见地都要高……” “——所以校长是希望古代那充郁的魔力能够帮助他们觉醒龙族的血脉！” 对于龙裔的新变化不再有疑问。疑问随即转向了剩下的名额。“现在要晋阶的人都剩得少了。龙裔补上了一些待觉醒的。那那些呢？那些公共的名额也该再添些新人了对吧？” 看起应该是这样，因为这一次不像是过去，将全部的名单同时公布。莫桑迦德带的龙裔、风时与卡内基一贯带领的固定名单先出，而公共的那些活动的名额许久都没有放出来，这意味着它还没有最终地决定。 所有人都因此而兴奋起来。尤其是那些这些时日卯足了劲儿沉迷学习日渐消瘦的尖子生。时候到了，他们如是想道，终于要轮到他们了。公平起见，空出的名额是不是应该各个超凡院系均分？ 可是哈伦卓耿的超凡学系那么多，队伍所剩下的名额根本不够分的。所以，许多人都推测——更确切地说是许愿，会是各院系轮流上，然后便因为谁在先谁在后打破了头。战士学院首先表示那是他们院长带的队毫无疑问他们应该享优先权，旋即法师学院便呛声回来也不知之前是哪个学院抵制新任院长抵制得最多。紧跟着术士骑士魔武者诡术师等等学院也纷纷加入战团，竞相为自己才应该享有优先的理由进行论述。不过这场混战很快便被一支异军突起的新的力量给终结了。 这支力量是哈伦卓耿的教师团队——吵嚷乱战的基本上都是学生，看到了教授们下场那当然只有闭嘴的份儿。教师们联合提出自己的诉求：卡瓶颈久久不得提升的难道只有学生吗？——不。明明还有他们！作为教师，作为长者，他们对后辈的学生进行礼让，让后者首先享受到古代的资源，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始终地被忽视。 “就没有人为兢兢业业的教授们考虑一下吗？” “现在，好多的学生等阶比他们的教授都还要高了！” 他们的诉求得到了满足。公共的名单被放出，前列照旧是亟待晋阶的学生，而后续则是一个个待定的空位。这些空位可以由教授们申请，如果他们觉得自己也需要的话。 “哇——” “教授和学生们待遇就是不一样耶！像是我们，根本没有什么自主申请的，都是学校单方面决定了然后和我们联系，教授们却可以自己申。” “但是这种，是个人都肯定会申请的吧？返回魔法纪元，哪个不想要啊，不管卡境界还是没卡境界。那么多的人，那么少的坑，最后谁能去谁不能去，不还是学校说了算吗？” “呃……” 这样的说法当然是有道理的，然而这样的话，“还开放申请功能干嘛？”“——默认每个人都想去，然后和满足要求的直接联系不就行了？” 如此一来前后便矛盾了。哈伦卓耿应该不会做这种多此一举的事。于是所有人都等待着申请入口的开放。这个流程毫无疑问是在线上进行，当时钟走到开放申请的那一刻，绚烂的交互界面在页面上跳出来，那与由龙语与通用语共同写就的介绍文字，让守在屏幕前的教授与学生一张张面孔一刹那全都懵逼了。 能不能去，确实是由教授们说了算，因为队伍的名额是要花钱买的——以拍卖的形式，价高可得。 “？？？？？” “申请是这样的吗？……有这样的申请吗？” “……就问，这不是也忒离谱了。” “我们可是学校的教师啊！——哈伦卓耿这连自家的教师都要坑的吗？” 莫桑迦德在线上主持这场拍卖会，啊不，这场名额申请流程。针对教授们的问题，他逐个进行了解答。 第430章 “是的，不错，队伍的名额有限，在未来可预见的相当一段时间里都无法做到惠及所有人。如果厚此薄彼，往往会埋下猜忌的种子，使团结的教师队伍分化为各怀心机的不同派系。经过反复的考虑，学校最终决定采取这样的方式，用买卖的方式来进行分配是最为公平的。” “……如果你们觉得过于离谱无法接受，那么可以不申请的哦！你们当然拥有进行选择的自由。” “为什么会对被哈伦卓耿坑钱而感到过分的惊讶，这难道是你们第一次被坑吗？” 教授们：“……” “——你干嘛不去抢！” “我不是很早就说过了吗？合格的恶龙有多样化的抢钱的形式。” “——学生们都不需要掏钱，然而到我们就得要！” “那当然是因为这些学生对哈伦卓耿都有着深厚的情感，明明都已经达到了那么高的等阶，但却依然保留着哈伦卓耿学生的身份，接受学校的派遣与管束。真心换真心，对此学校当然要给他们以丰厚的回报。然而你们呢？”龙裔校长翻了翻助理小姐呈来的文件，从封面上可见这又是那堆教工与学校所签订的合同，“你们和学校之间只是非常单纯的金钱关系……” 教授们：“…………” “我们对学校也有着深厚的情感啊校长！！” “那就更加愿意为学校的发展出一份儿力了对吧？” “你这样、你这样以后谁还来哈伦卓耿教课！——等这份合同结束，我就再也不续了。” “啊，说起来，好多恢复了健康的老前辈们学校现在都还没给他们一个安排呢……” 显然是你们爱走走爱留留学校根本不差这几个人的意思。教授们最后只能向某位空间通道实际的执掌者寻求帮助。 “风时先生！” “——您出来管管啊风时院长！” “战争之神把空间通道这份宝贵的礼物送给泽坦的大家！——不能由着万恶的龙族拿它坑钱对吧？” 风时出来，扑到了镜头的最前面，双手合十，两眼泪汪汪。 “……大家！我担任了战士的院长，这么多年来一枚铜币的工资都没有，现在还要负责给你们开启空间通道。 “好不容易，借着队伍名额，我终于能有一份收入了，求求大家可怜可怜我吧！……” 教授们：“………………” 感情这是你们两个商量好的啊……不对，这么多年一枚铜币的工资都没有，龙族这是连战神的传承者都敢坑啊！！ 最后那还不是只能乖乖的掏钱。时空的旅程它是那么有吸引力，他们的修为实在是停滞了太久太久。空余的名额又是那么少！价位水涨船高，一度神仙打架。学生们观望这场拍卖，纷纷发出没有见识的声音： “雾草！原来咱学校的教授都那么有钱的吗？” 这些钱以数字的形式结算。但在分成过后，风时把它全都兑换成了亮晶晶的金币。于是这天，艾尔文斯回到家，便看到某个银发魅魔和他的紫色心心一起在满床的金币上面乱滚。 “先生？” “艾文！”风时坐起身，散在他身上的金币哗啦啦地滚落到了两边，“你回来啦！” 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里都满满是金币的闪光。巨大的魔翼在他的身后展开，黑暗笼罩着，就像是把所有的金子全都保护在身下。 金发的精灵呆滞了一秒。 “……先生，”他说，“我怎么感觉你龙化了啊？” “哪里有，没有啦，”风时一顿摇头，“我只是在为赚到了好多钱开心诶！” 艾尔文斯走到了他的身边。风时呼地又扑倒在了床上。张开了双臂划动，在满床的金币里游泳，小腿在身后举起交替摆动，“好多呀……好多！我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了诶！我们一下又可以买很多的东西啦！” 他翻了一个身。然后又翻回来。“而且以后每一次都会有很多的钱，我们把那个用来装结婚用品的戒指换一个大的吧！” 一边说着一边比比划划。金币碰撞叮叮当当响声清脆。紫色的心心欢快地举起在半空摇摆。精灵的瞳孔微微收缩。随后猛地上前，低头吻住了他。 “……艾文？” “先生……先生。”呢喃的声音点燃他的野望。灵巧的双手把亮黑的皮服给拉开。风时的动作微有停顿，隐秘的战栗从欲飞的蝴蝶骨传向翼骨的末端。 他听见他在问他，“您想不想在一堆金子上试试呢？就像传说中龙族所喜欢的那样。” 魅魔的唇角扬起微笑。 “当然了……来。” 第351章 时空之旅很快便再一次启动了。队伍组成为风时与卡内基所选择的固定成员，莫桑迦德带领的龙裔，等待晋阶的学生，以及同样等待晋阶并觉得自己是个大冤种的教授们。 当传送的过程结束，他们在一片白皑皑的雪原上降临，“有点像是第一次来到的地方，”风时说，心有余悸地盯着莫桑迦德以及那些发色各异的龙裔们，“——这一次不准给我乱搞事啊！” “请您尽可放心把风时院长阁下。” “我们都超听话的，绝对不会……” “——也不准给我乱拆乱买东西！！” 这些其实是来之前就已经严令过的。龙裔校长带着他的同族们再一次作出了再三的保证。风时双手叉在腰间焦虑地踱步，漫不经心地挥手终结了第一次来到古代的人惯例的懵逼与震惊与快速的晋阶以及事后向他进行感谢的流程。 因为这一次龙族是要离开的。虽然不至于离开神明的视线，但也将与大部队之间拉出不短的距离。血脉的觉醒，或将带来身体的更进一步的变化，他们需要充郁的能量与足够的场地。 “卡内基！” 血魔法师握持着暗金的法杖走来。幽邃的血晶在杖端缓缓地旋转。 “放心吧风时，我会帮你照看好他们。” 平稳的语气是那么地令人安心。风时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住。沉默了片刻后，他点了点头，浅浅地说了一声：“嗯。” 于是魅魔法师张开了他漆黑的双翼，转向了龙裔们打算带他们离开。但在他双脚离开地面之前，却又被友人突然地又扣住了手臂。 “风时？” 他疑惑地转回身。随后看见友人的魔翼也同样张开。 漆黑而又巨大的翼翅隔绝了视线，包围出一个隐秘的空间。 “也要照看一下莫桑迦德，”风时轻声地道，“毕竟，他的伤势……” 校长的伤势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休养已经完全转好了。所以他才会带他们来进一步地挖掘血脉中巨龙先祖的力量。不然的话，临近晋阶的人都已经成功晋阶了，接下来还可以换进次临近的，没准儿往古代回一次他们也就变成临近的了。龙裔们被莫桑迦德与卡内基施加隐形的魔法升空飞向远方，一路上笑笑说说，无论是学生还是教授，所有人都很兴奋。 “魔法纪元什么的未免也太神奇了吧！……我感觉到沉眠在血脉中的先祖的力量正在蠢蠢欲动。” “所以，我们——没准儿真的能完美觉醒成巨龙诶！就像是精灵和天使那样。” “别说完美觉醒，就算是不完美的我也笑死了好吗？巨龙哎！……” 莫桑迦德回头把他们给看了一眼。 “龙裔没有可能觉醒成为巨龙。这一点族里的典籍上很清楚地有写。” 而他们当然也都看过，“是啊。这是由于血脉纯度的问题。龙裔是混血而巨龙则是纯血。被混杂的血脉永远也不可能还原到纯净的状态。但是，就像当族群的性别比失衡，有些生物会自发地出现由雄性到雌性抑或者是由雌性到雄性的转化，这是一种保证种族繁衍的平衡的机制，泽坦的自然也许同样存在着这样的平衡。精灵与天使从混血到纯血的觉醒、即将绝灭的少数的血脉返祖驱逐掉泛泛大众的人类的血脉，是这种平衡机制存在的有力的佐证。想要由龙裔觉醒成巨龙，唯有奇迹发生，但在泽坦自然平衡的机制下，奇迹，它是真的有可能发生的。” 一位龙裔教授说道。他有着一对威风的完美对称的犄角，龙化的程度证明他在相关领域的威望。学生们对此纷纷表示赞同。莫桑迦德默了一默，抬手把飞向他眼前的雪花给掠开了。 “能够理解，你们对于巨龙——这种打小便听着它的传说长大的强大生物所产生的深深的憧憬。但我必须要说——还是我一直以来便在对你们说的，巨龙，龙裔，包括人类，精灵，矮人，等等等等其它的种族，区别仅在踏上这个世界时的起点的不同。是的，巨龙在起点上占着相当的便宜，一头刚刚破壳的幼龙的战力也许便是一个人类终其一生也难以达到的高度，但龙类所能养成一头幼龙的时间，人类的族群里已经有万千的婴儿出生。这万千的婴孩中，当然包括在超凡一道上成就卓然的强者。最终，所有种族的力量达成奇妙的平衡。没有哪个种族相对其它的族群低人一等。” 第431章 “你也说这是族群啊，校长！族群也许是平衡的，但差别在于个体——巨龙的话，刚刚出生的起点就是别人奋斗一辈子的终点，这样的福利谁不想要啊。” 几个年轻的龙裔就非常诚实地说，并双手合十举到胸前，两眼泪汪汪对某位一院之长在线乞讨的场面进行了一比一的完美复刻（这段时间来哈伦卓耿校网论坛上热度最高的名场面！）：“龙神在上，我对龙族忠心耿耿！所以可怜可怜我吧……让我趁着这一波完美地觉醒成为巨龙吧！！” 乞讨声此起彼伏。就连成熟而又稳重的龙裔教授也控制不住地小声加入。魅魔法师对这个诚实的族群致以关爱沙雕的目光，莫桑迦德抬手又掠了一下，不过一次掠去的不再是洁白的雪花，而是额角飞快滑下的黑线。 “是啊。巨龙从个体的角度单看是很强，但是，体型与魔力池所带来的优势同时也为它们施加了限制。这意味着巨龙永远要面临庞大身躯的巨大消耗，以及对魔法的使用无论情愿与否，方式都归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非常愚蠢的粗放。它不像人类，在现今那枯竭的环境里可以自如地生存下去，以及，使用那些复杂而精巧的法术与战技。作为混血的龙裔，博采了巨龙与人类两家之长，既可以切换成真龙形态，拥有强大的力量与澎湃的魔力，还可以以类人形态——注意这里是真正属于自己的类人形态而不是使用魔法完成的变形——轻松地应对多样的环境，以及使用复杂精巧的法术来更好地实现自己的目的。出生为龙裔，其实就已经是降临在这个世界上所收到的十分美好的礼物。你们并不需要对巨龙有太多的羡慕。” 龙裔们面面相觑。很多人都在相当的程度上被他给说服。 “对啊。校长讲得有道理。生为龙裔，虽然比不上巨龙刚破壳就有强大的实力，但是我在升阶路上也总比一般的人类要容易。而且还有寿命，只要血脉觉醒了，什么都不用做，天然地就会成倍地变长很多。” “那些精妙的魔法！把人类的好处占了，还把巨龙的好处也占了。当然，很多地方硬比巨龙那肯定是比不上的，而这也便是命运的公平之处了，倘若一个混血，在血脉的力量上比纯血还强，这还了得？” “当然了。想把两边的好都给占住，我们首先得觉醒出龙裔的真龙形态——校长！！返祖变成巨龙是不可能的，那真龙形态呢？真龙形态有可能吗？” 一群激动的龙裔飞向前，把他们的伟大校长给层层包围： “可能吗，您看，我可能吗？” “校长！您现在觉醒到了怎样的程度啊！” “您是不是已经有了真龙形态？” “——废话，校长肯定有！” “校长……校长！” “校长能把您的真龙形态给我看看吗？” “…………” 莫桑迦德转向一边捂着嘴偷笑的血魔法师。 “——卡内基给他们丢一个禁言术！” 不止学生，教授们也都在激动围他，卡内基首先笑完，然后才变幻手势做禁言术的预备。 “就算是、马上就要被禁言，但在被堵上嘴的最后一秒，我还是要用腐朽的声音喊，校长——！真龙形态——！！” 莫桑迦德赶苍蝇式把他们给挥开。 “去去去，什么真龙形态，就算是在这边那魔力消耗也够吃一锅的好吗？我这点儿魔力，还得留着给你们做魔法阵的好吗？” “诶……” 莫桑迦德瞪眼。 “为了你们觉醒，哈伦卓耿家底儿现在都被搬出来。一个个的，待会儿都给我听话！” “是是是。” “校长，您放心。” “我们保证听话！……” …… 和冰霜元素领主一场鏖战，中场休息的时候艾尔文斯被发现有点神游天外。 “怎么了，艾文？” 紫色的心心举起来用尖尖戳戳他。风时的心神现在负担的算力太大，所以无法听到他的心声，“在想什么呀？” “在想伊哈，那些龙裔们，先生。” 艾尔文斯抬起头来，“他们都好想要真龙形态，我听说伊哈睡着了都在说梦话……当然了也不排除是他在借着梦境沟通院里的龙魂来和他们进行肮脏交易，总之，我好想知道，他们最后，到底能不能够成功觉醒。” 他把可爱心心给捧到手里，循着纤细的尾巴向上，看着导师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 “关于这个，可以提前剧透吗？” 第352章 风时愣住。 居然都开始求剧透了，自封的主角看来已经满足不了他，现在这是打算升级成比主角还要更加上位一级的存在——也就是读者了啊！ 对此他能惯着他吗？ 答案是肯定不能。风时抓着他一顿的揉搓。 艾尔文斯用他所送的叶子发饰超帅地固定着的头发被他给揉得乱七八糟。“先生……先生！”还好他手里抓着心心，用力捏了一下方才成功地制止这残暴的行为，“你快告诉我嘛！” “不告诉，不然你以后什么都求剧透我说着说着一不小心说漏嘴了怎么办，”作为日常翻车的前胜利之神某人对他的口风之严非常有自知之明，“——等着，时候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喔！”升级失败的主角了然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等时间到了他们就能够拥有真龙形态了对吗？” 风时：“……？！” 艾尔文斯被他给抓住，疯狂摇晃，更进一步地揉搓，“我都不说了怎么还能导致漏嘴啊！”他发出绝望的声音，“再这样以后还能不能和你说话了。” 艾尔文斯顿时惊慌失措，“我错了我错了先生！以后我再也不问你类似的危险的问题。” “哼。” 风时这才放开他。魅紫色的桃心从他手里滑出去，又弯回来用力地拍了他一下。 然后他叉着腰气鼓鼓地走向别处去了。艾尔文斯坐在那里，为自己寻求剧透的行为而感到抱歉，不过，当想到他所得到的答案，唇角又不受控制地上扬了起来。他的朋友多年的夙愿终将得到满足，忐忑于稀薄血脉的龙裔们得益于这梦幻又繁华的魔法纪元，还是能够成功地获得真龙形态。 接下来的日子，他，以及当时身在不远处从而听到了两人对话的人，都对龙裔们身上所将产生的变化充满了期待。 “真龙形态！也就是说他们可以转化为龙类的形态，也就是在体型上相比纯血的巨龙要小上很多。” “到时候，我们也许可以看看吗？在哈伦卓耿，各种各样的龙类我们也都见得多了，但那些都是雕像……什么时候，能让我们看一看真正的……” “是啊。就怕他们不乐意让看。换作是你，会喜欢让一大群人围着自己——里面很可能还有照相的，就像是在看珍稀动物一样？” “但那可是龙族。他们一向对龙类的特征而感到骄傲！” “……也是。所以也许是会让我们看的。只是这个过程下去便不知道得等多久了。以现今龙族的血脉稀薄的程度，想要拥有真龙形态，恐怕不会像我们突破境界那样……” 他们的境界都在突破的边缘卡了不知有多久，乍然得取的丰沛的魔力可以说是在他们的背后一下踹出了最后临门的一脚。相比之下的龙裔，漫长的光阴里无尽分散的血脉之力想要觉醒与强化到拥有龙类形态的地步，自是不会那么容易。 这样的观点得到了大家的赞同。而这一次，在古代所停留的时间也远比前先要来得长久。这便使得教授们都感到自己为买一个空位所支付的巨款是那么合算：“待这么久！不止境界突破了，还又向上进一步冲出了那么多……这么奇妙的经历天天领略古代的风光就不说了，这赚到的，就算是花双倍的钱也买不来啊。”“对啊对啊。”“——等下一次我还要来！” 但这也更进一步地说明了龙裔们血脉觉醒的艰辛。“他们身上现在都只是一些初步的特征。连长好了翅膀的都少。”“想要觉醒到拥有完全态，这个时间得要多久呢？” 兴奋之情渐渐地冷却下去。就连从导师那里得到明确表态的艾尔文斯，也再一次开始为他龙族的朋友们而感到担心了。以神明的视角对于时间的跨度有着迥异于凡人的观感。他们未来将拥有真龙形态——这个未来，该不会也和驱逐乌斯卡侵略者、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一样遥远吧？ 如今他只能等着。不能再去问了。他的忧虑使得队伍里所有人的情绪都逐渐地低落下去。精灵都那么担心了，那他们这些人类呢？——以人类的寿命，是不是永远也看不到龙裔们觉醒出真龙形态的那天？ 冒险队伍不可能无限期地在这里待下去。这天，风时等到他们将不死不灭的冰霜元素领主击溃成细碎的冰晶（重新融合的过程中这位领主将失去之前所有的记忆），打出印记将所有人召集到一起，告诉他们时间已到，大家该回去了。 第432章 “——那他们呢？” 一个剑舞者问道，所指自然是龙裔。 风时抬头向空中望去。 “他们也正在往这边赶来。” 所有人也都跟着向他视线的方向望去。就像是遮蔽着眼睛的幻象随着他的话语而散去了，所出现在远方天边的景象，让他们的瞳孔猛地紧缩。 那是什么——多么威严！多么美丽的生物！嶙峋的长角像是刀锋直指向青天，如铠甲般的鳞片，将那野性的头颅装饰到尤其具有狂放而不羁的美感。是红与黑碰撞出的玄色！巨大的日轮洒下壮阔霞光为他的双翼镀上一层明耀的金边。 “——龙？！” 一定是他们好运，用血脉的力量吸引来了一头存在于这个时空的巨龙。那样的体型，如此的壮观，怎么可能会是龙裔所转化的真龙形态。 可是那又实实在在是龙裔的真龙形态，卡内基门下的法师们被留在这边，他们以详实的数据推翻了单凭惊异做下的判断。 “怎么会！” “这么……”先前看起来是相当之长，但在考虑到他们血脉的力量与如今的状况之后，“这么短的一段时间……” 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于是很快，便有大聪明作出了猜测，“——那一定是校长！” “没错。校长他早就有真龙形态，只是形态转化消耗实在是太大了，所以他从来不变，然而现在……！” “——魔力已经不成问题了，所以他就变了出来。” 一群人摩拳擦掌。踮起了脚尖，意识到不够稳重后连忙放下来，然后不知不觉地又高高踮起来。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到亲切的校长回来，就把他给扑住！龙身倾斜的时候，他们能够隐隐看到他的背上坐了好多人——好像是把所有人都带了回来，这样的话，也许他们也能被他给带起来飞上一圈？ “肯定是要钱的吧？”一个盗贼系的教授已经把手伸进了次元口袋，“我钱已经准备好了！随便他要多少……” 然而大聪明的猜测旋即便被推翻了。随着黑龙的靠近，以及它的身体又一次的大幅度倾斜，他们看到莫桑迦德正坐在它的脑后，甚至还在对它进行无情的吐槽： “差劲死了。 “这么简单的——飞都飞不好。 “这技术要搁古代，别说打仗了，送外卖都没人要我跟你说。” 下面众人的表情逐渐离谱：“？？？？？” 什么鬼啊，古代的龙族居然还有送外卖的吗？……等等不对，那不是莫桑迦德——而是一个龙裔，所以，真的有人觉醒了？！ 真的有人觉醒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这不合理，不可能，不过此刻已经没有人在意这些。 他们迎向黑龙飞来的方向跑去，高高举起手臂，释放出明亮的魔法燃火，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黑龙亦然喜悦地发出吼声。亲耳所听到的，撼天动地的龙吼，寒毛因之而立起，全身如过电般卷过战栗，那古老的强大的、传说中的生物，尽管他们长久居住在他们的岛域，早已见过无数的雕像无数的影像（龙裔们当然能够保证影像对龙类的百分百还原），但是，没有什么能够比得上此刻身临其境，所感受到的震撼。 震撼之下，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危机的袭来。直到，黑龙像泰山压顶一样，直线坠机向他们的头上…… “卧了个槽槽槽槽槽槽！！” 一片惊呼里，有加速有瞬移还有遁入中转位面，一大群人各展神通四面八方瞬间逃散。善良的精灵在这个过程中甚至还没忘记一把拉住邪恶魅魔的桃心尾巴，“快快快快先生——” 心心被掐的魅魔倒抽凉气，回转身呼地一把将他给抱了起来。 成功逃到了安全地带。不过还好惨烈的坠机并没有发生，黑龙在半空中还原成了人类的形象——是常年隐修的一位术士教授，但这也随之带来了新的危机，他背上的所有人都被抛到了半空。有翅膀的、比如某位恶魔法师，以及新生出翅膀的龙裔们得以从容地悬停在空中，剩下的生存技一顿乱放，带着术士们特有的混乱和随机，又一次演绎了大型逃难现场。 莫桑迦德气急败坏，把丢人的黑龙教授疯狂追杀： “送外卖都没人要！送外卖都没人要！！” 黑龙教授抱头鼠窜，说话在龙吼与人类通用语间混乱切换，“我主要是、做人做了太久，突然变成龙完全没法习惯啊校长！” 众人：“……” 众人：“………………” 刚刚的威严呢？睥睨四方的气度呢？这就是龙族吗……你们这是逗呢！ 第353章 冒险队伍回到了哈伦卓耿。 他们带回了成功觉醒真龙形态的教授。其它的龙裔们在血脉之力的强化方面也都有了不小的进展。翅膀。之前拥有翅膀的龙裔不超过一只手的数目，但现在一下便又多了一只手，虽然里面有些人的翼骨尚且稚幼而无法承重。 伊哈洛特泽亚脸上又多了几块宝石般的青绿色的鳞片，漂亮的脸孔因而更增了几分非人的妖异，上窜下跳的一整个儿非常开心。 惯例的休息一段时间。然后新的旅程再次启动。依旧给教授们留有专门的位子。因为不像学生们有“晋阶了那就不能再去了”的限制，去过的还想再去，而没去的看他们在那边居然待了这么久！不由得不去重新衡量时空旅程的价值。是以名额拍卖出了比上次还要更高出几倍的天价。某位在线乞讨的性感战神美滋滋地又大赚了一笔。 “艾文，艾文！”他兴冲冲地捧着金币，让它从指缝里哗里哗啦地流下，“你看，你的导师的赚钱能力也超级强诶！！” “……”艾尔文斯对此能说什么，还不是只有把视线从他和哈伦卓耿签订的分成合同上移开（话说学校对于时空旅程的分成比例也和普通课程的学费一样这真的合适吗），摸摸他的头，“是呀。我家先生最棒啦。” 不得不服气。做生意还是龙族最会做生意。不止院长教授开课收费学校都有分成，同时还约定了龙族为哈伦卓耿的创办付出良多，所有的教学资源龙族都应享有额外的一份——莫桑迦德所拥有的名额便是这额外一份的体现。 不断有龙裔被他带回到魔法纪元，在那里觉醒出真龙形态。其身份主要是龙岛的隐修者，被外派的龙族强者，以及学校里实力强大的教授们。至于年轻的学生，只是拥有更多更加明显的龙类的特征，而从无像他们一样直接实现形态的转变。 于是这天，艾尔文斯得知，伊哈洛特泽亚，以及他其它的龙裔朋友们主动申请退出了名单。“我们的血脉之力实在是太弱了。又觉醒不了，还占那么多的位子，更重要的是，还浪费龙族辅助觉醒的珍贵资源。” 现世的龙裔以如此之稀薄的血脉仍然能够觉醒真龙形态的秘密，如今已经得到了解释。那便是龙族从上古传下来，专门用来帮助这些旁系的子孙们用来觉醒的资源。 “最初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多亏了几个血法师姐姐帮忙做的分析……” “答案很简单，对应巨龙先祖的骨与血。我们早该猜出来的……！那是用他们的骨与血所制造的特别的魔药。” “而且校长要维持法阵，每次都还要消耗那么大的精力……” “先前跟着回去那么多次，我们所享受的资源早已足够。今后的日子，我们就留到这边，也好把这些天来所得到的提升好好沉淀沉淀。” 艾尔文斯当然表示理解，尽管为他们今后不再一起回去而感到有些遗憾。实际上，风时所拥有的自定名额并没有用完，龙裔们其实可以用他的名额回去，但面对这样的提议，水青色短发的龙裔少年摇了摇头。 “不行的。我们是龙裔——只能用龙裔的名额回去。” “规定是所有教学资源龙族享有额外的一份，除了额外的不是还有常规的么？”艾尔文斯疑惑，其实他早先就奇怪他的朋友们为什么要占莫桑迦德那里的名额。 “校长不让！” “校长说，他名下的名额的就够了，龙族不可以再去占额外的便宜了。” “…………？” 龙族居然会有便宜不占么？艾尔文斯感到奇奇怪怪。这里肯定还有别的原因。不过很快，他便没空对别的原因进行追溯了。 应该是听说了伊哈洛特泽亚等龙裔们退出的事情。亚瑟、萝西娅……他的朋友们过来湖边别墅找他，也同样提出后续的时空之旅他们不再参加——那么低的等阶，提升了这么多的实力，还不知足，一直赖在冒险队伍里，未免也太不好意思了。 “我们都成功突破了大等阶。后续再向上提升，即使是在魔法纪元，也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所以队伍的名额还是让给更加有需要的人。” “更加有需要的人可以通过我这边空闲的名额加进来！”风时听见，走过来挽留道，和先前的艾尔文斯作出同样的发言，“你们看卡内基带多少人，我才带几个。” 第433章 “那也不用了，谢谢您，风时先生。” “您可以把这些名额——和空闲的名额一起让给别的朋友们。” “这些年看着我们实力飞涨，他们都快酸死了。” 总之自己是执意不再去了。送走了他们，金发的精灵与银发的魅魔站在玄关的地方面面相觑。 “哇，艾文……他们都走了，我这边的名额一下就空了诶！” 艾尔文斯摸了摸发饰。 “那就，把这些名额给别的朋友吧，先生。” “……可是我没有别的朋友了呀。” 风时说，这便是他的名额会有空闲的原因，他和外人接触着实不多，像亚瑟他们，是艾尔文斯的朋友，同时也是他的朋友，除此之外他便没有什么熟人了。和默林海曼等关系倒是不错，但是他们这些异域人没有得到位面的认同，并不能跟着回去。他们负责每次给他们带回一些古代的小生物什么（学者至今在为他们那一次没有为他带回沼泽魔怪而耿耿于怀）。 艾尔文斯的目光暗了一暗。无论是因为过去的经历，还是担心过密的关系导致信仰萌生的担忧，风时在结识新的朋友方面一向不主动，对于别人的主动也很难敞开胸怀去接受。像亚瑟等人，属于是这么多年了所以才被他纳入了朋友的圈子里。艾尔文斯默然地向前了一步，拉住了他的手。 风时的手指向上弯曲，也同样扣住了他。以他的优秀情商当然完全感觉不到精灵的伤怀，想了一想，有了办法，顿时又激动起来。 “那就给你的朋友吧，艾文！后来的那些新的朋友。你想要谁来，就给他们写邀请信。所有的空闲名额可以都用掉！咱们现在带新人已经很有经验了，而且队伍里还有那么多的教授成熟又稳重。去请他们，还有那些，你想要结交的人或者家族——有这份人情在，今后将会有很多非常有用的人脉。”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他的手摇晃。人脉！这对未来将复国的精灵君王而言会是多么重要！紫色的心心也高高举起在身后摇摇摆摆。风时感到自己的情商现在已经进步得无比棒棒。 艾尔文斯感到喉咙里好像哽了一下。他抬起眼睛。那一泓深沉的浓绿里隐隐又笼上了如烟雨般的水光。“先生！”他说，“不要这样……完全不去顾及自己甚至都没有朋友了……只想着我的人脉、把队伍的名额全都留给我。” 风时：“！！” 他被他给猛地提醒了一下。 “对哦。不能把队伍的名额全都留给你哦——人脉那么重要，拉斐尔当然也需要！” 他喊着，丢开了他的手，展开了双翼就向天使圣武士所居住的林间的小屋飞去，“谢谢提醒，艾文，我去找拉斐尔，你留在这儿考虑名单吧——那些名额你能用的只有一半哦！”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默默地收回了眼泪：“……………” 总之情绪瞬间就没了呢再也哭不出来了，一次就砍掉了一半什么的这未免也太真实了……他还是不是他最爱的男朋友了？ 名单大换新毫无疑问在哈伦卓耿又引起了一波讨论。 “那些新人……精灵的朋友……拉布拉特，天使的小弟，我去，这是……？！” “那是风时院长的名额，当然是他们想定谁就定谁了。” 风时和外界的接触少。所以他的名额完全送给男友和弟子了。艾尔文斯明显地感觉到学校里的人对他态度的变化。很久之前由杜维所编出来，在校网上广为流传的那些黑料，现在也开始有人翻出来逐条地为他辩驳，尽管在经历了对风时看法的几次转变后，这些黑料早就被认定是造谣而少有人信了。拉斐尔那边更不必说——尽管如今已经成为了学校教授，但他对过去的不良帮派依然保留着影响力，现在帮派纳新的渠道已经被自荐给塞爆了。 新的队伍回到了魔法纪元。是如此地好运，他们得以见证到离开的成员们恰恰未能见证的大新闻——那就是术士学院院长，萝拉碧丝缇觉醒获得的真龙形态。 因为已经见过了足够多的真龙形态，队伍里的老人——如卡内基门下的法师，以及足够有钱一次次拍到名额的教授们，现在都已经记忆了龙类的生理特征，并能够对它们的性别进行准确的辨识，而不再是一眼看过去龙就是龙雄龙雌龙都是龙，故此当萝拉碧丝缇以真龙形态飞回，他们无不陷入了极大的震惊。 “怎么肥四。” “萝拉碧丝缇院长她……？！” 第354章 所以，萝拉碧丝缇她（他）实际上是一头雄龙吗？！ 仔细想想。这并不是不可能。哈伦卓耿的院长校长，尽管围绕着他们外界总是有很多的猜测，但连性别都有所改变的着实不多。关于萝拉碧丝缇，可是一早便有传闻，“——术士院长那么可爱一定是蓝孩子~！” 可是，比起他们所了解的雄龙的数据，萝拉碧丝缇的真龙之躯又显得大了很多。龙类的生理构造，雌性的体型是相比雄性明显要大的。尤其是紫龙这种擅长幻术魔法，而非长于力量的龙类。她（他）的体型就更大了一点儿。 “啊，是因为血脉纯度吧？萝拉碧丝缇院长相比别人都要更高，于是真龙形态的体型也就更大了。” 血脉纯度确实影响到真龙形态体型的大小。与巨龙先祖越亲近，那么体型也就会随之变得更大。提出猜测的魔剑士面露得色，觉得这便是问题的答案了。“可所有人的血脉都是被一代代稀释到现在。相互之间差距是有，但能觉醒的，相差绝不至于太多。而且还有一点——萝拉碧丝缇院长是上次才进的队伍……” 萝拉碧丝缇的飞行技术相比某位外卖业之耻的教授要好上很多。龙躯平稳落地，搭载在她（他）背上的人从她（他）斜斜放下的一边龙翼的翼膜上滑下来。再次陷入疑惑的众人纷纷围上前去，而后脚步稍稍地顿住。 眼前的空气扭曲出绚丽的光影。在光影的遮蔽之下，巨大的龙躯飞快缩小转换成了人类的形态。依然是如此地妖妩如此地艳光四射，窈窕的身躯与起伏的曲线无不在彰显着女性的特征。 众人的脚跟再一次抬起。他们刚刚还以为萝拉碧丝缇将会卸掉外表的伪装，却是没能想到，她依然还是先前惯用的形象。 “萝拉碧丝缇院长！” “请问您……？” 听完他们的问题，紫龙血裔的美艳的院长唇角微挑，显出玩味的微笑。 “古板的人类啊，”她（他）说，“难道性别只有二元的选项吗？” 众人都愣了一下。性别当然不是二元，但那更多的是心理的认同而非生理的性状。然而她真龙的形态、难道说：“……？” “我们龙族的基因相比你们人类要更加多变，”莫桑迦德说道，“同时拥有两种性征的成员，在远古的龙群之中并不鲜见。” “……诶！！” 原来是这样，众人首先震惊，而后纷纷了然。 对于萝拉碧丝缇的性别，他们先前只是好奇。如今既已了解，也便不会再次向她（他）投去异样的目光。倒是莫桑迦德，因为插进的这一句话而吸引了某个精灵的注意。 “那莫桑迦德，校长先生，您呢？您呢？”艾尔文斯探头探脑，挤过去找到莫桑迦德进行采访，“请问您是否能够透露，关于您的性别——是不是也是同时拥有两种呢？” 莫桑迦德的笑容明显凝固了一下，“是什么让你问出这样的问题？” “是……默林海曼部长啦。”艾尔文斯道，“他说他和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您正在……” 他努力地暗示。比比划划地做了一个往身上套衣服的动作。莫桑迦德茫然。而其它人看到了也都很是不解。“什么？”“……正在干什么啊？” 艾尔文斯只好说出来。 “那个，那个那个……漂亮小裙子来着。” 围观众人：“？？？？？” 莫桑迦德：“？！？！？” 又凶又抠的龙裔大叔试穿漂亮小裙子会是怎样的景象！众人脑补了一下，虽然知道这样不好但还是不受控制地陷入了呆滞，莫桑迦德凝固的笑容逐渐，消失。 接下来便是猛然爆发的澎湃的魔能。精灵把敏捷的天赋拉满在前面疯狂逃窜，后面跟着一头喷吐怒焰的狂暴恶龙。没错，莫桑迦德仍然是人形，可是他把火息硬生生吐出了巨龙的气势。 “默林海曼嘴里出来的话，你居然也信？哦我知道了……是故意的对吧，你这个该死的精灵？” 事后艾尔文斯又剪掉了一截的头发。风时愤怒，“莫桑迦德你悠着点好吗？我家艾文头发又被你给喷焦啦。” “没事没事先生，”艾尔文斯忙说，“正好它长长了差不多也该剪了。” 风时给心疼坏了，拖着他非要去找默林海曼，好再要一瓶专用的发质护理液。艾尔文斯想了想跟着去了，关于莫桑迦德与漂亮小裙子，他要问问默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434章 “哈？你说他穿裙子——那当然是真的了！”异域的学者说，把墨青色的发辫向肩膀上一甩，“想想那是我什么时候和你说的……哦！我马上就要死了。有句古话叫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马上就要死掉的我在这件事上有必要骗你么？” 可是回想莫桑迦德的反应，明明都已经作出动作示意了，可却依旧没有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如果这件事，真正地发生过，龙裔校长怎么会是这种茫然不解的样子……再联系起某个数据之将死，艾尔文斯理性分析并得出结论，“不用说了——就是你在骗我！” 这一次换成学者被他给疯狂追杀。“我骗你干什么啊？骗你有什么好处吗？”默林一边极限逃生一边喊道，数据生命的特殊形式让他即使是剧烈运动也不影响发声，“——难道我就为了在多年之后的现在你跑去找莫桑迦德进行确认惨遭毒打吗？” “谁知道呢。也许我向莫桑迦德去确认本该发生得更早呢。但是复活过程损失掉的一些数据让你把撺掇我去的事给忘了。” “什么嘛——怎么会啦！如果真是打算撺掇你，我怎么可能会把这件事给忘了。我只不过是作为历史走向的知情者，好心地给你一些提示罢了。”墨青长发的学者对他进行强烈谴责，并提出严正威胁，“你再这样——再追杀我，我以后就再也不给你有关未来预言的提示了。” “……难道我不追杀你就会给我提示吗？”艾尔文斯一脸冷漠。 “啊哈哈，想多——当然不会了。” “…………” 被校长追杀的精灵，与被精灵追杀的学者为哈伦卓耿众带来了不少的谈资。 “那哥们儿他是真的猛！” “不愧是连院长都能泡到手的男人——居然当众对校长说出那样的话！” “……更重要的是说完人家还成功地活下来了。” “嗐。听他们说，校长那火喷得呀……” “不是巨龙胜似巨龙。不过，精灵大兄弟他还是差点儿火候。怎么就没再加上一把劲儿，把校长气到变形，切换真龙形态呢！” ——莫桑迦德的真龙形态。如今哈伦卓耿的觉醒出真龙形态的龙裔越来越多了。他们时不时地便能看到有巨大的龙影从天幕上飞过。而这也使得，莫桑迦德的真龙形态究竟是什么样，越发地让他们深深地感到好奇。 “好想看看校长！” “之前有看到他现出龙翼——特别帅的黑色。但是黑龙的属性不是强酸么？可是咱们的校长却是火焰系的。这可能是，他还有火焰属性的龙类的混血。而且那头火龙的力量非常强大，以至于把黑龙的强酸给完全压制。” “应该便是这样没错了。不是红龙就是金龙，也有可能是红龙和金龙的混血……龙族混血之后鳞片的颜色非常多变！越说越好奇他的龙形是长什么样了。” “……想必会是超帅的吧。” “谁知道呢。校长到现在——一次都没变过！每次大家想要看，他都说消耗大消耗大，可是你们看啊，那些新觉醒的龙裔，天天在那里飞来飞去到处坠机，我们前几天攻防用的临时工事，刚搭好就被一黑龙一头给砸毁了，不愧是传说中的外卖之耻……就在这枯竭世代，也不影响他们来回变身，所以这消耗再大还能有多大了。” “正是因为消耗大，能量控制格外不容易，所以他们才坠机啊。那是必须的练习，他们以人类的形态生活了太久，对龙类的身体还不熟悉，又不像精灵和天使那样的类人生物，想想，让你一下从两条腿变成四条腿背上还长着一对翅膀的……” “行叭。校长作为校长本来就是真龙形态不用再熟悉所以在这边不用变。问题到了那边，魔力直往身体里变的那繁荣的魔法纪元，他怎么还是不变呢？” “一早就说了——校长要给他们维持辅助觉醒的魔法阵。” “那也就是说，等到龙裔们能觉醒的都觉醒得差不多了，不需要消耗那么大了校长他就会变真龙形态了对吧？” “应该是这样的。” “……问题来了，等龙裔们都觉醒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呢？” 尽管每次都有进展，但当把视角给拉广拉远，龙裔们觉醒的进程仍然是非常慢的。 “如果哪天，我们回去能够随机到伊欧大陆就好了。”莫桑迦德这天说道，“伊欧大陆得天独厚的环境，对龙族的体质是最为适宜的，而且我们还可以收获许许多多宝贵的矿物与草药。” “——我会努力的！” 风时说，大眼睛亮晶晶，双手举起在胸前交握。 他的确也非常努力。冒险的队伍一度落到了天外、海底、喷薄爆发的火山群等等等等诡异的地点。使得大感被坑的教授们一度失去了剁手的热情。但是，莫桑迦德还是没能被他带到伊欧大陆，这一天他在主持校会的时候突然咳血。 情况又变得不好了。 第355章 仍然是不允许探望。艾尔文斯冲去校医院扑了个空，慌得原地把风时给召唤了出来。 “校长他怎么又不好了？” 他的导师这一次没有再瞒他。 “还是因为之前的伤势——莫桑迦德伤到的是本源，所以实际上一直都没有好，艾文。” 艾尔文斯无法相信。更确切地说是不愿相信。“可是，校长他这些天……” 是这么地生龙活虎，第一次从古代回来就仿佛满血复活，因为哈士龙行为被风时和卡内基给追着打，后续带着后辈的龙裔们，对他们各种吐槽时表现出的强大活力更不用说。他们当然以为他的伤早就好了。后来那么多次和卡内基提前离开其实是采购东西去了，而实际上他们也确实采购回了很多。 风时拉着他的手。紫罗兰色的眼睛闪了一闪，没有说话。 艾尔文斯懂了。“是因为——古代那充郁的魔力短时间内为他带来了强大的生命力，从而掩盖了本源上的问题。但本源的伤势如果不解决，那么他是不可能真正好起来的。” 风时点了点头，“而且他这段时间，为了维系法阵，消耗也太大了。”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深重的愧疚，心脏一阵阵的皱缩。“那，先生，”艾尔文斯说，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所问的是不是又是不能问的话，“他要怎样才能好起来呢？” 这个问题风时并没有给予他回答。但是却带他去找了卡内基——血魔法师现在正和异域的学者在一起。他们拟出了一个所需魔药的清单。 “对啊。现在我们已经可以回到古代！有魔法纪元的那些神奇魔药在，校长他一定可以好起来的对吧？”艾尔文斯迫切地上前问道，并为这样的推断提出理据，“我之前眼睛毁掉，就是靠先生从古代带回的魔药给治好了。” 卡内基和默林闻言都笑了一笑。他们那带着苦涩的笑容让他的动作缓缓地停下了。 他从他们手里接过了清单。出现在列表中的药物名称让他沉碧的瞳孔收缩。至今已无数次回到古代，他早便已经对古代的魔药积累起了相当的知识。这些药物——即使是在那繁华的魔法纪元，这些药物也是可遇不可求的珍贵。 “为什么、”他颤抖的声线问道，“会需要那么多？” 里面甚至还要求巨龙的龙晶。就像一些强大的魔兽体内会蕴有魔核，对应到巨龙身上，那便是龙晶。尽管一头巨龙一生中并非只能蕴养一颗龙晶，但再多也多不到哪里去，每一颗都弥足珍贵。 而这份药物清单上，更是直接列出了十颗的数目。 艾尔文斯甚至怀疑是自己不小心数错了。倒回去又数了一遍。他确实是数错了，实际上是11颗高品质的火属性龙晶。最后的“+1”颗是卡内基用恶魔语做了个标记，被他一眼扫过去下意识地忽视了。 完全的无法理解，修复一位龙裔破损的本源而已，他现在甚至有点怀疑，“难道说……？！” 流丽的银发飘到他的耳朵。风时揽住了他的肩膀。 “尽管外表不显，但莫桑迦德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艾文……比你所能想象的还要大得多。” 艾尔文斯想起先前那些躺在冻眠舱里的、虚弱到连灵魂都将衰竭的前辈们。他缓缓地将清单在桌子上放了下来。 “那么我们也要把药物给找回来。就算是这么多——连龙晶都要十一颗，也要一个不少地全部都找回来。” 风时点了点头。艾尔文斯的手不受控制地紧握。他不敢确定他的话语是安慰还是什么， “是的。我们会找回来的。” 时空旅程的目的改变。这一点由他出面进行了公告。等阶提升，血脉觉醒，以及盈利的拍卖全都暂停了。现在他们的目标是回到古代为莫桑迦德收集他所需要的药物。草本与晶矿，领域在各类材料方面的学者被邀请加入队伍。以及拥有经商才能的人——相当一部分魔药他们应该是要从古代住民的手里买的。 第435章 卡内基门下的战斗法师也都退了。留下了学术型的法师仍然在列。她们这些年来跟随着他——这位传奇之上的魔药大师，已经积累下相当深厚的学识。风时这边的专属名额也让渡给了拥有专业才能的人，拉斐尔甚至都退队了，艾尔文斯凭借他在寻找草药方面的优势而留了下来。莫桑迦德的名额也都还在，仍然是安排给龙裔，巨龙先祖的血脉让他们能够对裨益于龙类的药物有所感知，而且很多的龙裔都拥有强大的商业能力，心情阴郁了好多天的精灵有点高兴地看到他最为亲密的龙裔朋友，伊哈洛特泽亚也在里面。 对于莫桑迦德的伤势，水青色短发的龙裔少年也感到无比地负罪，“如果校长没有为法阵消耗那么大，他的旧伤也不会这么早地就爆发。而我呢，明明一时半会儿觉醒不了，还只管跟队，浪费了校长那么大的心力。” 艾尔文斯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将之前所说过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我们一定要把校长所需要的所有的药物都找回来，伊哈。” 按照爽文的套路，主角多次进行这样的发言，所立下的誓愿最终一定能够得到满足。但是，考虑到这本书的剧情已经先后崩过了那么多次……这个套路它还有用吗？ 看起来好像是没有用了。如此名贵的药物……想要得到真的是好难啊。即使是他们这么豪华的队伍配置，回去了一次，又一次，花费了不知多少时间，最后只找到了七件，其中四件还因为带走的话会改变历史而不得不放弃。 “——就三件！” “我们要多久才能把清单上的全部都给找齐？” 这时当然便又有人说：“如果我们能回到伊欧大陆就好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校长所需要的这些魔药，大部分都是益于龙类的那些魔药，无论是天然生长还是人为培育，更多的都是在伊欧大陆。”“更不用说，这里面还需要龙晶……” 可是伊欧大陆它是那么难回去，“不应该啊。”“它在地图上也占那么大一块面积呢。”“就算再随机也该随机回去了啊。” 风时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噎住了。 “怎么了，风时院长？” “其实，”风时吞吞吐吐地说，“很久之前，大概是在疗养和提升等阶的时候，我们是去过几次伊欧大陆的。只不过担心说了之后大家激动乱蹿，闹着非要去看龙一不小心改变历史，于是我就憋着没说。” 众人都回过头来，张开了嘴巴，感到实在可惜极了。 风时踮起脚尖左扭右扭。 “咳……其实我们还去过精灵的森林。矮人的矿山。之前沉到海底，其实不远处就是海妖的宫殿。还有天使们的云端之城好几次就在头上面。但是，因为担心你们激动……” 众人：“…………” 众人的可惜转化成怨念。 风时怂怂地捂住了嘴巴。不过很快又理直气壮地叉起腰。 “没什么，先不说这个——我们一定可以回到伊欧大陆的！” 自封的主角立下的誓愿至今没能得到满足。但虚假的老爷爷的发言不日便实现了。 他们回到了伊欧大陆。 离智慧生物的聚落足够远的情况下，伊欧大陆的野外与其它地区的野外单看上去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伊欧的环境对龙族的体质最为适宜，莫桑迦德曾这么说，但由于龙裔们元素属性的不同，他们也并没有整齐划一地感觉到差异。这便是过往回去了也没能知道成功回去了的原因。但这一次，为了方便收集莫桑迦德所需要的魔药，风时带他们前去了龙族的城市。 对于龙族风格的建筑，他们在哈伦卓耿待了这么些年其实并不陌生。但由于哈伦卓耿的主体是人类以及人类形态的龙裔，故此很多的建筑从最初的龙族风格到被隔断、被缩小，以迁就人类的体型。但伊欧是以龙族为主体的大陆。这座城市，尽管属于与外界沟通的窗口，有很多的异族在这里生活，也是他们作为来客对主人风格进行适应。于是他们所看到的，便是一切的一切都好大啊——洞窟，还有房屋，不同的龙类有着不同的爱好喜欢住在不同的地方，不过有一个共同点是，无论是居民房屋还是公共场所，每个地方都带有巨大的平台——那是给飞行的龙们所准备的降落坪。 不过，建筑的风格即使再强烈此刻也无法吸引他们的注意，所有人的关注点，全都在天空所飞过的，城市中活动的那巨大的身影身上——龙。不是龙裔的真龙形态，而是真正的远古巨龙。嶙峋的脊背像是山脉，隆隆的吼声宛若雷鸣。一向存在于传说中的魔法生物，竟是如此鲜活、甚至还为数众多地闯入了他们的视景。 第356章 巨龙并没有给予他们这些外来的冒险者们以过多的关注，他们投下巨大的阴影从队伍的头顶掠过，飞进了城市防御的光幕。 这是一座倚山而建的巨大的城市，一侧由山脉作为天然的屏障，另一边则是由光幕进行防护。有一道由巨大的白石建造，长长延出的平台通往城市的入口。现在，他们便站在这道平台传送的区域里。两个化身人类的魅魔再次检查了他们的装束确保没有问题，随后带领他们向入口处走去。 在这危机四伏的世界上，城市之所以能够成为城市，往往是因为其有强大的安防。故此，几乎所有的城市都会对外来者进行盘查，甚至施加符文标记，从而保证城市居民的安全不会受到其威胁。 在这座城市——如今他们已经知道它被称做高山的黄金之城，兰各帕纳斯，他们也同样接受了守护魔像的盘查，以及符文标记，不过其目的是为他们的安全考虑——兰各帕纳斯城作为龙族的城市，当然会有很多幼龙在自由活动，天真无邪不谙世事，有了这道标记，便可以避免他们受到幼龙、哪怕只是玩闹式的攻击。 “………………” 只能说龙族不愧是龙族吗？众人面面相觑。风时揽着艾尔文斯与伊哈洛特泽亚的肩膀分别按了一按。 “安啦。相信我。哪怕只是幼龙，你们也不想挨它们一道恶龙吐息的。” 得到印记便即获许穿过光幕。远处，一红色一黑色、两头巨龙守卫盘距在高山的平台上，近似于睡眠的状态，并没有向这些外来者们投来过多的目光。符文的标记中有精神的讯息，自发地提醒他们进入城市的注意事项，最重要的一条——务必走在有魔法指引的、客人专属的步道上，以免被起飞或者降落的龙族给误伤。 得到了标记之后，专属步道在他们的视景中便能够发光。尽管是区别对待，但仍然是一条条宽广的大路，把各个区域互相连接，就像是一张由银河所织成的网。 是如此地梦幻。众人纷纷发出惊叹。不过很快便又被堆放在、没错，就是进城之后的道路两边的飞车、飞毯，各种交通工具给拉回现实，“投币乘坐，童叟无欺，带你畅游黄金之城——要价只要一枚金币？！” 不愧是龙族的风格。就连金币——都跟哈伦卓耿的龙金币是通用的。冒险者们脸色古怪，作为哈伦卓耿的教授以及学生，好像他们最初来到这个龙族的群岛，最先迎接他们的就是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来着？ 交通工具实际上很有必要的，因为这里无论是什么都实在是太太太太大了，而且为了方便龙族的体型，起飞降落各种活动，一个建筑到另一个建筑之间的距离也是格外的长。 “……对外来者们的服务可以说是非常地贴心了。” “而之所以这么贴心，毫无疑问！” “是冲着钱来的。” 日常被龙坑的教授学生们一脸看透。龙裔们看着远古先祖们的操作纷纷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这座城市，兰各帕纳斯，在历史上相当一段时间里都是贸易的枢纽啦。”“所以它尽管也不是黄金做的，但还是被叫做黄金之城……” 兰各帕纳斯的商业非常地发达。他们在城市里游览，对各处进行熟悉，由擅长此道的人收集与分析各个途径得来的情报（并趁机和远古巨龙进行近距离接触）。在一个古老的，由一头翡翠龙经营的店铺里，他们买到了好几种清单上的魔药。 翡翠龙店主以一位优雅绅士的人类形象，熟稔地拿出了专用的容器为他们对这些珍稀药物进行了打包。 “一下就买到了那么多！”一个炼金术士激动地说，他紧紧抱着盒子，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激动得都将要疯了，“果然龙族的地方就是龙族的地方！换成别处，这么些的魔药我们得找多久。” “那是。” “当然。” 其它人也都说道，一下对给校长收集够所需要的药物增添了许多的信心。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龙晶。” “这么多的巨龙！而一头巨龙所能蕴养的又不止一颗龙晶……十一颗而已，我们应该也能收集够的吧？” 第436章 巨龙的龙晶很宝贵。不过它们一生中可以蕴养多颗，而且取出龙晶又不像魔兽被剥离出兽核一样会受到损伤以及致命。他们在打听药物的同时，其实也一并知道了——这里甚至还有专门的，出售龙晶的商店。 只是离得太远。所以才先往了翡翠龙处去。魔药收置妥当之后，众人来到了最近的魔法阵。某位通过在线乞讨……咳，拍卖名额从而赚得了不少收入的前战争之神将大把的金币投进了收款用魔盒，带着众人直传龙晶商店所在的中心区。 商店里确实售有很多的龙晶，琳琅满目，流光溢彩，各种各样的颜色被放置在避免魔力外放的专用的基座上。这座商店是一座巨大的洞窟，龙裔侍者陪伴着他们浏览。在洞窟间走动，脸颊时而被龙晶的光华给照亮。发丝在空气中如在水波中般拂动。这源于即使是魔法基座也无法收束的、强大的巨龙的力量。 龙晶。可以用来制药，也可以用来锻造。还有一些达官贵族格外钟情于由龙晶所制作的饰品。在伊欧大陆以外，但凡是龙晶，无不有着极高的价格，很多时候甚至有钱也无法买到，过于稀少而有价无市。然而在这里…… “话说这些巨龙会不会是碰到没钱，就干脆掏一颗龙晶出来卖呢？” 太多太多。他们的眼睛都快要看花了。而且因为数量巨多，价钱上也让人很能接受。“这么说的话，校长治伤需要十一颗龙晶，听起来其实一点儿也不离谱……” 伊哈洛特泽亚高兴地说，仿佛已经看到伟大校长伤势恢复重新活蹦乱跳的未来，把自己这些年来攒出的小金库（以他的经商能力实际上是大金库）都给搬出来了，按标价应该能够买得起半颗小的。 不过他的笑容旋即消失在脸上。 “必须要高品质的。”卡内基说，“这里的龙晶品质都不够。” 伊哈洛特泽亚等实在是太年轻了。以他们的实力看去，每颗龙晶，无论是一般的还是要稍好一些的，所蕴含的魔力都是超出感知阈值的强大。然而他是传奇之上。故而一眼便看出这些龙晶的优劣。 “要最好的。”他转向龙裔侍者吩咐说。 于是不再是龙裔侍者，而是这家店铺的巨龙店长出面招待了他们。为了方便与人类沟通，店长同样是幻化作了人类的形象。能够感知到这位容貌秾丽的男性法师身上那强大的气息，她（他）直接把他们带到了最里间的一个小小洞窟。 特别的、品质最为优良的龙晶被陈列在洞窟石壁所专门挖出的储藏位上。 更为澄澈，更为剔透。所散发出的恐怖威压使得修为较低的学生们甚至无法接近。 然而卡内基看去一眼，却是又一次摇了摇头。 “这些……居然也不够？！” 队伍里众人都惊呆了。这种级别的龙晶品质居然也不够，莫桑迦德所需要的，品质究竟该是多高呢？ “龙晶的品质是由巨龙本身的实力，以及蕴养时间的长度所决定的。”在从商店里离开之后卡内基说，“实力普通的巨龙所蕴养出来的龙晶品质也属于普通。而实力不普通的巨龙龙数的比例，也便相当于你们——这些优秀的人才在人类超者中的比例。” 数量当然是相当少的。少并不等于没有，只是，从目前的情况上来看，这家商店里所有的龙晶的提供者们都无法达到他的要求。 “那……” “我们要怎样才能找到品质足够的龙晶？” 这家店里没有，而它还是这座城市里最大的。这也便意味着，其它的那些商铺…… 在把所有的商铺都看过一遍之后，他们不得不承认确实都没有。 “只能想办法从外面的巨龙身上找了。找那些实力够强的，询问他们是否愿意出售龙晶。”卡内基道，“恐怕不大容易。失去龙晶，便意味着他们失去生命在危急时刻的额外一层的保障、那可以瞬间疾速攀升的强大的战力。只有咸鱼巨龙才会拿龙晶出来换钱，以及一些意外的情况，比如还没有消耗龙晶便即死亡……这些店里的龙晶看起来多，实际上是不知道经历多少年方才攒下来的。” 他的话让众人的心再次像是块石头般沉下去。不过，旋即却又注意到另一位魅魔那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非常想说，但最终憋住的一系列非常复杂的表情。 “先生？” “风时院长？” “您想说些什么？” 风时顿时慌作一团，然后当场在龙晶店铺的门口看起了风景。 “没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哦！这种事情……我又插不上嘴，我怎么会有什么话想说。” “不，”他们异口同声，“——您就是有话想说。” 风时：“……” 风时：“嘤。” 风时转来转去，左扭右扭，最终放弃挣扎开口：“好吧。我是想说，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开始找吧——繁华的黄金之城诶！肯定能找到非常强大的巨龙的。” 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了步子飞快地向前走。 众人：“…………” 可信他个鬼了！ 第357章 但是……但是他之前说一定可以回到伊欧大陆就成功地回到了呢。 众人想了一想，还是纷纷地跟上。 风时之所以走得那么快是为了躲避他们的追问。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越发地慌张，顿时就走得越发快了。 以此理性分析并得出结论，众人对视了一眼，目光中达成共识，当下也加快了步子，就像是小跑一样，更加努力地跟上。 风时听到背后不断跟近的脚步声：“……？” “风时院长……风时院长！”水青色短发的龙裔少年赶到他身前去，迫切地追问：“您是不是正在带我们往那个、符合条件的强大巨龙那里去呢？” 风时：“！！” 飞快向前的脚步瞬间就刹住了。 “哪里有，怎么会，我怎么会知道那个强大巨龙究竟在哪里。我之所以走这么快，只不过——是不想让你们追着我问不停罢了。” 他的回答中充满了诚实的美好品格。然而他的身体比他的话语还要更加的诚实，伊哈洛特泽亚转过头去，向他一路向前的方向望了一望，然后又回过身来，看了看他毫不犹豫大步流星一路所走过的路程，而后便露出了了然的微笑。 “您就是知道嘛！”他扑过来，挂到风时身上，“院长院长，风时先生，您就和我们说一下嘛——校长他还在那边等着呢。” “是啊是啊。” 其它人也都围上来纷纷地道：“我们早找到早买来早回去。”“莫桑迦德那边现在是万万不能耽搁。” 这一次的伤情，能够致他在校会上当场失态，实际上相比之前那次还要更为凶险。所以众人都很是焦灼。 “对呀。风时院长是可以追溯因果线的。我们做什么最终会改变历史他都知道。那么自然也会知道，未来……” 紫罗兰色的眼睛微微震颤。艾尔文斯上前分开众人，把被围住的导师给解救了出来。 “先生从神明那里得到超前的信息。他也许是知道。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说给我们知道。还请大家不要再为难他……导师他同样对校长的伤情无比地关心。” 众人哑然。随后理解了事情应该便是他所说的那样。他们慢慢地退后散开，为没能即刻得到答案而感到遗憾，但是，风时的态度中，所透露出的信息，却又让他们的眼睛都点亮了希望的星光。 “也就是说……” “——我们真的可以找到！” ……沿着他刚刚带着队伍向前走出的这个方向。 “啊，我还以为我们得要去找城市议长……” “这个方向。和议长的大厅所在的方向是完全相反的！……” 那么它又该通向哪里呢？他们的视线向风时转去，而后者站在他家精灵的身后，已经完全的不再迈出任何的一步了。 “……谢谢风时院长的指引！” “我们会把所有可能的地方都一找过的！” 预言术在这非所属的时空里是一点儿都不好用了，他们也只能把所有可能的地方都逐一地找过。这个过程自然消耗掉不短的时间，但最终—— 手持暗金法杖的血魔法师猛然向一个方向抬起了头。 “卡内基院长！” “您莫非是……？！” 卡内基向他们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众人交换过目光，小心地跟上他。他们现在置身在一个繁华的集市里。人类，矮人，精灵，妖精，小妖精，兽人……买卖交易的大多是小种族的体型。出于方便以及避免事故的需要，巨龙在这里往往也会幻化成近人类的形态，并收敛住身上那过分强大的气息。他们向前穿行。无从确定究竟哪一个才是此行的目标。 当然，风时是确定的。为了避免不经意间的引领，他现在缀在队伍的后面，和他的精灵手拉着手。艾尔文斯从那些许的汗意上感知到他内心的紧张。 第437章 卡内基的脚步也同样突然地停下了。握在手里的法杖微微的颤抖，他的神情是那么地难以置信，充满了一种复杂的情感而难以形容。 ——谁曾从这位传奇之上的强大法师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他们止住脚步，向卡内基视线投向的方向望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长长金发束成双马尾的、娇俏可爱的少女正站在一个狂战士打扮的人类冒险者摊位前，双手叉腰不满地说着些什么。 她的眼眸，美丽的明亮的，又隐含着令人心旌摇动的危险野性的龙类的竖瞳，是这世间最为明耀的金色。 “是那个——看起来没多大的女孩子吗？” 听到这句话而回过神来，卡内基突然就缩下了头。他是一个骄傲的，从不惮于顶着一对螺旋的犄角以魅魔的形象示人的法师，然而现在，他的法师长袍凭空地多出了一顶兜帽，好像变成了一些喜欢掩盖自己天赋特征的神秘的术士。就连手里的法杖也同步发生变化——成了一根常见于死灵法师手中的骨节杖，让人再也无法与之前的那根两相联系起来。 “？？？？？” 众人头顶缓缓冒出问号，“发生了什么？” “我不能去见她——不能让她看到！”卡内基说，匆匆地往队伍后面走，“不然的话肯定会出乱子的。” 后面的这句话是对风时说。风时点了点头，同时也使用幻化的能力更进一步地改变了自己的形象。 众人看向金发少女那边，又回过头来看看他们两个。 “为什么？” “你们认识她？” “她是谁？” “如果被她看到的话，又该会……？” 无论是风时还是卡内基，此刻的表情都古怪极了。似乎完全不需要使用语言，两个魅魔在用无声变幻的表情就能够完成一整套的对白。 “卡内基院长？” “风时院长？” 得不到答案，那就只能猜测，“……是因为会被她发现你们两个是恶魔么？” 碍于种族的名声，风时和卡内基在来到很多地方，更确切地说是所有的地方，都要掩盖掉魅魔的特征。但考虑到那位少女，尽管看起来可爱而又娇俏，实际上却是一个不世出的强者，他们用来幻化的法术在她面前未必能够起到先前的效果。 两个魅魔变幻的表情滞住，然后一起点了点头。按说，以龙族的实力即使是恶魔也没什么，但他们此行可是冲着她的龙晶来的。没有什么比邪恶混乱的恶魔更容易破坏掉这场关键的交易了。 “那就……我们来？” 两位带队的院长不能露面。面对那位深藏不露的巨龙强者，所有人心下不由得感到有点紧张。压在肩膀的担子也好像变得更重了。 他们向那位金发的巨龙少女看去。她已经离开了那个人类狂战士，在各个不同的摊位间浏览。她想要买什么？所有人都想知道。可她看起来，似乎只是随便看看，并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她产生兴趣。 “没事的，我们一定可以做到！”有人说道，握紧了双拳来给大家打气，“又不是打架，只是谈场买卖而已……我们的队伍里可是还有着这么多的龙裔！” 龙裔。他们总是担任着达成交易的任务。更不用说此时所面对的还是他们的同族。 伊哈洛特泽亚咬了咬唇，向前走上了一步。 “我来！”他说，“我看着也有年纪小的优势。可以试着首先上前问问。不算是太正式，但可以探察一下她的态度。即使失败了，也不影响什么，你们后续也依旧可以……” 然而一位龙裔教授却是按住了他的肩膀，微微摇了摇头。 “最好还是不要，也正因为我们是龙裔。我问你，作为龙族，你愿意和龙族做生意么？” 龙裔少年橙色的眼睛微微睁大：“！！” “没错，答案是当然不了，龙族交易的目的一向是多赚而不是公平，和同族做交易那是绝对没赚头的，”另一位龙裔的长辈说，“而且你装年纪小也没用。那么一个，即使是卡内基与风时院长都感到忌惮的强者，想必数不清多少年纪，偏偏也假装成可爱少女的形象……” “——显而易见她也打算用这一招！” 众人了然，无不为在龙族在搞钱方面的无下限而感到震惊。那样的强者，她居然还——远远看去，金发少女气鼓鼓的腮帮像是塞进了两个小包子似的——居然还卖萌！ “理解的。伊哈他其实是为校长担心而太着急了。是以一时竟忽视掉了这一节。” “所以龙裔们肯定是不行了。那该怎么办，难道要让我们这些人类上吗？” 在哈伦卓耿待久了就没有不会做生意的。但即使是这样，他们这些人类经商的能力相比龙族也是差远了。很难想象他们能够完成与巨龙少女达成交易、让她把蕴养了不知多少年的宝贵龙晶就此出手给他们的重任。 “而且，她看起来像是刚刚被人类给气到了的样子……” 人类是泽坦数目最多的智慧种族。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这里面有纯善之人，当然也有狡诈之辈。能千里迢迢赶来与龙族做生意的，想也知道更倾向于哪个方向。很显然地，会让龙族对他们留下一种群体的印象，他们仔细地观察，少女对待不同的商人态度，当她面临的是人类提供的商品，脸上神情很明显地带着挑剔与戒备。 “这样的话……” “那就只能——” 短暂的沉默之后，众人的目光缓缓地向一个方向转去。 毫无疑问，那里站着队伍里唯一的精灵。 第358章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呆滞了一下。 其实上，他是有打算去的，但是自己决定要去，与成为唯一的全村的希望，那种感觉又大不一样。 “我……我吗？” “——是啊！” 众人看着他，眼睛纷纷爆发亮光： “你看，你可是一个精灵，谁不知道，精灵他们高贵又纯良。” “而且还在术士学院待了那么久，天天被一群龙裔们耳濡目染。” “什么耳濡目染，你可说得轻了——这个精灵搞钱的能力在全龙裔的学院里那也是有名的，人家可是伊哈的小伙伴。” 伊哈洛特泽亚看着他，从刚刚的低落中一整个满血复活，扑过去握住他的手大力摇晃，“艾文！” “……” 艾尔文斯被他们给看得越发地感到有点儿方张。他下意识地向风时身另一侧瞥去，“拉斐尔……啊，就说，拉斐尔他怎么就没在这里！”作为某前战争之神唯二的弟子，王族血脉的精灵术士已经习惯和某个不良圣武士一起搞事，“如果他在的话，他作为一个天使……” 那么事情的稳度一下就x2了呢，毕竟都是在大众的刻板印象中风评非常良好的种族。 “没事的。”一大群人拍着他，“你要相信你一个精灵也够了。” “而且你是王族血脉对吧？快再穿得高贵一点儿。”一个银发的女法师过来拉起他的长袍，“这样的话就更加纯情更加善良绝对地不会被怀疑了。” “去你在说什么呢，什么怀疑不怀疑的我们这是在做生意——生意！非要说得就像是做贼一样，”一位龙裔教授不满地道，也拉着艾尔文斯鼓劲儿，“那个天使，在也未必就是好事，就他那种——当教授也藏不住的不良气质，本该不怀疑的看见他说不好就又怀疑了。” “喂！你这不也在说会被怀疑么？” “咳……咳！毕竟我们是要从一位强者巨龙那里换到一颗高品质的龙晶……” 他们要拿出什么才能把龙晶给交易过来呢？身上所带的东西在这时好像完全不够看了。艾尔文斯被一群法师姐姐拥簇着设计形象去了。卡内基作为导师同时也是对精灵王室最为了解的一位，也跟在旁边就此提出指导意见。总之好一顿折腾，等到终于收拾好了回来，同伴们仍然没有对交易的筹码达成统一。 “实在是太穷了……我们这群现代人在这魔法纪元……” 魔法纪元随便一株药草拿到枯竭世代便是珍宝。对应的，枯竭世代所能拿出手的最好的东西，在见惯了高品魔材的古人面前也是一点儿不稀罕。龙金币倒是古今通用的。但是，他们所有人的金币加在一起又能开出多少的价码——从商店里出来后他们对于龙晶的行情眼下已都有了解，而且，巨龙少女如果愿意拿龙晶去兑换金币的话，为什么要选他们，而不选更富裕更信得过、哪天后悔了还能过去把龙晶给再赎回来的官方商店呢？ “啊，我知道了！”伊哈洛特泽亚大声地说，就很聪明，“正因为我们在这场交易中实际上处于的是有求于人的低位，绝不能让她感觉到——这意味着她要吃亏——必须把对龙晶强烈的需求给隐藏起来。所以，摆出奇货可居的东西，让她主动来找你吧，艾文！你看她只是很随意地逛逛，没有什么明确目标而是希望能够看到一些足够新鲜的玩意儿，肯定会被吸引过来，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掌握主动权，向她开出龙晶的条件。” 第438章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转回头，“你说得很有道理——所以我该拿出什么东西来啊，伊哈？” 现在难度还变得更高了，不仅要有可能与这位一看就和他们一样阴险狡诈的巨龙少女达成交易，还要能够把她给主动地吸引过来。伊哈洛特泽亚怂怂地缩了缩脖子。 “那个什么，没必要严格按照时间线哈。我先把后续的操作给设计好。至于我们到底该用什么东西来和她交易，这个慢慢想的……” “…………” 虽然知道或许不该，但艾尔文斯甚至连风时转送给他的那些、黑暗精灵地下城主的赠礼都想到了。那都是蕴含着强大魔力的、价值连城的古代材料。可有一点儿很尴尬，那就是现在也是古代…… “……唉！”一位学者惋惜地把大腿一拍，“如果我们能把现代的东西给拿出来就好了。那些现代科技，所打造的……拿出来保准她稀罕。就是我们绝对不能改变历史……” 其它人也都同样惋惜点头。枯竭世代相比魔法纪元根本不在一个维度，把科技造物砍掉不许考虑，他们便完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出手了。 “卡内基院长？风时院长？……话说，您两位对此有没有什么看法呢？” 有人试探着问道。随后所有人的视线便都转过来。他们两个是不能露面没错，但这并不意味着不能对此提出指导！刚刚只顾着自己在说，怎么就把他们给忘了。 随后他们便看到，两个神秘而又强大的魅魔脸上的神情又开始变得整齐划一地古怪。 “其实，”风时说，浅玫瑰色（刚刚幻形时换了色号）的眼睛在眼眶里左转右转，“历史，这个该怎么说，是否会被改变，它也不是那么……” “也不是那么严格吗？”他们一下子都激动了。“也对，如果历史那么严格我们哪里还会被允许回来。”“所以，就像可以买买买一样，我们其实也可以——” 风时摇了摇头，举起手来打断了他们的话。他的目光向精灵望去，而后者亦心有所感地抬起头来。 “艾文。”风时说，“那个飞碟，你不是一直放在那个空间吊坠里没有出手吗？” “？！” 艾尔文斯震惊，“先生，您的意思难道是……” 很久之前，他击杀服务于乌斯卡的高官，缴获了一艘极为高端的飞碟。曾尝试把它卖给龙裔校长结果莫桑迦德当场恶龙咆哮，失败之后他把它放进了空间吊坠打算以后到外面再找合适机会出手。但很可惜，他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现在飞碟仍然被丢在空间吊坠里面，因为占据了太大的位置而导致当初没能带回沼泽泥怪，而遭遇了默林海曼长期且又持续的谴责。 “把那个飞碟交易给她吗？这未免也……”未免也太刺激了！天知道为了避免产生蝴蝶效应对历史走向造成改变，他们来时走后身上所带的东西也都要严密检查。一小块储存晶片都不能掉到古代。然而现在，居然可以直接掏出这么大一飞碟，好用来与一位一看不同凡响的巨龙大佬达成交易？ 其它人也都感到很是难以置信。但是他们却没有跟随提出质疑，而是整齐划一地牢牢闭上了嘴。战士院长都说可以那就是肯定可以了，次次回来他们都被他给严密管着，稍微有点什么动向立刻就给叫停……万一多说两句他仔细想想又反悔了。 艾尔文斯：“…………” 作为深知某战争之神累累翻车史的男朋友，他必须负起让他在这件事上慎重作出决策的责任。“先生。您再认真考虑一下，飞碟诶！按照伊哈的计划，也就是说我们要在这熙熙攘攘的集市上现掏出一个乌斯卡制的飞碟——这真的可以吗？” 一边说着一边征询地又向卡内基看去。血魔法师摆了摆手。他好像在努力压下唇角的笑意。艾尔文斯茫然地回过头来。导师已经走到了他的身侧，亲密地用手揽过了他的肩膀。 “也许，艾文，”他轻轻地说，“这件事——它其实是历史上早就已经决定的呢？” 精灵沉碧的瞳孔微微收缩。 一瞬间，他明白了。 关于哈伦卓耿为什么不回收飞碟。关于初次见面，龙裔校长那对他没来由的不满。以及，当他把飞碟带到他的面前，那恶龙咆哮的恐怖怒火…… 他把飞碟从空间里取了出来。——那么大的体积！时空的原住民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金发少女也同样被吸引来了关注。从集市的另一边，她一闪身便来到了他的身前，很感兴趣地询问这究竟是什么。 “是父王远征异域所带回的宝物。”高贵而俊美的精灵王子向她礼貌地微微欠身，“您可真有眼光！尊敬的龙族女士……” 这场忽悠进行得格外顺利。纯良的精灵小王子怎么可能会骗她！这绝对是一件不世的宝物，无论是外部还内里，感觉不到一点儿的魔力波动，可是它却又那么神奇。精灵就它的使用对她进行演示。他坐进去，将它启动，这件亮闪闪的有着完美圆形外表的载具下部亮起一圈湛蓝的光——那绝对不是魔法灵光，而后，它便骤然地冲天而起。 速度快到可以说是诡异！远远超过需要消耗珍贵魔晶才能启动的构装魔偶。它飞向天边，少女也腾空追去，在半空中，她人类的形态还原成巨龙的本体，视线透过舷窗艾尔文斯看到她的鳞色。闪耀的、夺目的，完全不带一点杂色，她是一头纯血的黄金巨龙，有着他们过往所见到的任何龙族也远远无可企及的美丽。 但，这并不会让某个深深关怀校长伤势的精灵有任何的心慈手软。 交易达成，金色的璀璨的极品龙晶被交到了精灵的手里。 第359章 “妈耶……” 完成了交易的巨龙少女开心地带着她的新宝物飞走了。远处地面，用魔法遮蔽了身形观察着这场大型忽悠的众人无不是叹为观止。 “这就成了。话说她会回过味儿来吗？被我们给坑了什么的……” “应该不会吧。毕竟乌斯卡人的飞碟，在这个古老的时代真的是一件绝无仅有的、那个……东西。” “可是她后来还是回过了味儿来诶！不然的话，艾文也就不会被记住——连他的形象都被用魔法保存然后流传了下来。”伊哈洛特泽亚回忆往昔，“所以才会有第一次见面，校长就很不喜欢他的事……” “……嘶。” 一群人倒抽一口凉气。精灵带着龙晶向这边走来（平稳甚至闲庭信步一般的步伐让自己看起来完全没有欺诈的嫌疑），他们也连忙地向他迎去，将他簇拥了起来。 “艾文！” “谢谢你为校长所作出的牺牲——就这样，上了龙族记仇的名单……” 艾尔文斯的额角缓缓滑下黑线，“呃，这个……” 过分夺目的龙晶被他放在储物空间里面。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们快步地离开了喧闹的集市，到了没有人地方，由卡内基为周围构建起结界，这才拿出来给大家看。 “——哇！” “这颗龙晶。” “它真的是……！！” 哪怕还没拿到手里，单单只是站在它的一旁，便能够感觉到这颗龙晶所蕴含的那强大至极的能量。那灿烂的金光，好像比太阳还要更加闪耀，深深烙印在网膜上，眼睛都几乎要被它给灼伤。 他们轮流传看（当然修为太低的学生除外），啧啧称奇，而后再一次为这场戏剧性的交易而慨叹：“蓝血虫子流水线打造的一件战争机器，竟然、竟然就这么换回了泽坦巨龙弥足珍贵的一块龙晶……” 夺笋啊，太笋了……不，仅仅是“笋”字现在不足以形容，更加贴切的说法应该是缺德。 众人面面相觑。一位龙裔弱弱地举手，“但是，我们也算是把敌人的信息、技术方面的情报投递给了远古的先祖是吗？” “咳……”一位炼金系的教授也弱弱地点头，“没准儿正是因为提前得知了枯竭世代科技侧强敌的威胁，于是龙族才建立起哈伦卓耿来的。” “所以、所以……” 莫桑迦德所需要的是共计十一颗的高品质龙晶。所以他们要再缴获一些乌斯卡的飞碟，来和远古巨龙达成交易吗？ “还不是被坑一次。而是被坑了十一次。拿宝贵的龙晶换来一堆这样的垃圾玩意儿……” “而且后续乌斯卡入侵他们没准还和他们的飞碟对打过。” “——难怪飞碟这种东西学校死也不收啊喂！！” 龙裔们双手抱头。无法想象，以绝不亏本为信条的龙族这波血亏居然是自己一手策划的，“还好，我们，都没有……露脸……” 其它的人类也同样感到无比地侥幸，不敢去想倘若今天自己也有露面，那么在千万年后的今天，进入哈伦卓耿的时候又将是怎样惨烈的情境。 “难怪！我们两位伟大的院长第一个表态他们不能和那头金龙见面。” 第439章 现在他们总算明白了这两个的表情为什么会那么古怪，风时有追溯因果的能力，显然知道后续会发生什么，而以卡内基的天才头脑，当然是一下就猜出来了。 他们纷纷向两人投去鄙视与谴责的目光。 卡内基：“死道友不死贫道难道不是恶魔正常操作。” 风时：“干嘛呀，干嘛这么看着我——我都把艾文给卖了！” 艾尔文斯：“……” 他可深深感受到他的导师兼男朋友是多么爱他了。 龙裔们结束抱头，把他给团团围到了中间，“你居然还能活着进入哈伦卓耿，可见那些有关恶龙凶暴之类的都是谣传，”他们用力地拍他的肩膀（和发顶），“你看，我们龙族是多么宽容，多么善良的种族啊！”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现在都已经在猜测龙族与光明精灵的领土争端到底是不是他那位过分胆大嚣张的祖先先挑的事了……好吧，就算不是希恩德林，那也是他导致的龙族的仇恨，总之都差不多。不过还好，旋即他听到又有一位教授说：“不，我想应该不至于，否则的话，他就算活着进入哈伦卓耿，后续也一定会被暗鲨的。” “没错。还要先把他们精灵王室的宝贝都抢走然后再暗鲨。” “应该还要放他用强大的忽悠能力先去赚一些钱吧？然后到时候就可以顺带把他的存款也都给充公了。” 艾尔文斯：“………………” 这就是善良吗？这就是你们龙族的宽容与善良吗？你们要不要这么熟练啊！ “……所以，应该不是这么操作的啦。接下来我们通过别的办法来给校长收集龙晶。” “但也有可能是后续我们来负责操作？艾文他只是作为第一个，同时还是精灵，于是给龙族留下了最为深刻的印象？” “万恶之源啊……”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是没办法再这么操作一波了。手上已经不再有新的飞碟，一个学生兴冲冲地拿出了自己缴获的一个重火力集成，但是风时摇头不予允可。于是他们只能在黄金之城待了几天，又采购了一些东西，然后便回去了。 其实原本想要多待上一些时候的——这可是龙族的城市！但想到之前的坑龙行为人人都感到很是心虚，总觉得实力深不可测的金龙少女随时可能恶龙咆哮着冲杀过来。同时风时也在催：“莫桑迦德还在那边等着我们呢。卡内基隔段时间要为他做一次治疗的，现在时间又快到了。” 队伍只有回去。不过当从时空圣殿里踏出时，过早离开兰各帕纳斯的遗憾，已是为对接下来、龙裔校长拿到的龙晶时反应的期待给取代。 “真想看看，校长大人知道，某个可恶的精灵他之所以坑龙，其实是为了给他带回来疗伤用的龙晶……” 龙晶仍然在艾尔文斯手里。他们要他亲手将其交给莫桑迦德。 “这样，就可以圆满地消解掉校长因为代代相传的记仇名单而一开始就对你所产生的怨念！”伊哈洛特泽亚推着他，作为他进入术士学院最先认识的好朋友，他当然知道某个可怜的精灵那么多年都是怎样和校长大人斗智斗勇的，不可不谓之求生艰难。 然而他们的期待却并不是那么容易得到满足。萝拉碧丝缇透露的消息，自打当众吐血伤情爆发之后，莫桑迦德就一直处于无意识昏迷的状态。而且他被放置在专门的魔力场中——那是学校最级别的禁地之一，他们甚至不知道其位置在哪里，自然更不可能被允许随意进入。 “……所以，只能由两位院长转交了吗？” 伊哈洛特泽亚开始转而撺掇风时带艾尔文斯一起进去，“你看——艾文他不是学生，也不是教授——而是您的男朋友、更确切地说是未婚夫诶！看望校长什么的，当然可以一起去了。” 其它人也都大眼睛亮晶晶，等他点头答应带艾尔文斯一起进去，然后再对彼时的情景向他们进行转述。 然而事情终究用不着那么麻烦。莫桑迦德——他失去意识，昏迷了那么多天，然而随着龙晶被从空间里拿出来，术士学院的巨龙残念头一次在白天也开始躁动，莫桑迦德也同步感知到了些什么，他居然醒了——而且随后还站起身从魔力场禁地里出来了。 因为是刚刚回来，消息还没有传到，学校的高层一度为此大惊失色——这完全是回光返照一般的表现！他们慌乱地从四面八方赶来，医师们涌上去扶住他。莫桑迦德现在白色宫殿——禁地的传送阵少数能够传到的地方，一步一步，向能够传往更多地方的宫殿的传送阵走去。 “不，校长！” “您想去哪里？！” “您的身体已经经不住再这样传送……” 他是那么虚弱，每向前踏出一步，都在消耗着如今他所剩已不多的生命力。他的身形再也不像先前、留在他们印象中的那么伟岸。而是消瘦的、虚幻到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永远地倒下去。 “校长！” 他们想要拦住他，但却又不敢那么强硬地拦阻。他的生命已将走向终结，如今他金色的竖瞳尽管黯淡但却仍然坚定，执著想要达成自己最后的愿望。 “您没有必要、一定要传送……” “您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我们看也许能够把它给移到您的手边来……” 突然。莫桑迦德不再向前走了。因为空间之力开始波动，传奇之上的魅魔法师，隐姓埋名的战争之神，拥簇着王族血脉的精灵在中间，后面还拖家带口的挂着的一大票的人，已经出现站在了他的身前。 不过，他已经没空去过多的在意他们。他所在意的——那一颗金色的、光芒万丈的龙晶，被递到了他的身前。 第360章 莫桑迦德的表情——他们都看着莫桑迦德的表情，首先震惊，然后转变得那么地复杂。他看了看面前的龙晶，看了看拿着龙晶的艾尔文斯，看了看艾尔文斯，又看了看被他拿在手里的龙晶……黄金般的竖瞳是震颤的一线，唇角亦在颤抖着微微向上牵拉，想要说话，但却又说不出话。 医生、学校里闻讯赶来的人因他表情的震动而更加地担忧，“校长！”“莫桑迦德！” 莫桑迦德一把将龙晶从精灵的手里夺过。 来自巨龙强者的极品的龙晶，持续在向外释放着强大的威压。等阶比较低的学生甚至无法过多接近，艾尔文斯其实也一直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方才拿住它。但在这一刻，随着莫桑迦德将它那在手中，那恐怖的力量便不再能够感受得到了，它在全数向莫桑迦德身上归拢。他的脸上泛出血色，不再像刚刚一样苍白得可怕。脊背也同样一点点挺直了起来，尽管依然瘦削，但他们已经能够看到那熟悉的、平时的伟岸与高大。 艾尔文斯微笑看着他，沉碧色的眼睛正对着金色竖瞳，中间是剔透的龙晶流转着晶莹的亮色。空气，是一种仿若定格般的沉默……水青色短发的脑袋从旁边冒出来打断了它。 “校长！”伊哈洛特泽亚说道，“您看龙晶——艾文他骗取龙晶其实是为了您啦！那个飞碟什么的……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其它的东西了！所以，有关，那个记仇什么的小本本……您是不是把他的名字划一下！” 莫桑迦德猛地转向他。 然后他咆哮了起来，“哼！这个可恶的精灵，别以为我会这么容易就——” “——可是可恶的精灵帮你找回了一颗极品龙晶诶！” “我为什么需要龙晶？！还不是当初为他跟卢西恩本康华里打架！” 莫桑迦德的愤怒地吼着，大袖一挥气冲冲地走了。医生们也连忙赶上他。众人被留在这里面面相觑，就这么肉眼可见地好转了，他们当然是为他而感到高兴的，但是…… 所有人都哭笑不得的表情复杂。伊哈洛特泽亚转来安慰艾尔文斯，“那个，艾文，校长他死要面子所以会是这样，但其实……他已经知道，这些年来不应该那么针对你啦。” 他说的是对的。当艾尔文斯和风时回到家，他的终端突然响起通知铃声。系统提示他收到一份补贴——少数种族入学所享受的特殊补贴，年年都有，而他已经在哈伦卓耿待了这么多年，所以说是非常可观的一个数字，然后还有其它依据课程成绩、竞技积分、任务表现以及特殊贡献等等发放的勋章与奖金。窗外响起翅膀拍打的声音。那是许许多多的大大小小的包裹，正扇动着由魔力幻化的翅膀，撞击着玻璃想要飞进来。 艾尔文斯过去把窗户打开。同时进来的还有顶着明亮光圈的天使圣武士，“艾文！”拉斐尔茫然地说道，“校长突然给我发了一份少数种族的津贴……卧槽！你那是什么，怎么这么多啊！” 从窗户里飞进来的有实体化的奖章——用多彩的贵金属铸造而成，还有华丽宝石的镶嵌，同时还有魔法水晶制作的巨大龙蛋、比桌子还要大的形状完美的巨龙鳞片，以及其它被装在包裹或者盒子里看不出究竟是什么的物品。这些物品上都扎着缎带，有些还带有漂亮的桃心贴纸，从其附带的小卡片龙语写就的祝贺语上可以看出，这是恭贺结婚的礼物。 第440章 “为什么、为什么啊！校长他怎么可以这么偏心，”天使圣武士气得大翅膀炸毛，“为什么我只有电子勋章，到你就成了实体版——而且还有这么多的礼物！” “大概是因为我和他之间终于解开了这些年来的误会，”艾尔文斯带着礼物们（它们飞在后面跟着他）走向客厅沙发，“而且，不久之后我和我家先生就要结婚？” “可是我和他从一开始都没有误会诶！要不我也去找人结个婚……等等不对，你这怎么还有生日礼物！！” 拉斐尔捉住了一个礼盒拆开，盒子里掉出的贺卡让他眼睛瞪大，“你的生日——” 艾尔文斯的生日当然并不是现在。铂金色长发的天使于是产生不妙的猜测，下一秒，他的猜测便得到了证实。这些生日礼物，都是为已经过去的生日而后续补上的。艾尔文斯来到哈伦卓耿已很多年，这是每一次生日都给补上一个…… 除了生日礼物，还有这些年来的节日礼物，拉斐尔酸成柠檬，当时就用大翅膀把自己裹起来自闭了，“啊啊啊啊啊！！” 风时坐着在拆结婚礼物。超酸的白色大柠檬从沙发那边滚来撞到他的身上。“为什么啊——等，校长他开始给我们发东西了——他的伤好了？！” 天使把翅膀打开，惊喜地抬起头来。风时沉吟了一下，“是好了很多……” 拉斐尔急切想要知道他是怎么好起来的。于是两人给他讲述。 “龙晶！”天使铂金色的眼睛爆发出亮光，“你们给校长找回了颗龙晶，所以他一下好了很多。高兴之下，送了艾文很多的礼物……而在过去，他一直觉得是艾文把他们的龙晶给骗了！” “嗯，嗯，”风时点头，“事情就是这样——” 拉斐尔一把抓住他。 “所以我也来吧，后续我和你们一起回去！如果再有这种骗龙晶的需要，就换我来出马！作为天使，在这方面比起精灵绝不会差，”他拍着胸脯，“校长他之所以这么些年不待见我，一定是因为我也和艾文一样，骗了他们龙类先祖的龙晶，让我也加入你们，把这个误会给解开吧！” 风时：“……” 艾尔文斯：“…………” “刚刚你还在说没有误会诶，拉斐尔。”艾尔文斯拆穿。 “我又仔细想了一下，觉得应该还是有的，你看，他对我明显和对其它学生教授都不一样……” “——那是因为你是不良老大好吧！” 天使和精灵眼看要打起来。风时和心心一边一个把他们给拆开，“回头你继续和我们回去，拉斐尔……不过，校长他倒是不再需要龙晶啦。” “嗯嗯，”拉斐尔高兴地点头，直到听见他说到后面。他呼地一下直起身来，“什么，校长他不是需要十一颗龙晶吗？” “之前是，”风时回答，“但现在不用了。” 拉斐尔不相信。“他可是伤到了本源……不止是为了救命，更是为了对本源进行修复！十一颗，一下变成只要一颗……” “那颗龙晶的品质是极品的。”艾尔文斯说。 “好吧。”拉斐尔说，不过很快便又燃起新的希望，“那，我可以去忽悠其它的那些魔药……” “魔药也不用了。”风时说，“啊，当然了有条件的话还是要继续收集的，不过不再是为他治伤，而是为了别的需要。” 拉斐尔：“？？？？？” “什么，”他失声问道，“他就这样完全地好了？？” 莫桑迦德又休养了一段时日，随后便完全地好了。学校对此进行了官宣。 哈伦卓耿到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但在同时，尤其是这场忽悠之旅的亲历者们，心中也多出了很多的疑问。 “校长，校长！” 庆祝的宴会上，莫桑迦德被一群年轻人给围住。 “我们想要知道，给您提供龙晶的那个金龙少女……她是谁？” “您的眼睛和她是一样的金色，她是不是您的先祖？” “我们给了她乌斯卡的飞碟。龙族提前知晓了未来科技侧敌人的威胁。哈伦卓耿的建立，便是龙族针对枯竭世代与强大敌人所做的应对手段。她——在哈伦卓耿建立的过程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我们知道，哈伦卓耿是隐藏有远古巨龙的。那头巨龙其实便是她吗？……在古时候，我们遇见她，她非常地年轻，绝不是幻化出的形象，而是确实处于少女时代……所以才那么容易就被忽悠。是如此地年轻，然而实力却已达到那种程度的强大，当然有可能，活过漫长的光阴而一直到今天……” 莫桑迦德端着酒杯站在那里，唇角隐隐抽搐。 年轻人们迫切看着他（不年轻的教授们也纷纷投来暗中观察的目光），渴望能够从他那里得到问题的答案。 他们得到恶龙咆哮。 “就不该让你们回去，这一个个的——知道泄露学校机密罚款多少吗？！” ——又凶又抠的校长他又要罚款啦！学生们哄的一声作鸟兽散。教授们也都迅速收回目光假装自己不在现场。 但某个龙傲天主角拥不畏强权的美好品德。 他跑去找异域的学者曲线救国。 默林海曼正摇晃着一杯青绿色的薄荷露酒，站在窗边含笑看着风景，注意到他的到来，于是转向他。 “怎么了，我的精灵先生？” “我想要重新和你讨论一下有关校长大人和小裙子的事。”艾尔文斯说道，“你说第一次见面，我们的校长大人正在试穿漂亮小裙子，请问，那时的他——形象究竟是现在的龙裔大叔，还是一个一头金发的美丽女士呢？” 第361章 艾尔文斯脑海中所浮现出的形象，其实是一个双马尾的娇俏少女。但是，考虑到时间的流逝，后来的她想来不会再是当初初见时的模样。 默林海曼听到他的问题，把露酒拿到一旁，倾身向前去看着他。 艾尔文斯感到茫然。但还是与他那双墨青色的眼睛相对视。 “当然是莫桑迦德了！”异域的学者说道，不由得失笑，“一个大叔试穿小裙子那才是新闻，女孩子穿裙子有什么值得说的？” “……？” 艾尔文斯头顶缓缓冒出问号。 他回忆道：“你不是说这是就未来的事情所给我的提示么？” “对啊。我提前对你作出提示，这样你回头看到敬爱的校长大人他所收藏的满满一柜子小裙子就不会感到太过惊讶……” 默林说。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龙裔校长已经听到了这边两人的对话。 “默、林、海、曼！！” 青绿色的薄荷露酒被一把塞进艾尔文斯手里。默林拨腿就跑，后面莫桑迦德疯狂追杀。艾尔文斯一脸懵逼，感到茫然而摸不着头脑。这时一只冷白漂亮的手从旁边伸过来，接过了晶亮剔透的酒杯放到了一旁的窗台上。 魅紫色的桃心举起用尖尖戳了戳他的脸颊。 风时转过身来。华美大厅里摇曳的烛火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烁成万千的星光，“艾文艾文，”他高兴地说道，“我们去跳舞吧！” 艾尔文斯握住了他的手。欲飞的蝴蝶骨幽魅的翼纹流转着深邃光泽，妖冶的魅魔借着他的手旋转向舞池的中央。吟游诗人拨动琴弦唱响古老的旋律。轻盈而又优雅，流动的香风扬起他如海浪般的银发。 庆祝的欢宴持续有很多天。以至于当校方宣布所有课程活动安排重回正轨，很多人都不在状态。时空的旅程也将再一次启动了，在参与成员的构成上回归了先前的模式，但是为材料精通的学者们增加了几个专属的名额。 人员的实力在攀升。卡瓶颈卡了许久的学生们回到学校里，参与时空的旅程，境界先后得到了突破，并进入了新的学习阶段——以哈伦卓耿这样一座底蕴深厚的古老学府，有的是典籍与条件，让他们可以说是按部就班地开始了更高星等的学习，毕竟，限制了高星教学的从来是现今那恶劣的环境对超凡者们可怕的压制，而不是奥术与战技等等各个领域的知识。 有些教授甚至也退下来加入了学习的行列——五星左右的等阶，现在已经有点不够看了，面对那些从外面回来、得到突破后星等境界高到可怕的学生，以及同院同系隐世出山的拉他们好大一截的同事们，他们耻于继续被冠以教授的头衔。教授们退为学生，原本所执教的课程当然也不再传授，不过这并不会对学校的教学造成什么影响，因为太多太多的隐世者，这里面甚至还有相当一部分是从冻眠舱里走出，在对当今时代有所熟悉，以及对自身领域的发展变化建立起充分的了解之后，担任教授而填补了他们的空缺。 而在同时，哈伦卓耿那、先前毁在卡内基与康华里惊天动地一战中的古老建筑、各种法阵，以及诸如后进生考场等特殊的试炼场所，也因源源不断的来自魔法纪元的珍稀材料而得到了修缮以及重建。工程法师们甚至还建起了先前所没有的功能区域，比如专门用来养殖古代魔兽的富魔力场。阿曼达格林带着生化炼金与医学院的学生们在不同的场区间走来走去，观察，以及记录。作为普通人，他们无法享受到返回古代的珍贵的名额，但那或庞大或小巧的奇珍异兽们，已足以让他们窥到魔法纪元一角的雄奇的景象。 第441章 有些材料除了应用于内部的用途，还被拿到外界进行出售。想也知道那是多么火爆的抢购现场！龙金币、泽坦新币、乌斯卡币……数字以及实体，巨大的财富被转换成珍贵的资源与尖端的武器。 “哈伦卓耿究竟发生了什么？” 外界产生了纷纷扬扬的猜测。其实，这些年来，他们便一直在猜——从一些关键人物长时间的失联，与部分家族同哈伦卓耿之间的冲突上，他们得以判断，龙族已经知晓了当年康华里等人弑神一事，并对他们采取了措施。 而以康华里其人的实力，他还有着一条线上生死相关的那实力同样不差的庞大党羽，龙族尽管在这场内战中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倘若他们没有取胜的话那么哈伦卓耿后续不会解除封锁并再次面向外界招生，但也必然付出了可以说是相当之惨痛的代价。即使是按照最为理想的、他们在这场内战中大获全胜，没有一人伤亡的情况来计算，所抹杀的康华里势力也足以对学校的人力造成巨大的空缺。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哈伦卓耿旋即启动了教授的招聘。但是他们也几乎招不到人（从所开出的工资来看他们在资金方面也同样大不如前），最后不得已传出集结的命令，把那些高等阶未毕业、哈伦卓耿分散在外的学生们给招回。 如此一来，固然内部的实力能够快速且极大地得以增强，但是，这也完全破坏了哈伦卓耿深耕那么些年，在泽坦各地的布局。 “哈伦卓耿这波……且不说之前怎样，单看这次全体大召回的自乱阵脚的节奏，给人感觉就很不妙啊……” “他们是不是快要不行了？” 有些人试图去问那些被召回的学生。但他们也不了解——即使了解也不能对外透露与此相关的信息。他们回去后，一段时间里，哈伦卓耿又一次陷入了沉寂。 打破了这沉寂的，是龙裔的一些商行，拿出了一些远古的宝物对外出售的消息。 最初，只有有限的势力能够买到。但随着时间流逝，能够参与的势力变得越来越多，消息当然也就越来越广。 “他们想要把那些东西给卖出一个好价格！” “毕竟，那种级别的魔法原料，随随便便卖了，未免也太亏了。” 高阶而珍贵的魔法原料的来源，毫无疑问是龙族从古代所传承下来的。他们惊艳于龙族的收藏，狂热进行抢购，但同时也看出这拥有无尽传说的古老种族内里的虚弱。 “是已经到了怎样的田地。” “连这些一代代传下来，压箱底儿的东西都给拿出来卖了……” 和大量召回在外的高星等学生是同样的性质。短期内，他们是能够得到可观的收益没错，但把视线拉长，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 也许，这座被视为泽坦反抗战线神圣灯塔的古老学府，已是无可逆转地走向了没落？许多的势力为此而感到悲伤与担忧，他们尝试与在外的学校人员联系，希望能尽一份力，对哈伦卓耿进行一些帮助。而还有些人，则是已经开始跃跃欲试，产生了落井下石的、由己方接手哈伦卓耿在外所拥有的资源与产业的想法。其中一部分纯粹是出于卑劣——同处反抗战线并不意味着品性就一定高尚，余下的部分则是与当年的弑神一事相关，龙族既已知道事实真相并已将康华里等悉数抹杀，那么与他们便同样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双方迟早会有一战。 他们也同样在与外派人员进行联络，装作想要为学校提供帮助，实则是为了打探哈伦卓耿的情报。好心与恶意交混难以区别，龙族的应对是一概进行保密。 特殊的空间域界里，独立于世外的古老学府形成一个巨大的黑箱。但在这天，黑箱有打算把一角给揭开了。 “后续临晋阶的学生现在也都差不多晋阶了。又多出的这些空位……” 空位可以拍卖给学校教授们，也可以让给那些学术侧的研究者，还可以给那些尽管与突破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但成绩天分非常优异的学生们奖励式的抽签。总之在安排上非常灵活，使得名单确定每每成为哈伦卓耿最受期待的日子，不过，这样的日子并不会永远地持续下去。 艾尔文斯知道风时这天与卡内基、莫桑迦德等开了一场会。而后，新战争教会的高层们也开了一场会。他很想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有新教会参与，议题明显与他的导师相关……他在家里等待，决定尽管不该，回头还是要问上一问。 这件事并不是不该。晚些时候风时回来，在他想好要怎样开口之前，主动地坐了下来，拿出了会议的决定与他进行讨论。 艾尔文斯简直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 “要对外开放，让外面的人也参与进时空旅程里来？！” 他再三地进行确认。还不是小范围的，而是要面向整个外界——泽坦反抗阵线，所有的势力都将能得到参与时空旅途的机会。 “告诉我学校不是认真的——所可能的影响，你们都已经考虑过了？” 第362章 他们当然已经考虑过了。这有可能会令风时神明的身份暴露。 “所以我们当然是首先保证问题能够解决，然后方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艾尔文斯无法相信他。风时坐在圆形扶手椅上，他在他的身前焦虑地踱步。一旁花架上的金缕叶（他们从古代带回的植物）也隐隐地感知到他的情绪而收敛皱缩了叶片。 “当年的事，参与之多，流传之广，是我们甚至都无法统计的，先生！那些亲历者，按理说他们是不会对您产生信仰，可是我们无法保证，在后续的那些年里，发现事与愿违，自身识人不明，不会产生愧疚后悔的情绪，就像菲力克教授他的导师那样！毫无疑问，关于历史的真相，那些行恶者，作为优势方，会尽可能地将其消除以及掩藏，但即使如此，仍然会出现菲力克，以及其它的那些前辈们……以泽坦的广阔，这将是多么庞大的人数，而单单学校里的这些，到目前甚至都没有得到解决。他们依然在冻眠舱里躺着——我们又该如何应对后续而来的那么多？” 风时的唇瓣微微张开，“他们之所以能够认出我，是因为……”一眼看到了他是魅魔，他们了解真相，知道可耻的背叛者将他们的神明转化为了魅魔，“被背叛的神明会堕落进恶魔的阵营！我的恶魔属性与时空穿梭的能力结合在一起，让他们联系猜出了我真实的身份。而对于后来的人，我会以精灵而非恶魔的形象来面对他们！” 他说道，幻化成为艾尔文斯最初所设定的、银发白袍精灵贤者的形象，“同时还会给他们施加心理暗示，如果从过去的影像或记忆中等等见过我的话，则无法再将我与所知的形象联系起来……以及禁止其它方面的联想。” 艾尔文斯看着他，沉碧的眼眸在震颤。通过读心的外挂，风时知道他的脑海中正在轮播放映某位虚假精灵德鲁伊那累累的翻车史。“现在我又换设定啦！”风时说，“在被康华里等人谋害后，阿修琉斯他逃走了——随后他得到了精灵的帮助！所以他们才会一直抓他但是却又抓不到。感念于精灵们的帮助，同时也出于对他个人的欣赏——一个强大的精灵剑士被阿修琉斯选定为传承者，将负责开启时空的通道。” “这和学校里官宣的解释是矛盾的。”艾尔文斯感到不可思议，“只要把两个版本放在一起一对……” “他们对不了学校的版本。保密禁制可以完全地杜绝学校的版本向外流传出去。”风时有理有据，“你看，哈伦卓耿也已解封了这么多年，你们数不清多少人外派出任务，有关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包括我和卡内基恶魔的身份，向外流传出去了吗？” “但是，学校的成员却可以去比对外宣的版本！一定有很多人好奇两版说法为什么不一样。然后再从他们那里得来更多的信息……” “对外的版本不是要明说的啦！”风时站起来叉起了腰，“作为高傲的精灵，是没必要和愚蠢且讨厌的人类废话那么多的。我这边什么都不说，他们会自发向这个方向进行猜测。既然只是猜测，那就无所谓矛盾与不矛盾了。至于‘更多的信息’，又有谁能保证那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艾尔文斯摇了摇头。依然感觉哪哪都是漏洞。 “他们来到龙岛上，是会被严密控制起来啦，不可能允许他们到处去探寻挖掘情报。在人员的接触上面，也同样会被设置很大的限制，还有，不同于之前自己人，我会要他们与我绑定契约，用精神强制来避免他们作出控制之外的或可能改变历史的事，而且卡内基到时候也不再离开我们了，他和我们一起，一旦有意外发生便可及时进行补救……”风时努力地试图说服他，最后道，“艾文，这些我在未来的图景中都有看到，可以保证！不会有事。” “不会有事吗，先生？”艾尔文斯闭上了眼睛，用手臂扶住了额头，“那您之前又在为什么担心？当时甚至不需要您去接触历史真相的知晓者……只不过是看到网上出现了一些支持您的言论。” 第442章 “我……”风时噎了一下，庆幸精灵未曾看到他的目光无意识地闪向了一旁去，“很多时候就算知道不会有事也会忍不住地感到担心啦。把情感的因素给抛开，单纯从理性的层面来考虑，像这样的担心其实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我现在就在为此而感到担心。” “——像你这样的担心就是从理性的层面看完全没有必要的！” 风时说道，并为能够提前把他所要说的话给堵回去而感到自己十分的机智。 然后他便看到他的精灵浓绿的眼睛泛起水光，看起来马上就要哭了。 风时愣住。 当下连忙扑过去抱住了他。 艾尔文斯被他给抱着，坐进了旁边的圆形扶手椅。风时已经恢复成原本恶魔的形象，巨大的魔翼张开包裹住他，圆润饱满的紫色桃心也放在他的怀里。 “面对着这场战争，如乌斯卡那样强大的敌人，单凭现在、晋阶觉醒的那么一点儿人，是远远不够的，艾文。能晋阶的差不多都已经晋阶，而剩下的离突破还有一些距离，继续让他们占有名额是对宝贵资源的浪费。泽坦需要的是快速、而又大量的泽坦临突破者的觉醒。” “可是您为泽坦已经做了那么多，”艾尔文斯喊道，“您为泽坦已做得够多了，先生！” 他的双手紧握，指节都因过分用力而发出喀喀的声响，“如今不该再让您额外承受那么多的风险。” “如果未来笼罩着迷雾的话，这样的决定确实是在冒险。但是未来明明清晰地展现在眼前。”风时摇了摇头，“所以这不能算作冒险，而是在按照剧本的指示去做——而且，除了泽坦，我还有私心。” ……他还能有怎样的私心！这么多年他在哈伦卓耿甚至都没去交什么新的朋友，一天二十四小时有四十八小时都在围绕着他。猜出他接下来所可能会说什么，艾尔文斯感到他的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他呼地一声就要站起身，但恶魔剑士圈在他肩膀的手臂压住了他。 “我是说那些人——我的仇人。从康华里的死状上你可以很容易地了解到某位战争之神他记仇的程度。哈伦卓耿这边该杀的是已经杀完了。然而更多的，他们分散在外面。” 艾尔文斯的动作一顿。 凉薄的，宛若冬日的冰风一般的语气，导师在他的耳边继续说，“你能想象得到，他们所拥有的，该是多么庞大的势力。” 完全能够想象得到。这些人在哈伦卓耿的权势就已经够大，在清剿了他们之后，学校一度陷入了无人可用的尴尬境地，教学都险些因此而停摆，而这还是龙族的地盘，他们掌握着主导权。把目光移转到外界，那广袤的泽坦大地…… “所以，先生，您是打算要……” “没错。时空之旅带来的收益再大，那些手上、乃至身家不干净的，是绝对不敢来的。最终所能参与的，唯有在这件事上清清白白的人……那将会是我们的忠诚的拥护者。”风时轻轻地说，“我们的势力得以借此快速突破提升，而他们苦于这枯竭世代，继续停滞不前，双方实力的对比是彼消而此长的，从而让我们相对他们拥有最终获胜的优势。” 艾尔文斯点了点头。终于，对他的决定表达了认同。那样的血海深仇，他当然不会圣母到说“这对泽坦反抗阵线伤害未免太大”就把事情勾销一笔抹过去，相反，他甚至为导师宁愿对泽坦带来损失，也不愿把背叛了他的无耻之徒放过而感到隐隐开心。 毕竟，陨落的神明为守护这个世界已经做了太多、太多。 风时的唇角连带着他的紫色心心都一起上扬起来。他抓着他摇晃，把头埋在他的颈窝用力地蹭。 “……先生？” 艾尔文斯茫然地抬头，他对上一双满满怀着喜悦的紫罗兰色眼睛，“而且，艾文，还有一件事！” “是什么？”他自然要问。 风时却又闭上嘴巴。“啊我想想，这个还是当作惊喜吧。” 艾尔文斯：“？？？” “——先生！” “不说。既然是惊喜那肯定不能提前说的了……哎呀！” 好巧紫色心心就扁在精灵怀里，被他一下给捏住用力地rua。风时向后软倒下去，扯着细细尾巴，“放开……又欺负我心心！你再这样以后小心心它再也不来安慰你啦。” “不准再卖关子，先生，你知道我有多担心……” 两个人滚成一团。可怜心心被揉圆捏扁。最终柔弱魅魔不得不向他的契主作出让步，“好吧好吧——告诉你，快放开，那是一件你已经心心念念了很多年的事啦……” 计划的时间来到。哈伦卓耿发出通告——快速突破的机会，原本只应用于学校内部，然而现在，它将向全泽坦的超凡者开放。 第363章 不需要说太多。详细解释什么时空的通道反而会引来质疑的声浪。哈伦卓耿有渠道能让人快速突破。仅此一句就够了。 得到消息，外界泽坦诸势力越发的议论纷纷。哈伦卓耿究竟是什么情况，快速突破的机会……难道说，哈伦卓耿之前之所以召回那么多的学生，是为了让他们回到学校里进行突破吗？ 以这些学生的等阶，倒是可以很好地与这样的猜测对上。但是这没办法解释那些珍贵的魔法原料——有快速突破方式意味着一切都稳中向好，那么何来必要把一代代传下来的珍稀材料给卖掉？ 不管怎样。去哈伦卓耿看一看也便是了。这是龙族面向四海发出的邀请。他们大可光明正大地前往群岛，探看了解具体的情况。 奥法之门、空间航船，以及位面通道……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来到哈伦卓耿的访客中，牵涉到弑神一案，沾染有罪恶之人占了相当的一部分。龙族已经知道真相并采取行动。再无转圜的余地，这座古老的学府将成为他们的敌人，而想要在这残酷的世界里生存，最该关注的便是敌人的情报。 龙族有着深不可测的底蕴，哈伦卓耿桃李满天下，在反抗战线中亦有着超然的地位。但他们也有着对方所没有的优势，那便是学校在明然而他们在暗，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没有什么证据能够直接指向他们是当初的参与者，他们大可混在那些无关的势力中间，很多时候，会是他们掌握着主动权。 而且他们的羽翼同样遍及泽坦，在某些区域扎根远比哈伦卓耿要来得深厚。他们已经开始串联。当未来紧密联结成一个整体，所拥有的将会是极其可怕的实力，完全能够与学校方一战。 可以说，双方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态。借此机会得来的情报，将让他们得以看清，胜利的天平究竟倾向哪边。 “关注他们的远古巨龙。康华里——他有神格在手，完全是传奇之上、甚至将近圣阶的实力。即使是龙族也不可能奈何得了他。除非，让岛上隐藏的、传说中的巨龙出手。” “哈伦卓耿真的有龙吗？按大家普遍认可的说法，他们是有的。但就算是有，也只剩下最后的一头了。” “他们干掉了康华里……很好。不错。但是，他们难道可以击杀一个传奇之上，而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吗？” “从前的哈伦卓耿也许是有。但现在的哈伦卓耿——还有龙吗？” 哈伦卓耿还有没有龙。有关这一点他们其实在得知当年真相已经败露、康华里一脉确定出事时便想知道了。但是，无论是哈伦卓耿重启对外招生，还是向外派遣任务队伍，都没有让他们得到任何一窥真相的机会。 然而这一次是不同的。尽管从哈伦卓耿宣发的通告上来看，外来者们依然要受到很多的限制，无法在群岛自由活动以及与校内人员自由接触，但事情的属性决定了他们必将能够有所收获，同时高阶术者的预言也齐齐指向这一点。 预言，一向是泽坦超凡者籍以获得情报的重要的手段。虽然在具体的细节上无法看得太清楚，但能够确定的是，此行他们必然能够得到问题的答案。 事实，验证了这些预言。 哈伦卓耿如今还有没有龙？ 答案是有——岂止是有，他们的龙实在是太多了！ 当航船从扭曲的空间里驶出，他们踏上那铺陈着白石方砖的云港，抬头向前望去，最先入眼不再是那头盘距在如山金币上的巨龙的雕像，而是浮岛与云层间，巨大的龙影从长空上掠过！ 紫金色，银朱色，低调的草木的灰绿色。硫华般的黄色交杂着沉奢的红铜色，各种各样的鳞色，体态，犄角以及骨刺。洪钟般的龙吼声震颤他们的耳膜，唤起人类血脉中对这古老而强大的传说中的种族深深刻入本能的敬畏与惶恐。它们在天边飞行，吐息喷洒出火焰与雷霆，但并不是为了立威，因为有些龙它飞着飞着还会突然狼狈坠机，所以它们其实只是在练习——这比立威给人的感觉还要可怕，因为立威代表着刻意，他们哪里值得龙族如此刻意对待！这隐含着一种藐视，藐视的来源是古老的种族那强大的实力。 第443章 来访者们无不用掉好几分钟，方才从那强大美丽的传说生物所带来的震撼中脱离。 “他们怎会有那么多的龙！！” “——这不可能！在这艰辛的枯竭世代……！” 有龙裔工作人员负责来云港接待他们。自从康华里事件带来的封锁解除之后，云港的来客便有专人负责接待，引导向来意所指的地点。听闻他们的惊异，便笑着接口说：“是啦。这枯竭世代，我们哪可能还有龙。他们并不是纯血的真正的巨龙，而是混血像我们这样的龙裔啦！预知到未来所面临的危机，龙族的一大预案就是多谈恋爱多结婚。一头巨龙所能活到的年纪，足以送走一任一任不知多少的人类伴侣，得到的孩子当然更是成群，这样，来到了这枯竭世代，一旦得到机会，隐藏在人类身体中的龙族血脉就会爆发出强大的魔力……” 众人艰难地从天空的龙影移开视线转而看向他。他们已经没有龙了。这话说出来也得有人信！满天飞的魔龙都已经让他们看见，居然还想在他们面前隐藏实力。 有心照不宣的人隐秘交换过视线。他们已经得出了结论。哈伦卓耿必然还有远古巨龙，而且绝对不像先前众人认可的那样只剩下了最后一头。单单返祖的龙裔都能够形成这样的阵势，纯血的巨龙，说不好每种颜色都有一头……不，为了纯正血脉能够延续，每种颜色的巨龙他们一定少说也一对！ 难怪，康华里那些人会折到他们手里。真不知道这些一个个都是怎么想的，往哪里去不好，非要来哈伦卓耿。龙族，不同于人类，乌斯卡入侵的时候他们封岛避世，有预言在手中，他们根本不曾参与这场结局早已注定的战争，以避免付出全无必要的伤亡。而这也意味着，他们手上是干净的，当得知真相，面对神明与背叛者的两边，他们会选择站在哪一方，是全无疑问的。 有人的背上已经在潸潸冒出冷汗。他们想要走了。问题如今已经得到了答案，并不是他们所想要的。多留在这里的每一刻都成了煎熬。 但刚来就走未免也太过可疑，无疑于是明喊“我心虚你们快来抓我”了。于是只能继续撑着，听旁边无辜不明真相的——当然也有可能是胆大的，顺着这位龙裔的接待人员话语中的接口去问：“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个‘快速突破’的机会吗？” “当然，没错，就是那个，”负责接待的龙裔先生对待客人可以说是非常地坦诚，“像是这样的好东西，当然是我们内部先用，用完了才轮到你们的。哦——这里的内部并不止是龙族，不知道你们是否注意到，其它的人们……兴许，这里面还有你们认识的、一些熟面孔……” 他所指的自然是那些外派然后又被召回的学生。随着往里面走，这些外来的客人也确实碰到了一些认识的学生从这里路过，互相打了个招呼，他们都震惊于他们卡了多年的境界竟然一朝得到了提升。 “也许我们可以知道，那个机会它究竟是什么？” “当然。”龙裔接待员露出微笑，“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明说，是因为这件事未免也太过惊世骇俗。然而现在，我想诸位已经容易接受，我们，哈伦卓耿，如今搭建起了一条能够勾连古今的时空通道……” ——时空通道！！ 饶是经过了之前一系列的铺垫，乍一听闻他们还是感到事情是如此地令人难以置信。这样的奇迹要怎样才能实现？疑惑缠绕在他们的心间。不过很快，谜题得到了解释。 一头银发的、高贵的精灵剑士，担任时空通道开启的主导，他的身份——是战争之神在世间的传承者！ 时空穿梭是神明的特质。通道能够打开，自然是源于神明力量的加持。衪没有死。这一点他们其实都知道。时空通道，是神明给衪的子民，泽坦不屈的抗争者们的赠礼。这是他们官方的说法。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从时空通道选择由谁来控制、在哪里打开可见，这分明是给予精灵与龙族，他在哈伦卓耿的追随者们，为他战斗，复仇，手刃叛徒的回报！ 保护历史的重要性。一次只有限的人能够返回古代的时空。所以名额的分配上会是个问题。三个带队者的固定名额。哈伦卓耿所专享的。剩下的通过拍卖的方式来分配。龙族的一惯套路。如果愿意来到哈伦卓耿执教，签订合同之后就可以改享内部的名额哦！因为竞争小的缘故，对比外面的要便宜很多。不过，鉴于许多冻眠的老教授如今重新恢复青春与活力，以及对于未来学生整体实力提升的乐观预期，哈伦卓耿招聘教授的要求相较之前大幅提高了，要先看好自己符合不符合…… 助理小姐把招聘简章下发到每个人的手中。不过，在座的相当一部分人已经完全没有心情去听他们都在说些什么。现在他们心中所剩下的，都只有跑路，跑路，跑路！待会拍卖开始，想也知道一个名额将会拍出怎样的天价。买不起的大有人在。他们装作其中之一，应该是可以自然而然地退场，然后，从这可怕的群岛离开的…… 第364章 他们成功地离开了，混在那些囊中羞涩而没有拍到名额的不明真相的势力里。 没有人拦阻他们。相关的信息于是被他们给带回去。 “他们能够打开时空的通道！用的是战神的力量……” “战争之神在世间有一位传承者！风时。一个精灵剑士。当初的塔列克之战，没错那个莱蒙德家……他那时就有出现。” “当时的说法里他是战争神选。后续又有一个精灵，艾尔文斯，那个术士！被宣称是真正的战争神选。我还奇怪，两个精灵，全都是神选？……谁知真相居然是这样。” “但你难道不觉得一个传承与一个神选相较两个神选还要更加离谱吗？唯二露面的两个精灵……他们何至于受到他那样的偏爱！阿修琉斯的消失，那么些年……联系起龙族的底蕴，像是精灵，这样的上古种族，他们当然也……阿修琉斯这些年里恐怕没少收受他们的帮助……” “衪现在究竟是怎样的状态？康华里已经死在他们手里。那么衪的神格……？！” “衪若是能露面早便已经露面。有独立的神格在，他不需要再去担心信仰之力的影响。” “这些年来恐怕衪并不好过，衪的状态至今应该已是相当衰弱……” “那又怎样，不须衪亲自露面。精灵与龙族，还有那些他们清洗过后，全都干净的教授和学生……你们又是他们的对手了？” “是啊。这觉醒的觉醒，突破的突破。可怕的实力不说，他们还源源得有古代的材料。那些拿出来卖的，毫无疑问是他们用剩的。亏我们还以为……” “一代代传下来？呵呵。他们可是有时空通道！” 这样的优势，决定了双方的实力差——现在就已经够可怕，而未来还将越拉越大。不过不同于沾染罪孽之人一片的凄风苦雨，其它的势力则都在欢欣鼓舞——时隔多年，他们再一次得到了敬爱神明的讯息。 “战争之神衪从不曾将子民抛弃。” “衪原谅凡人那无尽的愚蠢与滔天的罪孽。” “衪所选择的传承者，将带领我们最终赢得这场战争。” “衪赐福给我们，为我们打开前往魔法纪元的通道！” 虽然，神明赐予的通道要靠拍卖才能用是有点怪怪的，但考虑到传承者精灵的合作方是龙族，这点怪怪就可以说是非常地正常了。 “总要有个分配方式吧！” “不然给谁，或者说是不给谁，一个分配不均，搞不好还会引起咱们泽坦人内部矛盾。” “拍卖的形式，无疑是最公平的。交给龙族的那些钱，大头无疑是应用给哈伦卓耿。就当是在支持咱们泽坦的超凡教育……” 喜悦之下，韭菜们完全感觉不到被割的痛苦，还自发地拿出了莫桑迦德当年也曾使用的说法为学校洗起了地。为了支持泽坦的超凡教育，以及自身的实力提升，各个势力纷纷清查起家底，来看有多少财产能够拿出来参加队伍名额的拍卖。 “要快。” “羡慕这第一波。哈伦卓耿情况不明让人心里都带着疑虑，有消息传出来却也不敢就信……头次去的人少，他们拍到的无疑是最便宜的。” “后续的人无疑就会多起来。尤其是等到那第一波人回来之后，大家都看到他们回往古代吃了甜头……” “——到时候怕不是全泽坦都得疯了！” 第一波回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风时带他们并没有在古代待太久。不同于之前，队伍里都是自己人，回去之后可以磨炼战斗，可以采集研究，可以买买买以及被他们带着去逛古代都市，碰到龙裔觉醒，或者前辈们恢复所需要的时间久，还可以额外多停留等上一等，现在的队伍，因为有陌生人不好控制的因素，带他们回去纯粹就是升级，还额外规定了时空旅行的时间。时间到了之后，只要没有什么意外的情况，那么立刻就打开通道回去，成功突破得走，没能成功突破也得走。 第444章 这样严苛的规定，与砍半的体验，再对比一下对外的位置所拍出的那、相比内部名额贵了少说也几十倍的价位，一度使得某个坑钱技术师承于龙族的善良精灵都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了，“话说先生我记得您之前曾有说，这些敢来参与时空旅行的都是咱们坚定的支持者，这样坑咱们坚定的支持者真的好吗？” 某个恶魔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哈？我哪里有坑他们，一切条件都提前挑明说好，这样的价位难道不是他们自己抬上去的吗？” 艾尔文斯：“…………” 只能说恶魔不愧就是恶魔。不过说起是让这些人被坑，还是让负责带队的导师额外增加劳累以及风险，他当然选择前者了。 事情就这样按计划推进了下去。还好那些高价竞拍的参与者们并没有感觉到自己被坑——因为他们成功地突破了！ 愿意花血本来拍一个名额，他们卡境界可以说是卡很久了，卡得几乎要疯魔。这意味着他们距离突破只差最后那丝丝一线。而这一次的运气也好，风时找到了一个小型的魔力交汇点。原本就充郁的魔力浓度更是达到了让人简直不敢相信的地步。一波强灌下去，所有人全数突破。 把时间给待够，冒险队伍返回了哈伦卓耿。这些旅途的参与者当然有亲族在龙岛上迎接。还有其它势力的围观的人也在这里面。看到他们境界的突破，一去仿若换了个人似的回来，无不大为震动。龙族适时地又请出了几位原本睡冻眠舱的老教授，向他们透露繁荣魔法纪元那充裕的魔力不仅能够使人快速突破，还能够延续在这枯竭世代过早地走向终点的寿命…… 武者基地。 希娜莱蒙德将厚厚账本打开复又阖上，最终放到一旁，皎好的面容上满满是忧伤与焦虑。 吉尔伯特已经进入人类超凡者终暮之年快速衰老的阶段。家族想尽了各种方法，受已故的苏医生所托的海曼部长属下学部这些年来对他们也不吝援助，但这也只是让他老化的进程略有放缓……真的有所放缓吗？他们这些离得近的人，是眼看着老武师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人类就是人类。永远也无法逃脱生老病死的规律。没有办法了。或者说，最后的办法，便是通过时空的旅程——提升实力，从而提升寿命的上限，把谢幕的时刻向后推延。这种推延，理论上是没有限制的，只要实力能够不断的精进。人类的强者倘若能够达到传奇，或者更进一步的传奇之上，便不必担心人生大限的问题，他们只需要担心自己的境界会不会跌落。 理想总是那样的美好。可是现实——时空之旅的名额他们根本就买不起啊！莱蒙德家族对于哈伦卓耿一向是很信任的，是以听说了消息立刻就派了战斗法师雷德带人赶过去。赶过去之后坐在大厅里参加了拍卖会。笑死。第一场拍卖会他们就拍不起，更不用说以后的了。 时空通道的开启者，阿修琉斯在世间的传承之人，风时，他们是认识的，而且双方可以说是非常有渊源。他的爱人，艾尔文斯，曾经在武者基地受训，与他们关系很不错，而且在最后，他还亲身参与了守卫自治领的战斗。 也许他们可以借着这层关系，请求他为吉尔伯特留出一个位子吗？但是…… 艾尔文斯在武者基地受训，过程中他们所教给他的，远不如后期将要走的时候这位银发的精灵剑士所传授给他们的。为了保证适用性，当初他甚至还幻形成女子形象来完成适用于女性学员的课程的摄制。他的水平，基地里无人不拜伏，后续他们能够从丧失了家族领地的窘境中走出，多亏了他的指教为基地带来的变革……他现在是哈伦卓耿高薪聘任的战士学院的院长！单单这些，他们从他那里占取的便宜就已经就多。更不用说，最后的那一战中，精灵们为他们护下的人、为他们所甘冒的风险…… 至少雷德，是不好意思再向他开这个口的。换作希娜在那里，也同样不好意思开。但是，以吉尔伯特眼下的状况，他能留在他们身边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为了他能够延续生命，所谓面子又能算得了什么。如果能够有交谈的机会，他们是会厚着脸皮只管试试的，哪怕从今往后在他面前再无法抬起头来。但是，高傲的精灵剑士很显然并不打算与人类有过多的接触，他只是露了个脸然后就走了，连眼神的交流都不曾有（雷德说他坐在后排他很可能甚至都没有看见他），更不用说更进一步的谈话。 “你长嘴是干什么用的？”与老爷子关系最为亲近的暗影潜行者得知后甚是不满地喊道，“他没看到你，你难道就不会后续再过去找他吗？” “我有尝试过的。但他来一趟便走了，多的是人利用各种各样的关系想要和他当面对话，毕竟精灵在传说中是那么纯良，至于龙族……就问你们在座谁没被他们给坑过吧！而也正是这么坑，龙族那肯定不会让大伙儿把他们给绕过而直接去找他。所以……那些，根本就是想都不用想，我们到了人地盘上，那么就得听人家安排，这一点儿我想你是懂的吧，安妮塔？” 安妮塔气得跳到他的身上。在外面还是要显现出修习刺客之道的成熟与稳重，然而这是在家，“我当然懂了，是你不懂好吗？我们的关系那是一般的关系吗？去找艾文，还有拉斐尔，他现在是他的弟子，还有其它的基地出来的乃至我们家的那些年轻人，他们现在在那边都已经混得风生水起——只要你愿意去找，肯定是能搭上线的好吗？？” “是的，肯定可以搭上线——但是在这之前，我们首先！要准备好钱。名额被拍到那么高。然而我们带的钱仅仅那么一点儿……让人看情面给你便宜，也总不能便宜到那种地步吧？” “欠条欠条欠条，你为什么不先签欠条，第一批的名额就拍到那么高，后续我们就更加出不起了好不好。傻蛋似的还先回来拿钱，等你拿到了钱回去，就会发现我们砸锅卖铁多凑出来的钱，比起新的名额价钱，又变成了可怜兮兮的一点点！……” 沉默的女武师打断了潜行者的话。 “以我们家的体量，开不出多大的欠条的，安妮塔。” 暴躁的潜行者一瞬间也变得和她一样沉默寡言。然后便遁入暗影消失了。 消失了有一天。再次出现是在家主的书房里面，希娜莱蒙德抬起头来，懵圈地发现小个子女士一身灰扑扑头上还顶着蜘蛛网。她把一个账本放到她的桌上。 进入信息时代，莱蒙德家的账目早就已经数据化了。如此实体化的账本，自然是来自古老的年代，安妮塔寄希望于他们能够从里面发现一些时旷日久被遗忘的财产。 希娜花费了很多的时间来细细查看这个账本。从中也确实找到了一些有幸被遗忘的财富，但即使是把这些给变现，也依旧远远不够。 “不要想着一定得变现，很多东西现在并不是出手的好时机，强行变现肯定打折扣，或许我们直接拿它们来抵价……？” “是的。抵价也是可以的，龙族在做生意方面一向非常灵活，我想也是并不需要全部转化成现金，像一些在拥有某类产业或是在某领域有耕耘的家族，甚至可以通过一些订单以及合作来参与名额的拍卖。” “对啊，对啊！转换一下思路一下就豁然开朗了耶，所以我们老爷子现在是有救了对吧？” 安妮塔激动跳起来，直到看到希娜脸上笑容苦涩：“……？” “就算是抵价也不够，”全能的女武者摊了摊手，“至于产业，我们家有什么产业你还不清楚吗，说到领域那就更好笑了，武者基地和哈伦卓耿类型完全是重合的……而且，水平相比人家还连提鞋都不配！” 安妮塔眼睛瞪大，像是吞下了一颗完整的青核桃。 噎了有半天，她愤怒扑过桌子对家主施以殴打，“——之前也没见你说话这么大喘气儿啊希娜！” 希娜无力地摇了摇头。 “所以该怎么办……” “是啊，该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我发动[必杀城墙级厚脸皮之术]了吗？！” ……还好，事情最终并没有发展到需要一位强大刺客发动必杀之禁术的程度。 莱蒙德家族收到了一份儿以战争之神传承者之名发出的、华丽烫金的邀请函。 邀请他们使用他的固定名额，来参与时空之旅，以此作为对他们先前的慷慨之举的答谢——在函件之中，他诚挚地感谢他们，将家族珍重保管了数千年的守护之盾的碎片无偿地赠予了他。 “守护之盾的碎片？！” 他们是曾将它送给了他，但这从不曾被他们纳入价钱的计算。因为在这之前，是他先支援了他们守卫领地的战役，倘若当时少了他，基地不知要平添多少伤亡，神盾碎片也会在最后撤离的时候焚尽毁去。 他保住了神盾碎片。而神盾的碎片拥有自我的意志，也自主地选择了他。是的，它是一件拥有自我意识的神器，最初它属于战神，而在战神陨落之后，便属于它自己。它有权去决定自己的去向。对此他们无权去干涉，哪怕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他们在保管它，还为此承担很大的风险以及支出很高的成本。 第445章 因为它是战争之神的遗物，为守护这个世界，神明陨落在星海，他的战盾也四分五裂，所以才会被他们获取。珍藏它，保管它，是他们作为承恩的人类所理所应当做的！怎么可以挟此来向他——陨落神明在世间的传承者来索取报答。 但是现在，他却主动地提出要给他们以报答…… 对此，正直善良的莱蒙德们自然是非常地不好意思，并毫不犹豫地……废话，当然是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毕竟他们先代家主现在还指着魔法纪元续命来着…… “老爷子占一个。剩下的还有很多。风时先生一下给了我们好多个名额！趁着这次机会，把其它的长辈也给安排一下，还有，希娜，你在五星边不是已经卡很久了？” “……你的境界也卡了挺久了，安妮塔。” 莱蒙德们急急慌慌地作安排。收到函件，风时那边自然已经回来，那么下一场旅行很快便会开启。 天价的名额现今已然成了赠礼，他们当然顾不上再去节省路途交通的成本。故此没有使用相对经济的空间航船，而是直接选择了速度最快的奥法之门。 莱蒙德家的队伍很快赶来了哈伦卓耿。不同于其它的来客，有专人……专龙负责接待他们，垂下巨翼用身体将他们载离了传送平台——无论是年轻还是年长的莱蒙德无不发出尖叫，在险险坠机的时候叫得犹其响亮——能享有这种礼遇规格的唯有非常尊贵的来宾。 他们被带到了专门的接待室（并没有真的坠机，那只是善良的恶龙小姐同他们开的玩笑），莱蒙德家在哈伦卓耿的学生已经等在这里，激动地冲向好久不见的家族的长辈们。温馨说了一会儿话，风时（银发精灵形象）带着艾尔文斯，拉斐尔，以及萝西娅、亚瑟等其它前基地优秀学员们来到。 坐在沙发与椅子上的莱蒙德们连忙站起身。艾尔文斯一眼看到吉尔伯特，但是却没能一眼认出他，不止不再年轻，他相比之前在幽暗之谷过耗了元气的那一晚所显现出的形象还要更加的苍老，已经完全是风烛残年的沉暮之态，甚至需要帕克搀扶着，方才从座位上站起身。 而对于自己的衰弱，老人犹自嘴硬，“是因为刚从魔力场里出来，一到外面不习惯，还又经了这一程的传送，所以方才显得状态有点不好，其实老爷子身子骨可硬朗着哪。” 艾尔文斯垂下眼睛，想到当年在基地里他还生龙活虎地同他陪练，以及幽暗之谷得知医生离去的悲伤的夜晚老人对他的安慰，心里一阵阵发酸，尤其是当吉尔伯特拉着他的手，欣喜又亲热的语气说：“这么多年没见了，我们艾文还是和当年一样帅气呢！……” 他依然和当年一样。可是他的人类朋友却都和当年不一样了。安妮塔的身上越发带有一种一如她沉黑匕首般的锋锐。希娜无论是装束还是眼神都有着一种凌厉的干练，如咸鱼般的慵懒已然尽扫。还有雷德、安德拉，以及其它的教官与长辈们……他们中有些人也同样明显变得苍老。 但这里面却少了一个人。“阿莫斯……”“我们的神官先生……？”他的朋友们同样发现问道，“他没有过来？” 莱蒙德们无奈地摇了摇头。 “是的。” “他没有。” “我们本来是想要他过来的，借着这次难得的机会，正好……可是……” 阿莫斯的身体现今也不好了，更确切地说，是很多年前就不好了，可以追溯到自治领的那场战争的结束。他们倾向认为，那是最后为保护大家撤离的时候，他高举神盾碎片，引燃了自己，从而伤到了本源或者说是根基。不过他当时并没有立刻哪里出现不好，而是在后续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很好……好像直到他们这些优秀的学生，离开基地前去哈伦卓耿之后，他的虚弱方才显现出来。 “阿莫斯他是有意强撑着……不想让大家为他担心。” “后续有关他的身体状况他也不允许和你们以及外面的人讲。” “还有……从那之后，他就不再担任神官了，他说已经不需要，守护之盾已经有了新的追随者，战争神殿已经埋没在风沙中，战争之神借您之口传达圣谕，衪不需要凡人再向衪建立信仰……信仰神明不如践行信条，把目光专注在凡人的自身。” “所以我们觉得这可能还包含着心理层面的原因。他是神官，对神明的信仰是他精神的支柱。然而现在，神明，神盾，以及神殿，都不再需要他……” “阿莫斯他可能有一种……这样说的话有点冒犯，但我们觉得他可能有一种类似自毁的倾向。” “所以即使得到这样的机会，他也不愿意前来……” “之所以和您说这些，”希娜走到风时的身前，躬身行下战士的礼节，“也许您会愿意劝劝他。” “是啊。”安妮塔和雷德也都走来，“您不止是神选，更是战神的传承者。”“阿莫斯他肯定愿意听您的话。”“我们来得早，离启程还有一段的时间。把消息带过去，还来得及用奥法之门把他给带过来……” 风时缓缓地摇了摇头。 “风时先生？” “他不能来。”风时轻轻地说，语速放得很慢，他需要思考才能给出一个合适的答案，“阿莫斯神官他心有坚定如磐石的战争之意志，绝不会存在你们所以为的自毁的倾向。产生这样的猜测，能够理解是出于担忧，但那对他无疑是一种冒犯。他之所以不能来，是出于另外的原因。” 所有人都看着他，等待着他进一步说出具体的原因。然而风时却不再说了。他不能说。艾尔文斯明白，原因在神官已经知晓他神明的身份。 哈伦卓耿，新教会中，多的是神职人员知晓风时的身份。也正因此，这些年来，包括神圣魔法系的伊莎贝拉教授在内，所有人都不曾与风时正面相对。甚至连非面对面的、网络连线形式的沟通也不曾有过，双方若有交换信息的需要，都要由第三人代为传达，忠诚服从上峰命令，而不知其所以然的教会骑士常常担领这样的职责。 一切的繁琐与小心与谨慎，都是为了避免建立起信仰的链接。然而，阿莫斯莱蒙德却与他们不同，他已经知晓风时的身份，航船离开哈伦卓耿的那天，他出面为他们送行，登上甲板亲吻了风时的手，更在心中直接向他道出“一路顺风，吾主。” 信仰的链接并没有因此而建立。他是怎么做到的……而他又如何能够做到？！ 毫无疑问，他必将为此行为而付出代价。如今他还年轻——相比于吉尔伯特而言，但健康的状况却变得不容乐观，显然，便是他所承受代价的显现。艾尔文斯猜测，他可能使用了某种精神领域的禁术，这为他的心智带来很大的压力，并在后续的时间里，外现影响到了身体。 这种状态的阿莫斯，当然不敢参与这时空的旅程，与他的神明再一次见面。 这也意味着，阿莫斯通过自己的渠道，应该已经明了了历史的真相。 空气沉默着。在导师造成空气沉默的时候，他时常要是负责将其打破的。然而现在，他却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最后，是风时轻松地笑了一笑。 “没必要太担心啦，”他说，“阿修琉斯对别人不怎么样，但对自己人绝对没话说。衪关注着阿莫斯的状况。今后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真的吗，风时先生？” “当然是真的。” “可别骗我哦——神官先生他就像男妈妈，一把屎一把尿喂养、啊不抚养我们长大的，我们真的希望他能好起来。” “怎么会啦。我们精灵可是战神盖章的高尚又纯良，从来不会骗人的……” 高尚的精灵与纯良的天使就看着某个恶魔自己给自己盖章。不过他们也都倾向相信他的话，房间里的气氛重新又变得轻松以及欢乐起来。 聊着聊着，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神官送给风时带走的神盾碎片。 “话说，那个，盾盾现在在您那边怎样啦？” “好多年没见了。我们也挺想它……话说您能拿出来给我看看吗？” “我也想看我也想看！”几个年轻，相对之下甚至可以说是年幼的莱蒙德涌过来，“只听说家里曾经有。”“后来它就跟着您走了。”“以至于我们还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从善如流地，风时拿出了守护之盾的碎片（胜利之冠跟着也想出来，但是被他冷漠无情又给按回去了），莱蒙德们看向它，嘴巴纷纷张大，吉尔伯特老爷子更是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 原本就是一块碎片，但它好歹是光滑的、大块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像金属又像晶体物质一整个儿稀碎，全靠着有着神性力量的流光把它给拼凑勾连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 “——发生了什么？！” 拉斐尔、亚瑟等人对视了一眼。问题的答案他们当然是知道的，他们就是事件的亲历者。但是，学校里所发生的事受禁制的影响，他们没有权限随意与校外人去说。唯一能说的只有风时，他的手指从拼接的盾面上缓缓抚过，“这些年来，它常伴在我的身边，自然也会经历一些危险的战斗……” 第446章 莱蒙德们围着破碎的盾牌，吉尔伯特颤抖的手轻轻触了触神盾那碎裂的边缘，他们无不感到无比的心碎，一时间甚至为阿莫斯没在这里而感到庆幸，不敢想象这位忠诚的神官看到他们供奉的神盾碎片如此情状，又将是怎样的一幅场景。 “神盾？”安妮塔试探着呼唤道，然而神盾的碎片沉寂而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她当场哭了起来。 “其实我有纠结过是当刺客还是当盗贼的，在小的时候我有一个梦想——那就是能够把神殿里神盾的碎片给偷走。早知道，我就应该去当盗贼，然后偷走它！神盾跟着我，没准儿现在还好好的……” “安妮塔！”吉尔伯特斥责道，但是旋即自己也忍不住哭了。此刻的他再也不是一个威风八面的武者，而是一个脆弱的老人，回想起当年的神盾碎片，它不知道被谁得罪，还会在盾面上浮现出文字，然而如今却碎成这种样子，死气沉沉地躺在那里，不由得悲从中来，涕泪横流，哭得直不起身来。 “安啦。安啦。”风时说，不再让他们接着看了，把神盾碎片的碎片向后抱到了怀里，“只是碎了，它其实还在呢。” “……还在？” “是的。”风时点头，“只要把它给补好了，它的意识就会从沉睡中复苏。” “要怎样才能把它给补好？” “它碎了已经有多久？” “……您看起来已经非常努力地尝试过修补它。” 莱蒙德们并不会轻易就让他把这一节给抹过去。他们已经一眼看出了问题之所在。 然而面对他们的疑难，风时只是轻松地笑了一笑——毕竟这是过去他就已经有回答过的问题。 “是的。补好它说容易并不容易，因为这需要一些与它同等珍贵的材料，但说难也并不难——因为散落在泽坦大陆的，还有其它的很多的碎片。” 这些碎片大部分被乌斯卡人回收销毁，但也有很多流落在泽坦诸超凡势力手里。而现在，几乎所有的反抗势力，都派了代表来到哈伦卓耿，紧密关注着即将开始的第二场时空之旅。 第365章 第二次时空旅途参与名额的拍卖价格，相比第一次确实是——单说几倍都不够，完全是呈十几倍几十倍地往上翻。只有很少的势力拍到了参与的名额，剩下的绝大多数都只能望洋兴叹。 其实来到哈伦卓耿的势力中，很多也是知道以自家的家底到时候必然是要望洋兴叹的。但是他们还是选择了前来，因为抱着希望，也许，能够凭借着自家及认识的在哈伦卓耿任教与工作的有影响力的强者，抑或者说过往与哈伦卓耿及龙族的往来与合作，让校方能够通融通融，照顾一两个名额呢，毕竟他们离突破只差一线/家里有老人伤者情况特殊。但来到之后发现，以哈伦卓耿的历史与势力，与他们合作有关系的那可真是太多太多了，而且谁不急着突破，谁家里没有个等穿越魔法纪元救命的老人和伤员呢？ 特殊照顾是不用想了。而拍卖渠道……那是真的拍不起！很多势力连在这艰辛的世代活下去就已经拼尽全力了。成为哈伦卓耿教师或者学生享用校内的名额倒也是个路子，但哈伦卓耿现在无论是招聘还是录取的条件都水涨船高，而且这些名额还只能本人使用，禁止转让。他们深深地绝望，而同时也无比羡慕那些享有三个带队的强者专属名额的人——什么都不用出！就能参与穿越的旅程。只可惜这些名额是特殊而固定的，龙裔校长莫桑迦德只带他的族人，法师院长安伊法（即使是传承最完整的法师世家也不曾听说过这位传奇法师的名字）仅指定他的学生，战士院长、战神传承，那位高傲而懒于与人类过多接触的精灵想来与前两者也差不多，“总之咱们这些外人想都不用想。” 但事实证明他们错了，拍卖结束，第二次旅行的名单在这日公布，众多势力赫然发现，战士院长所专属的名单大换血，一下添进了许多的莱蒙德，原先的除了他同族的爱人以及门下的天使，其它的都不在了。 “……咦？” “这是为何？” 再去看法师院长与莫桑迦德的名单，仍然是那些为他学生的女法师与名字长串又古怪的龙裔们，只有精灵剑士的名单变了……但即使是仅仅一份变化的名单，也让他们的心中再次燃起了希望！ 很多人已经黯然地准备离开哈伦卓耿，在得知了消息之后脚步不约而同地顿住，再一次折转回身来。 “莱蒙德家……我有听说过……那个武者基地……” “早些年他们家遭了难！元气大伤，连本领土都丢了，也不是那种非常那个什么、值得拉拢的，他为什么一下给他们家那么多的名额！” 这当然可以解释为战士院长和莱蒙德家关系就是好——听说他家的精灵之前就是从武者基地出来的。但是，他们希望能够听到更多的、尤其是自己家也能跟着复刻的答案。 这个愿望实现了。 不爱与人类多话的精灵剑士亲自出面对名单的变更进行了解释，“守护之盾在最终一战中不幸破碎。我想要对它进行重铸。慷慨而荣耀的莱蒙德家，多年之前将他们代代珍藏的神盾碎片转赠于我。如今，带领他们重返魔法纪元，也算是我对此所给出的一点小小回报……” 泽坦各地的诸超凡势力们：“！！！！！” 也就是说，将守护之盾的碎片交给他，就可以得到时空旅行的名额作为回报。以神盾碎片的价值，如果，他们愿意将它出售，所得到的钱财用来拍卖名额是一定绰绰有余的，但是，这顶多也只是作为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没有家族真的将其纳入考虑。 伟大的神明为守护泽坦而陨落，他的战盾碎片——在经历乌斯卡人不知多少次的搜寻与销毁之后，所保留下来的碎片，有着多么非凡的意义！而现今保存有神盾碎片的势力，都是对战争之神绝对忠诚的势力（神盾有灵智能够自行湮灭，隐藏不轨之心的势力根本保存不了它的碎片），对这样的势力说，要拿碎片去卖钱，来换一些时空旅程的名额，无异于是对他们，对神盾，乃至对神明的莫大的侮辱。 然而现在，不是用碎片去换钱，旅行名额只是答谢——因为他们的慷慨，守护之盾在未来将能够重铸。主导着重铸事宜的，还不是一般人，而是阿修琉斯在世间的传承者！ 守护之盾的破碎，是泽坦所有反抗者的悲与痛。在过往当然也不乏有人提出想要将它给重铸，然后开始收集碎片。但这些人并没有德行能够得到所有人的信服，一来担心其是否能重铸圣器的能力（也许最终不仅不能铸成，甚至还会对神盾碎片造成更进一步的伤害），二来则是有小道消息，有些人收集碎片实则不怀好意——莱蒙德家族作为碎片其一的保管者，就曾发出过类似的预警。 然而现在，这个警惕且具有相关经验的家族第一个将自己保有的碎片转送了出去。强大的剑士，来自精灵这个拥有良好风评的种族，还有龙族暨哈伦卓耿为他背书，开启时空通道的能力更是他战神传承身份最令人信服的证明。他一定能够完成对守护之盾的重铸。 “而且还有一点，重铸守护之盾，究竟是他个人的夙愿，还是……源自战争之神的圣谕呢？” 倘若这真的是战争之神的圣谕，他为什么不说？以传承者的身份代为传达出来，一定能够起到更为强大的号召作用。所以这应该只是他本人的夙愿，但即使理智上作出了这样的判断，大家在情感上也更倾向于去相信后者。 这意味着战争之神衪或许会再次归来，衪都已经选择了传承者，都已经赠送了时空通道作为凡人的礼物……衪为什么不会再次归来呢？ “——衪将归来，而且将再次举起守护之盾！” 无数人如此坚信。当从哈伦卓耿回到自身领地，保存有神盾碎片的势力，无一例外地，全都召开了高层的会议，拥有决策权的话事者们齐聚在存放神盾碎片的密室里。 即使如此，决定的作出也需要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时空旅行的队伍已再一次启程。 哈伦卓耿设置了常态化的接待，方便众人等待——有旅程参与者的亲族留在这里等候着他们回来，还有一些则是想要观望一下那些回古代疗养的人（这次队伍带上了好几个冻眠舱）恢复的效果，更有的则是在守着等下一场的拍卖，直接住在岛上不走了。 这场等待具有着确定性，因为时间是固定的，时针跳过一天又跳过一天，所有人都掐算着队伍回来的日子。 然而时间到了，队伍却没有回来。 “发生了什么？”“该不会是遇到意外了吧？”很多人都因此而惊慌，毕竟是时空之旅这样超乎常规的事情，“他们会不会被留在过去时空——再也回不来了？” “不会的……不会的。”校方出面对大家进行安慰，“留在古代时空的危险确实是有——一旦历史发生改变。但我们在这之前已有无数次的穿越，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来对此进行避免。让很多人都感到不满的、出发之前要严密检查，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留在这里，正是为了避免历史被改变而采取的措施之一。有如此严格的举措，请诸位放下心，不会有事，只是风时先生临时决定延期几天而已。” 第447章 “问题在风时先生为什么会临时决定延期？” “——所以还是他们遇到了意外状况对吗？” “不，不会。”负责说明情况的教会骑士平静笑容是那么令人安心，“我想应该只是为了一些长辈能够得到更好的恢复，所以就多待了几天而已。” 他所说的是对的……但也没有全对。并不是为了这次跟随回去的长者们能够得到更好的恢复，而是单纯为了吉尔伯特莱蒙德能够得到更好的恢复，从而在魔法纪元多待了几天。 吉尔伯特的身体状况实际上还算是比较好的——他可以在外面行动，顶多有些时候需要人来扶上一把，但仅仅如此风时便愿意为他额外多延长几天，一直等到他完全恢复全盛的状态。而那些在冻眠舱里的，有的哪怕只是刚刚能够从舱体里坐起来，就被“时间已经到了”为由，强制要求回去了。 ——这一切都是源于答谢“他对战争之神的忠诚”，也就是莱蒙德家族向他转交了守护之盾的碎片。 至此，守护之盾的碎片，到底要不要交给他，已经完全不需要再去讨论。 对神盾没坏处——放着碎片在家里也是慢慢湮灭；对神明没坏处——也许圣器得到修复将有助衪再次归来；对自己也没坏处，家里的长辈将因之得以在魔法纪元额外多待上几天。 一块块光辉璀璨的碎片，由是陆续转交到了他的手中。 第366章 天使与精灵有幸得以见证守护之盾的回归。 与他们想象中的场景不同。不需要什么神圣的祭坛，抑或者专属的密室，也不需要结合了古今技术打造的熔炉及深奥复杂法阵——就在家里的客厅里，两个人帮忙把桌子上的花瓶杯架等摆件都收到一边去，风时兴冲冲地跑来，把碎裂又弥合的那块碎片放到了桌子的最中央，然后是这些天来收集到的碎片从专门的容器里掏出来在周围一堆。 然后说：“盾盾，你快回来啦！” 堆放在桌子上的碎片随着他的话音而发生变化。盾牌的材质，原本像金属又像是晶体，而在现在，它开始变得像光又像是流水。碎片边缘处模糊了界限，在无尽神圣的光辉中聚集向中间流动。那一块承载了守护之盾的主体意识的，被他用神力强行粘连的碎片与它们无间隙无边界地融合。 然后开始塑形。它缓缓上升，高高悬浮到了空中。不再是不规则的碎片——从它的外形上已经看不到先前的任何一块碎片的形状。那是一个完美无缺丝无瑕疵的整体，一张精美的、坚固的、雕刻着神圣符文与战争徵记的古老战盾。 战盾微微发光。随后战争圣徵隐去，光滑的盾面上浮现出玄秘而又深奥的符号： 【(⊙v⊙)】 艾尔文斯：“……” 拉斐尔：“………………” 跟在某位伟大神明导师的身边，就问他们这些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不，像是这样的场面他们真的没见过，尤其是拉斐尔，他在过去只是从他的精灵小伙伴那里听说某个盾牌它会发颜表情，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 不可名状。无法描述。混乱与疯狂颠覆的认知与丧失的自我。一切，被用以描述神明与神性污染之可怕的词汇，拿来形容此刻眼前的场景，好像一个两个……都是那么适合？看着某位翻车之神与他的表情包之盾，天使圣武士的心中一刹那竟转过这样一个猜测，凡人，因接触到神明而陷入混乱与疯狂的时候，他们究竟看到了什么？ 总之就非常值得怀疑诶！当发现一个神明衪是那么沙雕后，其它的神明的伟岸与光辉的形象……一下子就也都变得岌岌可危了！ 重得圣器的翻车之神并没有意识到他一下导致了泽坦诸神风评被害。魅紫流光的可爱心心还高高举在空中摇摇摆摆。他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守护之盾贴贴，“辛苦了，盾盾——欢迎回来。” 盾牌熄灭了过于明亮的光辉，在他的怀抱里微微震颤。随后一道金色的影子闪过，是胜利之冠从储物空间里飞了出来。“居然不叫我！”它半空环绕，愤怒尖叫，落下来把某个主人头砸了一下，“蠢盾回来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不叫我——” “我怕你出来在这里尖叫对盾盾的恢复造成影响！”风时训道，但还是开心地把它给接住。王冠上最大的宝石流转着亮光就像是一只眼睛在看着他，风时把它也拿到近前贴了一贴。 胜利之冠从他手里飞出来。然后把守护之盾也给砸了一下——这一砸比刚刚砸风时要用力很多，“好活！”它品鉴道，“还是当初的硬度，还是当年的味道……我还以为蠢盾盾这一波惨兮兮怕不是寄了——啊！” 守护之盾突然间亮起了一道符文，然后胜利之冠就从窗子给弹了出去炮弹一样直砸到外面湖里。不过旋即它又飞回来，“竟敢欺负本大爷！” 守护之盾：【→_→】。 拉斐尔：“…………” 艾尔文斯：“………………” 风时赶紧左拍拍右哄哄。好容易方才把两个都给安抚好了，他抱着它们转回身来——主要是盾牌，向它介绍道：“这是拉斐尔斯托克，如你所见是一个天使，他现在是我的弟子了。” 守护之盾并不认识拉斐尔。但之前艾尔文斯与它商议夺取神格的计划，它可没少听见他的名字。 它向他转去：【o(≧▽≦)ツ】 天使圣武士的唇瓣微微张开，一瞬间要被它给萌化了。该死的，试问一个死硬死硬的盾牌它为什么可以这么可爱！完全不受控制的，他向它伸出手去，风时把盾牌递了给他，然而却又把它的脸（也就是盾面）转向了艾尔文斯那边。 “至于艾文！就不用再进行介绍了，不过有一点，我们马上要结婚啦！” 守护之盾：【⊙o⊙!!!】 “当然要结婚啦！时间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风时大肆宣扬，一如他对别人说到时那样，“话说盾盾，你这一觉睡得真的是好长好长啊。” 他又蹭蹭它，然后松手向后退了开去。守护之盾将盾面向天使与精灵转去，传达的精神波动中充满了疑问与好奇。 两个年轻人——作为事件的亲历者，于是坐下和它讲起了当时，它在康华里刀下破碎之后所发生的事。守护之盾倾听，不时地发出震颤与嗡鸣，胜利之冠也同样飞来，尖锐的嗓音不断对他们，康华里，以及其它相关的参与者们的表现作出评价。 “你好吵啊烦烦。” “噢！盾盾回来你们就看不上本大爷了——居然都开始嫌本大爷吵了！” “……” “——之前我们也在嫌弃的好吗？” 风时蹬蹬蹬的满别墅里到处跑。桌子上的杯架因为要给许多碎片腾地方而暂时地拿走了，他把它重新拿回来，还有很多的酒。厚重的酒塞被他徒手拔开，澄金色的酒液烟花般从瓶口冲出来，“派对派对派对——庆祝盾盾回来，我们快来开一场派对。” 可以说是非常地高兴了，精灵与天使都向他转过身来。 “好的，先生。” 但这场派对的参与者并不多。风时喊了卡内基，莫桑迦德，默林海曼以及另外两个合作学部的异域的部长们，然后就把通讯终端给放下来了。 “那些为您保管着碎片的势力，我们不要喊他们来吗，先生？还有莱蒙德家——他们迫切想要知道盾盾修复的消息，现在都还在群岛上没走呢。” “可不敢！”风时怂得一把将终端给捂着，“说修好就修好了，让他们顺着往深里想想，怀疑起我的身份可该咋整。” 艾尔文斯与拉斐尔想想确实。守护之盾的修复尽管更多的是它自身的力量，但这进展快得也太过神异，不像是单凭它一盾之力就能做到的，很容易让他们把导师也连带着神化。当然，实际操作上也有可能，他们来到之后，发现这是一面表情包之盾（显然神盾也很开心，今天它的表情格外丰富），然后对神明的印象就会不受控制地狂奔向相反的方向…… 无论哪种结果都很糟糕的样子，所以还是算了算了。 几个人小范围地为守护之盾的重塑进行了庆祝。对于关切等待着消息的莱蒙德家族，风时告诉他们神盾碎片的重铸工程已然展开，在魔导技术与机械部，异域与本土所结合的尖端科技的辅助之下，未来有望能够得到完整修复——当然这会需要相当一段时间，还出示了重铸车间的照片。其它势力问起也是类似的说辞，守护之盾被他严严实实地藏了起来（它在空间里：【←_←】），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和他们商议时空旅程先后的安排。 为了防止出现争端，基本上是按照神盾碎片上交给他的顺序。但有一些势力交碎片交得挺早的，实际上却不打算这么快就回去。就像是一件紧缺的东西在没有拿到之前急着想要，在确定自己必然能够获得之后，需求随着内心的安定也变得不再紧迫了。出于一些诸如“境界还没有到临突破的关节”“参加旅程的人选需要慎重决定”的考虑，在咨询确定时空通道将长期存在之后，他们纷纷选择保留机会，等到后续合适的时候再说。 第448章 所以最后是家里有老人或伤者亟待救命的家族先上交了名单跟着风时回去。这一波结束后居然迎来空档期。风时依旧把他的名额给艾尔文斯与拉斐尔——让他们来向相熟的或者是想要有所交集的势力发出邀请，从而丰满羽翼与缔结人脉。 之前都只是校内，然而现在则放宽到校外，反正带谁都是带。拉斐尔当然是优先邀请自己家里人，压箱底儿的天界遗物都能交给他，可见斯托克家族对他的支持。艾尔文斯则是把自己的那一半名额首先让给了拉斐尔——斯托克家族不小，这段时间里他写信给亲善他的势力，来了解他们对名额需求的状况以对优先级进行排序。 当斯托克家族暂告一段落，拉斐尔还名额给他，艾尔文斯便开始按照清单顺序发送邀请。墨尔法家族，罗德埃芬互助会，青之鸦组，黑山女巫联盟，……一个一个排下去，排着排着，这一天，愤怒的温斯顿家族找上门来了。 第367章 风时的名额是无数人在盯着的。那些无力参与竞拍的势力将此视为自己所能够重回魔法纪元的唯一可能的途径。现在这些名额是给那些向他转交了守护之盾碎片的人。等到这些人全回去一遍呢？他会不会又回收别的什么东西？ 考虑到他现在正回收的守护之盾——战争之神的三圣器之一，自然而然地，最先被想到的是另外两件圣器。于是开始有人过来上交胜利之冠与杀伐之剑的碎片。 杀伐之剑的碎片最先被交上来，毫无疑问是假的，但艾尔文斯还是对后续也许会有人交还被某位祖宗骗走的神剑抱着两眼亮晶晶的期待。直到胜利之冠的碎片也被交上来。 表情包之盾当时敲出了超长一排的问号。胜利之冠气到疯狂尖叫（“居然有人敢造本大爷的假！”），一边尖叫着一边就想要从空间里飞出来，不过被风时给强行镇压。 这些碎片并非是恶意造假——试问谁敢拿假冒伪劣的碎片去糊弄战神真正的传承呢，更不用说现在还有一说法是他只是中间人，这些东西交上去其实都是战神本神收货。它们都是一些残缺的神兵宝器从远古流传下来，因为具有强大的威压与神异的材质，从而被误认为是神剑与神冠的碎片，他们对此也骄傲地坚信。 风时鉴定并向这些势力进行了解释。得知这些并非神器碎片，所有者们都感到很是失落。但是既然不是，他们也就可以抛开心理负担来把它们给卖出去了。能被误认为神器，这些碎片材质当然是极为珍贵。卖出所得足够拍到旅行名额，如果他们愿意的话。也算是些许的安慰。 上交的多了，里面还是有真货的。只是这些真的对应的并非胜利之冠与杀伐之剑，而是仍然是守护之盾，“只是形状太刁钻于是被认错啦！不管怎样谢谢你们把盾盾的碎片送回来。” “……盾盾？！” “啊……这个。请原谅我在过去一直使用精灵语，对通用语的有些地方掌握得不太好。” 新的碎片被他拿给守护之盾融合吸收了。上交者们也得到了参与旅行的名额。 其它的势力都在看着。时间流逝。上交了神盾碎片的势力愿意去的一个个都轮完了。 “然后……？” 然后就换成了斯托克家族。他们是沾了作为他弟子的天使的光。回了古代几趟，斯托克家族所传承的天界血脉，都激发出了更多的力量，甚至还有人觉醒出了光圈抑或者翅膀。 “要按这个规律！接下来就该是温斯顿家……” 等到精灵的家族也轮完然后呢？诸势力满怀着期待等待，只是他们并没有等到温斯顿家轮完——该家族直接就被跳过了，精灵邀请来其它的与他关系密切的势力。 “……？” “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诶……” “这是打算把自己家放到最后吗？” 看起来就是这样没错了： “不愧是精灵。” “名符其实高贵又纯良最具有节操的种族。” “——是如此地高风亮节！” 各方交口夸赞，纷纷开始努力来把自己变成与精灵关系密切的势力。众所周知，与他搞好关系的时间最好是在几十年前，其次则是现在！ 温斯顿家：“？？？？？” 这是高风亮节吗？这根本就是不打算带他们玩好吗？ 温斯顿家召开家族会议来商讨对此应该怎么办。会上他们一度为过往没有正确处理与精灵之间的关系而大感后悔。 “还以为……这王室末代的血脉便是精灵一族在世间的最后一人。”莲娜夫人摘掉了眼镜，用手指支住了额头，“谁知道……” “都怪杜维，还有加勒特！当初那场检定，要不是这两个非要恶言逼迫……”吉尔曼恨恨地怨道，已经完全不记得他在当时又都做了些什么，“那可是他所能参与的最后一场检定……” “就算他当时没有觉醒，是最后一场检定，后续他就不会有觉醒机会了吗？那个风时就不会过来找他？”加勒特阴鸷表情皱着眉头打断，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技艺娴熟的二星法师，“乱埋怨，翻旧账，说这些都没有用，现在重要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克劳德温斯顿，当年天赋检定中负责修复法阵的法师闻言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我们须得看看，与他间的关系，该怎样才能补救。” “补救！”帕拉缇尖着嗓子叫道，“这个简单，只要把精灵宝藏给他——就问你们愿意吗？” 城堡的密室一下变得安静。 精灵宝藏，这是拥有渊博知识的法师世家从最开始就在图谋的。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他们一度已然把它当作家族所拥有的财产。为了这份由伟大的赤野之王所留传给后人的遗产，他们付出了太多太多！而且在从精灵的信件中品味到不妙的信号，决定要加快对宝藏情报的解密之后，群策众力呕心沥血苦苦钻研，也确实得到了不小的成果。 “我们可以把这些情报成果连带宝藏全都双手奉上给他！我想他收到相关信息之后，一定会冰释前嫌原谅我们的。” 加勒特满满讽刺的语气说。 言语的沉默中一道道目光密集交换。他们从对向的一双双眼睛中同看到自己的愤怒与不甘。 “凭什么……凭什么要我们拿东西给他？” “温斯顿家保护了他的母亲不被乌斯卡人给抓获。” “把他给养大……无论是觉醒之前教育投入还是后续……” “觉醒不了，那就天赋检定一遍遍地做。换作别人，都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机会！唯他……” “完事还毁掉了我们的水晶，代代传承的家族的古堡也险些被他给弄塌。” 一道道目光最终向一处聚焦，交叉点上带着仿若实质般的灼热。唯一一个有资格来参加这场超凡者会议的普通人坐在那里——温斯顿家明面上的家主汉默。 汉默这些年来过得很不错。他其实早就到年纪了，换作一般人应该已经化作坟茔中的尘土，但他只是看上去又年长了一些，依旧保留着中年的男性的魅力。 超凡势力是会定时更换明面上的家主的，或者说，正因为是超凡势力才额外注意要定时换家主，表现生命的更替，以免引起怀疑。他成为一个例外，温斯顿家以“有钱人家会使用先进的乌斯卡技术来让自己永葆青春”的通用做法对此进行解释。 能有这份待遇无疑是因为艾尔文斯。尽管岛内外信息不通，但他飞快晋阶的消息仍然得以传来，让温斯顿家深为惊憾以及忌惮。所以汉默在家族中享有非常的待遇，以此作为必要的时候与他议价的资本。 然而这个资本在这时却自贬起价值。 “我已经……不，他从家里离开这么多年来，我从未收到过他真正给我寄来的信件。”汉默摇了摇头，垂下了眼，“我主动写信给他，他也从来不曾回复。” 是不要指望他在这件事上能起到多大作用的意思。法师及其它的超凡者们都厌恶地看着他。但是也拿他没有什么办法。 莲娜夫人重新戴上了眼镜，视线缓缓地从每个人脸上扫过。 吉尔曼……得罪过他。加勒特，这个就更不用提了——若问精灵最讨厌的家族的长辈，绝对是这家伙而没有之一。克劳德，倒是和他没什么过节的样子，但也没什么交情，一整个藉藉无名……李维斯倒是不错，一向很有威望，是所有家族成员都尊敬的，可他年纪已经大了，研究冰霜魔法带来的病症已经开始在他的身上突显。 把在座都盘算过一遍，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帕拉缇的身上。 “……我记得当年，是你送他们前往哈伦卓耿入学？” “他们”是指安塞尔与乔恩。老夫人另安排了几个与这两人关系密切的家族法师随同前去。汉默也被塞进去了，尽管他非常地不想。“两个儿子都在那边。我想你对他们一定思念极了。”莲娜夫人如是说。 温斯顿家的代表团来到了龙岛。在亮明了身份后，他们也受到了高规格的接待，被带到了贵宾室里面等候。帕拉缇拜托接待人员传达，他们想要见艾尔文斯。 第449章 艾尔文斯正在家里。本来和美人导师甜甜蜜蜜，收到消息立刻皱起眉头。 然而风时对此却是颇为兴奋，“好呀！既然来了，那就我们一起去见他们吧！” 一转眼他就带着精灵在等候室里出现。 温斯顿家在这边等待不可谓不煎熬。他们心知肚明与艾尔文斯间的关系，一度非常担心他那边会不会直接让人把他们都给赶出去。考虑到他的父亲也在，应该不至于闹得这么难看——防止被直接丢出去，也就是汉默被派来这里所起到的作用了，可见老夫人之深谋远虑，但谁知道，他会不会用别的方式来给他们难堪，比如，把他们晾在这里，就是不见？ 他们非常惊讶艾尔文斯——还带着他的银发精灵男友，居然来得这么快。只是，还没来得及表达内心的讶异，便见某人向前伸出手来。 “大家过来都是给我送东西的，你们是来给我送什么的呀？” 第368章 看着他那双亮晶晶满怀着期待的紫罗兰色眼睛，温斯顿们因脱离了尴尬境地而不自觉露出的笑容顿时僵固在脸上。 ——“送什么”，他们来到这里为的就是什么都不送好么？ 龙裔的接待人员在房间里本来已经准备离开了。但看到这样情形，不动声色地又止住了脚步，并向他们送来热情又殷勤，展现出良好服务态度的总之绝对不是看戏的目光。 这样的一家人…… “艾文！” 汉默扑上来。并不衰老的身体演技极佳地还是带上了几分与他当前年纪相符的踉跄。他把儿子一把抱住，老泪纵横地说：“这么多年不见，马上就要五星了！啊，远程的不算，爸爸还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你转化成精灵的模样……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浓烈的感情一向可以用来冲淡各种各样的尴尬。尽管他的内心其实并不想来讨这个无趣，但来都来了，他还是用名利场上浸淫这么多年的智慧，来对场面作出了挽救的应对。他把艾尔文斯的肩膀向下压低，遮掩住他那一脸无动于衷的冷漠。试图吃瓜的龙裔接待员站在一旁当然不好意思再接着围观这骨肉相见感人至深的场景，他再一次转向门口方向微微抬起了脚跟。 ……所以，是风时院长其实并不知道这是精灵的家里人么？他心下猜测着，毕竟都那么多年没见了，而且在某人的身上，类似的事情发生的是那么多。 他猜错了。某人他是知道的。看到汉默在这儿抱着哭，风时也就把他给丢开。而后转向帕拉缇——她站在主位，看起来像是个管事的，然后把另一只手也给伸出来了。 之前的手还放在空中。所以他现在是双手都在她面前举着，“啊，作为自家人，你们不会给我准备了超多的东西吧？没事，大胆放上来，我可以拿得住哒！！” 帕拉缇：“……” 温斯顿们：“…………” 站在一边的龙裔接待员：“……？！” 浓烈的情感败给高超的情商。总之他好像完全没有在意汉默在那里哭些什么。龙裔接待员当然又双叒不动了，一丝不苟挽着高发髻的女法师僵硬脸上好不容易挑出一丝微笑。 “我想我们没必要再额外带礼物给您，院长先生。温斯顿家族，所最珍贵的事物，拥有精灵血脉，多少年也未尝一遇的天才，现在已经属于你了。” “——哇！”风时的眼睛爆发亮光，“原来你们已经听到我们马上要结婚的消息了诶！所以是不是已经给我们准备好了结婚礼物……啊，按照你们人类的习俗还要有订婚礼物，快快，一共两份儿的。” 伸在她身前的双手正好用不着再收回去。帕拉缇脸上的笑容再一次凝固。 这一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圆场了，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种啥也不管就硬问你要的人呢？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动作难道就不会感到尴尬吗——他一点儿都不尴尬！于是尴尬的就变成他们了。 “抱歉，尊敬的院长阁下。”她谦恭地低下头去，“我们此行只是前来探望，听说哈伦卓耿如今允许外人来访了……我们想到家里的孩子在这里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回去了。” “原来是这样呀，”风时恍然大悟地说——总算把保持在空中的手给放了下来，“我还以为你们是来白嫖时空旅行名额的呢，所以才这么不礼貌地对待你们，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温斯顿们：“？！？！？” 他们就是来白嫖时空旅行名额的啊！ ……现在好了，相关的诉求是一点儿提不出来了。 所以这人的情商它到底是高还是高还是高，温斯顿们只能赔着笑说：“怎敢怎敢呢。”“那么高的价格，任是谁也不可能张口就要。”“我们真的只是来探看家里孩子的。” 一边说着，一边把目光向艾尔文斯投去。在风时那里吃到的瘪，当转向他便化作怨毒的刀剑。当然了面上还是要带着微笑，“不说点什么吗，艾文？”“——家里人来看你耶。” 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话筒给他递去，无视掉那块可怕的四星的术士纹章——每趟回古代的车都跟，哪怕是一条狗也能升到四星，他们从他身上仍然能够看到当初的那个隐忍的柔弱青年的影子。比起那位刁钻老辣的战士院长，还是这个年轻的精灵要好拿捏。 艾尔文斯抬起头来，神情已经不再像先前那么冷漠（亲情攻势对他是有效的！温斯顿们欣喜万分地想道），他拍了拍父亲的肩膀，从他怀里离开。 “好巧啊。其实我也正有一件事情，希望能够向你们了解一下。” “你说？” 金发的精灵微笑着。沉碧的眼眸幽邃，像是藏着无底的深渊。 “我的母亲，”他问道，“当年她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空气一下被冻结了。仿佛能够听到冰霜凝成的喀喀的响声。 “伊薇露莎，”汉默说道，“她因为失去了最后的族人而陷入了无尽的悲伤……” “抑郁。”帕拉缇插口，“你当然知道，精灵不会死去，但是却会耗尽，深陷在长期的抑郁，生命力消耗得就会非常快。” “是的。我当然知道。”艾尔文斯道，接着再次发问，“那么，她又是为什么而长期地抑郁呢？” 所回复的是帕拉缇。然而他的目光，却是始终盯着汉默。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她因为失去了最后的族人……” 汉默叹息着说道，但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低下去，最终无法听闻，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双唇开始颤抖起来。 他已经说了。而他却再次发问。很显然，对于这样的说辞他是一点儿也不信。 无可抑制的颤抖从双唇蔓延到双手，汉默竭力控制着不让它传导到全身。 这么多年没有信件，他所主动发出的信件也得不到回复。他当然早便已经明白，他的儿子看出来了，就像前一任妻子当年也同样看出来的一样——他不爱他。 实际上他是爱他的——这么优秀的天才的儿子；而当年他也是爱她的，美丽温柔而又体贴的妻子。但相比爱他们，他更爱的是自己，他们被爱是因为他们身上带着值得去爱的特质，这些特质之所以值得被爱是因为它们是可以为他服务的。 他爱的只有自己。伊薇露莎是在看清了这一点之后真正地陷入了绝望。而在这之前，她尽管失去了族人，但还有他作为精神的支柱。意识到他对她的感情是源于对她的利用之后，她最后的支柱崩塌了。 她在世间还有孩子。精灵族最后的公主当然是不可能放心把自己的孩子交到这群唯利是图的人类手里的。但是她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被强行中断的血脉觉醒让魔法的力量永远地离她而去，还极大地损伤了她的元气。 精灵如果失去了求生的意愿那便很快就会耗尽。她是有求生的意愿的，为了保护孩子，她何尝不想在这世间留下来，但很多事情，并不是想要，那便能做到的。 精灵公主离去了，带着深沉的悲伤与无尽的不甘。艾尔文斯回想起幼时，她的音容笑貌，很多的事情已经在记忆里流失——这是因为精灵作为长寿的种族，幼崽的发育自然比人类要晚，他尽管是混血但同样受到影响。 汉默很疼爱他。对他的关心一度让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无比嫉恨。他也曾很敬爱父亲，直到，血脉力量觉醒的那天他从一系列的事情上发现异样。 并不需要按照同类升级流大长篇的套路，单开一个支线来让主角去探寻有关母亲父亲上一代的秘密。他只需要仔细想想——足够的时间可以用来想，便可以明白事情的真相。 汉默一点点地向后退去。他进行声泪俱下的表演，也是试探着纯良的精灵多少会顾念着往日的情谊。但看来，精灵是一个单纯但却决绝的种族。伊薇露莎在看穿他的真面目后便再也不会被他给哄骗。她的儿子无情到这么多年也不给他寄一封家信，且不惮于在这么多人、包括外人面前直接和他们翻脸。 第450章 但这实际上也不算是翻脸。艾尔文斯始终是笑着的。他同族的男友心疼地抱住他，将手探向腰间，看起来是当场就要拨剑，却又被他把手给按住了。 “我和他话还没有说完呢，先生。” 但是温斯顿们却不敢让他继续把话给说下去了，“这里面是有误会！”“艾文，你和汉默这么多年……家人间一定要多做沟通……”“这么多年没见，真的，我们希望大家都能高高兴兴的，而不是一见面就算账就吵架。”“还有，乔恩，安塞尔呢？杜维？还有罗柏？这位先生，能麻烦您通知一下我们家其它的孩子也过来吗？” 终于有人看向某位负责接待的龙裔——被空放在这里，这位龙裔接待员真的是吃瓜吃了个爽。客人的要求当然要给予满足，他向风时欠了欠身转身出去。 乔恩，安塞尔，其它的温斯顿……当然，包括杜维在内，很快便被带到了这里。 第369章 尽管同在一所学校里，但艾尔文斯着实已经有相当一些年份没有见过杜维了。再次见面，从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身上他看到了一种恍若隔世的熟悉之感。那种怨毒与阴沉，强撑出的自信，隐藏在细节里的畏畏缩缩……仿佛一下回到了许多许多年之前。 在觉醒出少有的雷系天赋后，杜维一度也曾意气风发，但在现在，那份潇洒的气度已经完全不见。元素法师的纹章戴在他胸前，不管怎样，金属质地的圆盘上也嵌着三颗星星，可相比同样戴着三星纹章的乔恩与安塞尔，他灰扑扑的一如他的发色与衣装，而这两人却宛如刚刚升起的太阳般大放光芒。 “杜维！” 在这时汉默一个箭步冲过来。他张开了双臂用他的怀抱来把他从他不想见到的人那里藏起来了。 灰色的眼眸微微瞪大，杜维对此简直难以置信。 他的哥哥在旁边。那闪闪发光的，有着精灵的血脉与一位院长男朋友的优秀的长子就在旁边，父亲居然会冲过来，如此热情地拥抱他。 汉默不止拥抱着他，还再一次哭了起来。借着久别重逢的场景，发泄出自己被当面揭穿的恐惧，与将永远失去长子亲情的打击。 ……居然哭成这样子。杜维的双手颤抖着扶上他的肩膀。汉默对他诉说着思念的话语。情不自禁地，年轻法师的双眼也同样被泪水给润湿。 没有人来打扰这对父子情绪的抒发。龙裔接待员这次没能继续留在这里吃瓜，一位留长发的男性法师礼貌地上前把他给请了出去。 在他的身后，其它的年轻人们同样与他们的亲人相聚在了一起。互相喊着对方的名字，抑或者是比名字还要更加亲近的称呼，惊讶着在不见的如此之长的时间里，对方身上所发生的变化。 没有谁的变化能比安塞尔与乔恩更加惊人。 “你们这俩小子……全都三星了啊！” “岂止是三星，这气息眼看要冲四星去了。好家伙，比叔叔我都要厉害了，不声不响的……” “有声的，有响的，我刚升星时候就给你们写了信！”安塞尔超气的，“你们倒是信啊！” “……” “咳。” “这能怪谁，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前科太多……” 学校里很多事情是不准对外面说的，更不用说还关系到两位院长。安塞尔没有办法来论证自己升星的前因后果。他往家里写的信，他的妈妈倒是信了，但别人也得相信某位知名小喇叭的老妈才行。 安塞尔委屈地咬住袖子角。乔恩的口风比起他来就要严实很多，只说一切都好格外地好，具体的细节完全没有讲，家族里人从其它人那里听来的同样是不足以取信为真，是此刻看着两个人无不大为惊叹。 “这真的、真的太不可思议了。看看，路维希入学相比你们还要早上几年。现在呢？” “……亏是多丽丝没能跟我们来。让她亲眼看到，怕不是要激动得昏过去了……然后我们就得尝试安尼尔新发明的别默海兹复苏术。” “这是吃了什么蹿得这么快？” “啊，这个，因为风时先生之前一直在带我们回去啦！”时空通道现在已经对外公开，这些当然变得也能说，安塞尔走来横起法杖变的战锤……不，战锤变的法杖，向风时鞠了一百八十度的一躬，“风时院长他真的是太好了！” 年长的温斯顿们互相对视了一眼。 “这样啊。” “想也是。” “不然怎么可能……你们两个……年纪这么小……” “诶，只有你们回去吗？其它人没有回去吗？” “没有呢！”黑魔法师罗柏接口道，“你们也看到了，时空旅行的名额非常地宝贵。当然不是谁想回去谁就能回去的。” “那是那是。” “能给我们讲讲回返古代，那繁荣的魔法纪元是什么样子吗？” 一群人满满的热诚把两个给围了起来。乔恩感到芒刺在背。“哈啊，这个，像那些回去的体验不是发出来了很多嘛！就。也和他们差不多。比起这个，我倒是想要知道——咱们家那边应该一切还好吧？莲娜夫人她老人家？还有那个，镇子上的我小的时候喜欢过去玩的那个瀑布……” 他努力地尝试把关注点转向家乡的变迁上，但他的尝试失败了。“小镇子从没有什么大新闻。”“莲娜她……说好那也是挺好的，只是境界在四星给卡着了。像她这样的年纪，这么一直给卡着……”帕拉缇摇了摇头，旋即却又笑笑，“哎，不说了。她让我代为问下，克拉伦斯大师可好么？” 克拉伦斯，是莲娜温斯顿所认识的，一位非常非常年长的魔法师。年长到不得不用冻眠舱来延续生命。当然，在时空通道出现之后，他现在已经恢复了青春与活力。 温斯顿们把话题带向时空旅程。毫无掩饰地表达出对魔法纪元的向往与对他们的羡慕。乔恩只又说了句“我记得莲娜夫人她其实可以变化成一们极具魅力的女士”，便被帕拉缇一句“现在可不比当年了”给打了回来。只剩下安塞尔那边兴奋地和他们讲着时空旅行的故事。 讲着讲着，安塞尔也开始感觉到不对味儿了，那便是温斯顿家的意图，“对了，你们来到学校，是打算……” “——没什么啦。” “我们只是来这边看看你们啦。现在大家都往这边来，凑个便车什么的也不贵……” 温斯顿们答道，给出了一贯于先前的答案。某位心思单纯的战士院长站在一旁大力地点头，“是呀，是呀。他们就是过来看看你们来的。” 乔恩：“……” 安塞尔：“……” 温斯顿们：“…………” 你说这人他怎么就这么会说话呢！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继续地向他们表达羡慕与对魔法纪元的向往。如此一直持续到会客时间的结束。 “啊，差不多了。我们该去那边看看交易会了。” 商业区有开放的交易会，龙族当然不会浪费这各地势力齐聚一堂的机会。 “那走，我们去看看交易会。”温斯顿家在哈伦卓耿学生们也都说道，他们当然是要相陪的。一群人于是向外走去，而这也便突显出有两个人的脚步仍然在原地停顿。 “艾文……院长，你们不去么？” “是的。”艾尔文斯说，友好地向他们微笑着，“我们就不去了。” 刻意放缓了脚步的帕拉缇不再徒劳地等待。她的目光与他的视线交错而过。 但将要走到门口时，银发精灵开口将他们给叫住了。 “等等。”他说。 帕拉缇脚步停住，被她带来的其它的温斯顿也都向后转回身来。尽管十分渺茫，但他们的心下还是再次升起希望。带着回一趟古代，又要不了他什么，哪怕是居高临下的，“赏”给他们的姿态，总之，只要他给他们，哪怕一次…… “时空旅行的机会，”他果然说。他们都盯着他那饱满秾艳的唇瓣，但紧跟着听到的却是足以让血液为之冻结的冰冷无情的声音，“只要你们交出艾文母亲的遗物——那指向精灵一族的宝藏，我就送一次机会给你们。” 是那么地安静，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温斯顿们的动作一瞬僵硬，在门口定格。 金发的精灵微微竖起他尖尖的耳朵。心脏正在一点点地向上提起来……艾尔文斯控制住他的表情平静不变，等待着从他们那里得到答案。 不会有答案。在场的温斯顿，帕拉缇，汉默……哪怕换莲娜夫人在这里，恐怕也没有即刻作出决定的权限。 “那就回去慢慢决定吧。”风时摆了摆手，“如果决定了，就回来找我。” 温斯顿们回到了迈特兰镇。并没有用掉多少时间，最后的交易会他们逛得索然无味。 “——他要宝藏！” “艾尔文斯追究伊薇露莎在咱们家抑郁而死的事情。” “——现在一切都明牌了！” 第451章 精灵们完全不惮展现的态度让他们如临大敌。温斯顿家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对手！所有的家族成员都被召集。莲娜夫人魔法增强的声音向他们宣布，温斯顿家未来或许整个都会被抹去。 “所以……当初，那位精灵女主人，她到底……？” 很多人不明真相，他们都很年轻，不知道上一代所曾发生的事情。现在的感觉就像是飞来横祸，自己是那么无辜。 “因为族人的事情，抑郁死掉了！他们精灵就是这样脆弱，偏偏现在艾尔文斯是要把这道账算到我们头上。” “全不顾多亏了我们他的母亲才能够幸存下来……” 年轻人们惊惧而又愤怒。年长者们对这样的结果也不愿意接受。 “不，不会的。那孩子，他可以厌恶甚至仇恨，但不至于那样对待我们。要知道外面那么多人在看着，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他的家人。这样，他在以后，要如何立足，得到大家的信服？” “他和乔恩，和安塞尔关系那么好，看在他们面上，他不会这么做……或说即使做了，他们也会拦住他的。” 温斯顿家一片混乱。出现许多不同的声音。之所以不同，是因为他们并不在权力的核心，没有权限知道有关精灵宝藏的秘密。掌权者们轻易便把他们的声音给消除了。家族需要团结一致来迎接临头的危难。 但在这时，有哈伦卓耿的信件到了。 ——由战士院长署名的，时空旅途的邀请信。 第370章 布蕾娜福克斯对自己使用了一个[神志清醒]，但却依然无法抹去那飘飘悠悠的不真实感。一遍又一遍，她摩挲着手里装饰着华丽银色花纹的精美的小卡片。 这张卡片上流畅的笔迹写着她的名字。当邀请函被打开，一张张小卡片像是蝴蝶一样翩翩然飞出来。即使是莲娜夫人施展了深奥的魔法也没能拦住它们。它们顺着古老的回廊，螺旋状的阶梯，洒下神秘空灵的魔法光尘，绕过帷幕，穿过门扉，直到把自己送达到他们的手中。 这意为他们接到了时空旅程的邀请。 怎么可能轮得到她呢？她是这么年轻。境界离突破也有相当的一段距离。 但又为什么轮不到她呢？天赋检定的那天，家族里的那些亲人们，对精灵的态度简直让人叹为观止。只有她这个外人，对他表现出了些许的同情。 布蕾娜把尖顶的宽沿法师帽放到桌子上，慢慢地直起了身。 卡片她紧紧地攥在手中。比起她，她的导师——李维斯温斯顿——显然更加需要这次旅行的机会。他的年龄已经快要到了，这些年来饱受病痛的折磨。但想也知道，像这样指名的邀请是不允许转让的。 布蕾娜深深地呼吸，来调匀激荡而又复杂的情绪。她当然清楚一个名额的价值。战士院长与她素不相识，之所以向她发来邀请毫无疑问是艾尔文斯的缘故。哪有什么资格挑三捡四。年轻的冰霜系女法师心中对于他们只有感谢。 同一时间。诺兰温斯顿，奥尔登卡罗尔，梅尔巴温斯顿……其它的几位温斯顿家法师以及少有武者以及其它职业的超凡者们，拿着写有自己名字的卡片，在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之后，心神同样大为震动。 邀请了他们？为什么邀请了他们？前些天往哈伦卓耿的那一趟有些人是去了的。他们和乔恩，和安塞尔关系亲近。当时围着两人表达了不少对参与旅程的羡慕。所以就邀请他们去了吗？这样的话，其它的人……？ 他们很快地交换过信息。确定了并不是那一天说想去的最终都可以去。能够去的，盘点一下都和这两个大大出息了的年轻人关系不错。 “艾尔文斯和他们甚至没说过几句话。” “所以，这是他们两个给我们搞到的名额？” 当时从接待室里离开，风时最后的话已经可以说是不留一点情面。当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乔恩与安塞尔同样对他们的作为表达了不满。尤其是安塞尔，一度气得双脸通红，法杖都高高举起险一些就抡下来了，怒斥他们居然套路他，对他进行利用，宣布以后再也不理他们了。这样的表态，事后不站在精灵们那边就已经不错了……然而末了，他们还是穷尽努力为他们争取到了想要的名额？ ……但他们再怎么努力争取，也得精灵们点头答应才行。“说的是想要就拿宝藏情报来换。”“然而，实际上……什么都不要，还是给了？！” 说明精灵们是如此善良，胸怀如此宽广……对于自小成长的家族还是有着深厚的情感的，全不计较家族对他们的亏欠，哪里像那些话事者们所说的那样。 “不要把人家想得那么坏嘛。” “事情怎会就那么严重了？” 心间悬起的一块大石头不止落了地，还取而代之地被感激与喜悦给填满了。 与之相对，温斯顿家掌权者心中的惶乱与恐惧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更多： “好啊，还真是心善啊！——给我们这些名额。” 这些名额，没一个给真正需要的人。临近突破、亟待提升实力的强者、年事已高，需要延续生命的老人。莲娜夫人、吉尔曼、李维斯……全都排除在外。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帮助。好处全让那些非核心圈的普通家族成员，甚至是外姓人给得去了。 “他这是想让我们分裂！” 泽坦传统一向是凭实力说话。这些人之所以进不了核心圈，表面原因在血统与关系的亲近，深层的本质则是整体实力相较掌权者们远为不如。不然的话大可把他们给踹到一边，另立出新的核心。 时空旅程对提升的帮助是众所周知的。 “等到他们从那边回来会发生什么？” 温斯顿家不再是他们的温斯顿家了。而是这些，如今的二等人，彼时将换作上位。 “而这还不是最为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当时龙裔的接待员站在一旁看戏可吃了不少瓜。温斯顿家以及精灵们之间的恩怨纠纷如今已经向外传出去了。可以说是全泽坦势力现在都在看着。当然了他们对事情所知的并不确切，不清楚双方间在过去具体都发生了些什么。而这将导致接下来所展现在他们眼前的，将极大地影响他们对双方的观感。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他的家人！”当时有人这么说道。而精灵身上也是带着这个种族必须高尚又善良的刻板印象的包袱的。倘若他敢来清算他们的话，势必会对他的风评造成极大的影响。而从他这此年来的活动上来看，他是在拉拢与形成自身的势力的，故此需要格外注意塑造亲善的形象。在这同时又有乔恩和安塞尔，这么多年来，艾尔文斯与两人也是有着深厚的情感，不然的话不会带他们回去那么多次。把家族里所有人都绑上战车，他绝不想因此而和两人翻脸……以他们丰富的经验，适当地进行操作，最后完全是有可能让精灵捏着鼻子应下他们所提出的条件的。 然而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温斯顿家被他们用这样的方式给分裂开，到最后完全可以保留这个古老的家族到新的一批人手中，而他们这些到时候将被干净利落地切割。他扶持整个家族，只处理一小部分“罪孽深重”的人，外人恐怕完全不会去说什么，反过来还会称赞他的宽容；至于乔恩与安塞尔，他们的熟人全都被照顾了，无悬念到时候他们就是新一代的掌权者。 “这就是精灵吗？” “说好的心性纯良呢？” “根本就是恶魔……恶魔！” 法师们失却了惯常的高贵与文雅。他们嘶吼着怒骂着，不经意间道破了某人的本质——不愿透露姓名的翻车之神今天在精灵万里之外的老家也成功地掉马翻车了。 “笑死了，你在说什么呢？一般的人说精灵这种族纯善，纯善，温斯顿家人能跟着也说？” “那么多的资料在手里，你是不知道这小子是赤野之王希恩德林的后裔？” “什么事情他们做不出来。……第一步已经开始了。到最后他们的目的一定能够达成。” “对伊薇露莎我们有责任。因为她知道我们是为了精灵宝藏……如今宝藏的事被翻出来，当初从乌斯卡人手里保下她的恩情可以说是一点儿也不在了。” “……我们在相当一段时间里是那么对他，末了还差一点儿送他出去联姻！” “把我们和温斯顿家给切割开。到时候他对我们是想怎么就怎么……” 气氛是如此低沉压抑。然而完全没有人提出“或许可以把宝藏交给他”，向他求和，甚至还能得到一次自选名额的旅行机会的选项。 因为精灵现在已经被他们给得罪透了。交出宝藏，只是会让他们失去宝藏，而并不能让他与他们之间的关系修复到正常的程度——他的自身与他的人脉，在后续都不足以为他们所利用，为他们带来任何的好处。而同时，其它的势力当得知更进一步的消息，也将因他们的作为而对他们深深唾弃，未来将一片黯淡，再也看不到光明与希望。 第452章 而同时，摆在他们面前的，还有另一个选择。 如今泽坦诸超凡势力，本该团结一致的反抗战线，笼罩着一种阴暗的异样。有一些力量，不知本着怎样的目的，似乎打算站到那所古老的超凡学府，乃至战争之神在世间传承者的对立面。 鉴于温斯顿家族与精灵之间异乎寻常的关系，他们在这段时间里先后很多次地过来尝试与他们进行接触，这便是他们得发现的原因——来人中甚至包托莲娜夫人所在的学会的高层。从这些接触里，他们敏锐地嗅到情况非同寻常，很多的势力，尽管明面上看起来只是非常普通的盟友关系，但在更深的层次里，他们有着一种诡秘但又坚固的联结，将他们勾连成为恐怖到超乎想象的庞然大物。 温斯顿家对于精灵们又知道些什么呢？他们知道自家几斤几两，根本没有与这些势力相谈的资格。明智的举措是圆滑地应对，避免卷入那未知的阴谋的漩涡。 然而现在，情况不同了。 他们可以拿出精灵王室的宝藏。倘若面对的是艾尔文斯，这些宝藏他们无悬念是要全数交还，“物归原主”的。然而面对这些不相干的势力，他们却是可以与之讨价还价，至少为自己争取得到其中的一小部分。 聪明的法师总是做出聪明的决定。 第371章 艾尔文斯觉得他在过去对导师的评价充满了偏见，一点儿也不公允。 他为什么会觉得他的情商低，哪里有低了，那明明叫可爱好吗？ 平时可可爱爱。而在关键的事上，导师处理得是那么漂亮。 那天，因为温斯顿家的一顿操作（还被风时给当面拆穿），乔恩与安塞尔都被弄得很尴尬，一度在他们面前抬不起头来。 风时揽住了两个人肩膀拍拍。 “这有什么，没关系的，可以理解他们是很想去啦。正好下次回去名额还没有定。你们看着去邀请一些吧。” 两个温斯顿哪里好意思。然而风时说完已经走了。他还让艾尔文斯也写下邀请卡，“我记得有一个黑头发的姑娘人还是挺不错的？” 艾尔文斯邀请了布蕾娜福克斯。乔恩与安塞尔拟定了名单——很长的一列拿来给他们进行挑选。“我认识谁呀？”风时说道，“你们挑就好啦。” 卡片附在信函里寄出去。两个年轻的温斯顿都很感激他。那天的事情之后，除了对家族的深深不满，他们还对未来的走向充满了担忧，精灵宝藏被摆到台面上一切都已挑明，双方的关系再也没有弥和的可能，而他们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但在这时伟大的院长却展现出宽广的胸襟，“一个家族成员那么多，怎么可以把所有人都给一棒子打死呢？” 一整个事情都完全是由他来处理的。艾尔文斯从头到尾没有做下任何的决定。毕竟导师才是时空通道的主人，他哪里来的资格对他的名额进行决定呢？无比巧妙地，他把温斯顿家的掌权者们所可能采取的应对给拆解掉了。在双方的实力存在如此差距的情况下，想也知道，他们那边大概是打算运用舆论的力量来保全自己——温斯顿家毕竟是他所出身的家族！然而现在，这一招不好用了。所以他们又该怎么办？……是要把母亲的遗物给交出来么？ 掌权者们并没有做出这样的行动。哪怕乔恩与安赛尔，参与了旅程以及相关的族人们，对此知情的也都在帮着催促。他们现在实力都大涨了，甚至有想过动用武力强逼他们把遗物给交出来。但是这些从上古传承的东西相比一般的事物是不同的，其中有些已经非常地脆弱。倘若使用强制手段，很容易造成无意或故意的损坏。而且还被分散地放在秘密的地方，要怎样找到也是难题，所以最终只能等他们自己作出决定。 他们什么时候会做出相关的决定呢？ 艾尔文斯在群岛上等着。然后就再也没个头了。温斯顿家的作风会是这样吗？他隐隐地感觉到什么地方有点异样。再去看导师——导师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展现出的手段完完全全是一个智者——他用仰望的目光看他，但是某个魅魔每天开开心心扑棱扑棱，看起来已经完全把这码子事给忘掉了。 他朴棱到他的身前，“艾文艾文！我们今晚一起去火山泡温泉吧！” 艾尔文斯很快也不再纠结这件事了。并不是因为这天在温泉池子所发生的事情——虽然那确实值得在意，而是第二天紧跟着开始的时空旅行。 这一次他们居然回到了地底世界！ 艾尔文斯从未见过如此浓郁的黑暗。这与哈伦卓耿的地底世界还大为不同。没有不灭的魔法焰火与精美的晶石灯。这是完完全全、带着不驯野性的真正的幽暗地域。那种感觉就像是再一次回到了双目失明，完全丧失了记忆的那段时光。还好他是精灵，天赋中自带着黑暗视觉，他调动它，也用了相当一会儿的功夫才对置身之处有所适应。 身旁的同伴们也在对自己的视力进行各种各样的强化，以及点燃各色的照明焰火。有一些法术非常不幸地在这样的环境里失效了，除了源于那密不透风的黑暗，还有靠近地源心的地方那过强的辐射。“……哦，”恶魔法师略带着几分嘲弄的语气为他们张开了防护的屏障，“这些贫弱不堪的人类啊……” 弥漫着致命物质的云雾是地底的天空。灰扑扑的岩壁，勉强容纳旅行者们站立的弯折而又扭曲的空间……这里是土与石的王国。昏暗的视界里，幢幢的鬼影如影随影，阴暗滋生在心灵的角落，地表生物的精神本能地感受到莫大的压迫。 拉斐尔作为天使在这里更是强烈地感到不适。悬浮在他头顶的天使光环原本是介乎于虚与实之间的特殊的物质，现在它居然变得像是接触不良的灯管，闪了两闪然后就消失了。他心疼地赶紧把他的大翅膀给收起来。风时注意到，伸手将他向自己身边拉了拉。“跟着我，没事的。” 艾尔文斯倒是并未注意他的身体所释放的抗议的信号。他在好奇地左瞧右瞧。沧桑的岩壁，由流水腐蚀与矿物质积陈而形成的一圈圈深色的痕迹，未知生物残缺的骨骼半埋在碎石里。旁边是好像已经枯死？也可能它原本就是那样状态的植物的根系。黑暗视觉所呈现出的视景中只有黑与灰的颜色……过去的那些年头，他的导师一直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 地底的恶魔并不需要地表的光明种族那自作主张的同情。这对他们而言是熟悉的，甚至更带着几分亲切的环境。从神情中所流露出的兴奋可以很好地说明这一点。卡内基拿着血金法杖，当先向前走去。风时两手分别挽着他的天使门徒与精灵男友快步追上他。然后是莫桑迦德和他带带领的龙裔——得天独厚的种族优势，让即使是地底的恶劣环境对他们所带来的也只是相当有限的影响。愣了一下过后，被丢到了原地的人类也连忙赶去，但却因为视物的艰难与脚下的崎岖而走得稀稀拉拉。 远远地，听到前面他们谈话： “好久没有回来了诶。” “果然人工塑造出的地下城，它怎么可能会比得上……” “是呀。好怀念啊。就像是走在……嗯，卡斯特罗的郊外……” 地底的环境万般复杂。有开阔宜居的地方往往会有黑暗生物聚集成群落或者建造起城市。像是这种荒凉之地，自然是逼仄及曲折的地型更多。 “啊哈哈。其实之前我早就想要带着回来了。但是一直没能赶上合适时候。” “是啊。难得一次，队伍里都是等着升级的，那些等救命的若给弄到这边怕不是当场就凉凉了。” “再往前推，龙裔们要觉醒，地底的幅射他们到时候是要觉醒出畸形的，除非是深渊龙的血脉。然后就是一些看起来似若合适的时候，但是下面所对应的却不是合适的地方。总有一些智慧生物的集群在附近。咱们队里都是地表萌新，你看你看——” 迎面有光照下呈现淡蓝色的气雾团飞来。一位法师的火把术突然间大放异芒，而后掀起了一场猛烈的爆炸。队伍里都是高阶超凡者，诸如这样的意外并不会带来伤亡，但却有岩石被炸开，砸落发出连串的隆隆巨响。 “到时候那是肯定会惹出来乱子的。一般的乱子倒还好说。要是……呃，这种异常的事情召来一些老熟人可就尴尬了。” 风时的名额这一次是随便找的人，安塞尔好巧也在队伍里面。一向话非常多的小喇叭这一次却是异样地在沉默着。真正意义上的地底世界……之前他当然不可能来过，但是站在这里，他总有一种古古怪怪的熟悉的感觉，也说不出来到底是为什么。 花高价拍到队伍名额的人对这次旅行的目的地有点意见。尽管在免责条款上有进行说明时空通道的落点是随机的，不接受挑选，学校也不对此负责，但从两位院长的对话上却可推出还有其它的选择，但却偏偏带队来到了地底。若问新奇吗？那当然是新奇的。倘若是冒险家的话怕不是朝来此而夕死可矣，即使是在过去那繁荣的魔法纪元，也没有几个人类能踏足地底世界（更重要的是下来之后还能活着上去）。可说到值不值，就是另一回事了。 第453章 风时听到对他们进行了安抚，告诉他们这次旅程可以向后多延长一些时间——他也正好想要在地底多待一些天。听如此说，参与者们很快便收起了疑虑与不满。他们开始享受地底那迥异的风光——从狭窄逼仄的通道里走出后，他们踏上了一道天然形成的桥梁，下方地下的暗河闪动着鬼绿色的磷光；地底的强烈辐射，浓郁的黑暗元素与特别的能量场，被他们尝试利用以增强自身的力量。在学术领域有造树的超凡者们还开始收集矿物，植物，以及一些小型的生物样本（大型的当然也想要但目前还没有碰上）。艾尔文斯高兴地从一带潮湿的地方发现了一丛发光蘑菇。 “那个不能吃！” 风时一把将他拉回来。 “我没有……我怎会想要吃，这个就是您种在盆里当台灯的那种蘑菇吗，先生？” “蘑菇的种类很多啦，”风时说，“不是这种。但这种的话当台灯也行。” 艾尔文斯于是过去想要把蘑菇采过来。风时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他。艾尔文斯感到他的笑容有点古怪，不过他很快便知道了原因——冰蓝的蘑菇当被采到他的手中，立刻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液化成一滩黑色浓稠的汁液滴落了下来。 “——哎呀！” 风时对他的手使用了清洁术。笑着和他讲述地底的风物。其中一些在后续的这些天里，他们有幸得以遇见，这是一场奇妙的旅程，直到这日。 突然发生了变故。 第372章 原本一切都是正正常常的。艾尔文斯学会了采集蘑菇的正确方式，这天和从事魔药研究的女法师采集了非常大的一丛地底菌类。卡内基站在一旁，饶有兴味地和他们讲授这种菌类在不同的种族手中不同的用途。对于倭地精来说它是一致命的毒药，但对黑矮人而言却是不可多得的美味……突然间，他的声音停下来。 慢慢地，卡内基向一个方向转过了身。他专注的神情，像是在倾听辨认什么声音，众人以为有危险在逼近，同样即刻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他们没有听到任何，对状况不明所以，然而卡内基却是猛然间向前飞掠了出去。 他展开了他漆黑的双翼。这在队伍中顿时炸起了一片的尖叫。他对外以假装的形象示人，岛外人并不知道他恶魔的身份，只是在他时不时冒出来的“你们这些贫弱/愚蠢/无知/贪心的人类啊”的鄙视上暗暗猜测着这位神秘法师真正的种族。此刻，当看到那巨大漆黑，完全不同于龙族的双翼，以那对螺旋向上有着妖孽曲度的犄角，尤其是，那标志性的纤细末端缀着一颗桃心的尾巴从眼前一闪而过，这些人全部都惊呆了。 “他……” “——他？！” 卡内基并没有飞掠出去。这源于他的友人从斜里冲来一把将他给拉住了。 玄红色的眼睛与浅紫色的眼睛在空中有一瞬凝缩了万语千言的对撞。随后魅魔法师认识到了他的错误：他为什么会本能性的采取飞行这种低效的方式来赶过去呢？ 沉金法杖顶端所悬浮的那颗幽邃血晶流转出神秘的光辉。下一刻，血魔法师的身形陡然间消失不见。银发的精灵剑士手里随之一空。但他旋即又再次出现。莫桑迦德不知何时站在了几步处的地方，他的身前明金色的空间禁制像是在燃烧着狂焰。 “卡内基。” “不，你不能……” “别拦我！”卡内基喊道，危险的血线升起在他身周环绕着，自发凝成带着浓浓邪恶气息的黑暗符印，“——我必须去见他！” 风时被他向后震开去，他现在的境界相比实在是太低了。莫桑迦德向前走近，代替了他的位置尝试对卡内基进行压制。他们的关系一向很好，被很多人参考某个知名的现实向作品，戏谑地称为哈伦卓耿铁三角。然而铁三角在这一刻却产生内讧，简短的交流透露出无可解决的冲突。风时再次走上来，手中已经拨出了剑，守护之盾也擎出举到了身前。……它不是正在重铸吗？什么时候已经重铸好了？这一下别说岛外，来自学校的队伍成员也是一脸懵圈。 当然了更让他们感到懵圈的是当前的场面。三人眼看要打起来！所以，法师院长执意想去见的，究竟是什么人呢？ 剧烈的冲突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加诸周边环境的阴暗，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年轻的男性法师正在脱离队伍，前往他的院长其势所想要去的方向。 ……熟悉。这一切都实在是太熟悉了。安塞尔确定他是个纯正的人类没错。可是他却有一种感觉——随着时间的延长这种感觉变得越发的强烈——他好像已经在这幽深的地底世界生活了很久。这些天来他们所经行的路，有些他都印象自己在什么时候曾经走过。 这是为什么呢？难道一些宗教中所说的前世今生真的存在？他对此百思而不得其解。可是现在，他却有一种感觉，或说是本能的吸引……到前方去！到那里一切疑问都将得到答案。 他的脚步轻灵而优雅，隐秘悄无声息。转过转角，绕过一片潮湿的洼地。交谈及争执的声音都变得遥远了，像是隔着一层影影绰绰的烟雾。有水滴的回声在空旷的洞窟里响起，并逐渐变得清晰。 等阶不过是三星。孤身一人行走在地底行为无异于送命。但是年轻的法师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对危险的恐惧。他施展了一个漂浮术，让自己得以轻松地攀上一面以刁钻的角度斜沿向上的岩壁——然后他看见了！在一块平地上有魔法的亮光。 形制精美的银色法杖如今已遍布宛若刀劈斧凿般的痕迹。而别的他看不太清，大概是由于那暗色的斗篷暗色的衣甲，以及那暗色的面容。没错，尽管有着同样俊美的无可挑剔的外貌，但他的皮肤却是迥异于生活在地表的光明表亲的，如流淌的金属质表面的霜露般的暗色。 ——那是一个黑暗精灵。 作为高度智慧的群居生物，黑暗精灵有其成熟的社会与强大的王国。他应该生活在华丽的地底城市里（安塞尔发现他对黑暗精灵王国的地底城市居然也有着印象），而不是离群索居，在这荒芜之地流浪。 失去的记忆正在飞快地涌入脑海。瓦弥纳埃索布里拉加勒。他的名字。那不堪的过往，阴谋，诡计，隐秘的交锋……以及布局完成信线引爆的酣畅。他策划了那场谋逆，黑暗精灵王室的内乱，但由于神明的震怒，他旋即被他的下属们背叛。黑暗精灵王国的第三王子死在随之而来的清算中。取而代之的是，卡斯特罗的黑暗精灵城主西弗法尔……！ 人类法师的唇瓣张开，他下意识地就想呼唤出他的名字，向他表达出亲近与敬仰，以及其它万千的情感。 但是他的嘴巴却被人给一把掩住。 无声无息。弥漫在空间上部的冰凉雾气仍然是那么安静。但是黑暗精灵游荡者却是已经察觉到异样。简易营地里，魔法的亮光陡然间熄灭，与此同时，冷若冰凌一般的银色眼眸猛地向上抬起。 锐利的目光全无犹豫地直接便定在斜向岩壁的方向。 不过冒失的年轻法师如今已经被他的同伴们给拉了下去。 艾尔文斯首先发现了安塞尔的失踪。因为他与别个人不同，不需要花费太多的心思来对战士院长所想要去见的人进行猜测。连如今所使用的化名都是“安伊法”，眼下所在的又是敏感的地底世界！那么绝对是他的城主大人……也许应该叫做国王陛下没跑了。 他追踪安塞尔的气息。天使圣武士旋即注意到他的离开，是以也连忙赶上来。他们的小喇叭同学孤身一人居然向前走出很远很远！这让两个人都感到非常地奇怪。 尽管十分在意导师与校长能否成功地把卡内基给拦住，同时又非常好奇西弗法尔究竟在哪里，以及他堂堂城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但把安塞尔一个人丢在地底世界里！时间久了没准儿连为他收尸都是一件相当具有挑战性的事情。两人赶忙找去。还好曲折是曲折了一些，但总体上并不算很艰难。他们在一处斜斜向上的山壁上发现了某人正在以像是壁虎一般的姿态扒在那里。 好像在为什么着魔。艾尔文斯与拉斐尔对视了一眼，达成共识他的心灵状态似乎不太正常。是什么蛊惑了一位由强大院长亲自教导出来的心灵法师？两人全阵以待，小心翼翼地靠近。 然后便看到了远方空地，孤单的黑暗精灵正在对他的猎物进行处理。 并没有什么征兆。完全是出自一种本能性的预判。艾尔文斯上前，一把捂住安塞尔的嘴巴将他拉了下来。拉斐尔的应对是向后疾退以免被长居在地底世界的黑暗生物感知到自己身上那天界的气息。安塞尔被拉下来，下意识地想要挣扎，不过很快便明白过来了状况。他配合地任由艾尔文斯带他离开，三个人飞快循原路返回，不敢发出一声，直到明确判断自己已经来到了安全的地方。 “过去的西弗法尔？”艾尔文斯说，“所以我们现在其实是回到了……” 第454章 安塞尔叉手舞脚，迫不及待地想要讲给他们他所知道的。而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呢？精灵与天使都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直到小喇叭终于叭叭到他替他上的，黛博拉开的精灵史课。 “……卡内基！” 卡内基在风时与莫桑迦德舍生忘死的阻拦下，情绪已经稳定了……但也没有完全稳定。因为他仍然没有放弃前去与西弗法尔见面。 “我跟他叙下别来之情，恰一顿饭。然后让他把相关的事情给忘掉就好啦！”他极具可行性地说，“这样就不会对历史造成任何的影响……相信你们的天才法师朋友那精湛的遗忘术！” 然后一脸兴奋的某心灵法师便被带到了他的身前。 “——你的遗忘术已经翻车了，卡内基！” 卡内基：“？？？？？” 第373章 他的遗忘术怎么可能会翻车呢？天才法师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 但考虑到某位小喇叭同学他沾了西弗法尔…… 好吧。如此的话翻车也是正常的。 “所以你就别想什么先去见他再擦除记忆了卡内基！”风时叉着腰，“哦还有恰饭。你想想你都饿了有多久了。这一顿饭恰下来，他不可能注意不到自己的身体所发生的变化。” “好好的一夜过去他怎么就虚了呢？”莫桑迦德耸了耸肩用揶揄的语气说。 “才不会虚呢！”卡内基愤怒反驳，“一夜它怎么可能会够，不过地底世界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根本分不出白天与夜晚，尤其是在这种远离文明的荒凉地域……等回头，”他的舌尖滑出缓缓地扫过唇角，鸦血色的唇瓣上因之而闪过的一抹明光不知惹得多少人心中有野望不可抑制地升起，“我当然会把他因此而产生的消耗补上！以及，补给他在我身上所消耗得更多。” 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对错误产生认知了。风时气得踮起脚来，又慢慢地落回去，深吸了一口气。 “卡内基！！！” 卡内基举起手来。终于决定收回先前的想法。这是因为他又产生了新的想法：“有没有可能，正是因为我没有完全洗掉他的记忆，他对我留有印象，所以我们在后续才能走到一起。不然的话，一位高高在上的地下城主，怎会那么容易答应与一个低贱的魅魔绑定专属契约呢？” 他原本被按到了一块大石头上坐着。但在此刻呼地一声跳了起来。 “所以，快点，快点让我去见他，风时！只有我去见他，然后再去大力地恰一顿饭，后续才会发生那一系列的事。”他伸出手去，努力地想要拨开他，“让开让开，如果我不去的话那么才会改变历史。” 风时：“…………” 卡内基笃定地看着他，脸上充满了作为黑暗精灵王国的安伊法，传奇之上的魔法大师所应展现出的笃定与智慧。莫桑迦德都要因为他的表情而变得动摇了，因为这一套推论从逻辑上来说那是相当之具有合理性的。 直到他听到了某个前战争之神的怒吼。 “历史是怎样我难道不比你懂吗！？” 总之可以说是一整个暴跳如雷。卡内基只好慢慢地又重新回到那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好吧，”他说，“好吧。” 然后便举起了双手遮住眼眸不再说话了。沉金的法杖被随意地放在一边，就连悬浮在顶端的那颗血色魔晶光华也变得渊微。他的身形看起来是那么单薄与孤独。凄苦的味道在空气里蔓延开来。 ……那是他的爱人。尽管没有特意的说明，但在场即使是最迟钝的人心里也都明白。他们的眼睛也不知不觉地因为他的悲伤而变得湿润了。忍不住地同情他，更因为心软而试探着想要说：“也许可以让卡内基院长阁下远远地看他一眼……” 但话还没有说出口，却见风时突然间瞪大了眼睛。 他看向莫桑迦德。莫桑迦德一愣之下也旋即明白。两个人身影顿时便随着一声空间爆裂的声响，而从他们的眼前消失了。 卡内基就被他们给丢到了这里。考虑到刚刚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拦住他，他们会就这样把他给直接放到那里吗？ 除非是出了什么超乎寻常的状况，所有人身上的寒毛都因之而直竖起来，或者……那根本就不是卡内基。 悲伤的血魔法师身形慢慢地化作缕缕血雾逸散了无痕迹。 远处爆发出激烈的打斗声。刚刚只是将要动手，然而现在他们三个人真的打起来了。邪恶的血气与澎湃的战意与带着厚重威压的龙类的气息在幽暗的空间里冲撞。 他们循声赶过去。看到血魔法师的双眼如今已尽成令人心惊的血红。灼热的龙息被阴暗的诅咒给灭尽，银发的精灵剑士被不祥的魔咒缠身，共同的友人如今其势已是在和他们拼命。 “西弗的斗篷都稀碎了，”他咬牙切齿地说，“如今他是最需要我的时候……而且再过不久，他就会碰到王国派来的追杀者！” 年轻的心灵法师对此是一脸的懵圈，西弗法尔的斗篷都稀碎了，这里离那边还远着，他又是怎么知晓的呢？还有那些王国刺客……迷瞪了有好久，他才意识到不知不觉的时候，他的心灵已经被卡内基给读取了。 不过他这会儿没空感到丢人。巨石与岩壁隆隆地震动着，这一带的空间好像马上就要坍塌了。所有人都在拼尽全力同时也是杯水车薪地尝试阻止这一场战斗。恶魔法师悬浮在空中发出张狂的笑声。 “好吧。答应你们，不去找他——我就在这里等着他来找我吧！” 他当然会来找他的。安塞尔并没有十分接近他，同时也不曾发出可疑声响，但却依然被他敏锐地感知到异样。他们在这边打得动静这么大，西弗法尔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风时向他扑过去。守护之盾爆发光华为他挡下了恐怖的攻击，使他得以成功地接近。卡内基向他转去，唇角挑起戏谑的弧度，“你是阻止不了我的，风时！一万年了——没有人能阻挡我和西弗见面。” 风时抓住了他。下一刻，空间卷起漩涡。两个人突然地消失。 周围的众人茫然了半天，方才反应过来那个漩涡……这其实是个小型的时空隧道，因为无法阻挡，所以他干脆把堕入疯狂的血魔法师从这个时空里带走了。 然后他们陷入更深的茫然，以及弱小可怜又无助。 “我们被丢到这边了吗？” “时空的通道，只有他能打开……现在他走了，我们该怎么办呢？” 同时这通道的开口除了哈伦卓耿另一边完全是随机的，以泽坦之大他怎么可能再随机到这片地底来。雄霸一方的强者因此而陷入恐慌。 “我们……就这样被留到古代……” “再也回不去了吗？” 他们也就算了。院长大人应该是不会把他的爱徒还有男友也给丢到这边的。满怀着希冀的目光纷纷向两人望去。 “……咳，”艾尔文斯说，“大家不用担心……” 他便要向他们解释他可以跨越时空把导师拉回身边来。但在他开口之前，心灵链接里便已传来熟悉的声音。 “艾文，”风时说，“召唤我！” 艾尔文斯明白紧急状况。他飞快地召唤出他。风时出现在他的身旁。精灵的心脏猛然剧跳。 他看到深玄如墨的扭曲棘刺把导师的身体贯穿，血液在战士的衣袍上绽开成凄艳的花。 “……先生！” “没事，”风时说，他没有空去解释太多，以及把那道可怕的棘刺给去除掉。他张开了双手，在他们面前再次打开了一个空间通道。 全无任何多余的交流，所有人都快步冲进了空间通道里。技艺高超的女法师们在队伍的最后精细但利落地抹除掉了他们所留下的气息。 时空的通道在他们的身后闭合。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修长的影子被发光的菌类在这片空间里投下。 看着一片空空如也，黑暗精灵游荡者银色眼眸泛起疑惑。 …… 血魔法师的狂怒被同样狂怒的龙裔术士给奋勇镇压。 “你怎能那样对风时？” 莫桑迦德甚至再次祭出了由雄浑的元素之力所凝化的巨龙，有异于之前对敌卢西恩本康华里，这一次甚至有术士学院的远古龙魂应召而来与元素的龙躯融合，他震声吼道，“你怎能那样对他？” “没事，莫桑迦德，”风时从地板上站起来，接连打开空间通道，对他的消耗略有点大，使得他们的脸色看起来稍泛苍白，“没有什么啦。” 为了证明他所说的。他的身上，尤其是受伤的地方一瞬爆发出神圣的亮光。这是最为克制诸邪恶与阴暗的力量！狰狞可怕的血咒棘刺，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断碎不堪而销蚀殆尽了。 神圣的光辉对他的身形完成治愈。他一转眼便又恢复了正常的面色。 “好了。” “……还真以为是你因为你吗？”莫桑迦德小声逼逼，严阵以待的态势分毫不减，“——是为了劳资的岛好吗？？” 第455章 从中可见某传奇法师之前打架砸岛给他留下了多么可怕的心灵创伤。 风时：“……” 艾尔文斯：“…………” 没空去管顾龙裔校长与某位魅魔院长这一场亲近而又友好的交流了。艾尔文斯把他的导师扑住疯狂检查。拉斐尔在后面也拉着他的衣服，“没什么没什么，我真的好啦！” 风时强调说。但即使这样也不能让艾尔文斯原谅卡内基对他所做的。怎么可以下这么狠的手呢？ “该怪我如此残忍地强行把他给带回来，”他轻声说道，拉着他转回头来，“……他们两个都那么多年没能再见了。” 卡内基与莫桑迦德并没有再次打起来。他拄着法杖，站在那里，就像是雕像一样沉默。 第374章 元素巨龙那庞大的身躯与建筑体穿插。半透明的鳞片流转着宛若冰晶般的亮色。莫桑迦德盯着卡内基依然十分紧张，害怕他沉默之后猛然的爆发。 直到很久很久，在他周围积沉的那黑暗的血气逐渐淡去，龙裔校长方才略略地放心，让元素巨龙的身躯也慢慢地虚化了。 危机，是要解决了吗？周围的众人渐次从惊惶之中回过头来。然后表情开始重新变得生动，无可抑制的兴奋在交换的眼神中传递。 真是一场千金不换的旅途！不仅得以深入了那万般神秘的地底世界，更看到了以及知道了……！！ 他们如今置身在时空圣殿——为了哈伦卓耿的空间环境稳定，每次的回归都要选择圣殿作为落点。激烈的冲突导致了密闭的建筑空间被损坏，很多人在赶往这里来，他们对视了一眼，当下纷纷地向后退去，想要悄无声息地从这里离开。 然而无形的禁制阻挡了他们的道路。同时损毁的墙壁那散碎的砖石也在一块块地回归原位，几个呼吸之间便完成了修复，以及阻挡了来自外界的好奇的目光。本能地意识到不妙，想要溜号的人缓缓地向后转过身来—— 他们看到传奇之上的血法师高高举起了他沉金的法杖。 与那双玄红色眼眸撞上的一瞬间，那可怕的阴森一度让他们以为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所以现在他们要被灭口了。有人想到了反抗，有人则选择逃跑，但无论他们作出怎样的应对都只是局限在内心——无用的身体在那传奇之上的威压面前已经完全失去了行动的能力。还好事情的发展并不是这样。 他只是对他们使用了他所擅长的大遗忘术。 在场的超凡者中并没有西弗法尔。他的遗忘术在他们身上当然是很好地发挥了作用。精灵与天使就这么看着他们刚刚还因洞悉真相而手舞足蹈的可怜法师朋友一转眼又变得两眼茫然了。而来自岛外的客人们所遗忘的当然比哈伦卓耿的师生更多。关于这次旅程的经历，他们什么都不记得了，只印象他们回到古代的时空遭遇了一场意外——这场意外便是导致记忆缺失的罪魁祸首，不得已只好提前回到了这边来。 战士院长为此而躬身向他们表达歉意，因为遭遇这起事故的原因全在于他没有选好目标落点。“会补偿给大家一次旅行的机会！使用我个人专属的名额。一次的名额对比大家人数是不够的，我们稍后协调一下具体的排期。” 他把众人向外给送走了。而后再次回过身来。卡内基握着法杖，依然站在刚刚施术的地方。两个人无言地对视。 风时歉意地开口：“卡内基……” 血魔法师打断了他。 “对不起，风时。” 风时向他走去。卡内基猛地抱住他。然后把头埋到了他的怀里。 他们听到压抑的哭泣声。同时他的手向上抬起，已经再一次做好了大遗忘术的施法手势。 余下的众人尤其是女法师们：“？！？！？” ——居然连自己人都不放过！风时对此也是……不，他并不需要感到懵逼，对于他的小伙伴的作风他当然是早便已经习以为常了。他把卡内基的手按下来，拍着哄着，赶紧的带着他传送走了。 目的地是湖边别墅。艾尔文斯与拉斐尔连忙也跟着回来，看到两个人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魅魔法师消隐掉他的犄角，将头靠在友人的肩膀上倚着。 听到玄关处的响动，风时向他们作了噤声的手势，用目光示意他们去外面。 艾尔文斯听了他的话。 ……于是就再也没能回来！ 他的导师被某法师院长完完全全地给霸住了。白天不够，晚上也霸着，原本属于他的位置换成了一个魅魔在床上滚。问就是“你去找天使一起睡呀！” 艾尔文斯：“……” 他才不想跟某个不良头目一起睡呢。拉斐尔自从转换了身份之后，每天都试图从他那里获取优越感。“拉斐尔？不！——你该叫我斯托克教授！‘尊敬的斯托克教授，我能用一下你的杯子吗？’……学会了？” “真要论起来的话你首先应该叫我师公。”艾尔文斯面无表情。 “什么，你在说什么，你们都还没有结婚呢！” “把导师给我还回来，卡内基！”艾尔文斯愤怒地喊，“你之前把他给打伤了，我都还没有好好地检查呢。” “这难道还用得着你来检查吗？你一个善良阵营的光明精灵，对于邪恶魅魔被血魔法制造的伤势难道会比一个与他同族的传奇之上的血魔法师还要更加专业吗？更不用说这伤势还是本人给亲手造成的？” 艾尔文斯目瞪狗呆。 “你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地把这样的话给说出来啊！” 他气得要和卡内基决斗。然而……不，更应该说当然了他怎么可能会打得过。某个美人导师坐在一旁看他吃亏也不帮他。因为把卡内基从西弗法尔面前给拉走的事情风时现在超怂的。 最后就是可怜的精灵靠边站了，原本应该属于他的场合现在都换成了卡内基和导师出双入对。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一脸懵逼两眼茫然，最后校网上竟然出现了“精灵惨遭抛弃”“两个魅魔内销”的传言。 【真的吗真的吗？……魅魔内销的话不是得分出来一个到外面做零吗？】 【你们在说什么啊，那种级别的大佬怎么可能还会受那种低级食物来源的限制。你看这么多年法师院长他有靠过谁吗？】 【也对哦。不管了。双魅魔内销真的是好涩涩啊……而且战士和法师在一起感觉贼登对有没有。】 【是诶。这两个职业相爱相杀的真的是好有cp感诶！……】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 『搞什么啊作者，有你这样官方舞蟹脚的吗？！？』 继莫桑迦德说怎样都好只要别砸他的岛就行，默林海曼摊手表示他对此也没有办法，艾尔文斯如今所能寻求的只有规则之外的力量，也便是（并不存在的）作者了。 主角的辱骂起到了作用。局面在这一天好像开始好转了。 风时福至心灵地和卡内基说：“你看，你这次没能和他见面，也说明了一点。” “什么？” “他爱上你因为你是你。”风时拉着他的手，“不需要什么诸如‘危难的时候你帮过他’的前置条件。” 血魔法师慢慢地抬起头来。他的眼睛猛地一下亮了。 两人相对坐了一会儿。“可恶的西弗！”卡内基说，“你再不出来——我就要去找小鲜肉了。” 风时拥有优秀的情商。 “什么小鲜肉，怎么可能会有你家城主好吃。” 卡内基：“？！” 卡内基的唇线逐渐波动弯曲：“？？？？？” 大好的局面眼看一波就要坏掉。风时顿时惊慌失措。 “卡内基，卡内基。我觉得我们总是憋在岛上不好，我们——” “——我们再往古代回一趟吧！” 卡内基说，“我们的王国实在是太强盛了。回到地底很容易便可以找到他。下一次时间也许便在我和他在一起之后。到时候你去支开古代那时候的我，然后我变成我在那时期的样子在卧室等着他。这样，我就可以既吃饭，又不用担心历史会因此而改变了。” 风时：“！！” 岂止是局面坏掉，还一度有重新回到原点的倾向。他抓着友人的犄角疯狂摇晃，努力想要把刚刚的片段从他的脑海里甩出去。 “我是说，在密闭的空间里待久了非常不利于心理的健康，所以，我们出来玩儿吧，卡内基！” …… 谢尔夫坐在拉格蒂尔大厦的天台。看着那颜色鲜明的布料、竖向下拉的条幅飘荡在深秋的冷风里。 【泽坦是泽坦人的泽坦。不是乌斯卡的泽坦！】他用泽坦通用语，和官方的乌斯卡语同时写道，【侵略者滚出去！】 字形有点拙劣。因为这是由他自己用刷子蘸油漆写就。没有印品店会愿意接受为他喷绘条幅的订单——他们若知道他想要制作反动的宣传，第一时间就会拨出通讯，把相关的信息告知到安全局那里。 第456章 他在条幅的下方缀上了沉重的金属块。如此便可以使其从大厦的高层垂下来的时候能够展开，而非被乱风给吹得翻卷到一起，无法辩认上面的字迹。 路上的行人看到这垂落的条幅，无不驻足，并露出震惊的表情。 有人拿出了手机拍摄。大厦里在飞快地传递着信息，有人将身体探出窗口。努力地想要够到这条幅的一角将它给扯下来。 条幅被风吹动，飘离楼体有一段的距离。他们够不到。只能眼看着下方，行人与车辆越聚越多，甚至引起了交通的拥堵。 站在天台上，看下方的人群渺小宛若聚集的虫蚁。谢尔夫感到万丈的毫情油然而生。——宁鸣而死。他想道，向下做出胜利的手势。 同时侧耳听取远处，被他反锁的天台门内部有碰撞的声音响起。 第375章 笨拙而又鲁莽的碰撞。踢踹与斥骂的声音。听得出来他们没有用来开门的工具。 谢尔夫看着下方聚集的人群与阻塞的街道。这会导致安全方面的人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才能赶来。 他由衷地希望这个时间可以拉长到永远。 可是他们终究赶来了。房门那里开始响起细腻的金属被切开的的声音。一群穿着黑衣的安全员大步流星地冲来。脸部狰狞扭曲的肌肉线条写尽了凶暴。有人甚至还配了枪。他们会直接击毙他吗？谢尔夫想道。 他们并没有这么做。下方聚集的人群实在是太多。用血腥的手段来挑动他们的神经并不是什么好事，尽管从神情上来看，那些神经如今都已经麻木了。 他们将他冲去，以实施抓捕行动。但在靠近的时候还是放慢了脚步——因为谢尔夫就站在天台的边缘。 原本的计划里，他在这时应该向他们致以嘲讽的笑容，大声地，用乌斯卡语再次高喊出他横幅上的口号（谢尔夫自己也不会泽坦语的发言），然后，向下方纵身一跳。 他早便不再顾惜他的生命。在最后的时间里，他只想做一些有意义，能够让他一抒短短的二十七年的人生里所积陈的无尽的愤懑与苦恨的事，同时收获他人那震撼也许还会带着敬意的目光。 不过计划在执行到最后一步的时候遇到了一些困难。突然间，他感到晕眩……双腿也变得虚软。 他没能跳下去。 脸上嘲讽的笑容变得僵硬了，并缓缓地浮现出了几分尴尬。在他因犹豫而拖延出的时间里，安全人员们扑来，结结实实地按住了他。 天台的边沿是有一些高度。谢尔夫在被拉下前的最后一眼看到下方一张张尽管震撼但却依然麻木的脸。他们也不再看得到他了，然后他被一只巨大的巴掌狠狠地抽了一耳光。 一边的耳朵好像一下子就听不到声音了，脑海里在尖锐地蜂鸣着。讥讽的笑声从另一边的耳道里传来，“什么孬种！也跟人学扯条幅？！” 其它的人也跟着嘲笑。同时踢打着他。瘦弱的男人蜷缩成一团。好痛……不过所有的拳脚都赶不上他最初挨的那一下。 他被揪着头发强行从地上扯起来。他们推搡着他。在将走到天台门的地方的时候，在他头上套了一个不透光的牛皮袋。然后他被踹得一脚从阶梯上滚下去。有牙齿被磕断了，和着鲜血一起从他嘴里甩出来。他摔在阶梯间的平台上，粗重地喘息。“都是泽坦人，”他含糊不清地说，“你们为什么要……！” 有人狠狠地踢在了他两条腿的中间。谢尔夫身体扭曲着，发出痛苦的惨叫。接着再一次被人给揪了起来。 头皮也开始流血了。他被拥进电梯。柔和的女声提示着楼层。出来后又被塞进车。车子启动，非常的平稳。刚刚围在路上的导致了交通拥堵的人群现在好像已经完全不在了。 他会被送到哪里呢？是哪个行刑场，然后枪毙吗？……不，枪毙这种执行死刑的方式早就已经不用了，而是改成了注射。 谢尔夫开始后悔他刚刚没有跳下去。他的身上实在是太疼了，各种各样的地方。听力仍然没有恢复，它应该再也不会恢复了，就像断掉的牙齿也不会再次回到他的嘴里一样。不过……就这样吧。遍体鳞伤的男人安慰地想，再过一会，他的人生就会迎来结束。 他猜错了。 他被送到了一个喧喧嚷嚷的，总之不像是用来执行注射死刑的地方。牛皮袋在来的路上被蹭开了一些，缝隙里透进来惨白的灯光，他看到一双双移动的脚。一样的鞋子……这是什么地方，监狱吗？ 看起来应该便是这样。来到一个房间，牛皮袋被扯下来。穿着灰色制服的人核验了他的身份，为他办理了接收。黑衣的安全人员离开。取而代之的是白衣的医生过来给他处理了伤口。 医生辱骂着他们的粗暴。但语气中也听不出对他的同情。处理过伤口，他还抽取了他的一些血样进行检查。也许是要入什么档案吧，谢尔夫心想，但有关他血型等的信息，在他的数字档案中明明可以非常容易地查到。等到结束之后，他被带他的囚房。路上的人都在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来了啊……”尚好的那边耳朵隐隐地听到有人叹息地说，“新的材料。” 谢尔夫在好几天之后方才弄明白“新的材料”是什么含义。这些天来他和其它的囚犯一起劳动。有人很照顾他，送给他多余的食物和一些用的东西。同情的意味再是明显不过，他从他们背后的交流中得知，那些，让有钱人，让贵族老爷能够极大地延长生命的手术，并不仅仅依托于乌斯卡先进的技术，也是需要一些低级的耗材的。 他注意到这里的年轻人非常少。 “……抢手啊。” “很快就被人给预订了。” 会有人预订他吗？谢尔夫是没有渠道提前拿到这样的消息的。不过他的身体本身不算是很好，还带着一些家族的遗传病。他想要提前结束生命的相当一部分的原因，也在于长期的让人看不到希望的病痛的折磨。所以……？ 他在这个监狱里留了下去。有比他后来的年轻人很快便被带走了。而他却得以与其它的囚犯们建立起了友谊。朋友的谈话间当然会问及被送到这里的原因。得知他在大厦上拉下条幅，他们的震惊一时间简直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你就这么拉了下来？” “对啊，我就这么拉了下来！” 朋友们纷纷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他们坐在不惹人注目的小角落。隐秘地探讨着自己对乌斯卡那血淋淋侵略与镇压史所知的。历史书上所写的是乌斯卡应泽坦大众的心愿来为他们落后的世界里带来同情。但没有哪个被关在秘密监狱里，每天都负担着可怕的劳动的人会去相信官方的口径。 “泽坦是泽坦人的泽坦！不是乌斯卡人的泽坦。这句话你说的真的是太好了。” “他们也就欺负我们的世界失去了神明的眷顾。你可知道，在古时候……！” 一个黑皮肤的老人是知道泽坦过去的历史的，他给他们讲述，那手段高妙的法师，英勇无畏的战士以及追求荣誉的骑士的故事。不过年轻人们并不相信他。“老约瑟又开始那一套啦！” 老约瑟信仰泽坦古神。他是因为参与一场地下的传教活动而被抓进来的。他们把他口中的那个魔幻的世界归为狂热信徒所脱离实际的幻想。 “是啊。一些贵族老爷是有骑士衔，但也仅仅只是一个头衔而已。” “这跟你讲的那个什么超能力职业其实是一点儿都没有关系啦！” “他们是存在的。”黑皮肤的老人用告诫般的严肃的语气说，“在不为人知的隐秘的角落，仍然存在着这些上古职业的传承，反抗乌斯卡人的暴1政。有些各地所发生的，被官方所归为‘意外’的事件，其实是他们采取了作战行动。” “啊是是是。” “诶对对对。” “那些未解之谜，不可思议事件其实都是他们所做下的。” “他们这么厉害，也许哪一天会来这里救我们么？” 谢尔夫现在已经学会了跟一帮人一起去开老约瑟的玩笑。然而老人却是肃穆神情，抬起手在自己的胸前画下了一个由两个图形与一道竖线所组成的图案。 如果有泽坦的超凡者在这里，便会认出这是一个极大简化的战争徽记。“终有一天，他们会来的。至高古神将派来他的使徒，在泽坦大地洒下战火，予他的忠诚信徒以救赎。” 没有人把这当作一回事。 可是，他说对了。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即使是后续阅尽了无数奇妙的事物，也无法让他们忘记那一刻的不可思议。他们那天按照惯例在制作一些智能灯的元件，灰制服的监工带着电击器在车间里巡查，突然间，他瞪大眼睛叫喊起来。 有血液，正在从他的面前惨白的墙壁上泛出来，向下滴沥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试问，好好的墙壁为什么会滴血呢？ 第457章 像极了早些年里那些粗制滥造的恐怖片。然而再为粗滥的场景如今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那一刻的心理阴影恐怕他这辈子都不用想精确地计算出面积了。 血迹，像是昂头吐信的毒蛇锁定了他，飞快地向他流去。监工的音调更进一步地拨高，手里的电击器开关被不经意地推开，然后脱手落到了他自己的脚上。 全身的毛发都在这一刻炸起来，万幸电击器旋即弹到了一边。他跳着脚，转过身，就想飞步奔逃，然而流动的血线已经追上了他把他的身躯缠绕。 在他喉咙里发出濒死的咯咯声响的时候，有惊呼与惨叫声从其它的区域里此起彼落地传出来。 第376章 桌子被撞翻了。简陋车间里制作元件的囚犯们纷纷站起身。 “发生什么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互相问着，惶乱地夺路逃出去，还好那可怕的血线看起来对他们并不怎么感兴趣。枪声不绝地响起。 在平日里放风的大院的空地上，他们得到问题的答案。 作为因异议，抗争，参与官方禁止的结社而被拘捕收押在黑监狱里的犯人，在这种时刻当然应该表现出压迫的枷锁一朝被打破的气势，尽情地向那穿着制服的，乌斯卡的走狗们释放出怒火。可是他们却做不到，哪怕一根小指头都动弹不得，因为眼前所发生的实在是太过难以置信了。 即使是老约瑟，在过往信誓旦旦，告诉后辈的年轻人们未来一定会有那么一天，古神会再次回到这个世界派来他人使徒向乌斯卡人发起清算，此刻也在用力地摇头，抬起衣袖一遍一遍抹着眼睛，怀疑他现在所看到的究竟是在梦里，还是真实的发生了。 一个法师。就像是他在过去所描述的那样，穿着神秘古雅的长袍，精美的法杖高举在手中，玄妙的奥术光辉在杖端环绕着。他的相貌很年轻，更带着几分邪异的妖冶，在缓缓抬起的目光对上半空那双玄红色眼睛的刹那，心神猛然间剧震，他们确信，自己此刻正在和一个恶魔相对视。 然而恶魔是站在他们那边的。 血流成河。这样的形容可以说是一点儿也不夸张。密集的枪声响起，但旋即便又停歇了，子弹被他身周虚空的禁域给吞没。 这并不是一场战斗。因为监狱的警卫，包括其它的工作者已经全数都死去了。不知道他是用怎样的手段将他们与普通的囚犯作出的精确区分。不过，考虑到这是魔法，那么一切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死者的皮肉融化而从骨骼上脱离。血液，搬运着这些生物质向中心广场上集合。他们每隔几日便会来到这广场上升起乌斯卡的旗帜。现在这些血肉与骨骼顺着旗杆堆积着向上爬行。 法师的神情很认真，就像是一个孩子在用他的积木搭建出梦幻城堡似的。旗杆成为中枢的脊柱。一个血肉巨人在那里成形。它有着一张一张，数不清多少的监狱警卫与其它职工的残余着生命最后达到顶点的痛苦与恐惧的脸。他们在这里妥善地管理着耗材。然而现在自身也转化为养料。乌斯卡的旗帜飘扬在他们的面孔所组成的丑陋头颅的头顶，纪念着他们为帝国的付出。 有政府的援兵从其它的区域赶来。这尊血肉巨人用无数双嘴巴发出吼声向前迎战。炮弹砸在它的身上激起一圈圈带着令人作呕的弹性的涟漪，法师带着邪恶的笑容，悬浮在它的后方，不断指挥血线搬运新的死亡士兵来增添它的身体。 “你们说，最后，我能把这玩意儿给堆到多大呢？” 人家是堆雪人。到了他这儿是堆血人。与他一同来到这里的精灵术士不忍直视地抬手挡住眼睛。 “……就有点恶恶心心，卡内基。” 风时在岛上是不可以随便出来的。所以并不是他陪着小伙伴一起散心，而是把某个倒霉男朋友给丢出来了。 “精灵和法师院长一起离开了群岛！”有知道的人如是说道，“——他们两个要出来就风时先生的归属作个了断了！” 囚犯们在注意到他的存在后陷入了更大的震惊。那是什么，隽美的面容与尖尖的耳朵，淡金色的长发在他的身后飘扬着——一个精灵！这是就连老约瑟在过去都未曾讲过的。 哪怕是神棍也不敢这么编。然而那一向仅仅存在于奇幻作品中的种族，就这么真切地在他们眼前出现了。 精灵双手环在胸前，看着他的法师同伴一脸的嫌弃。但还是非常耐心地守在那里等着，看着他把这波增援的舰队给团灭。当局派来了无人驾驶机甲与智能战械。不过这些东西全都消失在一个快速放大的空间域场里了。 意思是像这种不带人的东西不行。他就在这里玩。囚犯们仍旧待在他们从建筑里面冲出来时的原地，保持的也是冲出来时候的动作。众脸懵逼，而且是持续的懵逼，懵逼地看着他来一波灭一波，血肉巨人的身躯变得都快像小山一样大了。城市里所有的居民抬起头来都能够看到它那可怕的身影，极致的恐惧浮现在他们的脸上，终于不再像是围观从大厦上垂下条幅的抗议者被摁住带走时一样麻木了。 谢尔夫感到他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突破胸膛而向外飞出来了。他举起手来用力地按住它，深深地呼吸。看着巨人，看着法师，精灵，以及其它的在先前曾经被他们给忽视的了看起来应该同样拥有特异能力的抗争者们，还有身边的、那久久地都未能从震撼中脱离出来的同伴。 新的世界在他的眼前展开了。血液好像在燃烧，抑制不住的兴奋，但同时又忐忑。 他们想要做什么？事情该怎么收场？而自己，以及其它的囚犯们，最后又会怎么样呢？ 谢尔夫从未有什么时候像待在监狱里的这些天一样渴望活着。当然也有可能是将要从大厦顶层纵身一跃时的犹豫让他得以看清自己内心的真实。他想要活下去，还希望命运在哪一天能够迎来改变。邪恶法师特意注意没有伤害他们。也许…… 他的心愿被满足了。 并没有幸运地得以与那位强大法师与高贵精灵有所接触。这两个仍然一个在堆血人，一个在嫌弃着。是其它的超凡者——他们原本也该万众瞩目，但在那两个的衬托下像极了龙套莫得姓名——过来带走他们。他们布置了一个魔法阵。他们踏进去，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等再次出来，就已经来到另一个地方了。 这里有明亮的房间与舒适的坐椅。老约瑟激动地迎上去（他现在因为预言了这一天的到来，所以在众人眼中的形象已经变成了智者），作为囚犯们的代表来与他们对话，询问他们是否是神明的使徒来拯救衪的子民。 “是的。”一个战士在看到他在胸前画出的神圣标记后，微怔了一下回答道，扶着他到一旁的沙发上，“您老人家先坐！……” 有德鲁伊过来给他们检查了身体。谢尔夫看着他的短杖上时不时亮起的魔法光辉，迫切地期待着。终于，轮到了他。带着几分局促，他挺起胸，穿着麻编织灰袍的德鲁伊注意到他残缺的牙齿，依然没有听力的一侧耳朵。还有…… “你好像是有一些慢性病。” “是的，是有，”谢尔夫说道，激动到连吐字都变得有点不清了，“家族里传下来的……” 德鲁伊点了点头，把手举起在他的脸颊。有凉丝丝的能量场把他给包裹。 早便失去其功用的一边耳朵响起了很多细碎的声音。然后房间里众人说话的声音开始变得更加清晰了。与此同时，嘴巴里也在多出东西，谢尔夫僵在那里不敢乱动，直到那种生长的感觉停止，才试探着用舌头去顶了一顶，又伸出手来（完全顾不上脏了）到嘴里摸摸。 断碎的牙齿完全修复了。那种感觉竟让他一度感到非常不习惯。他咬了一咬，使得上力，就像是过去一样好用，莫大喜悦淹没他的心神，从眼眶里漫出来。 “先这样，”德鲁伊说，“处理一下明伤。至于遗传病，回头再看具体该怎么办。” 然后他走过他，去找下一个了。 谢尔夫接下来的日子就留在这里。这是一个扎根在闹市的秘密基地。他有时站在窗前，向下望，能看到车水马龙，像极了他之前向下挂出条幅的地方。 有基地的医生约见了他——更确切地说是炼金术士，给了他一个大肚子的玻璃药瓶。他按照说明剂量每日服用瓶中的魔药。感到他的身体一天一天飞快地好起来，直到再也感受不到那磨人的病痛。 一切都是按照顺序来的。当他们已经得到了充分的适应与休息，这天被带到一个专门的房间里，服下变形药水，就此改变了面容与形象。一起改变的还有名字，一个工作人员对他们的新信息进行登记，几天过后他们便收获了新的居民身份卡。这个卡片可以保证他们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在阳光下而不会被怀疑。显然反抗战线的力量已经延伸到政府相关的系统里。 第458章 接着他们被安排了各处的工作。超凡者的人数是非常稀少的，大部分的工作需要普通人来做。谢尔夫，不，盖特，对此深深地感激。他在技术员的工位上，尽情享受与释放他第二次的生命。而老约瑟现在已经知道了他所信仰的古神，真名是为阿修琉斯，主宰战争领域。泽坦的反抗战线在他的神名下凝聚。他被安排到了基地的礼拜堂，每天都有超凡者们来到这里，向神明祈祷勇气与胜利。 后续的时间，陆续又有新人——被从各地送到这里。他们的同伴，在不断地增多。 第377章 泽坦当局也开始感受到情况的变化。 那些身怀古老传承的反抗者，用他们的话来说也就是那些烦人的阴沟老鼠，这些天来的活动越来越频繁了，在很多地方甚至还大有从阴沟里翻出来的架势。罗莫桑纳州的血腥巨人事件，卡霍郡的天蓝之牙……这一类的恐怖袭击在过去并不是没有，可是它危害从来没有如今这么大。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掠夺事件，在过去那往往不是掠夺而只是盗窃，一个库房里他们可能会潜行进来，只带走一件最为重要的物事，有的时候还会留下仿品以掩人耳目。然而现在。别说库房了，有一批袭击者，直接把他们的整个工厂（这里面还带着很多乌斯卡制的尖端制造设备）都给搬走了。 接到报警后特别应对部门赶来。看到眼前那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无不众脸懵逼……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反抗战线一下子多了很多的高手。不同于乌斯卡那边时不时地就能有一次技术进步，升级换代，推动武器军械战力突飞猛进，传统泽坦超凡者的培养，其境界的提升需要相当之长的时间。如今是对他们最为不利的枯竭世代，尽管那古老的力量正在这片土地上逐渐地复苏，但那也是一个非常之漫长的过程。未来他们也许会变得很强，但帝国这边有足够的时间来进行过渡，他们并不觉得这会形成从根本上颠覆帝国统治的危机。可是眼下，他们没办法再继续这么乐观了。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呢？ ——一切都是源于至高无上的神明再次眷顾这个世界！衪曾经死去。但衪将再次归来。衪在世间指定了传承，由他代衪重铸破碎的圣器。衪为他们打开时空隧道，让他们得以摆脱现今世代恶劣环境的压制，实力突飞猛进地得到提升。 衪将一雪当年折戟的耻辱，带他们驱逐侵略，夺回家园，共同走向那无尽荣耀的胜利！ 战争信仰再一次在这片大地上风行。就连老约瑟先前所加入的那些普通人所组建的地下教会，如今也不再含混地尊崇一位面目模糊的古神，而是先先后后地知道了战神之名。消息的来源当然是超凡者作为口号的宣称，意图的亮明，宣示对袭击事件负责时所留下的战争徽记。一切指向其它神明的信仰都再一次为战争信仰而让位。即使是异教徒，侍奉着活的异域宗主的邪术师，在留下宗主的印记时也不忘在旁边再附上一个阿修琉斯的标志。他们对衪有着无尽热诚的尊崇。 可是神明却依然在沉寂。未曾回应任何人任何一条祈祷与呼唤。无法从神明那里得到回馈，凡人的视线自然而然地，向衪在世间的代言人、衪亲自选定的传承者身上移转。 高贵的精灵，强大的剑士，哈伦卓耿战士学院现任的院长！他们爱戴他，拥护他，对他有着仅次于神明的崇拜与敬仰，并随着时日的推移而不断地加深。 时间到这天。他们收到了风时与他同族的爱人要订婚的消息。 以泽坦的传统。订婚仪式并不会举办得非常盛大，往往只是亲友小聚，将消息宣布。然而单单只是亲友，那就有不少的人。 有岛内的，还有岛外与精灵友善的势力，因名额拍卖与交易会的关系在哈伦卓耿聚集，他们都收到宴会的邀请。消息就这样向外传了出去。 关于订婚，艾尔文斯其实是有点措手不及的。那一天，他的导师站在窗前（他觉得他在一段时间里总是有点忧郁地站在窗前），银色的卷发在他的身后安静地披散着，他走过去，轻轻勾起了他的一缕发丝在指尖缠绕，试探着开口，想要探寻一下导师如此表现的原因，风时转回身来，一下抓住他的手。 “——艾文，我们订婚吧！” “啊？”艾尔文斯当时就愣住了，“啊？” “这也太突然、来得太快了，先生。”他说道，有点局促地低下了头去。 “哪里有快啦，”风时不满地说，“我们准备结婚不是都已经准备很久很久了吗？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这还有没有个头了，我们先把日子给定一下吧。” “您这些天，我看您心里好像常常像是有事的样子，就是在思考订婚的事情吗？” 魅紫色的桃心举起来把他给一拍。 “对呀！” 艾尔文斯一度陷入手忙脚乱。在那里转了好几圈，这才回过神来，循着细细尾巴把末端的桃心给扣住了。 可可爱爱的桃心就像软糖一样。他在很久之前就这么说，后续也常常这么觉得。他把它拿起在唇角亲了一亲，感觉也像是糖果一样舔滋滋的。 是啊。他们说结婚都已经说好久了。但这只是被他用来拖延着不结婚的借口。长久以来的习以为常，导致现在导师决定要订婚完全变成了意外之喜。 他亲了心心。而心心也亲了亲他……用它那精致的尖端。艾尔文斯抬起头来，对上一双蕴满了喜悦星光的紫罗兰色眼睛。 “我们这就通知大家订婚的事吧！” 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拖着他往外走。对于这种事情他总是很有行动力。艾尔文斯在后面拖着，“等等，等等，先生。” 风时呼地转过头。脸上的高兴眼看要变化成生气（没错魅魔这个种族就是这么善变），艾尔文斯连忙说道：“我们得看下朋友们现在方便不啦，先生！” 作为风风火火的战士的神明，很多时候某人想一出是一出。就比如现在。拉斐尔都去外面办事去了，而没有在岛上（作为年轻教授就是事多）。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风时缓缓张开了嘴巴，神情逐渐尴尬。艾尔文斯失笑，拉着他到柔软沙发里面坐下，查询朋友们的状态，以及翻阅日历。 在决定结婚典礼的日期之前，首先要决定订婚仪式的日期。艾尔文斯这一次并不是有意拖延。以“准备结婚”的借口拖延了这么多年，他不知不觉地早便已经把他要和导师结婚的事情给接受。虽然，因为他与他各项差距实在是太大，很不好意思就这样走进婚姻的殿堂。但是，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够赶上一位曾经的神明？……一直没有赶上，就这么一直拖着不去举办婚礼吗？ 那当然是不行的。导致被他拖着拖着也许就忘了，但只要时间够长他终究会再次想起来。他知道他是多么爱他，多么想要和他缔结婚姻的神圣的契约。到了那个时刻，实际上也就是如今他所面对的此刻，无视爱人的愿望与要求，单纯为了满足自尊的需要，就把事情再行向后拖延，便不是对对方意志的尊重，而是不尊重了。 更不用说，如今他人对他们的态度对比当初也大不相同了。当年因为莫桑迦德的伤势，就连龙裔们也与他们在一定的程度上有所背离，汹涌的群情更是无需多言。然而现在，他的导师，作为战神的传承，时空旅行的主导者，帮助无数人突破了境界获得了资源……他成为最受敬仰最受欢迎的人，即使是那些仇恨着他的人在公众面前也要捏着鼻子来给他说好话。在这种局面下，他们将能够举办最为盛大，最为热闹的婚礼。 艾尔文斯认真地推算，找到了大家都方便的日子作为订婚仪式的日期。然后是后面的婚礼——关于适合婚礼的吉利日子在过往如此漫长的准备时间里，早就备好了现成的公式来进行决定。就这样，很容易地就决定好了，如果不出什么大的意外的话，就在这些日子来举行。 以现在的时间，已经很近很近了。 翻开的日历被放到桌子上，重要的日子被魔法羽毛笔留下了不断向空气里飞散出心型幻影的标记。 然后就该站起来了……但是，订婚只是朋友间的聚会，不需要特别正式，由此也没必要大费周张地准备。所以为什么还要站起来呢？风时一个翻身，双腿跨到他身体的两边，坐进了他的怀里。 他把手搭在精灵肩膀上，望着他沉碧色的眼睛。空气甜美而又安静，然后他猛地抓住了他，用力地恰……不，用力地亲，以至于艾尔文斯猝不及防之下差点儿被他给亲得喘不过气。 “先生……先生。” “没什么，我好开心呀。” “是啊。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呢。” 短暂的交流。然后艾尔文斯也亲回去。房间空气的温度好像在飞快地升高，升高到仿佛燃烧。 接着就开始撕衣服了。这是某个邪恶魅魔特别喜欢对他的善良契主做的。他粗暴撕开他的衣装，自身的衣物幻散成虚离的烟雾。艾尔文斯向前伸出双手，扣住了他的腰。 第459章 然后他的心中猛然地一动。结婚了。便意味着他们之前的关系进入新的阶段。 所以……？！ 第378章 他怎么可以想这个……不对，他为什么不可以想这个呢？ 接下来他们可就要结婚了！ 不过也仅仅是想想（还思考得非常认真），却是并没有这么做。 原因同样也在，接下来他们就要结婚了，这种事情，显然是应该留到婚后进行才对吧？ 不然的话，他们现在就已经浓甜到蜜里调油，结婚与否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没有做。而他的导师没有就此而特意地向他提出要求。他特别乖巧地坐在他的怀里，任由他抬手为他抹去那顺着妖孽的美人筋缓缓淌下的晶莹的汗水，微微偏过了头。紫罗兰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导师的心里此刻在想什么呢？艾尔文斯想道，也许会和他所想的一样吗？ 他没有去探寻，而这种事情……也是没办法探寻的，至少他作为精灵是做不到。当然，导师的心意并不是他所纠结的地方（没有人会怀疑一个魅魔对恰饭的热情！），而是从导师的想法中可以推知的，另一个魅魔对此的态度。 话说要不是他非要横插一脚，风时的饭早就恰进肚子里了。未来他们结婚了，某个可恶法师还要接着阻拦么？ 艾尔文斯真的好想知道。可是他又不敢去问。实话说上一次完全就是他的锅，要不是他非要去卡内基再次确认……没准儿和上一次一样，卡内基本来没在意这件事——毕竟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过去一问，他立马就在意起来了。 于是他只能这么忍着。几天后他们举办订婚的仪式，邀请了校内的小伙伴，以及岛外在岛上或者方便往岛来一趟的朋友。卡内基当然也在友人之列，艾尔文斯努力地试图发现他的态度。 但是他并没有发现任何。就这样，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很快便到了婚礼的日子。 这一天艾尔文斯很早很便起床了。他平日里都是和导师形影不离待在一起的，但在这天，首先他和导师都不被允许和对方见面。 提前的准备时间，他要换好衣服。衣服是过往风时所从未见过的，赤野之王一支精灵王室绿与白与金配色，揉合术士的职业特质所设计的礼服。在那长——长的准备期里，他们为结婚礼服准备好了各种各样的魔法织物。这些织物在顶尖的设计大师手中秘密地剪裁。以及珠宝大师。一顶精灵风格银叶装饰的纤细王冠被仔细地戴到他的发顶。 还有他的朋友们。拉斐尔，亚瑟，萝西娅，千原，千山，伊哈洛特泽亚，柏克……等等等等，他们负责担任伴郎，也同样互相帮助换上了职业的正装。 泽坦通用是有一短一长的两种正式场合的装束。但是每个超凡特职也都有对应的正装。一般来说便是战斗时的装束，但是却更加华丽或更加严肃。白龙在门口停下，垂下它一侧的龙翼（龙族朋友们所专为提供的特殊服务），新郎的队伍登上它的背脊，腾空而起，向湖畔别墅的方向飞去。 视野中出现好大的一颗树。那是精灵母树的真实幻影，由诡术师学院的数位幻术大师联袂构造。为了尽可能地还原出远古精灵古树的形象，叹息之林的贝德福德家族拿出了代代相传的精灵母树的枝桠，而这也正是他们送给这对新人的礼物。 银色的波浪卷发披散着，相比平时少了几分妖冶的狂野而多了几分动人的优雅。风时穿了黑色的剑士的战袍。血与火的焰烬在他的袍角燃烧。圣剑与神盾与王冠的圣徵是一枚华丽的坠饰，挂在他一侧因发丝被拢过而得以全然露出的耳朵。他背对他们所来方向，站在古树的下方。 巨大的阴影遮蔽粼粼湖面。飞龙在湖边落地。朋友们鱼贯下来，而后驻足，让新郎向前方走去。金线滚边的墨绿斗篷被向后扬起，边缘从那茵茵绿草上方拂过。艾尔文斯双手握起而后又慢慢张开。他感到紧张。可是脚步却越来越快了。 终于，他走到导师的身前。这一段距离，他平时无数次走过，可是今天它却变得好像是那么长。他向前伸出手去，轻轻拍他的肩膀。 风时向后回过头来。紫罗兰色的眼眸一刹那放大出惊艳。银色素冠流转着奢贵华光，淡金的长发被挑出几缕编起，笼束了其它的发丝雅致地垂落在斗篷上。绿宝石镶嵌的胸针把斗篷在他的胸前斜斜固定，深邃一如他那双浓绿色的眼睛。——他的小王子！毋庸质疑，倘若他在远古的精灵王室，那么他便应该是这样的模样。 金灿灿的、长着一双离体翅膀的构装魔眼悬浮在周边尽职地工作着，记录着这对新人初见的瞬间。艾尔文斯也同样惊艳于他的导师、更确切地说是他的新郎此刻的形象。合格的魅魔有非常多的剧本，但他也从未见过导师这样的着装。黑如永夜的战袍极好地收束着劲美腰身，巨大的魔翼半敛在他的身后，边缘燃烧着幽紫的魔焰。螺旋向上的犄角满满透露出黑暗与邪恶，与他一侧耳垂的神圣徽章矛盾而又浑谐地对撞。 这是高深的幻形魔法。知道与不知道真相，看到的将是完全不同的形象。风时挽起艾尔文斯的手。他们一同走向母树。按照精灵的传统，新人应携手在树下，共同放下象征着爱情的兰斛花与金色石，让博爱的母树见证以及赐福。 ……那也许便是赐福？艾尔文斯感受到一丝悸动，就像是平静的湖面被微风吹起涟漪。头顶的树冠簌簌摇动，古树叶片的边缘散发出柔和但又像是钻石一样璀璨的光。他们正在被一个古老的存在友善地注视。 风时扑进了他的怀里。艾尔文斯接住他，原地转了一个圈。朋友们为他们而欢呼，施法者们洒来星尘与霞彩。而后风时下来，两人仍然挽起手，迎接入场的宾客们，签名，以及留下魔法影像。 这一天，乌斯卡分派在各地的安全机构因监视区域频频产生的异动而极致紧张。但他们不会想到，那些阴魂不散的反抗者们——这一次并不是在策划什么惊天动地的恐怖行动，而是着急在赶往哈伦卓耿，参加一场盛大的婚礼。 第379章 至高之剑士，战争之神在世间的传承者，今日将与赤野之王的后裔，索瓦泽隆古帝国的王子结合。 关于艾尔文斯的身份，术士那狂野的力量是否来源于王室的强大血脉，反抗阵线坊间早便流传着相关的猜测。在今天，他们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难怪，风时先生会和他在一起。” “不止因为他所表现出的强大的潜力，不止因为他恐怕和他一样是世间仅剩的精灵。” “——更因为他出身于王室！身上流淌着希恩德林的血。” ——蒮唏 作为战士学院的院长，风时的等阶相较他的爱人是远远要高的。而同时，他还有着阿修琉斯亲选的传承这样的一重显贵身份。他为什么会选择与这么一个年轻人在一起？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下挣扎求生的现实主义者眼里，真爱并不足以解释一切，他们热衷于为此寻求更多的解释说明。王室身份的披露很好地解答了他们的疑惑。 “对外宣称是索瓦泽隆的王子。” “倘若精灵只剩下他们两个，这样的称谓未免也太过尴尬。” “所以……其它的精灵……” “——他们精灵是想要复国！！” 人类并不为异族复国的野心而感到忌惮。因为他们的家园都已经沦陷。未来所有人都是要从乌斯卡侵略者那里夺回土地。精灵族届时将成为他们强大的盟友。 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来向精灵们展现人类的善意。 各方势力涌向哈伦卓耿。拥挤在云港就像是在朝圣。华丽又醒目的路标为他们指示出传送区域方向。外来者们争先踏入由盛绽的花朵所装饰的传送门，前往湖畔婚礼举办的场地。 礼物当然是少不了的，多到一对新人甚至收受不及，由伴娘与伴郎帮助放在专门的区域。各种各样的宝物散发着华光，大大小小的礼盒充满了神秘。里面来自龙族的礼物格外巨大一如他们庞大的身躯，平时的他们有多么小气，这时慷慨便多么令人讶异。卡内基也又放下了一个特别的礼物箱，银黑色金属感的箱体雕刻着古老的精灵文字，那是一段对爱情与友谊的美好祝福，“国王陛下的礼物！”他说，指尖带着不舍，轻轻摩娑过那繁复但又流畅的签名字体，“知道有这一天！这很久很久之前就备下了……特意让我负责拿着。” 艾尔文斯来向他，以及西弗法尔道谢。紧张，但又格外想要听取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卡内基却不再说了，转过身来接待排成长队的来客。他，与莫桑迦德，默林海曼，魔导技术与机械部的部长，术士学院的院长萝拉碧丝缇，负责担任风时这边的伴郎，身上都是同一个色系的职业正装。 守护之盾与胜利之冠也是伴郎的角色。它们环绕在风时身旁，守护之盾负责不让外人离风时太近了，胜利之冠则是尖声尖气不停地吵吵嚷嚷着。所有人来到这里都要首先因它们而惊讶——守护之盾他们知道，但却从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已经重铸好了；对于胜利之冠，他们更是从未想过，它居然也在他的手中。 第460章 “原本不在啦。”风时诚实地说，“它沉睡在龙族的宝库里——是龙族得知了我的身份之后特意取出送给我的。而后我唤醒了它。” “……难怪！” 以龙族的藏宝之丰富（敛财之能力），他们手里有什么说实话都完全不会让人感到奇怪。而这也正解释了这位神秘的精灵剑士为何会出世担当战士学院院长一职，并就空间旅行的名额来与龙族展开稳固的协作。来宾们向守护之盾与胜利之冠也致以敬意，自然而然地，询问起未曾露面的第三个圣器：“敢问，杀伐之剑……？” “杀伐之剑被战争之神送给希恩德林当聘礼啦！”某位新郎欢快地回答，“从而指使他同意他直系的后代在后来的一天和我结婚。” 宾客们：“……哈？” 宾客们：“——诶？！” 宾客们：“这……？？？” 风时在这时意识到这样的说辞好像有点儿不对，于是怂怂地往后缩。艾尔文斯被他顶到前面，无奈地抬手擦掉了额角滑下的黑线。 “我家先生是在开玩笑啦，杀伐之剑现在仍然处于遗失的状态。 “我们要重新寻回阿修琉斯的战争圣器。如果各位有相关的线索，请务必联系我们。” 宾客们这才了然地点头，在侍者的指引下前去来宾的区域。各种颜色的旗帜在空中飘荡，纹绣着各个家族与势力的纹章。温斯顿家的霜鹿纹章也有在这里出现，乔恩与安塞尔带领着他们（受邀参加婚礼的毫无疑问都是他们这一脉的人），不断有人过来想要探寻温斯顿家与精灵那微妙的关系，由两人来应对，方可很好地保住温斯顿家族在反抗阵线中的地位——没有人不知道他们和精灵是好朋友，尤其是安塞尔，他同时得到战士与法师两位院长的教导。也正是因此，两人没有加入艾尔文斯那边伴郎的队伍。 汉默其实也来了。尽管他并没有收到请柬。无请柬则传送门不会作出响应，“哪父亲要靠请柬才能参加儿子婚礼的道理！”他在现场据理力争说，于是在验证身份后接待的龙裔专程把他带来，但在看到年轻精灵皱起的眉头后便径直把他塞到了温斯顿家的队伍里。“我想您最好接受这样的结果。以我们的习俗在婚礼的日子里没有什么是比新娘的开心更重要的。” “——新娘？！” 汉默瞪大了眼睛，循着龙裔的转向再一次向新人所在的方向望去。 神之传承的剑士穿着一身黑实在是太帅了。相比之下他的儿子装束确实有点像是新娘的风格。 龙裔接待人员已经离开。毕竟这么多的来宾他有的是事情要忙。但沉稳的刀盾战士却把他脸上的屈辱给捕获。 “你来干什么？”乔恩冷冷地问道，“你根本就不是来给新人送上祝福的。” 汉默对此当然是连忙矢口否认，并飞快地调整好了脸上的表情。安塞尔厌恶地看着他，并大声密谋要不要给他施加个心理暗示好让他老老实实避免闹事。不过因为他所表现出的识相与乖巧而最终并没有这么做。 汉默在温斯顿家的队伍里站着。有人往这边投来目光，并停留在他的身上，不过他们并没有十分地关注他——他有理由这么认为，因为他即使以普通人的耳力也能很容易地听清楚，周围的人在讨论的是希恩德林，好像那位伟大的光明君王担任的才是父亲的角色，说也荒谬，他们明明隔了不知道有多少代，至于他这个真正的父亲，存在感已经完全被抹去了。 ……是新娘的角色也好啊，汉默并不怎么了解同性1爱人的婚礼。对于扮演新娘角色的一方，按照传统的习俗，应该由父亲带领其走向仪式台，将之交付到新郎的手中。尽管现在艾尔文斯根本不想搭理他，但等到待会儿仪式开始，他既然来到这里，那么终究会是来找他的吧？ 他到时候会很好地配合。无论是祝福，还是说一些让人动容的话。从此之后，他在泽坦超凡者们面前，便是他们父亲/岳父的身份。 毫无悬念地，他想多了。 当宾客已经来得差不多，婚礼的仪式开始，爱神的牧师首先携圣典与权杖入场，随后在花童的引领下，完全不给他半个眼神，两位新人手挽手一同走上了洁白的步道。 第380章 关于证婚牧师的选择，其实也是发生了一段故事的。作为最受尊敬，被人普遍信仰的神明，某人的神殿那真的是多了很多和神职领域半点儿也不沾边儿的业务，就比如为新人证婚并对他们致以祝福。 当听到风时提议选择爱神的牧师来当证婚人，很多人都感到大为惊讶，“怎么会是爱神呢？”“您可是战神的传承者！您的爱人亦是衪的神选之子。神圣的婚姻仪式，难道不该让战神来见证吗？” ……战神自己要结婚还怎么自己给自己见证，风时腹诽。当然，机智的他是绝对不会把这样或将导致翻车的话给说出来的。他只是说：“当然是因为爱情根本不是战神擅长的领域！” “什么。” “怎么可以这么说。” 深深尊敬伟大神明的信徒们非常不满于听闻这样的话语，“正是燃烧的战火中所绽生的爱情之花才尤其显得弥足珍贵——” “这是阿修琉斯衪自己说的！” 风时要给气死了，当下大声喊道。所有的异议都被他突然拨高的声音给压下去。场上一片安静。他胜利地叉起了腰。然后意识到等等……这是不是也太安静了？ 过分的安静是为了酝酿接下来的那极致的兴奋。众人难以置信，用目光相互确认，然后便再也无法压下脸上的喜悦之情。 “是战神自己说的。” “也是。否则他的伟承以他的神选怎么可能会作出这样从不知情的角度看来完全是忤逆的决定。” “战争之神衪更进一步地恢复了！衪都可以发话了。” “——衪主动退让，希望能由司掌爱情的神明为他所最宠爱的信徒致以最为美好的祝福。” “所以也许就在不远的将来，阿修琉斯衪便将再次回到我们的身边……” 阿修琉斯：“…………” 某不愿暴露身份的神明一脸目瞪狗呆，要知道他一点儿都不想回到你们身边的好吗？ 他慌到一头扎进艾尔文斯的怀里。然而艾尔文斯又有什么办法。场面已经无可挽回了，而且未来随着宾客们的聚集这巨大的“好消息”还将更进一步地向外扩散出来。最后他只能喊来卡内基，由传奇之上的血魔法师再一次施展了他熟练度已经刷到满级的大遗忘术。以及负责施加心理暗示，让大家都能够自然而然地接受婚礼的仪式原本就应该由专业的爱神来为新人送上祝福。 他们站在仪式台。银色与金色的长发在午后的阳光中闪耀着流丽的光。爱神的牧师手持圣典，就婚姻的意愿向双方发出确认。 他首先问的是魅魔，“新郎风时先生座下，你愿意接纳艾尔文斯为你的丈夫吗？” “我愿意。”风时回答。 牧师注视着他的眼睛，“无论是风光无两还是万人唾弃，无论是拥抱光明还是堕于幽暗，无论是他赢得辉煌胜利还是不幸一败涂地，你都将视他为你的半身，你的唯一。你能在众人面前许诺吗？” 风时当然许诺：“我可以。” 牧师颌首，而后向精灵转去。 “新郎艾尔文斯殿下，你愿意接纳风时为你的丈夫吗？” 艾尔文斯把爱人的手更加用力地紧扣，“我愿意。” “无论是风光无两还是万人唾弃，无论是拥抱光明还是堕于幽暗，无论是他赢得辉煌胜利还是不幸一败涂地，在无尽的生命之中，你都将视他为你的半身，你的唯一。你能在众人面前许诺吗？” “我可以。” 牧师示意他们将交握的手向上举起。两人当然照做。他举起权杖，抵在紧紧交扣的食指，缔结了婚姻的契约。那是一个莹白色，散发着神圣光辉的符印，美丽的魔力回路在手背的外缘游曳旋转，最终没入掌心。 艾尔文斯感到更加紧密的联结。他清晰地听到他的，以及爱人的心跳。 心声在接近。像是感觉得到双方对彼此的心意，原本如焰烬般将熄灭在手心的符咒开始萌发与抽芽，最终在两人的手中绽放出一束炽烈而又娇艳的花。 他们从微笑的牧师身前转过身来，周围是如山如海的欢呼。当两人高高举起手来，把花束向人群中抛去——这意味着爱神的注目与幸福的传递——现场的气氛一度升至最高点，为了让花束能够落进自己的手中，超凡者们炫技般地施展了各种各样的法术。 新人循着步道走回，一路上空中都是花瓣与象征着婚姻美满的香果，守护之盾下意识地飞来为主人把砸来的果实给挡住，被风时一把抓住，按到了怀里。 悬浮在空中的留影水晶、法师之眼，以及飞行摄像机很好地捕捉到这惊喜而有趣的一幕。而后人群开始聚集，吟游诗人的队伍弹唱着欢乐的乐曲。队伍缓缓移动，跟在新人的身后，前往接待区域。 第461章 接待区位于湖面的中心，那是用魔法凝固出水晶般的水体，向上抬升而形成的一个状如巨鲸喷泉般的华美平台。身着统一制服的侍者（这是非常幸运的学生才能抽中的职务！）端着精致的银托盘忙碌地穿梭，不断送上色泽清爽的鸡尾酒与美味的餐前小点。 这是自由社交的时刻，藉以等待晚宴的开始。风时与艾尔文斯不断接受着来宾们送上的敬意与人类势力的友谊，为精灵族后续外交的展开初步打好了基础，这才施展了一点小小的魔法，逃离人群，来到了黄昏的斜阳里。 专业的留影法师已经在外边等待。魅魔与精灵相拥在暮色中，让他们记录下这奇妙而又美好的画面。 时间到这时已经不早了，晚宴即将开始。风时在原地转了个圈，身上的外观直接就换成了晚宴的着装，而艾尔文斯……虽然他也会变形术，但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精灵术士除非他疯了才会在自己的婚礼上挑战术士魔法的随机性，于是只好有点尴尬地再一次钻进了更衣室，风时在外面等着他，看他换上了新的一套王室的礼服，眼睛顿时又亮了一亮扑过去啾了他一口。 “——我的帅气小王子。” 第381章 宾客们早已在席位上坐好等待着新郎与新娘入席。方形的长桌中间是天然的魔法晶簇，妖精制作的精美器物，矮人打造的铠甲武器，精灵的藤编巨龙的鳞片等等等等各种各样华丽的摆件。美味的菜肴被悬浮魔法依次送上来。等待的间隙里，亲友们与各方势力的代表起身依次致辞。 然后便是吃吃喝喝。在这美好的一天，大家都很开心，不知不觉的就喝了相比平常要多出很多的酒。卡内基一不小心喝醉了，他把头靠在风时的肩膀（因为坐在他的身边），发出令人迷惑的笑声，并在他茫然地看过来的时候，得意地小声逼逼：“我们的礼物箱是我做的假的。有西弗手迹的真货被我自己截下来了，关于这一点，我是必不可能告诉你的。” 风时：“…………” 哦。 艾尔文斯看着血魔法师一脸担心。现在他已经顾不上去探寻卡内基对于他们走到最后一步的态度了，而是忍不住在心想，在他的新婚之夜，导师该不会又被某人给霸住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某人必须在他记仇小本本上不待够个两百年都别想下来。 还好。在晚宴将结束的时候卡内基又恢复正常了。他和默林就一种酱汁的调配展开了学术方面的讨论。艾尔文斯松了一口气，戳了戳坐在一旁听着双眼逐渐变成蚊香形状转起圈圈的导师。两人相携站起身来，走到中心的舞台进行了致谢的发言。 装饰尤为奢靡的水晶台拖举着极为巨大，但却丝毫不失精致的心形蛋糕呈到了两人身前。新郎与新郎共持着秘银打就的甜品刀，在鼓掌与欢呼声中首先切下了一块。 甜蜜的蛋糕象征着未来生活的幸福与美满。他们分食这块蛋糕。而后剩下的部分自发地切分成等同的小块，包覆进凭空出现的精致礼盒里面。小小礼盒拍打着洁白的翅膀，飞向四百八方的宾客手中。其中一部分被拆开以及吃掉，但更多的则是被完整地保存，施加上永恒魔法来珍藏。 “这可是阿修琉斯的传承者与索瓦泽隆精灵王子的婚礼蛋糕！稍微放上一些年……不，只需要把它从龙岛上拿出去！外面那些没能收到请柬的人就会疯狂地给你掏钱。” ——以上，便是某位一头水青色短发的龙族伴郎的发言，并在他的家族中得到了广泛的称赞。 当盛放蛋糕的水晶台化作水波退去，整个典礼场地也随之发生了变化，形成了供给乐团的高台以及流光溢彩的舞池。艾尔文斯藉这个变幻的过程又换了一套着装，而后挽着导师的手——后者一下子激动起来——走向舞池的中央。 靴尖点在地面。风时举起了他的手，魅惑而又狂放地一个旋转。他的衣装在这个过程中变幻，波浪般的长发扬起在空中，奢银色的像是月华般的袍角在掠动的光影里翩跹。 金发的精灵伴他一同起舞。颀长的身形让每一个动作都是极致的优雅，无可挑剔的舞步让王族的高贵尽显。客人们握着酒杯，带着祝福的微笑看着他们，脸上的神情是赞叹以及艳羡。 吟游诗人的乐团在高台上演奏着欢畅浪漫的管弦乐。当新人的第一支舞结束，乐曲的音调猛然间拨高——这宣示着接下来将开启狂欢。萝西娅怀特的手搭在千原的腰间第二个入场（过于出风头让沉默的潜行者青年显得有点羞耻），然后是默林海曼，相当引人注目的，信息智能与网络部的赛博幽灵是他的舞伴。 莫桑迦德与萝拉碧丝缇共同跳了一曲。卡内基邀请了黛博拉，穿着墨绿长裙的女教授惊喜地和他一起步入舞池。拉斐尔邀请了一位跟随卡内基学习的战斗法师。亚瑟下意识地向阿加莎看去一眼，后者收到他的视线，骄傲地转过头大步走向了一个高大的战士。这让年轻骑士将要迈出去的脚步尴尬地停顿，但阿曼达格林走到他的身前向他伸出手。他连忙躬身，虚吻过女学者的手背，牵着她融入了欢舞的人群。 风时自己也数不清有多少。他和艾尔文斯跳了一支又一支。种族的天赋被他最大化的发挥，他的外观更确切地说是外形随着不同的舞曲而更换。他变成最初见面时由艾尔文斯所设定的精灵德鲁伊，又变成像是闪电划破长夜让血魔法师迷失的心智陡然变得清醒的人类圣武士。以及一身挂满银饰的黑暗精灵刺客，宽松的长袍好像对学生居心有点不良的宫廷导师——这些都是之前所扮演过的，最后，他干脆还原成了魅魔的形态——一身亮黑的皮服就像是平日里所穿着的那样，甚至还更加地大胆了一些——而这一次不再像之前有幻术的遮掩。 “……先生。”艾尔文斯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首先感到紧张。然而风时却认为他在这之前已经做了足够的铺垫。“没事啦没事啦，我刚刚不是还变成海妖和娜迦，”他漫不在意地摇摇头，“而且就算翻车，这不是还有卡内基可以救场吗？” 献祭神格所换回的传奇法师可以说完全被他拿来当神格的替代品用了。艾尔文斯往卡内基那边看了一眼，现在他已经换了骑士院长来担当他的舞伴（威克斯坦还从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于是自己踩了自己很多脚）。想起刚刚他的那波自爆卡车，艾尔文斯意识到一件事情，他停下了舞步，对视导师的眼睛，果然从那宝石般名贵的紫罗兰色里发现了一丝迷离的晕染。 “先生，”他说，“您喝醉了。” “……哈？”风时茫然地皱起了眉，迷惑地向自己身上看去，“哪有呀，”他说，“我很好呀——” “——酒劲儿是后来上来的。” 风时抬手扶住了额头，确实感到有那么一点儿晕晕的。他不确定这究竟是饮酒的原因，还是跳舞的时候转圈圈转得太多了。 而需要考虑就已经是答案了，毕竟以他的体质，怎么可能会转圈圈转多把自己给转晕呢？ 精灵揽住了他的肩膀。他明白爱人是想要提议什么，“这样好吗？……丢下大家？”他悄悄地问道，“这可是我们的婚礼，然后我们……” “正因为这是我们的婚礼。”精灵平静又笃定的声音说，“我们无论做什么大家都会允可的，先生。” 于是风时便跟着他悄悄地走了，在那狂欢的人群与绚乱的光影中。当然，还是又施展了一次小小的魔法。他们离开了派对现场，回到了湖边别墅——特意为这场典礼与新的生活而装扮一新的温馨的家。 第382章 风时在这时方才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他是有点儿醉了，但醉得并不厉害。只不过是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思考的能力，以及有点格外地亢奋。在明白过来回到家里所宣示着的事情之后，他激动的情绪一下子便拨高升到了顶点。 艾尔文斯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他向后推，砰地一声按到了偌大的别墅空间里用来隔断的，由不规则的魔法水晶所垒砌的幕墙上。 动作是有点粗暴。掠食的魅魔压迫上来，好像铺天盖地全都是这个妖孽的种族身上所特有的那种魅惑极致勾人的味道。银色王冠叶形的装饰撞在水晶质地的墙体上发出叮当清脆的响。半强制式的，精灵与他换过了一个像是火焰在浇淬着冰刃的吻。 等到一吻结束，稍稍地向后退开，风时方才注意到他的一个不小心，恶魔尖锐的犬齿在精灵的唇瓣上刺出了血来。 有些歉意地，而同时更又有些幽怨地，他说：“我饿了实在是太久太久了，鸡尾酒会，晚宴……欢欢快快的那么长的时间，你们都吃到了不少的好吃的，可是那些对我们都没有意义——我和卡内基都喝酒喝多了是有原因的！” 一边说着，一边瞪大了眼睛一脸委屈地看着他。饱满的唇瓣原本便带着一丝紫色调的偏光，此刻在血意的晕染之下，更是流转着一种宛若玫瑰花瓣般的色泽。 第462章 艾尔文斯感到他的心灵在飘荡，忽而像是在此地有一种确切的实在，忽而又迷离地飘游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一如窗外所萦绕着的那浪漫而宛转的旋律。 “是啊……实在是太久太久了，远远不止酒会和晚宴。”他说，“所以，先生，我们……” 他甚至没能说出完整的话。别墅很大，他们站在阳光房的隔断墙的地方，一刹那间，置身的地点就已经换到楼上的卧室了。 今天的卧室是白与金的色调，婚床也换了一张——同样是在漫长的准备期间所置办的。相比之前所使用的那张要更大且更奢华，十分相称使用者的地位。索瓦泽隆古精灵王国最后的王子毫不客气地就被推着向后摁上去了。 艾尔文斯在过程中扶了扶发顶将要滑落的王冠。实际上他原本是想要把它给摘下去的——因为并不习惯头上多出这么一个个重重的金属制品。但是旋即他考虑到，他的新郎可能会喜欢。 风时那可真是太喜欢了。他的指尖按在精灵的胸膛，首先把他给欣赏了一遍。“……哦，我的王子殿下，”他喃喃地说，太久的渴望一朝终于能够得到满足，感动的泪水都快要从唇角流下来了。 类似的情景他们过去并不是没有表演过。然而今天所在他面前的却是真的。不止是因为精灵身上相比之前都要更加华丽、更有王族气派的装束；更是因为他的身份于今日在全泽坦面前进行了官宣——索瓦泽隆精灵帝国的艾尔文斯王子！而在此同时，温斯顿家的姓氏则是从他的正式名字上拿掉了。 如果以黑暗精灵古帝国的传统，艾尔文斯还应该再冠上王姓。但是光明精灵不同于他们生活在地底的同胞，当然也有可能是太多分裂的原因，他们并不重姓氏的传承，绝大多数是只有名字而没有姓氏的。 艾尔文斯自己甚至都没有更多地意识到这一点。他把婚礼当时对王子身份进行宣称的决定认为是导师想要藉此为他们之间地位与实力的差距作出解释……赤野之王希恩德林的后代，如此便可以在婚礼上享有足够的风光而非纯粹沦为陪衬，而同时还可以把他同不喜欢的温斯顿家族顺理成章地分割开来。以及，还有一些关于他自身势力的组建以及在泽坦反抗阵线影响力方面的考虑……所以，他并不知道爱人为他王族身份的恢复是多么地高兴，以及，因他的王子的称号所产生的……那一点儿别样的兴奋。 完全是单方面的压制，邪恶的魅魔狰狞尖利的漆黑双翼在背后张开，将英俊儒雅的光明精灵王子牢牢禁锢。他将占有、不，他将吃掉他，在这奢美一如宫殿的里明亮房间里，行下不可饶恕的背德之事。 作为猎物身处在极致的危险之中，艾尔文斯的精神如弓弦般紧绷，把即将降临的一切细微感受都毫末不差地捕捉。他感到雨丝般的凉意，那是恶魔向一旁稍稍地偏过了头，螺旋扭曲的尖锐犄角旁，有银色的发卷垂落。 一向是妩媚如妖蛇。 冷白的指尖划过他的喉结，带给他宛如过电般的触摸。 心脏在一点点地向上提起来，而同时呼吸也不知不觉地停住了。灯架上带来宫廷气氛的华丽魔法火焰好像也不再摇曳，时间如停止让画面在这一刻定格。 然而……！ 然而风时却突然间从他身上离开了。 他把他带到卧室，将他推倒在那里有多快，那么他此刻的离开也便有多快。再也不去看他，他把自己抛到旁边一坐。 艾尔文斯对此无疑是一脸的懵逼，有凉凉的猜测已经开始从心底冒出来。但在这时他听到某人说：“不对哦，为什么恰饭还要我自己动手，显而易见的，应该是你来喂我。” 一边说着，一边叉起了腰，“——作为学生，就应该主动服务尊敬的导师！” 像极了一位成熟稳重的导师在新婚之夜所应该有的样子。年轻的精灵从一脸懵逼切换成目瞪狗呆。该怎么说，他已经用长长一天的时间来让自己接受了丈夫的身份，而由爱人来主动（某人一向是这么主动），对他的难度相比也是是更低的。然而，主动方的角色突然就被抛给了他，同时“尊敬的导师”身份还被专门抛出来强调了！ ……不过还好，他又不是没有主动以下犯上过他的导师。他都习惯平时让尊敬导师这样那样了，今天只不过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而已，艾尔文斯如此心想，他怎么可能会做不到—— 某人他借着床垫的弹力又把自己一抛。 刚刚那一抛是坐着的姿势，而这一次抛完就是躺着了。非常标准的咸鱼躺，银色的发卷像是扇子一样铺开洒满了一床。 “我还是神明呢，”风时理直气壮地说，“作为神明，那当然就更加地不能动了。” 艾尔文斯：“…………” 有这样的神明吗？不对如果他的声音再尖一点儿的话，就完全和某个大爷之冠一个样子了……所以某些神明衪真的就是这样子的。 他的额角缓缓地滑下黑线，原本都已经坐了起来，但在此刻却开始感觉到越发地难以下手了。没错就是“下手”这个词，就很有很有一种罪恶感。“你们都已经结婚了啊！”他的内心有那么一个小精灵在喊道，“想想某个先祖根本不认识就敢上去套路人家的杀伐之剑，你们都已经官宣结婚了！” 然而他胆大包天的先祖也不过只是套路了战争之神的杀伐之剑，他倒好，连战神本神都给搞到手了。艾尔文斯感到他的良心受到了更加沉重的压迫。 看着他停在那里延挨，战士的神明开始暴躁了。 “你是不是不行！” 他问，紫色的心心超凶地在床上一拍。 “没有，先生……” “——叫我阿修琉斯！” 艾尔文斯：“………………” 救。 他真的要不行了。 不行。他得证明自己能行。作为升级套路爽文的龙傲天主角，总能达到一界的顶点，和神明什么的在一起难道不是基操吗？至于在一起之后该发生的事情，虽然作者总因为神秘力量而不能详细描写但总归都会发生。艾尔文斯接着想道，然后便看到导师的神情逐渐呆滞，并猛地把枕头给按到了头上。 努力压抑的笑声从枕头下面传来。艾尔文斯呆滞，而后抓狂，扑过去丢开了枕头抓住恶魔的犄角疯狂摇晃：“——先生！！” 要完了。他的新婚之夜这是要变成沙雕之夜了。所以导师都给听到了是吗按道理虽然有外挂但这种类型的心理活动他不应该能听到的吧，一下子就变得好尴尬好尴尬……当然了他也有可能是嘲笑他坐在那里迟迟不敢行动，但不管怎样他最好还是补救一下，“先生，”高贵纯情的精灵王子用他极具魅力的声线温柔地说，“抱歉让您见笑了，只是想到，我居然能和您这样一位伟大的神明走进婚姻的殿堂……这种感觉，真的就像是气运之子、小说主角一样啦。” 风时：“……” 风时：努力地憋笑。 考虑到这是他的新婚之夜，让场面一路向沙雕的方向狂奔好像不太好，他紧紧闭着嘴巴用力点头，在稍微压下了笑意之后立刻催： “快点给我脱！！” 艾尔文斯那还不是只能恭敬不如从命。然而在这时，他却发现导师的外观突然又变了。 并不是像平时那样非常省事地直接化作了魔雾散去。恰恰相反，带给他的麻烦还更进一步地增加了。原本只是亮黑色的几片皮革，遮着的没有露出来的多，然而现在，则是变成了一套黑色的闪亮的、金属质感的铠甲。尽管依然将冷白的肌肤暴露出了大片，但更多的地方都在装甲的背后很好地防护住了。而且因这铠甲不是正常穿上的，所以在结构上非常地不讲道理，别说他了，恐怕换成一个魔导技术与机械部专精装甲的工程师在这里，都得仔细研究一会儿这种咬合固定要怎样才能打开。 “？？？？？” 艾尔文斯的小问号一下子多了很多的朋友，“……先生？” “哼，让你半天愣着不动。现在当然要给你增加难度了。” 风时理所当然地说，说完还把他往旁边一挥，并用魔翼把自己裹成颗团子藏起来了。 艾尔文斯：“………………” ——所以你这饭究竟是着急恰还是不着急恰！ 风时要说急当然也是很着急的，这从精灵并没有用上太大的力气便即把他合拢的双翼给打开了便即可见。但是，当一切都已确定，他得到了那份安心，所想要的在今日便即能够拥有，他便又有耐心，先额外地做上一些其它的事情。 艾尔文斯把他的魔翼摊开在两边的床上，又把他的手放到身体的两旁。然后他稍稍地向上直起身，来打量他的导师身上穿着的这一套新装。 说是新装，是因为魅魔作为最善变的种族（各种意义上），他见过导师各种各样的形象（角色扮演游戏里），但是却从未看到他有曾穿过这一身铠甲。不像一般的铠甲给人的感觉似有一种庞大的沉重，这身装甲极致突显出他秾艳的五官与美好的身形，可在这同时，又极致宣示着凌厉又危险的攻击性，完全可以想象，倘若再多出一柄单刃长剑在他的手中，会是怎样的威严。不再仅仅只是一个特别的魅魔。那种感觉……艾尔文斯下意识地想到了魔王。 第463章 至高无上，凛然而不可犯。 这样的外观不是随便就可以变出来……好吧以魅魔的能力什么变不出来，更确切地说，在变出来之前首先也是需要进行一番设计的。导师一下就变出到了他的眼前，他设计的灵感究竟是来自于哪里呢？ 风时举起手臂，假借遮挡灯光的动作遮住了眼睛。但是余光依然可以看到精灵修长的轮廓。代表着王族身份的纤细金链在他的肩下冷闪动着细碎的光芒，在旁边便是索瓦泽隆精灵王国的纹章。其实那个纹章旁边还应该另有一个，精灵联盟的繁复的徵记。他的唇角向上悄悄扬起，思绪已经飘飞到又是无数年之后，统御深渊的魔王与精灵族至高君主再次践行神圣婚姻契约的场景。 就像是那年，而那年就像是今天。胸膛在起伏，他的呼吸渐转急促，再也无法平静。 艾尔文斯最终把他这套外观的设计灵感归结到之前战神形态的那套铠甲。两者在咬合与交界处的结构存在着很大的相似性。再考虑到战神作为战士骑士这类武者职业的崇敬的神明，知识素材库中必然存在着许许多多各种各样的铠甲，导师说搞出来一身就搞出来一身其实也是非常符合情理的。 有了这样的解释他也就不再多想了。战神身份的再次提醒倒是并没有额外地为他增加心理负担。因为随着他研究拆解他的战甲，导师一直在发出声音。 ——他可最怕他发出声音了！在过去关于这方面他就曾无数次进行提醒以及严正提出抗议。那种断续的，带着一点儿鼻音，正是因为一种失控的脆弱，带来的感觉才格外地诱人。 为了角度方便，导师已经被他从床上捞起来，以折叠的魔翼支撑着，半倚靠在他的怀里了。他找到关窍，把装甲部件一块块地卸除下来，莹白的肌肤呈现，并因他时有些过重的力道而留下玫瑰碾碎般的红痕。 野望在升腾着，即使是按在一边的另一只手指尖也被传导去隐秘的颤栗。有何不可呢？这毕竟其实也是他所欲想以久的—— 完完全全地剥出来了。已经无法再为主人提供防护的装甲部件堆积在一旁，袅袅化为烟雾散尽。 魔翼遮蔽不住身体。银发的美人团在他的怀里。鸦羽般的眼睫微微垂敛着，美丽而又脆弱。 艾尔文斯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当年。还是在迈特兰镇，他所不喜欢的温斯顿家，唯一留恋的地方，母亲的房子自己的房间，同一位银发的美人，不过当时他还是精灵的形象，也如这样，乖巧而又安静地等待在他的床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勾着一缕流银般的长发轻轻绕成蓬松的圈。圆润的脚趾慢慢蜷缩，而后放开…… 他提出要和他一起睡觉。等他等得百无聊赖。 那实在是、一场太过漫长的等待。这么说也许太过狂妄，但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便是这样，他的导师，他的爱人，他的新郎，从最初就在等他，已经等了他太久、太久了。 紫罗兰色的眼睛流转着梦幻般迷离的光晕，无声地催促着他，顺从地任由他把他的身体打开。 但在这时，精灵的动作却是又一次停了下来。 “真的可以吗，先生？”艾尔文斯在最后的时刻还是决定再度确认一下，紫色心心气得当场便举了起来，他连忙赶在它用力拍下来之前一把将之抓住。 “不是，不是为了确认您，先生！”他飞快地分说，“而是卡内基——卡内基他这次不会在关键的时候突然出现吗？” 上一次卡内基突然出现，还掀了两个人的被窝，属实已经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如果这一次——在这新婚之夜——让这家伙再这么搞一次…… 这就不是简单把他写到记仇小本本上所能轻易解决的问题了。艾尔文斯想想，决定稳妥起见，还是提前问好。 风时听到他的问题，不由呆了一下，而后道：“怎么会……他不会这么不懂事的啦！” 然而艾尔文斯却无法轻易相信。可能是这些天来一直在因此而担心，回来后原本没再顾得上去想，但却被导师突然间中断气氛导致不祥的预感再一次从心底升起来。卡内基可是一个血统纯正的恶魔——像是这样邪恶又混乱的种族是能够用“懂事”这个词来形容的吗？ 更不用说前段时间回到了地底，和西弗法尔几乎一墙之隔但却未曾相见，一度让血魔法师不惜和最好的朋友动手，几乎疯魔。 “他不会来横添阻碍？” “对啊，他都看着我们结婚了，还送了那么大的礼物。” “——他把有精灵城主手迹的箱子都昧了下来！”艾尔文斯说，“他看着我们结婚，不代表就允许我们——” “诶。”风时沉吟着，“那要怎么办呢？所以你要再拨个通讯过去问问他吗？” 银色的发卷在他的锁骨上蜿蜒着，越发强调了那从肩到颈明暗清晰的线条轮廓。靡丽到无可复加，非人的妖冶惊心动魄。 精灵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想起上一次——如果不是他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如今天这般美好的时刻早便到来，且已尽享无数次了。 不再去作多余的提问，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近乎于冒险的决断。他把他的导师猛地拉进怀中。 不再辜负他无尽光阴的等待。 那一瞬，是以通用语，精灵语，恶魔语，部分学会的龙语以及一向不屑乎去使用的乌斯卡语，各种各样的语言及词汇都无可形容的奇异的美妙。 他的手紧紧地按在怀中魅魔双生翼骨的光洁背脊。 魅紫色的桃心刚刚被他放下，便一直在身边的床单上扁着。但现在，它猛然间一个激灵向上举了起来。 随着主人轻轻地抽气。圆润饱满的桃心一点点地向上。像是一有一个逐渐地慢慢在感受过程，纤细的尾巴一点点地顺着精灵有着流畅肌肉线条的腰窝攀了上去。 艾尔文斯想到他第一次见到它……不，那是意外地抓住它。然后他便记得尊敬导师身上会挂着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心心了。那个心心究竟是怎样的材质，怎样的颜色，怎样的样子呢？在离开他之后，他一直在想着。 后来他拿出来给他看了……抠抠搜搜的。刚拿到手里就又被要回去。当时他只觉得导师好小气！全未想到那根本不是挂饰而是他魅魔形态的尾巴。 艾尔文斯把它给扣住，再一次笑起来。他指尖缘着桃心薄薄的边沿轻轻地抹过去，又在中间最厚的地方用力捏了一捏。满意地听到银发的美人音调陡然地拨高。 “你怎么这样！”风时血泪控诉道，“——你怎么可以同时还欺负我心心呢？！” “为了更好地喂给您食物啊，先生。” 艾尔文斯认真地回答道，充分地体现出作为学生对导师所应具有的尊敬。 紫色心心愤怒地在他的手里弹跳起来。 “你再这样我不让你喂我了！” “可是，先生，有一句古话，叫做不可以因噎废食呢……” 第383章 艾尔文斯无视掉导师的抗议。 他跟着又记起来，之前某人他自己说他的心心是解压用的小玩意。他信了，于是狠狠地捏了它一下还掐了一下。这导致他接下来连续挨了好多天的毒打。 ……他好委屈啊。艾尔文斯更加地用力了。 银发的魅魔脊背向上弓起来，流转着淡淡紫色偏光的唇瓣微微打开。他的眼尾处有魔纹浮现，有泪珠如碎钻顺着那靡丽的线条滚落下来。 “放开，”他破碎的声线艰难地抗议，“不准、我心心……” 还是一个处子魅魔！第一次就是这种程度的双重的体验。他拽着细细尾巴，再一次徒劳想要把可怜心心给夺回来。 艾尔文斯捏着紫色的桃心向上举起。不过旋即还是听话地放开。这绝对不是因为他乖！而是、而是他一碰心心导师的反应就会非常地剧烈，这样的话恐怕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想也知道，那样的情景该是多么地尴尬。 终于逃走的小心心愤怒地拍了他一下。然后向下扫回来，风时把它给护到手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你要好好地喂我！”他指着他，颐指气使地说。银色的发卷在枕衾上散乱着。 艾尔文斯伏下了身浅浅地吻了他。风时攀住他的肩膀，将之视为补偿，认真地回应，被泪光粘连成小扇子的沉银色羽睫轻轻地扇动。 房间里变得安静，只剩下通过隔音结界的过滤依旧传来的婉转的音乐声。 但这、是否也太过安静了？银发的美人旋即又无耐心地皱起了眉头。他可是刚刚尝过那世间绝伦的美味。最堕落的魔族亲身展现何谓贪得无厌，艾尔文斯同步感受到他的催促。 他抱起他，把他的身体旋转过180度。 尚未出口的斥责转化成一声短促的惊叫。紫罗兰色的双眸瞳孔猛然间收缩。 金发的精灵扣住他的手。 “当然了，我知道您已经饿了很久了，先生。” 第464章 这是一切都无可替代的，抚摩，接吻，以及……投喂？更不用说他们用最常采取的、简单粗暴的能量灌输。那根本无法给予一个魅魔真正的满足。 是的，魅魔。他的导师曾是至高无上的神明。然而现在，衪却永远地变成一个魅魔了。 ……其实，艾尔文斯又想起来，在还没有变成魅魔的时候，衪就曾经想要把自己给他。那时是在幽暗之谷，暴民们向反抗者们倒戈一击的悲剧发生之后。衪已经恢复了神明的一部分的记忆，但是却纵容他对衪做任何想要做的，试图以此来让他忘掉他所犯下的愚蠢的错误。 衪毫不意外于民众的表现。因为衪在过去也有过同样的、更确切地说是更有甚之的经历。衪回应他们的祈祷。掀起滔天的战火。却又被他们强制着，疲于奔命而无奈迎来失败。衪陨落在星海。更被接下来那铺天盖地的恶意而几乎抹除了存在。 多亏衪还有一个自己所凝聚的神格！可这个神格也没过多久便即被衪那卑劣的信徒给褫夺。愤怒与深恨赋予了衪恶魔的属性。也正是因此，衪转生在地底世界，与魅魔朋友们待在一起……从而最终导致了今日…… 风时是背对着他的。所以过了有一会儿，他方才注意到：“艾文，你怎么哭了？” 艾尔文斯向一旁转过头去，“没有，先生。” “不，就是有。”风时支起身，举手轻轻抹去了挂在精灵下颌的一滴晶莹的泪水。 艾尔文斯并不想破坏这个夜晚的气氛。他指着枕头。柔金的枕面晕开了深色的水渍，“您不也哭了吗，先生？” “那是生理性的。”风时说，对他进行夸奖，“是你服务得好。” 艾尔文斯飞快用魔法把脸上的眼泪给变没掉。 “我也是生理性的。” 风时：“……？” 他缓缓张开了嘴巴。又一点点闭回去。实在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憋了半天最终说道：“彳亍口巴，大概哭包攻就是这样的吧。” 艾尔文斯：“…………” 气氛它终究还是向沙雕的方向一去不复了啊喂！他把银发的美人再一次抱起来。又换了一个角度。手指紧扣着，他感觉到那浮现着桃心形状魔纹的小腹，那薄薄的、同时又满满有着力量美感的肌肉的集块在随着他的动作而发颤。他让他没有对他发表额外评价的余闲。 可是眼泪却仍然在淌下来。他在对他的导师，在对他的神明做这些！尽管同时他也是他的爱人与他的新郎，但却仍然无法扑灭那不断上升的负罪感。更加不可饶恕的是，尽管如此负罪，可是他却并没有让事情到这里结束，相反地，他还更加地不知满足更加地投入。 应该将这归结为魅魔那致命的吸引力吗？似乎是个不错的说辞，但根本欺骗不了他的内心。精灵王族高贵外表所隐藏下的，他的内心事实上是这么阴暗与拙劣。 他扶在床沿的手紧握成拳头，用力到指甲甚至刺破掌心，向外点点沁出血滴。 风时并没有注意到如此的细节，因为契主的甘美的鲜血气息已经在空气里弥漫。华丽的王室礼服早已被扯开，意乱情迷的不经意间，他抓破了他的肩胛与背脊。 实际上也没必要过多顾忌，以及为此作出道歉。精灵的体质是有着极为强大的恢复力，而且还比一般的种族要更加地持久。各种意义上，精灵——确实很适合作为伴侣。这一点在过去还曾由他经验丰富的恶魔朋友亲口盖章进行认证。 当卧室再次归于安静的时候，那些抓伤已经完全地恢复了。风时撤下了他身上最后几片衣料来检查。银色的发卷在和着汗水气味的越发馥郁的香氛里垂洒。靡艳的舌尖滑出唇角，他一点点卷去了精灵背上既已干涸的血迹。 而后他抬起头来，手臂压在枕头上支着下巴，紫色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好棒呀，艾文，”他高兴地说道，“好棒呀。” 从未品尝的美味在今日得以尽享，那无上的曼妙让他倾心而又沉醉。紫色的桃心被高高举起在半空欢快地摇晃。 紧跟着便被精灵给一把抓住，“……哎呀，”他双肩耸起，声调再一次变化。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一把将桃心给抢过。短暂的接触，但艾尔文斯还是敏锐地感觉到可爱心心变得比平时要更厚了一点。居然连心心都能影响到吗？他忍不住想道。他在后来明明都没有再去碰它了。 风时把桃心按在胸口。膝盖向上曲起，快要把自己给缩成一团。 “我不要吃了，”他说，“我已经吃饱啦！” ……看起来真的是好柔弱啊。艾尔文斯不由得失笑。他伸手过去，没有再去碰某颗柔弱心心，而是为他整理了一下被汗水湿结成缕的凌乱的长发，“我是想问，我们要去清理一下吗，先生？” 风时一听顿时又瞪大了眼睛。 “我刚恰的饭！——你是打算让我再吐出去吗？” 艾尔文斯：“……” 如此糟糕的发言让他无法不抬手扶额，“怎么会，我怎会对您做出这样的事——” “——哼！”风时气鼓鼓打断，“你在过去可没少做。” 艾尔文斯：“…………” 说起来过去那真是不堪回首……他们甚至还因此而吵架。艾尔文斯努力地压制住思绪拒绝再进行回忆杀，“只是普通的洗一个澡啦，先生。” “不洗！” 尊敬的导师说什么就是什么。“那，”艾尔文斯说道，“我们睡了？” 风时这才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艾尔文斯拉过凌乱在一旁的被子。龙之群岛常年的低温让被子的厚度给人感觉总暖融融的。房间里的光线也同步被调暗了。 风时伸出手来，为他摘下了那顶叶子纹饰的王冠。艾尔文斯把长发向后掠了一掠，风时又过来帮他一起把编着的地方拆开。 然后他躺下去，飨足的魅魔带着他娇贵的心心一起扑进他的怀里。空气里满满的都是他的与他的交糅在一起的味道。 “——睡啦！” “晚安。” 长夜其实已经将尽了，毕竟在这之前还有晚宴与狂欢。窗外的天色已经透出了湛蓝的清光，洒下在新人幸福甜蜜的睡颜。 按理说他应该已经很累了……但是艾尔文斯在这一晚却在不断地醒来。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美好到让人简直不敢相信，他需要数度确认究竟哪边是真实，哪边是幻梦。 银发美人团在他的怀里。纤细尾巴紧紧缠在他的手臂。可爱心心在下面甚至都被压扁了。他把它拯救出来，确认到他的体温与气息。这每每让他悸动的心神重新归于安定，终于沉沉地睡去。 但却并没有睡太久。艾尔文斯感觉到他只是浅浅阖上眼睛——被子便又被掀开，他的导师在旁边用力地摇晃着他，“艾文艾文，醒来醒来。”他着急地催促道。 艾尔文斯醒来。他记起昨晚和导师在派对上不告而别，而婚礼的第二天安排里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做，于是便醒了醒神打算坐起—— 然而他又被某人给按住了。 “新的一天到了，”风时大声宣布，“你该喂我吃早餐了！” 艾尔文斯：“……” “昨晚是谁说吃饱了，他不要再吃了？” “昨晚是昨晚，”风时理直气壮，“都说了现在是早餐。” 一边说着一边向前挺了挺腰，给他看小腹桃心图案的魔纹，“你看，我现在又饿了！” 艾尔文斯看过去。他可清楚地记得，昨夜那一刻，魔纹中一度有能量在冲刷的感觉。短短的一晚过去，到现在，魔纹中的能量居然又……？！ 没有什么居然。魔纹桃心里面的能量它根本就是满着的，满得甚至都要向外溢出来了。 他抬起眼睛，视线移向摁着他的某人。 某人：“…………” 他开始理不直气也不壮了。 “好吧，那就不用你喂我了。”他作出让步。艾尔文斯也便再一次打算坐起来，然而却又双叒被按下去。 “——我自己来吃！” 银发魅魔再一次大声宣布说。 他说吃就吃。执行得非常容易，因为这恰巧是早起醒来的特殊的时间区间。将腿跨在他身体两旁向下坐下去，魅紫色的桃心向上举起，漆黑纤细的尾巴卷过触电般的战栗。 “先生……先生。” 艾尔文斯并没有小气到甚至不愿意多喂一顿他契约的恶魔。但有一点是，还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做。无论是战神的传承者还是古帝国的王子，都要求他们必须认真地对待那些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不说那些在派对上通宵达旦的、即使是出于一些原因未曾参与宴后狂欢的人也不会那么早就离开，“我们还要去出席答谢早午餐……” “……所以才是早午餐呀？” 风时向他眨了眨眼睛。 艾尔文斯哑然。 “好吧。”他说，而后扣住了他。 第465章 所以说智慧的上古先贤们在定下婚礼的流程的时候，就已经是考虑到了这样的情况。某人再次酒足饭饱。终于，十分满意地，乖乖让他抱着进浴室泡了个澡，然后换上一套新的外观，相携出席了答谢早午餐。 大家都用揶揄的目光看着他们。现在没有人不知道昨天晚上两个人悄悄的先走了。艾尔文斯对此很是羞赧。但是风时却用豪气干云的目光把每个人都扫过去。 鉴于他一点儿也不尴尬，尴尬的于是也就变成大家了。他们清了清嗓子，端起了澄透的酒杯。再次为新人送上祝福，然后谈论了一些在如此重要的社交场合所应当谈论的事。 晚点的时候两人碰到了卡内基。艾尔文斯看到血魔法师，一下子又变得超级紧张，是生怕独守空房的某人在意识到两人间发生了什么之后，上来给他的导师丢一个强效禁欲魔咒。 还好，事情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红发魅魔玩味地看着他的朋友，玩味地说：“风时，你身上味道变了。” 无经验与有过了经验之后的魅魔身上的气息是不一样的。不熟悉的人只会觉得只要是魅魔那都很香，但在这方面有足够了解的人很容易便能分辨得出来。 他分辨出来，当然已经明白两人间所发生的，但跟着倒并没有翻脸对风时释放魔咒，而是反过来对精灵做了一件可怕的事。 “怎样，”他看向他，“你家小王子技术怎样？” “很好啦！”风时高兴地说，“超级满意的。” 卡内基对此一脸嫌弃。“昨天还是个处子的魅魔能懂得什么，”他拉着他，“来来来，和我仔细说说……” 风时就跟着他走。“先生！”艾尔文斯努力地想要阻止。然而风时向他招手，“来啦，艾文！我们来研究讨论一下有关我们的幸福生活……” 艾尔文斯才不要去！他对他们死亡凝视。他的抗拒成功地拖慢了魅魔们的脚步。所以他们干脆站到那里，在他的面前就讨论起来了。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 这是能讨论的吗？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可以这么展开讨论的吗？ 鲨了他吧……不，考虑到这是在哈伦卓耿，就算鲨了他他也只是变成亡灵而不能真正地解决问题，而远处的人看着还以为两位院长在交换什么重要的学术观点，颇为关心地纷纷围拢过来…… 不带半点犹豫，他飞快地就逃走了。 第384章 风时好久方才回到家——一回来就扑到了艾尔文斯怀里，和心心一起缠着他疯狂地蹭。 艾尔文斯一脸冷漠。“怎么了，”他问道，“你们的发布会不是开得很开心吗？” “才没有开发布会呢，”风时说，“看到大家都围过来我就不说了。” 艾尔文斯这才接住他，唇角向上扬起来。心想他的导师也不是那么不懂事嘛……也对，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位神明，不可能做得出来那相罔顾形象的事，将他们之间私密的事情拿到外面和人谈论。 但他的这一套念头还没有转完，风时：“我跟着卡内基到他的法师塔里说啦！” 艾尔文斯差点儿没一口血喷出来。 他刚刚都在天真些什么，怎么可能会不说，他还站在那里的时候两个魅魔就开始说了好吗？ “活该。”他的表情重新恢复冷漠，“活该卡内基对你施强效禁欲咒。” “什么啊？”风时扬起脸来，“卡内基没对我施禁欲咒啊？” 顿了一顿，眉飞色舞地又补充：“他还说他会负责看着我不让我堕落的——当然，以你的尊敬导师这样强大的自制力，怎么可能会堕落的啦！” “……？” 艾尔文斯微微偏过头去，不由得感到疑惑，“那你在委屈什么？” 他在扶手椅上坐着，某人扑着他一整个八爪鱼的状态，扁扁的桃心已经顺着缝隙滑进了衣服里在他的腰后贴着。 听到了他的问题，紫色心心摇摇摆摆。 “没有委屈呀，我只是——好久没见你，然后又想吃啦。” 艾尔文斯：“？？？” “说好的拥有强大自制力呢？” “这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卡内基！他教了我很多，然后就把我给说饿了。” 舌尖从他的嘴角滑出去，将唇面扫过润湿出勾人的艳色。随意散落的发卷在灯光下映射着碎银般迷人光晕。他摇晃着精灵的肩膀，命令同时也是央求地喊：“——艾文！” 艾尔文斯掐住他的细腰，轻而易举地，就把他向上举了起来。 紫罗兰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流溢出喜悦的光。他等着被他抱到楼上，但旋即，后脊却传来意外的冰凉。 银瀑般的长发流淌下来。长方型岩板餐桌上果盘被推到了一旁。 “行吧，”精灵从善如流地说道，“看在到了晚餐时间的份儿上。” …… 答谢的餐会持续了几天。然后便是享受假日（风时不再带时空旅行，艾尔文斯也暂时不再出任务了），以及，共度蜜月。 许多势力发出了请新人前去他们那里旅居的邀请。但是他们回绝了他们的好意。一来是因为这些天他们所应付的交际实在是太多了，二来则是风时不可以离开哈伦卓耿群岛。以乌斯卡方面近来草木皆兵的程度，警戒大幅升级，他若敢离开，不是可能，而是一定会被发现。 “所以你们只能在岛上度蜜月了吗？” 拉斐尔问道，很是为导师与友人而感到遗憾。哈伦卓耿当然也有很多壮美的风光，但是，他们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太久太久，再瑰奇的风景终究也沦为寻常。 “怎么会！” 风时说，这场婚礼有着周全的准备，结束之后的蜜月也包括在内，“我们马上就要走啦！” “……哈？”拉斐尔不由得茫然，“你们打算到哪里去？” 其实风时也不知道他们会前去哪里。因为时空隧道的另一边总是随机。 “——你们要回古代去？！” 天使圣武士惊讶。 风时点了点头，“我们回去好好玩玩！”他兴奋地说，“跟一大堆人一起回去，每次都得挑没人的地方，未免也太没劲了。” 然而只有他们两个。那就很多原本顾忌着或将改变历史，不敢去的地方也都可以去了。拉斐尔试着想象了一下不由得超级羡慕。 他就很想说多他一个也不多，但但别人回去是为了过蜜月，额外捎带他一个电灯泡儿算是闹哪样。风时踮起脚尖来揉揉头。 “我们看到有好东西会给你带回来的啦！” 当天他和艾尔文斯便走了，回到了那古老而又有着无尽魅力的时空。不再有外人的不可控，他们来到海妖幽深曲折的海底迷窟，来到矮人坐落在群山之中的铜铸秘厅。来到光明精灵如珍珠般散落在森林中的村庄，来到黑暗精灵那戒备森严的地底国度，以及天使们悬挂在云端的天空之城……过去曾经路过，但是却没有进去的，满满带来遗憾的时间与地点，他带着他一一地回看与补足。 还有一个并非远古时代，而是位于今天的哈伦卓耿的、艾尔文斯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 因为他之前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学生。然而现在，他已经得到了正式的、一院之长伴侣的身份。 “所以也便可以知道一些过去不允许知道的秘密！” 风时如是说，带着他走在隐秘而充满了各种各样高阶禁制与魔法陷阱的地下洞窟里。伪龙烛台摇曳着宛若来自幽冥的冷色火焰。这是龙类的洞窟。无论是风格还是结构都和他熟悉的学院相似，但那陌生的气息与迥异的温度却透露出，这里实则是一个距离术士学院很远的地方。 ……他将要被带去瞻仰传说中的远古巨龙吗？艾尔文斯猜测。但他猜错了。 这是一处禁地。安防的级别甚至远远高过龙族珍之重之的藏宝库。他相信，一届又一届学生从入学到毕业也不会知道学校还有这么一个地方，但是哈伦卓耿会有一个这样的地方又是多么天经地义。 一个孵化室。各种各样的仪器、魔法阵，悬浮或者浸泡着，保护着大大小小、颜色各异、或有鳞、或长角，或萦绕着神秘光晕的龙蛋。 他捕捉到一种熟悉的被关注着的感觉。循之望去，一尊巨龙雕像那由宝石所镶嵌的眼睛从一边转来盯视着他们。原本是血红色但却逐渐转变成明金的眼睛，风时扬起手来和他打了个招呼，“嘿，莫桑迦德——我们不会乱动你们的宝贝龙蛋啦！” “那我也要看着！”巨龙雕像用古老的龙语隆隆地说。语气充满了对某个邪恶混乱的魅魔及坑蒙拐骗的精灵的不信任。 风时转过头来。 “这些蛋现在都已经很脆弱。”他解释说。 艾尔文斯当然能够理解龙蛋的脆弱程度。毕竟是从那无尽古老的时代存留下来……实际上他非常惊异于，连近代的强者到了今天都是勉强苟延残喘，而这些龙蛋，究竟是怎样做到历经漫长的岁月，但却依保存着里面脆弱的小生命？ 第466章 “龙族献出了出了不知多少的骨与血，”风时轻声地补充，解答他的疑惑，“传奇之上的血魔法师亲手设计了这些魔法阵。同时还有这些仪器……龙蛋的各项数据一直在向默林那里反馈并实时调整。” 艾尔文斯下意识地想向前伸出手去，不过随即又赶紧的放下来。龙蛋被放置在特别的——每颗蛋甚至都不一样的魔力环境中。有的蛋被火元素给拱卫，另一边的几枚周边则结满了冰晶。仅仅是靠近，都有可能对微环境造成影响，更不用说触碰。 他全力抑制魔力，以免其在不经意间向外发散出去。同时问出了换作任何人在这里，都必定会问的问题： “这些蛋什么时候会孵化呢？” 风时摇了摇头。艾尔文斯手指握起。他发现自己已经在为蛋壳里的小生命担心起来。 “这样小心地保存在这里，肯定是为了孵化吧？”他小心翼翼地确认道。 “当然。”风时说，“不过想也知道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搞定的，以现在的魔力环境……” 龙族天生强大，幼龙的生命在孕育的时候就会遭到平衡机制的掠夺，“唯一能做的只有保存。不然孵化的过程中它们就会死去。” “我们现在已经有很多的资源。也许可以人为创造出适宜的环境。” “那样也不能保证存活，就算成功出壳……也有可能会很快就夭折，”风时摇了摇头，“人工环境终究是比不上天然的。” “那么、那么就给他们天然环境呢，先生？”艾尔文斯道，“我们带着龙蛋回到古代！就像您之前和卡内基一起带着封印在蛋里的校长一样。” 风时听到笑起来。 “艾文！”他说，“刚刚有说过，龙蛋已经非常脆弱——你能指望这些蛋和我们一起穿越完时空还不稀碎吗？” 有些龙蛋现在表面甚至都已经浮现裂纹了。艾尔文斯一时间哑口无言。他甚至觉得早餐吃的鸡蛋的生命值好像都比这些龙蛋要高一点。 “那怎么办！这些龙蛋难道就这么放着，一直到下一个繁荣的魔法纪元到来吗？” 下一个繁荣时代它终将到来，只是那便不知道要过多久了。即使是以精灵的视角（他现在已经慢慢习惯精灵的视角），都觉得那一天实在是太过漫长。 而且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已经如此之脆弱的龙蛋，谁能保证不会有意外事件发生呢？ 他甚至都在为卡内基和康华里所打的那一架而感到后怕。 导师扣住了他的手。语气是那么令人安心。 “不会的。用不着等那么久的。” “先生？” 风时却有少顷的沉默，他微微侧过身，目光向一旁转去。 “未来会有一场大复苏，”他说道，“……覆盖泽坦全域的魔力大爆发。” 第385章 “大复苏？” 精灵的眼睛微微睁大。“哎呀！”风时说道，赶紧拉着他转过身向外走去。“该死的精灵给我控制好你的情绪！”附身雕像的龙裔校长在后面怒吼着，“抱歉抱歉，”艾尔文斯忙说。 这么劲爆的消息。他是有点儿激动。实际上激动一些也没什么，并不一定就会外放魔力，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技艺高超的术士——但是，龙蛋们实在是太珍贵了。 走到确定安全的地方，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向导师看去，迫切地想要知道更多的细节。 可是后者却在躲闪着他的视线，神情变得犹豫起来，不再开口了。 艾尔文斯给噎住。显而易见这又是某人一不小心给说漏嘴了。不该知道的事情不能追问，这是之前就已经说好的。他心情复杂地向前走去。后面风时却忽又开口喊住了他。 “艾文，”他说，“大复苏之后你就可以遇到你的族人了哦。” 精灵的耳尖动了一动，猛地回转过来。 “我的族人——也就是说销声匿迹了多年的精灵们吗？” 风时点了点头。银色的长发全都拢在一边的肩膀，被火光给照得亮亮的。 “不然呢？”他反问，“不是精灵还会是什么呢？” 艾尔文斯冲回来扣住了他的手。风时把他揽过，蹭了蹭他的额头。 “所以才对外宣称你王子的身份呀。不然精灵都没人了只剩下你一个，还称作王子什么的岂不是很尴尬。” “哦天哪……先生！这真的是这些年来除了和您的婚礼之外，最让我感到高兴的事。”艾尔文斯道，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那么是什么时候呢？他们又是谁呢？我们会在哪里，或者说怎样的情况下见面？” 然而面对他的问题，风时闭上了嘴巴——不同于先前，这一次是真正地闭上了。 艾尔文斯：“？？？？？” 只能说不愧是伟大导师，每一次都能带给他新的无语。他扑上去，抓住魅魔的犄角用力地摇晃，“先生先生先生先生！” “不能说，”风时抓住他的手，“我已经告诉你够多了。” “——但是你说一半不说，还不如什么都不告诉我啊，先生！” 艾尔文斯抓狂。单单是全域复苏孵化龙蛋什么的也就算了，关键是他还透露出有关他的族人的信息。这让他如何能够就此闭嘴停问，安静耐心没个准信儿地等。 他努力地想要把更多的情报从导师的脑海里晃出来。在发现无效之后甚至不惜动用绝食威胁。 “您这样……不告诉我，事情一直积在心里，我时时想着，都没办法好好喂您了，先生。” 风时一听顿时变得超凶。 “什么，你敢不喂我？！”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不……不敢。” 风时：“哼！” 他叉起腰，“反正你又不敢不喂我，我为什么要说。” 可以说是非常地有恃无恐了。艾尔文斯：“…………” 他拉着他，直接撕掉一张传送卷轴回到了家。这一次是风时被他砰地一声摁到了不规则的水晶墙上。 魔物凝化的衣料直接就被他给撕掉了。 他的手探进来——魅魔在这方面天赋异禀，很多时候并不需要那些额外的步骤。随着修长指节向上曲起，他的导师猛地抽了一口凉气。 流银般的长发从一边肩膀滑落，他的膝盖失力地向下弯曲。全部体重都落在精灵的手上，而这给他带来了更大的刺激。 “先生。”精灵的另只手向上挑起美人的下巴，“和我说。” “哦……艾文，”契约恶魔向上抬起了眼睛，妖魅眼尾已经在闪烁晶莹的泪光，“我可太喜欢你这样对我了，务必继续再多来一点！” 艾尔文斯：“…………………” 这个世界上应该不会有比他还要更蠢的契约主人了，怎么会觉得这样的操作可以威胁得了一个魅魔呢？ 他把他的手给抽出来。银发魅魔不满地用小腿缠住了他的腰。亮黑的长靴靴跟敲打在他的后背。他托着他想了想。 反过来利用，还是有一些办法来逼他透露更多的。只是，倘若他连这样的手段都不吝于对导师使用，为什么不干脆使用契约的命令，来强制他说出口呢？ 最终没有这么做，所导致的结果便是风时最后也没有说。仅仅是在被他服务得满意之后，轻抚着他的脸，带着几分赏赐意味地提醒道： “所以你在后续的时间里，要多为精灵一族的未来铺路哦，艾文！不像龙族以哈伦卓耿的贡献与自古以来的统御，到时候可以理直气壮地对伊欧大陆宣示主权，精灵的王国分散，而且实在是消失了太久太久，未来你们所面临的处境可以说是非常艰难的。” 艾尔文斯扣住他的手。 “我明白，谢谢您，先生。” 为精灵的未来铺路。争取他们已经拱手于人类太久的土地。这意味着他要额外注意经营与各地势力的关系。 也就是要多多外出。过去相当的一段时间，艾尔文斯因为积分已经刷够，导师开始开启空间通道，他都少有再到外面去出任务了，而是更多地跟时空旅行回往古代修行。未来当然不能再继续这样。 艾尔文斯甚至和导师商议，他回古代已经回太多次，积累了太多的魔力与灵感需要好好消化。不如他就把时空之旅就此暂停一段时间，也好多与外界的势力联系以获取他们的支持。 然而风时却把他的提议给否定了，“不行呢，艾文，你还得时不时地跟我回那边一趟。” “为什么，先生？” “因为你走了我会很想你呀。”风时说，“而且，你回去还有事呢。” 至于具体是什么事，他同样没有细说。但是艾尔文斯却能够感知到，导师在寻找着什么，给人感觉有点像是两人蜜月旅行的时候。旅行因为存在着明确想要去的地方，一旦随机到不喜欢的地点，风时就会再开一个通道，再来一次随机。现在，虽然没有像之前那样，连续随机那么多次，但偶尔也会重开一下，意图是很明显的。 第467章 究竟是在寻找什么呢？这天他终于得到答案。 他们回到一个古战场——索瓦泽隆的光明精灵军团在这里与敌人作战。 第386章 他们的同行者们无不陷入莫大的惊憾中。且不提那些第一次回到古代的人，单说常拿到名额的。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被带回古代的时空，总是在荒郊野外，连人都少见，更不用说一大群的精灵！ 伴随着震惊的是巨大的兴奋。“然后呢？”“然后我们该干什么呀？”“哦我明白了——我们是要帮助光明精灵赢得这场战争对吗？” 众人纷纷问道。而后便看到战神的传承者用像是关爱智障，又像是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们。 “呃……” “难道不是……” 一个女法师不耐烦地挥了挥她镶嵌着闪耀银星的金属法杖。 “想想好吗？——那可是希恩德林！他用得着你们过去帮忙吗？” 希恩德林。这位凶名在外的光明君王倒是并没有在他们扔视野中出现。让他们对周围的环境作出判断的，是那兵甲鲜明的精灵军团高举的旗帜上代表着索瓦泽隆与赤野之王的纹章。 旗帜在快速地向前移动。精灵的战线在不断推进。 挥师所向，他们的敌人一片片地倒下。 “……咳。” “果然……” 是用不着他们帮忙的。画面一度有点尴尬。但是风时却摆了摆手。“不是因为这个啦。” “那么……？” 他们用征询的目光看着他，但是他却并没有回答他们的疑问。而是带着他们往拥有更好视野且不至于影响战局的方向走。传奇的血魔法师施展高阶的蒙蔽术掩护队伍躲过敏锐的光明精灵斥候。 俯瞰着下方的战场，众人的注意力随即被精灵的敌人们给吸引。在刚刚他们并没有过多在意，因为与自然的宠儿们交战的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人类。……真的平平无奇吗？此刻安静又耐心地细细看去，他们发现了这些人类与自身的不同。 他们，这些时空的穿行者们有着不同的肤色，也并非是来自同样的族群。但是下方的这些人类，相比他们完全是来自于另一个族种。无论是体型还是……甚至连骨骼结构都有可能与他们不同。 “巴尔塞俄比人。”卡内基轻声说。 被他带回到古代的弟子都是一些战斗法师。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们没有过人的学识。然而，即使是过人的学识在这时也有点不够看了，几位魔法师向他看过来。“导师，”其中一人开口，“我还从未听说过这个人种。” “是啊。”血魔法师淡淡地说，“很快你就会知道为什么从未听说过了。” 他说话语气带着如寒秋般的凉意，让不知情的所有人心下都有一丝不祥升起。视野中充斥着暴虐的魔法与闪耀的剑刃。战争的酷烈程度并没有因为交战双方种族的不同而减轻。相反，因为他们所身处的时代的原因，很多手段甚至还要更加残忍。 “怒风高地，巴尔塞俄比人代代相传的领土，随着政治形势与自然地理的变化，将在未来的局势中拥着越来越重要地位。周边的国家尽已对他们虎视耽耽。但巴尔塞俄比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啃下的一块骨头。唯有战无不胜的赤野之王、希恩德林悍然对他们出战。” 卡内基接着道。周边的众人都屏着呼吸来观摩这场战争以及听取他的讲述。“然后呢？”有人试探着问道，“他们就被光明精灵打败，并屠戳殆尽了吗？” 血魔法师没有对此作出回答。 战线在逐步地推进，而他们也随之变换着观战地点，当光明精灵的大军军临巴尔塞俄比人王城之城下，希恩德林在战场上出现。 前期的战斗还不足以让一个大国的君主亲身到场。但现在，已经是最终决战的时刻。他穿着绿与白与金的不对称设计的战袍，雕纹繁复的长弓斜挂在他的背后，多面切割的魔法宝石在阳光下闪耀。淡金色的长发被拢束到背后披散着，索瓦泽隆的统御者冷碧的双眸那森然的杀意几乎让人停止心跳。 他举起白金的权杖，指向巴尔塞俄比王城。魔法强化的声音穿透一切屏障，精灵的君王向负隅顽抗的人类下发投降的命令。 回应他的是沉默。时光都好像在这一刻定格。无比紧张地，大家等待着巴尔塞俄比人作出最后的选择。他们中的精灵不由自主地向上直起身来——面对着他一向所崇敬的先祖，艾尔文斯胸中所涌动的情绪，当然比在场任何人都要更多。 导师的手从旁边伸过，揽着他的肩膀压他低下头去。艾尔文斯一怔之后明白过来，连忙顺从地隐藏起身形，可是，希恩德林却像是已经感知到什么。 他的视线倏然间向众人隐身的方向扫来，那一刹那，所有人心脏都猛然提起，再顾不上去关心巴尔塞俄比人接下来会怎样——他们要被赫赫有名的赤野之王给发现，历史必然要因此而改变了。 还好，事情并没有走到这一步，因为传奇之上的强大法师已经同步展开了一个结界。 “……啧，”卡内基耸了耸肩，“这些尖耳朵它怎么就那么敏感呢。” 希恩德林收回了他所投来的目光。所有人都缓缓地松下一口气。艾尔文斯为他不经意间带来危机的行为向大家道歉。“可以理解。”一位战士教授宽容地说，“毕竟是自家祖宗来的……” 那哪是一般祖宗。认真学习了精灵史课的心灵法师已经忍不住要逼逼了。乔恩温斯顿非常及时地踹给了他一脚。他们小心翼翼，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希恩德林等到他要求巴尔塞俄比人作出回应时限结束。 光明精灵大军向人类的王城发动了总攻。 战斗持续了不短的时间。但是并没有悬念，因为它的结局已经注定。 当巨石垒砌的城墙倒塌，军团向城中挺进，巴尔塞俄比王现身在王城的中央高台。 更确切地说这是一座祭坛。除了族种，巴尔塞俄比人更有着迥异于一般人类的社会与文化。他们的国王并非只是世俗的领袖。他的全名，应当是塔格里里、巴尔塞俄比之至高之巫王，面对着无可挽回的溃败，面对着即将失去的家园，塔格里里高举龙骨巫杖，向希恩德林发出诅咒—— 巴尔塞俄比坚韧不屈，他们绝不会拱手送上代代相传的祖地。倘若光明精灵拒绝就此停手，他们无惧于战斗到最后一个巴尔塞俄比人，流干最后一滴血。巴尔塞俄比将从此不复存在，族群的绝灭将形成不散的阴霾，笼罩在他的头顶。他的咒术将再也不受控制，他的箭矢将再也无法命中，他的王国或曾盛极一时，但终将轰然倾塌，他亦将因此而死于非命，就连血脉最终也将断其传承。 精灵君主的回答是轻蔑而又讽谑的大笑。 权杖不知何时已经收去，他拉开了长弓。元气凝化的箭矢破空发出尖利的啸响。 一道明光。 塔格里里巫王被一箭钉到了高台的旗柱上。 他对此并不意外，尽管身死但双眼却依然暴睁瞪视着精灵之王所在的方向。骨杖从他的手中跌落，鲜血缘着旗杆向下奔涌。 同一时间，所有的巴尔塞俄比人动作停顿。无论是战士，还是老人，以及不谙世事的孩童……他们齐齐望向中心高台战死的巫王，同声爆发出泣血的怒吼。 这是不败的军团早已司空见惯的场景。他们回应以雄肆激昂的战号。 不共戴天，不死不休，黄昏的天空被蒸腾的血气熏染成刺眼的殷红。 第387章 战斗到最后一人，流干最后一滴血。 巴尔塞俄比人践行巫王的誓言。 这是不合理的。怎么可能做得到。部族的成员并非只有青壮，那些老人与幼童，就算有那份儿心意，也没有作战的能力，更不用说那些尚且只会啼哭的婴孩。 但是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巫王的咒言，奔流的鲜血，以及种族的天赋，让他们获得了所不应拥有的力量。 有孩子离开了母亲的怀抱，悬浮在空中。原本幼嫩的皮肤开裂出墨褐色的内里，状如鬼婴般双瞳充血外放出恐怖的红光。所有人被那强大的力量挟裹着，不顾生死地向他们的敌人冲去。 精灵们对此表现出震惊。 但也只是震惊而已。他们举起长剑与弯刀与弓箭与法杖。敌人既然攻到眼前，那么他们也便收割他们的生命。战争的逻辑一向简单而又无情。 “就这样……巴尔塞俄比人迎来绝灭，而希恩德林也从此缠上不散的诅咒。” “一直蔓延到今天，艾文也因此而受到影响。所以，我们回到这个时空的目的是——把诅咒给破除。” “这么说的话，我们是要想办法上去救出一些巴尔塞俄比人，是吗，风时院长阁下？” 场景实在是太过残酷。他们都已跃跃欲试，但回到古代的一切行动都要得到风时的首肯。众人问着，转头向他那边看去，脸上神情随之转为惊愕。 第468章 ——银发精灵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就连艾尔文斯也不知道导师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面对众人转投向他的茫然目光，他很快便反应过来。 “我家先生他之所以消失，毫无疑问是处理这件事情去了。接下我想我们最好是安静地待在这里，不要给他添麻烦。赤野之王、这位祖先他影响重大。稍有差池就会让历史迎来改变。” 众人不得不同意他所说的。无论是让一位能征善战的君王摆脱缠身的诅咒，还是让一个迥异与自身的人种扭转绝灭的命运繁衍下来，都必然会对历史带来巨大而深刻的影响。这已经不是他们所能参与的事情。 战争的画面让人为之泣血。不忍再看下去，他们渐次从战场上收回了目光。 血腥味充斥着鼻腔。等待的过程是如此漫长。终于，艾尔文斯从链接的另一端收到导师所传回的信号。 “召唤我。”风时说。 艾尔文斯首先看向卡内基。血魔法师作出手势，将遮蔽着他们的结界更进一步地强化。随后艾尔文斯默念出召唤的咒语。导师在他的身边出现了。 所有人都看着他。想要知道他消失都具体做了些什么。但是一切都看起来与他离开之前一模一样。 风时向下方战场看了一眼。在他们发问之前开口说：“好了，我们该回去了。” “……诶？” “这就回去吗？” “我们这次回来……” “索尔泽隆的精灵们，还有巴尔塞俄比人……” “我知道的，”风时点了点头，“这次回来大家尽是在追着精灵们看他们和巴尔塞俄比人打仗，什么事都没有做。不要担心。回去之后会补偿大家每人一个旅行名额的。” 他带着他们离开，到光明精灵之王的感知范围之外。然后打开时空通道，传送队伍回到了哈伦卓耿。 不需要再问。回到群岛他们自然而然地知道了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那是一群孩子，有男也有女，小的还躺在摇篮里，大的也不过是到成年人大腿的个子，医生与学校的工作人员正在手忙脚乱地照料着他们。 “——巴尔塞俄比的血脉，将在今天继续延续。” 在其断绝的时间里，赤野之王依旧身缠诅咒。这也便不致影响后续，为了弥补战力的缺失，他把心思转向某个说起能打衪排第二那么谁也不敢排第一、可惜就是有点不大聪明亚子的神明。 而随着血脉跨越时空再次延续，希恩德林的后裔，年轻的金发精灵一刹那感觉到像是无形的阴影离他而去，血液奔涌间欢唱出无尽的轻松。 像是变魔术一样的，风时从空间里掏出了一张雕纹繁复，镶嵌着魔法宝石的赤野之王同款的长弓。 指尖有些微的颤抖，艾尔文斯把长弓给接过，而后是他的游侠朋友递来的箭矢。 人群自发地分向两边让开。天使圣武士在远方用光辉凝现成十字式的箭靶。弓弦拉开成满月，他凝神瞄准，而后松手，箭矢离开弓弦，附魔的尾羽在空中划过一道明耀的流光—— 箭尖准准没入十字的中心。 人群爆发出欢呼，为诅咒终于解除。艾尔文斯同样难以掩抑激动的情绪。他向导师转去，后者也正扑向他，他一把接住，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谢谢……谢谢您，先生。” “这有什么好谢的呀。我们是家人诶！你的诅咒解决掉对我也有好处的哇，”风时说，拉着他的手向上举起，转向众人宣布道，“辛苦大家跟着我们在那边耗了那么多天——我们来举办庆祝的派对吧！” 在派对上他拉着他的精灵又跳了好多的舞。艾尔文斯制造出很多花瓣与星光的特效，他发现随着诅咒的解除，他的魔力也变得更好操控了。“你的实力也会跟着向上猛蹿一截的，艾文！” 风时开开心心，带着他走向楼上的房间。艾尔文斯感觉到他的鼻子有点酸涩。“我会努力的，先生。为了我，您实在是太辛苦了。” “没有啦。我只是过去，在巫王发出诅咒之前把能带走的孩子给带走，”风时说，而后想起什么，“……不对，我超辛苦的！” 他把自己往床上一抛。紫色的心心高高举起颐指气使。 “所以你要好好地报答我。” 精致的礼服幻作魅紫色的烟雾从他的周身散尽，平坦的小腹有着漂亮肌肉线条，清晰可见，魔纹的桃心里面能量已经见底了。 金发的精灵抱住他，给予导师一切他所想要的。晶莹的汗珠缘着他流丽的背脊滚下，冷白的肌肤有樱花色散落，魅魔足弓紧绷，精致的脚趾蜷缩。 桃心形状的魔纹内部清晰显现能量的冲刷。 秾艳的唇瓣微微打开，银发美人发出满足的喟叹。艾尔文斯向后抽离，但是却又被他倾身向前给揽住。 他赠给他一个吻。 “……好美味啊。” 带着些许的沙哑，他慵懒而又满足的声音说。 艾尔文斯于是便这样静静地拥着他，将一旁的被衾给拉过。其实他也不欲破坏这过分美好的气氛。 魅魔紫色的双眸亮晶晶地注视着他的面庞。 “诅咒从此就解除了——太好了。” 艾尔文斯也很激动。他觉得今晚他注定是要睡不着的。在过去漫长的时光，人体描边大师的debuff便一直在他身上笼罩着，他对此早便已经习惯，还对该属性进行了反向的开发。 然而如今，他一朝摆脱了它。 不再无法精准命中目标，不再需要总是消耗大量的魔力对范围性狂轰滥炸。他在今后将可以做到更多的事。 想到追随者们对他的期待，他忍不住想要将未来的画卷在导师的面前展开。但是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小下去。 夜色已经晚了，他的导师睡着在了他的怀里。 沉沉地睡着了，暗银色的眼睫在那精致面容投下扇子似的阴影。他的唇角挂着甜美而又安然的微笑。 饭饱之后总是很容易困倦，而为追踪战局他们也是连续几天几夜没能瞌眼。同时还有救出那些孩子以及打开空间通道……但这一切都不至于让一个宗师境界的魅魔说睡就睡得那么快，尤其是他的契主明显兴致高昂不停说话并没有即刻就睡的想法，稍停上一会儿他还有可能再来喂他。 可是他却睡着了。艾尔文斯躺在他的身边。恬静的空气里，他品味出一种一如那柔顺长发丝绸般流淌在枕头上铺展开来的舒适的安心。 何以如此地安心呢？这一次跟队的人什么都没做，补给了他们名额接下来还要好一番的协调，具体谁先谁后什么时候都需要逐一联系与确定。这些还是小事，最关键的——他所救回来的，巴尔塞俄比族的那些孩子，将由谁来照顾，后续又将是怎样的安排呢？……他们和精灵族还有着深重的仇怨。 各种事情悬而未决积到一起，可以说是乱七八糟惹人烦躁。可是导师却把这一切都给抛开了。 ——他难道不能抛开吗？血脉诅咒被解除了。有了这么令人高兴的事情，把其它的事情都给抛到一旁完全是可以理解的。但是…… 艾尔文斯翻了个身。 他将这归咎于夜太漫长导致他容易想多。还一度为自己居然觉得导师不该安心应该烦心而感到自责。 不过后来，他明白了他其实并没有错，当时之所以产生这样的想法，实则是因为他的感知太过敏锐。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后了。 第388章 久到巴尔塞俄比的那些孩子长大，老去，换了一代又一代。艾尔文斯曾经很担心与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后来他发现他们对他——这个希恩德林的后裔若说意见那肯定是有的，但程度也远远不到喊打喊杀。不止是后辈，就连初代的那些战争的亲历者也不例外。因为他不过是希恩德林万千年后的后人，对他们的态度也谦卑而尊重，还出资为他们创办基金提供了许多的援助。 他们接受最好的教育长大（比绝大多数的当代超凡者还要好，因为他们不必去经历乌斯卡人刻意破坏逻辑与思想的政治灌输），都是拥有独立思维能力的理性人。他们不认为在万千年后的今天继续去追责远古精灵的侵略还有什么意义，很多人对于塔格里里巫王强制孩童参战把种族推向灭绝的决策也有意见。相比之下，乌斯卡才是他们现实所面临的威胁。他们每时每刻每个人都正在被来自异域的强权侵蚀着自由与安全。 现今的乌斯卡，已经升级了一套成熟而又完善的新机制，以及威力强大的新式武器，来应对等阶蹿升得更高的反抗者。前线不再像之前那样捷报频传。而那些等级没有得到提升的超凡者——以反抗阵营的体量，等阶低微的超凡者们才占大多数，以及实力原本就不高的中小型势力，在这个过程中大量地被捕，牺牲，被打击，被抹去。 高阶超凡者们救出了一些人。但也只是一些而已而非全部。有权威方面做了数据统计，显示出随着时空通道投入使用，部分超凡者等阶提升，反抗者们反而失去了更多的盟友，丢掉了更多的据点。 第469章 “也没见争得多少战果，光复多少失地，”在一场惨烈的大战之后，有媒体甚至这么说，“反而是打草惊蛇的效用，倒逼着那些蓝血虫子高速发展。” “营造虚假的希望……仅仅少数人获益……绝大多数的同胞成了这场加速竞赛的牺牲品！” 这样的论调一出，在反抗者阵营激起舆论的巨浪。 “一派胡言！”很多人愤激反驳，“光看伪政府这些年间的新闻头条怕是都说不出什么没有效果的话。”“敌人太强大。不是没办法夺回失地。我们完全可以灭尽他们在一个地区甚至一片大陆的武装力量……关键是那些，就算夺回来又能守得住？” “他们把全界的火力都集中过来。最终还是要放弃，在这个过程中反而会带来更大的牺牲，以及制造更多的人道灾难。” “不提领土。你且数数多少原本早应死去，但却因为时空通道以及来自远古的魔药资源而得以存留下来，甚至还提升了境界的古代前辈以及兄弟姐妹。” “时空通道是战争之神的礼物……是衪死去之后再次向侵略者宣战！你们这是在质疑神明？真想查查那些带节奏的都是些什么人！……” “怕不是乌斯卡人养的水军……” 并不是水军。很多人实名站出来表达了对现状的担忧，他们都是有着极高名望赫赫功勋为反抗事业作出了巨大贡献的人。 “这只是理性的思考。” “……尽管让人难过，但是必须接受这样的现实。” “时空通道的确为我们带来了珍贵的资源与大师的强者。但是这并不足以抵消乌斯卡方对我们辗压性的优势。” “我们不可能放任他们掠夺关键的资源，残害我们的盟友，有能力阻止而不去阻止。这必然引起他们的警觉，并作出一系列的应对……对泽坦施以更加残酷的镇压。” “未来我们将面临更加艰难的处境。” 不得不承认，与不得不正视。如见曙光的振奋在绵长的时光中早已减退，他们仍然身处于漫漫长夜之中。尽管有众多批评的声音，但站在反抗者的角度，没有人会认为时空通道存在还不如不存在。他们需要它，需要更多更多的古代资源与高阶强者。 审视的目光集中向时空通道的控制人。他们认为他应该让他的工作更多实效更有效率。 “能不能缩短班次。不要每次回来都歇那么长的时间。他是院长，又不用开课，又没有别的事。” “以及，名额，可不可以换一个获取名额的方式？拍卖的形式，只有有钱人能拍到，到古代变得更强，回来就能赚更多的钱，然后继续拍，继续回去……等于是名额完全垄断到了他们手里。” “更不用说那些非拍卖的，享受固定名额的邀请的人。一次次啊！一次次。回回都有他们。等阶早就升到不能再升了还一遍遍跟着回去。这边是大家伙儿干看着挨不上号。” “需要一个遴选机制。筛选出最需要、能够为我们战线做出最大贡献的人。” “得益于异域合作的三个学部，哈伦卓耿有最为强大的数据库。这一点一定可以做到。” “不止是人选，还有材料，为什么不能把远古纪元的珍稀材料尽可能多地给运回来？担心会改变历史？历史怎样才会被改变，究竟有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准？” “我看你们干脆把巴尔赛俄比——一个本该灭绝的种族给带了一大帮回来让他们开枝散叶，也不担心会改变历史了，偏偏一到材料上，那就是‘不行不行’……还有那些比如矮人，海妖，相比普通人类要厉害得多的种族，怎么不见你们把他们给带回来？” “……就是迷，精灵，以及龙族，你们对此能不能给出一个解释？” “——机制需要改革！” 改革的诉求并非没有得到正视。筛选自身最为需要、或说对反抗战线收益最大者的数据综合运算其实一直在运行。艾尔文斯与拉斐尔在邀请过所有想要邀请的人之后，早就已经开始从池中抽选名字，但是，拍卖的名额是不可能转换成邀请名额的。 萝拉碧丝缇曾如此提议，“实话说这么些年，我们该赚的钱早就已经赚够了，而且那么多稳固的合作那么多长期的单子，名额拍卖的收益如今只占总营收的很小的一部分。不如就把这个改下，不再拍卖而是用数据来决定？” 风时对此甚至都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但是莫桑迦德却摆了摆手一口回绝。“不可能交给数据决定。不然的话那些参与了当年那件的事的人就会被放进来。” 所指当然是弑神一事。这些背负罪孽的参与者们这些年来一直闪避着时空旅行，即使是极少数胆大包天想要试试能不能拍到一个的，也被发现挑出来拒绝掉了。然而倘若让名额由数据决定，他们就能够顺理成章地参与进来，“到时候怕不是名额全被他们给占满了。” ——毕竟那么大的势力，还积了这么多年，单论数据没有谁的优先级能排到比他们更前。 “那就我们手动把他们给排除掉啊？”萝拉碧丝缇说，“就像把那些参加拍卖的给拒绝掉一样？” “敢来我就把他们给砍了啊？”风时说，“就像把康华里那些人给砍了一样？” 莫桑迦德：“……” 龙裔校长向他的小伙伴们致以关爱智障的眼神。 “我们是为了什么？为了回应汹涌的舆论不是吗？”他一言难尽地说，“把他们给砍了，舆论不直接炸了——” “——我会回古代再砍的！”风时飞快地喊道。 “有区别吗，啊？把他们给带回去，末了一个人都没有带回来，你怎么解释？在哪砍的有区别吗？” 莫桑迦德恶龙咆哮，“还有，把他们给排除掉，排除掉的话那名额还是单纯由数据决定吗？明显最先该他们回去可是却没能回去，都不用故意带节奏，单单那些理客中都能提出对数据真实度信息透明度的质疑。到时候就是流言四起，什么大敌当前拉党结私，什么黑箱操作肮脏交易……不管怎么他们都喷，还不如就像现在这样，突破机会给我们的人，顺便再赚一波钱！” “……哇你说得好有道理耶！”风时眼睛瞪大给他鼓掌，“那我们就继续这样叭。” 旅行名额的决定机制不会改变。至于材料资源方面——当然是更加不可能作出让步，毕竟历史是否会被改变真的没有什么固定规律与明确标准。 两场旅行间的间隔倒是被缩短了，但是这一点被大家不约而同地忽略。四舍五入一下等于是根本没有回应舆论诉求。毫无疑问地，原本只是出于对现状的担忧而温和提出建议的公众，情感上随之转为了愤怒。 第389章 作为战争之神的传承者，与时空通道的开启者，风时再一次成为舆论风暴的中心。 他并不在意别人都说他些什么，他只担心艾尔文斯会不会受到影响。 “没什么，先生，”金发的精灵说道，“我现在难道还会介意外人的言语吗？” 风时拉着他的手。 “我担心的是他们会不会对你做什么，艾文！” 不久后艾尔文斯就又要去外面出任务，但是风时不想放他出去了。作为他的伴侣，公众对他的仇恨无悬念地会转移到精灵的身上。他坐下来点亮了终端在系统里寻找，希望能够看到可替代他执行任务的人选。 但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找到战力与智谋都足以胜任这一次任务的指挥官。毕竟，如今的超凡者们所面临的状况相比之前要更加地艰难了。 “不用担心，先生。不会的。”艾尔文斯把他鬓角散落的发丝缕缕收拢到背上，“他们还指望着我手里的邀请名额呢……就像绝大多数人还指望着家里孩子能到哈伦卓耿上学一样。” 完全没有指望光脚不怕穿鞋的人又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本身境界低微，他现在已经五星——而这仅仅只是在明面上，能正面跟他对杠的又有几个，撑死也只不过是匿名躲着骂骂；另一种则是沾染了当年罪孽，自知绝不可能得到时空旅行的机会，而同时他们也或多或少地知道历史真相。他们、或是他们的关系者曾对神明行下不可饶恕之恶，如今战神再次归来，精灵是他座下的宠儿。他们是活得多么不耐烦，胆敢对他出手？ 所以，这些人，就算境界因历史的因素而比他要高，也照样不敢用极端行为来表达内心的不满。同样会是仅仅停留在嘴上骂骂的阶段。 “这就好。”风时也认真分析了一下，而后放下了心。精灵伸手过来，他也就顺从地让他关掉了任务招募系统的投影界面。 银色的发卷扬起，他向后转过身。 “而且他们骂得其实也很少传到咱们这里来，”哈伦卓耿的校内网是如今是一片祥和，“那些用词，相比过去的那几波也要文明得多。” 这是因为他对外的身份是精灵而非魅魔的缘故。攻击者们顶多是指摘人品，不涉及下三路。风时向上扬头，还为他隐藏身份的策略而感到一脸的骄傲。艾尔文斯哑然，向前把他揽到了怀里。 第470章 ……他们选了个好时候结婚，他忍不住想道，如果继续拖下去，就如拖到现在，那么他们便不可能举办得了导师梦寐所想的、完美无可挑剔的盛大的婚礼。 就像一道电光从脑海里闪过。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先生，”他问道，“您在决定让时空之旅对外开放的时候，就知道会有今天，对吗？” 他向下低头，寻找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您可以看到未来。” 风时稍稍坐直，抬起了眼睛看向他。 “凡人不就是这样子吗？” 那见惯不惊的神色，让精灵一瞬感到他的胸腔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先生！” “……”风时慢慢向后，重新倚靠到他的怀里。 “难道因为这样我就不开吗？泽坦需要时空通道。” “是的。泽坦需要时空通道。”艾尔文斯点下头去，“谁都知道空间通道打开我们得到的实际上比失去的更多。没有什么事情只需要享受好处而不必去支付代价。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但是他们却在因此而对您大肆攻击。” “因为人就是这样子的呀。”风时说道，“对‘失去’的感知要远远比‘得到’要来得强烈……” 精灵紧紧地抱住了他。 风时默了片刻，想了想没有再说下去。纤细的尾巴向上举起，代替他攀住了精灵的手臂。 “不气啦，”魅紫色的桃心轻轻地戳了戳他，“不要计较这些小事，艾文。” “嗯，不计较。”艾尔文斯说，他听得出来自己的声音是多么地凉薄，“我知道他们就是这样子的。” 他不去计较，但是有人在计较。舆论持续地发酵。看着风时在承受铺天盖地的批判与辱骂，很多人自发地为他说话。 攻击主要集中在他不愿更改机制，用数据决定名额。所以解释也同样是针对着这一方面。“你们知道倘若让名额完全由数据来决定将会导致什么吗？那便是——让手上沾染着战神之血的叛徒及其党羽参与进来。” “你们说他是为了敛财。实际上他答应担任战士学院院长，这么多年一分的工资都没有要。” “一切都是为了把那些无耻叛徒拦到门外！并不是辜负战争之神的重托，而恰恰是为了执行战神的意志！” “——你们怕是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点被参与者们共同地掩藏。尽管漫漫光阴，也不断有人试图将其公之于世，但由于反抗者们被极大地打散，相互间通讯不便，真相很难传播，即使侥幸传出也很快便会被消音被抹除，毕竟他们拥有强横的实力，掌握着最高的话语权。最终所导致的，便是别说外界公众，就连自身势力的年轻人也被很好地瞒过。 但现在，随着实力的此消与彼长，他们对信息的管控松动了。 开始有人把真相传出来。尽管大多时旷日久，支离破碎，但拼凑在一起，也能让人大致得窥全貌—— 阿修琉斯是曾战死在星海，但其真正陨落则是在自己人手中。卢西恩本康华里，衪的神选作为媒介，将衪再一次召唤到了尘世，一段时间里，阿修琉斯与他们生活在一起，衪对他们的保护与教导正是今日的那些势力能够得以生存与壮大的基础。 然而无耻的信徒得寸进尺，他们希望能够从神明那里得到更多，甚至将目光转向了衪的神格。只要得到神格那便可以成神，康华里认为他比衪实则更加适合战争之神的位子。当时正值乌斯卡人灭杀其它的神明，他们使用乌斯卡的毒药将战神暗算。 就这样，他们成功地夺取了战神的神格，而这，才导致战神真正地走向陨落。 听到了这些的人无不受到极大的震动，甚至拒绝相信。但是，这恰恰解答了在他们心头缠绕了多年的问题——哈伦卓耿究竟发生了什么？失联的人究竟都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要对自己人进行这么一场大清洗，为什么要杀掉康华里，让反抗战线折损一员传奇之上的大将？ 一切信息在此刻都得到了印证。不相信也得相信。 “为什么不说呢？”自然而然地有人问道，“关于这些，战争之神、那些叛徒……龙族为什么不对外进行解释呢？” “这还用问吗。单单杀了他们，就给哈伦卓耿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听说很多教学都被迫停止，如果对外公告，把范围更进一步扩大，整个泽坦地震，那蓝血虫子，咱们还打是不打？” 想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大家接受这样的说法。而到这里还有一些其它的传言，那就是只要神格还在，神明便不会死去，他们担忧阿修琉斯堕为恶魔回来向他们寻仇，不惜使用禁术，将伟大神明转化成了低贱的魅魔，“像是魅魔这种低等魔族，等阶被限制死了最高只有七等。但同时它还有着不死的属性，也就是战神衪无论再怎么复活，生生世世都是魅魔，如此便再不会对他们造成威胁……”“还有一说，就是康华里他对战争之神是有想法的。连神格都敢夺，这种人什么事做不出来。他想要让战神沦为魅魔，变成他的禁脔。” 但这样的传言便无法让人取信了。与之相反，还广泛地招致了愤怒。 “什么跟什么，就越说越离谱了，荣誉的战争之神怎么可能和魅魔这种下贱的种族联系到一起？！” “……什么人居然还编阿修琉斯的桃色新闻。康华里他再怎么混蛋！也不可能对战争之神……战争之神衪可是一个男性神明。” “是为了卡死他的等阶！”讲述真相的人这么强调道，“实话说康华里会生那心思我也不信。” “……卡等阶？那就更不符合逻辑了。谁说魅魔等阶最高只有七等的？” “是啊。像是这种话今后不要再说！” 魅魔相关被众声驳斥。但也仅限于——群岛之外的那些不明真相的人。 哈伦卓耿内部，因为校园内网与外网不通，故而并不能获知外界的舆情，但是，那么多年过去，多的是学生与教授离开了哈伦卓耿，毕业或是长期在外面执行任务—— 纷纷扬扬的消息，不可避免地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第390章 传进他们的耳朵，就会导致随后掀起波澜吗？ 答案是否定的。 参与了当年之事的人人数众多。即使是一开始所有人都坚决保守秘密，在后续的那漫长的时间里，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总会让一些人产生其它的想法。便如菲力克托马斯教授的那位导师。一些参与者出于良心的重压与无尽的悔恨，反而会尝试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将真相进行传播。 固然不会传播得很广，但想要用纸包住火，将这件事完全抹去也是不可能做到的。 也正是因此，传奇之上的血魔法师与新战争教会里致力于将神明从信仰中解放的学者们早便已经考虑到了这种情况。风时的魅魔身份在哈伦卓耿不是秘密，一旦这些人听闻“战神被传化为魅魔”的传言，不用想也知道紧接着会发生什么。是以他们提前便已做好了应对。哈伦卓耿在解封前，对外界的保密禁制曾有一次更新，借着这次更新，他们为大家施加了心理暗示——在接触到相关信息后，会下意识地忽略，非常快地遗忘，本能地，不会将其与战士院长建立起关联。 但是，加上一个心理暗示，便能让万事大吉吗？ 答案同样是否定的。 总会有人成为例外。或许是因为拥有特别的血脉，或者是因为接触到了一些物质从而让心灵领域不会那么容易受到影响，以及其它的各种各样的原因……心理暗示并非对所有人都能很好地生效。 所以，在听说康华里为首的叛徒把敬爱神明传化成魅魔的消息，这些人当时就傻了。 “魅魔……”梅尔瓦苏手里的黄油啤酒一下子泼洒出来，“他们把战神转化成了魅魔……！” “——那不是真的！”给大家带来消息的小个子的吟游诗人说，无法理解这位气质优雅的幻术师小姐在听到在战神被被背叛被残害血淋淋的真相时都能够全程保持表情平静，偏偏到后面这无足轻重的花边新闻时却一下子坐不住了，“我想多半是一个写那玩意儿的同行喝多了酒给乱加的料……跟他自己的诗瞎串到一起了。旁边听的只管看热闹不嫌事大地传出来。我也只是那么随口一提……为的是让大家不要相信！那可是阿修琉斯。那些人再怎样也不至于……” 梅尔瓦缓缓地摇头，实际上已经听不到大家所说的话。她感到脑子里嗡嗡地在响。战争之神被传化成魅魔。魅魔。战士院新任的魅魔院长与康华里不共戴天，恨到用剑刃一片片割下他的血肉。他拥有超绝的技艺，被龙族无比尊敬，新教会因他而立，守护之盾与胜利之冠，这两件战争圣器跟随他的身旁，他还为泽坦打开了勾连古今的时空通道…… 砰地一声，幻术师将手里的酒杯放到了吧台上。她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外冲了出去，路上甚至险些被椅子给绊了一下。 第471章 心乱如麻。莫桑迦德、卡内基，还有风时车轮战康华里的那天，她就在现场。后续，风时宣布就职新一任的战士院长，又清洗掉贾森教授等等她也有亲身经历。甚至还参加过抵制新院长的抗议。 谁能想到…… 梅尔瓦哆嗦的指尖点亮了终端。她感到如今所面对的已经超出了她的心智所能够承担的极限。酒馆里的超凡者们担忧地向外看去，他们一向所仰望的，以一己之力便能左右一场战役成败的幻术大师跌坐在树下。似乎想要给谁发消息，可颤抖的手指甚至无法让她完成输入。她举起双手，掩住面孔，茫然又脆弱，像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小女孩。 最终梅尔瓦还是成功地把消息给发了出去。但是她的朋友们却是并没有给出她所想要的回应。为什么、他们对此会是完全不在状态呢？明明和她一样，他们也同样是学校里那些事情的亲历者。 突然地，梅尔瓦明白了原因之所在。她连忙把发送的信息给撤了回来。 酒馆里向她投来关切目光的超凡者们，后续并没有追寻幻术师这天异样表现的原因……不，更确切地说，幻术大师身上并没有异样，在得知那可怕的真相之后，在场没有人不大受震撼。 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讨论，有的人甚至从自己出身的势力里面追溯出可疑之处，“说起来我家上边，对于时空旅程一向是不热衷，按理说他们都应该抢着去拍名额才对，又不是拍不起！该不会他们……实际上也……” 很多人因此改变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他们要对当年之事进行更进一步的调查。幻术师苏也是其中的一员。她暂停了手头的工作。大家对此也都表示理解。 梅尔瓦登上了回返哈伦卓耿的空间航船。 ……真的合适吗？到底要不要回去呢？梅尔瓦最初其实有点不确定。但是当她来到港口，看到那些焦灼登上甲板的人脸上的那复杂无可言述的神情，犹豫了一下过后，她终究还是买了船票。 他们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回去的，她想道，这样的话其实不多她一个…… 航船启程了。无法再回头，看着窗外的景色移动，有人发出痛苦的呻.吟。 “天啊……我到现在都晕晕乎乎的，像是酒喝多了一直没醒一样。回想过去的那些年，我都对他……对衪做了些什么啊！” 一个代称，把事情给点明。出于同样的原因而前往哈伦卓耿的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向声源处转过了身。 几分钟后，他们集中在了航船上保密等级最高的舱室。 禁制依然在生效，很多事情不能吐露。但是这对他们而言，是所有人既已知晓的共同意义空间。不向外吐露，也不影响他们之间互相交流。 “是他？” “——是他。” “不是他难道还会是……？” “诸神啊。居然真的……天杀的康华里！我只恨我当年怎么也没去剜他几刀。” “当年……别说当年。当年我居然还……” ……就问谁不是呢？一大群人在舱室里又哭又笑。为了掩藏这场密谈，他们装作是聚会而向船上要了食物与酒。但是即使是最烈的酒灌进咽喉，也压不下胸中汹涌的波澜。 有悲伤，有愤怒，有悔恨。悔恨不止是源于当年，更是因为现下。 ……还是有点冲动了。不顾一切地就回来。所以当在哈伦卓耿外的中间界域被拦下，他们一点儿也不意外。 拦下了航船的是新教会的神官与教廷骑士。没有过多的话语，神职者们的神情一如那黑色的衣甲一般沉肃。 “你们为什么要回来？” 离校的超凡者们垂下头去。五星的幻术师轻声说：“我想要道歉。” 女性神官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当然了，”梅尔瓦连忙说道，“我并不是想要……想要进去见他。显而易见这样不行。我只是想着，自己亲身回来，而非让别人转达，某种程度上，也许更加地具有诚意一些……” 其它人也纷纷附和她所说的，“我们也想要道歉。” 一个外派的教授走上前来。“实在是太多太多年没有回去了。在外面又不是很容易联系到里面……于是就想着，干脆自己回来看看，确定一下情况究竟怎样。” “是啊。”其它人也跟着开口道，“他……还好吗？” 原本就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女神官此刻的气场给人感觉越发地冷如冰霜。“如果，我们没在这里把你们给拦下，他现在恐怕就不好了吧。” “抱歉！”众人连忙说道，“不过哈伦卓耿不是自从解封之后，就一直启用中间界域，来对访客进行审查吗？”“符合条件的才能进去然后达到云港。我们那肯定是不符合的。所以单纯只是停在外面问一问……” “还在为自己开脱。”骑士说。 “追求的只是自身内心的安定。”女神官说道，“为了这份安定，你们所号称要致歉的对象，其实也是可以牺牲的，不是吗？” 众人默然失语，目光向下方躲开，一时间再说不出话。 “不要再回来了。”神官轻声地说道，“作为哈伦卓耿优秀的毕业生，还有，教授，我想很多事情并不需要对你们进行额外的解释。一时冲动之下的不理性的行为，考虑到并未造成恶果，那么也不是不可原谅。但在今后，请谨言，慎行——倘若你们真的敬爱衪。” 第391章 然后他们就被要求回去了。没有人对此提出反对，相反，他们甚至感到这样的处置轻飘飘到难以置信。 “我们这就可以回去吗？” “不需要再接受一些比如精神领域的施法，或者说，立下保密的誓言？” 神官与骑士的视线已经转向其它等待着进入群岛的人，不打算与他们再进行额外的交谈，而这也正是他们对这些问题所给出的答案。 尴尬的沉默过后，他们从神职者身前离开，去寻找回返自身来处的船只。 “居然真的这就让我们回去了。” “天知道我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听取他们一切的安排……唉！我总算是知道之前的那些同学都去了哪里。” “那么多年前就已经明白……像是他们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天才！但偏偏……末了我们这些蠢货，却不必接受与天才们同样的命运。” “因为此一时彼一时。新教会这么多年……肯定是有更新保护衪的机制。而我们的禁制都还在运行。” 心理暗示虽说对他们未能生效，但哈伦卓耿的保密禁制却是那么多年一向发挥稳定。这保证他们不会把不该说的给说出去。“额外再清除一下我们相关的记忆也没有什么意义。我们不懂事，所以回来了，还有那些懂事的……” 已经明了了战士院长的真实身份，同时却更清楚信仰链条的建立所将给衪带来的危险的人，绝不会再返回哈伦卓耿。同时更会警觉一切泄密的风险。他们分散在、更确切地说是隐藏在泽坦各地。 “……哎。” “果然还是太欠考虑了。” “是侥幸心理。想着就算自己不回也会有别人回来，那么还不如干脆就回来……” “得学他们一样懂事才行。不知大家今后……又有什么打算？” 魅魔相关那是绝不能再提了。不明真相的人都将这样的传言视为是对神明莫大的侮辱而禁止去谈论。他们，这些知道内情的人也在有意引导去否定魅魔的话题。更不用说还有那些直接或间接地参与了当年之事的势力，如今面对鼎沸的舆情，不惜用尽一切手段来掩盖当年的罪孽，提到“魅魔”两字的声音，被他们以最大的努力来消除。 “所以算是成功地压下去了吗？” 听到提问，墨青色长发的学者将层叠的虚屏在他的神明朋友身前一字排开。大量直观而详尽的分析图表令人信服地显示着当前的局面。 “是的。已经很好地压下去了。” 风时看了看，稍稍松了一口气。但紧跟着又不放心地身前欠了欠身。 “那个、神格呢？”他问道，“就是艾文从康华里那里夺回的，究竟是神格还是战争意志？这一点我们的说法也是和事实不一样，是否也引起了外面的讨论？” 默林的动作猛然顿住。 “……糟了！”他失声道。 风时的眼睛一刹那惊悚瞪大，“不！”他的声线在颤抖着，上前一把拉住他衣袖，“当年看到的，明明不是……明明你们很妥善地对这一点矛盾也进行了预防性处置……” “是啊。”默林说，“你明明都已经看到了，为什么还要额外再问一遍呢？” 风时愣了一下：“……？” 风时抬起头来：“？？？？？” 于是这天艾尔文斯便看到某学者被他的尊敬导师提刀疯狂追杀。“先生……先生！”他离开了队伍成员们，把失去目标而超级气气的银发魅魔与紫色心心给心疼地抱住，“怎么就连你也追杀起他来了？” 第472章 ……毕竟平时都是校长还有他们在负责追杀来着。 “因为！”风时张嘴就想说，但旋即意识到不对哦这事他不能说，“因为这人他就是这么欠扁啊！这么多年来你还不清楚吗？” “……”艾尔文斯那可真是太清楚了。他果断把他的队员们给抛弃。 “我来帮您一起追杀，先生！” 总之他并没有因为这场追杀而多想。魅魔相关的讨论已经压了下去，风时也就放心地让他带着他的队伍又一次离开了群岛。艾尔文斯果然没有接触到他是被转化成魅魔的更进一步的真相。 但是，单单只是人们对背叛者的愤慨，以及随之对神明所产生的同情与悲伤等更加浓烈的情感，已足以令他感到忧心。艾尔文斯讽刺地发现，敬仰与推崇竟比那铺天盖地的攻讦还要更加可怕。 艾尔文斯并不敢让导师知道他的担忧。他清楚记得之前，仅仅是哈伦卓耿内部一点点舆论的转变就让导师多么焦虑，甚至不惜开小号爆黑料带节奏自己骂自己。但是，他找默林要了获取外界信息的更高的权限，拿着终端在那里不停地刷，这天被风时给发现了。 “艾文。”风时的手从后面伸过来，将他的终端给掩住，“没有关系啦。” “……先生！” 艾尔文斯向后转过身。 “在他们的视角我只是一个精灵，”风时抚了抚他的额头。动作像是想要拂去他心间的阴云。“阿修琉斯被残害之后，多亏了精灵族的帮助，这才躲过了康华里他们的追击。于是，他选择了一个相性最为契合的精灵剑士作为传承者——也就是我。他们对阿修琉斯的情感强化，和我风时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先生，”艾尔文斯指出，“你在学校大家的视角里，也只是一个魅魔。你那时为什么会认为大家对魅魔院长的看法改变，或将与对战神的信仰合流呢？” “你也知道那是在学校呀！两边直接面对面。然而现在，他们在外面，而我在里面。”风时说，“哈伦卓耿位于一个特殊的空间，很方便再为我制作一层额外的防护。” 他的神情是如此轻松，圆润饱满的紫色心心也在轻松随意地摇摇摆摆。艾尔文斯也便相信了他。若该担忧，那么导师应该比他更加地担忧，他如是想道，放下心来。 可是这天——他与几位教授交流完了箭术方面的感悟，从游侠学院回来，却在导师的身边发现了异样。 因为他要离开一些时候。风时一个人在家里，百无聊赖的，于是就睡着了。是在阳光房里，团在暖软的扶手椅上。恰到好处的，明亮但又不过分强烈的光线洒在他的身上，地板上，茶几上与不远处的湖面上。那奢丽色的长发像是白银溪流，微风把湖面吹动出鱼鳞般的纹路，艾尔文斯一度以为，那环绕在他身边的，是落地窗与茶几的玻璃所反射出的粼粼的波光。 但他旋即发现那并不是，波光不会给人以一种那么晶闪闪的质感。他把长弓收进空间，无声无息地走近，最终得以确定那是圣洁的，逸散着神性气息的浮游的光尘。 艾尔文斯听到自己的呼吸，听到自己的心跳。听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好像越流越慢，直至冰结。 他多么希望那只是水波只是幻觉，只是为练习弓术而过度使用的眼睛因不堪重负而呈现出的错误的图像。可他清楚那并不是。神圣光尘欢乐地游曳在爱人的身边游曳在他的眼前。 它甚至不会主动消失。 他站在那里。不知道这么定定地站了多久。银发美人那浓密的眼睫轻轻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感知到他的存在，他醒了过来。 原本是团在那里的姿势。他把身体稍稍舒展，向上翻了个身，浮动在他身周的圣洁光尘也随之而消失不见了。 “艾文，”风时高兴地说，“你回来啦！” 一边说着一边就想要扑进他的怀里。不过精灵的神情旋即让他意识到情况的非同寻常。 “怎么了？”他试探着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艾尔文斯的唇瓣动了一动，看着爱人脸上尚未消去的灿烂笑容，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风时于是使用了读心外挂。下一刻他睁大了眼睛。从精灵的心中所接收到的，那痛苦与哀伤吓到了他。 “艾文？” 艾尔文斯猛地上前把他给抱住。风时无措地任由他把自己给抱进怀里，他听到精灵虚幻的声音在问，“您的身体……感到还正常吗？” “正常呀？没有什么不正常的。”风时的指甲在不自觉地掐进手心，“啊你是在我身边看到了一些光吗？不要担心，艾文！那只不过是角度问题，反射的水波而已啦。” 一边说着一偏过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艾尔文斯把他给放开。风时手张开，抱紧他，反而不希望他把他给放开。可是他终还是将他从身上分开了——让他站在他的身前，双手箍住了他的肩膀。 “您大概不知道——我在您身边站着看了有多久了。” “……”风时慢慢地低下头去，但旋即又向他抬起眼睛。紫罗兰色的眼睛带着光亮晶晶，“好吧，我是怕你担心所以才那么说。那确实是一些神性的光辉，但实际上，不会有事的！” 艾尔文斯就这么静静看着他，也不说话。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风时扭来扭去，紫色心心也跟着他摇摇摆摆，“哈伦卓耿的有额外的一层防护，还有我身上……卡内基他们多年的研究，还在我身上也施加了一层防护，共同构成坚固的信仰阻断防御屏障。” “之前，先生，”艾尔文斯终于开口，“大家只是稍微多夸您两句，您就焦虑到无以复加……” “上次我们已经说过了！”风时打断他，“因为之前是面对面，然而现在他们在外面而我在里面——” “可是现在，”艾尔文斯说完他所想说的话，这与上次是不同的重点，“您身周都已经有光在浮现了，您却一脸轻松地告诉我说没有事。” 风时的动作僵住。 “——先生！” 高高举起的紫色心心一点点落了下来。 第392章 风时好像在这时发现他身上还穿着外面的斗篷。于是伸手帮他解开了绿宝石的搭扣。要伺候他把斗篷给脱下来。 艾尔文斯按住他的手。自己脱下了斗篷，走去到挂架上挂好。 这个过程中风时也跟着回到了客厅。神情有点犹犹豫豫的。艾尔文斯按着他双肩，让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不可能逃得过。只有继续说。“是的。”风时向他承认道，“是有一些人洞察真相对我建立起信仰了。但是你看，”他直起身来，“我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吗？” 艾尔文斯微微偏过头，而后放开了他。风时有因此而稍稍地松了一口气，不过旋即双脚又紧张地踮起，他发现精灵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是打算和他好好谈谈的姿态。 他听到他问，“您是发现就算有人对您建立起信仰也没有事，所以才安下了心，对吗，先生？” “是的没错就是这样！”风时飞快地说，小鸡啄米式点头，“我刚开始很怕很怕的，就像你所说的那样。连自己骂自己的事都做了出来，就生怕有人对我建立起信仰。但是后来，信仰真的建立了，我却发现……它也就那回事。” 他把长发一甩，“和之前不一样，能感觉得出来。” 艾尔文斯又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 风时有点怂怂地变出漆黑魔翼把自己给裹了起来。“干嘛呀……总这样看着我。你的眼神好可怕。” 不过旋即他便又理直气壮地从大黑团子里面冒出了头。“会不会出事，我作为神明，难道不比你清楚吗？” 艾尔文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之前我们是怎么说的，先生？” 纤细尾巴一寸寸地从沙发上抽回去。风时把小心心给捧到手里。“什么啊，之前我们说过的事那可是多了去了。你指的究竟是哪一……” “——您说今后再也不骗我了。” 精灵提高音量打断了他的话。 漆黑的翼骨因紧张而向上耸起。时间静止在这一刻，房间里一片宁寂。 艾尔文斯向一旁转过头。不再用他所害怕的的眼神看着他。他的目光首先停留在角柜上的相框——相片里面他和导师笑得是那么开心——而后像是被烫伤了一样又猛地转向了一边墙上的装饰画。 余光可以看到他所爱的桃心被它的主人给抓到手里，过于用力导致它甚至出现形变。他似乎……不应该这么逼迫他。 ……不应该吗？ 他继续坐在导师的身边。他不说话，而他也不说话。就这样，相对着沉默。 最终风时把他的魔翼再次给收起来，紧握在手里的桃心也松开。 “艾文，”他说，“回头我就要走了。” 第473章 艾尔文斯霍地过转过头来。 “我不会再骗你了，”风时说道，抬头看向他，试探地伸出手去，想要握住他的手，“我只是……一直没有准备好，关于这件事，应该在什么时候……应该怎么和你说。” 艾尔文斯把他的手，还有他放在怀里的桃心都给扣住。“那么就现在慢慢地说，”他问道，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让人放松的柔和，“您打算走到哪里去，先生？……他们对您建立起信仰，对此您计划中是打算怎么处理？” “未来的大复苏，魔力的大爆发……之前我和你提过，”风时说，垂下眼睛再次躲开了他的视线，“那将是由我所带来的。” 艾尔文斯扣着他的手一点点的收紧。 他不知道刚刚怎样，但却确信现在——现在他的表情一定变得可怕到了极点。像是在逼问，他冰冷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那您呢？——您是怎样把这场大复苏给带来的？” 又是一阵沉默。艾尔文斯极具耐心地等待着。期间，他提醒自己，不要那么用力……如果控制不住的话，那么就把心心和导师的手都给放开。 魅紫色的桃心滑落，静静地躺在柔软的沙发坐垫上。 “当年我献祭掉了神格，于是魅魔的等阶限制成功被打破，让一族的命运从此得到了扭转。强大的神明拥有改变法则的力量，只要衪愿意支付一些东西作为交换。”风时轻轻地说道，“现在，摆在面前等待着我去改变的，是泽坦位面的时而枯竭到寸草不生，时而到充郁到堪称泛滥的不合理的魔力循环。” ……已经有所预料，对于导师所决定要走向的未来。但是，当亲耳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艾尔文斯还是感到他的心脏都已经停跳。 他的手，他的双唇，他的全身都在颤抖着。刚刚是有意地不说话，然而现在，却是他很多的想说但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最终他只能木然地坐在那里，听导师接着说： “枯竭世代是怎样的情况，作为亲历者你是知道的，艾文。不需要我再去额外多说。而那极大充足的，繁华到不能更繁华……也正是因此而被大家称作‘黄金世代’的上古纪元，实际上对位面，对生灵——这里指所有的智慧种族，带来的增益也远远无法抵销其危害。 “我是一个战士。只会讲最简单的道理，那就是、力量最忌来得太过容易。那个时代，吃饭，睡觉，或仅仅只是呼吸就可以升级，随之带来的便是传奇多如狗，圣阶遍地走……后世的我们不得不去问一个问题，那便是这些不世强者后续都去哪了？他们的声名为什么还不如一般的时代一个普通的传奇呢？ “你的先祖，希恩德林，一般的年代里不那么普通的一个传奇，甚至都数不清他到底干掉了多少个传奇之上了……那些都是黄金世代的圣阶掉下来的。他们的魔法极致地强大，社会极致地繁荣，但这一切，都和他们的实力一样，不过是乘风而起的空中楼阁。正如退潮时方才能够知道谁在裸泳，当自然不再给他们以馈赠，那么一切便会轰然倾塌。 “长久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人会失去生存的能力。吃饭呼吸就能升级，不仅是魔力资源的极大浪费，还会为种群为位面带来危机。所以，无论是黄金世代还是如今的枯竭，那都不是我们所想要的。泽坦的未来所拥有的，应当是一种中间的平衡。” 长长的一篇话说完，他把手放到膝盖上，用一种……看起来是那么乖巧的姿态，等待着爱人就此发表他的看法。 艾尔文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所以，您接下来也就是要打破这种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的循环，把魔力修改到位于中间的均衡状态，对吗？” “是这样！”风时说，又连忙补充道，“但是泽坦已经枯竭那么久了，当把魔力循环修改……就有点像是把水管的阀门给拧开，水流会向外猛地冲出来一下，那一下也就是我所说的大爆发。” 他双手张开比比划划，“在极短的时间里，泽坦的魔力环境就会达到……类似于黄金世代。但是，这种情况与刚刚所说的又不一样，以乌斯卡的统治之稳固，唯有泽坦超凡领域的一次爆发才能撼动，我们需要它，不是吗？”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已经开始亮起兴奋的光。艾尔文斯看着他不由得愣住。 随后他捉住他比比划划的手再一次压下来。 “是的。泽坦是很需要，但是重点并不在那里——而是你，先生。”他问，“你呢，那时你就到哪里了？” 风时眨了眨眼睛。 “我……” 他向上反扣住他的手指，“我那时就回古代去啦。” “为什么会回到古代。” 艾尔文斯继续提问。空气也再次沉默。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等待导师就此作出回答。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那一晚，也就是我知道了您的神明身份的那一晚。您为了劝我，不要做傻事，以及，给您——转化成魅魔之后所迫切需要的，而告诉我说，如果不这样的话那么您就会死去，而在死去之后，就会断开与我之间的契约联结，回到古代，成为一个失忆的，无主的魅魔。” 几乎是一字一顿地，他再次重复，抬起头来问道，“是这样吗？” 风时咬住了唇瓣。下一秒，又慌乱地扑了上来，“艾文……艾文！” 艾尔文斯捧住他的脸颊，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您会死去。” “可是我是一个魅魔，”风时语无伦次，“魅魔是不会死的。” “是的，您会再次复活，”艾尔文斯轻悄的声音说，“只不过是随机到古代的时空，失去记忆，没有契主……和我之间的联结从此便断开了。” 第393章 “我……我还会回来的，艾文！”风时连忙说道，“到时候我们再重新绑起来。我只是……稍微离开那么一小段的时间。” 他抱住他一顿揉搓，“你看，你每次离岛出任务，我们不也要分别一段的时间吗？” “那显然不一样，先生。”艾尔文斯生硬地说，“难道您觉得这两者一样吗？——单纯从时间的跨度来说，您未来会要离开多久？” “可以说只是非常、非常短暂的一段小插曲。”风时的语气确定，又一次开始比比划划，“毕竟我们都拥有无限的寿命。我在未来的图景中已经看到了。最后我们会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对比无尽的寿命，它才能被算作是一段小插曲，是吗？” 面对精灵那严峻的神情，风时噎住，一时间再次后悔起……不会说话就不能闭嘴吗？ 他慌成一团，手足无措，想来想去最后给精灵送去了心心尾巴。 然而可爱心心在这一次却是并没有被接受。它被重新放回原处。 “契约是否断开根本不是重点，先生。其实我一开始就不想和您绑定这个不平等的契约。真正的问题在，您如今魅魔的生命形式，”艾尔文斯努力地想要让自己看起来具备作为一个王室成员所应拥有的处变不惊，可是他的声线已经濒临破碎，“您死去，再复活，将失去记忆，同时还不再有我……不再有我负责提供给您作为魅魔生存所需要的。那漫长的——唯独比起‘无尽’才会显得短暂的时间里，您要怎么活下去啊？” “这一点我当然早就有考虑到，艾文！”风时一听登时又满血复活，他得意地说：“我让卡内基教我他的血祭进食法！把这种法术刻录进本能——虽然我会因为死亡而失去记忆，但是本能却不会被忘记——这样摄取能量就好了。我是不会背叛你的。” 说完在他脸颊亲亲，“我多么爱你呀。” 精灵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然后泪水当时就决堤了。 风时不由得愣住，“真的是哭包攻啊，这就又哭起来，”他说，拿起心心想要为他擦去泪水，但是却被向一旁碰开，艾尔文斯猛地举起了双手掩面。 “那您要受多少罪啊，先生！”艾尔文斯喊道，他当然知道血液的抽取根本不能带来饱足，永远也不可能比得上真正的进食，“那么长的时间……” 风时微微偏过头来看着他。他知道精灵接下来恐怕就要说出哪怕让自己万分心碎的话。“我也是为了自己不会因为沉迷于恰饭而堕落啦！毕竟那会是真正的死去而不是心心被打空，带来的后果是还会清空境界……” 年轻的精灵猛地又放下了手。 “您说什么，先生？”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您还会清空境界？” “！！” 风时飞快地举起手来捂住了嘴巴。 “……是啊，我居然忘了，”艾尔文斯轻轻地说，“魅魔死去之后将会重新化作魔雾……都化作初生状态的魔雾了，那么境界当然也就清空了。” 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淡金的长发在他的背后无重力般地飘起。明绿的光辉已经开始在那双沉碧的眼眸里充盈。 第474章 不容置喙的语气，他说，“不，先生——我不允许您去做这件事！” “但是我必须这么做，艾文。”风时道，柔和动听的语调尝试着说服他，“泽坦需要……” “——您为泽坦做得已经够多了！！” 艾尔文斯打断他。他的胸膛随呼吸而剧烈地起伏。 风时看着他。唇瓣动了一动，最终咽回去自己原本所想要说的话。 “我们需要。”他重新说，“如果没有这次魔力大爆发，就无法打败与驱逐乌斯卡侵略者。我们就不可能享有幸福的永远了。” 艾尔文斯无力地摇着头。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听起来会是多么天真与愚蠢。但是他还是将它给说出口。“为什么呢，先生？——现在泽坦的魔力正在逐步地复苏。就算没有您对它进行加速，它与终将恢复到一如上古的那繁盛的时代。极盛与极衰，是都对我们不利，但与过去不同，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一点……在提前采取相应措施的情况下，不需要您作出那样的牺牲，也依然可以对此进行避免……” “——乌斯卡会给我们这个时间吗？” 艾尔文斯的声音哑下去。他就知道导师会这么说。而事实也确是。他知道等待魔力的自然复苏会是多么漫长，在过去他自己也甚至曾为此绝望。而乌斯卡人——面对他们横空出世的大量高手，很快便能升级出新式武器进行应对，给他们漫长到几乎无尽的时间，他们将从容地适应这个位面未来所将产生的变化，并随之采取有效的手段预先进行钳制。 除非，魔力的爆发，带来一个黄金世代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应接不暇。否则这片世界将陷入永恒的黑暗。 他与导师都不可能独善其身，或许，借着自身超绝的实力他们可以躲得一时，想要躲得一世…… 他们拥有无尽的时间，而随着时间的拉长强大的敌人必将得知导师的身份。他们放过谁，也不可能放过这么一个曾经带给他们无尽噩梦的执掌战争、勇气，与胜利的神明。 “我们就没有永远了。为了这一时的安乐。”风时说，“从推演的画面中，我看到很多很多……悲惨可怕的结局……” 他的身体也同样地发起抖来，用力地摇了摇头，“我们不要那些！但是，如果想要达成幸福美好的结局，现在必须支付一些……相比之下可以说是非常微小的代价。” 艾尔文斯说不出话。 他的双手握拳紧攥在一起。指甲把掌心都给刺出血来。风时感知到什么，连忙过来把他的手指给掰开。 “不，”他现在变得好像是只会说这么一个字，“……不。” “一定还有解决办法！”他呼地一声站起身来，就往外走，“我要去找校长。去找默林。去找卡内基！让他们一起帮忙想——” 银发的魅魔从身后抱住了他。 “艾文！”他喊。 不可能会有办法了。如果有的话……他的导师就怎么可能会愿意就这样离开他。但是艾尔文斯绝不愿因此就放弃。一些不是办法的办法，也许就在思维的盲区里。他要把它给找到，然后再试上一试。 “首先要解决掉民众信仰的问题，”他说，“现在您还能保留自我的意志，就说明事情它并非已经不可挽回。我们也许可以……” 他疯狂地提出可能的建议。风时的神情滞住，眉头因惊悚而皱起。 “这样会把事情给搞砸的，艾文！” “您就说，”艾尔文斯回转过身来，“这些方法你们当年有没有试着推演过？” 风时摇了摇头。因为其中的一些实在是太疯狂了，他都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 “——艾文！！” 他再次喊。 精灵似乎从疯狂的状态中恢复了几分，他摇了摇头来平定自己的心神，随后从导师严肃的神情上意识到了些什么。 “我本可以不告诉你的，”风时说，“之前我们说好的，一些关键的事情，不可以骗你，但却可以不告诉你——可是我却告诉你了。” 他向窗外，那波光粼粼的湖面看去了一眼，“我都没有准备好。原本不打算这么早就告诉你的。” “那么您原本是想要什么时候告诉我呢，先生？” 风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从精灵突然间变得平静的语气上，他感知到后面所隐藏着的陷阱。 “这么早就告诉你，坦坦荡荡，开诚布公，代表着信任以及尊重。”风时说，“因为我相信你——同样可以尊重与理解我的选择，并在——无疑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日后它将会带给我许多艰难的时刻，比起孤身一人来默默承受，我希望能够得到你、我的丈夫的支持。” 他抬起眼睛，“我能够得到吗，艾文？” 艾尔文斯的视线向下转去，在这一刻，他是那么害怕看到那抹……深邃而又漂亮的紫罗兰色。 很久的沉默。最终他点了点头。强行压下哽咽的腔调。 “我可……可以，先生。” 紫罗兰色的漂亮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风时高兴地拉起了他的手。 “我就知道——我家小王子最好啦。” 艾尔文斯咬紧了牙关。终于，又一次没有忍住地哭了。 他知道动不动就哭该是多么有损于自己的形象。但是这种情况下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控制住眼泪。风时表情复杂地看他，转来转去，拉着他不停地摇晃，“艾文艾文！” “怎么了？”艾尔文斯说，还在努力地掩盖自己的哭腔。风时按着他，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 “你知道吗，艾文？”他说，“现在你不应该伤心，而是应该生气，因为有一件事——说好了再也不骗，但是我直到现在都还骗着你呢。” 第394章 艾尔文斯向他看了一眼。并不关心。他知道他只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 然而他却看到银发美人的指尖轻轻点着唇线，脸上神情带着一种不确定的忐忑……与浓浓的心虚感。 “就是，那一晚——你刚刚所说的知道了我神明身份的那晚，我所说的那件……一直在骗着你的事情。” 艾尔文斯：“！！” 那一晚所说的！那可真的是好久了。他直起身来。这一下开始想要知道了。 风时踮起了脚尖转来转去。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终回到了他的身旁坐下，把心心放进他的怀里。 “先生？” “是……是这样啦，”风时说，终于鼓足了勇气似的再次抬起了头，“我——从一开始，我就是魅魔了。” 像是胸膛被战锤给击中。艾尔文斯再一次心神剧震。 “从一开始？”他精神恍惚地问，“从什么时候开始？” 风时更加的心虚。“就是……我们最初认识的时候。那时我刚刚成年，从空气中所能汲取的魔素对维持生命已经不够看了，正在为食物的来源而感到头痛。然后好巧——当然了我们现在已经知道那是注定——被你给召唤了出来。” 艾尔文斯猛地向他转过身。 银发的魅魔把双手放在膝盖。看起来又是乖到简直不能更乖。 “你把我当作了是……冥冥中安排给你的导师。于是我也就认了。接下来，就是巧立名目，来各种恰饭了。比如身体检查，各种安慰贴贴……哦还有，就是那个吻——你们家检定天赋的那天，我现身然后给了你一个吻——才不是出于好心要帮你解决可能会被他们安排联姻的问题，而是，我被你的恶魔契约给独占了，那么多天没办法从别的地方获取能量，给饿得不要不要的……” 精灵的双手紧攥成拳头抑制不住的颤抖。风时悄悄地偷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收回目光，把一切都给招供。 “还有在武者基地脱衣服指导你武技！以及，想方设法地想要和你睡在一起。你醒来，总会发现小心心扁在你的脸上。那就是我趁你睡着的时候在用心心偷吃了。” 艾尔文斯回想起来。“当时是您去人类城镇帮我寻找食物。” “因为我每天都在偷吃你的！所以对于你的食物，我当然应该负责。” “那一天你和我一起分掉了那枚银叶果。” “这当然也是……” “——我还以为是您喜欢我。” 空气短暂地凝固了一下，风时举起手来一顿乱摆。 “没有、没有哦艾文！你想多了，我只不过是喜欢我的饭。” 艾尔文斯：“………………” 看着他逐渐裂开的表情，风时向后缩去，怂成一团。 不过他很快就又支棱了，甚至还站了起来，一脸嚣张地双手叉住了腰。 “没想到吧？生气吧？……你看这个魅魔是多么可恨啊！从答应当你的导师就动机不纯。后续更是害得你越陷越深，到现在无法脱身……还和他结了婚。” “所以，”他宣布道，“他应该接受这样的命运。而且一段时间里没办法再吃到美味的食物以作为惩罚。你是受害者！这么多年来一直被蒙在鼓里，明明之前说好了再也不骗你——他根本不值得你为他而感到伤心。” 第475章 说完便向他投去理所当然的目光……还带着几分得意洋洋。 金发的精灵缓缓地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无比地复杂。 风时疑惑地微微偏过头去。 “怎么不生气！”他问。他之所以那么紧张也正是源于害怕精灵得知真相后情感可能的爆发。他用心心戳戳他，“你快生气呀！” 艾尔文斯把心心慢慢地按下来。 “我为什么要生气呢？您向我承诺的，是‘以后再也不骗我’，而这件事发生在承诺之前。” 风时噎了一下。顿时后悔起当时他……实则是出于良心的谴责而故意这么说的。一个小小的文字游戏。然而现在，它却被他给反向利用了。 想了一想，他说：“那你更应该生气啊！我对你的欺骗，从那么早就开始了，一直持续了有那么久。” 艾尔文斯默了一默。他在刚刚就已经不再哭，然而现在，他甚至笑了出来。 “您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一招还很高明啊，先生？就像……那一晚，在我面前‘变成’魅魔，如果吃不到东西就非死不可，于是我不仅崩塌了对您的信仰，顺便还让您吃了一顿饱饭一样？” 他玩味地道，“魅魔这身份还真好用哈？” “——这一次是真的！”风时急得跺脚。然后又小声地逼逼，“应该会有用才对啊。我专门攒着到这种情景再和你说的。中间有好几次差点儿说漏嘴都被我艰难地忍住了……” 艾尔文斯：“……？” “——专门攒着？？”他提高了音量，再次重复了一遍，“好啊。敢情你说后来才完全恢复神明的记忆也是骗我的。” 风时又一次慌到团团乱转。 “没有！艾文。我最初，也就是那一晚，是担心你得知真相受到冲击再一次对我建立信仰，所以不敢告诉你，并没有刻意想要瞒着，不然的话我也不可能主动和你说起这事，对不对？我的记忆确实是后来才慢慢地……消化吸收掉神格残留给我的力量这才完全恢复的。关于这一点我并没有骗你……” 说到这里他意识到不对，乱转的动作一下子停住。 “是啊！没错。你猜得很对。关于记忆恢复的时间也是骗你的！混乱邪恶的魅魔嘴里就不会有一句真话。多么过分，多么伤人啊。你以为是真心换真心，但实际上……所以让他滚远吧！今后不要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他喊道，用虚张的声势来掩盖自己实际上在发抖。 艾尔文斯站起身来，揽住了他的肩膀。 风时惊得弹跳了一下。 “会是怎样的真相能让我在知道了您是魅魔、且对您做了那种事之后，还能再一次向您建立起信仰呢？”精灵轻轻地问道，可怕的声音相比他来还要更像是一个恶魔，“什么事情背后都是有其原因的——并非后来转化，而是从一开始直接就是。为什么会直接就是——从战争之神，再到一个魅魔，这必不可能是一个自然的过程，对吗，先生？” “这……这个……” 风时的声音碎掉了。像是被风吹去流散的沙。 精灵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是那些人，对吗？” 风时僵硬着。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刻，他已经不想再把什么事情瞒着他了。可是，真若要让他知道…… “很简单。”艾尔文斯接着说，“只要神格还在，那么您就不会死。由于被他们背叛，接下来您极大可能会转入邪恶阵营。所以他们必须要对此预先采取措施，措施还必须涵盖到您会永远地不死。那么一个可行的手段就是由己方来决定您的种族转换。如果，您能够被转换到一个低等阶上限且存在不死属性的种族，那么今后将再也不会对他们形成威胁。” 看着那双紫罗兰色的、已经开始蕴集起晶莹的眼睛，他停顿了一下。 “而等阶上限低，且存在着不死属性的恶魔，从卡内基的那本《恶魔研究》可见有很多。可是，他们却偏偏将您转化成了魅魔。” 风时无措地摇头。艾尔文斯举起手捧住了他的脸颊。 “再联系起您对康华里的那、恨不能将他挫骨扬灰的仇恨，是他主导了这件事，对吗？一切都源于他对你不安好心。” 大滴的泪水一下子顺着那狭长妖孽的眼尾滚了下来。 艾尔文斯细细地为他擦去眼泪。他感到导师的身体正在因失力而软倒下去。他抱住他。风时也就偎依到了他的怀里。 “大家都对我很有意见……因为我无法变成他们想象中的战神‘应有’的样子。只有康华里，对我的态度始终未变。 “更确切地说，相比之前他对我还更好了……借着出任务，给我带回来很多新奇的好玩的。我是怎样的性格你也知道！自然而然地，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地亲密。 “也正是因为这样，随着时间不断流逝，他也许是觉得差不多了，于是在那一天，向我作出了人类求偶的行为。 “但是，我把他给拒绝了。” 他哭着说着。精灵把他抱回沙发，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看起来并没有生气……天知道他现在又开始担心起他会不会生气。也正是这份温柔，鼓励着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我在那时完全是战神嘛！就不可能会有一点儿有关这方面的想法。我拒绝了他。但是他却并没有因此放弃。 “在消停了一段时间过后，他又开始了，我在发现后，再一次拒绝他……而这一次我说话相比之前就要难听得多了。 “——我说他很恶心。” 艾尔文斯轻拍着他的动作顿了一顿。 “那然后呢，先生？” “然后，”风时哽咽的声音说，“他就怀恨在心。后来我变成了魅魔，他还特意和我说，这样就不会感到恶心了……到时候，我会求着他喂我的。” 第395章 房间里所摆放的东西又开始向空中飘浮起来。自从破除了诅咒之后艾尔文斯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程度的魔力失控。他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尽可能地冷静。 “然后呢，先生？” “……我死了。同时也拼尽全力地逃走了。”风时说，“等再次睁开眼睛，就是在地下城。从魔雾状态，慢慢的凝实……在这段时间里，我认识了卡内基，卡罗琳，还有一些别的朋友……再后来就是成年，被你给召唤出来了。” 艾尔文斯轻轻地点了点头。风时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哭泣。艾尔文斯把他用力地搂了一搂，任由泪水沾湿自己胸前的衣襟。 他的胸中同样充满了哀痛，又在愤怒的催化之下转为苦恨与不甘。康华里已经死去，正是他的导师亲手杀死了他。他不甘于他怎么就已经死去！而且，他的死去，他也没能亲眼看见。 只是间接地听其它人说，康华里死得是多么惨。他还一度因之而感到快意，但是此刻再看——这家伙死得再惨也不够。 “我从一开始就是魅魔了。那天晚上，我只是提升了等阶。”风时补充又说，“王冠会让我等阶提升，这一点你已经知道了……我卡在那一天的节点，把自己推到了满阶的级别。升阶导致的能量亏空让我很难受，你也知道我的演技，单纯装是不可能装那么好的……” 他把一切都给诚实交代，从最初，再到最后。是若消耗掉莫大的勇气，他从他的怀抱中离开，向上抬起了眼睛。 “对不起，艾文。骗了你那么久。” 艾尔文斯看着他那双泫然的、强行将泪水给忍住的紫罗兰色眼睛。双唇动了一动，但是却没能发出声音，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风时的一颗心亦随着他的动作而向上提了起来。他正是要他生气，可是，现在他真的生气了…… 精灵的语言是一把将他拥进了怀里。 “先生！”他颤抖的声音说，“您居然还觉得我会生气——我怎么可能生得了气！当得知曾发生在您身上的那些事。” 他用力地扣着他。好像不这样的话下一秒他就会化作魔雾散去。风时感觉到温热，带着甜蜜的苦涩，那是精灵的泪水浸进了他的发丝里。 神情有一刻的茫然，他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一片衣角。 艾尔文斯旋即又摇了摇头，用魔法将脸上的泪水蒸干。 “您还想着要拯救世界！”他一字一顿地道，“……我是真想不明白，这个世界究竟还有哪里值得您去拯救，先生？” 魅紫色的桃心扁在地毯上。他才发现这一点，于是倾身把它也给捞起来一起抱进怀里。 “——他们那么对你！您是唯一的，回应了那些凡人的祈愿，现身投入了这场战争的神明。您一度几乎带领泽坦取得胜利，是凡人的贪得无厌予取予求败坏了大好局面。他们害您死在萨丁拉克星域，合该承受随之而来的一切后果。但偏偏呢——偏偏他们还能把责任给归咎到您的身上！ “您被他们给杀死了。您拼死也要守护的人民用他们的恶毒杀死了您。还好你还有一个自己的神格……可紧跟着又发生了什么？ 第476章 “发现让您为他们死一遍还不够，他们又把您给复活。您从沉睡中醒来，再一次回到他们身边，然后……然后！”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来安定那些在他的胸腔里燃烧裂激与冲撞着的词句。 “最可恨的是康华里没错。但是倘若只有他一人，他能把这一系列的事情给完成吗？……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战士。 “还有其他人。其他人……他们都在帮助着他，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共同达成同一个目的——把他们的神明转化成魅魔。 “而事情到这里仍然没有结束——您走了，留下他们在这边极尽所能地掩盖真相，以及，对您进行持续不断的搜索。 “他们做得很好。毕竟，他们的党羽已经覆盖了泽坦大地……” 他向后坐。风时不得不直起身来。艾尔文斯用力摇晃他的肩膀。 “先生！……我的博爱的先生。一次又一次。卑劣的凡人对您做下多少不可饶恕的事情，这样的世界，您居然还想要去拯救？” 他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您可是战争之神，不是那种追求什么人间有真情、人间有大爱的仁慈到简直圣母的神明！” “我没有说要去拯救他们，”风时说，“刚不是说了，我是为了我们自己……” 艾尔文斯就等着他的这句话。 “既然这样，我们走吧！您是战神，乌斯卡不可能放过您。咱们在泽坦，迟早要被他们给找上，但是如果，咱们离开泽坦呢？ “——您说的卡罗琳姐姐，不就离开了泽坦吗？没有人知道她现在究竟在哪个世界。那么我们也去其它的世界……您还说过您在异域的朋友！ “他们是位格等同于神明的极致强大的存在。我们去找他们。乌斯卡人总不至于把手伸到他们那里吧？我们走。再也不要回来——就让这个世界在这里烂掉吧！” 他咬牙切齿。 “这是他们所应得的。这些烂人和乌斯卡绝配！” 风时惊愕地看着他。艾尔文斯已经跳下了沙发在安排着走。“我们这就去邪术师系，借祈唤室，找他们说一下。您之前就很容易和他们取得了联系，而现在，您的等阶变得更高了……” 他所提出的那大堆的建议里，这个是最具备可实现性的。风时手忙脚乱了有两秒，甩去尾巴缠住了他。 艾尔文斯把小心心给捏到手里，“先生？” “你、你是真的这么想的吗，艾文？” “……与神明同等位格的存在，来接我们一下应该算不了多大麻烦，”艾尔文斯说道，“我们甚至今天就可以离开。” 风时摇了摇头。艾尔文斯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纤细的尾巴绷紧到长度的极限，他把被缠着的手臂向他这边举了举好让它缓和。两人持续僵峙。 “您可能会举例子，说有一些人不应该也被囊括进去，比如我们的朋友们。不过我听说，默林那里是有一个名单，他可以带走所有的站在我们这边的人。”艾尔文斯道，“他都可以的话，那么您的外神朋友很显然应该也……” “但是你的族人的名字不会在名单上，”风时说，“还有那些幼龙——它们都还没有从蛋里孵出来，所以连名字都没有。” 艾尔文斯的动作顿住。 “你的族人。”风时轻轻地说，“希恩德林从那个年代就开始准备。甚至他自己也因此而死去。还有西弗法尔……卡内基还渴望着再次和他见面。” 艾尔文斯捧起他的脸颊。 “您知道未来的一切。” “未来会是非常美好的——” “——也就是说您其实知道他们在哪里，”艾尔文斯说道，“我们难道就不能提前把他们给找出来吗？” 他的导师像是被噎了一下。艾尔文斯的唇角浮起笑容。 “能够提前的话那该多好啊，你看，卡内基是那么想他。” 一边说着一边已经点亮了终端。单只他一个的话或许无法让导师改变想法。但把卡内基给拉过来，让魅魔法师知道他所守候的爱人可以提前与他相见…… 风时抓住了他的手。 “不行的，艾文。你可以想象——历经那么长的光阴，他们目前所处于的是怎样的状态。”他摇了摇头，“过于心急只会带来悲剧。他们必须等到那场魔力大爆发。” 在精灵的默然里，他接着说：“还有龙蛋——把它们给带走让某人一起玩抽卡是不现实的，因为世界的不同，我们的龙和他们的龙完完全全是两个物种。它们必须在这边……最适合自己的环境……” 他向窗外看了一看，天空中有龙影从远方飞过。“龙裔不具备觉醒成巨龙的可能。而最后的巨龙……也不可能生育。巨龙最后只剩下了那些龙蛋。如果我们就这样一走了之，那么这个伟大的族群从此便要绝种了。更不用说，还有其它的，诸如矮人，海妖……即使是人类也并非所有人都曾背叛过我。更不用说这些种族，他们从不曾背叛，并且为赢得这场战争而付出了良多。” 艾尔文斯痛苦到几乎无法呼吸。“可是先生，什么也不如您重要……” “我只是需要再死一次罢了，”风时说，满脸都是不值一提的表情，“我都已经死过很多次了。” “——先生！” 艾尔文斯感到他的喉咙好像也被眼泪给堵住了。 “这没有什么，艾文。”风时把他拉到了怀里，用心心轻轻地拍，“我又不是一死过后就再不回来，我还会回来……并和你永永远远地在一起。之所以能够实现这一点，有件事我还没有和你说，那就是——这一次死去，对我本身也是有好处的。” 第396章 艾尔文斯就没有听过比这更离谱的话。 “这一次和之前不同的，艾文。”风时拉着他说，“不再是仅仅献祭掉神格但我自身不受影响，或者说我虽然死去但是神格还在。这一次……改变泽坦的魔力循环，是需要我，以及我的神格共同作为代价。我的生命对于法则而言实则无足轻重。真正发挥作用的是其中神性的部分。所以，在经此一事之后，我将与神性彻底地断离。” 艾尔文斯怔了一下。 “也就是说，从此您就再也不会成为神明了吗？” “如果你所指是传统意义上因信仰而生的神明的话，”风时说道，紫罗兰色的眼睛有着火焰一般的亮光，“信仰之力将再也不会往我身上吸附，我将成为完全的、真正的实在，而不再是凡人思想的造物。” 艾尔文斯擦了擦眼泪，然后抱住了他。 “我的生命是由凡人所创造，故此才会受制于他们的意志。他们赋予我最为强大的力量，为他们出战也并非是我的意愿，而是他们的召唤。” 风时枕在他的肩膀，轻轻地说道，“这一次我把一切都给还清。不再亏欠，也便不必逃避。这么些年，我用尽了一切手段来躲避着他们，害怕他们知道我真实的身份。但在未来，我将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在他们身前——用我真正的名字。‘风时’，只是我去异域游历，入乡随俗随便取的一个名字。我其实并不想要让它就这么跟随我的余生……” 他从精灵的怀抱里离开，看着那双浓绿的眼睛。 “我是，阿修琉斯。” 艾尔文斯哽咽着点了点头。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唯一能做的好像只有点了点头。风时顿时激动了起来。 “也就是说，艾文——你现在已经接受了我要离开你一段时间，对吗？” 艾尔文斯的动作登时僵住。 “不……我没有……不对，我接受……但是我并不是愿意接受，先生！” 他混乱地摇着头，举起了双手掩面。 “我需要……先生，请让我冷静一下。” 他的冷静终究还是失败了。所造成的后果便是圣武士学院年轻的教授拉开了房门，错愕地看到他凶名在外的术士朋友那满满是泪痕的脸。 作为高尚的天使在这种时刻很显然应该给高傲的精灵一顿虾仁猪心的嘲讽，但也正是后者绝不会给他这种骑脸输出的机会，而让他意识到事情非同寻常。 所以他一反常态地十分关心地问：“出什么事了，艾文？” 一边问着一边连忙把他给迎了进来。艾尔文斯坐到椅子上，用手背掩住了红肿的双眼。 “我的先生……我们的导师。他决定要离开——要再一次为我们这些没用的凡人去死了。” 拉斐尔正在给他倒水——实不相瞒他还想好了一个“多喝热水”的幽默，听到的消息让他手里的水壶砰地一声砸到地上。 “你说什么？” 艾尔文斯把事情和他说。除他之外，他好像也没有人可以说了。 拉斐尔听得同样颤抖起来：“——不！” “他要离开。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也从一开始就策划好了。信仰在凝聚……所以那段时间，他才老是沉默地站在窗前。我想去问。他提出了想要结婚……先生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想要和我结婚了，我只把这当作……一个时间到了理所当然地会被提出想要得到满足的……该怎么说，一个常规的心愿。 第477章 “还有我的血脉诅咒。诅咒破除的那天，先生睡着得特别快，给人的感觉格外地放松的……那种心安。我只是感到异样，而从来没有想过，这是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诅咒解除了。也就是说，他可以放心地走了……” 继摔掉水壶之后拉斐尔又碰翻了杯子。艾尔文斯的手被他给架开。他抓着他的衣领将他从椅子上拎了起来。 “你就只会哭吗？”他喊道，“你就只会哭着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我真是无法理解——他怎么就会看上你这么一个废物点心！” 他推了他一把。没去理会精灵险些撞到身后的桌角上。因为他已经展开了翅膀向外面冲出去。 风时错愕地看着天使找上门来。“拉斐尔，”他说，“看来艾文已经和你说了……” “为什么总是你！”拉斐尔咬牙切齿地说，“如果为了泽坦，必须要神明牺牲，那么多的神明，信仰之力一点儿也没少收，到了最后，只有你，需要为这些信仰之力来付出代价？” “因为……”风时想了一下应该怎么说，“因为他们都已经死无对账了，只有我还活着呀？” 他把天使接进屋子里，抚摸他的大翅膀顺毛。 “而且我收到的信仰也比他们都多，当年打那一仗，所有人的信仰几乎都流向我……而这些年里，随着他们对我的不断的丰满与定义，不止是信仰，就连其它神明的神职都给揽过来一股脑套到我身上了。本来是中立的神祇，愣是被拉进善良阵营……说到艾文他怎么会发现，就是因为我身上现在连圣光都有了，就问你离谱不？” 一边说着一边搓了一个圣光的光球。拉斐尔在这一刻突然地想起来，当年因为阻止卡内基见他的黑暗精灵而被邪恶的血魔法给打伤，他也正是使用圣光的治愈而对症下药地迅速修复了伤势。正常的话，他应该…… “我的标志，本该是血与火来着。” 风时说，随手把光球又给捏爆了（“……这玩意居然可以捏爆的吗？”拉斐尔乱七八糟地想），他抓着他一顿揉搓： “不过也好啦！身上集中了许多善良神祇的特质。利用这一点，到时候我顺便把你们天界生物的问题也给解决一下。不比别的种族。天界生物因为信仰的流失众神的陨落而失去了存在的基础。不这样的话，事情真的很麻烦啊……” “先生……不，先生！”天使圣武士从他的魔爪下离开，按住了他的肩膀，“如果灭绝是我们在最初的时间线上本该迎来的命运，那么就顺从命运的安排接受这样的结局好了！让您去死，好让我们活下来，这算什么啊？” “可是我死了还可以复活耶。四舍五入一下等于是白嫖……” “不行，我不允许！” 风时和他说不通。他和精灵还可以讲道理，但是对上某个前不良帮派老大的天使，说什么都没有用。 适逢艾尔文斯往这边走来。风时便埋怨他说：“你看，你看现在这样子，我就不应该把事情告诉你，原本的计划里，我是打算把你们全给瞒着，从头瞒到尾，时间到了一觉醒来，突然发现我已经走了。” 艾尔文斯试着想象了一下他一觉醒来，还期盼着和爱人度过幸福美满的一天，但是后者此时已经走了…… 他的瞳孔收缩。 “——先生！” 在小屋里待那么久所强行忍住的泪水，一下子又向外涌出来。 他也开始不讲道理了。 风时：“…………” 风时要气死了。 他是那种情商很高，很会安慰人，说服别人接受自己观点的那类人吗？ 当然不是，作为能动手绝不逼逼的战士的神明，做到之前的那种程度就已经是极限了，怎么可能顶得住被两个一起闹。 顶不住就不顶了，风时选择摆烂，“你们两个好烦人啊，我不理你们啦！！” 喊完把两个向外推出去，砰地一声，就把房门给关上了。 第397章 艾尔文斯与拉斐尔相对懵逼，是万没想到居然就这么被轰出去了。 拉斐尔气得砸门。 风时听到外面砰砰地响，当下便把守护之盾给丢了出来。神盾的形状隐隐浮现在门板上，无形的结界生成，便再也砸不动，也不会有声音传到里面了。 拉斐尔气堵。“你还帮他！”他锤打盾面，“你就这样看着你的主人去死吗？” 神盾没有回答，或者说它的回答是那深沉的哀伤。但是它也没有让步。拉斐尔当然没办法突破它把房门给打开。颓然地向后退了一步，他记起来另一个存在。 “烦人之冠？”他大声喊道，“平时不是很会嚷嚷吗？这会儿又是怎么回事，哑巴啦？” 胜利之冠不知道从哪飞来，悬停在他的面前。那颗大大的，明亮的，平时流溢着生动的光彩，像是眼睛一样的宝石现在也变得暗淡。不再尖叫到让人头痛了。它安静地听任他当面向他表达失望，沉默而不发一言。 拉斐尔被这两个闷葫芦似的给气坏了。艾尔文斯在这时却想起一件事来，悚然地拉住了他。 “等等，”他说，向守护之盾与胜利之冠看去，“先生他……离开之后，你们呢？” 守护之盾首先有了反应，告诉他们不要担心，它们不会有事。胜利之冠随后也同样表态，但艾尔文斯并不敢这样就轻易相信，拉斐尔的声音猛地噤住，同样也担心起来。 风时从一边的窗户冒出了头。 “它们不会有事啦，只是会沉睡一段时间，回头……现在怎样回头还是怎样。尤其是盾盾——它现在只是一部分的碎片拼起来，很小的一部分，因为绝大多数的碎片落到了乌斯卡人手里而被他们销毁，所以现在的盾盾相比过去其实是会菜上很多……但是，等到我再次升上神位，澎湃的信仰之力凝聚，守护之盾将可以彻底恢复当年的力量。 “和我不一样。它们是不怕沾信仰之力的……而且，盾盾和烦烦还会一直跟着我。尽管我会回到古代，成为一个失去记忆没有契主等阶还被清空的魅魔，但是一开场就会拥有两件神装！所以你们是完全没必要那么担心的……” 他发现两个人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当下怂怂地从窗台上又缩了下去。两人向他走来。拉斐尔说：“放我进去，先生。” 风时蹲在窗子下面不接腔。于是拉斐尔便决定从窗子跳进去。风时呼地一下站起身来，又砰一声把窗子也给关上。 “喂——！” 艾尔文斯按住了天使圣武士举向窗子的手臂，“……拉斐尔，”他说，“刚刚的思维实在是太混乱了，有件事情我还没有来得及和你说。先生他想要借着死亡的洗礼，来彻底摆脱信仰之力的影响。” 拉斐尔愣了一下，向他转过身来。 艾尔文斯咽了一咽，“我想，我们也许需要冷静一下……” 拉斐尔拒绝冷静。他要去找默林，卡内基，还有莫桑迦德寻求帮助。“我也这么提过！”艾尔文斯说，“但是先生这样的决策，肯定已经与他们达成了共识……” 他说对了。 对于他们所带来的消息，三人的反应是一点儿也不意外。 “他还会回来的，”卡内基摇晃着一只浸泡着迷之组织的圆烧瓶，似乎是在让它快点儿溶化，“又不是一去不返了……你说时间，对的，那当然会需要很久，但是，”他转过身来，“我和西弗不也分别了很长的时间吗？——你还可以确定地知道他还会回来然后你们幸福快乐地永远在一起。我的西弗呢？我还能够再次和他见面吗？这一点谁也不知道！” 他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妖冶的面容满是痛苦。艾尔文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当下连忙向他道歉。 “……没什么，”血魔法师低下头去，“虽然风时再砍号重练一次我就不用担心他又双叒抢在我前面成神了，没准儿我还可以超过他毕竟等到大复苏我就可以冲击圣阶，但是！但是说起来你们可能有点不信，我其实也不想让他走的……” 一边说着一边也开始哭泣。精灵与天使赶忙趁着他施展遗忘术之前从他的法师塔里逃出来。艾尔文斯其实不想这就走的，他还想要问问有关康华里的后续，听说血法师把他的尸体给收走了，那然后呢？他被他给安置到哪儿了？ 这是普通学生所不允许过问的。但是现在他的身份已经与之前不一样了。“别问了，我问过！”年轻的斯托克教授如是说，“就刚刚的那个实验室，打眼一撒，哪哪都是。” “什么，”艾尔文斯回忆着刚刚的实验室，“我没看到什么人类尸体或者说类似的东西……” “——就他那个烧瓶里都有可能就是！” “呃……” “传奇之上的战士的尸体，”拉斐尔小声逼逼，“他用得可仔细了……” 从卡内基那里离开，两人又去找了默林。“不就是死一次吗？”异域的学者漫不经心地说，他现在正在调试一台仪器，大量的虚屏在他的身边悬浮着，“之前我死的时候你们也没这么大的反应啊？” 第478章 “——喂！” “你那情况和他能一样吗？” 默林在一条机械臂旁弯下腰去，“有什么不一样。” “……你那只是数据而已啦。” “那他也不是那种只有一次的宝贵生命啊？” 两个人被他给噎住。想想好像……好像……不对不管怎么说也不是这个道理啊，“你那就像是在玩游戏挂掉然后复活……我们这个世界对你们来说实质上和虚拟现实游戏一样。”“这么说——你会因为死去而感到痛苦吗？” “会啊，”默林抬头，“我没有关痛觉开关。” 艾尔文斯又噎了一下，不过这次是出于意外。“——你为什么不关！”拉斐尔问道。 “当然是因为，”学者意味不明地笑了一笑，“……有些事情习惯了就没必要了。” ——什么会习惯！毫无疑问，只有次数格外格外地多。 两个人的音量哑下去，再也说不出话了。 最后是莫桑迦德。听他们说明情况，龙裔校长站起身来，揽了揽两个年轻人的肩膀以示安慰。难得地，他们感到这位以又凶又抠而出名的校长是那么慈祥，忍不住告诉他心中更多的悲痛已经不舍。 “是这样，”莫桑迦德轻轻地说，“当年的我也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看着……” 他的声音同样变得哽咽。举起手来捂住了脸。 “您看着……什么？校长先生？” 艾尔文斯试着问道。莫桑迦德摇了摇头，发出痛苦的鼻音。他们最终没有从他那里得到问题的答案。是共同的龙裔朋友带给了他们背后的原因。 “那些骨与血。”伊哈洛特泽亚说，“帮助我们觉醒血脉力量的远古巨龙的骨与血，并不是因老迈而死去的龙类所留下来。为了保证其具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实际上，是那些青壮年强大的、乃至天赋异秉的巨龙先祖，为他们素未谋面的后裔而自愿献出了生命……” ……还有一些后代在等待着大复苏的魔力潮涌才能破壳。回到湖畔，艾尔文斯跌坐在橡树下，无力地抱住了头。 “就是这样，拉斐尔。龙族，精灵，天界生物，还有他自己。我知道不该，可是……可是，这好像成了摆在先生面前的，唯一的一条路……” 拉斐尔很久很久没有说话。而这也正宣示着他同意他的话。 被迫地同意。 风时这一次从树后冒出了头。悄悄地观察他们的反应，随时准备躲回屋子里去。但是精灵已经察觉到他的到来，猛地向他转过身来。 在他要躲回去之前，他开口：“什么时候？” 风时一遍没有听太明白，“什么什么时候？” 艾尔文斯感到他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刺痛着他的心脏。 “我问，您大约是在什么时候走，先生。” 风时又小心地向拉斐尔看去，确定后者并没有冲来闹他的动向，这才安心地从树后走出来。 “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啦！” “是吗？” “当然。” 两个年轻人都很不信任地看着他，风时无奈地转了一圈。 “要走的事情都已经告诉你们了，在时间上我难道还要有必要撒谎吗？真的真的是还很——长的一段时间。有一方面也正是因为这段时间太长了，让你们太早地知道，那么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都将没办法像过去那样快乐地度过，所以我才想着晚点儿再说的。” 第398章 这句话被认为是可信的。 天使与精灵对视了一眼。 “但是，我们也便可以充实地度过这么一段时间而不至于浪费。” “有什么好浪费的啦！”风时说，气得甩过去心心把两个人都拍了一下，“我只是离开一段时间而已，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都是没有寿命上限的种族，婆婆妈妈的……” 然而两个不听不听。 这就导致这天圣武士学院，实战教室…… 即使是以清规戒律的严苛约束而出名的圣武士学院也是会有人逃课的。但是，斯托克教授的课程要不要逃从来不是一个会让人纠结的问题。前不良老大的课也敢逃，是嫌弃自己活得太长了吗？ 所以不管其它教授的课怎样，这位的课那是必须得去上的。席位上学生们站得满满当当。然而……上课的钟声已经响了，他们的教授却并没有出现。 五分钟过去，某教授仍然没有出现。 十分钟过去，某教授依然没有出现。 十五分钟过去…… 圣武士们意识到一个问题。 “有没有可能……我们的教授他逃课了？” “——快点过去给我上课，拉斐尔！” 风时愤怒地喊。他是万万没有想到，之前当学生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都成教授了，居然还带逃课的。 “不上。”拉斐尔从沙发的这边跳到沙发的另边，“你都要走了，我居然还得去给学生上课？” “我是现在走吗？……啊？”风时满屋子抓他，“你不去上课等会儿莫桑迦德扣你的钱。” “你看我像是那种缺钱的人嘛……” “拉斐尔！！” 风时飞过去抓到了他，要把他给推进传送阵。拉斐尔努力抓住身边所能抓到的一切东西。然而某个前战争之神的力量属性是点满了的，看他抓到东西就干脆把他连东西给一起推着走。 拉斐尔：“？？？？？” 眼看地板要遭难，他赶紧把餐桌给放开。于是风时便推他推得更快了，他眼疾手快，顺着细细尾巴一把抓住某个摇摇摆摆桃心。 “嘶……” “——我的心心！！” 风时松开了手，转而开始去把他的手掰开，拉斐尔于是站住了脚，“我才不要过去上课，让我在你身边多待一会儿嘛先生。” “你今年几岁拉斐尔？快，放……艾文！你看！这儿有人欺负你老公心心！” 艾尔文斯：“……” 实不相瞒对于这样画面他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过去一起解救心心。拉斐尔作出让步。 “那我们一起去，你陪我一起去给学生上课。” 风时陪了他一起去上课。在意识到某前不良教授自己带头逃课，许多学生已经快乐地离开教室了，在收到通知他居然又回到课堂上后，笑容，逐渐，消失。 最后那还不是怂怂地又回到了教室里。而事实证明怂这一波是值得的。因为来到了这里的不止是天使教授，还有他的恶魔导师，虽然后者并不讲课只是和精灵坐在一边看着，但偶尔出声指点一句，也够他们受用不尽的了。 但是拉斐尔仍然很不满意，他感到当教授事还是太多了，要等到把这一期的课带完之后找莫桑迦德辞职。“不至于吧，这么粘着我，”风时说，“你就不感觉自己很像好大一个电灯泡吗？” “啊，”拉斐尔扶扶天使光圈，“我寻思我就算不当电灯泡也挺亮的。” 风时：“……” 艾尔文斯其实也不想出去了。和爱人在一起的时间过一天就少一天。而外派任务每一次都要离开那么久。但是，他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不像拉斐尔自由自在想怎么就怎么，他代表着精灵王国，很多事务是存在着外交的属性的。 这就让他感到很是难受。 “没什么，不想去就不去吧，艾文。”风时从后面扣住了他的腰。光泽富有弹性的银色发卷洒落在他的肩膀，“你做得已经够多了。” ……既然导师这么说。 艾尔文斯于是留在岛上，和他待在一起。去陪拉斐尔上课，看卡内基回收利用康华里，等等等等，以及，加入旅行队伍，一起回返古代的时空。 不过这天，风时宣布，日子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 “敢来参加旅行的人对战神多有着忠诚的信仰，而现在我的状态已经发生变化。会有信仰之力被我给吸纳。可能会有人借此获知真相……就算能够把所有人都很好地瞒住，也照样会极大地加速我神明化的进程。一切都有可能会提前，偏离原本的计划，最终造成灾难。” “那就让时空之旅到此结束，”艾尔文斯说，“您做得也已经够……不，实在是太太太多了。” 风时去找莫桑迦德。哈伦卓耿旋即对外发布了通告，宣布时空旅行至此便停止。 消息一出无疑又是一波舆论浪潮。艾尔文斯拿着终端不停地刷，想看网上又有说导师不是的没有。 ……暂时还没有发现，他决定多刷一会儿，但有香气从后方袭来，他被银发的魅魔和他的紫色心心一起给扑住。 “艾文艾文艾文！走呀——收拾收拾咱们回古代去啦。” “……？”艾尔文斯愣了一下，“您不是说不可以再回去了吗？” “那是对外！”风时说道，把长发一甩，“我们难道还会有影响吗？” 那自是必不可能会有。艾尔文斯顿时也兴奋起来。他记起来他们的蜜月，幸福而欢愉，甜美得像是梦幻。 第479章 但是这一次却和之前的蜜月不太一样。他在屋子里收拾着或会用到的东西，某人便拉开了窗户冲外面喊：“拉——斐——尔！你快也收拾一下，回古代回古代。” 拉斐尔：“好哒！！” 艾尔文斯：“？？？？？” 他还没回味完他的甜甜蜜月呢，“他也一起回去啊？” “对呀，”风时说，还显得很是歉意，“你看之前就没能带他。” “——因为之前是我们的蜜月啊先生！”艾尔文斯必须要停止他全无必要的歉疚之情，“度蜜月还带他算是什么啊？” “是呀，所以现在不再是蜜月那肯定要带他的呀？”风时说，逻辑是如此强大。 艾尔文斯噎住。 “而且……而且，”风时又说道，“未来我将彻底洗掉神明的属性。在你与我，或者其它的朋友凭借自身努力登上神位之前，都无法再拥有穿越时空的力量。也就是说，以后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比我离开你们的时间还要更长——我们都回去不了了。” 他带了拉斐尔回古代的时空。后来担心他太过电灯泡不自在，还又把莫桑迦德和卡内基也喊来了。 莫桑迦德疯狂地搬运材料。并试图把没有外人干扰的自由行变成他的买买买专场。至于卡内基就不一样了，“这个时间点……这个时间点，西弗已经和我在一起了，所以你可以去把当年的我给支走换现在的我过去恰饭么，风时？” 之前就已经被否定过。然而到了现在却还是没有死心，“——不能，”风时气得大喊，“你是生嫌翻车翻得不够多，是吧？” “你的天才法师朋友翻车翻得确实不多呢，这怎么看都是非常可行的计划——” “——但是我翻车翻得多啊？” 这话好有道理，卡内基竟无言以对。翻车翻得多居然还骄傲了是吧？当下抓住他的犄角疯狂摇晃。 艾尔文斯过去试图把导师从他的魔爪下解救出来，然后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 “不要急，等到魔力复苏之后你就可以见到你的地下城主了，卡内基！” “什么？！”卡内基瞬间停摇，并原地转化为苍蝇搓手，“真的吗？大复苏之后我就可以见到他了吗？那风时你什么时候走啊？你能快点走不？……要不今天就走吧？” 风时：“？？？？？” 风时的愤怒一直持续到回到学校之后。于是这天所有人都发现，难得不再是某个以欠扁出名的学者，而是成熟而又稳重的法师院长被他同样成熟稳重的战士院长朋友提刀疯狂追杀。 不去想那么多，只专注于当下。把每一天都充实地度过，这样的生活似乎也很快乐。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外界的舆论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第399章 时空之旅至此便停止了。个中缘由校方没有进行解释。哈伦卓耿并没有要让外界知情同意的义务。 于是外界所能做的便只有猜测。 可能是哈伦卓耿又出了些什么事。也有可能是战士院长那边的原因。甚至还有可能，是战争之神衪……毕竟这条通道需要神明接引的力量才能实现开启。 他们翘首企盼来自哈伦卓耿的消息。有人大胆想象那将是神明回归事宜的进展，倾向务实者则希望是问题得到解决，时空通道重新恢复运行。 但他们收获的是没有尽头的沉默。 随着时间的推移，公众无法再维持之前平静（因为分析此事或与战神的回归有关甚至还掺着一些小期待）的心情。他们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向哈伦卓耿发出问询——实际上询问在过去也一直就有，但是它们从未如现在这么迫切——要求哈伦卓耿或者风时本人作出回应，空间通道是否还能再打开，不能的话究竟是什么原因可否解决，而能的话，请给出一个大概的日期。 “如果我们不对此作出回应的话，那么舆论就会对我们很不利。” 风时扫了一眼，将手一摆。 “那就告诉他们从此不会再打开。” “原因？” “说无可奉告。” 艾尔文斯按在桌子上的手抬起又放下来。 “……那就更加地不利了啊，先生！” “但是这对我们只有好处，不是吗？”风时兴奋地叉腰，“我要亲自去说！” 他亲自宣布。那高傲的态度把原本支持他的人都给激怒。 “什么，居然这就结束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连解释都不带好好解释的？” 再联系起当前的局面来看，就更加地让人感到恼火了： “当年把时空通道打开。我们这边大量境界提升，反馈给乌斯卡让他们升级了军备。” “现在乌斯卡的技术还在持续升级，然而这边，他突然把时空通道给关停！我们的境界突破到这里就停止了！” 彼长而此消，带来的结果不必过多进行解释。 “他是生怕咱们死人死不够？” “是生怕这场战事赢面太大？”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早知今日，当时还不如不开这时空通道！” “他可是阿修琉斯亲选的传承者啊！行为会造成怎样后果，他做事情就完全不带考虑的吗？” ……毕竟是阿修琉斯的传承者。故此也有人这么说：“也许这是神明的旨意。之所以停止时空旅行，是为了达成更加深远的目的……” 是的。这样的决策背后是有其深意的。支持者们都在这么说，努力地想要让舆论的风波平息。 他们也确实取得了一些成效。战争之神有谁不尊敬呢？ 直到有知名媒体人士在反抗者阵营影响力最大的报纸上公开发出了针对战争之神的质疑。 【提到那场“背叛”，我们都会想起卢西恩本康华里。康华里主导了这件事，并收获了神格得利最多，自然而然地，让人第一个便会想起他的名字。但这并不意味着，这样的事实可以被忽视掉——单单一个战士能做的事是非常有限的，除他之外，还有其它的参与者。 【空间通道的使用名额为何并非不可单纯交由公平的系统来运算决定？我们所得到的答案也正是，这是为了防止有罪之人得以参与其中。当年之所以引发巨大的争议，正是因为这些有罪之人其及相关势力对泽坦的战局至关重要。我们需要——每一个渴望夺回家园的人都需要他们能够快速提升实力。 【看看这些古老而荣耀的家族！浪琴海岸的墨赛帕、森马郡的林恩特，遗忘峡谷的马尔加拉……尽管并未得到新教会，哈伦卓耿，传承者本人官方的证实，但通过对多方面比对与分析，被广泛认定其与弑神罪案有关。他们被自诩正义者们所孤立。家族的产业遭受巨大的损失，还有勇敢的战士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因不公正的对待而被捕乃至失去生命。 【但是正义便真的是正义，而不是缺乏思考的痴愚？当年的他们所行下的，又确实是罪恶而不是无奈之举？ 【如果，案件的参与者仅仅有康华里一个，或者说证据表明他蒙骗了所有人，我们或可将一切都归结于他的人品问题。然而，参与者并非只他一个，而是——按照那些知情者所说的——是那个反抗者基地的全员。而他也蒙骗不了所有人，因为在当年的那个年代，能够身处于这个抗争基地的，只有超凡者中最顶尖的精英们。 【所以，为什么？是什么让他们达成这样的一致？背叛与暗算为泽坦付出一切的神明？行下必将令自己遗臭万年的罪恶？】 一连串的反问振聋发聩。这无疑是发人深省的——实际上多年前就应该为此而深醒，但是乍然得知真相的震惊与愤怒带走了绝大多数人思考的能力。然而现在，漫长的时间跨度，让那份震撼早便已经从他们的胸中淡去。 所以自然而然地，便会产生疑惑，而对于这份儿疑惑，文章适时地给出了答案。 【——泽坦。 【泽坦是唯一的答案。】 其将原因娓娓道来： 【没有谁能否认阿修琉斯的伟大。但我们也必须承认——说起来恐怕相当一部分人都无法接受——神明拯救不了泽坦世界。 【在与阿修琉斯近距离接触的那段时间，褪去了高高在上的神明的光环，祂暴露出祂其实是这样的性格…… 【鲁莽。高傲。缺乏智慧。以及对喜欢的事情没有节制，沉溺于尘世的享受而没有自控的能力。 【……那个年代的物资是如此紧缺。但神明的享乐成为基地一项巨大的支出。且不提其它的安保措施——他们绝不能让乌斯卡发现他的存在，彼时我们的敌人正在如火如荼地展开灭神运动。 【祂对反抗者们进行训练——是有这么一段时期没错，但那只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后续祂不再理会那些不知讨祂欢心的信徒，而对于祂所偏爱的，诸如康华里，祂要求他全身心地侍奉祂，而不去考虑他作为战力最高的战士，负担着最繁重最危险的任务。 第480章 【究竟的怎样的侍奉法？今天的我们不得而知。但从康华里后续的表现，那决绝与残忍上不难判断，当初的他在阿修琉斯那里受到了怎样的侮辱。 【那不该是他们的神明……但那偏偏就是他们的神明。而且祂刚愎自用，拒绝接受一切让他变得更好的意见。 【所有人都做出了同样的决策。 【我们都知道，当你发现街上有一辆车在逆行，毫无疑问是那辆车错了；而倘若你发现所有的车辆都在逆行……那么会不会是你自己行驶在错误的车道上呢？】 这样的文章发出，无悬念地立刻便遭到了铺天盖地的口诛笔伐。撰写文章的媒体人甚至当天便被杀死，弥尔查纳的战争教会宣称对此负责。 但是，一颗阴暗的种子却在公众的心里埋下了。 战争之神原来也有这样那样的缺点。阿修琉斯原来也并非所有的决策都是明智的。合理怀疑当年的战争落败相当一部分责任应归结于祂的愚蠢。依次类推，现在时空通道的关闭……？ 年轻人们充当了这场抗议的主力。不像年长者们当年获知真相世界仿佛颠覆，他们对历史的学习，战神在星海陨落与后续被信徒背叛直接就是放到一起讲的，一开始就少了震撼的冲击，现在的这篇文章——作者的死亡把它推到了一个别样的高度——带给他们的，反而成了喜闻乐见的反转。 他们要体现出自己与腐朽长辈们及庸俗世界的不同。质疑万众敬仰的神明便是一项特立独行值得标榜的叛逆。当然了更深层次则是出于对空间通道的需要——战神之死只不过是一段屈辱的让人愤怒的历史故事，时空通道的存在则是伴随着他们迄今所经历的人生。没有人没幻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踏上那奇妙的穿越之旅，展开一段惊天动地的冒险故事，然而现在，时空通道再也不会开启，这份机会他们永远地失去了。 他们用高涨的声浪宣泄着自己的不满。时空之旅是否重启，成了一件证明道具，用来检测战争之神是否是个混蛋。 时空通道没有再开启，于是他们得到了答案。 第400章 就连哈伦卓耿也受到影响，空气中充满了躁动与不安。 外界的舆情是不能全数传进。但是他们在岛上，相比外边是可以知道一些额外的情况，比如时空圣殿一直在投入使用。 为什么时空圣殿一直在投入使用？它的唯一用途就是为时空通道服务。也就是说，时空通道它其实一直在打开，于是问题来了，为什么时空通道一直好好的，校方，以及战士的院长却对外宣布说时空旅行从此停止了呢？ 宣布可以是对外宣布。他们是哈伦卓耿的学生与教师，自己人应该不影响的。可是现在，却连他们也用不了了。 拉斐尔现在已经辞去了教授的职务（莫桑迦德特别开恩没有问他要提前终止合同的违约金），艾尔文斯也早已不需要再去上课或者外出任务。得益于此少了很多的与外界的接触，但是还有人主动地来找到他们，然后不停地问。 究竟是战争之神的旨意还是他们的决策，明明一切都正常为什么突然间就停止了……“就很有一种感觉——他们询问带着这样的一种预设——战争之神与祂的传承者，弃泽坦之于不顾的混蛋至少沾一个。” 风时对此的应对是把两个飞快地全给弄回到古代去。 “管它呢管它呢，我们玩得开心就好了。” 但是他们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无论结论谁是混蛋，那不都是他们敬爱的导师吗？ “——我永远也无法原谅这些贪婪无耻的人类！” 艾尔文斯恨恨地说。拉斐尔表示同意。 “呃……那你们要怎样？”风时问道，“要回去把他们都给杀了吗？” 杀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而从来只会带来更多的问题。那个媒体人的死，对其宣称负责的弥尔查纳战争教会一度被他们怀疑是否也是那一派的人。现在的舆论之所以沸沸扬扬无疑背后是那些人在充当推手。让撰稿者因言而死去，把他的文章推到新的高度，带来的结果实则对他们大为有利。 而除此之外别的呢？艾尔文斯发现有这样一个难题摆在眼前。如果他们可以成功地改变公众的观点，让他们重拾对战争之神的尊敬，那么信仰之力就会更快地向导师身上凝聚；而如果想要尽可能地延缓神明化的进程，那么他们便要容许……甚至有意识地扩大那些非议。 就像某位前神明本人所做的那样。 “这也太憋屈了，先生。”艾尔文斯说，“如果是一般的也就算了。他们还颠倒黑白，暗示说您对康华里做了什么。事实明明是康华里他不安好心，把您给转化成魅魔！那些蠢货……他这么说，他们还就真这么信了。” 他的衣服在这时被撩开。紫色心心咻地滑进去。 用尖尖在他胁下戳啊戳。艾尔文斯被它给弄得痒痒的。他反手尝试按住它。可是它飞快地又滑到另一边。 “……先生！” 他花了好一翻功夫方才把某颗捣蛋心心给抓了出来，紧紧地扣住它不准它再作怪。小桃心在他手里鼓了一鼓。风时说：“你看它不可爱嘛。” 艾尔文斯：“……” 小心心再可爱也不意味着他就要原谅康华里把导师给变成魅魔。可是他又真的没有办法，就算气到不行。 风时带着他们在古代躲风头。在一个冒险者小镇待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甚至买了一幢房子，带一个漂亮的庭院。等到腻了打算换一个地方的时候，直接打开了空间，而没有再回到哈伦卓耿中转。后续也同样。 等到终于回去的那天，在时空圣殿一落地，风时就非常惊喜地说：“哇，信仰之力的浓度下降了很多耶。” 他把手举起在空中，晃动手指认真地感知。拉斐尔看到一些空灵的光尘在他的指尖浮动。他向他走去，风时高兴地转过身，“真的有效果。” “那，”拉斐尔与艾尔文斯的区别就在于这种时刻他就会干脆问，“如果我们再努力一点儿，把您的风评彻底地败坏掉，让他们不再对您产生信仰，您神明化的进程是否就终止了呢？” 问的同时已经形成了非常可行的计划。但是风时摇了摇头。 “一旦神明化的过程开始，那就没办法再逆转了……因为这涉及到生命形式变换的过程。” 他抱抱安慰了他们。然后去给卡内基送了魔药。血魔法师为他一去许久而感到非常恼火，“你再不回来！”他喊道，高高举起红色心心（风时一度还以为要贴贴），追着用力地拍打了他。 舆论风波至此已经被躲过去了。生活重新恢复了平静的常态。 这一天艾尔文斯收到了来自迈特兰镇的消息。发信人无疑是他久不联系的温斯顿家族。他们告诉他，他的父亲的生命已经即将走到终点。他希望他能够回家去，陪他度过最后的这段光阴。 汉默只是一个普通人。他的寿命被家族用各种手段来延长，但到现在也已经到了极限。 艾尔文斯本不想回去的，但风时觉得他最好还是回去看看。“我和拉斐尔会在岛上等你啦。等你回来之后我们再去古代。” 拉斐尔也说：“你尽管放心地走吧，我保证等你回来就发现你的墙角已经被我抓住机会给撬了。” 艾尔文斯：“？？？” “——拉斐尔！！” 天使被他给疯狂追杀。但他最终还是回到了迈特兰镇。安塞尔与乔恩因为任务的缘故已经在家里，他们去传送点迎接了他。一路看过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色，艾尔文斯回到阔别多年的家。 母亲院子里的树径围又扩大了几圈，在行道上洒满了落叶。而房间里面一片的空空如也，再也不是当年他所熟知的样子。 汉默自从再婚后就不再居住这里。艾尔文斯在他和詹妮的房子里见到了他。老人躺在床上，看起来衰迈而又虚弱。再也无法与当年精明干练的家主的形象两相重叠，他几乎都要认不出来了。 杜维在这里照顾着。值得一提的是他同父异母的这位弟弟多年前就已经从哈伦卓耿毕业（他和朋友们都保留了学生的身份，但对杜维而言，这座古老学府并不是一个快乐的地方）。在发现他的到来之后法师脸上露出仇恨而又讥诮的神色。“我们高贵的王子殿下居然舍得回来！”他洋腔怪调地说，打算开启一番嘲讽。但是汉默听见他的声音，并从中意识到是长子回来了。 他挣着要坐起来。即使是整个儿的状态已经枯败到像是一段朽木，但他还是挣扎着要坐起来。杜维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要搀扶他，但在明白过来当前的情境之后动作生生地在半途止住。 “你还不快过来！”他喊道。 艾尔文斯加快了脚步走到床前去。汉默看到他显得很激动。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但是眼泪已经滚落了下来。他想要拉住他的手。艾尔文斯顺从地伸出手去，让他握住。 第481章 想了一想，他最终还是喊了一声：“父亲。” 汉默的情绪剧烈波动。以至于全身都在发颤。杜维原本在向外走，有些担忧地又回头看了一眼，但父亲的眼睛，哪怕只是余光，此刻也没有一点儿在他的身上，他的脚步顿了一顿，最终还是决绝地走了出去。 只留下了两个人在这个弥漫着魔药气息的房间里。 艾尔文斯十分耐心地等待着汉默的心情平息。时间对人类来说真可怕，他忍不住想，尤其是对一个普通人而言。汉默温斯顿，已经做了所能做的一切并都已做到最好，但是现在他还是老了，衰老与死亡永远无法被他给打败。 “你回来了，”汉默说，“你的丈夫……” “他现在不能离岛。”艾尔文斯说道，并没有和他长叙别来之情的打算。他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了一瓶华光流转的魔药。 锥形的药瓶是精灵的风格，无论是剔透的水晶还是秘银的把手都有着极度精美的纹饰。“这是精灵族的永恒之水。由于时常会有精灵爱上短寿的人类，所以，他们发明了这种魔药。” 艾尔文斯把药瓶打开。老人的喉结滚动，视线紧紧地追逐着它，看着他将自己的手指咬破，滴落了血珠如云雾般逸散在那神异的药水里。原本透明无色的液体由淡红转成黄金般的色泽。 “精灵希望能够与爱人分享永恒。但是，这是违背自然的法则而不可能实现的。服下魔药，人类确实将可以得到漫长的寿命，不过这是以精灵的一半寿命作为代价。当魔药被饮下即视为契约的结成，原本永生不死的精灵将也会衰老死去。不再有人拥有永恒，但偏偏它却仍然以此为命名，我想这应该不是反讽，而为了歌颂永恒的爱情吧。这瓶魔药我可以给你。你需要它吗？父亲？” 汉默当然需要。从所有的延年的手段都不再有效，衰老开始侵袭，他已经品味过太多的苦痛。 他迫切地向上伸出手去，想要从他手中接过那散发着夺目亮光的水晶瓶。但是精灵却把药瓶举起到了他所够不到的地方。 “可是我却不能这么就给你。”艾尔文斯说，“我是精灵王室的后代，我需要保证我的一半寿命的付出是值得的，也就是能够为精灵族换回足够的利益。精灵在未来将再次出现，并重建伟大的国度，由是我们需要传承与资金。我的母亲的遗产，关联精灵王室的宝藏，在她离世之后，你和我各继承了一部分。我需要你把你的那份儿转交给我。” 他拿出纸笔，“由你出具文件。” 第401章 汉默举起在半空的手有那么一刻的僵硬。 “孩子，”他叹息着说，“爸爸现在已经连拿笔的力气都没有了啊。” “这样，”艾尔文斯说道，将纸卷向上拿起来，“我来把文本给拟好。你只需要签上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了。” 他开始书写。汉默紧张地等待。房间里只剩下老人浊重的呼吸。 少顷。财产转送的文书写作完成。他用魔力把老人的身体向上承托起来，将文书与签字笔送到他的手中。 汉默的嘴唇翕动着，认真地首先把这份文书从头到尾默读了一遍。然后他找到了下角留出签字的地方。 但在他的笔尖落下之前，精灵伸手过来把纸张给挡住了。 “等等。” 汉默抬起头来看向他，枯干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 艾尔文斯假装没有看到他暴露出内心忐忑的小动作。 “我用这份文件，真的可以把母亲的遗产给提出来吗？”他问。 “为什么不可以！”汉默说道，“就算没有——就算没有这份文件，伊薇露莎的遗物也该完全属于你的。你身上流淌着精灵之血！除你之外还有谁当得起这份儿遗产呢？”他摇了摇头，就想把纸笔都给放下来，“孩子，你根本没有必要强迫你的父亲来签署这个。” “是啊。说是这么说。”艾尔文斯不咸不淡的语气回道，“但我觉得该有的程序还是要有的，尤其是在母亲的遗产已经被家族法师代管了那么多年的情况下。不考虑别的因素，单从法理角度，我拿这份文件给他们，可以把遗物全数都给提出来吗，父亲？” 同样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可是这一次，汉默却无法再给出与刚才一样的答案了。 他嗫嚅着。喉咙的深处发出意味不明的声响，无法形成完整的话。 艾尔文斯把竖起的纸张给按下来。偏过头来看着他。 “所以，不能。因为你在这之前，已经把母亲的遗产许给了他们，对吗？” 汉默的肺部发出像是在拉动风箱一样可怕的呼吸音。“我没有办法的！”他说，胸膛在剧烈地起伏着，“你看，他们都是强大的魔法师……可爸爸，你的爸爸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他们问我要。看起来好声好气，似乎有商量的余地，但是，实际上……” 签字笔从床沿滚落，啪的一声落在地面。老人双手掩面痛哭了起来。 “对不起。艾文。我原本也想保护好……我没能保护好伊薇露莎，那么至少保护好她留下的……遗产，还有你，可是，很多事情它并不是想要怎样，事实便可以很好地做到，尤其是……你也是一个天才的超凡者！不会懂得一个普通人面对这样的局势是多么地无力。” “是啊，我不懂得。”艾尔文斯轻声说，“看来是我把事情给想象得太过简单了。我还以为，有别于一般人，你毕竟做到了一个超凡世家明面上的家主，所以对于这些事情，你也许会有办法。” “没有办法的！”汉默摇着头又重复了一遍，“我这个家主。只不过是他们把一切能拿走的全数拿走，然后丢出这么一个位子来安慰我罢了。” “这样……这样。”艾尔文斯从善如流地点头，“那么我也就不让你为难了，父亲。” 他把摊开在被子上的文书给收走了。汉默用感激的目光看着他，又把被子向上拉，方便他捡起掉到地上的笔。 纸与笔都又被艾尔文斯给再一次收起来。但是那个药瓶——说话期间它被摆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也被他拿过一起收了起来。看着它消失到空间里不见，老人脸上的表情剧烈变化。 “艾文，”他喊道，声音颤颤巍巍，“那个、药水……” “药水我收起来啦，”艾尔文斯温和地微笑着，“精灵的一半寿命可是不小的代价，不是吗？刚刚我们已经说过，我有义务来保证它能够换回足够的利益。” “你只管去找他们要啊，艾文！你现在已经……我看不出你是六星还是五星。当年你刚刚觉醒的时候就已经把莲娜夫人都给掀翻，现在他们哪怕加到一起也不是你的对手，”汉默说，“只要你去要，他们只能把伊薇的遗物打包出来给你，就像当年从我这里把它给带走一样……” “也就是说有没有你实际上区别都不大，对吗？这样的话我为什么要分出自己的一半寿命给你——” “——因为我是你的父亲！” 汉默歇斯底里地喊，似乎耗尽他老迈的身躯最后的气力。 艾尔文斯站起身来。再次向他笑了一笑。从他的笑容里，汉默意识到，有什么东西，一如他流去的光阴般，从此不再了。 ……其实他从很久之前就应该意识到了，在他询问他自己母亲真正死因的时候。只不过他仍然怀抱着幻想而不愿意接受。 艾尔文斯前去墓地看望母亲去了。伊薇露莎葬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洁白的墓碑雕刻着花与月的纹章。前些年外出任务顺道来过几次，到现在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来看她。 杜维听说他离开，于是又回到了汉默的房间里来。老人已经重新躺回到床上，他听见他在咕咕哝哝地在说： “为什么不能分给我呢？你原本也只是一个人类。精灵的无限寿命是完全转化后才有的，也不一定真就无限，那些古代精灵现在都跑到哪儿去了，真要无限他们怎么一个个都不见影儿……” “你在说什么？”元素法师皱起眉头，“你和他都说了些什么，爸爸？” “去把他的永恒魔药给我拿过来！”汉默喊道，“去——” 杜维耐心地先弄明白了详情。“精灵的爱情魔药？那种东西不可能会有。就算真有，对您也不会有用——由爱情出发施展的魔法，想要生效，需要爱情真的存在。他是一个骗子，只不过是想要骗你把他母亲的遗物给他罢了，不要太把那些东西放到心上，爸爸。” 汉默相信了他，同时也深深地陷入了绝望。他与其说是盼着长子回来，更确切地说是盼着长子以王子殿下的身份及与顶尖强者的关系，能够为他带回灵丹妙药续命。但他的愿望是不可能得到满足的了。 绝望之下，他没有再支撑太久。 前家主的身份，以及与艾尔文斯的关系，让温斯顿家为他举行了盛大的葬礼。 新的家主讨好地来问是否要把汉默与伊薇露莎合葬在一起。“不不不，”艾尔文斯跳起来，“请你们务必饶过我妈。” 第482章 所以最后汉默是与詹妮（杜维的母亲，多年前也已去世）合葬。艾尔文斯处理完相关的事宜，通过契约联系风时，让他召唤自己回群岛。 风时立刻把他召唤了出来。 “艾文！”他冲上来把他给抱住，用力地亲，又小心地观察他的脸色，“还好吗？” “……” 艾尔文斯实话说不是很好。风时搜肠刮肚地组织语言安慰他。 艾尔文斯摇了摇头。 “我没能把母亲的遗产给要回来。” “……诶？” 风时愣了一下，抱住他一顿揉搓。 “没事啦，不着急这一时，以后会回来的啦。” “是吗？” “嗯！”风时用力地点头，“他们想得美的，精灵族的宝藏，全便宜给他们……” 艾尔文斯看了看他。 风时的表情非常生动，还要接着说，但旋即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赶紧把嘴巴给闭上了。 艾尔文斯不由得笑出来。 “我去换衣服，先生。” 风时追着伺候他换衣服。习惯性的，还想要恰点饭，不过旋即意识到这时候好像不合适。 他从后面抱住他。 “你要是难过就和我说。我在岛上不能出来，这样的事情也不能陪你。”他摇了摇头，“我是你的丈夫，我应该陪你的。” “还好啦，”艾尔文斯说，默了一默，“好吧。其实仔细想想还是会有点难过。” 风时安静地听着他讲。 “他对我很好的，截止到我第二次检测天赋仍然失败，他对我都好到无可挑剔。”艾尔文斯轻轻地道，“虽然我可以说，这是为了他自己，但是这里面真的完全没有感情在吗？……我想多少它还是有一些的。” “但是我没有报答他。在最后我还骗了他。杜维在那里，应该很快便会揭穿我，他的心里一定会很难过吧……在那样的情景下还被儿子欺骗。” 他苦涩地笑了一笑，“所以他……才这么快就走了。我不会有机会就欺骗的行为向他道歉，也不会有机会真的给他搞来一份延长寿命的魔药了。永远也不会再有。” “他已经活过了作为一般人无法想象的光阴，”风时说道，“而这是你是脱不开关系的，如果没有你，温斯顿家族不会消耗掉那么多的资源在他的身上。” “但是还是会为失去而感到难过，先生。”艾尔文斯转过来，把头埋在他的肩膀，“我无法想象未来我还要这样送别您。” 然后泪水就洒了下来，顺着宽松的居家长袍的布料无声无息地往下洇。 风时的动作僵硬了一下。 “但是我和他不一样，我还会回来的呀，艾文。” 第402章 风时各种发誓他还会回来的。为了让他开心，还从未来的图景中捡了一些能说的和他说。 但即使是这样也无法让精灵停止难过。 他抱着他，不愿意放开，“如果时间能够停下来，就停到这里不再向前流动就好了。” 流逝的时间总是带来悲伤。汉默的事情过去没多久，莱蒙德家那边又传来消息，前战争神官阿莫斯的身体状况现在变得不容乐观。 是太过衰老的原因。在过去吉尔伯特曾面临时间侵蚀生命的问题，时空之旅额外带给了他更多的岁月。但阿莫斯的情况与他不同。他已经知道了风时身份的秘密，所以再也不能与衪相见。 “让他先去冻眠舱里睡着啦！”风时说，“等到回头大复苏就好了。” 对于伊莎贝尔，他也是这么说的。新教会成员，那些致力于让神明得到自由与解脱的圣职者以及神学研究者们，为了阻断信仰链条的形成，他们在这些年来，始终避免与他相见哪怕一面。 对于时间流逝所造成的年老，当药物无法很好奏效，唯一的应对便是冻眠舱封存。哈伦卓耿的冻眠舱曾经因为时空之旅而空出了很多。现在，又一台台迎来了新的主人。 都在等待着大复苏。艾尔文斯其实很不喜欢这样。他觉得这是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的先生去死。“但是那么多根本没有相干的人，都回到古代，获得了第二次的生命，”风时说，“让这些真正忠诚于我的人什么都得不到，过早地走到人生的终点，你觉得这能说得过去吗？” 他很感激于他们为了他的自由所做的。大复苏的魔力喷发会着重在一些区域，通过地理的测绘与多层次的推演，现已确定了彼时将极大受益的部分地点。风时这段时间里各种忙着安置。艾尔文斯被他安置在自然之力最为强大的地方，拉斐尔则是在天上。还有卡内基（血魔法师要趁着这次机会冲击圣阶），莫桑迦德，以及龙蛋也各自都在适合的地点。伊莎贝尔等教授们都享受到额外的照顾。以及那些过早洞悉了真相的学生，“他们到现在睡了那么多年耶！那些远不如他们的人现在境界都非常高了，可是他们却一直在当年的状态停滞着。到时候也都要补回来。” 全部都安排好了之后，风时显得如释重负，额外地高兴。但是艾尔文斯却无法高兴起来。因为每当他完成一件事情，就意味着距离他的离开又近一步了。 他已经开始发现爱人身上的变化。最直观的变化是他开始不再那么热爱吃饭了，魅魔意义上。 刚刚结婚的时候他一度还担心过，品尝到终极的美餐后导师是否会堕落，事实证明了他的担忧是多余的。虽然某人是总要求吃饭，不过那离堕落的程度还远，他把这当作是因为他有坚强的意志——作为战士和某法师就是不一样，但在后来他明白了，那是源于神明属性的中和。他们的婚礼，被导师视为是满足自己离开前的愿望，说明早在结婚之前，他就开始受到信仰之力的影响了。 曾经艾尔文斯觉得至高无上的神明堕落为魅魔是那么让人悲哀。通过性行为获取食物尤其令人心酸以及难过。但是现在，他反而开始希望他能够多吃一点。 为此他甚至不惜在家里穿了透明的纱衣。 “哇艾文艾文艾文！” 某个美人导师他果然立刻被吸引了过来。绕着他不可思议地新鲜个不停。隔着衣服去摸他的腹肌，蹭啊蹭，然后还舔了舔。 高兴地坠着他扭来扭去：“我的我的我的——我的艾文腰好细，但是又好有力，哎嘿嘿嘿嘿嘿嘿嘿……” 艾尔文斯就听着他不停地发出迷惑的声音，并在最后进化到“快来让我拍一张”的环节。 他给他拍了很多张，终于忍无可忍。 “先生，你不要吃饭？” 和他的腹肌亲密贴贴的紫色心心猛地一下激灵了起来。 “要的要的，我当然要，”风时举起手来叉起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可算说了！我等你请我吃饭都等好久了。” 艾尔文斯气堵。 “你还用我来请吗？你什么时候吃饭难道不是想吃自己就欺上来了吗？” 风时的脚尖踮起左转右转。 “但是今天我决定要矜持一点嘛。” 艾尔文斯知道他是在撒谎。他向前走，银发的美人慌乱向后退，砰地一声撞到了餐桌上。 然后他就被架了上去。水晶花瓶的花也被捽了一朵下来安置到了不该安置它的地方。“艾文！” 紫色的桃心飞过来用力地拍了他。 “你要我停'下吗？就到这里结束吗？” 银发的魅魔摇了摇头，有晶莹泪水自他的眼尾如星辉般流淌。 “不，”他的声线染满了水汽，“我要吃饭。” 艾尔文斯给他吃，从餐厅出去又到楼上卧室。各种各样的小玩意被搬出来洒满了一床。然后因为太多了总是很容易硌到，于是又转移到飘窗。 飘窗上被风时铺了暖融融的毯子。在这时就格外地舒适。他们发出响动。拉斐尔在远处听见于是就抬头向上看了一眼，笑容旋即僵硬到了脸上。 “被看到了呢。”他在怀中人的耳边说。满意地感受到恶魔耳尖传来战栗。他不记得自己过去可曾有这么恶劣。 最后又回到了床上，仰面向上躺着，手拉着手。 “我错了。”风时说。 “您哪里有错，先生？您是不会有错的。” 他是这么说。但是风时很清楚。他冷落了他，这源于他更进一步地向神明靠拢了。 他努力地假装成往常一样的样子，缠着他要恰饭，和两个人打打闹闹，该回去古代继续回去古代……直到这一次，在远古的时空出了事。 艾尔文斯夜间醒来。发现身边空空如也。 他的导师——他找不到他了。 不会是起夜什么，魅魔的种族是不存在这样的需求的，或者说它们的生理需求就是待在契主的怀里安静睡觉。他把感知扩大到周边，但是无从寻觅他的气息，又将意念集中在契约烙印，然而另一边却没有回应。 他试着念出召唤的咒语——可是——哪怕他召唤，导师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在他的身边。 第483章 艾尔文斯深深地呼吸。确认过自己不是在做噩梦，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想起了导师那天说，他计划瞒着他们，让他们一觉醒来发现他已经走了。可是这个计划不是已经废弃了吗，难道说因为他……？ 但是这是古代。艾尔文斯重新看了一遍旅馆的房间里古老到完全称得上是落后的陈设。最好的客房也是这个样子，进一步说明了他所身处的时空。如果在是现代，那么不是没有可能……但这是古代，导师怎么说也不会把他们给这么丢下的。 他冲出去找拉斐尔，用力拍他的房门。天使一脸没好气儿地把他给放进来，在听他说完发生了什么一下子也清醒了。 “——连召唤术都没有用了？！” 后半夜他们就在找他。先试着问了旅馆大厅里喝酒的人，艾尔文斯又用了问道自然。但是风时最注重就是避免改变历史，怎么可能会在古代时空随意留下自己的讯息。 “如果卡内基这次也回来了就好了！”拉斐尔恼火地说，无论是术士还是圣武士都不是擅长定位与搜寻的职业，两个人现在的状况完全就是两眼一抹黑。 旅馆里喝酒的超凡者们满脸都是不解地看着他。 “神明的宠儿啊……虽然不知道你究竟遇到了怎样的困难，但为什么不向你所侍奉的神明寻求帮助呢？” 善意的提醒一度像极了对傻子的关爱。拉斐尔与艾尔文斯相对呆滞了好久。 最后他试探着使用了神术。 这次，另一边传来了回应。 第403章 并不是非常明晰的信号，而是……只能说是存在的回应。但这也足够拉斐尔定位到他的位置。 两个人向回应传来的方向赶过去，最终在一个教堂外面发现了他。 这甚至是一个圣光教会的教堂。容貌靡丽的魅魔站在教堂高大庄严的拱门，光与影的分界。一边的魔翼如浓墨逸散着邪恶，然而另一边却沐浴着澄净的光辉，神圣比天使的羽翼也不逞多让。 他的手扶在门框上。投给他们优美的剪影。教堂的深处正传来礼赞的歌声，他深深地沉迷在其中。 以至于连他们的呼唤都未曾听闻，直到艾尔文斯将手放在他的肩膀。 他吓了一跳，向后转过身来。紫罗兰色的眼睛眨了一眨，跟随着面前浮动的光点，有那么一刻的无措与茫然。然后他反应过来，一下陷入了慌乱。 “艾文……拉斐尔！”他抓住他们，语无伦次地解释说，“我正在睡着，突然听到有人唱歌，还挺好听的，于是就来到了这边听了。” 他斜过身去，用紫色心心指着教堂的内部努力地安利，“你们听你们听！是很好听对吧？感觉到这个唱诗的旋律，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呢。” 拉斐尔认真地听，然后皱起了眉头。各教派的圣歌他听得多了，并没有觉得这有哪里不一样了。 艾尔文斯上前捧住了他们的导师的脸。 “这儿是哪里，先生？” “是一个教堂，”风时说道，声音开始小下来，“一个……圣光……教堂。但我单纯是因为他们唱歌好听，所以才特意过来听的。” 艾尔文斯听着他说，慢慢地点了点头。风时举起手来捧住他的手。他多么希望这一关已经过了，但是金发的精灵却接着在问：“那么这个教堂又是在哪里呢？……您还记得我们住在哪里吗？” 风时无法再给出回答了。他们住在一个旅馆中。可是他却完全说不出那个旅馆的方位。他是怎么来到的这里？这一段记忆完全地从他的脑海里消去了。 他更加地慌乱起来，连忙使用追溯因果线的能力确定自己在来的时候是否闯了什么祸，需不需要补救。还好并没有。他是听到曼妙的乐曲声，然后就从特殊的通道中直接来到了教堂里。……不，等等，这完全就是神明被召唤而降临的过程。情况变得更糟了。 夜深人静。教堂里有人听到了这边的说话声。一个穿着白袍的神官暂时停止了进行中的仪式向这边走过来。三个人连忙向阴影里退开暂避。拉斐尔施展出一道法术用来混淆他的感知。风时低着头跟着艾尔文斯向前走。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意识到好像用不着这样，“你们有东西留到那边旅馆里吗？” “没有。”“我们不会随便乱丢东西以免引起盗贼的光顾。” “那就没必要再在这里躲躲闪闪啦——我们这就回去吧！” 他打开了空间通道，带领两人回到了哈伦卓耿。从时空圣殿传送回家，他揽住他们的肩膀拍了拍，然后笑起来。 “不要太放在心上！这个……只是一个意外。众所周知我们的生活中总是充满了意外，啊哈哈……” 可是天使与精灵没有一个人跟着笑。他看着好像一个傻子。风时怂怂地从他们的肩膀滑下来，捧起心心捂住了嘴巴。 可怕的沉默持续。拉斐尔拿出了一支熏烟。指尖随响指亮起了一簇圣白火苗，但旋即又不耐烦地把火苗熄灭，香烟也放了下来。 最终是艾尔文斯问出了那句话，尽管他们实际上并不欲获知答案。 “您还剩多少的时间，先生？” “我……我还剩呀？呃……这个……这个那个。”风时把尾巴放下来，双手和心心一起在空中挥舞，“这个它很难算的啦！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亲爱的导师他数学不好——” 拉斐尔抬起头来。 “已经不多了，是吗？” 价格不菲的方加山脉地火熏烟在他手里被捏成皱巴巴的一团。风时慌得扑过去抱住他。然后他从身后听到压抑的哭泣的声音，又连忙转回来把精灵给抱到怀里。 “艾文……拉斐尔，艾文！我还会回来的，”他安慰道，“只是暂时地离开，等到以后还会回来。” “我不信。”拉斐尔说，“除非你告诉我回来的时间具体是哪一天。” 风时知道是知道。但该怎么和他们说。如果他说的话，毫无疑问这两个能设置一个倒计时一天天盯着。有了这份儿预知的能力很多事情就要乱套了。 他一脸的犯难。艾尔文斯轻轻地摇了摇头，“好了，不问你了，先生。我们只把这最后的时间开心快乐地度过。” 他觉得他是不应该索要导师太多的安慰的。明明是后者要付出生命的牺牲，是他们应该想各种方法来哄着他。 他把竖琴从置物架上拿了下来。 “您想听歌，那么我弹曲子给您听好不好。” “好呀好呀！” 艾尔文斯给他弹奏了乐曲。漫长的时间足够他学会诗人文雅的技艺。拉斐尔也被他架着，被迫一展天使的歌喉（“什么鬼天使的歌喉，这说法好尴尬啊！”他愤怒地喊，但却被艾尔文斯给噎回去，“然而你就是天使本使啊？”） 风时并没有度过太多像是这样快乐的日子。因为信仰之力的累积从模型上来看像极了一条复利曲线。它存在一个拐点。当这个拐点被迈过，一切都被极大地加速了。 艾尔文斯这天发现他不正常地走神。无论是说话还是做别的事情，有时会有那么一刻的不在状态。他询问他是怎么回事，身体上是否有感到异常。风时慌里慌张地摇头。他立刻就懂了，点亮了通讯终端。 网上有人在说战争之神回应了他的祈祷。他把相关的讨论举给风时看。 瞒是瞒不住了。于是风时只能承认：“是这样的艾文。祈祷对神明来说就像是写进程序里的，我也不想回应，但是我说了不算。” 艾尔文斯想到拉斐尔那天的神术收到响应的过程。导师响应了他，所以他们才能对他进行定位，但是他本人对自己何时进行了响应并不知情。 眼前的美人还用一脸做错了事的忐忑的表情看着他。他轻轻地捧住他的脸。 然后在他的身旁坐下，给人工智能与网络部的部长拨通讯。问他那边在做什么，放着那么多人在讨论为什么不压。 “在压啊。”默林的声音从另一边传过来，“不仅压了还甩了锅，没看到那些与当年相关的势力正在挨骂吗？” 艾尔文斯又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有人在隐晦地讽刺那些参与了弑神罪案的势力，言道是乌斯卡人最擅长言论控制，他们这些标榜着为自由而战的英雄斗士们用起这一招来也一点儿不差。 “但是不可能压得住的，艾文。因为问题主要是在，我与信徒之间的联结更进一步地增强，我的生命形式又出现了新的层次的变化。”风时拉着他说道，担心他情绪的波动之下对那边说出不合适的话，“不是说，你把这些言论压下去，他们就不会知道战神会回应他们的祈祷。我已经变成这样……事情到了这一步，在一些神性亲和强的人眼中我现在就是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bilingbiling的存在，他们一抬头就看得到我。” “当然了压一压肯定是有好处的，”默林说，“而比强压更有效的是——断网。你可以留意一下人数。很多区域网络已经禁用。无疑这会带来不小的灾难，所以呢这个锅我也甩出去了……” 第484章 如果有参与了当年之事的势力在这里接受采访，那么必然有一万句泽坦脏话一定要说。但很可惜并没有。艾尔文斯也不想换位思考他们的内心感受是怎么样的。 “那这样的话……这样的话。他们岂不就会纷纷向你进行祷告，然后那些信仰链条就会向您身上绑得越来越多，越来越紧……”他把终端给丢开，握住了导师的手，“您就会完全成为神明，被他们推上神位，然后——” “然后我就自由了，”风时说，打断了他的话，“这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些没用的凡人！能不能不要那么依赖神明。这么多年了，仍然学不会独立行走，惨烈的教训就在那里摆着——但还是寄希望于神明来拯救！” 艾尔文斯气得喊道，中间想起来终端，于是把通讯给挂断。拉斐尔那边同步感知到什么，冲进来问情况。艾尔文斯把事情说给他。天使同样也气得大骂。 激情辱骂终止于他们突然发现导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神了。两个人一刹那不敢发出一声，然后反应过来——他现在又在回应祈祷，那么无疑应该打断才对——艾尔文斯扑过去摇晃他的肩膀，“先生……先生，先生！” “啊，”风时回过神来，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了抱枕，“我……” “别理他们！”拉斐尔喊道，把他往精灵的怀里一推。 艾尔文斯被恶魔的犄角给撞到下巴，一脸懵逼地抬起头来，而后便收到了他的天使朋友不容违抗的命令。 “——快去喂他吃饭！” 第404章 抱枕从他的手里掉出来，落到了地毯上弹了弹。 风时攀住他的肩膀。艾尔文斯抱着他前往楼上。但走了几步他又停下来。 “先生。” “……嗯。” 拉斐尔过来询问究竟是怎样的情况。 “他不想吃。”艾尔文斯转过头轻声地和他说。而后把导师重新扶到了沙发上坐下。他拉起摇晃着他的手，“您现在感觉怎样，先生？” 风时无措地摇头，“没……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呀。他们祈祷，我作出回应，一整个儿就是非常自然而然的过程……就像你们在做事情的时候也很容易被外界新鲜有趣的刺激给夺去注意。” “我晃您的肩膀。然后您就从回应他们祈祷的状态又回过神来了，”艾尔文斯问，“也就是说，我们可以通过再在这一边对您进行刺激，让您中断对祈祷的回应，对吗？” 风时点了点头。艾尔文斯看着他也点了点头。“那好，”他说，“我们就负责在这边看着您。” 他征询的目光投向拉斐尔。拉斐尔思考了一下，并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于是两个人就这样紧密看着他——有两个人的好处就是当一个人累了无法很好地集中精力，抑或者是有事的时候，就可以由另一个人无缝地补上。 风时一旦出现神游天外的情状，他们立刻就把他给喊回来。 对此艾尔文斯有一点担心。那就是如他所说，神明对祈祷进行回是自然的本能。而他们强行将他回应的过程打断，则是不自然且违反规律的。一直这么做，他会不会被弄得难受？ 这个问题所对应的是肯定的答案。风时因为每每被打断，开始变得焦躁。但是他在格外注意着控制自己的情绪，对他们所做的非常配合。艾尔文斯最初以为这是他特意宠着他们——因为不想让他离开，他们先后闹了好多次了，还为此感到十分地自责，不过后来他明白过来，其实是导师本身也不想离去。 他将其称之为“置之死地而后生”，坚持那是他应该做的，并展现出泰然而又积极接受的态度。但事实上，他并不愿意走，重回神位然后献祭，离开爱他同时他也深爱的人，迎向那漫长而又苦涩的孤独。 可是自己对此又能做什么呢？要怎样才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无力的感觉是那么痛苦，尤其是当他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打断导师对祈祷的回应也没那么容易了。 最初的时候只要推一推或者喊一声就行。然后变成必须要凑到耳边去喊或者大力摇晃。再后来，普通的触碰已经完全没有效果了，最怕被捏的某颗心心在这时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风时自觉地把他的桃心放在方便他们够到的地方。如果他又开始走神了那么就抓住，然后捏——某个来自异域的学者在进行体验过后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份儿工作，并热情地提出他可以无缝换精力值满格的身体过来，监守的任务如此便可以完全地交给他，“然后你们就能安心放松休息啦！” “？？？？？”艾尔文斯头顶冒出问号，“你是从哪里出来的，拉斐尔这么一个大电灯泡还不够亮吗？我再额外加上一个？？” “就是，能不能有点出息！不就是心心吗？有什么好捏的，”成熟而又稳重的法师院院长鄙视地说，但下一秒便挤开了默林坐到了沙发上，紫色桃心被他抓到手里揉圆搓扁，“别人的心心捏起来就是比自己的香嘿嘿嘿……” 但随后他就惨遭制裁。扁在一边的红色心心被风时一把薅住用力地掐。“嘶——放开，你这手劲你这手劲……”伟大法师表情扭曲，“你一个战士之神对自己的手劲有点儿数好吗？！” 两个魅魔滚成一团，漆黑的翅膀扑棱朴棱到处乱打。但紧跟着又被艾尔文斯给强行拆开，“怎么还一个个都凑起热闹了，快给我起开——那是我家先生，你们觉得这样合适吗，啊？” 拉斐尔小声：“也是我家先生……” “拉斐尔！！” 几个人全都被他给轰出去。艾尔文斯砰地一声在后面把门给关上。这么对待前来关心的朋友，他当然也觉得自己蛮不讲理……但是！导师所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自私得要死。真想把碍事的家伙都扫开，一个人完完全全地占住他。 又过了一段时间，哪怕是心心也不好用了。艾尔文斯眼看着他爱的那双紫罗兰色漂亮眼睛逐渐失去灵动的光彩。风时对很多事情都失去了兴趣，时常静静地坐在那里，也不说话，让人甚至难以将其与回应祈祷的出神的状态区分开。 “不行，得再想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带给他新鲜的刺激，”拉斐尔说，羽毛笔（用他自己的羽毛做的）在纸上涂涂画画，“……也许我们可以去刷刷短视频增加一下灵感。” “你想到的我当然也有想到，能做的都已经做遍了，”艾尔文斯说，“有些换个地方去做倒又是一番新奇的经历，但是我们现在只能待在岛上……” 自从那一次圣光教堂事件过后，风时就没敢再带他们回去古代了，怕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导致回不来。只能待在岛上，漫长的光阴让群岛再奇特的地点也完全失去了新鲜感。 “所以，就到了用那个的时候了，对吗？” 艾尔文斯没能听太懂。 “你说什么，哪个哪个？” “我是说那一天，”拉斐尔往外看了一眼。现在他们在地底空间的法师塔，他和艾尔文斯在房间里面合计，风时和卡内基在玫瑰花下泡温泉，“我让你去喂他吃饭……你却没有喂。原因不就在于担心一上来刺激给得太大，以至于其它的手段就无法生效了吗？” 艾尔文斯有那么一刻的沉默。 拉斐尔看着他愣了一下，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这些天原来一直都以为错了。 艾尔文斯赶在他开口之前表态。 “我今天回去试试。” 温泉水面漂满了玫瑰花瓣。银发的魅魔从里面出来，身上的香气更加地浓郁了，而且格外地慵懒。 他向精灵伸出手，要他抱他回去。艾尔文斯把他打横抱到臂弯里。光祼的双脚甩下一串的水花。 拉斐尔目送他们飞回家。 第二天到晌午。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立刻就去关心：“怎么样，效果好吗？” 年轻的精灵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这么直接地问。他尴尬站在那里一时无法作答。某位纯良天使偏过头把他细细地打量了一眼。 而后准确地从中看出他的沉默是源自于心虚而非难以企齿的羞涩。拉斐尔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那么到位的气氛，你们居然没有做？” “因为……他其实并不想要，拉斐尔。” 导师究竟想不想要，他当然看得出来。夜晚他懒懒的困困的，回到卧室床上之后，把头埋到了他的怀里蹭啊蹭的想要睡觉。 艾尔文斯轻轻地拍着他睡了。 他把经过简单地讲了。天使头顶的光圈都快要掉下来。“是啊他不想要，困得只想睡觉，但是你只管喂给他他也就吃了，接着还会管你要更多。” 他瞪着眼睛看着他，隐藏的没说出来的话是“你是不是不行”。 “可是现在他已经与过去不一样。”艾尔文斯分说。 拉斐尔又怎会不知道现在风时已经与之前不一样，“我是说你只管喂啊，然后把他重新变回过去的那样。没用死你得了艾尔文斯——你就只管在这里君子吧，然后我们的导师就要没了。” 第485章 提惯了战斧的手一把拎起术士的领口，“不就是战争之神吗？在基地的时候还是个正常人，池知道他的身份整个就变得不一样了，在那里磨磨叽叽怂得一批……他和我说过你之前是怎么饿他的，但凡换一个人……” 艾尔文斯扣住了他的手，强制止住他的动作。 “那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是处男，拉斐尔？” “我当教授在忙，终于不当了就是现在，”拉斐尔抑制不住他的怒火，“你是看不到吗？我哪有那个时间——” “——我问的是为什么‘直到现在’。”艾尔文斯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在基地不少的时间，没听说过你谈恋爱，然后是哈伦卓耿的那么多年，某人天天在吹自己经验丰富，实际上从没有男朋友或者女朋友，然后到了那天，当众承认自己是处男。告诉我为什么？你在平台的粉丝数一直都比我多，那么多的人喜欢你，这位帅气强大跳荡不羁的天使，你为什么一直处于单身状态？” “因为……”拉斐尔道，这一下换成了他吞吞吐吐，“因为……” 他的手一点点向下滑了下来。 然而精灵沉碧的眼睛始终逼视着他，一定要他对此进行解释。 “好吧。”拉斐尔说，“我这么和你讲，天使并不是一个依靠有性生殖来繁衍的种族。” 与人类的混血让他们改变种族传承的方式。但他现在已经完全觉醒为纯血天使，而之所以能够实现这完美的觉醒，很大一方面也正是因为他是距离纯血天使最近的存在。 “所以你在这方面欲望很淡薄。”艾尔文斯道，“换种说法就是那档子事对你完全没有吸引力。” 拉斐尔无可否认。 “作为天使尚且不喜欢。所以你为什么会觉得，一个神明会那么容易接受？尤其是他现在身上还出现了圣光——战争教义对爱欲之情就已经相当不齿，圣光信仰更是泽坦诸教中对禁欲要求最为严苛的教派！” 艾尔文斯缓缓摇了摇头，“我永远也不会强迫他做他所不愿的事。” “……好吧。”拉斐尔默了一默，“是我错了。” 艾尔文斯把他的手给放开。 拉斐尔匆匆跑去楼上看风时的状况。艾尔文斯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气，无力地向后倚到了隔断墙上。 第405章 拉斐尔对他的作为很有意见。而他又何尝不想要。他又不是某些天界生物，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那种凡人仰望着神明、不敢亵渎的心理，经过了这么多年，尤其是还解锁了那么多的姿势过后，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他是他的丈夫——对于这个身份，他已经完完全全地、不能说是接受，只能说是习以为常深以为然。 导师是那么爱恋着他，魅魔的特性让他对他的需求格外地密集与频繁。而他正年轻，血气方刚，被他如此索取——更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宠溺，造成的后果当然是食髓知味并在其中深陷。 他们是那么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可是凡人的信仰把一切都给改变。 他好像还应该谢谢这个过程是循序渐进的。如果它是那种突然的终止……那么他怕不是能给生生憋死在这儿。 这样当然不好。他的导师就要走了，走向死亡，为泽坦以及他们所有人而牺牲，可是他却还在想着这些事。可是，生理层面的需求不是心里说“不能不能”就可以消除的。更何况，他的身体早就被他如此纵容着给宠坏了。 他努力克制着不显现出来。在冲动格外地强烈的时候，背着他悄悄地自行进行解决。共同走过的漫长光阴提供给他如玫瑰般甜美的回忆。然后，用清洁术配合着沐浴，收拾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再过去见他。以此藏住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事。 风时果然被他给瞒过。但是时间长了，他还是自发地想到了他会存在需求。 “艾文！”他双手按着膝盖跪坐在床上，“你看今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我们要不要做一些快乐的事情呢？” 一边说着一边一键爆衣，精致漂亮的魔翼在他的背后张开，是和桃心尾巴一样的魅紫色，柔韧的翼膜流转着润泽的光。 艾尔文斯的视线顺着他手所指向外看了一眼，好大一太阳让他的额角缓缓滑下黑线。风和日丽与万里无云，什么时候适合做这种快乐事情了，他摇了摇头把几件一时穿不着的长袍给折了起来。 “咦，”风时在后面一脸疑惑，“不要来吗，我们都好久没有做过了耶。” “是好久没做了，但也正是因为这个，让我习惯了所以并不怎么想。” “……是吗？”魅魔偏过头去不信地说，屈起手指抵在线条流丽的下巴颏儿，“可我们相亲相爱的时候我有发现你体温升高，还有其它的一些变化。而且读心外挂告诉我，你有的时候，会在心里想……” 艾尔文斯向后转过身。“我也只是想想而已啦。毕竟您那么可爱还漂亮。人的脑海里，每天都有无数的念头转过，突然间想到，然后紧跟着就又想别的事情去了。想到什么并不意味着就一定要做。” “哼，”风时把头又扭了回来。确实是这样，精灵有的时候想起那些，紧跟着便又会去想别的事。但是这并不足以让他判断他真的不想要。他从床上下来，指尖点点扣住了他的腰，“来嘛来嘛艾文。” 艾尔文斯不来。他把折好的衣服按照不同的类别一件件放到柜子里。“您不用这么……迁就着我，先生。没关系的。本身精灵就是那种性情淡薄的种族。” 风时呼地摇头，连带着身体也同步旋转，打卷的发稍与紫色的心心都甩去打在他的身上，“——淡薄的种族？要不要我和你讲讲西弗法尔在和卡内基正经在一起之前有多少个情人？他和他们之间没什么感情，纯粹就是为了满足需要！” “西弗法尔是黑暗精灵。因为某种原因而堕入黑暗的族群，我作为正常的光明精灵，和他当然不一样。”艾尔文斯说，拿下来打到之后就干脆扁到了他身上的心心，“您要不要想想之前，我是怎么饿你的，先生？” 风时也就想了想。回忆起当年的自己持续恰饭而不得饿成那种样子，顿时就开心地扬起了唇角，“好叭！”他说，向后把自己抛到床上，床垫受力把他向上弹了三弹，“那么我们就不做叭！” 他现在是真的不爱做那些事了。很厌弃，很抵触，有的时候想想还会感到恶心。哪怕是过去，他还被称为阿修琉斯的时候也从未到这种地步。应该是以圣光为首的那些正神信仰如今也在向他凝聚的原因。 他很讨厌自己这样，竟如此地抵制那镌刻在生命本能中的自然的事，还连带着会膈应爱人亲密的触碰。但是，生理层面的反应不是他在心里说“不能不能”就可以消除的。他的精灵没有太重的需求真是太好了。 问就是开心，他在那里弹啊弹地玩起床垫。背对的角度让他无从看见精灵笑容的苦涩。 然后他就没再问过了。艾尔文斯持续地煎熬。痛苦是双重维度的，一方面是生理的需求无法得到满足，而另一方面则是精神上——信仰之力凝聚越来越强，现今哈伦卓耿的场面都快要控制不住了，随之而来的是导师神明化的程度更进一步地加深。 继那双眼睛失去灵动神采，每天活活泼泼摇摇摆摆的紫色心心也变得不爱动了。它安静地跟在主人的背后，当然更多的时候是他一起就那么待在那里……一动不动不发一语，不像是生人而像是雕像。 艾尔文斯就感到不很对劲，“先生，就算是神明也不该是这样吧？您看您过去，还可以去其它的世界玩并交到了很好的朋友，我的祖先他坑的你那一票，后续留下的传说中您也非常具有个性，然而现在……” 现在他变得是那么迟钝，很多时候他和他说话，他要很久才能反应过来。艾尔文斯心中不断在升腾着恐惶，明明还没有献祭，可导师的生命就好像已经在流失。 风时隔了很大的一会儿，才慢慢地摇了摇头，“不是的，是他们施加给我的其它的信仰太多了。” 他倚在他的肩膀，艾尔文斯伸手将他更进一步地揽进怀里。……明明就在他的怀里，可是他却感到，他和他之间隔着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无尽遥远的距离。 “过去虽然也全民的信仰都在向我身上凝聚，但他们都明确地知道我是战争之神，具有那样的风格与个性的神祇。但是到现在时间过了太久太久了，凡人对我的定义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地演化，他们敬仰我，把一切自认为美好的设定都施加到我身上……特质的标签打得太多的后果就是失去特质，我对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了。” 艾尔文斯抱紧了他，又一次难过到全身发抖，同时心下更生出更深层次的惧怖与担忧。 风时用力地想清楚，摩挲着他的手轻轻地安慰。 “不要担心，这不会导致你失去我的。这持续不了太长的时间……等我死后会失去记忆，像是这些短期的外来设定会被'干干净净地抹掉，只剩下最纯粹本质的存在。 第486章 “……虽然最初也是源于凡人的设定，但是它早就已经内化，并在漫长的时间里由我不断演绎，所以可以认为——那就是我自己。” 他欠起身，捧过他的脸来蹭蹭，又大力亲了一口，“到时候我就又是你爱的香香导师啦！” “……” 艾尔文斯说不出话。 他泪如雨下。 不过到了这天……这天。 事情出现了他意想不到的变化。 第406章 他仰躺在床上睡着。朦朦胧胧地他感到下方传来柔软而又湿润的触碰感。……是在做梦吗？恍惚之中他作出了这样的判断，但旋即意识到不对，放在一旁的手向下翻，他发现爱人已不在他的身边——而在他的身前。 艾尔文斯一个骨碌坐起来，同时打开了灯。回过头来，他对上魅魔那双妖冶惑人的眼。 银色的长发凌乱着，舌尖从一侧滑出，缓缓地扫过那闪动着水痕的唇瓣。 秾丽而又靡艳。这真的不是在做梦吗？他对置身的场景重新作出判断。 得到的是与之前同样的答案。“先生，”他一把将旁边的被子拉过来，悚然地问：“你……？！” 风时把散落的发丝简单理了理挂到耳后。 “我突然饿了啦，于是就决定起来悄悄地偷吃几口，”他倾身上前握住他的手，“既然你醒了——那么就快点过来喂我。” 他的双眼散发着与平日里一般无二的亮光。但精灵的反应却是不信任地向一旁偏过头。 将他的话缓缓地重复了一遍，“你饿了？” 怎么可能会饿——那么多的信仰之力在持续向他奔涌着。 风时的目光心虚地转向一旁。 艾尔文斯坐直了身体，轻轻地贴了贴他的脸。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做，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这并不是必须的，您没必要去勉强自己，先生。” “……哼，”风时揶揄地向下瞥给他一眼。就算被子被扯过来，可是该有存在感的东西还是那么具有存在感，“你猜我信不信。” “那无所谓的，只是因为被你给碰到了，而我又恰好正在睡着。不用管它，”艾尔文斯耐心地说，“过一会儿自己就好了。” 风时抓着他的手摇晃。 “好吧……好吧。实际上是这样的——我这些天被他们的信仰之力给影响，你也都看到了，变得简直就像是木头人一样，任何事物我对它的反应都很麻木。” 艾尔文斯认真地听他讲。 “而也正是因为麻木得太久了，我感到很难受。于是呢就想要去追寻一些……该怎么说，那种深刻的刺激？”他比比划划，感到自己的表达能力是如此贫弱，但是一时却又想不到什么更加贴切的词汇，“而又有什么，能比过去我们一起所做的事情更加美妙呢？” 他把头埋在他的肩膀，“我想要回味一下那种感觉，艾文。” 是如此地合情合理。艾尔文斯判断导师此刻的表达应该是真实的——这么说的话那他可就一点儿也不困了，他猛地翻转到他的身前，捧住了他的手。 风时反倒被他过于快速的响应给弄得有些慌张。“艾文，”他说，魅紫色的桃心紧张地向上举起，“可有一点我很担心，我现在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虽然我很想要试试，但真的开始之后，我究竟能不能接受得了，我现在其实也不太清楚……” 他垂下眼睛，片刻后又抬起，“所以，如果我感到不行我会和你说，然后我们就停下来。而如果我没有说不行那就意味着行，我们就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先生。”艾尔文斯说。他感到他的血流现在已经在加速了。风时把他刚刚盖了到身上的被子向一旁拉开。 然后就向下低下头去，冷白漂亮的手指抓住他——但还没有来得及进行更进一步的行动，就被精灵扣着两边肩膀强行向上抬起身。 风时顿时又一次陷入了慌乱。 直到被他一把拉进怀里，而后吻上那因无措而微微张开的双唇。 艾尔文斯小心地试探，密切关注着他的反应。 魅魔对他的浅吻回应以炽情的烈焰。 艾尔文斯稍稍地放下心来，把这个吻给加深，怀着的渴待已久的迫切，去口味那久违的甘甜。 夜灯在墙壁上投下他们的影子。卷发妖娆的美人被向后推去，宽松的睡袍向两边打开，透着灯光摇曳着像是烟纱又像是蝉翼。 甜蜜开始在房间里弥漫开来，精灵的手指像是在拨弄琴弦，轻盈而又曼妙地挑起契约恶魔愈发急促的吹息。 似乎很好……一切看起来都很好。他原本计划好了一个长长的前奏，逐渐唤醒他的身体对过往那旖丽风光的回忆，而事实看起来并不需要那么麻烦，他热切地欢迎着他，用主动把他的担忧给消去。 艾尔文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么，先生……” “——快。” 银发魅魔向契主下达指示，紫色的桃心连着后面细细尾巴不耐地在空中扭来扭去。 善良的精灵当然是遵从命令。 可可爱爱的心型绒毛抱枕被不知道谁给碰掉了，然后，胡乱那么堆着的被子也一点点向下滑落。沉呻与短促的惊叫，骨节分明的手在枕头上紧握。他们的皮肤都很白，由是可以看到，有筋络与淡青色的血管因过于用力而隐隐地突显着。 实在是太久太久了。他好馋他。艾尔文斯感到他现在好像有一种补偿的心理，希望能够把过去的渴望的折磨给一朝找回来。在确认过他的导师，尽管给人感觉是和之前不一样，但是那并不意味着抵触之后，他掐着那不盈一握的腰，从床这边一直到那边，把他翻过去然后再翻回来。 “哈，艾文，艾文……” 他断续的声线喊他的名字，圆润的脚趾一粒粒蜷起而后又松开。 繁复的魔纹在他的下腹部浮现出来，镂空的桃心一遍遍接受能量的冲刷。 终于，那波波漾漾的能量液面一点点平静下来。风时依偎在他的怀里，银发被汗水浸湿，妩媚地在锁骨蜿蜒。 精灵向他转过头来，淡金的长发同样有些许的零乱。 “感觉怎样，先生？” 风时顺着他流畅的美人筋向上吮吻过一线。 “好美味啊，”他说，视线在空中相遇，而后两人笑起来。哈伦卓耿的气温总是有点低，艾尔文斯亦习惯性地把被子拉来裹到他的身上。 两个人静静地坐着，风时隔着素色的窗帘向外望着天。现在天光已经明亮，他思考白天都要做些什么事……有信仰的力量在向他建立起连接，他闭上眼睛假装休息，竭力地把它向后推开。 这时裹在身上的被子又被精灵给揭去。 “艾文？” 艾尔文斯方才注意到他刚刚是闭着眼睛，连忙又重新把他给裹上，关切地问：“您累了吗，先生？” 风时摇了摇头，艾尔文斯也便相信他，他都不累而他作为宗师级别的强者又怎么会累，他把被子两次掀开，专注地看着他凝聚精神……风时听到他的内心在念，他想要把他给变成精灵贤者的样子。 他赶紧变成精灵贤者的样子，最初见面的形象，手里还握着根圣白法杖，然后在茫然中发现置身的房间也出现了变化，变成了迈特兰镇温斯顿家，母亲的房子里他的房间那样。 “诶……诶？” “居然成功换装了耶！”艾尔文斯难以置信地说，脸上写满了高兴，在稍稍平静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之后，迫不及待地又道，“那么我们就来假设——你在和我相见的第一面，魅魔的身份就不幸暴露了吧，先生！” 风时：“……？” 风时：“？？？？？” 实不相瞒他有点没有反应过来。当然这不能怪他而是应该怪信仰之力对他造成的影响。延迟了片刻之后他终于明白，现在轮到某个精灵在写各种各样的剧本了。 问就是大为震撼。所以这样纯情而又高尚的种族，被晾着憋了一段时间过后，居然就变得这么会玩儿的吗？ 第407章 “快点来啦，先生！” “哦哦。”风时赶忙从床上跳下来。 艾尔文斯换上了套衣服，带着他去另一个房间，随着他的到来，这间用来对魔法原料进行简单处理的屋子同步变幻成老房子实验室的模样。 他还摆上了一个魔法阵，以此来还原刚刚将导师召唤出时的情景。 风时不可思议地左望右望，“你的幻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艾文？” 然后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表演了，首先挂上金手指老爷爷营业用慈祥笑容： “看我发现了什么……嗯，一个需要帮助的傻、孩、子。 “告诉爷爷，你是遇到了怎样的困难……呢？” 问着他就忍不住笑场了，举着青藤缠绕的藤蔓前仰后阖在那里哈哈哈哈哈嗝。 第487章 刚刚进入角色……不，状态的艾尔文斯额角缓缓滑下黑线。 “您笑什么呢，先生？” “这个不好演啊，因为它未免也太不符合情理了，”风时直起身来双手叉起腰，“我当了你这么久的伟大导师，怎么可能第一次见面就当场翻车呢？” 艾尔文斯：“……是吗。” 风时：“是呀！” 艾尔文斯偏过头去，“……是？” 风时：“……” 艾尔文斯带着他坐到椅上，去回忆当年的场景。“我用古通用语向您说明了一下当前所面对的情境。一度担心我的发音可能不标准，让您理解困难。而当时，您是怎么说？” “我说……”风时回想了一下，“并不困难，挺标准的，很多地底生物说起古通用语也就是这种程度，比如黑矮人……” 艾尔文斯一脸冷漠地看着他，“您一个古代人为什么也把通用语称为古通用语呢？” 风时逐渐地心虚。但是仍然嘴硬。“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只不过是一个叫法而已。” “但是您紧跟着还表现出能听得懂乌斯卡语，先生！” 风时被他给噎住，努力地回忆自己当年是怎么救场的。这么高难度的场单凭他自己怎么可能救得了，多亏了有杜维…… 然后艾尔文斯就把他给推倒在卧室床上了。 他的双腿向上举起盘住了他的腰。德鲁伊的长袍——是他自己变的，所以里面什么都没有穿，这样的姿态使得有水意自然而然地漫出来，浸透了衬垫在下方的衣料。 同时衣袍的下摆也向一旁滑开，艾尔文斯向下扫了一眼，顿时大受震撼。 银发的美人已经在向他索吻，他按住他，“等等，等等，先生。” “怎么了？” “——您这车是不是也掀翻得太快了！” 现在都还没有造好氛围呢。不可以掀翻得这么快。艾尔文斯向外走，假装去应付杜维，眼睛的余光在路上看到，他的导师好像又想起了些什么，握住了自己的手，把他刚刚，同时也是当年所曾触碰的地方轻轻地摩挲。 他按了按胸口，缓缓压下心神因之而生的悸动。 等他再次回到房间里，他的美人导师已经完全还原成当年的模样了。 “……迟迟无法觉醒天赋，首先，让我弄明白你的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 他对他的身体进行感知，但这并不能带来结果，除了饥饿。 他向他伸出手去，指'尖轻扫过那淡金的长发落在他的脸颊。 ……肌肤如冷玉一样无瑕。当年只是一丝触碰就会带来过电般的触感，进食的满足是如此清晰而又强烈。 他扯开了那象牙白的纽扣，轻轻点了点精灵的喉结。 “先生……！” “是必要的检查。不要麻烦我动手，自己把这些碍事的布料给去掉了。” 白色的衬衫被挂到了一旁的架子上。精灵的形体线条优美而又流畅。 “那个……”他的手指按在束带金属制地的搭扣，“……下面还要脱么？” 紫罗兰色的眼睛摇曳着兴奋的亮光。毫无悬念与不假思索，风时做了他在那年的此时就曾认真地盘算过的事。 “——当然了！” 精灵听话地把下装也给褪掉，作为自封的主角他在虚假的金手指老爷爷面前就是这么乖巧。 风时激动地扑到他的身上。 艾尔文斯：“……？” 他动作微微僵硬地抬起手来触了触他的肩膀。 “先生？” “嗯……”银发美人狭长的眼眸弯出妖孽的弧度，“让我来好好地检查检查。” 双手在游移，在不断地向下。昳丽的容颜泛上如浅醉的痴迷，尖尖的耳廓微动，他听到金发的精灵也在不断变得粗重的呼吸。 他将脸颊贴到他的胸膛，一如当年所做的那样，但不同的是，这次他探出了舌尖，从左到右扫过，留下了长长一行带着挑衅意味的水迹。 “！！！先生——” “不要紧张，”风时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只是检查。” “我可信你个鬼哦，我召唤的真的是金手指老爷爷而不是魅魔吗？！” 艾尔文斯现在想想都感到不可思议。从第一天就在漏洞百出，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让他哄骗他这么久的啊？ ……哦。这得多亏了他一次次帮他把将将翻掉的车子给扶起来。总之，他从当初就应该这样—— 银发的美人导师被他又一次推倒在床上，发出短促而又紧张的惊叫。他对他的身份更进一步地进行确认，然后他就露出了漆黑的犄角与缀着饱满桃心的尾巴。精致小巧的双翼在空中拍打。 “——果然是个魅魔！” “好吧是这样没错但是就算是魅魔我也可以担任你的导师呀。” “呵呵，想要让我帮忙保守秘密，同时还承担为你提供食物的职责，事情就不仅仅是当导师那么简单了。” 魅魔紧张着咬着一片被子角。 “那你说要怎样？” 精灵玩味地抚摩过他的脸。 “我想了一想。我现在正好缺一个男朋友来着……” 风时顿时开始狂笑，紫色心心在床上大力地拍。 “——艾文你人设崩了！” 艾尔文斯对此是懵逼的，“不是，先生……哪里有崩了？” “你就算知道了我是魅魔也不会这么对我的，”风时坐起身来，“你超级好，超级温柔。” 总是这么擅长直球。艾尔文斯愣住，一时接不上他的话。 不过旋即风时又倒回去，把他拉到了自己身上。 “既然说了那就这样叭，我们接着演吧。” 两个人接着演。艾尔文斯无悬念地慷慨投喂了他，并向他下达接下来的任务，“家族的天赋检定，他们要安排我和人联姻。作为导师兼男朋友，这件事情你来解决一下。” 被他捏住心心……不，捏住把柄的魅魔：“好哒！” 能演的剧情可多了。除了天赋检定，还有接下来的他藏在里面房间，而精灵在外面和父亲以及其它拜访的亲戚说话。以秘密导师兼地下男友的身份，他在他身边待了很多天，然后就到了前去莱蒙德武者基地的时间。 “基地的剧情也要演吗？” “当然了！假设从一开始就被我发现了身份然后在一起——一整套完整的剧情我们都要演下。” 第408章 他们来到基地是先去了酒店。帕克带他们参观，中间去了训练场。艾尔文斯射箭，因为是精灵被一大票人围观，但是他却射不中箭靶，晚点回到酒店房间就自闭成了蘑菇。 风时被他召唤了出来，对他进行安慰。现在进行场景重现，他像当年那样一键爆衣，接下来直接就把他给安慰了。 结束后艾尔文斯揽着他在怀里，“其实，先生……您当初，对我说出要安慰我的话的时候，我是真的有想多，就差那么一点儿，”他用手捏起来在空中比划着，“我都要伸手去抓住你的脚了。” “……是吗？”风时怔了一下，笑得从他怀里翻出去，但旋即又翻回来，“现在你抓住了。” 他们回忆当年的事。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艾尔文斯终于可以坦然地和他说少时的自己内心的焦虑以及痛苦。他还偷偷哭过。 风时认真地听，“当年你也大致和我说了，但是我都没有好好听。我心里尽是该怎么让你帮忙给我搞来一柄剑了。” 他们说着说着困了，于是就相拥着睡过去。到了第二天醒来，风时追着问接下来的剧本是什么。 “怎么就接下来的剧本，”精灵微微睁大了眼睛，“你都还没有对我进行安慰呢。” “……啊？”风时头顶缓缓冒出问号，“什么对你进行安慰，昨天不是安慰过了吗？” “那是虚假的安慰。理性分析，当年的您所做的才是真实的安慰，通过教我练剑，提升技艺，从而来解决所面临的问题。” “？？？”风时头顶冒出的问号变得更多了，“你现在都已经是一个大师级别的剑士了耶！还要继续教吗？” “要。” “你去吃饭，去先吃一点儿饭，”风时推着他，“然后我们开始教。” 他进行分析，就要从艾尔文斯现在的境界开始教，这就产生问题，“这里施展不开诶。” 艾尔文斯摇了摇头，把他带到穿衣镜前。 “从最基础的地方开始教，先生。” 他们当时是在酒店里教了几天，然后就进入基地开始训练了。教学地点也随之转移到私人训练室。 艾尔文斯把别墅的健身室幻化成基地训练室的效果。 风时现在教他格斗术，近身的控制技，擒抱着在泡沫地板上滚来滚去。 艾尔文斯使用了错误的动作。他环住了他的腰。作为爱岗敬业的金手指老爷爷风时当然要对他进行纠正。但是精灵把下颌卡在了他的肩膀。 第488章 他明白了他的意图，动作停住。紫罗兰色的眼眸流转着动人的光晕缓缓向他转过。 “先生，话说当年，我在基地的风评一度非常差劲，起初的原因就在……他们都说我们在训练室里乱搞。” “诶！”风时说，“是不是因为我们老是待在训练室里面……他们不喜欢你，又知道你有男朋友能召唤出来，所以就在那里乱说。” 艾尔文斯笑着摇了摇头。但他才不会告诉他真正的原因。“可是我们一次都没有搞过，想想感觉好亏啊。” 风时张开了双手。 “——所以我们现在就开始搞吧！” 精灵拧转过身来吻住他。 除了训练室，武者基地还可以应用的场景就是宿舍。最初他是在f级的集体宿舍，艾尔文斯还原出上下两层的单人床，然后关上灯。 “嘘——先生，”他作出噤声手势，用气声说，“大家都在睡呢。” 魅魔漆黑的双翼拍打了一下，轻轻降落到他的床上，“但是用心灵链接还是可以放肆说话呀！” 他脸上的表情写满了“你四不四傻”。 艾尔文斯把他拉到怀里，从床沿向下垂落的心心也一并捞上来。 “我的意思是，待会儿您要注意，不要发出声音。” 可可爱爱的小桃心被他抓在手里rua啊rua，风时的眼睛在黑暗中瞪大。 “你怎么可以欺负我的心心，”他通过心灵链接向他发表抗议，“你犯规——” 高尚纯良的精灵还可以再犯规一点儿。 “……嗯！” 这一下他不再用心灵链接了。 精灵的薄唇轻轻地吮了吮他的耳尖。 “不要发出声音，先生——您看，大家都要醒了。” 风时努力地憋着。他好难啊……他那么喜欢发出声音！ 在f级的宿舍之后就是d级的宿舍，每个人一张床，下方是书桌。 但也是集体宿舍，所以差不多，他疯狂地向精灵展开报复。 “先生，先生……”艾尔文斯的精神讯息都因为难耐而变了腔调，“之前不是和您说过吗，精灵的耳朵不可以乱摸！” “那是外人不可以乱摸，可我是你男朋友。”风时理直气壮，“——忍着。” 艾尔文斯要被他欺负哭。他决定把这一段剧情快速揭过。 “然后就该您受伤了，先生。” “嗯……嗯。”风时在他怀里左扭右扭，蹭啊蹭了一会儿突然指出bug： “那会我是因为睡觉被偷袭所以才会受伤，但是现在我从一开始就和你在一起了，天天待在你这边，那些黑矮人要怎样才能偷袭到我然后导致我受伤呢？” 艾尔文斯：“呃……” “那您就没有受伤，”他抱住他，指'尖轻抚过他的背脊，那曾经被残暴矮人一斧两段的地方，“说起来当初看您伤成那样，我真的是吓死了。” 魅魔举起细细尾巴，隔着厚厚心心送给他一个香甜的吻。 “但这么一来就换不了宿舍了——你就天天被我欺负吧！” 艾尔文斯冷漠地看着某导师那满脸的恶魔标准邪恶笑容。 “我因为天天被欺负，命悬一线，提心吊胆，于是发奋图强，越级挑战，成功在这天打败雅克，住进了b级单间的宿舍。” “……” 风时噎住。向上抬起头来。 “这一次还打雅克？” “对呀，谁让他那么菜嘛。” 卧室又被转换成基地的b级宿舍。柔软的床铺上铺着素净的点缀了金绿色小小碎花的床单，漆成白兰瓜色的墙壁上装饰着细细的藤蔓。 “哇……这个好还原啊。” “是啊，”艾尔文斯说，然后继续进入演戏模式，“我们有自己的房间了。黑矮人还在那边追杀你——所以今后你就住在这儿。” “嗯嗯嗯。”契约恶魔超乖地一顿点头，坐到床上向他伸出手。 精灵握住了那螺旋的犄角，使他向上抬起头。 “这样……我喂你也方便。” 他的导师反馈给他以格外热情的回应，他知道他和他一样在怀念着第一次同住，在武者基地单间宿舍度过的那段时间。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还满心都是想要把您变成我的男朋友。” “是吗？”风时揶揄地看着他，银色的发卷垂落在他的胸膛轻扫着，“只是男朋友吗？” “咳……”精灵沉碧的眼睛向一旁心虚地转去，“其实已经是男朋友了。所以是希望能够和您进行男朋友之间所应该做的……” 可是他们却有那么多次强行地忍住。 亮黑的皮革拉链拉开，从而可见妖冶的魔纹在冷白的肌肤上蔓延着，银发美人敛眸轻笑，向他发出邀请。 “来做！” 金色与银色的长发在枕衾上交融出明丽的疯狂，光明与幽暗跨越过时间与尘世的界限将那绵延的眷恋缓缓地诉说。 “我们早就该这样了，那天我还和你说要你在床上等着……但没成想卡内基紧跟着就把我给打醒了。”回想彼时的情景，风时的语调依然无可控制地变得惊悚，“他和我说，如果我不能忍住，所有人都会堕落，最后大家都会死的，吓得我回来就抓住你凶了一顿。” 他抓住精灵疯狂地摇晃。 “你那时好怂的，也不敢忤逆我，这就导致——我那一天天的都快要饿死了！！” “是吗？” “是的！” 风时扳着手指数给他他都饿成什么样子，“……我那一天脱掉了作训服想找机会跟你贴贴，你居然还提醒我穿上！我一边饿得头昏眼花不说，一边还只能搜刮着找了一个特别复杂的元气技教你……教完我就更饿了！” 艾尔文斯忍不住笑。 “让你凶我。” 风时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发出猛男的声音。艾尔文斯一边笑着一边把他轻轻地拍，银色长发像是水缎覆在他的背上，回传的手感凉凉滑滑的。 “但是您并没有支撑太久，到了复苏节，那个小女孩卖的玫瑰花，您是那么想要，可我偏偏不给，气得您当天又和我滚到了一起……”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下来，“我是被博比家那边的事情给真正打醒的，在这之前您教导我的，我说是听了听了，但其实心里还是在想着。” “对啊然后你就不再想了耶，哪怕是后来升到a级，可以一个人住一整套房子……” “是呀！”艾尔文斯用力地拍了下扁在一旁的心心，“——那可是我们可以独立使用的第一套房子！可是它却被完完完全地给浪费了。” “你拍我心心！”风时气鼓鼓地咻一声把心心给抽走，推着他的肩膀催他站起身。 艾尔文斯愣了一下，心说他就算是拍了心心也没必要把他给推走吧，但在这时他听到导师催促的声音。 “——快补回来补回来。” 艾尔文斯再次使用幻术，改变场景，把基地的a级宿舍一点点在别墅里还原出来。风时高兴地到处扑棱扑棱。接着就被他架到案台上沙发上椅子上。共同补回那段失落的时光。 “然后，我们就该从基地里离开了。” 第409章 从基地里离开就是幽暗之谷，超凡者们藉着异重空间来躲过乌斯卡人的追杀。 在山谷里也发生了很多的故事。但是风时没有提。艾尔文斯更加不会说。 两个人默契地把这一段往事给跳过。 “搭乘着空间航船，我们来到了哈伦卓耿。” “是呢是呢。” 艾尔文斯觉得这时就可以实地模拟一下。两个人手拉着手出现在了云港。 他突然又把手给松开。 风时疑惑地看过来。 “您现在不能在这边呢，先生。”艾尔文斯提醒，“有康华里。” “啊对哦。” 风时想了一想，向后藏到了云团里面。 艾尔文斯看了看他，向前走去，独自把当年的路又走过了一遍。首先是去哪里，然后……那时他和萝西娅等暂别，先和亚瑟去送了阿曼达见默林海曼。时至今日，出身在普通人家庭的前女医学生现著名学者已经把自身的意识转化成了数据。生命形式的更迭让她得到很多隐秘的知识，其中也包括她那位生死一别音信杳然的前导师的情报。艾尔文斯曾经尝试把它从她的嘴里挖出来，但是却宣告失败。 他把他的思绪从这些无关的事情上拉回来。 入学的过程让他深切见识到这座龙族的古老学府是多么坑钱。他的金手指老爷爷在那边坚持要过来送钱给他，但是却被他更加坚持地拒绝了。不过现在…… “艾文快召唤我召唤我召唤我，明明是两个人的剧情，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出镜，”风时大翅膀扑棱扑棱地在催，他实际上已经从中转位面跟来了他的身边，“快快！不能被人看见那么就去盥洗室！” 艾尔文斯寻找到当年，武者们考场那边，按理说他应该会去的盥洗室把他给召唤了出来。 第489章 飞扬的长发是华丽的流银，他又像是一大颗星星落进他的怀抱。纤细尾巴勾住他的腰，紫色心心寻找贴贴他的腹肌。 他交拢魔翼把精灵给圈了起来。 艾尔文斯有些许的无所适从，这场对时光的回溯一直是他在采取主动。他向上抬起头，“先生？” 风时抵住他的额头。精灵的视线聚焦在他那流转着淡淡紫色偏光的妖妩的唇瓣。 唇瓣轻轻开启，“其实，艾文，那个时候我在那边受伤了。黑暗精灵德鲁伊对我的伤口进行了处理。没有什么大碍了，但是……我还是想要吃点好的。” 艾尔文斯愣了一下，扣住他的手。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先生？——您伤到了哪里？” 风时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是没有必要进行解释的，那道伤口也毋须担心，毕竟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他降低了悬浮的高度，寻找一个方便的角度。艾尔文斯用目光再次确认过隔间的房门已经被他给锁好，举起手掐住了他的腰。 隔间门外，年轻的武者们来来去去，渐渐地，开始有人停下他的脚步。 “你有没有闻到……好像哪里……” “呃……？” “……香气？” 盥洗室里为什么会有香气！这里的循环系统可有精妙的魔法来确保清洁无味。但这魔法也并不是对一切气味都有效果，就比如……“我知道了！”一个狂战士暴怒喊道，“有孙子又在这里乱倒魔药！” 是如此地美妙，甚至带给他们以恨不能卷铺盖住到这里的诱惑。作为武者院系的优秀学生，他们都接受过良好的安全教育（魔法院系的同学们友情任教），“这药绝对有春天的效果……”“妈的，快跑！” 不知道多少人直接使用了冲锋。偌大的盥洗室一刹那清空。 “！！”风时震惊，“怎么都跑了。” 精灵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在他的耳边。 “你不想让他们跑吗，先生？” 某个魅魔现在撑在水箱上，他一只手揽着他，另一只手则则捂着他的嘴巴——没错刚刚这货是通过心灵链接来和他交流。艾尔文斯就想不通了。按照他们所博览过的一切相关作品，这种场景下，难道不应该是他的双手正常使用，而承受方则紧张羞耻，紧紧按住自己的嘴巴？ ……大概这就是他的导师吧。艾尔文斯满足他，把他带出来。 “这是卫生间。”他在他的耳边说，“不可以在卫生间里吃饭，先生。” 原本高高兴兴在他身边转来转去的魅魔动作猛地顿住。 然后高高举起了魅紫色的心心。 ——啪！ 完成报名后就该去宿舍了。术士学院的宿舍，这么多年一直还留着，只是里面东西很多东西后来被拿到别墅里了。 于是他们拿回来，就像当年那样，把宿舍重新布置了一遍。 风时滴溜溜转圈圈一路转到里间，跳上坚果床。刚刚拍过他的小心心又欢脱地拍着床面。 “我们好久都没有睡过这个床了耶。” “是啊。”艾尔文斯走过来按了按，巨大的果仁依然很好地保持着弹性。 风时把他给拉到床上来。 “接下来您该感到难过了，”艾尔文斯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于是我提出要帮您，可是您却找理由逃走了。” 风时怔了一下，推开又开始向他连接的信仰心念，对当年进行回想。 “——那能怪我吗？”他又气得打他，“我跟着你吃个饭多么不容易，你还让我往外吐！” 艾尔文斯笑起来，按着他的肚子，去看那颗被繁复魔纹承托在中央的桃心。 持续好多天了，华丽的桃心一直是满的，很多时候吸收不了的能量都从下面溢出来了。 “……那现在？” 风时用实际的行动给出了回答，收拢起魔翼成蝴蝶骨的魔纹，向后挪坐到他的怀里。 精灵诚意满满地向他提供了帮助，而后用掌心抿过下巴上滴落的香气舌尖轻轻地卷去。 银发的魅魔痴恋地看着他，倾身赠予了他一个吻。 艾尔文斯揉了揉他的头发。 “那会儿您还因为这个和我吵架。” “刚都说了那是因为$#!@*%……” 风时满床乱滚。但却又突然翻回来抱住了他。 “我知道这是因为你尊重我，和康华里不一样。” “所以您很喜欢我。” “——我最喜欢你啦！” 艾尔文斯要的就是他说出来这句话。 “那么，您一定会乐意和我接着做完全套的，对吧？” “诶……” 灰青色的坚固外壳闭阖上。巨大的坚果摇摇晃晃。漂亮的流沙在精美的沙漏里缓缓流淌。 精灵把他的导师从坚果里抱出来。汗水湿结了那奢丽的银发。 风时攀着他的肩膀，用口形来问他要去哪。 “我们去泡澡啦！” 黯色的火山岩中打着旋儿聚起恰到好处的温水。有着温柔色彩的浴球飞快地溶化。艾尔文斯把他在浴缸里放下。 随后他也跨进来，风时的眼睛亮起，倒倒腾腾的从储物空间里端出了一个果盘。 艾尔文斯挑选出一枚青甘蓟（德鲁伊学院种植版），笑着坐到他的身边。 “——现在是我在后进班蹭课的时间。” 后进班的考场，就算是重新演，风时也不能进去。艾尔文斯回想，蹭课的那段日子，好像除了最后拉斐尔血脉觉醒，最值得一提的就是浴缸里发生的故事。 在相当一段时间里，一听他提起洗澡就恨不得连夜逃离这个星球，“我真是不知道那会儿我是怎么想的先生。感到大脑它好像就……完全短路了。” 风时的表情凝滞了一下，然后趴在浴缸的边沿疯狂地笑起来。紫色心心在水里到处乱拍。 艾尔文斯理解他笑，因为这事他现在想着也感到非常地好笑，但是…… 某人这笑得未免也太久了。艾尔文斯刚开始是感到羞耻，然而看他笑着笑着就开始感到不对了。 尤其是一边笑着一边还时不时地悄悄看他，紧抿的双唇透露出他有话想说，但是最终还是决定憋着不说。 “……先生？”他凑过去，“你想说什么？” “没有！” “我不信。” “真的。” “先生？” “……嘤。” 嘤就说明心虚了。艾尔文斯盯着他。 风时开始变出魔翼，试图把自己给藏起来。但是浴缸的空间实在是太小了，巨大魔翼根本伸展不开。 他还被精灵一把给捏住了心心。 “是这样的，”风时的目光转来转去，“你先把心心还我。” 艾尔文斯把心心还给他。风时首先把小桃心给严实保护起来。 然后老实交代。 “其实，当年，你作出短路行为是我策划的。 “从一起洗澡，再到故意缠着你闹个不停，非要用心心给你擦身……哦还有那盘水果！一切一切，全部都是我的阴谋——我一定要吃到好吃的！ “你做什么，我都知道，还假装成不知情的样子来和你聊天……完事我把自己给沉到水里。你慌得催我出去，但我就不出去，就不出去哎嘿。 “然后还一脸茫然地问你好好的水它怎么就不干净了。”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 风时怂怂地向后缩去。把他的小桃心在手里捂得更紧了。同时觉得自己是如此地机智，不止当年完成了这么完美的谋划，并在今天把一切都合盘托出的时候记得先保护好了心心尾巴。 但他忘了他刚刚变出了魔翼。 魔翼是那么大，被精灵给一把直接抓住，向后一用力就把他给扯进了怀里。 “哎呀……哎呀，”他四处乱躲，溅得周围到处都是水花，“你要对你的尊敬导师做什么啊？” “可真有你的，”艾尔文斯一字一顿地说，“我尊敬的导师。” 魅魔发出短促的惊叫——他的脚踝被精灵架在浴缸两侧的边沿，从而把身体呈一字打开。 “你不是想吃吗？” 水滴如珠玉般砸落在地板，绵密的泡沫像是羽毛也像是雪片向外飞出来。 冷白的面颊逐渐泛上如若浅醉的嫣红，纤密的羽睫翕动，风时甩去冶艳双眸迷离的水汽。 作为讲文明有礼貌的魅魔，对于精灵那疯狂的报复行动，他当然应该说—— “谢谢款待。” 他们在术士宿舍里住了几天，顺便还原“应该在契主身边度过的关键时期”。 接下来的事件，艾尔文斯还想如先前那样无声息地跳过，但是这天风时却突然提起： “考虑到该做的不该做的从一开始我们就都已经做了，这次知道了我的真实真份，你还会对我建立起信仰么？” 艾尔文斯愣了一下。 第490章 “……不会。” “你要是会，我是真不知道该拿什么过来救场了，”风时捧着心口，“那我们就继续相亲相爱相亲相爱，但这样的话你也要把我的神格给我抢回来。” “当然。”艾尔文斯不假思索地说，无论怎样他都会为他去夺还神格，但他旋即发现，在导师的语境里这只是前提而非重点。 重点是，“接着你的眼睛就不能用啦！——而我的存在同时在学校里暴露了。” 没必要再重现躺尸养伤流程。剧情直接快进到恢复阶段。 风时翻出条符文带，把他的眼睛如前先那样缠着蒙了起来。 艾尔文斯置身在一片黑暗里，突然产生不祥的预感。 他立刻开启了感知。就算眼睛看不见，超凡者运用感知的能力同样能够获知周边环境的信息，但紧跟着，他的感知也被封闭。 “要尽可能还原啦！”风时说。 说着拉起了他的手。艾尔文斯竭尽可能地把自己给钉到这块地板上，“您是不是想欺负我？……先生？您是不是想欺负我？” “我怎么会欺负你呢！——我这么善良。” 能相信一个恶魔所说的他很善良吗？艾尔文斯可信他个鬼。 然而风时只是把他带回到别墅。温柔体贴地照顾了他一天。 至多也就是让他蒙着眼睛然后相亲相爱——看不见的情况下感官的敏锐程度会得到极大的提升，可以说是非常愉快的体验。 艾尔文斯几乎都要试着他了，但也只是“试着”，没有一下相信是因为他再清楚不过某人的恶劣—— 果然，他第二天就开始了。 “艾文，今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所以我们出来散步哦！” 艾尔文斯冷漠。 “散步？” “对呀。” “只有散步没有别的？”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如果出现别的那我就立刻瞬移回家。” “你现在受伤不可以瞬移！”风时指出bug，又拉着他的手摇晃，“艾文，艾文……艾文！你快答应我嘛。” 艾尔文斯是真受不了他这样。 而这也导致后续他无数次后悔居然就这么答应了他。 风时带着他先找了一片广场散步。 广场上有很多的人，看到他蒙着眼睛被这么搀着慢慢地走，纷纷很关切地过来询问。 风时给出如下回答：“是呀。”“对对。”“……艾文他现在又受伤啦。”“所以这些天我们才消失……” 众人送给他如潮的关怀与祝福。艾尔文斯：“……” 不要这样消费大家的同情好吗？？ 事实证明消费同情是某个魅魔所做的无数恶劣事件里面最不恶劣的一件。他带着他去了黑石堡的院长办公室。 “艾文，还没告诉你，我现在是战士学院的院长了！”风时大声宣布，从他身左边滴溜溜地转到右边，“这本来是康华里的办公室——现在，我们要宣示主权！” 一个魅魔会怎样宣示主权呢？这是不用问的。这是康华里的办公室，但也不止是他的。艾尔文斯深深地忏悔，这龙族创办的学府中，有着悠久历史，一代又一代战士学院伟大院长、而且在之后还会由新的伟大院长使用的办公室，就这样被他们污染。 这个过程中他非常地紧张，因为风时不怎么来办公室，可是现在，他却来了，而且持续地待在这里，副院长与教授包括一些学生听到消息，都专程赶来拜访。 艾尔文斯无比感谢那扇厚重的石门把他们给拦截在外。 但是后续，他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风时把他带到各种各样公共地方，然后缠着向他索取。对于他所提出的，会被人给发现的担忧，他告知他用幻术把他们隐藏了起来。 “要是路过有幻术大师呢？” “我的技术和他们不是一个级别的！他们发现不了。” 风时信誓旦旦。 可艾尔文斯都听到有人在向他们啐口水了。 他是那么想要这么结束。但是却又艰涩地说不出口。因为剩下的……能够回溯重现的事情已经不多。每结束一个阶段，都意味着他离那无比残忍的、不愿去面对的现实越来越近了。 有一种虚幻感，随着时间的推进在不断变得强烈。他开启这场回忆，最初是想要通过对往事的重现，唤回导师越发远去的自我。似乎很有效果，但这效果未免也太好了，让他几乎完全变回了过去的样子……还持续了这么多天。 这怎么可能，信仰之力可是不断在累积。这要么是他在特意陪着他演戏，要么就是他属于自己的生命逝去之前的回光返照。 ……以他一贯的优秀演技，第二种可能性要更高一点，但艾尔文斯不愿意去多想。 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导师变得如此正常，还重新热衷于进食，说明这么做对缓解他的状况是有帮助的，就像拉斐尔所主张的那样，用魅魔的本能来和神明的特质进行对冲……可是，他并不能永远地将自己给骗下去。 他不断地拖延时间，但是关键的时候风时会主动将剧情向前推进一把。时间的车轮滚滚向前，在这天，再次驶到了他收获信仰之力，将要重回神位的节点。 原本是可以继续像先前那样逃避，但是风时想要借着这次机会，把他还会回来给再次强调一遍。 ……大概是以为这样他就会更加安心。艾尔文斯缓缓地摇头，不知道他应该对导师的情商作出怎样的评价。 心潮在澎湃着，再也压制不住。深藏了多日的痛苦一刹那迸发，他的情绪直接崩溃。 风时静静地坐在躺椅上，身上是湖水所反射的波光。艾尔文斯冲过去，紧紧地抱住他，完全顾及不到自己表现得是多么幼稚……简直就像是一个要大人不许上班在家陪伴自己的无理取闹的孩子。 “先生……先生！您可以不离开吗？您能不能永远待在我的身边？……您看，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是多么幸福多么开心。” “不能。”他的导师轻声地回答，“因为，我是战争之神。” 第410章 一刹那如冰封般的寂静。 风时慢慢地站起身。微风吹动他的银色的发丝。 艾尔文斯跟着亦站起来，但是却依然紧握着不愿放开他的手。 心脏在狂跳，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这样的气氛，再适合不过作为一场告别。他屏住呼吸，等着他的爱人下达死亡的判决，告诉他衪这就要离开。 但是风时只是摸了摸他的头。 “差不多到饭点儿了艾文！今天中午吃什么饭呀？” 艾尔文斯愣了一下。风时脱开了他的手。 他快乐地跑到了厨房，“白天我给你做——晚上你来喂我。” ……看起来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所以现在还不用走吗？ 也对。对过往的重现是自己提出来要演的，导师他只是配合，不存在故意带他回溯一遍过去然后好和他告别。 想明白这一点，艾尔文斯快步向他走回来。 因为他在那里愣了半天，没有作出挑选，风时已经自行拿出了几种食材（“我们吃这个吧吃这个吧！”），然后开始处理。 他现在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能把默林都给气到炸裂的厨房杀手。做起他所爱吃的菜尤其熟练。 艾尔文斯走过去给他帮忙。 有问题在心中盘桓。但是他没有问，因为害怕听到答案。 他决定到晚上看。 到了晚间，他的美人导师确实嚷嚷起要他喂饭。艾尔文斯投喂他，把他满满抱到怀里的时候，悄悄地舒了一口气。 又多得了一天，他无比感激地想。 这样的状态能持续多久呢？对美好过往的回溯已经结束。他的导师随时可能被信仰掠夺，回到之前那令人心碎的状态。 接下来的几天，风时的表现依然很正常。 艾尔文斯仍然不明白他到底做了些什么，是怎样维持住自我的心智。但是他已经不打算再将问题问出口。就算得到想要的答案，导师如今已经有办法来无视凡人的祈祷，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像往常一样和他在一起生活。但却百倍地珍惜时间。他知道，现在同爱人在一起度过的每一刻，都是不可多得的额外的恩赐。 这一天，艾尔文斯收拾完一片狼藉的调酒台，一回身看见他的导师格外安静地坐在扶手椅上。 极端强烈的不祥一刹那攫获他的心神。艾尔文斯丢下刚刚擦拭明净的红酒杯向他冲出去。 “先生！” 风时闻声向他这边转过头。紫色眼睛灵动的神光证明了他的状态依然正常。 让他变得安静的是他手里拿着的一封信。 ……谁寄来的信？ 艾尔文斯放缓了脚步向他走去。 风时稍稍坐直了身体，攥紧了纸张有想要把信件给藏起来的动作。但最终是转过身来把信件给他。 第491章 艾尔文斯接过。一眼扫到的内容让他的瞳孔瞬间紧缩。 “情况就是这样了。他们已经知道了有关我的一切。战争之神，风时院长……魅魔。所以希望能够和我达成协议。他们保密，而我谅解。” 被转化成魅魔的战神爱上了一个精灵还和他结婚了。想要和他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吗？一旦他的身份暴露，那么一切瞬间终结。 是谁寄来的信件，已经不需要再去读落款。 “他们既然都能够获知你的身份，那么就应该知道，信仰之力在凝聚，您终将重回神位。”艾尔文斯抬起了眼睛，目光冰冷，“他们保不保密，都没有任何意义。” 风时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们限制了时间。如果我不能在要求的时间内给出他们想要的答复，那么他们就会立刻将我的身份给公开。” 他向下指，给他看有关时间要求的那一段。 “只有……一天？！” “作为神明我神通广大。还有龙族与异域来我为效劳。作出回应一天就已经足够。” 艾尔文斯的怒火几乎将信件给点燃。 “我同意他们的要求。他们便将继续保守秘密。信件写道同时还会利用他们的影响力，尽可能地为我拖延神明化的进程。但我在重回神位之后，将不再对他们进行清算。在必要的时候还应进行表态，申明他们当年是受到了蒙骗。考虑到大敌当前，且罪首康华里已死，当不再追究他们的过错。” “——他们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太好了。” 信纸从手中飞起，被激荡的魔力瞬息撕裂成雪花般的碎片。 风时的目光追逐着碎片旋转着飘飞落地。艾尔文斯向前倾身扣住他的手。 “那么，您要怎样答复他们，先生？” …… 雅各布墨赛帕从未如此煎熬过。 信件是联合签名。所有牵涉到当年之事的势力共同承担责任，分担点燃战神怒火的风险。但是，总要有一个家族负责信件的收寄。 墨塞帕家族因为是联合谈判最初的提议者，故此当仁不让地应担负这份与战神距离最近，或将被衪重点记住名字的工作。 从信件寄出，雅各布就陷入紧张与焦虑。信件在路上走几天，他也就紧张与焦虑了几天。整个家族都萦绕着家主的低气压。到了第三天上他的终端震动提醒—— 信件已送达。收件人本人签收了信件。 他的畏惧一下子攀升到顶点。 他把参与者们都给召集起来。巨大的会议室坐满了各个势力的话事人。他们将在这里，守望一天的时间，共同等待神明对凡人的条件作出回复。 “衪会答应的。” “衪是如此深爱那个精灵，而在重回神位之后衪就将不得不离开他……” “与他在一起的时光，大概是衪神明漫长的生命里，最自由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吧。” “衪绝不会舍得，让这段美好就此便终结……” “衪会愿意给我们以谅解。比起那珍贵的最后光阴，几个凡人那如蝼蚁般的性命，又能算得了什么？” 席间他们不断重复着类似的话。也正是这样的预期让他们作出了谈判的决策。 雅各布坐在最上首的席位，不停地深深吸气，然后缓缓吐出。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过。他从未感到时钟走得那么快。天光从晦暗到明亮再到晦暗。 一天的时间接下来就要结束了。在最后的几分钟，雅克布的心境迎来奇异而又美妙的宁静。 突然间，不再紧张也不再害怕了。他的胸中充盈着一种强烈的自信。他将收到回信，阿修琉斯答应他们的条件，给他们予谅解，从而祈求能够再在精灵的身边待上一些时日……铁血的神明已堕入爱河，衪注定无法赢得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但事实证明他错了。 他的耳膜突然刺入凄厉的尖叫。 寒意贯彻全身，雅各布一步裂空将大厅门给打开。疾速念动的咒语与元气战技的炫光……他的庄园已被攻入，墨赛帕家的术者与武者正在全力地抵挡。 但是他们怎么可能抵挡得住—— 银发的夜色中飞扬，神圣的冠冕璀璨夺目。漆黑的双翼是永恒的梦魇，战盾铮鸣映照着刀光剑影，恣肆的杀意卷起死亡的涡漩。 深渊恶魔浴血而来。 战争之神的答案，是复仇的剑刃。 第411章 艾尔文斯从屋子里出来。他发现他的朋友们都已经等在外面。 拉斐尔，卡内基，正在争执着什么的默林海曼与莫桑迦德。还有亚瑟，伊哈洛特泽亚，千原与千山，萝西娅，乔恩以及安塞尔……他们听从风时的建议，依然保留着学生的身份，但是都已经离开了群岛很久，可是现在，却都再次站到了他的面前。 艾尔文斯怔了一下，明白过来。从前些天，原本需要时刻有人轮流来看守着，到他拒绝一切的来客，和导师闭门不出，就已经足够他们推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指拉斐尔和卡内基等。而亚瑟他们因为是被从外面给喊回来，所以对当前的状况还存在着很多的疑惑。 他们能够感觉到非常的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具体不对到哪里。于是看他出来，立刻就走上来问： “艾文，我们听说魔力要复苏。” “风时先生呢？” “风时先生他到哪里去了？” “艾文……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 “还有拉斐尔也是……” 艾尔文斯无法给出回答。 卡内基走过来，把他们给拉走了。 “行了，闭嘴，都说了是魔力复苏，还在这儿问那么多。马上就要开始了，赶紧的……” 血线在空中勾勒。华丽的空间门扉在眼前打开。卡内基拉他们一个个进门，传送去此前安排好的一点。 一转头看见光明精灵还站在那里发呆。 “艾文你也跟我过来！” 粗砺的狂砂扑面。干热的风似乎想要带走每一粒细胞中所包含的水分。远处有森白的骸骨半埋在黄沙里。 ……一片沙漠？这就是给他迎接魔力爆发，生命与自然之力最为强大的地方？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艾尔文斯伸出手去，就想拉住血魔法师询问，但是他却拉了个空，一回眼某人已经回到他的空间门里消失不见了。 “……诶！” 艾尔文斯懵圈。一刹那已经形成了一套操作步骤怎样定位当前位置回到哈伦卓耿找某个不靠谱法师理论并重新传送，就是有点担心会不会耽搁时间，但是这时他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就是这里啦！一、片、沙、漠。那些茂密的森林，你以为它们的生命与自然之力会很充足吗？……是的，在过去曾是这样。但是漫长的光阴它不断地外逸不断地损耗，于是到今天那些魔力源心好大一块都已经是空壳儿了。 “然而这里就不一样了……” 他的导师的声音。艾尔文斯循声猛地向后转过身。他几乎都要向他飞扑过去……然而声音所传来的地方却是并没有他所梦寐以求的人。 只有一块水晶，像是他的眼睛一样漂亮的紫罗兰色，中间的切割面颜色趋淡，导师在这块水晶里面。 他第一次出任务回来送他的那块水晶吊坠在他精致的锁骨上闪耀着奢丽的光。 “……关于这个我其实应该提前对你进行解释的，更应该把你带到这里实地来看看。毕竟是这么重要的事。但是，提前把你带到这里，总有一种处理身后事的感觉，虽然某种意义上这么说也并没错…… “你肯定会哭。然后我就没办法正常和你说话了。” 艾尔文斯其实还没有哭。可是听到他的这句话，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水晶里的风时：“我有很多的话想说。” 他向前伸出手去，颤抖的指尖抓住了那颗悬浮在半空的水晶。他的导师于是到了他的手里，不知道是不是预料到他的动作，紫色心心向上举起来，就好像要交到他的手中……指尖与掌心已经自发地回忆起小桃心那弹弹滑滑的美妙触感。 “应该从哪里说起呢？”风时局促地左转右转，“……哎！话说这个是我在很久之前就录好的，因为担心到时候我的思维就不清楚了……而如果我能幸运地保持清醒的话，有的话可能会憋不住再和你说一遍，所以如果有重复的那就麻烦你再听一遍哦。” 他看向水晶。 看向水晶。 看…… “嘤我又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就想一出说一出。“听着乱七八糟的，”他的法师朋友声音从画面外飘进来，“你要重新录么？” “不不要，重新录的话很多刚说过的话我都忘了！”风时说，双手叉起腰，“反正艾文到时候绝对不会嫌我话多的，哼。” 艾尔文斯怎么可能会嫌他。他抬起手来擦眼睛。血魔法师发出“啧啧”的声音。“嘿！”风时就很不满，“怎么了，这水晶也不是装不下。你走。我自己录就行。不让你听了。” 第492章 “我走吗？” “快走！你在这儿很多话我都不好意思说。” 艾尔文斯听到关门的声音。风时踮着脚往外看，然后落下来冲他笑了笑。 “——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人啦！” 多亏是沙漠，目力所及一个人都没有。艾尔文斯四下里扫了一圈想，真的是太好了。 他在沙堆上坐下来。水晶里风时还在继续说： “那个点是最好的哦，艾文！它能把你给一波送到传奇。 “……想不到吧，直升传奇耶——但是！”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原本捧着贴在脸上的心心也放开重新回到了身后。 “在过去我们有提到过多次。你知道我一贯的观点。那就是，自身的努力是永远也无法替代的。 “你看到康华里，先被大环境给灌到传奇，又用我的神格来把自个儿搞到传奇之上。莫桑迦德宗师境界都能和他打得有来有回的，到对上卡内基，说是被打狗也一点儿也不为过。 “——你的传奇也是被生灌上去的。 “想想希恩德林——他死得太早了，所以最终也只是传奇，但是他的传奇和你的传奇中间差得有多少呢？ “所以这件事，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好得意的，你反而应该感到警醒。在今后需要更加地努力，来让自己真正意义上达到传奇的境界。” 说到这里他身向前倾，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好像在等着他说—— “我明白，先生。” “嗯嗯，”风时点了点头，紫色心心在身后摆了一摆，“我们举办婚礼，全泽坦都知道你是我的丈夫。我走之后，我的身份立刻就会暴露，到时候你这边就会一下子很多的事。而那个时候，正是你巩固境界的最关键的时期。不要理他们。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全都丢到一边去。没有什么比实力的提升更加重要。” 艾尔文斯再次答应。尽管他知道导师并不能听见。 但是风时却像是听见了，他在水晶里面转了转。 “然后呢？再和你说些什么呢？哦……对了！” 他高兴地拿出了艾尔文斯已经阔别多年的日记本。 “虽然我会失去记忆，但是我已经把我们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都写到日记本上了！ “……虽然吧，那个……之前是有相当一段时间懒着没写日记，我也有和你说过，其实我不爱写日记因为好麻烦哦，但是，我现在把那些漏掉的也都补录上了！” 他把本子哗啦啦地翻给他看，外表看起来并不厚的本子里面其实有超多超多页，显然被施加了收纳的魔法。 “日记，还有你送我的心心，”风时抬手按在胸口，“都会跟着我一起回去，就像烦烦和盾盾一样。到时候我翻看一遍，就会把过去的事情回想起来。”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扫了一眼本子小声地逼逼：“其实我本来是想带个记忆水晶的，然后把心心换成一键回到你身边的魔法卷轴。但是这种精妙的东西它太容易坏了！所以还是用了这两件，心心里面有符文可以追踪你的所在坐标。” 他向上抬起头，“——然后我会去找你的，我回到古代，再过到今天，那么长的时间，我肯定已经变得非常非常强了……也许我们很快就可以再见。” 艾尔文斯的动作停滞了一下，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很快就可以再见吗？他之前不是说…… 风时心虚地抿了抿唇，视线飘向一旁去。 “虽然预言里显示不会那么快啦，但是我还是想要挣扎一下。” 他又向他转回来。 “你看，我都那么努力了，你不可以爱上别人。 “我超级小气。就算我挣扎失败了，好久好久才回来，看到你已经和别人在一起，我就会……我就会……” 只是试着想了一想，他就已经气到跺脚，“我就会超级生气！！” 然后又重新变得温柔起来。 “我会回来的，你要等我。 “不要再哭了…… “我爱你，艾文。” 第412章 他深爱的魅魔举起了紫色心心向他告别。 视角一下子向后拉开。鞋跟好像不复向细沙里深陷，艾尔文斯不再能感受到那干旱而燥热的风。 这里是心灵的领域，他看到思想与梦境弥漫着瑰丽的光晕在广袤的虚空中流动，爱人站在他的身前，似乎离他很近又离他很远。 一道道亮光、无数条锁链，从四面八方飞速地向他延伸，缠绕在他的四肢与躯干，咬啮扣合在一起，响声锵然。 他被牢牢禁锢，被锁链拖曳着，双脚离开了地面。 不断地、不断地上升。艾尔文斯开始发现，四周飞快地在聚集着或明或暗的光点。每一个光点都连接着一条锁链，尽头的神明悬浮在高空，将衪的信徒俯瞰。 万籁，俱寂。 并不是幻觉。因为沙漠里渺无人迹，而他的朋友们也不再给他发送消息。 终端停止了震动，是的，哈伦卓耿的终端一向经得起考验，即使是相互分隔如此之远也依旧正常工作，他们仍然可以通讯。 刚刚没有得到答案。所以他们不停地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现在，他们不需要问了。 亚瑟兰克斯特，他的骑士朋友发来了最后一条消息：“诸神啊，他是……？！” 他听到辽远的战歌与圣灵的乐曲，凡人向他们的神明祈祷。 他看到熟悉的魅魔的形影正在消散，衪还原成神殿的雕像，大众的认知中战神的模样，一个年轻的英俊的勇武的国王。 他感受到情绪—— 一体有两面。 那些忠诚的、深深敬仰着衪的人渴望着神明予他们以拯救，助他们夺回原属于自己的世界；那些厌恶，反感于对战神大行其道吹捧的宣传的人，则要求衪就最终之战的落败，泽坦的沦陷，以及时空通道的关闭向他们作出补偿。 这两者，共同导向一个结果。 因为之前的失利，不败的阿修琉斯也会在强大的敌人面前折戟，所以这一次，他们没有要求战神再去与乌斯卡人战斗。 而排除掉战斗的选项之外，衪应该怎么做，他们也不清楚，所以他们尽管提出了诉求，但却并没有具体的指示。 于是这便给了衪行动的自由。 他开始作出行动，来改变世界的法则。 细密的咯咯声。像是有什么古老的机械被启动。有一种奇异的震荡，像是涟漪一样一圈圈扩散在他的心灵。 干热的风不知何时已然停止。再次吹来的，是魔力之风，像是情人的浅吻轻柔地扬起他的发。每一寸肌肤都沐浴着那令人欣愉的润泽。 他看到枯干的树木抽出新芽，黯淡的矿石表面流转出神异的光。听到他们的敌人在惊恐地尖叫，警报声响彻整个中心，精密的监测仪器现今在乱跳着指数。 凡人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 “这是……” “——魔力！！” “战争之神衪把泽坦大地的魔力给带回来了！” 衪居然可以做到这些。神明之伟力，还有什么会是他们这些愚昧的凡人所不知道的呢？ 艾尔文斯冷漠地听着。 他们开始想要更多。 “无所不能的神明啊！……” 古老的机械继续运转。凡人的喜悦汇成一片辉煌明耀的光海——海波涌动着翻出欢欣的浪，但艾尔文斯所注视着的，却是神明的身影在那无尽的光辉之中变得虚淡。 在不断地消逝。 心脏在剧痛，仿佛裂成了碎片。 他向前伸出手去，跌跌撞撞地向前走。沙地已变得湿润，飞快蔓生的植被拖绊着他的脚步。 他从未有哪一刻，如此想要回到爱人的身边。 他做到了。 毫无疑问又是术士的特性，一切魔法都生于意志，而他有着那么强烈的心愿。他来到了一个恢弘的神殿，它同时有着泽坦诸神的标志与代表物。十分地奇特，但是他现在没空去在意这些细节——他的目光聚焦在他的爱人，他悬浮在大殿中央的祭坛、繁复魔法阵的中心。 一道道神圣的符文，一如锁链把他的身体纠缠。 他的左手持战盾，右手向上举起，光辉在他手中凝聚成单刃的长剑。那神圣的光，让漆黑的犄角都透出了如烟晶般的色泽……他宁静地闭着眼。 魔翼的下缘已经破碎，翼膜遍布稀薄的孔洞。他的身体正在化作点点光尘，如流沙般消散。 “——不！先生！” 艾尔文斯喊道，狂野的魔法已经自发地开始肆虐。风、土、水、火四大元素凝聚轰击着法阵。生命之力催生虬结的藤蔓，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涌去，想要把爱人从祭坛上带下来。 风时的身体震颤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他，脸上浮现出惊喜，下意识地想要向他飞去，但符文链条禁锢了他的魔翼。 第493章 也让他再次明白过来了如今的状况。 甜美的笑容逐渐消去，他向精灵摇了摇头。 艾尔文斯一步步向祭坛上走去。 他的喉咙好像被哽住，只会说一句话，“不……先生。” 风时向一旁求助。卡内基不知从哪里冲出来，把他给拖住。 “不要破坏这个法阵！”他说道，“这次的法则很复杂。不像之前改变魅魔的限制那么容易。如果法阵被破坏，那就很容易失败……” 发现劝告无效，他的声音变得冰冷。 “风时就会再也回不来。” 精灵的动作猛然顿住。肆虐的魔力一点点平息下去。 他眼睁睁地——血魔法师在一旁已经不忍地闭上了眼睛——看着爱人的身形一点点地消散。 祭坛变得空荡。徒留魔法阵还在机械地运转。寂静定格了画面。他不再能够听到声响，不再能够看到色彩，不再能够感觉到时间。 但是突然，导师再一次在他的眼前出现。 再亲切不过的模样，魅紫色的桃心灵动地在他身后摇摇摆摆。魅人的香氛让他确认他并非幻觉而是实在。 他居然……这么快就回来？ 看来他挣扎成功了……不，就算是挣扎成功也不应该这么快，唯一的解释是他根本就没有回去古代。看来预言也不一定就会实现嘛，艾尔文斯无法表达他胸中的狂喜。 在奔腾在汹涌因过度的充盈而向外流溢。 只是一刹那，他就已经想好了回去该怎么宠爱他，眼前呈现出画面要怎样陪伴他把因死亡而跌落的境界一级级练回来。还形成了好几套的预案，用来应对到时候可能会遇到的外界的麻烦……他的双眼闪动着泪水，向他走过去。 可是血魔法师却又一次把他给拖住了。 艾尔文斯不明白。不过随后他看到了导师下腹部的魔纹。华丽的魔纹承托着一个漂亮的桃心，在离开前，那个桃心里面是他灌满得波波漾漾的能量，然而现在——！ 能量完全空了。 风时他向挥了挥手，符文再次生成，他的身形又一次开始消湮。 所以刚刚是用掉了魔纹带来的那次复活的机会，而现在，他才是要真正地离开了。 浓绿的眼睛瞪大。艾尔文斯再也发不出一点的声音。 他要看着他——一次还不够，他要看着他死两次，他怎么会那么天真，刚刚居然还幻想着导师这就会回来！ 他的身形彻底地消散。 不会再回来了。艾尔文斯的双唇无声地张开。他的身体因寒冷而战栗，猛然爆发的情绪，狂暴的魔力让整个神殿都开始摇颤。 他不知道——完全没有印象是怎么处理的接下来的那场混乱。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已经重新被带回到了那片……现在已经是绿洲的沙漠。 他无力地跪倒在地。 喷发的自然之力磅礴浩荡向他激涌过来。 第413章 酒吧。 交谈的人们停下了手里的杯盏，纷纷转头望向窗外。 天空上如帷幕般垂下多彩绚烂的光。即使是在白天也那么明亮，随之而来的还有不知源自何方的、恐怖难以形容的异响。置物架上玻璃器皿磕碰叮叮当当，好像有什么将要从破土而出般，地面摇摇晃晃。 开始有人发出尖叫，“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人夺路想要向外奔逃，但从大块的玻璃门扉投进的天空映照在他的脸上，阻住了他的脚步。 有人甚至推了椅子来将大门顶上，看光景外边可能比室内还要更加地危险。 “我明白了，”一个白领模样的女人说，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恐惧与带来的失色，“想必又就是那些……有特别能力的人……” “真他妈的活得腻歪！”酒吧后角挺着肚子的男人骂骂咧咧地说，“我看这政府也是没用……哦还是那些帝国的老爷心善。什么尊重文明多样性，不对属界过多干涉，要不然多派点兵，把这些老鼠给抓干净杀干净。弄得跟现在这样，日子都没法过……” 他的声音得到了一片的附和。其实这里面也不乏有人过往曾对为家园与自由而战的抗争者们生出敬意与感到同情，但现在，考虑到自己所置身于的那可怕而未定的危机——他们也许不是目标，但有可能会被卷入战火，他们都狠不得那些反抗者从最初就未曾存在过。 “——早该管管了！” 一阵狂风卷过来。把吊顶上垂下的装饰华丽的灯盏给吹得哗啦作响。人们愣了一下，想不明白——门与窗户都关着，这风究竟是自怎么吹过来的。 答案很简单，因为这阵风极不寻常。它不止是从他们的脸上刮过，而是经由皮肤吹进了他们的身体，渗透进肌肉与血管与内脏与骨骼。有人痛苦地滚倒在地，发出如笑似哭的惨叫，还有人双手抱头，急促且断续地喘息，好像有什么侵入了他们的大脑。 只要还能说话。受难的人们对带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些不愿意屈膝接受强大帝国统治的人致以最为恶毒的诅咒。 诅咒的声音随着时间而渐渐地变小了。不止是因为他们失去了力气，更是因为，骂得最响的、挺着肚子的男人闭上了嘴巴。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翻去再转回来，最后伸向前方并试着发力。 一团闪电凝聚在他的掌心。 噼里啪拉的响声，所有人都向他看过来——房间里的灯盏纷纷裂碎向上腾起黑烟，无不宣示着那份超凡力量的强大。 男人难以置信地看着球形闪电，小心翼翼地，弯曲起指尖碰了碰它。 如此危险的闪电，缠绕着明紫的像是蛇信般不断吞吐的光弧，但是它待在他的手中，就像是宠物一样在温顺地舞蹈着。 众人敬畏地看着他，回想起他刚刚的言论，一时间不知道对此应该说什么，许多超凡者并不是天生，而是后来受到了什么刺激而觉醒。他现在显然是已经觉醒成了一个超凡者——男人脸上的表情同样是无比复杂。 面部的肌肉在颤动，最终从害怕与无所适从转变成了骄傲与狂喜。从小到大，他何尝如此幸运。 睥睨的目光，将酒吧里的众人缓缓地扫过。当落到那位女白领的身上——在所有的女性顾客中这位有着最好的姿色——他的眼睛爆发出贪婪的光亮。 …… 一圈闪耀的精金所堆砌的巢窝中，一枚金黄耀眼，仿佛同样是由精金铸就的巨蛋表面流动着神异的光。 古老的源泉喷涌出强大的魔力，被专门的法阵收集然后输送给它。光华在不断地炽盛，像是累积到了一定的程度，巨蛋轻微地有一下的摇晃。 在它的跟前，中年男性的龙裔黄金色竖瞳紧张地盯视着它，生怕错过哪怕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忠诚的下属，跟随了多年的助理小姐出现在他的身边，看起来有什么想要汇报，他向她作了一个稍候的手势。 后者停下了脚步，安静不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巨蛋又摇晃了一下，然后便是频繁的密集的摇晃。他们能够听到，里面传来叩击与抓挠，极致的欣喜让他们的眼睛缓缓睁大。 无尽的期待中，那明耀的蛋壳滋出了一条裂隙。 然后它又变得安静。安静了很久很久，久到两位守护者下意识向前，作出了想要为它提供帮助的动作。但是他们的动作到半途便又生生收住，重归于耐心的等待。 终于，巨蛋又开始摇晃了，伴随着令人舒适的破碎声响，裂隙不断的蔓延，稚嫩而又坚韧的幼小生命，不断地集中向最薄弱的一点上发力。 终于，一块蛋壳被向上顶开，明金色的龙吻从里面探了出来。 它在发着光。把金色与红色的竖瞳都给点亮。幼龙循着它所打开的出口向外挤，蛋壳受力猛地向两旁裂开。 这带给它生命最初的意外。 它踉跄着滚落在巢窝里，摇摇晃晃地用双翼支撑起身体懵懵地转了两圈。它感受到疼痛，还有寒冷，外界的环境因新鲜而带给它恐惧，它仰起头来发出愤怒的咆哮。 ……听起来像是叽叽啾啾的鸟叫。就非常地没有尊严……但是！ 鸣叫了几声过后，它稚嫩的喉咙中忽地向外喷出了一道火焰。 它的守护者们发出欢呼，为它喝彩。幼龙在这时方才注意到他们的存在。它茫然循声转过头，大大的澄金色眼睛视线旋即凝聚，能够感知得到，其中一位身上的气息，天然地让它敬畏与亲近。 它试探着向他靠近。最初的几步，它走得摇摇晃晃，但很快便变得稳健与轻灵。莫桑迦德向它伸出手去。 幼龙来到了他的身前，但却发现，它与他的手存在着那么高的高度。它着急地啾啾鸣叫，莫桑迦德慈和而又耐心地看着它。幼小的金龙磨蹭着他的脚，又扑簌簌地扇打着双翼。 突然间，它发现了魔力的流动。 半透明的双翼向两边展开，纤细的翼骨隐隐浮起亮光，美丽的金龙腾空而起。 第494章 还并不能拉起太大的高度。但却正好，准准地落进校长的怀里。 莫桑迦德接住它，用龙语温和地对它予以勉励。幼龙天然地能够听懂他的话，它高兴地在他的怀里撒欢。 莫桑迦德为它擦掉身上的黏液，这才向助理小姐转去，用目光询问她究竟是要汇报什么。 “我是想来告诉您！我们的蛋……” 助理小姐开口，但却又突然打住，抬起手来按了按耳挂式的拉取数据。金龙的破壳用掉了有一会儿，现在的结果相比之前又不一样了。 在把数字报出之前，她的眼睛就已经亮了起来。莫桑迦德笑着拍了拍她的肩。 “不用说。我其实也在看着。” “只这么一会儿！”助理小姐比划着，“就已经——”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无数的学者，最乐观的也只是说那些蛋，能跨过漫长光阴留下来的也许能有十分之一，而这些留下来的里面最后能够成功孵出来的至多也是十分之一，幸运出壳的幼龙又有多少能够拥有健康正常的体魄……” 幼小的金龙被他rua得太狠了，愤怒地开始恶龙咆哮（叽啾叽啾）并用小小的前爪奋力地推拒着。莫桑迦德把手放开，幼龙扑棱到地面，蹬蹬蹬地跑回了巢窝，喀嚓喀嚓地啃起了蛋壳。 龙蛋的蛋壳富含有多种幼龙所需的营养，在极端的情况下，单单蛋壳所能提供的补给就足够初生的幼龙维持相当一段时间的生命。如何保证蛋壳的质量，一向是龙妈妈在初次生育之前必做的功课。 莫桑迦德走去把蛋壳掰掉了小小的一块，它将被制作成护符——龙族相信，出生的蛋壳带着双亲美好的祝福，用它制作的护符会带给自己幸福与好运——而后向上直起身来。 “你守在这边。接下来，我需要去看看其它的孩子了。” …… 曲折的矿道中，采掘者慢慢地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他看向他的同伴，而同一时间，同伴亦转头向他看过来。 他们好像刚刚有从山体深处听到了些什么。 热闹的宴会厅里，身材娇小的俏丽少女跳到了长桌上欢唱与舞蹈。面对那一道道惊异投来的目光，少女把她色泽如蜜糖般的卷发向身后一甩。 “怎么了——我的祖先，他们就是这样桌子上跳舞的。” “……你的祖先？” “埃琳娜！” 埃琳娜跑过去与每一个她所看到的人拥抱。 “我的祖先！我能感觉得到——我血脉中，属于半身人的那一部分它突然觉醒了……” 海湾。高到不可思议的巨浪打来，一刹那，把水面上停泊的，大大小小航船都给吞没。 海水竞相向船内涌入，人们发出混乱尖叫，悲泣于他们就要陨命于此地，但是旋即却被水流向外冲出，抛到了岸边。 ——他们确信那是一种嫌弃的、就像是抛洒垃圾一样的动作。 沉没的船只自动地向大海深处驶去。水波细微地扭曲，魔法的光尘里，有蓝色皮肤如由水所凝成的生物在舱室里现身。 他们有着或是狰狞或是姣好的容貌，腰部以下有鱼尾有蛇尾有水母裙还有像是深海里那种反正看不见随便长长的……他们灵活地游曳，好奇地在各个功能区穿行与摸索着。 时而发出美妙到堪能蛊惑人心的歌唱。 当然，如果能够听懂他们的语言，便能明白那其实是说—— “这些新车有几辆看起来不错。” “拖回去拖回去——” “在城邦旁边都敢乱停乱放，是时候教一教这些愚蠢的地面生物做鱼的道理了！……” 空灵的水滴声。巨大的叶片在细微地摇颤。在古老魔法的保护下，不为人知的隐秘处始终存在着生命。 过去它曾陷入死寂的沉眠，然而现在—— 纤细美丽的生灵在紧闭的荚苞里缓缓睁开了湛蓝与翠绿，浅金与淡银色的眼睛。 介乎于虚幻与现实之间，巨大的晶体在万丈云端凝成。它放射出神圣的光辉，聚集着正义与善良与爱，凡人认知中一切美好的特性。 线条在它的四周延伸，勾勒与实化为一座云端的城市——中心的建筑，那高耸的尖塔中，有圣洁的光辉氤氲，并将在不远的将来，诞生为隶属于天界的生命。 与之相对，幽暗地域，已死人类的灵魂在下堕，当堕入那黑暗混沌的地底云层，一部分消散，而另一部分则凝聚成实体。 不散的仇恨，强烈的怨念，以及死前最为强烈的邪恶欲望，化为镌刻入本性的噬血与暴虐。它们刚一落地，就开始了残酷的争斗与血腥的厮杀。 一个身材强壮而高大的魔鬼展现出辗压性的力量与高超的战斗技巧。争斗到最后，所有的邪魔尽皆躺倒在地，只剩下他傲然站立。 邪魔们向他拜伏，言道愿意成为他的奴仆，追随他的麾下，以此争取他的饶恕。 自然地，他们需要知道应该怎样对他进行称呼。 高大的魔鬼苦恼地摸了摸额角尖锥状的犄角。 他有一个与生俱来的真名，但魔鬼的真名非常重要，不可以随便吐露。 所以要现想出一个化名吗？这难倒了他，重获意识之后，他的思维还不是很清楚，一时间还真拿不准怎样的名字最合适。 这时，有一个似乎无比遥远，但却又非常熟悉的名字浮现在他的脑海。 “杰弗里，”高大的魔鬼抬起头来，“——叫我杰弗里。” 第414章 战局出现了变化。 超凡者们穿过广场，将纹绣着家族及势力纹章的旗帜在那如宫殿般宏伟的执政厅顶插下。 他们在过去曾做过类似的事，攻入政府的统治机构，留下用来宣称负责的徵记，但却从未像今天这样，宣告土地已从敌人手中夺还，接下来将由他们进行管理。 尽管只是一个小小的郡县。 拔期易帜并非只发生在这一处。 这场大复苏，让一切都迎来改变，诸反抗势力一夜间新增了大量的高手，而后来才觉醒的那些零散的超凡者，就算并无意向抗争，却也不断扰乱着治安，客观上为平靖增添了很大的压力。 动乱遍地开花，令执政当局应接不暇，帝国的驻军、自身最为精锐的军力现在都被调往了海边——泽坦的地理整体上是海洋包围着陆地，因停车纠纷而与乌斯卡结上梁子的深海住民，拒绝承认软弱人类与异域来客就位面治权达成的协议。怒海掀起波涛，他们对上迄今为止最为可怕、难缠以及离谱的敌人。 海妖，一种元素生物，拥有不死属性，身体被打散之后当场就可以重组，而且不像如魅魔等会跌落境界，它们的死亡与重生不会给自身造成任何的损耗。 就像一滴水——被抽刀从中截断，化作两滴水，再重新流淌聚集到一起，就仍然还是之前的那滴水，海妖身体的解构与重组的精度可以达到元素的等级。 这意味着，他们被弹束贯穿，被炸成碎片，甚至被蒸成水汽，都不影响他们重组之后再鲨回来，而且还有海妖干脆自我分解，参与人工与自然的水循环，直接把自己的复活点设到敌后。 天上下雨可能会下出海妖。 水管拧开可能会流出海妖。 地下井水可能会渗出海妖。 最让人无fuck说莫过于一个战地记者揭开了一盒泡面，结果开出了一只红烧牛肉味的海妖举着小叉子和他打招呼。 打完招呼就是一顿乱鲨。 ……还能不能讲点道理啊，就算是战争之神当年也没有这样吧，他们一度尝试封锁所有有水存在的地方，但随即发现，由于含水量的缘故，自己的身体也可以混进海妖的时候，作战官兵无不受到了巨大的打击（精神以及物理）。 前线回报的战况，即使是一向自负于帝国实力的乌斯卡将领也不由得开始怀疑，倘若回到那个古老世代，他们是否真的能够征服这个世界。不过他们仍然怀有自信。海妖虽然麻烦，但并不是不可以解决的问题。他们只是需要母界提供更多的援助。 只是现在，魔力大爆发带来的空间环境的改变及多连锁反应，一举报废了他们所开辟的连接泽坦的位面航道。 形势不是小好，而是一片大好。 排得上与排不上号的势力，都在疯狂地反推，对土地宣示占领。新的时代来临，权力迎来洗牌，他们相信，自己当前所占领的地区，便是未来治权所能够辐射的区域。 贪婪所带来的非理性，让很多人感到忧虑。他们分析提出，帝国只是暂时性地采取了收缩的战略，待其对魔力爆发带来的新局面有所适应，修复被元素潮涌所损坏的武器与设施，便会重新恢复以往的强硬姿态，以更残酷更暴虐的手段来夺回他们所失去的土地。母界支援的航道报废，这对反抗战线而言确实是个重大的利好，但却不可将其作为长期的倚仗。乌斯卡的发家史就是一部侵略与扩张史，在位面航路的开拓方面，他们有着丰富的经验。 第495章 他们说归说。高涨的兴奋中迎头泼来的一桶冷水从来是不受欢迎的。 有人提出相反的论点，魔力爆发带来的不适应，及元素潮涌导致的武器及军事设施的损坏，前所未见的敌人带来的威胁，多点开花的动乱施加的压力，以及乌斯卡到泽坦的位面航道的报废，这带给了战线正处于自古以来所未有的大好时机。他们毫无疑问应该把这个时机给抓住。 另外，主张停止圈地行为的，很多所属势力都拥有大片的领土，然而他们这些中小型的势力，要么是与其它方面共用一块安全空间，要么是只有那么小小的几处据点，且在未来，他们还要面临着大型势力扩张的挤压，以及与精灵与矮人等迟早要像海妖一样出现的异种族所提出的领土主张。他们不可能允许整个泽坦大陆都被人类所占据。 有地的劝没地的不要再去圈地，真可谓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慷他人之慨，讽刺至极。 当面还是要维持礼貌的，网络上两边已经撕起来。 【你们不是说不要抢吗，那好，把你们的领地分给我们啊。】 【……分给我们我们就不抢了，就是不知道你们愿意吗？】 【那好啊，你们去抢，去大抢特抢，关键是，你们抢再多，到时候又能守得住吗？】 如果事情像他们所说的那样，那当然是守不住，现在抢地完全是时间与资源的浪费，如果不想接受这个浪费，那么便要付出大量的牺牲。 他们当然不傻。之所以仍然选择这么做，是因为他们并不觉得事情未来真的会如此发展。 因为他们有战争之神。 阿修琉斯带来了魔力的复苏，当这场复苏完成，大概也就是精灵与矮人等魔法生物悉数出世，然后衪便会带领他们，全位面、全种族，在堪比传说中黄金世代的环境加成下，向乌斯卡帝国发动总攻。 这一次他们一定可以驱逐敌人，一定可以夺回家园，一定可以取得辉煌的胜利。 他们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会失败。 ——确实没有理由会失败。 有的只是，战争之神没有像他们想象中那样回来。 其它的魔法种族也没有按照他们的剧本走，像海妖那样大规模地现世。有的只是零星听到的哪里发现了疑似远古种族踪迹，以及谁谁又觉醒了远古血脉的传言。龙族倒是给他们带来了希望——他们孵化了大量的幼龙，但是紧跟着就又让他们绝望：“什么，你们想要我们的崽崽上战场？”“——这些无耻的人类！” “不不！”“我们只是迫不及待想要见识一下巨龙的力量。” “哦。” “那就小等个几千年，让幼崽们长大。” “？？？？？” “——几千年！！” 巨龙可确定是不会参与这场战争了。其它的族群看情况也难讲。短期内他们似乎很难迎来全泽坦种族并肩作战的盛景了，而这样的话，战争之神衪会在什么时候回来？ “衪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吧？” “再不回来，我们这边都要支撑不住了……” 海妖现在在对抗各类无人战械，新研发的过滤装置能够很好地拦截水体中的魔法元素。这给他们的登陆创造了难度。 海洋的应用率反正也不高，帝国决定暂时就这么将海域让给他们，具体等母界的支援来到了再讲。 重点重新移转到大陆。 先前狂热的超凡势力不得不再将吐出他们所圈到的土地。执政当局的残酷镇压持续带来大量的灾难。很多地区被照射死光。海妖在死光里能悠哉游哉洗个死光浴，然而，奈何不了海妖难道还奈何不了你？ 凡人再一次向他们的神明祈祷。 “传大的阿修琉斯啊……” 然而他们的神明却再也没有给他们以回应了。 尽管之前神明也不是每每都回应，实际上衪回复得非常少，但是，感觉上他们能够明显地体会到不同。在过去——此指战神再次出现之后，祈祷发出他们可以确认到它被接收，尘地的自己与遥远的神国中，那位至高主宰冥冥间有着一道联系，然而现在，联结的链条发出，紧跟着就消散了，心灵领域笼罩着一片黑暗与虚无的死寂。 …… 玄甲的骑士持剑肃立在神殿的门前。沉默宛如一尊雕像，半分没有战神归来、魔力复苏，局势或将扭转的喜悦。 这源于他所身处的环境、那不断叠加的压抑。 他所守护的这处殿群，是战争教会最高权力机构所在地。这些天来，教皇与各地主教，地位斐然的神官，包括一向被他们认为是亵渎与异端的研究神明的学者，在不断地各地赶到。 他们的神情，无不充满了可怕的不确定的甚至还带有着悲伤的焦虑。 究竟发生了什么？疑问在骑士的心头敲打着。来客们进入大殿，然后就再也没有出去。他守在外面，即使是隔着重重的禁制，很多时候也能够感觉到群体释放的超阶神术在物质与心灵的领域所带来的涟漪。 是非常不好的事。恐怕正与他们敬爱的神明有关。魔力的复苏与远古种族的再现，背后怎么可能会没有一点代价。骑士的心中基本上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他不敢也不愿去确信。 但是这天，却被走出神殿的圣职者与学者们无情地证实。 他们向世界宣布了经过这些天来无数次寻找与验证的结果—— 战争之神不在了，彻彻底底地不在了。 即使是在过去，衪在乌斯卡人炮火中陨落到星海，衪被康华里等人召唤然后背叛……都从来没有达到今天的地步。 他们不敢保证，衪还会再次回来。 言辞可以说是非常地委婉。委婉到公众可以选择不去相信话语所导向的结论。也有人公然将结论给喊出来——“战争之神为了改变泽坦的魔力循环已经死了！”紧跟着便遭到了排山倒海的攻击。 ……其实很容易想明白，如果战争之神既能带来魔力的复苏与远古种族的回归，还能率领全泽坦向敌人发动总攻，那么衪上一次为什么不这么做，为什么要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冲过去呢？是觉得乌斯卡人不配，纯粹是因为傻吗？ 但是，就算明白了这一点，他们同时也知道，战争之神陨落在星海，然后衪回来了；紧跟着又被背叛剥夺了神格，然后衪又回来了……从中可见神明是不会死的，衪不在了，还说再不会回来了，那么衪究竟是去哪里了？ 他们必须要知道战神究竟去哪里了。伴随着讨论，一个新的问题被推上视野，得到广泛的关注。 有人在最初的时候，那片心灵领域还没有聚集起多少代表信徒的光点的时候，所看到的战争之神，并非是他们所熟知的样子。 而是另一个形象——关键在很多人还知道这个形象——哈伦卓耿战士学院的院长。 风时院长是一个光明精灵。但是他们所看到的，却是一个魅魔，无论是螺旋的犄角，桃心的尾巴还是那魅惑的气质，都无不在昭示着他的种族。 为什么呢？ ——那样的时刻，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 如果只是一个人说，无疑会被归为邪念导向的幻觉，人也应该判渎神罪处以死刑。但是，提出同样问题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而且他们过往大多还都被盖章是对战争之神最为忠诚的。 看似不可饶恕的问题得到正视。尤其是这里面说不通的地方还不止一个。 战神最初为什么会是哈伦卓耿战士院长；精灵院长为什么会被看到是一个魅魔……随便哪个问题留下来都能当世纪之谜，但是，两个问题都共同牵涉到一个地方，再联系起过往的时空通道，战争之神与那里的关联不可谓之不深。 那就是哈伦卓耿。 他们所想不通的，这座古老而神秘的第一学府，一定能够给出答案。 第415章 哈伦卓耿人没有语言能形容自己这些天来的心情。 ……原来那么多年，战争之神一直在他们的身边。 就像是一段循环播放的魔法幻影。衪离开前最后的画面，以及过往的那一幕幕，不断地在他们的脑海里浮现。 银发的魅魔是如何突然间闯入他们的视野。那个空中平台。他与康华里之间被魔法模糊的对白。狂笑与哭泣。他突然地消失。而后便是莫桑迦德出现，与可耻的叛徒交战而后落败。 默林海曼在最紧要的时刻站了出来。他用与泽坦开战威胁康华里停步，还辱骂了他们是泽坦贱畜。……贱畜，不会有泽坦人能够无动于衷地面对这个称呼，无论他们面上是否有表现出来。 但是现在，他们却觉得，无论是自己，还是泽坦，好像完全当得起……有人甚至希望，默林能站出来把他们再骂一遍、不那不是骂，而是对他们的劣根性精准无比的描述。 ——他们都对衪做了什么？不满于衪担任战士学院的院长，有多少人从魅魔的种族特性出发，尽情向衪泼洒肮脏与恶毒的辱骂？即使有胜利之冠与守护之盾为衪站台，也依然无法相信衪？相信了衪的看到了校网上黑子带节奏，有多少又重新倒回反对衪的那边？衪到云港去送精灵出任务，那么担心那么难受，他们冲衪大声叫骂，还抛掷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包括恶心的粪弹。 第496章 后来大家又开始喜欢衪，因为衪开启了时空之旅。但这份喜欢也并没有维持太久，他们可敬的同袍们认为空间通道的出现反而恶化了自己的处境，要求旅行名额决定机制进行改革，但衪却无视了他们的建议。 再后就是时空之旅终止，空间通道关闭。哈伦卓耿——作为教工与学生与群岛居民，他们是被偏爱的，受选参与的机会与从中得到的利益，是岛外的任何人也无可比拟，对于旅行的结束，原本不至于像外人那样心生不满。但是他们却比外界知道更多的信息。比如时空通道一直还在使用，比如衪不组织旅行，并不是因为有什么事在忙，衪一天天净是和精灵天使衪的朋友纵情玩乐到处闲转。 ……还包括在公共场合吃饭。都曾有谁因为这一点而唾弃他，还在网上和酒馆里骂。魅魔不可以吃饭吗？他们就可以饿了吃饭，魅魔难道就不行吗？ 而衪本是神明，又是怎样成为魅魔的呢？ 其实风时来到哈伦卓耿早已是遥远的过去。哈伦卓耿的学生入学到毕业一届又一届，教工与群岛的居民也是来到又离开一批又一批。他们并非都有经历过事情的全程，但是，哪怕只是作为旁观者，参与到其中的一个小小的片段，也足以勾起无尽的愧疚与悔恨。 尤其是，当在联系起神明所经历的那一切。 附加在保密禁制中的心灵暗示，在其所要掩藏的信息公诸于世的时候已经自动失效。在外的哈伦卓耿人许多回想起当年战神被转化成魅魔的小道传言。即使是没有接触到相关的讯息，结合起衪将康华里刀刀凌迟的仇恨，也足以他们接近答案，而那些侥幸绕过暗示，早便知晓了当年之事的人，更是多年以来一直在翘首等待着可以将真相大白于天下的那天。 而现在，显然已经没有必要再把事情继续隐瞒下去。 哈伦卓耿发表了通告，公开了战争之神与战士院长二者为一的身份。而后是新战争教会，对衪的两个身份更进一步证实，同时回答了衪的去向——衪将自身献祭，衪将永远死去，今后再也不必向神明祈祷，想要夺回家园，只能倚靠凡人自己。 还有第三份通告，来自他们异界的盟友，由默林海曼署名发布。公告中言明，他们之所以向泽坦提供援助、与泽坦进行合作，正是因为多年之前与阿修琉斯所签下的一份协议。 “今日种种，我们的神明朋友早有预见……” 重磅消息一条接一条。现今的魔力环境已经比当初爆发时稳定，因之中断的网络信道也多数得到修复，还增加了很多新的中继，反抗战线前所未有地实现了信息的连接，三份通告在同一时间显示在每个用户终端，但公众却并未因此而哗然，而是相反地死一般的静默。 就算是知情者也知道不了那么多。所有人都被那一刹那抖露到眼前的信息给砸懵了。 过了好久才渐渐地开始有人讨论。“……所谓的光明精灵打一开始就是假的。压根没有这一道，真的就是魅魔……可能是考虑到这个种族对外会太有争议，毕竟是战神的传承者。又有谁能想象得到，根本就不是什么传承，而是他就是战神本尊。”“所以，之前的那些人所说的，康华里他们把战争之神转化成魅魔……” 他们还以为那是无良的诗人信口开河，为了争夺眼球与煽动情绪，特意在故事里编进桃色。是如此卑劣亵渎扭曲龌龊，他们自发地阻绝类似说法的传播。 然而那恰恰是真实所发生的。 神明真的被可耻叛徒转化成了魅魔。有一说是为了卡住衪的等阶，但是等阶上限的恶魔种族那么多，不确定的魅魔并不是唯一的选择，康华里为什么这么做，其心可以说是路人皆知了。 他们不敢想象——实际上之所以不敢正是因为已经顺着想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新教会负责就更多的问题提供解释，他们有列出时间线，表明阿修琉斯在被剥离神格之后就藉着死去而遁入了时空的长河，背叛者们因之而展开了长逾数千年的漫长搜索，但是公众不相信。要知道作为新教会，为战争之神服务甚至还得到了其本尊认可的组织，自然要对事情进行美化，“怎么可能会公开承认他们无上的神明……” “等等，”有人在这时提出，引用与标注了默林海曼所发布的第三份通告，“战争之神衪对今日之事早有预见……那么，衪会预见到未来在衪身上所发生的事情这些事情吗？” 这是第二场讨论。即神明未来预知能力的详细程度。各方一致认同，衪必然预见到终末之战的失败，正是缘此衪才会与域外达成盟友协议，并感慨于衪知道会失败会死去但却依然一往无前无所畏惧，但至于其它的事情，他们觉得衪并不会知道得那么详细。衪倘若知道的话，怎么可能忍耐得了——衪所执掌的可是战争而非其它的领域。 但是讨论的扩大带给他们更多的信息。 过去空间通道运行，有这么一条铁律。那便是不可以随意行动以免改变历史，战争之神能够看到小小的举动所将在时光的长河中所牵出的一串的因果。而未来发生在衪身上的事，比起那小小的举动可谓是太大了。 所以衪一定早已知道……对此衪甚至有亲口承认，如果那位自称参与过第一次时空之旅的德鲁伊所说属实的话。 当明白这一点。讨论者们再一次因震动而失语。明明是一个以暴虐与狂躁著称的神明，衪是以怎样的心胸来迎接与容纳未来将发生的那一切？ “为什么？” “衪这么做……衪为何会这么做？” “这也是我的问题，一直在提，但却一直被无视。阿修琉斯明明知晓那一战衪将迎来失败，而这也是未来一切不幸的开始……衪为什么不改变它呢？” 一部分疑问得到了解答。 新教会推荐了一本书，来解释那场战争的失利。哈伦卓耿的图书馆公开出一段监控录像，“衪把这本书亲手放进了精灵的借阅书列里。” ——《起底阿修琉斯——神明，还是奴隶？》 一向被宗教人士斥为邪端异说。一向在读书平台上被贬以最低的分数。这本书——在消息发布的当天，实体版直接销售断货，电子版水晶版则像雪片一样分发与传播。 他们于是知道了，原来横贯数千年的这场战争，当初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赢了，是凡人败坏了那大好的局面；知道了战争之神后来东一榔头西一棒，打得全无章法疲于奔命，全是缘于凡人在左右衪的行动；知道了衪之所以陨落在星海…… 衪是不败的战神。永远是。导致了这场失败的是凡人，最为可耻的是，他们还把败因归咎到神明的身上，向衪致以恶毒的诅咒与滔天的仇恨。 有关这一点并不是书中所透露的，而是从魔力喷发点回来的，典籍学者菲力克托马斯向大众所公布。他曾得到水晶，里面封存着导师的记忆，那恐怕是后流传出来的、以参与者视角，记录当年之事的最为完整的一段影像。 二次降临尘世的神明曾如是说—— “而我也正是因此死去——乌斯卡人的炮火并不足以让我死去。 “我能复活，并非因为你们，而是源于我自身。 “我也听不到你们的心——因为，我已不再是你们的神。” 衪已不愿意再领受神明的身份。然而现在呢？事实所发生的又是什么？ “衪还是被我们的信仰给推上神位。” “是由什么所导致……我们的信仰为何会再次向衪身上集中？” “衪的身份……一直在隐藏，但最终还是暴露……” 一层层地向上追溯。如果衪没有打开空间通道，那么就不会被许多人猜出神明的身份；如果衪没有接受学院院长的职务，那么就无须担当开启通道为泽坦作出贡献的责任；如果他选择沉寂又低调地继续做精灵的地下男友…… 那么现在，他们还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衪本可以不再拯救他们，衪已经履行够了神明对信徒所应履行的责任。 “衪甘愿，再一次沦为了我们的奴隶……” 他们向神明祈祷，再次要求衪带来战争的胜利，从奴役中将他们拯救。 衪执行他们的命令。但是悍然向帝国发动攻击，在之前已经验证过必将迎来失败。 于是摆在衪面前的只剩下了一条路。 ——将自身献祭，让泽坦的魔力复苏。 神明不具备自主选择的能力。所以其实是他们献祭了衪。 但神明又具备自主选择的能力。是衪把自己交给了他们献祭。 异域的征服者透过星舰的舷窗俯瞰着这颗剧变的星球。那深邃的海洋一度让他们付出巨大代价，而现在，向来温驯的陆地也氤氲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情绪。 第416章 人类，在过去一向很少给帝国带来麻烦。 三个周星历前，他们轰开了泽坦的域壁。人类是这个世界的主体，他们没能组织起哪怕一场像样的反抗……那种烈度，可以说是言笑晏晏地邀请帝国入主了自己的家园。 第497章 战争之神的出现是一场意外。 衪一度带来帝国莫大的耻辱，不过还好，衪只不过是一台听命于这个愚蠢种群的战争机器，他们很快便令衪迎来谢幕。 随后帝国将神族尽数剿灭，将人类种群中被危险信仰污染的个体海量地清除。新一批人类在培育容器中快速大量地诞生，很快便学会将信仰的力量应用于正道。科研院发布了详尽的数据显示，乌斯卡人的平均自然寿命是如何在那之后的几十年里快速稳健提升直到今天的水平。 那些自恃身怀古老技艺，不愿向帝国臣服的光复者，这些年来确实是一直在进行着光复行动没错，但是，他们并没有光复出什么结果。上下几千年，给帝国带来的损失，还赶不上海妖短短几天的成就——这些深海居民直接让帝国失去了对这颗星球三分之二区域的控制。 他们占领的土地并不是真正占领了土地，正如现在，帝国便在将先前所出让的区域一片一片有条不紊地重新夺还回来。没有乌斯卡人会真正把他们当作一回事。本土政府在叫是本土政府在叫。因为这样他们便可以从帝国那里得到更多的援助，资金，人员，武器，与技术。 唯一值得帝国所提防的，唯有阿修琉斯——这位执战争权柄的神明的复生。 人类种群的大换血，与信仰流向的有效引导，基本上已经剪除了神明再生的土壤。但是凡事皆有例外，且那些光复者他们灭杀不尽，剩下的人数尽管不多，但阿修琉斯作为唯一现身参战者，拥有其它神明都无可企及的巨大影响，他们的信仰可能会集中流向衪的身上，变成衪苏生的力量。 帝国对此严防死守。 但衪终究还是回来了。 各地的神性监控站不断在上报让人心惊肉跳的数字。然后通过实时运算呈现出图像，衪那一度给帝国荣耀蒙上阴霾的伟岸身形在心灵领域中出现。 他们是征服者。征服者很少会感觉到那种即将沦为猎物的绝望与恐怖。……衪不过是一台战争机器，恐怕每个人都在心中如此安慰地想道，但又有谁能保证，这台战争机器依然和过去一样？ 就算是愚蠢的人类也会汲取教训。更何况，真正愚蠢的大众，已经被帝国人为地与那些不屈的反抗者两相分离。 侵略的恶行将自今日付出代价。而他们作为驻守者便是首当其冲的一批。宏大的舰队在星海里逡巡，但是却无法驶入心灵的领域。即使是最高统帅也无法下达除“全军戒备”外更多的指示。罪人惶然而无措等待最终的裁决。 然而裁决并没有到来。到来的是诸环境监测站所发送的一条条急讯。各地魔素分布出现变化。推测是这个星球的魔力循环…… 魔力循环被改变。公认将无比漫长的复苏过程一朝告成。那古老而强大的力量——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 神明消失不见。 他们一时间，无法确定衪是真的不在了，还是大复苏破坏掉了原本的监测系统……作为域外生命，对于泽坦神明，除非衪出现在眼前，否则将是完全无法感知的。 但是几天过去他们还活着。衪并没有向他们发动攻击。同时衪的子民，那些大陆的人类，所呈现出的更是一片令人啼笑皆非的混乱，从而可以判断，大几率是前者。 把魔力带回到这个世界，想必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占比三分之二的海域其实也不算是真正的失去。现在对海妖他们就已经取得了一些成效，等到与母界取得联系应该很快便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现在所要做的是重新稳定住陆地的局面。 ……愚蠢的人类。即使是放眼界海也极少看到比他们更加短视的生命。当那些所谓义人与勇士，泽坦人民的伟大英雄如鼠群般被驱散的时候，他们一度为那位敌对的神明而感到不值。衪慷慨牺牲，以图给子民带来获胜的机会，但却被他们给这样处置。 事情在这一日出现了变化。 泽坦的反抗者们对于战争之神有两种态度。衪的事迹，以及一代代对衪的传颂，使得绝大多数反抗者们对衪的看法都是正向的。很多的狂信徒。即使没有极化到狂热的程度，对衪也是相当地敬仰与崇奉。而另一种，亦是源于对神明一代代的传颂，那不容否定的、一边倒的态势让他们产生怀疑与叛逆。他们探寻神明的本质，质疑凡人是否应该对神明如此推崇，并抓住一切机会来把自己的声音放大。空间通道所带来的一系列争议，让他们终于在舆论场上取得了胜利，许多原本对神明持正向态度的人也缘此改变了看法。 三道通告。让战争之神的一切大白于天下。平等地送到了支持与反对的两边。 不必说那些支持者们所受到的冲击与震撼。毫不夸张，这是一场噩梦，去接受他们深深敬爱的神明曾经历过那样的悲剧。悲剧从始至终贯穿衪的一生。是的，那伟大的生命现在已经结束。彻彻底底。他们不必再祈祷衪的回归。为了给泽坦带回魔力，衪已经永远死去。 反对的一方——当然，他们现在已经不再去反对——心中还要更多出锥心刺骨的负罪与亏欠。是他们亲手埋葬了神明，是他们亲自献祭了神明。如果说对战神的逝去所有人都有罪，那些支持者至少是以恳求的姿态向神明请求帮助，而他们呢？他们在要求，在指摘，他们居高临下地命令神明为他们献出生命。 丰盈的魔力每分每秒都在润泽着他们的身体，但带到内心的感受，却像是每分每秒都在被地狱的火焰炙烤着。尽管知道这样不对，但很多人已经无法容许如此卑劣的自己再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下去，享受着战神用生命所为他们争得的。 帝国诸基地开始频频遭受自杀式的袭击。 这并不可怕。就算造成了触目惊心的伤亡。因为它不可持续，无论是从何种意义上。单点式的袭击并不会对整体的战局造成影响，更不会动摇他们对陆地的统治。那其实是一种愚蠢，战线培养出一个能够给帝国造成损失的袭击者，需要支付远远比帝国损失更高的成本。 让他们感到在意的，反而是那些抗争者的退却。 帝国军队之前驱赶他们就像是赶散老鼠。然而现在，他们已经不需要多这一道麻烦，因为反抗军在自发地撤退。快到仿佛是一夜之间，他们全数从视野中消失不见。 范围覆盖整个陆地。偶尔会有一些冲突，但那多是由大复苏后新觉醒的、无组织的抗争者所带来。而且这些新人还正在飞快地被拉进组织，一段时间过后，留给帝国来处理的，就只剩下了被挑剩不要的蠢货与罪犯。 反抗者们正在凝聚为一个整体。林立的各大山头正在组合出权力中心。在过去，反抗者们尽管拥有共同的目的而缔结成联盟，但这个联盟非常松散，没有什么最高指挥强制命令，各地势力基本上是在各自为战。这是一个高明的策略，保证了反抗力量能够生生不息，熬过枯竭世代的生存难关——每个势力都是一个安全备份，就算帝国攻破了其中一个据点，对其它区域的影响也有限，但也正是这样的机制，导致了复苏初期的混乱。 现在，已经到了应当改变的时刻。 统御全域的最高指挥权的形成，意味着自身势力影响力的削弱，意味着要将自己的命运交由他人来决定。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在战神祭出生命吹响的集结号角之下，反抗者们愿意作出让步。 ——只要战争之神作出最大的让步。 衪已经死去。故此是新教会来替衪表明态度。衪拒绝背叛者们的提议，甚至不惜提前回归神位，也要亲身降临亲手还报仇怨。从中可见衪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只是当时应死尽死未死者也因神性污染精神受到影响，再加上后续魔力复苏元素潮涌多地通讯中断等等，一个家族失联什么的完全是小意思，这件事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传播。 新教会在此时所应当做的……便是把这件事给模糊过。 参与了弑神一案的那么多的势力，如今应当如何处置，他们都等着，剩下其它人也都看着。 空气在无声中剑拨弩张。好像有山岳黑沉沉压在神官们的身上。 这些人绝不会束手待毙，而其它人愤慨于战神的经历，亦绝不愿将他们饶恕。在集结对抗帝国侵略者之前，反抗阵营首先要经历一场内战——以当年之事牵涉之广，背叛者们势力之大，这必然是极其酷烈的，毁灭性的一场内战。 首先他们未必能赢，而就算是侥幸赢了，还有乌斯卡人等在后面。 最终的结局必然是落败，小到人类，大到泽坦的落败。 ……这绝不会是战争之神所希望看到的。新教会没有提出追究，却也没有表示宽恕。这是没有选择的选择，到场的势力见状也便明白了。参与到当年案件的心中在窃喜，而其它人即使再是不甘，也唯有强自忍下愤怒。 这便是艾尔文斯从修行地回来所听到的第一条消息—— 第498章 最高议会形成，背叛者们与其它势力各占半席。 第417章 消息是伊莎贝尔带来的。女教授一丝不苟挽起的棕色发髻还间杂着斑驳白发，艾尔文斯知道她提前离开了修行地。 她的这个人选，必然是由教会审慎地讨论决定的。而接下来的谈话内容，也一定经过了精心的准备。他所可能会产生的每一种反应，都已经预先进行了假设，并做好了预案。 ——从而实现更好的说服。 没必要这么麻烦。 他只是说：“我知道了。” 这是没能预料到的。神圣魔法系的女教授按了按魔法书，一时间竟有些无措。 她想了一想觉得，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出来，可是精灵已经在向外走去。 艾尔文斯知道她想要说什么。核心在于告诉他教会并没有背叛他的爱人、为泽坦付出了一切的神明。他相信。以及当前的妥协只是无奈之举。 也正是因此，他觉得不需要额外再去听她亲口述说一遍。 他走进了长廊。教授在身后追到了门口。即使是背对，他也能感知到她目光中的担忧。但是她没有再继续追出去。 所以当走过转角，他也就不再继续往外走。 应该前去哪里呢？艾尔文斯对此是完全没有计划的。那个最好的喷发点。他在那里成功地晋阶了传奇，并为稳固境界而继续修行。现在已经到了一定的程度，他需要进行休息了。 艾尔文斯发现，他做不到——真正地放松精神，来进行休息。只要他把心念从沉浸修行的状态中脱出，导师离开的那一幕，衪的魔翼在明炽的圣光中破碎的那一幕立刻就会浮现在他的脑海，带给他锥心刺骨的苦痛。 实际上他最初沉浸到修行状态也很艰难。 ……所以不如回去看看。他在这边也待了挺久没有回去了。如是想着他回到了哈伦卓耿。位于云港的奥法之门，对外的那处传送平台。 当时在云港的人看到他都是一愣。然后纷纷向他涌过来。 艾尔文斯抬手扣住了斗篷的搭扣，在那一刻猛地意识到如此行为的欠考虑。还好有龙裔工作人员在那里——如今艾尔文斯确信他们其实正是在那里等着他——反应迅速地隔开了众人把他给解救了出来。 再后就是被带到这里了。伊莎贝尔来到告知他那些背叛者与最高议会相关。他过早地结束了这场谈话，那么接下来？ 他当然不会回去让一群人围着他吵闹。也包括他的朋友——很显然他们已经得到了消息，现在他的收件箱已经被未读的讯息给塞满，通讯录里左边一排头像右边一排红点。 他也知道他们见到他会说的都是怎样的话。所以他也不想额外听他们再说一遍。 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大脑并没有下发指令。但是双脚自发地在移动。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带回了家。 别墅静静地矗立在湖岸。橡树的树干被日轮镀上一层明金，草地暖软，微风拂过宁静的水面。 一切悉如别离的那天。 艾尔文斯的心里突然间升起莫大的恐惧，但是他还是让习惯带着自己一步步向前走去。他也不知道他在期待着什么，如果他的期待是可以实现的，那么他不会需要回到家里才……银发的魅魔早就已经扑到了他的身旁找他。 魔力回路对接流转出柔和的光。禁制解除的声响。房门打开了。 ——空荡荡的。 他的身边空荡荡的。他的心里空荡荡的。现在他回到了家，家里也空荡荡的。 痛苦在把他给吞噬。 艾尔文斯在玄关站了很久。最终他还是走进去。沙发前的地毯上斜着一个心型绒毛抱枕，是导师离开的时候被他给碰掉的。 他慢慢地弯下腰，把它给捡了起来。 这个抱枕是时常被抱着的。把它向上举，依稀可以闻嗅到淡淡的香气。 导师的味道还在。可人却不在了。 他已经死去，重生在古代的时空。无从知晓他要多久才会回来，可以预判的是，那会是一段漫长的时间。 回想当年，他和卡内基与莫桑迦德回到古代只是待了区区几天，他就已经那么想他。而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没有尽头的痛苦与孤独。 突然间他再也无法在这里待下去。艾尔文斯把抱枕放回沙发，甚至使用了一个加速技从房子里逃了出来。 一直逃到那幢别墅，还有那些他们训练与野餐过的草地、洒满了某位可怜法师泪水的湖岸都从视野中消失不见。艾尔文斯站在寂寂无人的荒原，任野草撩拨着他的衣摆。 他开始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回来呢？既不敢回家，还什么人都不想见。如果说现在再走，当然也来得及……但是他却又有点不是很情愿。 他让双脚带着他向前走，用障眼法阻隔落往他身上的视线。漫无目地的，他循着一道过往的许多年里走过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路，从森林里回到了学院宿舍。 是的，是该回宿舍了。之所以回来就是为了好好休息，而家里既然已经不能待，那么能去的当然只有当初上课时的宿舍。艾尔文斯觉得这一套思考非常地具有逻辑。他打开禁制—— 书柜树上垂下的花藤立刻发出温暖的光，一本书还摊开在木桌上。藤椅被随便地拉开，空间不大的小客厅，他的美人导师最喜欢一路转圈圈滴溜溜转到卧室。 卧室里摆着黑暗精灵制作的坚果床。 艾尔文斯猛地把禁制阖上，再一次向外逃出去。他是怎么想的，家都已经不敢回，又哪儿来的胆子回到宿舍！那么多的故事发生在这间宿舍里——在最后的告别前，他们甚至还专门回到这里回忆了一遍。 回忆在追赶着他，充斥他所置身的每一处空间。艾尔文斯在群山里逃亡。日轮沉降，天边升起弯月，他无处可去，一直徘徊到夜晚。 最后是拉斐尔找到了他。艾尔文斯茫然地抬头。“你怎么也回来了，”他问道，“你没有在天上修行吗？” “……我听说某人他状态好像不太对啊？” 天使圣武士说道，在他身旁坐下，打开了一个精致的小匣子，从中取出了两支烤烟。他给他递过去一支，艾尔文斯鬼使神差地接了。拉斐尔响指打起一簇神圣之火来为他点燃。 一出手就是让圣职者血压升高的操作。艾尔文斯被烟味呛得一下子醒回了神。“我不抽烟。”他连忙说。 “都这会儿了也不抽。” “不抽。” 某个不良天使于是自己抽起来。艾尔文斯用敬畏的目光看着他。作为精灵闻到烟味本能地难受，而天使作为更加圣洁的种族，居然能享受起烟草，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也是休息一下。” “嗯。” “待会儿还得去云端之城。” “云端之城那边？” “很多小天使要出生了……但也还没出生，总之这些天得留意照看一下。”拉斐尔说，“你不敢回家，那么去睡我那里啊。” ——他的苦修士小屋。当然了经过这么多年的添置与装饰，那里早就和苦修半点儿也不沾边了，变得十分适宜人类与非人类的居住。 但是艾尔文斯怎么可能敢去，且不提小屋就在林边，离别墅那么近，过去他的导师被卡内基无情霸占，他总是被赶去那里。 天使看到他神情的痛苦。他丢掉烟，站起身拥抱了他。艾尔文斯感受到他身上传导着一种光明的温度。 “那你和我去云端之城吧。那里都是新东西，闲着没事还能给我们搬搬砖……啊不对你要搬的砖到处都是导师的味道……要不干脆这样，你来那边顺便做一做脱敏、对没错，脱敏治疗？” 艾尔文斯一度好想毒打这货。拉斐尔向后退开，扶了扶光圈。他掩饰得很好。但艾尔文斯还是从他的眼底看出了悲伤与苦涩。 拉斐尔在这里陪着他。他找不到去处，而他也便不准备离开，一直到默林海曼过来。 “——忙你事去吧，”学者苍蝇式挥手，“这个无家可归精灵我收留了。” 艾尔文斯被他给收留到了医学部的住房，默林沏了薄荷味的热可可给他暖一下。“不白住啊，收费是传奇级别光明精灵术士全方位的数据，”他举起了食指摇晃，“等你什么时候好了，过来把钱付了。” “不愧是你，默林。”艾尔文斯白眼翻他，“卡内基呢？已经进入禁闭状态了？” “对啊，”默林给自己也沏了杯可可，“他要趁这机会冲圣阶，之前我们不是说过吗。” 之前当然有说过。但他却还是问了。艾尔文斯旋转着手里的马克杯。默林微微偏过头去。 “你有什么事情找他吗？——找我也一样哦！” 艾尔文斯抬起头来。 “我想要咨询一下，有关召唤恶魔的事情。” 学者允可地点头，扶了扶他的金丝框眼镜。 第499章 “随着魔力复苏，我想地底很快也会有动静了。我家先生他回到了古代，但时间并非是静止不动的。他走过漫长的光阴，同样来到了今天。所以我们仍然同处于一个时代。” 艾尔文斯比出一个平面，他的语气平静，但杯中可可的液面却在细微地发颤： “同一个时间，同一个空间。他与我只是分别位于不同的地点。鉴于他已完全成为恶魔，那么应该是在地底，只要能够召唤出其它的恶魔，也许便能得到有关他的线索——然后，我就可以过去，把他给找回来。” 第418章 默林认真地倾听。艾尔文斯望着他，迫切地想要得到……他所希望得到的答案。 但学者的回应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做不到的。” “——为什么？” “因为从深渊魔界前往主物质位面的通道还没有形成。”默林在他对面的扶手椅上坐了下来，“‘地底’，只一个简单化的说法，他们其实位于另一个位面。” 一个示意图被他在身前投影出来。 “在过去，是的，你只需要找到一个延伸向地底的通道，然后顺着它一直向下一直向下……就可以看到黑暗聚落，穿过地狱，进入深渊。但那并不意味着我们同在一个空间，不然的话，深渊恶魔岂不是要生活在这颗星球的地心里面？ “交叠的空间就像是一个个气泡。漫长的枯竭让那些富魔力气泡萎缩甚至消失不见。它们重新拓展，到再次连接，同样是一个过程，需要时间。” 他把那些气泡从空中抹掉。 “我想，关于这些，你应该是学过的，艾文。” “是的，”艾尔文斯承认，他学得甚至还不错，“但是，当初我又是怎样把他给召唤出来的？既然从魔界前往主物质位面的通道还没有形成，那个魔法阵，却又将他……甚至将他从另一个时空里拉了出来。” 恶魔召唤术是如此强大，不仅可以跨越空间，还可以穿越时间。他放下杯子站起身来，恨不得现在就付诸实践。 默林无奈地叹气。 “你觉得他单纯是用恶魔的通道传送过来的吗？” ……怎么可能会是。他还使用了神明的能力。他把魔法原料中魔精的血液换成了自己的血液，这与召唤的成功密切相关。 然而现在，神明的属性已经完全被剥去了。 艾尔文斯缓缓地坐了下来。默林低下头去将储物空间翻了一翻，随后掏给了他一本书。 “如果你觉得有帮助的话，那就试一试吧，反正也损失不了什么。”学者如是说道，“说不好还真就召唤出来了呢，如果他也像卡罗琳一样在什么地方埋着……”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向外离开了。艾尔文斯拿过桌子上的那本书。 《恶魔研究》。卡内基的恶魔语原著扫描版，一手资料没有经受任何的删减。上面详细记载了每一种恶魔的召唤方式。他向后慢慢翻。翻到记载魅魔的那一页。看完，阖上，并没有如刚刚的迫切，将它付诸实践。 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按图索骥顺藤摸瓜地找到他。至于默林所说的、一个召唤术砸下去，导师没准儿就又回到了他身边……如果他真有这份儿好运气，导师在预言的画面中必然看得见，又何苦那样与他告别。 书本被收进空间。取而代之的是水晶被取出来。精灵把它攥在手中，感受着那坚固的存在。他很想把那段留影再看一遍。但是却又不敢。 他在医学部歇了一晚，虽说实际上一刻也没有睡着。到了第二天，他还是去见了关心他的朋友们。 他们的反应与他的预料一无二致——这些天来的震撼，那不断累积的复杂的情绪，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刹那奔涌宣泄。当然了最多的还是悲伤，作为不知情者，他们所听到的仅仅是亲切的院长、令人尊敬的友人、深深敬仰的伟大神明的死讯。 “他没有死去，而是与我们同在——字面意义上，他现在正处在这个世界的某一处角落，只是我们暂时无从寻找到他。”艾尔文斯说，现在他反而要安慰他们，“先生向我允诺，同时他也预见到未来的图景——他会回来的，再次回到我们的身边。” “——是真的吗？！” 这大概是他们这些天所听到的唯一一条好消息，“风时院长他还会回来？” “他将作为他自己回来，而不再是什么泽坦的神明了。” 大厅里欢声雷动。年轻的超凡者们当然已经知道，神明作为凡人的奴隶所经受的痛苦以及无奈。“没错，就不应该当他们的——我们的神明就是说，”千山愤愤不平地道，“你看，这些卑劣的凡人，他配么？” “我去他大爷的那个议会！”萝西娅一拳砸到桌子上当场就骂起来，“亚哈尔，鲁巴恩，这些实锤了的叛徒，都能占到那么多的席位，考虑到那些参加了但是没吱声的，估计还要更多。这就是凡人给战神的回报！他们杀了衪，夺取衪的神格，还把衪转化成魅魔，现在这事就这么算了，提也不提的，哈？就让它这么过去？” “——他们算了我们不能这么算了！”心灵法师挥舞着他的法杖高声喊道，同时用袖子擦着眼角。 一半以上的人附和，年轻的双眸都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但也有人似乎有所担忧，兰克斯特家的骑士低头保持着沉默。 女武师看向他，“你是怎么想的，亚瑟？” “我想，战争之神——风时先生，对此早便有所安排。” 道道目光再次向精灵转去，等待他对此进行确认。大厅里鸦雀无声。艾尔文斯在片刻的哑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你刚说他还会回来，”千山甩出了弯刀，比划出一个咔嚓的手势，“他是不是打算亲自动手？” “还是说秋后算账。”伊哈洛特泽亚双手环起胸，“我们没有说清算，但是也没有说饶恕。他们最好把这条命贡献到接下来的那场硬仗里。精灵有漫长的寿命来等待审判日，我们龙族也一样。” “现在确实并非复仇的时机，”艾尔文斯轻轻道，“如果到了合适的时刻，我会寻求大家的帮助。” 他们当然愿意帮助他。话说到这一步，加上得知了风时并未死去，年轻人们终于感到心里变得好受。大厅里有摆好的长桌，他们坐下来使用食物。 “关于先生他还会回来的事，还请大家不要说出去。” “你放心吧艾文！”千山嚷道，“就那些人，一旦知道战神其实没有死，怕不是当场就又躺了你敢信？” “我信！就搁那儿躺着嘤嘤嘤，啊伟大的战争之神……” 他们对此嗤之以鼻。 “我真的，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风时院长他其实就是战争之神，”一个吟游诗人说，“更不敢相信，你和衪……” 他摇了摇头，按住帽子上那根长长的羽毛，“——居然和神明在一起还结了婚！！这我们诗人都不敢这么编啊……” 大家无不表示赞同。“艾文，艾文，你能不能分享一下，有一个战神老公是什么体验？” “……什么体验你们不是都有看到吗。” 众人回想了一下。 “啊对。” “风时先生他……好可爱好性感还好黏人。” “你们每天都好甜啊呜呜呜为什么可以这么甜。” “我可以了解一下那个、就是那方面的事情吗？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方面？” “话说艾文你什么时候知道他真实的身份的啊？不会也是那天……” “——怎么可能啦。你忘了是艾文帮忙夺回了神格。我比较想知道的是，你知道他是战神的时候，那一瞬间是怎样的感受？” 突然间砰地一声，所有人都转头看去。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战锤法师把脸砸进了面前的蛋糕里。 “战争之神真的是亲自教的我……还让王冠盯着我在湖边跑圈，我当时好哭，还说，就算是战争之神亲自教我我也哭啊……” 他哭得抬不起头来。乔恩在旁边拍他的肩。亚瑟同样也在回忆着过去。“我曾做了一件傻事，并为此难过了很久。是风时院长告诉我不要那么苛责自己，我只是犯了一个连战争之神也会犯的错……我自然要追问，于是衪便不小心说漏了战神最初是死于凡人诅咒的事。艾文过来帮衪给圆上了。不然的话，也许我在那时便能够知晓真相……” “——然后休眠舱就又要入住+1了，”艾尔文斯说，“我们还不想那么早就失去你。” 人类骑士苦笑着喝了口酒。他们在晚些时候结束了这场聚会。艾尔文斯接着又有了新的事务——一场多方会谈。他是战争之神的爱人，精灵王室的成员，责任要求他必须与这些举足轻重的势力话事者会面，就疑问进行解释，对议题作出表态，以及，为战争的布局作出规划。 很多人是带着审视的目光到来。但他一跃升至传奇的境界很好地压制了大部分的非议。与会者们更想起那场盛大的婚礼——那是战争之神在指示他们对这位年轻的精灵应该致以怎样的态度。所以事情整体顺利。 第500章 会谈后惯例要做新闻发布。有记者提出了暗藏陷阱的尖锐问题，他有技巧地进行了闪避。没能闪避掉的是一场突发事件——战神的狂信徒进入会场，要求他借此机会，公开澄清与战争之神的关系，神明被叛徒转化成了魅魔，他只是特殊情况下对神明进行侍奉，以婚姻来正当化这种关系。现在战神已死，他须重新摆正自己的位置，不应再以神明伴侣的身份自居。 教会骑士把这群信徒给拖了出去。但这幕画面已经被各路媒体尽收眼中。艾尔文斯预见得到，接下来他所要面临的舆情汹涌。 第419章 大家并不喜欢他。尽管现在他们无比敬爱战争之神，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也要连带着一并喜欢他。恰恰相反，公众还会因为对战神的敬爱而对他产生恶感。 因为神明被拔得太高太高。 就连靠近都是亵渎，更不用说他还和衪在一起，并发生了亲密关系。 如果他事先不知情也就算了。但他明明知道——知道还心安理得地接受。死去的神明如今已经不再需要他，他还抱着丈夫的名头不愿放弃。 “亏我之前还觉得他不错，谁知道竟然是这样的人。” “……他怎么配？不会觉得是个精灵就有多厉害吧？现在魔力复苏，多少种族都出来了，而且海妖不比他厉害得多。” “就单凭脸大呗……” 艾尔文斯能够感知。就连哈伦卓耿，有些人看他的眼光也怪怪的，哪怕他们过去都有看到导师对他是多么钟爱。 是的。衪的钟爱。那场婚礼，他在过去只看出那是为了满足心愿、不留遗憾、快乐地度过最后的时光，而现在他更明白，那是导师在为他的未来铺路。要大办、特办，让天下人都看到衪爱他。如今是有很多人不愿接受，不愿承认，但也有人会因神明爱侣的身份崇敬他，追随他，一如对衪那般忠诚。 还有一些人则是因为如今所公开的，战神被转化成了魅魔，原因是康华里对衪图谋不轨。衪落到他的手里，连神格都被夺取，接下来当然还会发生更多。对比之下，衪与一位优秀的精灵、同时还是王室的成员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可接受的呢？ 所以他们对他并没有意见，还感激于他让神明走出阴霾，抚平心灵的伤痕……这同样是导师牺牲了声名才带来的。 他对此应珍惜。 所以，当温斯顿家原高层所背靠的学会对精灵王室的宝藏提出主张，他直接就答应了。 宝藏来源于伊薇露莎的遗产。汉默作为配偶，继承有遗产的一半，他将这一半转给了家族，又由家族转给了学会。于是学会现要求他同意，精灵宝藏双方亦各取一半，今后对此不再有争议。 最先获知这件事的是两个温斯顿。看着学会寄来的那封信，别说安塞尔，就连一向老成的乔恩都惊呆了，“我知道他们不要脸，但这是不是也太不要脸了？” “喷回去喷回去，给他们喷回去，艾文！”安塞尔气得举起了法杖乱抡，“遗产给家族了，那不得也有我们的？我们没答应，他说给学会就给学会？——这不合法理，不能算数！” 要知道他现在已经是家族里排得上号的法师。 乔恩转过头，用关爱傻子目光看着他。 安塞尔跳起来，“你看我干嘛？” “我们这些温斯顿和他们那些温斯顿已经不是一个家族了。有关到底给谁写得必定明明白白的，纠结这点没有用。”乔恩说，“总之艾文不能给，我想想……卧槽，艾文！” 他的手伸出一半硬生生在空中停住，表情凝固在脸上。 因为精灵写下了同意，并在下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他一松手，信件就消失在了传送的漩涡里。 “你这、你怎么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收到他的答复，学会同样是一脸懵逼。莲娜夫人小心翼翼把回寄的信件检查了好几遍，以确认里面没有藏什么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他们首先当然是高兴——要知道他们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武则接受死亡威胁，文则要和龙族的专业人士谈判的准备。 谁料他却直接就点了头。 王室的宝藏，说分一半就分一半，一点也不吝惜。 就算如今处在向他开口的最好的时机，能得到这样的结果也实在太过惊喜。一群人喜形于色，在议事厅里团团乱转……但在转悠了片刻，脸上的笑容却又减淡。 他们开始感到不够——精灵之所以这么爽快，是不是因为他们要价要得太低？ 所幸，这只是初步的约定……还没有到正式签订协议。 协议签订的时间定在了两天之后。为了公正起见，选在了既非哈伦卓耿又非学会势力范围的第三地。 联盟的官员，以及中立的各大势力被邀请到现场作为见证。在他们的注目之下，协议的双方走进会场落座。温斯顿家与学会皆派了高层前来，后面还带着大量的一般成员。作为另一方的精灵相比之下显得势单力孤，他的朋友们自发地来到了现场，哪怕这里并没有设置他们的席位。 乔恩与安塞尔深为他们的姓氏而感到羞耻。他们当众对莲娜等人大声指责。老夫人维持着娴雅的风度丝无反应，她的下首，吉尔曼与加勒特满脸不屑针锋相对。温斯顿家多年前分裂，两边脸皮早就已经撕破。 杜维并没有出现在协议现场。这让伊哈洛特泽亚对此深感遗憾。“弟弟啊弟弟，”他小声，“本来打算再打他一顿的。” 千山对此大表赞同。 拉斐尔旁若无人地玩烟，吹了满场的烟圈。有人不满地看向他，但紧跟着便又被他背上那巨大战斧刺眼的反光闪得转过眼去。萝西娅怀特，红发的女武师看起来同样是随时准备揍人，她的潜行者男友沉默地半隐在阴影里。 莱蒙德家几乎是倾巢出动，以及其它的盟友们……不算很熟的，尤斯塔斯哈代，多伦克莱夫也都来了。还有很多完全不认识的人。随着人数的增加，大厅里开始沸腾愤怒的声音。“无耻之徒！”“你们这么对待战神的遗眷！”他们高声喊叫，听得出在压抑着从最高议会形成便即攒下的愤怒，“——今日我的剑誓要见血！” “不必如此，朋友们，”艾尔文斯只好再次站起来，向他们举起手，“今天所要处理的，只是我的家事。” “耻辱。”兰克斯特家的骑士站在稍远些的地方，他看起来很不愿走进这个房间，“能让今天这一幕发生，是每个泽坦人的耻辱！” 主持着这场协议的联盟官员使用了一个沉默术，等级并不高，但但足以所有人感受到约束而安静下来。他对双方及大致的情况进行了介绍，宝藏随遗产转移的合理性进行了重点的说明。“经友好协商，双方自愿签署如下协定……” “等等。” 法师学会的谈判代表，卢比奥坎特尔抬手打断了他。 “还有一件事，之前没有提，但在正式签订协议之前，首先需要说清。” 艾尔文斯已经拿起了羽毛笔——重要协定的专用笔，墨水施展有永恒魔法。他又把它放下。 “你说？” 卢比奥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他。 “收尾与平息那场失控事件，以及给伊薇露莎与出生之后的你提供足够的安全保护，是一笔天价开支。精灵们无力对此进行预付，故此他们答应，由家族首先垫上，后续如能寻到王室宝藏，那么将取其50%作为偿还。” “……50%。”艾尔文斯缓缓重复了一遍。 “没错，”卢比奥仔细观察着他表情的变化，“——而温斯顿家同样无力负担如此巨大的开销。” “所以，”艾尔文斯倒转过羽毛笔，卢比奥的目光改而追随着他的笔尖，“你们主张的比例，是首先扣除掉50%后，接下来的再取一半，也就是总计……” “——75%。” 法师代表报出数字，目光重新向上回到他的脸。 ……这一次恐怕不会那么爽快就答应。他们要的比例确实多了点。如果实在无法达成一致，那么学会可以让步，提出说当时是不确定精灵宝藏是否真实存在才索取这么高的比例，这一点可以谈…… 比精灵的答复来得更快的是雪亮的弯刀，锃地一声飞进他面前的桌子，刀柄倒映在他的眼睛里嗡嗡震颤。黑发的青年在后面冷笑着喊：“编这一堆有的没的真是辛苦你了哈，有那麻烦你们干嘛不直接抢呢？” “没错他就是编的！”安塞尔法杖指着他，“我家又不是没长辈经历过当年的事，什么宝藏，什么先取50%，根本就没听说！” “艾文答应他们答应得太爽快了……”乔恩皱起了眉头低声道。 “这件事并不是随意一个家族成员便能够知道。”莲娜夫人扫了他们一眼，“在过去，因为干系重大，为安全起见，宝藏相关家族始终是保密的。” 她点了点头。吉尔曼提来了一个匣子，放在桌面上打开。 第501章 “这是当年签订的协议，可做证明的文件。” “伪造的证明文件。”安塞尔撇嘴。 卢比奥卡罗森摊了摊手，“我们可以请第三方用魔法进行鉴定。” 魔法鉴定的结果是文件为真。卢比奥骄傲地举起它向四方展示。安塞尔噎了一下，“你们都是法师，没有谁比你们更懂造假了！” 但他空口这么嚷是无法服众的。反倒使中立的人向他致以不悦的目光。安塞尔咬着牙向后退却。他的身旁，兰克斯特家的骑士向前走了一步。 他查看文件尾以纤细的精灵语落款的字符，“这是什么？” 艾尔文斯转向看去，“我母亲的签名。毕竟只有她才能代表王室作下决定。” “……伊薇露莎。”亚瑟缓缓把精灵语的签名读了一遍，“你的母亲，她并不是因意外或者什么疾病去世。她到离开经历有一段时间，如此签名为真则说明她知晓宝藏的存在，那么她必然会为宝藏的继承立下遗嘱，不可能是精灵血脉的儿子和她不爱的人类丈夫对半。” 他把文件按到桌面，目光将卢比奥与其它众人冷冷扫过：“你们这是在把所有人的智商都按在地上摩擦。” 会场安静了一下，随后再次开始喧乱。且不提支持者们的一贯的愤怒，单说那些见证者们——他们因为中立而得到见证的邀请，但现在，他们已经继续无法保持对两方的中立，“是啊。”“这也太过分了。”“嘴脸真就难看。”“听说这是看人家答应得爽快干脆当场加价……” 一个老者走上前来，向学会众人摇了摇头，“你们不能这样。” “人们作出决策往往受多种因素的影响，并非一定遵循某种固定的路径，”卢比奥平静地说道，“可能产生的情况是很多的，这位年轻的骑士忽略了人们情感的复杂性。” ……所以他才会是学会的代表，无论遇到怎样的情况都能侃侃而谈。老人的眉头皱起，一时间竟不知道要怎么反驳，在场的其它人脸上表情也转为激愤。 “还废话什么？”一道明光猛然间冲进视野，天使圣武士已经展开了他的翅膀，“这都不打，啊哈，战神献祭带回来魔力，是让你们在这儿站着看他家精灵受欺负的吗？！” 战斧挥下，卢比奥终于闭上他的嘴巴。他飞步逃去，另一个学会法师祭出护盾护住了他。旋即战斧将护盾给劈碎。后面其它人跟着亦冲了上来，中立的见证者们在此时应当阻拦，对现场秩序进行维护，但他们实际所做的，却是不约而同地后退。 学会与温斯顿家的法师被暴露在最前，但是他们却并不慌乱，魔法的光尘氤氲，形成强大的力场为他们提供保护，这并非源于他们自身的力量——施术者们在后方，在双方动手之前，一切事情看起来似乎都与他们无关一样。 能提出这样的要求，当然不可能没有倚仗。 但这场争斗旋即被结束。 精灵拦住了他的朋友——也只有他能让他们停手。 法师们撤下了他们的防御。卢比奥再次走到了前方，脸上露出笑容。 “没错，艾尔文斯王子殿下。这件事情只能由您的意见决定。” 艾尔文斯深深吸了口气。 “我同意。” 卢比奥双眼闪过喜色，“也就是说，您同意75%……” “我放弃全部的宝藏，”艾尔文斯说道，“作为交换——三个广域空间据点。” “广域据点……那不是一般的据点，”卢比奥说道，通过心灵信道飞快地与他的上司们合算，“你在哈伦卓耿待了这么多年，知道一个独立于世的广袤空间是多么珍贵。我们最多只能提供一个。” “三个。外加我母亲的遗物。”艾尔文斯冷冷地说，“目前你们需要依托那些书籍来拼凑宝藏线索，在完成定位之后，所有遗物须悉数向我交还。” 卢比奥沉吟了片刻。在上司拿定主意后他作为传声筒表示了同意。 混乱中被打翻的桌子重新被扶起。双方再次坐下，完成与签订了协议。 第420章 ——为什么？艾尔文斯接下来就是一直被问，为什么要答应他们？ 对此他已经解释过了。谈判的消息最初流出去，大家从各地赶回来给他撑场子，得知了他答应给他们一半，他就一直在解释。母亲的遗产被一分为二，汉默把属于他的那一半处分给了家族，由又家族处分给学会，从法理角度，学会的诉求是能够站得住脚的，这一点对他非常不利。 他拒不同意，闹到审判庭，法官极大可能——或者说是必然会对学会的诉求表示支持。到时候他又该怎么办？再拒不执行法院的判令？ 对他的不配合，他们也许没有办法，但必然会掀起新一轮的舆论风暴。 现在他给公众的观感就已经够糟糕。 “到时候这件事，就会与我对复仇的妥协联系起来。眼下这方面还很少有人说，因为大家都知道，情况只是刚刚对我们有利，战力相比那些蓝血虫子还是有很大的差距。若现在就打起来，敌人怕不是做梦都能笑醒，注定只有双输的结局。 “所以只能忍。他们对此不甘与愤怒，一定程度上感同身受我的痛苦。对于我所作出的妥协，他们能够理解，同情，而不去指责……或者说，指责集中在其它的方面。 “而现在，学会向我提出宝藏的主张。如果我不同意，态度强硬，与他们硬杠到底，前后的姿态形成巨大的反差，他们拿到一起一对比……” 面对战神的仇恨他唯唯喏喏，面对财产的损失他重拳出击。想也知道到时候他们该会对他作出怎样的评价。 “——但是这两者，一个牵涉到多方势力集团，另一不过是一个小法师公会，性质根本就不一样。”朋友们对此并不认同，“就算……我承认，他们深层必然会有关联，你去打这法师公会，那些人必然会跳出来给它撑腰，到时候我们也可以说，都是因为他们得寸进尺，你退无可退才忍无可忍的。” “会有人愿意听我们的解释吗？”艾尔文斯苦笑着摇了摇头，“……或者说，你们真的觉得，如今的舆论风向，完全是它自发形成的？” 他的朋友们沉默了。 “如果只有我一个，随便他们怎么说。我家先生承受过不知道多少次群体语言暴力，远比这要过分，他从不在意，我当然也不会。 “魔力的复苏，让消失的族群再次出现，他们以最为虚弱的状态，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众人的态度，有些时候甚至决定了他们能否生存下去。 “——我已不止是我。” 朋友们被他给说服，理解他为何作出这样的选择。直到这天的这场协议，他在让步的基础上又作出了新的让步。 “根本没必要那么惯着他们！” “明明可以按之前答应的，只给他们一半。” “什么要先排除的50%，明显就是他们看你答应得容易特又加进去的。亚瑟的那番话说得很好，当众揭穿他们的嘴脸。要我说那儿你就应该跟上！事先说好的50%，还是遗产继承的50%，这里面只能有一个是真的，要哪个让他们自己选！” “——但是这样的话，”艾尔文斯笑了一笑，“我就要不到广域空间据点了。” 广域空间据点。单从名字上便可看出与一般空间据点的区别。有着如此面积的独立空间，完全称得上是一个小世界。 就连学会自身，也不曾拥有哪怕一个广域空间，他们平时活动的空间据点，可以说是小到让龙裔转换成真龙形态蹦跶几下都难。听起来很寒酸。但绝大多数的超凡组织是根本没有永久性质的异空间的，他们只是在主位面建立秘密基地。这远不如独立空间安全。 目前所知最大的空间据点是哈伦卓耿——恐怕也只有龙族，才能拥有如此广阔的一方世界。他们雄厚的财力与强大的魔法，很好地维持了这片空间的稳定。而少了维护的空间，在漫长的光阴里崩裂消湮，故此面积相比哈伦卓耿都会小上许多。这些空间少数为全战线所公有，如常作为中转区域的幽暗之谷，更多的则是由各个老牌势力所瓜分。 单只以学会虽然不行，但让站在他们背后的那些影子，凑一凑拿出三个广域空间也不算难。 他们当然愿意为学会拿出这三个空间，因为精灵宝藏的大头会是在他们手里。学会只占一小部分……温斯顿家占剩下的另一小部分。 “全部的宝藏，换三个广域空间，这小子的算盘，该怎么说……那么多年过去，这宝藏到底还在不在，在的话又能剩多少，是谁也说不准。然而空间，却是实实在在到他手里的。” ……所以他才那么爽快，在舆论不利于他的时候，直截了当放弃，在换到三个空间的同时，更得到公众对他的同情。 装着随意的老法师坐在椅上，一颗水晶头骨悬浮在小型魔法阵里。骷髅脑部游曳着雾丝，那是他所捕捉到的情绪。 第502章 卢比奥站在他的下首。谈判会场上，他面对四方侃侃而谈，但在黑魔法师的身前，他甚至不敢向上抬起头。 “所以，”他结结巴巴地问，“我们是亏了吗？” “……亏？倒是也算不上。如果按50%的比例，就算是75%，这个百分比，你要如何进行划分？物品的价值？具体价值又该怎样进行定义？如果一样宝物，对人类与对精灵的价值不同，那么应该怎样计算？这些都是问题。你要到75%，也不能保证到时候得利就能比他更高。那可是精灵王室的宝藏！自己家的东西，知根知底……” 黑魔法师缓缓地摇了摇头，“他能退出，什么都不要，就是最好的。” 如此说来他们是没亏。卢比奥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是我们欠考虑了，”他赔着笑说，“拿预先排除给提到75%，还搁那儿觉得这下赚了。” 黑魔法师已经懒得去计较这些，“他自己提出了也一样。” “是……是，亏他自己提了。” “因为他最缺的就是领地。境界，他已经到了传奇；资产，阿修琉斯的遗产可没人和他抢，全都在他手里。盟友，本来就有一批死忠，因为这件事，还将有更多的人转向到他那里……而他的目标是什么？回想过去，一早就用起了王子称号；放眼未来，消失的种族将再次出现在泽坦大地。” “……他想复国。” “——对。” 卢比奥左右顾盼，撇了撇嘴。 “那他把宝藏弄没了……王室传下那么多年，到他手里直接让出去了，那些精灵会怎么看他？……他这位置真能够坐稳当吗？” …… “艾文，你也说到你的族人……你这么做，他们会有意见的吧？” “王室的财产来自于对属民的税收，从这一点来看，宝藏并不能算作是你的私产，它应当属于全体国民。” “就算他们个人对其无权处分，也皆有权监督其流向与应用。如果你说不行，那就是你的私产，他们无权置喙，考虑到他们是从古代醒来，对此可能认同，但随着时间流逝，观念肯定发生变化，到时候就会产生嫌隙：而如果你说，他们有权监督，那，得……怕不是当场就有意见了。” “其实你本来可以一分都不给的，艾文。你就这么说，母亲的遗产是母亲的遗产，王室的宝藏是王室的宝藏，个人与国家的财产应当分开。” “然后找人向他们施压。龙族，莫桑迦德校长，异域，海曼部长……你和他们关系那么好。还有卡内基院长，他虽然在禁闭冲关，找他的弟子们帮忙总可以吧？那么多的犀利法师姐姐，随便一个，在法师圈都是举足轻重，还收拾不了那小学会。新教会也该出来表态，带动全域战争教会跟进，还有其它的，那些支持我们的人，他们都愿意给你帮忙。你总是……习惯性单打独斗，之前抢神格，我们谁都不给知道，就连拉斐尔也被你给弄走，一个人差点儿没死掉，然后现在，你把自己孤身一人摆在他们千军万马之前，得出结论，你是弱势方，必须要和他们妥协……从而导致了今天的这个结果。” “……我觉得就算现在我们这么做也来得及。空间据点还给他们，然后精灵们出来，领地确实是个问题，但你可以先把他们放到哈伦卓耿！” “我去找校长，让他接收精灵族难民？”艾尔文斯问道，然后不由得笑起来。 “——不！你可以让他们学生身份办理入学，就说要适应一下新时代。然后就不着急了，像我们，谁没在学校待个几百年了……” 朋友们七嘴八舌，推着他要他现在就付诸行动。 “但是我也要因此花费很多的时间，”艾尔文斯说，“我让大家帮忙施压，自己肯定不能当甩手掌柜，从此就不管了。” “呃……你当然是要配合一下的。” “来回扯皮可以扯上很多天。可我目前最重要的——是远离一切是非，巩固传奇境界。” 第421章 这是导师亲口说的。 不要理他们。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全都丢到一边去。没有什么比实力的提升更加重要。 艾尔文斯终究还是没能忍住。他把水晶、那段告别的留影又看了一遍。 他巩固境界。三个广域空间在后来的日子里学会陆续进行了交付。在交付的文书上又特意提到，如果精灵藏宝地有种族或血统的准入限制，那么他要负责为他们把限制解除，或者别的手段，总之保证宝藏能够到达他们手里。 艾尔文斯对此再次答应。 广域空间里的住民已经全数迁出，他对各个区域重新进行了规划。安防系统需要推倒重做，哈伦卓耿的空间工程师被聘请来来负责该项设计。 龙裔建筑师头一次为外来的单子开出直逼成本的价格。 这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重建系统，清理遗弃，将新的规划落实……艾尔文斯雇佣了专业团队来完成这些工作。 他本人仍然回到修行地。 在境界终于稳固，也就是不需要再去担心会从传奇跌落后，他开始增加与外界的联系，执行哈伦卓耿所派发的任务，及参与其它的军事行动。最高议会统领全局。即使怀有私人情感，也必须承认其凝聚的力量与部署的高明。 妥协的回馈，人类的团结发挥了作用。 他们终于真正从侵略者手中夺回土地。小小的一片，几片，串联到一起……不断扩大面积。火线持续地向前推进。南吉索尔大陆，联盟武装的控制区域成功实现与伪政府分庭抗礼。 对此帝国方采取了各种手段。超规模毁灭性武器、死光的高频次照射……取之不尽的魔力帮助泽坦子民搭建起固若金汤的防御。轻而易举地将反叛军根据地直接从地图上抹除已经成为历史。帝国只能忍受他们的存在，并设置重重关卡去拦截从全域各地赶去、追逐自由与光明的人们。 帝国的信用正在走向破产。越来越多的人们从谎言的蒙蔽中醒来。他们意识到，帝国并非为泽坦带来技术，而是一直在压制他们的发展；并非为人民带来福祉，而是长期在掠夺着他们的资源。泽坦世界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作为子民他们本应活得无比精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有尊严。 联盟有专门的机制去吸纳那些没有组织的超凡者。对于普通人中的同道，也有遴选甄别与进行接引的方案。但是他们能做到的，帝国同样能够做到，大量反抗者因缉察的钓鱼邀请被捕失联。于是人们隐藏起自己的观点，不再敢轻易与所谓的反抗者们接触。前往根据地，因此成了确定能加入联盟的唯一可选。常规的道路已尽被封锁，他们不断开辟新的路线。也许要泅过湍急的河道，也许要翻过险峻的山峰，也许要冲进黑暗未知的虚空裂隙……时常有人饮恨，后来者们循着前辈尸骨指示的道路继续向前。 联盟在壮大。除了源源不断的来自人类的新生力量，还有异族盟友的增加。 从龙族的幼崽那边稳定住，莫桑迦德就开始忙与海妖的谈判。帝国从海域撤军后，海妖们便不再与他们继续对抗，而是将目光收回到了自己的生活。时代变迁，沧海桑田，他们的城邦化为废墟，文明风光不再，有的是工作需要完成，一切都等待着重建。 ……这是在搞什么，强敌的威胁还没有尽除，居然就过起日子来了，在发现这一点之后其实人类当即就找了过去，但海妖对他们的来意感到疑惑。 因为帝国军队中人类兵员的数量其实比那些蓝血生物要多得多，当他们登陆到岸上，人类平民也在对他们喊打喊杀……看起来在那些异域人的治下挺开心的。他们尊重祝福，退回来过自己日子，怎么就还不行了？ “——当然不行了，不是说你们待在海里关起门来事情就和你们没有关系。他们想要统治整个泽坦世界！” “我们已经见惯了太多种族在盛极一时的时候宣布他们是世界的统治者，其中包括你们人类，”耶特格桑奇城邦暂时为女性形象的海妖执政官漫不经心地揽了揽她飘逸如海藻的长发，“不过陆生生物眼里的世界一向是把海洋排除在外的。” “乌斯卡人是否有把海洋排除在外，通过这些天来的接触，我相信你们对这一点再清楚不过。” “是的。他们现在已经排除了。” 人类使团：“……” 在海妖们看来，乌斯卡的问题是人类自己的问题，无论他们怎么夸大其辞。现在是其中一伙人类，希望能够借用海妖的力量去打败另一伙人类，还不愿意为海妖提供合理的报酬，帮助他们完成重建，或者说支付他们投身战争延误重建的补偿。“虽然脑子……别说脑子里，我们整个儿都是水，但这种事是不会有鱼干的。” 人类使团：“…………” 这还是比较好的情况。更多的地方是人类根本无法和海妖进行接触。同样是因为进犯海域的帝国军有大量人类兵员的原因，现在人类也被海妖们一并厌恶。 第503章 所以只能由龙族来打开局面。 莫桑迦德率团前往深海，一去便是相当一段时间。他成功说服了各个地区的海妖正视乌斯卡人的威胁——他们不同于过往来到泽坦的任何一个种族；了解到神明为世界所做的牺牲，与衪待完成的夙愿。协调海妖们从松散的各个城邦联结成统一战线，建立起一套完备的战时体制，以统筹对帝国的军事行动。联盟为海妖增设了席位，派遣工程队前去各地帮海妖们接入陆上通讯网络，方便双方高效沟通与快速响应。莫桑迦德回来的时候，除去带回海妖派驻联盟的外交人员，还带回了大量想要了解新兴技术与接受现代战争训练的研究员与留学生。 哈伦卓耿的师生们相当一段时间都在新奇他们来自大海的新同学。他们有着美丽或者诡异的外貌，到底长什么样就像是性别一样随当天心情；两条腿走路对他们而言是一件非常具有难度的事，所以他们要么是用魔法悬浮，要么是将腰下的身躯变成蛇尾来游动。惊奇海湾建立起海妖的专属校区——上一个拥有专属校区的是亡灵，他们的共同之处是生命形式与大部分种族迥然不同。 后续又有新的种族来到哈伦卓耿，树妖，兽人，半身人，小妖精……这一天拉斐尔还带来了一大群小天使办理入学，看着斯托克家全身上下挂满了的娃，龙裔校长表情当场裂开。 他向外指去，“你以为这是幼儿园吗！？” “可以是啊！”拉斐尔据理力争，“你们那边不也有很多龙崽吗？正好把他们给丢到一起……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这些熊孩子都很需要挨一顿恶龙的毒打……” “——别想让别人帮你带娃！！” 大天使长这天哭着走了。据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拉布拉特先生爆料，他现在烟已经戒了，空间里原本存放香烟的地方现在堆满了圣光球搓成的棒棒糖，小天使们人手都要有一个……不给就哭，扑棱扑棱闹得人没做手脚处，曾经的不良老大从未如此落魄。 艾尔文斯有的时候会很羡慕他。虽然很累，但身旁有这么一群闹闹腾腾的孩子，带来的希望与快乐会很大地冲淡思念与悲伤。对比之下，他的族人呢？他们究竟还在吗？在的话又是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里沉睡着？ 卡内基在离开之前给他留下了一个水晶球，灌注鲜血即可把它给激活，随后便会自动循着他的血液提供的信息进行搜索。一旦有精灵出现它便会发亮，并呈现出目标所在的位置。但是，这些年来，它始终像是一块石头一样沉寂着。 他唯有用战斗与修行来填满内心的空虚，当然，还有学习。不同于一般的超凡者培养机构设置学员达中阶毕业，是因为他们只能教到中阶，哈伦卓耿设置学员中阶毕业，是因为大环境下多数超凡者满级也就中阶。魔力的复苏，等阶的压制被打破，哈伦卓耿随之开放了更高等级的教学。 毕业生们都想要再次回归校园，再加上还多了上古种族的竞争，入学考试一度相当之卷。尽管学校的要求三星即满足标准，但实际上就算是六星都不敢说百分百保险。这便是导师为何特意醒他们保留学生的身份……这时就可以闪避掉残酷的竞争及其它一系列的麻烦，无缝继续享受顶级学府的教学资源。 他之前是明面五星真实六星的实力。现在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传奇，当然没必要再去隐藏这前置的小境界。艾尔文斯首先参加了六星的考核（考核的难度相比复苏前还大幅增加了），然后攻读七星的课程。泽坦传统的等阶划分法，六星是为大师，有时也称宗师但严格意义上不算；七星才正式可称为宗师：到达八星则称大宗师；九星为传奇，传奇之上是一个过渡的等级，最高升到圣阶。现在的哈伦卓耿，超凡领域的教授不够八星都要回去倒读，可想而知在这里最终能够达到怎样的境界。 时间车轮滚滚向前。 第422章 凯兰迪尔不知道他在黑暗中躺了有多久了。可能几个月，也可能是很多年。某种意义上就像是他的容貌所对应的年龄……可以是几百岁，也可以是几千岁，在没有更多信息的情况下，根本无从判断。 他现在身处于一个由哺育者魔藤那无比巨大的叶片层层叠叠包覆保护着的荚苞里，一如不远处的族人一样。低温的树液充盈荚苞浸泡着他赤露的身体，时或向上浮起细密的气泡。 发丝像是海藻般拂动，比过去要更长，在漫长的时光里它并没有完全停止生长。有些纠缠在导管上，那是生自植物的营养管道，从脊柱接入，持续为躯体供给能量。 这是精灵们应对魔力落潮所采取的举措——独立的空间气泡；将气泡与外界隔断的特殊物质；从母树分离提取的细胞培育出的哺育者魔藤纠缠盘绕着数座重型人工能源基，无论是学者精密的计算，还是大星术师所作出的预言，都指向这样的生命空间能够保护精灵度过漫长的枯竭期。 他们成功了。 确认到这一点的时候喜悦像是金色的夜合花一样在他的心田里绽放。凯兰迪尔在心中默祷，感谢诸神，感谢母树，感谢泽坦大地的慷慨馈赠，感谢学者们，那些为族群的延续付出汗与血的公民，他的母亲与兄长，以及同盟其它国度那些高瞻远瞩的君王。 精灵的传奇将在这方世界里继续。他们将用耀眼的功勋来寻回漫长的光阴里失落的荣光。凯兰迪尔迫不及待地想要站起身来，将荚苞打开来看一眼这陌生的世界—— 他在这时发现了异常。 他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了。是的，他还存在着，浸泡在稠重的树液中，那种实感不同于灵魂脱离身体——他在过去曾经体验过——从中可以判断他并没有死亡，那么，这又是怎样的一回事？ 黑暗。 他在黑暗中沉降。 正常来说不应该这样。凯兰迪尔曾经从沉睡中醒来过一次，他一度沉醉于那梦幻般的场景，哺育者魔藤那网状的脉络环绕在他的身周如同节日的灯带，交汇的魔力节点散发出光明精灵所喜欢的淡绿色的荧光。树液被映照得澄净而又通透，升起的气泡看起来就像是盈润的珍珠一样。 如果，魔力枯竭到极致的程度，那么魔藤无法再发出光亮也是正常的。关键是他的身体呢？在荚苞中的精灵已然死去情况下，魔藤可以把他的身体吸收，转化成能量。可是他并没有死去。精灵有许多可选用的植物，但学者们执著分离母树的细胞来培养哺育者魔藤。精灵母树永远可以信任。在确认死亡之前，魔藤永远不会将精灵作为给养。 那么……？ 凯兰迪尔一度无比庆幸他是一个术士。不必吟唱咒语或者手势引导，只需要纯净的意志——而这也是他目前所唯一剩下的——就可以使用魔法的力量。倘若换成一位法师身处这种境地，想也知道该会多么绝望。 但是他紧跟着也绝望起来。 ——他的魔法释放失败了。 用掉了相当一段时间，凯兰迪尔终于弄明白了当前的状况。无论是无法施展魔法，还是无法感受到身体，都是出于一个原因，那便是他现在实在是太太太太太虚弱了。他是还活着，但距离死亡也只差那么一线。漫长的枯竭期让他无论是精神还是躯体都消耗到了极限。 而养复同样需要很长的时间。 唯一所能做的只有静静地等待。期间凯兰迪尔数度想要接着睡去，但魔藤内部生物电过于活跃的交流让他无法再次安眠。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凯兰迪尔想。 ……不应该活跃到这种程度，这座庇护所的最强者、他作为王室的成员都还如此虚弱。再结合起他的心智的格外清醒，对这次醒来进行回溯…… 凯兰迪尔得出结论。他醒来早了，或者说，魔力的复苏提早了。 就像枯竭世代并不是一朝降临的，魔力复苏同样应当是一个长期渐近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已经衰弱到极致的身体会逐步得到魔力的滋润能量的补充。当他醒来，应该是也许虚弱但却一切正常的状态，而不是像如今这样，空余一个心智，但却无法使用魔法力量也感知不到身体的存在。 将魔力比作大海，这场复苏非是渐进式的涨潮，而是一场骤然爆发的海啸。他们位于一个由特殊物质隔断的独立空间里。这样的环境会让魔力的衰退被最大限度地拉长而变得无比缓慢，这无疑会给他们争取来更多的时间，但同样，它也极大地阻挡了复苏后的魔力潮涌，爆发的冲击让他醒来，但也仅仅醒来而已。距离一切得到恢复还远。 是什么导致了魔力的爆发？凯兰迪尔搜寻记忆中的信息，像是笼罩着一层薄纱，它是那么地遥远……他在脑海中重现精灵的君王们所曾解读的预言，但即使是预言也并未给出答案。 可以确定的是这必然是一场意外，意外的到来往往会让事情的走向出现随机，不确定，难以预测。不该爆发的魔力会不会迅速地再次消失？一来一去是否会对魔藤造成影响，或者令其根植的能源基损毁？独立空间的封闭性会不会遭到破坏，未来的那些强大敌人是否可能找寻到这里来？ 第504章 就算不是预言中的异域敌人，而仅仅是一些好奇心旺盛的普通人类，为了探寻奥秘而把荚苞破开（有理由相信那些保防御结界现在都已经失效了），对精灵所产生的影响都是致命的。在身体恢复到一定程度之前，一刻也不能断离营养管道的输送，离开荚苞中特殊的魔力环境，以及脱离树液润泽与保护。 凯兰迪尔向诸神，向母树，向母亲与兄长，那些伟大的君王祈祷。在族人们得到恢复之前，或者说，在他能够保护他们之前，千万、千万不要出现意外状况。 然而事与愿违。 这一日，他听到爆破的声音，与族人的惊叫。 第423章 那是凯兰迪尔事后不愿回想的混乱与耻辱。 他也只是恢复到将将能动的程度，四肢与手脚依然透着仿若冻僵一般的麻木。其它的族人情况比他只能更糟。他深切怀疑，哪怕只是一群人类农夫，但凭蛮力也可以对他们完成压制，而他们所面对的，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 他带领着精灵们，用上了一切所能用上的，打出的也不过是一场稀里哗啦的反击。 那些人类全是普通人，无一例外。但他们身上那套由白色金属打造、从头覆盖到脚的战甲，却让精灵释放的魔法仿佛全数落入黑洞。凯兰迪尔扭曲了空间方才将敌人杀死，但这没有任何意义。一小队士兵而已。人类武装完全控制了庇护所所在的这整片区域。 他们被俘虏，戴上压制力量的镣铐，搜走了装备与武器。被押解着向外走的一路上，不断增多的人类士兵用恶狼般的目光盯着他们的女性，大声评点，时或发出下流的笑声。凯兰迪尔的心一点点地下沉到底，他从未有哪一刻如此憎恨自己的无力。 还好人类并没有对她们做什么，也许是那身装备的限制，它看起来比全装的骑士重甲还要更像是铁盒子……他们被全数塞进了一个圆盘状的交通工具里。 凯兰迪尔试图抓住这个机会，趁着路上的时间来与他们进行沟通。如果预言没有错的话，泽坦现在应该正在遭受外部的侵略。人类与精灵，难道不应该结成同盟，协力抵御域外的敌人吗？就算没有合作的打算，也不必反而挑起矛盾。他是伊萨尔高山之国的王子，同伴中还有希瑞利亚繁花之国的公主，人类应该认真考虑一下如何处理这件事。 但语言成为横在他面前无可跨越的难关。 他们当然听不懂精灵语。但同时也无法理解通用语，以及他所知晓的那些人类王国的语言。倒也有人尝试与他交流，但凯兰迪尔同样搞不懂他们所说的，那不像是泽坦任意一族的发音，听起来完全是一门新话。 他们被带到一个地方——从内部的景观来看应该是一个钢铁堡垒，穿过迷宫般的道路，分别关押进了单独的房间。 无法再与族人相见。这让凯兰迪尔坐立难安。他无法忘记那些人类看向他们女性的眼神。在他们被关在这里的时候，她们那边会发生什么？尤其是埃塞萝娜公主，她最漂亮，刚刚所承受的冒犯也最多。 他用力敲打墙壁，希望能够与被关在隔壁的同伴取得联络，以及拍打房门，仍然没有放弃与那些人类进行沟通。 但他没有收到任何的回应。 他只能祈祷人类不会太过分，祈祷族人尤其是姐妹们够坚强。他们的身体还没怎么恢复，便又在那场战斗中或多或少地受伤，然后又要承受更进一步的伤害与心灵上巨大的磨难……他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熬过这一切。 当牢门在这一天被砰地打开，人类士兵与研究者模样的人急切带着他走进一个房间的时候，他几乎确定他所担忧的事情已经发生。 单人床上侧身躺着一位极致虚弱的、即将被耗尽的女性精灵。他认出她是黑兹尔，繁花之国的游侠。 精灵不会死去，但却会被耗尽，耗尽的原因往往在于他们已经失去了生的意志。他注意到他们已经对她采取了一些医疗手段，但对于失去了生的意志的精灵来说，任何外在的手段都不再有意义。 所以他们带了他来救治她。穿着白袍的研究者向他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凯兰迪尔没有上前，而是向后转过身来。尽管他对一切早有预料，但还是无法抑制住怒火。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他大声吼道，湛蓝的眼睛在燃烧，“——对她做了什么？” 人类显得十分恐惧。他们听不懂他的话，不过大致猜得出他是在说什么。研究者拿出了一个金属包边的水晶板慌乱地给他看。 那一是段影像，最初是她被关进房间——门口能看到其它精灵的身影——然后就一直关在里面，就像他一样。从食物送来的间隔可以看到时间的流逝。 他们是为了证明人类并没有伤害她，是她自己一天天地虚弱下去。凯兰迪尔愣了一下。 黑兹尔当然已经看到他，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的双眸点亮出喜悦的光色。她撑着想要坐起身来，凯兰迪尔连忙向她走去，揽住了她，柔声细语地询问。 随后他明白过来，她是太悲伤了。 黑兹尔是和爱人一起踏上了这场时空的旅程，万年的长眠。他们睡在相邻的荚苞中，但是当她醒来，却看到身旁的荚苞已经萎缩。 萎缩到像是一个小小的树瘤，黑兹尔颤抖着伸出手去。 她剥出了爱人的头骨。她已经被魔藤给吸收了。 黑兹尔曾疯了似地投身那场战斗，想要为族人献上生命，以去追逐永恒的爱人。 偏偏人类却让她活了下来。 她这些天来每当阖上眼睛，眼前就是爱人那窈窕的影子。 “在和母亲与兄长告别的时候，我的悲伤也和你一样。”凯兰迪尔轻轻地道，“既然活下来，那就接着活下去，黑兹尔。我们是肩负着精灵族使命的战士。” 黑兹尔告诉他她明白。他的到来带给她以振奋，让她确认到她仍然有同伴。她关切地问他埃塞萝娜的情况，而这是凯兰迪尔同样关心的事。 凯兰迪尔要求去检查其它的房间，确认族人的情况。方法是指着其它的房门，走到门前再不挪步。人类配合地过来为他把房门打开。 他们很害怕。 所有的精灵都还好，尤其是埃塞萝娜，也没有受到伤害。凯兰迪尔明白了他们不被侵犯的原因。 这些人类很害怕。 是在害怕什么呢？当初交战的时候，也格外注意着哪怕付出伤亡也不去击杀他们，而一定要抓活的。像极了过去捕捉精灵奴隶，要活的，不要弄伤，也不要乱碰他们给太大刺激……以免品相破了或者自行耗尽导致卖不上价格。 可如果是作为奴隶的话，男性精灵是没必要留那么多的。 凯兰迪尔尝试分析当前的局势。庇护所并不止那一个，精灵族为了延续做下了多手的准备。其它精灵现在又是怎样的状况？有没有可能他们已经重新建立起伟大的国度，这些人类之所以残忍抓捕却又格外注意保护他们，是为了把他们送去精灵那边以索取高昂的赎金？ ……这样的话就太好了。王国一定会愿意赎出他们同胞，因为在当今时代，每一个精灵都是弥足珍贵。但凯兰迪尔觉得，他们恐怕不会那么幸运。 这些人类隶属于一个庞大的组织。而如果有精灵国度，如此庞大的组织总该要有一个精灵语翻译……可他们没有。 上古精灵们是留了多手的准备。而之所以留多手准备，正是因为未来有太多的变故与风险。凯兰迪尔知道他必须做最坏的假设。 不会有精灵王国。甚至，可能也不会有其它的族人。他们，便是现今仅有的精灵。 所以人类即使是男性也不会轻易杀害，物以稀为贵的原则，每一个精灵都是可堪拍卖出天价的商品，哪怕买了只是为了放着看。 ……不过，人类会单纯是为了拿他们大赚一笔吗？ ——这些人类所说的是一门新话，不像是泽坦任意一族的发音。 凯兰迪尔心下升起了一个可怕的猜测。尽管不愿接受，但这极有可能便是唯一正确的答案—— 这些人类是域外侵略者的手下。 侵略者的走狗，当然不可能与精灵成为盟友。之所以不敢动他们，是因为他们不过是底层的奴仆，没有这个权限，只有上层统治者才能决定这些精灵到底该怎么处置。 他的猜测得到了验证。 这一天牢门被打开，一个军官为他送来了一套华美的精灵服饰。示意他换上之后，转身向外请他跟随，看起来是终于有什么人打算与他谈谈。 凯兰迪尔跟着他走。 这座堡垒无论是墙壁还是地面，都是极致规则的钢铁，前所未见的建筑风格，给人的感觉冰冷而又锋锐。但在钢铁中穿行，最终所到达的地方，却是一座古老的宅邸，好像同样穿越了万年的光阴。 他被带到宅邸的书房。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椅上。身上所穿着的，亦是传统的贵族服装。 第505章 他开口，以一口流利的泽坦通用语： “您好，凯兰迪尔王子殿下。请原谅在下俗务缠身疏于接待，这里是雷克斯朗曼，这座基地的主人。” 第424章 雷克斯朗曼。 ……从未听过的名字与全无印象的姓氏。 凯兰迪尔思索着，向他微微欠身。 “非常荣幸与您见面，尊敬的先生阁下。我谨代表伊萨尔高山之国，向您致以最真挚的问候。” 雷克斯微笑着向他点头，收起桌面上正在批阅的文件。侍者从挂毯下面挪来了椅子。凯兰迪尔道谢，而后坐下。他听到那位基地的主人说： “我想王子殿下应该很想弄明白，精灵为何会得到这样的对待。” “精灵与人类以古以来便有着深厚的友谊，而现在更不应该有矛盾。”凯兰迪尔说道，“我们刚刚从长眠中醒来。” “——所以，尚不明白当前的状况。” 雷克斯把蘸水笔投进黑水瓶中，发出叮的一响。 “泽坦现已并入帝国的版图——伟大强盛的乌斯卡帝国。我们，为帝国效力。” ……乌斯卡。原来这便是他们的对手。凯兰迪尔心想，脸上神情却是茫然与不解。“并入，版图？我有些不明白。我们好像通常不这么说……”他将双手叉起，“泽坦是我们生活的世界。” “是的。他们征服了我们的世界。”雷克斯双眉向上挑起，“帝国疆域之广袤远远超出凡人的想象。” 凯兰迪尔一副果然被颠覆了想象的样子。 他在有意地引导，好让对方吐露更多的信息。但很快便又意识到其实并不需要这么麻烦。人类领主起身走向书架，拿下了许多本诗集与传记，它们看起来是来自于不同的时期，甚至还有专门的史书，时间的碎片被拼凑在一起，他向他展现，他们沉睡之后，这片大地上所发生的事。 魔法种族相继退出历史的舞台。人类接管了这个世界。但魔力的落潮同样对他们造成影响，人类文明进入一场漫长的衰退。他们尝试探寻新的发展路径，然而收效甚微，当强敌穿越界海来袭，人类全无还手之力。 神明于是成为守护泽坦的最后一道屏障。然而强如阿修琉斯也在那恐怖的战争机器面前折戟。其它众神更是甚至没能掀起一点水花，衪们在沉眠中被帝国灭杀…… 其实这是凯兰迪尔早便已经知道的，那段预言，“血与火将燃尽。诸神皆殒，众生号泣”所描绘的便是这场战争的场景，远古精灵也正是据此做下万千年的谋划。 但这丝毫没有减弱他被震撼的程度。 ……那种无力与愤怒，堕入永夜一般的黑暗，让他感到手里的书页都仿佛带着千钧的重压。 当把书翻到最后一页，向上抬起头来，凯兰迪尔方才注意到，原来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雷克斯朗曼始终在对面充满耐心地等待着他。 凯兰迪尔将书阖上，向后靠到椅背。 “我知道了。”他视线垂下，“泽坦现在由乌斯卡帝国统治。” 但人类领主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是过去。 “现在，情况又有了变化。” 凯兰迪尔心中一动。他记起来那场反常的魔力复苏。 他都几乎已经把它给忘却，或者说他的内心在下意识地回避着去想，因为担心这是乌斯卡人有意地推动，好抓捕长眠的上古遗种，将复苏的步调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然而眼下来看…… 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雷克斯为他讲述了某位早便该不存于世的神明的突然诈尸与突然献祭。 问就是一整套完成得太快简直就像是龙卷风，凯兰迪尔听完再次陷入莫大的震惊。 ……居然又是阿修琉斯，这位不是被套路一次而是被套路许多次，连战神标志性的武器、杀伐之剑都能被骗走的神明。 实不相瞒，对于这位，光明精灵普遍地有点……那个什么，他们相当难以理解那些不同于他们的同族对衪狂热的追捧。衪是唯一回应了凡人祈祷的神明——没错，那又怎样？毕竟在当时的情景下，凡人也只会呼唤衪，但是，那独立凝聚的第二神格、数千年的隐忍、重回神位、毅然决然地献祭……凯兰迪尔心悦诚服地承认，衪是当之无愧的战争、勇气与胜利的主宰、最具力量，与最为伟大的神明。 衪改变了一切。人类——雷克斯提到那些不甘臣服的抗争者的时候充满了不屑——因为魔力潮涌极大地增强了力量，而泽坦大地也处处开始异动。说大地有点不准确，最大的威胁是来自海洋，那些元素海妖一上场就给帝国军队以迎头痛击，直接让他们失去了主物质位面占百分之七十面积的海域。 南吉索尔大陆，反抗武装已实现与帝国部队分庭抗礼；天使在云端再次建立起他们的城市，而帝国至今未能突入那片界乎精神与物质之间的界域；巨龙尽管尚未高调露面，但龙族所建立的那所学院，可说是万千年来即使是枯竭世代也从未低调过的人才基地，如今到了复苏时期，他们所发挥的作用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还有那些兽人，小妖精……如雨后春笋般现身的稀奇古怪的生灵。雷克斯展开了一张立体地图。从那用各种颜色高亮出的标记上，凯兰迪尔感受得到他们所承担的压力。 情况已经介绍完毕。是时候让这场谈话进入正题。“所以，”他问道，“您是打算让我们来做些什么，领主先生？” ……是想要精灵站在帝国那边吗？在叙事中未尝被提到，精灵们尚未在这场战争中露面。他们可能是最早出现的精灵。如果他们公开采取支持帝国的立场…… 凯兰迪尔已经在短短的几个呼吸里想好了一系列假装答应虚以委蛇再伺机潜逃或长期潜伏到关键时刻一朝反水的计划。 但他抬眼，对上却是人类领土深沉难测的微笑。 凯兰迪尔感到不解。于是他试探着说道：“能够受选进入长眠的，都是精灵族最为卓越的战士。” “是的。”雷克斯点了点头，“我们非常明白，强大的非人种族为帝国带来的威胁。” 凯兰迪尔意识到他可能接了一句不合适的话。 他思索该怎么补救。但在他开口之前，雷克斯便又说道：“人类我们至少可以预测。帝国与他们实在是打了太久太久的交道。但对于你们，神秘的生物，我们需要进行更多的了解。” “我想我们双方可以通过友好沟通而实现深入的了解，先生阁下。精灵也并非泽坦本土种族，我们的祖先是搭乘巨大的白船来到这个世界。对于帝国与泽坦住民的矛盾，战争并不是唯一的解决方式。” “但这不够高效。”雷克斯顿了一顿，“高效的了解途径，是实验台与手术刀。” 凯兰迪尔感到有寒风从他的脊背吹过。 没有必要为此而震惊，他应该想到的，因为这再自然不过。为什么不碰他们，为什么连男性精灵也要活捉？因为是实验体。为了得到有价值的数据，在被送到实验室之前，他们是不该受到任何伤害的。 “但是，”他说，试图争取出额外的可能，然而人类领主却向他摆了摆手。 “这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 雷克斯浅浅喝了一口茶。这是他们说话的过程中由侍者送来的。 “珀维亚洛卡。一个异域学者。异域。你应该明白，任何一个外来人在这片土地上都要比泽坦人高贵。更不用说，他还为帝国立下了赫赫的功勋。 “古早的那些我已记得不太清楚，最近的一次是特殊元素过滤装置，这项发明有效地阻碍了那些海妖的登陆。洛卡上将现领衔主导帝国学会对泽坦神奇生物的研究。 “每当捕获到新的种族都要送去到他那里，而你们，精灵，正是他长期以来点名要的。” 他摊了摊手，“所以说。这非我们所能决定。” 凯兰迪尔缓缓地点了点头，他同样喝了口茶，轻轻地将茶盏放下。 雷克斯微微偏过头去，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若真是这样的话，您大可直接把我们送去他那里，而不必来和我进行这场谈话。”金发蓝眼的精灵说道，“对即将躺上操作台的实验体而言，花费这么多的时间完全没有意义，不是吗？” 人类领主身仰向后大笑起来。 “是的，不错。我们必须送你们去他那里——但没有必要全部送去。” 珀维亚所掌握的是限的情报。他知道他们捕获了一批精灵，但无从确定具体有多少，雷克斯带他计算了他这边所能够留下而不会令其起疑的人数。……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但凯兰迪尔知道，他必须割舍。 “非常感谢您的庇护，朗曼先生阁下。” “但你要明白，”雷克斯举起手指摇了一摇，“这并不是免费的。” 凯兰迪尔再明白不过。 “我刚刚有曾和您提到，每位精灵都是万中挑一的勇士——” 第506章 人类领主再一次打断了他。 “——但是，我更感兴趣你们的美丽。” 第425章 凯兰迪尔有一种胃要从下面翻上来的感觉。 精灵奴隶。 从一开始的猜测，到随后试着将其推翻，再到现在从雷克斯口中得到验证，兜兜转转回到原点，这一关还真就绕不过了。 “雷克斯先生阁下。我想您是在和我开一个不太高明的玩笑，而不是说真的。长逾数代的统治，乌斯卡人用强权与杀戮来迫使人类屈服，我们可以理解你们在没有选择之下所做的任何事——也就是说，我们双方并非处于一种要么你死要么我活的位置。 “我们从长眠中醒来。从中可见，精灵已为万千年后崭新的世界作下一应准备。我们并非唯一，除去我们之外还有着众多的安全备份。而你们没有保证，所有的精灵都能为你们所控制——这也正是帝国学会如此亟需精灵作为研究对象的原因。 “精灵必将重现往日的荣光。而对于这场战争，有两种可能的结果，以您的睿智，我想您必然明白，将投资分散向两边会是一个明智的举措。 “如果乌斯卡方面取胜，您仍然是他们忠心的下属，为帝国的稳定与安全付出良多；而如果泽坦获胜，精灵绝不会忘记您在危难时刻冒险提供的帮助，我以凯兰迪尔——伊萨尔高山之国王储、及代埃塞萝娜——希瑞利娅繁花之国公主向您作出承诺。” 雷克斯耐心地听着他说，专注的神情似乎在对此进行思索。 最终他微微点下头去，“你说得很有道理。” 凯兰迪尔松下一口气。近乎有一种失力的眩晕。直到听见人类领主又说：“但是，我仍然更感兴趣你们的美丽。” 光明精灵双手倏然握起。 如果不是那副专为压制越凡力量的镣铐，现在他的魔力已经在燃烧。 “如果你同意的话，”雷克斯说道，“接下来就是决定离开与留下来的名字了。” “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凯兰迪尔道，“我需要和我的族人谈谈。” 但雷克斯却没有放他走的意思，他保持着向一边偏过头的姿势看着他。凯兰迪尔发现自己恶心极了他的眼睛像是死鱼一样瞪起来的样子。 “你不需要。”人类领主生硬地说。 凯兰迪尔强迫自己长吸了好几口气来平静呼吸。 雷克斯已经把精灵们的资料拿了出来。他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所以拿出的只是并排打印的照片。 镶嵌宝石的蘸水笔再一次回到他的手中。 “你会同意的，不是吗？” 他可以不同意。这样的话，雷克斯就会将他们全数送去充当实验体。以战争为目的的研究，也许少数人能够幸存，绝大多数人注定在实验台上残酷地死去。 而成为奴隶，有更高的几率能够活下来。只要不自我耗尽而死，人类会因精灵那极端稀缺的价值而格外注意维护。他所知道的，一个精灵奴隶甚至能传几代。 ……在这风雨飘摇的大变革时期，应该不至于下传好几代吧？同意，是摆在面前的唯一的选择。凯兰迪尔在心中无数遍向埃塞萝娜，以及其它的姐妹们道歉，为他越权作出的决策。活下去。这是精灵族用金钱与鲜血赋予他们的使命。 “那么接下来，就是留下来的人选……” 雷克斯把所有精灵的肖像逐个扫过。他的视线，果然在繁花公主那皎好的面容上停留，凯兰迪尔几乎不忍心去看。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人类领主的笔锋并没有落下，而是改而在他的肖像上面画了一个圈。 “……我？” 凯兰迪尔错愕地说，不过他旋即意识到他们大概是需要他留在这里来说服其它的精灵接受奴隶的命运。那么，那些将充当研究对象的族人又该怎么办呢？ 凯兰迪尔关注着雷克斯所画出的每一个圆圈。他需要找到可靠的人来托付。……大部分是女性，而极少数是男性，人类领主笔尖游移，迅速地作出决定。凯兰迪尔默数着名额。很快，他能够保下的名额用完了。 埃塞萝娜未在其中。 ——未在其中！？ 凯兰迪尔确认了两遍，甚至主动询问他是否漏掉了繁花公主……这不应该，仅仅肖像她的容貌也足够出众。 他得到肯定的答案。 “没错。我们不需要她。” “为什么？”凯兰迪尔无法理解，“你们送走她，反而留下我！” 他在刚刚还一度忧虑于回头见到埃塞萝娜，该如何将今天自己所做的选择解释给她听。然而现在，他几乎上前把名单从雷克斯手中夺下，“我明白，你们要的是高傲精灵的屈服，以及，有人能够影响他们的心智，好让他们不会在因奴隶的肮脏与耻辱而过早地耗尽。这一点埃塞萝娜同样可以做到！让我去说服她。埃塞萝娜殿下坚韧而又温柔，会起到比我更好的作用……而且她长得那么漂亮，充当实验体可惜了，不是吗？” 雷克斯没有回答。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凯兰迪尔突然意识到，他好像很多时候都在看他…… 他的心里一点点开始发毛，将手从名单上收回，慢慢地向后撤去。 人类领主站起身来。 凯兰迪尔跟着也同样站起，并向后退。他知道至此已经可以结束今天的话题。可书房的房门却是闭阖的。雷克斯把他逼到了墙角，避无可避。 即使是知觉尚未完全恢复的情况下，他也依然闻得到肥胖的中老年人类男性所特有的那浑浊油腻的味道。 光明精灵那湛蓝的眼眸缓缓瞪大。 “我要你留下来，亲爱的王子殿下。”人类领土肥厚的嘴唇几乎贴住他尖尖的耳朵，“你仍然同意吗？” 凯兰迪尔偏头躲开他喷洒的气息。 “……我同意。” “很好。”雷克斯双眼满意地眯起，“我这边安排一下。明天，我们来缔结奴隶契约。” 先前的军官再次将他给带了回去。牢门在背后关上。凯兰迪尔转过身立刻便吐到了水池里。 他几乎要把胆汁一并给呕出去。 该死的人类难怪不留埃塞萝娜。因为他看上的是他。将最为漂亮的精灵公主送去给珀维亚洛卡，也正可起到打消后者疑心的作用。美丽公主都送了过来，可见其一片忠心绝无藏私……实在是讽刺。 也许他该庆幸于他得到了更大的几率存活于世。这动荡的战争时代，料想他怎么着也不至于被向下传几代。但好恶心……未免也太过恶心。凯兰迪尔一遍遍向自己重复他原本打算对埃塞萝娜说的那些话。 活下去。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无论这些人类如何折辱精灵的高贵。时间站在他们那边。承受，然后忍耐……一定能够得到机会。 他必须履行自己的责任。其它的庇护所情况不明，他们有可能是仅存于世的精灵，最坏的可能性下，种群将全依赖他们向下延续。 他曾承诺不辱使命。 这是无眠的一夜。凯兰迪尔的眼前不断地在闪现母亲的期望与兄长的嘱托，他所知道的精灵奴隶，男性间的亲密关系，未来将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只有他一个人在房间里，他短暂允许潮湿的脆弱无声从眼角滑过。 他必须去面对这一切。 他是伊萨尔高山之国的王子。 …… 次日清晨饭后，基地的军官将他带到了雷克斯的宅邸。凯兰迪尔看到了黑曜石基座上复杂的魔法阵。一个人类法师正在这里忙碌。 为了他所将要缔结的奴隶契约。 雷克斯在士兵们重重的护卫下来到。凯兰迪尔一度认为自己已经为此作下了充足的准备，但在他看到人类领主之后，还是不受控制地升起了呕吐的欲望。 他竭力把它给压下去，向前昂起头，不卑不亢地与他对视。 雷克斯满意于他的顺服。 他向前走去，抬起手来。凯兰迪尔强行抑制住躲避的冲动，任由他将手抚上他的脸。 “……可惜，不是绿色的眼睛。” 人类领主说道，摇了摇头，将手放下去。凯兰迪尔不是很明白他对瞳色的偏好。雷克斯转向将最后一件耗材放下的法师。 “可以了吗？” “可以了。” 凯兰迪尔被带到魔法阵前，时隔多日，他终于被解除了压制力量的镣铐。像是一条淤堵的河流逐渐疏通，魔力滞涩地再次在体内流动。他盯着雷克斯。人类领主用轻蔑的微笑警告他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如果你不在乎你的族人死活的话。” ……其实就算他想他也做不到，从被押离庇护所搭乘的飞行器，再到这一座壮若迷宫的巨大基地，大复苏带来的魔力始终被很好地隔离在外。而他自身所剩下的那么一点力量，恐怕只够将契约的魔法完成。 这少不了卑鄙人类的计算。法师向他示意。凯兰迪尔配合地伸出手去，遵循他的引导，引动了魔力。 第507章 雷克斯在另一边伸出手。法师站在魔法阵中，作为媒介吟唱起咒语。淡青色的魔力光辉从精灵的身上引发。然而就在其缔结成繁复的符印，向人类归拢过去的那一刹那—— 恣肆的杀气笼罩了整个基地。 第426章 这不符合逻辑。 因为杀气没有实质。它只是一种气场，一由需要由眼神，动作，气息的变化，抑或者其它的源头来引发，才能让人收受感知到的氛围。他们现在是位于一个封闭的，缺乏变化的空间里。不应该察觉得到什么杀气才对。 可是这样不合理的事情它确实发生了。 换句话来说，他们所感知到的是危机，从中而产生出人在巨大的灾难降临之前的难以描述的不安与心悸。除去历经过无数次生死一线的战士，很少有普通人能够拥有这种极端敏锐的直觉。可是现在，却是每个人都体味到了情况的不同寻常……因为那阴郁的不祥像是压城的黑云，实在是太过强烈。 下意识地，他们认为这是凯兰迪尔所引发——毕竟压制魔法力量的镣铐上一秒才解开。雷克斯手指向他厉声呼喝，再次重复刚刚族人的威胁，守卫的士兵齐刷刷举起了武器。然而引导术式的法师那满脸的懵逼告诉他们，这恐怖的杀气另有源头。不是在房间里——那么只能是外界。雷克斯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精灵深深震惊于那张丑陋油腻的脸孔在接下来的短短几秒钟里所完成的一系列深刻复杂的变化。 不知缘何而来的风扬起他的长发。凯兰迪尔从虚空中捕获到空灵的嘈杂。超自然的视域倏忽在眼前展开，穹顶如万花筒般旋转出光影与纷乱，有那么一刹那，他看到无尽深渊里死神狰狞微笑，黑暗镰刀挥出毁灭之花。 一连串的闪光与爆炸，那是那弹匣与能源无法承受突兀骤变的气压。整齐的卫队轰然散乱，受伤的士兵发出惨呼，但没人有功夫向他们投去关注。珍贵的古董正在令人畏惧地倾斜，华丽的挂毯也掩盖不住墙壁的开裂，他们所置身的空间正在崩坏，一双双惊恐的眼睛映照眼前的世界逐渐溃散作消逝的流沙。 锐利的警报更进一步拨高了刺耳尖叫，固若金汤的钢铁堡垒缓缓崩塌——尘沙与烟雾滚滚消散逐渐现出天幕，晦沉如墨的混沌魔云氤氲着末日风暴迎头压下。 内外的魔力隔绝此刻当然已不复存。凯兰迪尔明白他应该抓住时机让力量快速恢复。然而他做不到……过于虚弱的身体与狂暴涌入的魔力剧烈反应，几乎要将他给撕碎。血气在喉间翻涌。他不得不动用全部的意志来维系自己的存在。 人类领主已经从最初的慌乱中回过神来。精灵的痛苦带来惊喜让他扭曲的面目稍稍舒展开。他吼叫着下达命令——唯一的破局方案，用来保住性命，抑或者绝地翻盘——实际上他的属下并不需要此额外提醒。法师吟唱起束缚的咒语，哪怕他的技艺实际上并不怎么高明，士兵们咆哮着扑来，暴睁的双眼因充血而呈现出魔鬼般的猩红。 精灵深湛的瞳孔收缩，他唯一所能做的只有向后退避，倾翻的物架让他跌倒在地，喷出大口鲜血。束缚的魔咒与士兵们的脸孔在他眼前飞快放大，但下一刻，却又倏然定格。 正与反两向作用的力量交撞形成短暂的平衡，闪瞬即逝如电光石火。魔咒在半空溃散，化作稀薄的魔法光晕，士兵们向后飞跌，过程中躯体碎作流沙共周围的物质一同洒落。凯兰迪尔的眼帘映如明光——光源是如骄阳般闪耀的金发，墨绿色的斗篷向旁掠开，传奇术士向他伸出手来，沉碧双眸深邃如翡翠，他注意到他的耳朵，是同他一般无二的精灵的轮廓。 他们正处在风暴的中心。可一切喧嚣仿佛都远去了。时间的齿轮似乎停止了转动，以容许凯兰迪尔慢慢地站起身。 他一再确认这是真实而非幻象，对方的手恒定地传来温度与力量。狂暴的魔力悄然归于宁静，光明同源的生命魔法快速修复他身体的创伤。凯兰迪尔感到喉间汇聚万语千言，但却无一能够表述他内心的激荡。 所以最后是对方先开口，以亲切的精灵语，“很高兴见到你，我亲爱的同胞。” 他的声音让凯兰迪尔刹那从失神的状态中脱离，意识到时机宝贵时间有限而威胁从未远去。“您的胆魄与恩泽深深刻印在我的心灵，我愿以高山的恒远向您致以崇高的敬意与衷心的感激，”他深深向他行下一礼，“但请容许我冒昧地提出更多的诉请——还有精灵被人类关在监牢。” 艾尔文斯取出水晶球。幽深的晶体中弥漫着沉沉迷雾，并没有提供更多的指示。他抬眼上望，看到面前的精灵焦灼而又迷茫，显然他无法为他指出方向。 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后向人类领主走去——后者一度试图趁着这段时间逃跑，但毁灭的力量断绝道路断绝他的希望。 精灵术士好整以遐地从后方走来，半路上还转向一旁，破除了一条挂毯的伪装。人类法师发出凄厉的哀号，被他揉巴揉巴封装了进一个皮革质的魔法袋。 他在他的背后停下。雷克斯朗曼簌簌然抖若筛糠。他不敢回头，恐惧于去看那双他一度遗憾另一位精灵未曾拥有的绿色眼睛……直到藤蔓缠绕的圣白法杖向上微微举起，不规则的魔法宝石释放出仿若幽冥鬼火的冰冷亮光。 “没错，那些精灵都在我手里！”他猛地转身喊道，嘶哑的声音几乎耗尽全身的力量，“基地很大。你们不会知道他们到底在哪里。想要我把他们交出来，除非放出我的法师！——我们来签订契约。” 如末日般荒芜的死寂。雷克斯朗曼肚腹起伏，剧烈地喘息。这是一场谈判，绝不能失了底气，他强迫自己向前看，伊萨尔的精灵王子首先感到惊愕，而后双眼燃起怒火，但他的同伴却自始至终保持着淡淡微笑。 他甚至耐心地等待他平静下呼吸，然后方才柔和地问：“其它的精灵在哪里？” 雷克斯缓缓张大了嘴巴。因底气的聚集而圆鼓起的肚皮就像是气球一样快速泄了下去。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来，指向了基地的一角。 “在……在那儿。” …… 有变故发生了。无从获知具体是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对他们有利——那道阻隔魔力的屏障正在被快速突破。 埃塞萝娜张开双手，让身体去迎接魔力的润泽。抑制魔力的项圈与环铐发出刺眼的红光与警告的高温，埃塞萝娜神情平静地承受它的烧灼。 它在全功率地吸收，将魔力转化为能源来对她实现更为有力的压制。……真是聪明的设计，繁花公主心想，更巧妙的是这缓冲的作用，让魔力的冲刷不至于对身体造成创伤。 她静静等待恢复，感受身体的变化。该怎么说，精灵从不是以强健的体魄著称的种族。提前离开荚苞、乃至接下来数日持续的枯竭，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要命了。 早间的时候凯兰迪尔被带出了牢房。当前的变故会和他有关么？或许有或许没有，不管怎样，他不在这里，那么她便是唯一的领袖。埃塞萝娜是不爱管事的性格，但在需要的时候，她从不会逃避自己的责任。 力量很大程度上恢复了。但魔法却仍然被压制。不过这对她并不构成太大的困扰。埃塞萝娜用右手的铐环大力砸击金属质的水池。水池的侧壁形变出尖角，铐环毫发无伤……不过，她只需要池壁的尖角就够了。 她再一次蓄力下砸，不过这一次迎接冲击的不再是铐环，而是她的腕骨。飞溅的鲜血之中，腕骨断折，女性精灵拧转右手，将它从手臂上撕下。 然后铐环被轻而易举地去掉，埃塞萝娜将断手重新按在手臂，对肌腱与血管施以压迫。 断肢的接续对繁花之国的德鲁伊而言只是入门的课程，即使只能发挥有限的力量，也完全不存在难度。 当右手完成复原，她对左手进行了同样的操作——由于已经可以释放一些简单的魔法，所以这次要更加容易很多。项圈暂时无法去除，但单凭它无法再将她困在这个房间，埃塞萝娜将手按在一侧的墙壁，冷灰色的合金如水波般圈圈荡开涟漪，她提起裙摆，悄无声息地从中穿过。 另一边的精灵大为震惊于她的到来。埃塞萝娜向他作出噤声的手势。她用变形术快速破除了他双手的限制，而后前往下一个囚室。获得拯救的精灵戮力提供帮助，片刻之后，除了凯兰迪尔房间里空空如也，其它的族人全数得以从牢笼里脱出。 法师与邪术师通过物质转化与魔能祈唤为同伴们提供了简易的武器。他们反杀了一队赶来这里意图押解精灵转移的士兵。黑兹尔从尸体上拾取到枪支，作为游侠她对其很感兴趣，但一时摸索不太清楚具体该怎样使用。 “接下来我们该往哪里去，公主殿下？” 埃塞萝娜活动了一下手腕，轻轻抖落幻影长刀上鲜红血花。 “当然是去找凯兰迪尔王子。” 第508章 第427章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们身处在一个陌生时代——陌生时代的敌军基地。突如其来的变故为他们带来了魔力，但并没有破坏掉所有的反魔法装置。法师们展开了魔法地图，但能够探测的面积非常有限，绝大多数的地方是一片片未知的黑暗，即使是高阶追踪术也无法指出凯兰迪尔所在的位置，他们能够获知的只有他大致的方向。 精灵们向那个方向赶去。现在他们越狱的消息已经传出，于是不再是像刚刚那样仓促调派的士兵，基地调遣来整装的特战序列实施抓捕。魔法与弹束激射，通道里再一次爆发激烈的战斗，埃塞萝娜将地面化作一片黑暗泥沼限制住了人类军团的行动。 “不要与他们缠斗！”她高声喊道，止住意图冲锋过去完成击杀的战士，“向前走！” 敌人是杀不完的，而且会越聚越多。稍有延挨就会被围困，倘若再次落到他们手中，想要脱身可就没那么简单了。精灵们快速向前，空间的禁制让他们无法使用传送法术，是以只能提速奔跑，不断在背后甩下燃烧与爆炸。 阻挡道路的墙壁被直接暴力破拆，他们时而从纵向交通轨道运行的深井里一跃而下，纵横交错的线缆与冷兵器交撞迸炸出明金与亮蓝的火花。 既然不认识路，那么就走直线，两点之间直线的距离是最短的……这也许会让他们的路线容易预测，但是，走常规的道路就不容易预测了吗？ 这可是敌军的基地。 人类士兵，形态各异的构装物，以及人类与构装物一内一外两者的结合……军团从四下里包抄，精灵们不得不承认，他们所面对的敌人是如此强大值得敬佩，在过去的战场上哪怕是当炮灰也不配的普通人，如今居然能够与魔法种族正面战斗——甚至还稳占上风，钢铁洪流汹涌如噬人恶兽，势要将他们吞没。 中弹是难免的。不断有同伴倒下，随后被背负起继续向前走。他们能找到凯兰迪尔吗？尽管所有人都不愿意接受，但这个问题最终可能会给出否定的答案……包围圈马上就要合拢了。 人类还在尝试着活捉。否则的话他们绝大多数现在恐怕已经死去。施咒的间隙里，精灵法师们再一次尝试追踪王子的位置。与之前一样，他们仍然无法确定他具体的存在，但有一点却变得不同——双方的距离正在快速拉近，凯兰迪尔同样在向他们这边移动！ “你说什么？” “凯兰迪尔殿下他……？！ 悲观者已经将要放弃了，突如其来的消息像是一道流星划破冬日雪原黑暗极夜，在前方燃起熊熊篝火。 火光摇曳着温暖与希望，赋予他们高昂的精神与无尽的力量。包围圈已经形成，可这股力量推动着他们向前，生生杀穿一条血路，将围困突破。 他们踏过敌人的尸体与构装的残骸，每一步都在靠近自然的光亮。水晶与合金与类似石质的混合材料四分五裂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地面开始摇晃。一切都开始变得不稳定，上升的气流形成可怕的飓风，带动崩毁的建筑体纷转着飞向天空，他们冲进一片不断扩大的开阔地、一片由极致恐怖但同时又无比亲切的力量所形成的扫荡一切的魔力场。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凯兰迪尔、光明精灵的王子殿下自空中缓缓下降。时间好像被拉长，他们向他冲去，而他也向他们张开了双臂。 精灵族情感的表达向来倾向于优雅与含蓄。但现在，唯有炽烈的拥抱能够表达满溢的欣喜。族人们居然逃了出来，这是凯兰迪尔所未曾想到的……他一路上都在预演，倘若人类将他们控制为人质，那么又该如何处理。 他轻声询问他们的经历，与每一位族人相见，逐个确认伤者的情况。而后向后退开，好为众人引见——而众人此刻也都注意到，他的身后，还有一位陌生的精灵随同到来。 雕纹繁复的圣白法杖缠绕着雅致的青藤，沉碧魔法宝石冷冽而又神秘，流转着幽沉的华光。那毁灭一切的魔法风暴，其实是源自于他的力量。 埃塞萝娜理了理散乱的鬓发，举步向他走去。凯兰迪尔转过身来，为双方进行介绍。 “这里是埃塞萝娜，也就是之前说过的希瑞利亚繁花之国……埃塞萝娜，这位是索瓦泽隆的艾尔文斯王子殿下，正是他摧毁了敌人的堡垒，拯救我于危难之中，为大家带来脱困的机会。” 精灵公主琥珀色的双眸闪过一抹惊愕。他们是被他所营救……当然。不过值得在意的并不是这个。“索……凯兰，你刚刚是不是说了索瓦……” “是的，”凯兰迪尔微笑着点头，“索瓦泽隆。” 敌人正再一次对他们实现合围，而且情况远比先时还要更加严峻。因为双方分别来自相对的两个方向，两位王子的身后同样是无尽的追兵。战舰在层云中集结，投下如鹰隼般的狰狞阴影，机甲喷射出虹光往返于天幕，在空间阻断的基础上，对超凡力量的进一步压制正在快速形成。 但这一切都不足以让精灵们感到紧张抑或畏惧，因为没有哪位同盟成员不知晓这个国号所代表的含义。如果说，有哪个精灵国度能够历经漫长的枯竭，跨越千万年的光阴而屹立不倒，那么索瓦泽隆便是地表精灵所会给出的唯一的答案。 “卑鄙的人类骗我，他拿出了一张虚假的地图……把精灵的存在完全抹去，好让我认为，我们孤立无援，如若想要活下去，那便只有答应他的条件，”凯兰迪尔愤愤地道，“我本该想到的，那位伟大的君王当年选择了留下，以精灵的骄傲向未来的命运宣战……不败军团总能取胜，即使是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们永远可以相信希恩德林。可是这位光明君王的后代在听完他的话之后，表情却变得有些古怪。 凯兰迪尔不解地抬起头来。 “其实，”艾尔文斯轻声道，“……某种意义上，他也并没有说错。” 凯兰迪尔的唇瓣微微张开。“哪种意义上？哦……艾文！”他拉住他的衣袖，“你还没有和我说你那边的情况！” 他很快便知道了。人类现在变得会说通用语了。他们用重兵将精灵们围困，但却并没有即刻展开攻势，而是打开了大音量的扬声器，威胁他们释放俘虏，以及放下武器投降。这听起来有点好笑，因为他们的基地现在已经被打得一片狼藉，甚至就连领主也落到了对方手里，但是他们拥有资本来提出上述要求——关于这一点人类随后进行了详细的说明。他们还没有动用毁灭性武器，基地既然已经遭到严重破坏，他们也便没必要太多顾忌；雷克斯朗曼是被他们给俘获，但这并不影响基地的军事指挥，毕竟他们的敌人一向长于用超凡力量精准点杀，凡帝国机构皆有成熟的机制乃至丰富的经验来应对最高长官突然失能的情况；而精灵们所能够倚仗的，无非是来援的传奇术士，但一切迹象都表明，这是艾尔文斯获知了族人的情况之后仓促赶来营救，而非一次事先策划周密各项准备充分的军事行动。 简单来说，也就是他只有一个人。在空间的通路已经切断的情况下，他们将不会再有任何的援手。 “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凯兰迪尔问道，哪怕是传奇也不应该单刀闯入敌人的基地，他一直以为他是先把他们给救出来，索瓦泽隆的军团此刻正在外围作战。 艾尔文斯笑了一笑。他的沉默让高山之国的王子紧张起来。 “……因为，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他说。 并不像他们所以为的那样，索瓦泽隆的王子，身处一个强盛的帝国，当得知同胞们身陷危难，当即发兵赶来营救。“当然了，我的意思并不是说我没有能够提供帮助的朋友，只是水晶球亮起来，我看到你这边情况不太妙的样子……” 凯兰迪尔缓缓地摇了摇头，用力扣住了他的肩膀，艾尔文斯感觉得到他手指的颤抖。 “不，我不相信！”一位精灵幻术师失声喊道，“告诉我一定有什么地方被理解错了，索瓦泽隆……” “——索瓦泽隆存在于过去，也将存在于未来，同理于其它的精灵国度，现在，我们只是暂时面临困难的处境。”艾尔文斯向她走去，拍了拍幻术师紧张交扣的双手，“局面很快便会迎来改变，诸位的出现意味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启。不要再悲伤，我亲爱的同胞，能够站在这里，已经充分证明了大家的力量与勇气——我们能够做到一切我们所想要做到的事。” 他将手举起，随着魔法的亮光如电弧般闪过，精灵们颈中用以抑制魔力的项圈刹那灰飞烟灭。万般随意的动作，他将手中法杖抛给了埃塞萝娜，自身换上了一柄单刃长剑，又从储物空间取出了更多的武器装备。 精灵们挑选职业专精对应的武器，感受着限制破除后体内喷薄欲出的魔力。超过半超的伤者因德鲁伊的治愈而再一次站起……可是他们的心情却依然沉重，而无法为之振奋。要怎样才能消化掉如此可怕的消息，索瓦泽隆只剩下最后一人，不败的国度最终也未能逃过覆灭的命运。 第509章 人类那边已经开始鼓噪。他们交流所使用的、精灵语他们是听不懂的，但从项圈的破碎与武器的分发，看得出所提的条件已经被拒绝。那么接下来便是开战，他们真的能够成功吗？去击败那神秘而强大而又无比陌生的敌人？对方还有毁灭性武器未尝应用，而他们再无法得到外界的援手。 埃塞萝娜的表情严肃不见一丝笑容，而凯兰迪尔更是格外感到忧虑与愧疚。他来到艾尔文斯身前，湛蓝的眼眸仿佛凝蕴千言万语，艾尔文斯征询地向他转去。 凯兰迪尔垂下眼睛，沉默了许久。 “……你不该来的，我的朋友。” 传奇术士微怔了一下，而后笑起来。 “可是我已经来了。所以，放下那些全无必要的忧虑。” 他强迫他向上抬起头，凯兰迪尔深湛的眼瞳微微收缩，惊异于一顶闪耀金冠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发顶。 “……把目光集中在眼前要所要做的事。” 是那么熟悉……无论是它，抑或者是他，凯兰迪尔的呼吸变得急促。那一般无二的气息…… “精灵的回归需要高调宣示，而这些人类，则恰好欠缺教训。” 他放开他，转而向众多精灵走去。斜阳将长剑映照出流丽光辉，他的身影仿佛跨越时空，与远古的君王叠合在一起。 “——随我一同迎向前方注定的胜利，诸君。” 第428章 熔金般的云层铺满天边，日轮向西南方缓缓下沉。巍峨的教堂响起钟声，宣示着一天的忙碌就此结束。地面与空中的交通轨道上逐渐变得繁忙，公共传送站很快排起长队，在光复的第37年，圣亚鲁纳沙已经成为南境颇具规模的城市。 巨斧酒吧的老沃顿用皮革布慢慢擦拭着啤酒杯，等待着迎来第一批下班的客人。老式的时钟滴答作响，时间一分一秒流过，他突然间意识到哪里不对。 路上的行人几乎都在往同一个方向跑，大声讨论着什么，表情兴奋。……是发生了什么，老沃顿不解地想道，突然间几个硬币飞到吧台上，叮当跳动着叠成一摞，坐在后面角落的几个超凡者也先后站起了身。 “怎么了，”老沃顿问道，“外边……” “精灵！”一个潜行者说，已经到了门口。 “……精灵有什么好看的？”老沃顿更加地感到迷惑，“一天天的哪哪都是他……” “不是他……不对，不止是他，”拿着短杖的施法者最后一个跑出去，“——还有很多！” 老沃顿愣住。一分钟后，他也加入了奔跑的队伍。 是的，精灵，他看到了，苗条的身形与尖尖的耳朵，高贵与美丽一如古老的传说。他们是被艾尔文斯给带来的，刚刚出奥法之门，现在正站在旅客中转的空中平台上。老沃顿高高举起手机，和周围的人们一样，用镜头记录下这历史性的时刻。 精灵们刚刚结束一场战斗，手中刀剑闪耀着森然寒光，时或还有鲜血从衣摆滴落。镜头变焦摄录的画面比单用眼睛来看要更加清晰，老沃顿注意到，许多精灵严重地受了伤，需要同伴的搀扶才能勉强站立，但是他们的神情却淡然而又平静，甚至还有心情去欣赏这个人类城市的景色。 从那份骄傲上不难看出，他们是凯旋而归。 是谁作为他们的对手，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各大媒体并没有报道精灵在哪里参战的新闻。人们议论纷纷。以期待的目光看着城市守卫对他们进行查问……但实际上更多的是试图提供帮助。一群年轻人着实有点激动，作为普通人，他们从不曾想象过有朝一日会遇到这么多的上古种族，还是传说中高贵的精灵。 艾尔文斯的终端在这时响了，他举起来接听。 “是的……对，不方便回哈伦卓耿。我们在南境，圣亚鲁纳沙。……是，医疗系统到处是你的熟人，给我安排一个不会乱搞的医院。” 终端另一边说出了一个医院的名字，他将它转达给卫兵，这边很快便安排来了前往的飞艇。 “这些人类对我们很热情。”凯兰迪尔在坐下来的时候说。 艾尔文斯教他如何使用飞艇的安全带（虽然这实无必要），凯兰迪尔刚学会并系上飞艇就已经到了。他们降落在医院的顶层，很显然这边人已经事先得到消息，他们再一次受到热烈的欢迎。 当然了更准确地说是围观，以至于随同的守卫不得不举起了扬声器开道（“让一让让一让！大伙儿，现在不是时候……这边有伤员！”），埃塞萝娜帮助医师们将伤者转移上悬浮的魔法气垫。 责任医师已经在走廊里等着他们。精灵们都多看了两眼他墨青色的长发。 艾尔文斯向他走去。异域的学者推了推金丝边的眼镜。 “不方便回哈伦卓耿，哈？” 微笑之间心照不宣。医师们上前就接下来的安排向他请教。默林作出指示，依次查探了一下伤者的状况。 埃塞萝娜走到他的跟前。“我的治疗术在一些时候无法生效，”她将一位战士的斗篷揭开，“而且反而会使伤情变得更加凶险，您看……” “对于我们的医疗手段，敌人总会有一些应对方案。精灵的魔法与人类的差异有时是会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不过不用担心，美丽的女士……”迎向精灵公主讶异的目光，他淡淡一笑，“是的——你可以用精灵语来和我对话。” …… “……他只是下载安装了一个语言包，”艾尔文斯费劲地对凯兰迪尔解释，后者现在已经脑补出了一个感人的故事，“实际上连一分钟都不要。” 埃塞萝娜就留在了默林那里。她坚持要弄明白这类伤情的处置。而其它的精灵也都要接受检查，提前离开了荚苞、后续又经历了这一系列的事情，总归是让人感到有点忧虑。 还好结果上看问题不大，医师的建议是留待观察。院方安排了相应的房间，艾尔文斯带领精灵们前往，并向他们介绍了现代化的各种设施。 “这里是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所有的事情也都已安排妥当。大家好好休息，不需要有任何的担忧。我会始终陪在你们身边，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和我联系。” 他为他们掩上了房门，点亮了终端，推迟与取消了接下来的日程。通讯录里无意外又是99+的未读小红点，他滑动浏览了一下，选中了一些头像，批量编辑回复。 轻悄的响声。一旁的房门又小心地向内打开。 艾尔文斯抬起头来。 “有什么事吗，凯兰？” 凯兰迪尔摇了摇头，微微垂下了眼睛，“我可以……你可以给我看看当前泽坦的地图吗？” 精灵们都想要知道他做什么去了。“没有什么，大家。”凯兰迪尔轻声说道，催促他们睡觉。检查到出结果用了不短的时间，到现在时候已经不早。 施有魔法的隔帘可以很好地遮蔽光。凯兰迪尔将枕头与被褥叠放在一起，小心地将地图平展在床上。 这是一张传统的魔法地图，绘制格式与符号标记都与过去一以贯之。凯兰迪尔首先找到沃瑞亚大陆西部——曾令他引以为傲的高山之国现已沦为帝国的几个行省，当然，不止是伊萨尔，整片大陆、乃至所有的精灵国度，如今皆已被纳入敌人的统治区域。 即使是龙族也同样难逃失去家园的命运，或许能一定程度上减轻他内心的耻辱。……但是，凯兰迪尔的视线在伊欧大陆所缺失的一角久久地停留。他知道那里是哈伦卓耿，万千年来为泽坦源源输出战士，让敌人恨之入骨的第一学府。 天使的云端城市光辉明耀，地图左上角有一块插图专用来显示他们的领土。海妖的领域更不用说，古老的城邦标记遍布海洋的每一处角落。 精灵不再拥有土地，一片也没有了。 凯兰迪尔缓缓地将地图收起，痛苦到几乎无法调匀呼吸。其实这些他早便已经知道了，不是吗？再要张地图来看一遍又是在期待着什么呢？……他所期待的，即使那个卑鄙的人类刻意隐瞒，这一路上他也应该推出来的，如果，他们有地方可以去的话，何必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城市，就连接收的医院都要朋友来安排呢？ 第二天，圣亚鲁加沙的市政官及一些社会名流来到医院看望了他们。人类对精灵族的到来充分展现出友好与热情，关切地询问伤者的情况、他们后续的打算，并提出市议会现已通过表决，如果他们乐意的话，今后可以居住在城南的森林。但凯兰迪尔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欣喜……这热情的邀约是在耳边再一次提醒他，精灵无家可归。 艾尔文斯礼貌地拒绝了人类的好意。凯兰迪尔跟随在他的身边，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没有什么是免费的，当他们得到，那么必然也要拿出一些别的什么用来支付。他对一切皆不了解，应当由艾尔文斯来作出决策。 当市政官一行从医院里离开，似乎是个很好的机会，来询问艾尔文斯他们未来将去往哪里。但他却终究没有问出口，因为艾尔文斯在拒绝人类邀请的时候，说的是“不用了，他们回头会到我这边”。这种情况下，再去询问“你那边又是哪边”或者“你那里是怎样的一个地方”，总会透着一种对他的不信任。凯兰迪尔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最初从长眠中醒来时的心情。他们成功地抵御了漫长的枯竭，让族群得以延续。就算当下一无所有又怎样？精灵必将重拾往日的辉煌。 第510章 三天的时间。默林海曼出来宣布，他们可以出院了。 “其实本来没必要留观，要怪就得怪某人的各项数值太变态了，相比之下差得有点大，”他鄙视的目光指示出某人是谁，“那，我就走了？” 精灵们向他道谢。他与他们一一握手作别。当轮到埃塞萝娜的时候，目光的对视间两人换过一个后会有期的微笑。 他从长廊间走过，消失在转角。 精灵们收拾个人物品。凯兰迪尔在最后仔细检查了一下房间，以确认没有遗漏。现在终于是时候去提问，不过他已经无惧于听到任何的答案，“艾文，我们接下来？” 他们穿过一条条走廊与通道，办理完成出院的程序，然后前往医院里允许传送的区域。以太空间稳定器游走在大厅，拖曳出如绸带般的光尾，索瓦泽隆的继承者踏入绘制着六芒星图案的移转平台，结下繁复的符印。 魔能震动空气荡漾出水波般的涟漪，空间的门扉缓缓打开。幽邃虚空逸散出神秘的光辉，他们开始感受到亲切令人喜悦的自然之力。 前方是一片茂密的森林，一个梦幻的仙境，一方等待着他们莅临的广袤的世界。 第429章 “……基本上是空的，只有我一个人住在这里。有些时候会有一些朋友过来居住，不过这样的时候往往不多……鉴于目前的形势，所有的高阶超凡者基本上都要肩负大量的工作。” 艾尔文斯带领精灵们走过林间步道。幻日的光辉穿过交错的林叶，在白石铺就的道路上，投下阴影如棋盘般斑驳。“这边的居民区已经预先建好了一些房屋。考虑到大家来自不同的地区，拥有不同的生活习惯，哪里不合适的话也可以自行改建。不过我建议最好还是不要建在离这里太远的地方，目前还有相当一部分区域没有无线网络覆盖……” 高山之国的王子从后面大踏步赶上来，抓住他的肩膀，把他的话语给打断了。 艾尔文斯转向他，“有什么问题吗？” “你是怎么做到的？”凯兰迪尔已经等待了太久去问，“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震撼人心的一切。 当事者所做出的回答是精简而谦抑的。远远不足以解答他的疑问。所以当得到通讯终端（长生公司晚些的时候通过传送术送来），连上网络学会基础的使用，凯兰迪尔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搜索框里输入了这位令人骄傲的同族的名字。 艾尔文斯当然拥有属于他的百科。 凯兰迪尔将页面点开，逐条向下浏览。那荣耀的头衔与惊人的成就无不让他发自内心地感到崇敬，但当看到其中的一条，他的表情凝固了。 …… 艾尔文斯错愕地看着凯兰迪尔一路撞开房门冲进来。 “发生了什么，凯兰？” 金发的光明精灵摇了摇头，湛蓝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他。他的瞳孔，以及双唇都在隐隐地发颤。 艾尔文斯放下手中的魔法书，起身向他走去。凯兰迪尔猛地冲过来抱住了他。艾尔文斯感觉到滚烫，那是大滴的泪水打在他的肩膀。这让他越发地感到茫然。 “怎么了？”他柔和地再次问道，“你慢慢地和我说。” 伊萨尔的王子哽咽的声音终于开口：“你辛苦了，艾文。” 艾尔文斯微怔，目光缓缓转向窗外夜空群星的投影。他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没什么。” 凯兰迪尔并不这么认为。他将他抱得更加紧了，左手抚慰地抚过他的后背。 “已经结束了……衪已经死去，不会再回来了，不是吗？” 艾尔文斯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会回来的。”他说。 “不，衪不会了。远古预言宣告了衪会死去，更改泽坦的魔力循环更是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凯兰迪尔拍着他，语气是令人安心的坚定，“苏生一次已经是极限。衪做不到再次回来了。” 艾尔文斯把他向后推开。 他迷惑地看着他。凯兰迪尔慢慢地将手放下，也同样迷惑地看着他……同时缓缓向后退开了两步，他确信他感觉到了杀气。 空气静默了有几秒。万幸，索瓦泽隆的传奇术士利用这段时间把他的杀气给收了回去。 他只是核善地问：“你在网上都看了些什么东西，凯兰？” “我……”凯兰迪尔的视线从左到右转过，又从右到左地转回来，“我看到他们说、你是衪的神侍。” 艾尔文斯：“……” 他可总算理解了某人的迷惑表现。 “——我是衪的丈夫。” 自从醒来凯兰迪尔就持续处在震惊中，而这是他所受到的最大的震撼，说是这辈子最大的震撼也没错。 他一整个呆在那里，就像是中了石化魔咒，艾尔文斯无奈地摇了摇头。 “是……百科，对吧？这玩意是人人可以编辑的。他们希望我对衪而言只是神侍。虽然也有人帮忙改过去，但很快便会有人再把它改回来。从你看到的结果来看……嗯，哪一边占优势可以说是十分明显。” 凯兰迪尔向他走去，艾尔文斯带他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坐下。 “忘了提醒，网络上存在着大量虚假信息，关于我们，如果你想要知道更多，其实可以直接来问我。” 凯兰迪尔当然要问了。艾尔文斯点亮了终端，有一刻的犹豫，但还是打开了相册。 某精灵王子很快便再次大受震撼。 “衪在你跟前……是以魅魔形象出现！？” “他……是一个魅魔，”艾尔文斯说道，“被无耻人类暗算的原因。” 凯兰迪尔瞪大了眼睛。艾尔文斯对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进行了解释。“等等，”凯兰迪尔说道，“衪的百科上写他遭到了背叛。但是，对于魅魔……” “没有写。或者说，写了，但是一笔带过，占比非常小，以至于你没有看见，对吗？”艾尔文斯转向他，“你能想象，战争之神会变成一个魅魔吗？” 凯兰迪尔无法想象。“更不用说那些成长在他英雄史诗叙事下的人。”艾尔文斯站起身为两人倒上茶，“尽管真相最初曝光的时候一度引爆舆论，但随着事件逐渐平息，无论是尊敬他，还是畏惧他的人，都同意有关这些最好不要再被提起。” 凯兰迪尔滞涩的动作将茶盏接过。 “是的，教会不会接受他们的神明……而那些叛徒，也希望能够藉此一定程度上减轻他们的罪恶。” “是的。包括我也同意。”艾尔文斯说道，“你不知道那段时间查封了多少关于他的限制级作品。” 凯兰迪尔不知道那是什么作品。但从他的表情上，他明白了。 “所以你在外面几乎看不到像是这样的照片，”艾尔文斯说道，“尽管他在哈伦卓耿那些年，明明应该留下许多。” 他播放幻灯片，将过往的照片以及影像按照时间顺序逐个打开查看。不是为了说明，因为那实在是太多太多……凯兰迪尔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 “这么说也许有点冒犯……衪好可爱。” “当然。” 艾尔文斯点开了一个合集。 “还有我们结婚的纪录留影。你想看么？” “迫不及待。” 他陪他看了那段婚礼的留影，他为衪画的那些画像，互相赠送的礼物……以及，“我们在学校时住的宿舍，”艾尔文斯带他传送进一间石室，“因为已经毕业的原因不好再保留它。所以我把东西全部搬到了这里来。” 不需要比照。一应事物都与照片中场景别无二致。只是这里不再有欢笑。凯兰迪尔垂下眼睛，默默计算他们分别的时间。对于人类而言，那足够把所有都淡忘，但残酷的是，以精灵的记忆，一切都鲜活仿若昨天。 他们重新回到先前的居室。艾尔文斯把桌子上拿出给他看的物品逐件收起来。 “你真的认为，我家先生不会再回来了吗，凯兰？” 某精灵王子重新尴尬起来。 “那是、我在所掌握的信息不充分的情况下作出的错误判断。”他连忙说道，“我不知道衪被转化成了魅魔……而魅魔拥有死而复生的特质。” “宣告他死去的远古预言？” 凯兰迪尔将预言复述了一遍，艾尔文斯确认那与目前所知道的是同一个。 “衪会回来的。”凯兰迪尔强调说。 艾尔文斯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他所说的，但凯兰迪尔仍然感觉到……好尴尬好尴尬。 他从脑海中挖掘古老的知识，试图形成方案来帮助他的朋友与消失的爱人重新建立起联系，但更尴尬的是，这些对解决问题并无帮助，从对方那毫无波澜的表情上可以确认到这一点。 “我们不说这个了。”艾尔文斯摇了摇头说。 “好、好的。” 凯兰迪尔向窗外望去。天已经晚了……不对，天已经早了，不过不管怎样都是一个不错的理由。 第511章 但在他开口之前，艾尔文斯拿出了一个水晶球。 “你记得它。我通过它来得到你们的坐标。但它应该在你们现身后的第一时间给我信号，这一点你同样知道。” 凯兰迪尔试图逃走的动作顿住。 “所以，你现在正在……” “一位接近圣阶的伟大法师创造了它。相比之下，我所掌握的知识远远不够。也许，你愿意同我一起来解决问题吗，凯兰？” 凯兰迪尔将球体拿起，仔细端详，感知其内部魔力的运转。艾尔文斯观察他的神情，注意到他不确定地皱起了眉头。 “……这个，我想我们需要埃塞萝娜。” …… 暗色的晶体因烛火的照射流转出幽邃的光，清晰可见其内部不安翻涌的雾气阴森有如鬼影。这是一颗用水晶雕就的头骨，它的主人、苍老枯瘦的黑魔法师深深注视着那对漆黑无底势若吞噬一切的眼洞，脸上的表情比这颗邪恶骷髅还要更加诡异狰狞。 议事厅里寂静无声。长桌两侧，地位斐然的超凡者们脸上表情也同样凝重。 不知道是谁低声地怒骂：“那些该死的精灵！” 自从王室的继承者放弃对宝藏的主张，研究每次得到进展都带给他们以莫大的喜悦。收获的幸福一度维持漫长的光阴，然而现在，他们心中所剩下的却唯有不安与焦虑。 一切皆源于那个下午，精灵族高调现身在南境。 销声匿迹已久的种族再次出现在公众视野，本就已经相当惹人注目……刀剑与战袍那尚未干涸的鲜血，更是进一步引发讨论。照片与影像在网上疯传，没有人不想知道，他们刚刚离开的是何方的战场，又会是谁不幸成为他们的敌人？ 从奥法之门离开他们直接便去了医院，拒绝一切外来探视，即使是面对政府人员，口风也依然很紧。……非常时期，有关战事的重大消息需要首先评估其影响然后再行发布，是的。但他们有理由认为，这些以高贵与纯良著称的上古遗种其实是在故意保留悬念，从而让自己持续保有热度。疑问迟迟无法得到解答，引来各方猜测纷纭，但凡有哪里能够从时间，或者现场等等等等对上一点，便会被拉来与他们联系在一起。瑟里尔7号基地，索莱斯塔港口，德拉米奥堡垒……到底是哪里，话题的关注度被越推越高，流量带来经济，不止主流媒体与专业人士，就连无关领域的个人账号也在热火朝天地发布自己的分析。 他们当然有尝试为事件降温。但很多事并不是他们想要那便能够做到。随着讨论的持续，最终证据指向位于泰若卡大陆北部的雷霆要塞……这确实无异于一道重雷在抗争者间炸开，然后他们的人做了一件错事：利用自身所控制的媒体，以提出质疑的形式来削弱对方的影响力。 一应论据都非常有力令人信服。而这也便导致最终结果格外惨烈。一个恰到好处的时间——大概便是公众几乎将雷霆要塞排除出选项，艾尔文斯召开了新闻发布会，要塞的主人雷克斯朗曼非常荣幸地现身在现场。 “我想，这位尊贵的大人如今必然为拒绝精灵族所抛来的橄榄枝而感到无尽的悔恨。” 索瓦泽隆的继承者带着格外温和而又友善的笑容说，而人类领主在被推上断头台时所发出的绝望哀鸣坦率地承认了他是对的。 他们共同教会了那些头颅尚在脖颈上之人当发现有精灵出现在他们的领地时应该怎么做。 比起其它的种族是晚了一些，精灵的时代如今已到来。他们的势力快速地壮大，各地不断有精灵被发现，然后礼遇有加地送到他们面前。 他们曾一厢情愿地认为，作为被赋予重望的继承者，艾尔文斯完全放弃对宝藏的主张，或将在精灵间引起争议。但事实恰恰相反，这反而令他更受尊敬，从长眠中苏醒了那么多的王室贵胄，没有任何人能够稍稍撼动他在精灵一族的声望。 “……因为他们是来自七国。” “索瓦泽隆以自身的藏宝来换回供精灵以栖身的领土，这是其它所有国家都要深深为之感念的牺牲。” “那，索瓦泽隆……？” “索瓦泽隆的贵族更不会有帮助，同时还要防备，他们可能会以‘他无权作此决策’为由来推翻我们当初定下的契约。” 广域空间现在精灵已经住在里面，这种情况下很难再让他们让出，然而，索瓦泽隆的宝藏究竟在哪里至今未知，到时候很有可能会有王室贵族以自身名义来与他们争夺。 那当然不会是真正的自身名义。“假装放弃宝藏，从我们这里得到空间，然后再换人去把宝藏给抢回来……所以，他其实是这样的谋划么？” “他怕是从一开始就知道……” 迄今为止的巨大投入最终收获的或将是梦幻泡影。他们的处境岌岌可危。 “——但这一切都是由双方的实力来决定的。” “或许七国同盟密不可分，但我们仍然有可能利用其精灵的力量来将他们削弱。” 所有人都向说话人看去，那是一个穿着神官长袍的老者。 “要怎么削弱？” “你也说了七国密不可分……” “那是光明同盟。 “同存在于这世界上的……还有黑暗精灵。” 第430章 那场背叛至今仍然持续，作为参与者，他们似乎罪无可赦。但是，并非所有的种族都将战争之神视为最高信仰。 北方的兽人部族多推崇寒冬与狩猎之神，雷恩玛克的妖精始终相信林地女神赋予他们生命。爱欲之神、死亡之神、光明与律法之神皆有其忠诚信徒……说到这里，他们今天之所以仍然能够活着，必须要感谢海妖一族所崇拜的是无尽深海与永恒风暴。 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对战神的付出没有感恩，只是相比那些视阿修琉斯为唯一拯救者的人——这很容易理解——他们所拥有的是不同的情感。 “黑暗精灵唯一信仰是蜘蛛神后，除此之外，所有的信仰都被视为异端与背叛。” “追逐阴谋与权力的邪恶种族从不会讲求什么道义，这意味着我们不必担忧他们会站在战神那边。” “以及，所有人都知道——幽暗地域的黑暗精灵，与生长在阳光下的光明表亲，是名符其实地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光明精灵越来越多地出现，意味着黑暗精灵也同样到了时间……他们甚至有可能现在就正活跃在世界的某一处角落，只是趋于暗处的偏好与一向隐秘的风格让外界不得而知他们的存在。 ——他们所要做的就是找到他们，赶在其地表的光明同族之前。 …… 奥利维亚托尔博纳特相当一段时间里都不敢相信，这件事居然被他给做到了。 上面为此付出了巨量资源与人力，而他所做的，只不过是像往常一样度过了无所事事的一天——他也不想这样的，但莫尔迦瓦城实在是承平已久，这天大概在晚十点钟左右，他躺在床上回味着法尔罗格陈酿的丁香酒，突然间收到一条来自西区巡卫队长的急报：他们发现了精灵的踪迹。 修习盗贼之道的潜行者一度非常茫然于该怎么办，尽管有关发现精灵该怎么处置，七国官方专程发布有一套详细指南。因为他们所遇到的情况不同——现身在领地里的是黑暗精灵。 ……其实黑暗精灵也被包括在指南中，称他们同样是盟友，同样要第一时间与同盟理事处进行联络。只是，但凡是一个读过两年书的人，便不会不知道两族精灵之间的自古深贯的仇恨。把黑暗部族交到光明同盟手里，光明精灵想必会非常感谢，而黑暗精灵……恐怕同样会谢谢他们，以淬毒的匕首与无声的暗箭。 “我想，作为人类……似乎没必要牵扯进精灵间的恩怨。” “是的。你考虑得实在是太对了，不能联系光明精灵，”奥利维亚拍着巡卫队长的肩膀，已经在安排他接下来的升迁，“……保守秘密。这件事情由我来处置。” 黑暗精灵斥候其实已经发现他们的到来，他的左手警惕地扣着长弓的弓弦。奥利维亚双手交叉在胸前向他走去，这是古籍上所记载的黑暗部族的礼节，互相不了解的双方常以此表示自己的善意。 “上古的友人，欢迎来到这个城市。也许这是一个让你们感到无尽陌生的时代，一切皆源于世界所发生的剧变。由是种种，请容许我、莫尔迦瓦的城主来为你们进行介绍……” 他成功地把他们邀请到了宅邸。在向上峰进行汇报的时候，单听声音也能感觉到另一边是多么兴奋。 “……战争之神的献祭带来了今天的这一切，”黑暗精灵们身向前倾，奥利维亚缓缓摇动手指，“我知道，对于这一点，很多人存在疑问。实际上，还是源于最初人类的祈祷，泽坦正遭受外敌的入侵，需要一位神明来赢得这场战争守护我们的家园……你看，这正是衪的神职领域。 第512章 “衪应凡人的召请而现身，尽管惨烈地战败，但因没有第二个神明出现来挽救危局，衪便成为至高无上的唯一。其它所有的信仰全部都靠边站……哦，那段时间，战争教会真的是春风得意。一晃几千年，所有的、人类对神明的企盼全部都往身上汇集，于是，衪得以再度出现……而神明，总是会满足凡人的祈愿。 “即使是前教廷骑士，我也必须要说——一切都只是一个巧合。如果帝国并未对以泽坦采取战争手段，而是通过商贸，或者其它的方式来攫取利益，那么如今人们所崇敬的，便会是商业与财富之神塞诗寇或者说其它的什么神祇。当然，这同样是出自人类的视角。 “……如果，黑暗精灵也曾经历那段时光，我想，噩梦之后绝不会无视你们的呼唤。” 黑暗精灵交换过眼神，他们是静默的，但奥利维亚知道，除了语言，他们还同时拥有其它的交流手段。他希望他的解释能够让他们满意。 从美丽的女祭司那迷人的微笑上来看，他应该做到了这一点。 “无论怎样，我们感谢阿修琉斯为赢取战争所做的牺牲，以及，你们人类这些年来矢志不渝的坚持。否则的话，我们也许将会在敌人的实验台上醒来，而不是坐在温暖的房间里，享用着美味的食物，并进行这场愉快的聊天。” 他们给人的感觉并不像传说中那样冷酷残暴难以相处，不过，这些传说往往也同时强调了这一种族的诡诈多变。必须要小心，奥利维亚想道，在吐露己方真实的意图之前，最好先有足够的铺垫。 这一观点得到了广泛的支持。随着上面的人过来，黑暗精灵的礼遇变得更加优厚。他们得到制作精良的武器，量身打造的装备，以及，在这个时代生存所需要掌握的知识与技能。有关光明精灵及七国同盟的存在直到这一刻方才向他们吐露……“我们不知道，就你们的到来与他们进行联系是否合适。” 黑暗精灵证明了他们的选择非常正确。得益于前圣眷骑士高分的颜值，奥利维亚甚至还有幸与女祭司度过了美妙的一夜。 “我们不像那些虚伪的光明种，从不敢诚实面对自身的欲望。” 双方的关系更进一步地拉近。他们吐露出更多，而黑暗精灵则聚拢来在外的族人，这很好地表达出信任。 “我们是时候行动了。” 精灵女祭司在这一天说，奥利维亚的脚步顿住，撩起浴巾匆匆擦去头发上的水珠。 “你说什么？杜涅芙？告诉我你不是认真的。” 杜涅芙转过躺椅看向他，漫不经心地吐出一个烟圈。 “你知道我们，奥利。随着人数不断增多，隐瞒将会越来越困难。” “这没有什么困难。”奥利维亚生硬地说，“这里能够容纳许多人，如果你觉得有必要，还可以安排换进更大的空间。” 女祭司摇了摇头，她的白发在灯辉下近乎透明，流光宛如绸缎。 “我并不是在和你商量。” 奥利维亚呆站在那里，感到他的身体在一阵阵地发僵。这是、这是温度调得太低了的缘故……他有一种仿若一切皆非真实存在般的虚无感。 杜涅芙笑了起来，将椅子的一边拍了一拍。奥利维亚机械化地向她走去。是的，在黑暗精灵的社会中，女性占据主导地位，他作为男人，根本没有参与决策的资格——但是，她的笑容依然让他如此贪恋。 她把他揽进怀里。奥利维亚将头埋在她的胸前。她的气息扑洒在他双脸，是那么妩媚香甜但却又极具侵略感。奥利维亚深深地呼吸。精灵祭司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背脊。 “我并不想让你为难，亲爱的。去报给上面的人知道，我，与黑暗精灵的勇士们期待着与他们谈谈。” …… 空间稳定器持续运转发出细腻的声响。武者与施法者不断从传送阵里现身。他们都穿着华美庄重的职业正装，佩戴最能彰显身份的武器与饰物，走向彼此握手问候时，脸上无不洋溢着无可抑制的喜悦。 寻求与黑暗精灵的合作，大概是他们自着手这件事以来，所做过的最为英明的决策。杜涅芙主动请战——天知道这个消息是多么让人兴奋，以至于许多人一整晚都没能安眠。虽然奥利维亚喋喋不休，坚称现在并不是发动战争的好时候，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只不过是不想让他的好日子这么早就结束罢了，没有人会在乎一个模样大过实力的花瓶城主的意见。他们要做的只是保证一点——接下来的一切行动皆应为黑暗精灵自己的决定，事前不需要他们投入成本，事后也不会为他们带来麻烦。 实现这一点并不难。 他们作为组织的高层人员亲身与会，从态度上充分展现出对黑暗精灵一族的重视。实时刷新的战争地图投影在环形桌的中间，他们提供详细的情报供对方了解当前的形势、七国的部署，以及最适合他们采取的战术方案。杜涅芙与她的战争幕僚果然越发表现出强烈的兴趣，适时地，人类将话锋一转。 “但这并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尊敬的女士。帝国的铁蹄肆意践踏泽坦的土地，各方势力一致认同，在把敌人驱逐出去之前，暂且放下内部的仇怨。” “——如果我们悍然向他们发起进攻，所产生的结果将是灾难性的。” “我想我们最好还是等到一切结束……” 精灵女祭司果然表现出出离的愠怒。 “我们已经受够了。告诉我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制定一个规则，那便所有人都要遵守，他们说禁止内斗，所有人都得放下武器成为朋友……哪怕两边有着血海深仇。 “光明精灵不敢动手，是他们的耻辱，倘若我们也不敢动手，耻辱便是我们的。 “……还向我们抛橄榄枝。” 她嗤笑了一声，“童话故事至此为止。是时候让这些蠢货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围着他们转。” 人类强者们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当然他们遗憾的表情下是满心的狂喜。 “不，杜涅芙女士……” “当一件让许多人都感到不快的事情能够顺畅执行，甚至表现出积极态度，那便一定有能够保障其不被挑战的强大机制。” “……我们到时候所面对的，将有可能是联盟恐怖的兵力。” “如果您执意坚持，恕我们无法配合。” 年迈的神官严肃地摇了摇头。奥利维亚焦灼地看着精灵祭司，几乎要跪下恳求她就此止步……但后者脸上露出令他绝望的冷傲微笑。 “——我们也并未指望。” 人类的喜悦变得更甚。年迈的神官身向前倾，“但这将有可能导致，黑暗精灵……” “如果会在乎别人怎样，那便不是黑暗精灵了。” 杜涅芙淡淡地说，目光流转将身旁精灵们扫过。对于人类的反应，与她所做的表态，他们的反应平静而丝无意外，坐在末位灰白短发的男性精灵把玩着他那柄一人高的重剑，给人的感觉甚至百无聊赖。 裙摆滑过地面，发出流水般的声音，大祭司带领队伍站起了身。 “无论怎样，谢谢诸位这些天来慷慨的招待。” 是就此别过的意思。人类不由得愣了一下，忙也都站起身来。 黑暗精灵是要行动，但他们所没能想到的是居然会这么快，“你们……”“是打算现在就动手吗？！” “是的——现在。” 在死亡降临的一刻他们才真正理解了“现在”的意味，短发的武者挥起他的重剑像是狂风般迎面卷过来。距离他最近的守护骑士瞳孔收缩下意识想要张开防御，但不幸的是黑暗法师早就已经将他锁定，魔法的光尘闪过，他直接被放逐到了另一位面。 早已准备完成的迟滞术让一切反应都被迫放缓，幻术师空灵的低语混淆了人类心智对危险与安全的判断。在脱离新手期后，施法者们已经很少碰上这样的场景：被狂战士贴脸打完一套输出。 完全称得上是一场惨案。 脏器与残肢洒满大厅。滚烫的鲜血如暴雨般飞溅。人类四散奔逃。尽管能来到这里的也都是少有的强者。他们并非十分熟识，在此之前也从未打过配合，而相比之下，这些精灵并肩作战的时间，在长度上甚至可能远远超出他们至今所享有的寿命。这是诗篇里所不曾写到的，黑暗精灵无间合作的恐怖。 ……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一定。奥利维亚捂着胸口踉跄着后退，直到后背重重地撞上断裂的墙壁。暗紫色的鲜血汩汩地从手指缝隙里涌出，他仍然难以相信那一幕：女祭司将淬毒的匕首送进他的心脏。 “为什么，杜涅芙？我不觉得有哪里做得不对……你们为什么背叛我！” 精灵女祭司优雅地走到他的身前，染血的长裙翩跹宛如盛绽的罂粟。 “黑暗精灵的背叛不需要太多的理由，我想你们应该从历史中学到这一点。” 骑士领主颤抖地摇着头，显然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答案。 第513章 “好吧，”杜涅芙微笑着抬起手来，轻点在他的唇瓣，“你知道我是谁的祭司吗，奥利维？” “难道不是厄提尼丝……” “骗你的。你看是不是很巧？——恰好和你侍奉的是同一位。” 奥利维亚的双眼因惊恐而瞪大。精灵祭司爱怜地抚过他的脸颊，赠以他一个吻。 随后她提起裙摆，再次加入了这场剑与血的舞会。 故事的结局没有任何的悬念，如果后世的学者召唤出那些不甘的灵魂，询问他们当初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排在首位的必然是将黑暗军团盛情邀请到自家据点，并提供武器与装备以及如何赢得现代战争的培训……是的，关于这一点，某个毫无底线的种族还极具礼貌地向他们表达了感谢。 但在事后他们却遇到了一些麻烦，当一些人类意识到今天怕是在劫难逃，便干脆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这引起相当的重视，因为战争的阴影已经有许多年未曾造访过这个城市。 看着战舰如重云在头顶聚集，黑暗精灵们面面相觑。他们不觉得自己接下来还能再打一场仍赢得这么漂亮。失利的风险是难以接受的，“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应该是立刻跑路……” “不。”手握长弓的黑暗精灵斥候抬头看向一个方向，“我想……那些心善的光明表亲应该会愿意给我们擦好这个屁股。” 他们已经来到。气势汹汹势要开火的地方武装被队列森严的精灵部队给拦住。人类指挥官为此暴跳如雷，但当看到从传送门中走出的人，他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空气弥漫着鲜血的甜腥，四下里一片安静。艾尔文斯缓步走进已然沦为一片废墟的庭院。 “幽暗地域的同胞们，请现身与我相见。” 轻悄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一道道暗色的身影从阴影里融出。 他向他们转去。黑暗祭司举步走向他。 “欧洛拉卓的杜涅芙。很高兴和你见面。” “索瓦泽隆的艾尔文斯。很荣幸由我来迎接大家。” 他们欠身向对方行礼，这时短发的狂战士大步走来，龙钢重剑锵地一声在地面上插下。 “我知道你。” “……是吗？” “你应该也听说过我。”狂战士向前伸出手去，附赠一个大大的微笑，“王国武技长，菲罗。” 第431章 发生在莫尔迦瓦的事件让整个泽坦都为之震惊，有关黑暗精灵与事件经过的报道一夜之间占据了各大媒体的头版。尽管新闻应该是基于事实而中立的，但每个撰写者都掌握技巧通过选择词汇来左右受众的情感。一些媒体将之描述为“恐袭”与“屠杀”，称其是恐怖而无法接受的，但另一边，却更喜欢用“无耻叛徒之团灭”来称呼这一事件，重点突出一个喜闻乐见。 民众普遍的想法更接近于后者。没有人不知道那些严正谴责的媒体是为谁服务的，更重要的是，黑暗精灵美丽的女祭司在记者招待会上对事情作出了解释。 “如诸位之所知，暗影国度欧洛拉卓是一个神权国家，我等视战争、勇气与胜利之神阿修琉斯为最高信仰。没有哪个黑暗精灵当听说他们的作为之后还能忍受……是的，我们是忍了一段时间，但后来人手够了嘛！当然也就没必要再继续忍下去。” “他们的作为确实是为人所不齿的，但是，泽坦各族现达成共识，为大局考虑，暂且放下过去的仇恨——有关战神的这件也包括在内，看看坐在你身边的光明精灵——艾尔文斯殿下很好地为你们竖立了典范。请问杜涅芙女士，你们如何看待对人类所发动的这场战争后续将造成的影响？” 杜涅芙看了看艾尔文斯。后者向她摊了摊手，杜涅芙又转回来。 “我们刚刚从长眠中醒来，实际上并不知道……” “不，你们知道。那位可敬的城主先生为你们提供了一切来到新的时代所应当知晓的信息。” “这个。那会儿我们以为那是他骗我们的，”杜涅芙扶起麦克风，“要知道他们连神明都敢欺骗，更不用说我们，这些以纯洁与善良而著称的精灵了。” “我从未听说过黑暗精灵纯洁善良……” “这是偏见！种族主义。记者先生，我向你提出抗议。回答你的问题：也正是因为地表种族对黑暗精灵的偏见！他们才更大可能对我们实施欺骗。当你遇到一群冷酷的、嗜杀的，同时还狂热信仰战神的黑暗精灵，你们觉得那会是非常明智去对他们说——我们背叛了战神，谋夺衪的神格，同时还欺负他的遗眷，你们的光明同胞。全泽坦都看不起我们，想要除我们而后快，你们是不是也有此想法呢？” 提问记者面部的肌肉在抽搐着，“就我刚刚的不当发言向您道歉。不管怎样，杜涅芙女士，这都是一场性质恶劣的无授权行动，我们的英雄因此而死去，伟大的城市被悲伤笼罩，身为人类的一员，你们的任性与妄为让我深深感到恐惧，请问，我是否还能够与精灵联手作战，而不必去担心被淬毒的匕首从背后捅进心脏？” “难以相信你直到现在才感到担忧。人类，你们已经向我提出了太多的问题，我这里也有疑问想要请教你们。阿修琉斯为我们赐下不败祝福，杀死厄提丝尼，这位邪恶的蜘蛛神。衪在旧日王都为圣王加冕，师承于他的勇士们为王国打下幽暗地域最为广袤的领土。这便是欧洛拉卓为何以阿修琉斯作为国家信仰，即使是初来乍到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我们也无惧于让剑刃畅饮众多叛徒的鲜血。然而，你们这些人类，阿修琉斯为你们做了什么我想不需要我这么一个外人再向你们重复一遍，而你们给衪的回报却是一场又一场的背叛。最令人作呕的，即使神明已经不在，可对他的背叛却至今仍在持续。或许你们会说，绝大多数人是无辜而善良的，罪者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但是，我看不出你们之于他们的任何区别。如果你对此有不同意见，这便是我的疑问：为什么你们至今仍能忍受，他们与你们一同生活在这片承蒙神恩的土地？” 那是以“精彩”两字远远不足以形容的画面。被派来这场发布会的记者事先都准备好了满满一空间的尖锐提问，本该是他们问得这些刚刚从地下挖出来的古董们哑口无言下不来台。而支持的媒体甚至当场喊起来，“没错——清扫掉那些败类原本就该是我们人类的责任！”“我承认我的懦弱，并在此感谢杜涅芙女士与无畏的黑暗精灵战士做了我始终想做但却不敢做的事。” 如果这场招待会到这里便结束，他们无法想象最终的社会反响会是怎样——人类应当对黑暗精灵谋划发布的这场袭击表达感谢？ 还好另一位精灵的在场能够很好地将他们从尴尬中拯救出来，片刻的思索后，一位记者站起身回答道：“尊敬的杜涅芙女士，关于您的问题，我想比起我们，艾尔文斯殿下更能给出答案——没有人作出比他更多的退让，您也知道，他可是战争之神的遗眷。” 直指人类所抛出的问题硬是被顾左右而言他拉到他的身上。不过，导师的事件中他自始至终所扮演的角色确实是值得说道的一个点。回答的记者露出胜利的笑容。艾尔文斯摇了摇头，将麦克风移近身前。 “那就由我来回答。 “杜涅芙所以为的是错的。那些无耻的背叛者并不是少数、或者说，整体的人数上他们也许并不占优，可是却掌握着大量的武力与资源。如果我坚持与他们对抗，排除掉输赢不说，这将为泽坦的抗争事业带来巨大的损失，甚至有可能导致最终的落败。 “对于那些发生在我的爱人，导师，战争之神阿修琉斯身上的事，我当然感到屈辱，愤怒，并心怀永不泯灭的仇恨。但是，就算我坚持追究又能怎样呢？已经发生的事并不能还原到尚未发生的状态，衪也并不会因此而回到我的身边。 “所以，尽管这很艰难，但我最终还是顺从大家意见，在结束这场战争之前，不再提起这件事。” 说到这里他稍作停顿，向刚刚坐下的记者报以微笑。后者的笑容逐渐凝固，在这一刻突然间意识到不妙。 “话题回到当前，正如杜涅芙所说，黑暗精灵刚刚从长眠中醒来，并不知道当前的形势与达成的共识。对于众多人类勇士的离去，我们感到十分遗憾……但是。 “欧洛拉卓是一个强大的国度，我想诸位已经充分认识到他们的实力，为了赢取这场战争的胜利，任何拥有理智的人都应该团结这一强大的盟友，而同时根据上古誓约，倘若黑暗同胞遭到进犯，光明七国绝不会坐视不理。这场内战或将导致泽坦抗争最终的落败。 “就算再怎样追究精灵一族的责任，已经发生的事并不能还原到尚未发生的状态，已然死去的人也不能重新回到人间。所以，尽管这很不容易，我希望一大家也能像一贯的我一样——在结束这场战争之前，不再提起这件事。” 第514章 会场里鸦雀无声，然后轰地一下喧嚷起来。“——所以他的意思是，”有人大声喊道，“精灵族不打算为这场屠杀承担责任——” “我只是提议再缓缓，”艾尔文斯平静地问道，“莫非你是认为，这些人类勇士不值得得到与战争之神同等的对待？” 这场招待会在同盟的官网上全程直播，引发泽坦全域的广泛讨论，无论是线上的社群还是线下的酒馆，几乎所有相关话题的收尾都倾向于赞同他的意见。 “怎么，难道还要抓黑暗精灵审判处刑吗？” “人家又不知道，就说谁能想象得出来这些人类比黑暗种族还要厚颜无耻。” “艾尔文斯都能忍得他们就忍不得？如果非要追究，那就把他们对战神的背叛也一起追究了。” “这是想要战神的事情不追究，但他们的事情追究。可真给他们脸了，这些叛徒是觉得自己比被他们背叛的神明还重要？” 龙族与海妖出面调停，同样反对追究，要求战后再谈。巨大的压力之下相关势力只能表示同意，尽管他们实际上并不接受。 自联盟缔结以来形成的安全感外壳已经被打破。诚然，死在莫尔迦瓦的只是极少数人，但他们所有人现在都已置身于巨大的危险之中。黑暗精灵不需要为此而付出任何代价，那么，其它人当然也可以对他们实施谋杀，并在事后轻飘飘来一句“我不知道，我控制不住”来为自己免责。杜拉芙与他们的武技长菲罗已然成为英雄。有理由相信，战神的狂信徒现在已经蠢蠢欲动了。 当年，他们在最高议会占到了一半的席位。虽然随着联盟的扩大，为海妖、兽人、妖精、精灵等等其它种族增设的席位相对减小了他们的话语权，但他们仍然拥有强大的影响力。在私下交流达成一致之后，他们开始消极对抗，决议不再能够顺畅地形成，很多重要工作都无法继续推进下去。 无论是前线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士兵，还是符文工厂里负责各类魔法元件组装的工人……甚至南吉索尔北部湾世世代代从事捕捞业的渔民，都能清晰感知到局势日渐变得艰难。 联盟的大议长在这天气极败坏地将一沓文件摔在会议桌上。 “让我们开门见山——你们到底想要怎样？” 人类强者们对视了一眼。 “很简单。” “——让黑暗精灵为这场屠杀付出应有的代价。” 第432章 他们知道联盟迟早会来解决这件事，由大议长艾略特，或者别的什么说客。他们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彼时所要提出的条件。 “艾尔文斯必须交出以下两个人由我们处置：杜涅芙与菲罗。” “——那是他们的领袖！”艾略特眼睛震惊地瞪大，“你不能要求他们交出黑暗精灵的领袖。” “他们是那场屠杀得以实施的主犯。”胸前佩戴金色雄狮纹章的武者平静地说道，“考虑到冲突的规模，数不清多少黑暗精灵手染人类的鲜血。为了泽坦全局考量，我们放弃对大部分精灵的追责，只是要求他们交出领导这场行动，以及在会场上杀人最多的主犯。” “这样的条件精灵绝不会答应的。”艾略特摇了摇头，那只皱成一团的大鼻子充分显现出这位侏儒议长情绪的不平静，“听我说，你们必须……” 人类向他摊开了双手。 …… 艾尔文斯有片刻的犹豫。但最终还是举步走进了黑暗精灵女祭司的房间。 “杜涅芙，有件事我必须和你谈谈。” 白发的女精灵懒懒地从躺椅上抬起头来，“我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用的讲稿——” “我不是说这个。”艾尔文斯来到她的身前。 “那是什么？啊——” 杜涅芙把唇瓣张开。黑发的人类游侠把剥好的葡萄送进她的口中，风情万种地，她轻轻吮过他的指尖。 “——这个。杜涅芙。你不可以总是乱撩我的朋友。”艾尔文斯严肃地说，“我的朋友都要被你祸祸一遍了。” 一边说着一边以歉意的目光向人类青年看去，然而他看到的却是某人脸上写满了“我是自愿的”。 “……千山？” 千山放下葡萄飞快举手，“我、我是来向她请教暗影技法的，艾文！”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哥才是潜行者。” “我替他来请教嘛！你知道，我哥根本没办法和漂亮姐姐说话。”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默默地转回来。 “杜涅芙。” “——诶！” “请问，作为神职人员，一天天的这么搞合适吗？” “我觉得阿修琉斯应该没什么意见，毕竟衪自己就是魅魔来着。”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放弃让某祭司改善她的作风。 “刚刚我收到艾略特那边邮件。” “嗯哼？” “关于协商。时间现在已经定下来了……” …… 这是一场密谈。并不需要太多的人。光明七国各派出一名代表，黑暗精灵则仍然是由杜涅芙与菲罗出席。 他们穿过两侧矗立着人类英雄雕像的长廊走进金橡木大厅。人类的代表从另一边来到，双方在大厅的中央相遇。 “我希望你带他们两个是来履行条件的，艾尔文斯。” “什么，你只看到了他们两个吗？”艾尔文斯不可思议地看着双手高傲环在胸前的重甲战士，“我们明明带来了一整个影舞者部队……” “影舞者部队当然是隐身的啦，”杜涅芙摇了摇某位新晋情人送给她的折扇，“我们商量好了要打这些无耻叛徒一个猝不及防，肯定不可能让他们提前看见。” 穿着小小正装的妖精秘书拍打翅膀飞到半空，中止了这场热情友好的寒喧。大议长艾略特歉意地走来，为他没能让人类更改他们的条件。 “他们当然不愿意改换，”凯兰迪尔讽刺地说，“他们还指望用这一招削弱欧洛拉卓的国力，同时在两族精灵之间再次挑起仇恨。” “——我们只要两个人，”刚刚坐下的一位人类代表再次站起身来，双手按在桌面，“很难让人相信，强大的暗影国度欧洛拉卓会因为区区两个人影响国力。” 其它人亦纷纷跟上：“他们是身居要职没错，难道交出来他们两个，黑暗精灵就再没有人了吗？”“如果你们觉得我们在莫尔迦瓦所遭受的损失是可以承受的，那么你们就应该感到更加可以承受才对。” 艾尔文斯耐心地听他们说完。 “后面那条你们似乎并不打算否认。” “七国同盟庇护了整个黑暗部族。即使是在如此之大的压力之下，也只不过向我们交出了带头的两个人。”金色雄狮纹章的人类武者微笑着说道，“我不认为这会对贵方内部两族关系造成影响。” 艾尔文斯也向他笑了一笑。 “我们没有权利。” 人类代表们露出“你猜我信不信”的表情。 “光明七国是作为一个整体来与欧洛拉卓结盟，”埃塞萝娜平静无波的语气开口，“对于你们所提出的要求，我们无权决定。” “你的意思也就是说，你们其实十分乐意——” “我们也并不乐意。” 坐在最左侧的泰瑞希铎群星之国摄政公爵冷冷地说道。 “那么这便是你要做的工作了，艾尔文斯。”人类收回并集中了自己的目光，“你知道如果你不能很好地协调此事，那么战线所承担的压力就很难减轻。” “——为什么这是我要做的工作？” 黑魔法师的阴沉的视线穿过压低的帽沿冷冷地看着他。 “大概是因为当初是赤野之王团结起七国，如今你作为他的后裔，最早来到这个世界，光明精灵今天所拥有的一切，必须感谢你为他们提供的帮助。而同时，黑暗精灵是一个神权国家，你和阿修琉斯是伴侣关系，他们也同样愿意听你的话。” “……回答得非常正确。”艾尔文斯向他点了点头，“所以，大家都同意我提出，作为战神的伴侣我有资格要求对背叛者进行追责，下述涉及人员：布里维林恩特，贾斯廷哈定、德斯蒙莱伯吉斯……” 杜涅芙倒转过扇骨戳了戳他的手臂。 “为什么不把我的老情人放在第一个念！”她怂怂地向后缩去，“……这样显得我比较有牌面。” 这是一份长长的名单，对应莫尔迦瓦事件中的死者。“根据其所作所为，我宣布判处他们死刑，由黑暗精灵负责执行。” 人类代表环首相顾，是强忍着才没有打断他。 “哦，你的意思也是就是……” “我同意你们的条件，向你们交出杜涅芙与菲罗，而你们也要同意我的条件，那些人死刑，由黑暗精灵负责执行。黑暗精灵发动袭击只是为了执行任务，你们没有理由来让我方交出任何人。” 第515章 没有什么能比人类代表现在的脸色还要更加难看。 “你如果这样的态度那就没法谈了。” 艾尔文斯直接带领精灵代表起身离席。艾略特慌忙从高高的椅子上跳下来把他们拦住。后气冲冲地向人类回转过身：“你们要是想好好谈判就不应该开那样的条件！” 完全是在浪费时间。人类要追责，那精灵也要追责，一切都像开始大家说的那样，他从人类拒绝作出让步就知道后续会是这样的发展。 “不允许、追究、任何人！”他大声吼道，好容易把精灵们重新劝了回来，“我们来谈谈其它的条件。也许，双方都愿意接受经济补偿？精灵向你们支付赔偿金来弥补你们所遭到的损失？……或者是一些商业协议？优惠待遇？” 人类代表相视沉吟，看起来是在重新思考他们提出的条件。 “要么是有关领土方面的要求？精灵族掌握的上古的秘法与技术？或者是魔戒？碎魔晶？就像吟游诗人的故事里爱写的那些？……” “——艾略特。” 艾略特赶忙闭上了嘴巴，反省自己对人类所表现出的偏向是不是太多了。艾尔文斯重新回到桌子上坐下。 “经济补偿。”他说道，限定了唯一可讨论的范围，“我想一想……嗯，上古精灵的宝藏。” 人类的表情同刚刚听到他的条件时如出一辙，“我希望你说的不是你之前签字给我们的宝藏。” “让你失望了。它是。不过，你也许乐意听到，”艾尔文斯摇了摇食指，“我的签字是无效的，因为那些宝藏——我也是现在方才知道——并不属于索瓦泽隆，我没有对它进行处分的权利。” 人类有眼睛愤怒瞪大，有开始冷笑，有表情变得极度夸张。但一个共同点，他们都对此显得毫不意外。 “所以，你这是打算把已经给了我们的东西再给我们一次。” “我们那当然是高高兴兴地接受，然后回家，再也不提起这件事。” “还要真诚感谢精灵一族是如此慷慨……” “哦，天。我是真不知道我们人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糊弄。” 侏儒议长欲哭无泪地转过头来，无力地拍着桌子。 “……艾尔文斯。” “不，并不像你们所以为的那样。”金发的精灵耐心地解释道：“有一件事能够证明我说的是真的：黑暗精灵知道宝藏埋藏的地点。” 他看向杜涅芙。后者点了点头，向人类露出微笑。 “——我们可以带你们去。” …… 对于精灵所开出的条件，人类最终表示同意。 诚然，他们十分希望艾尔文斯交出杜涅芙与菲罗，从而削弱黑暗精灵的力量，再次挑起两族的矛盾，但这是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精灵就是不答应，他们也不能拿他们怎么办。 “——那就借着这次事件，排除掉一切不确定，保证精灵宝藏顺利交到我们手里。” 这是几个势力随后提出来的，大家对此也都表示认同，要知道他们当初之所以拉拢黑暗精灵，就是为了得到宝藏，这也算是曲线达成目的，但是有一点——就像是会上说的那样，把已经签过了字，答应给他们的东西再给他们一遍，这给人的感觉就很不爽。 所以他们依然坚持先前，而没有提出这一退让后的条件，希望能比较一下精灵们所能开出的价码，然后再附带上这一条款。 而现在这也正是精灵们的开价，附带条款是黑暗精灵可以直接带他们找到宝藏。 “……需要他们来给我们找到宝藏吗？我们投入大量的资源与时间，目前已经取得了相当大的成果！” “——但离宝藏所在的位置还是相当远，不是吗？” “如果艾尔文斯所说的是真的——他看起来也确实不像是骗我们，宝藏是精灵族共有的财产，单凭索瓦泽隆王室所传下来的资料，我们所能得到的情报极有可能根本不足以定位它。” “这便是我们苦苦钻研这么多年也没能找到宝藏的原因。全族共有的宝藏，为了防止独吞，想要得到它，首先，必须集齐八个国家……” “但是黑暗精灵又怎能直接便知道它在哪里？听我说，千万别信这些尖耳朵——除非你是觉得在他们身上吃的亏还不够多。我看艾尔文斯还是骗我们的几率大。” “那是因为黑暗精灵……可能索瓦泽隆与黑暗精灵都知道它在哪里！但索瓦泽隆的这些资料是一代代传下来的，经历那么的离乱，难免会有遗失。” “——既然是全族所共有的宝藏，那六国的精灵听说艾尔文斯同意把它转让给我们，这些年来硬是没一点反对声音。” “说好了不反对呗！毕竟他们还在那几个空间里住着，如果他们说这是无效协定，肯定也得把空间还给我们，那么多人到时候可到哪儿住去。” “所以他们极有可能是打算到时候再说。想想，我们费心劳力的找到了宝藏，这时候他们站出来，说那是他们的，之前艾尔文斯签订的是无效协议——” “现在，所有精灵正式承认我们对宝藏的所有，而且黑暗精灵可以直接带我们前去。大家需要考虑到这一点，仅凭我们自己来找到宝藏的位置，必然要非常漫长的时间，这段时间里，存在着一种可能——而且可能性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增加——有别人误打误撞地发现了精灵族的宝藏，他可能不知道那本该属于我们，或者说知道了也假装不知道，然后疯狂地转移走里面藏宝。像古代遗迹这种东西，那么多年了，里面有什么没有什么真的很难说……” 那种场景单是想想就让人心肝乱颤，他们为了宝藏已然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这种结局是绝对无法接受的。他们利用自己作为受补偿一方的议价权决定了时间，要求黑暗精灵现在、立刻、马上就带他们去找，“既然你们知道宝藏在什么地方，谁晓得你们会不会趁我们还没过去先把里面给搬空了。” “对哦！我们还可以提前把宝库给搬空诶！”某王国武技长恍然大悟地看向白发的大祭司，“多亏他提醒，我都不知道居然还有这一招。” 人类代表吓得当场又让精灵们发下了先祖之誓。当天他们带回了消息，第二天各项工作就启动了，尽管杜涅芙一再表示他们还没准备好，“就算我们知道宝藏在那里，从当初到现在过去那么长的时间，不可能说给你找就立刻就能找到。” 这被视为居心叵测的拖延，“那就努力。”“过程中所需要用到的一切学会都会置办齐备。” “所以，你需要用到那个明夜石项链对吗，杜涅芙？” “明夜石。光明，与暗夜，分别代表了光明精灵与黑暗精灵两者的特点，其统一而又矛盾地结合为一体，很好地说明了两族精灵命运的联结。上古宝藏，作为黑暗精灵与光明精灵的结盟……妹的不行我编不下去了，艾尔文斯！你不也问他们要了很多迷雾之心吗？然后我看到了它们出现在了你的衣柜里！” “他们伙同温斯顿家族那么欺负我，我怎么回敬他们都是应该的。”艾尔文斯理直气壮地说，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你翻我衣柜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找找有没有我们伟大神明原味的……” 艾尔文斯当时就一道魔咒丢过来了。杜涅芙双手抱头四处奔逃，“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嘴贱，其实是我需要采集一些神明的气息……” 凯兰迪尔默默地向后退开，并不动声色地捂住了他用来固定斗篷的黑曜金胸针。但实际上菲罗已经看见了，他茅塞顿开地一拍脑阔，“这么说的话，我也可以让他们再给我打造一把双手大剑……！” 一边嚷嚷着一边就向外跑了，精灵们有一刻的懵逼，赶紧追过去。 “不！” “——不可以！” “他们不会同意给你打大剑的，菲罗！” 第433章 他们踏上旅程。探索古老典籍所记载的秘密，与脑海里尘封的记忆进行对应。首先需要回到沃瑞亚，这片大陆目前全域沦陷，但对他们而言这并没有什么困难。敌人无从知晓他们的行踪，他们登上高山，俯瞰丰饶的平原。尽管沧海桑田，世事多变迁，但头顶的群星一如亘古，永恒的光辉指引出前方的道路。 他们追溯玄色山岩上流水的痕迹，寻到旧日里曾萦绕笑语与欢歌的溪谷。断折的方碑无言述说着古老族群的辉煌，精灵的通晓术轻轻拨开历史的迷雾。 孤立的信息被整合成为一个整体，黑暗精灵的加入为他们补上那些无从追寻的残缺的拼图。人类曾一度对精灵的允诺多有顾虑，但现在他们再不怀疑自己所做的决策。宝藏近在眼前。所有人都为此而陷入狂热。 落满尘埃的石门缓缓打开，幽深下行的通道带他们远离了熟悉的世界。所有的人类法师法杖杖端都释放出明曜的亮光，但这远远不足以驱散四周那浓墨般的黑暗。他们的行动都或多或少地变得有点艰难，但黑暗精灵却是轻车熟路地就像是回到了家一样。 第516章 宝藏原来埋藏在幽暗地域。难怪黑暗精灵知道应该如何前往寻找。他们自然而然地想道，但当穿过一道迷雾重重的长廊，眼前的景象一下又豁然开朗。 整齐切割的白色方砖在日间的光照下流映出玉石般的色泽，林叶掩映充满诗意的步道曲折延伸向远方的宫殿。山间的气息古老而又清新，失落的世界用极致的宁寂来迎接它的访客。 这与他们的想象一样但又不一样。他们向前走去，但却又突然停下脚步——一位典籍学者蹲下了身惊讶地喊起来，他发现这些白色的石砖每一块上面都以精美的字体雕刻着不同的语句或是诗歌，“——‘我不知道如何让这些话留下来/历经漫长光阴永不磨灭/也许/唯一能做的只有把它给刻在石头上’。” 这说明了什么？人类看向自己的同伴，快速交换过喜悦的目光。这样的地砖不是让人使用的，不然上面的雕刻很快就会消损。它是作为礼物，来传给他们的后人，而之所以留下这样的礼物，自然是因为他们已经不在了。 在来的路上他们始终有隐隐的担忧，精灵们如此诚实地带领他们寻找宝藏，会不会又有新的陷阱，比如，那里还会有远古的精灵至今依然活着。毕竟杜涅芙这些人也都活到今天，而现在，这点担忧已经可以打消，尤其是当看到精灵们发现石砖文字时同样表现出的震惊。 杜涅芙喊道：“这些石砖……” “这些石砖也是我们的，”卢比奥坎特尔拍打着他的袍袖，“转让协议里签定的是，远古的先祖所留下的一切东西。” “但是这只是一些石砖——” “没错只是一些石砖，不会有人和你们抢的，我们挂到拍卖行去，很低廉的价格就可以再拍回来。艾尔文斯绝对出得起这个钱的，对吗，艾尔文斯？” 加勒特阴阳怪气地说，向杜维扬了扬下巴，两人一起向艾尔文斯看去。温斯顿家族作为继承权的转让者，在事件中扮演着关键的角色，自然是可以一起跟着来的，而他们也非常乐意前往，一来是为了保证自身的利益，二来便是为了享受类似这样的时刻。 艾尔文斯没有理会他们，带领精灵们离开了步道（人类也同样如此）继续向前行进。他们一路上阅读石砖上所雕刻的文字。 “我将为你们留下我的记忆，让它沿着历史的长河流传下去。” “在夜幕降临时/我思念的心不停地跳动/我听见了它/那无声的哭泣/又温柔又悲伤。” “在沉默的山谷中/我听到了我的灵魂/如落叶般轻轻飘落/它曾经燃烧/如今却沉寂无声。” 大多是伤感的情绪，但也有一些是俏皮玩笑的口吻，“我在看着你/在看着你哦/不受欢迎的客人/在当看到这一条的时候/请务必小心传奇刺客的剑刃。” 它反而让人感到更加地忧伤。 人类的注意力早已转向别处。分列在步道两旁的晶石灯尽管已经不再能够释放出光辉，但其形制却是他们迄今所见最为高妙的艺术；更不用说那些直到今天仍然维持运转的喷泉，其巧夺天工的设计足以让建筑大师也为之惊叹。精灵的造物向来以精美而出名，但在这里，精美的定义又被进一步诠释。 简直就是格调与美学的极致。 从最初得知宝藏的存在，他们就不断在猜测，到今天它又将呈现出怎样的状态。诚如那位法师那天讨论之所说，像这种古代遗迹，如今里面还有什么没有什么真的很难讲，绝对不是没有可能：当他们将宝库打开，所能得到的只有一些腐朽尘埃。用三个广域空间，包括后续莫尔迦瓦事件的谅解，来换取对宝藏无争议的所有权，可以说完全是一场豪赌。还好，现在一切迹象都在表明——他们赌对了。 带着求证的迫切，他们加快了脚步。悬滞在空气中的魔法元素被搅动相互反应形成随机的风，静止了不知多少年的林叶终于被吹落发出沙沙的响声。氤氲的林雾散开现出典雅的台阶，他们拾级向上，穿过华美的转角回廊。当经行一个半山之间的广场，精灵们开始被嫌拖慢了速度，因为这里矗立着许多古代君王的雕像，他们试图在里面寻找熟悉的面孔，但对人类而言，不认识的精灵全都长一个样，“快点，快点往前了！……嘶，这整尊雕像都是用赫尔墨刚玉做的？！” 凯兰迪尔刚刚找到了他的母亲与兄长，他刚刚向同伴们介绍，就听到了那边人类不耐烦的喊叫。菲罗锵地一声擎出了巨剑。走在旁边的吉尔曼给吓一大跳，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我们的光明朋友好像不太开心，他也许会喜欢我给他转个风车。” 法师们不敢再催促。凯兰迪尔从雕像下走回来，抬手按了按眼角。 “谢谢你，菲罗。” “没事，不谢，其实我自己也挺想转的……” 雕像其实算不了什么，当他们走上飞架在两山之间的长桥，视野陡然间变得开阔，赫然看到远方的谷地里有巨木蔽日遮天：精灵母树。自枯竭世代以来，一代又一代学者终生孜孜于对精灵历史的研究，母树的去向自始至终是一个无人能解的谜团。同上古精灵一样，这株史前巨树无声无息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不留一点痕迹……而现在，它就这样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是艾尔文斯第一次见到精灵母树——实体，而非幻影，而其它的精灵澎湃的心绪更是无法掩抑，他们曾在母树的祝福下与爱人携手，甚至度过一整个无忧快乐的童年。意识到气氛似乎变得有点不对，卢比奥匆匆从另一边走过来，“按照协议条款，这棵大树同样归我们所有……”他的尸体可能下一秒就会被抛到桥下！变化学者飞快地向后退去，回到黑暗法师左手边、目前看起来最安全的位置，“当然，我们人类要你们精灵的母树也没什么大用，有关这个我们可以回去再谈。” “这家伙可能中了弱智术。” 莲娜夫人对身边的铭纹学者轻声说道，举步到最前面，带队快速将这条长桥走过。 他们终于来到那座宫殿。 尽管一路上所看到的、那至高的艺术与稀世的奇珍已经让他们心中有所预期，但当真正置身其中，所看到景色还是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众所周知，在建筑的装潢上，巨龙对宝石与黄金有着堪称病态的追求，而精灵则普遍倾向使用自然的点缀，这座宫殿全然颠覆这一认识……不，也并没有完全颠覆，比如华美的拱门上依然缠绕着青翠藤蔓，只是每一枚叶片都是薄如蝉翼的翡翠。 他们简直无法呼吸。苍白的语言根本不足以形容内心所受到的震撼。足足有好几秒，他们站在那里而忘记了继续向前挪动脚步。直到发现精灵们还在继续向前走，人类对视一眼，黑魔法师走向前去，横起骨杖将他们拦住。 “你们可以回去了。”他说。 “——你说什么？”精灵们转看向他。 黑魔法师并不打算把他的话重复第二遍。卢比奥极具眼色地走到了最前面，上下挥舞着双手。 “没听到吗？现在你们该回去了！白纸黑字的，你们签协议同意学会拥有精灵王室藏宝地的一切物品，这是为了防止有人擅自定义什么算是宝藏什么不算。全都属于我们，你们跟着看不看又有什么重要。” 他走到大殿门口，向外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谢谢你们带我们来到这里。这一路上合作非常愉快。” 洪亮的声音在巨大的宫殿里传出回声，然后回声落定。他确信这些精灵这次全都听到了，而且听得很清楚。可是他们却仍然站在原地，看起来是完全没有一点打算从这里离开。 空气开始变得稠重，蔓延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默。法师们握紧了他们的法杖，需要前置条件的法术已经不动声色地开始准备。“你们想干什么？！”莲娜夫人高声质问，“艾尔文斯！当初信誓旦旦签下的协议，到头来是打算推翻不认了是吗？” 艾尔文斯微微摇了摇头。莲娜夫人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这位已然丢弃了家族姓氏的子侄。完全没有来由地，她突然间感觉到后悔，为那长久以来无数次摆在眼前，但他们却始终未尝将其认真纳入考量的另一选择。 突然间，他们听到弓弦被拉动的声响。循向其传来的方向看去，即使是传奇境界的强者，脸上也都失去了颜色。 他们看到金色的与银色长发，冷白色与薄墨色的皮肤。精灵的军团已经将他们包围。 “奥法之神啊……” “你们……？！” “我就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卢比奥震声喊道，“这是我们人类的宝藏！你们这些卑鄙的精灵，竟然想要强行侵夺——” 他说到这里声音猛然收住，因为意识到似乎有哪里不对。宫殿外面的精灵，无论是着装还是武器，好像都完全是古代的风格。 像是感知到什么，法师们僵硬地向后慢慢转过身。 大殿的尽头，一位远古的君王以手支颐坐在那至高的王座上，银色的法杖上端悬浮着一弯如刀锋般冷冽的银月。 第517章 银蓝的眼眸垂敛，他叹为观止地俯视着他们，并发出大开眼界的声音： “哦豁。” 第434章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在此之后，还，极端，惨烈。 这是尼甘金这辈子再也不愿去回忆，他们呆站在那里，懵逼了足足有一刻钟……抑或者更多，然后卢比奥连滚带爬地冲到了王座前，叉手舞脚地努力试图解释，关于他们所享的对精灵宝藏的所有权。那位远古君王——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他是永夜之主西弗法尔——饶有兴味地听他说完，并向艾尔文斯投去了“真有你的”的表情。他们是多么希望这位索瓦泽隆的继承者能发扬光明阵营的美德来公正地说两句话！然而这怎么可能，某人直接扭头四处看起了风景。 “所以，您是不打算承认我们对这处遗迹的所有权对吗？” 于是他上前一步问道，森白骨杖逸散出不祥的魂焰。到此为之，他仍然拥有着一位传奇法师的尊严，直到精灵王不耐烦地将手一摆。 “滚。” 他们勃然大怒。到这一步没有哪个有气性的人还能继续忍受，更不用说一群无论在哪里都备受尊重的强大法师。 然后他们就被送到这里了，这处上古遗迹（姑且继续称为遗迹）当初搭建的时候所附设的地牢，“不好意思，相当一段时间都没有投入使用了，”押解他们过来的光明精灵游侠一边费力地启动落满灰尘的机关一边说，“我还记得当初刚来这里的时候，隔段时间就得关进来一个黑暗精灵冷静一下。” “是吗？我记得你们的人也没少被送进来啊？”随同的黑暗精灵法师手指轻点在下巴，“尤其是争抢那些地砖刻字的时候？” “……行吧，彼此彼此，”光明游侠耸了耸肩膀，打开了牢门送他们进去，“话说人类吃什么？” 黑暗法师又沉吟了一下，“他们也是法师，应该有本事自己搞吧。” “你说得对。”光明游侠点了点头，把牢门又给关上，隔着栅栏向他们挥了挥手：“那，吃好喝好哦。” 然后他们就走了，远远地能够听到古老的机关发出沉重的声响缓缓啮合。人类面面相觑。“刚刚不应该跟他们动手的，”杜维说，“想也知道怎么可能打得过。” 原本就是精灵的地盘。还有那么多深不可测的高手。实际上光艾尔文斯这几个年轻一代就够他们吃一锅了。这句话可以说是非常对，只不过没有人想听。尼甘白了他一眼。年轻法师像是喉咙被噎住，一点点移动脚步退到了队伍最后。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他们会怎么处置我们？” “——是要把我们在这里关多久？” 一连串的疑问，善于求知的法师现在也很期待能够得到问题的答案。 “他们，首先肯定是得叙过别来之情，毕竟那么多年的时间没见，”一位老法师沉吟着说，“然后才是我们……这些长生种的时间观念和我们人类不一样。具体多久那是真的不好说。” 一阵寒冷的沉默。他们思索着前方等待着自己的命运。如果是在过去，他们所做的蠢事足以让精灵王处死他们而其它人也不会说什么，考虑到现在泽坦所面临的形势，他们应该能够保住性命——也只是保住性命而已。 “……宝藏是不用再想了。” 讽刺的是，就在几分钟之前，看着那金碧辉煌的宫殿，他们还觉得此生最大的幸福也莫过于此。 “不，”尼甘金猛地转过身，“——我绝不接受！” ……你不接受又能怎样呢？去打败远古精灵把这里变成货真价实的“遗迹”然后抢过来吗？在场的众人讥嘲地想，尽管没有人敢说出口。谁会想要去开罪一个盛怒之下的传奇黑魔法师呢？他狰狞的骨杖已经向上高高举起，元素之风扬起他宽大袍袖，庞大无匹的黑暗力量快速在周围凝聚。 等等，如此场景……“尼甘？！”法师们惊恐地喊道，“——你这是要？！” “这座地牢已经年久失修，”黑魔法师向上举起右手，枯瘦但灵巧的指尖如舞蹈般编织着魔力，“……而那些精灵也并未禁止我们释放魔法。” “……是的，”众人也都握紧了法杖，紧张而又畏惧地看着他，“但是……” “他们将用漫长余生来品味悔恨。”尼甘金意味深长地言道，缓缓闭上眼睛，吟唱起一段古老晦涩的咒语。 他们闻到死亡的气息。它是潮湿与阴冷的，让人想到蛇类那凉滑而柔软的身体——无孔不入而又无声无息，悄然地降临但当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被紧紧地缠缚，唤起人内心最深层的恐惧。 黑暗还在不断变得浓重，以至于明明近在咫尺，但他们已然无法看清同伴的面孔。老法师的声音也随之变得幽沉一如梦呓，他们不再感觉到实在，意识飘忽似若远去。 突然间，黑魔法师骨杖的杖端窜起一道森白的火焰，焰花以六芒星的方位向四周飘落，在中心投下摇曳不定的阴影。尼甘金的双眼倏然睁开，火光的照耀下他们悚然看到他的眼睛竟尔全然变成了黑色，无论是眼瞳还是眼白。他凝望向深渊，并用诡异扭曲的音节来与之交谈。 很少有人知道尼甘金是如何从一众法师之中脱颖而出的。事情要追溯到许多年前，他的研究事业遇到了可怕的困难。无法解决的问题是如此困扰着他，以至于他愿意为得到答案而付出任何代价。而当一个黑魔法师作出了这样的觉悟，那么便有这么一条危险但又无比诱惑的捷径摆在眼前：与魔鬼做交易。 其实在这枯竭世代想要与魔鬼取得联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尼甘金当初对此也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真的做到了，黑暗禁忌的魔法为双方建立起关联，古老而邪恶的存在通过精神的媒介给予了他回应。 困扰他多年的问题被完美地解决，也只有魔鬼——才能给出如此精彩绝伦的答案！年轻的黑魔法师兴奋得手舞足蹈，但当狂喜如潮水般退去，他的心中剩下的便唯有恐惧，他知道，接下来便是他所选择的捷径支付报酬的时刻——魔鬼向来会为它们所提供的每一份帮助标注好价格。令人惊讶地，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所要承担的代价可能会大到他远远无法接受。 但他错了。那来自异界的强大存在似乎完全没有意向去收取它的报酬。它甚至还和蔼可亲地说：“既然问题已经解决，那我就回去继续睡了。” 看起来是马上就要离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尼甘金一脸的懵逼，下意识就开口问道：“您这就回去吗？而不向我来收取……一些东西？从而完成这场交易？” 话一出口他就感到无比的后悔，对方很有可能是睡糊涂了从而忘掉了这码事，他是脑子秀逗了吗居然还主动地提醒它！他再次紧张万分，恨不得这就断开精神的链接但是又不敢……这时，对方从另一边缓缓地敲出了一个问号。 “我什么时候和你进行了交易？” “大概、大概就是，”尼甘金完全不受控制地继续说着令他感到万分后悔的话，“我念出的那道咒语……” 心灵桥梁的另一边久久地沉默。无声流逝的时间中尼甘金所承受的恐惧与紧张不断地累积。一直累积到他的身边稍微出现一点响动都足以让他尖叫着翻出白眼昏过去，那个古老而邪恶的存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所流露的情绪是不加掩饰的嫌弃。 “愚蠢的人类你是怎么把我认成魔鬼——我明明是恶魔好吗？” 说完就断开精神的链接估计是继续睡觉去了，尼甘金呆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不同于魔鬼是守序邪恶，混乱阵营的恶魔确实没有“必须基于交易才能给你帮助”的规则。但这并不意味着恶魔会比魔鬼更好，没有明确的规则限制，它们可能真的是分文不取，也有可能会在哪个你春风得意万事大吉的时刻突然出现，宣布你是时候为过去所得到的帮助给出回报，以物质、以灵魂、以你所拥有的一切。 不确定性所带来的压力是巨大的，后来的相当一段时间，尼甘金都持续受到恐惧的折磨。但由于难题的解决，他的研究取得重大成果，精深的魔法学识让他得以拥有更长的寿命……一年又一年过去，恶魔从未出现，黑魔法师对它的恐惧逐渐消散，而由它所带来的诱惑却在不断滋长。当再次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并未犹豫太久，已不年轻的法师再一次念出了召唤的咒语。 恶魔再次出现，通过精神的链接带给了他答案。仍然没说要索取报酬，尼甘金也聪明地没有主动提起。漫长的枯竭可能让它太久未曾被人召唤，所以会格外乐意展现自己的能力而不再附加条件，黑魔法师如此猜道，并以动听的话语给对方以恭维。恶魔听起来对此格外受用，并将自己封为了下一任魔法之神。这让尼甘金越发坚信了他的判断。 他已不再恐惧，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有太过频繁的召唤会不会让对方感到厌烦。由是他拉长了间隔，但随着时间的拉长他还是召唤了很多次，有理由相信，他与这头恶魔已经建立起稳定的联系。现在，尼甘金决定在旧有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召请恶魔来到他的身边来为他出战。 第518章 如果是在过去他绝对不会往这方面想，因为枯竭的魔力环境对魔法生物而言是致命的，就算是为了向他索取报酬，它也不会让自己的本体穿越主物质位面。但是现在，魔力已经复苏——这一点他衷心感谢战争之神——位面穿越已经完全不会让它损失什么，还有可能让它得到古精灵王国不传的遗产。 反正那些宝物现在已经不可能像之前所想的那样交到他们手里。所以不如干脆用它来回馈那位强大的远古恶魔。考虑到这里地方那么大而值钱的东西那么多，它应该是拿不完的，到时候还能剩下不少给他们……顺便用这些把他过去向它提出那么多难题来让它解决的亏欠也一起补上是最好的，到时候他就说它已经得到了够多，没必要再向他来索取额外的回报，想必它一定会心情极好地答应。 ……当然，这一切都有赖于它能够顺利地赢得接下来的那场战斗。尼甘金觉得它确实可以。他与它相识已经不知多少年，期间他的境界不断在提升，但这头恶魔始终是他只能远远仰望的存在，哪怕大复苏后他成功冲到了传奇境界，关于这一点也始终未有改变。精灵王固然很强，但从他刚刚的出手中他能隐隐觉察到他隐藏无懈可击外壳下本源层面的衰弱，这应该与他挺过这场漫长枯竭的方式有关，而那头恶魔，从它所透露出来的信息上来看，远在这场大复苏之前，它就已经恢复到巅峰的满盈状态。 只要打败了西弗法尔，那么其它的精灵都不足以为惧。不过这位君王在古时应当有着赫赫的威名，尼甘金觉得他最好还是不要在事前透露出太多的细节。他与恶魔建立起联结，就像过去无数次所做的那样，询问他这一次是否可以将它召请到他的身边——他如今正置身于一个遍地黄金的远古精灵遗迹里。 对方毫不迟疑地表示了同意。尼甘金感知到兴奋——从脚底直贯颅顶，宛如毒药在他的血管里灼烧。他的咒语加快加疾，高举的骨杖陡然爆发出巨大的能量，苍白火焰明光大炽，聚集勾连飞快形成一扇空间的门扉。 动静有点太大了。以至于精灵们已然被惊动。尼甘金感知到恐怖的威压。古老的砖石簌簌摇颤，历尽沧桑的地牢被轰然炸开，手持银月权杖的精灵王出现在他的身前，暗色的皮肤冷如霜露，如瀑的银发在疾风中狂舞。 怎么会来得这么快——他都还没有完成召唤！黑魔法师心神俱颤，转头望向学会成员，就要下令他们上前掩护……但却看到，精灵王只是站在在那里，而没有任何阻止的动作。 ……是了，空间之门已然形成，这场召唤已经无法阻止。尼甘金左手按住心脏，轻悄的声音把咒语最后的音节发完。 燃烧的魔焰勾勒出双翼的形状，恶魔的身影逐渐在门扉的中央显现。 黑魔法师收起他的骨杖，无声地退到它的身后。兴奋之情一刹攀上绝顶，他无法压下疯狂上扬的嘴角，“看起来我们遇到了一点麻烦，大人。如果想要占领这个遗迹，首先……” 并不需要他额外的提醒，深渊的恶魔化作一道血光向精灵的君主扑去。 尼甘金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接下来的每一个画面。它看起来认识他……所以他们其实是狭路相逢的死敌吗？互相已经有千万年没有再见？ 精灵王扔掉了他的权杖。极具质感的金属砸在石质的地板，发出锵锵啷啷一连串沉重声响。他张开双臂，把冲向他的恶魔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这又是……？！黑魔法师有点懵逼，觉得事情好像有点超乎他的理解，黑暗精灵作为邪恶的地底生物，不是没有可能与深渊的恶魔建立起联系——实际上诗篇里有很多黑暗精灵召唤恶魔的传说，但是，现在这些黑暗精灵明显已经洗白并与光明精灵建立起合作，这种情况下，他们与恶魔…… 恶魔用双爪扣住他的脸，饥渴难耐地啃了下去。 原来是已经仇恨到这种程度了吗？舍弃一切华丽大过实用的魔法攻击，直接使用尖牙与利爪，腿脚与拳头，最为野性最为原始的贴身搏斗……尼甘金的笑容终于凝固在脸上，再也无法欺骗自己继续相信下去——他看到古老邪恶的强大恶魔已经把腿架到了精灵王的腰上，而后者则顺势把他身体向上托起。 为什么，这到底……！？ 缀着一颗深红桃心的细长尾巴从他的眼前一闪而过，尼甘金瞳孔收缩，完全无法想象，他长久以来深深崇拜的魔法导师居然是一只魅魔……魅魔？！ 就算是魅魔也不应该离谱到这种地步吧，看到一个长好看男的直接冲上去抱着就啃的，看着这副场景，其它的法师也是同样的懵逼，只有几个年轻人……共同点是曾就读于哈伦卓耿的法师学院，左脸写着“没眼看了”，右脸写着“看不到我”，绝望地向一旁背过了身去。 “不……不！！” 尼甘金用力地摇着头。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他现在已经完全忘记了恐惧。他大踏步向前走去，“大人，您快醒醒，您难道忘了您之所以来这里……” “——我一听到远古精灵就猜着可能会有好事！！”魅魔法师高兴地说，随后不耐烦地向他挥了挥手，“好了好了，知道是你第一时间喊我了，我会好好报答你的……啊对了，我之前回答了你那么多问题，我已经报答过了！” 然后就再也没空搭理他了——作为恶魔就是这样用完就丢完全不带心理负担。西弗法尔一只手托着他，把一边丢到地上的法杖收回来，同样万分感谢地向人类法师们笑了一笑……魔法的光尘闪过，两个人当场就没影儿了。 尼甘金：“……” 一群法师：“………………” ——所以这究竟算是个什么事哦！！ 第435章 因为西弗法尔已经没影儿了，所以最后还是艾尔文斯负责处理他们（“自己整的花活儿自己解决！”）。尼甘金、卢比奥坎特尔、莲娜夫人等几个法师作为代表被带进书房里见到他，后者已经换上了一身古代王室的服装，索瓦泽隆的徵记在胸前闪耀华光，巧夺天工的剪裁格外修衬身形。 “把三个广域空间还给我们，艾尔文斯！”莲娜夫人抢在最先开口说道，“现在交易已经不复成立。” “您在说什么？你我双方之间的交易已经完成了，尊敬的夫人。”艾尔文斯把玩着手中那支雕刻着华丽纹饰的银蓝色羽毛笔，“我们将王室的遗产转让给你们，还如约把你们带到了这里。没有能力占有它，是你们自己的事。” 向来美丽优雅的女法师一张脸涨成如烘烤过度的面包般难看的颜色，“听听你自己的话！还有比这更无耻的狡辩？你用精灵的宝藏来换那三个广域空间，现在宝藏我们已经不可能得到，而你也明知道这一点，却依然混赖着那三个空间不放？” “我仍然承认你们拥有全部的所有权，你们随时可以宣布这里一切皆归你们所有，”光明精灵向寝宫的方向看了一眼，“大声一点，不然西弗法尔他可能听不见。” 莲娜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卢比奥拉开她走到了最前来。 他拿出当时签订的协议文件。 “既然你认为，双方的协议已经达成，那么看看这一条，艾尔文斯。如果宝藏的获取过程上出现问题，比如埋藏地存在诸如种族或者血统地准入限制，那么你们要负责为我们将限制解除，或者别的手段，”他把话音加重，“总之保证宝藏能够到达我们手里。” 艾尔文斯抬起头认真地看过。 “是啊，没错——如果藏宝地存在诸如种族或者血统的准入限制，那么我们要负责将限制解除。在过来的这一路上，你们多次得到需要精灵血脉才能获取的提示，黑暗精灵带你们绕开了无数个可以将入侵者至于死地的机关。关于这一点，虽然没有特意去提，但我们已经完成履行，如果你们不信的话，”他摊了摊手，“那么不妨试试不依靠精灵的力量而自己离开这里。” “——你们需要保证宝藏能够到达我们手里。” “——我们如约将你们带到了精灵的藏宝地。” “但是，我们，得不到任何，”卢比奥身向前倾，瞪着他的眼睛，“你们的精灵王就在这里坐着——” “哦，得了吧，奥术大师们，”艾尔文斯平静地看着他，“但凡是个冒险者都知道，古代的遗迹时间久了，到今天已经是怎样的状态往往会很难说。它可能有其官方层面承认其权利的继承人，但还可能另有一位事实意义上的主人，比如一头盘踞在金银宝石堆成的小山上沉睡的远古巨龙，或者是一只过着隐居生活不愿被人打扰的至高妖精。你们当然可以通过其官方层面的继承人，接受转让得到遗迹的探索权所有权，但这并不意味着对方还得为你们把里面的巨龙或者妖精领主给驱逐了。如果非要的话——显而易见的，那是另外的价格。” 卢比奥噎住，半天说不出话来，生被他给气笑了：“你意思你们的精灵王是类似地下城最终boss一类的东西？” 第519章 “这个，他在过去还真就是地下城主来着……” …… “他那是强辞夺理！”莲娜夫人被带回去的一路上都在心灵网络里喊着，“我们去找联盟，上最高审判庭，把事情发到网上，让全泽坦都来看看他们是多么厚颜无耻……” “但是泽坦向来的规矩确实是这样，”走在她旁边的另一位法师说，“我们让他给，他给了，对于遗迹里面又是怎样的情况他确实是不需要有任何保证。” “不是遗迹，是宝藏！我们应该着重强调这一点——他当初是答应让我们得到宝藏，而不是把我们往遗迹里一带就完事。” “但是，那份协议确实是按照对遗迹的转让来签的。如果是宝藏，那就应该具体规定什么属于宝藏范畴什么不属于……出于担心他到时候对宝藏乱下定义，而精灵与人类之间种族的差异还真有可能让他们的定义得到承认，所以我们故意扩大了范围到遗产的整体，结合现在情况也就是整座遗迹。叫宝藏还是叫遗迹都不重要——他只看你协议签订的类型，硬抠字眼没有意义。” “而且还有一件事他刚刚没说，当初签订协议时候，为了向他索要更多，我们捏造了当年的那些精灵后裔为了支付我们保护公主最后王室血脉的巨大开支，同意将宝藏分给我们一半——文件上甚至还有伊微露莎的签字！这就表示，我们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同意开宝藏这个盲盒，之所以转让给艾尔文斯三个广域空间，是因为他愿意放弃按照继承权所应属于他的那一部分，从而让我们通过当初签订的文件与汉默后来的转赠，得到全部、成为这笔财富唯一的合法所有者。双方的交易从那时起确实已经完成——现在我们没办法把宝藏拿到手是我们自己的事。” ……越说越是不利，走在最前的典籍学者猛地站住。整个队伍都不得不跟着不跟着他停下。 “……你们难道不觉得离谱吗，大师们？！”他震声喊道，当然，同样是通过精神网络，押送他们回来的精灵战士只能看到他的表情愤愤不平不断变化，“如果——我是说，这里真的有什么远古巨龙至高妖精或者别的什么占领者也就算了，关键待在这儿的是精灵王！这……” “是的，如果我们能够证明他们对此知情，整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欺诈，当然可以——至少把我们交换出去三个广域空间给要回来，但是，你要怎样才能证明？” “精灵王守护着这座遗迹，这在各国的王室贵族间并不是秘密——拜托，他们肯定知道，你看那么多年，没有一个王国对他擅自转让宝藏给我们有意见，末了黑暗精灵还带我们来得这么积极。” “但这还可以有其它的解释。单纯的推理没有用，必须拿出实质性的证据。” “我可以要求他们使用真言药剂！或者诚实之域！让他们承认自己其实知情……” “那么他们也将对我们提出同样要求——你愿意喝下真言药剂，或者站在诚实之域里，承认我们伪造文件，甚至还假做了伊薇露莎同意将宝藏分给我们一半的签名吗？” “……” 除非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典籍学者的气势肉眼可见地泄了下去。过了半天方才颤巍巍地开口：“一定能找到证据的。” 他们回到地牢——更确切地说是地牢的废墟，留下的法师正在把被炸毁的地方重新修复成原状，几个精灵守卫站在远处冷冷地盯视着他们。看到几人回来，一群人纷纷迎上，“怎样？” 卢比奥摇了摇头。莲娜夫人施展了一个用来隔绝声音的小型结界。几个人简单要把事情对他们进行了叙述。 “他不愿意还？”听他们讲完一群人气得几乎要跳起来，“那未免也太过无耻——” “……说这些没用，”女法师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们必须得找到证据。” 这话一说完，所有人都看着她，更确切地说，是看着温斯顿家的法师。要说证据从何而来，当然是和精灵接触最多的人——他的家里人，总不能指望他们，一直以来连话都未曾同他说过几句。 同样的道理，温斯顿家的法师又纷纷看向精灵王子的人类弟弟。 “哦，”灰发的雷系法师不咸不淡地说，“现在又到了我必须说话的时候了，对吗？” “——杜维！” “好吧。如果你们非要证据的话，我这里倒确实有一个。” 所有人都围向他，莲娜夫人刚刚施展的简易结界又被擅长此道的法师更进一步地加固。“那个魅魔，”杜维说，感知得到有关这一点的保密限制随着卡内基出现在他们面前已经解禁了，“是我们的院长。他和阿修琉斯是好朋友。” “他是你们的院长？！”尼甘金呼地一声抬起头来（因为承受了太大的打击，可怜的老法师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是魂游状态）难以置信地吼道，“你为什么不说……？！” “我倒是想说。”杜维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不想去看那张蠢脸。倒也正好，其它的法师拥上前来把他给挤到了后面。 “所以，是你们的院长告诉他——” “当然是它告诉他！它和那个精灵王……” “——不，他也并不知道。”杜维打断了他们的话，“从他刚刚的表现上很容易便能看出来。” 其它法师的表情也纷纷变得蠢到不能再蠢。杜维心底从刚刚开始就油然升起的厌烦变得更加强烈，甚至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和他们一起站在这里……哦对了，是为了看当他们带走精灵的宝藏，他那同父异母的兄长会是多么悔恨。 “他不知道，但另一个人知道：阿修琉斯，战争之神。” “——是啊！” “衪是神明，知道一切，那么当然会告诉他——” 元素法师越发感到他们愚不可及。 “但这并不足以作为证据。” 他回转过身，向他的家族成员看去。灰发的法师们不自在地向后退了一步。“你们还记得许多年前，空间通道对外开放，你们来到哈伦卓耿，想要得到一次免费的时空之旅？” ……他们真的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这件事吗？莲娜夫人向帕拉缇使眼色。一丝不苟挽着高发髻的女法师嘴角艰难扯出笑容，“说什么呢这孩子？那是前去学校探望你们！” “那就算你们是来学校探望我们好了，随便你们怎么说。总之阿修琉斯不同意，还要你们交出精灵王室的宝藏。”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这便是学会能够得到宝藏的原因。” 虽然那时风时战神的身份还并未对外公布，但他的影响力也绝非温斯顿这么一个小小家族所能对抗。于是他们倒向了学会，更确切地说，学会所代表的庞然大物。 “……但这又能怎样呢？卡内基是怎样的实力，我想不需要我多说。而且不同于阿修琉斯或是莫桑迦德，他是可以随便离岛的——有段时间他心情不好艾尔文斯还专门陪他出去浪来着。如果，阿修琉斯坚持要宝藏，并让他帮忙索要，学会难道又能保得住吗？……别说学会，就算把其它势力所有高手全都加上，我看也改变不了什么。” “是的。”尼甘金失神落魄地承认，“……你说的是对的。” “但事实是怎样？他就要了这一遍。他要你们不给，不给就算了。” 法师们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不错。这确实是一条重要信息。” “精灵族珍贵的宝藏，我们明摆着要强占，如果衪知道我们能够成功，那么必然用尽一切手段也要阻止。然而……考虑到时间跨度，这绝不是‘因为一时忙忘记了’‘还有别的事情’所能够解释。只能说，衪知道精灵宝藏究竟是怎样的状况，确定我们不可能真正得到它……” “——然后衪把它告诉了艾尔文斯。” “他可能告诉。也可能没有。这不重要，”灰发的元素法师强调道，“重要的是，透过他的态度，以及这一系列的事，足够我们睿智的精灵王子推出，你们对宝藏的主张，他该怎样应对才最是明智。” 法师们再次点头，细细思索，隐秘地进行讨论。在知道精灵王的老情人，原来就是哈伦卓耿法师学院的院长、阿修琉斯的好朋友之后，他们确实有理由要求艾尔文斯对此进行解释：在他们不希望精灵宝藏被家族强行占有的情况下，当初为什么不拜托卡内基出手，简单粗暴直接解决问题？“我们问他要他还直接就答应，把所有的宝藏全部都送出去，不仅骗了我们的空间，还假装成受害者博取同情——到时候应该着重提到这一点——全泽坦都被他给当枪使！……” 他们的语气逐渐兴奋，好像已经提前赢取了胜利。杜维看着这副场景缓缓地摇了摇头，唇角挑起一抹讥讽笑容。 “但是，大师们，有必要提醒，这个证据……它可能并不适合拿出来用。” 第436章 法师们当然理解他的考量，而且对此也都持相同意见，但是，当他们将情报向盟友们共享出去，拿不拿出来用就不再是他们所能够控制。 第520章 他们在这里被关了有好几天——被炸毁的地牢须得人类重新修好，在精灵们过来验收过关后，八国的精灵及西弗法尔的使者在离开时将他们给一并带了出去。再次回到主物质位面那真切的温暖的阳光下，他们立刻便与其它势力取得了联系。 原本并没有必要这么积极。但在得以成为精灵宝藏官方意义上的所有者之后，几乎所有的相关势力都派了法师来加入学会。这次参与接收的许多法师实际上便是这样的人，出来之后他们第一件事就是向所属势力进行汇报。这种情况下再遮遮掩掩“先内部研究”什么的已经完全没有意义，所以学会直接通过官方渠道，就相关情况向所有的盟友进行了通告。 那一刻，所有势力因之而产生的愤怒，其极值绝不亚于学会法师们踏入宫殿的那刻心生的狂喜——“精灵王不承认我们对宝藏的所有，艾尔文斯还拒绝交还三个广域空间？！” “他们说要按泽坦的规矩。” “按泽坦的规矩我们现在已经得到允可使用武力强行对他们进行驱逐！” “精灵王等级少说圣阶，尼甘金还好心召唤了他老情人——同在圣阶的恶魔血法，哈伦卓耿法师学院院长，在位时间从建校直到今天。你们想试试看，我猜这两位大概是没意见。” “…………” 大议长艾略特这天在睡梦中被吼起来。“一场世纪骗局！”，人类如此描述这起事件，要求联盟必须给以满意的解决，还有莫尔迦瓦一事也被再次摆到桌上，“我们咽下同伴离开的苦痛最终就得到这样的结果。”“前后两件，我们有理由要求一并进行清算！” 艾略特富有技巧地进行了应对，承诺联盟一定会极尽所能来为他们维护权利，并考虑到泽坦传统的规矩与精灵或涉嫌欺诈造成的争议，建议他们一并提请审判庭进行裁决，“我这就找精灵王就此事相谈。” 当天他就去了精灵们那里。 “你信这家伙是给我们解决问题的吗？” “你当我是愚钝怪吗？” “——这些无耻的政客！” 随着消息传出去，现泽坦各方面都在寻求与精灵王的接触。一应证据尽皆表明，对于那场漫长的枯竭，以及他们所面对的敌人，精灵族是备而来——所有人都渴盼着他们或将带来的惊喜。至于这些讨嫌的人类？没有人想要理会。或者说，就算理会，也要等精灵那边一应情况明了了再看。 他们催再急也没有用。而审判庭的反应从来只有比议会这边更慢。他们得不到交代，也就无法向公众进行交代——不知道是谁，总之当信息分享给的人太多，那么出现这样的情况便是难免的——事情被对外公开了。 画面堪称惨不忍睹。全泽坦都在嘲笑，一如当初对待莫尔迦瓦一事（他们还帮大家额外又回忆了一遍）的喜闻乐见。网络上，酒馆里……哪怕走在路上随便碰到的人，脸上仿佛都带着幸灾乐祸的揶揄。 “一个字，该。两个字，活该。三个字，非常该。四个字，该到不能更……噢，求仁得仁。” “这个故事告诉小盆友们，一定不要贪图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否则的话，不仅想要的得不到，怕是还要付出既有的作为代价。” “阿修琉斯尸骨未寒，就觍着一张脸拿那屑家族的假文件来找精灵索要宝藏。人家势单力孤没办法只能一退再退，拿着协议书得意洋洋的时候怕是没想到今天吧？” “谢谢你们那三个空间。多亏有它！不然精灵们还真难度过刚刚醒来时那段困难时期。” “这必须得为学会的慷慨点赞。” “学会？单靠他们哪可能够，作为讲文明懂礼貌的新一代泽坦人，让我们诚挚感谢所有相关势力为此作出的贡献。” “恭喜艾尔文斯白赚三个广域空间。” “欢迎精灵王再次回到泽坦世界！以及，我听说，因为尼甘金的一套神操作，他还得以和他失散多年的爱人重新见面？” “噢，那位魅魔法圣！阿修琉斯的挚友，与龙族共同创办了哈伦卓耿的伟大院长……” 大家对此津津乐道，吟游诗人甚至已经编出了诗篇传唱。他们竭力挣扎，指出事实占有遗迹的不是别人而是精灵王，“这种情况下泽坦传统的规矩已经不再适用！难道所有人都打算对这一点视而不见吗？” “如果事情只过去了几百年……几千年，你说是精灵合伙坑你们，那行，我们信。然而现在，几万年过去了……” “年份长短很重要吗？——精灵可是拥有无限的寿命！” “但中间还经历了一场如此漫长的枯竭。” “艾尔文斯完全可以不知道精灵王的存在！如果你们想要让大家相信这是一场欺诈，那就拿出证据，不然，就按一向的规矩来办事。” 就像那天法师们所讨论的那样。大家向他们索要证据，除此之外是一概不买账。对此他们拉出来卡内基——“他无疑知道这一切！”但不日卡内基便携西弗法尔公开露面，并接受了一场专访。 公众由是得以知道了许多历史秘辛：战争之神在失去了神格后真的逃进了时间长河，他重生在地底的卡斯特罗，西弗法尔治下的古代城市。某位拥有坚定意志孜孜追求奥术学识的天才法师因而得以认识了一位同不走寻常路的魅魔剑士，他们因为争夺魔法材料而结下深厚友谊，并通过一场熊孩子营救行动获得了地下城主的赏识。“实不相瞒那会儿西弗本打算把我们两个全都收入后宫！”血魔法师爆出惊天猛料，“……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因为那会儿风时已经有了他的小王子。” 很多人被绕晕。花了好一番功夫方才理清纠缠的时间线。然后他们也便能够理解，西弗法尔的黑暗军团曾被召唤到现代，参与了塔列克半岛的自治领保卫战。 “请容许我向您——向黑暗精灵一族致敬！”主持人肃然站起身来，“最早反抗乌斯卡侵略者的英雄，从古至今却承担了太多的骂名。” “……正是那个时候我意识到，风时那不同寻常的身份。当泽坦众神中最为强大的一位站在你的面前，你可以选择顶礼膜拜，也可以选择坑他一把……”前地下城主眨了眨眼睛，“于是，卡斯特罗得到了一位战争导师。” 暗影国度视战争之神为最高信仰。但他们对待神明的态度却与一般的宗教国家不一样。神明曾真切降临在他们身边，如朋友般与他们相处。而这一切的原因皆在于未来的衪已经死去，并失去相关的记忆。他们因而得以知道即使是胜利的主宰也会失败，也会犯错误。神明的力量存在其极限。衪也许愿意提供帮助，但凡人自身一定要拼尽全力。“欧洛拉卓无法理解那些背弃神明之人。与其责怪阿修琉斯能力不逮，何不反省一下你们自己？” 大众首度了解了精灵为赢取这场战争所付出的努力，地底王国的崛起，光暗同盟的建立，研究与绸缪……这场跨越万年的布局。“说服希恩德林同我们合作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在双方曾打过一场——为了避免打这一场我还对他展开过刺杀的情况下。最终我用他的某位子孙——想必你们知道他是谁——来搞定了他，然后他出面搞定了余下六国。我们进行了大量的预言与计算。在得知精灵族不可能以沉眠方式全数度过枯竭之年的情况下，赤野之王选择了率领他的不败军团继续守护精灵帝国直至迎来终末，而我…… “我们没有沉睡。母树为我们营造了一片生息之地。不需要长眠来保存生命能量，让我们得以从事一些工作——当然，相关内容在这里并不适合讲太过详细。” 他旋转扶手椅，换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卡内基适时地接过话题。 “……我倒是可以讲一讲有关哈伦卓耿建校的故事。 “而这一切，都要从某个坑爹之神给我画的大饼说起……” 他与西弗法尔肩负着不同的任务，故此不得不两地分离。在镜头面前，他毫不掩抑地诉说了漫长的光阴里对爱人的无尽思念。 “我是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那么体贴地——直接召唤了我到他跟前！尼甘金，在这里我再次向你表达感谢，我冲上圣阶，一直徘徊在一种特殊的状态里面……如果不是你，真不知道我又要晚上多久才能和西弗见面。啊，夺取精灵宝藏什么的真是太赞了！但有一点必须得说，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简直就是十级废物，白霸着索瓦泽隆王室藏书，那么长的时间硬是什么都没破译出来，非得等到黑暗精灵出来给你们带路。你们但凡能再争气一点！我也不至于饿到这个话题有点少儿不宜考虑到这是一个面向大众的节目我最好还是就此打住不要再谈了的程度……” 尼甘金：“………………” 你这是在感谢吗？有这样的感谢吗？ ——这明明是在公开处刑好吗！？ 不过他已经顾不上感觉丢人。卡内基的这番话证明了他并不知道西弗法尔的所在与索瓦泽隆王室宝藏之间的联系。他们当然也知道他不知道，之所以那么说是赌他不会出来就这一点进行澄清，或者说就算是出来澄清也未必能够被人采信——毕竟这里是舆论场而不是审判庭。而他也确实没有澄清，只是再次向他表达了感谢，但却极好地起到了侧面证实的效果……顺便还附赠了满分的嘲讽。 第521章 “我猜大概是，索瓦泽隆王室藏书中有关精灵王与生息之地的记载，随着时间的拉长，信息缺失，理解产生偏差，最终被误认为了传给后人的宝藏。” “那肯定的——思维的惯性！想祖先特地传下来，让你回头去挖的东西，得多大的脑洞才会觉得那其实是祖先本先？……宝藏，肯定是宝藏嘛。” “索瓦泽隆的王室藏书一直被这些法师给霸着，‘精灵宝藏’那可是他们自己说的，现在又在这儿嚷嚷自己被骗了。噢，当初是艾尔文斯骗着你们去找他生要一半遗产的？” “这就不得不提他们还拿出来一份早几百年前的文件！说什么精灵遗族同意用王室宝藏来支付安全开支。这文件真假不说，打那会儿他们就坚信那是宝藏，现在又非赖着艾尔文斯负责，真就是一点儿脸也不要了。” 对此学会不得不站出来说明，与过去签订的文件无关，重点在于，这是与艾尔文斯之间的交易——他们是错以为精灵王室的遗产便是通俗意义上的宝藏，而也正是基于这样的认知，他们才愿意以三个广域空间来交换艾尔文斯放弃他的继承权。但艾尔文斯在明知那并非宝藏、他们终将一无所获的前提下，不仅不作出提醒，反而声称愿意“放弃全部的宝藏”，误导他们达成了协议。鉴于交易的一方存在恶意欺瞒之行为，这纸协议应被裁定为无效，且他们有理由为此提请索赔。考虑到目前泽坦局势，及精灵族为抗争事业所作出的贡献，他们愿意放弃索取赔偿，仅仅要求艾尔文斯归还他所骗取的三个空间，“精灵们现今有了一座遗迹——由母树所庇护的生息之地，已不再像先前那样，离开空间便无处可去。学会的诉求完全合理。” “……话一套一套的。乍听上去倒是还挺能糊弄人的。” “似乎很有道理，但是——艾尔文斯怎么就明知道那不是宝藏，你们注定一无所获了？” “说话要讲证据明白吗？” “你证据呢？” 话到最后又绕回来了。“我们当然有证据——正因有证据，我们才能够如此理直气壮地说话：艾尔文斯，你是否有涉欺诈你心里清楚，没必要把一切都摆上明面弄得那么难看。战事本就持续紧张，审判庭也有大量工作堆积，我们希望争端能够尽快得到解决，让大家的时间与精力都回到泽坦人共同的事业上。” 这样的回应没有问题。问题在艾尔文斯那边完全不予理会。只剩下一群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在那里起哄。 “有证据是吗？” “那就拿出来啊。”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打算拿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私底下胁迫人家答应——从你们对战神所做的事情上来看，这绝不是不可能。” “我倒希望这就是精灵在套路他！不要上当，艾尔文斯！他们根本就没有证据，这是在打心理战，想要诈你主动承认。” “就不承认。气死他们。想当初答应把宝藏全都给他们，我在一旁看着都要憋屈死了好吗？！” “同。不过现在想想那为的一定就是今天，只要稳住，就不承认，那么他们拿他就毫无办法……” 没必要再去理会这些低级而缺乏营养、更多只是在发泄情绪的乱糟糟的声音。学会的法师们还再次达成了共识：真正的证据并不适合公开，他们计划到了审判庭上再把它拿出来。 ……但。 这已经不是他们所能控制。 总会有人忍不住，轻易被撩拨起愤怒，带着一种打脸的快感，将“阿修琉斯曾向温斯顿家索要王室遗产”的事情通过媒体向外甩了出来。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这么做。 ——冲动所带来的后果，是从未想象过的可怕。 第437章 从战争之神的事情最初曝光在大众视野，他们就一直在挨骂。时至今日，甚至已经可以十分自豪地说“什么场面没见过”，但是，公众对此剧烈的反应仍然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战争之神亲口索要让你们把宝藏给他。” “那么你们就应该把宝藏给他！” “连神明的圣谕都敢忤逆，得到今天的结果完全是自找的。” “阿修琉斯没有杀了你们我都惊叹于这位战争主宰的仁慈。” 是一边倒的声音，指他们不该侵占宝藏。他们所主张的“战神没有让卡内基帮忙索要宝藏肯定有猫腻”就只被关注到了“战神索要宝藏”这一点，“——就连那些喜欢各打五十大板，追求完美受害者的守序善良都没出来给我们说几句吗？” “他们说法律与道德用来约束的从来只是凡人，而不包括神明。” 神明因其性格倾向可能会自发地支持某些法条，古往今来还从未有哪个政治实体要求神明遵守俗世的律令。许多国家的法律向上追根溯源甚至可能出自某一神祇的教条，而当审判中遇到疑难在过去的一个通用性做法便是求助于神明。到了今天，凡人已然知晓神明的本质——是为凡人群体思潮的创造，关于神明是否应当受到世俗法律的限制，按理说已经可以重新进行讨论。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凡人对神明的情感已经足够淡薄，以至于愿意通过重新制定规则来削减神明的权力。 而说到泽坦人对阿修琉斯的感情…… 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固然，仇恨会随着时间的累积而不断地加深，但那只是对于衪的亲近之人以及狂热信徒而言。乌合之众从来短视且健忘。战神献祭带来魔力复苏、真相大白于天下时是他们所经历的最危险的时刻：内战一触即发。不过当最难过的这一关过去……剩下的便只有安逸。他们挨骂归挨骂，但已不至于受到实质性的威胁。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恰到好处的一些操作，多得是人（这里并非专指人类）为了资源与地位争相来到他们麾下。 ……一切都在慢慢淡去。直到，那场专访。 那场专访带领人民重温旧日回忆，更提供了一个崭新的视角：原来战争之神也可以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导师，一个可亲可爱的朋友，而非高高在上遥不可及。时间让凡人对神明狂热的情感淡去，这反而令衪形象的更新变得更加易于接受。如果是在过去，这少不了要掀起魅魔法圣与精灵领袖是否高攀欺诈亵渎了神明的争议……一如艾尔文斯曾因为伴侣身份被推上风口浪尖。大众接受神明人性的一面。衪可以拥有亲密的朋友，当然也可以拥有深爱的伴侣，他们重新审视过去对待精灵的态度，那份愧疚很容易被转化为对背叛者的愤怒。 声浪大到他们普遍地感到不安。从属于各个势力的喉舌皆被调动，竭力来扭转舆论风向。莫尔迦瓦一事后黑暗精灵为了脱罪，杜涅芙曾公然宣称欧洛拉卓是为一个神权国家，作为大祭司她无疑代表官方，而这与西弗法尔与卡内基在专访中所透露的信息两相矛盾。他们就这一点来发力，将欧洛拉卓塑造为一个谎言国度，希望以此来削减公众对他们的支持。 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策略。但很可惜，无论是卡内基的公开露面还是那场访谈的疯狂爆料，都意味着大量的机密如今已经解禁。哈伦卓耿的师生——现在的以及过去的，关于战争之神那可是有太多太多的不吐不快。 “——谢谢你家养出来喇叭！”白袍的典籍学者这一天砰地一声将一本书摔在一众灰袍法师身前。这本书刚刚被摆上书店最前的陈列台，其排版精美的封面上赫然写着——《被心心追杀的日子：安塞尔温斯顿回忆录》。 公众狂热追寻战神的生命轨迹，没有人有空去理会他们竭力引导的话题。或者说，理会他们的人带着的完全是与他们的预期相反的情感，惨烈到简直不能更惨烈的收场让他们意识到当前时期在公共视野里跳个不停并非明智之举。 于是他们偃旗息鼓，决定等待大众的激情逐渐消退……但这却不幸被当作了一个服软的信号。 龙族与海妖再次出面，这次还加上了妖精以及几个兽人部族，共同要求他们放弃索要三个广域空间，并为一应行为公开致歉。 他们不得不重申自己的态度。 “你们觉得我们会答应？” 他们曾经假装答应，莫尔迦瓦一事暂不追究，但这次，他们已经不打算再重复如此全无意义的流程。 “我希望你们来是真心想要解决这件事——否则的后果将绝不是你们所想要的。” 悬停在半空的妖精向他的海族盟友做了一张哭脸，后者的神情对此不屑一顾。肌肉虬劲的兽人已经不打算掩盖他的愤怒。红发金瞳的龙裔缓缓摇了摇头。 “这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当天晚些的时候，艾略特匆匆赶来这里，将同一观点再次重复了一遍。在作强调的时候这位侏儒议长很喜欢将他的声音无限拉长： “我劝——你们——最好不要这样。” 人类贵族向他的身后张望。 “树妖和半身人有说他们什么时候来吗，艾略特？” 第522章 艾略特愣了一下，“你们……” “打卡的话尽量快一点，你知道的，”人类敲了敲他的老式腕表，“现在时候不早了。” 侏儒用力向上踮起了他的脚。看起来似乎有很多的话想说，但终究他没有说出口。他的身后侧，空气无声扭曲出修长轮廓，黑暗精灵影舞者一半现出他的身影，凛冽的目光将众人缓缓扫过，而后再次隐没了身形。 该怎么说那一刻的惊吓！好些人险些没当场出手。欧洛拉卓始终的态度与莫尔迦瓦的那场屠杀着实让不少人对这些恶名远扬的精灵亚种留下心理阴影，空气瞬间紧绷成一根势要送出死亡的弓弦，到处萦绕着不安的魔力波动。 艾略特抬手示意他们淡定。“西弗法尔认为最能快速有效了解当今时代的莫过于参与联盟的工作，所以他派遣了……” 人类权贵们并不需要他对此进行额外的解释，“——随行人员应该进行通报！” “但是来的时候你们也没让他通报啊？” 侏儒议长讽刺地说，意思是指他们的强者感知以及各类侦测装置形容虚设。事后回想，正是这句呛声让他们误会了黑暗精灵刺客那警告的目光是给他们的——毕竟他们对这位联盟议长确实少了尊敬。但实际上，他现身出来警告的是艾略特。 等到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们无视了龙族的告诫与艾略特的提醒，又一次开始消极对抗，让物资出现紧缺，支援无法到位，项目无法启动……许多工作迟迟难以进行。泽坦的状况持续胶着——实际上自从大复苏带来的魔力喷发逐渐平息、帝国军通过新辟航道再次获取到母界的支持，战局就没有不胶着过。他们的不配合，体现在战报上便是一场场的失利、触目惊心的损耗，与血淋淋的伤亡数字。不少人也为此而感到痛心，或者说从各方的态度上嗅到了这次事态的不同寻常，因而不支持这么做，但他们只能代表自己。更多的人认为，这件事上没有选择。 ——不止是三个广域空间的原因。现今之所以纠结空间是因为他们不满于精灵遗产，而深埋的遗产之能够重见天日得多亏了黑暗精灵给他们带路，而这，是精灵们允诺的对莫尔迦瓦事件的赔偿。 得不到的遗产，让他们所答应的赔偿条件完全成了笑话。莫尔迦瓦一事代表着他们的生命，三个广域空间则代表他们的财产。还是安全感外壳的问题。倘若他们选择了低头（——联盟想得是真美还让他们发表谢罪宣言！），那么他们的生命与财产便都不再能够得到保护。 泽坦人反抗帝国统治是出于什么？……家国大义？但倘若他们能够昂首挺胸地行走在这片土地上，不必因为超凡能力躲躲藏藏，不必向异域人卑躬屈膝；能够通过自身劳动过上有尊严的生活，能够保护所有的财富不被野蛮掠夺……还有多少人愿意举起义旗？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绝大多数普通人已经给出了答案。 超凡者并非天生拥有比普通人更高的精神追求与道德水平。他们只是面对不同的情况，并同样作出对自己更加有利的选择。现在，选项更新了。在帝国治下无法得到的尊严与安全，联盟这里同样无法得到。而且，由于同类之间太多的了解，这些盟友甚至比乌斯卡人还要更加危险。 ……他们只是不干了，很多人是这样安慰自己的，没有去找乌斯卡人谈合作他们就已经足够善良。 受益者只有精灵一方，而承担后果的却是整个联盟。他们坐视盟军被迫放弃既已夺还的土地，采取保守的策略，将战线向内收缩。局势在不断恶化。他们相信要不了多久，之前的戏码便会再次上演——考虑到艾略特和他们已经闹僵了，这次大概率会换一个人过来谈判。 事情发展并未符合预测。 他们等到的不是谈判代表，而是无情的刀剑。 第438章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行动。“风眷者”格雷文这天在从龙脊山脉返回巨石堡垒时遭到了至少七个传奇高手的伏击，迷雾领主乔约拿林恩特在应下一场宴会的邀约后失踪，“圣痕”卡斯帕德与“冰翼”罗尔在一场绝望的战斗之后自戕在希斯瓦尔纳城，据当地人说参与了这场围杀的是少说十几头龙和数不清的荒野妖精。 排除掉其中夸大的成分，也足以看出双方实力的悬殊。通过豪华的战队配置，以碾压性的力量，最短时间多点出击完成对敌方尖端战力的斩首，对战争的发起者而言无疑是最快速、最有效、最低成本的方案来为自己建立起初期优势。他们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震惊、激愤且骇惧，但短暂的混乱之后便即迅速作出反应，绝不允许对方的意图轻易能够得逞。 可能在名单上但暂时还未遭到袭击、以及从这场袭击中侥幸逃得一命的人（后者的数量是肉眼可见的可怜）立刻改变了原本计划而前往安全区域；各个势力的高层建立联络，紧急召开作战会议……但事实证明这并非一个明智的应对，因为安全区既然安全那么人必然会非常多；而会议为了保密很多时候也不可能使用远程手段而需要一个集会地点……按理说有外在重重保护，自身也都是高手的情况下，敌人不可能强行进攻，但是，当实力强大到一定程度，那么就不用讲道理了。 沉金法杖氲氤着血色不祥。任何所知的词汇都无法描述聚集在往日堡垒的人类强者在看到红发的魅魔带着迷人笑容向他们走来时那一刻灵魂的战栗。阿修琉斯之挚友、暗影国度的安伊法、哈伦卓耿魔法与奥秘学院永恒不朽之掌舵者在这天又留下了一句新的名言：“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对真正的力量一无所知”； 阿尔黛山的秘密集会各势力的话事人在前往与会之后便再也没了音讯，他们前往查探，只见整座山峰都已经熔化，那些一向景仰的前辈、一向敬畏的家主，没能留下哪怕一丝的痕迹来证明他们曾经来过，唯有龙类的气息——那不同于他们所知的任何一个龙裔——久久盘踞在群山之间，唤醒他们内心深处承自祖先的本能的恐惧； 发生在天启圣殿的战斗有部分影像流出。能够看到天使洁白双翼流转神圣亮光，圣武士裁决的战斧劈碎伪神的法相；看到精灵淡金长发在身后狂舞，生命与自然的力量如今所带来的却是毁灭与死亡；看到绿龙盘旋在尖角状的塔楼喷洒剧毒吐息，看到骑士的焰枪洞穿背叛者的心脏，看到守护之盾的幻影掩护着战士向前冲锋，看到本该被重重保护的法师潇洒随意甩掉法杖上端沾染的鲜血与脑浆……全网都在尖叫，为英雄送上盛赞，反正战争已经激发，现在已经无须在意这对所谓大局的影响。 …… 还是统一时刻发动的突袭。这两场——更准确地说是第二场行动，如今看来前一场更像是为实施第二场行动创造条件所发动的佯攻——直接奠定了他们在整场战争中的被动地位。当然，并非所有人都去了那些“众所周知”的安全区域，也并非所有势力的掌权者都前去参加了秘密会议，千百年的经营，不断丰满羽翼，他们拥有几乎占据反抗者阵营半壁江山的庞大体量，这支撑着他们先后也发动了好几场相当规模的反攻，并取得了不小的战果，但一切都无助于挽救整体的颓势。 帝国军当然不会好心给出来时间让两边先打完。泽坦义军的内战对乌斯卡来说无疑是一个千载良机。通过新辟的位面航道，他们加大了对泽坦战区的投入，希望能够藉此一役重新夺回对世界的控制权，这让各地区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他们在这时意识到，之前联盟将战线向后收缩，出让出大量既已争得的土地，并非全是出于无奈，更多是考虑到这种情况而预先作下的应对举措。 这很不幸。但幸运的是，这远远不够。现在反抗战线每更多承受的一笔损失，对他们而言便是每额外增加的一分利好，让他们拥有更多的资本，去呼唤和平的再次降临。 他们需要时间来喘息，先后两场突袭着实让他们元气大伤。如果能够再次回到之前的状态，他们就可以休养生息，采取针对性的举措，慢慢平衡双方实力差距，未来如有必要、更准确地说，到了合适时机，将由他们主动发起下一场战争，从而占据到初始优势，并奠定最终的胜局。 这番算计很容易被人看透。不过他们对此并不在意。假使当初凡人都知道所谓神明不过是群体思潮的应答机器，那么终末之战的悲剧还会发生吗？答案是仍然会。因为总有切身相关，需要立刻进行解决的燃眉之急。他们的心思虽然龌龊，但看再打下去主城就丢了，军团就无了，泽坦就完了……那说什么也得拉两边停手，一切都等到战后再算，而且后来指不定发生了什么双方又不打了呢。 逼和也是讲究策略的。他们现在正在被一大群人给围殴，绝不是简单嚷嚷一句“大家不要再打了啦”就能行的。比较好的方式是把压力集中给向一方，而精灵无疑最适合承担这一角色：首先他们已经被得罪透了不怕更进一步得罪；其次，他们与战神的关系最为亲密，广域空间的争端更是这场战争爆发的直接原因，如果他们能够同意让步，那么其它势力都将失去继续这场战争的理据。 第523章 他们等到合适的时机——乌斯卡大军集结，即将向泽坦战线发动总攻；通过第三方中间势力——在双方都抽离了兵力投入内战的时候，中立派始终顶在对抗帝国的最前线，用鲜血与牺牲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向精灵同盟递交了停战的请求。 毫无转圜余地。精灵一口回绝了和谈的提议。 他们对此喜出望外。没错——就是这样的感受，因为原本也不指望这些高傲的上古种族能一次答应。但他们也没想到他们竟然拒绝得这么快、这么强硬……这可不是一个聪明的举动：往大了说是不在乎整个世界的命运，往小了说是不在乎中立势力额外承受的牺牲。他们当然抓住这一点大力发散，希望能够形成压力，更把中间派拉进偏向自己的阵营。 他们没能如愿。事后回想起来，那是继两场突袭之后，他们所遭遇的第三场不堪回首的惨败。 就在精灵拒绝和谈的当日，其它的势力也先后公开对此作出表态。无一例外地同样是拒绝，甚至还有一小段战前会议的留影被公开了出来。 “……我们的选择取决于他们接下来的行动。”莫桑迦德缓缓地说道，金色竖瞳内里仿若有焰光明灭，“现在已然不是当初的时候，已经没必要再继续忍受。” “没有谁比龙族更讨厌战争、及后续连锁反应所带来的经济、乃至其它领域的巨大损失，”坐在他身旁的黑龙学者推了推龙鳞骨架的方框眼镜，“黄金沙盘里一切都已完成演算。我们有力去负担它——完全有力。这里不需要再附加上为战神讨还公道所带来的道义、以及情绪的价值。” “不错，看他们是否打算丢掉长久以来一直留着他们的理由。”蛇尾窈窕的海妖领事懒洋洋地掠了掠她深蓝打卷的长发，“海族早便已经夺还了海域，说白了现在是来帮忙的——这是你们地上生物的战争，偏偏这些陆生种还这么多事。一次不够，再来一次？有必要让他们知道，深海子民不想他们想象的那样好脾气。” “——但是，一旦两边打起来，事情就更大了啊，希纳尔领事阁下？” 艾略特坐在他特地加高的高脚椅上，焦灼得像极了热锅蚂蚁。 希纳尔冷冷地倾向前去，“那就让他们不要多事。” 艾略特恳求地向精灵的席位看去。永夜之主与他的魅魔恋人耳鬓厮磨，似乎并没有留意他们在说些什么；同盟的秘书长、某高之国王子一副乖极了的样子在那里做笔记做笔记。他有点发怵的、可以说直接导致了这一切的人，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接过了话题。 “比起普罗大众，我们这些人知道更多当年的事。卢西恩本康华里的图谋是怎样暂且不说，其它的人在参与那场阴谋时，是切实相信阿修琉斯无法带来最终的胜利，他们是为了泽坦才做下如此滔天的罪孽。某种程度上，这可以理解。” 侏儒议长的双眼亮起期待与喜悦的光，但更多的是忐忑，他小声地说：“不要说但是……” “——但是，”艾尔文斯不负期待地说道，“现在的局面却已经超出了所能理解的范畴：那三个广域空间的归属，好像与这场战争的胜利没有半点关系。” 他停顿了一下，“如果他们仅仅因为空间的事情就不再合作，而置联盟于巨大的危险之中，那么，我们有理由就他们对泽坦的忠诚提出怀疑。” “——他们当然值得怀疑！”坐在对角的兽人用雷鸣般的声音吼道。他们原本是人类。兽人血脉的觉醒让他们拥有了更加易怒的个性。 “是的。请思考这一问题：他们知道战争结束之后过往罪孽就会被清算，而同时又占据议会半数席位，把持着无数的战略要地。只要稍微动一些手脚，战况就会受到影响，原定的战略目标需要更长时间才能达成，而同时又不会发现。他们会不会这么做？……我们还能否看到这场战争的结束？” “仍然能够看到。”一袭黑袍的战争神官冷冷地说道，“以我们的失败而告终——他们将和乌斯卡人建立合作。” “现在就已经在合作了。”他的同僚鄙夷地说。 “噢，”艾尔文斯举起手来，“我想最好还是不要对我们——至少截止目前仍然还是的盟友以这样恶意的揣测。” “这不是恶意揣测，而是合理推断。”教廷骑士淡淡开口，“从他们如今连三个空间都要抢这点来看，沦落到这种程度完全是有可能的。” “那要是、那要是！”侏儒议长高高站到椅子上，他常常因为身材的矮小而感到自己说话不够分量（虽说事实也确实是这样），“那要是乌斯卡人趁虚而入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红发玄袍的魅魔法圣终于从他的国王陛下那里转回头来。 “——那就让他们后悔于做出这样愚蠢的决策。” 第439章 至于要怎样才能让他们强大的敌人后悔于乘虚而入大举进攻，就没必要再一并向外公开了。这段影像只是那场会议的片段。话题已经开启。有理由相信，与会者们在这之后必然对此进行了详尽的讨论。 仅仅这句话，就足够公众极大地增长信心。 他们所想要看到的，大众恐惧于帝国接下来的总攻、纷纷指摘以精灵为首的上古种族悍然发动内战并拒绝和谈提议的盛景并未出现。恰恰相反，人们震惊于这样的事实：原来是他们率先置泽坦的安危之于不顾。他们迎来宛如从火山口喷薄而出、势若将一切都燃尽的愤怒。 尤其是接下来最高议会大议长，艾略特桑赞里根斯还公开了更多的情报，关于他们在莫尔迦瓦事件后都做了些什么——明面上他们答应了暂不追究，但实际上并非如此。有别于真刀实剑（抑或者单纯是唇枪舌剑）的正面冲突，消极对抗的影响曲线平缓且手段极为隐蔽。想要拿出强有力的、能够将幕后的主使者定罪的证据是非常困难的，但他们试图以此来逼迫联盟向他们妥协，在坐上谈判桌的那一刻，也就相当于自发地承认了。那熟悉的配方与熟悉的味道，还顺带把这一次、作为战争发动原因的怠战的指控也给彻底坐实。 情势之紧张甚至比当初魔力复苏大众得知了神明往事之后还要更为严重，因为那时还没有像是今天这么多的抗争者、自由民，以及聚集在一起，并掌握着举足轻重力量的上古种族。“这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龙族曾预先作出如此警告，现在他们明白了那恐怕不仅仅是指这将直接导致这场战争的爆发。时局的艰辛，那些败退与牺牲，让人心碎的鲜血与泪水，那所不该承受的一切的苦痛，都非是源自于敌人的强大，而由来于己方的背叛，而且这样的事还出现了不止一次……他们要如何安抚刚刚明白了这一点的民众？ 一切试图扭转，乃至仅仅只是让社会舆论看起来不是那么糟的努力全部都徒劳无功。精灵在会上所发表的观点如今得到广泛的认同。在这之前，即使是战神坚定的信仰者，也不乏有人对这场内战发动的时机提出质疑，“恰恰赶在局势最为紧张的时候”“有什么账不能等到把仗打完再算？”但当局势的紧张被曝出完全是由他们所导致，那么……说真的，这一仗可能还就再打不完了。在他们把控着大量资源，一举一动都将对战局总体造成巨大影响的前提下，没有一个时间节点将能够成为发动内战的“合适时机”，而帝国军无论何时看到联盟内部动乱，也总会趁虚而入加大对各线的攻势。一切种种都是迟早要面对，那早打早了也不失是一种处理方式。……某种意义上，趁着联盟还没有被他们躺平怠战给消耗拖垮，体格还足够硬朗去承担巨大的手术风险，现在甚至有可能是最好的时机，来切除掉这一深植体内长达千百年之久的癌变组织。 艾略特议长身份的公开表态，标志着联盟已经不再欢迎他们，接下来各大势力更是联合发表声明，正式将他们定性为当前首要完成征讨的叛逆。联盟还是叛军？一夜之间这好像成为了摆在所有人面前的选择，而其结果毋庸质疑。联盟治下的普通民众尽管没有超凡力量，但却拥有走上街头的勇气，他们甚至在他们统辖的领地里聚集抗议，要他们即刻停止抵抗，束手前往教廷接受审判；而原本谁也不站的中间势力，别说倒向他们那边，就连像之前那样继续保持中立都已经成了奢望，“我的小儿子战死在马歇尔高地！”风烛残年的老领主向前来游说的使者恨声吼道，“来——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这事和你们没有半点关系？！” ……其实关系还真不大，更多的是由个人的实力所导致。但是他们说不清。消极对抗的特殊性，就像别人很难举证他们具体都做了什么，他们也很难说清什么他们没有做。在先后两次的怠战期承受到损失的，大多认为他们需要为此而承担责任，剩下的一部分，与那些没有直接遭遇损失的势力一样，则是认为联盟提供助力，尽早结束这场内战，对泽坦的大局最为有利。 第524章 同一时间帝国军还包抄，围困，从外面夹击。他们并没有真的沦落到与乌斯卡人暗中勾兑建立合作的那一步。这样下去怎么可能受得了！连日的苦战之后他们再次请求和谈，表示愿意将三个广域空间争议，乃至之前的莫尔迦瓦事件都暂且搁置，一应等到泽坦光复之后再谈。 他们之所以消极对抗就是因为这两起事件。同意将此暂且搁置，就相当于承诺了他们不会再作出如此类行为。既然联盟发动这场战争是出自对他们躺平怠战之不利于泽坦光复大业的担忧，那么现在便可以停手了，“看，如果战争不能迎来结束，那么我们便永远无法讨还公道，以及收回本属于自己的财产。” ……听起来相当之具有说服力，然而，请求递交出去，虽然没像上次那样被严辞拒绝，但也没能得到任何的回应。苦等了好多天（这些天里还一直在照常挨着打），只有一句非正式的，更准确地说是某位黑暗精灵女祭司与她在教会的新同事吐槽时说的话经好几手传回了这边来：“……能不能有点诚意？” ——真的是太没诚意了。消息传到外面大家也都这么说。无论是线上还是线下又是一边倒的嘲讽。意识到不对，他们不得不再次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办。 “莫尔迦瓦事件一笔勾销！”东境的大公会上直接说道，“送给他们那三个广域空间。还是不行，那就承诺我们战后会主动接受教廷审判！” 在听到莫尔迦瓦事件不再追究的时候，所有人都默默点头。但接下来他又提议送出空间，与会者们面面相觑，表情逐渐变得凝重。最后一句，“主动接受教廷审判”，更是让众人都险些没从椅子上跳起来。 “我们接受审判？！” “想也知道他们到时候都会罗织出怎样的罪名！” “这样的话一切都将失去意义……” “——你们是傻子吗？”东境大公神情狰狞厉声吼道，“以后是以后。不管怎样先让他们停手再说！” 但就算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履约，他们也不想事先便作出这样的允诺。他们重新开始讨论，罗列出其它或可以拿出来的条件，可最终的结论是别无选择。局势于他们而言相较联盟要远为不利，事情如今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他们再度提请谈判。 这次，联盟正面作出了回复。 在收到答复文书的时候，他们一度以为诚意策略生效了。直到繁复的魔法禁制解除，银纶卷轴自动展开，呈现出里面的内容。联盟重申了他们发动战争的原因——表面看起来似乎是由他们二次怠战所导致，但深层则在于泽坦需要自由与解放，但有他们在，那一天或将永远不会到来的根本矛盾——“贵方不应仍然对此存在误解”。且战后原本便要对往事进行清算，他们所作出的承诺，“无助于改变本来命运”，而始终存在耍弄手段延误战果之动机。联盟即将取得胜利，没有任何理由就此止步。他们能够认请当前的处境，这让盟军方面由衷地感到高兴，并愿意诚恳地提出建议：相比一遍遍地请求和谈，他们更应该做的，是立刻放下武器。让审判提前进行，他们的结局将是被发往前线，“是作为双重的背叛者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还是以泽坦英雄的身份死去？” “——谢谢你的好建议！”霜风堡的骑士领主呼地转过身来向东境的公爵喊道，“如果不是那上赶着许给他们的三个条件，这些家伙不至于得寸进尺到这种地步。” 弗迪南大公难以置信地摇头，已然没功夫去计较一个后辈骑士的无礼，“疯了……这些家伙全都疯了！他们是一点儿也不在乎乌斯卡人不日的总攻么？” 他们从他的这句话中得到提醒。只能说能当上一境统领的都不是等闲之辈，随便一句话都能挖掘出过人的智慧。泽坦局势一天一个变化，现在的情况相较前些日时又有不同。有可靠的情报表明帝国的大军已经集结完毕，现在可以说是正处在总攻发动的前夜。他们将此向外界进行公开，一并透露出他们如今为和平所作出的承诺——都已经退让到了这一步——但却仍然被联盟给无情拒绝。 “……哪怕只是暂时的停战，等把这波攻势先抗过去再说？” 多家势力的话事者声泪俱下，近乎恳求联盟稍稍考虑一下和平的提议，更痛陈这些天来他们同时抵御帝国的炮火，所顽强取得的成就与为此付出的巨大牺牲，“倘若我们当真背叛了泽坦，那么你们今天所看到的，将不会是这样令人心伤的数字。” 他们成功了。公众对他们的态度开始转为同情，并对和谈产生认同，当然，这离不开随着帝国的进逼而日益加深的恐惧，魅魔法圣的那句话所起到的安慰作用已经极大减弱。联盟之所以能成其为联盟，而不是一个大一统专|制政体，就在于他们必须听取多方的意见来采取行动。他们相信局面很快便会迎来改变，失去了大众的支持，就算精灵乃至龙族少数几方势力仍然坚持要继续这场内战，也将不再能够为他们制造足够的压力，同时还将遭到各界的谴责。他们将赢取喘息的时机，重新占据舆论的高地，更能得到一个极为宝贵的机会，来弄明白他们悍然发动这场内战，所倚仗的究竟是什么……有理由推断，那在未来必然会被应用到他们身上，对此当然须得早做打算。 然而——一个非常不幸的然而，整套流程只走到第一步就卡住了。 卡内基所能起到的安慰作用已经极大减弱，所以这一次换成了西弗法尔出面。荆棘之冠在他的头顶闪耀，这意味着他所说的每一句话，皆代表着精灵一族及其最高领袖的尊严。 “没有关系，”他如是说道，“我们会顶住。” 第440章 这就够了？ ——是的。 这就够了。 帝国的大军集结并未退却，可笼罩在头顶的战争阴霾却好像已然消失不见。信心重新凝聚，人民再次振奋，诗人拨响琴弦，又开始传唱伟大君王的礼赞。 “该怎么说这群蠢货！” “这打发得是不是也太过容易了一点。” “……甚至都不去问上一句：他们要怎样才能顶住？” 其实还是有人问的。但不用问也知道其答案是那未尝沉睡的万年光阴里精灵们所完成的工作。而具体的工作内容，西弗法尔曾说过，这就不是可以公开进行讨论的了。 “即使是到现在，他们也不打算公开吗？” “你说呢？——你随便一句话大家都信！” 要问他们现在什么感觉那就是牙疼，“那接下来呢？我们又该怎么办？” “有理由相信，就算我们接下来还能再扳回一场，只需要换远古巨龙出来露一露脸，风向怕不是哗一下又倒到那边。” “……不然呢？你以为龙族至今捂着它是出于什么？” “有什么突发事件，直接亮龙就能压下来，各种意义上……总之也就是说，和谈是不用再想了。” 那么他们该如何来面对这场结局已然注定的战争？又是几日的夜难成寐，答案在痛苦煎熬中逐渐清晰。但他们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直到又迎来一场战败，方才有一个小地方的领主试探性地说了出来。 “……我们撤。” 尽管这是心灵的领域中虚拟的会场，但他还是感觉到仿若实质化的目光一刹那全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我们，撤军？” “……赶在这个时候？” “帝国兵力已经集结完毕。之所以迟迟未曾发动总攻，是因为他们想要一个最好的时机——” “——我们倘若撤军，就相当于主动把这一时机送到了他们手里。” 他们把持着无数战略要地。倘若将兵力从中抽离，可想而知其将导致怎样的结果。 “这样下去我们就真的成了叛徒……就像他们所说的那样。” 空气沉默了有短暂的片刻。 “——没关系，”隐秘的角落里有人冷冷地说道，“精灵会顶住。” “是啊，”会场的气氛一下子重新变得活络起来，“他们的意思是有没有我们都无所谓，那么我们把力量给撤走显然也没有什么。” “……这句话能成立他们甚至还考虑到了继续承受这场内战自身所会产生的损失。在失去我们及自身损失的情况下依然能够顶住——” “不愧是远古圣君，有这么一位领袖真是泽坦的幸运。”传奇的游侠带着一抹微笑曲起食指轻轻叩击透明宛若水晶的桌面，“既然预先知道这不会对结果造成任何影响，那么我们的人员调动也便不能被称之为背叛。” “……” 当然，他们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是他们逼我们走到这一步。” “但凡稍给一点喘息的余地！谁也不想这么便宜那些蓝血虫子，丢掉用战士的鲜血换回的领土。” “我们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想活下去难道又有错吗？” 第525章 “冷静，冷静，诸位。”魔法的幻影微微波动，珍妮岛的苏考特，这位西大陆声名远扬的奥术学者站起身来，“既然我们已经同意人员调动，那么不妨最后再作一次尝试。” “你是说……” “不错。显然——我们应该让联盟来作出这一选择。” 联盟的选择是对外公开了他们告知的密函。公众再次哗然，一夜之间，他们成为了千夫所指被万人唾骂。“不停战那就撤军？不敢相信这就是负责任的老牌势力在这紧要关头所会说的话。”“难道你还指望他们像是战神那样为泽坦献出生命？”“……把投放在前线的力量全数收回来投入到这场内战。而联盟不仅需要承担他们这边增加的压力，还要同时抵御帝国发动的总攻。这可真是一手高招，想必能直接逆转两边的优劣态势。”“为了自身，他们现在已经完全至泽坦的安危于不顾。能赶在这当口威胁撤军，那么日后当然也能故意放水来操纵战争形势。说真的——我还从未有什么时候像是今天这么支持联盟宣战的决定。” 蘸水笔几乎将纸面都给划破。出身古老家族的战士领主狠狠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这是他们逼我们的。” 他一字一顿地再次重复说。 命令在当日便即下发。其实联盟事先曾向他们提出这样的请求：就他们放弃的战线与据点等等进行交接。但他们怎么可能答应——把这一度耗费无数人力物力鲜血汗水、辛苦争得日夜守护的战果，拱手送进顶着帝国压力也要将他们赶尽杀绝的狠辣敌人手中？那还不如直接扔了不要！当然其所造成的后果也就是被乌斯卡军势如破竹给迅速占领。 这就是最好的时机。叱咤界海的帝国军向来擅长于从瞬息万变的局势、错综复杂的信息，以及乱花迷眼的诱惑中把握住真正的机会。就在撤军命令签署下发的第五个泽坦时，总攻正式发动。 以泽坦地域之广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很少有能够一蹴而就的。撤军也不例外。部署在外围以及险地的部队需要先行完成撤离，在这之前后方与周边仍然需要持续对他们提供支持。所以当时的情况是一些战区完成转移，一些战区正在撤退，一些战区正在等待行动的信号……且在此过程中一些区域发生各种状况导致了进程的停滞，还有一些区域甚至公开抗命——是的，撤军这一决策即使是自己人许多也并不认同，这已然突破他们的底线。与此同时，联盟希望能接手他们的工作，但是双方又没有事先谈拢，部分地区甚至出现交火……场面远远不是混乱两字所能形容。 此前各界公众对他们口诛笔伐群情汹涌，然而现在，公共空间却是一片诡谲的沉默。不只是因为许多区域因战乱而失去了对外表达的渠道，更是因为死亡的阴影与前路的未知所形成的恐惧与焦虑笼罩在他们的心灵。前线在不断回传战报，可以看到帝国军长驱直入，一路上如至无之境。他们最终将打到哪里？自己能否从这场浩劫中幸存下来？联盟的强硬与精灵的骄傲一夜之间好像全都不复存在了。不是承诺了他们会顶住吗？……那么现在的这一切又是在哪里发生的？他们是不知不觉间被置换到了平行空间么？ “啊哈！啊哈。有些人现在好像知道他们其实不太聪明了。” “这就是错误的选择——所必须要承担的代价。” 尽管知道这不应该，但很多人其实心中其实是带有一种隐秘的兴奋，并希望联盟能保持这种势头，将事情更进一步地搞砸。然后——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他们会出手。一切都将因此而变得不同。 他们没有等到那个时候。就在帝国军本着一气呵成速战速决的考量，将主力完全投入到了南吉索尔的战场上，精灵展开了他们的行动。 最初只是一些小型生物出现了反常规的行为，然后是部分地区的魔法设施出现了微弱的扰动信号。接着大地上开始出现奇异的奥术光辉与能量涟漪，附近的一些施法者反映他们的咒语有部分失效……再后便是季风风向大范围被改变，游离在空气中的魔法元素开始变得活跃，其分布从原本的混沌与随机转换为系统而有序，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对其起行调谐与引导。 帝国军当然第一时间便发现了情况的异样，智能分析系统并未得出结论那具体会是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意识到不妙。义军的溃退极大几率是一个顺势而为诱敌深入的策略，作激进的估计，向来高傲的精灵甚至可能打算借此机会一波吃掉他们的主力。那么帝国的远征要就此而止步吗？……前提是这些不可一世的上古遗种真的能够做到。 ——与世隔绝了长达万年，闭门造车所产生的武器，在此之前从未经历过实战的测试。而相比之下，帝国军所使用的则是由母界新近输送，最为前沿的战斗装备。他们能做到怎样的程度，这一点必须打上一个问号。而帝国军主力之所以完全投入到战场，当然是经过科学的研判，合理地认为胜利就在前方已然在望。他们并不介意和这些自远古而来的敌人来一波硬碰硬，决策至此而做下，舰群在空中集结，凶猛的火力向苍茫大地一切可疑的目标倾泄。 “他们最好真的有秘密武器。”达拉罕迪特里恰恰，这位战功卓著的三星上将曾站在空中堡垒的舷窗前居高下望揶揄地说。 这成为他留在人世间最后的一句话。 古老的大陆有光辉猛然点亮，苍茫的旷野铺展开缎带，巍峨的山峰涌泄下华光，城市与堡垒像是颗颗珍珠在大地上闪耀，一座座规模惊人的奥术法阵飞速成型，就像是一簇簇烟花绚烂绽放。 奇特的符文往返交织成神秘的奥术回路，星尘氤氲骤然间爆发出澎湃的魔法力量，广袤如一片浮空大陆的飞行堡垒一刹那分崩离析，还原到最初物质以无数的微粒化作丝绸般的雨幕从天而降。 没有太久的时间留给他们震惊。大地向两旁开裂出放逐的幽隙，浩瀚的魔能将扭曲的力场投射到天际。一切几乎发生在同一时刻：浩浩荡荡的地面部队行进中瞬间被虚空吞没，云屯雾集的空中序列失控如落网的鱼群般翻滚冲撞。 好戏至此才刚刚开场。 第441章 阴冷的雾气游曳向上升起。四面八方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诡谲声响。僵硬的手指拨开新翻的泥土，幽灵飘荡播洒悲伤与恐惧。亡者告别永恒的安宁。复生的领主将纹绣着古老纹章的旗帜再次挂上倾塌的城堡，他忠诚的下属一呼而百应。 帝国的士兵仓皇地败退。然而他们退无可退。还能到哪里去？——这里就是总攻甫一发动，他们势如破竹最先拿下的区域。 人类、不，更准确地说是死灵步步紧逼。唯一能够带给他们以解救，最让帝国引以为傲的空中力量，可以相信如今已经将他们给抛弃。 解离术式、扭曲力场……以及其它那些籍恐怖魔能所实现的攻击，短短片刻之间已为帝国造成过往逾百年也未曾承受的损失。防御力欠缺的智械与机甲乃至小型战舰如落蝗般坠毁，而主舰及堡垒的护盾也在因持续的过载而不断崩溃。幸存的战舰与空中单位试图通过快速远离战场来逃出地面法阵的攻击范围。谢天谢地……又额外承受了半数的折损之后他们还是成功逃了出去。然而，尖锐的入侵警报紧随其后响起。 超凡者的特攻队登陆了甲板。鲜血飞溅半空，奥术的光辉舞动，欢唱的刀剑开启了一场杀戮的盛宴。 他们永远记得天使是如何从天而降——冷银的战甲明亮无瑕，洁白的羽翼沐浴着神圣的光芒。在泽坦的传说之中，天使这一种族向来是最正直善良最具良好形象，可是今天他们所看到的却有点不太一样……抛开其暴力血腥的程度不提，从缴获帝国武器资料时体现出的积极性上，完全就是街头帮派的犯罪现场。“不好意思，小朋友们在家憋太久了难免会有点暴躁，”某位在众多天使的成长过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的带头大哥满怀歉意地解释道，“……也许你们会愿意乖一点？这样对我们两边都好。” ……他们一度还以为天使也像精灵抑或巨龙那样，需要漫长的光阴来成长。各方都在亮出隐藏的实力，这是否意味着，接下来远古巨龙也将一展他们潜匿了千万年的力量？ ——他们还没有那么大的份量。或者说，仅仅当前联盟所拥有的战力就已经足够。起初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直到求援的信息几乎充塞战场的指挥频道。 那些该死的泽坦人……究竟哪来的那么多的高手？首先那些被认为是背叛者的人已经退出了这场战争，而联盟的战力因为连日的内战也产生了极大的消耗。他们知道义军各级别超凡者的人数，尤其是能够对他们造成威胁的高阶：帝国有先进的分析系统通过全局监测持续进行运算，输出的结果向来非常精确。新生的天使组成了天界战团，上古的精灵亦投身于这场战斗，还有其它的一些种族……把他们都给加上！也仍然无法填平那巨大的误差。更何况，将差值拉得最大的其实是人类——其它的种族多少都有些神秘，唯独人类，作为与帝国对抗了最久的敌人，生育率转化率各等阶的成长周期等等向来被研究得最是通透。可是，即使是最为强大的算法也未曾预测到他们如今所面临的状况，不止是南吉索尔前线，他们的后方——其它的大陆乃至外空也不断有受到袭击的消息传来。 第526章 全面总攻就这么转化成了全线溃败。本打算一举夺回帝国的疆土，最终他们甚至连带失去了南吉索尔大陆。超规模的奥术法阵不断向外延展，相互连接成为一张巨大的光网，帝国已经许久没有承受如此的挫败与绝望。联合会议上，总督与将军们曾认真地探讨过倘若南吉索尔全域沦陷，是否要启动陆沉计划——这或将给本土义军以前所未有的打击，但他们的敌人很显然早便预料到这一可能性，阵网上空混沌积蕴的恐怖魔能无声昭示着一切都是痴心妄想。 帝国的舰群如潮水退去。 …… 彩带被抛洒向天空。缤纷的花瓣飞扬。多色的旗帜飘荡在街道两旁，魔法似化的飞龙冲上高空旋舞喷吐出绚烂的焰火。民众涌上街头，迎接英雄凯旋而归。攒动的人头挥舞的双手聚集成一片欢腾的海洋，欢呼与鼓乐声久久回荡，胜利的喜悦传遍大街小巷。 这是一场经久不息的狂欢，广场上摆开不歇的盛宴。膏腴的肉块被火苗吻舐发出滋滋的声响，澄金色的麦酒随酒杯的碰撞而摇晃。所有人都在欢笑。结实的肌肉被汗水镀上明光，兽人的战士在阔地上狂野舞蹈。精致的琴弦流淌星辉，精灵的诗人相谐弹唱上古的歌谣。死灵在四处游荡，兴奋地诉说重回世间的经历，天使们不时驻足，地面的一切都在引起他们的兴趣。集市满挂着彩灯，龙裔慷慨地抛洒出大把的金币，这绝对是个难得一见的珍稀场景——就像向来刁钻刻薄的妖精主动开起自己体型的玩笑一样新奇。 半身人跳上了桌子。被踢飞了蛋糕的侏儒满脸都是嫌弃。鱼尾流转着珠光，海妖趴在喷泉里，和城市守卫讨价还价能不能召来一场暴雨助兴。市政官急匆匆地赶到，领结被挤得歪到一边，尽管焦头烂额，脸上却依然是洋洋的喜气。 流莺的裙摆翩跹。就连最为无趣的教廷骑士今天也不介意来一次小小的放纵。孩子们满大街疯跑，到处点燃专供给儿童的安全焰火。“看啊，我们夺回了一块大陆！”穿着学院长袍的魔导士从座椅上转回头，大着舌头冲他们喊道，“知不知道一块大陆有多大？” ……从山野到平原，从东岸到西岸，所有的主城无不彻亮欢庆的灯火。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马休罗沃降下帷幕隔绝了庆典的声音。骤然的安静使得原本就晦沉的大厅更增压抑。明灭不定的烛光投下摇曳的阴影，宛如黑暗的利爪随时准备将这微弱的光芒吞噬。 他把座椅拉开，在长桌前坐下，静静凝望着面前的秘法术式。 复杂的几何图案闪烁着神秘的光辉，无形的力量同遥远的意志建立起联系。空气震颤扭曲出涟漪，心灵的投影映射在长桌的两侧。东境的大公，约魁岛的领主，“饮霜者”克里洛奇，“不灭的”德兰……所有人都已来到，微微点头互相致意，但沉默却依然绵延，看起来没人打算将其打破。 时间静静地流淌着。安静到马休的耳边再次传来外界欢呼的幻听。终于，有人轻轻地开口道： “他们赢了。” ……没必要再额外说上一遍。在场的没有人不知道。马休心想，但还是带着几分感激立刻给予回答：“是的。” “没想到帝国竟如此不堪一击。” “我们……好吧。现在必须承认我们作出了一个不太高明的决策。” 没有人否认这一点。冰冷的沉默又一次降临。如果不是一些投影时或作出习惯的动作，马休一定会怀疑通讯的传输又一次因为额外叠加的隐匿符文所造成的过大负担给凝滞。 他努力再次开启话题：“那么接下来就是我们。” “没错。” 空气彻底地僵住了。 他们之所以召开这场会议，正是为了就当前所面临的棘手局面寻找解决方案。然而连强大帝国都不得己败退，他们又能怎么办？ 西弗法尔不日又出现在了公众面前。连日的庆典带来疲惫原本已经让人们高涨的情绪有所回落，他的亮相一瞬间又让整片大陆陷入疯狂。“你们不需要予我以太多夸赞，”摄像机前，这位传奇的君王平静而又谦抑，“实际上我对此毫无功劳可言——是同盟的学者们万年光阴的辛勤努力带来了今天的一切。” “……那伟大的法阵！”有幸得到提问允可的记者激动到几乎语无伦次，“大型的魔法阵集攻防于一体，向来是非常有力的奥术武器，在这之前，联盟也不是没有进行过大型法阵的建设，但其力量的辐射区域能覆盖住那些主要的聚居地就已经是极限——主要是为了防御死光，其建设周期非常漫长，而且法阵的面积越大涉及的各项也就越复杂，越容易出问题。而我们的法阵——如今覆盖整个大陆！也许，在可透露的范围，您或许愿意为我们介绍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卡内基总是黏在西弗法尔的身边。听到记者的问题后便转头望向他，玄色的眼眸像是有星辰的光辉在闪。记者意识到不应该忽视他，“安伊法殿下作为一代法圣，想必在此过程中……” “不，”红发的魅魔立刻向他抬起手，“他所说的学者是指精灵学者。我这些年一直在哈伦卓耿，这一点你们是知道的。” 记者神情尴尬地缄口。是啊，“漫长的光阴”，精灵王明明已经限定了条件。他们总是很容易被站在台前的人吸引去目光，从而忘记那些深居于幕后者默默无闻所作出的贡献，“那些可敬的大师们……” 西弗法尔垂眼看向话筒。在场的所有人都一刹变得安静。 “我不知道作为当今时代反抗者的一员，你是否曾深深地痛心于我们与敌人在技术领域的代差。这固然与其对核心技术的封锁及高压愚化的政策有很大的相关，但问题的根源实则在于：他们持续在向前发展，而泽坦由于魔力周期的存在，遭受了太久的衰退与中断。 “不妨试着去想象：倘若泽坦的文明进程也一始而终从未中断，发展到万千年后的今天，又该得到样的结果？” 他淡淡地笑了一笑。 “……这，就是答案。” 第442章 那法阵绝不是一般的手段所能够建造。微缩的模型在底座上流转微光，学者们围在一旁眉头紧蹙。他们已经紧张工作了许多天，却始终未能参透其中的奥秘。而且由于在这场战争中精灵对其它方面的配合少有要求，通过人脉来获得相关情报也不复可能。 前去奥术法阵运转关键能量节点，进行实地的调研似乎成为弄明白其工作原理以及倒推出搭建过程的唯一途径。一些具有严谨治学态度的研究者内心是这么想的，而实际上也这么做了，比如提议联盟来替他们作出的撤军决定的珍妮岛的苏考特……然后便先后失去了联络。很显然，除了予帝国以重创，这一法阵还可以做到更多的事。 他们已经看到前方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倘若他们一早就把它给拿出来……” “那么这场内战就不用再打了。” 等等。“一早拿出来”……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能够发散的点。他们仍然掌握着大量的媒体，可以用来煽风点火：精灵们许多年的钻研，搞出来这么好用的武器，可是呢他们却偏偏一直藏起来不用，非要等到这边从前线撤军，帝国发动总攻，义军如山倒般溃败……如果他们一早就拿出来的话，乌斯卡人定然不敢进犯，泽坦也不必去承担如此巨大的牺牲。 魔能载板在城市的上空繁忙穿梭。有太多地区在等待着重建。在这场本可避免的战争中有多少人失去生命，这一点更是毋须多言。死人不会说话，在过去事情怎样完全是活着的人说了算，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亡灵已成为南吉索尔大陆除人类之外最为庞大的一个族群。在这件事上，他们有着极大的话语权。 但很可惜。死者们并不买他们的账。要知道由于撤军他们很少有人因为帝国的进攻而死去，蒙难的大多是联盟的死敌中立的势力乃至无辜的平民。他们认为自己的丧生完全是由他们的背叛所直接导致，而精灵反倒给予了他们再次回到人间的机会。当然，这一边倒的态度与哈伦卓耿亡灵学院在南吉索尔的火爆招生也绝对分脱不开干系。 “求求了求求，死亡骑士！”某位身缠最新款“闪闪”符文带的木乃伊教授双手合十碎碎念，“查查有没有那几年入学的学生在这场战争里非常幸运地死了，没准那就是预言中新世纪最为强大的死亡骑士。” “……话说你们到现在都还没收到啊？”旁边因为人手不够过来帮忙的邪术系教授一脸懵逼地转过头来。 “是啊，这小子。等回头把他给弄进来，我先罚他绕纳魂湖跑个千儿八百圈！……” 分析人士解释了精灵们为什么没有、更准确地说是为什么不可以一开始就把法阵给拿出来。首先法阵这种东西不像帝国的舰队可以自由移动，它在灵活性上有非常大的短板。一开始就拿出来的话，固然，帝国可能就不会作出发动总攻的决策，但是他们的谨慎也将启动接下来对精灵法阵的研究，有陆地接壤的便利，再加上帝国强大的科技实力，法阵极大可能会被他们破解。就算，精灵的学者加班加点，同步对法阵进行升级阻止了这种情况发生，义军也绝无可能像是今天这样迎头痛击帝国军主力，对乌斯卡于泽坦的部署施以重创。 第527章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太多的人无法信任，而他们又控制着太多的领土，”艾尔文斯更是直接出面指出，“如果我们上来就把法阵铺开，他们太容易解析出法阵运行与构建的关键信息，并泄露给帝国那边。” 他们迄今为止的表现充分说明了这一担忧的合理性。一切都是他们的原因。这句话直接宣告了这场舆论战的终结，而除此之外，他们再也没有了能够与联盟相对抗的的武器。 后续的故事不需要详细去讲述。 一连许多天最高庭都在进行审判。他们被迫站在真言领域里交代自己的罪行。从乌斯卡人那里得取用来削弱神明的毒药，引导阿修琉斯向魅魔转化，迫害与清洗那些幡然悔悟改变了想法的人，运用一切手段来压制与阻绝真相的传播……不仅仅是对神明的背叛，在此过程中他们更欠下对其它势力的累累的血债。还有这一次悍然撤兵对泽坦利益的出卖…… 法官连敲了好几次法槌也没能让现场恢复安静，旁听的观众席位上一片群情激愤。像是这种级别的案件，在过去一向要请神明降下圣谕来形成最终的判决，而今天，神明的缺位正是拜他们之所赐。他们该如何去感化由各族代表所组成的陪审团？……恐怕请帝国人答应滚回老家都比这要更加容易一点。 有一个事实十分有趣：若问哪个种族对他们的态度最为不善，不是精灵，不是龙族，而是人类自己。一如当初的战前全议，也是人类说话最不客气，甚至不惮于予他们以完全称得上是中伤的恶毒揣测。他们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可以想象人类的掌权者（继他们之后的）在私底下召开的会议上说： “古老而荣耀的人类是与帝国侵略者正面对抗历时最久的族群，也在这场战争中投入了最多的兵力与承担了最大的牺牲。然而，却有太多的人忽视了人类的贡献，就像这场内战同样也是人类充当中流砥柱，但大家却只记得龙族的狂炎、精灵的智慧，与海妖的波涛一样。 “一切都是他们的所作所为、及长久以来所拥有的巨大影响力给大家留下的群体印象。我们还被迫与他们通力合作，混在一起也就更难以分别。谋害了神明的可耻的背叛者，即使是付出再多的牺牲、赢取再多的功勋也无法将那些歧视与偏见给洗去。终于，我们得到机会，来与他们进行切割。” 战前说最毒的话，战中出最狠的手，战后主张最重的判决。其它的人类拼命证明自己与他们的不同。这么做应该会有效。至少现在大家都对此乐见其成。 于是很多人得以获知了这场反击战里联盟之所以能够一朝亮出大量高手的秘密。战斗力并不是凭空而生的，它只是从一个人身上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我早该想到这一点！”押送罪犯们前去群塔的路上，随队的战争宗师恍然大悟地对过来接洽的大魔导士说，过去在读书时候两个人间没少干仗，“就像当初卡内基院长从康华里那里……” “——笑容的转移也是同样的原理。不过说起来，外人到现在方才明白也就算了，你可也是从哈伦卓耿出来的……” 法师说到这里打住，歉意地向他躬了躬身。 “噢，原谅我——总改不了对战士的职业歧视。你能到这里就想明白，而不是直到里面看见学姐们方才领悟，就已经很不错了，对此我应该惊讶地予以夸赞——而不是下意识地进行鄙视。” 战士的表情逐渐僵硬。几分钟后，护送与接洽的任务提交完毕，两个人就又打起来了。 也有人被判处以传统的死刑。联盟的法律允许同态复仇，故此艾尔文斯得到了执行的授权。无疑这是一个意义重大的日子，他的朋友们无论身在何方都尽可能地推掉了手头的事务回来陪伴他。没有使用术士的魔法。他们看到单刃的长剑闪耀寒光，金发的精灵手起剑落。这是一场迟来的复仇。似乎也正是因此，那喷溅的鲜血带给人的感觉才分外的酣畅。 不过也有人对此而感到担忧。比如某位水青色短发……没错，至今仍然是少年体态的龙裔看着尸体一具具被拖下去就忍不住很是担忧地问：“话说这样把人一个不剩地全都做掉真的好么，艾文？” “……嗯？” 艾尔文斯不解地向他转回头。 “我的意思是说，”伊哈洛特泽亚比比划划，两个人之间隔着挺长的一段距离，他往周围看了一眼，最终切换进心灵的频道，“不是说风时院长未来还会回来吗？是不是要留一些回头给他……？” “没有关系。这些人会下地狱。” 艾尔文斯从案台上拿起一块新的方巾，细细地将剑身所过多沾染的血浆拭去。“……而先生在那里。如果他乐意的话——他可以在地狱里再杀他们一遍。” 第443章 带路的光明游侠与黑暗法师时不时地拌几句嘴。这进一步加深了杜维心中的不真实感。他总觉得好像昨天——他们才从精灵的宫廷里走出来，只一小会儿的功夫，就又再一次回到了这里。 温斯顿家并未参与到那场弑神罪案。接过学会的橄榄枝，选站到那些人那边绝对是这些一向聪明的法师今生所做最为愚蠢的一件事。他们被迫和叛徒们一齐接受审判。还好温斯顿家真的和当年案件全无一点相关，因为站队没有太久他们也还没来得及去做别的什么坏事，以及，撤军的命令，他们收到了但却并没有实际去执行，很多人在守卫战中战死，所以，他们并没有被法官给定罪。不过，有一点很不幸——那便是站在真言领域里控制不住寄己，他们把伙同学会伪造伊薇露莎签名的文件以宣称对精灵王室遗产的事给从头到尾说了出来。可以想象当时的轰动。联盟没有对他们处以刑罚，但却移交了他们给精灵来处置。毕竟，这是上古的宝藏为目的展开，针对王国的继承人来实施的一场骇人听闻的欺诈。 精灵王一向是懒得管像是这些杂事的，大家都知道，有那闲功夫他还不如多陪陪他的契约恶魔。所以，他们还是被交由艾尔文斯来处理（事关索瓦泽隆，除了他也没有别人了）。落到他手上，和直接判处死刑又有什么区别？答案就是没有。法师们对这一点确信无疑。这些天所发生的事，但凡有眼睛都能看到，兴许是压抑了太久，他现在已经完全杀疯了。 当被通知做好准备，艾尔文斯想要见他的时候，杜维完全不感到意外。毕竟，对于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严格意义上现在其实已经不能这么说，精灵王族强大的血脉实际上已经完全冲刷去了他身上继承自人类的部分），他是在他面前跳得最欢的，也拉到了最多的仇恨。 他对此完全没有恐惧，惊慌，或是其它类似的情绪。实际上这么多天以来，已经几乎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引起他情绪的波动，包括乌斯卡人的智能战械攻破据点的最后一道防线，他也只是面无表情地念完了一串伯格列沙雷击术的咒语。这道咒语让包括他在内的很多人得以活下来，而他也没有因之产生太多的骄傲或者喜悦。 是缘于什么呢？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他现在所在的，其实是位于其中一个广域空间里、精灵同盟的办公地点，但他感觉不出那和生息之地的王宫有什么区别。 转过曲折的回廊，他被带进一间宽敞而华丽的厅室。金白的火焰在水晶盏里轻轻摇曳，柔和的光辉渲染了白色的大理石墙壁那精美细腻的雕刻，流畅的线条恰到好处地将视觉的中心引导向赤野之王威严的肖像。为他所骄傲的、年轻的继任者正在批阅厚厚的一沓文件，察觉到法师的到来，精灵将手中的工作放下，向他抬起了头。 “我听说了杜马南高地的那场保卫战。干得不错，杜维。” 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开场白。 带他过来这里的精灵识趣地退了出去。白色的石门在他的身后无声关闭。片刻沉默的对视。就像人类法师未尝想到这句开场白，精灵术士也同样惊讶于他对此居然全沉默的无回应——如果是在过去，他一定会多或者少地阴阳怪气顶回来几句。 并非是出自恐惧或是其它什么原因。就在几分钟前，他在这里接见了一位死亡领主……相比之下，哪怕是亡灵都要比他更加富有生机。 艾尔文斯示意他坐。杜维也就坐了下来。寂静又持续了片刻，艾尔文斯整理了一下桌面上的文件。 “你陪汉默走完了他人生的最后一段旅程。对于人类而言，那是一段相当漫长的时间，我想这足够你看清楚：这位从伦理上我们应该称之为父亲的男士，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为什么又提起汉默。人类法师茫然地抬头，越发地困惑于这场谈话。 “说起来有点中二，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认为我们所生活的世界其实是一本书——拥有精灵血脉但却迟迟无法觉醒直到某一天召唤出他的金手指老爷爷的某人，按照一贯套路无疑是书中主角，总和他作对的、同父异母的弟弟，从画风上可以确定那必然是恶毒男配。然后你所做的那些，我都理解为不需要解释的、恶毒男配按照设定必然要对主角进行的迫害。” 第528章 杜维：“……” 虽然现在一切都索然无味了，但他必须得说：这话他该怎么接？？ 不过仔细想想居然还真有点道理样子……某自封的主角接着又说了下去。 “但是后来我意识到我错了。你对我的敌意并非没有来由。在成长的过程中，汉默给了我太多的关注，或者说是偏爱。你也是需要从父亲那里得到关心以及认可的孩子，但却总是被他给忽视。你非常努力，在很多方面都力争做到最好，但即使如此，他所看在眼中的，也只是我所取得的一些完全是微不足道的成就。” 元素法师的眼睛微微瞪大。不再有功夫去吐槽那些主角和反派的沙雕的话。 “可能是出于觉得我的母亲早逝所以我需要更多的关爱，但更多的，其实是作为精灵王室的后代我是一笔能够带给他更大回报的投资。他对我们的行为并非发自本能的情感，而是源于衡量与计算，复杂的过程需要消耗更多的能量，如果不够重要，那就很容易被大脑给遗忘。这对你很残酷。” 杜维哑然，下意识地将视线向一旁移开。他听到精灵王储平和的语气问：“后来的那段时间，我和他基本断绝了联系。你成为他唯一的依靠，自然而然地，促成了他对你态度的转变。也许，那有让你感到好一些吗？” 这个问题法师是想要回答的。可是答案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就像是被下了禁言咒。将嘴唇张开又阖上两次之后他最终放弃。但是——就在刹那间，他突然不再能够感觉到盘绕在心间多年的对精灵的怨恨了。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们？”他问道。 “莲娜夫人他们，我还没有想好。” 这说明对于他他是已经想好了的。杜维一瞬间紧张起来。不过旋即意识到，他这么紧张干什么？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关于你在哈伦卓耿，更准确地说是校网上所做的那些事，你应该记得有一个紫色桃心头像的人总跟在你身后摇旗呐喊。” 杜维记得。不得不说，某战斗力强劲但却不大聪明亚子的紫色心心着实留给了他深刻的印象。 “那是我家先生的小号。” 杜维当时就呆住了。 “那个，等等，怎么……” “他总很担心公众对他的追捧会让他过早地回归神位，所以在这件事上他挺喜欢你的——你可帮了他不少的忙。” 杜维持续在呆滞的状态。艾尔文斯看了看他摆在工作台一角、用秘银与水晶相框装裱的合影。这是婚礼那天摄制的众多照片其中的一张。他们都穿着华丽的礼服，银发的魅魔握着他的手灿烂地笑。 “那门课程，《法杖的近战应用》，他是真心想要给你上的。不过似乎你误解了他的意图，哭着喊着把这个机会送给安塞尔了。” 元素法师尴尬地攥了攥衣袖。不受控制地，他的思想向远方偏移，开始想象如果当初他应下那场邀约，后续的发展会不会变得与现在不一样。不……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他强迫自己回过神来，但是隐隐间所意识到的一种可能性，却让他的心情开始变得轻快。 “我也曾做过一些傻事，或者说，产生过一些现在看来完全无法理喻的想法。先生温柔且耐心地和我说，那并不怪我，更多的其实是由家庭环境所导致。 “温斯顿家有太多的人眼里所能看到的只有利益。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长大，几乎不可能拥有健康成熟的心智。” “……所以，”杜维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你难道是想要说……” 索瓦泽隆的王储向他微微颌首。 “去找寻真正属于你的意义吧，杜维。” 杜维慢慢地站起来。长袍把他给绊了一下。他知道他应该保持风度，应该用走的而不是跌跌撞撞地逃出去。放慢……再将脚步放慢一些。在来的时候他怎么没有发现这个办公室居然会这么大。这就是王室的派头吗？他像落水者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疯狂地抓住这个突然浮起的想法，以免被一种如洪水般汹涌的太过强烈的情绪给淹没。 不。他必须去面对它。几乎用上全部的勇气，他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住了脚步。声带像是打了结。使得他的声音听起来细如蚊蚋。不过没有关系，精灵拥有敏锐的听觉，所以他的兄长一定可以听到他对他说： “对不起。” 第444章 千山发现他总是被派去探查某个元素法师又做坏事了没。“没有。他现在看起来贼拉正常，话说你是不是觉得这就放他走了太便宜他了啊艾文？要不这样：我喊上我哥找机会去套他个麻袋。” “不，我说不介意那就是真的不介意了，”艾尔文斯说，翻转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比起那些人，他所做的实在什么都算不上。” 黑发的武者不解地绕到他的身前，然后突然间大悟。“我知道了！”他叉起腰，“你就是见不得我和杜涅芙在一起！想尽办法搅和把我们给分开。” 艾尔文斯抬手扶额，就很脑阔疼，“你和她在一起了吗，千山？我记得昨天从她房里出来的，好像不是一个双刀游侠来着？” “——都是因为你把我支过去监视那个便宜弟弟了！”千山气得一跳一跳，快步走到房间那边又向后转过身来，“我是真不理解！你在过去也没对这家伙那么多的关注，要知道那会儿他可是天天搁网上带节奏。” 艾尔文斯倒出蓝石壶里的露酒喝了一口。 “那天见面，他和我说的一些事情让我有点在意。” “嗯哼？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艾尔文斯又喝了一口酒，“他时常会觉得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书，我是书中聚集气运的主角，而他，就是总被主角打脸欺压的反派男配。” “啊哈！”黑发的青年眼睛瞪大，不可思议地张开了嘴巴。 艾尔文斯整理桌子上的酒具，视线向一旁飘去，“你也有这种感觉吗，千山？” “呃……”千山挠了挠后脑勺，“你是挺像主角的，”他承认道，“但是这个世界怎么可能会是一本书啦。” “就是嘛。”艾尔文斯心虚地说。 “所以，我懂了，”杜维说，“你是很担心他的精神状态对吧？” 艾尔文斯用力地点了点头。 千山也喝了一盏酒，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居然能产生这样的幻觉，这孩子是有点不正常。安啦，我没事会帮你多留意他的，另外，”他愤怒地举起一根手指，“我和杜涅芙是有可能的——非常有！” “嗯嗯嗯，你们有。”艾尔文斯说。 千山从他这里离开了。艾尔文斯纠结地坐回到椅上。 进一步的证据表明这个世界并不是一本书，不然的话杜维作为恶毒反派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就改邪归正。他能选择与过往与童年和解当然令人感到宽慰，但是，这也意味着，所谓作者与剧情的力量完全不存在。那么，他和他的导师还能不能再次团聚了？ 导师说预言显示他们能，但从他累累的前科上，艾尔文斯有理由怀疑这又是在骗他。他们已经分别了太久太久了……且他是以死亡的方式离去。日子每向后多过一天，艾尔文斯心里就多一分害怕。 虽然他早就不信这是一本书了，但还是觉得希望能有作者（尽管明显不靠谱）用剧情的力量来推动一下。现在已经不是古早虐恋流行的时候了，让主角和他的cp分开这么久真的好吗？有这么写文的吗？不会写可以把笔交给他……算了。可能以精灵的生命这样的等待也不算太过漫长，不管怎样他在最后能再次和先生相见就好。 但是，他们真的还能再相见吗？ 艾尔文斯已经受不了这样没有尽头的守望。 西弗法尔于是发现某年轻精灵总是在他周围晃来晃去的，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魅魔法圣的恰饭大业都因此好几次惨遭搁浅。虽然他对此暂时还没有什么意见，但为了和平和友爱他最好还是尽早解决这一问题，“有什么事吗，艾尔文斯？” “国王陛下。”艾尔文斯走到他的座前，“……我知道漫长的光阴带给您太多的消耗，故此不确定向您提出这样的请求是否合适。” “你可以说出来，让我来判断。” “我思念我的爱人，并希望能够再次见到他。他重生在地底。而您则是地底世界以我所知最为伟大的一位君主。所以我想，也许您会有什么办法来和他取得联系吗？” 西弗法尔思索了片刻。艾尔文斯紧张地看着他。然而后者最终摇了摇头。 “他应该是在深渊。我无法帮助你找到他，而且，现在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艾尔文斯。” “……是什么？” 精灵的君王缓步离开王座，来到他的身前。 “——接过这顶王冠。” 艾尔文斯对此极大震惊。他不明白为什么西弗法尔好好地会想要让出王位，更准确地说，是最高指挥权。 第529章 “这是一个陌生的时代，”永夜之主如是说道，举步向前走去，“你不能指望我脑海中的那些陈旧的战术在这个崭新的世界仍然适用。” “但您刚刚才领导我们获得了这场凡人的战争史上最为辉煌的胜利。” “你我都知道，那不可复制。” 艾尔文斯哑然，无法予此以反驳。 西弗法尔向后转过身来，沉默无言之间，他看到这位精灵的君王那掩藏在永恒完美的外表之下的那深深的疲惫。 穿堂而过的风微微扬起他的银发。有魅人的幽香，那是魅魔法师正扇动翅膀从另一边赶来。艾尔文斯意识到他已经不必去过多询问。前辈们已然付出了太多太多，现在已是是时候由年轻一代来接过他们肩头的重任。 所以他说：“遵命，国王陛下。” 加冕仪式不日便即举行。对于他的接任，八国的精灵没有任何的疑问。站在母树树下，艾尔文斯立下誓言：他将成为精灵一族的利剑与坚盾，尊重与守护每个精灵的权利与自由，传承与捍卫古老族群的文明与传统；他将接过八国同盟最高的指挥权，以至高的荣誉与忠诚，引领伟大的族群，消除分歧与纷争，击败强大的敌人……走过漫长艰辛的岁月与遍布白骨与荆棘之路。 西弗法尔将荆棘之冠取下，加诸他的发顶。观礼的年长的精灵们眼眶润湿：仿若时空的倒错，他们忆起当初赤野之王为西弗法尔加冕的情景。尽管同盟已经结成，但双方并未达成信任，光明精灵尤其无法接受让一位黑暗君主成为最高的领袖。是希恩德林力排众议。他们不得己接受这样的结果——时间证明了两位君王的远见与正确。 “希恩德林新手打造了这顶王冠。我是它的第一任主人。第二任，则为你，艾尔文斯。” “——我必不负所托。” 各方势力皆派遣代表团（甚至由其最高领袖亲率）来出席了典礼。礼物堆积如山。记者们现场直播报道，相关新闻持续占据各大媒体的头版。这是一场盛会，让艾尔文斯回想起他的婚礼，也正是因此，他越发感到有莫大的遗憾。 他加冕为王的时刻，没有爱人的相伴。即使是晚间躺在床上他也控制不住地一直在想。随着夜色渐深，他终究还是逐渐睡去，恍惚与朦胧之间，一个女子的形影出现在他的床前。 她是如此地美丽与空灵，就像是清晨的花瓣上剔透的凝露，又是如此地温柔与亲切，他的心间天然地涌起一种亲密的情感。艾尔文斯不可思议地跳起来：“妈妈？” 伊薇露莎拥抱了他。她的躯体轻盈而又虚幻，艾尔文斯感觉到她的泪水带着一种月光般的微凉洒落在他的胸前。而后她示意他跟她走……艾尔文斯拉着她的手，随她穿过发光的幽林与迷雾的溪谷。最终他们来到一处极致华美的白色宫殿。 许多精灵已经在这里守候。他们穿着奢丽或者素雅的长袍，有着英俊或者妍雅的容貌，典型的精灵或者更多偏向人类的特征。那是他一代代的先祖——温斯顿家交出的典籍中的画像让他得以认出他们的身份。他们赞许的目光注视着他，围绕到他的身周。 微凉的夜风吹过他们的身体。伊薇露莎松开了他的手。带着笑容，她向后退入先辈的人群中，同一时间，宫殿的灯火全数点亮，映照出不败的君王那威严的身影。 荆棘与槲寄生的王冠别起他如瀑的长发。银叶的胸针将华丽的斗篷斜斜扣在一边胸前。曲折的密道里正是他现身抵挡了传奇刀手的追击。艾尔文斯缓缓转过身，难以抑制那澎湃的心绪。 希恩德林来到他的身前，为他正了正发顶的皇冠。艾尔文斯这时意识到身上衣服——还好，是典礼时所穿着的那件。 一座白色石台在他们的身旁浮现。神异的金属镶嵌古老的星图流溢出奥妙的光辉，由龙晶与烟金共同铸就的楔形基座上，珍而重之地陈放着一柄单刃的长剑。 那是…… 精灵王将长剑捧起，转交到他的手里。 不需要任何的雕纹，因为它已经是世间至强的武器，也不需要任何的装饰，那凛冽的剑刃天然地带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感：是为毁灭与死亡的暴力的美学。一点寒芒凝聚在流丽剑锋的边缘。 他闻到钢铁的冰冷与鲜血的腥甜，听到战歌声豪放且辽远。号角被吹响，英雄高声呐喊，刀剑与铠甲碰撞，不灭的英灵纵横交战。 激昂的战意燃起在胸臆。无尽的时间与空间交叠为一体。古老世界所曾经历的伟大战争一幕幕在他的眼前展开，不过一切须臾消逝。 宫殿与石台，辉煌的灯火与精灵们的幻影都已不见。他身穿单薄的睡袍站在萧瑟的旷野。在稍远一些的地方——超凡者敏锐的感知让他倾刻将目标锁定——带路的平民一手举起，兴奋地对他指指点点，全副武装的帝国士兵在将他的相貌看清之后脸色大变，举起终端急迫语气向上峰呼叫增援。 杀伐之剑在他手中兴奋地鸣颤。 第445章 某战争主宰对他的圣器之命名有着清晰可循的规律。 比如守护之盾，就叫做盾盾；至于胜利之冠，就一向称为冠……不，烦烦。进行类比推理，这柄杀伐之剑，显然是应该叫做……“剑剑？” 艾尔文斯也就轻轻地试着叫了一声。战争圣剑咻地一下就从桌子上立了起来。他的头发都有好几丝被它给削断，当下连忙向后退去，可给吓了一大跳。 “你老祖宗都没这么叫我！”圣剑愤怒地说，“非跟某个过气战神一个臭毛病。” “噢，那当然，”艾尔文斯更进一步后退，来让自己站在不会被砍到的安全地带，“你或许不知道——我们结婚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不知道，希恩德林在知道这事之后得瑟了有多久。”圣剑左摇右摆比比划划，“还一度后悔说早知道末了连人都能被你给拐走，他当初就不该看西弗法尔不平衡，非去把我给套路过来。” “！！别乱划我桌子！”艾尔文斯赶忙冲过去，一把将长剑的剑柄握住。凤凰木的雕花桌果然已经遭了殃，他心疼地施展了一个修复术，“也许，您会愿意详细讲一讲当时的事情吗，伟大的圣剑？” “……嗯哼，”杀伐之剑咂摸了一下他所切换的新称呼，摇晃了一下似乎满意，但却还是说：“一个活着的人去打听亡者的领域可不是什么好事。” “好吧。其实这也并不是我想要从你那里知道的最为重要的事。”艾尔文斯在地板上坐下来，将长剑在眼前平平举起，“我最想要知道的，是——你可以感知到阿修琉斯现今在哪里吗？” 心脏在不安分地跳动。艾尔文斯屏住了呼吸。甚至连外界的声响也被他用魔法给全数隔绝，以免影响到他听闻三圣器之首的杀伐之剑接下来所会说出的答案。 然而，他所收获的却是许久的沉默。 是了，这当然需要额外多一些时间，双方的距离如今毕竟是那么遥远。艾尔文斯静静地等待。可是，杀伐之剑并没有给出他所想要的答案。 “阿修琉斯愿赌服输将我赠与希恩德林。从此我的主人便是光精灵王及后续享有最高继承权的王室成员。我与神明之间的联结已经完全断开，取而代之的是绝对忠诚——于索瓦泽隆的王族血脉。” 艾尔文斯唇瓣张开，险些没控制住当场问出来一句“怎么会这样”。 “希恩德林之所以寻求战争圣剑，是因为他的原因致使血脉缠上诅咒。”杀伐之剑自发对此进行了解释，“所以他需要我的存在为他及他的后人来提供平衡。” “所以当时便额外进行了这一约定……” “不，希恩德林并没有主动提出相关要求。是阿修琉斯非常聪明地主动意识到这一点，衪觉得光精灵王甘冒奇险来衪的神国走这一遭，怎么会仅仅只是为了一世性的所有权。其实衪原本可以设定倘若希恩德林死去，且不再以死灵的形式常存那么我便自动回归——就像某个烦人之冠那么长时间其实一次都没有真的送出去一样。但是——。” 艾尔文斯：“%!#^$%@……” 就说他的可爱导师这是不是也太实诚了一点？！ “希恩德林在死了发现我居然没回去之后也是这么说。” “…………” 艾尔文斯知道他其实应该感谢他的导师的慷慨，如果离开杀伐之剑的帮助，索瓦泽隆精灵王室难说还不能传承到今天。只是，这也就导致……“等等，”他激动地问道，双眼一下子又亮起光彩，“你无法感知到衪。但是，还有守护之盾与胜利之冠——作为同出一源的圣器，你能够同它们取得联系吗？” “我刚刚的沉默便是在尝试。”流光的长剑微微震颤，“它们目前应当是沉睡的状态，灵性的虚空里一片宁寂。” “好吧。”艾尔文斯说。 他将长剑重新在桌子上放下。 得到了杀伐之剑也没能联系上导师。他并没有对此表现出太大的遗憾——不过也就是当时。大家都惊讶于杀伐之剑的再次现世，他也很好地回应与满足了他们的好奇。但在空寥的长夜，他不知道多少次豁然从床上坐起。 第530章 有的时候是在睡梦中再次与别去的爱人相会。有的时候则是辗转反侧根本无法入眠。他要如何、要何时才能再见到他，哪怕是杀伐之剑对此也毫无办法。精灵的持久记忆如今已经形成不散的折磨，他时常会产生错觉，银发的魅魔就在他的身边，紫色的桃心下一秒就会探过来把自己送进他的手里，然后再悲凉地发现一切皆是虚幻。 杀伐之剑仍然可以与守护之盾与胜利之冠取得联系。倘若这两者哪天从沉睡中复苏，那么他第一时间便可以得知。但是这也无法让他感到些许的安慰。因为他知道，这恐怕不会太容易——否则的话，导师当初便无须如此担忧失去记忆和斩断与他之间契约锁链的联结。 为此风时曾提前做下了另一手准备，而这也便导致艾尔文斯在看到突兀出现在他的王宫里的冒险者小队时，几乎无法控制住他的情绪。 那是一个非常年轻的队伍——从着装的风格上来看，应该是某所超凡学院的学生。法师在最前方挥舞着作为光源的法杖，战士则断在最后高举着宛如门板的木盾，其它人也各自手握入门的武器，脸上高度统一地带着专属于那个年龄段的清澈的愚蠢。“看吧！我就说这个神秘坐标导向的是一座上古遗迹！”被保护在中间的，脸戴一副厚如瓶底般圆形眼镜，手捧魔法书的小学者兴奋地说，但却突然间发现哪里不对：“呃……？” 古代遗迹的话应该是不会在墙上悬挂一副那么大的泽坦实况战争地图的。年轻的冒险者们都有点懵圈，但旋即迅速作出了反应，“别慌！”“这个遗迹应该是被人给捷足先登占领了！”“只要我们动作够麻利——”“还是可以干上一票！” 他们没能成功。就连逃跑也失败了。空间被完全封锁，一向只存在于新闻影像里的精灵王幽幽出现，把惊慌失措的冒险小队给当场抓获。 几分钟后，一群学生在办公室里站成一排，脸上写满了“完了，这一波篓子可捅大了”的方张。艾尔文斯只是将桌子给轻轻地叩了一叩，最成熟稳重的骑士起了个头，年轻人们争先恐后地开始了招供。 “米兰达家祖传的护符——” “那一天乔希偶然发现里面隐藏着一个坐标！” “我们觉得这个魔法坐标一定非常不同寻常，哪天有时间可以试试传送过去看看……” “我们不是故意的，尊敬的国王陛下。” “也就是说，可不可以那个……不要告诉学校知道？” “……还有，可以不要请家长吗？” 他们大眼睛亮晶晶充满忐忑地看着他。艾尔文斯抬手按了按眉心，尝试驱散深沉恐惧所带来的晕眩。“那个护符，”他听到自己用虚幻的声音问，“可以给我看看吗？” 名叫米兰达的少女哆哆嗦嗦地将魔法护符从口袋里取出来（同时更红着脸）。旋即她错愕地抬起头：这源于看到精灵的领袖在将其接过时手指隐隐的颤抖。“这、难道……这原本是属于精灵的魔法饰品吗？” “……是的。”艾尔文斯说，他看着那颗切割成桃心形状的、闪耀的紫色宝石。如今它被雾丝与幻影与缠绕，原本悬吊它的那颗霜银的饰链已经不见了。那是他在哈伦卓耿读书时第一次离岛出任务回来给导师带回的礼物。他仍然清晰地记得银发的魅魔收到之后是多么开心，还一度拿去到卡内基那里炫耀，结果被后者愤怒地拿法杖给抡了出来。 导师在宝石中记录了符文用来追踪他的所在坐标，这样的话就可以快速回到他的身边。可是现在……它却变成了一位人类少女的传家宝。 他教育了稚嫩的冒险者们，将他们送回到了就读的学校。然后前往米兰达家：克荷郡的弗拉特里家族，探寻这枚护符，更准确地说是那颗魔法宝石最初究竟是从何而得来。弗拉特里们惶恐地接待了他，对于他的问题知无不言，但是却无法给出宝石的确切来历，因为时间至今已经实在是太过久远。 回去之后艾尔文斯不死心地又对魔法宝石使用了追溯的魔法，但其结果一如他迄今为止已然进行的无数次徒劳尝试。“很有可能从最初他跌进时间长河的时候它就已经丢失，”卡内基推断，“不然的话像是这种随身物品，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找不出来。” 艾尔文斯认同他的结论。但他多么希望，这会是魅魔法圣的错误判断。“如果这样的话，也就意味着，导师的日记可能也……” 风时的日记是群星之国的摄政公爵为他送来的。它被命名以“打不开的恶魔书”，出现在维丽港极具盛名的大型拍卖会。“冥冥中我有一种感觉：这本书与陛下似乎存在着关联。” “谢谢你，罗德里安。” 艾尔文斯不记得他是怎样一件件处理完了接下来的政务。终于，所有人都离开，他将本子再次从空间里取出来。 由于要带着它穿梭时空，风时找来卡内基帮助，为其设置了诸多的强大禁制——这便是它无法被打开且具有强烈恶魔风格的原因。但是一切在他所信任的精灵面前都仿若无物。再轻松不过，艾尔文斯翻开了那铭嵌黑暗符文的封面。 偷看爱人日记当然是不对的。过去艾尔文斯看导师在那里写啊写，也不是没有产生过好奇，但他都很好地克制住窥探的欲望。然而现在—— 导师如果生气的话那就现身过来惩罚他吧。艾尔文斯自暴自弃地想。当然，还有一点他其实并不太敢抱的希望，也就是这本日记里也许存在着能够找寻到爱人去向的线索。 他没能找到线索。只看到风时上一次失去记忆（且很长一段时间里还持续在遗忘）后所仓促记下的种种：现代泽坦的景象、一些模糊的过往，以及他原本并非魅魔绝不能因为种族本能欲望而失去战士之心的提醒。他要成为剑圣。 为此他付出大量的努力。艾尔文斯看到他获得一柄难得趁手的长剑时是多么欣喜，以及获知其它不走寻常路的魅魔先后堕落时又是多么恐惧。被命名为23号的魅魔法师在他的记录中是浓墨重彩的一笔，风时从他那里得到新式进食方法，还有材料与书稿来搭建阻断阵以免被术者给契约召唤。 战士之神的魔法能力一向值得称赞。就这样，他这边浅浅使用了一个召唤法术，银发的魅魔就来到了他的身边。 【这个契主看起来不大聪明的亚子……】 【他握住了我的手，所回馈的感觉非常舒服。】 【……甚至还想让他再摸一下。】 艾尔文斯才知道他关龙傲天主角和他的金手指老爷爷的丰富的内心世界原来早都已经被导师给听见。他以手掩面，看着某个魅魔如何以精湛的演技将老爷爷的角色顺着演下去。 给他带古代的魔法果实。在地下城里摆摊挣钱。黑矮人巴桑因之盯上了他，导师血亏掉长剑继承了铁匠的遗产，自此与黑矮人氏族结下了仇怨。 这导致他后来被他们偷袭重伤。在这边休养期间，他待在宿舍里莫名地心烦意乱。于是使用穷举法，将脑海里飘过的念头一条条列下来再逐一排除，最终得到了正确答案。 【我喜欢他。】 艾尔文斯泪如雨下。 日记与吊坠全都到了他的手里。爱人对命运的挣扎至此彻底宣告失败。他不会提前回到他的身边，更有可能已经完完全全地将他给忘记。而他尚未寻找到道路来走出这一事实所带来失落与哀伤，第二件悲剧就已经接踵而至。 这天艾尔文斯结束了一场元首间的会议。疲惫不堪地回到宫廷，却发现他的朋友们早已聚集在这里等待。这很反常，因为像是他们这样层次的高手总要忙于执行各种超级别的任务……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从他的心下升起。 “发生了什么？”他小心翼翼着问道，视线从大家凝重且尚带着仆仆风尘的面容上扫过。 有一个人没有来，不过他不需要额外询问了。朋友们悲伤地对视了一眼，最终是一头红发的女武师向前走出了一步。 “……亚瑟死了。” 第446章 亚瑟兰克斯特确信他已经死了。 可是死后的世界却与他所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 是的，他已经不再需要呼吸。也不再能够感知到寒冷抑或者温热。但是，他仍然能够确定自己的存在……一种实在。 他试着睁开眼睛，也成功地做到了，映入眼帘的是椭圆形——也许是由某种特殊金属打造的天花板，从中心到四周密布着黑暗邪恶的魔法回路。不规则形状的魔晶石灯为这个房间提供着阴森冰冷的照明，不过说到最让人感到畏怖与寒凉的，莫过于从他的胸前释放出的冰蓝凛冽的光亮。 他坐起身来，低下头去。在他的左胸，原本应该是一颗鲜活的心脏有力跳动的位置，如今已被取代以一颗幽蓝的晶核，流转氤氲着死亡的力量。 他被转化成为了亡灵。骑士沉默了片刻来接受这一事实。在哈伦卓耿，亡灵学院日常被各种嫌弃，但这并不意味着，死后能够再得到一次重回世间的机会会是什么坏事。 第531章 在床——更准确地说是操作台旁边的架子上整齐叠放着一套便装，他拿过穿上，尝试探索如今他所置身的会是什么地方。会是哈伦卓耿吗？恶瑟多么希望是。但哈伦卓耿亡灵的转化室他去过，可远比这里要高大上。精灵的苏生法阵因为范围大的缘故效果粗放，他几乎不可能保住生前的境界不跌，而且也更应该出现在战死的地方而不是这一间净室。所以这应该是其它势力的一位黑暗法师救了他？守在门口的元素使魔证实了他的这一猜测。但在跟在它的身后走过一段长长的仿若永远没有尽头的螺旋阶梯后，亚瑟有点怀疑，这头使魔实际上并不是元素。 法师已经在房间里等待。看到他骑士不由得感到惊讶：多色宝石装饰的华丽法袍与那干瘪的身体形成强烈反差，枯黑的血肉紧贴骇人的骨架。这是一个强大的巫妖：投身不死之道的法师最终的形态。不过亚瑟更多的并非惊讶于他的生命形式，而是这个巫妖他并不认识。 要知道现今泽坦的巫妖强者通共也就那么几位。 不过不知晓他的身份并不影响他向他诚挚地表达谢意。不死的法师上下打量着他，深陷眼窝一点微光流露出赞许。“作为苏生的回报，骑士，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将由你担任我不死军团的统帅。” “承蒙厚爱……呃，”亚瑟意识到有点不对，“很乐意为您效劳，尊敬的大师。但在此之前，请允许我先将生前的遭遇向联盟进行报告：敌人使用了全新的武器。这对战线将会是非常重要的情报。” “……联盟？战线？”巫妖发出一声嗤笑，“你已经死了，骑士。人类王国已然与你无关。过往种种皆已随风消逝。” ……看来这个巫妖是一个随着魔力复苏而从沉睡中醒来的古代强者。亚瑟试图让他明白泽坦当今的局势。不死法师饶有兴趣地听他说，在获知泽坦如今业已沦为帝国领土的时候也着实表现出了几分讶异。“我希望您能够帮助我和联盟及我的朋友们取得联系，刚刚您有说到要由我来担任不死军团的统帅，也许您这里目前正面临着一些问题？请您相信：联盟的力量将能够很好地解决它。” 强大巫妖有着瘆人尖长指甲的枯干手指缓缓摩娑过一根纯金打就的法杖。亚瑟相信它正在认真思考他的提议。这段时间里他再次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他曾是一位元气武者，而现在由湛蓝核心所发出、充溢着周身百骸的恐怖的魔法能量充分彰显出眼前这位奥术大师那精湛的技艺。以它超凡的智慧，必然能够作出明智的决策……他错了。 巫妖冷冷地说：“不。” “大师？！” “你带来的这些地表的故事很有意思。但是，它和我们没有关系。”不死的法师将视线转向他，深陷眼窝的那点微光是如此阴鸷令人畏惧，“你现在是我的属下。你所应该、同时也是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抵挡住魔王不日的进攻。” “地表的故事”！这个说法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不过亚瑟无法对此进行更进一步的询问，因为巫妖的后半句不是普通的话语而是一句直达灵魂的命令。它已经不打算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奥术光辉凝聚成玄色幻影，背生双翼的使魔再次出现，它指示它带领骑士去装备他的铠甲与武器。 无可抗拒的力量迫使着亚瑟跟随它离开了法师的房间。使魔的双翼拍打间逸散的火焰在他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它不是元素——现在他终于可以确认——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生命。现在他是位于地底的世界？从高塔离开，那无光的天空与秽恶的魔云证实了他的这一猜测。但这里所带给他的感觉比起哈伦卓耿的地底世界、乃至很久前风时带领他们前去的幽暗地域都还不同。亚瑟不确定原因是否在他死去导致的知觉的变化。他总觉得这里要更加的黑暗与邪恶。 他看到各种各样的地底生物。魔鬼，恶魔，妖灵，异怪……其实更多时候他只是在瞎猜，根本不知道它们应该归类为什么。这里面还有一些看起来和他一样死后复生的人，不过他并没能和他们进行对话，因为巫妖要求他先去装备铠甲与武器。 还有一匹骷髅战马，在枯骨堆成的山坡前不驯地喷吐着黑暗鼻息。亚瑟尝试走近它。战马也向他靠近过来。原本带着敌意，但在感知到他的强大之后立刻更改以温顺与服从。它垂头蹭了蹭他的手。亚瑟也抚了抚它的……准确来说应该是脊骨。没有哪个骑士不想要一匹属于自己的马，就算如今已经转型为空中职业，战马也永远是一种无可磨灭的情怀，不过他也确实有点脑阔疼当真骑马打仗应该怎么打。 都转化为魔法生物了也许可以把飞行的技能点点亮一下？骷髅战马用空洞的大眼睛告诉他它没有点……总之就和准备给他的那身笨重的古董铠甲一样让人捉急。 不管怎样，这身铠甲总是一件非常强大的魔法道具。费了好一番功夫，亚瑟终于装备上它，然后从巫妖的库藏里挑出了一杆由魔法合金打造的长矛。随着魔力的灌注，明蓝的火焰刹那从矛尖点亮，悬停在一旁的使魔拍打双翼发出兴奋的尖叫，从异次元的空间里掏出了一面巨大的镜子来让他观照此刻的形象。 ……有这玩意儿为什么刚才不拿出来！光穿铠甲穿了半天的现代骑士内心无力吐槽。铠甲还算合身，让他看起来格外有一种古典的英俊。不过比起这些，亚瑟更加在意的是他的头发——生前他的发色闪耀宛若熔化的黄金，但现在它已全数转化为一如死亡般冰冷的霜白。他知道，亡灵的发色并不会刚刚死去就立刻发生转变。 所以他已经死去有多久了？在灵魂重新回归到身体之前，他没有意识也感知不到时间。他与他的朋友们都在等待一个节点：深渊魔界拓展再次开启通往主物质位面的通道。他复生在这里意味着什么？位面通道再次打开了吗？ 他越发急于……考虑到情报对联盟如今应该已经失去意义，亚瑟现在越发急于与他的精灵朋友取得联系。巫妖领主已不可能指望。那些看起来和他一样死而复生的人…… 完成所有直接性的指示之后，他终于得到一定程度的自由以与他们进行接触。但是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这些亡者都已将前尘尽数遗忘，只剩下根深蒂固的习惯，最为强烈的执念，生存与战斗的本能。他是唯一的一个完整地保留了生前记忆的人。这会是为什么？亚瑟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特殊。这更有可能是巫妖领主特意的设置：普通的耗材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更强大的工具保留旧日的学识或将有助于更好地完成任务。 他只是一件工具。那一端在不死法师手中的灵魂的锁链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这一点。他的使命是为主人来抵挡住魔王不日的进攻。 这似乎也是众多黑暗领主共同的想法，这一日巫妖迎来了几位尊贵的访客，骑士作为它的侍卫站在门口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都是从那场枯亡天灾中走来，凭什么大家要屈身于他的座下？”“这年间是个恶魔都敢宣称自己是魔王——这便是为什么那些地狱种总看不起深渊的名号。” “但是这个恶魔真的有一顶值得在意的王冠。”巫妖缓缓旋转着一颗色泽幽沉的魔法水晶，好心地提醒道。 “谢谢。”化作人身的幽蚀龙向它微微点头，“漫长光阴中我遗失了许多珍宝，这身长裙正好需要一件新的装饰。” 无可名状的骇人形体半隐没在虚空中的惧噬恐魔发出桀桀的冷笑。 “……我只在乎他会不会好吃。” 第447章 他们对作战进行安排。气氛轻松而又愉快。但通过深层的联结，亚瑟能够感觉得出，巫妖对它的盟友们实则并无信任。 它只是希望它们能够一定程度上拖慢魔王进军的脚步。但亚瑟十分怀疑，只这么一个小小要求，它们是否真的做到。魔王的大军转眼便已兵临城下。数不清多少双邪恶的眼睛如灯盏点亮嗜血的凶光，四面八方回荡尖锐的嘶叫与低沉的咆哮。所谓深渊应当便是如此景象：无尽的邪魔、异怪与不死生物汇聚成吞噬一切的黑暗浪潮。 沉重的压迫感弥漫。亚瑟感知到他的战马有些许的焦躁。他柔和地拍了拍它的面骨，让那空洞眼窝中熊熊燃起的苍白火焰重新回归安定。 抬眼向前方望去。翼行的刃魔高举着魔王的旌旗。漆黑的底色上闪耀着亮银的徵记。邪恶军团向两边渐次分开，体覆骨甲的驮兽沉重的脚步声声震撼着大地。由它们送上前方的事物让骑士霜蓝的瞳仁微微收缩：他看到幽蚀之龙蕴集着不散黑暗的巨大骨角，以及惧噬恐魔那缓慢融化滴沥着秽恶血液的残缺形体。 高大的恶魔缓缓升起到半空。它有着占据了半张面孔的骇人独眼与遍布狰狞骨刺的六对魔翼。“魔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死者’拉索里奇！” 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以它为中心扩散出近乎实质化的涟漪，所有的非友方生物在被波及时都因那惊魂动魄的威压而不由自主地颤栗。 第532章 巫妖出现在塔顶，高举法杖安抚了御下那些不安惊恐的灵魂。拒不合作的意图让六翼魔将硕大的独眼微微眯起。 短暂的沉默。而后兔起鹘落，巫妖的身形倏然隐没，同时亘远的虚空中响起它冰冷声音念诵多段式法咒。恶魔的攻击落空，在它的身后猛然爆发炽亮光柱，地底的熔岩喷薄而出，向魔王的部属汹涌奔流。 骷髅战马的长嘶打破亡者的军团间晦沉的寂静。骑士发动冲锋，燃烧的战矛在黑暗中划出辉煌夺目的亮光。一头炎狱炼魔挥舞着长鞭试图阻挡他的脚步，霜蓝与猩红对撞，下一刻，恶魔冰封的巨像便在细密的开裂声中散落成了满地的碎晶。 一上来便被压制。不过魔王军并没有因此而混乱或瑟缩。作为防守的一方，巫妖在自己的地盘上相对占据优势再正常不过。它们调整阵型，有条不紊地展开了应对，这让亚瑟不由得感到讶异，他原本以为这会是一支更多依靠凶性与蛮力的乌合之师，但实际上它们拥有着过人的战争智慧。是魔将在指挥？他将感知的范围更进一步拓展，确认到六翼恶魔仍在追寻巫妖的所在。不过无所谓，应对这种局面正是他所存在的意义：现代与传统的战争尽管形式上大不相同，但其背后所遵循的却是一致的原理。他带领亡灵先锋纵横穿插，不断将敌人的防线给撕开。 混沌云团被滂湃的魔能搅动，翻涌碰撞发出隆隆的雷震。战火在大地上延烧，血雨腥风交织成极恶炼狱。作为联盟极负盛名的将领，亚瑟兰克斯特已经数不清他生前共计投身过大大小小的多少场战役，但从未有哪一场酷烈程度能够与如今的场面相比。亡灵无感于疼痛，邪魔天生具备凶残本性。双方往来冲杀，以狂暴的魔力，以锋锐的刀剑，以骨槌，以尾钩，以尖牙，以利爪。肉块与碎骨四处飞溅，血液与脏器让地面变得泥泞而又黏腻。绝望的哀嚎与兴奋的啸叫难说哪个更为尖利，不时有狰狞异怪血盆大口甩落稠浊的馋涎，旁若无人大块朵颐。 亚瑟回忆起他的死亡，不管怎么说一切都结束得够快，乌斯卡人的战争机器向来冰冷而追求效率。他并未感到恐惧，或被血腥的战争场景动摇心智，但此刻却着实庆幸于亡者无需睡眠，否则这必将成为经久不散的噩梦。……唯一能够令他产生些许安慰的，便是他们始终保持着从战斗爆发伊始所先手占到的优势。 不过这一优势看起来很快便要随风而逝。六翼魔将终于逼迫巫妖现身正面与他相对。任何时候都不要空放一个法师恣意吟唱，这是泽坦世界哪怕蠢钝如地精都知道的烫知识。巫妖领主持续在用他的强大魔法来为军团提供加持，随着他不得不凝神应对魔将那势惹疯狂的攻击，领地的守军立刻便感受到了成倍增长的压力。 作为军团的统帅，他应该发挥卓越的战争才能来将增长的压力给消耗掉吗？兰克斯特家的骑士仰头向空中望去，湛蓝的双眸跳跃明亮的火焰。 相比之下他有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腐化的飞龙发出凄长啸唳，被他用从链魔那里缴夺的刃链钩住脖颈，借力跳上那峥嵘多骨的背脊。他发动冲锋，燃烧的长矛明蓝光辉像是一道闪电划破黑暗，六翼恶魔难以置信地回过身来，下一瞬，镌刻秘法符文的枪身重重砸上多齿战镰的黑暗沉重的镰杆。 相互作用的巨力迫使双方都向后退去，短暂停止的时间里不死巫妖深陷眼窝浮起惊喜。腐化飞龙在疯狂尖叫，拼命挣扎想要逃离——作为低级物种它显然并不具备巨龙远亲的无畏胆魄，但随着巫妖快速变幻完成施法手势，亚瑟不再能够感知到身下传来的抗拒。 “谁给你的勇气向我挑战，人类？” 魔将厉声喝问，狰狞镰刃氲积起如墨的邪云。 “……现在我可以做到。”骑士轻声回答了他的问题，燃烧的战矛骤然爆发出强大的奥法能量。是的，他可以。只身对抗如此级别的恶魔，这在过去是完全无法想象。死亡反而让他变得更为强大。亚瑟不由得有点怀疑，他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哈伦卓耿亡灵学院至今也没能收到的死亡骑士吧？ 他甚至还有余暇产生这样杂七杂八的想法。 魔将被他给拦住。巫妖被完全空放。偌大战场再也没有哪个存在能够对它形成实质化的威胁，它尽情释放不死之身无尽光阴增长蓄积的强大力量。邪魔与异怪一批批倒下，凄厉的惨叫声回荡，稠重的鲜血汇聚成河流在战场上蜿蜒流淌。 六翼魔将发出怒极的咆哮。 亚瑟控制飞龙稍稍向后退去，谨慎地审视着魔将下一步的行动。无光的黑洞在它的身后扩大。接下来或将迎来一场狂野的爆发？他将长矛横挡在胸前，但旋即却感知到空间扭曲波动出涟漪。 极致恐怖的气息轰然荡开。腐化飞龙无声嘶叫一刹那爆散成齑粉。……是了，以它的等阶怎么可能承受得住那可怕的威压，亚瑟从高空向下飞堕。他施展了一个生存技来暂缓下落的速度，从而拉长的时间里，他看到黑暗血雾滚滚向上升腾，已死的邪魔再次聚合出身形。军团的统帅重新整束它的部队，他们用鼎沸的欢呼来迎驾魔王的降临。 双头巨人在绝望的哀嚎声中轰然倒地。流光的战矛在它的胸膛轰开径宽逾尺的创口。骑士落在它小山般的尸体上，仰起头来同样向空中望去。魔王出现在天边，杀气席卷四野，无尽重云都为之变色，飒飒威灵惮赫千里。 不同于绝大多数强大恶魔那令人生畏的庞大体格，魔王的身形并不夸张，甚至称得上是纤细。相比魔族衪事实上更像是一个人类，不过人类不会有那螺旋扭曲的犄角与黑如永夜的双翼。暗金属合金的铠甲黑暗但却散发着血红的微光，冷银色的锻链与单刃长剑如星河般闪耀同时又缠绕着极致黑暗的气息。衪森寒的目光透过全覆的面甲那深渊般的狭缝向下遥望，邪魔的大军已经再次整队成形，亚瑟知道他现在显然也应该重新收拢起亡灵的军团，但他却无法做到从魔王身上移开眼睛……这种感觉很难说明。但有一种怪异的悸动从他的心下升起。 直到巫妖再次向他下达行动的命令。而这也让魔王的视线聚焦在它的身上。“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真是让人遗憾，”衪缓缓地说道，“我一度非常欣赏你的才能，拉索里奇。” 他的声音！那熟悉的声音让亚瑟已经迈出的脚步再次停顿。转身回望，魔王已经向巫妖发动了进攻，折叠半敛的双翼之后飞扬起如星辉般流丽的银发。巫妖凝聚出宏伟的法墙来应对，但交织的奥术结构转瞬便被凌厉的剑光给撕碎。 亡灵移动僵硬的脚步，自发地向主帅所在的方向聚集。但这一切都不再拥有意义，从魔王出手的那一刻这场战争的结局便已然注定。亚瑟被迫再次跃上战马的马背，无比后悔当初他因为膈应亡者教授们的过分热情而从未去旁听过亡灵学院的课程，他们有专门的科目来教导萌新死者如何从魔法的控制下挣脱。 六对巨大的翅膀扇动发出沉重的翼音。恶魔的统帅降落在他的身前。“继续，骑士！”它咆哮着喊道，“我们之间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亚瑟横起长矛抵挡住魔将近若疯狂的攻势。但实际上他的心神早已被天边的另一场战斗给吸去。学识精深的法师缤纷释放出眼花缭乱的魔法，剑术卓绝的战士总有手段来与他拉近距离……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只是手握骨杖的巫妖并不具备魅魔法圣那出神入化的奥术技巧，深渊魔王也非是在陪同他进行一场娱乐性质的对战练习。震耳欲聋的轰响声中，狂乱扭曲的电弧在云层里窜跳，双方的身形时而隐没又复显现。惊天剑气与元素炫光泼洒交织成绚烂的帷幕，极恶与至暗催生出无穷异象如真如幻。飞行的邪魔与异怪都不得不降落到地面躲避，即使如此也依然难逃被毁灭的力量袭卷。 死亡如影随形，与双方浩瀚繁纷的换招共同拉长了时间的观感。但实际上，这场战斗只持续了短短几瞬，便结束于魔王森寒长剑锵地一声将巫妖纯金的法杖斩断。 构织到一半的法术失去凭依，如幽冥的鬼火从杖端缓缓飘落。剑刃继续前推，击碎硕大的宝石，割开华丽的长袍，将法师枯干的躯体一分为二。 早已风化的脏器噼里啪啦地散落，巫妖深隐的眼窝两点微光霎那明炽而后便即缓缓熄灭，它忠诚的仆从发出绝望惊恐的尖叫。 但这对于被它奴役的灵魂来说只有轻快，自由的气息是如此地甘甜美妙。亚瑟向后跳开（骷髅战马已经在这场旗鼓相当的战斗中被他放弃），试图结束与魔将至此已全无意义的这场争斗，但后者看起来却并未领略他的意图，高举战镰迈步追杀了过来。 “喂！听我说，我与你们为敌单纯只是出于被巫妖给控制……” 六翼恶魔丝毫不予理会他在说些什么。魔王派它来镇服巫妖，然而它却连后者座下的一个骑士都搞不定。这要它日后如何抬起头来……唯有将敌人撕成碎片才能一解此奇耻大辱。 第533章 巫妖已经落败，魔王就在空中观战，它的招式越发狂暴。亚瑟意识到一味的守御与躲避所造成的被动将会是致命的，“那就来吧！”他厉声喝道，周身腾起比极冰还要更加寒冷的白焰。战矛的尖锋在黑暗中旋舞出凌厉的光，金属与金属发出慑人心魄的撞击声响，魔将略有狼狈地向退却，连贯进攻的节奏因他骤然的反击而打乱。 半凝固的血浆被搅动，交战双方踩踏堆积的尸体与骸骨，循圆周位置半圈移换，随后猛然间再次冲杀在一起，镰锋划过骑士的颧骨，燃烧的长矛洞穿恶魔半展的巨翼，冰冷与滚烫的血滴迸溅在一起，沸腾冒出灼烧的蒸汽。 魔王饶有兴趣地飞临，将滞空的高度降低。 衪在看。那么就让衪看！骑士的双眸因高速移动而带出湛蓝的闪电。他是兰克斯特的晨曦，天火军团的统帅，战争圣殿的执剑者，不屈战线的天命骑士，索瓦泽隆森林精灵的密友，云端之城，妖精荒野与深海城邦的贵宾。他与衪相认，绝不会以败军俘虏的身份。恶魔的统帅拒绝他和平的提请，那么接下来无论为此错误付出怎样的代价都是理所当然。 魔力如激流般运转。每一次攻击抑或者防守都是让他更进一步地熟悉这具躯体。取代了心脏的魔法晶核明炽光芒透出重装铠甲的缝隙。战矛的尖锋流曳幻影不断切削去恶魔辗转腾挪的空间，至寒的霜冻无声蔓延出死亡的领域。他相信，这场战斗很快便将迎来结束—— 魔王优雅地降落，隔开了两方势将再次相击的兵刃。 不过胜负至此已经分出了，不是吗？骑士收起长矛，迎向魔王带着欣赏意味向他转过的视线。双方的距离如今已足够近，以至于他能够清晰地从那黑暗面甲的遮蔽之下看到一抹梦幻的紫罗兰色。那双他的友人所昼思夜想的眼睛——如今他真切地与它相对。 ……还有对于这位可敬神明的万千敬仰，同样汹涌如潮水在他的胸膛里激荡。魔将在不甘咆哮，亡灵在溃散奔逃，异兽发出震天的嘶吼……沸乱的喧嚣一刹那尽已远去，“风时先生，”他轻声喊道，敛起了战袍向衪单膝跪地。 深渊的魔王有那么一瞬的讶异。衪举步走到他的身前，挑起他的下巴令他向上抬起头来。 衪有认出他吗？在视线向上掠过洒落在衪胸前的一抹闪耀的银发时，亚瑟不由得想道，他当然知道衪应该已经失去了过往的记忆。 被镰刃破开的伤口缓缓愈合，衪修长手指爱怜地抚上他的脸颊。是如此温柔而又如此亲密……衪认了出来！亚瑟握住他的手，缓缓站起身，几乎克制不住想要大喊大叫来抒发内心的激动。 直到他听见某位魔王用更加激动的声音说： “多帅的骑士啊！我宣布——把他给收进后宫！” 亚瑟：“？？？？？” 第448章 ——他怎么就被收入后宫了啊？！ 某位不屈战线的天命骑士，兰克斯特的晨曦，光精灵王的友人对此是懵逼的，不知所措之下他甚至向六翼魔将投去了一个求助的眼神，后者向他回报以一个——他绝不会认错，那是一个充满嫉妒的表情。 亚瑟：“……” 能透过那么夸张的一个独眼辨认出它的表情也是挺有难度的就是说。 总之深渊魔王已经发了话，他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死亡骑士对此又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衪回去——准确来说是跟着魔将回去，魔王表示衪还有人没有砍完，以及拉索里奇也没有彻底完蛋，衪得去找找巫妖籍以复生的命匣。 说着打开了一道黑暗门扉就又离开了，亚瑟召回了他的骷髅战马，向恶魔的统帅致以“哪走”的目光。 六翼魔将：“哼！” 它将他带回了魔王御下的黑暗都市。 这座城市浮沉在万丈深渊之上，到达它首先需要穿过一道长长的、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的桥梁。镀银的路灯渐次亮起，在落雪般的烟灰与浓重雾气的侵袭中摇曳发出寒冷的光，照亮前方的视景，同时又不断提示着身后的来路已经被极暗给吞噬。宏伟的城墙介乎幻影与真实之间，高耸的哨塔与魔力枢纽宛若直指天空的狰狞棘刺。 栩栩如生的恶魔雕像手中交错的石戟在验证过他们的身份之后无声向上抬开，镌刻着黑暗符文的巨大城门化作漩涡缓缓开启。死亡骑士跟随在恶魔将军的身后踏上由苍白之石铺就的步道。 状似乌鸦的深渊魔鸟在头顶盘旋发出不祥的啸叫，阴森诡怖的建筑笼罩着阴影与迷雾。扭曲窗棱后透出异色的火焰反而加深了城市的黑暗，仿佛整个世界的绝望都在此沉积。亚瑟原本以为巫妖领主的死亡高塔就已经足够令人毛骨悚然，但比起这座深渊之城，它的恐怖与压抑是如此地微不足道。 他被带到城市中心的建筑，一座高耸直入云端的崔巍城堡。华丽的灯台燃烧着不灭的明焰，映照出支撑穹顶的高大立柱那极致精美的雕刻。黑色的大理石地板隐隐闪烁着华光，满目金银与宝石的装饰极尽豪侈。持戟而立的恶魔守卫静默无言，若非那强大的魔力波动在感知的视域中就像熊熊燃烧的火炬，他几乎觉察不到它们的存在。 “索瓦尔？”六翼魔将高声喊道，“索瓦尔过来把人给接住！我这边还有事！” 平稳而富有节奏的脚步声在一侧的回廊里响起。幽紫的魔焰在精致的挂毯上摇曳映照出一道颀长的影子优雅地走来。 “去，”六翼魔将向廊道里扬了扬下巴，尾巴一甩没好气地咕哝，“……净喜欢点小白脸。” 后半句话的声音并不高，但来人却依然清楚听到。他浅浅地笑了一声，“我怎么听说你被他给打败了啊，摩巴图？” 说话的间隙里他走到了转角，双手环胸倚靠在一边的墙壁。 魔焰摇曳的光影打在他半边面孔，额外突显出那头白发的狂放不羁：一侧的头发被彻底剃光，仅有银色长箍装饰着光滑发皮，而余下的头发则长而浓密，一半遮住眼睛散落在面颊与肩膀，形成了一种张扬而动感的对比。 不过，最让亚瑟感到惊异的并非是这一发型，而是他的肤色—— 就像是流动的金属，月华倾照下的霜露。 他是一个黑暗精灵，置身在深渊魔域。 居然能遇到一个黑暗精灵！！ 看来在继被巫妖控制灵魂与被魔王收入后宫之后命运终于向他绽露了微笑。一旁的摩巴图凶恶脸孔筋肉线条道道迸出，争辩道：“没结束的战斗不能算输……没结束！……都还没打完，能算是输么？”他对此已经完全懒得理会，举步快速向索瓦尔走去。 黑暗精灵同样惊讶于死亡骑士对他所展现出的热情。似若随意地，他向一侧让出了半步，已经准备好了应对他疯狂猛烈的进攻。 而脸上却依然带着友善微笑，“你好，新人。” “——你好！” 索瓦尔修长手指无意摩挲了一下腰间镶嵌华丽宝石的细剑剑柄。被他这一声元气十足的问候给整不会了。 两个人相对僵站了片刻。沉重的脚步声远去，摩巴图走了。“你把我喊新人……”亚瑟立刻说，“所以，你也被风时先生给收进了后宫吗？” “呃……” 索瓦尔向他作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带着他向前走去，不动声色地琢磨着古怪骑士对魔王所使用的特别称呼。 “战神——我是说战神啦，”亚瑟连忙又改口，“过去老那么喊喊习惯了。” “我是魔王之手，”精灵微微停顿脚步，“也是这座城堡的总管。” “什么，你居然没被他给收进后宫吗？——那为什么我会被收！”亚瑟抬手扶额，越发感到面临情况的难以理解，“索瓦尔！你必须要帮我。我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黑暗精灵带着他来到了一个房间，帮他一件件卸下那染满血污的铠甲。“嗯哈……我或许是知道的。你在担心些什么？” 骑士的动作错愕地顿住。 “你不知道吗？” 索瓦尔将药剂倾泄上用于清洁的符文布，它可以很好地保护魔法武器不会被尤斯魔的血液腐蚀。骑士的长矛现在已经到了他的手中。 “我从长眠中醒来不久，并不知道外界的变化。不过，我已追随魔王无数的岁月。告诉我你的疑难，我依然会倾力为你提供帮助。” “谢谢。索瓦尔。”亚瑟在椅子上坐下来，“……也就是说，你在深渊魔域度过了这场漫长的枯竭，而不是后来从地表下来的。” 黑暗精灵眨了眨他的眼睛，骑士这时方才发现，他被头发遮住的那侧眼睛是璀璨的冰银，而不同于另边的澄澈的浅蓝。 “难道你是不久从地表下来的吗？”精灵不可思议地问。 “是的。我在一场战争中死去，再次醒来便来到了这里。拉索里奇是一位强大的死灵法师，我想应该是他通过秘法召唤了我的灵魂，”亚瑟说道，痛苦地将手指叉入霜白的长发，“你不知道我见到你的那刻是多么开心——我还想着或许能够通过你来和地表世界取得联络。” 第534章 “通过我。”索瓦尔缓缓地重复了一遍，“很高兴得知我们的王国依然繁荣昌盛。” “你们一如母树的藤蔓，美丽而又坚韧。” “看来，你所需要告诉我的事变得更多了。”黑暗精灵打了个响指，一套精美的杯盏出现在桌上，“喝杯茶么？” 亚瑟告诉他一切他所想要的。当获知深渊魔王实则便是战争之神，黑暗精灵不由得表现出十足的震惊，不过当转过头来仔细想了一想，便又露出了恍然的神情。相比之下他其实更感兴趣于魔王与他光明同族的那段往事，“他居然和他结婚了！” “可是现在他已经把一切都给忘记。同时还广开后宫……连我都被收进后宫里面。”亚瑟抬手扶额，“想也知道艾文知道之后该多么伤心。” 索瓦尔微微摇了摇头，三枚连排的耳环在他一侧的尖耳上流转着神秘的光。“其实，你不需要为此而太多担忧……因为事情至此还并未发生。” “并未……发生？”亚瑟对此不是很理解，“你是指什么？” “陛下现在单纯只是在收集。他决定要等到成为魔神之后再行享用。”黑暗精灵抬手掠了掠他散落的银发，“你知道，他作为……魅魔，太容易沉耽享乐而忽视真正重要的事。而成神之后便将能够很好地控制住自己，而不至于沦为欲望的奴隶。” “噢！所以也就是说……” “——只要在那之前让他恢复过往的记忆就好了。” 黑暗精灵轻轻拍了拍他的手，“问题会解决的。” 亚瑟感到他的内心一下子安定下来。这样的话可就太好了，要知道他的脑海都已经开始预演，如果某人非要临幸他，那他到时候是宁死不从呢还是宁死不从呢。 索瓦尔又问了许多有关精灵王国的事，与让他重新理了理交错的时间线。带着浓浓的感激，骑士对此知无不言，他注意到黑暗精灵对西弗法尔似乎格外关注。这很正常，毕竟那是他们的领袖，“西弗法尔王带领我们赢得了凡人战争史上最为光辉煌的胜利。” “那是自然。他是黑暗精灵古往与今来最为伟大的君主。” “说到这里，我有一个问题，索瓦尔。”亚瑟向窗外看了一眼，“为什么你会在深渊，而不是与族人们在一起？” “这个，”黑暗精灵笑了一笑，“西弗法尔是一位开明的贤王，他允许他的臣民自由追寻所想要的生活。当初我还年轻，满怀对世界的好奇，离开永夜之森，踏上了冒险之路，最终来到陛下的身边，在深渊度过漫长的光阴。当然，我后来也有曾想要一探故乡的情况。但位面的连接已经关闭，已经无法再回去了。” “我很高兴能给你带来一些新的消息。” “珍贵的消息。非常感谢。” 索瓦尔站起身来，将已保养完成的战矛重新还回到骑士手中，优雅向他行下一礼。 “抱歉占用了这么多的时间。用来休息的房间已经准备好，我想你也许需要一场长休，与一身干净的衣甲？不管怎么说，你现在已经被陛下给收入后宫……”精灵揶揄向他眨了眨那侧浅蓝色的眼睛，“总得打理一番，清清爽爽地见他不是吗？” 第449章 亚瑟承认他说得是。刚从战场上下来，他现在仪容着实是让人不敢恭维。索瓦尔带他去了房间，那是一个古典而又舒适的居室，壁炉熊熊燃烧，整间屋子都充盈着地底世界极为奢侈的温暖光亮。 黑暗妖精已经准备好浴桶。他卸下了护具交给它们保养。水相的符文流转光辉，自循环的水波温和涤荡驱逐他冰冷身躯的疲惫。 亡灵不需要睡眠。他通过冥想来恢复了精神与力量。然后在古堡里随意地走了走——当然大部分时候还是待在房间，因为有太多的区域暂时还不允许他自由通行。 某位魔王欢快的声音在门廊里响起来。 “我的帅气骑士呢？” 全覆的面甲已经卸掉了。紫罗兰色的双眸顾盼生辉，完美容颜一如往日般明艳。胜利与王冠的金冠妆点着奢美银发，它的形制相较过去有所变化，虚幻火焰灼烧彰显着更盛的侵略感，硕大的宝石的魅紫色泽也变得更加幽深。当然，最让人在意的还是它的沉默，如果是在过去，它早便已经尖叫着飞过来……当然，他知道这是因为什么，骑士垂下了眼睛。 “日安，风时先生。” 深渊魔王奇怪地看着他。 “你把我叫什么？”他问道，“这是人类新发明的什么称呼吗？” “……”亚瑟默了一默，“不，那是一个看起来您已经不再使用的名字。日安，魔王陛下。” 阿修琉斯点了点头，拉起了他的手。 “跟我来！”他说，“来看我给你带回来了什么？” 亚瑟脚不点地地跟着他——穿过厅殿柱廊，来到一个露天的庭院。冷色的晶石在地板上闪耀宛如沉没的星点，恶魔雕像环绕精美的喷泉散发着神秘的微光。会是什么呢？他向周围看去，问题并未得到解答，收到他疑惑的目光，魔王快活地举起手来，亮给他看一枚黑色的玺戒。 他不确定究竟是什么打造了它，这种材质看起来像是金属又像是名贵的宝石……抑或者，它纯粹是由暗影所凝聚。在平滑的戒面，精美笔触雕刻着一个马头的图案，雄风勃发栩栩如生，每一根鬃发都得到细致入微的刻画，淋漓尽显那驰骋的动感与魅人的优雅。 冷白的指尖轻擦过戒面，恶魔向骏马的图纹致以能量的灌注，一刹那空灵的风声呼啸，以玺戒为源发点，他的身周骤然腾起黑暗的迷雾。 雾气在旋绕中凝聚，从幽暗的轮廓快速实化为威严神骏的躯体。丝无杂色的毛皮比午夜还要更黑，但却偏偏又闪烁着微弱的银芒，灯辉的照耀之下它的肌肉像是丝绸在流动，有力的四蹄每一次踏出，都在身后留下来自地狱的火焰。 黑暗的冰冷的死亡的气息恣肆蔓延。高大的战马从噩梦中走出，美丽而又危险。这是一匹梦魇，向来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灵，如今温驯地驻足在骑士的身前。 亚瑟向它伸出手去，黑暗的烟雾还在继续凝聚，幻化为铠甲与鞍鞯。他揽住它的缰绳，纵身跃上马背，骏马发出长嘶，后蹄蹬踏地面，矫健身躯腾空而起，长风迎面扬起他的头发，他感知到高空云气的飘渺与轻寒。转头望去，雕像与喷泉还有那一方庭院已经成为了遥远地面的一个小点。 这是何等的速度！要知道即使是搭载了最尖端引擎的浮离战骑也需要一个过程来完成升空推进。而这远远未曾到达梦魇的极限，优雅如闲庭信步，它载着他从高空一览这座巍峨的城堡，而后缓缓降落，重新回到了魔王的身边。 “怎么样怎么样？喜欢吗喜欢吗？”银发的魅魔将玺戒塞到他的手中，“我专门去幽冥界契约了来——知道你是空中的骑士啦。” ……那可真的是太喜欢了，亚瑟向他深深躬下身去，“……我简直不知道该怎样来向您表达我的感谢。” “都已经是我的人了，这还不是应该的。”阿修琉斯爽朗地说，握住了他的手教他如何将梦魇放归回原本的界域，目光旋即却又心虚地飘向一旁。 “……咳。其实原因也有，我没能找到巫妖的命匣……这玩意儿可以有各种各样的形态，不知道他藏到了哪儿，真的是太难找了。” 死亡骑士心下一凛抬起头来，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尽管灵魂的锁链看似已经断开，只要强大巫妖依然存活于世——它轻易便可以与他再次建立起联系——毕竟它是他的转化者。 深渊的魔王愤怒地跺jio。 “没有谁能让我把收进后宫的人再吐出来！！哼，”他转向一旁，“我总记得我有一柄非常好用的剑，被那柄剑给斩杀，哪怕是神明也保证死得透透的，便不会再出现现在的这种情况。” 一边说着一边在柱廊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懊恼地将长发向一旁揽过。 “……就是不知道那柄剑被弄到哪里去了。” 亚瑟：“！！” 这一题他会答，“在索瓦泽隆光精灵王手中，陛下。” 阿修琉斯错愕地转过视线。亚瑟快步走到他的身边，“他很乐意把它还给你。” “我想也是。” 亚瑟反应了近一分钟——方才弄明白这句话其实是战争的宣言。他的额角缓缓滑下黑线，敛衣同他并肩坐下。 “在很久很久之前，战争之神与索瓦泽隆的赤野之王曾展开多场赌局，并最终不幸落败，将自己的剑给输了出去。从此这柄圣剑便在精灵的王室不断传承。” “哦，”阿修琉斯冷漠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你说的真的是我的剑！” “那正是您的剑，陛下。您说它能够斩杀神明，原因正是在于它是一个同样、甚至更高位格的神器——战争之神的杀伐之剑。” “……你的意思是，我是战争之神？” 第535章 “您也许能够回想起一些什么吗？” 他期盼地看着他。然而魔王的回应是讥嘲的讽笑。 “你向我效忠是因为将我错认成他了吗，骑士？我就说怎可能第一面见我就这么乖巧。” “不，我没有错认。而是您将过去的事情已尽然忘记……” “能够理解。”阿修琉斯说道，站起身来，长靴靴跟若有所思地敲打着地板，“总之听起来很不错——那可以成为我的剑。” 这一次亚瑟不再需要额外的时间来领会他的意图——他话语中的寒意着实让人悚然，“不，陛下！您不可以……这是一个事后必然会让您后悔的决定。” 他同样站起向来，追到他的身前。魔王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他是您的爱人！”骑士痛苦地说，“您和他曾缔结婚姻的神圣盟约。” 深渊之风穿过长廊，拂动魅魔流光的长发，他将指尖轻轻点在唇瓣，似若陷入对如烟往事的回想。 “请允许我将您所遗忘的再次讲给您听。” 魔王微微点了点头，允许了。于是骑士开始讲述。这是一个曲折而离奇——同时也非常复杂的故事，非一言两语所能概括，他们走进庭院，在微光喷泉前坐下，片刻之后又从拱门里穿出，在黑暗城堡里漫步。值守在各处的卫兵不知何时已被屏退，偌大的城堡寂静到仿佛仅有他们两人的存在。 亚瑟庆幸作为密友他陪伴他们走过漫长的旅途，因而得以向他提供足够多的细节，而对于其中一个细节所指示出的事实，魔王驻足表示有所疑问。 “你说我是一个魅魔？” “您假装是一个光明精灵，而我们也都信了，”亚瑟说道，当然他知道魔王的疑问大概并不在这里，“关于您是怎么变成的魅魔，我还没有讲到，您想要先听这个吗？” 阿修琉斯想了一想，“随意就好。反正——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来让你把一切都讲给我听，不是么？” “您是对的。” 亚瑟继续讲述。魔王侧耳倾听。他万般喜悦地看着他的表情由刚开始的轻蔑、漠然逐渐转为柔和。最终他在宏伟殿堂的尽头停下，焦灼的目光回望向他。 “我该怎么做呢？我的小王子……噢，现在他已经是精灵王，”他十指紧握交扣在胸前，“我该回到地面上找他吗？” “——当然！”亚瑟激动得声音都隐隐发颤，“索瓦尔告诉我说深渊目前还没和主物质建立起联系。但您作为魔王一定会有办法……” 他的话被打断于恶魔纵声的狂笑。 “风时先生……？您在笑些什么？”骑士不解地问。难道说……他不愿去想这样的可能，“您其实并不相信我？” “为了帮魔王找寻回丢失的记忆，大家贡献出了很多巧妙的故事，”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讲的这个很不错，精彩程度上可以排进前十。” 骑士的眼瞳微微收缩。而魔王已经丢下了他，迈步向前走去。发丝在他的身后飘扬冷耀如冰霜。亚瑟站在那里愣了好几秒方才意识到他应该追上他。 “不……陛下，您难道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吗？” “不是你说的那个什么风时。风时。这是什么古怪的发音——你确定这是这个世界的名字？” “是您在域外旅行时使用的名字，”死亡骑士一字一顿地说道，“阿修琉斯。” 魔王的脚步顿住。而后倏地向后转过身来。 慑魂夺魄的迷人微笑在他完美面容上缓缓绽放。 “倘若知晓一个魔鬼的真名，那么你便可以通过一些手段来对它施以控制。 “然而恶魔与魔鬼不同。 “……具体怎样，你可以试试。” 甚至带着几分期待，紫罗兰色的眼睛玩味地凝视着他。片刻过后，确信无法再从骑士那里得到回应，他再次转身离开。 亚瑟只感到他的背影是如此陌生。 第450章 为什么会这样呢？……是因为他说得不够清楚吗？ 不。亚瑟确信自己已经把事情讲得足够清楚。他只是……听了太多别有用心的人巧言编织的故事，从而认为他也是另有所图。 但是，他与战神有着同样的名字，使用同样的武器。对于这一点他理应有所察觉，作为深渊魔王他不可能不知晓战争之神的存在。他已为他厘清时间线，盘出事件完整的逻辑，他应该能够从中判断出他说的是真的才对。可是…… 亚瑟想不明白。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魔王已经被他给得罪了。他在城堡里依然无法自由通行，恶魔守卫交错挡在他身前的枪戟无情而又冰冷。而且自那一天之后，阿修琉斯再也没来找过他。 暗影玺戒仍然戴在他的手指，梦魇的图纹刻画是如此精致。他送给他战马时是那么开心，一转眼事情就被他给搞砸。 他尝试寻求索瓦尔的帮助。但那天黑暗精灵并没有留下符印或是别的什么魔法道具来同他取得联系。询问恶魔卫兵，它们只会生硬地说“索瓦尔大人不在城堡”，至此他也就再也没了办法。 在住处待了……亚瑟也不知道待了多长时间，幽暗深渊只有黑夜，亡灵也无须饮食与睡眠，时间的流逝是如此缓慢，以至于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永远地遗忘在了这里，今后再也没有机会与他相见。 还好，事情看起来并不是这样。这天他的房门被敲开，身着深红色制服的夜魔侍者优雅地躬下身去： “兰克斯特大人，魔王邀请您参加他的晚宴。” 魔王的晚宴！亚瑟当然要去。夜魔侍者已为他准备好骑士的正装礼服，黑暗妖精在魔法光尘中出现为他打理了造型。他拿起战矛（在正式场合携带武器同样是泽坦的传统礼仪），跟随侍者穿过门厅与柱廊，到达一座流转着神秘星辉的奥法之门。 侍者就此止步，再次谦敬地向他躬身。 已不需要它再行领路。传送门后便是饮宴的大厅。骑士在门口入停下脚步，调整他的视觉来适应一刹那变得过强的光线。 很难想象深渊之中会有如此明亮的地方：华丽的穹顶悬挂着精美的吊灯，每一盏都是由发光的水晶雕成，千重变幻的光影在宏伟殿堂中流转，与立式的灯台熊熊燃烧着的不灭明焰交相辉映。 弧形的长桌上铺陈着红与黑的天鹅绒。琳琅的银器盛满无数佳肴，飘香的美酒在水晶杯中摇晃，妖精侍者飞来引导他在专属的席位上就座，它所穿着比起服侍他的两位又是不同的服色。看起来似乎要更加高贵一些，亚瑟心想，将长矛放在一边的立架。 他所在的这一圈都是同规格的席位，放眼望去，他看到肤色苍白的高阶血族，黑色羽翼的堕落天使，一些他也不大认得出来，总之应该是恶魔或魔鬼的黑暗种族……甚至还有几个人类，其共同的特点是相貌都非常英俊，理性分析应该就是某位深渊魔王所广开的后宫了。 死亡骑士现在的表情一整个儿就是“好多人啊.jpg”。而且这还没完，席位还没有坐满……亚瑟擦掉满头的黑线，是真想知道他的精灵朋友看到这一幕又会是怎样的反应。……或许他应该庆幸于自己颜值够高，而成功帮忙打入内部。 他盘算着等会儿见到魔王又该采取怎样的策略。人是那么多，他作为后宫天团的众分之一，原本的计划那是肯定不行了。不过说真的，他能够越过众多的竞争者而得到与魔王单独说话的机会么？这些家伙一个个争奇斗艳，而且魔王又已经被他给得罪。 直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他到底哪里做错了。 所有人皆已就位。魔王终于驾到。在他踏入厅门的一刹那就连黑色的大理石通道都放射出璀璨的金光——当然，这是由于镶嵌在地板的稀有宝石与贵金属受到强大的魔能冲涤。他已经换下了那身黑色的铠甲，而完全显现出魅魔的形态，墨紫色的犄角螺旋延展，圆润饱满的桃心在狭长尾尖摇曳，每一步靴跟敲打在地板都是叩击在心房的惊艳。 不过亚瑟已经没空去看他。难以置信的视线，骑士盯着黑暗精灵并肩走在他的身边——魅魔亲密地的挽着他的手臂。一路走来低声说笑神情亲昵……在那由整块黑暗宝石雕就的华美王座上坐下的时候，他还伸手摸了一把精灵镂空设计的短款上装性感外露的腰线。 为什么……怎么会！他还说他没有被收进后宫，与他们不同。是的。某种意义上黑暗精灵并没有撒谎，像他们这些后宫的成员只能居于次一等的席位，而他则是万般随意地——忽视掉旁边的椅子，直接在王座的扶手上坐了下来。 他们面前的长桌上摆着最为丰盈的美馔，亚瑟知道魅魔的生命形式不需要常规的饮食，果然那些菜品——更多的其实是果品充分体现出精灵的饮食偏好。梳向一边的长发垂下，索瓦尔拈起一枚酒红的浆果送到魅魔的唇边，后者就着他的手浅浅咬了一口便向旁偏过头去，黑暗精灵毫不介意地将缺口的果实送进了自己口中，咽下之前甚至还展示似地在齿列间滚了一圈。 第536章 没错，他就是在展示——展示的同时目光掠过大厅直到与他对上视线。精灵咽下果实，向骑士致以微笑。亚瑟一把握住身旁的长矛，雪亮矛尖瞬间腾起冰寒的蓝焰。 他终于知道他缘何不被魔王所取信——他所犯下的唯一错误便是在这之前把事情先和索瓦尔说了一遍。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亚瑟完全能够理解追随过程中精灵会爱上这位强大却又可爱的主人，然而为此甚至不惜使用如此卑鄙的手段，而完全抛却精灵的高贵与荣誉……？ 突然间，他明白了。他所理解的高贵与荣誉在索瓦尔面前完全不值一哂，相比之下阴谋与背叛才是他的准则与信条。那一天他是如此关心西弗法尔，绝不是因为那是他所景仰的领袖，欧洛拉卓与光明七国结盟，同地表世界建立起越来越深的联系，他选择完全相反的方向，甚至不惜进入深渊魔域，毫无疑问是为了躲避……躲避永夜之主日益壮大的势力。 因为与他所认识的那些暗色皮肤的同族不同，“——你是王国的精灵！” 索瓦尔为他所终于取得的答案而爆发出欢畅的大笑。阿修琉斯疑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黑暗精灵就坐在他的身边，所以他选择了先询问他，当然这也与燃烧的战矛所外放的强大杀气有关——骑士收到魔王冰冷审视的视线。 “你想说什么，骑士先生？” “陛下。”亚瑟垂下眼睛，“我留意到，这座大厅内部的布局似乎昭示着特别的功用，”每一张长桌都呈弧形，整体排列成圆环而在大厅中央留下巨大的空间，非常类似于角斗场的设计，再联系起某战争主宰那广为人知的偏好，不难猜出这场宴饮将以怎样的节目来助兴，“……为答谢您对我的赏识与慷慨的馈赠，我非常乐意——如果您希望看到——以粗浅的技艺来为诸君带来些许的欢悦。” “诶，”魔王沉肃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柔和，“好耶！” 然后转向身旁的精灵：“你看这个骑士他好上道哦。” 黑暗精灵脸上胜利的笑容凝固了。 随着宴会的开场，他们的座位向上升起，流动着玄秘符文的结界升起笼罩了殿堂中央巨大的空场。凶恶的邪魔与异兽被空间的法术传送上来。它们是至今不愿向魔王臣服的俘虏，当仰头向王座看到阿修琉斯的魅魔本质，无不极致惊撼而后发出屈辱不甘的咆哮，当然，还有污言与秽语。“我的骑士！”魔王高声喊道。 亚瑟再次拿起身旁立架上的战矛。他的身前如垂天的画卷延展开雕纹精美的步道。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他听到其它的那些后宫的成员在窃窃私语。 “那个骑士……” “……还真会讨魔王的欢心。” “我之前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 “是一个新人。” “原来如此，那么——祝愿他能从角斗场上全身而退。” “没错，事情可不像他所想的那么简单。” 不怀好意的笑声。居心叵测的期待。亚瑟穿过结界的一刻明白了这一切之所指。古老精密的魔法自发地运转，压制与抽离了他的力量并补充进对阵的邪魔体内，一直到双方相对平衡……不，到他处于相对劣势的地位。 不要肖想这会是一场轻易便能够结束的战斗。魔王想要更高的观赏性。观赏性。无疑他应该记住这个词汇……他用一套华丽的连招击退了邪魔狂暴的进攻。“就说他真的很帅！”魔王举着他的心心高兴地开口。 或许他应当感谢他的朋友……总是那么优秀，以至于想要和他们站在一起往往需要他拼尽全力。当然，有人会认为团队中比较佛系的定位也很不错，但他是一个骑士，这样的想法有悖于他所追求的荣誉。所以，他确实感觉到难度，但却依然游刃有余，甚至还能够创造条件来展示出由他所亲自传授的战技（尽管不像精灵与天使有幸成为他的弟子，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原因这样的机会总是会有），这让阿修琉斯投来的视线越发地专注。尽管过往种种他已然全数忘记，但是这些招数仍然带给他以一种亲切的熟悉。 黑暗精灵诙谐话语讲述的笑话也没能吸走他的注意。邪魔漆黑的血液在地板上蒸腾，死亡骑士连续赢取三场辉煌的胜利。他对此不吝夸赞，并向他赐予华美的授带与流动着星尘的美酒。 亚瑟躬身向他致以感谢，“这一切皆有赖于您的教导，陛下。”而后他再次抬起头，黑暗精灵总管收到他礼貌的微笑，“索瓦尔。” 索瓦尔有不祥的预感，但却还是对他笑脸相迎，“您请讲，兰克斯特先生阁下？” 骑士将授带挂在一边胸前，仰头饮尽魔王的美酒。 “——我向你发起决斗。” 精灵总管的嘴巴震惊地张开。看台上的众人同样愣住，然后鼓噪起来。不敢相信，同时又喜闻乐见，这个胆大包天的骑士居然向魔王最宠爱的精灵发起挑战。 亚瑟看向阿修琉斯。对此魔王并未提出否定的意见。黑暗精灵纤长手指滑向腰间，缓缓抚过镶嵌宝石的剑柄，不过旋即便又抬开，并未把那柄造型精美的细剑从剑鞘里抽出来。 “如果我欺负你，陛下会不高兴的。” 他笑着说，将手按在胸前夸张地向他行下礼去，拢向一边的长发几乎扫到地面，“抱歉，骑士先生。” ……这样的借口是能够被准许的吗？亚瑟想道，但深渊魔王已经爽迈地笑了起来。精灵异色的双瞳闪过一丝遗憾。而他对此也深有同感。 漆黑的双翼延展，魔王离开宝石的王座，降临在角斗场中，一道银光在手中凝现成单刃的长剑。 亚瑟怔了一下，屈起单膝在他身前跪了下来。 魔王将长剑轻轻地放在他的右肩。 “亚瑟兰克斯特，鉴于非凡的勇气与卓越的表现，我以深渊主宰暨至高魔王之名义，任命你担任我的御前骑士。” “荣幸之至，我的陛下。” 第451章 城堡的卫兵不再阻拦他通行。当他走经它们会躬身以示尊敬。妖精侍者忙碌穿梭为他打扫与装饰好更加舒适的居所。这一切皆是魔王的御前骑士所应享受的礼遇。 他扳回了一城。黑暗精灵总管据说为此而很不高兴。但亚瑟并没有因之而感到过多的快意，被摆的那一道所带来的耻辱与愤怒仍然环绕在他的身周大声讽笑着他。他怎能做下这么愚蠢的事！仅仅因为对方是精灵，就把他当自己人，亲亲热热将一切都对他和盘托出。 如果没有这一失误，他眼下可能已经重新与地表取得联系，魔王定然已经解散了他那令人闹心的后宫。不像现在……他受封为御前骑士并不代表魔王改变了想法并重新考虑了他所说的那些话，他只是暂时地被他给取悦了。他必须采取谨慎的策略，来维持目前所达成的局面。 这意味着他甚至还要拿起宫斗的剧本！魔王的后宫成员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各种制造偶遇过来见他，打探他的虚实与口风，他万般小心地应对，并藉此反向套取他们的情报。哈伦卓耿的骑士学院何时教过这个！比起来他宁愿和摩巴图再战八百个回合。亚瑟决定，等到某人重新恢复记忆，等他再见到他精灵朋友，关于这件事，他可得好好和他们说道说道。 总之从他们那里，他知道了深渊魔王更多的事：他广开后宫，调戏美人，却又绝不允许他的后宫美人主动去动他。不止一个人因为逾矩的行为而受到严酷惩罚（仔细回想那一天也是他主动去摸索瓦尔的腰，后者唯一所做的就是穿露腰短装——在这一点上黑暗精灵可注意得很）。因为他是一个魅魔。先天具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就是容易为欲情所控制。 他还从不曾有性的经历。很多人认为，只要能够把他哄骗到手，那么就能藉此控制他，反过来成为他的主人。 如此意图当然早已被魔王所知晓，这便是为什么他收到了满满一抽屉的润滑香膏与幻情药剂（“初次见面的礼物！”“陛下那么喜欢你，这些东西肯定用得到。”），这些家伙巴不得他上来就踩中最大的雷，就此失去“魔王的恩宠”。 他才不会踩雷。不仅不踩还充分履行御前骑士的职责，紧密跟随在魔王身边，如果有人胆敢图谋不轨，他就给他们以死亡凝视。当然，这种情况并不多，主要还是索瓦尔——他往这儿一杵，不知道坏了黑暗精灵多少次好事。 索瓦尔原本只是有点不高兴他得到骑士封赏。现在他简直恨死了他。如果是换作别人，他根本不会在意，漫长的光阴里多的是人玩这一套，宣称要“保护魔王”把其他人给赶开，但那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增加与魔王相处进行接触的机会。一旦时机“成熟”，其展开更进一步的行动，温柔又可爱的魔王立刻就会变得像是寒冬一样冷酷无情，转眼将之打进冷宫。 大家都在猜，或说打赌这个死亡骑士又会装模作样多久。唯有索瓦尔知道，他并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心想要保护好魔王，以免他的光明精灵好兄弟变得绿油油。话说森林精灵绿一点难道不是应该的吗？索瓦尔腹诽。总之情况变得很严峻，骑士的作风谨慎而又克制，他仍然致力于帮魔王恢复记忆，但只偶尔会提上一句，就像那天角斗说他战技是由魔王所传授，而绝不喋喋不休地惹人生厌。这反而让他更容易被相信。 第537章 ……他真不该看这家伙冒冒失失，连黑暗精灵都敢相信就轻视了他。索瓦尔数不清多少次盯着骑士的后背把玩他的细剑。但他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杀死一个强大的死亡骑士。 这一天亚瑟被派去取东西。他和办事回来的精灵总管狭路相逢在寝宫的长廊里。 不约而同地停步。索瓦尔摩挲着他的剑柄，华丽宝石流映幽光，异色双瞳毫不掩饰嗜血的渴望，对此骑士回应以雪亮矛尖不安翕动的蓝焰，元素的震荡摇曳墙壁的灯火，将两人的影子进一步拉长。 死亡在阴影中欢唱着伸出它的藤蔓。杀机在寒意里舒展身躯恣肆生长。然而寂静却持续而始终未被打破。 魔王不会想要看到他们在寝宫里大打出手。双方都希望他们的敌人能够承担挑起私斗的罪责。看起来这一架是打不下去了，黑暗精灵仰声大笑，将剑柄松开，漫不经心地迈动脚步向前走去。 “魔王不会相信你的，人类。”在与骑士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冷声说。 “——你确信魔王又信任你吗，精灵？” 亚瑟走出寂静的长廊。在他的身后，精灵总管自信的笑容无声隐去。 魔王也并不信任他。否则的话自己不可能受封御前骑士且总被允许待在他的身边。更准确地说，魔王不信任任何人。这一点是亚瑟通过这些天的观察而发现。在过去，尽管他是战争之神、胜利的主宰，但却很容易被人哄骗，这里面最知名的便是他如何被康华里等人谋取了神格，在日常生活中个性特点更是可见一斑。然而现在，他变得不同了。没有谁能蒙骗得了魔王，哪怕是以心机与狡诈著称的黑暗精灵也做不到。……是了。他不可能单单依靠武力便坐上深渊的王座。 而且他的武力也并非从一开始便如此强大。从艾尔文斯那里，亚瑟知道他死去再重生会导致清空原本的境界。他是何以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骑士其实不太敢想象他都曾经历过些什么。这里是深渊魔域，而不是他们有道德有法律有社会保障有上升通道的文明世界。守护之盾与胜利之冠固然能够为他提供一些帮助，但这些天他也与它们有所接触，两件神器都在深深沉睡，可想而知它们所提供的帮助必是非常有限的。 这便是神明为自己所选择的道路。亚瑟感激命运让他来到他的身边，凡人对神明有太多的亏欠，这是他的幸运能够为他做些什么：对深渊的局势进行深度分析，帮助制订长期的战略与具体的作战规划，针对不同的情况而对军队的编组、部署与行动提供专业的建议，乃至——亲自统兵来为他赢取胜利的荣耀。 魔王当然有专业的幕僚，指挥的人才以及骁勇的兵将，但他们并不能丝毫掩盖他夺目的光芒。他很快从御前骑士又升级成骑士军团长。 魔王对他是如此看重，以至于专为他组建了一支精锐部队。 “所以，你的目的其实是权力吗，亚瑟？” 托尔科伊问道，他是一位古人类王国的勇者，当年奉国王之命前来征讨魔王，但却因为太帅（当然本质上是太菜）而被收入了后宫。在得知魔王的魅魔本质之后曾试图与之虚以委蛇，用来完成正义讨伐，结果是毫无悬念地没有得逞并从此失去了魔王的宠爱，被打入冷宫，至今孜孜于颠覆魔王的统治。“只要大权在握！那么就可以发动兵变，从内部推翻他……” “不，”亚瑟抬手扶额，“我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 托尔转过身来，不屑一顾地摊开双手，“看吧？——我就说吧。死灵就是死灵。就算他是个骑士，也不会再保留人类的荣誉。他是真心忠于魔王，并希望能成为他的黑暗锋矢。指望他给你提供帮助，你还不如……哼哼。” 莱昂加缪微微地摇了摇头。他身着一袭圣光教廷高阶神职者的白袍，淡金色的长发垂泻，一如那白金圣徽释放的光辉般圣洁而明耀。 “托尔仍然在为当年的拒绝而感到愤怒。以至于他至今忽视——或者说不愿承认——陛下深层的本质并不像大家所以为的那样邪恶与冷酷。” “那这么多年过去也没见你成功拿圣光感化他啊，莱昂加缪？”勇者讽刺地说，“因为唠叨太烦人被打入冷宫，这待遇恐怕整个深渊就你一份儿。” “……” 光明祭司阖上怀里的圣言书。“我到这里不是为了和你斗嘴来的，”他站起身，越过人类勇者，走向死亡骑士伸出了手，“恭喜升任骑士团团长，亚瑟。” 更多的事务让他无法再像之前那样总待在魔王身边。从这一意义上来讲，他的晋升对黑暗精灵是个利好……或者说是一个契机，来创造条件，进一步增进与魔王之间的关系。他希望能够把他们相处的模式推进到一个新的阶段。如果是过去，索瓦尔绝不会急于这方面的尝试，但现在，日渐强烈的危机感逼迫着他必须采取行动。 亚瑟冷眼看着他费尽心机百般算计。这也确实取得成效。这一天某位魔王高兴地宣布，等他升格成为魔神，就封黑暗精灵来当他的魔后。在精灵总管特意的设计下，他宣布这一决定的声音正好被外边等待着向他汇报军情的骑士团长给听到。 双方再次碰面在华丽长廊，精灵轻快的脚步声充分宣示出他的得意之情。 “噢，”他做作地说，“我并没有答应。” “……与众多后妃同时存在的魔后，”骑士讥讽地说，“当年他与光明精灵缔结的可是神圣的婚姻誓约，同时还是他主动提出，艾文敢不答应——准确来说是一直往后推他还生气。” 黑暗精灵的眼神光变得冷冽起来。 “他们之间可从来没有这么多的谎言与心计。”亚瑟还在继续说，“你真的以为你所做的那些何等居心魔王不清楚吗？他没有像对待他人那样对待你，不过因为你是个精灵——他喜欢精灵，而这无疑是因为艾尔文斯。” 他在魔王的门前停下脚步，“等他恢复记忆的那天，你会变得像是一个小丑，索瓦尔。” 他相信必然会有那一天，尽管无从确定它究竟何时会来到。岁月如长河流转不息，魔王一统深渊，而后又剑指地狱。 “过去一向懒得理会地狱究竟是由谁来统治。但现今我已决定——我，阿修琉斯，将成为暗域邪魔之共主。” 银发的魅魔一剑劈开熔炉之壁而后作此宣言，炼狱的火光照亮他漆黑双翼，燃烧的焰烬在黑暗中飘逸如烟花般绚烂。骑士勒马在崖边仰望向他，猜测他态度的变化是源于泽坦的魔力循环如今已发生改变，还是胜利之冠的拥有者自然拥有的权力之心，但无论怎样，只要他想要，那么他便理应得到。哪怕这一点的实现并不容易。 仅仅一统深渊，他们便经历了时旷日久的战争，魔力枯竭带来的权力洗牌赋予了太多的强者胜利幻觉来向沉寂已久的魔王发起挑战。地狱的魔鬼与深渊的恶魔分处对立的阵营，经历永不停歇的战争，原本就有着亘古不灭的仇恨，它们更加不会臣服于魔王的统治。 所以当听说一个实力强劲的魔鬼领主毫不犹豫转投到魔王的麾下时亚瑟是如此震惊，要知道不同于深渊恶魔的混乱善变，炼狱魔鬼向来严谨守序，它的归顺绝对不会说哪天感觉后悔了随时再反叛回去——它颠覆社会准则为族群带来耻辱的行为足以让它被阶级与祖族所除名，从此再也不被地狱所接纳。 魔王传话说想让他回来谈谈。是啊，像是这样的古怪肯定要大家一起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亚瑟将军团事务暂交给副官，星夜赶回魔王的城堡，一路上都在为个中原因展开分析与推理，但在他看到那位魔鬼领主的一刻，一切的疑惑皆有了答案。 尽管它的肤色已经转化为了常见于炼狱生物的深红，尽管它的额头已生出狰狞尖锐的犄角，但它所带给他的感觉仍然是如此亲切……带着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他再次站到它、不，站到他的身前，试探着喊出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杰弗里教官？” 第452章 杰弗里瞪大眼睛看着他，同样震惊于他竟然成为死亡骑士。 他按住他的肩膀，急切询问他何以至此。魔王坐在高高的王座，以手支颐看着他们互叙别来之情。 这里是城堡权力的中心，用来举办盛大仪式与重要议事的大厅，摆放在厅中的是至高王座，相比宴饮厅殿的专属座位又大不相同。完整但纯净的黑曜石铺成通向座前的台阶，缠绕着黑暗气息的骸骨堆积，整个王座完全由交错的白骨构成。已死邪魔的犄角成为椅背边缘华丽的装饰，氲氲着魔能漩涡的晶核取代金珠宝石镶嵌在扶手上散发出迷离的光晕。这一切皆来自先代乃至另外的魔王，还有其它的那些强大的敌人——它们的不甘至今萦绕不散，仇恨与苦痛酿化为无边的恐惧笼罩在每一个觐见者的心灵。 魔鬼领主语无论次地诉说当他看到深渊魔王原来是老熟人时内心是多么地震撼。亚瑟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胸膛，心说不管怎样你好歹没被收进后宫……同时更思索着杰弗里的出现将会带来些什么。“他好像失忆了的样子，导致我至今也没弄明白，”前基地教官用箭簇形的尾巴向上指了一指，“他——艾尔文斯的男朋友，原本不是精灵么？怎么就变成恶魔了？” 第538章 ……是的。他是时候重新思考一下那天他对他所说的话了。 镶银的靴跟敲打王座厅的地板。黑暗精灵总管挟着最新的特情报告从外间走来。骑士团长与魔鬼领主之间熟络的神色让他异色的双眸闪过一抹冰芒——没错，正是因此他才特地赶在此时使用不经通报而直接觐见的特权。将报告给魔王呈交上去，他直接就站在了他的身边。 阿修琉斯并没有赶他离开的意思。索瓦尔向骑士不满目光报以挑衅的微笑。杰弗里上下用力打量着他，以确定他并不是艾尔文斯的暗堕版。 “……这到底啥情况啊？” 他越发迷惑地说。 阿修琉斯淡淡地笑了一笑。 “看来，”他说，“我和那个索瓦泽隆的光精灵王是真的有过一段。” “是啊！”亚瑟急切地说，几乎就要当场倒出胸中那些他已憋了太久太久的话。但随即却发现气氛似有不对——那便是魔王的语气中并未含有殷切与激动总之在记起往日恋人时所应有的温柔缱绻的情感。 站在台阶上的黑暗精灵进一步加深了他那惬意的笑容，亚瑟惊疑不定地转眼望去，阿修琉斯依然保持着一手支颐的姿势，穹顶晶石投下的淡光仅打在他一侧的脸颊，让他秾丽的容颜越发显得疏隔与冷淡。 “再加上那柄剑。这一仗看起来是非打不可了。”他指尖轻轻叩击王座的扶手，“等到我征服地狱……” 索瓦尔险些没当场笑出声来。亚瑟唇瓣缓缓张开，他是真不知道这位已经与之前大不相同的战争主宰对此又脑补了些什么，但有一点能够确定，那就是傻头傻脑问上一堆绝对是个死亡选项，他一把将就要张开嘴巴的魔鬼领主给拉住。 “陛下，杰弗里大人远道来此一路辛苦，请允许我带他前去休息。” 阿修琉斯微微点头，骑士团长带上魔鬼领主告退。但精灵总管依然留在他的身边。他翻开了他呈递上来的那份报告。 索瓦尔就这里面一些值得在意的地方额外进行了解释。魔王安静地听他讲完，向上抬起了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 “你也想和我绑定奴隶契约，成为我的主人吗，索瓦尔？” 黑暗精灵当然是摇头，“绝无此心，我的陛下。” 深渊魔王讽谑地看着他。 索瓦尔目光转过笑了一笑。 “兰克斯特始终坚信他的精灵朋友真爱着您。” “没有人会真爱一个魅魔。” “可那是您，陛下。您知道您与众不同。” 阿修琉斯将翻阅完毕的报告递还给他。黑暗精灵接过的同时倾下身去。带着信徒般的虔诚，他轻轻吻过王的手背。 “——您从来值得真心与最好的对待。” 那双异色的双眸明亮的星光令阿修琉斯似乎被烫了一下，向一旁转过了头去。他陷入沉思。宏伟的王座厅冰冷而又宁寂，空无一人的大殿华美地板微微流映稀薄光晕。 许久，他才再次开口，“你是想说那个光明精灵真的可能爱我吗，索瓦尔？” “我无从知晓这位素未谋面的光明远亲究竟是怎样的想法，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黑暗精灵他爱着您，陛下。当然，还有您的那些后宫成员，这里面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对您怀着真挚的情感，不过，这里我并非建议您接受他们的爱意——因为棘刺总是隐藏在玫瑰花下难以辨识。” 深渊魔王哼了一声。 “总之等我成为魔神之后全部都要吃掉。” 索瓦尔掠了掠头发轻声笑起来。 阿修琉斯再次看向他，说：“我想洗澡。” “是，陛下。”精灵总管靴跟一碰躬下身去，“我这就去安排。” 特别调配的药液蒸腾溟濛的汽雾，美人滑入池中拂乱水面的花瓣。馥郁的幽香萦绕着空气，他向后仰去，任流丽的银发如海藻般散开。 黑暗精灵拿了银制的盛水器，黑玛瑙的角刷，以及各种各样的香露与精油来。他在浴池的一旁坐下，阿修琉斯浮起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流畅动作把各种或轻薄或浓郁的液体调制出星河般的色彩。 “按他们所说的，我还真就是战争之神。你能想象吗，索瓦尔？——我会为了拯救世界，把自己给献祭。” “所以莱昂加缪至今认为他可以用圣光来感化您，”精灵纤细灵巧的手指为他螺旋的犄角均匀地涂好了香露，而后拿起了刷子，“您看——有多少人其实您并不怎么喜欢，但还是让他们借用您的力量熬过枯竭而长存到今天。您远比您所自认为的要更加仁慈。” “没有哪个魅魔会嫌弃他的储备粮多的。”阿修琉斯说，将缀在尾尖的饱满桃心举起到眼前，盯着暖软灯光所为它镀上的一层迷离光晕，“一个和我们全无半点关系的世界。那些无耻的地表生物还先后几次将我背叛。对此我依然要、牺牲掉自己来给他们带来胜利希望？——我不可能做下这么愚蠢的事。” “可是。事情看起来确实发生了，陛下。” 深渊魔王将头又向他那里靠了一靠，好方便他为自己在犄角上打出细腻丰富的泡沫。他阖上眼睛，感受着角质被摩擦所传来的舒适的震感。 “我绝不会做这样的事。”他再次重审，“如果它发生了，那么它必然不是我做的。” “没有谁能强迫得了您。” “这可说不准。”阿修琉斯冷冷地说，“……那会儿我可是有一个契约主人。” 几乎抑制不住的笑容从黑暗精灵的唇角扬起来。 “王国的历史导师确实曾强调过这些地表妖精是如何虚伪。不过我们伟大的君主、西弗法尔认为这皆是一派胡言。” “我倒是愿意相信他其实是爱我的。不过这无法解释——我怎么死了？”阿修琉斯幽幽地说，“我听着一个索瓦泽隆的精灵王，统御之冠的持有者，也不像是什么废物点心的样子。” “陛下……” “哦，”深渊魔王的声音冰冷得令人战栗，“或许他觉得我作为魅魔反正是不会死的。” “陛下。” 阿修琉斯睁开眼睛。黑暗精灵用精美的纹织巾小心地擦去他鬓角的泡沫，“我想，您最好还是等和他见上一面之后再作出最终的判断。” 魔王看起来被他给说服了，他伏在池边盯着流水的雕像而没有再说话。精灵总管为他护理完了犄角，又拢过水中柔软散开的银发。 “我这会儿在想，”阿修琉斯忽又开口，“把地表世界也纳入版图似乎也不错。” “诶，地表世界吗？” 深渊魔王理所当然地耸了耸肩。“——他们都欠我的。” …… 联结下层位面的通道打开了。这意味着从主物质位面将可前往地狱或者深渊，反之亦然。艾尔文斯当然为此而感到高兴，但他作为一位地表的领袖，也随之新增了许多的头痛。 消匿已久的黑暗种族开始再次出现在视野。各地时而有袭击事件发生。平民毫无反抗之力地死去，超凡者也不乏因此而失去生命。财产的损失更是毋须多言，一些区域的战局甚至也有受到影响……经历过最初的混乱，联盟依托强大科技力量，最终对此建立起迅速有效的应对机制。但有一件事仍然让人感到担忧——那就是黑暗族群对于这场战争的态度。 在清除掉那些背叛者之后，各方紧密地团结为一体。真正的合力得以释放，几乎每天都有激动人心的事情发生。他们原本只是仅仅光复了南吉索尔大陆。而现在，伊斯特瓦与伊欧大陆也已相继纳入联盟的版图。尽管前方仍然等候着漫长艰辛的战斗，但胜利的曙光已经可以预见——这毕竟是本属于他们的世界。可位面通道的打通却为一切带来不确定性。甚至有可能一朝颠覆如今所争得的大好局面。 有来自异域盟友的可靠情报显示，乌斯卡人正在积极与地狱及深渊寻求接触。暗域邪魔向来与地表敌对，他们保持原本的阵营那就是在帮助帝国方，而面对这抛至眼前的橄榄枝，它们又将会作出怎样的选择？帝国最具威胁的便是那领先的科技，而邪魔则拥有最为狂暴的原始力量，倘若两者结成同盟……某种意义上，泽坦的未来已经由这一选择决定了。 联盟连续召开元首间会议，来讨论为此应采取怎样的对策。“地狱与深渊一向水火不容。魔鬼与恶魔不可能同站在一条战线，他们到多只能拉拢到其中的一方。”——大家最初是如此认为，“如果不妙的事情真的发生，那么我们就想办法争取来把另一边给搞定……”他们甚至已经列出为此所能够承受的让步，但很快黑暗生物的活动又带来了新的情报。 魔力的枯荣导致权力大洗牌。地狱已然在与深渊的战争中落败，“现在无论是恶魔还是魔鬼，都臣服于至高魔王。” ——所以。 摆在面前的道路已然明晰。这项任务简明而又艰巨。接下来，便是决定具体的人选，“前往出访深渊——把至高魔王拉到我们的这边。” 第539章 第453章 大家都希望西弗法尔与卡内基能够前往。西弗法尔作为黑暗精灵常居在地底，卡内基更是自身就是恶魔……再考虑到境界，看遍整个泽坦，没有人比他们这对要更加合适。 但艾尔文斯却知道不行。已知的古代的留存者无不是通过沉眠来度过那场漫长的枯竭，可西弗法尔——和精灵的学者们——却是持续在工作。这带给他们以可怕的消耗，哪怕如今魔力已然复苏，本源力量的销蚀也没能得到很好的恢复。这或将导致这些可敬的前辈们在魔法极大繁荣的今天长辞而去。卡内基现在把一切事情都已抛开，来全力解决精灵们本源衰耗的问题。这种情况下没办法说——还要他们担负起前往深渊搞定魔王的任务。 “由我前去。”他如是表态，除了不想让大家的希望转变为失望，给精灵召至非议与猜疑，他还冀求能够借此机会，把失落的爱人给找回来。 同盟政务他暂且交给了伊兰迪尔与罗德里安。西弗法尔也答应会帮忙照看着一点。卡内基为自己无法陪同前去而感到非常地抱歉，魔王什么的不重要，“那可是风时！我本该陪你一起去找寻他……真不知道他现在还好不好，一个人是怎么熬过的那些年。”他给了他们一堆的魔药，补给，魔法道具以及秘血印信，“遇到危急情况就立刻召唤我过去。” 是的。他们。艾尔文斯当然不会是孤身一人前往。联盟为他安排了豪华的使团，但艾尔文斯还是选择了与信任的人一同前去。他的朋友们——他们坚持要追随他一同寻回献祭的神明、这位可敬的朋友兼前路的引领者，与此同时，可想而知“战神并未死去，他作为魅魔再次复生”的消息一旦向外传出去将会带来多么大的麻烦。 穿过位面的门扉，他们传送到深渊。无垠的黑暗从四面八方笼罩，入骨的严寒一刹那为发丝与眼睫结上霜冻。视觉一时间难以完成调谐，怪异的能量场让感知的视景中充斥着混乱扭曲的轮廓，仿若恶兽环伺时刻准备着扑袭猎取鲜血与生命。 作为煊赫一方的强者，他们已经许多年未曾感受到如此强烈到几乎化作实质的威胁。但没有人会为此而退缩，法师轻声吟唱点亮长明的灯火，战争祭司取出材料构建法阵，闭目凝伫向神明祷告。 时久的静默。他们唯一所收到的只有黑暗迷宫被扰动而传来的幽深低沉的回声。“他已与神性彻底地断离——任何神术都将不复起到作用。” 杜涅芙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想着，或许到了深渊，情况就会变得有所不同。……对此，你的召唤术呢，艾尔文斯？” 她收起了未被消耗的施法材料，清除掉神术释放的魔力残留。艾尔文斯走来绘制了一个新的法阵——魅魔的召唤术式。 每一个符文的排列都是如此娴熟，很显然同样的事情他此前已做过了无数次。而这一次的结果一如既往：当术式完成，一个陌生的魅魔出现在了魔法阵中。 当发现自己又被召唤回了深渊，年轻的魅魔是懵逼的——天知道位面之门一打开它是多么急切从这可怕的地方逃出去，那种表情可以说是懵逼中混杂着绝望，不过，当看到召唤术者的颜值，一瞬间便又切换成了满满的狂喜以及如火的热情。 “噢，主人，”他说，扭转过腰肢展示出动人的身材曲线，“请问您需要一些怎样的服务呢？” 艾尔文斯向他展开一幅画像。这是那些如梦如烟的日子所留下——银发的魅魔举着他的紫色桃心微微含笑站在窗边，“也许你认识这个同族吗？” 如果不是命令所形成的无形屏障，年轻的魅魔已经攀到了他的身上。他遗憾地悬停在他的身边，仔细打量过画像，眼底不易察觉地闪过一抹狡黠的光。 “当然，主人。不过您知道，想要得到恶魔的帮助，总要事先支付一些报酬……” 他伏在他的耳畔，舌尖扫过唇面，为浓重的唇色又润上了一层的绮艳的欲望，“我现在……已经很饿、很饿了。” 艾尔文斯直接念出放归的咒语。然后断开了与他之间的契约链接。魅魔被丢进空间的漩涡，表情再次转化为懵逼并向他致以恶毒的诅咒。 朋友们关切而又同情地看着他。艾尔文斯摇了摇头。“是我的错，”他在他们开始安慰他之前开口说，讽刺地笑了出来，“我居然妄想着——随便一个召唤阵就能把他带回到我的身边。” “……那么？” 艾尔文斯从领口拉出一枚吊坠。这是他用来存放最珍贵物品的储物空间——他从里面珍而重之地取出一个小盒。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冰白的符文亮起，盒盖缓缓向上抬开，可以看到夜空蓝的丝绒呈托着细细一束银丝般的长发。 最早还是当初在武者基地的时候。导师第一次接触到战神的圣徽，刹那间收受到太多的信息而十分难受……他拥他在怀抚慰他，事后，在训练室的地板上，他捡起他落下的几丝银发。 ……始终妥善地保存着，后来在房间里他又收集到了更多。风时其实并不怎么掉头发，但他们毕竟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所有的发丝汇在一起是细细的一束。前段时间卡内基用掉了一些：当获知位面通道打开的消息，他们一度相当激动，认为能够把风时从另一边召唤回来。然而结果却是失败。卡内基分析认为位面通道初开联结不太稳定可能占相当一部分的原因。他的建议是等到了深渊再试一试。 银发在亮紫色魔法回路的微光中旋舞，如流沙般化作点点光尘消逝。精灵术士凝聚精神的力量，大声呼唤爱人的名字。 深渊魔王倏然间睁开了眼睛。轰然荡开的杀气惊动漆黑的鸦鸟，惊恐的啸唳声中簌簌扑翅飞离城堡的尖顶。 鳃下生满黏湿触须的噬心魔一度惊吓到几乎瘫软成一只泥怪，它飞快回看了一下自己冗长的报告——按理说其顶多只有催眠的效果而不应具备激怒的功能。还好，魔王的视线并未落在它的身上，而是掠向远方，似乎穿透无尽的黑暗虚空。 “……还想要契约我。”他说，凛冽声线是令深渊也为之寒栗。 “陛下。”黑暗精灵适时地出现在他的身侧，“您或许会想要我……” “不。”阿修琉斯当然看到他修长指尖带着渴切敲打着细剑的剑柄，他摆了摆手示意噬心魔退下（顺便带走那张比它的触须还更要更长的报告），稍稍提高了音量：“亚瑟。” 这是一句作用于灵魂领域的召唤。空间波动出涟漪，死亡骑士立刻现身在他的座前，“陛下？请问有何吩咐？” “是这样，”阿修琉斯说道，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已经完全恢复成了平日的亲近与温和，“我收到情报，悲鸣山脉那边最近不很安分，想要你替我过去看看。” “悲鸣山脉？”亚瑟思忖了一下，对此并不意外，毕竟那里极为偏远。 “带上杰弗里一起去吧。”魔王微笑着，“他作为一个魔鬼，对那边终归是要更加熟悉一点。” …… 召唤法阵没有任何的反应。艾尔文斯等待了很久，久到他的血液正在逐渐地冻结成冰。为什么会这样？！他使用了他的发丝，还呼唤了他的真名——要知道两者仅需其一便已足够形成明晰的指向。 苦痛扼住他的咽喉，让他无法呼吸。是如此残酷、他所最不愿意接受的可能性从那始终压抑的角落中升起，萦绕在他的耳际，发出大声的讽笑，交织着他的心中那空洞到近若化为虚无的死寂。一个美丽的谎言，狡诈的恶魔精巧地编织出它从而令他相信。让他安心地等待，用漫长的时间冲刷去浓烈的情感，从而在——终将到来的这一天——能够淡然地接受他的逝去。 “不，”他说，“深渊中存在着太多的未知，这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他又抢着说出他们所想要说的话。而这只会让朋友们更加地担心，“艾文……？” 精灵的新王深吸了一口气，正了正发顶的荆棘王冠。 “——我们先去面见魔王，把联盟的任务给完成了。” 这是一段传奇的旅程。不过，但凡有旅程能够冠上传奇之名，其坎坷与艰辛便不是一言两语所能够述说。按理说当他们表露身份与来意，深渊便应给予尊荣的礼遇以及从速安排接见，毕竟来到这里的是精灵同盟的领袖而不是一般的使者。然而他们所面对的是恶魔——谁能指望泽坦最为混乱邪恶的种族按流程讲道理呢？使团反而受到重重的阻碍。艾尔文斯是真不知道乌斯卡人是如何做到反而比他们更先地与这边搭上线。他们经历血腥而酷烈的战斗，最后不得不用卡内基的魔法道具伪装成黑暗种族来隐藏身份。 如此方才到达魔王御下的、那座无尽深渊之上的黑暗城市。心灵法师用暗示术搞定了城门把守的卫兵。他们走在苍白大道上，惊叹于城市瑰奇的景色与那毫不掩抑的邪恶。地域的交流，贸易的往来，还有无穷无尽的朝圣者为这座王城带来兴盛繁荣与八方的来客，没有邪魔会在意这一小队远道而来的旅人，他们可以休息一下，完成补给，事先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然后…… 第540章 阴影降临得无声无息。光精灵王霍然转头，他对上他的黑暗同族一双含着笑的眼睛。 “你们好啊，尊敬的客人，”精灵总管优雅地躬下身去，“——魔王陛下已经久等了。” 第454章 艾尔文斯缓缓摘下了他的魔法面具。 深渊之风扬起他淡金色的长发，荆棘之冠即使在暗光之下也依然闪耀着夺目光辉。黑暗精灵投来的视线带着某种微妙，风吹响他身上琳琅的环饰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们非常希望能够尽快赶到，不过深渊的居民看起来似乎并不欢迎地表的来访。” “一些领主古旧的思维并未跟上时代的变迁，请允许我为此衷心地表达歉意。” 人族与龙裔、光明与黑暗精灵，国王的随行者们也都卸下了伪装，黑暗之城荡开他们强大的气息。这让身位于周边的、所有的邪魔都为此而侧目，震惊于地表生灵的胆大包天，深感到威胁与惕厉。不过它们倒是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或者别的什么：魔王之手已在这里出现。他礼貌地抬手邀请他们登上纹绣华美的飞毯。 城堡中灯火通明，一改往日的幽暗。接风的宴席每样菜肴都精致到极点，且体贴地照顾到不同种族的偏好。宴后索瓦尔带他们前往房间——那是龙族也要眼红的奢侈，每一处细节都恣意宣扬着极致的享受，“请先拂下旅途的风霜。而后魔王自会与大家相见。” 这才是他们理应享有的接待。不过没有人会天真到认为这代表着接下来事情的顺利。“我们刚刚进城衪就派了人来——可想而知它们已在暗中盯了我们多么长的时间。” 尽管他们并未察觉到自己被监视。这里毕竟是深渊，魔王的地盘。 “极有可能最初来到的时候衪就已经发现——” “偏还是让我们过五关斩六将走这一路。” “它们为此也付出不小的牺牲……” “——但却有效地套出了我们的情报。” “精灵王，以及其它地表的强者……在这漫长的光阴过后，又都达到了怎样的境界。” 黑暗精灵坐在观景台上调兵遣将。 每个人的风格、特性与弱点他都已经知悉。为保证队伍不减员，有些时候不得不甩出几张底牌，而这着实是一段漫长的旅程，足够他们把底牌给尽透。针对性地采取措施，配置最能起到克制作用的对手……死亡骑士也已经被支开，不会过来碍事。只等那个时刻来到—— 他的唇角勾起微笑。 ……一个也别想从深渊逃出去。 “他们甚至给我们准备了回复与增强的药物。” 红发的女武师摇晃着从壁龛里取出的倒锥形水晶瓶。森林绿龙的血裔走来小心地旋开了那雕饰精美的银制瓶封，“……没有加料，而且还是非常高的品质。” “星极岩与幽蓝矿砂。”菲罗拉开了一个抽屉，“还有用来保养武器的一整套的工具。” 这代表着什么？告诉他们尽可放下戒心吗？比起诚意的展现，艾尔文斯更相信那是实力的宣示。以及，不容忽视的这样的一种可能：对于接下来所会到来的一场残酷战斗的通知。 魔王在打算些什么？他心下猜测，但同时又明白，对于恶魔这个种族很多时候预先的推测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由于导师的缘故他最初对待恶魔颇为仁慈。但很快这个种族便用谎言与鲜血狠狠给他上了一课。事后回想他深觉不该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要知道当初在地底对于其它的恶魔导师也是当杀即杀的……还杀挺多。导师本质不能算作是恶魔，卡内基乃至他们常常提到的卡罗琳其实都是族群中的异类。深渊此行多有险恶，存在这样的可能——即他们再也无法回到熙暖的阳光下。 秘血印记浮现在掌心发出渊微的血光。他们已然暴露了太多，眼下唯独没有使用过、或者说，能够带来最大帮助的，应该就是对圣阶盟友的求援了。但是，这里是深渊，至高的王城，艾尔文斯并不觉得，一旦大家需要，血魔法师就能万般及时地赶过来。 其实他在很久之前便已摒弃了作为年轻一代而对年长者的依赖。只是，最亲密的朋友都决然随他踏上这场险途，这让他变得更加强大同时也更加脆弱。他无法不去祈盼，无论什么都好，让大家都能够平安……继爱人离开后又失去挚友的苦痛他不想再承受第二遍。 最终所能够依靠的还是自身的勇气与智慧。他能够成功吗？说服魔王同意结盟其实已成其次，关键是在谈崩了的情况下如何送大家回到主物质位面。那个黑暗精灵周身透着诡异，他在谋划着一些什么，杀伐之剑对此曾警告地鸣颤。 魔王留给他们充足的时间用来休息，但这段时间度过得并不轻松，尤其是对他而言。除了思索这些，对爱人的思念也在折磨着他，这一天的夜晚（大概是），艾尔文斯倏然间披衣起身，他确信透过那精致的窗棱他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然而当冲出门外眼前却空无一物。很显然这又是一次飘渺的幻梦。 “……您究竟在哪里，我的先生？” 阿修琉斯传送回他的寝宫。 索瓦尔几乎是紧随其后地出现，这座城堡的任何地点对他而言都没有禁制。浓密的银睫翕动，魔王抬起紫罗兰色的眼睛略显讶异地向他看去，“陛下，”精灵向他微微欠身，“您下令我来盯着他。” 阿修琉斯确实有下过这样的命令。他回到床上用手臂环住双膝。“他居然没睡着——是那张床不够舒服吗？我就浅浅出现了一下！差点被他给逮到。” “地表生物在深渊普遍很难睡得好。” 黑暗精灵走来坐在床沿，向旁掠了掠那头过分不羁的长发，异色的双瞳深深凝望着魔王的眼眸。 “陛下，您为什么要去找他？”他轻声地问道，中间少顷停顿，“……难道是打算，把他也收进后宫吗？” 魔王沉吟了一下，看起来似乎是认真地在考虑这个提议，黑暗精灵脸上的笑容因之而冷却下来，直到听到他冰寒声音说：“不。” 他重新展露微笑，“很高兴听到您的心意并未改变。” 阿修琉斯向旁转过头去，微微阖上了眼睛，“——我怎可能放下当年的耻辱与仇恨？” 精灵的笑意再次加深，“但是，陛下……但是。” 阿修琉斯重新看向他。精灵抬手为他打理了一下一边脸颊蓬松打卷的银发。 “您答应我，首先要正面向他进行确认。” …… 魔王终于传下接见的谕令。也即是今日，他们将迎来最终的命运。艾尔文斯换上国王的礼服，索瓦泽隆标志的绿与白与金极好地衬出他的瞳色发色以及肤色。千山帮他整理好身后不对称设计的披风。“去把魔王给帅晕，艾文！到时候衪不仅答应加入联盟，还帮忙把风时先生给找回来。” ……如果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不过艾尔文斯依然很感谢他在这紧张的时刻活跃气氛。索瓦尔已经在门外等待，当看到他的盛装，城堡总管的目光有一刹变得幽深。 “陛下在王座厅敬候诸位的莅临，”他侧过身去，“请随我来……” 他们穿过过厅与长长的柱廊，前往这座黑暗城堡权力的中心。一种异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从精灵王的心下升起，他无从追溯它的来由，直到杀伐之剑在他的腰间隐隐发出鸣震。 这柄圣剑对杀机与敌意向来非常敏感，在这陌生而诡谲的深渊，不知多少次多靠它他们方才发现潜藏的危险。然而这一次的鸣震却与过往有所不同，那并不是对接下来或迎来的酣畅战斗无可扼止的兴奋……而是另一种告知，艾尔文斯通过心灵的联结听到它随后的声音。 “……就在那里，我感知到了，神盾，王冠……还有我曾经的主人。” 长发与披风扬起在空中，艾尔文斯倏然回身。他的目光像是极冰又像是狂焰，索瓦尔脚步微顿，指尖抚上腰间的细剑。 “怎么了，大人？” 他仍然亲切地问道，艾尔文斯亦回以友善的微笑。 “没有什么，我只是感知到魅魔的气息——这在深渊可不常见。” 这句话所代表的含意让众人的表情无不震动，他们看向索瓦尔，然而黑暗精灵并未满足他状若无意的探听，他只是挑了挑眉，将手从细剑的剑柄收回，带领他们继续向前走去——“他在哪里？”艾尔文斯悄然询问本属于神明的圣剑。 “就在前面……魔王的大殿。” 难怪他的召唤未曾得到任何的回应。他怎会仅仅担忧于导师是否还在——而全然忽视掉这种可能。他使用他的发丝，呼唤他的真名，作为一个恶魔对此完全不受影响确实有一种方法——实际上他们过去便始终在使用着它。 他已然被魔王给独占。 这些天来，艾尔文斯始终在思考如果结盟不成如何让魔王答应他们离开，但现在他发现，其实他一点也不介意这样的发展：给深渊换一位魔王。 第541章 他已经有了人选。 脚步不觉间加快。他们越过兵甲森严的恶魔卫队而登临那宏伟的王座厅，肃立的群臣恭谨静穆，深渊的混乱在此不见毫发，无一处细节不在宣示着魔王的威重。 氤氲的黑暗是极尽目力也无可穿透，堆叠的白骨森冷令人心悸。一抹明光映入眼眸，那倾世的风华足以让神明也黯然失色——银发的魅魔端坐在至高的王座。 一刹那极致的安静。 艾尔文斯只听到血液的奔流与势要冲出胸膛的心跳声。他几乎要向他飞奔过去，但理智硬生生遏止住这危险的举动。 妖孽的紫眸微微眯起。深渊魔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好久不见，精灵。” 第455章 ……一度推断他或已永远离去的悲痛。再次确认到他仍然存在的狂喜。误以为他被魔王所独占的愤怒，而后获知原来他便是魔王本尊的震动……再到此时此刻。艾尔文斯的心情没有语言能够描述。 他已经将他遗忘。但重逢的喜悦依然远远大过再次意识到这一点的悲伤。在这一前提下有什么地方不对，比如这一句冷漠而疏隔的问候，他显然应当为此而作出解释，可是…… 像是有什么扼住了他的咽喉，一如泪光模糊了他的眼睛，他凝望着他，许久过去只喊出了一句：“……先生。” 阿修琉斯向一侧微微偏过了头。缀在尾端的饱满桃心因而现出在他的身后，被镶嵌在椅背的魔晶映照出深邃迷人的光晕。在外事的场合，他极少展露出魅魔的本体，但面对精灵的使团，再隐瞒这一点已经没有意义。 索瓦尔离开使团的队伍而向他走去。魔王之手的身份显贵而尊荣，但这一次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登上台阶来到王的身边，而是在王座下方的一侧站定。阿修琉斯的视线转向他，尽管略有些疑惑他反常的举动，但还是记起事先他所答应的……旧日的朋友看不懂他脸上那玩味的笑容。 “这次没能成功召唤，”他轻声言道，“想必给你带来了诸多遗憾。” “……岂止是遗憾。”眼眶的泪光已然不见，光精灵王缓步走进大厅，“我想您大概未曾听闻，我在召唤时曾无数次发誓：倘若契约能有幸再次结成，我再也不会放你离开我的身边。” “放我离开？” 深渊魔王纵声长笑，狂恣杀气无人不为之心颤。 狂喜已然退去，热情已然冷却。地表的使团悚然交换过视线。杀伐之剑在剑鞘之中焦灼发出铮鸣。 “他现在已然不记得……你可说错话了，精灵！” 实际上剑鸣声才是大错特错，深渊魔王随之注意到它的存在。尽管那是后来所装配的剑鞘，尽管能够看到的仅有无华的剑柄还被一半的衣装所遮掩……这已足够他认出它。意味不明的笑容愈发迷人到惊心动魄，“我想它大概很好用吧？……从神明那里所骗取的圣剑？” “不！风时先生……魔王陛下！”心灵法师急切地向前走去，“当初是您输了赌约，然后不断赖账……” 魔王的视线移转到他身上。当对上那双眼睛，安塞尔温斯顿突然地说不出话。这并不能证明那些赌局没有欺诈的成分在。事实上，赤野之王其自身也承认…… 杀机越发地凝重。空气里已然蔓延开来深渊的群魔嗜血的渴望。黑暗精灵无声地后退，脸上笑意进一步扩大，他仰望着他的主人——优雅起身离开了那枯骨的王座。 冷调的光照亮银色的长发宛若凝华的冰霜。他一步步走下台阶，华丽的长靴每一声敲打在地板都是让人心悸的回响。大厅的中央，精灵沉静地凝伫，长剑滑出剑鞘，沉寂的黑暗中闪过一抹流丽的冰芒。 “我是如此期待着把它归还给您。但如今我们之间存在着一些误会……而且看起来还很深。” 阿修琉斯向后移动了一下身体的重心，冷白指尖轻轻点在流映着一抹紫色偏光的唇瓣，“所以，你是打算解释一下你是真心爱我吗？” “他当然真爱着您！”红发的女武者急切喊道，“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艾尔文斯摇了摇头。 “我并没有狂妄到认为，只要作出解释，您就会相信。” 深渊魔王弯起他紫罗兰色的眼睛。唇角挂着笑意，他酝酿了一下打算开口，但精灵已然知悉他接下来将要说的话。 “您已经为此预先作好了妥善的安排，以及耐心十足的等待。” “噢，你居然知道！”阿修琉斯一瞬间激动起来，“所以你一定很乐意来和我……” “——进行一场公平的决斗”。” 不同于地狱的酷热，深渊是以严寒而著称。但即使是至暗川流那亘古不化的极冰，给人的感觉也不及这句话半分的森冷。 一场公平的决斗。精灵抢在前面而说出它，从而避免他亲口作此宣告。这在一定程度上似乎减轻了观感的残忍，可是，他对此半点也不打算否认，甚至还为对方的懂事而展颜露出赞许的微笑。 黑暗凝聚雪亮的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中，带着邀请的意味，恶魔微微向上仰起脸，分明的光影进一步加深他下颌流畅的线条。 ——怎么能够容许！他给予挚爱着他的精灵以那个无耻叛徒同等的待遇。除了两位黑暗精灵，使团的成员都曾亲睹当年的一战，那血腥的气息被记忆唤醒，共深达灵魂的惧怖再次在身周缠绕。刀兵齐齐出鞘，杜涅芙更是直接激活了血魔法师的秘血印信。他们绝不能坐视——！ 空间已经被锁定。召请完全没有反应。漆黑的魔翼震起狂风，全然无可抗拒地，他们被齐齐向后推开——深渊没有谁能拂逆魔王的意志。而邪魔的群臣早便已经乖觉地退入两边的廊道，恢宏的王座厅刹那空寂，只余下两道修长的身影在大殿的中心相对。 白骨的王座投下狰狞的阴影。精灵垂下沉碧眼眸轻轻抚过手中流畅剑刃。“接下来就拜托你了……你知道。” 杀伐之剑发出风雷般的鸣啸，剑刃在流光中形变，不断向两边延长，倾刻便从一柄单手长剑转化为了一根等身的法杖。磅礴的自然之力在杖端凝聚成风暴之眼，漩涡中心氤氲着冷邃的幽光。 深渊魔王发出轻声的喟叹，毫不掩饰对这把神兵的渴望。他的脚步轻盈地移转，将双方之间的距离更进一步地拉远，给术士让出先手——毕竟这里是他的主场。 魔力涌动的一刹，冷淡的灯辉下闪过掠影与浮光，风灯石火之中，有金铁的声音碰撞。精灵的身影化作了烟尘消散，那不过是一个幻象，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万道剑光如飓风般旋舞封住所有可能的攻击，魔王回转过身来，双眸流转过冰芒。 艾尔文斯高声吟唱释放出一道魔咒。银发的魅魔毫无悬念地躲过了它，而他也紧随其后地避开了他的长剑所向。短如吹息的瞬间，双方的站位数度移换，谁也未曾伤到对方的毫发，长剑与法杖垂下，片刻无言的相对，紧张持续攀升，几乎让空气凝结成霜。 “多谢您倾心的教导，先生。”精灵轻轻地言道，“否则我绝无可能见过您寒锋的出鞘但却仍然站在这里。” 恶魔的回应是凌绝的剑气。 不再有假身。距离这一次被真正地拉近。没有人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当战士的神明近身一个远程职业。杀伐之剑已恢复成原本的形态，单锋的剑刃对上单锋的剑刃，交击的铮鸣如奏响在心弦，多色的火星随双剑的旋舞而激射，双方的动作快到仿若虚幻。精灵同样身怀至高剑术，然而他的导师就在他的对面。索瓦尔的笑容可以说是简直无法掩抑，直到意识到胜败并未分野在这短暂的瞬间。 “先王的剑术后来我学全了，”艾尔文斯微笑着说，“这件事必须得多谢剑剑。您看是不是应该夸奖我一下呢，先生？” 恶魔飞掠而来。他把他出奇而至的剑刃给格开，“……我就当您夸奖过了。” ……这并不能给予他多少优势。面对前战争之神，想要凭剑术占据上风是该多么狂妄。它只是让他不至于那么快就输而已，从而争取到时机来把距离给再次拉开。 但为此他依然付出代价，鲜血飞洒在空中，溅上魅魔霜雪色的脸颊。紫色眼眸因之而弯下一抹自许的微笑，灵巧指尖如舞蹈般轻轻点抹去那殷红的血珠。脚步微微停顿，他把指尖送入口中。艾尔文斯在大厅的另一边站定，目光深深地望着他。 魔王的杀意并没有减去，反而因为舌尖绽开的甘甜而更进一步激发。精灵眼眸暗了一暗，聚集生命的元素治愈了左肩的创伤。 阿修琉斯提剑缓步走来。而他也再次举起了风暴之杖。淡金的长发丝丝扬起在空中，明绿的光辉从那泓碧潭至深之处点亮。 光明与至暗，魔力的狂潮往来冲撞。战斗再一次开场，但这次不同于先前——一切皆源于精灵身周气息的变化。毫无敛抑的狂野魔法，令大殿的灯辉忽尔明暗如风烛般摇曳，伟岸的雕像被魔力袭卷，轰然间崩碎倾泄作满地的黑暗晶砂。 第542章 魔王便是魔王。对他他已不必再抱有任何的幻想。摆在面前唯一所应做的，便是全力以赴于这场战斗。 即使是这样，他又能赢吗？ 艾尔文斯从未将此作为目标。精妙控制的元素凝合成晶莹的多面体，混迹在晶砂之中，当魔王踏入范围即同一时间爆炸。 魅魔从不是长于防御的族类。 这为他带来困扰，而且还不小。精灵被完全空放，术式如狂风骤雨般倾泄。 ……似乎要落入下风。但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作为前战争之神，他还有另一件武器没有使用—— 守护之盾出现在他的手中。 精灵并没有因此而停止攻击。他的唇角向上扬起，法杖弯曲形变，转化为一张长弓。 似金属又似晶体，箭矢搭上弓弦。他松开手指。一道流光激射。非常自然地，魔王举起了战盾来抵御。 箭簇击中盾面，发出惊雷般的爆响。魔王的徽记流转过一抹幽邃的光，战盾隐然间似有一丝震颤，第二箭紧随其后地追到。 这一次所有人都听到了那来自古老神兵的咆哮。 “——给我醒醒！” 如飞星般的连射。精灵最大化地把握住了当下的优势。战盾的震颤变得越发剧烈，直到那的深沉的盾面扭曲显现出一个符号：【？】 然后飞快地又转换成：【！！！】 阿修琉斯当然觉察到异样。对此他极大地震惊，当然，即使是震惊也不至于影响下一着的出手，可神盾阻挡了他的行动。紫罗兰色的眼眸不可理解地瞪大，他尝试让它老实听话，但下一秒，王冠也向上飞离了他的发顶。 胜利之冠带着初醒的惺忪在空中旋舞了一周，紧跟着便疯狂地尖叫起来，“你干什么，阿修琉斯，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你的精灵？！” 它能够感知得到那近乎化作实质的杀意。暂且按下两边的恩怨不表，周边的环境也让它无比疑惑。 这种时刻，最需要的当然是解说—— 一顿七嘴八舌。被魔王远远赶开在一边，这也是当下唯一所能做的了。神盾与王冠听完无不惊悚起来。 “阿修琉斯！” 二者竭力阻止主人继续做未来必然令他后悔万分的事。他理应相信它们，还有什么能比圣器对神明更加忠诚？可杀伐之剑现在被握在精灵的手中。这令神盾与王冠也随之变得无可取信。煞气缠绕在他的周身，他的神情已从最初的惊疑不定转化为十足的愤怒。 这是使团的成员们所未曾想到的，他们原以为当两件圣器从沉睡中醒来，局面就可以被轻松搞定。可是…… 恐怕即使是康华里也未曾体会过诸如此刻的骇怖。黑暗的烟云滚滚翻腾，整个深渊都在共鸣于魔王的震怒。没有谁能阻止得了他——艾尔文斯当然知道这一点。 自一开始便知道。所以他从未对此怀抱希望。 当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复苏的神器上，他悄然完成了一切所需要的准备。魔力的光辉猛然间炽亮，繁复的法阵一刹那成型，最后的一束银发在微光中消湮。 一个强大的契约阵。 深渊魔王转眸回过悚然的一瞥，时间似乎被无限地拉长。“你居然敢——”他厉声高喊，手中长剑沨然腾起狂燃的魔焰。 法阵已经落成，他的发丝完成了对他的绝对指向，契约的缔结已不可能被中止，他唯一所能做的只有在法则生效之前——杀死术者，让契约的链条落在不存在的地方。 王冠飞到了精灵的方向。战盾倾尽全力凝聚出了一面内向的屏障。风声飒响。白发的祭司袖中抖出如银蛇般的长鞭，狂剑士挥起他的重剑，女武者从斜里冲来，影缚术与旋舞的弯刀几乎同一时间袭到，但他们谁也没能阻止黑暗精灵抽出他的细剑，像轻烟也像幻影出现在了精灵王的身后。 他赌他的心神全在阿修琉斯身上，就算察觉也不及反应来抵挡他的偷袭。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光明精灵并未作出反应，任由他的淬毒的剑尖——撞在无形的盾护。 一面稍小的虚盾幻现在他的身后，而后又散落成万点星尘无声湮去。还是相同的时刻——前方的屏障被狂暴的剑光给击碎。紫色的眼眸燃烧着毁灭与死亡，魔王双手高举单刃的长剑—— 剑刃将将停止在距离他的面颊不到数寸的地方。 这当然不会是他自己想要停下。寥阔的大厅宁寂回荡着惊心动魄的残响。沉默了有片刻方才意识到发生的事，深渊的群魔眼睛无不瞪大。他们看到了什么，来自地表的敌人居然契约了他们的魔王？！ 肆虐的魔力之风缓缓停歇，金色的发丝柔润向下垂落，令人心悸的明绿光辉逐渐从精灵的眼眸消褪。他凝视了片刻恶魔发力的瞬间偾张的肌肉线条，视线旋即又转向心灵的领域。一道契约的烙印在意识之海的上空如月轮般闪闪发光，他曾经无数次想要抹去它，然而现在……他是如此欣悦于双方的灵魂再次建立起联结。 “一切似乎又恢复到原先的样子了，先生。” 阿修琉斯冷冷地盯着他。慢慢地、他将长剑给放下，凛若冰凌的目光森然扫过两件始终跟随着他的圣器。神盾黯淡了光辉。王冠疚愧地重新飞回了他的发顶，但他已经无意再去理会它。 “没错。你是重新建立了契约……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控制我吗？” 他介意被术者契约。但这并不意味着一旦契约结成，他便全无反抗之力。以一向狂纵的作风，其实他完全不介意与这玩意来一场硬碰硬，他把精神集中在意识海的那道烙印，突然间，他发现了惊喜。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深渊魔王发出疯狂的大笑，“平等契约！”他嘲讽地说道，“你知道平等契约意味着什么吗？” 就算有利于术者的契约压制，邪恶混乱的恶魔也能千方百计地诱人堕落。平等的契约那就相当于是白送，轻而易举地，他骗过规则的制约，借由灵魂的链接，对精灵实现了反向的控制。 令人生寒的金属撞击声。煤黑色的、缠绕着无边邪恶的锁链从虚空中飞出锁在他的躯体。完全抑制住那光明的力量，猛地将他拉起悬吊在了空中。 魔王轻振他黑如永夜的双翼，升起在比他要稍高一些的位置。带着冷淡的讥诮，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他的战利品。略微延迟了几秒，大殿的周边响起群魔欢呼的浪潮。 前后的反转是如此之快，以至于很难让人接受，地面的使团呆滞地望来，唯有精灵的领袖仍然保持着一如先前的镇定，“所以，”他平静地问道，“你打算如何来处置我呢，先生？” 作为深渊魔王阿修琉斯拥有无数种残忍刑罚。他打量着他，琢磨到底应该使用哪种、或者说哪些方法。但是首先，他注意到荆棘的王冠与国王的华服衬得他是那么好看……身体的悬空使他接近了穹顶的水晶灯，棱角分明的唇瓣流映着一点淡淡的光真的是好诱人啊。 ……就让人忍不住很想尝一口。稍稍向前靠近，他用指尖挑起了精灵的下巴。 考虑到这家伙已经活不了了太长的时候，他最后尝一口应该不过分吧？ 这么想着，阿修琉斯果断就这么做了。 战士的神明就是这么具有行动力。他忠诚的总管异色双瞳蓦然收缩。来自地面的使团成员无不目瞪口呆。环绕在周边的那些臣属则是纷纷发出非常符合魔设的声音：“吃了他！” 精灵有一瞬间的错愕，但随即他向前侵略，带着狂妄的渴切撬开了魔王的齿贝。 凛苍兰的气息清新但却又有着别样的甘美，魅魔的翼骨猛地向上耸起，而身体则剧震。 如钻石般晶莹，一滴泪水缓缓滚落他的眼尾，他无法控制那紊乱的呼吸，声线因之破碎且颤抖—— “……艾文！” 第456章 明光将锁链熔蚀殆尽。精灵轻轻为他拭去了眼角滚落的泪水。 “您想起来了吗，先生？” 阿修琉斯摇了摇头，怔怔地看着他，记忆的幻影一暮暮飞掠，与眼前的人的音容交叠。 他捧起他的脸颊，再次用力地吻了上去。 已然忘记了他们正在空中。艾尔文斯控制魔力减缓了他们的下降之势。脚尖接触到地面，魔王急切地前迫……略有些踉跄，他被推得向后退去，而后空间陡然间转换。 一张格外舒适柔软的床。他被带到极致奢美的宫殿。银发的美人再次温柔抚过他的脸。 “艾文。” 他又喊。 “……在，先生。” 艾尔文斯沉沉地答应，坐起身紧紧地拥他入怀。阿修琉斯倚在他的肩膀，阖闭了双眼，把纷涌而来的记忆点点梳理成线。 胜利之冠知趣地进入了休眠。守护之盾与杀伐之剑也相继飞进了空间。艾尔文斯指尖穿入那流丽的银发，一遍遍吻过他的耳尖。 “那一天，”他说道，“我隔着窗子所看到的……” 第543章 “我完全地把你给忘掉了，艾文！然后还乱七八糟地脑补了一堆。” 阿修琉斯痛苦地喊，突然间直身又把他给摁倒下来。艾尔文斯还没来得及反应，衣襟就被他给一把撕开。 他愣了一下。没想到——不，他应该想到他的导师怎可能会忘记刚刚留下的那道伤。他连忙主动地将肩膀呈给他看。 “已经没事了，先生。” “——对不起！”阿修琉斯的指尖颤抖起来。 “对不起。”艾尔文斯亦随在他的后面说。 魅魔茫然地抬起了眼睛。他向他解释他为什么要道歉。 “那一剑是我自己送给您刺的，先生。当时的情况尚可以控制。我计算了角度受伤血会溅到你的那边。您通过血液来摄食。自然而然地，会去品尝一下那血滴的味道……也许就可以把我们的过往给想起来。” 他攥起他的手，“我只想增加一分让您恢复记忆的可能。而完全没有考虑您伤了我该会多么难过与心痛。” 过错明明是在他这边，不是吗？可他的导师内心的歉疚却更进一步加深。在刚刚他明明已经不哭了，可是现在却有亮光又在眼眶里堆积成串。 “我确认过这不会给我造成任何的损伤，您看……一点儿伤疤都没有留下。” 他不应该发出如此坦诚的邀请。顺着撑开的衣襟，阿修琉斯往里看到了更多，表情当时就僵住了。 他不得不配合他的动作。要知道这身礼服的造价可是很贵的。燧金的链饰发出如水的鸣响，与精美的胸针都被随手抛到一旁。披风与束腰，丝袍与衬甲，华丽的长袍被零乱丢了满床，紫罗兰色的眼睛瞪大看着他满身的伤。 确切来说是伤疤，一道道触目惊心，那冷白的肌肤再不复他记忆中完美无暇的模样。 ……尤其还是刚刚找回的记忆，对比之下眼前情景尤其显得残酷。作为遗忘了一切的人，阿修琉斯原本不太能够感知得到时间的流逝，可是现在，那无数伤痕无声诉说的沧桑令他深切体味到直彻心扉的痛楚。 冰凉而又滚烫。泪水大滴大滴地砸落在他的身上。艾尔文斯想不出他该怎样开脱。隔了许久方才道：“那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了，先生。” 他尝试从导师的压制下逃出来，但转眼便又被追上，将后背也检查过。 不是大概地扫那么几眼。而是点触着皮肤一寸一寸细细地察看。艾尔文斯有不祥的预感。果然，下一秒便听见他说：“这是魔法留下来的。” 与乌斯卡人的战争机器所造成的创伤不同。作为曾执掌战争的神明关于这一点他绝对不会认错。他扣着他的手腕。对着那双漂亮的眼睛，艾尔文斯片刻哑然，最终只能承认道：“中间我们打了一场内战。” “因为我，对吗？” “是因为他们背叛了联盟……” “——我知道是因为我！！” 艾尔文斯知道他不可能瞒得过他的导师——对于那场内战，他所扮演的究竟是怎样的角色。“各方面条件皆已满足，那便无须再忍下去。直到彼时方才为所做所为付出代价，他们已经够赚了。” “你看看你！”阿修琉斯带着哭腔喊道，“差一点儿就被他们给害死了。” “他们杀不了我的，先生。” 但是阿修琉斯才不相信。精灵的境界也不过就是传奇，在魔力复苏之后，传奇乃至传奇之上的高手那可是太多太多了。他甚至觉得那些伤现在还会疼。艾尔文斯看到他的唇瓣一闪变成了妖孽的魅紫色。 如过电般的战栗。一侧的肩胛被他蜻蜓点水般轻轻吻过。那是一道被魔咒击中所留下的、宛如闪电般的伤疤，他循着它的走向吻下去，艾尔文斯感知到微凉的润湿。他知道那是他的眼泪。“先生……”他喊道，但魅魔用食指把他的双唇给封住了。 甜蜜之吻，魅魔晋阶八等觉醒的天赋，能够使目标不再感知到伤痛——它并不是这么用的。可是他就要一点一点的，把他的每一道伤疤都给吻过。 “回头我去找埃塞萝娜，或者卡内基，来把这些疤痕给消掉。先生您就不要哭了。” 他后悔之前没有去找他们。他的导师在深渊，他此行便是为了与他见面——为了避免被他看到了难过，他理应提前把这些伤疤给去掉的，不是么？ “……现在大家都太忙了。” “埃塞萝娜？” “繁花之国的公主，一位非常强大的德鲁伊。她现在正在哈伦卓耿那边和默林海曼一起做研究……” 他尝试来说一些其它的事情来转移导师的注意。但是后者根本就没有在听。他又亲到他前面去了。 “……先生。” 这次的润湿是销魂的温热，明艳的舌尖把狰狞的剑伤轻轻地扫过。仿佛这样那可怕的疤痕就会消去。艾尔文斯扶住他的犄角让他把头向上抬起。 然后倾身覆住了他的唇。银发的魅魔有些无措地承纳了他的吻，自然而然地，他被带进了他的怀里，“先生，”他轻悄地说，“……您的铠甲硌疼我了。” 他可最怕他疼了。也是，都已经到了床上，他为什么还要穿那身厚重的战甲呢？宛如丝绸与流水，漆黑的铠甲流动化作精美的链饰，作为内衬的魔雾也同时幻散，恢复成过去他常穿的装束——那身亮黑的皮革。 精灵沉碧的双眸有一刹的震动，而后变得幽深。修长手指轻轻抚过魅魔欲飞的蝴蝶骨，其回馈的触感是如玉般的温润。漆黑的翼膜在室灯的照耀下流转着幽紫的光，笼在他的身上光滑而又柔韧。那劲瘦的腰还是那么好掐……他想道，扶他坐到自己身上，找到那根纤细的尾巴，顺着向下捋到末端的桃心。 那颗桃心。他只是刚刚碰到它，魅魔的背脊便猛地向上反弓了起来，“——艾文！” 他还在哭。精灵拭去了他的泪水的指尖轻轻地点在他的唇，“您只顾着心疼我了，却完全不顾惜为了魔力的复苏您先后两次死去。……噢，我想，应该远远不止两次，您可是清空了境界，然后堕入了深渊。我甚至不敢想象，您是如何一路走到了今天。” 魅魔扯着尾巴要从他手里拿过自己的心心。他顺从地松开交给他，“而同一时间的我呢？在您所留下的最好的修炼地直接突破到传奇，昭告天下的伴侣身份，还有那丰厚的政治遗产，无时无刻不在为我提供着助力。几道伤疤相比之下又能算得了什么，哪里值得您在意。” 他凑近他的耳边，声线转换成柔和的气声，“您说是不是啊，先生？” 阿修琉斯混乱地摇了摇头，并不将他所说的话以为然。但是，既说到他在深渊的这些年是如何度过，有一件事那便不能不提……他看着精灵的眼睛，泫然很是委屈。 “我想吃饭。” 精灵的唇角扬起来。 他当然是喂给他吃。 …… 心灵法师悄悄地向刀盾战士身后移动了一下脚步。原因无他，某个黑暗精灵总管脸上的表情实在是让人心惊胆战。 “最后的最后——他亲了他，你应该看到了吧？”他问道，按理说事情到这里应该已无悬念，可索瓦尔那毫未消减的杀意却让他不确定起来。 乔恩向后狠狠地踩了他一脚。“他还叫了他的名字！”安塞尔在闭嘴前最后喊。 群聚的邪魔杀气腾腾。他们被围在森冷的大殿。刚刚双方动手的时候，索瓦尔召来了王城的精锐，仅仅从它们的队伍配置，便足以看出他的目的是将他们永远留下来。 ……这家伙究竟想干什么，难道他连魔王的态度也不在意吗？没有人敢去打这个赌。以深渊混乱邪恶的作风，他们会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安塞尔拼命尝试与艾尔文斯与取得联系。但刚刚为了与爱人重新建立起契约，精灵术士向魔法阵倾注了全部的意志力，与他们的心灵链接不觉间已经断开。 杜涅芙向前走了一步。试图与她的黑暗同胞进行谈判。但索瓦尔目光直直盯着魔王刚刚消失的地方，神情阴晴不定，她深切怀疑她所说的话他实则一句也没听见。 群魔都在等待他的号令。而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无边的黑暗愈发浓重，仿佛呼吸都被压抑在胸腔，直到一道冰锋将空间给击碎。 铁蹄踏碎虚空，梦魇战马周身环绕着地狱的火焰，银纹装饰的披风猎猎作响，染血的战袍敛尽了硝烟。 地表的使团难以置信地向上抬起头来，死亡骑士湛蓝的双眸亦映入惊愕，他扬起长枪，澎湃的威压刹那荡开。 “——我看谁敢动我的朋友。” …… 阿修琉斯一点点地吃这一餐。 ……或许是由于太久没有使用，不过更多应该是完全重塑的原因，这具身躯变得格外青涩，对于精灵的触碰，他渴切但又怯惧，艾尔文斯感知到导师筋骨线条的紧绷。 他轻柔地抚慰，让他慢慢地适应那过于剧烈的能量反应，耐心而又细致地将他的紧张给揉开。 第544章 魅魔阖上狭长的双眸。妖冶的魔纹无声浮现在眼尾，将那魅人的胭脂色更进一步衬出飨足的意味。 他没想到的是突然间好多的能量涌进来。 空气，突然，沉默。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精灵的表情凝固了一刻，然后疯狂逃窜。 可是床就这么大。他就算再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好在有个圆鼓鼓靠枕放在一边，他一把抓过按到了脸上。 是如此残忍与邪恶。深渊魔王紧跟着就追了过来。 “艾、文。” 他一字一顿地喊他。艾尔文斯：“……”他努力假装成不在人世。不得不说，这一波演技非常优秀，银发的魅魔关心凑近地把他脸上的抱枕一角揭开。 “怎么会这么快。” 艾尔文斯：“…………” 救命。他现在非常需要传送卷轴来一秒逃离这个垃圾深渊。然而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只能……把抱枕拿下来向他的尊敬导师承认说：“我实在是、太久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了，先生。” “……哦，”阿修琉斯说，“哦！”然后便激动地喊起来：“别慌，我有办法——” 艾尔文斯就看着他深紫的瞳仁极有弹性地从原本的圆形向桃心的形状转换。 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什么场面没见过……不，像是这这种场面他真的没见过。邪冶的妖瞳散射出一种神奇的魔力，吸住他的视线再也无法移开。心跳开始加速，纯良的精灵瞳孔地震，“先生？！” “诶！”魅魔的手指张开按在他的胸膛，然后突然意识到，“等等，我对你用这个魅惑技能好像不太好哦……” 形变的瞳仁一秒又弹了回来。 艾尔文斯：“……” 未免也过分可爱。就很想捏捏某个同样十分富有弹性的桃心，但他现在正处于羞愤欲死状态。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僵硬地向后倚到床背，银色的发卷洒下，阿修琉斯倾过身轻轻吻了吻他脸颊，“咱们待会儿再来。” “谢谢您，先生。”他仍然不敢抬起眼睛，但手却捉住了那缕银发，在指尖绕成了一个蓬松的圈。 空气甜美而又静谧。魅魔偎依在他的肩膀，展开了魔翼把他给围在怀里。 “和我讲讲我们分开的这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事情吧，艾文。” ……那可也太多了，艾尔文斯想。“先生比较感兴趣些什么？” 他听到呼地一声。是紫色心心激动地高高举起，“我走之后有没有人欺负你？” “您觉得我很好欺负吗？” “当然了。” “那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项。” “所以确实有人欺负你对不对。”深渊魔王的脸色冷下来，“告诉我都是谁。” “已经没有必要了，先生。我已很好地让他们意识到，这确实是不明智的。” “但是，”阿修琉斯哼哼唧唧，“我再把他们给收拾一遍也不多呀。” “他们已经死了。” “死到哪儿了？”阿修琉斯超凶，“我过去把他们给翻出来。” “——就知道您会这么做。” 艾尔文斯笑起来。答应会陪他一起去翻。阿修琉斯对此表示满意，然后继续缠着他：“快和我讲我走之后的事！不准骗我。都谁欺负你，还有那场内战，我从预言里是知道大概的。” 艾尔文斯只好讲给他听。在一些压抑的事情上他尽可能简单带过，但阿修琉斯听着还是哭了。 “先生，”艾尔文斯再次提醒，“你想想同一时期的你……” 阿修琉斯想不起同一时期的自己。他的一颗心已经满满地被他给占据。“艾文，”他说，“你成为国王了。” “索瓦泽隆的王位，除了我也没有别人可以继承……” 邪魔的共主摇了摇头。他所指的当然不是索瓦尔隆，那双美丽的眼眸深深凝望着精灵发顶那特殊的王冠，荆棘之形如剑戟般凌厉，金色的华光流逸，它是那么夺目，带着至高无上的威严。 “就算经历了那么多可憎的人和事，你还是成为国王了。” “在这边您也是魔王呀，先生？你看，亘古不休的争战因您而止，地狱的魔鬼从此臣服于深渊……” 他的话只说到了一半，便无法再继续。 这源于他的爱人再次捧起他的脸颊，密不透风地吻下来。 第457章 阿修琉斯吃好多。小腹处魔纹的桃心从中空满灌到实心，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的能量甚至向外溢出来，完事仍然不舍得离开，而是腻在精灵怀里。 艾尔文斯在这时想起来他的小伙伴。“——我已经派了专人去招待他们了！”阿修琉斯说，在他怀里扭了扭，“继续和我讲刚刚没讲完的事。” 艾尔文斯接着为他讲述……从西弗法尔带领精灵学者所作出的成果讲到现今的局势。“此行来到深渊，目的其一是为了找您，其二便是游说魔王加入我们的阵营。在当前的形势下，魔王的态度非常关键——衪决定了胜利的天平究竟倾向哪边。” “听起来完全就是战争之神日常要做的事耶。” 艾尔文斯看着他，突然笑起来，抬手戳了戳他的脸。 银发的魅魔按了按被他戳到的地方，“干什么呀？” “帝国那边也在努力地和黑暗阵营寻求接触。他们恐怕不会想到，深渊魔王其实是你，先生。” 他已经忍不住开始想象，在发现这一点之后，敌人的表情该会多么精彩。 然而某位深渊魔王的表情却首先开始精彩起来。 “……？” 艾尔文斯突然产生不祥的预感。 “先生？” “哎！”阿修琉斯撩起他耳后细细编好的一缕发辫，“你看，这条辫子都被我给抓毛了诶，嘿嘿。” 艾尔文斯：“……” 不得不说他尊敬导师的演技还是那么优秀。他抓住他的手把头发给扯出来。 “您是不是已经见过了他们的使者……您已经与他们进行了接触，对吗，先生？” “没有，”阿修琉斯飞快地回答，“呃……” “——然后还答应了和他们合作。” 深渊魔王一整个惊慌。 但随即便又支棱了起来，非常地理直气壮：“我答应是为了背刺他们，艾文！” “……是吗？” 光精灵王目光深深地看着他。 阿修琉斯：“……” 他开始理不直气也不壮了。 艾尔文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抚了抚他紧张耸起的魔翼，“您毕竟失去了过往的记忆。被狡猾的帝国人欺骗也是很正常的。” “——我才没有被骗呢！”阿修琉斯愤怒地嚷。 但是这也就没办法解释他为什么会答应帝国的合作请求，所以他只能老实地承认道：“是这样的，艾文。无论是地表还是帝国，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因为我最终的目标，是……是成为世界主宰。” 精灵思考了一下。“您打算征服世界吗，先生？” “我现在已经不这么想啦！！” 阿修琉斯喊道，羞耻得满床乱滚。金发的精灵看着他，不由得失笑。 “我已经认真地在思考该怎么帮您统一世界了。” 阿修琉斯：“…………” 他把床单抠出城堡。呼地翻到精灵身上，抓住他拼命地摇晃。艾尔文斯被他给晃出残影，“不说了不说了。” 阿修琉斯：“哼！” 艾尔文斯拍拍。忍不住又笑起来。 “艾、文？” “先生您还是这么可爱。” “…………” 阿修琉斯抓住他又晃了两把。然后坐起了身。 “我跟你回去吧，艾文。” “……诶？” 阿修琉斯急着赶紧的把这一锅给抹过去，“你们联盟的高层不是很想见我吗？” “是的。”艾尔文斯为他理了理头发，“有些人想见你都要想疯了。” 从深渊直接回到地表是没那么容易的，但在随身携带魔王的情况下一切都变得不同。艾尔文斯很快便重新站到了地面上，点亮了终端给某人发消息。 【猜猜我把谁给带回来了。】 阿修琉斯就看着一道流星从云层冲下来砸进他的怀里。讲真，要不是作为深渊魔王他有着异常优秀的身体素质，被这么高的重力加速度加速度给砸一下他能当场寄。 “先生——能再见到您真是太好了，先生！”天使圣武士抱着他疯狂蹭，“你不知道我这些天觉都不睡了在等精灵给我发消息……我也想去找你可是他们都不让！”他把艾尔文斯狠狠剜一眼，“他们还说我一个天界生物跑去深渊恶魔眼前跳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阿修琉斯：“考虑到天界与深渊一向的关系，确实是很有问题的样子……” “——先生！你好烦哦。”拉斐尔跺jio，把他拨浪着转了一圈，“你看你都瘦了。这些年你在深渊是怎么过的？有没有人欺负你？我去把他砍了。” 第545章 阿修琉斯震惊。 “不是吧拉斐尔，也就一段时间没见，你话怎么变这么多。” “没有。我只是太想你了，攒了太多的话想和你说。” 阿修琉斯摸摸他的大翅膀，回答他的问题。 “没有。因为盾盾和烦烦在所以我过得还好啦。没人敢欺负我。有欺负我的我已经都砍过了——我现在是魔王啦！” “什么？”拉斐尔目瞪狗呆，“深渊魔王原来就是……噢，先生！你看好巧哦，”他顶顶头上的光圈，阿修琉斯这才发现这光圈华丽得简直没谁了，“我也是天界之王来着。” “……哈？” 深渊魔王有被这个名头给唬到。某纯良的精灵站在一旁一脸冷漠，“他看我加冕酸然后自封的。” 阿修琉斯：“…………” 拉斐尔气得扑棱，“我怎么就不能是了！” 他当场拉上了他前往天界巡视他治下的疆域。阿修琉斯用魔法隐匿了身形，环顾层云之上壮美瑰丽的城市集群，无数次发出叹为观止的声音。 “先生您看，我还给您留了房子。” 他把他们带到一座精美的宅邸。 艾尔文斯：“什么，你还给我们留了房子吗？” “我给先生留的。”拉斐尔强调道，禁止他自作多情。 阿修琉斯高兴地到处转圈圈。过一会儿发现了一个专用的传送门：“这个门是前去哪里的？” “哈伦卓耿，”拉斐尔回答，“考虑到可能会频繁去，所以专门装了一扇门。” “喔！” 阿修琉斯也就把门拉开，一jio踩到哈伦卓耿去了。 “不是，您等等，先生！……” 没有任何访客能够瞒过龙族的眼睛而进入群岛。所以这在某位校长大人的视角也就是：天使和精灵带着一团黑暗邪恶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从小路暗挫挫摸进了学校。 没错，对于外来者防御系统的机制是通过气息来判定。阿修琉斯过去虽然有过录入，但他完全洗去神明的属性后气息是会变化的，导致的结果也就是认不出来了。 这种情况下莫桑迦德唯有根据过往的经验来判断，以他对某两个魔法生物的了解，倘若一个也就算了，但凡两只同时过来那绝对没好事。 对此他当然是瞬间出现，把他们当场抓获：“你们鬼鬼祟祟来到哈伦卓耿是想……风时？！” 恶龙咆哮咆哮到一半硬生生拐了个弯，银发的魅魔愣了一下向后转过身——金瞳的龙裔大踏步冲过来，狠狠地将他给抱住了。 阿修琉斯：“……” 阿修琉斯表情逐渐扭曲。 ……他翅膀差点儿没被他给撅折。 再一次，他感谢作为近战职业所培养的优秀心理素质，并重重地还给了他一拳，“莫桑迦德！” 莫桑迦德完全没有感觉地把他用力地拍，“这个纪元所发生的最伟大的事，从此不再是光复伊欧大陆，而是——你回来了。” “我也很为你们夺回家园而感到开心！”阿修琉斯说，向后退开含笑看着他。 莫桑迦德微微摇头按了按胸口，然后一把拉起了他的手。 耳畔风声呼啸。眼前场影飞快地转换，他带着他们来到了白色的宫殿。 正在整理内务的助理小姐看到来人震惊地张大了嘴巴。很快纯金打造的桌案上便摆满了龙族的美酒与珍贵的瓜果。 鸟巢形状的坐具上铺着柔软如云团的丝绒坐垫，莫桑迦德招呼他坐下，不停询问他与精灵是何时见面，以及在地底的经历。 阿修琉斯：“……” 他的话也变好多。 他耐心地回答，也关心了一下哈伦卓耿这些年来的变化。“对了，当初卡内基收拾康华里砸坏的地方，现在应该都修好了吧？” “当然，都修好了。” 有脚步声在外面响起来。 助理小姐通报：“校长先生，海曼部长……” “——不见！” 莫桑迦德吼道。 但是异域的学者已经来到了。银丝滚边的医师长袍是一贯的潇洒如风，带着斯文有礼的微笑，他优雅地推了推金丝边框的眼镜。 “今天的时间我卡得也依然很准呢。阿修琉斯，如果你再不回来，我都要去找艾文剧透了。” 光明精灵一点点向他转回头。 “……剧透？” “是啊，直接给你说他就是深渊魔王让你去魔王城里找他。哦，还有带上用来解除误会的信物……”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当场就提刀砍过去了。 默林海曼非常熟练地光速逃窜。 一群人坐在那儿默默看：“…………” 大概这就是“三句话，让你被光精灵王疯狂追杀”……今天的某人也是如此欠扁呢。 艾尔文斯问道：“信物是什么，默林？” “一块晶石，”阿修琉斯回想，“封印了我有关未来预言的那段记忆……” “还是前战神时代的东西。因为很有纪念意义所以我决定自己要了……不，我是考虑到未来不能被改变才特意藏着不给你。”默林侧过身将将躲过一道束缚魔咒，“不然你肯定会忍不住早早就打开看。” “你就是想要自己昧下来！”艾尔文斯喊道，但不得不承认……它确实存在这一可能。 “你看我说得对吧你还追杀？！” “我就追杀。” 这个厅子就很难跑开。莫桑迦德一旁看着大力鼓掌。最后还是阿修琉斯过去把学者给拯救出来。 默林海曼抱着他：“还是风时好。” 阿修琉斯：“……我给你的晶石呢？” 默林不得不把贪掉的晶石吐出来。那是一块玲珑澄澈而内盈满金色烟雾的魔晶，艾尔文斯就想接过，但阿修琉斯赶在前面把它揣进了空间里。 “先生？” “等回去再说。” 默林理理头发，找了地方坐下，阿修琉斯在这时觉得还少了一个人。 “卡内基呢？” 一边问着，一边就要下去法师塔里找他。艾尔文斯拉住，“他和在西弗法尔一起。” “诶！”阿修琉斯一想也是，“那他们在哪儿呢？” 答案当然是在生息之地。艾尔文斯激活秘血印信，直接把血魔法师给召唤了过来。 这个印信是卡内基给他们求救用的。所以收到召请，他自然地认为他们遇到了麻烦。他匆匆地赶来。在看到友人的一刹，血金法杖从手里落下，铛地一声砸在地面。 “风时！” 他飞扑过来。阿修琉斯接住他。恶魔的拥抱很容易让犄角撞在一起，声响循骨骼传导在心灵荡开涟漪，激起无尽汹涌的情绪。 “你回来了，”魅魔法圣哭着说，“你再不回来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要知道当初可是他送走了他。如果友人一去不回，那么他将永远生活在深深自责里。 “哇。”阿修琉斯震撼，“你也会这样吗，卡内基？”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血魔法师喊道，高高举起深红的桃心用力拍打了他，“说走就走了，说走就走了……每次都把我丢在这儿等你。” 他从他怀抱里离开，盯视着他的眼睛，“又是一副不在状态的样子，说！你是不是刚刚才恢复了记忆？” 阿修琉斯：“呃……” 阿修琉斯：“没有！” 卡内基：“好啊！一早就记起来了也不知道过来找我。” 阿修琉斯：“…………” 他就不该嗦发！ “我不是我错了我刚才想起来！”他举起双手投降，“我一想起来立刻就回来找你们了，你看我对你们好吧？” “呵呵。” 卡内基冷笑着去找某颗紫色桃心。 紫色桃心：“！！” 紫色桃心一个激灵，立刻飞走逃得超快。 “——你连心心都不和我贴贴！”红发的魅魔愤怒谴责。 “你那是要和我贴贴吗？——不！你是打算掐我！” 阿修琉斯心有余悸地抱着他的心心。尝试转移话题：“你家精灵城主呢？” 说起来他得有几个纪元没见过某位前精灵城主了。卡内基于是用反向召唤把西弗法尔拉了过来。 阿修琉斯跑过去抱住。 西弗法尔：“？！” 从他身体的僵硬上某深渊魔王反应过来——他和他还从没有拥抱过来着——都是每个人见面都要抱抱导致产生惯性了。他缓缓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谢谢你照顾我家艾文。” 明明是出于找补但实际上他十分认真地说。永夜之主已经恢复了风度，自然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应该的。” 阿修琉斯被他们围在中间，一整个儿的开心。助理小姐又送来了精致的茶点，大家谈谈讲讲——尽管有些信息此前已经交换过，但谁也不介意再听或者再说一遍。时间的流逝悄无声息，天光由暗转明再由明转暗，皎洁的月轮映照粼粼的波光从海面升起。 第546章 阿修琉斯这时开始想要回家。于是告别了他的朋友，精灵陪着他回去，记忆中的别墅依然矗立在夜色里。 他展开双翼。轻轻拍打了一下便滑翔到了门口，轻车熟路地打开了灯，明亮的光柔和地洒下来。 工巧的天体模型在壁龛里旋转释放出永恒的星辉，镂空雕刻的龙鳞摆件极具张力的造型是如此夺目。专用的挂架上墨绿色的斗篷如流水般垂泻，金属质感的丝线轻薄交织，林叶的装饰点缀其上，每处细节都处理得格外精致。 这是当初精灵的游侠装扮常穿的斗篷。阿修琉斯伸手撩了一把，穿过玄关走进他们的房子。 他看到漂亮的茶几，纤细的琉璃瓶里绽放着一束娇艳饱满的紫色玫瑰，隔断的水晶幕墙上镶嵌着泽坦各地出产的名贵宝石。净透的落地窗映出如镜的湖面，月华与灯辉共同把阳光房的绿植照出多姿的影子。 他跑过去又跑回来，接着又到楼上看了一圈……然后方才意识到哪里不对。那就是这里的陈设实在都太过熟悉，熟悉到如若被光阴给遗忘：一切的一切都保持在他离开时的模样。 心型的绒毛抱枕扁扁放在沙发。下面地毯上看到一半的书就这么摊开。阿修琉斯知道——它恐怕连页码都未曾改变。他从螺旋的楼梯上俯冲下来。 “艾文，艾文！你和我说，为什么我们家……” 精灵从身后抱住了他，将脸颊轻轻埋在他的肩膀。 “因为……先生，我没办法忽略掉您已经离开的这一事实，而继续住在这里。” 阿修琉斯慢慢地点了点头。这么说的话也就能够理解……不，这依然无法为眼前景象提供充分的解释。他离开已逾数百年，器物会腐朽，尘埃将覆盖所有，阳光房里那许多的植物更不用说—— “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回来打理一次。” 恶魔的双翼柔软地垂下来，化作魔法的光尘收起。他向后微微转头。精灵的发间有着淡淡的草木味道。 “还有您要的花，我没能找到，于是自己把它培育了出来。” “啊？……花？” 阿修琉斯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问他要过花。精灵拥着他向茶几方向走去。那束玫瑰，他此时方才真正地留意起它——是与他的桃心一样的墨紫色，深沉神秘而又美丽。 “那是很久之前，久到您的身份还没有暴露，烦烦强行提升您的等阶害您肚子疼，于是住到我这里休养。在邪术师系那边，有一株玫瑰花，我们一起去看……” 夜色玫瑰。阿修琉斯想起来。卡内基最喜欢的花，因为和他的心心正好是一个颜色。西弗法尔的城主府里于是种得到处都是。他就颐指气使，问他的精灵要也和他一个颜色的……他伸出手去，想要抽一朵花出来。但这必然会导致瓶水随之滴洒。精灵扣住他的手。将一枝新绽的玫瑰递到了他的手里。 露珠尚未蒸发，在深紫的花瓣上如水晶般闪耀，馥郁的幽香引人神醉。 “本来还打算复刻一下味道，可您的香气太独特了，试了很多次都还原不了。” “这个香气也好好闻，”阿修琉斯转过身来，“我超喜欢。” 说着举起了花枝闻嗅，墨色的花朵将他的肌肤衬得更显莹白，精灵深深看着他流转着淡紫偏光的唇瓣。 ……突然好奇它与玫瑰花瓣何者更为柔润，神使鬼差地，他伸出手去尝试验证心底猜测。 记忆的碎片再次与现实交叠。阿修琉斯突然记起来有一天精灵揉按他的唇瓣就像是辗碎靡艳玫瑰。 紫罗兰色的眼眸笼上烟雨迷蒙失去焦点，呼吸在不觉间变得混乱而破碎。 总之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就已经又吃了一顿饭，蓬松的发卷洒满了枕衾，精灵浓绿的眼睛含笑看着他，阿修琉斯愣了片刻，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艾文，话说我跟你上来是干什么的来着？” 联盟的高层早被他丢到九霄云外去了。艾尔文斯坐起身来，但却依然扣着他的手。 “要我去安排他们会面吗，先生？” 阿修琉斯一个打挺。但随后说的却是：“等等。” 他十指变换，开始作打开异界之门的施法手势，“——你先跟我回深渊去见一个人。” 第458章 “是谁啊，先生？” 阿修琉斯嘴巴张开，但紧跟着便又合上。艾尔文斯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开始穿衣服。国王的衣装部件好多，阿修琉斯打开了门向后看一眼，抱住他一顿揉搓。 “随便穿件就好啦，快快。” 以他现在的身份是不可以随便穿衣服的。艾尔文斯在空间里挑选。阿修琉斯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于是从衣柜里拿了一身衣服出来。 这是过去他在家里常穿的，很休闲的一套衣服。艾尔文斯接住愣了一下。 “——没事快穿啦！” “先生，”艾尔文斯忍不住再次问道，“到底是谁啊？” 阿修琉斯：“……你去了就知道了。” 艾尔文斯把这套衣服穿上。银发的魅魔看着他，又一次移不开视线——淡金的长发衬着黑色的t恤有一种别致的好看。 艾尔文斯抬手掩了掩唇角笑容，“那么走吧，先生。” 他跟着他来到深渊，确实很快便知道了——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此生还能再次与他相见。 “亚瑟！！” 他冲向他。死亡骑士向他张开了双臂。他注意到朋友的头发霜白，再不复先前熔金般的明耀，冰光从铠甲的接合处透出，他的躯体一如金铁般寒冷得彻骨，对此他显然应该感到悲伤，可是……！可是充斥着他胸臆的却是的极致的狂喜。 “太好了，你还……”他想说“你还活着”，但这显然是不对的，他打住，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是啊，”前人类骑士拍了拍他后背，“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深渊魔王带着一如金手指老爷爷般的慈祥笑容看着他们再见的场景。然后他想起来，还有另一个人呢，“魔巴图！”他喊道。 六翼邪魔降临，屈单膝跪在他的身前。 阿修琉斯打开空间之门，“你去悲鸣山脉那边，把杰弗里给换回来。” “是，陛下。” 魔将踏入门扉。所有人的视线都向他转来，“您说什么，风时先生？” 杰弗里也赶了回来。前基地的学员们看到他的那一刻激动心情自是无须额外描述，阿修琉斯走向站在一旁的两位深色皮肤的使团成员。 “你们是谁呀？” 某妖娆美人立刻把他给扑住，主打就是一个声泪泣下，“主上，主上您连我都不记得了吗？” “！！” 阿修琉斯赶紧的把他的记忆翻上一遍。然后发现是完全不记得了，“你是？” “呜呜呜我是您的大祭司啊！那无尽的艰苦岁月，哪怕是在梦里我也在孜孜不倦地传播战争的福音……” “第一次听到还有人能把全程睡觉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一旁的狂剑士冷漠脸把她挤开，“风时先生！风时先生您看——我现在是王国的武技长了！” 阿修琉斯持续不在状态：“诶……” “菲罗、我是菲罗！” “！！菲罗！”阿修琉斯听到名字立刻想起来，“一段时间没见，都这长这么大啦！”他一顿揉搓他的头发，“小的时候皱巴巴的，没想到长大之后变这么帅。” “那当然了，”菲罗骄傲，并再次强调，“我还成了王国的武技长呢。” “好棒，”对此阿修琉斯当然是夸夸，“不愧是好小一只就敢去地面寻回圣器的黑暗精灵勇士。” “那杜涅芙呢？”白发祭司试图提醒，“您还能记起这个名字吗？” “杜涅芙啊！”阿修琉斯连忙露出营业用亲切笑容。但是，那清澈又迷茫的目光却透露出，他是一点儿印象就没了。 杜涅芙超委屈，“为什么我就会被忘掉！” “像你这种广开后宫不好好干活的家伙会被忘掉超级正常的好吧？！……” 狂战士与女祭司吵成一团。 阿修琉斯：“……” 后宫！！ 他一整个方张起来，迅速接入心灵的领域，“不准把我开后宫的事情和他们说！” 一边喊着一边向两位下属望去，当看到亚瑟和小伙伴们谈谈讲讲，意识到他和他们见面已经有一会儿了（岂止是一会儿），顿时更加惊悚了，“你不会已经说给他们了吧？” “没有，陛下。”作为备受看重的骑士团长，亚瑟还不至于这么不懂事。 “……没说就好，”阿修琉斯大松一口气，随后再次强调，“不准和他们说啊。” 亚瑟答应。杰弗里当然也答应了他，但同时向他赠送一言难尽的注视。 阿修琉斯：“…………” 他知道他的意思，那就是——你难道还能一直捂着吗？ “索瓦尔！”阿修琉斯当下便喊，“索瓦尔！！” 第547章 喊了有好几遍。直到他从这座大厅——准确来说是骑士团长的客厅——借故跑出来，黑暗精灵总管方才出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阿修琉斯觉得他忠诚的属下看向他的目光似乎有点复杂。 ——肯定是错觉啦！他和他的光明小王子又在一起了，这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有什么好复杂的，阿修琉斯心想，并派下活计，“快去给我把后宫给处理一下。” 精灵总管微微低下了头去，从而他未曾发现他的眼睛变得更加幽深，“陛下想要我怎样处理？” “你看着办就好啦，”阿修琉斯说道，突然想起来一点忙又补充，“不要杀人。” “这样的话，”黑暗精灵摩挲了一下他镶嵌宝石的细剑，“来自地面的使团一定就会发现……” “我这就带他们离开，”阿修琉斯喊，心虚地向后回看了一眼，“你快去办。” 他回到大厅。大家全都注意到，“您去哪里了，风时先生？” “去安排了深渊这边的一些事情！”阿修琉斯回答得超快，“大家现在可以跟我回地表世界啦！” “哎？” “这就回去吗？” 某位曾有幸被他1v1带过一个学期的小喇叭同学弱弱地举起手，“我们来到深渊都还没来得及走走转转呢，一路上都只顾着逃命了。” 阿修琉斯想想他那——么大的后宫：“……”这可不敢给转！“旅游的事情回头再说，现在当然还是和联盟接头的事情重要啦！” 只能说不愧是战争之神，对于泽坦的局势他是那么具有责任感。大家无不深受感动，马上使团的队伍便全员回到了地面。 还额外赠送了两位魔王军的高层。联盟各方的元首收到消息来到会议厅（由龙族倾情提供），看到他们的一刹，有呆若木鸡，有狂喜乱舞，甚至还有当场打了一架以确认自己（以及被打对象）不是在做梦。 “告诉我。至高魔王其实也就是——” “——阿修琉斯！我们的伟大的神明！！” “%#%$#!*@^……” 场面当场失去控制。阿修琉斯简直不敢相信这便是反抗军阵营理应最为成熟稳重的一群人。他不得不拉了张椅子坐下，留出时间等他们冷静下来。 精灵在背后轻轻拢了拢他的头发。 “艾文？” “没什么。”艾尔文斯很高兴导师在他重新换上国王的正装的时候，把自己的外观也给换了一身。现在阿修琉斯穿着是一套色沉如夜的全甲，浓墨色披风银纹奢贵，极好地彰显出魔王的身份。 “其实我本来还想戴朵花，”阿修琉斯小声说，“可是花花被我们不小心压扁了。” 艾尔文斯立刻又变出来一朵新的墨紫玫瑰，银发的魅魔微微仰起头，让他把花朵别在王冠的一侧。 他的容色极艳，所以即使是别上一朵玫瑰也丝毫不显违和，反而更加地摄人心魄。艾尔文斯倾身执起浅浅吻了吻他的手。他们没有在意，这一幕将刻印进无数人的记忆，成为诗人笔下经久不衰的动人传说。 亚瑟的回归同样引起轰动，他生前的同僚——军方的高层团团把他围住，谁也未曾想到他死后竟然还有这样的一番奇遇。杰弗里那边也是一大群的人，他们迫切想要知道他从反抗军的战士到成为魔鬼再到今天的经历。 虔诚的信徒战战兢兢地靠近，渴切但又畏惧与他们的神明交谈。美丽的海妖摆动邪异的蛇尾款款来到，率先向魔王陛下致以深海的问候。阿修琉斯微笑着点头，站起身与他们握手。而后是荒野妖精女王，她崇敬地将他指尖轻轻吻过，半透明的翼翅在灯辉下闪闪发光。 所有的元首都一一见过，大家终于在会议桌前落座。“乌斯卡人尚且不知道魔王的身份，”艾尔文斯开门见山，“先生假装答应了与他们合作。” 要如何才能将此一事所带来的优势最大化，各方热切讨论。立体的战局图浮现在大厅正中，明灭的魔法波光实时传递着各地的攻守之势。军事顾问就所有的选择所可能造成的影响进行推演，从一线下来的将领也各自提出自己的意见。当然——最终还是由深渊魔王来拍板决定，所有人都相信，这位伟大的神明将带领他们赢得辉煌的胜利。 会议结束，通过特别的信道，阿修琉斯再次与帝国方面取得了联系。 帝国人很希望他能派遣一支军团前往他们那里进行交流，并承诺期满之后，他将收获一支训练有素的现代化部队，“这正是深渊魔域现下最需要的，不是吗？” 他们知道反抗军利用现代科技让来到地表的邪魔吃了不少的亏。 但深渊魔王对此不屑一顾。 “那些攻击并没有本座授意，”在缺乏组织与支撑的情况下轻松被收拾了也实属寻常，“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技巧都不值一提。” 这便是至高魔王所会说的话。当初的战争之神恐怕也没有这么狂妄。帝国人委婉但又露骨地对此表达了质疑。 魔王感到冒犯。“那么本座就证明给你们看。” 他要出兵。这对帝国来说同样是求之不得的，当下军部高层便向衪呈上了当前的战争地图，由衪挑选所感兴趣的战场。 “……既然是向你们证明，阿修琉斯留下的那个精灵国王似乎在前线有一个阵地。”隔着无尽的虚空，邪恶至暗的力量升起环绕圈点出一片区域。 “——我看这块就很不错。” 第459章 索瓦泽隆所驻守的阵地。倘若受到邪魔的攻击，而精灵的力量又不足以应对，那么艾尔文斯必然会在那里出现。 魔王宣称要击败他。显而易见，倘若阿修琉斯仍然在世，那么这位邪魔之主恐怕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这位战争主宰来作为宣示实力的第一人选。 “帝国将向邪魔军鼎力提供支持。”无须魔王有所表示，帝国的官员便即派出了最为精锐的两个军团听任差谴。以此来表示帝国的诚意，“若有其它的需求，陛下尽可提。” “我的臣民早已饥肠辘辘。我不望到时候看到有人阻挡他们渴饮甘美的鲜血。” “这是自然。所有的地表生灵彼时皆归陛下来处置，”帝国的官员们答应得不可谓不爽快，“至于他们的战争资料……” ……也就是工厂、设备等等相关物事，深渊魔王对此不感兴趣，同意到时候由帝国人接手处理。双方进一步商定有关这场军事行动的各处细节。 很快，便到了计划中的进攻发起之日。 …… 奥格西伦例行对前线工事完成了检查。目光穿越广逾万顷的军事禁区，精灵魔导士抬头遥望向帝国的阵线，以及后方基地冲天的光柱。 白金之泉。塞恩大陆最大的魔力源点，其每天喷薄输出的强大魔能都足以维持生息之地数年的运转。能源，任何时候都至关重要，尤其是考虑到如今的这场战争中它所能够扮演的角色。 帝国现在已经知道了，那规模惊人，一度给予了他们迎头痛击的恐怖法阵究竟是怎么铺开的……知道了那位远古英王带领一族的顶尖学者万载汲汲研究出的成果究竟是什么：一种拥有超强智能的战争机器，它从种子的形态萌芽，在地底无声舒展开根系，纵穿河流与山川，连接形成一张覆盖了整片大陆的暗网，阴暗触须窃取无数的情报，进行运算与分析。无疑，联盟反抗军，那些精灵的创造者们此过程中亦为它提供了海量的信息用以学习，大陆的形势由是尽为之掌控，它把地脉悄然打通，用根系将魔能汨汨输送需要的地区；将矿藏隐秘地搬运——与其它的施法材料，不少同样是联盟所提供——安置在特定的作用场地。那些规模惊人的魔法阵由是才能够一朝拔地而起，将毁灭之力泱泱向帝国的军队倾泄。 他们被迫撤出了南吉索尔大陆，这是自战神之后乌斯卡在泽坦所遭遇的最大的一场溃败。而在挨上这顿毒打之前，他们甚至没能拿到有关这一大杀器的半点情报。精灵族保密做得好只是其中一方面的原因，他们得出结论，它还兼具信息网络的功能，从而减少了联盟对现有通讯方案（这些帝国多少皆有渗透）的依赖。 后续的战争中，帝国通过各种手段——其中相当多是血的代价——来不断增进对它的了解，精灵也随之放开了限制来更多地展现出它的能力。知道得越多，这一“秘密武器”也就越没什么稀奇，那不过是一种专门针对战争开发的超算系统而已，他们也有，而且算力没准还比它要更加强大，但是，在泽坦它具有主场的优势，精灵是自然之子，他们的造物可太懂得如何运用自然之伟力。他们讨厌它的出现为战局带来的改变，那些低等种群怎样暂且不论，物质世界不具感情，这么多年来任由帝国铁蹄恣意践踏，可是现在，世界本身似乎也生出了忤逆的意志。每天的战争损失，那触目惊心的数字，仿佛在发出恶毒嘲笑：他们怕不是瞎了眼睛，才会以为一个剑与魔法的世界柔善可欺。 第548章 将代价支付足够，他们终究还是找到了方式来有效地对它进行遏制。精灵对此一时间似乎无计可施，万千年孤立发展的劣势如今开始显现出来：他们就那些人，尽管这些年来也有意识地在进行培养，但远远比不上广袤帝国拥有无尽人才投入研发来实现系统的快速迭代。 为扭转劣势，重新夺回这场战争的主动权，精灵的新王——只能说不愧是战士之神的挚爱——所选择的破局之道是一力降十会。他决定要攻占白金之泉，用浩荡的魔能将一切鬼蜮伎俩冲破。 索瓦泽隆的前锋像是一柄尖刀切入沦陷大陆的腹地。 随后便是连日的鏖战，精灵没能夺取白金之泉，但帝国却也无法将他们击退。魔种已经在地底深深扎下了根，辅助他们搭建起坚若磐石的要塞。战争自此转入对峙阶段，而今随着他们的领袖从深渊归来，前线的战士相信，局势很快便会再起新的变化。 而乌斯卡人也同样会有动作，他们自有渠道来确定，一段时间的神隐后，艾尔文斯又回到了精灵王庭。所以每天除了要对前线工事进行检查，奥格西伦还格外留意敌军的异动，尤其是白金之泉，如果局面真到了无法挽回的那一步，帝国人必将选择直接引爆这个魔力源点，至于后果……对于一个用来掠夺的世界，他们向来不存在什么感情。 似乎没有什么异样。可是，大魔导士的心中却总萦绕着一丝不安。结束了巡查后，他回到自己的法师塔，取出了水晶球想要从神秘中窥到些许答案，然而，无论他使用怎样的灵感媒介，幽邃的晶体中始终氤氲着重重迷雾，穷尽目力也无法洞穿。 翠绿的枝叶摩擦木质地板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纤细的青藤蜿蜒垂至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同步传输进意识海的信息让他面色一变，霍然起身拿过了立在一旁的紫杉法杖。下一刻，他便从高塔消失，而在要塞的交通平台上出现。 多面魔方形态的空间稳定器共一道道光轨悬浮在空中，环绕着精密构造的奥法之门。为了截断他们后方的支援，乌斯卡人曾经花大力气封锁了空间，然而现在，这扇传送门却充盈着界海的星辉，再次恢复了正常的运转。 这是…… 寒意在脊骨上蔓延。精灵魔导士猛然间意识到了一件事。当下立刻便向王庭发起了通讯，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便听到虚空被撕裂的声音。 全联盟都在心悬的问题，至此终于有了答案：深渊魔王衪最终选择了站在帝国那一边。尖锐的警报将心灵与物质的世界都给响彻，要塞受到攻击——他们遭遇的再也不是不成气候的地底劫掠者，而是成建制的邪魔军团。 邪恶的气息席卷，感知的视域中扩散开无边的黑暗，仿佛深渊于此倒悬。通讯的信道充斥着扭曲诡异的杂音，奥格西伦不确定王庭那边是否有收到他的报告，但他没有时间再这么等下去，马索雷文将军已经下发了集结的信号，魔导士出现在他的身旁，协助加固第二层的护盾。 第一层护盾在要塞的最外围，如今已被魔王军利用空间的魔法直接穿越。在那些神明的背叛者已被肃清之后，他们便无须担忧同会使用魔法的敌人的威胁，故此要塞也便减少了对魔法防御的投入，这所产生的后果将会是灾难性的，“我早说了如果魔王和乌斯卡人合作的话一切都全完了……” “——我们前线的资源就那么多，奥伦！” 是的。他们孤军深入敌境，手里的资源就那么多，必须全用在刀刃上也是没办法的事，“这边稳定下来我还得到外围看下，不然我们恐怕抵挡不住帝国的炮火。” 马索雷文微微点头，表示他会安排。 透过高倍数的反混淆目镜，代尔潘托托瓦拉瓦饶有兴趣地望着远方精灵的要塞。 他是纯种的乌斯卡人（这一点为他在这个奇幻位面的生活增添了许多的色彩），不具半点的泽坦血脉，但目力触及那翻涌的黑潮，却依然能够清晰感知得到那深沉的邪恶，从四面八方包裹压迫他的呼吸。只能说暗域邪魔不愧是泽坦地表诸族远古以来的梦魇，倘若帝国当初没有涉足这个世界，那么如今各方势力联合起来共同对抗的恐怕便是它们了。 这是最好的时候——同阵营的内战距今已足够久远，地底的邪魔也未曾对地表造成过真正的威胁，联盟军普遍地对魔法领域疏于防护——邪魔接过了帝国的橄榄枝。战神献祭换来魔力的复苏，胜利的天平原本已逐渐倾向联盟的一方，帝国与邪魔联合，他们将得到最为狂野的原始之力，而地底则苦新兴技术久矣，自此一切都将迎来改变，只要……这次的行动顺利。 魔种释放出大范围的奥术让他的视野变得扭曲。不过，通过隐秘的渠道，他依然能够收到前线一手的消息：第二层护盾已经被攻破，精灵被迫与它们短兵相接。 而这正是从尸山血海中厮杀出来的邪魔所最擅长的事。 【也就是这些精灵来自索瓦泽隆……不然，我们现在早就已经……哼哼。】 “索瓦泽隆又怎样，”瓦拉瓦故作不解地问道，“个体战力上和其它国家精灵差别很大吗？” 【你不想想，赤野之王千挑万选给他的后人留下的精兵——】 说是这么说。传讯的邪魔很快便又不屑地啐了一声。 【……也不过是稍微多费点功夫而已。】 奥格西伦瞳孔收缩，他眼看着同伴就在自己身旁倒了下去。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去救他，强大的邪魔有一种特殊的方式来处理败在手下的敌人，那就是直接张开狞狰大口当场将之吞噬。地表的生物味美多汁，精灵这一优雅美丽的种族更是其中的绝品，带着无尽的享受，它大口地咀嚼，鲜血顺着嘴角流溢，奥格西伦清晰听到骨骼被磨牙咯咯辗碎的声音。 ……他就不该选择去当一个柔弱的学者！仅仅在战场上转移还需要战士额外的保护。悲伤化作愤怒燃烧，繁复的符文在他的身周疾速旋转，奥术模型几乎瞬间构建完成，直接粉碎了深渊恶魔所在的一整块的空间。 可是！魔王的大军无穷无尽，局势根本便不是几场漂亮的击杀所能够改变。湮灭术所清扫出的一片空当，转眼间便由新的邪魔补了上来。奥格西伦向后回望了一眼。第二层护盾已破，马索雷文不得不将防线向后收缩，他离同伴们如今已是越来越远……身前与身后都是敌人，更有一头头离蚀魔——它们的身形偶尔会隐约现出扭曲的轮廓——躲在空间的夹缝中时刻等待着他使用传送的法术。 他被困在这里了。 大魔导士发出疯狂的大笑，将怀里的空间卷轴猛地向外抛出。对此邪魔们疾忙向后退散——它们以为他所丢来的是大范围杀伤的魔法道具。当然，这并不是。所以在愣了一下之后它们重新聚拢。奥格西伦再次丢出卷轴——这一次真的是爆炸卷轴了，而许多邪魔没再进行躲避。震耳欲聋的轰响声中，无数的残躯与断肢被抛向高空，各色的鲜血洒落如瓢泼之骤雨。 ……可更多的邪魔随后也被吸引过来，借着爆炸清出的空场，精灵魔导士一度向外极大地拓展了奥术护盾的范围，随着群魔的聚集，护盾一圈圈再次缩小，就连光辉也逐渐黯淡了下去。 魔力已将耗空。奥格西伦从法杖中抽出长剑，决心战斗到最后一刻。鲜血洒满他的长袍，他对铭牌施加强化魔咒，以免它遭到邪魔胃液的腐蚀。时间的流动似乎变得缓慢，感官知觉变得格致清晰，移步躲开骨锤的挥击，精灵法师狠狠将剑刃贯入扭曲巨魔的身体，突然间，他捕捉到空间元素的波动。 他终究还是等到了援兵——但却并非来自身后的要塞，而是来自远方的王庭。离蚀魔的尸体被从高空抛落，森林之国的旗帜迎风而飒飒展开。衣甲森严的大军经虚空中取道，霜冷刀剑流转冰芒慑心夺魄。恍惚间向后回头，他看到荆棘的王冠在恒星的光辉下极致夺目，自然的风暴从术士的杖端倾泄，如摧枯拉朽般令邪魔的大军瞬间溃退。 “——陛下！” 第460章 王庭收到了他的报告。他们的国王更是亲率禁军赶来援救。一瞬间的放松，几乎夺走了大魔导士所有的力气，他将长剑抽离巨魔的尸体，把法杖拧回原本的形态，对溃散的群魔释放了大范围的寒霜领域。 战士们把他从战场上扶了下来。他们已经来到，用不着他一个技术人员继续坚持战斗。奥格西伦从善如流地向后方走去，前来接应的光明德鲁伊注意到他似乎有话想说。 “大师？” “没什么。” 奥格西伦微微摇了摇头，在向他伸出手前又回望了一眼阵前的那道背影。 ……他总是那么可靠。索瓦泽隆的魔导士毫不怀疑这场战争最终的结果。而同一时刻，帝国将军注意到另一边那不自然的沉默。 结合空间参数的变化，不难猜出前线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那边、”他试探着问道，“大概应该还好吧？” 第549章 邪魔的声音一如先前般冷硬，【我们的计划如约展开。】 实时的数据在虚屏上如瀑布般滚动，情报显示王庭的援军站稳脚跟后第一件事便是大范围地封锁空间。他们的计划……瓦拉瓦额头的肉触颤动了一下，心下着实捏了一把冷汗，要知道魔王军被派在最前面的可是……如果让精灵们真封锁成功的话，千载良机便将就此消逝。 魔王曾说用不着他们出手，他们也确实乐意省下这份力气。但是现在，必须对精灵那边给到压力。瓦拉瓦传下攻击的指令。刹那间万道炮火齐发，轰鸣声震耳欲隆。爆炸的炫光短暂夺去所有人的视野。但当烟尘消散，他们看到是宏伟的光之屏障明耀的符文流转——外围的大护盾全面激活，将这轮攻势完全抵御。 它仍然在正常运转！哪怕内层的护盾都已经分崩离析。瓦拉瓦猛地抬起头来。“大概是因为……”一旁的副官小心翼翼地说道，“外层护盾完全没有对它们造成影响，所以它们也就压根儿没动它……” ……这些邪恶生物是完全不管战场上的配合吗？还是说，因为魔王发话说不用帝国插手所以……瓦拉瓦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他继续保持攻势来对护盾进行消耗，同时更传讯要求邪魔从内部协同将它解决掉。 刚刚只是短暂的沉默。而这一次……瓦拉瓦从时钟收回视线，确认这并不是他的心理作用。那边彻底地没了声息。“喂！”他喊道，“你们该不会……？！” 水平仪的指针摇晃。即使距离战场如此之远，也依然能够感知到地面隐隐的震感。同时空间参数再一次开始剧烈变化，瓦拉瓦一把抓过反混淆目镜。 尽管视野扭曲，他仍然能够看到，无边的黑暗凝聚成深渊的门扉。恒星被蒙上阴翳，天光由明而转晦，群魔的主宰穿越光与暗的边界，自枯竭世代以来，首度在主物质世界降临。 即使在军事禁区以外，帝国治下最为迟钝的普通人此时也感知到异样。那惴惴与不安，源自遥远祖先曾将对幽暗的恐惧深深刻入基因。冰寒的死寂从战场中心蔓延开来，汹涌的魔力波涛亦随之逐渐平息。 深渊之门没有再继续扩大，而是缓缓地关闭。深渊魔王没有再额外带来支援部队，因为仅他一人便足矣。帝国将军握紧了目镜，凝神等待画面变得清晰。 尽管帝国很早便与魔王建立起联系，但双方的一应交流始终是通过源流信号完成，就连那两个用来聊表诚意的军团也未曾被收受，最后只能开来停在他的基地，这还是他作为帝国人首次一睹魔王的真容—— 森白的骨翼恣肆流溢着毁灭的气息。暗色的魔金打造锋锐的链刃缠绕其上给人以森然的寒意。漆黑的犄角带着诡异的弯折从霜白的长发间斜斜延出，衪的王冠同样是深沉的墨色，多面切割的幽暗宝石坐落在这件令人心悸的杰作上，渊微离奇的光晕折射着不祥的神秘。 精致的假面一半覆盖衪的面容，暗黑的唇色对比苍白的皮肤尤显妖异。微微垂头扫视了一眼战场上的情形，魔王的唇角带着几分戏谑向上挑起，他低声吟唱出一段咒语，站在最前方的一排精灵战士无声无息地倒下，鲜血从他们的身体抽离，丝丝流淌向空中融合黑暗的魔雾，将战斗中已死邪魔的身躯再次凝聚。 黑暗的洪流再次汇集，先前的失利好像全不存在。【我说了，我们的计划如约展开，】邪魔的声音再次响起在耳边，【你在想些什么，异域的征服者人类？如果你以为暗域魔族的生命也像地表生物那么脆弱，那可就大错大错。】 “卑职从未怀疑过贵方实力，”瓦拉瓦回答道，内心实则在嘀咕这家伙是不是也刚被复活起来……但这样的话它应该没办法继续与他保持联系，“计划确已如约展开，希望接下来一切也都顺利。” 光精灵王向他的部下洒下了治愈的魔法灵光。然而一切都徒劳无功，他们的生命已经流逝。他脸上首先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而后明绿的光辉便充盈了他的双眸。 瓦拉瓦知道接下来便是狂野的魔法肆虐。果不其然，精灵的军队毫不犹豫直接向后撤退，而邪魔军——有些仗着魔王来到冲得太前当场便灰飞烟灭。魔王迎上抵挡住他的攻击，漆黑的链刃飞出带起魔力之风吹起衪苍白的长发，假面之下猩红双眼嗜血的光芒与精灵那抹代表生命的明绿形成鲜明的对照。 根据已知的情报，魔王是圣阶往上的实力，甚至有可能隐隐接触到神之领域，魔鬼先知曾在他身上捕捉到一丝神明的气息。精灵王境界不过在传奇，按理说远不足以成为他的对手，但是，没有人会仅仅以传奇的级别来定义他。魔王或许接触到神之领域，他手中拿着的却是一件货真价实的神器，双方的身形倏远而忽近，杀伐之剑回旋还原成本初的形态，单边的剑刃一点寒芒如飞星般流曳，魔王刹那间远遁，丝毫不敢一试它的锋锐。 【如果被那柄剑给斩杀，即使是神明也将永远死去……】 邪魔的话声是不加掩饰的渴切。瓦拉瓦回以轻笑，伸手摸了摸蓝紫的肉触，“毕里格沃弗大人对此有什么想法吗？” 【一切皆按我们预先定下的计划……】 指令一道道传达，帝国军重启对空间的禁制。他们掌控着整个大陆，多方面协同执行这一任务，空间的通道可以说是被封锁得有如铁桶般密不透风。如此之大的动作，魔王当然有所感知，以精神的讯号，他直接向瓦拉瓦发出质问：【你在干什么？】 “防止精灵召唤援军给您带来麻烦，陛下。”帝国将军诚恳地答道，“这家伙和卡内基的关系密切——他同样是一位极其强大的恶魔。卡内基一来西弗法尔恐怕也会紧跟着来到，然后是不死的海妖，妖精的女王，人类也必不甘落后。龙族的远古先祖还从未在战场上出现……” 单一个精灵王便半天搞不定。更不用说后续其它族群的高手来到。深渊魔王当然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够了！】衪阴冷的声音喝道。瓦拉瓦从善如流地闭上了嘴巴。 完全的封锁顺利地落成了。 虚空中传出隐隐的铮鸣声。那是名为宿命的琴弦在拨动。鏖战的双方对此全无知觉，杀死对方、以及不被对方杀死，是如今他们唯一所关心的事情。怒意让魔王的攻势更盛，狰狞的链刃翻飞成一道道乌光，精灵亦回敬以魔力的狂涌，能量的冲击带来恐怖的震荡仿佛山河都为之倾覆，战场不断在扩大，以致帝国在空中守备的舰群都被冲乱了阵型。 将军对此提出抗议，而魔王回应以不耐的怒吼，“我说了不用插手，异域人！——擅自介入的一应损失皆由你们自行担受！” 瓦拉瓦试图对衪说明他的舰队这些天来一直便在那个位置。但是刚刚他们向精灵的要塞开火，所以魔王就认定这些舰船是他们擅自开来碍事的，让他根本就说不通。“我居然妄想能和一个恶魔讲清道理！”脱离精神领域的链接，将军用帝国语骂了一万句脏话，最后还不是只能下令舰队向后退避。 而魔王与精灵王对决，他们部属的战斗也同样在继续。当时为了躲开术士的魔力爆发精灵们曾向后退出了相当一段距离，但紧跟着他们便又从另边绕过继续向魔王军发动攻击。魔王军为了避免受到波及也同样改换了位置，你来我往之间战场支离破碎，整个儿一片混乱。瓦拉瓦不断收到基地防区遭到他们入侵的报告。下属请示应该作出怎样的反应，瓦拉瓦一度想要下令他们向精灵开火，但是双方用魔法来战斗，有太多的不确定，一旦误伤到魔族士兵那么便不好解释……尤其是魔王刚刚还又重申了一遍不准他们插手。 问就是头疼。瓦拉瓦一时间气得连上峰都给骂上了——怎么就作出这样的决策，把他的基地给魔王胡闹，要知道这里镇守的可是白金之泉，把视角放远到整个大陆都至关重要。当然，个中原因他内心再清楚不过。……忍耐，他在心中念，伸手捋了捋头上因愤怒而充血的肉触。很快，这种事情便再也不会出现了。 “毕里格沃弗大人，”他说，“……你觉得现在作为动手的时机怎么样呢？” 第461章 变故是在一瞬间产生的：魔鬼的士兵突然便向他们的恶魔同袍掉转了枪口，其中的高阶、如一等的大魔鬼则是同时停止了与精灵的高手缠斗，抽身飞往魔王的方向，合力向衪发起了进攻。 帝国对此以凶猛的火力进行配合，机甲与战舰云集而来，各种斩首类武器齐齐将魔王进行锁定。艾尔文斯和他是远距离进行战斗，故此也不必担心会伤及到他——他们给他创造了极佳的机会来对魔王进行击杀。 这便是帝国所谋划的。众所周知恶魔的属性是混乱邪恶，他们根本不指望与衪真正建立起合作。守序阵营的魔鬼实则是更好的合作对象，由于耻辱的战败，他们被迫臣服，但实际上没有一天不想颠覆深渊的统治。与魔鬼联合，借精灵手中的杀伐之剑，一朝除掉现任魔王，推魔鬼的首领成为最高主宰，魔界的力量才能真正为帝国之所用。 第550章 空间已经彻底封锁。魔王将再也做不到轻而易举地离开这里。以帝国、魔鬼、以及精灵三方面的力量——等等精灵王反而向后退了开去！……他们能够理解他对局面的懵逼。试问谁能想象得到帝国会突然对盟友动手呢？这种操作由恶魔来做还差不多。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想他很快便能反应过来：魔鬼才是帝国真正的合作对象。这是他们为了做掉魔王而特意布下的局。 精灵会采取与他们一致的立场的：出手杀死魔王。这一点瓦拉瓦与魔鬼们全都坚信不疑。从理性的角度分析，深渊与地狱之间存在着亘古不灭的仇恨，旦魔王一死，魔界立刻便会内乱，恶魔与魔鬼忙于厮杀，短时间内很难再顾及到地表，除非，再出现一个强人能像衪一样一统深渊与地狱。这谈何容易。胜利的天平如今已缓缓向联盟的一方倾斜，不需要再特意去拉拢谁，只消稳扎稳打他们就能一点点收复这个世界，把魔族带来的变数直接抹消掉总体上将会更为有利。如此如此宝贵的时机，作为一国领袖以他的眼光绝不会任它流逝。杀伐之剑在他手中发出兴奋的嗡鸣，很显然作为战争圣器，它也同样认识到这一点——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圣剑骤发的亮光。一道天堑被斩开横贯半壁天幕。当然，它现在是法杖的形态，所以那其实是一个领域类的法术——没有人会敢于一试这一魔法领域的效果。排除掉被封锁的空间通道，想要以常规方式脱离战场由是也将不复可能……原来这才是他的目的！不得不说，这比直接向魔王出手还要更加高明，毕竟衪发现不妙强行突围，拍拍翅膀就走他们还真不一定能拦得住。作为一个难缠的对手，在此时此刻他实则比一众新结的盟友还要更加令人安心，瓦拉瓦派人用精灵语向他喊话，承诺帝国将停火来保证精灵军安全离开交战区域，请他尽情出手而不必有后顾之忧。 魔鬼这边也是同样的举措，毕里格沃弗郑重许诺：联手击杀魔王，事成后地狱将答应他三个条件——无论是什么。地狱与帝国结盟这一点显而易见，但有这三个无限制的条件在，他就不必担心它们给联盟造成多大危害。从中艾尔文斯当然看得出，魔鬼也不是真心和帝国站在一起，它们只是想借助这一外来力量推翻魔王夺回地狱的主权罢了。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笔稳赚不亏的买卖，如果深渊魔王不是他的导师，他一定就答应了。 衪是他的导师。 魔鬼的统帅就看着光精灵王露出若有所思的微笑。对于这个笑容背后，它并没有想太多……毕竟那道魔法领域实际上就已经说明了他的立场。它只是——和帝国一样——希望他不要太多的顾虑，从而发挥出百分之百的实力。说完话它就飞往了魔王的方向，这场狩猎想成功绝对少不了它的战力，后面精灵王显然也应该跟上—— 可是他没有。 隐隐意识到不妙，毕里格沃弗猛然间向后回望，它看到一道诡青色的亮光从术士法杖的顶端飞出，在眼前飞快放大——正正砸在它的脸上。以魔鬼极高的体温，那是仿佛迎面撞上一道冰墙的寒冷冲击，古朴的咒文旋转组构成符印刹那将他牢牢封禁。 ……他在干什么，说好了一起对付魔王怎又会突然对他动手！大魔鬼想不明白，它在禁制中无声咆哮向他发出质问。精灵没理会它。看它在里面闹腾挺凶于是又用藤蔓额外给缠上了一层。然后他便举起法杖，开始引导释放一个大范围的高阶法术。 这家伙、难道他是打算一波把深渊与地狱的当权者全都干掉吗？毕里格沃弗目瞪口呆。帝国那边瓦拉瓦一群也同样叹为观止……然后大喜过望。这简直就是疯了！不过也确实是他会做出来的事：少去这几分狂妄他们也不会在白金之泉就这么对上他。不同于恶魔的混乱，魔鬼一族拥有等级分明且关系紧密的社会结构，今日若有高层折在他的手里，地狱必将从此同精灵势不两立，而不是一边答应和帝国结盟一边又对他许下条件。 “快啊，杀啊！——让我看看你的实力！”蓝紫色的肉触如蠕虫般抖动，帝国的将军不住地向前倾身。借助高倍目镜，他捕捉到魔法的光尘，无数道金色的丝线凝聚在空中，那是对黑暗生物最为克制的光明元素——以多种神秘的几何的图形，宛若层层嵌套的法阵，猛然间向魔王与魔鬼们交战的那片空间收紧。 凄厉的嚎叫几乎穿破他的耳鼓。那是他迄今为止所听到过最惊悚恐怖的声音。刺眼的亮光中有什么东西从高空飞坠，仔细辨认他发现那是魔族尸体的残块。光焰的灼烧滋滋蒸腾了那漆黑如墨的鲜血。……这么狠的吗？瓦拉瓦不由得心想，不愧是战争之神看上的男人。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魔王身上的部件，满怀着期待他向上抬起头来，然后便看到深渊魔王那用以充当武器的条条锁链紧追着金色丝线的消散继而缠缚到了一众魔鬼的身上。衪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巨大的镰刀，那恐怖的镰刃挥下—— 这一波人头收割得可以说是简直不知道有多爽了。反混淆目镜从手里跌落，瓦拉瓦呆站在那里整个人都是傻的。他没有看错吧……光明精灵这是和深渊魔王打了一波配合？！ “毕里格沃弗！毕里格沃弗！”瓦拉瓦高声喊，他迫切需要它给他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毕里格沃弗这阵儿根本就没空儿去理他，它终于打破了封印脱身出去，正疾速冲来援救同族，并试图从背后也给精灵来一下狠的。 艾尔文斯飘向一旁躲开。深渊魔王高举战镰飞来迎战。剩下侥幸还活着的几个魔鬼抓住时机总算从锁链缠缚下挣脱。它们看向毕里格沃弗，而地狱领主毫不犹豫直接就下令逃跑，精灵与魔王单只一个就够难缠，更不用说现在两个还联合到了一起，帝国那边固然愿意帮忙但能起作用也是相当有限，这一仗已经没办法再打下去了。 魔鬼们四散逃离。可艾尔文斯和深渊魔王一人堵住了一边，然后便是那道魔法领域所划出的天堑。……感情这玩意儿打一开始就是专为搁这儿等着它们的，于是能够用来跑路的就剩下了那么一个方向。 帝国将军瞳孔地震，“你们不要过来啊！！！” 这一串变故来得太快简直就是龙卷风，说真的他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仔细捋一捋，魔鬼转向魔王，他们同时开火，艾尔文斯后撤让魔鬼们对战魔王顺势拉下了魔法领域。他们冲他喊话，毕里格沃弗许下条件，艾尔文斯在背后用禁锢术偷袭了他，然后吟唱范围法术群伤控制所有魔鬼，魔王接控收割斩杀……等于说也就一个照面，这群魔鬼就败了个稀里哗啦，屁滚尿流地向基地逃窜过来。恶魔和精灵当然是在后面追杀，瓦拉瓦看得直想大呼救命。 对等精灵的要塞，帝国基地也有防御屏障，主要功能是防止魔法侧攻击与入侵。毕里格沃弗和他还连着线，厉声嘶吼着要他们用火力掩护它们撤退，然后把基地的屏障打开让它们躲进来。 “——他们两个死咬在你们背后！” 瓦拉瓦同样大声吼道，只要他们敢把屏障打开，魔王和精灵王肯定也跟着冲进来，“先给我把他们给甩掉！” 魔鬼们倒是想甩，可基地的屏障已经将要撞到脸上，毕竟相距就那么一点儿距离。它们只能分向两边逃跑，一般来说在这种有不可逾越障碍物的情境下被追击者至少能逃掉一半，但很可惜追杀他们的人也同样有两个。恶魔与精灵一人选了一边进行追杀，地狱的子民很少有像今天这样绝望过，【打开！】毕里格沃弗更进一步拔高音量，【把屏障给我打开！！】 “这%!#$@……我看不如加大火力把它们也给一块轰死算了！” 一个高级军官愤声道（实话说瓦拉瓦心里也同样是这么想的），“到时候谁知道它们是死于我们还是死于精灵和恶魔。” “——就怕它们轰了不死！或者说在这边死了，转眼又在地狱里重新爬起来，”邪魔作为新出现的种族有关它们的生命形式帝国还没倒腾明白，“到时候连调查的功夫都直接省了：谁杀的你们？帝国！” 这一点真的是很让人头疼。军官们都看着他们的将军。等待他作出最终的决策。 代尔潘托托瓦拉瓦将军：“……” “这群魔鬼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恨恨地说。 “所以，开火吗？”一群军官已时刻作好准备来投身这场战斗。 “但是，帝国需要泽坦本土的力量……”瓦拉瓦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指挥官，对抗不了上面的战略决策。“把最近的入口给打开。引导他们过来，同时做好瞄准，精灵与恶魔敢跟进来就直接击毙！” 他下令击毙。士兵们也忠实执行了这一命令。但至于能不能做到那便是另一回事了。固然帝国拥有极其强大的火力，可他们的攻击方式也就那么几种。若是军团规模的正面攻防作战，火力的强度常常能够直接左右一场战役的胜负，但如今所面对却的是这方奇幻世界里顶尖高手的单兵突击，他们有太多的魔法伎俩来对帝国单一的攻击手段进行规避。 第551章 扭曲力场作用在空间，致命的弹束直接从身旁绕过，他们在炮火中极速穿梭，身后甩下无数闪光与爆炸。魔鬼们逃得生天。因为他们已经不再理会这些地狱生物，而是忙于从内部破坏屏障的能源输送通路以及能量发生器。毫无疑问，这些魔鬼其实是被故意放过来，尤其是毕里格沃弗——瓦拉瓦敢确定，光精灵王单独对他使用的禁锢术，其实是为了拦它一手，以免它冲得太快和其他魔鬼混在一块不好分开从而被魔王一波收了人头。 它还活着就能让他把基地屏障打开，从而让他们的作战目标得以实现——这一点至此已经全无悬念，青褐的藤蔓汲取破碎管道泄出的魔能如狂蟒般极速滋生，漆黑的镰刃一击劈断了一连三道以太转继基站。第四道基站主体立柱被将竭的刃光扫出了近半的裂痕，以一种近乎慢镜头般的缓速一点点向一旁斜下直到从中间折断。金属开裂的声音细腻而又令人牙酸。反魔法屏障的光辉顷刻变得黯淡，再也难以抵挡精灵要塞战争魔种主导释放的饱和攻击。 被魔王抽干了鲜血以及其它各种方式“死去”的精灵早就重新站了起来，与深渊的盟友一同将地狱的叛军击溃。而后不死的恶魔充当前锋，掩护精灵的大军一路高歌向前推进。濒临极限的护盾轰然破溃。帝国将军闭上眼睛再次发出一声叹息。 “毕里格沃弗大人，对此您怎么看？” 毕里格沃弗与众魔鬼们已经通过秘道进入基地，来到了他的身边。听他这么说，满怀着耻辱开口道：“我们、谁也未曾想到恶魔与精灵居然沆瀣一气！贵方不惜承受如许损失来拯救我等性命，此等恩情地狱永远不会忘记。” 瓦拉瓦微微点了点头，视线再次转到悬浮在身前的控制屏幕。一封封急报在通讯频道滚动不休，下属们迫切等待着他下达指示。“所有人员转移到掩体内部！基地防御上调到最高级别。他们大部队开了上来……这很好，战斗单位用重火力进行压制！基地本身的防御还能撑一段时间。这足够我们将他们给击退，把伤亡数字推到他们不堪承受的地步……！” 他的话音慷慨激昂。可是说到一半却突然刹住。在一面监控屏幕上他看到分头摧毁军事目标的精灵君主与深渊主宰又重新聚到了一起，该死的精灵他笑得是如此甜美——这么形容似乎有点诡异，但是认识这家伙也挺久了瓦拉瓦是从没见他笑得这么甜过。 “先生。”艾尔文斯轻声言道，“说起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并肩作战呢。” 脑子里嗡嗡乱响。警铃在大作。瓦拉瓦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他只看到精灵把杀伐之剑递到了魔王手里，而后者万般随意地接过。 巨镰消失在空间。衪甚至还有闲心拿法杖形态的杀伐之剑华丽挽了两圈花式。过程中如流水般自然，圣剑幻化成为了一柄形制古雅的战斧，衪双手执斧柄后仰身以蓄力，而后凌空向下劈出—— 上调到最高级别的防御如薄纸般被撕碎。 第462章 后续所发生的事情已无须再过多叙述。 他们冲了进来。后面大军紧跟着压上。邪魔嗜血厮杀，精灵则开始接管战争资料。这一开始实则是写给索瓦泽隆前线要塞的剧本，无论是深渊还是帝国都不认为它会真正实现，可是现在，却在帝国的白金基地完成了上演。 魔鬼们护着瓦拉瓦与一众帝国军官，好险登上了逃亡的军舰。地动山摇中舰体缓缓升空，帝国将军向后回望了一眼。蔓延的火焰与煤黑的狂烟烧灼着他的眼睛，每一口呼吸都能品味到空气里弥漫的那苦涩的沉默。 固然，他们的空中力量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作为星海的国度，只要空中力量还在，仗就不能说打输了，但是，这个地面基地关键就关键在它和白金之泉绑定在一起。 瓦拉瓦手指握紧又松开，带着隐隐的颤抖扶起通讯器，向全军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 白金之泉的战事是所有的联盟人都密切关注的。神隐了已久的光精灵王据说终于再次现身，而现身之后直接就前往了前线，白金之泉的精灵要塞。不用说肯定是出了事，因为帝国的严密封锁，他们无从得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一些对黑暗力量亲和极强的人却在同一时刻感知到了一种诡异的共振。 大几率和魔界有关。见多识广者很快便得出了结论。联系起邪魔在地表的活动，乌斯卡人试图与它们寻求合作的传闻，一时间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索瓦泽隆的要塞在塞恩大陆腹地，而整个塞恩大陆几乎都是沦陷区，精灵是全靠着魔种这才在那里扎下根，这也就使得外边连救都没法救，只能默默祈祷神明予他们以眷顾。 这会有用吗？答案没有人不知道。当初就连战神自己也无法改变陨落的命运。时间仿佛被拉得无比漫长。大家既渴望前线下一秒就传回消息，又害怕那会是无可承受的恶耗。 还好，并不是。事实恰恰正相反：白金之泉的帝国舰队正在高速从前线撤退！ “发生了什么？” “怎么突然就撤了？” “……局面不是正利好他们那边吗？这怎么可能……？” 未免也太过匪夷所思，以致于大家听到下意识都不敢相信。尽管舰队那么大的目标很难被看错消息应该是作不了假的，但是，这不符合逻辑。 “——逻辑！逻辑就魔族是我们自己人，艾尔文斯前段时间消失是去访问了地底，深渊魔王被他说服同意站到联盟那边，精灵与邪魔的联军如今已经占领了白金之泉！” “真的！？” “……诸神啊！！” “魔种现在已经投放到泉眼里，开始飞速生长了……” 一刹那各地响彻的欢呼完全不亚于当初联盟光复南吉索尔，首度从帝国手中夺还了一片大陆。大家都知道魔种的力量，只要占领了白金之泉，精灵就能再现一举夺取一片大陆的奇迹。 但也有很多人对此依然保持着观望的态度，因为现在所有的消息都是小道在疯传，并没有官方人士出面进行表态。泽坦的抗争者们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的苦难，故此完全不觉得自己能有幸交到这样的好运。半场开香槟一旦出现反转，那种落差可不是轻易能受得了。想要他们相信，除非让他们亲眼看到—— 很快他们便看到了。帝国的舰队如鱼群般从云海中款款驶过。 “他们、他们真的撤了！？” 不过旋即便有人发现不对。……怎可能看得到，他们位置离前线那么远，乌斯卡人再怎么拉胯也不至于一顿跑到这么远的地方。 可是这些舰船能够确认，的确是在驶往远离白金之泉的方向。 不止一地出现这样的目击。他们所看到的当然也不会是同一个舰队。像是闪电划过夜空，许多人猛地意识到了些什么，联盟机构乃至精灵同盟对外的各种通讯信道顷刻便被焦急的公众们连爆。 精灵拉拢了魔王是真的，联手占领了白金之泉、让战争魔种疯狂生长也是真的，“小心！”“那些帝国疯子接下来恐怕要——” 代尔潘托托瓦拉瓦狠狠按下了闪烁着刺眼红光的引爆按键。 ……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把世间一切喧嚣都给吞没。明金与玄红翻涌杂糅成一颗巨大的光球，宛如太阳骤然从地表升起，刺眼的辉光刹那驱除了大陆另一边初降的夜色。 恐怖的冲击波向外扩散，大地翻滚挣扎，巍峨山脉被无情撕成碎片，岩石与钢铁与建筑与树木一切被波及的事物无不是当场蒸发，海水被倒卷向天空，拍下惊涛澎湃，即使是远隔重洋的其它大陆板块同样清晰感受到震感。火焰与电弧在被撕裂的天空中交织出斑斓的光，恣肆喷薄的魔离辐射让泽坦全域的源能通讯全数陷入了瘫痪。 五星的机械师无耐心地敲击着塔尔合金的控制面板。这场瘫痪——其实很短暂，但是却是他迄今所等待过的最漫长的时间。同僚们全都围在他的身边，一看终端的屏幕亮起立刻便问：“怎么样了？”“有没有新消息从前线传回来？”“精灵们怕是直接置身在爆炸的中心……” “他们肯定已经传送走了！”人类法师挥舞着短杖不容置疑地说，“就连我们都能猜到帝国人狗急跳墙恐怕会直接把魔力泉引爆，更不用说他们——” “——是啊没错他们肯定防着呢。” “但是，”一个戴短钉拳套的武师小声说，他知道这其实是他的法师同伴在这种时刻所该说的话，“他们那边空间一直是锁着的……” 空气逐渐地凝固了。 “你觉得怎么样？”瓦拉瓦询问毕里格沃弗，“这场爆炸对魔王来说……” “——足够让衪灰飞烟灭！”大魔鬼毫不迟疑地答道，诚然，魔王拥有让他们远叹弗如的实力，但在那恐怖的当量面前，一切都不再具有意义。 瓦拉瓦淡淡地点了点头。至于精灵，他甚至不需要额外再去询问。如果白金之泉失守，那么就直接炸掉它——这是从一开始就有的预案。也就是说这一能源点本身就可以充当一个威力巨大的起爆武器，就看到时候到底能带走谁。是艾尔文斯与深渊魔王的话……其深远的战略意义将远远超出丢掉白金之泉所造成的损失。 第552章 固然，精灵那边还有西弗法尔。但这位远古君王的状态据传如今存在着不少的问题。他可能已经活不太久，导致卡内基如今已经没空去管联盟的事情而全心在找办法救他。说到卡内基，他也是一个恶魔，而且估计没有哪个邪魔能比他更加强大。但西弗法尔绊住了他，而且他在魔界也完全没有积累，瓦拉瓦并不担心他会坐上魔王之位。到时候他们把魔鬼给扶上位，用帝国的军力帮助镇压作乱的恶魔。柏维亚洛卡一直在吵吵着要邪魔充当研究材料，正好，拿那些家伙来满足他…… 等待通信恢复的空当里，瓦拉瓦不觉间想了很多，各种事情都给安排好了。终于终端指示灯亮起了代表畅通的蓝色。他立刻便连接到外空的监控站。由于距离够远，这个监控站受魔离风暴的影响相对较小，仍然维持着稳定的运转，他使用手势控制，对监控画面进行缩放，向白金之泉的前线战场聚焦。 同一时间，泰若卡大陆东南伽尔望角，一大群工程法师聚集在高塔的顶端，操控着巨大的奥术之眼将视线向爆炸的中心投注。 烟雾沉落消散，画面逐渐变得清晰。最先看到的是裸露土地的焦白色——这一点没人感到意外，以那种恐怖的能量，这场爆炸足以把一切都夷为平地。 但是，那块平地的形状却是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按理说它应该呈现出近乎规则的圆形，可实际上它却是一轮残月。与苍白的荒芜对比鲜明，月弓一侧林色深翠，精灵的要塞依然屹立，魔种的藤网已经蔓延覆盖了基地的半壁残墟。爆炸的威能撕碎山川，但却无奈止步于一面宏伟巨盾，巨大的冲击波因受阻而转向，将大地推开了一道幽深的裂隙。 “不——！！” 乌斯卡将军发出野兽般的悲鸣，地狱的邪魔亦瞪大了眼睛无法接受眼前的景象。“哪儿来的该死盾牌……”毕里格沃弗喃喃发出恶毒的诅咒。而同一时刻，联盟的土地上，无数关注着前线画面的人因陡然的放松而整个脱力委顿下来。 “能挡住白金之泉爆炸的，是也只是会是……” 监控装置与奥术之眼随后传回了更进一步的画面。即使远在外空，远在另一片大陆，也能清晰辨识出那面巨盾表面的纹章——盾牌与长剑，授带与王冠，战争的血与火燃烧出炽烈的狂焰。 “——战争之神的守护之盾！” 守护之盾与胜利之冠，当神明逝去他的圣器也消失在世间。战争教会作为官方对此的解释是，它们和主人一道化作了泽坦魔力复苏的养分，然而此刻，它却再次出现在世人的眼前。 “必然是因为艾尔文斯在那里，它感知到他有危险！” ……于是便重新凝聚了出来，作为神明的圣器总能做到一些类似奇迹的事——即使是最大胆的人所作出的也不过是这样的猜测。至于没那么胆大的，则是在阴谋论其实守护之盾一直在艾尔文斯手里，他一直藏着，只为等到诸如眼下的关键时刻才把它亮出来。 然后他们便看着，守护之盾化作幻影，又重新凝聚成常规的大小，银发的魅魔将它执在一边手中，优雅摘下了那张已然失却意义的假面。 第463章 哈伦卓耿向来是一处与世无争的桃花源……不，向来是一所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耽误正常上课的硬核高校，直到今天……！ 其实最初还是很正常的，龙岛的信息管制一向做得很好，哪怕外面已经炸了锅，学校里面也没能泛起一点涟漪，师生们该干什么干什么，但问题出就出在，一切管制手段都只局限于普通人员，作为学校的高层／联盟的关键人物，还是可以和外界信息即时进行同步的。 所以一群目光清澈而又鱼唇的师生就眼看着他们德高望重的代理院长鬼哭狼嚎地从办公室里冲出去了，天井里撒花儿奔了一圈，最终和另一位狂喜乱舞的系主管深情拥抱。 “？？？？？” 类似的场景同时发生在群岛的各个地方，使得空气中飘满了大量朋友的小问号。校长办公室随后解除了对信息公开的限制。这么一来哈伦卓耿算是彻底上不了课了。 “是阿修琉斯——！” “我们伟大的战神回来了！！” 典籍与羽毛笔被抛向空中，神圣的殿堂响彻兴奋的欢呼。有半身人牧师当场跳桌子上给大家来了一段，侏儒们一看也果断加入。 天使和精灵这种优雅的种族就站一边给打着节拍，至于人类，则是充分展现出种群的多样性。站在主讲台上的女神官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些年轻人已经忘记了自己当初是为了帮助凡人正确处理与神明的关系这才加入的战争教会。但她并没有过多地苛责他们，因为她知道他们只是纯粹地出于开心。 试问这样的消息传来，又有谁会不开心呢？就连她自己，也根本无法压下上扬的嘴角。 精灵族激荡的情绪又比其它的种群更盛，要知道身处在爆炸中心的可是他们的最高领袖。险情被消除了，逝去的神明再次回归，就陪伴在他的身侧。 “我们的王夫！”森林之国的精灵又是这里面最最激动，是的，不同于黑暗精灵那边历史的原因，光明精灵是用专门的词汇来称呼魔王的伴侣的：“我们的王夫回来了！” 至于天使们，对这位伟大神明的称呼就又是另一种了。连通报都来不及，一大群天使冲进空天殿堂，铠甲与刀剑明光雪亮，换作不知情的人，怕不是要把这当作逼宫的叛乱现场。 “老大！” “——陛下！” “天界当即刻发兵前往接应圣父！” 拉斐尔安抚天使们冷静下来。像他（这种已经提前和导师见过了面的人）在这种时候就很冷静。“对天界的兵力，联盟另有安排，我们不能擅自行动而打乱全局的部署。” 天使们人口很少，所以好约束。而对于人类那便又是另一回事了，一时间数不清多少的势力拉起了队伍开往塞恩大陆。魔鬼和精灵总共才多少人，原本就深处在敌军腹地，如今战神又公开了身份，帝国军必然会对他们致以重点打击。外面虽然一时没办法打过去，但至少要从另一边对帝国给到压力，或者说，哪怕能分担一些火力也是很好了…… 对于他们的行动，联盟并没有太多的限制，因为这同样在计划之中。面对神明的回归，他们不可能要求每个人都很好地保持理性与克制。让情绪有一个宣泄的出口可以有效地避免产生更大的混乱。他们已经预先安排了专职人员来负责义军的组织与调度。 相对联盟上下一片喜气洋洋，是帝国的各级部门被莫大的恐慌席卷。……阿修琉斯。衪都已经为复苏献祭了为什么还能再活转回来？所以这场复苏根本就是白送的对吧，要知道哪怕当初他实力最盛的时候，都未必能硬生生扛下这种级别的爆炸。 顺着回想，战争之神第一次现身，直接打到乌斯卡母界，屠戮了所有的王室成员；第二次现身，带来了泽坦的魔力复苏，战局因此而逐渐逆转；如今，这是衪第三次现身。这一次衪将会为泽坦世界带来什么？……这场战争，帝国还存在翻盘的可能性么？ 瓦拉瓦紧紧按着他分布在左右胸腔的两颗心脏。深渊魔王原来便是阿修琉斯，他几乎不敢相信他从衪手下走了一圈，如今居然还活着。左右同僚苍白着脸色，同样是受了不小的冲击，一旁的副官颤抖的声音就战神的现身向上峰进行汇报，得到的回复是那边已经知道了。 “毕里格沃弗大人。”帝国将军转向刚刚完成了一番商议的魔鬼，“我们想要了解一下，对此，地狱……” “我们从不知道深渊魔王就是阿修琉斯！”毕里格沃弗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要多无辜便多么无辜，“衪从未对外展现过战神的形象，更不用说衪的真名。” “那么现在，你们知道了。”瓦拉瓦沉沉地望着它，“……这是否将影响我们两边的合作？” 毕里格沃弗沉默了一下。 “我们从未觉得衪像一个神明，”它一边思索着一边开口，“我想一下这应该怎么说……是的，地狱输掉了那场战争。但是，衪取得这场胜利也并不容易。以神明的力量，赢得战争原本不应该这么坎坷。” “是否衪一直在隐藏实力？那面护盾可是为他完全抵御了这场爆炸！” “隐藏实力所图又是什么？给地狱以虚假的希望，来和帝国合作，从而帮衪打开基地防御屏障？”毕里格沃弗露出讽刺的笑容，“何必这么麻烦。衪一剑把屏障劈开不更快么？” “他们是演了好一场戏。”瓦拉瓦承认它说得有道理，守护之盾究竟是什么情况目前不清楚，但献祭自身换回这场魔力的复苏，不可能不需要为此支付半点代价，“……也就是说，大人认为这份希望并不是虚假的。” 毕里格沃弗点了点头。 “是的。” 地狱仍然会与他们合作。确认到这一点，帝国将军内心安定了很多。不过他并不知道，魔鬼们嘴上说的是一套，心里想的便又是另外一套了。 第553章 过去它们不知道魔王身份。只觉得衪固然很强，但地狱联合上帝国的力量，就未必不能与之一争。而眼下，知道了自己挨的其实是阿修琉斯的毒打……怎么说，魔鬼们现在已经半点挣扎的想法都没有。地狱不服衪的统治，这些年来一直在暗中做小动作，如今自以为得了时机更是公开反叛，绝对已经把衪给得罪透了。该怎样才能补救？来为魔鬼一族在这位司掌毁灭与杀戮的神明手下挣得一条生路？ 首先……然后。经过刚刚的讨论魔鬼们已经形成了一套计划。白金基地已经沦陷。上峰召瓦拉瓦回返罗特泊尔——大后方的指挥中心，休整与参加战略会议。 这场会议要讨论神明回归人间帝国接下来该怎么办，想也知道与会者都会是怎样的等级。 ……阿修琉斯一定会喜欢收到这样一份见面礼。 …… “你们不要再送了，我都已经拿不下啦！” 某位战争之神嚷得超大声。可是精灵们根本就不听。他们疯狂地给他塞礼物，并温馨提醒：“你快把它收进空间就好了，尊敬的王夫陛下。” “我的空间是用来装这个的吗，啊？——我专门腾出来是为了抢帝国的东西的！” “您把礼物收下。我们的空间就可以腾出来——” “——那些我们来负责抢就好了。” 阿修琉斯：“……” 阿修琉斯跳jio。 “艾、文！给我过来管管！！” 艾尔文斯正拿着守护之盾仔细检查（守护之盾：【？】），阿修琉斯从礼物堆里奋力游到他的身边，一把将盾牌给抽了回来。 “盾盾不会有事啦！之前有说过的，我重回神位，信仰之力凝聚，守护之盾就可以恢复当年的力量——事实上它现在比当年还要更强，不过一场小小爆炸而已！” 守护之盾：【对。】 守护之盾：【没错！】 守护之盾：【是的就是这样。】 艾尔文斯：“…………” 所以抠字的功力也上升了，现在都会发弹幕了对吧？ 阿修琉斯拉着他转了个圈，然后缩到了他的背后。艾尔文斯替他收下了族人们赠送的礼物，让大家过于激动的心情稍稍变得冷静。但是……但是，精灵们刚刚向后散开了一点，震惊获知了自己的主上居然便是强大战神的邪魔们又万分兴奋地围了上来。 场面再次失去控制。阿修琉斯无奈望天。但一切都无法阻挡深渊邪魔们那花样百出甚至不带一点重复的彩虹屁，每一句都是能让吟游诗人自叹弗如的肉麻等级。 这一次就连往精灵身后缩都没有用了。深渊魔王脸上写满了绝望。而某位光明君主：“！” ……原来他的导师和属下们相处模式居然是这样的吗？艾尔文斯叹为观止地向某人投去“社会，社会”的目光，但随即便撞上一双愤怒的紫色眼睛，当下连忙又将视线转了开去。 远方，指挥官马索雷文与大魔导士奥西格伦是唯二没有来凑这场热闹的人，不过，这并不是因为他们格外成熟稳重，而是后者这会儿正忙着追杀，前者则是在忙着逃命，“——你又不是战斗人员，我没必要把一切安排都同步给你！”马索雷文捏着一个风元素的祝福，在盾护外面炸出大块空地上一边跑一边喊。 “所以整个要塞就我一个人被幻象笼罩对吗？”大魔导士杀气腾腾，“你们看我笑话可看得好开心啊。” “……说起来你那会儿到底看到什么了，”要塞指挥官好奇地问，“从法杖里拨出剑一边喊一边砍那几招还怪厉害嘞。” 奥西格伦：“……” 奥西格伦：“@*($#^%……” 大魔导士气到当场召唤陨石雨：“——毁灭吧！！” 星与火呼啸喧哗。与之相对的，是无光地底无数根须沉默延展。帝国采取了一系列举措来遏制魔种的扩张，其也确实卓有成效，但这场恐怖的爆炸把一切都给破坏。 他们向来恐惧的、巨大的法阵再次成型，明耀的奥术辉光，映在他们眼中像是一块可怕的创伤，从大陆的中心腹地生生撕出一片豁口。恶魔与精灵的部队已重新完成集结，连天的旌旗共衣甲鲜明。 如雷的欢呼声中，战士们向天空举起浴血的刀兵。战争的主宰展翼升起到高空，挥剑下达了出击的指令。 第464章 ——进攻。他们要从内部撕开攻占一整片大陆。这是可能做到的吗？没有人会质疑战争之神的能力。而衪的出现，更令人甚至忘记，这其实是光精灵王一开始便定下的计划。 那时他甚至都还没和他的导师见面——只要能拿下白金之泉，那么就可行，当初他便如此认为。而现在，白金之泉拿下，还有曾经的神明、如今的魔王统率深渊大军伴随在他的身边。 “他们该死的种子正在疯狂吸收能量，代尔潘！告诉我——你已经炸掉了白金之泉！” 代尔潘托托瓦拉瓦无力地转过椅子，看向对他愤怒吼叫的年长官员。 “准确来说我只是炸开了它，而不是炸掉。那种规模的魔力源点……你很难指望仅仅一场爆炸便将它的存在给完全抹去。” “或许是当初一切得来得太过容易。我们总是习惯性低估这个世界所具有的力量，”另一位将军深深叹息，“……并注定为此而付出代价。” 有最大的能源点在后方作为支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只要能打下来，那么就能守住。他们现在所要做的，只剩下一件事—— 向前。把目之所及一切敌人都给摧毁，让万千年来的耻辱至此彻底终结。惊天的剑光穿透一道又一道防线，自然风暴让装甲的残骸堆满辽阔旷野。帝国的荣耀被如敝屣般抛弃，曾经的不败雄师像是蚁群般溃散，转眼间便被毁灭的浪潮给淹没。 流光的法阵不断向前铺展为他们挡下远程制导的攻击，或解离，或吞没，或再次弹返送回帝国的领域。大地满目疮痍，狂烟滚滚腾起，以高空的视角能够看到，他们的控制面积在以令人心惊的速度不断扩大。 凯尔西瑟瑟发抖地缩在办公桌下。三年前那个风和日暖的午后，他在入职协议上龙飞凤舞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并未曾想到会有今日。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更何况泱泱帝国，不是吗？ 他当然知道是非对错。乌斯卡侵占了他们的家园，让亿万泽坦人从此沦为奴隶。但是，只要他得到州府的职务，他就也是一半的奴隶主了。战争的阴影固然笼罩在头顶，不过难说它会真的降下，作为一个凡人短暂一生都将在帝国的统治下度过，他当然有权选择追求幸福的生活。退一万步，就算有一天联盟军真打过来，作为帝国高官或许很危险，而以他的出身注定只是一个小小职员……谁会拿一个小小职员怎么样呢？ “他们也需要对领土进行管理。大换血的话成本太高，不利于兵荒马乱之中快速稳定局势。所以，被处理的也就是领头的人。像是我们应该是会被他们继续留用的吧。” 一位同事是这么说。凯尔西对此也深以为然。但他们的想象中是不包括自己还要以如此之近的距离亲历酷烈的战争的。 恐怖的爆炸把他的身体掀起到空中，又重重地跌落在地在满地的玻璃碎片上滚过。连滚带爬地直起身来，看到满手淋漓的鲜血，年轻的州府职员不由发出凄厉的尖叫。他需要医生。但这里是不会有医生来为他服务的，他们应该已经跟随——那些真正的奴隶主，转移进了避难的空间或者逃亡的舰船。 突然间，一个黝黑的人形生物出现在窗台，一半蹲距的姿势，狰狞的肉翼半展遮住了外部投来的光线。鲜血的气息刺激它如蛇的鼻孔不住翕动。隐约感知到什么，凯尔西一点点地向后扭转回头。那双猩红饥渴的眼睛让他的思维刹那空白。 或许也正是因为被清空。他的脑海里突然浮起了几道他所知道的、哪怕抛弃一切也要逃离帝国统治的身影。如果当初他也……不，那样的只是极少数。投身这份工作绝不能说是一个错误的选择。他的同事现在又都怎样了呢？……如果能活下来的话那么一定会被联盟留用的吧？ 在最后的最后他想。 帝国旗帜被与徵标被摘下抛掷在烈火中。战神的圣徽、联盟的标志、索瓦泽隆与深渊魔王的纹章所纹绣的旗帜取代之悬挂在高空猎猎飘扬。联军以此来宣示对萨罗尔州的占领。不过，这一地区如今已不再是前线，而是在后方。 至于前线……两族的士兵现在也不太清楚现在前线已经变到哪儿了，他们的陛下推得实在是太快了。他们早就跟不上。不过这也无所谓。现代化的战争中，人的作用更多被武器装备所取代，这一点对超凡者而言其实也同样成立。背靠白金之泉的战争魔种承担了主要的战斗任务，现在无论是士兵还是主帅所起到的作用都是在给它打辅助。是前线攻坚还是在后方清除掉不稳定因素都是随意就好，魔种会根据区域敌我力量的变化即时调整资源配置以获得最大化的收益。 第554章 对此，某位战争之神会感到自己失去价值感吗？ “您想打哪儿就打哪儿，先生。”艾尔文斯说。 阿修琉斯：“诶。” 阿修琉斯：“哎！！” 有什么能比想打哪儿就打哪儿更能让一个战士感到激动吗？这绝对是他重生回来所听到的最暖心的一句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每一根发丝几乎都在放光，魔翼展开呼拉一声就飞了出去。 艾尔文斯很快就后悔了——他干嘛要和他的导师这么说！这大概就是为什么那些古代告知总要淳淳告诫后人“千万！不要，释放，恶魔”。后果完全就是毁灭性的（各种意义上），衪拿着守护之盾，戴着胜利之冠，手里比过去还多出来了真正的杀伐之剑，逮谁……谁是拉都拉不住（艾尔文斯努力抹掉脑海中尊敬导师大不敬的比喻）。作为莫得翅膀的种族，他飞不了导师那么快，一个没留意衪就已经冲出魔种力量的辐射圈扎进远方帝国军区里去了。他跟在后面好担心的，但转眼间导师便又杀了回来……手里还多出了一大堆的蓝血人头。 “你善良的导师决定带他们复习一下历史！” 衪高兴地嚷道，转身就又冲一座大型主城飞了过去。天女散花开始下人头雨。 艾尔文斯：“……” 心累.jpg。 摇头.gif。 ……算了！ 最终他选择摆烂，“您飞慢点先生，不能老丢下我。说好的我们要在一起呢？” 阿修琉斯等他。艾尔文斯飞过去，然后和他一起……砸。 很快他便从中发现乐趣。实话说，他也好久没有这么尽兴过了。 不必担心魔法对周围造成的破坏，因为他完全置身在敌人的领域；也不用担心混乱对同伴带来的影响，因为如今是心有灵犀的爱人陪伴在他的身旁。他是国王，是指挥官，是以不确定性而著称的术士……平时总要保留一些力量以应对突发情况，但现在就连这一节也全无必要。看着高大的堡垒轰然倾塌，精灵术士纵声长笑。他想不通自己刚刚在担心什么。他的他的导师在一起。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了。 围绕着满屏的分析图表，帝国的决策者们一片焦头烂额。 “能看出规律吗？” “不能。” “他们似乎是对我们随机展开攻击……” “基本可以确定是随机攻击。硬要说什么影响了目标选择大概就是他们的心情吧。这里有设备捕捉到阿修琉斯说我们的皇帝陛下相貌丑陋。然后大家都看到衪来到图门，上场先一脚把梅兰铎广场上陛下的雕塑给踹翻了。” “…………” 是如此随心所欲，完全无法预判。这所导致后果也就是衪来了拦不住，衪想走也留不下。……这是他们的地盘吗？一片完全由帝国掌控的大陆？不。这根本就是战争之神的游乐场！他们敢确定，衪在自己家恐怕都没有这么开心。毕竟谁家里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东西能一点不带心疼地随便乱砸。 “精灵会是一个突破口吗？” “艾尔文斯？……你确定？” 战争顾问不确定。也就是他们离得远，一时半会儿还能照样下达命令不受影响。让某个战神知道，再远衪也能飞过来把他们给扬了。就像当初扬掉乌斯卡王室那样。 阿修琉斯确实很好地又带他们复习了一堂的历史课。 “当初我们杀掉衪，是通过凡人思潮影响衪的行动，预先设防进行阻击。现在……” 这么说的意思是提议现在是否也能这么复制一次。但战争之神既然敢于在大众面前再次出现，便说明衪有信心这一招已经对衪不起作用。不管怎样他们还是试了一试。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收到帝国的号召，当时就有不知道多少人发愿祝神明去死。衪死了那么帝国就能赢，给帝国多交一点税可远远好过每天提心吊胆会不会有炸弹砸下来。 他们在塞恩，在伊欧，在沃瑞亚，在泰若卡，还有极少数，在南吉索尔。即使在联盟的土地上，也依然有许多帝国的支持者，从而于人数上他们稳稳占据压倒性的大多数。这足以形成恐怖的合力。可是阿修琉斯却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衪打得很尽兴，甚至根本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与神性彻底断离，果然是有必要的。艾尔文斯几乎不敢想否则的话此刻又会发生什么。阿修琉斯发现他的精灵突然一下变得很温柔，他随便砸他都疯狂地夸。 就，有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了都，“怎么了，艾文？” “没什么，先生。我觉得您还是太克制了，还可以再放飞一点来着。”他咬着他的耳尖恶魔低语（？），“等到白金之泉爆炸影响到的范围被全数占领，魔种的扩张就会受阻，到时候我们就得更多回来帮忙，就很难再打得这么爽了。” 阿修琉斯：“！！！” 杀伐之剑转换形态为狂战士的双手重剑。守护之盾被他把手一扬丢到空中。“盾盾你来看着点艾文，我就不管他了！我&*%@$^……” 后面的话被旋风卷得破碎。艾尔文斯就看着好大一风车哗拉拉一下就转出去了。 一座飞行堡垒被他单枪匹马击沉，区域的空间禁制轰然间崩碎。艾尔文斯对此当然是大肆赞美，完全没有想到，这意味着他的导师随后就要被人给抢走了——某长期下线的血魔法师突然出现。一同亮相的还有作为他标志物的血金法杖。“让让，精灵！”他高声喊道，“接下来该伟大法圣享受和战神并肩作战了。” “……？” 艾尔文斯笑容消失。 “干嘛啊！”他指着，“那么多的地方你不去！” “我不听，我不管。我就要和风时在一起。”红发的魅魔脸上写满你奈我何，并且已经粘到了他的友人身上，“风时——！我想读条。” “读！” “——我还要站到他们脸上读。” “站！” “就知道你最好了。”血魔法师举起心心和他贴贴，“啊我还要试验一下前段时间发明的新咒语。” “好好好。” 阿修琉斯召唤出来一驾战车。魅魔法圣高兴地跨上去。深渊之风扬起他繁复长袍与战士华丽银发。雕饰着至恶符文的车轮滚滚向前，为层云留下如烧焦般的痕迹。 站在战士的身后，法师鸦血色的唇瓣轻动吟唱出多段式的魔咒。无光之至暗降临，血月从天边升起，不祥的光辉洒下，无数的机甲与战舰整齐划一地堕落。 “发生了什么？”瓦拉瓦惊悚地问道。他有几支舰队爆炸前撤离，如今恰恰位于血月所辐射的区域。 通讯终端里没有回音。身在罗特泊尔，他看不到与一套套设备与军服从融化的人体上缓缓向下滑落，最终浸没在不断扩大的暗色血泊里。 “——我的新咒语！” 恶魔法师骄傲地说。惨遭抛弃的精灵远远看着一脸冷漠。不过他并没有孤单太久。银色的月光从深空洒下。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旁，永夜的君王优雅地向他伸出手。 “也许，一起去找些术士的乐子吗，艾尔文斯？” 他们的乐子。在帝国视角就完全是鬼故事。魔鬼们说得没错。阿修琉斯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位战争之神。可是，凡人也不再是当初的凡人。作为后世之人，他们已经无从知晓帝国的前辈们当初面对战争之神时是怎样的感受。他们只知道，这是他们今生所从未经历过的的血腥与混乱。 在大陆东南，一支超凡者部队背靠着深海的支持登陆进攻沿海城市。他们几次加强火力也没能成功将之击退。在最短时间内最大化了魔种的控制区之后，阿修琉斯开始南下来与他们会师。这一次衪的行动变和可以预测了。然而他们就能拦得住衪吗？两个精灵术士在那里极致华丽地炫技。衪和衪的法师朋友站在后面指指点点显得十分开心。胜利之冠在衪的发顶灿灿闪耀。从中他们已经看到这片大陆的结局。 那么，其它大陆呢？ 确认到一支舰队正在极速接近，菲奥娜琼斯赤色的瞳孔因惊愕而收缩。钢锋军团坚守穆伦塔已有数月之久，期间无数次将敌人的攻势粉碎。如今主城的资源已所剩不多。但她相信，帝国人也同样支撑不了太久。联盟军步步为营，敌军于泰若卡全线皆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久攻不下他们最终只能撤兵。她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可是，这支舰队…… 是哪里出了问题吗？为什么帝国还能够抽出一整编的重舰舰队？穆伦塔早已与上峰失去联络，无从获知全局的状况，菲奥娜也没有时间去做详尽的分析。她飞快地进行了一系列的部署，停止一切非关键设施运转，而将所有的能源都供应给城防护盾。 但这远远不够。敌人发起新一轮的攻势，在其重舰火力支持之下，大护盾很快便发出了过载的警报。 工程法师与符文技师在游离轨道上如工蚁般奔忙。高塔上心灵术者在拼命搜寻远方的精神讯号以建立起联络。守护骑士在空中穿梭时或以人力补上城防的薄弱处。菲奥娜琼斯与士兵们一起搬运阿拉贡水晶到新架设的防空炮塔。如果能击毁敌军的舰艇，那么己方就能相应减少一些压力……但她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杯水车薪。丧钟已然鸣响。不折的钢锋之城今日便将迎向血色的终暮。 第555章 消息便是在这个时候传来的：阿修琉斯以魔王之名在塞恩大陆现身——战争、勇气与胜利之神重新回到了衪所眷顾的世界。 看部下那么激动，菲奥娜起初还以为是来了援军。听到他将话说完，她不由愣住。 “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 菲奥娜不相信。她冲进高塔再度确认，心灵术者们那狂喜到模糊的表情证明了他们所言非虚。 女城主的脚步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在地。 并不是援军。可是这比援军的到来还要更加令人振奋。她用魔法强化了声带，将这一消息向全城进行通报。 “……所以帝国才有重舰舰队能派到这里来。他们在赛恩大片的土地现在恐怕都已经丢掉。坚持住，同袍们！我们伟大的神明再次回到这个世界，衪绝不会离弃衪忠诚的子民。我相信，当赛恩局势稳定下来，衪下一步便会降临在泰若卡，我们将亲眼见证帝国的侵略者迎来神裁与惩戒。” 排山倒海的欢呼刹那间响彻整座城市。透过舷窗下望，那陡然变化的气氛令帝国的舰群警惕地向后退避。……他们是得到了援助？终于祭出了什么秘密武器？答案是不存在的。穆伦塔仍然是先前那样。可是……！他们就这样生生抵挡住了帝国的攻势，一直到骑士的大军冲破重重封锁飞驰而至。 那是怎样的一支骑兵队！燃烧的四蹄在天边落下簇簇不灭的狂焰，漆黑的马身自夜色中穿出如若幽冥的鬼魅。重装的铠甲隐现沉哑的微光，魔王的战旗在长风中作响。剑与盾的圣徵刹那唤起他们一度被神明所支配的恐惧。 炮口从穆伦塔方向调转。指挥官派出反战骑序列向前迎击。可是一向武器与经验都只适用于常规化的骑兵部队。战马穿梭在梦境与现实之间。帝国的作战训练很遗憾未曾包括如何应对被敌人放逐进噩梦的领域。 菲奥娜琼斯率领了部下精锐冲出主城接应远道而来的援军。她再次见到旧日同在军部的朋友，并庆幸死亡没有永远将他们分隔。亚瑟向她同步了战争最新的形势。得知阿修琉斯只带了很少的人在赛恩，而把深渊主力投放在泰若卡及其它战场，菲奥娜不由沉思。 “那么，现在赛恩那边究竟是？” “暗之王西弗法尔与卡内基在那里，同时还有王廷的直属部队。他们已经与义军胜利会师，控制区域正在快速扩大。” “……也就是说，”菲奥娜听到她声音是如此虚幻，“战神要带领我们，向敌人发动最后的总攻吗？” “——现在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了，不屈反抗的同袍们。” 威严的声音传遍宏伟殿堂的每一寸角落。古老的超凡学符所有的师生尽数在此凝立，聆听着他们的校长发表演说。 “……战争、胜利与勇气之神，我们伟大的院长再次回到了这个世界。没有人不为此感到欢欣，但这并不代表着泽坦便能赢取胜利。 “甚至相反，当帝国熟悉了他们新的敌人，当他们的母界收到战神回归的消息，向泽坦倾力送来援助，一切都或将改变，甚至万劫不复。” 莫桑迦德今天穿着着一身龙族王室的长袍，炽烈的战意在他灿金的竖瞳腾腾燃烧。他将双手向上举起，一座座星门降临在宫殿的各个方位。浩瀚星光神秘而深邃，为四周的雕像投下栩栩如生的影子，仿若群龙复生而于此环绕。 “胜利需要靠我们自己来争取，就在此时，就于此地。 “我已与诸方面取得联系，对人才的需求现已推送到大家的通讯终端。无论你是英勇无畏的战士还是醉心知识的学者，无论你所引以为傲的是超凡的天赋还是凡人的智慧，总有一扇欢迎之门而为你大开。 “当然，在此，我们龙族应该首先做出表率。” 他的笑容意味深长，使得在场的大家心中都升起一种莫名的预感。正如他们所想的那样，魔法的光辉笼罩他的身体，这位自哈伦卓耿建校以来，在任最长时间的校长化作无数的光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黄金巨龙腾空而起。 …… 炙热的狂炎将一切都给焚尽，巨龙的阴影笼罩大地，为无数心灵带来极致的感动与震撼。 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联盟的大议长站在主席台庄严宣告。不屈的反抗者将以此一役，一举而夺回本属于自己的世界。 这当然不会很容易。泽坦的土地洒满了它的子女与敌人的鲜血。埃塞萝娜为藤杖更换了强攻的附魔，又用月流砂将长刀打磨得锋利。当战士的鲜血流尽，那便到了医者上场的时候，她对这一点向来没有异议。 “但精灵宝贵的生命不应该消耗在这里，公主殿下。” 异域的学者微笑着说道，他已经换好了战斗的装备。虚空堡垒之外，庞大舰队整装待发，每一艘舰船都是繁花公主所从未见过的制式。 她确信帝国也从未见过。 指挥舰无声停泊在天台的上方，默林海曼踏入传送的光柱。 隔着舷窗，他向她挥了挥手。辽阔的黑暗虚空中无尽的战舰如群星般闪耀，缓缓从空间的狭缝中驶出。 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已然无须再去进行掩饰。作为科技侧的霸主，帝国今天终于遇到了另一个强大的对手。全智能化的作战冷酷而又高效，星空之中不断有钢铁的残骸坠落。 “珀维亚洛卡……珀维亚洛卡将军！”发丝凌乱的官员疾步冲进学者的研讨室，“我们需要您解释——您的母界刚刚向帝国展开了军事行动！” “我很早之前就提醒过，”帝国上将慢条斯理地拉了拉黑色的薄质手套，“他们同样在寻求扩张，只不过是通过更加隐秘、以及伪善的途径。如果泽坦能有撬动帝国统治的可能，他们绝不会介意过来插上一手。” 他的视线重新移转回空中的造影，那是一个黑暗生物的tr-ii扫描图，“当初你们选择了忽视我的警告，想来位元矩阵对帝国造不成什么威胁。不知道你现在过来打扰我又是想做什么。” 军部官员急得几乎哭出来，要不是这边不兴这一套，他能当场给他磕一个。“帝国现今迫切需要您的帮助，洛卡上将！他们投入使用的太多武器，是我们过往所从未见过。” 珀维亚洛卡终究还是站起身，拿过了搭在一旁椅背的黑色风衣。“有句话我先说到头里。那就是我离开矩阵已经很久了……” 他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大忙，只是提供了一点小小的支持，来定位到对方的指挥者。为了最后一战准备的秘密武器，在联盟人那里同样也是秘密，他们事先不可能有进行过专门的训练，故此只有对双方皆有着深厚了解的人才能协调好两边在战场上的配合——他当然知道这个人是谁。 “默林海曼。” “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能干掉他……！” “……就算他预先给了相关的数据到托管系统或者说其它的指挥官，后者也无法取代他作出同等级别的决策。” 这位医学部的部长真的是把他们打得很疼。珀维亚的帮助简直就是凛冬里送上门来的炭火。统帅当即转移了战略的重点。他们成功将默林的舰船击沉。但很快他又换了一具身体。“我有的东西他当然也会有。”珀维亚平静说道，并再次给出他的坐标。又一番激战过后，他们再次完成击杀，而联盟的学者又在新的位置出现。 但这不会是无穷无尽的。战场的恶劣环境无法实现人格数据的顺畅传输。无视掉所付出的代价，将过程不断重复，终于，随着一艘隐形战舰被击中，默林海曼的源流信号再也不在探测的画面上闪烁了。 经过再三确认，统帅与顾问们相视露出疲惫但欣慰的微笑。将视野拉远到星空，能够感知得到，异界庞大的舰队与联盟剩余的残兵一刹那行动的迟滞。 敌人想要撤兵。对此帝国当然是乘胜追进。 他们并未料到，这不过是一个佯败的陷阱。 当艾尔文斯接到埃塞萝娜求援的信号赶到，区域的形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带领精兵配合异域与联盟军如摧枯拉朽完成了对帝国势力的围剿，而后与两军的领袖见面。 不过这并不是很愉快——当这场战役的指挥官从舷梯走下来的时候，他好悬没一道死咒飞过去。 学者微笑着掠了掠他黑如永夜的长发。 “……怎么，换了个号难道就不认识我了吗？” 第465章 这是法林多尔第一次认识这位臭名昭著的帝国上将。几分钟前，看着厚重的合金门自发地向上抬开，确认到这里出了预料之外的状况他还在琢磨怎么趁着这次机会来干掉他。 一身银白的高等卫兵将一张魔能强弓丢到他的手里，附带配套的附魔箭夭。作为索瓦泽隆的精英游侠，法林多尔只是稍微试了试弓弦便弄明白了这张弓该如何使用。它很好用。这是法林多尔初步对后世的武器所建立起的认知。 “快点，精灵！你的族人在另一个区！” 第556章 法林多尔跟上他。这个卫兵银白的装甲下生物组织已完全与钢铁合为一体。但是，他却依然保留有人类的情感。比起同被关在这里的其它魔法生物，他对他的态度要友善许多。他从他那里套出了大量有关这座基地、以及那个异域学者的情报，并将之列为一个或能够从这里逃出去的突破口。他万万没想到…… 珀维亚洛卡时常嫌弃帝国派给他一群蠢货。而乌斯卡的高官们对此也深表认同，毕竟负责做下等脏活的都是泽坦人，原本就等于是贱畜级别的存在。制造一批生化战士来专为自己服务于是便变得如此合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私兵不断发展壮大。现在，帝国人终于知道——到底谁才是蠢货了。 他们轻而易举地，夺取了这座军事基地，大门敞开迎接联盟部队的入驻。而千百年来的经营，这位顶级学者的力量覆盖当然不会仅仅只这一处。帝国的不断败退让整体的地盘收缩，他的控制网因而变得更加密集。就像是预先埋下的无数颗定时炸弹一朝引爆。其画面之精彩完全超出语言所能够描述。 “告诉我，人类。你们将军为什么要给精灵以特殊的对待？”其它的魔法生物都在自行作战，只有精灵被他们第一时间武装与组织了起来。法林多尔不信某个幕后黑手对此别无所图。 “因为，你们精灵都是经过远古先祖层层筛选，为后世所留下的精英中的精英……” “说实话。” “……你们的陛下也一起被骗了，从那些叛神者死后，洛卡将军就荣升他的头号敌人。总得想个法子，把两边关系缓和一下不是。”前人类卫兵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阔，“说起来他被骗得真的是好惨……咳。” 法林多尔：“…………” 珀维亚洛卡的身份揭露令帝国上下都为之震动。但最可怕的倒还并不是他所发起的叛乱，而是他在上层的圈子里那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这原本就足够掀起一场信任危机，偏偏他还适时地放出话来，作为他的盟友向帝国倒戈，相当大的几率可以豁免战后的清算。 乌斯卡人最后必然要从泽坦撤军。这一点随着形势的变化越来越多的人已看清楚。心思活路的人早就在寻找退路，阿修琉斯的回归把一切都变得格外紧迫。在这样的时刻，这么一条消息发布，立刻就成了救命的稻草引无数人趋之若骛。 不知多少人通过各种途径来与他联络。他答应了一些，剩下的就这么晾着，为了得到他的青眼不得不卷起来，许多手里能有些兵的当场就也跟着反了。帝国一片焦头烂额，一时间看谁谁都像是叛徒，只剩下了本界人能够信任。而这样一来，那些不得信任的人即使原本是忠心和帝国站在一起，此刻也不得不重新掂量一下是否要另寻出路了。一连串连锁式的反应，有如涟漪般圈圈扩大，面对如此景象别说乌斯卡，即使是联盟人现在也是众脸懵逼，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仅仅一个技术人员所造成的伤害。 “看到帝国比你还惨是不是内心就平衡多了？” 某诈欺大师非常温馨地提问。 艾尔文斯一脸冷漠。 “走开，你这个讨厌的家伙。” 但他必须承认，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与埃塞萝娜回到生息之地。凯兰迪尔与罗德里安，杜涅芙与菲罗，诸王国的话事者们此刻都已在这里等候。精灵母树垂下藤蔓，向他传达出它的意愿。 所有人都望着他，“对此您意下如何呢，陛下？” 米拉梅奇奇玛一度以为无论别的大陆怎样，至少沃瑞亚的叛乱能够很好地镇压下去——直到她看到巨树的阴影笼罩中原大地。 位面诡异交叠。钢铁的森林被无声取代于自然的旷野。那一域隐秘的空间，上古精灵栖身的秘所，由虚幻而真实出现在眼前，逐渐消除与主物质位面的分界。 对此他们当然不会无动于衷，密集的攻势发动宛如群星于此陨落。但是，巨木直入云端，光尘变幻形成帷幕把一切攻击都给消弥。目光透过舷窗，奇奇玛只能眼睁睁看着，八国的大军伴随他们的守护者，再次登临这片曾经为精灵所主宰的大陆。 那锐不可当的锋芒深切诠释了何谓归乡情切。 联盟特派了精锐部队。天使的云端城市第一次出现在他们的视野，“我们无从感谢战神为我们重辟出天界，”洁白羽翼的圣武士悬停高空如此说道，“唯一能做的只有帮助精灵夺还他们的土地。” 这是最后一片完全由帝国所控制的区域。他们将一举而终结帝国的统治。全面反攻带着一种末日般的疯狂。每一位生者都已经做好死亡的觉悟。 “那就让他们如愿死去！” 奇奇玛恨声吼道，浅紫色的肉触在头顶乱颤。联军一上来夺人声威是令人心下生畏，但她并不认为这样的攻势可以持续。“几个大陆同时开战。他们哪儿来那么多的兵员支撑拉得这么长的战线？” 要知道整个联盟才有多少人。只要第一波能撑住，他们很快就会后继无力。纵览沃瑞亚全局，奇奇玛判断出霜风之地将成为接下来他们进攻的重点。她深思熟虑制订出一套防御策略，交给当地总督照办。 元帅确信这足够拖住敌人不短的时候。简短休息之后她便又投入了别处的工作。珀维亚的一套操作几乎瘫痪了军部的管理系统，现在太多的事务压在她的肩上。到了晚间，奇奇玛结束一天的劳累上床就寝，她感觉自己只是刚刚阖上眼睛，便收到了一条霜峰之地失守的报告。 “怎么回事！？” 战神在伊斯特瓦。龙族在伊欧全力奋战以免夺还的领地再次失陷。人类。海妖。那些恶毒狡诈的妖精……算来算去她也不觉得谁有余暇插手。联盟把战火延烧向几个大陆确实为人员带来了太大的压力，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单凭这点人根本不可能…… “——他们还有一支幽灵部队，元帅！” “……还有？”奇奇玛缓缓重复了一遍。南吉索尔的幽灵军团在西厄库海协防，这一支幽灵部队……又是阿修琉斯的手笔？衪都有一个强大的不死亡灵担任骑士军团长，能够组建出一支幽灵大军也合理。只是，这样的话魔鬼们为什么没有提供相关的情报？暂且按下这点不提，这支部队与已知的幽灵又有什么区别？哪些武器可能失效哪些又有可能发挥出意料之外的作用？……大脑在极速运转中变得敏锐与清醒，女元帅滑下床铺，接过副官捧上的终端。 来自前线的消息让她头顶的肉触猛地一下直立起来。 “精灵？！” 马蹄声踏过天际。冲锋的战号激昂而又空灵。帝国的女元帅双手难以置信地按在指挥室那巨大的视窗，望向天边那恐怖的雷云与划破夜幕的闪电。 雷云之上，纵情驰骋的高大生灵那极致的美丽令她即使作为一个异域人也不禁赞叹。银色的身躯流淌着星辉，雪白的鬃发如仙灵般梦幻，挺直凌厉的独角从它们额头斜延向上，为那出尘的优雅又别添上凛然的威严。 是的。能驾驭如此高贵的生灵的，绝不会是来自深渊的黑暗生物。可怕的猜测从她心中升起，并随着视线的上移而得到验证。 如瀑的长发飞扬。远古的君主头戴荆棘与槲寄生的冠冕。林叶的胸针扣起他华丽的斗篷，他的笑容宛如的午后的阳光般耀眼。镶嵌满魔法宝石的强弓拉开弓弦，他的指尖凝现出一支银色的箭矢—— 这是米拉梅奇奇玛最后所看到的画面。 …… 在战争最紧要的关头失去最高指挥官。这对帝国而言早便司空见惯。但是，这绝不应该发生在现在这个时候。 得益于珀维亚这一手釜底抽薪，他们的指挥人才原本就捉襟见肘，更不用说极少有人能像奇奇玛那样优秀。巴尔克维斯比由继承顺位接手了沃瑞亚的指挥权，仅仅几个小时局势就已经恶化到了简直让人不敢想象的的地步。被丢进热水的毛衣恐怕都不如帝国的地盘缩水缩得快。看着精灵、天使，乃至联盟的人类部队的预测行进路线，男性的帝国将军满头都是冷汗。他联络上峰，尝试提出退位让贤。 没有否决也没有允可。通讯器的另一边是长久的沉默。巴尔克忐忑不安地等待。突然间，他听到惊惶的尖叫与地狱的讽笑。 “总长阁下……？！” 泽坦区的防务总长以诡异的姿势歪倒在会议桌前的椅子上，绝望瞪大的眼睛满满难以置信的神色。毕里格沃弗一手薅着他头顶的肉触，一手用利爪将他的脑袋从脖子上撕了下来。 战争之神从不是一个仁慈的神明，不过偶尔衪也会变得很宽容，就比如魔鬼们提着一堆帝国高官的人头来向衪投诚的时候。 “我们其实早便弃暗投明，最初的计划是在罗特泊尔的指挥中心动手。但洛卡将军阁下亮明身份，他们内部出现混乱，原本的计划有所更改，我们衡量后认为再耐心等上一些时候或对大局更加有利……” 地狱的话事者小心翼翼地解释，阿修琉斯并未对他们有太多苛责。衪只是漫不经心地道：“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们还有一支精锐部队，藏着时机到了跟我叫板来着。” 第557章 “不敢，”独角的大魔鬼冷汗涔涔，“我们已经在杰弗里大人那里报到，地狱军团全部听取陛下调遣。” “杰弗里是个好人。”深渊魔王意有所指地说，那淡淡的笑容让魔鬼们无不紧张到极点，“索瓦尔。” 纤细的黑暗精灵宛如一道随形的影子随声而出现在他的身边。 “地狱军团由你来统率——我要看到他们为反叛的愚行付出代价。” 黑暗精灵优雅地向衪躬身为礼。 “是，陛下。” 第466章 被留在深渊，索瓦尔的内心一度非常不安。固然，后方的稳定也十分重要，且战阵指挥原本便并非他所擅长，但是，缺席最后的决战将令他从此再也无从挑战他的对手在魔王心中的地位。 可是，他一个连帝国最常规的部队都没见过的人又该如何去左右战神的决策呢？ 就在他为此而苦闷的时候，心灵的信道传来了主人的召唤。他立刻出现在衪的身边，然后就被委任以统领的重任。那一切尽在掌控的悠然宣示了魔王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打算，所以他才没有被安排其它的任务。 衪留了一个至关重要且最为适合的位子给他。 并不需要他多么懂得与科技侧敌人的战斗。魔鬼们对帝国的了解恐怕比联盟的士兵都还要更深。作为叛乱的惩罚，地狱军团将会被派去执行最为危险的任务，该如何保证这种情况下，魔鬼们能够真正为它们的所作所为进行赎罪呢？ 骑士军团长做不到。但是，他可以。 地狱的精兵投入战场。远古的英灵在他们的国土上空纵横来去。天使的云端城市以前所未有的酷烈手段宣示了近地制空权的归属。巴尔克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被逼到躲进深山里。 当然，他并不是打算在山里和联军捉迷藏（在自然的宠儿面前这种操作可以说十分搞笑），山体中有秘密通道，连通向帝国的地下基地。上古的精灵搭乘白船穿越界海而来，沃瑞亚是他们在泽坦最初的落脚点。文明的种子在这片土地上播洒绽放出绚烂的花朵，黑暗精灵的分支最初亦是于此分化。帝国在地底开凿，试图寻找精灵王室的陵寝，以及加强对幽暗地域的控制。为了抵御可能的攻击，这一地下基地的级别在泽坦诸大陆中当数最高——只要能够抵达那里，那么一切就还有希望。 命运眷顾着他。希恩德林追了一段就不再追了，似乎是因为看到他们的飞碟从矿山井道不断向下，一直深入到黑暗生物的世界，抵达了他们作为光明精灵所不愿涉足的领域。那一刻巴尔克真是万分庆幸，盯上他的不是索瓦尔所统率的魔鬼部队。 六边的合金穹顶在上方一道道封闭。置身于坚实堡垒之中的安全感让帝国将军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些许的放松。战争中断了通讯，他无法提前向基地知会他的来到。但验证身份的时候系统已经自动提交了访问信息。基地总督应该很快便会过来同他接洽。巴尔克打开终端来查收讯息。 连接内网用了一小段时间。随后响起的广播让他头顶的肉触瞬间直直立起。 “警告！基地已经沦陷。基地已经沦陷！我们急切请求……立刻撤离。敌人的力量异常强大……无法……坚守。请在接收到这段信息后立刻启程……愿平安顺利……伟大帝国荣耀永存。” 断续的电流音中夹杂着恐怖的咆哮与绝望的尖叫。巴尔克操作终端的手僵硬在半空，周围的军官脸上无不失去血色。 “将军，我们……” “……不，”巴尔克缓缓地说，“已经晚了。” 想再离开已经晚了。他们的飞船迫降在一个矿采车间，隔着舷窗，帝国的军官们看到魔导驱动的铠甲折射出奇异的金属亮光，巨大的战争机器发出隆隆的嗓音行驶在矿区轨道上。动力强化的战锤与巨斧燃烧着地脉的精火——古老氏族的勇士已在此等候多时。 “那些大胡子出来得真是时候，再晚上一会儿这仗都打完了就是说。”黄金巨龙带着几分揶揄评价道，他从高空掠过，看着矮人的洪流涌出群山将帝国的残兵给淹没。 “石与铁的子民向来有自己的作战风格，”深渊魔王出现在他的脊背，将散落的长发随意向身后掠过，“比起这个，你准备好了吗，莫桑迦德？” 巨龙以低吼为回应，载着衪向虚空中隐去。 …… 对魔力的依赖限制了泽坦的航船深空远航的能力。近地的作战帝国是大败亏输，但只要他们走了，那么联盟部队便只有望洋兴叹。位元矩阵是给了他们不少军援。但这些军援的舰船能源同样也成问题。他们不像帝国有那么多年的经营在星海中预先设下了无数的空间站。把距离稍稍拉远一点，矩阵的舰队就只能无奈折返。是的。没有用掉太久的时间，它们便消失在了舰载探测器的可感知范围里。 “我们回返母界向首相进行汇报。” “战争之神死而复生。连带着精灵的幽灵也都再次回到人间。邪魔。矮人。还有那些该死的……这要我们如何才能守住这片疆土？！” “当然这可以理解。伟大帝国会给予我们鼎力支持。不日我们必将重返这片世界！” 他们是被迫撤出了泽坦。但乌斯卡母界没有受到任何的损失。自然而然卷土而来不算是什么难事。“彼时我等必将让这些不开化的野蛮人后悔曾有今日。” 舰队在深空之中徐徐而行。绚丽的群星聚落那恒定的光辉拉长时间，抚平他们失地的耻辱与惨败的伤痛。心情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轻松。他们甚至开始畅想回到母界之后所要做的事。 变故便是在这一瞬间发生的：生长着两根分叉肉触的女性军官正用投影构建出模型兴致勃勃地讨论着马帕帕尼的液态艺术，突然间她的表情就像是那天马行空的艺术品般液化了。她的位置正对着舱室的舷窗。男人们愣了一下先后向窗外望去，同样的惊惧像是蜘蛛爬上他们扭曲的脸孔。 警报声后知后觉地响起来。但它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泽坦巨龙那巍峨的身躯刹那间压迫到眼前，向他们张开了狰狞巨口。 赤金的龙炎是这世间最为明耀的火焰。在回返家乡之前，他们有幸一睹这一生中至多只能欣赏一次的奇观。被一半熔化的舰船打着转冲出了航道。列队航行的舰船如群鸟般惊散。他们不管不顾地向身后甩去炮火。但巨龙身周浮现出流光的盾影把所有的攻击全数弹返。 守护之盾在这里出现。这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刚刚才有些许的放松转眼便又压上如山的恐惧，荒芜的死寂肆意蔓延。曾经不可一世的侵略者还从未品味过如此的绝望。 他们几乎不敢回看——主宰战争的神明修长手指轻轻松开巨龙鳞甲的骨刺。漆黑的双翼在身后张开，一瞬间恐怖的爆发力完全超越想象的极限。明丽的银发流映着清冷的星光，杀伐之剑的寒芒在极速之下如流星般飒沓。 推进器的功率已经拉到最高。他们抛掉所有能够抛弃的负载。但一切都无助于让他们逃离这场无边的噩梦。 又一场杀戮的盛宴在星海中开场。 比起那些剑下亡魂，克劳德麦迪森无疑是幸运的。他的航船已经驶入了碎星狭道。要不了多久就能到达维度奇点，使用空间折跃永远逃离这个世界。 他的情人和孩子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送到了域外。当然，他也不会忘记转移这些年来所攫取的、绝大部分的财产。这保证他的后半生仍然能够拥有顶尖的享受。这样的退路安排在本土政商高层的圈子里可以说是公开的秘密。他们比不上乌斯卡人，能够享受顶级的安全保护，而在联盟那边，如他们这样依托帝国起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肥羊在待宰的名单上。除非是傻了，才会选择长留在泽坦等联盟的刺客登门拜访。 而这还是之前。如今帝国的处境每况愈下，再待在泽坦就已经不是可能遭到绑架和暗杀的问题了，而是将迎来审判与清算。那些野蛮人都准备了些什么手段在等着他们已经无须去想。能走的早都已经走了，克劳德是职务原因一直在耽搁。战神回归的消息传来，他险些没能挤上出海的星舰。 多亏，各大公司见势不妙都想从泽坦捞上最后一票，光是吉尔利一家公司就出动了上百艘的航船，载满了珍稀矿产以及其它的原材料。克劳德与许多人危急间登上的便是这样的货船，舒适度比起客运航船虽然差了一些，但还是有豪华的娱乐场所供如他这样的贵宾所专享。 巨大的落地窗外群星闪烁，多彩的星云瑰丽而壮阔。克劳德半躺在柔软的沙发床上，一边品尝着琥珀色的榛子酒，一边听同行的旅客讨论这场旅途。 ……从这场战争最终的走向，到联盟执掌泽坦后对外贸易政策可能的变化，再到这批趁着最后的窗口抢出的货物所将会卖出的高价。说到这里，有人半开玩笑说了一句：“这一船船的这么值钱，我们该不会被星盗给盯上吧？” 第558章 什么叫一语成谶。他们真的被盯上了。克劳德呼地一声坐起身，一双眼睛瞪大得像是铜铃，“哪来的星盗这么不要命——我们这可是帝国的船队！” “是的。敢打劫帝国的商队，对面当然也不会是无名之辈，”前去打探消息的贵族微微颤抖的手指掩上身后的舱门，“……你有没有听说过魅影女王？” 克劳德常年向域外转移各种东西。他当然听说过这个名号。一股凉意从脚跟向上直灌上来，他怀着几分侥幸试探着说：“就算是魅影女王，也该知道动了帝国、尤其是如此大宗的货物应该是什么后果。他们之所以能做大，只不过是帝国看他们乖觉懒得搭理。像那些有了点势力就觉得自己厉害得不行，甚至敢在帝国头上动土的星盗团，现在早就已经灰都不剩了……” “准确来说魅影女王并不是单单盯上了我们的船队。而是从前面钳住了碎星狭道。所有想要经狭道前往维度奇点的舰船如今都无法通行，除非能拿出让他们满意的过路费。” “什么？！” 这一下不止克劳德。其它人也都跳了起来。 “急着离开泽坦的那么多的船队！” “不说那些编外的雇佣兵。光这些船队自带的安保……” “这是他们区区一个星盗团所能对抗？钳住碎星狭道，哼，胃口是不小，我倒要看他们真能吃得下——” “现在前方正在交火，”前往探听消息的贵族说道，“我们也派去了人手提供帮助。我相信，这场闹剧应该很快便会落下帷幕……” 如果他对自己所说的话确实存在自信的话那么便不会抖得那么厉害，现在颤抖已经从手指传遍他的全身，最终甚至失去了站立的力量而扑通一声委顿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所以情况其实不好，对不对？” “你在外面究竟看到了什么，莱斯特？！” 宴舞厅的舱门被从外面猛然推开又迅速关上。几颗霾弹被丢了进来，快速释放出红酒色的浓烈烟雾。克劳德扯了一张桌布想要盖住其中一颗。但仅仅靠近了两步他便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踉跄跌倒在地。 再次醒来他已经被带到了一座美化的宫殿——准确说是如宫殿般华美的星舰大厅。在大厅的尽头，一面面流光的屏幕环拱掩映的王座上，一道自他来到这世上所听到过的最为动听的女声柔和地发问：“你们谁有家人，或者其它的关系的人员能够支付赎金？” “我！”克劳德骄傲地举手，“我的儿子会愿意支付，尊敬的女王陛下。” 他或许有看到，或许并没有。但他确信的伟大的女王向他展露了一个极致美丽的微笑。是如此销魂蚀骨，他晕晕乎乎，和其它能支付赎金的人一起离开了这个大厅，在穿过长廊时他看到他们的船员与卫队正整队具装前往前线，为女王荣耀的事业效忠作战。 “——我们的人正在为她作战！！” 克劳德大声嚷道，同关在一起的人都被他给吓了一跳。 “是啊……你才反应过来吗，麦迪森？” “药物，肯定是那个药物的原因，”克劳德痛苦地抱住额头，女王的魅影仍然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我可总算是知道了，就那么一点人，他们怎么敢……原来是有这种手段，保证兵力战备总能足够。” “但是这种搞法……呵呵。我敢保证这是他们赚到手最后一票。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劫掠，而是正面向帝国宣战！我大乌斯卡绝不会允许他们在世上继续存在。” “他们在乎你这个？卡住碎星狭道，拦住所有急切从泽坦离开的舰船，从一开始就是冲帝国来的。显而易见，他们知道帝国在泽坦这边战败，这时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时。至于之后，哼哼，光那些超凡者就够让人头疼，帝国还有预算海砸进去搜寻这些星盗？” “帝国战败？等等，现在这事还没有定论吧？谁给他们传的消息，让他们敢于拦路搞这么一波操作？如果帝国没有输，而是又稳住了，那他们岂不是要寄？” 要知道他们这些人刚刚听到战神回归的风声就赶紧走了。至于战神就算回来就又能一举击败帝国吗？活动在外海的星盗哪有那么确定的判断，帝国在过去可是还有击杀战神的战绩。提前控制狭道截住他们，魅影女王的时间抓得太准，准到简直超乎逻辑。这绝不会仅仅是建立在运气之上的赌局，而必然是依托于精准情报的配合。 “……联盟透给他们的吗？” “我看应该是矩阵。” “不论是谁，他们是真有自信。关键是，这星盗女王也是真的敢接……” 他们间的互信从哪来？这里面透着太多的古怪。不过他们很快便得到了答案。得益于人抓得实在是太多牢房都塞不下了，他们被随便关在一间小型舰船的普通舱室，甚至还有舷窗能够看到外界。首先，他们望见帝国的军舰迎面飞来，这让很多人着实激动了一把，想着是不是要得救了，直到发现这些军舰的速度快得诡异，完全就是在仓皇逃命……而视线向后，便是他们仓皇逃命的原因。 深空掠过夺目的光影，巨龙的鳞色宛如落日熔金。银发的魅魔站在它背脊的高点，衪把长剑收起，老远就张开了双臂。 女王提起长裙走上主舰的船头。恍若幽梦的魔雾旋转为她凝现出螺旋的犄角与漆黑的双翼。她最照顾的族人快作一道流光扑进她的怀里。 她把他给接住，举起桃心和他贴贴。 “好久不见，小风时。” “——好久不见！卡罗琳姐姐。” 第467章 艾尔文斯有点难受他没能一同前往深空，不过泽坦本土也同样有许多重要的工作在等待完成。他们需要彻底清扫帝国力量的残余，排除掉他们在撤走之后有意或无意留下的或将对泽坦的安全造成威胁的因素，为新纳入联盟版图的区域带去秩序，避免混乱的发生…… 当一切尘埃落定，女王的舰船也徐徐驶入了这颗古老而美丽的星球那奇光绚烂的星环与陆离多彩的气层。联盟举办盛大的集会，迎接他们的英雄回归战火洗礼后崭新的世界。这天艾尔文斯通宵批阅完公文（期间还和七国的话事者召开了一场非正式会议），天刚亮就去了更衣室挑选礼服与搭配，发型也重新打理，平时为了避免影响视线他习惯把长发全都梳拢到后面，但今天他分出了两缕从耳侧垂下，并在一边别上他的导师第一次回返古代时空带给他的叶子发饰。 礼仪官梵加里昂守候在门外同他最后确认典礼流程，在看到他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眼睛惊讶瞪大。艾尔文斯展开披风给他看全套的装束，“有什么建议吗，加拉？” “……”王室礼仪官抿起双唇摇了摇头，“本来就颜值开挂，还这么精心打扮，您这样是会让大家很尴尬的，陛下。” 作为纯良的精灵，艾尔文斯会为大家而着想吗？不，他才不会。不过很快他便后悔起这一刻的冷酷无情了。身为大国的领袖与神明的伴侣，在前往迎接的队伍中他当然是站在第一序列，而这也便导致，当巍峨的主舰投下如山的阴影缓缓接近地表，构造前卫的舱门鳞次栉比向内旋转滑开，某位深渊魔王第一眼便看到他。 按照常理他应该陪伴着星海的女王，威严优雅地一步步从铺陈着华美地毯的舷梯上走下，并在路上向欢呼的民众挥手以致意……但实际上所发生的是他把翅膀哗啦抖开，直接就从高空俯冲了下来。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 他的自重和战甲和俯冲的加速度让他带着他一连转了两个圈。银发的魅魔双手攀着他在他的颈窝疯狂蹭。 “艾文艾文艾文艾文——！ “艾文我好想你啊。” 民众的欢呼已经转换成尖叫。艾尔文斯全身僵硬，小声提醒他各大媒体如今都在拍。阿修琉斯这时方才注意到空中全方位地悬浮着各种各样的魔法之眼与水晶器材。 “哇。”他扭了扭头，“……呀！”当下连忙把手给松开，并小声谴责：“都怪你打扮这么好看害我忍不住。” “怪我怪我。”艾尔文斯还不是只能认错，同样放开了他，倾身吻了吻他的脸颊。 舷梯这时方才从舰船上放下来。多面切割的宝石在华美长裙上折射着熠熠亮光，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来迎接那道摄人心魄的魅影。星空的女王在森严近卫的随同下从阶梯款款走下。阿修琉斯这时想起来他该做什么来着——艾尔文斯被他一把抓住手，拽得快要飞起来。 “姐姐给你看我家艾文！！” ……这么做是可以的吗？不，这怎么看都不该是典礼的流程吧。梵加里昂已经疯了，在心灵的网络里一叠声地在喊“陛下陛下陛下”，艾尔文斯被他吵得脑阔疼，“你喊我有什么用，我是被拽飞的那个好吗？” “您事前为什么不把王夫陛下嘱咐好！衪是怎样的性格难道还有谁比您更清楚吗？” 第559章 艾尔文斯：“……” 好吧，这也是他的错。总之他现在已经被拉到了卡罗琳身前，前深渊大君、现星盗女王认真打量过他，纤美手指掩住了嘴巴。 “多亏你当初没有听我的话，小风时。” 阿修琉斯从精灵的左手边又转到右手边，“那是因为你那时没看到艾文有多好嘛。” 艾尔文斯不明白他们前置意义空间，但是明显与他有关，“你们在说什么，先生，女王陛下？” “那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年长的魅魔美目流转，“刚刚知道小风时契约了一个精灵术士，要到地面为他寻找食物，因为他连食物都弄不到的时候，我曾经非常认真地建议过……” “——但是我说就不要的时候姐姐还是尊重了我的选择并且祝福了我们。” 阿修琉斯抢着说道，向一旁让开了半步让他们互相见礼。随后卡罗琳从舷梯上走下，卡内基与西弗法尔作为她的故人站在最前的位置迎接。她与暗精灵王互相问好。然后便被魅魔法圣冲上来给了一个附带心心贴贴的热烈拥抱。 艾尔文斯在这时意识到还少了一个人。他向后看去，却没能看见，于是便问道：“校长呢，先生？他没有和你们一起回来吗？” “他回来了！但是，你知道我们截住了那些想从泽坦最后捞一票走的航船。作为……咳，龙嘛就是这样子的，他一定要盯着这些货船全都好好地开回星港……” 又稍等了片刻，他们方才看到巨龙伟岸的身躯从天边缓缓降落。当然，龙类的体型将会占据未免太大的空间，所以在接近地面时它的身体便已化为了的魔法幻影。在那耀目的金色光辉与燃烧的炽烈焰影之中，龙族转换为人类的形态——几乎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怔了一怔。 魔力复苏之后莫桑迦德的活动便不再仅仅局限在哈伦卓耿。每一位联盟的反抗者，乃至鲜少参与政治的普通人，都早已眼熟他那高大威严的身影。可是，此刻在光影中所映出的，却是一位女性的、风姿绰约的身形。 “那是……” “……不对。” “他……她！？等一下，这到底……？？” 艾尔文斯心中开始疯狂升起不妙的预感，而下一秒他的预感便得到验证。 他的眼帘映入光，那是金色的长发在烈焰中狂舞，华美战袍猎猎飞扬，与那霜白皮肤天然自成一体的耀目铠甲仿佛是由这世间最为奢贵的金属锻造而成。精美的翼饰从她的肩头斜飞，星核凝炼的璀璨王冠与同色光泽的龙角交相辉映，在落定而逐渐消散的魔法光尘里，群龙的女王缓缓抬起了那双极致锋锐的竖瞳。 一刹的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知道，今天他们将在这里迎接一位女王的回归，但却没有人收到预告，还有另一位女王也将莅临这场盛会。没有语言能够描述他们这一刻的震惊。 因为这里面还夹杂着茫然，一种困惑的复杂情绪，终于有人忍不住喊起来，“话说你是谁……我们的校长呢？” 现在大家都已知道远古巨龙的真实身份，而作为现场的亲历者，太多的人是眼看着某位龙裔大叔转换为远古巨龙的形体，然而现在，黄金巨龙却……虽然，他们已经隐隐猜出了一些，但是，这样的事情除非当事者亲口承认真的是很难接受，“我们那么大的校长呢？” 金龙女王微微挑起唇角，垂下眼睫向喧嚷得尤其大声的哈伦卓耿学子们投去了淡淡笑意的一瞥。 “我是莫桑迦德，”她高声宣言，“是塞拉伦雅。是瑟迪洛伽特。是阿斯特克伊赛尔。是艾瑞拉。是德伊菲拉科尔……是众龙之王——狄洛奥茵维斯。” 会场的龙裔为女王的回归送上如潮的欢呼，纯血的幼龙亦兴奋拍打着双翼。艾尔文斯非常希望，他们的欢迎场面能大一点，再大一点，这样的话他也就可以…… 班加罗萨德尔托，联盟年轻的大议长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动向。趁着狄洛奥茵维斯吸引住全场的目光，他悄悄地在向礼台的边缘移动，而某位战神在他的臂弯里挂着，他这一走衪也跟着向外走了，这可怎么能行，当下他快步抢过去站在前面拦住，“——哎！您走什么啊艾尔文斯国王陛下？” 艾尔文斯：“……” 完了。一下子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全都转到了他身上。……救，他是真的不想在这种场景展开有关当年——龙族的女王已经向他看过来。她从人群从走出，来到他的身前，黄金的竖瞳玩味弯出戏谑微笑。 “——是父王远征异域所带回的宝物，哈？” 艾尔文斯：“…………” 都隔了这么多年她怎么可以还记得那么清楚啊！！甚至连一个字都不差。卡罗琳的舰船还没停稳，他好想冲上去驾驶它当场逃离这个星球，但这时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接过了狄洛奥茵维斯的话。 “怎么了，难道我不像会从异域带回宝物的人吗？” 赤野之王浅笑着说道，华丽长弓镶嵌的魔法宝石为他英隽脸庞投下柔和的亮光。狄洛奥茵维斯竖瞳微微收缩。是的，当初要不是某人那显赫的声名，她也不会那么容易上当。艾尔文斯甚至都不知道，当年尽管他并没有说出“父王”的名号，纯真的金龙少女已经自发地把事情套到了希恩德林身上。 他只看到，他的祖先这么一出场，恶龙女王的可怕气焰一下子就矮下去了很多。希恩德林甚至还对她进行了摸头杀——狄洛奥茵维斯的表情僵住，举手想要挡开，但这里不得不提的是，这位古精灵王已经死了，他现在是灵体的状态，非常轻松地就和她的手臂交错穿过。 摸头杀顺利完成。完全同时他还前辈语气说了一句，“不错，都已经长这么大了”。狄洛奥茵维斯当场恶龙咆哮。精灵与龙族的魔法在空中炸出绚烂焰光，愤怒的吼声与他爽朗的大笑长久在典礼现场回荡。媒体人纷纷捕捉精彩的镜头，星空的女王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赤野之王他……” “是的，”西弗法尔微笑着接口，“这家伙一直都是这样子的。” 狄洛奥茵维斯的怒火最终被希恩德林用精灵与龙族的争议领土给浇熄，“咳，早知道还有这件事那块地我就不和你们抢了——” “这话我记着了！”狄洛奥茵维斯狠狠地说。 希恩德林于是重新回到他们身边。艾尔文斯对他的伟大祖先是如此感激。不过，他的战神导师对这位光明君王便又是另一番情感了。 杀伐之剑自战后一直没有收起来，而是在他的腰间悬挂着，银发的魅魔冷白指尖轻轻叩击着剑柄，艾尔文斯能够感觉得到这件古老神兵那……同时面对两任主人的尴尬。 然而，希恩德林的表现显然却是那么自然，他优雅地微微欠身向他行了一礼，“好久不见，阿修琉斯——魔王陛下。” 阿修琉斯瞪大了眼睛，把手从精灵的臂弯里抽出来愤怒地叉起了腰，“你居然还敢来见我！！” “……嗯？”希恩德林微微偏过了头去，露出了茫然的神色，“怎么了吗？” 阿修琉斯噎住。他该怎么说，当时之所以把杀伐之剑给了他，是因为他一下子赖下了那么多的账。但是，如果不是希恩德林套路他，他至于输得那么惨吗？可恶的精灵欺负他好骗……这就更没法说了！他气到把牙咬得咯咯响。 艾尔文斯紧张抓住他的手。是真怕他——当着这么多的媒体——把某个仗着已经死了所以疯狂作死的祖宗揪着一顿毒打，同时疯狂向希恩德林使眼色。 赤野之王卷了卷他耳际落下来的一缕银发。像是终于想了起来，“原来您是说——杀伐之剑，但是，它难道不是您预见到今后会和艾文在一起，所以提前下给索瓦泽隆精灵王室的聘礼吗？” 阿修琉斯的动作一顿，“诶！” “天机不可泄露。您当然不可能直白和我说日后所会发生的事。”希恩德林侃侃而言，“——于是便给予我指引，让我来到您的神国，然后再以赌局的形式，将杀伐之剑转移到我的手中，保证王室的血脉即使背负着诅咒也依然能够繁荣昌盛，从而，把您的爱人带来到这个世界。” 阿修琉斯：“？” 阿修琉斯：“是的没错就是这样！！” 他忽地转过头：“艾文你看，我和你说这是我提前下的聘礼你还不信！” 艾尔文斯：“？！？” 等等，这就被哄好了吗？ 希恩德林飘到他的另边，老气横秋教育：“是啊，就说你怎么还不信呢。” 艾尔文斯：“……” 好的。如果某个祖宗挨打了，那么一定是活该，“大概是因为，我事先看了古代诗人用来歌颂赤野之王的礼赞。” “对！”深渊魔王一被提醒，顿时又气到跺jio，“你们的诗人瞎胡乱写，在叙事诗里疯狂黑我。” “诸如凡人这样渺小的存在，怎么可能理解得了神明的智慧。即使是我，也是在死去很久之后，方才明悟了您的安排。” 第560章 阿修琉斯一秒又高高兴兴。没错，作为魅魔就是如此善变。杀伐之剑默默向一旁转过身去，藏住脸上没眼看的表情。 艾尔文斯：“………” 现在他知道他的伟大导师当初是怎么被套路的了。想想真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他居然能独立存活这么久还没有被拐走。 希恩德林：“我这就让他们重新写。说起来，您还没有见过艾文的家人，要过来和他们见一面吗？身为亡者，我们并不能在这世上停留太久的时间。” “！！”阿修琉斯立刻抓住他，“快带我去！” 艾尔文斯：“？？？？？” 被拐走了！！ 彳亍口巴。多亏他的伟大祖先对战争之神没有想法，不然——他是真有点怀疑——这会儿还有他的事没有了。 希恩德林：“嘿。” 他似乎已经看出他在想什么，“你的祖先永远忠于他的安黛丽丝王后。” 有之前的那句话在，他们离开礼台根本没人敢来拦阻。沐浴着缤纷的花瓣与香草，他们来到精灵的观礼席，安黛丽丝，索瓦泽隆的大德鲁伊惊喜地带领亡者们前往迎接，阿修琉斯注意到，一位背负双刀的半精灵女游侠站在她的身侧，双手紧张地交扣。 普通的半精灵绝对不会出现在王后的身侧。他立刻反应过来她的身份：“——是岳母吗？” “是的，”艾尔文斯向伊薇露莎走去，牵起她的手，“妈妈。请容许我来向您介绍……” 莱蒙德领地保卫战。某人第一次亮相在大家身前。于是，全基地上下包括外援的超凡者只要在场那便全知道了他是“艾尔文斯的男朋友”，许多亲历者手里到现在都还有这段自我介绍的录制版本传颂。而现在，围绕在他身周的不再是无关的陌生人，而是索瓦泽隆森林之国，乃至其它精灵国度的英灵。 “……我的丈夫。” “——是艾文的丈夫哦！！” 他大翅膀扑棱扑棱。在亡者们中间旋转跳跃。一度导致精灵们目瞪口呆甚至受到惊吓，难以想象以武力冠绝泽坦诸神之首的伟大战神实际上居然是这样的画风。 艾尔文斯开始收到许多柠檬气息的眼神。他的族人内心都很不平衡——强大又可爱的神明怎么就被他给捡到了家里。而把视角进一步拉远，则是在场的大家在用柠檬的目光盯着八国的精灵。这是一个迎接英雄的盛会。但实际上，他们最迫切想要迎回的还是阿修琉斯，这位为泽坦付出了太多太多的神明。他们想要聚集到他的身边，向他献上感激与忠诚，可是，中央台上欢迎典礼都还没有结束，他就已经到了精灵们那里，被他们团团围在中间，外人想过去都得先过问一下外面那些全副武装的精灵战士答应不答应。 伊薇露莎激动地拉着他的手问个不停。尽管早便已经知道，她的儿子和战神走到了一起，但这丝毫不减她亲眼见到这位女婿时的激动。索瓦泽隆的所有人都为他们送上了祝福，其它的国度的精灵也都依次过来觐见，欧洛拉卓的黑暗精灵有许多是他的故人，他们称他为王国的战争导师，双方热切拥抱，兴奋叙起别来之情。 ……看起来再也没有离开打算了的样子。这些所谓高洁又纯良的尖耳朵实际上这么欺负人的吗？大家愤愤不平。兽人已经开始狂躁咆哮。但最后还是一位精灵结束了这一望洋兴叹的局面。 也只有索瓦尔——能那么自然地融进精灵的人群中。他手按着细剑，优雅地向深渊魔王一躬为礼，“那边您忠诚的战士也在殷切期盼着您的回归，陛下。” 是的，他怎么能只顾着和精灵们说话，而忽视了他自己的臣民。阿修琉斯从善如流地跟着他离开，索瓦尔为他开路，唇角隐隐挑起，一路上与他暗影国度的旧识无数道眼神交锋。 他确信他赢得很漂亮。尤其是当来到暗域邪魔的观礼席，恶魔与魔鬼以及其它强大的黑暗生灵极致恭谨地迎接至高魔王与他最为得力的心腹，而几乎没有理眯某位一起跟了过来的光明精灵。 但是……但是，接下来所发生的事瞬间便让局势完全颠覆。阿修琉斯注意到他的属下对艾尔文斯的冷淡。对此他……完全没有生气，毕竟他们又不认识他，会作出这样的反应也实属寻常。他只需要在接下来为大家介绍一下也就好啦！ “诸位来认识一下——这是艾尔文斯，本座的魔后！” 即使是最负盛名的诗人也很难书写精灵总管那一刻表情的变化。某位受过严格训练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的骑士军团长一瞬间笑弯腰。艾尔文斯一脸懵逼——当然这主要是因为“魔后”的这个称号。随后他注意到友人的反应，“……喂！没必要笑得那么大声吧，亚瑟？” 深渊对魔王的男性伴侣目前没有专用的称呼。这一点完全可以理解。只要他保持镇定大家也都保持严肃，没有人会说什么，但是，如果有人疯狂爆笑，那场面就绷不住了。眼看旁边听到的人都开始捂嘴巴，艾尔文斯超气的：他的骑士朋友看起来成熟稳重，没想到居然这么坑！他恼火地瞪他。亚瑟无力地摆手，让他不要误会。 “不是……我是在笑……哈哈哈！索瓦尔……”他指着表情超臭的黑暗精灵，“回头再和你说。” ……索瓦尔又有什么好笑的，以至于在这种场景下笑出来。艾尔文斯无法理解。不过他也的确没空去问，阿修琉斯挽着他的臂弯，在他忠诚的部下中到处穿梭。 欢快的声音在群魔乱舞中回荡：“——本座的魔后哦！” 第468章 对于他的新头衔，艾尔文斯会感到尴尬吗？ 表面看起来似乎有点。但事实上他超级开心。现场不止一个记者拍到某位高贵冷艳精灵君主悄悄上扬的唇角。 直到，一大群人突然涌过来，把他从阿修琉斯跟前给挤走了。 原因是狄洛奥茵维斯回到了她的子民中间，几头幼龙太过兴奋魔力当场失控。作为纯血巨龙即使远未成年破坏力也是相当恐怖，周围人四散躲避，原本的规整的分区变得混乱，许多人立刻抓住机会——两眼放光地向他们的神明冲了过来。 艾尔文斯可以使用召唤咒，把他的契约恶魔从包围圈里救出来。或者让他即使反向召唤，从而重新回到他的身边。只是，前者会瞬间让他变成世界公敌，后者从观感上也是相当地讨嫌，想了一想，他决定还是把暂时导师让给他们一会儿，人群还在往前面挤，他向后面退出来。 就正好转去一旁问：“你刚刚在笑什么，亚瑟？” 死亡骑士尴尬扶了扶头盔，记起来有些事——魔王陛下可还没允许他说来着。“咳，我想了想还是回头他和你讲，”他把视线向远方转去，“对了，那个……海曼部长呢？” 话题转移得很成功。艾尔文斯被他一提醒，立刻便意识到，默林海曼，这位尽管至今不到一星但是哪怕站在一堆传奇里也丝毫不损存在感的学者今天居然一直没有出现。这可太不应该，作为泽坦坚定的盟友，异域的话事者，联盟明明安排给了他最为尊崇的席位……他向异域的席位看去，顿时就明白了：“呵。” 风度翩翩的领袖身着雪色的军服，墨色的长发发尾微微弯曲如海藻从他的身后垂落。一群记者围在他的身边，时或奋笔疾书，脸上神情狂热。 艾尔文斯移步走过去。感知到他的到来，他带着意味不明的微笑推了推雅致的框架眼镜，银色的水晶在镜框的一角流转出神秘的光。 “有关龙晶出在龙身上故事——显然，当事人的讲述会更加精彩，不是么？” 有记者回头看了一眼，表情逐渐凝固，然后——艾尔文斯不知道这个信息的交换过程是怎么样的——总之这些人瞬间爆发出了连精灵都要自愧不如的速度。他的遗忘术都还没来得及准备呢，他们就已经一哄而散并分头逃窜进了人群。亚瑟叹为观止地摇了摇头，向他和某位伟大女王赠以同情的眼神。 会做出这种事的只有一个人。死亡骑士打量着这位陌生又熟悉的异域来客，而他的友人已经冷冷开口发问：“该怎么称呼？是默林海曼部长，珀维亚洛卡上将，还是苏子斐苏医生呢？” “什么？”骑士瞳孔地震，“你说苏……？！” 他已经知道他的两重身份，但没来得及往苏子斐身上想。艾尔文斯冷笑着向前迫近了一步。面前的这个人，当初他护送默林海曼的人格数据，来到那个摆满水晶容器的纯白大厅，在其中一座容器里面，他曾经见到……“我都已经换上了本来的形象。你当然是要用本名来称呼我，”学者微笑着向他伸出手去：“——薄荷。” “你好，薄荷。”艾尔文斯和他握手，努力抑制住把这货顺势扯过来痛揍一顿的冲动。“当初我问你的时候，你说的可是‘那是你们那边的人，有时会过来，但是不常来’……” “对啊，我难道不是我们那边的人吗？” “‘……因为身份的缘故，只有一些特殊节点才会出现。’” 第561章 “——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而这难道不是一个特殊到不能再特殊的节点？” 艾尔文斯再忍。大庭广众之下他当然不能痛打忠诚盟友的最高领袖。“那么这句话你又应该如何解释——‘想我一个从哈伦卓耿建校之初就在的分学部部长，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基地医生的马甲呢？’同时还有‘这么一位值得尊敬的医生，怎么会是我一个小部长的马甲呢？’” 当年发现疑点他可曾经直白问过，但学者用这句话来洗脱了自己的嫌疑。艾尔文斯杀气腾腾盯着他。薄荷依然老神在在。 “这也没有骗你啊？你看——默林和苏子斐互不为马甲，因为他们都平等地是我的小号。” “……珀维亚干掉苏子斐的那一波演技也是相当精湛。” “要回收人格数据嘛，而且那时我不是已经非常好心地提醒了，‘还会再相见’吗？”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终究没忍住。 雪色的军服与浓绿的披风被狂飙的速度带得飞起，他提刀疯狂追杀，某位马甲狂魔一边给自己拧上一只新的手一边疯狂逃窜。正在与海妖的执政官及妖精女王说话的卡罗琳向后让出路懵逼地看过来。“你还记得你醒来后被送进一个生化基地吗姐姐？”艾尔文斯从她的身侧掠过，将一道讯息送到她的耳边：“——那他开的。” “哈？！那个珀维亚洛卡……” “他的小号！不信你问呢。” 深渊大君的笑容凝固。随后魔翼展开同样加入了追杀行列。又过了小片刻，恶龙的咆哮声在广场的另边响起，某位伟大的龙女王发现了有媒体发布她在作为莫桑迦德期间，面对漂亮的小裙子纠结半天终究还是试穿到了身上的故事：“你们知道施展一次变形术需要消耗多少魔力吗？那可是枯竭世代——枯竭世代！” 狄洛奥因维斯从一侧帮忙堵截。亚瑟站在后面为他们摇旗呐喊——虽然同样被骗得很惨，但也许是看到某人被追杀得满地跑，所以扬起的唇角根本压不下来。这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转过头去，而后愣住。 “桑……桑里斯布朗教官？” 高大的白骑士微笑着点了点头。他的后辈仍然呆滞着，但却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你们在哈伦卓耿的时候，我其实也在哦！我一直默默看着大家，通过入学试炼，进入各个学院……包括，艾文从康华里那里为阿修琉斯夺回神格的那天……” “默默看。”亚瑟重复了一遍。 桑里斯不好意思地伸手抓了抓后脑阔，“因为像我这样的人太多了，如果大家都和故人相认的话，难免会有风声向外走露……” 猩红双翼的魔鬼出现在他的身后。在把他认真打量了几眼过后，举起手重重地砸了他一拳。 白骑士错愕地回头，然后更加惊讶，“杰弗里？你……你还真就是魔鬼啊？！” “你这身行头又从哪来的？”杰弗里饶有兴趣地研究着他与生理结构一体化的装甲，“我看这也不是人类的血肉之躯吧？” “当年的洛卡将军用收集实验材料为由头，回收了我们这些战死者的尸体。你是不知道，我得知原来他是自己人的那一刻——” 桑里斯神情复杂地摇了摇头，这时他发现——许多熟悉的面孔聚集到了他的身边，“哎！大家……” “桑里斯教官！”千山跳起来，不想让他们话题因大家的到来而打断，“你接着讲！他是苏子斐苏医生，又是珀维亚洛卡上将。当年伪军进攻莱蒙德基地，他在这里面，角色到底是……？” “苏子斐向外放出了精灵存在的讯息。而在这之前珀维亚便以学者身份，就魔法种族的威胁向帝国发出警告，并提出了‘上古遗种计划’。从而，让帝国对塔列克半岛的方案，从原定的‘全境肃清’改为了首先捕获到精灵，然后再执行绝灭计划。” “……从而为大家的转移争取到时间，也就是说，帝国早但已经知道，武者基地……” “以基地当年的行事风格，想要永远掩藏住自身存在，我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苏医生当初为这个没少和吉尔伯特吵架。咳……难怪这货抓住机会果断死遁跑路了……” “——你说的死遁是指‘我鲨我自己’吗？” 聚拢来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亲切拥抱互叙别来之情。现场的情境这时已经彻底乱了。不再有根据国别与种群划定的分区，到处都洋溢着喜悦与欢笑。再自然不过，迎接的仪节无缝转换为胜利的庆典，诗人拨响琴弦，绚烂的魔法焰火呼啸勾勒出盛世的画卷。 全世界的人都在涌过来。城市的交通一度因此而陷入瘫痪。阿修琉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如果有人被挤扁了，那么他这个前战争之神得负首要的责任……他艰难地从大家的簇拥下挤出来。艾尔文斯被薄荷带到了另边，在一旁守了好久的某天界之王精准地抓住了机会。阿修琉斯被他拉上了白金战车，刚坐下喘了口气，就发现那好像有点不对——神圣符文点缀的车轮越转越快，倾刻间就把他给带上了云端。 希恩德林也只是把神明拐到了精灵的所在区。拉斐尔这是又打算把衪给带到哪里？大家也都开始意识到不对劲了，天使们齐齐升起到高空，用不怀好意的笑容回敬下方愤怒的抗议。圣光凝化的宏伟门扉在前方打开，华丽战车风驰电掣驶入天界，白与金的旌旗蔽日飞扬，神圣战团金戈铁马早已在这里守候。随后阿修琉斯便收获了亿点小小的天界震撼，天使们齐声喊他——“圣父！” “？？？” 阿修琉斯当时就给整不会了。“不是，等等，你们怎么……怎么怎么……” “是谁再造了天界？是谁赋予了我们生命？”六翼的大天使高声喊道，“还请您不要推辞——”“请允许天界向您献上永恒的忠诚！” 天界生灵向深渊魔王宣誓效忠也是挺离谱的就是说。不过阿修琉斯完全顾不上吐槽这个。他现在仍然处于喜当爹的震撼中。艾尔文斯一脸懵逼地被他拉过来。 “怎么了先生？我刚刚好不容易抓住……” “先别管那个了！”阿修琉斯紧紧抓住他的手，“和你说一声，我一下多了好多的好大儿！” 艾尔文斯：“？？？？？” 突然沉默的空气里，拉斐尔笑容缓缓消失。下一秒他逮住某个神采瞬间飞扬张嘴想要说话的精灵暴打，“这跟你没关系——我们各论各的！” 总之天界的圣父在云端享用了盛大的酒筵。圣光的门扉转换为天幕，将欢宴的画面投放回原典礼现场，如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为毫无悬念地招至了满场的愤怒，但也只有龙族才能做到——打到空天殿堂把人给抢过来。当然，具体的操作是邀请战神以及精灵与天界的领袖前往伊欧参加龙王的归位典礼。校长的面子当然是要给的，阿修琉斯欣然应诺，然后又去了深海的城邦，兽人的部落，妖精的旷野…… 当来到生息之地的时候华灯已然初上，精灵母树繁茂树冠延展连接着瑰丽的梦境，浓绿的叶片轻盈摇曳，共丝绸般柔软的青苔一同逸散出柔和的光芒。溪水潺潺流淌，与欢快的乐曲交响，阿修琉斯戴着锦绣的花环和他的精灵加入绿茵的舞池。 “还记得上一次在树下跳舞是什么时候吗，艾文？” 艾尔文斯当然记得。他怎么可能忘记。“在我们的婚礼那天。虽然舞会是在水面上，离母树有点远……” 银发的美人弯起他那双紫罗兰色眼睛。轻灵的音乐里，舞步不知不觉间放缓。他向前倾身。精灵轻轻捧起了他的脸。 似乎有点旁若无人。但却又那么自然而然。实况转播的魔法水晶如实记录下他们唇瓣一抹水光的潋滟。 第469章 阿修琉斯指着要去远方的宫殿。“我还没有去过呢！” “您不需要再到别的地方了吗，先生？” “该打卡的地方我都已经打卡啦！”阿修琉斯说道，他真的有在认真地营业，“人类那边也有去了好几个主城。剩下的就不去了，不然这要多久才能轮完。” “那深渊呢？”艾尔文斯一直跟着他，当然记得有一片区域还没有前往，“……您所主宰的幽暗阵营？” “我自己的地盘当然就用不着了。”阿修琉斯说，呼地转过身，开始生起气来。 “我想要您可以在我这里多留一些时候，而中途不会被别的事情打断。” 艾尔文斯在身后轻声地说。紫色心心听到立刻又重新欢快摇摇摆摆。阿修琉斯向后回转——但精灵同步追着绕到了他身前去——所以他连续转了两个圈。 飞扬的银发在灯辉下流映着明丽的光。“就不用回啦，那些有头有脸的人都已经带你见过了，”他扣住他的手，“还有什么值得再回去。” “您毕竟是至高魔王，先生。真的没有事务需要安排一下？” 第562章 “他们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得是活得多不耐烦敢造战神的反，”阿修琉斯浑不在意地道，然后记起了一点，“哦。有些邪魔倒是有可能想借着这前所未有的礼遇在地表祸祸……不过，有亚瑟和索瓦尔在。保准让他们一个个老老实实的。” 也就是说他的导师可以放心地留下了。艾尔文斯用力把爱人的手挽过。某个情商向来优秀的恶魔这时想起来问他：“那你呢？我到处拉着你跟我一起，是不是耽搁你的事情了？” 紫色心心高高地向上举起来：“我都已经忘记——我的小王子现在已经是日理万机的国王了。” 艾尔文斯用手背掩了掩唇角，“我知道您要回来。所以已经加班把手头的事情提前处理好了。” 阿修琉斯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魅紫的虹膜盈满了万千灯火的亮光。然后突然冲出去旋转跳跃。艾尔文斯抬眼望了望空中现场转播的魔法水晶，一把将他拉过揽住肩膀。阿修琉斯顺势转过头，大力亲了一口他的脸。 “先生，”艾尔文斯轻声，“您淡定一点先生。” “可是这么想着我我好开心嘛。” 艾尔文斯摇了摇头。“现在网上都已经在说……” “——说什么？” 金发的精灵扫了一眼终端。“说我才是魅魔。引诱他们无上的神明堕落入凡尘。” 阿修琉斯愣了一下，然后狂笑起来。精灵们纷纷向这边投来视线，好奇他们在悄悄说些什么。当然，像是这种好奇就没必要再去满足了，艾尔文斯带着他向外走，用目光与族人们别过。梵加里昂从一侧走来，引领大家向两旁让出了路。 艾尔文斯：“如果有什么突发状况……” “——去找凯兰迪尔。”礼仪官冷漠。 大家笑得心照不宣，“陛下您之前就已经交待过了。” 花藤缠绕的晶石灯投下清澈光辉拉长两道修长的影子。因风动而沙沙作响的林叶间浮动着澄金的流萤。喧嚣被留在身后渐渐远去，阿修琉斯发现他是这么喜爱这一刻的宁谧。 或许是因为被众人簇拥了太久，或许……他低下头去看了看他们始终交扣的手。这里离宫殿群还有很远。他并不打算飞行或者使用传送。虽然肚子有点饿，但一个人这么多年他对这种饥饿感——准确说是非常规进食方式所导致的的不满足早就已经习惯了，成为魔王最基本的便是能够控制住本能欲望。他慢慢地向前走，安静地听鸣虫在草丛里吟唱。 “仗打完了。”精灵突然开口说。 “是呢。”阿修琉斯点头，“虽然帝国不会甘心。但是因为我们已经光复泽坦全域——啊这个我提前和你说会不会有问题。” 他伸手捂住嘴巴。艾尔文斯笑起来。“总之您从预言中已经看到了结果。” 阿修琉斯手放下来大声强调：“军事防御还是要好好做的！” 作为负责任的国王艾尔文斯当然是表示会将他的意见传达到位。深渊魔王满意地点头。然后便又不说话了。一只流溢着海蓝光尘的夜蝶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将视线追过去，没有察觉到身旁精灵的目光逐渐变得幽深。 穿过林木荫笼的古老柱廊，他们缓步走进通向宫廷建筑群的华丽拱门。阿修琉斯一路上待机积蓄的能量到这里瞬间开始释放，他飞起来先研究了史诗的浮雕，又凑近去仔细瞧瑰美殿堂的装饰。穹顶上翡翠镂空的叶片被紫色桃心小心地戳戳，他来回扑棱好像一只大黑蛾子，“这也太精致了吧？！”阿修琉斯惊叹，在此刷新了对精灵风格的认知。 “其实最初并不是这样。前辈们在这里等待沧海桑田的变换总需要一些事物来消磨过于漫长的时光。不止是建筑陈设，外边的那些白玉石砖每一块都被刻下了诗行——当初为了抢夺地砖一度还爆发了友情危机，西弗法尔说他从未想象过，那么多年过去黑暗与光明精灵的矛盾居然还会以这种方式出现。” “哇。”阿修琉斯波浪鼓式转头，“在哪呢在哪呢？” “……因为有些句子太羞耻他们用魔法把那些地砖遮蔽了起来，”艾尔文斯小声，“回头我悄悄带您去看。” 他带着导师到各处参观，堂皇壮丽的宴会厅，迎洽贵宾的接待室，典雅静谧的图书馆……以及最能体现君主威严的王座厅。华美王座是供双人使用的设计，阿修琉斯敛起长袍试着在一边坐了下来。艾尔文斯微笑坐到了他的身边，“感觉怎么样，先生？” “这个比我的要舒服——哇还留了空隙可以放翅膀。” “当然，这是西弗法尔给卡内基设计的，就正好我们来接着用。” 纹饰精美的长靴向上举起，线条硬朗但又不失优美的小腿欢快举起轻轻摇晃，银发的魔王看起来很乐意和他一起享用的样子，艾尔文斯召唤出魔法笔留下他们共同坐在王座上的画像。 阿修琉斯把画像收进空间。离开大厅，穿过回廊，便是艾尔文斯平时办公的房间。白栎木的书架上摆着珍贵的典籍与古老的手稿，神秘的符文在白银丝线固定的卷轴上闪烁着微光。造型别致的座椅像是一片绽放的树叶，与水晶覆面的工作台共同展现出精灵工匠高超的技艺。已处理与新呈递的文件整整齐齐摆在桌面上，黛蓝色的羽毛笔在宝石镶嵌的墨水瓶里微微倾斜。阿修琉斯坐下来抽出笔在纸上画了几笔，重新放回去时视线停留在桌子一角银色相框精心装裱的合照上。 是婚礼那天的合照。他伸手将它拿过来，指尖细细描绘爱人俊美的眉眼。艾尔文斯来到他的身边，看着一缕银发从他的耳际滑落。 他把它勾起来。阿修琉斯抬起手，轻柔抚过他的脸。长生不死的精灵在成年之后容貌便会固定，对比当初，他的容貌丝毫未变，硬要说的话——荆棘王冠还让他看起来更帅了一点。 紫罗兰色的眼睛盈满了亮光。……他的导师在想些什么呢？艾尔文斯欲扣住他的手，但阿修琉斯的注意力却又转到了一旁去，黑色曜金构建的基座上悬浮着一颗内蕴着群星之辉的水晶球，紫色的心心举起来用力拍了它一下。水晶球懵圈地在魔法力场里上下摇晃。 艾尔文斯：“……” 他的内心现在就跟这个水晶球一样懵圈。总之他的办公室就这样被某位深渊魔王翻了一遍。“好了，看完啦，”阿修琉斯扑棱扑棱，“那么接下来——” 接下来就是休息的地方了。艾尔文斯带他前往宫殿的居住区。阿修琉斯在起居室里一顿新鲜，又跟着来到了卧室。这次他没有到处乱翻了，而是一个飞扑把自己抛到了床上。 艾尔文斯心中一动。以某人的一贯作风，他可太知道接下来的剧情展开，伟大的战争之神前往追杀逃亡的敌舰已经好多天没有正经吃上一顿饭了……但事实证明他错了，他的导师并没有向他提出要求，甚至相反，还拉过被子把自己给裹了起来。 “？” 艾尔文斯头顶缓缓冒出问号。而饥饿的魅魔已经把自己给裹成了团子。然后把枕头也拿了过来埋进去深深吸。 “……先生？” 阿修琉斯枕头捂着脸：“艾文。你的床上好香呀。” “哈？” 带着几分痴恋，银发的魅魔向上抬起头。“好闻！满满都是你的味道。” 时间好像停顿了一秒。精灵的国王走向他。气氛有微妙的变化。但阿修琉斯对此毫无觉察。 他在床上滚啊滚。用被子把自己缠成一个圆鼓鼓的茧。艾尔文斯目光垂下，沉静去感知空气的流动。 他有什么味道吗？反正作为本人是感觉不到。房间里萦绕的明明是魅魔所特有的那种惑人的香，他敛起长袍，在床沿坐下。 魅魔茧茧停止滚动，手指攥着被角定定地望着他。 “先生。” “嗯。” “先生。” “哎。” “……” 精灵淡淡的笑容让阿修琉斯不知缘何紧张起来。 他幽幽地问他：“你不接着参观了吗？” 宫殿总是很大，更不用说上古精灵们这些年来闲得没事就在这儿玩家园系统……多得是地方没有看完，可是阿修琉斯被他的气息包裹着已经完全不想动了。他摇了摇头。艾尔文斯继续微笑看着他。 “……” 阿修琉斯已经不仅仅是紧张，更开始发毛了，他裹着坐起来。 “怎么了呀？” 第470章 精灵的视线带着深长的意味从房间里转过。“我倒是想让您接着看——这样就可以发现我打算给您的东西了。” “什么啊？” “它就在这儿。您看，它离您已经是这么近……” 床头的矮柜抽屉随声而向后滑开。一个精美的匣子被魔力托举着呈上来。阿修琉斯接过，把它放在床上，带着狐疑解开了封印，下一秒他的眼睛便因惊愕而瞪大。 “这是……” 一颗多面切割成心型的紫色宝石，以及铭嵌着黑暗符文的笔记本。 第563章 “我的吊坠和日记！！”他震撼喊道，“我说怎么没了，原来它掉到了你这里！” “……掉到了我这里？” “？” 阿修琉斯抱着他的小本本迷惑抬头。当初他准备好了带走它们，可是等再次恢复意识之后就完全没有印象了。……是的，他仔细又回想了一下，绝不会是因为失去记忆不小心弄丢了什么，而是，在他孤身一人度过的这段光阴里它们完全没有存在过。 难道不是他献祭之后人走了物品就留下来了吗？ “不。这是我后来先后从外面拿回来的。” “啊？”阿修琉斯听不明白。他拿着宝石颠倒翻看，“我心心的链子呢？” “可能是当初跟着您进入另一时空的时候遭到破坏……也有可能是某一任获得者把它给去掉了。总之这颗宝石最后被镶嵌到了护身符上被一个古老家族代代相传，直到一位传人发现了内置坐标的秘密，一波奇幻探险来到了我的宫殿……” 艾尔文斯给他讲述符文失而复得的故事，还有群星公爵又是怎么在拍卖会上偶遇了一本“打不开的恶魔书”。阿修琉斯把宝石无声地攥紧，沉银色的羽睫一点点垂下来。 “对不起，艾文。我没能做到我所许诺的事。” 他明明已经看到了预言。但是却还痴心妄想着或许有空子可以钻。于是他给他以希望，但却又将这份希望给残忍撕碎。 “不，先生，您无须为这件事情来道歉，”艾尔文斯当然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来怪罪他的导师，“我们都知道……您已经尽力争取。” 阿修琉斯还是很难受。他把吊坠按在锁骨、它本该垂落的地方，“回头给它重新装上链子。我还要戴。” “好的。我去安排。”艾尔文斯答应，转身变出来了一个玲珑精巧的小盒子，“我还给您准备了其它的吊坠，您可以先戴它。” 阿修琉斯打开。深蓝的丝绒上呈放着一枚奢美的吊坠，无须任何的雕琢，珍贵的宝石天然便是心形的轮廓，夺目的光辉与迷离的幻雾在澄澈的晶体中游移交错。 “迷雾之心？” “没错，这还是从法师学会那里套路过来的。他们搜寻了好几个，这是里面品相最好的一颗。” 阿修琉斯开心地戴上。艾尔文斯把那颗紫色宝石暂且放到盒子里收起来。“除了这个还有。我收集了好多好多——吊坠，还有别的首饰，您可以一天换一套。” “好耶！”阿修琉斯点头，和他的紫色心心一起快乐地摇摇摆摆。 艾尔文斯理性分析，这会是一个好时机。 ……用来向他尊敬的导师招供：“先生，我偷看了您的日记。” 快乐摇摆的心心尾巴啪地一声掉了下来。阿修琉斯看着他，笑容逐渐僵硬。 “你说什么，艾文？” “就是、偷看了日记什么的，”精灵的视线左右飘移，“罗德里安把日记本给我之后，我研究了一下发现这个禁制对我无效……” “——所以你连内心挣扎都没挣扎就把它给打开了！” 艾尔文斯怂怂地……但同时却又无比诚实地点了点头。 阿修琉斯噎住。 然后举起来紫色心心愤怒地拍了过去。 “你居然偷看我日记！！！” 看日记这事就没法洗。艾尔文斯任拍。但单单把精灵揍一顿是不够的，深渊魔王想了一想自己曾经写下的东西就原地选择死亡。不过具体都写了什么来着……这么想着他把日记本也翻开了一下，随后动作又是一滞。 一些页面上有用符文加固的痕迹。 这说明什么，某个高洁又纯良的光明精灵仅仅是简单地偷看吗？ ——不！ 他的日记本都快被翻烂了。 阿修琉斯目瞪狗呆，讲道理他铁血一生都还没遇到过这么离谱的事。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 阿修琉斯发出战无不胜伟大神明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紫色心心都飞出残影了。艾尔文斯被他抓住疯狂揉搓。揉成乱七八糟一团后冷漠无情地扔到一旁，阿修琉斯背对他坐下，重新打开了历尽沧桑的手记本。 “……” 艾尔文斯瑟瑟发抖。 他可还从没把他导师这么惹毛过。 安静待了一会儿（理好衣服头发），他想想还是又凑了过去，“……先生。” “诶。” 紫色心心充当箭头在一旁指了指示意他坐下。 ……等等怎么突然又变这么温柔了，他凑过来原本是打算接着哄他的，艾尔文斯头顶缓缓冒出问号，而他迟疑的时间里阿修琉斯已经重新转了回来。 “没事，不就是日记吗，”阿修琉斯大度地将手一挥，“反正记下的大多是我们之间的事，经历都一起经历了，再看几遍又有什么。”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先生真好。我就知道先生最爱我了。哪怕我做了这么过分的事也这么温柔就原谅。” “当然了，我这么爱你。”阿修琉斯亲热把他给挽住，“而且有的事情不回头再看一遍都忘了……”他将日记本前面的一页，“看。当初你第一眼见我的时候内心觉得，你是龙傲天主角，而我是作者分配给你的金手指老爷爷。”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 绯红一下子从他的脖颈爬到耳尖，他伸手过去试图把日记本内容给捂住：“先生！！” 阿修琉斯把日记本高高向上举起来，让他够不着，“对此我又能怎么办呢？当初的我只是一个可怜弱小又助的九等恶魔……金手指老爷爷哈。你说是就是吧。以我的演技那当然是——三天两头翻车，但是！你每次都能恰到好处地帮我把翻掉的车子扶起来。” 他转过头，脸上写满了真挚的欣赏：“艾文。你怎么可以这么优秀啊？” 艾尔文斯：“……” 救命！！！ 他不可能从不败的战争之神那里夺下日记本（这事连某位伟大法圣都无法做到），唯一能做的只能逃跑。但是。他的亲亲导师紧紧地挽着他的手臂。 ……过去的导师不是这样子的，在成为深渊魔王之后他就变狡猾了！艾尔文斯的内心充满绝望，而某人一边强迫他一起看一边衷心发出感叹：“我们真是神仙老爷爷和他的神仙主角呀。”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修琉斯热情洋溢不断和他分享日记内容。艾尔文斯在短短的片刻之间一度经历数次羞愤死亡。最后他终于找到机会！把恶魔之书大力给扣上。两个人在床上一顿滚。直到都累了，并排躺平看着华丽灯盏投下暖软的光。 艾尔文斯去找爱人的手。后者非常自然地曲起手指与他交扣。“先生。”在静默了片刻之后，艾尔文斯突然问道，“如果当时成功地把吊坠和日记都带回去了……也就是您可以得到我的坐标与恢复清空的记忆。您会什么时候回来找我呢？” “我当然第一时间——啊，回来可能没有那么容易，总之我会第一时间想办法和你取得联系！” “……我用契约法阵对您进行指定，您就又可以回到我身边了。” 光明精灵开始向这个方向畅想。但他的导师却微微摇了摇头。 “没那么快啦，我还是要在那边先成为魔王。” “那我们可以像还之前那样，您在两边穿梭，没事就让我召唤您过来，有事我再送您回去，”艾尔文斯说，“当然，为了避免未来被改变，我在这边要把您藏好，不能让别人发现。” “万一被发现可就完蛋了！” “对呀。” 艾尔文斯沉默了一会儿。 “先生，就算你不回来，仅仅只是用心灵桥梁来和联络也够了……不。就算心灵桥梁也无法成功搭建，您能传过来一些只言片语、残缺的信息也够了。” 他的声音低到几不可闻，“这样我就可以知道……您还在。” 阿修琉斯怔了一下，觉察到气氛的转变。他向他侧过身，而精灵早便已经面向他。他想要开口，但在语言组织好之前，就被用力一把拉进了怀里。 “先生。”艾尔文斯竭力控制住形将破碎的声线，“我好想你啊。” 阿修琉斯当然是应该说些什么的。可是……他的唇瓣动了一动，却无法发出声音。作为把一切都给遗忘的人，他没有资格说想他……他甚至还开了后宫！这会儿索瓦尔应该已经把他的后宫给处理好了吧？阿修琉斯下意识地想道，然后惊悚地克制住——他居然想在光明精灵怀里发讯息给一个险些没被他封作魔后的黑暗精灵问有关他庞大规模后宫天团的事。 ……那就不说话了。他认真地抱着他。寂静让感官变得格外敏锐，他发觉精灵的身体那隐秘的颤抖。 第564章 他手攀上去，轻轻扣住他的肩膀。 “不要哭。” 第471章 阿修琉斯觉得他的情商现在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不需要去看，就能够判断出他的精灵又要哭了，并成功赶在前面进行安慰。这么及时的安慰一定很有效！他自信地想道，并不知道艾尔文斯原本还能忍着，可听到了他的这句话就再也忍不住了。 泪水如溃决般流淌。他全力控制住不发出声音。但想要瞒住他的导师这又怎么可能足够。阿修琉斯地无措地向上抬起头。 怎么反而、开始哭了啊！！……算了。某个精灵他就是这么容易哭，他的日记里对此有多次记载。“艾文，你现在知道这不是作者在迫害你了。” “我没有哭。这只是因为身体在从人类向精灵转化产生的失控症状。” 艾尔文斯同样引述曾经的话来回答他。突然间，他不再为情绪的汹涌而感到羞耻。床头柜上摆放着纸巾盒，他起身将它拿过，以免过会儿哭得太凶而形容狼狈。 “先生。其实最初的时候我并没有指望吊坠，还有您的日记本。因为，”他轻轻摇了摇头，“……您在离开之后，只一转眼便又重新出现了我的面前。” “啊？”阿修琉斯听得一怔，他完全不记得他哪里有……不过旋即，他明白了，“你是说我先消耗掉了魔纹，然后、才算正式完成仪式。” “您不知道，在看到您再次出现的那一刻我是多么开心，”艾尔文斯把纸巾折起来按住眼睛，“我还以为预言也不一定就是对的，您根本没必要回去古代。” 阿修琉斯坐起来。他同样回忆起那一天他重新出现在祭台上，所面对的那双沉碧的眼睛刹那所满盈的喜悦。“……那一瞬间把您跌落了境界该怎么重新练回来，以及怎么应对后续可能的麻烦都想好了：我们都有什么可以利用，同时又都有谁能够为我们提供帮助。可是、可是紧跟着……” 精灵放声痛哭，哽咽到说不出话来。阿修琉斯轻轻地揽住他的肩膀。他能说些什么呢？“早知道那些天我就不吃那么多的饭了。” ……一次没成还得两次，瞬息之间的大起大落，他的精灵该为此而承受了多么大的痛苦。而他的离去带来魔力的复苏，这一修行时机还必须要抓住。“我有听您的话，不去理会别的事情，专心提升等阶。”艾尔文斯轻声道，“您所讲的每一句话我都有认真听听……我好害怕，这会不会变成您最后留给我的话。” 那颗水晶名贵而又纯净，留言的影像被当世最强大的法师以精深的魔法进行封存。它理应无惧于岁月，但最终却消磨于他的贪心。他知道该克制，但却还是翻覆回看了太多遍，如今影像的画面已然不复连续。 艾尔文斯换了一张新的纸巾。转过身扑到导师的怀里。银发的魅魔和他的紫色心心一起接住他。 “接下来就是那些人——我从修行地回来，得知的就是他们占据了议会的半数席位。魔力复苏是打了帝国一个措手不及，但是，想要扭转整体的局面，单凭短时增强的力量根本不够，而这便成了那些人挟以自重的倚仗。 “我忍耐了他们。……就让他们再多活一时候，反正作为精灵最不缺的便是时间，不是吗？莫桑迦德说他也是这么想的，对于长生种族而言，他们是现在死还是晚一会儿其实根本没有差别。 “但是，先生，可能是因为我是以人类那一侧长大的原因，我对时间的感知其实无法达到这种程度。我心里其实很难受。” 他深深呼吸，闭上了眼睛。 “您不在的日子里，我感到每一天都过得好久。” 新拿的纸巾又湿透了。阿修琉斯举起了心心来帮他擦眼泪。他不再尝试劝慰他。后知后觉地，他意识到，他爱哭的小王子应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哭过了。 “还有什么呀？你的导师在呢。快都和他说。” 艾尔文斯接着说。 “还有您的狂信徒也欺负我！他们要我澄清和您之间的关系。” “……澄清？” 阿修琉斯一时间没听太明白。 “您被转化成了魅魔，需要有人来侍奉，于是便有了我，所谓结婚不过是为了听起来好听。但您已经离开，不再需要我了。我就不能再宣称您是我的丈夫……” 阿修琉斯瞪大了眼睛。 “我就知道！所以当初我才专门大办了我们的婚礼。对此我是什么态度想必已经很明显了吧？……他们居然还敢！” “他们就是不认，我又有什么办法。”精灵委委屈屈。 阿修琉斯气到爆炸。 “都有谁！把他们名字给我。狂信徒是吧？接下来就让战争之神亲自过去给他们送一波温暖——” 他说干就干。但艾尔文斯还在他身上依偎着。他站了一下没能站起来。 “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那些人现在大部分都已经不在了。至于剩下的那些，如果他们还没有接受——可以确定，他们现在比我还要更加难受。” 他的导师回来之后的影像现在已经全程放了出来，除了混乱中被冲散的那一小会儿，可以说每一帧他都在。 “……” 阿修琉斯理了理头发重新坐好。艾尔文斯往他怀里靠了一靠，接着继续告状。 “你走之后就没有人给我撑腰了。精灵王室的宝藏看起来是那么扎眼。学会牵了个头。其它的那些人也都想分一杯羹，反正您的事情都还没结算，到时候也不多这一件。 “一开口就要一半。我无奈答应了。兴许是看东西来得容易，于是签合同那天，又坐地涨到了四分之三，也就是精灵的遗产只有25%能到我这个王国的继承人手里……” “——我去砍了他们！！” 阿修琉斯怒喊，这一次是再也忍无可忍。杀伐之剑都被他给抽了出来。以为是要见血，圣剑瞬间兴奋，不过当听到他们所正在说的话题……隐隐鸣颤的剑刃又默默地平息了下去。 甚至还晃晃悠悠从他手里脱出来自己回到了储物戒里。 阿修琉斯额角缓缓升起问号。艾尔文斯向后按住他手。“他们都已经死了。之前有和你说过的……” 阿修琉斯：“…………” 阿修琉斯：“那你这状告得还有什么意义嘛！” 艾尔文斯不管。他就是要告状。他顺着往下讲场内战里那些人都怎么针对他，拼着自己活不了也要把他给一起带走。某个以生死看淡不服就干为典型作风的战士之神听着直气得火冒三丈。艾尔文斯：“说了他们都已经被我鲨了……” 阿修琉斯：“………………” 战神的乳腺也是乳腺。再这么下去他非得被气死到这里不可。 “你、不准、哭了！！” 艾尔文斯偏哭。一边哭一边还要甩锅，“谁让你不早点回来。如果那时你就回来，岂不就可以和我一起噶他们了。” 阿修琉斯把手指节都掰了一遍都克制不住手痒。他抓着精灵疯狂摇晃。 艾尔文斯又抽出一张新的纸巾（手里原有的已经在过程中给晃飞了）。实际上他现在已经不想哭了，只是之前哭得太凶导致眼泪一时间收不住。阿修琉斯两手叉腰气鼓鼓地看着他。艾尔文斯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眼泪，把一旁放着的日记本给拿过，轻车熟路地翻到其中的一页。 “虽然我爱哭，柔弱，还格外气人，但是……你不还是喜欢我。” 阿修琉斯的视线顺着向下，停留在那一天——他留在养伤的卧房里，将扰乱心神的可能因素逐一穷举过后最终所得出的结论。 似若有一缕如轻烟与幻梦的雾丝拂过。他的心一瞬间变得柔软。 “我最喜欢你了。” 再自然不过的坦白。在话说出口的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这将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刚刚因为恼火他站了起来，精灵整理了床铺，而后来到他的身前。 阿修琉斯向他伸出手去——而后便是天旋地转。 泪水还在流淌。他已经恢复平静，平静中带着疯狂。他向他诉说对他的想念。 日记本被碰到了地上，然后是魔王沉黑的铠甲。铭刻着至暗符文的甲片砸在金耀琉璃镶嵌的地板发出锵啷连续的声响。接着是雾丝织就的战袍与流银闪耀的饰链。 冷白的肌肤因与空气的接触而泛起细微的颤栗。阿修琉斯撑起身去吻他，理所当然地，他应当承纳他压抑了太久的情绪，但事情的发展却超乎了他之所想。 身为自然的宠儿，精灵似乎天生便具备控制植物滋长的能力。他听到沙沙的声音，随后被包裹进清新的气息里。青碧的藤蔓爬上他的脚踝，缠绕他的身躯，能够感知得到它的柔韧与有力。 “噢，艾文……” 他的话语转化成呢哝，而后又沉溺进温柔的漩涡里。迷雾之心滑落到锁骨的陷窝折射出幽邃迷离的光，失陷的恶魔漆黑双翼微微向上耸起。 第565章 魔力之藤牵拉着他缓缓上升。 精灵王向后掠去他淡金色长发。随后从储物空间取出了一个秘银镶嵌的水晶瓶。美艳的魅魔略微失焦的目光望着瓶中光怪陆离的透明液体——望着他将瓶身款款向下倾斜。 它是稠重的，点点爬过那细长优雅的瓶颈，然后向外洩出，在灯下漫射着多色的幻光。它倾泄到他的身上，带给他以沁心与蚀骨的凉意。 “先生这么喜欢我，做一些过分的事想必也没有关系吧？” 第472章 剔透的液滴顺着纤劲腰肢有致的曲线蜿蜒向下滑落。肌肉因寒冷的刺激而收缩，银发的美人逐渐凌乱了他的呼吸。 但是，精灵在把魔法药水全部倾倒出来之后便又转向了一旁去。 他检查了寝宫的禁制，额外施加了一些特殊的封印。然后又把地板上的日记还有装甲部件等等全都细心地收起，放进抽屉与墙体内嵌的立柜里。 紫罗兰色的眼睛熏笼着水汽，阿修琉斯茫然地看着他。他已经完全无法理解自己所经历的状况。 “你倒是做啊！！” 精灵充耳不闻离开了房间。身着流银丝袍的影卫应召唤而在阶下出现。他又特别询问了一下是否有异常的状况。 “平安无事，陛下。” “——请您安心享受与王夫殿下美好的时光。” 笼翠的披风在身后微微拂动。至高的君主举步前往寝殿一侧的花园。 阿修琉斯尝试不去在意药液的流淌带来的微痒。他望向花藤雕饰的拱形窗，水晶的窗扇向尽数洞开，轻盈透明的烟纱窗帘在夜风中飘扬，金丝的纹绣与窗棱的雕刻交相辉映。……若有人从窗外路过想必一眼便能看到他，在这胜利的日子里王廷的影卫也会照常执勤巡逻吗？他想。 远方的桥廊传来脚步的声音。 艾尔文斯再次回到了房间。阿修琉斯看到他手中多出了一大捧墨紫色的玫瑰——这种花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做“思忆”。 他拢过他微凉如水的银发，将一朵花认真地别在他的鬓角。 空气里漫开夜露的清沁与玫瑰的香氛。 “你去折花啦。” “这一朵您戴在头上。至于剩下的，先生觉得应该收在哪里呢？” 卧室里已经没有空置的容器。将房间扫过一眼过后魅魔饱满的唇瓣微微张开，剔透露珠垂落在他的唇面潋滟泛开一抹紫色调的偏光。 精灵的指腹将他的胸膛浅浅划出的动人的弧度，带着一点若有所思，又延展向下，点点描绘镂空魔纹那华丽繁复的回路。 凉滑的药液在他的指间汇集。魅魔脚趾无声蜷起，难堪承受那抹如电弧窜跳的战栗。 “……你喜欢听我说出来，对吗？” 巨树细长如丝的叶片萦绕着微弱的银色星尘。索瓦泽隆的光明精灵影卫倚靠树干坐在枝杈，轻轻摩娑着暗银细剑精美的剑柄，时刻监控着宫殿群魔力的波动。今夜的寝宫格外宁静，即使是精灵的听觉也无从捕捉到任何声响，但迷雾遮罩的门窗却透着持久的亮光。 他们的陛下明天可能不会早早起来了。认真执勤的影卫心想。 …… 恒星的光辉大片洒在对侧的墙壁。艾尔文斯睁开眼睛。清晨的空气送来丝丝的凉意，他的导师被他严严裹着团在怀里。 唇角不知不觉地浮现出微笑。孤身一人度过的那些冷寂的夜晚，他不知有多少次梦想过这一天。 现在它不再是幻梦了，可是他的心中又隐隐萦绕着恐惧，害怕会将这甘甜的美好给打破。他静静地拥着他，只轻轻地吹去了半夹在他银色间一片玫瑰花瓣。但哪怕如此细微的动作，阿修琉斯也依然有所感知。他的眉头轻动了一下醒过来。 艾尔文斯是从背后抱着他的。所以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向后翻过身。 “艾文艾文艾文！” 更多的花瓣掉出他的头发，是的，像是这种蓬松的大波浪卷卷真的很容易让花瓣这样细小的事物埋进去。他对此并无在意，还伸手捧住了他的脸。 艾尔文斯看到他手腕冷色肌肤那如胭脂碾碎的长痕。 无不提示着他的妄为与放肆。 他的动作顿住。 “怎么了？”阿修琉斯疑惑，“表情突然变得呆呆的。” 艾尔文斯握住他的手。 “对不起，先生，”他仔细检查他手腕的勒痕，“我太过火，让您受伤了。” 他问他还痛不痛。内心已经被愧疚之潮淹没。魔力居然会在这种事情上失控，他到底是多么疯狂，让深渊魔王的体魄都因此受到伤害。 阿修琉斯：“啊？” 他把手收回来，去看手腕的痕迹，唇角逐渐开始上扬，艾尔文斯看着他表情，突然意识到可能哪里不对。 是的，它确实不对：银发的魅魔将手一翻，身上的痕迹就完全消失了。 “这是你设定的！” 他望着他，眼睛爆发出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的光辉。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啊，艾文！” 是了，他怎么可能用区区几根魔藤就破掉至高剑士千锤百炼的躯体的防御，这完全就是魅魔的特性，而他作为契约者不经意间让他的形象依据自己的心意来变化。但是，他怎么就将他的导师设计成了这种样子，难道在他的潜意识之中，他深深希望看到……？ 艾尔文斯试图拒不承认。但某个魅魔已经从被子里跑了出来，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他的狡辩是如此无力。 慈祥的导师对他不吝夸奖：“之前还是一身禁欲长袍的德鲁伊贤者，现在都已经进化到无惨画风了。我的小王子果然成长了呢。不错不错。” “——先生！！” 艾尔文斯再次羞愤欲死，他把头猛地向下埋进枕头里。 阿修琉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随即，他倾下身去抱住了他。光线变得暗下来，这源于他身后展开拢起的魔翼。 “我知道，艾文。你只是下意识想要将我牢牢绑在身边，再也不准离开……” 银发的魅魔双唇轻动说出最蛊惑人心的话语，“——今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字面意义。他就这样留到了精灵王廷，艾尔文斯干什么他都在一旁陪着。一起吃饭，一起游逛，一起摆弄花花草草……只是，现在已经很难像是过去那样闲适。 作为国王是没有假期的。虽然泽坦全域持续在庆典（看情况是要持续很多天），大家看他们终于团聚也默契地避免过来打扰，但许多的工作已经在堆积等待着他最终的决断。艾尔文斯这天下午就开始了办公。阿修琉斯想了想也拉了张椅子坐在了他的身边，打开了一扇黑暗之门来处理魔域的事。 精灵族祖地、母树之下可还从来没有打开过深渊通道。感知着那源自地底的深沉的邪恶，安全系统的主管者们心情一度相当复杂。“……谁让我们陛下就这样把魔王拐了过来。”“仅仅一扇空间门未免也太过简陋。请示一下要不要为王夫加装一个方便远程办公的支持系统吧。” 阿修琉斯对这个支持系统十分满意。主要是因为他的骑士团长与情报总管因为三观不同时时吵架，然后许多决策还是得送到他这里。以及，现在无论是恶魔还是魔鬼乃至其它的邪恶生物都臣服于他，不止是因为辗压的战力，更是由于他的过往：是被转化而非天生的恶魔，立场始终一贯，他身上不存在太多对恶魔的种族认同，它们愿意相信他能够较为公平地保证不同族群的利益，而非向恶魔倾斜太多特权与优待。阿修琉斯也确实是这样的打算，他宣布魔鬼在这场战争中的牺牲他看在眼中，它们成功赢取他的宽恕。今后无论是深渊还是地狱，所有黑暗的子民在他治下的土地，都享有同等的尊严与权利。 至于具体的权利都包括些什么那便是学者们的工作了。某位曾经是人类大贤的学者在这时尝试弃暗投明。当然，一般的弃暗投明根本没必要递到他的桌上（太多太多的旧日之敌在得知了魔王的真名之后哭着表示幡然悔悟），这一位的特殊在于他手中持有死亡骑士的灵魂枷锁。 索瓦尔千方百计尝试把锁链给搞到手。大巫妖拉索里奇也千方百计地避免让他得逞。亚瑟也同样采取了行动，他当然不能让别人掌控着自己的命脉……某不愿透露姓名的吃瓜群众摩巴图先生表示，这一场三方混战一度非常精彩。阿修琉斯回了一趟深渊，用杀伐之剑将灵魂枷锁彻底销毁。 混乱平息下来。他又回到精灵身边。 艾尔文斯在忙与各方势力的谈判。战争已经结束，驱逐了敌人，重新夺回家园，这一议题便摆在眼前无可再回避：关于各方统治区域的再次划分。 自有领域的种族是没必要掺和这个的，如天使之于天界，海妖之于深海，某位深渊魔王现在也不再打算统一世界，所以还是主宰下层位面。龙族的伊欧也完全不存在争议：谁都知道这块大陆自古便是群龙的领域。精灵的情况某种程度上与龙族类似：漫长的光阴沃瑞亚大陆始终是由精灵所统治，但有一个问题是，这块大陆面积并非很大，而其版块又与泰若卡、伊欧及伊斯特瓦衔接。 第566章 某些精灵王国于是就从沃瑞亚打了出去。 尤其是使用清新自然花与月纹章的那个。其领土面积直让人倒抽凉气。现在，这一王国的继承人站了出来，试图恢复庞大帝国的疆域。 “希恩德林那天已经把龙翼林地还给我们了！”狄洛奥因维斯首先表示，“你小子别想不认。” 艾尔文斯：“……您看我像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吗，校长大人？” 想了想他还是在地图上给龙翼林地一个特殊的标记，以免造成误会。不得不说，某位祖宗他是真有点凶，从恶龙嘴里都能硬生生挖出来那么大一块领土。 金龙女王于是满意了。艾尔文斯将和她之间的通讯按下，继续与其它方面的话事者商洽。 第473章 这个过程很难。因为文明与和平、团结与发展将成为战后时代的主题，且帝国退回母界，其威胁仍然高悬在头顶，大家将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实时凭拳头的大小来决定领土的面积。 这场谈判将各方地盘定下来，未来不出意外很多年应该都不会再有变动。大家都希望能给自己争取来更多。 索瓦泽隆虽然曾经拥有广袤的领土，但后来他们的疆域不断收缩，乃至退回了沃瑞亚大陆，再之后沃瑞亚的精灵也彻底销声匿迹。矮人、兽人与人类先后占领了沃瑞亚，现在几方的观点是，他们将沃瑞亚交还给精灵就已经做得足够。 艾尔文斯拿出王室保存的档案，证明索瓦泽隆最初是主动收缩了领土的面积：因为他们抽出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来建设生息之地。这是为后来这场反侵略战争预先做下的准备。后续导致连续失地的国力空虚亦与此有关。作为今天的胜利的受益者，他们不应该就土地的归属与精灵存在争议。 这样的主张不可不谓之正当。但精灵们之所以在历史上留下最多的迷团，正是源于太多的史料都已经亡佚。这些档案于是成为孤证，而不被各方认可。唇枪舌剑间，甚至还有人说精灵也是外来种族，跨越界海搭乘白船来到这个世界，把时间线向后推个万千年，他们就是乌斯卡人，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这样说的人当场就道歉了，表示自己是被一时情绪冲昏了头。但是这样说法所造成影响却是巨大的……或者说，引发的共鸣。艾尔文斯知道恐怕多得是的人这么想，只不过是控制住了没有说出来。 初步的商谈不欢而散。数日之后开始的扩大会议必然是一场艰辛的挑战。 但是，某战争之神和他一起去了，切实履行从今往后再也不离开他的承诺。身为在领土问题上和哪边都没有争议的一方，阿修琉斯根本没必要来——像拉斐尔现在就在玩，还盛情邀请他也一起。他出现在会场，精灵外的各方代表看到他都是心下一紧，并纷纷向索瓦泽隆的精灵王投去谴责的目光。 作为高洁纯良的精灵竟如此阴险，居然搬出来神明压他们！由战神出面要求各方承认索瓦泽隆的旧日领土，他们又该怎样开口拒绝？ 但实际上阿修琉斯并没有下场的打算，他的小王子这么厉害，自己就足够应付这样的局面，“你们谈，我只是过来看看！现在的我是深渊的魔王而不再是泽坦的神明，没有资格来插手其它种群的事务。” 大家依然便秘神情看着他。阿修琉斯扭扭转了一圈。 “怎么啦！不能来看吗？我看各个方面都有人过来啊？” 有些族群虽然与并不与争议地区存在历史渊源，但是他们在这场战争中为一些区域的光复作出了贡献，所以也理所当然提出了领土的主张，前来参加这场会议。 “魔王陛下您当然可以与会！” “我们对此深感荣幸。” 众人连忙请他在席位上坐下来，“……也就是陛下来这里并不是要求我们按照古老纪元的地图来划分领土。” 面对有心者的再次明确，阿修琉斯坦然地点头：“对呀！” 他也确实只是旁听，而没有一句插口。但是，每当艾尔文斯在平面的投影地图上标记出一块区域，他脸上就写满了“给他给他给他！” 与会代表们：“…………” 就问这谁能顶得住啊！他们伟大的神明这么望着他们露出这样的表情……对此但凡有谁能说出半个“不”字，都是半夜睡醒了也要坐起来扇自己一巴掌的程度。 尤其是某些笃信战争之神的人类，晕晕乎乎的把自古属于自己的地盘都给出去了，还好精灵富有节操地并没有接，还给予了祖祖代代生活在原索瓦泽隆属地的势力自治的权利。 原本少说也得来回扯皮几个月的争议，就这样分分钟结束了。故土顺利收回，连带其它的精灵国度也都跟着沾光，在离开会场的时候就很有一种不真实感。 阿修琉斯：“他们人还怪好嘞！” 他balabala吐槽艾尔文斯会前准备了一大堆的东西然而一点都没用着，以及果然大家在网上态度强硬但到线下就完全不一样了。 艾尔文斯：“……” 对此他该说些什么，“这是您带给我的，先生。” 阿修琉斯不以为意。他的精灵早就知道会有同泽坦诸族争议领土的一天，故此当初他面对叛神者的逼迫，哪怕再难也未曾向其它方面寻求帮助，精灵们从沉睡中醒来后的栖身之地也是他藉此从敌人那里套路得来。不存在亏欠，面对争端也就无须去让步。何况精灵族在这场战争中丰功伟烈，沃瑞亚是凭自身主力夺还，还实质把控着其它大陆的大量领土。就算阻力再大，最后也是他成功收回古老帝国的广袤疆域。 希恩德林也是这么认为，对于这位年轻的继承者十分满意。“既然会议提前结束，那么不妨陪你的祖先重游一下久远的故地？” 银白的独角兽在他身边优雅地低下头，这还是艾尔文斯第一次骑上这传说中美丽的生灵。深渊魔王和分派给他的独角兽发生冲突，“之前还抢着要给我驾战车呢，现在好啊——干脆不认我了！” 赤野之王身下独角兽的首领闻身转过身，神圣的长角释放出明耀光华，为臣属施加了守御的护盾。至暗的气息于是不再对它形成困扰，阿修琉斯开心跨上马背。 他们从索瓦泽隆的都城出发，如轻风穿过旷野与山林。故去的祖先们时或停下，向后辈讲述消散在历史烟沙间的过往。旧日的繁华已然不在，但他们相信不久之后这里必将再起辉煌的传奇。 艾尔文斯感知得到气氛的不同寻常——是的，这是一场告别。当完成巡视了森林之国的疆土，他们回归生息之地，其它国度的亡灵与继任者们都已经在这里等待。希恩德林向他们走去，其它的亡者也向他的身旁聚集。他们的身后金色的光痕蔓延展开一幕空灵的画卷，更多的故去者在画卷的另一边守望。 “已经到了回程的时刻。” 远古的君王微笑着说。 安黛丽丝带领王室的成员来与后辈们别过，艾尔文斯感到他的眼睛又开始发酸，最终泪水在与母亲拥抱的时候无声滚落了下来。另一边凯兰迪尔和兄长作别已经哭得不行。只有两个魅魔在这种时刻依然能够保持风度。直到其中一位发现他的爱人也同样举步向彼岸的画卷走去。 “西弗法尔？！”血魔法师瞳孔猛然收缩，“——你要干什么？？” 他直觉他不是简单地前往告别某个半生为敌的老朋友。玄色的长袍飞起残影，他冲过去一把将他给拉住。 西弗法尔无法再向前，而其它的——那些同他于生息之地长存到今天的精灵们越过他接着走去，当穿过某个界限，他们的身形开始逐渐变得透明。 “不——” “梅柯伊文大师！” “达泽守卫长……” 混乱在这瞬间爆发，精灵们纷涌过去想要将前辈与友人们拉住，可他们只能拦下那些尚在路上的人。彼岸的界限有无形的力量在排斥着他们的接近。 而仅仅拦下也并不具备意义。“我们已经到时候了，”永夜之主淡淡地笑了一笑，“不让我们凑着希恩德林他们一起回去，难道要一个人孤独寂寞地走么？” “——不！”卡内基紧紧地抱着他，“你不准过去，西弗。” “这些年来你始终在为我们的衰弱寻求解决方案，为此甚至不惜抽身于战争的事务。但是，至于成效……” 西弗法尔拍了拍他的肩膀，“卡内基，你是世间最天才的法师。你其实已经知道最终的结果。” 卡内基承认他知道。但他也从未想过要接受。“你就这么抛下我离开！”他恨恨地说，“抛下欧洛拉卓——要知道我们的疆域都还没有决定！” “黑暗生灵生活在地底。而地底世界，深渊魔王治下的下层位面上面只要你要，那就全是我们的——没有参与这场战争的种族没有人权。菲罗负责带队去打下来，而杜涅芙可以很好地治理。当然，大祭司的私生活会是个问题，而这，便是你早年发明的强效禁欲魔咒终于能够派上用场的地方了……” 第567章 血魔法师用怒吼声打断了他，晶莹泪水恣肆流淌了满脸。 暗精灵王轻抚他的背脊安抚他冷静下来。 “死亡是一场新的旅程。我只是换了另一种方式存在。你看希恩德林就回来了。我离去之后也会回来看你的。” “如果回来真像你说的那么容易！希恩德林死后为什么不天天回来，他何苦要等到现在？” 天才法师能被称作天才，那当然是相当地不好骗。西弗法尔一时间哑然，但突然，卡内基破碎的呼吸重新恢复平静。 他松开他，但却仍然紧紧拉着他的手。目光向四周巡视。多受精灵王照顾的年轻人们不需要他额外发出命令。 艾尔文斯闪身出现，将西弗法尔困住，众多黑暗精灵涌来从外面进一步团团包围。 卡内基于是放心地从爱人身边离开，走向他混乱间被精灵们远远挤到了另一边去的神明朋友。 “阿修琉斯。 “——你一定有办法。” 第474章 阿修琉斯已经在拼命地思考了。如果衪还是战神，那么确实可以解决，每一位神明都拥有神国作为死者的归宿。 噩梦之后厄尼缇丝还在的时候，信仰她的黑暗精灵死后将不会前往精灵的“故乡”，而是会来到她的神国。他也可以这样，在神国为精灵们留下居所，赐予他们永恒。 神国的魂灵们是否可以回归现世不过是主神一句话的事。但是，他已洗净神明的特质，自然失去过往所曾具有的能力，守护之盾、杀伐之剑与胜利之冠，便已是今天的他和战神阿修琉斯所留有的唯一联结。 他已经不再能够做到阻止精灵们的离去。 ……神明的方案已经行不通。那么恶魔的办法呢？阿修琉斯确信，卡内基在这方面大概比他要专业。 他用心灵网络召集了自己的智囊。在详细询问了精灵们的情况之后，邪魔们果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他们的衰亡源于本源的亏缺，已非外力所能够改变。”不死巫妖如是说道，在苟命方面没有谁比他更专业。 ……本源。听他这么说阿修琉斯突然间想起了一点，当然，这也必须感谢某位异域学者近期又带领大家重温了一遍龙晶出在龙身上的故事。 他向他的精灵看过去，而艾尔文斯此刻也正举起了一弯银色的幻月。 “西弗法尔国王陛下，您看这个对您或许会有帮助吗？” 黑暗君王的神情一滞，而后转化为惊愕。 “这……”他略微有些虚幻的声线说道，“你到今天都还留着它？” “当然，”艾尔文斯点头，“多亏了您的帮助，我在伪神殿迂转的通路里才得以甩脱康华里的追击，从而为导师夺回神格。后续它也无数次帮助我在生死一线……” 但很显然：这样的生死一线并不多，不然的话它不可能得以留存到今天。西弗法尔的指尖有隐秘的颤抖。缓缓地，他向他伸出手去。卡内基冲过来。同他一起将银月给接过。 弯月虚化没入他的体内，一如当年他将它作为礼物送给年幼的晚辈。血魔法师紧张地望着他，确认他身体的变化。 赤野之王手掌上翻，远远地给了他一个“真是遗憾”的表情。 “——给我走开，希恩德林！” 卡内基喊道，将头埋在爱人的胸口。他能够感知得到生机再次在精灵的体内勃发，但直到希恩德林的这个表情，他才终于敢确信。他静静听取那平稳的有力的心跳。泪水再次打湿衣襟。 黑暗精灵们也终于放下心来，有人甚至瘫倒在地。杜涅芙扶着哭背过气的菲罗，一转脸露出嫌弃的表情。卡内基旋即转过身来。艾尔文斯被他抓住一顿摇晃。 “你小子耍我玩是吧？——有这东西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艾尔文斯被他晃出残影，“再说你们也没找我要啊。” 卡内基丢开他，又扯住去晃西弗法尔。 “你为什么不要，为什么不去问他要，啊？看我一天天苦心想怎么救你很开心是不是？” “我……呃，我有想到但是推测这么多年过去它应该早便已经消耗。再说，已经送给了别人的东西……” “我之前送给风时的东西想要就又要了回来！有什么。还能因为这不好意思了？……” 阿修琉斯：“？？？？？” “把送我的东西又要回去你还很骄傲了是吗，卡内基？”他跳过去抓住红发魅魔的犄角，“你一说我想起来，你把送给我的幸福魔晶又要走了、不对，是骗走了，再做一个还我！” 卡内基理直气壮：“谁让你那么好骗。” “你就说你还不还你就说你还不还！！” 战士和法师完全不出意外地又打了起来。西弗法尔和艾尔文斯对视了一眼：“…………” 算了。早就已经习惯了。 西弗法尔无需故去，悲伤的色彩有被冲淡，但却依然在他们的身周萦绕。因为其它的精灵仍然要离开：他们没有这样的本源之物从而留下来。 “但是，我有一种预感：我们还将再见。而那一天并不遥远。” 大星术师梅柯伊文说道。大家纷纷转过头望向他。 手握星辉之杖的古代贤者向他们赠以微笑。 “希望您的这一预言也能够应验。” “没有谁不相信——八大国度最伟大的先知。” …… 本源之月并不能让西弗法尔满血复活。他仍然需要好好休息。卡内基寸步不离陪着他在家里休养。所有的事情都给推开了。 “我还以为陛下没事了我们就不会太大的压力——” “谁想现在完全都压到我们身上了。” “……救命啊，国家事务怎么就那么复杂！” 战争已经结束，各国都要转向治理与发展。某位忙疯了的黑暗精灵祭司和同僚们血泪控诉——不包括菲罗，因为王国的武技长已经被派去打地盘去了。 艾尔文斯也在疯狂逼逼，“我想着他好了没准就能顶替我一阵，仗都打完了啊！！我怎么还有这么多的事。” 超大的索瓦泽隆需要他来管理，同时面对联盟他还要代表精灵作出决定。 最高领袖只想撒娇。 “呜呜呜呜先生！” “……咳，”阿修琉斯接住心心拍拍，“我也是呀。不仅要当魔王还要充当战争之神。” “怎么……？” 艾尔文斯察觉到异样。 阿修琉斯换上一套正式的外观。 “走了。去开会。” 还是领土问题。索瓦泽隆的领土定了下来，但其它地方的还没有。尤其是位元矩阵的领土主张能够得到多大程度的尊重。 他们跟希恩德林前往巡视疆域，外部也能从中推出这是一场告别。趁着这个时机，狄洛奥茵维斯努力推动想要把事情这么定下来。 女王不同意异域划分泽坦的土地。 “你们可以永久居住。任何国家、任何地区都永远欢迎泽坦忠诚的盟友。你们享有一切自由，甚至是更高的优待。 “……自行立法的管辖地我也同样支持，我很乐意在伊欧设置矩阵的治理区。但是，不能是领土。泽坦的土地只能归原生或者自上古便在这里居住的种族所有。” “恶龙的小气真是名不虚传。” 异域的学者轻啜了一口茶水。黄金巨龙平静地望着他。 “这是我们一致的意见。” 不能赶走了异域人又来了异域人。还一开口就要一块大陆。狄洛奥茵维斯觉得把那么大一块面积拱手送给外人就很是让人膈应。而其它方面除此外还有利益相关。精灵恢复了广袤领土，旁边矮人也主张了不少的土地，还有那些历史悠久的人类国度……能分的土地就那么些。他再要走一块大陆，那么他们还能剩下什么？ 薄荷知道局势对他很不利。对此他当然是……完全不在意。废话。一个能同时开n个号在不同阵营蹦跶在作死第一线的人，主打就是一个抗压。随便女王怎么说，率众不断施加压力，他就是不点头不给签字。一直等到阿修琉斯和艾尔文斯回来。 其实魔界与精灵乃至天界也都派驻有代表，依据领袖的意思坚定对异域的领土主张表达支持，但是站在龙族那边的太多。他们完全被压住了。看到两人回来，代表们都松了一口气。 “利益无关的人是没资格说话的。”狄洛奥茵维斯冷冷地道。 “今天我在这里，不是深渊魔王，而是战争之神，”阿修琉斯停顿，思索了一下措辞，“或者说，代表曾经的战争之神在这里发言。” “你想说，在万万年前作出谋划时，你同意分给矩阵一块大陆，以获取他们的支持。” 阿修琉斯颔首，看到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其实已经放着当年的文件，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保存术让秘银雕板完美地贮存到今天。 “但是，阿修琉斯，神明并不生活在俗世，”女王纤长的指尖轻轻扣了扣他的签字，“你所慷慨许出的，是其它人生长与所有的土地。” 第568章 其它势力代表都小鸡啄米式点头，深深感激龙族站出来强势顶在前面。阿修琉斯直言以战神的身份同他们对话。换他们试问谁敢和衪唱反调？衪都已经答应了，这明摆着是要置衪于不义。 “——如果你许给他们的是你的神国，”狄洛奥茵维斯看他没答言便又说，“今天我半点意见都不会有。” 这话简直是把战神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会议厅的气氛一刹那降至冰点。众人都忐忑地望着他，阿修琉斯抿了抿唇，并没有因他的责难而失去风度。 “我不能许给他们我的神国，因为随着信仰流失神明陨落神国也将崩解。而我也并没有代为许出凡人的土地，这份契约上所写的，是‘我支持矩阵得到泽坦的一块大陆’。” “是‘支持’而非‘支配’，也就是说，对应你的‘支持’，我们也可以表达反对。” “你们现在不就正在表达反对吗？” “——一如你专门赶来支持他。”金龙女王玩味地笑了一笑，“阿修琉斯，你支持把沃瑞亚送给他们吗？” 第475章 “我不会支持沃瑞亚，就像不会支持伊欧一样。”阿修琉斯回答，“这些土地都已经明确拥有其主人。而泽坦还剩下那么多尚待定夺的区域。” “此一‘明确’又是从哪里讲呢？”狄洛奥茵维斯追问，“因为我们长期主宰这些地区，所以这些地区如今也天然应当是我们的领土？……我这么说，阿修琉斯，人类也曾长期主宰过泽坦世界。” 既然龙族女王都这么说。一位人类代表也即试探着开口：“包括伊欧、沃瑞亚，尤其是那些现已一并奉送给精灵一族的广袤土地，我们人类也都曾建立起强盛的国家，并拥有继承的法理。但是感念于各族为战争所作出的贡献，加之同为泽坦的兄弟姐妹，我们愿意拱手让出这些土地，而承受去国还乡的痛苦。我们当然感谢矩阵为泽坦慷慨提供的帮助。只是，如果，接着同意这一领土要求的话，再送出一块大陆，我们人类所付出的未免也太多。神爱世人，还请您怜悯您忠诚的子民。” 阿修琉斯静静听他说完，带着几分戏谑，一侧唇角向上挑起弧度。 “你的意思是，人类好心‘让’出了这些土地？……哦，是的——你都已经说了出来，人类国度对其拥有继承的法理。 “决定了某一区域归属的最初的法理从何而来？至古至今各个族群有多种多样的准则。为了节省时间，在这里不妨由我直接道破其本质：即由力量而决定。 “人类继精灵与龙族乃至其它种族之后掌控这些土地，但其是由于人类拥有比他们更为强大的力量吗？——不。你们只是得到幸运的眷顾，是唯一的种群能够熬过魔力的衰退，并照常开枝散叶。 “固然，你们可以辩解说，其它种族并不是一夜之间消失不见然后留下大量无主之地，你们是通过一场场战争，通过节节的胜利光明正大最终赢取这些领土。 “但这真的是光明正大吗？人类仍然拥有庞大的人口，但上古种群却都已经走上无可逆转的下坡路。在战争的词典里，这叫做胜之不武。” 说到这里他稍作停顿，视线将与会各方缓缓扫过。 “那个时期。人类权贵终于得到梦寐以求的精灵奴隶；屠龙远征风靡一时，无数纯血巨龙——乃至选择龙族立场的龙裔，被残忍杀害肢解出售，为战争强国带来惊天的利润。 “……除此还有更多。狄洛奥茵维斯，作为在世外之岛默默观望着这一切的人，我想你无需我来额外讲述那段历史。伊欧大陆的归属不存在争议，这很好。而倘若人类今天真的狂妄到不愿意奉还这些土地，你又会怎么做？龙族在与人类签下各项友好协定时，其实从来没有放弃过为第二场战争做准备，不是么？ “在共御外侮之后，开始内部的厮杀。这样的发展，作为战争领域的神祇，无尽光阴我已经看过了太多太多。领土，向来由力量的强弱来决定——倘若人类不愿意放弃不该所有的土地，那么，上古种族的力量会自发地寻找通往平衡的道路。 “也正是因为，大家的内心其实都无比清楚这一点，我们今天才得以避免第二场争战。” 会议厅静悄悄。没有人能反驳他的话。 “所以关于精灵，龙族等上古种族对旧日领土为何仍应保有主权，对此已经没人有疑问。接下来，我们继续说，对于泽坦上古种族固有领地外所余领土，人类又天然具备主权吗？” 他站起身，打了一个响指。原本铺展在桌面上的平面地图投影缓缓向上升起。“确实，人类广泛地分布在这些区域，一代又一代生存繁衍。但是——是以被奴役者的身份。那段时间里，这些土地的所有者，是乌斯卡人。” “如果有谁对此而感到不服，那么，”他将手挥去，泽坦的地图在房间的对侧竖起，“……就来为我标记一下，你们所享有国家主权的区域。” 无一人有所行动。甚至还有一些代表惭愧地低下了头去。 阿修琉斯重新坐下来。异域的学者温柔体贴地给他换上了一杯茶。阿修琉斯接过润了润双唇。一位人类代表微微颤抖的声线开口。 “神王陛下。您是说，人类无权主张拥有泽坦的土地吗？……除了那些从旧时就拥有领土的古老国家？” 他的眼中闪烁着泪光。身后的人也再次抬起头。用委屈与痛苦的视线望向他们信仰的神明。 “我绝对没有这样的意思，人类的英勇与牺牲，以及无尽黑暗时光中的坚忍我都看在眼中。人类当然可以主张更多的土地。” 来自神明的肯定。很多人忍不住当场痛哭出声。“但是，”阿修琉斯话风一转，“我也依然坚持，我们的盟友对泽坦的投入值得一片大陆作为回报。” 人类都无法再说话。金龙女王发出了一声轻笑。“你说矩阵的投入是吗，阿修琉斯？” 阿修琉斯望向她。狄洛奥茵维斯拍了拍手。莫桑迦德的助理小姐、女王的秘书长倾身递来了一本账簿。 “默林海曼说要泽坦的土地。我不同意，转而提出了用资金来进行结算。 “他也答应了。 “所有人都知道龙族积累的财富到哪里去了，金碧辉煌的宝库为何后来变得空荡荡——龙族已经为异域的投入支付了报酬。 “而现在呢？他又跑过来。要战神履行当年的约定。” 她将账簿向前一推，和契约的秘银刻板放在一起。 “资金也要土地也要。如此贪婪的程度，哪怕恶龙也得甘拜下风。” 学者终于把手放下来，不再卷缠他那格外顺滑的长发。满场谴责的目光里，他气定神闲，将龙族的账簿给拿过。 “有这样的好东西，为什么不早拿出来呢，奥茵？当众揭穿矩阵的出尔反尔，而不一直拖着等到阿修琉斯和他的精灵参与进来。 “战神一回来可就麻烦了。啊……你看那些人类哭得。” 哭得稀里哗啦始终没有停下来的人类代表们：“…………” “闭嘴你这个讨厌的……这组讨厌的数据！”穿着重装铠甲的教廷骑士一边擦眼泪，一边愤声怒喊，“既然已和吾主约好了那么就不应该再去和龙族达成交易，吾主，您看他、您不要被他给骗了！” 他脸上满满写着是伟大的战神已经被骗了，按理说狄洛奥茵维斯不知情下达成的交易，被骗的怎么也不该是战神……对此大家不知道，也不敢问。薄荷好心地让他的助理过去给骑士送上纸巾。 “……当然是因为，”他代替沉默的巨龙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女王是知道的，仅仅龙族所支付这么一点财富，根本不可能抵得上矩阵为赢得这场时旷日久的战争所产生的花费。” “我承认，是不够，但你同样同意我们可以分期支付——” “你也知道，我们迄今所有收到的付款，包括一笔自家议会的紧急拨款，全部都投进了最终的这一战，转换成了那些炮火与军舰。” 紧张的空气有一瞬诡谲的凝固。女王指尖轻轻抚过眉宇，来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坚毅。 “那是你自行决定的，我们并没有要求矩阵必须投入那些。” 学者淡淡微笑看着她。 “……好吧。我们龙族愿意承受这一笔额外开支，连本带息进行付款。” 狄洛奥茵维斯说道。其它各族的代表愣了一秒也都纷纷开口：“我们也愿意！”“怎么可能仅仅让龙族来——”“龙族已经定下伊欧，这完全是在为我们争取土地。” “这么一来，”金龙女王微笑，“我们也就很快便能……” “奥茵。”薄荷打断了她，“我想要知道你为什么就那么反对我们得到泽坦的土地。龙族在伊欧。这明明和你们没有关系。” 狄洛奥茵维斯没有给出回答。其它代表们以为仅仅那些不够，当下继续向上加码。连人类都不哭了，而是绞尽脑汁在想他们拿出什么可以打动他。 第569章 学者向他们摆了摆手。 “其实，矩阵并不缺钱，或者说，这笔钱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我们便能通过各种手段赚回来，它是那么容易替代。 “但是，我们很难再找到另一片世界，有这样充满生机与力量的土地。” 他站起身，举步走去改变地图的投影为一片飘渺的星云，“这是我们所生活的世界——在你们的感知中所存在的形式。你们或许感到它飘摇无依，感到我们居无定所，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作为数据，我们所需要的是得到实质，以待万一，虚幻的摇篮一朝倾覆，星海之间仍有一方沃土，供予我们的生命与文明不息延续。 “这片土地必须永远属于我们，我们的未来不可能交付给一个遥远的承诺。因为有类似的承诺的临时的避难所我们同样不缺——但如果你们愿意划分给我们一块大陆，那么，泽坦便是数据生命唯一的物质家园。” 他再次走回来，却没有归座，而是站在龙女王所正对的面前，“你或许是因为我们是异域人而介意我们拥有泽坦的土地。但是，得到了物质家园的我们完全可以说我们是泽坦人而非无所凭依的数据。 “换句话也就是说，我们不是来破坏你们——而是来加入你们的，对此，诸位是否可以重新考虑一下呢？” 第476章 矩阵如果无法得到永久的领土，那么泽坦不过是他们无数个域外据点的其中之一。但泽坦如果能够成为数据生命的第二家园，那么，矩阵将从此与泽坦休戚与共。 退返母界的帝国不知何时会卷土重来。他们必须牢牢绑住这一实力雄厚的盟友。 到这里，已经完全不再有拒绝的理由。 狄洛奥茵维斯重新调出泽坦的平面全图。接下来要讨论的问题便不再是给不给，而是给哪块。 “关于异域在战后所得回报问题，其实多年前我和医学部尊敬的部长大人便有过一场谈话。”艾尔文斯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研究，“对地盘的分割我并无异议。倒是另一件事我比较关注。” 这是他来到会场除了必要的寒喧外所说的第一句话。所有人都往这边望过来。 “是什么？” “仅仅土地便够吗？——为什么不额外再主张一些奴隶呢？” 他特意咬重的两字，让在场者神情都是一滞。 “奴隶。” 有人已经明白过来，“你是指那些……” “——向我们倒垃圾还说得那么好听。” 学者活动了一下他的手指，“不过，对此我们很欢迎。” “好啊，”狄洛奥茵维斯冷笑，“资金、土地、还有人口，我可真是低估你了——两方还不够，这是三边要价。” “奥茵，你这是要怼我一天？诚恳一点，告诉我，那么多恶血贱奴生活在伊欧大陆，你开心吗？” 恶血贱奴，是为反抗者们所广泛使用的、对乌斯卡-泽坦混血儿，以及那些虽为泽坦人但却持支持乌斯卡态度，尤其是被压迫平民阶层的称呼。人类占据泽坦总人口十之八九，这些人又占据人类的绝大多数。尽管随着风云的变幻、尤其是帝国的全面溃败，到今天很多人已经完全转换了立场，但他们转换并不等于反抗者阵营就要接受。 南吉索尔等久远便被光复的地区还好。教育的培养与时间的洗涤早已让相当一部分的人口转化为合格的公民。至于后续才收回的那些地方……老一辈的人尚未完全死去，新一代又在战争与动荡中诞生。帝国的思想钳制虽说有所放松，但这抵不过老人们口中对安定繁华旧时代的怀念，以及对龙族、海妖、精灵等异族统治的恐惧。 是的，尽管他们自上古便生活在这片世界，帝国人才是异族——准确说是异族的侵略者，但是由于长久的统治早已被看得习惯，人类社会形成以肥壮与近蓝紫的肤色为美的潮流，上古种族则被认为是狰狞恐怖（不恐怖的也不待见他们，天使与精灵的骄傲可以说是举世共睹）。他们希望反抗阵线被镇压，人类超凡者抓去枪毙，上古种族拨掉爪牙关进动物园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他们照旧在帝国的统治之下享受千年无战乱的太平盛世。 作为普通人只想要安然活过这一生有错吗？或许没有。但狄洛奥茵维斯永远不会忘记，最终决战帝国反攻伊欧，龙族浴血奋战时那些贱民看向他们的眼中那不加掩饰的恶意与深恨。 让他们继续生活在伊欧，她不开心。虽然，普通人类的寿命长度在龙族眼中与朝生暮死的蜉蝣无异，对此他们做好教化，再让泽坦安稳个几代过去，便很少会再有这样的人，但是，人类的繁衍能力是始终在的。他们变得更加文明，也会更看重维护自己的权益。如果龙族统治的大陆生活的99.99%是人类，龙族不让渡政治权利那么便会再度成为他们的仇敌，如果让出权利那么很快便会被边缘化……她其实早就已经在琢磨把这些人类给打包丢到哪里。 精灵也面对着同样的尴尬，所以早在千百年前还只是个学生的时候某位光明君王就已经事先预约好了。他又重提一遍，矩阵也依然愿意要，双方当场快乐达成协议。 狄洛奥茵维斯又想了一想：“……” “行吧，我们这儿那些也给你。” 虽然还是有点气。但是，由矩阵来接收这些人类对龙族是有利的，那么多的人口，超标的贱民含量，就问谁收下来不得捏着鼻子，换作其它的地方，那肯定要借此机会向龙族大开条件。 她不仅给，还要当场签约让矩阵不能反悔。 “哎呀，被耍了。”长发的学者扶了他的眼镜，“我就不该提醒你，对于这种到今天才加入的就应该往大了给开上条件，反正，等以后看到精灵那边的操作你自己就会过来找我。” 狄洛奥茵维斯黑着脸。她现在是女王要成熟稳重，不能像莫桑迦德一样动不动就恶龙咆哮。她坐下和他敲定各项细节。 不得不说，过程中矩阵所愿意提供的那是相当的诱人。大概是因为作为异域来客天然少很多道德法律限制，约定了归他们所有的区域谁也不能反客为主。无论是贱民还是别的什么转移到这里都只会带来人口红利，所以他们才乐意给予两族这个方便。 就让人在一旁看得……也很想加入一下。 …… 老街的酒馆是一如既往地喧闹。战争尘埃落定，庆典亦已结束，生活重归正轨，作为放松，很多人工作结束后会来这里喝上一杯。 和熟悉或者陌生的人，讨论战后的世界形势。各族为利益会有怎样的争执，他们的日子又会有怎样的变化。 “从现在看是好的，”一个建筑工说，太多的区域被战争给破坏，他被组织去重建，原本以为是无偿的劳力顶多管顿饭，万万没想到执政厅给出是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巨高的津贴，“娘的那些蓝肉虫过去压榨我们多少钱。” “给这么多，回头嫌心疼了别再克扣吧？……算了不管怎着，先收到手里是真。还有奇迹之门那边这几天有德鲁伊在出义诊。听说是仗打完了没事做了，你有病过去都给治。不止是病。我叔那腿，当年出车祸没了，想再装条得花一辈子钱，这谁舍得？前儿看他们开，就推着去了试试，说腿截了老疼。你猜咋的？一条腿过去，两条腿回来的，”留着浓密胡须的中年男人挥舞着的粗制的烟草卷，“那把魔杖一挥，他当时就好了！” “这么说，我看这工资补贴什么还真不一定撤。我们这些人汲汲忙忙的，在他们眼里都不是事。不至于克扣这点收利。” “关键也不敢扣。这一仗里面普通人也不少，做技术什么，谁都离不了谁。没听新闻上天天说——同等地位。” “怎么个同等法，普通人，超凡者，还有那些非人类也算？这么说的话，咱们这边可惜了太偏北，再往南点就是索瓦泽隆，你说不好能娶到女精灵呢。” 男人们发出扼腕的叹息，又接着憧憬未来的美好场景。侍者按下了控制台的虚拟按键，歌曲在立体环绕的音响里响起来。 “让英雄流血去吧， 我坐在温暖的火炉旁， 漆黑天空炮火纷落， 我把木炭拨得旺旺。 伟大神明的眷顾， 胜利终属于泽坦。 何须、何须去甘冒掉头的险？ 听过今天的战报， 我拨起火苗哼歌唱。 …… 问谁是最聪明的人？ 战士的勇气令人赞颂。 我独在家中安然， 享受冬日的温暖。 问谁是最聪明的人？ 同胞的智慧与魔法比肩。 我独在家中安然， 享受冬日的温暖。 ……” 带着心照不宣，大家微笑着举杯。致敬光明的明天与活过黑暗长夜的自己。 爆炸性的消息便是这时被带了过来。 在隔壁开店的赫拉夫，红红的酒槽鼻冲太急险些撞到玻璃门上，“你们听说了没，他们要赶人，要把我们这些——原帝国属民全都给赶到塞恩大陆！那一块准备划分给矩阵的地界！” 第570章 “什么？！” 这一刻满场表情的精彩宛若粪弹烟花在酒馆里爆炸。大家都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谁要赶……？” “他们凭什么赶我们？——我们祖祖代代生活在这儿！” “我懂了，你是弄错了，说南边精灵吧？人类太多了，精灵就那些，艾尔文斯——这个继承赤野之王的暴君，于是打算把人类给赶出去。” 这一推理得到现场所有人的认同： “没错一定就是他！” “他是真敢，仗着有战争之神给他撑腰……他这么搞咱们人能同意？新闻上还滚着同等地位呢，直接给你啪啪打脸。” “是精灵人多还是咱们人多？让了那么大块给他就够意思居然还想赶人，我看他这是不想搁泽坦混了！” 赫拉夫混乱地摇头，接过递来的啤酒咕嘟灌了几大口，“是我们的……就是我们这边的人，精灵那边是要赶，你们说得没错，关键是我们这边——他妈的都是人类也赶！” 他双手比划着，竭力想要表达清楚：“只要你过去没表达过对联盟支持，或者说给他们捐过钱，统统算是泽坦的罪人要流放到塞恩大陆！” 第477章 音乐声停下来。越发冰冷了酒馆里突然间如霜降般的静寂。 抽粗制卷烟的中年男人干笑了两声。 “我们都有表达过支持啊？刚刚不还在夸他们吗？挥挥手就治好了我叔的腿。还有，他们开的工资……” 赫拉夫神情复杂看着他，像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中年男人的动作顿了一顿，讪讪地闭上了嘴巴。 “他们是要看你过去做的事说的话。这年头谁能不上网，谁能保证不拿手机拨一道通讯发一条消息？你那一举一动，大数据都有。那些矩阵人都是数据，最擅长这方面，他们要把咱们这些全都捋一遍，判定你立场没问题，那就留，要是有问题……” 具体到每一个人的立场筛选，由矩阵强大的数据能力支持完成，九成人口皆可精准判断，余下少数存疑则配合魔法手段进一步鉴别。各个国家地区政体皆将得到所辖居民的详细报告，由他们自行调整各维度倾向的标准来决定其去留。 让那些联盟乃至特定族群的支持者不被误伤，使暗中反抗的勇士们不蒙冤屈，令那些帝国的走狗们得偿所报。 这样的服务试问谁不想要？全泽坦都想。于是某位学者：“哎呀。这样的话你们给的地盘太小那可就装不下了的说。” 被他拿出来的数据报告样本香到了的各族代表们：“……” 行吧给他给他！ 交易至此达成。双方都很满意。唯一受到伤害的只有那些被强制遣送的原帝国人口。 “干嘛要抓我，我支持联盟！还有战神信仰！”被强制驱向传送门的年轻人大喊大叫，拼命挺起胸膛展示发光的战争圣徵。 “大总统规定了晚于塔穆尔之战换边的人都不要！”执行任务的守备队员没好气地说，他也是一个普通人，在联盟部队刚刚打到家乡的时候就毅然前往报名参军，接待他的联盟军人当时都很懵逼：谁会在仗正打着时候跑过去参军啊！但最终他还是被满足了愿望，成为了城市守备队的一员。对于这些嘴上支持联盟实际上一点行动没有的人他是最看不起的，尤其是还扯上战神：“再敢提战神大嘴巴抽你！阿修琉斯是你这种鼠辈能碰瓷的？！” 而提到战神，就不得不说，如果泽坦还是像古时那样同时并行多种信仰，主张宽容与爱的那些宗教所主导的地区，不一定会同意这么做，当说这些下层民众也并非本质奸恶只是受帝国洗脑蒙蔽云云。但现在，全泽坦都尊崇战争之神，崇尚不服就干有仇就报，重点突出一个暴躁。很多人甚至觉得，仅仅只是遣送到另一片大陆生活实在太便宜他们了，给帝国为虎作伥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该判刑。 “都是人类。如果是那些异族也就算了，你们没有良心的吗？这么对待你们的同胞？” “谁跟你们是同胞？我们的祖先在帝国的搜捕下辗转活下来，千百年不曾熄灭反抗的星火；你们——祖先是被从生育容器里批量造出来，为的便是分走我们先祖由泽坦赋予的力量。” “你们对帝国形成信仰，给他们加强生命，智力，还有该死的——那些好运气。他们的武器总能造成高于标准值的损伤。我们为此死去多少人。看着我的眼睛，来，大声，再说一声‘同胞’？” “——分明是一群可耻的战犯！” 不少地区爆发骚乱与抗议（这时他们懂得抗议了），但无一不被镇压下来，区别只是让一些人的命运从立刻遣送改变为了先服刑再驱逐。 赛恩大陆，大爆炸夷平的墟土上拨地而起的政治中心，学者的半身出现在赛博城市巨大的数据幕墙上，带着玩味的笑容俯瞰着下方一张张不满的脸孔。 “为什么这么怨愤呢，诸位？ “你们想要帝国的统治，不幸乌斯卡被赶走了，但是，还有我们。 “同样是来自异域的统治者——且具备能力，带给你们更高精度的剥削与无孔不入的监视，全方位满足你们充当奴隶的愿望。 “这难道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吗？请务必鼓起干劲…… “——为我把这满目的废墟变成黄金！” 这段演说同步在泽坦各地转播。刚刚把最后一批帝国遗民给打包送走的主政者们站在屏幕前不约而同地露出笑容。 “……不错，还是一贯的嚣张风格。” “真担心他会不会刚就任就被暗杀。” “前提是他们愿意赌上性命去暗杀一组数据。” “这可说不好，万一有人觉得这像是虚拟现实游戏一样好玩儿呢。” 不过说笑归说笑，他们对他并无恶意。现在他们都已经不介意分出那么大一大陆给矩阵了。一下子少了那么多的人，如今哪哪都显地大物博。 而原本就地大物博的地方……艾尔文斯非常高兴！少了一大堆的人就少了一大堆的事，再加他这些天组织精灵们选举，借鉴现代分权制度建立起议会与政府分领立法与施政，他作为立宪君主，从此只需要行使一些仪式性的职能……时间一下子就变得宽裕了起来。 他开心地去找某位看他变得空闲，就也变得格外开心的恶魔：“先生先生，您打算什么时候回深渊。” “啊？深渊？我回不回去都行啊？”阿修琉斯茫然地转头，银色的发卷蓬松落在他的肩膀上，“怎么突然问这个。” “您是至高魔王，不好总待在别国而远离自己的本土……当然，这是我总黏着离不开你的原因。不过现在我闲啦！”他把双手大大张开来比拟自己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同时忽视掉心灵网络里马索雷文骂他的话：“我就没见过国王还能当甩手掌柜的！”），“——我可以跟您回深渊了。” 阿修琉斯：“！！” 阿修琉斯：“好耶好耶。” 在答应得这么爽快、并在看到某位武德充沛的帝国首相率领着内阁大臣气势汹汹杀过来，心疼地拉着精灵一秒遁进黑暗地底的时候，伟大的至高魔王是没有想过他回去后将会面临什么的。 他的。豪华。后宫。天团。整整齐齐、一个不拉地站在大殿里，并在看到他现身后纷纷围了上来。 “——陛下！” 艾尔文斯在最初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对。他的导师是这么宠爱他，回来一路上都挽着他的手臂。不停和他说要为他在这里添置些什么，还有王座，也要重新改造成两个人都能坐的制式。 过去的魔王在深渊唯我独尊。然而现在，却愿意将他放在与自己同等的位置。精灵的心里甜甜的，格外为担任他的魔后而感到幸福，还决定了以后就这样——在精灵的王宫和魔王的城堡两头住。 因为讨论王座，他们也就来到了王座厅，要实地看着设计一下，然后就被这么一群人涌上来围住了。他们是……在这里等待着魔王陛下议事的大臣吗？不过他倒是一张面孔都不认识。如果是魔王的大臣，肯定是要参加最终的这场决战，然后出现在迎接战神回归的典礼和胜利的狂欢之中。当时导师是专程带着他去见了他们的，当时若有在场，现在他多少要有印象。 那是这座城堡的高级侍者？观其形象确实都上佳……只是这着装未免太个性了一点，缺乏统一。因为要改造王座所以被召集守候在这里的匠人？……这年头当工匠的颜值都这么高了？艾尔文斯不懂。而在短暂的沉默（这段时间他收到无数道目光打量）之后，一个紫发的美貌魔族开口说： “陛下这么久不回来。我还以为……陛下不打算要我们了。” 语气深深带着幽怨。艾尔文斯听着心里一个咯噔。紧跟着一位森白骨翼的帅气亡灵又说道：“陛下就这么喜欢精灵。之前是索瓦尔大总管，现在又换了这么一位。” 气氛开始变得微妙了。不，这已经不仅仅是微妙，而是，非常诡异。艾尔文斯转向他被紧紧包围的导师。 第571章 “先生？您可不可以给我解释一下，这……？” 不败的战争之神、魔王阿修琉斯站在那里整个人都是僵硬的。被他给喊到，身后举起的紫色桃心猛地一个激灵。 “艾文，那个、我跟你说——” 他该怎么说。作为战士的主神，他是一个非常擅长组织语言的人吗？不，才不是。如果他还兼了诗歌领域的神职就好了。阿修琉斯非常怨念，所有信仰都曾向他身上集中，为什么没有诗人的特性残留一些下来。 他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黑色的羽翼拂过，俊美的堕落天使低下头将他的发丝嗅了一嗅。 “看来，该发生和不该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陛下已经抛却了那一、全无必要的坚持。 “精灵的滋味已经尝过。不知道那是否令您满意？或许……还可以再多一些比较。” “……今晚，”他把精灵向一旁推，让自己站进原本他所站的位置，“陛下是否愿意一试天使的味道呢？” 第478章 ——天使这种东西堕落版本的要更加讨厌！但艾尔文斯还是很好地抑制住削人的冲动。 他看着某位魔王陛下，表情越发地和颜悦色：“先生？” 阿修琉斯：“……嘤。” 面对天使的贴近，他怂怂地向后躲，往精灵的方向靠。可是精灵刚刚已经被推开了。他向他靠近，他就向后退。 “艾文！”阿修琉斯急得大喊，“你听我狡辩！！” “嗯，”艾尔文斯气得反而笑出来，“你狡辩。” 阿修琉斯噎了一下。“不，不是狡辩，是听我解释！” “刚刚就在请您来为此作出解释呢。” “…………” 阿修琉斯再次卡住。救命。他到底要怎样交代他建立的豪华后宫啊！想来想去他连上心灵网络，疯狂辱骂索瓦尔：“我不是交给你让把他们给解决了吗？——你看你这办的什么事！！” 黑暗精灵总管在王座厅里出现，恭谨地向他躬身。 “陛下，当初您是曾交由我来为您处理好这件事，但却又特意嘱咐，不允许我来伤害他们。 “您应该知道，放他们离开，事情也就存下了泄露的可能。” 他异色的双瞳流转着一抹幽深的光，缓缓从后宫天团与光明精灵身上转过。 “如果是人类，那么是可以一赌秘密得以封存的时间。但精灵拥有无尽的寿命，至于您更是永恒的存在。这也便意味着，随着光阴的流转，有关他们的事情，传到魔后陛下的耳中便是必然。 “到彼时，当事者或许都已经不在。从而留下无尽的空间用来想象。一旦误会产生，您将很难将事情解释清楚……猜疑的种子或将就此埋下。 “——所以，请原谅我擅自作下这样的决定：将大家召集到这座大厅，一起把事情给说开。” 阿修琉斯必须承认他说得没错。对于这种事情，确实，当面说开才是最好的解决，他停止辱骂他，并就刚刚的激动向他道歉。 不过仍然要在心灵链接里疯狂逼逼：“可是你就不能先和我说声，让我提前和艾文铺垫一下嘛？看这搞的。我好尴尬！他还让我和他解释……我要怎么和他解释哦。” “因为我担心，”索瓦尔也切换到心灵的领域，“如果事先和您商讨，您预先设想可能场景惊慌之下再次作出欠考虑的决策，我便难以对事情进行挽回。” “呜呜呜呜呜不愧是你，索瓦尔——你真是我的好总管！”深渊魔王躲避他过于热情的后宫，看光明精灵那里过不去，就缩到了黑暗精灵这边，大眼睛亮晶晶望着他，脸上写满了“我这么优秀的大总管一定可以帮我把这一可怕的修罗场解决掉的吧”。 他找对人了。索瓦尔侃侃而谈：“您没必要对此而感到抱歉，陛下。您是一个魅魔，又是至高魔王。漫长苦寂的岁月多一些情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如果有人对此无法接受，那是他的错，而不是您的。” 说完他看向艾尔文斯。昂然等他对此作出回答。 阿修琉斯再次目瞪口呆：“！？” 为什么要找索瓦尔求救！这家伙是他忠诚的总管，那肯定是狠狠站在他那边。 光明君王的表情略有变化。阿修琉斯慌到扑过去乱舞，“不是，艾文！不是情人——” “是后宫的成员，”又一个英俊的魔族好心地说，屈起指节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陛下这次回来怎么感觉怪怪的。这场战争中陛下都经历了什么？” 在说话的时间里有人从外面过来。但当看到大殿内情形之后，脚步停顿了一下，立刻就又往回走。 索瓦尔远远地叫住他，“兰克斯特大人，您走什么？” “陛下和他的……近臣们说话，我就没必要在这儿掺和了。” “您也是后宫的一员。请您也一起进来。” “我不是——我是陛下的骑士军团长！” “不。你是。你在后宫的待遇可还没有撤销呢。” 亚瑟：“…………” 阿修琉斯：“…………” 魔王的骑士长走进来。一路上超级后悔为什么要过来看。他怀疑索瓦尔不办好事，事实确实，还把他也给牵扯进了里面。 看了看他忠诚的骑士朋友，又看了看他的亲亲导师，艾尔文斯叹为观止地鼓了鼓掌：“妙啊，还有亚瑟。” “……艾文，”死亡骑士以手掩面，“该怎么说……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 他尝试和他解释，他与魔王陛下——包括魔王陛下与其它的后宫成员之间，实际上并未有实质发生。阿修琉斯可算有了救星，当下小鸡啄米式一顿点头。 “真的真的，我还没有吃，当初是准备等到成神之后再吃，他们是我留着当储备粮的！” “原来是这样呀。” “qaq就是这样。” 银发的魅魔可怜巴巴拽着他的一点衣袖。 “陛下。” 黑暗精灵将他的手按下来，“您是黑暗之主。没有什么值得您在人前如此卑微。更何况，当初的您全然失去过往记忆，他若为此怪罪您，未免也太过不讲道理。” “是的，你说得没错。”艾尔文斯柔声细语，“饿了想吃些东西天经地义，魅魔当然也不例外。别说并未有实质发生，就算什么都发生了，我也不会怪罪我家先生。” 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双手。紫罗兰色的眼睛亮起，阿修琉斯立刻扑到他的怀里，艾尔文斯把他给抱住，安慰地拍了一拍，然后方才放开。 “突然碰上这样的事，我确实是有点懵。不过，既然事情已经摆在台面，接下来所要做的便是解决它，不是吗？” 他转向魔王后宫的众多美人，扶了扶头顶荆棘的冠冕。 “这里是索瓦泽隆的现任国王艾尔文斯，至高魔王立下婚姻盟誓的伴侣。虽然陛下因为记忆的抹消而一并忘却了我的存在，但现在，我们已经再次恢复了关系。所以，接下来需要讨论一下，关于诸位去留的问题。” 他说是“去留”。但明摆着，想要留下是不可能的。空旷的王座厅气氛刹那剑拔弩张，刚刚因为魔王表现的异常大多数人都选择了低调观望，但现在——他们知道——已经不是可以继续保持沉默的时候了。 除非，乐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笑话。试问谁会乐意？那可是深渊魔王！是如此可爱漂亮同时又如此强大的……“精灵，”若由水晶构成的元素精魄面色不善地问道，指尖已经有危险的光芒在闪耀，“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想独占魔王陛下不成？” 艾尔文斯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他，那半透明的身体凝聚着晶体美丽的光色，在这幽暗的大殿里着实闪耀。他淡淡一笑准备开口，但阿修琉斯已经急切抢在前面说，“不是独占不独占的问题，而是我们是一对爱侣且早就已经完婚。之前我失去了记忆，所以才……然而现在我已经把记忆和爱人都找了回来，过去说的那些当然不能算数了，对于大家真的是非常抱歉！” 说完他90度鞠下躬去，长发都几乎扫到地上。艾尔文斯看着他再次若有所思。 而其它人首先都给吓了一跳，他们几曾想过——深渊魔王居然会鞠躬向自己道歉。但随后，这份震撼便又转变为了对精灵的嫉妒。果然，魅魔就是魅魔，就算成为魔王，也摆脱不了沦为欲望的奴隶。这个精灵究竟是怎么做到，突破他“成神之后再……”的打算，而第一个占有了他。 但是，口子既然已经被撬开，他们只要能留下，那么便有机会。精灵是得到了很大的优势，但时间还有很长，作为最善变最堕落最贪得无厌的魅魔，魔王不可能永远满足于和他玩这场爱情游戏。 “陛下。您今天若是赶我们走了，日后吃腻了想换个口味，可就没有像是现在这么方便了哦。” “是啊是啊。魔王陛下真的要狠下心来遣散您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各族美人吗？” 第572章 就连精灵本灵也非常善解人意地说，“也对。先生组建起这么豪华的后宫天团确实是挺不容易的，要不还是把他们留下——” 这家伙怎么反而开始替他们说话！后宫美人们心中警铃大作，一瞬都感觉到很不对劲。对他的精灵朋友有着深厚了解的死亡骑士已经在默默地往后退，以免待会儿有血溅到自己脸上。 阿修琉斯：“啊！！！！！！！” 如果他不是魔王，那他现在已经在满地乱滚：“艾文你在说什么呀，我真的在让他们走！……而且，”他再次回到他的豪华天团中间，“你们当初也不都是情愿在这儿侍奉我的啊！被我强抢过来还寻死觅活的什么……现在机会来了，终于可以离开，你们为什么反而不走呢？” 一边说着一边向当初被他强行收入后宫那些成员看去，尤其是某两个一度格外闹腾的人类，“莱昂加缪？托尔？你们倒是走呀？——快走快走快走。” 两位人类强者定定地看着他，目光一如他身后的精灵一样幽深。 “陛下，”金发曳地的光明祭司首先开口，“这些天从一些大人口中，我们首度得知了您的真名。” “魔王阿修琉斯。”人类勇者的声音尽管有意掩抑，但却仍能听出迫切，“在离开这里之前，您能否先和我们解释一下——您和战神阿修琉斯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呢？” 第479章 “呃……关于我和战神阿修琉斯……” 要承认吗？——如果承认了事情肯定变得更麻烦！他现在已经学聪明了，才不会做这种自讨苦吃的事。 “你们想知道？”阿修琉斯举起一只手作秘密状到嘴边挡着，“想知道的话走了之后就可以随便问人或者到网上查啦！所以赶紧的。具体我是懒得和你们说的哦。” “陛下。”托尔科伊无可忍耐地向前走去，“其实您就是战争之神，对吗？” “我——”阿修琉斯倒是想要继续否认。但是他既然都这么说，那么必然实际上已经知道了更多。他只能破罐破摔：“这又怎么样嘛！” 他承认了。 人类勇者的瞳孔微微颤抖，光明祭司的指尖如若被烫到般从圣言书封面的光之圣徽上划过。 一刹的极致宁寂。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在场美人们的眼底相继涌上狂热。 “没错，当初可不是我主动要侍奉您，而是您把我给给抓了过来。”托尔科伊说道，“我是家乡的英雄。而国王还曾经承诺，倘若我能活着回去，那么就将公主许配我为妻。” 他的目光遥遥投向远方，一手虚虚向上举起。“我被您在深渊一扣这么多年。到了今天，世界沧海桑田，公主与国王早便已经不在，就连我的故乡也无处寻觅。您让我回去，可是我如今就算回又能回到哪里去呢？……陛下。您必须为我负责。” “可当初是你下深渊来讨伐我呀？”他委屈阿修琉斯也很委屈，“我都被讨伐了把你扣下来那不是理所应当。” “我讨伐您是因为魔族侵扰地表我们的国土，陛下。” “……”阿修琉斯无话可说。 “——而我比起他来就更无辜了。”莱昂加缪接口，“那天，我只是日常在做祈祷，可是圣光之神没有作出回应，反倒有一个深渊恶魔降临在了我的神殿。” “……它说，”他轻轻掠了掠那如水的长发，“我的头发真好看，然后，就把我给抓到了魔王的城堡。” 听起来真是很冤。阿修琉斯憋了一憋：“那是因为你们圣光之神老针对我！我肯定也要过去砸他的场子。” “所以，您就对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神职人员下手了是吗？” “——你才不弱小呢！要是我没抓你，下次一神圣战争你肯定是主力。” “您说了‘下次’，也就是我毕竟没有参战，不是吗？”光明祭司笑得温和而又无害，“陛下。如今比起圣光教义，战争信条更令我感兴趣，请您允许我追随在您的身边，接受您的教导。” “我觉得可以考虑，”光明精灵也掠了掠自己的头发，“毕竟他的头发真的是很好看。” 阿修琉斯再次：“啊！！！！！！！” 他要疯了，“我不要，谁都不要。干嘛呀，让你们走你们就走，除了亚瑟还是我的骑士团长，后宫原地解散，除了别在我这儿你们爱去哪去哪。” “我不。” “我也不。” “陛下您是魔王还是神明做下的事应该有担当。” 当初收集美人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后悔。阿修琉斯哭得好大声。可是无论是光明精灵还黑暗精灵全都不帮他。最后，还是他忠诚的骑士团长看不下去，切换到心灵链接小声地说：“陛下，您看人类谈恋爱分手了还有青春损失费呢，您把人在深渊扣了这么多年……” “我给我给我给！” 这是给青春损失费就能解决的问题吗？对其中一些人或许。但对更多的人来说，没有什么能买他们从魔王的身边离开。 阿修琉斯理性分析认为这是他给得不够多。当下不断加码，更当场搬出了魔王の藏宝库。 宝藏过分夺目的华光一瞬闪到了所有人的眼睛，精灵的目光暗了一暗。 “等等。”他站到藏宝库的入口前，“既然要清偿损失，我们有必要首先算明白一件事。” “陛下，”堕落天使又凑过来，“您可以把宝物给精灵充当分手费让他离开，然后您就又可以坐享您的豪华后宫了呢。” 一大群人也跟着点头。 阿修琉斯：“…………” 阿修琉斯：“不听！！！” 光明精灵平静地等他们闹完。 这才继续陈述：“损失费是为了赔偿你们被魔王耽误了漫长的时间，但首先——你们要拥有这么长的时间。请在场的大家告诉我，倘若没有魔王的庇护，都有谁能熬过漫长的枯竭而活到今天。” 都有谁能呢？他们或许有这样的实力。但是否真的可以，没有谁敢作出百分之百的保证。 “可是魔王直接将你们带到了又一个繁荣的魔法纪元，这便相当于又给了你们第二次的生命。 “——这一点，不要忘记一起算进里面。” 按照这样的算法，很多人根本没必要给损失费。阿修琉斯直接把他们扫地出门，和余下确实因为被他扣在后宫造成遗憾的人逐个进行结算。 付出了一些材料宝石（强买强卖式），他总算把所有人都送出去。抓了亚瑟和索瓦尔当壮丁负责扫尾保密事宜，阿修琉斯逃一样地离开了王座厅。虽然最初来是为了修改王座，但这堆破事折腾下来……谁还在乎那个！他只想扑到床上瘫一瘫。 艾尔文斯默默跟他回到寝宫。默默看他扑下去，在床上瘫平。 阿修琉斯又翻了两个面。发现他在一旁默默看着他。 “艾文。” “嗯。” 阿修琉斯狂鲨枕头。 “——今天的事好尴尬呀！！” “嗯。” 阿修琉斯：“可总算都送走了。谢谢亚瑟。——你就站一边看也不帮我！” 艾尔文斯：“嗯。” 阿修琉斯注意到异常。他坐起来。 “你为什么只‘嗯’……你生气啦？” 艾尔文斯：“呵呵。” 阿修琉斯愣住。然后非常委屈。 “你怎么又生气……你刚刚说了，不会怪罪我的。” 因为那是在外人面前。艾尔文斯想。他的导师还真就当真了。从他那几句反话上也该看出，他怎么可能不生气，难道单纯只是为了逗他，让他感到尴尬吗？ ——那么豪华的后宫天团！ “你说话不算话。” 银发的魅魔小声地说，委屈得都要哭了。艾尔文斯想了想，还是来到了他的身边，敛起了衣袍在床的一角坐下。 “其实，先生，如果是之前，您就把这件事情告诉我，我是绝不可能因为它而生您的气的。还是那句话，哪怕该发生与不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 他的视线掠向窗外，看向那混沌之天空、无星之暗夜下阴森如骨棘般耸立的塔楼尖顶，他最初来到这座城堡所被安排居住的地方。 那时他处于深深的忧伤与焦虑之中。爱人杳无音信，前路充满未知……他甚至怀疑，导师其实已经不在，而他自己也将再无法回到温暖的阳光下。 全无预料地，他再次见到他——成为魔王端坐在至高的王座。再后，导师恢复了记忆，与他紧紧相拥泪盈满眶。 那是他这些年来最最开心的一天。即使是后来这场战争的胜利也无法与之相比。 如果那时，导师告诉他后宫的事，他一点、不，半点也不会介意——就像在大厅里说的那样，魅魔饿了找点东西吃是多么正常。 “甚至，先生。哪怕你当初没有恢复记忆，把我也一起收进你的后宫天团里，我都不会生气，只会开心您还活着，还活得这么嚣张。” 第573章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生气嘛，”阿修琉斯说，虽然心里慌张但还是向他身上靠了一靠，“你都还没有生过我气呢。” 艾尔文斯把他揽进怀里，拍了拍那蓬松的银色发卷。 “因为，您这些天一直都和我在一起，是那么宠爱我、甚至比从前还要更甚。这就使得我想要从头到尾彻彻底底地占有您，而无法忍受半点外人的染指。” 他摇了摇头，“人是会逐渐贪心的——精灵也一样。” 阿修琉斯：“？” 阿修琉斯眨了眨眼睛：“？？？？？” 意识到哪里不对，他呼地一声从他怀里坐起来。 “——感情这还是我太宠你的错了？！” “是啊。” 阿修琉斯：“……” “我就不该扫他们出门！”他愤怒地喊，“我就该把你也收进后宫，让你和他们宫斗！” 光明精灵握拳掩住唇角笑起来。 “晚了，先生。” 他越笑越觉得好笑，他的先生怎么可以这么可爱，不赶最适合交代的时候交代——而是慌里慌张，安排给他的总管，让把这件事暗挫挫解决，结果没成，一直到今天，到他被宠坏了之后又发现。 “你还笑，不准笑！——也不准生气！”阿修琉斯气得扑到床上，再次狂鲨他的枕头，“天天就知道欺负你尊敬的导师。” 艾尔文斯向左转，“我不。” 又向右转：“不听。 然后叉起腰：“我就生气。” 停顿了一下，他从空间里取了一件东西。“先生要是不服，那么就来看看这个——” 阿修琉斯抬起头来，看到精灵手里举着一块水晶。 紫色的——是当初他离开之前，用来留言给他的那颗。他把它悬浮在空中，熟练地开始了播放。 “……这颗水晶又怎么？” “您看呢。” 虽然，因为回看了太多遍，水晶画面已经有点不继续了，但这并不影响整体。带着一点羞耻，阿修琉斯抱着小枕头，看当年的自己在画面里絮絮叨叨。 不，这不是一点羞耻……而是，超级不好意思的好吗？这是非要他在卧室里再扩建出一座城堡，“怎么了——你就直说怎么了嘛！” 但精灵不说，就是要他看。阿修琉斯只能羞耻等着影像的进度走到最后—— 他知道他让他看是什么了。伟大神明及未来魔王说尽管预言显示他不会这么快回来，但还是要尽力挣扎一下： “你看，我都这么努力了，你不可以爱上别人。 “我超级小气。就算我挣扎失败了，好久好久才回来，看到你已经和别人在一起，我就会……我就会……” 只是试着想了一想，他就已经气到跺jio：“——我就会超级生气！！” 艾尔文斯的把段影像在这里停住，卡在尊敬导师气到跺jio的画面。 “您看。 “我没有爱上别人。可是您呢？” 他戳戳某个用魔翼裹着怂成一团的魅魔。 “您在这儿开了那——么大的后宫！ “……我也超级小气。 “现在，该我超级生气了。” 第480章 阿修琉斯：“嘤。” 魔王的床铺柔软又宽敞。黑漆漆的大团子在床上疯狂翻滚。 “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啦。” “——艾文！！” 艾尔文斯：“哼。” “如果，那些美人是自己贴上来的也就算了。事实上呢——它还是你强抢过来的！”他一脸冷漠，“……你这让我想怪别人都没办法怪。” “也有是自己贴上来的呀！”阿修琉斯努力澄清，“并不都是我强抢的。” “哦。有吗？我没看见。我只看到某人疯狂道歉，拼命赔给他们东西了。”艾尔文斯翻给他白眼，“一下子送了那么多的宝贝出去，你就不心疼吗？” “——不心疼！”阿修琉斯张口就答，说真的只要能把他的后宫天团送走他多少都愿意给。 但是精灵很心疼。他继续冷漠看着他。魅魔团子滚动的动作顿了一顿，意识到自己选了个错误答案。 “我当然心疼了，”他赶紧改口说，“辛辛苦苦收集的宝藏，一下子少了那么多，我的心好痛。” “现在知道心痛了吧？……哼。不是你横行霸道强抢民男的时候了？” 魅魔团子：“……” 乌漆麻黑魅魔团子撞到墙上停止滚动。 “你到底要怎么样嘛！” 磨磨蹭蹭地，他从魔翼的遮挡下露出来一双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艾尔文斯向他伸出手。 阿修琉斯扭啊扭地挪过来，把一枚黑玛瑙的符印交到他的手里。 “给。我的库房钥匙。以后家里你管账。” 艾尔文斯：“……” 他把魔法符印拍到一边，“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啊？” 精灵的手指勾了勾，“您知道。” 阿修琉斯确实知道，但他假装成不知道，满脸无辜地拉过了精灵的手来亲亲。 艾尔文斯：“……不准装傻，先生！” 阿修琉斯：“呜呜呜呜呜。” 他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只能举起了紫色桃心交到他的手里，“你轻点捏。” 他的小心心，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人捏过了（谁敢捏魔王的尾巴尖儿！），现在就超级怕碰。然而，精灵会因为它可怜就放过它吗？ 笑死。他才不会。他也很多年没有捏过他最喜欢的可爱心心了。虽然，导师已经再次回到了他的身边，但是，因为怕碰，每次他拿到了心心他都会很快把尾巴抽回去。别说捏了。他和它最大的接触就是一起看日记那天被它用力拍。 现在……哼。他终于理直气壮把它抓在手里。 魅魔的脚趾因为桃心边缘传来的那过电般的触感而不受控制地蜷起来。 精灵的手指先描摩了一圈桃心薄薄的边缘。然后，拿住中间最厚的地方，两指用力—— 阿修琉斯：“……嘶！” 桃心最厚的地方有一指厚。一半的厚度都被他给按下去。阿修琉斯双肩颤抖，抓紧了用来靠的小枕头。 “果然还是正版心心手感好，您不在的时候，我用魔脊彩橡的树胶试着还原了好几个心心，可哪个手感都比不上您这颗。” “？？你还自己做心心？” 艾尔文斯继续rua。 “其它魅魔的心心也没有您的好。” “——其它的魅魔！！” 阿修琉斯瞬间生气，扯着细细尾巴想把心心拽回来，“你趁我不在摸其它魅魔的心心。” “没有摸，我只是看了看。” “你干嘛要看其它的魅魔。” “因为我想试试看——没准儿我再画一个召唤阵，就又把您给召唤出来了呢。” 阿修琉斯不说话了。 “哼。让你广开后宫。” 艾尔文斯接着捏，还把心心整个儿握在手里用力地抓。银发的魅魔已经没有力气支撑身体，他软软向后倒去。 “先生，”精灵又说，“我想起来一件很久之前的事。当初，您还没有向我透露魅魔身份的时候，骗我说这颗心心是个饰品，专门用来解压用的。” 阿修琉斯回想了一下：“呜……” 突然间就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果然，精灵跟他翻起了旧账：“我听到解压，就用力掐了一下，气得您狠狠锤了我一顿……不，是狠狠锤了我好多天。” “qaq艾文！”魅魔团子被尾巴扯着小幅度再次翻滚，“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快说没关系，快原谅你的可爱导师。” 他试图萌混过关。但非常不幸地失败。精灵拒绝同情他，并把小心心举了起来。 “其实那时我除了捏，还特想咬一口。先生，您是深渊魔王，应该不至于大力咬一口就可以破防吧？” 阿修琉斯愣了一下：“啊？” 阿修琉斯眼睛瞪大：“不！！” 阿修琉斯扑过去，试图把他的可怜心心给抢回来。 但抢晚了。精灵这个种族有非常高的敏捷。在他扑过来之前，紫色桃心就已经被咬进了嘴里。他看到他的小虎牙在灯光下流转过一抹晶白的光。 救命啊一个主食吃素的物种为什么还会长虎牙！阿修琉斯向进化论血泪控诉。下一秒，神经末稍回传的感受便让他无法再去思考更多。 他甚至还用牙齿将将这颗饱满心心磨了几下。 “呜呜呜艾文……艾文！” 伟大魔王的声音都碎了，他抽抽噎噎地抗议，“后宫是心心开的吗？——不是！你欺负心心有什么用，难道不该欺负我吗？” “呵。”艾尔文斯才不上当，“哪一次欺负你最后不让反而让你更开心。” 他就欺负心心。哪怕导师都被他给欺负哭了，心心也也被揉得大了一圈。 第574章 好久方才心满意足地放开：“舒爽。” 他是舒爽了。阿修琉斯超气。 光明精灵看他团在那里不动，小心地凑近过来：“……先生？” 愤怒的魅魔举起来心心超凶拍了他一下，但紧跟着便又像烫到，把尾巴咻地抽了回来。 他抱着他的可怜心心哭，边哭边说：“喂我吃饭！” “不喂，”艾尔文斯继续冷漠，“大白天的。而且我现在还正生着气呢。” “——你还生气！” 他呼地向上转过头。精灵愣了一下。他看到银发的美人原本霜雪色的面颊此刻是胭脂染就的桃红。 “你都这么欺负我心心了，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吃饭。” “你不。” “我不。” 视线在空中对撞出火花，下一秒，深渊的恶魔猛地跳起来，顶膝将精灵压制在下。 蜿蜒的银发垂落如妩媚的妖蛇。漆黑魔翼投下阴影笼罩了他。 “哦，先生。您又要开始逼良为攻……” “少废话！”阿修琉斯恶狠狠说道，已经开始撕他的披风，“有本事就别给我有动静！” 艾尔文斯只能承认，他没有这份本事。 …… 吃饱了的魅魔总是很开心。阿修琉斯完全从后宫天团带来的社会性死亡中满血复活，又开始合计城堡改造的事。 而要改造城堡，就绕不开他忠诚的大总管，“艾文！我还没有正式介绍索瓦尔和你认识。” 之前是和大伙儿一起认识了一下，显然，那不够体现出重视，“索瓦尔这些年来一直跟随在我的身边，为我管理城堡与收集情报。好多次有人阴我都是他发现的，倘若没有他，我魔王的位子坐不了这么稳当。” “这样，”光明精灵向他的黑暗同族微微躬身，“谢谢你这些年来对我家先生的照顾。” “还有，艾文，我当初因为失忆，很多人想要骗我，我以为亚瑟也是。他的讲述，令我对你也没有好印象，后来我们的事情敲实，我一度以为，你用契约控制了我……我之所以死去，也是你害的。我非常生气地决定要报复你，是索瓦尔几次三番地要我保证，务必要等到和你当面确认再做决定。”阿修琉斯说，又开始慌张，“我都打算好要去进攻索瓦泽隆了……” 金属的骑靴踏在地面但却悄然无声。魔王的骑士团长当然不会错过深渊的黑暗精灵与地表的光明君王正式会面的时刻。他一定要向他的精灵朋友知会这家伙是多么阴险——就拿最近说，豪华后宫的事，连自己这么无辜的人都能尴尬牵扯进去，偏偏他这个事实和魔王走得最近的人却被一整个儿摘出来。 但当来到柱廊，听到大厅里传出的话语，他的脚步顿住。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难怪当时你见我会是那样的态度。”艾尔文斯说道，“索瓦尔阁下，我谨以国王之名再次向您表达感谢。” “——你没必要谢我，”精灵总管冷淡地说，“我只是不想陛下在恢复记忆之后为曾经的作为后悔和伤心。” “你看索瓦尔超好吧？要知道他可是王国的精灵耶。西弗法尔之前的那个黑暗精灵王国。你的导师居然得到了什么？——一个王国精灵的忠诚！” “忠于您就是忠于我自己，陛下。” 他们言谈甚欢。艾尔文斯还答应了如果西弗法尔要翻当年血月叛乱的旧账（听起来这场叛乱是索瓦尔在归降欧洛拉卓后主谋发动），他一定会为他说话。 许久，黑暗精灵从会客厅里走出来。 他修长的身影融在阴影中，亚瑟看到他落寞地掠了掠那头偏分向一旁的白发。然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你是个笨蛋，索瓦尔。” 在自言自语发出感叹的一秒钟后，黑暗精灵异色的双瞳对上死亡骑士幽蓝的眼睛。 他的表情当场凝固，随后手指滑上腰间镶嵌华丽的细剑。 淬毒的剑刃在黑暗中流转幽芒。阿修琉斯听到声音懵逼地跑出门。 他怎么也不能理解，他的骑士团长为什么会在这里……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和情报总管打了起来。 还拉都拉不开。“今天谁都别拦我，”索瓦尔狠狠说，“我忍这小子已经很久了！” 骑士手握战矛冷笑：“……你以为我不是吗？” 第481章 总之这一架打下来魔王陛下损失惨重。 “算了，先生，您本来也计划要改造。” 艾尔文斯拍着他哭唧唧的导师哄。 索瓦尔把魔王生活起居相关的事情都丢了给他。还教他调配阿修琉斯最喜欢的沐浴精油，“这些都是需要现场调配的，不然的话物质会过分融合香气也会挥发。” 艾尔文斯再次意识到不对，“等等索瓦尔现场给你调配精油，也就是说——” “——我是至高魔王诶！”阿修琉斯理直气壮，“难道至高魔王还要自己洗澡，连伺候的人都没有吗？” 艾尔文斯：“。” “你说得没错！”他大声表示赞同，“八大王国的最高领袖今后负责伺候你洗澡，魔王陛下今天要洗吗？” “这个嘛，我考虑考虑……” 吃饱了的魅魔就会比较矜持。阿修琉斯决定端起来魔王的架子。 然后他就被哗啦推到了浴池里面。 强行又塞了一顿饭。 “让我看看还有什么在前面等着，”精灵气鼓鼓，“回来时候高高兴兴的，你是要气死我。” 阿修琉斯给他递过刷犄角的小刷子，“没有啦，没有啦。……不对等等，只要把你气到，我就可以随时加餐一顿对吗？” 没有哪个魅魔会嫌好吃的多的。他的眼睛当时就亮起来。 艾尔文斯：“…………” “再让我发现您就没得吃了，先生！” 深渊魔王：“呜呜呜呜呜。” 还好确实没有了。城堡很快改造完成，两个人一起住舒舒服服。“说起来索瓦泽隆还没有建新王宫呢，”艾尔文斯说，“在建好前我都长住在这儿。” “好耶好耶。”阿修琉斯开心，“卡内基和西弗法尔也搬回地底住了。我们可以去串门。” 他们前往新欧洛拉卓。大为惊叹于短短这些天来黑暗精灵们国家建设所取得的成就。“辛苦你了，杜涅芙。”艾尔文斯说。西弗法尔在休息，欧洛拉卓的事务主要是由杜涅芙率团队处理。 “还好还好，这些天已经手熟了，”女祭司压低声音，“而且前段时间我这儿新来了一个大神官，只要和他说一句把工作做好就能得到战神垂青，再难办的事他都能给办成，贼好用，我果断就把教会那边的事务一股脑丢了给他……” 她说到一半打住，因为写作神官读作冤种的某位此刻正从长廊里走来。 “咦，国王陛下在这里。” “是的，来这里串门，”艾尔文斯向他颔首，“日安，莱昂加缪。” 从莱昂加缪那里他得知了前人类勇者现在正在哈伦卓耿谋求职位。不久之后阿修琉斯收到一封信件。 “科伊想当战士学院的院长。莫桑迦德……不，狄洛奥茵维斯说明明院长还在呢。她写信说让咱们没事也回龙岛住几天。” “她就是想让您回去。”艾尔文斯笑，“您要回去吗，先生？” “当院长吗？这个我要想想。不过，听她一说，我开始有点想回湖边别墅了，”阿修琉斯道，毕竟是住了那么久的家，“你呢你呢。” 艾尔文斯在地底下住久，也想见见阳光，于是便和导师一起回到哈伦卓耿。 金龙女王果然找过来说要他继续当院长的事，“别忘了，当初我们的合同签的可是永久呢。” “但是，”深渊魔王叉腰，“风时和你签的合同，与我阿修琉斯又有什么关系。” 狄洛奥茵维斯噎住。艾尔文斯捂住嘴巴。空气安静了一秒，最后女王先没忍住笑起来。 “哎呀，果然当上了魔王就不好骗了。快说，让你继续当战士学院的院长，需要学校开出什么条件。” “卡内基的院长待遇是什么，我也要跟他一样！”阿修琉斯说，“而且，我只负责挂名，不要管事。魔界的事就够多了，还有联盟时不时的各种活动也爱喊我参加。” “好好。”狄洛奥茵维斯当然是都给他。阿修琉斯开心地换签了新合同。女王走了之后就开始在家里兴奋乱舞。 “我今后就可以——只拿钱不办事！再也不是当初的一枚铜币都没有了。” “是啊，”艾尔文斯默默划掉各大媒体战神重返哈伦卓耿，龙族旗下产业股价疯狂飙升的头条新闻，“先生超赚。校长亏大了。” 他们在别墅没待太久，便迎来第二个客人。艾尔文斯立刻热情地站起来给他准备饮品。 “你想喝点什么？咖啡？可可？果酒？还是暴打薄荷茶？” 墨青色长发的学者推了推他金丝边框的眼镜。 第575章 “奇怪的选项。给我来一杯可可，谢谢。” 很快他得一杯饮料，青绿色的草本点缀在冰块间碎得十分惨烈。 “可可好像不长这样。” “不好意思。我这儿只有暴打薄荷茶。” 医学部长十分淡定地抿了一口，“不过，你暴打薄荷和我默林海曼又有什么关系。” 坐在一边刷终端的某伟大战神呼地抬起头来。 “不准说！我知道我又被坑啦，借着换合同的机会怎么才找他们要那么一点点钱。” 默林走过去摸摸头。 “没事，回头我帮你坑回来。阿修琉斯，我来找你是想让你帮忙感知一下。” “嗯？感知什么？” 阿修琉斯茫然地抬头，同时也放出了感知。下一刻，他便吓得跳了起来。 “信仰之力……你干什么，薄荷？”他瞪大眼睛，“——你在让信仰之力向你身上集中！” “乌斯卡人通过凡人信仰而取得这个世界的认同。”学者悠然自得地说，“他们可以我想我们当然也可以。于是便测试了一下……果然。” 阿修琉斯看着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明明为了将信仰之力从身上剥离，他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看在眼中。 “数据生命也需要担心神性枷锁吗？这确实是一个有趣的课题。不过，比起这个，我想知道的是——你和诡谋之神当年关系应该不好吧？” “不好，”阿修琉斯只是听到就生起气来，“那玩意儿老阴我！” “那就好，”学者又揉了揉他的头发，“我看他这个神位不错。今后就是我的了。” “…………” 艾尔文斯就这样目睹了一场肮脏的神位交易。不过，在得到这个世界的认同之后，学者所取得的一项成就却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随着时间的拉长，他和导师这个时候都已经足够清闲。于是他们决定，在深渊和地狱里翻一翻，看能不能找出来当年那些背叛了战神与泽坦的罪孽者们，然后再把他们收拾一遍。 但翻来翻去，愣是一个都翻不出来。两个人百思不得其解。 “当初内战的时候，两边的黑暗系法师都有尝试用禁术将死者复活或者召回，他们也是有灵魂能找回来的啊。” “啊啊啊啊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了，我要找他们算账，我的手好痒。” 乌斯卡没有再试过反攻。泽坦太平日久。如今连魔界都在恶魔与魔鬼的矛盾被调停之后逐渐变得安定。阿修琉斯已经好久没跟人正经打过架，作为前战争之神，这可真是苦了他。 “艾文。艾文。艾文。这些人都藏哪里去了嘛。难道他们听说了我是魔王就不敢再待在魔域？但是就算跑了也终究要留下一点痕迹呀。” 他们甚至喊来了血魔法师一起帮忙找。然而即使是法圣的追踪魔法也依然一无所获。 最后阿修琉斯只能委屈地回到他的城堡。 “难受！这些人先背叛了我，又去欺负你。末了还一个都找不到了。” 艾尔文斯花好大力气哄他。对此某个龙裔：“你看。当年我就说你给院长留点你还不。你说他在地狱里守着呢可以再杀他们一遍。现在好了吧？” 阿修琉斯一听：“什么！？当初你能给我留一点却没给我留？？” “——那会儿正打仗来着，”艾尔文斯赶紧说，“留着他们他们万一再跑了，而且这么多年他们得多吃多少饭。” 阿修琉斯：“…………” 阿修琉斯才不买他的账！ 艾尔文斯好不容易哄到一半前功尽弃。愤怒的魅魔抓着他疯狂摇晃。一连生气了好多天。 最后还是他的伟大祖先将他拯救出来。 这便是诡谋之神的最新成就了：在取得世界认同过程中，他发现了另一个同样获得认同的外来者与泽坦所建立起的深维度的联结。通过矩阵精英与精灵学者的艰苦攻关，他们成功通过这一联结与另一个世界建立起了交换信息的通道。 赤野之王平淡的死后生活从此多出了新变化。他快乐给他的后代拨来一个通讯。先问了问索瓦泽隆，又问了问泽坦局势，最后的时间都留来关心他的优秀后人的感情生活：“什么，阿修琉斯因为你抢人头生你气了？” 问明白经过，他屈起指节轻轻抵在下巴。 “说起来。有段时间，杀伐之剑突然就消失了。回来后满满心满意足的样子。问它去干了什么它也不说……”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呆住，“不是，剑剑？它怎么可能……不对，它是怎么做到……” 远远偷看他们通话的魅魔呼地飞过来。 “艾文。你给他们处刑的时候用的是什么？” “一柄单刃长剑——” “——破案！！”阿修琉斯怒喊，把杀伐之剑给抽了出来，“原来是你干的！” 他可总算知道了那天说起这些叛徒他气得要砍人，抽出长剑长剑为什么反而自己往储物空间躲。 杀伐之剑试图怂成一团。但它是剑。艾尔文斯就看着它把自己立起身，然后刷刷在墨石长桌上刻下一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嘤】。 艾尔文斯：“？？？” 阿修琉斯：“？？？？？” “你‘嘤’？……你还‘嘤’？？ “——作为三圣器的战争圣剑你是一点都不嫌丢人，而且那么多的人头一个都不给我留我才想嘤好吗？！” 杀伐之剑在前面飞。后面是不败战神在疯狂追杀。艾尔文斯默默退后。赤野之王在屏幕那边笑得格外开心。 “他是不是憋狠了？也许，你们可以出海玩去呀？凑着那位星盗女王的无敌舰队……” 阿修琉斯认同这是一个好想法。 艾尔文斯认真做出行的准备，广泛收集有关域外的信息。某位见识广博的学者在又收下一杯暴打薄荷茶之后友好地提供建议。 “不要总想着打打杀杀。一些和平的小世界也很有乐趣。也许，你们还可以去找到一位域外的诗人，让他把你们的故事写成传记。 “从而，弥补某位英明君主有关这个世界其实并不是一本书，他也不是龙傲天主角的遗憾。” 在精灵首先一滞然后变得想要鲨人的目光里，他敏捷地跳起身。 “至于书名，不如就叫做——《魅魔的错误打开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