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指南》 第1章 《命运指南》作者:易四三【完结】 本文文案: 沈靳十一岁那年亲爹死了,出的车祸,一块儿死的还有他的继母。 亲爹死的第三天,他撇下那个异父异母的弟弟,卷钱独自南下投奔亲戚去了。 没想到的是那个屁大的孩子心眼不小,偷摸着跟他南下,这一跟,就是一辈子。 沈靳打不走他,骂不走他,撵不走他,最后只能养他。 沈靳年轻的时候不信命,后来又觉得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 江欲燃五岁那年偷偷跟着哥哥南下,他们一起捡垃圾,吃剩饭,一无所有相依为命四海为家,年幼的他抓着哥哥的衣角跌跌撞撞艰难长大。 江欲燃十七岁这年因为哥哥身边出现的暧昧对象负气出走,年少的他被找到后趴在哥哥的背上委屈巴巴问哥哥“这辈子可不可以只爱他”。 江欲燃二十八岁的时候已经不怕挨打,说了混账话被揍后也只会心疼地问哥哥:“手疼吗?” * 沈靳觉得江欲燃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江欲燃觉得自己有戏,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沈靳,也不会有人比他更爱沈靳。 “命运把我们绑在一起,我们是彼此的唯一。” 刻薄冷漠毒舌受vs心机绿茶忠犬攻 年下1v1 内容标签:年下 都市 励志 成长 现实 忠犬 主角:沈靳江欲燃 一句话简介:白天是哥哥,晚上是老婆。 立意:我哥。 第1章 滚! 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余华。 脏乱破旧的居民楼楼道口,生锈的铁门大刺刺敞开着。 那是一间普通至极简陋至极的屋子,朝里看去最先看见的就是旧桌子上摆放着的两个偌大的骨灰坛子。 桌子左边靠墙摆着一张一米五左右的木床,右边靠墙还有一张一米宽的铁床,两张床塞在同一个屋子里,将这间本就不大的房子挤得满满当当。 床中间对面的过道有两把椅子和一个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碗柜,门口贴着不知道谁用纸团成的白花,靠墙根站着的一个人穿着单薄,神情麻木呆滞。 他叫沈靳,细瘦干巴的身体上套着一件极不合身的旧棉袄,不过十来岁的模样,站在那里不哭不笑,神情冷漠的不像是刚死了亲爹,比那些来吊唁的还像个置身事外的人。 他麻木的盯着灰蒙蒙的天空,身侧垂着的冻僵了的手指突然被一只软软的小手握住,不用看沈靳也知道是江欲燃在外面玩够了回来了。 每个进进出出的人都会在出门前走到俩兄弟面前,或者摸摸他们的头安慰两句,或者好言好语的哄一哄,然后叹息着起身离开,嘴里不停念叨着:“可怜呐……可怜!” 这些街坊邻居会来哀悼并不是因为沈国华他们生前有多仁义,只是留下的这一对孩子从此没了爹妈,简称孤儿,实在可怜。一两句不痛不痒的慰问让他们的善良和好心在这对兄弟身上得到发挥,殊不知他们怜悯唏嘘的同时那点微妙的看热闹的心情被这个十来岁的男孩尽收眼底。 因为发育不良的原因,他看上去十分瘦小,浓黑的眉毛下一双眼睛至始至终毫无波动,仿佛事不关己,他的嘴唇很薄,搭配上那双始终没有情绪起伏的眼睛表现出一种近乎刻薄的漠然。 这场简陋的仪式进行了整整一天,沈靳家的大门也敞开了一天,他和江欲燃一句话也没说。他是因为不想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江欲燃小屁孩一个,对于大量陌生人的来访表现出一种平时在家看不见的怯懦。 直到天彻底黑尽,咕咕叫的肚子无数次抗议之后,江欲燃才扯了扯沈靳的衣服,小声说:“哥哥,我好饿。” 沈靳冷漠地从他手里把衣服抽出来,嘴角扬起一道笑,说出了他今天的第一句话: “去叫你妈给你做饭啊。” 江欲燃这个名字还是他桌上摆着的那个爱穷讲究的妈专门找的村里读过小学的文化人取的,那人翻开自己珍藏的书本指着某处古诗研究了半天,后来煞有其事的给江欲燃他妈解释了一堆她听不懂的话,江欲燃妈欢欢喜喜的给人五块钱,最终给他定了这个名字。 可惜人不中用取个好名字又有什么用,生的儿子跟个傻子似的,每天不是吃就是睡,玩的爹妈都不认识,饿了只知道哭,找他干什么。 沈靳至今也不怎么愿意接受这个便宜弟弟,他爸说起来还是个小学老师,这在街坊四邻里那都是倍儿有面子的工作,其实就是爷爷辈家里有点钱给他买的一个大专文凭。但就是这个文凭让江欲燃妈看上了沈国华,最后也还转正了。 他们沈家那时候在农村老家还是特有名望的人,虽然私底下不知道怎样,但明面上谁见了不是一张笑脸。 所以在沈靳十岁这年,他有了一个后妈和弟弟。 沈国华以前都不怎么管他,有了后妈以后两个人更是郎情妾意一拍即合,一样的不靠谱。后妈逮着大的就吩咐,小的拉屎拉尿都要沈靳管,沈靳捏着鼻子忍了这么久,现在总算不用管了。 江欲燃嘴巴一瘪,金豆子就从眼眶滚出来,他眨巴眼睛哭着看沈靳说:“你不给我做饭我就去告诉妈妈,我要告你。” 沈靳眼中闪过一丝冷笑,再次甩开他:“你去告呗,还有现在我不是你哥了,以后不许你再这么叫我。” 江欲燃哇哇哭了起来,这几天家里来了好多人,他每次问沈靳妈妈在哪里沈靳都不理他,今天居委会有人送了两个罐子来家里,然后又来了好多人,没人管他吃没吃饭,他也一直没看见妈妈。 这两天他饿了就去翻以前家里买的冰糖吃,晚上想妈妈了就趴在床上哭,哭累了就睡,反正沈靳一直没搭理过他。 今天不一样,江欲燃哭了一会儿就闻见一阵饭菜香,他从手指缝里往外看去,隔壁王婶子端来两大碗面条,上面还有两块自家炸的酥肉。 “饿了吧,别哭了崽崽,婶子这里给你们兄弟俩煮了点面条,快过来吃。” 崽崽是江欲燃他妈对他的叫法,周围邻居平日也都这样叫他。 江欲燃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抽抽搭搭地跑过去扒拉着王婶子的手往下拉,伸手就要去抓碗里的面。 “哎哟这崽崽,别烫着了。”王婶子及时将碗放到桌上,又把筷子塞进江欲燃的手里,这才抬头去看沈靳,“哥哥也来吃啊,婶子煮的多,够你们哥俩吃了。” 沈靳淡淡点了点头:“谢谢王婶。” 王婶看着这俩,又不由用袖子揩了揩眼角,声音发哽,“你们慢慢吃,兄弟俩多说说话,婶子一会儿再来啊。” 说完她就出去了。 沈靳目送人离开,又回头无声看着埋头狂吃的江欲燃。这两天楼里停水停电,屋子里冷得跟冰窖一样,他拿了两件沈国华的衣服裹上,虽然不合身但好在不用挨冻,反正沈国华,也就是他那刚死的爹也没办法蹦起来骂他。 沈国华的老婆是生沈靳死的,自己在家里生,沈国华打完牌回来的时候孩子血糊糊地躺在床板上,女人已经没气了。 江梅没结过婚,十七岁跟在外面认识的小男朋友有了江欲燃,后来那男的跑了,江梅家里嫌她丢人不待见她,她就自己大着肚子跑了出来。 两个婚姻不顺的人不知道怎么王八看绿豆看对了眼走到一起,东拼西凑成了一个四口之家,结果没过两年好日子就发生了这种作孽的事,不知道是好人没好报还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屋子里仅有一根指节大小的蜡烛摇摇晃晃地燃烧着,并不宽敞的房子大半都埋没在黑影中。江欲燃是饿狠了,吃了一大碗面打饱嗝了还觉得不够,眼巴巴盯着另一碗,见沈靳没有要吃的意思,小胖手悄悄伸出去将面移到自己面前。 就在他以为沈靳没发现自己的小动作的时候,挑到嘴边的面条倏地一下被人抢走,他抬头对上沈靳凉凉的眼睛,心里陡然升起了一股惧意,他怯怯喊道:“哥哥。” 沈靳置若罔闻,干瘦的脸上端着一副讥讽冷漠的表情,他坐下来将面碗又移回自己面前埋头就吃,大口大口的那副样子恨不得将碗都塞进肚子里。江欲燃鼻子抽动一下秒就要委屈地哭出来,又猝不及防打了个长长的饱嗝,让这静谧的只剩下吸面声的氛围里添了一丝别样的尴尬。 不过这时的他也不懂这些,眼巴巴的看着一碗面被吃的精光,他瘪着嘴又想哭。 沈靳吃完,将碗筷收在一处,对江欲燃不客气地吩咐:“把碗给王婶送回去。” 这事江欲燃很乐意干,因为以前每次他去王婶儿家玩,王婶儿都会给他塞一两块大白兔奶糖。 他跳下来端着两个比他后脑勺还大的洋瓷碗颠颠地跑出去。人一走,方才还有一丝儿人气的屋子瞬间安静下来,沈靳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盯着那盏摇曳的橘色火焰出神。 第2章 家里大人死得突然,肇事司机逃逸,就给他们就下了两个被压扁的尸体和一个碎一地的摩托车。 沈国华的父母都不长命,只还有一个妹妹嫁到南方去了,姑妈沈秀云对他还不错,自己可以去投奔她。只是那小崽子他妈连是哪里人都不知道,沈国华从来不会跟自己讲这些,江欲燃他妈更不会。 沈靳漫无边际地看着已经空荡荡的桌子,心想其实这样也挺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靳捣腾着两条小短腿回来了,他看上去很高兴,进门脆生生喊了声:“哥哥,王婶儿给我三颗糖哦。” 沈靳牵起嘴角不轻不重的呵了声,家里没了大人他猴子自然可以称霸王,他拿捏着大人的语气,做出一副商量的样子:“江欲燃,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亲妈不在家江欲燃不敢耀武扬威,两只手护崽子似的护着自己的小荷包,慢腾腾移到沈靳面前。 沈靳看不惯他墨迹,忍了几秒还是没忍住一把扯过他将人扯过来扳正,干巴的脸上异常严肃,他循循善诱:“王婶家好玩吗?” 口气比他那个做老师的爹还像个老师。 江欲燃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好……好玩啊,王婶儿可好了,她给我糖吃,王叔还给我摸他的手表。” 沈靳抿着唇看着他,接着道:“那你以后就天天去王婶儿家玩吧。” 江欲燃不明白,“我现在就天天去王婶儿家玩啊!” “不是这个玩一两个小时的玩,是在王婶家睡觉,在她哪儿住吃她家饭的玩,你懂不懂?”装模作样果然不是他的风格,跟这小崽子也没什么客气可讲,沈靳立刻破功懒得再和他玩循循善诱那一套。 江欲燃脑袋竟然转过弯来,他顿时跳起来哇哇哭着大喊道:“我要告诉我妈你趁她不在用两碗面把我卖了。” 沈靳一见他哭就烦得要死,他粗鲁地扯着江欲燃,恨不得将他的脸怼到桌上两个罐子前:“你妈在这儿呢,你告啊,就把你卖了怎么了,反正明天我就走了,你就在这儿自个儿过吧。” 看,他多善良,走之前还给这小崽子找了个去处。王婶没儿子,刚好这江欲燃长得不丑人家看上了。 江欲燃拼命在沈靳手底下挣扎,撕心裂肺地哭喊道:“你放屁。” “你妈死了!”沈靳故意又说了一遍。 “你妈才死了。”江欲燃哇哇哭着,“我要我妈,妈……呜呜……妈你在哪儿,沈靳要把我卖了……” 江欲燃大胖小子一个,挣扎起来沈靳被他的哭声吵得脑仁疼,他抬手一巴掌呼在他的脸上。 世界总算清静了。 他漠然地盯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江欲燃,尚且稚嫩的脸上扬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你妈死了,再也没有人管你了,以后要么你就去王婶家,要么,你自己要饭去。” 江欲燃抽搭着用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沈靳,其实这些天他已经听到过很多人说这种话,可他不明白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现在沈靳这个样子让他有点害怕了,沈靳说的是真的,他再也看不到妈妈了,他害怕的眼泪唰唰地掉,却不敢再哭出声,“你……骗……骗人,等等……我妈回来骂不死你。” 说完,他靠着桌角蹲下来,低着头眼泪簌簌往下掉,“你骗人。” “沈……沈靳就是个大骗子。” 邻里有个神神叨叨的老人以前就说过,沈靳眼窄唇薄,命太硬,心太冷,这是刻薄相。一出生就克死了亲妈,这样的人注定就是个白眼狼,养不熟。 还真叫那人说准了,他确实心肠硬,死了亲爹第一时间不是伤心难过而是准备自己的后路。即便江欲燃哭成这副模样他也无动于衷。 他拖出家里沈国华的旧行李包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他衣服少得可怜,捡了两件沈国华平时舍不得穿的毛衣随便塞包里,就再也没什么东西了。他捏着家里仅剩的五百二十三块钱,这还是他一听说沈国华他们的死讯就从江梅藏在衣柜的衣服兜里面拿出来的。 这两天家里来人多,悄悄摸摸翻箱倒柜的不是没有。 江欲燃还在哭,不过沈靳不在意,他自身难保,管不了江欲燃,也不想管他,反正不是亲弟弟,顶多算得上一个同居了一年多的傻蛋玩意儿。 江欲燃真的怕了,从沈靳开始收拾东西到后面上床睡觉就一直没理过自己,他不记得几天没看见妈妈,他一抽一抽地看向桌子上那笨重滑稽的两个罐子,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他甚至还听到沈靳轻微的鼾声…… 江欲燃泪眼朦胧的在黑暗中思考着并不太明白的道理,不知道过了多久,终究决定暂时放下和沈靳的恩怨,毕竟是他哥哥。 他蹲的太久,起身时腿麻的江欲燃差点又掉豆子,他颤巍巍地摸索到沈靳躺的床边上,冷手冷脚就往他被窝里钻,冰得沈靳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江欲燃你有病啊!”被冻醒的沈靳暴躁地吼了一句。 江欲燃也吓了一跳,但现在他也顾不得这些了,手脚并用缠上沈靳的脖子,脑袋抵着下巴鼻涕眼泪糊了沈靳一身,可怜巴巴喊:“哥哥……” “你给我松开。”沈靳刚一把扯开他,一松手江欲燃马上又缠了上来。 沈靳烦不胜烦:“你有病啊江欲燃,有病明天我就给你送疯人院去。” “哥哥,你要走。”江欲燃抱紧他,嘴里大声嚷嚷着,“我和你一起走。” 他歪头去看沈靳的脸色,轻轻问:“好不好?” 沈靳漠然扯开他,“不好。” “我是你弟弟。”以前江梅就老是喜欢对沈靳说“这是弟弟,你让着他点,你要好好照顾他”之类的话,沈靳最烦的就是这种话,十一岁的他冷笑着捏了捏江欲燃被他扇红了的那边脸,毫不怜惜的吐出一个字: “滚!” 作者有话说: 嗨喽宝宝们好呀,嘿嘿我又开新文啦,先给宝宝们打个预防针哈,这篇文前面主角都很穷很穷哦,喜欢的宝子记得点个收藏呀 第2章 南城 沈靳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慢慢睁开了眼睛,车窗外一排排飞驰而过的树木是他从未见过的品种,田地里种着他叫不出名的庄稼,坐麻了的屁股随着他醒来的动作传来一阵令人酸爽的刺痛感。 这是他坐了两天火车和一天船后的第四天,现在正坐在去南城的最后一趟汽车上。 行驶了几个小时的大巴摇摇晃晃停在了一个掉漆看不出名字的服务站,在司机师傅一声吆喝下,沉浸在梦中的人们纷纷像是被按了开关键一般开始活动起来,吵闹声推搡声瞬间争相恐后涌入这被行李塞得密不透风的狭小空间。 着急去厕所的把行李给信任的同伴看着,饿了的拿出自家带的干巴馒头使出浑身解数挤出车厢买两毛钱一碗的热水,沈靳是为数不多留在车上的一员。 他已经坐了十二个小时的大巴,在这期间没有去过一次厕所,行李包塞在座位底下,屁股放在座位上一刻也不曾离开,十一岁的年纪,从来没有独自出过远门,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既陌生又新奇,除此之外,还有点他不愿意承认的恐惧。 因为刚出生就死了妈,爹不靠谱后妈更不靠谱,沈靳能全须全尾长到这么大全靠自身耐造,这也因此养成了他自私冷漠的心性,对谁都吝啬刻薄,对自己也不例外。 从北方的安城去南方的南城,他只给自己买了两大盒噎死人不偿命的便宜饼干,车票已经花了他大半的钱,接下来他不得不一分钱掰成两分用。旁边坐着的是一个膘肥体壮的成年男人,见到了站拿一个用了不知道几次没洗的铁盒饭去打热水,想要就着热水泡盒子里剩下的半个馒头。他那挺立的肚子几乎要贴到沈靳的脸上,嘴里一边说着“借过借过”,一边说着“让一让,让一让”。 一股发馊的汗味在这即将为零的距离里直钻沈靳的鼻孔,他抿着发白的唇脸色难看地尽量把自己的身体往后靠,好不容易中年男人挤了出去,后面座位上的人也都一拥而上朝着唯一的出口挤去。 等到车子里短暂安静下来不知道又是几分钟后,饼干已经勾不起他的食欲,比起咕咕叫的肚子他现在更想喝水,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口水是在什么时候喝的了。 车站的水卖的价是平时商店里的好几倍,他舍不得花这个钱,比起吃的喝的,还是握在手里的纸币更能带给他安全感。 沈靳靠在椅子上半死不活地睁着眼睛,和他一样想要省钱的大有人在,嚼馒头的,睡觉的,坐车久了半身不遂躺着的,东张西望仍旧精气神十足的。 其中坐在他斜上方那人格外惹眼,从他一上车沈靳就注意到他了,这人穿着一件肥大的黑色棉袄,细胳膊细腿缩在袄子里唯有脑袋大的突兀,一双倒三角里眼珠溜溜转,看见一个空位就坐了下来,不知道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沈靳余光盯着他心里默数他转身的次数,眼睁睁看着那人身体慢慢朝着他旁边那个熟睡的女生靠近,鸡爪一样的手不着痕迹地伸进女孩抱着的包里…… 第3章 他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这个男人看上去至少二十几了,沈靳不想惹麻烦,他绷着脸脑袋里飞速思考着,半晌后,好歹想到要是自己的钱被偷了他恨不得要杀人,这才想大发慈悲做一回好人,起身大声喝道:“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 车子里剩下的人都因为这句突兀的话转过头来,沈靳看着面前这个快他一步冲到那瘦竹竿男人面前的少年,掉了几颗扣子的袄子加上一顶歪着戴的掉皮的帽子,嘴里含着糖,整个人看起来流里流气。 少年上前抓住那个男的手大声道:“你干什么呢,偷人家小姑娘的钱要不要脸?” 众人一听是小偷顿时来了精神,纷纷围了上来,果然见男人手中握着什么东西。 “谁偷钱了,你哪只眼睛看见了?这明明就是我的。”男人见被发现索性耍起了无赖。 那个睡觉的女孩也醒了,见自己用手帕包着的钱在别人手上,还有周围围着的人立刻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放你妈的屁,这是我的手帕,我一直用帕子包着钱。” 说着她伸手就要去抢,男人挣脱了少年的桎梏:“小子我劝你少管闲事,”又转头对着女生恶声恶气道:“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你有什么证据说明这是你的?” 男人虽然看起来瘦弱,但一副精明的模样加上咄咄逼人的口吻,周围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会儿站在女孩一边一会儿又摇摆了站在男人一边。 少年呸了一声,一脸怒意:“你他妈要不要脸,老子亲眼看见这是你从她兜里摸出来的,偷人钱你还有理了。” “这帕子是我妈给我买的,我还能认错?” 男人道:“我的东西什么时候跑到她兜里去的,除了你还有谁看见了?你这么说难不成你们是一伙的?” 男人叫嚷的声音让沈靳异常心烦,他冷着脸道:“我看见了,就是你偷的她的钱。” 众人回过头来,就看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孩满脸不耐烦地盯着这边:“你根本就不是这个车上的乘客,趁着停车上来偷东西,看见她在睡觉旁边空着就想下手,我都看见了。” 周围人这才反应过来,打量起这个男人,因为沈靳说的太过笃定,哪怕他们其实压根不记得车上具体有哪些人也都附和起来。 “好像是没看见过他。” “这人谁呀?” “你们谁认识吗?” 有人喊了一声让司机来认认,男人见事情败露,狠狠剜了一眼沈靳,眼看周围的人都围了上来义正辞严要报警,他忽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来对着众人道:“到了老子手上的东西还能让你们拿回去。”说着匕首在空中比划了两下。 乘客本来都是老实本分的普通人,哪里见过这阵仗,顿时吓得纷纷后退。男人见状,一把推开座位上的女孩踩着椅子就跳窗跑了。 展飞,也就是那个吃棒棒糖的少年骂了一声,跑下车就去追小偷,着急忙慌上车的司机师傅见状大声喊道:“追不回来了,这些人都是惯犯,比你熟悉地形,车子马上就要开了,快回来吧。” 果不其然,男人跳车之后转眼间就消失在了车海中,展飞眼看着人跑了,又回头看了眼一车因为他半天没上去而开始抱怨的人,最终还是回到了车上。 车子重新发动,沈靳坐了回去,他抿了抿干涩的唇瓣,从包里拿出吃了大半的饼干兴致缺缺地打算吃两块,这种长途汽车里面人挤人,没买到票的带着行李就往上冲,过道里除了人就是行李,大包小包塞了满满一车,留给人透气的空间少之又少。 沈靳咀嚼着饼干看着陆续坐回位置的人,这时刚刚那个出头的男生走到他面前,双手撑在两边的椅背间:“小兄弟,我叫展飞你叫什么名字?” 见沈靳不答话展飞自顾自继续道:“你多大了是一个人出来的吗?你家大人呢?”说着四处张望起来。 这时候出去吃完午饭的中年男人也挤了回来,展飞见他要进去立刻笑道:“大哥大哥,我跟他认识,能不能换个座位?” 谁跟他认识? 中年男人睨了他一眼,沉着脸问:“你坐哪儿?” 展飞指了前面一个地方,接着就不客气地挤了进来:“这大哥人也太仗义了。” “欸兄弟你真是一个人啊,你多大啊去南城干什么,走亲戚?我是去那边进厂,我今年十七你今年多少岁啊?” 他太多话,而且太自来熟,沈靳盯着他看了半晌,展飞似乎从一个小孩的眼中看出来了对自己的无语。 “沈靳。” “啊?”展飞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自己的第一个问题,“沈靳,哦哦哦,名字还不错,和我有得一拼。” “刚刚谢谢你们,喝水吗我请你们喝水,”刚才的那个女孩递过来两瓶水:“我叫林凌 。”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去买的水,林凌道:“出门前我妈千叮咛万嘱咐,说路上可能不太平,没想到还真让我碰上了,什么运气,不过还是谢谢你们。” “哦哦哦我叫展飞,他叫沈靳。”展飞一甩头发,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接过林凌买的水:“谢了啊美女。” “我不喝。”沈靳看了那瓶水一眼,移开目光拒绝了她。 ”为什么?你不渴吗你嘴都干起皮了。”展飞大着舌头道。 “小弟弟别客气,虽然钱没追回来不过我妈说舍财免灾,就当那人替我挡灾了。”她还以为沈靳是因为她的钱没拿回家而不好意思拿她的水,不由分说将瓶子塞到沈靳手里。 车子又重新启动,林凌笑道:“我先回座位了啊。” 展飞拧开瓶子又咕噜咕噜灌了几口,闻言摆摆手示意自己听到了,余光看见沈靳手中拿着的饼干舔了舔嘴唇:“兄弟,吃饼干呢。” 沈靳看了他一眼,只沉默不语地把袋子卷起来密封好,收进包里。手中的水他看了眼,还是没有喝,连同饼干一块儿放了进去。 展飞:“……”沈靳拒绝的意思很明显,对他的排斥也显而易见,不过展飞似乎没感觉,只当沈靳年纪小自觉当起了大哥哥的角色,依旧热情得很。 “欸小镜子,你去南城到底是干什么啊,你一个人去家里人也放心?你家里大人呢?” “死了。”沈靳一脸平静的说完,靠着座位闭眼睡觉,根本没注意展飞瞬间由兴奋变为同情的眼神。 接着展飞拍拍胸脯,一脸义气地说:“没事,以后我罩你,我们老家那边好多人去南城打工挣了钱,反正读再多书也没用,还不如趁早出来打工挣钱娶媳妇儿,只是你现在太小了,也不知道进厂有没有要。”他像是苦恼了·一会儿,又接着说:“不过没事,大不了就是要饭去,我跟你一块儿,大城市到处都是机会,反正饿不死。” 沈靳有些听不下去,凉凉地说:“我是去找我姑妈。” “哦……这样啊,那就好那就好,我说你这么小一个人跑这么远胆子够大啊也不怕拍花子。”展飞松了口气。 沈靳:“……我十一岁了。” “十一?”展飞有点惊讶,“十一岁很大吗?” 沈靳:“……” 一路上有了展飞的聒噪沈靳再也没感觉过无聊,这期间他们和林凌也逐渐熟悉起来。 林凌今年十四岁,也是去南城打工,她在那边还有一个表姐,这几年城市发展迅速,工厂如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由此形成了由北至南的打工热潮,庞大的人口成了助推国家经济发展的红利,十三四五六七岁的农村孩子出门打工已经是再平常不过的现象。 姑妈沈秀云年轻时候来到南城打工,后来就嫁到了这边,逢年过节都有给家里寄东西,沈靳拿过的最大的过年红包一直都是姑妈给的。沈靳不会写信,所以家里的事到现在沈秀云也不知道。 南方的城市比北方湿润太多,呼吸间整个人都像泡在水里。 直至浮肿的双脚踩在地面,沈靳才有了真实的感觉。他真的独自一人,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 林凌的表姐早早等在车站外,接到她后姐妹俩抱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分开。 “展飞,沈靳,我走了啊,再见。” 展飞冲她挥了挥手,恋恋不舍地说了一句:“再见啊。”等人走远了才叹了口气,惋惜说:“要是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儿就好了。” “你喜欢林凌?”沈靳奇怪地看着他。 “我喜欢长得漂亮的,”展飞一甩头发嘿嘿笑说:“林凌太凶了。” 沈靳:“……” 他左右看了看,灰扑扑的站台之外不远处可以看见林立的高楼,和他老家安城的穷巷子简直一个天一个地,怪不得人人都想来大城市,他盯着那锃亮的楼群,眼睛一眨不眨,慢慢道:“你还不走?我要去找我姑妈了。” 展飞挠了挠头:“我不急,你知道你姑妈家地址对吧,先陪你找到再说。” 第3章 姑妈 第4章 离开了车站,穿出繁华的市中心,很难再看见那种让人头抬到脖子酸的高楼,时代发展的痕迹烙印在每条街道,穿着潮流的年轻男女穿梭其间,挤过从来没有见过的热闹与喧嚣,展飞和沈靳跟着地址来到了一片创建在城市边缘的平房区。 还算平坦的街道上两边都是卖各种杂货的摊贩,几个小孩追逐打闹着冲到他们面前,展飞一把抓住其中一个男孩:“喂,小孩,这里是老沟街没错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看了眼沈靳,接着问:“五十三号往那边走知道吗?” “不知道。”男孩说完一把推开他跑远了。 “嘿,这小屁孩。” 展飞双手叉腰对沈靳道:“再找找,欸话说你找到你姑妈了我能跟着蹭顿晚饭再走吗?” 沈靳看着他没说话,虽然展飞这个人看起来不着调,但他也知道展飞是因为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所以才要把他送到目的地才走。 沈靳这个人,因为习惯了忽视和冷漠,所以别人对他的一点恶意他都恨不得十倍去揣测报复,但也因此,对于那些别人随手而为的善意之举,反倒让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感谢。 “你有去的地方?”沈靳问。 展飞惊喜地说:“没呢,就等你这句话,你能收留我?” 沈靳不说话了,展飞嘿嘿笑着拍了一下他:“逗你玩儿呢,先找到你姑妈再说吧。” 说着他跑到一户人家前面去问起路来,沈靳站在原处看着他跑远,眼睛随意一瞟,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忽地目光定在了某一处,他那张始终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像是拧在了一起,犹豫和纠结在他脸上停留着,最后终于像是鼓足了勇气上前追着前面一个挎着菜篮的女人的背影喊了一声: “姑妈!” 沈靳说沈秀云对他好,可到底从小到大他们总共也没见过几面,所谓的“对他好”也不知有多少成分是他为了让自己安心潜意识里不断给自己做的心理暗示。 一个连亲生父亲死了都没有多难过的人,又怎么可能对这个远嫁他乡的姑妈有多少感情呢。 可展飞还是看见那个一路上都拽的二五八万的小孩这会子竟然红了眼眶,他挠了挠头,快步跑了过来。 三十来岁的女人,身材瘦小脸色蜡黄,神情疲惫中带着疑惑地望向面前突然叫住自己的小孩:“你是?” 展飞连忙道:“他是沈靳,你侄子。” “沈靳……你是小靳?”沈秀云惊讶地瞪大双眼,面前的人越看越熟悉,她不可置信地问:“你怎么来南城了,你爸呢?他和你一起来的?” 沈靳张了张嘴,旁边的展飞再次开口道:“他爸出车祸死了,家里没人,说来南城找姑妈,他爸叫沈国华。” “是这样吗?”沈秀云似乎觉得眼前一黑,嘴唇发抖,向沈靳确认,“你爸他真的死了?” 沈靳垂下头闷闷应了一声:“嗯。” 沈秀云愣了半晌才消化完这个消息,突然,她伸手猛地朝他后背拍了几下:“那你怎么不给我发电报,你知道你一个人走这么远有多危险吗?你爸妈死了你再出事我怎么对得起他们。” 展飞在旁边赶紧拉住沈秀云:"别打别打,姨你就放心吧,这一路上我都看着他呢,不会让他出事的。" 沈秀云抽回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你是?” “哦我是沈靳好朋友。”展飞拍了拍胸脯笑道。 沈秀云点了点头,还是有点难以接受这个噩耗,给捧着沈靳的脸给他擦了擦,她满脸心疼地说:“走,跟姑妈回家再说,那个……” “姨,我叫展飞。” “好,小伙子,那你也跟上去家里坐坐。”沈秀云眼眶还是红的,对着展飞勉强笑了下说。 沈秀云住的地方在这片平房区七拐八拐后的角落里,打开生锈的铁皮门,露出来的房间一眼可以看到底。 一个二十平米左右的屋子用窗帘隔成了客厅和卧室,后门打开是一条后巷,他们沿着屋角打了一个洗衣台,旁边搭着铁皮棚,棚子里面同样有一张床,三块铁皮搭成了这无人看见的角落里的违规建筑。 “你姑爹要晚上才回来,张昊,就是你那个堂弟去同学家玩了,你和你朋友先坐,姑妈去做饭,你们坐了这么久的车肯定饿了。” “好啊好啊,谢谢姨。”展飞应的欢快。 沈秀云炒了一个青菜一个白菜炒肉再加一个豆腐汤,姑爹张伟和张昊都还没有回来她也没意外,一个劲招呼展飞吃菜,又往沈靳碗里夹了一筷子青菜后试探地开口:“小靳,你爸爸和江梅被撞死了那撞人的抓到了没有啊?” 沈靳捏着筷子的动作顿住,接着摇了摇头,继续低下头吃菜。 沈秀云没说什么,又开始抹眼泪:“我哥哥真可怜,怎么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呢,就你一个小不点可怎么办。” “姨,你别哭了,还好有你,你可是沈靳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展飞扒拉这碗里的饭含糊道。 沈秀云哭着哭着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江梅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江梅既然也死了,那那个小孩现在在哪儿?没跟你在一起?” 沈靳不知道沈秀云是纯粹好奇还是别的什么意思,道:“他被邻居收养了。” “这样啊……也好,也好。” 听到沈秀云这么问,沈靳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人,他不觉得自己是在关心江欲燃,只是纯粹作为一个良心未泯的人的一点点不安。 不知道江欲燃现在怎么样了。 吃完饭沈靳要洗碗,沈秀云见状立刻制止了他:“怎么能让你洗碗,去去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休息,有什么我们明天再说。” 沈靳被撵出了厨房。 晚上张昊先回来了,他对家里突然多了两个人没什么兴趣,但对来人要占的的床一事闹了半天,最后还是沈秀云吼了他一通才老实下来。 展飞躺在床上对自己暂时能有安顿之所异常满足,见旁边的沈靳一直闷着不说话,戳了戳他:“欸,小镜子,看见姑妈对你这么好我就放心了,以后你就在这里安心住下,等我工作的事稳定下来我放假了就来找你玩儿。” “你打算怎么找?”沈靳偏头看他,眼尾下垂,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静。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展飞顶这个鸡窝头吹了个口哨,“看来你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嘛,放心,哥哥我有的是门路。” 沈靳不想搭理他,想起来自己的包还在里屋,下床摸黑悄悄去把拿了进来,展飞看到他的举动笑了笑:“看得这么紧,有什么宝贝。” 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沈靳的回答,展飞无聊的打了一个呵欠翻过身去:“睡了。” 沈靳收拾好东西在他旁边躺下,直到这个时候他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慢慢放松下来,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家 ,连空气都是陌生的,明明身体已经很累了,可他就是睡不着。江梅夹枪带棍的话,沈国华一次次的视而不见以及哭闹不止的江欲燃交替出现在他脑海里,异地他乡,一周多来被刻意忽视的复杂情感在这一刻控住不住的钻进心头,他平躺着,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黑暗中的某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靳是被一阵物体碰撞的巨响吓醒的,天蒙蒙亮,从棚子连接处的缝隙里透进来一点微光,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神情有一瞬间的懵懂,接着便注意到另一边已经空了的床。 展飞走了? 外面再次传来一阵巨响,这一次沈靳听清了,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老子在外面辛辛苦苦赚钱现在才回来,你个败家娘们儿就知道跟我要钱,老子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话落还伴随着一阵鞭打皮.肉的声音和女人痛呼声。 沈靳连鞋子也顾不得穿就退开门冲了进去:“姑妈。” 不怎么明亮的房子里充满了令人作呕的酒味,醉醺醺的男人举着皮鞭一下一下抽打在女人身上,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臭婊.子,这么喜欢钱去外面张开.腿自然有男人给,你吃老子的喝老子的,还敢给我摆脸色,老子打不死你。”说着又是一脚直接踢在女人的胸口。 沈靳冲上去用力一把将张伟推开,张伟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怒气冲冲抬头就看见站在门口一脸凶狠的沈靳,他从地上怕是起来,脚步虚浮,凶神恶煞地问: “这个狗杂种是谁?” 第4章 还钱 “这是你跟哪个野男人生的杂种,还敢带到家里来,老子给你脸了。”说着手中皮带狠狠抽了下来。 沈靳找到角落里的一把扫帚拿在手上,恶狠狠瞪着他:“你凭什么打人?” 张伟在家里横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被人挑衅权威,哟呵一声,满是醉意的脸上露出凶光:“狗杂种,敢跟老子叫板,活的不耐烦了,”他一把扯过沈靳拿着的扫帚,力道之大让沈靳身体不受控制往前倒去,十一岁的孩子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良,怎么可能打得过一个醉酒了的成年男人。 第5章 皮带如雨点般落在他身体各个地方,火辣辣的疼。 “让你跟老子叫板,你个小杂种,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惹毛了老子把你丢海里喂鱼。” 沈秀云扑上来护住沈靳:“够了张伟,他是沈靳,我大哥的儿子。” “谁?沈国华?沈国华的儿子怎么会在我家?” 张伟像是清醒了几分,拿眼睨着沈靳,沈靳被沈秀云护在身后,抬眼看见抱着双膝缩在墙角的张昊,沈秀云又将事情和张伟说了一遍,张伟听明白了,大刺刺坐在床上:“也就是说沈国华被撞死这件事你们家不仅没捞着一分钱,这拖油瓶以后还要留在我家?” 沈秀云说:“他是我大哥唯一的儿子,我得管。” 张伟冷笑一声:“你拿什么管?你领个人回来和老子商量了吗就敢自己做主?”他冲沈靳抬了下下巴,“小子,你又不是我的种,刚刚还敢跟老子叫板,老子凭什么养你?” 沈靳和张伟那轻蔑的目光对上,他慢慢握紧拳头,抿了抿唇:“我没地方去,你们以后花在我身上的钱我可以打借条,等我工作以后双倍……三倍还给你。” “以后?”张伟嗤笑一声,“你还想读书啊?小子,这不是安城那个穷乡僻壤,你知道南城的学费是多少吗你就敢张口,把老子当冤大头了?” “孩子这么小不读书能干什么,就让……” “你给老子闭嘴,有你说话的份吗?”张伟一脚踹在沈秀云身上,接着点了根烟,他似乎清醒了些,甚至心情突然变得还可以了,一把拖过角落里的张昊爱不释手地揉了揉他的头,思考片刻后头也不抬道:“想留下来可以,读书是绝对不可能的,留下来就去进厂,我有熟人可以介绍你进去,挣的钱每月上交。” 他说完顺势躺在床上,舒服的叹了一声,眼中尽是精明的笑: “不干就滚。” 沈秀云见他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也不敢再多话,一脸歉疚的拉着沈靳打开后门走了进去,蹲在沈靳面前给他穿鞋:“姑妈没用,你姑爹就是这么个脾气,你想读书姑妈一定想办法让你读,你安心在这里住着,不要把你姑爹的话放在心上。” 在沈靳有生以来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人给他穿过鞋,他脸上有几分不自然,被打过的地方隐隐发热,他闷头嗯了一声,天已经大亮,沈靳垂眼看见沈秀云一身的伤:“他经常这么打你?” 沈秀云“啊”了一声,抬手将头发拢到耳后,“也没有,他脾气是不太好,不过还是顾家,挣的钱都不乱花。”沈秀云没再和沈靳说这些,起身道:“我去做早饭,今天星期天,你和张昊就在家里呆着,我一会儿还要去面店上班。” 沈秀云做完早饭就出去了,沈靳和张昊在桌边吃饭,张昊突然小声喊了一声:“哥哥。” 沈靳顿了一下,接着扫了他一眼,这个昨天还都不搭理自己的堂弟今天竟然主动叫他哥哥? 张昊带着凳子坐近了点,低声说:“一会儿我跟强子他们去新街那边玩,我们一起吧。” 沈靳低头吃饭:“不去。” 张昊:“强子他们都有哥哥,现在你来了我们家,我也有了,你跟我去玩嘛。” “不去。” “为什么?” 沈靳沉默片刻:“复习,没时间。”他成绩一直不错,因为读书读的早,现在已经上初一了,来南城的时候拎的那个行李包里除了衣服就就是几本沈国华的初中课本。 因为在他尚且不成熟的思想中所认识的“大人物”无一例外都说过一句话,知识改变命运,所以哪怕张伟说不可能供他读书他还是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在沈国华放任不管的这些年,读书是他唯一坚持下去的动力和理由。张伟让不让他读书没关系,他剩下的钱应该够交一次学费,他现在只需要一个住的地方,以后的生活费他都可以想办法自己挣。 “读书有什么意思,最烦我妈叫我看书了。”张昊小声嘀咕道。 沈靳不出去张昊也不打算出去了,对于家里突然出现的这个亲戚,他一开始就觉得不像是好惹的,他竟然敢和自己的爹叫板,做了自己一直不敢做的事,所以短短一天,他对这个堂哥的态度由无视转变成了钦佩。 吃完饭沈靳自发收拾碗筷去洗碗,张昊趴在椅子上玩纸飞机等沈靳洗完碗一起玩,飞机叠了好几个,厨房里的动静一个没注意就听见沈靳突然吼了一声: “你干什么?” 张昊吓了一跳,结结巴巴转过身去:“我……我折纸飞机。”结果看见沈靳并不是对他吼的,而是屋子里的另一个人。 张伟根本不把你怒气冲冲的沈靳放在眼里,睨了他一眼,扔掉手中被翻干净的包,一只手指蘸了点口水数手上的钱。 沈靳伸出手:“把钱还给我!” 张伟把钱收进口袋:“不还你又怎样,到我手上的钱你还想要回去?”他呵了一声,摇摇晃晃地走进厨房找吃的,路过沈靳身边的时候嫌他碍事顺手往旁边一推。 沈靳的脸上阴沉可怖,被推开的空隙他逮着机会一把抓住张伟的手咬上去,一双眼睛狼崽子似的死死瞪着他,任由张伟怎么打也不松口。 他下嘴太狠,张伟疼的直抽气,怒不可遏揪着沈靳的头发把他脑袋往门框上就撞了上去,声音之大吓旁边的张昊瑟瑟发抖。 张伟这一下撞得太用力,沈靳只感觉瞬间眼前一黑整个脑袋嗡嗡作响,接着剧痛从碰撞处传开,口中的力道也松了几分,到底才十一岁,怎么可能打得过张伟一个成年男人。 张伟看见自己满是血的手臂还不觉得解气,抓着沈靳的脑袋又是哐哐哐几声巨响,一脚踢在他背上,沈靳整个人直接被他踢飞,身体狠狠撞在后面的桌角,一直没吭声的他登时疼的面色一白,身体不受控制蜷成一团。 “跟老子要钱,老子就让你知道这个家里谁做主,还敢跟老子动手,拿你钱又怎么了,你吃老子的住老子的,这就是你交的这个月的生活费,下个月还想在这里住就赶紧给老子出去上班,听到没有?” 沈靳疼的直不起腰,抓着张伟的裤子恶狠狠抬眼:“把钱……还、给、我。” “我还尼玛!”张伟一脚踹在沈靳胸口,看沈靳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晦气地呸了一声,也没胃口吃饭转身那些钱出去喝酒了。 见张伟走了,张昊立刻跑到沈靳身边:“哥哥,你怎么胆子这么大啊。” …… 一天一晃而过,夜色深沉,昏黄的灯光从玻璃灯泡里射出来,把小小的拥挤的房间照亮。 晚上沈秀云就回来看见沈靳一身伤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吓了一跳,听张昊添油加醋把事情说完眼睛都红了。 “小靳,你姑爹脾气暴躁,你以后别跟他硬碰硬,来,把衣服脱了姑妈给你上药。” 沈靳沉默地看着她,身体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才有些疑惑地出声问:“你为什么要替他说话?” 沈秀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想也不想就道:“男人都是这样,你要顺着他的脾气来,这过日子哪儿有不磕磕碰碰的,张伟虽然脾气大了点,但他每月还是按时给家里拿钱,也不在外面乱搞,你还小不知道,男人手里有几个钱就没有不花心的,这一点你姑爹……” “我知道了。” 沈靳说不出来什么感觉,不失望也不难过,因为本身也没抱多大希望,示弱和讨好已经是他为了留下来做过的最后努力,他的性格注定不可能为了安稳而卖掉自己的人生。就跟展飞说的,大城市到处都是机会,反正饿不死。 他起身时牵动身上的伤,不过他没在意,从后屋拿出自己重新收拾好的包说:“等张伟回来我把钱拿回来我就走,一共三百四十四块钱,不给我我就报警告他抢劫。” 沈秀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倔呢,我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是,你姑爹打你拿你钱是不对,可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告他呀,你还要赌气离开这里,离开这里你能去哪儿?你是想让你爷爷奶奶你爸你妈都骂我你就开心了是吗?”沈秀云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姑妈就这么对不起你才来就要走?” “那你能让张伟同意我上学吗?还是你能把我的钱从他那里拿回来?你什么都做不了主,搭上一个张昊还不够,还要拉上我?”沈靳疑惑地反问。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 沈靳抓着行李的手慢慢握紧,不在看流泪不止的沈秀云和欲言又止的张昊,门外远远的就传来了张伟咳痰的声音,沈靳从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出来站在门口,在沈秀云和张昊一脸震惊的目光中对着踹开门的张伟拿起刀指着他道: “把钱还给我!”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周末快乐呀,终于等到放假了,评论区发红包哦。 第5章 人才市场 沈靳被丢出来的时候身体像破布一样在空中划过一条抛物线,然后重重砸在地上,半天没动静,一同扔出来的还有一个包。 第6章 铁门关门时的声响消失在夜色里,过了好一会儿,地上的人才动了动,沈靳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佝着腰去捡自己的东西。夜风将他脸上的热意吹冷,高高肿起的额角看起来格外骇人,但他依旧没什么表情。 铁门再次打开,女人匆匆跑了出来,拉住他的手:“小靳,走,跟姑妈进去,只要给你姑爹道个歉就行了。” 沈靳一动不动,沈秀云着急起来,转过身蹲在他面前:“小靳,你一个孩子,别这么犟,听话啊。” 沈靳甩开他的手往外走,沈秀云见状一把将他拽了过来吼道:“你要干什么,才来一天就要走,那你一开始来这里干什么,呆在安城去要饭还是干什么我只当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你来了南城,大老远来投奔我,呆一天就走,你是要我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你才开心?” 沈靳没有说话,挣扎着想让她松开手,沈秀云见他这副模样气上心头抬手就要打上去,在触及沈靳沉默的看着自己的一双眼睛时手停在了半空中,她最终还是心中不忍,放下手来:“跟我进去。” “先还我钱。” “砰”的一声,屋里的张伟骂骂咧咧道:“你要是敢进这屋一步,老子打断你的腿。” 沈秀云:“都少说两句,张伟,你不要太过分。” 张伟的骂声隔着窗户又传了出来,沈靳甩开沈秀云的手,耳朵里时张伟各种混杂着男人女人生殖器官的辱骂,他咬着唇角,抬眼看向远处隔一段距离亮起的路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 “沈靳?”展飞嘴里叼着吃了一半的馒头一脸震惊地跑上前去抓住一个小孩的手拉过来一看,“真的是你。你不是在你姑妈家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弄成这幅样子了?” 展飞记得沈靳这小屁孩虽然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但一路上车厢里人挤人臭气熏天他还能保持着基本的整洁,一看就是个爱干净的人,这会儿要不是他眼神好,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乞丐呢。 才半个多月没见,怎么就成这副样子? 他心中疑惑,嘴里嚼着干馒头一时间来不及吞咽,光顾着好奇了:“你这到底怎么回事?说话啊哑巴了?” 沈靳咽了咽口水,沉默地看着他手里的半个馒头。 展飞看他的样子,犹豫地伸手递出去:“没吃饭?” 沈靳一把夺过来毫不犹豫塞进嘴里,三下五除二进了肚子,还因为吃的太快被噎住使劲捶了捶胸口才缓过劲儿来。 展飞摸了摸肚子,嫌弃他这幅样子:“你这是多久没吃饭了,跟哥哥说说怎么就落魄成这个样子了?” 沈靳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浮灰,抬眼平静地问:“你还没找到工作?” 展飞挠了挠头:“你……以为工作这么好找,没有暂住证又没有熟人介绍谁敢用你啊。” “你这是……姑妈家住不下去了?不应该啊我看你那个姑妈挺好的啊。”展飞嘟囔道。 沈靳:“张伟想让我去打工。” “谁?张伟?哦就是你那个姑爹?打工,打……就打呗,咱们都是这个条件,虽然你还小,但有熟人介绍肯定好找工作一点,兄弟,不是哥哥多话,爹妈都不在了,咱们这个条件的家庭,你还想读书,想什么呢,亲戚没有趁火打劫就不错了,你大老远来投奔你姑妈我本来还想或许你们家情况跟我们不一样,不过你看,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这个世道,谁有钱谁是老大。” “他让我挣的钱供他儿子上学。” “那说个屁,”展飞呸了一口,变脸比变书还快,“臭不要脸的,还真趁火打劫,什么狗屁亲戚,给老子死的远远的。” 他说完又斜眼用余光看沈靳:“所以你就跑出来了?说实话小镜子,你是我见过的人中胆子最大的。”展飞冲沈靳竖了个大拇指,“谁敢像你一样一个人跑这么远来找人,还就这样跑了出来,欸你既然不去你姑妈家怎么不想着回老家去?” “我所有钱都被张伟偷了。” “……草,”展飞脸部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太他妈不是人了。” 他同情的拍了拍沈阳肩膀:“小镜子,既然我们这么有缘分,你就跟我混吧,跟着哥哥,咱们一起挣大钱。” 沈靳见他如此豪情壮志:“……那你来这么久挣到钱了吗?” “都说了工作没有那么好找,不过你小子运气好,刚有点苗头就碰见你了,怎么样,跟我走?”说着顺手替沈靳牵起他的包。 “去哪儿?”沈靳抓着自己的包不松手。 “挣钱的地儿。” “你先说清楚。” “还怕我把你卖了不成。”展飞嘶了一声。 沈靳还是一动不动,展飞无语的道:“你小子有没有良心,对我还这么防备。哎呀就我一哥们儿,有路子把人弄进厂里去。” 沈靳不信:“这么好的事你怎么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 “啧,我前两天认识的,那哥们儿特义气,今天正好是约的见面的日子,跟我一起去看看,说不定还能给你找份工作呢。” 展飞兴冲冲说完,见沈靳还一脸不情不愿不相信的样子,拉住他就走:“我说你一个小屁孩怎么脾气这么怪呢,也就是碰见哥哥我人好,换别人都懒得搭理你。” 沈靳还是跟着走了,他确实也没地方去,从张家出来以后这些天身上没钱,实在饿的受不了的时候他连垃圾桶都翻过,垃圾桶里别的没有,又黏又臭的老痰他翻到了不少。 碰见展飞前他两天都没吃东西了,心里已经在盘算哪里人多去蹲点要钱了。 “不是来南城打工的人多嘛,有个人才市场组织了这些来南城打工的人,大家都去那里碰运气。” 沈靳随口搭腔:“那里叫什么名字?” “猪儿市场,我来了这么多天才摸清楚这个地方在哪里,你小子捡到便宜了。”展飞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去买了一个馒头,塞到沈靳手上,“吃吧,吃完我们就去猪儿市场。” …… 大半个月以来沈靳穿梭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对这座城市也有了一些了解,他绞尽脑汁把能想到的所有形容词来形容这里,那就是—— 割裂。 高楼大厦一栋栋建了起来,繁华大道纸醉金迷充斥着市中心的各个角落,穿着时髦的男女脸上都是自信大方的微笑,沈靳走在他们中间是那么格格不入。 不过一旦离开密集华丽的建筑群,大街小巷印着拆字的地方人迹荒凉,郊区大片大片的工厂拔地而起,打工热潮下无数人背井离乡来到陌生的地方想要一展拳脚,他们大多和展飞一样,没有工作白天四处晃荡,晚上就一卷废纸壳找个墙根,一排排人整齐躺下,又在听到有人大声喊要查暂住证的时候呼呼啦啦全部起身就跑,期间还不忘带走自己的床。 猪儿市场说得好听是人才市场,说的难听也就是闲散人员聚集地。 即将拆除的危楼前拆两块木板随意写着招工信息。 展飞带着换了一身衣服的沈靳挤过人群,朝着前面一个人挥手:“渝哥,这儿,这儿。” 两人挤到一个穿着健美裤踩着人字拖的男人面前,男人的红色袜子破了个洞,脚拇指大刺刺暴露在空气中,沈靳也不由自主多看了眼。 “渝哥,上次说的进厂的事儿……” 被叫渝哥的人面前围了一群人,看见展飞,他挤过来,手里掐着的烟最后狠狠吸了一口,扔掉烟蒂:“你来了,是这样啊,你这个事,他不好办,我这里也只有几个名额,你看,这么多人啊。”他指了指身后又围上来的一群人。 “渝哥,既然有名额你可一定要先给我啊,我还有个弟弟你看,要是挣不到钱我和我弟都只有去要饭了。” “凭什么要先给你,小伙子,我们可都是交了钱的,不能因为你们认识就先关照你吧。”一个男的激动的道。 “就是就是,葛渝,先来后到啊,你可不能把名额给他啊,他还带着个拖油瓶。” 葛渝有些为难地看着展飞:“兄弟,不是哥哥不帮你,你看,名额就那么几个,他们也都是早就和我打过招呼而且交了定金的,而且你这个……”他指着沈靳问,“怎么回事,一开始你可没说还有个小的,这次进的厂子管控很严格的,带小的住宿舍可能不行啊,大家都住一块儿,上班去了谁放心宿舍里有个小孩啊。” 展飞上前握住葛渝的手:“渝哥,我弟看着小,其实已经十三了,我听说也有这个年纪进厂的,你帮我们进厂,定金多少,我也可以交,渝哥你先照顾着我们兄弟点呗。” “你这不是为难我嘛。”葛渝挠了挠头,看了眼后面的人,把展飞带到一旁小声说,“不是我不给你名额,这些人都看着呢,我靠这个吃饭,今天坏了规矩以后谁还找我介绍你说是吧,而且你这两个人……我也不好安排啊。” “渝哥你直接说,定金多少。” 第7章 “我也知道你没什么钱,本来一人一百定金,第一个月发工资后再交一百,你们两个人,给你们算一百八吧。” 展飞正纠结着,衣服突然被沈靳扯了一下,低头就见沈靳直接走了,展飞说了句“等我一下啊渝哥”就去追沈靳,“你走什么?” “没钱,不走干什么?而且他要这么贵,谁知道是不是骗子。” “怎么可能,渝哥在这一片干了好久了,你看多少人找他,我是运气好,跟他算是老乡,他这才答应帮我。” 沈靳见他说得笃定,有些怀疑,毕竟他确实不了解这里的一切,他对展飞还想带着他找工作的事心存感激,而且他和展飞在这个城市立足需要一份工作。 不过他这个人嗜钱如命,让他拿出这么多钱给别人他绝对不会干,张伟欠自己的钱他早晚有一天会让他还回来。沈靳抓着展飞的衣服:“可他事都没办成就要这么多钱……” 展飞往那边看了看,甩开他的手:“哎呀你放心吧,渝哥靠谱的。” 他迫不及待又跑了过去,沈靳劝不了展飞,也不跟着过去,自己站在原地生闷气。 因为这里靠近车站,周围来来往往数不清的人头,绝大部分都是来南边打工的农民,用麻袋装着行李,扁担挑着铺盖,天南海北的口音汇聚在这里,嘈杂又热闹。 沈靳等着展飞的功夫没忍住打量起周围的环境,隔着比这些他高出半个身体的密密匝匝的人,忽地,他整个人似乎都定住了般,骨瘦如柴的脸上双眼瞪的和铜铃一样大。 人群后面,一个熟悉的面孔被人抱着上一辆车扬长而去,再次被挡住的视线让他猛的清醒过来,在望过去哪里还有车子的影子。 沈靳这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那个小孩。 为什么那么像江欲燃? 作者有话说: 以前爸爸妈妈去南边打工,好多东西也是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听到的,自从想写这篇文后就老是跟妈妈打听他们那个年代去打工的一些事儿,希望尽量写的贴合现实,嘻嘻。 第6章 找到哥哥了 “发什么呆呢?”展飞一手拍在沈靳的肩膀上,“走了,今天交了定金渝哥先给我们登记上了,明天早上七点还是到这里报道,到时候厂里包车来接我们,这个是凭条,你拿好。” 展飞把一个写着厂区名字的牌子给沈靳戴脖子上:“我好说歹说渝哥给咱俩又优惠了点,只要了一百五,明天你千万不要给别人说。先说好啊,这钱我帮你垫着,你发工资以后要还给我,一天有二十块呢。渝哥说看你小会想办法给你安排去食品厂,轻松一点,走啊,你这是怎么了?” 沈靳确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就是江欲燃。 可是江欲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被王婶收养了吗?自己走的时候和王婶说好了的,王婶给了五十块钱的,她家里没有儿子,平时又那么喜欢江欲燃,不可能不愿意养他啊。 可江欲燃确确实实出现在了南城,他理解不了展飞所说的觉得他很厉害,一个人敢来南城,他觉得这没什么。 可现在他确实因为看到了江欲燃而体会到了沈秀云和展飞他们的心情。 他才五岁,不可能也不能一个人完好无损来到跨越几千公里来到南城。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沈靳不喜欢江欲燃,甚至是讨厌,可他不是十恶不赦之人,还做不到袖手旁观看见了当没看见,毕竟江欲燃叫过他一声哥。 “发什么呆呢?”展飞又推了他一下。 沈靳抬头:“我刚刚看见江欲燃了。” “谁?江欲燃?”展飞没想起来这人他认不认识。 “我那个弟弟。” “什么?你弟?你后妈那个儿子?”展飞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一脸错愕:“他来南城了?他来找你?不是你确定你没看错,他……他他他几岁来着?” 沈靳抿了抿唇:“五岁。” “草,”展飞叉着腰骂了一句,看着貌似平静如水的沈靳,没忍住又“草”了一句,朝周围左看右看,也没看见什么小孩,”他找你那人呢?” …… 江欲燃在沈靳说要走的时候就留了个心眼,两人只盖了一点被子,沈靳起床他压在身下的被子被扯了起来,然后他就会醒过来。 五岁的他不知道什么是死,只知道家里只有他哥哥了,在江梅没有回来之前他只能跟着他哥哥。 所以他跟着沈靳到了火车站,偷偷上了通往南边的火车,甚至趁着沈靳不注意躲到了他的座位下面。可去往南城的路太远太远,他途中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被饿醒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过沈靳的身影。 他知道沈靳是去南城的姑妈家,可他不知道去南城的路上还会中转换车,他本来以为只要到了地方自己在下车他哥哥就甩不掉他,可没想到自己没跟紧,被列车带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带他来南城的两个叔叔姓杨,是两兄弟,对他很好很好,知道他要来南城找哥哥,一路上还给他买好吃的好喝的。 江欲燃不知道沈靳在南城的哪里,他每天都在想自己见到沈靳后要怎么骂他以及以后怎么跟自己的妈告状,谁让沈靳丢下他的。 昏暗的车子里面,江欲燃小声问:“杨叔,还没找到我哥哥吗?” 被叫杨叔的是兄弟中的老大,杨发财,三十几岁,络腮胡,大眼睛,一眼看去是个很和善的面孔。 正在抽烟的人闻言吸了一口烟,烟头的火星子在暗中亮了一下,他吐出烟来:“联系上了,他明天就来接你。” 另外一个一样胖胖的络腮胡道:“啊对,明天就来接你了,我们明天和你哥哥约好了地方见面。” 江欲燃放心的点头,长时间见不到熟人让他学乖了,嚣张跋扈的性格有所收敛,听到明天就能见到沈靳终于放下心来,陌生的环境加上不熟悉的人,黑暗中眼角的泪痕干了又湿,他闷闷的声音带着自己不知道的哭腔应了一声,努力装作平静的语气中尽是委屈:“那就好,我还真有点想他了,等明天见到我哥哥让他给两个叔叔买烟,要好好谢谢你们。” 杨来财觉得好笑,懒懒回了一声:“不用谢。”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后座传来细微的呼吸声,杨发财问:“联系好了?” “联系好了,这个买家那边说给一万,哥,这个是出价最高的了。” 杨发财冷笑一声:“带了这小崽子这么久,要不是看他长得还行能卖个好价钱,老子早就脱手了,这一趟咱哥哥俩也算是没白辛苦,还白捡了个小傻子。”说完嘿嘿笑了起来。 “哥哥,等明天拿到了钱我们回去一趟,我都好久没见着儿子了。” 杨发财还是比较谨慎:“先缓缓吧,麻子他们说最近渝东那边查得严,刚有两个兄弟被条子抓了。” 杨来财呸了一声:“妈的,挣钱了还得偷偷摸摸的,这么多事条子不管,天天就知道盯着我们,怕个毛线啊哥,南城这边他们管不过来。” 第二天一早,杨发财他们就带着江欲燃去了和买家约定好的地方——一个小旅馆。 江欲燃被杨发财抱着上了二楼,他心里还在想沈靳肯定是偷了家里的钱,不然怎么能住这种地方,等见到了沈靳一定要让他给自己买好多好吃的,不然他才不会替沈靳保密。 门打开了,里面是一对穿着得体的中年夫妻,见到来人他们先是让开身体让几人进屋,关上门后像是打量商品一样对着杨发财怀里的江欲燃又摸又掐,看口鼻耳目和四肢。 “大了点。”女的说。 “长得还行,小孩眼睛还有点像你。”男的斯文笑道。 “真的吗?”女的有些开心,“这孩子是挺可爱的,就是脸上有点脏。” 杨来财道:“哎呀姐,这不是一路上怕被人认出来嘛,昨天刚洗了澡,您看这孩子跟您多像,这不就是缘分嘛,才五岁,还不记事呢,养一养就养熟了。” “行,就他吧。” 男的点头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杨来财,女的则接过杨发财手中的江欲燃抱过来:“来妈妈抱。” 江欲燃懵懂地看着女人的脸,亮晶晶的眼睛慢慢蒙上一层水汽:“我哥哥呢?” 女人笑了笑:“找什么哥哥,跟爸爸妈妈回家啊宝贝。” 杨来财点清楚钱,嘿嘿笑道:“这小崽子还想找哥哥,我们走了啊姐,以后有亲戚朋友有需要联系我们哥俩。” 短暂的交易就这样完成了,江欲燃虽然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看他们这个样子再加上从小被恐吓的”不听话就有麻姑婆来收你了”类似的话,恐慌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他再也压制不住放声大哭:”呜呜呜我要找我哥哥,我要找我哥哥!”他死命在女人的怀里挣扎,女人抱不住他,男人见状立刻接了过来,按住江欲燃的手脚,“我们等他哭累了睡着后再走。” 第8章 “放开我,我要找我哥哥,哥哥……哥哥……呜呜呜沈靳你在哪儿?” 他的声音太过嘹亮,女的捂住他的嘴道:“哭什么,以后爸爸妈妈可以让你上最好的学校,享受最好的资源,你父母,你哥哥能给你什么,以后要做爸爸妈妈的好儿子听到了吗?” 走到门口的杨来财听到后说:“这小崽子运气太好了,前面两个一个被卖到巫山去了,一个不听话……”他的眼睛比杨发财的要小,笑起来的时候带着寒意,温和中又满是阴冷,“不听话,挖了眼睛和舌头,就在……” “行了别吓孩子,”女人呵斥一声,低头道,“宝贝,听到了吗,再哭的话他们就……” “砰”的一声巨响,刚开了条缝的门被外面的人强行破开,站在门口的杨发财杨来财兄弟两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在一声声“别动”“趴下”中慌了神。 杨发财反应最快,跑回去立刻抢过男人怀中的江欲燃,摸出口袋里的折叠刀对着江欲燃的脖子: “都别动!” 被控制的见状杨来财兴奋的喊:“哥,救我。” 那对夫妻大声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就是想收养一个孩子,他们说老家有个孤儿,我们夫妻刚好没有孩子……” 为首的警察四十来岁的模样,身着便衣,身形敏捷,三两下将杨来财拷上交给后面的人。 夫妻两人被这阵仗吓住,双双抱头蹲下。杨发财的刀抵住江欲燃的脖子,恶狠狠地道:“放了我弟弟,不然我杀了他。” 刀锋沿着江欲燃的脖子划出一道血红的印子,疼痛和恐惧让江欲燃浑身颤栗,他看到人却后面站在门外的沈靳,尖声哭喊:“沈靳,哥哥救我……” 他眼睁睁看着沈靳冷漠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消失不见,霎那间觉得天塌了。 李警官抬手示意其他人停下:“你先放开这个孩子。” “你当我傻?”杨发财眼中露出狠意,“先放了我弟弟。” 李警官旁边一个年轻点的警察说:“杨发财,我们盯了你和杨来财好久了,你以为这次你们跑的掉吗?” “好啊,那我就带着这小崽子一起陪葬。” “慢着!”李警官示意杨发财冷静,“我们可以放了你弟弟,但是你要保证这个孩子的绝对安全。” “放心,只要让我们走,他就不会有事。” 年轻警官道:“下去以后同时放人。” 杨发财没有说话,李警官示意众人让路。 杨发财带着江欲燃慢慢往外移动,他们的车就在下面,只要上车就可以了,他就不信这些警察追得上。 终于移动到了门口,他咽了咽口水,紧紧钳制住手里的小孩,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些黑洞洞的枪口,周围人群早就被疏散,楼道里安静的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在没人注意的地方,一把硕大的菜刀突兀的出现在杨发财的面前,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猛地劈向他拿着刀的手臂,毫不留情。 速度之快让人猝不及防,年轻警察瞅准时机飞身上前一脚将杨发财踹开在地,他身手极好,追上去踢开凶器的瞬间出手,来回间三两下就压制住了杨发财,剩下的警察纷纷上前,抓人的抓人,救人的救人。 南来北往,人口.贩.卖的事屡见不鲜,犯.罪分子行事猖獗,被拐卖后还能回到家人身边的人是屈指可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愿所有的罪恶都能受到法律的制裁。 此时此刻,年纪尚小的江欲燃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幸运,挣扎在生存边缘的小孩只知道,自己找到哥哥了。 作者有话说: 游戏真好玩儿,电视真好看,天知道我花了多大的意志力回到这里,还有不到十个小时又要上班了嘤嘤嘤。 第7章 你妈死了 年轻的警官姓谭,名叫谭杨帆,还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实习生。 “警官,慢走啊,慢走啊,辛苦您了大老远跑一趟。”张伟握着谭杨帆的手一个劲的说着感激的话,“这两小子跑出去玩转个身就不见人了,我们都急坏了,感谢感谢。”说着双手合十做出感激涕零的手势。 谭杨帆:“没关系,这都是我们警察应该做的,只是大人以后一定要看好孩子,不要跟社会上的闲散人员混在一起,很危险的。” “是是是,我们以后一定注意。”沈秀云连忙说。 “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好好安抚一下孩子,千万不能像刚才那样动手知道吗,现在已经不行棍棒底下出孝子那一套了。” 张伟:“嗯嗯,警官说的是,我们不打不打,好好说。” 谭杨帆放下心来,看着和沈靳并排站紧紧盯着自己的两双眼睛:“我先走了啊。” “你们什么时候放展飞出来?”沈靳突然出声问。 谭杨帆愣了一下,他对上沈靳的视线,蓦地想起这个小孩给杨发财那一刀时的表情。冷漠,果断,决绝,不像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脸上该有的表情和能做出来的事。这让他不经有点好奇这个小孩,可本着警察的职业素养他还是尽职尽责的道:“他没有暂住证属于三无人员,要关多久暂时还不能决定。” 沈靳紧绷着脸看着谭杨帆:“杨发财他们拐卖人口你们抓他,展飞报警你们也抓他。” 沈靳的后脑勺被人猛地扇了一下:“怎么跟谭警官说话的。” 谭杨帆:“说了不打孩子,”他拍了拍沈靳的肩膀,没有和小孩解释那么多,“我先回去了。” “警官慢走。”张伟点头哈腰送走了谭杨帆,回头立刻就变了脸色,“好啊,你小子还敢带着警察回家里来,老子还以为你他妈长本事了,吓唬老子,原来是在外面惹了事怕被抓进去,还敢带这个拖油瓶回来,你当老子这里是福利院了是吧。” 江欲燃第一次来这里,还不知道张伟和沈靳之间的恩怨,扒着沈靳的衣服怯怯地道:“姑爹,我是沈靳的弟弟,我们一个爸一个妈。” “滚蛋,老子还不知道你不就是那个江梅的私生子吗,沈靳他妈的该叫老子的不叫,你他妈跟老子有半毛钱关系吗,以为叫一声姑爹就真是你姑爹了,刚刚要不是因为警察在老子给警察面子,当时就把你们两个三无人员供出去了。” 江欲燃不明所以的看了看张伟,又抬头看沈靳,他的脖子上还挂着血,身上的衣服已经脏的看不出颜色,这么长时间下来整天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人也瘦了一圈,除了一双溜溜转的眼睛还算看得过去,真跟乞丐没什么区别了。 沈靳心中厌烦,本来他马上就有工作了,本来展飞不用被扯进这件事来的,大家躲警察躲得好好的,有上班的地方就可以办暂住证了,要不是因为江欲燃,展飞也不会因为放心不下他去报警自动送上门去。而他也撒了谎称自己和江欲燃只是走失。 所以才有了开头谭杨帆送他们回来的一幕。 张伟没搞清楚事情的原委也不会当着谭杨帆揭穿他们。 谭杨帆已经看不到人了,沈靳一言不发转身就走,江欲燃见状立刻跟上:“哥哥,你去哪儿,我们不住姑妈家吗?” 沈秀云上前一把抓住沈靳:“都回来了还走什么,你这孩子脾气怎么就这么大。” 张伟:“他不走,你有本事多养着两个拖油瓶吗?老子告诉你,这个家还是老子说了算,老子可没有义务养他们。” 张昊扯着张伟的衣服,小声说:“爸爸,你就让哥哥留下吧。”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让江欲燃听了进去,他扭头看向说话的人,眼中顿时蓄满了泪水。 张昊心虚的撇过头不再看他,沈秀云拉住沈靳:“跟姑妈进去。” 张伟拍了拍儿子的脑袋,悠哉悠哉拎着啤酒往外走,他要去打牌,刚刚耽搁了半天那边的人肯定都等急了,临走之前还对着沈秀云说了一句:“你带进去试试。” 张伟走远了,沈秀云见状再次拉着沈靳和江欲燃往屋里走:“小靳,先进去吃个饭好吗?” 江欲燃抬头望着哥哥,努力往下咽了咽口水。 沈靳还是被沈秀云拉了进去,从小到大,从他有记忆以来有关长辈的角色在他的印象里从来都是趾高气扬,说一不二的,从来没有人像沈秀云这样,看人时的眼睛里永远都是请求和不安。虽然他们并不亲热,但沈靳确实做不到狠心一再拒绝这样一双看他的眼睛。 最高兴的是张昊,家里一下子来了两个人,而且很快就和江欲燃打成一片。 张昊:“你这个飞机折的不对,应该这样。” 江欲燃:“放屁,我这样折的最好,飞的最远。” 张昊:“真的吗?” 江欲燃:“飞给你看。”手中一扬,飞机在空中打了个旋飞回了脚边。 沈靳洗碗的时候沈秀云走了进来:“小靳,姑妈跟你说会话。” 沈靳低头擦着碗边的印记没有回答,沈秀云看了外面一眼,小声道:“你不是说他……小燃送给你邻居家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南城啊?” 第9章 “他自己跟着火车偷跑来的。” 沈秀云一脸心有余悸:“这几岁的孩子也太大胆了,以后长大了不得了。”她说着又看了眼沈靳,“小靳,你也知道,你姑妈没本事,小燃他不是咱们家的孩子……” 沈靳手中的动作一顿:“所以呢?” “姑妈知道百旅汇那边有一个孤儿院,也算有个去处你说是不是。”她试探地看着沈靳,“不过你放心,你是姑妈亲大哥的儿子,姑妈说什么都不会送你走的,可你也知道姑妈家里的情况……” 1 沈靳洗完碗拿着抹布擦完灶台,转身看着沈秀云,巴掌大的脸上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显得骨瘦嶙峋,再加上长期耷拉的眼角,年纪轻轻浑身就有一股子并不尖锐的戾气,以至于沈秀云在他面前说话时总忍不住放轻声音。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哥哥!”江欲燃不知道什么时候窜了进来,“给你看我这次折的纸飞机,飞得可远了,比张昊的远。” “姑妈你看。” 被打断的谈话戛然而止,沈秀云神色尴尬而复杂地看着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自发和这里熟稔起来的江欲燃:“你们玩,我出去买菜。” “哥哥,我们以后是住在姑妈家里吗?我喜欢这里,就是姑爹有点点凶。”江欲燃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靳。 沈靳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离我远点。” 江欲燃听话的滚远了,跑进去和张昊头碰头说话去了。 屋子里除了小孩说话的声音之外什么动静也没有,他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像是短暂的休息,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天彻底黑了下来,沈靳起身拿起自己最开始那个已经变得灰扑扑的包就往外走。 街上亮起了灯,昏黄的灯光在夜色里并不晃眼,将外面的世界照的一清二楚,沈靳知道,等这些灯灭了的时候张伟就回来了。沈秀云做不了这个家里的主,张伟容不下他和江欲燃,除非他愿意去打工,而且挣的钱全部上交。 沈靳宁愿离开。 其实从沈国华死的时候他就已经有过这个设想,他从来不会把指望全都放在别人身上。 从小他就知道这个世界上谁也不欠谁,每个人都只能对自己负责,从小到大学会的自食其力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保护色,让他对外面的世界不至于畏惧,他有走出去的勇气。 “哥哥!” 石破天惊的一声哭腔从后面传来,江欲燃撒开脚丫子拼命的跑拼命的跑。 “哥哥,别丢下我。” 上一秒还玩得开心的小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沈靳连同他的东西都不见了之后哭的比亲妈死的那天还要惨烈。 还好,他追上了。 江欲燃死死抱住沈靳的大腿:“哥哥,别丢下我,我求你了,别丢我好不好。” 辛苦一天的人们早早收工,关起门来准备歇息,城郊夜晚的街上人烟稀少,星星点点带着几分光亮。 沈靳皱着的眉头是满脸的不耐烦:“江欲燃,松开。” “我不,我一松开你又要偷偷跑。” “江欲燃,我说了我不是你哥哥,别跟着我。” “你是,你就是,我妈说你就是我哥哥。” “你妈死了,死人的话不算数。” “你妈才死了。”江欲燃哭的脸色涨红,还是下意识否认。 “是,我们的妈都死了,所以以后我不是你哥哥了,我们都是孤儿了江欲燃。”沈靳抓着他的衣领将人拎开,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长久以来的压抑的情绪忽而涌上心头,他红了眼眶瞪着狗皮膏药一样的江欲燃,难得好声好气说,“江欲燃,你实在没地方去可以死皮赖脸呆在这里,真的。” 江欲燃死死抓着沈靳的衣服不松手:“我不,我要跟着你,我是来找你的,”他拼命挣扎,“哥哥,我没有妈妈了,我只有你了,别丢下我好不好,我以后乖乖听话,我不抢你的玩具不抢你的糖不抢你的压岁钱,别丢下我一个人。” 第8章 吃吃吃,就知道吃 才刚入春的南城已经开始热起来了,夜晚的风从城郊吹往市中心,大街小巷鱼龙混杂了一整天的味道被一扫而空,夜风打在人身上,凉嗖嗖的。 江欲燃还在睡觉,衣服后领猛的被人抓起来,人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先被捂上,他的身体被人按在墙边上,凌乱的脚步声混杂着追赶时的斥骂从远处传了过来。 黑暗中,废弃的楼房里沿着墙角排排坐着数十个年轻男女,其中大的十八九岁,最小的应该就是五岁的江欲燃。 一群人大气也不敢喘,藏在阴影中沉默地等待着这场追捕行动的结束。 他们大都来自天南海北,没有工作,没有住处,和展飞一样的三无人员,是不被这座城市所接纳的存在。 外面动静渐渐消失,沈靳把江欲燃睡觉留下来的口水用他的衣服擦掉,重新铺好才捡回来的废纸壳,就势躺了回去。 江欲燃被沈靳粗鲁的动作弄醒,也不敢说什么,咂吧嘴在黑暗里摸了摸肚子,昨天他和沈靳分了半个馒头,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吃饭,他饿的前胸贴后背,肚子咕咕叫。 他趴在沈靳旁边,轻声喊:“哥哥。” 沈靳显然也睡不着,听见江欲燃叫自己,低头瞧着他想看他又要说什么。 “哥哥,我今天看见街上有一种白色的放鸡蛋裹着吃的粉,里面还要放肉沫,可香了,我刚刚做梦梦到我正在吃呢。” 虽然江欲燃是纯粹和他分享,可沈靳不那么想,嗤了一声:“那我不该打扰你,让你的鼾声把那些警察都引过来,把你抓走就好了。” 江欲燃睁着他无辜的大眼睛:“不是,哥哥,我就是想说以后……以后我们有钱了我一定要天天吃那个白色的粉,滑滑的,软软的,可香可好吃了。” ”能不能闭嘴。”旁边一个不知道多大年龄的男生无奈又无语的喊了一声。 说完,他的肚子很合时宜的配合着响了一声。 “……” 江欲燃趴在沈靳耳边偷笑:“哥哥,他也饿了。” 小孩儿说话轻轻的,只传进了沈靳的耳中,有点痒,也有点热。沈靳原本睁着一直没动的眼睛不受控制眨了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是没想到江欲燃会追来这里的。 沈靳和江欲燃同住一个屋檐下那么久,但他从来没有给过江欲燃好脸色,他讨厌江欲燃,每次看见他动不动就哭的嘴脸更是恨不得左右开弓给他两大耳刮。 沈国华死了,江梅也死了,这个世界上唯一将他们联系起来的两个人都死了。除了那个被他带出来的户口本,谁也不会知道他们的关系。 他本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本来一个人逍遥自在好养活,沈秀云那里待不了他也没关系,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可现在他带着江欲燃。 一个他讨厌的小孩,一个从前在他面前无法无天,总爱拿鸡毛当令箭的小孩。 现在在他面前每天都小心翼翼,讨好的叫他“哥哥”,沈靳不喜欢江欲燃这么叫他,他不是谁的哥哥,他只想一个人生活。 南城这么大,他一个人总有活下去的办法。 五点多就热闹起来的早市吵醒了熟睡中的人,外面慢慢的越来越多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天展飞带他去的猪儿市场见的那个渝哥依然在那里,沈靳拽着江欲燃拼命挤到最前排想让葛渝看见自己:“渝哥,渝哥,我是展飞的朋友,还记得我吗?” 一群人推搡来挤过去,江欲燃被挤得脸都歪了,仗着身体小钻进去抓住葛渝的手,猛吸一口气大声道:“我哥哥喊你你没听见吗?” “去去去,哪儿来的小娃娃,这是你该来的地方?”葛渝操着一口流利的南城话一把推开他。 江欲燃不依不饶:“我哥哥喊你。”他指着人群中的沈靳道。 葛渝这才看见了沈靳:“哦,是你啊。”说着他接过一个男人递给他的一百块钱,转头后面的小弟就两一个牌子给了那个男人,嘱咐说:“明天七点准时来这里报道。” 沈靳终于挤了进来:“我有牌子,早起了好几天都没看见你们人。” 葛渝笑了笑:“小弟弟,我们都是中介,工厂差人我们才招人,有了指标才过来懂了吗?而且你这个写的是什么时候你不看看,这都过去多久了,当时就说好了过时不候。” “你都收了钱了,凭什么不让我进厂?”沈靳听到他这话顿时懵了,怎么会有人拿了那么多钱说不给办事就不给办的,那他们那么多钱怎么办? 展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周围的人嫌他们碍事直接一屁股将他们抵了出去,继续热火朝天的和葛渝讨论工作的事。 他气的浑身发抖:“拿钱办事,不给办就还钱。”他捡了地上的石头就冲了上去。 众人还真的被他那不要命的架势给唬住了。 第10章 “哟,这小孩什么意思啊,还要跟渝哥干仗啊哈哈哈哈。” “瞧他那样子,再说话人家的石头就要扔过来咯。” “扔过来打哪儿?你看他那个营养不良的样子。” 葛渝也笑了:“小弟弟,不是渝哥我不讲道理,规矩是这样,咱们一开始也都说好了,你们不按规矩来,这也不能怪到我身上啊。” “还钱!” 沈靳手中的石头猛的朝前扔了出去,同时也因为用力过猛整个身体跟着往前倒,身体不受控制栽在地上,他饿了太久,有因为过度生气,眼前一阵发黑,一时半会儿还站不起来。 周围的人呼啦散了一块地出来,生怕自己被讹上。 葛渝看了会儿笑话,没当回事,熟料腿上忽然一痛,低头就看见刚才的小崽子拼命咬他的腿,那架势恨不得咬下一块肉来。 他气急败坏地把人拎起来甩开,叫了一声:”刚子。” 被叫刚子的人立刻明白过来一手江欲燃一手沈靳带个人丢到了别处去。 沈靳的脸朝下,地上的石头硌的他脸疼,强撑着起来才发现地上有血,不知道是脸上哪里破了。 他沉默的起身,捡起石头沉默地再次朝那些人的方向走过去。 直到江欲燃嗓子都哭哑了,那些人终于放过了沈靳,临走前踢了踢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的人,呸了一声晦气。 江欲燃爬过去使劲儿摇晃沈靳:“哥哥,哥哥,疼不疼?” 沈靳烦死了江欲燃哭天没泪的样子,豆大的眼泪掉在他脸上比刚才那顿打还让他烦,他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甩开江欲燃的手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哭什么哭。” 江欲燃愣了一下,用脏的看不清楚颜色的手背抹了下眼角,抽搭着小跑追上去抓住沈靳的衣服跟着他离开了这里。 * “哥哥,我饿。” 江欲燃太饿了,他不想说的,可他实在忍不住了,这么多天了,没有哪一天吃过饱饭,他不知道沈靳要带他去哪里,每天走走停停,衣服越来越脏,头发越来越长,身上越来越臭。 沈靳回头看了他一眼:“忍着。” 江欲燃委屈的瘪瘪嘴:“太饿了。” “那你在这里等我。” 江欲燃立马拉住沈靳的手:“我不。” 沈靳冷着脸抽回自己的手,江欲燃立刻追上去再次抓住,沈靳看了他一眼,懒得再和他废话。 两人一路无言,前面的街上人烟稀少,不时走过去几个男男女女,远处飘来的饭菜香味让本就空空如也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直叫。 天渐渐黑了,昏黄的灯光随着锅铲碰撞出来的香味远飘,世界被光与暗笼罩。前面的餐馆里客人不多,老板娘倚在门口和隔壁老板唠嗑,谈笑间说的是沈靳依旧听不太懂的南城话。 沈靳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不知道哪儿捡来的塑料袋,店里三三两两的客人来了走走了来,其中一个女孩不知道吃的什么,吃完起身结账离开后沉迷于谈天说地中的老板娘对餐桌上的残羹剩饭视而不见,只觉得身旁一阵风吹过,又有客人进店,嘴里习惯性喊上一声:“吃什么随便看啊。” 话还没说完,风再次从身边经过。 待她回神,客人只给她留了一个奔跑的背影。 沈靳拼命地跑拼命的跑,只要跑的够快,他就看不见别人的眼光,听不见老板娘粗嗓子的咒骂。 江欲燃人小腿短,此刻虽然跟在沈靳身后也跑到气喘吁吁但却格外兴奋——他们有吃的了。 跑到一处僻静的角落,这里灯光在墙上打了个拐延申到更远的地方,沈靳的眼睛是冷的,手上是热的,沉甸甸的踏实感让他心安。 温热的米饭混合着裹满热油的青菜和肉丝,香的让人直咽口水。 没有筷子,他就直接捧着袋子往嘴边送,一口下去满嘴流油。江欲燃在旁边急得直跺脚:“哥哥。” 沈靳大口吃饭头也不抬,江欲燃见沈靳根本不理自己,眼见着袋子里的饭越来越少,眼泪霎时间装满了眼眶:“哥哥。” 他拽着沈靳的胳膊又喊了一声。 沈靳不耐烦地抽回自己的胳膊:“学我的样子进去自己弄不会吗?还要我教你?” “我不敢。” “那就饿着。” “哥哥。” “别叫我。” “哥哥。”江欲燃依旧不依不饶。 “吃吃吃,就知道吃,”沈靳突然来了气,将剩下的饭菜猛地扔到地上,还使劲踩了几脚,“我让你吃,让你吃,吃,吃,吃啊,你吃啊,江欲燃,我是你什么人啊你死皮赖脸要跟着我,谁让你来南城的,谁让你跟着我的,你跟着我干什么?” 江欲燃大叫着掰开沈靳的脚去捡已经破了的袋子里漏出来的合着泥沙的饭往嘴里塞。 沈靳看他这副模样,用袖子狠狠擦了一下眼睛,恶狠狠瞪着他说:“江欲燃,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作者有话说: 以前在一个饭店里打暑假工,饭店开在医院对门,也是中午很忙,桌上的剩菜剩饭没来得及收拾,遇到了一个小朋友连续几天来店里把剩菜剩饭往袋子里一倒然后就跑了,每次我都只来得及看见他的背影,现在想起来还是会难受,希望他越来越好。 第9章 你为什么不进去? 沈靳第二次进入那个饭馆的时候他的手法更加熟练,动作更加敏捷,几个桌子上没来得及收拾的残羹剩饭被他一扫而空,踩着拖鞋的老板从后厨追到了街上还是没他跑得快,沈靳一口气跑到那天那条巷子。 江欲燃贴着墙根底下站着,看见沈靳过来兴奋地冲他挥手:“哥哥哥哥。”的叫个不停,好像那天晚上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沈靳停下脚步,沉默地把装着饭菜的袋子递给江欲燃,走到边上靠墙蹲下,双手撑在膝头,那张瘦弱的脸上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安静沉默,他找到沈秀云口中的那个地方了。 “江欲燃,吃完我们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哥哥。”埋头苦吃的江欲燃含糊地问。 “说了你也不知道。” “哦,反正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江欲燃已经吃了一半,应该把剩下的给沈靳吃,可他还没有吃饱,恋恋不舍地盯着手中的食物,小口小口地吃着。 “快点吃,吃完就走。”沈靳没想那么多弯弯绕,催促道。 “哥哥,你吃。” 沈靳看江欲燃那样子白了他一眼,扭开头没搭理他。 沈靳带江欲燃去的地方是百旅汇附近的一个孤儿院,他一开始就从沈秀云口中听说了这个地方,幸而江欲燃不识字,到了门口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沈靳露出难得的好脸色:“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弄点吃的。”走了这么久,而且早上沈靳没有吃东西,江欲燃乖乖点头,“哥哥,我等你。” 沈靳拍了拍他的脑袋转身离开,走出江欲燃的视线后他犹豫几秒,还是找了个地方藏起来,只要有人把江欲燃带进去他就离开。 不是因为他对江欲燃有多放心不下,只是不想再来两个杨发财之类的,谁让江欲燃太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靳看见江欲燃一开始昂着东张西望的脑袋慢慢垂了下去,他看不见江欲燃的表情了。 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打开大门从里走了出来,看见门口的江欲燃后蹲在他面前不知道说些什么,江欲燃摇摇头,嘴巴一张一合,紧接着女人又进去了,不一会儿带着另外一个年过半百的妇女走了出来。 他们停在江欲燃面前神情温和,不知道是在问些什么,沈靳心想应该要跟着进去了,他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一瞬间浑身轻松的快乐并没有持续多久,他突然觉得一阵空白茫然。 展飞不知道怎么样了,不知道以后还见不见得到,江欲燃也送走了,南城这么大,没有一个属于他的地方。不过沈靳并没有多难过,他没有父母亲人,但他还有自己,他相信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未来的事,谁又说的准呢。 不知道坐了多久,久到天都黑了,沈靳动了动僵硬麻木的腿,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顺势往远处的院门口望去,院门口微弱的灯光在夜色中并不晃眼,铁栅门口蜷缩成小小一团的人陡然让他看的一股无名火起。 他不明白江欲燃在等什么,以前沈国华和江梅还在的时候不见得江欲燃对他这个名义上的哥哥有多喜欢,现在又摆出这么一副样子来给谁看。 他大步走了过去,声音又冷又硬:“你为什么不进去?” 江欲燃吸溜了一下鼻子,听见声音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滚滚滑落,他没有像以前一样声嘶力竭的大喊大叫,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靳,努力想挤出一个笑来:“哥哥,”他用力擦掉滚下来的眼泪,小跑着上前牵住沈靳的手,讨好地笑道:“哥哥,你回来了。” 他的身体甚至还在微不可见的颤抖,沈靳的眼神带着不解:“江欲燃,你为什么不进去?” 第11章 “我还没等到你,”江欲燃努力控制住不想再哭,可他真的忍不住了,他以为他等不到沈靳回来了,他太害怕了,可他不敢哭,他怕沈靳更讨厌他,他怕沈靳又不要他,可真的看见沈靳回来的时候,那些害怕,委屈和恐惧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点,他紧紧抓住沈靳的手,只知道重复地说:“没等到你,我没等到你,我没等到你呜呜呜呜呜呜……” 江欲燃的手还很小,冰凉一片,紧紧握着沈靳的时候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掉在被他抓着的沈靳的手背上。 他着急忙慌从口袋里拿出袋子装着的剩下的小半袋冷却的饭:“哥哥,你吃吧,好不好,我再也不贪吃了。” 沈靳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一个道理,人活着只能靠自己,他连那个表面温和却对他不管不顾的亲身父亲都靠不住,还有谁会在意一个克死亲妈的小孩,他不受邻里待见,成绩优异却被同学们认作是怪胎。 其实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读书了,从沈国华死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但他不想就这么认命,在他所认知的成为人上人的唯一途径在他面前已经关上了大门,或许他该老老实实的捡垃圾养活自己,等长大一点进厂打工,也是一辈子。 难怪左邻右舍都喜欢江欲燃,难怪他那个亲爹喜欢江欲燃,沈靳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他只知道自己一直严防死守的心因为那一声声的哥哥而开始动摇,他即将为自己的一个念头赔上未来半生的“安稳”。 而这个人,和他非亲非故。 * 又是那个小饭馆,沈靳一再选择它的原因是因为它的门面够大,方便他进去搜集饭菜后快速跑出来,那些门口支着大锅煮面的会挡住他的行动,每到中午十一二点和晚上五六点的时候是饭馆里最热闹的时候,老板娘多半忙的屁股冒火,他已经摸熟了小小餐馆的客流规律。 这天中午沈靳熟练的掏出口袋三下五除二将残羹剩菜一股脑倒走,身形矫健地跑掉。 拐到熟悉的巷子,江欲燃眼巴巴等在那儿,看见沈靳是身影立刻凑上去欢喜地喊:“哥哥。” 沈靳后背热出一身汗,他把食物递给江欲燃:“吃。” 江欲燃:“一起吃。” “叫你吃你就吃,给我留点。”沈靳最讨厌江欲燃这副婆妈的样子,东西塞到他手上,自己抱着胳膊倚在墙边歇气。 咀嚼的声音突然停了。 “哥哥。”江欲燃突然喊了一声。 沈靳不耐烦地转过头来,看见了一个人,一个看起来瘦弱的男人。 文强第一次看到这个来他的店里捡了那么多次剩饭的小孩的正脸,小孩看到他的一瞬间脸上强装的冷静镇定被他尽收眼底,青涩的脸上是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警惕。旁边的小孩手里还抓着没吃完饭的透明袋子,穿的衣服脏的看不出来颜色,脱胶的鞋子走起路来像癞蛤蟆张开的嘴。 餐馆名字叫缘来饭馆,老板文强是本地人,今年四十岁,看似瘦弱的表面下是常年颠勺练出来的一副好力气,老板娘刘春华,一个普通的中年妇女。 ”就是他俩,你在哪儿找到的?”女人尖着问。 “就前面苏善堂隔壁巷子里。”男人粗声答。 刘春华斜睨着沈靳问:“他是你弟弟?” 沈靳不知道他们把自己和江欲燃带过来是想秋后算账还是别的什么,一把扯过江欲燃的手:“是又怎样?” “你多大了?”这话同样是问的沈靳。 “我哥哥今年……” “十三,”沈靳快速道。 “十三?”刘春华有些惊讶,显然沈靳报的数字和她心里估算的不一样,她又问江欲燃,“那弟弟呢?” “我五岁了。”江欲燃比出五根手指说。 “还挺乖。”刘春华捏了一下江欲燃的脸。 这时候饭店的老板端着两大盘炒饭出来了,裹了鸡蛋和肉丝的炒饭香的人口水直流,文强把手中的盘子放下:“吃饭吧,专门给你们炒的。” 江欲燃等着沈靳的指示,抬头看了他哥一眼的间隙直勾勾盯着那盘喷香的炒饭。 沈靳没动,不明白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刘春华见状道:“吃吧,不收你们钱。”说着推了一下沈靳的后背。 原来是遇到好人了。沈靳心里这样想,那他也就不客气了,拉着江欲燃坐下就埋头猛吃,他希望以后能多碰到一些这样的人,看他们可怜善心大发给点钱啊请他们吃个饭啊什么的再好不过。 趁着他们吃饭的空隙,文强又给他们煮了一盘饺子,兄弟两埋头苦吃,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炒饭和饺子就被消灭了个干净。 这会儿店里也没什么人了,文强和刘春华就坐在沈靳他们对面看着他们吃饭。 文强道:“叔都看见你们好几次了,每次你哥哥都跑太快叫都叫不住,你们不像是南城人,哪里来的啊?” “我们是安城人。”江欲燃说。 “安城?就你们两个娃娃自己过来的?家里没大人了吗跑这么远?”刘春华问。 沈靳放下筷子说:“都死了,我和我弟弟来这边找亲戚被赶出来了。” 刘春华一颗好奇八卦的心因为这句话偃旗息鼓,“这亲戚真够狠心的。” “吃饱了吗,不够的话叔再给你们煮一点。”文强没有多问,看见沈靳放下筷子就道。 “吃饱了。”沈靳起身放下筷子,江欲燃立刻跟着站了起来。 沈靳知道吃完饭就该离开了,人家好心让他们吃饱,他该知足了。 沈靳突然转身对着他们鞠了一躬:“叔叔阿姨,你们都是好人,如果你们愿意收留我和我弟弟,我可以给你们擦桌子扫地,我什么活都可以干,我不要工钱,只要给我和我弟一个住的地方就行了,我还会做饭,也可以给叔你打下手。” 沈靳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也从来没有用这种卑微的语气和别人说过话,就连以前沈国华再不靠谱的时候都会按时给他学杂费。因为沈国华好歹是一个老师,爱面子怕被人戳脊梁骨,而沈靳的好成绩也是他维护形象的一种办法。 几句话而已,沈靳决定留下江欲燃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以后会面对怎样的问题,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求人这种事,开了第一次口后面也就顺口了,脸皮保不了他们的命,他才十一岁,别的孩子还在捉迷藏的时候,他就迫于生计戴上了大人的面具,生活不易,但他们总要活下去,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沈靳也没想明白自己这个时候为什么会留下江欲燃,留下这么一个拖油瓶。 第10章 再见展飞 百旅汇汇聚着来自天南海北的打工人,他们在这附近定居下来,靠着买卖种类繁多的批发小商品而出名,巨大的人流量也让这一带的治安成为政.府头疼的问题,人员错综复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沈靳和江欲燃在南城有了他们的第一个栖身之所。 一个天台上的小阁楼,坏了的挡风玻璃被沈靳用废纸壳堵上,五六平米大的空间里勉强塞下一张床和桌子后再也容不下其他的杂物,洗衣做饭只能在外面的天台上靠墙搭的铁皮棚解决。从旁边铁质的梯子往下走是二楼老板文强他们住的地方,一楼是餐馆,厕所在二楼的尽头。铁质的梯子踩上去就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南城的厕所别具一格,街上随意两块布料遮挡下一排排大缸里装嫩了屎尿混合而成的恶臭物质,大清早人们起床,一脱,围着大缸蹲成一圈,关系好的还可以边拉屎边聊天。 沈靳上不惯这种厕所,江欲燃更是摆出一副嫌弃的要命的嘴角,夜里他们几乎不会起夜,有次江欲燃夜里实在憋不住就尿在了天台上,被老板娘发现后破口大骂让他们滚,后来还是沈靳保证下不为例之后这件事才算过去。 但是江欲燃到底还小,有次晚上实在憋得狠了还半夜坐在床头哭,沈靳被哭烦了,后来给他从垃圾堆里找了一个还能用的花盆当尿盆放门外这件事才算完。 沈靳其实也理解老板娘,文家两个女儿一个高三一个初二,沈靳很少见到他们的大女儿,小女儿文忻乖巧安静,成绩优异,和她的母亲性格截然相反。有这样的女儿在家里,不放心他们这些来历不明的野孩子也能理解。 不过他们还是留下来了,白天沈靳就在后厨给文强洗碗择菜打下手,江欲燃是个有眼力见的,虽然才五岁,但前厅收碗擦桌子的事基本上不用刘春华操心,饭菜价钱更是算的溜溜转,好多时候刘春华还没有拨算盘他就已经准确说出来客人应付的价钱,后来刘春华见江欲燃干的不错有时候不忙她直接就不下楼了。 虽然兄弟两个没有直接收入,但好歹解决了吃住的问题,沈靳和江欲燃也会捡废纸壳和瓶子去卖,就是偶尔来人检查卫生的时候沈靳和i江欲燃在外面一躲就是几个小时。 渐渐地,文忻也和他们熟悉起来了,店里不忙的时候她会在店里教江欲燃认字,沈靳看出来了老板娘不是太高兴,不过倒也没当面说过什么。 第12章 日子这样过着过着也就过习惯了,每次沈靳上下楼路过二楼时总习惯性悄悄用余光往右瞟一眼,他会看见文忻坐在灯下看书,文忻很爱学习,涉猎广泛,沈靳在她桌上看到过很多他以前只听说过名字的国外名著。他就像墙缝里的老鼠,窥探能带给人光亮的灯油,对于别人能轻松享受他可望不可即的东西生出近乎偏执的嫉妒。 不过沈靳隐藏的很好,谁也没察觉他这并不太光明的想法,他每天五点起床和文强去菜市场买菜,备菜,擦桌子,扫地,点餐,洗碗,打扫卫生,拖地,晚上十一点半回到自己的房间,十二点左右准时入睡。 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无聊的重复。 天越来越热的时候,没有厚衣服也不再惧怕寒冷,到了下一个冬天,沈靳终于靠卖废品攒到了买两身新衣服的钱,而他,也已经不知不觉长大了一岁。 十二岁的沈靳依旧瘦弱,只是比一年前看着更有精神,他早早来到店里,和文强买菜回来,手起刀落,已经熟练无比的备菜,因为最近生意不好,需要提前准备的食材并不多,他手脚麻利,文强和人吹牛抽根烟的功夫他就干完了一上午的活儿。 沈靳来到门口,对正在和隔壁说话的文强道:“文叔,今天下午我想请个假,和江欲燃去买两件新衣服。” 这么久以来他一直穿的是自己的旧衣服和文强之前给的,江欲燃穿的还是文忻的不要的女款袄子。 文强抽了口烟,笑着问:“钱凑够了?” 沈靳笑了下:“买最便宜的应该差不多吧。” “行,去吧,店里下午也不忙,注意安全啊。” “嗯,好的叔。” “沈靳,叔跟你说个事。” “文叔,您说。” “你以后跟着叔学做菜吧,其实这一年大大小小的活儿你也都干过了,厨房里就那点事,你要是愿意,叔把压箱底的本事都交给你,以后也是个安身立命的本事。” 沈靳没想到文强会跟他说这些,其实这一年店里不忙的时候炒菜什么的也都是他在做,店里的菜式他也基本都会,但是这种店里家常菜更多,更复杂的菜式是学不到的,文强愿意教他,是为了他以后能有一技之长养活他和江欲燃。 “好,谢谢叔。”沈靳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他根本没得选,他从来没有选择,有人愿意给他指条明路,那他就会毫不犹豫踏上去,只要是条活路就行。 江欲燃要晚点才下来,知道要去百旅汇逛的时候整个人都有劲儿了,兄弟两个也好久没有出去走走了,上次放假还是文强的大女儿考上大学,一家人回老家去那次。 江欲燃显得格外兴奋,一路上拉着沈靳的手问个不停:“哥哥,一会儿可以买根棒棒糖吗?哥哥,我想要大白兔奶糖。哥哥好多人啊,你走慢点好不好。” 沈靳被他吵的头疼:“江欲燃,你能不能安静点?” 江欲燃悄悄闭上嘴朝他方向噘着,兄弟两身上的衣服虽然很旧了,但还算干净,主要是沈靳每次下班回去已经很晚了,江欲燃洗衣服洗不干净,他只能自己动手,但是又舍不得买肥皂,只能提着江欲燃耳朵警告他不许把衣服弄脏。 然而警告无用,这个年纪的小孩怎么可能管得住,何况江欲燃还每天在店里帮忙。 “哥哥,文忻姐今天送了我一只钢笔和笔记本,她说奖励我昨天晚上做卷子都做对了,我厉害吧哥哥。” 沈靳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呵呵,就你还全对?” “真的哥哥,你信我。” “我又没说不信,你别烦我,我去问问路。” “沈靳?” 兄弟两正说着话,突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一道不确定的声音突然从人群中传来,沈靳回头,看见了两个人。 “真是你,小镜子,你怎么在这儿?” “你是?”沈靳皱着眉头一言难尽地看着面前大变样的人,“展飞?你怎么出来的?” “嗨,我又没犯罪,那帮警察能把我怎么着,关了我半个月就放了,”展飞撩了撩自认为很帅的发型,把左眼露了出来,“还记得她吗?”他指着旁边一个女孩问沈靳。 “林凌?” “哇偶,小弟弟记性这么好!”林凌有些惊讶。 爆炸头加吊带短裤,其实沈靳是没认出来的,不过展飞这么问。他们两共同认识的女性也就只有一个选项了,能猜中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吧。 “你还没说你怎么在这儿呢,我当时出来了还找了你一阵子呢,听人说你去渝哥那里闹了一场就没出现过,我还以为你回老家去了呢,你还带着你弟啊!” 不怪展飞惊讶,当时沈靳整天那副全家死绝脸不像是会突发好心收留人的样子。 沈靳没有给他解释那么多,他看到展飞手里拿着的刚买的东西:“你现在在干什么?” “当时我出来后渝哥哪里钱也拿不回来,到处找不到工作,又找不到你们,本来都打算回老家去了,后来碰到了林凌,她不是和她表姐在一个塑料厂上班嘛,那是个小厂,刚好厂子里招人,她们就介绍我去了,这不,一直在那儿干,累死累活一个月好歹有几百块。” “几百块?”沈靳吃惊地瞪大眼睛。 展飞笑了下:“这个工资在南城很普遍好不好,你在干什么呢?” 沈靳一时半会儿也跟他解释不清楚,又问:“展哥,林姐,你们那里还差人吗?” 林凌看着他:“小镜子,你太小了。” 展飞:“哎呀,也不小了,飞达那个厂里好多和小镜子差不多大的人。” 林凌:“你怎么知道?” 展飞:“整天呆在车间里什么听不到,哎呀林姐,老板人不错,你姐姐和老板关系好,求求林姐去帮小镜子说说情呗。” 沈靳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他好像看见自己重复了一日又一日的无聊透顶的生活即将发生革.命性.变动,他热切地望向林凌,企图从对方的嘴里听到肯定的答案。 面对着这样的眼神,林凌确实不忍心拒绝,而且沈靳曾经帮过她:“好吧,我试试,不过成不成还不一定啊,小镜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谢谢林姐。”沈靳满脸感谢道。 刘春华嫌弃沈靳对待客人时脸色不好。“苦口婆心”终于教会了沈靳小小年纪隐藏自己的本性,刻进骨子里的刻薄冷漠被藏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微笑和服软成了他的保护色,十二岁的沈靳学会了人生的第一课——微笑生活。 第11章 我想跟你们说一件事 “哥哥,你真的要进厂吗?”和展飞他们分开后买完衣服回去的路上江欲燃好奇地问,“那文叔他们这儿怎么办,他们会同意吗?” “凭什么不同意?”沈靳拎着袋子走在前面,“你以为人家乐意养着我们吃白食?” “我们没有吃白食啊,我们天天都在干活呀。”江欲燃不解地说。 “店里生意怎么样你不知道?要招工以前不找,你别以为我们给人家干了点活一切都理所应当了。”沈靳心不在焉道,他想着展飞跟他说的进厂的事,要是能进厂,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了眼江欲燃。 能进厂就有工资,他来了南城这么久,每天去店里吃饭的也都是附近的商贩,别人聊天吹牛他也能听一耳朵,对这座城市也就了解的越多。进厂一个月怎么也能挣几百块,如果有了钱,他可以给自己和江欲燃买两件更像样的新衣服,买零食,买纸和笔,有了钱,想买什么不行。 关键是要有钱。 沈靳其实也知道,文强他们收留自己和江欲燃纯粹是出于好心,因为餐馆杂活虽多,但这么多年他们也都是两口子自己扛过来的,虽然没有工资,但他们在沈靳他们最需要帮忙的时候给了他们一个住的地方,这份情沈靳得记着。 “又没给工资,你每天起来那么早,晚上回去那么晚,每天回去躺在床上一会儿就睡着了。”江欲燃小声嘀咕道。 沈靳听到了他的话,腾出手来拍了他脑袋一下:“你哥这么累是为了谁?” 江欲燃跑到沈靳后面抓住麻袋,正儿八经说:“我记着呢,哥哥,以后等我长大了我挣的钱都给你花,我给你买大房子,买大车子,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 还算他有点良心,不过作为家里的顶梁柱,沈靳觉得自己该沉稳一点,不能随便嬉皮笑脸,嗤笑一声:“说话不打草稿。” “真的,哥哥,你信我,”江欲燃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过了会儿,又一脸乖巧地问:“哥哥,可不可以给我一块钱我买棒棒糖吃?买两根,你一根我一根。” 回去的时候还没到晚上,店里也不忙,只有文强一个人守着,沈靳和文强打了招呼后就上楼去了。路过二楼的时候他习惯性用余光往里面看了眼。 文忻已经回来了,正在电灯下做作业,右手旁边是刘春华给她放那儿的一盘切好的苹果和一杯热牛奶。 第13章 安静的氛围因为他们的闯入而打破,江欲燃喊了一声:“文忻姐,我和哥哥回来啦。” 文忻闻言也没抬头:“回来啦,对了小燃,上次借给你的那几本课后读物看完了吗我有个同学也想看看。” “哦,我拿给你。”江欲燃跑上三楼去,进了屋子到处去翻找那本书,看到沈靳跟了上来,挠头问,“哥哥,那几本书你记得我放哪儿了吗我找不到了?” 沈靳放下东西将江欲燃扒拉开,从书桌抽屉里把东西拿出来:“快去还给人家。” “我记得我放在床头啊。”江欲燃挠了挠头,嘀咕着抱着书往外走。 沈靳看着江欲燃出去的背影自问自答似的低声道:“看的明白吗就借。” 过了两天,沈靳得到了展飞那边的口信,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晚上九点左右店里没了客人他们早早拖完地就吃晚饭,刘春华的筷子在盘子里扒拉,对文强道:“昨天不是买了块肉自己吃的吗,怎么没炒?” 文强:“今天店里的客人要吃小炒肉早上买的不够用,我把那块肉用了。” 刘春华皮笑肉不笑道:“又不是多好的生意菜还不够用,”她用筷子敲打盘子边沿,“以后菜没了少炒一个就少炒一个,多挣那两块钱不如我们自己多吃两块肉,这么一大家子就吃几碗素菜,没滋没味的。” “行行行,听你的。” 文忻说:“妈妈,我喜欢吃菜。” 江欲燃连忙跟着道:“我也喜欢。” “吃你们的,吃饭还堵不上你们的嘴。”刘春华一人夹了一筷子豆腐。 “文强叔,春华婶,我想跟你们说一件事。”沈靳这时候出声道。 “有什么事儿你直接说呗。”文强道。 “我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个进厂的工作,就是百旅汇南边那个顺发塑料厂,隔得不远。” “哟,还有朋友,来了这么久我们也不知道,你这是商量还是通知啊?”刘春华阴阳怪气地问。 “春华婶,那是我去年就认识的朋友,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我们中间一直没联系,前几天才碰到。” “我说呢,自从那天买完衣服回来就心不在焉的,原来是心早就飞走了,我们庙小,容不下……” “你少说两句。”文强瞪了刘春华一眼,低声道。 “怎么,我还说不得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果然是别人的孩子养不熟,要留下来的也是你们,要走的也是你们,把我们这儿当成什么地方了?”刘春华说着手中的筷子直接拍在了桌子上。 “你够了啊,孩子都在呢,好好说话。” “我还要怎么好好说,沈靳你说,我要怎么好好说话?你一句你要走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放你走?前几天还答应的认你文叔当师傅,怎么,现在有了别的去处不需要用们了是吧,你那个朋友靠谱吗?给你找的工作靠谱吗?你什么也不跟我们说清楚,赶明儿被人卖了别说是我们对不起你,你要走可以啊,我们又不是你爹妈,谁能管你你主意这么大,走走走,吃完饭你就走,我绝对不拦你。” “妈妈,你先别生气,我们听沈靳把话说完。”文忻拉着刘春华的衣服劝道。 屋子里安静下来,一桌子的人都默契的沉默着,沈靳抬眼看着刘春华,平静道:“春华婶,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是我想挣钱,我和弟弟不能一辈子靠你和文强叔接济,我需要钱来供我和弟弟的生活,等我挣了钱,我还想让他读书,他还小,不能像我这样糊里糊涂长大了就去打工。” 饭桌上异常安静,谁也没想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会想这么多,刚才那些话会出自一个半大的孩子的口。 文强有些不忍心:“沈靳啊,你想好了吗,那个进厂可不光是能吃苦就行,叔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又懂事又勤快,可进厂了那里面什么人都有。” “叔,你放心,我不会吃亏的。” 看着沈靳那笃定的眼神,文强也不知道说什么了,确实他相信沈靳不会让自己吃亏,这孩子就不是个会让自己吃亏的性格。他还记得有次店里的客人吃了饭直接逃单跑了,沈靳追了几条街愣是把人找到追回了饭钱。逃单的客人是惯犯,被沈靳的态度惹毛了差点动手,沈靳不知道什么时候带出去的大菜刀一拿出来那人就被唬住了。 刘春华直接起身走了,文强叹了口气:“你春华婶就这个脾气,刀子嘴豆腐心,你们别放在心上,既然你决定好了,那就这么办吧,只是你那个朋友叫什么,你得带过来我们看看,至少你叫了我这么久的叔我得替你把把关,看人信不信得过,还有你进厂的话你弟弟你是怎么打算的,他总不可能跟你一起住工厂,上学现在也过了开学时间。” “叔,那个阁楼我想继续住可以吗,以后我每个月都按市场价交房租,江欲燃先暂时住这里,刚好下学期入学我好先攒点钱。” 文强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这是一早就做好打算了,沈靳这个人别看他年纪小,心却大,饭都吃不起的情况还想着让弟弟读书,心气儿高。他起身拍了拍沈靳的肩膀,什么都没说,起身去收拾厨房了。 * 二楼刘春华正在翻箱倒柜找东西,听到楼梯上载来脚步声,见是文强上来也没搭理,搬了几个柜子上的鞋盒子下来坐在床边打开,盒子里面都是各种各样的单据本子,她头也不抬边翻找边问:“你上来干什么?” 文强走过来坐下:“上来看你在干什么啊,怎么把这些翻出来了?” 刘春华哼了一声:“小崽子养不熟,要走咱们就走的干干净净的,人走账清,别让别人觉得咱们苛待了他。”她把几个盒子里面翻出来的钱数到一处,拿着沾了口水的手指点钱,“在这里干了这么久,我可不想占他便宜,给他把工钱结了。” “之前不是说不给工钱吗?”文强笑了笑问。 刘春华白了他一眼,懒得再解释:“人人都想做菩萨,要是咱们家有钱,我也阔的起来,他不是想让江欲燃读书嘛,要是有钱他们两我都供,可我只有这么大本事,养两个闺女都费劲。”她越说声音越低,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什么意思。 文强:“我知道你的意思,有多大能力吃多大碗饭,不能我们打肿脸充胖子,让两个闺女跟着吃苦。” 刘春华不置可否,把数出来的钱装进信封里:“刚刚我走了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想继续住这里,小燃不能跟他住工厂,他想的是反正隔得不远,他也回来住,每个月给房租。” 刘春华:“这小子算的可真精,这些事不知道在他脑子里过了多少遍了,算盘子打的噼啪响。” “谁说不是呢,”文强认同地点头,“会盘算点好,不会让自己吃亏。” “你看着吧,他还有得亏吃。” 第12章 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小镜子,这儿,这儿。”展飞隔着老远就冲沈靳使劲挥手,丝毫不顾周围人投过来的异样目光,走上去搂住沈靳肩膀,“你终于到了,快快快,老板等着呢,一会儿你就按照我说的回答啊,千万别乱说话。” 沈靳被带着往里走,应付道:“知道了。” 他今天不上班,文强知道给他介绍的塑料厂是今天过来看刚好他们也有事就给沈靳放了一天假,江欲燃也想跟过来,被沈靳一巴掌打发回去了。 沈靳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厂房是很普通的铁皮搭成了一连排简易房子,这类型房子冬冷夏热,机器运作轰隆声响听不清彼此的声音,空气中都是一股一言难尽的味道。这种地方最适合一些想要挣钱又肯吃苦的伟大劳动人民聚集,沈靳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不过展飞并没有带他去厂子内部看,而是直接把他带到了一个角落里的单独办公室。 “林凌呢,在干什么?”沈靳问。 “上班啊,这会儿能干嘛。” 两人走到门口,展飞敲了敲门,推开门后换了一副笑脸小心翼翼走进去:“老板,这就是我和林凌之前给你说的我朋友,沈靳,小镜子,这就是我们老板,人可好了。” 在无人注意的地方,沈靳默不作声攥紧了拳头,脸上是李文山这个做了多年生意的生意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青涩和紧张。李文山今天四十岁,高中毕业后出来闯荡,这么多年什么行业都干过一点,这个厂不大,是前年才开的,机器总共只有七台,规模虽小但是厂子效益不错,所以李文山现在也算小有所成。 听了展飞这么说李文山了然地点了点头,“你叫沈靳,哪里人啊,今年多少岁了?” “安城人,今年十五岁。”沈靳看着李文山的眼睛努力让自己镇定。 一旁的展飞帮腔道:“他就是看着年纪小,以前家里后妈不给他吃饱饭这才长得小,他干活儿可厉害了。” “安城?”李文山显然有些惊讶,不过也没深问,“那你很不错,家里有其他人吗?” 第14章 “有一个弟弟。” 展飞:“所以他必须要找个班上,弟弟都靠着他养活。” 李文山,“那你知道我们厂里是干什么吗?” “打机。” 李文山点了点头,没在多问:“嗯,确实这是我们厂子里的主要工作,因为有时候订单量大,需要经常加班上夜班之类的,你能接受吗?” “我可以。” 展飞推了沈靳一下,这么回答怎么可以:“老板,沈靳学东西学得很快,人也非常勤快,特别能吃苦耐劳,我相信他是没问题的。” “虽然林凌和展飞都极力推荐你,但我们这里你不能说花一大段时间去教会你操作后你突然又撂挑子不干了之类的,只要过了试岗期你还决定在这里干就不能后面突然跟我说要走,咱们是正规工厂,要走你要提前半个月跟我说知道吗?” “我明白您的意思,我很需要这份工作,一定会好好干的。” “好,咱们先说断后不乱,试岗期有十天,这个工作咱们是一个相互选择的过程,你觉得可以的话明天就来上班,先让林凌和展飞带着你吧,工资这方面我们底薪是两百,加班算的七块钱一个小时,每个月达到业绩还会有提成,能接受吗?” “能,谢谢老板。”听到李文山这么说一直紧张的沈靳终于悄悄松了口气,他无法控制的想到自己以后每月拿到那一大笔工资的情形,这是他第一份正式工作,他终于要自己挣钱了! 眼中是克制不住的兴奋,他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从李文山办公室出来展飞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每次和老板说话都吓出我一身冷汗,你不紧张吗?”看沈靳一脸兴奋的模样,展飞不经有些好奇。 沈靳挠头道:“紧张什么?” “胆子够大嘛。” 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工厂里的人下班了陆陆续续从里面出来,街边的盒饭老远就闻到香味,塑料盆摆了一排放在门口石台子上,总共五个盆,两盆饭一盆汤两盆菜,路过的摩托车卷起一阵阵沙土,树上蚊子嗡嗡作响,展飞带着沈靳走到这儿:“到晚上了,我们吃盒饭吧,我请你。” 沈靳的目光从一盆盆热气腾腾的食物上掠过,其实他不太明白展飞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热情,他一直知道自己的性格不招人喜欢,他亲爹都不怎么待见,旁的人更是觉得他像个怪胎。他以前从来没有朋友,他也不需要朋友。 所以他有些好奇,他不明白展飞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单纯的出于好心的同情?天生对每个他打上可怜标签的人都这么热情? 好心到半天不上班带他去见老板,晚上不吃食堂的便宜饭带他吃盒饭。 “不吃了,展哥,今天谢谢你,我还要回去收拾东西,明天过来在说吧。” 盒饭确实不便宜,沈靳不吃展飞也松了口气:“那行,明天记着别迟到,七点半上班啊。” “知道了,我先走了。” 沈靳走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今天店里没开张,文强他们在京州读书的大女儿文艺今天的生日,夫妻两昨天大半夜赶火车去了京州,还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回来。 今天沈靳奢侈地在外面吃的晚饭,一盘蛋炒饭三块钱,他总共还有五块钱,剩下两块一块五买了一瓶啤酒和两根棒棒糖。 这是他第一次喝酒,又苦又涩的啤酒顺着喉管滑进去,冰凉的液体刺激着五脏六腑都打了一个哆嗦。 昏黄的路灯下人影绰绰,大家都在匆匆赶回家的路上,丝丝细雨在灯光的照射下像是从高空飞射而出的一根根银针,落在人身上刺的皮肤生疼。沈靳不知道为什么要喝酒,以前他只看见沈国华和朋友在酒桌上推杯换盏过,每次沈国华喝完酒心就特别好说话,有时候能给沈靳一两块钱。 所以喝酒能让人心情变好。 沈靳将空了的瓶子捏瘪随手丢掉,瓶子咕噜噜在地面打着滚,哐当的声音在夜晚格外突兀,他站在原地看着瓶子最终消失在墙角的阴沟里,似乎想笑,但又不知道笑什么,索然无味地朝前走了几步,过了会儿,又掉头在后面跟上来的捡废品的老头即将把手伸到瓶子上的时候从他手底把瓶子捡了回来,这玩意儿带回去能卖钱。 他直视老头愤怒的目光,挑衅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文强他们还没有回来,江欲燃一直拿着伞守在店门口,远远地,看见沈靳的身影就冲了上去,瘪嘴委屈道:“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酒精度数不高,但沈靳脑袋晕乎乎的,他沉默地看了江欲燃一眼,从兜里掏出棒棒糖塞到他手里并接过伞来自己打着:“走吧。” 江欲燃捧着两根棒棒糖,一瞬间又有些惊讶和受宠若惊:“谢谢哥哥。” 二楼灯还亮着,上楼梯的响动让沉浸在学习中的文忻抬了头。 她长得文静漂亮,是黑框眼镜也挡不了的那种漂亮,黑长的头发柔顺的披在脑后,黛眉杏眼,皮肤白皙,身体健康,她的未来会和她姐姐一样,考上大学,走出这个犄角旮旯,她是在父母精心呵护下长大的花朵,她还拥有美好光明的未来。 为什么世界这么不公平? 沈靳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他那平静的表面下是已经嫉妒的发疯的内心。他还在为了生计而发愁,和乞丐抢废品的时候,有人却可以坐在台灯下听着录音机,不用担心明天吃什么,不用谎报年龄进厂打工,不用讨好别人求一个住的地方。 究竟是什么??? “你回来了,吃饭了吗?” 沈靳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慢慢移到她的书桌上,墙壁上挂着的书架摆了一排又一排书,精致漂亮的笔筒里各种各样他没见过的笔,台灯下是摆在右上角的全家福。 明明住在一个屋檐下,文忻甚至比他大一岁。 沈靳站在上三楼的转角处,昏黄的灯光遮住了攥紧的拳头和心底的不甘,他低声回答:“吃了。” 说完,转身上楼。 “沈靳!”文忻突然着急叫住他,“我有东西要给你。”她快速起身从书桌下拖出一大箱书,并且毫不吃力地拖到沈靳面前,“我知道江欲燃借去的那些书你都看了的,你以后想看直接找我看就可以了呀,没关系的,喏,还有这个,是我妈妈叫我给你的,她说本来你们在店里上了那么久就该给你工资的,但是……嗯你也知道我妈妈,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里面还有我的压岁钱,算我借你的好不好,你拿着。”文忻把信封塞到沈靳手中。 沈靳:“工钱我要,你的钱拿出去。” “你别……” “拿出去吧,谢谢你,但我真的不需要,你这点钱对我来说没用。” 文忻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神,心底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好吧好吧,我不该自作主张。” 她把信封里自己的那份抽出来剩下的重新递给沈靳:“我休息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她快步跑到书桌前收拾东西,沈靳看了眼脚边的一大箱子书,弯腰抱了起来往楼上走,身后的文忻突然道:“沈靳,我知道你想要读书,可我帮不了你什么,但是你真的真的很厉害,所以请你一定一定不要放弃学习,箱子里面有我整理的我姐从初一到高三的所有书籍,你一定要好好看!” 作者有话说: 今天去找妹妹和朋友玩儿了,更新有一丢丢晚,晚安宝宝们。 第13章 “怎么,你亲的比我高贵?” 小时候老师说“知识改变命运”,沈靳恨沈国华,要不是他,自己本来应该还有一个亲妈的,他觉得亲妈肯定不会是沈国华这样的人,她这么拼命生下自己,应该很爱自己,就像江梅再怎么不靠谱,还是对江欲燃很好。 爱这个字眼对沈靳来说其实很难为情,他不曾享受过,所以拧巴地觉得这个字很幼稚。 可无论如何他依旧像往,他只有通过努力学习离开这个有沈国华和江梅的地方,他以后上应该高中,上大学,整天在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研究世纪难题。 这是他想象中通过自己的努力后自己未来的样子,可是因为江欲燃,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对,他把自己现在的一切都归咎于江欲燃,他是为了江欲燃而牺牲的,他要挣钱才能养活他们两个人,因为江欲燃的死皮赖脸,他不得不放弃自己原本美好光明的未来。 仿佛这么想,当初冲动留下江欲燃的决定就不会后悔。 厂里的工作枯燥而乏味,每天十二个小时的长白班或者夜班上完人好像就成了只知道到点睡觉的机器,平时的工作抽走了沈靳大半的精力,下班之后还要走半个小时的路回去。 厂里有很多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也有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他们大多背井离乡,千里迢迢来这个经济发达的城市,想要拼出属于自己的一番天地。他们来自四海八方,性格不一,工友之间有明争暗斗争强好胜的时候,也有热情好客相处融洽的时候。 第15章 这些人大多读过小学初中,对每天的工作都充满了热情,他们喜爱在工作的时候高谈阔论,这一点沉默寡言的沈靳就显得格格不入。 他不想和谁讨论谁在老家有婆娘谁又在老家结婚了,两个人还一拍即合在厂子里的人见证下做个半路夫妻;也不想了解哪个大姨家里有几口人,在家里婆子妈是怎么磋磨她的;更不好奇某天晚上展飞的舍友带了哪个厂子里的女生去男寝。 工厂里乏味的生活下好像除了生死大事之外,开黄腔成了大部分人日常的消遣娱乐,他们乐见其成少女少男因为他们的一两句话而面红耳赤,也喜欢看风.骚女人和下流男人说荤段子。恶俗的趣味所带来的欢笑声让工作的环境格外融洽。 转眼间,沈靳已经来了快一个月了。 他比去年高出了许多,但依然瘦,一双不该出现在十二三岁孩子脸上的眼睛总是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冷漠,他几乎不和除了展飞林凌几人之外的任何人说废话,他自动屏蔽了工厂的同事除了工作以外传达给他的任何情绪,也从来没有试图真的融入过这里。 展飞劝过他,但沈靳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沈靳觉得自己只是来挣钱的,这份工作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不和人交流,他只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就行,他现在是没办法才留在这里,他不想花心思去了解迎合那些人,因为他总有一天会离开这种地方。 他现在只有一个目的,攒学费,送江欲燃上学。 其实他明白就算没有江欲燃自己也没可能读书了,他根本不可能在一边读书的情况下兼顾这边高昂的学费,幸好,现在进城打工的人多,农民工子女教育政策也随之调整,异地上学已经不成问题。也幸好,沈靳当时卷走的户口本上除了他还有一个江欲燃。 户口还是安城老家农村的户口,因为沈国华父母的离世,他们也基本没有在回去,一直租住在安城。 工厂的员工宿舍是上下床的形式,每个员工都有分到一张床,沈靳虽然不住这里但也有一张,为了省钱他们都自己在宿舍做饭。 “所以你打算下半年送你弟弟去上学?”展飞一脸不理解,“我有点好奇,小镜子你说你和他又没有血缘关系,带着个拖油瓶干什么,你又没有义务要养他。” 沈靳打开锅盖拿筷子搅合锅里的稀饭:“那你挣钱干什么用?” “我不一样啊,我那都是亲的。”展飞说的理所应当,他爸爸一年前上山砍柴摔下山死了,妈妈常年生病干不了重活,他上面两个姐姐已经嫁人,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都靠爷爷卖草药养活。 “怎么,你亲的比我高贵?” 展飞白了沈靳一眼:“跟你说不通。” 饭煮好了,沈靳捡了两块纸壳包住没有耳子的锑锅,展飞将榨菜盖子打开放桌上,转身时没注意到沈靳手中的锅,滚烫的锑锅直接被撞翻在地,热气腾腾的刚出锅的稀饭撒了一腿,展飞当即惨叫出声一屁股跌坐在狼藉中。 在外面和人聊天的另一个舍友刘大兴听见动静赶紧跑进来问:“怎么了,怎么回事?” 展飞已经疼的死去活来说不了话,沈靳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拉不起来人,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难免有些慌乱,看见刘大兴回来,向他求助:“我把展飞烫了,大兴哥快帮我把他扶到床上去。” 刘大兴立刻跑过来,他比展飞还大几岁,身高体壮,抱起人来也不费力。展飞被安置在床上,这时候周围听到动静的工友也都赶了过来看热闹,人将屋子挤得满满当当,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刘大兴脱了他的裤子,大片大片被烫熟了的皮.肉翻卷着堆砌到一处,像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 门口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道:“哎呦,他这个烫的有些严重,一会儿准起水泡,你快去叫医生。” 沈靳看向她:“叫医生?” “是啊,工厂大门出去左转一公里左右有一家诊所,你还不快去。” 刘大兴说:“你快去吧,我先替你看着他。” 沈靳愣愣地点了点头,跑出了宿舍。 …… 江欲燃坐在门口的阶梯那里从晚上八点等到了十一点半,店门的灯早就关了,二楼也已经熄灯了。前面的路口还是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他想去找沈靳,但他不敢,他害怕碰到上一次的那种人贩子,也害怕沈靳回来没看到他着急。 路灯下摇摇晃晃的传来一阵拖拉的脚步声,江欲燃面上一喜:“哥哥!” 一个老人颤颤巍巍拖着麻袋从巷子里走了过来,是个捡垃圾的。 他安慰自己,他哥哥可能是今天厂里加班,他看了眼那个老人,意外发现他并不像自己认知的那样又脏又臭,反而看起来格外干净整洁,他好像之前也看见过这个人。 老人见江欲燃盯着自己,开口道:“还在等你哥哥?” 江夏区一脸警惕地看着他,快速跑进楼道里去,不再出来了。 老头儿见他被自己吓到,开心地笑了两声:“这么警惕,小娃娃,你出来,爷爷给你糖吃。” “我不出来,你就是个人贩子。” “呀,被你发现了,那这糖我就给你哥哥吃了?”老头儿可惜地说。 江欲燃也听见声音了,这次他确定是沈靳的脚步声,冲出去抱住沈靳大声喊:“哥哥,他就是个人贩子。” 沈靳被他的声音吵的额头突突跳,不耐烦看了那笑眯眯的老头一眼:“滚蛋,”说完把江欲燃从自己身上扯开,命令道:“上楼。” 江欲燃拉住沈靳的手乖乖跟着他上楼,他发现今天他哥哥心情不好,他一定好好听话,不惹他哥哥心烦。 路过二楼的时候发现文强还没有睡,在楼道里抽烟,看见他们上来,问:“回来了。” “文叔。”沈靳打了个招呼。 “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晚?” “加班。” 文强道:“你年纪还小,别这么拼,顾惜点你自己。” “我有数的,文叔。” “好,那里你春花婶给你留的红烧肉,明天带去厂里吃吧,太晚了早点休息,你不回来你这个弟弟也不肯睡觉,现在你哥哥回来了,总可以睡了。” 江欲燃道:“我要跟哥哥一起。” 两人上了楼,天台上不算太冷,前些天沈靳买了一个温水壶,江欲燃这会儿给沈靳倒洗脸水,跟在沈靳身后拿着毛巾随时准备递过去,沈靳拿过毛巾拍了他屁股一下:“去睡觉。” 江欲燃听话的脱了衣服坐在床上等沈靳,沈靳在外面洗漱完踩着湿漉漉的拖鞋进来了,将毛巾挂在墙上关上门,小小的房间顿时显得拥挤起来。他脱了鞋子上床,两只脚搭在床边上晾着,往常样一样随手从床头抽了本书出来。 江欲燃平时这个时候早就睡了,但今天他觉得他哥哥不高兴,具体为什么他也不知道,但他想让他哥哥高兴。 沈靳其实看不太进去书,他把展飞烫伤了,医生说恢复至少要二十几天,沈靳没钱,去老板那里预支了三百块,看医生加上拿药花了几十块,剩下的他都赔给了展飞,算作自己耽误他上班的赔偿。 也就是说,他之前一个月差不多都白干了。 沈靳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他就知道,他可能是老天奶和别人的私生子,不然他真的想不通,老天爷为什么会这么整他,好事从来轮不到他,每次都要他的期盼落空才算完。 嘴边突然被递过来一个东西,他低头一看,是根棒棒糖。 沈靳张嘴含住:“哪儿来的?” “上次你买的。”江欲燃说。 甜腻的水果味在嘴里化开,唤醒了沉睡已久的味蕾,沈靳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突兀,他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江欲燃又拿出一颗:“哥哥,你肚子在叫。” 沈靳:“不用你提醒。” “哥哥你没吃晚饭吗?” 沈靳觉得他烦,不耐烦道:“没吃。” “为什么不吃晚饭。” 沈靳恶意地抢过他手里的另外一个棒棒糖,故意道:“你哥要省钱供你读书啊。” 这小子竟然能忍住都不吃,沈靳管他那么多,不吃那自己也不用跟他客气。 谁料江欲燃听了他这话眼眶顿时红了,金豆子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坚定地说:“哥哥,我不读书。” 沈靳不咸不淡看了他一眼,咬碎嘴里的糖:“你敢。” “我不读书。”江欲燃坚决道。 他只有沈靳一个亲人了,他不想沈靳这么辛苦,他只要每天能看见他哥哥就够了,他们还像原来那样,他整天都可以看见哥哥。 “那就滚!”沈靳说的平静且毫无感情。 方才还一脸坚定的江欲燃顿时又变成了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为了出去玩一趟坐了三个小时的车,人都坐麻了。 第16章 第14章 “反正我要自己谈。” “哎呀你回去吧小镜子,你搁这儿住的话你那个宝贝弟弟怎么办?我晚上要是想撒尿叫大兴就好啦。”展飞躺在床上,烫伤的左腿主要在膝盖处,沈靳找了个纸壳罩在他的腿部上方,这样就可以避免再盖被子摩擦他的伤口。 “我弟那里不用你操心。”沈靳这次把炉子搬到了阳台上煮饭,太阳还没下山,随着煮饭时的热气扑面而来,照的他脸颊通红,大颗大颗的汗渗出额角,他随手一抹,端着做好的饭走了进来。 展飞说:“我真没事,我自己起来上厕所也没问题,这不上班在床上躺一整天难受死我了。” 沈靳:“快吃吧,今天停电了不加班,我晚上不用去厂里了。” 沈靳这段时间要住在厂里,展飞被他烫伤了没办法下地,住宿舍方便照顾他。 展飞其实不想要沈靳的钱,他明白沈靳挣钱有多不容易,沈靳恨不得就把要钱两个字写脑门儿上了,这钱他拿的烫手,可他拗不过沈靳,而且他家里情况不比沈靳好,他也没办法打肿脸充胖子,自从他上班之后每个月大部分的工资都寄了回去,妹妹和弟弟都可以上学了,他们老家学费不比这里,他妈也还可以做一些简单的活计,家里比他爸刚死那会儿已经好太多了。 “小镜子,这样,你这钱你拿一半回去,我现在也不着急用钱,你好不容易挣点钱,自己留一点。”展飞从枕头下面掏出钱来递给沈靳。 沈靳坐在木板床上头也不抬:“我不要,你不要再说这些了。” “不要什么?”林凌突然推门进来,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个女人,叫李雪梅,是她的表姐。 她们拎着一些水果进来道:“不要什么,我要。” 展飞:“屎你要不要。” “滚!”林凌嫌弃说,“好心好意来看你,好心当做驴肝肺,不给你吃了,小镜子,来,吃水果。” 说着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苹果抛给沈靳。 展飞厚脸皮地问:“就买了水果?” 林凌:“臭不要脸的东西,买水果都是看得起你。” “来,小镜子,给你带好吃的了。”李雪梅招呼沈靳过来,拿出了一些零食,糖,瓜子,还有酒。 林凌挤过来说:“能喝酒吧,会不会带坏小孩儿?” 李雪梅白了她一眼:“你很大?” 林凌嘿嘿笑道:“也是,”她塞给沈靳一把糖和一瓶酒,豪气的道:“来,干!” 床上躺着的展飞大怒:“什么意思,我生病你们跑我面前来喝酒?” “酒,哪儿来的酒?”闻声推门进来的刘大兴两眼放光,看看屋里的人搓搓手进去毫不见外道:“姐姐们还有吗,给我来两口。” 李雪梅一把打掉他的手:“没了,要喝自己买。” “明明还有,凭什么你们都给小镜子都不给我喝?” “人家小镜子长得可爱干活勤快,你又胖又懒还爱偷奸耍滑,还好意思问。”林凌哼道。 “林凌,你凭什么人身攻击?”刘大兴指着林凌的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拖走桌子上的一瓶酒,得意洋洋冲她们摇摆:“哈哈,跟我比手速。” 展飞:“大兴,给我来一口。” 刘大兴一口闷完:“你一个伤患还是别喝了。” 展飞啧了一声:“你喝那么多干什么。” 林凌打了他一下:“你就别馋了,”她剥瓜子吃,边吃边问:“刘大兴,你对象呢,你们不是说要回老家去结婚吗怎么又没消息了?” 刘大兴也加入了她们,围着桌子坐下:“还年轻。多挣两年钱再说呗,雪梅姐是今年年底回去结婚对吧?” 李雪梅点头:“嗯,今年回去结婚。” “听说你对象还是个大学生。”展飞探头道。 “大学生厉害啊,生的娃也聪明。”刘大兴感叹道:“林凌,你以后想找什么样的啊?” 林凌丢掉瓜子:“反正我要自己谈。” “那小镜子……算了,你还太小了。”刘大兴运势要摸沈靳的头,被沈靳迅速躲开了,刚刚他看着刘大兴用手抠鼻屎的。 刘大兴也不见怪,拍了拍手起身说:“得,我喝了你们的酒,等我去给你们整个好玩的玩意儿。” 说着他酒出去了,没过一会儿又拿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是相机!”沈靳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看到,之前街上就有人挂着相机到处卖照片,每次他也只是匆匆看两眼。 众人围在一块儿研究,林凌问:“厉害啊,你哪儿弄来的?” 刘大兴:“二手市场淘的,怎么样?你们可不许说出去啊。” 二手市场流通的都是一些不正规渠道弄来低价贩卖的东西,这台相机没有编码,被抓到就只能没收。 林凌两眼放光:“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姐的嘴最严了。” 刘大兴道:“来,给你们拍两张。” 展飞:“他妈老子在床上怎么拍?” 林凌:“都坐床上不就好了,你一个男的怎么废话这么多。”她抬手喊,“小镜子,过来,快过来。” “小镜子来站中间。” “站好了啊,来,三、二、一、茄子!” 这是沈靳人生中第一次拍照,他走到展飞床边坐下,有些茫然地看向镜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抬头的瞬间黑沉沉的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镜头,在刘大兴“专业”的指导和林凌强烈的要求下僵硬地牵起嘴角。 画面就此定格。 时间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悄无声息的流逝着,当时沈靳压根没把江欲燃不想读书的话放在心上,后来到了九月开学,小崽子死活也不肯去学校,每天拖着一个麻袋跟一些老头老太太抢垃圾捡,收垃圾的时候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一个风声不对撒开脚丫子就跑,宁死不屈。 自从沈靳答应留下江欲燃,他从来都是什么事都是顺着沈靳,乖巧听话,每天都在想着怎么讨好沈靳,每天哥哥哥哥的叫着,生怕沈靳反悔不认他。这还是江欲燃在父母死后第一次反抗沈靳,他不知道在哪儿看来的话,大声斥责沈靳封建古板一言堂,不尊重他的人生选择,小小年纪,沈靳还有点说不过他。 不过沈靳从来不跟他废话,对此只是冷冷一笑,赏了他两个大耳光,江欲燃还没资格跟他叫板。 在沈靳每天不竭余力的一顿狠揍下,江欲燃还是屈服在了他哥的淫.威之下。 这对半路抱团的兄弟俩,从此真正意义上在南城安定下来,相依为命几个字潜移默化的渗透在了那些晦涩艰难的时光里,让曾经争锋相对的两人成为了彼此唯一的亲人。 得益于在文强家一年多文忻对他的教导,江欲燃的脑袋瓜子还算不错,入学考试轻轻松松就通过了,直接上二年级,江欲燃好学的劲儿除了用在学习上,好像其他时候都傻得没边,把学校大课间跳的广播体操当成舞蹈在家跳给沈靳看,后来沈靳每次想起都后悔自己当时没用录像带录下来。 沈靳所在的顺发塑料厂一开始几年也确实盈利不少,后来随着产线的老化,产品的更新换代,生产力渐渐跟不上时代发展的需要,沈靳在那里干了五年后厂子宣布倒闭。 李文山是个好人,卖了房子给工人发了两个月的工资。林凌年纪不小了,老家给她说的亲事不错,两年前就回去结婚了,女儿满周岁那天还给沈靳和展飞寄了喜糖。后来厂里生意不景气,她也没有再过来的打算,留在老家没多久又生了二女儿,再后来沈靳就不知道了。 这几年他个子窜的快,如今放眼望去,颇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日子虽然累了点,但好歹吃的饱饭,褪去了以前那副营养不良的干瘦样,俨然已经是一个俊俏的大小伙子了,他比起几年前爱说话了些,这要归功于展飞生了一副话痨嘴,每天在沈靳耳边叨叨叨,逼得沈靳也打开了话匣子。 他长得还行,从前瘦巴巴的时候看不出模样来,现在长开了倒是一副霍霍人的样子。从前厂里的大姐大妈爱好给他给一些十五六七的姑娘牵线搭桥,又恨铁不成钢般叹沈靳的不开窍,比不上刘大兴机灵,自己就在厂里找了个漂亮小姑娘当婆娘。 沈靳对这些人操心他有没有对象的事感到无语,再次拒绝了新厂的组长和展飞还有几个同车间几个同事晚上一块儿去吃夜宵的邀请,他今天要早点回去。 江欲燃明天期末成绩出来要开家长会,他说了今天带他去百货商店买新衣服。 沈靳身上穿的是工厂统一发放的工装,简单的甚至有点丑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倒是穿出了一副模范标兵的感觉。这是沈靳和展飞进的新塑料厂,是个大厂子,规定比以前的旧厂严格许多,生产车间也规范很多,同时工作时间也比以前长很多。一个月轮休两天假,工资还比以前挣得少。 刚刚因为请假的事跟姓刘的组长扯了点嘴皮子,沈靳心情有些烦躁,一个油腻中年男一天到晚屁事不断,最爱找沈靳他们这些新来的麻烦。 第17章 “哥哥。”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沈靳被突然的叫声拉回了思绪,抬头就看到了一众灰扑扑工装里穿着白色校服等在门口的江欲燃。 江欲燃今年上初一了,十一二岁的小孩,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江欲燃却乖得很,黑色的头发柔顺的贴在耳后,脸蛋白净身体瘦长,学习方面更是从来没让沈靳操过一点心。 沈靳走过去一把薅住他的头满是茧子的手力道不小,带着江欲燃整个人转了个圈:“不是叫你在校门口等我吗,大老远过来你是太闲了?” 江欲燃背着书包跟在沈靳右手边:“我放学时间比你下班时间早一个小时呢。”他从兜里拿出一根棒棒糖剥开糖纸踮脚递到沈靳嘴边:“哥哥吃糖。” 沈靳张嘴吃掉橘子味的棒棒糖,含糊问:“又是去哪儿收破烂挣的钱。” 江欲燃给自己也剥了一根含着,自然而然牵住沈靳的手摇头邀功似的说:“这是我给同学他们写作业挣的。一门课写一天五块钱,一周二十,一个月五十,一学期全包一百,我厉害吧哥。” “你小子,这么贵他们也愿意?” “我这是正常所得的劳动报酬,而且我们有那么多门课程,他们也不亏。” 走出厂区大楼,路边的车子多了起来,下班高峰期,写字楼里刚刚完成一天工作的人们拖着疲惫的身体等在红绿灯路口,时代迅速发展,霓虹灯闪耀街头,紫荆花状广告牌上高高挂起醒目的欢迎回家的标语,西装革履的精英们手中拿着不及巴掌大的手机成为时代潮流,只是那昂贵的价格让他们这些打工仔望而却步。 绿灯亮起,人流呼啦一下流动起来,江欲燃跟着沈靳的步子说:“哥哥,明天你不上班是吧?” 沈靳漫不经心嗯了一声:“怎么了?” “那就行。”江欲燃高兴道。 沈靳懒得理他,只习惯性捏他白嫩嫩的脸蛋:“打什么鬼主意。” “不告诉你。” 作者有话说: 长大了一点点嘿嘿,不会苦太久啦,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话说这个李雪梅还是我第一本小说里面男主的妈妈,当时想给表姐定个名字,刚好发现时间人设都挺符合的,就把写成李雪梅了哈哈哈,也是挺巧的。 还有宝宝们我现在收藏太少了上不了app榜,后面可能会压一压字数,没榜隔日晚六点更,宝宝们求收藏呀爱你们。 第15章 “迁户口?” 下班高峰点机动车道被堵的水泄不通,鸣笛声和抱怨声交错响起,百旅汇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文忻今年高三,学业紧张,去年文强夫妇就关掉店铺去文忻所在学校附近陪读了。 一楼二楼已经租了出去,沈靳继续住在这里,就是离他现在的厂有点远,和江欲燃的学校隔得也不近,让他住校他还死活不乐意,要不是因为租金便宜沈靳早就想换地方住了。因为新厂最近效益不好工资老是拖着不发,沈靳手里钱也不多,还在等想过了这阵子给江欲燃买个自行车。 这两年百旅汇新修了一个巨大的商场,从前零零散散的商贩都有了商铺门面,卖五金的,卖衣服的,卖首饰的,卖书本文具的。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东西都被分类规划出了一个区域,越来越便利的购物体验也让这里迅速爆火。 江欲燃就读的附中离百旅汇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路程,第二天他们到的时候校门口已经被各种豪车挤得水泄不通。 江欲燃熟门熟路的带沈靳来到自己的班级所在的教室,教室里已经有不少家长坐着了,江欲燃他们班总共二十五个人,他的座位在中间第五排,正对着黑板,沈靳一屁股坐下,抱着双臂靠着身后的桌子。 新买的衣服沈靳穿在身上莫名有些束手束脚,无处安放的长腿朝前伸着,他似乎对周围一切都兴致缺缺,要不是江欲燃求了他好几天他才不会专门请假耽搁时间来这种无聊的地方。 对于旁边巴巴拉拉不知道再说什么的江欲燃沈靳也没听进去,心思飘忽不定不知道飞向了哪里。 肩膀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沈靳小幅度转动眼珠百无聊赖往后看了眼,和穿着体面时髦的大部分家长相比,他的打扮要寒酸许多,穿卷边的旧毛衣外面套件刚买来的还带着刚拿出来透气的味儿的牛仔外套,一个挡住大半张脸的帽子是五块钱地摊上淘的。 对上对方的视线,他的眼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挑衅:“有事?” 对方是个穿着白色套装的优雅女人,她冲沈靳礼貌性微笑一下:“你好,请不要靠着这张桌子抖腿。” 帽檐外沈靳的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嫌弃对方过于矫情,但他懒得跟人废话,喉咙里匆匆发出一个“哦”字,他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挡住人家视线了,因为正对着黑板,后面的人连从旁边看老师都不行,他悻悻然矮了身体朝前趴着,极没有坐相。 江欲燃坐在沈靳旁边小声说:“哥哥,你不开心吗?” 沈靳:“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江欲燃小声在沈靳耳边说:“哥哥,你不喜欢给我开家长会吗?” “有什么好开的,难道这次你考倒数了?”沈靳哼了一声:“还不如在家里睡觉。” 班主任在讲台上打断了兄弟两个的对话:“感谢各位家长百忙之中抽空来学校参加孩子们的家长会,我是咱们班的班主任扶樾……” 年轻的男班主任模样斯文,条理清晰而又简洁地说着一些班级的具体情况,时而从他嘴里蹦出来的一两个名词沈靳连意思都不太明白,这种感觉让他整个人都很烦躁,准确的说,从他来到这个教室整个人就很烦躁。 他呆惯了充满噪音的工厂,听惯了荤素不忌的下流话,这是他第一次给江欲燃开家长会,和周遭格格不入的感觉让他浑身不自在,甚至有种想要逃离这间教室的冲动。 他已经忘了坐在教室里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这让他觉得呆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漫长,老师说了什么,家长代表又说了什么,在脑子里溜了一圈,又溜了出去。 直到扶樾的眼神透过镜片穿过前面四个家长落在沈靳的身上,所有家长也都跟着扶樾的目光看过来,沈靳才知道刚刚他是在喊自己。 迎着这些人的目光,沈靳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他早就将不属于这个地方的情感割舍掉了,一开始的不适不过是内心深处被刻意忽略的情绪偶尔的回响,他站起身来,从容自若迎接那些探讨的目光,作为年纪第三的学生的家长,他在所有家长的注视下,那些烦躁感好像又突然消失了,他笑道:“也没什么经验,就是他比较聪明而已。” 开完家长会后,沈靳跟着扶樾去了班主任办公室。 “老师,您单独留下我是还有什么问题要交代吗?” 扶樾坐到位置上,示意沈靳也坐:“是这样的,我看过江欲燃同学的文件,他不是南城本地人,之前是在安城对吧,你们家长以后是决定在南城发展是吗,有考虑过回去吗?” 沈靳不明白这些和江欲燃的学习成绩有什么关系:“大概不会回去了吧。” 扶樾点了点头,递给沈靳一份文件:“江欲燃同学成绩优异,我们老师也都很喜欢他,只是因为他的户口在安城,将来中考必须回去考试,如果你们家长是决定在这边发展,最好还是尽快把他户口迁过来,不然要中考了再回去到时候他不熟悉那边的教育方式,可能对他的成绩也有很大的影响,希望你们家长能认真考虑一下。” “迁户口?”沈靳有些不明白,这玩意儿也还有影响,他和江欲燃的户口都在安城老家,这个意思是他们不迁户口还必须要回老家考试了? “是的,中考也是孩子人生最重要的阶段之一,希望您再仔细考虑考虑。” 晚上回家的路上江欲燃都很兴奋,也不知道在开心什么。 “你们学校组织的数学冬令营你为什么不报名?” “啊?”江欲燃抬头。 沈靳睨了他一眼,江欲燃立刻道:“哦,我就是不想参加啊。” “为什么不想?” 江欲燃有些奇怪,平常这种事沈靳根本不会注意,今天却一直追问,不想就是不想啊,他没兴趣,学习上的好成绩是为了让哥哥开心,这个目的达到了,他就没有别的要求了,那种活动对他来说浪费时间又浪费钱。 他喜欢假期呆在家里,自己一个人也不会无聊,看书做题洗衣做饭,他每天好多好多事可以做,最主要的事他哥每天晚上回来自己有时间给他做好吃的。 “就是不想啊,哥哥想让我去吗?” 沈靳没说话,真要去他咬咬牙送他去也可以,但就就他现在的能力来说,确实很吃力,江欲燃学校这样的活动只多不少,这一次让他去了,那下一次呢?江欲燃没跟他开口,还不是因为他穷。 现在养个孩子怎么这么贵,沈靳心里无语吐槽了一句,不是辅导班就是竞技赛,他们以前好像也没那么多复杂的事儿。心思百转千回的他俨然忘了自己也没多大也没上过几天学这回事,自发带入大人视角觉得现在的学校太多事儿了。 第18章 “去,多学点东西好。”沈靳道, 江欲燃还想说什么,见沈靳大步流星往前走,也只好快速跟上。今天好不容易休假,回去的路上沈靳和江欲燃去菜市场转了一圈买了点菜,上楼梯时黑漆漆的楼道里没有开灯,身后的江欲燃突然大声问:“谁?” 沈靳看到蹲在楼梯口的一团黑影,皱着眉头犹豫地问:“展飞?” 腿都蹲麻了的人听见动静抬头:“小镜子,你怎么才回来啊,我他妈等你们半天了,开个家长会怎么这么久?” 沈靳拿出钥匙来开门,听着展飞自顾自抱怨:“你今天不是要上班吗,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说起这个展飞就生气:“那个姓刘的今天抽检,检查出来有两个不合格的产品,他妈的非要说是我的问题,要扣我工资,我就不明白了,那么多人他为什么非要跟我过不去,这个月扣我两次工资了。” 沈靳把菜放到天台边的棚子的灶台上:“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们套个麻袋把他揍一顿,你说怎么样?” 沈靳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展飞说:“那个姓刘的就知道欺负我们这些新来的人,整天端着一副领导架子在那里摆谱耍威风,就喜欢人奉承他。” 现在大多家里都开始用煤气灶了,不过沈靳他们这儿还是用炉子生火做饭,江欲燃把刚刚买的菜洗完放在案板上,展飞看见安静的打下手的江欲燃,感叹说:“还是读书好啊,小燃燃,你不知道我们那个组长有多变态,他直接朝我们组一个女生要东西,那个女生没给他买他就天天给那个女生穿小鞋。” “这么讨厌,那就把他挤下去。”江欲燃抬头,认真说。 “哟,看不出来,乖弟弟这么厉害,”展飞说完,又道,“你是不知道,他可是老板的亲戚,我们哪儿干的过他,你哥都在他那里讨不了好。” “行了,说这些有什么用,”沈靳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好抱怨的,这么多年你都过来了,难道还能换工厂不成?现在的厂子效益都不好,你忘了当时我们进来的有多不容易了,明天我去帮你把罚单要回来。” 姓刘的确实喜欢针对展飞,不过他不是明面上这么做,每次总要挑些错处出来,不过都是些小问题,展飞看起来脑袋还挺精明的,实则最老实本分了,沈靳知道展飞不是粗心大意的人。姓刘的爱小题大做,每次都背地里搞这些小动作,他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展飞立刻眼冒金星:“镜子,你加油,把他挤下去吧,之前顺发本来你都要调去办公室了,我看他针对你就是因为怕你抢他的位置,要不是仗着自己是老板亲戚,就他那人咱们车间谁服他啊。” 沈靳没有接他的话:“你吃饭了吗?” 展飞耸耸鼻尖:“没呢,今天不是你生日嘛,让我蹭顿饭。”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宝宝们求收藏呀qaq,评论区发红包哦。 第16章 “以后江欲燃走你哭不哭?” 吃完饭沈靳和展飞去天台上聊天了,江欲燃洗完碗后在屋里写作业,以前文强他们搬走时餐馆里剩下两箱啤酒还放在角落,正好现在拿出来喝。 南城的晚风在将他们遮住眼睛的头发吹的乱飞,沈靳手里捏着临期的啤酒慢慢喝,听展飞竹筒倒豆子似的一句接着一句的话。 “刘大兴今天又带他对象回宿舍了,你说那小子也忒不要脸了,就图自己爽,兄弟和女朋友的脸都不要了是吧,我就不明白了刘小玲咋就看上他了,诶小镜子,你说你一天天的顶着这么一张脸在厂里招摇,你什么时候找个对象啊?” 沈靳白了他一眼,没接话。展飞显然有些醉了,迷糊地说:“林凌家二闺女都生了,”他的声音随着长风被卷到了远处,听着有些飘忽不定,“小镜子,我想回去了。” 沈靳喝酒的动作一顿,转头看他,展飞对上他的视线,嘿嘿一笑:“我妈说我回去给我说媳妇儿,我也老大不小了,南城这两年不好挣钱,还不如回老家去矿场挖煤,离家近。” 沈靳盯着他醉红了的眼睛:“你怎么了?” 展飞今天的状态一直都不太对劲,他和展飞认识这么久,也知道展飞这个人平时大大咧咧最是义气不过,实则骨子里也就是一个老实本分人,对家里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这些年挣的钱大部分都寄了回去,自己在这边从来不舍得乱花一分钱。从顺发出来到他们找到新的厂子进去,沈靳也没看出他有任何想要离开的想法,怎么现在才干了几个月就突然这么说了。 “没怎么,这不快要过年了吗,家里来信了说给我说了一门亲,是我小时候一个玩伴儿,让我回去就别走了。”展飞猛的灌了一口酒,“六年多了,我在这边干了六年多了小镜子,我看着你和咱弟从那么一个小不点长到现在这么大,我舍不得你们。” 沈靳转过头,不再看哭的稀里哗啦的展飞:“又不是生离死别。” “你个小没良心的,我要走了你都不哭,这辈子什么时候能看见你哭一下,看以后江欲燃走你哭不哭。” 沈靳不屑哼了一声:“他为什么会走。” “人家弟弟不考高中读大学啦你这么拼命供他?以后上大学至少一学期才回来一趟你个没见识的。” ”他在本地读不行?” “要不说你没见识,人家好大学都在京州,南城的学校再好也比不过京州,就咱弟那个成绩,你甘心就让他在南城读啊?” 见沈靳不说话了展飞得意道:“小镜子,你说当初你也真够厉害的,自己还是个小不点,还这么义气留下小燃燃,你这个人呐……” 他的感叹消弭在一阵风声中,沈靳喝完最后一口酒,起身踢了踢展飞的板凳:“不早了,你可以回去了。” 展飞仰望着天上几颗并不明显小的可怜的星星,转头道:“小镜子,你有没有想过干点别的啊?” “你总不可能一辈子就这么在厂里干下去吧,你说我们这种人,碰到原来李老板那种好领导还好,可以往上爬,可是这年头好人不好挣钱,你看我们现在这个厂,我真的呆不下去了,每天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经常这种那种的理由扣人工资,太坑人了,小镜子,你比我聪明,也比我心高,你还自学了电脑和绘图纸,怎么就甘心在厂里这么磋磨呢?以后等弟弟上大学了去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吧,你说我在南城闯了这么多年还是除了打机什么都不会,小镜子,我真的要回去了。” 他说着露出自己的大门牙,“不过不管以后我在哪儿,你都是我好兄弟。” 沈靳最讨厌听这些肉麻的话,他不解风情地白了展飞一眼:“酒喝完了,你可以滚了。” 虽然已经习惯了他翻脸比翻书还快,但展飞嘴角还是忍不住抽了抽,此情此景确实适合吐露心声,他犹豫半天道:“其实还有一个秘密这么多年一直没告诉你。” “其实那天就是住你姑妈家的那晚上我偷了你兜里两百块钱……诶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我做得不对,当时我身上实在没钱了,我看你那个姑妈对你还不错,就想着你一个小孩也用不了那么多钱,借我救救急,我后来一直没说也是怕你骂我,小镜子,你是不是也疑惑我当时怎么对你这么好,你这个人,从来不喜欢接受别人的恩惠,也不喜欢麻烦别人,所以当时肯定一肚子疑惑对吧,今天跟你说也是因为这件事压我心底好久了。” 沈靳摊手:“那把钱还我,还要加上这几年的利息。” 展飞打开他的手:“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拿去吧。” 沈靳白了他一眼:“那你还不如不说。” 目送展飞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沈靳这才进屋,江欲燃还在做作业,不是他自己的,几份一模一样的作业摆在桌面,他下笔飞快,还能换来换去每本都写不同的笔迹。 “还不睡觉。” “展飞哥走了哥哥?”见沈靳进来江欲燃飞快收拾桌面,“马上就睡。” 沈靳也累了,倒床上困意来袭就要睡觉,听见江欲燃一直窸窸窣窣的动静眯眼问:“还没收拾完?” “哥哥,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江欲燃从床底翻出一个大袋子,抬头的时候后脑勺磕在床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这书呆子也只笑着拿出自己攒了好久钱给沈靳买的棉袄献宝似的邀功。 那是一件羽绒服,沈靳叫不上来名字,但衣服上面的标志他路过专卖店的时候在模特身上看到过。 “你哪儿来的钱?就是你说的给别人写作业挣的?” “嗯嗯,喜欢吗哥哥?”江欲燃趴在床边眼巴巴等着沈靳的夸奖。 沈靳看了眼一脸期待的望着自己的小崽子,手中过分柔软的触感告诉他价格不菲,他扯出吊牌来看了眼价格:“江欲燃,你还真是有钱没处花啊,买这么贵的东西。” 江欲燃趴在沈靳腿上:“哥哥昨天给我买了两套,自己一件也没有买。” 第19章 “我有穿的买什么买,这衣服我又不可能穿着去上班,放那儿喂老鼠?” 沈靳的语气说不上开心,甚至带着一点点责问,江欲燃却置若罔闻,扒着沈靳的胳膊:“哥哥你试试,试试嘛。” “试什么试,有什么好试的。” “那哥哥明天就穿。” “明天我要是发现不合适我就去退了。” “那合适的话哥哥就穿着去上班。” “睡觉,袜子都没穿感冒了别找我。” 江欲燃立刻收拾好东西脱掉外套爬上床,冷手冷脚抱住沈靳,“哥哥,你身上好冷啊。” …… 江欲燃去参加冬令营了,临近年关,厂里每天强制要求加班加点干活,惹得下面的人怨声载道,加班工资低就算了,过年还没有假期。 那天展飞问沈靳除了现在这个工作沈靳还有别的想干的时候沈靳没有回答,他当然有,他对工作没有挑剔,能挣钱就行,只要能多多挣钱,什么脏活累活他都可以干,这么多年一贯如此。他就像一台永动机,动能叫江欲燃。 沈靳守着这座在时代变迁中飞速发展的城市,因为不甘命运的安排献祭一般强撑着送江欲燃去读书,这份执着随着他们的长大而潜移默化影响着他,他已经接受了自己注定平庸的一生,却不甘心让江欲燃落于人后。 跨年的钟声越来越近,沈靳偶尔会庆幸江欲燃不在家,因为这样他可以心无旁骛的挣钱,在工厂密集的排班表下他往往都是那个最积极的人。 程粤是他偶然结识的,百旅汇那边昼夜灯火通明,他寻思着晚上下班早的时候可以去那边摆摊赚点外快,但他会的不多,做饭算是拿得出手的,便想着晚上去百旅汇摆摊卖炒饭。 程粤是他在买二手推车的那里认识的,两个人争一辆车子争的面红耳赤,沈靳不是省油的灯,程粤也不是好惹的姑娘。 两人争着争着发现大家目标一致,而且刚好这事儿一个人忙不过来,两人一拍即合,组成了临时生意伙伴,就这样,他们的兄姐炒饭就成功开张了。 至于为什么叫兄姐炒饭,因为两个人年纪相差不到一岁,一个不想当弟,一个不想当妹,所以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你那个弟弟多大了?” 他们的推车上面摆了很多小盒子,每个盒子里都装着不同的蔬菜,旁边放着一摞碗,要吃什么菜自己夹,混合炒加鸡蛋,六元钱一份,一开张就生意火爆,大家都冲着这个能吃多少夹多少的说法来这里,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后来发现确实不错,生意也就越来越好。 ”十一岁。”沈靳手脚麻利的颠勺,连炒十几个饭后已经出了一身汗,他脱了外套,里面的短袖露出结实的胳膊,神情平静地挥动手中的锅铲。 “您拿好,”程粤飞快给人打包找钱:“十一岁,成绩还挺好,以后弟弟一定有大出息,你到时候发达了别忘了我啊。”她长得很普通,但胜在一张嘴能说会道,轻轻松松就和周围的摊贩打成一片,也因此虽然他们虽然生意好也少了很多麻烦。 沈靳向来不怎么理她这些废话,程粤忙里偷闲也要和隔壁摊的婶子来两句。 大婶冲她比了个大拇指:“小程啊,你找的这个男朋友长得可真俊,眼光好。” 程粤嘚瑟道:“是吧,我也觉得我眼光好,还说以后要给我买大房子,户口本都只写我一个人的名字。” “哎哟,那对你可真是好,你们两个看着年纪都小,这么能吃苦以后肯定能买房子的。” “那必须的,都是奔着房子去的嘛。” 远处有人大喊一声:“城管来了!” 程粤瞬间收好钱柜把沈靳刚炒完还没来得及打包的饭塞到排队的人手上,抽走饭钱两人跳上车开车就跑,留下后面一堆排队等着的一脸懵逼的客人。 百旅汇这一片其实查的并不严格,毕竟这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自然城市规章制度在这一带也没有像其他地方那么起作用,但也架不住偶尔上级抽风整顿市容市貌,一段时间下来他们早就熟悉了套路,隔三岔五就要上演这么一出。 今天是没办法出摊了,这些东西都是放在程粤那里的,她住的地方离沈靳他们不远,就两个巷子的距离,路过自家门前沈靳就下车,车子程粤开回去。 到了地方,巷子里黑漆漆的,沈靳瞥到前面电线桩子下一个熟悉的人影,他急急刹车:“江欲燃?” 立在桩子下的人闻声冲了过来:“哥哥。” 江欲燃兴奋的跑过来,终于等到了沈靳,这么久没见,他以为今天沈靳又在加班,没想到哥哥竟然骑着车回来了。 “你回来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粘人得很,抱住沈靳不撒手:“想你了呀,哥哥,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沈靳没像往常一样摸江欲燃的头,拍了拍他的背:“回去说,”又转头对着另一边下车的程粤道:“我先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哥哥,这个姐姐是谁呀?” 作者有话说: 审核现在才给我放出来,我下次一定提早进存稿箱,宝宝们端午安康呀! 第17章 “我不想读书了。” 江欲燃好奇的打量着走过来的程粤。 “这就是你弟弟,长得也太漂亮了吧,你好呀弟弟,我是你哥哥的朋友。”程粤说着没忍住拿手捏了捏江欲燃的脸蛋。 江欲燃乖巧笑道:“姐姐好。” 沈靳挥手道:“你快回去吧,我们也上去了。” 程粤撇撇嘴:“好吧,我先回去了。” 见程粤骑车离开,江欲燃被沈靳推着往楼上走,他又问了一遍:“哥哥,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个姐姐啊?” 楼道里没有灯,黑漆漆的梯子很容易踩空,沈靳拎着江欲燃的后领:“小屁孩管那么多,你不是在参加那什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哥哥,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江欲燃默默提醒他。 沈靳这些天太忙,都忘了这回事,江欲燃学校那个活动好像确实是年底结束,他一直以为江欲燃还要过几天回来,可能是他记错了吧。 见沈靳沉默下来,江欲燃突然问:“哥哥,你是和刚才那个姐姐在一起在百旅汇那边的夜市摆摊吗?” ”是啊,”到了门口,沈靳松开手掏出钥匙插.进锁孔,江欲燃脑瓜子灵光,光看了一眼就猜到了他在做什么,他也懒的多说什么,顺手拉了下墙边的灯绳:“你吃晚饭了吗?” 眼前瞬间亮起来,刚才楼下路灯太暗,江欲燃没看清,现在才发现他哥好像瘦了,也黑了,下巴上一圈胡茬没有刮。 他已经好久没有一次性离开沈靳这么久了,每天早上他们一个上班一个上学,晚上他会在沈靳回来的时候早早把晚饭做好,边做作业边等哥哥回来吃,这样的日子他们一起过了五六年,离开的这十五天没有哥哥在身边,他才发现自己有多想哥哥。 “问你话呢,哑巴了?” 沈靳力气大,随便掐一下江欲燃的脸就能在他脸上留下一个红印子,对上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他揶揄地吹了声口哨:“发什么呆?” “哥哥,”江欲燃捉住沈靳收回去的手紧紧抱住,抬头望他,语不惊人死不休道:“我不想读书了。” “你当时也是我这么大就进厂了,我也想去厂里上班,你把我弄到你们厂里去吧,我们还可以当工友,每天一起上班一起下班,还能挣两份工资呢。” 江欲燃越说眼睛越亮,他是真的觉得这个方案十分可行,这样他哥哥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他可以挣钱,就不是哥哥的拖油瓶啦。 沈靳听的太阳xue突突跳,他不知道江欲燃哪儿来的这些想法,只觉得一瞬间胸闷气短,被气得不轻。 他一天到晚在外面辛辛苦苦挣钱为了什么?他大晚上不睡觉去炒饭被城管追着满街跑又是为了什么?如果不是因为江欲燃他一个人想怎么逍遥就怎么逍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哪里用得着这么辛苦? 结果这个小兔崽子给他来一句“不读了”,这书是他说读就读,说不读就不读的吗?他以为他读书只是为了他自己? 那自己累死累活算什么? 沈靳猛的抽回手,因为用力过大手背直接扇在江欲燃脸上,狭小的房间里想起一声清晰的“啪”的声响,江欲燃脸上顿时红了一片。 沈靳绷着脸冷眼看他,不容质疑道:“你再说一遍刚才的话,我打断你的腿。” “哥哥……” 江欲燃有些委屈,他不想哥哥这么辛苦,而且在他的认知里,读书没有哥哥重要,他不信自己这辈子就只能靠着读书才能出人头地,也不想因为这边高昂的学费让哥哥这么辛苦。 “我不读书,我就不读了,冬令营确实还没结束,是我提前回来了。”江欲燃握紧拳头,鼓足勇气直视着沈靳,一字一句说出自己深思熟虑的决定。 第20章 沈靳瞪着他:“你再说一遍。” 江欲燃那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在刚刚几句话说出口后顷刻间就散了干净,被沈靳这么瞪着,瞬间就被打回原形,底气不足的说:“哥哥,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害怕。”他打小就爱哭,无论是可怜兮兮的哭还是撕心裂肺的哭他都轻松驾驭,现在只就这么看着沈靳,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拉着他的手也不说话。 沈靳心里暗骂了声,当年江欲燃就是这么一副样子死皮赖脸留下来的,当年的沈靳没狠下心,现在只会更心软。 毕竟是自己养大的。 “为什么不想读书了?”沈靳问。 “我想挣钱,哥哥,我知道我要回安城才能中考,我不要回去考试,我要和你在一起,你别送我回去。”金豆子顺着江欲燃白净的脸蛋不住下滑,不要钱一般。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沈靳这些日子加班加点挣钱,他确实有这个想法,自己在这边多挣点钱,等江欲燃初三那年就把他送回安城去中考,这一去,他的高考也得在那边,除非沈靳能在这期间买房并且把户口迁过来,否则江欲燃只能在那边参加考试。 但是江欲燃不想走,他除了沈靳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这些年的相依为命形成的习惯性依赖刻在了骨子里,他没办法离开哥哥一个人在对他来说如同异乡一样的故乡独自生活,对他来说,有哥哥在的地方才是家,他不要离开哥哥,不要离开他这么久。 十五天的冬令营他都受不了提前回来,又怎么能接受自己在异地求学好几年。 “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江欲燃?”沈靳一把抓过江欲燃来,扳正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问:“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以为钱很好挣是吗?老子为了你十一岁就进了厂,起早贪黑挣钱,现在你跟我说你不读书了,你让我这些年做的一切都成了一个笑话,早知道你想挣钱我当初就该直接把你扔天桥下面当小叫花子啊,那样多挣钱,还轻松的多。” 江欲燃的肩膀被沈靳使劲儿抓着,抓的很紧,很疼,但他不敢说话,眼泪哗哗往外流:“可是我不想离开你,哥哥。我不要回去读书,我不想回去,我也不想你这么辛苦,你别送我回去好不好。” 沈靳的衣袖湿了一大片,上面全是江欲燃的眼泪,湿乎乎的布料贴着皮肤,存在感极强,本能反应让他说不出口过于苛责的话,但他不太能理解,他本身就不是什么感性的人,共情不了江欲燃这种把离开读书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的深情厚谊。 他的理智让他在这个并不难抉择的小困难面前做出了正确的判断,虽然他的这个决定还没有来得及落实。 “江欲燃,你是我养大的,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应该干什么,你知道吗?让你好好读书你就应该好好读书,一门心思给我考个好成绩出来,你以为你在班上成绩还不错这就够了吗?你们年级里还有多少人排在你面前,你们学校,南城又有多少人排在你前面,在这些人面前你算个什么?我要的不仅仅是你成绩好,我还要你出人头地,我要你以后混出个人样子来,你的书不仅仅是为你自己读的,还有我的那一份,读书上学是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实现的愿望,你知道吗?” 沈靳说到这里,已经说不出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他生气,愤怒,怒其不争,更恨自己,原来现在的他依旧这么无能,和十一岁的自己,也没有多大的区别,一件对普通人来说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能让他努力筑起来的保护他们这个“家”的高墙轰然坍塌。 当年的人说的没错,他就是个白眼狼,父母亲人对他来说无足轻重,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自己当年为什么会留下江欲燃这个问题,可既然留下了,那就要按照他的指定的活法来。 这件事后来不了了之,沈靳不会同意江欲燃不读书的想法,江欲燃也头一次这么“硬气”的和沈靳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回安城去读书。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让着谁。 年底厂子加班加点干活,上头传出有大领导会下来视察工作的风声,老板每天跟失心疯一样在厂子里大吼大叫,挑剔各种毛病,车间里的气氛一度十分压抑。 沈靳干这个活干了这么多年,虽然才来隆昌这个厂子不久,但对机器操作什么的早就烂熟于心,已经是个老师傅了,每天除了自己的工作之外还要带新来的小徒弟。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南城的冬天不算太冷,刘大兴年初要结婚在厂子里提前给大家发喜糖,给沈靳抓了一大把大白兔奶糖,沈靳心不在焉地揣兜里,这两天江欲燃那个小崽子不跟他说一句话,还跟他闹脾气,想要他松口不可能,自己拿糖回去要是那小崽子还敢跟自己摆脸色他就把人吊起来打一顿。 沈靳心里揣着事儿,没注意到拐角处走过来的一大群人,迎面撞了上去。 “不好意思,”对面的人率先开口十分礼貌的道歉,“你好,你没事吧?” “沈靳,上班时间你擅自离开车间干什么?又偷奸耍滑?”姓刘的组长名叫刘昌盛,王八身材绿豆眼,最会拿鸡毛当令箭。 “上厕所,有意见?”沈靳不紧不慢回过神来,对着刘昌盛这种人,就不能给他好脸,否则转眼就要蹬鼻子上脸。他瞟了一眼刚刚和自己撞到的男人,瘦高瘦高的,三四十岁模样,带着一副无框眼镜,温润的气质一看就读过书。 除了他旁边还有一个穿着优雅知性的女人,厂长年跃飞和还有刘昌盛陪同在身边。 这是之前说的来厂里视察的领导?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求收藏呀,爱你们哦(比心) 第18章 “哥哥最好了。” 沈靳很快就从他们的谈话中发现对方不是领导,原来是合作商来谈新一年的合作。 “小伙子长得挺精神的,我叫江泽成,你叫什么名字?” 年跃飞笑道:“哦,这是我们厂子里的员工,叫沈靳。” 他们的谈话你来我往,其乐融融,沈靳听了个大概,简而言之,他们厂长想要坐地起价,合同今年年底马上就到期了,现在这个行业紧俏得很,想要续约那就是另外的价钱。 沈靳心中暗骂年跃飞他们不做人,自己赚得盆满钵满,他们的工钱却一拖再拖。 他们已经有快三个月工资没发了,年跃飞说的年底一定发。 沈靳正要说话,话题不知道怎么又转到他身上了,刘昌盛道:“沈靳是我们厂子里的优秀员工,他还有个弟弟,在附中读初中,成绩好的很。” 江泽成道:“你叫沈靳是吧,来这里多久了啊?” “五个月不到,”沈靳问:“你们这过年也不放假?” 他问话时语气并没有显得多恭敬,在他看来这些人都是一些仗着会投胎才混得比他好,才有机会在自己面前高高在上拿腔拿调,他拧巴的内心让他没办法真正对别人谄媚讨好。 江泽成温笑道:“你们不也没放假。” “我们不放假正常,你们不一样啊,你们是大老板。” 江泽成看了他一眼,依旧保持着微笑,但没说话,旁边的女人接过话来:“小兄弟,你看着年纪也不大,今年多少岁了?” “十七。” “家里几口人?” “两个,还有一个是我弟。” “弟弟多大了?” “十一。” 女人了然的点了点头:“看来你也很不容易。” 江泽成又问:“小兄弟,你们厂子平时加班多不多啊?” “还行,年底忙一些。” “隆昌对外说的是你们厂周日固定放假,大厂这些方面还是做的比较好,至少什么都按照流程走。”江泽成点点头道。 所谓固定的假期不过是不签到上班而已,不过沈靳当然不会接他们的话茬。 到了午饭时间,年跃飞说有事儿直接走了,让刘昌盛把他们带到食堂,沈靳很少吃食堂,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展飞他们自己在宿舍煮饭吃,不过刘昌盛随口说了一句小沈也留下来吧沈靳就留下来了,能白嫖一顿他又不傻,展飞看到他没回去就知道不用给他留的。 江泽成他们和年跃飞的合作显然谈的不太顺利,听江泽成他们的意思是吃完饭就离开,饭桌上沈靳胡支着一只耳朵听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年跃飞不知道有什么急事,一个电话把刘昌盛也给叫走了,他打的饭都还没吃,临走之前还让沈靳好好送走江泽成他们,沈靳自然而然把刘昌盛拿份也吃了,边占人便宜边心想年跃飞他们这事儿做的也太难看了。 正想着,女人放在桌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沈靳顺着声音看了一眼,那手机不便宜,要他和江欲燃不吃不喝攒半年差不多才够买一台最便宜的,而他们人手一台。 “喂,院长,我和泽成现在在工作,大概下午两点过来。”女人拿起电话道。 沈靳跟着听了一耳朵,电话应该是女人的长辈之类的打来的电话,他耳力不错,听着电话里女人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领养什么之类的话,声音从耳朵里过滤出来,沈靳原本想着自己的事儿的心思慢慢的都飞到电话上去了。 第21章 两人说了半天才挂断电话,女人有些无奈了收了手机。 齐宋挂了电话江泽成就问:“是李院长打来的?” 齐宋:“嗯,她说你妈妈知道我们今天过这边来上午给她那里打了电话。” 沈靳这才知道原来这是一对夫妻。 江泽成对上沈靳的视线,礼貌性笑了笑,拍拍女人的肩膀:“不着急,刚好这边呢结束了,下午我们就过去。” 在这附近? 想来是顾及着有外人在,他们说的语焉不详,但沈靳记得,当年他要丢掉江欲燃的孤儿院,就在这附近。 所以联系之前电话里的那些话,这对中年夫妻没孩子,家里人催着他们领养一个小孩? …… 齐宋和江泽成结婚十二年,一直没有孩子,医院检查也没有任何问题,在家里人的催促下夫妻两决定领养一个。 沈靳好说歹说,这时候的他就像一个销售员,舌灿莲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讲述着关于江欲燃的所有优点,拼尽一身力气想要把家里的孩子推销出去。 “我弟弟年纪不大,他很乖,我们不是亲兄弟,没有血缘关系。” “他成绩很好,每次都是年级前十。” “就在附中读书,他长得也很好看,不挑食,什么都吃,会洗衣服会做饭,嘴很甜。” “你们不去看看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刚好今天你们过来我碰见了你们,刚好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们说这是不是缘分,你们要是见一面我敢保证你们会喜欢他,真的。” 缘分从来不给人准备的机会,这两人的突然出现,打破了沈靳原本一潭死水一样的生活。从他们的谈话中沈靳猜到了这对夫妇出生不俗,一天的相处下来足以让他窥探到这两个人温和的表面下是金钱富贵和良好的家教堆出来的久居上位的自信从容。 这样的家庭,能带给江欲燃的比他能给江欲燃的要多的多。 他们眼下的困难也能迎刃而解,江欲燃能得到更好的教育,吃穿用度比现在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还能收获一对高知的父母。 忽略那些私人情感,这确实是一条非常非常好的阳光大道。 沈靳觉得自己很冲动,但时间没给他仔细思考的空间,一切就那么凑巧。 回去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他今天没有出摊,到家的时候江欲燃正在桌边写作业,十一岁的小孩正是长高的年纪,身体抽条的快,短袖外面随意套了一件沈靳的旧外套,有些大,看上去单薄得很。 屋里的人听见动静明显手中的笔下意识停顿了一下,但江欲燃只是撇了下嘴,并没有抬头。 他没忘记自己还跟哥哥在闹脾气呢,这样想着,笔下的速度越来越快。左手一阵痒痒的感觉传来,江欲燃低头一看,一条食指长的蟑螂顺着他的手臂快速往上爬,江欲燃一把抓住它将它狠狠摔在地上,泄愤似的,来回碾了几下,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这儿的动静。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屁颠屁颠去端给沈靳留的晚饭,屋里只有一个凳子,江欲燃坐了在写作业,沈靳就坐在床上沉默的看着江欲燃写作业的侧脸,慢慢从兜里掏出一把糖放到桌边。 “给你带的。” 刚才还气鼓鼓的小孩立刻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哥哥,不知道几时红了的眼眶眨巴眨巴漾出笑来,软声喊道:“哥哥。” 沈靳移开目光,半晌才复杂的回了一声:“嗯。” 这一声回应像是冰山融化的信号,江欲燃放下笔瘦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勾住沈靳的衣角:“哥哥。不生我气了好不好。” 沈靳哼了一声,没有回答,江欲燃红着眼睛一屁股坐到床边趴进他哥怀里继续道:“哥哥你别生气了,只要哥哥不让我回去我以后都听你话,我乖乖的,一定不惹哥哥生气,我发誓。” “你是在跟我讨价还价?” 江欲燃把头埋进沈靳的胸口不说话,他最会撒娇了,也会装可怜,沈靳觉得自己当年就是因为他这幅样子才上当受骗的,都忘了这小崽子以前是个什么死样子。 “哥哥,”江欲燃歪在他怀里仰头问:“好不好嘛哥哥。” 沈靳抬手习惯性摸了摸他的脑袋,对上江欲燃撒娇似的眼神,喉咙里发出了一个“好”字。 江欲燃顿时双眼放光开心的要跳起来,抱着沈靳的脸亲了一口,眉眼弯弯的笑道: “哥哥最好了。”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我是易四三,我同意弟弟说的话。 第19章 “沈靳你疯了?” 过几天就是除夕了,江欲燃在家里没事,每天往菜市场跑买了好一些年货,虽然过年只有他和哥哥两个人,但每年该有的流程还是不能少。 沈靳不让他辍学,可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回安城,江欲燃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现在他和哥哥和好了,可这件事还没有过去,他们只是把问题暂时搁置了并没有解决,江欲燃知道哥哥的脾气,沈靳是说一不二的主,到头来无论怎样都会让他回去考试的,江欲燃认真想过了,他可以回去考试,但是他只愿意最后一学期回去,高三也是,这样他们就不用分开那么久了。 现在的问题是他该怎么把这件事告诉沈靳并让他同意。 外面模模糊糊传来一阵汽笛声,江欲燃估摸着沈靳要回来了,最后一个土豆丝下锅翻炒,简单的调料放进去,一把葱花,起锅装盘,门口刚好有了响动。 江欲燃端着菜放在写字台上跑到门口:“哥哥,你回来了。” 他脸上一如既往笑容灿烂,一件普通的纯白色短袖加上一条牛仔裤,白净的脸蛋上一双乌黑的眼睛格外有神。 齐宋看到江欲燃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孩子,怎么看怎么开心,听沈靳的话,这个孩子成绩还很不错,要是能给自己当儿子,好像也不是不行。 “他们是我的朋友,来家里坐坐,”沈靳拉过江欲燃给他们让出空间来,“叫人。” 哥哥什么时候有年纪这么大的朋友了,自己从来没有听他说过,江欲燃压下心里的疑惑,乖乖叫了一声,“叔叔好,阿姨好,我叫江欲燃。” 天台上视野广阔,可以看见高低错落的楼层和破旧脱皮的墙体。 矮小的屋内挤不下几个大人,沈靳没有邀请他们进去,从里面把那把唯一的板凳端了出来:“家里就这一个凳子,坐吧。” 江泽成对齐宋道:“你坐吧。” 齐宋没顾得上,走到江欲燃面前蹲下:“你叫江欲燃,阿姨可以叫你燃燃吗?” 江欲燃面对格外热情的陌生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点了点头:“阿姨想怎么叫都行,”他记挂着饭菜再不吃就要冷了,走到沈靳面前,“哥哥,吃饭了。” 沈靳推开江欲燃的手,齐宋和江泽成的反应他看在眼里,他突然有些烦躁:“不着急。” “燃燃还会做饭,这么厉害,”齐宋看了眼那个狭小的房子,桌子上摆放着简单的两个菜,哥哥穿着并不十分干净的工服,弟弟却穿的干净,一看就被保护的很好。她不由得多看了沈靳两眼,走到江欲燃面前问,“你几岁了?” “阿姨,我过了年就该十二岁了。” “听你哥哥说你是在附中读书。”江泽成问。 “嗯,是的。” 江欲燃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他不顾客人在场自己的话并不礼貌,看着沈靳问他:“哥哥,他们真的是你的朋友吗?” 沈靳没有回答他,他突然很想抽烟,但到底有外人在,他只好先忍着。 他没想到齐宋会这么快接受,明明路上说好了的就过来看看。 江泽成拉过江欲燃:“我们就是你哥哥的朋友,燃燃,你哥哥为了放心这些天把叔叔家里都快调查清楚了,就是为了让你以后能够生活的更好,你愿意让叔叔阿姨当你的爸爸妈妈吗?” 江欲燃大大的眼睛充满了疑惑:“你……在说什么呀?” 他扭头看向沈靳,一双眼睛瞬间就红了,不确定般问:“哥哥,叔叔他什么意思啊?” 沈靳这次没有躲,对上这个他养了好些年的弟弟,语气平静到仿佛只是在说什么时候吃饭:“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江欲燃不可置信的盯着他,这次他没有哭,张着的嘴巴不知道要问什么问题,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想不了,脸色越来越红,反应过来的时候扶着膝盖拼命咳嗽起来。 江泽成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迅速给他拍着后背:“燃燃,你别激动,深呼吸,深呼吸。” 齐宋也心疼的将小孩抱进怀里:“没关系的燃燃,哥哥还是爱你的,只是哥哥希望你能够生活的更好,你能理解哥哥的苦心的对吧。” 眼泪终于大滴大滴从眼眶滑落,夫妻两围着孩子又是拥抱又是各种温声安慰,沈靳始终站在一边,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为什么事情就变成这样了,送走江欲燃好像就是那一瞬间产生的念头,而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他就开始疯狂的实施,这些天他整个人都是懵的,停止了思考,一切行动都靠着那一点冲动支撑着。 第22章 夜晚的巷子里没有多少动静,家家户户关紧门窗,每个人从巷子口路过的响动屋里的人都能听的一清二楚,沈靳像是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他的神经这会儿并不敏感,迟钝的思考了半天才发现是真的有人在喊自己。 是刘大兴。 气喘吁吁跑到楼下的刘大兴来不及休息,一张脸上满是惊惶,他冲着天台上的人大喊:“沈靳,出事了!” …… 沈靳来南城这么多年,今年是第一次看见下雪,但是这个新年注定不让人好过。 沈靳还记得第一次见展飞的时候,他热情的几句话的功夫就和人换了座位,两人就此结识。这些年如果不是展飞的照顾,沈靳不知道自己会走多少弯路,与其说两人是朋友,展飞更像一个哥哥。 照顾他,陪着他,沈靳有时候都好奇了,自己这么怪的脾气,他竟然还能忍受这么多年,无论自己有多冷淡,他始终像一团火,发誓要把沈靳的冷漠烧尽。 沈靳从来没有想过展飞有朝一日会变成这幅样子躺在他面前。 他想象不到一个一直以来本本分分的人为什么会跳楼。他明明说了要回老家去结婚,他家里还有那么多人,他的妈妈,姐姐,妹妹,弟弟,一大家子人都还在等着他回去,怎么就跳楼了? 尸体没人管,警察来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知道是跳楼自杀后也没有了下一步行动,还是他和刘大兴把人搬回宿舍的。 “你别弄了,先放这里吧,等通知了他家里人让人把他领回去。”刘大兴拉过给展飞擦脸的沈靳。 “你什么意思?”沈靳冷冷看着他,“展飞为什么会跳楼,厂里一个解释都没有,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你要什么说法?飞子跳楼的事第一时间就告诉厂长了,他在办公室喝茶。连门都没有出,让人把尸体抬走别沾了晦气,你要什么说法,飞子是自己跳楼的,又不是别人害死的。” “不可能,一定有什么隐情,他前些天还跟我说年底就辞工回家结婚去,他怎么可能跳楼。”沈靳挣脱刘大兴的手,“这件事我一定会弄清楚的,人是在厂里死的,无论如何厂里都脱不开关系,我这就……” “行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我知道你讲义气,可飞子自己跳的楼,这找谁说理去,你想做什么,你能做什么?咱们都只是普通小老百姓,你别忘了你家里还有一个弟弟。” “展飞是我朋友,这件事我必须弄清楚。”沈靳看了他一眼,推开人转身出门。 一个普通员工的死并没有在厂里掀起什么风浪,大家该睡的睡,该出去喝酒的去喝酒,找女人的,找男人的,一切见不得光的事情都在夜色的滋养下增生。 谁都不会把时间浪费到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一个人的死亡也不过就是他们茶余饭后的一件谈资而已。 “沈靳!” “沈靳!” 身后有人快步追了上来,沈靳停下脚步,是刘大兴的对象汪小玲,“你要去干什么?” “你要去找年老板?这么晚了你知道他在哪里吗?展飞的死谁也不想看到,你又能怎么办?” “你知道什么是吗?”沈靳看着她的眼睛,道:“告诉我,他为什么跳楼?” “我只知道他最近经常被你们刘组长骂,几天前想要预支工资也没预支到,他最近上班状态确实有点不对不知道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但我也没听他说过,他连你都没有告诉,肯定是有什么难处。” 沈靳想起来那天晚上他和展飞喝酒,展飞说的那些话,他当时并没有想太多,他不是个有什么话都说出来的性格,但展飞总能看出来他的想法,那天他明明感觉展飞情绪不对却没有深追问,他明明知道刘昌盛一直针对他,他却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 “你要去哪儿?”汪小玲见他突然又回了厂房,着急的问。 刘昌盛是年跃飞的表哥,在昌隆塑料厂干了十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些年厂子效益越来越好,日子一好,人也越发胆大,在厂里仗着是老板亲戚谁见了他不是奉承讨好的。 他不是没遇到过沈靳这种不服管的刺头,他自然有办法对付他。展飞那个没用的东西,说他几句骂了几下就受不了跳楼了,这种人死了也活该,还死在厂里,找谁晦气呢。 沈靳这么快找上门来他是没想到的,他已经睡了好久,宿舍门被敲得哐哐响,动静大的吵醒了整栋楼。 刘昌盛踩着拖鞋打开门,怒火冲天地吼道:“大半夜不睡觉你他妈有病啊来砸门,想死的话滚远点,别来老子面前……” 他说到一半突然哽住,对上沈靳要吃人的眼神,结结巴巴的问:“你……你想干什么?” “厂里死人了,你还睡得着啊。”沈靳问。 “死了就死了,你他妈大半夜来老子这儿找揍是吧,怎么,你好兄弟死了你也要跟着去?”刘昌盛清醒过来怒从心起,一脸嘲讽。 沈靳轻声问:“展飞究竟怎么死的?” 刘昌盛:“沈靳你有病,他是自己跳楼的,我他妈一天忙得要死还要关心他为什么想不开?怎么,他自己作死,还要赖在厂里上不成?我告诉你姓沈的……” 猝不及防挥来的一拳直直砸在刘昌盛的鼻梁上,刘昌盛惨叫一声捂住鼻子,鲜血瞬间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这些年沈靳打过很多架,他进厂的时候年纪小,厂里很多没读过几天书的混混喜欢报团,最爱欺负沈靳这种看起来的“弱势群体”,一开始他打不过那么多人,但哪怕被锁在仓库堵在墙角他也没服过那些人,后来慢慢的那些人打不过他了,就再也没人找他麻烦了。 猛的踹开的铁门在深夜里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回荡在宿舍楼中。 “刘昌盛,我再问你一遍,展飞为什么会跳楼?” “呸,你当老子是吓大的?老子他妈怎么知道他怎么这么没用,他还欠老子钱呢,他赌博输了,是老子帮他还上的三万块钱。” “那他为什么会赌博?” “你他妈不知道下去问他啊,他妹妹得了白血病急用钱,老子是帮……” 刘昌盛被沈靳一拳砸的眼冒金星,紧接着更多的疼痛接踵而至,他顾不得痛呼:“沈靳你疯了?” 作者有话说: 昨天五排上了二十几颗星,今天又掉的差不多了 第20章 “没事,别怕。” 五天后。 沈靳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听到有人叫自己,下一秒小崽子就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他。 半大的小子窜的快,已经到了他胸口,那天晚上自己急匆匆离开后就一直没有回去,这几天因为打人被警察局扣留,也不知道他怎么过过来的,又是怎么打听到自己在这里的。 小孩儿抱的很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的事还在生气,不肯叫哥哥,但是微微颤抖的身体不难看出这几天的煎熬。 沈靳拍了拍他的头,将人推开些许:“没事了。” 江欲燃死死咬住嘴唇,看了沈靳一眼,又快速撇开视线。 沈靳知道小孩儿这次吓坏了,拉起他的手:“没事了。” 这时候一个警察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门口两人:“还没走?” 沈靳扫了他一眼,拉着江欲燃就要离开,警察突然挡住他们的去路:“问你话呢小子,打人犯法不知道啊,关你几天赔点钱而已,你那是什么眼神?以后出去好好做人,别动不动就打架,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用拳头解决,该管的事就管,不该管的别管,有些人你惹不起。” “还有什么事吗?” “你怎么油盐不进呢。” “沈靳!” 警察正要继续训话,被突然出现的人打断了声音,汪小玲一脸是泪的跑到沈靳面前:“展飞的妈妈和妹妹来了,快跟我回去。” 沈靳立刻和她朝着隆昌的方向飞奔而去,那个警察正要说话,跟着跑了一半的江欲燃突然刹住脚回头看着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平静幽深,仿佛在打量一个死物。 警察霎时间住了嘴,冲江欲燃动了动嘴不知道要说什么,后者收回目光,朝着沈靳他们离开的地方跑去,什么都没说。见人都离开了谭杨帆摸了摸脑袋:“看我干什么。” 南城的冬天北风刮的凛冽,混合着雨打在人身上。刺骨的冷。刘昌盛站在伞下,眼睛在镜片的遮挡下在雨中泛着冷冽的光。还穿着工装的刘大兴被几个人按在一旁动弹不得,泥水里是几个已经被揍的毫无还手之力的人。 刘昌盛的声音穿透雨幕:“还敢去工厂门前拉横幅,以为把事情闹大我们就没办法了?你儿子是自己跳楼死的,可没人逼他,在老子的地盘上闹事,当老子在外面这么多年是白混的,告诉你们几个,三天内凑不齐展飞欠的钱就砍手砍脚来还,” “我儿子不可能会赌博!”女人一遍遍的重复着这句话,悲凄的呜咽只换来了更多的拳脚。 第23章 有人从她手上抢过一个盒子丢到一旁,盒盖摔在石头上,盒子里的骨灰尽数被雨水打湿,混合在泥土地里的泥巴水消失不见。 “换成平时你儿子是不会赌博,可谁让他有你们这一家人,家里妹妹得白血病了是吧?”刘昌盛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他想挣钱,找我来借,我不过是给他介绍了一个来钱快的活儿,他自己没本事,既要又要,死了活该,呸!” 刘昌盛正要说话,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推力从背后传来,他整个人不受控制直接朝前面栽进泥水里,张着的嘴巴磕了满口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按着拳头朝他身上挥了下来。 “沈靳,你疯了,你他妈才从局子里放了出来,又想进去是吧,沈靳你干什么,我弟弟可是你老板,你还想不想在隆昌干了,”刘昌盛一边躲沈靳的拳头一边呵斥道,然后此刻这些话没人能听进去。 “你信不信以后我让你在南城混不下去。” 每一拳砸在肉里都毫不留情,刘昌盛在地上打着滚,痛呼挣扎:“沈靳,别忘了你还有个弟弟。” 在场的人都别突然出现的沈靳这疯狂的举动震惊到了,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沈靳已经放开了刘昌盛转身离开了。 他们都被沈靳的突然出现和突然离开弄了弄的一时反应不过来,等想去把人扣下的时候已经晚了。 人已经不见了。 江欲燃浑身已经淋湿了,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可他一刻也不敢松懈,跟在沈靳身边,直到看见沈靳找了把刀直奔最顶楼的一个房间。 年跃飞的办公室门被暴力踹开的时候年跃飞正在床上和女人翻云覆雨,突然闯入的外来者差点把人直接吓萎,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一阵冰凉的感觉就贴着皮肤传达到了脑神经,年跃飞瞬间被惊出一身冷汗,女人惊叫着跑开。 屋外雷声阵阵,屋内一片晦暗腥臭,对上沈靳似乎要吃人的目光,年跃飞的所有愤怒都被压了下去:“好好说话,好好说话。” “展飞为什么会赌博?” “沈靳,你先把刀……我说我说我说,他妹妹得白血病了,着急用钱,我我我别别别,是我故意压着他的工资跟他诉苦,他这才想走点路子挣快钱……”年跃飞陡然拔高声音,“是刘昌盛,刘昌盛给他介绍去了一个赌场上夜班,生意好的时候一晚上能挣一百来块,但是他缺钱缺的厉害,就想挣点快钱,结果不但挣的钱全赔了,还欠了债。” “那个熟人就是代强,也就是刘昌盛那张欠条上那个人是吧,因为展飞不想在那里干了你们想留人留不住,就做局骗光他的身家。” 这些天在警察局沈靳就在想为什么展飞会走到这一步,而在这之前他什么也不知道,除了展飞有意隐瞒,肯定就是因为难以启齿的原因了。而他最近也因为江欲燃的事一直没注意到展飞的异常,展飞为了钱发愁,他也为了钱发愁,他们都太穷了。 “你们这些人,仗着有几个人拉帮结派,明里暗里做着见不得光的勾当,一边吸着我们的血,一边还把我们往死里压榨,明明已经活的比大多数人要体面潇洒,却连一条活路都不肯给他,我们就活该被你们欺负吗?不知道的真以为你们能只手遮天,你们不是喜欢看我们这些人忍气吞声讨好你们吗,那今天你也来试一试这个滋味。” 说着,手中的刀高高扬起。 “我错了我错了靳哥,我赔钱我赔钱,我赔展飞他家里人钱,别别别冷静放过我吧我罪该万死不该纵容啊啊啊啊——” 刀锋贴着他的额头停了下来,沈靳冷笑一声:“原来你们也会怕。” 话落眼中狠意顿现,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年跃飞猛的睁大双眼,他的求饶声卡在喉咙里,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他跌坐在地,冷汗说什脸往下滑,不顾外面风雨交加,也不顾自己衣不蔽体,拼尽全力用瘫软的脚带着自己逃了出去。 江欲燃看着离自己脑袋几乎只有一厘米距离的刀锋,一连多日的担惊受怕再也绷不住了,声音带着颤抖: “哥哥,你怎么了,我害怕!” 窗外风雨如晦,阴暗的空中不时划过几道雷声,在刀落地的瞬间炸响,过了许久,沈靳才慢慢从茫然状态中回过神来,他僵硬的手慢慢抚上江欲燃一脸泪痕的脸,良久,才说了句: “没事,别怕!” 随着话音落下,楼道里混乱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求收藏求评论求灌溉啊,反正我脸皮厚(双手抱胸) 第21章 “沈靳,我讨厌你。” 当我一无所有的时候,就有了一往无前的勇气——题记。 沈靳再一次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月后。 他的下巴上长出来一圈青色的胡茬,脸上也是青青紫紫的,阴郁的眸子最后看了眼警察局的大门,转身往外面走。 前方等着几个人,江欲燃,刘大兴,汪小玲,还有江泽成和齐宋。 江欲燃和刘大兴他们率先跑上前来,刘大兴锤了一下沈靳的胸口:“你小子,干什么不好,我早就说过了咱们就是一小老百姓,非要和他们硬碰硬,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们斗不过他们的,还好这次有江大哥帮你说话。” 沈靳慢慢抬眼,牵动嘴角过了许久才吐出声音来:“展飞他家里人那边最后怎么样了?” 刘大兴沉默了,哑了炮不想说话,沈靳又把目光看向江欲燃,汪小玲…… “能怎么样,他两个姐夫被打进了医院,他妈直接被打咳血了,这事我们管不了,上面的人你帮我我帮你,不会管我们这些人的死活的,展飞他家里人没钱住院早就走了,连展飞的骨灰都没带回去。” 最后还是刘大兴先说话。 “小镜子,你以后打算怎么办,现在我们都被厂子里开除了,我和小玲打算回老家结婚去,你和你弟弟呢?” “哥哥。”江欲燃走过去拉住沈靳的手,他什么都没说,好像只是为了抓住什么。 沈靳感受到从连接的双手上载来的温度,他没有看江欲燃,对江泽成和齐宋低头道谢:“这次我能这么快出来,我知道多亏了你们,谢谢,这个恩情我记住了。” 齐宋笑了笑,什么都没多说:“沈靳,过刚易折,你可以冲动做事,但前提是你有承担冲动的后果的能力,别让家里人为你担惊受怕,希望你以后记住一句话,三思而后行,好吗?” 沈靳抿了抿干涩的唇瓣:“我记住了。” 他很久没洗澡了,过长的头发遮住眼睑,他已经不记得上次这么不体面的时候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了,这些年努力想往上爬啊爬,被踹下来也无所谓,他再上去就是了,可现在,看着光鲜亮丽的江泽成夫妻两,他突然就有点累了。 和几人分开后,江欲燃跟着沈靳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话,在南城这些年沈靳脑子里只有挣钱这一个想法,他想挣很多很多的钱,可那天晚上展飞问他的话他没忘,他没想过自己能干什么,他没有学历没有背景没有一技之长,他能靠什么挣钱? 至于想做什么,沈靳觉得挣钱就是自己最想做的事,他眼下所有的困境都是因为钱,有了钱,他现在所有的烦恼都没有了。 “哥哥,”快到楼下的时候,江欲燃终于憋不住了出声喊住沈靳,“哥哥,要不以后我们换个地方住吧。” 沈靳抬头看了眼天台边的小屋,什么都没说,大步往三楼走去,到了地方才发现门锁是坏的,门框有被人暴力破开的痕迹,他们那并不宽敞的屋子里乱成一团,桌椅板凳和床都断了塌了。 撕烂了的衣服书本撒了一地,外面的锅碗瓢盆也没落下。 江欲燃跟在沈靳身后:“哥哥,没关系的,我们换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就行了。” 这些天那些人经常来,有时候是早上,有时候是下午,也有凌晨,来了就是各种大声咒骂和威胁,砸东西,他们不会伤害江欲燃,却当着他的面一次次把东西砸了个稀巴烂,最后扬长而去。 这段时间周围邻居对那伙人敢怒不敢言,每次只能指桑骂槐让他们赶紧滚蛋,不要在扰民了。 沈靳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他像是这段时间生锈的脑袋突然转过弯来,回头质问江欲燃:“已经开学了,你为什么没去学校?” 江欲燃看着哥哥的眼睛,嘴唇动了动:“哥哥。” 沈靳去翻床铺下面的存折,不见了,什么都不见了,什么都没了! 都没了!!! “哥哥,读书没有那么重要的,我以后再也不读书了,我们一起挣钱,好不好哥哥?” 沈靳道:“你再说一遍。” “哥哥,我不想读书了,我……” “啪”的一声,江欲燃的声音戛然而止,脸颊上火辣辣的疼告诉他,他被打了。 他已经忘记上一次挨打是什么时候了,原来被打的感觉这么疼啊! “江欲燃,还记得我以前说的话吗,你不读书的话就给我滚,我沈靳不养废物。” 第24章 江欲燃看着他,如何也压制不了眼泪往下流:“可是哥哥,看见你这么辛苦我难受,我不想每次等你等到半夜你才回来,也不想你为了让我参加一些学校里的活动打肿脸充胖子。” “那你可以去江泽成他们家,江欲燃,反正你也姓江,他们那么喜欢你,要不是因为你,他们怎么可能大费周折替我说好话,你去他们家就有钱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也不用为钱发愁,做他们的儿子,只要认他们当爹妈,你就能理所应当享受他们给你提供的一切,你就再也不用有什么负罪感了。” 江欲燃整个人愣住了,控制不住浑身颤抖,他抽泣着,咬牙切齿地说:“我就不走,你能拿我怎么办。” 这些日子每一天他都在害怕,他怕那些人的报复真的让沈靳一直在里面呆下去,也怕沈靳冲动做出一些没办法挽回的事来,那些人天天上门砸东西,他每天都会把屋里收拾干净等沈靳回来,他想哥哥回家一眼看到的不是一片狼藉。 他想哥哥开心,他想哥哥不那么辛苦,他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他们永远在一起就好了,读不读书无所谓,谋生的手段那么多,读书只是其中一条出路而已。 可是他说服不了沈靳。 他害怕沈靳又说什么让自己去江泽成那边的话,巨大的恐慌席卷了他,他不想在体验一次记忆深处被杨发财兄弟带着南下找沈靳的日子。 …… 沈靳找程粤借了一笔钱,没办法,现在在南城他熟悉的人只有她一个了,程粤借钱给他的时候手抖了三次,也重复了三次“记得还啊”。 江欲燃又去上学了,沈靳找了一些厂子,不用想也知道知道他拿刀威胁厂子老板的事是谁传出去的,没有工厂敢收他,沈靳只纠结了一天,决定去工地卖盒饭。 白天在工地卖盒饭,晚上去百旅汇卖炒饭,程粤有自己的工作,只有晚上来帮忙,沈靳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程粤没说,他也没问。 卖盒饭的辛苦比起以前在厂子里上班也不遑多让,沈靳每天五点起来备菜,等东西都准备好差不多十点左右就开始炒,十一点半去工地边上摆摊,卖完中午紧赶慢赶去菜市场买晚上和第二天的菜,再准备炒晚上的盒饭,卖完晚上最后去百旅汇卖,十一点收摊。 期间齐宋还来过一次,她是真心喜欢江欲燃,可江欲燃已经不是小孩了,有自己的主见,有自己的想法,只要沈靳不再说让他走的话,他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他帮同学们写作业,在班上逐渐形成了一条产业链,在被人举报之前还赚了一小笔钱,他用这笔钱去进了一批小商品,每天晚上的晚自习都去百旅汇的另外一个出口那边摆摊,最后掐着沈靳回家的点提前回去。 自从那些闹事的人再次来被沈靳拿着刀把人赶走之后已经好几天没有来过了。那些天他们日子过的很平静,没有人再来打扰他们,虽然过的很忙碌,但江欲燃很开心,起码在自己摆摊被发现之前是这样。 这天他依旧踩着点回家,却看到楼道里的门并没有上锁,天台上是蜡烛摇晃燃烧的灯光。 他一瞬间就慌了,甚至忽略了里面不止一个人的说话声。 他僵硬着推开门,不出意外的,里面有三个人,除了沈靳还有江泽成夫妻两。见门推开,三人同时抬头看过来。 一连多日连轴转,沈靳脸上的疲惫苍白遮都遮不住,他坐在以前江欲燃从路边搬回来的一块平整石头上,双手撑着膝头抽烟,劣质的烟味呛得他不时会咳嗽几声。 他没有问江欲燃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没有问他去干什么了,手里拿的是什么,咳了半天才停下来,沙哑的嗓子说:“回来了。” 江欲燃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了沈靳脚边那个熟悉的黑色行李包上。 那以前是沈国华的。 后来沈靳带着它来了南城,这些年他们的衣服越来越多,这个包也慢慢被压在了箱底。 江欲燃没有说话,黑白分明的眼睛就这么静静看着面前这个人,他没有愤怒,也没有难过。 沈靳什么都没多说,指了指脚边的东西:“你的东西都给你收好了,户口也牵了,学校那边你爸妈也都安排好了,拿上行李跟他们走吧。” 说完,他吐了口烟:“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爸妈家条件好,跟他们你不会吃亏,江欲燃,这些年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累了这些年,你让我过点自己的日子吧,你也不用跟着我每天担惊受怕,翘课去摆摊了,你爸妈给了我三万块钱,我打了那么多年工也没存到那么多钱,你跟他们走吧。” 江欲燃在这一刻好像耳鸣了,他听不清沈靳在说什么,视线里只能看见那张淡漠的脸,他的嘴一张一合,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在江欲燃身上扎了一个又一个洞。 他又被沈靳卖了。 既然他这么烦自己,那如他的愿就是,他走了沈靳再也不用起早贪黑工作了,再也不用为了挣钱瞻前顾后了。 沈靳终于摆脱他了。 江欲燃仍旧看着他,许久之后才道“沈靳,我讨厌你。” 汽车从巷子里驶出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沈靳坐在路边的台阶上一根又一根的抽着烟,边抽边咳嗽,但他就是不停,劣质的烟味熏的人眼睛疼。 夜风吹过,宽大的衣服被吹的鼓鼓囊囊,藏住了下面那具单薄的身体。 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过来一个捡垃圾的老头:“少抽点烟吧。” 沈靳含着烟:“少管闲事。” 老头:“你就是个臭石头。” 过了一会儿,老头又叹了口气:“少抽点烟吧,你也是为了他好。”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 “我的年纪都可以做你爷爷了小子,你少抽点烟吧,”老头语重心长道:“你成年了吗就抽烟,今年几岁啊?” 作者有话说: 到现在一直用的是存稿,现在存稿箱已经没多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数据太差没有码字的动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过没事我一定会好好完结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22章 “你抽烟,还抽的比我贵?” 今年多少岁来着? 沈靳蹲在路边皱着眉头想了想,指间夹着的烟烫到了手,他回过神来把烟蒂摁灭丢开:“二十二。” 李老头拖着他的蛇皮袋子坐在沈靳旁边:“这里都要拆迁了,你什么时候搬走?你小子看着也不像租不起房子的人,怎么不换个地方住?” “懒得折腾。” 李老头名叫李玉秋,从小生活在南城,大学毕业后考进事业单位做了公职人员,结婚生子家庭美满。只是一场车祸老婆儿子女儿全都不幸离世,他也因此受了打击从此一蹶不振,从此流浪为生。 当年沈靳在牢里那几个月被人打的内出血,但他一直以来都是不舒服就憋着,实在难受得很了就去小诊所找大夫随便开点药,只是没想到自以为的不要紧在他强撑着摆了一段时间的盒饭后身体直接不堪重负,卖盒饭的时候晕倒被人送去医院才知道自己身体的具体情况。 病好以后他又欠了程粤更多的钱,依旧没有工厂收他,卖盒饭的摊子被人砸了几回,后来沈靳开始主动提着刀隔三差五去年跃飞那边呆一会儿,都说横的怕不要命的,他无牵无挂,谁能威胁到他。 后来那些骚扰的人终于慢慢消停下来,沈靳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但他一个人一开始过得也不轻松,要了江家三万块钱是骗江欲燃的,为了还程粤钱他依旧起早贪黑,他卖过盒饭,干过工地,做过后厨,在码头搬搬抗抗,跟船去见万里海浪,他把每一分用血汗换成的钱都仔细收好。 他干过很多活计,但好像每个地方都留不长,他的生活本是一潭死水,却总在横生的波折中不再平静,本来已经认命的人因为展飞的死心里再次掀起波澜,沈靳记得展飞之前问他的话,他想挣钱,没钱他永远就只能是那个被不由分说一关几个月的弱者,但他也清楚想要挣更多的钱光靠打工是永远不可能实现,所以两年后他用自己攒下的所有钱投资建设了人生中第一个工厂。 多年打工累积下来的经验没有白费,他干的一直是塑料厂,他会做模具,为了赚更多的钱还学过一些电脑,哪怕没有模具厂收他,他的路也不会被堵死。 一开始工厂只有两台机器,所有员工加上他也不超过十个。他的技术还没有炉火纯青到可以支撑一个厂子发展的地步,往往白天他要和到处去跑合作商,晚上回家他还要学习,忙的昼夜颠倒已经是家常便饭。 那两年经济下行压力大,很多小厂倒闭的倒闭,关门的关门,沈靳攒的钱加上贷款的钱全都投了进去,工厂前几个月几乎快发不起薪水,后来机缘巧合下认识了刘立,一个一心创业靠自己能力创业的富二代,有了刘立的加入,他这才缓了一口气。 后来随着政策开放,对外贸易越发频繁,沈靳的工厂也乘着时代的东风快速发展,厂子扩招加大生产线的投入,眼看着厂子规模越来越大,小小的成就滋养了沈靳的野心,他抓住机遇把赚到的钱全部投了进去,短短几年,让“诚佳模具厂”几个字享誉南城,那个当年在餐馆捡残羹剩饭吃的穷小子短短几年摇身一变,成了这座城市年轻一代杰出的企业家之一。 第25章 李玉秋哼了一声:“你是七老八十了吗还懒得折腾?” 沈靳懒得和老头计较,他和李玉秋也就每次见面手里有矿泉水瓶子会主动给他的交情,兜里的洛基亚适时发出欢快的铃声,他从台阶上跳下来拿出手机:“喂,什么事?” “老沈,多久没来魅魔了,过来玩儿啊,兄弟们都等着你呢。”刘立懒洋洋的声音通过电话传了过来。 沈靳皱了下眉头:“今天有事。” “还是不是兄弟了,怎么,沈老板贵人事忙,抽不开身啊。” “刘立,”沈靳不咸不淡叫了一声,抬头看了眼天色不早了,自己确实没什么事,但他今天不想去喝酒:“确实有事。” “你这就不够仗义了,你说说你好久没和我们出来一块儿喝酒了,这样,你过来,上次说的那个事我考虑一下。” 刘立这个富二代,在国外待过几年,创业创到一半本性就暴露了,偌大的摊子丢给沈靳,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 听他这么说,沈靳还是犹豫了,略微思考了两秒:“好,我一会儿过来。” “好嘞,哥几个等着你啊老沈。” 沈靳挂了电话,背对着对着身后的李玉秋挥了挥手:“走了,老头。” “你又去喝酒啊?”他问了一句,只是那里还能得到早就走远的人的回答。 到了地方,沈靳把他几百块钱从二手市场买回来的摩托车停在酒吧门口,迈着一双大长腿往魅魔里面走。角落里一直注意着门口动静的几人看见他立刻挥手:“老沈,这儿,这儿。” 走近后刘立连忙起身拉过他:“等你半天了,你不会又是骑的你那个破摩托车来的吧,你说你这一天天都干什么呢,公司给你配车了你不开,约你也约不出来,怎么,打算金盆洗手在家里洗手作羹汤?” 刘立富二代一个,有心做事证明给他家里的老爸看,奈何三分钟热度二百五一个,长得还行,就是嘴巴贱,染黄毛带耳钉穿皮夹克,书没读几天还爱臭显摆,要不是长得还行,跟街上的精神小伙也没什么差别,总之人虽贱,但有钱。 刘立每次出去都喜欢叫上沈靳,不管沈靳来不来,一来二去,沈靳和刘立他这一堆狐朋狗友也熟悉起来了。 沈靳坐在单人沙发上,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干了。” 刘立吹了一下口哨:“靳哥爽快,哥们儿一块儿走一个。” 沈靳也没拒绝,握住又被塞到手上的酒,跟着他们的节奏喝酒。 嘈杂的音松下震天响,舞池里卖力扭动着身躯的男男女女努力迎合着自己的舞伴,男女老少在五光十色的灯光里模糊了年龄和性别,角落里偷偷接吻的人看不出面容。不知不觉,他也已经习惯了这种环境, 酒吧老板亲自带着一群模特来到他们面前供人挑选,刘立兴致高昂,大手一挥要全部留下。 沈靳喝了些酒,神情少了几分冷漠,小时候因为生存问题没有顾得上的身体营养滋养在这两年慢慢得以弥补,简单的黑色皮衣加牛仔裤,之前熬夜学电脑把眼睛弄近视了,现在也是眼镜不离身,往那儿一坐,狭长的眼尾半垂着,隔着薄薄的镜片让人看不清那双琥珀色眼睛里藏着的情绪,猛地一眼看去还挺人模狗样的,谁又能想到他就是当年那个提刀和老板叫嚣上了社会新闻的人。 “她们怎么样老沈,哥哥我可是把最好的两个留就给你了,够义气吧。”刘立邀功似的跑到沈靳面前,看到沈靳抽的烟,啧了一声:“老沈,不是哥们儿说你,人生就讲究及时行乐,你说你大老板一个,怎么就过的这么抠搜呢,也忒小气了。” 这种话沈靳像来不会理他,刘立也只是随口吐槽一两句,继续冲他挤眉弄眼:“怎么样你倒是说说啊,每次都这样就没意思了啊,怎么,你该不会是对女人没兴趣吧?” 沈靳看了他一眼,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远处一道灯光射了过来,照到他眼睛上,他的眼睛受刺激的闭了一下,逆着光恍惚间瞟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那一瞬间说不清是什么感受,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上前一把将那个背影拉过身来: “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声音说不出来是愤怒多几分还是震惊多几分,场面短暂的安静了几秒钟,被抓着胳膊的人本来正在和对象接吻,被人突然闯入打断一开始还很生气,看到人后立刻露出笑来:“哥哥,找人家有什么事呀,我们去旁边说。” 赶过来的刘立看到这幅情景凑到沈靳身边:“老沈,怎么回事啊,你这是?” 看到不是记忆中那个人,沈靳脸上出现了几秒钟的空白,他压根没听清楚旁边的人说的什么,眼底极快的闪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貌似冷静地松开手:“不好意思我眼瞎,认错了。” 他回到一开始的座位坐下,没理会刘立好奇八卦的眼神,拿过桌上的酒一口喝完,旁边的模特极有眼色的给他倒酒,旁边的刘立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情况,见状起哄道:“老沈,来都来了好好玩儿呗,”他颇具暗示性的说,“上面给你开好房间了,你们照顾好我们沈老板。” 沈靳喝完杯子里的酒站起身来:“我今天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玩。” 说完,不等后面的人怎么喊他,自顾自出了酒吧,外面的世界一下子清净不少,车水马龙中的鸣笛声都比里面的音乐来的亲切,他今天喝了不少酒,摩托车不能骑了,他靠在路边的栏杆上等着脑袋里那股子晕眩感下去。 一个人的生活安静久了人也是会寂寞的,有时候出来和他们喝点酒,感受一下世界的嘈杂,也就觉得自己还活着。 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地活着。 刚刚看到那个背影的一瞬间的感觉沈靳在夜晚的路上慢慢回味着,他究竟是想那个人是江欲燃,还是不想那个人是江欲燃。 五年里他走马灯一样的日子过得太快,一是因为他不愿意停下来,二也是因为他不想停下来。 当年江欲燃离开后他没有去刻意打听江家的消息,把一个人从另一个人的世界里摘除其实很简单,只需要不再去关注关于那个人的任何消息就好了,时间会抚平一切负面情绪,等沈靳回过味来的时候,才得知江家已经搬家了。 沈靳想起江欲燃走的时候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那个巴巴求着他庇佑的小崽子最后走的时候说讨厌他。 “没良心的东西。”他浑然不觉自己骂出了声,晚上九点多的长街上依旧人来人往,沈靳又想抽烟,把烟盒摸出来才发现盒子已经空了。 前面就有家烟酒店,沈靳往那边走过去,一堆穿着校服应该是刚放下晚自习的中学生叽叽喳喳成群结队走了过来,周围一下子变得吵闹起来。 “老板,来包红梅。” “老板,来包红塔山。”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拿着游戏机的老板舍不得松手,从柜台下面快速摸出两包烟扔给两个人:“红梅三块,红塔山十三。” 沈靳看着面前的红塔山:“老板,我要的是红梅。” 老板抬头,看了眼沈靳,又看了眼旁边穿着校服学生打扮的人,淡定说:“你们换一下就是。” 沈靳余光瞥到旁边的人穿着校服,外套被拉到了手肘上面,一只手上还抱着篮球,他把烟从玻璃柜上滑到对方面前,抬手敲了敲柜台,摊开手示意把烟给他,等了半晌却没有动静,皱着眉头终于舍得掀开眼皮看一眼对面是何方神圣。 “好巧啊!” 沈靳的眼皮跳了一下,对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笑盈盈注视着他,熟悉的样子,熟悉的语气。 好像他们没有分开过时候一样。 ”好久不见,哥哥。” 沈靳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江欲燃,喝太多酒的缘故他一直有些头疼,江欲燃的样子也让他有些头疼,他看了眼对方手中把玩着的两包烟,又看了看他,不敢相信般: “你抽烟,还抽的比我贵?” 作者有话说: 江欲燃:“没有抽烟,未成年禁止抽烟!!!” 第23章 “他是我哥哥。” “江欲燃,这人是谁啊,你们认识?”江欲燃的同学问。 江欲燃说:“这是我哥哥。” “你爸妈什么时候给你生了一个哥哥,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同学好奇的问了一句,接着就对沈靳道:“哥,我叫封景,江欲燃的好朋友,江欲燃,你哥可真酷。” “也不看他弟弟是谁。”江欲燃笑了笑。 “要点脸啊江欲燃。”封景恶心的差点吐了。 江欲燃把篮球扔给他:“今天不玩儿了你们先走吧,我和我哥哥先回了。” “行吧,明天见,哥哥再见,有空一起打篮球啊。”一群人浩浩荡荡打了招呼走出了这条街,只剩下沈靳和江欲燃还站在店门口。 方才还轻松融洽的氛围一下子沉寂下来,江欲燃熟练地在柜台上磕了两下掉出一根烟来,抬眼看到沈靳正盯着自己:“哥哥,要抽烟吗?” 第26章 见沈靳不回答他拿出打火机给自己点烟,低头的时候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只手把他的手臂牢牢握住: “你爸妈呢?” 江欲燃没有回答他,逆着这股力道给自己点烟,瘦白的手腕很快被磨红,他毫不在意,如愿以偿吸了口烟,懒洋洋靠在门框边上:“哥哥这副表情怎么像是看到了洪水猛兽。” “我问你话,江欲燃,胆子肥了还敢在我面前抽烟。”沈靳直接上手抢烟,江欲燃要躲他,被沈靳大力按着抢了过去,他猛的呛了两口,争抢中烟头烫在沈靳手心,沈靳摁灭了的烟直接扔掉,阴沉着脸看着他。 江欲燃被抢了烟,脸色也不好看:“怎么,还管我呢,沈靳,你是我什么人啊。” “老子是你什么人你刚刚不是叫的很顺口吗,还要跟我回去。” “哥?”江欲燃好奇地问,“哪门子哥哥啊,是把我卖了一次又一次的那种哥哥?” “记恨我?” “不应该吗?” “记恨我,”沈靳冷笑一声,走下台阶坐在路边:“所以回来了也没来找过我,江欲燃,你可真够小心眼的。” 江欲燃没说话,他还是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看着坐在前面的人的背影,没想到沈靳会突然回过头来。 “这几年过的怎么样?”没想到沈靳会突然问这个。 江欲燃:“托你的福,我很好。” “长高了。”沈靳喝了一口酒,“差点没认出来。” “江泽成他们呢,这么晚了你不回去他们不管你,我记得你现在应该高二了吧?有电话吗,没有我给你买一个,有事打电话。” 有点头晕,沈靳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他今天多喝了点,但脑子还是很清醒,平静从容的语气一如平常。 江欲燃看着他:“沈靳,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 “我怎么了?” “自私自利又自大,做事情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你凭什么觉得我就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一阵长久的沉默过后,沈靳突然笑了一下:“脾气这么大,看来江家人对你还不错,”他打量着面前的少年,记忆中的小崽子变高了,都快赶上他了,穿的球鞋一看就价值不菲,他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将外套搭在肩上往外走,“有事找我,我还住以前那儿,既然还没消气,那我先回去了,不惹你眼烦。” “沈靳!”江欲燃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声。 “又怎么了,想跟我回去?” 江欲燃气的嘴角抽了又抽,快速越过他:“要走也是我先走。” 看着江欲燃迫不及待离开的背影,被烟头烫到的掌心传来一阵阵刺痛,沈靳看了一眼,没好气地笑了一下: “狗崽子。” * “你新房子的钥匙李连一领回来了,连同刚那个新办的身份证一块儿放你办公桌上的,还有,今天晚上的饭局去的都是南城有头有脸的人,你必须去你没忘吧,喂,在听吗?” “知道,还有什么事吗?”沈靳刚到厂子程粤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他推开办公室的大门走了进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程粤叮嘱道:“别迟到。” “知道了,你那边是在忙什么?”沈靳听到程粤那边的吵闹声问了一句。 程粤:“沈老板,昨天我给你发短信了,您贵人事忙没看是吧,飞跃和恒卓那边的欠款一直拖着没还,我不去催谁去。” 这边刚挂了电话,助理李连一就推门进来了。 “这些文件需要你签一下字,对了程粤走的时候吩咐了今天晚上你有个重要饭局,衣服给你准备好了,在你休息室里,下午五点出发。” 沈靳飞快在文件中几处写下名字,心不在焉的听完,抬头看了眼李连一:“问你个事。” 李连一:“什么事?” 沈靳:“你家里不是有弟弟妹妹吗,小孩儿闹脾气你怎么解决的?” 李连一跟沈靳两年了,自然也摸清了他的脾气,好奇地扶了下眼镜:“就给他们买喜欢的东西吧,你什么时候有弟弟妹妹了?” 沈靳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想歪了,将文件扔给他:“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我亲弟弟。” 李连一接住的文件差点又丢了,双手撑住办公桌身体往前,吃惊又八卦:“你亲弟弟?” 沈靳懒得跟他解释,推给他一张纸:“他应该是在附中读高二,叫……”他顿了一下,记得那天晚上江欲燃的同学就叫的他这个名字,没改名字,“叫江欲燃,你帮我查查。” “姓江?应该?亲弟弟?查查?” 沈靳白了他一眼:“少打听,多做事,知道吗?” 李连一挑了挑眉,做了个闭嘴的动作,好,拿着东西转身走了两步又不死心的回头:“所以你们真的是亲兄弟?” …… 这两年沈靳靠着进出口贸易发家,大量低廉的劳动力为工厂大大缩减了成本,对外开放的政策下养活了大批大批的制造业,与此同时带来的也是更加激烈的竞争,想要企业能够走的更长更远,沈靳一直想打通产业链上下游,让自己在未来的发展中更具有主动权。而且他坚信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在这一块他一直想搭上刘德峰,不过因为刘立和他老子较劲的原因,一直没成功。 晚上六点,沈靳和刘立准时出现在海峰大酒店门口。 刘立满脸不高兴的玩游戏机,头也不抬道:“老沈,我真的不能进去,我进去了我就输了。” “上次你自己答应我的,不要你做别的,你帮我跟你爸搭个线,我和他认识一下,后面的事就不麻烦你了。” “我上次喝高了,老沈你就当我放了个屁行不行?” “不去?” ”是不能去,去了他逼我结婚,你别生气。” “行,”沈靳推开门下了车,看了眼端坐在里面的刘立:“反正以后你在我这儿说的话我就当放屁了。”说完他关上车门往里面走,边走边整理了一下西装。 “诶别啊老沈……” 沈靳没理他,知道他想往上爬路还长着,不过他也不是当年那个在李文山面前强装镇定的小孩了,他的底气来源于这些年成就的累积。他可以淡定自若和人谈笑风生,说的了荤段子听得进财经新闻,大多数时候他其实完全可以自如应对各种场合,他也已经习惯了觥筹交错,一杯杯的红的白的喝下去,他在南城的脚跟才慢慢站稳。 他早就习惯了被酒精裹挟的感觉,酒量也是突飞猛进,他早可以在这些所谓的大老板中间轻松做到游刃有余。 可他总觉得还不够,他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样的位置才可以理直气壮的拒绝别人递过来的酒,不知道要爬到多高才可以不用应付人假笑,他挣了不少钱,但是好像还是不够。 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刘立一开始确实给他了很大的帮助,可近一年随着生意越做越大,两人之间的矛盾也慢慢显露出来。刘立作为诚佳最大的股东,拥有着绝对的话语权,沈靳认为现在厂子效益虽然好不过也是一时的优势,想要能够长足发展必须促进企业多元化。 他和刘立出现了分歧,其实刘立大多数时候也不怎么管这方面的事,都是任由沈靳折腾,可一遇到他老子的事就装傻充愣死活不肯答应。 沈靳不明白这是富二代的通病还是什么,难道刘立投资给他的钱就不是用的他爸的了?为什么每次一提到让他搭一下他爸这条线他都反应这么大,说到底在商言商,这种互惠互利的事到底怎么他了。 这几年沈靳在南城冒了头,和不少人打过交道,他之前疯狂的想挣钱,那段时间但凡有酒局饭局他全部落下,后来挣了钱,半夜回家一个人醉醺醺的躺在床上,又觉得挺没意思的。 想到那天江欲燃熟练的点烟动作,尘封已久的记忆慢慢苏醒,一个人的日子过久了,他都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这么拼命赚钱的目的是什么了。 沈靳到包厢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好一些人了,他来的不算早,看到了好一些熟面孔,大家相互客套趁机结交,沈靳等的人都还没来,和别人碰了几杯后端了杯酒坐在角落单人沙发上躲清闲。 “哥,还真是你,” 封景突然不知道从那里窜出来,还穿着校服,冲后面的人招手:“江欲燃,快过来,真是你哥,好巧啊哥,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江欲燃走了过来,他和封景都还穿着校服,十几岁的年纪身体抽条,长得跟根儿长葱一样,在一群西装革履的人堆里晓得格外突兀。 沈靳对着封景扬起一个习惯性微笑:“你好,我叫沈靳,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封景还抱着个篮球,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嗨,我爸来这里吃饭,让我和江欲燃过来蹭个饭。” “哦,”沈靳点了点头,把今天到场的姓封的人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几分,“你和江欲燃是同班同学?” 第27章 封景自然而然把沈靳想成江欲燃亲戚家的哥哥,十分热情的道:“对,我们两家是邻居,我们爸妈都认识。” “欸哥,那天我妈嘴快让江欲燃知道我小时候尿床的事,让他嘲笑了我好久,我问宋阿姨好久她都说江欲燃小时候很乖,你告诉我实话,这小子小时候肯定也尿过床是吧?” 早就脸色不好看的江欲燃忍无可忍道:“封景,你有毛病吧。” 第24章 “明天我就送你回去” “怎么还急眼了,喔就允许你笑话我。” 江欲燃没理会封景的话,站在原地笑盈盈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沈靳:“哥哥,你等的人都到了,还不快过去。” 沈靳早就注意到那边的动静,笑了笑:“是,我该过去了,你们慢慢玩。”他封景打了句招呼,又看了眼江欲燃,抬腿往前面走去。 见沈靳走了,封景挤过来用胳膊肘推了一下江欲燃:“怎么回事啊,不是你说江叔叔他们要来的吗,他们怎么还不来?你这个样子谁又惹你了?” “他们临时有事。” 封景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诶,话说回来,你跟你这个哥到底什么关系啊,怎么感觉你们又熟又不熟的样子,他难道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你爸妈从小就拿你和他比?也不对啊,就你这个成绩还用和谁比,我妈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你,不过咱哥确实厉害,还他妈这么帅。” 江欲燃余光看了人群中谈笑风生的沈靳一眼,半垂的眼睑挡住了他收回来的目光:“不是,以前和他住过一段时间。” “哦,”封景恍然大悟,“是不是私下里脾气特别差爱使唤你?我跟你说,我有个哥也是这样,每次去他家他都要使唤我,老烦了,不听他的他还颠倒黑白跟家里人告状,想起来就气人。” “不过话说回来……”封景话锋一转,“他有时候对我也不错,我没零花钱了都找他。” 封景的话太密,江欲燃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我哥在和封叔他们说话,你要过去吗?” “啊?”封景没反应过来。 江欲燃拎着包突然起身要走:“我有点急事先回去,你过去帮我给封叔和我哥哥说一声。” 封景:“你有什么事啊,是江叔叔他们有什么急事吗,江欲燃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然而江欲燃人跑的太快,封景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不见了:“搞什么。”他嘀咕了一句揣着一肚子疑惑去亲爸那边了。 饭局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沈靳从饭店出来的时候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今天心情还行,之前想让刘立搭线也是有原因的,刘德峰这个人软硬不吃,沈靳之前尝试着和他接触过好些次,就因为父子俩较劲,所以牵连了他。 但是沈靳想挣钱,他和刘立两个人要说也就是合作伙伴,他没空考虑刘立和自己爸爸之间有什么恩怨,他只知道自己每天看着太和那么大一块肥肉在眼前动不了就抓心挠肝的,在他这里什么仇什么怨都没有切实的利益来的实在,不管今天刘德峰是不是因为封景的那句话,至少后面有了合作的希望,而且他还意外碰到了封越。 李连一给他打电话在车库里等他,沈靳不习惯穿西装,今天喝酒喝多了觉得闷热得很,他脱了外套挂在手臂上,把领带松了松,看见眼熟的车子停在前面,他走过去敲了敲车窗,车窗降了下来,露出来一张脸。 ”你怎么在这儿?” 车子里,江欲燃抱着书包端端正正坐在后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车外喝的一脸醉意的沈靳,一副理所应当的口吻:“我要去你那里住。” 沈靳眯眼看着他:“跟你爸妈说了吗?” “他们不在家。” “家里没其他人?” 江欲燃不说话了,一副你能那我怎么办的架势。 沈靳皱着眉头看了眼驾驶位的李连一,李连一耸了耸肩,做口型说:“是他自己非要上来的。” “你跟我回去算怎么回事,下车。” 江欲燃手里翻着不知道什么,把沈靳的话当耳旁风。 “你哑巴了,叫你下来没听见?” 沈靳脾气急,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口,一把扯过江欲燃手中的东西:“看什么看的这么入迷,我跟你说话在这儿给我装聋作哑。”他低头扫了眼,一沓资料首页一张江欲燃的红底大头照规规矩矩贴在右上方,后面是各种获奖证明,他的脸色登时黑如锅底,抬头就对上江欲燃那一副平静的等他解释的神情。 李连一在那儿把自己装成空气,沈靳眼神骂不了他,只好干巴巴地说:“这车不是我的。” 江欲燃:“你不坐我就不坐。” 沈靳一听又气不打一处来,再次剜了眼李连一,他绕过车身走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李连一心虚地发动车子:“是回……” “去清水湾。” 清水湾是沈靳新买的那套房。 李连一了然,朝着清水湾的方向驶去。 车厢内一片安静,江欲燃旁若无人掏出磁带耳机,沈靳坐在另一边沉着脸一言不发,过了片刻,实在忍不了的他扫了眼江欲燃,加大音量问:“你爸妈干什么去了。” 江欲燃从厚厚的一本词典中抬起头来:“你声音小点,我听得见。” 沈靳冷笑一声,等着他的下文。 江欲燃:“外婆生病了,爸妈他们出国照顾。” “家里没人?” “嗯,”江欲燃点了点头,“所以去你那儿住。” 沈靳盯着江欲燃,看不出来这小子在打什么鬼主意,过了半晌才绷着脸开口:“你要去我那里他们知道吗?” “回来再说。” 那就是不知道了,沈靳沉默了一会儿,江欲燃也没有说话,汽车平稳的前进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问:“为什么要去我那儿?” “不能去吗?”江欲燃偏头,“还是说哥哥交女朋友了我去不方便?” 小崽子说话带刺,沈靳懒得和他计较:“你现在有爸爸妈妈,去我那里他们不会介意?” “这就不用哥哥操心了。” “你去我那里不用我操心,江欲燃,是我以前太好说话了是吧。” 江欲燃偏头,无所谓的说:“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刚刚从程粤那里对沈靳兄弟两个有了大概了解的李连一听见后面两人争锋相对的话,默默咽了咽口水,十分不识时务又自认为很有眼力劲儿的开口打破僵局:“哈哈,小燃,你哥哥不是这个意思,就算女朋友在家你想什么时候去也都可以啊,你哥哥新房子可好大了,多一个你也住的下。” 江欲燃看了他一眼,重新戴上耳机低头不再说话。到了目的地,他拎着书包率先下车去后备箱拿东西,沈靳吃惊地看着他从后备箱拖出来的行李箱,忍不住嘲讽:“你准备的还挺齐全。” 江欲燃也不解释,问李连一:“怎么走?” 李连一心道到底是兄弟俩,这说话的口吻他妈的还挺一致,都他妈的这么理所当然。 “十三层。”他道。 江欲燃拖着箱子去坐电梯,沈靳跟在后面接过钥匙对李连一道:“你也回家吧,明天再把车开回公司就行。” 电梯里两个人依旧没说话,直到“叮”的一声,电梯停在了十三楼,江欲燃率先出去,等沈靳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大爷似的等在边上。 “开门啊哥哥。” 沈靳:“……” 这里他也就来过一次,还是看房子的时候,装修家具什么的都是李连一和程粤盯的,进了门的江欲燃自顾自打量了一圈房子,给自己挑了间最大的屋子。 房子不小,主卧次卧客房餐厅书房健身室一应俱全,沈靳看见江欲燃把行李箱往主卧里拖,跟着过去走到门口,靠在门框上一路上莫名其妙的情绪终于没忍住,轻嘲一声:“你还挺会挑。” 江欲燃整理自己的东西,不以为然道:“哥哥以前不是说以后要让我住大房子的吗?” 沈靳被噎了一下:“我是说让你住大房子,没说让你住房里最大的房间,再说你爸妈家没给你大房子住,跑我这儿算怎么回事?” “我想住哪儿就住哪儿。” 江欲燃也没带多少东西,三两下收拾好拿着衣服要去洗澡,路过沈靳的时候又听到沈靳道:“你动作还挺快,上一秒还在饭店下一秒就收拾行李上了我的车。” 江欲燃:“哥哥是在夸我吗?” “你说是就是吧。” “谢谢哥哥。”说完江欲燃就关了门,徒留沈靳站在原地一阵无语。 自从碰到江欲燃后他就一直很无语,昨天小屁孩还一副旧恨难忘的样子和他闹脾气,今天又主动搬他这边来,这是看他不顺眼专门过来给他添堵? 那刚刚…… 沈靳想起刚才饭店里封景当着他爸和刘德峰的面说的话,不知道江欲燃这么做到底是想干什么。 第28章 南城的夏天空气中都是闷热的气息,他走到阳台上抽烟,新小区入住的人并不多,只零星亮着几个窗户,这些年他一个人糙着过惯了,住哪里都无所谓,要不是因为百旅汇那里要拆迁了,他都懒得搬家。 对他来说这边跟陌生的地方没什么两样,他在百旅汇那边住了十多年,最熟悉也是那边的街道和街景。 清水湾入了夜整个小区安静的外面稍微大一点的动静都可以听的一清二楚。身后浴室门被打开,江欲燃正用毛巾擦着头发,发梢还在滴水,半大的小子浑身都湿漉漉的,看见沈靳在抽烟,明显皱了一下眉头:“哥哥,我不喜欢有人在家里抽烟。” 沈靳没理他,慢条斯理在阳台把烟抽完才进来,摘了眼镜躺沙发上,喝了酒的后劲上来,看到江欲燃一副主人家模样进进出出脑仁儿更是突突的疼,所以他躺在沙发上选择了闭眼。 江欲燃坐旁边打开电视看电视,电视机里吵吵嚷嚷的声音顿时充斥了整间屋子,沈靳被迫睁开眼睛,叹了口气:“江欲燃,你有毛病吧放这么大声音,没看见我在睡觉?” “哦,哥哥是要睡觉啊,我以为你就躺会儿。” 江欲燃这么说着,沈靳却觉得电视更吵了,声音一点儿也没有变小的意思,沈靳撑起身体来,褶皱了的衣服领口胡乱敞开,精心打理了的头发这会儿也乱了,他一脸疲惫的看了江欲燃一眼,拿过桌子上的矿泉水一气喝掉大半瓶,喝完瓶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放。 起身边解衬衣纽扣往浴室走边说:“明天我送你回去。” 江欲燃坐在原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机,对沈靳的话置若罔闻。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求收藏啊宝宝们,爱你们!!! 第25章 “这都是你欠我的。” 第二日。 江欲燃起来的时候沈靳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早餐,江欲燃自然而然道:“早上好哥哥。” 沈靳把东西放餐桌上:“起来了,过来吃早饭,吃完我送你去学校,再给我个地址我把你东西收好顺道送回去。” 江欲燃坐到饭桌边坐下,伸手拿过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我不回去,今天星期六不上课,一会儿我要去图书馆买资料,你送我去。” 他刚说完,一只手突然出现在他脑门儿处,沈靳摸了摸他额头,面无表情道:“江欲燃,你是我大爷。” “我还要买手机,你不是说要给我买手机的嘛,吃完就去。” 沈靳抱着手坐他对面:“还要什么,你一次性说完,我都给你买,买完就回去。” 一大清早的,同样的话他重复几遍,江欲燃笑了笑:“就这么想赶我走?”小孩皮肤白,身上还套着宽松的短袖短裤,打扮的比他这个房子的主人还随意。 沈靳想起来李连一平时在他耳边念叨过现在这个年纪的小孩可能都有那什么青春期,怪得很,所以他不跟他一般计较。 沈靳面色有些凝重,他看着一脸轻松的江欲燃,语气认真道:“江欲燃,你现在的爸姓江,你妈姓宋,我姓沈,你不是小孩子了,如果是因为当年的事耿耿于怀,你说个解气的法子我让你解气行不行?” “耿耿于怀,哥哥,你还学新成语了。”江欲燃一副要夸人的表情,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黑漆漆的一双眸子笑眯眯地看着沈靳:“我就不走,这就嫌烦了,沈靳,这都是你欠我的。” 沈靳太阳xue突突地跳,再好的耐心也被狗崽子这几句理直气壮的话给气没了,袜压抑着怒气低声道:“我他妈欠你个蛋。” “欠什么不是欠,”江欲燃看到沈靳被气到,貌似还挺开心,几句话的功夫早餐也吃完了,擦完嘴看见还生着气的沈靳,微笑道:“哥哥,我吃好了,我们出去吧。” 回应他的只有猛的一下的关门声和对面空荡荡的座位。 …… 沈靳翻看着李连一刚从车里拿过来的资料。 李连一在旁边道:“他养父母半个月前就出国了,说是家里老人身体不好住院了,他们去照顾,这些年江家夫妻也只有小燃这一个孩子……”说到这里李连一顿了一下,“但是我查到也就是半个月前小燃的养母在医院查出来怀孕了,不过还不确定小燃知不知道。” 怀孕了?沈靳想起这些天每次和江欲燃说话时他的样子,觉得有些头疼。 李连一继续到:“不过他们两家的长辈都很喜欢小燃,要不是因为他现在高中学业紧张可能也要跟着父母过去,我看过了,小燃成绩很不错,这些是一些他参加的竞赛的获奖证明。” “江家是什么时候回南城的?” “两个月前,因为生意原因夫妻两又带着小燃回来了,” 看着沈靳的样子,李连一想到程粤跟他说的那些话,以前他不知道沈靳还有这么一个弟弟,眼珠子几转又出主意道:“沈哥,我觉得吧小燃也就是小孩子心性,他这么做就是想让你注意他想让你后悔,小孩子嘛,有些认死理,他气消了这件事也就过去了,咱们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他要星星咱不给月亮,诶咱先哄着他,小孩子哄一哄也就好了,你想啊要是换成你被唯一的亲人给送人了你会不会恨……他?”他结巴了一下,闭上了嘴。 “让你少听程粤胡说八道,你也听不懂人话?” 李连一:“……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也别冲我撒气啊。” 沈靳:“你再多说一个字,这个月的奖金没了。” 李连一哀嚎一声,刚要反驳,沈靳放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沈靳看了眼是个陌生来电,拿起手机摁了接通键:“喂。” “哥哥是我,我在昨天饭店旁边的手机店里挑了部手机,你过来给我付钱吧。” “你哪里来的我手机号码?” “昨晚你洗澡的时候我看你手机了。” “……你还蛮得意。” “哥哥,我身上没钱,你不来我要被店老板扣这里了。” 沈靳“啪”的一下挂断电话。 李连一小心翼翼觑着老板脸色:“要不……我跑一趟?” “哦我想起来还有工作没处理完哈哈,我先出去了。” 沈靳想不明白自己早上干嘛不跟他去把手机买了,狗崽子不省心,自己没必要和他一般见识,李连一说江欲燃这是在闹脾气,只要顺着毛撸,应该过两天也就好了。 这么想着,他又认命的拿过外套和钱包出门了。 从这里骑车过去要半个小时,等沈靳到的时候差不多已经自己把自己给安抚好了,或许真的是他上辈子欠这个小崽子的,他决定按照李连一的办法来。 到了地方,他把摩托车停在门口,一眼望过去,店里胡子拉碴的老板正目不转睛盯着回收的还没报废的大头电脑屏幕,十分投入的玩儿着游戏,看见来了客人,随口说了一句“随便看”。 除此之外再没有一个人。 沈靳心里隐隐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他压着脾气走到老板面前,抬手敲了敲柜台问:“刚刚有没有一个高中生来过你的店里买手机?” 老板戴着耳机根本没空管他,手指在键盘上乱飞敲的噼啪响,沈靳加大音量又问了遍:“老板,刚刚来你店里的高中生呢?” 男人这才摘下耳机,念念不舍地盯着屏幕:“看上什么了?” 沈靳:“刚刚有没有一个来你店里的高中生?” “哦哦哦,你就是那小子的哥哥是吧,那小子说他有急事,拿了手机走了,说一会儿他哥过来给钱,诺,他学生证还押在这儿,九百五。” 江欲燃在新华书店呆了不到半小时就接到了沈靳的电话。 “喂。” “江欲燃,你还挺有能耐啊,拿我的身份证给自己办卡,你怎么不顺道直接把我包里的钱都拿了直接自己买啊,非要在我这儿过一遍流程?” “我未成年没有身份证,办不了电话卡。” “你还挺有理是吧,江欲燃,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就是个无赖,你们老师教过你没有,不问自取是为偷。” 电话对面江欲燃懒懒翻动着书籍,这是被气狠了?他哥都出口成章了,江欲燃认真想了想道:“还真没教过。” “没教过是吧,你他妈现在在哪儿?” 江欲燃十分老实:“建兴东路321号新华书店。” 刚一说完就听见电话被毫不犹豫挂断的声音,他毫不在意扬了扬眉,把刚挑出来的一摞资料抱到收银台:“这些和刚刚那些资料放一块儿,一会儿一起结账。” 沈靳隔着玻璃窗都看见了江欲燃,他气势汹汹走进去,走到江欲燃面前扯掉他的帽子,拉开的椅子腿在贴了瓷砖的地面划出一道另人牙酸的嘎吱响声,原本安静的书店里看书的人登时纷纷抬头。 沈靳才不管这些,抱着双手坐下,一言不发地看着江欲燃。 过了半晌,江欲燃刚好做完两张卷子,抬头对沈靳笑道:“哥哥,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第29章 他起身收拾桌面,沈靳沉着脸跟在他后面,路过收银台,江欲燃又喊他;“哥哥,我买了几本资料书,你帮我付款。” 沈靳还是没说什么,走到收银台前面。收银员拿过两大袋子书递过来:“先生,一共七百三十五块二。” 沈靳掏钱的手顿了一下,对上一旁江欲燃无辜的双眼,他沉默地结了账,回头时江欲燃已经大摇大摆走出去了。 沈靳接过两个死沉的袋子什么都没说。 江欲燃就在门口等他,瞎子一样看不见沈靳拎着的东西,嬉皮笑脸跟他说:“哥哥,这附近有家西餐厅还可以,我们去吃牛排吧。” 沈靳看着他,压抑的怒火没有愈燃愈旺,堵在喉咙里无处发泄:“随你。” 江欲燃开心的笑了笑,丝毫没有被窥破心事的愤怒,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那我带路。” 江欲燃快他半步,从沈靳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他不合时宜的想起五年前的江欲燃,才到他胸口高,一双溜圆的眼睛从来藏不住情绪,他还记得送走江欲燃的那天,最爱哭的小屁孩一滴眼泪也没有掉。 所以,真的有那么讨厌? 沈靳想不明白。 西餐厅装修的富丽堂皇,年轻的时候没吃过什么好吃的,后来开始做生意了,每次肚子里装的都是酒,就算现在生活不再那么拮据,但沈但对食物好像依旧没有多大的欲望。 “哥哥吃什么?”他们落了座,服务员把菜单递过来,江欲燃毫不客气的接了过去。 “随便。” “那我给你点。” 江欲燃点好以后左右张望打量着这家西餐厅,说:“我和爸爸妈妈回南城的第一顿饭就是在这家吃的,我觉得还不错。” 沈靳:“你喜欢就好。” 江欲燃:“哥哥一定也会喜欢的。” 沈靳皮笑肉不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江欲燃又问:“哥哥,你今天开心吗?” 江欲燃一脸怀念的说:“还记得小时候你从垃圾桶里捡了半个馒头都要扳成两半,你一半我一半,你教我去文叔饭馆里捡剩饭,我学不会,也不敢,你很嫌弃我,后来你捡了饭还是会让我先吃,那会儿每天都在挨饿,每次路过这种餐厅我都好羡慕在这里面坐着的小孩儿,你说以后会让我吃饱穿暖,让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还记得吗哥哥?” 牛排很快就被端上来了,沈靳低头慢条斯理切着牛排,切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尝了尝,直到吃完才抬眼看着江欲燃,平静的问: “这重要吗?” 江欲燃对上沈靳的视线:“哥哥觉得呢?” 沈靳:“我只知道眼睛是长在前面的,江欲燃,没人会喜欢穷困潦倒的日子,你在这里跟我追忆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西餐厅里舒缓的音乐让人心静,刀叉碰撞的声音都格外清脆,江欲燃的刀叉随意切割着牛排:“谁让我记仇呢。” “那你今天闹这一出,消气了吗?” “这才哪儿到哪儿。” “江欲燃,你要清楚,我不欠你什么,从来都不欠你什么。”沈靳平静的陈述着一个道理。 江欲燃脸色有些僵硬,冷冷看他:“你凭什么这么说。” “你忘了吗,你妈江梅,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我爸叫沈国华,和你也没有半毛钱关系。你和我,从来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可江梅和沈国华是夫妻,这一点到死都没有变,什么叫仁至义尽?沈靳,你把我当什么了?是你无依无靠的时候的一个慰藉,是你走投无路的时候可以随意抛弃的垃圾?你想让我留下就留下,想把我丢掉就丢掉是吗?” 重逢这么久以来,江欲燃的脾气一直都压抑着,这会儿却双目通红,一副恨不得吃人的表情,他的声音因为过于激动而拔高了不少,打破了西餐厅原本舒适的氛围。 “说什么为了我好,沈靳,你要清楚,当初选择留下我的是你,对我不管不顾的也是你,凭什么我过什么样的生活都要你说了算,你从来都不问我的想法,从来都不考虑我的感受,我就是你的累赘,你的拖累,所以当你拖不动的时候,你就会毫不犹豫丢掉我。” 沈靳不知道该说什么,江欲燃一句句的控诉仿佛有天大的愤懑,他沈靳就是个十恶不赦狼心狗肺罪大恶极的人,其实他明白江欲燃这么闹是为什么,他养了他,又不由分说送走他,给了他希望,又亲手毁掉他的希望。 小时候的江欲燃很黏他,学校里发生的大小事事无巨细都要说给他听,那会儿他还心里发愁江欲燃这么话痨以后可怎么办。 服务员过来问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沈靳说了句没事打发走了他,把江欲燃按着坐下来:“闹够了吗?” 江欲燃梗着脖子不说话。 沈靳面若冰霜:“江欲燃,还记得吗,一开始我就没想留你的。” 作者有话说: 公司最事儿多的那个领导回来了,烦oo。 第26章 唯一的亲人[vip] 江欲燃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胸口剧烈地起伏,他猛地站起身来拿过书包头也不回走人,沈靳看了眼早就等在窗外的李连一, 起身快速结账跟了出去。 因为出门太快,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过路的人:“不好意思,没事吧?” 被撞的人行色匆匆, 低着头要离开的间隙看了眼面前的人, 浑身愣住脱口而出: “哥!” 沈靳愣了一瞬, 仔细看了看面前的人,比江欲燃大不了几岁, 身材偏瘦,穿着的衣服并不十分干净,他有些局促地看着沈靳,又叫了一声:“哥。” “……张昊?” 南城很大, 大到这么多年, 同一个城市沈靳也从来没有碰到过自己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沈靳没想到张昊还记得他,记忆里那个不爱说话每次都缩在角落里的小孩儿也长大了,有点黑,有点瘦,意外地和他还有几分相似。 原本头也不回朝前走的江欲燃硬生生因为这句哥而刹住脚, 阴沉着脸看着这个突然出现打断他发飙的不速之客。 算起来张昊今年也快十八了, 他告诉沈靳自己读完初中就辍学进厂打工了。离开了的人重新坐回西餐厅, 张昊的神情明显有些不自在, 眼睛忍不住左右乱飘观察这里的装潢, 柔软到不可思议的真皮沙发, 切割光滑平整的大理石地面,优雅而有格调的环境和他一身又脏又旧的工厂服装格格不入, 他低着头,双手夹在两腿间,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合适的微笑。 对面的两个人,一个是他的亲堂哥,穿着一看就很不错,戴着眼镜,头发被打理的一丝不茍,还有电话,另外一个学生模样的人一脸不善看着自己。 “哥,看来这些年你过的很不错。” 沈靳微不可见扯了下嘴角:“喝果汁。” “哦哦,好。”张昊捧起面前的果汁吸了一大口,“好喝。” 张昊擦了擦流出来的汁水,尴尬笑道:“你是江欲燃吗,比小时候长得还要好看,我都不敢认了?” 江欲燃没接他话,把脑袋扭到一边看窗外的风景。 沈靳点了点头:“是他,他和我闹脾气,你别在意。” 江欲燃突然回头,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沈靳:“李连一就等在外面。” “我要和你一起。” 沈靳扫了他一眼:“那就等着。” 张昊搓了搓手:“哥,你弟现在是在附中读书对吧,这校服我认识,之前路过附中校门口见过,还在读书,真好,真好。”他的眼神有说不出的羡艳。 沈靳:“你怎么没读书了,你爸妈不是就你一个儿子,他不是挺想让你读书的。” “我成绩不好,没考上高中,择校费太贵就没读了。” “这样啊,早点挣钱也好,你妈最近怎么样?” “我妈……挺好的,”张昊顿了下,“挺好的。” “那就行,”其实沈靳和他也没什么旧好叙的,他道:“那没事的话我们就现在走了。” 张昊抿了抿唇:“嗯,这些年我妈一直记挂着你,今天看到你们过的很好我也就放心了,我会告诉她的,哥你们走吧。” 沈靳点头,拍了下江欲燃的肩膀说了句:“走了。” 江欲燃起身跟着沈靳结账走了。 李连一还等在外面,突然出现的故人打破了他们方才的僵局,眼下也不是闹脾气的时候,江欲燃先上了车,沈靳把他买的书放进后备箱自己也要坐进去,这时候突然听见远处的张昊大声喊了一声:“哥!” 沈靳回头疑惑地看着他,就看见张昊猛的跑到他面前来,整个人几乎是飞奔过来的,他脸上已经没有了一开始强装的淡定,扑通一下跪在沈靳面前,双眼通红:“哥。我骗你的,我妈现在很不好,她住院了,要很多很多钱,哥我真的没办法了我不想告诉你的,可是我没钱,碰到你之前我正在去借都借高利贷的路上,哥我求求你借我一点钱好吗,求求你了,我看得出来你现在肯定不差钱,你借我一点好吗,毕竟我妈也是你亲姑妈。” 第30章 沈靳一把抓住他的双手,皱眉说:“你先起来。” “我不,我求求你了哥,我知道你恨我们,当年你那么小就被我爸赶了出来,我知道你混到今天一定不容易,可我妈一直是挂念你的,我妈找了你好久真的哥,这些年她一直说对不起你,哥我求求你了,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救救我妈吧,我不想我妈死啊,我不想没妈!” 沈靳没想到看着瘦弱的张昊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他拉不起来人,问他:“你妈现在在哪个医院?” 江欲燃冷眼看着车外发生的一切,张昊说的这些对他来说没有任何触动,打感情牌而已,他没忘记自己跟沈靳从张家出来的那个夜晚,沈秀云也是眼睁睁看着他哥离开的,那天的晚上夜那么黑,他和沈靳走了好久好久,每天晚上都在被警察驱赶,每天都在捡垃圾吃,那个时候这个所谓的亲人在哪里?对他来说他们不过就是个陌生人。 可他们是他哥生物意义上唯一的亲人。 张昊看起来那么可怜,丢掉面子不要尊严祈求曾经被他们赶出家门的沈靳,祈求他的怜悯。 江欲燃知道沈靳不会袖手旁观,他哥总是这样,嘴上刻薄,看似吝啬不好相处,可他最心软了,就像当年自己多哭一哭,掉点眼泪,他就在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年纪留下了他。 也因为自己知道他心软,所以才一再触碰他的底线,故意激怒他,惹恼他。 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令人作呕,墙壁上爬满了蛛网和不明颜色的污垢,床位紧张下连过道都被塞的满满当当。 沈秀云从躺在过道的床上被移进了重症监护室,她浑身插满了管子,带着呼吸机,全身上下被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 沈靳透过玻璃收回目光:“你妈现在这个样子,要是你还不说实话后面的医疗费你自己想办法。” 张昊脑袋对着地面,身体一抖一抖的压抑着哭声。 沈靳看他这幅样子心中已经了解了大半:“是张伟打的?” “是……”良久,才听见张昊点了点头,哽咽着说:“你知道的他喝了酒就要打人,每次下手都不知道轻重,前些年还好,养一养也就没事了,这几年被他的狐朋狗友带着还染上了赌.瘾,我和妈所有的工资都是他在管,家里的钱都被他败光了,喝了酒就打人,没钱去赌也打人,这次直接拿灶上烧开的水壶丢到我妈身上,我的钱都被他搜刮的差不多了,自己偷偷藏的一些这两天住院也花完了,不过哥你放心,我想好了等妈病好了我就带她走,后面我就是卖血也会把钱还给你的。” “她会答应跟你离开?”沈靳想起沈秀云的脾气,他这个姑妈思想有多传统他不是不记得。 “我和我爸之间,我妈肯定是选我的。”张昊已经想好了,他对着沈靳鞠了一躬:“哥,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医院说如果再交不起医药费就让我把我妈领回去,你放心借你的钱我一定会还你的,谢谢你还肯借钱给我。” 沈靳没说什么,又隔着玻璃看了眼病床上躺着的女人:“你好好照顾她吧,还有,见过我的事也不用告诉她。” 从医院里出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起大风了,看样子是要下雨,路边的垃圾桶被狂风吹倒,垃圾从桶里滚了出来,垃圾袋被卷飞到半空中狂舞,透过薄薄的镜片,沈靳再也没有看到当初那个翻垃圾的小孩。 也许是突然碰到的故人让他想起了许久以前的往事,随着年岁的增长阅历的增加,曾经锋利的棱角逐渐被磨平,曾以为清晰刻骨的恨意也开始模糊。从小到大,他的身边出现过许多人,有些人死了,有些人还活着,有些人半途离开,有些人渐行渐远。他自以为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回头发现自己孤家寡人,无恨无爱。 李连一说:“要下雨了,先上车吧。” 沈靳扭头看向江欲燃那张尚且青涩的面孔,突然道: “江欲燃,别生气了吧。” 从前他确实没有当好一个哥哥,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有能力尽量去做好一个哥哥该做的事了。 显然江欲燃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脸上罕见的有了丝别扭的情绪,他扭开头,过了许久,才背对着沈靳道了句:“谁敢生你的气。” 回去的路上蓄谋已久的滂沱大雨终于落了下来,暴雨如注冲刷着整座城市的积灰,世界变得一片模糊。 作者有话说: 耶,放假了,明天包饺子吃! 第27章 好久不见[vip] 清水湾十三楼的次卧里, 沈靳光着膀子四仰八叉仰躺着正在睡觉,这两天他把百旅汇那边的东西都搬过来了,日子过得快, 他忙着跟刘德峰和封越他们打交道,公司急需开拓新的市场,他每年都在连轴转。 电话铃声突兀的在房间里响起, 躺在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然后铃声顽固, 坚持不懈地响了一遍又一遍,睡在床中央的人终于不耐烦了, 皱着眉头不耐烦的摸到还在振动的手机,眼睛还没睁开,手机放在耳朵边上:“喂?” “老沈,在干什么呢?”电话另一端传来刘立故作轻松的笑声, 好像上次两人的不欢而散并没有发生一样。 沈靳清醒了些, 但还是懒得睁开眼睛:“大清早能干什么,睡觉。” “这个点了还在睡,我没吵到你吧?” “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出来喝酒呗,你可好久没出来玩儿了, 今天晚上给你介绍我一个老同学。” 沈靳睁开眼睛看到透过窗帘漏进房间里来的光, 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 起身去拉开挡了一晚上光的窗帘:“谁啊?” 刘立知道他的性格, 也不跟他卖关子:“之前跟你说的那个, 从国外回来的。” 沈靳不紧不慢走到冰箱面前打开冰箱门, 住了一段时间的大房子还真发现自己以前也不知道是在抽什么风,非要守着那个破阁楼住, 挣了钱也不搬,现在看来还是大房子宽敞。 电话那边刘立还在说话:“欸老沈,来不来说句话啊,上次你也走得急,约你一趟还真不容易啊。”他笑着抱怨说。 “行了,我晚上过来。”沈靳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九点多的早上,外面已经是明晃晃的大太阳, “得嘞,今天给我老同学接风洗尘,我再多叫几个人,先挂了。”说完那边电话就挂断了。 今天是周六,沈靳这才想起来,前些天把江欲燃那小子撵回去后每个周末他雷打不动会让沈靳去接他,江小爷脾气大,吩咐了沈靳他周末要住这边。 昨天应该去接他的,不过江欲燃的养父母回来了,所以沈靳没去自讨没趣。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江泽成他们,当年的事儿记忆犹新,他怎么说都站不住理,有条件了就厚脸皮又出现在人家儿子面前,他知道大部分的养父母都是不乐意看到自己的养子和以前的亲戚朋友来往的。这周江欲燃没过来,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 沈靳觉得不管怎么说也该自己上门去拜访才对,这么想着,搁在桌边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他低头看去,不经挑了挑眉,想什么来什么。 “喂。” “起了吗?”江欲燃叫了一声。 “不会叫人?” 江欲燃别别扭扭喊了一声: “沈靳。” “沈靳是你叫的,没大没小的,小心我告诉你们老师。” “还告诉老师,你幼不幼稚,”江欲燃接着喊:“沈靳沈靳沈靳。” “叫魂啊,什么事?” “今天晚上有时间吗?” 沈靳往嘴里塞了把牙刷,含糊问:“到底什么事?” “我跟爸妈说了,刚好今天他们都没事,你来家里吃饭吧,他们现在去买菜了,你放心我爸妈他们听说我又遇到了你都挺开心。” 电话那头不难听出江欲燃的兴奋,沈靳吐掉嘴里的泡沫,含糊地说:“你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 “这有什么好说的,不是你一开始说要等他们回来在说的吗,我等了好久。” “我好准备一点东西啊,难不成还空手上门?” “你不是早就已经送过礼物了吗。” 沈靳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有些无语江欲燃的厚脸皮:“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电话那边沈靳看不见的地方江欲燃拉开自己房间的落地窗,刺眼的太阳照的他睁不开眼,他又往后倒在床上:“那就这样说定了啊,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沈靳漱完口“嗯”了一声。 江欲燃和他父母住的地方名叫日月湖畔,是南城有名的老别墅区了,沈靳也就上次送江欲燃回去去过一次,也是送完人就走了。在他二十几年的人生中,对于长辈一类角色的印象过于淡薄,所以在得知要去江欲燃家里拜访的时候他一时间甚至有点想下意识的拒绝。 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和江齐夫妻俩相处。 平日里不讲究,几件旧衣服换来换去的穿,西装未免太过板正,所以下午他把刚回来的程粤和李连一叫上特意去理了个头发,又在他们的建议下买了两身衣服,顺道买了些礼物。 第31章 晚上六点骑着他的大摩托准时出发,最后到了日月湖畔被拦在了门外。 江欲燃被沈靳一通电话叫过来后远远的就看见他哥靠着摩托在那儿和门卫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哥哥。” “我弟来了,看吧我就说了他住这里,还不让我进去。”沈靳骑着摩托在门卫打开门禁后慢慢挪到江欲燃面前,“哟,这会儿又好意思叫哥了,上车。” 江欲燃白了他一眼,眼神变得有几分古怪,他上下打量了沈靳一圈,阔腿牛仔裤加深灰色条纹衬衫,完全不像是他平时的风格啊。 “看什么看,”沈靳扭头咳嗽了一声,战术性抬手看了眼手表:“上车,你指路。” 江欲燃看着挂满了大大小小礼盒的车尾:“……” 大门处江欲燃的养父母早早等在那里,等摩托车到了跟前,都上前来打招呼。 “小沈,好久不见啊。”江泽成笑呵呵道。 齐宋还是以前那副模样,温婉知性:“这孩子变化也太大了,要是在街上遇见我肯定不敢认。” 沈靳把东西从车上拿下来:“江叔叔齐阿姨好久不见,我是变样了您二位倒是和五年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江泽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燃前些天跟我们说遇见了你,这孩子每次电话里都一口一个哥哥,我就知道他还是挂念你这个哥哥。” 沈靳:“他这些年跟着你们过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齐宋:“都别站外面了,快进来坐。” “齐阿姨,这是我拿的一点礼物,冒昧上门拜访,希望你们……” “嗨呀,这孩子,这么客气干什么,你是小燃的哥哥,也跟我们的孩子一样,来来来快进屋。” 江欲燃接过沈靳手中的东西跟着他哥后面进了屋子,饭厅里面早就摆好了饭,江泽成和齐宋招呼着沈靳坐下,又是一番寒暄。 江欲燃坐在沈靳右手边,给他夹了一些秋葵:“哥哥尝尝,这是我炒的。” 齐宋见状笑道:“你什么时候下过厨房,因为知道哥哥今天要来在厨房进进出出也不知道是在督工还是干什么,上蹿下跳的。” “妈妈。”江欲燃喊了一声。 江泽成道:“他今天一直是想在他哥哥面前长脸的,你这么不给他面子一会儿跟你闹我不管啊。” 沈靳也跟着笑了笑,这下他是真的放心了,无论如何,至少江欲燃在这个家里是开心的。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宾主尽欢,饭后沈靳和江泽成去书房聊天去了,江欲燃帮齐宋收拾碗筷。 “这么开心啊。”齐宋看着儿子雀跃的小表情,忍不住打趣,虽然她跟江欲燃才几年的母子情分,却是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江欲燃抱住齐宋开心道:“妈妈,谢谢你,还有爸爸。” 齐宋拍了拍他的手:“你开心就好,你哥哥这些年也不容易,现在你们都长大了,有事没事常联系,我和你爸爸不会介意的。” ”妈妈真好。”江欲燃开心的亲了一下齐宋。 另一边书房里,江泽成沏了壶茶给沈靳倒了一杯:“这几年想来也是没了小的拖累,你敢放手一搏,短短几年你把诚佳做到现在这个规模,不容易啊。” 沈靳没有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还好,不过是有点运气。” “我听说诚佳想要城南那块地,眼光不错,你年纪轻轻就坐到了现在的位置,哪里是光凭运气的问题,你今天来除了放不下小燃也还有别的原因吧。”江泽成久居上位,说话做事目光总不由自主带着审视的意味。 沈靳微笑道:“江叔叔,今天在家不谈公事。” 江泽成意外的笑了笑:“好,既然你这么说,那今天就只谈私事,小燃放不下你这个哥哥,看得出来你也一样,算起来你们相处的时间比我们这个做父母的长多了,可既然他现在是我江泽成的儿子我们就不会放手,我和他妈妈不介意你们往来,毕竟现在的你对未来的他的发展也有助益,我们爱他,所以不介意有更多对他今后有帮助的人也来爱他,但也请沈先生给我们做父母的留点颜面,小燃心里一直有你这个哥哥,希望沈先生能够在和小燃接触的同时把握这个分寸,他现在总归在我们江家的户口本上。” “江叔叔,我明白你的意思,您放心,他首先是你们的儿子,当年的恩情我铭记在心,我也希望他能够更好。” 从江泽成书房里出来,江欲燃拉着沈靳又去参观他的房间,到最后沈靳看时间确实也不早了,就告辞了。 江欲燃想跟着沈靳去清水湾住,沈靳带上头盔道:“我晚上还有事,你明天就在家里陪你爸妈吧,他们也才刚回来,下周末我再来接你。” 沈靳在江欲燃不情不愿的目送中离开了日月湖畔,刘立那边已经来了好几个电话催了,等他赶到魅魔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 推开包厢门,里面正在群魔乱舞,站在中央唱歌的刘立看见他,亲切的上来拉过他:“你终于来了,来来来,文忻,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好哥们儿沈靳,这么样没骗你吧,帅不帅?” 沈靳被他强拉着走到一个人面前,其实他一进来就看见他说的人了,毕竟在这个刘立叫来的一屋子妖魔鬼怪里,她也算是一股清流了,修长的身材穿着普通的工装棒球服也好看的惹眼,冷白的皮肤加上一头彩色的头发也只能沦为她五官的陪衬。沈靳记得以前的文忻一眼看过去给人的印象就是标准的乖乖女。 他注意到文忻左耳打了一个黑色耳钉。 ”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 到底是谁单休啊,哦原来是我。 第28章 他不喜欢[vip] 这是他近一段时间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 沈靳伸手回握:“好久不见。” 刘立惊讶的说:“什么意思,你们认识?” 文忻:“在认识你之前我们就认识了。” 沈靳也没想到刘立说的老同学就是文忻,这些年他们基本上没怎么联系, 他没想到现在的文忻变化这么大。和记忆里那个戴着眼镜文文静静的样子简直南辕北辙。 刘立立刻大声嚷嚷:“既然都认识那就好说了啊,欸老沈今天你迟到了啊,我们可等了你好久, 怎么说这几杯酒你也得干。”他说完其他的人立刻跟着起哄。 “是啊, 靳哥, 哥几个等了你半天呢。” 沈靳看了眼文忻,笑了笑:‘既然今天是给你接风的, 我迟到了确实该罚,自饮三杯。’说完走到桌子边拿起刚倒好的酒一饮而尽。 刘立在旁边吹着口哨,兴致勃勃地对文忻说:“你放心,老沈的酒量绝对比你好。” 文忻扫了他一眼:“就你和他熟?” 刘立的胳膊搭在她肩膀上, 整个人都歪着:“他当年为了谈生意那次不是几斤几斤的喝, ”说完凑近文忻眼神有些意味不明看着那边,看着文忻意味深长小声笑说,“穷怕了的人,一没学历二没背景,有机会向上爬那不得卯着劲。” 文忻听刘立这么说完垂下眸子盯着地毯上的花色:“你们怎么认识的?” 刘立似乎在回忆:“嗨, 说起来也是巧, 他当时就在这个酒吧打工, 我跟哥几个出来喝酒, 我不是想自己做生意嘛, 我家老子一直看不起我, 跟哥们儿抱怨了几句被他听到了,离开的时候他就跟了上来说他可以帮我。”说完他嗤笑了一下, 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玩儿的事。 沈靳在一片叫好声中面不改色喝完了酒,刘立见状也跟着起哄叫好,旁边的文忻扒掉肩膀上的手走到沈靳面前:“怎么样?” 沈靳拿着空了的酒杯抬眼望他:“还行。” 文忻从旁边拿了杯酒冲沈靳比了比,许久不见,沈靳的变化才真的让她惊讶。 “为我们的重逢干一杯?” 夜色中的魅魔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带着魅惑人心的色彩,灯光,舞池,酒精麻痹了人们的大脑,等热闹散尽,灯光退场众人决定各回各家的时候已是凌晨。 沈靳喝了不少酒,但还算清醒,站不住脚的刘立和其他人陆陆续续被懂事的老板安排人送回了各自歇脚的地儿。 沈靳从酒吧里出来的时候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路灯下面时而疾驰过一辆摩托车或者汽车,文忻看起来斯文,没想到也挺能喝的,一场酒喝下来,在不熟悉的人也熟悉了几分。 深夜的晚风吹散了这座城市白日的喧嚣和嘈杂,也吹散了几分醉意。 文忻:“你怎么回去?” 沈靳:“的士,你呢。” 文忻:“我车在那里,顺路送你吧。” 沈靳摇了摇头:“太晚了不用麻烦了。”话音刚落,余光里旁边走过来一个人。 “哥哥。” 沈靳没想到这么晚了江欲燃会出现在这里,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刘立几人还在门口吵吵嚷嚷,见状围了上来:“咦,老沈,你什么时候有了个长得这么乖的弟弟。” 第32章 江欲燃上前扶住沈靳:“来接你啊。” 刘立:“走,弟弟刚刚没进去,跟哥几个进去喝一杯。”说着上来攀江欲燃的肩膀。 沈靳一把推开来:“不要闹,我弟未成年。” “你瞧他这护崽子的样子。”刘立指着沈靳对旁人笑道。 “行,那等弟弟成年了一起喝酒,再见啊弟弟。”他嘻嘻哈哈挥了挥手,说着被人搀扶着摇摇晃晃离开了。 等人都走了文忻捏了捏江欲燃的脸:“好久不见啊小燃。” “你是……文忻姐?” “哎呀你都长这么大了。” ”文忻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在这里当然是喝酒啦,小燃燃越想越好看了,沈靳你挺会养小孩子啊。” ”文忻姐,我不是小孩子了。” 沈靳想问的是他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但现在在外面。他也不好深问,听到江欲燃一本正经的回答有些好笑,时间也不早了,他岔开话题问:“你一直等在门口?” “才等两个小时。” “没带手机?” “带了。” “那为什么不打电话?” “怕打扰你。” 沈靳心道信你个鬼,这会儿知道搁他面前装乖了。就听到旁边的文忻道:“时间不早了,你和小燃一块儿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去。” 江欲燃说:“我们家离得不远,我骑的自行车很快就到了,文忻姐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文忻被他的样子逗笑:“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 文忻点了点头:“那行,我先回去了,你们路上小心。” 等人都走了,沈靳才推开些江欲燃,醉意上头,说话声音有点大:“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还有你怎么知道这里的,你不知道现在晚上街上乱得很吗,还敢一个人招呼都不打就跑出来。” 江欲燃低着脑袋:“我听见你打电话了。” 沈靳翻了个白眼,走到旁边他停摩托车的地方:“你那儿来的自行车,带得动吗?” 江欲燃瞬间又抬起头来,不服气地说:“肯定带得动。” 沈靳不给面子笑了声,抱着手倚在后面的墙上,突发奇想道:“欸你们现在的学校广播体操怎么跳的,你给我跳一个看看。” 江欲燃恼羞成怒:“沈靳!” 沈靳一把扯过他的耳朵:“谁让你这么叫的,叫哥。” 江欲燃有些不服气,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捅了一下沈靳的腰,沈靳没想到他来这么一手,弹簧似的缩回手:“江欲燃,你有病。” 江欲燃得意地露出一排晃眼的牙齿:“你走不走?” 沈靳脾气大还没处发泄,眼睛一瞟大声问:“车呢?” 江欲燃说:“其实我没骑。” “那你还说带我回去?” “我可以背你啊。” “背个屁,你背得起……” 沈靳还没说完,就被面前突然蹲下来的小崽子背了起来,他绷着身体不知道还说什么,凶巴巴道:“一会儿把我摔了打不死你。” “哥哥你要不要放松一点,绷的跟钢板一样我扳都扳不动,怎么背啊?” “……” 最后这周末江欲燃还是呆在沈靳这边度过的,一大清早沈靳买了早餐回来就看见江欲燃也起了。 “起了,过来吃饭。” 江欲燃在沈靳对面坐下慢吞吞喝着沈靳带回来的粥。 “你怎么了?” 才起来的江欲燃声音听着有点闷:“没事。” “没事吃这么慢,你属乌龟?” 江欲燃罕见的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冒出来一句:“哥哥,文忻姐长得可真漂亮。” 沈靳等了半天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话,奇怪地看了江欲燃一眼,端起碗喝了口粥,淡定的警告他: “不许早恋。” 江欲燃差点一口喷出去,被呛的咳嗽了好几声,冲他哥的脑回路比了个大拇指:“我还不到十七。” 沈靳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还知道你还不到十七啊,我以为你忘了呢,我告诉你啊江欲燃,以后你要是敢抽烟我就抽你。” 重心歪了,江欲燃有些莫名的烦躁,他皱了皱眉,解释说:“不是,那烟是给体育老师买的,他帮我们班修电风扇,那电风扇是我和封景几个弄坏的。” 沈靳:“怎么弄坏的?” 江欲燃对沈靳理直气壮的刨根问题有些无语:“就是自习课我们在教室打篮球,把风扇当球框。” 沈靳:“所以那天你小子当我的面抽烟是在给我演呢,演的挺像啊江欲燃,你以后可以朝着演员这条路发展发展,说不定我们家还出来一个大明星。” 江欲燃想说的都不是这个,他想了一晚上也没想明白,眼下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又不想跟沈靳继续这个话题,只好闷着头吃东西。 “江欲燃?”沈靳叫了一声。 江欲燃反应淡淡的“嗯”了一声,贴着大腿处的兜里传来一阵振动,他拿出来看了眼,是江泽成打过来的电话,他按了接通键:“喂,爸爸。” “在你哥哥那儿?” “嗯。” “吃早餐了吗?” “正在吃。” “什么时候回来?” 江欲燃动了动嘴:“今天晚饭前吧。” ”好,那我和你妈妈等你回来吃晚饭。” “好。” 江欲燃挂了电话,江泽成平时很少给他打电话,一般都是齐宋打他在旁边说,这会儿大清早打电话来,应该不只是问他什么时候回去的事。 不过江欲燃大概也猜到了是什么事儿。 四十二岁的女人终于如愿以偿有了自己的孩子,她早就过了最佳的生育年龄,自然是千般小心万般呵护,这个消息对江欲燃来说来的也不是太突然,他们怕江欲燃会多想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他,不过夫妻两思来想去一直瞒着也不是个办法。 江家别墅里,夫妻两对着面前的孩子轻声细语解释着。 “燃燃,你放心,不管妈妈肚子里是弟弟还是妹妹你都是我们家的孩子,是他们的哥哥,爸爸妈妈还是和从前一样爱你。” 江泽成:“是啊,燃燃放心,你一直都是爸爸妈妈最骄傲的孩子,以后也是。” 他们双双盯着江欲燃,江欲燃乖巧道:“爸爸妈妈,你们不用解释什么,我也很开心咱们家很快又有新的成员了,你们放心,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以后我都会好好保护他们的。” 他笑盈盈说完,看着夫妻两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道:“那爸爸妈妈,明天我还要上课,先回房间去了。” “去吧去吧,早点休息,你明天还要去学校呢。” “爸爸妈妈晚安。” 江欲燃上了楼,脸上的笑容慢慢下去了,其实他真的无所谓家里会不会有新成员的加入,江泽成和齐宋夫妻两对他很好很好,他知道说什么做什么会让他们开心,所以他会选择说让他们开心的话,做让他们开心的事,这就够了。 但可以把这个消息告诉沈靳。 江欲燃说不清楚是什么缘故,可能是别扭的小孩儿以前吃到过一块美味的糖,所以现在都在追忆那个甜味儿。曾经的沈靳世界里只有他,现在沈靳身边却有那么那么多的人,他有自己的圈子自己的生活,能分给江欲燃的关注少之又少。 江欲燃慢慢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不喜欢他哥身边总是围绕着那么多人。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来晚了,大家晚上好呀! 第29章 “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vip] “这么晚了, 还没睡?” “没有。” “不开心?”沈靳听出来了江欲燃声音里的低落,“下午你爸爸给你打电话说什么了?” “没什么。”江欲燃摇了摇头,尽管知道沈靳看不见。 沈靳今天去骑放酒吧的摩托车, 这会儿正在回来的路上,他把摩托摆正双脚踩地坐在车上:“没屁事你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边江欲燃纠结的声音传了过来:“也没什么,就是妈妈怀孕了。” 这个事沈靳早就知道, 江欲燃给他说这个是什么原因也显而易见,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 江欲燃本来就是十几岁才被他们收养, 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五年,如果江家只有他一个孩子自然是没什么, 可现在问题是江家已经知道并且允许了他和江欲燃的往来,而他们马上就会有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生孩子,那江欲燃的处境就有些微妙了。 “怀孕了啊,好事啊。”沈靳干巴巴道。 江欲燃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落寞:“哥哥, 你还记得爸爸妈妈的样子吗?” 他说的是沈国华和江梅。 沈靳哪儿会记那些, 不过他们死的时候自己已经那么大了,所以怎么也不会忘干净,只是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回答,江欲燃又道:“我不太记得了,那会儿太小了, 我只记得哥哥你, 你以前对我真的有点凶, 但是我不怕你。” 第33章 江欲燃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 沈靳一动不动听的有点久, 海滨路的夜风吹的他手都麻了, 他看了眼时间,假装咳嗽打断了江欲燃:“哎你放心, 江家不会不要你的,你这么厉害,又是年级前十又是班长,会打篮球会做饭做家务,长得还乖,家长都喜欢你这样的,退一万步说,他们就算有了亲生的对你不好,你来我这里也行,现在你哥养个你也养得起。” “那我星期一到星期五也去你那边住可……” “不行!”刚刚那么快答应人家,现在又一口回绝,沈靳尴尬地摸了摸鼻尖,“那个……江欲燃,我们不能太任性。” 不是他怕麻烦,也不是不乐意江欲燃住回来,但凡事都要讲个理字,他看得出来江家人对江欲燃是真的好,江欲燃现在有爸爸妈妈,他不可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就让他回来长期住,江欲燃还小说什么都不过脑子,他不能不注意分寸,再怎么他现在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怎么不说话了?”沈靳问。 “没什么,我要睡了。” “那你睡吧。” 江欲燃啪的一下挂断电话,面无表情站在窗前,盯着外面的无边夜色。周遭一片寂静,虫鸣鸟叫都被玻璃隔绝在外,极度安静的氛围里江欲燃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得见。他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一直去沈靳那边住,可沈靳是他哥哥,他凭什么拒绝这么快,他不应该想尽办法安抚自己,然后一边表示他的愧疚一边想办法弥补自己吗? 重逢后的这些天里他发现哥哥比他想象中过的还要好,他比以前更爱笑也更爱说话,他身边围绕着形形色色的人,他的生活富裕丰富,他们都不再是只有彼此相依为命的那个时候了。 对于哥哥来说自己只是他现在生活的一小部分,可当年的江欲燃是把哥哥当成自己世界的全部,被哥哥抛弃对他来说就是被全世界抛弃,他花了那么长的时间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但是重归于好后的每一刻江欲燃都还是觉得这件事怎么算自己都不划算。 沈靳正准备开车回家,手中的手机振动两声,发来一条信息。 他点开看了一眼,是文忻发来的,请他和江欲燃下周去她家里吃饭,文强的生日。 他关掉手机,不经意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这么想着,沈靳突然想起来过不了多久就是江欲燃的生日了。 * 办公室里。 上次沈靳给了张昊一笔钱以后就没关注过沈秀云后续情况,前几天让李连一去医院看看,医院却说沈秀云早就出院了。 “张昊带着沈秀云现在住在城中村那一带,但是还是没有张伟的下落,只知道这几年他染上了赌.瘾,欠了不少几万块高利贷,之前老沟街那边的房子也被卖了抵债了。” 程粤在旁边嗑瓜子:“要我说你那家亲戚你就不要管,你小时候也没见他们管过你啊,现在看你发达了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找来了。” 沈靳打字的手顿了下,道:“知道了,不住就不住了,后面的事你不用查了。”他不是什么好人,对外人也大方不到哪里去,对于沈秀云他已经仁至义尽。 程粤没意思地撇撇嘴,又想到了什么:“听说你弟那个养母怀上了?” 沈靳目光专注地敲打着键盘,程粤来了兴致:“这么说你要是现在你想把弟弟户口迁回来你说他们会同意吗?” 李连一提醒她:“现在在上班呢。” 程粤横了他一眼。 李连一咳嗽两声:“其实我也有点好奇。” 沈靳撇了他们一眼,鼠标键按下打印:“你们可以出去了。” “嘁,没意思。” 旁边的打印机轰隆隆发出响声,刘立现在在办公室,沈靳等了十来分钟,整理好打印的还热乎的资料去刘立的办公室。 刘立其实很少在办公室,他日常出入的不是会馆就是酒吧,甩手掌柜当的十分彻底,今天是沈靳叫他来的。沈靳到的时候刘立窝在办公椅里打游戏,带着耳机也没影响他的听力,听到开门的声音头也不抬说了句“来了”。 沈靳点头,把资料放在他桌子上:“计划书,你看一下。” 刘立似没听见,聚精会神玩儿着他的游戏,一双眼睛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沈靳盯了他几分钟,见他还没有动的架势,敲了敲桌子:“刘立。” 刘立“啊”了一声:“等我两分钟,正卡着呢。” 两分钟后,刘立摘下耳机:“还是死了,什么手速,”他嘿嘿笑道:“坐啊老沈,你站着干嘛,这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在城南搞研发的那个事儿?” “是,现在国家有政策扶持,我们厂子生产的东西虽然销路好,但这是因为现在有政策扶持,虽然我们不缺销路和合作商,但是产品过于单一,一旦政策倾斜发生变化后续工厂想要像现在这么稳定盈利恐怕就难了,所以趁现在有时间有余力,必须加大研发投入。” 刘立随便翻了两眼他厚厚一沓的计划书:“老沈,你这个想法确实不错,可是按照你说的做你投入这一块儿算的有点保守吧,光是买地建厂房这些就不说了,后期还需要扩张生产线购买机器又是一大笔投资。” 沈靳刚认识刘立的时候他的那个小厂正是要倒闭前最后一个月,很多时候刘立都给他一种没心没肺富二代的感觉,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操心,需要钱的地方沈靳打个报告钱就到账了,刘立给他财物上的最大支持,这才让沈靳这两年做出了现在的成绩,虽然很多时候沈靳和他话不投机,但某些程度上沈靳还是很感谢他。 “预算表在里面你可以看看,厂里负担得起。” “可是一到这个时候对手厂家截断我们的销路,我们就没有那么多资金周转了。” 沈靳:“国家在银行抵押贷款政策在这方面也有政策。” “……行吧,你都拿定主意了直接让我签字得了。” “是你跟我扯这些废话的。” 刘立脚部肌肉抽搐了一下:“……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沈靳衣服里的电话振动着响了起来,他看了眼走到一边按了接通。 “是我,朋友送了两张电影票,你今天有空出来吗,一块儿看电影?”文忻问。 “我对这些没兴趣。” “来看嘛,白嫖的电影票不用白不用。” “出来行,明天江欲燃生日,你帮我给他挑个礼物吧。” “没问题。” 挂了电话,刘立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开口:“谁约你出去啊,女朋友?” “文忻,我先走了。”沈靳道。 “着什么急啊,明天是你上次那个弟弟生日吗,我给他包个红包吧。”说着拉开抽屉找起红包来。 “不用,他一小孩儿要你给什么红包,我先走了。”沈靳说完转身出了门。 * 明天是江欲燃的生日,江欲燃老早就天天在沈靳耳边念叨了,明示他快准备礼物。以前他们在住一块儿的时候每年江欲燃生日沈靳一根棒棒糖一碗加了鸡蛋的面条就打发了,现在小崽子长大了,他又不知道这个年纪的男生喜欢什么,刚好文忻和他们都认识,说不定她更了解这些, 文忻的头发在人群中格外亮眼,露肩短袖加紧身牛仔裤,姣好的身材显露无疑,如瀑的长发披在脑后,衬托的皮肤白的晃眼。哪怕商场门口人来人往沈靳也一眼看到了她。 文忻对着朝自己走过来的沈靳挥了挥手,直奔主题道:“我记得江欲燃今年是满十七岁了,那你知道他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沈靳:“我要是知道还问你?” “……行吧。” 沈靳率先往商场里面走:“你要在这里挑东西?他上次跟我说没手机我给他买了一个,结果他屋里电脑游戏机手机一个不差,小屁孩别给他买太贵的东西。” 文忻没忍住啧了一声:“好歹你现在在南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了,还跟以前那么抠。” 沈靳边走边快速扫视,理所应当的说:“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文忻:“……你说的有道理,小燃都十七岁了,我这个做姐姐的也该给他挑个礼物,”她抬手看了眼手表,“电影差不多还有一个小时,时间够了,走吧。”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来了,啊啊啊啊昨天真的有事俺发誓!!! 第30章 读书读傻了?[vip] 沈靳和文忻吃了晚饭才回清水湾, 把给江欲燃买的东西放在门口的置物架上,方便他明天拿。 看得出来江泽成夫妻两也是怕大儿子多想,这次江欲燃的生日办的还挺正式, 邀请了很多江欲燃的同学以及他们生意上的朋友,还给沈靳送了张请帖。 沈靳觉得一个小屁孩的生日搞那么隆重纯粹是闲得蛋疼,人傻钱多, 要不是江欲燃那小子记仇, 沈靳才懒得去凑热闹。 江泽成他们对江欲燃视如己出是好事, 可说到底沈靳也知道大家都是成年人,当初他们带着江欲燃离开南城, 现在又给他发请帖,不过是因为看到了未来合作的价值。 第34章 他不在乎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但也不想泼江欲燃冷水。电话铃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突兀的响起,沈靳把自己扔到沙发里摁了接通键:“喂?” 电话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喂, 哥。” 沈靳沉默了两秒:“张昊?” ”是我。” “你怎么了?”张昊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对。 “哥, 这些年我妈一直在找你,她一直挂念着你,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很没意思,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 沈靳“嗯”了一声,“还有吗?” ”还有……还有就是, 我妈让我跟你说声对不起。” ”她醒了?” “她死了。”电话那边平静的说道。 沈靳皱了下眉, 身体离开了靠着的沙发:“你什么意思?” ”她让我跟你说声对不起, 还有……谢谢。” 沈靳没想到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问张昊:“你现在在哪里?” 张昊没有回答, 沈靳又问了一遍:“你现在在哪里?”他问完拿了钥匙快速下楼,从车库里骑了摩托直往城中村去。 上次李连一查出来的信息里面有他们现在的地址, 沈靳扫了眼记住了。摩托车在黑夜里风驰电掣,等沈靳到地方的时候才过去二十分钟不到,他快速上楼,砰砰砰锤了几下生锈的铁门,声音在楼道里回响。敲了半天没人回应,沈靳烦躁的在楼梯口徘徊,突然想到了什么,大步朝着顶楼上跑去。 果然,天台上站着一个人,夜风将他的宽大工作服吹的鼓鼓囊囊。 “张昊,你站在那里干什么,下来。” “哥,你怎么来了?”张昊愣了一下,继而说,“你来了也好,看到我放楼梯口的那个盒子了吗?那是还你的钱,可能还不太够,但是我也实在凑不出来更多的了,里面有一部分是我妈这些年偷偷攒给你的,她想有一天找到你可以给你,还有一些是我找人借的。” “你妈到底怎么死的?”沈靳耐着性子问他。 张昊听到这个问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麻木的眼神慢慢就变红了:“哥,你别管我了,你走吧。” “是不是和张伟有关?” 张昊抬头看了看天,转回身体对着沈靳笑了笑:“哥,再见了。”说完他的身体往后一倒,沈靳来不及思考,几乎是飞奔着扑上去,猛地抓住张昊的衣领。 张昊伸手想要扳开沈靳的手:“哥,你别管我了,我妈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沈靳的胳膊在地上摩擦,他怒不可遏道:“你他妈的是爹妈死了自己没人喂奶了吗在这里寻死觅活?” “哥,你松手吧。” 楼底下不知不觉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沈靳出发时打的报警电话警车也已经赶了过来。有男人看到天台上的景象飞奔上来帮沈靳拉人,张昊开始剧烈挣扎:“放开我,放开我我求求你了哥,我不想活了,哥你让我解脱吧,张伟那个人渣,他把你给我妈治病的钱都拿去赌博了,欠了十几万,他还要来找你,我妈不让,他们两个打了起来,他自己喝多了没站稳从楼上滚了下去,就这么死了。” 沈靳咬牙切齿道:“你他妈给老子上来。” 张昊还在继续说:“我妈明明说了以后和我好好过日子,可是我今天回家一看,她喝了一整瓶农药。” 他开始剧烈挣扎,但是赶到天台上的人也越来越多,几个警察联合他们一块儿把人拉了上来,沈靳精疲力尽喘着粗气,他的手臂内侧被磨的血肉模糊,他沉着脸走到张昊面前,抬手甩了他一耳光。 …… 沈靳再次回到清水湾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帮张昊安排了沈秀云的身后事,又把他送去了医院找人看着,忙了一天到现在才回来。 屋子里很黑,沈靳习惯性拍开墙边的灯,白色的灯立刻照亮了整间屋子,沈靳看到了在沙发上睡着的江欲燃。 因为灯光的突然打开,睡在沙发上的人明显受到刺激,慢慢睁开眼睛。江欲燃看到沈靳的一瞬间脸色就冷了,冷哼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沈靳:“你怎么在这里?” 没想到江欲燃听到这句话反应异常大:“我不能在这里,你什么意思,是我打扰你了?” 沈靳也不惯着,皱眉问:“你闹什么?” ”沈靳!”江欲燃憋了半天,怒气冲冲道:“你太过分了,你以为谁稀罕你来给我过生日啊。” 沈靳盯着江欲燃沉默了三秒,转身往门口走,江欲燃跟着上前几步:“怎么,你又要走,我说错了吗,明明答应了我要来给我过生日的,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了……” 沈靳抱着放门口的盒子放江欲燃面前:“爱要不要。” 江欲燃卡了壳,他想说你以为我很想要吗,说出口的却是:“我凭什么不要。” 沈靳嗤了一声,越过江欲燃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手臂处的伤还没来得及处理,脱衣服的时候疼的他龇牙咧嘴。江欲燃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他身后冷不丁出口:“你在干什么?” 沈靳没好气的把染血的衣服扔到地上:“你两只眼睛长着是出气的?” 江欲燃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怎么回事?” 他的手抓得紧,沈靳不习惯的挥开他:“玩儿你的去。” 江欲燃还记恨沈靳爽约的事,正想说话看着沈靳赤裸的上身却突然卡了一下壳,结巴道:“……买个四驱车回来,你哄小孩儿呢。” 沈靳随便套了件背心,程粤出差去了,他还有些工作上的事要交代,也没空想张昊那些事,找了半天才找到塞床缝里的眼镜带上,坐到电脑桌前给程粤发邮件,修长的食指快速在键盘上跳跃,露出来的胳膊肌肉线条流畅漂亮。 他抽空回了江欲燃一句:“你们小孩儿不都喜欢这些吗?” “我十七啊大哥。”江欲燃有些咬牙切齿。 “文忻说她表弟就挺喜欢的,你要是实在不喜欢想要什么直接说。” “你什么意思?”这句话不知道又是哪里又惹毛了江欲燃,“是嫌我麻烦了,沈靳,你不要太过分我告诉你,现在连给我挑礼物都嫌麻烦了是吧,沈靳你就是这么当哥的?” ”你有毛病吧江欲燃,你他妈看老子不顺眼就直说,少在那儿撒泼。” “明明就是你的问题,你还倒打一耙。” ”那你想怎么着?” “我……”江欲燃哑了火,他也说不上来一个所以然,但就是心里憋着气,不出自己难受,但说了又并没有痛快多少。 手机上来了短信,沈靳抽空看了眼,对杵在那儿的江欲燃说:“明天是文叔的生日,文强你还记得吧,文忻让我们明天去他们家吃饭。” ”你不是好久没有和他们联系过了吗,这次为什么要去?” 沈靳压着火气解释:“你文忻姐专门打的电话,他们以前帮了我们不少,不去不像话。” 江欲燃才不信,他哥以前是个什么样他不知道?别人骂他六亲不认他都要夸别人骂得好,什么时候会在意什么人情往来了,狗屁,肯定是他还有其他想法。 “你不会是想趁机接近文忻姐吧?” 沈靳敲键盘的动作一顿,没好气骂他:”你有病吧江欲燃,有病就治,少在我这里发疯。” 江欲燃肯定道:“你就是存着这个心思,你以为我不知道,人家文忻姐可是国外名校毕业的设计师,身边不知道有多少追求者,我劝你少打她主意,” 沈靳活动了一下脖子,平静的站起来。 江欲燃大义凛然说完,突然觉得有些不妙:“你干什么?” 沈靳皮笑肉不笑扯了下嘴角:“我不打她主意,我打你!”说完动作敏捷拖鞋飞到手中直直朝着江欲燃面门而去。 江欲燃连忙往旁边躲,边躲边骂:“沈靳你有病,被我戳破你的心思了是吧,恼羞成怒了就要打我。” 随着他话音落下,紧接着就是“嘭”的一声。 半小时后。 “哥哥我错了。” “你那个眼神不像是服气。” 江欲燃想从沈靳手底下挣脱,奈何打不过:“有本事你放开我我们再打一次。” “一百次也是这个结局,跟我打架,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沈靳把江欲燃压在沙发上,膝盖压住他的后腰,江欲燃双手被反剪在身后,打赢架的他身心愉悦,那些糟心事儿也暂时被抛诸脑后了,他拍了拍江欲燃的脸,嘲讽道:“当你哥这些年是白混的,” 江欲燃视野里沈靳的脸随着他的凑近突然放大,刚换的衣服还带着洗衣粉的味道,抵住他后腰的那条腿存在感极强,他的脸不知道为何突然涨得通红。 ”你就是小人得志,”他结结巴巴骂道。 沈靳不轻不重给了他一巴掌:“打莱打不赢,骂人不会骂,啧读书读傻了。”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流鼻血[vip] 第35章 冬日的南城亮的晚, 寒风呼啸了一整夜,直到天刚刚亮的时候才稍微停歇,屋子里拉着厚重的窗帘, 一丝光亮也透不进来。 那时候的江欲燃还很小,破旧的楼道和熟悉又陌生的房间,是他们在安城那个小县城里的家, 那会儿的他每天都仗着江梅的偏爱在家里横行霸道, 最爱指使他哥, 沈靳每次都会在他哭了引来大人后才在大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中按照他一开始的要求把东西或者别的什么让给他。那段时光对于曾经的江欲燃来说还是很值得怀念的。 因为江梅在嫁给沈国华以前他的这个妈对他说不上有多爱,她把自己婚姻的不幸都归咎在江欲燃身上, 看到江欲燃就会想到那个抛弃她的男人,所以对江欲燃也没什么好脸色,时而挖苦嘲讽时而疼爱宠溺。后来到了沈家,在别人的儿子和自己的儿子之间江梅有了新的挖苦对象, 江欲燃的日子自然过的顺心许多。 江欲燃梦见十来岁的沈靳在自己碗里吐口水, 然后骗自己吃下,等自己吃完他又笑着说出真相。 那会儿的他是什么反应? 画面没有按照他记忆中的样子继续进行下去,才五岁的江欲燃眨巴着溜圆的眼镜对哥哥说: “难怪这么好吃。”梦境到此戛然而止。 江欲燃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天才蒙蒙亮,梦里的画面诡异到离谱,导致他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 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眼中有片刻的茫然, 直到身体慢慢回复知觉, 浑身的麻意跟着窜到大脑, 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视线慢慢有了焦距。 他下床想去洗把脸,打开门屋子里静悄悄的, 江欲燃不经意去沈靳房间看了眼,他哥不在。 身上出了不少汗,江欲燃顺便洗了个澡,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沈靳已经回来了,坐在饭桌上边打电话边吃刚买回来的肠粉。 看见江欲燃出来了沈靳说了两句挂了电话:“大早上你洗什么澡?” “热。” “都入冬了,最近好多人都感冒了你还大清早洗澡,”沈靳觉得他有毛病,都懒得说他:“过来吃饭。” 江欲燃随便擦了擦头发,把毛巾搭在一边坐了过来,看着面前的肠粉,沉默片刻问:“我小时候你是不是往我饭里吐过口水?” 沈靳被呛了一下,抬眼有些不可置信般抽了抽嘴角:“怎么,要找我算账?” “那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什么后来?”沈靳反应过来,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你小时候什么德行你不知道,是谁把这事捅到沈国华面前害我被他揍了一顿的?” 江欲燃若有所思:“这样啊。” 沈靳:“你小子现在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是想干什么,你怎么不记得在百旅汇那会儿你掉缸里粘一身屎回来的事?” “你吃饭能不能不要说这些。” “切,穷讲究,”沈靳催促道:“快吃,吃完顺路送你去学校,你们高三不应该忙得很吗,怎么我看你一天天这么清闲。” 江欲燃嘀咕:“我昨天晚上写卷子写到凌晨一点你是一点也看不见。” 沈靳“啧”了一声,想到了什么事道:“后天要不你请个假,带你出去玩。” “去哪儿?” “后天不是周末嘛文忻和她朋友约着去滑雪,说你高三学业紧张,让我带你去散散心,去不去?” 江欲燃皱着眉头,不经意随口问:“你怎么老是文忻姐一叫你你就出去,你们两什么情况。” “又想找揍了?” 江欲燃想不明白他哥怎么就行这么凶,想不通又骂不赢,捏着筷子恶声恶气对着碗里的食物说:“等你老了我就把你绑在床上,让你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解决。” 对方很不客气嘲笑出声,见沈靳没有反驳他的话,江欲燃不知道为什么又感觉刚刚心里冒出来的那点微妙不爽莫名其妙消失了。沈靳哪哪都好,就是太忙了,他每次过来沈靳不是在公司都是在酒会上,每次都要等到半夜三更人才回来,他多说两句还不耐烦。他想不明白自己想干什么,就是越来越烦躁,他讨厌这种感觉,却又不愿意去深究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快过年了,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大雪纷飞,穿梭在整座城市里,一到年底沈靳更忙了,其实江欲燃现在也不常来他这边,附中要过年前几天才开始放假,齐宋给他打电话说江欲燃最近几个月情绪不太对,可能是学习压力大,让沈靳帮忙开导开导。 文忻所在的外企和他们公司有合作往来,沈靳随口跟她说了两句,文忻就想了这么个办法。两天一晃而过。沈靳好不容易空了一天出来,堰荡山上有民宿,不过年底很难订到房间,还是文忻的朋友找关系才要到四间房。 文忻的同事一男一女,男的叫高粱,女的钟予冉,李连一脸皮厚,听到沈靳他们要来看日出带着程粤也跟了过来,沈靳没想到刘立也会来。 “老沈,你也太不仗义了,出来玩都不带我。” 沈靳扒开刘立挂在他肩膀上的手:“那你还不是来了。” 刘立看到了江欲燃,上前打招呼道:“呀,带你弟弟来了,弟弟还在读书吧,高中?” 江欲燃转头问沈靳:“哥哥,我们住哪里啊?”他在外面向来表现得很乖,每当别人夸他的时候沈靳都只想那些人这都是假的,死崽子天天在家跟他对着干。 ”哟,上次还见过面弟弟忘了,老沈,弟弟挺有脾气啊。” 听见动静的文忻走了过来:“民宿的老板说这里晚上有烤全羊,我们今天晚上吃烤全羊怎么样?” 众人都没有意义,他们只有四间房,沈靳和江欲燃一间,程粤和李连一一间,文忻和钟予冉一间,刘立和高粱一间。其他人都没有异议,就刘立嚷嚷道:“怎么出来玩儿还要挤一起啊,没有房间了吗?” 房间是高粱预定的,他推了推眼镜说:“最后四间都给我们了,哥们儿,咱们两个大男人就不计较这些了吧,再说了又不是大床房。” 刘立嘀咕说:“本少爷什么时候和别人挤过房间。” 文忻推了他一下:“房间只有四间,你要是不满意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哦。” 沈靳带着江欲燃先去房间放行李,刚放好东西就程粤在敲门:“后山有温泉,大家说一起去泡温泉,我们先过去了你们收拾收拾也快来。” 沈靳回头去叫江欲燃:“收拾好了就出去吧。” 江欲燃:“我不想去。” 沈靳没听清:“什么?” 江欲燃没好气道:“没什么,走吧。” 沈靳觉得江欲燃比一些领导客户还难伺候,看着越过他的背影道了句:“就你事多。” 等沈靳他们到地方的时候高粱和刘立已经在里面泡着了,两个人都不熟悉,也没有要熟悉的意思。看到沈靳他们刘立率先扬手道:“老沈这儿,你们在磨蹭什么呢这半天才过来,过来喝酒,你别说这店里的酒还真不错。” 高粱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沈靳点了点头,把毯子放在边上的凳子上下了水,刘立对着他吹了下口哨,直勾勾冲他抛了个媚眼:“老沈,给我摸摸你的肌肉。”说着还真要上手。 沈靳扫了他一眼,刘立笑嘻嘻缩回手,厚脸皮地转移话题,目光转向岸上的江欲燃:“还不知道你弟弟叫什么名字呢,怎么不下来啊弟弟,会喝酒吗?来尝尝。” “我说过了他不喝酒。” “有你这么护犊子的吗,我逗逗他不行?” “不行。”刘立一身的社会痞气,每天都没个正形,江欲燃这小崽子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连一说的那什么青春期,不时就要跟他抽风几天,万一被刘立这个不正经的带坏了可不行。 江欲燃把沈靳放椅子上的毯子叠好,听见沈靳和刘立的对话,不知怎的心情又愉悦起来,连对几个人在一块儿泡澡的事也没那么抵触了,反正沈靳也在。 室内的泉水温度正好,整个池面都飘荡着雾气,江欲燃磨磨蹭蹭走到了沈靳旁边,一旁的高粱和沈靳有一搭没一搭聊起了天,话题总绕不过生意上的事。 热气熏得江欲燃脸有些热,他挨着沈靳站的很近,刘立在一边还能时不时不服气的插上一两句,他这个高中生就完全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岸边放着果盘,江欲燃扯了颗葡萄丢嘴里,余光里就是哥哥露在水面上的后背和胳膊,漂亮的蝴蝶骨静静地蛰伏在氤氲的水汽中,充满力量感的肌肉线条流畅优美,等江欲燃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看呆了,他垂下眸子掩饰般急忙撤回有些无措的目光,伸手去抓果盘里的果子,没成想沈靳刚好转过身来,手里的水果和被连带的果盘一块儿掉进水里,江欲燃想也不想一头扎进水里去捡果盘。 等江欲燃被沈靳拉出水面的时候他已经呛了几口水,新鲜的空气进入肺部刺激的他拼命咳嗽。 沈靳被他一连串的动作搞得莫名其妙:“你干什么呢?” 江欲燃的发梢还滴着水,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他一张脸到耳朵还是红的,张口勉强还算淡定:“水果盘掉水里了。” 第36章 沈靳木着脸问:“你是还要捡起来吃?” 江欲燃动了动嘴唇,刚要说什么,就感觉到鼻子里什么温热的东西滑了出来,耳朵里进了水脑袋嗡嗡的,只旁边的刘立夸张的“草”了一句:“沈靳,你弟弟流鼻血了。” 江欲燃低头用手摸的时候几滴红色液体滴进了池子里消失不见,他抬手看了眼手上鲜红的液体。 真流鼻血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下大雨还是这么闷热。 第32章 你还小[vip] 刘立凑了上来:“弟弟还是太年轻了, 才泡这么一会儿就受不了了。” 江欲燃怎么听怎么觉得他这个话刺耳,余光他一眼,淡淡道:“你才虚。”他的脑袋被沈靳按着, 胳膊贴着他哥的胸膛,热乎乎的,心跳声顺着皮肤传到他发麻的身体, 江欲燃感觉的血从鼻腔灌到了喉咙里, 喉咙不由自主滚动两下, 很快又被呛得回了神。 他被沈靳按着头,嘴里都是血, 江欲燃拍沈靳的手想让他松开,沈靳还以为江欲燃因为被刘立生气了, 沈靳皱着眉头给他擦鼻血:”别闹。” 江欲燃扳开沈靳的手,嘴里含着血也不方便说话, 刘立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 “弟弟别生气啊,你看嘴里都是血,快去洗洗。” 沈靳这才发现鼻血流江欲燃嘴里去了,自己刚刚还一直按着他的头不让他动,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不尴不尬地松开手咳嗽了一声:“我带你去漱口?” 刘立嬉笑着靠近把手搭在沈靳的肩膀上:“你弟弟又不是小孩儿了, 自己去还怕走丢了不成, 快去洗把脸吧别又呛着了。” 江欲燃抿着唇一言不发往岸上走过去, 上岸后又看了眼还泡在池子里的沈靳, 看他还没有要跟上来的意思, 开始的慌张瞬间变成了愤怒,扭头就走了。 走了不到十秒钟又回头来拿放椅子上的毛巾, 旁边深蓝色的毛巾就是沈靳的,他恶狠狠一把也跟着抓了起来就要带走,过了两秒又给他放那儿了。 见江欲燃走了沈靳扒开刘立的胳膊:“你少说两句会死?” 刘立:“哎呀我这不是看你弟跟没断奶似的,想刺激他一下嘛,对了还没问过你这个弟弟是你什么亲戚家的吗?以前都没听你说过,这大半年十次找你九次都能看见。” 高粱道:“你弟弟好像不太开心。” 沈靳没搭理刘立的话,问高粱:“你怎么看出来的?” 高粱笑了笑:“我家有三个弟弟。” 刘立:“经验丰富啊。” 高粱:“还好还好。” 刘立贱兮兮问:“那你觉得他弟弟为什么生气?” 高粱看了眼沈靳。 沈靳:“你想说什么?” 三个男的凑在一块儿,高粱推了推厚厚的眼镜,刻意压低声音道:“我估计你弟弟是自卑了,这个年纪的男生最敏感了。” 沈靳刚想问自卑什么,旁边的刘立立刻秒懂,低头从高粱看到自己,最后看到沈靳,挑了下眉,夸张的哇偶一声吹了声口哨,和高粱相视而笑。 沈靳:“……” 他竟然还真指望能从他口中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无语地看着一聊到这个话题就瞬间不陌生的两个人,这个高粱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说出来的话挺让人意外的。 沈靳回到房间的时候江欲燃侧着身体躺在床上,知道他肯定没睡,沈靳问:“怎么后面不去泡温泉了?” 江欲燃哼了一声,出于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他现在很不想说话,尤其不想理会沈靳。 沈靳绕过床尾站到他面前:“你怎么回事?” 江欲燃直接又翻身背对着他,沈靳盯着他的背影沉默了三秒,突然诡异的想到高粱和刘立那个不约而同的笑,再加上江欲燃现在这幅样子,他神情复杂的喊:“江欲燃……” 江欲燃:“听不见。” 沈靳:“有什么好生气的。” 江欲燃从床上坐了起来:“我哪里生气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 “那你现在这幅样子是为什么?” “我……”江欲燃梗着脖子不知道怎么回答,盯着沈靳的脸都憋红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要你管”又盖着被子躺回去了。 被子里空气稀薄,江欲燃还气不顺,没一会儿就感觉的胸闷气短,脸上的被子被人不客气地掀开,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的顺着呼吸道往肺部涌入,他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正想跟沈靳说“干嘛掀我被子”就听见沈靳有些不确定地问:“你真是因为那个原因生气?” 江欲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头却没由来一紧,警惕地看着他:“什么原因?” 沈靳皱着眉头:“你才十七岁,还小。” “小怎么了?” “还有成长的空间。” 江欲燃现在只剩疑惑了:“你到底在说什么?” 沈靳闭了嘴,眼神却不受控制地往下看了眼,江欲燃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后知后觉刚才的对话是什么意思,脸色瞬间爆红,从床上跳起来:“沈靳,你不要脸!” 无缘无故被骂了的沈靳,被气的嘴角一抖,他都快忘记上次被人指着鼻子骂是什么时候了:“懒得跟你计较。” 江欲燃耳朵红的滴血,欲哭无泪只能狂怒:“龌龊。” “你再说一遍。” “……你出去!” * “小燃真的不来吃烤羊肉吗?”文忻问。 沈靳:“没事,他闹脾气,别太惯着他。” 文忻:“他还小,你别这么较真啊,我给他送点吃的过去吧。” “不用了,一会儿我给他带点回去。” “好吧。” 架子上被烤的色泽金黄滋滋冒油的烤全羊驱散了冬风吹过带来的寒凉,一群人围在一起谈笑风生,想起江欲燃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沈靳这个做哥的后知后觉有了点愧疚的意思,虽然他也不知道江欲燃到底抽什么疯。 推开他们递过来的酒,沈靳走到旁边稍微安静一点的距离后给江欲燃打电话,电话响了几秒直接挂了。 挂了? 那点子愧疚瞬间烟消云散,沈靳觉得狗屁青春期,狗屁压力大,江欲燃就纯粹有病。 沉着脸回到座位上,和高粱聊的不亦乐乎的刘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了上来,“给你弟打电话啊?” 文忻看沈靳脸色不太好:“小燃肯定没吃晚饭,还是叫他过来吧。” 沈靳:“不用了。” 当哥的发话了,其他人自然不会多管闲事,酒足饭饱时间尚早,程粤提议道:“听说山顶上有个月老庙,里面有颗姻缘树特别灵验,我们一起上去看看吧,就当消食了。” 李连一伏在程粤肩膀上哀怨地说:“你不都有我了吗?” 程粤:“宝贝别闹。” 钟予冉受不了地搓了搓手臂:“你们两个够了啊。” 高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看看呗,保佑我今年带个老婆回家。” 刘立说:“我就不去了,吃饱喝足我要去打游戏。” 沈靳:“江欲燃还在房间里,我也先回去了,你们去吧。” 程粤:“别啊,都不去光我们几个多没意思,要不你给小燃打个电话吧。” 文忻:“我去叫他吧。“说着就要走。 “不用,”沈靳松开抓住文忻的手,“我给他打电话。” 沈靳又拨通了江欲燃的电话,这次电话没有被挂断,响了很久之后那边终于传来了江欲燃硬邦邦的声音:“什么事?” “他们要去后山的月老庙,你去不去?” 电话那边沉默半晌,沈靳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出来一块儿玩吧,你在房间呆着也无聊……” 沈靳好声好气说完两句话,电话又被毫不留情挂了。 * 江欲燃听见门口有脚步声传来,准备好表情背着包打开房门,和门口正要敲门的刘立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刘立的手还举在半空中,江欲燃看见是他,表情演都不演了,冷着脸问:“你怎么在这里,沈靳呢?” 刘立:“他们去月老庙了,这是你哥让我给你带的晚饭。”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江欲燃迟迟没有接过来,他看了眼江欲燃,“还生气呢,你到底为什么生气啊跟我说说呗。” 他靠在门框上笑嘻嘻说:“你这个脾气可不太好,给你哥和我们甩脸色就算了,你哥护着你我们也都当你是小孩儿,以后你哥有了女朋友你要是还这么个脾气,到时候你哥站你一边还是你嫂子一边可就说不定咯。” “你是在教训我吗?” “我是好心提醒你,别这么任性弟弟。” “多管闲事。”江欲燃毫不客气把门猛的关上,门口的刘立看着离自己的鼻子只有几厘米的门,无奈地笑了笑。 月老庙这边人还不少,参天的古树上缠满了红色的绸带,青色的烟雾从院中那个插满了香火的大缸里缓缓上升。 第37章 沈靳没什么好拜的,他想象不出自己未来的另一半是个什么样子,也想不到自己能容忍谁谁在自己旁边睡觉不把人踹下去,他觉得他应该天生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求这玩意儿没用,不过来都来了,江欲燃也快高考了,他顺路祝愿一把江欲燃高考顺利吧。 文忻的头发早就在刘春华的三令五申中染了回去,今天的她穿了件白色的及膝长袄,灰色的围巾搭配同色的针织帽,黑色的长靴衬得一双腿又长又直,就来庙里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有好几个人上来搭讪了。 沈靳在门口树下等他们,等了半天就过来了一个文忻,他问:“他们人呢?” ”在里面,都在那里挂红绳。” 原本以为不远的距离他们光走到目的地就花了差不多大半个小时,一会儿回去不一定好打车,沈靳想起民宿房间里还有个祖宗,心不在焉问文忻:“你怎么不去挂?” 文忻:“我不信这个。” “那你还来?” “来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妈让我过年带个男朋友回去,你愿意去吗?” 作者有话说: 服了,设置的下午六点发,亖jj给我卡卡了 第33章 “你在我这里永远是小孩子”[vip] “我回房间的时候还跟你弟说话了, 他应该是有点在气头上,脸色不是太好看。”刘立想了想道。 沈靳脸色难看的在屋里找了一圈,电话也打不通, 已经晚上十二点了,他背包都带走了这大半夜是想走回去不成?他看了眼时间:“时间不早了你们去休息吧,我去找他。” 程粤:“谁还睡得着啊, 一块儿找吧, 下山的路又不止一条你一个人也找不完。” 文忻:“我们也一起去吧。” 沈靳道:“还是我还有程粤和李连一下山去找吧, 你们留在这里等消息,随时联系。” 李连一和程粤沿着那条盘山公路开车往下找, 沈靳走的那条他们上山时爬的那条山路。 夜里山间雾大,出来没多久就慢慢下起了小雨,手电筒的光在黑色的雨幕一闪而过。一路上沈靳不时给江欲燃打个电话,但那边一直显示无法接通。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沈靳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绵延的长梯一眼看不到尽头,冬日山间夜里冷风直往人骨头缝里钻,呼吸间全都是白色的雾气。 这一路上沈靳想了很多,他把这些日子以来江欲燃的所有语言举止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复盘,但是无论怎么想他也不明白江欲燃今天为什么闹这一出。 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沈靳不知道江欲燃一个人大晚上的失踪会不会出什么事, 他逐渐焦灼起来, 手电筒照向山下, 漆黑不见底的大山在深冬的夜里深沉寂静, 灯光射程范围内二十几米的地方沈靳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供行人歇脚休息的亭子。 熟悉的衣服出现在视野里, 沈靳说不清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看到江欲燃这幅没心没肺敢深更半夜睡在人迹罕至的大山里的时候给他两耳光。 强烈的灯光刺激的江欲燃被迫睁开眼睛,他眯着眼抬手挡住灯光, 不明所以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脸色阴沉的沈靳。 沈靳就像一座雕塑一般站在江欲燃面前一动不动,手电筒的灯光直直射向江欲燃的面门。 强烈的刺激下江欲燃没有想象中的躲避开,反而睁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这么静静地回看着沈靳,挑衅一样。 沈靳压着怒火眉头紧锁:“说话。” 江欲燃把头偏到一边,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出来了这么久,半夜的山上本来就冷得很,他还就穿了件薄外套,一张脸冻得发白,也不知道是心有多大还敢在这里睡。 沈靳越想越气,偏偏江欲燃还一副死犟的模样,他看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脱了外套扔江欲燃身上,转个身叉着腰去给还在找人的李连一他们打电话。 “找到了,没事。” “嗯,我知道。” “我们这就回来。” “好。” 夜半三更,连下雨都是在无声中进行,扔给江欲燃的围巾他没有接,沈靳收了电话冷着脸走到江欲燃面前: “捡起来。” 江欲燃无动于衷。 “三……” “二……” 江欲燃微不可见动了动身体,扭着头不肯和沈靳对视,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外套。这还是他十一岁那年攒了好久的钱给沈靳买的那件。 ”穿衣服还要我教你?” 等江欲燃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穿好了衣服,沈靳脸色稍微和缓了一点,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不太能看清江欲燃脸上的表情,乌黑柔顺的发丝中间一个发旋正对着他:“江欲燃,你说说你今天闹这一出是想干什么?” 江欲燃仍是不说话,只是身体肉眼可见的一抽一抽起来。 沈靳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小时候爱哭就算了,怎么这么大了还是这幅德行,他还没说什么重话吧?明明是他招呼不打一声大半夜玩失踪,沈靳这个找了他几个小时的人还没来得及生气他倒先委屈起来。 “江欲燃,你今天十七岁不是小孩子了,我还没说你呢你哭什么哭?” 江欲燃抬起了头,他没有哭出声,一抽一抽地看着沈靳,一双眼睛肉眼可见的变得通红。 “脚疼。”他终于说了沈靳找到他后的第一句话。 沈靳皱着眉头,目光慢慢移到他的腿上,硬邦邦问:”怎么回事?” 说着他又蹲在江欲燃面前掀开他的裤腿往上翻卷了几下,露出了他肿的老高的右脚。 “地上有青苔,我走太快没注意。” 沈靳心说该:“那你眼睛怪好使的。”他没再问江欲燃为什么要大半夜跑出来,看了眼时间,转过身背对着江欲燃,”上来。” 江欲燃声音带着鼻音:“是要背我上山吗?” ”背你去跳崖。” 江欲燃慢慢挪动身体往沈靳背上趴上去,眼睛还是红的,小声说:“可是梯子很难走。” 沈靳:“没你那么蠢,抄前面那条路走几步就是公路。”背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小子爬他走了一个多小时才下来的梯子,他是有多少劲没地方使。 他把手电筒塞到江欲燃手里,凌晨的山上刚下过雨的路上打湿了沈靳的裤脚,江欲燃趴在沈靳的背上,看见沈靳的头发都打湿了,耳朵冻得通红,还带着泪花的睫毛颤了颤。 沈靳感觉到耳朵一暖,奇怪的感觉在心里一闪而过,前面路上一块大石头挡住了路,沈靳来不及细想,从旁边的杂草丛里踩过去:“你干什么?” “你耳朵冻红了。” 沈靳:“把灯打好。” 到了盘山公路上面路好歹开阔了些,李连一他们还在山下,估计估计还过一会儿就会到。 背着人爬山沈靳很快就热出了一身汗,晚间寻人时带来的一身冷意散了个干净。沈靳看着江欲燃打灯照着的公路,光亮从他的正前方向四周的黑暗处延展,他沉思许久,这段时间以来江欲燃所有的不对劲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想到之前想跳楼的张昊现在在他的厂里上班,又想到前段时间李连一给他看的高中生跳楼的报纸,眼镜上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沈靳叹了口气:“江欲燃,你高三了,你不是小孩子了。” 江欲燃咬着唇通红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眨了眨,等着沈靳的下文。 “但你在我这里永远是小孩子。” 鼻子酸涩的不像是自己的,江欲燃突然抱紧了沈靳的脖子把脑袋埋在他的后颈处,任由眼泪无声地往下流,漆黑的眼睛里是带着泪花的笑,说出来的话有浓浓的鼻音:”哥哥,你永远只对我好对不对?” 沈靳抿着唇没回答,刚才的一句话已经让他把这辈子所有的温柔和耐心都用完了,再让他顺着江欲燃的话回答,怕是这小子以后要上天。 江欲燃不依不饶继续问:“哥哥,你爱我吗?” “毛病。”后颈处湿漉漉的,沈靳忍了又忍,憋出来两个字。 江欲燃置若罔闻,“哥哥,你这辈子可不可以只爱我啊?” 作者有话说: 有点点短,最近实在是太忙了,连续加了几天班,已累亖(叹气) 第34章 新春快乐[vip] 江家老人生病的消息和江欲燃被保送的消息是一块儿传到沈靳耳朵里的, 紧接着江欲燃就告诉他自己要出国替怀孕的齐宋和走不开的江泽成看望爷爷奶奶。上次两位老人生病他因为学业原因没能去探望,再加上齐宋月份大了身边离不开人,夫妻两决定让江欲燃亲自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远在国外的二老。 沈靳从来没坐过飞机, 那种天上飞的东西不能带给他一丁点的安全感,再加上偶然间听到过的新闻报道里面飞机失事的的例子,他草木皆兵的认为那东西极度不可靠。 所以在得知江欲燃要坐飞机去国外的那几天夜里他辗转反侧, 但是沈靳也没有说什么不让江欲燃去的话, 只是频繁地给江欲燃打电话强调各种外出事宜。 第38章 名义上他现在和江欲燃毫无关系, 虽然江欲燃叫他一声哥,但毕竟他的父母是江泽成齐宋, 他无权干涉人家一家人的决定。 飞机起飞的那天晚上沈靳罕见的失眠了,他给江欲燃打了无数个电话,没有一个接通。等江欲燃的跨洋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两点,沈靳在办公室里熬了一夜通宵。 “喂, 哥哥, 我到了,你给我打这么多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沈靳:“没事,想问你到哪儿了。” “飞机上手机接不了电话。” 沈靳嗯了一声:“你自己去你爷爷他们家吗?” “嗯,我之前去过。” ”吃饭了吗?” ”吃了,飞机餐好难吃, 还是哥哥做的饭好吃。”江欲燃嫌弃完又立刻吹捧起来。 沈靳:“南城最近流感闹得凶, 好多医院人都装不下了, 你在外面也要注意一点。” “知道了哥哥, 你也是, 车来了我先上车了啊。” “嗯。” 电话匆匆挂断, 沈靳起身走到窗边打开关了一夜的窗户,冷冽的空气瞬间迎面扑来, 带着刺骨的冷意。 那一年冬天的雪是沈靳来南城这么久以来下的最大的一年,城市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铺天盖地的白色装点了整个世界,天地之间一片肃杀。 医院里病患络绎不绝,等人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个本以为是流感的病毒已经攻陷了南城的各个医院。街上的行人戴着口罩匆匆忙忙往家的方向赶,无人敢在冰天雪地里逗留。 临近年关,南城人心惶惶,不少人提前收拾行装开车往老家赶去。沈靳也给工厂的员工提前发了工资放假,厂子里冷清了下来,他一个人无事可做偶尔去江家替江欲燃看看他爸妈,齐宋快要生了,因为担心远在国外的老人和儿子,总是食不下咽,一开始沈靳无聊的时候会做一些卖相还不错错的食粥汤齐宋送过去,只是谁也没想到后来病毒传染越来越广,形式愈发严峻。直到有天广播里传来通知,全城封禁,飞机火车客车全面停运。 再又一次出去和门卫交涉无果后江泽成道:“算了小沈,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你先暂时就在这里住下吧。” 沈靳皱了皱眉,下这么大的雪,日月湖畔的大门口是包裹的严丝合缝的门卫,他无奈地对江泽成说:“要麻烦你们了。” “不说这些,”江泽成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 齐宋看到去而复返的沈靳,“我就说嘛,刚刚出的通知说要封闭式管理,肯定是出不去了。” 沈靳扯了下嘴角,笑得有些无奈:“赶得有点寸。” “没事,你安心在这里住下,左右小燃不在家里,你就住他房间吧,估计他的衣服你也能穿。” 沈靳点了点头,运气有点背,他没想到来一趟江家突然就不能离开了,早知道江泽成他们怎么挽留他都绝对不会留下来吃饭。 一时半会儿无所事事,沈靳和江家夫妻两说了几句话就去了江欲燃房间,电话关机了,他拿了万能充把电池充上,江欲燃的房间很大,给电池充上电后他无事可做,走到江欲燃书桌旁拿了一本书架上的书躺沙发上看。 随手拿的一本事本英文版外国名著,沈靳英语还不错,他们做外贸的经常要和老外打交道,他没读几天书英语全靠自学,好在脑子不笨学的勉强够用。 不过他鲜少这么有闲情逸致,看了两页就兴致缺缺,起身倒水的时候书本掉在了地上,里面夹着的一张照片掉了出来。看到照片内容的时候沈靳愣了一下,弯腰把书和照片捡起来。 那是十来年前的照片了,当时他还才去顺发不久,刘大兴借的相机给他们拍的照片,照片里都是他来到南城后最先熟悉的几个人,林凌和李雪梅早就结婚生子,刘大兴和他老婆汪小玲回老家的头两年还给他写过信,后来他们都各自成家有了新的生活,早就不记得谁是谁了。如果展飞还在,应该也已经结婚了。照片里十一岁的他笑容僵硬,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与其他几个笑容灿烂的人仿佛不在一个纬度。 沈靳把照片压了回去,书放回了原处,充完电的电池安装回电话里,刚一开机,手机就嗡嗡嗡震动起来。 沈靳低头一看,是刘立的电话。 “喂。” “沈靳,你在哪儿啊?” “有什么事吗?” “我来你家找你,你不在清水湾?” “我上午出门了,现在在别人家,小区被封了走不了,你找我什么事?” 刘立在电话那边爆了句粗口:“有事电话里也说不清楚啊。” “那等我回去再说吧,没其他事我就挂了。” “别,你现在在哪里啊?” “江欲燃爸妈家。” “给个地址。” “干什么。”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墨迹了?” “我在别人家你要地址干什么?这里也进不来。” 刘立没想干什么,不过是抢到了一些天价板蓝根和白醋,想给他送点。本来出门时还好好的,谁能想到转眼就直接封路封小区了。 大门口他进不来,他是偷偷翻的墙,被人在日月湖畔的别墅区里撵了一路,刘立却像是吃错了药,最后成功把东西丢进江家的院子并且引起沈靳他们注意,被带走隔离的时候还十分高兴地冲院子里的沈靳挥手示意他捡东西,那些东西他弄来不容易。 沈靳站在原地疑惑地看着刘立被带走的背影,江泽成拿消毒水过来把地上的东西仔仔细细消过毒才隔着手套拿起来,走到沈靳旁边说:“现在外面一瓶白醋要一百多块,板蓝根也差不多。” 沈靳觉得刘立和他的关系说的好听点是合作伙伴,说得难听就是狐朋狗友,刘立大老远给他送这些估计等是病毒过去又有事要麻烦他。 流感还在肆虐,并且从南城扩展到了周边其他沿海城市,来势汹汹人力已经难以遏制。齐宋他们家不用电视,收音机里每天都是新增感染人数又是多少多少例,哪里哪里又死了多少人。 物业每天会按每户人口按时送来一天所需的食材,沈靳这辈子住别人家的经验不在少数,每天早早起来去门口把菜拎回家做饭。江泽成和齐宋劝过好些次也没劝住,后来齐宋慢慢地被沈靳的厨艺折服,再也吃不下去江泽成做的饭菜了。她的预产期在年底,前些天和江欲燃打了个电话,国外情势并不比国内要好,每天都有人在街上哄抢食物,超市商场被洗劫一空,一开始两天江欲燃还不怕死的出去抢到了一点食物,加上两个老人自己在家院子里种的菜,维持一阵子也不是问题,这也让齐宋稍微放心了些。 南城是重灾区,除夕前几天的时候开始了医护人员每家每户每天上门测量体温,一旦有体温异常或其他状况的人全都要带走隔离。 收音机被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除夕夜那天晚上齐宋从柜子里翻出了一袋子面粉,沈靳白天抽空把他们家的电脑修了下,晚上擀了面皮和江泽成他们包饺子,在热气腾腾的饺子出锅的时候齐宋也通过电脑屏幕看到了远在国外的儿子。 一家人哭了笑笑了哭,透过视频看到江欲燃明显瘦了些,但好在平安。他心里不得不感叹科技的魅力。他和江家人坐在一张桌子上,但他觉得自己仍旧只是局外人,等一切事情平息下去,他还是会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外面寂静的深夜里突然炸响了一连串的烟花,紧接着一声接一声烟花把夜空点亮,光与夜的结合,色彩绚烂的烟火照在他们的脸上,有的人在光影深处唱起了国歌,紧接着,一个人的声音变成了两个人,三个人,一群人…… 沈靳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是一个无牵无挂的人,他可以很干脆的抽身离开这个世界,他的冷漠不只是对外人,更是对他自己。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他很想要的东西,也没有他很想拥有的东西。小时候渴望拥有很多很多的钱,但是真的当这个愿望实现的时候他又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了,没有报复性消费或者炫富,他近乎刻薄的对待了自己许多年。 刚刚看到江泽成齐宋他们和视频里的江欲燃见到对方那一刻的神情,沈靳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该找个对象了? 合唱还在继续,硕大的烟花在夜色中绽放,收音机里全国人民同时收到了一条祝福: “亲爱的同胞们,无论你们身在哪里,请你们相信,祖国永远和你们在一起并肩作战,祝全体华人新春快乐!”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来了,宝宝们求收藏呀! 第35章 “哥哥,我想回家。”[vip] 齐宋是在半夜发动的, 凌晨三点江泽成急冲冲敲响了沈靳的房门。沈靳迅速套上衣服把齐宋抱出了院子,江泽成拿上东西跟在后面,凌晨的别墅区只剩一片死寂。 大门口被封着, 昏昏欲睡的保安还守在那里。看到突然出现的三人他们也愣了,问:“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第39章 江泽成冲上来,拿出几张单子给他们看:“我老婆要生了, 之前联系过你们这边, 原本安排的后天入院, 这些是报告,这个是开的证明。” 保安一拍大腿:“哎呀, 这大半夜的没车啊。” 沈靳指着不远处停着的摩托车:“那是我之前来的时候骑的车,我先带齐阿姨赶过去,江叔你后面来。” 江泽成戴着眼镜的脸上全是汗,他点了点头:“好, 小沈你先带你阿姨过去, 一定要小心啊。” 保安帮忙把人扶上了车,江泽成用布条把齐宋绑在沈靳背后,齐宋已经疼的没力气说话,沈靳说了句“我先走了”,就启动摩托车疾驰而去。 凌晨的道路上空无一人, 路边的灯发出微弱的光, 沈靳的双手和脸被风吹的生疼, 不过好卖江泽成给齐宋裹了床毯子。摩托车一路风驰电掣, 耳畔呼啸的都是深夜的冷风, 市医院里依旧灯火通明, 沈靳抱着齐宋直接冲向急救室,医护人员看到有临产孕妇来不及询问他们从哪里来。 一阵着急忙慌的乱象之后, 沈靳终于在急救室门口歇了口气。 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后背都是汗,医院里不同于城市其他地方,这个时候依旧热闹非凡,匆匆走来走去的护士医生,消毒水的味道无孔不入。沈靳靠着贴着瓷砖的墙角盯着急救室的几个大字有些恍惚,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看了眼,是江欲燃。 他从来没有这个点给他打过电话。 “喂。” “哥哥。” “你声音怎么了?”沈靳本来想问他这个点给他打电话干什么,但电话接通后江欲燃一开口他就觉得他的声音不对劲。 “没什么,就是我想你了,哥哥,我想回来。” 沈靳摘了眼镜按了按疲惫的眉心,靠着墙席地而坐,神情疲惫道:“再等等吧,很快就可以回来的。” “我怕我等不到。” “江欲燃,”沈靳沉着脸打断他,新文里面每天播放着国内外的情形,沈靳知道江欲燃那边的情况肯定比国内还要糟糕,但是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不该这么说,缄默片刻,他问:“你在那边怎么样?” “还好……” “嘭”的一声,窗户玻璃碎了一地的声音通过电话传到沈靳耳朵里,他眼皮微不可查跳了下:“什么声音?江欲燃,你那边什么动静?” 江欲燃没说话了,电话里没有沈靳,沈靳从地上站起来:“你说话,到底怎么了?” “江欲燃!江欲燃!” “江欲燃!” 电话就这么被挂断了,沈靳抓了把头发,气急败坏在原地骂了句,他给江欲燃拨回去电话显示无人接听,他不信邪打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是这个结果。 沈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知道江欲燃那边是什么情况,拨打电话的手一顿,他重新翻来通讯录,找到一个人的名字快速按了拨打。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那边才接通。 文忻问:“沈靳,怎么了?” * 沈靳和齐宋被隔离了,不过好在齐宋平安生了个女儿,这个消息是后面听人说的。他被安排隔离在一所大学里,电话已经关机,他不知道齐宋和江泽成在哪里,也不知道文忻说的给大使馆打电话靠不靠谱,只能焦灼地等下去。 他隔离的地方是学生宿舍,八人间的铁床,他只睡一张床,屋子里的东西应该是有专人来全都收到了柜子里,空荡荡的宿舍沈靳住了半个月。 和外界彻底隔绝的日子很煎熬,沈靳每天呆在学生宿舍什么都做不了,他把不知道是哪个大学生落桌子上的书翻完了,又去听他的英语磁带,最后无聊到连草稿纸都拿来画图了。 每天给他送饭检查体温的志愿者就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一来二去两人也熟悉了起来。周俊辉指着宿舍里一个柜子对沈靳说:“哥,那个是我的衣柜,里面的衣服你不嫌弃就自己拿。” 于是沈靳终于可以换衣服了。后来他又看到沈靳对他桌上的仿生兽感兴趣,简单给他解释了两遍原理。他的书柜里摆着很多手工作品,沈靳自己做了一个,风一吹那个东西就像活过来了一样还会自己动,沈靳觉得这玩意儿给江欲燃带回去他应该会感兴趣的吧? 周俊辉看到他的成品的时候说:“哥你真聪明,你是干什么的啊,看着也不比我大多少。”他看了眼穿着他衣服的沈靳说。 他挺多话的,每次来找沈靳都会跟他说说外面的情况,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可沈靳想找他借电话的时候他又怎么都不答应。 沈靳只好退而求其次,让他帮忙打电话。 周俊辉替他打了,江欲燃的没打通,文忻那边也是同样的回答, 这让沈靳心情一度跌入谷底,国外对于枪.械的管理不比国内严格,外面太乱了,那天听到的枪声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不得不多想。 沈靳想着齐宋现在刚刚生产完,江泽成一个人又要照顾大的又要照顾小的肯定忙不过来,等隔离结束他还是去江家吧,他不知道江泽成他们知不知道江欲燃那边的情况,但总是抱着一丝希望。 这一天周俊辉告诉沈靳他可以出去了,后面居家隔离就行,他给沈靳拿来防护服,带着沈靳走特殊通道,其中还有一批也是因为各种各样原因被学校隔离的人,他们要回自己的房子居家隔离。 周俊辉没带沈靳坐消过毒的大巴,一辆面包车把他拉到了市医院。沈靳不明所以,满肚子疑惑地接过医生递过来的婴儿和一堆他眼熟的东西。 医生说齐宋本来就是高龄产妇,产后虚弱再加上可能是来的路上又或者是在医院感染了病毒,一个星期前没熬住已经去世了,江泽成也确诊了,现在人已经被隔离,所以这个刚出生的小孩儿一时间没了人管,是江泽成让他们把孩子交给沈靳的。 这个消息对沈靳来说太过震惊,从病毒彻底爆发近两个月来,这是他第一次切实感受到它的残酷,之前无论收音机的挺多多少次死亡人数和确诊病例他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的冷漠仿佛与生俱来,刻进骨子里了。但在得知齐宋的死讯那一刻的时候沈靳只感觉浑身冰冷。 清水湾的房子其实也才不到两个月没回来,但就是感觉到处都是灰尘,沈靳找了个纸箱把熟睡的小孩放进去,把房子做了全面的清洁和消毒。 他印象中的小孩应该一直哇哇哭个不停才对,江家小孩竟然一路睡到了现在,他不知道江泽成为什么会放心把这个孩子交给他,可能也是因为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好在江泽成带去医院的东西里有一罐奶粉,婴儿用品什么的都有。 他打电话问文忻怎么冲奶粉,文忻也不太懂,把电话给了刘春华,刘春华电话那边一边说文忻是读书读成呆子了一边嘱咐沈靳,几勺奶粉多少水,怎么冲泡,什么温度最合适的一大堆注意事项,沈靳自认为记性还行,平时学习什么新东西很快就能上手,照顾个奶娃娃还能有例外。 结果小孩吃吃饱了就在他身上拉了,半个小时后又开始吐奶,哭的面红耳赤,声音响亮续航时间长,沈靳耐着性子哄了半分钟,然后和她面对面对峙了一个小时。 他其实是有点带小孩的经验的,不过那会儿江欲燃来他家的时候已经四岁了,那时候他对江欲燃的厌恶是到了看一眼都嫌烦的地步,但由于还要住在那个”家”里,他不得不捏着鼻子带小孩。 那会儿的江欲燃已经能跑能跳嘴甜会哄人,他在沈靳面前除了会大呼小叫,使唤沈靳给他做饭也没什么事了,至少拉屎拉尿知道自己往厕所里跑,饿了会说,困了就睡,吃饭不用沈靳喂。 很快沈靳又面临了一个新的问题:没奶粉了。 文忻不时会打电话来问这边的情况,自从上次滑雪那次事件之后他们两人就没怎么私下单独来往过了。文忻倒是觉得没什么,她和沈靳认识这么多年,自认为对沈靳也有些了解,恋爱不成就不成也还是朋友。 其实文忻长相学历工作各个方面都很优秀,如果单论处对象来说,她无疑是个非常非常好的选择,何况沈靳和她很小的时候都认识了,彼此知根知底。但是沈靳看到她总控制不住想起那时候的自己,他就像阴沟里的老鼠,在三楼的天台上偷偷窥探着二楼那扇窗的日子。隔着一堵厚墙,人和人的境遇却天差地别,那时候的文忻背着漂亮的书包,穿着干净的裙子,无忧无虑,最大的烦恼就是极少数时候没有考到年纪第一。 那会儿的沈靳每天起早贪黑,穿着脏的看不出颜色的衣服,每天接触的人粗俗无聊。哪怕是现在已经从他的身上完全看不到过去的影子,沈靳依旧忘不了那段日子。他在熬夜加班的时候文忻在台灯下读故事会,他在夜市摆摊的时候文忻在和父母看联欢晚会,他在码头搬搬抗抗的时候文忻已经考进名校成了名牌大学生。 他的性格注定了很难有人能让他放下戒心毫无芥蒂的相处,展飞没死的时候勉强算一个,这些年沈靳没遇到过第二个。 第40章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求收藏呀,爱你们爱你们爱你们!!! 第36章 “回来就好。”[vip] 几天后奶粉彻底用完, 其实现在沈靳他们这边没有一开始那么严格连门都不让出了,每家每户三天可以出去一个人到指定地点买菜和生活用品,但是沈靳不放心把小孩一个人放家里, 又带她出门。 后来实在没办法,他用米熬成米糊给小孩吃了两顿。小孩不哭不闹吃的挺香,吃饱喝足熟睡的样子倒也没有一开始生下来那么丑了。 好不容易歇口气, 沈靳坐在沙发里看新闻, 看着看着就想到了别处。江欲燃那边还没有消息, 也不知道具体怎么个情况,安静的环境里央视频道主持人的说话人冷静而又克制: “国家永远是所有同胞的坚强后盾, 近日外交部,民航局协同作战,紧急调配包机助海外同胞顺利回家……” 原本不知道在讲什么的沈靳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后知后觉睁大了眼睛,他慢慢抬起头来目光一瞬不瞬盯住视频中的画面,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不知道过了多久, 新闻播报还在继续,声音在耳边循环,沈靳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沈靳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那时候他厌恶沈国华,厌恶江梅, 厌恶江欲燃, 他的世界一片灰暗, 他的生活一成不变。后来他带着江欲燃捡垃圾, 那段时间他又无比渴望他们能遇见电视机那种拿着话筒四处采访的人, 或者在路上遇到哪个大款突发善心, 只要他们配合采访拍照就能得到食物和衣服。 善心大发的好人没有出现,沈靳觉得自己能活成现在这样最该感谢的人就是自己, 他没有受过谁不得了的恩惠和帮助,他得到的一切都是靠他自己。 刚开始生意上有点起色的时候偶尔接受媒体报社采访他还会附和几句说一些内心深处从来不认同的话,后来嫌烦,再也没有接受过那些采访。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刻沈靳才发现原来他么渺小,他沾沾自喜的成功在这种时候不堪一击。 门口敲门的声音突兀地传了进来,沈靳转过头来,他从自己的世界中抽回思绪,新闻主持人还在继续播报国外局势,画面里已经没有沈靳最想知道的消息,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缓过劲来才发现真的是有人在敲门。 他走到门口打开一看,是文忻。 她穿着防护服站在门口,只露出来的两只眼睛格外有神,看到沈靳终于打开门她递过来一大堆东西:“终于开门了,我还以为你不在家里呢,喏,这是我妈在商场里抢的奶粉和一些婴儿用品,不便宜啊,你一个大老板记得给我们报销了。” 沈靳有些震惊:“你怎么在这里?” “志愿者,看我这一身怎么样?”文忻解释说:“别多想我已经做了一个多月的志愿者了,是组长说要调整一下人员,我看到名单里刚好有你这里就让他帮我调过来了,给你送点东西,放心吧我拿这些东西是经过组长批准消过毒的,不说了我还要挨家挨户去检测体温呢,先走了啊。” 沈靳没想到文忻会在这个时候看到文忻,也没有想到她会做志愿者,目送文忻离开后他把东西拿回屋里。 睡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小孩儿醒了,在床上安静的嗦手指,看到沈靳进来就咯咯笑。沈靳想这小孩儿以后可能和小时候的文忻差不多一个性格,到现在沈靳也不知道叫她什么,江泽成应该已经给这个孩子取好名字了,只是没来得及说。 文忻经常来看她,问起小孩的名字的时候沈靳冷着脸说不知道,文忻看出来他的尴尬,毫不客气地嘲笑了一通。 似乎女性生来就比男性更加懂的怎样去爱孩子。文忻叫她囡囡,每次见她都要给她带礼物,不是小衣服就是玩具,小孩越来越黏沈靳,醒过来没看到人就要哇哇哭,看到沈靳急冲冲跑进来她又咯咯笑,囡囡也很喜欢文忻,看见她就朝她伸手。 得到江欲燃的消息是在一个月后,他跨洋给沈靳发的邮件,他和他爷爷奶奶在下一批撤侨名单中,国内形势得到了很好的遏制,很快他们就能回来了。 沈靳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与此同时医院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江泽成病情好转,已经转为普通隔离,只要再观察几天没问题就能回家。 江欲燃回来的那天南城初步解封,初雪消融,湿漉漉的街道上的商铺开始三三两两的营业,公交车上坐着零星的乘客,路上的行人都戴着口罩低头匆匆往前赶。 沈靳一个人开车去接的他,路上各个街道口设置的临时检测点已经空无一人,铁栏杆被刚刚钻出来的太阳晒的反光。 江欲燃他们落地京州,从那边辗转回到南城,几个月不见,江欲燃一个小孩还要照顾两个老人,沈靳不用想也知道他这段时间过的不轻松。车站里人不多,从前最是热闹嘈杂的地方现在安静沉闷,火车的鸣笛声隔着老远就传了过来。他抬手看了眼时间,腕表是张昊送给他的,被封闭在工厂宿舍的时候李连一也住在厂子里,他和程粤看在沈靳的面子上对他很是照顾,手表是前些天解封后张昊专门送过来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站台里人进进出出,沈靳脚边的烟蒂丢了一根又一根,大包小包的人从他面前过去,现在的治安比十年前好太多,火车站已经很少有光明正大抢劫的人,不知道现在出门打工的人还是不是会在内裤里缝口袋。 “哥哥。” 江欲燃搀扶着两个人出现在沈靳面前,几个月不见他高了点,瘦了点,其他的看着还好。虽然不算久别重逢,可这中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再见面江欲燃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其实欧洲的情形比国内要好许多,真正确诊的人只在个位数,不过他们所在的城市刚刚闹过罢工,情势本就比较混乱,运气不好被人盯上了。 江欲燃想起带着爷爷奶奶躲在地下室的那个晚上,说不怕是假的,但怕的究竟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马上满十八岁的小孩儿似乎一下子就稳重起来,沈靳忽而发现江欲燃又长高了,他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抬手拍了拍江欲燃的胳膊 “回来就好。” 刚刚解封的南城像才从沉睡中苏醒的巨龙,十年前已经开始高速发展的城市在时代变迁中迅速腾飞,无数人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安家落户,为这座初具规模的现代化大都市添砖加瓦。 江泽成已经回家了,沈靳先把他们送回去,把两个老人安顿好三人才一同去往墓园。 江欲燃记得自己才来江家的时候,他整天整天不说话,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发呆,吃饭的时候眼泪掉在碗里,睡觉的时候枕头都是湿的,他不吵不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整个人几乎都是封闭的。 后来齐宋带他们带他去去了很多地方,他见过雄伟壮阔的阿尔卑斯山,闻到了白墙金顶的皇宫里散发的木头和青草的味道,当刚从海面上升起的太阳照到他脸上的时候,他的眼泪是笑着流出来的。 他的人生体验太过割裂,但无论是怎么样的经历,他都该感谢这些给他不一样人生体验的人。 其实在到江家以后江欲燃已经很少能想起江梅了,江梅死时候他太小了,记忆深处他关于母亲这个词语的印象总是嗓音尖刻,她的出现总是带着搓不完的麻将和萦绕不散的烟味。 齐宋很温柔,她从来没有对江欲燃红过脸说过一句重话,江欲燃内心深处一直知道,他十一岁才来到这个家,对齐宋来说和他这个半路捡来的儿子相处总会让她不由自主地把握好分寸注意言辞,时刻注意他的情绪。 江欲燃后来偶尔回想如果再多一点时间,或许齐宋就不会担心他会因为他们有自己的小孩而百般顾忌了。 可是没有如果了。 江泽成从医院出来瘦了很多,一连串的打击下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垮了,头发白了大半,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江欲燃给齐宋把头磕完,该说的话说完了,该见的人也见了,他开口道: “起来吧,地上凉。” 沈靳把江欲燃拉起来,道:“江叔,江欲燃的妹妹还在我那里,刚刚接他们我没带过来让朋友在家帮忙照顾着,一会儿是把你们送回去后我就把她送回来您看怎么样?” 那个孩子江泽成就隔着玻璃看过一眼,想到自己还有两个孩子,他终归还是强打着精神:“我们顺路跟你过去吧,免得你跑来跑去。” 沈靳:“行。” 江欲燃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们口中自己的“妹妹”是谁,他沉默地跟着沈靳上车前往清水湾。 开门的是文忻,她正在里面和囡囡玩,听见开门声抱着孩子起身到门口。 “你们都来了啊,”小宝抓着她脖子上的玉佛不放手,文忻道:“小燃你终于回来了,担心死我了,还好你平安回来了不然你哥哥整天都牵肠挂肚的。” 江欲燃的眼睛在文忻和沈靳身上逡巡,目光扫过文忻脚上的女士拖鞋,最终沉默地落在那个正在吃手的小孩脸上。 第41章 他勉强牵了牵嘴角:“文忻姐。” 看到沈靳小宝伸出小短手要他抱抱,沈靳熟练地接过孩子,对后面的人道:“江叔,先进屋吧,孩子的东西也还没收拾好。” “我给你们拿拖鞋。” 江泽成他们跟着进了房子,文忻帮他们拿了两双拖鞋,江欲燃低头看见自己脚边的那双拖鞋,什么都没说,换好鞋回到屋子里,江泽成道:“小沈,这些日子多亏你帮忙照顾孩子,辛苦你了。” 沈靳笑了笑:“应该的。” 文忻道:“江叔叔,她叫什么名字啊,我要叫她囡囡沈靳都不让,说不能让孩子习惯别人这么叫她。” 江泽成看着沈靳怀里的孩子,伸出去想要摸她的手带着微不可见的颤抖:“果果,她叫果果。” 文忻道:“好可爱的名字,果果,以后你就叫果果了哦,果果果果果果。” 沈靳:“江叔你抱抱她吧。”他把果果递到江泽成手边。 果果还有点认生,看到江泽成要抱自己小脸一垮委屈巴巴地看着沈靳,一副被抛弃的样子,江泽成抱着女儿,果果一直想要扳开他的手,不过这点点反抗微乎其微,江泽成压下心头的酸涩,冲江欲燃道:“来抱抱你妹妹。” 江欲燃接过还在江泽成怀里挣扎的小孩,他的动作有些僵硬,压住她两只乱动的手把人抱在怀里不让她乱动,果果挣扎不了张着嘴声音嘹亮地哭了起来。 文忻心疼地拍开江欲燃的手:“你会不会抱小孩啊,哪有你这么抱的。”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前几天食物中毒进医院了,挂了几天水终于活过来了,宝宝们一定要注意引以为戒啊,注意食品安全从我做起! 第37章 “哥哥,留下来吧。”[vip] 文忻还有事, 又坐了一会儿后就先离开了,沈靳送她到门口:“有空请你吃饭。” “那我就不客气了,再见。” 果果的东西收拾好后江泽成就和沈靳他们告辞了, 家里还有一堆事,他和江欲燃都是才回来,江泽成现在也没心思在别人家做客。 江欲燃楼上楼下跑了两趟才把东西拿完, 沈靳开车送他们回去, 一路上大家都格外安静。五月天已经很热, 沈靳等红绿灯的间隙余光看了眼副驾驶的江欲燃,问:“过几天我和刘立要去京州出差, 你假期有什么打算?” 江欲燃偏头在看窗外,一双眼睛沉默安静:“在家里陪爷爷奶奶他们吧。” 江泽成抱着果果坐在后座:“家里有我,你想做什么去做就是。” “没想好,暂时没什么想做的。”江欲燃回头说完这话坐直了身体, 目光直视前方。 沈靳没有说话, 车子一路疾驰到了江家门口,他帮着把东西拿进房子里去,行李搬完后婉拒了江泽成让他留下来吃晚饭的邀请,江泽成抱着睡着了的江果果进去了,江欲燃站在门口看着沈靳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沉默一路的他开口道:“哥哥, 留下来吧, 我好久没见你了。” 沈靳没有答应:“不了, 厂子里忙, 最近因为照顾小孩耽搁了不少项目上的事, 我要回去加班,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江欲燃抿了抿唇, 没有再留:“那你要注意身体,按时吃饭,不要忙太晚。” 沈靳嗯了一声,坐在车里把江欲燃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其实从见面他就敏锐地发现了江欲燃的不对劲,但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这些事,话到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最后只道:“你也是,”他的手放在方向盘上:“快进去吧。” 江欲燃站在台阶上,夜风将他已经长到遮住眼睑的头发尽数吹到脑后,那双一如从前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单纯直白的情感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沈靳看不懂的情绪替代: “你先走。” 沈靳笑了一下收回目光,发动车子驶离了日月湖畔。 自从上次刘立给沈靳送东西被隔离后沈靳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他,直到工厂复工,城南的地他们中标后,城市复工复产,沈靳他们也越来越忙。 老旧的城区被新的繁华大道取代,从前东一块西一块的土地上建起了密集的高楼,短暂的停滞后迎来的是更加高速发展的时代。沈靳十一岁来到南城,他用了十四年的时间见证了南城的变化,且这变化里有他出的一份力。 江欲燃大学在京州,这两年他回来的少,偶尔得空沈靳会去江家看看,江泽成要照顾刚年迈的父母,还要兼顾生意上的事,后来索性放权退居二线,专心在家照顾家里人。 文忻听到他们要来京州也跟着过来了,她姐姐当年在京州读完大学后硕博连读,现在在大学任教。 路上李连一和沈靳换着开车,文忻和刘立两个后座睡了一路。这两年刘立对公司的事比以前上心许多,他家里让他玩够了收心回去结婚生子,刘立不愿意和家里闹得有些难看。 到了地方他们几个灰头土脸随便找了个饭馆吃饭,睡了一觉后又是昏天黑的忙。这次他们在京州呆了差不多半个月,京州这边和南城大差不大,马路上随处可见夹着公文包匆匆来去的行人。 等事情忙的差不多的时候文忻说她姐姐文艺请他们吃饭。文强家两个女儿,沈靳对文忻这个姐姐其实印象不深,从他认识文强他们的时候文艺已经在京州读大学了,逢年过节他们也是回老家去过。 文艺长得和她的名字不太贴切,咖色盘扣真丝衬衫加黑色直筒半身长裙,搭配黑色高跟鞋和一头大波浪卷长发,把一向对此不屑一顾的李连一直接看成了呆子。 包厢里人来齐了,文艺进来找了个位置随便坐下:“不好意思路上堵车,好久不见啊沈靳。” 沈靳点了点头:“文艺姐,这个是李连一,刘立你见过。” 文艺和他们分别打了招呼,“这是我们校门口买的糕点,味道还不错专门带给你们尝尝,喜欢的话回去的时候带点走,” 文忻看了眼包装:“这糕点上次有客户给沈靳送了好多他不吃,全都分给江果果和我了,我拿回去爸妈吃了好久才吃完。” ”那是我送晚了,”文艺笑了笑:“没事儿,这家菜鲁菜很出名的,你们尝过肯定不会后悔。”说完又看向沈靳:“听说你们现在做的那个网站做的很不错啊,现在因特网用户越来越多,以后指不定哪一天我们的生活就不离开这个东西了。” 李连一推了推眼镜:“现在全国网络用户已经超过一亿,前不久google进军中国市场,照这个形式下去,未来因特网肯定能成为大众生活的主流。” 文忻:“世界更新换代太快,咱们也要努力跟上时代。” 文艺:“说到这里我听小燃的导师说他们团队前不久一个研发项目还申请了专利,当初他报计算机还是很明智的。” 刘立恍然大悟:“哦沈靳他弟弟就是在你们学校读书啊,那你这次来怎么没有去找你弟弟啊,今天吃饭也没叫他。” 沈靳靠在椅子上扯了下嘴角:“他忙,我问他了,不来,说十点以后才有空,让我有空去找他。” 江欲燃这两年读大学回家少,逢年过节也是呆几天就走了,寒暑假到处打工,怎么喊也不回去,沈靳上次跟他吃饭还是端午节在江家。 以前江欲燃从来不这样,他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跟在沈靳屁股后面,没想到读个大学把他给忙成这样,把他能的。说不郁闷是假的,每个当父母长辈的面对这种情况应该都会郁闷,不过这点郁闷被搁置在心里久了,久到沈靳昼夜颠倒的忙碌里来不及想起,等回过味来的时候,他才发现江欲燃已经离他很远了。 以前事无巨细都要告诉他的人现在十天半个月才打个电话,每次说不了两句就匆匆挂断,一走几个月大半年不回南城,江果果对沈靳比对他熟。 文忻叹了口气,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理解他,现在的学生确实比以前的忙得多。” 吃完饭刘立李连一要回酒店,文忻要去文艺家住几天,沈靳开车送她们过去。 车子稳稳停在文艺住的小区楼下,文忻没有下车:“姐你先上去吧,我有点事要跟沈靳说。” 文艺道:“好,你们聊,我先上去了。” 文艺下车后车子里只剩他们两个,沈靳把剩下的半截车窗降了下来,问:“你要说什么事?” 文忻打开车门从后面换到了前面坐下,理了理乱了的头发,看着沈靳道:“刚刚我姐问我现在跟你是什么关系。” 沈靳正要张嘴,文忻又道:“你先别说话听我说完,沈靳,我们还从小就认识,大家都知根知底的,你说你也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怎么就不能考虑考虑我呢?我们在一起我爸妈喜欢你,我也没有婆媳烦恼,你弟弟我也喜欢,江果果我还带过,你要是不喜欢我这样的,那这些年也没见你找过什么人啊,你说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呗,或者说你到底那点看不上我,我也有很多追求者的,你把我整得都不自信了。” 第42章 “好了我说完了,你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呗。” 沈靳沉默了许久,对上文忻那双眼睛,文忻的自信不是没有道理,记忆里文文静静的女孩现在举止大方明媚漂亮,其实沈靳内心挺感激她的,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想起那年看着江欲燃和江泽成齐宋视频的那个春节,有那么一瞬间文忻确实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的念头从他脑海里闪过。 “我就知道。”文忻啧了一声,她摇了摇头一脸可惜:“算了,没意思,我上楼了,你晚上回去开车小心。” “有需要帮忙的给我发短信。”沈靳对着文忻的背影道。 文忻背对着他摆了摆手,转身进入楼道再也看不见。 文忻走后沈靳没有下车,坐在车里抽烟,李连一和程粤去年就结婚了,他这个年纪的人结婚生子的不在少数,他们和心爱的人创建新的家庭,开始承担起一个丈夫,父亲的责任,生意场上盯着他“沈太太”位置的人不在少数,沈靳不是没遇见过,但他想象不出一个女人叫他老公,一个孩子叫他爸爸的样子。 他觉得现在这样挺好,他不羡慕别人成家立业,对于李连一他们那句“只是还没遇到”这类似的话嗤之以鼻。 他在车里坐了许久,后来估摸着江欲燃就是有天大的事这个点也该忙的差不多了才掏出电话拨过去。 电话那边过了一会儿才接通,是一个年轻的男声:“喂。” 作者有话说: 又放假了欧耶! 第38章 “真谈恋爱了?”[vip] “我找江欲燃。” “江欲燃现在不在, 请问你是?” 沈靳眉心跳了一下,刚抽过烟的嗓子带着几分沙哑:“我是他哥,江欲燃人呢?” “哦你就是他哥哥啊, 他刚刚洗完澡出去了,应该是找他女朋友了吧。”电话那边揶揄道。 车厢内残余的烟味被夜风一吹,散了个七七八八, 昏黄的路灯在沈靳脸上投下大片阴影:“女朋友?他交女朋友了?” “其实也不算吧, 不过应该快了, 哥你不知道这小子也不知道菜的踩的什么狗屎运,那可是系花, 欸江欲燃你回来了,你电话。” “谁打来的?” “你哥哥,你这个备注,我还以为……” 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风声在听筒里呼啸而过,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那边才又传来江欲燃的声音: “喂,哥哥。” 应该是不在宿舍里了,沈靳听他呼吸有点乱。 “还忙吗?” “现在不忙。” 沈靳抬手看了眼时间:“那我来你学校找你?” 电话那边安静了几秒:“现在会不会有点晚了。” “我找你你还不乐意了。” 江欲燃站在天台上,刚刚跑的太急现在有点喘,他压着声音嗯了一声:“那好吧, 我在南校门口等你。” 沈靳听他那勉为其难的语气, 倒像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了。 不到十点, 宿舍楼里正是热闹的时候, 江欲燃没骗沈靳, 他是真的忙, 平时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回宿舍,几乎都是卡着宿舍关门的点回来的, 大学的生活忙碌且充实,他的时间被比赛和项目塞满,稍微闲暇一点就是给人补课修电脑赚点生活费。 他很少回南城,只偶尔跟沈靳联系,运气好去办公室的时候能从隔壁经贸学院的老师们嘴里听到关于他哥的只言词组。逢年过节回去的时候要看爷爷奶奶,江泽成江果果。就那么几天的时间,他也不厚脸皮跑去沈靳那边住了,江欲燃不知道沈靳有没有发现异常,他想应该没有,要是沈靳知道了肯定揍死他。 他自认为自己的心思藏得很好,借着大学忙碌的借口刻意保持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太远他舍不得,太近他又怕自己控制不住,他觉得维持现状挺好的,只要他不说这一辈子沈靳都是他哥,一辈子都是。 沈靳远远地就看见校门口的江欲燃,白色短袖黑色裤子,头上带着鸭舌帽低头在看电话,不知道是不是在给谁发短信。人高马大地杵在墙根儿,似有所感,江欲燃突然抬头,隔着一段距离和车玻璃,他们两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沈靳按了下喇叭示意他上车,江欲燃走过来打开右侧的车门坐进来,他看了眼沈靳,又低着头不知道在忙着和谁发短信。 “这么晚了你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靳一看他这幅样子有点想爆粗口,但现在江欲燃已经不是那个只到他胸口高的小屁孩了,他也不是随时随地脾气上来就骂人的沈靳了,压下那点微末的不悦,推了推眼镜:“大晚上的还在和谁发短信?女朋友?” 江欲燃按电话按键的手指一顿,不经意扫了眼沈靳:“什么意思?” “你室友说你找对象了,真的吗?” 江欲燃这才抬头正眼看他哥:“你很好奇吗?” 沈靳莫名其妙睨了他一眼,不知道他突然高兴个什么,打着方向盘倒车:“又没说不让你谈,你也二十了,想谈就谈,但是我警告你江欲燃,你要是敢在外面乱搞看我怎么收拾你。” 江欲燃的笑僵在嘴角,他自嘲似的笑了一下,重新靠回座椅:“别光催我啊,你比我大那么多,你倒是洁身自好了。” “我还用不着你管。” 江欲燃不服气道:“你怎么越来越古板了,你能管我怎么我就不能管你?” “我是你哥。” “老古板,”江欲燃用沈靳听不见的声音叫了一句,把头扭向窗外,又问:“我还没吃饭呢,这么晚了你带我去哪儿?” “该,你看看现在是饭点吗,你平时不是很忙吗这才九点多就晚了?” 江欲燃动了动嘴,最终还是懒的跟他争。 车子里安静下来,沈靳目不斜视,突然问:“真谈恋爱了?” 江欲燃不想和沈靳聊这个话题,闭着嘴巴沉默不语。 “问你话,哑巴了?” “你烦不烦,谈了又怎么样,没谈会怎样?你能不能不要管这么宽。” 话一出口江欲燃就后悔了,他不想这么说的,可他真的控制不住,他发现自己真的没办法心平气和的和沈靳相处,他不想从沈靳的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和别人绑在一起,他真的想疯。 他怕再多说两句他就真的发疯把什么都说出来。 许久没见,一见面两人说话都很炮仗似的,江欲燃用余光看了眼沈靳的侧脸,心里百般不是滋味,踌躇半天开口道:“哥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靳猛地踩下刹车停在路边:“下车。” 江欲燃:“哥哥我错了,我不该说那样的话。” 沈靳率先下车打开绕了一圈打开江欲燃这边的车门:“下车!” “我不,除非你不生我气。” 沈靳和江欲燃在车门口僵持许久,他忍了又忍:“下车!吃饭!” 江欲燃这才发现他们停在一家饭店门前,松了口气长腿一伸:“早不说是下车吃饭。” 沈靳实在没忍住推了他一把,江欲燃一个趔趄,回头看了眼沈靳,触及他哥凉凉的眼神,嘀咕了一句转过身去。 这个点餐厅里的客人已经不多了,侍应生给他们拿来菜单递到沈靳这边,沈靳晚上吃过了,示意侍应生把菜单给江欲燃:“我吃过了,你点。” 江欲燃随手翻看菜单,这家店他和部门的师兄们聚会来过,味道还行,他随口点了两样。 沈靳问:“你们宿舍是什么时候关门?” 江欲燃点完菜兜里的手机突然进来了一条短信,他起身道:“我去打个电话。” 沈靳看着他快速走到门口,在外面不知道和谁打电话,说了大概有十来分钟,江欲燃挂了电话回来。 “和谁打电话,聊这么久?” “一个系的师姐。”江欲燃随口道。 透过薄薄的镜片,沈靳看了眼还在飞速打字发信息的江欲燃,握着水杯的食指有一搭没一搭敲击着玻璃杯,餐桌上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很快菜上齐了,江欲燃应该是聊完事了,收了电话拿起筷子吃菜:“你们这次来京州的事忙完了吗?” “差不多了。” “什么时候回去?” “还没定。” “走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送你们。” 沈靳盯着那道翡翠汤,敲击玻璃杯的手指停下来,突然问:“你觉得文忻怎么样?” 江欲燃夹菜的手僵在半空,隔着升腾的热气,他有些笑不起来:“什么意思啊?” “字面意思。” 江欲燃扯了下嘴角,被食物的热气熏了眼睛,他快速低下头吃了一大口饭:“你认真的?” “可以考虑了。” 江欲燃:“那你再考虑考虑吧,说不定后面还有更好的呢?” “你跟文忻不是一向挺合得来的吗?” 江欲燃扯出一个笑脸:“这都不是一回事儿,你是我哥呀,你不结婚就是我一个人的哥哥,你结婚了你就会有老婆孩子,你出差就是想着给老婆孩子带礼物了,哪里还记得顺路来看我。” 第43章 沈靳对他这套说辞有些无语:“这不是一回事。” “是一回事。”江欲燃说。 沈靳不想和他争这个:“我也就随口问问,毕竟我不能管太宽。” 所以他也不能管太宽,江欲燃被他刚才说的话噎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不太好受。这顿饭吃完时间已经十点五十,回学校已经来不及了,江欲燃跟沈靳去了他入住的酒店。 酒店房间已经客满,不过沈靳住的套房还比较宽敞,挤一挤也没事。沈靳洗完澡出来江欲燃又在阳台上打电话,见到沈靳从浴室出来江欲燃低声说了几句快速挂了电话。 “还没忙完?”沈靳走到江欲燃旁边,他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紧实的小腹往上是匀称结实充满力量感的肌肉线条,额前发丝上的水滴到胸口顺着下滑到江欲燃看不到的地方,江欲燃不经意收回目光:“就打个电话。” 沈靳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从烟盒里拿了根烟点燃,青色的烟雾被夜风无限放大到空气中,看不见,闻得见。江欲燃觉得自己闻到的不是烟味,他哥头发上滴下来的每一滴水在他的视野里都被无限放大,在皮肤上滑动的不像是那水滴状物质。 江欲燃觉得自己是有病要来受这份煎熬,怎么就要磨蹭那二十分钟呢? 明明来得及的,明明今天回宿舍明天也可以见面的。 他就知道自己的德行,所以这么久一直尽量避着沈靳,可一见面还是没把握好分寸。沈靳说太晚了宿舍回不了让他跟着过来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这不就是他要的吗?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有这个念头也不行[vip] 京州比南城亮的早, 沈靳醒的时候旁边的床已经凉透了,他听见浴室里有水声,起身换衣服的时候刚好江欲燃推门出来。 “是我吵到你了吗?”见沈靳醒了, 江欲燃擦头发的手停了一下,又继续若无其事道:“下去跑了两圈,出了一身汗, 桌子上顺手买的早餐。” 沈靳嗯了声, 快速换好衣服洗漱完, 在餐桌边坐下:“反正今天你请假了,带我去你们学校看看?” “你忙完了?” “嗯, 明天回去。” ”这么快就走啊?” 沈靳轻笑了一下:“说的跟你好舍不得似的,我来这么多天也不见你小子来找我。” 江欲燃没说话,低头三两口把包子塞完,起身去收拾东西去了。京大沈靳之前在江欲燃新生报到的时候来过一次, 学校里人满为患, 沈靳送江欲燃来报名,绕来绕去各种手续办下来晕头转向,对这所学校唯一的印象就是人多,地方大,宿舍环境差。 他当时还问江欲燃要不要在外面租房子, 江欲燃没答应, 说就这样挺好。这次学校里没有刚开学时那么拥挤, 京大的学校环境还拿得出手, 沈靳看着身边来来往往擦肩而过的年轻人, 其实他比这些学生大不了两岁, 站在曾经梦寐以求自以为能改变自己命运的地方,沈靳忽而想起记忆中的沈国华文绉绉的评价大学是“自由之学说, 议论之高堂也”,也不知道他打哪儿抄来的话,和人摆谱的时候最爱用,小时候的沈靳都听腻了。 那年十几岁的他去给十来岁的江欲燃开家长会,他不喜欢学校,讨厌呆在那里的感觉,因为按照他给自己的人生规划,那个岁数的他也应该坐在教室里,读高中,考大学,然后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工作,成为某一领域的博学多识的大人物。 过程虽然曲折了一些,但结局好像也没有偏离他预定的轨道,沈靳说不清自己内心深处是得意还是别的什么,当年的缺憾在这些年不知疲倦朝前奔的路上慢慢淡去,曾经拼了命想要得到的东西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唾手可得,但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得到的必要了。 能去的地方都转了一圈,最后去食堂吃的新开的一家味道还不错的关东煮。 “不是说还要明天再回去吗?怎么又改成今天下午了?” “公司那边有点急事,你寒假什么时候回来?” 江欲燃说:“不知道。” “南城那边难道还没你挣钱的地方了非要留在这里,少找借口,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想寒假和女朋友在一起多呆几天是不是?” “哥,还真是你!”封景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突然窜出来,坐到他们对面:“好你个江欲燃,咱哥来学校了也不告诉我一声,要不是今天我刚好来食堂吃饭碰上了,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啊?” 封景和江欲燃在同一个大学同一个系同一个班读书,不过封景在校外租房子住。 “哥,你怎么来京州了?出差吗?” “嗯,过来出差,顺便来你们学校转转。” “学校我熟啊我带你转哥,包的,这周边那里东西最好吃那个地方最好玩儿我最清楚了,你找江欲燃找错人了,十次聚餐八次他都不会去。” “下午就要回去了,下次有机会带我转。” “这么着急?” “公司有点事要处理。” “好吧,我还想请哥你吃饭呢。” “下次回南城我请你。” “好啊,反正我又不是江欲燃,我一放假就回来,哥你到时候可别放我鸽子。” “哥你还不知道吧,江欲燃他放假不回去就是为了他那个师姐,他师姐可是系花,不仅长得漂亮,而且还是个超级学霸,江欲燃小子运气真好。”封景这话听着有些酸溜溜。 江欲燃看了他一眼,警告道:“封景!” “咱哥你还瞒着啊,有什么好瞒着的真是的。” 大学谈个恋爱沈靳觉得挺正常的,江欲燃不愿意告诉他他也懒得八卦,今天江欲燃是请了假的,下午他跟封景一起去酒店送沈靳他们。 刘立把背包放进车里自个儿四仰八叉躺在后面,李连一坐在驾驶座。 “文忻不跟着回去也好,我一个人坐后面,舒坦。” 沈靳打开车门把一个包丢他脸上:“屁股挪开。” “你不坐前面吗?” “你去前面,李连一一个人开车你给他说话,过两个小时换我。” 刘立:“哎呀不坐前面行不行,后面这么大地方不够你睡觉吗?” 李连一说:“一个人开车也还好,放点音乐就不那么容易打瞌睡了。” 沈靳:“去前面。” “行行行,你是大爷,小的这就把后座都给您腾出来沈大爷。” 沈靳昨晚睡的不太好,路上打算补个觉,他打开车窗对着站在路边的两人道:“回去吧,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早点回去。” 江欲燃昨天跟沈靳睡一块儿睡不着,半夜起来在阳台上吹冷风吹了半宿,后来沈靳醒了把他叫回去骂了顿,然后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到凌晨五点。 江欲燃低着脑袋嗯了声,沈靳说:“那我们走了。” “哥过年见啊。”封景挥手道。 “嗯,下次见。”沈靳回了句,他看了眼兴致不高的江欲燃:“你一个人在这边照顾好自己,没事多给家里打打电话,你爸一天天都在念叨你,别让他担心。” 江欲燃不是不想打,但电话发过去难免听到沈靳的消息。李连一发动汽车,车身震动起来,江欲燃见状脱口而出:“那我今年早点回去。” “楼下新开了家早餐店,他家肠粉味道很好,回来带你去。” 江欲燃:“好,那我早点回来。” 回去的路上果然下起了雨,封景和江欲燃并排坐在的士里,封景道:“诶,不是吧,当初是谁斩钉截铁说要断了念想的,还说让我在你哥面前使劲说反话的,现在又这么一副心绪不宁的模样干什么,你哥又看不见了。” “昨天我哥哥跟我说他要考虑结婚的问题了。” 封景对上江欲燃的眼睛耸了下肩膀:“别说你哥了我现在都想结婚,虽然我没有女朋友,你哥二十五了考虑结婚的问题也很正常吧,你吃醋了?”封景看江欲燃这幅样子一整个大无语:“不是吧江欲燃,是谁装模作样不肯回南城的,还说得好听要保持距离,我看你就是在自欺欺人,你哥来一趟你就这幅要死要活的模样,你清醒点吧,是你说的他是你哥,你在想什么呢?” “又不是亲的,”江欲燃说:“我不想他结婚。” 车子飞驰在绵密的雨中,车窗上雨水了糊一片,江欲燃只能看见外面一些模糊的轮廓。 封景冲他比了个大拇指:“呵,光说狠话谁不会,你凭什么身份这么说?心里不爽有什么用,有种就跟你哥摊牌,反正这种事在社会上又不是没有,只要你敢。” “你以为我怕这个。” “不是怕这个是怕什么?江欲燃,你真的没救了,从你喜欢上你哥的时候你就没救了,你这个样子还说什么和你哥就做正常兄弟,现在你哥只是说想结婚,以后他还会结婚还会生孩子,到那时候你是不是打算跟你嫂子争宠?” “不想你哥结婚,又不敢告诉他你的心思,毛病,你还想你哥守着你打一辈子光棍?” 第44章 “他有我。” “那你倒是说啊。” 远远地校门口哭唧唧一大堆人,冒着雨在一个味道很不错的小吃摊位排队,在学校这个地方江欲燃一直都属于最牛逼的那一挂,他觉得自己比沈靳幸运很多,从小到大生活的圈子只在这围墙之内,被各种光环围绕,鲜花簇拥,围墙外的世界一直都是沈靳一个人在摸爬滚打。 他怕的不是别人的舌根和背后议论,从小到大沈靳虽然大多时候都很不好说话,脾气大嘴巴毒,但也没真生过几次气。遇到什么事没有哪次怕了的,江欲燃了解他,沈靳虽然才二十几岁,但性格执拗又古板,他也知道沈靳从来只把他当弟弟,他要是真的“大逆不道”捅破这层窗户纸,沈靳这样翻脸无情的人,能丢了他一次两次,再丢一次也不会客气。 但他也不想沈靳结婚,有这个念头也不行。 作者有话说: 困死我了,晚安呀宝宝们 第40章 “你对女人没兴趣。”[vip] 窗外盐粒大小的碎雪把深绿色的树叶打湿, 被风一吹,冷空气顺着关严实的窗户缝渗进去,连呼吸都是冷的。手机闹钟孜孜不倦响个不停, 沈靳从床上坐起来,刚被吵醒眼中还带着几分惺忪,他吸了下鼻子, 一脸不爽。 草, 还真感冒了。 昨天就开始不舒服, 几百年不感冒一次的人没把生病当回事,跟合作方多喝了几杯, 现在感冒真落身上了,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写着烦躁两个大字。 沉默地在床上坐了片刻,脑仁儿疼喉咙痛,枕头下的电话传来一阵响声, 沈靳摸出来看了眼, 八点半,他按了接通键。 “喂,江叔。” “喂小沈,起了吗?你声音怎么回事?是感冒了?” “刚起,没事, 应该是感冒了。” “你这嗓子都哑了, 天冷了昨天还说让你注意身体, 你们年轻人就是不拿身体当回事, 小燃昨天晚上才给我说感冒了, 现在你也感冒了, 那你还有别的症状吗?” “还成,就嗓子疼。” 江泽成电话那边跟人说了两句话, 沈靳听不太清,等江泽成回完那边的话接着对沈靳道:“小燃奶奶说用啤酒熬枇杷叶喝了有用,刚好后院有枇杷树。我去买菜了,你感冒了就别开车,晚上打车过来吧。” “好。”沈靳挂了电话还有些头晕,起身找了两片药吃下又去睡了,江家还住在日月湖畔,他昨天回来的太晚,今天不打算去公司,这一觉睡到了下午,收拾一番到江家的时候已经三点多了,江果果在客厅里玩之前沈靳送江欲燃的四驱车,看到沈靳兴奋地放下遥控器朝他跑到门口:“哥哥。” 沈靳单手抱起她往里走,江果果的爷爷江国良杵着拐棍走了过来:“小沈来了。” “江爷爷。” “泽成和他妈妈在厨房呢,今天你是寿星,坐那儿和我聊聊天,果果从早上一直盼到现在。” “我喜欢哥哥。”江果果说完在沈靳脸上吧唧一口。 沈靳抱着江果果坐到沙发上,才两岁的女孩儿乖巧可爱,跑过去把四驱车的遥控器拿过来给沈靳:“哥哥玩。” 沈靳认出来这个是他几年前送给江欲燃的那个,道:“你玩吧。”他摸了摸江果果的头,把遥控器重新赛回去,“江欲燃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爸爸前两天问他还说要十五回来,昨天又说感冒了,也不知道十五之前回不回得来。”姜国良说,“他们学校有个项目和国外名校做交换生,他导师问他要不要去。” “没听他说。” “这孩子现在隔得远,什么都不跟家里商量,这还是他的老师打电话给家里,想要问问家里人的意见我们才知道的。” 江泽成听见动静从厨房出来:“来了,昨天打电话的时候还好好,怎么回事感冒严不严重?” “不严重,起来的时候嗓子还疼,现在好多了。” 江泽成又返回厨房去端了一盅汤出来;“这是果果奶奶用老家土方法熬的,你喝了看会不会好点。” 那盅汤颜色和泡茶一样,热气腾腾一看就是刚刚热好的,江果果被吸引过来:“哥哥,我也要喝。” 可能真的是那盅味道怪异的汤药起了作用,沈靳喝完一下午身体都暖烘烘的,还没到饭点,江泽成看他精神不好让他又去江欲燃床上躺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头也不疼了,鼻子不堵了,除了嗓子还有点细微的刺痛外什么感觉都没了。 在江家吃完晚饭沈靳本来想回去的,但是晚上又下起了雪,江家人一个劲留他,江果果也抱着沈靳不撒手,沈靳实在不好拒绝,只好留了下来。 睡觉前还收到了两个老人和江泽成给他包的红包。 江泽成说:“知道你不差钱,这是老人的一点心意,你是小燃的哥哥,也是果果的哥哥,这里也是你的家。” 沈靳心里有些别扭,但也不好驳他们的面子,他不是一个感性的人,这两年江家人对他越来越亲厚,似乎真当他是江家的人一般,除了姓氏之外他的待遇似乎和江欲燃江果果没什么区别。但是沈靳摸爬滚打这些年,一步一步体会到的温情少之又少。文家人曾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过他,所以只要在他能力范围内他们有什么需要沈靳帮助的他尽量都回去帮,但这不代表他就会把他们当家人,他的感恩在心里计算的分明。 同理他对江家也是,当年他得罪了年跃飞那些人被关进局子是江泽成他们帮的忙,当时的江泽成是商人,他们夫妻需要孩子,一个聪明伶俐乖巧可爱可以承欢膝下的孩子,所以尽心尽力拉他一把。 现在江家不复从前风光,父母年迈子女年幼,靠着养子和他这个今非昔比的“沈老板”拉拢关系,自然也是因为有利可图,沈靳不在乎这份温情里有几分真心几分计量,他承过江家的情,也会在能力范围内还一份回去。 这种类似于长辈的关怀他的反应总是显得冷漠又客气,这一点从前的江欲燃比他擅长得多,沈靳从前一直觉得江欲燃最会装乖讨巧,这两年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每次说话跟吃了炮仗似的,每次说不到两句话就要争吵起来,过个几分钟又厚脸皮的认错。 正想着手机突然震了一下,一条短信发了过来,沈靳拿起来看了眼,是江欲燃的消息。 还算他有良心,没忘记今天是他哥的生日,短信上说给他寄的生日礼物到了,让沈靳去拿一下。 沈靳看了眼外面的天,这个点外面又飘起了雪,他心想明天回去的时候去拿就行了,这么想着又躺了回去。 江家人睡得比较早,这对于熬夜是家常便饭的沈靳来说实在过于养生,白天睡太多现在一时半会儿睡不着,睁着眼睛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看了半天,又把电话拿出来起身从床上坐起来。 有时间发短信就没时间打个电话? 难道是感冒太严重了?沈靳前些年从来不过生日的,每次都是在公司忙到昏天黑地,迷迷糊糊睡一觉起来收到一些祝福短信才知道又大了一岁。也就是这两年每次生日临近的时候总有人在他耳边念叨,他想不清楚都难。 电话又亮了,是刘立打的电话。 “喂。” “出来喝酒。” “不喝。” “啧,还说给你庆生呢,大伙儿都来了你不来啊。” 沈靳沉默两秒,问:“你们在哪里?” “魅魔前面那条街银行对面的烧烤店,等你啊。” “嗯。”沈靳想着反正一时半会儿又睡不着,出去透透风也好,虽然江家人对他还不错,但他终究是姓沈。 半夜的客厅里落针可闻,沈靳穿好衣服往门口走的时候碰到了睡不着觉起来找水吃安眠药的江泽成。 “小沈,这个点了还要出去啊?”江泽成这两年老了很多,头发都白了,那场疫情将他的身体彻底掏空,早就没有沈靳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西装革履气派十足的模样,沈靳突然意识到,他真的老了。 “江叔,出去和几个朋友吃饭。” “好,别喝酒啊,感冒了不能喝酒。” “知道了,谢谢江叔。” 江泽成笑了笑,他知道沈靳还是开车来的,站在门口看着年轻人走出大门驾车远去,直至车灯彻底看不见才叹了口气回房间去。 从江家出来,沈靳开车去了刘立说的地方,到地方后还没停好车就碰到了门口的刘立。 “这么巧,出来透个气就碰到了。” “还叫了哪些人?” “就还有……”刘立看了眼手表,装傻笑嘻嘻道:“这个点程粤和李连一都睡了,文忻人家跟她男朋友出国了,就我一个。” 沈靳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忽然顿住:“……你脸怎么了?” 刘立摸了下脸,冻僵了的脸感觉不到痛,一摸才发觉不对劲:“嘶……别说了,被我爸打的。”他一脸晦气,“催我结婚,逼着我去相亲,他妈的人都不认识结个屁的婚,吵了一架你看他给我一巴掌扇的,有这么做老子的吗?” 第45章 他脸上红肿一片,可见那一巴掌扇的有多重。 两人找了个角落坐下,刘立道:“菜我点了,你要吃什么自己加。” “晚上吃饭了,吃不下。” “那喝酒?” “不喝。” 刘立微笑:“不喝酒不吃菜,那你来干什么?” “无聊。” “行,行吧,我一个人喝。” 刘立用啤酒杯倒了一大杯酒:“老板,来点冰块。” 沈靳也不知道这大半夜自己出来看别人喝酒是个什么癖好。刘立把服务员拿来的冰块全都倒进杯子里,又到了一些啤酒进去,直到啤酒把杯子装满,一口气干了大半杯才停下来说了个“爽!”。 沈靳看他这个样子不解地问:“为什么非要跟你老子对着干,你这个年纪催你结婚也很正常,早晚都是要结婚的,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不一样?” “谁规定的早晚就要结婚啊?”刘立大着舌头满脸不服气,他喝酒上脸,这么一会儿功夫脸上已经通红,“你他妈不也没结婚。” “我无所谓,又没人管我。” 刘立原本坐在沈靳对面,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换到沈靳左手那一方的位置坐下,眯着眼睛看向沈靳:“你他妈这么多年身边连个母蚊子都没有,是真的无所谓还是不行啊?” 沈靳掀开眼皮一脸冷漠看着他,不屑地笑了声:“我需要向你证明吗?” 刘立被怼了也不恼,笑嘻嘻喝了口酒,神神秘秘道:“其实还有一个可能。” 店里已经没几个人了,桌子上的烤串也深冬的夜色里散发着浓厚的食物气息,沈靳蓦地想起江欲燃说的给他的生日礼物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他虽然不在乎,但确实有点好奇。 “你吃快点,我要回去了。” 刘立没意思地切了一声:“我他妈才跟家里的老子吵架,都被扇成猪头了你也不安慰两句,才出来这么会儿就呆不住了。” “安慰?”沈靳有些无语,“你是缺会安慰人的人?” “你这个人,”刘立郁闷的往嘴里塞着串儿,“太他妈不近人情了。”’ 沈靳十分认同的嗯了一声:“你再废话我就先走了。” “大半夜出来喝啤酒吃烧烤,不讲废话谈工作啊,我告诉你沈靳,现在别跟我提工作两个字,听到这两个字我就头疼。”刘立双手抱头做出一副头疼状。 听刘立胡说八道了大半天,沈靳也懒得在呆下去,抬手招呼老板结账。刘立已经醉死,他从刘立的口袋里翻出钱包结完账,又把钱包给他塞回去,踢了踢刘立。 “走了。” 刘立迷迷糊糊伸手:“老沈,拉我一把。” 沈靳道:“不是喊你走,是我走了,这周围到处都有酒店,你自己随便找个地方住。” “好你个沈靳,你他妈也太没良心了。”刘立从凳子上踉踉跄跄站起来。 沈靳出门往停车的地方走,这个点人行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沈靳看了眼跟上来的刘立:“你去哪里?” “去你那儿凑合一晚上呗,反正明天还要去上班。” 沈靳没说什么,之前忙的时候和刘立出去谈合作跑业务忙到三更半夜随便找个地方凑合一宿也是常有的事,刘立打开副驾驶那边的车门坐了上来,动作行云流水走路也不晃了,生怕沈靳一踩油门跑了。 “你打算一直这么跟你爸僵着?” 刘立闭着的眼睛又睁开了,说起这个就激动:“是他非没事找事,我就想不明白了,我结不结婚都要给他养老,他着急个什么劲儿。” “那你这么抗拒又是为什么?”沈靳不太理解长辈催婚这个观念,但刘立平时外面玩的花,一时半会儿收不了心能理解,但也不至于和他老子闹这么多年。 “沈靳,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见沈靳不说话了,刘立又没话找话问。 “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你跟我透个底呗,是真无所谓还是真不行啊?” 沈靳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刘立这个话,狭小的空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刘立盯着前面挡风玻璃,:“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你说什么?” 刘立转头:“还有一种可能,你对女人没兴趣。”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哥哥,我喜欢你。”[vip] 沈靳嗤笑一声, 目不转睛继续开车:“还以为你要说个什么东西出来。” 刘立知道沈靳没明白他的意思。今晚上他喝了不少酒,俗话说酒壮怂人胆,盯着余光中的人影出神, 酒意上头,脑子跟着晕乎乎的。 “我的意思是你不喜欢女人,你对女人没兴趣, ”刘立已经忘了自己这些年是怎么在沈靳面前装模作样的了, 巴掌打在脸上很疼, 但更让他清醒,“你喜欢男人。” 车子刚刚开进车库就猛地停下, 轮胎擦过地面的声音清晰刺耳。 沈靳回头和刘立对上视线,那双始终漠然的眼睛中的愠怒毫不掩饰:“你他妈有病就治。”说完他打开车门摔门而走,这个时候沈靳还记得他要去门卫那里拿江欲燃寄回来的东西。 刘立跟在沈靳后面下了车,他追上去说:“沈靳, 如果我说的是废话你这么大反应又是什么意思, 我也喜欢男人,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咱们不偷不抢,没有违法乱纪也没有伤天害理,只不过是性取向和别人不一样而已。” 沈靳一言不发转身就是一拳:“犯病别赖上我, 你他妈恶心不恶心。” 刘立被打破了嘴角, 他摸了下被揍的地方, 嘶了一声:“下手可真狠, 骂的也难听。”他苦笑道:“所以前几年老子他妈的连在你面前提都不敢提这个, 这两年好不容易混熟了点, 还以为你总会留几分情面,之前你是不是很疑惑为什么我怎么都不愿意去找我爸, 这下明白了吧,我喜欢男人,他妈的家里老头儿都是老古董,每次回去都要吵架,看给我打的,还不能还手,太他妈憋屈了。”说着说着他又有些肆无忌惮地看向沈靳,“沈靳,我喜欢你。” “变态。” 刘立:“是,我是变态,是恶心的同性恋,还有什么难听的话一起骂,沈靳,我是真的喜欢你,喜欢很久了,我觉得如果一直憋着什么都不说我他妈会后悔一辈子,所以哪怕知道你会是什么反应也要告诉你,其实你只是没接触过这方面,同性恋在国外是很普遍的存在,他们甚至可以领证结婚关系得到法律认可。” “那又怎样?”沈靳嘲讽的看着他:“这里是中国,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跟我没关系,你在我面前说这些毫无意义。” 说实话刘立长得不错,以前一副二百五打扮瞧不出来,这两年沉下心来做生意,染回了头发摘了耳钉,剪的寸头搭上一身西装意外的顺眼。 “但是我喜欢你跟你有关系,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没关系……” “别跟我说这些,我恶心。”沈靳说完又道:“你还是别来我家了。” “哥哥。” 沈靳没想到这个点会在这里看到江欲燃。树下的阴影中走出来的年轻男孩戴着灰色棒球帽,穿着一件黑色羽绒大衣,单肩背着包从暗处走了出来,他的样子明显哈在外面等了很久,手冻得通红。 “你怎么会在这里?等多久了?”沈靳惊诧地问。 “今天你生日,我想赶回来陪你过生日。” “你爸说你感冒了,你怎么不早点给我打电话,就这么一直在外面等着,你是嫌感冒的太轻了?” “我电话没电了。” “别人没有电话吗你不能借一个?非要在这里挨冻?” 江欲燃说:“我以为你很快就会回来。” 沈靳估计自己刚刚和刘立的对天都被江欲燃听见了,但是他这会儿选择装聋作哑,他和刘立认识这么多年,也不想当着小孩儿的面和他吵。 “上楼吧。” 江欲燃说:“哥哥你先上去,我把行李放保安那里了,我去拿一下。” “多吗?” “不多,我一个人可以。” 沈靳嗯了声,无视一旁的刘立转身先上了楼, 刘立看着沈靳一走笑容就冷下来阴沉地看着自己的江欲燃,挑眉笑了笑:“这么看着我,很生气吗?” “我警告你,离他远点。” “哟,小朋友生气了,那我可做不到,我可是你哥哥公司的大股东,天天在一块儿上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比你跟你哥在一块儿的时间长。” 江欲燃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咬牙切齿说:“我说,让你离他远点。” 刘立笑道:“要打人是吗?行啊,动手吧,你放心我不会还手的,谁让你是沈靳弟弟呢,你是他弟也就是我弟,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还能吃了我不成?” 刘立嘴角都是乌青乌青的,还笑得出来,无所谓地道:“怎么,生气了?” 第46章 “孬种,”他挑衅地道,“就这点本事?至少我他妈敢说实话,你敢吗?” 沈靳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江欲燃才进门,他擦头发的手顿了下,若无其事道:“你坐车回来也累了,洗完澡快休息吧。” 江欲燃提着行李箱站在门口:“我去了这么久你不问问是为什么吗?” “我回来就来了清水湾,江家人还不知道我回来了。” 江欲燃的话说的有些莫名,沈靳的脸色也慢慢冷了下来。 “哥哥,我也是变态。” 江欲燃平静地丢出一颗重磅炸弹,直视着沈靳,“你要打我吗?” 沈靳走到江欲燃面前:“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也是变态,我喜欢……” 沈靳今晚上受的刺激不小,这时候江欲燃还在他面前来捣乱,他想也不想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毫不留情。 江欲燃挨了一巴掌,头被打到一边,白皙的脸上顿时浮现出鲜红的掌印,他似乎不觉得痛:“我喜欢你,之前不敢说,但是刚刚刘立骂我是孬种,我不服气,我不是怕被人说是同性恋。” “你他妈哪里是孬种,你他妈最有种了江欲燃,”沈靳怒极反笑,“你是同性恋你还很得意。” “哥哥……” “别叫我,谁是你哥,我可没有喜欢男人的弟弟。” 江欲燃慢慢攥紧了手,脸色有些苍白地瞪着沈靳。 “这么看着我,要打架?” 江欲燃说:“不当你弟弟了正好。” 沈靳没想到他还敢说这些,抬脚就揣在江欲燃腿上:“没完没了了是吧,你从哪儿学来的烂德行,读这么多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告诉你江欲燃,你要是再敢跟我说这些……” 沈靳骂的正起劲,没想到江欲燃突然就出手了,他抓住沈靳的手一把将他拉到自己面前,低头就吻了上去。 这个进展是沈靳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他几乎是原地石化,直到唇上柔软的触感传回神经,江欲燃企图撬开他的牙齿他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一瞬间他几乎全身汗毛倒竖,怒不可遏猛地推开江欲燃,一拳砸在他的脸上,胸口剧烈起伏。 江欲燃的左脸被打的高高肿起,他忍着剧痛摸了下左脸:“哥哥,别光打一边行不行?” “江欲燃,你少给我装模作样,你现在长大了,厉害了,你他妈是真厉害,同性恋都搞上了,早知道你现在是这么个混账东西,我他妈当时就该让人贩子把你带走,我他妈犯什么贱救你。” 江欲燃早知道沈靳说话难听,他扯了扯嘴角:“你现在后悔也晚了,我喜欢你,哥哥,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我不喜欢总是围绕在你身边的那些人,你把我送到江家的时候我挺恨你的,可是后来我恨着恨着一见到你又不恨了,后来我才明白,我喜欢你,我爱你哥哥,我真的爱你,你也是爱我的对不对?” 沈靳看江欲燃的眼神仿佛从来不认识他一样,眼珠看着他一动不动,轻飘飘地道了句:“滚出去。” 江欲燃又怎么可能乖乖听话:”我想在你生日前赶回来没抢到票,跟封景他们一起找的专门跑从京州到南城的私家车,七个人挤一个车子,又挤又闷,晚上我发烧了,司机说要是我们中途下车就不等我们,封景威胁他说不等我们就举报他们,不然我今天都赶不回来。” “呵,”沈靳冷笑一声,“所以呢?” “我都感冒了,刚刚在外面足足等了你五个小时。” “哦,你感冒了,所以我要把你供起来当祖宗是这个意思吗?”沈靳真的不理解江欲燃的脑回路,生个病就想在他面前装大爷耍威风了? “当对象就行了。”江欲燃不怕死地火上浇油, “江欲燃,”除了当年把江欲燃送给江家那次外,沈靳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喊过他,“如果你还想我们以后能和平相处就他妈到此为止,今晚我就当你说的都是屁话,如果你还敢在我面前说这些混账话,我就当没你这个弟弟。” 说完他转身摔门进了房间。 江欲燃在客厅里站了半天,对着那堵关严实了的门喊:“不可能。”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求收藏呀! 第42章 “江欲燃,胡闹也要有限度。”[vip] 沈靳躺床上装死, 他现在脑子乱得很,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脑海里一会儿出现小时候江欲燃抢他东西时说“我妈让你把这个给我”这类话的时候脸上露出的顽劣的笑,一会儿是他们去滑雪那年江欲燃莫名其妙离开后自己深更半夜在半山腰处找到他的情景, 往事如同电影画面一样在他脑海里来回播放,唇上似乎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陌生而又柔软。 江欲燃说:“哥哥, 我爱你。” 沈靳忽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擦嘴唇的动作在他看来太矫情, 但那个感觉连同江欲燃的声音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昨晚的一切有多么的荒唐且不可理喻。 他一时间有些茫然,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沈靳活了二十几年,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让他费解的事,江欲燃怎么就被养成这样了? 其实生意场上他不是遇到过癖好特殊的客户,投其所好的事沈靳不是没做过, 那些人寻欢作乐欢场做戏, 沈靳觉得自己不过是顺水推舟,他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除了生意上的牵扯之外再无其他,他的内心自动竖起高高屏障把是非隔绝,不理解, 不接受, 不探究。 但是沈靳怎么也没想到, 这种他嗤之以鼻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晦气的事, 有时候为了生意捏着鼻子接触也就算了, 为什么有一天会发生在他身边, 在他身上。 江欲燃是什么时候就长歪了呢? 沈靳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 在江欲燃的成长过程中他们从来没有过关于这个方面的探讨,很多人年少时都会有的性幻想对象在他这里似乎也没有过。十五六岁同龄人在学校被子里启蒙的时候他在工厂熬夜上班, 十七八岁同龄人忙着早.恋的时候他在工地卖盒饭。 从工地到办公大楼,他的生活没有一刻停下脚步,小时候四处流浪的经历印象太过深刻,正如刘立所说,穷怕了的人抓住一点点机会就拼命往上爬,沈靳的生活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单调到乏善可陈。沈靳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什么样的人,或许他只喜欢自己,也或许他谁都不会喜欢。 但他肯定自己绝对不喜欢男人,他的性格也绝对不容许他跟另外一个同性发生过于亲密的关系,在旁人面前放下身段,绝对不可能。 一夜辗转反侧,直到天将亮未亮的时候沈靳才终于想出来一个方案,他要纠正江欲燃的性取向,他觉得也许是两个人从小呆在一起,可能在某些时候让江欲燃对他的感情产生了一些错误的认知,但没关系,他一定可以帮江欲燃改正过来。 再难的时候都过来了,何况这么一点点小问题呢。 没错,哪怕昨晚上闹成那样,沈靳觉得只要在他还能解决的范围内,这些问题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天边渐渐露出一丝鱼肚白,清晨的海风穿过繁华大道,一夜未眠的沈靳打开门就被冷风灌了一脸,本就冷着脸的人这下更是通身都冒着寒气,特别是在看到主卧呼呼大睡的人时。 主卧的房门大刺刺敞着,沈靳昨天脑子乱糟糟的,关门后都没听到外面的动静,没找到江欲燃倒是自觉,闹了这一通还能睡得这么心安理得。 沈靳恨不得进去把江欲燃揪起来吵一架,但他现在看见江欲燃那张脸就心里发堵想打人。不想搭理他,又不想他太过安逸,故意把洗漱的动作弄的很大。 他习惯了早起,以前都是沈靳带早餐回来的时候江欲燃差不多才起来,昨天闹了这一出,沈靳才没心情伺候他,一大早就往公司去了。 两年前租的写字楼今年初搬到了新开发的西南片区,也就是百旅汇拆迁后在它基础上新建起来的南方国际金融中心,是南城的地标性建筑。 坐电梯直达三十一楼,大清早的办公室里充斥着食物混杂的味道,一群人叽叽喳喳围在一起分享什么网站什么资源,连老板进来都没看见。 还是刚从厕所回来的李连一眼尖大声叫了一声沈总,围着程粤的人顿时鸟怍群兽散,沈靳直接进了办公室,李连一紧跟其后把一沓文件放在他面前:“就几个新来的实习生在一块儿讨论问题呢,这些文件都需要你签字。” 沈靳拿过文件快速签字,头也不抬问:“技术部是不是还没招到实习生?” 刘立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关心这个问题了,但还是老师回答说:“有两个还不错,人事部还在考虑。” 沈靳签好字把文件给他:“不用了,我安排一个。” “啊?谁啊?” “江欲燃,我让他来公司实习。” 李连一:“哦好吧,小燃是大二吧,下学期大三?” 第47章 “嗯。” 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李连一瞥了眼沈靳,问:“怎么了,昨天没睡好脸色这么差?” 沈靳抬眼:“还有事?” 李连一:“没事啊,主要是你今天看着像有事的样子。” 沈靳:“没事就出去。” “好嘞,那我先出去了。”李连一立刻闭嘴,拿过文件关门出去了。 等人走了,沈靳滑动鼠标的手才停下来,一夜没睡脸色不是很好看,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让江欲燃来公司是他临时起意,只有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才放心,他非要给江欲燃给纠正回来。他就不信了。 想了半天,沈靳估计江欲燃也醒了,拿过手机给他打电话,电话响了两秒告知他对方是关机状态。想起来昨天江欲燃说的手机没电了,一晚上过去也没充电? 沈靳懒得管他,全神贯注投入工作中去,一直忙到中午他又给江欲燃打了个电话,还是没接通。 今天沈靳到点就下班了,他倒要看看江欲燃在搞什么鬼。到家的时候天刚黑,屋子里静悄悄的,玄关处除了他的鞋子还有一双球鞋。 主卧的门还敞着,一眼就可以看到躺在床上的人。 正常人再怎么也不可能睡一天,沈靳快步走到江欲燃床边:“江欲燃?” 伸手摸到的皮肤滚烫,想起来昨天晚上是在楼下几个小时,他扯开被子一把把人扯起来,动作没有一丁点的温柔可言。 * 江欲燃醒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手上打着点滴,偌大的病房里空无一人。 值班的护士刚好进来巡房:“你醒了,”她摸了下江欲燃的额头,“烧退了,药刚好输完我给你把针拔了,按着点。” 江欲燃的眼睛适应了室内光线,转头问护士:“带我来的人呢?” “哦他啊,也感冒了,在你旁边输了两瓶水后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江欲燃“哦”了一声,明显情绪不高, 护士拔了针.头,给他用棉签抵住针.眼:“好了,已经凌晨了,要是你朋友走了的话你今晚留在这里睡觉吧,天亮了再走就行,床头柜上是给你们来的感冒药别忘记带走。” 江欲燃没听护士在说什么,门口每过去一个脚步声他都要抬头看两眼,护士见他不爱说话也没再说什么,又嘱咐了两句端着医疗盘离开了。 一个人呆着的病房里太安静,江欲燃靠在床上生闷气。沈靳推开门的时候就看到江欲燃阴着拉着一张苍白的脸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走过去把还冒着热气的食物放在床头柜上:“吃饭。” 江欲燃在看到沈靳回来的那一刻肉眼可见的脸色明媚许多,他看着沈靳,眼中的笑带着毫不掩饰的肆意:“哥哥。” 情绪转变之快令人咋舌,不过可惜沈靳没给他多余的眼神,他看了眼手表:“我只等十分钟,你吃不完就自己回去。” “原来你是给我买夜宵去了,我还以为你回去了呢,哥哥真好,哥哥你吃了吗?” 沈靳坐在那边头也不抬:“还有九分钟。” 江欲燃识趣的闭嘴,一天没吃东西确实饿得很了,听沈靳这么说,立刻打开沈靳买的粥喝起来,输了三个小时液的手背都是青的,没按压过的针孔随着他喝粥的动作往下蜿蜒流出一大行鲜血。 沈靳只当没看见,等江欲燃吃完收拾东西的时候他才发现般,“呀”了一声,惊讶地低声说“流血了”。 沈靳大步朝外走,江欲燃没顾上,胡乱扯过两张纸擦掉血迹跟上去。车子就停在外面,两人前后脚上车,一路上沈靳都没说话,江欲燃睡了一天刚刚才吃东西,现在精神正好。 “哥哥,这条路好像不是回清水湾最近的路,你刚刚应该直走才对。” ”谁说要回清水湾了?”沈靳打方向盘一脚油门超过旁边那辆车,“我送你回江家。” 江欲燃脸上被沈靳揍出来的淤青还没消退,听见沈靳这么说他也不生气,似乎早就想到了:“行吧,我们一起回去看看他们,今晚我们睡一个房间,明天再回去。” 沈靳觉得江欲燃有病,冷笑一声:“我看你是脑子烧坏了。” 车子停在红绿灯路口,江欲燃突然倾身上前亲了一下沈靳,亲完又快速坐回座位:“哥哥真聪明。” 红灯还有几十秒,沈靳转头,漠然中带着不解,就这么看着江欲燃,经过一整天的缓冲他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 路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沈靳平静地转过头:“江欲燃,胡闹也要有限度。”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宝宝们求收藏呀! 第43章 “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vip] “那你打我吧, ”江欲燃说:“谁让你又要撵我走。” “照你这么说这都还是我自找的了?”沈靳头一次发现江欲燃的脸皮竟然这么厚,“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那这是第三次了。”江欲燃说。 沈靳默了片刻说:“你这是在混淆概念。” “我就是故意这么说的,当年的事我可没有忘记。” “你是要在这里跟我翻旧账吗?还是说因为之前那点破事儿现在就该忍着你让着你?”沈靳声音不由自主加大, “江欲燃,我他妈是你哥,不是你妈。” 江欲燃:“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 毕竟我不会想跟我妈上床。” 车子停在了江家门口, 沈靳侧头看着江欲燃, 他的眼神似乎从来不认识面前的人: “你真的病得不轻。” 他率先下车到后备箱中拿出行李箱扔到江欲燃面前,头也不回再次打开车门就要走, 江欲燃单手插兜跟在后面,另一只手接过拉杆不紧不慢说:“我刚从医院出来,你把我丢这儿这大晚上的我怎么办?” 沈靳没理他,压着怒气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忘了跟你说, 明天来公司上班。” 江欲燃:“真的吗?什么职位?是把刘立开了吗?” “来了就知道了。” 江欲燃觉得有些不对:“你不怕我在公司乱说吗?” “你试试看。” “那你到底……” “来不来?” “来!当然来!” 沈靳说完就要走, 江欲燃见状直接拦住车子的去路:“那你也不许走。” “江欲燃!”’ “这个点你回去,还睡不睡了?” 一束强光打在他们脸上:“是小沈吗?” 江泽成没想到这个点沈靳还会过来,他夜里睡不着起来吃药,就看见门口的车灯。 客厅里重新亮起来,江泽成睡衣外面披着一件外套;“是你哥哥去车站接的你啊, 怎么回来也不打声招呼, 都这个点了吃饭了没有?” “吃了, 我们没买到票, 坐的私家车回来的, 太晚了我怕打扰你们, 就让哥哥来接的,但是哥哥这个点还要回去, 我让他留在这里跟我睡一屋,他非要走。” “这么晚了还回去干什么,又不是没你睡的地方,小沈你之前都睡得小燃的房间,其他房间也没收拾,左右你跟小燃兄弟两关系好,他房间里你的换洗衣服都有,还回去做什么,快去睡吧时间不早了。” “就是,哥哥还让我明天去他公司上班,刚好今晚在这里睡明天一起去。” “那很好啊,你下学期就大三了,去大公司锻炼锻炼,看你哥哥多疼你,以后你可一定要要好好报答你哥哥。” “放心吧爸爸,我知道的。” “好,对了,你老师说的那个交换生的事你怎么想的,爸爸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家里这边有我你也不用有什么顾虑,你想去的话我全力支持。” 江欲燃:“我拒绝了,比起去国外深造我更想留在国内,主要是方便回家。” “那你想清楚了吗?” “我觉得去国外锻炼锻炼也不错,出去走走也能让你眼界开阔一点,别整天只顾着琢磨拿点小情小爱。”沈靳道。 江泽成:“什么小情小爱?小燃是有……” “什么都没有,你想多了爸爸,我哥一天不教训我就不舒服。” “那……好吧,但是你哥哥说的也对,如果你想出国留学,家里人都是很支持的,你是大孩子了,你做的决定爸爸不干涉,既然这样时间不早了你们早些休息,我这一晚上也睡不着,你们年轻,但还是要注意休息,身体最重要。” ”知道了。” 江欲燃的房间摆设一如既往,沈靳进屋后默不作声去阳台上抽烟。 江欲燃走到他身边,盯着沈靳拿烟的动作,按住他的手:“哥哥,别抽烟了。” 沈靳抬眼看着他:“松开。” 江欲燃:“我是为你好。” “非要让我留在这里也是为了我好?” “当然,你这么晚回去,开车还要一个小时,我不想你这么辛苦。” 沈靳扳开江欲燃的手,转身拿出烟来点上抽一口后夹在指尖,烟头的红光明明暗暗,他的脸在光线并不充足的阳台上也大部分都隐在阴影中:“江欲燃,你一没资本二没能力,毛都还没长齐小子,整天在我面前说什么情啊爱的,你觉得很好玩是吗?我当你是我弟,压着脾气跟你好好说话,但是你非要在我面前一而再再而三说这些话来恶心我,也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从小到大我没对你说过什么重话,江欲燃,知道什么是跳梁小丑吗?” 第48章 沈靳的声音不大,夜风很凉,江欲燃的脸都被吹僵了,他缓了很久才缓过来:“所以,你拒绝我是因为觉得我现在还不够成熟,是这个意思吗?” 沈靳想不到他憋了半天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一时没控制住冷笑出声,他点点头,似乎是在认同他的话:“江欲燃,我听说有一种地方,专门治你这个病,如果你在这么执迷不悟,我就送你去哪里。” “我没病。” 江欲燃死死盯着沈靳的眼睛,一字一顿重复说:“我没病,同性恋不是病!” “你没病,喜欢男人不是病?你他妈知道这个圈子有多乱吗?脏病的传播率有多高你知道吗?就你这个样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要是还有一点廉耻心以后就给我夹着尾巴做人,要是你爸知道你是个同性恋,我看你怎么收场。” “我没病,我没病,我没病,你要我说多少遍?”江欲燃一遍遍地重复,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和委屈,“哥哥,同性恋真的不是病,我也不会喜欢别人,我就喜欢你。” 快烧完的烟有些烫手,沈靳对上他的目光:“同性恋不是病,想跟你哥乱搞也不是病?” 江欲燃的手慢慢攥紧,胸口剧烈起伏,过了许久,他才直起身体抬手擦掉通红的眼角滑下来的眼泪,转身出了房间。 江欲燃突然离开了,沈靳听到关门声才回过神来,把烟蒂按进了旁边的花盆里。他刚刚说的那些话估计够江欲燃那小子记恨一阵子了,不过这都是他自找的,谁让他不学好,该。 这么想着,沈靳摸出电话看了眼时间,已经两点,折腾了一天本来感冒就没好全,被冷风一吹,又跟江欲燃吵一架,现在头更疼了。 阳台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湿润的泥土气息被冷风吹进屋子,去而复返的人推开卧室门径直来到沈靳面前,直戳戳将一个东西递给他。 沈靳站在原地和一脸愤懑加委屈的江欲燃大眼瞪小眼。 “干什么?” “户口本。” “我他妈知道这是户口本,问你拿它干什么?” 江欲燃把户口本翻来怼到沈靳面前:“看清楚了我姓江,你姓沈,这个户口本上没有你的名字。” “所以呢?” ”不是亲的。” “所以呢?”沈靳这次是真笑了,“不是亲的所以呢?是不是你拿着我们的户口本去民政局说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他妈的民政局能给你办结婚证啊?你幼稚不幼稚江欲燃,二十了……” “别说了。” “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觉得你现在很可笑吗?” “哥哥,别说了。” “做都做了,还怕别人说吗,你……”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江欲燃抓住沈靳的肩膀狠狠看着他,毫不犹豫吻上去堵住对方的嘴,他比沈靳高出半个头,小时候长得乖巧精致的轮廓随时他的长大变得锋利深邃,发怒的时候像一头年轻的猎豹,单纯且暴力,冲动又直接。 沈靳的这一拳丝毫没有手下留情,打的江欲燃半边脸都在发麻。 偌大的别墅里重新恢复了静谧,浴室里的洗漱声在深夜里异常清晰,沈靳抽完烟,屋子里没找到烟灰缸,他把烟蒂按进阳台花盆里,离开了别墅。 *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44章 “那应该是他的初吻吧。”[vip] “怎么回事啊, 你弟被人打了?”李连一推门进来:“他那体格竟然还会被人打?到底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沈靳正忙,李连一进来也没有打断他的思路,抬手推了下眼镜, 盯着电脑屏幕头也不抬道:‘不知道。’ “你会不知道?”李连一面露怀疑,“他那张脸上青青紫紫的这么显眼你没看见?你不是最护犊子了吗?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个弟弟你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 我去京州出差的固定任务就是京大一起游, 现在他被人打的鼻青脸肿了你竟然不知道是谁打的?” “要不你去问他?” 老板心情似乎不太美妙, 李连一跟了沈靳这么多年,长眼色的时候不多, 今天福至心灵从这句话里察觉出那么一点点的低气压,自动转移话题:“那个小燃我带去技术部了啊,在老王手底下应该出不了什么岔子,不过小燃说想来给你做秘书, 你没答应我不敢自作主张带他来, 他好像不太高兴。” 沈靳;“不用理他。” “不过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啊?真只是想锻炼锻炼小燃?那你自己亲自带他不更好?”那点眼色没维持几分钟就被他抛诸脑后了,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沈靳直接无视,看了眼时间:“刘立来了吗?” 前天闹了那一出之后刘立昨天一整天没来公司,一堆事等着他处理,项目找不到人拿不定主意都来问李连一, 李连一又来问沈靳。正说着隔着一道门的外面突然热闹起来, 刘立在公司人缘向来不错, 昨天一天没来关心打听的人不少, 这会儿来了一群人都围在一起嘘寒问暖。 “怎么回事啊?” “天呐刘总这是怎么了?” “谁打的啊下这么狠的手?”不怪他们惊讶, 刘立自从收了心这两年正经起来, 平时有多在乎形象他们不是不知道,被打成这样了竟然还来公司, 怎么不让人好奇。 刘立从一堆叽叽喳喳的人群中挤到沈靳办公室门前,推开门时李连一刚好走到门口,看到刘立的模样愣了下,快速低下头:“刘总。” 他心里嘀咕怎么一个两个都被揍得这么惨,搞得倒像是他们公司有多么不正经一样。 刘立走到沈靳办公桌前,笑嘻嘻道:“听说你那个弟来公司实习了啊。” “你工作忙完了?” “工作哪儿有忙的完的,”刘立在办公室里东瞅瞅西看看,“中午一起吃饭呗,楼下新开了家餐厅味道还不错。” “不去,既然来了就把你桌子上堆着的那堆文件快点处理了。” 沈靳说话没有起伏语气漠然,虽然之前他也是这副样子说话,但刘立知道有些什么已经不一样了,沈靳这人他清楚,这事不说清楚梗在他们中间沈靳能一直和他高冷下去,兄弟不是兄弟,朋友不是朋友,上下级不是上下级。刘立挠了挠后脑勺,尴尬笑道:“那个……我那天喝多了,说的什么我自己都忘了,你也别放在心上。” 沈靳这才抬眼看了他一眼,刘立脸上的巴掌印清晰突兀,但不是他那晚上打的。 “脸怎么回事?”在生意场待久了,从前横冲直撞的人早就收敛了棱角,刘立是公司的大股东,是跟他一起创业走过来的人,没有真正到撕破脸皮地步,只要有个台阶沈靳都可以装作无事发生。 这句类似于例行询问般关心的话让刘立松了口气,知道他和他家老子旷日持久的拉锯战沈靳没兴趣听,无所谓地摸了一下脸:“一点小意外。” 沈靳收回目光,嗯了一声没有多问,那晚上的酒后冲动姑且就此收场,刘立看到他在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道:“那我先出去了。” * 江欲燃来报道第一天就被人当成了大猩猩围观,主管老王是个热心肠,带着他熟悉了一下办公室。 “你第一天来先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就好,我们技术部在十三楼,这是你的工位,你叫我王哥就行,听李助理说你是京大的,这个人,”他指着一个工位上的年轻男人道:“刘洗,我们叫他老刘,他也是京大毕业的,算是你师兄,有问题就请教他,老刘,带个实习生啊,小伙子不错,你好好带,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老王就这么走了,徒留下江欲燃在原地左顾右盼。 被叫老刘的上下打量了江欲燃一眼,带新人是最无聊且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他看到江欲燃一身名牌,那副眼高于顶的样子让他十分不爽:“公司不是你打架斗殴的地方,你顶着这张脸来上班,是觉得自己很帅吗?” 江欲燃看了他一眼,插在兜里的手拿出来拿下左肩上的书包扔那张空办公桌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刘洗没想到一个新来的实习生是这个态度,顿时怒气翻涌:“现在的年轻人都是你这个样子吗?以为靠着关系走后门进来就可以为所欲为?这里是公司不是你家,在家里你爸妈怎么迁就你没人管,在公司里最好收起你的少爷脾气。” 江欲燃昨天才被沈靳骂了一通,脸上身上哪儿哪儿都疼,偏偏这个人一来就看他不顺眼:“我招你惹你了?” “在公司里甩脸子给谁看呢,就你一个走后门的在这里摆谱给谁看啊?信不信老子今天就让你滚蛋。” 江欲燃抱着双臂坐在工位上:“神经病。” 旁边看不下去的同事好心拉住刘洗:“好了,一大早的闹这么大一会儿主管来了不好收场。” “是我想闹吗?你不看看他一个新来的什么态度,这么张狂,当公司是你家了?”刘洗越说越气,江欲燃懒得听他叫,拿出耳机带上,打开面前的电脑三两下下载下来一个游戏,旁若无人打了起来。 第49章 刘洗还想说什么,旁边的同事一把把他按下来,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别说了,然后两个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 江欲燃打了一个小时游戏,没人给他安排工作,也没人管他,他无聊地摘下耳机,把新接的编程的单子做完邮件发给顾客,忙完后问右边的人:“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暂时没什么事。” 江欲燃又问左边:“你呢?” “没。” 他转动脖子,对面的刘洗挂了电话,看到他这幅悠闲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十九楼行政部办公室电脑有问题,新来的你去看看。” 江欲燃起身,刘洗以为他又想和自己吵,靠在椅子上气势十足,像只蓄势待发的战斗鸡。江欲燃看了眼时间,嗯了一声就上楼去了。 刘洗有些意外:“这么好说话?会吗就去?刚刚你还没说清楚,你到底知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来头?” “李秘书带来的,你说呢。” “走后门的绣花枕头,有什么了不起,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似的。” *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进。” 沈靳以为是李连一,没想到会是江欲燃,掀开眼皮看了眼,冷声问:“你怎么来了?” ”哥哥,”江欲燃没事人一样走进来,”快中午了我给你带了午餐,忙完了吗?” 沈靳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他对江欲燃一直都是纵容的,偶尔的刻薄也不过是从小到大为了不被人欺负的习惯使然,况且这些年来他们的相处模式一直如此。 沈靳这人在工作上对于风向的把握有些敏锐的直觉,大浪淘金,凭借这点优势的他吃尽时代的红利,眼光独到嗅觉灵敏,如今的他无疑算得上一个非常成功的商人。 于他而言生活仿佛只是他人生的极少一部分,闲暇时间都被工作填满,没有家庭的牵绊,没有感情的束缚,就这么一个人,无所谓的活着。 也就只有在和江欲燃有关的事情上能让这个以赚钱为乐的大老板停下脚步多看两眼。其实仔细回想,沈靳这一生为数不多的羁绊几乎也都来源于江欲燃,他没有想过未来的自己身上会发生一些什么,成家立业娶妻生子的世俗守则在他这里就如同浮云一般,看得见摸不着。 这些年沈靳遇到过很多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年轻靓丽的,成熟妩媚的,优雅自信的,清丽婉约的,但他从来没有为谁多停留过一秒,一个人挺好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无人管束,逍遥自在。他对人生未来的规划大概只有在事业上的风生水起这一方面可以阐述一二了。 从前兄弟之间没说过的重话没打过的架这几天做了个遍,其实如果是别的任何人和沈靳发生这样的争执他第二天都可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从前锋芒毕露的少年早就学会了喜怒藏于心间,不动声色地维持着表面的和平,譬如和刘立。 但偏偏是江欲燃,偏偏是他从来没有这个他从来没有掩藏过自己的情绪毫无保留相信的人。 他到嘴边的话在扫了眼江欲燃颜色斑斓的脸后转了个弯:“上午干了些什么?” 江欲燃把盒饭打开推到沈靳面前,自顾自坐到沈靳对面:“修电脑。” “没别的了?” “打游戏,写代码。”江欲燃说。 没有得到意料中的训斥,已经被骂皮实的江欲燃得寸进尺撑着办公桌倾身凑到沈靳面前:“哥哥,你到底想问什么?” 近在咫尺的脸上带着这个年纪的年轻人特有的鲜活无畏。 “江欲燃。”沈靳出声警告。 “到!”江欲燃死猪不怕开水烫,“哥哥,要是你没什么想问的就吃饭吧,我一大早专门起来做的,都没睡多久。” 沈靳想不通江欲燃的脑回路,他知道自己昨天那些话有多难听,正常人被他这么又打又骂的不记恨才怪,这才过去几个小时,昨晚上哭着让他别说了的人现在又这副欠教训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似乎昨天的经历对他来说不过是不痛不痒的一样。 口头和拳头教训已经解决不了他们之间的问题,想要让江欲燃改邪归正的想法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沈靳觉得之前想的慢慢引导的想法已经没用了,他该给江欲燃下一剂猛药。 一顿饭吃的各怀心思,但至少经过昨晚的争吵后短时间内沈靳不想再跟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江欲燃谈论那个话题,不想费劲做那些无用功。 江欲燃赖在沈靳办公室到午休后才出来,出门的时候外面的人已经陆陆续续起来开始下午的工作了,看到一个陌生的面孔从老板办公室出来,都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尤其是看到江欲燃那张和刘立一样色彩丰富的脸后,议论声更大了。 对于那些若有若无的打量江欲燃浑不在意,一心盘算着自己的人生大事,左右现在已经摊牌,他的心思他哥都知道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沈靳还能怎么样他。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他哥接受这个既定事实并且接受他。但他哥是什么人江欲燃最清楚,如果不是在意的人压根都懒得和别人多一句话,话说的难听,拳头下的狠,那都只是因为太在意了而已。 这么多年,除了他江欲燃没在他哥身边看到过任何一个对他有企图的人成功留下来过,沈靳这个人心理防线重,轻易不会给人靠近自己的机会,这也就意味着他有更大的概率成功。江欲燃承认他确实有些有恃无恐,仗着沈靳对自己的纵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线,因为他知道无论他做什么沈靳都不会不管他,无论他做什么沈靳最后都会原谅他。沈靳就是这样的人,对敌人狠,对自己狠,唯独对他一再退让,他的自信都是他哥惯出来的。 江欲燃想起几年前他看到的一则报道,曾经在南城名声不小的昌隆破产清算,欠下巨额债务,厂长年跃飞跳楼自尽。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这个到底和沈靳有没有关系,但潜意识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他回想着往事,没注意到迎面而来的刘立。 “这不是小燃嘛,听说今天技术部来了个很拽的实习生,就是你吧。” 江欲燃长这么大见谁都是一副好脸色讨人喜欢的模样,在社交方面他永远有着先天的优势,他是父母面前孝顺优秀的孩子,老师眼中上进努力的学生,同学之中那个永远也追不上的别人家的孩子。 几近完美的角色扮演了许多年,年轻人的棱角初见端倪,所有的尖锐锋芒都在这个不自量力的人面前展露无疑。 ”你挡路了。” 刘立看了眼江欲燃手里拿的东西,明知故问:“给你哥哥带的午饭?之前就听你哥哥说你很会做饭,下次顺便给我也带一份呗,哥哥给你包大红包。” 江欲燃的厌烦毫不掩饰,阴鸷的眼神从上到下把刘立打量了遍,刘立的话让他觉得好笑:“凭你脸大?” 刘立穿着正装的时候挺人模狗样的,梳着大背头露出来的额头前几缕碎发衬得他整个人都带着几分痞气:“小孩子年纪轻轻说话不要这么冲,没人会喜欢的。” ”管好你自己吧。” ”哥哥是在教你。” ”少哥哥弟弟的,我他妈跟你不熟,你是不是有点太闲了。” “说我多管闲事,你现在不是这个公司的员工吗?” “有本事你就开了我。”沈靳挑衅地看着他,靠近在他耳边低声说:”刘总,你连和我争的资格都没有,吃什么瞎醋呢。” 刘立双手插兜低低笑出了声,似是想到一些往事,说:“那一年我和你哥一起去谈业务,你哥很拼,酒桌上一个人干倒了一群王八蛋,回去路上是我送的他,那会儿百旅汇还没拆呢,他住那儿,就这么不省人事的被我送上楼去,”他的表情有些怀念,又像是回味,对着江欲燃回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我猜那应该是他的初吻。” 话音刚落就被江欲燃猛地砸过来的拳头打的半边脸发麻。 办公室里领导和实习生互殴还是有史以来头一遭,还就在人来人往的电梯口。沈靳来的时候江欲燃和刘立已经被人拉开了,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拳头不知轻重,除了一开始脸上的伤几乎没受什么额外的伤,反观刘立就比较惨了,血糊了一脸,流到了白色的衬衫上面,他捂着止不住流血的鼻子被人拉起来的时候还对着江欲燃扯了扯嘴角。 江欲燃见状就知道打的还不够,他表情凶狠,又要冲上去,四五个男同事差点没按住他。 “兄弟别打了别打了。” “千万别冲动,都是一个公司的,怎么就动手了。” 沈靳拨开人群挤进来,看了眼两个人,走到江欲燃面前问:“怎么回事?” 江欲燃的眼神像一头凶狠的野兽,那架势恨不得冲上去撕了刘立,直到对上沈靳的视线才稍微恢复一点理智,胸膛剧烈起伏着,情绪复杂地扭开头没有说话。 刘立说:“没什么,弟弟年轻,可能我无意间说了什么不对的话,没事,我不会跟小朋友计较,今儿的事你们也别往在外传了,都散了吧,我应该要去一趟医院,沈总,我也先走了。” 第50章 领导发话了周围的人再好奇也不敢多留,各自散去回到自己的工位继续午休,刘立把皱巴巴的外套搭在手上作势也要离开。 沈靳突然道:“你跟他说什么了?” 刘立的脸色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自然,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他们两个,说了句“你自己问他吧”就自顾自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时江欲燃的手上衣服上还沾着刘立的血,脸上的印子没消,乍眼看去格外惨烈。 沈靳关上门沉着脸没说话,从置物架最下面的柜子里找到一个医疗箱扔到桌子上:“自己收拾。” 江欲燃站着没动,两只拳头紧紧握着,一副随时还要打人的模样,眼睛红的吓人,依旧把头偏在一边没有看沈靳。把人打成那副模样,他表现得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沈靳靠着办公桌看他:“到底为什么打人?” 江欲燃到底是他弟,他是什么性格沈靳再清楚不过,和人红脸都是极少数时候,何况动手打人,沈靳把为数不多的耐心都用上了,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是很严厉,“说话!” “他该打。”江欲燃闷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沈靳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走过去盯着他的侧脸:“头抬起来。” 江欲燃仍是不动,沈靳见状脸上闪过一丝类似于讥笑的表情: “打不赢就哭?” 作者有话说: 这章一开始是四千四百多字,后面补充了一千字左右的情节哦。 第45章 “对不起哥哥,我没忍住。”[vip] 江欲燃的实习生涯就这么一举成名了, 公司里干久了的那都是人精,江欲燃每次旁若无人进出老板办公室,打了大领导屁事没有, 背地里他和沈靳已经被传出了十八种关系。沈靳不会专门解释,江欲燃打一开始就没想瞒着,但就是要故意吊人胃口, 谁让他闲呢。 看不惯他的人不少, 巴结他的更多, 江欲燃浑不在意,该他做的事他不含糊, 想给他使绊子的他也不惯着。 得闲的时候江欲燃又学了画画这一项新技能,他热衷于画各种沈靳的素描,他哥的样子他记得清清楚楚,看着画笔下的人物渐渐成形饱满, 那让他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每天必做的事就是三件事就是工作, 骚扰他哥,工作的时候骚扰他哥。江欲燃第一次拿着画好的素描去沈靳办公室给他看,沈靳只用他那跟扫描仪一样的眼神快速扫描了一眼那张纸,然后语气毫无起伏地对江欲燃说“浪费公司公共享品,扣一天工资”。 “是小燃啊, 又来找你哥吗?”程粤和同事在等电梯, 碰到上楼的江欲燃, 习惯性问了一嘴。 “程粤姐, 对, 来找我哥, ”江欲燃把本子收回书包,拉链拉好单手提到肩膀处, 跟程粤打个了招呼。 “马上要过年了,今年我要跟李连一回他老家,过年就不去拜年了,提前祝你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程粤姐。”江欲燃侧身从电梯里出来,礼貌回应道。 “那我们先下去了。” “嗯。” 电梯关门的时候江欲燃还听见她们在继续讨论方才的话题。 “对啊,国外很火的,没办法国内上映不了,唉可惜了这么好的片子,看完结局我难受了好几天。” “对,特别是他最后在那个小屋里……” 江欲燃来到沈靳办公室的时候李连一还在,他说:“那我就这样安排下去了,王总那边约的是今晚上七点。” “嗯,你去办吧,告诉项目的人,这个项目拿下来后小组的人都三倍年终奖。” 李连一一听顿时精神抖擞:‘得嘞,本来这马上就要过年人心都飞走了,我还在想怎么鼓舞士气让他们站好年底最后一班岗,有了你这句话保证效率杠杠的,诶小燃来了,刚好说到你,今天晚上我有事,你哥有个应酬……’ “我叫他来的,你先去安排吧我跟他说。”沈靳出声阻止了李连一。 “哦,那好吧,那我先出去了。” 江欲燃熟门熟路走到沈靳对面办公椅坐下,来上班就是这个好处最让江欲燃开心,虽然他哥最近打骂他的频率直在线升,还避嫌似的不让他跟着住,但还不是让他来公司上班了,而且自己每天进进出出恨不得把工位搬进老板办公室了哥哥也没说什么,江欲燃这小子惯会顺杆爬,典型的给点阳光就灿烂。 虽然沈靳给他的一直是臭脸。 “哥哥,什么事儿啊?” 还没出门的李连一拉住门把手的手顿了下,江欲燃这句话看似寻常,听在人耳朵里却总觉得怪怪的。余光里年轻人嘴角洋溢的微笑,眼神专注地看着对面的人,好像他面前不是什么冰山一样的大老爷们儿,而是什么天仙儿。 前几天他被程粤按头看了一部电影,那是一部对于国民来说讳莫如深的题材,不知怎的,李连一突然产生了一种荒唐的念头,然而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发酵起来就被沈靳的一个眼刀逼了回去,对于他杵在门口发呆的行为进行了无声地警告,李连一收到眼神回过神来哆嗦两下,他真是吃饱了撑的,就他老板,怎么可能。 沈靳抬手看了眼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今天晚上有个应酬,你和我一起去,这是资料你了解一下,别到时候连别人说的是什么都听不懂。” “放心吧,肯定不给哥哥丢脸。” 沈靳现在不想和江欲燃讨论任何正事以外的事情,看到江欲燃在那里模样认真地翻阅资料,他的思绪不由有些恍惚,记忆里那个和他挤在天台那个铁皮棚里的小孩一转眼就长成了大人模样,江欲燃哪儿哪儿都好,其实在很多时候很多方面沈靳这个不善于表达的哥哥对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崽子都挺满意的,除了那一点。 记忆中总爱哭鼻子的小孩被等比例放大的年轻英俊的脸替代,江欲燃笑眯眯说:“哥哥,你刚刚偷看我?是在想什么?” 沈靳自动忽略他的话,鉴于江欲燃的厚脸皮,他一时半会儿口头上又没有能让这小子顾及的把柄,打也打过骂也骂过都收效甚微,所以大多时候沈靳对他的话都只能装聋作哑。 他拿了羊毛大衣套在西装外面、“看完了就跟上来。” 江欲听到沈靳的指令燃就立刻起身收拾东西,也不纠结沈靳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今年冬天雪下的不大,下午五点,刚好稀稀拉拉往下落起来,车子停在公司大门口,江欲燃从背包里拿出一副皮手套追上沈靳;“哥哥,这是我前两天买的,还没来得及给你,每年冬天你手上的冻疮就容易复发,戴上这个会好一点。”说完就要给沈靳带上。 这会儿正是下班高峰期,在这么多员工面前和一个男的拉拉扯扯陪你想想就觉得难看,而江欲燃又是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沈靳懒得和他多费口舌,一把抓过手套赛进口袋:“我自己来。” 他说完率先钻进车后座,江欲燃跟着坐进来,他的手在头上胡乱扒拉两下把碎雪扫落,随口道:“这种天气吃烤红薯最合适了。” 沈靳微微侧头扫了他一眼,江欲燃看到他的动作后笑道:“以前每年过年哥哥都喜欢买烤红薯给我吃的,还记得吗?” 江欲燃是那种乍一看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的人,他的眼神明亮有神,笑起来时似乎有种魔力让周围的人都不由自主放松下来,这个岁数无疑是人生最美好的年纪,徘徊在学校和社会这两个截然不同的群体之间,有人在这个时候选择自由和风,有人在这个时候选择面向生活和孔方兄,但无论是哪种选择,他们永远都有重新开始和奋勇朝前的勇气。 小时候的沈靳觉得江欲燃命好,长了一张还不错的脸,让人对他狠不下心来,连他这种自我评价都是铁石心肠的人都为了他牺牲那么大,他认为自己吃了多少苦江欲燃就享了多少福。也是因为命好,都十几岁了还能被家庭健康优渥且无儿无女的江家看上,带回家去精心教养。可后来沈靳换个角度想又觉得其实江欲燃也挺惨的,小小年纪成为孤儿,被他丢来丢去的,好不容易有了养父母过了两年安生日子,得,养母一死,江泽成那副架势说句实话沈靳估计也熬不长。 说不定江家两个老的比他能活,到时候对江欲燃来说那就真的是老的老小的小,所以沈靳推己及人,觉得江欲燃应该每天愁眉苦脸心事重重才符合常理,他应该每天求神拜佛求老天爷让江泽成多活几年才对,一天天在他面前扯些有的没的,读书上班都跟没事人一样,他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江欲燃突然靠了过来。 司机还在前面开车,沈靳警惕地往后移:“干什么?” 江欲燃抬手拍掉沈靳耳后离脖子很近的那里,落在头发上的快要融化的雪,“你感冒才好,要注意一点。” 沈靳相信不是他的错觉,这种带着点亲昵的动作让他眉头紧锁,要不是有外人在场,以他的脾气早就骂人了,然而江欲燃并没有打算就此罢休,就着这个姿势从沈靳的大衣口袋里把手套拿出来握住他的手:“哥哥,你忘记戴手套了。” 第51章 沈靳的手不光滑也不细腻,从前常年的体力劳动都在这双手上留下了痕迹,手掌宽大却不厚实,十指匀称修长,扇人巴掌的时候格外有力。 江欲燃仿佛欣赏一件艺术品般捧着沈靳的手,在司机看不到的地方慢条斯理地给他戴上手套,抬眼时对上沈靳冰凉凉的目光,扬起一个安抚人的微笑,松开手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干。 沈靳冷冷哼了一声,抽回手偏头望向窗外。接下来江欲燃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翻他的项目书,沈靳本来也没想他能多顶事,不过是因为李连一被他安排去做别的事了,秘书办另外两个也都有安排,这才拉着江欲燃来做替补。 车子停在一家会所门前,七点不到,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华灯初上,十几年的时间让这座城市蜕变成如今这般模样,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城市在日新月异的时代发展中越发恢宏。 沈靳这次见的是一个房地产老总,他自己是从做外贸起家,生意做大了又才把目光盯到了因特网行业,沈靳这家伙心黑眼毒,他看出了这块尚未被开发的市场存在的巨大潜力,他占了先机赢得头利,但是想要长足发展把握风向同样重要,若是后劲不足,早晚被日益激烈的市场竞争淘汰。 因特网这个行业现在市面上已经有新兴企业崭露头角,大把的人才和资金砸进去,沈靳这两年也赚了不少,如今城市化发展的速度越来越快,尤其是南城这种沿海地区,当年的打工潮依旧火爆,人们租房的需求只增不减,买房逐渐成为结婚刚需,无数人前仆后继把半生血汗钱拿出来,只为了能在城里买套房。 沈靳早就想开发一款和住屋买卖租赁有关的网站,公司和衡天也已经接触的差不多了,对方表示很满意,如今今天没意外的话,差不多就能签下来了。 沈靳到的时候衡天的人还没到,空荡荡的包厢里铺满的黑曜石瓷砖在水晶灯折射下犹如无暇的镜面。 时间还早,沈靳坐在真皮沙发之间,对面的桌上摆放着他之前存在这里的红酒,包厢里暂时没有外人,他摘了手套对江欲燃毫不客气道:“别闲着,给我倒杯酒。” 江欲燃打开书包的动作不停:“你晚上还什么都没吃,空腹喝酒不好。” “废什么话,快点。” 江欲燃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打开杯盖递到沈靳面前:“喝这个。” 沈靳低眼一看,打开的保温杯口正对着他,他没想到江欲燃还带着这个玩意儿,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是来搞笑的,你觉得现在喝牛奶合适吗?” 江欲燃说:“你一会儿肯定会喝酒,没吃饭先喝点牛奶垫垫也行。” 杯子被拿到他的嘴边,沈靳皱着眉头推开:“不喝,拿开。”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其实这里的隔音很好,不过房间太过空旷安静,所以外面的动静也能模模糊糊听见一二。江欲燃说:“哥哥,你要是不喝的话我就喂你吧。” 沈靳闻言横了他一眼:“你这是要倒反天罡管起我来了。” 江欲燃一本正经说:“知道你今晚上有应酬,这是我专门找部门同事借的锅热的,哥哥,你就喝一口吧。” 门外声音越来越近,沈靳无语地接过来快要怼到脸上的杯子一口气干完了:“收走。” “这么快就喝光了,哥哥真厉害。”江欲燃心满意足收好杯子,突然伸手到沈靳面前来,年轻人骨节分明的手不由分说捏住对面的人的下巴,这个极具侵略性的动作让沈靳一时没转过弯来,在他还没来得及开骂的时候江欲燃的拇指就轻轻在他嘴唇上拂过,擦掉了沈靳嘴角的牛奶。 沈靳活了二十几年,头一次被人用这种动作对待过,登时挂不住脸打掉江欲燃的手,恶狠狠道:“江欲燃,你找死吗?” “对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看到你嘴角有牛奶,一时间没忍住。”江欲燃说的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沈总,不好意思我们来迟了,滨江大道实在堵车堵的厉害,见谅见谅。” 想要揍人的冲动被他压了下来,沈靳推开靠的太近的江欲燃起身时已经换了神色。 “王总,我们也刚刚才到,滨江路确实堵,听说政府已经打算扩建了。” “沈总消息灵通,我们都还没听说过这件事呢哈哈哈。” 据说这个王先进家里条件还不错,读完大学没有进父母安排的单位上班,而是选择下海经商,二十几年打拼下来的江山让沈靳这个老爱”沾沾自喜”的人都羡艳,而且他现在也才不过四十几岁。 和他同来的还有两个人,王先进一一介绍道:“这位是公司副总,姓杨,这位是我的助理周毅。” 被点名的人分别和沈靳握了下手,沈靳道:“这是我的助理,江欲燃。” 王先进笑道:“这是沈总的新助理吗?小伙子年纪轻轻就到了沈总身边,前途不可限量啊。” 江欲燃敛去低垂的眼睑下的幽深,指腹残存的余温被他藏了起来,抬头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承王总吉言。”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晚安呀宝宝们! 第46章 “哥哥,我要你做我的新年礼物。”[vip] 谈合作的过程非常愉快, 对方态度热情,对双方这次的合作抱有非常高的期待,江欲燃还是头一次跟着沈靳出来谈生意, 他哥在他面前一直都是一副有话就说有屁快放的不耐烦样,脾气急语气冲嘴巴毒,其实江欲燃还挺喜欢看他哥被他气的跳脚的模样。因为沈靳在外人面前是完全不一样的, 得体的西装锃亮的皮鞋, 戴上的眼镜就像是给他加上了一层封印, 常言道人靠衣装马靠鞍,当年偷穿大人衣服的穷小子如今摇身一变, 那副从容不迫闲适淡定的样子特别像一回事。 事情谈的七七八八,后续的签约仪式还有待商榷,东西没怎么吃,酒都喝了不少, 沈靳他们从会所出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江欲燃平时很少喝酒,今天被那个副总和助理灌了不少。 回到车上的时候他已经有些头晕了,但意识还是清醒的,他借着酒劲往沈靳身上倒,沈靳比他状况要好许多, 坐在座位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到江欲燃往自己身上看, 沈靳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 暗黄的路灯在他的眼睛镜片上留下一道光影, 沈靳对司机吩咐说:“去魅魔。” 江欲燃没想到这个时候了沈靳还不回去, 问:“哥哥,这么晚了去那里干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沈靳没有看他, 隔着车窗目光落在外面飞快略过的事物上。 寒冬腊月,沈靳的手在车内也是冰的,江欲燃见自己靠在沈靳身上他都没有拒绝,得寸进尺地用衣服盖住两个人的手,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握住沈靳的手。 沈靳回头,就对上江欲燃一副幽深的眸子,轻易不喝那么多酒的年轻人今天被灌多了,脸上都染上了一层红,眼神也愈发胆大,靠在沈靳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哥哥,你刚刚谈合作时候的样子真帅,我都快有反应了。” 沈靳很多时候在江欲燃面前几乎都是颐指气使的,他在外面装的人模狗样,努力把自己装成一个成功人士的样子,实际上骨子里依旧是那个在厂子里听惯了下三滥荤话崇尚暴力至上的小流氓。 换做平时江欲燃跟他说这些早就被他一通揍了,但今天的沈靳显得格外好说话,似乎真的是成功人士的壳子套久了,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其实不是个可以心平气和和小混蛋说话的人。 他搞不来谆谆教导那一套,循循善诱把人引入正途的实验他才几天就耐心告罄。他还是适合用最直接简单的方式处理最复杂的事情,就像小时候因为怕麻烦直接选择把江欲燃丢了,十几岁的时候怕麻烦又把江欲燃给丢了,但现在江欲燃大了,能够自食其力,有独立的思想,不再是他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小屁孩。 鉴于江欲燃的死皮赖脸和死不悔改,所以这次沈靳也选择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暮色之下的酒吧逐渐热闹起来,酒精,音乐和灯光麻痹了忙碌一天的人的神经,舞池里的人卸下白天的伪装尽情欢呼,群魔乱舞。 其实沈靳不喜欢这些地方,他不喜欢太过嘈杂的地方,然而这些年出入这个地方多少次他已经不记得了,对这里已经熟悉到不能在熟悉。 酒吧老板一看到车子就热情迎接出来:“沈总,好久不见啊,你吩咐的事都安排好了。” 沈靳矜持地点了点头:“有劳。” “您太客气了,沈总能来是我们魅魔的荣幸。” 江欲燃不明所以,他酒意还没有散,理智上告诉他今天晚上他哥很不对劲,但他现在不想想那么多,刚刚车上大着胆子说了那句话沈靳竟然没有骂他,这或许是个好兆头,说明他哥现在已经不排斥他的靠近了。 他跟着沈靳在老板的带领下穿过一个通道坐电梯直达十九楼。 楼上就是酒吧给客人提供的休息的地方,铺着地毯的地面走起来没有一点声响,江欲燃眼皮不受控制跳了跳,他拉住沈靳的手问:“哥哥,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第52章 酒吧老板停在一扇门前,他拿房卡打开房间,恭敬地退到一边把房卡交给沈靳:“沈总,我就先下去了,不打扰你们休息,有需要随时叫我。” 沈靳接过房卡嗯了一声,对江欲燃说:“进来。” 江欲燃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晕了,现在的事情都是他的幻想,他哥这是带他来开房了? 他有些懵逼地服从着沈靳的指令,几乎是同手同脚跟着进了房间。 房间很大,落地窗前的餐桌上摆好了精致的晚餐,蜡烛牛排和红酒,江欲燃有些口吃:“哥……你这是干什么?” 沈靳坐到餐桌一侧,说:“带你来吃饭,没看出来吗?” 吃饭用得着整成这样?江欲燃飘飘然移动到沈靳对面坐下,今天晚上的沈靳太奇怪,太反常,他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语气中带着试探的兴奋:“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先吃饭。” 他们还是中午吃过饭,也不知道是不是做生意的人上辈子都是不吃五谷的神仙,仿佛这辈子在谈生意的时候吃一口桌上的菜是侮辱了他们高贵的灵魂,一场生意谈下来,桌上的菜只是皮毛伤。 江欲燃揣着一肚子酒狐疑地拿起餐具,窗外灯光璀璨,应该是要过年了的缘故,街道上张灯结彩,跨江大桥上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酒店中的氛围带着诡异的宁静。 “我们喝一杯吧。”沈靳突然提议道。 “哦,好,”江欲燃拿起高脚杯里早就倒好的红酒,又问:“哥哥,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沈靳的酒杯和他轻轻碰了一下,他拿到嘴边喝了口,江欲燃见状也下意识跟随他的动作将酒一饮而尽。 见他喝完,沈靳这才隔着长桌开口喊了他一声:“江欲燃。” 沈靳的眼神看着江欲燃的时候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但是他的表情又很是平静。不知道是那杯酒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江欲燃在对上沈靳眼睛那一瞬间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想岔了,那股子莫名的兴奋劲下去,就他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哥,你要说什么?”他牵动嘴角挤出一个看起来不那么僵硬的笑容。 沈靳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又似乎不知道说什么,江欲燃的眼睛很黑,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跟妖精能蛊惑人心一样,沈靳避开他眼神的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什么都没说,起身整理衣服,居高临下对着江欲燃道:“没什么,就是送你一个新年礼物。”说完,他在江欲燃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已经抽身离开, 直到关门的声音在安静到极致的房间里响起,江欲燃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僵在原地许久许久都没有动。 他的前方,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踌躇地从隔壁房间走出来,现在原地不安地绞着手指…… 隔壁房间里,酒吧老板小心翼翼地回答说:“放心吧沈总,那药对身体不会有什么影响,人也很干净。” 沈靳弹了下烟灰,对他说:“好。” 外面的雪有点越下越大的趋势,阳台上刮刀子似的冷风吹的人脸疼。沈靳站在阳台上抽烟,下面是川流不息的车流,他的脚边不知不觉已经有了一堆烟蒂,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真的隔音不好,沈靳觉得自己依稀能听到隔壁的动静。 细碎的声音无孔不入的传入他的耳膜,有那么一瞬间,他神经质的几乎想要听的更清楚些。沈靳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明明一心想要把江欲燃引到正途,明明是为了江欲燃好,为什么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沈靳想可能是因为他被身上这套西装禁锢太久,真把自己当成是屁用没有的大善人了,生平第一次竟然生出来心虚这种感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在浓重的烟雾中听见隔壁已经慢慢没了声响,两个小时应该差不多了,沈靳看了眼时间,迈开冻僵了的长腿想去看看隔壁的情况,他知道江欲燃肯定会埋怨他,不过没关系,这次他会尽量忍着点让着点,让小崽子出气再说,怎么说自己也是为了他好,他再怎么生气还能反了天不成。 沈靳预先设想了多种江欲燃的反应,心里一一给出了应对措施,做好心里建设后才掏出老板给的房卡在门口靠了一下。 嘀的一声,房门缓缓打开。 房间里和沈靳预料的有点不一样,里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没有声音,没有动静,沈靳不自觉往里走了一步,身后的门自动关紧,下一刻,整个房间都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他伸手去摸索墙上的开关,同时去摸口袋里的电话想要照明。 开关没有找到,沈靳轻轻喊了一声:“江欲燃?”他拿出按键手机摁了一下,光线在浓墨的房间里撕开一条口子,打在一个人的身上。 江欲燃的眼睛依旧那么黑,在微弱的光线下却给人一种渗人的感觉,他微笑着开口,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 “哥哥,你来了啊。” 他的声音沙哑而又低沉,仿佛等待许久的猎人终于等到了猎物上钩。 那一刹那,沈靳几乎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脑海里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本能的感知到了危险,往回退动作被人强制撤回,江欲燃这个狗崽子竟然直接将他扛了起来, 沈靳从来没有发现江欲燃的劲儿这么大过,在他的认知里江欲燃一直都是需要他照顾,需要他保护的人,他听话乖顺,除了极少的时候,几乎没有忤逆过他。 然而现在…… 沈靳发现自己把江欲燃想的太好了,他来不及思考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就被人大力丢到了床上,沈靳被摔得头晕眼花,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的动作一具滚烫的身体就压了下去。 沈靳震惊于江欲燃身上的温度,却更加羞耻这样的亲密姿势,一贯的冷静已经荡然无存,他用力想要将人推开,怒声呵斥:“江欲燃!” 年轻人对于沈靳的怒火视若无睹,他解开裤子上的皮带无师自通地把对方的手绑在一起,两具身体近乎无缝贴合在一起,黑暗中江欲燃似乎能看到沈靳的表情,他的脸上带着得逞的快意,趴在沈靳的耳边眼神几近痴迷: “哥哥,我要你做我的新年礼物。”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把这段写完了发的,但是我写得太慢了,写完估计明天上班又要打瞌睡了,今天先就到这里,宝宝们晚安! 第47章 “别叫我哥。”[vip] 沈靳瞳孔骤缩, 千辛万苦养大的小崽子,没成想会是只狼崽子,之前江欲燃再过分也就是动动嘴, 但也都知道分寸的只敢在沈靳的雷区边缘试探蹦跶,他张着嘴,心脏狂跳不止, 半晌没有接收完那句话带给他的冲击。 压在身上的身体滚烫火热, 沉重且极具压迫力, 沈靳不合时宜地想起江欲燃五岁那年,扒拉着他的衣服生怕被丢掉的样子, 他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但这一刻他真真正正地意识到当年那个求他庇护的小崽子长大了,不是小孩,不是弟弟, 而是一个充满力量的成年男人。 夹杂着酒气的炽热的吻杂乱无序的落在沈靳脸上, 柔软的触感从唇瓣上载来,陌生又强势的入侵他的口腔,他的手还被人按着,铁钳一样,沈靳一时半会儿竟然没挣脱, 他的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 黑暗中他的眼神并不很好, 只突然感觉到耳朵上一热, 什么东西在他的耳廓上轻轻碾磨: “哥哥, 别挣扎了, 为了今天我练了好几年泰拳。” 沈靳胸口剧烈起伏,这时候依旧不忘冷嘲热讽:“你大学就在忙这些了是吧?” 江欲燃充耳不闻, 一只手压着沈靳,另外一只解开他的衬衣探了进去,脸上带着咬牙切齿说:“哥哥,你为了纠正我的性取向都给我下药了,真的是煞费苦心啊!” “哥哥,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对别人要用药,对你不用,我长大了,你要摸摸吗?” 江欲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畅快地说过话,尤其是当他一层层扒下他哥的伪装,眼睁睁看着那张愤怒的脸由白变红,他哥那副自以为永远冷静的表情再也淡定不下去。 似乎这样真的能解几分他的气。 压抑已久的药性蚕食着他为数不多的理性,从嘴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让身下这个人脸色一寸寸变白,他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来劲,最开始的愤怒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全部化作脱口而出的大逆不道的话: “哥哥,你知道男人和男人是怎么做.爱的吗?” “你自.慰过吗哥哥?” “我猜肯定有过吧只是没有让我看见,哥哥你知道吗我第一次梦.遗梦见的就是你,我梦见小时候你老是欺负我,你怎么可以欺负我呢,你是我哥,你只可以对我好,只可以对我一个人好,你答应过我的!” “你还跑到学校告诉我你想谈恋爱,你还想结婚,哥哥,你要是敢找别人结婚,我就跑到你结婚对象面前去说你就是个骗婚的同性恋。”他不知轻重的抚摸生涩到简直毫无章法,炽热的手掌如同烙铁一般,烫的沈靳浑身都热了起来。 第53章 然而江欲燃还不肯罢休,一句句如同质问一般的话传进沈靳耳朵里,仿佛他才是苦主。 “除了我你还想和谁在一起?还想和谁结婚?我们从小相依为命,除了我还有谁能受得了你的坏脾气。” “江欲燃,你他妈的……”沈靳抬腿踢人的动作被江欲燃巧妙地化解,黑暗中没看见江欲燃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猩红的眼眶。 “凭什么每次都是你自作主张,凭什么每次你都要替我做主,我想走还是想留,想喜欢男的还是女的你都要插手,你这么喜欢管我,这么喜欢插手我的事情,管我一辈子怎么就不行?” 沈靳看不清江欲燃的表情,只能从声音上来判断这个狗崽子的情绪,他只听见江欲燃越说越大的声音,似乎在控诉他这个哥哥有多么多么的失败,好像今天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一样。 蓦地,他又听见江欲燃沙哑中饱含情.欲的声音: “哥哥,你也有反应了。” 江欲燃眼前一阵阵眩晕,他胡乱亲吻着,嘴唇、下巴、脖子,嘴里一遍遍喊着沈靳。 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到底还是经验不足,皮带扣的不紧,在沈靳的坚持不懈下终于松动,他顾不得因为挣扎磨的通红破皮的手腕,迫不及待给自己解开束缚,手刚得到解放的第一反应想也不想一巴掌就挥了出去。 “江欲燃!” 这一下他用了十足十的力道,巴掌清脆响亮,一下就定住了快要无法无天的人。 沈靳从来都不是个善茬,没读过几天书的疯狗哪怕平时做模做样做的再好,这种时候刻在骨子里的粗鄙也藏不住,破口大骂的话已经到了嘴边,沈靳却不知怎的偃旗息鼓住了嘴。 他的手指在暗处不自觉蜷曲,掌心里是一片湿润的痕迹。 那一声像是吼醒了江欲燃,他定在原地保持着脑袋被打偏的姿势好一阵子,酒意散了七七八八,直冲天灵盖的怒火慢慢退散,他先是听见窗外高楼之下嘈杂但并不真切的声音,接着是他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他眨了眨眼,视线移动慢慢对上沈靳那双冰冷满是恼怒的眼神,后知后觉开始后怕起来,就那几秒的功夫,从尾椎骨窜上来的凉气直达天灵盖,他刚刚干什么了? 沈靳的性格他最清楚了,和他硬碰硬简直是自寻死路。 谁能比得过他哥心狠。 他就是气不过,在知道酒里被下了药还是沈靳的手笔后他的脑子就一直是懵的。 “哥哥……” “滚下来。” 江欲燃几乎是连滚带爬从沈靳身上下来,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手足无措站在原地。他还记得当年因为自己执意要翘课去摆摊,后来直接被沈靳送给江家的事,沈靳不要他的前科太多,江欲燃几乎有了心理阴影。 沈靳飞快整理好衣服,摸索一圈没找到眼镜干脆放弃了,他的沉默让江欲燃更加恐慌, “哥哥。” 沈靳朝门口走的脚步停了下来,他转过身,除了头发有些凌乱以外完全看不出来刚才的狼狈。极致的愤怒之后是死寂般的平静,他用一种在江欲燃听来几乎是要和他断绝关系的口吻说: “江欲燃,你说得对是我管的太宽了,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我再也不过问了,但是我沈靳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和自己的弟弟乱.伦。” 江欲燃的脸色因为这句话变得毫无血色,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又不甘心地上前想要抓住沈靳的手,被沈靳毫不留情避开了,他颤抖着上前一步,大力抓住沈靳的手问:“你什么意思?” “读过大学的人理解能力这么差?我的意思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沈靳用力抽手,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太过荒谬,导致他现在看到江欲燃就不自觉保持高度戒备,精神紧绷了一晚上,他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哥哥,”江欲燃猛然从后面抱住沈靳,他语无伦次说:“哥哥,别生气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生气,我喝酒了……我被气昏了头,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吓吓你……我我我就是想气气你,我就是……我就说气不过,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生我气……” 他的脑袋埋在沈靳的脖子处,双手死死禁锢着沈靳,仿佛刚才那个气势汹汹想要实施暴力的人只是沈靳的错觉,大有一副沈靳不原谅他就不松手的意思。 “江欲燃,你他妈把老子当傻子呢?” 沈靳气的眼前阵阵发黑,脖颈处传来的湿热的感觉那么清晰,但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心软。 ”江欲燃,你别逼我。” 江欲燃的手在听到这句话后不自觉就松了几分:“哥哥……” ”别叫我哥,”沈靳面挣脱他的桎梏,转身若冰霜地盯着黑暗中的高大身影,江欲燃的眼泪很具有欺骗性,他轻信了一次又一次,次次心软最后就换来这么一个结果,跟个笑话一样,他一字一句又重复道:”别叫我哥。” “除非你死了这条心。”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此情此景好适合搞疯批弟弟强制爱啊,搞得我手痒痒的,结果写那么两句话还一直给我锁(裂开),这章有点点短,宝宝们将就看看,爱你们哦(比心) 第48章 “你真的想看我和别人结婚?”[vip] 人生就是一场循环往复的旅行, 我们终将从来处来,到去处去——题记。 京大的毕业典礼空前热闹,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的江欲燃刚从台上下来, 从仪式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依旧没有看到那个人,他坐在台下频繁地拿出电话看。 “看什么呢?”封景穿过人群挤到他身边坐下, “别看了, 没来。” 江欲燃看了眼明显有些幸灾乐祸的好友, 一张脸快要拉到地上去了:“我去打个电话。” “诶走什么,事儿还没完呢。” 江欲燃走出会场找到一个偏僻的楼道, 他靠在墙边按下那串熟悉的号码,电话响了很长一阵子才被接通: “喂。” 江欲燃下意识脱口而出的称呼堵在口中,他嘴唇翕动,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动了动嘴, 直接了当问:“我给你发的短信你看到了吗?” “什么短信?”电话里的声音是一贯冰冷的语气, “没注意。” “没注意?你很忙吗?” “忙。”沈靳简明扼要答道。 江欲燃扯了下嘴角:“那现在也在忙吗?” “你有什么事吗?” 江欲燃说:“我以为你会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的。” 沈靳皱着眉头翻了下信箱,果然看到了十天前江欲燃的消息,十天前?他怎么没印象? 他拧着眉想了想,好像是手机欠费没及时充话费,等他发现的时候充了话费一下子跳出来十几条短信, 他直接全部一键已读。 “忙, 没空。”沈靳道。 “现在在忙吗?”江欲燃又问了一遍。 “在忙。” “真的?”江欲燃不依不饶。 电话那边沈靳揉了揉眉心, 熬通宵后的脸色很难看, 长期不规律的作息报应到了身上, 他戒了烟, 习惯了靠浓咖啡提神,混乱的饮食习惯导致胃部发出抗议, 一到饭点不吃饭就疼的人坐立难安。 沈靳眨了眨眼睛,自从那回酒店里让江欲燃别叫他哥后他就一直没再叫过,虽然后来们关于这个问题沈靳他们再也没有讨论过,但就江欲燃这幅死犟的态度来看,这小子还没死心。 沈靳含糊应了声:“熬两个通宵了。” “你公司离了你是运行不下去了吗?你一个大老板用得着这么拼吗?” 沈靳动了动嘴,半开玩笑般:“给你挣学费,你以为去国外的开销很小吗?” 江欲燃绷着脸说:“用不着你操心,我自己挣的钱够用。” “那给你挣彩礼钱吧,等你以后结婚的时候,彩礼不是越多越好。” 江欲燃咬了咬唇:“你倒是比我还着急。” 沈靳:“早晚的事,有备无患嘛。” 江欲燃:“你就真的这么想我找别人结婚?” 沈靳淡淡道:“那样最好不过。” 江欲燃哑了火,独自怄了几秒钟又有些踌躇地问:“如果我现在不出国了,回来找……” “江家有我照看,家里有专业的护工照顾你爸爸,江果果和爷爷奶奶也有保姆照顾,我每周过去两次,他们都很好,有事我会告诉你。” “你就这么急着把我往外赶?” 沈靳沉默了一会儿:“江欲燃,外面的世界还很大,趁着年轻你应该多去看看,等你见过更多的人,遇到更多的事,或许你会想开一点。” “那要是想不开呢?一辈子都想不开怎么办?” “你这是钻牛角尖。” 江欲燃很轻的笑了一下,像是在笑沈靳的话,又像是在笑自己,反问道:“那你呢?你守在南城,守在江家人身边是为什么?他们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54章 这个问题沈靳自以为很清晰明了,江欲燃是他弟弟,他是江欲燃的哥,他这么做都是为了江欲燃好就对了。 他早就咨询过江欲燃的老师,京大每年都会有几个校长给国外名校的推荐名额,以江欲燃在学校的成绩和表现,如果江欲燃继续深造的话,以他这个专业的热门程度来说,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对此江欲燃的抗议被他完全无视了。 见沈靳没有回答他的话,江欲燃又有些气恼:“你又不说话了,赶我走对你有什么好处,沈靳,你是气我还是怕我,躲我?” “你想多了,”沈靳面无表情道:“欧洲的分公司差不多步入正轨了,周俊辉是那边的负责人,你有事可以去找他。” 江欲燃:“你还真是面面俱到。”南城有他帮着照顾江家,国外有他的人看着江欲燃。 沈靳三天没洗澡了,刘立年前辞去了公司的职务,他跟他老子对着干,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是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浪荡子,听李连一说前段时间已经闹到登报断绝关系的地步了。 沈靳其实差不多知道刘立这么做的原因,他从前也荒唐,后来改邪归正哪怕做出了一番成绩,他家老子还是因为性取向的问题从不正眼看他,父子两针尖对麦芒,上辈子的仇人这辈子的冤家,一见面就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其实从侧面也可以看出来刘立其实挺想得到他爸爸的认可,但他们之间积怨太深,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也只能由着外人笑话罢了。 沈靳对此什么都没有发表过,冷眼旁观着刘立一步步作死。他确实心硬,对于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人从来都是漠不关心。江欲燃嫌他管太多,沈靳依旧我行我素,他只说了不管江欲燃喜欢谁,又没说不管别的,对于这个弟弟沈靳始终是割舍不掉的,哪怕是个混账玩意儿。 但这么多年唯一能让他插手管教的也就这么一个混账玩意儿了。 他现在能好好和江欲燃说话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江欲燃还年轻,从小跟他相依为命,把对他的依赖当做别的感情没什么稀奇的。 爱情这两个字在沈靳看来就是天方夜谭,连血脉相连的亲人那里都不一定有的东西,又怎么指望会从一个原本陌生人那里得到呢,不过是因为年纪轻,见识少罢了。 江欲燃走的时候沈靳依旧没去送,掐着航班起飞的时间给江欲燃发了条短信让他到了给自己说一声。 他们的电话联系不少,每天上班路上跨越大洋的电话准时响起,沈靳没空接的时候电话响上一阵子就会自动挂断,接着就会有短信过来。 江欲燃乐此不疲地分享着每天发生的事,无聊的有趣的,稀松平常的啼笑皆非的,沈靳觉得江欲燃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电话费有这么糟蹋的吗? 江果果已经上小学了,小孩儿还在吃奶的时候就是沈靳带着的,现在也格外粘他,小丫头不像她妈妈温柔文静,也不像她爸爸那样沉稳内敛,整天在家里上蹿下跳无恶不作,皮猴子一只,也不知道随了谁。 江欲燃出国后沈靳也越来越忙,应该是他一直都很忙,江欲燃在南城的时候他还抽个空回家吃个饭什么的,江欲燃出国后他几乎住公司了。除了每周固定的去江家那边,根本没有其他工作以外的社交。 不过沈靳工作狂的本质是还在年少的时候就显露端倪了的,所以他现在这样身边的人也不会觉得很奇怪,就是苦了一帮下面的人,每天跟着一张冰山脸共事,偏偏对方还是老板,搞得整个公司氛围出了名的的废话少,效率高,压力大。 不过说归说,能挤进这家国内知名企业的人都不是傻子,老板虽然灭绝人性了一点,但工资奖金和各项福利待遇综合评估下来,依旧处于行业内的顶尖水平。 那一年国外金融体系崩溃,金融危机卷席全球,沈靳这个靠着外贸起家的没跑的掉,每天睁眼就是各种财经新闻,金融报道满天飞,电视上股市大跳水的消息不胫而走,天台上多的是站不下的股民。 大环境不好,沈靳干脆推了所有的事去专心照顾江泽成,江泽成已经没有办法下地行走了,病毒那年的意外感染掏空了他的底子,加上齐宋离世的打击,撑了几年还是挺不住倒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年一个人把日子过的太单调乏味的缘故,沈靳总能想起从前的一些事,他记得第一次见江泽成的时候对方还很年轻,四十来岁,西装革履,仪表堂堂,是那个时候的他最羡慕的体面人。 现在的他满头白发,五十多岁的年纪,却已经老的不能再老了, 十几年匆匆而过,中年人已经老去,少年人已经长大,命运的交接棒已经移交到了新一代年轻人手上,完成历史使命的一辈人慢慢退出历史舞台。 沈靳其实把生老病死都看得很淡,他甚至偶尔想到要是自己就这么死了应该也没几个人记挂,可能第二天的新闻头条上会出现一条名为知名青年企业家某某怎么怎么不幸离世的消息,江欲燃可能会难过一阵子,毕竟他也不算没良心。但年轻人不定性,他估计过了几年化成灰的自己也就被那小子抛之脑后了,这点是沈靳从每周来电频率越来越低上推断出来的。 医生下病危通知书的时候正逢立春,在这个万物复苏的时节,江泽成迎来了他生命的尾声。 沈靳推了所有的事情守在病床钱,不知道的人都夸他孝顺。 病房里江果果蜷缩在沈靳怀里睡着了,小丫头眉头紧锁,睡觉都说的不安稳,过了许久沈靳才把呼吸渐渐平稳的小孩儿放在隔壁床上,江泽成已经吃不下饭了,他瘦的非常厉害,两颊凹陷眼眶发黑,像是吸.毒过量的瘾君子,病入膏肓的痨病鬼。 沈靳走过去拿棉签蘸了点水给他滋润嘴唇,低声说:“江欲燃早上来电话了,最迟明早就到。” 江欲燃早一星期前就要回来的,他乘坐的那趟飞机在飞行中偶遇突发状况被迫降停在北欧一个沈靳听都没听过的岛国,那个国家不算落后,但当时正和领国发生冲突,国内局势紧张,封锁了所有航线,意外迫降的飞机打破了原本的紧张局面,后来还是在国际组织的介入下情况才得到遏制。 双方交涉一来二去就耽搁到了现在,沈靳刚收到江欲燃上飞机前发来的消息就第一时间告诉了江泽成。 江泽成艰难地点了点头,瘦成皮包骨的人喉管格外突出,喘气时一起一伏,在又老又皱的皮子下面抽搐着,费力地吐出一个好字。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颤颤巍巍指着沈靳,眼眶里两只眼球充血凸出。 沈靳说:“江叔你想说什么?” 江泽成想说的话有很多,但是显然长篇大论他的身体条件已经不允许,喉咙里叽里咕噜滚出几个字眼,沈靳凑上前去听,就听到他说后悔什么的,看着指着自己的手指,沈靳大概明白了江泽成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49章 “怎么,舍不得我?”[vip] 江泽成后悔当时没有带沈靳一起走。 聪明的生意人都会权衡利弊, 沈靳记得他们带江欲燃走的那年他已经很大了,十七八岁,别人读高二高三的年纪, 性格已经定型,沾染了一身社会习气的小混混,乡巴佬, 泥腿子, 连沈靳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何况别人呢。 江家没有什么义务对他一个即将成年的人施以援手,有仇要报, 有恩当还,他做的这一切是为了还当年江家的恩情,也是为了替江欲燃尽尽孝。 江欲燃最终还是来晚了一步,沈靳本来想去机场接他的, 但是江泽成走的突然, 走之前他清醒了一些,像是回光返照,跟江果果说了很久的话。 深夜里沈靳站在床头,他也隐隐预料到了什么,一直沉默地站在旁边守着, 把空间留给父女两。 江果果缩在江泽成怀里问:“爸爸你在看什么?” 江泽成说:“你哥哥要回来了。” “哥哥在这里啊。” “是你另外一个哥哥, 果果以后要听两个哥哥的话知道吗?” “果果听话的。” “不要太调皮,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 果果已经读小学了, 要学会懂事。” “爸爸, 什么是懂事?” “懂事就是……” “江叔,你放心吧, 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江泽成知道沈靳是个好孩子,这些年也多亏了他照顾家里,他时常为自己当年的犹豫而后悔,当时他和齐宋不是看不出来沈靳是个好孩子,但终究是顾虑大于好心,现在后悔也无济于事,他知道沈靳肯定会尽心尽力替他赡养老人照顾幼女,但他也知道这都是因为他的养子。 想起江欲燃,江泽成心里也是喜忧参半,那晚上无意中听到的对话成了他的心病,但他了解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江泽成是自私的,他心里清楚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多少时日,他装聋作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不知道该以什么立场去管教,看似乖巧懂事的儿子实则心思最重,但他知道他们都是好孩子。他一边希望江欲燃可以走远一点,站高一点,一边又希望他能够快点回来,接过他留下的这个烂摊子。 第55章 他没有想到沈靳会做到这一步,但不管怎样,他放心了。 沈靳没抽出空来,最后是让程粤去接的江欲燃。 看到江欲燃的时候他还在走廊里抱着声音都哭哑了的江果果安慰,人来人往的走廊上不知怎的,突然就抬起了头和大步跑过来风尘仆仆的江欲燃隔空对视上了。 然而江欲燃下一秒就错开视线跑进停尸间。 沈靳一直觉得自己从前很不容易,但现在他偶尔会觉得江欲燃这些年也没比他滋润多少。几岁的时候就成了孤儿,为了讨生活小小年纪就要看他脸色,后来好不容易有了养父母,结果这才过多久养父母就先后离世了,留给他这么一个烂摊子。 他们注定都是亲缘淡薄的人, 江泽成的葬礼很简单,但是来的人不少,亲戚朋友还有以前生意上的伙伴,那一天是沈靳和江家结识以来第一次见到他们家这么多亲戚,为首的男人叫江玉明,是江泽成的堂兄,中专出来以后家里给他找了份工作没干两天嫌累跑了,游手好闲混到二十几岁家里给他娶了个媳妇,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江玉明娶的老婆和他也是一路货色,一开始父母在还时常接济,随着两个老人的相继离开,夫妻两很快就败光了那点遗产,要不是江泽成和齐宋时常接济,恐怕家里的两个孩子都读不起书。 江家别墅内吊唁完的亲戚还没走完,江玉明叹了口气,走到江欲燃面前道:“小燃,堂叔今天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说到底你不是江家人,不是江家的血脉,终究是个外人,你爸爸把你养到这么大我们江家对你已经是仁至义尽,现在果果还小,你又在国外读书,我和你堂婶决定果果和你爷爷奶奶还是交给我们来抚养吧。” 江玉明的老婆梁容情真意切地抹了把眼泪,蹲在江果果面前:“可怜孩子还这么小,爹妈都死了留你一个才六岁的娃可怎么办啊,你爷爷奶奶年纪都这么大了,也照顾不了你,还是跟婶子回家吧。”说着就去拉江果果的手。 江欲燃一把推开她的手抱起江果果:“不劳堂婶操心了,果果是我妹妹,两个老人也是我爷爷,有我在用不着别人操心。” 梁容立刻眉毛一拧:“你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野小子,跟我们江家有半毛钱关系吗?好吃好喝养你这么大,没找你要这些年的抚养费已经是够意思了,你还要自己照顾果果和爷爷,你怎么带?,你还想把他们带国外去不成?” 江玉明:“看不出来你小子心眼还蛮多的嘛,果果还小能用到什么钱,他是看到他爸死了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想要争家产,你是觉得我们江家没人了吗?我告诉你,有我这个堂叔在那不能够!” “二叔,这事儿得你评评理,我堂弟兄这辈子不容易,可不能让外人占了便宜。” 客厅里坐满了人,江奶奶还躺在一旁默默流泪,身边围着好几个女人在安慰,她们边安慰边竖起耳朵生怕漏听一句话。 江国良双手交叉握着立在地面的拐杖,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江欲燃说:“江家户口本上没有堂叔的名字吧,到底谁才是外人?爸爸遗嘱已经立好了,你们是觉得还能从中捞点什么吗?” “好你个江欲燃,从前没看出来还牙尖嘴利啊你,这里,这个屋里我们所有人,除了你,我们都有血缘关系,血浓于水啊,你不过一个外面捡回来的,有什么脸在这里和果果争家产?” “二叔你表个态啊,你二老难道还真相信一个外人会好好给你们养老啊,到时候这个小子骗光了堂弟的遗产,还不是只有我们这些亲人才会搭理你们。” “外人终究是外人,平时表现得再好现在还不是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我就说嘛别看这小子平时装的像模像样,我们这些人可不顶他一个人精呢。” “就是,说话啊叔。” “自家的事我们还是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外人千好万好他到底外了一下二舅。” 江果果扯着嗓子说:“你们胡说八道,讨厌你们!” 梁容:“果果啊你还小,堂婶怎么也不会害你啊,江欲燃,你要是还有良心就把果果他们交给我们来照顾,我们是绝对不允许你一个大男人带她一个小姑娘的,谁知道你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心思,”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江欲燃看着梁容,问:“堂婶,你什么意思呢?”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果果绝对不会给你带,你要是知趣就自个儿收拾收拾赶紧走人吧。” “你让谁走?”一群人都是刚从陵园回来,到家就吵了起来,争的急赤白脸的,没人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二楼的沈靳。 这其中大部分人是不认识沈靳的,但江玉明他们在过年的时候见过沈靳,知道他是江欲燃的哥哥。 沈靳从楼梯上走下来走到江欲燃他们前面,一脸平静地看着对面的人,又问了一遍:“你们让谁走?” 江泽成从来不会在亲戚亲戚面前拿沈靳的身份说事,别人问起也只说一句“小燃的哥哥”,所以他们也把沈靳当多大回事。 梁容说:“小燃他哥,做人还是要讲个理字,本来这事跟他江欲燃就没有关系,跟你就更没有关系了,你就不要在这里添乱了。” 江欲燃本来想说自己可以解决,但看到沈靳站在他前面的时候还是闭嘴了,抱着江果果安静地站在沈靳身后。 沈靳听了他的话嗤笑一声,他这些年安安分分的当个五讲四美好青年,从前那股子仇视社会的戾气渐渐淡了下去,所以让人产生一种他很好说话的错觉? “你们可能不知道,我沈靳跟混账的人从来不讲理,赡养爷爷奶奶照顾果果长大不只是江欲燃一个人的事,江叔临终的时候把他们都托付给我我也答应了,你们要是识相我也愿意给你们这个脸今天的事就不追究了,你们要是还不死心非要肖想江叔留下的那点东西,我也还有别的法子。” “什么法子?” 沈靳足足高出江玉明一个头,居高临下看着他的那个眼神总让人觉得后背发凉,他笑了笑:“也没什么,我年轻的时候比你们无赖多了,最浑的时候差点一刀砍了我当时的老板,我这个人性子急,受不了刺激,把我惹毛了谁他妈也讨不到好。” “你你你……敢!” “不信你回去翻翻报纸,我记得这事上过新闻。” 江玉明还真被沈靳唬住了,梁容咽了咽口水,冲到他面前:“我呸,给脸不要脸,你们兄弟两打的什么鬼主意你以为我会不知道,老娘这辈子吃的盐比你们吃的米还多,吓唬谁呢,还砍人,有本事你就砍了我。” “跟我面前耍无赖那一套,那你们真的用错对象了,我当然是吓唬你们,毕竟我现在是守法公民,对付无赖知道要找警察,刚好我和警察局的谭局长很熟,看看最后到底是谁非法侵占谁的财产。” 说着沈靳真的当着他们的面拿出手机。 梁容才不觉得他真的会打,然而下一秒: “喂,沈老板。” ”谭局长,”沈靳看到梁容和江玉明脸上瞬间变了脸色,正要说话,一直没有说话哦江国良突然出声喊了他一句: “小沈。” 沈靳拿着电话看了他一眼。 “电话挂了吧。”” 沈靳问:“您确定吗?” “挂了吧。” “听您的。”沈靳没说什么,跟谭杨帆说了一句就挂了电话。 江国良说:“泽成才走,我和他妈妈也不想看见你们这么闹,果果他叔说的对,小燃,你到底不是江家人,我和你奶奶就不麻烦你了,我们去你堂叔家住,你以后记得带着果果来看看我们就行了。” 江玉明听见他这么说先是面上一喜,接着又问:“二叔,你就放心把果果交给他啊,”他小跑到江国良面前。苦口婆心说:“堂叔,果果还小,又是一个女孩儿,跟着江欲燃一个男的不像话。” “要是都住过去你家里还有两个,你也顾不过来。” 江玉明一拍大腿:“这房子不是留给果果了嘛,这么大还不够我们一大家子住啊,再说了姑妈家也可以住啊,我们自己的事干嘛麻烦外人。” “你姑妈瘫痪两年了,自己都顾不过来,让肖云那个赌鬼照顾吗?就这样决定,你们要是觉得我们两个老人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我跟梁容可是一心尽孝。” 江泽成的遗产总共分了三分,在他下葬的那天律师当场宣布了的,共有有存款四百三十万,一百万给父母养老,剩下三百三兄妹两个平分。名下房产都归江果果,车子留给了江欲燃。 江欲燃没想到江泽成归会给自己就这么大一笔遗产,出国前他在家里呆了很长一段时间,江泽成状态一直还行,他没有想过自己会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偏偏江泽成的病情是突然恶化的,偏偏他坐的飞机途中出了故障,老天爷就像是在跟他开玩笑一样。 第56章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江欲燃觉得自己应该是难过的,但他看上去并不伤心,他不过是江家的养子而已,他不过是死了一个养父而已。江欲燃从前在某一瞬间有过一种感觉,似乎他命中注定就和江家有渊源,刚好他也姓江,只是没想到他和这个江家的父母的缘分这么浅。 就这样江泽成的身后事差不多尘埃落定,沈靳对江欲燃说:“果果以后我照顾,你出去好好读书。” 江果果其实和江欲燃并不亲,她有记忆的时候江欲燃已经上大学了,这个哥哥她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她更喜欢沈靳。 江欲燃讨嫌地戳戳小女孩肉嘟嘟的脸,看到小女孩气鼓鼓的样子觉得好玩儿,继续逗她,头也不抬道:“我机票已经买好了。” 沈靳看着他们的互动,江家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他们三个,后来江欲燃也走了,别墅里安静下来的时候沈靳总有种鸠占鹊巢的错觉。他显然没想到江欲燃速度这么快就买好了票:“这么快?哪一天的?” “那边事儿挺多的,反正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我就买票了,后天早上的。” 沈靳皱着眉头沉思片刻:“我不问你是不是也不打算说了?” “忙忘了。”江欲燃解释说,他逗了一会儿江果果,嘴角带着一抹浅笑问挑眉看他:“怎么,舍不得我?” 沈靳白了他一眼:“滚越远越好。” 江欲燃无所谓耸了耸肩:“我猜你就要这么说,果果呢,会不会想哥哥?” “才不想,哥哥也不想。”她抱住沈靳的胳膊说。 江欲燃学她的样子抱住沈靳另一只胳膊,还去扒开江果果的手:“你哥哥你哥哥,你哥哥就想我,他就是嘴硬你个傻瓜。” 江果果不服气把又抱了上去,大声说:“我哥哥才不想你,我哥哥只喜欢我。” “你哥哥对你笑过吗还想你,他就对我笑过。” 沈靳皱着眉头推开江欲燃的手:“幼不幼稚,跟小孩子说什么呢。”他拍拍江果果的脑袋说:“我们不理他,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说完起身去了厨房。 江欲燃不嫌事大说:“看到没有,都不骂你,只骂我。” 江果果指着江欲燃:“讨厌你!!!”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晚安宝宝们! 第50章 “笨蛋,狗闻什么香不知道?”[vip] 沈靳已经很久没有下过厨了, 他做饭其实还不错,但他并不怎么喜欢做饭,之前迫于生计什么都干, 后来自己创业以后每次都是怎么方便怎么吃,他不讲究,吃的最多的就是路边的快餐。 冰箱里东西不多, 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 他打算就煮面条吃, 许久没有进过厨房,找锅和调料就找了好一会儿, 刚把面下锅江欲燃就走了进来,他倚靠在门框上看沈靳忙来忙去,问:“吃面吗?” 沈靳:“没别的。” “前几天忙忘了问。怎么没看见刘姨?”刘姨是江家的保姆。 沈靳说:“老家有事,请假了。”已经过了饭点, 熟悉的绵密的痛感从胃部传来, 他垂着眼睛静静看着锅里的水沸腾。 江欲燃没察觉出什么异样,说:“爷爷奶奶可能就是因为不想太麻烦我们,所以才去堂叔家里住的,” 这些沈靳都知道,他道:“其实住江玉明他们家也行, 那夫妻两图什么我们都清楚, 只要有钱都好说话, 有句话他们说的对, 毕竟他们才是亲人, 找机会我会跟他们聊聊, 每个月给他们一笔钱,只要他们真的是在好好奉养老人。” 他说的认真, 也是真的在考虑赡养两个老人的事,没注意到江欲燃什么时候站到了背后,腰突然被人从后面搂住,江欲燃的下巴熟练无比地放到沈靳的肩膀上,突然皱着眉头说:“你瘦了,是因为江家的事还是公司的事?” 沈靳被他的行为弄的差点打翻了调料台,反应过来后随即不悦道:“松开。” 江欲燃只当没听见:“现在大环境都这样,你别总是一头扎在工作上其他的就不管不顾了,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身体最重要。” 他像个唠叨的老婆子一样,每次跟沈靳通话的时候都要说这些话,见他不撒手,沈靳闭着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声音多了些警告的意思:“江欲燃!” “好了好了,我就是想你了,这几天忙又没好好说说话,又没干什么,”江欲燃松开手接过沈靳手里的活儿:“我来,多给你加个蛋,别和江果果说。” 沈靳被挤到一旁站着,听到江欲然那和李连一哄他家孩子一样的语气,忍住想要抽搐的嘴角,他是该夸江欲燃可爱乖巧呢还是该夸他脸皮厚呢,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再加上胃确实不舒服,他干脆转身出去了。 面条很快就端了上来,沈靳发现自己碗里果然有两个蛋,他眉心飞快蹙了一下,本能的想夹给江果果,抬眼就对上江欲燃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他动作一顿。 还有脸冲他笑。 快吃完的时候江欲燃说:“一会儿我出去一趟,你们不用等我了,早点休息。” “这么晚了还出去?” “嗯,后天就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封景他们几个非要叫我出去。” 沈靳没有再问什么,吃完饭他跟江果果在客厅里看动画片,江欲燃收拾完厨房出来,拿了沈靳的车钥匙说:“开你车出去了啊。” 沈靳“嗯”了一声,江果果歪在沈靳身上给江欲燃做拜拜:“快出去吧。” 沈靳看了眼她,没说什么继续看起了电视。 大门口很快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江果果小大人的叹口气:“爸爸说六点以前必须回家,都十点了他还出去。” 沈靳:”都十点了是不是该睡觉了? 江果果抱着他的胳膊比了一根手指头:“再看一会儿嘛。” 这个一会儿确实没多久,一集动画片没播完沈靳就发现江果果已经睡着了,他把小孩抱上楼带在盥洗室放在地上喊了声:“果果。” 小女孩迷迷瞪瞪睁开眼:“哥哥。” “睡觉前刷牙洗脸。” 沈靳看她困得睁不开眼的样子,给她挤好牙膏递到手上:“先刷牙。” 从江果果的房间出来的时候沈靳轻轻带上了门,养小女孩不像养男孩一样,特别是没有血缘关系的情况下,总会多一些顾虑,沈靳不是个温柔细心的人,他心想还是要尽快让保姆回来。 深夜安静的房子里只有他的脚步声,沈靳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习惯性走到了江欲燃的房间门口,江泽成后来专门把江欲燃对面的房间收拾出来留给沈靳,两个房间布局都差不多,沈靳木着脸推开自己那间房走了进去。 阳台外面的树叶被风吹的哗哗作响,看样子会有一场大雨,沈靳洗漱完没躺床上,他没什么睡意,于是下楼去酒柜里拿了瓶酒。 李连一说他怪,别人努力工作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但他的生活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哪有人把日子过成这样的。 沈靳从前不觉得这有什么,他曾经在看到江家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时候产生过一丝丝的动摇,尝试着接触不一样的生活,可当文忻问他的时候,他发现那些自以为是触动到最后竟然在他心里掀不起一丝波澜。 但现在,在这个意识清醒的夜晚,沈靳忽而又觉得李连一或许说的对,李连一跟程粤二胎才出生,胖嘟嘟的小子被抱到他面前的时候吵的他头疼,沈靳觉得他也不是想法变了,就是这么些年一个人难免孤单,如果江欲燃不闹这一出那该多好,他身边有一个人,偶尔一起吃饭喝酒,有事说上两句,没事互不打扰,不至于太吵太闹,也总好过一个人。 后半夜别墅外面下起了雨,沈靳不知道江欲燃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睁开眼的时候就正对上江欲燃放大了的脸,对方正一身酒气盘腿坐在他面前的地毯上。 沈靳本来是想等江欲燃回来再睡的,这几天太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哥哥,你醒了。” 沈靳也没喝几口酒,他还没有彻底清醒,江欲燃身上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让他下意识皱眉:“你说什么?” 江欲燃轻声说:“没什么,我抱你回床上睡。” 沈靳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身体就突然悬空,他顿时清醒过来,又惊又恼:“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江欲燃把沈靳放到床上,自己也跟着脱了衣服就钻了进来,伸手揽住沈靳的腰把人往怀里带:“哥哥。” 这次沈靳听清了,他愣了一下,好几年没有出现过在江欲燃嘴里的称呼,沈靳说不清自己心里现在是什么感觉,江欲燃明显是喝多了,但他不知道这人现在是清醒的还是不清醒。 和人这么亲密接触让他浑身紧绷,他使劲想要推开江欲然,却发现抱着腰的手越收越紧,江欲燃从后面抱住沈靳,灼热的呼吸都打在他的脖颈间。 “我就抱一抱,哥哥让我抱一抱,就像小时候那样,我们挤在那个出租屋里,每天都睡在一张床上,”江欲燃的呼吸有些重,醉鬼的力气出奇的大,沈靳脖子被烫了似的缩了下,箍在腰上的手存在感太强烈,背后贴着的胸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隔着薄薄的衣服传递过来,沈靳双手不由自主收紧成拳,心跳似乎也被后面那具身体传染变得强烈起来。 第57章 他低声呵斥:“江欲燃!” 江欲燃:“我后天就走了,就想像小时候那样抱着你睡一晚,好不好?” 沈靳感觉自己手心出了汗,他道:“不好。” “可我就想,今天封景那小子带着他女朋友出来跟我炫耀,他们打算年底就结婚,他问我在国外的一年有没有什么新情况,我说……” 江欲燃低笑了一声:“我说你还没松口。” 封景听到江欲燃的答案的时候震惊两个字已经不能形容他的表情了,他只脱了热出说了句“草,我身边有个情圣”,江欲燃只是来者不拒的接受了他的鼓掌和大拇指。 沈靳睁着眼睛盯着黑暗中的虚空:“我还是那句话。” “我知道……”江欲燃状似叹了口气,笑了笑又说:“我知道啊,我一直都知道。” 江欲燃口齿清晰,那里还有一点醉意:“哥哥,我们学校旁边有个小教堂,这一年我在那里看到过七十二对同性伴侣在耶稣和教父的见证下完成宣誓,学校里同性恋者不会有人觉得是异类,他们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根本不会有人在意谁喜欢谁,我的一个同门师兄,也是我的室友,他是个同性恋,还追求过我想不到吧,但是我对他没有任何好感。”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是洗澡,你太臭熏到我了。” 江欲燃拎起衣领闻了闻,又凑到沈靳后颈处闻他的头发:“不臭啊,以前冬天一周洗一次你也没说什么,”他说着还把被子往上提了提,“不洗。” 沈靳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你属狗吗?” 江欲燃臭不要脸地“汪”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沈靳骂他:“有病。” 江欲燃说:“相思病。” ”哥你怎么不说话了?” 沈靳觉得他快被气死了,懒得理他,江欲燃轻声道:“哥,你身上真香。” 沈靳继续装死,江欲燃接着道:“你猜为什么我闻起来觉得香?” “笨蛋,狗闻什么香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求收藏呀,爱你们,么么哒! 第51章 “缘分还没到。”[vip] 第二天沈靳醒来的时候旁边已经没人了, 他慢慢清醒过来,起床洗漱完下楼的时候看到江欲燃系着围裙双手抱胸站在沙发那儿看江果果画画,期间还不忘点评两句。 “画的还行, 挺抽象的。”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根本不是在夸我。” “抽象也是要天赋的,你小小年纪就有这么高的天赋, 别人就是拍马也赶不上你, 跟咱哥说说以后我们朝这方面发展发展。” 江果果不理他, 抱着画板跑到刚下楼的沈靳面前:“哥哥,看!” 沈靳皱着眉头看了眼:“画的什么?” “我们家!” 沈靳盯了半天也没从那鬼画符里面看出点名头来, 他摸了摸江果果的头语重心长道:“还是学点别的吧。” 江欲燃看到沈靳下来笑起来,立刻往厨房走:“刚好我粥也熬的差不多了,快来吃饭。” 沈靳带着江果果坐到餐桌边,江欲然把盛好的粥递过来, 沈靳接过来端到江果果面前:“慢点吃, 小心烫。” 放在桌面的电话振了一下,手机盖字下面屏幕亮了几秒有熄了,沈靳打开手机看消息,就听到江欲燃好奇地问:“大清早谁给你发的短信啊?” “欠费短信。”沈靳不甚在意回了句。 “那你今天有事要忙吗?” 沈靳拿着的电话没有放下,漫不经心翻看一堆没点开过的短信, 舀粥的勺子停在嘴边, 他顿了两秒, 接着又若无其事把粥送进嘴里:“没事, ” 江欲燃给自己盛了碗, 胳膊抬久了扯到了胸口, 他嘶了一声,正在喝粥的沈靳掀开眼皮看了眼他, 就见江欲燃捂着胸口在那儿揉,发现沈靳在看他立刻就说:“昨天你那一下到现在还疼呢,我估计一会儿要擦点药酒,你得负责。” 江果果问:“什么负责?” 沈靳瞥了眼求知若渴的江果果,轻描淡写道;“吃饭。” 于是江果果继续埋头苦吃。 “还有小孩在,你乱说什么?” 这点警告对于江欲燃来说不痛不痒,他笑盈盈盯着对面的人,才起来的沈靳身上就随便套了件黑色毛衣,下面是普通的宽松版棉质长裤,这幅居家的样子连鼻梁上架着的那副细框眼镜都显得顺眼不少,没有平时人模狗样那副刻薄不近人情的精英样了,头发乱糟糟一看就是被人随手抓了两把,边上还往上翘着一撮。 江欲燃也是修炼到家了,翅膀硬了不惧怕他哥的淫.威:”那我们私下说,”说完又在沈靳要发火的前一秒转移话题,“明天就要走了,今天我们出去玩吧,在家里呆着也无聊。” 江果果立刻抬头:“出去玩,出去玩!” 沈靳没有说话,短信是刘立发来的,喊他晚上出去喝酒,他只当没看见。自从刘立从公司辞职以后他们来往就少了,沈靳不想揣着明白装糊涂,跟他打哑谜,直接减少来往是最好的选择。 他心里想着明天的事,没顾得上和江欲燃打嘴仗。 江欲燃明天九点的飞机,他这次来去匆匆,等他一走,这房子里就剩下沈靳和江果果了。 沈靳不是矫情的人,他住哪里都是住,只是江家到底不是他的家,他住在这里总有一种不交点房租住的不安心的感觉,这种感觉随着江欲燃离开的时间越来越近而变得更加强烈,但他什么也没表现出来,永远都是那副世界上所有人都欠他两百万的刻薄样。 他们最终决定去游乐场,最开心的就是江果果的,游乐场对于小孩子的吸引力是毋庸置疑的,小女孩在里面撒欢,什么都要跟上去瞅一眼。 今天不是周末,游乐场里人要少很多,还没到彻底冷下来的季节,太阳不大,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游乐场里来的大多是父母陪着孩子,年轻的小情侣,还有逃课出来的学生,沈靳他们三个人风格迥然不同的人走在其中,还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沈?” 沈靳被江果果和江欲燃一左一右拉着非要他一起去玩过山车,说什么也不愿意去的他正和拽着他两只手的一大一小僵持着。 又有人喊了一声:“沈靳,小燃,” 江果果听见声音率先松开沈靳的手往声音的来源处跑去,张开手就要扑上去,被中途伸出来的一只手挡住了,小丫头不满的嘟嘴:“文忻姐姐。” 沈靳这边才转过身来,就看见文忻摸了摸江果果的脸蛋,笑着说:“果果又长大了。” 她的旁边站着一个高大英俊的外国人。就是他挡在了文忻和江果果中间。 oliver是文忻那个外贸公司的老板,一口流利的中文不逊于大多数中国人,他比沈靳也大不了两岁,追求了文忻一年多两人才在一起,现在已经结婚了。 沈靳和他早在好些年前就有过合作,关系还不错。oliver说:“小朋友,你文忻姐姐现在不可以抱你哦。” 沈靳看oliver那个紧张的样子,略显迟疑地问:“你们这是?” 文忻对着沈靳和江欲燃解释说:“怀孕了,刚刚查出来的,还不到一个月,”说完又转头对江欲燃道:“小燃,江伯父的事我们都听说了,抱歉我们当时在国外没能赶回来。”文忻有些歉疚地说。 “文忻姐,都过去了,我明天就要走了,今天就是陪家里人出来玩一玩,恭喜你们啊,这下文叔和春华婶有的忙了。” 他说家里人几个字的时候态度很放松,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身上还残存着一点少年人的影子,又已经褪去了青涩的外壳逐渐成熟,他穿着亚麻色风衣,有意无意站在就落后于沈靳半个肩膀的地方,那是一个守护的姿势。 文忻眨了眨眼,甩掉那一瞬间奇奇怪怪的想法,她觉得自己大学辅修的心理学学的还不到家。 江果果扯了扯沈靳的衣服仰头问:“哥哥,文忻姐姐肚子里是有小朋友了吗?” 沈靳笑了笑:“是,有小朋友了,”他看着对面两个人说:“恭喜啊,到时候孩子出生了我来喝酒。” “沈总不给个大红包就想来吃酒啊?”文忻打趣道。 沈总再抠也不至于吝啬于一个小孩子的红包:“一定大。” oliver说:“不够大不让进门。” ”哥哥,果果要当姐姐了吗?”江果果问。 文忻:“是,我们果果要当姐姐了。” “姐姐怀孕了还可以在游乐场玩呀?” “姐姐就是过来看看,没有玩,这里以前很小的,姐姐小时候放学了就喜欢来这里玩,”文忻一脸怀念地看了看游乐场,对沈靳他们说:“这里离我家不远,今天爸妈在家里烧了菜,晚上去我家里吃吧,他们也好久没见过你们了,经常念叨呢。” 沈靳平时不太愿意去叨扰别人,他不是个长情的人,无事不喜欢走动,除了必要的逢年过节买点礼物送去,也很少去文家。因为去了不可避免要被问东问西,他不太习惯这种成年人之间互相走动慰问的习俗。 第58章 江欲燃就无所谓了,他是惯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比起沈靳的非必要不来往他要主动的多,什么时候都体贴周到,外人乍一看只当他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包括从前的沈靳。 最开心的就是江果果了,毫不犹豫一口答应:“好耶,我要去,哥哥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去文忻姐姐家。” 文忻:“去玩玩吧,我爸妈好久没看到你们了,我这就打电话让他们多做几个菜。”说完不等沈靳他们点头电话就已经拨了出去。 文强他们在百旅汇拆迁后得到了一笔可观的补偿款,又赶在南城屋价疯涨之前买了套三居室,现在在小区外面开了家小饭馆,生意不好也不差,打发时间绰绰有余。 文强跑过几年出租,比以前胖了不少,刘春华还是当年那个样子,除去脸黑了点,头发白了一些之外没有任何变化。 “好久没看见你们两个小子了,也不说常来坐坐,都是大忙人啊,跟文忻她姐一样常年不落家。” 不是饭点店里没什么人,刘春华把一块写着暂停营业的牌子立在门口显眼处,转头指着江欲燃:“尤其是这个小子,读大学以后就没怎么来过,你哥一年到头还能看到个人影儿,你是连衣角都看不见一片。” 江欲燃笑嘻嘻道:“春华婶我这不来了吗,有什么事儿是我可以做的吗,别客气让我来。”说着就要动手的架势。 文强从厨房里出来,胸口系着个卡通的大围裙,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已经掉的差不多了:“那里轮得到你来帮忙了,你们几个年轻人一起打打牌也行,隔壁屋子里有麻将机,去玩儿吧,饭做好了叫你们。” 刘春华说:“穿的这么体面那里是干活的人,一边玩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忻忻你带他们去打麻将吧,饭一会儿就做好。” 江果果人小鬼大说:“你们年轻人去玩吧,我帮奶奶择菜。” 刘春华顿时乐得合不拢嘴,江欲燃有些欠欠地说:“娘俩让你叫隔辈儿了。” 老一辈人离不开麻将桌,早些年的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这个玩意儿,百米内必有茶楼棋牌室。沈靳以前在厂里就有人下了夜班也要膜去打上半天才甘心,久而久之他不打也耳濡目染学会了,逢年过节还和文强他们打过两次。 不过最终他们还是没打成,oliver虽然中文说得溜,但是这个麻将无论文家人教了多少次还是不会,江欲燃更是摸都没摸过这玩意儿。 晚饭办的很丰盛,沈靳以前跟着文强学炒菜,很多菜他都是看一遍差不多就会了,锅铲一拿,炒出来的菜和文强的分毫不差,但当年是为了生计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做饭,光一想到从备菜到洗碗漫长的流程他就下意识抵触。不过他习惯了长久的沉默,从来不会主动说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好像对什么都淡淡的,以前还能用钱打动的人,现在越发跟个圣人一样无欲无求了,刘春华说他估计要成仙。 老年人最看不得他这种奔三的人这幅死样,只当他是要求高太挑剔,又是年轻人还没定性不把婚姻当回事。 饭桌上菜还没吃两口刘春华就开始了旁敲侧击打听沈靳的近况,半天没能问出个结果,有些不死心:“不是我说你,你都快三十了,别学文忻她姐,什么年纪该干什么事我们要拎得清,我们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文忻都几岁了,你看看你,这么下去可不行,在我们老家讨不着媳妇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沈靳笑的有些无奈,只说了句:“缘分还没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眼光高,挑来挑去也不知道要找个什么样子的姑娘才降得住你,你真的要上上心了,找个女朋友你总还要谈个一两年再结婚吧,趁着年轻不赶紧找一个,以后就只有好姑娘挑你的份儿了。” 沈靳有些头大,这个话题是每次来刘春华他们必提的,他知道他们都是好心,但沈靳有些吃不消这样的热情。 文强给附和道:“对呀,你看现在,小燃马上就要出国了,你一个大男人带着果果一个小孩,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孤零零的你不……” “文叔,你们怎么就催我哥都不问我。”江欲燃刚吃完一块排骨,觉得味道还不错,给沈靳和江果果一人夹了一块,跟小孩争糖吃似的,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晚安宝宝们! 第52章 “欠我一个老婆。”[vip] “还好这小的没学大的, 对自己的事还知道上心,小燃你在学校没有交女朋友吗?”刘春华笑呵呵说:“没有的话你跟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春华婶给你介绍, ” 江欲燃扬起一副笑脸:“没呢,春华婶,我喜欢俊一点的, 你帮我多留意留意呗。” “俊一点的, 还有其他要求吗, 我跟你说小燃,找对象不能光看长相, 过日子还是要……” “那在凶一点。” 沈靳眼皮跳了一下,他直觉江欲燃那张嘴里说不出来什么好话,在无人注意的地方横了小崽子一眼,示意他适可而止。 “哎哟, 这小子还喜欢性格泼辣一点的。” 江欲燃接收到他哥威胁的眼神, 心情愉悦地继续道:“最好是大老板,年纪可以比我大一些但不能大太多,六七岁就差不多了,还要能包容我,出钱供我读书, 以后我毕业创业要给我投资, 没其他的了。” 文忻:“小燃, 你这……想的挺……目标挺好的。” 江欲燃:“我也觉得。” 刘春华:“这孩子是读书把脑子读坏了。” 沈靳一直没吱声, 低着头若无其事般给江果果夹菜, 突然感觉到桌子下面的膝盖被人轻轻碰了下, 他垂着眼睛,把腿收了收, 没过一会儿,感觉腿又被有意无意碰了碰,他抬眼朝旁边看去,就看见江欲燃一脸无辜地冲他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微笑。 桌面上刘春华又开始唠叨起了文忻夫妻两,让她不要一直忙着工作,要适当休息,让oliver不要太纵着文忻,什么都由着她来。 沈靳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完,与此同时抬脚毫不留情踩在江欲燃的鞋子上。 * 回去的路上是江欲燃开的车,沈靳带着睡着了的江果果坐在后座。 南城这个季节夜里总喜欢下雨,晚上的道路上被淅淅沥沥的小雨打湿,雨刮器刚擦掉玻璃上密密麻麻的雨滴下一秒玻璃表面又被无数雨滴覆盖。 远处的跨江大桥上闪烁的灯光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来回穿梭,忽明忽灭。 沈靳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假寐,突然开口说:“把你的眼珠子收回去。” 江欲燃从后视镜里收回目光,挑了下眉,用惊讶的语气说:“这都被你发现了。” 沈靳不接他话,睁开的眼睛静静地盯着前面的人的后脑勺,他的眼神很复杂,他想起江欲燃小时候,懂事听话,有什么事情都摆在脸上,上一秒还在生气下一秒就乖乖认错,从来不需要他多操心。 现在的江欲燃总是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能把沈靳气得半死,他转头看向窗外,汽车飞速行驶在夜色笼罩下的城市道路上,薄薄的镜片上留下一道道灯光略过的残影,他晚上喝了一点酒,表情似平时那样冷漠,多了几分深沉凝重的感觉。 到江家后他脱了外套给江果果裹上,抱着小孩下车往里面走,江欲燃停好车进来的时候沈靳已经在盥洗室盯着江果果洗脸刷牙了。 进门的那段路沈靳没有打伞,有些润湿的头发贴着皮肤,在深秋的夜里被冷风一吹,连带着人都跟着清醒了一些,江欲燃看了眼盥洗室里的情况,心想不愧是他哥,睡着了也得给你摇醒洗漱完再睡,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靠在门口对面的墙上问:“以前我晚上不刷牙怎么你不说我?” 沈靳睨了他一眼,觉得江欲燃真的读书读傻了,会问这种问题:“牙膏不要钱吗?” 江欲燃心道:行吧,没毛病。 可能是明天要走了,江欲燃亦步亦趋跟在沈靳后面看他把洗漱完的江果果带回房间,又等到她彻底睡着了才关灯小心出来,他像个尾巴一样跟在沈靳后面进进出出,最后说:“你比我像她哥哥。” 这话沈靳不知道该怎么接,这种脑子有病才会说出来的话他都懒得分出几秒过一遍脑子,尤其是当他发现自己跟江欲燃说再多也没用后,狗崽子依旧我行我素。 说到底,照顾江家,照顾江果果,这些本来应该都是江欲燃的事,和沈靳没有一丁点关系,但从江泽成病了以后,沈靳就自然而然接过了这些本该是江欲燃的事儿,替他担下了这份责任。 他们一前一后往长廊尽头的房间走,江欲燃一直跟在沈靳身后,他一直没说什么,听着江欲燃絮絮叨叨的有些抱怨的话: “你以前也不给我挤牙膏,我没洗脚上床你都是拿脚踹我,江果果说你还给她扎头发……” 到房间门口了,沈靳站在门前,抬手握住门把手,自动忽略江欲燃那些碎碎念,说:“明天我送你去机场,早点睡。” 第59章 江欲燃闭了嘴,夜深人静,周遭一下子安静下来,走廊里的灯光昏黄柔和,外面窸窸窣窣的雨声在这安静的氛围里显得异常清晰, 他忽然前进一步,走到沈靳面前,那目光如有实质逼视着沈靳,说:“我想睡你这里。” 他的声音压的很低,语气极轻,像是询问,又像是告知,他们离得很近,沈靳甚至能闻到江欲燃身上和他一样的洗衣粉的味道,一阵冷风吹来,那阵莫名其妙的气氛顿时散去,沈靳眨了眨眼,眼神里是一贯的冷然,没有愤怒的警告,他推开门用行动表示拒绝:“早点睡。” 江欲燃站在原地,看着沈靳说完那句话后就要消失在门后的身影,他忽地抬手挡住即将关上的房门,在沈靳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推开侧身闪进屋里。 “你干什么?”沈靳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一出,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江欲燃堵在了门后的墙上。 黑暗中两个人贴的很近,江欲燃又说了一遍:“我想睡你这里。” 沈靳摸到墙上的开关按了下,刺眼的灯光顷刻间照亮整个房间,他们都不由自主地眯了下眼睛,沈靳脸色变了又变,他轻嗤一声推开江欲燃:“你睡,这么喜欢这间房在里面睡到地老天荒去,我去别的房间。” 江欲燃拉着他的手将人拽回来:“沈靳,你故意的。” 他质问的语气太过理所应当,沈靳有一瞬间的懵,他拧着眉心问,: “你在说什么?” “又要给江玉明他们钱,又这么尽心照顾江果果,你跟他们什么关系啊?”江欲燃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异常笃定,他总是那么理所当然,在沈靳面前从来最不缺的就是底气,质问沈靳的底气。 沈靳扯了下嘴角,被一个小崽子逼到墙角的场面让他觉得格外难堪,可更出格的事情这个人也不是没干过,沈靳连生气都不知道先从哪儿生起来, “什么话都让你说了,一会儿嫌我管的宽,一会儿……又像是我欠你一样,我欠你什么吗江欲燃?” 江欲燃目不转睛盯着沈靳,这张脸因为愤怒而显得格外生动,他就喜欢看他哥这样,被他气,为他恼,不是老板对待员工,家长对付小孩的那种气恼,就是单纯的,一个男人,为另外一个男人生气。 江欲燃的目光慢慢移到沈靳的鼻尖下方,眼神微暗,他抬手指腹轻轻擦过他哥的唇瓣,不像是挑衅,更像是陈述事实:“欠我一个老婆,你管发吗?” 沈靳猛的打掉他的手,他真的受不了了,他觉得自己也是贱,江欲燃不在南城的时候他忍不住总要想起他,江欲燃回来了他又想这人快点走。 他闭了闭眼,努力压下那股蹭蹭往上冒的火气,太阳xue突突地跳,隐隐有青筋泛起,他说:“我当初就不该留你。” “现在后悔药也晚了,你不仅留了我,还供我读书,替我照顾江家老小,昨天晚上我叫你哥哥你可没有否认,”他俯身在沈靳耳边低声道:“承认吧哥哥,你心里有我。” 房间里的光已经不那么刺眼,窗外的风夹着雨在夜晚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欢聚,没有关上的窗子被掀起窗帘,似是想要进来窥视这间房间里的秘密。 沈靳微不可见眨了下眼睛,良久,才慢慢转动眼珠把自己从那极致荒谬的错觉中解救出来,喉咙有些干涩,他一把推开江欲燃,径直朝着窗边走去。 “你……” 好像该说的他都说过了,打过骂过,再多狠绝决绝的话只要对上江欲燃那双势在必得的眼睛说出来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沈靳罕见的有了片刻的茫然。 他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第53章 “我要你接我回来。”[vip] “随你怎么想。” 沈靳扯了下嘴角, 他拉上窗户防止雨水飘进来,背对着江欲燃站在窗边,隔着窗玻璃和无尽的夜色遥遥相望, 阳台上的盆栽被飘进来的雨水润湿了枝叶,在凉夜中细微地打颤。 江欲燃注视着沈靳的背影,洁净如新的玻璃上倒映出他哥的脸, 无奈亦或失望, 那张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清楚地被他纳入眼底, 他想失望就失望吧,这条路本就不好走, 思想裂变重塑的过程本来就是漫长的,他自己也曾纠结挣扎过好些年,他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等到他哥接受事实的那一天。 江欲燃的固执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初现端倪了,五岁就敢爬火车, 十一岁的时候背着沈靳翘课去摆摊,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个很有主见且行动力极强的人,他想定的事从来就没有半途而废过。 他闭了下眼,让干涩的眼眶缓解了一下,他可以等的,不就是失望嘛, 他会在乎这一时半会儿的失望吗, 他又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人。时间而已, 他有的是, 他正年轻, 他等得起。 他的眼睛是那么的平静, 平静中带着执着,唯独没有退缩, 他低声道: “在国外的时候我总在想,你这么多年不结婚,不在外面找人,知道我的心思还假装无事发生在我面前装兄友弟恭,努力扮演一个好哥哥。” “哥哥,你说你这是为什么呢?”江欲燃声音甚至很轻,仿佛求知若渴的稚子。 为什么呢? 因为当年的一时心软?沈靳恍惚想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披星戴月的生活跟电影切片似的在他脑海里来回播放,这几年他对江欲燃说过很多次后悔当初的选择,他也一直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暗示多了人就会下意识相信自己骗自己的话,自以为可以凭此得到一时的解脱。 如果当初心狠一点就好了。 如果当时直接走掉就好了。 如果当时看到那些人的时候没有插手就好了。 可要是真的重来一次,扪心自问,现在的沈靳不愿意去想自己再在同样的情况下做出怎样的选择。他的心里有个答案,他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什么坏人,他有良心,有感情,小时候那些相依为命的日子不是三天两天,那段最艰难的时光里他一个人撑起了这个破破烂烂的家。 江欲燃是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但这个人,这层没有血缘的兄弟关系,是沈靳这些年来一个人在外面摸爬滚打的时候唯一的牵挂和精神寄托。 这份感情不受血缘牵绊,不受法律保护,只是他一个人的一点念想而已。 江欲燃是他的一点念想—— 而已。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想要割舍掉这点东西其实很简单,只要狠的下心,什么事做不成。 可能一开始会不习惯,就像当初江欲燃才被他送走的那一年,那也不过是一开始不习惯,后来他还不是过的好好的,一个人,也能光鲜亮丽的活着。 他张开嘴,喉咙里声带滞涩的仿佛生锈的机器,被迫着发出吱呀的声音。 “我让周俊辉在你学校边上给你买了一套房,你……你以后少回来吧,毕业后可以就定居国外。” 江欲燃深呼吸了一口气,他的腹腔里发出一个极其短促地似笑非笑的音节,他迈开步子朝前走,走到沈靳背后,看着他的侧脸:“那天晚上你说除非我死了这条心,否则不让我叫你哥,可我昨天晚上也叫了,刚刚也叫了,你都没有反驳,哥哥,你以为你那点心思藏的很深吗?你就是个胆小鬼,遇到点事就要把我往外推,我偏要叫你哥,我就是喜欢我哥,我就是想要上我哥,你是吗?”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弯腰附在沈靳耳边,温热的气息洒在沈靳的耳廓上。 “不用你赶,明天我就走了,哥哥,要不我们打个赌吧,总有一天你会自己打开清水湾的大门让我回去。”那个夜晚被人打包从那里扔了出来,这些年的江欲燃是真的一次也没有回去过,一辈子很长,他可以用整个余生来告诉沈靳他的喜欢不是一时兴起。 后半夜的雨就没有停过,湿冷的风席卷城市的大街小巷,沥青路上湿漉漉一片,慢慢地,街上有了三三两两的车辆驶过,天边撕开一条口子,丝丝缕缕的晨曦从长夜中露出头来,幽蓝的天幕悬于上方,沉寂一夜的城市逐渐苏醒,行人陆陆续续走出家门。卖早餐的摊子在深秋的早晨早早热闹起来,蒸腾的热气消散在晨曦里。 机场里人声嘈杂,硕大的电子屏幕上滚动播放的航班信息,机械的女音一遍遍提醒乘客当前航班的起飞时间。 汽车站,火车站,飞机场,类似的地方沈靳来过很多次,每次都是为了接或者送某个人,相聚或者分别,他总是那个留下来的人。 沈靳想,总会有人要留下来,否则这世界上又哪儿来的离别两个字呢。 他早就习惯了送别。 “那边有个甜品店,去买点面包带着吧,你早饭还没有吃。”沈靳说。 江欲燃摇了摇头:“不饿。” 沈靳垂下眼睑看了几秒他拎着的行李箱:“还是要按时吃饭,你等着,我去给你买。” 说完不等江欲燃拒绝他就大步朝甜品店的方向走了过去。江欲燃的脸上看不出来心情如何,他压低帽檐望着沈靳的背影,过了会儿,就看到沈靳拎着一个袋子走过来递到他手上,同时抬手看了眼时间:“还有四十分钟,吃完就进去吧。” 第60章 江欲燃已经长得很高了,沈靳和他对视的时候都需要抬眼才行,他身上的棒球服还是回来的时候穿的那件,年轻的身体挺拔修长,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就是行走的衣架子,说不出的潇洒帅气。 沈靳从来都是逼着自己往前走的,他没有想过自己贫瘠无趣的一生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也不允许有什么意外发生,所以这些年他只顾着闷头朝前走,从未回头。 江欲燃不一样,他年轻优秀,未来的人生一定是光明而灿烂。沈靳愿意给他这个机会,也希望他能抓住这个机会,大胆远去。 无论怎样,有他托底。 他把东西塞到江欲燃手上,说:“我走了。” 话落他转身大步离开,一直没开口的江欲燃终于喊了一声: “哥!” 沈靳转身的时候只感觉眼前一黑,胳膊被一只手大力拉过去,他的身体都跟着往前栽,跌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真切,鼻尖萦绕的都是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他感觉到自己的后颈被人抓着,下一秒什么柔软的东西贴在了嘴唇上。 他意识到这是什么,还没来得及给出恰当的反应就感觉到唇上一痛,淡淡的血腥气在这个狭小密闭的空间里蔓延开。 罩在头顶的衣服被江欲燃拿开,他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计谋得逞的微笑,得意地看着沈靳嘴唇上被他咬伤的地方,理直气壮说:“我总要留下点什么。” 沈靳绷着身体站在原地,他总觉得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都在有意无意打量他们,那种感觉让他整个脊背都挺的笔直。 他长呼了一口气,按住狂跳不止的心跳声,那点离愁别绪被愤怒取代。破皮的唇角残存着温热的铁锈味,他语气冰冷又克制的说:“你真是疯了。” “如果这样的事只有疯子可以做的话,我不介意当个疯子。”江欲燃拉着行李箱站在原地,看着沈靳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脸上的笑容越发放大,他朝着沈靳挥手告别,忽而开口喊道:“哥哥……” 沈靳没听见般头也不回地往机场外面走。 江欲燃旁若无人大声说:“你赶了我那么多次,这一次,我要你接我回来。” “我等你啊。” 作者有话说: 困死我了,晚安! 第54章 “你想我回家吗?”[vip] 嘴唇上那点破口早就没感觉了, 江欲燃离开那天说的那些话沈靳听到了,挺幼稚的,小时候为了吃糖知道还知道撒娇卖乖, 长大倒是越活越回去了,脾气这么大,是在和他比谁更倔? 沈靳觉得江欲燃太不自量力了, 当真以为他会为了一点温情一而再再而三的降低自己的底线?沈靳从来都是自负的, 他不想做的事谁也别想逼他低头, 江欲燃也不行。 南城的冬天一如既往早早到来,沈靳的生活一如既往乏善可陈, 每天从床上醒来,开车送江果果去学校,然后自己去公司,一天工作结束后不管多忙他都会去接小丫头, 除了固定抽出来陪江果果的两个小时, 他的其余私人时间被极致压缩,书房成了他的常驻地。 年底的南城没有漫天大雪,北风呼啸而来,又穿城而过,留下一片昏暗萧索。 第一年的新年沈靳带着江果果去了江玉明家过年, 他的身份不尴不尬, 大把大把的钱送过去, 江玉明一家子对他这个外来客异常热情, 一大家人围坐在一起, 不茍言笑的沈靳成了最扎眼的存在, 气氛几度降到冰点。 沈靳没作他想,本意就是带着江果果去看看她爷爷奶奶, 江欲燃每周都会给江国良他们打电话,他的谎话张口就来,胡编乱造的本领也是炉火纯青,除了沈靳没人知道他过年也不回来的真正原因。他也经常给沈靳打电话和视频,芝麻大点的事都要和沈靳添油加醋分享一遍,乐此不惫述说着国外生活的点滴,不知道的人只会当他们是感情很好的兄弟。他们心照不宣维持这表面的和平,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那些不为人知的坚持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这一次,谁也不愿意先低头。 大年初一的夜里偌大的江家别墅就沈靳和江果果两个人,小女孩在爸爸去世后从来没有提起过,沈靳一直觉得她太小了什么都不懂,他的性格注定了他不是一个会温柔呵护别人的人,又不能向以前养江欲燃那样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所以在面对小女孩的很多时候他都会感到束手无策。 半夜的时候他睡不着去楼下拿冰水喝,路过江果果的房间就听见一阵细微的哭泣声。他停下脚步犹豫了片刻,推开小孩的房间,语气称得上温柔: “果果睡不着吗?” 黑暗中江果果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说:“哥哥,我今年还没吃爸爸包的饺子。” 沈靳沉默了一会儿:“明天我给你包。” 江果果又问:“哥哥,我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看我啊?” 沈靳摸了摸她的头:“哥哥很忙,等忙完了就回来看果果了。” 第二年过年的时候沈靳把江果果送到江国良他们那边就离开了,他这个外人实在没必要强行加入打扰别人的团聚。他这一年瘦了不少,公司愈发壮大,各种报道采访接踵而来,沈靳一概推掉,可能是因为不再是年轻气盛的年纪,他对出人头地几个字的执念早就不知不觉放下了。他行事比以前低调许多,人也变得越来越沉默,非必要一整天都可以不说话。 江欲燃依旧会时常发各种消息,他和学校几个校友跟着科考队去南极科考,寄回来了很多照片,泛着幽蓝光泽的万年冰川,铺向天际的纯白冰原,还有一封信。 沈靳记得江欲燃小时候他们老师要求他们写一篇“致亲人的一封信”,年幼的江欲燃在信中开篇就写“哥哥你有时候真的很凶……”,沈靳还没看完就先给了他脑袋一巴掌。 从前电子科技没那么发达的时候没有谁需要他们写信,每次发工资的时候展飞都要寄钱回去,那个时候他们都还买不起电话机,现在的因特网信息技术已经广泛延伸到世界大部分地区,他们却用起这种已经被时代逐渐淘汰的方式传递着消息。 江欲燃写的信像一篇深情并茂的年末总结发言稿,他在信上写“我的那个同性恋室友拉着我去上过一堂关于临终关怀理学的课,那堂课上让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教授给我们介绍的布罗妮·韦尔的临终的五大遗憾,其中两条分别写的是: ‘我希望我有勇气过上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而不是别人期望的生活。’ ‘我希望我让自己更快乐一点。’ 其实在我们这个年纪讨论生与死的话题还为时尚早,但人终其一生还是会踏上那条归路。风光无限是一生,碌碌无为也是一生,哥哥,人生短短几十年,我们最终还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所以选择怎样的活法不必纠结那么多,自己快乐最重要,哥哥,你觉得呢?” 沈靳心说我觉得你在说个屁,他面无表情把信看完。 信上最后的内容江欲燃说他们学校门口有很多椴树,这种树在当地被视为“故乡之树”,寓意故乡和归属,他希望有一天他能够在椴树下等到他的故乡和归属。 沈靳看完想直接把信丢了。 第三年除夕夜那天沈靳听程粤她们聊天时说起刘立被他爸送去了一个戒同所。沈靳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刘立了,上次还是几个月前在一个会所碰到过,刘立跟他的小男朋友迎面和他撞上,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然后就不了了之。 江欲燃和他视频的时候沈靳不知怎的把刘立的事情告诉了他,视频里那张熟悉的脸上在听到刘立的事后反应漠然,似是当了耳旁风,用轻快的语气说:“如果有一天你也想送我去,那你可以直接杀了我,因为我控制不了自己一直爱你,我也不能接受你为了阻止我爱你送我去那里,” 他说:“我始终相信你也像我爱你一样爱着我,只是你不愿意承认而已。” 沈靳有时候觉得他真的很疯,但他终究是无可奈何,江欲燃不愿意回来,而他也不可能去找他。 江欲燃挨过不少他的打,尤其是最开始表明心意那几年,沈靳一边恨铁不成钢,又一边在无人处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带给了江欲燃什么误导。 视频里的江欲燃变化很大,从前过耳的头发被剪的很短,整体朝后梳着,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小小的电子设备横跨亚欧大陆,让几年没见的他们得以窥见彼此的细微变化,大多数时候都是沈靳沉默的听江欲燃讲个不停,江欲燃还说了他以后的职业规划,他的博导推荐他毕业后去研究院工作,江欲燃拒绝了,他又说国内一个因特网巨头公司想要高薪聘请他毕业后回国担任他们公司的算法工程师。 他说的那个公司沈靳知道,势头强劲到令人咋舌,短短十来年已经超过国内众多老牌企业,成了国内因特网行业龙头。 沈靳觉得挺好的,但是他没有发表他的意见,只说:“你已经长大了,自己决定就好。” 第61章 江欲燃反问:“你想我回家吗?” 沈靳:“脚长在你身上,没人拦得住你。” “那你想来找我吗?” 这句话江欲燃十次通话里九次都会问一遍,沈靳每次给出的回答都是那一个:“你一个人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对于这个答案江欲燃早就习以为常,他目不转睛看着视频里的人,蓦地来了句:“哥哥,你又瘦了,你照顾好自己了吗?” 沈靳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很好。” “好就行,我盼着你好,比我好。” 江欲燃国外读书这几年过的不轻松,沈靳大概知道一些,他总是很忙,忙着挣钱,忙着应付各种各样的科研和论文,忙着从校园把自己一点一点剥离出来,走向新的天地。 第一次看见江欲燃穿西装也是在视频通话的时候,他和几个师兄弟参加导师女儿的婚礼回来以后,那天他喝了很多酒,还醉醺醺的记挂着那天是沈靳的生日,视频发过来的时候国内已经是凌晨三点,沈靳习惯了睡书房,长期昼夜颠倒的工作习惯让他在过了三十岁以后身体慢慢出现各种小毛病。 接通江欲燃视频的时候他正被失眠和空腹喝酒后的胃痛双重折磨着,他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幽暗的光线下那边的人看不清他的脸色。 江欲燃正襟危坐在电脑前,被酒精短暂麻痹的大脑在看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的时候的时候反应有些迟钝。 他以为沈靳早就睡了。 “哥哥,”江欲燃只叫了一声就没说话了,深夜独处的时候人的情绪格外脆弱,他的声音甚至带着一丝丝不咋察觉的委屈。 沈靳问他:“怎么了?” 江欲燃吸了吸鼻子:“生日快乐。” 夜深人静的别墅里,沈靳对着电脑屏幕上那张放大的人脸扯了一下嘴角:“你穿西装很好看。” “我也觉得。”江欲燃臭美的笑了笑,接着又耷拉着眉眼,“我今天特别特别特别想你。” 他用了三个特别,喝醉的人说话都带着几分幼稚,沈靳觉得有点好笑,但他并不太能笑得出来。 江欲燃说:“我想你了哥哥,你都不来找我,你不想我吗?” 沈靳刚刚微微上扬的嘴角又慢慢落下去,类似的话这几年他听到过很多,也是这几年他慢慢发现,其实江欲燃乖巧倔强的表面下是一个热烈张扬的性格,喜欢一个人从来不吝啬表达爱意, 或许说他从不吝啬于向沈靳表达爱意。 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他眼睁睁看着当初那个鼻涕眼泪都控制不住的小崽子一步步走出来他的世界,走到离他越来越远的地方去。 沈靳微微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了什么,视频最后胃疼的实在厉害,他匆匆说了两句合上电脑,半夜三更空腹喝酒的报应来了,沈靳自己叫的120,趁着有力气又打电话让张昊来帮忙把江果果送她爷爷那里去玩几天。 最后叮嘱张昊这事谁都别说。 其实这个谁都别说能说的也没几个人,大体可以划分为公司那边,江家这边,还有江欲燃。 他这次发病太过突然,张昊接了电话赶过来的时候沈靳已经被救护车抬上了担架,他应该是自己走到门口去的,连家里睡着的小孩都没有惊动。 张昊在车门关上的时候甚至看到沈靳呕血了,这个画面让他浑身颤栗,他又想起了多年前那个漆黑的楼道和狭小的屋子,那对已经死去多年的父母。 当年是沈靳把他从天台上拉了下来,给他工作,拉着他往上走,十年前的张昊怎么也想不到十年后他会结婚生子,有车有房,沈靳是他的表哥,但其实他们并不亲,张昊知道有些事心里记着就行,沈靳帮他只是因为他叫他一声哥。 江欲燃的电话是当天早上就打到张昊那里的,他昨天挂了视频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虽然最后沈靳强装镇定说完话才挂视频,但之前每次打电话他从来都不会解释原因直接说一句挂了就挂断的,昨天晚上却多说了一句他要睡觉了。 他半夜给沈靳打了很多次电话,无一例外都没人接听,家里电话没人接,后来才想到了张昊。 张昊接通电话刚“喂”了一声,那边就直截了当问:“我哥呢?” 张昊咽了咽口水,说起来明明他才是那个最可以理直气壮叫沈靳“哥”的人,然而这会儿他没空细想这些,他记得沈靳昨晚上的嘱咐,犹犹豫豫说:“不知道啊?” “我哥的通话记录里昨天给你打了个电话,他怎么了?”江欲燃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急也很冲,在打不通沈靳电话的那几个小时天知道他想了些什么,后来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才想起来自己可以黑进沈靳的电话。 在知道沈靳打了120后他整个人都不淡定了,凉席从脚底直窜天灵盖,他控制不住胡思乱想的大脑,人在未知的情况下的恐惧会无限放大,那一瞬间江欲燃真的觉得他的天都塌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他知道沈靳生病了,也知道他打急救电话了,而这件事,第一知情人是张昊。 张昊大概知道事情瞒不下去了,有些心虚地说:“哥在医院,”他慌乱摆手,“不过你别担心,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是急性胃炎,哥自己心里清楚,是他自己打的120,就医很及时。” 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没松气,江欲燃的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又沉又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抬头望着几百米开外在跑道上滑行的飞机,一只手盖住眼睛,不知道在对谁说:“他要是心里清楚,就不会得急性胃炎了。”说完在张昊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挂了电话。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打游戏太上瘾了,爱你们!宝宝们求收藏呀! 第55章 “有多远滚多远。”[vip] 沈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张昊刚刚打水回来:“哥,你醒了!” 沈靳从床上坐起来,那张向来冷硬的脸上带着几分病气, 出口的话依旧没有温度:“你怎么在这里?” “哦哥你放心,果果我送去她奶奶那里了,我请了几天假, 就在医院照顾你。” 沈靳沉默两秒:“不用了, 你回去吧, 别耽搁你自己的事。” “哥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你放心我不打扰你的, 有什么事直接叫我就行,你再怎么不习惯也要等到小燃回来,我是不可能把你一个人丢医院的。” 沈靳正要拒绝,忽地顿了下, 接着问:“你说什么?” “啊……不好意思啊哥, 那个早上小燃给我打电话问你的情况,我瞒不住他,我看他挺着急的,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到他那边有机场广播的声音,他应该是要回来。” 沈靳扭头在床头柜和枕头下面翻找东西, 张昊问:“哥你找什么?” 沈靳从柜子里找到自己的手机, 按了几下也没按亮屏幕, 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张昊见状立刻上前掏出自己的手机:“我打过电话了, 那边显示无人接听, 我猜他应该是在飞机上手机关机了。” 沈靳拿过他的电话, 手背上还输着液,他单手三两下拨通了一个号码, 手机里嘟嘟嘟响了几声,机械的女声提示他说对方已关机。 “哥,你……怎么了?”张昊看着眉头紧锁的沈靳,犹豫不决地问,“你这是不想小燃回来吗?” “没有,”沈靳看了他一眼,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把手机还给他,说:“我有点饿了,你帮我弄点吃的吧。” “那个哥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吃刺激的食物,饿了只能吃点米汤藕粉什么的,我这就去买,你等我啊。” 沈靳偏头对着窗外,含混地应了声:“嗯。” 张昊说完就快速跑了出去并带上了门,病房里顿时陷入一片寂静,知了在树荫里嘶声长鸣,火辣辣的太阳隔着玻璃照进来,亮的晃眼。 沈靳没过多久就移开了目光,呆在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房间的每一秒对他来说就是煎熬,但现在他确实没有就这么拔了针头换衣服离开的力气和精神,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他的目光在病房里环视一周,然后停在了某处虚空。 江欲燃回来他是不是该喊个人去接他?毕竟机场到这边还是挺远的,张昊说江欲燃是早上打的电话,那最快也要凌晨到。 沈靳的心情有些复杂,他之前说过以后让江欲燃少回来这个话的,这几年江欲燃也真的听话的一次都没有回来过。现在因特网技术那么发达,不用见面也可以看到彼此,他们每月电话和视频的次数不少,好像见面或是不见面也没多大影响? 生活一如既往,日子照样的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以前沈靳以为这就是自己想要的,从南城一个微不足道的打工仔变成了带动整座城市经济腾飞的企业家,沈靳心想自己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 可总觉得有一个地方是空的。 李连一开玩笑说他越来越没有人情味了,以前下班还能一块儿喝酒,现在见面都得叫沈董。沈靳觉得是李连一太夸张了,他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心里最清楚,如果没有江欲燃的存在,他现在的处境说一句孤家寡人也不为过,但他比孤家寡人要好一点的是,他还有个弟弟。 第62章 只不过江欲燃不想当他弟弟。 一开始江欲燃跟他出柜的时候沈靳除了愤怒只剩下不解,他觉得但凡是一个正常的,心理健全的男人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和自己生理构造一模一样的同性,只有那些心理扭曲,变态的人才会有这种小众的癖好。 不过沈靳不想承认江欲燃有病,只自欺欺人的当他年纪小,还分不清什么是依赖什么是爱情。 后来他又觉得江欲燃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所以他让江欲燃离开,走的远远的,清醒清醒。这是沈靳能想到的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的办法。或许在异国他乡江欲燃能慢慢放下这些不该有的心思,安安分分的做一个弟弟。 只是沈靳没有想到过了这么久江欲燃还是一如既往的固执,他真的想不通。从廉价的出租房里走出来的泥腿子,成长的每一步都是自己咬着牙走过来的,谋生之余他那所剩无几的微薄怜惜都给了别人,却从没来想过也会有人对他说爱这个字。 沈靳觉得自己不需要,他觉得对自己来说爱这个字太可笑。他吝啬自私,不会把爱分给谁,也不需要别人的爱。 为什么偏偏是江欲燃呢? 这个小狼崽子,为了逼他松口说不回来就不回来,嘴上说的好听,实际比他还心狠。 好像只要沈靳这辈子不答应他,他就真的不认这个哥哥了一样。 沈靳想起这个总忍不住要骂他,好像骂几句心里能畅快些,可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晚上张昊来的时候沈靳匆匆把他打发了,他宁愿一个人呆着,也不需要别人忙前忙后的伺候。 他在病房里躺了一天,等值班的护士查房后迷迷糊糊就睡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 手机已经充满了电,他摸过来看了眼,没有未接电话,他又拨通江欲燃的电话,还是没人接。 这是还没到? 江欲燃到了大概率是直接来他这里的,沈靳估计最迟也就明早的事,也不在多想放下手机睡了。 也许是睡得不踏实,沈靳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睁开眼睛就看到在一旁不知道抱着手机和谁聊天的张昊。 看到床上有了动静,张昊立刻关了手机上前来:“你醒了哥,你肯定饿了吧,有小米粥喝点吧,我给你倒。” 沈靳盯着张昊拿着的保温盒,隐约觉得有些眼熟:“这个保温盒?” “哦这是小燃拿过来的,他一早上就来了,在门外站了一个多小时看到你一直没醒就把这个给我了。” “你一直在这里?” “啊?”张昊不好意思笑了笑,“你这里没人,我不放心,就在外面守着。” 沈靳看着递到他面前的粥,还冒着热气,清淡的味道钻进鼻子里,打散了一些消毒水的气味,他不由自主皱了下眉:“他说了什么时候来没有?” “这……我也不知道,估计下午吧,他坐了那么久的飞机,也没好好歇歇,早上在外面看了你好久,不过他怕打扰你没进来,现在应该是回去休息了,等休息好了就过来了吧。”张昊想了想早上看到江欲燃时他的脸色,那副风尘仆仆的模样不知道的以为是回来吊丧的。 沈靳的眸子沉了沉,瞥了眼那碗粥,医院呆久了又闷又无聊,他感觉好的差不多了,应该可以出院了。 但是张昊没同意,他跟个老妈子似的不住地念叨,比村里的老太婆还话多,这个时候他倒是不怕沈靳了,嘴里嚷嚷来嚷嚷去都是那几句话,要遵医嘱,医生没说可以出院就不可以出,说什么都不让沈靳走。 李连一和程粤是第二天下午来的,两个人一人抱着一个小孩,手里拎着一个巨大的果篮,跟来探监一样,生怕沈靳在监狱里没水果吃。 程粤说:“让你少喝点酒吧,把自己喝医院来了。” “你们怎么来了?” “工作狂老板连着两天不来公司,除非你结婚,否则我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原因让你心甘情愿旷工这么久。”程粤说,“不过短期来看你应该结不了婚,所以你肯定不是心甘情愿旷工的。” 李连一让抱着小儿子放在腿上:“打你电话打不通,今天早上去江家找你的时候碰到小燃了,是他跟我说的你在医院,小燃什么时候回来的,好几年不见他变化也太大了,第一眼我都没认出来。” 沈靳面无表情看着李连一怀里吃糖的小孩,眼皮不受控制跳了一下,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底的情绪,波澜不惊地问:“变化很大吗?” 程粤说:“模样倒是没变,主要就是气质吧,感觉整个人一下子就变沉稳了,到底是多读书好,一看小燃以后就有大出息,怎么……怎么你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没休息好吗?我们也就是来看看你放心吧没告诉别人,这样我们也不打扰你休息了,你还是对自己好点,明明有胃病还喝酒,那酒喝了多少年了还没喝够啊,自己的身体自己不清楚?”程粤巴巴拉拉说了一大堆,又在病房里看了一圈,嘀咕说,“病了也没个照顾的人。” 这句话不知道沈靳听没听进去,后半天他变得格外沉默,张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潜意识里总觉得他哥应该想听关于江欲燃的消息,于是莫名其妙的,像是当起了传话筒: “小燃说他去看他爷爷他们了,顺便把果果接了回来。” “他说他下午去给他爸妈扫墓了,这是大清早专门送过来的早餐。” “哥,小燃的朋友来看你了。” 沈靳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来人。 封景抱着一大束花放在床头柜上,对着一旁的张昊说:“我和沈哥说两句话,麻烦你先出去一下可以吗?” 张昊看了眼沈靳,点了点头,转身先出去了。 “哥,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沈靳扯出一个冷笑:“听谁说的?” 封景双手在腿上搓了搓,讪笑道:“哥,我也是替人来看你的,当然了要是我一早知道你病了肯定早就来了……” “多谢了,还麻烦你专门跑一趟。” “哪儿的话,咱们认识多少年了,哥说实话我封景这辈子最佩服的人就是你,我还把你写我高中作文里了呢,你不知道,你那些光辉事迹几百字根本不够我发挥。” 看见沈靳没有说话,封景尴尬地笑了下,脸上有了几分正色:“哥,江欲燃说他今天六点的飞机,”他心里把江欲燃翻来覆去骂了八百遍,硬着头皮说,“他让我告诉你,说只要你给他打个电话或者发个消息,他马上就过来。” 从第一天江欲燃没来医院沈靳就猜到了,那小崽子还记着他上次说的话,这是还记仇,跟他叫着劲,大老远跑回来却连面都不愿意露,比国家领导还神秘。 沈靳早就猜到了,张昊怎么可能拦得住他,这几天他老老实实带在医院里,内心深处其实有一点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期待。 只要江欲燃回来了,他们把这次的意外当作台阶就这么下了,以后还是一家人,他甚至可以眼睛一闭让之前的事都翻篇儿。 可是江欲燃明明都回来了,他宁可不露面也要跟他置气,这是在表明他的心志多么坚定? 沈靳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一团火在烧,整个胸腔都喘不过气来,无处发泄,一度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觉得自己呆在医院等人的行为简直可笑至极,他什么时候产生的这样想法,沈靳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跟谁示弱过,他现在竟然想摆出示弱的姿态只为了等一个狼心狗肺的人回来。 可笑至极!!! 沈靳听完封景话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冷,似乎是觉得这话好笑,他嘴角弧度很轻的牵动了一下: “那你告诉他,有多远滚多远。”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56章 偷窥弟弟[vip] 江欲燃电话是五点多打过来的, 那个点沈靳已经出院回江家了,手机铃声响的时候他刚发现家里的酒柜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落地花瓶, 花瓶后面的墙上还附庸风雅地挂了一幅水墨图。 他冷着脸看着手机震动了半天,才掐着即将自动挂断的前几秒接起电话。 “哥,你出院了?”江欲燃开口就问了这么一句。 沈靳和手机显示屏相对而望, 电话里面的人声音带着疑惑喊了两声:“哥?哥?” “有事说事。” 江欲燃说:“我六点的飞机。” 沈靳:“要我敲锣打鼓送你?” 江欲燃沉默了片刻, 说:“沈靳, 只要你一句话,我马上就回来。” 沈靳说:“那你滚吧。” “你不想我吗?” “你是人民币吗我要时时刻刻想着你?” “我要是人民币就好了, ”江欲燃自嘲地笑了一下,接着道:“那下次我在身上纹个人民币的纹身有用吗?是不是纹了你就想?” “有病。”沈靳骂他。 “有病你给治吗?” 沈靳心里正窝火,听他这么说登时火冒三丈,声音不由自主拔高了分贝:“江欲燃, 少跟我说下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爱走走,走的越远越好,有本事你就别回来了,还威胁我,离了你我还活不下去了!最好你把江家人也带走, 既然那边这么好以后就留在那里吧, 反正南城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回来的必要了, 那边思想开阔, 随你喜欢谁想和谁在一起, 你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也不用在乎别人的眼光,你走吧。” 第63章 压抑已久的怒火不受控制的喷薄而出, 沈靳胸膛剧烈起伏着,眼前阵阵发黑,他撑着沙发的手青筋暴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哥哥,你真的要赶我走吗?” “呵,”沈靳不轻不重冷笑一声,“对,你快走吧。” “可是你在这儿,我怎么可能走呢,”对比起沈靳的怒火中烧,他显得格外冷静,江欲燃的声音很轻,“你跟江家人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这样脾气的人,愿意为了我照顾我的家人,现在你告诉我这都是我自作多情,我不信,”他说的缓慢而笃定,“这么多年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我不是小孩子了,从来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我清楚我在说什么,我就是爱你,没有原因,也不需要理由,哥哥,沈靳,我就是爱你,你敢说你对我没感觉吗?你还要自欺欺人多久呢?” 沈靳没有挂电话,也没有说话,这次江欲燃没有催他,自顾自继续道:“你有我给你寄了我的那么多照片,我就只有你一张照片,在国外的这几年,每次一个人除夕我都是看着你那张照片过的,有时候我就想如果你一辈子不理我,那我将这样过一辈子。” 电话两头的人各自沉默着,江欲燃那句这样过一辈子在沈靳的脑海里自动补充出来一个他十一二岁的照片被人拿在手里反复观看的场景,他觉得喉咙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心脏像被人狠狠抓了一下,生拉硬拽的疼,他听见电话那边说: “时间快到了,我要走了。” “沈靳,风筝飞的再高再远,也飞不出放风筝的人的掌心,你放心,拴着我的那根风筝线始终牢牢攥在你手里,无论我走多远,走多久,只要你拽一拽风筝线我就回来了。” “我等你来接我。” 江欲燃挂了电话,对上封景欲言又止的目光:“想说什么就说。” 封景:“不是我说,你这么逼你哥你真不怕咱哥被你逼急了再也不管你了?” “不可能。”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呢?当年谁把你送给江家的?”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江欲燃:“我和我哥的事用得着和你解释这么多吗?” 封景磨了磨牙:“江欲燃,不是我说你,你个基佬能不能不要这么明目张胆,低调点行吗?” “我吃你家米了?” “咱就是说,你能不能采取一些循序渐进的办法,这么激进的结果只会是两败俱伤。” 江欲燃单手推开挡路的封景,边走边说:“六七年了还不够循序渐进?我哥什么样我比你们了解,我知道该怎么做。” “哦我哥什么样我比你们了解,”封景学着他的语气看向那个走远了的背影,“把你得意的,”他喊了一声,“喂,一路平安啊,到了打电话。” 江欲燃走了,他专门为了沈靳回来一趟,沈靳却连他的面都没有见到。 江果果说:“哥哥给我买了好多礼物,还带我去吃了好多好吃的!” 江国良说:“他来陪了我们一下午,说等毕业了就把我们接回去,我们现在过的挺好的,不折腾你们年轻人了,你们好好过你们自己的日子就行。” 张昊:“哥,小燃现在变化好大,和别人打电话的时候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他真厉害。” 好像身边的所有人都见过他,除了沈靳。 江欲燃离开前那通电话里说的话总在沈靳脑海里盘旋,他觉得自己被江欲燃那几句话带偏了,总在想风筝线要是断了怎么办? 他承认自己在乎江欲燃,可这仅仅是哥哥对弟弟的在乎,家人对家人的在乎。 无关情爱。 他总是这么告诫自己。 可是江欲燃走就走,凭什么把他书房里的电脑设置了每天晚上十点自动锁屏,本来正在看文件的他电脑突然蹦出来一张江欲燃自己的照片,只要沈靳不关机就一直提醒他该睡觉了。 那张照片是江欲燃和朋友爬山之后拍的,晨曦从雪山之巅升起,他穿着厚厚的棉服背对着高山,面向镜头笑容干净灿烂,双手举过头顶比了一个大大的心。 照片背后是沈靳熟悉的字体写的时间和地点,还有四个字: “我和我哥。” 沈靳一开始以为他只是随手这么写的,后来发现江欲燃身上穿的那件衣服越看越眼熟,竟然是十几年前他偷偷攒钱买给自己的那件生日礼物, 以前的衣服质量都很不错,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依旧充实暖和,这些年搬来搬去沈靳也没舍得丢,后来怎么也找不到了他疑惑了好久,原来是被江欲燃那个狗崽子带走了。 衣服的款式已经很老了,当时买的就有点大,穿在成年的江欲燃身上没有丝毫违和。江欲燃的长相随了他妈,记忆里那个女人的样子已经逐渐模糊,但他就是知道她好看,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尖锐,总爱对他翻白眼。 他的目光慢慢落到那张相片上,江欲燃的长相继承了他妈的所有优点,那双足够成熟的眼睛褪去了少年时期的圆润可爱变得狭长锋利,瞳孔深邃,鼻梁高挺唇形饱满,每次笑的时候眼尾微微上挑,一双眼睛认真的看着一个人时里面似乎藏着说不完的深情。 他记得那年他们去爬山的中途江欲燃突然失踪了,他已经不记得那晚上找了江欲燃多久,只记得那是一个手电筒的灯光穿不透的黑夜,有下不完的梯子和只知道哭的江欲燃。 当时沈靳不明白为什么江欲燃会说那些奇怪的话,只想着自己该怎么说弟弟可能会高兴一点。那是沈靳有记忆以来第二次心软。 第一次是在江欲燃五岁那年。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平静日子,江欲燃依旧不时打电话或者视频,不过大多数时候沈靳都不会接,偶尔会让用他手机玩愤怒的小鸟的游戏的江果果接通。 一大一小没完没了的扯上半天,然后江果果石破天惊一嗓子“哥哥,哥哥叫你”然后把手机塞到沈靳手上,自己跑去玩玩具,留下站在原地皱着眉头调音量的沈靳和视频里的人遥遥相对。 他们的对话一般不超过三句。 江欲燃问:“哥哥,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沈靳:“……有事,挂了。” 然后就结束了。 江欲燃还有半年就博士毕业了,他每次和沈靳通话都要问沈靳什么时候来接他,问的多了,温水煮青蛙般鬼使神差的,沈靳开始关注欧洲那边分公司的业务。 那边的事都是周俊辉在负责,周俊辉就是病毒那年每天给沈靳量体温的志愿者。沈靳的卧室里有一个保险柜,里面放着一本相册,里面的照片比江欲燃寄给他的照片更多,这本相册比江欲燃给他的所有照片加起来更厚。 那里面的每张照片都是周俊辉给沈靳的,有江欲燃参加学校活动的,大会上演讲的,公司实习的,和人聊天的,喝酒的,吃饭的,上课的,走路的,晨跑的,上楼的,看书的,打游戏的…… 沈靳以前经常骂江欲燃疯了,骂他有病,那他不要脸,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次他骂的越大声自己越心虚。 哪怕在落魄的时候他也没有在人前落过面子,他这个人,就算化作灰烬那一天,嘴都是硬的。沈靳觉得自己更疯,更有病,更不要脸,每次指着江欲燃把人骂的狗血淋头的是他,偷偷让人拍弟弟照片的也是他。 江欲燃说的对,风筝线在他手里,他不允许有谁逃出他的掌控,他像当年在狭小的窗缝里偷窥文忻伏案看书那样,偷窥着自己的弟弟。 还不允许有人戳破自己。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宝宝们求收藏呀! 第57章 最特别的人[vip] 那是一个骤雨初停的傍晚, 湿漉漉的空气里夹杂着刺骨的冷意,年后的南城恢复了平日的热闹,大街小巷都挂着五彩斑斓的灯束, 春节的余韵还残留在这座城市中,身处其中的人已经早早收拾行装,投入到新一年的快节奏生活中。 沈靳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指尖夹着一支烟, 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的神情, 他已经几年没有抽过烟了, 熟悉的尼古丁的味道刺激着人的神经,让忙的头昏脑涨的人有了片刻的清醒。 晚高峰在夜色的映衬下更显喧嚣, 工作一天的人们如同倦鸟归巢一样,收拾东西匆匆离开,硕大的办公大楼里只有零星灯光依旧亮着。 自从下午听说一个消息后他已经保持这个动作几个小时了,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消息, 就是说刘立死了。 刘立死了, 跳楼自杀的。 听说刘德峰心脏病复发已经在icu里躺着了。这个消息是今天谈合作的一个本地合作商告诉他的,对方也是个爱凑热闹的,又知道刘立之前是沈靳他们公司的股东,估计沈靳多少愿意听一耳朵,所以多说了些。 “沈总还不知道吧, 天宇的董事长心脏病进医院了, 昨晚的事, 他儿子跳楼死了, 上了年纪的人一下子受不了打击当场叫的救护车。” 第64章 “你说谁死了?” “刘德峰那个儿子, 以前不还是您公司里的大股东嘛。” “刘立?” “对啊, 就是他,小刘总嘛, 消息捂得紧,这要是一下子传开了天宇的股票得跌成什么样子,”他小心往沈靳那边靠了靠,低声说,“听说是因为精神不太对,说是爷爷那一辈传下来的精神疾病,遗传到他身上了,家里人没看住自己跳了楼,多好的一个人,沈总您说可惜不可惜。” “我还听说了一个小道消息,说小刘总不喜欢女人,喜欢……就是这个原因这些年家里才闹得这么凶。” 沈靳不知道一个男人怎么这么八卦,他看上去是很爱和别人闲聊的人吗?合作商什么时候走的他已经没印象了,消息来的太突然他一时间有些乱。和刘立认识十几年了,谈不上关系多好,也算得上朋友。虽然后面发生那件事后他刻意疏远了,但认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当年的刘立,他这条路走的只会更难。 其实沈靳前段时间还见过他一次,刘立很瘦很瘦,瘦的脱相到沈靳第一时间都没认出来是他。 他是在沈靳下班从车库里开车出去的时候出现的。人很瘦,但速度异常的快,沈靳只看到一条黑长的东西突然出现在他车窗外,要不是对方张口喊了他的名字,沈靳估计自己直接就一脚油门把车开走了。 “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车窗是开着的,刘立压着身体往里面看,扒着车窗的十根手指骨节突出,眼眶凹陷:“我……我有事找你。” 沈靳抿着唇和他僵持了两秒,最后收回目光说了声:“上车说。” 他走的算晚了,地下车库里已经没有几辆车,给刘姨发了消息让她去接江果果,发完后手指不小心点进一个对话框,里面江欲燃发来的长篇大论占据了整个屏幕,大多数时候他只回个嗯、知道了,或者干脆不回。 刘立看到他的手机屏幕,笑笑说:“听说小燃去马上就要博士毕业了。” 沈靳收起手机嗯了一声:“快了。” “那他毕业以后是直接回国进公司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吗?” “看他自己。” “他没问你吗?” “你问他这么多,什么意思?” 刘立:“你放心,我怎么可能对你弟有什么意思,随口问问。” “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沈靳的态度说不上热络也说不清冷淡,似乎只是在和一个不熟的人说话。 不远处一辆汽车发动,车灯照亮了车库里一大片空间,刺的刘立眼睛眯了眯,他道:“你知道我爸把我送那里去的事吗?” 沈靳:“听说了。” “那你怎么就不来救我呢?” 沈靳莫名其妙道:“什么?” 刘立扭头看他喃喃道:“我在那里面生不如死,你在外面和别人谈情说菜。” 沈靳心道又来一个有病的,就听见刘立又说:“放心,你谈吧,只要不被他们发现就行,我不行,我不听话我妈又要吃安眠药,不能让家人为我担心,我要听话,我听话我爸妈就不会生气了。” 他说话颠三倒四的听的沈靳直皱眉头,他看着刘立问:“你什么时候从那里出来的?” 刘立立刻竹筒倒豆子一样快速说:“治好后就出来了啊,那里很好,教官都很负责,跟上学差不多,每天出操上课,一个月考一次试,只要考试通过就可以出来。” 、 这段熟练的语气像是提前背好的话术,他对上沈靳的视线,深凹的眼眶里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又重复了一遍:“治好后就出来了啊,那里很好,教官都很负责,跟上学差不多,每天出操上课,一个月考一次试,只要考试通过就可以出来。” 刘立的状态明显不对,沈靳想了想从通讯录里找到刘德峰的联系方式,正要打电话刘立又像是突然正常了:“你别给他打电话,我马上就走,你放心,”他抹了把脸,“不会纠缠你的,沈靳,今天找你其实就是想说之前我说开玩笑的话是骗你的,你是我见过最……”他似乎没有想到什么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最特别的人,可惜你的眼睛里看不到其他人,除了你弟弟,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每次只有说到你弟的时候你才会显得有耐心一点。” “算了,我不说了,我该回家吃饭了,不用你送。”说完他就手脚并用下了车。 沈靳看着他关上车门,又转过身来问:“你还是一个人吗?算了你还是别告诉我了,我真没病,别这么看着我,我走了。” 刘立走的时候沈靳才发现他是跛着走路的,一瘸一拐的,有些吃力。 好好的人,怎么成这样了? 沈靳心中五味杂陈,他突然有些庆幸,还好他当初没有送江欲燃去。 只是没想到这才没过多久,刘立就死了。 医院的医生给他发了条消息说复查报告出来了,让他有空尽快去拿。沈靳刚要回复消息江欲燃的电话也打了进来,按了接通键。 “哥哥,你的复查报告出来了,要是今天有空记得去拿,拿了给我拍一张。” 沈靳心说到底谁是哥,凭什么听你的,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江欲燃倒是早就习惯了沈靳的沉默,自言自语说:“之前每年都是看别人毕业,今年自己马上就毕业了,哥哥,别人毕业家里人都会参加他们的毕业典礼,你什么时候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啊?你来的话我肯定给你留最好的位置。” 沈靳难得的有些走神,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拿了衣服和钥匙往外走,含糊醒应了声:“什么时候?” “嗯?哥哥,什么时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刚刚问我什么时候。” 沈靳问:“你说的是什么?” “参加毕业典礼。” 沈靳走到电梯口按下电梯,看着蹭蹭往上涨的数字,说:“我还有事要忙,挂了。” 他快速挂断电话,其实也没什么事要忙不可,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到医院后医生还是那些让他少喝酒注意休息按时吃饭之类老生常谈的医嘱,其实这种无聊又繁琐的后续沈靳一般都会选择直接忽略的,但江欲燃每天早晚给他发消息提醒他复查,信息轰炸直到沈靳回了一个知道了之后才算消停,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一个女人急冲冲出现差点撞上来,好在沈靳躲得及时,他没把这个小插曲当回事,头也不回继续往外走,接着就听到后面的女人迟疑地喊了一声:“沈靳?” 沈靳回过头就看到一个脸色蜡黄的女人,三四十岁的样子,穿着普通的毛衣外套,女人有些惊喜的说:“真的是你?” 她看上去是有些眼熟,沈靳盯着她看了好一阵才道:“你是林凌。” “是我,哈哈咱们这是有十几年没见了吧,你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一点样子都没变……不过好像又变了……”林凌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略显局促地把手在牛仔裤上搓了搓,“要不是家里那张老照片还在,我估计也不认识了。” 面前的女人矮小瘦弱,和记忆里那个大大咧咧爱笑的女生大相径庭。尘封已久的记忆随着旧时光里的人的出现又变得生动起来,沈靳才知道林凌这次来南城是陪丈夫来看病的,她丈夫常年在工地上干活,四十不到已经是胃癌晚期,据说是因为每天干活舍不得花钱吃点好的,每天只吃两顿,每顿都是米饭就榨菜。 “他爸爸得了这病也就是数着天数过日子,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大女儿就在南城打工,两个小的还在读书。”林凌说。 沈靳知道她前面两个都是女儿,当时林凌生孩子的时候还给他们寄过喜糖。 林凌也看出来了沈靳不知道说什么,把额前的头发往两边扒开,挤出一个笑来:“不说这些了,你这次来医院是怎么回事啊?” “小病,没什么事。” “那就好,”林凌点点头,把沈靳从头到尾看了遍:“健康没了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看你这个样子现在应该过的也还不错吧,孩子多大了?” 沈靳:“……没有。” “没有?” “没结婚。” 林凌表情疑惑地说:“怎么不结婚啊,我这都结婚多少年了你还没结婚。” “嗯,没结婚,也不打算结婚。” “哦这样啊,你在城里也没人催你,要是在我们村这个年纪还不结婚人家唾沫星子都能把你淹死,”林凌笑说,“不结婚就不结婚吧,展飞呢,你们还有联系吗?我记得那会儿你们两个关系最好了,他最喜欢叫你小镜子了,他应该结婚了吧。”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第44章 从百分之八十那里到章末是新修改的小情节哦,不过也没啥大影响,作者阴间作息本着我没睡这一天就还没有过去的原则,更新有点晚,久等啦!不说了晚安宝宝们! 第58章 “还是真人更好看”[vip] 他们找了医院外面的一个饭馆坐下, 沈靳没有回答林凌的问题,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 仇人握手言和,朋友分道扬镳,何况他们这些只能算一起打过工的同事。 第65章 也许是生活太像一潭死水乏善可陈了吧, 所以一旦哪一天有所不同, 他都愿意花点时间去研究研究。 林凌也没有追问, 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样貌,却不能完全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她表现的依旧热情开朗。 “这些年也没碰见过几个以前的朋友,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沈靳把菜单递给她:“自己做点生意,正好饭点,看看吃点什么吧, 我请。” 林凌也没扭捏, 接过菜单:“刚好还没吃饭,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边翻看菜单边问:“那会儿你不爱说话,年纪最小人却最凶,我表姐背地里喜欢叫你小老头了,说不知道以后得找个什么样的对象, 谁承想我大姑娘比我才来南城打工那会儿都大了你还没结婚, 刚刚看到你一个人在医院就感觉孤孤单单的, 其实有时候能有个人陪在身边日子还是要好过一点。” 沈靳有些奇怪, 她男人都癌症晚期了, 这句“有个人陪”对她来说不也是马上就不奏效了吗。 林凌显然看出了他的想法, 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虽然没几天了, 但一起过了这么多年,他是为了这个家累病的,所以现在我什么都不想管了,就好好陪他最后一程,能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 沈靳问:“那你以后怎么办?你还有两个孩子在上学?” 林凌苦笑道:“不去想那么多,总想那么多做什么,想多了只会把自己困住,现在孩子他爸还在,我就想好好陪着他,结婚前看中了他老实,结婚后又总是嫌他太老实,比不上别人家的男人会来事,经常在家里吵,现在才发现比什么嘛,日子是自己的,别人怎么想怎么过都是别人的事,人一辈子也就那么回事,过好自己的日子最重要。” 沈靳走的时候帮林凌把医院的费用结清了,留了一笔钱算是他的心意。 回去的路上江欲燃给他发消息问复查结果,他心里揣着事没留神开到了岔路上去,他干脆接着往下开,熟悉的路况不断从视线中后移,漫无目的开了一路,最后随机跟在一辆车屁股后面。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就是觉得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去想,车子开上了山,沿着蜿蜒的山路开了近一个小时后前面的车开的越来越慢,最终停在了一个宽大的草坪前,周围停着不少私家车,他这是开到一个什么景点来了? 下车后往前走一段路后前方出现了一座黑瓦红墙的古朴建筑,静静矗立在高大葱茏的树影间。 沈靳忽地觉得周围有些眼熟,这地方不是当年和文忻他们来拜的那个月老庙嘛。 庙前枝繁叶茂的姻缘树上挂满了来自天南地北的红绸,前面巨大的落地香炉里香火鼎盛。 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周围依旧人声鼎沸,偌大的空地里一个又一个帐篷被撑开搭建起来,人们拖家带口呼朋唤友来这个地方扎营露宿,热闹声不绝于耳,沈靳从众人的谈话中了解到都是来这个地方看日出的。 那年他们来这里滑雪的地方早就拆了,沈靳也只记得凌晨找到人后回去睡到了第二天天光大亮,以至于日出是个什么样子他完全没有印象。他忽地生出一种想留下来看完日出再回去的冲动,但这股冲动在看到别人阖家团圆欢声笑语的时候又顿时烟消云散。 他忽地产生强烈的破罐破摔的想法,他的人生已经走了近三分之一,一辈子都在为了他心心念念的“出人头地”几个字而奋进,到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人在过了而立之年就发现身边的人陆陆续续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归宿,朋友走的走散的散,熟悉的人一个个离开,沈靳有时候想想也觉得没意思,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唯一记挂他的那个,还被他赶走了。 他蓦地想起那年寒冬,江梅带着不到四岁的江欲燃大张旗鼓入住他的家,那是他第一次见江欲燃,奶团子大的身板被他妈牵着走得踉踉跄跄,到他们家的时候明明心里怕得不行,发现沈靳在看他就气鼓鼓瞪回来,过了两秒又缩在他妈身后叫了一声: “哥哥。” 声音清脆中带着讨好,显然是因为第一次来到陌生的地方为了尽快融入进来,故意向房子的原住民卖乖。 人生就是这么奇怪,年轻时候的沈靳不信命,很多时候他都觉得江欲燃是他的拖累,他埋怨命运不公埋怨江欲燃怎么甩都甩不掉。如今的沈靳如愿以偿一个人无牵无挂,从安城到南城,从十一岁到三十三岁,他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时间在他埋头往前走的一年又一年里稀里糊涂过去,但他还是不满足, 从前一无所有的时候还觉得日子更有盼头,因为不甘人后,因为年轻气盛,总觉得世界那么大,天地如此广,他的造化就在未来对他招手。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现在的沈靳拥有了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却越发觉得心如止水,仿佛一个茹素多年的僧人,无欲无求。 沈靳还记得那年他在这里替即将高考的江欲燃拜过,后来江欲燃保送去了京大,几年后又出国留学,这一路的顺风顺水,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可以还个愿。 江欲燃中途打了几个电话进来,沈靳知道他想问什么,一直晾着他没接电话,回去时已经是深夜。 江果果他们学校组织和隔壁市学校的联谊活动,这两天都不在家。他洗漱完习惯性到书房里坐书桌前打开电脑,一副要办公的架势,书房里只开了桌上那盏暖光灯,他从抽屉里摸出一副黑框眼镜戴上,刚洗完不久的头发搭在额前,半干不干,雪亮的屏幕投在他反光的镜片上,那张镜框下面的脸神情严肃不茍言笑,好像下一秒就要给员工开批.斗大会。 沈靳在几个网页上来回切换,最后他点进那个熟悉的头像的聊天框,敲了两下键盘: “在忙?” 他发完消息盯着电脑屏幕大约有十几秒,也可能几十秒,一个通话邀请如愿以偿弹了进来。他按下接通按键,出现的画面里却是一片黑。 “哥哥。” 沈靳先是听到江欲燃声音有些模糊地喊了一声自己,接着又没声了。 “在干什么?” 江欲燃过了一会儿,像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开玩笑道:“本来守着电脑心想要是你在不接我电话我就查你的行车记录仪了,现在你打电话来了,我没事儿干,哥哥,这还是你第一次给我打视频呢,是想我了吗?” 沈靳盯着一团黑的屏幕,眉头紧锁:“你那边怎么是黑的?” 江欲燃说:“停电了。” 沈靳刚想问下一个问题,又觉得不对:“没电你怎么守在电脑面前的?”谁电脑这么管电? 带着戏弄后愉悦的笑声透过屏幕传过来,江欲燃一副见好就收的模样收了笑意:“没骗你,室友有发电机呢。”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沈靳一时间没有留意到,问:“怎么不去给你买的那套房自己住。” 江欲燃声音呼吸有些重,他安静了好一会儿才轻描淡写说:“我卖了。” “你卖了?” “哥哥,你真这么希望我在这边安家落户啊?”江欲燃反问了一句,他懒洋洋说,“反正钱都花光了,” 沈靳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他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问:“你在干什么?” 江欲燃的气息格外重,声音也沙哑的厉害,笑着说:“我要是说我刚刚去跑了五公里你信吗?” 沈靳当然不信,江欲燃也没指望他哥会信,低沉的嗓音仿佛贴在沈靳的耳边:“哥哥,你猜我在干什么?” 漆黑的屏幕里传出来的声音开始不加掩饰,沈靳脸部抽搐了两下,又想骂人: “江欲燃!” 江欲燃却先他一步从喉咙中发出一声闷哼,黑屏的电脑屏幕忽地一下亮起来,沈靳就这么直直对上另一端江欲燃幽深的目光,他的脸上还带着微不可见的薄红,胸口上下起伏着,如墨似的眼珠直勾勾盯着视频中的人。 沈靳这才后知后觉江欲燃这个狗崽子刚刚一直是对着他的,停电是真的,故意拿东西堵着镜头也是真的,倒像是真怕沈靳知道他在干嘛。 江欲燃一脸无辜拿起挡镜头用的笔记本,嘀咕一声:“怎么掉了。” 他抬头迎上视频中人的眼睛,面不改色解释:“一开始真的停电了,我那个室友无聊,非要拉着我去看片儿,本来没感觉的,后来看到桌子上的照片,又有了。” 江欲燃说的是沈靳那张十几岁和展飞他们拍的那张照片,后来他用技术修复了一下,图片放大放到相框里带走了,现在就摆在他书桌上。沈靳看到过,骂他不要脸,江欲燃说他骂的对,骂得好听。 江欲燃盯着沈靳的脸,他的姿态闲适懒散,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里藏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看着沈靳的时候就像饿狼盯到了猎物,带着毫不加掩饰的打量。 “不过还是真人更好看。” 作者有话说: 又是这个时候,宝宝们求收藏呀,爱你们爱你们,晚安! 第66章 第59章 “哦,看到了,你转过来。”[vip] 沈靳发现江欲燃总是有气死他的本事, 偏偏他人隔着十万八千里,沈靳就是想打也打不着。 心烦意乱的合上电脑,台灯下坐的笔直的身体一动不动,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与此同时世界的另一端,江欲燃看着显示通话已结束的提示框,脸上的笑容慢慢消退下去, 他哥突然主动给他打视频电话是为什么?还没来得及细想他表情一变惨叫一声, 回过神来, 瞪了眼旁边坐在地上,正研究他那条肿得吓人的腿的男人:“leon, 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找快点开车送我去医院,而不是在这里好奇地乱碰。” 被叫leon的男人是一个留着浅棕色短发的年轻人,他有一双浅绿色的眼睛,肤色偏白, 是个身高近一米九的肌肉型帅哥, 大江欲燃一届的医学博士。 leon抬头耸了耸肩,用一脸遗憾的口吻说:“江,可惜我不是骨外专业的,不能凭肉眼判定你这样找死的行为伤到骨头没有,根据我的专业建议你应该是要瘸着腿参加毕业典礼了。” 沈靳没扯谎, 刚刚确实停了一会儿电, 他们住的地方是一座独栋二层小楼房, 江欲燃晚上回来的路上走到巷子里碰到了几个流氓打劫。 江欲燃当然不是吃素的, 也没把那三个人放在眼里, 不过对方不是单纯的小流氓, 出手就看得出来是是练过的,身上还都带着铁棍。 最后的结果是两败俱伤, 流氓被打趴下了他也没落着什么好,左腿腿都被棍子打断了,还是自己走回来的。 刚进屋就听见楼上一段特别设置的音松下,当即腿也不疼了只恨不能直接跳到二楼去,现场给leon表演了一个瘸子消失术。 江欲燃这会儿估计是身上的伤疼得厉害,脸色隐隐发白,闭了下眼睛说:“那麻烦你去拿钥匙,开车。” leon挑眉:“你不需要我背你下去吗?” “不用。” leon哇偶了一声:“你可真坚强,”他无不可惜地说,“还以为有机会来一次亲密接触。” “快滚吧你。” leon东看西看,似乎在翻找什么:“江,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区别对待啊,刚刚你跟你哥哥说话的那样子,你从来都不会这么对我,真的很让人难受。” “难受够了就去开车。” “现在知道疼了,你家里这么有钱,他们抢劫你把包给他们啊,为什么非要硬碰硬,伤成这样你开心吗?再说了那包里面有什么东西你要这样护着,你那本画册吗?” 虽然江欲燃没回答,道leon看他那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啧了一声:“你这么爱他,可这么多年你哥哥也没答应你的追求,刚刚你怎么不趁机告诉他你受伤了呢?” “他会担心。” “那不正好吗?” 沈靳抬眼看他:“我不想让他担心。” “你们真的很奇怪,这么好的机会你什么都不告诉他,谁追人是你这么追的,难怪追不到。” 沈靳:“你追到了?在这里教我。” leon:“……” “好吧,我不该自讨没趣。不过你这样不留情面的说话方式我依然很喜欢,要不你考虑一下脚踏两条船,反正你哥哥不会到这里来,你回国后我也不会缠着你,他什么也不会知道的。”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戳到江欲燃的痛处,他忍着腿部传来的钝痛紧抿着唇没再说话,眼睛半垂着,浓密的睫毛挡住了他眼中的情绪,leon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说了声抱歉,终于找到上次他用过之后扔到沙发底的钥匙,拿在手中转了一圈,没意思地下楼去开停在几百米外的车了。 leon和他江欲燃做几年室友了,关系不错,最开始看到沈靳他就对这个中国人展开了猛烈的攻势,甚至不惜为爱甘心最下面那个,奈何江欲燃从来没把他当回事,久而久之就处成兄弟了。 江欲燃想着刚刚leon的话,他知道一直以来自己在沈靳面前表现得那么理直气壮都是仗着他哥对他的纵容,可这份纵容究竟持续能到什么时候他自己心里也没底,如果沈靳真的狠心一直不让他回去,江欲燃不知道自己能忍多久。他哥身边总是围绕着那么多人,要是有一天他有了暧昧对象,有了别的想要结婚的人,江欲燃估计自己会疯。 他绝对忍受不了他的哥哥身边陪着的是别的女人。 除了他,谁都不可以。 那通突如其来的电话让江欲燃心里莫名不安,刚刚沈靳打视频过来的时候明显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是想说什么?最后又为什么没说?今天的复查报告其实江欲燃早就看过,一直追问只是想让沈靳亲口跟自己说而已。所以他哥想说的到底是什么呢? 江欲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连腿上的疼痛都没空在意,手机铃声适时响起,是leon打电话让他下来。 “真的不需要帮忙?” “不用。” * “果果在我们家住你就放心吧。” 又是熟悉的机场,周围依旧是熟悉的景象,不过这一次留下来的不是沈靳。 做出这个决定似乎是早晚的事,连绵多日的雨在今天放晴,一路上畅通无阻,沈靳看上去依旧从容,他嗯了声,说:“谢了。” 程粤看着沈靳的样子有些不解:“欧洲那边就是出了一点小岔子,怎么你还要专门跑一趟,是想去顺便看看弟弟吧。”她一副不用瞒着,她早就猜出来的表情。 沈靳没有否认,扯了下嘴角,对上李连一的目光,看了眼时间,没在废话:“回去吧,我进去了。” 李连一看到沈靳转身就走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然从沈靳的背影里看出了几分迫切。他心里天人交战,是说不出的奇怪,这么多年他好像从来没看到沈靳这幅轻松的样子,算了,纠结这些干什么呢。 以前江欲燃问过很多次沈靳什么时候来接他,沈靳一直觉得他不可理喻,他这辈子从来没有为了谁让他连原则都不要的,好高骛远目空一切,不理解刘立的放纵,也不理解江欲燃的执着,但现在他似乎又有点明白了。 沈靳的前半生都在逼着自己做一个不会怕,不会累的强者,他生来没有被谁爱过,所以从来也不向往有谁会爱他,他不觉得自己需要别人的爱。但是江欲燃总要一遍遍告诉沈靳,他有多爱沈靳,他的爱赤诚热烈,总让沈靳下意识的回避,而他回避的方式就是装出强硬的态度,摆出鲜明的立场,好像这样就能驱散他的恐慌。 林凌有句话说的很对,日子是过给自己的,那天他从医院走的时候隔着病房门看了眼林凌和她的丈夫,那个男人躺在床上,看到林凌进来眼泪就从眼角流了下来。 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这是大多数人的的人生轨迹,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平安长寿,意外层出不穷,谁又料得准自己最终的结果呢。 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除了工作剩下的东西屈指可数,沈靳不想等到自己那天不能动弹的时候再来后悔他这平平无奇又没滋没味的人生。 爱这个字对他来说太抽象,在他看来不就是我对你好,你对我好这么简单的事吗,所以在江欲燃一步步逼着他做出抉择的时候沈靳都觉得他们之间谈这个太过可笑。 但他确实很久很久没见到江欲燃了,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他确实很想江欲燃,很想见他。如果非要说只有用爱才能把人留下来,那他就试一试吧。 沈靳从来没有这么心乱如麻过,平静的表面下是从做出这个决定后就不再平静的心。甚至从飞机起飞到落地,沈靳都没有太明显的感觉,一路的颠簸不及他那颗仿佛随时准备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加快的步伐和手心里湿冷的汗出卖了他的迫切和紧张。 他看起来是那么冷静淡定,就像只是来谈一场胜券在握的商务会议一样。 江欲燃的情况没有预料中那么严重,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住院是免不了的,他人缘一直很好,知道他受伤后来看望的人就没断过,这一年他和两个朋友一起创办的因特网公司,主要从事产品研发,公司才起步正值关键时刻离不开人,住院期间那两个人直接把他的电脑搬到病房来了,也是十分关心病人。 他心里一直惦记着那天沈靳的异常,期间套了他两次话都没套出来,反而是沈靳总是有意无意问江欲燃毕业了什么打算。 之前他哥巴不得他留在国外,好像生怕被他缠上,现在话里话外江欲燃却听出了一点别的意思,他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那种感觉就像心里绷着一根弦,让他不上不下的。 他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但他哥不愿意告诉他。 江欲燃撤了这么久,最后还是憋不住给李连一打了个电话,李连一跟着他哥这么多年,很多事情比他要清楚许多。 “喂,小燃。” “李哥,我哥最近在干什么呢?” “你哥哥……没告诉你吗?” “他应该告诉我什么?” “他请婚假了。”李连一说。 第67章 “你说什么?婚假?”江欲燃腾地从床上坐直了身体,短短几秒钟甚至来不及思考话里的真假,“你再说一遍。他请什么假了?” “婚假,你哥没告诉你吗?要不你问问他。” 窗户外面的太阳明媚灿烂,这个消息对江欲燃来说却无异于五雷轰顶,怎么可能? 那是沈靳,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呢, 那是他哥,只能是他的,他想和谁结婚?他是忘了当初自己是什么警告他的了吗?难怪最近总是奇奇怪怪的,每次问问题都避而不答,原来是在想怎么通知他? 他要是不问是不是真要等结婚那一天才告诉他? 想都别想! 江欲燃的理智在疯狂的怒火中燃烧殆尽,他不顾还打着石膏的腿下床三两下套上外套就要往外走。 刚巧进来的leon和他的两个朋友ben和钟席文被他的样子吓到了,钟席文冲过来扶住他:“干什么呢你?这是谁招惹你了,你要去哪里?” 钟席文也是中国人,家里做房地产生意的,是个典型的富二代。 “我要回国。” 另外两个中文不是太好,不过几个人都认识很久了,简单的中文还是难不倒他们。 leon吃惊地问:“江,发生了什么?” ben用蹩脚的中文问:“为什么要回去?” 钟席文看得出来江欲燃现在是什么也听不进去,认真问了遍:“你确定要现在回去吗?” ”现在!马上!” “行了先别问了,回去就回去,你这个样子我陪你回去吧,先去你们那里收拾东西总可以吧,别的不拿护照身份证总要带着。” 好在他的腿伤已经好了大半,虽然还瘸着,但在他们再三保证下医生还是同意了江欲燃出院。 回去的路上江欲燃一言不发,他的脑子很乱,他不知道沈靳为什么会休婚假,他一定要当面找他哥问清楚,一定是李连一骗他的。 他会给哪个女人带早餐吗?会给哪个女人买衣服吗?会和哪个女人住清水湾吗? 光想想就让他感到一阵窒息。 他要马上回去。 下车的时候被外面的太阳照到身上,他的脑袋一阵眩晕,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震动起来,他眯了下眼睛,僵硬地抓起手机,看了眼来电。 是沈靳。 “哥哥。”沈靳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干什么?是来通知他回去参加他的婚礼的?灼热的阳光刺激的江欲燃有些睁不开眼。 “你在哪里?” “你要说什么?” “你没在家吗?” 江欲燃看了眼前方的独栋小楼,舔了下干涩的唇瓣:“在。” 电话里一阵脚步声传来,又过了一阵,他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哦,看到了,你转过来。”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60章 他把风筝线收回来了[vip] ”我转过来?”江欲燃重复了一遍, 似是在仔细思考这几个字的意思,紧接着他缓缓抬起头来,动作机械地转过身体。 真的看到前面的人的时候他的脑子当即嗡的一声, 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一瞬间汹涌而来的酸涩感直冲天灵盖,他张口结舌,整个人几近呆滞, 嘴里一张一合, 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哥, 我……我好像看见你了?” 相对于江欲燃的震惊,沈靳晓得淡定的多, 云淡风轻嗯了一声:“我也看见你了。” 江欲燃怔怔地看着沈靳挂了电话一步步朝他走过来,他的眼镜一瞬不瞬盯着越来越近的人,直到沈靳走到他面前,江欲燃还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哥?”他不确定地叫了一遍。 江欲燃住的地方还是沈靳找周俊辉要的地址, 之前江欲燃给他发过, 说有一天沈靳要是来找他就来这个地方,当时就被沈靳直接删了。 沈靳的一只手还插在兜里,他扶了下眼镜,视线移到江欲燃的腿上,声音一如往常平静没有丝毫起伏:“怎么回事?” 江欲燃呆愣愣睁着眼睛又叫了一声:“哥?” “问你腿怎么回事?” “哥哥?” “叫魂呐?问你你的腿怎么……” “你就是江欲燃的哥哥吧, 哥哥好哥哥好, 第一次见面我叫钟席文, 是江欲燃的朋友, 哥江欲燃这是被人群殴了, 伤还没好呢突然就闹着要出院, 你是要来给他报仇吗?我们刚刚查到那几个混蛋的身份信息,哥你说说想怎么报复那几个人?”钟席文反应过来来人是谁后立刻挤到江欲燃身边去打招呼。 开玩笑, 这可是沈靳! 江欲燃一把推开他又往前走了一步,他到现在整个人都还是懵的,沈靳就这么来了?就这么突然出现在这里,是他在做梦吗?还是伤到脑袋出现幻觉了? 他上一秒还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怒火中烧,下一秒就被这个完全出乎意料的事实冲击的大脑一片空白。 沈靳真的来找他了!他的哥哥真的来找他了! 沈靳又一次为了他做出让步。 从小到大,沈靳一次次都在为了他让步。 巨大的惊喜几乎把江欲燃淹没,然而极致的狂喜还没来得及表现出来内心就被一种无以言表的难受取代,他比谁都清楚沈靳的到来意味着什么,也比谁都清楚他迈出的这一步用了多大的勇气。 而他江欲燃为了逼沈靳走出这一步,可以几年说不回去就不回去,即便回去了也不见他,即便他生病了也不去见他,真的狠心一个人在外面不管不顾了这么多年。 从前江欲燃一直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可真当这一天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有多卑鄙,他仗着沈靳的纵容高枕无忧的留在国外,故意用江家的老小牵绊住他,让沈靳为他这个弟弟收拾烂摊子从而无暇分身,让他时时刻刻只想着他,照顾他的家人,承担本该属于他的责任。 现在他终于得偿所愿了。 江欲燃差点压抑不住酸涩的眼眶,他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涩声问:“哥哥,你是来接我了吗?” 沈靳怎么可能回答这么肉麻的问题,江欲燃的神情变化他都看在眼里,他好歹比江欲燃绷得住些,好不容易按捺住狂跳不止的心脏,视线交汇的瞬间在看到江欲燃泛红的眼眶时还是愣了一下,又很快恢复自然,不咸不淡给了对方一个貌似嫌弃的眼神:‘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后面的leon用德语说了一长串什么,沈靳没听懂,只看见另外两个人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七嘴八舌说了一大通话后跟着leon走了。 走之前leon还对着差不多恢复理智的江欲燃说了句什么,说完江欲燃的表情微妙的和他对视了眼。 沈靳还没弄明白就被迫附和着和他们说了再见,见他们都走了他走上前把江欲燃的手架在他肩膀上,问:“他刚刚说什么了?” 前面就是江欲燃的租的房子,leon他们已经走了,江欲燃的心脏依旧在剧烈跳动,被他哥架着往前走,喉咙滚动几下:“他说他这几天不回来了。” 沈靳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为什么?” “他就是我那个合租室友。” 沈靳不说话了,拉着江欲燃沉默地往里面走,没料到江欲燃忽然凑到他耳边认真询问:“哥,你手好冷,是因为紧张吗?” 沈靳:“闭嘴。” 这句话对现在的江欲燃来说毫无威慑力,他终于露出来看到沈靳后的第一个微笑:“哥哥,你真的来找我了,我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你开心吗?” 沈靳不喜欢被人这么反问,尤其是这种直白到毫无缓冲的表达,让他有些招架不住,强忍着想要撒开手的冲动,木着脸说:“别光顾着开心了,开门。” “……” “花盆下面。” 沈靳拿开他的手去花盆底下翻出钥匙,回到门口开门,江欲燃又自然而然把手搭回沈靳的肩膀上,不知道要说什么,就光喊:“哥哥。” “哥哥。” “哥哥。” “沈靳!” 沈靳推开门,脸上抽搐了一下:“说。” 江欲燃笑的牙不见眼:“就想叫叫你,沈靳,沈靳。” 一楼的客厅看起来还算洁净,沈靳耐着性子走到沙发旁才一把把江欲燃丢开,质量过好的沙发甚至还弹了下,他居高临下看着江欲燃,神情冷然:“沈靳也是你叫的?” 如果能抛开他微红的耳尖的话这个表情应该更让人信服。 江欲燃嘶了一声,被摔了也没让脸上的笑意减下去,他直勾勾盯着沈靳问:“那你说应该叫什么?” 叫什么? 这个问题沈靳觉得有必要和他说道清楚,他身上依旧是常年不变的西装皮鞋,戴上的细框眼镜更为他添了一丝衣冠楚楚的味道。 他朝前走了一步,走到沙发前,垂眸对上江欲燃的视线,抬手捏住他的下巴:“老子是你哥。” 江欲燃他们租的这个房子很大,四周摆放着很多乐器,东西略显杂乱,外面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窗照进来照在人身上,在江欲燃眼里他哥连头发丝都是金色的。那张侧脸融在太阳光里,连皮肤上细小的绒毛都在发光。 第68章 捏着下巴的手存在感十足,他挑了下眉,呼吸陡然加重,猝不及防抬手拉住捏他下巴的那只手,猛地用力。刚刚还趾高气扬的哥哥就落到了他怀里。 灼热的呼吸打在沈靳脸上,两个身高腿长的成年人挤在一个沙发上显得格外逼仄,江欲燃问:“只是哥哥吗?” 被人用这样的动作困住沈靳显然并不习惯,睫毛极细微地颤了下,视线里那张熟悉的脸就这么和他面对面,好像下一秒就能亲上来。 沈靳的脸皮还是没有江欲燃厚,他掩饰地咳了一下嗓子,脸色绷得死紧伸手去推江欲燃:“松开。” “只是哥哥吗?”江欲燃对沈靳的话充耳不闻,不依不饶地想要从他嘴里讨一个答案。 “哥哥,你都来了,还想就这么两个字打发我吗?”江欲燃笑了一下,抓住沈靳想要将他推开的手,低头吻了上去。 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生涩毫无章法的吻在这些年的刻意遗忘中已经很少会让沈靳想起来了,唇齿相贴的感觉陌生又奇妙,强势霸道的吻越发不受控制,从决定来这里开始沈靳那颗一直躁动不安的心在这个吻里奇异的逐渐安定下来。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但那又好像不是自己的心跳声,强烈有力,和错乱的呼吸牵扯在一起,渐趋统一。 沈靳不再去想那些是是非非,唇上炽热的触感存在感实在太强,他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但至少他的心脏确实因为这一刻跳动的更快。 他们之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沈靳抬手按住江欲燃的后颈把他拉向自己,让这个吻更加深入。他的回应有点凶悍,对他来说和自己弟弟接吻的感觉的确过于刺激, 他正在和他前半生都视为弟弟的人接吻,这个认知让他的神经莫名的兴奋,因为从此以后他再也不用因为那所谓的避嫌而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把人推远,他可以光明正大让他跟自己回去,让他陪着自己,让他每天都出现在自己面前,今后无论走多远都会回到他身边。 他把风筝线收回来了。 晚饭是江欲燃做的,沈靳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一路上都没有闭过眼,到江欲燃这里后两个人干柴烈火心思都不在这上面,哪里还顾得上休息。 沈靳醒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他睡的是江欲燃的房间,睁眼的时候屋子里黑乎乎一片,他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哪里,印象最后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上楼的了。 又在床上躺了两分钟,脑子慢慢清醒过来,沈靳起身打开了旁边的开关,江欲燃的房间布置一目了然,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一张床,外加一个浴室。 沈靳在江欲燃衣柜里找了套衣服去浴室洗了个澡,补充两个小时的睡眠后人精神不少,江欲燃不知道在干什么不在房间。他没去找,无所事事地在房间里磨蹭,一直以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把他都自然而然站到最前面,今天的行为对沈靳来说多少有些出格,他一时间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江欲燃。 他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打量起江欲燃的房间,因为东西不多显得格外整洁,过于简单的房间里那张书桌上是与房间风格格格不入的成堆的书册。 其中摆放着一本皮革包裹的硬纸质版封面的素描本,纸张边沿已经有了陈旧的痕迹,他翻开封面入目看到的就是一张无比眼熟的画像。 那是十一岁的沈靳,人生第一次拍照,略显局促的绷着脸,看着镜头时一双眼里黑沉沉的没有情绪,那是他和当时几个人在宿舍里拍的。 但这幅画画的不完全是那张照片,至少其他几个人都不在画上,把人替换后画在一起的是那时候的江欲燃,五岁的他眼镜又圆又大,笑起来的时候忍不住让人想捏一把,他们两个坐在最普通的铁架子床上,一起看着镜头。 后面的大多都是画的沈靳一个人,有他在安城那个屋子里趴在书桌上写作业的,有他穿着大裤衩躺在他们那个出租屋的,他摆夜摊卖炒饭的,他坐阳台上抽烟的,他穿着西装在公司年会上讲话的…… 沈靳很少拍照,也不爱接受什么采访,这些年留下来的照片影像少之又少,但这本画册几乎是从几岁到三十几岁的都有。 身后传来一阵响动,江欲燃杵着拐杖一瘸一拐跳上楼来,对着沈靳的背影喊了一声:“哥。” 沈靳合上画册拿起来举到面前问:“这就是被抢的那本画册?” “嗯,画的怎么样,你小时候的照片就那一张,我都是自己回忆了画的,像吧。”他巴巴靠上来,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像,”沈靳衷心夸了句。他感觉到肩膀上一重,是江欲燃把下巴放到了他肩膀上,伸手顺势揽住他的腰:“那有什么奖励没有?” 沈靳:“你要什么奖励?” “什么都可以吗?” “说说看。” 江欲燃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语气轻飘飘落在沈靳耳边。 沈靳用余光瞥了他一眼:“驳回。” “那好吧,”江欲燃的鼻子凑近在沈靳脖颈处嗅了嗅,“哥,你身上好香。” 沈靳有些受不了他的黏糊劲,用手肘推人:“香个屁,不是你天天用那个?” “那不一样,”江欲燃抬手挑起一缕沈靳的头发,一脸认真说:“哥,你头发还湿着,你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就不知道照顾自己呢。” 沈靳把本子放桌上,打掉江欲燃缠在他腰上的手,想要骂人的话还没出口就被看着他变脸的江欲燃迎面抱住。 江欲燃笑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我胡说八道呢,我哥哥这样子说十八岁也没人敢质疑,我就是想给你献殷勤,哥哥,我给你吹头发。” 他说完瘸着腿就去拿吹风机了,沈靳觉得他闲得蛋疼,大男人这么点头发用不了多久就干了,用得着吹?还敢开他的玩笑,看来是没打够。 看着明显兴奋过头的江欲燃,看着去而复返的江欲燃,他有些看不下去:“你这个腿折腾来折腾去还想不想好了?” “我腿没事啊,”江欲燃身体离开拐杖踢了踢受伤的腿,“一点事都没有,哥哥这么关心我,我好开心。” “……” 沈靳到底没有再说什么,他心里大抵也是开心的,否则以他的性格是绝对忍受不了谁对他这样。 其实在生意场浸淫这么多年,他早就练就了一副八面玲珑的心思,说话办事滴水不漏,他自以为即便没有满腹诗书也装出了一副博学模样,也就是对上江欲燃,总是再好的脾气都压制不住他的火气。 他不是个传统意义上循规蹈矩的人,没有一帆风顺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的人生履历,从泥土地里挣扎着爬上来的人,刻薄冷漠,不近人情,从来不相信天降馅饼,自始至终相信的只有自己,面对任何打压和不公都会不留余地的反击,因为无所顾忌,他比更多的人豁的出去。但也是这样的人,一旦认定的事骨子里都透露着执拗,固执又不知好歹,那些根深蒂固的观念想要动摇几乎难如登天。 不过总有人要来试一试,谁让他有恃无恐呢。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晚安! 第61章 “只要你在。”[vip] 不久后在外面流浪的leob就回来了, 他无视江欲燃的臭脸颇为伤心地用按自己的想法拼凑出来的中文说:“知道你和你哥哥新婚燕尔,要不是我没钱你以为我愿意回来看你这个翻脸无情的家伙的脸色。” 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靳的脖子。 沈靳貌似淡定的装作不知道那地方昨天被江欲燃啃过,问他是否可以在家里开party。 leon对帅哥友好的询问完全没有抵抗力, 想也不想就答应了。沈靳其实是想请江欲燃的朋友吃顿饭,感谢他们对江欲燃的照顾,就像家里的大家长感谢那些照顾他在外地的孩子一样, 请客吃饭, 喝酒唱歌, 不过这种传统又简单的表达友好的方式在国外似乎并不流行。 那天来的人不多,沈靳有过一面之缘的ben和钟席文, 江欲燃的合租室友leon,还有一些他的师兄弟,差不多七八个。 年轻人爱热闹,在院子里的草坪上唱歌喝酒玩游戏, 沈靳自诩比他们都大, 要稳重成熟得多,但那天格外放开很快就和他们打成一片,除了喝酒什么都能玩,因为他的酒都被江欲燃半路截胡了。 江欲燃替他喝第一杯酒的时候周围的起哄声一阵高过一阵,leon抱着吉他唱着沈靳听不太懂的歌, 他们瞅准机会一个劲朝江欲燃灌酒, 打着拍子跟着合唱, 极致热闹的气氛中沈靳也不由得放松了几分。 看着明显有了些醉态的江欲燃, 他忽地想起好几年前江欲燃说的那些话, 他说国外你喜欢谁你想和谁在一起根本不会有人在意, 只要你有了选择,其他的人都只会祝福。 当时的他根本听不进去这话, 如今真到了这一步,他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沈靳感受到旁边那道灼热的视线,江欲燃的视线一如从前赤忱热烈,他喊了沈靳一声:“沈靳。” 第69章 沈靳本来想嗯一声的,但触及到江欲燃的目光,他又蓦地闭嘴了。 江欲燃接着喊了一声:“沈靳!” 沈靳被他叫的莫名其妙,在此起彼伏的起哄声中心跳逐渐加速,过于热烈的气氛打破了他一直以来维持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象,他听见江欲燃附在自己耳边轻声问:“沈靳,你快乐吗?” 没想到江欲燃会这么问,沈靳愣了一下,在一片嘈杂声中对上那双幽深的目光,那句“我希望我让我自己更快乐一点”适时出现在他脑海,滚烫的目光大有一副他不回答不罢休的架势,沈靳嘴唇翕动,又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有点好笑,他都大老远来了,还扭捏什么呢? 他伸手勾住江欲燃的衣领把他拉到自己面前,在哄闹声中毫不犹豫吻了上去。 江欲燃毕业那天沈靳看见他信中说的椴树,葱茏丰茂,生机盎然。从他身边路过的人无不是从小就被冠以“学霸”和“天才”种种称呼的天选之子。人们常说学术无止境,可对于现代社会中大多数家庭来说,读到高中也勉强够看,要是在努把力上个大学自然更好,研究生博士生这些对于大多普通家庭的人来说那就算是遥不可及的了。 知识改变命运的时代渐渐远去,信息社会的到来国内上千上万的毕业生面临就业难题,从前人人追捧的学历在有父母家族的托举下的人眼里不值一提。 沈靳在这边逗留了一个多月,江欲燃短期内还不会回去。留学期间他们团队已经成功落地多款机器人原型,计划乘胜追击向“多功能一体化”赛道纵深挺进。沈靳他们公司这方面有成熟的团队和齐备的资源,他自然希望江欲燃早点回去;然而他也清楚在高学历持续缩水的当下,仅凭漂亮的履历难以服众,江欲燃也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才更迫切的想要拿出更亮眼的成绩。 在国外这段时间沈靳这个借着视察公司的名义跑过来的大老板除了跟周俊辉吃过一次饭,开车路过过一次欧洲区公司总部以外是提都没提去公司的事。没事的时候跟着江欲燃把他信中写过的能去的地方去了个遍。 沈靳醒的时候已经快中午江欲燃不在,他洗漱完走到餐桌前,桌子上有准备好的午餐,吃完饭在露天的阳台上找了个位置坐好,处理李连一发过来的紧急邮件。阳台上摆满了沈靳不认识的盆栽,太阳不大,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他少有这么惬意的时候,人一旦松散下来就容易产生惰性思维。这些文件李连一那边急得冒火,换沈靳以往的风格昨天熬夜就给处理了,这次他磨磨蹭蹭挨到现在,江欲燃回来的时候沈靳刚好处理完积压的事情,桌边一壶茶喝的差不多了,听到江欲燃的脚步声他从电脑里抬起头来。 ”在忙什么?”他走到沈靳背后俯身撑在椅子扶手两侧,看着没有合上的电脑,“我带了晚餐。” 沈靳说:“不是说出去吃吗?”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大雨,预定的餐厅提前歇业。” 沈靳挑眉:“这么任性?” 江欲燃问:“你想出去吗?” “我无所谓。” “进去说,帮我把电脑拿进来。”太阳下山之后阳台上起了风,怪冷的,沈靳踩着拖鞋往里面走,一整天待在屋子里也没感觉到饿,前几天玩的有点疯,今天休息一下也好。 江欲燃听话的把东西收好拿进来放回原位,脚步不停,像个大尾巴狼慢悠悠然跟在沈靳后面,贴着他的背影走过去,眼神落到他哥露出来的那截后脖颈上。 沈靳感觉到后面一阵风,反应过来时手腕就被人扣住,整个人被压在了沙发里。 “哥哥想说什么?” 沈靳对压在身上死沉的狗崽子已经没脾气了,推了两下没推动,他没好气说:“你一天天能不能好好说话。” “在好好说啊,我听着呢哥哥。”江欲燃的嗓音带着笑意,慢慢靠近。 沈靳伸手抵住江欲燃的脑袋,喘着气说:“出来这么久,我过两天该回去了。” 江欲燃的表情并不惊讶,只是抱着人的胳膊收紧了些,笑容里多了丝郁闷:“过两天是几天啊?” “后天下午,”沈靳说:“你快点回来帮我吧,我想休息休息了。” 江欲燃一边想吐槽说两天就两天啊,一边又想顺着沈靳的话说好,但他说不出口,他的哥哥已经给他足够的时间让他成长,自以为的优秀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他想起沈靳在他这个年纪早就是国内出名了青年企业家,他还是太弱了。 沈靳似是看穿他的心思,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摸了下江欲燃的头发;”不用有负担,反正我现在挣的钱就是现在破产了也够用了。“ 江欲燃闷声说:”哥哥,我舍不得你。“ ”那你就尽快处理这边的事。“ “你会想我吗哥哥?” 沈靳心说之前几年也没见你有这个热乎劲,现在他还没有呢就这幅样子。 江欲燃的表情逐渐幽怨,又在沈靳笨手笨脚的安抚中跑偏了心思,眼神变得幽深:“既然哥哥不想,那就趁着你还没回去好好加深一下印象吧。” 沈靳不知道被按了哪里,声音都变调了:“你他妈天还没黑呢。” * 刚回来的那阵子江欲燃的电话已经密集到了每两个小时来一次,被沈靳骂了好几次后以拉黑威胁这才稍微收敛一点,有一两次被江果果听见了,小女孩眨巴着眼睛小声对沈靳说“可不可以不要骂我哥哥”。 小姑娘长大了,开始分得清里外亲疏,一开始沈靳带着她也就是因为江欲燃,他这个人本就很难和谁创建很深的感情,好在江果果已经慢慢长大,她对她那个远在国外的哥哥牵肠挂肚,对叔叔家的爷爷奶奶时刻想念,唯独对沈靳没有了小时候的亲近。 问题出在哪儿沈靳一开始也没想明白,后来某一天突然想到小时候江欲燃作文里说的那句“哥哥有时候你真的很凶……”又有了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产生再去读书的想法是参加江欲燃毕业典礼那次,他年轻的时候总想着挣钱,因为当时他面临的最大的问题就是缺钱,后来看似功成名就,却总觉得精神世界一片匮乏, 江欲燃是带着他们新的研发产品回来的,他们的公司和沈靳在欧洲的分部吸收合并,直接把他们吸纳进研发部门,在后面陆续推进的家用机器人研究在市面上一经推开迅速火爆。 江欲燃回来的那天沈靳把江国良夫妻两也接了过来,他二叔一家听说江欲燃要回来都跟着过来了,东拼西凑的一家人坐在一起,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席间江玉明和梁容夫妻两三番两次想替“远方亲戚家在读硕士的侄女”说媒,从前沈靳在江欲燃这个年纪的时候尽管没什么长辈也能偶尔听到一些类似于催婚的话,现在轮到江欲燃,小崽子长大成了狼崽子,对于他不喜欢的人笑眯眯的就能气死人。 沈靳看着他们你来我往的交锋,包藏私心的关心,带着假意的真情,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着这些人或笑盈盈或气冲冲的面孔,但只要和江欲燃对视一眼,他又觉得有些好笑。人这一生总有或多或少的挂碍,江家之于沈靳,是爱屋及乌的默默守护,对江欲燃来说,更多的是责任和义务。感情或多或少,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最重要人的权利。 江欲燃走马上任的第一个月沈靳去追逐他的读书梦了,那个曾经躲在昏暗的天台下读书的少年在他的而立之后终于有光明正大再次走进校园的机会。 有人觉得他作秀,有人觉得没必要,沈靳对于学校这个地方总是怀着别样的情感,他变得安静斯文,偶尔和一群天真浪漫的学生说说话唠唠嗑,十七八岁的学生身上永远带着一股不知天高地厚的朝气,坦率而天真,热烈又简单。 刚开始沈靳还有点担心现在繁重的学业是否和从前他从那箱子旧书本里学到的一样,后来才发现他太过小题大做了,多年的习惯性学习早就自成一套高效率自学模式,重拾书本对他来说驾轻就熟,不到一年半的时间沈靳就参加了高考,成为那一届南城年纪最大的高考生。 大学报道那天江欲燃站在京大的门口长吁短叹:“哥哥,我在学校附近给你买了套公寓,你要是学累了就找我,我□□。” 沈靳知道这小子还记着那年他给他在国外买房子的事儿,他最近学会了一套技能,对于自己不喜欢听的话直接装聋作哑,无视了事。 大学刚刚读一年沈靳就休学了,自从当起甩手掌柜时间过的尤其快,曾经心心念念的学校生活对他已经毫无吸引力,他开始去世界各地旅行,见识不一样的世界,感受不一样的人生。 不过无论沈靳去哪里身边总会有个尾巴跟着他。 江欲燃的原话是“外面的野男人太多了,怕他哥受不住诱惑”。沈靳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干脆利落的给了他一记眼刀, 江欲燃的粘人劲好像一直都这样,沈靳有次问他:“江欲燃,你一天恨不得24小时跟着我不腻吗?” 第70章 江欲燃:“腻什么?我现在还想我妈没早点嫁给咱爸呢。” 这个咱爸他说的无比顺口,沈靳躺默默翻了个白眼,心说要真是早里面就认识了,你想都别想。 “那万一我死了呢?”这句话是沈靳在做了一次肝血管瘤的切除手术后躺在清水湾主卧柔软的大床上休养的时候开玩笑问的,“你怎么办?” 彼时的江欲燃正在低头认真的给他削苹果,听到沈靳这么说的他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盯着沈靳,鼻梁上架着为了阻止沈靳玩游戏从他那里抢来的眼镜,看起来像个斯文败类,他情绪很是淡定的说:“那我跟你一起办。” 听到他这个回答的沈靳很轻地蹙了一下眉,他不轻不重笑了笑:“那我们还是好好活着吧。” 江欲燃说:“只要你在,当然。” 轻飘飘几个字的回答让沈靳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明显感觉到从那以后有关自己的任何风吹草动江欲燃甚至比他本人还要敏感。曾以为的少年一时意气用事在这些年的长久陪伴里让沈靳承认他当时的武断。 卧室的墙壁上挂满了他们去过的各个地方的合影,其中最大的一副是在游轮上拍的,画面中是风和景秀的碧海蓝天,两个年轻人的背影看起来异常和谐,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像是撒了一层碎钻,随风而动,自由灿烂。 那些艰难晦涩的少年光阴终是远去,命运的航向在时间流转中自此安然。 从此,岁月悠然,晴日永恒。 作者有话说: 好啦宝宝们,正文到这里就正式结束啦,怎么说呢,心情挺复杂的,本来昨天就写的差不多了,原想着两章一起发的,后来删来改去就拖到了现在。这本字数不长,在开文之前一直以为可以一气呵成,没想到中途写的那么艰难,如果不是还有一些宝宝在追更,我恐怕还能拖更久,正如专栏所说,我是一个重度拖延症患者。 之前每次完结的时候我都很激动,但这次可能也是因为三次元太多烦心事了,到现在只感觉到很疲惫,写作过程也常常感到力不从心,我为没能把我想象中更加完整,流畅的故事展现出来而抱歉。 感谢一路追更的宝子,单机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对我来说),我做不到中途换梗切文,每天花长达几个小时的时间梳理故事线,一遍遍做着无用功,一边内耗一边写我成绩惨淡的文章,让自己陷入自我纠结的死循环,曾经的创作热情被一点点消磨,可能我是真的不适合写作,不过好在我写完了(虽然结果不尽人意。 再次感谢一路陪伴的宝宝们,因为你们我才能坚持到完本,永远爱你们哦(比心)。 第62章 番外一if线:暑假[番外] 沈靳愣了一下, 下意识蹙眉:“你怎么在这里?” 客厅里没有开灯,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只有电视屏幕上发出刺眼的光, 沙发上的年轻人姿势懒散,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昏暗安静的氛围里电视机里的动画声音显得格外幼稚突兀。 “我填的这边大学的志愿, 趁着暑假提前过来熟悉一下咯, ” “谁同意你过来的, 滚回去。”沈靳平静的道,他扯了一下领带, 啪的一下打开墙壁上的开关,室内顿时一片明亮。 江欲燃的余光看着沈靳换了衣服脱掉外套径直往浴室里走,无所谓笑笑:“钥匙可是你爸给我的,你要赶我走跟他说呗。” 听到他这话的沈靳动作不停, 关上浴室门后冷冷道:“他让你去死你也去?” 他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京州工作, 平时跟家里联系就很少,如果不是沈国华主动给他打电话,他甚至可以一年到头不和家里联系。 其实江欲燃的突然到来对他的生活也没有什么影响,但是沈靳不喜欢他,甚至是有点讨厌, 他跟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没有任何兄弟之间的该有的默契和亲密, 两个人从来都是互相看不顺眼, 高中没毕业之前他住那个家里的时候还能装装哥哥的样子, 自从来京州读书之后直接演都不演了, 从来没给过对方好脸色。 谁能想到他会突然过来。 洗完澡出来江欲燃还在津津有味地看动画片, 桌子上胡乱扔着吃完了的快餐盒看的沈靳眉头一皱,他走到电视机面前拔掉插头, 转身冷眼看着江欲燃,冷声说:“我的耐心有限,我劝你还是不要随便挑战。” 被关掉电视的江欲燃也不气恼,顺势往后一躺,窝在沙发里玩手机,听到沈靳的话有些好笑地说:“我干什么了?看个电视而已你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我又不会在你这里住一辈子,开学就住校,要不是你爸非要我过来看你,你以为我愿意来你这里住啊。” 不用想沈靳就知道,多半又是江梅的主意。江欲燃马上要上大学了,他这个哥哥不主动出一份力,她不得着急上火。沈靳从脱掉的衣服外套的掏出一张卡扔江欲燃身上:“卡里有两万,拿了钱赶紧走。” 他从上大学就再也没有用过沈国华一分钱,前不久才升职,江欲燃这个时候出现在他家是什么原因,沈靳清楚得很。 江欲燃拿过那张卡,冷笑一声,语气不善:“沈靳,你当我要饭呢?” 沈靳向来不屑于跟小孩吵架,在他看来江欲燃就是一个傻缺,仗着他妈的宠爱整天在家里跟个二百五似的,一点就炸的炮仗,他都懒得跟这个人废话浪费时间。 正要说话,桌子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沈靳拿起来看了眼,是姚文的电话。 他的脸色一如既往冷漠,走到阳台上去接电话:“有事?” “沈哥,我在你家楼下,你能下来吗?”电话里明显是个男声,说话轻轻软软的,很是好听。 沈靳往楼下看了眼,重重树影下一辆醒目的限量版跑车停在那里,他住的地方是个老式小区一室一厅,房租在他承受范围内,本来前段时间升职刚打算换个地方住,但……他余光瞥了眼客厅里的人,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什么事?” 电话里的人像在撒娇般委屈说:“我跟我爸吵了一架,他骂我。” 姚文是他公司董事长的小儿子,正在读大二,趁着暑假正在他们公司实习,说是实习,也就是小少爷来体验生活,让沈靳带着。 电话里半天没动静,姚文小心翼翼喊了一句:“……沈哥,要不我上来?” 沈靳思考了几秒:“我换个衣服。” 他挂掉电话走进去无视沙发上的江欲燃,回到自己房间换了身衣服,然后走到门口换鞋,把沙发上的人当空气。 江欲燃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棒棒糖,撕开一颗含在嘴里,看见沈靳的行为戏谑问:“这个时候还出去,刚刚谁给你打的电话?你有情况了?” “少多管闲事,”沈靳换鞋的动作不停,他换好鞋子起身拿过架子上的钥匙,推门时候又回头道:“我这里住不下你,给你一天的时间自己找住的地方。” 说完他就离开了,屋子里恢复安静,江欲燃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从手机上挪开过,正玩着无聊的警察抓小偷游戏。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前进的按键半天没按下去,被警察追上来抓住,界面停在了闯关失败几个字上面,他没意思的嘁了一声,按下重新开始。 沈靳还没走近就看到了靠在车旁边的姚文,姚文今年刚满二十,长相白净,比沈靳矮半个头,看见沈靳下来高兴地冲他招手:“沈哥。” 沈靳走到他面前:“怎么回事?” 姚文是那种看上去很乖巧安静的面相,漂亮的眼睛在看到沈靳的那一刻登时亮起来:“沈哥,我还是第一次没看到你穿西装,真好看。” 他说着上前自然而然去挽沈靳的胳膊,沈靳退开一些避开他的动作:“这个点你来找我干什么?” 姚文看着落空了的手,听到沈靳的问题眼眶一红:“还不是我爸,非要我跟他去那些酒局,我去了又嫌弃我碍事,还替我做主说大学毕业就送我出国,你说气不气人。” “他也是为了你好。”沈靳的回答略显敷衍。 “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但是我不喜欢啊,反正我跟他说了我就跟着你好好学习,等毕业了也沈哥你来带我。” “沈哥,我还没吃晚饭呢,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 沈靳带他就在居民楼下一家面馆坐下,叫了一碗馄饨:“快吃吧。” 姚文有些犹豫地把碗移到自己面前,笑容有些干巴:“好久没吃过馄饨了。” “那你快吃。”沈靳只当没看见姚文的迟疑,催促道。 姚文吃了两口,见沈靳都没看自己,眼珠几转说:“沈哥,我跟我爸吵架了,今天晚上不想回去,可以去你家里暂住一晚吗?” 沈靳的手机里刚进来一条短信,他正在按按键的手顿了下,抬头道:“不方便,我弟来了。” “沈哥有弟弟?”姚文估计是真饿了,囫囵往肚子里塞东西,听到沈靳的话有些惊讶的说,“从来没听沈哥你说过,我就借住一晚,实在不行我睡沙发可以吗?我出来的时候没带身份证,住不了酒店。” 第71章 “我可以帮你办入住。” 姚文漂亮的眼睛闪过一丝亮光:“那沈哥赔我住酒店可以吗?我一个人害怕。” ”姚文。”沈靳不轻不重提醒了一声。 姚文立刻扬起笑脸:“开玩笑嘛,沈哥是不敢跟我去酒店吗?还是说弟弟来了要回家陪弟弟?” 沈靳没有否认,见他吃完,起身去结账。 “走吧,那边有个酒店,我带你过去。” 姚文不太情愿地跟在沈靳后面吐了吐舌头:“一个人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回家听我爸唠叨呢,至少还有会喘气的人,我就是想见你,要不我去你家挤挤吧。” 外面路灯已经亮起来了,八点左右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他们走出面馆,沈靳对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男生无动于衷,自动忽略他的后半句:“那我送你回去?” 姚文一副没意思的表情,一张脸垮下来。 面馆距停车的位置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他们走到停车的树下,没料到姚文忽地伸手拉住沈靳,快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继而露出一个得逞的笑脸:“开车来回太折腾人,沈哥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说完他快速钻进车里,开车离开了这片小区。 姚文是个同性恋,而且一早就跟家里出柜了,他大一第一次见到沈靳的时候就对他产生了好感,认识两年来一直在追他, 沈靳皱了下眉,正想擦脸的动作忽而顿住,余光中有人从楼里出来扔垃圾,楼梯口的感应灯亮起来,昏黄的灯光下立着一个修长的影子。 发现沈靳看到自己,江欲燃扬了扬手里的烟盒:“买烟,路过。” 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快步跟上从自己面前过去的沈靳的脚步:“那男的是谁?” “你喜欢男的?” “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这么变态的爱好。” “诶,说说呗,多久了?” “你要不说我告诉你爸了。” 沈靳被他问的烦,停在了楼梯的转角处:“你盐吃多了嘴巴这么闲?” 江欲燃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不过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他压根没把沈靳的嘲讽放在眼里,仗着人高腿长大步跟在沈靳后面上楼:“没想到你还有这个癖好,跟我说说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上床了吗?诶跟男人怎么上床?”他想象着那个画面,表情貌似有些受不了,摸了一把不存在的鸡皮疙瘩,夸张的说:“草,太他妈恶心了。” 沈靳已经走到楼梯口,他转身挡在楼梯口,楼道里光线并不充足,因为他们上楼的动静而亮起来的感应灯没坚持几秒又暗下去。 “说够了吗?” 窄窄的楼梯除去被挡住的部分,再想要通过势必要和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墙面来一个亲密接触,江欲燃停在楼梯中间,他抱着双手,一只脚支在沈靳旁边的台阶上,仰起来的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意:“恼羞成怒了?你都做了还怕人说啊?” 这种居高临下的站位让沈靳能清晰地看看江欲燃挑衅般笑容下的所有情绪,包括他自以为掩藏的很好的那部分,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他说完转身就去开门。 江欲燃没听懂沈靳的意思,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恍然大悟道:“沈靳,你骂我不是人?” 回应他的只有大门迅速开合带来的巨大声响。 沈靳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一个人的家里果然清净许多,本来他今天是打算去住酒店的,他和江欲燃还没关系好到可以相安无事共处一间屋子睡一张床,但是就在刚刚他又改变主意了。 三两下把桌子收拾干净,确定江欲燃不在门口叫骂后把他的包快准狠扔出门去,然后在那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把门关上。 做完这一切后沈靳出了一身汗,他又冲了一个澡,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九点半,这个时间小区里大多数住户已经熄灯就寝,偶尔能听见楼下才回家的人零星的对话声。窗户大敞着,床尾的木制凳子上放着一个沈靳从二手市场淘来用两年的电风扇,正勤勤恳恳运作着,他穿着背心和大裤衩,家里没有买蚊香,在不时扫过来的风里放心的露着胳膊腿,很快就睡了过去。 夜半起了风,窗帘被吹的翻飞,带进来一室凉意。沈靳睡的不沉,睁开眼睛的时候刚好窗帘又被吹开,本就黑不溜秋的屋子里顿时伸手不见五指。因为睡前摘了眼镜,沈靳只模模糊糊看到床前立着的一个高大影子。 原本睡意朦胧的双眼瞬间清醒过来,他刹那间惊出一身冷汗,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然而那人比他动作还快,立刻出手压住他的肩膀把人死死按在床上。 “还以为你多大本事呢,下次记得把窗户关好。” 听到是熟悉的语气,沈靳剧烈跳动的心脏还没来得及平息,他眨了眨微微润湿的眼睛,微不可见松了口气,后知后觉意识到江欲燃话里的意思:“你翻窗户进来的?” “嗯,猜对了。”江欲燃颇为得意的点头。 “五楼你也敢乱来。” “这算什么,这破小区从四楼的楼道口往上爬根本不费什么劲,上次妈把钥匙丢家里了,七楼都是我翻窗进去开的门。” “想死的话死远点。”沈靳去推他,没想到看起来高高瘦瘦的一个学生力气这么大,他竟然没推动。 “你还生气,该生气的是我吧,你大半夜把我撵出去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一个人倒是睡得着,”江欲燃语气嘲讽道,”推我干什么,难不成你现在这么变态,男人碰一下都不行?” “你有病吧。”沈靳被气的胸口上下起伏,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环境,面前的人虽然看不清具体模样,但轮廓已经很清晰,这么近的距离,那欠揍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让他讨厌,他抬手就是一巴掌。 清晰的巴掌落下来,江欲燃被打偏了脸,他眯眼道:“你敢打我,好啊沈靳,我就知道在家里你就看不惯我,要不是我妈和你爸还在,你早就露出你的真面目了吧,我才来一天你又赶我出去又扇我巴掌,真被你爸说中了你现在是翅膀硬了。”他说着手上用的力道更大了些。 一片黑暗中两个人靠的很近,江欲燃得寸进尺地半个身体都上了床,沈靳额上隐隐有青筋暴起:“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说话,你是没断奶吗每句话都离不开你妈?”他左边身体都被压麻了,抬腿奋力朝着江欲燃腹部踢去,借着力道快速翻身一拳砸在他脸上。 江欲燃闷哼一声,令人牙酸的胀痛感从牙根上载来,他不甘示弱抓住沈靳的手,骂了句脏话,用力一摔,沈靳被摔得头晕眼花,身体因为惯性在床上弹了两下,他挣扎着想要起来的动作都被压下来的身体制止了。 “疼死我了,你下手可真够狠的沈靳,”江欲燃把人压在床上,他半边脸都是麻的,恶狠狠地对沈靳说,“先是骂我撵我,现在又打我,你在家怎么没有这些本事呢?哦我知道了,在家里的样子都是你装的是吧,忍辱负重熬到考上大学,现在出来工作了家里管不了你,就暴露你的真面目了,难怪自从你大学后就一两年不着家,每次打电话让你回去都是各种借口,你说要是喜欢男人的事我跟你爸说了他会是什么表情?” “你大半夜发什么疯,给我起来!” “我没做什么吧,你这幅受不了样子给谁看呢,问你话呢也不回答,话说回来这和男人上床什么感觉啊你跟我说说呗,两男的能干什么?这样吗哥哥?”他脸上带着天真又恶意的笑,伸手往下摸了一把,还故意捏了捏,“是这样吗?” “我草你……”沈靳被他突然的举动气的眼前发黑,咬牙切齿道:“江欲燃,你找死!” “我好怕哦。”江欲燃故意加重了力道,凑近了看着沈靳这幅恼羞成怒的样子,语气中是难以掩饰的兴奋,从小到大他都致力于用各种办法招惹沈靳,看着沈靳忍无可忍还要忍耐的模样他就开心,他忽略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继续道:“装什么贞洁烈女啊,你们同性恋不都喜欢这些吗?” 沈靳脑子里嗡嗡作响,一半是被气的,另一半也是被气的。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狠狠咬在舌尖上,顿时嘴里弥漫着血腥味让他清醒了许多,他抬起上半身,用力朝着江欲燃脑门上撞去。 这一下撞得不轻,沈靳趁着江欲燃松开的间隙挣脱了他的桎梏从床上站起来,对着捂着额头的江欲燃就是两拳,他喘着粗气站在床边,想想还不解气,又是一脚踹在他腿上。 他脑袋发昏,扶着旁边的墙歇了口气,刚要转身出去手臂就被人抓住大力拽回去,江欲燃喘着粗气气急败坏把沈靳抓回来,用被撞了的脑门抵住他:“感受到了吗都被你撞了一个包,你还想就这么走了。” 沈靳:“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江欲燃贴着沈靳的额头,呼出的热气都洒在对方的脸上,一只手若有似无地贴着沈靳的腿,“你不是想找男人吗?我是帮你啊,你跑什么?”他说话间碰到沈靳的侧脸,感受到对方的身体明显僵了一瞬,他的嘴角忽地勾起一个恶劣的笑,嘴唇忽地贴着沈靳的脸,从侧脸移到他的唇角,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哥哥,被自己弟弟亲的感觉怎么样?” 第72章 沈靳忍无可忍,一拳往他脸上挥去。 孰料江欲燃只偏了一下头,紧接着反而吻得更加凶狠,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带着撕咬的吻凶狠的不像话,仿佛是要把对方拆骨入腹。沈靳脑子里很乱,事情的发展轨迹完全超出他的预料,胸口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火焰顺着沸腾的血液流经他的整个身体。 江欲燃的目光藏在没有灯光的房间里,在沈靳没看到的地方变得愈发幽深,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专注地窥视属于他的猎物。 从小到大在家里沈靳永远都是那副寡言少语的模样,打翻了江梅新做的酱菜江欲燃说是沈靳弄的,撕掉沈国华的教案江欲燃也说是沈靳撕的,他冤枉了沈靳多少次他自己都不记得了,然而每次沈靳都只是沉默地接受来自父母的数落和谩骂,从不解释一句,因为解释也没用。 无论江欲燃在家里提多过分的要求沈靳都会满足他,因为不想听他的胡搅蛮缠,不想听他妈明里暗里的嘲讽,也不想看见沈国华那副恨铁不成钢的虚伪模样。 江欲燃都知道。 他一次次的挑衅只换来沈靳冷漠的眼神,江欲燃还以为沈靳会忍气吞声一辈子呢,直到沈靳考上这个距加两千公里之外的城市,渐渐和家里断了联系,江欲燃才知道他的打算。 沈靳想要甩掉他们,想要彻底和这个家切断联系,他怎么可能让沈靳如意呢。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兴味的表情。 低沉的嗓音附在沈靳耳边说:“哥哥,弟弟摸的你爽吗?” …… “沈经理,楼下有个男生找你。”行政部门的小姑娘敲了敲门,小心推开后对着里面的男人道。 沈靳握笔的手顿了下,他这几天都没回去,江欲燃跟只疯狗一样撵又撵不走,他现在不想看见那个人,已经住几天公司了。 “说我没空。” 小姑娘一脸为难说:“那个男生说要是你不见他他就在下面闹。 姚文的工位就在沈靳的办公室,靠着窗户,听见动静原本沉浸在游戏里的头抬起来,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他摘下耳机说:“沈哥,是你弟弟来了吗?让他上来呗,我还没见过你弟弟呢。” “他脾气不好。” “这有什么,他还能无缘无故对着我们发脾气啊,叫上来呗我想见见,上次没见成今天刚刚好。” 沈靳没吭声,小姑娘很有眼力劲的知道这是同意了,于是退出去叫人去了。 姚文捧着游戏机往沈靳这边走过来,绕过办公桌来到他面前:“沈哥,这一关我打三次了,你帮我打打。”说罢直接把游戏机塞到沈靳手里。 “我不太会。”沈靳道。 “上次我卡住就是你帮我过的,试试嘛。” 沈靳无奈放下手头的事拿起游戏机来,他表情严肃的不像是在打游戏,倒像是在看财经新闻,姚文拖过旁边的椅子坐在他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哥哥。” 办公室里两个人因为忽然闯入的声音同时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江欲燃。 他的眼睛很黑,笑盈盈和人对视的时候有种让人心里发毛的感觉,不过那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就恢复自然,他走到沈靳面前看清楚他手里的东西,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旁边的姚文:“这就是你说的忙啊?” 沈靳的余光扫到进来的人,神情是一贯的冷漠,头也不抬道:“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江欲燃笑了一下,抱着双手直接一屁股坐在他办公桌上,吊儿郎当说:“我在南城人生地不熟的,你又忙的人影都看不见,几天不回去,只好我来找你了。” “找我有事吗?”有外人在沈靳不想闹得太难看,把打通关的游戏机还给姚文,压着脾气抬头看他。 江欲燃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这是谁啊?是你的同事吗,哥哥不打算介绍一下?” 姚文看出来两兄弟关系不怎么好,起身主动说:“哦我是你哥哥的助理,我叫姚文,你好啊小帅哥,我知道你,沈经理的弟弟嘛,听说你是学体育的,今年刚高中毕业。” 江欲燃忽略他的话看向沈靳,笑着问:“哥哥,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沈靳撇开眼对姚文道:“我和他说几句话,你先出去吧。” 姚文一副我懂的样子点点头,他路过江欲燃身边的时候和他挥了挥手,“先出去了弟弟,一会儿我请客晚上一起吃饭呗。”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姚文哥。” 姚文听见江欲燃的称呼微微挑了下眉:“客气什么,我和你哥哥也是好朋友,他弟弟就是我弟弟,你们聊我先出去了,晚上一起吃饭啊。” “好的,一定来。” 沈靳漠然注视着江欲燃和姚文自来熟的聊天,等姚文出去后往老板椅上一靠,抬眸毫无感情地看向他:“来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江欲燃依旧坐在办公桌上,就着这个姿势捞了支笔拿在手里转圈,“别这么看着我,我就是来看看你真的有这么忙吗?还是说你不好意思见我,所以在公司躲着?”他说话间低垂的眸子里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沈靳觉得好笑,没忍住嗤了一声:“江梅给你做了多少母猪肉吃脸皮这么厚?” 江欲燃倾身靠前,一点也没有因为沈靳的嘲讽生气的意思,上挑的眼尾把沈靳从上到下打量个遍,问:“那男的在追你?” 他质问的语气听的沈靳眉头一皱,他一把夺过江欲燃手中的钢笔:“多管闲事。” “那跟女人一样做派的男人你谈着不膈应吗?你要是真的这么想找男人要不跟我谈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沈靳扶了下镜框,镜片下锋利的目光一动不动盯着江欲燃看了半晌,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个洞来,过了片刻,几乎确认江欲燃就是为了恶心人才故意这么说的,他移开脸冷声斥道:“有病就治。” “又骂我,”江欲燃耸了耸肩:“开个玩笑你至于吗?” ‘你到底来干什么?’ “你爸说让你带我去买开学要用的东西。” “你没断奶?” “我人生地不熟。” “没空。” “那什么时候有空?” “从现在到九月都没空,问完了吗?问完了就滚。” “我懂了,是我在你就没空,那小男人在你就有空了是吧,还陪他打游戏,你够有闲情逸致啊。” “你管得着吗?” “既然这样那我就在这里等到你有空。” 沈靳被江欲燃厚脸皮的程度弄的无语,他不明白江欲燃又想整什么幺蛾子,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那双始终没有感情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到底没再说什么。 江欲燃大刺刺往旁边一坐就是大半天,等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沈靳接了个电话然后就出去了,他以为他很快就会回来,结果一直到整层楼的人都走的完了也没看到对方的影子。 他意识到不对劲,找了一圈没看见人,下楼等电梯的时候碰到了早上那个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她也才走,看到江欲燃,他明显有些惊讶:“你还没有走啊?” “沈靳呢?” “啊,沈经理今天下午七点的的飞机你不知道吗?他要出差两个月呢。” …… 沈靳打开手机,意料之中的又是一堆短信和未接电话,距离他出差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这次出差是总公司统一安排的对公司高层的培训,他从桌上的早餐里拿过三明治走到落地窗前坐下,边吃早餐边看短信。 从短信内容上依稀看的出来对方一开始知道他出差以后的暴跳如雷,不过大多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质问。 七月二十五日。 “你爸说九月要来京州。” 七月二十六日。 “你什么时候回来?” 八月一日。 “喂,你是女人吗这么小气,还跑到国外去。” 八月十日。 “问你话,装什么哑巴呢。” 八月十九。 “你家里的花死了。” 八月二十八。 “我要开学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八月二十九。 “你真行沈靳,有种你就永远不回来。” 沈靳面无表情看完最新进来的短信,让它进了垃圾箱,他讨厌江欲燃,就跟讨厌他那个尖酸刻薄的妈一样,从小到大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轮不到他,而江欲燃这个惯会见风使舵的小崽子常常狐假虎威,火上浇油,用尽各种办法招惹沈靳。 与其说是兄弟,更像是仇人。 沈靳是个记仇的人,现在好不容易脱离了那个家,他当然是避之不及,又怎么可能愿意被缠上。江欲燃就是见不得他好,故意做这些事来恶心他,他就是故意的。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九月中旬,太阳很大,沈靳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果然家里江欲燃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京大大一要求所有学生必须住宿的校规摆在那里,江欲燃别的不说,爱干净这一点沈靳还是没话说,起码他家和他走的时候看不出来两样,除了那盆晒干了被人故意摆放在客厅正中央的地上的盆栽。 第73章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沈靳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沈国华打过来了。 “喂。” “沈靳啊,小燃说你出差去了,回来了吗?” “有事吗?” “你这孩子,没事爸爸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沈国华不太自然的语气中带着刻意的亲近。 沈靳不说话了,沉默的等着沈国华说出他的真实目的,见电话那边半天没动静,沈国华干咳两声,眼神飘忽地看了旁边的女人一眼:“小靳啊,爸爸和你江阿姨来京州了,小燃给我们租了一个房子,我们打算在这边照顾你们兄弟一段时间,等中秋后再回去,你回来了明天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沈国华他们竟然来京州了,沈靳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为什么,沈国华教书的小学因为生源紧缺和隔壁学校合并,留校的教师名额有限,他这个四十几岁的中年教师没争过人家年轻人,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无业游民,这还是他出差的时候江欲燃给他发短信说的,所以江欲燃这又是在闹哪一出呢? “忙,没时间。” “你说爸爸也有大半年没见你了,这都来京州了,你再忙也要抽出点时间来看看爸爸吧,你江阿姨也好久没看到你了,今天还专门包了你爱吃饺子。” 沈靳:“想我还是想我的钱?我刚给了江欲燃两万还不够?” “什么?你给了他两万?”对面的电话被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女人抢了过去,刚烫的酒红色卷发没有好好打理已经打结,油嗒嗒地贴在脸上,她的嗓音穿透力极强,隔着电话沈靳都被吵的耳朵疼,“你怎么能直接给他呢,还给这么多,他一个小孩子拿那么多钱怎么管得住,都说多少次了你有多的钱给你爸爸帮你保管,你怎么就是不听劝呢,我说他怎么有钱给我们租房子原来是你给的,小靳啊,阿姨知道你现在能干了,工作又体面又挣钱,这几年存不少吧,你爸爸年纪大了,三病两痛的家里药都没断过,现在又没了工作,说起来阿姨嫁给你爸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算你半个妈不为过吧,你挣了钱别光想着你自己啊。” “所以呢?” “唉,阿姨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你弟现在上大学了那也是一大笔开支啊。” “他从高中开始的学费就是我出的,没花多少你牌桌上的钱吧?” “怎么说话呢……”电话那边明显急了。 沈靳说:“那该怎么说话,算了我要休息了。”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第二天周六沈靳在家里躺了半天尸,周俊辉约他喝酒,沈靳没事也就答应了。 他到的时候已经天黑了,酒吧里乱糟糟的,震耳欲聋的音松下吵的人耳朵疼,他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一个角落里坐下。 对面的人终于等到他,一头卷毛都激动的随着音乐抖动起来:“可把你盼回来了,怎么才来。” “路上堵车。” “兄弟以后去接你。” “用你的二手摩托车接?” “我也想开汽车啊,那不是目前只买得起汽车零件嘛,”他拿起酒杯和沈靳碰了一下,“再给兄弟一点时间。” 沈靳哼笑一声,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完了。 周俊辉说:“诶,跟你说个事儿。” “说。” “我家花儿,想把她好朋友介绍给你,人家姑娘可是京州本地人,家里是开饭店的,条件超级好,还是独生女,看在你是我哥们儿的份上,帮你争取一下。” 几杯酒下肚脸上有些热,光影交替变换中人们说话基本上都是靠吼。嘈杂的环境里人的脑子容易不清新,沈靳看了眼等着他答复的周俊辉,睫毛极其细微颤动了一下,兴致缺缺地喝了口酒:“不了,没这个心思。” “别啊,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没这个心思呢,每天下班回家家里空荡荡的,鬼影子都没有一个,多寂寞啊。” “那下次你女朋友出差我就把你今天的话跟她说,” “你这人……非要拿话激我,算了,兄弟知道你是因为没车没房没存款搁哪儿自卑呢,没事大家都一样,脸皮厚一点嘛,找对象又不是让你马上谈婚论嫁。以你的能力车子房子早晚会有的,按理说你现在应该也能买四个轮胎了吧,怎么还非要每天挤公交。” 对面的舞池里忽然传来一阵尖叫,沈靳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色真丝衬衫的男人正被人群起哄和他对面的青年在喝交杯酒。 隔着舞动的人流,对面那个人刚好抬眸和角落里的他们来了个遥遥相对,江欲燃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看着面前白衣服的男人,接过旁边的人递过来的酒挽上那截白嫩的细胳膊,将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完。 白衣服的男人也爽快的喝完自己杯子里的酒,大笑着拿开杯子,就看到江欲燃不知道在看哪里,都没理会别人说的话。 他顺着江欲燃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不远处的沈靳。 作者有话说: 番外更新有点点慢,宝宝们耐心等等,爱你们哦! 第63章 番外一if线:“好久不见,哥哥。”[番外] “沈哥, ”姚文有些的惊讶,不过很快神情就恢复自然,他没想到会这么巧就碰上沈靳了, 漂亮的眼睛里藏着几分看好戏的意思,“你哥哥。” “我看到了,”江欲燃本能的想抽手过去, 又想起什么停下动作问, “不动是不敢过去吗?” 姚文扯了一下嘴角:“我有什么不敢的?” 他们走到沈靳这边, 江欲燃率先开口问:“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俊辉还以为是帅哥独特的打招呼方式, “不好意思不拼桌。”自以为很礼貌的说完,发现这两个人都没有看他,而是看着他对面的沈靳,他犹豫地问:“这就是你弟弟?” “沈哥, 你也来喝酒了, 他是谁啊,为什么我叫你出来喝酒你都不来,他叫你你就出来啊?”姚文有些吃味地问。 “你还想跟几个人出来?”江欲燃这话是在问姚文,眼睛却一直直勾勾盯着年前的人。 “你是你,你哥是你哥嘛。” 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在沈靳出差回来后变得这么熟悉, 明明上次江欲燃看到姚文和沈靳待在一起的时候还表现得那么反感, 这才多久。 沈靳眼中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江欲燃揽过姚文的肩膀, 一副哥俩好的架势:“我跟姚文哥性格合得来, 一块儿出来玩, 哥哥这是什么表情。” 姚文:“对呀, 上次沈哥你出差那天我还说第一次见面请弟弟吃晚饭,后面不是送沈哥你去机场就把这事忘了, 后来偶然碰到弟弟一起吃了顿饭,发现我们相处还挺开心的,所以现在没事就一起出来玩玩。” 他话里话外都是在和沈靳解释的意思,但那双眼神有意无意瞟向江欲燃的时候毫不掩饰其中的暧昧。 沈靳扯了扯衣领,抬眸对上江欲燃的视线,似是不明白江欲燃那副眼睛里的得意都要溢出来的样子有什么好显摆的,胳膊肘被人推了一下,他想起来还没回答周俊辉的问题,言简意赅嗯了声:“是。” 周俊辉立刻起身热情的和江欲燃握手,自来熟道:“你好啊,我是你哥哥的大学室友周俊辉,听说你是读京大,刚读大一,现在是在军训是吗?” “听说,听谁说的啊?”江欲燃不答反问。 “啊?还能是谁,你哥啊。”周俊辉疑惑道。 江欲燃弯腰低头问沈靳:“你还跟别人说我啊?” 他的目光在看到沈靳刚刚一口气喝完的一瓶酒上停了几秒,沈靳以前不喜欢喝酒的,过年的时候家里来人让他陪着喝酒,沈国华江梅劝了几遍他也没给那人面子。 所以现在和这么多酒是因为谁呢?江欲燃双手插在兜里,忽然没意思地直起身:“周哥,今天我和朋友出来玩的,先过去了,下次再聊。” “哦,哦哦好,你去吧。”周俊辉对江欲燃不跟他哥道别反而跟他这个才认识几分钟的人说话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姚文也跟着离开了,周俊辉拍拍沈靳的肩膀:“你弟弟长得还挺帅的啊,估计今年京大的校园贴吧里又疯了。” 沈靳没接他的话起身说:“我去个厕所。” 他穿过哄闹的人群拐进长长的走廊,习惯了嘈杂的耳朵一下子清净下来还有些不适应,没喝多少酒的他步子迈得很稳,身后脚步声跟上来的时候听得清清楚楚,耳畔一阵风袭来,沈靳立刻往后退半步转过身来,瞥到伸到面前来的手: “你干什么?” 江欲燃一手插兜,丝毫没有因为沈靳表现出来的冷漠停止他的举动,随手摘掉沈靳头发上的彩带,吹了下口哨:“来这儿能干什么,和你一样清库存呗。” 沈靳呵呵冷笑:“我以为你是来吃饭的呢。” 走廊上的灯光是恒定的暖色调,江欲燃斜斜靠在墙边,肩背挺拔,作为体育特长生,常年的锻炼下让他的个子在在青春期就像野草一样疯长,比沈靳还要高出大半个头,无聊把玩着的手骨节分明,连带着投在墙面的影子都透露着漫不经心, 第74章 听见沈靳这么说江欲燃罕见的没有呛声,从兜里打火机和烟盒,给自己点了根烟。 ”你抽吗?” 沈靳没有接他的话,也没有问江欲燃为什么会和姚文搅和在一起,是巧合还是故意的他都没兴趣知道,反正和他也没关系。他直接无视江欲燃转身往里面去了。 从厕所出来后沈靳在洗手池边用冷水冲了下脸,今天出门穿的比较随意,简单的灰色运动套装,镜子里那张年轻没有表情的脸嘴唇紧抿,毫无感情的眼睛看谁都像欠他钱一样。 镜像中呆在角落的人依旧保持着沈靳进去的时候的姿势。 沈靳连抽几张纸擦手,余光里瞥到那双一直注视着自己的眼睛,他垂着眼擦完手把废纸扔进垃圾桶,转身越过江欲燃往外面走。 酒吧里隔音不错,外面震天响的音乐传到这里也只剩模模糊糊的声响。江欲燃碾灭还没烧完的烟,长臂一伸把已经走出去的人拉了回来,顺带关上了门。 沈靳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拉的一个趔趄险些栽倒,条件反射扶住江欲燃的手臂,还没站稳就被人用力怼到墙上,他闷哼一声骂了句脏话:“江欲燃,你有毛病吧。” 江欲燃凑到沈靳面前,乌黑的眼睛里满是阴翳:“你喜欢姚文?” “喜欢你大爷。” “不喜欢你生什么气?”江欲燃认真想了下,紧接着恍然大悟问:“是因为觉得我撬你墙角没面子了?” 沈靳要被江欲燃的样子逗笑了:“江欲燃,你一口一个变态骂的顺口,怎么没见你骂自己呢?” “我和他又不是那种关系。” “别跟我说你们是高兄弟,” “我……”江欲燃顿了下,想到什么似的讥讽地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你喜欢的人是不是也像你喜欢他一样喜欢你,什么货色,结果勾勾手指头就过来了,你眼光可真差。” “你嘴巴放干净点。” “你还心疼了,看到他和我在一块儿你刚刚不会是躲里面哭了吧,我看看。”他说着倏地凑到沈靳面前,认真的观察起沈靳的眼睛来,大有一副不在他眼睛里看出异样来不罢休的架势。 被关上的门有人从外面推了推,疑惑的说:“打不开。” “去找保洁问问。” “行。” 一门之隔的外面声音清晰入耳,沈靳感受到对方几乎是打在他脸上的呼吸,他偏开头拧眉道:“和你有关系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爸让我喊你回家吃饭。” “……有病。” “你当我逗你玩儿呢,我可没骗你,不信你自己打电话问问,他给你打电话你不接只好让我来请你了,中秋节总有时间吧,地址我一会儿短信发你。” “你这么做究竟是想干什么?” 不光是姚文的事,沈国华和江梅,两个人小县城里呆的好好的,他非要吧他们就在京州,到底想干什么?就为了膈应他? “你猜呀。” 沈靳发现自从江欲燃来后他血压飙升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他看了眼被反锁的门,用力推开江欲燃。确定门外没有人后去开锁:“你要是再发疯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说罢剜了他江欲燃一眼,开门快速离开了,临走前还能听见江欲燃在那里说。 “你要是不回去,我可就带他们去你家了。” 江欲燃回去的时候姚文正靠在沙发上休息,他酒量好,今晚上喝了不少,这会儿正上头,看着和沈靳一前一后出来的江欲燃:“你小子把我当枪使呢。”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姚文似笑非笑探出上半身往江欲燃身上靠,仰头要亲他的脸。 江欲燃直接偏头皱眉道:“你干什么?” “哟,哥哥回来就变卦了?” “说的好像我对不起你一样,玩儿不起啊?” 姚文嗤笑说:“玩儿不起的是谁自己心里清楚,就怕有些人玩火自焚。” …… 姚文喊了声:“沈哥。” “什么事?”沈靳应了一声。 姚文以前觉得沈靳性格虽然冷,但也没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地步,自从那次从酒吧回来他就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明明还是之前那个人,还是之前的态度,但他就是说不上来就是哪里不一样了。 他走到沈靳面前,弯腰趴在办公桌上:“沈哥,你很介意我和你弟弟来往吗?” 沈靳神情专注地做着手上的工作:“你想和谁往来和我无关。” “你真的不介意吗?”姚文长得很漂亮,精致的五官看起来人畜无害,他撑着下巴一眨不眨看着沈靳。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对你弟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着他是你弟弟,和他接触接触能更了解你。” “姚文,我以为我之前说的就很清楚了。” “沈哥,我是真的喜欢你。” “谢谢,但不用。” “你可真狠心,我追了你这么久,你这么几个字就把我打发了。”姚文面露哀伤。 他到底是老板的儿子,沈靳又不傻,把人得罪透了对他也没什么好处,而且他们本来也没什么过节。 他难得认真地看了眼这个小他几岁的男生,其实有时候他还挺嫉妒姚文的,有钱任性的小少爷,注定和他们这些人不一样。 “姚文,我不喜欢男生,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姚文:“是真的不喜欢男生,还是不喜欢我啊?” “还是说,沈哥有喜欢的人?” * 沈靳按照江欲燃发的地址找到了沈国华他们住的小区,离他的出租屋坐公交四十分钟的路程,不算很远。 他是下班后直接过来的,身上还穿着西装,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丝即使过了一天也没有凌乱,一副精英打扮的样子站在这个比他租房子的那小区还老破小的地方显得尤其违和。 等他终于找到地址上的门牌号后抬手刚要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江欲燃穿着短袖短裤,踩着一双人字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一看就才睡醒,看到来人他咧嘴一笑,倚着门框从上到下把沈靳打量了遍朝里面喊:“得,我哥来了,还买什么醋啊,菜也够吃了不买了。”说完打开门往屋里后退半步,做出一个请的架势。 听见动静的两个人从厨房里出来,穿着紧身毛衣身材姣好的女人殷勤上前:“小靳回来了,上班累不累啊,你等等马上饭就好了,”她说着拍了一下江欲燃,“你个混小子,就是想偷懒,睡一下午还不够,让你去买瓶醋都推三阻四的,算了我去买。”她说着快速解开围裙出门去了。 和江梅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清瘦男人,就是沈国华。沈靳其实和沈国华长得很像,但气质相差十万八千里,沈国华是那种乍一眼看过去很温和的人。他年轻的时候也风光过一阵,不错的学历,体面的工作,漂亮的妻子。不过性格使然,听惯了别人吹捧的人年轻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命不凡几个字写在脸上。现在老了,发现儿子不亲这才开始和沈靳上演父慈子孝的戏码。 只可惜沈靳并不打算配合。 “小靳回来了。” 这是一间两室一厅的房子,住屋虽旧但很干净,该有的家具都有,听到沈国华貌似小心翼翼的问候,刚刚打量完房子布局的沈靳讥笑道:“江欲燃,你很有钱吗租这样的房子给他们?” 江欲燃盘腿窝在沙发上:“我的钱不都是哥你给的,我一个学生能有什么钱。” “那是我给你读书用的钱。” 沈国华:“小靳,你别生气,是爸爸想在京州多呆几天,小燃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 “他一个学生,你们用他的学费用的这么理所当然,好意思吗?”沈靳不客气道。 沈国华被儿子这么质问脸色有些难看,他目光躲闪着说:“爸爸没说要用小燃的学费,小燃这么做是孝顺你别说他,咱们父子好不容易见一面,吃饭吧吃饭吧,别的吃完饭说。”他拉着沈靳走到饭桌前把他按到座位上,自己坐到沈靳旁边,又招呼道:“小燃,过来吃饭。” 江欲燃纹丝不动,只当没听到。 江梅很快就买酱油回来了,进厨房没过多久就端出来一盘香气四溢的饺子,醋碟就放在沈靳面前。 “小靳好久没吃阿姨做的菜了吧,快尝尝。” 沈靳看着不停夹进碗里来的菜,他用手盖住碗口:“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沈国华夹菜的动作慢下来,“这房子租了两个月,这个月月底我们就回去。” 沈靳正要说话,突然感觉到腿上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他抬眼去看对面的江欲燃,就看到对方若无其事地越过自己面前几盘菜来夹他面前的饺子,要不是腿上的感觉太过清晰,他差点都被江欲燃那副样子骗过去了。 江梅说:“小靳,那天阿姨说话有些急,你别跟阿姨一般见识,你也知道阿姨就这个性格,憋不住话,现在小燃也考上京大了,我和你爸也都老了,你们作为子女的也不能只顾着自己的生活你说是不是,逢年过节回去的少就算了,总不能一点心意都不变是吧……” 第75章 沈靳咬了口饺子,桌子下面的脚毫不留情踩在江欲燃的人字拖上。 江梅不知道是不是被叮嘱了的,这一次只是点到为止就转移了话题:“刚好明天就是中秋节了,小靳既然回来了就在家里住吧,阿姨明天做月饼吃。” 江欲燃终于抽回了自己的脚,面上笑道:“是啊哥哥,家里人都在京州,一起过节才有意思。” 江梅说了半天沈靳都没反应,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就见沈靳放桌子上的电话突然震动起来,沈靳拿起电话到外面楼道里接电话:“喂。” “沈哥,有空吗。”姚文的声音听起来情绪似乎不对。 “你有事吗?” “我想喝酒,你有空陪我喝吗?” “我今天不……” “最后一次,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就当我最后一次打扰你好吗?我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等你。”姚文说完不给沈靳反应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沈靳回到客厅对里面的几个人说:“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先走了。” 江梅连忙起身:“这就要走了,我话还没说完呢。”话落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尴尬的笑了笑,“阿姨不是那个意思,小靳,你这饭还没吃几口呢。” “既然不是那个意思,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吃吧。” …… 沈靳第一次见到姚文不是在公司,是在一个酒局上,彼时还是实习生的沈靳帮姚文的父亲送一份文件,第二天沈靳就在公司看到了姚文。 他找到姚文所在的包厢的时候小少爷正在那儿自饮自酌,抱膝坐在沙发和茶几中间的空地上,听见开门的动静才动了一下。 “沈哥,你终于来了。”听见动静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你怎么又在喝酒?” “心情不好。” “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明天中秋沈哥肯定要和家里人一起过,我只好今天叫你出来了,沈哥,你坐啊。”他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其中一个沙发上。 沈靳坐下后姚文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我知道沈哥不喜欢我,你放心我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今天叫你出来就是想做个了断,不管怎么说还是很高兴认识你,真的,虽然说这些话有点肉麻,但我还是很感谢你,沈哥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自己还会这么喜欢一个人,不过这都是过去式了,喝了这杯酒,以后你就只是我沈哥。” “希望你可以找的自己喜欢的人。”这种话从沈靳嘴里说出来实在显得客套,其实平时他也不这样,在公司里他一直和同事维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关系,谈不上无话不谈,但只要他想,绝对可以成功打入任何一个小团体,不过眼下他确实没什么想说的,应付江欲燃沈国华他们已经让他头疼,他没闲情逸致在陪着小少爷演戏,接过他的酒杯一饮而尽。 见沈靳给面子的喝完酒,姚文这才露出一些笑意,有些怀念的说:“跟你说个秘密,沈哥你知道吗,其实我是我爸的私生子,小时候他压根就不管我和我妈,”他那张漂亮的不像话的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定,“后来他大儿子出车祸死了,他自己也生不了了才想起来外面还有我这个儿子,从小我就告诉我自己,是我的东西就是我的,谁也抢不走,所以啊沈哥你看,现在家里的资产都是我一个人的。” “嗯,那你很不错。”沈靳靠着沙发,余光不知道看向哪里,皮笑肉不笑敷衍了句。 “真的吗?沈哥你真的觉得我很好吗?如果你觉得我好为什么一次机会都不给我呢?”姚文想了想,笑眯眯说,“一开始我也想不明白,这几天我又突然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沈靳摸到了放在兜里的电话,无聊地扣着坚硬的外壳。 姚文自顾自继续道:“所以我也不纠结了,我姚文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以前吧觉得闲得无聊,沈哥你又不是爱玩儿的人,为了你这张脸我也乐于在你面前装一装,我还从来没有追谁追这么久过,沈哥你是第一个。” 他说着站了起来,拨开额前微卷的碎发,他走到沈靳面前,把想要起身的沈靳按在座位上:“沈哥,我说了,我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沈靳蹙了下眉:“你给我下药。” “沈哥,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太清高了,长得这么和我胃口,要是早点答应我还能给你一些好处,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你拒绝我这么多次,让我扳回一次不过分吧。” 他的手若有似无的抚摸沈靳的脸,沈靳按住姚文的手,手背上青筋暴起,用尽全力把他的手从身上拿开,目光冰冷的几乎要把人冻死:“姚文,我这个人最记仇了。你今天要是敢放肆,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那我等你的报复。”姚文不屑的笑了。 沈靳的视线开始模糊不清,他能感受到身体里的力量正在极速流失。不知道姚文用的什么药,药效又烈又猛,很快沈靳就有些意识不清了,他挣扎着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时候撞到了桌角,剧痛让他瞬间清醒几分,沈靳只听见一声巨响,杂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被人从地上搀扶起来,一阵天旋地转间,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模糊地喊了一声:“江欲燃?” 江欲燃脸色阴沉的可怕,把人带出来后一路都没有说话,听见沈靳叫自己也没理他,直到摸到沈靳越来越烫的身体才低声骂了句脏话,他没带身份证。 “你带身份证了吗?”江欲燃觉得自己问了句蠢话,直接伸手在他身上翻找,结果除了一部电话什么都没有。 没带钱夹?怎么过来的?随身揣着几块钱坐车? 这会儿天已经黑尽了,城市道路边上的霓虹灯站在他们身上,拉出两条长长的影子。 江欲燃又急又热,没好气问:“你钥匙也没带?” 他身上手上全是汗,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抬手拦住一辆的士说了地址,把沈靳塞进去。 “师傅快一点。” “麻烦送我去医院,有点难受,谢谢。”沈靳迷迷糊糊道。 江欲燃按住他乱动的手脚,沉声道:“就去花园小区。” 仅靠着道路两侧的灯光维持着基本视觉的车厢内并不明亮,师傅没注意到举止奇怪的乘客,踩着油门飞速行驶在夜色中。 沈靳已经将近意识全无,下车后任由江欲燃把他扶着他穿过没有路灯的小径,一层一层从狭窄的楼梯爬上去,好不容易终于到了目的地,江欲燃额头上已经被汗湿,碎发贴着额角,他沉住气打开门,里面的人早就睡了,他没开灯,带着沈靳径直去了另外一间房。 听见动静的江梅打开门出来查看情况:“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她说完瞪大双眼,“沈靳也来了?” 黑暗中江欲燃的声音有些闷,他嗯了一声:“他喝醉了,我先带他回房间了。” 江梅撇撇嘴无声翻了个白眼:“你可别学他。” 江欲燃皱了下眉:“你快去睡吧,他喝醉了晚上可能有点吵,听见什么动静不要大惊小怪。” “你个死小子,还嫌弃上我了,这会儿到和他相亲相爱起来了。” 回应她的只有江欲燃关上的房门。 江欲燃把沈靳丢床上,顺手带上保险栓,一路的折腾热的他满头大汗,他站在床尾喘着粗气目光沉沉地盯着因为没有他的束缚开始拉扯自己身上衣服的沈靳,呼吸不由得加重了几分。 “要不是我去了,你还真就着那小子的道了,你说你该怎么感谢我?” 他神色轻佻的走到床头,本想拍拍沈靳的脸,伸出去的手却被对方一把抓住,沈靳的体温烫的吓人,房间里一片漆黑,只听得见他粗重的呼吸声,他紧紧攥住江欲燃的手,还以为自己到了医院,神志不清地问:“医生,我难受,你快帮我看看怎么回事。” 江欲燃感觉自己被传染了,他的喉结不由自主滚动一下:“你确定要看吗?”他的眼神在夜色的阻挡下变得幽深,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任由沈靳带着他的手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样,借着这点力道慢条斯理地游走着:“我要收费的。” “我有钱……” 江欲燃笑了一声:“那我帮你检查检查?” “谢谢……谢谢医生。” “这可是你说的,可别后悔哦。” 明显加速的心跳声赤.裸裸告诉他他在紧张,江欲燃咽了咽口水,突然温声喊道:“哥哥。” 沈靳从来没有这么热过,身体像是被人架在架子上翻烤,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汹涌的热意,无处发泄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开。 倏地,他感觉到身体某处被一阵冰凉包裹着,如同被炙烤过的碳火上突然浇来一盆凉水,浑身热气在那一刹那蒸腾,向着那唯一的出口宣泄而去。 那凉意让人完全没有抵抗力,他急切地想要更多,嘴里呜咽着不知道想表达什么,只知道不够,还不够。 唇瓣上载来一阵柔软的触感,喉咙里的声音都被堵了回去,他早就泄了力气,由着那股凉意在他的口腔中扫.荡,从身体深处传来的灼热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异样,他猛的睁开眼睛,通红潮湿的眼尾直愣愣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出了汗的发梢贴着后颈,连空气都是热的。 第76章 他还没来得及歇一口气,就在新一轮疯狂的热潮中沉沦。 无休无止…… 老小区隔音很差,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早醒的老人就开始带着他声音洪亮的收音机在小区楼下放着广播体操。从菜市场满载而归的女人和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的邻居隔空畅聊,收旧电话旧电脑的喇叭从街头传到巷尾。随着天空渐渐亮起,洗的发白的透光窗帘再也遮不住一夜的荒唐。 床上闭着眼睛的男人轻轻颤动了几下睫毛,慢慢睁开了干涩的双眼。 累,沈靳从来没感觉到这么累过,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每动一下就能牵动全身皮肉传来一阵让他倒吸一口凉气的酸痛。他眨了眨眼睛,脸色有些白,盯着房东新刮了墙灰的天花板半晌,终于动了动,无视一身的痕迹,沉默的下床捡起扔到地上的衣裤。 他的手机就静静躺在床头柜上,沈靳抓过手机看了眼,八点二十。 他穿戴整齐后迈开腿走了两步,一种近乎凝滞的空白表情短暂的出现在他脸上两秒,他忍着回头的冲动打开房间。空荡荡的屋里安静到诡异,隔壁卧室门大开着,里面没人。 他暗自松了口气,拿着自己的东西快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江欲燃是在一个小时后过来的,木制的大门被拍的哐哐作响,沈靳刚从浴室出来,开门时脸色很不好看,尤其是在看到江欲燃这张脸后。 他快速抬手阻断江欲燃要冲进去的行为,无声的和他对视着。 江欲燃的手上还提着两个早餐袋子,视线移到沈靳脖子上,在沈靳抗拒的表情中愉悦地吹了声口哨:“哥哥,确定要我在外面和你复盘吗?” 他推开沈靳的手,大摇大摆进了屋,环顾一圈后把早餐放到茶几上:“我就出去买个饭的功夫,回来你就不见了,你可真会挑时间。” 沈靳跟在后面关门进来,他知道江欲燃追过来是为了什么,这个时候最不想见的就是他,他警告地看着江欲燃,“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你也不记得了吧?” 江欲燃挑眉看他,“不记得了?是药效还没过吗?”他表情严肃且疑惑的想要去摸沈靳的额头,“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 面对沈靳的瞪视,他的嘴角噙着笑,抱着手俯身在沈靳耳畔说:“给你检查的事你忘了吗?” “江欲燃!”沈靳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什么话都能说出口,昨天晚上的事是他大意着了姚文的道,发生这样的事按理说怪不到江欲燃头上,但显而易见,沈靳现在并不想讲理。 “大清早的别这么严肃,楼下买的早餐,还没吃吧过来吃点。”江欲燃说罢一只手熟稔无比地缠住沈靳的腰将他带到桌边。 “买的有点多,你多吃一点。”他语气轻快的仿佛情窦初开的大小伙子,把沈靳拉到餐桌边的时候极其自然的在沈靳脸上亲了一口。 两份早餐包装不一样,一份的包装袋沈靳很眼熟,就是小区外面的早餐店买的,另外一份明显不是一个人的分量,是江欲燃从花园小区那边买回去没看到沈靳,直接提溜着过来的。 他把热乎着的早餐摆到沈靳面前,说话时语气好的好像是平时跟沈靳骂爹骂娘的那个人不是他:“哥哥,先吃点东西吧。” 沈靳差点以为自己看花眼了,他都不记得他们上次心平气和坐在一起吃早餐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他确实很饿,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几乎没吃什么饭,早上回来也只顾得上洗澡。 有一瞬间沈靳真的觉得自己差点吃江欲燃递过来的早餐了,他不知道江欲燃心里打的什么注意,但他装不出无事发生的样子和他和平共处,“江欲燃,昨天的事只是意外,你以后好好读你的书没事别来这边,我们之间以前是什么关系以后也是什么关系,你觉得呢?” “我觉得什么?觉得你这种裤子一提不认人的做法很干脆利落,要我夸你吗哥哥?” 沈靳:“别这么叫我。” “这么叫怎么了,哥哥,哥哥,哥哥?”江欲燃起身逼视着沈靳,重复着喊了几遍,声音一次比一次高,“是觉得良心不安吗哥哥?那怎么办,就算是我趁人之危你打算怎么做呢?告诉沈国华还是告诉警察?” “昨天晚上你也很快乐,不是吗?”他歪着头,笑盈盈说。 “那又怎样?你以为你和姚文区别很大吗?” “你的意思是要是昨天真的是那个死娘炮你也无所谓了?”江欲燃和沈靳僵持片刻又倏尔笑了,他放软语气拉过沈靳的手:“哥哥,知道你气不过,放心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我之前就说过我闲着也是闲着,反正事情都这样了,要不你和我将错就错一下?” 沈靳打掉江欲燃的手,木着脸说:“你还是别这样说话,我有点恶心。” “一晚上,不至于啊。”江欲燃天真地说。 …… 自那以后江欲燃好像变了一个人,他开始整天整天缠着沈靳,不忙的时候死皮赖脸赖在沈靳家里,忙的时候一天至少三次电话,每次沈靳骂他骂到最后生气的都只有自己。好在江欲燃学校看得紧,除了周末他很少有时间来骚扰沈靳。 沈靳依旧正常上下班,有时候碰见姚文也装作无事发生打个招呼。 很快沈国华他们就要回去了,他给沈靳打个好些次电话。沈靳都没接,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都是讨厌沈国华的,这个和他流着同样血的男人在他还小的时候只顾自己逍遥快活,现在他长大了,可以自食其力不再受到他的管束的时候,他又开始装起可怜弱小来。 沈靳是他们临走前一天去的花园小区,别人的父母到孩子工作的城市都会到处玩一玩转一转,到了沈靳这里从始至终他就露了两次面。 江欲燃是和他一起去的,他不像沈靳,江欲燃对他妈比沈靳心软得多,毕竟江梅偶尔良心发现的时候对江欲燃还不错。 厨房里江梅和沈国华忙的热火朝天,江欲燃歪在沙发上看电视,旁边坐着一脸无聊的沈靳,江欲燃问:“哥哥,今天晚上你会在这里留宿吗?” 沈靳瞟了他一眼,移开目光没说话。 江欲燃小声问:“那我可以和你去你家里睡吗?好不容易请一天假。” 江欲燃之前一有空就往沈靳家里跑,几次想要留宿都被沈靳赶走后仍旧不死心,这么好的机会,他可不能错过了。 吃饭的时候沈国华一个劲给沈靳夹菜:“多吃点,你这个孩子平时忙肯定没注意身体,才多久不见又瘦了。” 沈靳用手挡住碗说:“够了,夹太多吃不完浪费。” 江欲燃:“没事,哥哥吃不完我帮你吃,我什么都吃。” 江梅:“你们兄弟两以前在家里也没见这么要好,这是都在外地关系还更亲了。” 江欲燃:“那是,我哥对我可好了。” 江梅听到这里眼珠转了转:“那个小靳啊,阿姨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这一趟出来我们去医院给你爸爸检查了一下身体,花了不少钱呢,你是沈家的长子,总不能不管你爸爸的死活吧。” ”以前也没见你们管过我哥多少,宁愿伸手找人要钱也不去挣,不知道的还以为老的不能动弹了呢。” 江梅横了江欲燃一眼:“怎么说话呢,我们和你哥哥商量事情有你插嘴的份吗?” 沈靳给江梅和沈国华一人夹了一块鱼排:“江阿姨,别生气,我知道你的意思,明天吧,你们上车前给你们。” 江梅顿时眉开眼笑道:“我就说嘛,小靳读了这么多书怎么会不孝顺父母,读过书的人都是明事理的,知道百善孝为先。” 难得沈靳肯这么和颜悦色的说话,这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沈国华受宠若惊说:“小靳真的懂事了,有你这句话我和你阿姨也安心回去了。” 沈靳今天格外好说话,晚上还陪着他们看了一会儿电视,要不是江欲燃一直催着江梅他们明天要早起早点去睡觉,他们还不会这么快回房间。 沈靳去房间接个电话的功夫江欲燃已经关了电视和客厅里的灯,走到房间反锁了门,沈靳看来进来的江欲燃表情有些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我先挂了。” 知道沈靳这是接完电话了江欲燃一个饿狼猛扑迫不及待把沈靳按到床上,深深嗅了一口:“哥,你好香啊。” “你他妈能不能轻点,你妈还在隔壁呢。”沈靳推了他一下。 江欲燃贴着他耳朵说:“上次要不是我,你那些声音你以为他们听不见?” “那我要谢谢你?” “嘴上的谢谢可不够。” “那你想怎样?” 江欲燃眼中划过一丝兴奋,按住沈靳的后颈想鱼儿咬到了饵般吻的凶狠,今天的沈靳难得的好说话,江欲燃有些喜出望外,他声音暗哑,得寸进尺地道:“哥,坐.上来。” 沈靳嘴唇动了动,竟然没有拒绝,他拍了江欲燃一下:“这床太响,去地上。” 第77章 江欲燃立刻懂了,扯了被褥铺地上,这么好说话的沈靳难得一见,江欲燃到了后半程有些疯,实在不能怪他,他哥热情的他有些恍惚了。 一夜的疯狂过去,第二天江欲燃醒来的时候沈国华他们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外面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一副随时就要下雨的样子。 看到他从屋里出来,沈国华问:“小燃,你哥起了吗?” 江欲燃睡眼惺忪地问:“什么?” 江梅眼角地看到电视机盒子上面的信封跑过去拿起来:“这是什么?” * 华尔街的冬天雨水比京州的冬天更足,湿冷的空气里都是凛冽的寒意。沈靳穿着一件长风衣从电梯里出来,边打电话边用流利的英文和公司里的同事打招呼。 他在楼下咖啡店要了杯咖啡坐在角落里,这是他每天下班前的习惯,无论忙不忙都喜欢在这里坐一会儿,喝杯咖啡打发下班时光。 玻璃外面的街上飘着雨,他忽地想起两年前他离开京州的那天,也是这么一个雨天。沈靳说过,他是一个报复心很强的人,这些年他明里暗里在江梅和江欲燃那对母子那里吃了多少亏他自己都忘了,他恨江梅在他妈怀二胎的时候就勾搭沈国华,导致他妈难产死了。他也恨沈国华,恨他管不住下半身,做出这种丧良心的事。他更恨江欲燃,非要招惹他,明明他都已经躲得远远的了,为什么他还要追上来? 他以为自己看不出来他巴巴的跟他考一个大学是为什么吗? 所以沈靳在江欲燃再次招惹他的时候就想好了怎么解气的办法。故意让江欲燃看见姚文亲他,故意匆匆忙忙去赴约却连钥匙都没带,故意阁下那杯掺了药的酒,故意拍下那些照片恶心他们留给他们。 他就是故意的,这么多年,终于换他来恶心那一家人了。 咖啡的苦味从舌尖蔓延至整个口腔,带着手套的手感受不到杯子的温度。雨还没停,等人都走的差不多的时候他起身走到门口撑开伞往街上走。沈靳的插在大衣口袋里,里面躺着一只手机,手机里面有那天的录音,是他用来威胁姚文想办法把他调派到国外工作用的,他早就做好了一切打算。 想要彻底那和那些人断绝关系,只有远走高飞才是最好的办法。 前面的地上躺着个被人咬了几口的面包,已经被雨水冲散了大半。沈靳看见对面一个脏兮兮的小孩不顾疾驰而过的车流跑过来快速捡起那片面包,又快速穿回对面。 那里站着一个比他还小几岁的小孩,他把面包递给那个小孩,自己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带着小孩往远处的建筑群走去。 沈靳住的公寓里公司很近,走路不到二十分钟的距离。 雨开始变得很大,街上都是奔跑的人,雨丝斜斜飘进伞里,他把伞压低了些快步往前走,走到公寓楼下的时候雨已经很大,伴随着闷雷响彻上空,身上还是不可避免的打湿了很多,有人从楼上下来,脚步声在楼道里回响。 沈靳收了伞正要往楼上走,身体忽地僵住了。 “好久不见,哥哥。” 作者有话说: 谁能想到我点字数我写了一晚上,真一口气熬到了六点多哈哈哈哈,我又成功打破记录啦,不过宝宝们千万不要学我熬夜啊,我也几百年不这么熬一次,熬夜是不对的,我们要早睡早起。 if线就写到这里啦,后面我还打算写个正文的福利番外,就是甜甜的日常,字数不会太多。不过福利番外要文章结算了才可以发布,等结算通过估计要国庆后,先给宝宝们说一声。 好啦,我晚安宝宝们早安,双节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