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前夫的未婚夫狠狠爱了》 第1章 《被前夫的未婚夫狠狠爱了》作者:遮云鹊【完结】 本书简介: 装货白莲花阴暗神经病攻x坚韧小灰花受(白+黑=灰) 陆翡然离婚前过得并不好。 他人生崩坏,丈夫不仅堂而皇之在家里偷情,还打算另择富家少爷开启第二段婚姻。 丈夫新的联姻对象高大俊美,温柔优雅,成了陆翡然灰暗人生里的最后一根稻草。 因此,陆翡然始终没敢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只为维持脆弱的朋友关系。 直到离婚当晚,陆翡然和他吻在了一起。 请问,谁会和前夫的未婚夫亲嘴啊!这像话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亲都亲了,爱都爱了,陆翡然只能说:“你别和他结婚了,我来!” 陆翡然收获了一个俊美体贴的完美爱人,享受着如太阳般的温暖。 可有一天,他忽然得知爱人的名字是假的。 爱人名叫兰斯,根本不是前夫的未婚夫,他是诺恩的舅舅,天生情感障碍,无法共情他人。听说他冷漠残酷,爱玩弄人心,以让他人陷入痛苦为乐。 没有天使降临,也没有任何救赎,一切都是谎言。 可骗子说“我爱你”,还希望陆翡然也能爱他。 陆翡然:兰斯懂个屁的爱,一个骗子,也配被爱?喜欢骗人,喜欢装蒜,就让你装个够! 陆翡然一改温顺可爱的一面,开始放浪作妖,对感情不忠,在情浓之时坚定地喊着别人的名字。 他不断刺激兰斯的忍耐底线,终于把兰斯激到发疯。 兰斯第一次感觉到了痛苦,隐忍着滔天醋意,红着眼问:“你老公出轨,你也要和他一样吗?” 陆翡然拍拍他的脸:“那又怎么了?我不出轨,你能有机会?乖一点,才配待在我身边。” 兰斯彻底疯了,像个阴魂不散的背后灵时刻跟在陆翡然的身边,看着爱人和别人言笑晏晏,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他的从容、优雅、高傲彻底粉碎,恨不得化为陆翡然脚边的灰尘贴上去。 直到,他看到了陆翡然的离婚证。 后来某天,陆翡然在孤岛上醒来。 兰斯一如既往温和体贴,穿着围裙为陆翡然做各种他喜爱的食物。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可以一辈子在一起了。” 看着兰斯平静微笑的脸,陆翡然头皮发麻,意识到兰斯是个纯粹的疯子。 - 1、攻c受非,换攻文学(所以渣男前夫的戏份不算特别少,但他只是play的一环) 2、离婚之前受对攻是纯友谊+颜控,24章正式离婚,全文不存在任何婚内出轨的行为。攻是190+双开门,体型差足够,勿泥! 3、作者xp所作,主角是深爱对方的铁血男同,不拆不逆,一辈子锁死 内容标签: 都市天作之合 狗血 腹黑 主角视角陆翡然互动兰斯 其它:换攻文学,骗子翻车 一句话简介:离婚后和前夫的未婚夫谈上了 立意:属于你的幸福总会来临 第1章 老公出轨 【陆翡然,你老公翟千策出轨了!】 【据我了解,情人至少有五个!】 【你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发现吗?】 手机屏幕上亮着三条有关翟千策出轨的信息,像三个铡刀悬在半空。 这是发小周梓华一天前发过来的短信,陆翡然没有回复。 现在,他看着电脑屏幕里的监控画面,脸色苍白,如同被冰雪覆盖。 一辆库里南平稳地驶入车库,感应灯亮起,监控画面里瞬间雪亮,车里前排两个人的面貌暴露无遗。 陆翡然的老公翟千策回来了。 等车停稳,副驾位子上纤细俊秀的年轻男人迫不及待地解开安全带,搂着翟千策的脖子就吻过去。 年轻人很主动,半个身子都快趴到翟千策的身上,而翟千策搂过他的腰,大手在他的后腰用力抚摸了几下,两人吻得难舍难分,车子都轻微震动了。 几分钟后,他们如两只遵从与原始欲望的动物,迫不及待地爬出车门,又黏在一起交缠,衣服掉落一地,两人也离开了监控画面。 那个年轻人,陆翡然很熟悉,是他的弟弟陆星礼,父亲的私生子。 上午,是陈姨告诉他,监控器好像有点问题,她年纪大了,不会弄,打算明天叫人过来修。末了,她随口说了一句:“陆先生你会修吗?感觉你们年轻人都会弄这些电子产品。” 陆翡然没觉得陈姨冒昧,他对亲近的人向来非常和善,一点架子也没有,直接同意了,说他晚点去看一下。 结果就看到老公和弟弟吻在一起的恶心画面。 所以,陈阿姨早就知道。 也对,翟千策看不起帮佣,觉得他们是下人,不会刻意回避陈姨。 陈姨是特意让他看到这一幕的,她不忍心他一直被蒙蔽。 一阵钻心的痛和羞耻感忽然猛烈地往上涌,像滔天海浪差点把陆翡然掀翻。 他浑身发抖,僵着手指关掉视频,咬着手背蹲下,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哽咽声。 翟千策出轨这件事……周梓华知道了,陈姨知道了,还有谁知道? 所有人都知道,但是他! 陆翡然几近崩溃地蹲在地上,阵阵恶心感盖过了痛苦和心碎,他现在只想吐。 翟千策求婚的那天说过,和他结婚,一切都会好起来。 放屁,根本没有好起来! …… 陆翡然有一个特别糟糕的父亲。 母亲死后,他对陆翡然不闻不问,除了给钱,就像死了一样。 可十八岁那年,父亲陆利业为了让私生子陆星礼光明正大地进家门,伪造了亲子鉴定书,硬说陆翡然是被抱错的孩子。 一开始,陆翡然还真的相信了这套所谓的“真假少爷”的说辞,被打压被无视,他尖锐的棱角逐渐被磨平,甚至想着自己只要能为陆家出力,一切就可以回复到从前那样。 他甚至放弃喜欢的音乐,报了金融专业,妄想以后能进入公司,帮着陆家出一份力。 直到陆翡然的小提琴被陆星礼弄坏了。 并非一把琴,而是从小到大,学琴的十几年里用过的所有琴都被弄坏了。 被压抑了快两年的火气终于重新冒了上来,陆翡然拿着被损坏的琴质问陆星礼。 陆星礼踢了一脚地上的木屑,笑嘻嘻地说:“没拿稳。不过那又怎样,你还不是拿着我爸给的钱买的。如果不是被抱错了,你打一辈子工不吃不喝都买不起一把琴。用了这么长时间,也该知足了吧。” 陆翡然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费力维持的美好幻境在一瞬间破裂了。疯狂战胜理智,他高高举起手里的坏琴,砸向陆星礼。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陆利业带来的保安拉开了。 陆星礼差点被打死,整张脸没一处好肉,一脸的血,惨烈不堪。 晴芝见到自己儿子被打成这样,叫着要拿琴把陆翡然打死,还要他坐牢。 陆利业拦下晴芝,眉头紧锁:“家里这两年事多,我都说了让你不要传出去,现在圈子里谁还不知道我们家出了‘真假少爷’?你还嫌闹得不够大吗?这件事你不要再拱火了,先带星礼去医院。” 那对母子走后,陆翡然睁着漆黑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陆利业:““要让我坐牢?” 陆利业看了陆翡然好久,最终摆了摆手:“这段时间,你也很受折磨吧?我找人给你做一个心理评估,调理一下吧,今天的事情就算了。” 就这样,陆翡然就被迫休学了半年,被送进了精神病医院“调养”,如果不是偶然碰见翟千策,陆翡然觉得,他可能会死在里面。 翟千策救下他,还以入室抢劫式的爱意把他养回来的。 然而婚后没多久,翟千策就开始长时间不回家,问就是说忙。 忙什么?忙公司的事,你不懂,别问了。 同一屋檐下,陆翡然和陈姨相处的时间最多。有关翟千策的印象,更多的是空荡荡的床和屋子,以及打不通的电话。 他不是没察觉到翟千策的异常,可过去的经历让陆翡然明白,过于尖锐的性格只会刺伤自己。 他不敢想,和父亲的亲情已经破灭了,现在连爱情都消失了,那他还能拥有什么? 陆翡然在厕所干呕了半天,胃里空得发慌,看到手机上周梓华又发来了短信:【我在御麟订了位子,请你吃饭,这家店很难订到位子!快来!】 陆翡然知道这家店,他曾让翟千策想办法订位子,翟千策直接说订不到。 他深吸几口气,迅速把负面情绪收好,擦干净脸,换了一身洁净的新衣,回复道:【好,我马上来。】 …… 到了御麟,他们没能坐上包间。 周梓华在外面从来不会动用“特权”或“关系”,他说他爸就是一个运气好点撞上风口的小老板,别整得和上流阶层一样。 第2章 翟千策就不这样,他到哪都要让别人知道他的特殊和尊贵,陆翡然虽然不喜,但也没说过什么。 面对面坐着,陆翡然神色如常,安静地吃饭,一样接着一样,好像吃饭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周梓华却很尴尬。他挠了挠头,欲言又止,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先把翟千策的事情放在一边,喝了口茶水润润喉,说了另一个八卦:“德维家你知道吧?听说他们家好事将近,年底要办婚礼。” “德维?”陆翡然木然的眼睛动了动,他机械地吃着菜,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白色的影子,很快消失不见。 “最搞笑的是什么?他们家要联姻招婿,但到现在连联姻对象都没找到,婚礼日期都定下来了。” “他们家要联姻,怎么可能找不到对象。”陆翡然不以为意,声音喑哑,对这个话题不是很感兴趣,继续专心吃饭。 “这种老钱家族可挑了,联姻对象的家世外貌不必多说,性格能力更是重中之重。要能独当一面,还要能给他们家族助力。”周梓华侃侃而谈,“但有一件事情很奇怪,他们不排斥男人,你说这是为什么,男的又生不了小孩?” 陆翡然抬头看他,眼神有些哀怨。 周梓华一脸说错话的表情:“我没说你啊。” 陆翡然点头,没有半点不高兴,拿过刚端上来的甜品,问:“是哪位要结婚?” 德维家适龄的年轻人有两个,分别是兰斯和诺恩,兰斯比诺恩年长不了太多,却是诺恩的舅舅,是老德维先生的老来子。 “小的那个。”周梓华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大的那个听说这里有点问题,早就送到国外疗养了。” “好。”没几分钟,一块芝士蛋糕就消失了。 周梓华忽然握住陆翡然拿叉子的右手:“然然,你吃太多了,别暴饮暴食。” 陆翡然笑了一下:“没事,正好有点饿了。” 周梓华心里一咯噔,小心翼翼地观察陆翡然的表情。一般人知道老公出轨都会有点反应,陆翡然这么平静,是什么意思? 谁做鸵鸟都不能是陆翡然做,他不允许陆翡然被戴绿帽! 周梓华深吸一口气,决定一股脑把自己调查到的信息全都吐出来:“其实今天喊你出来……我想告诉你,翟千策在‘极光’包了一个mb,是确切消息,包养期至少半年。除此之外,他身边从来离不开人,商务饭局都会带不同的人出席,那些合作方早就见怪不怪了。陆翡然,你真的要吃这个哑巴亏,继续忍下去?我可是完全调查清楚了才跟你说的,pdf我都做好了,你要看,我随时可以发!” 周梓华突然倾倒真相让陆翡然像被陨石砸中一样,动都动不了,眼眶酸涩无比,有什么东西好想要流下来的样子。 “别说了!” 陆翡然压着音量,悄悄看了一眼四周,没有人注意他们,哑着声说:“我去一下厕所。” 周梓华忍不了陆翡然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凭什么要陆翡然忍着那个渣男?看着陆翡然忍耐婚姻,比周梓华自己十个老公出轨还难受。 陆翡然丢下叉子就往洗手间跑,打开水龙头,把冰凉的水往自己的脸上浇。 熊熊燃烧的火苗直接从陆翡然的心底往上窜,快把他烧没了,他脸颊通红,羞愧难当。 与翟千策刚在一起的时候,周梓华就不是很认可他们,还一一罗列了翟千策的缺点,让他好好考虑。 说翟千策是私生子,七岁那年曾经被他妈妈带回翟家,试图强行认祖归宗,却被翟家直接赶出去了。翟千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翟家的儿子,十多年得不到承认,现在只能“白手起家”,内心必然是桀骜不驯,不甘屈居人下的。 可他却能做小伏低,求娶陆翡然,说不定心里藏着目的,比如要拿到陆翡然外婆给的巨额遗产? 周梓华把这些话剖开了告诉陆翡然,陆翡然听了,也考虑好了,他就要和翟千策结婚,如果翟千策想要财产,那就给他吧。 重大决策失误!他真是个蠢蛋啊! 周梓华追了捉来,把卫生间的门反锁,看着陆翡然的背影怒道:“我说,陆翡然!你是不是被别人夺舍了?换做之前的你,谁对你不忠,你不直接抽他大嘴巴子?为什么不让我说?” 陆翡然抬头,通红着一双眼。他本来就瘦,一张漂亮的小脸上没有一点肉,眼睛大,眼尾高扬,没了意气风发之后,显得像在逞强。 周梓华心里一软:“……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这事我一直都心里有数。”陆翡然心里太难受了,他得一个人待一会,“今天我先走了,抱歉,我得、我得缓缓……” “哎,然然!我送你回去啊!”周梓华很担心陆翡然的状态,要拽住他,却拽了个空。 “不必了。” 离开卫生间,陆翡然往外走,一个上菜的服务员从他们面前经过,推开了一个包厢门。 包厢门内,两个男人面对面而坐,正对门口的那人面貌十分熟悉,棕发背头,金丝眼镜更显斯文深沉。他正兴致勃勃地不知与对面的人在说些什么,眼中光彩摄人。 是他出轨的丈夫,翟千策。 无巧不成书,陆翡然当即就笑出声了。 关门前的一瞬间,陆翡然看见翟千策面前的那人微微偏了一下头。 那人有着一头铂金色的长发,像绸缎一样顺滑有光泽,高挺的鼻梁和优越清晰的下颌线在陆翡然的眼前一闪而过。 陆翡然没有看清他的脸,但仅仅是一个轮廓、一个肩膀以上的背影就足以说明他有着绝对优越的外表,否则翟千策也不会露出那种表情。 那个人会是谁? 陆翡然忽然感到一阵恶心,他不想再和翟千策以及他的出轨对象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作者有话说: ---------------------- 7.23 大修 第2章 出轨对象 和周梓华分开后,陆翡然越想越气,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大门外。 早秋的夜风吹着还是有些冷的,陆翡然打了个哆嗦,站在不远处一株繁茂的金桂树下等待,不为别的,就想看看翟千策今天到底是和谁在吃饭。 等了一会,陆翡然有点不耐烦了。 凭什么他在这里挨冻受罪等着捉奸,翟千策就能安安稳稳坐在里面对酌?没这个道理。 陆翡然打了翟千策的电话,响了两轮才终于接通。 陆翡然强忍不适,捏着嗓子说:“老公,什么时候回来,我晚上吃多了胃里不舒服,你回来给我揉一揉吧。” 他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这种话,现在为了恶心翟千策,还得先把自己恶心一遍。 电话那边的翟千策明显愣住了几秒。 翟千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加班完就回来,别等我吃饭了,你先吃。” 陆翡然立即加大音量:“老是加班加班,一直联系不到你,我差点就打电话给你秘书了,别加班了老公,快回来吧,我想你了!” 最后四个字,陆翡然说得格外大声,旁边路过的行人都纷纷回头看了他两眼。 这么大声,电话那边的同桌人应该也听见了吧? 陆翡然听见几声轻笑,那绝对不是翟千策的笑声。 翟千策捏了捏眉心,心里暗道为什么陆翡然最近越来越难搞了。 不想陆翡然继续在电话里面胡言乱语影响饭局,翟千策敷衍几句,就挂了电话。 翟千策陪笑:“抱歉,诺恩,让你见笑了。” 对面的人温和地笑道:“见笑谈不上,你的爱人很爱你。如果有时间的话,你还是应该多花一些时间在爱人身上,而不是出来参与这种饭局,你觉得呢?” 翟千策的脸僵住了,笑也笑不出来。 “我以为德维家是有这个意思才邀我出来。” “德维家确实有联姻的意思不假,但你有夫之夫的身份不太合适。” 翟千策正色道:“德维夫人早已知晓,这都不是问题,我和他只是商业联姻。” 那人意味不明地笑了,显然不相信商业联姻的丈夫会打这样的电话。他抬了抬手,示意翟千策可以走了。 谈话的氛围逆转太快,翟千策始料未及。 原本两人还谈笑风生,他以为会很顺利,但……都是因为陆翡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但翟千策并未表现出心里的不满,他扣上了西装上的扣子,镜片上的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神。 “诺恩,我们一起出去吧。” 这回他没有拒绝,起身走在了翟千策的身前,金发吹落背脊中央,矜贵又冷傲。 他们出来的时候,天空中开始飘雨了,冷意直往皮肤里钻。 翟千策绅士且贴心地站在上风口,接过门童手里的黑伞为他撑着,好让他的白西装不沾一点雨水。 可那人身材比翟千策更为高大,根本不需要被呵护,显得翟千策很多余。 第3章 直到他坐进了车里,翟千策才把伞还给门童,让门童撑着伞把自己送到他的停车处。 看着翟千策的车走远,陆翡然都没有挪动他的位子。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即使早有准备,陆翡然还是不可控地红了眼眶。他的心脏像被撕裂了一个口子,冰冷的雨水和秋风一起往里面钻,让他止不住地发抖。 翟千策果然有无数情人,他如果真的查下去,数量可能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突然,雨停了。 陆翡然抬头一看,是一把大伞撑在了自己的头顶,伞面向自己的方向倾斜。 “这位先生,你没有带伞吗?” 声音温润好听,带着一点轻微的不属于亚洲人的口音。 陆翡然心下一动,循声望去。 呵呵。 是翟千策的出轨对象。 …… 离开御麟之前,兰斯的手机就一直嗡嗡作响,是他的外甥诺恩一直在给他发消息。 【舅,怎么样了?你帮我拒绝掉了吗?】 【那个人怎么样?我妈说他快离婚了。就算离婚了也不能给亲儿子介绍二婚男吧?他就这么厉害,我们家就这么缺他的钱吗?】 【我求你了,快点给我回个消息,告诉我你已经把他赶走了!!】 兰斯细细看过诺恩发过来的消息,一条都没有回复。 当年给父亲一点面子,离开德维家,德维的所有继承权都留给了大姐,他只留有母亲给他的一点信托。 他在远离尘世喧嚣的海岛上一个人住了三年,一切遵循医嘱治疗他的病。 一回来就发现德维家被搞成现在这个样子,连亲儿子都要卖了,真没用。 兰斯出于找乐子的心态帮诺恩出席这场相亲饭局,兴趣却很快流逝了。 可最后,兰斯发现这个有点小聪明和小运气的普通男人,竟有一个把一颗心都挂在他身上的丈夫。 兰斯对翟千策的丈夫起了一点好奇心,他到底在爱什么? 兰斯不相信,一个人可以爱上另一个人,他只会爱自己。 他想再玩两局,说不定可以见到翟千策的丈夫,到时候可以问问那个人,到底爱翟千策什么? 兰斯给诺恩回了短信。 【与他保持联系。】 诺恩那边立刻就炸毛了,连续发了十多条信息过来,还一直拨电话。 兰斯皱了皱眉头,无奈地抬眼,却隔着车窗看见了一个人。 细雨飘遥的夜晚,桂花树下,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无措地站着。无情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裤和黑发,顺着他苍白瘦削的脸往下滴落。 他身材修长,是一个黑发黑眼的美人,虽然眉眼锐利,可淡色的唇和发红的眼眶却正好中和了他的锐气,看上去快要破碎了。 兰斯的视线被他牵引,无声地把手机关机,杜绝外甥的骚扰。 然后他拿伞下车,踩着落桂缓步走到陆翡然的身侧,把伞往陆翡然的身侧斜了斜。 陆翡然的视线一直望着远方,直到兰斯出声,才回过神。 他莹润的眼睛转过来,盯着兰斯,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后就充满了浓浓的怨气,像淋湿的猫在张牙舞爪。 “我送你一程?”兰斯一时兴起,提议道。 陆翡然闭上眼,再看这个小三,他可能会忍不住用眼神剐人家一眼。 太没格调了,他不要! 陆翡然握紧拳头,指甲用力掐了掐掌心,把就要流出来的眼泪憋回去,再重新看向兰斯。 刚才兰斯与翟千策面对面坐着,陆翡然只到他的背影,现在近距离来看,对方那张脸给人的冲击力还是太强了。 他铂金色的发丝夺人眼球,连睫毛都是浓密浅淡的金色。他高眉深目,一双眼睛比翡翠还要耀眼,如有漩涡把陆翡然吸进去,难怪翟千策会看得挪不开眼。 可他却不是陆翡然刻板印象中的那种美人。他是俊美的,身材不算非常魁梧,但可以称得上健壮,身高至少一米九,肩膀也很宽,被裁剪得当的白西装完美勾勒身型。 陆翡然看着对方向自己伸出手,他的手掌也很大,手指修长,指节明显。 不知道怎么回事,陆翡然突然想到了那种原配和小三扯头花的恶俗短剧。 如果他与这个“小三”扯头花,他肯定打不过他,甚至会被对方一招就按在地上起不来。 可是他看上去像是个欧洲贵族,也会打人吗? 兰斯再次劝道:“来吧,我送你回去,你会感冒的。” 陆翡然有些无措,但决定先按兵不动,这时候捅破自己的身份只会让他陷入难堪和尴尬的境地。 不如先深入敌营,了解一下对方对翟千策的态度再说,或许对方对翟千策没意思呢。 陆翡然和兰斯一起走向车子,陆翡然问:“谢谢,可以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吗?” 兰斯为陆翡然打开车门,抬手让要过来打伞的司机走开,示意陆翡然先上车,自己倾身为陆翡然撑伞。 陆翡然顿了顿,脸色微红。 他觉得很不好意思,见到对方的第一眼,他是怨恨的,可对方却一直对他怀有善意。 见陆翡然不上车,兰斯说道:“我姓德维。” 兰斯的声音悦耳动听,如低沉的大提琴音,却击中了陆翡然。 德维?周梓华说,德维家的小少爷年底之前就要结婚了,相亲对象连男人有。他今天见了翟千策,莫非…… 陆翡然被自己的念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盯着兰斯久久无法言语。 兰斯握上陆翡然的手臂,以无可拒绝的态势,半引导半强硬地让陆翡然上了车。 合伞坐进来,兰斯右侧的身子全部被淋湿了。 他却拿了毯子递给陆翡然:“披上吧,别感冒了。” 毯子绵软细腻,陆翡然把它抓在手心里,不由地扯了两下,才后知后觉把毯子披上。 “我姓陆。”陆翡然心不在焉地介绍自己,看见兰斯的头发和右边西装全都湿了。 但兰斯完全没有因被雨水淋湿而失了从容。他们二人同样狼狈,只有陆翡然自己窘迫异常。 “抱歉,我刚才走神了,让你也淋到了。”陆翡然不安地道歉。 兰斯却不在意:“不用道歉,陆先生,是我想帮你,被雨淋湿也是我甘愿的。” 陆翡然彻底说不出话了,他缩在座位上,许久才抬眼看向兰斯。幽暗的车厢里,对方那双翠绿的双眼如永不熄灭的火光。 陆翡然有想要下车的冲动。 高贵、温柔、优雅,完全与他截然相反的一个人。 一滴水珠从兰斯的额角滑落到下巴,陆翡然抓着毯子的一角,把它擦掉了。 算了,就当成是被好心人帮了一把吧。 兰斯眯了眯眼,看着陆翡然眼角的红色逐渐褪去,眼神专注,抱有歉意地给自己擦脸,兰斯竟觉得这事有点意思。 兰斯没有阻止陆翡然,而是问道:“你家在哪?” 陆翡然收回手,生出了一点试探的心思,告诉了兰斯自己详细的家庭住址。 兰斯用英文向司机发布了指令,车子在夜色中向陆翡然和翟千策的家——鹭园。 雨未停,陆翡然请兰斯把自己送到家里大门口,暗暗观察兰斯的眼神,见对方并无异样,忽地松了口气。 车灯打进了花园里,陈姨看到后开门迎接,却见难得晚归的陆先生从一辆不认识的轿车上下来。 兰斯没让司机下车打伞,也没有问陆翡然要任何联系方式,他连陆翡然的全名都不知晓。只让陆翡然拿着他的伞快些回去。 如果有缘,总会第二次见面,无缘就算了。 陆翡然再次向兰斯道谢,最后看了一眼对方温和的脸,撑开伞下车,走进雨幕之中。 他没让赶来的陈姨给他打伞:“雨大,你会淋湿着凉,自己打吧,我有伞。陈姨,说了多少次,不用出来接。” “哎哟,那哪行呢?翟先生吩咐的,主人回家必须要迎接。”陈姨说。 迈入大门之前,陈姨小声道:“翟先生今天回来早,看着心情不太好。” 陆翡然一顿,说知道了。这是陈姨在提醒他。 翟千策很少在晚归家之后发现陆翡然不在。 被“诺恩德维”婉拒的时候,他确实怨恨过陆翡然,但回来的路上再冷静一想,对方一直冷漠疏离,确实没有给自己释放出积极的信号。 今天这事如果没成,不算陆翡然的错。但陆翡然贸然打电话让他丢脸,却是真的。 翟千策回到家,发现陆翡然不在,他叫来陈姨,得知陆翡然连晚餐都没在家里吃,并未完全熄灭的火气噌一下蹿得老高。 陆翡然敢耍他? “你到哪去了?” 翟千策沉着脸站在楼梯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陆翡然。 作者有话说: ---------------------- 7.23 大修 第3章 凶相毕露 第4章 翟千策突如其来的质问并没有让陆翡然露怯,陆翡然神态自若地换了鞋,用毛巾擦了擦手,回道:“胃疼,找别人给我揉去了。” “哦?”翟千策挑眉,“是谁?” 陆翡然看了他一眼,不知翟千策从何而来的探知欲。明明之前翟千策并不会对自己的事情这么关心。 每天和不同的人约会,随处接吻,跟个畜生没两样,凭什么问他和谁在一块? 陆翡然没忍住瞪了翟千策一眼,如利刃剜心,他看见丈夫那张装模作样的脸就觉得恶心。 他太累了,没有心思和翟千策斡旋,今天只想先休息,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陆翡然,回答我的问题!” 陆翡然的眼神过于刺眼,翟千策心头的火被挑得更旺了,用力拽住他的手腕,差点给他扯一个趔趄。 如果陆翡然真的在家不舒服了,等着他回来,那么他可以原谅陆翡然的不懂事,不计较他扰了重要的饭局。 可陆翡然竟然耍他? “你知道因为你的电话,影响了我多重要的饭局?胃痛吗?我看看?” 他分明怒不可遏,却还是要笑,狰狞又可怕。不等陆翡然开口,就伸手向他的胃探去,不是要揉肚子吗? “你、你干什么!”陆翡然被翟千策的脸色吓到了,连往后退,发了疯地挣扎,都没法挣脱翟千策的桎梏。 翟千策疯了!他虽然冷暴力自己,但一直装得像模像样,从来没动过手! 陆翡然慌了,盛怒下的翟千策像一头随时可以吞下他脑袋的猛兽。 陆翡然脸上终于出现难得的绝望。 这才是真实的翟千策,毫无涵养风度,而且,根本不爱他,反而会伤害他。 陆翡然下意识捂住头,就听陈姨惊呼一声:“哎呀,翟先生怎么跟陆先生吵架啦?陆先生今天是和周先生一起吃饭的呀,年轻人好好沟通嘛。” 时间好像静止了一瞬。 “闭嘴,没你说话的份。” 翟千策收敛了狰狞的怒意,瞥了陈姨一眼,把陆翡然的手腕一扔,沉着脸回了房。 门被重重关上发出巨响,陆翡然靠墙握着生疼的手腕,死死盯着上面的一圈淤青。 他在发抖。 他从没和翟千策吵过架。 早期是翟千策万事顺着陆翡然,后来翟千策对他冷暴力,一个月都碰不到几次面说几次话,想吵都没机会。 第一次吵架,竟然是这样的。 这是翟千策第一次在他面前暴露真实的一面,冲动易怒,喜欢动手,和陆利业是一类货色。 陆翡然向来看不起这类人。 他选的丈夫,曾经爱过的丈夫,就是这种人! 再抬头,陈姨已经走掉了,没留下来看他难看的样子。 待呼吸平静下来,看着主卧的房门,陆翡然鄙夷地想,谁知道这张床有没有被他们睡过? 他站在楼梯上往下看,有气无力地对陈姨说:“麻烦帮我把书房收拾出来吧,谢了。” “好嘞,陆先生。” 洗完澡,陆翡然钻进书房把门反锁,在电脑上点开监控后台,眉头拧在一起。 视频少了一段。 翟千策和陆星礼激吻的那段消失了。 陆翡然抿着唇,又往前翻了一个月的监控,没有任何异常画面。 视频被清理过。 翟千策还知道要脸,自己把视频删了。那他带陆星礼来过多少次,就根本数不清了。或许,除了陆星礼,还有别人…… 视频删了也没事,他昨天拍了照片。 陆翡然第一时间把昨天拍的监控器画面发给周梓华,然后自行备份到5个地方。 恰好,周梓华在收到图片的第一时间打电话来:“这不是陆星礼那个杂种吗?烂锅配烂盖,奸夫淫夫!” 陆翡然眸光黯了黯,翟千策明知道他最恨姓陆的那两个人,却还是对陆星礼下手。 既然你们俩这么难舍难分,那就一起身败名裂吧!让你俩死也死在一起! “鹭园脏了,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做过多少恶心的事。”陆翡然语调很平,但语气坚决,“我要在家里装几个摄像头,他们喜欢做,就让他们做个够。” 周梓华兴奋得要命:“好小子,这才是我兄弟。你振作得可真够快的,拍下来,给他们宣传宣传!” 陆翡然的手微微发抖,一旦捅破这件事,他也会连带着一起颜面尽失。可这些年他的脸已经丢尽了,不在乎多这一次! 三年前翟千策是光脚的,现在他才是。 “最好快一点,明天趁他不在的时候,你带人来装。” “没问题!” 陆翡然想到了什么:“不会被发现吧?亮红点什么的?” “用专业手段肯定能测出来,”周梓华的表情一言难尽,“他多疑到这个地步了,连你们的卧室都信不过?” 什么“我们的”? 陆翡然浑身不自在,好像皮肤上爬满了蚂蚁,又痒又恶心,激得他跳了起来。 好恶心! 但……不行,这时候如果和翟千策彻底撕破脸,他一定会怀疑的。 向来对他爱慕的丈夫突然恨死了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从哪发现的?翟千策会从离自己最近的东西入手开始查。 得先稳住翟千策一阵子,陆翡然心道。 第二天,翟千策果真又不在家,他没问陆翡然为什么睡书房,也没有就昨晚的争吵留下一言半语。 周梓华从高中时候起就爱研究各种各样的小玩意,他手脚麻利,没多久就在几个关键地方装了摄像头,大门内、沙发、卧室…… 但翟千策的书房向来是上锁的,陆翡然进不去。 周梓华到了陆翡然的书房,看到大书桌边上一米二宽的折叠小床,指着床,打抱不平:“你怎么睡在这?把他赶走,你睡主卧去!哦不对,那地方脏死了……那你睡客房啊,怎么睡这。” 陆翡然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昨晚我在看这看监控。” “怎么样?” “删干净了,除了我给你的几张照片。” 周梓华叹了口气:“不如你来我家吧?正好给他们点机会,拍点素材。” 陆翡然摇头:“过段日子,我找个借口出来,昨天刚跟他吵过架。” 陆翡然在电脑上登录几个监控后台查看画面,确认无误之后,劝周梓华留下来吃饭。 周梓华说好,眼神一飘,定格在陆翡然因拿鼠标而露出来的半截手腕上。 他眼神一凛:“他对你动手?” 陆翡然把手腕一遮,说:“没有,起了一点争执,没动手。” 严格来讲,翟千策确实没动手。可能他的确想做什么的,但被陈姨打断了。 陆翡然不打算和周梓华细说,没必要让他太担心,赶紧转移话题,糊弄了过去。 十一点三十分,翟千策回来得不算迟。 陆翡然到卧室门口堵住一身酒气的翟千策:“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陆翡然瘦削挺立,深色的睡衣衬得他肤色更加苍白,双目水润含情,声音却是清冷的。 翟千策看着陆翡然,心思动了动。 昨天的陆翡然神色凝重严肃,加之穿着一身湿了的黑衬衣,他只觉得陆翡然格外漂亮。 比起以前永远清冷孤高的样子,要生动许多。今天也是如此。 如果昨天不是陆翡然非要跟他犟,还瞪他,他不介意对陆翡然温柔一点的。 说到底,还是陆翡然不知趣。 等陆翡然路过他的身边,翟千策揽住了陆翡然的腰,并往自己的怀里又带了带。 他的唇险些贴上陆翡然的额头,恰好陆翡然咳了咳,让他的吻落空了。 翟千策直接问:“怎么了?” “昨天的事,是我不对。因为你老是回来很晚,昨天有点闹脾气了。” 陆翡然在厕所里演练了数十遍,努力让自己做到即使面无表情,台词也能声情并茂。 他说得又委屈又娇嗔,好像真的在为丈夫的冷落而难过。 好在翟千策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没忍住翻了好几个白眼。 陆翡然难得用这样讨好服软的软绵绵语气说话,翟千策惊觉,自己对陆翡然失去两年的热情又回来了。 但这真不是一个好时候,他已经决定要和陆翡然离婚了。 也许当初选择他这个陆家弃子就是一个错误,就算陆翡然的外婆给他准备了异常丰厚的嫁妆又如何? 如果当初他选了陆翡然的弟弟,放长线钓大鱼,现在也不至于闹到离婚的地步。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陆翡然太依赖自己了? 翟千策无奈地想,今天就对陆翡然好一点吧。 “然然,让我亲亲你。” 却不想,他怀里清瘦的男人伸出手,捂住他的下半张脸,轻轻用力推了推。 “先说正事吧。” 翟千策的脸被被陆翡然推开,竟然没恼,而是等着陆翡然继续说。 第5章 陆翡然眼睛眯了眯:“现在我的状态好了很多,一直不对外接触别人不是办法,我一直只有周梓华一个朋友。我想去公司锻炼锻炼,周一联系谁?” 他没有问行不行,而是直接敲定了结果和时间。 翟千策松开陆翡然,把领带扯下来,往衣帽间走,皱着眉头没说话。 这节骨眼上时候提出要去公司? 陆翡然跟着翟千策来到衣帽间,追问:“阿策,这件事会让你这么为难吗?你想了好久。” “不是。”翟千策慢慢解开衬衣的口子,露出精壮的胸膛。回过身,抚摸陆翡然的脸颊,温声细语地说:“我只是在考虑给你安排一个什么位子。虽然你是a大毕业,但毕竟没有工作经验,一下子去太高的位子不合适。” 他随手把脱下来的衬衣往陆翡然手里放。 陆翡然皱眉,眼神一动,把衬衣往地上一丢,伸脚踢远了点。 等翟千策不满地看过来,陆翡然歪着头说:“阿策,为什么你的衣服上有香水味?你之前说过,你最讨厌用香水了,总不可能是你自己的香水吧?” 翟千策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不应该提前回来。 之前他都回来得很晚,陆翡然也不喜欢和他亲近,他身上的异常都不会被发现。 可今天,陆翡然为了进公司,难免会缠着自己,而他又没有清理身上的蛛丝马迹,才被陆翡然找到机会质问。 “是秘书部来了一个新人,冒冒失失地,把自己的香水打翻了。”翟千策随口说道。 陆翡然不语,好拙劣的借口,能进拓维的人,怎么可能会烦这种低级错误。 “好吧,”陆翡然笑着说,“我好歹是金融出身,让我去财务部怎么样?” 翟千策心里一沉,整张脸都冷了下来:“然然,你没有经验,直接空降,怕是难以服众。” 他仿佛一头凶兽突然被摸到伤口,龇牙咧嘴要呵退冒犯者。 翟千策睨了陆翡然一眼,心思转了一圈又一圈,揣测陆翡然的目的。最终停留在一个答案上——陆翡然有危机感,怕失去他。 他放缓了语气,说:“我会安排,周一你去找文秘书。” “好。” 陆翡然看似放心地点了点头,闲扯两句又要去书房,他迫不及待要把被翟千策碰过的睡衣换掉! “然然,今晚,你还不跟我睡?” 翟千策的声音像地狱飘来的丧钟声,让陆翡然倏地出了一身冷汗。 作者有话说: ---------------------- 7.23 大修 第4章 蛛丝马迹 陆翡然握紧了拳,短短的指甲都抠在了手心里。 他回过头,秀气的眉毛拧在一起,低眉顺眼,羞于启齿地说:“为了去公司,我准备了很长时间……我晚上要看会书。” “看书?”翟千策仿佛听到什么离奇的事,怀疑地看了眼陆翡然。 他越过陆翡然,走向半掩着房门的书房。 推开门,桌上摊开一本《公司管理》,旁边放着一些稿纸。他随手翻了翻书,前面大半本有明显的学习痕迹,纸张边缘变软,颜色变深,还有多处勾画和笔记。 翟千策把书一合,随手扔桌上,嗤笑一声:“这些东西看了没用,你也不需要这些。” 陆翡然倚在房门口看着翟千策,没说话,但很不服气。 “行了,随便你吧。”翟千策随口道,彻底放过了陆翡然,回了房间。 陆翡然把门关上,靠着冷硬的门板,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幸好准备周全。 那本书是他下午和周梓华一起准备的,就为了防着翟千策突然变脸,要和他亲热。 他没兴趣和这种谁都可以睡的脏男人亲热! 陆翡然锁上门,换上另一套睡衣。把用来装蒜的书拿到一边去,打开电脑,撑着下巴坐在椅子里,监控器的画面在他脸上投下冷白的光。 画面里,翟千策光着上身,接通了不断震动的手机。 “怎么这么久才接呀?”电话那边的声音很甜蜜,可爱,但过于粘腻。 翟千策叉着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嘴里却毫不卡顿地说着暧昧情话:“这才几天不见,就想我了?。” “呵,我才没有想你。”陆星礼口是心非,“我只是在想,你什么时候再接我过去玩?” “你对你哥哥的东西都有这么强的占有欲吗?”翟千策讽刺般地笑,“鹭园是他外婆留给他的老房子,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风格了?” 陆星礼被说急了:“才不是,我怎么会喜欢他的东西,他哪样东西能比得上我的?” 他最讨厌陆翡然,不过是命好一点,就从生下来就当大少爷,而他从小,每个月只能和父亲偷偷见一次面。 凭什么?凭陆翡然有个好妈? 当年,陆星礼看见翟千策的第一眼就爱上他了。男人成熟稳重,英俊潇洒,而且能力了得,从见不得光的私生子白手起家,让翟家不得不正视他的存在,成为翟家的掌权人。 他的魅力无人能及,陆星礼想,只有自己才配拥有这样的男人。可陆翡然偏偏要和他抢! “不是”翟千策毫不避讳地戳破陆星礼的小心思,“用你哥哥的老公,进你哥哥的家,睡你哥哥的床,难道不会让你更兴奋?” “哎呀!”陆星礼满脸通红,让翟千策别说了。 陆翡然面无表情地看着监控,两人的腌臜耳语通过耳机不断传入他的耳朵里。 陆翡然确认视频自动备份成功进行着,不等那两人挂电话,就退出了监控后台。 多看一眼都觉得会得病。 第二天,陆翡然带了行李箱直奔周梓华家。 周梓华开门一愣,问:“闹掰了?” “陆星礼打算过来,我给他们点机会。”陆翡然带着包进屋,自己倒了杯柠檬水解渴,“你快发个朋友圈,说你失恋了不想活了。” “啊?” “下周我要去公司,跟翟千策通知过了。”陆翡然往沙发上一坐,“但我又不能住鹭园。就说你在失恋闹自杀吧,我住你家看着你。” 周梓华没辙了:“你真行。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我才不会自杀呢。” 他从柜子里拿出几张游戏卡,在陆翡然面前晃了晃:“来玩两把?” “行。” 陆翡然给周梓华让了位子,两人玩了会拳皇。 被周梓华按在地上打了四五次,陆翡然把手柄扔沙发上,不想玩了。 昨夜面对翟千策的蛮力,他也是无能为力的。 满脑子想的只有往哪逃,怎么躲翟千策的巴掌。 陆翡然从小就好强,被翟千策压制,让他哪哪都不自在,不仅胸闷,舌头还发苦。 往周梓华的体重器上一站,123斤。以前好像更重一点。 陆翡然自知自己胃不好,心态也不好,胃口差,还不爱锻炼,但这样,是不是过于好欺负了? 他坐了回去,捏了捏周梓华的肱二头肌,问:“你健身多久了?还蛮有效果的。” “大半年,但我去得不勤,你也要去吗?”周梓华打量了陆翡然细瘦的胳膊和白皙纤细的脚腕,“是要练练,你就在我家练吧,家里基础设备都有。” “家里有设备,你为什么还去外面?”陆翡然问。 周梓华有点不好意思:“在家里我懒得练,到外面会想跟别人比比……” 陆翡然穿鞋上了跑步机,低速下没跑太长时间就觉得体力不支了,但他还是坚持多跑了几分钟,被周梓华扶着下来。 不行,这个样子,关键时候,他连跑都跑不了。 以后每天都要多锻炼,饭也要好好吃! 洗了澡,周梓华说,翟千策之前包过的一个mb找到了,问陆翡然有没有什么想法。 陆翡然想了会,决定还是去一趟,反正他现在也没什么事。 他在行李箱里面找出一套新衣服,在卫生间里待了好一会才出来。 然而看着陆翡然的装扮,周梓华的潮人恐惧症差点要犯了。 陆翡然有些用力过猛,衣服上各种元素堆叠不说,他甚至还化了妆,难道怕自己看上去状态不够好? 周梓华咽了口口水,斟酌用词:“你打扮这么好看干什么?这不得全程好好跟着你啊。” 陆翡然理了理头发,有点不适应现在的装扮。明明之前他一直很潮,为什么现在这么奇怪……难道是年纪大了,不合适了? “我不打算告诉那人我是谁,不如装成他的同行,套点话。”陆翡然说。 周梓华放心了些,他真是昏了头了,陆翡然怎么可能去跟一个mb比美!呸呸呸,晦气! 周梓华向来藏不住心事,心理活动都写在表情上,陆翡然一下子就明白他想错了,解释道:“之前,翟千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跟我结婚了,现在我也不想。这么丢人的事情,我才不要拿到外面去说,比案底还案底!” 第6章 翟千策和陆翡然是隐婚,如果不是翟千策的大哥调查到他们的婚事,这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他的大哥一心想要扳倒私生子,查到陆翡然被污蔑的精神病史,立刻要昭告天下子。 这事被翟千策的父亲按下了,但还是走漏了风声,那段时间,不少人暗中议论翟千策和疯子结婚的事。 虽然是新婚没多久,但陆翡然还是明显感觉到翟千策的态度骤变。 陆翡然明白了过来,从那一刻起,他的价值就没了。 …… 白溪难以适应回到“极光”之后的生活。 每次都要陪不同的客人,那些客人虽然豪阔,却大部分都很恶心。 可是作为一个mb,他哪有挑选客人的资格?还不是翟总之前把他给养叼了? 他只不过旁敲侧击打听了一下翟总的婚姻,谁知道直接就被踹了。 他还想撒撒娇求翟千策原谅,谁知道……翟千策打给他一笔分手费,两人就再也没联系了。 但白溪这段时间挥霍惯了,很快就把分手费用完了,只好再回来上班。谁知道经理又扣了他10%的提成! 缺钱让白溪大脑缺氧,他随处向人抱怨诉苦,无意中曾把“翟千策”的名字说漏了嘴。 烦死了,还不知道能干几天,经理迟早要把他开除! 白溪踢了一下垃圾桶,进入厕所里,还没看清里面有没有人,就被一只手强行拽进了最里面的隔间。 厕所门口随即被放上了“正在修理”的提示牌,不会再有人进入了。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白溪惊魂不定的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投降,“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陆翡然把白溪他按在墙上。虽然他近几年瘦了不少,但小mb身材更加细瘦,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魂不守舍,都忘了反抗他了。 “我问你,你和翟千策在一起的时候,他每个月给你多少钱?”陆翡然压着白溪问道。 “啊?”白溪看着陆翡然的脸,觉得他苍白又漂亮,比自己还要好看无数倍。 哦,明白了,又是一个被翟千策包的小可爱。 白溪放心了,他不想起争执,态度马上软下来开始打太极:“没多少,肯定没你的多啦,哥哥。” 陆翡然咬了咬嘴唇,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他、他答应每个月给我十万的,但上个月没给……” “啊?”白溪愣了一下,现在经济不好,每个行业都赚不到钱,连找情人都舍不得花钱了? 十万,这么小气,打发叫花子呢! 白溪很同情,但又忍不住炫耀一把:“哥哥,你这么好看,给你十万也太少了吧,他现在变这么抠了?之前我每个月零花钱都有五十万,不包含餐厅游玩和礼物呢。” “不过他给我们这一行的都比较少,如果是干干净净的大学生或者小明星,他会给更多。听说在我之后,他又包了一个美院的大学生,给的钱可多了,还给办了画展。” 陆翡然不免震惊,有大学生和小明星?他到底包过多少个? 当年翟千策的大哥全国封锁投资渠道,如果不是他与翟千策结婚,带给他巨额投资款,翟千策想发家没那么容易,更别提包养情人。 翟千策挥霍的每一分,都属于陆翡然的钱! 陆翡然眼睛有点红,用力按着白溪道:“我不信,你把转账记录给我看看。” 白溪本来因为觉得陆翡然是同行而松了口气。但他却突然变脸要转账记录,又激起了他的警觉。 不会是什么想要抓住翟千策把柄的人吧?虽然他不介意看到翟千策倒霉,可万一知道是自己透露了某些讯息,他哪里斗得过大佬? “不要,我不给!”白溪放大胆子直接拒绝,推开陆翡然想要离开。 陆翡然把心一横,在他背后说道:“你的事情如果被翟千策的丈夫知道了,他不会放过你的。” “你说谁?”白溪回头。 “你不知道这事吗?翟千策的丈夫是个疯子,十足的神经病。不然为什么翟千策一直在外面找人?”陆翡然煞有介事地说,“你想被他报复?” 白溪有听过这个传言,所以他才会向翟千策打听,哪怕不能上位,报个长期大腿也好。 谁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威胁自己的陌生人,明明是清瘦的身材,看似随时都会破碎,可对方漆黑的瞳孔中的光却十分瘆人。 白溪无法自控地顺着他的话去想翟千策的丈夫。 想必也是个豪门少爷,有背景有手段,还是个疯子。惹谁都别惹疯子。 算了,算他倒霉,大不了离开这个城市。 陆翡然知道白溪动摇了,用自己的臭名声来威胁人,还是第一次,感觉有些微妙。 白溪犹豫了几秒就给了陆翡然手机,心里开始盘算下一步去哪里讨生活。 陆翡然迅速找到自己要看的聊天记录和转账记录,录了视频取证。 他拍了拍白溪的肩膀说:“没你的事了,谢谢。可以的话,换个工作干吧。” 不等白溪回答,陆翡然离开了卫生间。 周梓华在附近假装路过帮他望风,见陆翡然出来了,周梓华连忙勾上他的肩膀,两人勾肩搭背地出去了。 陆翡然给周梓华看了转账记录:“是个小公司的账户。” 周梓华:“说不定是他搞隐秘交易的皮包公司,资金上游大概率无法溯源。” 陆翡然点头:“是。” 白溪,极光mb,每个月至少50万rmb,皮包公司。 下一个,美院学生,开过画展。 作者有话说: ---------------------- 7.23 大修 第5章 又见兰斯 秘书文慧很熟悉陆翡然的名字。 翟千策给过她一份时间表,要求她在每一次过节以及纪念日的时候,给陆翡然送上一份不痛不痒的礼物。 今天,是文慧第一次见到他本人。 陆翡然本人与文慧想象中的样子有五分重叠。 文慧看着一身西装向自己走来的高挑男人,他气质沉静,样貌俊美到甚至可以用漂亮来形容,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他的身份,他会以为陆翡然是哪个偶像明星。 就凭她选了三年的礼物,这人和翟总就不可能是普通情人关系。文慧想。 这位突然决定来拓维上班,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她以后要怎么伺候这位祖宗? “你是文秘书?”陆翡然说,并向文慧伸出了手,“你好。” “是的,陆先生,你好。”文慧与他握了手,招呼他向电梯间走去。 不同的电梯对应不同的楼层,文慧告诉陆翡然,最左侧的电梯是高层领导使用的,暗示他可以乘坐。 陆翡然只是微微点头,并不说其他的,让文慧膨胀的好奇心只能压下去。 从迈入拓维园区大门的一瞬间,陆翡然就在细致地观察着一切人、事、物。 恢弘高耸、崭新气派的大楼,还有利落精干、行色匆匆的员工,拓维真的被翟千策经营的很好吗? 不见得。 翟千策是只千年的狐狸,在这个节骨眼上,与德维少爷见面,不可能只是谈普通的商业合作。 他一定会想法设法从德维家或德维集团那获得些什么,比如婚姻。通过婚姻,他可以进一步获得庞大的利益。 翟千策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他吃过婚姻的好处,还想故技重施。 陆翡然想到这里,好像捕捉到了一点什么。 他自己没有家里的支持,德维和他不一样,拓维难道不会被德维一口吃掉吗? 除非……翟千策自己也有苦衷,他迫不及待想到得到一笔巨款。 陆翡然眯起来的眼睛亮了亮,嘴角微微勾起,很是愉快。 想到这,陆翡然看了一眼秘书文慧。 文慧察觉到他的目光,对他回以一个友善的微笑:“陆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陆翡然摇摇头:“没什么,翟总给我安排到哪里了?他没有提前和我说过。” 文慧迟疑了一下,电梯门刚好开了,她思索片刻,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陆先生你的职位是行政部的助理岗,助理的工作是比较简单的,应该很容易就能适应,请不必担心。” 陆翡然一顿,脚后跟差点黏在地板上。 翟千策真是一点都不装了,给他这种职位?怎么不直接安排他去当保洁,或是门口站岗当保安呢?那样岂不是更接触不到机密? 他脸色变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常,笑着说:“好。” 陆翡然被文慧带到一处办公区域,把他交给了行政部经理。 经理是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姓吴。他让陆翡然找一个空位坐,随手指了一个人带他。 被指到的人是一个年轻女孩,她显然有些懵,问了一句:“我吗?” “就是你,”吴经理说,“以后他就分给你当助理了,你有什么简单重复的活,都给他干吧。” 第7章 “哦……”女孩终于无奈同意了,但也没有去找陆翡然,而是继续了自己的工作。 陆翡然知道翟千策正明牌把他边缘化。 可有可无的岗位,轻视他的领导,还有不明白情况的年轻同事。 翟千策不会是以为,他会被这事搞毛吧?受不了冷眼和怠慢,脾气暴,和谁都处不好关系的是陆星礼,不是他。 也对,翟千策从来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陆星礼出现之前,在他安安稳稳的十八年人生里,陆翡然一直是众星捧月的角色。 聪明多才,直言快语,对身边的人总是体贴又爱心软,人缘很好。 他当然也受得了冷落和白眼,再难搞的人,都不会比陆家人和翟千策过分。 陆翡然沉默的收拾了桌子,给部门所有人都点了一杯咖啡,在等外卖送到的间隙,他瞄准那个女孩去茶水间的机会,跟了过去。 “您好,我想问问,今天您有时间带我了解一下工作吗?” 陆翡然突然开口,给正在倒水的女孩吓了一跳。 她有点尴尬:“你也太客气了。不好意思啊,领导没有提前跟我说过工作安排,而且我也是今年才入职的新人,刚毕业,有点不知道怎么安排。我、我上午在看工作呢!” 陆翡然温和地笑了:“你指导我工作,就是我的老师了。” “不不,别叫老师,我叫刑楚菲,你叫我菲菲吧。” 陆翡然样貌出众,又对人很温和,就算经理上午私聊让他们对陆翡然冷漠一点,刑楚菲却怎么都不好意思了。 毕竟人家都找过来了,彬彬有礼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啊。 外卖到了,陆翡然给每个人都送到工位上,并且谦虚有礼地自我介绍。刑楚菲先接过了咖啡,其他脸皮薄的年轻人向陆翡然致谢,也拿了咖啡。 虽然碍于经理的淫威,办公室里还是没多少人说话,但氛围明显轻松不少。 陆翡然坐在刑楚菲身边,认真听她讲解,这时一个女人走过来,皱着眉头问道:“是谁负责今天的茶点?快到时间了不知道吗?” “啊!”刑楚菲倒吸一口凉气,“是我,我马上准备!” 陆翡然扫了一眼那人的工牌,知道她是秘书部的。 “我去吧。不好意思了,因为教我,耽误你时间了。”陆翡然立刻站起来,“你告诉我要做什么,我帮你做。” 刑楚菲仿佛看到了救世主:“太谢谢你了,今天秘书部有两位出差了,林姐找我帮忙来着,我给忘了。你去50层总裁办那边吧,听林姐安排,谢谢了。” 50层今天有不少贵客要接待,林姐见人就用,看到陆翡然上来,立刻让陆翡然把准备好的东西送去贵宾室。 推开贵宾室的门,陆翡然落地窗前站着一个身量很高的男人,他有着一头铂金色的柔顺发丝,黑色西服更显他身型挺拔,宽肩窄腰。陆翡然不由自主地就被他吸引了目光。 陆翡然的腿部肌肉有些发僵,把东西放在桌上,想尽量安静地要出门。 可是那人却回头了,一双翠绿的眼睛里有几分惊喜:“陆先生,你不记得我了?” 陆翡然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见到兰斯,而且是在拓维见到兰斯。 他下意识地过头望了眼玻璃门外来来往往的同事,想着有谁可以进来打断一下,好让他出去! 可是没人进来救他。 陆翡然嗓子发紧,他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兰斯。假设翟千策真的打算与德维家联姻,那这人就是他老公的未婚夫。 老公的未婚夫…… 陆翡然被这个词无语到了。 过了十几秒,陆翡然都静默不言,兰斯不解,走了过来。 他站在陆翡然面前,高大的身型挡住了一片阳光,微微倾身,凑得离陆翡然更近了,咫尺之内,可以感触到对方的呼吸。 陆翡然强迫自己站在原地不要退后,他硬着头皮说:“记得的。” “那就好。”兰斯笑了,后退一点站直了。 空气这才流向陆翡然。 兰斯继续说:“你是拓维的员工?前几次来,并未看见你。” 陆翡然暗忖,他来那么多次干什么? “我是今天才来的新人。”陆翡然说。 能不能随口说几句就算了呢?有什么好聊的?他一点都不想跟与翟千策有关系的人说话! “难怪,那这真是缘分了。”兰斯坐会沙发边上,翘着腿,对陆翡然提出邀请,“坐吧。” “我还有点事……” “陆先生连这点时间都不给我吗?” 兰斯剪去了一头绸缎般的长发,短发的他褪去了几分温和,英气逼人。 他声音不大,语气也很平和,但陆翡然好像从他的言辞中听见了不容拒绝的味道。 兰斯当然不会放陆翡然走。 这是陆翡然第三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了,上一次在昨天,他看见了陆翡然和翟千策的结婚证照片。 是德维集团对拓维投资之前所做的尽职调查的结果。 翟千策需要德维集团的资金,也要联姻关系以便源源不断地获取支持。 他和陆翡然“商业联姻”的故事早已让德维女士知晓,面对尽职调查,自然不会藏着掖着,直接告诉了他们,他与股东陆翡然的婚姻关系,还提供了结婚证做证明。 这是一件小事,但足以表现态度,翟千策认为自己做得很对。 看着文件里陆翡然的结婚证照片,兰斯连血管都在发痒。 他的大拇指在陆翡然的脸上摩擦了一下,仿佛要抹掉结婚照上幸福的笑容。 原来,他就是翟千策的丈夫,那通电话那头的人…… 陆翡然,深爱丈夫的男人,打查岗电话撒娇,其实是早就发现了丈夫不忠的证明?他害怕失去,他也不甘心,他甚至站在见不得光的角落里等待,看见丈夫和别人站在一起,似乎另有所图。 他最终露出了那样的表情。 隐忍、痛苦和恨。而恨,绝对是因为爱而产生的。 翟千策,平平无奇,连坏都坏得拙劣。 兰斯真的想问,一文不值的一个男人,陆翡然爱他什么? 还有,陆翡然为什么要逃避见自己呢?误会了自己是他丈夫的出轨对象……吗? 好像也没错,他正是顶着诺恩的名字与翟千策认识的。 可是既然如此,那天晚上陆翡然为什么要给他擦掉脸上的水珠呢?不是应该也恨他吗? 奇怪,为什么不恨他,原配不是应该恨小三吗? 陆翡然的感情好像很浓烈,随便一给就是深沉猛烈的,但对他这个角色,好像就很轻描淡写。 兰斯不甘心,他也觉得不公平。 陆翡然不想见他,他就偏要靠近,让陆翡然没法再装! 陆翡然看着兰斯,没说话,也没过去,叹了口气,说:“上次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会很狼狈。既然你会经常来拓维,下次上班我会把伞带上,方便的时候还给你。” 这样就不会再有交集了吧? 兰斯的一直盯着陆翡然,没回答伞的事,而是问:“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我们算不算有缘?” 陆翡然一愣:“算是。” 兰斯接着道:“那天你怎么会在那里淋雨?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这……”陆翡然没想到兰斯会突然这样问,一时语塞。 兰斯:“我只是好奇,是谁欺负你了?” 陆翡然失笑,原来当时的自己那么失态吗? “没有谁欺负我,也没谁能抛弃我。” 兰斯的关心和好奇都太过于直接,让陆翡然有些无法应对了。 陆翡然从中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非常明显的探知欲,有一瞬间想要逃避。但很快兰斯笑起来,那探知欲又消失了,变为一汪温泉水。 “你不想说的话,我当然不会让你为难。”兰斯的声音沉了沉,“但既然有缘分,介意我和你交换一个联系方式吗?” “……可以。”陆翡然没找到拒绝的借口,只能同意,并把自己的全名发了过去。 “那我们就是朋友了,翡然。”兰斯看来消息,直接改了称呼。 陆翡然刚想问兰斯的全名是什么,翟千策的声音就突然插了进来:“什么朋友?” 作者有话说: ---------------------- 7.23 大修 第6章 局促不安 翟千策来到会客室,万万没想到陆翡然竟然会在这里。 兰斯一贯冷漠的脸,在陆翡然面前像化开的春冰。 翟千策下意识就皱起眉,心里提起十二分警惕,成为朋友?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共同话题? 翟千策已经向德维集团的尽调团队提供了结婚证明,但不知道兰斯有没有看过。若是看过了,为什么要和陆翡然做朋友? 唯一的解释,就是德维家的人是纯粹的商业思维,他们家族和集团内部出了一点小问题,需要他来帮忙,便以婚姻作为了交换条件。 第8章 很好,即使对方外貌卓越,对于他来说,婚姻不过是实现利益的一种方式罢了。德维能和他在这一点上达成共识,以后会省事很多。 但翟千策看向陆翡然,眼里却是扎人的审视意味,似在责难他,不应该来这里。 陆翡然冷眼看着翟千策的脸色变化,只觉得他和父亲陆利业越来越像了。 但……幸好翟千策进来了,他不是很想和德维少爷聊下去。 兰斯心情很愉快:“我和翡然非常有缘分,如果我早知道翡然是你们公司的员工,我会多来几次的。” 翟千策不知道这算什么缘分。等以后他和诺恩结后,这两人就是前夫和现任的关系,这也算缘分? 陆翡然眼皮抬了抬,看了翟千策一眼:“我先走了,翟总。” 他绷着唇,眼睛因疲惫而显得暗淡,每次和他们打交道,都要提起十二分警惕,没几分钟就累了。 翟千策却坚信他从陆翡然的眼里看到了哀怨。 他想,因为没有当着外人的面介绍陆翡然吗?如果是这样,那陆翡然注定要失望了,他不会跟任何人介绍陆翡然。 翟千策顺水推舟让陆翡然离开,然后看向兰斯:“你们认识了?” 兰斯的笑容却瞬间淡了下去,柔软的气质消失得无影无踪。 翟千策平时就是这样对待陆翡然的。 兰斯没有再看翟千策,拿起陆翡然带进来的茶和餐点吃了一点,恢复了公事公办的态度:“翟总,给我介绍一下你们的方案吧,我难得来一趟,不必浪费时间。” 他坐着,姿态随意,却有着游刃有余的从容,比起翟千策,他更像掌控一切的上位者。 陆翡然走了,他的眼里看不进任何人。 快到下班,陆翡然发现周围几个同事明显不在状态了,并且窃窃私语起来,抬头一看,只见兰斯在走道边上的文件柜上撑着手肘,含笑看着自己。 他们是开放式的办公室,这样一个引人注目的金发大帅哥站在这里笑,很多人都很好奇,他在找谁。 陆翡然垂眼,把整张脸藏在了电脑屏幕后面,可那宛如有实质性的目光一直如影随形。 为什么……非得认识他? 虽然不想和兰斯过多接触,但陆翡然也没法讨厌兰斯。 他很好,很温柔,对陌生人也充满善意。有问题的是自己,阴暗,别扭,冷漠。 陆翡然妥协了。对方都这么主动了,他不能再冷眼对待了。 于是,他准时下班收拾了东西,与兰斯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陆翡然还没开口,兰斯就先问了:“想请你吃个饭,会不会冒昧了?” 陆翡然犹豫了一会,点头:“可以,但是让我来请你吧,就当我对你的答谢了。” 兰斯笑得眼睛弯弯:“好啊。” 对方笑起来过于好看,陆翡然都愣神了两秒。回过神,陆翡然细细打量兰斯的容貌细节,想要猜出对方的年龄。 对方能来拓维与翟千策当面交流,真的是21岁的大学生吗?可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年龄。 仔细看兰斯的脸,也没有一点细纹或瑕疵。不是说外国人老得很快吗?如果他是兰斯德维,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陆翡然轻轻摇了摇头,是他想得太简单了,像诺恩这样的家族,应该从继承人十几岁起,就着手培养让他们管理公司事务。 与他们这样的家族比起来,陆家简直是小门小户。 地下停车场里,兰斯把陆翡然带到副驾驶旁边,单手按在车顶,突然把脸凑得很近,让陆翡然吓了一跳。 陆翡然吓了一跳,背部撞在坚硬的车门上:“怎、怎么了?” 兰斯笑容不变:“我发现你一直在观察我的脸,靠近一些给你仔细看看。” 两人的距离很近,甚至连气息都不可避免地交织在一起。翠绿的眼睛在陆翡然的面前放大,清晰可见其中的每一丝纹理。 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抱歉。” 陆翡然脸一红,错开目光,是他太冒犯了。 纠结这种事情干什么呢?另一位在国外一直没有回来啊。 而且……陆翡然小时候曾见过兰斯一面,印象中的兰斯根本不爱笑。 坐上车,陆翡然说:“我不知道你的口味,由你来挑饭店吧,行吗?” 兰斯不假思索:“就选我第一次见你的地方,可以吗?” “……可以。”陆翡然同意了。 车内安静下来了,兰斯平稳驶出停车场,汇入晚高峰拥挤的车流之中。 陆翡然跟着兰斯走进御麟,进入一个熟悉的包厢——这是陆翡然看见翟千策和兰斯吃饭的地方。 陆翡然面无表情,但单手握拳,手指收紧了。他以为自己把情绪隐藏地天衣无缝,但还是被兰斯察觉到了异常。 “翡然,你不喜欢这里吗?”兰斯问。 陆翡然怔松了一瞬,松开手,挥刀:“没有啊。” 随后,陆翡然转移了话题:“我和朋友期待这家店很久了,但一直没有机会来,今天托你的福了。” 兰斯恍然大悟:“那天在这家饭店门口看见你,我还以为你来吃过,想着你应该会喜欢的。原来从没吃过吗?” 兰斯让陆翡然点餐,点餐后,陆翡然微微皱眉,他觉得兰斯说的这话有点奇怪,意有所指吗? 难道是故意的?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故意刺激自己? 想到这,陆翡然提起警惕心,说话的内容也尖锐起来。 “我听说了一些消息,有关你的。” “哦?说来听听。” 陆翡然看着兰斯的眼睛,一字一句缓慢地问:“听说你今年年底要结婚了?” 话音刚落,包厢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陆翡然一瞬不瞬地盯着兰斯的脸,不愿意放过一点表情的变化。 突然,兰斯嗤笑一声。 “这是谁说的?” 陆翡然凝眸继续问:“是假的?” “一半假,”兰斯沉吟了片刻,“是年底必须确定结婚人选,正式结婚可以明天6月之前完成。” 兰斯视线下移,看着桌上的茶盏,眼神中流落出一丝不宜察觉的伤感。陆翡然被这缕伤感蛊惑住了一样,不由皱了眉:“为什么这么着急?” “家里安排。”兰斯轻声说。 陆翡然一向对这种不顾子女意愿的包办婚姻感到不满,背后的动机全部都是钱和利益。 但对于他们这些上层圈子中的人来说,结婚不代表什么,夫妻二人并非捆绑,还是各玩各的。甚至连财产都不一定是绑定的,钻着法律的漏洞各自经营财产的夫妻多的是。 “那你……现在找到人选了吗?”刚才突然被激起的攻击性骤然消失,陆翡然对兰斯又升起了同情。 问这句话的时候,陆翡然低下了头,因此没有发现兰斯看着自己的眼神和刚才不一样了。 刚才看似无意流露的脆弱和忧伤全然不见,只有作为旁观者的玩味。 兰斯恶趣味涌上来,如果在这里直接点明,陆翡然会作何应对呢? 嗯……还是等等,看看陆翡然可以忍耐多久。 和丈夫的未婚夫共进晚餐,还做了朋友,真的没关系吗? 兰斯故意说:“倒是有个正在接触的人。你觉得你们老板人怎么样?” 他观察着陆翡然的每一丝变化,看见陆翡然手里的勺子掉了下来,碰到磁盘的边缘发出脆响。 陆翡然没有抬头,浓黑的睫羽却在轻颤,像振翅的蝴蝶。 他担心会让兰斯看出他的异常。可他的心中却也没有出现想象中的不安,他很平静,对翟千策的所作所为早有预料。 好下贱,结了婚还勾搭别人。 陆翡然重新拿起勺子,平静道:“我今天刚入职,对老板不了解。你是说拓维的董事长翟千策吗?我听同事说他已经结过婚了。” 他在试图提醒,看兰斯的反应。 兰斯对陆翡然的反应非常满意,知道他在反击。 兰斯无辜地摇头:“不了解,这是真的吗?” 陆翡然瞬间有些同情地看向兰斯:“我也是道听途说的,你可以调查他看看。” “是吗?”兰斯笑着说,把刚被端上来的菜往陆翡然那边推了推,让他先用,然后托着下巴,兴致盎然地说:“可我只是找一个商业伙伴,为什么要调查他的婚姻辛秘?” 明晃晃的谎言,陆翡然会如何应对? “唔……?” 陆翡然刚吃进一口菜,闻言愣住了,腮帮子鼓鼓的,像一只受了惊吓得小仓鼠。 兰斯被他逗笑了,笑得眼睛眯起,胸腔都在震动。 陆翡然好像一只逞能的流浪奶牛猫,装作若无其事,可以对人哈气,摆出防御的姿态,实则脆弱不堪。 兰斯看着陆翡然略显稚嫩的伪装,欢欣和雀跃从心脏溢出,随着血液流淌进四肢白海。 陆翡然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从脸颊红到耳朵根,他默不作声地低头吃菜,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又喝了几口茶才缓过来。 第9章 “抱歉啊,我想岔了。”陆翡然喃喃道,手部动作都因尴尬变得僵硬起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岔开话题。 是他自己把相亲和商业合作弄混了。 “没事。”也不算完全是假的嘛。 兰斯非常善解人意地岔开了话题:“是拓维的芯片技术一直没法得到突破,因此想和德维合作,出下一代智能机器人。不过,这算是商业机密,翡然你不要说出去。” “好。”陆翡然应了。 兰斯不再逗陆翡然了,让他安安稳稳吃了这顿饭。 结束后,兰斯把陆翡然送到鹭园。 陆翡然想到这两天自己的胡乱揣测,觉得很丢脸,没有颜面再面对兰斯了。 下车前,陆翡然说道:“你等我一会?我去把伞拿给你。” 兰斯却说:“说好的下次再给我?” “我去一趟很快……” “翡然是觉得今天吃饭不愉快,不想再和我见面了?” 看着兰斯那张无辜的脸,陆翡然没办法直接说出拒绝的话。 可是陆翡然真的不期待下一次见面。 他不想看着兰斯得体从容、泰然自若,而自己用尽全力都略显局促。 作者有话说: ---------------------- 然然真的有点颜控在身上,谁知道就是这样一步步被老公骗上手的[猫头] 第7章 送送我吧 手机被刻意调成静音模式冷落了两个小时,回到家,果不其然看见了翟千策的未接来电。 现在也轮到翟千策听他的电话忙音了吗? 他一定很在意,为什么自己能和德维少爷聊上话。 公司里的眼线也一定告诉了翟千策,他今天和谁一起下的班。 一想到焦虑不安的情绪也会出现在翟千策身上,陆翡然就忍不住地笑。 陆翡然的瞳孔洞黑,直勾勾地看着翟千策的名字,等待他回拨电话。 不久后,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翟千策:“然然?你在周梓华家里?他怎么样了?” 翟千策竟然开始迂回了。 陆翡然的唇线摆起了弧度:“他还不错,我再陪他几天,看他调整过来就回去。” “行,”翟千策尽量把语气放缓,让自己听上去没那么迫不及待,“你和诺恩一起吃饭的?聊什么了?” “他叫诺恩吗?”陆翡然声音微微上扬,流露出喜悦和期待,“他没告诉我名字,但聊得还行,说了点他家里的事情……” “家里的事?”翟千策心中警铃大响,难道是在测试他是不是真的商业联姻? “嗯。”陆翡然没有具体说,吊着翟千策的胃口。 “他不是简单的人,你少和他接触,小心被他套话。”翟千策煞有介事地说。 翟千策的紧张让陆翡然兴奋。翟千策在怕什么?怕提前暴露计划,他不同意离婚,强行打乱节奏?还是怕他嘴巴快,把吃绝户的事情说出来? 翟千策越不想让陆翡然和兰斯见面,陆翡然就越是要和他对着干。 “可是我只是一个刚入职的小员工,他能向我套什么话?他不是合作方吗?”陆翡然疑惑,“你放心吧,我们结婚的事……没有任何人知道。” 说到最后,陆翡然声音突兀地沉了下去,让翟千策心头跳了一下,甚至以为自己的心思被戳穿了。 陆翡然又说:“我没感觉他有哪里不好,我想和他做朋友。阿策,你……在限制我交友吗?” 陆翡然语气笃定,先发制人,倒叫翟千策不好再说什么了。 他轻笑一声,又强调了一下:“我还要再过好几天才能回去。” 挂了电话,翟千策把手机扔远,整个人靠在沙发上,大拇指按着太阳穴,心里愤懑。 他不该给陆翡然太多的自由,让陆翡然在拓维出现,是他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他是一个不喜欢节外生枝的人,为什么会同意陆翡然的要求? 都是那天晚上陆翡然的眼神害的。 过了一会,翟千策把手机拿回来,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边兴奋的声音响起,让翟千策的眼神黯了黯,焦躁和愤怒好像找到可以宣泄的出口了。 陆星礼,陆翡然的弟弟,听话懂事爱撒娇,对他百依百顺,从来不会摆出陆翡然那样清冷高傲的样子。 “今晚过来,给你睡主卧。” …… 虽然被翟千策有意边缘化,但陆翡然还是安安稳稳地上着班。 他和刑楚菲的关系亲近,小姑娘没什么心眼,熟悉了之后非常活泼好说话。 刑楚菲趁着陆翡然倒水的间隙问他:“上周来办公室找你的帅哥是谁呀?好像公司有大项目了,他是对方公司员工吗?” 陆翡然搅动着刚泡上的速溶咖啡:“你觉得他是普通员工吗?” 刑楚菲立刻摇头:“不像,绝对不像,但他看上去非常随和,和我们公司的领导一点都不一样,我拿不准了。” 咖啡的香气已经溢出来了,陆翡然深深闻了闻,浅饮了一口暖暖身子。他还挺怕冷的,才初秋,就有些不适了。 听见刑楚菲对兰斯的评价,陆翡然点头表示认同。 兰斯的亲和力很强,像从天上降落的云朵,又软又绵地把他包住。每次会面交谈,兰斯给陆翡然的感觉都是如沐春风的,让他感觉永远被关注,永远被呵护。 但陆翡然无法忽视兰斯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高傲感。他的从容和温和是自上而下的,是垂怜,是悲悯。 每一次,陆翡然都觉得自己处于了下风。 从何而来的想法呢?陆翡然思考了很久都没有答案,只能暗暗祈祷兰斯给他一些独处的时间,不要那么快地出现。 但是话又说回来,他为什么会觉得兰斯一定会再找自己?说不定他只是客气一下。 刑楚菲追问:“他到底是谁呀?你们是朋友?” 陆翡然一口把咖啡全都喝完了:“算是朋友吧。” 今天是周五,陆翡然一下班就奔回去换了衣服,周梓华找他喝酒,叮嘱他不许穿白衬衫和黑西裤。 因而陆翡然又拿出了自己的自信穿搭。 这回他没有化妆,昏暗的酒吧环境中,红的绿的蓝的光轮番照在陆翡然的脸上,让他那张苍白漂亮的脸添了几分妖艳,比霓虹还要迷人。 但周梓华很不解风情:“你是非主流吗?” 陆翡然默默点了气泡水,低头看了看自己,不满道:“你懂什么,土到极致就是潮。” 周梓华大笑一声,伸手在陆翡然的破洞牛仔裤的洞里抠了一下,直接摸到了陆翡然的大腿,惹得陆翡然瞪他一眼。 “哈哈哈哈,没事没事,你有这张脸,穿什么都好看,披个麻袋我都不敢说你不是在穿搭!” “……” 周梓华看了眼被端上来的柠檬气泡水,眉头一皱:“真这么养生?” 陆翡然:“我之前喝到胃出问题,你忘了?等以后有大喜事的时候再喝,现在先攒着。” “行。”周梓华跟陆翡然碰了一杯,凑近过来小声说,“今天就咱俩了,下次我给你点几个模子,都是精品,绝对比翟千策帅!” 陆翡然斜他一眼,看他是喝多了上头了。 音乐和人声都非常嘈杂,陆翡然却突然想到结婚前的某一天。 那时候他才刚离开精神病院没多久,本来健康的一个人,好好得被折腾到崩溃、抑郁。 他有一段时间极端沉迷酒精,沉迷于醉酒后回到十八岁之前的梦。他不断地喝,直到胃穿孔。 后来是翟千策把醉醺醺的他从酒吧里背回家,抱着他,守着他,求他不要再喝。 是翟千策填补了陆翡然那段时间的空白。但全部都是假的。 手机响了,陆翡然突然被惊醒似的用力摇了摇头,把翟千策从自己的脑海中赶出去。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也敢在他高兴的时候过来扫兴? 一看来电,更扫兴,是吴经理的电话。 陆翡然掐了掐眉心,没打算去安静的地方接电话,就在吵闹不堪的环境中听着吴经理断断续续地说话。 噢,是拉壮丁呢,让他去接人。 陆翡然没有拒绝,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翟千策计划里的一环。 陆翡然随口问了一句:“接谁?” 吴经理:“别问了,人快来!” 陆翡然让吴经理把地址发给他,穿上外套就跟周梓华道别,说这次是他扫兴了,回头请回来。 拒绝了周梓华让司机送他的好意,陆翡然自己打了一辆车。 又是“极光”,陆翡然上次来的时候,刚从一个mb手里拿到一个美术学院学生的消息。 陆翡然没去地下停车场,他的驾照早就被吊销了,没法替人开车。他打算接到人之后打一辆豪车,回头找公司报销。 在去往极光的半路上,天空就开始飘起了雨。秋天的雨,一场寒过一场,陆翡然穿得有些单薄,一下车就裹紧了外套,站在原地蹦跶了好几下强行适应骤冷的温度。 第10章 可冷风还是往身体里钻,啊,他穿的是破洞牛仔裤! 烦,这裤子不想再穿了,也不想接人了。他还没带伞。 虽然浑身都很抗拒这项强塞给他的工作,陆翡然还是抱着手臂钻进了极光。 陆翡然特意留意了翟千策在不在,没看见人,故而问了身边的同事。 同事说:“翟总?没见着,上去潇洒去了吧。” 陆翡然无语。真是脏东西。 陆翡然揉了一下眼睛,他确定绝对不是因为直面了翟千策的真面目而难过,只是被房间里香薰的味道熏得眼睛疼罢了。 再次睁开眼,陆翡然在一片朦胧水雾之中,看见一道纯白色的身影。 兰斯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一身白西装让他纯洁更甚白雪,无神的绿眼睛直直看过来。 陆翡然张望间无意中与那道眸光对视了,他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着……好没品味。 应酬往往离不开酒,兰斯不喜欢这种让人失去理智和大脑掌控权的东西。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身边的酒囊饭袋有洋洋欲醉,等着一个人来。 附近有人嚷着要回去,便听他的助理接话:“我这就安排人送您。” “也安排一个人送送我吧,”兰斯抬了抬手,脸庞上泛起的红色像酒后的酡红,“那个谁来着……?” 今天跟场的助理曾见过兰斯和陆翡然聊天,机灵地立刻联系上了人。 但陆翡然来的好慢。 兰斯想,他最好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如果是不愿意来……那自己就得去找他了。 就在按捺不住之际,终于看见那张在此刻格外想见的脸庞。 陆翡然一身的水迹,牛仔外套都被洇成了深蓝。冷雨让他的脸格外透白,眼睛更湿润,连嘴唇都在不住发抖。 他很着急,门刚被打开一道小缝,就把头钻进来找人。 透白漂亮的脸在看到兰斯的瞬间顿住了,陆翡然微微低头叹气。 随着陆翡然推门进入,清新的空气也随之涌入,仿佛荡涤屋内的一切浊气,兰斯笑了。 作者有话说: ---------------------- 兰斯想方设法要和然然产生交集中, 下一章就得大逞了呵呵 7.24已修 第8章 一样狼狈 “跟我走吧。” 兰斯看着陆翡然似乎有些别扭地走过来,仔仔细细端详了自己的脸,随后无奈叹气,对自己挥挥手。 兰斯很听话地站起来,陆翡然这才后知后觉地心惊,心里连连祈祷兰斯的酒品好一点。兰斯太高了,体重绝对不低,这身材直接压上来,他根本扛不住。 好在兰斯并未没有倒在陆翡然的身上,只是身体微微前倾了一点,手臂碰着陆翡然的肩膀寻一点支撑,亦步亦趋地跟在陆翡然后面。 陆翡然脸色好不了,他难以想象翟千策那个精虫上脑的脑子是怎么回事。 不是对德维少爷有意思吗?不想再钓一个有钱丈夫吗?把人家一个人丢在这里,自己逍遥快活? 怎么也应该—— 陆翡然猛地停止想象。应该什么? 陆翡然没有再想下去了,他步子越走越快,快得兰斯愣了愣,大跨步了几次才跟上。 两人来到电梯前,陆翡然叉着腰进去,却突然在电梯镜子里看见自己恼怒的脸,怔住了,连楼层按钮都忘记按了。 精巧的小脸上嵌着一双因微恼而眼尾上跳的眼,黑白分明,眸光摄人。他眉尾飞扬,看上去盛气凌人,漂亮至极,让人想让他那双恼怒的眼一直望着自己,只望着自己。 陆翡然垂眸揉脸,完全不顾这张女娲毕设一样的脸,乱揉一通。 啊!他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会是这种表情,他为什么要觉得翟千策对德维有意思,是对德维的玷污?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兰斯慵懒地靠在一边,装作醉酒的他当然不会出声打断,好整以暇地把陆翡然每一个动作都收进眼底。 陆翡然私下是这样的吗?衣服也穿得破破烂烂的,看着更像流浪猫了。 兰斯愉快地等待着,看着陆翡然肩膀一僵,突然停止了所有动作站直,缓缓按了一个1。 兰斯没笑。 但电梯在1层开门的时候,兰斯也没走出去。 陆翡然又原路返回,拽着兰斯的手臂拉了拉,道:“你能自己走路吗?你让你家司机来接吧,我不陪你了。” 兰斯不搭,被陆翡然签着,晃晃悠悠出来。 他身上的酒味很淡,让人产生他只是在酒桌边上坐了一会的错觉。但陆翡然看他失去以往从容自得的姿态,便知道他真的醉了。 这样的德维更加真实,陆翡然也不会再为了自己的身份或不得体的衣着而感到窘迫了。 现在在他面前的德维不过是一个醉鬼罢了,谁比谁高贵? 兰斯还在往前走,陆翡然不知道他要走到哪去,只好跟着。 今晚是他负责照顾德维,如果出事了,他要担责的。 外面的雨下大了,兰斯加快了脚步,仿若不觉地冲进了雨中。 陆翡然惊了一瞬,立刻提起步子快步追上去要拉住兰斯,可他反应慢了,后果就是二人一起在秋日的雨里被淋了个透。 陆翡然打了个哆嗦,想要把兰斯拉回去,一个不留神,兰斯又往旁边走了很大一段路。 陆翡然快要崩溃了,谁能告诉他,德维这么成熟优雅的一个人,喝多了为什么会像小猪佩奇一样喜欢在雨里玩水? 还不等他想明白,“扑通”一声,兰斯摔进了一个小水坑里,一身洁白西装彻底被弄脏,污点四处可见。 陆翡然把兰斯拉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无奈地说:“你为什么要乱跑,我抓不住你,别让我犯难了。” 看着脏兮兮的兰斯,陆翡然想…… 现在德维终于和他一样狼狈了。 看见兰斯跌落神坛,陆翡然觉得自己和他的距离又拉近了不少,倏地多了很多耐心。 他蹲在兰斯身边,摸索着兰斯的口袋,终于找到了手机。 “先起来,我打电话给你的司机接你回去。德维,我没法开车。”陆翡然没把兰斯当成一个醉鬼,而是以正常的逻辑与兰斯沟通。 反正全身都已经湿透了、脏透了,陆翡然也不在乎了,任由兰斯靠在自己身上,两人一起坐在路边水洼里。 陆翡然把手机对准兰斯的脸想要面容解锁。 但雨珠不断落在手机上,摄像头畸变,兰斯的脸也被雨淋得乱七八糟,陆翡然尝试了许久都没办法解开手机。 陆翡然只好一遍又一遍地给兰斯擦脸,手心一次又一次地摩擦过兰斯的下颌线。 兰斯像清醒了一点,直起身子,整个人都靠在陆翡然的身上。高大的身型从后面为陆翡然遮住了雨幕。 陆翡然感到自己背部贴在对方的胸膛上,并不自在,想要反手去推开兰斯,却推不动。 兰斯双手环住陆翡然的肩膀,抓着陆翡然的双手帮他操作手机,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颊上,过于亲近而徒增了暧昧,让陆翡然想要躲开,却被兰斯用力揽在怀里动弹不得。 也许是醉酒的缘故,兰斯按了好几次密码才输入正确。 手机终于解锁了,陆翡然松了口气,身后的兰斯却干脆卸了力,直接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兰斯的吐息萦绕在陆翡然的唇边,让他疑惑的是,兰斯口中并没有什么味道,酒气十分不明显。 一杯就倒吗? 陆翡然很疑惑。 他在雨里给兰斯的司机打了电话,又努力地撑起清瘦的身子,不让兰斯的重量把自己压趴下。 终于安排好了接兰斯的人,陆翡然松了一口气,把手机先放进了自己牛仔外套的口袋里。 然后他正面架起兰斯。 兰斯的身量太高了,陆翡然一时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把他抬走,他可不想和对方一起在不干净的雨水里来回打滚。 好在极光门口有眼尖的服务员看见了他们的窘境,来了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起把兰斯带回了大门边上。 “你们把他送到休息室吧,他的司机会来接他。”陆翡然吩咐着服务员。 兰斯听见这话,似乎是不愿意去休息室,拉着陆翡然的衣角不松手,也不说话。 陆翡然凝神看了兰斯许久,试图在他脸上找到伪装的痕迹。 但看对方原本清亮如翡翠的眼眸迷蒙一片,陆翡然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忍耐着,和兰斯一起等待司机的到来。 可他已经有点冷了。 陆翡然哆嗦了一下,往兰斯身后躲了躲。 天神般完美的外表化开,陆翡然看见的兰斯格外幼稚和脆弱。 他并没有什么耐心去照顾人,也不会照顾人。可看着这样的兰斯,陆翡然就是没有办法直接转身离去。 他甚至还很恶劣地希望,兰斯能多展现出一些不设防地一面。 第11章 这样他才能找到破绽,把兰斯狠狠击垮。 击垮,没错! 司机很快到了,陆翡然没有拒绝司机的好意,一起坐上了车,想着先把德维送回去,自己再搭一个便车。 坐上后排,兰斯就向旁边倒去,头枕在陆翡然的大腿上,闭目睡着了。 司机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递给陆翡然一条干燥的毯子,用有些蹩脚的中文说:“抱歉,我们少爷不太能喝酒。” 陆翡然给自己擦了一把脸,用着手上的毛巾又给躺在自己腿上的兰斯擦干净了脸上的雨水。 “他不能喝酒,就该有一位助理随时跟着他出席应酬场合。德维家不给他配人吗?” 陆翡然说这话的语气过于自然,仿佛是在帮兰斯打抱不平。 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陆翡然不再开口了,小心地捧着兰斯的脑袋,给他擦脸,擦头发,擦脖子,动作轻柔至极,唯恐惊醒了睡美人。 他想起第一次看见兰斯的时候。 那时翟千策殷勤地给兰斯撑着伞,伞面倾斜,看得他胸口一团郁结之气,快要气炸了。 可随后,他就被兰斯带进了车里,被兰斯温和的呵护了一下,便鬼使神差地为德维擦了脸,全然忘了自己老公前不久刚对此人献殷勤。 那时陆翡然是仰头看着兰斯的,可现在,兰斯正像孩童一样在自己腿上睡得香甜,正在被他俯视。 半个月之前的陆翡然,绝对不会想到会有今天。 他看着兰斯的眼神逐渐温柔,原本的戒备和刻意筑起的疏离正逐渐褪去,但他浑然未觉。 随后,陆翡然把毯子叠好,放在腿上,让兰斯枕得更舒服一点。 兰斯住在繁华地段的一处顶设公寓里,这是陆翡然没想到的。 他本以为今天会一起去德维家宅,碰见小少爷的母亲。 好在不是去那里,他如果到了那里,过门不入,不去拜访一下不太好。可他一身狼狈,实在不太适合这样上门。 陆翡然和司机一起把兰斯送进了家,临走前又被拉住了手腕。 兰斯看上去比刚才清醒了不少,他说:“很晚了,留下来休息一下吧,翡然。” 陆翡然动作一顿,脱口问道:“你没醉吗?” 兰斯说:“醉了,在车上睡了一会,好多了。” 陆翡然咬着唇看他,好看的眉心都拧了起来。 他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兰斯让司机回去了。 门被司机关上,陆翡然才往里走了两步,光脚站在玄关处。 如果他是在装醉,那目的是什么呢?没有任何理由啊…… 陆翡然狐疑地走进来,被兰斯扔过一套崭新的睡衣。他稳稳接住了,但不想湿衣服把睡衣弄脏,于是放在了旁边的柜子上。 “德维……”陆翡然唤道,他觉得古怪,有好多话想问,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洗个澡吧,翡然。” 兰斯说完就自己去洗澡了,陆翡然稍微转悠了两圈,没找到他,只好拿着睡衣去了靠近门口的客房卫生间。 由于在别人家里,陆翡然并不能完全放松下来,匆匆洗漱一番就出来了。他想换上自己的衣服离开,可那套衣服却湿透完全穿不了了。 拿起手机,陆翡然才发现翟千策给自己打过电话。 同时,手机弹出提示,监控内有人员活动。 翟千策今天不在?打电话干什么?监控里是谁? 陆翡然赤脚走向放着手机的茶几,盘腿坐下,点开了监控后台。 作者有话说: ---------------------- 兰斯用尽手段,然然开始上钩 喜欢的宝宝们球球点点收藏吧,作者会像勤恳的牛一样码字的![爆哭][爆哭] 第9章 你结婚了 陆星礼穿着偏长的白衬衫,晃着光裸的双腿,倒在宽大的床上。 他晃着腿,手上摆弄着一个手机,不一会,陆翡然的手机就又响了。 来电——翟千策。 陆翡然冷冷一笑,接通电话,继续盯着监控画面。 电话两边谁都没说话,除了细细簌簌的声音外,什么都没有。 陆星礼在床上恣意翻滚两圈,才意识到陆翡然已经接听了,他顿了一下,脸上扬起自得的笑,抿着唇,捂着嘴,故意低笑出声。 陆翡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在自己的主卧里胡闹。 这张床就这么好睡吗?是床垫舒服还是杯子柔软?都不是,是因为这是他和翟千策睡过的床。 陆翡然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平静开口:“怎么不说话?阿策。” 电话里闷闷听不真切的笑声停止了,陆翡然看见陆星礼悠哉的动作停了下来,知道他是心里不舒服了。 这就不舒服了? 陆翡然放大了点声音,又问了一遍。 另一个身影出现在了画面里,他快步走过去拿走陆星礼抓着的手机,看了眼通话记录,浅浅责怪了陆星礼一眼,对着手机说:“喂,然然。” “嗯?刚才怎么了?” “信号不好吧。” 借口很滑稽。 陆翡然懒洋洋的靠在沙发边上,身下是绵软的地毯,地暖被打开了,正源源不断地从下面传来温热的暖意,蒸得他舒服得想睡。 “今天我被经理叫过去了,去极光接人,我还以为你也在。”陆翡然随口闲聊道。 翟千策看了陆星礼一眼,陆星礼立刻从床上爬过去抱住翟千策的腰,衬衣上移,露出一截大腿。 陆星礼缠着他要陪,说好不容易陆翡然不在,他们两人可以尽情享受二人世界。如果不是这样,翟千策也会去极光。 他感到一丝庆幸,他在极光玩得开,被陆翡然撞见,不好收场。 “接了谁?”翟千策摸着陆星礼的头说。 “接了德维。”陆翡然冷淡的语气在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软了下来,“他有点喝多了,我把他送回家了。” 翟千策的失了力道,把陆星礼的头发抓疼了。 “嘶——” 陆翡然问:“什么声音?” “没什么。”翟千策心不在焉的回,手抽离了陆星礼的发间,“你现在回去了吗?” 陆翡然和诺恩走得越来越近了,这不是个好消息。 危机感席上来,让翟千策心慌。他向来遵循自己的第六感,这出奇准确的感觉,曾让他躲避过无数次暗箭。 他语气不快,不容拒绝地说:“然然,最近了解了你的情况,公司不太适合你,你不如回家休息休息,每天随便做什么都可以。” 陆翡然冷笑:“我觉得现在的工作挺好,不会回来。我在家里能做什么呢?” “你每天端茶递水,有什么好?我什么时候让你做过这种事?” 陆星礼一听翟千策这样说,脸色顿时很差,幽怨地瞪了翟千策一眼,拍了拍他的手,让他挂电话。 翟千策知道自己语气不好,但也不想哄着陆翡然:“随便干什么,种花,养宠物,或者拉你的琴。” “拉琴……”陆翡然冷寂的眼里终于出现了情绪波动,“结婚之前,你说过会帮我拍下‘斯特拉迪瓦里’,不如这回送我当生日礼物,怎么样?” 翟千策脸色微变,这种级别的小提琴,一把价值连城,而且随着时间推移,市价越来越高,甚至还能拍出一个亿人民币的高价。 他去了解过琴的价格,就根本没打算给陆翡然买,几次都是糊弄过去,好在陆翡然没有追问。 怎么突然…… 陆翡然的眼眶不知不觉地红了,他咬了一下下唇,看着监控画面里陆星礼嫉妒到扭曲的样子,清了清嗓子说:“就这样吧,谢谢你了,老公!” 挂了电话,陆星礼彻底闹开了:“陆翡然真有意思,一开口就是要琴,他那些东西一个个都奢侈得要命,早该全给他砸了!” 翟千策蹙眉不语,他能察觉到陆翡然和以前有些不同,但具体不同之处在哪呢?他也说不清。 他嗤笑一声,把琴抛在脑后,脱下浴袍向陆星礼扑过去,两个人缠绵在宽大的床上。 “他没有你懂事,配不上好东西。” 陆翡然退出了监控画面。 “你在和谁打电话?” 身后传来轻柔的声音,陆翡然惊诧回头,见是兰斯穿着睡袍站在自己身后。 不知为何,他有些心虚,手心有点发汗,低头看了几次,监控画面和通话都已经关掉了。 “翡然,你有爱人了?”兰斯追问。 看着对方似乎还有些茫然的酒意未全部褪去的眼睛,陆翡然有了一种说谎的冲动。 “你说‘老公’?”兰斯问,“你结婚了?” 陆翡然心里一沉,低头错开目光,没注意到兰斯的眼睛在发亮。 兰斯看向陆翡然空空如也的双手十指:“你怎么不带婚戒?” 陆翡然搪塞道:“我不喜欢戴配饰。” 第12章 “是吗?” 兰斯的视线转移向陆翡然手边的那一套湿衣。上面原本叮呤哐啷地挂着这种各样的配饰,项链、腰链、手链,一样不缺。 陆翡然有些心虚,身子侧了侧,挡住了那套衣服。 兰斯很快又笑了,不再提起结婚的话题。 他拿出吹风机,站在陆翡然的身后,轻柔地碰了碰陆翡然的湿发,问道:“翡然,你是找不到吹风机吗?我帮你吹。” 陆翡然愣愣地坐在原地,没有拒绝兰斯的帮忙。 他能感觉到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指不断在自己的短发间穿梭,很快就帮他吹干了头发。 还好,没问他的老公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陆翡然有点为什么害怕听到兰斯问他问题。他总担心那些问题会让他原形毕露。 可是,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兰斯收了吹风机,垂下眼睫,似乎有些不舍:“你老公在等你回去吗?我让司机再跑一趟吧。抱歉,今天都是我的错,耽误你时间了。” “不!”陆翡然迫不及待地否认,他心跳得很快,“他没有在等我。” 他看似失落地垂着头,吹干到蓬松的头发让他看上去柔软又好欺负。 “是吗?”兰斯从陆翡然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伤痛,他想把手指掐进陆翡然的伤口里,让他更疼,“那翡然今晚留下来吧。” 兰斯的家很大,房间很多,却只有一个客房里有床。 夜晚,周梓华收到陆翡然不回家的短信,发来消息:【明天要去琼珠画廊,别忘了】 陆翡然确实险些忘了周末的计划。 周梓华帮他调查到了翟千策之前包养的那个美院学生,他名叫金湛。 几个月前,金湛刚从学校毕业。他出身小城市的普通家庭,没什么家底,唯有画技还算优秀,却在毕业之后直接接手经营了一家画廊。 琼珠画廊营业了两年有余,明明时间很短,却在业内有很不错的口碑。 它不仅展览世界知名作品,还代当代诸多作家售卖画作,金湛自己的作品也在售卖清单中。 陆翡然觉得琼珠画廊必然有猫腻,以艺术品交流为障眼法,私下进行不法交易的例子太多了。 陆翡然回复了周梓华的消息,告诉他自己不会忘记,又见周梓华发了新的消息来。 【我听说翟千策和德维的进展很不错?他要脸吗?他是已婚啊!】 陆翡然一愣,想到兰斯曾跟他说的,翟千策只是一个商业伙伴。 进展不错是什么意思?他真的要成翟千策的未婚夫了? 陆翡然心里升起怀疑,从床上坐了起来,又惊觉自己正在兰斯家里。 那样真诚善良的人,会骗他吗? 陆翡然回复:【他不要脸的事情应该做得不少,这件事可以帮我再问问吗?】 周梓华:【愿意为您效劳!这事我帮你关注一下,实在不行,我去探探德维小少爷的口风。开玩笑,不能让翟千策得逞!】 陆翡然立刻阻止:【别惊动德维那边!悄悄的!】 可能,是家族和翟千策达成了共识,而当事人还被蒙在鼓里。 陆翡然和周梓华聊了几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陆翡然暗道糟糕,他的头很疼,整个人都不太对劲。昨天淋透了,今天生病了。 他强行拖起浑身无力的身子,慢慢悠悠地离开房间。 已是上午十点,香甜的气息钻进陆翡然的鼻腔,让他昏沉的大脑清醒了一些。 陆翡然沿着香气的来源找去,看见兰斯穿着居家长袖在厨房里忙碌。 陆翡然头一次看见这副样子的兰斯,没有优雅精致的高定西服,头发也没有惊喜地打理过,只是蓬松柔顺地垂在额角。 高悬的月亮仿佛触手可及。 兰斯回过头,发现陆翡然孤零零地站在不远处,目光迷离,脸颊绯红,摇摇欲坠好像随时要倒下的样子。 他立刻擦干净手出来,握着陆翡然的肩膀让他坐下。 兰斯温度偏低的手心轻轻按上陆翡然发烫的额头,一脸懊恼地半蹲下来说:“抱歉,让你发烧了。” 陆翡然的目光一直随着兰斯的动作而飘动,发烧让他并不能敏捷地思考了。他不解地歪了歪头:“抱歉?” “昨天辛苦你照顾我,让你淋了雨,才会生病。”兰斯满怀愧意,“是我的错。” 陆翡然看着兰斯,心中怅然。 他被很多人理所当然地伤害过,那些人从来不会给他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歉意。 他从来没有觉得兰斯需要向他道歉,却总是收到兰斯的歉意。 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说,他自愿帮助自己,是甘愿的。 “甘愿”是最难得的词,陆翡然不相信有人会甘愿对别人无微不至。 兰斯轻轻把陆翡然睡觉时揉乱的睡衣领口整理好,说:“你再去睡一会好吗?我去给你找药。” 陆翡然缓慢地摇头:“我下午有约,得走了。” 兰斯整理衣领的动作慢了下来,他没有说什么阻拦的话,而是把做好的点心拿出来放在陆翡然面前。 “翡然,尝一下我的手艺吧。” 刚出炉的点心带着温度,蓬松香软,咬一口就像陷进云朵里。 陆翡然确实饿了,三下两下就吃完了一块。 收了手机,兰斯开始在家里找药,却发现自己家里根本没有这些东西。 他莫名有些烦躁,打给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陆翡然穿着毛茸茸的雀灰毛衣出来了,洗漱过之后清醒多了,但脑海还是昏昏沉沉。 从前他的衣服都是翟千策安排助理添置的,反正他很少出门,给什么就穿什么。 但现在他很清晰地意识到,他真的很讨厌穿衬衣西裤这种拘束的衣服。 会让他觉得自己还处于某些人的监管之下。 兰斯给他准备的毛衣和休闲裤让他很舒服。 陆翡然知道自己应该再休息一会的,但他怕兰斯以为他病得严重,会亲自过来照顾他,于是硬是坐在了餐桌边,假装自己没事。 但他不愿意承认,坐在兰斯的视线里,竟然会觉得安心。 门铃响了,陆翡然抬头去看兰斯,他哑着嗓子唤了两声,兰斯都没听见。 提高声音会让他头疼,陆翡然索性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带着眼镜的斯文男人,他看见陆翡然显然愣住了,退开一步确认了门牌,才迟疑地进来。 作者有话说: ---------------------- 兰斯:你结婚了? 然然:…… 兰斯:你结婚了就更好了! 然然:?? 斯特拉迪瓦里,指的是制琴师安东尼奥斯特拉迪瓦里的作品,拍卖价1500美元上下,非常昂贵 7.24 修文 第10章 新的猎物 “你好。”陆翡然小声打了招呼,偏身让他进来。 “你好。” 程铭是兰斯的心理医生,他也单方面认为自己和兰斯是朋友。 那时候的兰斯还不太懂得如何完美伪装,被攻读心理学的程铭当成绝佳的研究案例追踪调查了很久。毕业后,程铭又机缘巧合地成了兰斯的心理医生,这场“观察研究”便一直维持到了现在。 程铭没想过兰斯家里会有别人,他看着陆翡然坐会桌子边,用偏长的毛衣袖口揉了揉额角,双手握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杯,出奇的乖巧。 陆翡然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喝了口水,往厨房走:“我去叫他吧。” 程铭看出陆翡然生着病,心思一转,拦下他:“我是医生,我给你看一下吧。” 陆翡然愣住了,后退几步去看兰斯,确认兰斯向自己点头了,才听话地坐在沙发上。 不仅在兰斯家里留宿一晚,他还找了医生过来给自己看病,周到和重视到非比寻常,让陆翡然心里很不安。 非亲非故,兰斯对他太好了,就算是刚结识的朋友,也不至于这样。 只有一个原因,兰斯本身就是非常善良的人。 “麻烦您了。”陆翡然说。 “不麻烦,我是兰——” “咳咳!”兰斯打断了程铭的话。 陆翡然紧张地看向兰斯,问:“德维,你也生病了?” 兰斯只是笑:“我没有。” 程铭却很机敏地明白了兰斯的意思,他对这个男人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再联想到兰斯这次回国没有告诉任何人,程铭猜测,兰斯一直在以他的外甥诺恩的名义在外活动。 这像是他会干出来的事。 程铭按兰斯的要求带来了温度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是个心里医生却要做这种事,但他还是仔细给温度计消了毒。 “先生,张嘴,我给您测一下/体温。” 程铭凑近了陆翡然,看着陆翡然乖乖张嘴,他余光观察着兰斯,缓慢地将温度计伸进陆翡然的口腔里。 第13章 果然,兰斯动了。 他自然地从程敏手中接过温度计,左手轻轻按在陆翡然的肩膀,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温声说:“翡然,张嘴。” 程铭看见温度计被那看似温驯的清瘦男人含在嘴里,偏过头皱起了眉:“德维,来,我也给你看一下。” 兰斯瞥视了他一眼,嘱咐陆翡然含三分钟,转身把程铭带进书房。 门被从里面反锁,程铭才小声说:“他是你的新猎物吗?” 他不可能不担心,作为单方面的朋友和心理医生,他最了解兰斯的状态。 兰斯极度傲慢敏感,内心冷漠。他能细致地观察环境内的一切,却难以共情,看上去优雅温和,实则以操纵他人为乐,就像捕猎后把猎物盘玩致死的大型猫科动物。 他确实曾配合治疗过一段时间,甚至自己搬去无人岛,剥离接触“新猎物”的可能性。 但程铭打心眼里知道,这类人不会真正被治愈。三年后回来的兰斯,一定更擅长伪装,能够完美模拟出受人喜欢的人格。 兰斯看了程铭一眼,眼神冰冷,全然没有在陆翡然面前时的光风霁月,他仿佛看到了一个阻碍自己的绊脚石。 兰斯冷声道:“把药留下。” 程铭:“我能感觉到,你对待他的态度事有点小心的。” 兰斯不以为然地看了他一眼。 程铭接着道:“你从来不会主动约我见面。” 兰斯的眉宇间流露出微妙的不耐:“因为你很方便。” “是吗?”程铭看着兰斯的背影,皱着眉,“要不要就此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兰斯低笑,背脊耸动,他侧过身,脸上已经换上了让程铭略感陌生的面具。俊美的脸上挂着微笑,让人误以为他在深情地看着自己,忍不住就放软了姿态,想倾听他在说什么,然后按照他的意愿去做任何事…… 程铭深吸一口气,为外面蒙在鼓里的陆翡然感到悲哀,但他能做的,最多只有以医生的身份再给患者兰斯一些告诫。 说了一番没人爱听的话,程铭把袋子交给兰斯,里面是一些治疗感冒发烧的家庭常备药,和给兰斯的奥氮平。 他看着兰斯把属于陆翡然的那部分药拿出来,其余的连同袋子一起扔进柜子里。 他早知道,兰斯根本不会配合吃药。 兰斯把陆翡然的药抓在手里,像个热心招呼好友的人似的问:“程铭,你要留下来一起吃饭吗?” 友好的邀请的姿态,从前的兰斯从来不会这么做。 程铭再度感叹兰斯模仿得非常到位,直接拒绝了,他不是真的想让自己留下来。 “不了,我回去了。记得及时过来复诊。” 程铭离开得很匆忙,陆翡然含着温度计看着程铭头也不回地走了,很是茫然地看向兰斯。 他们闹不愉快了吗? 兰斯把陆翡然嘴里的温度计拿出来:“37.8,低烧,别吃退烧药了吧。吃一点感冒药,然后睡一会,下午我叫你起来,好吗?” 兰斯的语气像在哄小孩,陆翡然头一次面对这种级别的温柔攻势,完全应对不来。 母亲去世的早,只有外婆对陆翡然关照,但外婆的爱也是藏在严厉的教导之后的。 他的知心朋友只有周梓华一个,周梓华没心没肺,大大咧咧,也不会用这个语气对他说话。 在陆翡然的生命里,兰斯这样温柔细致的人,是唯一一个。 “嗯,好。”陆翡然的心脏突然跳得很快,就像要死了一样。 他真的有些无措了,要怎么办?他应该早点走才对,但是……真的拒绝不了。 陆翡然只好听了兰斯的话,重新回到房间脱了衣服睡觉,临睡前,他告诉周梓华,自己身体不舒服,下午迟去一点。 过了十分钟,周梓华回复:【糟了,我爸找我有事,下午去不了了。要不等后天吧?】 可是陆翡然很快就睡着了,没能看到周梓华的短信。 陆翡然是被兰斯叫醒的。 金发的男人只是碰了碰他的手指,温声细语地唤了两声,陆翡然就迷茫着醒来了。 睁眼那一刻,他怀疑自己没有睡醒,看到了天使,缓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兰斯。 吃了药又睡了一觉,陆翡然舒服多了,不好意思再赖床,摸索毛衣要穿上。 兰斯拿起毛衣帮陆翡然套上在头上。 陆翡然脸颊一红,半晌没从领口钻出来。 一瞬间,他突然想到在御麟看见翟千策和兰斯站在一起的那一幕。 滥情的老公柔和地看着德维,好像看见了什么难得一见的珍宝,想要紧紧握住不肯放开。 陆翡然垂下眼睫,眉毛皱起,奇怪自己为什么会产生一种异样的不忿。 他不敢再想,怕脑海中浮现出翟千策那张恶心的脸。 陆翡然穿好毛衣,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周梓华失约了。 他愣了一瞬,很快回复周梓华,自己可以一个人去。 兰斯却瞥见了陆翡然的短信,问道:“你舒服些了吗?还要再休息会吗?” 陆翡然怎么都不好意思再在别人家睡下去,让兰斯照顾生病的自己。反正状态已经好太多了,他说:“可以了,我得走了。谢谢。” 兰斯笑道:“我们是朋友,不用说谢谢。你要去哪,我送你。” 陆翡然要拒绝,又被兰斯出食指按住了嘴唇。 他是手指比陆翡然的唇温要凉,落在唇珠上,让陆翡然像触碰到一块炙烤的炭一样惊慌失措。 “别拒绝我。昨天多亏了你,我才能顺利回家。”兰斯轻飘飘地说,说完拿开了手指。 陆翡然还在晃神,掐着手心让自己的魂落在地上。 …… 下午三点到琼珠画廊时,正是人潮高峰。 兰斯正在停车场找车位,陆翡然看着他的侧脸,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了一起。 不是说送一下吗?怎么好像,还要一起进去? 陆翡然几次想要说点什么,都硬生生地忍住了。 他并非讨厌兰斯,只是几次巧合的相遇,快速拉近了他们二人的距离,让陆翡然有些无措。 陆翡然侧过脸不再看兰斯,低头的姿势让他的眼神藏于阴影中,显得有些沮丧。 兰斯找到了车位,一边把车停好一边道:“我祖母是一位画家,幼时跟她学过几年画。” 陆翡然又看了一眼兰斯。 他都这么说了,还怎么拒绝他陪自己一起去画廊? 算了,陆翡然只好给兰斯发出邀请,而兰斯在给车子熄火的同时也同意了。 在送自己来之前,他可能就没考虑过送到就离开。陆翡然想。 尽管兰斯举止温柔,可陆翡然还是捕捉到了他内里的强势主动。 他以极度温柔和强势的姿态,强行挤进了陆翡然的世界,在陆翡然把他赶出去之前,就快占领了高地。 在遇到兰斯之前,陆翡然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是不喜欢强势的男人的。 强势的男人大都像陆利业和翟千策一样,自私自利,以自我为中心,为了自己的利益“强势地”掠夺他人。 兰斯和他们太不一样了,天壤之别。 陆翡然释然地笑了笑。 琼珠画廊比陆翡然想象得要知名得多,看着游览者中不乏学生打扮的年轻人,陆翡然就知道,金湛把琼珠画廊经营得很好。 走进画廊,陆翡然才发现琼珠画廊不仅承办了美院毕业生的毕设展,还展出了偏远地区希望小学的学生画作。 陆翡然在这一小块展区面前停下了。 也许是在这里站得久了些,工作人员走上前向陆翡然介绍起琼珠画廊与某山村的一对一帮扶项目。 “这些画是已经展出了五天,两天后会撤下,如果到那时还无人购买,馆长会自己买下所有画,画款会原封不动捐给这所学校翻新食堂和改善伙食。” 陆翡然有些许惊愕:“那我把这些都买下来,可以吗?” 工作人员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但强行压制了兴奋:“可以的!您来贵宾室稍等片刻,我去联系馆长。” 陆翡然的目的就是见到琼珠画廊的馆长金湛,曾经的美院大学生,翟千策的现任情人之一。 而兰斯,同样知道陆翡然此行的目的。 兰斯看着陆翡然平静的侧脸,心中预想着他与金湛见面时的样子。 他不能接受陆翡然主动找金湛见面,而对自己却多番躲避。 最好,陆翡然不要对金湛太过热情。 作者有话说: ---------------------- 其实兰斯很享受照顾然然的过程…… 但他此时的目的还非常纯洁 然然对兰斯也非常纯洁,只想着:这人真好啊555,他怎么能这么好[爆哭] 第11章 琼珠画廊 门被敲响了,进来一个学生模样的清秀男人,身高中等偏上,气质温润,他的手指和掌心都蹭到一些黑色炭笔的痕迹。 第14章 看到金湛,陆翡然猫一样灵动的眼睛甚至流露出雀跃。 兰斯的眉毛轻挑了一下,心里浮出一丝失望和不快,继续保持了沉默。 陆翡然:“金馆长,我有一个不太合理的要求,您能听听看吗?” 金湛正经危坐:“请说!” 陆翡然淡淡笑了一下:“我买下这些画之后,希望能寄存在您这里一段时间,直到下一批学生画作出现,我再带走。可以吗?我想让他们的画被更多人看到。” “完全没问题。” 金湛松了口气,他还以为会提出什么难以办到的要求。 陆翡然问到定价问题,金湛便告诉他,只是为了多给学校捐一些款而已。如果无人购买,他自己会承担所有。 金湛看着陆翡然,从他身上看到了比山涧溪流还要清冽的气质,没有一点自己不喜欢的精明锐利的精英感。然而,他只是站在那里,身穿一身柔软的毛衣,没有任何外物加持,就能让人觉得,他是值得信任的。 再看向陪着他的人,倒是存在感过于强烈了。 金湛察觉到兰斯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们二人身上,像被什么蛰伏林间的兽盯上,让他自己很自在,不想把后背露出来。 可视线偏过去望向那人,他又带着温和的笑,让人如沐春风。 金湛觉得有些怪异,下意识地逼迫自己忽视兰斯的存在,只专心和陆翡然聊天,逐渐放松下来。 陆翡然的目光飘向旁边的兰斯,发现他在闭目养神。视线停留得有些久,像落了一层轻纱在兰斯身上,把他扰醒了。 兰斯:“怎么了?” 陆翡然抿着唇,指腹来回抚摸手背。他想在这里和金湛聊一聊,但碍于兰斯在场,始终无法坦率开口。 他担心兰斯想看画,却因为自己被迫留在这里听些对他而言无聊的话题。 比起这一点,陆翡然更不想和金湛聊天的过程中透露有关翟千策的话题被兰斯听见。 于是他说:“你……要出去转转吗?” 兰斯一顿,直接站起身:“不打扰你聊天了,我在外面等你。” 陆翡然辩解道:“也没有打扰,只是不想你感到无聊。” “和你待在一起,不会无聊。”兰斯笑了笑,却没有半分留恋,直接迈步离开了贵宾室。 金湛叫来一位工作人员,让他领着兰斯四处看看。 陆翡然心里对兰斯感到一丝抱歉,审视了一遍自己最近的行为和态度,会不会对他有点冷漠了? 他摇摇头,决定等会再想这些事情,把话题重新引回金湛身上。 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闲聊中,陆翡然夸赞起金湛对经营画廊很有一套,有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成熟。 金湛有些害羞,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幸福:“这个画廊其实是我爱人的,我只是帮他看顾而已。画廊人气旺盛,还是多亏优秀的画家愿意看在他的面子上把画送来展览或者寄卖。” 看到金湛提起爱人时的羞涩表情,陆翡然下意识移开了目光,心里不痛快。 翟千策哪有什么“爱人”?他最爱的人是他自己。 陆翡然转移了话题:“这里也有你自己的画吗?” 金湛摇摇头:“我水平不够展出。不过没关系,能在这里工作,已经很好了,我每天除了打理画廊,有的是时间可以画画。” 金湛想认识陆翡然,忍不住聊得多了一些,说到了自己从高中开始就想要当画家的理想,又浅浅带过了曾因家庭原因而差点退学的事,最终着重强调了一下,是他现在的爱人从他大二起就给他资助。 他的爱人不仅是爱人,更是为他开天辟地的神明。 陆翡然的脸彻底僵了,笑都笑不出来。 从三年前,翟千策就在用他的钱养情人。除了白溪和金湛,还不知道有多少个! 他握住茶杯,一饮而尽。 …… 兰斯离开贵宾室没多久,就有一位女性讲解员跟了上来,她问了兰斯对什么类型的作品感兴趣,可以带他慢慢参观。 兰斯对画完全不感兴趣。小时候外婆还在世的时候,跟着学过几年,他的学习能力很强,但创造力实在不算突出,更别提……他画的画都不太阳光…… 外婆就不再让他画了,再过不久,老人去世,兰斯就再也没有碰过画笔。 他无聊得走在人来人往的长廊之中,缓慢停留在一幅画前。 画的名字是《疯景》(1),他从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与自己类似。 不远处,陆星礼戴着墨镜,抱着手臂,大摇大摆地在画廊里走马观花式地游荡。 他完全不懂任何艺术。自己不懂就算了,还不允许身边亲近的人热衷艺术,他认为喜欢艺术的人都是附庸风雅,爱无病呻吟。 陆翡然尤其如此,仗着自己有一点才华,就耀武扬威,从来不把他放在眼里。 最后还不是被他斗输了?父亲不向着他,连丈夫都被他抢走了。 听说艺术家都有点精神病在身,陆翡然也被盖上精神有问题的章,岂不是很合适? 陆星礼笑了,心里吐槽着陆翡然和翟千策睡觉的床也不过如此。 越来越多的东西被陆星礼抓在手中,他仍然嫌不满足,前两天忽然想到翟千策曾想交给他的一间画廊,在床上问起翟千策这事。 谁知翟千策充满激情的脸立刻冷了三分,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背,告诉他:“那些都已经安排好了。” 什么叫安排好了?交给别人了? 陆星礼不甘心,说他现在有时间了,可以把画廊管理得很好,又是撒娇又是求饶,想让翟千策改变主意,把画廊交给他。 谁知道翟千策心比铁硬,整整一晚上都没有松口! 陆星礼心有不甘,但不太敢明晃晃地忤逆翟千策和他发脾气,只好假装不追究,实则暗地里查清楚了琼珠画廊的现状。 他竟然把画廊交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穷大学生?! 陆星礼气死了,他就知道翟千策喜欢搞艺术的人,什么陆翡然,什么金湛,都是这样! 他心里暗骂翟千策花心,还骂他喜欢去贴那些装清高的人的冷屁股,到头来还不是最喜欢和自己上床?那些人在床上能有他放得开吗? 陆星礼气不过,决定来琼珠画廊找金湛出一口恶气。 谁知,他会在这里碰到一个人。 金发白肤,容貌俊美,神情却十分冷峻。他眼神淡漠地扫视过每一幅画,似乎不会在任何一幅面前停留,却留在了陆星礼看不懂且不喜欢的那幅画面前。 陆星礼的脑子里突然嗡嗡的,他想知道那人的眼神如果落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样子的。 他取下墨镜,小心靠近,用有些蹩脚的英语开口向对方搭讪:“你、你好,认识一下吧,你叫什么名字?” 兰斯蹙眉,脚尖换了一个方向,假装听不懂,转身就走。 陆星礼追过去,强行拦在兰斯身前,对方高大的身型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矗立在那,而他成了一棵飘摇的纤弱柳树。 陆星礼的后脑勺都在发麻,他好想认识这个人! 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直接拿出手机,打开二维码,示意兰斯扫他的微信。 兰斯被陆星礼弄得很不耐烦,对旁边跟着的工作人员做了个手势,身形一晃,直接越过了陆星礼,径直往贵宾室走。 出来有一段时间了,他得回去找陆翡然了。 陆星礼被工作人员拦下,他本来就对金湛接管琼珠画廊非常不满,觉得工作人员非常没有眼力见,很快起了争执。 工作人员见他不讲理,担心他在安静的画廊里闹事打扰到别的客人,悄悄叫来保安,想请陆星礼远离人群,冷静冷静。 自从被认回陆家,陆星礼就没有受过这种委屈。如果翟千策一开始就把琼珠画廊给了他,他怎么会被金湛的人赶出来? 陆星礼扯着嗓子怒道:“把你们馆长叫出来,我找他有事!你问他,认不认识姓陆的!” 兰斯回到贵宾室,在陆翡然旁边坐下。陆翡然倒了一杯热水,塞进兰斯手里:“纯水可以吗?要不要喝茶?” 头一回被陆翡然递东西,兰斯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可以了,谢谢翡然。” 陆翡然轻笑,想等兰斯休息一会再走。 “不好意思打扰了,馆长,外面有一位客人一定要见您。”工作人员面露难色,不得已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一会就要打烊了,请他稍后来我办公室?” “不太行……他很执着,在外面不肯走,我担心会影响其他客人。” 明白了,是有人来闹事了。 金湛只好向陆翡然和兰斯致歉,立刻和工作人员离开了。 金湛都走了,陆翡然也不便再留,和兰斯一起,跟随工作人员的指引往外走。 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住了陆翡然的胳膊。 第15章 他听见有人在争吵,而那闹腾的人的声音他还算耳熟。 陆翡然和兰斯一起,无视了工作人员尴尬为难的表情,往争吵发生的地方走了几步。 好在现在已经快要到营业结束的时间了,雷厉风行的经理提前引导客人离开,展厅了除了他们几个之外并没有旁人。 陆星礼在大喊大叫:“金湛你要脸不要?你使了什么手段让他把这间画廊都给了你,他给你的所有东西,你都给我吐出来!” 这一下如同惊雷,直接落在了琼珠画廊的正上方,不仅金湛被劈开了,陆翡然更是被劈得外焦里嫩。 陆星礼一副正宫模样在这做什么? 不过好在他没有提起翟千策的名字。 陆翡然连忙拉上兰斯就要往外跑,仿佛后面又吃人的老虎。 他担心再晚走一点会听陆星礼大喊出“翟千策”三个字。 太尴尬了! 陆翡然不想兰斯听见翟千策的脏事,他那样单纯一样的人,像新雪一样洁白,光是让他知道翟千策的事,都会让陆翡然觉得,兰斯被污染了。 陆翡然迫不及待地要把兰斯拽走,可兰斯看上去对突如其来的“八卦”很兴趣,无论陆翡然怎么使劲,都没法拉动分毫。 陆翡然急了,踮起脚用捂住兰斯的耳朵,焦急地说:“快走啊!别听了!” 陆翡然抬手的高度不够,捂上的是兰斯的脸颊。 作者有话说: ---------------------- (1)疯景,当代画家贾蔼力作品 7.27 大修完成 感谢阅读 第12章 不受控制 “好啊。”兰斯从善如流地带着陆翡然走了,并没有对被摸了脸的事说什么。 可到了地下停车场里,他却突然发难。 画廊的客人都走光了,停车场里除了他们以外,几乎没有别的车辆。 陆翡然坐进车,还不等系上安全带,座椅就被兰斯放倒了。 陆翡然跌躺在座椅上,漆黑灵动的眼珠子四处乱转,以为出了什么意外,把车内全都打量了个遍。 “怎、怎么了?” 陆翡然懵懵懂懂地问,左手撑在皮座椅上,右手却被兰斯捉住了。 他一惊,像一只炸毛应激的动物,但努力克制住想要往后面缩的冲动,又问了一遍:“出什么事了?” 偏暗的环境里亮着一双绿眼睛,像幽暗的鬼火,兰斯的眼神让陆翡然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上了,心里生出怯意。 兰斯捉住陆翡然的手,轻轻地把他的手心贴在自己的脸上,眼睛眯起,缓缓蹭了蹭。 陆翡然的脸一下全红了,他拼命要抽回手,想躲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只好祈祷车内光线昏暗,兰斯看不见自己失态的样子。 兰斯:“你很喜欢我的脸吗?” 这叫人怎么回答…… 陆翡然僵着身子没有动弹。 他承认自己有点颜控,遇到兰斯的第一天,如果不是被那张脸吸引到,他可能会脱口而出自己是某人的丈夫,把关系搞僵。 可他也不好意思直接回答兰斯,这种事说出口总觉得怪怪的。 陆翡然半晌没说话,兰斯笑了,又在陆翡然手心蹭了蹭,看上去竟然非常温顺:“我知道了,摸吧,我会满足你的要求,翡然。” “满足我的要求?”陆翡然低声呢喃,“我能有什么要求。” 从第一次见面起,兰斯就是这样,明明很高贵的一个人,却时时刻刻无比照顾陆翡然的感受。 他像站在绵软的沼泽地上,被皎洁的月光照耀在身,不知不觉越陷越深。 如果一定要提一个要求,他希望兰斯能永远不知道他的身份,他希望他们两个能一直像朋友一样相处。 但不行,一旦身份暴露,一旦联姻成功,他们的关系就会土崩瓦解。 就算是纯粹的商业联姻,也会膈应吧? 感觉到兰斯的脸颊在自己的手心里慢慢变热,陆翡然屈服了,轻轻动了动拇指,细长的手指间划过他的耳垂。 “好了,摸过了。” 他说的好像是兰斯想让他摸脸似的。 陆翡然想到翟千策有些大男子主义,向来不喜欢自己触碰他的头部包括头发。 而兰斯呢?如果不是陆翡然叫停,他会一直纵容陆翡然摸下去。 昏暗车厢内,兰斯捕捉到陆翡然的脸上浮现出小心翼翼的神情,随后震惊地发现,他竟然有点痴迷于陆翡然对自己的注视。 虽然时间很短暂,但那两秒之内,陆翡然的视线中只有自己。 于是他毫不吝啬用同样的心情回敬对方,把陆翡然每一根发丝,每一寸皮肤纹理,每一条面部轮廓线都贪婪地用眼睛吃进身体里。 兰斯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为什么陆翡然不可以和他结婚呢? 如果陆翡然成了他的丈夫,陆翡然曾经给过翟千策的那种爱,是不是也会给他? 还好,翟千策已经打算离婚了,但速度太慢了,兰斯决定再加快一点进程。 …… 陆星礼和金湛闹了一通,震惊地发现金湛竟然连翟千策已经结婚了都不知道。 呵呵,那个穷学生,竟然以为翟千策是他的爱人吗?这也太荒唐了吧!还真以为这个世界上有灰姑娘的故事? 他也就长相还马马虎虎,家世是完全没有的,才华也就一般般,不知道在自命不凡什么! 陆星礼完全没把金湛放在眼里,他告诉金湛,自己才是翟千策的合法丈夫,不信去打听打听,翟千策的丈夫是不是姓陆? 看着金湛快要碎掉的表情,陆星礼终于爽了。搭讪兰斯不成的委屈也消失了,只有畅快。 他飞速赶回鹭园,见在鹭园做事的陈妈竟然还没有准备好晚饭,决定行使一下主人的权力,把陈妈找过来,给她上上规矩。 陈妈连围裙都没有围,陆翡然不在家,翟千策也不回家吃饭,她每天只需要打扫打扫屋子就行,根本不做晚饭。 陈妈惊讶道:“陆先生和翟先生不在,我做饭给谁吃呀?对了,陆小少爷,您怎么还没有回陆家去呀?” 陆星礼觉得陈妈一个佣人竟然敢给自己下马威,一天天的,人人都可以轻慢他! 他气得直跺脚,回到主卧的大床上,给翟千策打了个电话:“哥哥,你把家里的阿姨开了吧,她做饭不好吃,还手脚不干净,换一个!” 翟千策正在公司开会,间隙中听到这样的要求,蹙了蹙眉,觉得陆星礼太任性了些,只是一个做饭阿姨而已,有什么必要大动肝火? “陈妈是之前照顾陆翡然外婆的人,我开不了她,这事由陆翡然做主。如果她偷拿东西了,你就直接报警。” 陆星礼立即就不高兴了,哼了两声。 翟千策只好暂停视频会议,耐着性子哄了几声:“宝宝,你又怎么了?” “哥哥,你和陆翡然离婚吧。”陆星礼终于忍不住说出了一直盘旋在内心的想法,“然后和我结。” 陆翡然对翟千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他和翟千策都在一起很久了,一般来说,情侣之间谈了三年多的恋爱,也该到了要结婚的时候,为什么他和翟千策不能结婚呢? 只要和陆翡然离婚,翟千策再与他结婚,一切都皆大欢喜! 翟千策被陆星礼的异想天开无语到了。 陆星礼就是这点不好,眼皮子浅,太骄纵任性,说白了就是蠢。 他放着德维家那么庞大的一个家族的支持不要,跑去和已经被他吸干了的陆家人结婚干什么? 陆星礼这样的小蠢货,和他玩玩感情,让他当一个情人,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他怎么敢提结婚这种事的? 翟千策最后一点耐心被陆星礼耗干了,他就不应该在百忙之中接这个电话。 “行了,别闹,我现在在忙,”翟千策的语气完全冷了下去,“你嫌陈妈做的饭不好吃,就自己点外卖,别因为这点事烦我。” 嘟嘟嘟—— “喂?喂??” 电话里传来忙音,陆星礼再也没想到翟千策会挂他的电话。今天他吃的瘪已经够多了,为什么连翟千策都…… 酸楚从胃的底部往上翻,连心脏就揪痛得难受。 翟千策是不是根本不喜欢他? 陆星礼陷入了不断的自我怀疑中,患得患失,拼命找着翟千策挂他电话的原因。 对了,是在他让翟千策和陆翡然离婚开始,翟千策的态度就突然变差了。 陆翡然!翟千策果然还是喜欢陆翡然,就算陆翡然拒绝他,冷落他,翟千策还是会像个狗一样贴过去吗! 陆星礼把心里不甘的火气全部瞄准了陆翡然,压抑着,直到翟千策晚上回来。 他缠着翟千策好久,在床上翻云覆雨,把整张大床都搞得一团糟,等翟千策睡着后,他拿起手机,点了视频录制。 他本打算用翟千策的手机发给陆翡然的,那样会更刺激,可是陆星礼不知道翟千策的密码,只好作罢,只能自己给陆翡然发了视频过去。 第16章 发送成功。 陆星礼笑得合不拢嘴,这样捅破窗户纸了,就算翟千策能忍着不离婚,陆翡然也是绝对忍不了的,哈哈哈。 陆翡然坐在电脑前,把今天最新的监控视频给看了。 他面无表情,心里波澜不惊,仿佛在看动物世界里的动物□□,时不时还不耐烦地拖动进度条,看见最后陆星礼拿起手机,顿了一下。 他下意识觉得,自己会收到一条未知联系人的信息。 点开手机一看,果然如此。 画面里,陆星礼和翟千策露着光裸的肩膀,并肩睡在酒红色的大床上,像一对难舍难分地爱侣。 陆翡然嗤笑两声,他才离开一个星期,陆星礼就忍不住了。 不过既然这样,他还该谢谢陆星礼,瞌睡了给他递枕头。 陆翡然对翟千策的厌恶已经到达了顶峰,不知道如果把这些事情闹大,会不会影响到翟千策和德维家的联姻?那样的大家族,可以忍耐私德败坏的人,但应该不会接受丑闻传播到人尽皆知的儿婿给家族抹黑吧? 陆翡然选中视频,直接一键转发给翟千策和陆利业,突然很后悔,当年他退出了许多亲戚都在的群聊,不然还能更热闹热闹。 转发完,陆翡然直接给手机关机,从冰箱里拿出冰镇气泡水。 荔枝味,很甜,也很爽。 第二天,陆翡然故意没有开机,早早起床后先是在阳台拉伸,然后换上运动装,去附近的公园里跑步。 一身汗回来,他再慢悠悠洗个澡,对照着网上的菜谱自己做了早餐,还给周梓华做了一份。然后打开电视投屏,连接ps,开始打游戏。 临近十点的时候,周梓华一脸烦躁地出来,睡眼惺忪地给陆翡然看手机屏幕:“翟千策有病啊?他给我打十个电话干什么?让我去给他收尸啊?” 陆翡然笑了,对周梓华招招手:“给你看一个东西。” 他点开昨晚陆星礼发过来的视频,把手机交给周梓华,周梓华看了一眼,一下睡意全无:“我靠了,陆星礼是不是大脑褶皱全都被抹平了,他给你发这个?” “我手机关机了,待会给他们个机会打电话进来,不然可能会直接联系你爸找人了。” “你下午要回去吗?你一个人行吗?”周梓华一脸担忧。 “没事的,不用陪,”陆翡然笑着说,“你去吃早饭吧,我随便弄了一点,感觉……不是很好吃。” 周梓华:“能吃就行,我不挑。” “那我待会先回去了。” 陆翡然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床边坐了一会,强行把胸腔里的激动压下去。 他像个在沙漠里将要渴死的旅人,昏迷之际,喝到的第一口液体,是猎物的鲜血。 他很好奇,翟千策会如何应对。 作者有话说: ---------------------- 兰斯其实是个恋爱脑 他这时候是觉得陆翡然很爱丈夫的,即使丈夫一无是处,陆翡然也爱 他很好奇,不知道陆翡然在爱什么 但既然陆翡然这么会爱人,兰斯想,干脆陆翡然和自己结婚来爱自己算了 这个脑回路是非常牛b的 7.27大修 感谢阅读 第13章 撕破脸面 回到鹭园,陆翡然本以为会看见陆利业和陆星礼,没想到只有翟千策一人。 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沙发边上,照常处理公司事务,等陆翡然进来,才懒洋洋地抬眼。 陆翡然眉头微皱,心沉了沉。 “我不在的这几天,是不是刚好方便了你们两个?”陆翡然平静地说。 翟千策这才收起腿上的笔记本电脑,神色如常地说:“这是一个误会,我可以解释。” “你说吧。”陆翡然心里冷笑,想看看翟千策还能怎么编。 “陆星礼和爸闹了矛盾,离家出走,我怕他一个人在外面出事,让他在这里住了两天,谁知道……”翟千策一脸无奈又悔恨的样子,“谁知道他会趁我睡着了做这种事!” 陆翡然冷眼看着翟千策堂而皇之地撒谎,敬佩他的厚脸皮。 陆星礼都把视频发到他脸上了,翟千策还能装蒜,把他当成乌龟王八蛋了?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处理?”陆翡然问。 翟千策耸肩,不以为意:“爸已经给他关禁闭,教训他了。我知道他一向和你不对盘,嫉妒你,做出这种事也是可以理解的。” 翟千策轻飘飘的语气,就像再说,今天天气很好。 陆翡然看着翟千策的脸,觉得他很可笑。真是一个可以从头到脚都伪装起来的男人。 曾经,他在陆翡然面前扮演忠犬,卑微到尘埃里也再所不惜。后来,在家境不好但很有理想的金湛面前,扮演一个成熟多金的年长者,让金湛以为自己陷入了一场爱情童话,毕业后甘愿为他继续做事。 现在,翟千策又迫不及待地要开始另一场婚姻了。德维成熟温柔,还有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和善良,面对这样的人,翟千策会很愿意扮演忠贞的骑士吧? 两人对峙着,陆翡然许久不说话,让翟千策费力营造的轻松氛围逐渐冷下来。 翟千策这才不得不正视陆翡然,他看见了陆翡然眼里的讥讽,仿佛在看笑话。 一团火气突然从心底深处往上冒,翟千策的脸就像被陆翡然的眼神狠狠删了几个耳光。陆翡然好像在说“别演了,我全都知道了”。 拙劣的谎言被拆穿,让翟千策恼羞成怒,陆翡然的眼神越嘲讽越冰冷,姿态越淡然,就越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小丑。 突然,一个想法在翟千策的脑中一闪而过。 陆翡然为什么不生气,他早就知道了?还是,他巴不得自己出轨? 这个想法一旦生成,就在翟千策的脑海中盘旋不去。 陆翡然摇头,淡漠地垂眼。 轻描淡写,大事化小,确实是翟千策会做的事。他想要离婚,但绝对不想因丑闻而离婚,这样难免日后暴露,会让他脸上无光。 而且翟千策已经知道自己和德维认识,如果不能说服自己相信这是一个误会,他出轨的事情难免会被德维那边知道。 陆翡然嘴角一扬,偏不让他如愿。 “你敢说你们没有做过?跟陆星礼上过床的男人,这么脏,我怎么可能会要?”他语气就像在说一个路边的垃圾,“翟千策,你睡得就这么死啊,他把你杀了你也不知道?” “陆翡然!”翟千策一声爆呵,站了起来。 这话比刀子还要刺痛翟千策,陆翡然敢说他脏?他凭什么说他脏?! 翟千策大步走了过去,只见陆翡然迎着自己的目光,丝毫不退怯。 一股陌生感袭来,他忽然觉得陆翡然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以前的陆翡然不仅瘦,而且萎靡,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的样子,连他那张精致好看的脸都显得暗淡灰白。而现在,陆翡然的身体里生出一股劲,像一颗种子逢了甘霖,从原本干涸的地里破土而出,成长为一颗坚韧的小树。 翟千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陆翡然曾经快死了,是他费尽心思,把陆翡然救回来的。陆翡然就应该对他感恩戴德,成为他的一株盆栽,生长在属于他的花盆里。 他想让陆翡然活,陆翡然就能活,不想让陆翡然好过,陆翡然就只能枯萎! 无依无靠的陆翡然,是怎么敢跟他说这样的话的?翟千策想到了一个可能,陆翡然有了靠山,有人在帮他。 翟千策内心波涛汹涌,他一边嫉恨,一边暗暗希望陆翡然真的出轨了,如果这样,他绝对可以让陆翡然臭着名声离婚。 陆翡然微微抬着头看着翟千策的眼睛,忽然连一刻都忍不了了,翟千策凭什么对他耀武扬威的? “我要离婚。”陆翡然说。 这两个字一说出口,他忽然觉得心里轻松了很多,一直套在身上的枷锁都松动了。 翟千策逼近了,高大的身影遮住光源,在陆翡然的身上投下一道漆黑的阴影。他怒目圆瞪,脸上尽是被冒犯的怒意,仿佛由陆翡然说出离婚二字,对他而言是天大的羞辱。 陆翡然不想跟他多扯:“如果你不想这件事传出去的话,最好直接同意,否则我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 陆翡然转身要去书房,却被翟千策猛地抓住手腕。他手腕细瘦,被翟千策牢牢攥在手里,生疼。 翟千策与陆翡然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到足够亲密和暧昧,让陆翡然深感不适。 他用力甩着手臂要挣脱钳制,挣扎间,圆形的毛衣领口被揉得有些歪,露出半边瘦削洁白的锁骨和肩颈。 “我还没问你呢,然然,”翟千策的声音像狡猾的蛇,阴沉粘腻,让人背心发寒,“这件衣服不是你平时的风格,你最近真的都在周梓华家里吗?” 陆翡然一愣,听明白了翟千策的暗示,难以置信地问:“你有病?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你自己找了几个,心里没数吗?” 第17章 “哦,所以然然你早就知道,但是一直按兵不动,是想找到我的错处,找我出轨的证据吗?”翟千策阴恻恻地笑,“你真是好手段,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翟千策深棕色的眼瞳倒映着陆翡然毫无血色的脸,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结婚三年的伴侣,看他紧咬着颤抖的唇,看他不断逃避与自己的对视。 翟他轻笑,用另一只手碰了碰陆翡然的脸颊。 陆翡然立刻偏过脸去,不让翟千策的指腹停留在自己的皮肤上多一秒,再和翟千策多待一秒,都会让他觉得恶心反胃! 他另一只手摸到口袋里的手机,按在侧边按键上,随时准备呼叫周梓华。 如果翟千策要动手,他绝对会报警! “放开我,翟千策,”陆翡然的声音微微发抖,,“没人给我出主意,我也能发现。” “那然然真是太聪明了。”翟千策的眼神隐藏在反光的镜片之后,看不真切。 他放开了陆翡然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明天回去看看爸吧,然然,你这次太任性了,虚假的视频不经过核实就发给爸了,快把他吓出心脏病了,你得给他道个歉。” 翟千策说的话,比他的表情还要诡异,陆翡然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带着面具的陌生人。 他怎么可以当无事发生?自己都已经说了要离婚了! 陆翡然心里拍手称绝,因为这不是翟千策想要的节奏,他要把离婚的事情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让自己来主导。 好啊,既然如此,谁也不要想好过! 陆翡然:“如果你想扩大影响的话,可以。” 说完,陆翡然转身就走,往客卧里去,在开门之前,他说:“哦,对了。希望你可以尽快搬出去,不要再出现在我家。” 关上门,陆翡然靠坐在门边,垂着头揉动自己的头发,心里一片冷意蔓延。 翟千策阴毒透了,知道他曾经对陆家有心理阴影,害怕见到陆家的人和物,翟千策就偏要他再回陆家。 可翟千策不知道,时过境迁,他不可能再像惊弓之鸟一样,听见一个名字,或者看见一个人影,就惶惶不可终日。 翟千策对他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三年婚姻,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留下。 坐在地上,陆翡然拨通了陆星礼的电话。 那边没有给陆翡然备注名字,很快接起来:“喂?哪位?” 陆星礼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讨厌,陆翡然静了一会,才开口:“你该满意了,我向翟千策提离婚了。” 陆星礼一阵狂喜,头皮都在发痒。 果然!这事一旦捅破,以陆翡然的性格绝对忍不了,他那自以为是的高傲脾气,翟千策绝对不会由着他的! 陆翡然察觉到陆星礼的兴奋,嘴角勾了勾:“不过……你别高兴得太早,想和翟千策在一起,你可能得排队取号。” “什么意思?”陆星礼脸色微变。 “意思就是,你可能得等到翟千策三婚的时候,才有机会啊!” 不等陆星礼回复,陆翡然就笑着挂了电话,他知道,陆星礼今天一定睡不着了。 白痴的愤怒比聪明人的愤怒更好用。 第二天,翟千策没想到陆翡然会表现得如此从容,他所期待从陆翡然脸上看到的惶恐和无措一概没有,只有从容和淡然。 他刚认识陆翡然的时候,陆翡然完全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兽,虽然充满防备,但浑身上下都渴望着爱。 因而,他很容易就把陆翡然捏在了手里。 可如今翟千策再看陆翡然,竟然觉得他像一只浑身都是坚硬铠甲的战士,忽然,翟千策对陆翡然生出了无计可施之感。 翟千策只能寄希望于陆家,由陆利业出马,让陆翡然知道,只有自己才是唯一可以保护他的人,离开自己,他将继续孤立无援,从而暂时放弃离婚。 而争取到的时间,翟千策发誓,绝对会挖出陆翡然背后的人。 如果陆翡然真的清白,那他不介意造一个。 他绝对不能当离婚的过错方。 作者有话说: ---------------------- 修改后的版本,前夫哥更加暴躁易怒,更可怕一些了 相关矛盾也更加尖锐 7.27大修 感谢阅读 第14章 狗和男人1 看着热闹的陆家,陆翡然才隐约记起,今天是陆利业的生日。 靠近了,可以听见宾客笑谈的声音。 陆翡然走近与几年前没有分毫区别的陆宅雕花大门,站在门口看了许久,看见大门上有一处尖锐的叶片型饰物。 陆利业让人把他拖走的时候,他曾紧紧扒着大门,金属叶片划过他的手心,直到现在,都还留有一点浅淡的痕迹。 陆翡然收回眼神,管家为他打开大门,他看见陆星礼兴冲冲地从远处的楼梯上往下跑。 看见陆翡然,他一愣:“怎么是你?” 他明明在楼上看见翟千策的车子进来了,他们两个一起来的? “怎么了?没看见你哥哥的老公,觉得很失望?” 陆翡然进屋,本来还很喧闹的屋子整个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哦交织在陆翡然身上,仿佛他是什么不速之客。 也对,当年闹出“真假少爷”的闹剧,是陆利业默许的,没有任何人为他澄清。再加上后来传出他脑袋不太正常的传闻,所有的亲戚朋友都以为这就是全部真相。 不过,陆翡然并没有澄清的打算。只要他的外婆知道他是妈妈的孩子就够了,其他不相干的人怎么想,他不在乎。 能不和陆家牵扯上关系,他还乐得干净。 而陆翡然的这句话,更是激起了一部分人的八卦心,他们偷偷把视线在陆翡然和陆星礼身上来回转悠,但却没敢多放在翟千策身上。 陆利业不想他们在此刻起争执,他丢不起这个人,于是咳了咳:“好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一起坐下来吃饭吧。” 陆利业今年五十一,本是健朗潇洒的模样,却在两年前生了一场重病,险些死掉,在icu抢救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救回来。 从那之后,他就苍老憔悴了十岁不止,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陆翡然看到他,不免恍惚。几年不见的父亲,现在老成了这样,这真是……活该啊! 偏厅有女人们在打麻将,听管家说快要开饭了,往这里一望。 简绪第一眼就看到了陆翡然,把手里打了一半的牌一推,不打了。她一过来就激动地拉起陆翡然的手问:“是然然吧!你现在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陆翡然一愣,心里憋闷的心情一松,整个人像泄了气的气球,软和了下来:“二婶。” 简绪是陆利业弟弟的妻子,和陆翡然的母亲明秀关系很好。母亲死后,陆家就属简绪照顾他最多,可十五岁后,简绪因工作和个人理想选择了出国,直到最近才回来。 简绪的丈夫没多掺和陆利业做的事,也没有把陆家发生的事告诉简绪。因此,直到简绪回来,她才听闻一些只言片语。 陆翡然精神状态很差,被送去疗养了? 她联系过几次疗养院,但都被打了回来,谁知道陆翡然竟然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瞧着精神气,哪里像是精神有问题的样子!是谁在造谣! 她目光凌厉地瞪了远处翟千策一眼。 看着陆翡然和简绪深情叙旧,陆星礼站在他俩身后翻了一个大白眼。 牌桌上的晴芝也不想见到他们在这里上演舐犊情深的戏码,催了两句:“快来吃饭吧弟妹,别耽误时间了,饭后我们再接着打牌。” 简绪面露不满,怎么会这样,陆翡然回来,没一个人招呼他、欢迎他吗? 结合这段时间听见的流言,简绪对情况有数了,立即笑眯眯地拍着陆翡然的手,说:“然然,以往过年二婶都会专门给你包红包的,现在我们好久不见了,我得给你一个见面红包才行。” 牌桌边上,简绪的位子边有一大堆崭新鲜红的钞票,这都是她们打了几小时麻将的战果。 她们玩得大,简绪又赢得多,这会已经垒了快有二十万了。 晴芝看简绪开始动桌上的钱,眉心直跳,这里头大部分都是她输的,她还打算下半场扳回一城呢!要是简绪真把钱给了陆翡然,这牌八成是打不下去了。 晴芝急了:“今天又不是逢年过节的,给什么红包呀?你也没带红包。” 简绪:“你老公过生日不是好日子?我给他儿子红包是双喜临门,碍着你了?” 晴芝脸色一青,没接上话。 简绪往周围看了一圈,笑道:“谁说没红包的,这不就有了?” 她拿起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三两下把包装拆得一干二净。 “这不是给我的丝巾吗?”晴芝想要去阻止。丝巾是上午当着大家的面送的,现在再当中拿去给陆翡然包红包,无异于打她的脸。 第18章 简绪用红丝巾把钞票包上,说:“都是一家人,那么见外干什么?给你给他不一样?牌桌上你不是刚说,你心疼然然没妈,又一个人待在外面,你就聊表心意咯?” 陆翡然接过简绪放在他手上的沉甸甸的红包,心里酸楚:“谢谢。” 这一通闹,让陆翡然刚进门时出现的尴尬寂静的氛围消失了,但陆利业的脸色已经非常差了。 有的亲戚打趣了两句,大家就都其乐融融地笑开了,纷纷坐上大圆桌。晴芝连忙圆场,说今天找了哪里的星级主厨来做菜,希望大家都满意。 管家和阿姨把饭菜端上桌,就连忙离开了。 开席前,陆利业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道:“今天大家都在,我说两句。然然和星礼都是我的儿子。之前有些误会和流言,都做不得数,大家都忘了吧。” 这话古怪,亲戚还以为是陆利业心胸宽广,把抱错的假儿子也当成亲儿子一般对待,毕竟养了十多年,早就有感情了。 饭桌上其乐融融,一派祥和。 陆翡然观察了晴芝悠然自得的脸色,就知道,他转发给陆利业的视频,被陆利业按下来了。 陆利业没把这事告诉任何人,包括陆星礼,以及陆星礼的亲妈,他想大事化小,把这件事暗中揭过。 可是,怎么可能呢? 陆翡然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席间大家一起站起来为陆利业祝寿,他也不理,只一心吃饭。终于把自己吃得饱饱的,陆翡然喝了一盅鸡汤润喉,又吃了清淡的甜品解腻,把喉咙润好了。 他倏然开口:“我以为爸今天找我回来,是要说陆星礼跟我老公上床的事呢,原来是贺寿啊,我什么都没准备,真不应该。” “……” 饭桌上安静一场,连吞咽食物的声音都没有,两秒后,有人的勺子掉了下来。 翟千策大惊失色,他没想过陆翡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他压着声音怒斥:“陆翡然,你疯了?!” 陆利业一拍桌子:“陆翡然,我看你的病是还没好,还要进去“养”几天!” 赤/裸裸的威胁让陆翡然的太阳穴跳了一下。 陆星礼脸上通红一片,筷子一丢,就往楼上跑。 简绪心里突突地跳:“然然,你继续说!” “够了!”陆利业急不可耐地打断他们的对话,“今天大家吃到这里,也算是尽兴了,请回吧。徐管家,快帮忙送送各位。” 一阵急火攻心,陆利业差点又心脏病发作要厥过去,还好他撑住了。 陆翡然这孩子,不是一直想要得到他的承认吗? 当年他看着大儿子的种种行为,是能感觉到他对家庭的向往的。今天特意在他生日这天叫陆翡然回来,就是为了告诉大家,他承认这个儿子。 之后,他再单独和陆翡然谈一谈,想必儿子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暂时把这件事忍下去,等过段时间再想离婚,和平分手就好。 谁知道陆翡然一上来就扔了一个核/弹。 陆翡然看着客人们尴尬地收拾东西离场,站起来拦住:“别急着走,有点好东西给大家看一看。” 他说着,把打印好的高清照片塞进每一个人的手里。 拿到照片的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竟然是翟千策和陆星礼在床上的…… 他吓了一跳,立即去看翟千策脸色。看他的表情比鬼还恐怖,立刻就吧照片扔了,忙不迭地离开陆家这个是非之地。 他的公司还要靠翟千策牵线搭桥拿新项目,他们家的私事可千万别影响到自己家生意啊! 转眼间,客人都走光了,没有一张照片被拿走,但陆翡然可以肯定,他们都看过了照片,这就够了。 简绪没走,她像护着幼崽的母兽,站在陆翡然身前,中气十足地道:“谁能给出解释?大哥?你打算怎么处理?” 陆利业倏地被简绪点了名,心口突然堵得慌,觉得喘不上气,他拉了两下晴芝,只见妻子一脸惊愕和愤怒地看向他,丝毫没有打算给他拿药的打算。 陆利业睁大眼睛喘了两声,又像翟千策看去。翟千策的脸色黑如锅底,脖子上青筋暴起,恨不得当场把陆翡然就地正法。 没有一个人理他。 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要斥责他们,又说不出话,眼见就要一命归西。 还是简绪看不下去,拿过旁边桌子上的医药包,拿出速效救心丸给陆利业服下了。 她是医生,不可能见死不救。 陆翡然大笑两声,心里无比畅快。 对翟千策和陆利业这种人来说,对外维持的体面精英形象无比重要,他当场戳穿他们的伪装,把见不得光的脏事曝光,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晴芝显然之前并不知道儿子的丑事,顿觉晴天霹雳,丢了碗筷就往楼上跑,要亲口问问陆星礼,这是怎么回事。 陆翡然观察着陆利业的表情,看他硬压抑住滔天暴怒,吃了速效救心丸才缓过劲,微微皱眉:“在看看到视频之前,你就知道这些事,你一直在默许。” “陆翡然,你要把我活活气死?!”陆利业没想到陆翡然竟然这么大逆不道,完全不顾父亲的身体,还在这么多外人面前让他们全家颜面无光。 他要是真的没有提前知道这事,真就中了陆翡然的计,会活活气死在饭桌上。 陆翡然难以置信,冷漠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缝。 明明做出丑事的是陆星礼和翟千策,他这个偏心的爹竟然还能把这事怪在他头上? 陆翡然被气笑了,打开视频,音量放大:“不会是你撮合的他们吧?陆利业,你为老不尊,恶心不恶心啊?既然这事是你认可的,怎么不留亲戚下来一起看看?这是天大的喜事,二子共事一夫,你觉得很光荣吧?” 疯了,陆翡然疯了。 作者有话说: ---------------------- 7.27大修文 [亲亲] 第15章 狗和男人2 陆星礼一扑进房间,就把房门反锁,钻进被子里。 他没想过,陆翡然会这么大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捅破这事。他是想让陆翡然和翟千策离婚,但不代表愿意自己的丑事也暴露,这样他以后还怎么光明正大和翟千策结婚啊! 那些亲戚肯定会把这事传得到处都是,就像当时他们到处说陆翡然就精神病一样! 一想到这,陆星礼就想撞墙。 咚咚咚—— “小星,小星,你怎么样?妈妈在这,你出来跟妈妈说清楚,好吗?”晴芝敲着门,尽量放缓声音说,“你跟妈妈说,是不是姓翟的强迫你的?” 晴芝自诩和陆利业是真爱,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但这么多年,她不是没有听过背后的闲言碎语。 但她可以忍受,知道他的宝贝儿子是陆家的正牌少爷就好。 她期待着陆星礼能堂堂正正继承陆氏……而不是…… “妈,不是的。”陆星礼开门出来,脸上都是眼泪,“我跟他是真心相爱的,是陆翡然从中作梗,让我们不能在一起——” 啪! 晴芝扇了陆星礼一个巴掌。 陆星礼脸颊肿起,脸上一片空白:“妈,你、你打我?” 晴芝当然是全世界最爱陆星礼的人,但看到儿子这样承认,她的心突然钻心地痛。 陆星礼没想到,连亲妈都会不支持自己,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突然生出不管不顾的想法。 没道理陆翡然在下面耀武扬威,他却要在这里躲着,他什么都没有做错! 陆星礼挥开晴芝的手就往楼下跑,看见陆翡然镇静自若的背影,就气不打一出来。 陆星礼脑子一热,冲了过去,一把从后面抱住了陆翡然。冲击力过大,瘦削的陆翡然稳不住步子,被陆星礼硬生生扑到了,手机掉落在地上。 陆星礼要去抢手机,把陆翡然手机里的视频删除,被陆翡然眼疾手快地踹了一脚肚子,抱着肚子趴在地上。 手机被捡了回来,陆翡然喘着气,站起来睨了陆星礼一眼:“滚。” 陆翡然理了理被揉乱的衣襟,看着爬伏在地上的陆星礼和唯唯诺诺等着翟千策想办法的老父,觉得他们两个真的很像两条狗。 陆翡然蹲下,拎着陆星礼的后衣领让他抬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又俯了一点身子,好让他可以清楚地请见自己的话。 “你不好奇为什么我要给你打电话吗?” “为什么”陆星礼忍不住问了,他想知道三婚是什么意思。 陆翡然笑得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告诉你吧,翟千策正在接触德维家的少爷。” “德维?什么德维!”陆星礼脸色涨红,那表情仿佛看见了天崩地裂。 陆翡然觉得好笑,悠闲地继续说:“德维家你不会没听过吧?翟千策会跟我离婚,再和德维少爷结婚,你觉得你能比得过他吗?到时候,你还能故技重施吗?” 第19章 “不可能!不可能的!”陆星礼连连否认,却说不出什么论据来支撑,“你不要再说谎了,你以为用这种拙劣的谎言可以骗到我吗?” 陆星礼想,翟千策确实说过不会离开他,可翟千策并没有说过会和他结婚……是他自己,察觉到翟千策想要离婚的念头,开始了无畏的幻想。 陆翡然看他几欲崩溃的表情,只觉得他可怜,拍拍他的脸说:“在翟千策面前,你是宠物,他是主人。他挥挥手,你就屁颠屁颠跑过去,像个狗一样在他手心里蹭。人会和宠物结婚吗?你妈养了一条泰迪,泰迪忠心护主,但你妈会选择一条泰迪而不选择陆利业吗?” 陆星礼呼吸一窒,觉得受到了天大的侮辱,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陆翡然按着后心再度按在地上。 “诺恩德维能力卓越,是德维家名副其实的接班人,他高贵优雅,和你这种蠢货完全不一样。”看着陆星礼明显被刺激到了,陆翡然又补了一句,“重点是翟千策非常重视他,对他嘘寒问暖、鞍前马后,恨不得把一切都拱手捧上,他会对你这样吗?” “懂了吗,陆星礼?”陆翡然说着,心里涌起气闷,最后几句话有些咬牙切齿,“你在翟千策脚边做狗,他在另一边给别人做狗,你们两是贱的化身,和你的小三妈一个样。” “啊——”陆星礼大声叫起来,“你说谎!” 陆翡然动了气,胸口起伏着,还想再说两句,就被打断。 “陆翡然,胡闹也该有个限度,今天你闹成这样,有没有想过要怎么收场?” 翟千策走了过来。 “这不是你们应该考虑的问题吗?”陆翡然回讽。 他放松了对陆星礼的压制,往后站了站。 陆星礼不可谓不狼狈,浑身乱七八糟,脸上还有一道鲜红的巴掌印,翟千策一来,就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翟千策压了压火气,尽量温和对陆星礼道:“你先离开。” “我不……” “别再让我说第二遍!” 翟千策提高语调,威严又吓人,陆星礼打了个哆嗦,怨恨地看了一眼陆翡然,才不情不愿地站远了。 陆翡然看向翟千策,觉得他话里有话。 “然然,”丈夫的脸可怕得像恶鬼,他靠近了,凑近陆翡然的耳朵说,“栖南医院,你应该不会想再回去吧?你今天发疯的种种行为,可是有很多人作证的。你说,你如果失去行为能力,我作为你的丈夫,能不能把你送回去呢?嗯?” 他语气温柔又缱绻,说出来的话却像恶鬼的呢喃,让陆翡然头皮一下子炸开,心凉了半截。 这是陆翡然唯一害怕的东西。 陆翡然眼眶发酸,后退两步,看见站在翟千策身后一脸担忧看着自己的二婶,如找到救命稻草一般扑过去:“二婶,快帮我做安排做一个测试,给我证明,我没病!” 简绪立刻把他抱住,连说:“好,好,谁也不能说你有病。我看他们一家子才是有病!” 翟千策不简绪当一回事,只是一个医生而已,也敢和自己作对? 他一把拉过陆翡然往门外走,巨大的力道差点把陆翡然拉跌倒,好不容易稳住步子,陆翡然只来得及把手机抛给简绪。 陆利业坐在位子上,依旧是一派遮掩一切的模样:“简绪,这是一场误会,让你见笑了。他们两口子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你也不要掺和了。你知道的,然然一直都有点脾气,这次他是误会了,才会这样。” 陆星礼对父亲的解释很满意,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简绪却觉得这一家子都是怪物,握着陆翡然的手机,打给了最近联系人。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简绪离开了客厅,到无人的门厅里,说道:“喂,你是然然的朋友吗?麻烦你过来接一下他。”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沉稳温润,带着轻微的卷舌口音:“把地址发给我。” …… 大门口刚修剪过的草坪柔软,散发着淡淡的青草味。 陆翡然被翟千策拽着站到草坪中间,下巴被翟千策的大手卡住,对方目光锐利,直直刺过来。 翟千策道:“你以为简绪可以给你撑腰吗?还是周梓华可以给你撑腰?嗯?还是别的什么人?” 陆翡然气笑了,故意激怒翟千策,“你不知道吧,我是有个情人,不仅对我温柔得不像话,长得还比你好看得多,就连你一直觉得优越的身高也比不上他。对了,他还不是私生子,哈哈哈哈……” 翟千策表情如酝酿风暴的乌云,手指收紧,在陆翡然的下颌与脖子上留下明显的指印:“你有情人,就别让我抓到尾巴,否则你们会死得很惨!” “翟千策,其实你很急吧!你想离婚,但又不想被我压了一头才被迫离婚,再不离……是不是就来不及了?” “什么?” “你不离婚……怎么和德维家联姻啊?” 陆翡然笑了,沾着泪珠眼睫颤得像展翅欲飞得蝴蝶,格外迷人。他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原来他一直在作茧自缚。 陆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豁出去也没有那么难。 沉重的过去曾像是一个巨人般的庞大身影站在他的身后,他不敢回头,不敢正视,不敢迈出一步,唯恐会被那巨人一脚碾碎。 他得谢谢翟千策,让他有机会发现沉默的巨人一堆能被微风吹走的灰尘。 翟千策被彻底激怒,眼神凶历,像撕咬着猎物不松口的狼。 陆翡然知道了?他知道一切,才会故意和诺恩接触,那德维家那边……是不是也同步知道了这些事? 他恨自己不够小心,对陆翡然和陆星礼的纵容都太多,才让他们有机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 联姻计划被破怪的恐慌,让翟千策对陆翡然不断发泄怒火,手指越收越紧。 陆翡然拍打着翟千策的手,不起作用,喉管中的氧气都要被挤干了,他扬起手臂用全身的力气打了翟千策一巴掌。 翟千策的脸被打得偏过去,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下来。 凶相从翟千策的脸上褪去了,陆翡然脱离翟千策的钳制后连连后退,两人拉开了一段距离,互相沉默着。 陆翡然平静不了,翟千策体格健壮,想掐他脖子就掐他脖子,如果不是在陆家,他被掐死了都没人知道! “我们回去谈一谈,陆翡然。”翟千策改变了策略。 陆翡然不理他,抢着说:“我还很好奇一件事,你到底是怎么看上陆星礼的?傻子都看得出来陆星礼和陆利业长得有多像!但陆星礼是个白痴,他没有陆利业那么心思深沉。自负如你,怎么肯能对一个草包感兴趣,除非……” 陆翡然眼角飞扬起张狂的笑意,语速极快地接着说:“除非你是对陆利业有意思,陆星礼只是他的替代品!” “然然!”简绪追了出来。 她的出现让翟千策不得不收敛,可翟千策已经在濒临爆发的巅峰,如果不是简绪出现,他杀了陆翡然都不为过。 看了一眼简绪,翟千策冷着脸转身就走,片刻,打了一通电话:“查一下陆翡然最近在和谁接触。” 人不会突然改变,陆翡然敢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他,必然是认为自己有了依仗。 翟千策坚持这么认为,可他不知道,在他出现之前,陆翡然原本的性格就是这样,张扬随意、肆无忌惮。 陆翡然立刻把领口拉靠,微微低头,不让简绪看见自己被掐出来的痕迹。 简绪踮脚摸了摸陆翡然的头,然后把丝巾包着的红包塞进他手里,说:“我给你的朋友打了电话,你和他一起回去没关系吧?你来我家不方便,我家有陆家人,你应该不想看见他。” “朋友?是谁?”陆翡然茫然地接过手机。 通话记录中,黑色的“德维”两个字异常突兀,刺得陆翡然不知道说什么。 “让、让他来了?” “不能吗?”简绪捂着嘴,以为自己找错人了,“那再打个电话让他别来了。” 陆翡然连忙摆手:“不是的……” 只是…… 他才刚跟翟千策提离婚!他和翟千策离婚了,翟千策不就和德维结婚了?他现在是要等丈夫的未婚夫来接? 翟千策能不能出个意外掉进河里淹死算了?这样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陆翡然简直要崩溃。 作者有话说: ---------------------- 7.27 大修已施工完毕 第16章 喜欢拥抱 简绪要留下来陪陆翡然一起等来接他的朋友,被陆翡然劝走了。 秋夜的晚风很凉,吹得陆翡然抱着红包瑟瑟发抖,让他只能找个避风角落,坐在台阶上静静地等。 兰斯来得很快,跟着定位,远远就看见路边缩成一团的陆翡然。他在远处停好车,看了陆翡然几分钟,才迈步走过去。 陆翡然因弯腰抱膝的姿势,脑后露出一节雪白的皮肤。他的头发长长了不少,脑后的黑发软软的贴着脖子,盖住了那块雪色。 第20章 兰斯心里发痒,碰了碰陆翡然的头发,避开了脖子后面的位置,直接在他的头顶揉了揉。 “你感冒好了吗?就在这里吹风。” 兰斯感觉到陆翡然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了,皱了皱眉,他怀疑陆翡然因为自己的到来而不自在。 明明上次还好好的,还会很主动地摸他的脸。回了一趟家,就变成这样。 兰斯凭空对包括翟千策在内的一切人生出了厌恶。 “昨天下午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昨晚睡得也不错,今天好全了。”陆翡然说。 兰斯逆着光站在他的身边,金发在路灯下泛出淡色的光,像神使的光晕。 陆翡然隐没在阴影中,缓缓抬头,险些失神。 在他的人生崩坏,陷入地狱的同时,也有天使降临在他的身边。 陆翡然曾无数次不满,上天对他命运的安排实在太不公平。他也曾想过,兰斯的出现,是不是上天对他的补偿。 可是,面对像天使一样美好的人,陆翡然对他隐瞒了许多。看着他即将滑向深渊,也无动于衷。 兰斯看出陆翡然想说什么,他也蹲了下来,面对坐在台阶上的陆翡然,恰好视线可以平齐。 他触碰陆翡然头顶的手指顺势往下滑落,两手托着陆翡然的脸,让他抬头直视自己。 陆翡然眼神逃避闪躲,兰斯就追过去,时刻确保自己在陆翡然的视线中。 终于,陆翡然放弃了眼神的追逐游戏:“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 “如果有人隐瞒了你一件很重要的事,你会怎么做?会原谅他吗?” 陆翡然的眼底有水光在跳动,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兰斯,要从那双清澈的绿眼睛里找出自己想要的那个版本的答案。 兰斯脸色微沉,想了一下,郑重且干脆地说:“如果我有对他付出感情,我就不会原谅他。我只能接受绝对的真诚。” 陆翡然的心里的防线轰地一声碎了一地。 不会原谅,只要绝对的真诚。 他知道翟千策的真面目却不说,知道翟千策接近兰斯的目的而不提醒,隐瞒自己的身份而不相告,他是最不真诚的人。 陆翡然双唇嗫嚅着,喉咙被浸透惭愧的棉花堵得结结实实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好抱紧了红包,再次把头低下去。 陆翡然的脸很小,发丝乌黑更衬得脸庞白皙,却不知是不是在夜晚的缘故,他的脸色比平时要苍白许多。双唇被他自己咬得发红,眼睛也水汪汪的。 看着比平时要漂亮。兰斯的眼神在他脸上停留了许久。 兰斯知道陆翡然一定是被欺负了,可他还是恶劣地做了第二个欺负陆翡然的人。他故意摆出的高洁姿态,让心里藏有秘密的陆翡然自觉有愧。 他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喜欢看见别人因为自己的一个举动,一句话而给出不同的反应,那很有趣。 他也把这一套运用到了陆翡然身上。 陆翡然,经历过亲情和爱情的背叛,在友情方面,会格外珍惜。兰斯的话,无形中将陆翡然抬到“背叛者”的位子上,陆翡然就会慌了。 好可怜,然然,如果你没有这么善良,没有这么心软,就不会被我欺骗。现在这个阶段说出一切,一点都不晚。可是你不敢。 再来向我靠近吧,陆翡然。兰斯想。 兰斯继续捧着陆翡然的脸,让他抬头,自己低头,额头相贴。距离拉近到两人的呼吸都清晰可闻:“是有人对你不真诚了吗?然然?” 陆翡然点头,鼻子和眼尾都有些发红。 兰斯:“不用对我客气,你想倾诉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他放下捧着陆翡然的脸的手,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要坐在这里说,还是上车说?” “上车吧。”陆翡然想要站起来,还发现自己怀里还抱着一摞钱,“可以陪我先去把钱存起来吗?” “是我二婶给我发的红包。”陆翡然话音微顿,“我没带银行卡……” 银行卡在鹭园,可他现在不想回去,翟千策八成在那里。 “介意存我这里吗?”兰斯拿出手机。 “什么?” “我转账给你。” 陆翡然有些犹豫,这样好像有些越界了,他酝酿着拒绝的话语,可刚抬头,又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陆翡然默默把自己的卡号发给兰斯。 兰斯笑得很真诚,很快就完成了转账。 陆翡然却说:“二十万?有点多了,这里可能只有十万。” 兰斯不以为意,想陆翡然伸出手:“多余的钱,就当作我给你的红包吧。赏脸,跟我回去?” 陆翡然心里一震,抬手搭在兰斯的手心里,跟在他后面,走向车子。 从身后,陆翡然可以看见兰斯的身量真的很高,背脊也很宽阔,像山峦,他像山、像海、像连成一片的云也像成片的月光,兰斯是一切象征包容和高贵的事物。 而自己,什么都不是。 走到路灯下,迎着光,陆翡然整张莹白的脸看得更清楚了。 兰斯停了下来,回身看他,顿了顿,抬手揉了一下陆翡然的眼角:“你哭过了。” 陆翡然想要躲闪,却被兰斯碰了下巴,整个人又僵住。 兰斯的手一点都不重,只是轻轻抚过青紫的指印,但他的脸色完全沉了下来:“怎么回事?” “不小心摔的。”陆翡然低头,要从兰斯旁边走过,不想让他细问。 兰斯不肯放过他,那道指印像一个丑陋的疤痕,兀自出现在属于恶龙的宝藏上,让他只想咆哮。 兰斯按住陆翡然的肩膀,第一次在他面前显露出明显的强硬姿态。 陆翡然看着兰斯,有些不理解,这个痕迹有那么重要吗? 他不想兰斯刨根问底,那会牵扯出太多他想隐瞒的东西。 “是我摔倒撞到柜子了,没事的。”陆翡然又解释了一遍,试图蒙混过关。 兰斯把陆翡然拉近自己的身侧,左手捧着他的脸,让陆翡然的脸完全暴露在路灯下,右手食指和无名指轻轻捏住陆翡然的下巴,另外三指握住他的脖子。 手印几乎能与他的手势重叠。 兰斯感到手心里,陆翡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是被人捏的。”兰斯直言。 陆翡然垂眸默认,但不想出声来承认。 兰斯还捧着他的脸在端详,每一寸角落都不放过,仔仔细细地把整张脸都检查了遍。 “是谁?”兰斯问。 挣开兰斯的手,陆翡然快步往远处车子的方向走去。他听见身后兰斯的脚步变得急促,眉头锁得更深了。 他能感觉到兰斯的情绪和之前不一样了,可是为什么?这有什么好气的。 但转念又想,如果是周梓华看见他身上留有这样的印记,周梓华也会生气的。 周梓华会担心他被翟千策打了,然后气得狂骂翟千策八百字。 “为什么今晚的你要人接你回去?”兰斯继续问,“是你老公在伤害你吗?他叫什么名字!” 陆翡然浑身一震,停下了。 兰斯来到陆翡然的身边,脸色铁青,誓要追问出一个结果,好像一旦他得知那个人的名字,就会立刻为陆翡然出气似的。 “告诉我,他的名字,我可以帮你处理,”兰斯声音软下来,“如果你想的话。” “你不愿意说,我也可以查到。” 兰斯的声音有些冷,言辞如剑,要把陆翡然的丈夫钉在审判柱上。 但陆翡然觉得,一同被审判的人,还有自己。 他着急地拉起兰斯的手,温声细语地劝:“别问了好吗?” 兰斯不解地看着陆翡然,后退一步,把陆翡然的手抚开:“你维护他?或者,你觉得我没有资格插手你的事,帮你的忙?” “不是不是!”陆翡然连连否认,“我就是有点冷,我们回去再说,好吗?” 陆翡然眼里全然没有对翟千策的维护,只有担心兰斯误会的焦急。 兰斯将信将疑:“你会告诉我全部吗?” 陆翡然郑重点头:“会的!” 兰斯看了陆翡然许久,翠绿的眼睛被夜染成墨绿色,他逐渐沉迷于逗弄陆翡然的游戏中。 看陆翡然被逼到这个份上都执意要隐瞒,看他着急地掩饰,看他深陷道德感与私欲的漩涡之中。 所以,陆翡然,你该说出你是翟千策的合法伴侣,告诉上当受骗的我真相吧,让我远离翟千策。 你不说,因为你自私,你在贪恋我对你的好,怕和我连朋友都做不成。 兰斯眼神微闪,瞬息就洞悉了陆翡然的心理活动,他能认定了,陆翡然不会离开他。 最后,兰斯揉了揉陆翡然的头发,化解了冰封的气氛,轻声道:“抱歉,是我着急了。” 上了车,陆翡然才是被歉意淹没的人。 他识人不清,被渣男欺骗,眼见着兰斯这样美好的人就要陷入苦海,却为了一己私欲只字不提真相。 第21章 他对得起兰斯的维护和关爱吗?兰斯对他托出真心,而他能回报的,只有谎言。 他也在伤害兰斯,这样看来,他和翟千策竟然没有两样! 忽然,陆翡然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圈住了。兰斯的怀抱并不紧,却非常让人安心,从他衣襟间闻到气息,让陆翡然联想到母亲还活着的时候,让他想到“家”。 “别难过。”兰斯把陆翡然的头轻轻按在颈窝,小心翼翼地安抚。 难过吗?陆翡然不这么认为,今天是个好日子。 可被抱紧在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陆翡然忽觉有很多委屈的事想要诉说。 抱一会应该没事吧? 陆翡然回抱住了兰斯,一开始是虚虚地搂着兰斯的腰,后来变成紧紧攀着他的背,把自己往兰斯的怀里挤。 好温暖,好舒服,让人觉得很安全……有多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了?陆翡然记不清了,可能从母亲去世之后,就再没体会过。 他喜欢拥抱,好喜欢。 片刻之后,兰斯终于听见陆翡然小声的啜泣声。 兰斯本该是满意看到陆翡然无法再逞强而露出的崩溃一面,但他竟然没有笑出来。 只是面无表情地一下一下拍着陆翡然的肩膀。 如果陆翡然回头,他将在车窗的倒影上看到兰斯冷酷的面孔,会惊觉他如此陌生,为何会露出这么恐怖的表情? 可他没有,他埋在兰斯的怀里哭,但又不敢哭地太大声,怕惹兰斯烦了。 兰斯呢,他决定暂时先纵容一会陆翡然,毕竟正常人都会有脆弱的时候。 只是他不会有罢了。 作者有话说: ---------------------- 兰斯真的很装,左右都给他装完了,略略略 完全沉浸在装的艺术里了[狗头叼玫瑰] 第17章 拉斐尔 回到兰斯家,陆翡然轻车熟路地拿睡衣,洗澡。 和陆星礼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脏死了。 他心想,还好这段时间经常锻炼,体能提升了一点,不然就算陆星礼比他瘦也没他高,他也有可能按不住陆星礼。 洗了澡,陆翡然迟迟不出去,他擦干镜子上朦胧的雾气,看着镜中人哭红的双眼,心里慌得可怕。 他也太肆无忌惮了,竟然在人家怀里哭成那个样子。 这下怎么收场?只要一出去,就会被一直追问今天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哭?而且他也答应了兰斯,等回家,就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 陆翡然不想再骗他。 “坐下吧。” 兰斯手上拿着一条毛巾,毛巾鼓鼓囊囊包裹着一团东西,陆翡然走进了发现那是一包冰块。 “怎么了?”陆翡然坐下。 “给你冰敷。” 陆翡然指尖碰了一下包着冰块的毛巾,迅速收回手,手指蜷缩,指尖藏在手心里。 他挺怕冷的。 “没关系吧,过几天就消下去了。”这么冷的东西敷在脖子上,不得冻死! 但他心里非常感谢兰斯,感叹他考虑得太周到了,这一点周梓华就不太细心。周梓华没那个闲心思强求他一定要冰敷,甚至都不一定知道冰敷可以化瘀。 “过来。” 兰斯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沉着声音对陆翡然发布命令。他的态度不容拒绝,盯着陆翡然把头往后靠,抬起他的下巴,整个白皙的脖颈完全暴露在自己的视野中。 那里本该是雪白一片,却出现了不该有的痕迹。 兰斯的眼神暗了暗,强行把波动起来的情绪压下去,用包了冰块的毛巾轻轻碰了一下陆翡然,就见陆翡然剧烈地抖了一下。 陆翡然可怜兮兮地求饶:“太冰了,我怕冷,别敷了吧。” 兰斯不说话,意思是不会妥协。 但他叹了口气,左腿抬起跪在陆翡然的大腿外侧,把抱着冰块的毛巾握在手里,过了一会,冰冷的大掌轻轻盖住陆翡然的脖子。 “这样会好一点吗?”兰斯的语气放轻了很多。 手掌的温度中和了冰块的湿冷,轻柔地贴合在陆翡然的脖子上。 最脆弱的地方再次被人握住,却没有窒息感和疼痛,面对的也不是那张愤怒扭曲的脸。陆翡然抬头看着兰斯跪在自己的身上,像悲悯的拉斐尔,疗愈伤痛的圣光照耀他满身。 陆翡然温顺地不像话,再也不说冰敷没用、没必要冰敷之类的话了。 但陆翡然没错说,这样冰敷确实没多少用,刺眼的指印仍残留在他的脖子上,让兰斯看着非常不痛快。 兰斯用温热的毛巾给陆翡然捂了脖子,然后找出一条薄围巾给他一圈一圈围住。 陆翡然:“为什么在家里也要戴围巾?” 兰斯手指一顿:“你怕冷,别着凉了。” 陆翡然不说话了,他能看得出来,兰斯从看到这个痕迹开始,就一直心情不太好,可能是不想看到它吧。 叮,烤箱定时结束,兰斯果断抽身离开,带上手套打开烤箱。 陆翡然还没反应过来,偌大的客厅里就只剩下他一人。 好不容易可以放松了,陆翡然立刻毫无形象地瘫在沙发上。手指碰了碰脖子上的围巾,兰斯强势的模样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真的只有21岁吗? 陆翡然感到违和,但只能强迫自己接受,可能他们那样大家族的继承人,都是这样的。 厨房的方向逐渐传来扑鼻甜香,陆翡然坐直了身子,起身循着气味的来源走过去。 他眯起眼睛,站在兰斯一米远的地方转悠,看着他熟练忙碌的背影,心里好像有一个鼓胀的棉花糖。 这样看,他又不像一个大少爷了。 “你真的很会做东西,好厉害。”陆翡然发自内心地夸赞,“很少有你这个年纪的男人爱做这些,况且你还是个大少爷。” 兰斯的动作慢了些,他其实不能说是爱做这些,但只要一与食物打交道,他总能获得心灵的宁静。 当他求而不得,当他嫉妒不甘,当他愤怒狂躁,当他要变成一个扭曲的蠕虫时……看着各类食材在自己手中改变形态,发出诱人香味的时候,他总能平静下来。 身边有佣人的时候,他会把做出来的东西给他们带走。身边无人的话,再好的食物都只能丢掉。 兰斯享受的是烹饪食物的过程,而不会珍惜成果。 但是,如果这些东西能都进陆翡然的肚子里…… “做的是什么呀?” 等兰斯把东西拿出来放好,陆翡然才凑过来。 “苹果派,”兰斯说,“想吃吗?” 去接陆翡然之前,兰斯就已经着手在做苹果派了,一切准备就绪,接到陆翡然回来,他才把派放进烤箱里定时。 本来,他是打算做完就扔的。 陆翡然点头:“要!” 好香!热腾腾的!金黄的酥皮一看就很香!晚上在陆家,他尽量让自己吃很多了,可看到那几个人他就反胃,都没吃饱! “等等,凉一会再吃。” “所以……然然,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呢?说你今晚的故事?” 兰斯把苹果派放到一边,好整以暇地转过身,看着陆翡然僵硬地缩了一下身子,笑了。 这回会编什么故事骗我呢?兰斯想。 “嗯……”陆翡然的大脑突然转得超级迅速,“其实今天,我终于和一群讨厌的人划清了界限,是很快活的一天。我哭,也是因为高兴才哭的,其实心里一点都不难过。” “真的吗?你的眼泪不是这么说的。” “唔?” “高兴的眼泪是甜的,伤心的眼泪是苦的。你的眼泪,是苦的。”兰斯靠在厨房的案台边,暧昧的低语像不断盘旋的情话。 陆翡然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为什么在发烫! 什么甜的苦的,所有的眼泪都是咸的! 说这种话……像是他尝过了一样…… 兰斯接着说:“你忍了很久了吧。为什么不忍了?发生了什么,让你突然决定不忍了?” 兰斯抬眼看过来,陆翡然忽然生出要临阵脱逃的怯意。兰斯幽深的眼神像一个深潭,把陆翡然吸进漩涡之中。 看到周梓华发来的短信,陆翡然快一天没有回复。之后在陈姨提醒下看了监控,他也没有生出打电话质问翟千策的冲动。 甚至在御麟吃饭的时候,陆翡然都想让周梓华先别说了,给他一点喘息的空间。 直到看见兰斯,愤怒和不甘冲破了压抑的防线,陆翡然第一次想问“凭什么”。 陆翡然笑了一下:“因为碰到了一个特别的人,让我觉得,那些人简直糟透了。” 兰斯的手指弹动了一下,他急切地想问那人是谁,脑海中立刻将陆翡然的关系网搜索了一遍,没有找到特别的存在。 兰斯的喉咙紧了紧,试探性地问:“包括你丈夫吗?” “……包括。” “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第22章 他们都变得很迟疑,不知道该不该问,也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能有什么想法?过好自己的日子咯!” 陆翡然想糊弄过去,听在兰斯耳朵里却是另一个意思。 都这样了,还要继续和翟千策过日子?陆翡然真是善良懦弱到过了头了。 “你不带婚戒,也是因为他糟透了?”兰斯视线下移,停留在陆翡然的手指上,那里空空如也。 陆翡然摩挲了一下无名指指根:“婚戒从一开始就没戴过,我不喜欢这种饰品,感觉像是被打上了属于别人的标记。” 闻言,兰斯的视线投向了别的地方,想着陆翡然根本猜不到的内容。 在他看来,戒指或是其他什么只是一种附加型式,陆翡然再怎么逞能,都不可能变成老虎,既然是小猫,就总是避免不了被人圈禁、搓圆捏扁。 如果当时出现的不是翟千策,陆翡然也会落入别人的圈套。 比如,兰斯自己就是一个圈套。 苹果派终于冷下来一些,兰斯把刀递给陆翡然,让他想吃多少吃多少。 …… 和翟千策撕破脸之后,陆翡然请了几天假没去上班,约了金湛,去琼珠画廊找他。 这次陆翡然是被金湛的助理带进去的,直接敲开了金湛画室的门。 金湛形容潦草,脸上疲惫之态非常明显,完全不像前几日刚见过的谦和有礼神采飞扬的馆长,倒像个被毕业设计折磨到头秃的大学生。 金湛穿着围裙,手指、手臂甚至白衬衫上都沾了污渍,裤脚还有滴落的油彩。 看见陆翡然进来,金湛的才露出几天来少见的真心的笑容:“陆先生,你来啦。不好意思,我这里杂乱,无暇收拾了。” 陆翡然去落地窗边挨个看了看活力满满的植物盆栽,说:“没事,我倒觉得你这间画室非常有艺术气息。” 金湛搁下炭笔,拿起pad给陆翡然看了下一期儿童作品的主题:“我构思了三个主题,陆先生觉得哪个更好一些?” 陆翡然拿过pad,与金湛讨论了一会,见金湛揉了眼睛,问:“你最近状态不太好吗?有烦心事?” 金湛怔愣了片刻,故作轻松地笑:“你上次来的那天,应该已经听见了吧?” 陆翡然移开视线,不想让金湛觉得窘迫:“我并不了解。” “……”金湛的眼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他想说点什么,又生生忍住了,重新坐到了画板前:“最近我在尝试画一些新的作品,但是没有灵感。我想画点肖像画,静静心。陆先生如果不赶时间的话,可以给我当模特吗?” 窗外阳光正好,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给陆翡然镀了一层毛绒绒的金边。 金湛看着他笑,想到自家那只慵懒的猫,眼神中流露出期待。 “好啊,我要怎么做?要摆什么姿势?”陆翡然爽快答应了。 金湛在窗边放了一张高脚凳:“你坐这里就可以了,脸微微侧过来,看着这个盆栽吧。” 陆翡然依言坐过去。 金湛后退几步看了看整体构图,有些犹豫地说:“可以把你的围巾拿下来吗?” 陆翡然愣住了,这是兰斯的围巾。围巾下被遮住的,是兰斯昨晚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法完全使之消退的紫红色指印。 一夜过去,那颜色有些狰狞,陆翡然在犹豫。 金湛捕捉到陆翡然的不自在,连声说:“没关系,不用拿下来了。” 陆翡然还是把围巾拿掉了,不为别的,他需要和金湛拉近距离。 果然,金湛看见陆翡然脖子的一瞬间,眼睛就睁大了,难掩脸上的震惊。可他还是快速控制住了,什么都没说,沉默地摆好新画纸。 陆翡然突然笑得很开怀,眼睛眯起都看不见眼珠了,洁白整齐的牙齿也露了出来,灵动活泼,让阳光都黯然失色了。 金湛捕捉到了这一瞬间,脑海中不断回想陆翡然的笑,要把它深深刻印在脑海里。 他下笔如有神,仅用炭笔和橡皮就完成了光影变化复杂的一幅画。 陆翡然不会画画,他想象不出金湛怎么能画得这么快,这么好,把他一瞬间的笑容神态描绘得栩栩如生。 他觉得金湛有才华。 金湛接手了琼珠画廊,做的是个管理者而非画家,作画只能成为他的业余爱好,肯定多少有些郁闷。 陆翡然明白,所以他不提。 金湛把画着陆翡然的画取下,让助理拿画框装起来,要送给他。 陆翡然只是拍了照片:“我家暂时不方便放珍贵的物品,可以先放你这里吗?” 金湛立刻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把墙上一副早期的画取了下来,放上陆翡然的肖像。 画室内又沉寂下来,陆翡然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坐上沙发,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果然,金湛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缓缓开口:“其实那天,我是第一天见到那个人。他说他是我爱人的丈夫。” 作者有话说: ---------------------- 然然觉得兰斯像天使,被引诱说出秘密, 可对于金湛来说,然然也是天使,他也被引诱了。 某种意义上,然然的做法和兰斯有相似之处,只是目的不同。 当然,它们的结局也是不同的。 作者捡到一个金键盘,据说用它码字可以日码一万字 收藏或评论可以助力作者砍一刀获得金键盘,已完成99%,剩下1%还需要拉10个人助力! 第18章 临摹画家 这话说出来极其拗口,金湛磕绊了好几下。 “怎么会这样?他结婚了,但骗了你?”陆翡然佯装惊讶道。 陆翡然故意装作不了解、不好奇的样子,给足了金湛安全感,接着他又无意间透露一些自己的“艰难处境”,很快就让这位年轻的画家把他拉入同一阵营中。 他知道金湛的朋友很少,之前和翟千策关系亲密的时候,便把翟千策当成朋友。 现在出了事,他会想要倾诉,但找不到人可以说。 这时候陆翡然就适时地出现了。 “我不知道……我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事。”金湛的表情很痛苦,嘴唇的颜色也很苍白,“陆星礼说琼珠画廊本应该是给他的,是我抢走了它。他说我做那些事情,从中抽成应该已经赚得盆满钵满,可我每个月只有固定工资啊?我听不懂他说的。” 那些事? “我大学的时候就与我爱人在一起了,那时候他说他要办一间画廊,等我毕业交给我来打理。”金湛声音变小了,“但是……我确实不知道他有没有结婚。” “你怎么想?”陆翡然问。 金湛点头:“我想相信他,他不会对我说谎的。而且……他陪我的时间很多,如果他有家庭,哪来的那么多时间陪我?” 陆翡然:“……” 陆翡然耐着性子听金湛说起翟千策,说翟千策有多好,多温柔。 他是能理解金湛的,毕竟刚认识翟千策的时候,翟千策也一样对他很好。 眼看金湛就要沉溺于过去,一直兜圈子走不出来,陆翡然忍不住提醒:“如果你怀疑,不如直接去问他,两个人之间要多沟通。而且,这事不解决,谁知道那人下次什么时候再来闹?” “对,你说得对,你说得对。”金湛失魂落魄地重复了几次一样的话。 陆翡然看出来了,金湛比自己懦弱,不肯接受现实,现在八成心里正主动为翟千策找借口呢。 陆翡然摇摇头,转身去看画室里其他已完成的作品。 他虽然不懂画,但也可以看出很多画的风格迥异,看不出一点共同特点。 但这些画又格外好看。 于是陆翡然直接问了金湛:“这些都是你的作品吗?” 金湛走过来,顺着陆翡然所指,说:“是我的画,但这些大多是临摹。我经常临摹一些当代画家的作品,学习他们的笔触,体悟他们落笔时的情感,希望临摹多了,可以和他们画得一样好。” 金湛说起画来很有精神,因情伤而起的萎靡一扫而空,兴致勃勃地向陆翡然讲解,并把每一幅画都单独拿出来展示。 陆翡然托着下巴仔细地听。 人果然还是要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闪闪发光,金湛是一个有前途的画家,陆翡然真心希望他可以越来越好,也发自内心地羡慕他。 如果说金湛是一汪活泉,那他就是一个臭水潭子,许久不流动了。 金湛越说越起劲,拿出pad给陆翡然看自己之前临摹地作品。 他说某位的画现在已经被炒到很高了,他花了好长时间,才临摹出一模一样的作品。 陆翡然倏地按住金湛的手,让他别划走图片。 那幅画陆翡然知道的。一年前,他与翟千策出席某个慈善晚宴时见过,画作最终被一位女企业家买下来。 那位企业家事后特意邀请了翟千策夫夫吃饭,说多亏了翟总,才有幸买到这幅画,本以为那位作家纵火自/焚时已经把所有作品都销毁了,没想到竟然被翟总找到了。 第23章 女士很喜欢艺术品,在饭桌上说了很长时间,久到陆翡然百无聊赖地想要玩餐盘里的一个半生的芦笋。 但那个画家的名字,陆翡然记下来了,对那幅画也印象深刻。 陆翡然像过电一样身体发颤,想到了什么,于是问:“那幅画在哪里?我想看看。” 金湛摇头:“我爱人喜欢,他拿走了。” “他放哪里了呢?你之后有没有再见到了?” 金湛有些不明所以:“没了,我画过很多临摹作品,其中有些好的,他会拿走珍藏,我就再没问过。反正都是些不值钱的,他能喜欢,就再好不过了。” 陆翡然深吸了几口气才平复了的情绪,他在心里连连摇头,金湛啊金湛,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多有才华,那才不是不值钱的东西! 金湛觉得和陆翡然聊天非常畅快。 陆先生是很合格的倾听者,他在说话的时候,陆先生的眼睛会片刻不移地看着自己。当他停顿的时候,陆先生会恰到好处地发表一点自己的见解,从语调到内容都非常温和,让他忍不住想要多聊。 一天相处下来,金湛已经单方面地把陆翡然当成了朋友。 快到傍晚,助理抱了个小箱子敲开了画室的门。 “馆长,这是工厂给我们寄的样品,您过目一下。” “好,我来看看。” 金湛把箱子接过来,从一面拿出一个有一个毛绒玩偶吊坠,一排一排陈列在桌上。 玩偶都是鸟类,每个都没有拳头大,五彩缤纷,可爱活泼。 陆翡然觉得有趣,站在桌边和金湛一起把它们排排个。 “这是什么?”陆翡然拿起一个金刚鹦鹉的吊坠,爱不释手地左看右看。 “下个月画廊和动物园的百禽园做联名活动,这些是免费送给大家的。”金湛见陆翡然喜欢这些,笑了笑,“陆先生喜欢的话,可以先挑选,选几个都可以!” “真的吗?”陆翡然兴奋地笑,眼睛都在发光,嘴角笑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金湛才发现陆翡然有小梨涡,只有在他笑意特别特别明显的时候才能看见。 陆先生真好看啊,金湛想,希望他可以多笑。 陆翡然挑花了眼,只挑了三个。 他自己拿一个,另外两个送人。 …… 诺恩最近很忙。 家里正不厌其烦地让他汇报与科技新贵翟千策的交往进展。诺恩只好随便编了一些细节搪塞过去。 另一方面,他还要听从舅舅的要求,在网上学习各种钓男人的手段,和翟千策网聊。 诺恩很敬业,在网上报了一个专攻此道的培训班,还把两边撒的谎都详细记录在册,以免穿帮或绷人设。 每天的情况,诺恩都会原原本本地向兰斯汇报,换来一个轻飘飘的“嗯”。 与此同时,自从和陆翡然摊牌,翟千策的动作就加快了。 他在线上对诺恩展现了前所未有的超强攻势,让诺恩叫苦不迭,失眠了一整晚,第二天立即就冲到兰斯家里找他了。 他觉得这事有蹊跷,兰斯不会是和他妈联合起来诓他呢吧?想顺理成章把他和那个二婚男绑定在一起? 诺恩没法不阴谋论,他越想越可怕,越想心越慌,几乎两股战战,生活不能自理。 兰斯开门的瞬间,诺恩看见舅舅那张冷漠如常的脸,竟然觉得救世主降临了。 诺恩几乎要跪下,请求兰斯停止这种折磨。 兰斯让诺恩闭嘴后再进来。 诺恩看见兰斯家里多出了一些陌生人,他们正尽然有序、效率极高地更新屋内的软装。 “你跟他们一起,先把事情做完,我们再谈其余的事。” 兰斯抬手一指,让诺恩听从自己的指示布置露台。 诺恩忙活了一下午,把露台布置成了天然氧吧,随后,工人和保洁也陆续离开了。 他看着兰斯走进厨房,连忙跟过去,要吃点东西。 但还没碰到柠檬挞,就被兰斯打了一下,再也不敢伸手了。 兰斯:“不是给你的。” 诺恩悻悻地坐下,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润润喉,从别的话题开始切入:“我妈知道你回来了,但爷爷没允许她离开医院。” 兰斯:“嗯,然后。” “爷爷又出山管公司了,但他年纪大了,身体很不好,难免力不从心。”诺恩挑着好话说,“他经常念叨你,但知道你喜欢自在,没让人打扰你。你以我的名义出面做的所有事情,爷爷都支持!” 兰斯转过身,一张脸上笑意盈盈的,让诺恩心里一松。 下一刻,兰斯却说:“你不是在打扰我吗?如果你只有这些话要说,最好现在就滚。” 他语气冰冷,完全不想在和亲人对话。 诺恩噎了一下,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脑后出了一层汗。 可别弄巧成拙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就直说了……”诺恩先道歉,然后低眉顺眼地说,“我不想再和翟千策聊天了。舅舅,当初你说代我去跟他吃饭只是无聊玩一下的,会帮我拒绝掉,但怎么还让我继续和他聊啊!” 诺恩想倾泻抱怨,但到底没敢说什么埋怨的话,只好委屈巴巴地陈述事实,祈祷兰斯良心发现。 兰斯轻笑:“现在不好玩吗?” “好玩?”诺恩的嘴巴里能塞下一个灯泡。 哪里好玩了!对算对面是个渣男,他也不想花时间在钓渣男上!呜呜呜,他一个青春男大,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演不了了! 诺恩立刻给兰斯看了最新的聊天记录:“他说想和我见一面!这周末又提了几次,我都没回复,我要怎么办?” “真正与他见面的人是我,不是你,你在害怕什么?”兰斯微微皱眉,他真的不能理解诺恩,不用见面的文字交流是最简单的,这也办不好吗? 兰斯有些不快了,这场交易里,诺恩占尽了便宜,却还来他这里卖乖? 21岁,已经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成年人了,居然看着要哭了,不像话。 兰斯非常不喜,眉宇之间已经带了些不耐烦。 诺恩心里直打鼓,他隐约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可不知道哪里错了。 他还是小孩子心态,希望舅舅可以可怜他,救救他,最好直接大手一挥告诉他,这事解决了。 可兰斯从来不是救世主,他共情不了任何人,甚至对从小就亲近自己的外甥,也难存一点儿耐心。 兰斯随手翻了几页聊天记录,语调冷酷似刀子:“你看着像个情场老手,无形中在给我加大难度,我说过你吗?我够纵容你了吧?” “对不起。” 诺恩再次低头认错,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大小伙子被训得像个鹌鹑。 他私生活丰富,谈过的感情不算少,但兰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和渣男会面时会不会应付不来? 诺恩的良心有点受到谴责了。但下一秒他就把良心扔了,兰斯哪轮得到他来操心? “没意思了,诺恩,别和他聊天了,你走吧,我不会管你了。” 兰斯眉眼间恹恹的神色很明显,对诺恩下了逐客令,拿着刀,专注地把柠檬挞切成一口一个就能吃掉的小块。 诺恩头脑发胀,觉得自己在这么凉快的季节里要中暑了。他手足无措地站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不想让兰斯放弃他,可他左思右想都组织不好语言。 忽地,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 感谢一直看到现在的宝宝们,啵啵 第19章 争执 诺恩首先是大脑一片空白,来不及反应会有谁来兰斯家里,紧接着就被兰斯按着肩膀扔进了靠近门口的卫生间里。 比起被兰斯放弃,诺恩更觉得惊悚的是,谁会有兰斯家门的密码? 他蹲在卫生间的地上,小心翼翼地打开一道一毫米的门缝,像一只躲藏在阴暗处的蟑螂,窥视着。 陆翡然在路上就订好了酒店。这段时间,他不方便回鹭园住,但也不想一直叨扰兰斯。 订好酒店后,他给周梓华发了消息,说一会一起吃饭。 然后陆翡然就带着从琼珠画廊拿来的小鸟文创挂坠回了兰斯家。 刚打开门,看着截然不同的室内布置,陆翡然后退一步,还以为自己走错了。 “家里出什么事了?”陆翡然懵懵地问。 兰斯拉他进来,带上大门,说:“我想换一换心情,改了布置。你喜欢这种风格吗?” 躲在暗处的诺恩头皮发麻,兰斯有病?为什么要用这种柔和到诡异的语气说话? 那人是谁啊! 诺恩换了一个角度,小心地望去。进来的人身材高瘦,但仍比兰斯矮半个头,有一头柔软乌亮的头发,五官精致,结合在一起便组成了一张十分夺人眼球的漂亮的脸。尤其是一双眼睛,水灵灵的,过分吸睛。 诺恩皱眉看着兰斯在笑,拿了一小块切好的柠檬挞喂进那人的嘴里,他目瞪口呆。 第24章 兰斯还会给人喂东西?不会下毒吧? 陆翡然脱掉鞋子就直接往里走,脚底直接踩在客厅新换的手工地毯上,往里再走到露台。 原本德维家里没有什么居住痕迹,处处都是冷冰冰的,现在却连窗帘都换成羊绒了。 陆翡然很喜欢这套软装的风格,来回绕了好几圈,尤其在露台边上流连。 “很好看!” “你喜欢就好。”兰斯继续笑,还不忘给陆翡然喂食。 陆翡然也乖乖吃掉了,他正好有些饿,需要有东西来垫垫肚子。 回到餐桌上,陆翡然取下包,拿出三个小鸟挂件放在桌上:“你先挑吧。” 兰斯看过去,表情没什么变化,显然对哪个都不感兴趣。 陆翡然却摸过每一只小鸟毛绒绒的肚子,每个都很喜欢。他没注意兰斯的表情,催促道:“选一个吧?你喜欢什么颜色?” 兰斯想了一下,想不出喜欢什么颜色,看见陆翡然今天穿了一件墨绿色的丝绸衬衫,便说:“绿色。” 陆翡然把绿色的那只塞进兰斯的手里:“绿色很好看,我也喜欢绿色!和你的眼睛也很像呢。” “谢谢然然。”兰斯轻声道,看了眼鹦鹉屁股后面的logo,琼珠画廊,呵呵。 “我就拿白色的这个吧。”陆翡然说着,把两只都收了起来。 兰斯的视线一直追进陆翡然的包里。两个,还有一个是要给谁? “对了,我过来是要跟你说,”陆翡然郑重地看向兰斯,“谢谢你昨天收留我,但我不好一直打扰你,今天就先去住酒店了。” 兰斯的笑容消失了:“你要走?” “嗯……”陆翡然眼神飘忽,瞥见玄关处有一双篮球鞋。 家里还有别的朋友? 陆翡然差点控制不住在屋子里左寻右找,那人是谁?藏在哪里了?会是在卧室里吗? 兰斯想不明白为什么陆翡然要走,昨天还好好的,刚才也好好的。 兰斯没法理解,陆翡然因为不想过度打扰他而想去酒店暂住的心。在他看来,陆翡然要走,是他计划中陡然出现的一个无从解决的乱码。 家里有别的朋友,兰意又没有把他叫出来,这两个条件叠加,陆翡然得出了自己打扰到他们的结论。 尽管心里有些失落,陆翡然还是立刻转身去穿鞋。 他本打算好好向兰斯道谢,并说明清楚自己接下来会去住酒店,可突然的小插曲,让陆翡然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还是快走吧。 陆翡然利落的转身和毫不犹豫的离开,点燃了兰斯心底的火星子。 他要去哪?回去找翟千策“过好自己的日子”? 兰斯声音一冷:“需要我的时候,你才会想起我吗?然然?” 冰冷的诘问让兰斯完美营造的温和气质荡然无存。他深知自己是被诺恩的贸然打扰影响到了,对一切外物的厌烦达到了顶峰。 他已经对陆翡然事事迁就了,还要怎样? 但兰斯很快软化下来:“我在等你吃饭。” 他声音低沉了下来,语调之中似乎还带着一丝幽怨。 诺恩听了第一时间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这是他能知道的吗? 陆翡然握在门把上的手松了松,不知为何,他竟觉得自己独自出去住酒店很不应该,想要爽约,想要留下来。 可……陆翡然再次看了一眼篮球鞋,可是家里有人啊!不然为什么这里会多出一双鞋? “我约了周梓华,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陆翡然解释了,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解释。 “又是‘小华’。”兰斯笑了,莫名地对陆翡然的朋友产生了一缕嫉妒。 “我得先走了。”陆翡然说。 大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隙,陆翡然全程没有回头,他有点不太敢看兰斯的表情,他不想被埋怨。 “走吧,以后不要打电话给我。”兰斯按了按太阳穴。 陆翡然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意思?要跟他闹掰?昨天不还是好好的? 陆翡然眼中的兰斯,从来都是情绪稳定,温柔体贴的,从来没想过兰斯会冷着声跟自己说话。 得不到释放的委屈逐渐膨胀,爆出酸涩的汁水。 “我不是只有在需要你的时候才想起你,我……” “别的时候也会想我吗?” 兰斯的问题很难回答。 陆翡然确实会在别的时候也想起兰斯,可……这话说出来总觉得不太对劲。陆翡然决定保留沉默的权利。 “然然,希望我给你的,并不比你给我的多太多。”兰斯一丝情面都不留。 “我约了朋友,再不去就要迟到了。”陆翡然推开门,深吸一口气,回头瞪了兰斯一眼,“但我会打电话给你的,随时等着接我的电话吧!” 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诺恩从卫生间里出来,心中疑惑更深。 那人到底是谁?竟然可以得到兰斯这种程度的关注和照顾,还能对他随意发脾气。 最可怕的是,兰斯竟然有点高兴? 诺恩从小就知道,每当兰斯的脸上出现这种表情时,他都将很快得到最想要的东西。 即使过程不是那么美好,即使旁人都遭殃了,可兰斯自己舒服了。 那个人,被兰斯盯上了…… 他想做什么?诺恩猜不到,从来没有人真正了解兰斯。 事情太过诡异,如果可以,诺恩恨不得立刻钻地就走。 但好在,他的事情出现了转机。 “你继续和翟千策聊天,很快一切就结束了。”兰斯对诺恩说,然后指着门让诺恩立刻走。 兰斯看着没有吃完的柠檬挞,眼神晦暗不明,看着诺恩穿鞋离开,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把陆翡然留下的鹦鹉吊坠捏在手里,毛绒绒的玩偶被他攥在手心里捏成小小一团,松开则又变得蓬松可爱。 虽然是陆翡然送给他的东西,可兰斯却对它生出了厌恶,因为它并非独一无二的。 兰斯想要把它扔进垃圾桶,还是忍住了,随手放进一个不常用的抽屉里。 流浪猫就是野猫,仅仅只拿猫条哄诱,是很难让猫咪自愿跟着自己回家的。 陆翡然早就应该知道,他不是只会一味包容。但看见这样的他,陆翡然还是依恋地在他的身边徘徊,岂不是更好? …… 陆翡然认真思考了兰斯生气的原因,也深觉自己做的不对,不应该只是通知一下他就离开的。 是他在闹别扭,人为制造了距离感。看见陌生的鞋,他应该直接问的,而不是逃避。 但……没有朋友会不闹矛盾。 想到这里,陆翡然紧绷的弦放松了。 “陆翡然!你心不在焉!”周梓华大叫。 “哦,抱歉……”陆翡然回神,拨了拨放在面前的热粥。 陆翡然和周梓华在酒店大堂碰上,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出去吃烧烤。但考虑到陆翡然胃不太好,周梓华特意给他另点了一小份粥,暖暖胃。 周梓华很生气,他觉得陆翡然最近找他的频率变低了,甚至两人面对上面,陆翡然都没有滔滔不绝的兴致,而是频频走神。 “不对劲,我觉得在我俩的关系里,出现了一个小三!”周梓华说。 “没有啊,你可不要乱说!” 陆翡然不喜欢听到“小三”这个词。更何况他确实心虚,他因新认识的朋友冷落了周梓华,甚至刚才还在想别人。 陆翡然摊牌:“我找你是想跟你说,我跟翟千策提离婚了。” “啊?”周梓华惊讶得要命,“你不搞隐忍复仇那一套吗?” 陆翡然把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肉拌在粥里,几口把粥吃完。碗被重重地搁在桌上,陆翡然声音还是很轻,但他望着周梓华的眼神却坚定无比。 “我忍他够久了。” 陆翡然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详细跟周梓华说了。 听见陆星礼在给翟千策当狗,要上位只能拿着爱的号码牌等渣男三婚,再加上陆翡然明讽翟千策暗恋陆利业,周熙华笑得差点跌到地上打滚。 “噗!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会说的,一句话直接恶心四个人,哈哈哈哈哈,这话应该被你爸听听,他脸都要绿了吧哈哈哈哈!” 周梓华连连大叫,引得烧烤摊周围的人对他们频频侧目。好端端的年轻人,看着是个傻子? “对了,这个给你。”陆翡然拿出金湛送的文创吊坠,要给周梓华扣腰带上,担心一会忘了。 周梓华拿起小鸟,看见琼珠画廊的logo,问道:“那天我没来,是我家老头找我去打高尔夫。你后来自己去了?” 陆翡然点头:“嗯,跟金湛聊了聊,他是个不错的人。” 周梓华摆摆手:“你先别说金湛了。你老公真的要有未婚夫了,我和那些老头打球的时候听见了,德维夫人都在筹备婚礼啦!” 陆翡然手里的串没有拿稳,掉在了地上。 第25章 他愣愣地看着地上的肉,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婚礼?” 作者有话说: ---------------------- 很感谢给我收藏和段评的宝宝,好幸福 希望大家可以喜欢这个故事[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第20章 颠覆 “是啊,听说拓维和德维明年会有更多商业上的合作,他们讲以后这两家企业就是一家了。”周梓华风卷残云一般地吃着,把了解到的情报倒豆子一样倒给陆翡然。 肉串上的的油脂变冷,香气也逐渐散去,变成倒胃口的冷肉,陆翡然灌了两口水压下去不适感,擦干净手表示不吃了。 于是周梓华把剩下的都卷走了。 陆翡然觉得,可能是前两天的感冒没有好全,今天又坐在烧烤摊边上吹风,复发了。 他得吃点药。德维给他的药效果很好,叫什么名字来着? 陆翡然划开手机,点开对话框,犹豫了好一会都没发出去一句话。 他满脑子都充斥着“婚礼”“想和你见面”之类的词语,心口闷得难受,强行开启了别的话题。 陆翡然告诉了周梓华,他发现了琼珠画廊的异常,只要掌握这个证据,顺藤摸瓜查下去,就可以让翟千策身败名裂,并让周梓华帮忙找到买了金湛的画的企业家杜女士。 杜女士收了画后没多久,就举家移民欧洲,其中的缘由有无限发散空间。 周梓华立即表示会尽全力帮忙。 “然然,你晚上住我家呗?”周梓华提议。 陆翡然却干脆地摇摇头:“我住一天酒店。” 周梓华终于放下串,看了陆翡然好久,关切道:“我知道你的,表面上云淡风轻,其实心里喜欢藏事。你别一个人待着,你需要人陪。” 周梓华又道:“别想其他的,一切以你为先,我只想看到你过得好。” 当晚,陆翡然还是让周梓华陪自己在家酒店睡下了。 夜很宁静,陆翡然却辗转反侧睡不着,把周梓华扰醒了。 周梓华也没睡深,立刻就坐起来拉着陆翡然聊。 他们像高中时代一样,坐在一起骂了很多人,从姓陆的开始,骂到姓翟的,周梓华还想骂姓德维的,说他明知道翟千策已婚还要议婚,这不是上赶着做小三吗? 陆翡然制止了周梓华:“我认识他,他是很好的人,他不知情的。” 周梓华睡意全无了:“你去找过诺恩?你真傻,真的!就算翟千策隐瞒了已婚的事实,但你想啊,德维家能查不到吗?他们肯定把翟千策查了个底掉,诺恩这个混蛋,他绝对知情!” “不是,”陆翡然不认同周梓华的看法,“他被家里人瞒着的!德维家是以商业合作的名义让他们两人接触的!” “……” 陆翡然语义之中的维护太过于明显,周梓华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 “那他长得怎么样?” “唔……”陆翡然想了好多形容词,连起来可以写成一篇小作文,但过于矫情,他只说:“他很好看。” “有多好看?能比你还好看?”周梓华不信,在他看来,陆翡然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和我不一样,但……他很好看。”陆翡然说这话的时候不知在想什么,仿佛沉浸在什么美梦里。 周梓华的表情扭曲了好久,像是一串炮竹在寻找合适的地方爆炸,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说:“他给你下蛊了吗?” 陆翡然咬了一下唇角,有点委屈:“你不了解他。” “不是啊!”周梓华灵光一闪,“你都找过他了,他们还继续聊着,不就是知三当三吗?” “我没跟他说我是谁,”陆翡然垂着头,不敢看周梓华,像个明知犯错的学生在等待班主任教育。 周梓华抓了抓头,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不说?” “干什么?我又不是真的要抓小三,翟千策跟一万个人上床或者跟一万个人结婚,又跟我有什么关系?”陆翡然嘴很硬,“我只是机缘巧合认识他了,没必要告诉他我是谁吧?难道我要拿着一个大喇叭,告诉每一个路人,我是翟千策的合法伴侣?我有病?” “你没病,然然,但是你叫这么大事干什么?”而且显得你非常心虚。周梓华想。 陆翡然立刻住嘴了,拉过被子蒙头就睡。 过了好一会,他才把被子往下拉了拉,声音嗡嗡的,听不清楚:“我能判断谁是好人。” 周梓华却已经呼呼大睡了,无人再给予陆翡然回应。 陆翡然也不需要回应,他在跟自己说话,他有自己的判断。 第二天一早,陆翡然收到了被开除的消息,理由是周一请假没有经过审批,属于无故旷工。 陆翡然无语得想笑,没去跟他们计较,也没有回消息。 这种班没有继续上的必要。 他续了两晚酒店,送走周梓华,便又跑去了琼珠画廊。 这一回,陆翡然没有带着目的与金湛聊天,金湛问到陆翡然平时都爱做些什么事。 陆翡然回忆着三年间乏善可陈的无聊生活,摇了摇头。 但他又往前想了想,告诉金湛:“我喜欢拉小提琴。” 于是金湛又摆起画板,这回没有让陆翡然再做模特,而是全凭想象画了幅速写。 黑白灰的画面里,陆翡然穿着白西装,闪闪发光的布料包着劲瘦的腰肢,恣意又优雅地拉琴。 临走时,陆翡然把画的照片发在了朋友圈里,甚至连已经好久都不再联系的高中同学都给他点了赞。 …… 这几天,翟千策让人把鹭园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让自己颜面尽失的摄像头。 陆翡然阴险至极,神不知鬼不觉在家里的卧室装了监控? 他想到前几日和陆星礼在大床上的疯狂,恨不得把陆翡然千刀万剐。 陆翡然手里捏着他这样的把柄,他怎么可能让陆翡然好过!他不是有情人吗?就把他们两个一起揪出来,一网打尽。 可翟千策不论找多少人调查陆翡然,都查不到那个“情人”是谁。 收到的照片里,每一张都是陆翡然的身影,有他形单影只地走在夜晚的街道上,他挽着衬衣的袖子坐在闹市街道边的烧烤摊上。 他看似落寞,却更随性自在、更具生命力,连笑容都变多了,让翟千策陌生。 翟千策皱着眉往后翻了两张,看见陆翡然频繁进出琼珠画廊,甚至还有一张照片拍到了金湛亲自送他出来。 他表情骤冷,如暴雪侵袭。 再往后翻,是几张监控画面。 从陆家离开的那天晚上,陆翡然与一个男人举止亲昵。男人蹲着身子,与陆翡然平视,捧着他的脸仔细看,并带陆翡然上了车。 那个男人有着难以让人忽视的璀璨金发和极为优越的面容身型。 前不久,翟千策刚与他在会议室里面对面讨论德维集团入股的事。 比起那人完美的脸,翟千策更急切于狂敛属于德维的商业资源和一切财产。 眼见一切顺利,陆翡然是要毁了它吗?! “陆翡然,我们见一面吧。”翟千策给陆翡然去了电话。 陆翡然刚从酒店泳池里出来,透明的水珠沿着他苍白的皮肤不断滚落,在脚底汇聚。 他把一条毛巾扔在地上,踏了上去,同时接到了翟千策的电话。 陆翡然颇为厌倦与翟千策对话,擦干了脚,用了些力气把毛巾踢远。 电话里的人很聒噪,他也想把他踢远一点。 陆翡然耐着性子回道:“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希望你联系我,是说离婚的事,我不谈别的。” “找金湛,找诺恩,这是你的筹码?我警告过你,让你聪明点,让我不舒服了,你又有几天好日子可过?” 翟千策的语气是难以掩饰的阴毒。他迫不及待要威胁陆翡然,让陆翡然因害怕而收手。 可翟千策没想到,竟然会连陆翡然的出轨对象都拍不到?是陆翡然藏得太深,还是根本没有这个人? 不可能,陆翡然的身边必然出现了一个新的人。 翟千策来回翻看了所有照片,视线在兰斯捧着陆翡然的脸的照片上停留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捏了捏眉心,把所有照片都挥去了一边。 都是没用的东西,找个人都找不到。 陆翡然不意外翟千策能查到他的动作,他从落地窗边往下看,人和车都格外的小,忽然,他明白了翟千策为什么喜欢高层。 俯视,会让人上瘾。 他无意中抓住了会让翟千策痛的尾巴,翟千策怕了。 可陆翡然深知自己还没有掌握任何证据。 他按捺下心中的不满,漫不经心地说:“先离婚,我考虑一下。” 在陆翡然长久的沉默中,翟千策也冷静了下来。 金湛只是一个仿画的工具,必要的时候可以推出去背锅,他什么都不知道。 而与德维家的合作正有条不紊地进行,诺恩必然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第26章 “我约律师过来,我们尽快谈一下,解决这件事。”翟千策说。 柔软洁白的毛巾搭在陆翡然的头上,遮盖了他一半的脸,另外的半张脸上浮现出淡淡笑意:“既然决定离婚了,就从鹭园滚出去。你应该没忘记吧,那是我家!” 翟千策没有犹豫:“行。” “给你两天时间,明天我来公司和你谈,后天我会回去,希望到时候已经见不到你的东西了。”陆翡然很想加一两句威胁的话,又担心翟千策被激怒后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便按下了心思。 能先把婚离了是最好的。 “时间地点我会发给你。” 陆翡然嗤笑一声:“你让人把我开除,但我也是大股东,当然可以来公司。你在怕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杂音,片刻,电话挂断了。 陆翡然收了笑,披上浴袍回到房间里,喝了酒店刚送上来的热汤暖暖身子。 他不信离婚会这么容易。 翟千策不是一个会轻易妥协的人,与任何对手交锋,即使是败了,他也会从对方身上撕咬下一块肉下来。 陆翡然心下发凉,比起找不到翟千策的把柄,他更担心帮他调查的周梓华会遇到危险。 翟千策的秘密一旦濒临暴露,他必然会发疯。 然而,在此之前,陆星礼先发疯了。 自从翟千策带着陆翡然回了趟陆家,他的世界便天翻地覆。 连他妈妈都不向着他,扇他巴掌,骂他没有出息。怎么了?追求真爱有什么错?他妈当年自己就不顾一切追着真爱,怎么轮到自己就不行了? 还有父亲,竟然也让自己收敛,话里话外都是向着陆翡然! 那老东西是失忆了吗?当时是怎么不择手段把陆翡然赶走的忘了? 不仅如此,父亲还一直说他没用,没本事继承公司。 陆星礼觉得父亲一定是后悔了,后悔选择了他而非陆翡然。可是现在才想要拨乱反正?晚了! 陆星礼找翟千策撒娇,跟他抱怨近来的荒唐事,又侧面打听陆翡然的动态,终于把翟千策惹烦了。 这回他拼尽全力百般讨好都没用,翟千策是真的厌倦他了? 他受不了翟千策的冷暴力,决定去拓维堵翟千策。 作者有话说: ---------------------- 然然:daddy啊,他不是黄毛,他才不是什么穷小子! 周梓华:他就是黄毛他就是黄毛!把我家大白菜拱了! [狗头叼玫瑰] 很感谢给我评论、投雷的每一个宝,作为新人作者,第一本作品能得到正向的反馈,真的很珍贵,希望大家能喜欢 我发誓,如果我要是跑路,我老了以后在养老院被护工打[狗头叼玫瑰] 第21章 丧家之犬 工作日的早上,每个人都行色匆匆。陆翡然坐在一楼的接待室里等了一会,直到过了上班时间点,才坐电梯上楼。 秘书文慧看到他的瞬间没掩饰住惊讶的表情,立刻跟了上来,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很可亲很友好,可陆翡然知道,文慧是怕他来闹事。 “文小姐,我是大股东,当然可以随时来公司视察。”陆翡然给出一个很温和的笑,“不过今天我是来找翟千策的,我们有事要谈,麻烦带我过去吧。” “好的。”文慧松了一口气,带他坐了专梯上去。 会议室里,签字笔在陆翡然的指尖盘转着,而翟千策的嘴角一直是紧绷的。他的眼神像刀子,巴不得狠狠剐在陆翡然的脸上。 翟千策身边还一位专研公司法和婚姻法的律师陪同。 拓维几乎是用陆翡然的财产投资建立起来的。起初,陆翡然的持股比例很大,但几年间,已经被翟千策不断稀释了。 翟千策提出给陆翡然支付所持股权的公允对价,把陆翡然手上的股票都买过来。 陆翡然不同意:“这样看来我很亏啊,谁不知道拓维和德维达成了战略性的合作,以后市值不可估量。新闻稿都发了一篇又一篇了,你以为我会看不到吗?” 翟千策:“这不是一笔小钱,拿到手之后足够你挥霍大半辈子,如果你同意,签了合同之后我们第一时间离婚。” 陆翡然把签字笔按在了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吸引了翟千策的视线。他说:“不同意,这是两码事,我说了,只谈离婚。还有,停止监视我。” 陆翡然接着说:“我认识几个新朋友,不需要前夫一直关注。他们现在不知道我是谁,但若你继续这样,后续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了。” 陆翡然坦然地抛回给翟千策一个威胁。 会议室的氛围凝重得诡异,精致外表之下,是两个充满血性的野兽在撕扯对方的致命之处。 翟千策视线抬高,停留在陆翡然的脸上,几天不见的年轻丈夫散发着无穷无尽的活力,生机勃勃地正向阳生长着。 振作起来的陆翡然天然带着矜贵的姿态,仿佛对万事都不是很在意,又或者,他认为所做之事都能在他掌握之中,才会如此从容。 翟千策为了做到这一点,他费劲了心思,而陆翡然天生就是如此,这也是翟千策不喜欢他的地方。 现在有恃无恐的人是陆翡然,既然他想离婚,那就满足他。如果陆翡然改变主意,或要把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届时吃亏的只有他翟千策。 离婚后即使股权仍在陆翡然手上,只要他死了,一切都好办了。 两人各怀心思,在律师的见证下签下了一份离婚协议,协议中约定了除股权之外的财产分割方案。 翟千策起身离开,而陆翡然还坐在远处休息,把秘书沏好的茶端起喝了一口。 会议室的视野很好,和翟千策的办公室是同一层,阳光透过落地窗铺撒在地上像一层金色的地毯,从窗户望去,整个城市尽在眼底。 陆翡然喜欢晒太阳,他惬意靠在办公椅上,眼睛眯了眯,从一只在斗争的狮子,变成了懒洋洋的猫。 他要的不是钱,要的是这家公司,他还要坐在原本属于翟千策的办公室里。 会议室外突然传来喧闹声,陆翡然好奇地竖起耳朵听着。 这一层除了翟千策的办公室以外,只有秘书室,以及几个空置的会议室,是什么人会在这里吵吵闹闹? 很快,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是陆星礼。 陆翡然一直觉得陆星礼的大脑褶皱比别人少点儿,除了会讨好人以外,什么正事都做不成,还喜欢惹事、发脾气。 否则陆利业当年也不会被他们母子哄得团团转,现在又后悔了,老是“不经意”地给他打电话。 当然,陆翡然一个都没接。 陆翡然倚在会议桌边,看着一道影子飞跑进来,身后跟了几个人。 两分钟后,远处翟千策办公室的方向爆发出了激烈的争吵,门被关了起来。 翟千策关上门,狠狠扇了陆星礼一巴掌。 如果不是这个蠢货自己拍视频发给陆翡然,他怎么会这么被动!一切都乱了! 陆星礼的脸瞬间红肿起来,耳朵嗡鸣着,连带着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他捂着脸,扶着办公桌蹲在地上缓了好一会,才能睁开双眼。 视线变得很模糊,透过泪水,陆星礼看见翟千策厌烦的脸。 陆星礼猛然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他怎么敢直接找到拓维来呢?可是翟千策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他了,如果不来拓维,他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翟千策!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陆星礼想要挽回,“我只是想见你……” 他哭得很可怜,但翟千策却没有丝毫触动。 陆星礼之于他,只是一个消遣解闷的小玩具。每回他去陆家,陆星礼都像一只小狗一样围着他脚边转,那他就顺势和小狗玩了一会,仅此而已。 翟千策用手帕擦了擦手,看着跪在脚边的陆星礼,在他抬头的一刻,把手帕盖在了陆星礼的脸上。 陆翡然的话对翟千策影响很大,那天之后再看到陆星礼,翟千策总能想到跟他有五分相似的老丈人陆利业。 翟千策自认他有太多年轻漂亮的男人可以挑选,犯不着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以完全俯视的姿态睨着陆星礼,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手工皮鞋的脚尖抬了抬陆星礼的下巴:“谁准你来我的公司的,嗯?你以什么身份在这跟我闹?” 陆星礼拿掉被泪水沾湿的手帕,讨好地用下巴蹭翟千策的皮鞋,迎着翟千策漠然的目光一点一点往前爬。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翟千策的大腿上,妄想一切回到从前。 不等陆星礼的手肆无忌惮地往前探去,翟千策就抬手掐住了陆星礼的脖子。 他看着陆星礼一边发抖,一边违背本能地拼尽全力配合,卑微谄媚,忽地想到那天晚上,同样被他掐着的陆翡然脸上张狂的笑。 蠢货。 翟千策迁怒于陆星礼,看他的眼神像垃圾:“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如果你不愿意自己离开,我会打断你的腿把你丢出去。” 第27章 陆星礼不甘心,但被教训一顿,只能灰头土脸地离开翟千策的办公室。 他知道是什么让翟千策对他的感情起了变化,是诺恩德维!一定是那个人,他心高气傲,翟千策二婚已经让他颜面尽失,哪能再允许翟千策养别的情人? 他不敢对翟千策有不满,只能把怒火向别人发去。 只要解决了诺恩,一切都会恢复原样吧? 陆翡然听不见八卦,看不了准前夫的笑话,就要离开。却在离开前看到了陆星礼,看他眼睛和左脸红肿着,狼狈得和丧家之犬没什么两样,心情顿时更好了。 却不想,陆星礼竟然主动和他搭话。 “你认识诺恩德维,对吧?”陆星礼声音沙哑地问。 陆翡然的脖子有点僵,机械地转过头去看他,从他眼中读出了不管不顾地狠劲——一无所有的疯狗,逮着谁都是一通乱咬。 陆星礼身后跟着几个人,似乎是要安安稳稳地把他送走,以防他再闹出事端。 秘书室的大门打开,极为利落精干的年轻男女走了出来,他们谈到德维今天会派人来谈入股的事,翟总希望能尽快尘埃落定。 陆翡然的指尖颤了颤,注意到陆星礼的目光被秘书们的交流吸引了,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他会来吗? 陆翡然没有回答陆星礼的问题,借口要去行政部拿自己留在那的个人物品,没有离开。 他心神不宁地坐在曾经的工位上,刑楚菲看见他,眼睛立刻亮了。 “陆哥,你回来了?”刑楚菲看经理不在,便与陆翡然交谈起来,“我听说你被开除了,吴胖子是不是针对你?你做得那么好,怎么会被开除?” 陆翡然没解释原因,只说:“无所谓,以后我们还会再见的。” 刑楚菲把这话当成客套,叹息一声,帮陆翡然一起收拾东西,说:“这几天你不在,德维的那个大帅哥路过我们楼层几次,我觉得他是要找你的。” “找我?”陆翡然手上的动作放缓了,心底产生异样的波动,微微失神。 不是说不联系了吗?还以为真的那样绝情,他都没敢那么快打电话。 那天德维帮了他,给他留宿,还为他准备了晚饭。是他不对,自己擅自决定住酒店,辜负了对方一片好意。 “最近还在给楼上帮忙吗?”陆翡然随口问。 刑楚菲点头,抱怨了两句:“他们人手不够也不招人,就逮着我们部门薅羊毛,最近德维那边一直来人,忙死了。” “他们在几楼?” “40层。” 得到了楼层信息,陆翡然把收拾好的东西放在桌上,让刑楚菲代为保管一会,匆匆离开了。 在40层,看见陆星礼进了卫生间,陆翡然心里不免着急。 翟千策废物,他手底下的人更废物,怎么不盯着陆星礼彻底离开园区范围?竟然还能让他再溜进来! 陆星礼在等,陆翡然也在等。 他看着电梯门打开,他的金发拉斐尔在簇拥之下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两人对视上,兰斯微微一笑,口型似是在说“好久不见”。 陆翡然警敏地注意到陆星礼要从卫生间出来了,不行,不能让陆星礼和他碰上面! 陆翡然迈开长腿,快步走向兰斯,在文慧惊愕的眼神中,对兰斯说:“我找你有事。” 拉着兰斯又回到了电梯里。 空荡的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陆翡然紧张的喘息声和剧烈的心跳声都清晰可见,额角甚至有冷汗滑落。 陆翡然不怀疑,如果让陆星礼看到了兰斯,他会不管不顾地上来打人。 一只大手碰上了陆翡然的额角,帮他把汗液擦掉。 “不是说会打电话给我?我等了很久。”兰斯的声音并不算热情。 作者有话说: ---------------------- 兰斯终于又出现了 前两天凶了然然一下,几天没被然然联系,其实心里一直很抖 但是表面上装作不在意[狗头叼玫瑰] 第22章 道歉法则1 兰斯好整以暇地看着陆翡然。 今天的陆翡然没再穿可爱的奇装异服,每一处搭配都是精心考虑过的。 纯黑的西装包裹住偏瘦的身形,一双长腿在利落西裤的下更显笔直,气质像刚打磨好的锋利匕首,却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软和下来。 来做什么呢?兰斯很好奇。 电梯一路畅通无阻地落向-1层。陆翡然还没来得及构思好语言,只好看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发呆。 “不说话?”兰斯微微皱眉,装出被扰了正事而恼火的样子。 电梯到达,金属门打开又合上,无人按动电梯,两人便都停在了-1层。 “我是来找你的。”陆翡然学会了说谎。 “我想向你道歉!”陆翡然郑重其事地说,这回他没有再逃避兰斯的眼神了,黑亮的眼中还残余着战斗胜利者的兴奋,便直勾勾地望向兰斯,看得兰斯心神震颤。 兰斯见过可怜的陆翡然、脆弱的陆翡然、不安的陆翡然,但从没见过这样蓬勃张扬的陆翡然。 他一定是与翟千策争抢了什么,毫无悬念,他赢了。 因而过往的一切阴郁都一扫而空,将死的种子破土而出,结出动人的花苞。 陆翡然的状态与兰斯最初的想法背道而驰,他本该是不满意的,却不知为何,兰斯竟为意外的结果而欣喜。 “为什么事道歉?你做错什么了?”兰斯笑着问。 陆翡没想到兰斯竟然丝毫不记仇。 “那天我不该突然离开的,你为我做了东西,但我没有留下来和你一起吃掉……”陆翡然有些结巴了,“我看你家里有人的样子,不想打扰,才会那么着急离开的。辜负了你的好意,我错了。” 这份道歉非常突然,如果不是为了帮兰斯避开陆星礼,陆翡然本打算专门请他吃饭,更郑重地道歉。而非两个人站在-1层的电梯里草率地对话。 兰斯按开电梯门,带着陆翡然走出来:“你想知道那天在我家的人是谁,为什么不问?” 兰斯话一下就戳穿了陆翡然遮遮掩掩的心思,让他红了脸。问别人家里的人是谁,总感觉很不礼貌的样子,很冒犯。 “可以问吗?”陆翡然说。 “你觉得我会说谎骗你?还是因为你问了这个问题而生气?” 兰斯的反问让陆翡然不知怎么回答,白皙的小脸完全蒸红了。 他确实这么想过,但这种想法未免也太阴暗了。 “我会告诉你的,翡然,”兰斯把陆翡然带上车,倾过身为他系上安全带,“那天是有一个亲戚来拜访我,他在卫生间里,你走之后没多久,他也离开了。” “哦哦哦、好、挺好的……”只是亲戚。 陆翡然隐约觉得古怪,兰斯没必要向他解释那么多。 这样像是某个妻子在质问疑点重重的丈夫,而丈夫则为了不让妻子误会而解释。 看着兰斯启动了车,陆翡然坐直了身子,惊道:“你不是来开会的吗?要去哪?” 兰斯停下正要拨通的一个电话,对陆翡然说:“入股项目已经谈妥了,今天只是过来最后盖章的,不需要我本人一定在场。我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 兰斯侧着脸看陆翡然,额前偏长的浅金色发丝搭在他的颧骨上,整个人的气质都非常柔和。 兰斯说:“只是口头道歉,我就要原谅你吗?翡然,我没有这么好脾气。” 陆翡然也笑了,他知道兰斯虽然嘴上说着不会轻易原谅,但对他的态度却好得不得了,甚至不惜翘掉重要会议,只是想陪他。 “我会好好陪罪的,不要生气啦,诺恩。” 陆翡然转变了对兰斯的称呼,想要拉近二人的距离,总是称呼姓氏,未免疏远。 他心里为二人关系更亲近而雀跃,没注意到,兰斯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手背上的青筋跳了一下。 兰斯没有回应陆翡然的称呼,而是继续了上一个话题:“你现在在给人当模特?” 金湛所有以陆翡然为模特的画,都被模特本人放在了朋友圈里。 “嗯。”陆翡然坦然承认。 “可以让我也画一画你吗?” “嗯?” 第一次去琼珠画廊的路上,兰斯就提过,他的祖母是一个画家,而他幼时跟着祖母学过画画。 当模特倒是没什么,陆翡然给金湛做过好几次模特,经过金湛的动作指导,现在对当模特算有几分经验。 “但我后来没有再苦心钻研,技术不佳,翡然不要见怪。”兰斯的语气流露出不安,仿佛担忧把陆翡然这样一个完美的模特画丑了,是一种糟蹋。 “不会!你想怎么画都可以!”陆翡然连忙安慰。 “那就好。” 兰斯内心却不似外表那样轻松。他不常用聊天软件,今天早上才看到陆翡然发的照片。 第28章 陆翡然对所有人都这么好接近?如果金湛抱着其他目的,代替他的位置接近陆翡然,陆翡然也会欣然接受? 金湛,一个一无所有,一切都靠翟千策接济的普通画家,竟然可以比他更轻松地与陆翡然处成朋友。 他费尽心思才破开陆翡然的心房,而金湛什么都不用做,纯粹被陆翡然主动找上门。 兰斯的眼神晦暗不明,深踩了油门。 陆翡然把座椅放倒,半躺着玩手机,给周梓华汇报了一下最新进展。 周梓华立刻回了电话过来,陆翡然猝不及防差点没拿稳手机,手忙脚乱把声音调倒最小,背过身去接电话。 周梓华说,杜女士的线索断了,自从她到了德国,就彻底失联,他找了很多条路子都没能联系上。他要让表哥找点当地的人脉帮忙,可能还需要不少时间。 陆翡然让他注意安全,碍于在兰斯的车上,没有过多展开对话。 挂了电话,陆翡然悄悄抬头观察兰斯,看他姿势几乎没有变过,才幽幽松了口气。 他把手背垫在脑袋下面,迷迷糊糊地望着前挡风玻璃外的宽阔马路,心里安宁放松,慢悠悠地说:“诺恩,我给你的小鸟,你放哪里了?” “在家。” “嗯……可以放车里吗?” 红灯让车子稳稳停下,兰斯侧身撩开盖住陆翡然眼睛的发丝,说:“那你得多给我几个才行。” 陆翡然笑着说他在炫耀,想起自己被以精神疾病为由吊销的驾照,又有些气愤,把头埋在手心里好一会,消气了之后又问:“你为什么突然剪头发了?你适合长发,很漂亮。” 兰斯沉吟了会才说:“以后会留的。每当我打算开启一段新生活,就会剪掉头发。” 陆翡然的眼神黯了黯,换了方向躺着,面朝右侧的窗外,一言不发,嘴唇却咬的很紧。 那算什么新生活…… 他脱掉外套,盖住脸,不一会,在微微晃动的座椅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兰斯撇了他一眼,驶向公寓附近的大型超市,把车稳稳停好,轻轻拉下一点陆翡然的西服外套,看着他恬静的睡颜,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了。 诺恩把翟千策给他发的消息全部转发给了兰斯,并文字问了他入股的事情。 诺恩:【这事爷爷知道吗?我们真要入股?我们哪有两百亿?!】 兰斯:【这不是你该关心的。另外,是你们没钱,不是我们。】 诺恩:【要不是没钱,我妈也不会让我去卖屁股!我关心钱,就是关心我的屁股!】 兰斯看着给外甥的备注名,明晃晃的“诺恩”二字异常碍眼。 他看了眼安睡在侧的陆翡然,玉色的长指忍不住拨了拨陆翡然脑后蓬松的头发,感到心情有变好一些,便开恩免了外甥被永久拉黑的厄运。 把“诺恩”二字改为一个意义不明的小表情后,兰斯简单安抚了诺恩几句,让他不至于因不安而乱了自己的节奏。 翟千策和德维家都试图攀住对方,以对方雄厚的财力填补自己的血窟窿,最后只能双双破产。 这是兰斯着手操纵的未来,但在此之前,他想让翟千策更倒霉一点。 “小华”不论通过谁来联系德国当地的人脉,都不如兰斯动一动手指头。 兰斯很快安排了人,将在三天之内以非常巧妙的方式满足“小华”的需求。 安排妥当了一切,兰斯也放下了座椅,双手十指交织着放在腹部,身着雪白西装的他,庄重而肃穆地躺下,像俊美的吸血鬼躺在棺材里。 兰斯承认自己玩脱了一点点,难免多关注了一点手机上是否有陆翡然的未接来电。 但没有电话,也没有信息。陆翡然回来的时间,比他想想得晚了一些。 所幸是所有的焦躁不安都在陆翡然出现的第一时间消退了,而当陆翡然安静地在他身边熟睡,兰斯便觉得打扰自己二十多年的来自世界的纷繁噪音都消失了。 好平静,像死了一样。 可心脏还在跳动,平稳地、有力地,正把血液输送到四肢百骸。 不止如此,身边还有陆翡然细小的呼吸声。 兰斯曾觉得死亡也是平静而美好的,当世界不再有趣,他会投向死亡的怀抱。 可是,地狱里还能听见陆翡然的呼吸声吗? 倒映在碧绿湖泊里的黑发睡美人动了动,从睡梦中转醒,却陡然半坐起身。 怎么会睡着?这才多少公里的路程,他竟然也能睡一觉? 陆翡然对自己随地大小睡非常无语,但他不知道,当人从极度紧绷的环境中骤然进入安全放松的环境,是会觉得疲惫的。 他环视看了一圈,弥漫着朦胧雾气的黑瞳颤了颤,眼睫颤动得像被惊扰的蝴蝶。 “你怎么不叫我?”陆翡然问。 “我怎么忍心打扰你?my princess?” 如琴音一样典雅的嗓音流淌过舌尖,由衷地发出珍视的呓语。单词仿佛还弥漫在兰斯的唇舌之间,就已钻进了陆翡然的耳朵里。 从耳垂开始,红霞弥漫上脸颊,陆翡然感叹他们外国人就是喜欢开一些暧昧的玩笑,穿上外套,率先下了车,扑进清冷的空气中给自己降温。 作者有话说: ---------------------- 哈喽哈喽,还有人吗!求收藏求评论,没有段评吗[爆哭]就快要离婚了!! 换了一个人设封面,好看好看!! (疯狂勾引~) 第23章 道歉法则2 “翡然,你需要补偿给我一顿正餐。”站在超市里的兰斯说,“来挑食材吧,按你的口味。” 陆翡然考虑过请兰斯吃一顿正餐,但没想过兰斯的重点在于“一起”,而不是“餐”。 “你做?”陆翡然有点拿不准兰斯的一丝,哪有这种赔罪的方式? “别以为这么简单就结束了,今天你所有的时间都要交给我。”兰斯不容置喙地说。 “行,今天住你家好了,你满意了,我再走。”陆翡然顺着兰斯的话说,语调轻松,还透着股纵容的劲,像是在哄人。 几乎走到每一种食材面前,陆翡然都会和兰斯讨论可以做什么菜。他不放心,还边逛边查菜谱,如果觉得麻烦费事,就会把东西又放回去。 兰斯只好拦住他:“我说了,我都会做。你想吃的中餐我也能做,只要有菜谱,理论上我会做所有的菜。” 陆翡然却被兰斯逗得弯腰笑了好一阵,他知道兰斯会做西点,会做所有的菜也太夸张了吧? 可兰斯说的“理论上”,几乎可以约等于事实。在岛上的时候,兰斯早把各国菜谱钻研遍了,每天变着花样哄着自己吃饭。 两人笑着闹着快逛完了,兰斯也对陆翡然的喜好有了更全面的了解。 “翡然?” 两人的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竟然是金湛。 这里离琼珠画廊很远,陆翡然很意外:“金湛?你住在这附近?” 金湛走近了,虽然与陆翡然打了招呼,但他的视线却并不敢在兰斯的身上停留。 金湛在超市看见背影与陆翡然很像的人,便跟了过来。陆翡然第一次来琼珠画廊的时候,这个男人陪伴在他的身边,现在仍是。 男人的目光非常温柔,全程注视在陆翡然的身上,眼角带笑,却在看见自己的一瞬间眼神骤冷,像冰凌剐在自己的身上。 金湛不知为何心生了几分惧意,怎么会有这样两幅面孔的人。而且……他从陆星礼那里打听到了翟千策最近的动态,得知他的“爱人”将要和德维家的少爷联姻。 而德维少爷高大俊美,拥有一头铂金色的头发和翠绿的眼睛。 与眼前这个男人的特征极为符合。 除了惧意,金湛还下意识地对他产生了敌意。 这样一个即将联姻的人,与陆翡然如此亲近,他们是什么关系? “金湛?金湛?” 金湛回神,笑容又挂上了脸:“我大学时的导师住在这附近,想买一点水果礼品去拜访他。” “你决定继续读书了?”陆翡然欣喜道。 “是的,我现在正在准备申请资料,和导师好好谈一谈,最好是明年秋天就有书读。” 金湛无意间向陆翡然透露过,如果不是接手了爱人的画廊,他会更愿意在艺术这条路上深造。 刚被陆星礼扰乱生活的那几天,金湛像魂魄都被抽出来了似的,半人半鬼,今天的他神采奕奕,精神极好。 “画廊不管了?” “不管了,还给他!” “加油啊,大艺术家,等你出名了,你给我画的画可就值钱了。” 两人笑谈了几句,陆翡然无意间瞥见兰斯眼神黯淡,便草草结束了对话,与金湛暂时分别。 金湛站在远处又回望了陆翡然一眼,背对着他们,他终于敢把视线放在兰斯身上。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 第29章 “我要加时。”兰斯微微弯腰垂眼看着陆翡然,一向微微扬起的嘴角难得下撇了些,看上去很不高兴,还有些委屈。 陆翡然轻笑,他开始觉得兰斯可爱了。 他忍不住抬手触碰兰斯的嘴角,两只食指按住嘴角往上轻轻一提,强行在兰斯脸上人造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把自己也给逗笑了。 “听你的,你想加多久就加多久,好吗?” 此时的兰斯就像之前喝多了在雨里玩水一样任性,让陆翡然忍不住去迁就。 兰斯的嘴角被捏红了,陆翡然轻轻给他揉了揉,但指尖不敢停留太久,细长手指卷进手心里,转过身去看其他商品。 回去后,陆翡然发现自己小瞧兰斯了,他真的太熟练了,远超米其林大厨。 “饿了?”兰斯回身看见像小尾巴一样跟着自己的陆翡然。 “嗯,我想先吃点东西垫垫,现在就要吃。”陆翡然到点了就必须吃东西,嘟着嘴站在兰斯旁边,眼神飘来飘去,在搜寻厨房里可以立刻进嘴的东西。 陆翡然点的菜都很朴实,甚至还点了烤肉。他都想好了,如果兰斯不会做,大不了平底锅倒上油,把肉煎一煎也能吃,不用搞花里胡哨的。 兰斯当然没有做烤肉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菜,他把虾捞出锅,用冷水过一遍遍开始剥壳。 “很饿吗?现在这样不太好吃。” 没告诉兰斯他胃痛的事情,否则兰斯又会觉得抱歉了。 他不欠他什么,陆翡然不喜欢听兰斯道歉。那么高贵的一个人,不需要跟任何人道歉。 陆翡然点点头,张着嘴就要把鲜嫩肥美的虾肉叼走。 兰斯抬高一寸手臂,正好让陆翡然扑了个空。 他看见陆翡然湿润的舌尖伸出比玫瑰还要艳丽的双唇间,往上挑了一下,饱满唇珠上因此盖了一层水光。他愣了一瞬,虾肉眨眼间就被陆翡然叼走了。 陆翡然踩着拖鞋就往外跑,兰斯拧了小火,停下动作。 指尖还残留着被舌尖舔舐的湿润触感,指腹上的水光和陆翡然唇住上反射出同样的光泽。 兰斯看着自己的食指指腹,笑意从脸上溜走,他张嘴,把指尖含在嘴里,细细品着不属于自己的味道。 是甜的。 一道道菜被端上桌,陆翡然忍不住给每一道菜都现场创作了五百字的小作文,把兰斯夸得天花乱坠。 跟亲人、朋友一起吃饭才有家的感觉,平时除了陆翡然自己一个人吃饭,只有周梓华会陪着,现在又有了兰斯,心里很容易就被幸福填满了。 平静的湖面上滴落水珠溅起涟漪,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场细密的春雨,银线一样的雨丝让陆翡然心湖不断荡漾。 他征得兰斯同意,拍了照片传给周梓华,周梓华像个关心偶像的头号粉丝,不断追问陆翡然在谁家里,吃的谁做的饭。 陆翡然只是笑,吃得嘴巴鼓鼓的,压抑住强烈的想要分享的欲望,回复:【不告诉你,你猜。】 兰斯点开手机,陆翡然拉琴的肖像画依旧躺在他的手机相册中。画里的陆翡然站在空无之处,却让人脑补出他站在舞台中心,灯光和众人惊艳的目光交织汇聚在他身上。 兰斯想,金湛为何可以画出这张画?他看过陆翡然拉琴吗? 在看着陆翡然对着手机傻笑,兰斯心里升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意。 等到陆翡然放下餐具,兰斯拿出一个看着很有分量的大盒子,放在餐桌的另一边。 陆翡然看了盒子几眼,眼睛快速眨动了几下,又看向兰斯,喉咙发紧,指尖也发麻,像有细弱的电流流淌过每一寸筋脉。 他收回眼神,盯着眼前的餐盘,假装还没吃完,拿起筷子,又放下,如此反复,坐立不安,最终深吸一口气,迎上兰斯含笑的眼。 “这是什么?” 兰斯觉得陆翡然像只追着尾巴转圈的小动物,右手指节用力叩在餐桌上,发出一声脆响,让自己回神。 “我想听一点音乐,你可以满足我吗?” 海妖一样的声音在诱惑陆翡然打开那个盒子,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走过去的。 盒子里是一把深棕色的老琴,整个琴身油亮有光泽,能看出一直精心养护着,而木材纹理则彰显了时光的沉淀。 陆翡然的灵魂都要被这把小提琴吸走了,他迫不及待地擦干净手,把琴拿起放在肩头…… 琴的声音非常纯净透亮,震动和共鸣都十分舒服,不是寻常琴可以比拟的。陆翡然被这把琴惊艳到了,没忍住多拉奏了两段,更加确认了这是一把有些历史的名琴。 斯特拉迪瓦里? “诺恩——” 陆翡然还未说什么,就被兰斯打断了:“怎么不继续?” 陆翡然把琴放回盒子里,视线在琴弦上停留了片刻,把盒子盖上:“你这是?” 兰斯靠在椅子上,嘴角挂上漫不经心的笑,指尖微抬,示意陆翡然不要把琴收回去:“想听音乐而已。” 陆翡然以为他在开玩笑:“你怎么买到它的?多少钱” “不太记得了,一千多万美金?”兰斯视线偏向左边,似在思考,很快又落回陆翡然身上,“不好吗?我不懂琴,随便拍的。” 其实,自听见陆翡然和翟千策的通话,他就把这把琴记在了心里。 一把琴当生日礼物而已,有什么好推三阻四,顾左右而言他的? 陆翡然一阵窒息,觉得陆家就算在几年前的巅峰时期也不过如此,再怎么挥霍也比不上德维家会一掷千金。 不懂琴,不会拉琴,却要买琴。 “怎么了,翡然?”兰斯茫然地看着他,“你觉得不好,我让人再买一把,你帮忙挑选,好吗?” “买它做什么?是送我……”陆翡然差点咬破舌尖。 “不,”兰斯否认得很干脆,“我只是想要听音乐而已,翡然,你想拉琴就过来,我正好想听。” 他把千万美金的琴说得像一个蓝牙音箱。 但好在兰斯说,不是礼物,让陆翡然松了口气。 陆翡然只有股票分红和一部分剩余遗产,虽然与普通人相比已是望尘莫及,可与同圈层的人比起来,却算得上有些拮据了。 如果兰斯要送他这么贵重的礼物,反而会让他进退两难。 翟千策给他画了三年的饼,也从来没打算真的买这把琴。 屋里温暖的气流把陆翡然的耳尖熏红,胃里甜蜜的饱腹感催生出不顾一切的勇气,再看向兰斯的脸,比天使还要圣洁的模样,陆翡然生出了浓浓的不舍。 作者有话说: ---------------------- 求评论,求收藏[猫头] 这周也没有榜单,啊啊啊啊啊! 第24章 正式离婚 陆翡然被连人带琴一起拉进画室里。兰斯的手劲很大,他根本挣脱不开。 画室里各类用具一应俱全,采光极佳,但一眼就可以看出,从未被使用过,处处都是崭新的。 兰斯让陆翡然随意拉一首曲子,自己坐在画板前,拿起炭笔。 不知道为什么,陆翡然觉得兰斯有些着急,好似迫不及待地要证明什么。但他没有深思,只当兰斯突然对画画来了兴趣。 他依照兰斯的要求站在窗前,时隔多年再握上琴,他的心底出奇地宁静。琴谱就像镌刻在记忆中一样,没有半点模糊,琴音像涓涓流水,倾泻而下。 陆翡然布置拉了一首曲子,他完全沉浸在久违的音乐旷野中了,一首连着一首,闭合着双眸,拉动琴弓,摇曳生姿。 当他终于停下来,带着洋洋得意的笑容看向兰斯,却在兰斯的脸上看见一副全然陌生的神情。 兰斯绷着脸,一丝表情也无,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的画纸。 太阳西斜,室内亮度减弱,他的眉眼一半隐没在浅浅的阴影里。 陆翡然看着兰斯,握着琴弓的手紧了紧。 是太严肃了吗?兰斯与平时不太一样了,吸引陆翡然不断靠近的温暖的气质荡然无存,只留下疏冷。 陆翡然站在原地,静默地看着兰斯,发现兰斯的眉骨比他曾以为的要更突出一些,鼻梁也更高挺一些,甚至连下颌线都硬朗些。 兰斯无意中流露出的冷漠与疏离,像陡然的倒春寒,吹得陆翡然瑟瑟发抖。 违和感太强,陆翡然忍不住要打破它:“诺恩?” 陆翡然叫了他。 兰斯却浑然未觉,眉头微皱,连眉峰都显得锋利。 忽地,他抬头,看见陆翡然握着琴怔愣地站在远处。 兰斯笑了,呼啸的寒风终于过去,春意又填满了整个房间。 陆翡然暗自松了口气,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会感到紧张。他走进兰斯,想要看兰斯画的画:“画得怎么样?我看看?” 画被盖住了,陆翡然有些错愕,他没想过兰斯会拒绝自己。 为什么不能看看画? 第30章 被盖住的画纸不止一张,再联想兰斯刚才严肃的表情,他明白了,是对画不满意,觉得自己画得不好,所以心情不好。 兰斯低着头,看见陆翡然细白的手指从眼前挥过,大手握住了它。干燥的手心里传来湿热的触感,陆翡然的手心出汗了。 兰斯握得更用力了些,完全把陆翡然的手包住,不让他再有机会对那些盖住的画起心思。 陆翡然停了动作,兰斯就轻轻摇了摇他的手,把脸颊贴在陆翡然的手上,绿眼朦胧地望着他:“你奏得真好,很好听。” 陆翡然呼吸一窒,眼神左右躲闪。他知道兰斯在岔开话题,那些画就那么不能看吗?他又不会说画得丑,这也要藏吗? “不把你的画给模特看看吗?我要看。”陆翡然一副生气的样子,眉毛都要竖起来,像一只炸毛的黑猫。 反问和命令的语气非但没有触及到兰斯的逆鳞,反而让他笑意更深,捏着陆翡然软软的手心,用了些撒娇的技巧,道:“你不累吗?想吃饼干吗?” 话题转变得过于生硬,陆翡然无奈又无语,但也没再坚持。他拍了拍兰斯的手背,把自己的手抽出来,顺着兰斯的话说:“我有些热,想洗个澡,洗完澡吃。” “我给你拿睡衣。” 陆翡然只在兰斯这里住了几回,就集齐了几乎所有必要的个人用品,不仅有睡衣、内衣和专用拖鞋,甚至连外衣都备了几身。 陆翡然今天到底是没能看到兰斯画的画,被他打岔、哄着,晚上早早就去休息了。 夜里,空阔的画室里没有开灯,窗户打开了一道缝隙,秋夜的寒风吹进来,羊绒窗帘被微微拂动了,月光洒落在一个高大的人影上。 兰斯指尖夹着一根细长的蓝缎烟,灰白的袅袅烟雾被风吹散,红色的一点火光灼灼,直到熄灭,他并都没有吸一口。 烟蒂被暗灭,兰斯终于拿起了几张废稿。 每一幅都是陆翡然。 看得出,作画的人很用心想要把他的神情姿态画得栩栩如生,可画者的笔力并不算卓越,使出浑身解数都无法把握最精妙的笔触。 他画不出陆翡然。 那些幼稚僵硬的线条,根本配不上拉琴时的陆翡然。 懊丧如无形的鬼魅,缠上了兰斯,扼住他的咽喉,使他再也无法忽略心里异样的感觉。 兰斯从没输过,在有关陆翡然的事情上,也不打算输。 纸张焚烧带来的焦糊味从门缝中溢出,睡梦中的陆翡然缩了缩身子,鼻翼动了动,换了个姿势继续睡了。 这一觉就直接睡到了中午,陆翡然找遍整个房子都没找到兰斯,只好乖乖坐在餐桌前,把兰斯准备好的饭菜吃掉。 填饱了肚子,陆翡然恍然想起睡梦中好像闻见奇怪的气味,他看向画室,鬼使神差地进去,想要看看昨天那几幅画。 但画消失了,怎么都找不到。 陆翡然回到床边,看到手机上弹出多个未接电话,竟然都是翟千策?! 陆翡然心里过了一遍昨天与翟千策的谈判,自认没有什么纰漏,谨慎地接起了电话:“喂?” “你在哪?”翟千策语气急切而不善,“带上身份证,我派人去接你,现在立刻跟我去民政局。” “什么?”陆翡然懵了。 “你不是想要离婚?!现在立刻跟我过来离!”翟千策几乎是低吼出声,过大的音量震得陆翡然耳朵疼。 但陆翡然开心不起来,事出反常必有妖,翟千策是不是准备派人把他带去荒郊野岭,再毁尸灭迹? 他打了个电话给周梓华说了情况,周梓华立刻像守护公主的骑士,要开出他最炫酷的白色敞篷帕加尼送他去离婚。 “你还在上次那个酒店吗?”周梓华问。 陆翡然面不改色:“我在!” 纯白的帕加尼托着高调的尾翼停在打车赶到酒店的陆翡然面前,后排塞满了艳丽的红玫瑰,玫瑰被黑色的绸缎包成花束,浓烈炽热的颜色衬得穿着白毛衣的陆翡然更加娇艳。 周梓华看得出陆翡然的精神气一天比一天好了,点开音乐播放器,道:“好小子,你有点手段,这么快就要离掉了!我还怕出波折呢!怎么样,花好不好看?” 不仅窄小的后排被塞满了玫瑰,陆翡然手里也抱了一大束,花香弥漫在鼻腔,掉落的花瓣黏在陆翡然的脖子、毛衣上,他捡了好一阵才捡干净。 陆翡然见周梓华不知从哪里拿出两个蓝牙音箱,心里浮出不祥的预感:“你要干什么?” “放一首《好日子》!今天是你大好的日子!”周梓华声音颇大,又行事高调,惹了不少路人侧目,“咱们一路放过去,我就放着歌,在民政局门口等你出来。放心吧,哥们儿已经点好模子了,就等你驾临!” 陆翡然无奈得想笑,但翟千策的异常举动又实在让他难以安心,便按下周梓华跃跃欲试的手,说:“别放歌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怀疑他找我过去是个幌子。” 周梓华脸色瞬变:“你怀疑他不是想要离婚,是要借机报复你?这大白天的……” “他要派人来接我,我没敢应,才叫了你过来。”陆翡然神色忧虑,“他语气很不好,我想不出会有什么事,让他这样失态。” “没事,我们只去民政局,其他地方不去。我给我爸留个言先。”周梓华安慰道。 性能车的引擎声轰鸣,白色的风带着陆翡然飘向远方。驶入民政局所在的大道,陆翡然想,这真的会是终点吗? 陆翡然犹疑地四处张望,很容易就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看见一辆低调的黑色迈巴赫。 帕加尼熄了火,翟千策也从迈巴赫上下来。 陆翡然观察了他,西装上手臂的位置褶皱过多,领带歪了一点,发丝也有几分凌乱,没有全部抹到脑后。 翟千策的视线看过来,夹杂着复杂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但却有几分缠绵,缠绵之后是恨意,看得陆翡然一阵不适。 陆翡然收了收情绪,暗暗观察了四周,未见异常,松了口气,对翟千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比怀里的红玫瑰还要动人。 翟千策从未觉得陆翡然的美是明艳的类型,他再次对他感到陌生。 他抬手看了眼表,脸色愈发阴沉:“贵人事忙,让我好等。” 陆翡然点头:“你知道就好。” 翟千策虽对陆翡然的尖锐不满,但没在这个关键时候置气。他胸口明显地起伏两下,压制住所有的郁闷与不甘,率先迈步走进了民政局大门。 陆翡然跟了上去,按照流程填表,提交材料,中途没有遇到一丁点不顺畅,全程丝滑得过分。 工作人员向他递过一个红本子,陆翡然没敢接,漆黑的眸子慌张地观察着周围,仿佛试图发现一点属于怪诞梦境的线索,又掐了一把大腿。 钝痛传来,陆翡然来不及疼,双手把证书接了过来。 “离婚证”三个字反射着金属的光泽,陆翡然摸了一遍又一遍,终于认定,他并非身处梦境,而是身处辛辣残酷的现实。 彻底结束了。 陆翡然在座位上出神许久,直到工作人员提醒,他才回过神。翟千策已经走了,今天真的只是离婚,真的只是离婚…… 手脚开始发麻,太阳穴的青筋直跳,陆翡然用力捂住嘴巴,不让自己过度呼吸,蹲在等候区好久才站起来。 “congratulations!” 彩色的纸片如暴雨倾泻,陆翡然看向拉开礼花的周梓华,眼睛酸涩,可秋日下午的阳光并不刺眼。 周梓华兴奋地抱住他:“模子安排好了,来了一个俄罗斯人,金发碧眼,身材贼好,你绝对喜欢!” 陆翡然心里某一块莫名被戳中了,心里发虚,假装没听懂:“啊?” 作者有话说: ---------------------- 终于离婚了,撒花!congratulations! 第25章 蓝色绿色 周梓华给了附近两个环卫工人一人一千块,拜托他们帮忙打扫卫生,揽着陆翡然上了车,让他再度坐进花海里。 香车载着美人来到周梓华常去的酒吧,黑白制服的服务生面容清秀,脸上带着亲和的笑,微微倾身,领着二人往包房走去。 陆翡然第一次来这里,没有嘈杂的音乐,也没有群魔乱舞的舞池,让他有些不适应,感觉这酒吧正经得过了头,不是他们从前去的风格。 “你常来?”陆翡然问。 周梓华不好意思地笑:“来过两次,都是跟表哥他们一起来的,自己不来。你放心,虽然你离婚了,但我还不至于带你来违法,你看了就知道了。” 周梓华的表哥八面玲珑,答应了帮他们安排人在德国找买了仿话的杜女士。前段时间说有了线索,还在跟进。 虽然没有见过几回面,但陆翡然一直挺佩服这位表哥,能亲自上战场处理好家里的一切生意,还暗地里发展了含金量极高的人脉网,不是一般人。 第31章 如果是他喜欢来这里,就不奇怪了。他的喜好一直偏雅。 陆翡然叫了酒,又让服务生帮自己准备了热粥和药,告诉周梓华给他俩留一些二人空间,一会再叫人进来。 周梓华有些担心:“这边有饮料,我叫你过来,是让你放松的,不是让你过来喝酒的。” 陆翡然自己给自己做了一杯特调,大把的薄荷叶往杯子里放,又挤了番茄汁进去,笑道:“没关系,难得一次。疼了就疼了,痛苦并快乐。” 陆翡然向来信奉及时行乐,不管不顾,活得好像没有明天。 周梓华本以为婚后的陆翡然,生活会迈入正轨,有人爱他,关心他,会在他肆意妄为的时候把他拉住。 趁着周梓华难得沉默,陆翡然问:“怎么想起给我找俄罗斯的?” 周梓华道:“不是俄罗斯,是金发。我记得的啊,你小时候说过,你喜欢金发的人。” 陆翡然惊了一瞬,迅速回忆过往,试图扫清记忆里的每一个角落,确定没有这部分记忆,陆翡然直接否认:“怎么可能?” “你不记得了,你小时候跟你妈妈一起去过德维家,”周梓华说,“回来之后那一个星期,你都一直跟我说,为什么我们不是金发的。” “是吗……” 陆翡然摇了摇头,他记得五岁之前曾见过德维家的人,但对后续和周梓华的对话就完全没有印象了。 那是诺恩德维的百天宴,来往宾客很多,热热闹闹地给德维女士和诺恩送去祝福。 陆翡然跟着妈妈去看过诺恩,小小的宝宝睡在摇篮里,陆翡然逗他,他就睁着玻璃珠子一样的蓝眼睛对他笑。 陆翡然也笑了,抬头却看见不远处远离人群的角落,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他穿着海军领白衬衫,深蓝色的短裤,脚踩着一双发亮的圆头黑皮鞋,藏在拐角的阴影里,格格不入,一脸不解地看着喜气洋洋的众人。 看着那个男孩,陆翡然的耳中忽然好像听不见声音了,周围热闹的声响如退潮,消隐无踪,他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中只能看见那个男孩。 当时的陆翡然不懂心里是什么感觉,可现在的陆翡然回忆起来,便知道,自己是被那人散发出的冷意吓到了。 他像一个非人物种,在观察人类的行为,感到困惑和不屑。 那个人,应该就是诺恩的舅舅,兰斯德维,听说天生就患有精神疾病,没法融入人群生活。 不知不觉,酒液已经消失大半,陆翡然没打算浅酌,酒精可以放大快乐,他要今天极致的快乐。 记忆还在不知不觉地在眼前重现,陆翡然想到记忆力诺恩的样子,笑出声。当时地诺恩还是个那么小的宝宝,现在长这么大了,他的眼睛…… 等等,诺恩的眼睛,是蓝色吗? 刚才还清晰的记忆陡然变成被雨水淋湿褪色的油彩画,无论陆翡然怎么试图保存,都无济于事。记忆一点一点模糊,诺恩的眼睛从蓝色变成绿色,又从绿色变成灰色,再也无法分辨最初的样貌。 陆翡然忽觉头疼,按了按太阳穴,给自己又做了一杯特调,不再去费力回忆了。 周梓华放了人进来,脚步声逐渐靠近。 陆翡然垂着眼,看见那人的皮鞋停在自己脚边。 男模弗兰克自认见过形形色色的客人,也不得不承认,他从没见过陆先生这样的。 周梓华要把陆翡然手里的酒杯拿走,却被死死攥住,他不想对陆翡然用强的,只好对弗兰克说:“让陆老板今天别再喝酒了,你哄他喝点果汁饮料,哄得好,让他开心了,小费随你报数字。” 客人来多是开酒,陪侍哄客人多开几瓶贵价的酒就可以拿提成,果汁可没有提成。 弗兰克心里不愿意,怕周梓华说的小费是空头支票,但还是坐到了陆翡然身边。陪着这样的客人,即使不开酒,也是血赚。 陆翡然玉竹一样的手指抓了抓乌黑的头发,歪头看着坐在身边的人。恰到好处的微醺让他的眼睛失去一些灵动的神采,眼皮半垂,随意地扫视过去,却愣了一瞬。 金发,绿眼,白肤,即使是坐着也能看出弗兰克是高挑的。 陆翡然有一瞬间的恍惚,再定睛一看,就可以看出他与那人不同。 兰斯的头发是淡金色,并非金棕色,他的头发应该是更顺滑更有光泽的。眼前的人身材虽然高挑,但太瘦了,肩膀不够宽阔,背脊看着也不够有力,抱着自己时肯定不会有被牢牢锁住的感觉。 啊,在想什么呢? 许久没有这样随意的摄入过酒精,陆翡然的思绪不断飘远,控制不住肆无忌惮的想象。 “我叫弗兰克,先生。”弗兰克的嗓音不够清润,也许是每日都要喝酒的缘故,沙哑声很明显,“您在因为什么困惑?可以和我说说,但是请少喝一点酒哦。” 他从陆翡然手里试探性地拿出酒杯,很意外陆翡然没有较劲就让他把酒拿走了。 困惑吗?陆翡然把这两个字含在唇间,忍不住去想。困惑的是什么?眼睛的颜色还是其他什么? 这个题目有些难,陆翡然思考不出结果。 “我在困惑,你是真的在关心我,还是只是为了拿到小费?”陆翡然开了一个小玩笑。 弗兰克倒是很大方,不以为杵:“我拿到了小费,您也疏解了困惑,是双赢。” 凡事都有目的,没有无缘无故的关心和爱护,弗兰克把他的目的说得很明确,陆翡然很满意这个答案。 弗兰克无疑是个俊美的男人,性格圆滑但不失敏锐。 陆翡然很适用弗兰克的温柔,和他闲聊起来,但内心深处的疑问自始自终都没有得到解答,就暂时先按下不表。 来这里的人都喜欢找陪侍,对某些人来讲,可能比找专业的心理咨询师更有效。 陆翡然算是明白周梓华的心意了。 为了不让弗兰克尴尬,陆翡然接过他端过来的橙汁喝了,一口橙汁一口酒,直接上头,直到胃里传来不适感,他才终于停下。 周梓华见他们二人聊得挺投缘,坐得远远的缩在角落里玩手机。让他把陆翡然独自丢在这里自己走开,那是不可能的。 谁料陆翡然突然要走,他站起来把陆翡然扶住,语气不是很好:“你把果汁兑酒喝了吧?” 陆翡然露齿大笑一声:“给人家小费吧,他很努力了。” 周梓华不是很满意,但还是按照陆翡然的要求结了帐。他把陆翡然塞进车里,陆翡然非要抱着一大捧玫瑰花,说是要送人。 送人?送谁啊!周梓华只当他是酒劲上来了说胡话。 为陆翡然扣上安全带,周梓华有些不安地说:“对不起啊,然然,感觉不应该带你过来,今天你的胃又不舒服了。” “没事……没事……我很好,我很喜欢,我很高兴……”陆翡然闭着眼睛回答。 “去我家住吧。”周梓华想要留在陆翡然身边照顾他。 “不行,不行……有人等我,不回去,他会不高兴。”陆翡然捂着脸,没看见周梓华错愕的眼神。 陆翡然有艳遇了?无缝衔接,优秀! 但周梓华不认识那人,说什么都要把陆翡然带回家,变着法劝道:“你最近不是都住酒店吗?这么晚了突然过去不好,明天再去。” 陆翡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周梓华突然变成了讲礼貌的家长样,酒精上头让他实话实说:“不会,最近我都是住在他家的。” “……”周梓华一脸无语,那今天下午他为什么会把这事瞒着他! 但周梓华来得不巧,兰斯还未回家,他没能看到“狐狸精”是谁。他把陆翡然送了回去,稍微坐了一会,就走了。 他没想到“狐狸精”会住在这种寸土寸金的核心地段,这套公寓是城市之核,能俯瞰全城的大平层,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得到。 比如陆翡然的前夫就买不到。 玫瑰花被他俩抱进来了,花团锦簇地靠在玄关处。 陆翡然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去接热水,视线模糊,让他对不准放杯子的位置,热水冲上手背,让他瞬间清醒了。 水温并不算特别烫,陆翡然没管手背的烫伤,迅速吃了药,把装着离婚证的包稳稳当当地放进房间里一个上锁的柜子里。 做完这一切,他蹲坐在柜子边上的地板上,额头抵住柜子,继续思考今晚让他困惑的事情。 没有谁会对别人无条件付出,即使他是天生的好人,是天使,也总会想要获得什么。 如果他真的什么都不想要,那就由自己来给予吧。 地板上传来令人舒适的温度,催生了倦意,陆翡然蜷缩在地板上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惚间,他感到有人把他抱起来。 那人的手臂很有力,轻而易举就把他托起,陆翡然顺势钩住那人的脖子,强撑着睁眼,是熟悉的金发绿眸。 陆翡然不清醒,分不清现在在何处,以为还没有从酒吧离开呢。 第32章 他喉咙里发出些许嘤咛,语调责怪:“弗兰克,不要抱我。” 那双手臂僵住了,随后从手背上暴起青筋延伸至上来,在小臂上没入肌肉中。 “弗兰克?”兰斯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陆翡然仰视着兰斯的瞳孔放大了一瞬,认清了抱着自己的人,放松下来:“诺恩,是你啊。” 兰斯的脸色阴晦不堪,如果说名字是咒语,那么他注定会被这道永远错误的咒语禁锢。 作者有话说: ---------------------- 告诉老婆假名字,就注定被假名字叫一辈子 有的是你爽的时候呢兰斯[猫头] 第26章 联合隐瞒 诺恩今天上午进了医院,据说是被人打了,事情闹得有点大,连兰斯都听到了消息。 出于好奇,兰斯很想知道诺恩这样的体格出众,在学校呼风唤雨的人,会被什么人打进医院,他也去了医院探望。 svip的单人病房外,兰斯看见了不少老熟人。说是熟人可能不太恰当,准确的说,是兰斯的父亲和姐夫。 老德维先生虽已年愈70,但精神矍铄,身子骨依然挺拔硬朗。他拄着手杖,站在门外,身边的助手为他拿来舒适的座椅,他依旧站着,仿佛在等人。 看见兰斯的那一刻,老德维灰蓝色的眼睛才发出一点光亮。 那是他许久未见的,曾要断绝父子关系的儿子。 兰斯的母亲比父亲大五岁,二人本来就算老来得子,母亲又更为年长些,生下兰斯便一直身体不太好。 他的母亲很敏锐地发现了兰斯天生与其他的孩子不同,立即丢下公司的工作,24小时陪伴儿子,亲身教导,总算让兰斯没有偏离轨道,安安分分地读完小学。 兰斯早慧,看出母亲的陪伴既是母爱,也是监视,但无所谓,只要他爱的母亲可以陪伴在身边就好了。随便她是什么目的,随便她的爱有几分真,只要陪伴是真实的就够了。 可是兰斯十二岁之后,身体本就不佳的母亲年事已高,因病去世了。 老德维这才从繁忙的公务中抽身,关注起小儿子来,也发现了妻子一直藏起来的兰斯的心理诊断报告。 巧合的是,德维家族的事业从那时候起一落千丈,兰斯的父亲应对不暇,又担心无人看管会让兰斯走上歧路,便用了一些高压政策,让本就没有什么感情的父子关系分崩离析。 兰斯倒是不在意父亲怎么看自己,也不在乎年迈老父看自己的眼神又多了许多柔情和悔意,他亮出对待所有陌生人惯用的温和假笑:“怎么不进去?” 老德维没说话,只是拄着手杖换了个方向,不再看兰斯。姐夫便主动缓解尴尬,用德语说道:“诺恩有事找你,你来之前,他不跟我们说话。” “任性。”兰斯简单点评,叩了叩门,直接推门进去,把不相干的人隔绝在外。 诺恩的头上包着纱布,后脑勺上一块头发都被剃掉了,脸上有一点擦伤,其他地方没有大碍。 兰斯一进来,诺恩就要跳下床,但忍住了,瞪着一双蓝眼睛看着兰斯,喘着粗气道:“我被打了你知道吗!我被翟千策的老婆打了!” “不可能。”兰斯直接否认,往沙发上一坐,给自己倒上红茶,权且当诺恩在发疯。 见兰斯竟然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诺恩更生气了,他从小就跟在兰斯后面当牛做马,热脸贴冷屁股,现在他因兰斯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兰斯竟然毫不在乎! 是谁!敢动诺恩德维的头! 诺恩气得连受伤的地方都肿胀发疼,他完全看不懂兰斯了,他伤成这样,就算是路边的狗路过都会多看几眼,兰斯竟然把他当空气! 要不是医生让他坐在床上别动,他真的会跳下来和兰斯打一架! “不是你的馊主意,我怎么可能被打!” “馊主意?”兰斯声线一抬,睨了诺恩一眼,“上次跟你说的话,是说到狗肚子里了。没有我,你爷和你妈可以直接把你下药送到那人床上。” 诺恩嘴一撇,很不服气:“怎么可能!” 兰斯只是冷笑,装出来的温和气质消失了,像阴冷的毒蛇,让诺恩闭了嘴。 兰斯问:“是谁打你?” 诺恩翻了一个白眼:“一个姓陆的,说是翟千策的合法伴侣。我妈很生气,带着人去找了翟千策,那个姓陆的也被我爸控制起来了,现在陆家人在等待谈判。” 打了诺恩的人一定是陆星礼。兰斯点点头,看似没明白诺恩的言下之意:“所以找我的目的是?你爸妈已经帮你找了相关责任人,你不需要多一个家长帮你撑腰。” 诺恩锤了一下病床:“姓陆的蹲在学校埋伏我,拿着砖头直接就往我脑袋上砸,我一定要让他坐牢!” “哦。”兰斯不关心陆星礼的下场。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这事闹大了,万一翟千策要来看望我怎么办?”诺恩几乎要崩溃了,“跟他见面的都是你啊,他一来,不就露陷了?” 确实有几分道理,兰斯点头,但这事很好解决,只要装作重病或心情不佳不想见人就行。 兰斯不明白为什么诺恩的心理素质这么差,在他看来,这事比把翟千策搞破产容易多了。 兰斯懒得理诺恩,丢下一句“好好养病”,就离开了病房。 病房外,更显沧桑的老德维先生叫住了他。 兰斯当然停下了,他扮演出一副得体恭谦的儿子形象,听从父亲的安排,共用了晚餐,之后进行了一场深刻的拯救德维家族百年基业的谈话。 父亲知道兰斯最近在做什么,他并不阻止,除了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以外,更是想到向兰斯传达示好的信号。 如果不是兰斯出走,他的女儿本来可以遵循自己的心意继续在学校里进行学术研究。如果兰斯玩爽了,可以回来帮他一把了吧? 然而,兰斯全程没有明确表态,只是让父亲关照一点诺恩,好好培养诺恩。 翟千策那边,德维女士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地迈进拓维顶层的办公室。顶灯明亮,德维女士全身珠光宝气,晃了翟千策的眼睛。 翟千策挥手让办公室外的助理站远一点:“您怎么来了?” “翟千策,我当时是信了你的鬼话,说你们夫夫二人没有感情,只是利益纠葛才结婚,并且会在年底之前离婚?”德维女士怒道,“你家丈夫把我儿子打了,这事你要怎么处理!” “诺恩受伤了?” 翟千策惊愕于陆翡然会去打人,但是怎么可能呢?陆翡然虽然与诺恩认识,但他们应该并非剑拔弩张的关系。 他更倾向于陆翡然是在虚与委蛇,蛰伏在诺恩身边,等待时机出击报复,而非做这种直接上前打人的荒唐事。 再者,陆翡然的身体素质根本不可能打得过诺恩。 翟千策安抚了盛怒的德维女士,两人核对了信息,才知道,原来犯事的是陆星礼。 “呵,兄弟情深。”德维女士讽刺道。 翟千策脸色发青,只好硬着头皮承认:“是的,他们关系……很好。” 这事是翟千策的失误,向来只找听话懂事、地位悬殊的情人的他,在陆星礼身上栽了一个大跟头。 姓陆的可能都有疯子的基因,从上到下,从老到小,都不太正常! “行了,”德维女士斜了翟千策一眼,她心里恨,竟然家道中落到要找这样的人当靠山,可也只能忍着,她忍了又忍,才平复下火气,“别等年底了,离婚的事,尽快解决,我们家的投资才好进来。” 她心里也在打鼓,以投资款做借口逼迫翟千策尽快离婚是个好方法,可他们根本没有这么多钱。只能寄希望于父亲,兰斯能把这件事处理好。 “没问题,这事是我的错,离婚的事今天就可以解决。”翟千策答应得很快,两百亿投资款和陆翡然30%的股权比起来,孰轻孰重,他分得很清楚。 “诺恩在哪家医院修养?我得去看看他。”翟千策说。 德维女士看他一眼:“他不见人,你自己联系他看看吧。” “好。” 翟千策送走了德维女士,回头一看,手机上弹出六个陆利业的未接来电。 他冷笑一声,左滑删除记录,并加入了黑名单。 …… 晚饭前,诺恩收到了来自亲妈的消息,是一张红彤彤的图片,点开,两张离婚证整整齐齐地出现在屏幕中央。 再划到下一张图片,是离婚证的内页,一对夫妻的婚姻走向了尽头,高清的证件照上的两个男人挂着淡笑。 诺恩愣了一下,立即两指放大了照片,其中一张照片瞬间占满了整个屏幕。 手机屏幕上的男人皮肤很白,眼睛大但眼尾平展,既让人觉得他眼神凌厉,又让人不由自主地被他蛊惑。 这是一张很有特点的漂亮的脸,看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可若这张脸是在兰斯家里看到的,那诺恩就算被打到脑浆流出来,都不会忘的! 第33章 这人才是翟千策的老婆,打了自己的不是。 不,别管了……重点是,为什么翟千策的老婆会在兰斯家里? 仿佛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夹杂冰雹的狂风席卷,诺恩呆在了病床上,嘴巴张着,半晌没想到说什么。 他把那张照片看了又看,捂住头,仔细回忆,生怕是被打坏了脑袋,记忆出了问题。 半个小时后,他把手机扔到一边,大喊:“爷爷!爷爷,你来一趟!” 妈的,真不是人,怪不得兰斯会觉得好玩!原来是让他钓着翟千策,自己偷偷撬墙角追人妻! 好玩?让你玩个够!! 短时间内,兰斯别想知道翟千策离婚的事,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玩吧!玩吧!玩吧!! “怎么了?”老德维推门进来。 诺恩立刻装出虚弱的样子倒下了,抓住爷爷的手,虚弱地说:“别告诉舅舅,翟千策离婚了,求你了,爷爷。” “为什么?”老爷子不解。 “你们想让他留下来对吧?”诺恩沉着地说,“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参与到这件事里?” 老德维示意诺恩继续说下去。 诺恩摇头:“我不能说,但是,隐瞒翟千策离婚是必要条件。你信我,如果兰斯知道这事,他人第二天就会出现在地球另一面,谁都联系不上!” “不要胡闹!” “你们不会是真的要让我跟他结婚吧?把兰斯留下来,事情就能有转机,为什么不愿意?”诺恩急了,“真让我跟他结婚,我绝对会在婚礼前一天跳楼!” “诺恩!”古木手掌在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响声,老德维眉毛竖起,怒喝孙子的口不择言。 但好荒唐,他们家族已经到了卖子求荣的地步了吗?就算是五十年前,他与妻子也都是自由恋爱。 老德维今年已经七十多了,家族落寞,他已无力回天,女儿志不在此,也没有撑起大厦将倾的家族的能力。 比之十年前,他的眼睛已经浑浊了很多。 他想把兰斯的事情问清楚,但硬是忍住了话头。问清楚又怎么样?他拿兰斯一点办法都没有。 背后的故事不重要了,老德维同意了。 作者有话说: ---------------------- 第27章 意外的吻 和德维家的所有人接触,都会让兰斯觉得无比厌烦。 每个人都带着目的,拐着弯地跟他说话,企图从他身上榨取最后的价值。 父亲留他到很晚,他恭谨又礼貌地附和了父亲的每一句话,烦躁感也在攀升,卸下伪装的欲望达到巅峰。 德维家是死是活到底和他有什么关系?无聊。 “我想喝水。”陆翡然拉了拉兰斯的袖口,眼睛紧闭,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 兰斯收回了思绪,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床上缩成一团的陆翡然。黑暗里,他的眼瞳幽深到看不出颜色,脸色苍白,面无表情,似游荡的鬼魅。 还有更烦躁的事。 他不在的时候,又有什么新角色出现了? 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要围绕在陆翡然的身边?翟千策、金湛、周梓华,现在又来一个弗兰克? 为什么陆翡然不能只和他接触,只陪在他身边—— 灰蒙蒙的雾气散开,兰斯的大脑一片清明,让他烦闷的难题终于找到了答案。 陆翡然为什么不能只属于他呢? 他觉得陆翡然好玩,那把陆翡然抢过来是天经地义的。兰斯想。 兰斯弯腰,用食指勾了一下陆翡然发红的鼻尖,见躺着的人皱了眉,沉声问:“喝酒了。” 陆翡然不答,换了个姿势侧躺着,手掌按着眉心,把脸往被子上埋。 外面的桌上,陆翡然的杯子里还有半杯水,兰斯走过去,发现地上掉了一盒刚拆封的药“铝碳酸镁”,其中一板上已经被抠掉了两片。 而玄关处随意摆放的几束玫瑰,殷红的花瓣掉了一地,浓烈的颜色刺入兰斯的眼睛。 弗兰克、玫瑰花、即使胃痛也要喝的酒。 兰斯提起一束玫瑰,粗暴地摆在餐桌上,花瓣掉落在灰白的大理石餐桌上,碍眼得很。 兰斯倒了温水,把掉落的花瓣攥在手心里。 卧室里没有开灯,陆翡然的脸是昏暗房间的唯一一抹亮色。 兰斯把杯子放在床头,坐在床侧垂头看着陆翡然。 眉头紧皱,嘴唇咬紧,身体蜷缩,双手放在胃部用力捂着。 兰斯的嘴角勾了勾,眼神却没有一点温度。他将手里的玫瑰花瓣,贴在陆翡然的嘴上,深沉的红和明亮的白碰撞,带来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果然,他适合这种颜色,怪不得要送玫瑰花。 这想法让兰斯心里一酸,像是有人狠狠地在他的心尖上拧了一把,浑身都不是滋味。 兰斯双眼微眯,眼神发暗,呼吸重了两息,很快恢复正常,手指夹着花瓣拿出来,用手背拍了拍陆翡然的脸。 “喝水了,然然。” 陆翡然像是没有听见,陷入了沉睡。 兰斯的大手覆盖在陆翡然交叠的双手上,往里坐了坐,拉起陆翡然,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陆翡然被折腾醒了,迷迷糊糊看见兰斯的脸,松了口气,撑起身子往兰斯身上靠了靠,就着水杯喝了几口。 喝了水,陆翡然又要滑下去睡,兰斯不准,拦着他的要把他环在怀里。 陆翡然没有挣扎,眼睁睁地看着兰斯挥开自己的手,把他的大手捂在自己的胃上。 力道正合适。 头疼,胃也疼,事后吃药根本没有用。陆翡然发誓今天真的是最后一次,再也不会喝了!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兰斯来了,陆翡然就觉得好多了。 名为理智的弦在酒精的浸泡下消融,陆翡然把自己完全交给兰斯似地往他怀里钻,额头抵住兰斯的脖子,嘟嘟囔囔地说:“诺恩,你真好,你真好,我好喜欢你……这样的人。” 兰斯的手停了一下,另一只手把陆翡然环得更紧了。 他想说,如果真的很喜欢我……这样的人,就不要再与不相干的人来往。至于名字,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不重要。 搂着陆翡然,兰斯愈发觉得陆翡然清瘦,但和第一次见面时相比,要有精神很多。他越搂越用力,仿佛要把陆翡然嵌合在自己的身体里,填补进身体里的空洞。 “疼。”陆翡然轻呼。 但兰斯没有放松力道,他手臂长,手掌也大,随便一抓,就把陆翡然掌控在股掌之间。 又瘦又虚弱的陆翡然哪有还手之力,他动了几下,就不再挣扎了。兰斯身上带有一种很让人安心的气味,埋首在兰斯的胸膛,陆翡然觉得,自己可能什么病都能好。 他真的很好,能不能,不要和翟千策在一起…… 陆翡然心里难受。他察觉到今晚的兰斯比往常沉默,温润的气质消散,更冷硬强势的一面悄然现露。 遇到事情了? “你情绪不太好,”陆翡然抬头,看着兰斯的侧脸,“你在想什么?跟我说没关系的。” 兰斯没说话,只是低头,在陆翡然的头顶蹭了一下。 他想再多抱一会,皮肤相贴的感觉,很让人着迷。 过了一会,就在陆翡然以为兰斯不会开口时,头顶上方传来带有凉意的声音:“我在想,你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你能告诉我吗?” 他们二人好像都急于知道对方的心思,念头撞在了一起。 但这问题让陆翡然下意识地逃避,想从兰斯身上起来,却被握着腰压了回去。 他这才发现,两个人的姿势有多古怪暧昧,躺在床上,抱在一起,严丝合缝地贴着! 这对吗?这对吗? 灼热的温度蔓延上耳垂,陆翡然整张脸都在发烫,说什么都要起来。酒精占据了他半个大脑,来不及思考任何其他的事,只有一个念头——快走! 陆翡然的挣扎像狠狠扇了兰斯一个巴掌,让他的脸色更加阴沉,本就乌云密布的脸上如同下起了遮天蔽日的狂雨,锐利的目光鹰一样盯着他。 兰斯把陆翡然重新拉回来,捧着他的脸让他直视自己,掌间的小脸像件精美的艺术品,被捧住,就乖乖看着自己。 陆翡然捕捉到绿色的瞳仁中盛住了窗帘缝隙里漏下的一缕月辉,然后再次被酒精击倒,眼前出现了好几个属于兰斯的残影,他必须凝神注视才可以勉强看清。 “谁和你去喝的酒?谁给你的花?嗯?”兰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么多疑问,哪里来的好奇心,别人的事与他何干呢? 但他就是想问,要用尽一切方法,刨根问底,让陆翡然不对他保留一点秘密。 陆翡然看不清兰斯的脸,只看见一双淡色的薄唇在不断开合,他要被兰斯说晕了,迷迷糊糊就往前靠,并把自己的嘴唇按在兰斯的唇上。 !!! 第34章 那一瞬间,两个人都听见了雷鸣。轰隆隆的,要把整个世界都震碎的声音。 陆翡然要撤,兰斯就往前倾身跟上去,柔软的唇自从贴在一起就没有分开,被压碾,被蹭磨。 近在咫尺的兰斯的眼里翻涌的波澜,怒浪滔天,让陆翡然又惊又怕。 惊的是自己竟然对他做出这样过分的事,怕的是两人因此一拍两散,回到陌生人的状态。 手指用力在兰斯的手背上抓了一下,兰斯吃痛也没放手,陆翡然终于只剩下怕了。 他喉咙里发出呜呜声,恐慌到要哭了。 是兰斯先停了下来,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控制住自己,没有咬开陆翡然的嘴唇去更进一步地深入夺取。 陆翡然得到机会,立刻推开兰斯,拉过被子,把整个人都卷进了被子里,像一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蚕蛹。 救命啊,他做了什么!疯了吧!他怎么把前夫的未婚夫亲了? 明天装发酒疯吧!喝醉了容易忘事很正常! “我不舒服,头疼……胃疼……我要睡了……”陆翡然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明显的颤抖。 “陆翡然,我的问题,你一个都没回答,希望明天醒来,你不要说你忘了。” 那坨“蚕蛹”像是被冻住了,一动不动,开始装死。 但好在陆翡然躲在被子里装鸵鸟,否则他要怎么面对卸下伪装戾气毕露的兰斯? 冬眠结束的冷血动物,腹中饥饿,急需猎物填饱肚子,最好是一些小型动物,老鼠、兔子,看似很灵活机敏,但饥饿的猎手能瞬间把它们死死咬住,囫囵整个吞进腹中。 兰斯在回味,他意犹未尽,很想加深这个吻。 这是他第一次和别人有这样亲密的举动,感觉不赖,是陆翡然的话,就更让他上瘾了。 他想每天都待在陆翡然的身边,靠在一起,感受他身上香甜的气味。他们可以做一切亲密的事,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只要陆翡然在他身边。 兰斯头一回发现,自己竟然还能这么无欲无求。 陆翡然身为翟千策的合法伴侣,住在他家里,还吻了他,这样完全偏离轨道的行为,让兰斯兴奋到浑身战栗,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陆翡然阴暗自私,既要维持表面婚姻又要与他这个“第三者”纠缠不清。 在陆翡然心里,他是特别的。 可兰斯却并未像想象中那样愉悦舒爽,有什么东西很不对劲。 为什么陆翡然主动吻了他又好像不愿意?陆翡然到底想不想吻,他是怎么想的?他白天干什么去了,谁给他送的花,有没有和送花的人吻过? 无数问题占据了兰斯的大脑,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让他周身萦绕着低气压,兰斯所有的从容和傲慢都被击穿了,让他像一只发疯的野兽,在寂寞的夜里无声地咆哮。 这又是一种新体验,他头一回对别人这么好奇。 他要把陆翡然剖开,让陆翡然心甘情愿把一切内里都暴露给他看。 他们之间不能有任何秘密。 第28章 新定义朋友 时近中午, 陆翡然摸出枕头下的手机,看到十多个未接来电, 全部都来自陆利业。 短信里还有陆利业的留言:【然然, 有时间给家里回个电话。】 陆翡然闭了闭眼,把手机塞进枕头下面,整个人埋进蓬松的被子里打算再睡一会。 可宿醉的不适感一阵一阵袭来, 头痛涨闷, 说什么都没法入睡,陆翡然只好从被子里钻出来, 揉揉蓬乱的头发,要下床。 得吃点东西。 陆翡然晃着步子,在桌边坐下。 他没有去思考为什么桌上有现成的食物和温热的牛奶,只是机械地咀嚼完, 填饱肚子。 露台的门没有关紧, 一丝凉风从外面钻了进来,绕上了陆翡然的脚踝。他打了个哆嗦,迷迷瞪瞪地往露台走去, 想把门关严实。 门缝里, 陆翡然看见一道亮蓝的光一闪而过, 推开门, 兰斯躺在躺椅上,修长指尖夹着一根蓝缎包装的烟。 兰斯的手指很灵活, 烟在他的手指间饶了一圈, 又回到了食指与无名指之间。 烟在燃着,而兰斯没有吸一口。 “过来。”兰斯的视线在留在阴沉沉的天上,但已经察觉到陆翡然的接近。 昨夜的记忆被兰斯的呼唤翻了出来,陆翡然吓得魂不守舍, 躲在玻璃门后,透明的玻璃遮挡不住他脸上的局促和恐慌。 他掐住了手心,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得装失忆呢,不过去岂不是露陷了? 浑身僵硬的走过去,见兰斯没有把视线投向自己的意思,陆翡然稍微松了口气,刚想说话,就被兰斯先开口打断了。 “我等着听你的回答,你不会要说……忘了吧?” 兰斯的声音很冷,视线平移过来,像对着陌生人发出诘问,问得陆翡然心里一拎。 他装酒后断片的计策就这样被识破了? 陆翡然突然脑袋一空,想不起来昨晚兰斯说的话了,只好老老实实说:“我真忘了……再问一遍?” 连陆翡然自己都没发现,他在兰斯面前总是变得很乖顺。 他很喜欢待在兰斯身边的感觉,就算是死到临头了,还是选择走过去,在他的躺椅旁边蹲下。 靠近了,违和感更明显了,陆翡然觉得兰斯一点都不柔和了,包括投向自己的视线,都像刀子划过冷空气。 陆翡然抱紧了膝盖,喉结滚动了一下,强行低头,不让自己的目光落在兰斯的嘴唇上。 如果兰斯要问这件事,他会好好道歉的。 “行,我问你,”兰斯终于笑了,盯着陆翡然低垂的后脑勺,黑发下露出来的一块白皙皮肤,“谁送你的花?和谁喝的酒?” “小华送的,和小华喝的。”陆翡然有些心虚。 “那弗兰克是谁?” 陆翡然一惊,瞬间抬头。弗兰克就跟他聊了几句天,他怎么还提了弗兰克? “呵,”兰斯看出陆翡然的犹豫,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吻我是什么意思?能给出合理的答案吗?一个个回答。” “昨天和周梓华去喝酒,有一个陪侍,哄人挺厉害,叫弗兰克……” 烟被掐断了,掉在地上。 陆翡然漆黑的瞳孔倏然睁大了,他后退两步,然后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超级恭谨地九十度弯腰鞠躬。 兰斯的眉尾挑了一下。 “对不起!是我酒后失态了,很抱歉!”陆翡然超大声地承认错误,企图换取原谅。 “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朋友?”陆翡然不明所以,随机紧接着又道歉,唯恐兰斯与他一刀两断,“你别生气,我认错,我真的错了!” “那朋友之间会失态到接吻吗?”兰斯垂了垂眼,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你和小华认识多久了?” “嗯……快二十年了?” “你们吻过多少次?” 陆翡然一惊,连连摇头:“怎么可能跟他吻……完全没有!” 兰斯:“那你常失态吗?” 陆翡然噎了一下:“不常。” 兰斯从躺椅上坐起来,向陆翡然招手:“近一点。” 陆翡然心里打着鼓,他从兰斯的表情上揣摩不出一点心里所想。他不想过去,但架不住心虚,还是听话地过去“任人宰割”了。 谁知刚拉近一点距离,兰斯长臂一揽,按住陆翡然的后脖颈,把他按在距离自己不到一指远的距离。 兰斯轻轻捧住陆翡然的下巴,从他的眼瞳中看见自己微笑的影子:“你还没察觉到吻我的原因吗?” ……为什么吻他? 昨夜的画面突然变得无比清晰,陆翡然猛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吻过去。 想念他,想看着他,想陪着他。想再和他对视、拥抱、甚至…… 他意乱情迷了,他对他的好朋友,对他前夫的未婚夫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也许是酒精,也许是离婚证到手,浅淡的感情冲破栅栏涌成河流。 兰斯吻了过来,这回陆翡然闭上了眼。 与昨夜不同,不再是单纯的唇与唇的相贴,而是气势汹汹的掠夺。 陆翡然感觉自己体内所有的空气都要被吸走了,他正被野兽含在嘴里,尖利的牙齿就要刺穿他的皮肉,把他狠狠啃噬干净。 兰斯的吻,与他平时表现出的温润亲和一点都不一样,陆翡然被吓到了,可他握紧了拳头没有做出退距的动作。 许久,兰斯停下了,陆翡然听见他声音沙哑地说:“还是朋友吗?” 陆翡然捂着嘴不说话,恨不得把头埋进地板里。 兰斯也不逼迫他,拿开他的手,揉了揉肉被自己咬红的唇瓣:“然然,给朋友加个定语吧,可以是经常亲吻的朋友吗?” 他像是被拒绝而退而求其次,不甘地守护着名为“朋友”的身份,竟让陆翡然觉得他卑微又可怜。 可是哪有朋友是这种关系的? 第35章 这是正经朋友吗? 陆翡然抬头看见兰斯发红的眼眶,愣住了。 兰斯说:“然然,我的时间可能不多了,你能陪在我身边,多喜欢我一点吗?” “时间不多是什么意思?”陆翡然惊呼。 兰斯苦笑:“我可能,真的要结婚了。” “什么!!!” 周梓华说过,德维家已经在筹备婚礼,真的已成定局无法更改了吗? 翟千策第一时间就迫不及待告诉他们离婚的事情了吧! “是谁?”陆翡然问了一个傻问题。 兰斯意味深长地看了陆翡然一眼,瞥了瞥一旁的手机。 顺着视线望去,陆翡然看到兰斯的手机上有几条未读信息,联系人是翟千策。 【你母亲选了几个日子,让你来做最后决定。】 【1.16、1.26……】 “别答应他!”陆翡然像一只好战的雄鸟,“我、我搬过来,别和他见面!” 兰斯说:“好。” 陆翡然如困兽一样乱转,他要怎样才能阻止他们结婚?买凶杀人行得通吗…… 他摇摇头,不能这样,他要用其他方法,让兰斯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 “我先回去一趟,拿点行李,晚饭前回来。” “嗯。” 陆翡然走了,兰斯把手机上的诺恩的微信退出,伸了个拦腰,又点燃一支烟。 这回,他把烟含在了嘴里。 …… 翟千策信守诺言,干脆果断地搬离了鹭园。 但陆翡然还是能从家里看到许多曾经的生活痕迹。 卧室里有一整面墙都是他们的结婚照,陆翡然没法再平静直视翟千策的脸,扒下床单,找来钉子,把钉子狠狠钉在翟千策的额头上,床单遮住了半面墙,只留下自己的半张脸。 看着舒服多了。 陆翡然楼上楼下看了两圈,要扔的东西太多,不知从何开始扔起。 不管了,直接打电话找了废品回收站,让他们尽快安排几辆大货车,把屋子里所有东西都搬走。 卖二手还是直接扔了都无所谓,反正他需要鹭园24小时之内被清空! 陆翡然又联系了室内设计师,让设计师后天过来给整个鹭园颠覆性重构。 他的衣服不算太多,他选了一些尤其喜欢和舒适的,叫了一辆车就全部带走了。 忙活半天,回到兰斯家的时候,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陆翡然从来不知道有人在家里等自己吃饭是什么感觉。 味道很甜,也带些酸意。 他进厨房从后面抱住兰斯。既然亲都亲了,抱一下没事吧? 兰斯往后伸手,把陆翡然搂过来,按着后脑勺,咬了一下他的嘴唇。 陆翡然懵了。 怎么、老是亲啊……经常亲吻的朋友就是这样吗?也太不正经了。 不应该这样,可也没什么合适的身份可以给双方。 在年底的婚期之前谈一场两个月的恋爱? 绝对会舍不得分手,陆翡然想。 但如果那时候他们还在一块,他岂不是变成了…… 手机响了,是周梓华。 按下接听键,周梓华那边传来热热闹闹的声音:“然然然然,最近你没啥事,跟我们一起自驾游不?我们徒步上山,在山上露营一晚上,看日出,怎么样?” 陆翡然有点迟疑:“还有谁?我没经验,不会拖你们后腿吧。” “没事!跟我表哥一起,他带弗兰克一起。”周梓华大大咧咧地啥都说,“你不知道,弗兰克晚上兼职是为了赚学费,他明年开春要去柏林音乐学院上学,你们两一定有共同语言!来嘛来嘛,弗兰克也是新手,你们两新手一起呗,有个伴儿。” “呃……”陆翡然忽然觉得身边发冷,阴森的气息从兰斯身边散发出来,他连忙说,“我再带个朋友行吗?我和我朋友一辆车,你们三个一起。” 周梓华:“你有我不知道的朋友?好啊,你带!我看看是谁!那说定了,等会把时间地点发给你,你再买一点装备,我给你发清单啊。” 陆翡然忙不迭地把电话挂了,手机一丢,踮脚拦住兰斯的脖子,鼻尖蹭了蹭兰斯的,轻轻吻了好几回兰斯的唇。 “你跟我一起去玩吧,我们两个一起。”他怯生生地抬头,撞进兰斯的瞳孔里,隐晦暗示,“你能放下一切,跟我玩几天吗?” “可以。” 陆翡然见兰斯没不高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像只小鸟,飞出去收拾东西去了。 “弗兰克?共同语言?呵……” 兰斯抹了抹脸颊,脸色出现了一瞬间痴迷的表情,随即恢复如常。 第29章 徒步1 陆翡然在衣帽间里把自己的衣服分门别类放好, 扫了一眼落地穿衣镜,一个道白色的影子站在身后。 陆翡然吓了一跳, 小心翼翼地拍了拍胸口。 兰斯站在他的身后, 不知看了多久。 被陆翡然发现,兰斯直接迈步过来,用结实宽阔的怀抱把陆翡然笼罩其中, 像一道浅色的阴影, 让陆翡然生出一丝紧张。 兰斯用脸颊蹭了蹭陆翡然的额角,问:“如果刚才我没有听到你接电话, 你还会带我去吗?” 兰斯的试探向陆翡然传达了不安,陆翡然捏了捏兰斯的手指,坚定地回答:“会的。” “好,我相信你, 然然。” 兰斯像怕陆翡然改口似的, 要陆翡然看着自己的眼睛再说一遍。 陆翡然只好说了一次又一次。 兰斯光鲜外表下的的无助和害怕直接传递给了陆翡然。越靠近兰斯,陆翡然就越觉得他可怜。 和他亲吻,给了他模糊的承诺, 就被他当成救命的稻草吗? 他们两的位置颠倒了, 陆翡然反而成了可以救兰斯出泥潭的人, 太不真实了。 “好啦, 看一下出去玩要买什么东西?”陆翡然点开周梓华的聊天记录,把清单转发给兰斯, “小华说这是新手路线, 不会长时间无信号,虽然他有准备对讲机,但手机也有用,不用太担心。你之前有这样玩过吗?” 兰斯扫了一眼, 想说他不懂这些,又咽了回去,说:“我有经验。” 陆翡然眼睛一亮:“真的?你真的什么都会!” 惊喜和崇拜混合在一起,汇聚成一道热风,向兰斯扑去。 这一刻,陆翡然满心满眼想的都是他一个人,兰斯可以确信这一点。 他的胸口有一个无底洞,不断诱惑陆翡然往里填满爱意,可杯水车薪,他总觉得不够。 如果没有人邀请陆翡然去徒步,陆翡然会主动提出吗?为什么这事不能是专属于他和陆翡然的? 兰斯像回到了十岁的时候,对许多事情都有很深的欲望,又因欲求不满而郁结在心。 一夜之间,和陆翡然之间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迈入了兰斯从未接触过的领域。 他看过不少讲述爱情的电影,大多数主角亲吻之后都会很快确认关系,为什么到他和陆翡然这里,就不是这样了? 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是因为陆翡然没有离婚,还是……他对陆翡然不是爱情呢? 兰斯自认演绎得十分到位,极致温柔和面面俱到的伴侣,应该是大多数人的理想型。他所表现出的特质,与翟千策截然不同,不可能吸引不到陆翡然。 那问题就出在了,陆翡然没有离婚上。 即使婚姻已经形同虚设,可陆翡然是个传统的人,他不能接受背负着婚姻和他人恋爱。 …… 三天后,他们启程前往鹜霞山。 陆翡然穿着橙色的冲锋衣,被兰斯把拉链拉到了最上面,领口竖起来,遮住半张脸。 橙色太亮了,陆翡然不太喜欢,在车上抱怨了几句,看向窗外,说兰斯不顾他的喜好强迫他穿。 兰斯捏着陆翡然的下巴让他转过头,郑重地说:“橙色醒目,我得一眼就能看到你。” “……那行吧。”陆翡然抓了抓头发,微长的发丝垂落在眼角。 兰斯让陆翡然再把头转回去,从储物箱里拿出一个黑色皮筋,长指呈梳状,把陆翡然的头发往后拢。 “头发长了,要留头发吗?然然?” 陆翡然:“不是,最近有点忙,一直没想起来去剪发。” 指腹按摩在头皮上的感觉很舒适,陆翡然忍不住往兰斯的手心里拱,眯起眼睛,打了个呵欠。 他突发奇想:“如果我要留头发,你能教我怎么打理吗?” 半长的头发已经在陆翡然的脑后被扎起,让他光洁的额头和漂亮的脸都露了出来,像水灵灵的果肉,诱人品尝。 “交给我。”兰斯的目光贪婪地在他脸上逡巡一周,才启动了车子。 在城郊的服务区,陆翡然与周梓华会合了。 兰斯去停了车,陆翡然先找到周梓华,和他的表哥蒋栎打了招呼,视线落在弗兰克的身上,有点尴尬。 第36章 弗兰克没在意陆翡然的眼神,笑眯眯地打了招呼:“陆先生,很高兴有机会可以和你一起出来玩,上次从此分别,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陆翡然只是礼貌地点头作为回应。 弗兰克也不再攀谈,安静地喝着保温杯里的热水。 周梓华有点纳闷,他还以为陆翡然和弗兰克聊得很好呢,再加上表哥和弗兰克熟悉,他才邀请弗兰克一起的。 在了解弗兰克是正经的勤工俭学的大学生之后,周梓华还有撮合他与陆翡然的打算。 单身人士,和小帅哥谈谈恋爱怎么了?大不了等弗兰克出国就分手,到时候他再给陆翡然介绍一个新的。 “路途还有五百多公里,说远不远,但也不算短了,你朋友开车累了,就叫我,换我过去开。”周梓华很贴心地说。 “不必,有我就足够了。” 兰斯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吸引了在座的所有人的目光。 深蓝色的冲锋衣下,一双长腿踩着短靴,看着盛气凌人。他的手搭在陆翡然的肩上,让陆翡然往自己的方向靠了靠,占有欲呼之欲出。 比起惊人的身材和五官,周梓华更震惊的是这人金发碧眼的特征。 周梓华惊得差点失去表情管理,抿着嘴斜了陆翡然一眼,用眼神控诉他不厚道,如果早说是这样的朋友,他说什么都不能让弗兰克来。 现在好了,大家都尴尬了! “哈哈哈哈,然然,你怎么也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周梓华打圆场。 陆翡然无奈,只好说:“他叫诺恩,我朋友。” 周梓华僵住。 蒋栎也神色微妙,视线在他们二人的脸上徘徊。他当然认识诺恩……诺恩不长这样,却与此人有三分相似。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蒋栎的喉咙好似被梗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他看向四周,弗兰克不认识那人,只是保持微笑,周梓华又尴尬又气恼,而陆翡然则无奈又无措。 而自称“诺恩”的人将冰冷蔑视的眼神投向了弗兰克,再不着痕迹地收回,对陆翡然露出很柔和的笑。 如果不是刻意观察他,估计不会有人注意到兰斯的眼神。 这是什么角色扮演游戏吗?蒋栎决定当不知道。 “然然,走,我们俩去上个厕所!” 陆翡然被周梓华以挟持的姿态拽进了厕所里。 “那人是谁啊?你没跟我开玩笑吧?”周梓华几乎要抓狂。 陆翡然眼神躲闪,一直藏着掖着的事情还是暴露在周梓华的面前,让他连昨晚精选准备的说辞都卡壳了。 “就是他……翟千策的结婚对象。” “你不知道他们年底要结婚吗?啊?” 质问的语气激起了陆翡然的逆反心理,他微微抬着下巴,一脸无所谓地说:“知道啊,那又怎么了?商业联姻,他俩又没有感情,顶多是在商业合作上见过几面。” “那又怎么了!?”周梓华忍不住为陆翡然鼓掌,“他出轨,所以你为了报复,也把他未婚夫撬了?” 陆翡然皱眉:“谁报复了?我和诺恩只是朋友。” 他所作的所有事情,都是处于自己的选择,与翟千策有个屁的关系!真给他抬咖了! “哎?朋友?谁信啊,他看你的眼神就不对劲。”周梓华想起那个阴沉的,带着浓烈占有欲的眼神,连让他上去帮忙开车都不愿意,仿佛他们那辆车,是两人的爱巢,充满排他性。 “现在只是朋友,但很快就不是了。”陆翡然的声音很轻,但很笃定,自信满满,像昂首挺胸的猫,“我喜欢他,我要让他为了我放弃联姻。” “你跟我说过,他不知道你是谁。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一旦知道你隐瞒身份接近他,会不会误以为你是爱翟千策而不得,专门搞破坏的?” 周梓华担心陆翡然,按着他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分析利弊:“或许他现在有点喜欢你,但这都是基于一个谎言,你们俩的关系,从根儿上就不单纯!然然,你说不是报复,我希望你真的不是,不要因为赌气,让自己难堪或者受伤。好不好?” “他不会让我受伤的,这一点我可以确定。” 陆翡然对周梓华笑,他很确定兰斯不是那样的人,哪怕真相暴露,两人关系到此为止,兰斯也可以让他们体面收场。 “好啦,别让他们久等了。” 上了车,陆翡然沉思了很久。周梓华一语道破了他不敢与兰斯进一步确认关系的原因。 哪怕深吻一万次,在兰斯能放弃联姻之间,他都不敢说出“做我的男朋友吧”这句话。 否则,他们结婚了,他成什么人了?插足前夫婚姻的小三? 陆翡然在发呆,窗外走过周梓华一行人,弗兰克和周梓华的目光同时投向了他们的挡风玻璃,好像只是不经意的一瞥。 兰斯却恰巧在陆翡然的额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弗兰克并不感到意外,从兰斯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明白了,为什么周先生会找上自已,甚至邀请自己一起徒步。 只是他来的实在不凑巧,在本尊面前,实在略显逊色。 他只能安静的站在他们这个队伍的角落,随时准备着,等待陆翡然回头可以看见他。 …… 至此,陆翡然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被撤下。 他轻松地问:“你不好奇弗兰克吗?” “我不在乎。”兰斯说,“哪怕他和我很像。” “他不像你,你是独一无二的。” 陆翡然的眼睛像闪着光的银曜石,他陈述着对兰斯的解释,语气婉转,语义直接,堪称表白。 不再扭捏,不再迟疑,不考虑未来的结果,陆翡然只想要得到现在最想要的东西。 无论如何,兰斯都必须回应他,把自己放在他内心等同的位置上。 陆翡然如是想,拉着兰斯的衣领把他拽过来,主动吻了他,撬开他的唇齿,深入其中,被长舌缠着不放,连呼吸都被压制了。 在唇齿相接中,那直白的爱意涌进了兰斯身体里的空洞里,让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 作者有话说:感情方面,其实然宝挺主动的 第30章 徒步2 中午驾车到了骛霞山半山腰的村子, 他们找了一家农户家吃农家乐,顺便清点物资, 做上山准备。 陆翡然拿起两人的水壶, 去农户家里接水,出来看见兰斯站在河边,而农户家里两只几个月大的小猫跑出来玩耍, 跌跤打滚地往兰斯的方向去了。 一只橘白, 一只梨花,圆头圆脑, 憨态可掬。 两只猫儿趴在兰斯的靴子上,扒拉着靴筒,要往上爬。 兰斯察觉到动静,垂眼, 嘴角撇了下来, 与陆翡然设想中的场面完全不一样。 兰斯冷眼瞧着猫儿咬他的鞋带,翘起尾巴要和他玩的样子,倏地后退一步, 抽回自己的脚, 走了。 两只猫儿从兰斯的斜面上滚落, 翻了几个跟头, 抖了抖脑袋,又跑去别的地方玩去了。 不喜欢小动物吗? 陆翡然的胸口震了震, 摇摇头, 拿着两壶水回到饭桌上。 吃了饭,周梓华给农户付了餐钱和停车费,把两辆车停进了农户的大院里。 兰斯找到陆翡然的时候,他正掰着一节火腿肠, 喂那两只猫。 “要走了,然然,把手表带上。” “嗯。”陆翡然右手继续逗猫,伸出左手给兰斯。 兰斯蹲下,把运动手表贴在陆翡然的手腕直接带上,时刻检测身体动态。未免他不舒服,把另一只带着指南针的机械表绑在冲锋衣衣袖外面。 两只小猫抢着吃完了火腿,贴着陆翡然的手指蹭,还要更多。 陆翡然被萌得心都要化了,抚摸了小猫脑袋,还要把小猫捧进怀里。 看见陆翡然呵护小猫,兰斯眉头一拧,胸口闷得不痛快,再抬眼时,他已经握住了陆翡然的手。 “过来洗一洗。” 他拉着陆翡然,不由分说地把那双白皙的,但沾着火腿肠肉屑并摸过猫的手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村民户外的水龙头流不出热水,陆翡然的手指被冻得通红,他想抽手都没法做到。 陆翡然看到兰斯凝重的眼神,问:“怎么了?你猫毛过敏?” “不是。” “那你是讨厌小动物。” 陆翡然随口一说,但感觉到兰斯顿了一下。 “不讨厌。”又是一个谎。 陆翡然狐疑地歪了歪头,不讨厌小动物吗?那为什么要阻止他撸猫? “别洗了,好冷!”陆翡然跺脚,让兰斯快住手。 水龙头终于被关上了,陆翡然轻哼一声,把手插进口袋里,转身就走:“你去拿东西,我在这等你。” 他的语气不算好,责怪兰斯的意思非常明显。 兰斯大跨几步追过去,捉住陆翡然的手塞进自己脖子里,被冷得颤了颤。 第37章 “你也知道很冷了?”陆翡然扬声说,他撅了撅嘴,把手再用力往兰斯衣服里申,确保手心手背都被兰斯的提问捂热了,才拿出来。 “问你怎么了,你也不说,你最近很奇怪。” 自从住进兰斯家里,陆翡然觉得他比之前沉默了很多,不断减少的语言直接化为了肢体行动,对肢体接触和亲吻有着病态的着迷。 “算了,赶紧走吧,别让他们久等。” 兰斯跟在陆翡然后面走着,握紧了拳头又松下,盯着陆翡然后脑上自己扎起来的发揪看。 活了将近三十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会,他不知道心里肆意的酸涩感叫嫉妒。 兰斯摇摇头,一个呼吸之间,就把状态完全调整好了。 他的脸上又挂起怡然自得的笑,把登山杖塞进陆翡然的右手,随后牵起陆翡然的左手,宽大手心里带着灼热的温度,捂住了陆翡然冰凉的手背。 “抱歉,然然,我有些心急了。”兰斯的声音温润又缓和,和之前没有不同。 “心急?”陆翡然抬头看他,眼睛里的水光让他看上去眼睛在发亮。 兰斯点头:“嗯,我在着急,什么时候可以突破‘经常亲吻的朋友’的关系。” 陆翡然脸一红,立刻加快速度,走到前面去了。 蒋栎经验丰富,来过鹜霞山几次了,自然承担了向导的职责。 这次他愿意出来带他们几个新人,纯粹是受表弟的拜托,说朋友受了情伤,最好能亲近大自然散散心。 可蒋栎觉得陆翡然不像是受情伤的样子,和那人手拉着手,有说有笑,站在独属于他们二人的甜蜜氛围里,他们三个都嫌多余。 山林里落叶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触感又脆又软,陆翡然觉得新奇,在上面跳了两下。 走在前面的周梓华下意识向陆翡然招手:“然然,过来过来!” 陆翡然还没应声,就被兰斯握住了手腕:“小心踩到碎石崴了脚。” “好。”陆翡然对周梓华轻轻摇头,示意自己不过去了。 周梓华愣住,故意做出恼火的表情,跟表哥一起走在了最前面。 “陆先生也是第一次徒步?我可以跟着你吗?” 身后传来弗兰克的声音,陆翡然回头望去,弗兰克一个人站在队伍的后面,孤零零,怯生生,如果没有人跟他说话,他就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他们两两搭伴,弗兰克落单了。 陆翡然过意不去,站在远处等了等弗兰克,他感到手被握紧了,对兰斯笑了一下,让他宽心。 “听说你明年去上学,你是学什么的?”陆翡然问,“你今年多大?” 弗兰克站在陆翡然的右侧,比他高了半个头,一抬眼就能直接看到兰斯的眼神。 但兰斯的眼睛里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弗兰克心头一跳,又把目光放回陆翡然身上,他说:“我26,学了快二十年的萨克斯。” “26岁?” “嗯,有些晚了吧?”弗兰克笑,“我休学了两年,家里只有我和祖母,我要自己攒够学费才行。” 陆翡然莫名想到了自己,如果不是陆利业,他本也可以在自己喜欢的领域深造。他思考了一会说:“希望不会埋没了你,现在已经攒够学费了吗?” “还差一点,但明年开学前应该够了。”弗兰克的表情有些为难。 而陆翡然在想,除了酒吧的兼职,还有没有更高薪的工作可以介绍给弗兰克。 “如果你足够优秀,可以申请奖学金。”兰斯倏而开口,用的是德语,“语言过关了吗?能听明白?” 陆翡然和弗兰克一起看向了兰斯,陆翡然拽了一下兰斯的袖子,让他用中文重新说。 “我的爱人,不会帮你解决任何问题。”兰斯再度用陆翡然听不懂的语言说道。 弗兰克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攒了学费还不够,还需要能覆盖一年的生活费。 和蒋先生周先生喝酒的时候,他们提起过陆先生,说陆先生很喜欢音乐,但阴差阳错没能继续求学,因此他才说了自己从柏林音乐学院休学打工的事。 陆先生不是受了情伤吗?他们这样的有钱人,指缝里漏一点出来,都够他用一年的了。 他有些贪心,想一次性多攒些钱,如果不是为了钱,他今天根本不会来。他还得上两天班呢! “我、我知道了。” 弗兰克失魂落魄,脚步虚浮,想尽快远离他们,不慎踩到一处埋在落叶下的石头,高瘦的身体不受控地往小斜坡下倒去。 “弗兰克!”陆翡然惊呼一声,连忙跑过去拉他。 弗兰克坐在地上,手心撑在地上被擦伤了,他“嘶”了一声,举着手抬头看去。 陆翡然已经来到了他旁边,看了看他受伤的手心,从背包里拿出碘伏交给弗兰克。 弗兰克的登山杖在摔倒的时候断裂了,陆翡然把坏了的登山杖收进背包,大声喊了周梓华:“小华,快过来,弗兰克受伤了!你们带着他吧!” 他托着弗兰克的背,低头小声说:“我们是新手,更要小心,你得跟有经验的人一起走,不能落在后面。还好只是擦伤,没有崴脚什么的。还能继续走吗?” “能走,谢谢。”弗兰克低声说。 周梓华和蒋栎赶了过来,他们把弗兰克扶起,仔细检查了他身上没有其他的伤,松了口气。 “不好意思啊,把你叫过来,没能好好关照你,你跟我一起吧。”周梓华把弗兰克带走了。 站在斜坡上的兰斯目光淡淡地落下,看着被陆翡然嘘寒问暖的弗兰克,心里生出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隐晦的嫉妒。 他是故意摔伤的。 弗兰克全程低着头,借着周梓华扶他的劲站起来,亦步亦趋地离开。 陆翡然刻意等周梓华他们走得远了些,才问兰斯:“你刚才和弗兰克说了什么?” “让他离你远一点。”兰斯语气轻快,坦然又霸道。 陆翡然也确实没有任何不满,问兰斯要了一根备用的登山杖,慢慢往前走,没有就这件事说什么。 “他们走得快,已经看不到了,要加快速度吗?” 兰斯摇头:“路线我已经记下了,隔一段路,树杈上会有标记,不会迷路。和我独处一会不好吗?” “好,给我吃点牛肉干。” 兰斯拨开一个牛肉干,塞进陆翡然嘴里,不经意地在他饱满的唇珠上按了一下。 太阳西斜,绕过几道弯,山林里的光线突然变得很差。一百米之前还是清晰明亮的,眼前突然变成云雾弥漫的灰暗,连温度都降低了。 陆翡然打了个哆嗦,往后看去,呼唤了一声:“诺恩” 背后没有人。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兰斯不见了。 “诺恩!” 林子里传来回响,空荡荡的山林里,只有陆翡然的回声在回应他。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一直凉到头顶,连手指都被冻得发麻,险些抓不住登山杖。 陆翡然走了几步又停下了,他怕走错方向,彻底迷失。 人到哪去了?说好一起的,为什么会分开? 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才发现没有信号。 该死啊,周梓华明明说这里山上有信号!信了他的鬼话! 陆翡然急得团团转,眼眶酸涩,吸了吸鼻子,原地蹲下。 怎么办,他要怎么才能联系到人……? 阴冷的山林间,恐惧如浓雾蔓延,陆翡然攥紧了手机,抱着膝盖,大脑一片空白。 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时间仿佛停滞了,每一秒都过得格外缓慢,甚至觉得山里都暗了几度。 “然然,你在干什么?” 一双靴子停留在陆翡然面前的视线里,他猛地抬头,是兰斯。 山林里的雾好像蔓延到了兰斯的眼睛里,让陆翡然看不清他的眼神。 “你到哪去了?” 陆翡然被兰斯扶着肩膀站起来,心里一酸,如飞鸟投林,狠狠撞上兰斯的胸口。他把头贴紧兰斯胸口,死死地抱着他的腰,害怕再次分开。 “我在看指示牌,然然,耽误了几分钟。” 陆翡然看了眼手表,好像确实只有几分钟…… 但他不知道,这几分钟里,自己没有离开过兰斯的视线。 看完指示牌,兰斯看着无知无觉往前走的陆翡然,心思微动,往高处走去。 他像一直隐匿在丛林中的斑斓毒蛇,对着一无所知的猎物吐着信子。 他看着陆翡然发现他不在身边而惊慌无措,不断寻找自己的身影却不得。 失去了才会知道珍惜吗? 扭曲的嫉恨在心里膨胀,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去关心弗兰克,连两只猫都能吸引住你的目光? 一瞬间,阴暗的想法不断滋生,冰冷的眼神能足以说明他的态度。 他要陆翡然吃点苦头。 第31章 我喜欢你 第38章 可下一秒, 当兰斯看见陆翡然无助地蹲下时,他幻视到初次见面的晚上, 细雨飘遥, 陆翡然被淋得像一只流浪猫。 如果他要养猫,他只会养这一只猫。 他不能让陆翡然吃苦。 兰斯立刻推翻了前一秒的想法,快步走下去, 把陆翡然抱进怀里, 才终于安心了。 好了,他知道陆翡然知道错了, 原谅了。 陆翡然差点被吓坏,可能与过往的经历有关,他特别害怕孤立无援的环境。 他死死抓着兰斯胸口的衣服,钻进兰斯怀里, 闻到熟悉的令他安心的气味, 呼吸才逐渐平复下来。 “不许离我那么远。”陆翡然声音闷闷的。 怎么可以放他一个人那么长时间! 陆翡然的依赖无疑取悦了兰斯,如果他不出现,陆翡然甚至没有办法独自离开这座不大的山。 兰斯愿意为陆翡然提供避风港, 但范围很小, 一样是可以困住陆翡然的方寸之地。 他隔着冲锋衣抚摸着陆翡然的背:“绝对不会离开你。” “但你做得很好, 在这种环境中, 如果和同行人走丢了,最好的方式, 就是原地不动。”兰斯说, “如果知道目的地方向,可以用手表上的指南针。” 陆翡然这才想起手表上有指南针,运动手表和兰斯的手表绑定了,也可以发送求救信号。 刚才他太慌了, 同伴只是暂时离开一会,他就像离开母亲的幼崽一样乱窜,幸好他还是理智的,直到等在原地。 如果不小心走远了,就糟了。 兰斯牢牢握住了陆翡然的手,两人并肩行走,雾霭都看似消散了些。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走丢了,找不到你们了,我要怎么办?”陆翡然问。 他不是习惯坐以待毙的性格,等着别人来救援,不是生存之道。 “原地等待,我会找到你。”兰斯娓娓道来,“购物清单你看过,包里有保温毯,如果等待时间长,夜间温度下降,就用保温毯抱住自己,保存体力。。” “如果我什么装备都没有呢?” “那就用落叶,塞进衣服里取暖。” 临走前,兰斯在陆翡然的手机里下载了离线地图,两人挨在一起,兰斯细细地给陆翡然讲野外生存指南。 虽然他根本用不上。 山顶的露营地,除了他们五人之外,还有别的游客。大家各圈一块地,互不打扰。 兰斯把背包放下,蹲在地上拿出帐篷和配件,陆翡然不会弄这些,帮不上忙,和弗兰克一起把露营锅搭好了,就等吃饭。 周梓华大暖男一个,把弗兰克照顾得很好,全程没让他觉得不自在。 毕竟是他叫过来的,让人家受委屈,太不像话了。 弗兰克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起与兰斯的不愉快,一行人其乐融融吃了晚餐,钻进了帐篷里。 帐篷不大,钻进两个高个男人就更显逼仄。 露营灯挂在帐篷顶上,不太刺眼的光线照亮了整个帐篷。 “累吗?”兰斯给陆翡然倒了热水。 陆翡然喝了水,把水杯放旁边:“有一点。” 他脱了鞋,想要揉一揉自己磨疼的脚掌,又有些不好意思。 忽然,脚腕被扣住,往兰斯的方向拉了拉。陆翡然猝不及防往后仰倒,躺在睡袋上。 他躺在地上,下半身被抬高,灯光让他羞耻的表情一览无余,看着兰斯干脆利落地脱掉自己的袜子,掌心直接贴上去…… “别、别,不用……” 脚心被恰到好处地力道按压着,灵活的手绕上来,连脚趾、脚面、脚踝都没放过。 陆翡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冰冷的脚被搓热、错红,脚趾尴尬地要蜷缩在一起,又被展开…… 救命啊! “不好好放松一下,明天怎么下山?嗯?”兰斯的手里还捏着陆翡然的脚,只是力道放松了不少,“我背你下去?” 陆翡然趁机收回双脚,塞进睡袋里。 “不用!我没那么娇气。”他巴不得把脸和脚一同塞进睡袋里。 陆翡然咬着唇,强行克服内心的羞涩,顶着一张红得能滴血的脸,从包里找出湿巾。 “擦擦手。” “谢谢然然。”兰斯的眼睛眯起,笑得很开心。 陆翡然盘着腿,把兰斯如玉一样的手指一根一根仔仔细细擦干净,手心手背也没有丝毫怠慢。 “在我看来,脚和手没什么区别。你的脚很干净,我不嫌弃。”兰斯看出了陆翡然别扭的原因。 “嗯。”陆翡然小声地应。 兰斯拿出一个速写本:“你先睡一会,日出前,我会叫醒你。” “这是什么?”陆翡然爬过来,凑在兰斯手边看。 速写本不大,已经被用了大半,铅笔的痕迹深入纸页,每一张都是灵动如生,但没有脸的人。 “让我再画一下你吧,然然。” “好哇。” 陆翡然想到前段时间在兰斯的画室里没有找到的画,果然,当时不给他看,是觉得自己画得不够好吧。 但到现在也没多久,竟然可以练习那么多吗? 陆翡然感到很震惊。 除了做饭以外,兰斯对什么东西都不算真正感兴趣,他总是都学一点,但都没有深入学精。 他从来都觉得无所谓,却在一张画上遇见滑铁卢。他不允许陆翡然的脸只能出现在金湛的画布上,他会画得比金湛更好。 所以他会付出全部的时间去练习,只为了让自己有资格画陆翡然。 侧伏在两个睡袋上,看着灯影下兰斯晃动的笔杆,听着笔尖磨动画纸的沙沙声,陆翡然说:“这回不要再销毁了哦,给我看看吧,我也不会嫌弃。” 兰斯的笔尖停了一秒:“……嗯。” 夜很静,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宁静得过分,困意袭来,陆翡然打了个呵欠,擦去眼角沁出的泪,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兰斯完成了一张画,陆翡然的睡颜跃然纸上,在他看来却还是不如本尊千分之一,尽管进步已经很大,但兰斯还是不满意。 他撕下这张速写纸,郑重地叠起,像情窦初开的少年,塞进了陆翡然背包的夹层里。 山间的夜晚温度很低,陆翡然没有进睡袋里,难免会冷。 兰斯叫醒他,帮迷迷糊糊的陆翡然把外衣脱了,让他钻进睡袋,这回真的像一只胖胖的蚕宝宝了。 兰斯轻柔的笑了,不加一点刻意和伪装成分的笑出现在他的脸上,像真正的天使。 可惜陆翡然看不见这一幕。 …… 天光破晓之前,陆翡然被轻轻晃醒,这一觉睡得很好,像蜷缩在小舟之中,飘荡在一望无际的云海里,让他流连忘返,不愿醒来。 帐篷被拉开,陆翡然睁眼,漆黑夜空的尽头是深蓝色,有什么东西要从那里挣脱而出。 陆翡然忍不住要去抓兰斯的手,却发现自己被睡袋包裹得严严实实,坐在兰斯的两腿之间。 “看,日出了。” 兰斯贴在陆翡然的耳边,一夜未睡的声音略显沙哑,他两手把陆翡然紧紧禁锢在怀里,在他耳边亲吻。 天光乍现,东方破晓。 和日出一样,陆翡然的心底也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黑夜已经过去,他应该允许自己拥抱太阳,不顾一切。 他伸出藏在睡袋里的手,两手一起,握住兰斯的右手。 “我喜欢你。”陆翡然说,“我喜欢你,诺恩。” “你……” 兰斯睁大了眼睛,睫毛在明亮的晨光中被染成透明。他看着陆翡然一字一句地说出他想要听到地话语,担心着是一场海市蜃楼,是太阳升起之后就会消失的幻象。 “做我的男朋友!”陆翡然说,“我不想和你只当经常亲吻的朋友,我要名正言顺。” 黎明晨光中,陆翡然侧身望着兰斯被橙红阳光笼罩的脸:“答应我,不要和别人结婚。” 身体里的每一条血管都在蠢蠢欲动,仿佛里面流动的不是温热的血,而是岩浆,马上就要冲破皮肤的束缚而爆开。 兰斯得到了最想要的东西,他得到陆翡然了! 他在被爱,被猛烈地爱,这让他再一次感到活着。 好,兰斯想说一万个“好”,只是,如果陆翡然叫的不是他外甥的名字,他会更高兴。 “我答应你,但你什么时候可以离婚?”兰斯抖着声音问,他的喉咙从干没有这么干涩过。 陆翡然一窒,从兰斯的眼里看到了小心翼翼和深切的渴望。 “其实我——” “然然,你看到了没!太美太震撼了吧!!” 太阳升起,周梓华激动地跑来跑去,冲到陆翡然的帐篷前,迫不及待要与他分享自己刚拍的日出照片。 对话被打断了。 陆翡然眉头一皱,恨不得打死周梓华:“你就非得在这个时候过来打扰我!” “啊!”周梓华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打扰了小情侣亲热,简直罪大恶极。 第39章 但他显然没有当了电灯泡的自觉,还在不断向陆翡然挥手:“你快来看,我还拍了你俩的照片呢。” 周梓华第一时间就接受了陆翡然和翟千策的未婚夫搞在一起的事实。开玩笑,他兄弟,陆翡然,值得跟世界上所有的帅哥都谈一段感情! 陆翡然勉强原谅了他,对着周梓华跑远的背影喊道:“我很快过来。” 说着,他扭动身子一转,被睡袋包裹得像蚕宝宝一样的身体灵活地向后扑到兰斯。 天色已亮,兰斯脸上的震惊还没有褪去,看上去有点呆。陆翡然笑得很开心,他头一次看见兰斯这副表情。 怎么,被表白了,什么从容高贵都丢了,像个高中生一样发呆? 陆翡然啄了一下他的唇,心花怒放:“你好可爱。” 他撑着身子起来,从睡袋里脱出,穿好衣服和鞋就往外跑:“等等我,我去问周梓华要照片。” 陆翡然像小旋风一样消失了。 “陆翡然将会爱他。”这念头充斥了兰斯的大脑,他骗到了一个人的爱。 兰斯可以确认,陆翡然向他表白的那一瞬间,他品味到的感觉,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幸福”。 为了这一瞬间的感觉,兰斯愿意什么都不要了。 很甜,但又带着酸。因为陆翡然不知道他的真名,也因为陆翡然没有承诺要离婚。 这样的爱,能有多爱? 如果翟千策坐牢了,或是死了……陆翡然总该有离婚的打算了吧? ----------------------- 作者有话说:终于表白啦~~~祝福一下小情侣! 为什么就这么巧,然宝没有说出离婚的事? 因为作者不想让他说[狗头叼玫瑰] 有没有段评哇[爆哭] 第32章 古怪之处 鹜霞山顶的照片, 陆翡然洗了出来,装进相框里。 熹微的晨光里, 他和兰斯的脸被照得橙红, 分不清是他忽然表白升起的红晕,还是初生朝阳的映照。 照片里,他微微仰起头, 抬起精巧的下巴, 脸上被幸福填满了。 兰斯还在睡,陆翡然把照片放在床头柜上, 蹑手蹑脚出去了。 他给简绪发了消息:【我准备好了,你到了吗?】 简绪:【我已经到了。】 陆翡然约了简绪,去省一院精神科做详细的检查,拿到辅助证据, 再做司法鉴定。一定要把陆利业曾强行按给他的“精神分裂”的标签给去掉! 省一院就是简绪正任职的医院, 她帮忙约了权威专家给陆翡然看诊,只是需要额外早去一些,避免影响其他患者。 但陆翡然没有想到, 会在这里碰见熟人。 穿着白大褂的程铭文质彬彬, 熟稔地和同事讨论病例, 却在看见陆翡然的那一刻, 失了几分自如。 已经做完检查的陆翡然停下了步子,看了程铭十多秒, 恍然想起, 他在兰斯家曾见过程铭。 可是,不应该是德维家的家庭医生吗?为什么会出现在精神科? 陆翡然扫了一眼程敏胸口的名牌,往远处挂着医生名单的墙上看了看,对上了。 “程医生?” “陆、陆先生, 好巧。”程铭有些结巴。 “你是这里的医生?上次谢谢你,百忙中过来给我看病。你是……在做兼职吗?”陆翡然问。 程铭只好说顺着说:“是啊,赚点外快。陆先生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呀,拜托了!” 他双手合十,笑嘻嘻地对陆翡然弯腰。 陆翡然连忙摆手,说不会。其实他并不在乎程铭在做什么,只是出于礼貌,见到熟人总得打个招呼,寒暄几句。 正要离开,陆翡然又听程铭问:“陆先生今天是来做检查的?最近一切都好吗?有特殊的事情发生吗?” 他有点急切,声音中有明显的俺不安,让陆翡然有点在意。 陆翡然不想泄露自己的私事:“我今天是要做一些检查,是以前的老毛病了,我一切安好。程医生是有什么注意事项要提醒我吗?” “好,那我就放心了,”程铭仿佛知道自己唐突,歉意地笑笑,叫过身边一个护士,“那我先忙了,陆先生你慢走。” 陆翡然点头,拿着诊断报告,下楼去找正在值班的简绪,坐在简绪的小休息室里等她下班。 手机震了两下,是兰斯发来的消息:【去哪里了,然然?】 陆翡然脸上浮现出笑容,回复:【和二婶一起吃个饭,下午去看一下鹭园的装修情况,晚上回来跟你一起吃饭![小鸟比爱心.jpg]】 【[小鸟收爱心.jpg]晚上等你回来吃奶油排骨。】 陆翡然又和兰斯发了几段消息,腻歪了一会。 他上划看过这几天的聊天记录,才知道什么是句句有回应。原来和爱人发消息,是可以有来有回的啊,再也不是他一个人唱独角戏了。 不过,好奇怪啊。陆翡然想,为什么兰斯最近可以一直待在家里,不需要上学,更不需要处理公司的事情? 看见简绪换下白大褂来找他了,陆翡然摇摇头,不再想了。 简绪说:“最近你爸有没有联系你?” 陆翡然想到手机上不断弹出的未接电话,说:“有,但我把他拉黑了,怎么了?” 简绪无奈地笑:“前段时间,陆星礼出事了,他得罪人了。好像……把人打伤了。” “打人?”陆翡然移目过去,“他把什么人打伤了,连陆利业都搞不定,来找我?” 简绪摇头,说不知道。 陆翡然冷笑两声:“八成是那天闹过之后,翟千策和他们闹掰了,他联系不到翟千策,才打电话给我。然后呢?” “刚开始对方态度非常强硬,说要让陆星礼对等偿还。” 陆翡然知道简绪不喜欢陆星礼,但连简绪都眉头微皱,可见这事确实不寻常。 简绪继续说:“陆利业急坏了,动用各种手段都找不到陆星礼在哪,实在没办法,他要报警,把事情闹大,翟千策才出面让他再等等。” 陆翡然轻笑:“翟千策最终也没有帮他吧。” “当然没有,后来就再也联系不上他了。不过第二天,陆星礼就回来了。他吓坏了,瘦了一大圈。他太过骄纵不懂事了,这回也算吃到教训。”简绪话锋一转,“然然,你和翟……怎么样了?” “离了。”陆翡然轻快地说。 “离了?这么快?”简绪睁大眼睛,一脸不信,“他这种人,能这么快就答应离婚?然然,这段时间,你不要一个人待着,小心他使阴招。” 陆翡然拍拍简绪的肩,让她放宽心:“我最近都和朋友在一块,很安全。” 吃了饭,陆翡然一改轻松愉快的神情,表情凝重起来。 这事很古怪,一定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迫使翟千策断尾逃生。 等他恢复元气,一定会第一时间回头反咬。 …… 陆星礼形容枯槁,眼下青黑,浑浑噩噩地站在大马路边上,摇摇晃晃似乎随时要倒下了。路过的行人投来担忧的目光,这人遇到什么事了? 从天堂到地狱只需要一瞬间,从他给陆翡然发视频开始,事态的发展就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了。 他和翟千策的三年,就像一张华丽的幕布,无意间扯下幕布后,才发现后面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翟千策根本不爱他,他只是排遣寂寞的众多情人之一,和外面那些鸭子没有多少区别,是他自己误会了这是爱情。 还以为是什么不被世俗所容的旷世绝恋呢!都是狗屁! 翟千策翻脸比翻书还快,不仅打他,还任由他被德维家的人欺负而不闻不问。 他陆星礼是翟千策下一段婚姻的投名状吗? 开什么玩笑! 陆星礼在医院门口待守了好几天,他要蹲到那位要和翟千策联姻的少爷,把渣男所有的恶心过往都公开! 哪怕、哪怕德维家不在乎,也能恶心到翟千策,让他没那么好过! 一辆车牌数字格外好记的黑色轿车从地下停车场驶出,隐私玻璃将车内遮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见里面有没有他想要找的人。 陆星礼心一横,拖着疲惫的身体就冲过去,一下扑倒在车前。 司机紧急刹车,刹车盘发出刺耳的声响。车停稳,司机立刻下车查看,就见陆星礼从另一侧绕过去,强行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诺恩在惯性的作用下往前冲,差点把已经负伤的头又撞到前排座椅上雪上加霜,还好被兰斯握着肩膀扶住了。 他下回一定要系安全带呜呜,今年不是本命年啊,怎么犯太岁? 门开了,他侧头一看,脸色剧变,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怎么又是这个姓陆的! 长得也是离死不远的倒霉样,要死别带他啊!! “你还有什么事?我都大发慈悲让你回家了,你非要再来惹我?”诺恩狠狠威胁,“你想坐牢?” 第40章 “不是的,我有话跟你说……”陆星礼从来没被人用这种态度对待过,咬着牙要把心里想说的话一股脑吐出来,却在抬头的一瞬间看见兰斯,大脑一片空白。 冷漠的眼神,高傲的神情,俊美的面容……是在画廊遇见的人! 他也是金发的,他是德维家的人? 好巧,真的好巧。 这难道就是上天给他的补偿? “你是……”陆星礼往前倾身,要看得更仔细一点。可兰斯只是厌烦地蹙了眉,移开了视线。 诺恩看着陆星礼对着兰斯发呆的样子,心里一阵不爽。 心道,我这么帅的脸被你一砖头拍烂了,倒是对兰斯发花痴了,脑子有问题。 诺恩不耐烦地说:“没话说就滚,别盯着我舅看,神经病!” 车门被司机关上,医院的保安过来把陆星礼和车隔开好长一段距离,他错失机会,再也说不上话了。 “那人就是砸我板砖的人,他说翟千策是他丈夫,你知道吗?”诺恩偷偷看兰斯脸色,想从他脸上看到些破绽,谁知兰斯岿然不动。 诺恩故意阴阳怪气:“哎呀,你说翟千策品味怎么这么差啊,找了个这么有病的人结婚。你要小心了,被他发现是你在和翟千策接触,他说不定会发疯杀你。” 兰斯依然不理会诺恩。 诺恩心里像堵了一团火山灰,张嘴说个不停,一直在说翟千策的小丈夫的坏话。 他故意不提人名,越说越没个把门:“感觉翟千策的丈夫审美很有问题,对这种渣男爱得要死,分不清好坏,应该一辈子不会再爱上别的人了吧!” 兰斯倏地把诺恩的嘴一拍,眉尾挑起,淡漠的脸上浮动了一点情绪:“你很吵,安静一点。说正事,我很忙。” 诺恩看了一眼时间,快到饭点了,忙什么,忙着回去做饭啊? “就是想告诉你,最近我受伤了,翟千策挺着急的,一直想来看望我,天天旁敲侧击问我的态度,估计很担心因为这事,把联姻搞黄了吧。你最好这段时间都别和他见面,我来在微信上跟他交流就好。”诺恩假装不知内情,“不过,你说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他还没离婚呢,整天对别人献殷勤。” 兰斯眉心微皱,难得露出了名为“不爽”的神色。 诺恩立刻明白了,兰斯到现在还不知道真相呢! 不过,那位为什么也要瞒着他?当年翟千策隐婚,现在离婚也隐离吗?还是……这是他们俩play的一环? “快了,”清润的嗓音给翟千策落下了审判,“他很快就要消失了。” 兰斯已经安排人把藏在欧洲的杜女士的行踪奉给周梓华,只要陆翡然稍微调查一下,就可以很轻松地挖出背后所有的细节。 他还以合作的名义,让拓维四处举债,投入大量资金,但德维集团的资金根本不会进去。 兰斯没有真的想和翟千策合作。家族再不堪,也不是翟千策这种野狗可以觊觎的。 到时候,知道一切真相的陆翡然,看到已经破产的翟千策,总会想要离婚了吧? 至于拓维这家公司,兰斯也可以打理好一切后送给陆翡然,只要他喜欢,只要他高兴。 “那你来家里吃饭吧?”诺恩试探道,“把上次来你家的人也带来?” 兰斯侧目,幽暗的目光笼罩在诺恩身上。 诺恩知道什么了? ----------------------- 第33章 指导教学 诺恩后脑勺一紧, 很快改口:“算了,你没时间就算了。” 但兰斯幽冷的目光并未撤去, 继续打量着诺恩, 像细密的冰凌做的针,扎在他的皮肤上,让他背脊发凉。 兰斯察觉到了。 诺恩暗恼自己的不谨慎, 过于得意张狂了, 他对司机说:“先送一下兰斯吧,我跟爷爷说, 他不回家吃饭了。” 诺恩对陆翡然的关注好像有点过多了。 回到家,兰斯摸索着下巴,仍在想诺恩在车上的表现。如果诺恩真的以为陆星礼是翟千策的丈夫,以他对陆星礼的厌恶程度, 为什么会一次次提起? 他刚有一点头绪, 门口传来电子锁的开锁声。是陆翡然回来了。 黑发的青年脸上漾得笑,脱了鞋,还来不及穿上拖鞋, 就踩着地板过来抱他。 兰斯看着陆翡然微红的鼻尖和跳动的发尾, 心里忽地软了一块, 把诺恩的事抛到一边去了。 “晚上吃什么?”陆翡然弯着腰, 从背后抱住兰斯,鼻尖和下巴窝在兰斯的肩上蹭来蹭去, 声音嗡嗡的。 兰斯一只手捧着他的脸, 大拇指缓慢地摩梭他的脸颊:“还没有做,回来晚了。然然点菜吧。” 陆翡然却摇头:“好累,做饭好累的!明天我让做饭阿姨过来吧,诺恩你休息休息, 陈姨做饭很好吃的!” 兰斯一顿,使了点劲捏了捏陆翡然的脸,白皙的脸颊一片粉红。他眉毛一撇,眼神显出几分哀怨和凄楚:“是……嫌弃我了?” 就像有什么撞在胸膛一样,心脏猛地跳得极快,让陆翡然忍不住去亲兰斯的嘴角。 怎么这就难过了! 陆翡然想起,刚与兰斯见面是,对方高高在上的样子。那时的他还在兰斯的光辉与魅力之下自惭形秽,没过多久,兰斯就因为他一句话患得患失。两人身份地位仿佛颠倒,却一点都没让陆翡然爽到。 他的月亮,应该永远在天边高悬。 “没有啊。只是,你现在是不是还在上学?还得抽空处理公司的事情?”陆翡然安慰说,“你的事情太多了,我只是不想你在我身上花太多时间。” 陆翡然突然灵光一闪:“对了。你最近……为什么这么闲?” 兰斯不动声色地抓住陆翡然的手,捏了捏他柔软的手心,放在面颊上,轻轻地蹭:“想陪你。然然,今晚跟我一起睡?” 救命啊!高冷白月光秒变撒娇粘人精! 陆翡然噌的一下就脸红了。 “可可可、可……”可是,是不是有点快了? 兰斯的视线扫过来,陆翡然立即站直,好像有一群无形的观众在指责他。 “可、可以!”陆翡然说。 …… 夜很黑,公寓的楼层很高,透过落地窗,可以遥望整个城市,抬头,没有漫天星斗,只有一轮圆月。 那轮月亮,比中秋节时的还要大,还要明亮。躺在床上的陆翡然想。 比月光更清冷皎洁的人正伏在他身上,细细地吻他的额头。一只手抚过他的脖颈,往上,稍微用力捏了捏他的下巴。 唇上传来刺痛,陆翡然皱眉轻哼两声,回过视线。 他的眼睛里含着一汪温热的水,盈盈波光潋滟,极为漂亮。偏长的黑发濡湿了,汗津津地贴在额角,发尾和睫毛都缠绕在一起,魅人又可怜。 “你不专心。”兰斯委屈地控诉,帮陆翡然理了理被揉乱的头发,和陆翡然碰了碰鼻子,像两只耳鬓厮磨、抱团取暖的动物。 “唔……没有。”陆翡然笑开了,像午夜才会绽放的昙花,让兰斯心里升起攀折的冲动。 兰斯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抵着陆翡然的额头,轻轻地呼吸。 好不真实。他这三十年,得到的东西太少,失去的却很多。 陆翡然于他而言,是一只暖烘烘、软绵绵,但是藏着尖锐爪子的猫,光是挥一挥尾巴,就让兰斯觉得可爱。 他想永远养着陆翡然这样的宠物。 腰上的软肉被轻轻地按着,让陆翡然有点痒,又很舒服,他呼出一口气,想要转移一点注意力:“下午我回鹭园和设计师讨论装修方案了。下次你和我一起去,按你的想法装,怎么样?” “我都行。”兰斯没有特别的喜好,陆翡然喜欢的,他都能接受。 兰斯弓起身,唇往下滑,惹得陆翡然一阵战栗。忽然,他的脸被捧住了。 陆翡然说:“以后的每一天,我都想和你一起,去看看吧,好不好?” 他的声音有点哑,语气又软又可爱,让兰斯什么都想答应。 “我还不够了解你,诺恩。”陆翡然有一瞬间失神,话音刚落,嘴巴里就飘出动听但时态的声音。 这种时候,竟然会听见诺恩的名字。 兰斯心里冷笑,没收住力道,把陆翡然弄疼了。 不够了解……确实,陆翡然看到的他,只是冰山一角。可是,他从不打算让陆翡然了解自己。 毕竟,他知道陆翡然爱他就够了,那么,就只有陆翡然需要剖白自己。很合理。 兰斯起身,抽出枕边的领带,让陆翡然咬住它,在后脑紧紧绑住。 被限制说话的黑发青年有一瞬间的无助,但没有去解开脑后的领带,而是抱住了兰斯,紧紧按住他的背,两人紧紧贴合。 以后再慢慢了解吧,这时候就不要再说任何扫兴的话了。陆翡然想。 陆翡然明明是怕冷的,这时候却嫌暖气太足,否则他怎么会一身的汗?热得好像整个人要爆开了。 第41章 他像被扔进了蒸笼里,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香喷喷的小笼包,嘴里只能发出“呜呜”声。 兰斯停下了,他蓄势待发,但眼里闪过一丝无措。 陆翡然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平静几秒,抬眼一看,扬起了然的笑意。 他把领带解开,沙哑的嗓子发出声音,以一种近乎蛊惑的声音说:“我来教你。” 兰斯彻底陷入了疯狂,引线终于被点燃,埋藏许久的炸弹被引爆了。他的大脑一片混乱,像被炸成了一片废墟。 教我?从谁身上学到的经验,要用那些经验来教我? 他的笑声听着有些恶狠狠的,像撕扯猎物的狼,睁着猩红的双眼,失去了全部理智。 他挥开陆翡然的手,不得章法,听见他的宝贝说:“疼,有点疼。诺恩。” 兰斯立刻上前捂住了陆翡然的嘴,让那张好看的嘴唇再也吐不出不中听的话。 陆翡然在轻轻发抖,他被兰斯身上的冷意感染到了,感觉连室温都降低了。他知道兰斯不高兴了,但为什么?不喜欢听名字?可它们之间还没有取过昵称,难道他要叫一个这么高大冷俊的人“宝宝”? 也可以,只要他喜欢。 但陆翡然最终还是没有叫“宝宝”,那条被丢掉一边的领带又被兰斯捡了回来,重新系了上去,陆翡然再次回到不能发言的状态。 兰斯在陆翡然的额头轻轻吻着,帮他擦掉淋漓的汗:“教我吧,宝宝。” 兰斯妥协了,他要的陆翡然,就是拥有属于别人的过去,他永远是后来者,这无从改变,但他可以亲手把别人的痕迹覆盖、抹除,再把属于自己的烙印上去。 至于名字……名字不重要,只是一个代号。 陆翡然是一位非常循循善诱的老师,兰斯也是聪明的学生,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解题的要领。 夜,终于在后半夜回复了宁静。 兰斯从后面抱住陆翡然,瘦削的青年缩成一团,窝在兰斯的怀里。兰斯拨弄着陆翡然的头发,心里想的是等他头发更长一些,给他编什么样的发型。 在脑海中构思了好几种发现,兰斯吻了吻陆翡然的肩:“以后的每一天,是永远的意思吧。陆翡然,你千万不要食言。” 梦中,陆翡然好像给出了回应。 “嗯……” “谢谢然然。” …… 由于兰斯答应要和陆翡然一起住鹭园,陆翡然对每一处的设计都格外尽心,会和设计师深入讨论每一处细节。 所以他跑鹭园跑得格外勤,大多数时候,兰斯都陪着他一起。 他们想把房子设计成巴洛克风格的,与原本的中式园林风相去甚远。 这天兰斯不在,陆翡然和设计师敲定了定稿,就收到了周梓华的消息。 杜女士找到了,她和丈夫已经离婚。而她的高管前夫在不久前因涉嫌大宗受贿,已被控制起来。 “然然,有惊喜!”周梓华很激动,“拔出萝卜带出泥,你简直不知道我发现了什么!你等着,我发给你。” 周梓华发过来的资料非常详尽,不仅有杜女士和他前夫,还有一些身份尊贵,名字很眼熟的人。 陆翡然心如擂鼓,知道这份证据的重要性,环顾了四周,甚至怕有人潜伏在鹭园里监视他。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看到一串银行账户觉得眼熟,翻找起之前拍的照片,发现竟然是翟千策给极光的mb转账的号码。 一切都连上了。他们以琼珠画廊为纽带,疏通上下游资金链,做了许多非法勾当。 激动不断发酵,像静水中撒入一把泡腾片。陆翡然强压住心里的兴奋,把资料存好,转身离开鹭园,刚锁好大门,就在不远处花圃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吓得差点跌倒。 藏于暗处的人走了出来,是陆星礼,他看着比之前憔悴了好多。 陆星礼在角落里目睹了陆翡然和兰斯举止亲昵,他们搂腰、拥抱、亲吻,像亲密无间的爱人。 陆星礼听见了,陆翡然叫那个人“诺恩”。 可是……被他砸了脑袋的人才叫诺恩。这位看上去更优雅稳重,让他一见倾心的人,不是应该叫“兰斯”吗? 翟千策呢?陆翡然刚离婚就换了男朋友?凭什么陆翡然不伤心、不痛苦,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来背负了? 他妈骂他丢人,他爸在他打人之后费尽心思把他捞出来,甚至不惜向翟千策求助。这几天在家,他仿佛一个人人厌恶的瘟神,把陆家搞得一团糟。 可是这一切不是应该由陆翡然背负吗?明明陆翡然才是和翟千策结婚的人! 陆星礼觉得不公平,在看到陆翡然轻松幸福的样子时,终于崩溃了。 陆翡然被陆星礼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厉声问:“你怎么来了?” “跟你一起的那个人……是谁?” 陆星礼睁着空洞的双眼问。 ----------------------- 作者有话说:来了来了! 这张如果有错别字,请原谅不能修改。[狗头叼玫瑰] 第34章 崩溃遇险 回顾过去, 陆星礼发现,他也并不是很喜欢翟千策。 他从小缺少父爱, 理想型便是成熟稳重的年长男人, 翟千策恰好符合他的要求。再加上翟千策要和陆翡然结婚,他就起了嫉妒心,想要把陆翡然所有的好东西都抢过来。 如果翟千策不是陆翡然的丈夫, 陆星礼很有可能不会做出这么多疯狂的事, 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境地,让所有人都把他当笑话看。 如果陆翡然对翟千策的感情这么快就消失了, 反倒显得他像个蠢货。他不甘心,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与你无关。”陆翡然不想和陆星礼多说话,用手机叫了一辆车。 陆星礼苦笑:“你不喜欢翟千策吗?他要和诺恩结婚,你还能和德维家的人关系那么好?” 陆翡然脚步一顿, 转身过来看他。 好奇怪的一句话, 这些天,诺恩不就和他站在一块吗?如果陆星礼都看见了,为什么还要这么说? 陆翡然:“你以为我跟你一样, 什么垃圾都回收?从离婚开始, 我就和他没有半分关系了, 以后也不要拿他的事过来问我, 我很忙。” 陆星礼察觉到陆翡然对离婚的喜悦,心里明白了什么:“你是故意给我机会住进鹭园的, 你, 你还在家里装了监控,就是要拍我们……你让我在所有人面前丢脸!” “你故意激怒我,告诉我翟千策要联姻的事,我打了诺恩, 正合你意。”他从窗户里看了眼已经被搬空鹭园:“但你没有赢,陆翡然!” 打了……谁? 这段时间,诺恩一直跟他待在一块,也没有受伤。陆星礼打了谁? 陆翡然睁大双眼,黑眼睛里盛满了疑惑,一种诡异的违和感席上心头,仿佛一片浓黑的雾笼罩住了一切。 陆翡然顺着他的话:“那又怎么了?” “那个混蛋,让我给他下跪道歉……凭什么!早知道我就该把他的脸打得更烂一点。”陆星礼张狂地放着狠话。 可他也知道,他能偷袭到诺恩,完全是因为对方当时毫无防备。如果诺恩做好了准备,自己只有躺平挨揍的份,可能躺医院三个月都站不起来。 一道裂痕出现在陆翡然的心脏上。诺恩的脸被打伤了,那跟他一起生活的那个“诺恩”是谁? 陆翡然嘴唇颤抖:“听说你差点坐牢,还不够让你长记性吗?陆星礼,你没有张狂的资本。你我不是一路人,我和谁在一起与你无关,不需要和你解释。” 陆星礼嗤笑一声:“你是厉害,翟千策辜负你,你转头去找诺恩的舅舅。等翟千策结婚了,你不就是舅妈了?这事,翟千策知道吗?他会让你这么顺利吗?” 舅……舅舅? 双眼传来一阵刺痛,许久没有眨眼了,眼瞳很干涩。 陆翡然好像突然听不懂人话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呆愣地站着,不说话,眼睛里都是不信,看着陆星礼,好像他在说一个天大的笑话。 陆星礼认为陆翡然是害怕了,他还是怕翟千策的。不枉自己在这里蹲守好几天,只要看到陆翡然吃瘪的表情,就都值得了。 陆星礼仍嫌陆翡然没听清楚,兴高采烈地一遍又一遍重复。刚离婚就和诺恩的舅舅一起装修房子,什么时候在一块的,还不知道呢!翟千策向来双标,一定会狠狠报复回来! 不是诺恩,是诺恩的舅舅…… 陆翡然不懂,他还以为是陆星礼搞错了。 “……我爽什么,我有什么可爽的?”陆翡然咬牙切实的声音显得疾言厉色,爆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势,“陆星礼,如果你来,就是说这些无聊的话,那你快滚!” “你!你等着吧!”陆星礼不知道为什么陆翡然突然变了态度,“你故意激我,让我把诺恩德维视为眼中钉。诺恩被打了,你就坐收渔翁之利,顺利离了婚。可你以为翟千策这样被动同意离婚是好事?他恨死你了!” 第42章 “这事我会告诉翟千策的,他绝对不会允许你再压到他的头上。而且你跟兰斯德维也成不了,他不会愿意被你利用的。等他们两都来对付你,你就等死吧,陆翡然!” 陆翡然睨着陆星礼,像看着一只到处乱吠的狗。 大门外停着一辆车,车灯闪烁两下,陆翡然丢下陆星礼,上了车。 坐在后座上,陆翡然双手交握,不住发抖。 陆翡然逞强不动了,他心里清楚,陆星礼说的八成是真的。可他不愿细想下去,这意味着他再次陷入了被爱情包装的谎言。 兰斯德维,兰斯德维! 陆翡然把与兰斯相遇的所有细节都想了一遍,恍然发现,对方从来没有自我介绍过他的名字。 他说可以称呼他为“德维”,从来没说他是“诺恩”。之后,是自己主动叫了“诺恩”。 是被刻意引导的误会。 还有他从头隐瞒到尾的翟千策丈夫的身份,兰斯也肯定早就知道了。 德维集团的尽调团队对公司做了全面摸底,必然会拿到股东名册。哪怕兰斯没有看股东名册,以德维家的能力,怎么可能查不到翟千策的真实婚姻状况? 周梓华说得对,他们怎么可能查不到? 当时他还不断给就兰斯找理由,说兰斯也是被蒙在鼓里的,现在看来,被蒙在鼓里的只有他一个! 就算一切都阴差阳错产生了误会,他叫“诺恩”名字的时候,兰斯从不否认,这又要作何解释? 陆翡然忽地背脊发凉,他想起前几日的夜晚,他难耐地叫了“诺恩”的名字……兰斯,把他的嘴巴捂起来了。 陆翡然骤然崩溃,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溢出。 还以为自己很幸运地收获了爱情,结果爱人连名字都是假的?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兰斯、兰斯有什么目的?他孓然一身,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要骗他?看他荒唐地爱上前夫的未婚夫?看他的笑话? 说什么“永远”,永远蒙骗还差不多! 陆翡然心里空荡荡的,被突如其来的真相钻出了一个洞,从洞里望去,是一片荒芜。 “你们的认识,从根儿上就有问题。” 眼泪从下巴滴落。所以,他是从来没有被爱过,对吗? 他被三次戳破幻想,家庭、爱人和爱人,自从母亲去世,幸福就随之离开了。 所有人接近他,都是有目的的。 他拿出手机,调出通讯录,手指却迟迟不敢按在那个熟悉的名字上。 终于,他把写着“诺恩”的联系人拉黑了。 眼泪流得太多,用手背怎么都擦不干净,在朦胧中抬眼,陆翡然发现车子已经行驶到陌生的山道上,路边连路灯都没有,只有黑黢黢一片。 他心里一沉:“这是哪?” 带着口罩的司机看着很苍老,牢牢握住方向盘,连后视镜都没有看一眼,顺着山路继续开,把陆翡然的话置若罔闻。 陆翡然心里害怕,手机放在紧急联系人的按钮上,却惊觉半分钟之前,他刚把紧急联系人拉黑了。 于是他又给周梓华发了短信,同时随时准备报警。 “说话!否则我报警了!” 司机仍然是不答,好像根本不在乎陆翡然会做出何种应对。 车子还在不断加速,山路曲折,还几次撞在护栏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和猛烈的震动。 “翟千策不会放过你的!”陆星礼的话还在回荡。 如果他死了,所有的遗产都会由父亲继承,到那时候,翟千策还不是想要什么要什么! 陆翡然系好安全带,同时打通了报警电话,接线员询问他在那里,他刚要说出最近看到了一个指示牌上显示的地点,迎面就照来刺目的车大灯光。 小车和大货车迎面相撞,随后掉落悬崖不断翻滚。 尽管早有准备,可陆翡然还是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晕厥了。 迎面撞上大货车,司机已经当场死亡,而安全气囊,根本没有打开。 …… 鹭园的地处郊区,往南走是进入市区,往北走则是驶向两城交界处的山林地带。 不知过了多久,陆翡然醒了,眼前是一片血红,他怔愣地睁着眼,望着前方一具扭曲的尸体,心脏差点停跳。 发生什么事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出车祸了? 陆翡然失去了一段记忆,只记得自己在傍晚的时候还在和设计师讨论图纸,要把鹭园装修成兰斯喜欢的样子。 怎么突然…… 好痛! 一动就是钻心地痛,左手手臂好像骨折了。 陆翡然艰难地打开安全带,动一下,浑身就像被碾过一样痛。他是不是不应该动,可能内脏有损伤。 他拿出手机,屏幕已经四分五裂,右上角显示无信号,但也可以打给警局吧? 他用带血的手指拨通报警电话,接线员问他,是不是之前打电话过来的,现在已经派出警力搜救了。 陆翡然松了一口气,原来他之前打过电话。 “喂?先生你还好吗?喂?” 手机被压坏了,接线员好像听不到他说话。 陆翡然呜鸣一声,只好保持动作不动,按了按电子表上的紧急呼救,好让兰斯知道他现在的情况。 边上是山溪,石块和红土暴露在外,植被较少,车子就掉落在山溪旁边的泥地上。 没多久,陆翡然问道了浓烈的汽油味,是油箱漏了? 山林里没有火星,但为了保险起见,防止车子忽然爆炸,陆翡然还是下了车,迈着艰难的步子走远了一点。 陆翡然抬头看了看,斜坡山崖上的植物被压扁了一串,车子应该是从这里滚落下来,有植物做了缓冲,否则他也凶多吉少。而司机,应该是当场死亡了。 他走得离车子远了一点,但保持了车子在视线范围内。车辆目标大,如果有搜救人员过来寻找,可以一眼瞧见,但他也确实害怕车子爆炸。 在陆翡然看不见的地方,司机掉落到脚下的电话响了几声,号码显示的是国外的区号。那号码打了两遍都无人接听,于是不再拨打。 几分钟后,陆翡然被小型爆炸声惊到,晃了晃身子,骨折的左臂生疼。 车子被橙红的火光包围,熊熊燃烧,倒映在陆翡然的眼里。 有人要杀他。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盘旋寻找腐肉的秃鹫,虎视眈眈地盯着陆翡然,仿佛脖子被一张巨手卡住,空气再难以进入肺部。 明明车祸那段记忆被撞击到丢失,可陆翡然就是觉得不对劲。 他转身,打开手机上兰斯给他下的离线地图,深一脚浅一脚地走。 他得回去,家里还有人在等,他们才刚在一起,连未来的家都还来不及布置,他绝对不能就这样死掉。 眼见手机就要没电关机,陆翡然死死记着路线,他得向道路靠近。 而在他走后,有一群人悄悄就来到燃烧的车前,又悄悄离开了。 ----------------------- 作者有话说:暂时失忆一章,被撞后确实是有可能失去这段记忆的 这样的车祸,如果能侥幸活下来,很幸运 一般都会受伤比较重的。 我写了两版,第一版然宝的伤势很重,比较符合现实情况。但我不想让他受太重的伤,觉得不是很有必要,只要能走剧情就好了。所以改动了一下伤势,不要说是bug哇,是作者私心 第35章 苏醒失忆 失血和低温让陆翡然浑身发抖, 嘴唇和脸色都煞白,他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 是不是不应该离开车子, 原地等待就好。 可已经走了这么远了,他也没法回去。 离最近的公路只有几百米了,但山林的路并不好走, 他还不知道公路和他是不是在同一条直线上。 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他除了凭借脑海里的地图继续走下去以外,别无他法。好在手表上有指南针, 不会迷失方向。 太冷了,陆翡然抓了好多树叶就往衣服里面塞,塞得满满的,像一只小面包。 离线地图、手表和用树叶取暖, 都是兰斯教给他的。 好想他, 好想抱住他,在他怀里睡觉,一觉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可现实是, 陆翡然在寂静的山野走到两只腿都没有知觉了, 才终于听见了车流声, 他满怀希望地走过去, 发现公路的高度比他高了三米! 那个陡坡……他不可能爬上去的。 冰冷的绝望袭来,陆翡然浑浑噩噩地想, 如果当时不走, 会不会好一点。因为相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第六感,他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他跪在了地上,依稀在最后一刻,看见有车听在公路边, 有人跳下围栏,落在他的身边。 他好像看见了月亮的光辉洒落面前。 陷入熟悉的、温暖的怀抱,陆翡然终于安心地阖上了眼。 …… 再度醒来,视野中,周梓华正在和一个柚子较真,要把上面左右的经脉丝挑得干干净净。他聚精会神,仿佛眼前的柚子是重大课题,都没有发现陆翡然睁眼了。 第43章 在医院,周梓华也在,真好。 陆翡然转了转眼珠,发现左手被打了石膏吊起来,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骨折了。 再往右边看,单人病房里应有尽有,可除了周梓华以外,没有别人。 心里很是失落和酸涩,可陆翡然也搞不清楚,这感觉是从何而来的。 “啊……” 陆翡然想叫周梓华,开了口才发现嗓子哑的不像话,干得快要冒烟,只能发出一些没什么意义的音节。 周梓华一惊,柚子滚落掉在膝盖上:“你醒了!你吓死我了!” 陆翡然被轻轻抱住了,看出来周梓华很激动,但没敢用力,怕把他伤了,小心翼翼地,几乎把他当成陶瓷做的了。 周梓华连按了好几下呼叫铃,恶狠狠地说:“听说你是和陆星礼在鹭园门口谈话之后出事的,陆星礼这个玩意,真是晦气!你们说什么了?” 陆翡然眼睫颤了颤,他有和陆星礼见过面吗?他和陆星礼能有什么好说的? “……是吗?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下午和设计师一起讨论装修的事……” 陆翡然的眼睛跟着周梓华轻缓地转动,张了张嘴:“他没来吗?” “他在呢,”周梓华向门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说,“他一直在盯着警方的调查进度,说这件事绝对不可能是意外。幸好你手表里有定位器,不然就惨了。” 定位器……幸好有定位器。 当时他越走越远,虽然很幸运地找到了公路,但也不排除迷失在山里的可能。是兰斯又救了他。 看着周梓华神色变得凝重,陆翡然后知后觉地问:“我昏迷了几天?事故的原因有没有查明?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周梓华摇头:“你男朋友在查了,从陆星礼查起。还好你没出太大的事,不然我真的会扒了陆星礼的皮!” 陆翡然实在不记得和陆星礼说了什么,好像那段时间的记忆就从脑海中直接删掉了一样。 “我坐着警车过去,还没到呢,就看到有消防车在前面,竟然起火了!”周梓华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那晚的经历,“我吓死了!连滚带爬地过去,还好没在燃烧的车里看见你。然后我就跟警察一起找你,谁知道没多久,一回头就看到德维少爷背着你站在救护车旁边。” “不过我真的很感动,你居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我。你给我发了短信!我立刻就报警了!”周梓华满脸感动,搂着陆翡然完好的右胳膊故意撒娇,“我们俩关系天下第一好,对不对?” 陆翡然被他逗笑了,笑着说:“是。”但心里奇怪,他竟然没有联系过兰斯。 一位医生带着两位护士进来,要给他做检查,周梓华只好先让到一边去。 陆翡然还想说什么,被护士温柔地打断了:“等我们检查好了再聊噢,患者需要脱一下衣服,这位先生可以帮一下忙吗?” 周梓华耸了耸肩:“我换人进来。” 很快,陆翡然看见兰斯进来了。本应该笔挺的西服上出现不少褶皱,连领口和袖口都不是很整齐,金发变得暗淡,甚至下巴上有些胡茬。 陆翡然湿漉漉的眼睛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他闭上眼,感到额头上被落下一个吻,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了。 陆翡然的主要伤势在于脑震荡、左臂骨折和表皮擦伤,很幸运没有其他伤处,再静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 医生护士离开后,他反手握住了兰斯的手,说:“谢谢你,找到我。” 每当他觉得自己悲惨,即将掉入地狱的时候,兰斯都在。 兰斯这才浮现出几分动容,像一座巍峨的冰山靠近了火源,逐渐融化。 他眼下青黑很重,加上苍白的肤色,看着更像鬼魅,一点精致优雅的样子都没有了。握住陆翡然的手,他才活过来了一点。 他一点一点地打量陆翡然,从头顶地发丝,一直看到脚尖,每一寸都没有放过,甚至要再给他脱了衣服,细细检查破损的伤处。 衣襟被打开,裤子被褪下,微冷的空气贴上裸露的皮肤,惹得陆翡然一阵阵战栗。 “别,你干什么……医生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 “我得……亲自确认,让我看看。然然,让我看看。”接连的劝说从兰斯沙哑的喉咙里发出。 “诺恩!不要!” 他的手不方便,身子也没有什么力气,弱弱地喊着“喂”,喊着“诺恩”的名字,可兰斯浑然不觉。 兰斯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陆翡然的身上来回巡索,不带一丝别样意味,只是纯粹的检查,等亲眼检查过每一处地方,才抖着手给他把衣服穿好。 忽然被完全剥开,让陆翡然羞耻难当,他的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捏着衣领的手还在发抖。 都说了不要了,为什么还要这样……病房的门也没有锁,如果有人进来怎么办! 他又羞又气,要把兰斯好好骂一顿才算完。但一抬头,看见对方憔悴苍白的脸色,和发红的眼眶,话都堵在喉咙里,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是太关心了才会这样。 “好了,我没事,我好着呢!”陆翡然的声音语调变得轻快柔软,竭尽所能让兰斯放松。 忽然,怀里扑了一个人进来,他一愣,伸出右手抱住兰斯,没多少力气的手掌在兰斯背上轻柔地拍着。 他把脸往兰斯的颈侧埋去,闻见熟悉的气味,心里泛出甜蜜的味道。 “我有点口渴,现在可以喝水吗?”他拉了拉兰斯的袖子。 “好,我给你倒。” 兰斯依依不舍地从陆翡然身上起来,可眼睛仍然黏在陆翡然的脸上,眼底涌动的感情谁也说不明白,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 陆翡然发生车祸的第一时间,剧烈的撞击下,手表就已经自动给兰斯发了紧急提示。兰斯很快打电话过去,却发现,电话关机了,怎么都打不通。 毫不犹豫点开定位软件,属于陆翡然的小红点在市北的山里。 那一瞬间,兰斯第一念头是:陆翡然为什么要走? 一直盘踞在内心深处的不安全感被激出来,兰斯死死盯着小红点,仿佛在用视线禁锢陆翡然的背影。 说喜欢他是假的……吗? 但一分钟之后,小红点还是没有动。 兰斯的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立刻抓起车钥匙,往着陆翡然的定位地点飞驰而去。 他不该那么想,陆翡然一定是遇到事了。 对于陆翡然来说,在绝望婚姻的尽头遇见兰斯,是上天赐予他的救赎。对于兰斯而言也是如此,谎言中诞生出纯粹的爱意,反而让兰斯变得不安。 但兰斯从不觉得自己的多疑和控制欲卑鄙,他承认给陆翡然戴上手表的时候,就是想时刻追踪陆翡然的动态。但如果没有这块表,他怎么可能那么快找到陆翡然? 瘦削的青年一头的血,粘稠的血糊了满脸,几乎看不出他原本精致漂亮的面貌。他颤颤巍巍、摇摇晃晃地从林子里钻出来,看见平坦的公路,眼睛亮得惊人。他快步跑过来,望着三米多得高度差,犹如望着无法跨越的天堑。 他跌倒了,绝望快要把他逼死,但他硬是撑着没有放弃,走到了这里,才能迎面碰上来找他的爱人。 兰斯赶到的时候,就是看到这样的陆翡然。 凄惨无比但坚韧异常,他的词典里仿佛不存在“放弃”两个字,他像一棵蓬勃生长的巨树,已经用自己粗壮的根茎,扎根于土地里了。 兰斯想也没想,就翻过护栏跳了下去,顺着斜坡滑到陆翡然的身边,把他心心念念的宝贝搂在怀里,听见陆翡然开始哭,喉咙里发出撒娇一样的呜叫:“好疼,好疼,我要死了……我不想死……” 兰斯看见陆翡然的左手扭曲成不正常的形状,目眦欲裂,心脏都要被撕烂了。 他小心地避开左臂扭曲的地方,嘴唇贴上陆翡然被血糊满的眼皮,声音颤抖又惶恐:“没事,我在这,你不会死,没事的。” 陆翡然已经几乎晕厥,失去意识前的一刻,他还在喊着爱人的名字。 “诺恩、诺恩……” ----------------------- 作者有话说:下一张恢复记忆 第36章 余情未了 在医院休养了一段时间, 陆翡然的一切体征都恢复正常,兰斯也随之恢复了以往的状态, 再也看不出前几天像鬼一样的影子了。 兰斯把陆翡然带回家, 巴不得把他当豌豆公主一样对待。 从苏醒到现在,已经快一周了,陆翡然都没洗过头。脑袋被撞破了, 在伤口愈合之前都不能洗。 头痒, 想洗头。但兰斯不给。 陆翡然嘴一撇:“再不洗我要臭了。” “你不臭。” 兰斯说着就要来摸他的脑袋,陆翡然一躲, 把头顶一捂:“我就要洗。” 兰斯叹气:“然然,你再这样任性,我会担心你自己偷偷洗。不如从今晚开始,洗澡就由我全程代劳吧。” 第44章 他现在只有一只手可以活动, 做很多事情都避免不了让兰斯帮忙, 如果连洗澡都…… 连洗澡都要让人伺候,未免太不好意思。 “别!” 陆翡然不再提洗头的事了,但念头却没有消失, 而是伺机而动, 随时准备阳奉阴违。 为了防止陆翡然自己洗头弄湿伤口, 兰斯把洗发水收了起来, 陆翡然就偷偷用沐浴露洗。 这是他第一次把偷着洗头的想法付出行动。 挤了一点沐浴露在手心,陆翡然不敢把头发打得太湿, 几乎是干发的状态, 小心地用沐浴露在头顶搓揉。 他一边洗,一边偷瞄玻璃门外的背影,确定兰斯不会发现,放大胆子, 揉头发的力道大了一些。 一团泡沫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往下流淌,流过伤口,产生阵阵刺痛。 “嘶——” 陆翡然没想过会这么疼,他慌不择路地要把泡沫抹掉,又没有干净的手可以用,转身拿毛巾,不小心脚底打滑。 砰!脑袋撞到瓷砖墙面。 门口的兰斯随时关注着浴室里陆翡然的动态,异常声响发出的第一时间,他就拉开门,冲了进去。 看着陆翡然一头泡沫,忧心之下的愠怒升起,声音微沉:“你不老实自己洗澡,只能我帮你了。” 陆翡然来不及反驳,脑海里突然闪烁起一些陌生的画面。 日落后的鹭园,陆星礼从灌木后面出来,神色扭曲地向他控诉着什么。 “你真厉害,直接跑去当翟千策的舅妈了?” 舅妈? 好痛,不是伤口泡沫水浸湿的痛,而是脑仁疼。车祸下被强行遗忘的记忆浮出水面,带来的却是更深层的痛苦。 陆翡然整张小脸都快皱在一起了,他喘着气,咬着牙,挣扎着抬眼,去看兰斯的脸。 那张脸,俊美无比,温柔至极,现在带着些许宠溺意味的责怪。 水渍把兰斯的衬衣都沾湿了,透出肤色,可兰斯不在意,抱着他,帮他把头上的泡沫清理干净,确保伤口处恢复了干燥。 潮湿的食指按上陆翡然的眉心。 “不会再疼了,不要皱眉。” 陆翡然怔愣地抓着兰斯湿透的袖口,带着一点微弱的希冀,试探性地喊了一个名字:“诺恩?” 兰斯继续在陆翡然的脖子上抹沐浴露,半分钟后平静地回答:“我在,怎么了?” 陆翡然倏地低下头,脸色剧变。 他的皮肤很白,被热水和热气蒸成粉红色,脸也因为不好意思而红扑扑的,很可爱。 恒温浴缸里的水还是热的,兰斯把热水浇在陆翡然的身上,一点一点给他擦着脖子,又捏了捏他的手臂。 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把陆翡然养得多长了一点肉,一出意外立刻就瘦回去了。 兰斯心下不满,盘算着怎么再给陆翡然补回来,就听见他叫了自己。只是,叫的名字不对。 兰斯并不想对外甥的名字做出回应,往常,他会直接无视,或者用其他话来打断陆翡然。 如果是在床上,他会让陆翡然没有机会说话,所有的精力只能用来喘。 但眼下,陆翡然的眼神太过于灼热,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不达目的不罢休,盯着他,听不见他的回应就会死掉的样子。 回应过后,陆翡然立刻低下头,兰斯手掌下触碰到的肌肉以鲜明的速度变得僵硬。 “碰到左手了?”兰斯以为是疼痛让陆翡然浑身僵硬。 陆翡然没有动弹,也没有答话,兰斯就自己更小心一些。估计陆翡然还在怪他不允许洗头的事。 陆翡然宛如起了耳鸣,水声和兰斯的说话声,都听不清楚。脑子里嗡嗡的,盘绕着陆星礼跟他说的话。 那天晚上,他知道了一件被隐瞒下的事。 他身边的爱人,告诉了他假名字,故意伪装成和他前夫有婚约的外甥。 他决定要和骗子兰斯断联,还拉黑了兰斯,可随之而来的车祸让他暂时忘了这件事,看着兰斯一跃而下向自己奔来,陆翡然以为又遇见了救赎。 假的。都是假的。 真相如同一桶冷水泼向了陷入爱情的陆翡然,让他不得不冷静地以旁观者的姿态去观察和审视。 想到之前,兰斯不断放低姿态的主动接近,雨夜里不断拉近距离,手掌间捧着的脸充满迷恋,蛊惑人心,温暖的拥抱还有冲动的吻,日出时的表白…… 浴缸里的水温很舒服,兰斯的动作也很轻柔舒适,可陆翡然还是不可遏制地轻轻打着颤。 他甚至不敢抬头,害怕从兰斯的眼里看到不一样的眼神。他湿着的手指用力抠在浴缸边缘,腕骨嶙峋突出,落寞又萧索。 一只温热的手盖住了陆翡然的手背。兰斯轻轻地揉捏着他的手,指尖扫过手腕,发痒,让他想收回手。 兰斯用力握住了,像哄一个任性的孩子一样,轻声细语地问:“哪里疼?哪里不舒服?告诉我,我轻一点。明天请医生来给你看看,好不好?嗯?” 陆翡然打了个哆嗦。 如果换做之前,他会觉得很暖心吧,会觉得庆幸能遇见兰斯。 可是现在,他实在高兴不起来。 陆翡然强迫自己以最刻薄的心态和批判的眼光去看待兰斯,此时此刻,那骗子正跪在浴室的瓷砖地上,浑身湿透地帮他洗澡。 兰斯不是做惯这些事的人,可他在照顾陆翡然这件事上,始终保持虔诚的心,动作放慢、放缓,随时观察陆翡然的反应,调整自己的力道和方法,让陆翡然舒服。 他做得很好。 装得也太像了,冷笑差点从陆翡然的胸腔里喷薄而出。 爱意像潮水一样退去,取而代之地是绵延的恨。他痛恨被欺骗,痛恨被玩弄感情。 发现翟千策出轨那天,他反而能保持平静。可现在他完全静不下来! 他的人生未免太荒谬了,他是天生吸引渣男骗子的体质吗?翟千策从拿到他的钱开始不装了,兰斯会装到什么时候? 陆翡然想不出兰斯的目的,但他很好奇揭去面具的兰斯的真面目。一个多么优雅从容的人,真实一面会有多狰狞可怕?他会比翟千策还要过分吗? 他低头咬着唇,才让自己没有表现出异样。 “抬手,然然。” 兰斯没有计较陆翡然的沉默,接着为他洗澡。 手指不断擦过光.裸的身体,陆翡然握住了兰斯的手腕,阻止他进一步帮自己洗澡的打算。陆翡然现在不想让他碰自己。 帮不爱的人洗澡,和不爱的人上床,难道不会觉得恶心吗? 还是说……兰斯对他是有几分感情的? 陆翡然缓缓偏过头,略显苍白的脸带着水渍,让他像个刚从水里重生的海妖,死气沉沉的眼底有了一丝波动。 握着兰斯手腕的右手松开,沿着衬衫向上蜿蜒摸去,他迟疑了一瞬,指尖颤抖一下,还是触碰到了兰斯的脸颊。 指尖刚触碰到皮肤,兰斯就条件反射般地向陆翡然手心的方向偏头,顺势贴在了湿润的手心里,微微蹭了蹭,然后笑了,流露出予取予求的神色,仿佛陆翡然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陆翡然的手抖了抖,眼睛垂下,看着荡漾的水波。兰斯总是这样,用这副表情让他心软,他就是这样一步步被骗的。 他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一直被兰斯以这种方式拿捏得死死的。 他想知道兰斯的目的是什么,也想知道,这么能装的人,底线到底在哪? 或许……他可以试试看,兰斯能忍耐几次被叫错名字? 陆翡然忽然笑了,像夜晚绽放的昙花,转瞬即逝。他用力捏住兰斯的下巴,把他往自己身前拉近。坐直身子,浴缸里的水波动着溢出一些,浇在兰斯的下半身,染湿了他的裤子。 “我好爱你,诺恩。” 陆翡然故意坚定清晰地叫出“诺恩”的名字,这两个字就像是开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兰斯骤然变了脸色。 这表情是愤怒还是……嫉妒?浑身都是谎言的人,也会嫉妒吗? 陆翡然用力吻了过去,像热恋中的爱侣一样,势如破竹,难舍难分,仿佛一生只认对方一人。 兰斯被突如其来的吻击晕了头,陆翡然虽然主动,但向来是平和的、循序渐进的,从来不会像这样炽烈地挥洒感情。 他拥着陆翡然,像青春期的少年,不知天高地厚地回应,几乎要把陆翡然口里的空气都吸干,转化成自己赖以生存的养分。 “我也爱你……很爱。” 兰斯终于承认,他和陆翡然抱着一样的情感。他爱陆翡然,就像陆翡然爱他一样。 亲吻的间隙,兰斯的呢喃不断传入陆翡然的耳朵,他睁眼看着沾着水珠的天花板,研究一枚水珠什么时候会滴落,始终没办法让自己投入情.欲之中。 什么爱不爱的,他再也不敢信这种鬼话了。 兰斯开始咬陆翡然的耳垂,贴在他耳边说:“快点离婚,好吗?” 第45章 陆翡然怔了一下,兰斯怎么会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离婚的事?翟千策不可能没跟他们家说。 不过……既然他不知道,那暂时也不用知道了。 陆翡然的五指插.入兰斯的发间,安抚性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有些为难地说:“这件事……再等一等吧。” 兰斯的动作停下了,他带着还没有散去的欲望看着陆翡然,碧潭一样的绿眼无比动人:“为什么?要等什么?” 但陆翡然没有再被蛊惑,记忆中,诺恩德维的百日宴变得格外清晰。 躺在摇篮里的幼儿,有着比蓝天还要透亮的湛蓝双眼,而远处藏在角落里的男孩,一双阴沉的双眼才是幽深的绿。 “等我……彻底忘记他吧。”陆翡然假意黯然。 空气凝滞了,兰斯一动不动地看着陆翡然,冲天的愤怒和嫉妒让他没办法理智思考,没能从陆翡然的脸上看出半点伪装的痕迹。 ----------------------- 作者有话说:我承认这章真的给我写爽了 兰斯真的很装,他马上迎来人生中最崩溃的一段时间,还能装得下去不? 其实两个人都是很渴望爱的人,本该抱团取暖,谁知有人不老实 第37章 变脸 “你在开玩笑, 然然。” 兰斯看着犹如伤心垂泪的陆翡然,陈述着, 语调平静, 音量不大,甚至尾音还带着笑,陆翡然却从中听出了克制不住的阴郁和扭曲。 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短暂平静。 陆翡然被兰斯从未表露过的阴沉震住了, 搭在兰斯肩膀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不好笑, 然然,”不等陆翡然再说什么, 兰斯就自己放柔了声线,仿佛再给陆翡然最后一次机会,“别逗我,我会生气。” “幸福”宛如一条滑腻腻的小鱼, 兰斯才刚把它抓进手里, 不留神就被它溜走了。 他挺直着僵硬的背脊,站起身,偏长的额发遮住他明亮的眼睛。在他的视线里, 陆翡然赤.裸地缩在浴缸里, 左手掉墙面新装的扶手上, 犹如被锁在水池中的游鱼。 陆翡然就是他的“幸福”, 陆翡然溜不走。 兰斯深吸了一口带着白桃沐浴露香气的空气,与陆翡然身上类似的气味让他逐渐平静下来。 他一言不发地洗干净手上的泡沫, 再用毛巾擦手, 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矗立在陆翡然的身边,存在感和压迫感都很鲜明。 陆翡然单手抱着膝盖,看着兰斯宽阔的背, 想要从镜子里观察他的表情,可雾气弥漫的镜面什么都看不清。 生气?快生气!陆翡然恶劣地想,兰斯一定在生气,这就装不下去了? 兰斯回过头,轻轻一笑,弯下腰,在陆翡然的鼻尖上吻了一下,温馨又亲昵。 陆翡然一愣,猝不及防地被兰斯抱在怀里。 他被稳稳地放在地面,一张干燥宽大的浴巾包裹住他的身子,隔着浴巾,兰斯细致地帮他一寸寸擦干身体。 陆翡然不是很自在,趁着兰斯拿睡衣的间隙,问:“你怎么……没有反应?” 刚说完,他就后悔了。 这话说的,像是在故意演戏逗兰斯一样,刚才说的话,瞬间变得毫无威慑力。 可是,即便是开玩笑,情侣之间开这种玩笑,也是会惹人生气的吧? 这都能忍住?陆翡然想,果然是假的,兰斯根本不爱他。正常人都忍不了这种事。 “如果我说,我没有——”没有开玩笑。 “我已经说了!”兰斯忽然厉声打断了陆翡然的话,笑容瞬间消失,“我会生气。” 陆翡然被吓得颤了颤,这是兰斯第一次对他大声说话,甚至……吼了他。 因为帮陆翡然洗澡,兰斯浑身都湿透了,又因陆翡然的话而处在崩溃的边缘,眼里布满红血丝,额角的青筋不断跳动,脸色惨白,整个人都像溺死的水鬼。 他就绷着这样一张可怕的脸,帮陆翡然穿好了睡衣。 陆翡然对兰斯的反应感到失望,但这就是他想看到的,看兰斯被自己激到失态,暴露本性。 难过,好难过。 他自己扶着打了石膏的左臂,低着头,小心翼翼地从兰斯身边绕过,悄悄抹了抹眼角,打算离开。 忽然,他被动地腾空而起,惊叫了一声。 兰斯已经脱掉了上衣,把身上的水迹擦干了,再把陆翡然拦腰抱起,很注意地没有碰到他的左手。 “你、你……干什么?”陆翡然几乎要被吓到晕厥。 兰斯笑得很和煦,如果陆翡然没有看见他刚才变脸的样子,一定会被这个如沐春风般的笑容蛊惑。 陆翡然忐忑地看着兰斯,彻底无法预判他的行为了。 兰斯到底变了多少次脸?他都数不清了。又笑又怒,阴沉又阳光,却惹人心悸。 “今天不早了,睡觉吧,然然,你一定是太累了。” 兰斯为陆翡然找到了借口,也给自己搭了台阶。他们需要各退一步,否则,自己一定会失控的。 陆翡然被塞进温暖的被窝里,看着兰斯帮他仔细掖好被子,头顶被轻柔地揉了揉,然后兰斯突然靠近。 陆翡然闭紧眼睛,右手握拳攥紧,发颤的眼皮上被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像一片花瓣落下。 兰斯:“你想洗头,我会帮你洗,不要再自己尝试了。睡吧,我去洗个澡。” 兰斯离开了卧室,陆翡然却如同被西伯利亚的冷风吹成了冰冷的人棍,一动不敢动。 他不敢睁眼,也不敢睡觉,脑里紧绷着一根弦,怎么都没法放松下来。他默默捂住眼睛,心里祈祷一觉醒来所有人和事都恢复原状。 过了一会,背后的床垫微微陷了下去,是兰斯躺了上来。 兰斯贴过来,火热的胸膛贴上陆翡然冒着冷汗的背脊,左手从陆翡然的左手下方伸过去,握住陆翡然的右手,整个人牢牢把陆翡然环住了。 两人如同两块天生嵌合在一起的石头,永远无法分离。 肩膀又被吻了一下,蜻蜓点水一样的,如果不是陆翡然精神高度集中,都不会发现。 “睡吧,宝宝。”兰斯温声说。 …… 醒来时,腰间没有了被禁锢的感觉,陆翡然松了一口气。 现在这种情况,他实在没有办法继续在兰斯这里住下去,不如先去周梓华那住一段时间。 陆翡然下定了决心要走,忽然想起之前自己要去酒店住几天,兰斯那脸色吓人的样子。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就初见端倪,只是他没有发现而已。 陆翡然悄悄地往衣帽间里走,拿了几身衣服,但自己左手打着石膏,这些衣服根本穿不上身。往里面找了找,倒有几件新买的宽松毛衣可以穿。 只是,都是兰斯给他买的。 陆翡然的兴致落了下去,他不想和兰斯有太多的牵扯。可真是想断就能立刻断掉的吗? 是兰斯从荒郊野岭找到的他,他受着伤住在这里,生活上离不开兰斯帮忙,连洗澡都离不了人。是他亲口表白,诉说爱意,把兰斯留在身边的。 但他必须得断了,犹豫和心软,只会一次次让自己受伤。 陆翡然脱下睡衣,左手的袖口不大,要从石膏外面脱下并不容易,左手不能晃动,他只能一点一点抠着袖子,可还是卡住了。 无奈叹了口气,打算休息一下再接再厉,余光却看见一把尖锐的剪刀出现在身侧。 陆翡然后退一步。 兰斯拿着剪刀过来,轻轻抬起陆翡然的左臂,扶稳,绵软的布料被剪成碎片,纷纷落地。 陆翡然颤了颤,有点冷。他迅速偏过脸,不去看尖锐的剪刀刀锋和兰斯的表情。 又厚又软的羊绒毛衣被套了上来,衣服上是熟悉的气味,属于兰斯,属于这个家。 兰斯取来外套亲手给陆翡然穿上,外套没见过,是新的,尺寸大了不少,刚好够包裹着石膏左臂穿过。 “衣服小了,脱不下来就直接剪掉,不要和它较真。”兰斯说。 陆翡然没什么动作,任由兰斯给自己穿衣打扮,心道:“如果也能把你这么容易地剪掉就好了。” 兰斯:“要出去?去哪?” 陆翡然干涩的唇嗫嚅着,低头看了看正给自己系腰带的兰斯,决定动用“剪刀”。 他直接说:“我要去周梓华家里住。” 兰斯仿佛没听见似的,手上动作连顿都没顿,扣好腰带,双手握住陆翡然的细腰,流连忘返似的摸索了片刻,在陆翡然皱眉之前,放开了手。 “你遇到这样的意外,朋友会担心是很正常的,是该让他探望。”兰斯直接扭曲了陆翡然的意思,“我去把周梓华接来陪你玩好不好?” 陆翡然的视线随着缓缓站起来的兰斯抬高,从他那张脸上看不出一点压抑愤怒后的伪装。 陆翡然都要怀疑了,他刚才说的是什么?不是说的要走? “我是说,我要离开这。” 第46章 他一字一句地说,清晰又干脆,唯恐兰斯听不见似的,倾下腰,贴在兰斯耳边重复:“我要离开这。” 他嗓音清澈好听,却如恶魔低语,不断说着扎人心的话。 但兰斯的表情还是没有变,昨夜浴室里失态的,仿佛是另一个人。 兰斯镇定又从容,嘴角的弧度变都不变,慢条斯理地帮陆翡然把头发理好。 “既然要出去,我给你梳一梳头。等一会我送你过去,晚上来接你,好吗?” 昨晚刚洗过的头发清爽干燥,被兰斯捏在指间,轻车熟路地打理好,把伤口完美地藏了起来,除了裹了一圈纱布外,完全看不出任何违和。陆翡然在他的打扮下又恢复了精致,如果有路人看到他那张脸,只会以为头上的纱布是造型的一部分。 可兰斯越是这样,陆翡然就越是心惊。 他真的太能装,太能忍。自己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不管自己说说难听、刺激的话,他都能忍下来,还会故意曲解自己的意图,来达到目的。 太可怕了! “……行,你晚上来接我。”陆翡然不再和兰斯唱反调,这事急不来。 “乖,先吃饭吧。”兰斯揉了揉陆翡然的耳垂,在他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他们像一对正在热恋期的情侣。 可如果是正常情侣,面对爱人一息之间忽然变了一副态度,兰斯该做的,应该是和陆翡然好好谈一谈,摸清问题所在,化解矛盾。 但他们不是,兰斯也没有正常伴侣该有的思维,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只知道陆翡然在生他的气,但发生得过于突兀,连他都想不通问题出在哪,接着,陆翡然就说还没忘记前夫,还要离开他的身边…… 完美的恋情突然崩坏,兰斯措手不及,灵魂像被火烧,堕入地狱的感觉也不过如此了。 可是没关系,陆翡然答应他了,晚上会回来。 他不想把昨晚的对话太当一回事,陆翡然刚发生车祸没多久,脑袋不太清楚。 他原谅陆翡然。 他可以把一切都恢复原样的。 兰斯把陆翡然送到了周梓华的住处,下车前,他亲手给陆翡然围了酒红色的围巾:“如果要出门,记得戴上围巾,外面冷。” 随后他拿出手表,要给陆翡然戴在右手。 那个手表…… 陆翡然看着上面有着指南针的手表,多亏了它,他在山里才没有迷失。可是,那上面有定位器,会随时向它的主人汇报自己的位置。 “他在监视我。”陆翡然想,“我到哪里,他都能找到我。” 恢复记忆前,陆翡然曾由衷地感谢这块表,恢复记忆后,他避之如蛇蝎。 心里的酸涩感更重了,陆翡然选择让兰斯把表给自己戴上,没有点破。 陆翡然开门:“我走了。” “嗯。”兰斯眼睛笑成两道弯弯的弧线,看着陆翡然穿着宽大外套的圆鼓鼓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间。 笑容瞬间收起,换上一张冰封的面具。兰斯下车,径直走向停车场远处一个立柱。 柱子后面的人转身就跑,兰斯直接抬腿猛踹,手工皮鞋踩在他的尾椎上,隐隐用力,只要脚下的人一动,他会毫不犹豫的把这块骨头踩烂。 “你在跟踪谁?” 那人眼珠转了转,假意求饶,准备出其不意回身攻向兰斯的眼睛。 兰斯似有先见似的躲过,收紧五指,抓着那人的头发,把他的头砸向地面。 兰斯站起来,阴冷的脸上戾气很重,他本来就在为陆翡然的转变而非常烦躁,横冲直撞的怒气终于找到可以宣泄的出口。 他拨通了电话,右手放在腰间,白西装在身上勾勒出褶皱,像潇洒的模特,随时可以出现在时尚杂志头条上。 电话通了,兰斯报上地址,然后说:“这里有一个翟千策的人,你过来把他带走。还有,查得怎么样了?” 电话里传来声音:“事故车辆的油箱被做过手脚,漏油可能性极高。另外,找到一个不明零件的残骸,可能是制造火星的装置。翟千策那边派人要换走这份证据,被我拦下来了。” 兰斯捏了捏眉心,睁开布着红血丝的双眼,红色围绕在那双翠绿的瞳仁,阴森又恐怖。 翟千策想要杀了陆翡然。 ----------------------- 作者有话说:变脸,指的是两个人的“变脸” 亲亲看到这里的宝宝,啵啵啵啵啵! 第38章 真的诺恩 陆翡然在周梓华家里待了两个多小时, 等他把所有事都向周梓华坦白完,两人都出了一身的汗。 谁也没想到故事的背后藏着这样的真相。 周梓华第一反应是愤怒, 他让陆翡然立刻马上就分手。 “支持分手!咱不跟骗子谈感情, 而且兰斯有精神问题是大家都知道的,谁知道他是什么目的啊?” “怎么说?立刻给他打电话分手吗?” 可陆翡然说:“……是兰斯把我送来的,晚上还有接我回去。没那么好分。” 他身上的厚外套还没有脱, 额角汗津津的, 慷慨激昂地说了来龙去脉后,端着一杯热水小口地喝。 周梓华一怔, 陆翡然的表情让他看不懂了,但想到有次和陆翡然同寝畅谈,陆翡然一直在为兰斯辩解,说他是被蒙在鼓里的, 说他是个好人, 周梓华又可以理解了。 陆翡然出事的时候,兰斯比谁都着急,几天几夜几乎不眠不休地守着, 还亲自调查陆翡然出事故的原因。那样子, 好像只要发现有人刻意谋害, 他能把凶手揪出来碎掉。 这些表现做不了假。 他知道陆翡然陷入了迷惘, 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走,并且陆翡然绝对对兰斯有很深感情。 周梓华立刻就把嘴闭上, 不劝了。 “不如, 去见见诺恩吧?去找当事人,把这一切搞明白。万一其中有误会呢?”周梓华灵光一闪,提议道。 陆翡然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你知道他在哪?” “a大嘛,听我爸和别的老头聊天知道的。” 离开前, 陆翡然特意把手表摘了放在茶几上。 周梓华提前去学校论坛假装成是崇拜诺恩的学弟,搞到了诺恩的课表。两人一起,坐在教学楼一楼大厅的长椅上,等待诺恩出来。 他们家的人,都长着一张精彩的脸,一眼就能瞧见。 陆翡然脖子上围着酒红色的围巾,围巾宽大绵软,他大半张脸都快藏进去了,红色终于衬得脸上有了一些血色。 下课铃刚响没五秒,教学楼里就风风火火冲出来一个人。 穿着棒球服,休闲裤,熟悉的篮球鞋,高大健壮,金发灿烂,小旋风一样就往门口冲。 余光一瞥,诺恩看见长椅上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看着有点惨,头上打着绷带,左手打着石膏,但仔细一看,乌发白肤,十分漂亮,还一直盯着他看呢! 不对!诺恩立刻刹停,呆滞地看着长椅的方向。 这不是陆翡然吗!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他立刻加快速度,要瞬间冲出教学楼。 被陆翡然看见还得了? “等等!” 陆翡然追过去,可他跑得没有诺恩快,左手打折石膏不说,整个人都是虚的,围巾掉在地上,被踩了一脚,他踉跄几步,就要跌倒。 诺恩一个急转弯又回去,牢牢扶住陆翡然,弯腰捡起围巾,搭在他的脖子上。然后双手合十,做祈祷状,说:“你没有摔倒噢,不是因为追我才摔倒的,回去不要告状噢!” 陆翡然趁机拉住诺恩的手,诺恩浑身汗毛竖立,惊恐万状。 “我能自己过来找到你,我会向谁告状?” “你们……” 陆翡然点头:“快要分手了,都是你害的。” 诺恩:什么!这么大一口黑锅,我怎么背得动?? 诺恩大惊失色:“你们不要乱说,我可不认识你!” 陆翡然微微一笑,苍白的病容立刻被笑容抹去了,他看着诺恩湛蓝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可我和你很熟悉。我每天都在叫你的名字呢,诺恩?” 他称呼“诺恩”的时候,带着轻微的鼻音,声音柔和,像一团柔软的棉花。 诺恩忽然觉得,一千克的棉花比一千克的铁要重,他被砸得晕头转向的。 周围已经有不少同学下来了,他们看着诺恩和陆翡然在门口对峙,无不投来好奇的目光。 诺恩虽然低调,从不告诉同学自己的家世,可他一副外国人的面孔,俊朗高大,几乎没有同学不认识他。 看着他和一个受了伤得漂亮男人似乎起了争执,大家都很有兴趣探听这份八卦。 诺恩的脸色青了青,他可不想和陆翡然传出什么不该有的传言,于是压着嗓子说:“我们到学校外面谈,快离开这里。” 他转身就走,陆翡然和周梓华相视一笑,跟了上去。 陆翡然低头看着诺恩的鞋,发现这双限量版的惹眼篮球鞋是他曾在兰斯家见过的。 第47章 那时候诺恩也在,怪不得兰斯要把诺恩藏起来。 他们到一家人少的咖啡厅二楼坐下,诺恩看向周梓华:“他是谁?” 周梓华两手叉腰:“你管我是谁,我是然然家属!” 诺恩见两人举止十分亲密,心里为兰斯起了一些危机感。 陆翡然点了三杯饮料,等着服务员上饮品间隙,他看了看诺恩脑袋后被剃掉的一片头发,说:“你受伤了?怎么伤的?” 诺恩一噎,拿过服务员端来的饮料就喝,没几秒就喝完了一整杯。 “被一个人用板砖敲了脑袋……”他声音越说越小,因为知道罪魁祸首是陆翡然的弟弟而不敢抱怨。 “是陆星礼吧。”陆翡然诚恳地说,“他也算是我半个弟弟,做出这种不得体的事,确实欠教训,我先替他向你道歉。” 诺恩连忙抬手制止陆翡然接着说下去:“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他爸也跟他一起道过歉了,你不要道歉,你没有错。” 陆翡然笑:“也有我的一部分原因。如果不是我故意刺激他,告诉他翟千策和我离婚后会和你结婚的消息,他不会那么冲动的。” 诺恩尴尬地摸了摸脸,低头想假装喝饮料,杯子里空空如也,吸管发出咕噜的噪音,更尴尬了。 “所以,你们是怎么回事,可以跟我说说吗,诺恩?” 陆翡然语气很轻柔,带着年长哥哥独特的包容感,让诺恩忍不住就想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他心一横,算了,人家都找到这来了,也不差这一点了! “是这样。我家里确实是想让我和翟千策联姻,但我不想啊,我不想和二婚老男人结婚,我又不是同性恋!”诺恩把缘由倒了个干净,“恰好兰斯回国了,他联系了我,我把这事跟他说了。他正好觉得无聊,提议由他出面,帮我拒绝掉。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 “无聊吗?”陆翡然托着下巴想,“这一切,都起源于他觉得无聊。那晚,他送我回家,也是出于无聊,想打发时间吗?” “所以,翟千策也不知道,和他见面的人不是你。”陆翡然总结了一下,“我在翟千策手机上看到他和一个人一直在聊天,那是……” “是我是我!”诺恩抢答道,他不像让陆翡然对兰斯产生任何误会,“兰斯和翟千策一点别的关系都没有,他们见面就是谈生意的,聊天都是我聊的,暧昧短信也是我发的。” 听到“暧昧短信”,周梓华都快坐不住了。 这个诺恩,怎么这么能忍啊?跟翟千策发那些东西,不会觉得恶心吗? 陆翡然点点头,扫了二维码为诺恩又点了一杯饮料,似是闲聊:“你们做这些事,也不怕家里发现吗?” “一开始没人发现,后来我爷爷,就是兰斯的爸爸发现了。”诺恩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肉后脑勺,笑起来像一只阳光大金毛,“但是他默许了,他想借机让兰斯同意接手公司。本来兰斯是坚决不同意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前段时间他竟然同意了,好奇怪。” 陆翡然的眼皮抬了抬,没去管这句话背后的含义,问了最后一个关键的问题:“所以,兰斯不知道我离婚了。你们是怎么做到瞒住他的?” 诺恩告诉陆翡然是有爷爷帮忙,但没敢细说他是用什么样的理由劝说成功的。 陆翡然把新点的饮料放在诺恩面前,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又恳切地说:“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多瞒一段时间。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已经离婚了。” 诺恩险些把杯子打翻,连周梓华都是一脸的不理解:“为什么啊?” 陆翡然笑了笑:“他之前骗了我,我也骗骗他,不可以吗?” 诺恩却惴惴不安,如果有人敢耍兰斯,他绝对会让那人不好过一辈子。可、可如果那人是陆翡然呢? 兰斯不知道陆翡然离婚了,还和他在一块,兰斯他怎么可能甘愿做一个没有名分的人? 过度紧张让诺恩感觉到了窒息,他有点后悔跟陆翡然说这么多了。 陆翡然不知怎么的,找上了他,还提出这种要求。他们两个一定吵架了,情况很不乐观。 但事已至此,他已经被拉上了船,难不成他要立刻去找兰斯坦白? 他不!他想看兰斯吃瘪。 诺恩同意了:“可以,但我估计瞒不了太久,翟千策那边也会吐露消息的,如果他和兰斯见面,兰斯很可能就知道了。” 但诺恩还是劝了劝:“其实……兰斯很在乎你的,他这人就是有病,不太会表达感情。” 陆翡然绷直嘴角,心里想着,兰斯为了不无聊,会做到哪一步?连爱情都能伪造吗? 把诺恩送走,陆翡然冷哼了一声,和周梓华又在咖啡厅里坐了一会。 兴奋的光点在陆翡然的眼睛里闪烁,周梓华有些担心:“为什么要这样?都说他有病,你这样,要把他逼疯了。” 笑容从陆翡然的脸上消失了,他眸光摄人,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他能被我逼疯,倒好了。” “直接分手就好了呀!”周梓华说,“你会受伤的,我怕他会报复你。” 外套大了些,刚走出咖啡店,冷风就透过衣服间的缝隙往里钻,陆翡然哆嗦了一下,裹紧衣服,心乱如麻。 如果兰斯对他也有几分感情,那就让兰斯也尝一尝被骗的滋味。 如果没感情……那就干脆分手,他不想陪人演戏! 看着陆翡然的背影,周梓华默默地摇头,分手是单方面的通知,不是商量来的事。陆翡然说没那么容易分,或者用其他方式逼迫兰斯离开,其实都说明……陆翡然根本不想分手。 他的朋友,真的堕入情网了! 周梓华叹了口气,载着陆翡然回去。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在不慎明亮的灯光下,陆翡然在电梯间附近看到一个挺拔的高大身影,心脏骤地抽动。 兰斯一直在这里,没有走吗?! 不对,他们离开的时候,兰斯不在,是兰斯提前过来了。 下了车,陆翡然把围巾围好,绷着脸,带着若无其事的表情走向兰斯。 兰斯笑着对周梓华打了招呼,一副已婚丈夫的模样,谢谢周梓华帮他照顾陆翡然这么久。 周梓华无奈,打了个招呼就上楼去了。 空荡的地下停车场只剩他们两人,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兰斯走近陆翡然,带着笑,可这笑现在在陆翡然眼里就是一张诡异的面具,让陆翡然浑身不舒服。 陆翡然强忍着没有后退,头偏过去,看向别处,就是不看兰斯的脸。 兰斯轻柔地牵起陆翡然的右手,重重揉捏他柔软的掌心。 “然然,和朋友出门玩,为什么要取下手表?”兰斯的声音又缓又沉。 糟了,忘记了手表的事。 陆翡然闪烁目光,右手被攥紧,疼痛钻进心底。他抬头看向兰斯,固执地一句话都不说。 ----------------------- 作者有话说:兰斯的控制欲逐渐显露。 然宝心里好乱~ 检查了错别字,作者经常手残打错字,这次好好检查了一遍!以后也会多多检查! 第39章 谁也别装 纤细柔软的手在兰斯的手间逐渐僵硬, 与昨晚洗澡时如出一辙。 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蔓延全身,兰斯活动着脖子, 沉脸看着低头的陆翡然。 从昨晚开始, 他清澈明亮的双眼就总是藏在阴影里,他在抗拒和自己对视。 意识到这一点,兰斯反而笑了。 荒唐的对话再次浮现出来:“等我忘了翟千策。” 兰斯可以笃定, 陆翡然绝对不爱翟千策, 即使这句话足以让他暴怒,他也可以当作没听到, 一句玩笑而已。 但陆翡然有事瞒着他,不止一件。是什么呢? 暂时没有头绪,而陆翡然还好端端地站在他的面前,兰斯不想分神去想。 他捧着陆翡然的下巴, 让他抬头看自己, 晶亮的黑眸转过来,兰斯从里面看见自己模糊的倒影时,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不说吗?”兰斯说, “你这样会让我担心的。” 陆翡然的呼吸快了几息。 以兰斯昨天的表现, 陆翡然毫不怀疑, 兰斯会整天盯着他的定位看, 而他去a大找诺恩的行踪绝对不能暴露。 也怪他,昨天的表现太不自然了, 让兰斯起了疑心。 陆翡然幽幽叹了一口气:“现在又不是在徒步, 不想一直带着手表,不舒服。我摘下来忘记戴回去了。” “上去拿回来吧,然然。”兰斯似乎是信了陆翡然的话,脸色稍霁。 “不拿, 拿回来也不戴,要拿,你就自己去。”陆翡然没管兰斯的反应,扔下话就往车上走。 兰斯只好结束话题,跟了上去。 车上,陆翡然取下围巾,没放腿上,也没放到后座,而是随手往兰斯怀里一扔,看着很有脾气。 他把头偏向右边,实则余光一直在观察兰斯。他想知道兰斯真正的性格是什么样的,不可能真的像之前表现的那样,温和到没有脾气,好像一辈子都不会真的生气吧? 第48章 兰斯当然不会说什么,只是陆翡然自己,被动被清零了安全感罢了。 成年之前,陆翡然虽然待人接物很和善,但他的脾气确实不好,如果有人故意惹他,他绝对会报复回去的。 只是这种棱角被陆利业和翟千策接连磨平了,让他看上去含蓄内敛,不了解他的外人甚至会觉得他懦弱。 陆翡然自己也如此认为。 但他现在决定随心所欲了,从前他就是太在意兰斯了,太把兰斯当一回事了。 兰斯越完美,就愈发衬得陆翡然千疮百孔。陆翡然起初很抗拒,但也在无知觉中被吸引了,他任由自己沉沦,飞蛾扑火地去贴近太阳。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这太阳是人造灯。 呵呵,为什么都担心兰斯会发疯?他才是要发疯了!到底谁才是受害者! 陆翡然脱掉鞋子,放倒椅背,蜷缩起身子蒙头补眠,他好累。 到了公寓,陆翡然幽幽转醒,头发被睡散了,线长的发丝从吹落下来,扰得脸颊很痒。 他怔松了片刻,想到这头头发也是为了兰斯留的。而兰斯,早在第二次见面时就把头发剪掉了,说是要开始新生活。 当时的他还以为兰斯是为与翟千策的新生活而开心,心里痛惜了好久。 真是浪费感情。 陆翡然冷着声说:“头发散了。” 话音还未落,兰斯的手就伸过来,熟练地把陆翡然的头发拢到一起。 陆翡然留发的时间不长,只有上半部分的头发可以扎起一个小揪,后脑勺上的头发还是只能软绵绵地贴在脖子上。 正处于尴尬期,很不好打理。 陆翡然扭动着脖子,活动着睡僵的肌肉,不听话的发丝就立刻从兰斯手心溜走了。 兰斯继续从头做起,好不容易又把头发全都抓进手里,陆翡然伸个懒腰,再次把头发全都打散了。 如此故技重施了几次,兰斯的手放了下来。 陆翡然身子僵了僵,刚要在心里讽刺兰斯的耐心就只有这么一点,就被一张有力的大手从身后捏住了下巴。 那骨节分明的手指钢铁一般钳制住了陆翡然,让他动弹不得,熟悉的味道贴近颊边,心跳开始加速鼓动,想逃离让自己沦陷于失控的源头却什么都做不到。 陆翡然被掐着下巴偏过头,白皙的脸颊在兰斯的手指间显得格外可怜,红扑扑,像熟透的桃子。 嘴唇被衔住了,果冻一样被兰斯咬进嘴里,唇角、舌根都在隐隐发疼。 狂乱的心跳不仅来自于动情,还来自于惊慌。 以前亲吻的时候,兰斯从来不会这样咬他,嘴里的空气几乎都要被攫取走,一点活路都没给陆翡然留。 他艰难地睁开原本紧闭的双眼,却突兀地对上一双翠绿的眼眸,胸腔猛地一震。 兰斯……一直睁着眼在看他,观察他…… 他想挣扎,才发现整个人都被环抱在兰斯的怀里,动作别扭,完全使不上力。头发完全被揉乱了,发梢刺在脸颊和脖子上,一阵阵发痒。 陆翡然隐约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变化。昨晚他们的失态是一个开端,伪装的面具裂开之后就不会再无缝愈合。 兰斯好像,不想装了。 这明明是陆翡然想要得到的结果,他却发现,自己并不是很期待。 在陆翡然缺氧之前,兰斯终于放过了他,松开陆翡然的下巴,让他能大口喘气。 整条舌头都在发疼,应该都肿了,连话都说不了,也没有力气再闹了。 兰斯满意地笑了,这回轻轻吻了陆翡然的额角:“不要闹脾气了,扎好头发回去再玩,好不好?” 神经病啊! 陆翡然在心里骂了兰斯一万遍,可缺氧让他连手都在发抖,提不起力气夺门而出。 好不容易重新扎好头发,陆翡然梗着脖子冷硬地说:“走不动,背我。” 兰斯来到副驾门外蹲下,替陆翡然穿上鞋,握着他的脚踝抬头:“上去之后,告诉我今天去哪里了。” 陆翡然整颗心一提:“和小华玩一会而已。” 兰斯轻柔地笑了,说出的话却让人如坠冰窖:“你知道的,手表可以让我随时看到你的位置。我不想等到危险已经发生,才知道你在哪里,那样就晚了。然然,让我安心一点吧,如果你不想戴手表,就待在家里,等养好伤再出门,我会陪你。” 什么意思?软禁?兰斯真疯了? 陆翡然喉咙发紧,浓密的睫毛上下扑闪,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他磕磕巴巴地说:“我只是骨折了,为什么不让我出门……” 兰斯转过身,让陆翡然趴在他的背上,然后说:“然然以为,这只是一出意外吗?那我问你,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你的丈夫为什么不来看你?” 看着兰斯宽阔如山峦一样的背脊,陆翡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兰斯既然这样讲,那这出事故就绝对不是意外,兰斯查到了证据。 是他误会兰斯了,兰斯没有想限制他的行动,也没有想监视他的意思,只是……单纯地担心,不想他再次被人暗害? 陆翡然乖顺地趴在了兰斯背上。 他被背了回去,被小心地放在沙发上。 兰斯接着问:“所以,你什么时候离婚?” 他的目光锁定了陆翡然,让陆翡然浑身不自在,好像自己根本瞒不住任何事。 陆翡然反问:“你查到什么了?” 兰斯看了陆翡然几秒,忽然笑了,笑意从胸腔涌出,看得陆翡然不明所以。 在笑什么? 陆翡然的紧张模样被兰斯尽收眼底,生硬的岔开话题的行为也让兰斯的心脏犹如被无数根针刺伤。 “查到你坐的那辆车被人动了手脚,但是线索中断了,查到幕后真凶还需要一点时间。”兰斯恢复了平静的神色,“一般这种有预谋的案件,很有可能是身边最亲近的人做的。然然,你的丈夫呢?我守了你一周,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陆翡然很快稳住心态,站起来向兰斯走去,灿烂地一笑,勾住兰斯脖子,在他嘴角快速地吻了一下:“我最亲近的人不是你吗?” 兰斯勾了勾唇,挺拔地站着,岿然不动,甚至不曾低头,只是冷漠地垂眼:“最亲近的人是我,但最爱的人是你丈夫?” “最爱的人当然是你了,诺恩。” 陆翡然再一次故意叫了“诺恩”的名字,看着兰斯移开冰冷的视线,陆翡然就知道,这一招管用。 兰斯很不喜欢他叫“诺恩”,可偏又无法制止,更遑论澄清。 只要兰斯一问他离婚的事,他就叫“诺恩”! 兰斯心里的怒火越烧越烈,再面对陆翡然,他怕难以自控,会逼问陆翡然。 可他不想这样对陆翡然。 没有一个人,看到他真实的一面后会不疏远他。 他向来是觉得无所谓的,可,唯独不愿意看到陆翡然的脸上露出和那些人相似的表情。 震惊、不解、排斥、疏离。 他没有做错任何事。 兰斯去了书房后有一阵没有出来了,陆翡然终于松了一口气,摸出手机打算再提醒一下真的诺恩,让他帮忙再瞒一瞒,哪怕半个月也好! 手机上弹出金湛发来的短信。 金湛:【翡然,和老师沟通读研的事很顺利,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准备,谢谢你的鼓励。翟千策来找我了,我无意中得知,原来陆星礼并不是翟千策的丈夫,你才是。】 【翡然,你恨我吗?对不起,我得到报应了,原来我一直在用引以为傲的临摹技术为翟千策仿画。我不会去读书了,让你失望了,真的对不起。】 悲伤和绝望从寥寥数语中传递出来,金湛本来一片光明的未来被骤然斩断。 陆翡然的眼眶突然就湿润了,他明白那种绝望的感觉。一瞬天堂一瞬地狱。 他立刻回拨了电话,金湛的手机却关机了。 他擦干了眼泪,敲开兰斯的书房门,啜泣地说:“带我去找金湛,求你了,快一点。” 电脑的光打在兰斯的脸上,照映得他的脸色格外苍白。 陆翡然,竟然因为金湛哭了。 ----------------------- 作者有话说:可怜的金湛啊 兰斯危机感马上来了 球球评论[垂耳兔头]段评已开 第40章 让我失控 钢笔的尾端在实木桌面上敲击了两下, 兰斯又一次把心里的恼意压了下去,可绵延不绝的醋意却难以消退。 兰斯看了陆翡然许久, 恨不得他吃进肚子里去。 让他再一直考虑别人的事, 一直想着别人! 兰斯靠在椅子背上,微微抬头,接上陆翡然的视线, 淡漠地问:“他跟你说什么了?给我看看。” 陆翡然有一瞬间的躲闪, 握紧了手机:“他出了点事,我有点担心。” 兰斯扫了眼陆翡然的手机, 手指按上太阳穴:“你要去哪找他?画廊还是他家?你知道他家在哪吗?” 第49章 陆翡然怔了一下,他确实不知道金湛在哪。 金湛没有多少朋友,可金湛需要他的帮助。 他担心金湛会……自杀。 陆翡然的眼神黯了黯,心里祈祷是自己多想了, 并非所有人都像他曾经那样脆弱, 在全世界都背叛自己的时候,一瞬间冒出过结束生命的念头。 他手握翟千策利用画廊造假画行贿的全套证据,但一直没有公布出去。就因为金湛在其中扮演了很核心的角色——假画制造者以及画廊经营者。 从现阶段的证据来看, 翟千策可以很轻易地洗脱自己的嫌疑, 而金湛, 必死无疑。 他需要更多能证明翟千策是幕后主使的证据, 他要救金湛。 这一刻,陆翡然好希望翟千策可以立刻死掉。他坏事做尽, 玩弄感情, 把无辜的人拎出来挡刀,凭什么可以逍遥法外? “然然,睡一觉,明天一早我再带你去找他。”兰斯绕过桌子走到陆翡然的身边, 抬手放在他因愤怒和悲伤而轻颤的肩膀上。 陆翡然很快被安抚到平静,他的额头靠在兰斯的肩膀上,莫名觉得很踏实。咬着大拇指的指甲,他想:得给翟千策送一点麻烦。 右手被握住,大拇指被强行从唇缝里挪开。 矜贵与冷漠集于一身的男人正搂着他,陆翡然冷静下来之后,更加心寒。他原以为兰斯是热心且善良的,因此才会不断帮助自己,呵护自己。 可显然,兰斯对与自己无关的事毫不关心,也不在乎金湛会怎样。 虽然他们确实不认识…… 在知道兰斯的真名后,陆翡然眼里对兰斯的天使滤镜也卸下了。眼对着眼,他看见的是一个普通男人。 “兰斯天生无法共情,像一个冷血动物一样,”周梓华这样说,“这是我听来的八卦。你也知道,我经常和我爸出席各种场合,那些公子小姐啊,没事就喜欢讨论这些。” 陆翡然问:“他们真的认识兰斯吗?” 周梓华伸了个懒腰:“其实不认识。不止兰斯,诺恩也很有个性,从来不和别的世家公子打交道,各种宴会也是想不参加就不参加,所以大家其实根本和他们不熟,连他们长什么样都不是很清楚。” 陆翡然皱眉:“那他们还这样说。” “也不算空穴来风。刘家那个有点傻的小儿子,你知道吧?听说参加诺恩百天宴那天掉进游泳池了,周围没有一个人,只有兰斯路过。但兰斯只是蹲在游泳池边,看着他在水里挣扎到没力气溺水,都没有变过表情,也没有叫人来救他,只是饶有兴趣地观赏他的惨状。” 陆翡然很快指出其中的漏洞:“既然没有别人,刘家小儿子又是个傻子,那当时的场面又有谁看到了?这段话真的不是刘家为了面子故意传出来的吗?” 周梓华眼睛一亮:“你说得很有道理啊,然然!不过他们都这么说呢。后来兰斯被送出国治病,也应证了这个传言。” 兰斯的冷淡和自己的激动形成鲜明的对比,陆翡然忍不住要信了周梓华告诉他的传言。 天生无法共情,以观赏别人的惨状为乐。 陆翡然的心猛地一沉,一直让他困惑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兰斯在享受他的纠结和痛苦。 他蚕食完自己的痛苦之后,又开始渴望爱了。 陆翡然深呼吸了两秒,抬手按在兰斯饱满的胸膛上,然后用力推开,让兰斯离自己远一点。 看到金湛的短信,他下意识地还是请求兰斯的帮助,向他示弱了。 不应该。不能这么做。 迅速调整好心态和表情,陆翡然转过身:“我去洗澡,你不要跟过来,我自己可以。” 兰斯问:“洗头吗?” “……不洗头。”陆翡然转身就走。 他给周梓华发了消息,让周梓华立刻把叫个闪送把手表送来。戴着手表,兰斯总没有借口再限制他的行动了。 洗完澡,刚穿上干净的睡衣,闪送员就按了门铃。 陆翡然把手表接进来,向对方道了谢,缓缓关上门。 手表被闪送员用小盒子包装好了,外面缠着一圈一圈的胶带。陆翡然在玄关处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可以割开胶带的工具,心想兰斯可能从不网购。 他一个一个拉开抽屉,试图在其中某个抽屉里找到小刀,忽然愣住了。 抽屉里空荡荡地躺着一只翠绿的小鸟挂坠,连标签都是崭新的,从来没有使用的痕迹。 它刚到这里,就被无情地关进了黑洞洞的抽屉里,至此一直被遗忘。 毛茸茸的一团绿色被陆翡然攥在手心里,可爱的鹦鹉小脸被挤压到扭曲,差点要被捏爆了。 骗子骗子骗子! 兰斯连他送的东西都不要? 陆翡然被一个小小的吊坠气到浑身炸毛,他恨不得把绿鹦鹉直接砸到兰斯的脸上,指着鼻子质问他到底在干什么,耍自己很好玩吗? 急乱的脚步声在偌大的客厅里来回响,陆翡然绕了好几圈,才平复下心情,坐在沙发上,把脸一捂。 他不能再做败者了,他要赢,无论是哪一方面。 陆翡然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笔记本电脑,把画廊事件的证据又精心整理了一遍,然后从中挑选最无关紧要但又能引人无限遐想的部分,发给了翟千策的大哥——翟明辰。 接下来,他只要静待回复就好,翟明辰不可能轻易放过能搞死翟千策的机会。 陆翡然抱着毯子来到兰斯的书房,把窗边的沙发推到兰斯腿边,侧躺了下来。 这个角度恰好可以将兰斯的电脑屏幕一览无余,可兰斯没有丝毫阻挡的动作,只是抬起左手放在陆翡然的下巴上,一会就向下探去,抚摸白皙光滑的颈脖。 陆翡然意识到,兰斯最近开始忙碌了,之前他从来不会在自己面前工作。 他眼珠转了转,比闪着偏光的银曜石还要好看,流露出一丝狡猾。 他把手搭在兰斯的大腿上,来回轻抚,感觉到掌心之下跳动的结实肌肉。兰斯从来不是优雅的贵公子,他是手臂、背脊和腿部,都蕴含着澎湃的力量。 在此之前,他从不接触德维集团的工作,独自一人在国外生活。 是什么构成了这样的他? 纤细的手还在移动,缓慢地像一条逡巡领地的蛇,游曳过每一寸皮肤,最终停留在伸出。 手腕倏地被捉住了,兰斯垂眼看过来,眸色变得很深,连呼吸都乱了。 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没有关掉电脑。 陆翡然知道,兰斯在处理很重要的事,就像诺恩所说,他开始接手集团事务了。 “别工作了,很晚了。”陆翡然挣脱开兰斯的手,跳过关键的地方,按上兰斯的腹部。 柔韧的肌肉很有弹性。陆翡然的手指灵巧地伸了进去,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皮肤,如游鱼入水,整个池面都沸腾起来。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陆翡然被从沙发上拉了起来,被兰斯搂着腰跨坐在他的腿上,两人面对面,亲密无间地坐着。 坚硬的触感让人无法忽略,陆翡然被搂得死紧,浑身的骨头都快要被揉碎了。 兰斯弓着背把下巴搭在陆翡然的肩膀上,埋首,深呼吸。 仿佛窒息了许久,在这一刻才呼吸到新鲜空气。 兰斯快要崩溃了,他感到陆翡然在逐渐远离自己,他忍不住要为陆翡然圈地为笼,不让他踏出去一步。 他在忍耐,向来敏捷的思维因痛苦的隐忍而变得迟钝,情绪也越来越暴躁,可他不能对陆翡然表现出分毫。 压抑的情绪化为灼烈的火,如同一个即将喷发的火火山。 他在竭尽全力克制自己,如果陆翡然继续疏远他,他真的会发疯的。 “然然在暗示什么?” 大手撩开衣摆,沿着纤细的腰肢往上,偏冷的皮肤温度触碰上来,勾得陆翡然瑟瑟发抖。 他正视着自己身体的感觉,不躲不避,感受着兰斯略有粗糙的手心在背脊上滑动的感觉。 他向兰斯的耳朵吹了一口气,蛊惑般的声音钻进耳膜:“明天我要出去,我让周梓华把手表寄过来了,我戴着手表,你让我一个人出去,好不好?” 兰斯的手停下了,停在陆翡然脖子后面最脆弱的位置上。 他以为自己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他不想让陆翡然出门,外面很危险,翟千策的人时刻在监视,不知什么时候会再次出击。 当然,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他不想陆翡然远离自己。 兰斯也明白,陆翡然对一切都很清楚,否则,陆翡然也不会刻意引诱…… 他能说不好吗?他不止一次向陆翡然承诺,会满足陆翡然的一切需求。 兰斯愿意做陆翡然最忠贞的奴仆,只要他不要想着离开。无论这种引诱是有目的的,还是来自纯粹的感情,他都全盘接收,因为是陆翡然给的。 电脑的光熄灭了,宽大的桌子上还有很多空间。 第50章 衣服褪去,冰冷坚硬的桌面膈得瘦削的背生疼,兰斯脱下自己的衣袍,给陆翡然又垫了一层。 陆翡然抓着兰斯的手,不让他继续,急切地问:“别不说话,说你同意了。” 兰斯无奈,弯身轻轻吻了那张不断阖动的嘴唇:“你该给我默许的权利。” 陆翡然盈盈一笑,像恶作剧成功的小动物,故意说出无理取闹的话:“你说会满足我的要求,不能得到了就食言啊,诺恩。” 兰斯的身子僵了僵,再度沉默了。 陆翡然观察着兰斯的脸,看他嘴角带着纵容意味的笑容消失了,绷着脸,表情冷下去。陆翡然心里涌出报复成功的快感,故意去拉兰斯的手,把他僵硬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腹部。 热度早就升了起来,陆翡然浑身都火烧一样热,他眉眼含情,看着兰斯的眼神却带着审视。 但兰斯是伪装的高手,如果不是陆翡然一直在留意,很难发现兰斯细微的表情变化。 兰斯,真的很在意名字。 他越在意,陆翡然就越是要用这两个字刺激他。 “来吧,‘诺恩’,让我失控。” 他们都失控了。 坚硬的桌子险些膈伤陆翡然光洁的背,全靠兰斯的手为他撑着,后来,他干脆直接坐进兰斯的怀里。 可这个姿势更加要命。 陆翡然的指甲几乎要嵌进兰斯的背部肌肉里,哭得不像样。 第一次的时候,兰斯像个初学者一样青涩,他是又温和又克制,生怕让陆翡然又一点儿不舒服。 也许是陆翡然作为老师教得太好了,当然兰斯这个学生也极为聪慧,这一回,让陆翡然极为后悔叫“诺恩”的名字刺激他了。 “我……我明天还要出门!”陆翡然哑着嗓子说。 兰斯的力道一点都没有减弱:“累的话,可以在家休息,我陪你,然然。” 草,他一定要走,金湛还在等他。 ----------------------- 作者有话说:带带预收 《直男魅魔穿成o会怎样?》 直男魅魔温柔男妈妈omegax隐忍克制上位者覆面系alpha 直男洛嘉是个魅魔,因为不愿收集男人的爱意而死。一朝穿越成omega,不仅要安抚患有信息素紊乱症的穆逐川,还要帮穆逐川孵蛋??可是没人说,孵出来的小蛇其实都是穆逐川的分身啊! 每天晚上,小蛇们都缠在他身上……(脸红) 《和阴湿竹马穿进恐怖游戏后》 娇气无心美人x控制欲超强的阴湿狂攻 闻煦声讨厌竹马黎暮,可穿进无限流游戏后只能依靠黎暮。他不断以拥抱、亲吻给黎暮好处,只为了能平安通关游戏。呵呵,可是黎暮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又不喜欢黎暮,只是在利用黎暮而已。 后来,闻煦声可以独当一面就把黎暮踹了,谁知最终游戏的任务是——攻略boss黎暮。 《带球跑之后惹上疯狗了》 冷脸工程师女王受x只对老婆老实的疯狗攻 换攻+训狗文学 宁岚书怀孕了,但他不想生下来,带球跑到一片荒芜的泰坦星。在这里,他遇到了一个被称为“疯狗”的男人——路无眠。路无眠恶劣张狂,干着一切肮脏的勾当,却愿意把一切最好的东西捧给宁岚书,让他成为泰坦星最棒的工程师,唯一的酬劳便是,路无眠要成为孩子的父亲。 第41章 主动出击 到了琼珠画廊, 陆翡然才知道,金湛早就辞掉了画廊的职务。接待过陆翡然几次的助理女孩, 告知了金湛家的地址, 但没有具体的门牌号,要陆翡然自己去找。 陆翡然谢过了她,直奔金湛居住的小区而去了。 喧闹的老小区周围有不少早餐摊贩, 飘来阵阵食物的香气, 即使陆翡然已经吃饱了,还是被圈住了脚步。 他想了想, 买了一份馄饨和一份豆腐脑,提着就往小区里去了。 金湛的电话没有关机,只是单纯地不接而已。 陆翡然把早餐放在小区内花园的休闲椅上,俯身拍了照片, 还悄悄把自己绑着石膏的左臂拍进去一小部分, 留言:我给你带了早餐。 没几分钟,不远处传来拉开窗户的刺耳声音,金湛形容潦草憔悴, 肿着一双核桃一样的眼睛, 怔怔地望过来。 陆翡然微微抬头, 和二楼的金湛对视上, 晃动右手打了个招呼,拎起早餐绕过楼梯, 从又黑又乱的楼梯道进去。 陆翡然从没来过这种地方, 不是很脏,但绝对乱,环境绝对说不上好,远处还有几个老人在为早上买菜缺斤少两的事争执不休, 单元门口是堆积成山的垃圾桶。 这就是金湛住的地方,他跟着翟千策三年,不仅是情人,更是完美的犯罪道具,可他手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凭画廊馆长虚名拿到的一点死工资。 单薄的手心发着汗,几乎要提不住两样轻巧的早餐,陆翡然迈过一级一级台阶,恍惚了一下。幸好,金湛在此时开了门。 颓唐的年轻画家快速接过陆翡然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再把陆翡然搀进来,端着个垃圾桶,把桌上乱七八糟的啤酒罐和外卖袋全丢进去。开窗、通风、丢垃圾,得心应手却略显慌忙地做完所有事,拿出崭新的杯子,给陆翡然倒了一杯热水。 待热水放到刚好可以入口的温度,陆翡然握着杯子一口气就全都喝完了。 “你要吃哪一个?”金湛没有动馄饨和豆腐脑,让陆翡然先选。 陆翡然摇头:“你都吃了吧,给你买的。” 金湛默默点头,一声不吭地拆了餐具包开始吃起来,他吃东西很快,但并不狼吞虎咽,像一只斯文的小狗。 几分钟后,金湛减慢了速度,凌乱的头发下面传来哽咽声,陆翡然心里一软,把手搭在了金湛的头上,轻轻揉了揉。 穿着西装,端坐在琼珠画廊馆长办公室里的金湛像一个伪装成大人的少年,青涩和纯真是成熟的西装掩盖不了的。而画画时的金湛则更加纯粹,任何外物都没法掩盖他的光芒。 陆翡然羡慕、向往,也很珍惜。 金湛把两份早餐都吃干净了,跟陆翡然说了抱歉,就拿了毛巾去洗脸。 整间屋子都很小,目测不超过六十平,只有一个房间。 陆翡然随便扫视一眼,就把屋内所有东西收入眼帘了。从半掩着的卧室门里,可以看见堆在角落的画材,它们无序凌乱,有段时间没有被碰过了。 可想而知,这间屋子不够金湛施展拳脚,而离开画廊后,金湛可能连笔都没有摸过。 “你该继续画画的,金湛,”陆翡然说,“你说过你为读研准备了很多,元旦过后没多久就要复试了,不能在这一步放弃。” 金湛的视线落在陆翡然的左臂上,手里绞着毛巾,顿了顿说:“我以为你会开心。” 黑沉沉的眼睛平静又安宁,倒映出金湛窘迫的影子,陆翡然说:“我为什么看到才华横溢的小画家放弃自己会开心?我不是变态,也不是神经病。” “你是翟千策的丈夫。”金湛有点尴尬,说这句话的时候移开了目光。 “从前是。” 沉默的氛围笼罩下来,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屋子里没有一点声音,只有屋外小区里喧杂的交谈声偶尔传来,增添了一丝活气。 金湛拿了一个坐垫,盘腿坐在地板上,用毛巾捂住自己的脸,说:“陆先生,我曾恨过你一秒钟。” “在我得知你是翟千策丈夫的时候,”金湛的脸上出现了苦涩的笑,“那一瞬间,我被动成了一个卑鄙的人。顶着‘一无所知’的借口,把你伤害了。而你,故意隐瞒身份接近我,其实只是想看到我滑稽的一面。我像个小丑,在你面前表演。” 陆翡然抿着唇,眼神闪动。 金湛:“我甚至在想,是不是你指示陆星礼来闹事的,你看到这场生动的笑话,回去之后会不会拍手称快?” “金湛……我没有这么做。”陆翡然的喉咙发紧,半闭的眼睛里滚动着情绪。 “很快,我自己就否认了。你不会这么做的。”金湛的眼眶红了,忍了好久才没有让泪水滑落,他的头深深低下去,几乎在埋在膝盖之间,“但这样反而让我觉得自己更卑鄙了。” 坦坦荡荡的剖白反而让陆翡然被打晕了头,金湛在他面前,呈现出彻彻底底的自卑和紧张。接连不断的贬低和自我否定,让陆翡然心里很难受,他坐到金湛旁边的地板上,右手握住金湛的肩膀,感受到手下的颤动。 “你没有伤害到任何人,金湛。这件事里,只有一个受害者,就是你自己。你的感情被翟千策毁了,未来也被翟千策扰乱了,但我希望你能走下去,我会帮你。” “可他要我替他坐牢!”金湛的声音变得尖锐又扭曲,“他给了我一大笔分手费,我得要这笔钱。” 陆翡然这才知道,原来金湛的母亲患有罕见病,必须一直在医院养着。村里的妇人没有买过医疗保险,一切只能自费,就算用最差的药品,一年也至少要花六十万。 第51章 大二那年,金湛放假回家,碰见差点喝农药自杀的母亲。 后来,他就被翟千策包养了。他清清楚楚地知道翟千策和他在一起是贪图他的年轻和听话,他自己把这场不公平的感情包装成了灰小子的故事。 陆翡然和金湛都知道,翟千策即使不给这笔分手费,也有的是办法让金湛就范。 但最近发生的事已经让翟千策焦头烂额了,他不想节外生枝,干脆给钱,最大程度保证稳妥。 这表示,陆翡然的调查走漏了风声,翟千策已经在扫清踪迹了。 “来我这里画画吧,金湛。一幅画一万块,一个月画三十幅,就是三十万,绝对不亏。你好好考虑。” 拉着金湛不断发抖的瘦弱手臂,陆翡然的语气无比坚定,他虽然骨折了左臂,但右手很稳,握着金湛,源源不断地传递去安稳人心的力量。 黑色的双眼沉静,金湛从里面看见了绝对不会被轻易摧折的坚韧风姿。 就是这双眼睛,金湛在看到它们的第一眼,就被吸引了。就连他恨陆翡然的那一秒,金湛都嫌太漫长了。 他怎么能恨陆翡然?陆翡然的出现,就是对他最大的救赎了。 看到金湛点头了,陆翡然笑了,张扬漂亮到了极点,连金湛都愣住了半刻。 他在手机上给金湛发了鹭园的地址:“顺便帮我个忙,我的房子最近在装修,麻烦你有空帮我去监工,装修好了之后,你带着行李搬进去。” “搬进去?” 陆翡然环顾了一圈狭小逼仄的房子:“难道你要我每天来这里让你画?住到我家来,方便一点。” “是画你……吗?”金湛嗫嚅着,小声地问,满含不确定和诧异。 陆翡然怎么可以这么好?对他的事情就一点都不在意吗? “是的,就是画我。”陆翡然反问,“我不值得被画吗?” 他很自信,知道自己充满魅力,微微抬起下巴的样子,像骄傲的猫科动物,高傲矜贵,纤长漆黑的尾巴都要翘上天际了。 离开金湛家时,陆翡然的步子有些着急,所幸金湛并看不出他的慌乱。 站在人来人往的小区门口,陆翡然悠长地呼出一口气,放开咬得通红的下唇。 陆翡然在金湛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闭了闭眼,坚定地往接下来的路走去。他得见见翟明辰。 …… 翟明辰比翟千策年长了十岁,是一个儒雅沉稳的中年男人。翟千策与他的大哥有五分相似,但他即便费尽力气装出儒雅的样子,内里的桀骜也难以掩盖。 翟家虽由翟明辰继承,但翟家老爷子早年十分偏心,能偷偷给翟千策输送的利益,早输送完了,翟明辰拿到手的,几乎是一个空壳。 “弟妹,上一次找你,你还对我爱答不理。” 翟明辰的微笑的时候,浅浅浮现的法令纹让他看上去更随和。他看了看陆翡然的手臂,露出惋惜和同情的表情。 陆翡然立刻制止了他:“闭嘴,不要说别的。我有两个要求,第一,尽量保下琼珠画廊的前馆长金湛,我最多只接受缓刑。第二,今年之内解决掉这件事,我不想再看见翟千策蹦跶。答应条件,这东西你拿走。” 咖啡厅的桌上放着一个小巧的银色u盘,泛着无机质的冷光。 它极其关键,但现阶段对于陆翡然来说却有些鸡肋,如果交给翟明辰,则可以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翟明辰收了u盘,玩笑道:“主犯当然只有翟千策一个人,你若想让别人来背这个罪名,我不答应。对了,我认识一个很有名骨科大夫,你的手,要不要给他看看?” “不需要。” “那一起吃个饭吧。”翟明辰很体面地客套了一下。 手机震了震,陆翡然下意识往咖啡店外望去,一辆熟悉的黑色越野车停在街角,庞大锃亮,惹人注目。 陆翡然没有回复手机信息,而是对翟明辰说:“你介意和我男朋友一起吗?” 翟明辰低笑了两声,说了句恭喜,就要告辞。 许是没有得到陆翡然的回复,兰斯从车上下来,走向咖啡厅。 天气骤冷,他穿了纯黑的羊毛大衣,独到的剪裁方式更凸显他的挺拔。 咖啡店门的铃铛轻响,他和出来的翟明辰迎面对上。 兰斯略高一些,眯着冷绿的眸子瞥了他一眼,径直向陆翡然的位置走去,背着不相干的人,他小心地把陆翡然穿着的薄羽绒服领口拉好,弯腰吻了一下爱人的额角。 陆翡然喝着还没饮完的意式拿铁,兴致缺缺地说:“你来干什么?我只有出来一个上午的自由吗?” “一上午不见,就很想你了。”兰斯的语气黏糊糊的。 陆翡然却没留情面:“我没有让你来接我,也没告诉你我的在哪。为什么要一直看我的位置监视我?” “我说了,外面很危险。至少等你的手好了再……” “伤筋动骨一百天,我不可能三个月都一直待在家里。” “那我陪你。” 手被兰斯牵了起来,陆翡然跟着兰斯往外走。 深秋的季节连阳光都是冷的,站在太阳底下也丝毫没有暖意,看着兰斯的背影,陆翡然忽然觉得他很落寞。 他只是稍微改变了一下相处的模式,就让兰斯变成了一个没有安全感的男人,每天都要看着他在身边才能安心。 这对吗? ----------------------- 作者有话说:小金马上要搬去然宝家里了,兰斯快炸了。 不过这俩撞号,是好闺蜜。 小金现在对然宝的心态,和最开始然宝面对兰斯的心态有些类似的。 但从现在开始,然宝和兰斯的相处模式彻底变了。 第42章 微妙平衡 工作日中午的中心高架, 车流畅通无阻。越野车正以80码的速度平稳行驶,适合独处, 也适合两个人交谈。 陆翡然把右手搭在车窗边缘, 撑着下巴,看见兰斯下颌绷着,似乎有话要说, 但他没有开口问。 他又不着急。 陆翡然淡笑一下, 继续把视线投向窗外。 兰斯怀念车祸之前的陆翡然。 又乖又漂亮,睡在一起时, 兰斯会比陆翡然晚睡片刻,他会在月光下撩开陆翡然的黑发,沉迷地看爱人安静的睡颜。太阳升起,他又会比陆翡然还要早醒一点, 一动不动搂着爱人, 两人的身体嵌合在一起,互相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暖意。 醒来了,兰斯就会看见陆翡然尚且迷蒙的双眼中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他会吻陆翡然的眼皮和嘴唇, 用啄吻唤醒他。 陆翡然会不想起床, 然后兰斯去做早餐, 贪睡的爱人闻到食物的香气才会勉强下床。 他们亲密无间,形影不离。陆翡然在乎他的所有情绪, 满心满眼都是他, 对他的爱几乎要溢出来。 兰斯的内心住着一个干瘪的怪物,它需要以爱意为食,他曾被陆翡然养得很好。 但它最近饿了很多天,陆翡然……吝啬给予爱意了。 忍不住的兰斯开口了:“那人是谁?” “你猜猜看。”陆翡然随意地答, 仿佛根本听不出来兰斯话里的在意。 陆翡然就对他从来都不够坦诚。兰斯皱了眉,食指抬起敲了敲方向盘。 因为难以共情的缺点,兰斯总是面无表情,仿佛对一切都满不在意,实际上,兰斯确实对任何事都不在意、不感兴趣。 兰斯不笑的时候有着一种奇异的非人感,不喜、不怒、也少有微表情,他花了三年时间才练出一副充满亲和力的笑脸。 但他快笑不出来了。 兰斯调整了坐姿,微微偏向左边,没让陆翡然看见自己要笑不笑的扭曲表情。 他躁动不安,一个拙劣的念头在他心里转了一个弯,在思考充分之前就脱口而出了:“是你的丈夫?” 陆翡然的眼睛立刻看了过来,像一柄利剑,直戳兰斯的心脏。 兰斯心里一沉,他几乎立刻意识到,不该如此草率的问这个问题。这是他第一次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发言,可想而知的漏洞百出。 像幼年期撒的第一个小谎,一眼就能被识破。 神采奕奕的飞扬双眼里流露出一丝兴奋,陆翡然似笑非笑地看过来,嘴角上扬的弧度,让他整张脸都格外迷人。 兰斯看着这张笑脸,心在狂跳。 “你很在乎我的丈夫是谁,几乎每天都提一次。”锋利的语言从陆翡然的舌尖跳出来,“你很期待从我的嘴里听见那个名字。” 紧张感在兰斯心里不断蔓延,他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在陆翡然继续开口之前,他出声打断了:“陆翡然。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提。” 声音又急又抖,甚至尾音都有些变调。 他太失态了,只是无意间的一段对话,就让自己在陆翡然面前溃不成军。 陆翡然知道了一些事,但他不慌不乱,把它们藏在心里,等待一个好时机,反过来刺穿兰斯。 第52章 可陆翡然看出了兰斯显而易见的慌乱后,他竟比兰斯更茫然,张了张嘴,原本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运筹帷幄的从容感是铭刻在兰斯身上的形容词,即使是刚认识那几天,在“极光”门口,瓢泼大雨把两人淋了个透彻,兰斯狼狈地摔在水坑里,都没有现在这一幕带给陆翡然的震撼要大。 他感觉到了兰斯的痛苦和隐忍,阵脚全乱了。 原来那时候所谓的“不堪”,全是兰斯精心演绎的,目的就是让他心软。而现在,才是真的“难堪”。 手握着敲碎兰斯的决定权,陆翡然沉默了,喉咙里像吞了一块炭。 他想反问兰斯:你调查了那么久车祸,提了无数次丈夫可能是害我的凶手,那你真的不知道我的丈夫就是翟千策吗? 话还没出口,兰斯的脸色就比死了一千年的僵尸还难看。 越野车停好后,兰斯汗流浃背,似做了一场能把人心脏拽烂的极限运动。 停车场里很静,只有兰斯的呼吸声传来,透过挡风玻璃,兰斯还盯着前方,眼神失去焦点。 陆翡然转过身,握住兰斯的手臂,许久才感觉到手心里僵硬的肌肉逐渐放缓。 “诺恩”两个字在陆翡然的舌尖绕了一圈,他很善良的避开了称呼,用非常轻柔的声音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白皙的手一点一点捏着兰斯的手臂,为他放松。忽然,兰斯转过脸,陆翡然从中看见了骇人的死寂。 陆翡然平静地对上兰斯的双眼,很好奇他会不会产生挫败感,也想知道他要如何补救这场失误。 但在此之前…… 陆翡然叹了口气,在中控屏上调整了两人的座椅,让驾驶位更宽松些。 他弓着身子,在兰斯毫寸不离的目光中从副驾驶爬了过来,没有左手的帮助,他上半身只好靠在兰斯身上借力。 “扶好我。” 兰斯及时揽住了他的腰,用了点巧劲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陆翡然瘦削灵巧的身子就很容易越过了中控区,面对面坐在了兰斯的腿上。 陆翡然可以被称为怜爱来形容的眼神看着兰斯,右手拍拍兰斯的肩,顺着跳动血脉的脖颈往上,指尖停留在兰斯的脸颊上。 这是一个他们双方都很熟悉的姿势,陆翡然一捧上兰斯的脸,俊美的金发男人就偏过头,严丝合缝地贴在陆翡然的手心里,蹭了蹭,乖巧又听话。 陆翡然的样子,好像在说“再给你一次表现机会”。他没有终结这场较量,十分善良的让它继续了下去。 兰斯被陆翡然的仁慈救了。 车灯下,不仅是他的脸色,连他淡金色的灿烂发丝都显得惨白无比,整个人比幽灵还要苍白。 腰间的手臂越收越紧,陆翡然几乎要被兰斯揉碎了塞进身体里,他慷慨得要命,给了兰斯的额头一个吻:“不舒服的话,要不要在这里休息一会再上去?” “要。”兰斯的脸深埋进陆翡然的衣领里,声音闷闷的。 他们什么都没做,只是紧紧相拥,陆翡然歪着头靠在兰斯的肩膀上,耳朵贴在动脉上,心跳逐渐与兰斯同频。 陆翡然觉得很安心,他真的喜欢拥抱,尤其是和兰斯拥抱。 而且他知道,兰斯需要他。“需要”,有时候比“爱”更珍贵。 譬如翟千策,这位罄竹难书的前夫爱过很多人,但却不需要任何人。他只爱钱、地位和权力,有谁想要拿走这三样东西,他能抛掉一切体面和你拼命。 陆翡然庆幸没有草率地和兰斯摊牌,被骗的滋味不好受,他还想让兰斯再尝一尝。 而且……他希望兰斯可以装得更久一点。 矛盾的心态让陆翡然把头埋得更深,几乎要钻到兰斯的脖子里去。 陆翡然在兰斯怀里闭目养神了一会,抬头冷淡地说:“我没让你来接我的时候,你不要自己来,也不要老是看我的位置,你这样很像监视狂。” 兰斯被难得直白的话语说得愣住一瞬,很快意识到,陆翡然最近经常这样说话。 态度是转变了些,但陆翡然既然还愿意住在他家,和他拥抱、亲吻,那就说明不是很严重。 陆翡然真的很爱他。兰斯放心了些。 兰斯低头为难地看着陆翡然倔强的眼睛:“我很担心你,我不想你再出事。然然,你差点死掉……” 他吻了吻陆翡然的眼睛,接着说:“别再让我没有安全感了,行吗?” 这句话几乎恳求,让兰斯第一次意识到爱情的可怕。他竟然会如此卑微地祈求,只为了一句虚无缥缈的承诺。 可陆翡然却不愿意哄他,低头沉默了许久,享受着兰斯温暖惬意的怀抱,却连一点报酬都不想给:“我需要个人空间。” 感受到紧贴的胸膛传来震动,陆翡然狐疑地抬头,看见兰斯笑得异常灿烂。可那笑容就像画上去的,分毫没有带动冷漠的眉眼,让陆翡然莫名心里发怵。 “没有个人空间的你能见到周梓华和金湛?能故意不戴手表跑去我不知道的地方?”兰斯的声音沉下来,低垂着头,藏在金发里的眼睛晦暗无比,他劝着陆翡然,也在说服自己,“然然,乖一点不好吗?” 冰凉的手背刮过陆翡然的脸颊,让陆翡然下意识想要躲避,可车内空间狭小,避无可避,他猛地后退,后背压在了方向盘上。 还好有厚实的外套垫着,否则这一下,得让他的后背皮肤青上好几块。 陆翡然不想看兰斯,可两个人的大腿又偏偏交叠在一起。 他不想在坐在兰斯腿上的状态下吵架,他要下车。 车门刚被打开一条缝隙,就被一只大手握住自己的手,“碰”地把门又关上。 剧烈的动静让车身都震了震。 陆翡然咬着唇,胸腔剧烈起伏着,他恨自己总是一遍一遍地心软。刚才就是太给兰斯脸了! 车内的空气都变得焦灼起来,兰斯的手从外套地下摆伸进去,掐住陆翡然穿着修身毛衣的腰线,往自己的方向猛地一带。 陆翡然就要再次栽进兰斯的怀里,可他用右手抵住了。 兰斯的食指伸进陆翡然温热的口腔里,抵着他尖利的牙齿,把碾磨到发红的唇瓣放出来,说:“别得到了我的真心又放在地上踩。” “呵,”陆翡然冷笑,忍着心底突然涌出的酸水,平稳住气息,语气残忍,“你中文不好吗?知道‘真心’是什么意思吗?真诚的真!不是真他妈好笑的真!” 即使很努力了,说到最后,陆翡然还是忍不住泄露了哭腔。 兰斯心里的郁气在着一声颤抖的尾音中全部消散了。 一滴晶莹的泪珠在陆翡然的下巴上摇摇欲坠,兰斯弓身用舌尖卷去了。 “我就算踩你,也是你活该,懂吗?”陆翡然恶狠狠地说。 兰斯一遍闻着陆翡然的脸,一边让他的双腿缠住自己的腰,像抱一个孩子一样把陆翡然抱起来,下了车。 兰斯默认了,他允许陆翡然踩他,只要陆翡然还愿意。 ----------------------- 作者有话说:被踩也是一种福气 等然宝跑了就彻底爽了 还不快点珍惜![狗头叼玫瑰] 第43章 变回从前 兰斯是专程来接陆翡然吃饭的, 自然食材已经配备齐全。 把陆翡然放在沙发上,兰斯给他倒了果汁, 让他等一会。看见除了眼眶有些发红外, 几乎看不出不久前刚流过泪,微微笑了。 陆翡然眼神很平静,静静喝着果汁, 找电影看, 全程眼神飘忽,就是没有落在兰斯脸上。 兰斯说不出心里是释然还是酸涩, 但不管怎样,陆翡然还在他身边,就是好事,一切都可以解决。 既然陆翡然不再提起, 那他当然乐得当作无事发生。 吃饭时, 陆翡然依旧保持了沉默,似乎下定了决心不再与兰斯说话。 他慢悠悠地吃着,好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兰斯追着他的视线好久, 都没能对视上。 忽然, 陆翡然愣了一下, 他看见兰斯的手指内侧有一道明显的伤口,新鲜的, 经过简单的处理, 但狰狞的裂口暴露在空气中,整根手指都在微微抽动。 陆翡然心里一揪,把筷子一放:“你这样,让我怎么吃饭?去包扎好了再过来。” “你不帮我吗?”兰斯的声音又委屈又可怜, “因为和你吵架了,心神不宁,才会切到手。” 陆翡然耸肩,埋头继续吃饭:“别看我,我只有一只手。” “你的一只,加我的一只,就有两只了。” “别包扎了,感染死了吧,行吗?”陆翡然吃饱了,放下筷子转身就走。 身后的视线如影随形,仿佛他不回头,就会永远跟着他,粘腻又火热,让陆翡然忽视不了。 他猛地钻进客卧把自己锁了起来。 这个房间才是他应该住的,他不想再和兰斯睡一张床,拥抱、亲吻、做.爱,都不该继续做下去。 第53章 陆翡然联系了施工队,给了高昂的报酬,要求师傅们日以继夜地换班工作,以便自己能尽快搬回去住。 好在鹭园是独栋别墅,周围树林环绕,僻静安宁,日夜施工也不会影响到别人。 安排好装修的事,陆翡然感到一阵困意,也许是争执耗费了太多心神,也许是单纯的吃饱了犯困,陆翡然打算睡一个午觉。 但他一个人,实在无法把睡衣袖口穿上身,只换了一条裤子,上身赤裸着,就钻进松软的被子里。 再过两周,石膏就能拆了,到时候一个人没什么。 …… 陆翡然梦见了母亲还在的那段时光,他记性很好,年幼时年轻母亲的面貌直到现在都清晰地镌刻在脑海里。 他和母亲十分肖似,却与陆利业不太像,灵动活泼的性格,与内秀的陆利业也截然相反。 母亲给了陆翡然人生中第一把小提琴,亲自教他识谱、拉琴。母亲去世后,陆利业也没有干涉他的兴趣,便由外婆接手,找了最好的老师培养了他十几年。 琴音响起的时候,仿佛母亲就站在身后,看着他拉琴。 可他却因为陆利业被迫放弃了小提琴。 陆翡然眉心紧皱,似乎陷入了无边的痛苦,他蜷缩成一团,纤细的手指攥紧了床单,手背上青筋暴起,几乎要把床单撕烂。 他看到所有的琴都被当面砸碎了,父亲亲手搅碎了他最后一缕幻想。失去母亲,再失去外婆,他就失去了所有的爱,他早该知道的。 碎裂的琴身木屑刺进陆翡然的眼睛里,让他血泪直流,可他还是强忍着疼死死盯着那些破碎的琴,仿佛只要盯住,琴就能恢复原状。 一阵温热的风吹来,琴身残骸像纸片一样飘走,接着场景转换,他站在另一处熟悉的地方,面前放着一个另人心潮澎湃的盒子,里面是“斯特拉迪瓦里”。 陆翡然抓着床单的手背放松了,只是轻轻喘着气,额头蓄了许久的汗水从额发里流出,被另一只手轻轻擦掉了。 兰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陆翡然的房间里,虽然是白天,但厚重的遮光窗帘严丝合缝地拉着,让整间房都格外昏暗。 苍白俊美的高大男人宛如一个俯身着的幽灵,站在窗边,弯着腰,带着温和的笑容,静静注视着陆翡然。 他看着陆翡然的手,希望那只手抓的不是床单,而是和自己十指相扣。看着陆翡然微微开启,穿着热气的嘴巴,希望那些喘息是吐在自己身上的。 微微掀开被子,陆翡然光裸的背脊上出了细密的汗。 兰斯颇为宠溺无奈地摇摇头,取了干净的毛巾来,一点一点为陆翡然擦干净身子。 陆翡然的身躯同样很白,是健康的莹白,像珍珠,也像羊羔的皮毛,光滑喜人。 兰斯的眼睛几乎粘在上面,要把陆翡然暴露在空气中的每一寸皮肤都舔一遍才算完,可他没有那么做,光是强忍着收紧给陆翡然擦干汗湿的背脊,就足够让他发疯了。 他不想惊扰陆翡然的梦,头一回,不是那么期待陆翡然醒来看着自己。 冷漠不屑的眼神和若即若离的态度,让兰斯的心脏像裂开般地疼痛。 兰斯一点都忍不了了,可陆翡然打定主意不想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 梦里,陆翡然拿起“斯特拉迪瓦里”,奏了一曲卡农,初学者都会掌握的谱子。台下掌声雷动,无数鲜花和赞美扑来,陆翡然向观众们鞠躬致谢,在聚光灯的照耀下走近观众席,却发现观众只有一人。 只有兰斯。 陆翡然恼羞成怒,觉得兰斯故意戏耍自己,连兰斯真心的鼓掌声都不要了,转身就要跑。 却发现脚灌了铅一样,一步都动不了。他把花束往后一扔,漫天柔软的花瓣掉落在身上,像火星一样灼痛。 梦境塌陷,陆翡然猛地惊醒,漆黑的瞳孔不安地四处望,肩背处传来柔软的触感,像唇舌。 陆翡然动了动,嘴里传来异物感,像是被什么东西塞满了,那东西还在往喉咙里钻,几乎要触碰到咽部,惹得他阵阵干呕,眼角都溢出湿润的泪。 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却发现身后似有铜墙铁壁,无法再动弹分毫,腰间也有铁钳一样的手臂牢牢箍着,腰都快被勒断了。 浑身都被禁锢住的窒息感让陆翡然舌根都在发苦,他想合上嘴,口水却不断从嘴角落下,连摇头都做不到,只能发出可怜的“呜呜”声。 昏暗的环境和仿佛听不见他求饶哀鸣的人,让陆翡然陷入熟悉的无助中,他只好屈起腿,膝盖尽量靠近胸口,以蜷缩的姿势获得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可身后的人似乎察觉到他的打算,把他的腿也制约住了。有力的大腿把陆翡然的双腿夹在中间,动都动不了。 好像变成了身后人的抱枕,陆翡然失去了所有行动的自由。 陆翡然的牙关颤了颤,不断磕到口腔里的东西,喉咙里发出的呜鸣不断。指腹与舌根纠缠,兰斯尝尽滋味,满意后才放弃吮吻陆翡然的后颈:“然然,告诉我,为什么睡这间房?” 光线昏暗下,陆翡然看着兰斯修长的手指从自己的嘴里依依不舍地拿出来,那道狰狞的伤口变得更加恐怖,让他不忍再看,立刻闭上了眼睛。 “我想睡哪就睡哪!”陆翡然差点咬住舌尖,“你有病?把手指塞我嘴里?” “帮我舔一舔,会好得快些。” 陆翡然翻了翻眼睛,只留给兰斯一个后脑勺。 “然然,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兰斯垂着眼控诉,丝毫不为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感到抱歉,“你以前都不忍心我受伤的。” 他很自然地松开压着陆翡然的手臂和腿,陆翡然连忙起身,细腻的背暴露在空气中,看不见自己后背上有一连串红色的像雪地落梅一样的吻痕。 吻痕从尾椎骨一路向上,痕迹越来越深,在后颈下方连成一片。 陆翡然摸了摸脖子,感觉那里一阵火辣辣的疼,却不知是怎么了。 他皱眉,看着兰斯一副悲恸的脸,心里揪了一下,随后忽然想到,兰斯真的在伤心吗?兰斯真的在因为他的冷漠而难过吗? 咬着下唇,存着试探地心,陆翡然缓慢而犹疑地抬手靠近兰斯的下巴。 只见兰斯的视线悄然随着陆翡然的指尖移动,在陆翡然即将碰到自己的时候,嘴角勾了上去,眼里的伤感全然不在,只有得逞的餍足和兴奋。 像有什么东西在陆翡然的心脏上抽了一下,让他立刻收回了手,背在了身后。 兰斯抬头,脸上半点笑意也没有,像日落后的巍峨雪山,没了阳光笼罩,白雪上的暖光消散了,空洞料峭的冷意愈发明显。 很陌生。 没错,就是这样,兰斯所呈现出的柔和、温暖以及善意,全部都是他故意给别人看的假东西。 “怎么不继续?”兰斯凝视着陆翡然僵硬的神色。 陆翡然揉了揉眼角,看向别处,无情又坚决地说:“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变回原来的样子,否则我们继续不下去。” 兰斯的态度虽然几番颠倒变化,可控制欲却是毫无悬念地越来越强,让陆翡然很难接受。 被要求随身带着定位器,出门一会就会被找到,半强迫式地被带回家,甚至换了房间锁了门都能强行闯入。 连不愿意帮忙包扎的手指,都直接塞进他的嘴里。 陆翡然受不了这样,他天性张扬爱自由,向来不服管,谁也不能这样强迫他。 窗户纸一旦被捅破,裂口只会越来越深,兰斯的真实面也会全部暴露。 陆翡然自问,他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真把他惹急了,到时候兰斯就算跪下来求他,他也不会原谅的。 如同一阵巨浪,陆翡然差点被自己突如其来的诡异想法拍死。 他竟然一直在给兰斯机会,等兰斯发觉扭转乾坤的关键,等兰斯认输,自己也好顺势达成happy ending的大结局。 陆翡然冷笑一声,活动着不适的脖子,右手在后颈处不断揉捏,锐利的目光再度投向兰斯,没有半点留情,几乎快挑明了:“首先,让我自由活动。不要跟着我,也不要看我的位置。” 兰斯刚要开口,陆翡然又快速且清晰地打断:“不要说‘危险’,你不会再让我陷入危险的对吗?你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我是安全的。” 像月光下翘着尾巴沿着狭窄墙壁如履平地快速行走的黑猫,陆翡然神态从容,自信到有些傲慢。 就是这样的表情,让兰斯快被击晕了,他捧着陆翡然的脸,如愿以偿地让陆翡然的目光再次长久地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抵着陆翡然的额头轻笑,再次轻轻的吻了爱人的鼻尖,兰斯的声音又粘又湿,像包了满满的委屈:“然然,好聪明,你是对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做完再回来,好吗?” 鼻尖吻代表了淡薄克制的欲望,珍视又爱护,完美贴合兰斯从前向陆翡然展示的人设,仿佛今晚渴望陆翡然能吃掉自己手指的人不是他。 第54章 陆翡然从前需要面对的威胁已经自顾不暇,从此以后,陆翡然只需要面对兰斯一个。 “首先已经说了,其次呢?” “其次是真诚,我已经说过了。” 闻言,兰斯低笑了。他永远没法真诚,但他乐意哄一哄陆翡然。 “好,听你的。” “你安排一个时间吧,带我回你家,我们是不是该见见你的父母了?”陆翡然故意提出了激进的建议。 果然,兰斯的笑淡了下去,话题结束。 ----------------------- 作者有话说:不要招惹神经病 第44章 衣襟之下 “现在不是好时候, 再等等吧。然然,等我送你一份礼物。” 那天晚上, 兰斯是这样说的。 站在鹭园的宽敞客厅里, 看着开荒保洁做完清洁工作,收拾工具离开,向他们道谢后, 陆翡然想到了兰斯的话。 金湛提着一个行李箱, 无措地站在陆翡然身边,见陆翡然凝神不语, 知道他在想重要的事,没有出声打扰。 金湛努力掩饰着心里的不安,陆翡然让他住进自己家时,他并没有想到要住的是这样一栋大房子。 迈入鹭园的大门, 金湛还以为自己走到了哪个公园里, 知道看见装修队,才后知后觉自己没有走错。 他怀着敬畏的心,每天都很尽心地亲自监工, 几乎从早待到晚, 设计图纸都快被他翻烂了, 力求每一处细节都百分百还原。 对待陆翡然的请求, 他不敢不全力以赴,但也不奢望陆翡然真的会兑现诺言让他住进来, 即使他知道陆翡然不是会食言的人。 他只有每天按时到场, 竭力做好自己的工作,连夜间装修队加班都想要来盯着,硬是被陆翡然佯装生气劝了回去。 有金湛这位艺术家坐镇,陆翡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并不是真的想让金湛受累, 只是给他找点事做,暂时心里没空想太多其他的事,陷入自我否定。 看着焕然一新的屋子,金湛找了话题聊:“翡然,你的审美很特别,这种巴洛克风格做得非常到位。一般国内设计师都是半吊子,设计不出真正的巴洛克,只会不伦不类的。是哪家工作室?” 陆翡然回神:“我不懂这些,是有人爱这种风格,找国外的朋友帮忙参谋的,我帮你问问?” 金湛一愣,意识到问道隐私的话题,立刻摇头:“既然是国外的设计师,就不用问了,别麻烦了。” 陆翡然笑了一下,听见身后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是陈姨下来了:“陆先生,房间打扫好了。” “嗯。”陆翡然带着金湛往楼上走,给陈姨介绍了他,“这是金湛,我朋友,暂时在这里住一段时间。陈姨,接下来麻烦你了。” 金湛茫然的眼神被陆翡然接住了,他说:“明天开始,陈姨会每天来做午餐和晚餐,你在这里安心备考就好。对了,明天会有人送很多家具过来,你不用帮忙,陈姨会安排工人做的。” 走出村镇,迈入高等学府,之后就算是被翟千策以情人的名义哄骗,金湛也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待遇,顿时受宠若惊,手都不知道要往哪儿摆了。 “那你呢?”金湛急切地问。 陆翡然说:“我暂时不住在这里,你一个人住可以的吧?” 金湛乖乖点头,等陈姨下楼之后,他才靠近陆翡然小声说:“我住你这真的没问题吗?其实、其实……翟千策之前一直安排人盯着我,他怕我跑了,我住这来,会连累你吧?” “我知道,所以才让你住过来的。”陆翡然拉开窗帘,从二楼望下去,把鹭园外的林荫道尽收眼底,没有任何可疑人物,“放心,我这里很安全,翟千策的手伸不进来。” 他担心金湛,不只是担心金湛的情绪,也担心翟千策会对金湛下手。 那个人睚眦必报,丧心病狂,能让人伪造车祸,险些杀了他,也能为了逼迫金湛就范而对他不利。 陆翡然已经安排人去金湛母亲所在的医院看了,确实每天都有形迹可疑的人假装无意地路过病房。 翟千策怕金湛跑了,首先第一件事,会控制住金湛母亲的去路。第二步,他会把金湛也控制起来,随时准备让金湛顶包。 至于给金湛钱,只是暂时稳住他的方法之一,翟千策想收回,随时都可以。 陆翡然得了兰斯的肯定答复,自然相信,鹭园已被画为安全之地。兰斯不会允许翟千策染指到这里来。 金湛被陆翡然的细致周到的举动感动得不像话,原来陆翡然才是帮他披荆斩棘、开天辟地的人。 翟千策算个屁,翟千策连一套像样的房子都没有租给他过,毕业之后,他一直住着老破小单室套。 好处从来没吃过,却要给翟千策背锅坐牢! 金湛看着陆翡然利落的背影,眼眶有些湿润,迟疑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要求设计成巴洛克风格的人……他如果来了怎么办?” 陆翡然脚步一顿,没有回头:“谁知道呢?也可能不来了。” 一个还算熟悉的身影浮现在金湛的脑海,陆翡然身边的喜欢巴洛克风格的人,只可能会有一个人。 可那个人不是…… 金湛想追过去问,又担心自己过于冒犯,硬生生地忍住了冲动的表达欲,老实把行李箱打开,开始收拾。 他不能多问陆翡然的私事,他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最多再加上……陆翡然是他的资助人。 另一辆小型货车驶入鹭园的停车场,陆翡然趁着金湛在收拾东西,和陈姨一起,整理了新到货的画材。 颜料、画纸、画布、画笔……所有的东西都是市面上最高档的那类。 陆翡然只是与那些世家子弟比起来显得拮据,在金湛面前,就是一个会疯狂爆金币的贵公子。 画室偏冷一些,陆翡然穿着蓬松的羽绒服,领口半敞,一节白皙的脖颈暴露在冷空气中,血管泛着青色。 金湛看了看他,无言且郑重地把画架带去自己的房间,又把陆翡然叫进来,说:“我把前些天的画都补上,好吗?你有时间吗?我可以画得很快!” 见陆翡然笑了一下,金湛整张脸忽然涨红,结结巴巴地找补:“我不是敷衍的意思,我是说,我会画得又快又好。” “可以,但没法画很多张,今天时间不早了。”陆翡然温柔地笑,“你想画什么?” 金湛的视线还粘在画纸上,一点都不敢往陆翡然的方向多看,高度紧张让他像个蒸熟的虾。 “脖子,我想画你的脖子,那里很美。”金湛的头差点埋进地里。 作为一个热爱一切美的事物的美术生,金湛对陆翡然极其欣赏。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翟千策在拥有了陆翡然这样的另一半之后还能出轨? 他自己只能算清秀,陆星礼虽然长得不错,可情绪一激动起来就感觉很狰狞。 而陆翡然呢,五官脸型都极其完美不说,还拥有绝佳的身材比例,只是有一点偏瘦。更重要的是,陆翡然给他一种天使般的包容感,仿佛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都能被允许,即便是做错事了,也能被原谅。 这样完美的人,才是他想要的“美”。 金湛低着头等待陆翡然的答案,不想让他误会,也不想被拒绝,心里忐忑不安,像等待审判的罪人。 “可以。听说美术系的学生经常要找一些裸模来练习人体,金湛,你需要吗?”陆翡然走进来,调高了室内温度,脱下外套。 “啊?”金湛惊恐地抬头,“不不不!我只是局部的……怎么可能会要你、你……” 他话都不会说了。 陆翡然对金湛笑了一下,看着桌边崭新的速写本,周遭仿佛回到了骛霞山顶。 逼仄的小帐篷里挤了两个男人,头顶悬挂着偏黄色的灯,明明只是灯,明明山顶冷得刺骨,陆翡然却觉得从内到外的暖。 他看着兰斯拿出一个速写本,心跳鼓动得厉害,发自内心地期待做兰斯每一幅画的模特。 然后他就从兰斯的画笔和流连在自己身上的眼神里读出了澎湃的爱意,他心甘情愿以更多去回馈。 金湛看见陆翡然忽然笑得很温柔,愣住了,随即又看见陆翡然的笑容里涌现出悲伤,他站了起来,要问陆翡然怎么了。 陆翡然摇摇头,向金湛招手:“你帮我解开一下衣领吧,我单手不方便。你要怎么画,你自己决定。” 陆翡然贴身穿了一件白衬衣,外面套了宽松的深蓝毛衣,让他整个人都看上去十分柔软。 金湛小跑过去,发抖的指尖放在衣领上迟迟没动:“其实,这样也可以。” 陆翡然歪头一笑:“锁骨和肩膀也一起画进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金湛觉得陆翡然的笑容有些狡猾,仿佛想到了什么会让他很爽的妙计,而自己则是他实现目的的重要一环。 但是无所谓,陆翡然帮了自己很多,金湛心甘情愿被利用。 第55章 喉咙发紧,金湛小心翼翼地解开第一道纽扣,浑身都僵住了,瞳孔放大,不安地颤,想抬头看陆翡然的眼神却又提不起勇气。 衣领下方是密密麻麻的吻痕,有浅有深,有红有紫,旧的还没有修复,新的就已经覆盖了上去,在雪白细腻的肌肤上留下永不消失的印记。 金湛在巨大的恐慌中继续解开第二颗口子,看着那些可怕的印子一直绵延至后背肩胛骨的位置。但金湛几乎可以确定,在更深的地方一定还有。 “画吧,把你看到的都画进去。” 陆翡然的声音却很平淡,仿佛不以为意,可那些可怕的印子在金湛眼里,却如同一场暴行。 “是、是谁做的这些事?”金湛差点咬到舌头,“翟、翟千策吗?他怎么敢的,他……” “不是他,我已经离婚了,别担心。”陆翡然安抚道。 看着金湛的惊恐,陆翡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接受程度有点太高了。 兰斯疯了一样地抱着他啃,当晚还没显现出太明显的痕迹,第二天早上看着镜子,陆翡然吓了一跳,还以为晚上被鬼缠身了。 可他很快就接受了,兰斯不是一个神经病吗?喜欢咬人也很正常。 只是既然把他咬成这样,他肯定是要报复回去的。 明显陆翡然并不想多说,金湛也不敢再问了:“还是涂一点活血化瘀的药吧。” 留下痕迹的人又狂妄又小心,衣领上方看不出一点不对劲,衣物覆盖的地方却一片狼藉…… 这幅画画了很久,金湛不太敢在陆翡然的肩颈处多停留,连一个眼神他都觉得冒犯,可那个人却敢这样肆无忌惮地留下痕迹。 笔触随着这样的想法变得锋利,锁骨和肩角的轮廓也随之锐化,吻痕在锁骨上连成串,跗骨之蛆一样挥之不去的阴影。 金湛的画很写实,每一条曲线都与陆翡然本人的轮廓一模一样,只是,陆翡然是平静而舒展的,画里的人却似紧绷的弓,让人想到惊惶的松鼠。 这不是我,陆翡然想。 可他没有说什么,他知道金湛在画里投入了过多个人情感,但不影响他画技高超,陆翡然不想打击他。 陆翡然拿过画,找好角度拍了照片,发朋友圈,设置仅一人可见。 ----------------------- 作者有话说:本文不是万人迷但是不妨碍然宝魅力四射! 金湛是弟弟,是闺蜜,不是追求者 照片会给谁看到呢?好难猜啊[狗头叼玫瑰] 第45章 不忠的人 兰斯把手机扔了出去, 屏幕撞击到书柜边缘,碎裂开, 黑白图片的一大半都黑屏看不见了。 答应陆翡然让他独自出门, 不看他的定位,也不催他回家……陆翡然就是这样做的? 手机坏了,他便打开电脑, 流畅快速地点开记录定位的软件。 兰斯浏览了陆翡然今天所有的位置记录, 一直待在鹭园。 所以,金湛也在鹭园。 所以, 鹭园装修好了,但陆翡然没告诉他,反而是带了金湛过去。 陆翡然又做了金湛的模特,不仅让金湛画他, 还敞开衣襟, 让金湛画了他衣服之下的身体。 兰斯站了起来,眸色幽深,像铺满深绿藻类的沼泽。远远望去是一片平和的草地, 向它奔来后, 就会被吞噬。 他没想到在陆翡然身上刻意打下的标记会成为反过来刺激到自己的武器。 兰斯嫉妒得快要发狂, 陆翡然到底知不知道他身上遍布吻痕的样子有多诱人? 掐断了一只签字笔, 黑色的墨汁浸染兰斯手心,流淌进指甲缝里, 就像被陆翡然背叛的冰凉的绝望感扎进心里, 轻易洗不掉。 偏高的眉骨让兰斯的眼窝处形成阴影,额角和太阳穴的青筋不断跳动,他笑不出来也没法装作不在意,阴狠和戾气瞬间膨胀。 兰斯用尽浑身力气才忍住了要打电话给陆翡然质问的冲动。 他不能在这时候打电话给陆翡然, 他知道陆翡然喜欢他什么模样,他会忍耐,忍耐到陆翡然玩爽了……忍耐到……今天晚上。 “把准备好的东西交出去,水花越大越好。” 用屏幕碎裂的手机打了电话,兰斯的心情终于得以平复一些。 如果不是翟千策,陆翡然也不会遇见金湛。 …… 如陆翡然所想,他确实是安全的。翟千策早在一周前就叫停了对陆翡然的跟踪。 北郊车祸本是一个得天独厚的好机会,可陆翡然命大,被他逃了。 翟千策想知道陆翡然的情况,在这个级别的车祸下,必然是九死一生。 是重度烧伤还是昏迷?可以动手脚的地方太多了,一个术后感染,就足以让陆翡然丧命。 翟千策要把手伸进陆翡然的病房,却被不知什么人斩断了所有触角。陆翡然仿佛被罩进密不透风的罐子里,任翟千策怎么探,都探不到一点风声,更别提做什么手脚。 翟千策势必要知道陆翡然的状况,还有陆翡然那个该死的情人。他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他只好动用关系,找了更专业的灰产人士,听说是在北非做过雇佣兵的侦察老手。 陆翡然自从出院,便一直销声匿迹,几天后第一次出现,就被翟千策的人牢牢跟住了。 一张张照片实时传过来,叫停跟踪之前收到的照片,是周梓华的住处,这里翟千策不陌生,一眼就认了出来。 跟踪了好久都没有摸到一点踪迹,好不容易传来照片,竟然只是陆翡然去了周梓华的家。 翟千策有些失望,一而再再而三地等待,让他耐心尽失,却在关掉手机地前一刻,看到了最新几张张照片。 一个熟悉的金发男人,身量极高,举手抬足之间十分优雅。他绕过车头,打开车门,几乎是用抱的,把陆翡然从越野车上抱了下来。 陆翡然整张脸都埋在红围巾和高立的外套衣领中,看不见表情,可翟千策却从他们的举止之中读出了粘腻的亲昵。 没多久,陆翡然坐电梯上楼去了,从几张连拍的照片里,不难看出陆翡然离开时的脚步有多轻快。 翟千策心里不满,陆翡然几乎没受什么伤,但自己却因此背上了一条人命。 算了,无所谓。翟千策想,一年前工厂里同样也出过事故,全世界因意外而死的人太多了,只能怪他们命不好。 接下来几张照片,是和陆翡然亲近的那个金发男人。 耳鸣盘旋在脑海里,翟千策翻动着照片的手指都开始发僵了,一个名字呼之欲出,让翟千策的思维都开始滞缓。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 忽然,一张熟悉的脸闯入视线,那个男人回头了。 对着陆翡然所呈现的温和的笑容转瞬即逝,在光线不佳的地下停车场里,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像不不知从何而来的幽灵,猛地出现在眼前,任谁都会被吓一跳。 接下来的照片拍糊了,镜头转向天花板,随后掉落,对着远处的车底盘拍了几张无意义的照片,再也没有发来新的消息了。 第一次看见兰斯和陆翡然站在一块的照片,是在陆家争吵之后。 那时候的翟千策立刻就排除了最正确的真相。 那两个人怎么可能有什么?一个当时是他的合法伴侣,一个是将来的未婚夫,怎么可能有什么? 可事实就是发生了。 他早就该猜到的,陆翡然和“诺恩”的关系不一般。但他没想到,这种“不一般”,是两个人滚到床上的关系。 光是从照片就可以看出的黏糊劲,只有上过床的人才会有。 翟千策一拳砸向了办公桌,实木桌子上出现了浅浅的凹痕,但他仍不解气,恨不得把陆翡然当场撕碎!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陆家的争执之后?还是更早,从陆翡然第一天来公司上班开始? 翟千策狭窄的心胸中爆发出将要杀人的怒意,他可以认定,陆翡然绝对是故意的。 陆翡然要毁了他! 那个疯子,不知道从哪里弄到的消息,得知他要和德维家联姻,为了坏他的好事,甚至不惜勾引! 原本畅通无阻的康庄大道,变为前狼后虎的凶途险境,翟千策陷入狂乱。可比陆翡然的小心思更可怕的是,德维家那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在维持着婚约的情形下,明知陆翡然是谁,还顺势而为。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翟千策猛地想起正在南亚投资建设的超级工厂,以及签了合同之后迟迟没有进账的投资款,肉眼可见地慌了。 犹如载着翟千策的列车脱离的轨道,必死的结局已经摆在眼前。他以为自己能吞掉德维这条半死的象,原来自己才是被当成猎物的虾米。 他的一切都要被夺走了! 汗湿了单薄的衬衫,翟千策按着额头仓惶地坐下,秘书文慧却很不知趣地敲响了办公室的门,不打招呼就开了门。 翟千策慌忙收拾好眉宇间的狼狈,用狠厉来掩盖:“让你进来了?这么不懂规矩。” 第56章 文慧很为难,轻轻把门合上,小声道:“监查组的人来了,要求公司上下立即配合调查。翟总,您看……” 翟千策心里猛跳,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除了自己外,最了解公司情况的,只有德维一个人。 他开始动手了。 照片里过于恐怖的面孔,让人难免忽视他俊美的长相。而面孔的主人,还穿着照片里的那身大衣,正坐在公共休息室里,含笑的眼睛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不久前,兰斯控制住了翟千策派来跟踪陆翡然的人,自称可以调查全世界一切秘密的雇佣兵面对警察,把一切都招了。下一步,警方会跟着灰产的链条,查到翟千策买凶杀人的证据。 而现在,兰斯划开拓维集团的伤口,让监查组闻着味儿来了。 以多种方式操纵市场控制股价的行为,几乎已板上钉钉。翟千策总是有八百种手段应对,监查组离开时,就是翟千策以另一种罪名入狱的最佳时机。 不过说到这个,兰斯想,为什么陆翡然到现在都没有把琼珠画廊的证据交出去?他已经提供得足够齐全,只要给出去,包含翟千策在内的所有相关人员,一个都逃不过。 看着翟千策姗姗来迟,兰斯笑了:“监查组的人不好应对,万一暴雷,作为谨慎的投资方,我们难免会改变心意。” 翟千策看着他,愈发觉得兰斯那张脸丑恶不堪:“你早有预料。” 兰斯不置可否,收了笑容,看了翟千策两秒。这两秒,仿佛停车场里的幽灵再次出现,让翟千策再也镇静不了。 “联姻是我和你母亲达成的交易,为了就是撑起衰败的德维家,你确定把我搞倒,你们会好过?”翟千策咬着牙说,“陆翡然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玩意,你想要多少类似的,我都能给你找来,不必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他是在利用你。” 兰斯站了起来,比翟千策还要高的身高让他能够轻松俯视。 陆翡然的名字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单词,他不想从翟千策这张恶心的嘴里听到陆翡然的名字。 兰斯一字一句地,语气冷得像薄刃划出的光,“翟千策,不要妄想吞下不属于你的东西。” 然后他忽然又笑了,气质从单纯的冰冷变为了阴森,让翟千策一阵毛骨悚然。 “再提陆翡然的名字,你会死。” 是了!是了!他们两个绝对早就开始有了奸情! 翟千策流连花丛数年,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戴上绿帽。冷淡又傲慢的陆翡然,究竟是怎么肯放下身段勾引德维的?为了让他倒霉,陆翡然真的豁出去了,这个贱人—— “别在心里想他!”兰斯看穿了翟千策的心思,目光锐利地剐过翟千策阴晴变化的脸,居高临下的漠然只有在提及陆翡然的时候会有些裂痕,暴露愠怒的火苗。 从前,与德维接触时,他想来是公事公办的冷漠态度。可一回到微信上,隔着手机屏幕,他又会变得比较热情。 翟千策不在意,联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偶尔在网络聊天里维护一下感情就够了。他每天要应付的人太多,根本无暇顾及太多。 翟千策顿时清醒了过来,这样的一个男人,成熟高傲,下手速度快又狠,真的能在微信上装出热情甚至有些幼稚的样子吗? “你是诺恩?”翟千策问。 兰斯后退半步,像个欧洲绅士般的自我介绍,似真正初次见面时的礼貌和友好:“还没有正式自我介绍,我叫兰斯,兰斯德维。” 兰斯…… 翟千策瞳孔放大,身子抖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这个名字,可……太荒唐了,他竟然认错了人? 骄傲和自负不允许他承认如此荒谬的失误。一定是德维家上下联合起来故意欺骗他,把他当成老鼠一样戏耍! 看着翟千策几乎崩溃,兰斯冷淡地转身,翟千策比想象中的还要无聊。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拥有了陆翡然三年,独占了陆翡然的爱三年。 三年,兰斯舔了一下嘴角,被陆翡然爱三年,他会快活到疯掉的。 很快,兰斯就知道了陆翡然为什么迟迟不愿交出琼珠画廊的证据。 他的爱人,在保护另一个人。 金湛。 即使把翟千策彻底打垮,也无法让兰斯畅快。 陆翡然接手了翟千策曾经的情人,变成了和他丈夫一样不忠的人。 可夜晚还没降临,兰斯还在等待。 ----------------------- 作者有话说:过渡章,把前夫哥拿出来溜溜,让大家看看前夫哥近况。 为啥大家都不认识兰斯? 因为诺恩出生之后没多久他就去国外了,偶尔回来也没有公开露面过。 诺恩很有个性,炸毛男大学生,不喜欢搞这些豪门社交,有时间他更愿意出去运动,因此熟悉他面孔的人也很少。 第46章 肆意妄为 某个不忠的人发了朋友圈, 对兰斯设置了仅他可见后,向翟明辰打听了情况。 得知拓维近期正被证券监查组驻场调查, 消息不胫而走, 即使还没有最终定论,但贷款的银行纷纷催债,敏锐的股东开始抛售股票, 翟千策应接不暇, 拓维岌岌可危。 而他的调查可以畅通无阻地持续深入,为金湛准备抗辩材料的过程也很顺利, 再过不久就万事俱备。 可无论怎样,金湛都很难完全清白地被摘出去,他早就趟了混水,湿了鞋。 陆翡然早有心理准备, 但他没有告诉金湛。 挂了翟明辰的电话, 陆翡然觉得头痛,最近烦心事实在太多了,一刻都没法放松。 他忽地生出一种逃避的心态, 想一走了之, 再也不管了。 但不行, 他还有太多事没有做。 陆翡然又打给了周梓华, 找他来玩,周梓华说:“我今天有约了哎, 要不你一起来?都是你认识的人, 有我表哥。你带谁来?” 陆翡然:“只带金湛,来接一下我们吧,行吗?” “金湛住你家?”周梓华欲言又止,“那个谁知道吗?” 他不再用“男朋友”称呼兰斯了, 改为“那个谁”。 陆翡然不以为意地说:“他不知道。怎么了,我家,我想让谁住,就让谁住。” 他理直气壮,声音洪亮。 周梓华默默闭嘴,谁看不出来啊,陆翡然在和兰斯较劲呢。越会让兰斯生气的事情,陆翡然就越是喜欢干。 要打着石膏蹦迪,让别的男人住进鹭园,噢,说不准陆翡然现在还在家里故意叫兰斯“诺恩”呢! 靠,周梓华觉得自己好像猜中了什么。 兰斯也是个忍者。周梓华在心里佩服。 “行,我刚好已经出发了,很快到你那,快收拾一下吧。”周梓华果断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陆翡然转了转腕上的手表,给它戴紧了些,站在穿衣镜前,额头几乎要贴上镜面,细细打量自己的脸。 嗯……怎么感觉有点严肃,眼神也有些凶?怪不得金湛跟他讲话都很谨慎。 他低头,揉了揉面部肌肉,让自己放松下来,对着镜子咧出一个灿烂的笑。 配上软绵绵的羽绒服和牛仔裤,看上去就是一个男大学生。 他也才二十五岁,就已经结婚三年并且离婚过一次了…… 陆翡然叹气,对着镜子又练了会笑脸,过了一会,周梓华发来短信,告诉陆翡然,他快到了。 金湛被陆翡然叫上一起出去玩时很惊讶,食指指了指自己,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他没想过,陆翡然竟然会愿意带他进入自己的朋友圈一起玩,接二连三的特殊待遇让金湛好像在做梦。 周梓华的车路过鹭园停下了,金湛在后排落座,文静的男生很有礼貌地与周梓华打了招呼,得知是要去酒吧,他又问了陆翡然手的情况,担心他出来玩会勉强。 陆翡然:“没事,小幅度动一动没关系,主要是打发时间,看你们玩就好。” 好久没有一群人一起玩过了,陆翡然有点兴奋,随着车载音乐不断摇头晃脑,不听话的发丝在陆翡然的脖子上戳来戳去的,金湛立即反应过来,坐直身子,靠近前排陆翡然的耳边问:“翡然,有带发绳吗?我给你扎头发。” 陆翡然侧过头,清冷冷的眼里浮现出笑意,从口袋里摸出发绳交给金湛,问道:“你会吗?” 座椅被放倒一些,金湛坐直身子倾身向前,轻轻拢过陆翡然冰凉的发丝:“会,我经常给我妈梳头。” 陆翡然放松地靠过去,让金湛随便弄,扎不好也没关系。 周梓华把一切尽收眼底,心里暗暗感叹,原来这又是个高手。 陆翡然也很高,把前夫的情人变成自己包养的情人。 一山更比一山高,厉害。 他们去的,不是像“极光”那样鱼龙混杂的商务夜.总会,也不是弗兰克工作的那种格外有情调的特殊酒吧,这回去的,是年轻人很多的普通酒吧。 第57章 震耳欲聋的电音鼓点让陆翡然有些不适应,好久没来了,他竟然觉得有点吵闹。 周梓华带他们往卡座里走,表哥蒋栎和几个熟悉但叫不出名字的朋友坐在那,已经开了几瓶酒,看到他们过来,就嚷嚷着迟到的人要罚酒。 有人觉得陆翡然眼熟,看了他好久,开悟般地一拍大腿:“陆翡然!是你!好久没见你了,你到哪去了?” 陆翡然一愣,看向周梓华。周梓华连忙介绍:“这是祁阳,高中和我们一个班的。” 有点尴尬,陆翡然完全不记得有这号人,听周梓华说了一些高中时候的往事,才隐约有些印象。 和陆翡然重新认识了一次,祁阳有些兴奋,即使在昏暗的环境中,也能看出他眼睛里的光。 他看向陆翡然的胳膊:“这是怎么了?” “前段时间出了点意外,伤了。”陆翡然轻描淡写地带过了。 “那你就喝气泡水吧!”祁阳热情地叫了话梅气泡水过来,起身往陆翡然身边走,坐在陆翡然和金湛之间。 他搓了搓手,把名片二维码点开,直接往陆翡然的眼前放:“加个微信吧,老同学。” 陆翡然用刚练过的笑容笑了一下,很是明媚灿烂,趁祁阳愣住的时候绕道金湛另一边坐下,搂着金湛的肩膀说:“这是我朋友,老同学还是不要冷落他吧。” 说着,他把话梅气泡水递给了金湛,喝了周梓华给自己点的鸡尾酒。 婉拒的意图很明显,祁阳悻悻地耸肩,很圆滑地又向金湛打招呼,当小插曲不存在。 坐在人群中央,陆翡然和朋友们谈笑,时间不知不觉地过了。 口袋里手机却在这时候不合时宜地贴着大腿震动起来,陆翡然怔了一下,心底蓦地一颤,坐直身子仔仔细细地观察周围的每一个角落。 兴奋的年轻人在舞池里群魔乱舞,卡座区也闹腾不堪,每一群人都在兴高采烈地玩着属于他们的游戏。 仿佛只有陆翡然一个人被突然投进真空里,周围静了下来,陆翡然只能听见手机的震动声。 拿出手机,有些意外只是几条信息,连未接来电都没有。 【在哪?】 【什么时候回来?】 消息已经发过有一段时间了,陆翡然都没有留意,而最后一条消息发送于一分钟之前。 【现在回家,别让我来找你。】 看来是真的信守承诺没有监视自己的位置了。 陆翡然看了眼右手腕上的表,还算满意。 可这短信是什么意思?他来找又怎么了?怕他了? 把手机再塞回外套口袋里,陆翡然决定不管了,拉着金湛就进了池子,周梓华也跟了上去。 “你站我们俩后面,别被人挤到了。”周梓华说。 周梓华和金湛一左一右站在他身侧,一副要给他护法的架势,把陆翡然都逗笑了。 碍事的羽绒外套被脱掉放在卡座沙发上,藏在口袋里的手机时不时震动一下,弹出最新消息。长时间无人回复,手机归于沉寂,再没有新消息跳出来。 周梓华性格外放,不管和谁玩,都能很快打成一片,他带着往舞池中间走了走,三人很快就被人群隔开了。 不少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手臂,陆翡然不想跟上去,就在边缘随意晃动。 身边很近的距离站了一个人,陆翡然下意识拉开距离,谨慎地抬头一看,还好,是祁阳。 祁阳:“刚才就想问你了,怎么受伤了还出来玩?心情不好吗?跟我去玩点好玩的?” 陆翡然有些不想回答,他很清楚,来这里玩的人就喜欢互相搞暧昧,把空气都烘托成粉红色。 可他故意表现出兴奋到迷离的样子,抬起右手搭在祁阳的上臂,大声说:“一直待在家里很无聊,我男朋友管得太多了。喝两杯吗?” 紫红色的灯光打在陆翡然扬着灿烂笑容的脸上,祁阳觉得自己接收到了他的暗示,把手里提着的一杯龙舌兰为基酒的红色酒液塞进了陆翡然的手里。 陆翡然接过来,摘掉里面的薄荷叶片,仰着纤细的脖子一饮而尽。 被旁边舞动的人碰了一下,鸡尾酒撒了一半,从瘦削的下巴往下流淌,滚落白皙的颈部皮肤,在脖子上流下了湿痕,连衬衣的领口都被染成了粉红色。 室内的温度似乎调得太高了,祁阳的视线跟着酒滴往下落,红着脸说:“你的衣服脏了。” 他抬手想要触碰陆翡然的衣领。 而陆翡然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心里默默倒数。 蓦地,手腕上传来巨大的力道,陆翡然被扯仰倒,但在跌落之前落入一个怀抱里。很熟悉,很温暖,但因那人在滔天怒意中,肌肉紧绷,这个怀抱显得有点硬。 随后陆翡然忽然腾空了,祁阳惊诧的脸在他眼里不断缩小,周围有人往这里看了看,但没过多关注。 这种地方,被捉奸然后被强行带走的场面太常见了。 “哎,等等!” 金湛跟着人群的视线看见陆翡然被人直接抗在了肩上,从头到脚都又凉又麻,他两只手不断向前伸着,拨开人群,以最快的速度挤出去。 “等等,你是谁?你要带陆翡然去哪!放开他啊!” 金湛声音抖得不像样,不顾一切地要追过去,和陆翡然的视线对上了,却发现他的眼里没有一点慌乱和恐惧,顿时愣住了。 陆翡然对着金湛挥了挥手,是让他回去的手势。 金湛懵了,但不敢真的离开,还是小步跟着。 靠近门口,人少了许多,五光十色的灯光也不再扰人视线。 听见金湛连声叫喊,兰斯回头了,他面无表情,眼神冷得可怕,翠绿的眼睛似不知深度的寒潭。 他比金湛高太多,只是轻轻一瞥,就让金湛觉得被参天大树上蜷着的毒蛇盯住了,背后发汗。 但金湛不后悔跟过来。 这个人他见过的,之前就装模作样跟着陆翡然,现在终于现出本性了! 金湛:“你接触翡然有什么目的!你是翟千策的……那个、那个什么吧!” 大胆的猜测帮他们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陆翡然趴在兰斯肩上,闭上了眼,鼻翼抽动了两下。 兰斯冷锐的视线平静的划过金湛的脸,用轻柔的语气对陆翡然耳语:“然然,告诉他,我是谁?” 陆翡然沉默。 喉咙里一团忍耐到极致的怒气无处发泄,兰斯搂紧了陆翡然的大腿,用力打了一下怀里的人大腿根部,但大部分遭殃的是臀部。 陆翡然睁大眼睛,兰斯竟然打他屁股! ----------------------- 作者有话说:金湛是小金毛幼犬,可爱亲人 兰斯是邪恶黄金蟒,阴得没边 [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第47章 不会骗我吧? “你干嘛打我!” “告诉他。”平静的语气根本裹不住即将失控的愤怒, 听得陆翡然有些慌。 那一巴掌不重,完全是调情。打完后, 温热的掌心隔着一层牛仔裤捂在陆翡然大腿上, 热度传导到整张脸,让他恨不得钻进地底下去。 陆翡然不习惯把亲密的举动摆在人前,看着金湛清澈的眼睛, 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令人羞耻的地方! “咳, 金湛,我没事。你去找周梓华再玩一会, 晚点让他送你回去。我得走了,这是……我男朋友,来接我回家的……喂!” 听见满意的称呼,兰斯扛上陆翡然立刻提步离开, 颠得陆翡然最后几个字音调都变了。 陆翡然被搂着腿抗在兰斯的肩膀上, 重心偏高,胸口线搞过兰斯肩膀,头往前栽。 摇摇欲坠的, 他唯恐跌下来, 只好抱住兰斯的头, 却看上去像兰斯埋首在他怀中。 越野车停在酒吧门口的大街上, 甚至来不及熄火,门也没锁, 它的主人就匆匆下车, 抓了不听话的爱人回来。 还好时间接近午夜,路上没什么人,否则在这个地段违停超过五分钟,车子就会被拖走。 直到被塞进车里, 陆翡然才开始喊。 “放手,我手疼。” “你这么粗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一点自由都没有吗?我不能和朋友玩吗?” 兰斯冷眼瞧着他,扫视过陆翡然打着石膏的手,眼神很是讥讽,但终究是一句话都没说,隐忍着所有怒气,捉住陆翡然完好右手的手腕。 另一只手掀开他的衣摆,拉住皮带扣,单手解开,顺势整条抽出。 “你要干什么?你有病吗?这是大街上!” 皮带被猝不及防地解下,陆翡然惊惶地四处看,像应激了,右手不断挥动,要抓烂兰斯的胳膊。 可他的力气对抗不了兰斯,还没反抗到两个回合,就被兰斯用皮带牢牢拴住了。 陆翡然心里一片冰凉,意识到兰斯真的很生气,可他从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怒瞪着兰斯,又要伸脚去踢兰斯的下.身,还没踢到,就被握住脚踝,脱了鞋。 第58章 兰斯另一只手按上自己的皮带:“脚也要捆?” “不!”陆翡然立刻把脚缩了回来,再次提醒,“这是在大街上!” 你不要在大街上解皮带! 什么温柔优雅的德维少爷,假得不能再假了。会打他屁股,绑住他的手腕,还会在大街上自己解皮带! 兰斯如果不是疯了,就是本质纯流氓! 等兰斯上了车,陆翡然的视线追着他落在左侧,看见兰斯抓了一把自己的金发。 那头绸缎一样顺滑漂亮的研发变得暗淡苍白,被揉得有些乱,偏长的发丝在额头和眉眼处留下阴影,陆翡然看不清兰斯的表情。 兰斯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去看陆翡然,而是摸了一下身上的口袋,又在车内扫视了一圈,一无所获后,颓丧地发动了车。 陆翡然莫名想到一只蓝色缎面包装的烟。 他只看过兰斯点过一次烟,但全程都夹在指尖没有抽过,只是点燃,任由它燃尽。 兰斯现在需要那个烟,他的心完全乱了。陆翡然猜测。 眨了眨眼,陆翡然说:“放开我,否则没完。” 命令和威胁用很轻的语气说出来,带着挑衅的味道。 兰斯绷着下巴,换了档,疾驰在接近午夜的宽敞大道上。 发动机的轰鸣盖过了兰斯握拳的左手发出的咯咯声响,气氛越来越凝重,兰斯身上的压迫感逐渐压在陆翡然的身上,让他有些担心,回去之后会怎样。 陆翡然又喊了两声兰斯,这时候他没有故意叫错名字,因为车速很快,他怕再刺激兰斯会出事。 但兰斯仍然想没听见一样,沉默的踩油门和换挡,车子驶上高架。 双手都用不了,喊话也没反应,陆翡然的心跳“咚咚咚”,他决定先短暂地示弱,于是用脚尖去碰兰斯右手手臂。 如果不是他被绑着,兰斯的脸色又太可怕,气氛降到冰点,这该是一场算得上活色生香的撩拨。 兰斯不动如山,陆翡然就把鞋脱了,用穿着薄袜的脚掌去摩擦兰斯的大腿。脚心又凉又软,脚下的大腿却很结实坚硬。 可不论陆翡然怎么做,兰斯都目视前方,不给任何回应。 “没反应吗?”陆翡然撇撇嘴,很是委屈地收回腿,“你在气什么,我不就是和朋友玩得晚了一会嘛?生什么气?” 他很无辜地垂着眼睫,眼底水润润的,看上去要哭了。 他从来不做这种主动勾引的事,好不容易做一次,兰斯竟然不领情。 “呵。”兰斯冷笑了一声,加快速度,下了高架,往江边偏僻的路驶去。 车外的路逐渐变得陌生,陆翡然倏地收回脚,盘腿老实坐好。夜晚陌生的道路让他很容易回忆起车祸的经历,胃里的神经都在突突直跳。 因为今晚喝了酒,胃里开始有些不舒服了,但还不算严重。 “我们快回去,我要吃药,胃里不舒服。”陆翡然语速变快了许多,游刃有余的挑衅意味消失了。 他希望兰斯能起恻隐之心,带他回去。 越野车载着陆翡然的不安,驶入了半封闭的施工道路。夜间,工人都回去休息了,空荡、隐秘,无人会发现这里诞生的秘密。 刹车很急,如果不是有安全带拉着,陆翡然几乎要栽向挡风玻璃。 他惴惴地喘着气,见兰斯早已下车,把他这边的车门猛地拉开,拽着他的衣领,像抱玩具人偶一样抱下车,又塞进后排。 皮带绑着手腕的时间不短,刚被解下,手腕处就又麻又痒,红了一圈。 还不等他坐好查看手腕上的痕迹,兰斯也跟着钻进了后座,门被用力关上了。 “你……” 两个成年男人互相叠着钻进后排,即使车内空间再有余,也会显得逼仄拥挤,更别提兰斯的体型比陆翡然大很多。 陆翡然一瞬间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兰斯这是要做什么?在外面路上?在车里?? 是他刚才挑衅太过火了吗? 外套被打开,衣领也被拽开,锁骨下方的连绵吻痕再度暴露在二人的视线中。 陆翡然慌得不像样,用着仅有的一只手去推搡,一点用都没有,只好屈起膝盖用力盯住兰斯胸口,不让他靠过来。 微长的金色发丝之间,陆翡然看见兰斯深邃的眼睛,读到了涌动的疯狂。 兰斯的手指按在陆翡然锁骨下的吻痕上,一点一点向下滑,但没有触碰毛衣掩盖的部位。 他们的视线接在一起,兰斯的鼻梁皱了一下。 “你就是这样,脱了衣服给金湛画的?” “有什么问题?”车停了,陆翡然就不怕了,他瞬间变得从容了许多。 似乎懒得看兰斯的表情,陆翡然把脸无情地转向另一边,皱着眉说:“你不知道开那么快我会害怕吗?我的手臂是怎么伤的?” 他全然不顾兰斯的心情,自顾自地质问。 兰斯定定地看着陆翡然,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和我在一起也会害怕?怕我会伤你?你一直是这么想我的?” “你开太快了……是危险驾驶,以后不要这样。”陆翡然不太自然地说。 兰斯把手掌贴在陆翡然的胸口,痴迷地看着那些红痕:“好,下一个问题,你是在金湛家里脱的衣服吗?” 陆翡然闪电般回头,留意到兰斯语句中的怪异,说:“我给他当模特,画画而已。”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想要解释。 明明故意让金湛画了自己,明明故意拍照发了朋友圈给兰斯一个人看,但兰斯真的因此暴怒,他的第一反应还是解释。 他隐约意识到,自己正在热闹一只冬眠的猛兽,最好不要真的把它唤醒。 “你在吃醋吗?” 兰斯笑了笑,说:“宝宝,我确实在吃醋。” 笑得很阴森。陆翡然想。 兰斯收了笑,接着说:“轮到我问了。你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所以你不是在他家里给他当的‘模特’。那么是在哪?鹭园?” 陆翡然皱了眉,半分钟没有说话,他觉得自己像是在被审讯,兰斯才是审讯官。 不对,不应该这样!兰斯才应该是被质问的人,他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鹭园是我家,我请金湛过来有什么不可以的?” 兰斯的喉结滚动:“鹭园不是我们俩以后的家吗?你让金湛住进去了?” 兰斯忽然贴得很近,几乎两手压在了陆翡然的耳边,而陆翡然半躺着,蜷缩着,以防御的姿态缩在兰斯的身下。 这个姿势可以清楚的看见兰斯的脸。 那张原本总是饱含笑意的俊美脸庞,此刻像覆盖着一层千年的冰雪,一点暖意也无。昏暗的环境中,翠绿的眼眸也变得幽深,似深不见底的潭水,若旅者不慎,则会坠入深渊。 兰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可怖的气息,陆翡然看他几乎踩在失控的边缘,理智告诉自己,不应该再刺激兰斯。 但陆翡然心里升起积压已久的怒气,兰斯骗他这么久,这点刺激就受不了了?这才哪到哪。 兰斯现在受的所有伤都是他不说实话的报应! 陆翡然眉心一皱,抓住兰斯的衣领,胡搅蛮缠地反问:“都说了不要监视我。你不监视我,怎么会知道?” 他说得理直气壮,无情无义。 兰斯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后似卸了力一样俯身,结实的身躯轻轻压在陆翡然的肩上,贴着他的脖子一直笑。 是无可奈何、悲伤和痛苦。 雪山融化了,雪水从高耸的山上滚落,汇聚成河流,奔入混黄的江水中。 “你爱金湛?”兰斯开始胡言乱语了。 陆翡然:“金湛人很好,我很喜欢他。” “真的吗?”兰斯毫无触动的样子,“我不信。宝宝,你最喜欢我,最爱我。你说一遍?” 两人几乎上下交叠抱着,贴在一起,虽然兰斯并没有把所有重量都压在陆翡然身上,可他还是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像被蟒蛇缠住了,而它的蛇信子还在自己的下巴上舔动。 没有什么好心软的,陆翡然继续扮演着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的渣男。 “这事你很清楚,不用我再口头强调了。” “是吗?我几乎都要感觉不出来了。”兰斯神色黯然,“宝宝,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 作者有话说:然宝狠狠报复中…… 兰斯发疯倒计时…… ps然宝不会让别人吻他的,这本全文坚定1v1,一点别的擦边的都没有 第48章 结束痛苦 眉心微皱, 视线下垂,嘴角也向下, 配合着一张好看的脸, 无辜得不像样,像朵白莲花。 陆翡然很熟悉兰斯这副表情,曾经多少次看到它都会心软。 这回, 陆翡然只是静静看着他表演, 没有像兰斯期待的那样做出安抚的动作。 兰斯的眼里闪过难过,却没有失望, 他知道现在的陆翡然对他有多残酷。故技重施没有效果,他又把脸贴上去,按着陆翡然的后颈让他和自己紧紧相贴。 第59章 “嗯?不愿说?连骗我都不愿意?”语气还是带着温柔的祈求。 半晌没听见回应,兰斯便拉开一些距离观察陆翡然的表情。 只见陆翡然冷漠的脸上, 一双黑眸沉沉的, 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看了自己很久。 他如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偶,任由兰斯怎么摆弄,都给不出任何反应。 兰斯心底的焦躁愈盛, 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哪怕是骗他的也好, 他只要一句敷衍的话而已, 为什么连这都不愿意给? 他已经尽全力在克制的, 可陆翡然随便一个冷漠的眼神就足够让他受伤,懒得敷衍的语句更是把他的心刺得鲜血淋漓。 他正了正神色, 声线还在颤:“真的爱我?如果刚才我没赶到, 你会让他吻你?” 虽然陆翡然还没有给出答案,但兰斯已经幻想出陆翡然会给他什么样的回答。 太阳穴里像刺进了一根针,尖锐的疼痛直达脑海,仿佛要把每一根神经都搅碎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 变成了另一个人,无助焦慌,但野蛮又压迫感十足。 陆翡然被兰斯的样子震住了一瞬,异样的感觉盘旋在身体里,似乎勒紧了胃部,让他向往窗外的新鲜空气。 可无论那个方向,都无法逃脱,车门上了锁,兰斯跪伏在他身上,像一个无形的牢笼,给他限制得死死的。 兰斯喜欢近距离接触,呼吸纠缠着呼吸,视线追随着视线,不分彼此,你中有我。 此时此刻兰斯也贴得很近,陆翡然咬着唇,心中思绪杂乱不堪。 为什么兰斯要这么执着于自己爱不爱他?难道兰斯有爱吗?爱一个人会舍得这样欺骗? 他们的感情从错位的关系中诞生,兰斯也在一直有意误导,这种情况下,兰斯到底为什么要如此纠结“爱”? 陆翡然忽然明白了,是兰斯太孤独了,他很缺爱。 可兰斯需要他的爱,不代表兰斯爱他。 他只是一个填补兰斯人生的稀有道具而已,兰斯只是担心把他丢了之后,就很难找到趁手的道具而已。 心里越来越难受,心脏都像被揉烂了,陆翡然偏过头,用冷淡掩饰内心波动:“你这样说,就很没意思。” 听见这话,兰斯兀自开始笑,笑得连带着陆翡然的胸口都在震。他的脸贴着陆翡然的脸,疯狂的笑不断钻进陆翡然的耳朵。 看着兰斯又怒又笑,又哭又疯,陆翡然短暂地把伤心抛到一边,专注地端详着兰斯。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不会是真的要疯了吧?陆翡然想,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火了。 “你……”他眉心一皱,有些担忧地轻轻握住了兰斯的手,谁知兰斯瞬间与之十指相扣,像钉子一样,压着他的手,钉在了车座上。 陆翡然惊异地抬头,撞上兰斯雾蒙蒙的眼里迸发出地光亮,倏地,下巴被掐住了。 兰斯贴在陆翡然的颊边,声音阴森,像被鬼夺舍了:“你老公出轨,你也要和他一样吗?” 下巴被按得很紧,连发声都有些困难。下巴和脸颊几乎被兰斯长有力得手指覆盖了,像一张脱不下来的面具,牢牢覆盖在皮肤上。 心差点跳到了嗓子眼,被陆翡然压了下去。 兰斯到底要变多少次脸才算完……如果不是他早有准备,真的会被兰斯吓死! 被吓住了一瞬,反而激起了陆翡然的胜负欲,他故意扬了扬眉毛,右手挣脱出来,轻蔑地拍着兰斯的脸,态度冷硬又轻浮:“那又怎么了?我不出轨,你能有机会?” 意想不到的回复让兰斯错愕不已,手劲因此失了分寸,力道力道加大,手指几乎要嵌进肉里。 陆翡然打了兰斯的手:“很疼,放手!别在我面前发疯!” 兰斯的眼角一眨不眨地睁着,他眼眶湿润,有泪水要流出,却被生生憋了回去,导致一双眼红得不像话,似能滴出血来。 像一头被逼到绝境,退无可退的野兽,再逼他一点儿,他就会不管不顾地把所有人撕碎。 如果当初,第一眼看到的兰斯是这样的,他会爱上兰斯吗?陆翡然想,答案应该是不会。 这个骗子,用尽一切手段,把他的爱骗走了。 兰斯好似被什么偏执的情绪控制住了,力道越来越大,陆翡然不想再忍,用力扇了过去。 兰斯苍白的左脸被扇红了一片,手上的力道才尽数卸了。 陆翡然摸摸脖子,坐直身子,往后靠在另一边的车门上,难耐地咳了咳:“你乖一点,才配待在我身边。我不会喜欢疯子!” 兰斯挨了巴掌,彻底冷静了,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静默地坐着,疯意全部收敛了进去。 兰斯脱下外套,解开袖口的纽扣,衣襟微敞。 衬衣上多出好多不该出现的褶皱,发丝凌乱,脸色难看,下巴上还有一些胡渣,潦倒不堪。 看着兰斯一点点转过头,空洞的绿眼睛盯着自己,脖子上似乎还留着兰斯指腹的触感。 陆翡然的视线往上抬,看着兰斯阴沉的脸上双眼赤红,眼眶边上血丝密布,心脏往下坠了坠。 兰斯平静地说:“你成功了,宝宝,成功把我逼疯了,你赢了。” 陆翡然凝神看着他,不说话。 亲昵的称呼在这个时候提起,格外违和。 兰斯继续说:“玩弄我的心,放在地上踩烂。下一回合你要怎么做,要让我去别人家里,甚至是卧室里抓到你吗?” 话说得很难听,但也算是收敛。陆翡然依旧不答,他知道兰斯的话还没说完。 兰斯:“我会杀了那个人,把你带回去。因为我爱你,不论你怎么对我,我都能原谅你。很满意吗?陆翡然。” 他看上去很疲惫,耗尽了所有力气,对陆翡然再也拿不出办法了。 兰斯:“你当可怜我,变回原来的样子吧,嗯?” 陆翡然冷眼旁观兰斯的自白,强撑着一口气让自己对兰斯心硬:“可我让你做的事,你一件都做不到。” 兰斯不置可否,带着讥讽的笑,从陆翡然的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朋友圈,点开“仅可见”清单,里面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扶着额,笑得很大声,也有些疯。 “你不想被我盯着,可以不戴手表。”兰斯几乎从舌根尝到了血腥味,每一个字都是混着玻璃渣吐出来的,“你不就是故意让我看到这些的吗?” “看我被气疯了,你会快乐吗?” 晶莹的一滴泪从眼角流出,还没看清,就被擦去了。 陆翡然设想过兰斯的做法,故意装不知情、大吵一架或是再报复回来,但他没想过兰斯真的会哭。 他仿佛尝到了眼泪带着酸涩的咸味。 走到这一步,陆翡然一点都不快乐。 报复的快感与难过相比,太微不足道了。 他怎么会以报复自己的爱人为乐呢?他又不是神经病。 他不是真的想看到兰斯被逼疯,也不想兰斯哭,他不要这些,他真正要的只是一句实话而已。 可兰斯已经这么痛苦了,还是不愿坦白吗? 陆翡然静了一会,忽然意识到,他不应该把这段关系越搅越乱,也许,及时止损才是对两人都好的选择。 透过车窗,他看见夜空中零星的星辰,鼓噪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记得我跟你说的第二点吗?”陆翡然缓缓开口,“我要你对我真诚,你明白是什么意思的。” 兰斯的掀起薄薄的眼皮,看向陆翡然。 陆翡然闭眼,让自己沉没在黑暗里片刻,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兰斯,我们分手吧,”这是陆翡然第一回叫对名字,“觉得痛苦,就早点结束吧。” 这话说出来也没那么难,反而有一种怅然若失的轻快。 他早该结束这一切了,报复来报复去,演来演去,受伤的也是自己,不如早点放两人自由。 兰斯会是什么反应?陆翡然小心地抬头。 “嘘。”兰斯轻轻捂住陆翡然的嘴,身子压过来,另一只手的食指抵住唇中。 他在潦倒颓唐咧开一道明媚的笑,一如陆翡然第一次见到时的模样。 陆翡然浓密的眼睫上坠了泪珠,颤了颤,眼泪滴在兰斯的手背,他听见兰斯说:“我当没听见。” 没、没听见?哪个词没听见? 陆翡然还要再说,没听见就多说几次让他听见! “我说,分唔……” 嘴巴被堵住了,被用力地舔咬,舌尖都被叼出来咬,陆翡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兰斯的身影完全把他笼罩住了,下巴被托住,只能摆出迎合和敞开的姿势,任由他为所欲为。 陆翡然宛如一条脱水的鱼,缺氧让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下巴都酸得不得了,嘴巴合不上,舌头像被吃掉一样疼,口涎溢出嘴角,又很快被兰斯卷走。 他一边消化兰斯的意思,一边挣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还是被兰斯折腾得够呛。 第60章 这算什么?分手吻吗? “然然很喜欢玩角色扮演,我会陪你一直玩的。”兰斯低头,握住陆翡然虚握的拳头,轻轻吻。 “我、我不陪你玩了……” 陆翡然有气无力地吐出含糊不清的字句。 窗户纸彻底被捅破,兰斯反而平静了。他早知道陆翡然想要什么,但他给不了。 “真诚”是死神的镰刀,有些事一旦说出口,他们的关系就彻底一刀两断了。 就如同现在,陆翡然第一次叫对他的名字,是要和他分手。 陆翡然要演戏,折磨他,看他痛苦,看他跪地求饶。他就照做,给陆翡然机会。 即使痛苦是真的,可只要能换陆翡然开心,来延长相处的时间,就值得。 可好像太痛了一点。 在陆翡然正是提分手之前,兰斯一直在思考。 也许是方法不对,他不应该让陆翡然这么自由,让他想到哪去就到哪去,想和谁亲近就和谁亲近。 陆翡然和金湛交好,让他画衣襟之下的部位,还和不知道哪来的男人在酒吧接触,甚至氛围暧昧。 这一些都是他的错,兰斯想,是他给了陆翡然机会,他应该检讨自己。 只要他们每天无时无刻地在一起,陆翡然就看不见别人,也不会爱上别人。 兰斯慢条斯理地帮陆翡然把衣服整理好,一颗一颗扣好衬衣扣子,轻柔抚摸他的脖子。 “然然喜欢当画画模特,回去我们就画,别急。” 陆翡然有些懵,什么意思?他刚才不是说的分手吗? ----------------------- 作者有话说: 然宝感情上有点放不下,但是很理智。 可是有人自欺欺人,还妄想搞强制。 啵啵陪伴看到这里的宝宝们,很高兴一路走来遇见你s [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第49章 诡辩 陆翡然窝在后排喊了兰斯很多声, 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意识到兰斯打算装蒜到底,他气得开始踢前排的座椅。 什么痛苦伤心难过流泪, 流的都是鳄鱼的眼泪!这个人从来不知道反省自己的错误, 只会想方设法达到目的,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想法! 他竟然会有一瞬间的心疼,竟然会心软一个冷血动物! 咚咚咚, 椅背被踢得狂响。 但陆翡然的动静不影响兰斯开得很稳很快, 他们不断向兰斯的公寓靠近,陆翡然越来越着急, 无序的动作间,羽绒服被踢落下座椅,手机掉了出来。 屏幕亮了半分钟,上面弹出很多条来自金湛的消息和未接来电。 陆翡然顿了顿, 求援的念头才出现半秒就被他否掉了。 金湛哪里能帮得了他? 巧合的是, 手机恰在此时震动了起来,是金湛又打来了电话。 陆翡然折腾兰斯的动作停下了,车内立刻安静, 嗡嗡的来电震动声也传入了兰斯的耳朵。 兰斯说:“是金湛吧。” 陆翡然看了他一眼, 不想回答。 兰斯不在意, 把陆翡然捆着带回家的满足感早就盖过了一切痛苦:“接吧。” 嗡嗡声持续了三十秒, 气竭安静了。 陆翡然眼里划过愤怒和不屑:“接电话说什么?说我即将被你囚禁,让金湛报警, 带着警察上你家抓你?” 兰斯捕捉到其中某些字眼, 似是不解地说:“然然,怎么是‘我家’?那是我们的家。我不会囚禁你,也不会限制你,你想报警, 自己就可以打电话。” 指甲抠在了手心里,似乎抠破了一块薄薄的皮肤,传来些许刺痛。 说的比唱的好听,不限制他。既然不限制他,为什么要捆着他? 伪装成大度,很好说话的样子,其实不然。 能堂而皇之地假装听不见“分手”两个字,就说明兰斯绝对不会轻易允许自己再轻举妄动。 亮着屏幕的手机宛如一个陷阱,钩直饵咸,等待傻鱼上钩。陆翡然没敢接电话。 要怎么办?回去之后,他们可以坐下聊一聊吗?画画……又是什么意思? 陆翡然沉思着,不知不觉中,车子停下了,到了熟悉的地下车库。 车门被打开,兰斯为陆翡然解开禁锢右手的皮带,在更明亮些的光源下,看见他手腕上新旧交叠的红痕。 皮带只有一指宽,压痕交织在一起,像一张蛛网。 兰斯轻柔地帮陆翡然按摩手腕,温热的手掌抚摸过凸起的腕骨,顺着光滑细腻的小臂皮肤向上蜿蜒,嘴角提起弧度,却冷不丁的和陆翡然冷漠的眼睛撞上。 温柔和煦的笑在陆翡然的眼瞳里绽开,陆翡然知道,兰斯已经把状态调整好了,现在又开始装了。 他只有在情绪波动极大的时候会叫自己“宝宝”,其余时候都叫“然然”。 轻柔的吻在手腕上接连落下,兰斯浑然不在意陆翡然用什么眼神看他,只要能在陆翡然的眼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他就兴奋得快要死掉了。 他在陆翡然的注视中俯下身,把羽绒服为陆翡然穿上,单手就把瘦削的爱人抱起,另一只手提上鞋,就听怀里的人说:“我讨厌你。” “不,你喜欢我,你爱我,只是你不承认。” 兰斯从容自如地回答,抱着陆翡然进了电梯。 电梯内光洁如新的镜子清晰地向陆翡然展现了二人的姿势,陆翡然才惊觉,自己在兰斯怀里的时候,有一种诡异的乖顺感。 他慌忙地垂下眼,不去看自己的窘状,连声否认:“放屁,我不爱你。” “错了,然然。”兰斯说,“你只爱我一个,要我给你证明吗?” 进了屋,兰斯仍没有把陆翡然放下来的意思,左手放下鞋,两只手一起紧紧环抱住了陆翡然,带他进了画室。 恒温系统持续运转着,时刻保持室内只穿一件单衣就能感到舒适的温度和湿度。 羽绒服的衣领被打开,站着红色酒液的衣领露了出来,兰斯扫了眼被染脏的衬衣,伸手拨了拨衣领,说:“比如,你千方百计地想让我吃醋,却只选了一个金湛,让他画画,足以证明你爱我。” 陆翡然不屑地轻哼。 兰斯像一个对解不开习题的学生耐心教导的老师:“故意不接电话,让我着急。你猜到我会过来找你,所以又找了另外对你有心思的人,然然,你一直都很聪明,但我知道这些都是假的,你只爱我。” 被说得像一个流连花丛、无情无义的不忠者,又被割裂地夸赞,让陆翡然很不爽,好像他的所作所为,在兰斯眼里都是不懂事孩童的玩笑。 没有任何杀伤力似的。 陆翡然斜他一眼:“是吗?那你发什么疯?” 兰斯笑容扩大了:“爱人出轨,我确实应该发疯。你想看,我就疯给你看。” 陆翡然侧过身,翻了一个白眼。 他心里很清楚,兰斯就是被成功刺激到了,被激到站在崩溃的边缘,是他心存了一点善念,才没有让兰斯万劫不复。 可兰斯现在又装成完全没有上套的样子,装得还挺有信念感的。 兰斯继续徐徐道来:“然然,你这样做很不对。拿捏住我的软肋,故意戳我的痛处,让我伤心难过,你不应该这么做。爱人之间,不应该这样。” 陆翡然猛地回头,难以理解地看着兰斯:“你怎么好意思说我?你以诺恩的名义接近我,把我骗得团团转,就不是让我伤心难过?你怎么好意思这么无辜?你有心吗?” 一个又一个质问,一声大过一声,话音刚落,回音还在画室的天花板上盘旋,尖锐刺耳,刺得陆翡然眼角酸痛。 愤怒让他的脸涨得发粉,他恨不得直接扑上去撕扯兰斯脖子上的肉来泄愤。 兰斯怔愣了几秒,好像没有料到陆翡然会如此激动。 他思考了一会,表情天真:“可是然然,你早就知道了,却现在才说。你知道我骗了你,但还是和我拥抱、亲吻,我们的身体甚至更加契合,这不是爱我,是什么?” 陆翡然张了张嘴,声带像被偷走了一样,说不出一个字。 他被兰斯反问住了,一时半会给不出理由。 很快,他反应过来,现在是他在质问兰斯,谁允许兰斯反问的? 陆翡然用力闭了闭眼,强压下心口的怪异:“不要扯其他的,回答我,你为什么骗我?” 兰斯看着陆翡然发红的一张小脸,水润眼睛亮得惊人,视线根本挪不开半寸。 很糟糕,陆翡然每一种样子他都好喜欢。喜欢陆翡然的软弱温柔和可爱,也喜欢他的坚强冷漠和故意气人的模样。 陆翡然的每一种样子,他都见过。翟千策见过吗?金湛见过吗?肯定没有。 想到这,兰斯心情又好了一点,他仍是认真思考了才回答陆翡然:“我没有骗你,然然。是你自己误会了,我只是没有解开误会而已,你不能怪我。” 对每一个问题,兰斯都极其郑重地消化、理解,再构思答案,以最柔和的语气说出来。 第61章 温润的嗓音把诡辩装饰得极易接受,陆翡然漆黑的瞳孔放大了,瞳孔中兰斯的倒影扭曲了一瞬,黑雾一样糊做一团。 “所以怪我?是我的错?”陆翡然的眉毛皱起来,尾音又颤又抖地扬,又忽然坠落,形成怪异的语调。 兰斯叹了一口气,走近了,轻轻触碰陆翡然的脸颊,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的眼泪抹掉一颗,随后又觉得有些可惜似的,吻住了他的眼角。 “不是你的错,然然没有错。” 兰斯像是在哄小孩,若真是一个无知孩童,绝对会被兰斯哄得团团转。 他自己之前不就是这样吗?陆翡然想,如果不是偶然得知真相,他可能会被兰斯哄骗一辈子。 陆翡然的思维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醒过,他冷眼看着,退后一步:“你在诡辩。” 兰斯把错愕的表情收起,赞许地看了陆翡然一眼。 陆翡然只觉得可怕,差一点就被兰斯饶了进去。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要用氧气把自己灌满,才能抵御兰斯带来的窒息感:“为什么骗我?兰斯,告诉我实话,否则我会立刻离开!” 陆翡然用自己做威胁总是很容易让兰斯妥协,兰斯嘴角降下,为难地皱起眉,看样子在揣度是否应该让陆翡然知道真相。 看着陆翡然盛满怒意的脸,兰斯来回踱步,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开口:“因为你的爱很包容,你连在误会我是翟千策的出轨对象时,都能对我产生感情。那时候我就决定,我一定要得到你的爱。” 兰斯很真诚,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但听在陆翡然的耳朵里,却无比荒唐。 “我对你产生什么感情了?”陆翡然简直听不懂。 “你难道不想和我做朋友?你敢说看着我的脸时,不会产生迷恋?”兰斯步步逼近,要从黑色眼瞳深处勾出真情实感,看着陆翡然步步后退,他便抓住陆翡然的手臂,让他无法再逃避,“你明知道翟千策的真面目,却不提醒我,难道不是怕说出真相后和我连朋友都做不成吗?” “然然,一边享受我对你的好,一边知道真相而不说,你的内心自我谴责了多久?”兰斯乘胜追击,“这样的你,和我又有多少区别?” 藏在深处的隐秘,连陆翡然自己都不敢回头正视,却兰斯被直言不讳地挑开,让陆翡然浑身汗毛竖立,像个应激的动物差点能窜上房顶。 原来,他在兰斯眼中一直是透明的。 “你、你知道……”窒息感不断袭来,陆翡然必须大口喘着气才能让自己不被憋死,“你看我这样,是不是很痛快?欣赏我的丑态,让你觉得很有趣,很有满足感吗?” 后退到背部抵着坚硬的墙面,兰斯还在靠近。男人静着一张脸,不喜不怒,却比不久前在车上发疯还让陆翡然害怕。 指尖开始发麻,耳畔出现了耳鸣声,整个脑袋都昏昏沉沉,连腿都开始发软,往下不断滑落。 兰斯的视线追着他向下,陆翡然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抗拒兰斯的靠近,他推拒着,可兰斯还是不容拒绝地靠近。 陆翡然用尽全身力气扇了兰斯一巴掌,想让他滚,却发现自己连“滚”都说不出来。 兰斯的大掌用力捂住陆翡然的嘴,手心拱起,形成一个小型的空间,用一只手捏着他的脖子安抚:“别怕,慢一点呼吸,一点一点,别急,你不会有事。然然,你过度呼吸了。” 奔涌的眼泪,全部砸在了兰斯手背上。 ----------------------- 作者有话说:陆翡然:好大一个装货,快滚啊!! 兰斯看然宝看得很准,但是被提分手就不嘻嘻了 他某方面真的缺一根筋 然宝特别包容,前文提到过,诺恩觉得他像哥哥一样包容,金湛觉得他像天使一样包容。 暗中收获迷弟 ps各位小宝给我评论投营养液我都特别兴奋,哞地一声就开干了,一下班就写,库库写! 第50章 分手 北方土著在隆冬时节, 会在结冰的湖面上凿开一个口子,跳入极寒的湖水中接受“洗礼”。但若迷失了方向, 在透不下阳光的灰暗冰层之下找不到出口, 就会在严寒之中绝望地溺水而亡。 陆翡然正处于冰层之下,唯一一个狭小的冰面缺口也被封死了。 跟着兰斯的指挥调整呼吸的节奏,手脚的麻木感消退, 心率放缓, 急促浅快的呼吸频率逐渐变慢,陆翡然的眼前白蒙蒙的一片消散, 兰斯的脸清晰地出现在视野中。 兰斯轻轻揉着陆翡然的发顶,“那不是丑态,是你爱我的表现。” 又列举了一项被爱着的证明,兰斯满意地微笑。 好不容易调整好, 陆翡然再不敢大口呼吸了。过度呼吸的后遗症来得很快, 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陆翡然整个人软绵绵地往下一躺。 脸颊向着地面缓缓落下,没有碰到坚硬的地板, 而是柔软的羊绒地毯。他抓了抓地毯上的毛, 另一只手按在胃上, 闭上眼, 隔绝了兰斯的视线。 兰斯把陆翡然按揉胃部的动作纳入眼底,起身离开, 很快拿了药片和温水, 放在一边。 兰斯动作娴熟的取出药片,把体积偏大的椭圆形药片摆成方便吞咽的更小巧的两瓣,塞进陆翡然嘴里,微抬起他的下巴让他张嘴喝水, 把药吞进去。 一点水渍从嘴角溢出,兰斯用大拇指擦去了,用屈起的食指关节戳了戳陆翡然的脸颊,一脸宠溺和无奈:“记得你跟我表白那天吗?你说爱我,说我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不要变心,继续爱我吧,然然。” 陆翡然捂住耳朵,真相寒冷刺骨,让他没有办法继续承受了。 原来从与兰斯第一次见面开始,他的狼狈就一直被兰斯看在眼里,只是兰斯以他绝妙的伪装,逐渐让他察觉不到他们的不同。 他的报复也狠拙劣,小儿科的伎俩被兰斯一眼就看穿了。 报复来报复去,都报复到自己身上了。 还以为给兰斯机会,让他也经历被欺骗的痛苦,让他认错,一切都会恢复原状。给兰斯留的台阶太多,反而成了自己的万丈深渊,一不小心踏空了,只有粉身碎骨一个结果。 陆翡然想,如果早些果断分手,不去没事找事探究背后的缘由,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原来一直在原地打转,他还是没有逃脱被当成工具利用的命运啊。 陆翡然被眼泪浸润的眼睛比秋水洗刷后的夜空还要干净,连纤长的睫毛都被泪水沾湿,变得一簇一簇的,让兰斯看着心底痒。 “休息好了?”兰斯抱住陆翡然的腰,让他借着自己的力道站起来,“来看看这幅画吧,你会喜欢的。” 画室中央放着一副被防尘布盖住的大型画板,长约两米,宽约一米。 陆翡然心如死灰,对画根本没兴趣,但也走不了,他被兰斯从后面牢牢抱住了,像被提着的木偶一样不断向那幅画靠近。 右手被兰斯握住,大一圈的手牵动着他,让他把自己手指搭在防尘布上方。 陆翡然闭着眼挣扎,可手指不受自己控制地往下收紧,如兰斯所愿干脆果断地掀开了防尘布,一副从未见过的画出现在陆翡然的眼中。 他震惊得忘记了闭眼。 画上是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他背对着自己,上身赤裸,松垮的睡裤堪堪挂在胯骨上,腰间搭了一条轻薄的毛毯,却盖不住光裸的背,连流畅优美的腰线都无法遮掩。 他腰肢纤细,肩胛骨微微能看出轮廓,脖子修长,偏长的柔顺黑发搭在肩上,衬得背更洁白,让人忍不住驻足,将目光停留在那里。 这是一个看上去美丽又脆弱的男人,似涓涓流淌的溪流一样,诱人去触碰。 陆翡然的睫毛颤了颤,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自己。 在他的视野中,自己洁白的背脊中央绵延了一片颜色深浅不一的红梅。 他知道那些根本不是什么花瓣,而是吻痕。 兰斯痴迷地望着画,带着陆翡然的手指在画中人的身上流连:“这幅画你满意吗?和金湛比起来,如何?” 这是一幅油画,必须承认,用色十分大胆鲜明,用蓝色和紫色铺盖皮肤,肤色从冷色调中透出来,鲜艳浓烈的吻痕上除了红色,还用了几处亮绿。 富含强烈的个人特征,一如兰斯本人,冷的和暖的矛盾地交叠在一起。 若是有其他人在场,可能会称赞兰斯是天才,短时间内进步如此迅速。 可陆翡然不敢兴趣,他只知道兰斯捡起二十年没碰过的画笔,这段时间夜以继日地练习,就为了能比过金湛。 兰斯对金湛有敌意。 久久没有回应,兰斯又催促陆翡然回答。 陆翡然的声音是骇人的喑哑:“我不知道。” 兰斯又把陆翡然抱得紧了一些,嗓音沉了一些,不急不缓地说:“金湛不懂你,以为你身上被留了吻痕,就害怕被别人看见,还担心你是不情愿的。他不知道,你身上的痕迹是你最爱的人留下的。他画得不好。” 第62章 长句子还没进入陆翡然的耳蜗,就化作嗡嗡的噪音,让他听不清楚,也不想听。 等兰斯说完了,陆翡然觉得更累了,他抬头看着兰斯的下巴,气若游丝:“你到底想干什么?” 兰斯顿了一下,也许在他的规划里,今晚是一个可以得到夸奖的夜晚。 事与愿违,但他不气恼,弯下腰在陆翡然的脸上贴了一下,说:“然然今晚给我当模特好吗?” 陆翡然知道兰斯这种行为肯定不是吃醋,八成是莫名其妙的占有欲作祟了。自己的玩具给金湛做了模特,所以他讨厌上了金湛,还要让自己原样补偿给他。 冷冷看了兰斯一眼,陆翡然从自己的喉咙里听见罡风呼啸的声音,嗓子太哑,于是放弃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单手解着纽扣,让胸膛和腰腹都暴露在空气中,兰斯的手松开了。 他趁此机会脱下衬衣,光滑身躯上青紫的吻痕暴露在兰斯的视野中,左臂的袖子不好脱,他看着兰斯,惹人怜悯的眼神一抬。 衬衣被脱下了,陆翡然随后干脆地解开牛仔裤的腰扣偶。皮带早就被兰斯抽走了,腰围大了一圈,一直松垮垮地挂在腰上,十分好脱。 没几分钟,陆翡然身上就一片布料都不存在了。 他转过身,坦荡地向兰斯展示,双眼漆黑空洞,低声问:“你要什么姿势?” 看着陆翡然一系列的举动,兰斯的所有热情都被尽数熄灭了。 面前漂亮的躯体他熟悉得不得了,但从上到下都透着诡异的苍白,肩膀也不舒展,而是微微内扣的,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对谁防御?对他吗? 兰斯的手指不安地抽动,扯过小沙发上的毛毯,把陆翡然裹好。 又出问题了。 大脑似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模拟了多种解决方案,却从中挑不出可行的一种。兰斯问出了一个简单的问题:“然然,你怎么了?” 陆翡然颤了颤,疑惑地看了身上的毛毯:“你不是想画我?” 陆翡然的状态和十分钟前完全不一样了,甚至在车上的时候,陆翡然身上还有使不完的牛劲,快把他的座椅踢飞。而现在,肉眼可见的枯萎。 兰斯伸出手,看见自己的手指还在抽动,攥紧了拳头,把它背在身后。 第六感在疯狂预警,一息之间,整个世界变换了颜色。 陆翡然要把毯子取下,才露出一双苍白的肩,就又被兰斯拉了上去,盖得严实。 “明天再画也可以。”兰斯先退步了。 陆翡然抬头,眼眸黯淡,一点光亮都没有,他疑惑地歪了歪头:“为什么?” 兰斯勉强地笑了:“明天,后天,大后天都可以画。” 陆翡然也笑了,他想说,我们没有明天、后天、大后天了。但话到嘴边,笑了笑,换成了另外一句话:“你能别再计较金湛吗?他是我的朋友,一个想追求梦想的小画家。我之前放弃拉琴,很后悔,所以想支持一下金湛。你别针对他,他真的是我的好朋友。” 虽然与兰斯的关系已经全面崩溃,可陆翡然还是保有最后一丝希望,希望兰斯能给他承诺,并延续曾经的风格,对金湛不计前嫌。 就是不知道……等他走了以后,兰斯还能不能信守承诺了。 兰斯看着陆翡然的神情如化了冰变得很温柔,脸色一下子更阴沉难看。 又是金湛。今天陆翡然没有给过他一个好脸色,却因为金湛笑了。 兰斯难以控制自己对金湛的嫉妒,他很明白,金湛和周梓华不一样。 周梓华是陆翡然的发小,有二十年的感情基础,关系纯洁。但金湛是什么?他是陆翡然的老公的情人,陆翡然对老公的情人也这么好? 啊,对了。最开始,陆翡然也误会了他的身份。 陆翡然的爱未免也太包容了,连这种身份的人都能包容一个、两个……说不定还会有更多! 陆翡然累得不行,没有斡旋的精力,但如果兰斯执意要对金湛下手,他会拼尽全力保护金湛的。 周梓华和表哥蒋栎尽全力都查不到的杜女士在德国的踪迹,在某一周内奇迹般地搜集齐全,陆翡然曾以为是时来运转,可现在看来,背后必有兰斯推波助澜。 他对那些证据之于金湛的杀伤力有多强心里有数,想让金湛倒霉,比杀一只羊还要简单。 兰斯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锐利地看了陆翡然一眼,嘴唇绷得很平,艰难地承诺:“好。” 笑容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陆翡然把兰斯扔在身后沉默地离开了,进入客房里的衣帽间,换了一身方便脱穿的卫衣和休闲裤,拿了大容量的登山包,把自己的电脑装了进去,还有有关拓维的资料。 对了,还有离婚证。 还挺幽默的,离婚证一直放在客房的床头柜里,陆翡然自己都快忘了这东西,兰斯也从来没有发现过。 不知道兰斯现在还知不知道他已经离婚了? 这段时间兰斯很忙,又被他折腾得够呛,可能没有什么精力洞察别的事。 陆翡然把红彤彤的证件塞进背包的夹层里,发现那里躺着一张对折起来的速写纸。 骛霞山那晚的画面再次浮现,成了裹了蜜糖的刀子,直晃晃地戳过来。 陆翡然想把它拿出来扔了,背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只来得及把离婚证往里塞。 红色的东西一闪而过,兰斯没看清楚那是什么,满眼都是陆翡然一副收拾东西要走的样子,浑身的血都要被抽干了。 一句话在唇齿间不断翻滚,摩擦生出硝烟的味道。 不是在意金湛?如果用金湛威胁他,他会不会留下来? “你要去哪?”兰斯明知故问。 ----------------------- 作者有话说:[亲亲][亲亲] 第51章 离婚证 陆翡然把拉链拉好, 提着包走到兰斯身边。 男人高大的身材把整个门框挡得死死的,陆翡然从哪个角度都没法轻松过去。 黏在身上的视线怎么甩都甩不掉, 密密麻麻地像门口内结成的蛛网, 把逃出洞穴的出口缠得死死的,误入其中的小动物怎么都没法逃掉。 “是……不让我走吗?”陆翡然问。 他也会装无辜装听不懂潜台词啊,他知道兰斯想让他留下来, 可他已经说了分手, 兰斯怎么想,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分手补偿是你不要的, 不能怪我。你不会真的以为还会有明天吧?”看见兰斯开始动容,陆翡然继续一刀一刀往兰斯身上扎,“谁能受得了你天天变脸?疯子一样。” 肩膀用力撞上兰斯胸口,残酷的话接二连三跟上:“如果第一次见面, 你就是这样的, 我会对你避之不及。” “你这样的,还想让我爱你,做梦。”拿我当工具, 也不看我是谁。 兰斯见过陆翡然无数种表情和眼神, 唯独没有见过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炽热的爱慕不再, 厌烦爬满了眼底, 兰斯也开始觉得陆翡然陌生。 兰斯自认做得很好,无论陆翡然故意做什么触怒他的事情, 他都忍下来了。 包容、大度和关爱是恋爱关系中的基础, 他都做到了满分。他想不通陆翡然变成这样的理由,他用尽了方法都无法挽回了。 “为什么?”兰斯头疼欲裂,不仅是令人崩溃的挫败感,还有附骨之蛆一样的恐惧顺着脊椎骨往上爬。 最开始掌控全局的分明是他, 陆翡然懵懂无知地顺着他安排的路线落入自己的圈套里。本以为一切都会顺利,可事态越向他期待的目标发展,他就越失去对陆翡然的掌控力。 兰斯觉得,可能是他投入的感情太多了,感性影响了理性的判断,做出了许多并非最优解的选择,才沦落如今的局面。 陆翡然看似乖顺无知,可从来不是任他宰割的猎物,不仅一个不小心会让陆翡然跑了,还会被咬住脖子,撕咬得鲜血淋漓。 把小花豹当成了小猫,不是花豹的错。 兰斯诚心希望陆翡然不要回答他的问题,他都知道答案,但不想听。 然而,陆翡然回给他一个看白痴一样的眼神:“你这么大人了,别像第一次谈感情的毛头小子一样,分手就分手,干脆一点。” 兰斯一怔,他就是第一次谈,所以问题出在这,因为是第一次,还是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够好。 思来想去,以金湛做要挟的话都没有说出口。兰斯明确知道这是最优解,是当下能让陆翡然留下来的唯一方法。 可他也知道,这话一说,地狱的大门就彻底打开了。他承担不了后果。 那要让陆翡然走吗? 陆翡然用实际行动从兰斯身边空出的缝隙里挤出去了。目不斜视地一路走向大门,穿鞋、解锁、开门、关门、脚步声渐远,一气呵成。 整个屋子忽然空了下来,兰斯还站在房间门口,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是夜晚最寂静的时候,该归巢的归巢,连最弱小的动物都裹着伴侣和孩子一起睡了,而兰斯还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房门口。 第63章 许久,他听见了浅浅的鸟鸣,第二天的太阳再过不久就将升起了。 兰斯的蒙尘翡翠一样的眼珠终于转了转,突发奇想地登录诺恩的微信,把乖外甥顶了下来。 等了一分钟同步聊天记录,他翻了联系人列表,在最底下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头像。 头像是陆翡然自己的照片,不知道是谁拍的,之前兰斯猜测是周梓华拍的,现在又怀疑是金湛。 没有备注,点进去也没有聊天记录,连加上好友之后系统自动发的打招呼信息都没有。 被人为清空过的聊天框明晃晃地告诉兰斯,诺恩早就背叛他了。 攥紧的拳头咯吱作响,兰斯克制住立刻回去把诺恩从床上拖起来审讯的冲动,耐着性子开始翻找聊天记录。 滑动记录的手指停下了,兰斯在诺恩和他亲妈的聊天记录里看到了两张图片。红彤彤的,和陆翡然离开前塞进包里的东西一模一样。 是离婚证。 离婚证上的日期赫然写着10月20日,是陆翡然拿回一大捧玫瑰花的那天,也是骛霞山表白之前。 直到现在快一个月了都没有告诉过他。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陆翡然就开始耍他了吗?否则陆翡然有什么理由故意隐瞒? 不对,兰斯冷静地分析,骛霞山上陆翡然的状态是对的,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不可能是假意表白。 问题出在陆翡然出车祸之前,他见过陆星礼,而陆星礼在前不久拦了诺恩的车,知道了他的身份。 清晰明显的破绽一直存在着,只要两人被同时看见,就会露馅。其实他冒用诺恩的身份很容易被识破,他一开始也没打算把这事伪装成什么天衣无缝的东西,打算顶着诺恩的名号随便玩几天就走的。 可是遇见了陆翡然。 陆翡然认识的是名叫“诺恩”的他,身份暴露就不是一件无所谓的事了。 于是,凌晨五点半,诺恩被电话吵醒了。 …… 陆翡然回到鹭园的时候,金湛还没睡,一楼的壁炉燃着,他盖着毯子窝在壁炉旁的沙发里画跳动的火苗。画了好几副都是不是他想要的样子,揉成一团的废纸在脚边堆在一起,又被他一个个扔进炉子里烧了。 听见玄关处传来动静,金湛噌的一下站起来,把速写本一丢,跑去迎接。 这个时间点,不是回家的时间,陆翡然不回来还好,回来反而意味着有事发生。 只见陆翡然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背包,脸上又木又僵,行尸走肉一样提着包进来,看到金湛还在等他,很勉强地笑了一下当做打招呼了。 金湛绞着手指不敢上前也不敢退后,不敢出声也不敢什么都不问。 他和陆翡然的关系还没有亲近到可以过问私事的地步。 周梓华带金湛从酒吧离开的时候,他旁敲侧击的问过,周梓华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只是让他别管,说这事可复杂了,正常人都理解不了。 那难道深陷其中的陆翡然是不正常的人吗? 金湛很担心,陆翡然万念俱灰的样子,和他当时得知翟千策已婚的时候如出一辙。 如果当时不是陆翡然来他家里找他,他会浑浑噩噩一段时间,然后找个大桥跳下去。遇见好心人还能上个社会新闻,倒霉一点就直接没了。 金湛过去拉住陆翡然的手,发现陆翡然的手竟然凉得像一块冰,浑身都在发抖! 他立刻抱住了陆翡然,想要把自己身上的温暖渡过去一点,但是杯水车薪,陆翡然浑身都是冷的,就像……就像从冬天的湖里捞出来一样! 陆翡然拍拍金湛的肩膀:“麻烦你了,可以帮我提一下这个包吗?我太累了,没力气……” “当然!”金湛立刻拿起背包,麻利地送去陆翡然的房间。 “谢谢。明天我不吃饭,麻烦不要喊我,我想睡一会。” 第一缕晨光照了进来,朦朦胧胧的光把陆翡然的脸分割成了明暗的两半。 金湛把陆翡然送进卧室里,看着他的脸,心想,那人为什么要伤害陆翡然呢?得到这么好的人还不知道珍惜,是要遭天谴的。 遮光窗帘被拉上,屋里又恢复了一片黑暗,关上门,陆翡然几乎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快到黄昏时,陆翡然都没有出过房门,陈姨放在他门口的午餐也没有动。 金湛心里担心,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打了电话把周梓华叫过来。 周梓华过来问了金湛,陆翡然睡了多久? 金湛说差不多九个小时。 周梓华便放心地哐哐捶门,硬是把陆翡然敲醒,看着他一脸压抑狂怒地表情,笑呵呵地摸着后脑勺,挤了进去。 “说说呗,是不是彻底分手了?”周梓华一眼看穿问题本质,“不是吧你,扔了一个男人就要死要活的?” 安静的房间是陆翡然的茧,温暖但冷清,用了高级的天然材料,没有让人不适的气味,也没有别的熟悉的气息。因为陌生,反而让他安宁。 他不想离开茧,如果不是需要进食,他可以再待上三天三夜。 可再不开门,周梓华就要破门而入了。刚装修好的家,他不想让周梓华毁了,不情不愿地开了门,又钻进被子里。 陆翡然原本还想裹在被子里再蠕动一会,被周梓华的激将法激地坐起来,扔了一个枕头出去:“我没有要死要活,我太累了,想睡觉不行吗?” 金湛立刻脸红了,小声道歉,说他不是故意打扰陆翡然睡觉的,只是有点太担心了。 陆翡然:“没事,不是你的错。” 周梓华立刻抬手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婉言让金湛先出去,坐在陆翡然的床头,小声隐秘地问:“真的分手了吗?” 陆翡然点头:“真的。” “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因为他真的脑子有病!”陆翡然翻身背过去,“我被他诈骗了!” 听陆翡然说完一切细节,周梓华唏嘘不已,他拍了拍大腿:“当时我都劝过你了,你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他像个护崽心切的母鸡,恨铁不成钢地责怪地看着陆翡然。 陆翡然指了指门口:“骂我就出去,没人可以数落我!” 周梓华立刻变脸,笑嘻嘻地往床上一趴:“我不骂你,你出来吃饭吧?陈姨包了饺子,你不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吃饺子吗?我特意让她晚上做的。” 被周梓华闹了一通,陆翡然独自哀伤的进程被打断了,想钻进被子里再伤感一下,都找不到那种氛围了,只好下床,气冲冲地出去。 守在门外的金湛看见他出来,郁闷的表情一扫而空,对他笑了笑。 吃饺子的时候,陆翡然看见周梓华带了一个大包,贴身衣物都带来了,要陪他几天的样子。 他顿时觉得,一整天的伤心都是在没事找事干。为什么要为了不值得的人难过?还有那么多关心他的人。 三个人一起待在鹭园,五天五夜没有出门,早上睁眼就是玩,通关了好几款游戏。 周梓华走的那天,陈姨拿来一份寄送上门的文件。 是拓维十五日后召开股东会的通知函,会议核心是罢免董事长,并选举新的董事长。 他必须亲自出场。 ----------------------- 作者有话说:到这里第二部分就结束了,下一章开启第三部分的情节。 兰斯想搞强制,但他搞不了,他虽然爱装又阴暗,但是超绝疼老婆。 而且陆翡然也不是会任人强制的性格。 [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第52章 戒指 分手的第六天, 陆翡然联系了简绪,去简绪工作的医院复诊看了手臂。 医生建议, 最好去原来就诊的医院检查, 可陆翡然无论如何都不想去之前的医院,便在新的医院预约了拆除石膏的时间。 一个多月下来,左臂的肌肉有些萎缩了, 看着比右手瘦了一圈, 不太灵活,也没多少力气, 还要复建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原有的水平。 陆翡然原本是制定了运动计划的,也在有条不紊进行着,因意外被迫暂停了。 现在好了, 又有很多时间了, 可以接着运动了。 噢对了,三年前的精神病被验证为误诊,他可以重新考驾照了。 各类事务又把陆翡然的生活填满, 生活中少了一个占比极大的人, 对他的生活毫无影响。 可能是无暇顾及, 也可能是故意不去想, 陆翡然就像完全忘记了兰斯的存在。 某天,简绪打电话给他, 说快到冬至了, 陆家要一起去北郊墓园扫墓,问他去不去。 冬至前去北郊扫墓是陆家的传统,年年都不落下,包括陆利业在内的陆家所有分支, 整个一大家子都会去。 而陆翡然的母亲明秀,也安寝在那里。 忽然被提醒了这件事,陆翡然暗骂自己不孝,他应该第一时间把母亲接过来的,怎么还能让母亲和陆家人葬在一起? 第64章 “去啊,怎么不去!二婶你把时间发给我吧?”陆翡然很快应了下来。 扫墓的日子和股东大会时间撞了,都是18号的上午,不过股东大会的时间在九点半,只要他动作快点,可以来得及。 冬日清晨六点三十,天刚蒙蒙亮,干燥的冷空气往人面上扑,试图从每一个可以趁虚而入的缝隙钻进去,舔上陆翡然温热的身体。 陆翡然裹得严严实实,没有穿大一号的外套,而是穿了合身柔软的羽绒服,又裹了黑色羊绒围巾,遮住半张脸,极大限度的避免冷风侵袭。 他站在墓园门口,双手插兜,一双黑眼睛又沉又亮,带着一击必杀的决绝,望着远处缓缓向他驶来的施工队。 开挖掘机的领队是个面相老实的中年男人,陆翡然砸了很多钱才打动他,可面临即将开工的活,他又有些怯场了。 他下了挖掘机,布满皱纹的脸皱在一起,两只手握在一起,想上前握一握陆翡然的手,抬了几回手臂,还是放下了。 昨天联系的时候,他还以为会是个混社会的泼皮无赖找他,谁知当面一看,雇主竟然是一个斯斯文文的年轻男人,长得白净又好看,像老师,一看就是知识分子。 可这么体面的一个人,为什么让他开挖掘机过来挖坟啊? 这、这会遭天谴的!要不是他女儿要上大学,想给孩子更好一点的生活条件,给多少钱他都不乐意干这缺德事。 陆翡然着急地看了眼时间,严肃地说:“张师傅,昨天电话里说的好好的,你不能到现在了才反悔,是想要坐地起价吗?” 张师傅吓了一跳,他可不是坐地起价的人:“不不不,我不会乱收钱的,就是这坟……实在不好挖啊,而且这里都是一些富贵人家,我干了这事,怕回头被人找上门……” 陆翡然没空多掰扯,挥了挥手让张师傅去看墓碑上刻着的小辈名字,拿了自己的身份证给他看:“这是我的名字,你自己对一下吧。这边的是我妈,我只是把我妈请走而已。” “那可以找墓园的人好好请,用挖掘机未免太惹人安宁了!” “我妈喜欢热热闹闹的仪式感,我就是要告诉她,我来了,让她高兴高兴。” 面前一片都是陆家的墓地,但并非所有人都葬在一起,而是以小家为单位安葬。比如陆翡然的爷爷奶奶,以及陆利业早夭的弟弟妹妹葬在一起。陆利业已成家立业,便独立分了一块地,预留了墓穴。 这块地里只有明秀一人安寝。 明秀的位置偏右,陆利业在中间,左边又留了一个位置,想必是给陆星礼的妈留的。 陆翡然冷笑,恶心的玩意,死了还想左拥右抱! 他纤细洁白的手指往空穴处一指,高声对开挖掘机的张师傅安排道:“从这里开始,把这块墓穴挖烂,围着我妈一圈,都挖一遍!快点,你不干有得是人干,还有人不想赚钱吗?我赶时间!” 张师傅把心一横,坐上了挖掘机。 为了保证“挖坟”行为顺利进行,陆翡然还买通了几个保安,但他知道,绝对没办法在墓园管理方的眼皮子地下悄悄把事办了。 挖掘机把铺设平整的地砖铲烂,陆翡然拿出早就备好的工具,亲手打开了母亲的墓,一个精巧的小盒子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旁边放着一把已经被腐蚀掉的小提琴。 陆翡然把盒子捧起来,在扬尘和噪音中,放上自己的膝盖,头低下去,脸颊贴上冰凉的盒面,眼泪越过高挺的鼻梁淌过白皙的脸,掉落在盒子上。 他轻轻抚摸盒子的四壁,就像小时候钻进母亲的怀里一样。一点都不冷,是暖的。 “陆翡然,你疯了?!” 背后传来爆呵声,随后是一阵尖锐的争执,陆利业一家子带着墓园的人,把施工队揽住了。 陆翡然把被腐蚀了大半的小提琴装进随身带着的包里,双手捧着骨灰盒,缓慢转身。 他没什么表情,微微抬着脸,显得很倨傲,从陆利业的脸往旁边看,依次看过目瞪口呆的陆星礼母子,以及一众来扫墓的亲戚。 一伙人笔挺的黑西装穿着,昂贵的袖扣、胸针、领带夹、皮带和包包,一样不少,乍一看还以为是来走秀的。 亲戚们到场时,被现场震住了,谁把他们陆家老坟挖了?刚想发怒,仔细一看,只有陆利业那块遭了殃,而站在一片狼藉中的,是陆翡然。 个个闭了嘴,安静看笑话。 他们还没忘记上回陆利业生日当天,陆翡然给他们看了什么。 “我带我妈离开,有什么问题吗?”陆翡然不以为然,看了一圈周围乱糟糟的景象,当场给张师傅的队伍结了款,另发了辛苦费,让他们离开了。 一拿道歉,他们跑的比谁都快,陆翡然慢悠悠地从被毁坏的台阶上下来,直直地走向陆利业:“我妈给我托梦,说是想回家了,我来满足她的愿望。” 陆利业早就拿了速效救心丸吃了,否则早就被气死。 他指着陆翡然,大骂他是不孝子。 一段时间不见,陆翡然觉得,陆利业又老了很多。他和翟千策离婚了,唯一的绑定关系没了,翟千策把陆家吃掉之后,还会给陆利业留什么呢? 陆利业变成了一个无能的老头,几年前,他还会装模作样的安抚自己一下,第二天立刻变脸安排人把自己扭送精神病医院。 现在的陆利业什么都做不到,只能指着鼻子骂两句“不孝子”。 “为什么这么激动?我们难道是其乐融融的家庭吗?”陆翡然坦荡地说,“父亲为了接小三和私生子进家门,把亲生儿子污蔑成抱错的孩子,还把他送进精神病院。私生子弟弟呢?喜欢哥哥的老公,跑去他们家主卧上床拍视频炫耀。” 他环视了一周,把确保每个人都听见了自己的话:“照片之前已经给你们都看过了,我不再多说了。今天我来把我妈请回家,麻烦各位给我让让路。” 他没看陆利业,从人群中挤了出去,纤细的身体裹在黑色的羽绒服里,像一个毛茸茸的球。母亲被他放在怀里,一步步走得很稳。 向山下走去,他小声地对母亲说:“我离婚了,前夫不是好人。后来我又恋爱了,但现在分手了,前男友也不是好人。我不打算再尝试了,咱们母子俩,一个好人都碰不到。” 他的声音又轻又淡,说了很伤感的话,语气里却没什么悲伤的情绪,只是尾音有点类似向母亲撒娇的意味。 扶住父亲的陆星礼,一直看着陆翡然的背影,心里满是激动。 该死的陆翡然,上回来家里闹了一通,父亲对他的态度就变了,隐隐约约总是像让陆翡然回来。 开什么玩笑? 现在好了,陆翡然活该没有亲情缘,父亲刚对他改观,他就又发疯,彻底和家里闹翻了。 现在,父亲除了把公司交给自己,还能给谁呢?空壳又怎么了,他陆星礼天生就该拥有陆家的一切! 墓园外,一辆黑色轿车等候多时,等陆翡然坐上车,直接驶入西郊外婆所在的墓园。 安置好母亲,再到拓维,已经九点多了,股东大会九点半开始。 陆翡然怕冷,早上温度低,要在室外待很久,他受不了这么冷的气温,羽绒服里面没有直接穿西服,而是老老实实穿了厚实的毛衣确保能够保暖。 这就导致到拓维再换衣服会很匆忙。 确保衣服前后没有一丝褶皱,陆翡然一边系着领带一边往会议室的方向赶去。 可左手到底不太灵活,眼见快到会议室门口,领带还是没有系好,还因快走而弄乱了头发,好狼狈。 “哎?”刑楚菲惊喜地叫了陆翡然的名字,她没想到还会再见到他,走上去要打招呼,发觉陆翡然行色匆匆,正和一条怎么都无法驯服的领带较劲,“我帮你吧,我会系的!” 另一侧的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秘书文慧打开了会议室的大门,陆翡然松了口气,微微躬身请刑楚菲帮忙:“拜托了,今天实在有急事,碰上你真是太好了。” 刑楚菲笑得很甜,手指灵巧地提着领带穿梭,系好了领带,她十分细致地帮陆翡然抚平衣领。 无意中抬眼,她看见会议室内站着一个难以忽视的金发男人,又沉又冷地望过来,把她和陆翡然一起笼罩进无言的目光中。 刑楚菲愣了一下,以为是在催促陆翡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梳子,迅速为陆翡然整理好头发,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快去吧!” 陆翡然笑了一下,再次向刑楚菲表达感谢,转过身,那道若有若无的目光便消失了。 他入场较晚,只有零星几个位子可以让他落座。陆翡然依次望过去,目光停留在靠近上首的一个座位上。 他走过去,中途脚步微顿,和空座对面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兰斯穿着白西装,脸色淡漠地坐着,有人向他问好,他便给出一个浅浅的笑,恰到好处地回应几句,得体又疏离。 第65章 他眼球微微转动,看见陆翡然已取下石膏,脸色非但不憔悴,还带着神采奕奕的精神气,赶路让他的眼角和脸颊都出现浅淡的薄红,看着气色极好,衬得他更有风姿,更漂亮了。 兰斯目光下移,看了陆翡然的领带一眼,很快移开,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无名指上银色的素圈戒指很明显:“陆先生是大股东,就坐这里吧。” 陆翡然看到了他的戒指,心里还是难以自控地出现了一丝波动。 这是什么戒指? ----------------------- 作者有话说:第三部分开始啦~ 本文所有有关公司方面的情节,都是俺查询《公司法》之后瞎编的,一些流程缩短了很多,为了让故事更紧凑。 这章是过度章。 第53章 我的妻子 会议开始后, 陆翡然才知道翟千策被带走立案调查了。 公司不可能让一个板上钉钉的经济犯继续当董事长,于是在最终结果向社会公布之前, 召开临市股东大会罢免董事长。 陆翡然的眉心蹙在了一起, 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克制住了想联系翟明辰的冲动。 这事他交给翟明辰办了,可翟明辰并没有告诉他进展。 所以, 把翟千策送进牢里的人不是翟明辰, 那么……视线微抬,视线里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左手, 无名指上崭新的戒指在灯光下反射出冷光。 陆翡然看向了别处,出场的股东有几位是陆翡然见过的,那个人和翟千策关系不一般,正在慷慨激昂地为翟千策辩白:“现在只是调查!想必调查的意思, 各位都清楚, 那就是没有结论!我们拓维,这段时间被人盯上了,又是说我们害死工人, 又是说我们操纵市场, 都是谬论!” 一人开口了, 党羽们接二连三地发言, 中心主旨就是,不同意在关键时候更换董事长。 陆翡然在心里计算着他们的股权比例, 一年前, 这几个人股权相加就已经超过他了,在翟千策不出场的前提下,他们能左右会议的结果吗? 他轻轻敲了敲桌子,争论不休的几人安静了, 似乎不会想到一项沉默寡言不会出席任何会议的陆翡然会在这时候说话。 “我想请问,各位是出于什么考虑,说出这些话的?”陆翡然清冷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中响起,“公司被负面舆论缠身,这么长时间以来,非但解决不了,董事长还自身难保。请问各位说出这种话,是基于股东的利益,还是翟千策个人的利益?” 这话很直白,几乎就要把他们是翟千策党的人摆在明面上。 浸淫生意场的人,习惯了讲话迂回,公开场合上价值、戴高帽,私下走动人情关系。他们认为陆翡然空有股权而从不参与管理,根本不懂其中利害。 “你们只需要告诉我,你们支持翟千策继续当董事长的理由。”陆翡然被轻慢了,丝毫没有紧张退缩之态,而是等他们说完后,再次问了同样的问题,直逼问题关键,“毕竟我这一票的分量可不低,就当作向我拉票咯?” 他像是真的一无所知在像他们求教。 “好了,”兰斯开口打断了僵持不下的对峙,他微微笑着,手一抬,监票的律师便走到他的身边,“直接投票表决吧,大家都很忙,不要耽误各位宝贵的时间。” 和翟千策的党羽对峙的时候,陆翡然是有些激动的,他有信心占据上风,把那些可能还在暗中动摇的人拉入自己这方的阵营里。可兰斯似乎并不想他继续说下去,兰斯是什么角色? 陆翡然意识到,受伤的一个月里,自己和外界的接触太少了,有很多东西可能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让他非常不适,他不喜欢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趁着出统计结果的间隙,陆翡然发消息联系了翟明辰,却得不到回复。他开始焦躁,眉毛不知觉地拧了起来,几次悄然把视线投向兰斯的方向,又很快错开。 他想问,但不知道怎么问。 他现在应该更关注表决结果,虽然曾经知道兰斯不喜欢翟千策,但那都是基于他们相爱的前提的,分手之后的兰斯还有什么理由讨厌翟千策?讨厌他才是应该的吧? 陆翡然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报复,心中一片怅然,不敢往坏的地方揣测,也不敢侥幸。 早知道有股东大会,他是不是不应该做得那么绝,等自己要的东西都拿到了再离开? 心跳得完全没有章法,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张,明明过一会就能得知票数比和最终结果,他还是紧张。 “经统计,本次会议对《关于罢免翟千策董事长职务的议案》的表决情况为,同意票同意票占出席本次会议股东所持表决权的71%,反对票占比19%……”(1) 71%……怎么会这么高?翟千策就算人不在这,也不可能完全对局面失去掌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党羽众多,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达成目的? 投票结果是完全公开的,所有人对结果无意义,便很快结束了。随后,便是每个人签字确认。 刚打印出来的a4纸带着热度,拉回了陆翡然的专注力,赞成票的名单中,第一行赫然列着——阿波罗资本,赞成票36%。 黑色签字笔在右下角留下名字,陆翡然再抬头时,已经看不到兰斯的影子了。 算了,走了就走了,他慢慢查也能查清楚。 会议结束,陆翡然问了金湛在不在家,有没有人联系他,金湛说没有,他暂时把心放回肚子里,去找了刑楚菲,轻轻在她旁边的柜子边缘敲了两下,柔和地笑:“有空吗?赏脸让我请你吃个午餐吗?当作答谢。” “有空有空!我正好没有点外卖呢,走吧。”刑楚菲给电脑息屏,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上回你放在我这的东西,我一直好好保存呢,你要拿回家吗?” “不用了,”话锋一转,“放这里会占空间吗?我先拿回去吧。” “不会!后面那几张桌子没有人座,不碍事的。”刑楚菲眨了眨眼,看了看周围确保没有人在偷听,小声说,“陆哥,我刚才看你进去参加那个会了。那不是……股东会吗?” 陆翡然没打算藏着掖着,坦然说:“我就是股东啊。” “啊?”刑楚菲初入职场半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股东要来他们部门当一个小小的助理,愣了半刻,随后自己就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陆翡然一定是在视察工作! “竟然是股东大哥请我吃饭,我受宠若惊,真是不好意思!”刑楚菲夸张地玩笑道,“这段时间的视察,我应该还让您满意吧?” 正值饭点,电梯久等不到,陆翡然带刑楚菲去坐了专梯,刷的是文慧早上给他的卡。 电梯很快到了,陆翡然的脚像在地上生根了一样迈不出去。 电梯里,兰斯和三位高层站在一起,他们闲适地聊着,却在看见陆翡然的时候同时止住了话头,纷纷看过来,而陆翡然和刑楚菲的笑声也堪堪停下。 莫名的尴尬蔓延,十多秒后,电梯门缓缓合上,陆翡然松了一口气,却听刑楚菲说:“我们不上去吗?” 电梯里不知是谁按了开门的按钮,兰斯微笑着看过来:“陆先生不上来吗?” 他笑得完美无瑕,亲和体贴,礼貌但不失距离感,是那么恰到好处,恰到好处地迎接上陆翡然的冷脸。 陆翡然走进去,在电梯门边上转身。 电梯里明亮、宽敞,因有了外人的加入,站在后方的几人向他打了招呼便不再说话了。陆翡然站得离门很近,盯着光滑箱体上自己的模糊倒影,余光瞥见刑楚菲看了看兰斯,又看了看他。 陆翡然装作不知道,拉上了羽绒服的拉链,再把手上拿着的围巾围好,遮住大半张脸,把尴尬和不自在藏在围巾后面。 等会出去会很冷。 刑楚菲见陆翡然不说话,拿出手机找附近的餐厅,问道:“陆哥,你喜欢吃什么菜呀?你不会请吃很贵的吧?太破费了,千万别。” 陆翡然的思绪很快就被拉到午餐上,他起得早,早饭吃得也早,奔波了好几处地方,早就饿了。 “吃火锅吧。”陆翡然小声提议。 刑楚菲点头:“重庆火锅可以吗?” 陆翡然犹豫了一下,他不能吃太辣的。 “刑小姐,推荐你一家店,这家海鲜粥底火锅很不错。”身后传来兰斯的声音,陆翡然抖了一下,下意识皱眉盯着自己的脚尖,头低低的,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态度。 关他什么事啊? 刑楚菲愣了一下,看了眼兰斯递过来的手机屏幕,老老实实地点头:“好、好的。” 一楼到了,陆翡然大步向前迈,拉着刑楚菲犹如竞走,快速离开了拓维大楼。 刑楚菲:“你们是吵架了吗?之前不是好朋友吗?” 这就是敏锐的第六感吗?陆翡然细数和兰斯在刑楚菲面前碰面的场景,最多只有两次,刑楚菲就知道了他们关系很好吗? 第66章 他问了出来,刑楚菲回答道:“上午,我给你系领带的时候,他一直在看你。” 陆翡然:…… 好在吃饭的时候终于可以结束与兰斯有关的话题了,陆翡然大概向刑楚菲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之前回去行政部上班,虽然全都是现场编的,沿用的刑楚菲的玩笑,他说自己是来视察工作的。 火锅被端了上来,香气立刻就让陆翡然食指大动,他低头,想要先尝一点,偏长的发丝很不听话地一直往下落。 刑楚菲把自己的备用发绳给了陆翡然:“你很适合长发。陆哥,有人说过你长得特别好看吗?美人是不分男女的。” 被女孩如此直白地夸奖,让陆翡然有些不好意思,他把头发扎起来,摸了摸发尾,心里计划着要去把头发剪掉,恢复原来清爽的短发。他实在不会打理头发,太麻烦了。 海鲜粥火锅鲜美扑鼻,口味偏清淡,还非常暖胃,符合陆翡然的口味。 吃完了午餐,陆翡然把刑楚菲送回公司就回家了。 恰巧快递员来了,他确认了陆翡然的姓名,说:“早上我来过一趟,您不在家。这是贵重物品,务必本人签收,寄件人特意嘱咐家里管家不可以签收。您当场验收一下,在这签个字吧。” 陆翡然当着快递员的面先签了字,再拆了快递。 里面是一个很精巧的没有任何logo的黑色盒子。陆翡然的眼皮跳了跳,不知为何觉得脊背发凉,他缓了口气,打开盒子,一个银色的戒指映入眼帘。 盒盖里是简短的几个字——妻子的戒指。 啪的一声,陆翡然把盖子合上,急促地对快递员说:“我要退回。” 快递员大惊失色:“那不行,你已经签收了!” 陆翡然:“……” 他没有为难快递员,小小的盒子像一块正在灼灼燃烧的炭,烫得他手心溃烂,根本拿不住,回房就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 在公司的时候装什么! ----------------------- 作者有话说:(1)这段话是我百度之后复制下来的。 “妻子的戒指” 根本无人同意…… nobody car! 第54章 珍贵之物 第二天陆翡然惯例早起准备外出跑步, 拉开窗帘,窗外是一片灰蒙蒙的白, 今年的第一场雪开始下了。 并非干净的鹅毛大雪, 而是肆虐的风雪,透过窗户都隐约能听见呼啸声。陆翡然站在窗边看了一会,才下楼去。 他打开电视, 随便调了一个新闻台, 给家里增加了些活人气,把面包塞进面包机里等。面包有点干了, 不是现做的,不符合陆翡然刁钻的口味,但他并不会挑拣食物,就着热牛奶吃了一半, 电视里播报了今天的新闻。 特大暴雪侵袭, 全市停工停课一天。 陆翡然立即给陈姨发消息,让她不用过来了。 退出微信,陆翡然又划到通话记录界面, 已经给翟明辰去过很多电话了, 可他一个都没有接。翟明辰的失联让陆翡然心情烦躁, 坐立难安, 他迫切地想要做点什么,却无从下手。 如果不是突降大雪, 他今天必须冲到翟明辰家里问明白不可。 这人死哪去了?不要亲手扳倒翟千策报仇了? 金湛从陆翡然身侧走过, 看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陆翡然闭了闭眼,再睁眼时,脸上的愁容消失了, 他换上一副轻松的笑容,说:“没什么,只是有点困。” “好。你吃饱了吗?我给你做早餐吧。”金湛听出陆翡然找了借口,但他不会多问,拿了围裙围上,又打开冰箱看了一会,犹豫着,“翡然,你想吃什么?你可以点菜。” 一道模糊的白色身影一闪而过,它与金湛的差别不小,更高,更大,笑容更明显,但它只闪现了一瞬,快到连陆翡然都没有察觉就消失了。 陆翡然不好意思真的点菜指挥金湛做:“随便吧,我不挑,都行。” 金湛说好,转身忙碌了起来。 一楼的部分墙面替换成了落地窗,玻璃是三层中空的,采光和保暖性兼具,陆翡然很喜欢,但此刻却产生了一种奇异的不安全感。 他回头望了望,窗外的大雪盖住了万物,所有东西都是灰茫茫的一片,走近了,只能看见自己浅浅的轮廓倒影。 他按了开关,玻璃变成了磨砂的质感,屋内屋外彻底隔绝开了。 金湛住进鹭园,是要给陆翡然每天画一幅价值一万元的画的,趁着大雪无法外出,金湛提议,如果陆翡然不忙,他想多画几幅。 “就在这里吧,在客厅画。”陆翡然拒绝了去画室,“我随便干什么都行,是吗?” “是的。”金湛说,“只要动作幅度不要太大,你想电影或者工作,都不影响的。” 等金湛上去拿画具,陆翡然站起来在客厅里缓慢巡视着,他冷淡的视线扫过每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最终还是停留在落地窗上。 他托着下巴思考了许久,鸦黑睫毛和散落的发丝遮住了晦暗的眼神,听见金湛叫了他,陆翡然重新把玻璃恢复成透明。 雪青色的丝绸睡袍包裹在陆翡然身上,腰带松垮地系着,但也勾勒出细瘦的腰,领口松散,光滑干净的脖颈和锁骨明晃晃地露着,睡袍褶皱间反射的光泽衬得陆翡然的脸更加雪白。 陆翡然摸了摸脖子:“还想画这里吗?” 金湛脸红了,面对陆翡然,他总觉得很不好意思。他想画陆翡然的身体,但根本不敢提,这未免也太冒犯了!能画些其他场面也好。 他想了想,说:“不用了!不如……你拉琴给我听?我还从来没有听你拉过琴呢。” 音乐!高雅!又是陆翡然热爱且擅长的东西,太合适了!金湛被自己的聪明折服了。 陆翡然露出为难的神色,其实现在鹭园根本没有琴。 “你知道的,前段时间我受伤了,左手打了石膏,肌肉萎缩。我现在还在做复建,架不住琴。” 不想自己随口一提,竟然让陆翡然遗憾又伤感,金湛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磕磕巴巴地说:“好、好吧,是我疏忽了。那你躺在沙发上看电影吧,画什么都可以。” “都可以的话,那就……”陆翡然走到窗脚的软榻边,把它拉到光线好的位置,精挑细选了一部想看的电影,对金湛笑了一下,“我躺在这里。” 把画板在陆翡然的斜前方架好,既不影响他看电影,也不影响金湛的视线,屋内暖系的光和落地窗上透过来的朦胧雪光,把陆翡然倒映成了暖和冷的两面。 陆翡然和之前不一样了,金湛想,和第一次在琼珠画廊时截然不同,也和邀请他来鹭园居住时有很大分别。也许学艺术的就是敏锐,金湛能察觉到陆翡然身上萦绕着的浅淡的落寞感,这落寞好似给陆翡然笼罩了一层薄薄的纱,让他更难看懂,也让人更想看懂。 因为分手了吗?金湛不敢深想,阻止了思维的发散。 金湛在画质上勾勒出流畅的轮廓,寥寥数笔,一个清瘦但优美的人形就出现在了画上。金湛决定留着陆翡然的眼睛最后再画,因为他的眼睛很黑,很亮,对视上的时候会让人忍不住一直看,宛如深陷黑色的漩涡里。 他得最后再看陆翡然的眼睛。 雪下得更大了,呼啸扑打在窗面上,像一个愤怒的人在控诉,很快,不用开磨砂,就看不清外面了。 陆翡然拉了拉衣襟,说:“我有坚持健身的,应该有些效果吧?” 说着,他露出胸膛,丝绸的睡袍从他的肩膀滑落了,青色、白色和发丝的黑,冲击着金湛的视网膜,金湛忽如福至心灵,迅速下笔,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里了。 陆翡然笑了,金湛真的很喜欢画画,他好希望金湛可以一直画下去。 风雪正盛之际,陆翡然和金湛同时听见急促的门铃声。陆翡然闲适的神情散去,要拉起衣领坐起来,金湛对他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让陆翡然不要改变姿势。 压下心里的不安,陆翡然重新躺了回去。他看见金湛站在玄关监控屏前站了一会,说:“没看见人,应该是雪太大,把摄像头糊住了。我开门吧。” 陆翡然想让金湛别去,是什么人会冒着大雪过来?是要把金湛抓走的人吗? 他心里堵得慌,但没阻止金湛,继续躺在软榻上等待,他得有点耐心。 几分钟后,金湛拿了一个黑色的大盒子进来,看到盒子的第一眼,陆翡然的瞳孔紧缩了一瞬,表情有一刹那的僵硬。 “这是什么?你买的东西吗?”金湛问。 陆翡然站了起来,把睡袍拉好,从金湛手里接过颇有分量的盒子,五指用力扣在上面,指节发白,好像不敢让人看见里面的东西。 “是我的……我先拿上去。” 金湛觉得陆翡然的背影有些慌乱,看来是很重要的东西。他重新坐回画架面前,看着还没完成的画,又看了看空荡荡的软榻,心里遗憾,这幅画本来可以更好的,如果不被打断就好了。 第67章 黑乎乎的盒子躺在书房的桌上,陆翡然盯着它,嘴里咬着大拇指的指甲,好像怕盒子里钻出来一条骇人的蛇一样。 熟悉的盒子,上一回见到它时心里的狂喜还没有遗忘,但再次见到他,陆翡然却开心不起来。 他思索了很久,没办法做到把这个盒子像昨天的戒指一样果断地扔进垃圾桶,不仅因为它价值一个亿,更是因为,这是对他而言有意义的东西。 陆翡然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古老的小提琴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心里某处陷进去了一瞬,看见盒盖里的卡片,又冷硬了起来。 “妻子的珍爱之物。” 卡片被果断撕碎,如窗花的雪花一样纷纷落在垃圾桶里,盖在昨天的戒指盒上。 烦! 烦的要命! 他就像根本没有分手一样,还以为是在异地恋呢?给他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嘛! 他的第六感没有错,被注视的感觉从来没有消失过。那个人……没打算放过他。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给陆翡然吓了一跳。 周梓华发来几张图片,是一封邀请函“德维家族邀请您出席晚宴。” 周梓华:“我家老头真的很牛,他跟交际花一样,你前男友家的邀请函都能拿到。老头让我和他一起去,那我去了噢?跟你报备一下,我就是去当边缘人物的。” 兰斯无处不在,他的名字无孔不入地钻进陆翡然的生活里。为什么要邀请周梓华父子?他们有交集吗?有未来合作的可能吗? 陆翡然忽地像风一样冲下去,天寒地冻之中裹着薄薄的一层睡袍检查外面的信箱。他会不会也有邀请函? 心里蓦地一落,没有,信箱里空空如也。 但这并没有让陆翡然安心,没有邀请函,他更没有办法揣测兰斯的目的了。送莫名其妙的东西过来,还有奇怪的卡片,说什么“妻子”……给他的朋友发邀请函,他却没有收到。 不是想让他过去见面吗? 陆翡然搓着冻红的脸钻进屋里,回到温暖的房间打算睡个午觉养神。 不知睡了多久,陆翡然睡饱了,裹着被子继续躺着,楼下传来听不真切的说话声。 “这事跟我没关系,我只是一个画画的,平时自己做点临摹……你们说的那些,我都不知道!” “金湛先生,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你有手续吗?有调查令吗?凭什么让我跟你们走?” 那人很无奈:“跟我们走一趟,我们会详细告知您情况,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门口站着几位身强力壮的警察,统一的制服无形中给金湛带来巨大的压力,警察还没有说什么,金湛就哭得打嗝,一点道理不讲,就要把他们赶出去。 “不好意思,我弟弟被吓到了,”陆翡然吊着一颗心跑下楼,搂住金湛的肩膀,把他往自己后面揽了揽,刚睡醒的红润脸色刷地褪去,整张脸苍白如纸,“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警察打量了陆翡然,看了眼金湛的个人资料,问:“您是亲哥哥吗?我们并没有查到金湛先生有兄弟姐妹。” 陆翡然咬住了下唇:“不是亲哥哥。” 警察摇头:“那很抱歉,我们不能和您多说。请金湛先生配合我们调查,走一趟,调查清楚了会联系他家属的。” “不可以联系家属!”陆翡然提高了音量,急切地说,“他妈妈生了重病,不能受刺激。您联系我吧,可以吗?” “行。” 察觉到陆翡然的松动,警察也不再劝说,等着陆翡然把金湛劝服了跟他们走。 送走金湛,陆翡然原地跌坐在地上,手脚冰凉,连胸口最后一点热度都要流逝了。 给周梓华发了消息:“让你爸也把我带上。” 然后行尸走肉般地回到书房,翻出了垃圾桶里的戒指。 ----------------------- 作者有话说:为什么没有邀请函呢?妻子是不需要邀请函的。妻子的意思就是妻子,妻子回自己家是不需要邀请函的! 下回是隔日更新苟一苟榜单,希望我们苟到榜单呜呜[爆哭][爆哭] 第55章 有夫之夫 雪停之后, 温度降得更低,通向兰斯家的大道被及时扫除了残雪和碎冰, 长青的树种一片深绿, 给萧索的冬天带来一些生机,却没法改变整个季节的基调。 陆翡然穿着定制的西服,衣衫单薄, 想到要下车就打怵, 幸好有管家迎上来,让他们的车从暖气充足的地下停车场进去, 直通室内。 周梓华的父亲乐呵呵地笑:“太周到了。待会我领你们俩去见见兰斯,他刚回国,手握阿波罗资本,多少人想和他见面都没机会呢!还是我运气好。哎小华, 你说我怎么运气这么好呢, 二十多岁下海经商,到现在一直顺风顺水……” 周梓华悄悄看了陆翡然,见他表情自如, 松了口气回绝父亲:“你别管我们了!不过……这次晚宴是因为兰斯回国才办的吗?” “对啊, 你说奇怪不奇怪, 他们一家人都在中国, 唯独把一个十几岁的小孩一个人放国外。我猜啊,是他姐姐不想让他影响自己儿子的继承权。这种豪门, 辛秘可多了。” “可之前我们不是听说兰斯有精神疾病吗……” “你别瞎说!我见过他, 他要有病,那你就是病入膏肓了。”周梓华的父亲猝不及防地数落了一下儿子,让周梓华噎住半天没说话,“估计是他们家内部斗争传出来的谣言, 待会你可别提!嘴上没个把门的!” 陆翡然默默跟在周家父子二人的身后走进去,明亮的光打在他身上,把他的脸照亮。他剪了头发,短发清爽,扫去了身上的郁气,他在尽力保持平静了,可锐利的气质还是从他看似柔美的外表下泄出。 迎着光,陆翡然仔细的看过每一个角落,时刻准备战斗。 兰斯在哪?快滚出来! 终于,被他捕捉到了,兰斯从服务生那里拿了一杯香槟酒,走入人群里,立刻成为所有宾客的焦点。 他身高突出,即使是站在人群中,还是可以让陆翡然一眼就看见他的表情。微笑着的,体面周到地应付每一个人,交杯换盏间,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这满意的笑。 用钱、权和伪装后温和有礼的外表,把他们哄得团团转,背后却把他们当作蚂蚁般轻视。 可他的真面目只有陆翡然一个人知道,不断掀起的倾诉的欲望四处冲撞,让陆翡然的火气始终保持在水平线之上。盯着兰斯不放,可看他从容有余间,一秒都不曾往自己的位置看过来。 服务生端着托盘靠过来,陆翡然随大流地拿了一杯香槟捏在手里,眼看着周梓华跑去吃甜品了,他独自一人悄悄靠近那惹人瞩目的中心。 意外的是,他们竟然没有在聊生意上的事,乍一听,只是家常。 某富商说道:“想当年妻子陪我创业,走南闯北,生下女儿之后身体一直不好,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女儿可以有出息。” 说着,他把身边的女孩往身前带了带。 兰斯的笑容没有一丝一毫改变,和女孩握了手,问了她的名字,算是结识了。 富商喜上眉梢,兰斯话锋一转,笑容更加灿烂:“我能理解你,李先生。我也有一位妻子,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实现他的所有愿望。” 他动了动手腕,简单的素圈戒指仿佛才被人发现般地散发着光泽。 周围安静了一瞬,富商的表情僵了僵,周围不少人都露出意外的表情。没听说他已经结婚了啊? 听见这话,陆翡然的手颤了一下,金色的香槟酒被晃动着撒了出来一点,从洁白的手背上流淌下来。 陆翡然手上的青筋暴起,他皱着眉瞪过去,但从兰斯的脸上还是看不出任何破绽。 他又在说什么鬼话,他哪有什么妻子?有妻子了还……不对,陆翡然想到戒指和小提琴里的文字。 “妻子的戒指”、“妻子的珍视之物”,妻子的答案指向了一个人。 陆翡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有一种大庭广众之下被戏弄的错觉。明明包括兰斯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看他,他却脸上像火烧一样热,恨不得立即离开这大庭广众之下。 富商暗道,幸好自己没有把话说得太直接,给自己留了点体面。他立刻笑起来,顺着兰斯的话接着往下闲聊:“那太巧了,夫人今天如果在场的话,我必须拜见一下,下回有机会,再携妻女一起上门拜访。” 兰斯摇头,有些遗憾:“不必了,他现在不认我了,不肯跟我一起来。” “怎么会!”富商惊讶。 “因为我做错了事,想要求得妻子的原谅,”兰斯看上去很哀伤,“李先生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周围人纷纷露出同情的表情,三言两语又把兰斯捧得很高,说什么现在像兰斯这样钟情专一肯为妻子付出的男人很少了,妻子真的应该回头看看兰斯的真心,不要和他闹别扭了。 第68章 陆翡然大呼荒唐,有一种被当猴耍的荒谬感。 虽然他知道,那些人只是阿谀奉承,顺着兰斯的意思拍马屁而已,可他还是被气到了。 一群蠢货,知道什么就在那里乱说?兰斯有什么真心可言?从头到脚都是装出来的,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直到今天都在行骗! 香槟完全喝不下去,陆翡然把香槟交给路过的服务生,脚尖一转就要走,他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陆先生,你觉得呢?”兰斯的声音远远抛过来,温润平和,只是随口一问。 却给陆翡然按下了暂停键,感觉到身后一道道视线投过来,他浑身都僵住了,嘴唇颤了颤,嗫嚅着,说:“兰斯先生思考的方向可能错了。妻子既然离开了你,想必你身上的问题更大。与其让人在这里为你抨击妻子,不如花点时间自我反思。” 语言尖利,态度嚣张,不驯又傲慢,让在场的人都惊了。他们不认识陆翡然,心里琢磨着,这人与兰斯有什么过节?他是什么来头,竟然在德维家的晚宴上这样下兰斯的面子。 兰斯低头轻笑,非常诚恳地接受了他的批评:“陆先生误会了,我没有想让大家抨击妻子的意思,他做什么都是对的,问题在我,你说得对。我只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恕我愚笨,想不出可以挽回妻子的方法,这才想集思广益。” 见兰斯没有动怒,凝重的氛围立刻轻松了,笑声又重新流转起来。 “只怕兰斯先生表面谦卑,背地里却不是这样想,是不是在考虑用一些强制性的手段让妻子回头呢?”陆翡然穷追猛打,冷酷残忍。 是兰斯自己选择当众问他的。 李富商按了按胸口,难以理解地看着陆翡然,心想,这人到底怎么了?能不能别说了? 兰斯老实回答:“我从来没有强迫过妻子,他对我一直有误会。以前没有做过,以后也不会做,我只会爱他。” 陆翡然偏过头,翻了个白眼,以为这里是无人之地吗? 兰斯温柔地笑了,忽然岔开了话题:“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陆翡然,也是未来的拓维董事长。” 李富商松了口气,终于可以结束这个要命的话题了。他甚至带头鼓掌了。 稀稀拉拉的掌声随着李富商的带领下响起,陆翡然一阵莫名其妙,什么董事长? 有人恍然大悟,听说过陆翡然的名字,陆家那个……据说是抱错了的孩子。不过后来又听说是谣言,陆翡然就是陆家亲生子,真真假假分不清楚。 谁不知道阿波罗资本入股了拓维,而翟千策前段时间犯了事,虽然不知陆翡然和他什么关系,但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接手拓维,和兰斯一定关系匪浅,以后少不了打交道的地方。 他们纷纷来敬酒,陆翡然错愕下还是忙中有序地应对得很好,他随手拿过服务生托盘上的一个香槟杯,入口……不对,好像是梨汁气泡水? 再抬眼一看,兰斯已经不在那里了,老德维先生走出来主持了大局。 陆翡然应付完所有人,四处走动,试图找到兰斯踪迹,可所有目之可及之处都看不到他。 握了握拳,陆翡然打算找个人问一下。 “你来啦?”诺恩出现在了陆翡然面前。 他一身普通的灰色卫衣,和西装笔挺的人群格格不入,陆翡然不解地看了看他,听见诺恩给了解释:“没想到今天你会来,你们和好了?你来恭喜他的吧,真好。等会爷爷会宣布兰斯是继承人,太好了,我终于可以解放了。” “这样啊……” 口口声声说最爱妻子,可连这样重要的日子,都不邀请妻子参加?要不是他找周梓华蹭了一张邀请函,他连进这扇门的资格都没有! “兰斯呢?”陆翡然冷漠地问。 诺恩指了指身后:“从这里可以上楼,他应该在二楼房间。” “谢谢。”陆翡然错身往上走,迈上台阶时,他踟蹰了片刻,往上是私人领域,他只是一个蹭邀请函的客人,贸然上去是不是不太礼貌? 可兰斯都造谣他是妻子了,上就上。 楼上很静,隔音做得很好,几乎一点都听不见楼下的喧闹声。陆翡然往里走,看见兰斯在露台上坐着,望着楼下空无一人的泳池,小桌上的烟灰缸旁边点着一根蓝缎包装的烟。 陆翡然捏了捏口袋里小小的银环,走近了,拿起那根烟,狠狠熄灭在烟灰缸里,没一会,薄荷味就消失了。 “陆先生,这么做会不会有些冒昧了?”兰斯偏头问。 “是吗?”陆翡然拧着烟蒂的手晃了晃,一晃而过的银色明亮如昼光。 “抱歉,原来是妻子。”兰斯的手握了上去。 ----------------------- 作者有话说:妻子不需要邀请函[愤怒] 小宝们,我得改隔日更新了,因为收藏一直不够榜单呜呜呜不想完结了还没有榜[爆哭][爆哭] 如果苟到榜单会随榜单要求一周5更至少! 作者坑品可以的!请相信! 第56章 按闹分配 陆翡然站在兰斯的后侧, 面上一片冰冷,平静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兰斯, 漆黑的眼睛里只有一个小而明亮的点, 是兰斯的倒影。 兰斯不在意陆翡然的冷漠,只要他来了就好。快一个月没见了,好想他, 想抱着他, 吻着他,那怕他会恨自己, 会扇自己几个巴掌。 好歹也能在巴掌扇过来的时候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如果他的手是冷的,兰斯想帮他捂热。 而不是变成两个没有交际的陌生人,兰斯受不了这个。 兰斯微微仰着头看过去, 绿眸里盛着的狂热几乎把陆翡然烫伤, 手下握得更紧,仿佛握紧了手,陆翡然就不会溜走。 陆翡然早在兰斯收紧力道的那一刻挣脱了, 他抽回自己的手藏在身后, 连着银白的戒指一起, 不让兰斯看见。 “这里没有其他人, 你不用装。”陆翡然说。 “装?”兰斯不解地摇头,“我没有。” 陆翡然皱着眉, 向右边走了一步拉开距离, 靠近半人高的玻璃围栏看着波光浮动的泳池说:“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会让你很有满足感吗?你妻子是谁,我怎么不知道?” 兰斯的视线游荡过去,哀怨地停留在陆翡然的侧脸, 说出了答非所问的话:“很高兴你能来。” 陆翡然冷哼:“连邀请函都不发给我,你在高兴什么?” 兰斯抬了抬手,看向他背起的手臂:“妻子回家,不需要邀请函。” 陆翡然被他的无理取闹噎住了,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好,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东西让他浑身别扭,冲动之下,他摘下戒指,往兰斯脸上砸过去。 戒指被稳稳地接住了,兰斯站起来,走向陆翡然,灰色的影子盖在陆翡然的身上,把他整个人都笼罩在更深的阴影里。兰斯凝望着妻子的脸,庄严又郑重地走过去。 陆翡然退了一步,腰部撞在围栏边,膈得生疼,背部后仰,一瞬间的失控感让他心跳失了序,他看见兰斯忽然单膝跪地,惊得差点掉下泳池。 手被牢牢握住,平衡再次回到了陆翡然的身体里。 “戒指丢给我,是希望由我来为你戴上。抱歉,宝宝,是我不对,竟然那样草率地把戒指给你,可是我见不到你,我也没办法。”兰斯说了一大串话,急切又哀愁,不顾陆翡然的挣扎,把戒指牢牢套上无名指,“戴上戒指,意味着结婚,你是我的妻子了。” 他自顾自地做完一切,忽地站起来,高大挺拔的男人似拔地而起一般,把陆翡然吓了一大跳,心里准备好的骂人的话全都忘了,无措地张了张嘴,懵懵地被兰斯抱了个满怀。 熟悉的味道立即把陆翡然包裹住,身体早已形成了记忆,被兰斯抱住,下意识地就是放松,不像恋爱初期的情侣一样心跳加速,而是获得了平静和安宁。 陆翡然打心眼里抗拒这种身体的本能,他怎么能还这样?给点甜头就上钩?像什么样子! 他用力推着兰斯的胸口,纹丝不动,只有掌心之下坚硬但充满弹性的质感。 “……”陆翡然说,“松开我!” 兰斯弓着腰,把脸埋进陆翡然的脖子里,鼻尖蹭到短短的发碴,他的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声音,手臂越箍越紧,恨不得陆翡然是一块柔软的黄油,被捂热之后,能顺滑地融入自己的身体。 “让我抱抱,宝宝。我忍不了、忍不了……”他贪婪地嗅闻陆翡然发间的味道,像一个上瘾的人,把所有的体面和包袱抖扔下了,恨不得跪在陆翡然的身上,让他好好满足一下自己的相思。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足以让他的心洞被填满,可陆翡然什么都不给兰斯。他推不开兰斯,于是就不动了,像一颗坚韧的树,任尔东西南北风,都岿然不动。 他的感情没那么廉价,随便就能给出去。 短发很难留住洗发水的香气,兰斯在淡薄的气息中只闻到了陌生,他有一瞬间的怔愣,大手按住陆翡然的后脑勺,让陆翡然和自己严丝合缝地贴着。 第69章 “你剪头发了?为什么剪头发?” 兰斯想,是因为自己不在,不方便打理,所以剪掉了吗?金湛住在他家,但他没有让金湛帮忙,宁愿剪掉头发。真好,陆翡然爱他。 “我也要开始新生活。”陆翡然不以为意,没什么波澜地说,“你不也一样?” 兰斯愣住了,在一片混乱的脑海中搜寻,他找到了,是那天…… 兰斯低声笑,胸腔的震动通过贴在一起的胸膛传递给陆翡然,陆翡然皱了眉。 “是你在针对金湛,对吗?”陆翡然双手攥紧,从来不戴戒指的手指格外别扭,仿佛有一个异物嵌在那里,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甩开,“怎样才可以饶过他?” “金湛?”兰斯的声音沉了下来,狂热被一盆冷水泼下来,凉了一半,他起身,注视着陆翡然的眼睛,只看见了自己一脸嫉妒的扭曲面孔。 他用了一秒收拾自己的表情,把陆翡然放出自己的怀抱,但手还不愿从他脸上挪开。他的大拇指摩挲着陆翡然光滑的脸颊,看着那双漂亮柔软的双唇再次吐出别人的名字:“可以不要针对金湛吗?你是想要报复我吗?可以直接冲我来。” 很好,再一次被陆翡然刺伤了,兰斯凄苦地想。 但他面上没有表现出分毫破绽,面具一样完美的笑容再次挂上,他视线下移,手也向下抚摸,按在柔软脖子上跳动的某处,感受陆翡然平稳的心跳,再抬头,看向陆翡然专注的脸。 为什么他提起金湛的时候如此认真,为什么对金湛如此怜悯?这种怜悯,可以施舍给我吗?兰斯想,陆翡然专注的样子好漂亮,如果不是在提金湛就好了。 “为什么不针对金湛,宝宝,可以说服我吗?”兰斯问道,“你要怎么说服我不讨厌他?我们俩的新家,你给他住了进去。你答应做他的模特,让他画你的身体,不止一次。你知道我在意,你故意这么做,难道不是想让我针对金湛吗?” 陆翡然垂眼,用意料之中的口吻说:“你果然在监视我,那天你看到了。” 如影随形的目光过于强烈,陆翡然并非迟钝的人,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再加上,他和金湛没画多久,就有人把小提琴送上门打断了他们。 是谁在看,不用多猜。 “我给谁当模特,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凭什么阻止我对别人脱衣服?”陆翡然看着兰斯,无辜又不解,“你也想画,我给你机会,是你不把握,现在又来闹,你是小孩吗?” 他无奈地看着兰斯,施舍般地教导:“我这不是按闹分配的,是按乖分配的,金湛很乖,所以我喜欢他。” 陆翡然忽然意识到,从某种程度上,自己和兰斯很像,兰斯也很像他。比如,监视出轨的丈夫什么的……不对,等下,他怎么把自己放在“出轨的丈夫”的位置了? 摇了摇头,陆翡然把不该出现的想法赶出脑海。 兰斯皱了皱眉,他把金湛查了底朝天都找不到他比自己优秀的地方,画画水平也很一般,自己再练练不会比他差。但如果说乖巧……可能金湛那副任人宰割的懦弱样子符合陆翡然的心意了,但很可惜,自己不是这类人。 “我可以乖,但你……”兰斯想到了某些让他痛苦的往事,“但你不能再做那些事。” 去酒吧和别人贴身跳舞什么的,绝对不能再做了,他忍不了第二次。 陆翡然莫名其妙地看着兰斯,随后微微一笑:“我现在没在给你机会。” 这是一个真心的笑,陆翡然真的觉得这事很有趣,发自内心发出的笑容。兰斯看着笑容绽放,失神了片刻。 好吧,既然没有机会,那他只能按原计划执行了。 “然然,今天过来,就打算说这些吗?”兰斯转身,拿出一根蓝色包装的烟咬在嘴里。 陆翡然很了解兰斯,兰斯不抽烟,但他心里不平静的时候喜欢点着那只烟。那么现在,兰斯其实并不从容,即使他表面上伪装得天衣无缝。 陆翡然说:“不要再针对金湛了,他很快就要考试了,然后会去上学。不会再住在我家。” 他知道兰斯的执念是什么,愿意稍微给出一点甜头,只要能高效地解决掉这件事。 兰斯:“看来他在你心里的地位不一般,为了保他,连翟千策都可以放过。” 陆翡然:“翟明辰不接我的电话,你别说和你无关。我已经找人想办法达到两全其美的结果,你从中作梗,无非就是想让我来见你。你想怎么样,兰斯?” 兰斯把烟丢在桌上,他意识到自己应该顺着陆翡然的风格行事,直截了当,不做任何迂回。 “你得让我停止嫉妒,然然,”兰斯沉着脸,声音略哑,用尽一切方法之后孤注一掷,“我嫉妒,就会不理智,不理智,就会伤害到你在意的人。” “我要怎么做?”陆翡然有些紧张,他担心兰斯会提出过分的要求,但更要命的事,他竟然下意识觉得,他可以暂时满足兰斯的一切要求,只要能保下金湛。 这很可怕,非常,非常离谱! 假设换个人跟他说这话,他根本不会搭理,他会转身就走! “和我结婚。” 清冷的冬夜,阴云遮住的大半月光,露台上的两位男人都在掩饰着自己内心的狂涌,也竭力想看清对方的表情。 突如其来的求婚,让他们都陷入了迷茫。 太草率了,不应该这样。可是,再不提还会有机会吗? 为什么在这种地方求婚?婚姻是筹码吗?怎么可以如此草率又轻慢…… “不要!”陆翡然掷地有声地拒绝。 还不等兰斯再次开口,陆翡然就像和自己较劲似的再次坚定地重复:“我不要。” 戒指被他摘下,陆翡然深呼着气,莫名地愤怒让他失去了理智,望着下面空荡的泳池,他随手一抛,银色的指环如同流星一般坠落池水之中。 漆黑的绝望决堤一样涌出来,兰斯压抑到现在的阴沉乖戾和他的崩溃一起奔涌,猛烈地向陆翡然扑过去,心底深处原始的那一面被挖掘出来,兰斯冷锐的眼凝视着陆翡然:“不是妻子的话,你用什么在和我谈条件?” 陆翡然心里钝痛一下,酸楚蔓延全身,其实在戒指脱手的那一秒,他就后悔了,可兰斯凭什么这么跟他说话? 他用力闭了闭眼,想到金湛的前途。 “好,那我去捡回来。” 他决绝地回头,纵身翻越围栏,向着水池一跃而下。 “陆翡然!!” 兰斯紧跟其后,白色的影子随着珍爱的妻子下坠。 水花满天。 ----------------------- 作者有话说:“我这不是按闹分配的,是按乖分配的” 陆翡然,主人级别的[狗头叼玫瑰] 第57章 作天作地 接连两声“噗通”落水声响起, 水花像瀑布一样落下来,把窝在泳池边上躲避人群和社交的周梓华淋成了落汤鸡, 手上握着的小蛋糕都被打得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周梓华瞪大了眼睛, 是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还没等他看清水里是什么东西,训练有素的服务生就列队跑来打算救人,身后的玻璃也在第一时间变成了磨砂灰, 让里面的宾客看不见一点外面的情况。 除了周梓华, 没人看见陆翡然从水里爬出来的样子。他瞳孔地震,看见金发的男人把陆翡然托举上岸, 目光颤抖地往上移动。 这两人刚才在楼上搞什么?泰坦尼克号? “周先生这边请,请来换衣服。”管家拿着厚实柔软的毯子盖在周梓华身上,“现在天寒地冻,如果周先生生病了, 那是我们的过失。” 周梓华抓着毯子跟随管家走近屋里, 他很冷,但不妨碍他想看看好朋友究竟在搞什么。 他刚转过头,就听见一声脆响, 陆翡然扇了兰斯一个巴掌。 管家愣了一下, 眼里奇异的神色让周梓华看不懂, 他想问陆翡然怎么回事, 还没问,就被管家连推带拽地请走了。 寒冬腊月坠进水中并不好受, 陆翡然不会游泳, 跳下水时不知道要做什么准备,也来不及做准备,他听见兰斯说出那样冷酷无情的话,脑子一热就飞出去了。 好啊, 不是要有戒指才愿意好好说话吗?那我就捡戒指! 泳池是恒温的,但毕竟在室外,池水对于陆翡然来说冰冷刺骨,往鼻腔里钻,寒意直冲头顶,四肢都被冻住了,没力气划水,整个人直直往下沉。 兰斯揽住陆翡然的腰,脚蹬着池底往上飞快地游动,像一只深谙水性的白鲨,他一手稳住陆翡然的腰,另一只手托住屁股,往上一抬,陆翡然率先浮出水面,立刻就被人拉上去躺在泳池边,准备做抢救措施。 “咳咳……咳……”还好陆翡然第一时间屏住了呼吸,没有过多呛水,刚离开水面就发着抖疯狂地嗑。 他几乎抖成了筛子,委屈越积越多,满在心里,稍微一晃动就溢出来,随着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他的肩膀随着咳嗽的节奏抖动,雪白的脸上泛出明显的红晕,水珠不断滚落,分不清是泪水还是别的什么。 第70章 厚实的毯子盖在他身上,兰斯单手撑在池边,一用力,从水里出来坐在陆翡然的身后。他拒绝盖毯子,只把陆翡然身上的毛毯裹好,心慌意乱地擦水。 “叫医生来给他看看,”兰斯对旁边的人说,再回过脸,隐忍地看着陆翡然,“然然,别待在这里,很冷。” “我不知道冷吗?”陆翡然立刻反问,他抬脸看向兰斯,整张精雕细琢的脸暴露在灯光下,水的波光也印在他的脸上,咄咄逼人,但好看得要命,“我要找戒指,没戒指你不肯跟我好好说话的。” 陆翡然比兰斯想象得还要倔强很多,他信任自己的时候要多温顺有多温顺,但他防备自己的时候,浑身都是刺。兰斯考虑过很多强硬手段,可一个都没有拿出来用过。 他刚表现出一点强硬,想让陆翡然后悔扔了他们的戒指,陆翡然就能立刻从二楼跳下去。 看着陆翡然跃起的瞬间,兰斯的心脏差点冲出喉咙,想也没想就跟着他一起跳下去。 万幸下面是水深足够的泳池,但如果不是呢?陆翡然也会跳,兰斯想。 听见这话,兰斯呼吸一窒,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闭了眼睛,再睁眼,里面的锐利冷漠都没有了,只剩下一汪温泉水。 “别找了,我再买一个。”说着,就要把陆翡然强行抱起来送他进屋。 从楼上跳下来,闹了这么大动静,虽然德维家的佣人非常机敏地隔绝了室内的视线,可兰斯的家人不可能不知道,这要怎么收场? 很快,陆翡然转念又想,兰斯肯定不会考虑这个问题,凭什么要让他来想?这是兰斯要解决的事,今天是德维家的晚宴,宣布的是兰斯的喜讯,不是他的。 陆翡然在兰斯的怀里猛烈地挣扎起来,好似对那个戒指有执念似的盯着池面不放,挣脱一只手,扬起胳膊给了兰斯一个巴掌:“我就要那个戒指。” 全场都安静了,旁边的佣人都自觉地背过身,如果还能听见什么动静,那就只有这些人紧张的心跳。 兰斯的左脸火辣辣的疼,伴随着耳鸣,他把陆翡然放下来,嘴角紧绷着,低头看陆翡然愠怒的脸。 陆翡然被看得心慌,把发麻的掌心藏在手心里,低下头,感觉兰斯轻轻握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前推了推。 兰斯的脸色沉得像暴风雨即将到来的黑天:“好,我来找,找到了,你不能说不戴。” 话音刚落,兰斯就跳进了水里,水面荡起几道波纹,直到恢复平静,兰斯都没有浮出水面。 一分钟,还是两分钟了?陆翡然往前走了一步,被管家拦了下来:“陆先生,请跟我来。” 陆翡然顿了顿,他要看见兰斯上来。可他嗫嚅了几秒,没能说出这句话,跟着管家走了。 冲进浴室里洗了一个澡,直到浑身都被泡得热热的,陆翡然才穿上睡袍出去。管家很贴心地准备了姜汤,陆翡然端起杯子闻了一下,实在适应不了姜汤的味道,决定不喝了,要把杯子放回原处。 “喝掉。” 身后陡然传来声音,陆翡然吓了一跳,差点把杯子摔了,回身一看,是兰斯。 陆翡然的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兰斯浑身湿透,西服外套脱了只剩一身白衬衫,但被水浸湿正贴在结实挺阔的躯体上,胸腹肌的轮廓都清晰可见,随着逐渐平稳的喘息起起伏伏。 陆翡然顿了一下,把杯子放下了,心想,兰斯故意勾引人。 左手被冰冷潮湿的手牵起,陆翡然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往回缩,但手指被牢牢拽住,一点都摆脱不了。 那手冷得像北极挖出来的深海冰,几乎能把陆翡然的手冻伤,戒指的温度都比兰斯的手心热。 陆翡然在抵触戒指,莫名其妙的,都分手了还戴什么戒指?你家的步骤是骗人,分手,然后直接快进到结婚的? 陆翡然的手一直在扭动,要逃脱戒指的桎梏,他这辈子就没戴过几天戒指,他不喜欢戴戒指! “兰斯,你真有病,你怎么在外面对着外人的时候不发病呢?都冲我来了?”陆翡然拧着眉说。 “是,我是有病。”兰斯坦然承认,按住陆翡然的指节,把整只无名指捋平,强行把戒指套进无名指根深处,然后单手握住了陆翡然的手。 “有病就去吃药!” “我想吃的,早就问了程铭,但那些药有副作用。”兰斯身上的水不断往下滴,在脚边的地板上汇聚成一汪水渍,浑身唯一的热度来源就是陆翡然握紧的拳头。他珍视地抚摸着:“会发胖,还会降低星欲,你肯定不喜欢。” 陆翡然瞬间睁大了眼睛,深呼吸了几次,说:“别扯其他的,回归正题。戒指我戴了,别再为难金湛了,让他回家。” 说来说去,话题又绕回了金湛身上,兰斯想,这样怎么让他不嫉妒金湛?他巴不得金湛消失。 可他说:“翟千策利用仿画输送利益,金湛是制画人,也是画廊经营者,调查之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和你交给翟明辰处理是一样的。怎么?在翟明辰手上,你就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在我手上就不行?然然,你对我的要求太高了,我不是正人君子。” 陆翡然:“那你为什么非得掺和进来?翟明辰不给我消息,金湛被带走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 兰斯黯淡的脸上浮现出讥讽:“因为我想见你,就在这么简单。宝宝,我不想再听见你说他的名字,到此为止。” 从前,他或许装得十分温和,或许发疯到狂乱,卑微到祈求,但不会真的在陆翡然面前表现出完全冷硬的姿态,好像下一秒火山就会爆发。 陆翡然惴惴地想,这次真的触及到兰斯的底线了,还当众扇了他巴掌,如果是自己被这样对待,再亲近的人,都不会轻易原谅的。 但兰斯还是在忍,陆翡然知道,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手。自己已经成了兰斯的执念,他就算坠入深渊,也会把自己拖进去的。 陆翡然觉得,兰斯一定是陷入误区了,他没分清爱和需要的区别。 陆翡然理了理思绪,打算和兰斯谈一谈,兰斯却打断了他,哀怨地说:“你关心很多人,能不能也关心关心我?你问过我冷不冷吗?” 兰斯的表现太正常了,连声线语调都没有多少改变,他的态度强势又狠厉,让陆翡然忘了,他是刚从隆冬室外的泳池里爬出来的。 陆翡然端起放在旁边的姜汤给兰斯,兰斯不接,说:“你先喝。” 陆翡然没办法,忍着不喜欢的味道抿了一口。兰斯这才愿意接过来,把杯子转了半圈,覆盖住陆翡然抿过的位置,把姜汤一饮而尽。 “我去洗澡,你待在这里。不许摘戒指,也不许离开,否则我会说话不算话。” “你!” 兰斯变得恶劣又无赖,强势又专制,让陆翡然有些不适应,可他很快就释然了,兰斯本来就是这样,他不能强迫兰斯在他面前伪装一辈子。 兰斯在浴室里,房门被敲响了,陆翡然犹犹豫豫地打开一道缝隙,看见是诺恩,放松了下来。 诺恩:“刚才泳池那边发生的事情,我妈看见了,她让我来问问。” “……没什么好说的,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陆翡然低头说。 诺恩摇头:“不添麻烦,我妈爽死了。她说,从小到大谁敢给兰斯摆脸色啊,全家都是看他的脸色,他终于吃瘪了,活该。你吃东西了吗?我给你拿一点过来?等会吃完了,我妈和爷爷想见你。” 陆翡然怔了怔,揉了揉太阳穴,冷静下来想,今天的行为很失礼,他应该当面道歉。可是…… 身后突然贴上来一张火热的胸膛,兰斯抬手扶住门框,给诺恩投去一个驱逐的眼神:“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跟我提,我还没跟你们算账。” “我先走了,我跟他们说你没时间。”诺恩瑟缩了一下,对陆翡然说完就跑了。 门被从里面反锁好,兰斯从身后紧紧抱住陆翡然,热水冲刷过的身躯恢复了火热,他躬身,脸颊贴着陆翡然的脸,在陆翡然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说:“然然,你说过想见家长的,现在机会来了,明天中午一起吃饭。” 陆翡然只觉得背脊发麻,摇了摇头:“让我回去吧。” ----------------------- 作者有话说:其实一个比一个疯,幸好不能生,不然我都怕遗传 [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第58章 相思病 “为什么?是你提的, 要见见我的家人。”兰斯的气势瞬间降下了。 陆翡然底气不足,但也坦坦荡荡:“骗你的, 看你装得爽, 想让你难堪而已。” 兰斯顿了顿,只能接受这番说辞,握着陆翡然的肩膀把他转过来:“我当真了。” 他不加掩饰的沮丧的脸出现在陆翡然的视线里。 陆翡然这回没有躲, 皱着眉, 清清冷冷的眼神扔过去:“如果是为今天的事道歉,我会去的, 但是其他的,别提。” 第71章 兰斯:“确实需要向我道歉,二话不说从二楼跳下泳池,让我担心。” 陆翡然敛眸, 耳尖泛红。这点他承认, 太冲动了,竟然被兰斯三言两语挑起了怒意,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往下跳。 证明什么呢?证明自己被兰斯传染了神经病。 “我觉得, 你需要冷静冷静, ”陆翡然不接茬, 深吸一口气, 转移话题,“先弄清楚, 你是想要报复我, 还是想要我像以前那样关心你。如果是想要报复我,你很没道理。如果是想让我关心你,那你找错人了,你身边应该不缺关心你的人, 不要轻易说那两个字。” “哪两个字?”兰斯问。 “‘结婚’啊。以我们俩现在的关系,提这个合适吗?”陆翡然眉毛拧得很深,眉心中央都挤出一道折痕。 对于兰斯,陆翡然总有很多不理解,明明是个游戏人生的人,目的达到了就抽身走人就好了,为什么要不断纠缠?至于兰斯给出的理由,说什么“爱”,他根本不信。 “你不要再说这个了,我不会跟任何人结婚的,对我来说‘结婚’无异于报复。”陆翡然说。 爱沦为让人惊疑不定的乌云,陆翡然犹如没带伞的行人,只想逃跑,避免一场不知何时会倾盆而下的暴雨。 兰斯的睫毛颤了颤,对陆翡然果断的拒绝十分绝望,但又因他说不会跟任何别的人结婚而庆幸。 “我冷静了一个月,然然,我一个月没有见你,我想你,再见不到你我会发疯的。我怎么会想要报复你?我爱你。” 忍耐到极致的想念在此刻爆发,兰斯近乎哀求地抵着陆翡然的额头说,想要再亲亲他,又忐忑不敢。陆翡然越冷漠,兰斯就越害怕,他知道陆翡然又做出了一个残酷的决定。 “角色扮演游戏,你就自己玩吧。之前装作真的要和翟千策结婚的可怜样,还故意让我看到你们订婚期的消息。现在又装作有一个求而不得的妻子,打造深情人设。”陆翡然的嘴角勾起,把兰斯推远,“你装够了吗?” 气氛更凝重了,陆翡然心里闷得慌,木偶一样吐着台词:“我不适合你,我对你不好,脾气还很差,会骂人,会打人,你已经领教过了。” 言下之意是,可以结束了。跳下冰冷的池水让他冷静了下来,不想再经历一回欺骗和失望,也不想分辨兰斯哪面是真哪面是假,干脆都当成假的好了,他什么都不要了。 陆翡然大拇指和食指的指尖捏住戒指转了一圈,和皮肤摩擦产生酥麻的感觉,随时做好了准备把它脱下,还给它的主人。 兰斯知道陆翡然对自己绝对有留恋,没那么容易断情,但他却可以把感性和理性分得很开。这是兰斯最害怕的地方。 他忍耐了一个月不见面,让双方都冷静冷静,也向信得过的人请教了挽回的方法。 他会真诚地把好的坏的都抛给陆翡然看,要发泄,他也可以满足,巴掌还是跳水,都无所谓,可陆翡然不能拒绝他,也不能和别人在一起。 “……在你面前我再也不会装,”兰斯盯着陆翡然转戒指的手指,眸光跃动,蠢蠢欲动,“是我错了,之前用的方法不对。别拿下戒指,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你折磨我吧!” 兰斯靠近了一步,冒着热气的身躯贴近,饱满的胸膛差点撞到陆翡然的脸上。陆翡然又推了他一下,提高音量,不解地问:“为什么非要互相折磨呢!你是不是受虐狂!” 就不该跟他讲道理,和神经病讲什么道理! 陆翡然怒道:“我不奉陪!” “你必须陪。然然,你能和他结婚,为什么不能和我结婚?”兰斯激动地握住陆翡然的手,说的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说完之后,神情变得十分虔诚,陆翡然从兰斯脸上读出了真心实意的快乐,仿佛预想到了未来的美好生活。 浅淡的笑意挂在嘴角,弧度非常完美,像面对神父时庄严又抑制不住的兴奋,给他俊美的脸上添了诡异的色彩。 “什么?”陆翡然懵了,呆呆地问了几次,“什么??” 这是在分糖果吗?给小明一个,就要给小红一个? “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命中注定要结婚,只是中国法律不允许重婚而已,所以我在等你。骗你只是为了撬墙角,现在你离婚了,我们自然而然该结婚,只是缺了一张纸而已,但不是很重要。”他声音温润,音色如琴音,侃侃而谈。 “???”真是个自说自话的疯子! 陆翡然几番欲言又止,绷着脸,黑眼睛看向窗户,似乎在考虑从窗户爬出去离开的可能性。 兰斯又开始诡辩了,他的逻辑与常人不同,绝对不可以和他过多交谈,小心被带进坑里去。 兰斯察觉到陆翡然神色不对,略微收敛,情绪平复,焦灼的气氛逐渐散去。 “今晚你在这里休息,先不聊了,我陪你。” 需要……你陪吗?陆翡然想,但他没有再反驳,争执就到这里结束吧。 “……好,但我要跟小华说一声,我跟他一起来的,他会担心我。” 眼见陆翡然同意先留下,兰斯彻底恢复了平静,说:“你从二楼跳下来的时候,他就在泳池边上。管家已经带他去换衣服,把他送回去了。他现在已经到家了,你给他发消息吧。” 陆翡然顿了顿,点头,联系了周梓华,让他代自己向周父表达感谢。 周梓华却没有如陆翡然所想地问东问西,只是提醒他早点休息,像是猜到他这边的情况。 撇去争吵,陆翡然一时不知道该与兰斯说什么,他不想话题总是在他们两人之间打转,索性不说话了,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兰斯倒很满足于安静的相处,恰好佣人送来了热牛奶,他把杯子放进陆翡然的手里:“喝了,睡觉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陆翡然不明白兰斯为什么非得坐在他旁边,被人看着睡觉会很别扭,但他知道房里只有他们两人的情况下,兰斯很难打发。 好吧,今晚就随兰斯的意吧,他会等到金湛的调查结果出来。 陆翡然命令智能管家把所有的灯都关了,但让窗帘在窗户边上留了一道小缝,隐约可以看见外面的灰月。 不太明亮的月光笼在兰斯的脸上,鲜红的巴掌印格外清晰,陆翡然呼吸窒了窒,在床上背过身。 放之前,他绝对舍不得伤兰斯的脸,连轻抚都会小心翼翼,现在分手了,他为什么更加任性妄为了?不应该,陆翡然觉得,有什么东西逐渐脱离了原有的轨道。 直到陆翡然呼吸平稳,兰斯站了起来,幽灵般飘荡到陆翡然的床头,小心翼翼地把被子掖好,手势悬浮在洁白的皮肤上方,做出抚动的姿势,但没有真的触碰到睡梦中的陆翡然。 “别觉得我疯,也别嫌我烦,我真的不会放手的。对不起宝宝,适应一下吧。”兰斯的语气挂满了委屈,“虽然你没有问,但我还是要说,跳进水里很冷。” 他自嘲地笑了,嘴角的弧度僵硬,克制住强烈的想要触碰的欲望,站直身子,悄悄调低了室内的温度。 他必须被关心一下。 后半夜,陆翡然被冻醒,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坐起来,看了眼室内温度,温控系统坏了吗? 翻了个身,兰斯的身影陡然闯入陆翡然的视线,让他睡意全无,为什么兰斯还在这?要在这里坐一整晚吗? 兰斯背靠扶手椅,衣襟敞开,大片胸膛袒露,即使在昏暗的房间里,也能看出明显的轮廓。他左手撑着下巴,在扶手椅上睡着了,但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蹙,烦恼又忧愁。 陆翡然从安静熟睡的兰斯脸上找到了一丝过去的影子,为什么兰斯不能表里如一,像从前一样呢? 他叹了口气,鬼使神差地拨动兰斯的发丝,想要按上他眉心的褶皱,却发现兰斯的体温烫得吓人。 蓦地收回手,陆翡然迅速把室内温度调高,拽着兰斯的手腕就要把它往床上拖,但拖不动。 他恍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愣愣地停住了,心底的焦乱清晰明确地告诉他,他就是在关心兰斯。 在陆翡然失神的时候,一只手反握住他的手臂,那手的掌心干燥火热,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烫得多。他抬头撞进兰斯的眼睛里,看见了明晃晃的惊喜和餍足。 陆翡然忽然明白过来,发烧也是兰斯计划的一环,他不是第一次折磨自己的身体了。 陆翡然有一瞬间的无语,不明火燃烧在胸口,但发不出来。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兰斯钻进自己睡过的温暖被窝里,意图走开,把床让给他,却被兰斯拽住了。 “你猜得对,我故意的。”兰斯看见了陆翡然变化的眼神,在被诘问之前,自己率先坦白。 陆翡然没看他:“……我没有问你,你想怎样就怎样,和我无关。” “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我成功了。”兰斯拉着陆翡然的手不放,“然然,我对你很真诚,希望你也不要自欺欺人,承认吧,你在关心我。” 第72章 凌晨四点半,窗外又飘了雪,落在长青的灌木上,像蒲公英的绒毛,落在心尖会很痒。 陆翡然也随着寂静的夜变得感性了,神色平和,留了一分纵容,冷静地挥开兰斯的手:“你不需要对我真诚了,我去帮你叫人来。怎么喊你们的管家?” 陆翡然看见窗边有一个呼叫铃,要去按它,被兰斯拽了一下,坐在床沿。随后一双滚烫的手臂圈住了他的腰,兰斯侧躺在床上弓起身子,头枕在陆翡然的大腿上,二话不说就要往里面埋。 陆翡然哪还管得上什么呼叫铃,眼疾手快地按住兰斯的脑袋,让他不要乱动:“你又在发什么病?” “相思病。” “……”陆翡然仰头翻了一个白眼,“不要把从乱七八糟的地方学来的东西用在我身上。” 这像是十多年前网上流传的追人语录,忽悠了一个又一个愚蠢的男人,万万没想到兰斯也会玩这一套。兰斯此刻的示弱和陈情让陆翡然非常别扭,幼稚的表现和他往常的样子差别太大,割裂感太强,让陆翡然忍不住溢出了一声笑。 “但是有用,不是吗?”兰斯安心地把脸放进陆翡然的手心里,“你笑了。” 陆翡然立刻把嘴抿起。 这样心平气和甚至有些亲密的接触,已经多久没有过了?这个月里,时间的流速在兰斯身上都仿佛与别人不一样,步入冬季,萧瑟的天气像是为兰斯举行的葬礼。 兰斯想,没有陆翡然,他和死了没什么两样,但他不能现在就死,他要和陆翡然死在一起。 他知道陆翡然前不久迁了母亲的坟,也给自己在母亲身边预留了空位。 兰斯想,他以后也会长眠在那里,但不需要别的位置,他的骨灰一定会和陆翡然的拌在一起。 ----------------------- 作者有话说:有的心机男一旦沾上就甩不掉了,特别是容易心软的宝宝,要格外小心 收藏能不能再涨一涨[化了][化了] 第59章 发烧 “你知道有一副健康的身体有多重要吗?”陆翡然说得苦口婆心。 他之前很瘦, 胃不好,情绪持续低落, 每天浑浑噩噩, 虚度光阴。回首看,真的浪费了大好时光。 掌心温度很高,兰斯的脸很热, 呼吸吐在陆翡然的手腕上, 有种被灼伤的错觉,但比它更炽热的是兰斯的眼神。直白露骨, 堂而皇之地说他故意的,只为了博得关注和一丝丝爱护。 陆翡然应对不来,错开视线,内心挣扎了许久, 再低头, 兰斯已经放松地在他腿上闭上了眼,但眉心紧锁。 他们像一对爱侣,爱人的膝头是最好的安枕之处, 陆翡然脸上闪过惋惜的神色, 拍拍兰斯的肩膀, 说:“我去给你倒杯水, 房间里有药吗?” “没有药,别去找人过来, 明天你就要走了, 我要享受独处的时间。”兰斯搂得很紧,把脸埋在无动于衷的掌心,温热的嘴唇蹭下一个个吻,像被丢弃过的犬类, 在主人膝下不愿离开,摇着尾巴讨怜爱。 看着他的表情,陆翡然抿着唇,一点一点强行抽离了自己的手,把兰斯推下膝盖,站了起来:“随便你,喝完水睡觉吧。” 玻璃杯底部与桌面碰撞传来清脆的响,兰斯把脸埋进陆翡然躺过的床单上,淡淡的香气和自己身上的类似,只是同一种沐浴露而已,这点微妙的联系让他想起曾经和陆翡然同居的日子,心脏抽痛。 更令人绝望的是,床单上的味道散得很快,没半分钟,就闻不到了。 玻璃杯口冒着热气,缭绕向上飘动,让黑暗中陆翡然的脸更朦胧了,兰斯仔细辨认了好久,才找到那双熟悉的冷冰冰的眼。 “拿着。”陆翡然把杯子递给兰斯。 “可以喂我吗?”兰斯的样子很可怜,没接。 陆翡然站着看了兰斯一会儿,在想他又要耍什么花招,片刻后听兰斯又说:“我以前也照顾过你。你生病了我照顾你,你和别人喝酒导致胃痛,也是我照顾你,你住院昏迷、骨折行动不便,都是我照顾你的。对了……那天应该是你离婚的日子吧?你很快乐,不顾身体喝到半醉,但是没告诉我你离婚了……你瞒着我,你还吻了我。” 陆翡然皱眉:“你要说什么?” 兰斯呵呵笑了两声,一副被抛弃的悲戚模样:“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那时候我们不是好朋友吗?这么大的喜事,你竟然不告诉我。我没想到,当时在我眼中是有夫之夫的你,竟然吻我,那时候我就知道,我离不开你了。” “……” “你背叛丈夫也要爱我,你是冲破一切艰难险阻来的,你让我觉得,我对你很重要。”高烧让兰斯身体虚弱,气若游丝,可说出来的话还是一如既往令人震撼,“对不起宝宝,我骗你,只是想要确定你的爱是义无反顾的,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你这么说,是想让我有愧疚感吗?不好意思,我没责任。”陆翡然惊人地清醒,掐着兰斯的下巴给他灌进去一口温水,“你照顾过我,我很感谢,那我现在还给你。” “我没这么想,你是不会错的,”兰斯发丝凌乱,面容憔悴,精心粉饰的完美形象分崩离析,成了一个纯粹的可怜人,“可你不能曾经那么珍视我,现在又这么果断地把我丢了,我受不了。” 陆翡然又喂进去一口水,大拇指碰到兰斯干燥起皮的嘴角,说:“那又怎么了?你能别说话了开始休息吗?你嫌自己病得不够重吗?” “宝宝,你看,你又关心我了。”兰斯的眼睛弯了弯,绿眸闪光,“其实我在你心里还是有位置的是吗?” 陆翡然把玻璃杯重重放在床头:“不喝就算了!” 兰斯痛苦地闭眼,他几乎没有发过烧,头昏脑胀的感觉很陌生,强撑着睁眼导致眼球酸痛,可他舍不得闭眼,揉了揉眼皮又要睁开。 手上的戒指传来一点凉意,让兰斯有足够的力量再次睁眼。 右利手的人惯常把戒指戴在左手,可兰斯在几个小时前把它改为戴在右手,方便随时随地展示,不经意之间就让别人看见他的身份。 陆翡然把他的手捉进被子里捂好,还没掖好被子,就被兰斯另一只手揽住了腰,两人隔着被子贴在一起。几秒钟没有被挣扎开,兰斯才小心翼翼地把下巴埋进陆翡然的颈窝,熟练贪婪地嗅闻属于爱人的气味。 香,甜,闻不到会让人发疯,这是能惹他上瘾的东西。 “我真的不会再骗你,你可以随时把我的心掏出来看。”兰斯舔了一下陆翡然的耳垂。 陆翡然瑟缩了一下,僵硬地说:“尽给人一些没用的东西。你知道狼来了的故事吗?” 陆翡然快被兰斯说崩溃了,他用尽了全部的意志力才没让自己表情失控。 他要怎么相信兰斯说的是真的?无法分辨真假的东西,情愿扔了算了,他不要再难过心碎了。他不想自己的一腔热忱,在善于玩弄人心的人面前,只是一个单薄的笑话。 真这么喜欢,真这么诚心,为什么不能一开始就这样?一定要把别人的心捅得千疮百孔再来补吗? 兰斯还要说什么,陆翡然按住了他干涩发烫的唇,喃喃道:“不要再说了,我困了,听话好吗?” “……好。”兰斯喉结滚动。 但他没有松手,陆翡然也无力争辩,他真的累了,只想休息。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会比任何人都希望回到最开始,一直回到连翟千策都不认识的时候。他会自在地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远离所有人,远走高飞。 第二天早上,陆翡然是被热醒的, 兰斯的身体像一个火炉,背后相贴的部分覆了一层细密的汗。陆翡然起身时,兰斯都没有睁眼,明显烧得晕了过去。 陆翡然拍了拍他的脸,被高温吓了一跳,立刻打电话给了诺恩。 正巧诺恩早起遛狗回来,一只纯黑的大型猎犬卡斯罗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间,虎视眈眈地盯着陆翡然看,嘴里发出警惕的呜鸣,一点一点向陆翡然靠近,闻他腿上的味道。 陆翡然从没有与这么大的狗相处过,被吓得往床上爬,翻过兰斯的身躯,躲在后面,从兰斯肩膀后小心翼翼地看过去。两人的气味缠绕在一起,卡斯罗疑惑地嗅了嗅,退到诺恩身边去了。 “他要烧成神经病了,怎么办?”陆翡然问。 “祸害遗千年,他会没事的,我在路上已经叫家庭医生过来了。” “那我就先走了,”陆翡然脸色不是很自然,才意识到自己昨天晚上和兰斯睡在了一起,带了点落荒而逃的意思,“走之前,我得跟你爷爷和母亲道歉,昨天打扰你们了。” 诺恩摇头:“爷爷和我妈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拜访好友,但我觉得他们是特意给你们留空间的。” 陆翡然不想解释什么,要去换衣服,衣摆被拉住了。 兰斯红着一双眼问:“可以不走吗?” 费力把睡袍的一角从兰斯手里抽出来,陆翡然背过身,很硬气的样子:“别搞这一套,你故意折腾到发烧,就自己承担后果吧。最好烧死了,别来找我。” 第73章 兰斯淡淡地笑了一下,看着没什么力气,但眼神却锁定在陆翡然逃避的背影上,用虚弱平和的语调说出惊为天人的话。 “死了变成鬼,就更方便缠着你了。” 他如愿以偿地看见陆翡然的脸因过度惊讶而苍白呆愣,淡色的唇微涨,似乎是酝酿了一堆数落他的话,都没说出来。 最终,陆翡然不知道给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合适,冷着脸扣上扣子:“我们来玩一个游戏,我问你,你听我的话吗?” 兰斯乖巧点头:“听。” “好,你听我的,接下来一年时间内,你都不能私下和我见面。”陆翡然说,“可以做到吗?” “……” 兰斯不说话,一味的用昨晚那样可怜的眼神看着陆翡然,想让他收回这种残酷的命令。 诺恩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带着卡斯罗走了,没忘给他们关上房门。 陆翡然没有把话说太死,他们商业上有往来,不可能不见面,他只禁止了私下的会面。他知道,只要有不相干的第三人在场,兰斯一定会装得人模人样,风度翩翩。 二十一天可以养成一个习惯,时间也可以治愈一切,只要不见面的日子变多,不管什么感情都可以放下的。 不论是兰斯的,还是自己的。 “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这次你肯定不会反悔吧,兰斯?”陆翡然笑了,努力笑得轻松,表现出胜券在握的模样。 兰斯自始至终没有点头,但也没有给出任何拒绝的反应,他只是看着陆翡然,眼角的湿润融化了一切有棱角的躯壳,用尽一切手段彰显自己的可怜。 陆翡然不在乎,他远远站着,淡笑不语,干脆利落地关上门走了,房间里安静下来,只留下一人的心跳和呼吸,兰斯的脸色也变得阴沉枯败。 …… 今天,拓维的董事徐为约陆翡然见了面。 公司里蛀虫不少,翟千策的心腹把原本对公司经营上的关注度全都转移到弄权上来,大有既然翟千策走了,那公司也没必要发展了的态势。 拓维的负面新闻未消,就有人找了一个颇有流量的小明星,要给拓维做代言,试图挽回销量。 陆翡然不赞成,但也无力阻止,联系了几位中立的董事,希望可以扭转混乱的局面,但都没得到什么回音。 现在被徐为相约,陆翡然得谢谢兰斯昨天在晚宴上对自己的介绍。 利落西装的年轻人高挑清瘦,面容姣好,比要来代言的流量明星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他更加沉稳,气质出挑自信,让人忍不住将视线在他身上停留更久。 陆翡然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金骏眉送给徐为,没有客套的说辞,徐为确认送的只是茶叶,点点头,招呼陆翡然坐下:“陆先生,我有一件事不太清楚。” “您说。” 徐为看了眼陆翡然手上的戒指:“你戴的这个东西,我昨晚在兰斯先生手上见过一个一样的。之前你和翟千策结婚时,可是从来没带过戒指。” ----------------------- 作者有话说:许愿做法涨收藏![化了][化了][化了] 第60章 暗涌 陆翡然攥紧手指, 非但没有掩饰,反而大大方方的把手放在茶杯边上。 等茶水冷却, 他啜了一口:“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模棱两可的回答给予了极大的想象空间, 陆翡然无所谓徐为怎么想,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在得到答案之前, 徐为内心早有揣测。 陆翡然当然不可能把自己的故事四处跟别人讲述, 也没必要解释。如果误会会带来有利的结果,他不介意被误会。 徐为是和翟千策一起创业的人, 年长他们十多岁,自家产业风生水起不说,还特别喜欢资助一些有前途有眼界的年轻人。 用他的话说,叫“喜欢看一颗种子成长成一棵大树”。 于是, 当年走投无路的翟千策拿着自己的企划书和从陆翡然身上拿到的钱, 四处拜访,三顾茅庐,终于得到了徐为的支持。 但他后来很快就发现了, 翟千策和他所预想的有差别, 创业只是他在翟家夺权的一个小环节而已。 徐为当然也认识陆翡然。 “徐董, 我就直说了, 我想要公司,希望你可以支持我。”陆翡然不卑不吭, “拓维是你一手支持成长起来的公司, 你也倾注了心血,肯定不希望就这样被搞垮,我会竭尽我所能,做好一切。” “为什么找我?应该有人自愿帮你。”徐为暗示道, 从他脸上看不出对陆翡然的态度。 可陆翡然知道,徐为的邀约就是答案,他一定会帮忙。 “因为你是一个不忘初心的生意人,你恨铁不成钢,你惋惜,不愿意看到公司成为用过就丢的工具。” 徐为摆手笑了笑:“你请我帮忙,还这么硬气。不用给我戴高帽子,找你来也是有我的打算的。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设备失控使工人伤亡的事情你知道吧?设备是向你们陆氏采购的。” 他没说完后半段话,但陆翡然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设备是陆氏的,陆氏集团的产品安全性存在大问题,是导致惨剧发生的直接原因,拓维的管理问题和赔偿问题是小问题,有美化的空间。陆翡然作为陆家的儿子,会怎么选? 陆翡然站起来,伸出右手:“明白了,等我消息吧。” 果断利落,听见被要求打压自家的企业,没有丝毫犹豫就站起来握手,两人右手交握,相视一笑。 …… 几天后,网上有人发帖,扒出来拓维工厂生产事故的设备厂商为陆氏集团,这个型号设备的安全制动器在设计上存在很大的缺陷。可以说只要使用这台设备,出事只是时间问题。 当时陆氏及时发现,紧急召回了同批次同型号的所有设备,却唯独遗漏了提供给拓维的几台。至于为什么遗漏,发帖人没说,网友也不关注,不一会,舆论风向就转变为讨伐陆氏。 背后当然有陆翡然的手笔,他不在乎什么家族不家族,他只是重申一遍事实而已,连报复都谈不上。 这时候的陆氏如果扛不住,实属活该。 门口传来响声,快到中午,陈姨带着新鲜的菜来了。 只有一人居住的鹭园寂寥冷清,陆翡然饭量不大,不需要在家里储存太多食物,陈姨就每天都带早上最新鲜的菜过来。 陆翡然早和陈姨说好,让陈姨每次来的时候都教他做一道菜。他不让陈姨备菜,切菜烹饪装盘,每一道工序都亲自做,从生活里找到了新的情趣。 陈姨本以为陆翡然是三分钟热度,学个一两次玩玩就等着吃,没想到他还挺有耐心的。她把蔬菜洗干净放在一边等陆翡然切,闲聊道:“之前住在这里的小伙子呢?” “……嗯,他有些事情,不来住了。”陆翡然动作慢下来,把菜叶按在砧板上。 “我看这里都是他的东西,还有一个画室呢!那小伙子画画很厉害,好像是个什么美院的高材生吧。之前你不在,他还说有空的时候送我一副肖像画呢……” 陈姨一边忙活一边说,只当是闲聊,随口提起金湛,却让陆翡然心里闷闷地不痛快。 吃过饭,他把小提琴拿了出来,轻轻抚摸光滑的琴身,感慨自己已经多长时间没有好好拉琴了?拉琴的时候,他总是安宁的。 陆翡然翻开琴谱,把琴架好。 琴声起初有些断续滞涩,明显生疏,琴声停下了,屋内安静得要命,陆翡然对自己十分不满。他凝神看了一会谱子,在心里预演,随后深吸一口气,重新架起琴。 几分钟后,他找回了感觉,琴声流畅动听,悦耳如仙乐。 陆翡然奏着奏着停下了,拿着琴谱架放到一楼去,在剔透明亮的落地窗前尽情地演奏,奏到太阳西沉。 晚饭前,徐为给陆翡然发了消息,是一个酒店的地址和包间号。他知道这是徐为对自己的行动满意了,可能有新的活要干,换上衣服匆匆出门。 包房内坐着一个陆翡然意想不到的人——陆星礼。 这包房是陆星礼订的,他穿着合身的西装,把自己打扮成成熟可靠的形象,激动又不安的坐在里面等待。 今天早上,陆利业明确告诉他,解决陆氏的负面舆论并且挽回和拓维的合作,他就有资格正式接手陆氏。 陆翡然几次发疯之后,这是陆利业第一次明牌给他机会。虽然心里对父亲十分不满,但陆星礼还是珍重地接下了这项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他打着翟千策的旗号,联系了拓维的高管,表面上是用感情牌促成了这场饭局。陆星礼明白,那些人吃的不是感情牌是利益,具体就等见面详谈了。 那几个和翟千策关系好的高管不是什么好鸟,说点奉承话,给点贿赂什么的,维系一个普通的商业合作关系不难。 至于网络舆论那边,他已经找人联系了爆料的博主,等找到人,给点钱,让他澄清说自己是收了竞争对手的钱故意抹黑的就行了。如果那人不同意,就要吃官司坐牢。 第74章 陆星礼对自己的安排非常满意,不认为这事有多难解决,陆利业到底对他宠爱,找个借口就准备把家业给他了。 毕竟是第一次独当一面,难免紧张,陆星礼交叠着双手,等待时间流逝到六点半。 受邀者陆续入座,六人的大圆桌还空了一个位子,陆星礼招呼服务生将空椅撤下,却被拦住:“莫急,还有人要来。” 陆星礼迅速转动思维,把熟人名单都过了一遍,没找到遗漏之处:“是哪位?” “徐为啊,徐为怎么迟到了?” 徐为他知道的,早期和翟千策关系很近,近两年不知道怎么,生疏很多,这次翟千策被人挖出运转资金行贿的证据,听说求助过徐为帮忙,徐为都没有搭理过。 陆星礼本想联系徐为,但那人脾气古怪,不知道在清高什么,一次都没回应过。 如果能被牵线搭桥和徐为打好关系,也不错。陆星礼想。 半分钟后,门被缓缓推开,陆星礼往门外望去,眼睛睁大,怔了半晌。 来人一头金发,五官俊美英挺,轮廓深邃,一身白西装,高贵优雅,和高谈阔论纵声大笑的其他人天差地别。 他眼神淡淡地扫过所有人,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但陆星礼觉得他略有失望。 兰斯在空座上坐了下来,浅浅笑道:“抱歉,来迟片刻。” 饭桌上原本放纵的笑声从他进来时停了一瞬,等兰斯坐下,又恢复了融洽,只是声音降低,收敛了许多。 有人开玩笑让兰斯自罚三杯,兰斯只是笑,但没说话,刚到场就意兴阑珊。 为缓解尴尬,围绕兰斯的奉承话多了起来,陆星礼都被撇到一边去了。 “听说前段时间老德维先生举办家宴,宣布你正式成为继承人。真是年轻有为,自己一人在国外把阿波罗资本办得风生水起,回国又一举击败姐姐和外甥,祝贺!” 这话说得直白露骨,一点婉转也没有,兰斯下巴微抬,看了他一眼,绿眼睛里面毫无情绪,点了点头,当接收了道喜。 阿波罗资本背后竟然是他! 陆星礼眼睛霎时亮了,连忙接话恭喜,端着葡萄酒杯迎过去。 他的心扑通扑通跳得极快,连端着酒杯的手都有些拿不稳了,从在琼珠画廊看到兰斯的那一刻起,他就被这个英俊优雅的男人彻底吸引了。 本以为只是匆匆一见再无交集,谁知道他竟然就是诺恩的舅舅,那个时常在流言中被提及的人,现实中竟然是这样的。 清冷、高贵、完美,他只要坐在那里就天然散发光辉了,像自己这种有着趋光性的小飞蛾,当然会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 “兰、兰斯先生……”陆星礼舌头打结地自我介绍,等到兰斯看向他,他终于安心了一些,接着说:“我们之前见过几面。” “噢?”兰斯思考片刻,“没有印象。” 陆星礼顿了一下,兰斯打断了他,问道:“今天各位在此聚会,是为了……” “……小陆约我们出来叙叙旧而已。”到底是掩盖了真实意图。 “你也姓陆吗?”兰斯被一个姓氏吸引了一分注意力,随口闻着的同时又往门口看了看,好像在等什么人。 陆星礼心里不是滋味,什么叫“也”?他还要活在陆翡然的阴影下多久?他是陆氏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他迫不及待得直起腰说:“兰斯先生,既然今天有幸见面,或许你会对我们集团感兴趣——” 忽地,门开了,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陆星礼的话被硬生生打断,他看见兰斯冷淡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和刚才程序性的笑容截然不同的,愉悦的笑。 他抬头一看,立刻咬住了下唇,脸上失去大半血色。 陆翡然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黑发黑衣黑眼,分明是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造型和与绝大部分人相类似的特征,可他往那一站,一张脸赛雪欺霜,分毫不减俊秀。 他恰到好处地向问好,没有讨好也没有局促,看见桌上少了一张凳子,站在一旁等服务生过来,从容闲适,和陆星礼刚来的时候大有不同。 陆翡然看了兰斯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两人默契地没有对视上,只有兰斯说了一句:“坐我旁边。” 陆翡然顺势坐了下来,笑眯眯地说:“徐董今天有事,让我代他出席。各位刚才在聊什么?” 他仿佛才看到陆星礼似的,笑着看他,看到陆星礼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嘴角垂下,说:“陆星礼,你怎么在这?我记得,陆氏已经从合作商名单中剔除了,陆总让你来转圜吗?可能不太容易,毕竟你们的设备,让拓维损失惨重,声誉至今难以挽回,谁知道下回会不会发生更严重的事故?工厂的生产安全是重中之重。” “刘董现在是代理董事长,肩负重任,应该不会是想要把陆氏重新纳入合作商名单吧?”陆翡然接着对姓刘的董事和善地笑,“拓维最大的资方在这里,应该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你说对吗?兰斯先生?” 兰斯迎上陆翡然的目光,笑意很深,仿佛有什么天大的喜事发生了,让刘董误以为现在是大过年。 “当然。”兰斯说,“原来不是叙旧吗?” 陆星礼眼见刘董就要带头把今天的饭局定死在许久上,连忙开口想要接上刚才的话题:“兰斯先生,放眼整个华东区域,我们陆氏绝对是信得过的企业,之前的设备确实存在设计问题,我们已经及时召回并迭代升级了……” 兰斯挥了挥手打断他,说:“明白了你的意思了,但你不用说那么多,今天是叙旧局,说太多工作上的事未免扫兴。你分个一二三点,简单明了地说一下你们的优势吧,可以控制在二百字之内吗?” “……”陆星礼大脑一片空白,涨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他尴尬沉默的半分钟里,他就知道今天全完了。他不但没有机会向兰斯展示陆氏,更没有机会与刘董在内的几人交换资源。听着大家开始谈笑风生,他意识到自己还没入场,就已经出局。 是啊,不看在翟千策的面子上,谁会给他赏脸呢? 陆星礼不甘地向陆翡然望过去。 陆翡然端坐着,端着服务生刚送上来的奶油蘑菇汤,视线瞥过去,淡淡笑了。 陆星礼脑子里轰的一声…… 陆翡然收回眼神低头喝汤,忽然一顿,整个人僵住了。 桌布之下,一只崭新干净的,印着手工雕花的皮鞋尖撩开了裤脚,隔着袜子,在陆翡然白细顺滑的脚踝皮肤上来回蹭着。 陆翡然手腕一抖,险些摔了汤碗。 ----------------------- 作者有话说:是谁!在桌子下面勾引人!正宫的身份(努力中),小三的做派。 这张字数挺多的,球球收藏,球球评论,球一切。 看到这里的所有小宝都会发大财。 第61章 飞蛾 奶油汤甜而不腻, 丝滑地划过喉咙,好喝得很。 桌面之下, 不断蹭动的脚尖像找到攀附之物的毒蛇, 绵延缠绕,痒和麻的触感沿着光滑的皮肤一路攀爬,扎进陆翡然的后脑勺里。 他比陆星礼更盼望着饭局快点结束, 兰斯的无赖又提档升级了! 优雅的男人礼貌客套地与所有人聊天, 让每一位都没有机会被冷落,连恨不得缩进角落里的陆星礼都能偶尔被提一两句, 尴尬的餐桌因为兰斯融洽又和睦。 可这都是表象。 这个习惯伪装的男人正在桌子下面抬脚蹭自己的腿! 陆翡然想用力踩他一脚,又怕搞出动静,吸引到旁人的视线,要知道陆星礼从刚才开始就没把嫉妒的视线从他身上撕下来过。 兰斯是在人前装得人模人样不假, 可仅限于目之所及之处, 桌子下面……他又变成缠着自己不放的无赖。 陆翡然忍耐着,没有看兰斯,更没有跟他直接对话一句。 从交谈的风向和陆星礼难堪的脸色来看, 他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来之前他打过腹稿, 模拟过很多种情形, 唯独没有想过兰斯会在场。 兰斯的出现, 让陆翡然的任务变得无比轻松,他只需要说一个开头, 兰斯就顺着他的意思继续打了下去, 之后再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陆翡然乐得清闲。 如果不考虑桌下那只脚的话。 饭局匆匆结束,陆翡然体面地送了几步便停了下来,兰斯与他们的交谈声越走越远, 陆翡然脸上露出几分轻松,穿过安静的回廊,往花园走去。 他打算在这里待一会再走,以免和兰斯在地下停车场碰见。 在花园里找到一张长椅,陆翡然靠坐了下来,吐出一口气,寒冷的夜风吹过他的脸庞,他抬头看着干净的夜空,忽然觉得这宁静的时刻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他不是烟鬼,肯定不会想要抽烟。 想要……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陆翡然忽然被猛地推了一下,力道之大,差点让他从长椅上跌下来。 第75章 回头看去,是陆星礼狰狞愤怒的脸,陆翡然有一刹那怔松,很快笑了起来,惊异的神情逐渐转为轻蔑。 “陆翡然,你打定主意要毁了我?” 陆星礼又扑了过来,陆翡然一个侧身,让他扑了个空。 稳稳站在一米后的草坪上,陆翡然蹙眉看了陆星礼一会,惊觉自己对陆星礼竟然没有多少怨恨了,陆星礼本来就不是他看得上眼的对手。 “……陆星礼,你不觉得你很幼稚吗?”陆翡然摸着发冷的手背,看向陆星礼,“看来是陆利业给你机会了,但是你没有把握住。刚才饭桌上,不是没给你机会发言,你说得出来吗?你对自家的产业了解吗?昨天还在吃喝玩乐,今天就穿上西装上战场,你以为这是过家家?” “你以为你是凭自己的本事吗?没有他帮你,你能那么顺利吗!”陆星礼的腮肉颤了颤,一副隐忍憋屈的模样,“你有兰斯的帮忙,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他那么温柔的人,怎么心甘情愿被你利用……” 陆翡然顿悟,笑出声:“你喜欢他?” “……”陆星礼噎住。 “陆星礼,你什么时候可以停止捡我不要的东西。”陆翡然笑得弯腰,一边笑一遍向陆星礼靠近,“如果我告诉你,他现在表现出来的都是装的,你还喜欢他吗?你是不是觉得他很温柔,脾气出奇得好,好像……整个人都会发光一样?忍不住喜欢他?” 陆星礼被戳中了心思,连连退后,整张脸不可遏制地红温了。他受不了站在陆翡然的阴影下,也受不了总是对陆翡然爱过的男人感兴趣。 凭什么自己总是后来的?凭什么所有的好处都由陆翡然先占? 陆翡然猛地往前一步,差点把陆星礼吓得跌在地上。他对着陆星礼的脸伸出左手,五指成爪般往前晃了晃,似乎要叩在陆星礼的脸上。 在陆星礼惊恐的眼神中,陆翡然咧嘴一笑,指着无名指的戒指说:“他其实是个变态,是个神经病、跟踪狂!看到这个戒指没有,他非要让我跟他结婚,我不同意,他就把我关起来,绑起来,还要切掉我的手指,跟我说‘你不愿意戴我的,以后也不准戴别人的’。你说……这样的人,有什么好?” 他说的煞有介事,表情狰狞,还带着被欺凌过的惶恐,看得陆星礼不得不信了三分。 陆翡然摇摇头,继续说:“你在翟千策身上还没吃够苦头吗?还希望我把你们的床照发给更多人看吗?你年纪也不小了,趁这个时间多读点书,学点东西,别大脑空空只想着钓男人了,你妈都金盆洗手了,你还要继承衣钵?” 陆星礼这才明白过来,陆翡然根本就是在耍他!什么变态精神病跟踪狂,什么囚禁切手指,都是他现场胡编的! 明明只比自己大了三个月,可陆翡然在他面前永远像个年长者,哪怕是十几岁的少年时,也是如此。 他曾混入陆翡然的高中毕业典礼,亲眼看过陆翡然拉小提琴,像个高高在上众星捧月的王子。而他自己,成年之前都不能与父亲相认。 巨大的对比差异让陆星礼恨上了陆翡然,这辈子,他最在意的人就是陆翡然了,陆翡然过得好一天,他就会恨一天。 不远处是一处人工水池,带着温度的澄澈水流不断循环,冬天也不结冰,锦鲤畅游其间,优美宁静。 陆星礼瞥了一眼水池,出其不意地按着陆翡然的肩膀要把他推进去,但他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也只是把陆翡然拽得踉跄几步。 坐在长椅上就被推了一下,陆翡然当然是时刻防备着陆星礼,他近期坚持健身,力道渐长核心也稳定了不少,陆星礼比他瘦弱,做了充足准备下,根本拿陆翡然没办法。 只有无计可施的人才喜欢不断动手,陆翡然皱着眉看陆星礼,不耐烦和厌恶溢出眼底,不想再让陆星礼触碰自己,用力抬手一推,竟把陆星礼推进池子里。 陆翡然愣了一霎,他没打算这么干,是陆星礼一直拉他,两人才会不断靠近水池的。 水池不是很深,但天气寒冷,池底布满湿滑苔藓,一掉进去像被抽了魂似的使不上力气。 陆翡然前不久刚经历过掉泳池的惨剧,冰冷刺骨的感觉他至今忘不了。 “救命!救、救救我……唔……”陆星礼在池子里起起伏伏,不顾一切地呼救,喝进去不少水。 陆翡然就算再恨他,也不想看见陆星礼在自己面前被淹死。 他记得进来的时候看见附近有救生圈的! 回头看去,救生圈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他靠在墙边,珍珠白的西装没有一丝瑕疵,西裤垂落,下方一双精致的手工皮鞋上却有一个浅浅的脚印。 是陆翡然离席之前踩的。 陆翡然心神一晃,兰斯在这里看了多久? 他摇摇头,不去想不合时宜的东西,小跑过去,抓起救生圈就走,只听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你不救他,没人知道,监控会坏掉,他会消失在世界上。” 陆翡然脚步不停,迈着大步迅速来到池边,把救生圈对着陆星礼的方向扔了过去,看见陆星礼扒住救生圈,他松了口气,回头道:“然后知道秘密的你,成了世界上唯一可以要挟我的人?” 兰斯笑了笑,他一笑,便给人一种这片区域所有的光源都打在了他身上的错觉,温和明亮,不止一次让陆翡然心动过。 他戴着这副足以蛊惑人的笑说:“以这种方式成为你的‘唯一’,很不错。” 陆翡然蹲下,拉着救生圈上的绳子把陆星礼拽得离岸边更近一些,双眼盯着水面,严肃认真,但在陆星礼看来,却给了他一种陆翡然根本不想救他的错觉。 为了活命,陆星礼决定向在场的另外一人求援:“兰斯!兰斯先生,救命!是陆翡然把我推下的!” 他在水中扑腾的时候根本没听见兰斯对陆翡然说了什么,否则就会知道,自己找错菩萨了。 那个令他向往的,光风霁月的人,把他的性命当成可以给爱人逗趣的玩具。 兰斯蹲在陆翡然身边,光明正大地观察打量熟悉的轮廓,视线从陆翡然挺秀的鼻梁游到饱满有光泽的双唇上,再依依不舍地转到别的地方去。 看着好像圆润了一些,好想……亲。 发现他比与自己在一起时还要健康,兰斯很欣慰,但欣慰之下是强行掩盖的冒着酸水的嫉妒。 兰斯知道除了做饭的阿姨以外没人在照顾陆翡然,没了自己的陪伴,陆翡然仍然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还学会了做菜…… 陆星礼震惊地看着兰斯全神贯注地模样,在他眼里高高在上的人,正用一种虔诚到痴迷的目光注视着他的哥哥。别说是池子里泡着一个人了,就是旁边的人都死光了,兰斯都不会多看一眼。 陆翡然……陆翡然到底! “上来吧!”陆翡然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还是对陆星礼伸出了手。 他蹲在岸上,附身向下看,月色和灯光照在陆翡然莹白冷淡的脸上,分明是冷漠到极点的,还是突破自己的负面情感去做了善良的事。 陆星礼突然愤怒极了,觉得陆翡然是在施舍自己、可怜自己,他根本不需要被可怜! 可是……如果陆翡然不扔过来救生圈,兰斯……只会当没看到他落水吧? 陆星礼看向兰斯笑着的脸,想到陆翡然几分钟前说的那些话。 兰斯,可能也是一只小飞蛾。 保安队长看到监控的第一时间呼叫经理并带着医疗队赶过来了,见客人没事,经理郑重鞠躬道歉,称是酒店管理有失,要送陆星礼去医院检查并且赔偿。 经理把陆翡然和兰斯当成了陆星礼的朋友,打算给他们也提供赔偿,被陆翡然拒绝了:“不用了,我们只是路过的。” 说罢,陆翡然单手插在口袋里,把兰斯当了空气,迈进无人的电梯里。 关门前一秒,兰斯挤了进来,陆翡然觉得兰斯的气势瞬间溢满了整个电梯箱,原本空荡的电梯一下子就显得逼仄起来,让他不得不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颤抖着手指按下负三层,陆翡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闭了眼,强行让自己陷入一片黑暗中,如同鸵鸟把自己埋进砂土。 “宝宝,我是你不要的东西吗?”兰斯的气息吐在陆翡然的耳廓,痒得他下意识抖了抖腰,兰斯笑着接着说,“你怎么对不要的东西有占有欲呢?” ----------------------- 作者有话说:兰斯听到了然宝和弟弟的全部对话,笑开了花 [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第62章 占有欲 这话像一条灵巧的滑溜溜的小蛇钻进了陆翡然的耳朵里, 本就畏寒的身体因这句话变得瑟瑟发抖。 陆翡然微微昂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显示屏上的楼层数字从1滑倒-3, 不到一分钟时间, 他却觉得像过了几个世纪那样漫长。 兰斯的视线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 也没有力气往旁边回望对方的视线。趁着假装发呆的一分钟, 陆翡然竭力让自己心跳放缓,脸上继续维持着漠然的样子。 第76章 如果可以的话, 兰斯想要直接舔上去,舔上陆翡然精巧的下巴,清晰的下颌线,柔软的耳垂和……总是不看他的眼珠子。他要把那双漂亮但冷冰冰的, 像银曜石一样的眼珠子含在嘴里, 捂热了,含化了,看陆翡然是不是空心的! 电梯门打开又阖上, 往复了两次, 陆翡然冷声说:“现在只有我们两个, 是私下的场合, 你不要再跟过来了,否则算你食言。” 陆翡然快步迈出了电梯, 高大的身影如影随形, 亦步亦趋跟了过去。 “食言又怎么样?你会恨我还是不理我?”兰斯笑着说,声音中难掩兴奋,“你现在不是已经这样了吗?再怎么样,都不会比现在差了吧?听你的话, 我什么都得不到,不如就为所欲为。” 负三层的车很少,“为所欲为”四个字在空气中回荡了两圈,狠狠砸向了陆翡然。他在口袋里按住车钥匙,小跑向自己新买的车。 立柱旁边的黑色奔驰闪了两下车灯,静候驾临。陆翡然忽然冲刺,要把身后的人甩掉,却被牢牢攥住手臂,拖进了立柱后的阴影里,车钥匙掉在地上,被踢远。 “你干什么……”温热的气流吐在另一双唇上,兰斯忽然靠得好近,让陆翡然只能闭嘴。 他浓密的睫毛在颤,强撑着让自己保持平静,却被憋红了脸。 兰斯轻笑一声,抚上陆翡然的脸颊,大拇指按住不断发颤的唇角上,用力塞了一点进去,撬开他的唇,说:“宝宝,你怎么忘记呼吸了?慌什么?” 陆翡然眼前发黑,兰斯靠得极近的脸让他眩晕,他想用力咬下去,兰斯却恰好抽走了拇指,按揉上他鬓边柔软的发。 兰斯的声音像迷惑人的妖怪,陆翡然想,还是他半死不活发烧的时候最可爱。 “宝宝,我哪里舍得那样对你?把你绑着关起来,要切掉你的手指,不让你戴别人的戒指?”兰斯语调戏谑,偏执和兴奋裹在一起发酵,让他恨不得把陆翡然一口吞下去,他强忍着,声音都在发抖,“我也想这么做,但我不会伤害你,只会把你永远绑在我身边,可以吗?” 奇异的光彩在他那绿眸中闪烁,兰斯真挚地提出请求,血液如岩浆般沸腾,心底深处连自己都不敢正视的欲望第一次被直白地说出来,整个世界都变得光怪陆离。 他耸着肩,发抖的手握住陆翡然的拳头,虔诚地低下头,挨个吻过冰凉白皙的凸起的指骨,像在把玩一块上好的玉,然后满怀期待地希望陆翡然答应。 陆翡然猝不及防地抽出手,在兰斯的下巴上扇了一下:“滚蛋!” 漆黑眼瞳中被点燃的恼火让兰斯瞬间冷静下来,理智回笼,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陆翡然在兰斯粘腻的视线里推开他,捡起不远处地上的车钥匙,打开车门。 这是一辆很低调普通的奔驰e,轿车底盘偏低,被推进去的瞬间落差太大,让人不适,挤了两个成年男人的后排空间比越野车狭小得多。 陆翡然在被兰斯拽进去的第一时间就后悔买了它。 他被禁锢在一个宽阔温热的怀抱里,力道大到快要把他压成一个小纸片。 陆翡然皱着眉,视线在各种间隙中来回穿梭,就是不肯落在兰斯的身上,推拒不了便放任兰斯紧紧把他拥着,同时在思考,兰斯是不是有皮肤饥渴症,他实在太喜欢粘着自己拥抱了。 半推半就之下,他的唇瓣被咬住了,被牙齿小心地磨,被舌头用力的碾,没使多少力气就攻入城池,熟悉的潮湿的气味蔓延开,陆翡然的睫毛颤了颤,阖上眼,任兰斯捧着自己的脸,与自己耳鬓厮磨。 心里膨胀到极致的酸楚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无休无止地泄出来,陆翡然难过得要命,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滴,哭得睁不开眼,也合不上嘴,软舌被吮吸到艳红,口水顺着往下淌,流向下巴尖。 他整张脸都变得湿漉漉的,看上去很可怜。 兰斯慌了神,停下来拖下外套,给陆翡然擦干净,一边吻掉泪珠,一边放低姿态柔声说:“对不起,没经过你同意就吻你,但我忍得很辛苦……” 话虽这样说,但兰斯不觉得陆翡然真的想拒绝他。他摸清了陆翡然的脾气,不喜欢、不想做的事,陆翡然绝对不会做,强迫之下,扇他十个巴掌都是轻的。 下一秒,看到陆翡然的眉心皱了皱,兰斯立刻像起誓似的郑重地说:“我是你的东西,自始自终都是你一个人的。别担心,就算你不要我,我也不会被别人拿走。” 兰斯卑微地跪在陆翡然的身上,专注但不是很有耐心地等待回应。陆翡然只是躺着,一只手抬起,挡住眼睛,手背潮湿,哭得汹涌。 他以为自己足够坚强了,可久未体验的怀抱回来的那一刻,回忆像潮水一样涌到他的眼前。 是兰斯在他脆弱的时候陪伴他,把碎掉的他一点一点拼好,可也是兰斯,一脚踩碎了他,只留下一地残渣。 已经闹成这样了,什么撕破脸面的事都做了,兰斯还是为所欲为,只要想得到,兰斯什么都愿意去做。 那凭什么自己不行?不公平! “你抱我。”想要,就去命令。 这话如同天雷陨落点燃了长满枯草的荒原,兰斯翻了个身,把陆翡然抱坐在自己的身上。先是像确认是否是幻觉似的一点一点抚摸陆翡然的脸,额头、鼻梁、嘴唇、下巴,细细体会爱人的轮廓,然后解开衬衫的扣子,又不想让他受冷,手指直接从衣服下摆钻进去。 “就是这样,宝宝,承认吧,你对我有占有欲的。命令我、使唤我,把我当你的东西去用。你想要我吻我就吻,你想让我抱我就抱,做什么都可以,我会给你舔得干干净净……” 兰斯兴奋到头晕,大脑里一片烟花炸开。他自认已经把姿态放到最低,可内里的掌控欲还是流露出来。 他在要求陆翡然使用他。 陆翡然很不满,刚认识的时候,兰斯没有那么多话的,某些词语还会有轻微的卷舌音,哪像现在?巧言令色,油嘴滑舌,说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话,真不要脸。 他不想再听,解下自己的领带,塞进兰斯嘴里:“叼好了,别掉出来。” 金色的发丝汗湿了,被抓上头顶,一缕掉了下来,悬在翠绿的眼眸之上,一整张俊美的脸暴露出来,他点头,把领带叼得很好,像一只叼着牵引绳的阿富汗猎犬。 抬头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爱人,他熟练地解开陆翡然的皮带。 守序的防线被突破了,陆翡然才知道什么叫放浪形骸,理智想让他忘记的东西,身体会帮他记得。 记得兰斯的手放在他小腹上的力度,和指腹触摸到的弧度…… 陆翡然调整着姿势,车顶偏矮,撞到了头,他“啊”了一声,看见兰斯把领带拿了出来,说:“这里太小了,我们上去开个房间……” “你以为你是谁,可以跟我开房?”陆翡然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新买的车,注意不要弄脏了,不然你就滚吧!” 兰斯看着陆翡然颐指气使的模样,笑得浑身震:“弄脏了,我给你送辆新的,但在这里你会不舒服。” 陆翡然邪狞地掐住兰斯的脖子,向来平展的眼角都上扬了明显的弧度:“你没本事就滚下去,我找别人让我舒服。” 又把掉在胸口的领带塞进兰斯嘴里,说:“再掉出来一次,你就可以收工了。” …… 陆翡然几次险些碰到头顶,而兰斯一次都没给他挡过,还把他抛得越来越高。他狠得牙痒,想要说什么,又在一次次浪涌之上把词句化为泡沫。 没办法,他只能把腰更低地弯下去,坐得更低,把头埋在兰斯的脖子上。 兰斯顺势按住他的后颈和后腰,把他牢牢地嵌在自己身上,亲密无间,气息和眼神纠缠不休,像水溶于水。 兰斯的外套脏了,还好车里没脏,不然陆翡然一定会借题发挥。 两人的衬衣都还好好的穿在身上,除了有些褶皱和汗以外,乍一看体面极了,至于哪里不体面,就别管了。 “宝宝,舒服的时候可以咬我的,用力咬。”兰斯把领带扔到一边去,轻轻捏住陆翡然的下巴让他转过头,看见他迷离的双眼,猝不及防地吻了上去。 陆翡然顺势咬了上去,恶狠狠地,把兰斯下唇咬裂开一个小口子,血腥味蔓延开,他推着兰斯的下巴让他离远一点:“结束了,你走吧!” 事后贤者时间里,他觉得自己像是取经之路上的高僧,被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妖精蛊惑了。 他真的不应该这么做的,贪图一时享乐只会给自己增添永无止境的麻烦。兰斯就是咬着肉不松口的鬣狗,给他吃到了甜头,又将没完没了! 说好的一年不要私下见面,竟然是自己率先打破了约定! 嘴上说着想让兰斯忘掉自己,不要见面,可得知陆星礼对兰斯有不一样的感情时,陆翡然全副武装的躯壳还是出现了一丝裂痕,恶劣的谎言信手拈来,不予余力地诋毁兰斯,彻底打碎陆星礼无畏的幻想。 第77章 他恨透了被陆星礼抢东西,虽然能被抢去的,算不上什么好货。 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迫不及待地验证、拥有…… 陆翡然捏了捏眉心,抓起兰斯潮湿的外套就丢出窗外,踢了他的大腿一脚,留下一道灰色的鞋印。 “领带没叼住,不合格,滚出去。” 他不顾一切地要把兰斯赶出去,像个淘气的幼童。 兰斯顿了顿,他太想留下来照顾陆翡然了,从头照顾到脚,他捏了捏陆翡然的腮肉,用自己的领带帮他把身上的脏污擦干净,依依不舍地说:“陆总,我会伺候到您满意的,让我留下来吧。” 他眼神清澈无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始乱终弃的大学生。 陆翡然冷笑一声,又开始了,又装起来了,自己就是被他这副装相给骗了的。 他拿过车里的备用现金,抽出其中一张塞进兰斯的裤腰里,一副床下不认人的渣男模样:“拿好你的嫖资,滚。” 他声音冷淡,彻底下了逐客令。 兰斯摩挲着手指,决定见好就收,陆翡然今晚不会让他跟着回去的。 被满足胃口的野兽往往对小鱼小虾没什么兴趣,他下了车,看着陆翡然的车一路远去,之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我有新的证据要提交,可以证明金湛先生是无辜的。” 挂断后,一百元的红色钞票被他妥善折叠好,放进口袋里。 ----------------------- 作者有话说:有一个人……快要变成狗了…… 第63章 凋花 陆翡然快被累瘫了, 踩着油门的脚都是发虚的。 没由来的,他想吃点不怎么健康的咸口的东西中和一下喝得太多的奶油汤。 但今天很晚了, 陈姨不在, 陆翡然思考了一下冰箱里有什么材料可以做汤,又觉得要自己动手累得要命,于是中途导航了一家便利店, 去买了一包泡面。 回到鹭园, 陆翡然自己煮了泡面,折了一点青菜放进去, 连肉都没有加,因为没力气处理。 他直接端着小锅坐在茶几边上的地毯上,打开笔记本电脑,想处理一点工作上的事, 可没几分钟, 就把电脑合上了。 他脑子里是一团浆糊,失去了理性思考的能力。 他止住了自己跑偏的思维,只是想到了诺恩的那只大黑狗, 虽然看上去很凶, 但忠诚护主。养狗, 麻烦的就是要遛, 要陪玩,好处就是, 一个人在家可以抱着狗睡, 它的整个身子一定是暖烘烘的。 陆翡然决定要买一只狗,三两下吃完泡面,把餐具放进洗碗机里,上楼睡觉了。 没过多久, 陆翡然就正式在拓维任职了,上任cfo在翟千策出事后没多久就离职跑了,陆翡然暂时顶了上去。 他知道徐为只是要一个态度,证明自己和陆家割席就行,才会给他安排一个这么简单的活。但不管怎样,事情办到了,徐为也兑现了承诺帮了他,陆翡然挑选了一副上好的茶具作为谢礼送了过去。 办公室是刑楚菲帮忙收拾的,她听说陆翡然要来,自告奋勇帮他整理办公室,还订了一束铃兰送给陆翡然。 陆翡然欣赏了一会铃兰花,心情也变得极好,就算有一部分人并不支持他任职,那又怎么样?他就喜欢看到讨厌他的人吃瘪的脸。 “进。”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陆翡然微笑着偏头一看,看见刑楚菲抱着一大束橙黄色的向日葵进来了。 “这是谁送的?”陆翡然问。 “不知道呢,”刑楚菲把向日葵放上桌子,“放在前台的,我路过看到了,说是收件人是你,就给你拿来了。要我帮你拆了放在花瓶里吗?” 陆翡然在花球里面翻找,没见到卡片,心里有了一个让他皱眉的答案,但他没有去确认,让刑楚菲帮忙装进花瓶里,就开始工作了。 过了一会,周梓华打电话给他:“然,收到我的花了吗?我特意订的云南的货,连夜空运过来,凌晨就醒花、打包了,怎么样,不错吧?祝你高升!” 是周梓华啊…… 陆翡然心里一松,很快又提起来,为他不合时宜地揣测。 陆翡然说他很满意,找了点其他的话题岔开花的事:“我想养一只狗,你有什么品种推荐吗?” 周梓华自家就养了两条狗,他爸宝贝得跟什么一样,自己这个亲儿子都没有狗的地位高。 说到狗,周梓华算有经验的,他问:“养狗很好,你早上如果出去跑步,可以带着狗。我看你性格……可能适合养一只自理能力强,不爱折腾的狗,是吧?” 陆翡然点头:“对,我可能会忙个一两年,腾不出太多精力照顾狗。最好养一个自己能溜自己的。” 周梓华哈哈大笑,说包在他身上,但挂了电话后,他心想,陆翡然适合养个人,养个听话懂事的小奶狗那样的。 于是周梓华开始给陆翡然物色狗,也物色了人,如果实在没精力照顾,可以让人照顾狗,一举两得,陆翡然只需要享受就行了。 从过去到现在,周梓华都不想看陆翡然在一棵树上吊死,致力于把陆翡然打造成昏庸的皇帝。 当然,陆翡然从来没亲口承认过这些,是周梓华自认可以当陆翡然肚子里的蛔虫,早就看透了! 泰坦尼克!水中爱恨!狗血得要命!到现在还在缠缠绵绵,竟然瞒着他,还要蹭他的邀请函。请问陆翡然大摇大摆进去,会有人拦他吗? 周梓华不理解,但开始翻看电影学院的校草照片了。 除了周梓华送来的向日葵,一天都没有别的插曲了,直到夜色渐深,陆翡然才惆怅地关了办公室的灯,回去了。 拓维要倒闭的风吹得很大,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进来接烫手山芋,要不陆翡然一个没有高管经验的人想要接手没那么容易。 上任第一天,他就忙到很晚才回去。 西服外套了一身长款的黑色羽绒服,灰色的羊绒围巾把陆翡然下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路过前台的时候,他放慢了脚步,那里干净整洁,空空如也。 陆翡然漠然地转过头,拉了拉围巾,进入了电梯。 他双手插在羽绒裤宽大的口袋里,眼皮疲惫地垂着,电梯门再打开的时候,他瞥见不远处有一抹艳红。 是一小束玫瑰花,被黑色的绸缎包着,立在停车场的地上。 陆翡然愣住了,把它捡了起来。一小束花的重量非常轻,可他拿在手上却觉得很别扭,觉得自己不应该继续拿着,可原地扔下又不合适。 他往自己的车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又看见不少同样包装的花束,他脚步微顿,一束都没有捡起来,四处看了看,没见到奇怪的人影,只好加快速度,小跑过去。 果不其然,引擎盖上防着一大束红玫瑰,是小花束的放大版,好看极了,隔了几米,陆翡然都觉得自己能闻见玫瑰的香气。 “呵,老土。” 真的很老土啊,十年前的大学生都不这样了。 陆翡然走近了,手指拨弄着柔软的花瓣,手上沾了一点金粉。 层叠的花瓣之间有一个眼熟的卡片,陆翡然拿起来,上面写着“妻子的花”。 陆翡然面无表情地把卡片拿走,在花束面前无声地站着,不愿承认其实自己从挂了周梓华的电话起就一直在期待这东西。 不过如此,他也不是很喜欢。 陆翡然把卡片撕碎,随手扔进附近的垃圾桶,抱起花,不是放进车里,而是原路返回上楼,把花束放在刑楚菲的工位上,给她留言。 【麻烦你了,明天请帮我拆开送给女同事们吧。】 再回到停车场,他的车边倚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兰斯抱着手臂,眼睛沉沉地盯着陆翡然:“放哪里去了?这里就有垃圾桶,不用丢那么远。” 夜晚、停车处、兰斯、陆翡然的新车,这几个元素糅合在一起,让陆翡然的额角突突地跳。 “送给谁的花?” “给你的。” “那你无权干涉我扔进哪里的垃圾桶。”陆翡然推开兰斯,要上车。 他以为要费一番周折,没想到兰斯很听话地退后了,说:“哪里不喜欢?我改,下次送别的。” “送他的人,我不喜欢。” 兰斯没有立即接话,看着陆翡然冷着一张脸坐进车里。 他真的很不喜欢陆翡然对他冷脸,会很难受,他宁愿陆翡然对他发脾气,打他。但只要陆翡然冷着一张脸,兰斯就会误以为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可是,仔细分析一下就能知道,并非回到原点。 比如,陆翡然在看到第一个小花束时,非常浅而快地笑了一下,面部肌肉的动向告诉兰斯,陆翡然有一点惊喜的。 “这一点我改不了。”兰斯说。 陆翡然降下车窗,皱着眉看向兰斯:“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如果因为前两天的事,你对我产生了误会,那你就自己排解一下吧。那不代表什么。” 第78章 他的表情,像是风流一夜过后,看着一个胡搅蛮缠要名份的年轻男孩。 兰斯轻轻一笑:“我想祝贺你,连这么个机会都不给我吗?” 陆翡然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晚上十点了。” “所以我在等你,”兰斯说,“你不喜欢太张扬。” 陆翡然顿了一会,不知是该为兰斯的周到而满意,还是该为他的自说自话而生气。 但如果这么多玫瑰花送到公司来,他必然接受不了,不喜欢沦为别人口中的谈资。可如果真的没有,陆翡然又心里不痛快。 陆翡然:“别人都送向日葵,送铃兰,你送的是什么?” 兰斯想了一下:“我以为在追求过程中送玫瑰是合理的。” “追求?”陆翡然叹了口气,“我认为追求的前提是两个人看对眼了,你这样是纯粹的骚扰。我真的对你没有任何想法了,兰斯。退一万步说,你在某方面……有点水平,但比你更有水平的人多的是,还更年轻,更听话,我干嘛要找你?还给我惹出无数麻烦。” 脑袋像被谁锤了一下,兰斯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把燃烧的妒火压下去。他闭了闭眼,等眩晕感过去后,按住车窗沿,手指都要掐进车内的皮革中。 “你在试图激怒我吗?”兰斯说,“我不会生气的,追求你是我的事,你管不着。随你把我当什么人对待,在我这里,你只有一个身份……” 陆翡然被噎住了一样,给他一个十分复杂的眼神:“你真是神经病!” 兰斯还想说什么,陆翡然换了档,很快开走了,一个字都不想跟他多说。 回到家,陆翡然在车里坐了好一会,才平复心情。 如果他没有不假思索地羞辱兰斯,他的表情会泄密的。 他没有兰斯那么高的本事可以伪装得天衣无缝,除了用冷漠抵挡一时以外,他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拿出口袋里一片深红的玫瑰花瓣,陆翡然握紧了拳头,攒成一团的花瓣被紧紧捏了进去,再张开手掌,花瓣皱成一团,多处破损,鲜红的花汁印在手心。 多好的东西啊,可惜了,他喜欢玫瑰花的。 回去仔细洗了手,玫瑰花汁的印子被冲刷地一干二净,陆翡然把保温箱里陈姨做好的菜又加热了一遍,吃了。 临睡前,陆翡然意外接到陆星礼的电话,他挂断了几次次,可陆星礼还在坚持不懈地打。 陆翡然忽然心里惴惴不安起来,大拇指点了几次才成功接通。 电话那边是陆星礼哽咽的声音:“爸可能不太行了,想见你,这次你无论如何回来一次吧。” 一时间,耳鸣声尖锐,陆翡然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 作者有话说:到底喜不喜欢花?其实喜欢,但是嘴硬 重要通知!9月18号入v啦,倒v十二万字,从28章开始是v章咯!感谢各位小宝的支持和陪伴~~ 第64章 及时行乐 陆家老宅里挤满了人, 陆翡然的车都没有停稳,就被拦下了, 让他赶紧去见陆利业。 车钥匙被别人拿走, 帮忙停好了车。 一路上,陆翡然都是懵的,陆利业才五十多岁, 怎么可能会不行了? 可一切又都是早能看出端倪和预兆的, 陆家和陆利业的身体一样,从几年前就开始走向衰败, 无法阻挡。 二楼,陆利业的卧室门外,陆星礼和他妈妈站在那里,两人眼眶发红, 不安和恐惧显露无疑。 陆翡然觉得, 比起亲人的死亡,这两人更害怕的是失去靠山。 他不禁为陆利业感到悲凉,视线只在他们二人身上停留了一下就收了回去, 进入了卧室。 卧室里有医生和律师, 陆星礼母子也跟了进来。 陆利业一脸灰败, 形容枯槁, 整个人都干瘦得可怕,见到陆翡然进来, 他回光返照一般的亮了眼睛, 伸手要拉住陆翡然的手。 陆翡然看着他,没有动。 这……还是他的父亲吗?为什么陆利业变成这样了?上次在墓园看见他,还算精神不错,这才多久, 忽然就不行了? 身后不知道是谁,轻轻推了陆翡然的肩膀,让他往前走了一步,手指被陆利业捉住了,苍老干瘦的手用出全部力气握住陆翡然的,颤颤发抖。 陆翡然半蹲下来,凑近陆利业不断阖动的干瘪的唇,听他含糊不清的耳语:“然然,你是我最优秀的孩子,原谅爸爸,陆家、陆家给你……” 父子的手还交握着,陆翡然掌心的温度都快被陆利业冰冷的手驱走了,他的表情僵住了,在短暂的悲伤之后,表现出怪异的不甘。 “没有道歉,哪来的原谅?”陆翡然说。 陆利业到死都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不论当年孕期出轨,十几年后为了让陆星礼进家门而做的荒唐事,还是默许陆星礼和翟千策搞在一起……他都不认为自己错了。 但是现在知道陆星礼没用,没办法当一个继承人,他开始着急了,临死也要把一切交给陆翡然。 陆利业不明白陆翡然为什么会不满,他作为一个父亲,能给的已经全部都给了。 随着陆翡然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相关人员已经到齐,律师宣读了遗嘱。 陆利业的股权分给陆翡然70%,剩余给陆星礼母子,其他资产,三人均分。 没有人提出异议,陆翡然找医生去僻静处问了情况,医生说:“是心衰,最近半年受的刺激有点多。陆先生,我建议您和您弟弟都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身体,尤其是心脏方面。” 医生点到为止,陆翡然的脸色僵了僵,把医生送到休息室里,无视了陆星礼通红瞪着自己的眼睛,回到自己以前的房间,坐在床边。 他轻轻按了按心口,不知道时常出现的闷闷的感觉是病理性的还是心理性的,他不想死。 揉了揉眼睛,陆翡然在手机上交代好工作,和衣躺下了。 第二天早上,陆翡然被一阵恸哭声吵醒,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没上锁的房门唰地一下被打开,二婶简绪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一张手帕:“你父亲……” 陆星礼的妈妈晴芝在操办后事,简绪在帮忙,陆翡然和陆星礼一左一右跪在灵堂前。 比起陆星礼外露的悲伤,陆翡然显得冷漠得多,他一言不发地跪着,虚无感比悲伤更甚。 从今天开始,他就失去了最后的亲人,彻底孑然一身,而且说不准自己的心脏也有与陆利业类似的问题…… 陆翡然跪了一会表达过哀思之后,就接下了晴芝的工作,招待亲朋客人,一天下来,他忙得都没空再想今天是父亲的忌日,只当是一个寻常的忙碌的工作日。 陆家在有些方面比较传统,送走大部分客人之后,陆翡然和陆星礼还不能合眼,需要守灵。 长明灯把灵堂照得透亮,刺激得陆翡然想要流眼泪,他揉了揉眼睛,听见简绪叫自己去吃东西。 他不是很饿,磨蹭了一会才出去,想跟简绪说,自己先不吃了,却在不远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如往常一样爱穿白色,破天荒地穿了一身黑。 兰斯来了。 简绪在与兰斯交谈,陆翡然站得远,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他们嘴唇在动,耳边盘旋的鸣叫越来越响,头很痛。 兰斯看见了陆翡然,和简绪告辞,走了过来,稳稳地扶住陆翡然的胳膊,不过分亲密,但陆翡然如果要晕倒,他能很好地接住。 “你太累了。”兰斯说。 陆翡然摇摇头,没理他,朝简绪张口:“二婶,我先不吃了,我回去了。” 简绪担忧地问:“你中午也没吃多少,哪能撑得住?” “晚点吧……现在还有不少人,我夜里再吃。” 陆翡然留下一句话,转身就走,兰斯没有拦他,转身低声问简绪:“二婶,厨房准备了什么吃的?然然嘴刁,可能不合胃口。” 陆翡然和简绪同时愣了一下,简绪迟疑片刻,把菜名报了:“陆家规矩大,这七天里不能吃的东西太多了,担心老陆走得不安稳。” 兰斯点头:“我倒不知道有这些习俗。不过……二婶,方便我借用一下厨房吗?然然胃不好,好不容易养好的,不能不吃饭。” 简绪不知道陆翡然的身体情况,对兰斯的疑惑更深了,他带兰斯去了厨房,看兰斯熟练地动手,忍不住问:“你和我们家然然是什么关系呀?不是普通朋友吧?” 兰斯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二婶你问他吧。” 他进退有度,和善有理,明明是德维家的公子,却在陆家的厨房里亲自动手下厨,因为陆翡然不吃东西。 简绪忽然想起几个月前和陆翡然在陆家见面的那天,临走时,她替陆翡然接了一个电话,让那人来接,而电话的备注就是德维…… 原来从那个时候,他们就关系不一般了啊,简绪想。 灵堂里,陆翡然坐在墙边的一张小沙发上,头上带着孝,盯着长明灯的光在自己脚边投下的阴影发呆。 第79章 旁边忽然被递上来一碗香气扑鼻的豆腐花,陆翡然抬头一看,兰斯正对着他笑呢。 “你怎么来了?”陆翡然问。 “代表家里前来拜访,是礼节。”兰斯说,“更何况,你的事,我是一定要参与的。” 陆翡然点点头,当接受了他的好意,但眼睛一直看着豆腐花,忽然口味大开,犹豫要不要接,就听兰斯说:“不能在这里吃吗?” “……那倒不是。” “那你拿着,不然我就喂你了。”兰斯说作势要拿勺子。 陆翡然没办法,只能接下碗,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陆星礼的目光像剑一样刺了过来。 陆翡然把碗放在膝盖上,说:“你要是饿了就出去吃东西,你妈叫你好几次了。你跟我比什么?我不吃你也不吃?担心比我多吃一口就被别人说不孝顺了?你再怎么孝顺,遗嘱都已经拟好了。” 兰斯站在灵堂正中恭敬地鞠了一躬,听陆翡然还是如此口齿伶俐,放心了下来。 陆星礼向来在陆翡然这里讨不到什么好处,看见兰斯殷勤地对陆翡然照顾有加,更是嫉妒,一跺脚,跑出去了。 陆翡然才发现自己真的饿了,没几分钟就把豆腐花喝完了,他把空碗递到兰斯手里,无精打采地说:“为什么哪里都有你?” “我无处不在,因为我在追求你。”兰斯坦坦荡荡地承认,“这话算是当着你父亲的面说的。” 几个小时前的悲伤淡得像水一样,现在已经完全找不到了。只是一想到以后自己彻底算孤身一人了,陆翡然有些怅然若失。 “他……”陆翡然的眼睛闪了闪,想说点什么,又觉得陆利业刚去世就评价他,可能不太好,换了话题,“豆腐做得不错,比中午好,厨房换人了?” “我做的。”兰斯的眼睛在长明灯的光线下亮得像绿宝石,他笑着看过来,无限的包容和爱意像潮水一样向陆翡然涌去。 陆翡然愣了一下,错开了视线,低下头。 兰斯坐在了陆翡然的身边,熟悉的气味被他捕捉到,鼻翼动了动,头低得更低,内扣着肩,不断耳鸣的世界终于宁静下来了。 他曾经很烦兰斯的阴魂不散,但现在,不得不感谢兰斯无处不在。 陆翡然发现自己有当渣男的潜质,需要兰斯的时候心安理得地用,不需要他的时候巴不得兰斯快滚,昨天刚那样对待过兰斯,今天就吃上他做得东西了。 现在就是暂时需要兰斯的时候,陆翡然心里负担消失的速度比喝完一碗豆腐花还快,头一歪,枕在兰斯腿上了。 “让我休息一下。”陆翡然闭着眼说。 兰斯笑得很开心,像在极夜中见终于等到了破晓,他把手轻轻搭在陆翡然肩上,手上的素圈戒指在长明灯的照射下亮得惊人。 他听见陆翡然说:“我只是想躺一下。” “好。”兰斯没有点破,谨慎又克制地应了一声,碍于今天实在特殊,没有做其他多余的动作。 陆翡然把手搭在自己的心口上,自从听到医生建议他去做身体检查,他就觉得心脏不太对劲了。一会跳得快,一会跳得慢,有时候还觉得闷闷的。 他不想死啊,还很年轻,还有很多事情想做…… 陆翡然睁开眼,仰面对上兰斯垂落的视线,犹豫了好半天,问:“如果你知道,你很快就要死了,你会做什么?” “我?”兰斯沉思,耸肩,“抱歉了,我会把你绑走,余生的每一秒都要和你一起过。” 陆翡然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他早该猜到兰斯会说什么,心里吐槽为什么兰斯不能把时间精力放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面。 他又在心里以同样的问题问了自己,答案是,他也要及时行乐。 这个念头一出来,前些天因在车上把兰斯睡了而造成的焦虑全都消失了,这只是及时行乐的一环而已。 如果他真的遗传了陆利业的心脏问题,在一定时间会发病,那他会在余下的生命力做尽让他快乐的事的。 其中包括,和兰斯上床。 ----------------------- 作者有话说:[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像小猫盘在兰斯腿上 第65章 重感情 陆家葬礼的所有流程结束之前, 兰斯全程都在。 他站在这里格格不入,所有宾客都会自以为很隐秘地打量他, 有些人认出了兰斯的身份, 酝酿了一番开场白去打招呼,兰斯只是微笑点头,不接任何话茬, 只让他们去吊唁。 低调贤淑, 一心一意辅佐陆翡然。 陆翡然是陆利业的儿子,还拿了大部分的遗产, 他必须站出来主持大局。 结束之后,所有人各自散去,陆翡然送了送简绪,留在了最后。 最近气温升了一些, 下午太阳的光线直接照射在身上, 也只能给人带来微乎其微的暖意。 陆翡然站在原地微愣,兰斯从他身边走过,大脑还没反应过来, 自己的手就抬了起来, 往前跟了一步, 抓住了兰斯的手背。 那只手很大, 骨节分明,干燥温热, 转了过来, 把陆翡然微微发抖的纤细手指抓在手里,热度比太阳光还要明显。 “我不走,我去开车。”兰斯另一只手蹭了蹭陆翡然的脸颊。 陆翡然摇头,语调别扭:“别开车, 跟我走走。” 兰斯有些错愕,眼睛笑得眯起,和陆翡然一起步行离开了陆家。 上次陆翡然从陆家离开,是兰斯来接的,他还记得陆翡然蜷缩着身子蹲在路边的样子,脖子上带着前夫留下的淤青痕迹,极力掩饰自己的难堪,可怜无助,像个流浪猫。 兰斯以为自己会怀念那时候,可回想起陆翡然那副表情,他就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怀念那样的陆翡然。 陆翡然生气的时候会咬人,会孤注一掷、鱼死网破,连愤怒都让他无比着迷。 但兰斯受不了冷暴力。 一个转折点近在眼前,陆翡然很脆弱,需要人陪伴。 兰斯垂下视线,看着一言不发的陆翡然,蠢蠢欲动:“你……” 陆翡然停了下来,率先开口:“背我。” 兰斯立刻蹲下,感到自己的肩膀被轻轻按了一下,随后背上一重,陆翡然趴了上来。 两颗心隔着两层皮肉相贴,兰斯两手稳稳托住陆翡然的大腿,缓缓站起来,脖子被环住了,还没等他露出满足的笑,就听见脖子后面传来闷闷地哭声。 陆翡然哭了,可二人现在的姿势,兰斯不仅没有办法回头看观察陆翡然的表情,而且连抱住他,给他擦眼泪都做不到! 是故意让他背的! 兰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手足无措,竟无师自通地背着陆翡然往上颠了颠,一个典型的哄小孩的动作,只是他没意识到。 陆翡然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想哭,明明不是很悲伤,可所有人都散去后,心里某个地方就是忽然塌陷了。 陆翡然曾经渴望被父亲认可过,也恶毒地恨过,最后和他断绝关系,划为陌生人之后没多久,父亲就忽然没了。 往前的二十年就像是一场梦,轻飘飘地被吹散了。 但往后这世上只剩他一人的孤独和无助感却重重落了下来。 他伏在兰斯的背上,涌出的眼泪把兰斯的后衣领都沾湿了,声音从起初的压抑到不顾一切地释放,寂静的道路上只有他的哭声和兰斯缓慢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像一叶漂浮在汪洋大海中的小舟,稳稳地载着陆翡然驶向远方。 忽然,陆翡然发现,自己几乎没有在兰斯以外的人面前哭过。 他止住哭泣,用手背默默擦掉眼泪,后知后觉地害臊起来。 搞什么,怎么哭成这样子,真是丢人。 “哭够了?”兰斯等了一会才出声。 他没有问为什么哭,也没有劝慰,对他而言,理解陆翡然为这样一个恶劣的父亲去世而哭泣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他是让陆翡然在他身边释放一切,是一个合格的爱人该做的。 陆翡然意识到自己事态,连耳朵尖都发红发烫,他趴在兰斯的背上,同样看不清他的表情,心里揣测,兰斯是不是又在看他笑话呢? 他不满地说:“别以为你能趁虚而入了。” 兰斯把陆翡然背好,稳稳地向远处走去,轻声笑着说:“是,你无懈可击。” 陆翡然闷哼一声,不接话。 兰斯难得善解人意地宽慰道:“然然,不要责怪我,也别觉得不好意思。真情流露没有什么丢人的,你本来就是一个重感情的人。” 陆翡然嗤笑一声,觉得他这话说得很有意思。 自己重感情?是啊,就因为重感情,才会被最亲近的人伤害,他才不要重感情。 话题在陆翡然的沉默中结束,兰斯继续往前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周围逐渐热闹起来,路过的行人大多把目光投向他们。 可兰斯没有停下,陆翡然也没有主动提出从背上下来。 第80章 看他挺喜欢背的,就背着吧,正好省了走路了。 太阳落山之前,兰斯终于在一间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门口停下了,弯腰把陆翡然放在门口的长椅上,脱下西服外套罩住陆翡然的头脸。 “等我一会,你哭成小花猫了。” 纤细的手指已经抓上了西服,就等着下一秒拽开,听兰斯这么说,陆翡然顿了顿,把手放开了,乖乖顶着外套坐在长椅上。 听见脚步声离开了,陆翡然才动了动僵硬的脖子,轻轻嗅了嗅。 外套里还有温度,没有香水没有尼古丁,只有兰斯的味道。 几分钟后,陆翡然看见外套的缝隙下停了一双皮鞋,他微微抬头,兰斯捏着纸巾的手就钻了进来,从下巴开始一点一点给他擦掉糊得乱七八糟的眼泪……和鼻涕。 陆翡然尴尬得心里一抽,手忙脚乱地要拿过兰斯手里的纸自己来清理,那骨节分明的手很灵巧,几次都绕开了陆翡然的捕捉,重新回到他的脸上。 那手在给陆翡然擦嘴唇上的眼泪,陆翡然趁机张嘴要咬下去,下一秒,牙关就卡进了一个大拇指,他刚要用力,两腮就被掐住了。 力道很巧妙,让他不适,但不疼痛,嘴张成一个圆型,就是咬不下去。 陆翡然委屈地在在兰斯的鞋上踩了一脚,灰色的鞋印突兀地出现在黑皮鞋上。 “乖一点,给你擦干净。” 兰斯十分有耐心地换了一张纸,又用湿巾轻轻擦了一遍,在陆翡然脚边蹲下,抬头从外套下沿网上看。 两人的视线碰上了,陆翡然皱着眉,瞪着兰斯,看见他笑了,冰冷的眼眸水一样地化开。 兰斯取下西装,自己拎着,看着陆翡然一脸不耐烦地理着被弄乱的发顶。 没忍住,在陆翡然的唇角亲了一口。 这个吻像导演喊下的“cut”,让陆翡然瞬间从情绪里抽离出来,动作忽地停下。 无比自然的亲昵,还应该发生在他和兰斯之间吗? 陆翡然想,答案应该是否定,但他确实没办法完全拒绝掉今天的兰斯,拥抱和被爱护,也是他一直渴望的东西。 几分钟后,陆翡然展开了眉心,眸光闪动,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被擦干的眼角还留有红痕,红色成了他那张白净的小脸上最好的点缀,抬着还湿着眼眶的脸,陆翡然在兰斯的视线里勾起唇笑。 下方,陆翡然的皮鞋尖缠上了兰斯的裤脚。 “今晚去你家吧。” 脚踝处的触感很轻很痒,是一个试探,兰斯随陆翡然玩,看着他动人的脸,却读出了彷徨。 把手里的纸巾攥成了球,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兰斯没有答应,而是反问道:“今天你带嫖资了吗?” 陆翡然愣了,立即收回脚,盎然笑意清空,脸上飘过冷意,站起来就要走。 开什么玩笑,还拿乔了? “没带,那算了?” 彷徨消失了,陆翡然的眼神恢复了坚定,怒视着兰斯,像在评价他的愚蠢。 兰斯不想陆翡然因一时伤感而冲动找人陪,事后后悔。但正因此,兰斯更不可能让他就这样离开,怕他去找别人。 路边一辆熟悉的车停下了,司机把钥匙递给了兰斯。 他把陆翡然拉回来,态度诚恳良顺:“今天我免费,请陆总赏脸。” ……… 他们像天雷勾动地火,前几日已经互相熟悉过的身体更知道该做何反应,等一切地动山摇结束,甚至都没有过午夜。 侧躺在熟悉的大床上,被子盖在身上,浑身都暖烘烘的,事后的疲惫感让陆翡然的神经都在兴奋地跳动。 极致的舒爽让他忍不住回忆刚才的片段,调动浑身的触觉去感受。 可是不行,回忆没办法复刻出一分。 他遗憾地叹了口气,决定再赖一会床,再休息五分钟就下床离开。 这样想着,陆翡然往床沿拱了拱,刚动起来,身后几乎是同步传来了动静,腰上搭了一条沉沉的,沾着汗的手臂,陆翡然想把它拍开,可那只手掌坚定地捂住他的小腹不松手。 脊背上的汗被一连串吻舔掉了,陆翡然颤了颤,摸出床头的手机。 “洗澡去吗?” “……不用了,我回去洗。” 手机屏幕的光打在陆翡然的脸上,沾着细汗的皮肤闪闪发光,连额角鬓间的汗珠都像珍珠。 兰斯半撑起身子,轻轻为他擦掉了,想再抱一会,忽觉陆翡然浑身一僵,争着要坐起来。 陆翡然划开微信,想看看有没有未接收到的重要消息,意外发现金湛的头像上出现了几个小红点。 金湛给他发了消息!金湛出来了! 他迫不及待地要点开聊天框,手机却被猝不及防地抽走了。 抬手去夺,却看见兰斯对着手机沉了脸,陆翡然立刻就后悔享受这片刻的事后温存了。 结束了就没必要留下来,何况还是在兰斯家里。可他又不想出去开房,也不想老是在狭小的车厢做这种事,更不可能把兰斯带回家。 这算是失策吗?下次得注意了。 陆翡然清了清喉咙,淡然地从兰斯手里拿回手机,捡起地上的裤子就开始穿。 兰斯坐在床上,看着陆翡然洁白的双腿藏进有了褶皱的西裤里,腰线也被藏了起来,轻声问:“你要去哪?” 他下了床,高大的身躯堵在通往房门的必经之路上。 陆翡然装作浑然不觉,淡定地把皮带扣好,一件件把衣服穿起来,衣衫整齐地看着裸着上身的兰斯。 他缓缓靠近,漫不经心的神色恰到好处,犹如一张面具,叫人摸不透背后的真实情感。 他安抚性地抬手抚摸着兰斯的脸颊,感到兰斯的表情有一丝松动,才开口:“乖啊,我得回去了,还有事。” 兰斯眸光闪动,捉住陆翡然要抽离的手腕:“去见金湛?” 他的眼神仿佛把陆翡然看穿,直接洞悉陆翡然的下一个目的地。 而陆翡然只是抿唇不语,温存和缠绵散去,陆翡然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他知道兰斯很不喜欢金湛,如果这时候承认,无疑是挑起矛盾,兰斯不会允许他去。 虽然他去哪里不需要兰斯允许,但……能少节外生枝当然更好。 早知道应该早点走的!舍不得这几分钟干什么! 兰斯却把陆翡然的沉默当成对金湛的维护。他不能接受,为什么陆翡然只是看到一个金湛的消息,就可以毫不犹豫地从他的床上离开? 难道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 不可能,他知道一切,即使陆翡然和金湛的关系让他发疯,他也必须承认,他们没有越轨。 就在沉默对峙的十秒里,陆翡然本以为兰斯会被激怒,使出一切手段不让他出门,心跳速度也不正常地加快,谁知…… 兰斯皱了皱鼻子,眼眶湿润了一圈,嘴角委屈地想下撇,一副被始乱终弃的样子。 陆翡然:“……” 真不适应。 陆翡然按了按太阳穴,不忍对视,恨不得立刻消失在这个房间:“今天我先回去了,有空再找你。” 兰斯让开了一个位子,让陆翡然开门出去,随后牢牢跟了上去:“我跟你一起去。” 陆翡然脚尖转向,手指用力按在兰斯胸口,把他推了回去,忽然看见左手无名指戴的戒指,晃了一下神。 当时他以戴戒指为交换,换金湛平安回来,如果金湛回来了,那么戒指也可以取下了。 “你……知道金湛调查结束的事吗?”陆翡然正了神色。 兰斯察觉到陆翡然的眼神,心里升起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知道。” 陆翡然点头:“好,既然他能给我发消息,应该就是没事了,对吧?那我……” 他转了转指环,轻松地把戒指脱了下来。 小小的一圈金属,绑不住任何东西,短时间地佩戴也没有办法在指根留下任何痕迹。 陆翡然喉咙紧了紧,差点没拿住小巧的戒指,只好放在掌心托住,递向兰斯。 “这个就……还你吧。” 夜晚寂静无声,陆翡然托着戒指等待兰斯取回。 半分钟后,他察觉到兰斯动了,心里松了松,要把戒指放进兰斯来接的手上。 一声脆响打破了寂静,戒指掉落在地板上,滚向远处。 兰斯根本没接。 ----------------------- 作者有话说:兰斯:金湛你再回里面去吧![愤怒][愤怒] 其实然宝装模做样的样子,已经和兰斯越来越像了 夫妻相是这样的[狗头叼玫瑰] 第66章 泡友 兰斯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不仅没有预想之中的愤怒,连阴阳怪气装模作样的笑意都没有。 呼吸声也很浅, 如果不是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自己的面前, 陆翡然险些以为屋里只有他一个。 行吧,捡起来放桌上吧。 第81章 陆翡然一边理着鬓发,一边往里走, 视线黏在地板上, 弯下腰开始找戒指。 他打开手机的手电,趴在地板上往床底下看, 露出一截被挫红的后腰的皮肉,刺眼极了。 床下干干净净,一丝灰尘都没有,也没有戒指。 到哪去了? 陆翡然不信邪地揉了揉眼角, 把床底下看了一遍又一遍, 怎么会没有?明明是往这个方向滚的呀。 “既然不想戴,就别找了。” 兰斯蹲在陆翡然身边,扶着他的肩要帮他起身, 声音仍然是冷淡的, 仿佛弄丢的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玩意。 他摆出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反倒叫陆翡然不痛快起来, 偏要找到不可。 “再找一下,刚才往这边跑了。”说着, 陆翡然又走向窗帘。 他前前后后看了两圈, 还是没有。 不知怎么回事,心里升起巨大的失落和后悔,他蹲在窗帘边上,撅着嘴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地板, 一个念头在脑海里盘旋。 完了,他真的没有办法不重感情,连一个戴了没多久的戒指都舍不得弄丢。 兰斯看着他像角落里小蘑菇一样的背影,眉尾动了动:“能随便就扔掉的东西,不值得你这样找,别找了,丢了就丢了。” 仍是没有生气,连一丝丝不满都没有,平淡的一句话,就像深夜的晚安,甚至可以称得上柔和。 陆翡然抓着窗帘的手顿住了,冷嘁一声,手背绷着,显出青色的线条。 “你在后悔吗?后悔自己草率地对待它?”兰斯问。 陆翡然乜他一眼,站起来:“谁后悔了?” “没有吗?我说不用找了,丢了就不要了,可你看上去比我还着急。”兰斯点破了陆翡然遮掩的东西,“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取下来?” 兰斯上身没有穿衣服,离得近了,一小时前的画面难以受控地浮现出来。 啪地一下,陆翡然一巴掌拍在他的胸口,留下一个清晰的掌印:“离远一点。” 胸口被拍过的地方在发热,兰斯用手捂住了:“你希望我对你诚实,我只是说出内心的想法而已。同样的,我也希望你能对自己诚实一些,正视自己的内心。” 他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坦诚,更有稚子搬的纯真,陆翡然定定地看了兰斯一会,忽然笑了。 他一笑,乌黑的发都在颤,发烧扫在浓密的睫毛上,眼睛弯得像月牙,晶亮的黑眼珠看不见一点,笑容把刚才浮现出的淡淡忧虑冲散了,他抬了抬下巴,审视地把兰斯从头打量到脚。 兰斯就在他的目光中站着,身体的温度逐渐降下,从陆翡然的角度看不出一丝破绽,但身后的背脊却是紧绷的。 其实在看见陆翡然收到金湛的消息那一刻,兰斯就已经被嫉妒冲昏了头了,可他在忍耐。 他给自己画地为牢,一直在嫉妒一个根本无关紧要的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独一无二的唯一变成可选择项,而且还是次要选项。 兰斯把所有的情绪都收了起来,因为一旦开了一个口子,他会忍不住宣泄出来。 而陆翡然,不喜欢那样。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那我不找了。”陆翡然的下巴微抬,眼里的温度降下去,“还有,你该有一点当泡友的自觉,不要越界,也不要分析我。” 兰斯说的话戳中了他的心思。 确实,他是有一点后悔,但那又怎么样?本来就是兰斯求着他戴的东西,现在弄丢了,反倒他更着急?不像话。 但陆翡然不能理解,为什么前不久还一副他不戴戒指就要把他吃了的样子的兰斯,现在能这么云淡风轻? 他很不爽。 兰斯倒是第一次听见“泡友”这个词,这词新鲜,但能直截了当地概括出他们二人现在的关系。 和之前如陌生人一样的关系相比,泡友已经算是很了不得的关系了,至少有了亲密的理由。 可兰斯不想当泡友,他不想腰带里被塞进一张钞票后被赶下车,更不想在午夜得知陆翡然不想过夜,离开的理由是要见其他男人。 和他想的一样,“泡友”意味着备选,但他要的是唯一,是永远,是戴着戒指交握着双手走进婚姻的殿堂。 兰斯为自己铸造的隐藏情绪的壳裂开一道缝,下半张脸紧绷着,连唇间的线条都变得锋利了,他看着陆翡然冷傲的脸,认真凝视了一会,还是选择错开了视线。 陆翡然歪了歪头,刚才有一瞬间他觉得兰斯想做点什么,但什么都没发生。 今天的兰斯格外克制,甚至让他看不懂了。 “太明显了,然然,不用分析,看一眼就知道。”兰斯轻声说,“你想我们当‘泡友’也行,你的所有要求我都会同意的,今天留下来吧,别走。” 不见得,陆翡然想。 他深吸一口气,补充道:“泡友,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泡友只需要保持床上的关系就可以了,结束后不需要留宿,也没有资格过问对方的去留和私事。” 兰斯被发丝盖住的额角轻轻跳动了一下,他按捺住想要冷笑的冲动,轻微活动了一下肩颈,右手用力握拳,肌肉的线条绷紧了,又松开。 他浅笑了一下,做出懊恼的表情,像是误会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原来是这样?看来我之前误会了,我还以为泡友之间也需要一些必要的安抚。” “……什么?” “那么在你眼里,泡友应该不会背着你走三小时的路,你也不会趴在泡友身上哭,对吧?”兰斯说,“然然,你希望我做的事,好像超过了泡友的范畴了。” 陆翡然被噎住了似的瞪着眼睛,眼睛因惊愕变得大而圆,漆黑的眼珠像宝石一样嵌在漂亮的眼眶之中,是整张脸的点睛之笔。 兰斯的辩论,总是他落于下风,不知该如何反驳。 陆翡然仰着头问:“你想说什么?” 明知理亏,可还是倔强地梗着脖子质问对方,用冷漠、恼怒或不耐烦的三连招让人投降。 兰斯这回是真的笑了,他真的对陆翡然没有办法,什么招数都不敢拿出来。 他坐回床边,身高立刻降了下来,陆翡然得以缓缓低下头,休息片刻发僵的脖子。 兰斯牵起陆翡然的手,想让他和自己一起坐在床上休息一会。 可陆翡然却当二人寻欢作乐的床榻是洪水猛兽,穿上了衣服后,说什么都不愿再坐下。 兰斯没有勉强,轻轻握住陆翡然的手,大拇指在他光滑的手背摩挲几下,仰着头,用一副任凭差遣的虔诚姿态说: “我知道你只会从我身上索取情绪价值,就算是泡友,我也是最特殊的一个,我很开心了。但是然然,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满足于泡友的身份……” 陆翡然心里一紧,听见兰斯继续说:“可有办法,在你这里,我现在是一个没有名分的人,当然是你想让我怎样就怎样。你今天累了,明天再走吧,我送你,嗯?” 声音疲惫,仿佛用尽了一切手段都无可奈何,最终只能听之任之,苦苦哀求,把姿态放到最低。 说罢,他低下头,把额头贴在陆翡然的腹部,蹭了又蹭。 霎时间,陆翡然品味到心底有一瞬间的酸楚,但转瞬便心硬了起来。 他太了解兰斯了,肯定是故意表现出这副样子,可怜、无辜、无害,想让他再次卸下心防?不可能! 泡友就是泡友,要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你知道就好,我先走了。” 陆翡然笑眯眯地揉乱兰斯的头发,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让他乖乖在家里等自己下次联系。 说完转身就走,没给兰斯表演话剧的时间。 甫一离开卧室,陆翡然就像逃难一样飞速迈动双腿,以最快的速度下楼,坐进自己的车里。 他喘着气,在车里等了好几分钟,确定兰斯不会下楼,才缓下绷紧的弦,捏了捏发胀的眉心。 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忽然转性了?还是在装白莲?八成是装的。 习惯了和兰斯针锋相对,陆翡然并不太习惯他这副样子。 要知道,上回在德维家老宅,兰斯故意把自己弄发烧了,还威胁他,死都要和他在一起。 怎么这回心甘情愿做泡友了?戒指扔了也不管,当备胎也不恼,让他坐在原地等待就乖乖的没有出来送? 真是活见鬼。 陆翡然摇了摇头,决定不再想了。独处的时候,绝对不能揣摩另一个男人的心思,否则……会出大事。 …… 而兰斯脸上近似于哀求的神情早在陆翡然转身的一霎那消失了,像光线消失在黑洞,只剩下一片虚无。 他缓慢地从床上站起来,跪在了地上,附身下来,开始一寸一寸地毯式搜寻被陆翡然弄丢的戒指。 匍匐在地的时候,倒真有几分卑微的姿态了。 戒指找到了,躺在床头柜后面的缝隙里,兰斯和陆翡然都没有想到,这小小一圈戒指竟然能滚这么远。 第82章 可不管滚了多远,兰斯都有自信把它找回来,让它回到原本应该在的位置上。 戒指被兰斯捡了起来,小心擦干净了,戴在他的小指上。 兰斯认真仔细地调整角度,然后握拳,直接抵在下巴,轻轻把属于陆翡然的戒指印在唇上,然后走向上锁的画室,打开了门。 画室几乎被天翻地覆地改变了,画具只占了四分之一,还好这个房间的空间足够大,即使只有一小块地,也依旧岁月静好。 墙脚的巨幅画布被布包得完好,一点都看不出来画的内容。 兰斯走向一面被黑色绒布盖住的墙面,他对智能管家发布指令,黑色的幕布缓缓拉开,一整面墙上嵌满了超清电子屏幕。 随着兰斯接二连三的指令,屏幕依次打开。 一个个矩形的窗格里,是鹭园的大门、陆翡然在拓维地下车库的专属停车位、专梯、陆翡然的办公室、陆翡然的日程表…… 右下角一张总是空荡荡的地图上亮起一个红点,兰斯的眼睛追着红点滑动,无声地站着。 看着红点离开自己的公寓后,在某个街道停了二十分钟,之后一路通畅地驶向了鹭园。 兰斯把视线转向左上角,在鹭园的大门口,黑色的奔驰车减缓了速度,被识别到车牌后,雕花的金属大门为它敞开。 画面里,可以清晰地看见车内前排,除了主驾的陆翡然以外,副驾完全是空的。 兰斯的手指动了动,脸上覆盖的无形的冰层化了一半,他微微向右侧偏头,右边的视频里,客厅的灯被打开了。 陆翡然走向客厅,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之后拿起一边的小提琴,悠闲地拉着。 可惜画面里没有声音。 兰斯的眼底划过惋惜,坐在画室中央的椅子上,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赤裸着的上身加上看不出喜怒的脸,愈发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幸好陆翡然没有去找金湛,乖乖自己一个人回了家。 否则他不介意再提交一点新的证据。 隔着一面落地窗拍摄的画面不如其他的画面清晰,可以看出,摄像头并不在附近,甚至有一些距离。 看着视频里的灯光熄灭,兰斯心里不堪的念头逐渐膨胀。 然然现在一定去洗澡了,洗完澡,他会回到卧室里睡觉。 而自己,只能通过这几个监控画面暗中窥伺,分明是充分考虑他的喜好装修的房子,时至今日,兰斯都没有资格踏进去一步。 甚至连靠近的合理理由都没有。 兰斯低头看着小指上属于陆翡然的戒指时,十六面电子屏同时闪烁了两下,原本的画面消失了,拼凑成一张陆翡然的笑脸。 是他的微信头像,周梓华拍的那张。 夜幕之下,陆翡然笑得轻松又柔软,好像误入人间的精灵。 兰斯向前走过去,手掌轻轻放在陆翡然的唇角上,眼神晦暗。 对不起,然然,你不喜欢我监视你,我就偷偷的,不会被你发现。 但你不能让我一直看不到你……我会疯的…… 兰斯贪婪地看着照片,像真的在抚摸爱人的脸颊一样细致缱绻。 好小气啊,然然,连一个正常的笑容都不愿意给…… 让他连一张照片都要偷偷存下来,只能用别人拍的。 陆翡然吃软不吃硬,那么重感情爱心软的一个人,对待金湛和弗兰克都能不吝啬给予温柔和宽容,为什么对他就是不行? 在陆翡然的节奏里,兰斯意识到自己逐渐变成了一只等待抚摸的狗,他心甘情愿地沉浮,但……太慢了。 但他不能永远等待,他更擅长主动出击。 下一回,他要用自己的方式。 ----------------------- 作者有话说:有人到现在连然宝的家门都没进去过,急死了 但是没事,他有16张超清大屏! 第67章 眼睛 远离兰斯家之后, 陆翡然找了一处人少的街道靠边停车,按下双闪, 他给周梓华打了电话。 凭什么他只能从兰斯身上索取情绪价值?那人是不是有点太自信, 太自作多情了? 不行,必须得有一些东西给自己转移注意力。 电话接通了,陆翡然直接问:“周梓华, 你给我挑的狗呢?” “早挑好了, 少爷!伯恩山怎么样?” 周梓华向来睡得晚,秒接了电话, 立即把选好的伯恩山幼犬图片发过去。 陆翡然把通话调成免提,一张张点开看,幼犬圆头圆脑,棕黑白相间, 每一只都非常可爱。陆翡然边看边评价, 全都是好评,他实在挑不出有什么区别,每个都喜欢。 周梓华贴心地问:“伯恩山的长相你喜欢吗?喜欢的话, 要性格粘人一点的, 还是独立一点的?” “小狗哪有不好看的?挺好的。”但第二个问题让陆翡然犯了难。他喜欢粘人的, 但怕选了粘人的小狗, 会照顾不过来,沦为不良犬主。 周梓华听陆翡然说了自己的顾虑, 让他别担心:“小狗是可以训练的, 没事。就算以后你实在照顾不过来也不碍事,我这有‘赠品’。” “狗狗玩具吗?” 在陆翡然愣神的时候,周梓华图穷匕见,把赠品发了过来。 一个ppt文件, 里面清一色是电影学院在校学生的简历。年龄从18岁新生到25岁研三,外貌性格从阳光小奶狗到阴郁长发男,应有尽有。甚至连生平经历和得过哪些奖都列得清清楚楚,任人挑选。 陆翡然吓了一跳,火速把ppt关掉,惊慌失措地环顾一圈,意识到自己坐在车里,是一个独处的私人空间,他才放下心。 他又想笑又无奈,想跟周梓华说,人生不是只有一种选择,一定要找人陪伴,他找一只小狗就够了。更何况他还有朋友,不需要认识什么可发展的对象。 可他酝酿了好一会,都没能说出口这段话:“别再搞这一套,我哪有空认识什么新的人?” “哎?你现在重回巅峰,又是单身,为什么要拒绝啊?”周梓华不理解,挠着头,忽然想到了什么,义正言辞地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你记住!” “我不是马。”才不会吃回头草。 陆翡然有点后悔打了这通电话,早点回去睡一觉不好吗? “呵呵,我信你呢?”周梓华阴阳怪气地说,“我们打赌,赌一辆科尼赛克!” 陆翡然顿了顿:“小华,你知道我现在负担不起——” “所以你已经认为自己一定会输吗?”周梓华斩钉截铁地说。 “……没有,”陆翡然的话被堵了回去,摸着脖子上起的鸡皮疙瘩,“行吧,打赌就打赌,我不会输的。” 周梓华终于满意了,吹了几段口哨说:“正好年底你要过生日了,小狗给你当生日礼物吧。” 陆翡然看了日历,惊觉冬至就在这周末,而他的生日是12月31日。 他连自己的生日都不太记得了,反正从前也不会有人记得。 除了文慧,受翟千策安排,逢年过节给他挑选礼物。 “周末你来我家吧,冬至应该合家团圆。但我爸妈不在家,我自己办个party,收留独身一人的小伙伴,你也来玩?” “行。小狗什么时候给我?”陆翡然更关心狗。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挑狗?”周梓华的眼珠转了转,“我是在祁阳家经营的狗舍订的狗,他们家特别正规,各种证都有。听说你要买,他把最好的幼崽都放给你选了。” 祁阳? 陆翡然回忆了一下,是高中同学,前不久见过的,人还可以,健谈。 他点点头:“行,那就后天下午吧,我们一起去找祁阳,可以吗?” “没问题!” 周梓华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第二天,陆翡然到了公司,刑楚菲找到他,说玫瑰花已经拆给同事们分掉了,也给陆翡然装了一小束,可他好几天没来,花都干掉了,问他要不要扔。 陆翡然有些遗憾,但那也只是一些花而已,他说:“没关系,谢谢你啦,我自己处理就好。” 进了办公室,徐为竟然已经在里面等着他了。 陆翡然愣了一下,向他打了招呼,脱下外套,往办公桌走了两步,看见了一束凋落了一半,干巴巴的深红玫瑰。 “节哀。”徐为说。 陆翡然知道他是为了陆家的事情而来,因为某些不知道的原因,徐为似乎很讨厌陆家。 “谢谢,不哀。”陆翡然直接表明了立场。 倒不是为了在拓维站稳脚跟而不顾尸骨未寒的老父亲是否能安眠,他只是出于最简单朴素的点头,说出了心里话。 谢谢你的问候,但是我确实不是很悲伤。 轮到徐为发愣了,早年前陆家的丑事,他有所耳闻。陆利业本来就是个孬货,干出什么事情都不稀奇。 “陆氏这些年经营方针有问题,质量不断出现瑕疵,口碑下滑也很严重,你之前碍于翟千策和陆氏的关系,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换我来了,你可以相信我,我不会让现在的陆氏和拓维扯上关系的。” 第83章 陆翡然微笑了一下,去摆弄小花瓶里的干花了,可不好的是,他一碰花枝,干枯的花瓣纷纷掉落,落了一桌子。 陆翡然不笑了,正色看着徐为,说:“徐董,还有什么事吗?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我向你保证。” “过年前要重新选举董事长,我带你去和几位靠谱的同僚吃个饭,聊一下,你看怎么样?时间能空出来吗?”徐为说。 明白了徐为的意思,陆翡然点点头:“可以,随时可以空出来。” 徐为走后,陆翡然把花瓣扫进垃圾桶里,把挤压了好些天的工作一次性处理了,直到中午过半,刑楚菲过来敲门,才想起来休息。 刑楚菲递过去一杯热水,问:“陆总,时间不早了,你不吃饭了吗” 陆翡然看了眼时间:“……吃的,我把手上的忙完了就去餐厅。” 刑楚菲又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份还冒着热气的外卖,放在旁边茶几上,打开盖子,饭菜像是刚出炉就盛过来似的。 “外卖已经到了,你就吃吧!” 看着那份不似普通白领会点的餐,陆翡然问:“你帮我点的?” 刑楚菲摇头:“不是,本来要点给徐董的,可他走了,这么一份高档餐不吃浪费了,刚好借花献佛了。” 陆翡然心里一松,向她点头:“谢谢你了,我现在就吃。” 刑楚菲离开时轻轻带上了门,走到茶水间里,打开微信报告了情况。 【陆总在吃饭了,请放心。】 【多谢。】【转账:5000】 桌上的食物已经半冷,油脂开始凝结,失去了八成风味。 兰斯坐着没动,看见监控画面的陆翡然结束了工作,才拿起刀叉,面带微笑地喃喃自语,好像陆翡然就坐在他的对面。 “中午好,然然,要记得好好吃饭。” 监控并非他安装的,违法的事情他不做,不是遵纪守法,而是担心暴露之后会被陆翡然记恨。 可不代表他不能侵入别的监控系统。 见面、拥抱、上床,层层递进,让兰斯不断尝到甜头,却总是戛然而止。 欲望因此不断膨胀,生出一个填不满的空洞,他开始单方面地增加见面的频率,接下来就要增加拥抱和上床的频率。 这是兰斯第一次打开监控看陆翡然,从陆翡然迈入办公室的那一刻起,兰斯就在屏幕前坐着了。 他看见桌角上摆着一小束干枯玫瑰,躁动的心在这一刻平复了下来。 原来那束花没有被扔掉。 陆翡然吃饭的时候还在想着工作,嚼了半天忘了咽,腮帮子鼓鼓的,像小仓鼠。他眼神放空,眉心皱着,很专注地样子,靠在沙发背上发呆。 无规律转动的视线扫视到了办公室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上,两人相隔二十公里,忽然对视上了。 兰斯的呼吸停顿了一秒,明明陆翡然只是在发呆,眼神也是散的,他却有一种被发现了的错觉,如有一道酥麻的电流从脊背蹿入了天灵盖。 陆翡然比他想象中的要敏锐,靠着可怕的直觉,一次一次抓到过他的蛛丝马迹。 很聪明警觉的宝贝。 午餐吃完后,兰斯留恋不舍地看了一会,打算关掉屏幕,下午他还有事。 谁知陆翡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鲤鱼打挺般的坐起来,按了几下手机,十秒后,那边接通了。 “金湛吗?”陆翡然先开口,“你现在在哪呢?怎么不回家?” 回家?兰斯的嘴角讥笑地勾起,谁的家? “嗯,陆哥,我暂时住几天酒店,房子在找了,我就不过去打扰你了。”他声音有点沙哑,兴致不高,陆翡然担心他被谁欺负了。 “你住酒店?身上有钱吗?”陆翡然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为什么不到我家里来呢?你的东西都在这里。” 那边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陆哥,我觉得住在你家太打扰你了。我这么大人了,有积蓄,可以负担起自己的生活。很感谢你照顾我,但是我真的不能回去了,我的衣服什么的,陆哥就丢掉吧。” 金湛说的话有些生硬,礼貌但很客套,好像他和陆翡然之间根本不熟。 陆翡然被这番话震惊到了,在他看来,金湛是他的朋友,也是一个有点依赖他的弟弟,怎么突然…… “你在说什么?”陆翡然不认同金湛的说法,“就算不在我家住了,也没有面都不见的道理。你的行李在这,总得拿走的,你都重新买,要花一大笔钱。还有画具,放我家干什么?我又不会画画。” 陆翡然:“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调查结果有问题?你会被牵连多少?” 他态度严肃,正色起来真的像一位兄长,但话里话外都是十足的关心,金湛忽然鼻子一酸,心里难过。 金湛很后悔昨天一时冲动联系了陆翡然,他一直在给他添麻烦。 从几年前开始,不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他的老公……,而且后来还一直接受他的帮助,甚至住进他家里。 如果不是被陆翡然的现任男友敲打了,他真的会第二天就傻乎乎地跑到鹭园去。 那个人,是德维家的少爷,金湛对他们这个圈子完全不懂,但也知道那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他说他是陆翡然的未婚夫,还给自己看了他们的对戒。他说,陆翡然正在和他赌气冷战,鹭园是他们结婚的房子,外人一直住在里面不合适。 金湛又问了一些有关翟千策的传闻,兰斯只是简单澄清了一下那些都是误会,就又强调了一次,他现在和陆翡然非常相爱,让金湛不要做绊脚石。 金湛感到很懊恼,他怎么总是这样白痴呢?这样和无意中插足别人的感情有多少区别? “对不起,先生,我会搬出去的,我不会在住在鹭园了。”金湛鞠了一躬,把头低得很低。 兰斯却笑了笑,对金湛的答复很不满意:“你应该可以理解,我很讨厌然然的前夫,我会让他一辈子在里面出不来。而你,猜猜看为什么昨天把你放了?” 霎时间,金湛脸上血色尽失,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完全掌握在别人的手中。 对方给他留足了体面,亲自找过来,用一些感情牌让他知晓分寸,而他根本没听懂潜台词。 兰斯挑明了:“我要你永远不要出现在陆翡然面前,能做到吗?” 他优雅地笑着说出让金湛后背发凉的话,心里终于畅快了。 金湛回想着早晨和兰斯的会面,揉了揉发酸的眼眶:“没有问题,侦察效率很高,证据很全面,我没事了,真的。陆哥,我过几天要考试了,我想在酒店认真复习几天,就不多说了。” 他好像迫不及待地要挂电话,陆翡然咬着指甲想,停住了步子。 “有人找过你了吗?”陆翡然问。 金湛顿住了,忽然被点破,又不擅长撒谎的话,说话有些结巴:“没、没有啊。” 陆翡然有了判断,没有为难他:“知道了,不见也好,你认真备考吧。你新房子的地址发给我,我把你的行李给你送去,不要拒绝,否则我会自己查。” 金湛犹豫再三,只好同意。 挂断电话之前,陆翡然放柔声音,说:“别担心,不会有人对你怎么样的。你不想见,就不见了,好好考试吧。” 通话终于结束了,兰斯得到了还算满意的结果。 虽然他不喜欢陆翡然对金湛毫不掩饰的关心,但不管怎么样,他们不会再见面了。 他终于不用再嫉妒一个假想敌,卑微如蝼蚁,看着别人进出陆翡然的家。 陆翡然在窗边站了一会,单手握拳抵着下巴,忽地,他转身,不带一丝犹疑地向天花板的角落望去。 小巧的摄像头像一只黑色的眼睛,与陆翡然对视上了。 而兰斯,已经关掉显示屏,离开了房间。 ----------------------- 作者有话说:机警的然宝! 第68章 小狗 约好和周梓华一起去祁阳的犬舍看狗的计划因为徐为组的饭局耽搁了。 再加上陆翡然工作繁忙, 实在抽不出空闲时间去北郊的犬舍亲自挑选小狗。 于是祁阳托周梓华转告陆翡然,他周五晚上会和助理一起把小狗带到陆翡然家里去, 让他挑。 陆翡然同意了, 特意周五没有加班,准时回家里等着祁阳带着小狗到来。 六点三十分,坐在客厅等待的陆翡然看见远处驶来一辆大型房车, 缓缓停在自家大门口, 明晃晃的车灯从大门外照进来,把石子路照得一片雪白。 陆翡然连忙遥控打开大门, 出门迎接。 助理刚把车停稳,房车门被打开,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祁阳笑得阳光满面,下来和陆翡然握手。 祁阳:“老同学, 听华子说你想要养一只伯恩山, 挑狗这事交给我就对了。” 陆翡然谢过他,先礼貌地表达了歉意:“本来说好我过去挑的,有事耽搁了, 麻烦你了。” 第84章 “没事啊, 送狗上门给客户挑是我们的业务之一, 不麻烦。你看这个房车, 就是专门改装用来运输小狗的,小狗在里面舒舒服服, 一点不折腾。” 祁阳态度大方, 坦坦诚诚地做生意的态度,站在房车的台阶上问:“你上来看看吧?里面亮堂,你先看看品相。过一会,我把小狗牵下去活动活动, 你再看看性格。” 陆翡然跟着祁阳上了车,与此同时,二十公里外某个高档公寓里,有一支笔刷被掰断了。 沾着红色颜料的刷子掉落在地板上,留下突兀的痕迹,像溅出来的血。 兰斯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他在干什么?自以为耐心的等待,换来的是当一个小丑? 那个男人,他化成灰都能认得出来。他曾和陆翡然一起在酒吧的舞池跳舞,而陆翡然当时左手的石膏都没有卸下。 打着石膏也要和那人跳舞。 兰斯当时气坏了,扛起他就走,恨不得把陆翡然按在大腿上,当街就打他的屁股,让他再也不敢。 后来兰斯知道,陆翡然是故意这么做要惹恼他、报复他,好,他可以暂时不去管那个男人。 但不代表他可以毫无波动地赶着他们两人“再续前缘”! 兰斯握着断裂的笔刷柄部站了起来,浑身的肌肉崩起,死死盯着屏幕上安静停着的房车,幽绿的眼睛让他像一只即将失去理智的兽类。 时间在他的眼里变得格外漫长,他不敢想陆翡然进去了多久,好像不止十分钟了。 那辆车里到底有什么?! 兰斯的整个胸腔都仿佛变成了活火山,充斥着轰隆声,随时会火山喷发,把整个世界浇成荒芜。 公寓距离鹭园的直线距离有二十公里,行驶里程超过三十公里,周五的晚上道路格外拥堵,除非现在调来直升机,否则兰斯无论如何都赶不过去。 他自虐似的看着屏幕,胸腔不断起伏,一项引以为傲的冷静和自控力总是在陆翡然的身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兰斯拿起手机,才发现自己竟然连手都在抖。 如果这里有镜子,他就会发现自己的表情有多惨烈和滑稽,像一只被扔掉的狗。 他开始不管不顾地拨着陆翡然的电话,规律的嘀声逐渐变成忙音,电子合成的女声告诉他,您所拨通的电话现在正忙。 无人接听。 坠落深渊的感觉不过如此,兰斯眼前花白一片,似有雪花一样的刀片掉进眼里。 几分钟后,陆翡然牵着三只伯恩山幼犬跟在祁阳身后下了房车。 兰斯晃了一下,把脸上阴沉可怖的神情抹去了,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大屏还在放着鹭园门口的景象,屏幕光把地上的红颜料照得很亮。 …… 祁阳让陆翡然坐在房车正中的小沙发上,依次把小狗放出来,在中央的小型展桌上细致的介绍小狗的品相。 从毛发粗细和蜷曲程度到脸型身长、尾巴翘起的弧度,向陆翡然展开了全方位的讲解。 他的专业度让陆翡然折服,但专有名词让人听得云里雾里,根本听不懂,只知道这三只都是祁阳手里的顶级好狗,轻易不会拿出来卖的。 陆翡然表情有点懵懵的,祁阳话音落下好久,才后知后觉地点头:“好,那我们下一步看什么?” 祁阳给小狗穿上牵引绳,交到陆翡然的手上:“你带着他们下去吧,接下来就看哪只合你的眼缘。” 小狗很活泼,一被放在地上就围着陆翡然的脚转,软软湿润的鼻头蹭在他的裤脚上,水汪汪的六只眼睛看着他。 陆翡然整颗心都快化了,听着祁阳的建议,进行常规的挑狗流程,三只小狗都表现出惊人的优秀。 实在挑不出来,陆翡然打算随便选一只了。 祁阳从车里拿来几个冻干小零食交给他,说:“给他们吃点东西再看看。” 陆翡然捏着冻干蹲下,小狗们争先恐后的站起来,大大的前脚爪要搭在他的膝盖上。 可膝盖面积有限,伯大脚的脚太大了,六只爪子根本没法同时挤上去,有谁先叫了一小声,三只小狗互相推搡起来,争着往陆翡然身上拱。 祁阳扶住了陆翡然的背部,没让他被扑到。 “谢了。”陆翡然把手撑在地上,稳住了身体,调整好蹲着的姿势后,心里琢磨了一下。 倏地,他做出了一个抛掷的动作,小狗以为他把零食扔远了,纷纷跑到远处去找。 只有一只,跑出去两步,短暂的分神之后摇着尾巴又爬回了陆翡然的膝盖上,拱着他的手心要吃零食。 “好聪明啊,宝贝。”陆翡然把小狗抱起来,揉了揉它的后颈,“就要这只。” “行,可以给你三天磨合的时间,如果觉得不合适,我再来把它接走。”祁阳笑着说。 陆翡然摇摇头:“不用了,就它。我给你转账吧?” 陆翡然一手抱着狗,一手从口袋里摸手机,发现手机没有带出门,把狗给祁阳,让他稍等,回去客厅拿手机。 屏幕亮起,数十个未接电话像弹簧一样弹出来,差点闪到陆翡然的眼睛。 怎么回事?被电信诈骗了? 点开通话记录一看,全部都是一个电话号码,没有备注,但是尾号十分熟悉。 陆翡然怔住了,确认了现在的日期和时间,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为什么会给他打这么多电话,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有些焦虑,绕着茶几走了一圈,要不要回电话? 他看了眼落地窗外,祁阳带着小狗回到了房车里,收回眼神,落在被电话骚扰到有些发热的手机上。 他捏了捏鼻子,回拨了过去。 电话差不多响了五秒才被接通,那边寂静无声,陆翡然也没有先开口。 他莫名地觉得很紧张,喉结滚动两下,心脏跳得厉害,忍不住了,率先问:“你怎么了?” 电话里传来细微的声响,陆翡然皱着眉,猜不出来是什么声音。 “说话!兰斯?”陆翡然提高了音量,短促地要求道。 他听见兰斯轻轻笑了一下:“然然,我已经休工好几天了,什么时候再见面?” “……”陆翡然被无语到了,立刻挂了电话。 神经病,没事打几十个电话,平白无故让人担心,手机都要坏了。 等……担心? 陆翡然摇摇头,把不该出现的想法甩了出去,快步走向房车。 “我现在就付钱,签合同吧。”陆翡然说着,要找祁阳的微信给他转账,却发现根本没有加过祁阳的好友,顿时有点尴尬。 桌面上一份购买合同已经准备好,祁阳把笔放在陆翡然的右手边,说:“当时我想要加你好友呢,被你婉拒了。” 陆翡然不自在地眨了眨眼,揉了揉头发:“不好意思,那现在加上吧,我来扫你。” 祁阳摇摇头:“不用了,周梓华说是送你的生日礼物,已经给我转过账。祝你生日快乐啊,陆翡然。” “谢谢。” “你过生日我都没有准备礼物,搞得我都不好意思收周梓华的钱了。” 陆翡然笑了笑:“你做生意的,有什么不好意思?如果你不收,该是我不好意思了,那你就得收我的钱了。” 陆翡然的客气和疏离都是独一份的,他讲话语调带着一丝温柔,却包含着无法忽略的冷淡,他能让人很舒服,也能让人不好意思接着继续自己的话题。 他从高中的时候就是这样,祁阳想,这一点倒是没有变,很多人想要接近就失败了。 祁阳自己也曾经努力过,可结果可想而知,陆翡然连他的名字都没什么印象,今天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二次见面。 他把合同往前推了推,催促陆翡然签字:“不用啦,华子给我了,你签合同吧。小狗接回家要先给它立规矩,要训练,我等会给你发教程,你照着做就行,伯恩山很聪明的,很容易就能教会。对了,小狗的名字取好了吗?很多新手狗爸狗妈都是取好名字再来领狗的。” 陆翡然拿着笔的手顿了顿,他确实没有取名字,他得好好想想,不能随意。 这样想着,他在狗狗名字的横线上写了一个大写字母“l”,当作暂时的代称。 “小l呀,是你的姓吗?可以给他取一个l开头的英文名。”祁阳提议。 陆翡然明显僵了僵,签字笔在手上转了一圈,才重新专心填写合同信息。 他侧脸恬静,发出淡淡柔光。小狗在房车的地板上绕来绕去,肉垫啪嗒啪嗒的声音,让他的嘴角一直就挂着笑。 “你的你的男朋友还好吗?那个金发的。” 祁阳有些失神,说出口之后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不礼貌的问题。陆翡然抬头看他一眼,让他瞬时紧张起来。 陆翡然继续低头把字签完,才漫不经心地反问:“怎么了?” 祁阳哈哈一笑:“没什么,就是上次看你们吵架了,挺不愉快的。你是跟他闹矛盾了,故意去酒吧玩的吗?也是,你看上去不像经常去酒吧的人。” 第85章 “……不是,我以前经常去酒吧,后来结婚就不去了。”陆翡然把签好的和他递给祁阳,看见他脸上露出无比差异的神情,和善地笑了笑。 “结、结婚……”祁阳有些发愣,这么年轻就结婚了?也是,他爱人看上去非常优秀。 “谢谢你,祁阳,”陆翡然出声打断了祁阳的思绪,“这么晚了还特意跑过来,非常不好意思。小狗特别好,我很满意,如果你们犬舍有资金上的问题的话,可以联系我,我很喜欢小动物。” 祁阳笑得有些不自然,是啊,陆翡然是陆家的儿子,天之骄子,自己哪里有机会?更何况他还结婚了,既然这样,就做个朋友吧。 “没事,我们经营很顺利的。”祁阳转移了话题,“你第一次养宠物,家里必备物品都准备好了吗?” 看着陆翡然摇头,祁阳说:“既然这样,都是老同学一场,我来都来了,带了不少宠物用品,送你一套吧。” 陆翡然张了张嘴:“太客气了!” “别拒绝,我这里的东西并不是质量不好无路销售才送你的,都是好东西,大牌子的,你放心用吧。” 这样说,陆翡然反倒不好拒绝了。 他并不执着于用多昂贵的东西,只要是好的,都行,反正他对宠物用品不是很了解,祁阳能给他配好,也免得今天晚上窘迫。 “行,”陆翡然答应了下来,诚恳道,“那我请你吃饭吧?” 祁阳脸上一喜:“好呀,我看你时间。” 鹭园大门外的某处,一辆黑色的越野车熄着火静静地折服在藏青的树下,沉默得像一个黑武士。 主驾的车窗被降下来,一闪而过一个猩红的光点。 燃尽的烟蒂被大拇指和食指掐灭了,灼痛缠绕在指腹许久无法褪去,兰斯却不在意,只是一门心思地盯着手机上的画面。 陆翡然又上了房车,和祁阳说了好久的话。 二十分钟后,陆翡然抱着一只狗下来了,祁阳和他的助理帮忙送了很多东西进屋,他们在门口挥手告别,房车终于离开了鹭园。 房车红色的尾灯倒映在兰斯幽绿色的眼底,霎时宛如猛兽的眼瞳。兰斯眨了眼,敛去疯狂的神色,平静下来,冷硬的面容看不出一丝感情波动。 他在车里静静地坐着,眼睛看向鹭园的大门,和发着光的客厅落地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鹭园宅子的灯全部熄灭了,只留下大门口两盏引路灯。 兰斯理了理头发和衣领,郑重得像是要出席名流宴会,打开车门,慢条斯理地向鹭园走去。 ----------------------- 作者有话说:l开头的英文名好难取!有谁可以给出建议呢? 第69章 淋雨 进入温暖的屋子里, 兰斯轻轻拍了拍沾了灰的衣摆,整理好衣服的褶皱后, 细细看过每一寸陈设。 他很喜欢。 茶几和电视之间的空地上零星放着几个崭新的狗狗玩具, 突兀地摆在那里,兰斯看着它们,皱了眉, 转身上了楼。 兰斯沉着脸缓缓迈上楼梯, 忽地,和二楼的一双圆乎乎的黑眼睛对视上了。 刚到新家的小狗还不能很快适应新的环境, 即使陆翡然允许它进屋一起睡,它还是睡不着。 它想探索这块地方,也想扒拉着主人起来给他安心的陪伴。 它不断在床畔转悠,肉垫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响, 可它没有叫唤, 是一只性格很稳定的小狗。 忽然,它听见门外穿来细微的声音,小跑穿过门缝, 和一个不认识的人对视上了, 这个人……看样子不是很友好。 兰斯和小狗对视了有五秒钟, 他亲眼看见这只狗是从陆翡然的卧室里出来的, 连一只狗的优先级都高于他吗…… 小狗刚来到这里,并没有领地意识, 还以为兰斯是鹭园的另一个主人, 虽然他眼里并没有陆翡然那样热切的喜爱,可它还是摇着尾巴过去了,追着兰斯的裤脚跑。 兰斯心下烦躁,他向来不喜欢小动物, 正准备避开它,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笑了一下。 他蹲下来,拎着小狗的后颈把它抱进怀里,贴着小狗的耳朵轻声说:“来吧,记住我的味道,以后看到我不许叫。” 带着狗又下了楼,兰斯摸着黑找到了零食和狗粮,把狗带到空旷地带,开始了临时训犬。 小狗曾经做过基础训练,对指令反应良好,兰斯机械性地训了它一会,把狗粮扔它嘴里,面无表情地迅速摸了一下狗头:“good dog。” 但他并不在乎狗,也不喜欢狗,耐着性子训狗,只是让他认主。 他不想下次再来的时候,看到有一只忠犬对着自己吠叫。 呵,陆翡然的狗。 兰斯冷眼看着小狗摇尾巴,心里觉得谄媚,更加不喜欢它了,连自己的主人究竟是谁都认不清,留着有什么用? 小狗看着兰斯毫不留恋的背影,尾巴晃动的频率逐渐慢了下来,悄悄跟了过去。 兰斯坐在陆翡然的床边,细细用眼神描摹爱人的轮廓,他轻轻用指腹触碰陆翡然的唇,即使在昏暗的环境里,眼前也能浮现出那红润的颜色。 他眼里噙满了温柔,轻轻握住陆翡然搭在被子上的手,附身小心翼翼地把陆翡然的唇瓣衔住。 他很小心,很轻微,不敢用一点力道,留下一个个浮云一样的吻。 可是他难以遏制地深陷其中了,想要去咬,去啃,去咀嚼。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克制住自己的动作,只是恰到好处地像吮吸果冻一样品尝。 甜丝丝的滋味快把他逼疯了。 他亲了又亲,又绵延至陆翡然冰凉的锁骨,克制着没有在上面留下牙印,但还是失了分寸,力道重了,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两点红色的吻痕。 明明应该是不想让陆翡然发现的,可兰斯却生出了诡异的祈求被捉个正着的心思。 被发现会怎么样? 那双冷淡的眼睛会再次迸发出光彩,怒火的火光可以把他瞬间点燃,然后再次被要求滚出去,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些的关系会降到冰点。 不、不可以。 兰斯的手指陷在床单里,他甚至不敢再用手指碰触,唯恐惊扰到睡梦中的爱人。 自从陆翡然提了分手,他更多时候只能趁着陆翡然睡着的时候看他,除此之外,他只有隔着人群遥望,被迫在人前作出一副礼貌得体的样子,或是干脆面都见不到,只能隔着镜头看他。 这回,陆翡然的报复到位了。 比起刻意与他人亲密惹兰斯嫉妒,冷漠才是能真的伤害到兰斯的刀子。 他的脊背弯了又弯,违背本能、抛弃自尊、不甘地等待,甚至连体面都不要了,半夜翻墙进来。 要怎么办才好?他在背后推动,让陆翡然能更快得到公司,想要送给他当礼物,可是……就算不这么做,陆翡然也能得到一切。 兰斯苍白的唇在颤抖,一滴水珠滴在陆翡然的脸颊上。 陆翡然呼吸的频率变了,他微微皱眉,嘤咛一声,似乎是觉得不舒服想要换个姿势。 兰斯连忙放开他,退了几步,躲进封闭着窗的露台。 窗帘晃动了两下,遮住他的身影。 陆翡然做了一个梦,他在一片深红的玫瑰花圃里行走,阳光正好,他摘下一朵花,还没嗅到花香,天边忽然传来雷鸣。 很快,乌云飘了过来,大雨倾盆落下,砸得他好狼狈。 他揉着眼睛醒了,明明只是做了一个很普通的梦,却像一直在躲雨一样累。 忽然,他摸到脸颊上有一递水珠,愣住了,下意识仰头,只看见黑乎乎的天花板。 哪来的水? 小狗啪嗒啪嗒的走过来,踮起前肢趴在床头,陆翡然逗它:“是你舔了我吗?” 小狗这才轻轻“汪”了一声,陆翡然把这当作它的回答。 “好吧,下次不许这样了。”陆翡然按了按有点不舒服的嘴唇。 奇怪,被狗舔了一下嘴,难道会过敏吗? 他的睡眠一向很好,鲜少有半夜醒来的情况,可能是因为家里多了一个新成员,心里牵挂它,睡得不安稳。 陆翡然又闭目躺了一会,感到胃里空空的,今晚他吃得不太多,半夜醒来竟然饿了。 他叹了口气,坐起来,向小狗招招手,笑意盈盈地说:“过来,宝贝,你会做饭吗?去,给我炒两个菜!” 小狗很配合地叫了一声,蹦上床,扑进陆翡然的怀里。 陆翡然在它脑袋上吸了一口,抱紧了。小狗身体热热的,像一个小火炉,抱起来很舒服。 陆翡然抱了一会,却不是很满意,他有些惆怅地放开小狗,说:“快点长大吧,宝贝,你有点太小了。” 虽然热,很听话,但是太小了,只能自己拥抱他,而不能让自己被抱住。 不是他想要的感觉。 可是对小狗还能要求什么呢?小狗每天快乐幸福就好了呀。 陆翡然从床上下来,踩着拖鞋下楼去了。 第86章 而被厚重窗帘遮挡的阴影处,兰斯靠着墙面,眼里闪着晦涩的光,下颌紧绷的线条暴露了他躁动的内心。 宝贝……叫一只狗宝贝…… 兰斯自嘲地笑了一声,连一只狗都比他珍贵。 热水沸腾之后,陆翡然调小了火,打进去两个鸡蛋,等鸡蛋微微成型之后,用筷子轻轻搅动。 鸡蛋变得圆鼓鼓的,在漩涡中央碰到一起又弹开。 他想起几个月前,自己连鸡蛋都不会煎,现在竟然能独立做几样小菜了,他应该要高兴。 坐在餐桌边上,陆翡然在等鸡蛋降温,从狗粮袋子里抓了一把粮,手喂给小狗吃。 小狗闻了闻,没吃。 陆翡然把狗粮放回去,洗干净手,说:“奇怪了,你为什么不饿?难道不是饿了才舔我的吗?” 空荡的屋子里,只有筷子偶尔一两次碰到瓷碗的声响,连狗都没有叫一声,静得有些吓人。 陆翡然忽然想起祁阳来的时候,兰斯打得那些电话。 看着空落落的碗,他鬼使神差地回拨了过去。 可想而知,没有人接。 也对,都凌晨三点了。 陆翡然挂断电话,把碗筷放进水池里,伸了个拦腰,衣襟大敞,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和白细的皮肉。 他没看见,自己锁骨之下的地方,连着一串暧昧的红印。 “我还没有给你取名字呢。”陆翡然把小狗安置在自己的床脚,蹲下喃喃自语。 他走到半掩着的窗帘旁边,今夜乌云厚重,透过窗帘只能看到漆黑一片,没有一点星辰或月光。 拽着窗帘,陆翡然的手抖了抖,唰的一下,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完全隔绝了露台与房间。 他钻进被子,很快再次进入了梦乡。 兰斯在露台上捏着手机,死死盯着手机上的未接来电,缠绕成结的扭曲情感被这一通来电瞬间疏通,呼吸都变得顺畅了。 他靠着墙站着,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陆翡然的睡颜,不知时间过去多久,才活动了脖颈走了进来。 他的表情一扫阴郁凄楚,变回了完美的从容,他帮熟睡的爱人掖好被子,轻声道:“宝宝,承认你想我吧,明天来找你,晚安。” 一个吻,在陆翡然的额头轻轻落下,比蒲公英的绒毛还轻。 …… 陆翡然把与祁阳的晚餐约在了御麟,他本以为会很难约,打算找周梓华看看有没有法子插个队,谁知刚留下电话,就被告知今晚可以用餐。 和祁阳的聊天,比陆翡然想象中要愉快。 祁阳告诉他,自己一直在做动物救助,收养各种残疾猫狗,给野猫绝育、找领养,同时也在经营名贵犬种培育,工作不可谓不忙。 他还邀请陆翡然去犬舍参观,陆翡然很是心动,立刻让他把地址发给自己,还说回帮忙在朋友圈为他宣传。 一顿饭结束,两人都很愉快,他们谈笑着走出御麟的大门,发现竟然下起了雨。 十二月的天,如果要降水,一般是下雪或雨夹雪,很少会有这样纯粹的雨水。 地面的积水倒映着灯光,反射出温暖的橙黄光彩。 祁阳的车被开了过来,陆翡然笑着和他挥手告别。 祁阳走后,他敛去笑意,百无聊赖地随处看去,却在不远处一颗已经没有桂花的桂树下看见了一个人。 金发、碧眼、白西装,站在树下避雨,冰冷的雨水毫不留情地打湿他的发和脸颊,连衣服都湿了一小半。 一阵潮湿冰冷的风吹过陆翡然的脸,让他忽然感到世界颠倒般眩晕,冷静的面容变得怔愣和恍惚,胸腔猛地震动,连耳膜都被阵痛。 用力闭了眼,再睁开,那道白色的影子还站在那里。 服务生把他的车开了过来,打着伞,尊敬地邀请陆翡然上车。 陆翡然摆了摆手:“伞可以借用吗?” 他从服务生手中接过雨伞,向树下走去,亲眼看见那双暗淡的绿色双眼亮了起来,自己的影子倒映其中。 今天的降雨像是老天有意的安排,陆翡然想,曾经他也像这样站在这颗桂花树下,看着御麟的大门。 只是,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表情有这么哀伤和无助,就像…… 被雨淋湿的小狗。 陆翡然举高雨伞,往兰斯的方向斜了斜。 他们站着的距离并不近,雨水打湿了两个人。 陆翡然抬头,看见兰斯伸出一只手,平放在自己头顶上方,雨水被手掌阻挡,雨珠滚落在他白皙翻红的耳廓。 兰斯非常温和地笑了一下,像一朵纯白无辜的花。 陆翡然也跟着笑了一下,他的笑和兰斯不同,带着戏谑和调侃。 在兰斯的视线里,他抬手轻轻抹掉了兰斯眼下的雨水,清晰明快地说: “说吧,这回用了什么方法监视我?” -----------------------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终于写到这一幕了! 开篇是陆翡然在御麟门口看见前夫哥和兰斯吃完饭走出来,这里地位颠倒,变成兰斯看见陆翡然和祁阳吃完饭走出来。 兰斯当时觉得陆翡然像一只被雨淋湿的流浪猫,可怜又倔强,是心动的开始。 陆翡然这里觉得兰斯像被雨淋湿的狗,哀伤又无助。 双向奔赴的小情侣,作者自己写就自己疯狂嗑起来了。 99999,我先随一个!!! 第70章 坦白 兰斯立即垂眼, 说:“为什么这样想?” 他高大的身影在雨幕里格外狼狈,却还是固执地把伞倾斜的角度推回去, 手忙脚乱地为陆翡然挡雨, 却发现自己两只手湿透了。 “你想否认吗?”陆翡然的眉毛压低了,他也低下了头,声音也没有刚才那么咄咄逼人。 “不, ”兰斯摇头,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猜到的?” 陆翡然握紧了伞柄, 半湿的头发让他觉得冷,不想站在人来人往的地方给陌生人表演。 “监视我,是你的爱好之一,因为你是个变态, ”他侧着身说:“来, 上车,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雨太大,天太冷。 兰斯笑了一下, 没有否认, 跟在陆翡然后面, 看着他不断抚摸因潮湿而不是很舒爽的后颈, 白皙的脖子揉红了一片。 上了车,封闭的环境和靠近的距离让陆翡然闻见一股酒精的味道, 强烈的违和感让他不得不再度看向兰斯。 他这才发现, 兰斯的脸有些红,眼神也难以聚焦,这是……喝多了? 可是不对,兰斯喝多了不是这样的。 不!或许……之前那次, 兰斯根本没有喝酒。 陆翡然肩膀抖了抖,捂着脸笑了几声,微湿的发丝都在颤。 没错,就是这样,从一开始就在被骗,兰斯曾经装醉骗他。 他摇了摇头,心里竟然没有任何一丝被背叛的愤怒,只有平静。 从陆翡然开始捂脸笑,兰斯的眼神就始终黏在爱人的侧脸上,水珠连成串地往下滴,让他像个冰冷的水鬼。 陆翡然指了指后面:“这里有一个毯子,你可以自己擦一下。” 兰斯把毯子拿到了手里:“不能帮我擦吗?” “爱擦不擦。”陆翡然淡漠地说,“为什么过来找我?为什么喝酒?” “因为你想我了。昨天晚上你给我打电话了,我没接到,所以今天来找你。”兰斯笑着,自己把毯子盖在头上,一点一点搓揉湿透的发,“不喝酒壮胆,我不敢来见你。” 陆翡然冷嗤一声:“家里的狗不小心按到手机了,我没有打电话给你。” “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了,别装,没有你不敢做的事。” “是啊,还是然然了解我。”兰斯幽幽地看过来,因为陆翡然养了一只狗而流露出被刺伤的可怜表情,“其实是我想你了,你不主动约我,只能我找过来了。不知道你在哪里,所以才会监控你的位置。” 陆翡然吐出一口气,按了按太阳穴。 什么人会如此坦荡地承认给别人装定位? 陆翡然不想再跟他说话了,脸色沉下来,决定保持沉默。 “我很喜欢这里,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兰斯在短暂的等待后缓缓开口,像在说一个很久远的故事,“我不认识你,但一见到你,就想邀请你上车,为你挡雨。然然,我想我是对你一见钟情的。” 他把自己说得像第一次动情的少年人,纯洁的爱意被酝酿许久之后,带着羞涩表白,等待回应。 陆翡然把他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神色复杂,努力地放空自己,可还是忍不住想,这是真的吗?不是什么编出来引他心软的谎言吗? “为什么?”陆翡然忍不住问,“我哪里值得你喜欢?” “你的眼神,”兰斯说,“当你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整个眼里都只有他一个……” “好了,这个听过了,还有呢?”陆翡然打断了他,不想让兰斯继续说下去,以免听见一个令人作呕的名字。 第87章 “……诺恩跟我说过,如果喜欢一个人,会觉得他很像小动物,会觉得他可爱,也会觉得他可怜。我当时觉得,你很像流浪猫,很倔,很警惕。我不喜欢动物,但我觉得你很可爱。” 陆翡然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抖了抖。 从御麟大门出来看见兰斯的那一刻,他的想法是什么? 他想,兰斯好像一只被雨淋湿的狗,好可怜。 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有一种时间轮回的错觉,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把伞举高,遮住冰冷的冬雨,就像曾经兰斯也给他这样打过伞。 这念头让他的心狂跳不止,诺恩不会是在瞎说吧? 他一个大学生懂什么,充当什么情感军师呢? 察觉到陆翡然身体紧绷,兰斯冰凉的掌心握住陆翡然的手腕,让他放松。 可陆翡然只是抽出自己的手,不再说话。 兰斯笑了一下,绿色的眼睛里盛满了包容和爱意,继续说道:“这次不是我带你离开,而是你带我走。淋雨的人是我,伤心的人也是我,你走向了我……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你真是喝多了。”陆翡然低声说,平直的声线听不出什么感情。 “后来在你面前示弱,也是我勾引你的手段。我很卑鄙,知道你心软善良,故意的。”兰斯轻笑,自顾自地一直说,有几分醉鬼的味道,“但是别觉得我可恶,我没有错。” “看到你跟别人说话我会嫉妒,看到别人打你的主意我会生气,看到金湛住在你家,我简直要疯了。因为我爱你,才会对你有占有欲,像你一样。然然,我没有错。” 突如其来的告白把陆翡然打蒙了,他的表情是一面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笑也不是,怒也不是。 他准备的一肚子话如同水蒸汽般蒸发得一干二净。 心跳得越来越快了,有一种让人呕吐的紧迫感,他强迫自己大脑放空,不去想兰斯所说的含义。 他听见兰斯又说话了:“从头开始吧,然然,我来追求你,然后你和我结婚,好不好?” 好吗……还是不好……? 可是他已经被骗得犹如惊弓之鸟,即使内心深处再向往,还是抵触亲密的情感。 只是维持肉.体关系不行吗?要其他的……还是太超过了。 越是近在咫尺的东西,他就越害怕触碰,也许保持一定的距离才是解决方法。 “不好。”好久之后,陆翡然才说,“你不用这样,而且……今天的雨比那天大多了。” 车速慢了下来,兰斯的公寓近在咫尺,陆翡然等待一个红灯结束,缓缓转弯。 “我没法再结一次婚了,兰斯,所以你真的不用再努力了,维持泡友关系是我的底线了。”陆翡然决定也向兰斯坦白,把自己内心的想法都倒出去,或许两个人都能好受一些。 “你这样折腾自己,很不好,我说过了,健康的身体很重要。”陆翡然说,“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觉得你很高高在上,后来你竟然能在雨里滚在地上……虽然我现在知道是假的,但我很佩服你,你真是不折手段……你成功了。” “可是你应该做回你自己,做回你的少爷、掌权人,继续过众星捧月的日子,而不是一直跟着我。这样的你,都不像你了……你乖乖在天上做你的月亮就好了,别人不会知道你的光是假的。” 陆翡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如果你继续这样,我觉得我们泡友也别当了——” 他的话硬生生地止住了,因为刚偏过头,就发现兰斯靠在座位上睡着了。 陆翡然愣了半刻,晃了晃他的手臂,试图摇醒他:“别告诉我你是醉晕过去了,我不会上当了,你!” 无论怎么摇,兰斯都没有醒来得意思,陆翡然停下了,看见兰斯手指上一闪而过的亮光。 是两枚戒指,分别戴在他的无名指和小指上。兰斯的手很大,骨节分明,陆翡然的那枚戒指戴在他的小指上正合适。 戒指撞进视线,陆翡然眼神放柔了一瞬,指腹在上面轻轻触碰了一下,果断地收回手,拿起手机就给诺恩打电话。 “兰斯喝多了,你能帮忙把他带回家吗?”陆翡然说这话,自己都觉得难以启齿。 明明已经分手了,还一而再再而三纠缠,被外人知道了,难免脸热,他觉得很丢人。 “啊……”诺恩一个字转了八个音,“你们在聚餐吗?” “不是……就我们两个,在他家楼下呢。”陆翡然催促道,“你没空吗?那我叫保安帮忙……” “你可千万别叫保安,他有洁癖,不让不熟的人碰的。”诺恩很为难,“但是我过来要很久,你能等吗?” “好吧,你来,我等你。” 陆翡然不是很满意地挂了电话,他听得出来,诺恩不想来。 他戳了戳兰斯的脸,人缘这么差吗?和家人的关系都那么不好。 陆翡然认命地打开车门,试图凭自己的力气把兰斯抗上去,他弯腰抱住兰斯,轻微的酒气在吐息之间亲吻他的耳廓,把他的脸都熏红了一个度。 蓄力、抬腰,一鼓作气用尽浑身的力气,也只能挪动兰斯一点。 卸了力之后,陆翡然向前栽去,直接趴在了兰斯身上。 湿透的外套贴在陆翡然干燥的衣服上并不好受,他喘着气撑在兰斯胸口起来,泄愤似地用力拍兰斯的肩。 根本抱不动! 陆翡然直起身,愤愤不平地瞪了昏睡的兰斯一言。 为什么又是这样?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他才不要管他呢! 陆翡然左等右等,等了半个多小时,诺恩都没有到,眼看时间越来越晚,可他还要回去给小狗喂食。 没办法,陆翡然只好让诺恩别来了,开着车又把兰斯带回了鹭园。 既然是醉鬼,那就让他醉着吧。 陆翡然把车停进车库,车窗打开,车钥匙留在了车里,直接上了楼。 一进屋,小狗就像个小尾巴一样缠上来,陆翡然给它吃了一点零食,套上狗绳,牵出去溜了一圈,完全没管兰斯躺在车库会怎样。 半个多小时后,陆翡然给小狗擦干净脚,走到车库看了一眼。 车里空空如也,兰斯已经不在那里了。 是觉得得不到回应,很无趣才走的吗?还是自尊心受损不想再低声下气才走的呢? 谁会喜欢在车库睡觉? 陆翡然的嘴角扬了扬,看似是对兰斯离开的结果很满意,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往那个很明显就是空的副驾位置看了好几眼,仿佛期待那里能变出来个人似的。 后半夜,雨声更大了,陆翡然在夜雨的伴奏中睡得很安稳。 兰斯从金湛曾住过的空无一物的房间里出来,走进陆翡然的书房。 他在书柜上拿起一本画册翻阅,每一张的主角都是陆翡然。 他认定的妻子,在别人的笔下生动活泼,撩人可爱,对自己只会横眉冷对,把他扔车库里。 兰斯细细看了看,每一张纸都轻柔地翻阅,唯恐弄伤了画纸,只因为画里的人是陆翡然。 时间静静地流淌,他把画册放回原处,无声无息地离开书房。 自从养了狗,陆翡然的卧室房门都不再紧闭,为了方便小狗随时进出,也方便了别人。 兰斯推开门,细微的动静连小狗都没有吵醒,他脱下湿掉的衣服,从身后抱住了陆翡然,床垫陷下去一块,陆翡然的身体向后微微倾斜,落入兰斯的怀里。 兰斯轻轻地搂着怀里的爱人,像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那样郑重。 轻吻眼前一块白细的散发着香气的后颈皮肤,兰斯的眼里闪过晦暗不明的笑意,喃喃道:“然然,你看,又对我心软了。” 兰斯之前的示弱让陆翡然心软是装的,现在也是。 为什么总能用同样的伎俩钓上这条小鱼?因为猎物很爱他。 心情愉悦起来,兰斯修长的手指在被子里捂热了才钻进衣服的下摆,停在清瘦的腰上,绕过肚脐,掌下薄薄的皮肤似乎颤了颤。 兰斯在陆翡然的后颈出轻轻舔吻,怀里人的呼吸依旧平稳没有任何异常,四肢放松舒展,睡得舒舒服服。 他胆子大了些,不再满足于蜻蜓点水一样的接触,跪立在床上,沿着唇和下巴一路吻下去…… 他的然然,把他想的太好了。 他从来不是月亮,而是匍匐在地的蠕虫,只能抬头仰望,最终化茧成飞蛾扑上去。 泡友关系绝对不是底线,不结婚也不可能。这是兰斯给陆翡然下的最后一道通牒,给予初恋般纯粹的告白。 如果被接受了,故事也能入童话般继续发展下去。 可陆翡然依旧龟缩原地,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意,兰斯很失望。 倏地,一只手紧紧抓住兰斯的头发,刺痛迫使他抬头。 浑身的血液都涌向心脏,兰斯兴奋得连睫毛都在颤抖。他弓着身子跪在陆翡然身上,背脊如山,却脆弱得好似随时要崩塌。 第88章 他红了眼眶,酸涩的眼泪几乎快溢出眼角。 他抬起头,看见陆翡然惨白的难以置信的脸,双眸像黑珍珠,莹莹发亮,漂亮湿润的嘴唇张了张,却失语了。 陆翡然的发间是一层细密的汗,他在一场难以置信的睡梦中醒来,睁开眼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在继续了。 梦里,兰斯像无孔不入的幽灵闯进他的家,他们一起栽倒在床上,他爽到天灵盖都要起飞,梦境再也无法维持,彻底破碎。 醒来后,他看见了什么? 兰斯在他的身下做什么? 寂天寞地的家里还是出现了第二个人,但绝不是陆翡然所期望的方式。 他本以为兰斯偷偷走掉了,谁知……他该更小心一点的,但谁会在家里检查每一间空屋子再睡?更何况他还有一只狗。 小狗太小了,没办法为他护卫。 陆翡然咬着唇,提着兰斯的发,想要训斥他,却被他脸上痴迷的神色震慑住了。 想了想,他手下用力,把兰斯的头又按了下去。 “继续啊,”陆翡然说,“有本事别停。” 被吵醒的小狗:“汪。” ----------------------- 作者有话说:温馨提示,一个人住的宝宝一定要关好门窗,不要带可疑的人回家哦~~ 好可惜,差一点就可以…… 第71章 入侵 陆翡然恍惚间看见兰斯的眼底闪过兴奋的猩红色。 伏在他身上的人长着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却有着令他无比陌生的狰狞表情。像饿了几个月的孤兽,迫不及待地撕扯香甜的食物, 每一个微表情都在说, 它不满足。 陆翡然无望地看向紧闭的房门和窗,小狗呜呜叫了几声,摇着尾巴过来了。 他咬着下唇才没有发出太多多余的声音, 只是凭借本能地抓住手心里坚韧的发丝, 用力按下兰斯的头颅。 至此,这颗高贵的头在他面前彻底低垂了下去, 陆翡然控制不住地发抖,抖着叫停,但毫无作用。 黑蒙蒙的房间里,他的眼角染上不易看出的淡红, 眼泪无声无息地流淌。 他只能用力地扯着薄薄的床单, 借着力,让自己把呼吸和喊叫吞进去。 他应该是无欲无求的,应该是可以及时抽身而走的, 否则他怎么会允许兰斯这么做呢? 但是他好像估计错了。 小狗趴在床头, 舔着他绷紧的手背, 喉咙里呼噜噜的, 疑惑地看着他们,完全无法理解两位主人现在在玩什么游戏。 陆翡然水润泛光的眼睛与小狗对视上了, 他立刻清醒了过来, 找回了身体的主动权,屈起膝盖撞了一下兰斯的胸腹,想让他停下。 救命,救命, 救命,别再继续了! 这些事情怎么能在孩子面前做!! “好了,不要再……” “我听不懂,宝贝。”兰斯充耳不闻,吐出一段陆翡然听不懂的语言。 他只听见“继续”的命令,其他的……听不懂中文。 什么意思?陆翡然惊恐地想,他应该要求兰斯只能说中文和英语,其他语言不许说,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 在陆翡然的不安中,兰斯发顶上,纤细的五指又猛地收紧,拉扯发丝牵动头皮,刺痛的感觉不断传来,但兰斯根本不想停。 被发现了又怎么样?他被允许了。 虽然他本来就会为所欲为,但被陆翡然暗中允许他为所欲为,这个认知简直像给他打上了最大剂量的兴奋剂。 忐忑的心像烟花一样炸开,兰斯如同变成十几岁的少年,心里没数,只知道发泄和索取。 但是不可以了,绳子已经拽上了,头皮被扯得很疼。 兰斯强行压下内心的不满足,舔了舔嘴角,抬起头,他看见陆翡然整张脸已经蔓延上粉色,嘴巴张着,擦掉溢出的口水,一直眨眼让自己勉强维持清醒。 陆翡然的视野还是花的,水汪汪一片看不清楚,也不知道兰斯是什么样的状态。 他怕兰斯不听他的,还要再来,手上力道不自觉地收得更紧,听见“嘶”的一声,才松开手。 但他其实很爽,脑袋都快爆开了,这一下子,什么过去都愿意抛之脑后不管了。 陆翡然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兴奋,把飞到天上的脑子又拽回来,重新回到现实里,用沙哑的声音小心翼翼地把兰斯哄下来:“先起来。” 兰斯撑起手臂,移动到床头,给了陆翡然一个湿乎乎的吻。 陆翡然立刻把眼睛闭上了,压下呼吸的幅度,假装自己感觉并不强烈。 兰斯蹭了蹭陆翡然的下巴,又晃了晃,轻柔地让他睁眼,在他迷离的视线中笑得如沐春风,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咽下去了…… 随后,兰斯贴着陆翡然的脸躺下,金色与黑色的发交织在一起,看上去很听话。 陆翡然浑身都僵住了,把聚集在胸腔不敢泄出的呼吸一次性吐了出来,发梢飘了飘。 他抬起还酸软的手,在自己的嘴唇上擦了一下。 味道好怪,到底为什么要…… 他彻底没话讲了,把兰斯推开,睡到角落里去。 “哪里不满意,陆总?”兰斯舔了一下嘴角,笑眯眯地贴过去,“我是合格的泡友吗?” 他身上沾了水,即使脱下衣服,还是微微发凉。 陆翡然不想让他碰,又往旁边缩了一点。 只听兰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陆总好几天没找我了,看来我做得还不够。” 说着,他又坐起来,手伸进陆翡然的衣襟里去。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潮湿温热的皮肤,陆翡然打了个哆嗦,躲开了他,结结巴巴地说:“满、满意,合格,不要再来了,我要睡了。” 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当看到兰斯的那一刻,他又惊又怒,兰斯怎么能这样闯进家里来?! 但转念又想,好啊,兰斯既然想要,那就让他做个够,就以这种方式! 但陆翡然没想到兰斯会像打了兴奋剂一样乐在其中,难道不会觉得受辱吗? 等他想要拒绝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不应该这样,太不应该了。 对兰斯这种不要脸的神经病,一点机会都不能给他! 等陆翡然呼吸平稳一点,兰斯撑起身子又上前吻他,湿润的嘴唇贴在一起,陆翡然下意识想躲闪,但再躲就要掉下去了,只好被兰斯拉了回去。 小狗还在他的床头小声地叫,陆翡然看了看它,说:“你把它吵醒了。” 双颊忽然被掐住,陆翡然整个头一动不动地仰着,愣愣地看着兰斯,看见他脸上出现堪称温和的笑,细腻又温存。 “只是一只狗,别管它了。” 兰斯抱了上来,他们拥在一起,鼻尖蹭着鼻尖,唇珠蹭过唇珠,用鼻尖和嘴唇把陆翡然的轮廓描摹出来。 如果不是他擅自闯进来,陆翡然什么时候会邀请他来? 或许会,或许永远不会,他不能再等待了。 兰斯小心地捧着爱人的脸,仿佛那是什么很快会融化的雪,连用力都不敢用力,也担心自己的靠近会加速雪的融化。 他静静地等待宣判,激情褪去之后,会再让他滚开吗? 静谧的时间成了酷刑,但他希望这难得的平静可以久一点,再久一点。 陆翡然什么都没想,他只知道,现在很舒服,至少身体上是舒服的,符合他及时行乐的理念。 但放纵总是伴随着代价,兰斯今天如果住了进来,还能轻易地让他离开吗? “你太过分了。”陆翡然闭上眼,湿润的睫毛一簇一簇的,像燕子的尾羽。 兰斯整理着他被汗湿的黑发,目光柔柔地笼罩在他身上:“我只是尽职尽责。” “我让你来了吗?”陆翡然眉心一皱,“你应该知道什么是私闯民宅,没有报警是我对你仁慈。” “可是这里是我们以后要一起生活的家,装修好了这么久,我都没有来看过。”兰斯抱着陆翡然,语气有些委屈。 不会和你一起生活,也不会和你一起住。陆翡然想。 但他没有说出来,这话绝对不适合在现在说。 陆翡然侧过身,背对着兰斯蜷缩起来,擦了擦自己湿润的眼角:“我真的要睡了。” 被冷落了多时的小狗还在床头晃着尾巴,小小地叫了两声,吸引到陆翡然的注意力,眼睛转动,似乎在问他,两位主人刚才在做什么? 陆翡然蹭了蹭小狗的脑袋:“你也睡吧,宝贝。” 兰斯:“……” 兰斯:“给他取名字了吗?” 陆翡然随口说:“没有,没想到取什么。” “那我来——” “不可以,”陆翡然打断了他,“你不是它的主人,我才是。” 陆翡然睁开了眼,褪去情.欲的黑眼睛斜着乜了兰斯一眼,黑与白分分明明,眼瞳和眼白,黑发与皮肤,对比鲜明,有些冷傲。 第89章 兰斯怔了一瞬,继续从陆翡然的身后抱住他,两人贴合在一起,说:“好,我不取,但是你不要叫他宝贝。” 他对着小狗做了几个手势,小狗立刻安静地坐下了。 “……我怀疑你是不是训过我的狗。”陆翡然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忽然说。 好奇怪,为什么小狗对突然出现在家里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年龄太小了,没有领地意识吗? 陆翡然不太懂,他觉得自己有点想多了,草木皆兵,兰斯哪能训过他的狗? 兰斯不置可否,摸了摸陆翡然的肚子,轻声说:“睡吧。” …… 转天就是冬至,陆翡然早和周梓华约好了去他家里玩。 兰斯却还没有走,他早上洗了澡,穿着睡袍把做好的早饭端给陆翡然,让他坐在床上吃。 陆翡然端着盘子,借着屈起的膝盖,把盘子轻轻垫在上面。 温度刚好的牛奶,入口非常舒服,还有刚煎好的三文鱼,熟度恰到好处,肉质软弹,味道极佳。 自从鹭园只剩下陆翡然一个人,陈姨就总是不知觉地把他当小孩照顾,24小时不间断的无微不至。 陆翡然很感谢她,但他不想这样,改了陈姨的工作时间,只有下午和晚上。 因而,他自己大多数时候只会随便搞一些早餐自我糊弄,能吃,但真的很一般。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家里吃过这么令人满足的早餐了。 “你有考虑过转行当厨师吗?”陆翡然打趣道。 兰斯摇头:“投入产出比太低的事情我不做。” “那给我做早餐的投入产出比是多少?”陆翡然顺势问。 兰斯单手擦掉陆翡然嘴角的牛奶浮沫,道:“你能接受就是无穷大。” 于是陆翡然点点头,平静地接受着一切,与兰斯之间的氛围甚至可以用温馨二字来形容,好像任何争吵都不曾发生过,他们也没有分开。 兰斯笑了笑,拿来梳子,一下一下给陆翡然打理睡得一团糟的头发,头发柔软蓬松,摸起来手感很好。 手指穿插在发间时,陆翡然垂着眼把盘子里的早餐吃完,然后随手把脏盘子递了出去。 兰斯接过盘子,在陆翡然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等兰斯离开,陆翡然抬起下巴,黝黑的双眼盯着他离开的位置,确定兰斯已经下了楼,心里才缓缓松开。 他虽然晚上睡得还算沉,但早上一有动静就醒了。 都说晚上不适合做决定,因为夜晚总是让人感性,会做出不理智的决策。 陆翡然觉得这观点非常对。 有谁大晚上的家里冒出一个那么大的人出来还能安心睡觉的?更何况这人还不安好心! 陆翡然心里揪成一团,不是很好受。但谈不上害怕,他就是……被兰斯的神经病程度又惊到了而已。 他没有问兰斯是通过什么方式得知他的行踪的,但仔细想想,他怀疑车上有定位。 车和手机不一样,每天都在车库里停着,很容易被做手脚。 还有鹭园附近肯定也有一些监视他的东西,每当他坐在客厅,都能感觉到被窥视。 他以为是自己太敏感、自作多情了,可是祁阳来的那天……兰斯为什么会突然给他打几十个电话? 除非……有什么非常紧迫的事发生了。 而那段时间,他正跟祁阳在房车里挑狗。 兰斯一定是通过某些手段看到了,但他赶不过来,只能像疯了一样打电话。 从那之后,兰斯就开始想方设法进入鹭园了吧。 荒谬但异常合理的推测让陆翡然浑身都僵住了,所有的细节在一瞬间串联到了一起,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盖在他的身上,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没有办法把自己藏在铜墙铁壁里,但只要有缝隙的地方,兰斯都能钻进来。 兰斯已经正式进入鹭园里来了。 陆翡然下了床,发现小伯恩山已经不在房间,他眉尾挑了一下,走出房门,站在二楼的栏杆边上,看见兰斯在下面训练它听从指令吃饭。 不知不觉中,自己的生活已经被无孔不入地侵入了,连小伯恩山都被兰斯训过了。 陆翡然看了一会,拍了拍木制的栏杆,声响惊动了兰斯和小伯恩山,他们一起抬头,注视着楼上黑发的年轻男人。 “周梓华叫我今天去他们家玩。”陆翡然居高临下地说。 兰斯轻松地一笑,道:“好,什么时候?我送你吧?” 陆翡然心思一转,把约定的时间提前了:“中午。” 他下了楼,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小伯恩山立刻跑过去,围着他撒娇。 本来还冷硬的心被它融化了一点,陆翡然把它抱上腿,小声训斥:“喜欢被训?你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但小伯恩山永远记得是谁选择了它,是谁把它带回家,它趴在陆翡然腿上,滚在滚去,很喜欢主人身上的味道。 兰斯过来提着它的后颈让他回到地面。 陆翡然看他一眼,说:“你什么时候走?” 兰斯答非所问:“这里没有我的衣服,我让人送一些过来。” 不是一套,是一些。 陆翡然闻言在沙发上躺下了,小伯恩山又趴了过来,兰斯要把它赶走,被陆翡然拦下了,抱在腿上一起看电视。 这小狗只有幼崽时期可以抱一抱了,错过这段时间,长大了就根本抱不动。 周末的上午时光总是很短暂,陆翡然敲响周梓华家的大门时,他一脸疑惑。 “你来这么早干什么,饺子还没有包。” 陆翡然神色凝重地往沙发上一坐:“你帮我一个忙,我打算出国一段时间。” ----------------------- 作者有话说:无孔不入型的一款画皮攻,刚认识的时候装得人模人样,撕破脸演都不演了。[愤怒] 然宝其实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已经被发现了。 再次提醒独身一个人居住的宝宝一定要注意管好房门和窗户哦! 第72章 反常 “什么?”周梓华难以置信地确认道。 “我想出国散散心, 我……我觉得我不能一直待在国内,让兰斯一直操纵我的情感。”陆翡然重复道, 他想倾诉很多事情, 但不知从何说起为好。 周梓华愣了愣,问:“你们和好了?” “没有,我不会跟他和好。”陆翡然说。 “你们昨天是不是睡了!”周梓华忽然说, 按着陆翡然的肩膀逼问他。 陆翡然被晃得闪了神, 老老实实说:“算是吧。” “……但是,没有和好。”陆翡然慌忙补充, “睡一下不算什么吧。” “既然不算什么,你急什么?你出国干什么?”周梓华一脸看透一切的表情,“日久生情什么意思,日是日子的日, 也是一个动词, 你跟我装呢,然然。” 陆翡然不说话了,低下头, 咬着嘴唇, 满脸后悔。 周梓华坐到他旁边, 搂住陆翡然的肩膀, 像一个阅尽千帆的老人,语重心长地说:“然然, 你有点恋爱脑了, 你怎么到现在还喜欢他?不是说他是骗子吗?玩弄你感情吗?你把他踢了不行吗?就像你之前和翟千策离婚一样,果断一点。” “我没有喜欢他啊,我对他一点都不好,但是他油盐不进, 一直缠着我。”陆翡然急于否认,把所有错误的原因都推给兰斯,他只是被动地走到这一步而已。 “那就是他又来追你,你就心动了呗,这回你能辨别真假吗”周梓华说,“他再骗你怎么办。” 陆翡然把脸藏在掌心里,隔着眼皮按动眼球,感到一阵酸涩的疼,才停下来。 他被一阵见血地戳穿了,无颜面对好友的质问。 老实说,但凡兰斯缠得没那么紧,他都不至于这么纠结。 因为他觉得,兰斯可能是真的…… 不然怎么解释呢?低声下气地追求他的投入产出比是多少?换位思考一下,这样追求一个无望的结果,陆翡然觉得根本不值得。 但兰斯就是始终如一地在做,陆翡然的底线也在无形之中降低。 再后退一步,可能就要产生质变了,但他怕自己又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这又是兰斯某个阴谋诡计,或者只是被分手后的不甘心,得到了就不会珍惜。 陆翡然没有办法面对这样的结果,他绝对不会和好! 所以他来求助,实在不行,出国散散心吧,给自己一段可以放空自己的时间,也间接让两人物理隔离一下。 “我分辨不了。”陆翡然说,“他太有本事了,我应付不太来。” 具体怎么有本事,陆翡然没有细说,他担心周梓华会忧心自己,也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无力。 所以有关卡片、戒指、监控和夜闯家门的事情都没有说,这些事情根本没法宣之于口,显得自己像个m。 但兰斯被打过几次脸、无数次被戳心窝子、虐待自己的身体求他心软、附小做低给他口口的事情陆翡然也没说,这样显得兰斯也很像个m。 第90章 这样他们两个就更畸形了。 陆翡然说:“所以你帮个忙,给我打个掩护,我计划31号当天离开,出去一个月,过年之前回国。纯粹是旅游,散散心。” 周梓华对他们的事情有些了解,虽然明显感觉到陆翡然还瞒着些事情,但他自认可以猜到七八十。 他想了一会,严肃地说:“其实我觉得,两个人当面聊清楚会比较好,一味地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然然,你是很果断的人,但是在这件事上,你一直在逃避,从刚开始认识他就开始了。” 但周梓华心里知道原因,因为陆翡然真的很喜欢兰斯,是生理性的爱。只是对方能回报多少呢?如果不能比陆翡然的喜爱更多,他真的不建议他们在一起。 但作为朋友,哪怕是再好的朋友,也不好勒令他们分手吧。 “跟他没法谈。”陆翡然黯然地说,他明白,谈不出任何想要的结果。 周梓华啧啧两声摇头,托着下巴,神色怪异:“其实我是觉得,你逃跑之后肯定会被抓住。因为他是个神经病,很偏执的,你越是这样,就越让他兴奋。确实很难处理,连我都想不到方法。” 陆翡然伸出一只手指,让周梓华停止发散思维,纠正道:“我不是逃跑,我只是旅游散心。你是不知道,兰斯现在已经住到我家里来了,之前我从来不敢让他进门的,既然他来了,那我就走。” 周梓华耸耸肩,心想:“你现在把他的东西都扔出去,把他赶走,也不会怎么样。我怀疑我们打赌的车就快被我拿到手了。” 但他没说出来,只是点头说好,自己一定会帮忙打掩护。 他问:“非得31号走吗?你过生日哎,还打算去你家庆祝呢。” “不,”陆翡然声音虽轻,但却很坚定,“就这天,我会发短信让他在家里等我,然后我就离开。” 周梓华打了个哆嗦,其实陆翡然有时候挺狠的,不过狠一点是好事,果断坚决可以让百分之八十的烦恼远离自己。 可惜他不能始终如一,而是选择性地果断和坚决。 陆翡然安下了心,落地后,他直接换一张手机卡,社交软件也暂时不用,总不可能还被找到。 他不想看到自己计划邪路,前脚刚落地,后脚兰斯就能跟上来,甚至是同一个航班。 他就是暂时不太想见到兰斯,才要出国散心的。如果兰斯跟了过来,他还不如不走! 聚餐结束后,果不其然手机上收到了兰斯的消息,他说他在楼下等。 陆翡然回复了一个“好”,坐上兰斯的车,什么其他的都没有说。 晚上,兰斯还是留在了鹭园,他提出要遛狗,陆翡然没同意,说:“我才是他的主人,你不许训它,还有,只有我能遛它。” 兰斯笑着说好。 陆翡然牵着狗出了门,一人一狗散步似的缓慢行走。 他对小伯恩山说:“你不许听他的,你是我买来的,要是分不清谁是主人,你就和他一起离开吧。我如果把你扔了,他才不会管你。” “汪……”小伯恩山不懂,只知道陆翡然心情不是很好,凑过去顶了顶他的腿,好像要把自己的力量分给他。 陆翡然微笑了一下,蹲下.身子,摸了摸小狗的头:“乖宝贝,我知道你不会的。过段时间,你在周梓华叔叔家里,好好听他的话吧。” 遛完狗,陆翡然在玄关处用湿毛巾给小伯恩山擦脚,兰斯在旁边看着,道:“这种琐事可以让我来做。” “不要。”陆翡然果断拒绝,又觉得自己说话太生硬了,转了个话题,“家里有点单调,我想买一些鲜花,你帮我挑一下?” “好。”兰斯的眼睛里闪过惊诧,走过去接过陆翡然手里的平板电脑。 “这里有好几种方案,我都挺喜欢的,不知道挑哪一个,你看看吧?”陆翡然说,“选好之后每天早上会有人送花过来,我让陈姨帮忙打理。” 兰斯翻看了好几页画册,就放下了平板电脑,淡笑着说:“都喜欢就都订,我来处理就好,你可以给陈姨放长假。” 他更喜欢二人独处的家的感觉,即使有阿姨帮忙会更轻松,但他宁愿包办所有事情,只为和陆翡然独处。 兰斯膨胀的占有欲让他甚至容不下屋子里出现第三个人,包括一条不该出现的狗。 但狗,他只能忍了。 “你要处理吗?陈姨放假了,这么大的房子,谁来打扫卫生?谁每天做饭?我没这么多精力,也别说都由你做。单说卫生这块,每周都有保洁团队来打扫的,陈姨只做日常维护,她一个人也打扫不了那么多……” 陆翡然喃喃道,不知不觉说了很多,眉毛微微皱起,因为兰斯说的荒唐的建议,找着合适的理由拒绝,漂亮的嘴唇一直在阖动,兰斯专注看了好久。 直到陆翡然停下,兰斯才又笑了一下,说:“没问题的,交给我处理吧。” “不行。”陆翡然直接决绝,陈姨如果不在,兰斯岂不是想干嘛就干嘛了? “你也要工作的,没道理让你做这么多,保洁团队还是会来,陈姨也会来给我做饭。现在已经减少次数了,只有晚上来,可以更改为一周三次……” 他们好像在讨论家务的分配和归属,就像每一对恩爱的恋人一样,兰斯为此感到很幸福。 没有争吵也没有诘问,所有事情都丝滑地流淌向他最想要的结果。 连陈姨和小狗,他都可以接受了。 “好吧,听你的。”兰斯点头,“但是,然然,我喜欢给你做饭,我很享受照顾你的感觉。她不在的时候,让我做这些事。” 这样才让我感觉,你是完全属于我的,你会离不开我。兰斯想。 陆翡然也退了一步,重新点亮平板电脑的屏幕,指了指:“选吧,选一套。” 兰斯观察到陆翡然目光停留最久的两套方案,点击,勾选,提交。 察觉到毫不掩饰的眼神在自己的脸上停留了太久,陆翡然忽然觉得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转身就走。 小伯恩山原本趴在地上休息,见陆翡然要上楼,也跟了过去,像个跟屁虫。 兰斯看着这一幕,忽然问:“还没给它取名字?” “嗯,它现在对‘宝贝’这个称呼有反应,估计是当成自己的名字了,就不用重新取名了。”陆翡然说。 宝贝听见陆翡然叫自己,又开始兴奋地往他腿上拱。 陆翡然和宝贝玩在一起,没在意周遭都安静了下来。 兰斯看着他们玩闹,脸色不是很愉快,单手按着桌边,指节区屈起,用了些力道,手臂上肌肉的线条绷着,手背上青色的血管跳动着。 “给它取名字,然然。”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他人反驳的味道,声音骤冷,好像屋外的雪花飘了进来,落在陆翡然身上,打了个哆嗦。 “狗就是狗,不用太宠爱,否则它会摆不正自己的地位。” 陆翡然的心尖如同被什么东西掐了一下,和小狗玩闹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脸上呈现出片刻的茫然。 很快,笑了起来,脸色恢复了红润。 “干什么呀?你在嫉妒一只狗?”陆翡然轻飘飘地点破了兰斯。 兰斯身上令人紧张的感觉忽然一松,他又变回了柔和的样子。 “这样的话,你叫它的时候,我会弄不清楚你在喊谁。”他轻轻地说,仿佛刚才强迫陆翡然给狗取名的人不是他。 陆翡然静了一会,看向兰斯,清澈的双眼里满是天真:“可是,我不会喊你‘宝贝’吧……” 兰斯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习以为常的假笑都提不起来了,他难得眼神闪烁,好在尽快稳住了情绪,又笑了起来。 “好吧,你不取就算了。明天想吃饺子吗?我给你包。” 陆翡然问:“为什么呀?” “你喜欢吃的,我都会做。以后不用专门去周梓华家里吃,我来给你做。”兰斯答道。 陆翡然摇头:“我不是想吃饺子才去他们家的,冬至是小团圆的日子,我去小华那里,是要和他们聚一聚。” 陆翡然又一次看见兰斯的表情呆住了,趁着他还没有反应,快速地说:“我累了,先去睡了。” 迅速洗漱完,陆翡然把自己藏进被子里,慌张的感觉才逐渐消逝。 他知道兰斯一直因为狗在吃醋,可是兰斯凭什么让他给狗改名?还是那种态度,强硬、不容拒绝。 这就是兰斯的本性,装成贤惠的家庭主夫,都是假的。 陆翡然咬牙切齿地想,还好他都报复回去了,还是两次! 陆翡然上楼后,兰斯的表情很快冷了下来,他的不甘和愤怒都无处释放,因为陆翡然说得都是实话。 可即使是撒谎,即使是陆翡然又故意刺激他,又能如何? 比起之前的大动干戈,现在的平静简直就是神明的恩赐,是得之不易的财富,需要好好守护。 第91章 兰斯让自己平静了下来,故意等了一段时间才上楼去,拥住熟睡的陆翡然,没有被拒绝,也没有挣扎,爱人安安稳稳地躺在他怀里,平静的睡颜漂亮极了。 兰斯的手指蹭动着陆翡然的脸颊,眼里浮出让人看不透的神采。 他吻了吻陆翡然的额头,轻声道:“这样也挺好的,慢慢地会好的。宝宝你再乖一点吧,我会相信你的。” 相信陆翡然是真心和他好好过日子,不是在骗他。 可这种温馨的场面过于反常,让兰斯没法真的轻信,他只有不断说服自己。 ----------------------- 作者有话说:享受平静吧! 然宝的嘴巴也是抹了毒,小心舔一下嘴唇就被毒死了啊宝宝[狗头叼玫瑰] 第73章 拍卖 董事会召开的时间非常突兀地提前了, 结果很令人意外,连之前明牌与陆翡然作对的人都把票投给了他。 会议结束, 陆翡然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回到办公室,看见了兰斯。 “不用你的帮助,”陆翡然说, “我可以争取到选票。” “我知道, 但我不想让这件事拖太久。”兰斯坐在陆翡然的办公椅上,向他招手。 陆翡然穿着挺阔修身的西服三件套, 深色的褶皱勾勒在腰身上,衬得整个人格外挺拔修长,周身散发着精英的气质。 他走过去,微微蹙着眉, 对兰斯的做法很不满意, 但也不能说什么,因为他是十足的受益人。 “只要再给我半年时间,我就可以搞定一切。”陆翡然说, “我不喜欢每次我努力做什么事的时候, 你忽然中途帮忙, 让我轻松就成功了。这样显得我的努力是白费的。” “你有你的方式, 我也有我的方式。”陆翡然强调。 他的步子停了下来,站在兰斯的一步之遥, 刚好伸手够不到的距离。 兰斯的笑意淡了下来, 脸上的神采暗淡三分,抬起悬在半空中的手落在膝盖上,看着陆翡然微微不悦的神情,咽下了所有想说的话。 “好, 我知道了。”兰斯说,“我只是不想你太辛苦,但你不喜欢,我不会再做了,抱歉。” 陆翡然的眉心松下来,面前的人从期待到沮丧的表情变化太明显了,即使是再三自我告诫他是装的,也难以真正忽略兰斯的失落。 “嗯。”陆翡然点头,暗示这事就算了。 兰斯站起来,走向他,双手捧着他的脸,掌心的热度和脸颊相贴。兰斯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脸在陆翡然清澈的眼瞳中放大,轻吻了他的鼻尖。 “晚上跟我去拍卖会,我送你礼物。” “什么礼物?当上董事长的礼物?” “你要过生日了,”兰斯轻声说,“这次只让我一个人陪你,好不好?” 陆翡然微顿,心跳莫名地加速了些,说:“可以,但我不是很在意这些东西,你……可以做生日蛋糕给我吗?我想要上一秒刚完成裱花,下一秒就插上蜡烛。” 他紧张的时候忍不住做些多余的动作,抓住了兰斯衣襟,把墨蓝色的领带抽了出来,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兰斯把领带整理好,同时看着陆翡然,像是在用语言询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翡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装作没看到,静静地等待问题的答复。 “你在紧张吗?然然?” 磁性的嗓音带着些疑惑的音调,陆翡然的手指都蜷缩了起来,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有点干。 他顺势走到桌边,端起保温水杯,喝了一口温水润喉,把破绽百出的表情藏了起来。 “我问你话呢,别说其他的。” 兰斯回答得很干脆:“可以,我做。但是礼物也得要,我想送给你。” 他笑了笑,走向门口的方向,步子停下,忽然说:“然然,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在紧张吗?” 陆翡然放下水杯,侧身看过去,微微歪头。 “因为我永远在看着你,你的微表情是什么含义,我都知道。”兰斯淡淡地吐出真相。 似有一道电流从背脊窜上后脑,陆翡然只觉得头皮像炸开一样发麻。 他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用来掩饰肢体语言的僵硬。 兰斯又笑了一下,云淡风轻,岁月静好:“别紧张,当董事长没什么难的,我会帮你的。下午和我去拍卖会,你先忙吧。” 陆翡然悻悻地把杯子放下,发现里面的水早已喝光了,他恍恍惚惚地又去倒水,险些被热水烫到手背。 是他想多了吗? 他摇头,不对,兰斯绝对在威胁他。 那双绿眼睛就是最好的监视器,在兰斯目光所及之处,陆翡然的一颦一笑永远处于视线之下,所有秘密无处遁形。 兰斯不一定发现了什么,但他一定察觉到了不对劲。 陆翡然坐了下来,双手按住太阳穴,闭目养神了一会才睁眼。 神经病,真是神经病。 他把领带拉得松了些,吐出一口气,点开手机再次确认了航班信息。 12月31日,下午两点,直飞巴黎。 …… 傍晚,陆翡然觉得自己也差不多疯了,站在衣帽间被兰斯打扮了一个小时,出门的时候,甚至都觉得自己像个花孔雀。 诚然他曾经是很招摇,但被别人打扮又是另一回事了。 白天穿的黑西装被换下,孔雀蓝的颜色衬得陆翡然的脸十分白皙明亮,让他蕴含复古风韵的眉眼更加精致夺目。 他被兰斯牵着进入拍卖厅,挣都挣不开,只能勉强维持得体的淡笑接受所有人的目光。 好像聚光灯锁定在他身上,让他一直站在舞台中央,躲也躲不开。 他索性认命,一声不吭地站在兰斯身边。 但还好,兰斯这回没有发疯到处跟人介绍自己是他的“妻子”。 只是即使不问,牵着的手也足以证明二人关系匪浅。 落座之前,一个熟悉的中年男人乐呵呵地过来。 陆翡然看着他,努力回忆起来,猛地想起,这人在德维家的晚宴中见过。 晚宴上,姓李的富商与兰斯一唱一和,深情的男人与无情的妻子的故事惹人动容…… 陆翡然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就这个姓李的多事,让他丢脸。 “兰斯先生,好巧!”李富商笑呵呵地过来,要与兰斯握手,“上回我向太太说了你的故事,她一直记挂在心上,特别希望您的夫人可以回心转意……” 兰斯的手牵着陆翡然,当然不可能和李富商握手。 李富商视线下移,突然顿住,睁大眼睛,看向一边冷着脸的陆翡然。 “这、这位是……” 陆翡然感到交握着的左手紧了紧,他不耐地抬眼,看见兰斯正垂眸看着自己笑,心里暗道,大事不妙。 “这位就是我的……妻子。” 兰斯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穿到李富商的耳朵里。 他没有与他人打交道的心思和习惯,但他也偶尔会幼稚。 李富商是知道他和妻子的故事的人,他不由自主地就想告诉别人,他的妻子,回来了。 即使糟了冷眼,他也要说。 与上次的暗语不同,这回“妻子”的章直接当面盖在了陆翡然的身上,让他脸一下子全红了。 陆翡然瞪了兰斯一眼,又瞥了一眼李富商,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 李富商结结巴巴地说:“啊……这位、这位就是夫人啊,上次、上次……” 上次你不是还介绍他是拓维的董事长吗?还问他对找回妻子有什么建议?原来他就是“妻子”本人? 李富商不知道该惊讶“妻子”竟是男人,还是该惊讶自己无形之中见证了一对夫夫从冷战到和好。 但他不想在这里触霉头,随便应付了两句就赶紧离开了。 “你有什么毛病?”陆翡然拍了一下兰斯的手,“不要再别人面前这样介绍我。你这么有本事,怎么不介绍你是我的‘泡友’?” 兰斯拉着他坐上座位,服务生为他们上了茶水就离开了。 一坐下来,陆翡然说什么都要挣脱兰斯的手。兰斯手掌一松,陆翡然捂着被握红的手背吹了吹。 “‘泡友’这称呼未免太不得体。”兰斯要帮陆翡然揉一揉手背,被躲开了,他不再坚持,端起被子给陆翡然喂水,看他喝了,才说,“况且,这是迟早的事,没什么丢人的,不要不好意思。” 陆翡然就揉着手背的动作停了一下,淡淡地说:“不要这样,我不喜欢。” 兰斯不再辩解,点头说:“ok.” 陆翡然胸中心思翻涌,他不像这种荒唐的称呼被传开,以后如果决定不和兰斯在一起,难免丢人。 他也不喜欢别人提起他,说的都是“兰斯的某某”的称呼,而是他陆翡然自己的名字。 不过没关系,以后他的名字会越来越响亮的。 不是陆家那个有争议的儿子,也不是谁的妻子,只是陆翡然。 第92章 交谈间,拍卖会正式开始,陆翡然吃着水果坐正了,随手翻阅今晚拍品的图册。 全部都是世间稀少的宝石,随便一颗都足以买下一栋楼。 “喜欢哪些?”兰斯理着陆翡然鬓边的发。 陆翡然对这些都不太感兴趣,美则美矣,但他并不是珠宝收藏家,也不需要花钱为自己镀金,于是摇摇头,把图册放到一边。 他想到翟千策被抓的原因,随口说道:“我没有喜欢的,不如别买了,说不定有谁在用这些珠宝进行利益输送……” 他突然停住了,因为他在台上看见了以为优雅的金发女士,兰斯的姐姐。 兰斯凑过来,温热的指腹触碰上陆翡然的手背,向下划去,骨节分明的手盖住陆翡然的,十指交扣在一起。 “是利益输送,我给你送礼物,可以换我今天和你一起睡吗?”兰斯道。 陆翡然心道,说得好像你哪天没有睡床上一样。 “我不是那个意思,不知道是你家举办的拍卖会,抱歉。” 兰斯摇摇头:“拍卖这块是我姐姐负责没错,我也不保证其中有没有利益输送呢?说不定真被你猜对了,然然。” 陆翡然惊疑地看他一眼。 兰斯笑着说:“只要我全都买下来,他们就不能利益输送了吧?你挑几个喜欢的收着吧,其他不喜欢的,送给朋友,或者扔了都可以,放在家里当装饰也行。” 拍卖会的开场白结束,德维女士下了台,陆翡然忽然有不好的预感,另一只手再按在兰斯的手上说:“不要做引人瞩目的事情!” 此时,一个黑西装的中年人过来,附身在兰斯身边说了些什么,很快离开了。 “好。”兰斯从善如流,把牌子交给陆翡然,让他自己拍,“你玩吧,别担心价格,喜欢就拍下。我父亲在,我去看一下。” 兰斯一离开,陆翡然便觉得轻松很多,摆弄了一会手机,发现右侧坐下一个人。 竟然是翟明辰。 陆翡然收起手机,冷嗤一声,视线重新回到拍卖台上,想要聚精会神听解说。 “别这么冷漠,小陆,我是来谢谢你的。”翟明辰道。 虽然不知道翟明辰要谢他什么,但陆翡然还是说:“拍下这件项链给我,看看诚意。” 翟明辰为难地笑了一下:“我可以拍,但我不敢,我不能拿了兰斯的好处,又做他不喜欢的事。” 陆翡然心里一动,套话道:“你本可以自己干到翟千策,机会都送到你手里了,现在非要欠别人的人情。” “干倒翟千策确实是我的执念,但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翟明辰说,“兰斯很大方,只要我把知道的你和翟千策之间所有发生过的事告诉他,他就能帮我的公司开拓一块新的版图,多占便宜的事?我干什么不要?” “不接我的电话是什么意思?我背弃了我和你之间的交易,以后别想再和我有商业上的合作,我不接受不守信用的人。”陆翡然抬着下巴说。 “喂喂,你知道你现在的男朋友是个大醋王吗?看到我和你一起喝个咖啡,他都要整死我。”翟明辰摇摇头,没有细说这方面的故事。 陆翡然偷偷观察着翟明辰,从他脸上看到了无奈和隐约的庆幸,明白了大概。 “行了,别坐在这了,他要回来了。”陆翡然吃了块水果,“快走吧,别又被威胁了还来怪我。” “行,”翟明辰站起来,理了理袖口,“还是要谢谢你这个男朋友找的好,不然我也不会受益。先走了。” 陆翡然又叉起一块草莓,甜蜜的汁水溢满口腔,却莫名让他觉得无比酸涩,难以入口。 台上正在拍卖一串鸽子血项链,深红色的宝石比血的颜色还要浓稠。 陆翡然莫名对它心动,在开拍后加价了三个一百万,但都有人竞价,每次两三千万地往上加。 陆翡然没有太多闲钱买一些装饰物,只好放下牌子。 一锤定音之前,他有些惋惜地看了看台上。 忽地,一只手将牌子拿走,陆翡然的身后传来一个掷地有声的温润嗓音:“加一百万。” 兰斯卡着线加价,没有报出高昂到让所有人望尘莫及的价格,也没有更夸张到点个天灯。 但是区区一百万,就是没有人再跟他竞争了。 买方很快就被定了下来,兰斯坐在陆翡然的身边,一脸笑容,要求得夸奖似的:“没有惹人瞩目,但是你喜欢,一定要让你拿到。” “我只是闲着无聊随便举的牌子,”陆翡然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这种项链对我来说没有用,我又戴不出去。” 兰斯微笑的眼还在看着他:“没事,尺寸很合适。和你的腰围差不多。” 啪嗒,新鲜的草莓掉在了地上。 陆翡然垂着头问:“你父亲叫你什么事?” “今天是圣诞节,他很遗憾没有和我们一起吃饭,让我31号和你一起回家。”兰斯说,“我拒绝了,我得给你过生日。那天我们的时间属于彼此。” “……嗯。”陆翡然心不在焉地回复,彻底没了吃草莓的兴致。 ----------------------- 作者有话说:银魔啊,项链当腰链用 啥时候用呢,上岛用! 下章跑路![狗头叼玫瑰] (然:其实只是旅游,谁能信我一次?[爆哭]) 第74章 溶化 一直到回家, 陆翡然都闷闷不乐。 他借口要给狗洗澡,抱着狗钻进了卫生间里, 把门反锁了起来。 温水源源不断地从龙头里淌出来, 盛了半个浴缸,小伯恩山自觉地扑进浴缸,把自己打湿, 可直到水位线没过它的脖子, 陆翡然还在发呆。 小伯恩山扒在浴缸边上,汪地叫了一声, 陆翡然回神,坐在浴缸边上把小狗的毛全部揉湿,关掉水流开关。 为什么要向别人打听他的过去? 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兰斯都可以亲自问他, 他会坦白一切。 虽然那些过去未免有些难以启齿, 再回顾,陆翡然会觉得自己很愚蠢。 但现在的他就是由过去的点点滴滴塑造出来的。 有些坑,他经历过, 现在能完美避开, 有些坑他虽然踩了第二次, 但总不至于完全无法应对。 他不会逃避过去, 所以为什么兰斯不问他呢? 陆翡然隐约觉得,他们之间的沟通出现了问题。但……无话不谈是爱侣之间该做的事, 而不应该发生在泡友之间。 他执着地固守在泡友的领地线上, 进一步可攻,退一步可守,这是让他觉得最有安全感的位置。 也是最让他觉得矛盾的位置。 他很好地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但这点距离让他觉得和兰斯之间隔了薄薄的一层雾。 陆翡然不是很自在, 只能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放空大脑,没有方向地思考。 宠物香波的泡沫散发着清香,小伯恩山十分听话,幼犬时期体型也不大,特别好照顾。 小狗乖乖的,喜欢把头搭在主人的膝盖上,抬头看着他,仿佛全世界都是它的主人,非常治愈。 陆翡然给它洗着澡,觉得心情平静了许多。 谁会不喜欢乖小狗? 陆翡然带着小伯恩山出来,看见兰斯坐在沙发上画图,铅笔笔尖发出沙沙的声响,他把小狗放下,走过去看。 竟然是蛋糕的设计图。 陆翡然轻轻把手放在兰斯的肩膀上,压下心里的愧疚感,说:“这也要设计吗?按照网上的教程,随便做一个款式就可以了。” “你的事,不能随便。”兰斯歪了歪头,脸靠在陆翡然的手心,发丝戳到他的手腕上,发痒。 兰斯的画笔没有停下,沙沙声让陆翡然心烦意乱。 他忽地抽出兰斯手里的笔,大幅度附身,抬起兰斯的下巴,让他抬头,两人唇舌相接,吻了一瞬。 “别画了,别画了!”陆翡然重复了几遍。 因为他根本没有机会看到这个蛋糕,他会果断干脆地走掉,但他非常不想浪费兰斯的心意。 “为什么?” 兰斯仍然是仰头看着他,脸上并没有因为一个吻就沾上情欲,他的理智和陆翡然的失态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把陆翡然的不自在都看在眼里,抬手摸了摸陆翡然的脸,手指上两枚相邻的戒指碰在一起,触碰在温热的脸颊上,留下冰冷的触感。 “你有点痛苦,我不明白。”兰斯问,“跟我说说,嗯?” 隐秘的心思又被窥见了一角,陆翡然猛地一惊,换上一副看不出悲喜的扑克脸,要抽身而走。 指尖被捏住了,兰斯放下画板站了起来。 他比陆翡然高了半个头,肩膀也宽阔许多,绷着脸站起来,似一座高山般拔地而起,蓦地让陆翡然很有压力。 兰斯的手掌按在陆翡然白皙的脖子上,慢声说:“无伤大雅的事情,瞒着我也没关系。但是……最好不要影响到我们的关系。” 第93章 陆翡然发现,这几天的平静生活反而让他们二人都提起了十二分警惕,犹如暴风雨之前的宁静,他们都在害怕不可控的事情发生。 兰斯在怕,但他也在努力地维持平静,装作若无其事。 “没事。”陆翡然笑了一下,轻轻安抚他。 入夜后,整座城市的上空开始飘雪。一开始雪并不大,还未落上地面就融化了。可两天后,雪花开始厚重了起来,天气预报显示,雪将一直下到元旦。 飞雪和跨年,很适配。 31日下午1点,屋顶高耸的航站楼外,雪花不断飘落,天色偏阴,似有不断加大雪势的兆头。 陆翡然站在巨大的玻璃窗边,看着手机里的航班信息,焦躁地不断查看天气预报,担心航班被取消或延迟。 终于,广播播报他的航班可以开始登机,陆翡然站了起来,握上行李箱的拉杆,才发现,手心出了一层汗。 头等舱可以优先登机,陆翡然坐在座位上,始终没有点开手机上的未读信息,直接把手机关机了。 他靠在窗边抵着额头,要用睡眠度过漫长的十一小时航程。 飞机在漫天飘雪中顺利起飞,兰斯已经把蛋糕放入烤箱定时,奶油裱花的设计稿还需要再完善一些。 他计算着时间,卡在烤箱发出“叮”的声响之前完成最后的设计,重新围上围裙,套上隔热手套,把蛋糕坯取出来,放凉。 但是他给陆翡然发的消息全部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复。 兰斯咨询过程铭,一直用监控查看陆翡然的动态,是焦虑症的表现,是他内心的不安全感的显化,他应该和焦虑对抗,不要再时刻看监控了。 兰斯不像让自己的焦虑传递到陆翡然的身上,那会让他有压力,不利于他们关系的进一步发展。 而且陆翡然不喜欢。 没有哪个正常人会喜欢一直被监视,虽然陆翡然没有狠厉控诉,但兰斯明白的。 既然已经好起来了,他就应该少看监控。 蛋糕坯的温度降下来了,兰斯自始至终都没有点开监控软件。 当然他也不知道,陆翡然一下午都不在办公室里。 一通通电话都是未接听,裱花到一半的蛋糕上方的裱花袋忽然爆开,淡蓝色的奶油炸了一桌子。 兰斯没控制好力道,捏爆了裱花袋。 他擦去唇角被溅上的奶油,目光低垂,瞳仁之中涌动着诡异的激浪。 奶油甜蜜的味道还留在唇间,他脸上的寒霜像被冻了一千年似的,森冷可怖。 监控的软件被点开,公司大门、办公室、专用电梯、停车场、鹭园大门、落地窗外……每一张都没有陆翡然的影子。 兰斯的手背上挑挑青筋暴起,立刻叫人查询陆翡然的所有行程信息。 很快,一连串信息被发送到他的手机上。 今天下午两点,直飞巴黎的飞机已经起飞,落地时间,北京市时间二十三点三十分。 兰斯当即顶下最近航班的机票,不论什么航班、什么仓位,只要能让他上去。 夜色降临,天空变得像一张灰蒙蒙的幕布,乌云遮蔽下,显得压抑又寂寥。 跨年夜分外热闹,年轻人涌上街头,市中心格外拥堵,商场顶端的大屏上显示着巨大的倒计时,正片区域欢声笑语,喜气洋洋。 兰斯的脸色比暮色还沉,他被堵在路上,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泛着冷色调的苍白,脸色同样青白,微微低着头,眉骨压着眼睛,显出令人难以招架的压迫感来。 他在全力控制住自己,可太阳穴还在突突地跳,像一根针扎进脑袋里,兰斯按着额头,快不能思考。 强烈的绝望让他想要呕吐。 他扯开衣领,领带被拽松,把车停在路边,车钥匙留了下来,走在越来越大的飞雪之中,往公寓赶去。 他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双眼几乎要蹦出火星,双脚分明踩在地上,却觉得天旋地转。 回到公寓,他爆冲进画室,打开16张大屏,不断回放本地存储记录。 陆翡然从中午上了周梓华的车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不断发抖的手打开一扇柜门,堆积成山的药瓶掉在地上,滚落到脚边。 他打开一瓶,塑料的瓶身被捏到变型,白色的椭圆形药片被抓在手里,干巴巴地塞进嘴里。 半分钟后,他把药片从喉咙里扣了出来。 绝对不能吃,他接受不了任何副作用。 丢掉药片,兰斯讽刺地笑了,漏洞百出的拙劣伎俩,竟然把他骗过去了。 因为他始终说服自己相信陆翡然。 如果这也是陆翡然的报复,他认,在最幸福的时候发现被狠心欺骗,这感觉确实不错,像心脏被刀子划烂。 可今天的结果告诉他,他的努力不值一提,就算做一粒尘埃,都粘不上陆翡然的鞋底。 什么爱人之间应该交付信任,不要患得患失、疑神疑鬼……他在陆翡然的眼里甚至不如一条叫“宝贝”的狗。 那么他也不会再交付信任出去。 …… 周梓华很担心陆翡然的狗,它爹跑了,它会不会被什么变态抓去泄愤啊? 外国人不是都很抵制吃伴侣动物吗?应该没事吧…… 周梓华在鹭园附近等了又等,扒着金属大门看了又看,整座屋子都是熄灯的状态。 但他很谨慎,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又等了一会,接近零点,确认安全,才输入了大门密码。 嘀的一声后,周梓华迈入了大门,他刚踏入一秒,不远处就传来狗叫,似乎很不欢迎这个不速之客。 周梓华蹲下.身子,招呼小狗过来,道:“你就是陆宝贝吧,这个月你和我住了,你爸到法国去了,等他回来接你吧!” 小伯恩山的尾巴停止摇动,他从来没见过周梓华,对他充满了警惕。原地站着,喉咙里发出奶狗的呼噜警告,没什么威慑力。 “你这小兔崽子,我是你叔叔!你是不是已经认贼作父了!” 周梓华上前一步,把手伸向小伯恩山。 小狗退后几步,叫了两声,往旁边的拐角走过去。 啪嗒,周梓华听见打火机的声音,随机一阵裹着薄荷香气的烟草味飘来,他跪在地上,浑身僵住,缓缓抬头,看见黑暗中一点烟的火光。 那支烟被夹在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周梓华立即收回视线,往后一栽,坐在地上。 兰斯提起小伯恩山的后颈,把它提起来抱在怀里。 “我在他眼里是‘贼’吗?” 他语调很平,周梓华却觉得无比可怕,不敢抬高视线去看兰斯的眼睛。 他抹了一把脸,心道,早知道不来了。 兰斯说:“是我的疏忽,给了他逃跑的机会。你,以后也不用和他见面了。” 兰斯漠然地抱着狗,从周梓华身边走过。 周梓华浑身一激灵,努力调和化解矛盾:“没有呢,他只是要出国散心,你别误会了。” “看来在我身边,会让他窒息。”兰斯说着,把烟掐断了,扔在周梓华身上。 “但是没办法,我离不开他。他喜欢法国是吗?可以,出国更方便一些,以后都不用回来了。” 兰斯抛下一句话,推门离开,背影显得萧索。 周梓华紧张万分,掏出手机给陆翡然发消息打小报告,可他现在还没有落地吧,根本看不了手机。 就算能看手机又怎么样呢? 他老公跟鬼一样跟过去了啊! 周梓华摇头,缓了缓,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抬头看见远处餐桌上有一个两层的蛋糕。 屋内温暖,蛋糕上的奶油在室温下溶化了,变成黏糊的奶昔状,流淌到了餐桌上。 两小时后,陆翡然出现在香榭丽舍大道上,灯光璀璨,人头攒动,他深呼吸,再吐出一口气,把围巾拉好,伸了一个懒腰。 现在是法国时间六点半,国内已经过了零点,而他还可以在巴黎感受一下跨年的氛围。 他找了一家人流相对较少的餐厅,随便点了一点吃的,刷卡付了钱,坐在餐厅门口等待时间流逝。 他的手机到现在都没有开机,因为不敢。 他把自己抛进异国热闹的跨年夜氛围中,挖着刚买的小蛋糕,刚吃一口,小脸皱成一团。 怎么能这么甜! 蛋糕被推向一边,陆翡然无聊地开始找周围的游客用英语交谈,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好不容易度过漫长的等待。 全场所有人倒计时结束后,烟花在高空炸开,明亮的光芒照亮他的脸,他露出一个十足轻松的笑容,自言自语道: “生日快乐,陆翡然。” 零点过后的人群并未完全散去,但警察却陆续离开了,青少年和偷渡客开始胡作非为,陆翡然转身离开。 走了一段距离,陆翡然才发现自己走错了路,越走越偏,路边有奇怪的人盯着他看。 深夜,独身一人,长相精致的亚洲面孔,显而易见的偏瘦的身材,像掉进狼群里的羊羔。 第94章 陆翡然心里一紧,要原路返回。 蓦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拽着他跨在肩上的包就跑。 那里面有他的护照,绝对不能弄丢! 陆翡然死死拉着包带,手机掉落在地上,被另一个人抢走。 完了完了完了!陆翡然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护照不能再丢了,否则就麻烦了! 抢包的人留着络腮胡,身材雄壮,拽动包带就让陆翡然像一个飘摇的风筝。 他把包往旁边的墙上一扯,陆翡然被惯性带着撞上墙边,手背在粗粒的墙体上摩擦,一层皮都被蹭掉了。 他吃痛,下意识地张开手,抢包的人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 作者有话说:出国,不是直接到老公的老巢了吗? peace and love,bless you[化了] 第75章 囚禁 去警局报完案, 肾上腺素早就褪了下去,手背上火烧火燎的疼, 让陆翡然眼眶边缘都泛起了泪花。 反正都是会被抢, 早知道不挣了。 好在口袋里有放着现金,陆翡然向警察问清楚了附近医院的地址,打算先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 明天早上再打电话给领事馆。 值班警员中有一个褐色头发的年轻人, 英语是母语,与陆翡然年纪相仿, 笑起来格外有感染力。 他说自己上学的时候去过全球各种国家游玩,去过中国好几个城市,非常喜欢中国,无论如何都要送陆翡然去医院看看伤口。 陆翡然盛情难却, 正好夜深了, 他不敢再一个人走夜路,就答应了下来。 路上,警员问道:“我借你手机, 你通知一下同行人吧, 现在太晚了, 你还没有回去, 他们会担心的。” 陆翡然轻轻吹了吹手背:“没事,我是一个人来的。” 警员摇摇头, 夸张地说:“你这样的亚洲人, 一个人走在夜路上,在那些人眼中就是小羊羔或是小兔子携带了大量的金币。跨年活动结束,你应该直接打车回酒店的。” “人太多,那个时间不好打车, ”陆翡然说,“我从酒店出来的时候,一路上没多久就到了,我还以为很快就能步行回去。” “好吧,我确认一下,你的姓氏是……陆?” 警员重复了几次陆翡然的名字,发音有些奇怪,但还好“陆”并不是什么拗口的字,警员说得还算标准。 警车在医院门口停下了。 “对,怎么了?” “需要填写一张医疗信息表,你还记得护照号吗?我来帮你填,你的手可能不方便。”警员为陆翡然拉开车门,笑得慈眉善目。 陆翡然完全放心下来,谢过警员,和他一起进入夜间急诊室。 前台的护士交给陆翡然一张表,他把主要信息告诉警员后,去了洗手间,要把身上蹭到的脏污简单清理一下。 当陆翡然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洗手间的门口,警员的笑容淡了下来,皱着眉把刚填写好的表格拍照,发给了一个人。 很快,信息得到回复:【确认是目标,请确保他在当前位置不动。】 警员收起手机,看见陆翡然回来了,和善地对他笑了笑,叮嘱一些看诊的流程,表示要陪他一起等待。 陆翡然快要被国外的医疗效率吓死了,竟然跟他说现在人手不够,要让他在这里等到早上六点! 他不好意思让警员陪自己在这浪费时间,坚持自己一个人可以。 警员看了他一眼,同意了。 陆翡然坐在椅子上,心里吐槽,竟然连给手背消个毒,简单包扎一下的时间都没有吗? 他不想在这里干等一夜,要回去找酒店要医疗箱,但当他快要走出医院大门时,一个年轻的护士跑过来把他拦下了。 护士用法国口音的英语对他说:“先生,来我的值班室吧,有折叠床可以给你休息一会,稍后我来帮你包扎。” 陆翡然不疑有他,很顺利地被劝了回去,坐在值班室的折叠床上,等待护士拿着消毒器具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翡然轻轻歪倒在折叠上床闭上了眼睛,意识逐渐模糊,只有手背上受伤的皮肤一片火热昭示着存在感。 他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努力睁开一道眼缝,看见穿着白衣的护士站在自己身前,便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如果不能在这里睡觉,护士一定会喊他起来的,就让他短短眯一会吧。 他真的太累了,终于可以放松下来…… …… 这一觉十分黑甜,陆翡然在梦中不断缓慢下坠,耳畔有微风拂过,轻微的失重感像是摇篮,把他哄得失去一切抵抗的本能。 终于,他落地了,双腿抽搐了一下,猛地睁眼。 眼前是一片漆黑。 不是医院,不是值班室。 陆翡然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抬手要揉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只剩下一个圆圆的球! 像哆啦a梦的手……他的手指被砍掉了! 【他非要让我跟他结婚,我不同意,他就把我关起来,绑起来,还要切掉我的手指,跟我说‘你不愿意戴我的,以后也不准戴别人的’……】 陆翡然蓦地想到曾经对着陆星礼满嘴跑火车说过的胡话,被惊得要坐起来,却发现双脚根本迈不开,皮质的束缚带牢牢捆住两只脚踝,大腿也被捆住,紧紧贴在一起。 他在惊慌中意外翻落下床,可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身下是绵软厚实的地毯,他像落入一片云朵里。 再看双手,勉强可以看见手被纱布包着,手背上不知道用了什么药,伤口不疼了。 可……有必要把整只手都包起来吗? 陆翡然的心终于肯下落了,但双腿被束缚的现状,又让他的心卡在喉咙里似的不上不下。 这里绝对不是医院!医院不可能把他绑起来,也没有这种大床,更不会在地上铺满地毯! 是谁? 陆翡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寂静的房间里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凝神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周围,隐约听见窗外传来水声…… 是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难道,他在海边?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可以大约看清室内的摆设。 房间很大,铺满了洁白的地毯,正中央放着一张古典的四柱大床,四面落下帷幔,像是中世纪的千金的寝室。 除此之外,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装饰和摆件,根本不像是人住的房间。 陆翡然蜷缩在地上,被纱布包成馒头的双手根本没办法解开腿上的束缚,只能按着额头逼迫自己再想想办法。 绑架他的,是谁的人? 陆翡然立刻想到了翟千策,那人现在是不是已经在牢里了?翟千策一定恨死他了,会报复他吗? 可陆翡然不觉得翟千策如果绑架他,还会给他说得过去的住宿条件。 上回翟千策可以直接买凶杀人,伪造车祸坠崖起火的假象,想要直接让他死。 可不是翟千策还能是谁? 陆翡然诡异地觉得,绑架自己的人不恨自己,否则肯定会被折磨到醒,而不是好好的躺在床上醒来。 太奇怪了,常理说不通。 陆翡然又开始判断起时间,他看不到钟表,但从胃中的感觉可以知道,时间一定没有超过12小时,否则长时间不吃东西,他绝对会胃很痛。 那么现在应该是白天。但白天的话,为什么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他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引来不知目的的绑架犯。 艰难地调整好姿势,陆翡然匍匐在地毯上,打算一点一点爬出去。 他小心地向床尾的位置爬去,羊毛地毯摩擦着手肘和膝盖,痒意放大,爬动得毫无章法,落魄又可怜。 陆翡然把脸埋入手肘中,吸了吸鼻子,有点后悔独自一人出国的决定。 他还能看见早上的太阳吗? 他想到了小伯恩山、二婶、周梓华……还有兰斯。 他得回家! 陆翡然振作了精神,把难过和伤感都咽下去,耸起肩膀继续前进。 他停住了,在床柱后面看见一双灰色的拖鞋,令他浑身汗毛乍起,舌根发苦,在恐惧中抬头。 看见一双毫无温度的绿眼睛。 陆翡然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化作一滩水瘫在地上。可他还倔强地抬着头,通红的一眨不眨地往上看着。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兰斯? 那张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也没有愤怒,所有的感情都被封锁进不知名的深处,表现出来的一面冰冷得像一尊雕塑,垂视着地上的陆翡然。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可能站在这里看着自己挣扎了许久,但没有说一个字,只是冷眼旁观。 陆翡然忍了好一会的眼泪终于满了出来,透明的泪珠接连滚落,眼里迷蒙一片。 至少不是被歹徒绑架了,不用担心随时会死掉。 可在这里看到兰斯并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他的大脑犹如爆炸一样无法思考。 第95章 过了好一会,陆翡然才哑着声音问:“我在哪?我要回家。” 兰斯缓缓蹲下来,冰凉的手指一点一点给他擦掉眼泪,抬起他的下巴左右端详,仿佛在确认眼前的人就是自己要找的爱人。 陆翡然在他的眼神中方寸大乱,兰斯的动作和表情都太陌生了,比之前每一次变脸都要恐怖。 他好像,非常、非常生气。 陆翡然几次张了张嘴,都没说出一个字。他当下的情况,和被绑架也差不了多少,手腿都被束缚,根本没有自由可言。 而兰斯只是一直端详着他,眼神像粹了冰,又冷又锐利,表情让人心悸,陆翡然都没办法理直气壮了。 “我要回家!”陆翡然低着头说,显得色厉内荏。 良久,兰斯稳稳抱起陆翡然,把他轻轻放进挂着帷幔的大床里,动作依旧轻柔仔细,说出的话却让人如同站在数九寒天里。 “宝宝,是你自己要离开家的。你要回哪个家?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你哪里都不用去。” “什么意思?兰斯,这是哪?”陆翡然猛地抬头。 “这是我们的家。”兰斯耐心地一次次重复。 陆翡然急了:“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这里的地理位置在哪?你别开玩笑了,不好笑。” 兰斯放下床幔的轻纱,答非所问:“睡吧,现在还是早上,睡一会,我来喊你吃饭。” 陆翡然见兰斯打定了主意不准备回答自己的问题,并拢的双腿猛地抬起要踢他,却被按住脚踝塞进了被子里。 “你神经病!你绑我干什么?”陆翡然喊道,“我承认不告而别是有一点过分,可是如果告诉你,你能让我走吗?我只是想要一个人静一静,还不到半天,你就又贴过来了……我跟你说对不起,行吗?” 纱幔遮住了兰斯的脸,让陆翡然看不清他的表情,无法辨认他是不是被自己说服了。 陆翡然的心跳得飞快,语气软了下来:“我……对不起,先给我松开吧。” 大丈夫能屈能伸,暂时认个错没什么,兰斯肯定在气头上,过两天再吵架吧。陆翡然想。 他听见纱帐外传来一声短促的笑,像是在嘲弄自己的天真。 兰斯:“你一辈子都会在这里,有松开的必要吗?” “什——”陆翡然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 “你不喜欢待在国内,我成全你。”兰斯说,“和我一起,永远生活在这里,我会照顾你的所有。你不需要走路,也不需要自己做任何事,有什么松绑的必要吗?” 他站在纱帐之外,只能看到一个高大的轮廓,连声音都有些失真了。 “你疯了?我办的是旅游签,你不让我离开,我会黑在这里的!”陆翡然的声音在发抖,他扭动着身子要站起来,却一次次跌倒,黑色的发丝乱飞,盖住通红的眼睛。 兰斯撩开纱帐,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他的手轻轻抚过陆翡然寒毛竖立的脸颊和脖子,爱怜地看着他,说:“和我结婚,你会有身份。或者黑在这里,我没意见。” 陆翡然完全看不懂兰斯了,好像一个美好的皮囊当着他的面撕开,露出里面狰狞的恶鬼。 他被留在宽大的四柱床里,纱幔被拉上,兰斯的身影再次模糊。 陆翡然无神地望着兰斯离开的方向,浑身控制不住地颤,身体陷在柔软的床铺中,眼角湿润通红,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绝望的声音。 倒有几分像被囚禁的公主。 即使他一直早有准备,也难以接受兰斯如此疯狂的爱意。 陆翡然姑且把它称作为“爱”,他难以想象,有人会大费周章找到一个人,再绑架,只为了和那人结婚。 他还有选择吗? ----------------------- 作者有话说:宝宝你辛苦一下吧[化了] 第76章 结婚or黑在国外? 陆翡然当然不可能睡得着, 他躺在床上,缩成一个虾球, 研究大腿上绑着的束缚带。 皮质带子的衔接处有一个金属锁扣, 触感平滑,一个蓝色的亮光在靠近时会闪烁,是指纹锁。 陆翡然试图把束缚带从身上脱下来, 可带子紧紧箍在他的大腿上, 隔着一层裤子都能感觉到要嵌进肉里,紧得可怕。 他来回扭动了好几分钟, 都没能成功挪动束缚带的位置。 没办法,手被包成了球,根本使不上力。 他把自己累倒了,躺在床上轻轻喘气, 抬起手肘擦掉额角的汗, 对着空中叫了两声:“兰斯,兰斯!” 床边传来一阵电流声,陆翡然被吓了一跳, 从床上坐起来, 看着声音的来源处。 兰斯的声音在通讯器里显得十分磁性, 依旧平静:“早餐还在准备。” “我要离开房间!”陆翡然一拳垂在枕头上, 咬牙切齿。 “可以,我过来。”兰斯答道。 神经病, 在床头装什么通讯器。以后难道任何事情都要依靠别人的帮助, 连独立出个房间都做不到? 不可能! 陆翡然心里气不打一处来,纱幔掀起的一瞬间就迅速出拳想着兰斯高挺的鼻梁揍过去。 他的拳头被握住,包在一张温热的掌里,兰斯摸了摸他手腕上缠着的绷带, 说:“不想下床的话,我可以把早餐拿过来给你。” 冷淡无情的声音,让陆翡然心里很不舒服,威胁他? “你是觉得,把我绑到这里来,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我不能拿你怎么样,在异国他乡不认识人,护照丢了,手机没了,所以你可以肆意欺负我了?在国内装得很辛苦吧!” 陆翡然的语调忽上忽下的,委屈的情绪尽数宣泄出来,连自己都没发现。 他被捆着半坐在床上,因焦虑而急得满脸通红,眼神四处乱飞,下意识不敢和兰斯对视。 好可怜,好可爱。 兰斯的眼神软化了些,坐在床边把陆翡然揽进怀里,轻轻拍着他发颤的背脊,身材单薄的年轻男人又用馒头一样的拳头用力锤了他的胸口。 兰斯闷哼一声,把陆翡然拦腰抱起来:“下去吃饭。” 陆翡然接受不了被当成一个废人,连走路都不能自己走,等会吃饭是不是还要喂他吃? 明明之前说好了会听他的话,随便让兰斯做什么都可以。甚至不管是当泡友还是当狗,他都愿意做,附小做低像模像样,一出国就不装了! 自己都这样问了,兰斯竟然都不辩解!默认了! 好不容易被养起来的安全感像扎破了的气球,迅速萎缩,陆翡然低下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咬着下唇让自己不至于表现得太过于无助。 兰斯抱着陆翡然,却觉得自己已经把全世界都抱在怀里了。 陌生的国度,无法离开的小岛,只有他们两个人,陆翡然离不开他,他再也不用患得患失了。 这里就是他们幸福的家。 这一刻,兰斯觉得自己不用吃任何药,他已经完全好了。 陆翡然被兰斯放在桌边的椅子上,椅子上有柔软的坐垫和靠垫,很舒服。 他往后倚靠去,看见兰斯走到导台后面,系好围裙,衬衣的袖子被卷了上去,露出精壮的手臂。 他没有胃口,不在乎吃什么维持生命体征,默默地观察这栋陌生的房子。 整个房子的古朴传统与现代化改造结合得非常巧妙。 房子非常大,兰斯抱着他下来的时候,走了好长一段路。每一层挑高的天花板中央都有繁复的浮雕,陆翡然抬头仔细辨认图案,发现是“阿波罗与胜利女神”。 他讽刺地扯了扯嘴角,阿波罗,胜利…… 兰斯准备的是自创的以中餐为基础的融合菜,不得不说色香味俱全,陆翡然坚信在厨艺这方面,兰斯在全球能名列前茅。 但他不想吃任何东西,这里的任何东西都让他很倒胃口。 兰斯还来不及结下围裙,只是擦干净手,就绕行至陆翡然的身后。 他体贴地为陆翡然展开餐巾,调整椅子前后的位置,尽可能地让陆翡然感到舒适。 他取了筷子,夹起软弹的一块鸡蛋抵在陆翡然的唇边,等待他张嘴吃进去。 陆翡然的心底像是窝了一团火,几乎要把他的天灵盖冲开了,他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斜过去,刮在兰斯的脸上。 可兰斯的表情仍然是淡淡的,看不出任何一点情绪,他维持着喂食的动作耐心等待,好像陆翡然不张嘴他就能一直等下去似的。 两人僵持不下,谁也没动,是陆翡然先开口。 “我不能自己吃饭吗?”陆翡然冷着声说,“给我把手解开。” “不可以,你需要我帮你。”兰斯油盐不进。 “我不需要!”陆翡然大吼了一声,“你神经病啊,喜欢照顾人,你去幼儿园当幼师去,去当保姆,去养老院当护工啊!你照顾我干什么,我是一个独立的成年人,我不需要你!” 他的吼叫在屋子里回荡了一圈,发出回响,落在他们身上,气氛瞬间凝固了。 第96章 陆翡然气得胸腔剧烈起伏,心跳快得可怕。 他把馒头一样的拳头轻轻按在胸口,起到心跳不要再这样跳了。 真是……迟早要被气死! 兰斯只能听懂“我不需要你”这几个字,如罪孽的魔咒,徘徊在他的耳畔挥之不去。 他被陆翡然的不告而别折磨疯了,好不容易绷紧了一根弦,抓着一定要把陆翡然找回来的念头才没有崩溃失智。 可是为什么,明明已经在他身边了,陆翡然还要说……不需要他? 说得不错,他真的是神经病,只对陆翡然偏执的神经病。 他蹲下来,转为跪在地上,上半身趴在陆翡然的腿上,触摸到陆翡然被束缚带绑住的大腿,皮革的触感让他再次明确陆翡然走不掉,才平静下来。 陆翡然看着兰斯淡金色的头蹭在自己双腿上,鼻梁甚至还要往腿缝里陷,即将勃发的怒火像被堵住似的发不出来。 最终只能咬牙切齿地再重复:“我不需要你帮我。” 兰斯的骨架很大,缩在桌子下面一副委屈一样子根本不合适,陆翡然抬了抬腿,示意他快起来。 谁知兰斯一抬起头,就绽开一个明媚的笑脸,看得陆翡然都愣住了。 笑什么?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要谁帮?”兰斯说,“我们会永远生活在一起,二人世界,你要谁帮?” 他的重点偏得很奇怪,好像一定要陆翡然说出一个可以求助的第二人来。 陆翡然咽了咽口水,看着兰斯笑容灿烂的脸,再次感叹,真是个疯子。 说不出的古怪,陆翡然觉得兰斯和之前不太一样,好像一直在钻牛角尖,困在迷宫里出不来。 他的第六感向来敏锐,新的发现让他哑了火,没办法继续对兰斯发火或者讲道理了。 如果再刺激兰斯,他可能会精神失常。 陆翡然坐正身子,双手离开餐桌,馒头拳头轻轻触碰兰斯的脸。 兰斯激动的睫毛不停地颤,立刻主动蹭上粗糙的纱布,用力且重复,脸肉一片红。 “我的意思是,你解开我的手,我可以自己吃饭,不用麻烦你喂我。你又要做饭,又要照顾我,会很辛苦。” 陆翡然试探性地用平和的语气劝说,他甚至觉得自己快成幼师了。 兰斯却冷嗤一声,全然不信:“又在骗我?解开你的手,你就会考虑解开腿上的束缚,下一步呢?又要考虑离开我了?” 陆翡然住了嘴。 “别想了,岛上没有电话,出行都由我安排,除非你游到对岸,否则离不开。”兰斯笑了,“宝宝,你会游泳吗?” 陆翡然脑子转得很快,立即接话:“既然我离不开,为什么要这样捆着我,限制我?你知道的,我根本不会游泳,况且,就算能游泳,也没办法游过大海吧?你在害怕什么?” “我害怕什么,你很清楚。”兰斯正色道,“我怕你离开我,只有绑着你,我才有安全感。别想哄我,不可能的。” 思路倒是很清楚,离真的变成疯子还有一段距离。 陆翡然彻底没招了,肚子里饥饿感越发明显,推了推兰斯,说:“起来,我要吃饭。” 这话有点无奈也有点认命的意思了。 兰斯从善如流地站起来,从背后环住他,一点一点喂饭,他欲望的沟壑逐渐被满足,吃完这顿饭,又冷静了许多。 这顿饭吃得比兰斯想象中容易,他甚至幻想过陆翡然会打翻餐盘,或者直接把汤碗扣在自己的脸上,实在是提心吊胆。 不是害怕被侮辱,而是时间匆忙,没有多做,如果这顿饭被打翻了,超过吃饭时间,陆翡然很可能会胃不舒服。 陆翡然很乖,像个温顺的小动物,喂一口,吃一口。 最后一口吃完,兰斯用餐巾给陆翡然擦干净嘴巴,看着他落寞的脸,决定给予一点奖励。 “你的手,该换药了。” 果不其然,陆翡然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精细地转头看向兰斯。 陆翡然都已经做好准备等明天或者后天再讨论解开手上纱布,他完全忘了还有换药这回事! “好啊,快点快点。”陆翡然忍不住催促。 他纤细整齐的眉毛几乎要飞起来了,两眼之中神采奕奕,和刚才的落寞完全不一样。 兰斯看着他,都忘记去拿药箱了。 这哪是给陆翡然的奖励,分明是给他自己的奖励。 兰斯喜欢看到陆翡然笑,看他生动活泼,兴高采烈,自己也会被他的情绪所感染。 可是如果陆翡然留在自己身边就不会笑,兰斯又会果断地选择自私的选项。 没办法,宝宝,你爱我吧,这样我们才能都幸福。 兰斯短暂地离开,趁着拿药箱的功夫把复杂的情绪藏起来,解开陆翡然手上的纱布,余光瞥见他龇牙咧嘴的表情。 “如果你是和我一起去的,就不会发生这些事。”兰斯说。 “好疼,真的不能再捆着了,我觉得涂点药,伤口敞着比较好!”陆翡然顺势夸张地说,“否则刚长好的肉会和纱布黏在一起,撕开换肉的时候我要疼死的!” 兰斯顿了顿,犹豫了。 陆翡然接着说:“别让我反复疼了,解开之后就别包了,肯定很快就好了。” 清凉的药水被喷在伤口上,陆翡然“嘶”了一声,无比紧张地看着兰斯拿着新纱布的那只手,看见他把纱布放了回去,终于吐出了长长的一口气。 太好了! 兰斯一言不发地看着陆翡然,脸色难以捉摸,说:“我可以信你吗?” “解开我的手,我又能做什么呢?难道要我写保证书吗!”陆翡然又恢复了理直气壮,“行了,下一只手。” 左手的纱布被解开得很慢,慢到陆翡然都不耐烦了,兰斯在犹豫什么? 察觉到兰斯明显得态度变化之后,陆翡然也不再害怕,他嫌兰斯动作慢,忍不住催促。 终于,最后一层纱布被揭开,伤口上一阵疼痛,但陆翡然兴奋更多,他把手伸回来要吹吹伤口,却忽然看到无名指上多了一个东西。 在陆翡然走神的时候,兰斯推过来一份文件和一支签字笔。 陆翡然偏过脸去看。 antrag auf eheschlieung? 什么意思? 兰斯指了指表格的末尾处,说:“手被解开了,可以签字了。在这里签名。” “……这是什么表?”陆翡然的表情有点呆,“我不能再看不懂的文件上签名。” “婚姻登记表,你只需要签字,其余的我来填。”兰斯道。 陆翡然懵了,有谁说了要结婚吗……? ----------------------- 作者有话说:图穷匕见,是结婚还是黑在国外,选一个吧[狗头叼玫瑰] 第77章 上厕所 “一张纸, 一个证,能说明什么?”陆翡然活动着僵硬的手指, 把申请表推得远了一点。 “没关系, 你还有二十九天可以考虑。”兰斯收起那张纸,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忽视心里的钝痛的话,其实这就是他预想的场面。 陆翡然不想跟他结婚。 陆翡然一个人坐在餐厅里, 除了他以外空无一人的环境格外空荡。他耐心揉捏着自己的十指关节, 把手上的戒指取了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看他,银色的素圈, 简单但精致,内侧刻了一些花纹,有一个“l”字母。 他盯着戒指发呆,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只是舞台剧的表演场所换成了异国不知名的房子。 兰斯想要和他结婚。 但在陆翡然看来, 婚姻比纸还要脆弱,就像张爱玲说的,表面华丽, 其实沾满了虱子。 母亲和自己, 就经历过这一遭。 然而在婚前, 他们都曾经坚定的以为自己选对了人。那红证就像魔咒, 好像一拿到手,珍爱自己的人就立刻原形毕露。 所以他才不要结婚。 陆翡然趴在桌上, 把自己埋在双臂之间, 存在感极强的心跳声一直在提醒他,要冷静。 最怕的就是兰斯无欲无求,只想把他关在这里。好在,兰斯有目的, 那么就不算难办。 陆翡然吐出一口气,把戒指又套了回去,大声喊道:“我要上厕所!” 很快,他听见某间房门的门被打开了,身后传来脚步声,接着自己的身体忽然腾空而起,是被人拦腰抱起来了。 陆翡然抬手勾住兰斯的脖子,脸颊直接贴在他温热的脖子上,手臂也搂得紧紧的,亲密无间,自然甜蜜。 “上厕所也要你帮我吗?不合适吧?” 兰斯径直把陆翡然抱进一楼的卫生间里,才说:“没有不合适,你全身,我都看过。” “两只腿绑在一起,我站不稳。”陆翡然试图讲道理,“会跌倒。” “我扶你。” “……扶哪里?”回答慢了一拍。 兰斯却笑了:“哪里都可以。” 第97章 陆翡然愣神的时候被放了下来,双脚触及地面,心里才安稳。 原本托着他的背的那双手沿着他单薄的背脊滑落到腰际,两只手几乎能把整个腰都掐完,稳稳扶住。 “可以了。”兰斯微微弓着身,小声地对着陆翡然的耳朵说。 吐息舔过耳廓,陆翡然瑟缩了一下,却更像是往兰斯的怀里钻了。 他猛地挺直身子,按住腰间蠢蠢欲动想帮他解开裤腰带的手。 “不要!我怀疑你有特殊的癖好,我不上了!” 兰斯也不坚持,陆翡然说不上,他立刻又把黑发青年拦腰抱起,干脆利落地离开卫生间。 陆翡然皱着眉,不断优化思路,但不得不说,搞定这种状态的兰斯真的是一个难题。 他根本不跟自己掰扯!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 这样可不好。 “等等,先不要上楼。”陆翡然拍了几下兰斯的肩膀,“我想、我想……” 拖延的借口还没想出来,兰斯静静地站在台阶上等待,面目冷肃,依旧沉默。 他怎么连笑都不笑了?很难分析心态啊。陆翡然想。 蓦地,陆翡然竖起耳朵,听见屋外传来类似螺旋桨高速旋转的声音,是直升机?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兰斯看着他,脸色沉了半度,转身把他放回沙发上,遥控着打开大门。 寒冷的风吹了进来,陆翡然撩过遮住眼睛的发丝,歪着身子向大门望去,一片灰蓝的天空下,蓝黑色的海水轻轻翻着波浪,雪白的浪花接连消失在海平面又相继涌现,清冷且孤寂。 他的眼睛睁大了,巴黎可以直接看到海岸线吗?不能吧。 大门打开没一会,屋内的温度就降了下来,只穿单薄的衣衫有些冷。 兰斯给陆翡然裹上一条羊绒毯子,脖子护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雪白的脸。 陆翡然回神,眨了眨眼问:“这真是一座岛?” 兰斯附身吻了一下陆翡然柔软的唇,说:“说了不会再骗你,这就是一座岛。” 好几个手持大量鲜花,穿着西装制服的人鱼贯而入,花瓣新鲜得像是刚从花圃里摘过来的,上面甚至还坠着露水。 身着制服的人看见陆翡然,竟都像被植入了某种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向他走来,列成一队,一手搭在肩上,另一只手背在身后,九十度深鞠躬,异口同声地说:“先生。” 陆翡然被吓了一跳,他是受过现代化教育的中国人,从来没见过谁家搞这一套。 又或许只是他们陆家没有富到这地步而已。 兰斯挥了挥手,跟他们说了一些陆翡然听不懂的话,那些人就训练有素地把鲜花陈设好,一次出去了。 偌大的房子再度只剩下他们两人。 “这么多花?”陆翡然问。 兰斯倒了一杯热牛奶塞进陆翡然的手里,让他喝了暖暖身子。 “还记得你一周前订的花吗?你走的那天下午送到了,但你再也看不到了。”他笑眯眯地说,但眼神很冷酷,“不过没关系,以后在这里看,每周都会有人送来最新鲜的花。” 陆翡然被呛了一下,用手背擦掉嘴角的奶渍,杯子放回茶几。 他真的不能再喝了,想上厕所。 他深呼吸一轮,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眼神坚定无比地向兰斯招手。 兰斯自始至终都是那一副扑克脸,冷得可怕,曾经让陆翡然深深着迷的柔和荡然无存,即使俊美的样貌还是没变,但莫名让人觉得他的轮廓都锋利了很多。 原来自己一直对他有滤镜,直到现在才真正卸下来。陆翡然无奈地想。 等兰斯走进,陆翡然撑着沙发背让自己身子抬高,一下勾住兰斯的脖子,上半身紧紧贴过去,还沾着奶渍的唇迅速贴了过去,和兰斯唇舌缠绕了一会,用他自认为这辈子最柔软的声音说:“你帮我解开腿上的带子,我上完厕所再给我装上,好吗?” 说完,他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说到底,他哪里会勾引人?只是学了一些影视作品里看到过的刻板方法罢了,最好起效,否则他真是一头撞死算了。 “刚才说不想上厕所,是在骗我吗?”兰斯的手捂住陆翡然的脖子,心跳顺着经脉传递到他手上,“你总是骗我,这次还想骗我。” 别聊了,来不及了! 陆翡然急了。他用力勾住兰斯的脖子,用力往上方撞过去,这简直不能说是一个吻了,而是一场嘴唇的车祸。 兰斯顺势扣住陆翡然的后脑,把他紧紧按在自己的怀里,黑发向后坠去,纤细的脖子白皙脆弱,支撑到了极限。 兰斯不管,把陆翡然口腔里每一寸都舔尽了,连所有空气都要卷走,呼吸的机会都剥夺。 他几乎要把陆翡然啃食殆尽,即使后颈处被陆翡然用力抓挠到破了皮,他也一刻都不松手。 是陆翡然送上来的,他必须享用了。 啪—— 陆翡然骤然扇了兰斯一个巴掌,一点力道都没有收,苍白的皮肤上很快浮出一个鲜红的手掌印。 兰斯舔了舔嘴角,尝到了血腥味。 陆翡然气急败坏,什么都不管了,真是不能给兰斯一点好脸色! “我说我要上厕所,现在立刻十秒之内带我过去!” 他快要急哭了,如果他失去了尊严,他会立刻跳海,一辈子不会原谅兰斯了。 他被抱了起来,放下地面的时候腿都软了。 释放出来的那一刻,他哭得好大声,所有的委屈都一起爆发了。 “你故意玩我有意思吗?”陆翡然哽咽地说,“到现在都不肯给我解,你是不是在耍我?” 兰斯给陆翡然穿好裤子,意识到自己把陆翡然逼到极点了,心里最坚硬的部分也软化了三分,把他抱出来,一点一点擦他的眼泪。 “没有耍你,我爱你。”他的声音放柔了许多。 “你爱个屁,你个控制狂,喜欢视奸,喜欢偷窥,还喜欢半夜钻进我房间舔我!你是个神经病,我怕了你了,我跑了,你又追过来绑我,不让我上厕所,你是个畜生!” 陆翡然急起来什么都骂,把兰斯数落得一无是处,比阴沟里的老鼠还不如。 “我真是看走了眼才会喜欢你,我完全是被你骗的!我要是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根本不会正眼瞧你!” 兰斯轻轻把他搂住了,起先有几分犹豫,后又把陆翡然紧紧抱住。 他数不清今天多少次紧紧相拥了。 想接近但不能,想亲吻但不敢的日子,他一天都忍耐不了了。 为什么绑着陆翡然?只有这样,他才会切实地被需要,一次又一次有正当理由拥抱。 陆翡然哭得浑身都发热了,他真的要崩溃了,即使是再亲近的人,他也不能接受连上厕所都被帮忙。 但他连生气都没力气了,心里升起巨大的无助感,只能流泪。 爱上兰斯,他这辈子就算毁了一半了。 “别哭了,对不起。”兰斯把陆翡然抱起来,回到二楼的房间,把他放进宽大的四柱床里,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还留着掌印的脸上,“你再打我吧。” “你想得美,我看你爽得要死!”陆翡然把手抽了回来。 “对不起。”兰斯沉默了一会,再度道歉。 他承认自己有些失控了,希望陆翡然求助自己的欲望到达了顶峰,没留神,让对方崩溃了。 重大失误,他的分寸和控制力已经全部消失了。 他忽然产生了很浓重的自厌情绪,难道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吗?只会让陆翡然流泪痛苦? 强迫他留在自己的身边,是不是也不对呢? 今天他流了好几次眼泪。 不一会,陆翡然不再哭了,无力地倒在上床,水光漫艳的双眸无神地盯着床上的纱幔,哑着声音说:“我说最后一次,给我解开。” 他没有注意到,兰斯的脸色有些灰败。 咔哒一声,指纹锁被解开,兰斯抽走了束缚了陆翡然一天的带子,给他揉了揉被勒红的腿肉。 “只有绑住你的时候,我才能自由地拥抱你。”兰斯轻声说,“我只是想抱你而已。” 陆翡然的手指动了动,没说话,安静地由兰斯给自己揉着大腿。 脚踝上方的束缚带也被解开,他的身体彻底自由了。 陆翡然伸了个拦腰,呼出一口气,表情轻松很多,也不哭了。 余光瞥见兰斯拿着两条带子要离开,陆翡然心里微动,叫住了他,勾了勾手指,道:“你想抱我,现在就可以,要上来吗?” 他平躺在床上,脸侧过来看着兰斯,刚哭过的脸上还泛着水光,眼眶通红,嘴唇红润,衬得皮肤白得惊人,像引诱人迈入深渊的魅魔。 兰斯被彻底蛊惑了,束缚带掉在地上,他翻身上床,和陆翡然紧紧相拥在一起。 他再次被陆翡然的仁慈拯救了。 第98章 ----------------------- 作者有话说:作者每次写小情侣互动,自己都在猛猛嗑,希望大家喜欢[亲亲] 第78章 钓鱼 陆翡然趴在兰斯身上, 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放在坚硬的胸口处。 他看上去很乖, 半眯着眼, 随兰斯摆弄他的头发,吻他的脖子,偶尔哼一两声, 但完全是予取予求。 但他分毫没有停止过思考。 要回国, 但现在只能先把兰斯哄好,至少先拿到通讯设备或者有离岛的机会。 下一步怎么办?远水救不了近火, 他只能先给大使馆打电话,但说什么呢?说他被歹徒绑架了?把事情说得严重一点? 不行,那样就成国际纠纷了。 况且……好像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 先假装同意签字好了?不可能本人不到场,就直接“被结婚”了吧? 也不好, 兰斯可能真的能做到。 他看向被窗帘遮住的窗棂, 那里的玻璃好像贴了什么特殊的东西,一点光都透不进来。如果他当真一直躺在床上,甚至无法白天和黑夜。 太可怕了, 这里真的是一个小黑屋。 或许兰斯一开始是这样打算的, 打造一个与世隔绝的笼子, 连阳光都吝啬给予, 只有空气可以从中流动。 他是笼子里唯一的活物,往后余生都要仰人鼻息生活。 但兰斯没有这么干, 虽然做了一些偏激的事情, 但一个巴掌就治好了。 抱着陆翡然的那双手已经绕道了肚脐下面,捂着小腹,热热的很舒服,陆翡然没有阻止, 还是安静地趴着。 想不出离开小岛的方法,陆翡然逐渐困顿了,也许是上午闹得太厉害,午饭过后停歇下来,眼皮逐渐开始打架,一不留神就直接进入了梦乡。 再次醒来的时候,空阔的大床上只剩下陆翡然一个人,房间里还是暗暗的,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忽然腿上传来一阵毛茸茸的触感,陆翡然吓了一大跳,连忙坐起身,看见小伯恩山正在床上玩他的小腿。 “汪汪!” “宝贝,你怎么在这!” 陆翡然把小狗抱起来,在床上滚了一圈,在小狗的头顶亲了又亲。 暮色萧索的冬日海上,一艘小艇在距岸边不远处停着,随着海波缓慢地飘荡。 海风吹在脸上似细小的刀刃,又疼又冷。 支撑架上架着的手机清晰地传递过来陆翡然抱着狗狂亲的图像,兰斯冷眼看着,没什么表情,坐在小艇边上,看着墨蓝海面上鲜红的浮漂。 艇上柔和的灯光打在海面上,浮漂动了动,而兰斯还在看着手机画面发愣,错过了最好的起杆时机。 再看鱼钩,上面的鱼饵已经没了。 他心不在焉,从下午钓到夜幕降临都没能钓起来一条鱼。 心里很难受,兰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共情能力这么强了,看到陆翡然掉眼泪,他就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波罗的海海域的这座岛,是他的穷途末路,如果29天之内没办法拿到陆翡然的签字,他将无法再忍受自己。 所有的努力都没有意义,连自己的存在都没有意义。 但是现在,他想钓一条鱼回去做晚餐。 兰斯关掉手机屏幕,脱下防水的冲锋衣,露出被黑色羊绒毛衣包裹着的身躯,重新给鱼钩挂上饵。 风更急了一些。 陆翡然带着小伯恩山楼上楼下跑了遍都没有找到兰斯,他对着床头通讯器呼唤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奇怪,放他一个人待着不是更好吗?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他按下奇怪的情绪,开始四处翻找自己的行李,连阁楼和地下酒窖都没放过。 可是一无所获。 他的行李根本不在这里! 陆翡然有些着急,眼看天色越来越晚,兰斯到哪里去了?难道真要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座孤岛上? 一星期没人管,这里就只剩下一具干尸了。 兰斯应该对他负责才对! 他找到一个房间,里面有一片特别大的阳台,上面架着几个规格不一的望远镜。 陆翡然把袖子卷起来,披上保暖的毯子,握上最大的一副望远镜看着。 灰蓝色的天空透过镜片近在咫尺,是极好的天文望远镜。 可以在晴朗的夜晚看星星,挺好的。 他又换了一个位置,用上尺寸稍微小些的一副,稍微左右调整了角度,把方向对准了海上。 视野中,一艘无法判断尺寸的白色小艇停留在海平面上,甲板上一个身着黑色毛衣的男人正紧紧握着鱼竿和海平面下的生物较劲。 那条鱼一定很大,一次次被拉动到几乎要浮出水面,又拍着鱼尾往下潜,试图挣脱鱼钩的束缚。 被鱼尾掀起的白浪打在兰斯身上,淡金色的头发在暮色中更加耀眼。 陆翡然为他捏了一把汗,手心都湿透了,牢牢握住望远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黄昏后开始变天了,风大了起来,紧跟着浪花都变高了,一下一下拍打着飘摇的小艇。一人,一艇在无情的大海中像一片渺小的叶片,经不起一点风浪的催折。 可他的男人还在和这条鱼较劲,不把它钓起来不罢休。 陆翡然急得想要跺脚,眼睛一刻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了某个惊险的瞬间。 但他由衷地希望惊险的瞬间不要出现,只要平平安安。 裹着的毯子几乎要掉到地上,陆翡然半边身子都置于冷风中,嘴唇的血色渐渐消退,整张脸苍白得像纸。 但他浑然不觉,一动不动地看着,小伯恩山走到他的脚边给他捂着脚踝。 终于,兰斯的身体像一只绷紧的弓,把那条银色的大鱼被拉出了海面,掉在甲板上,发了疯似的弹跳抽动。 兰斯给了鱼两巴掌,用大型鱼钩穿过鱼嘴,把它挂了起来,启程返航。 陆翡然浑身的血液终于重新热了起来,缓缓流淌过心脏。他用力揉了揉酸涩的眼,倒了一杯热水喝,钻七八糟的心跳才逐渐平稳下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整个脸都很热,焦躁得来回乱转,把小狗都绕懵了。 陆翡然拿着毛巾在门口等着,等兰斯一进来,他把毛巾丢过去,盖住兰斯的头,隔着柔软毛巾捂住兰斯的脸说:“你把我关在这里,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 他一跃而起,勾住兰斯的脖子往上跳,腾空的瞬间,屁股就被一只手稳稳托住了。 寒风和咸腥的海水让兰斯身上又冷又湿,可拥抱过后,陆翡然还是能感觉到他胸口的热度。 鱼还没来得及放下,兰斯一手提着鱼,一手抱着黑发青年往里走,大门自动关上了,寒冷被隔绝在屋外,室内的温度很快升起来,还有淡淡的花香萦绕在鼻尖。 这是一个完全主动的拥抱,让兰斯像枯木逢春,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就算陆翡然只是担心他不能回来而失去对外联络的渠道,但那又怎么样? 他抱我了! 兰斯脸上的冰都融化了,他把鱼放好,把陆翡然抱进二楼的浴室,一刻舍不得松手。 “我就算死,也会把你安排好的。”兰斯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比起刚回来的颓败模样,现在可谓是容光焕发了。 “很担心我吗?你在这里陪我洗澡吧。” 兰斯后退两步,当着陆翡然的面把湿了的黑毛衣脱了下来,浴室的白光打在他们身上,兰斯的体型如雕塑一样健美。 陆翡然差点呆住了,这是说的什么话?洗澡也要人陪? 他的视线顺着兰斯块块分明的腹肌往下移动,看见他的双手搭在裤腰带上,往后退了一步,手搭在门边。 “不要,我先走……” 一只手忽地按住门缝,让陆翡然怎么都打不开门,然后另一只手伸过来,以圈住他的姿势,在门上按住大拇指。 嘀地一声,于是的门被锁住了。 为什么哪里都有指纹锁! 陆翡然肉眼可见地慌了,被兰斯像剥莲子一样剥光,露出里面白嫩的果实。 “我真觉得你应该去治病,你有分离焦虑症吗?” “说对了,我有。”兰斯笑眯眯地说,“是你一手造成的,离开你会让我没有安全感,所以乖乖待在这里一起洗澡吧。” 热水被打开,浴室里很快充满了雾气,陆翡然的身体与兰斯相比单薄得多,被强行塞进浴缸里,热水没过他的膝盖,很舒服。 兰斯先把自己身上的海水和鱼腥味冲洗干净,才和陆翡然一起进入浴缸。 他给洗发水打出泡沫,先给陆翡然洗头,但陆翡然的背部绷得很紧,一刻不肯放松。 针对分离焦虑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这件事,陆翡然不打算否认,他没有任何一点借口可以说。 兰斯像一尊精致的天使像,被打碎了之后,自己试图粘合起来,但最终只能粘合成一副怪异扭曲的样子。哪哪都不对劲,和原来的模样差远了。 第99章 但最开始就是兰斯的错呀!陆翡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本来他都提了分手了,如果那时候彻底分掉,后面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是兰斯自己太偏执,太执着了。 “不管怎么样,你不要讳疾忌医,该吃药还是要吃的。”陆翡然的声音比蚊子还小。 但兰斯还是听清楚了,他冲掉黑发上的泡沫,又把陆翡然抱住了,抓着陆翡然的手腕去摸自己的脸。 低沉的嗓音萦绕在耳畔:“吃药的副作用是发胖和影响星欲,不用吃药,你同意结婚,我就能痊愈了。宝宝,帮我治一下吧,签字吧,否则你要和我永远待在这里。如果你喜欢这座岛的话……我也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他说得云淡风轻,平平淡淡,像在拉家常,却在说着最可怕的威胁。 陆翡然的心都凉了,他真的会一辈子待在这座岛上吗?周梓华肯定会找他的。 可兰斯可以伪造他的死讯,他已经羊入虎口,落入别人的地盘了。 身上洗干净之后,陆翡然的双腿被分开,水波荡漾了几下,他连忙抓住身后的一只手:“吃点药吧,你真的需要影响星欲!” 兰斯的声音很委屈:“可是,我们好几天没有做了。你不同意的话,那我只能把你再绑起来了。” 陆翡然低声哼了起来,有点想哭,靠在背后结实的胸膛上,小腿都要抽筋了。 他捂着脸,决定给自己换取一点好处。 “做、做完之后……把我的电脑给我。” “你要报警吗?” “不、不报警,我得工作,我还要工作呢……”陆翡然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兰斯思考了一会,很是体贴地同意了。 “可以,但你得在我身边用。”他笑着把陆翡然抬起来,“宝宝你自己努力一点吧。” 更晚些时间,陆翡然吃着烤鱼,终于拿到了自己的电脑。 腰上多了一条坠着鸽子血的链子。 ----------------------- 作者有话说:小情侣真的很双向奔赴。 我想大概很快能完结了 第79章 呕吐 有了电脑之后, 陆翡然的生活状似回到了正轨,每天固定的上午两小时, 下午三小时的办公时间, 让他能短暂地从被软禁的现状中剥离出来。 他点开办公软件,犹豫地看了兰斯一眼,对对方平静的眼神, 他点了登录。 心跳得很快, 好像小时候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做坏事。 两秒后,办公软件成功登录, 陆翡然松了口气,倏忽听见身侧传来声音:“工作就是工作,不要做其他的事。” 陆翡然卷了卷手指,握上鼠标:“别管我!” 嘴上很硬, 但他还是很老实的没有对任何人发送求救信号。 他想了一圈, 想不到有谁会帮他这个忙。 兰斯是公司最大的股东,连徐为都看得出他们关系匪浅,其他人又怎会无知无觉呢?况且他和他们的关系没有好到, 可以让他们为了他得罪兰斯的地步。 陆翡然垂下眼睫, 默默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就这样老实了两天, 第三天晚上, 陆翡然登录了自己的工作邮箱,余光瞥见一条标题和其他工作内容格格不入的邮件, 紧张得连忙退回到桌面, 小心翼翼去看兰斯。 兰斯正坐在他身边看着一本纸页微黄的外文书,大部头很厚重,他却捧得很稳。 屋子里的暖炉被点上了,火苗在不远处噼啪作响, 间隔着传来纸页翻动的声音,整个房子像严寒末日里不可多得的安全屋。 乳白的毛衣下,陆翡然的背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他碰了碰自己的脸,强行让自己继续进入工作节奏里,但鼠标点击的频率还是暴露了他的走神。 兰斯靠了过来,大部头被放在旁边,火热宽阔的身躯让陆翡然流汗更加明显了。 兰斯擦掉他发间的汗珠,问:“怎么了?” 陆翡然稳住了心神,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继续照常处理一些文件,等兰斯抱住他,他才慢条斯理地把金发的男人推开。 “热,我要喝点饮料。” 感受到兰斯的手背贴上自己的额头,陆翡然索性把电脑推远,往身后沙发上依靠,四肢疲软地摊在上面。 “为什么会这么热?”兰斯问,“你在紧张吗?” “……” 陆翡然本来只有一点紧张,被兰斯点破心思后脸上的慌张几乎藏不住,他迅速站起来又推了兰斯一下,说:“不喝了。” 兰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单手搭在他的肩膀,把他轻轻按在原地,温声说:“好,你等等。” 陆翡然这才坐下,好像对兰斯没有及时执行他的指令很不满似的。 等脚步声逐渐走远,陆翡然立刻把电脑打开,站在桌边,附身凑上电脑屏幕前,找到刚才一眼扫视而过的特殊邮件。 【陆翡然!!你到哪里去了!!我到你住的酒店,前台说你已经退房了!你还活着吗!收到回复!!兰斯回复也可以,告诉我,我的兄弟是安全的!!!】 好华子,真不愧是和我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陆翡然感动得差点要落泪,揉了揉鼻子就要回复邮件,忽然,电脑黑屏了。 他愣了一瞬,捧起笔记本电脑前后左右来回看,按了电源键重启,仍是不管用。 汗流得更多了,只穿一件薄毛衣的陆翡然热得不行,来回摆弄电脑都没有成功。 他抬起头,看见兰斯不知什么时候端着一杯果汁冰茶回来了。 玻璃杯被放在桌面上,冰块晶莹剔透,金黄的果汁明亮鲜艳,像高悬的日头,照得他汗如雨下。 “然然,你知道你紧张的时候非常明显吗?”兰斯缓缓说道,路过陆翡然的身侧时,目光锐利,洞悉一切,装似不经意地瞥过他的电脑。 黑色的屏幕上倒映着陆翡然错愕的脸。 陆翡然失神地坐了下来,也对,兰斯既然肯把电脑给他,肯定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为什么给他希望又要让他绝望? 他捂着胸口坐了下来,不想去看兰斯的脸,也没有回应他的问题。 他觉得自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仓鼠,笼子很大,爬架、跑轮和其他玩乐的东西应有尽有,但那些只是丰容而已,他的天地只有一间狭小的笼子。 心口突然传来钝痛,眼前一花,陆翡然强行撑住桌子让自己站稳。 温热的手很快扶过来,他挥开了它,望向别处:“看我这样,你很爽是不是?” “不是的,”兰斯否认道,但他平稳的语调却没让陆翡然发现什么歉意,“只要你不想着离开,你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止。” 陆翡然点点头,不再开口了,不想废话循环。 “晚饭时间到了,我去做饭。”兰斯也没有再继续尖锐的话题,把电脑收走就离开了。 陆翡然躺在沙发上,膝盖屈起,抱着双臂,无神地看着前方。 他觉得自己快成了一块死掉的木头,在阴暗潮湿的角落生了一大堆蘑菇。 但他也发现了,变成腐木的人不止他一个,兰斯也是如此。 兰斯好像成了一个只会围着他转的木偶人,亲他、抱他、照顾他,为他做一切事情。 除了在床上的时候,陆翡然很少能从兰斯脸上发现什么喜怒,他是故意这样的吗? 陆翡然按了按眉心,根本想不通。他其实并不觉得兰斯会爽,两个人的痛苦叠加在一起,他认为自己有必要迅速结束这场无休止的战争。 他连一周都坚持不了,真等一个月,绝对会有人发疯的。 也许是看陆翡然情绪不佳,兰斯的饭餐没有做得多丰盛,而是做了易消化的粥。 稠稠的一碗,放在陆翡然面前,香气扑鼻,但却引起不了任何人的食欲。 陆翡然眼睫微动,拿起调羹,默默地喝着。 忽然,他捂着嘴巴站起来,表情痛苦难当,单薄的手握住桌角才勉强让自己不至于跪地倒下。 兰斯冲过来把他抱起来,单手撬开他的牙关检查口腔,粘稠的白粥吐了他一手。 陆翡然像一个碎了的玩偶倒在地上。 绿色的瞳孔颤了颤,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绷紧的手臂上连青筋都暴起了。 兰斯迅速检查了陆翡然没有被噎到,抱着他上了直升飞机。 …… 直到周遭都安静下来,陆翡然才睁眼。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有这样精湛的演技,以后说不定还能有进军演艺圈的机会。 他骗过了兰斯,现在在医院里,被换上了浅绿色的病号服,刚刚做了检查。他听见医生互相交谈着,表情有点难以捉摸,好像是不明白,为什么健健康康的一个人,会忽然呕吐晕倒。 身上没有任何束缚用具,手背上也没有插上针头,他只是一个人躺在这里。 但陆翡然不敢动,他怕这又是一个钓鱼的陷进,心里数着秒数,直到五分钟之后才悄悄抬头。 第100章 门口传来脚步声,陆翡然立即拉上被子盖住头部,假装在睡觉。 可那步子迈动的频率很陌生,在距离床尾一米的距离处停住了。 “你很健康,先生。装病不是一个好主意,医院的床没那么柔软。” 说话的是以为褐色头发的医生,四十岁上下,穿着白大褂,拿着一份报告,和蔼地对陆翡然笑着。 陆翡然把被子拉下去一点,警惕地看着医生,只是看着。 医生疑惑地挑了挑眉:“我叫本杰明。好吧,我不会说中文,以为说英语你能听得懂。抱歉,我叫你的家属进来吧。” “不,等一下。”陆翡然伸出纤细的手腕在空中挥了两下,“别叫他,谢谢。医生,我不是装病。” 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有就医的需求,陆翡然急忙接着说:“其实我心脏一直不是很舒服,一直闷闷地疼。我父亲就是心衰死亡的,我可能有他的遗传,可以帮我检查一下吗?” 医生愣了片刻,翻动了报告,说:“从现在的报告看,你很健康,看来要多加一点检查项目。” 他忽然话锋一转:“你有慢性胃炎,但最近三餐规律,饮食健康,为什么会吐呢?” 陆翡然把下巴往被子里缩了缩,承认道:“这是装的。” 医生把报告文件合上,笑着说:“你可能需要一段独处的时间,一会我让护士带你去做检查。你的家属……我和他说明情况就好。” 医生走后,室内又安静下来,陆翡然的心跳又开始打鼓,他猛地坐起来,光脚下地,跑去窗边,往下望去,差点恐高。 不太好,这医院到底有多少层啊? 他一脸头疼地回到床上,看来只能等护士带他去检查的时候再找机会了。 做完心脏彩超,陆翡然借口要上厕所,支开护士,自己单独离开了。 进入厕所隔间里,他仍然不是很相信,护士竟然没有跟着他。 他在隔间里待了几分钟,又转了出来,走廊里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给他一种可以任他自在遨游的荒谬感。 可是怎么可能? 医生的诊室里,兰斯站在窗边看着一株枯树,解开了领口的一颗扣子。他的衣服已经很脏了,白粥打翻在上面,陆翡然又吐了一身,被毁得完全不能看。 但他不在意,走到桌边把陆翡然寥寥几页的检查报告翻了又翻。 明亮的灯光下,他发丝凌乱,金色变得暗淡无光,色泽变得像玻璃糖纸的廉价反光,眼下有些青灰,下颌上甚至有些胡渣冒出来,这在之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发生的。 “我这里有干净的衬衫,你穿我的,还是叫人送来?”本杰明贴心地问。 兰斯没有让人送干净的衣服过来,也不打算穿别人的。他缓缓摇头,把报告一丢,坐在椅子上,手指动了动:“给我一根烟。” 本杰明摊手:“我不抽烟,你之前没有烟瘾,最近染上的吗?” 兰斯苦笑了一下,双手握拳,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强迫自己拉回视线。即使他已经尽力控制,脸上还是难以自制地浮现了些戾气。 本杰明看着他的表情,沉思了片刻,还是打算直说:“我这里有程发来的所有你的病例。你之前一直维持得很好,即使没有吃药,也能保持平静,但现在……你的情况不是很好,你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复诊了。” 他是程铭研究生时期的直系学长,兰斯也认识多年。 这里是他作为合作人创办的私人医院,可兰斯并不想在这里复诊。 兰斯说:“不用管我。我只是在这里待一会。” 他也不抽烟,只是闻着淡淡的烟草味会觉得平静而已,他现在继续这玩意来帮忙麻痹自己。 他在等待,等待陆翡然离开医院。 兰斯额角的青筋一直在突突地跳,忍耐得很是辛苦。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陆翡然是装的?可看到他那样呕吐,痛苦,他又怎么能不带陆翡然出来? 得知陆翡然非常健康,兰斯又想,是因为待在自己身边才会吐吗? 他又搞砸了一切,陆翡然是宁折不弯的人,怎么会愿意被强迫…… 爱会食人,兰斯的棱角和利爪已经被逐渐吞噬,他吮着自己被折断利爪的手指,一步步往后褪去,试图做出最后的让步。 本杰明看着他,摇了摇头,明知自己的劝说毫无作用,但他还是坚持说:“兰斯,你最好入院治疗。你爱人知道你生病了,会体谅你,陪伴你的。现在这样,你会把他越推越远。” “别告诉他我的事。”兰斯冷冷乜了本杰明一眼,又偏过头,看着时钟。 他已经失去了一切,不想在陆翡然面前彻底变成一个神经病,那样……就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没有人会再需要他。 本杰明不再说了,还是把自己干净的衬衣拿来递给兰斯:“我有预感你还是想见他,穿得体面一点吧。” 陆翡然到了二楼终于见到一些除他以外的患者,莫名放心了些,他在观察每一扇窗户和窗户下的环境。 他不打算从大门出去,保险起见,爬窗户或许逃走的概率大一点。 不一会,他找到了一处绝佳的场地,窗子下面的墙角堆放了不少杂物,周围是柔软的草坪,就算跌下去也不会受伤太严重。 陆翡然观察着周围,小心打开窗子,两手攀住床沿挂在上面,然后用脚尖一点一点勾着下方的纸箱。 可他没想到纸箱是空的,刚一踩上箱面就急速往下陷去,猛然的失重让他手一软,没抓住窗沿,身子向后栽倒,只来得及护住自己的后脑勺。 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还有淡淡的椰子香气,和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 胃里忽然拧得难受,陆翡然僵硬着身子由兰斯抱下来。 他低着头,背着身,心里一团乱麻,下意识要找个借口,但又觉得自己根本没错。 户外的温度很低,让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单薄的病号服什么都遮不住,两只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陆翡然等待暴风雨降临,不管兰斯怎么生气,他都会狠狠骂兰斯一顿。 可预想中的暴雨并没有降下,太阳还遥遥卦在高空中,只是没有多少暖意。 兰斯托住陆翡然的臂膀,温声细语地说:“还有一个检查没做,做完我们再走。” 他把被吐了一身脏污的衬衣换了下去,换了一身干净的黑衬衣,衬得脸色更差了。衣服的尺寸明显尺寸小了一些,胸口绷着敞开两个扣子,连手臂都感觉很拘谨。 但他完全没有觉得哪里不适,笑容比三月的春风还要和煦,陆翡然不明所以地皱了眉。 兰斯的手滑落,握住陆翡然的,两手交握间,陆翡然的寒战停了下来,被兰斯牵着往往医院大楼里走去。 “心口一直不舒服,为什么不跟我说?也是我的疏忽,竟然没有察觉。这次的检查必须好好做,来吧,先做完检查。” “我怕是遗传,我也不敢面对。”陆翡然顺着兰斯起的话头往下说,把刚才企图翻窗逃跑的事情揭过了,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不怕,好好养着就好,我不会让你有事。”兰斯微笑了一下,态度仍是非常和善,仿佛愿意答应陆翡然的所有要求,“检查完了,我带你去柏林玩,好吗?” 陆翡然的瞳孔极快地缩放了一下,他竟然都不在法国了。 “不好,不想去。”陆翡然偏过脸,去哪都一样,不过是移动牢笼罢了。 他们迈入医院大门,暖意裹了上来,陆翡然被冻僵的躯体都活了过来,他活动了脖子,丢开兰斯的手,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兰斯的手空了下来,向上张着,无力地虚握,又松开。 把陆翡然送过来的时候,看到医生给他做完初步检查后的表情,兰斯就知道,陆翡然什么事都没有。 但他佯装不知,他很熟练地表演出一副惊恐慌乱的样子,骗过了所有人。 本杰明让他先去休息,他就一个人坐进了本杰明的诊室里,脸色沉了下来,大拇指用力按住太阳穴,留下两个红印。 想来擅长揣摩人心的兰斯在陆翡然身上一次次遭遇滑铁卢,他被拙劣的演技骗过去了。 或许他知道是假的,但不敢赌万分之一的几率,万一是真的呢? 陆翡然总是脱离他的掌控,他的爱人,是他遇见的所有意外。 他第一次想,放手会不会好一点。 但这个念头只出现了几分钟,兰斯脑海中懦弱的一部分被自己残忍地杀死了,他穿上本杰明提供的干净衬衫,马不停蹄地去抓脱轨的爱人回家。 他再次忍耐一切,看到陆翡然单薄的身体挂在半空中,为了逃开自己的身边而险些受伤,兰斯只有一个念头—— 对不起,我还是不能没有你,除非我死。 ----------------------- 作者有话说:放手是不可能放手的[爆哭] 第101章 第80章 药物和关心 回岛时已是深夜, 空气中的湿度逐渐升高,海面上渐渐起了一层薄雾, 但好在没有影响航行。 打开舱门, 湿冷的海风就劈头盖脸地吹过来,让人无端联想到,这座岛是寒冬末日里人类最后的栖息地, 短暂的安宁下藏着的是全然的无望。 出岛时匆忙, 穿得少,什么都没带, 但回来前,兰斯给陆翡然拿来了羊绒围巾和外套,厚厚地盖在他身上,多少能抵御一点寒风。 陆翡然把围巾往上提, 脸色冷得像一块冰, 抱着手臂就往下跳,他身子歪了歪,站稳了之后用力跺了跺坚硬的停机坪地面, 在猎猎海风中往前走。 走了一段, 没有人跟上来, 他脚步一顿, 捂着脸上的围巾缓缓侧过身。 黑色的发丝被像脸前吹去,遮住了陆翡然半张脸, 他抹了一下脸, 借着停机坪冷白的灯光,越过薄薄雾气,向直升机里望去。 兰斯刚由一副弯腰抱头的姿势直起身,脸色苍白, 眉宇间还有没散去的愁容,倏忽和陆翡然对上视线,他立刻划开一个试图令陆翡然安心的笑。 雾气模糊了他俊美的面容,陆翡然只看到他的表情太奇怪了,甚至有点扭曲,看着有点像幽灵。 心里某处像被猛地掐了一下,违和感强到让人心惊,原本来积攒的一腔不知道向何处释放的怒火莫名散掉了。 陆翡然垂下视线,立即转身往屋内跑去。 屋里像春天一样暖,加湿器让湿度也很适宜。他们不在的时候,有人来换过了鲜花,从温暖地区空运过来的绣球上还有露水没有滴落。 离开前被打翻的粥已经被人收拾干净了,小伯恩山一看到陆翡然回来就围着他转。 他们出门时走得急,狗碗里没有粮,陆翡然凭感觉去找放着狗粮的储藏间,走到尽头的房间,门是锁上的。 他松开门把,晃了晃脑袋打算换个房间找,一转身,看见兰斯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袋狗粮。 掐着狗粮袋口的手指泛青,还在微微发抖。 陆翡然心里一沉,像被钉在原地似地动都动不了,微微抬眼,看见兰斯更加清晰甚至线条略微收紧的下颌线,嘴唇张了张。 他怎么……好像瘦了点? “你不舒服?穿得太少了,生病了?” 陆翡然快步走过去,接过兰斯手里的狗粮,刚想抓住他的手臂再问个清楚,眼前憔悴的男人却绷着脸直接离开了。 从来没有过的,陆翡然在兰斯身后看了看自己落空的手。 兰斯离开的脚步有些急,像逃跑一样钻进远处上锁的房间里,门都来不及反锁。 “汪汪!” 狗又叫了两声,陆翡然的眉心皱得很紧,手掌向下压,示意小伯恩山安静在原地等待。 他跟了上去,但没有推开门,而是在门口站着,小心翼翼地调整角度,透过缝隙去看房间里的人。 兰斯背对着他,打开了一个柜子,传来一阵药片的簌簌声,陆翡然猜他用手指抠出来了几片。 然后他头一仰,干嚼着把药片咽了下去,双臂撑在桌上,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静默了好一会。 在陆翡然看不见的角度,兰斯的表情冷得像一柄悬着的刀,锋利冰冷,还有让人恐慌的厄运临头的危机感。 他像一个陷入困境中将要拼死一搏的伤痕累累的兽,脆弱之际,但也很危险,绝对不能放松警惕。 他在脑海中倒数着时间,正在重新筹谋出一个新的方案。 忽地,他背上一重,身子稍稍向前倾,浑身都僵住了,瞳孔微张,似在午夜看到了彩虹。 陆翡然冲过去,牢牢抱住了他,隔着几层薄薄的衣服,两个人贴在一起。 陆翡然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身体就已经先动了起来,直到从背后抱住兰斯,他想—— 兰斯生病了,自己得陪陪他。 白色的药瓶在桌上十分显眼,陆翡然偷偷从兰斯的背后探出脑袋去看,可上面都是德文,只是匆匆一眼,根本记不住名字,更别提事后去查了。 察觉到身后的视线,兰斯随手把药瓶扔进抽屉里,关上抽屉发出砰得一声,吓得陆翡然一激灵,搂得更紧了些。 “嗯……我想问问你,有没有把我的琴带来?”陆翡然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刻意,“你想不想听我拉琴?” 兰斯转过头看着他,一缕暗淡的发丝垂在鼻梁上方,把他的脸分割成两面。 一面在笑,一面冷漠。 陆翡然心里一沉,几乎没有怎么想,就两手抬起捧住兰斯的脸,轻轻揉了揉,把那面僵硬的面部肌肉都揉开了,终于在他的脸上看到一个完整的微笑。 “你送我琴的时候说想听音乐,但还没有机会给你奏一次。” 兰斯的沉默让氛围凝重得令人紧张,陆翡然头一次心里没有底,他从来没见过不给反应的兰斯。 他长而缓地深吸一口气,推开一步去拉抽屉,抽屉立刻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了。 “你刚才吃的是什么?”陆翡然选择直接问。 “没什么。”兰斯淡漠地答,拉着陆翡然的手腕让他回到自己的身边。 陆翡然还想再问,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应该有一点隐私空间。 一瞬间,他又起了一个念头,认为兰斯不应该瞒着他,他能包容一切事情,如果生病了,就一起治疗。 但这念头让陆翡然错愕了一秒,在现在这样不尴不尬的处境下,他凭什么陪人治病?几个小时前他还想着翻窗逃跑,永远不见呢。 算了,先不想那不多。 陆翡然没有再靠近抽屉了,走向斜后方,兰斯的身影就把抽屉遮住了。 “你是真的想拉琴给我听吗?”兰斯问,他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惴惴不安,好像很担心这是不是又一个让自己放松警惕的计策。 “当然啦。”陆翡然笑了一下,坦然自若,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但是我的水平肯定没有几年前好了,前段时间复健了好久,现在有点信心了。” 他会语言的艺术,把之前拉琴给金湛听的事实美化成复健,避免兰斯想起这些事会心里不舒服。 毕竟他们还在岛上呢,衣食住行都得依赖兰斯。 陆翡然给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合理的借口,跟着兰斯走出房间,才发现小伯恩山在门外老老实实地等了很久,毛绒绒的小脸上竟然露出十分委屈的可怜表情。 糟了,完全把要给它放粮的事情给忘了! 陆翡然对小狗笑了一下,不知道它能不能看懂自己的歉意。 兰斯弯腰把陆翡然随手放在墙角的狗粮袋子提起来,把嘴角划起的弧度隐藏在背影里。 看似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却化作安全感填补上了兰斯心里某处缺失。 他给小伯恩山添粮的动作流畅起来,心里也轻松了很多,心想着,下回可以亲自给它做点狗饭。 陆翡然说自己的水平有所下降完全是谦辞,一握上琴,整个人都迸发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超然气质。 天生适合站上舞台,被镁光灯聚焦,接受无数鲜花、掌声和褒奖。 他的琴音比倾泻的山泉还要流畅动听,一听便知演奏者天资卓绝,如果能继续在艺术的路上走下去,未必不能有所建树。 拉完最后一个音节,兰斯鼓起了掌,他满面笑容,苍白的脸色恢复了正常,趁着陆翡然拉琴的功夫,他还整理了发丝,又变回精致得体的模样,笑起来让人仿佛被温热的光芒笼罩了。 陆翡然看他能给出如此反应,自己也放心了些,把琴小心地放下,看了眼电子钟上的日期和时间。 兰斯注意到他的动作,说:“很晚了,你休息吧。” 等陆翡然完全把琴放回原处,兰斯忽然说:“很好听,你很有天赋,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小提琴家。” 简单至极的赞美让陆翡然有些脸红,被夸得想笑。 他清楚自己的水平,少年时期或许能鹤立鸡群,但成年后没有走这条路,又多年疏于练习,早就泯然众人。 他自认算是一个比较优秀的业余爱好者,其他什么天赋,什么大家,根本谈不上。 兰斯又问:“有没有考虑过继续深造?你可以在欧洲任何一所高校上学,只要你想。” 我想回国。陆翡然喉结滚动着,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不了,作为爱好就好,我现在有很多要做的事。”他话锋一转,说出了暗含安抚的话语,“你想听的话,我可以随时奏给你听,只是你。” 兰斯很明显被这话取悦了,他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和半小时前阴沉冷漠的样子完全相反。 陆翡然看他开心,趁机问道:“我的检查报告什么时候可以出来?我可以直接联系那位本杰明医生吗?” 闻言,兰斯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义不明地问:“联系他问什么?你的报告,他会直接跟我解读。” “给我他的电话吧,我想自己问。”陆翡然坚持要自己沟通,意识到自己语气生硬,又补了一句,“我用你的手机打电话,大不了你可以开着录音。” 第102章 安静了片刻,兰斯不置可否,只说:“明天下午报告出来之后我会告诉你的。” 陆翡然知道这是同意了。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提录音的事,兰斯绝对会监控他的通话内容,但如果他点破了……兰斯就不会这么做了。 所有卑劣的行径,都发生在陆翡然身后,他的眼皮子底下始终保持干净。 第二天下午,兰斯如约把自己的手机交给陆翡然,上面已经输入好了一串号码,只要手指轻轻下按,就可以拨通。 陆翡然坐在沙发上,一双腿弯曲在胸前,抱着膝盖思考斟酌着打电话的措辞,同时也在观察兰斯的动作,看他什么时候会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时钟转向某个整点,兰斯又进入了昨晚的房间,只是这回他轻轻锁上了门。 陆翡然轻轻吐出憋着的一口气,手指都有些发抖地按下通话键。 短暂地嘟嘟声,电话很快被接起来了。 本杰明很意外会收到兰斯的电话,热情如火地在电话里说了一大堆,陆翡然一个字都没听懂,只能生硬地打断他。 “本杰明医生?你还记得我吗?我姓陆,中国人。”陆翡然说。 本杰明刹住话头,立刻进入正题,说自己当然记得他:“你的报告已经出来了,已经发给兰斯的邮箱了,需要我再单独发给你一份吗?” “不用了……抱歉,我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你,”陆翡然神色着急,每分每秒都很珍贵,他担心兰斯会突然从房间里出来,“你是不是和兰斯认识?他好像生病了,在吃药,你知道是什么病吗?” 本杰明沉默了一会,语气诧异:“他开始吃药了?” 陆翡然愣了一下,听本杰明换了公事公办的语调继续说:“这是他第一次吃药,请提醒他不要擅自随意停药,并且每两周过来复诊一次。” 本杰明口风很紧,一点多余的都不愿说,陆翡然连忙问:“是什么病呢?可以和我详细说一说吗?” “……抱歉,陆先生,这是病人的隐私,我们需要保守秘密。”本杰明说,“您是兰斯的……丈夫吗?” 陆翡然的喉咙像被塞子堵住了,他明明可以撒个小谎糊弄过去,反正本杰明现在也没有办法向他要证明。 但他就是说不出口,不想在这件事上说谎。 “那我该做些什么呢?我想帮帮他。”陆翡然换了一个话题。 “陪伴和理解很重要,还有就是,吃药之后会有一些嗜睡和欲望降低的后遗症,希望家属可以包容。” 啪嗒一声,门锁被打开了,陆翡然匆匆说了两句就结束了通话。 兰斯出来的时候,看见陆翡然拿着手机盘腿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自己,一双黝黑的双眼瞪得大大的,不知道为什么咬着唇,好像有点紧张。 他视线下移,看向了陆翡然手里的手机,笑着问道:“放心了吗?你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陆翡然缓缓点头,才想起来他是借口问自己的检查报告才拿到的手机。 “……很奇怪,我一直觉得心口不舒服,闷闷的,有时候还会疼。我一直很担心呢,以为是真有什么问题。” 他随口说着,把话题扯到自己的身上,掩盖掉打听兰斯私事的紧张感。 但无疑的一句话却让兰斯听到了心里去,他眼睫扇动了两下,得益于药物的作用,没有感觉到太明显的跌宕情绪。 陆翡然故作轻松地笑了,看兰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握着他的手机抬手晃了晃,问:“你肯定看到周梓华给我发的消息了,我要给他报个平安。” 他没问可不可以,是一定要做的,如果兰斯不同意,那么势必会爆发又一个矛盾。 等待回复的几秒钟里,陆翡然没放过兰斯一分一毫的表情变化。 可那张脸上连微笑都是制式的,是陆翡然一眼就能看透的假笑。他下意识以为兰斯会因此不愉快,可再仔细看看,兰斯并没有不高兴。 陆翡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说:“我用你的手机给他发个短信,发之前可以给你审核。” 这话说得让他心里发毛,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这么谨慎地对待过任何人。 他担心自己的言行又会刺激到兰斯,让他痛苦到发病。 兰斯却问了另一个话题:“现在是你的工作时间,不打算工作吗?” 陆翡然的眼神黯了黯,他以为兰斯在故意岔开话题,意思是不同意他和周梓华交流,心下立刻觉得很憋屈,忍耐了下来,说:“今天休息半天。” 兰斯点了点头,把陆翡然强行带去电影房,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他把陆翡然捞进怀里,拥着爱人单薄的身躯,拿了平板过来。 “休息时间,我们一起看电影吧。”兰斯说,“选一部播放,然后你给周梓华发短信。” 见兰斯同意他联系周梓华,陆翡然兴奋得要坐起来,又被用力搂住肩膀靠在兰斯的大腿上。 他没有再挣扎,看着兰斯碧绿色的眼睛垂视着自己,干脆直接半躺下了,抓过羊绒毯盖住自己的腿,滑动平板电脑选电影看,真有些度假的味道了。 陆翡然对电影不是非常感兴趣,随便选了一部色调明亮的就点了播放。 电影画面中,一群年轻人来到了一处碧草蓝天的度假胜地,住进了极具当地特色的白房子里。 陆翡然的注意力放回了手机上,当着兰斯的面编辑着短信,写好了,手一抬,直接拿给兰斯看。 【小华,我很安全,过年前会回来,别担心。】 兰斯波澜不惊的脸在此时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他借着屏幕上闪动的白光把陆翡然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连带着对方对即将离开小岛的希冀都看得分明。 “第三句话删掉吧。告诉他,你和谁待在一起,不然他不放心。”兰斯说。 凝视着陆翡然的目光逐渐变得灼热,一张带着同样温度的打手一直在有规律地按摩他的后脑勺,让他觉得自己成了一只被人摆在膝盖上逗弄的猫。 看着兰斯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神,陆翡然觉得以前的他简直好懂到几乎透明! 而现在?好像刻意藏起了什么,变得难懂了许多。 陆翡然只好把“过年前会回来”这句话删了,改成“我和兰斯在德国”,然后气冲冲地把手机屏幕横在兰斯眼前给他看。 兰斯点了头,陆翡然又发泄似的用力按数字,把周梓华的手机号输入进去,点了发送。 发送完毕,兰斯忽然幽幽地说:“你记得他的手机号码。” 陆翡然:“……怎么了?” “我的手机号码是多少?”兰斯问。 陆翡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看见号码时,他能认出来,但让他背就不行了。准确的说,除了周梓华的手机号以外他不会背住任何人的号码。 而周梓华,纯粹是因为认识太久了,小时候背下了,长大后自然不会突然忘记。 兰斯当然知道陆翡然记不得,这才是让他生气的地方。 他嫉妒过很多人,陆翡然的前夫,以及那个年轻的小画家,甚至一只小狗,唯独没有嫉妒过周梓华。 因为他知道,周梓华和陆翡然是幼儿园时期就认识的至交好友,感情十分纯粹,并且周梓华在陆翡然心里有非常不一样的地位。 兰斯针对过所有被他嫉妒的人,也针对过狗,但没有对周梓华做过任何事。 现在他有点后悔了。 他应该也早点把周梓华赶出陆翡然的圈子。 这样想着,兰斯报出一串手机号码,要求陆翡然必须记下。 陆翡然却觉得兰斯在得寸进尺,自己因为考虑到兰斯的出境而一让再让,而他又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说什么都不肯背。 幸好两人还没有争执几句,兰斯的手机就疯狂地响了起来。 陆翡然看见来电显示是86开头的号码,甚至连数字都没有看清,就眼疾手快地划开接听。 兰斯的表情算不上好看,但在药物的作用下,他已经收敛了很多。把手机交给陆翡然,自己一句话都没说,默许了这次通话。 电话一接通,那边就开始嚎啕大哭:“然然,然然,我的然然你到哪去了!我去了你订的几个酒店全都找不到你,报警了也没用!你在变态那边吗?你还好吗?在你亲口跟我说话之前我是不会相信那条短信的。” “……我还挺好的,只是旅途的目的地暂时改了一下,别担心。”陆翡然心里暖洋洋的,几句话把周梓华迅速安抚住,担心他是真的要哭了。 “那个大变态把你的狗带走了,你有见到狗吗?”周梓华担心小伯恩山会遭无妄之灾。 陆翡然捏了捏鼻子,想让周梓华不要一口一个“变态”称呼兰斯了,人家正在旁边近距离聆听呢! “狗在我这,你冷静点。” 周梓华呜呜两声:“那你们算是一家三口团聚了。” 陆翡然一顿,浓黑的睫毛忽闪了一下,抬眼看了兰斯的表情,只见他面无表情且略带阴郁不满的脸色逐渐转晴,甚至还带了一点点微笑。 第103章 周梓华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来了,这句话就算不让在短信里提,周梓华也势必要问。 陆翡然踟蹰间察觉到一只轻抚他后脑勺的那只手停下来了,另一只搭在自己腰间的手也收紧了点,然后不老实地掀开毯子的一角钻进他的居家服下摆里。 温热的手掌静静地停在他单薄的肚皮上。 即使明知道兰斯不会伤害自己,可浑身两个致命弱点都被人掌控的感觉实在令人不好受。 电影已经过半了,清新明亮氛围中猝不及防地出现了第一个死者,剧情犹如脱了缰的野马开始疯走。 陆翡然不经意间瞥见一个血腥的画面,被吓了一跳,语气生硬,结结巴巴地说:“呃……不知道,看、看情况吧?” 周梓华以为陆翡然被人胁迫说出违心的话,立刻应激,急吼吼地大声道:“兰斯你在的对吧?你是去法国找到的陆翡然吗?你有没有看到有一堆人在法国等着追他?因为排队等他离婚的人可以从北京排队到法国!!你正常一点,fuck!fuck you!” 陆翡然:“……你在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吗?从中学时期就有一大堆人喜欢你,只是你不知道。他们都来问我你有没有对象,我知道你不喜欢,帮你把他们打发走了。”周梓华说。 电影中令人不适的画面开始增多,金发的女主角头戴美丽多彩的花环,被洗脑后一辈子无法逃离,看得陆翡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立刻关掉了电影。 关掉电影的同时,电话也被挂断了,封闭的影音室里突然非常安静,静到连呼吸声都觉得刺耳。 陆翡然坐了起来,毯子从小腿上滑下去:“他说着玩呢,没人追我,他也不是真心想骂你,你别在意。” 兰斯理了理他睡乱了的头发,说:“有多少人对你有心思,我很清楚,不过没关系,和我待在这里,谁也见不到你,你就只是我一个人的了。” “还有周梓华,我确实不喜欢他跟你过分亲近,但他是你的朋友,我可以容忍。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他做什么,别紧张。” 他把手按在陆翡然的后腰处,安抚性地摸了摸,陆翡然却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双脚踩在地上,站到了旁边。 距离迅速拉开,那双手在空中悬停了一秒,自如地收了回去。 但他还在笑,像个虚幻的假人,陆翡然看着他,嘴唇都白了。 “……这电影不好看,纯粹是搞诈骗。一开始用温馨的基调把人骗进来杀,后面突然变得好恐怖,我受不了,不喜欢,不看了……” 陆翡然看似在说电影,实则指桑骂槐。 还有二十一天。 ----------------------- 作者有话说:兰斯和然然看的电影是《仲夏夜惊魂》超级好看的一部恐怖电影。 完结还要再等两章…… 第81章 自缚 深夜, 温暖的床铺中陷着两个人。 陆翡然睁开眼,他没有立刻动, 而是继续保持着慢而长的呼吸频率等待着, 机敏且警惕。 他被兰斯紧紧抱在怀里,不仅两只手搂住她的身子,一只腿还搭在他的小腿上, 生怕他溜走。 陆翡然现在确实要溜走, 他表情严肃得像即将上战场的战士,轻轻抓住兰斯的手腕, 以极其慢的速度抬起他的手,再以极其低的频率小心地往前蠕动出来,轻轻把他的手放回身后露出的空隙里。再一点一点把自己的腿从兰斯的腿下面抽出来,终于得以逃离禁锢。 他动作很轻地下床, 光脚踩在地板上, 把床幔拉好,半蹲下.身,猫一样轻盈隐蔽地绕过大床, 去另一边把兰斯的手机拿走。 然后他迅速溜出房门, 静悄悄地来到一脸上锁的房间外。他记得兰斯出来的时候没有锁门, 现在应该可以打开吧 屋外寒风呼啸, 海风凌冽,从午夜开始下起大雨, 耳边还传来密集的雨声。 一个人在漆黑的屋子里鬼鬼祟祟做着这种事, 陆翡然心里难免发慌。 但他不敢开灯,只是手指有点发抖地打开手机上的光源,忽地发现门真的是打开的状态,留着一道小缝, 像是故意吸引自己落入圈套的鸡腿。 陆翡然忐忑不安地回头看了几眼,确认一楼只有他一个,才推开了那道门。 他打开上次兰斯扔药瓶进去的抽屉,里面空空如也,心里一沉,连着开了好几道柜门,都没找到药在哪。 就在他心灰意冷准备放弃的时候,忽然在角落里看见一个牛皮纸袋。 陆翡然打开纸袋,发现里面全都是白花花的药瓶,和自己看见的兰斯正在吃的药一模一样。 他忽然心跳得很快,频频回头查看身后,然后用手机拍下照片上网搜索翻译。 也许是天气变差的缘故,此刻岛上的网络信号时有时无,很不稳定,五六分钟过去,都没有出来搜索结果。 他从小到大还没有这么胆战心惊过,时间一分一秒缓慢流过就像是处刑。 好一会,搜索结果终于出来了,这药叫阿立哌唑,常用于稳定情绪控制冲动和攻击行为。1 怪不得,自从来到岛上,陆翡然就总觉得兰斯的反应不是很对劲,对许多事的反应都偏淡,有时候可以装出微笑的模样却频频失去分寸,一眼僵硬虚伪。 有关兰斯有精神病的传言,可是从十多年前就有了,本杰明医生却说他是第一次吃药。 那就说明最近病情明显加重了。 是因为自己吗? 陆翡然心底有点泛酸,他曾经被陆利业关进某个精神病疗养院过,在哪里见过许多情况严重的患者。 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本来情况并不算严重,但被送来的人,无一例外会被家庭逐渐放弃,继而情况不可扭转地恶化了。 想陪兰斯治病的想法在此刻盖过了一切,陆翡然自知,自己绝对不可能真的抛弃得了他。 不是源于兰斯阴魂不散的纠缠,而是他自己,做不到抛下他。 可是这不是件一蹴而就的事,短短二十天根本做不了什么,难道他要一直留在这里吗?他能陪伴兰斯,但绝对不是在这座岛上。 陆翡然往楼上走去,木制的楼梯在寂静的后半夜里发出轻微的声响,轻微,但足以挑动紧绷的神经。 好在拉开床幔,兰斯还好好地睡在床上,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陆翡然呼出一口气,把手机放回原处,绕过床尾,从另一侧上了床,小心地躺下。 刚盖好被子,就听见一阵刺耳的金属碰撞声,陆翡然变了脸色,惊慌地坐起来,只见兰斯的眼里布满血丝,下颌绷得很紧,太阳穴处的神经都在突突地跳,似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他的右手垂在身后,握着一条银色的金属制品,陆翡然瞥了一眼,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那是一条锁链,有他的小臂那么粗,如果把人锁在某处,绝对直到海枯石烂都磨不烂锁头。 “你去哪了?” 沙哑的声音从喉咙缝里挤出来,气氛凝固得让人几乎呼吸不到氧气,有一种濒死的恐怖感。 可陆翡然却发现兰斯的手抖得很厉害,他内心深处最赤裸阴暗的想法不是吃几天药就可以压制得住的。 他想把我锁起来,陆翡然想。 忽然陆翡然一点都不慌了,兰斯是这么想了,但他没做啊。 陆翡然完全冷静了下来,朦胧夜色中,他的眼睛微微弯起,像盛了一捧清澈的泉水,他轻轻握住兰斯发抖的那只手,发现手心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他轻声安抚:“别怕。我没有要走,我去看看狗。” 两人的地位完全颠倒了,被囚禁者反过来反复凶徒不要害怕,表示自己会在他身边陪伴。 兰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服药会让他更容易陷入深度睡眠,那他心里某块总觉得不踏实,恨不得自己能多一双眼睛,即使睡着了,也能一只盯着陆翡然看。 意识到怀里空了,兰斯挣扎着醒过来,看着空空如也的床铺,他目眦欲裂。 庄园的警报并没有响起,他拼着最后一点理智原地等待。 但上一回等待的结果是,陆翡然直接坐飞机出国了,他恨等待。 因而他拿出了早就备下的锁链,如果陆翡然回来,他绝对会…… 兰斯没想到陆翡然会安抚他。 锁链被陆翡然拿走了,白皙的手指握着结实的链子,画面极度不和谐,但更不和谐的是,陆翡然把链子扣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这个太重了,戴着睡觉会很不方便,你应该弄一个轻便些的,这么粗,你打算捆大象呢?”陆翡然玩笑道,不管是从声音还是表情都读不出一点不情愿。 陆翡然挪了挪,靠得更近了些,说话间的吐息吹进兰斯的耳朵里,让他半边身子如雪般在烈日下急速融化。 兰斯已经数不清自己被陆翡然救了多少次。 他执着地希望陆翡然所有美好的一面,善良、温柔和包容,都向自己展露。他要握住一切,藏起来,填补进自己的身体里。 第104章 一切都要是他的,一切都只能是他的。 陆翡然看不出兰斯正在想什么,只是从他的表情看出来放松了许多,吓死人的狰狞消失不见,自己也安心了许多。 “真的,我是想要上厕所才起床的,起来之后突然想看看小狗换了环境是不是睡得不错。”陆翡然说着,把链子的另一头扣在兰斯的手腕上,银色的冷色金属蜿蜒躺在法兰绒上,突兀极了。 “行了,现在我们被拴在一起了,睡觉好不好?我好困。” 陆翡然率先躺了下来,拉过被子盖住身子,脸陷进枕头里,黑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看起来比水还要柔。 兰斯立刻俯身抱住他,和他一起躺下来。 然而,在极度绝望后获得的安全感并不能真的安抚到他,他怀疑是自己无意中向神明祈求了才会看到神迹。 他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从来不会把任何希望寄托在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上。 可现在,神明好像在他的怀中。 兰斯决定表现自己的虔诚:“刚才有没有吓到你?对不起。” 陆翡然闭着眼拍拍他的手:“有一点,但没事,我胆子很大的。” 真的胆子很大吗?明明之前都被恐怖片吓到了。 陆翡然说:“明天帮我一个忙,帮我给小狗取个名字吧,一直没有名字也不是办法。可以是英文名,随你喜欢。” 兰斯一顿,浑身紧绷的肌肉在这一刻彻底放松了,他轻轻说:“好,我来取。” 两人都没有在说话了,兰斯的眼皮重如千钧,但他还是强撑着睁着眼,看着陆翡然浓密的睫毛在轻轻抖动,要确认爱人是否真实存在。 他的视线太过明显,让陆翡然没办法忽视。 陆翡然抬起手,响起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他虚虚地把掌心盖在兰斯的眼睛上,说:“别看了,睡觉。” 兰斯闭上了眼,等他熟睡,陆翡然才松了口气,收回手,这一关算是过了。 老实说,看到兰斯拿出锁链,他差点吓了个半死,甚至找回了高中时期和周梓华一起看《德州电锯杀人狂》的感觉。 但那是他的爱人啊,兰斯不是杀人狂,他只是生病了,有一点偏执,没有安全感而已。 兰斯怕失去什么就给什么吧。 怕他离开,就把两个人拴在一起,不想他叫小伯恩山“宝贝”就让兰斯亲自给他取个名字。 陆翡然觉得自己必须以解决问题为导向,由他来更理性地看待兰斯。 他要让兰斯好起来,也要让自己及时离岛。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陆翡然浑身都很轻松,昨夜的锁链仿佛不曾出现过,厚重的窗帘被拉开,玻璃上遮挡采光的东西也被去掉了。 阴沉的天色下,日光也没什么力度,只能稍微照亮一点室内,陆翡然隐约看见床头放着一张卡纸。 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knight”。 “knight……”陆翡然喃喃念了两遍,手垂落到窗畔,摸到小狗毛绒绒的头,“你以后就叫knight了。” 他打了个呵欠下床,对着床头叫了两声兰斯的名字,没有得到应答就去洗漱了。 下楼往厨房找了一圈,没见到人影,只好把保温箱里的早餐拿出来自己吃了。 但现在的时间已经不早了,早餐变成了brunch,兰斯却不在家。 今早的雨声小了不少,但仍是绵延不绝落个不停,让人心烦。 陆翡然食不知味,想不出这样不好的天气,兰斯会跑到哪里去。 离岛了吗?如果变天,他还能回得来吗? 不会又去钓鱼了吧!这个天,海上浪肯定很大! 陆翡然放下刀叉,匆匆往二楼放着望远镜的房间跑去。 整篇海变成了蓝黑色,海面的浪一波接着一波,推着叶片一样的小艇前行。他看见兰斯有些变长了的头发完全被打湿了,整个人都像是刚从海底捞出来似的。 陆翡然气得浑身发冷,他听说过有些男人会突然在某天开始沉迷钓鱼,但兰斯也会这样? 在这么差的天气跑去钓鱼? 今天海上风浪大,他起得晚,没看见兰斯和大鱼搏斗的场面,他不敢想,如果早些时候看见了,自己得急成什么样。 陆翡然咬着嘴唇下楼,浑身都散发着怒意。 他的余光瞥见前些日子更换的鲜花已经失去了水分,变得半死不活,心里更加难受,把所有花瓶里半枯的花枝全部薅出来打算扔掉。 恰好大门打开了,兰斯的身影出现在海天相接之处。 陆翡然跑过去,兰斯以为他要抱自己,把鱼一丢,张开双臂,却被半枯的花瓣扔了一脸。 “你为什么非得这个天去钓鱼!”陆翡然要气死了。 花瓣黏在兰斯被海水沾湿的脸上,看着陆翡然的暴怒,兰斯绿色的眼眸微微转动,轻声问:“是在……担心我?” “鬼担心你!” 兰斯笑了一下,像平静的湖面偶然漾起的水波,消逝得也很快。 陆翡然抱着手臂,语气不善地又问了一遍。 兰斯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说:“你昨天晚上不止看了狗吧,你还看到了别的。” 陆翡然一愣,没否认,但也没承认。 沉默的间隙里,兰斯把脸上的花瓣拿下来,捡起鱼,把鱼放进厨房后回来,把上半身湿透的衣服脱了干净。 “阿立哌唑的负面作用少一些,但相对的,药性会比较温和,效果没那么有效。”兰斯说,“你打电话给本杰明的时候,他没有告诉你吗?” 陆翡然的气焰小了下去,缩了缩肩膀,没想到自己的所有行为全都被发现了。 可本杰明几乎什么都没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需要做一些事情来帮我消耗精力,”兰斯说走近了,身上传来海水的味道,整个躯体散发凉意,“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对你做什么。” 陆翡然打了个哆嗦:“做什么?” 兰斯看着他,眼神流淌过他被气红的脸和脖子,又扫过暴露在居家服外的脚踝,用德语含糊而小声地说了句:“想舔你,干s你。” “什么?”陆翡然隐约觉得那不是好话。 兰斯在巴黎看见陆翡然的第一眼就这么想了,与此同时,他把本杰明给他的药拿出来吃了第一颗。 几天后,随着稳定服药,他各方面的欲望都显著降低了。 否则他不敢想,和陆翡然两个人一起待在岛上会发生什么。 他可能会把陆翡然弄坏,但那样就彻底完了。所以他选择吃药,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一点。 可外物作用并非每时每刻都有效,血液中药物浓度降低,他的那些念头又会卷土重来,比在巴黎时还要凶狠。 他必须远离陆翡然,做点什么事情来抑制“间歇性的反弹”。 “谁知道呢?现在不想了。”兰斯笑了一下,耸肩,看向桌上的残羹冷炙,“吃饱了吗?中午可以晚点吃。” 陆翡然真的很不喜欢这样态度的兰斯,他跟上去几步,说:“不许不听我讲话,以后不要在天气不好的时候出海。如果你非要去,就带上我!” 兰斯看了陆翡然一眼,被他灼热的目光刺了一下,但不想生硬地拒绝,于是岔开话题:“我给狗取了名字,你喜欢吗?” “可以,我现在已经叫新名字了,但是他目前没什么反应,要再训练一段时间。”陆翡然说。 “我来吧。”兰斯说着,往楼上走,“我先去洗个澡,之后把电脑拿给你。” 陆翡然却皱着眉提醒:“别忘了下次不要再随便出海了,很危险……” 兰斯微笑点头,转身消失在楼梯的尽头。 ----------------------- 作者有话说:其实为什么这个门是打开的状态,然然应该再想想…… 某人这么不小心吗?[狗头叼玫瑰] 第82章 更疯了 陆翡然熬了两天把紧急的工作处理完, 然后把剩余的分了出去,表示自己要休几天假, 过年后在投入工作。 徐为对他刚上任就跑去外国旅游, 又直接堂而皇之的表明不能远程办公十分不满意,话里话外有些怀疑自己当初做的决定是不是正确。 可陆翡然管不了那么多了,过完年再说吧。 暴雨倾泻而下, 层层水帘把岛与外界隔开, 三天没有人送新鲜的花过来,花香弥漫的屋子重新染上冷意。 但好在食材足够充足, 就算十天半个月无人上岛,也绝对不会饿到他们。 陆翡然和兰斯在后面的花房里支了一个烤架,炭火上盖在着一层金属网,上面放着一层肉片。 兰斯的刀工很好, 每一片鱼肉都切得薄如蝉翼, 把烤架铺满,他收起刀,在烤架另一边坐下。 说是玻璃花房, 可里面的植物都被清理掉了, 空空荡荡, 彩色的玻璃花窗倒是十分好看。 陆翡然观察了一圈, 问:“还没问过你,这岛上的房子是哪来的?” 第105章 “是家族资产, 少年时期离开家之后, 我就住在这里。” “为什么要离开家呀?你才十几岁……” 炭火炙烤出暖意,陆翡然把双手悬在侧上方,带着整张脸都被熏得红红的。 兰斯给肉片翻了面,看了陆翡然一眼, 平静地说:“我生病了。母亲去世之后不再有人管我,我就自己来这里治病。” 兰斯倏地握紧了另一只手,骨节发出咔哒声,隐藏在了雨声里。 陆翡然从来没问过自己过去的事,他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就是提分手,兰斯以为他一辈子不会问。 这是好事,一个积极的信号。 兰斯不认为自己的事情有什么特别,但用常人的逻辑分析一下就知道,这是个打感情牌的好机会。 他的嘴角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又生生忍住的样子,眼睛垂着往下看,竟流露出一丝丝的伤感。 “没关系的。”陆翡然握住他的手,把椅子拉到他旁边,两人几乎贴在了一起,“我会管你,我陪你。” 兰斯的脸上出现明显的动容,他从没想过把这些事当筹码,但……陆翡然比他想象中要在乎得多。 “你不要回国了?”兰斯问。 陆翡然一愣,眼神飘忽了一下,迟疑着说:“不影响吧,回国也可以治疗,如果你要回来复诊,我可以跟你一起。” 肉香飘散,鱼肉和牛肉都烤好了,兰斯刷上烧烤酱,把肉装进碟子里递给陆翡然。 “陪泡友治病?没听过这种事。”兰斯不咸不淡地说,“吃吧。” 等陆翡然吃了第一块肉,兰斯接着说:“保持现状吧,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我生病了你会关心我。” 陆翡然注意到他说这话的表情仍是很冷淡,整个人和之前差别很明显,身上那股熟悉的疯劲消失了,改为更内敛的执着。 不是很习惯。 一片肉被筷子夹着塞进兰斯的嘴里,他含住,咀嚼了两下,看见陆翡然的眼睛黑亮得格外惹人瞩目。 一个没忍住,他在陆翡然的额头亲了一下,油脂残留在乳白的皮肤上。 这是这个星期兰斯第一次亲他,即使两人在床上相拥,也只是紧贴着入眠。 他曾说过,让兰斯吃点影响星欲的药,好像真的起效果了。 但也无形之中制造了距离感,大多数时间里兰斯的情绪都很平,按照他的说法,有波动的时候都去海上钓鱼或是找了其他发泄精力的事干完了再回来。 体贴、温和、进退有度,却少了五分活人气,哪哪都别扭。像枯草扎起来的稻草人,光环不再。 但这就是吃药的结果,陆翡然没有办法表达不喜欢。 陆翡然:“周末要去本杰明那里复诊,如果天气不好离不开岛怎么办?等雨停了,我们可以先出去。” 兰斯看了他一眼,想到陆翡然在医院翻窗的模样,果断说:“不。出不去就延期,无所谓。” “你!”陆翡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之前在一个疗养院里待过半年,你担心我会变得和那些人一样吗?我不会。” 兰斯仿佛一眼就看穿了陆翡然的想法,把他的担忧点破。但他的眉心也紧蹙起来,忽然意识到一个致命之处。 如果他不是一个健全的人,有什么资格向陆翡然求婚? 穷尽一切之后,他最有力的武器成了刺向自己的刀,把所有后路都斩断了。 漫天大雨好像透过玻璃顶直接浇了下来,冰冷刺骨还带着咸腥的海水味,逐渐把他淹没。而忽然发现的事实如同拴在他脚上的巨石,带着他沉沉往下坠,拼尽全力也没法阻止溺亡。 陆翡然擦掉了额头上被吻留下的痕迹,拿起筷子要给兰斯喂一块牛肉,嘴里念叨着:“我没有那么想,我——” 碧绿色的瞳孔极快地收缩一瞬,最后看了陆翡然一眼,逃跑似的离开了。 陆翡然的手悬在半空,过了好久才放下,他自己把牛肉吃掉了,再把剩下的肉烤好,用碟子装好,放进保温箱里。 他隐隐不安,觉得有什么东西即将崩坏,不知是雨太大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 但是直到午夜,兰斯都没有回到房间。 入夜后的雨势逐渐变小,陆翡然预想明天应该会是个晴天,至少雨应该不会再下了。 那么兰斯会出去钓鱼吗? 陆翡然辗转反侧睡不着,但他没有出房间去找兰斯,只要对方不想让他找到,就不可能找到的。 这房子很大,年份久远,有多少边边角角的隐藏角落? 他闭目养神,不断回想晚间吃烤肉时兰斯的反应,但思考不出来到底哪句话出现了问题。 陆翡然把所有纷乱的思绪抛向一边,最终只留下一个念头—— 下次要抓住他,不能让兰斯再直接离开了。 …… 第二天一早,陆翡然猛地惊醒,看向电子钟,发现才五点,稍微安了安心,但看着平整的另一半床畔,他立即掀开被子下了床。 来不及穿鞋就咚咚咚跑下楼,发现大门大敞,兰斯已经穿戴整齐,一身黢黑的户外装扮,背上背着一个很长的包,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 风里传来陆翡然的声音,兰斯的身子僵了僵,微微偏过头看去。 “你昨天晚上一直没有回房间,现在是要去哪?”陆翡然又问了一边,语速更快更急。 兰斯没有答话,陆翡然继续说:“我说过,不要出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变天。如果你非要去,就带上我。” 他一路跑过来,穿着浅蓝色的居家服,踩着淡灰色的棉拖鞋,头发乱乱的,刚从床上起来的迷茫劲还没下去,傻乎乎地就要直接冲出门外,把自己扔进冷风里。 兰斯抬手一捞,拦住他的腰,把他往门里一带,关了大门,说:“外面很冷,海上更冷,你在家里等我回来吧。” 陆翡然跳起来:“那你也别去。” 兰斯不答应。 陆翡然:“你把我绑过来,就是这样对我不负责的吗?随便把我扔在家就算完了?” 这跟常见的小黑屋play根本不一样啊,哪有凶徒整天往外跑,受害者整天追在后面的? 兰斯半垂着眼,表情冷冷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在陆翡然打着腹稿打算再找新的说辞把他留下来的时候,他放下了背包,拉着陆翡然的胳膊,把他带进了衣帽间。 依旧是鲜亮橙色的的冲锋衣,内胆的羽绒非常厚实保暖,手腕上被套了一个监测体征的电子表,再套了一双手套,俨然回到了爬骛霞山的时候。 “这样应该就不冷了,你的身体没有多少肌肉更没有脂肪,我担心你扛不住。”兰斯笑着说,为他调整了领口的搭扣。 “其实之前我一直有锻炼的习惯。”陆翡然说,“每天早上会跑步的。” “这样,那是我的错。”兰斯答道。 五点多的天还是漆黑的,海天一色,又黑又冷,陆翡然刚出门就打了退堂鼓。 他真的十分怕冷,能不吹冷风就不会吹冷风。 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出来,还是在这样一个严寒的凌晨。 “冷吗?要回去吗?” 兰斯戴着手套的手放在了陆翡然的头上,帮他把毛线帽子往下拉了拉,确保能遮住两只被吹红的耳朵。 他在陆翡然的头顶眷恋般地摸了好几下,才依依不舍地拿开。 “不,我们走吧。”陆翡然坚定地摇头。 因为有陆翡然的加入,兰斯用了一个中型垂钓艇,比日常自己一人出海的小艇要大上几圈,各类设施更加齐全,储物空间也大。 临行前,兰斯仔细检查了燃料和物资用品,把陆翡然扶进船舱。 两人一起坐进船舱里,膝盖对着膝盖,却一点不觉得拥挤,反而让陆翡然觉得很新奇。 “今天是你第二次和我一起看日出。”兰斯说。 他想到了骛霞山上,清冷的清晨、日出、刚睡醒的年轻男人,穿着橙色的衣服窝在他的怀里,元素与当下相似了百分之八十。 但这次不会有表白了。 “嗯。”陆翡然也笑,“你当时还给我画了一幅画呢。” “那画现在在哪?” “……”陆翡然嘴唇下撇,画还在登山包里。 兰斯却不在意:“我再给你画一张,这次一定要保存好。” 没有速写本和炭笔,只有挂在船舱墙上的一个文件夹,里面有些空白的a4纸,兰斯另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一只蓝色圆珠笔,条件不可谓不简陋。 “回去再画吧……” “不,”兰斯坚持,“就今天。” 他的语气不容反驳,陆翡然把帽子和手套都取下来乖乖坐好不再说了。 他们不断航行,回身望去,小岛缩小了不少,陆翡然估计这这回距离比平时兰斯钓鱼时都要远一些。 兰斯的表情一直很严肃,看着他冷硬的侧脸线条,陆翡然莫名心里发慌,也许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出海导致的。 第106章 他默默安慰自己,揉了揉脸,剥开一刻巧克力吃了,身体补足了糖分,焦虑感逐渐褪下去。 兰斯把垂钓艇停下,先把手搓热,再给陆翡然带好帽子,把他的耳朵都塞进去,帽檐下刚好露出一双清澈的黑眼睛。 他鼻尖凉凉的,兰斯把手放上去给他捂了一会,然后弯腰吻了吻,才为他拉上防风面罩,扣好领子。 天色仍是黑的,但不止是黑,海平面与天际的交界处逐渐出现一点朦胧的浅色。陆翡然坐在甲板上,抱着保温杯看着,初生朝阳的光打在他的脸上,彻底沦陷在度假的氛围里了。 在海上看日出,真的很浪漫。 他笑了笑,回头去看兰斯,却发现兰斯根本没有再看日出,而是在文件夹上的a4纸上飞速地画着。 速写很快完成,蓝色的圆珠笔勾勒出陆翡然看着日出的侧脸,简单的笔触画出光影的效果,暖白的光从他的眉心和鼻梁炸开,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陆翡然接过a4纸时,太阳已经完全跃出海平面,兰斯错过了最令人震撼的一幕。 陆翡然这么问他,听见兰斯说:“被阳光笼罩的你才是最震撼的。” 金发的男人脸上盛满笑意,同样被阳光笼罩,和骛霞山顶的模样别无二致。 仿佛他们从那天的告白开始,紧接着就前往了欧洲度蜜月,中间所有纠葛都没有发生过。 陆翡然也希望事实能如这般发展。 他脱下手套,温暖的手心贴在兰斯被海风吹冷的面颊上,轻轻抚摸,看见浅色的瞳孔微颤,出现短暂的迷离。 “你也是。” 陆翡然吻了过去,贴上兰斯略微干涩的嘴唇,湿润在他们的唇间蔓延。 他被压倒了,背部被按在坚硬的甲板上,透过视线中飘荡的金色发丝,他看见朦胧太阳在兰斯的身后缓缓升起。 他被紧紧抱着,也用力回抱回去,厚实的衣服隔绝了二人的体温,陆翡然只能尽力把自己缩小,往兰斯的衣服里面塞。小艇被逐渐变大的浪花推得摇来晃去,他们的动作幅度也在不断加大,像动物一样纠缠。 突然,他被推开,一切戛然而止。 兰斯一脸正色地站了起来,嘴唇因碾压变得鲜艳,和他冷肃的脸色一点都不搭。 陆翡然疑惑地抬头,干脆把歪了的帽子取下来,一头黑发乱糟糟地蓬在头上,像黑色的棉花。 为什么不继续了? 他看了看一片茫茫的大海,难道是觉得幕天席地不好?可是没有人看到,亲一亲没什么不可以的。 他从甲板上爬起来,要跟着兰斯进入船舱,却发现门被从里面反锁了。 陆翡然拍了拍玻璃,良好的隔音效果没能把他要说的话传递进去,他只能看着兰斯背对着他,头部微微低下去,不知道在做什么。 陆翡然半坐在外面等待,好在没五分钟,驾驶舱的门就打开了。 他迫不及待地跳进去,戴着手套的手不断揉搓自己被吹的干冷的脸:“你在干什么呢?又有什么东西是不能给我看的?” 陆翡然整个人几乎要挂在兰斯身上,全身的重量都要往前压,扒着他的肩膀看他身前,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他看见兰斯活动着手腕,像是刚把手套拿下来又戴上了的样子。 “手给我看看。”陆翡然蓦地抓住兰斯的手背,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眉毛蹙起,又急又快地说,“你的手怎么了?” 兰斯微微笑了一下,轻抚了一下陆翡然的手腕,让他站到自己的身后去,重新发动了垂钓艇,两人一艇向着朝阳,向更远的大海中央驶去,可他们没有发现太阳越来越模糊,昨夜散去的乌云悄然缓慢地聚集上海面。 “这里鱼群比较少,我们去前面,那边会有更大的鱼。”兰斯说,他驾驶着垂钓艇,眼里迸发着征服的欲望。 陆翡然在他身后抱着手臂没动,看他握着操纵杆的姿势并不自然,脸色黑了一半,等到兰斯减缓速度时,猛地拉过他的手,强行把厚实的手套拽掉。 一个新鲜狰狞的伤口赫然躺在虎口上方,皮开肉绽,没有裂开的地方竟然是牙印。 “你……”陆翡然震惊地看着他,失语了。 兰斯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左手虎口,收回手,往身侧藏了藏。但他的表情却看不出疼,一点都不在乎。 “什么时候有的?上船的时候还没有,你刚才把我锁在外面是要咬自己吗?”陆翡然声音都在颤抖。 到底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 兰斯温热的指尖碰了碰陆翡然要哭的脸,白净的皮肤升腾起红色,像一朵艳丽的花。兰斯的眼神不断放柔,大拇指轻抚过陆翡然的眼下,擦掉还不存在的眼泪。 “因为我想咬你。”兰斯说,“但我不能咬你,只能咬我自己。” 他用温柔的呢喃声,不断说着令陆翡然难以理解的话:“你不要再吻我了,我怕我会把你的嘴唇吃掉。多漂亮,别咬它……” 陆翡然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咬了下唇,下唇被自己咬到通红。 “宝宝,你知道我现在根本不能算是正常人吧?嗯?”兰斯吻,嗓音低沉好听,表情温柔到了极点,几乎要把陆翡然泡在自己这汪温泉里,“每天早上,血液中的药物浓度都会降低,所以我必须要出来一趟。你不该跟着我。” 天色忽然变暗了,温暖明亮的照样只出现了短短一会,虽然陆翡然抓住它了,但很快就被乌云遮蔽。 他觉得温度又下降了些。 陆翡然的喉结艰难地滚动,迅速调节好情绪让自己稳定下来,他拉下兰斯地手腕,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 伤口被触动,离温暖的嘴唇几乎几乎没有距离,刺痛后知后觉地被惊醒,又被陆翡然安抚下来,兰斯的眉尾动了动。 “疼不疼?”陆翡然担忧地问,“今天回去吧,你的手不能碰海水,也不能用力。” 他像根本没有听见兰斯所说的有关食人的话,一心只关心这手的虎口有没有事,担心会不会疼,会不会感染。 陆翡然已经学会不从兰斯的语言中判断真假了,是真是假由他自己说了算。 “回程吧。”陆翡然再次劝道。 兰斯轻笑一声:“现在变天了,如果我们被困在这里,无法获得救援,食物和水耗尽之后,我们会怎么办?听说曾经有一个登山队,途遇暴风雪迷失方向,最后只有一人存活。宝宝你猜一下,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陆翡然的表情比不上兰斯那么轻松,他在分析兰斯说的每一句话,但发现好像没有什么内在的深层含义。 他迟疑地说:“什么意思呢?你要把我吃掉?” 兰斯摇摇头,摸了摸陆翡然的脑袋,用还流着血的伤口碰了他的嘴唇。 “不,是你把我吃掉。喝我的血坚持到最后一刻,让我完全属于你,这样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忽地,一个大浪打过来,拍得垂钓艇剧烈晃动了几下。 陆翡然尝到了唇上得血腥气,懊恼地按了按头。 不应该劝他吃药的,吃了药的兰斯在“反弹期”好像更疯了…… ----------------------- 作者有话说:兰斯真的有点疯,他物理很想吃然然,也很想被然然物理地吃。 但是这是暂时的想法,是一种压抑后的反弹,平静下来就好了。 本频道是都市狗血or甜宠,不是都市汉尼拔[垂耳兔头] 第83章 死亡 陆翡然恍惚地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坐着, 他不知道这场“反弹期”要持续多久,懊悔自己太草率了, 他是唯一的家属, 怎么可以这么纵容兰斯? 垂钓艇不断摇晃,清晨的天色变得和夜晚别无二致,黑、沉, 天空中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漩涡, 不断吞吐滔天的雨水。 陆翡然抱住兰斯,亲昵地把脸靠在兰斯的胸口, 外衣上的雨水把他的脸颊再次打湿。 心里虽慌,但脸上无比镇静:“我们回去吧,不要再待在这里了,雨会越来越大的。” 他必须镇静, 因为他从兰斯身上感觉到一股无法阻挡的崩坏感, 好像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正是他所需要的,他会在这里不顾一切地孤注一掷…… 陆翡然向来敏感,第六感给他的提醒, 他不会轻易抛掷脑后, 他必须时刻警惕。 “不要再待在这里了, 兰斯, ”陆翡然继续劝,“我没有你会水, 如果发生意外, 我没办法救自己。” 他像一只寻求依靠的小动物,缩着瑟瑟发抖的身子往热乎乎的胸膛里钻。 兰斯看着他,眼神逐渐放柔,好似根本没有大雨纷至, 目之所及之处只有宁静。 兰斯把陆翡然半湿的发梢撩开,大拇指微微用力,描摹黑发青年的轮廓,看见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惧意,又重回平静。 强装镇静和害怕,但就是没有真正的依赖。 他知道陆翡然只是为了回去而暂时装出了这副样子,和自己倒有几分相似了。 第107章 兰斯把陆翡然抱在怀里用力揉了揉,说:“宝宝,你在害怕我带着你一起去死,是不是?” 陆翡然一怔,立刻说道:“没有,我真的没这么想。” 他是害怕,但怕的是海上的风浪和雨,他也怕兰斯因陷入短暂的不理智而给他们带来危险。 但他从来没觉得,兰斯是故意的。 他的潜意识里,从来不觉得兰斯会主动做伤害他的事。 陆翡然还想说什么,兰斯却悄悄按住他的嘴唇。“那个词叫怎么说……殉情?”他笑了笑,“可是谁能保证死了之后,他们的灵魂还能相遇?况且,死后有没有灵魂,谁也说不准。” “死了之后把你弄丢了怎么办?”兰斯轻轻吻了一下陆翡然被按住的双唇,“别害怕,你很健康,会长命百岁。” 陆翡然从兰斯脸上看到了丰沛的表达欲,他几次欲言又止,都隐忍着,只流露出一点点。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虽然时机不太合适,可陆翡然还是想要引导兰斯说出来。说出来之后,他能安心返程吗? “你讨厌别人胁迫你,但是我把你绑到这里来,你厌恶婚姻,但是我强迫你在结婚申请书上签字。”兰斯的声音在发抖,嘴唇逐渐失去血色,可他还在一直说,“我从一开始就搞砸了一切,被你骂,被你嫌弃,但我还是一直缠着你,你很烦我,对不对?” 陆翡然想说不是,但他的喉咙里堵得慌,说不出话。 “都怪我不知道怎么表达,才让你总是不肯听我说话,对不起。”兰斯的腰弯下来,像被雪压弯的树枝,“但我没办法,我……把你带过来之后,我每天都在后悔,我知道我完了,我没办法回头了,但我已经做了……对不起……” 陆翡然被兰斯来回细细揉搓着脸,脸颊和下颌的边缘都泛起红色,甚至微微有些发疼,可他来不及在乎这些了,他只知道兰斯的眼神总是无知觉地飘向不远处,手下几次控制不住力道,身体抖动的频率很异常。 陆翡然猛地抬起兰斯的脸,左右端详,两指塞进他的口腔里查看,找不到想要的东西,陆翡然用力揪起兰斯的衣领,大声吼道:“你吃什么了!!” 兰斯突兀地笑出了声,因变瘦而更显突出的眉骨和鼻峰在某个角度更显深刻。 陆翡然拉开兰斯身后的抽屉,一个熟悉的药瓶静静地躺在那里,被捏的形状不一的药片散落在抽屉里。 如果这瓶药被带上来的时候是满的,那现在,至少没了一半…… 把他锁在门外的几分钟里,足够做这些事。 陆翡然忽觉天旋地转,比暴风雨更恐慌的东西冲上他的天灵盖,刚才还能控制得住的眼泪决了堤一样往下流。 他迅速转身,冰冷的巴掌直接打在兰斯的脸上,在他的右脸留下一片通红。 兰斯被打蒙了,几秒钟没有动静,陆翡然趁机把两根手指塞进他的嘴里强行给他催吐。 可他到底掰不过兰斯,兰斯只是稍微用点力,就把他的手指抽了出来。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你要死就死远一点!”陆翡然崩溃地大喊。 兰斯顿了顿,脸色惨白,他闭上眼,强迫自己颠覆身体本能地冷静下来:“gps有点问题,但是别怕,我已经打了卫星电话联系救援,只是现在天气很差,可能没法立刻找到我们。今天开出来的艇尺寸不小,我下了锚,这个风浪不会翻,不要怕。” 他指了指另一边的柜子:“这里有纯净水和食物,你自己也带了巧克力,足够你支撑到救援赶来。” “什么意思?那你呢?”陆翡然失神一瞬,火气瞬间熄灭。 兰斯看着他,扯开一个冰冷的笑:“我在外面陪你等,别怕。” “什么、什么叫外面?不能和我一起在里面等吗?”陆翡然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跟着兰斯一起站在驾驶舱的门边。 陆翡然被轻轻一推,往后退了半步,这半步成了无法跨越的天堑,兰斯挣脱他的手臂,钻进了雨幕里,关上舱门,背靠着坐下。 陆翡然浑身都僵住了,过了好几秒,他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没错,兰斯确实没想过殉情,但是他想要自己死。 隔着玻璃,陆翡然不断拍打着,手心通红都不肯停下。 别怕……怎么可能不怕!他的爱人打算去死,他怎么可能不怕? 陆翡然瞬间明白过来,兰斯刚才说的那些话,竟然全都是遗言。而他的遗言,全都在向自己道歉,说对不起,说别怕。 陆翡然从没想过他的月亮真的会坠落。 “兰斯!!你快进来,赶紧把药吐出来就好了!”陆翡然隔着门大喊,用尽全身的力气撞击,可外面被兰斯不知用什么东西堵住了,再怎么撞,也只能稍微露出一丝丝缝隙。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兰斯湿透的金发,雨丝让玻璃变得朦胧,他想观察兰斯的呼吸和胸口起伏都做不到。 陆翡然把手按在胸口,里面的口袋里放着一张对叠两次的a4纸,上面是圆珠笔画的速写。只有按着这里,陆翡然才能找到力气,歇斯底里地训斥。 “你是个懦夫!这样就要死了?这才哪到哪?” “谁同意你死了!你对我这么不负责?把我绑过来,是为了让我看你表演自杀?” …… 久久没有回应之后,陆翡然的声音也变得沙哑。他的激将法和怒骂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最终只能化为一声声的“不要……”“别死……”。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连“死”这个字都不敢再提,生怕应验。 陆翡然左手死死扣着裤子,指甲都发疼,几乎要掰断。 他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胸膛剧烈起伏,可还是觉得胸口发闷,逐渐产生窒息感,迫使他张大嘴巴,更努力地去汲取氧气,可总是一口没有结束,就迫不及待地吸下一口空气。 恶性循环后,陆翡然的手脚开始发麻,左手抓不住裤子,右手更推不动舱门,他眼前一阵发黑,向后仰倒,重重地倒在地上。 陆翡然知道自己又过度呼吸了,必须自救。 可别提拿袋子辅住呼吸,他浑身瘫软,连手都抬不起来。 绝望的眼泪不断流淌,大张着的嘴巴蓄了一腔涎液,正从合不上的嘴角狡猾地流淌下来。 陆翡然的脸上一团糟,眼前黑一阵白一阵,整只手臂直到指尖都麻到感觉不到存在了,可他还是强撑着抬手,抬到半空,无法寸进一步,食指虚空探向舱门…… 随着意识逐渐消退,陆翡然只觉得有一双冰冷到不像活人的大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让他得以在手心拱起的空间里完成换气。 带着海水气味的雨把陆翡然熟悉的味道全部从指缝间冲刷走了,可当这只熟悉的手按住他的嘴巴,他难以自控地平静了下来。 陆翡然浑浑噩噩地想,现在兰斯会正在说“别怕”吗?可是他听不见……怎么会听不见…… 等他的呼吸逐渐平复,恢复了些意识,那只手也松了下来,失去一些力气半地倏然吹落。 陆翡然偏过头,看到一道朦胧的影子和自己并排躺着。他拽过椅子上的毛毯,包住兰斯的脸,强撑着跪起来,让兰斯侧躺在自己的膝盖上。 然后用力地把中止塞进兰斯温热的口腔,用力按压咽喉。 陆翡然不知道催吐到底应该怎么做,他只能凭本能去做自己所有能做到的事。 直到这一刻他才清楚,他绝对不能允许兰斯彻底离开他。 讨厌兰斯吗? 当知道兰斯故意用别人的身份欺骗自己,看自己的笑话的时候,陆翡然生理性地厌恶他。 可这个让他爱过又恨过的男人确实第二次闯进来了。 他确实没办法再接受温和的爱了,因为他会逃避,会否认,会阻止亲密关系的发生。只有兰斯可以用入室抢劫式的疯劲再次闯进来,让他得以以半推半就的姿势就范。 而且……那个人竟然会在临死前都会捂住他的嘴巴,引导他找回呼吸的节奏。 陆翡然用干净的右手抹了一把脸,左手有些灼痛,但好在成功让兰斯吐出来了。 陆翡然把周围打扫简单地打扫干净,把自己再次埋进兰斯的胸口,隔着衣服听他频率古怪的心跳,咬着下唇咒骂:“疯子。” 如果兰斯离开他,那么他将在每一次呼吸时,都会想起兰斯。 兰斯会彻底成为盘旋在陆翡然身侧的幽灵,没有他的手,陆翡然连呼吸都会乱掉…… “别死……求你别死,你得逞了,我真的不能失去你,你赢了……”陆翡然闭着眼喃喃自语,把自己的脸贴在兰斯的脖子上。 ----------------------- 作者有话说:被某个神经病吓服了! 其实这章也是双向奔赴!谁发现了!! 下章真的完结了,相信我! 第84章 正文完结 陆翡然再次睁眼, 看见的是纯白的天花板,在浪尖上飘摇的感觉消失了, 稳稳地落在薄而略硬的床垫上。 第108章 得救了。 陆翡然慢慢地动了动手臂, 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插着针头,于是放心地轻轻翻身,恰好看见棕色头发的本杰明医生推门进来。 本杰明的白大褂里面穿着西装三件套, 身为医院合伙人的他更多的是做一些管理工作, 看陆翡然醒了,便呼叫医生过来给他再做一些检查。 “他呢?”陆翡然只问了这一句话就要翻身下床, 他身体好得很,除了有些累以外,没什么特别的不适感。 “……服药过量,在icu观察。”本杰明说, 扶住了晃了一下的陆翡然。 “我能去看看吗?”陆翡然问。 “可以在外面看。” 陆翡然穿着一身绿色的病号服, 两眼无神,面颊紧绷,他要如何想象兰斯出现在病床上的样子? 他的软肋总是被轻易抓住, 兰斯知道他在乎自己, 不是第一次用折磨自己的方式让他心软。 安静的走廊上, 本杰明问道:“你给他催吐了是吗?” 思路被打断, 陆翡然两只手握在一起,迟疑地抬眼, 看见本杰明严肃的表情, 他更加惴惴不安,步子都迈不动了,生怕自己做错了。 “没有专业的工具,不要给昏迷的人催吐, 很可能会窒息。” 陆翡然现在就快要窒息了,他瞪大眼睛,快走了几步跟上本杰明:“那他有没有事?” “幸好他当时应该还有些意识,配合你吐了出来。”本杰明神色平静地看着他说完了下半句。 陆翡然松开了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垂在身侧,姿态看上去安定了些,但他的眼神还在飘忽,陷入了自责:“我不知道救援什么时候会到,所以……” 本杰明抬手让陆翡然放宽心:“我不是故意吓唬你,只是客观提醒,当时情况特殊,你只能紧急处理,但结果是好的,兰斯没事,再观察二十四个小时就可以转移到普通病房。” icu的门上有一扇玻璃,陆翡然慢慢走过去,望了望兰斯躺在里面的身影,就迅速收回了视线,问:“有通知他的家人吗?” 本杰明:“没有。我只给他看诊过一次,他只留了你的电话。” “我的?” “他写了姓氏,lu,应该只有你。” 陆翡然点头,问本杰明借了手机,打电话给周梓华。但他没敢跟周梓华说最近发生了什么,只说有急事要找一下诺恩,让他帮忙联系一下。 等诺恩打来电话,陆翡然才告诉他实情。 通话后,陆翡然换下病号服,好像更加畏寒,毛衣一层一层穿了三件,又裹上厚实的外套,坐在暖烘烘的病房里,额头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可他还是把外套裹得很紧。 诺恩赶来时,时间已经过了十五个小时。 陆翡然静静地向小伙子的身后看去,只有一位年长的类似管家的人物,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 他噌地站起来,一步步向诺恩逼近,比他矮了大半个头可气势却压得诺恩步步后退。 “只有你一个?其他家人呢?”陆翡然厉声问,“我有没有说他伤得很重?为什么你们作为家人不来看他?” 诺恩被训斥地耷拉着脑袋,像一只体型很大的小狗。 “对不起,陆哥,我没跟他们讲……”诺恩老实认错,“爷爷心脏做过手术,不能坐飞机过来。我妈……他们关系有点……” “算了!”陆翡然打断了他,不想再听那些不中听的话,低声自语,“无所谓,我以后会是他的家人。” “什么?” “没什么。”陆翡然抬眼道,“你在这里守着,等他出来了,照顾一下,可以吗?麻烦你了?” 陆翡然真诚地拜托诺恩,把诺恩说得一头雾水。作为兰斯的外甥,照顾一下他是理所当然的,更何况还有管家在。 为什么陆翡然一副把兰斯托付给他还不放心的样子? “你知道你们家族有一处房产在岛上吗?”陆翡然问,“我不太清楚具体位置,你能带我过去吗?我有一件东西必须现在回去拿给他。” 诺恩点头,他以为陆翡然真是忘了什么重要的物件,立刻吩咐管家,让管家安排把陆翡然送到岛上。 岛上的家大门紧闭,陆翡然往大门边上走了两步,上方的摄像头扫描他的面部,咔嚓一声,门开了。 陆翡然心里惊讶,他并没有录入过面容。 走进去,陆翡然对管家说:“您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先找一下东西。” 话音未落,他余光瞥见玄关旁边的柜子上放着一个大红色的物件。转过头一看,竟然是他的护照!手机也一并摆在旁边。 陆翡然怔在原地半晌没动,翻开国徽面看见自己微笑着的照片才如梦初醒。 可护照和手机是什么时候摆在这里的?那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这里有放东西吗? 陆翡然不确定,可如果放着护照,他不可能注意不到。 心心念念想要找回来的护照就放在自己的手掌上,却变得莫名烫手,成了一个引线,随着火星引爆拉扯出一个个难以忽视的疑问。 如果只是普通的出海,下午就能回来,兰斯怎么可能把护照放在这里? 不一会,他听见远处传来狗叫,把护照放下,循着声音找过去。 厨房后面常年关着的门被打开了,湿冷的风扑面而来,knight从外面湿润的土地上跑进来,在地面留下一个个梅花脚印,看见陆翡然便更兴奋地摇尾巴,往他的腿上扑。 陆翡然抱起它,忽然觉得这些日子小狗长大了好一圈,自己几乎要抱不动了。 他随口问道:“这两天你吃东西了吗?” “汪汪——”knight叫了两声,往角落里看去。 陆翡然顺着knight的视线望过去,角落里自动喂食器里食水充足,狗粮和水足够knight独自在这里待上一周。 虽然直接放一周的食物并不是很好的做法,但足以保证knight饿不死。而且后门被打开了,knight完全能自己出去散步、排泄,甚至自己去外面找吃的。 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逐渐成型,陆翡然心底发寒,放下knight,同手同脚地走了出去。 管家还在门廊处等待,陆翡然藏下脸上的失态,对他点点头,上楼往兰斯的书房里走去。 那张结婚登记表还好好的躺在抽屉里,陆翡然把它拿了出来放在桌上,自己坐在办公椅上,签字笔在手中被捂热,但没有落笔。 他的直觉在说,这一切都是被设计好的。 从那天早上出门开始,每一步都在兰斯的计划之内,包括护照、手机、knight的狗粮…… 陆翡然不确定,脑海中天人交战,瞬间模拟了无数种可能,也在不断反驳自己,提出新的假设。 可不论思路怎么走,最终都指向了一个核心—— 兰斯早有准备。 准备好了不让knight饿死,准备好了护照给陆翡然,让他得以顺畅回国。所以兰斯是故意让他们被困在海上的?那么兰斯是真的想寻死……吗? “死了之后把你弄丢了怎么办?”“别害怕,你很健康,会长命百岁。” 没人会死。 陆翡然根据时间反推过去,救援队来的时间大概是他给兰斯催吐后两人昏睡的两小时后,甚至连救援队来的时间都恰到好处。 说到催吐……陆翡然想到本杰明说的话,为完全失去意识的人催吐会有窒息的风险,但好在当时兰斯配合了他。 听见本杰明这样说,陆翡然第一反应是觉得庆幸,幸好兰斯没事。但现在再想起这句话,陆翡然只觉得浑身发寒。 他怎么敢用自己的命来做赌注,这其中但凡有一个环节出了错,结局很有可能是个悲剧! 可话又说回来,gps真的坏了吗?他真的昏迷了吗?真的吃了半瓶的药吗? 陆翡然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里,望着面前看不懂一个字的结婚登记表,在书桌静前坐了一个小时,与其说是毫无头绪,不如说自己不愿继续往深入去想。 他从来没有挣开过那张大网,他无路可走,也……并不想做出其他选择了,生死关头唯一浮现的念头,才是他最渴望的东西。 他压根就不能接受真的失去兰斯。 重新凝神,陆翡然在表格的末尾处落下了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手机是满电的,陆翡然开机后直接买了直飞回国的机票,换了件衣服,找出一个背包把电脑等个人物品放了进去,最后取出口袋里的那张画。 画上沾了水,蓝色圆珠笔的痕迹被晕开,纸上留下一块块褶皱痕迹。陆翡然把画摊平,夹进笔记本电脑里,在书房找到一张卡纸,提笔写下一行字,和结婚登记表一并放进信封,提起包下楼。 他把knight找了回来,费力抱在怀里,和管家上了直升机,安抚住受惊的小狗,语气平淡地说:“帮我把这个信封带给兰斯,是很重要的文件。我有点急事,要先回国,就不去医院了,麻烦你帮我送到机场。还有小狗,让他照顾好。他打开信封会照办的。” 第109章 管家流露出一丝不解,可还是遵从命令,向诺恩报备后,安排车辆直接把陆翡然送往了机场。 诺恩很紧张,他不知道为什么陆翡然回去了一趟就再也不来了,甚至还直接回国了。他好像不应该让陆翡然一个人走,应该自己全程陪着。 但事已至此,诺恩打心眼里不想对陆翡然不尊敬,自己也没有能力把他从机场绑回来,只好在病房里和狗玩,等着兰斯醒来把信封交给他,自己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翌日清晨,兰斯看见诺恩抱着knight睡在沙发里,心里微动,睁着干涩的眼扫视过整间病房。 他自己拔下输液针头,扶着昏沉的头强行要坐起身,床头一个纯白色的信封撞入他的眼里。 信封的右下角写了单字一个“陆”。 他像在真空中攫取到第一口氧气,扑过去把信封用力攥在手里,又倏地放手,担心信被揉坏了,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拿出里面已经签过字的结婚登记表。 看到陆翡然整齐有力的签字,兰斯的眼睛瞬间睁大了,湖水一样的碧绿色闪动着奇异的光,脸上的漠然冷淡再也维持不住,替换成一副骇人的狂喜。 他快要兴奋到灵魂出窍,心跳不断加快,心率仪的数字不断变化,发出刺耳高频提示音。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拥抱、亲吻,出窍的灵魂都恨不得钻进陆翡然的身体里和他合二为一。 但为什么陆翡然不在 兰斯捏到信封里还有一张卡纸,心里惴惴的,把它拿出来看了许久,蓄势待发的身体软了下去,肩膀也耷拉下来,凝视着黑色的文字,像一尊灰色的雕像一动不动。 【跟knight处好关系,治好了再来找我,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样。】 好一会之后,兰斯脱力地侧躺在床上,卡片被叼在嘴里,像含住爱人的手指。 果然,被看穿了,但也成功了。 …… 步入春天后,气温明显回升,整座城市染上了绿意。陆翡然习惯周末随便找一个人多的公园,把敞篷车停在露天停车场边上,听着喧闹的人群声,坐在车里晒着春天的太阳。 他一边想着这里草坪广阔,宠物友好,什么时候可以有机会带knight一起来,一边听着周梓华兴高采烈地告诉他翟千策的判决结果。 由于证据十分充足,这么大的案子出乎意料地在半年左右的时间有了结果。 经济犯罪加买凶杀人未遂,足以他下半生都在牢里度过。 但如果不是周梓华打了这通电话,陆翡然早就不知道把翟千策这个人忘到哪里去了。 他给陆氏找了职业经理人,跟陆星礼母子谈判,把股权买了过来,转而把重心先放在了拓维身上。要让拓维重新振作起来不容易,好在他从来没有在资金上犯过愁,谁叫他们有一个足够慷慨的资方呢? 兰斯除了给钱以外,只会每周在自己复诊之后把翻译并整理后的诊断报告发给陆翡然,安静乖巧到了极点,令陆翡然十分意外。 离开前,陆翡然已经做好了兰斯看到留言后不眠不休找过来的准备,但……真的很意外,不知道是不是那张结婚登记表安抚到了他,他竟然能真的做到分离几个月从不出现。 因为缔结婚姻关系的目的达到了吗?可自己本人不出席,所谓的婚姻关系并不能生效,那张纸可能只是一张纸,是一个随时可以被撤回的承诺而已。 陆翡然摇摇头,不再想那些。 他的生活里只有工作,连社交娱乐都几乎没有,忙碌但也平淡到了极点,陆翡然竟然觉得有些不适应,很后悔没有把knight带回来。 才那么小就和爸爸分开……回来后不会认不得他了吧? 春天的太阳劲头不是很大,过了下午三点便软绵绵的,冷意浮上来些,陆翡然合上车顶,毫不犹豫地驱车离开了。 他开得很慢,充足的马力根本发挥不了自身价值,慢悠悠地晃回鹭园,发现路边围栏上不知何时缠上了怒开的月季。 他开得更慢了,连油门都舍不得踩了,让车子一路缓慢地滑过去,自己好欣赏沿途的风景。 前方拐角处突然出现一只棕色的大狗,陆翡然蓦地踩了刹车。 只见那只狗一脸纯良地小跑过来,来到车门边上,前脚一抬,抬高下巴,往大开窗户的车门上一搭,眼巴巴地看着陆翡然。 陆翡然被吓了一跳,小幅度地往右侧一躲,见大狗没有别的动静,又缓慢地坐直了。 “你走丢了吗?”陆翡然摸摸他的头,狗头上的毛发还留有阳光的味道,是一只非常乖巧干净的狗,不知道是谁这么不小心,让它独自跑出来了。 车子的地盘很低,陆翡然随意一伸手就能摸到狗脑袋,他往下一摸,在狗的脖子上摸到一只硬硬的皮制项圈。 “好了,让我看看你叫什么名字,给你的主人打电话……”陆翡然一手摸出项圈上的铭牌,另一只手解锁自己的手机,“k……你叫knight……嗯?” 陆翡然的脸上一片空白,丢下手机两只手捧着狗头端详。 是伯恩山没错,但……是重名吗?完全和以前两模两样,几个月不见,能长到这么大一只? 听见陆翡然叫自己的名字,knight兴奋地一跃而起,要直接跳进车里,却被用力推着头阻止了,委屈地呜呜叫。 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张过嘴,没有开口叫唤,最多只有喉咙里发出声音,嘴角连口水都没有流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陆翡然觉得他好守规矩,甚至还有点可怜它。 但应该不会是自己的狗吧,如果它能出现在这里,那说明…… “你把它忘了吗?” 一道熟悉的声音落在后方,陆翡然的睫毛飞速地闪了几下,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僵硬地回头,脸上的诧异根本来不及藏起,给人一种并不期待的错觉。 “也把我忘了吗?” 说话的人又迈开了步子,皮鞋踏在路面发出轻响,陆翡然的视线随着脚步声动了。 他看见来者顶着一头铂金色的微长头发,俊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眼神中却有几分哀愁,好像看到了什么负心人。 陆翡然迅速收回视线,低头转身的瞬间在后视镜里看见了自己的脸。他的脸上咧开一个好大的笑意,眼睛笑弯得像月牙,整张脸都充满光彩,藏不住一点心事。 意识到这点,陆翡然立刻揉了揉嘴角,让自己的脸冷了下来。 几步之间,兰斯已经走到了车门旁,和knight站在一起,深深弯下腰,陆翡然一抬脸,脸颊上就被发丝扫过传来痒意。 “你治好了?”陆翡然淡淡问。 “对不起,我等不了那么久,很想见你,”兰斯说,“但我藏好了。” “藏好了?”陆翡然挑眉,眼尾飞扬起来,审视地看着兰斯,“我看看。” 他忽然伸手,拉住了兰斯的领带结,用力往自己的方向一拉,迫使兰斯幅度更大地弯下腰,不得不伸出一只手按在车门窗沿来维持平衡。 陆翡然完全不管他的姿势是不是会不舒服,左手拽得很用力,另一只手抬起来捏住兰斯的脸左右来回端详。 兰斯很听话地随陆翡然摆弄,视线始终平静地停留在陆翡然的脸上,贪婪地舔过陆翡然的每一寸皮肤,看他生动的眉眼流露出惊喜和开心,也看他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冷漠姿态,心甘情愿地低下头、弯下腰等待审判的结果,牙根都要发酸。 他把内心的的想法隐藏得很好,陆翡然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他始终是平静地带着笑意的,姿态再高贵也在陆翡然的手中变得触手可及,甚至带着隐约的臣服。 陆翡然更关心的是兰斯眼下的青黑消失了,高耸的眉骨不再嶙峋,脸色健康,神色平静,看样子治疗很有效果。 至于痊愈,陆翡然本就不奢望。 他奖赏似地拍了拍兰斯地脸颊,说:“做得不错。” 说罢,他又用力拉了领带,猝不及防间,嘴唇轻轻贴上兰斯的唇。只是一个简单的触碰,兰斯浑身僵了僵,扶着窗沿的手背青筋突出,硬生生地忍住了自己下意识的动作,什么都没做,等待陆翡然缓而慢地微微退开,结束了这个蜻蜓点水般的亲吻。 陆翡然坐直身子,强装的冷漠褪去,一脸柔和和欣慰,慢条斯理地为兰斯理好被扯歪的领带,轻拍他的胸口,说:“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回家吧,上车。” “……好。”兰斯指尖微颤地轻轻碰了碰陆翡然的脸才直起身,绕过车头的时候揉了揉自己的脸,把过于兴奋的表情揉掉,留下一副恰到好处的淡笑。 陆翡然让knight挤上后座,等兰斯坐下后重新启动了车子。 这回车速提升很多,迫不及待地要带他们回家。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结了,感谢各位能看到这里的小宝,亲亲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