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是攻略游戏NPC》 第1章 《原来我是攻略游戏npc》作者:叶屺【完结】 本书简介: 梁沐有一个秘密,他眼前常出现古怪的幻觉,还常常感到自己生活的世界缺乏真实感。 最近他的病情有恶化的趋势,他感到周遭的世界越发不正常了。 最初的异样是天空中浮现的game start字样。 紧接着的异样是他的好友们一个接一个地陷入狗血虐恋之中。 好友a正在捧一个十八线小明星,原因竟然是小明星与他求而不得的白月光有几分神似。 好友b失踪一个月后突然现身,有一贫穷大学生声称在他车祸失忆后一直照顾他,并与他相爱。 可如今恢复记忆的好友忘了失忆时的恋情,反而怀疑大学生的用心。 好友c的身边突然冒出一个与他小时候长得十分相似的天才儿童。原来这孩子是当年好友的暗恋者给好友下药一夜情后怀上的。 好友d梁沐一直以为好友d与他的恋人感情甜蜜,直到他骤然听闻d将准老丈人赶下了台自己上位了。 原来他打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报仇去的。 吊诡的是,四位好友狗血故事的另一位主角有三位都是男性。 没错,包括带球跑的那位。 梁沐:男的生孩子?为什么只有我觉得不正常?真是要疯了。 * 四个与好友狗血纠缠的对象身上处处都是不合常理的诡异之处。 梁沐的好友们则深陷痛苦与困扰之中,他们向他求救: 我不可能喜欢他。 我感到我不再是我自己了我常常感到自己被控制。 正当梁沐为好友们感到忧心时,他触发了npc觉醒系统,这才发现自己所在的世界是一个虐恋游戏副本,好友的虐恋对象是来做攻略任务的无限流玩家,四位好友是游戏可攻略对象,而他是一位背景板npc。 他看到种种诡异现象不是幻觉,反而是世界的真实。 梁沐:原来不正常的是这个世界而不是我。 他极力帮助好友们摆脱被游戏控制的命运,即将成功时,却意外闯入了凶案现场。 好友a身侧的台面上是布满马赛克的尸体。 a冲他露出一如既往的含蓄内敛的微笑。 别怕,我只是在完成他的愿望。他从前不一直想要取代你在我心里的地位吗,我这就把他改造得更像你一些。 梁沐吃惊于自己竟然是a的白月光 但更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尸体上方漂浮的玩家意识体。 玩家正气急败坏地怒骂。 be结局:缝合人偶?这个世界不是新手世界吗,怎么这么难? 不过还好没死等等,我怎么脱离不了副本了! 更多的be结局cg在梁沐眼前滑过。 好家伙,原来他不仅是好友a的白月光,好友bcd的白月光也是他。 梁沐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回到了剧情开始的地方。 又有四位新玩家进入了游戏。 原先的几位玩家都被好友发了暗黑便当,成为了副本世界里浑浑噩噩的npc。 梁沐:不是说好的虐恋游戏吗?为何如此恐怖? 1v1,he。高冷淡定自认为自己有精神问题美人受(梁沐)x精分非人攻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异能 系统 轻松 万人迷 主角视角梁沐互动阿波菲斯(时毅、曲星熠、蒋墨,晏非臣) 一句话简介:杀死无限流从恋爱游戏开始 立意:拥抱自由 第1章 game start 方医生,我感觉我的病情开始恶化了。 最近出现的幻觉已经影响到了我的生活。 心理诊所内,梁沐坐在舒适的靠背椅里,身体略微前倾,对着办公桌后端坐的女性说出了最近这些时日积压在心头的忧虑。 方医生手里握着一只钢笔,一边听一边在诊疗记录上写着什么。她抬头看向梁沐,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微笑。笑容里满含鼓励来访者袒露心声的包容以及恰到好处的严肃与专业。 梁沐顿了顿,继续说道:就在一个月前,六月一日,我照常去剧组与导演商讨剧本的修改问题。本来一切都很平常,可是我一抬头就看到天空中浮现出巨大的文字。 文字? 是英文。game start。每个字母都大写。 字体十分花哨,周边还有爱心、星星等符号点缀。就像是梁沐斟酌着用词,不知道你有没有玩过恋爱攻略游戏,就是那种风格。 而且,字体不是一般的巨大。他继续说道,它巨大到就像天空只是它的幕布一般。 方医生一边记录一边问道:这个幻觉持续了多久? 大概有3秒左右。 梁沐此时正置身于一间私人执业心理诊所的诊疗室内。 诊疗室坐北朝南,光线充足,午后明亮的阳光从阳台的推拉门射入,玻璃门外是繁茂怡人的绿植与鲜花。 阳台斜对角就是医生的办公桌以及提供给来访者的靠背椅。办公桌后是占据一整面墙的书柜,里面满满当当地排列着精神病学、心理学以及神经科学相关的著作。 梁沐对这间诊疗室的每一个角落都熟谙于心。他自从工作赚钱后就定期来这里咨询治疗,每月一次。这里可以说是他精神意义上的家园。方医生是他的精神之友,了解他所有从不向任何人透露的内心怪异的秘密。 他打小就发现自己精神上很有问题。 他十二岁之前的记忆几乎是一片空白; 他常常感到世界缺乏真实感,用专业术语来说,这似乎可以被归类到现实解体障碍。 除此之外他常常出现幻觉,有时他会莫名看到现实的一部分突然化作快速闪动的数字和符号,但这种幻觉十分短暂并不会影响他的生活,他另有一种持续长久的幻觉: 梁沐低头看向脚下,他的影子矮矮一团斜躺在地上,像一只懒洋洋的、正蜷在他脚边打盹的黑色毛绒生物。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视,也感觉到了他内心深处的忧虑,静止的影子蠕动起来,靠到了他的脚边,做出一个蹭动的动作,影子两侧伸出两条细细的手臂,手臂自地板蔓延而上,亲昵地圈住了他的脚腕,像是在表达安慰。 这就是他最大的感知觉障碍和妄想:他的影子不仅会动弹还拥有人格,他视它为自己的伙伴。 方医生注意到梁沐视线的变化,暂时停下询问,笑道:啊,你的影子在跟你互动吗? 梁沐点点头,看着方医生站起身,上半身探过桌子,一如既往地跟他的影子打了个招呼。 她的态度平和自然,招呼打得一本正经,没有丝毫戏谑的意味。方医生总能让他感到很自在舒服。 他曾经为自己的幻觉感到苦恼,但方医生告诉他,他的幻觉并未影响到他的生活,他可以把它们视作平常之物,不用为此焦虑,而是以平和的心态与它们共存。这些年来他正是如此生存的。 但现在从未有过的幻觉的产生让他开始担心这是否是自己病情恶化的征兆。 这次的幻觉是从未出现过的形式,方医生坐回椅子上,重新回到对病情的询问中,在它发生前,周围环境中有什么因素让你觉得特别吗? 梁沐回忆着当日的情形:没有哪里不对劲或是刺激到了我,就是很平常的工作环境。只是,在那个幻觉出现前,我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奇异的感觉? 嗯。一种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将要发生的感觉。眼前的世界仿佛拂去了一层纱,一切都像是慢镜头一般,时间无限放缓,而细节纤毫毕现。 紧接着我本能地抬起了头,就看到了天空上的那两个单词。随着这个幻觉消失,那种感觉也消失了。 梁沐紧接着补充道:在那个幻觉消失后,我又产生了新的幻觉。我视野的正中央突然化作一团数据流,紧接着数据流又变为一面透明的不断闪烁的破碎光屏。 上面只有一行红色加粗的字:【觉醒进度:10%】。 这个光屏只出现了1秒钟就消失了。 方医生沉吟片刻,说道:你一直感到这个世界缺乏真实感,还常常幻视现实化作数据流,就仿佛它们本来就是由数据构成的。现在的幻觉则暗示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个游戏,并且游戏开始运行了,你还收到了一个暧昧不明的进度条,它似乎指向某种东西的加载程度又或是完成程度。 这些幻觉听起来就像是你从前幻觉的延伸和自我完善。或许进度条幻觉反映着你内心某种被压抑的东西。她问道:这个进度指示后续还有再出现吗? 第2章 梁沐有些凝重地说:有。就在今天上午它再次出现了。进度从10%变到了20%。 隔了一个月出现方医生问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梁沐迟疑了片刻。以他对方医生的信任来说,这种迟疑是比较罕见的。他明显有些拿不准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也对将要讲述的事情心怀困惑。 片刻后,他直视着方医生的眼睛,认真地说:在讲述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之前,我认为我有必要再次提起一个月前game start幻觉产生那天发生的某件事。 或许是我想得太多,但我还是觉得在这两件事之间有种不可忽视的古怪关联。 阳光柔和地洒在梁沐的侧脸上。午后金色的阳光描摹出年轻男子仿佛工笔画一般流畅精美的侧脸线条,冬雪一般的皮肤增添了几分暖意,而那双令人不禁联想到寒泉的浅色眼瞳在日光的斜射下看上去更是澄澈通透。 他那直直地与人四目相对、毫无躲闪动摇的眼神具有某种奇异的穿透力和毫无杂质的异类感,仿佛两面反射人心的明镜,方医生在其中看到了自己倒影。 她微笑着说道:看来这件事对你来说也颇为复杂,那就先从上个月开始说起吧。 你无需质疑自己的判断与直觉,即使它们是受某种知觉障碍而扭曲的结果,但从根本上来说,这种可能的扭曲也是出自你自己的精神运作模式。为何如此扭曲,其中或许正蕴含着你压抑在内心的某种真相。 或许正是你说的这样。 梁沐微微呼出一口气,双手手指交叉搭在膝头,眼眸半垂,精准地回忆着当日的每一个细节。 之前我说在产生game start和进度条幻觉前周围并无异样,但之后却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你也知道,为了区分幻觉与真实,我习惯性于在幻觉产生后观察周围人的神情。那时我亦没有例外地做出了同样的举动,却突然发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陌生演员,而且他也在抬头看向天空。 因为一直担心未来某日病情突然恶化使我的生活受到影响,我一直在训练自己的记忆力和观察力,时刻将周遭的环境拓印在心里,以便有意外发生时随时校准自己的认知。 所以当时我很确信我将周围人的面孔都记在了心里,眼前的这个穿着戏中服饰的年轻男人并不包含在内。他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从我没有观察到的地方无声无息地来到我的身侧。 我立即警惕起来,而更可疑的是他也在看着天空,嘴里还嘟囔着什么,我还隐约听到游戏这个词。于是我试探了他,问他天空上是不是闪过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说到这里,梁沐微微叹了口气。 然后呢?方医生抿着嘴,像是在忍着笑意。 梁沐有些沮丧地说:他先是表情空白茫然,紧接着对我投来了像是在看某种奇异生物准确来说是看疑似神经病的眼神。 我并不气馁,心中的怀疑也没有完全打消,接着问似乎刚才没见过他,他是从哪里过来的。他明显对我更加警惕了,解释了两句就避之不及地跑走了。 我紧接着咨询了演员副导演还查了监控,发现那人确实是剧组里的一个没什么名气的新人演员,监控里也显示他一直都在我附近活动。完全是我误会了。我不知道是我错估了自己的记忆力,还是感知觉障碍暗中误导了我。 本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只是一次有些尴尬的误会而已,但今天上午发生的事完全推翻了我的想法。 我在另一个剧组里再次见到了他。他不再是个背景板配角,而是一跃得到了一个大热ip的重要男配角色。这令我有些惊讶,但这到底不关我的事,但我路过化妆间时却意外听到几个男艺人在讲八卦。他们奚落那个小演员是被金主当替身养在身边玩才获得现在的资源的,哪天被金主腻了就什么也不是。 梁沐神情微妙起来:不瞒你说,他们口中的金主和那个小演员替身的白月光都是我的朋友。我从没察觉到他们之间竟有这种狗血感情故事。 那个金主就是我跟你时常谈起的友人a,我无法想象他会做出这种堕落的事。这些话对我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以致于我忽略了当时存在的一个违和的地方,事后回忆才越发感到奇怪。 那些人八卦时语速很快、情绪亢奋,但他们一说到故事里的白月光的名字时话音极其不自然地断掉了,紧接着又出现了机器卡顿一般的声音。而等到那个名字终于被完整说出来后,他们的对话就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梁沐眉头微皱:那一刻,他们就好像某种坏掉的机器一般,而不是人类。 紧接着我发现墙角有人,走过去一看,那人正是八卦的主角,也是我上个月见过的那名小演员。他身前似乎浮动着像透明光屏一样的东西,而他正皱着眉头在那光屏上点戳着什么,表情十分奇怪。 就在那时,显示着进度数字的光屏再次从我眼前一闪而逝,上面的文字从觉醒进度:10%变作了觉醒进度:20% 与此同时虐恋回忆副本玩家公共交流群内: 【不是小白花】:我感觉副本出bug了,各位前辈能帮我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吗? 终于结束了一场戏份,拿着霸总文学替身身份的玩家白晓华搬着板凳找了个无人的墙根坐下,晃了晃因为演技不过关而被导演骂了个狗血淋头至今还在嗡嗡作响的脑袋,赶忙向其他资深玩家求助困扰了自己好几个小时的问题。 他上传了当时的录音和截图,期望能得到前辈解惑。 等待的间隙,他回忆起上午的情形。那时他突然触发了剧情任务,被引导着偷听剧组八卦,从而得知了对自己帮助颇多、令他心中暗生爱慕之情的时先生或许只是把他当作某人的替身。 但这个简单的流程却出现了问题。他正等着听霸总白月光的身份,对方却突然不吱声了。 他竖起耳朵,化妆间内的声音过了半晌才再次响起:陈、陈、陈、陈、陈陈陈陈陈 到底是陈什么啊 白晓华有点儿懵。他虽是玩家里新手中的新手,但之前也经历过两个副本,每个副本的真实度和流畅度都令人叹为观止,他可从没遇见过这种问题。 陈卓、卓、卓、卓雅 一阵令人煎熬的卡顿后npc终于恢复了正常,但白晓华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在那一长串陈的反复中听到了类似木的音节,但npc后续又提到了陈卓雅的名字,他便觉得或许是自己听错了。 新的剧情提示随之弹出:【时先生对我那样好,只是因为他把我当作他喜欢的人的替身吗?你心中酸涩不已却又暗含希冀,或许他们说的并不是真相呢?你决定】 白晓华等待着剧情分支选项,可眼前的游戏面板也出现了罕见的卡顿,选项迟迟不出,代表上一条剧情任务完成的小红心闪烁不定,似乎随时都会变回未完成的黯淡状态。 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跟陈卓雅名字卡顿有关? 还是说是因为我没按照剧情引导表现出足够的酸涩悲伤? 成为玩家之前母胎单身的白晓华没有丝毫类似的经验可供参考,当即皱起眉头、抿着嘴,硬拗苦情感。 然后他顶着这样一张扭曲的面孔与不知何时出现的梁沐对上了视线。梁沐那极具穿透性的目光落在了他悬在半空的手指上,他的手指瞬间像被那目光烫到一般缩回袖子里。 梁沐的目光并未跟着他的手指移动,而是正正落在游戏面板的位置,就仿佛他真能看到玩家的个人面板似的。 但这根本不可能啊。玩家之间都不能看到彼此的面板,更何况这个人不过是个背景板npc罢了。 白晓华如此安慰着自己,但还是不禁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副本时间的一个月前,他进入副本的登入点恰好就在这个npc身旁。 他本来没把周围的npc放在心上,直到梁沐突然向他搭话:你也看到了吗?天空上个是不是闪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白晓华看一眼天空上渐渐淡化散去的game start,目光又落在梁沐显然没在开玩笑的脸上。当时他的表情一定很呆。 紧接着梁沐又问他:你刚才就站在这里吗?我好像没注意到你,你是从哪里过来的? 我当然是登入游戏后直接出现在这里的啊。 白晓华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玩家进入游戏副本都是用自己的本来面貌,他也不清楚这个副本里,玩家是凭空落地获得一个身份还是替换了世界设定中某个本来就存在的人物壳子。 第3章 当然纠结这个问题根本没有意义,重点是这个npc是出于什么理由问出这两个问题的? 应该只是偶然吧? 天空中可能刚刚飞过了一只奇怪的鸟、风筝、飞机又或者烟雾、粉尘、云朵,总之任何可能会被人看错成某种异样之物的东西;这个npc也肯定只是之前没注意到周遭有什么人,突然看到个陌生脸孔有些惊讶罢了。 白晓华是这么对自己解释的,也几乎要忘掉了那天的事,但今天,那种怪异的状况又出现了。 他用意识操纵面板还不太熟练,着急忙慌中更是乱了分寸,过了大概2秒钟他才把面板收回,而梁沐的目光也在面板的方向上停留了2秒钟。在面板消失后,那双浅色的、仿佛能直探人心深处的眼眸看向了他的脸。 那目光仿佛拥有惊人的热度和重量,白晓华感到自己的面部肌肉紧绷抽搐着,一阵阵地发热。 你刚才在做什么?他以为下一秒就要听到梁沐这样向他提问了,结果梁沐沉默片刻反而向他打了个招呼:啊,好巧,又见面了。你是叫白晓华吧? 白晓华呆呆地点了点头:嗯。我是叫白晓华。 梁沐笑了下:我是时毅的朋友,也是这个剧组的编剧之一。你日后若是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白晓华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时毅正是自己在副本中的攻略对象,是要在接下来的剧情中与他这个替身小白花纠缠出一段虐恋的冷面霸总。 就这样白晓华收下了梁沐的联系方式,还没来得及整理脑内乱成一团的想法又很快被剧组工作人员拉去演戏了。以他稀烂的演技ng了五十多场后终于得以解脱,也终于得空思索今天发生的事情。 虽然梁沐什么都没问,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似的,但白晓华怎么想都还是觉得: 梁沐这个npc真的很诡异啊! 心理诊所内。 梁沐对方医生说道:那个演员身前的光屏很快就消失了。为了避免上次那样的误会出现,我没有直接试探他而是转道去查了监控。结果监控里对方的举止都很正常,完全没有用手指在半空中点戳的动作。 又是我误会了。是幻觉在作怪。 可是,方医生,梁沐有些迷茫地看着方医生的眼睛,连续两次如此混淆真实与幻觉的情况都出现在这一个人身上,这是单纯的巧合吗? 我的理智告诉我,这两件事都是我的精神问题恶化导致的,可我的直觉却对我说 他肯定哪里不对劲。 作者有话说: ---------------------- 故事线a:冷面霸总和他的替身小白花 出演名单 霸总:时毅 替身:白晓华 白月光:陈卓雅 背景板霸总好友:梁沐 努力写一个轻松有趣的故事,希望大家能喜欢。忐忑中。 第2章 副本名为虐恋回忆 虐恋回忆副本公共交流群。 【我恨带球跑】: npc说出关键信息的时候出现如此明显的卡顿,这种情况我从未见过,更何况这段剧情是一段极其简单的剧情。 但我不认为副本里会出现如此可笑的bug。游戏世界的真实度和完善程度是超乎想象的。 想想我们进入游戏后被赋予的特质能力,想想那些千奇百怪的道具和副本,以及通关后即可在现实中复活的承诺,这里的一切都堪称神迹。 【我恨带球跑】:比起这是一个bug,我更倾向于认为这是一个有关副本深层内容的提示或是线索。 白晓华收到交流群有新消息的提示后立刻点了进去,一看回复他的人竟是很少在公共群中发言的大佬,心中不禁有些激动。认真看完对方的见解后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大佬果然是大佬,就是跟他这种菜鸡不一样。而且别看大佬平日里十分高冷,但关键时刻还是会如此无私地给予他们指点。这便是大佬的胸怀与气度啊。 交流群自定义昵称为【我恨带球跑】的男人名叫关越。白晓华在玩家论坛里多次看到过他的名字和事迹。 游戏世界一共包含99个难度级别的副本,从第一级依次向上挑战到99级即可通关获得复活机会。关越花了三年时间挑战到91级的副本,这个速度据说是近十年来的玩家中最快的。 不过听说他在91级副本中栽了跟头,付出了大半身家兑换超高积分道具保命符才死里逃生。 玩家每次登入副本时,除非主动要求继续向下一个难度等级的副本挑战,否则系统刷新的副本无论内容还是等级都是随机的,与自己等级相同或高一级的概率最高,越比玩家自身等级低的副本出现的概率越低,而比玩家当前等级高两个及两个等级以上的副本出现的概率为0。 白晓华经历了两个一级副本,虐恋回忆是他进入的第三个副本一个二级副本。 九十级玩家被匹配到二级副本的概率极低,白晓华在此之前从未想过自己能与关越这样万众瞩目的明星玩家进入同一个副本,而且这个副本里玩家各自有各自的游戏线路,彼此之间不存在竞争关系,甚至还能互相帮助。 一切都太理想了,真是幸运呢。 【不是小白花】:谢谢前辈指点,您说得太有道理了。 白晓华正要再发送一条信息询问剧情分支选项亦出现卡顿的事,交流群里又冒出了一位玩家。 【恋爱攻略之王】:哇,这在攻略游戏中简直就像是触发了通往游戏true ending路线的钥匙似的。我怎么就没遇到呢? 真正幸运值超高的家伙出现了。白晓华暗暗想道。 昵称为【恋爱攻略之王】的玩家名叫王恋歌。据他所说这是他进入的第十三个副本。 连续十三次匹配到的副本都是死亡率低到可忽略不计,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算是新手教程的一二级副本,这简直是个奇迹,是无数被游戏世界的残酷性磨灭了复活的梦想而只想苟活的玩家所求而不得的。 而王恋歌之所以这样幸运全有赖于他的特质能力。 特质能力是玩家进入游戏世界后由系统赋予的超凡能力,每个人有且只有一个,且特质能力与后续在副本和系统商店里可获取的技能道具不同,它与玩家紧密绑定,除非玩家出于自由意志真心选择卖出或与人置换,否则没有任何手段能将之剥夺。 而且特质能力往往跟玩家生前的经历和天赋有关,能充分发挥玩家的优势,使用起来有种本能一般的流畅自如感。 王恋歌是四个玩家中唯一一个主动暴露自己特质能力的。 他的特质能力名为【攻略100%】。 能力效果是可以让玩家拥有一系列恋爱攻略游戏主角所拥有的能力,比如查看他人对自己的好感度,又比如查找特定对象的所在位置等等辅助能力,其中一项重要分支能力就是【幸运满分】。 【幸运满分】带来的超高幸运值光环,能够帮助玩家闪避攻击、削弱npc敌意、规避危险,甚至大幅降低进入高死亡率副本的概率。 不得不说王恋歌的能力跟当前副本相性极高,【攻略100%】分支能力【心动地图】可以标注出目标对象高概率出现场所。他毫不吝啬地用这项能力造福其余三个玩家,大大降低了他们在安排日常行程时想要巧遇攻略对象触发游戏事件的难度。 交流群里弹出了新消息。 【我恨带球跑】:至于剧情分支选项卡顿的事,你说过它很快就恢复了,所以我倾向于认为这一卡顿是在强调npc陈卓雅的名字卡顿这一特殊情况,是一种提示。 【我恨带球跑】:但也有可能就跟你当时想的一样,是因为你没有按照剧情走向扮演人物,太过脱离人物状态导致系统判定你的剧情任务完成度不够达标。这个副本主要强调的就是角色扮演,其他时候无所谓,但在走剧情时应尽量贴合人物情绪。 【不是小白花】:感谢指点,我会注意的。 【恋爱攻略之王】:@【不是小白花】,你不是正好匹配了一个演员的身份吗,上次听你说你接的角色还是一个深情男配,你可以在剧组好好磨练一下演技,这可是大好的机会。我也很想找个地方提升一下自己的演技。羡慕你。 白晓华想到自己将导演气得跳脚的演技,沮丧地垂下了头。 【不是小白花】:我今天ng好几十次,被导演从头骂到尾。虽然在努力了,但我真不是这块料啊!【哭脸.jpg】 心理诊所内。 方医生看着诊疗记录,问道:你之前提到那个小演员当时的表情很奇怪。 梁沐道:没错。他一开始像是在为什么事苦恼,然后不知怎么了突然表情一变,非常用力地皱着眉头瘪着嘴。而这一点并不是我的错觉,监控里他也是如此表现的。 第4章 方医生说:你用了表现这个词。 对,我觉得那种表情是他故意为之,只是他演技不到位才显得很古怪。梁沐认真地分析道:皱眉、扁嘴、努力瞪大眼睛,他应该是想表演出一副委屈难过的样子。 方医生问道:那你觉得他为什么要表演呢?那个角落除了你之外应该只有他一个人,他那时应该也没有发现你的靠近。 梁沐沉吟片刻,说:或许他只是装作还没有发现我的样子呢?他或许知道我是时毅的朋友,想借此通过我向时毅传达一些信息,或者至少不引起我的怀疑。 任何人听到自己在流言蜚语中被说得如此不堪,不管那流言是真是假,都很难表现得无动于衷,他在生硬地转换成那种古怪的表情之前,脸上明显没有任何自尊心被刺痛的迹象,他或许想表现得像个普通人。 方医生说:普通人。你的意思应该是指没有过多心机、无法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是的,但这很矛盾。他面对那种不堪的传言能表现得毫不在乎,可是他的演技又那么的拙劣。梁沐说道,唯一的解释就是,流言是真的,他并不以通过给人当替身来置换资源为耻,他够能弯得下身段,只是手段不太行。 方医生点点头,总结道:所以你对他的印象是低段位心机男。 如果排除他身上因为我的幻觉而导致的异样感的话,大致可以这么说。 在game start幻觉于天空浮现的同时好似凭空出现在我身边,好似也看到了我所看到的幻觉,不知名的光屏 梁沐向后靠在椅背上,颇感纠结,即使通过调查监控确证那些异样都是假的,我还是觉得他太不对劲了。 他陷于自己的思绪中,偏浅的眼瞳没有焦距地落在半空中,低喃道:我觉得他不止于此,他或许有更深层次的目的,有不为人知的背景和能力 他说不准根本不是人类他是真实存在的吗?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吗? 梁沐下意识抬手抓住脖颈间挂着的戒指吊坠。银色的戒圈闪烁着机械般幽冷的光芒。 我是真实存在的吗? 第3章 失踪的好友 虐恋回忆副本公共交流群。 又有一名玩家进入了聊天群。 【落难千金】:哈哈哈,演戏的事别想那么复杂。低级副本对角色扮演的判定很容易通过的,在这个副本里你只需要熟练运用两种感情状态就够了。 【不是小白花】:荆姐,求指教! 白晓华瞬间振作起来,眼睛发亮,充满期待地看着聊天群。 昵称为【落难千金】的玩家名叫荆楚。荆楚玩家等级为60级,但她比关越要有名得多,因为她身上实在是有太多未解之谜了。 玩家论坛中关于荆楚有几个经久不衰的话题: 一:在荆楚刚进入游戏的那段时间内,屡次有玩家目击到荆楚在副本未结束前就突然离开了副本。不是通关,也并非死亡,而是像现实游戏里的掉线。这完全违背游戏的基本法则,即玩家不可中途退出副本,要么通关要么死亡。 二:一年前,荆楚接连登入众多等级远比她高的副本,其中甚至有不少90+级副本,这同样违背游戏的基本法则,即玩家只能挑战比自己高一个等级的副本,无法越级进入副本。 三:荆楚的能力到底是什么?是吸收他人能力效果、无效化,还是更高级的规则能力? 前两点荆楚是如何做到的,没人清楚,但他们猜测那是荆楚的特质能力引发的现象。但什么样的特质能力才能做到这一点,玩家们众说纷纭,至今都讨论不出个结果来。 有不少人都认为荆楚的特质能力可能是有史以来的最强能力,但不知为何她似乎没有快速通关的野心,除了一年前令论坛沸腾的屡次越过游戏基本法则进入高等级副本事件,在那之后她再未做过出格的事,只是随机做着每周强制副本任务,按部就班地缓慢升级。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白晓华是在前往游戏大厅准备登入第二个副本时遇见荆楚的。荆楚主动找他搭话,说是对他的能力很感兴趣。 白晓华受宠若惊,他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能力有哪里特别,更没有想到荆楚这样的玩家竟会有兴趣看一级副本的游戏录像。 副本内的游戏过程本质上只有参与的玩家才知晓,玩家进入副本后便无法登上玩家论坛,无论是浏览还是发表新帖都无法做到,但玩家可以选择是否对游戏过程录像,副本结束后游戏录像可以上传到攻略数据库中供其他玩家购买阅览。 但数据库的定价极为离谱,即使是购买十级以下副本的通关录像所耗的积分都足以购买一个小道具了,高级副本所需积分更是天价。 在每一个等级都有众多副本、进入哪一个副本完全是随机的情况下,除非是规模较大的玩家互助组织集资购买,否则性价比实在太低。 至于一级副本的通关视频在一个死亡率可以忽略不计的副本里通关的过程没有任何能成为攻略参考的价值,几乎没有人愿意耗费宝贵的积分购买这样的鸡肋。 但荆楚不仅买了看了,还对他青眼有加。 白晓华晕乎乎地通过了荆楚的好友申请,本以为大佬不会过多搭理他,没想到荆楚却相当有耐心地多次为他解惑,还指点他如何更好地使用自己的特质能力。 他对荆楚的尊敬之情简直无以言表。这次能跟荆楚进入同一个副本对他来说可谓天大的惊喜,比遇见关越还要惊喜百倍千倍。 白晓华专注地盯着交流群界面,等待着荆楚的指导。 荆楚很快给出了回复。 【落难千金】:这是一个虐恋游戏,作为被虐的那个角色,所有复杂的感情要素简化后只有两点:一是恋的深情,二是虐的悲伤。 【落难千金】:面对我的那位攻略对象,我要深情时就把他想象成人傻钱多就爱给员工撒钱的老板,这能不深情吗,我简直要爱死他了好吗。 【落难千金】:而我要悲伤时,我就把他当成曾经老死在我怀里的狗子,眼泪瞬间落下不是问题。如果你实在哭不出来,请准备眼药水,心狠点就随身配备芥末和辣椒,关键时刻来一口,鼻酸流泪不是梦。 【恋爱攻略之王】:【海豹鼓掌.gif】这招很实用,以后芥末和辣椒就是我的常备道具了。 白晓华有些不确定地问:这样真的可以吗?使用眼药水也能判定成功? 【落难千金】:这只是个二级副本,别把它想得太复杂了。【点烟.jpg】 咚咚 钢笔笔杆叩击桌面的脆响拉回了梁沐逸散的思绪。 他空蒙的、没有焦距的眼睛微微转动,看向办公桌后的女性。 那双寒泉一般通透澄澈的眼眸在失焦的状态下非人感更为浓重。眸光毫无杂质和波动,仿佛眼前这具躯壳中的灵魂已飘出了体外,停泊在人眼所不能窥探的神秘之境。 深呼吸,平静下来。方医生不疾不缓地说道,不要放任自己沉浸在过度的联想之中,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复杂,这会对你的精神状态造成不好的影响。 梁沐的眼神渐渐聚焦,鼻翼微动,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他像是活了过来。一尊苍白的雕塑里重新灌注了灵魂。雪白的肌理、优美流畅的线条渐次焕发出生机。 还记得我说过的吗?方医生平静沉稳的语调如和风般在房间里流淌,如无必要,不要在看待周遭的人和物时加入没有实证的、超越一般常理的可能性推断。这样你的思维才能最大限度地不陷入混乱之中,维持着幻觉与现实之间的平衡。 梁沐深呼吸几次,沉默了一阵,说道:这两次幻觉的出现都太古怪了,让我感到有点儿混乱,而且自从game start那次幻觉产生后,这段时间还发生了两件对我的精神造成很大影响的事。 方医生问道:可以聊聊吗? 梁沐点点头:一个月前我常与你说起的好友b突然失踪了。什么迹象都没有就人间蒸发了。他消失的地方监控十分巧合地全部损坏,也没有一个路人注意到他。 这太奇怪了。不说他的身份,单看他的长相和身高就没有人能完全忽视他。他外形条件极好,向来受人瞩目。 有当日路过那里的人提到那天发生了一起车祸,不过没有人记得那辆车的车牌号和具体特征。 又过了几天,有一个男人去派出所自首。他在b消失不见的路段上撞了人。他说他还没看清被撞的人长什么样,那人就爬起来跌跌撞撞地离开了。他说那人消失得很快,他追过去时人已经不见了,但他感觉那一下撞得不轻,这两天他一直良心不安才跑来自首。 第5章 在这个男人当日肇事的车上提取到了b的dna信息,我们这才确信车祸中被撞的正是b。可他之后又跑到了哪儿去呢?在受了伤的情况下消失不见,也没有绑匪来要赎金,他的身份又十分特殊 我真的很担心他,这一个月都休息不好,工作完总是驾着车到处转,一转好几个小时,希望能找到他,可至今也没人能找到半点线索,情况非常不乐观。 我不愿去想最坏的那个可能,但也不得不承认随着他失踪天数的递增,那种可能性也在不断上涨。 恰好那个路段的监控全部坏掉了,恰好没有一个路人注意到他,恰好连撞了他的司机都没看清他长什么模样,也不知道他去向了何方 怎么可能就这么巧呢? 就好像有一张密不透风的、看不见的网兜头罩下,把我们与真相彻底地隔绝开来。 方医生,在一日日毫无头绪也毫无希望的寻找中,我时常感到周遭世界的异样感在一点点加深,甚至隐隐觉得有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在操纵着我的生活。 我很清楚,这是典型的妄想障碍,但我没办法控制它。我担心事情不解决,这种情况就不会消失,甚至会加重。 方医生说道:我会考虑给你调整用药,但这需要整体评估。你不是说还有一件给你的精神造成影响的事情吗?先谈谈那件事吧。 梁沐微微叹了口气:比起b的失踪,另一件事也算不上有多么严重了,是跟我的好友d有关的事。 简单来讲,他最近将他未婚妻的父亲搞下了台,自己上位揽过了未婚妻家集团的大权。这似乎是他筹谋多年的复仇计划。 他确实手段高杆。这么些年,别说未婚妻和未来丈人被他骗了,连我们这些朋友也没察觉到半点端倪。我一直以来都以为他与未婚妻感情十分甜蜜。 说到这里,梁沐冷淡地笑了下:方医生,你说这个世界还正常吗? 好友a疑似在搞替身文学,好友d深陷豪门恩怨卧薪尝胆终于一朝复仇。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能相交一辈子的朋友,但我发现我好似从未真正了解过他们,他们也从未想让我进入他们的内心。 方医生平静地指出:好友a的事似乎仍只限于流言范畴,你可以之后找他本人谈谈。 梁沐点了下头:我刚才确实因为d的事情有些生气,迁怒到a了。不过刚才说完那段话后,我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一个听上去有些古怪,有些莫名其妙,但如果能成真的话,就结果而言倒不失为一件好事的想法。 方医生感兴趣地问道:想到了什么? 跟a和d有关的事都太狗血了,所以我突然想到b如果也戏剧化一把会发展出什么样的情节。在偶像剧里不是流行过这样的桥段吗? 梁沐看着眼前在阳光中漂浮的尘埃,莫名一阵恍惚,他冷静地分析着自己的内心没错,这是一种似曾相识,好像曾经在某时某地经历过一般的感觉。他对自己要说的内容有一种古怪的熟悉感。 剧情里,帅气多金的男主角遭遇车祸人事不省,好心的女主角将他带回家照顾,男主角醒来后失去了一切记忆,女主角收留了他,两人就此共同生活,种下情愫。之后,经过某个契机男主角想起了过去的一切却唯独忘记了女主角,二人宿命般的虐恋就此展开。 这么想有些可笑也不合时宜,但是如果b车祸失踪后没有被人伤害,而只是暂时失去记忆在谈恋爱,那样就再好不过了。我只是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平平安安的。 虐恋游戏副本公共交流群。 【恋爱攻略之王】上传了一张图片:【芥末油.jpg】 【恋爱攻略之王】:朋友们,我刚刚拐去便利店火速购买了一瓶芥末油,正在实物测评中。 【落难千金】:【大拇指.jpg】 【不是小白花】:感受如何? 【恋爱攻略之王】:正在张着嘴,疯狂吸鼻子落泪中。一下倒太猛了,剂量有点超过。 【恋爱攻略之王】:友情提示,使用时先试用一滴即可,不够再加剂量。不然你就会像我一样,捂着嘴巴,蹲在街头,哭得像条狗。 【不是小白花】:这时候是该喝水吗,还是怎样?我没怎么吃过芥末。 【落难千金】:看来效果很不错,很有表现力。 【恋爱攻略之王】: 没错,这种状态虽然有点儿超过,但正是我需要的。今早那个被我捡回家的失忆攻略对象消失不见了,剧情任务要我焦急地上街找他。 不久前,我找到了一处车祸现场,触发了新的剧情任务。任务要求我失魂落魄、五内俱焚地挨个打周边医院电话找他。唉,总之就是找他,从一大早一直找到现在,找得腿都酸了。 该死的剧情强制力量,让我的【心动地图】无法发挥作用,不然我早就锁定他的位置了。 【落难千金】:没记错的话,你的攻略对象是疑似车祸后失忆的。 【恋爱攻略之王】: 是的。以我来到游戏世界前刷遍数百部恋爱攻略游戏的经验,我早已洞穿剧情走向:曲星熠这个混球绝对会在二次车祸后恢复记忆,然后把我忘掉。 哼,都是套路,太简单了。【点烟.jpg】 作者有话说: ---------------------- 上次不小心忘记感谢送营养液的读者: 心理医生是没有处方权的,方医生设定上并非心理学专业而是精神病学专业,有执业资格证,可以开具处方(不太清楚国内能不能这样,国外似乎可以),当然了梁沐不是真的精神病病人,方医生也不是真的精神病医生。 副本剧情线b:车祸后失忆的巨星和好心捡他回家的贫穷男大 出演名单: 失忆巨星:曲星熠 贫穷男大:王恋歌 巨星的朋友:梁沐 最后一位玩家: 荆楚【落难千金】 第4章 我恨带球跑 其实我也不是不能理解d。 心理诊所内,梁沐对方医生剖白着自己对好友晏非臣的看法。 父母被人害死还被伪装成意外事故,罪魁祸首不但多年来逍遥法外还享尽荣华富贵、世人追捧,这是他内心最深的疮疤,他就算跟旁人倾吐又能怎样呢,我什么都无法为他做到。 而且复仇的计划难度极高,他当然不能泄露任何端倪使多年筹谋功亏一篑,对此保密再正常不过。 梁沐顿了顿,说道:我唯一不理解的一点是,为什么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疏远我。 也是从上个月开始,这几年本就跟我和其他几个朋友不再像高中时候联系那么紧密的d,几乎完全断开了和我的联系。 从前至少每周会见上一面,但这一个月以来,他从未主动联系过我,我主动联系得到的基本都是拒绝和回避。 或许他更想过个人生活,毕竟他和未婚妻感情一直如胶似漆,又或者他最近太忙,之前就听说他未来的丈人相当看重他,已经把一些核心项目都交给他负责。 我是这么想的,所以并未对他好似疏远的反应放在心上。直到今早我看到了他未来丈人被警察带走调查的新闻。 刚看完新闻不久,我立刻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他先是一阵沉默,然后问我有没有看到新闻。 他问我是怎么想的,可在我回答前,他挂断了电话。 梁沐眉头微蹙,显得有些茫然。 电话的另一端挂断后,扬声器发出的声音戛然而止,耳边只余一片空白,那是来自晏非臣无声的拒绝,于是他的心也跟着空了一块。 我感到他在为什么事情而感到痛苦,而这种痛苦似乎是我带给他的。 那之后再打电话基本都得不到回应,只有嘟嘟的提示音在空洞地回响。 我对他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吗?他为什么宁愿独自难过也不对我透露分毫? 方医生说道:或许是因为他很看重你们之间的感情,担心他复仇这件事让你对他产生不好的想法。毕竟一来,你一直被他蒙在鼓里,二来,他在道德上是有瑕疵的不管怎么说,他的未婚妻与他父母的死是毫无关系的,而他欺骗利用了她。 可是他跟别的朋友似乎还在正常往来,只有我被他挡在门外。我真的搞不懂。 梁沐深知自己打小就在处理感情问题上缺根弦。世界在他眼中缺乏真实感,大部分人在他眼里也总跟假人无异,只有几个从小认识的朋友是鲜活的,但很多时候他也无法很好地理解他们。 第6章 他一直有在努力,身上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但如果对面没有向他伸出手的话,他的手臂无论往前伸多远,握到手里的也只会是空气。 虐恋回忆副本公共交流群。 【不是小白花】:游戏开始后四个前置剧情选项走完,大家都进入正式剧情了。 【不是小白花】: 不过正式剧情似乎有点难熬啊。前期四个剧情除了每个被触发的剧情任务,其他时间都是全部跳过的,可现在正式剧情就得靠自己一分一秒地度过了。 天啊,想想我每天都得跑到剧组被骂得怀疑人生就感到未来一片灰暗。关键我的人设还是演戏颇有天赋只是缺少机会的新人演员。 【落难千金】:不用太过忧心。只要不在副本中死亡,副本完成度不理想的结果也只是结算积分低而已。不过为了日后在更高级副本中的存活率考虑,还是得尽自己所能拿到更高的积分。努力吧。 【恋爱攻略之王】: 不过我总感觉这个副本太真实了。我也经历过十个一级副本和三个二级副本了,没有哪个副本这么像一个完整的世界。虽然npc的活动轨迹都是僵化的,但超市里什么货物都有,网上也充斥着跟现实世界一样的海量资讯。 不过是个主要走恋爱攻略角色扮演线路的副本罢了,为什么无关的细节上这么丰富? 【恋爱攻略之王】:而且副本剧情持续时间应该会很长。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一个月,两个月,还是半年?太长了,这个副本的难点不会就在于让我们苦逼兮兮地在这个世界里每天工作然后每天受虐吧? 【恋爱攻略之王】:一想到我要和曲星熠这个傲慢、龟毛、成天只会摆张臭脸的狗逼玩虐恋,我就 【恋爱攻略之王】:不,我得保持信心。我可是通关过数百个恋爱游戏的男人,区区一个曲星熠,绝对手到擒来。 【落难千金】: 这个副本改名叫打工模拟器也挺合适的。今早我那便宜爹给我的卡被冻结了,千金生活体验卡就此到期,到处求职打工的未来正在不远处向我招手。 按照任务要求,自我那便宜爹被带走后,我已经给晏非臣打了不下100个电话,现在正启程去公司堵他对峙。唉,对跟人吵架不感兴趣呢。 【恋爱攻略之王】:你那个攻略对象简直就是黑心莲啊,这么一看,曲星熠也没那么难搞了。 白晓华正准备跟大家聊聊名为梁沐的npc身上的怪异之处,听听大家的看法,却见沉寂许久的关越发言了。 【我恨带球跑】:嗯你们就不觉得任务做起来很别扭吗?咱们四个除了荆楚,其他人都是走的男攻略男路线 白晓华一愣。 【不是小白花】:啊,好像确实是这样呢。 【我恨带球跑】:你也太迟钝了吧。 【不是小白花】:也不是,怎么说呢?主要是我太菜了,任务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根本来不及想太多。而且我觉得,攻略对象虽然设定上是男性,但他们根本不是真人啊,只是npc而已,npc本质上也没有性别的吧。 【恋爱攻略之王】:正是如此。我曾经在现实世界里玩攻略游戏时,不论是乙女游戏还是galgame,统统来者不拒。只要思路打得开,你会发现世界是如此广阔,单调的色彩瞬间变得丰富,沿途到处都是美好的风景! 【恋爱攻略之王】:不过,我也能理解你,一下子就接触男男生子这种比较猎奇的元素,心理上确实会受到一些冲击。 【恋爱攻略之王】:啊,我终于找到曲星熠所在的医院了。不说了,朋友们我先做任务去了。 只是比较猎奇吗? 关越颇感憋屈。 天知道他一登入副本就被奇葩剧情糊脸的痛苦。 他登入点在本市机场,身边除了行李箱还跟着一个小女孩。 剧情介绍是这样的: 【时隔五年,你再次回到了熟悉的城市。离开的时候是孤身一人,回来时你已有女儿相伴。】 【自从五年前鬼迷心窍给你求而不得的男神下药后,你就被彻底对你失望的家人送到了国外。在国外的日子十分压抑痛苦,你也渐渐从扭曲的迷恋中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做了怎样的错事。你悔恨不已,没脸再去纠缠蒋墨。】 【独自漂泊异乡,默默忏悔,你以为这就是你往后的人生,可因为频繁呕吐而去医院检查后,你发现你怀孕了。这很不可思议,但世界上并非没有类似的例子。这可是蒋墨的血脉,是你和他唯一的连结,你下定决心生下孩子。】 【孩子的存在给了你前所未有的勇气,你愿意为她变得成熟,成为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这些年你利用狂追蒋墨时练就的好厨艺成为了一名粉丝量可观的美食博主。】 【五年过去,你对蒋墨的思念再难压抑,你终于决定回国。你当然不敢再靠近他惹他厌烦,你只是想离他近一些,最好偶尔能偷偷看他一眼。】 角色设定就是如此的令人头皮发麻。 攻略对象是男的就算了,男生子是什么鬼?! 关越垂头看向身侧正拽着他的袖子等红绿灯的小萝卜头。这就是副本设定里他给人下药一夜情后怀孕生下的女儿。 今年四岁出头的小女孩个头勉强到他腰那么高,她正专注地看着马路对面的红绿灯,半点儿不闹腾,表情比一般同龄孩子要冷静成熟得多。她脑袋上五颜六色的皮筋分外醒目,发型特别精致好看,那是关越今早皱着眉头给她梳的。 关越在死后来到游戏世界前也有一个女儿。这手梳头的技艺就是专门为自己女儿练出来的。他生前的职业是一名刑警,工作太忙导致陪伴孩子的时间太少,为了哄女儿高兴,他常常抽空给女儿梳个漂亮的发型。 不过他已经很久没给人编过头发了。来到游戏世界前女儿已经去世小半年。她死的时候就跟眼前这个小萝卜头差不多大。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小萝卜头关夏抬头看过来,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地观察着,神情中隐约有几分警惕,像是一察觉到什么风吹草动就会立刻跑走的小动物。 关越搞不明白关夏身上的警惕感从何而来。按照设定来说,他这个角色虽然是个脑子不太好、也没什么本事还恋爱脑到极端的纨绔,但对自己的女儿是十分珍惜看重的。 关夏身上这种隐约的对大人的不信任感按理说不应该存在才对。还是说剧情设定上的神童不仅智商神,情商也很神,一早就看穿了爹的纨绔不靠谱之处? 关越在高级副本厮杀久了,骤然变成奶爸,跟关夏这么小的孩子相处,难免表现得有些僵硬生疏。他试着冲关夏微笑,关夏的眼睛瞪圆了些,倒像是被他惊着了。 关越摸了摸嘴角,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该死,npc的反应也太真实了。关夏一直表现得就像一个有生命的人类一样,这种真实细腻感在副本中并不多见,也不知道游戏为什么这么认真地塑造一个小配角,还是在一个二级副本里。 说起来,他的攻略对象蒋墨的各种反应也过于真实了,这也大幅度加剧了他不得不对男人假装深情时心里的别扭感。 关越稍稍走了下神,再回神时却见马路对面的指示灯亮起了绿灯,而关夏不知怎么已经走到了马路中间,三米远的地方一辆黑色的轿车正失控地朝她撞去! 怎么可能?以他的敏锐程度关夏往前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他就会察觉到,关夏也不会甩下他一个人走。肯定是开始走剧情了。 现在跑过去已经来不及,关越抬手就要使出自己的特质能力把关夏拽回来,可他的身体却被剧情的强制力量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关夏小小的身体被汽车撞飞出去。 作者有话说: ---------------------- 故事线c:下药跑路后发现自己怀孕了 出演名单 被下药的男神:蒋墨 生子带球跑:关越 生下的孩子:关夏 故事线d:为了报仇而接近我的未婚夫 出演名单 复仇未婚夫:晏非臣 富家千金:荆楚 第5章 有病就治 关越瞳孔颤抖,感到世界像是静止了一般,无数过往的记忆争先恐后地涌上脑海。 女儿的尸体在怀里渐渐冰冷的感觉,掺着鲜血的刹车印,无声的哀嚎,令人作呕的挑衅,妻子拿着刀与他对峙的样子,爆鸣的枪声。 悔恨,无穷无尽的悔恨。 叮的一声,游戏面板在他面前展开。 【关夏被车撞了,生死不知,你心慌腿软、六神无主,但你要为了女儿坚强起来。】 【在扑到女儿身边打急救电话的同时,你看着女儿身下的血泊,突然想到女儿是熊猫血,这正遗传自你珍藏在心里不敢触碰的那个人。如果女儿需要输血抢救的话,血库里很可能没有适配的血液。】 第7章 【于是,你决定: a:女儿性命要紧,蒋墨能力强、人脉广,没有足够适配的血液的话他说不定有办法,而且实在不行的话,蒋墨的血经过一定处理后也能使用。 b:或许根本用不上蒋墨呢?而且我该怎么向他解释?一想到他会向我投来憎恶的眼神,我的心就感到一阵窒息。还是先算了吧】 这什么狗屁剧情! 但凡脑子正常的都不会选b吧。 这种时候了还伤春悲秋恋爱脑! 关越飞速跑到关夏身边,一边拨打120一边跪在地上检查关夏的伤势,迅速做出判断后开始急救处理。 其实他心里清楚关夏是这段带球跑虐恋必不可少的存在,不可能剧情开始没多久就这么轻易死掉,更何况这段剧情明显是为了让蒋墨知道关夏是自己的孩子而设计的,所以根本不用着急,甚至不做急救处理也没事。 关夏只是一个副本npc。 她不是他的女儿,甚至不是活生生的人。她只是一个npc罢了。 可是 救护车很快抵达事故现场,医护人员将关夏抬上车,关越跟着上车。他直接打开通讯录拨打蒋墨的电话,电话打不通,估计早就被拉黑了。他又问医护人员借了电话。 这回电话很快接通:喂,你是? 你女儿出了车祸,她跟你一个血型,你赶快赶来康乐医院帮忙。 那头传来一声嗤笑: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女儿,搞诈骗也得多下点功夫吧。 怎么没有?关越头皮一阵发麻,但还是顶着身侧急救人员诡异的视线梗着脖子吼道:老子五年前那天晚上给你下了药然后怀上的! 【触发新的剧情任务:血缘】 【任务描述:证明关夏和蒋墨的血缘关系,让他们父女相认。】 * 心理诊所内。 随着梁沐对自己这一个月的经历的讲述走到尽头,方医生结束记录,放下手中的钢笔,叹道:这一个月确实发生了不少事,重要朋友的失踪和改变或许正是你的精神状况出现波动乃至恶化的根本原因。 梁沐有些沉重地说道:跟好友a、b和d有关的事都是在一个月前game start和进度条幻觉产生后出现的。 我一开始并没有很把那天的事放在心上,毕竟虽然产生了不同寻常的幻觉,但后续的生活仍旧一切如常,没有出现更多不好的迹象,但随着我朋友身上一件件超乎寻常、完全打破我认知的事情的出现,我总是回想起那天的幻觉,越来越觉得那天的幻觉是否正是某种麻烦开始的预兆,又或是某种不详的诅咒。 如果你认为那是一个预兆的话,方医生徐徐讲道,你可以用更科学的方法去解释它。 你知道我们人类的大脑活动是极其精密而复杂的,每秒钟都有无数的神经元活动帮助我们处理海量的信息。 有些信息处理的结果是我们能明确感知到的,比如渴了饿了这类需求,又比如喜怒哀乐等明确的情绪、对周遭环境的感受和看法等,但也有很多信息和意识活动的模式是我们无法确切感知到的,其中大部分以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无声地影响着我们内在思维的变化和外在的行动抉择,有些则会以一种模糊的感知出现,它被人们称之为预感。 在医护人员中,长期诊断、护理某类病人的医护人员有时可以在完全不靠医疗技术检测、病人外在也没有十分明确的体征的情况下感知到某个看似十分健康的人正罹患某种疾病。 不少情侣中的一方可以在没有找到任何明确证据,且他们相处的氛围仍旧十分甜蜜的情况下莫名感到另一半或许已经出轨,最后调查的结果也确实如他们所想。 还有许多诸如此类的例子,它告诉我们大脑获取及处理的信息远比我们想的要更多,对待越是熟悉的人事物,大脑越是能抓住蛛丝马迹,然后给我们提供某种预感、某种本能的判断。 这种说法套用在你身上就是,你在幻觉产生之前已察觉到了周遭朋友身上微妙的改变。 d的疏远和对内心的封闭压抑不是一日两日,你没有觉察到但你的大脑或许早有猜测,然后在d进入了复仇的终局时心态不可能不出现变化,即使是极细微的,然后你的大脑捕捉到了它,预感到了日后的改变。 再比如a。如果流言是真的,或许你的大脑早已暗中收集到了a对待你另一位朋友的不同的证据,分析出其中某种令人不快的、粘腻的、会导向混乱的情感特质。然后你在片场偶然碰到了那个小演员,因为隐隐发现了他身上与你那位朋友的某种相似之处而立刻拉起了警报。 至于b的离奇失踪,目前情况不明,或许只是个突发事件。 总之按照这种解释方式,你的大脑察觉到了某些令人不快的可能性,然后这个预感化作了幻觉你可以直接感知到的外化的存在。game start和进度条都隐含着提示某些事情正在发生的意味。 是这样吗?梁沐脊背向前微屈,两手交叉抵在下颌上,不确定地皱着眉。 他努力回想白晓华的模样,再将他与陈卓雅做对比。 可是我怎么想都难以看出那个小演员与我那位被称作a的白月光的朋友具有任何明显的相似之处。 他费解地说:他们连性别和性取向都不一样。我那位朋友可是位女性,而且她不喜欢男性,她已有一位感情稳定的同性伴侣。 他顿了一下,神情微妙:我听到流言后那么震惊的原因,除了a竟会找替身玩包养之外,便是他喜欢的那个人不仅是个女同,最重要的是,她的另一半可是a的堂姐。 方医生微笑道:a的事情目前仍不确定嘛,而且相似不相似,也可能只是你的表层意识无法理解到而已。那些人八卦说小演员是替身,即使是恶意中伤,小演员和你的朋友在他们看来肯定是有相仿之处的。 不过这套说法只是一种假设罢了,我更倾向于认为一个月前的幻觉只是一个偶然现象,但之后接连发生的事加大了你的精神压力,也让你错误地把这些事情的发生联想到那个幻觉上。 事情越是发生,你越是不自觉地赋予那个幻觉以神秘性,而这导致了你听到跟a有关的极具冲击性的流言,又再次见到了上一次幻觉产生时见过的那位演员,这位演员又恰好是流言的中心人物时,所有的这些巧合对你产生了极大的刺激,也使得一个月前的幻觉更具神秘性。 于是这一个月以来不断累加的刺激因素终于积累到了一定程度,致使你再次产生了进度条幻觉,甚至还进一步幻视到演员身前也出现了类似光屏。 梁沐恍然道:我之所以会看到他身前产生光屏,或许正是因为我因为一系列巧合而总觉得他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和不为人知的能力。我怀疑他的身份,甚至猜想他是否是人类,所以我的幻觉顺应我的意识创造出了新的幻觉来佐证我的猜测。 方医生点了点头,继续讲道:你之前对我提及他听到流言后的反应不同寻常。你觉得他表现得置身事外、过于淡定,他疑似发现了你的存在后又转换了一种虽然拙劣但在你看来更符合当下情景的反应,即委屈、悲伤。 你的这番表述换一个角度看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对朋友a的担心呢? 你刚听到了流言,流言中小演员是a找的替身,不管a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小演员都成为了a私密生活的一部分,他离a很近,而这样一个人因为一个月前的幻觉在你心里已经被打上了神秘、危险的标签,现在他又陡然跟你的朋友牵扯上了关系,显得更是古怪可疑,你自然会担心他会威胁到a的安全,而他听到流言后不合时宜的表现更是加重了你的担心,于是新的幻觉产生了。 梁沐细细琢磨着方医生的分析,越想越觉得信服。 太对了。正是如此。 这样一来,一切就说得通了。 按照这套说法去解释的话,世界就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和秩序。 世界是真实的,真实的世界不会有超能力,不会有不知来自何处的外来者,更不会让人触发什么觉醒进度条。 我明白了,方医生,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压力过大又过度联想导致的。 白晓华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演员罢了,就算他真的跟时毅做了什么交易来置换资源,也只是多了些欲|望和野心而已。是他想多了,把巧合无限放大才越看白晓华越不对劲。 他之前也总是陷入这类型的臆想之中:世界缺乏真实感,周围大多数人都像是假人一般,偶发的类似灵魂出窍的体验让他怀疑自己的存在,梦里梦到的怪物和战斗是那样的真实就好像他曾经历过无数种人生似的,他的影子是具有人格的 第8章 都是认知障碍,都是超自然的妄想。所以方医生才一直告诫他不要在自己的思考和判断中掺入任何超越自然法则的可能性。 这是他的老毛病了,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能很好地克制这种倾向,可现在看来他还是做得不够,稍有不慎就被这种臆想侵蚀了大脑。 与自己的精神病症和谐共处果然是需要持续一生的努力的。 梁沐心头的一块大石瞬间落下,他感到全身轻松,脸上不禁露出了放松的微笑。 作者有话说: ---------------------- 梁沐不是真精神病病人,一切分析自然也都是当不得真的。 心理诊所内的谈话就到此为止了,下一章开始推进剧情。 看到有读者好奇关夏这个小孩是怎么来的。说实话要是说清关夏的来历就涉及到剧透了(虽然也不难猜)。 我只能说关夏肯定不是在副本里出生的(毕竟攻和玩家没有任何身心关系,副本也确实是一个数据世界),但她也不是单纯由数据构成的,虽然她确实是这个副本里的npc。 第6章 戒指 方医生重新调整了给梁沐开的药的种类和量,最后建议道:基于你现在的精神状况出现了波动,我建议把每个月一次的复诊改为每周一次,你看如何? 梁沐自然同意。 离开诊所前,方医生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本书推到梁沐面前。这本书是一个绘本,叫《我和我的影子》,里面收录了梁沐在网上连载的绘图故事。 书的封面上一个男孩蹲在无人的角落,伸手触碰自己的影子,影子的手臂则从地上浮起,握住了男孩的手。 恭喜你出书了。我特意在网上订了一本。是很有趣又很温馨的故事。方医生微笑道:介意给我签个名吗? 早知道你对这个感兴趣的话,我直接送你一本就好了。 梁沐接过钢笔,在扉页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扉页上印着几行字: 你是我的幻想吗?可又为何你比周遭的人类更令我感到真实? 是你的灵魂寄存在我身上,还是我的灵魂寄存于你? * 拜别方医生后,梁沐脚步轻快地走出了诊所大门。 他站在屋檐下等待网约车上午的幻觉发生后,他出于对自己精神状况的担心没有开车上路。 夏日的午后天气潮湿闷热,离开了空调房就像是走入了蒸笼。他将衬衫袖子挽起到手肘上方,习惯性看向诊所所在二层小楼的东面。 那里垒着一圈砖红色的围墙,墙上爬满了绿油油的藤蔓植物,围墙内是几座白色的五六层建筑。 记忆里雪白的墙壁已变得有些斑驳发黄。他顶着明晃晃的日光一手搭在额前眯起眼睛望向那几栋白色小楼。他在上高中前的日子都是在那里度过的。 说起来,他第一次来找方医生看病的时候十分惊讶于方医生开办的私人诊所就置身于摇篮福利院附近,这或许也算是一种缘分。 摇篮福利院,一家私人赞助的福利机构。门牌地址是元初路1号。周遭风景优美、地皮昂贵,不盖个高端别墅都说不过去,令人不禁怀疑谁会把福利院建在这里。 不过多亏了它的福,梁沐的少年时期生活得十分愉快,还在那里认识了跑来做课外社会实践的几个朋友。 想到这里,他从衬衫领口里摸出一根坠着戒指的细链。 银色的戒圈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四颗不知名材质的黑色宝石均匀地分布在戒指外侧。 福利院的老师说他被福利院收养时身上就戴着这个,可能是他的父母留给他的。 奇异的是,当年他和来做社会实践的时毅他们一同打扫福利院堆置杂物的地下室时,从积灰的角落里发现了四枚与他身上戴着的这个款式和材质均类似的戒指,不同之处仅在于他的戒指上嵌着四颗宝石,而地下室的那四枚戒指上只嵌着一颗宝石。 曲星熠在他们五人中是最外放活泼的那个,眼珠一转就拿着戒指跑了出去找老师问这是谁的东西,如果没人要能不能卖给他。 老师也不知道这是谁的东西,问了一圈无果,又见这戒指不像什么值钱的东西便干脆给了他们。 曲星熠兴致勃勃地把略大的戒圈套在手指上晃了晃,猫一样狡黠的眼睛得意地眯起:正好我们一人一个,这事不是很神奇吗?我们就把它当作我们友情的证明好了! 时毅观察着手心里的戒圈,小小年纪就十分严肃成熟的脸上显露出些许动容,显然默认了。 晏非臣看了梁沐一眼,不知为何耳根发红。他有些迟疑地说:可这是戒指啊,不是说只有恋人才会戴成对的戒指吗? 打小就十分时髦的曲星熠做了个鬼脸,受不了地说:啊,你好老土啊,戒指也是一种很不错的配饰好吗?再说我们这又不是一对,这是五只戒指。 蒋墨静静地旁观着,神不知鬼不觉地凑到梁沐身边,举着指尖的戒圈,桃花眼弯起,说:不如就让他们误会好了,我跟你假扮情侣,正好吓退学校里的同学。 时毅看过来:别开这种玩笑。 曲星熠先是一愣,而后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把梁沐拉到身后:你变态啊你!要找就找别人去,少来撩梁沐。 蒋墨摊手,无辜地说:我就开个玩笑嘛,又不会真那样做。 大家聚在一块吵吵闹闹的过去仍像是昨日发生的一般。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原本以为会在一起一辈子的朋友们,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已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些许变化。有的莫名疏离,有的失踪不见 熟悉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梁沐自回忆中醒转,摸出手机一看,来电的竟是曲星熠的经纪人林朗,林女士。 他失踪了一个月的好友曲星熠是当今娱乐圈的超人气巨星,一个兼具颜值和创作才华的原创歌手。 他失踪以后,负责他的团队无一不焦头烂额,一边要遮掩他失踪的事实,为他久不出现在大众视野中还推掉了诸多原定行程编出许多借口安抚粉丝和合作方,另一方面则想尽一切办法、调用一切可以借助的力量搜寻曲星熠的行踪。 这些人中最劳心劳力的当属曲星熠的经纪人林女士。曲星熠刚失踪时,基于他是曲星熠关系要好的朋友之一,林朗给他打过电话,问他知不知道曲星熠跑去了哪里。 那时他们以为曲星熠只是一时心情不顺,断掉了和经纪人的联系后自己跑去哪里躲清静去了,这种事曲星熠也不是没干过。后来连着两天都没找到曲星熠的半点去向后,大家这才慌了神。 虽然曲星熠这人因为一路顺风顺水、众星捧月地长大,身上难免多了几分轻狂和任性,但他也是知轻重、懂分寸的,不会真的胡闹到让自己的工作开天窗。他是有够傲慢,但也正因此难以容忍自己的事业上出现这样的瑕疵。 之后便是报警、时刻盯紧舆情压下消息,四处公关。一片兵荒马乱。梁沐所知道的所有有关曲星熠失踪案的最新动向都是从林朗和时毅那里了解到的。 时毅所掌控的公司time,是集流媒体平台、影视内容制作以及艺人培养管理于一体的文娱巨无霸。time还投资控股了曲星熠签约同时也是曲星熠的父母开创的北极星音乐。 正因为有这层关系,梁沐才能了解到本该被严防死守的内幕消息。 林朗一般不会主动联系梁沐,她突然打来的电话令梁沐的神经瞬间绷紧。 案子难道有突破性进展了?是好消息,还是 梁沐迅速接通电话,指关节不自觉地用力。 还不待他说些什么,林朗难掩振奋的声音一连串地击打在他的耳膜上:梁先生,曲星熠找到了!具体的情况有些复杂,你来了我再向你详细说明。总之曲星熠刚恢复神智就吵着要见你。他现在正在配合医生做检查 喂,别添油加醋,我哪里有吵着要见梁沐了?我只是 一道稍显虚弱但难掩桀骜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声音由高变低,明显是林朗拿着电话远离了曲星熠。紧接着,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声,曲星熠的声音彻底消失不见了。 林朗无奈的语气中透着股笑意:你现在有空过来看他吗? 梁沐即使没空都得腾出时间来:当然,你们在哪个医院? 康乐医院。我正在办手续准备给他转到vip病房去,普通病房人多眼杂怕惹来麻烦,不过你现在过来的话就直接到神经外科住院部,六楼28号病房。换病房还得等一阵,我得先跟公司调点人手过来。 神经外科?梁沐问道,他伤到头了? 林朗话里的笑意散去了,语气沉了下来:曲星熠是今早遭遇车祸后被送到医院的。他头部受创失忆了。失踪这段时间的事情他全都不记得了。 第9章 梁沐惊喜的心情瞬间蒙上了一层阴影。 失忆了?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不久之前自己对方医生讲的那个经典狗血故事模板。 不过,怎么可能呢?梁沐暗笑自己是被时毅和晏非臣的事弄得有些应激了。 正好此时网约车到了,他不再多想赶忙上车:师傅,麻烦去康乐医院。 心理诊所二层,方医生站在窗前看着楼下载着梁沐的出租车渐渐远去。 玻璃窗映出她模糊的身影:身形修长清瘦,及肩半长发简单地扎着低马尾,黑色的细框眼镜后失去笑意的眼眸黑沉幽深,神情间透着某种估量的意味。 出租车消失在道路的尽头,方医生转身回到书桌前坐下。她随手推开桌面上的诊疗记录,解除电脑的待机状态。 桌面上显示着来访者登记系统和处方药品开具系统。她随手按了几个组合键,原本的页面隐去,全新的页面占据了屏幕。 屏幕两侧列满了复杂的参数,数字不断跳跃变动着令人眼花缭乱。屏幕正中间是一个由线条勾勒而出的三维立体人形建模。 人形的内部是大片闪动的光点,心脏部位的光点最为密集,越往肢端末梢延伸光点越是稀疏。 这些光点也时刻处在运动之中,心脏部位几乎凝实不动的光群好似恒星,周遭的光点则好似宇宙中的行星碎片被恒星巨大的引力牵引着转动。 在人体轮廓的边缘,不时有光点飘向体外,又很快在心脏部位光群的牵引下重新回到回体内。 屏幕左上角标着三行小字: 姓名:梁沐 状态:结晶体析出 特质:■■■■ 已经趋向于稳定了。方医生低喃道。 她以鼠标双击画面正中心,位于中心的人体轮廓瞬间缩小至原先的十分之一大小,而在它周身布满了无数个同样的人体模型,唯一的不同之处则在于周边人体模型内部的光点要远远少于中心的人体模型,只在心脏部位凝聚出一团黯淡的光团。 一根根银白的线条自中心模型的心脏处出发连接着周边模型的光团内部。 银白的线条以同样的频率颤动着,无数个环绕着中心模型的光团也跟着搏动,和谐地共振着。 画面是无声的。方医生闭上眼睛向后靠在椅背里,却像是能精准地听到那共振的声音似的,指尖一下下敲击着扶手。 咚咚咚 指尖跳跃着,好似指挥着无数乐器和声部的指挥家。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但愿一切顺利。她皱着眉,发出一声叹息。 作者有话说: ---------------------- 第7章 三方齐聚康乐医院 王恋歌循着线索赶到康乐医院后直奔急诊导诊台。 急诊十分忙碌,导诊台前也排着不少人,王恋歌等了一阵才轮到他。 请问,有什么需要为您服务的吗?导诊台值班的护士向他询问道。 来了!王恋歌立即调整作战状态,背过身,迅速将藏在袖子里的芥末油拧开,往嘴里滴了一滴,辛辣刺鼻的味道仿佛一团爆燃的火焰,瞬间直冲天灵盖,眼泪鼻涕哗哗直淌。 他深吸两口气,稍稍缓过那股刺激感,又迅速转回头对着护士露出一副涕泪如注、好似因为太过忧心而呼吸不畅,不得不时不时深呼吸大喘气的模样。 护士,我有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出了车祸,我挨个医院打听后听说人是送到了你们这里急救,你能不能帮我查查他现在在哪里? 护士随手抽了张纸巾递给他:他叫什么名字,大概几点被送过来的? 谢谢。王恋歌用纸巾抹了把鼻涕,抽噎着说,他是在解放路广源街口出的车祸,时间大概是今天上午9点左右。他的名字叫蛐蛐 在护士怪异的目光中,王恋歌意识到了自己一时嘴瓢造成的失误,连忙改口道:阿曲。是叫阿曲。曲子的曲。 他当然知道曲星熠的全名,但剧情设定里他却是对曲星熠的身份一无所知的。 在这个副本里他是个出身自贫寒单亲家庭的名校大学生,本来靠助学金也算能安稳度日,做家教还能让他攒下一些钱,但他很不幸地得罪了学校里的富二代,被整得在宿舍待不下去只好去外面租房子住。 海市房价高昂,即使跟人合租老破小一室一厅的房子,租金对他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他不想让身体本就不好的母亲操心只能到处打工赚钱。 雪上加霜的是一直跟他合租分摊房费的室友突然不租了,又有一对小夫妻想把这间房子完整地租下来,至少要租三年,房东权衡利弊,让他要么立刻再找个室友过来,要么就付全部的租金,否则赶紧滚蛋。 一个成日里只考虑生计的贫困学生生活里没有半点娱乐,走在路上也不会关注身边的广告牌上挂着哪个明星的代言,于是即使曲星熠红遍大江南北,也没在这个贫困学生心里留下半分印象。 就在那个时候,他遇到了倒在巷子里昏迷不醒的曲星熠。曲星熠忘记了自己的过去,连自己的名字也想不起来,只模糊记得自己姓曲,所以他就叫他阿曲。 阿曲雏鸟情节一般的依恋填补了他孤独的内心,阿曲发现他经济上的困难后贴心地将自己的手表解下让他去典当缓解了他经济上的困境,于是两个本该毫无交集的人怪异而又和谐地住在了同一个屋檐下 剧情走向是这样的,但王恋歌对副本剧情的描述嗤之以鼻。 哪里和谐了?曲星熠这个狗逼哪里贴心了,又哪里对他有什么依恋了? 雏鸟情节或许是有点,曲星熠确实赖着不走不想离开,但王恋歌深切怀疑这都是因为曲星熠出车祸后又失忆从而对外界环境产生排斥心理导致的。 曲星熠主动把手表拿给他典当确实是对他的现状看不过去,但其中未尝没有他对目前生活品质的挑剔和不满。 自从典当到钱后,曲星熠简直把他当成仆人似的使唤。今天要吃这个,明天要买那个;今天对这个不满意,明天又对那个不满意。 虽然前置事件除了剧情开头捡曲星熠回家照顾后只有四个任务事件,每个任务事件只持续半天到一天,但在每个事件中王恋歌都得被曲星熠驱使着干这干那,心里对这祖宗可以说是嫌弃得要死。 蛐蛐这个外号就是王恋歌一边在厨房干活一边被曲星熠念叨着这不行那不行时起的。 什么失忆后如天使一般心灵纯粹善良的美男子?我呸! 这剧情描述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善良不是没有,但是天使?天堂里要是全住着这种生物,天堂迟早要完。 王恋歌心中腹诽,面上无辜地继续解释道:抱歉,我一时着急,有些结巴了。 护士狐疑地问道:你不知道他的全名吗? 王恋歌低下头: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失忆了,他也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只知道自己姓曲。护士,拜托你帮我查查吧,我真的很担心他,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亲人也不知道在哪里。你就查那个路段和时间段来的病人就行了,那肯定是他。 护士迟疑片刻后在电脑里输入信息查询,再抬头时虽然表情平静但眼神难掩警惕:你确定你要找的病人姓曲是吗? 王恋歌点点头:没错。 他已被转到神经外科住院部,但具体的病房信息电脑还没有同步。你去了再问吧。 王恋歌当然察觉到护士表情有异,但现在也只能顺着这条线索去找了。 护士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立即打电话联系保安室和神经外科住院部的护士站。 上午曲星熠被送到医院后,很快就被急诊的医护认出了身份没办法,那张脸实在太有辨识度了。曲星熠入院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急诊,急诊的主任要求大家守口如瓶免得招来媒体和极端粉丝惹来麻烦。 曲星熠当时身上既没证件又没手机,找不到人可以联络。急诊的一名女医生是曲星熠的资深粉丝,她给曲星熠官方工作室账号发了私信,又找到了工作室的邮箱发了邮件。一个小时后后曲星熠的经纪人就联系上了他们。 导诊台的护士对这一切再清楚不过,王恋歌的说辞在她听来十分可疑。这个年轻男子不是有妄想症的极端粉丝就是犯罪分子,得先让保安把他控制住才行。 十五分钟后梁沐抵达康乐医院。他刚下了车就见一辆看着十分眼熟的轿车开入了医院。 是蒋墨常开的车。他也来医院了吗? 梁沐一边向住院部走去一边给蒋墨发了条信息:刚才似乎看到你了,你也来康乐医院了吗?没有出什么事吧?曲星熠找到了,要是有空就来看看他吧。 靠近住院部大楼时,远远的就听到一阵骚动。梁沐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十余名身穿制服的保安正追着一个男人跑,周围路过的男女纷纷退避。 第10章 被追的男人一看就缺乏锻炼,跑得气喘吁吁、看着十分狼狈,但不知为何,每当保安就要制住他的时候,他总能如泥鳅般滑不溜手地脱离保安的束缚和围堵。 这是在干什么?医闹?从病房里逃走的精神病患者? 梁沐对自己的身手十分有自信,观察片刻局势后当即冲上前去。被追赶的男子此时还没发现他的靠近正背对着他,梁沐抬腿一个横扫就要先把人撂倒。 他对自己使了几分力道,攻击的落点又在什么位置是有全然的把握的,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一腿扫过去后,男子的身形没有被撼动半分,而他的脚明明踢到了对方的膝窝,可感觉上却像是只踢中了空气一般,同时他的眼前产生了幻觉:视野中男子被攻击的膝窝处一阵扭曲,一长串数字符号一闪而过。 【你被攻击了。】 【[攻略100%]分支能力[幸运满分]发动。】 【正在判定,判定通过。此次攻击成功闪避。】 王恋歌听到系统提示后转过身来与梁沐四目相对,心中满是疑惑:这是哪儿来的npc啊,看着也不像是保安或警察,怎么也来堵我?突然触发的追逃模式里还有路人出手的设定吗? 梁沐没有等他反应,抬手继续攻击,王恋歌苦哈哈地狼狈躲闪,惊讶于一个二级副本前期的小关卡里竟然会出现格斗能力这么强的npc,而且这个npc的建模还这么精美,难道是什么剧情里尚未出场的重要角色? 啧,看来在今天见到曲星熠的剧情任务难度不小啊。以他的弱鸡武力值来说,再这么拖下去迟早要被眼前的npc制服。 王恋歌有些没底气地想着不知道自己的【幸运满分】能顶多久。 他的能力【幸运满分】能达成的闪避效果是依对手与自己之间的相对强弱而定的。对手越弱闪避概率越高,越强则闪避概率越低。 但概率问题有时就像一种玄学。非的时候对手再弱也闪避不了几次,欧的时候对手再强也能创造屡次闪避的奇迹。而王恋歌一直是一个在玩游戏方面运气很好的人。 生前玩氪金恋爱手游时,他一直是他们那个玩家群里当之无愧的欧皇。 系统提示音持续不断地响起: 【成功闪避】x1 【成功闪避】x2 【成功闪避】x3 梁沐越打越面色凝重。 今天是怎么回事?是因为自己受到幻觉的影响无法正常发挥吗?还是说眼前这个男人确实是个高手,一直都在以一种极其巧妙的方式成功闪避他的攻击并让他完全看不出路数? 梁沐认真打量着王恋歌虚浮的脚步、孱弱的肢体、惊慌失措的表情以及连滚带爬的狼狈,又看看周遭在王恋歌看似毫无章法的躲避下反而不是被绊倒在地就是磕到哪里哀哀痛叫的保安,迟疑片刻后选择收手。 他怎么看王恋歌都是一个体能废柴,更无半点打斗技术。或许他一直没被人逮着真的只是运气好,而自己幻觉频现,自以为正常的打斗动作会不会在旁人看来就像胡乱踢打的醉汉呢? 梁沐有些忧心地想着自己一会儿到了病房得先要杯水,赶紧把今天新开的药给服了。 作者有话说: ---------------------- 我又改文名了。目前叫《虐恋游戏npc他很困惑》。(真的不会起文名) 感谢支持o(* ̄▽ ̄*)o 第8章 曲星熠 欸?不打了吗? 王恋歌就地一滚,正警惕着随后而来的攻击却见那个强得不正常的npc突然收手了。 正在这时系统提示追击模式结束。他瞬间松了口气,看来游戏虽然莫名在前期小关卡中添加了与副本等级不太相符的高武力值npc,但终究不会太过为难玩家。 你做了什么?他们为什么追你?梁沐问道。 王恋歌拍了拍屁股和裤腿上的土,从地上站了起来。追击模式已然结束,他认定梁沐不会再攻击他,于是他有恃无恐地对梁沐扮了个鬼脸。 为什么追我?当然是因为他们想要急支糖浆啦。 甩下一句老掉牙的广告梗,王恋歌一溜烟地跑走了。他已经被当作可疑分子,想要正常从正门进入看望曲星熠是不可能的了,他得另辟蹊径。 急支糖浆? 梁沐迷惑地看着王恋歌轻快的背影,心想,这家伙果然是从精神病房跑出来的病人吧。 他转身扶起身侧崴了脚的保安,问道:那家伙是谁?他犯了什么事吗? 保安疼得龇牙咧嘴,扶着梁沐的胳膊站稳,骂骂咧咧地说:靠,痛死了。我也不清楚那小子是什么人,只是急诊的护士上报消息称有一个穿着印有红色爱心的白体恤的年轻男子谎称自己是某个住院患者的朋友,这名年轻男子疑似是绑架案嫌疑人,患者那方已经报警了,让我们先在住院部门口把他拦下来。 绑架案?梁沐一愣,那个患者是神经外科病房的吗? 保安诧异地看着他:是神外病房的,你怎么知道? 或许那个患者就是我认识的人。梁沐低声说。 进入住院部,乘坐电梯到达六楼,梁沐左右张望一下,很快发现了曲星熠住的病房。 位于走廊尽头的28号病房实在是太显眼了:四个人高马大的安保人员守在病房两侧,穿着一身女士西服的林朗正一边用手机回消息一边跟安保人员交待着什么。显然大家都被这阵仗勾起了好奇心,走廊两侧的病房里不时有人探出头来朝着28号病房张望。 林朗无意中看到了他,立即停下话头,抬手朝他招呼。 梁沐快步走过去,林朗小声对他说:急诊的护士之前跟我们联系过说是有可疑人员来找曲星熠。他知道曲星熠发生了车祸,还说不知道曲星熠的名字,因为他遇到曲星熠的时候曲星熠失忆了只记得自己姓曲。他说他和曲星熠是很好的朋友,很担心他。 这个人太可疑了。曲星熠的失踪绝对跟他有关系。这段时间说不定就是他在控制着曲星熠。 梁沐思索着:听起来确实很可疑。你想得很有道理。 林朗的手机不停振动着,她皱着眉看了眼手机,飞速地发了条消息后,说话的语速也明显更快了。 曲星熠是今天上午出了车祸,有好心路人打了120,叫救护车把他拉来医院的,那时就有人认出他的身份了,后来是医院的工作人员想办法联系上了工作室才让我们找到了他。 曲星熠说不定就是在逃跑的时候意外发生了车祸。可惜他醒来后因为脑部受创忘记了失踪这段时间的记忆。 刚才保安室那里跟我说没逮住那个可疑的人,人现在已经不见了,他们正在调监控找人。林朗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你过来的时候有碰到身穿印有爱心的白t恤的男人吗? 梁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正好碰到保安在拦人,本来想帮忙的,但没成功。 林朗眉头拧起,神情更显严肃:你出手都没用?看来这个人身手十分过硬,是个练过的啊。 林朗对梁沐的身手有一定的认识。一年前曲星熠为一部武侠电影写了主题曲,后来拍歌曲的mv时,导演希望曲星熠能在mv中献上一段武打镜头。 曲星熠向来要做就做到最好,特意让武术指导为他设计了一段极其精彩但难度同样不小的武术动作。为了这套动作,曲星熠练得浑身淤青,不顾旁人适可而止的劝阻险些把自己折腾得住进医院。 林朗管不了这个祖宗就把梁沐请了过来,过往的经验告诉她曲星熠作妖的时候只有梁沐才降得住。 一遇上梁沐,曲星熠这只桀骜难驯的狮子就会瞬间退化成虚张声势的猫咪,看着仍然张牙舞爪,但拍打上来的不过是软绵绵的肉垫,尖锐的指甲是一根都不伸的。 曲星熠就是这么作,撒娇都要遮遮掩掩、拐几个弯,不愧是姓曲的。 林朗对曲星熠爱玩的这套play见怪不怪,梁沐倒是给了她个惊喜。 梁沐一来就把那套难度不小的动作学会了,然后经常腾出时间来陪曲星熠练习,能力上比专业的武术指导也不差什么。 有他盯着,曲星熠终于不再逞强,每日练习量适度,学习速度虽然变缓了但整体学习进展十分顺利,半个月后成功拍完了那支mv,以极高的完成度和表现力疯狂吸粉。mv里的武打镜头成为了粉丝剪辑曲星熠个人向视频时必不可少的素材。 曲星熠那时别别扭扭地问梁沐什么时候学的武术,他怎么不知道。梁沐则真诚地回答,他是在梦里学会的。 林朗觉得梁沐明摆着是在逗曲星熠,但没想到曲星熠反而十分相信这套说辞。明明每次曲星熠觉得自己被梁沐敷衍的时候都会生两天闷气的。 这件事仍然是个未解之谜。 总之,自那以后林朗相当认可梁沐的身手。连梁沐都搞不定,王恋歌在她心里的危险等级又上升了一个级别。 第11章 梁沐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被幻觉干扰的事,于是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由着林朗误解了。毕竟多些警惕总是没有坏处的,而且王恋歌这个人身上确实有些古怪。 算了,不想了。林朗揉了揉额角,疲惫地说,我已经通知了警方,他们很快就会赶来调查。那人再厉害,脸都露在监控底下了,还能跑到哪去? 她推开病房的门:曲星熠正为了自己失忆的事烦躁呢,你陪他聊聊吧。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门直对着房间另一头的窗户。靠近门的左手边是卫生间,病床的床头靠着右手边的墙壁居中摆放。 曲星熠正靠坐在病床上,半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显然还没有察觉到门这边的动静。 他因为受伤而略显苍白的侧脸逆光看去线条流畅精致,每一笔都好似由艺术家精心雕琢而成。 阳光亲吻着他高挺的眉骨以及那对猫科动物一般狡黠又敏锐的眼睛,这副眉眼笑起来时神采飞扬、意气风发,沉静时又透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和锋利得几乎能将人刺伤的傲慢。 他天生微微上弯的嘴唇如今紧紧抿成一道直线,昭示着他内心的烦躁不快。 梁沐走入病房,反手带上门。锁舌自动回弹关紧门的声音终于引起了曲星熠的注意。 他的眼珠敏锐地往门的方向一瞥,嘴角微微下压,明显是被噪声打扰到了想要发脾气的征兆。可待看清走入房间的人影时,那只眼睛瞳孔一缩,受惊一般瞪大了。 他就那么呆了一秒左右,然后肢体无比灵活地哧溜一下躺平在床上,拽着被单的手臂向上一提,把自己整个人严严实实地盖住了。紧接着他翻了个身,将被被单包裹的后脑勺对着梁沐。 林朗怎么回事啊?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就放你进来?被单下传来他闷闷的声音。 梁沐淡定地看着曲星熠这一连串的表演,上前几步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伸出手拍了拍被单下大概是手臂的地方,一针见血地指出: 别藏了。你额头上贴着纱布,脑壳上裹着弹性绷带网的样子,已经纤毫毕现地烙印在我的记忆里了。现在藏已经晚了。 曲星熠身体一僵,但还是没有动。 梁沐知道他这是心中憋屈,在跟他默默赌气呢。 好了。别臭美了。你什么样子在我心里都是最帅的。快点起来,别把脑袋上的伤口压住了。 曲星熠得了梁沐给的台阶,得寸进尺地嘟囔道:嘁,你就会敷衍我。 梁沐听了完全不恼,默默在心里数着时间,果然三秒之后,曲星熠麻溜地把自己从被单的包裹中解放了出来,顶着脑袋上确实有些破坏颜值的绷带网坐在床上定定看着他。 梁沐从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又找到一把削皮刀,问道:给你削个苹果? 于是曲星熠笑了起来。嘴角上扬,眉梢微挑,张扬中又透着股慵懒的得意。 他放松身体靠在枕头上,下巴一抬开始作妖:吃什么苹果啊,我现在脑子一阵阵的疼,根本没啃苹果的心情。啃苹果的时候脸上的肌肉要动吧,一动就牵连到脑袋,说不准就更难受了。非要吃苹果的话还是榨成汁比较好。 梁沐从善如流地把被百般挑剔嫌弃的苹果放回了果篮:哦,那就不削了。 曲星熠瞬间噤声,定定地注视着梁沐的眼睛,无声地较着劲。 梁沐寒泉一般的眼睛毫无波动,看着澄澈却令人捉摸不透,最令人招架不住的是他眼神里蕴含的那种奇异的穿透力,好似能映照出人心底最幽深的秘密似的。他与人交谈时目光向来紧锁对方的眼睛,完全不会感到尴尬和不自在。 像从前的每一次对峙那样,曲星熠率先败下阵来。他把整张脸埋在手心里,恹恹地说:削吧,我吃。 作者有话说: ---------------------- 明天不更,后天更。后天再见。 第9章 失忆 曲星熠咔嚓咔嚓地啃着苹果,用力咬合牙关的样子像是跟苹果有仇似的。 他气哼哼地指责道:我失踪了这么久,你再次见到我的时候不说痛哭流涕至少也得热泪盈眶吧?结果,你看看你,连嘴角微笑的弧度都没比从前高几分,我就多提了点要求你就不耐烦,开始对我冷暴力了!我还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梁沐严谨地纠正他:你不是我最好的朋友。 曲星熠当即瞪眼。 梁沐继续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 曲星熠冷笑一声。 梁沐又说:而且我没有对你冷暴力。如果你把配合你玩看谁先移开视线的游戏时的沉默视作冷暴力的话,这个冷暴力也只持续了27秒。顺带一提,你刷新了你的个人记录,比之前的最好成绩延长了1秒。 曲星熠表情复杂:之前的每一次你都计了时? 当然了。梁沐理所当然地说,因为很无聊啊,发呆的时候顺便计个时。 曲星熠怒发冲冠,腾地蹿到床边。他跪在床上,上半身极限倾斜,两手摁着梁沐的肩膀,面容扭曲:有你这样的朋友吗?我生气的时候你竟然在发呆!而且 他一手指着自己被千万粉丝鉴定过的娱乐圈神颜,不可置信地说道:对着这么一张脸你竟然能发呆? 我早就想说了,你不会是有脸盲症或是审美异常吧。即使是再讨厌我个性的人都禁不住和我十秒对视,你却每次都无动于衷,每次都是我先受不 梁沐没察觉到曲星熠微妙的停顿。他扶着曲星熠的胳膊防止他倾斜过度的身体从床上掉下来,淡定地说道:可能是因为周围的人包括我自己颜值都不低吧,所以对颜值这种表象的东西早就免疫了。 更何况,他的目光在曲星熠的脑袋上转了一圈,你现在头上还裹着弹性绷带网呢。 这无疑一记暴击,曲星熠瞬间瘫回床上,把枕巾盖在脑袋上,自闭了。 梁沐拍拍曲星熠的胳膊,叹道:我就知道你听不得真话。 曲星熠拍开梁沐的手:闭嘴,你是想把我气死然后继承我的财产是吧?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把计时的事情告诉你吗?梁沐问道。 曲星熠阴阳怪气:还能是为什么?你不就是不想再忍我了呗。接下来不会是要发表绝交宣言吧? 梁沐对曲星熠类似的发言向来都是无视的,他不受任何干扰地继续说道:你失踪这段时间我每一天都要比前一天更担心焦虑,晚上根本睡不好。不工作的时候我就开着车连续好几个小时在城市里游荡,虽然心里清楚这没什么用处,但总还是希冀着会在哪个角落突然看到你的身影。 曲星熠默默拉下枕巾,明亮深邃的眼睛静静地看过来。 这些日子我总是回忆跟你认识以来的时光。有一次想起你时不时跟我对视较劲的样子,我突然想到,你从来不知道那些时候我心里都在想什么,更不知道我还很无聊地给你搞了个计时排行。我为了不火上浇油,所以从来没跟你说过。而如果你就么消失不见了,这件事就将永远是只有我才知道的秘密。 梁沐眸光微动,平静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寂寞的神情:我一点儿也不喜欢那种假设。所以我就想,如果你平安回来了,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你,让它不再成为我一个人的秘密。 曲星熠不自觉放缓了呼吸,他深深看着梁沐的眼睛,那里不再像映照人心的镜面,也不再隐约有种非人般的澄澈,而是像一片冬夜里的冰湖,反射着寂寞又温柔的月光。 他藏在枕巾下的鼻子动了动,嘴巴抿着,微微泛红的眼睛掩饰般地向另一边看去,简直像个幼儿园里躲在被子里偷偷啜泣的小鬼。 你可真肉麻。他似乎颇为嫌弃地说。 梁沐揪住枕巾的一角就要往外扯,曲星熠下意识抓住另一头。两人角力一阵,曲星熠率先松了手,不情不愿地坐起身。 你怎么这么幼稚?又开始跟我抢枕巾了是吧?你小时候不会还因为抢被子或是抢枕头跟其他小孩打过架吧? 梁沐沉思一阵:其实还有件事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 曲星熠投来疑惑好奇的眼神,无声地催促着他。 梁沐说道:你还是不怎么说话的时候比较帅,我一直觉得你的粉丝如果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他们心中那个总是冷着脸、极为张扬锋锐的酷哥男神形象就要碎得渣也不剩了。 曲星熠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大概是出于对自己形象的在意,他闭着嘴没说话,拗出一副粉丝最常见到的谁都不爱谁都看不惯的冷酷模样,只是从鼻腔深处发出冷冷的哼声。 第12章 你的经纪人说你失忆了,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吗?梁沐自动进入下一个话题。 曲星熠憋着气,惜字如金:想不起来了。 检查结果都出来了吗?医生有没有说你失忆是什么导致的?受伤严不严重? 曲星熠向病床侧的储物柜扬了扬下巴:自己看。 梁沐注意到储物柜上杂七杂八的东西下面确实压着一摊检查单,就把它们抽出来整理好,一张一张地认真翻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除了纸张翻动的声音,病房里几乎落针可闻。曲星熠用余光打量着梁沐,嘴巴越抿越紧。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被不断往里打气却无处撒气的气球,他快要被气撑得爆炸了! 终于,梁沐放下了检查单,曲星熠瞬间收回视线假作若无其事。他从衣服领子里摸出戒指吊坠,装模作样地仔细端详起来。 银色的戒圈上细小的黑色宝石反射着微弱的幽光。自从当初在福利院地下室寻到这枚戒指,他已经不离身地戴了十四年了。在医院醒来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戒指还在不在。 梁沐果然被他吸引了注意力:这个戒指没丢吗? 曲星熠并不在意似地说:是没丢。估计是看上去不像值钱的样子才没人偷的吧。像我的手表就不见了,那个确实还值几个钱。 梁沐卷起检查单在他手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少装模作样,明明就很在乎。 说罢,他也不等曲星熠的反应,继续说起曲星熠病情的事: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不知道你的记忆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林朗有跟你说过有个可疑的人跑来医院找你的事吗? 曲星熠皱着眉看了眼自己被敲的手背,将吊坠塞回领口,闷声闷气地说:没有。 看来是还没来得及。梁沐说,有个人知道你出了车祸,跑来急诊询问。他说他很担心你,说你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亲人也不知道在哪里,而他是你的朋友。我们怀疑他要么是你的极端粉丝,要么确实在你失踪这段时间跟你在一起。 哈?曲星熠皱起眉,什么鬼啊? 梁沐道:我在住院部门口还看见他了。十几个保安堵着他但被他跑了。林朗已经报警了,等找到这个人后,说不定他还能帮你找回失踪这段时间的记忆。 曲星熠一想到失忆的事就烦躁。记忆里突兀的一大块空白,完全不知道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彻底失控的感觉很不好受,而最令他心烦的是,心底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要找一个人,这个人还对他很重要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简直就像是有谁强行塞进他脑子里似的,每每出现都令他感到一阵排斥和恶心。 听到梁沐说的话,他非但没有早点找到那个人看对方知道点什么的想法,反而自心底陡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抗拒之情。 完全不想见到那个人,也完全不想知道失踪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他脱口而出:让他去死吧。恢复不了记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梁沐细细打量着曲星熠,自他任性的话语和充满烦躁的神情中察觉到了他隐隐的不安。他猜想失踪这段时间曲星熠肯定受到了一些伤害,才会在失忆的情况下仍有这样应激的表现。 他没再提这件事,转而问道:你被找到的事有告诉时毅他们吗? 还没有。曲星熠压了压心底莫名的烦躁,无所谓地说:之前一直在接受检查,而且我的手机不知道丢哪儿去了,事情都是林朗处理的。不过,就算我不说,时毅也总会收到消息吧,他可是我工作室和北极星音乐的股东。他知道了,另外两个家伙也会很快知道的。 我来医院的时候看到了蒋墨的车。不过他似乎不是收到消息来看你的,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梁沐摸出手机,点开了和蒋墨的聊天记录,之前发出的消息仍然是未读状态,消息也没回,一会儿给他打个电话吧。 曲星熠眼睛眨了眨,敏锐地看过来:你怎么不提晏非臣? 梁沐用手机抵着下颌,略显苦恼地说:我估计被他拉黑了。我今天打过去的电话都打不通。 什么?曲星熠不可置信地说,他竟然把你拉黑了?!我不在的这一个月里你俩竟然闹掰了?不应该啊。 其实我也搞不懂是怎么回事。梁沐把这一个月以来他跟晏非臣的关系变化大致讲了一遍,又打开今早的热搜新闻给曲星熠看。 曲星熠一目十行地把新闻看完,脸上的表情除了最开始稍稍有些惊讶外就没什么变化了。 他把手机还给梁沐,兴味索然地说:什么啊,我还以为你们真的闹掰了。我看他根本没拉黑你,只是不敢接你电话罢了。 梁沐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不敢接我电话?打不通电话后我担心他出什么事还找了时毅,时毅后来转告我他一切正常不用担心。他接时毅电话,却不接我的? 还能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在你面前塑造的人设完全坍塌了,狐狸尾巴想藏也藏不住了吗? 曲星熠一条长腿屈起,手肘撑着膝盖,手掌拖着下巴,偏头看着他,颇有些愤懑地指责道,我早就跟你说过那家伙心眼多,腹黑得很,表面那副温柔忧郁的样子都是装的,可你根本不相信我说的,总是无视我! 梁沐陷入了沉思: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几个都比我了解他。所以事发后,只有我他不知该怎么面对? 曲星熠看着他的样子就来气。他手长腿长,胳膊一展,指尖就碰到了梁沐的额头。他冷着脸,不轻不重地戳了两下:你说说你,平日里气起我来那叫个游刃有余,怎么这种时候就总跟个呆瓜似的? 梁沐抬眼看着他,浅色的眼眸好像两块发光的宝石,纯净无暇却也盛不下太过复杂幽深的感情。他盛不下,自然映不出。 曲星熠帅气到咄咄逼人的脸靠过来,两手托着梁沐的脸颊,恼恨地蹂躏了两下:你这个呆瓜,有时候真想敲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着些什么! 梁沐没在意曲星熠的动作,因为他的注意力都被窗户那边的动静吸引了。 一阵轻微的摩擦声后,一只手攀上了窗台的边缘,紧接着是另一只手。 梁沐瞬间站起身,不等曲星熠抱怨就扳住他的下颌不让他回头:别看,有人从窗户那儿爬上来了。 曲星熠的脸色沉下来。 你把自己的脸藏好,可能是来拍你的。我先看看情况。梁沐绕到床那边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曲星熠,一有不对你就去门外找林朗。 很快,一张头发被汗水打湿黏在额前的脸从窗户下冒了出来。 辛辛苦苦摸清曲星熠的病房位置,绕开监控和保安爬了六层楼的王恋歌,一抬脑袋,正好与梁沐四目相对。 王恋歌瞪大了眼睛,脚一滑,差点没从楼上摔下去。 不是,兄弟,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这咋还阴魂不散了呢? 作者有话说: ---------------------- 第10章 狗血的精髓 梁沐看着王恋歌这张刚打过照面的脸,一时失语。他怎么都没想到跟对方这么快就再次碰上,还是以这种奇怪的方式。 去叫林朗。他对身后的曲星熠说道,那个跑来医院找你的可疑人士现在正扒在窗户外头。 他怎么爬上来的?底下就没人发现吗?曲星熠又是惊奇又是无语,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挡着自己的脸去找林朗。 王恋歌谨慎地观察着梁沐的动静,生怕对方突然一个箭步冲上来把自己推下楼去。 现实中但凡精神正常的人都不会那么做,那是犯罪,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但这可是游戏啊,只要触发某个条件,npc小怪突然砍你杀你还需要考虑法律后果吗? 王恋歌心脏砰砰直跳,在飙升的肾上腺素的帮助下超越了宅男的身体极限,手臂和双腿的肌肉绷紧到快要撕裂,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整个身体都踩在窗台上了。 林朗带着四个人高马大的保镖进屋时看到的正是这么一副景象,一系列可能的危机飞速闪过她的脑海,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她当即抬手示意保镖后退别把人刺激到了。 王恋歌被林朗的阵仗惊到了,心中危机感更深。他试着推了下窗户,发现窗户没锁后,立马把整扇窗户推开,然后手脚并用地跨坐在窗台上,半个身子在里面,半个身子在外面,两手死死扒着窗框。 林朗试探地说:你是来找曲星熠的? 王恋歌维持着对文娱界一窍不通的人设装傻:我不知道曲星熠是谁。我是来找阿曲的。他们说他被转到神外住院部了,我只是想来看他。 第13章 说完,他赶紧加了一句:他们不让我进住院部我才爬楼的,我不是坏人。你们可别冲动,从六楼掉下去是会死人的。 被勒令不能露脸,只能待在卫生间的曲星熠听着这出闹剧嘴角一抽:谁敢冲动啊?你要是真摔下去,日后新闻一报道,别管谁错谁对,还不是我最倒霉? 林朗和缓地说:这位先生,我们这里可能没有你想找的那个阿曲。你有那个阿曲的照片吗?你先从窗户上下来,我们可以帮你找。 王恋歌眼珠子一转,意识到现在似乎并不会触发npc的攻击,npc目前的行为模式都是按正常逻辑走的,所以现在待在窗台上不下去才对他比较有利。 他继续扒着窗户不动,转而问道:我刚才看见病床上躺着个男人,他的背影看上去很像阿曲。他去哪儿了?你能不能帮我把他找回来? 林朗道:你不是要找阿曲吗?那个病人不叫阿曲。 王恋歌便扯着嗓子开始嚎:阿曲阿曲你在哪里?我好担心你,你快出来见我!阿曲 房间里的人都沉默了。 曲星熠是失踪后发生意外事故被送进医院的,没有经纪人跟在身边封锁消息,不仅是医院的工作人员,连周围病房的一些病人都清楚曲星熠的身份。王恋歌嚎的这么大声,事情一旦闹大,流言都不知会传成什么样。 在林朗做出决断前,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卫生间的门被大力推开狠狠撞在了墙上。 曲星熠大步走了出来,厌烦道:行了,别叫唤了。这儿只有曲星熠,没什么阿曲。 王恋歌心中窃笑:果然是二次失忆。看到开头就猜到了结尾,不愧是我! 他表面上则愣愣地看着曲星熠:可是你就是阿曲啊,你忘记我了吗? 曲星熠长腿一支斜靠在墙上,几乎能将人刮伤的冷酷视线将王恋歌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他眉梢一挑,不屑之情溢于言表,嗤笑道:你谁啊?我从来就不认识你吧。 【叮[寻找阿曲]任务完成。】 【你终于找到了他,可他却忘记了你。看着阿曲冷酷的脸,那些亲密相依、暧昧滋长的美好时光似乎都在他无比陌生的眼神中粉碎了。就像毫无征兆地降临到你的生活中那般,他猝不及防地飞回了属于他的国度。他高高在上,而你仍旧卑微渺小。无形的界限好似深渊,横亘在你与他之间。】 【你决定: a:黯然离去。上天的眷顾果然并非没有代价。你清楚你们已是两个世界的人,与其自取其辱不如给自己留些体面。该从美梦中醒来了。 b:不愿放手。体会过那样的美梦如何能够放弃?孤独的心一旦曾被填满就再难忍受独自一人的空虚。即使被鄙夷被唾骂也无所谓,你要紧紧抓住他的手,像抓紧通往幸福的蛛丝。你一定要唤醒他的记忆。他是爱你的,即使失去了记忆,你如此相信着。】 王恋歌果断选b。 抵死纠缠到鲜血淋漓才是狗血的精髓。紧抓不放才是虐恋的真谛。 作为恋爱攻略游戏的骨灰级爱好者,王恋歌也是有自己的审美的。 【触发新的剧情任务:[唤醒曲星熠的记忆]0/100%】 众人只见王恋歌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猛然把脑袋转向窗外,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不会是想不开了要寻短见吧? 林朗冲保镖做了个手势,趁着王恋歌没有注意这里,快速靠近窗台。王恋歌但凡冲动,他们就立即扑上去把人拖下来。 王恋歌当然不是要寻短见,他正在用芥末油大法为接下来的一场大戏酝酿情绪。 曲星熠盯着王恋歌肩膀突然抽动的背影烦得要死。他真是看到这个人就烦,就好像跟对方有仇似的。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他清楚自己脾性糟糕,傲慢、自我、挑剔、不爱被人约束,是个众所周知的刺头,但这并非代表他没有脑子、不懂分寸。 往日里遇上这种一个处理不慎就会酿成巨大危机的情况,即使心里不爽,他也能伪装得平和耐心,先把事情解决再说。可是现在心头愈演愈烈的烦躁已经快要浇灭他的理智了,而且自从这个奇怪的人出现后他的头疼得越发厉害,脑海里不时闪过一些看不清的片段,令他开始眩晕反胃。 好恶心,受不了了。 曲星熠瞳孔收缩,眼神里充满了攻击性,张嘴就要发火了。 就在这时,一直把场面交给林朗处理,默默退到一边的梁沐当即隐蔽地给了曲星熠一拐子。 曲星熠瞬间踉跄了一下,双腿交叠斜倚着墙的姿势险些让他自己把自己绊倒。他浑身冷酷凶戾的气息散去大半,手忙脚乱的样子好似一只被陡然抛到半空中慌张地扑腾着四肢的猫。 你干嘛啊?曲星熠重新站好,不满地瞪着梁沐。 是你不对劲吧。梁沐敏锐地指出,你刚才是不是要不顾后果地发脾气?你往日里可不会这样。 曲星熠理亏,像个被戳破的气球一般蔫下来: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看见他就很不舒服。 他觑了梁沐一眼,有些委屈地揉着脑袋:而且,他一出现我的头变得更疼了。有些看不清的画面在我脑袋里不停地闪。胃都开始恶心了。 看来你失踪这段时间确实跟他在一起,而且他对你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梁沐推测道。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曲星熠表示认同,他不是绑架了我,就是虐待了我吧。说不定他还馋我身子 说到这里,曲星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受不住地弯下腰,捂着嘴干呕一声:不行,我要吐了。 他不乏惊恐地喃喃着:不会吧,应该不会吧老天爷啊,你不会这么对我的对吧 梁沐轻轻拍着他的背,不咸不淡地安慰道:振作一点。 王恋歌哈着气,泪流满面地转过头来时,还没来得及开始自己的表演,先是被四个快要扑上来的大汉吓了一跳,紧接着就听到了曲星熠毫不掩饰音量的话语。 什么? 我绑架了他?我虐待了他?我还馋他身子? 趁着他一时晃神,保镖瞬间上前一把将他从窗户上扯了下来,将他两手反扣到身后,压在椅子上绑好。 王恋歌想起自己被指使得团团转的时光,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根本顾不得自己被绑了的事,奋力向曲星熠的方向扑腾,怒骂道:血口喷人!胡说八道!我哪里绑架了你,哪里虐待了你,哪里馋你身子! 是我看你人事不省把你捡回家照顾,是你失忆后赖在我家不走,是你成天住在我租的房子里还百般挑剔把我使唤来使唤去!你哪里有脸污蔑我! 是这样吗?曲星熠瞬间站直身体,长松了口气,没有馋我身子,那就太好了。 王恋歌怒道:你就只听到了这一句吗?! 曲星熠走上前两步,一手插兜,俯身看着他:不过你还是值得怀疑的。因为你明显表现出一副喜欢我的样子吧。 王恋歌到底谨记着游戏任务,即使再不爽也没忘了人设。他眨了眨眼睛挤出两滴眼泪来,倔强地说道:喜欢人犯法吗? 曲星熠嫌弃地啧了一声:好假。 什么?王恋歌愣住了。 我说你的喜欢假得要死。曲星熠直起身,居高临下地评判道。 作者有话说: ---------------------- 第11章 飙戏 王恋歌被曲星熠笃定的目光震住了,但他绝不认输。 他像个被富家子弟践踏感情和尊严的苦情小白花一般哭喊道:你懂什么叫喜欢?你这种傲慢冷酷的家伙怎么可能懂什么是喜欢?而且我喜欢的人是阿曲,才不是你。阿曲跟你一点都不一样,你把他还给我! 我不懂?曲星熠扬着下巴,眼皮半耷拉着看人,拽得要死,我天下第一懂好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眼神是什么样啊? 你王恋歌还要继续飙戏却被梁沐打断了。 喜不喜欢的话题你们以后再聊,咱们先聊点正事。梁沐说道,这位先生,请问你贵姓? 王恋歌对骤然转换的节奏感到有些不适应,愣愣地答道:我姓王,叫王恋歌。 哦,王先生你好。你刚才说你没有绑架曲星熠,而是见他人事不省把他带回了家照顾。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一点吗? 我有照片。手机里有很多合照和阿曲的单人照。照片都是按剧情任务要求拍的。王恋歌说道:手机就在裤子左边的口袋里。 第14章 保镖搜出手机,又让王恋歌给手机解锁。 林朗、梁沐和曲星熠三人凑在一块翻看相册,王恋歌果然没有撒谎,照片里曲星熠的神态不但十分自然,没有半点被强迫的痕迹,甚至可以说是拽得有些过分了,反而王恋歌委委屈屈强颜欢笑的模样颇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林朗神情复杂,问道:你说他醒来后失忆了。 没错。王恋歌说,他似乎失忆后缺乏安全感就赖在我租的房子里不走了,而且他很排斥出门,除了今天早上,一次都没出过门。 为什么他今早选择出门?林朗问道。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是因为今早他就恢复记忆了,想起了过去的事情,也可能,王恋歌含泪看了曲星熠一眼,有些幽怨又有些羞赧地说,也可能阿曲是专门为我去买早餐才离开家的。 昨天晚上我们一块讨论了早餐要吃什么。阿曲口味挑,嘴上对我想吃的东西不屑一顾,点了一堆他爱吃的,但今天他出车祸的地点附近正好是我想吃的那家煎饼铺 王恋歌垂着脑袋哽咽一声:他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我就知道他是在乎我的。可是我宁愿他没有那么关心我在乎我,这样他就不会意外出车祸,也不会忘记我了呜,阿曲 曲星熠面部肌肉紧绷到抽搐,终于他忍不了了:我专门去给你买早餐?你想得挺美啊。我老子妈都没吃上过我亲手买的早餐,我会给你买?! 王恋歌觑着曲星熠气急败坏的样子心中暗笑。 他哪儿知道曲星熠今早到底为什么跑出家门啊。 按照常见套路,曲星熠突然离开家只有三种可能:一,他恢复了部分记忆;二,他通过某种渠道,得知了自己过去的身份;三,他为虐恋的另一半准备了某个惊喜。 第三种可能放在虐恋故事里是最有趣的。为了表达爱反而因此意外失去了有关爱的记忆。这种充满了命运恶意的阴差阳错、曲折坎坷,是多么令人唏嘘啊。 尤其当被抛在原地的那个人面对失去了记忆的恋人的冷酷对待,心灰意冷、悲伤痛苦时却又意外发现恋人失忆前为他准备的惊喜时,他心中复杂又割裂的情绪碰撞出强烈的对命运的愤怒,心中的痛苦、不甘和不舍,鲜血淋漓地撕扯着他的灵魂,让他再难逃离这出悲情的漩涡。 这泼天的狗血无论看多少次都是那么的酸爽过瘾。 不过,按曲星熠这狗逼的人设,王恋歌才不相信他是真的为他准备某种惊喜才跑出去的。 就像曲星熠所说,让曲星熠特意给他出门买早餐那真是想得太美了。 但曲星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那真相到底如何还不是随他说,他当然要把事情描述成最能恶心曲星熠的样子。 而且他这番话也不是全然凭空捏造的。昨天晚上他们确实讨论了关于今天吃什么的话题,曲星熠大老爷似的点单,全然无视他只想为了省事到楼下不远处买个煎饼凑活的建议。而今早曲星熠出车祸的地方不远处确实有一家卖煎饼的(他租的小区附近哪条街上想没个卖煎饼的店也是不容易的)。 所以他的猜测非常合理,就算后面曲星熠恢复这部分记忆也无法指责他说谎。 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王恋歌在心里为自己竖起大拇指。 梁沐看看气急败坏的曲星熠,又看看悲伤垂泪的王恋歌,表情有些恍惚。 不会吧,又是一个狗血故事吗?他之前随口一说的玩笑就这么化作了现实吗?但是这种狗血故事在现实里根本不可能成立才对。 王先生,这么问或许有些冒昧,但你的经济状况是不是十分拮据?梁沐木着脸问道。 王恋歌一愣,装作难堪的模样咬牙道:是,我是穷,但穷 果然是一个贫穷大男孩。怎么就能这么符合狗血套路呢? 梁沐没给他飙戏的机会,继续问道:在跟失忆的曲星熠,即你口中的阿曲相处的过程中,你喜欢上了他,而他也喜欢你。是这样的吗? 我,我是喜欢他,至于阿曲,王恋歌特意幽怨地看了曲星熠一眼,他虽然没有明确说过,但我知道他对我也是有好感的,他那样性子的人能为了去给我买早餐放下对外界环境的排斥 买早餐三个字被他特意强调了一遍。 曲星熠瞬间就炸了:我怎么可能喜欢你?而且买早餐这件事你还要强调几次? 王恋歌不说话,只倔强又悲伤地看着他。 曲星熠呼出一口气,嘲讽道:买个早餐的事,看给你感动的,你就这么缺爱吗? 王恋歌很有些阴阳怪气地说:别人是不至于,但谁让买早餐的人是那么金贵的你呢。 曲星熠像是彻底冷静下来了,他双臂抱胸,俯视着王恋歌。 反正我失忆了,你想怎么说都行。你就算说我还跪在地上给你洗脚我又能反驳什么呢?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看起来就很穷的样子,他冷淡的目光缓缓扫过王恋歌全身上下最多不超过两百块的地摊货,毫不留情地说道,可你却说我吃什么是按自己的喜好点单的,你真的有钱负担得起我的口味吗?还是说花的钱根本就不是你的? 曲星熠看了一眼自己空空的手腕:说起来,我的手表不见了呢。那支手表虽然不太值钱,但放在二手平台上卖也差不多能卖到二十万左右。在医院醒来后,我原以为手表只是丢了或被人偷了,但很快我发现我身上穿的衣裤跟原来那身完全不同,虽然不同但却不是廉价货,是一个我常穿的牌子。这应该是你给我买的吧,你哪儿来的钱呢? 哇,好冷酷,好恶毒。 那冷冷的、满含轻蔑和讽刺的目光好似淬毒的利刃一般,王恋歌都能想到自己若真是剧情里的那个人,此时会感到怎样的屈辱和痛苦,又会陷入何等百口莫辩的处境。 但他可是个精通狗血套路的玩家,所以他早有准备,甚至因此兴奋起来了。 王恋歌眉头一拧,屈辱又愤怒地喊道:什么我哪儿来的钱,你少给我泼脏水!你的手表确实卖了,但那是你让我卖的! 我租的房子是跟人合租的,在捡到你之前跟我分摊租金的室友突然不租搬走了。当时租房合同是我一个人跟房东签的,室友说他暂时拿不出定金,让我先以个人名义把房子租下来,由我垫付全部押金,后续每月的租金他再转给我。这也就导致他跑了后,我得赶紧再找个室友,否则我就付不起租金了。那时还有一对夫妻想直接租三年,如果我再不解决租金的问题,房东就要赶我走。 那个时候我把你捡回了家,你因为失忆的缘故对外界环境充满排斥死赖着不走,后来你听到我跟房东的争执后就提出把你的表当了换钱付租金,你来当我另一个室友。这事我可是录了音留证的。 表当了二十三万,票据的照片就在相册里,虽然这笔钱因为你失忆的缘故是存在我的账户上的,但我可没贪过里面哪怕一分钱! 从里面支出的钱除了你那份的租金外,就全是你指名要求的各项花销。大到床垫、蚕丝被、衣服鞋子,小到零碎的日用品和生鲜水果,一笔笔账目我都在记账软件里记着呢,每一笔花销的票据我也都拍了照。 王恋歌一口气不换,把心里早就打好的腹稿劈里啪啦甩了出来。 说罢,在一片沉默中,他喘了两口气,接着声嘶力竭地喊道:你给我看啊!打开相册看,打开记账软件看!我是穷,但我穷你就能随意污蔑我吗?你个混账!混账! 曲星熠才懒得看,他本来就不在乎那点儿钱,更不在乎那块手表,反正他挂在脖子上的戒指没丢就好。他单纯地看王恋歌不顺眼,所以话怎么伤人怎么说。 现在他更觉得王恋歌邪门了。看着王恋歌痛苦地为自己分辩的样子,他不仅大脑一抽一抽地疼,自从醒来后不时冒出来提醒他他丢失了很重要的记忆、忘记了很重要的人的声音开始不停地在他脑海里轰炸,仿佛在提示他王恋歌说的都是真的,王恋歌就是那个重要的人,他不该这么对他。 这都是什么鬼?好想吐!好恶心! 他怎么可能在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里就喜欢上别人?简直假得要死! 作者有话说: ---------------------- 我已经不知道书名应该改成什么才好了,无论怎么改都有点不对劲 第12章 真是要疯了 曲星熠极力抗拒着脑海里那些像是被硬塞进来的念头,两股力量撕扯着,脑袋疼得快要炸掉了,但他硬是不表露出分毫,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神情冷冽而轻蔑,站在周遭被王恋歌的痛斥感染得有所动摇的几个保镖中间,看上去简直冷酷得刀枪不入。 第15章 林朗听过了录音,又翻了遍票据,神情复杂地看着曲星熠:确实都是你常用的牌子,你还真买了床垫和被子啊 曲星熠扯了下嘴角:哦,不愧是我。 梁沐注视着曲星熠身上由数据流构成的锁链他经常会有现实幻化成数据字符的幻视,而这种幻视出现在他身边的几个熟人身上时有区别于其他人事物的不同。那些数据字符不是单纯的闪现,而是像锁链一样缠绕在他们身上。 现在那种幻觉再次出现了,而且与以往有些微妙的区别:数据流幻化的锁链不再静静地环绕在曲星熠周身,而是像想要束缚什么似的不住地收紧又不住地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撑开。 不过现在不是该关注幻觉的时候。梁沐扯了下曲星熠插在兜里的手,果然发现曲星熠肌肉绷得死紧,被裤兜掩盖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皮肤上覆着一层薄汗。 曲星熠侧头看他,泛着血丝的眼睛里透着股隐隐的疯狂。 快别在这儿死撑了。头又开始疼了吗?还是其他地方不舒服?梁沐拉着曲星熠往病床边走,发现曲星熠身体僵在原地不动后,索性手臂一捞就把曲星熠打横抱在了怀里。 曲星熠身高接近一米九,该有的肌肉也全都有,他被随手公主抱的场面惊掉了王恋歌的下巴,屈辱难过的眼神再也维持不住了。 曲星熠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眨了眨眼睛,悬在空中的手臂和小腿疑惑地晃荡了两下,因为抵抗脑子里那阵奇怪的念头而疼到发懵的脑袋这才理解了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瞬间瞪圆了眼睛,手脚并用地扑腾起来:梁沐,你干什么啊?快放我下来! 梁沐被他折腾得有些招架不住,紧走两步把人放在床上。 曲星熠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羞恼得脸都红了:干什么呢,干什么呢?搁这儿演偶像剧吗?就算演偶像剧也是我抱你而不是你抱我! 梁沐不解:为什么只能你抱我不能我抱你? 曲星熠脱口就要说些什么却半途硬憋了回去,憋得脸更红了。他抓了抓后脑勺,拧着眉头:当然是因为因为我比你高! 梁沐认真道:能不能抱是由力气决定的,跟身高没关系。 曲星熠无赖道:我不管,反正跟身高有关系。 王恋歌继续目瞪口呆:曲星熠是被夺舍了吗?他在干什么?他是小学生吗? 梁沐不再反驳了。他知道曲星熠就是这样,会间歇性地不讲道理,这种时候跟他讲道理是没有用的,直接跳过这个话题就好了。 你快说你到底哪里难受,需要我给你叫医生来看看吗? 曲星熠揉着太阳穴说:我头疼得要死。自从这个姓王的进来后我的头就越来越疼,刚才疼得都快炸掉了。赶紧把他送走吧,我看他也不像个能干什么坏事的。 王恋歌正觉得曲星熠今天难得说了一句人话的时候,就听曲星熠又说:你也听见了吧,他租个房子都能给自己整出一个烂摊子来,要不是他捡到了我,他肯定早就被房东扫地出门了。这种人不是耳根子软就是没脑子,根本成不了事,绑架监禁之类的对他来说难度太高了。 王恋歌咬牙切齿。 你才没脑子!你个不懂人间疾苦的混球! 梁沐听着曲星熠的话眉头微皱,他转而看向林朗,发现林朗竟一副认同的表情,更离谱的是,守在王恋歌身边的四个保镖脸上竟都隐隐显露出对王恋歌的恻隐之心。 梁沐有些怀疑人生。 大家这是都怎么了?怎么好像都突然丢了脑子? 他不好说林朗什么,于是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曲星熠的脑门。 曲星熠迅速抬手捂住额头,不满地看着梁沐:干嘛打我,我正头疼呢!一个月没见你怎么变得这么冷酷了?你就半点儿不担心加重我的伤势? 梁沐淡淡道:我只是想给你拍拍脑子里的水。你确实被车撞得不轻,连智商都快滑落到智障水平了。 刚才还有些夸张的成分,这下曲星熠是真的震惊了:你竟然这么说我?你今天来这里果然是想和我绝交的吧?! 梁沐不接他的话,继续说道:我就说,你刚才怎么还就早餐和钱的事跟对方吵起来了。一开始我以为你单纯是因为心情不爽想找对方麻烦,遛着他玩,看他表演,现在我才发现你根本是从头到尾都没意识到事情的重点,脑回路已经歪到天边去了,不是你遛着他玩,而是人家一直遛着你玩。 王恋歌有些懵: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遛着曲星熠玩,是指我在演戏骗曲星熠吗?可是听起来怪怪的,总觉得走向不太对劲。 王恋歌心头突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曲星熠不服气,张嘴就要辩驳,梁沐懒得听他的蠢话,抬手就捏住了他的两片嘴唇,物理消音。 我就问你,你走在路上突然发现一个受了伤的人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你会怎么做? 梁沐松开手:回答这个问题。 曲星熠不满又不解地看着梁沐:当然是要打120啊,要是对方受伤很严重,疑似刑事案件的话,最好110也一并打了 曲星熠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一片空白:对啊,这才正常,我刚才怎么 梁沐再次捏住了曲星熠的嘴巴又问:先不管上一个问题,如果你遇到一个完全失忆的人,你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是你愿意帮助他,这时你会怎么做。 梁沐松开手,曲星熠眼神恍惚,陷入了对自己的怀疑之中:我会报警,警察总能找出他的身份送他回家的我难道真被车撞傻了? 林朗和四个保镖也纷纷开始怀疑人生。 你的回答才是一个正常的人会做的事,而没有那么做的人一定不正常。梁沐侧身看向被绑在椅子上的王恋歌,王先生,你为什么处处都表现得不正常呢? 王恋歌嘴巴微张,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为什么没打110、120,当然是因为根本没有这个剧情走向啊! 110、120一打,哪儿还能有什么后续故事发展嘛。 在古早狗血故事的世界里你跟我要逻辑,我跟谁要去? 在不正常的世界里寻求正常的你才是那个唯一不正常的家伙吧! 王恋歌呆愣愣地凝视着梁沐的样子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副本里的npc,而是一个外星人。 真是要疯了。这剧情任务还能不能往下做了?! 同样感到自己快要疯了的还有曲星熠。 他双手捂着脸无声尖叫。 这是什么可怕的黑历史!梁沐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今天的这副蠢样吧?要是被时毅他们知道了,绝对会被嘲笑一万年的! 为了缓解尴尬,曲星熠瞬间表现得好似刚刚脑回路不正常的人根本不是他似的,义正言辞地指着王恋歌严肃道:别再玩你那套把戏了,你以为你能骗过谁?你现在不老实交代,一会儿去了警察局,警察有的是手段把事情调查清楚! 王恋歌绝望地说:我骗谁了?我谁也没骗! 他满心堆积的困惑、迷茫和无措也很需要找个地方爆发,但梁沐太邪门了,他现在看到他就浑身发毛,于是他自然而然地把火力对准了曲星熠: 还有你,玩什么马后炮!别以为现在虚张声势就能蒙混过关啊!你刚才不是还觉得那些所谓的疑点都很正常吗?你就不能坚持自我,有点儿自己的主见?继续相信我能怎么地?能少你两块肉啊! 人家都是妈宝男,我看你就是个友宝男!王恋歌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他现在真的是又惊又懵又无助。 曲星熠被揭了底,本来都撸袖子准备喷回去了,结果一个友宝男把他说愣了。 他在时尚圈和音乐界都是实打实的弄潮儿,但对于这些互联网新词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他悄悄问梁沐:妈宝男、友宝男是什么意思? 梁沐在这方面的常识与曲星熠不相上下,他按字面意思猜测道:妈宝男应该是说一个男人是妈妈的宝贝,其中或许暗含讽刺一个男人精神上没有断奶的意思。 同理可得,友宝男是说一个男人是朋友的宝贝。 男人指曲星熠,朋友指梁沐。曲星熠自动替换这句话里的指代,心头的火气霎时熄灭了。 他当然知道王恋歌绝对是在骂他,但他就是生不起气来了。 梁沐用力击了两下掌制止眼前无意义的混乱:好了,别吵了。吵架能解决什么问题? 他看向王恋歌,平静地说道:王先生,你准备的证据,无论是照片、录音还是票据都十分充分,让人很难不相信曲星熠是在丧失记忆后自愿留在你那里的,但是你没有打120也没报警反而把人带回家后藏了一个月之久的行为又显得十分可疑。你说你不知道他是曲星熠,你真的不知道吗? 第16章 被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注视着,王恋歌一时说不出话来。 曲星熠失踪后,警方寻找他的下落时遇到了很大的阻碍周边路段的所有监控全部恰到好处地坏掉了,能找到的当天经过那里的路人没有一个人对曲星熠这样绝不可能被人忽视的外在条件有印象,连撞了他的司机都没看清他的长相。曲星熠就这样失踪了。一切都太过巧合了不是吗? 王恋歌感到万分荒谬:你觉得这些都是我布局设计的? 这都是副本设定啊!剧情就是要强行撒狗血,你怎么还阴谋论起来了呢?! 你就告诉我吧,你是不是本来是悬疑副本的npc,因为某种系统bug才乱入到狗血副本的?你这个npc跟这里很是格格不入,你知道吗?! 作者有话说: ---------------------- 第13章 丘比特之箭 说实话,我不觉得你能神通广大到做下如此周密复杂的局。梁沐说道,不论是控制监控还是那么多路人的证词,从现实的角度来说都是很难实现的,那样的局面可能仅仅是个巧合。 再加上你今日莽撞奇怪的表现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行事周密的人。梁沐表情微妙地看着王恋歌。 王恋歌疯狂点头:对啊,我不过就是个家境贫寒的普通大学生,哪有能力做到那种地步?我的身份证和学生证都在身上装着呢,你们尽管拿去调查。 但是这也不能完全排除你有其他同伙协助的可能性。 梁沐还有一点没说,他其实怀疑王恋歌是否有不动声色间将人催眠的能力,否则病房里这么多人,平日里都挺精明的,怎么今日就全都晕头转向地被他牵着鼻子走,陷入他的狗血虐恋故事里不可自拔了呢? 但梁沐刚从方医生的诊所出来,时刻谨记着为了避免幻觉和现实混淆,在看待周围的人事物时绝对不能擅自加入超越一般自然法则的联想的方针。 不动声色地催眠一屋子没怎么接触过的人,这个想法太超现实了。他不能顺着这个方向去想,而是要把它扔到一边。 王恋歌无语了:所以绕了一圈你还是怀疑我呗。 梁沐说道:只是可能性而已,这些疑点还是需要警方去排查。你放心,如果你什么都没做的话,警方也不会冤枉你的。 王恋歌无话可说。 警方是不会冤枉我,因为我根本就是无辜的啊! 最关键的问题是,触发的剧情任务可不是无限期放置在那儿给玩家看着玩的。每个任务不是有时限就是有完成的契机,一旦错过这些关键的时间点和事件触发机会就会被系统判定为任务失败。 有些任务失败了还能补救,有些任务失败了副本剧情就要整段垮掉,打不通结局了。 而他新触发的任务【唤醒曲星熠的记忆】绝对是整段攻略剧情里最重要的任务,绝对不能失败。 【剧情任务:唤醒曲星熠的记忆】 【任务提示:请在曲星熠住院期间每日都去看望他。不跨越艰难险阻,爱的真谛怎能浮现?(0/7)】 按照任务提示他必须要在曲星熠出院前的每一天都想方设法与曲星熠见面才行。可如果他今天被扭送到警察局,曲星熠方面还要求彻查的话,那至少他明天的任务就泡汤了! 在遇到梁沐之前的他可能会觉得就算被请到警察局调查也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不会阻碍到他走剧情众所周知,大部分狗血故事里司法机关的存在感都几近于无,很多狗血套路天生与司法犯冲。司法真的运作起来,狗血还能撒得那么爽快吗? 但是遇到梁沐后他基于经验判断而产生的理所当然的想法被击了个粉碎。 按照狗血故事的逻辑,他的经历本该是这样的:贫穷善良的大学生出于好心照顾收留了失去记忆的顶流巨星。巨星恢复记忆后排斥他、嫌弃他,不相信自己曾对他动心,但巨星也不会否认大学生确实帮了自己。 但按照梁沐突然杀出来的现实逻辑,他的经历却变成了这样:大学生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发现失忆巨星后既不打120也不报警,反而把人藏在家里一个月。这本就够可疑的了,再加上巨星失踪时的异状,大学生甚至被怀疑跟人合谋把巨星绑架监|禁了! 好好的虐恋故事画风突变,变成了悬疑犯罪。 登入副本后不论是剧情简介还是触发的剧情走向明明全都是为撒狗血所以漏洞百出、不过多深究逻辑的风格,王恋歌便也按着这种风格去做任务,但突然一个npc跳出来告诉他:你错了,这个世界其实是讲逻辑的! 所以之前的剧情风格是怎么回事?是特意给玩家挖的坑,设的障眼法? 或许不是梁沐这个npc有问题,而是打从一开始他对副本的认知就被看似满是漏洞但其实处处布满玄机的剧情成功带歪了。 先让你以为这不过是个常见的套路故事,等你深信不疑陷入思维惯性后,再一举打破你的认知,让你猝不及防间发现这个故事其实是反套路的。 多么的别出心裁,多么的清新脱俗,多么的趣味横生我呸,去死吧! 如果这是一款在现实中推出的游戏的话,王恋歌说不准还要给它打个好评,跟同好推荐一番,但作为一个身临其境、赌上自己的性命和复活的希望的副本玩家,面对自己马上就要被请去警局喝茶、剧情任务也即将大失败的命运,他只想大骂到底是哪个狗逼设置的剧情,不过区区一个二级副本,有必要这么秀你的才华吗?! 不行,他不能就这么被送到警察局,起码不能在曲星熠和他背后的团队都十分怀疑他,肯定要求警方彻查的情况下被带走。 按照现实逻辑,如果曲星熠这方坚持他有绑架监|禁曲星熠的重大嫌疑,又有无数证据证明曲星熠失踪期间确实一直待在他的出租屋内的话,刑事案件加上超人气公众人物,警方绝对不会轻易放走他,至少会把他扣满24小时。 为了能顺利完成明天的任务,他必须洗清自己的绑架监|禁嫌疑。 【玩家王恋歌对npc曲星熠使用[攻略100%]分支能力[好感查询]】 【查询中】 【npc曲星熠对玩家王恋歌当前好感度为:0/?】 靠!进入正式剧情前辛辛苦苦刷到70的好感值就这么清零了?怪不得曲星熠表现得这么冷酷无情。 不过,好感度数值里那个问号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都一直存在?但是这不是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 王恋歌一咬牙,对着梁沐破罐子破摔:你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我承认还不行吗?我就是看他长得帅,身材好,一时见色起意才既没打120也没报警把他带回家的! 梁沐一愣。 曲星熠脸色发青:你刚才还说你没有馋我身子的!你不会对我做了什么吧? 虽然我的行为看上去确实像个猥琐色狼,但我也是有底线的。王恋歌含泪诋毁自己,只是看看脸而已,绝对没有动手动脚。再者说,你看我这弱鸡身板,我要真想对你做什么,你一拳就能把我打趴下。 曲星熠质疑道:那我受伤昏迷的时候呢? 我虽然有贼心,但我真没那个贼胆。王恋歌进一步放飞自我,他垂着头,满脸纠结痛苦,最后他一闭眼,屈辱地吼道:我不仅没那个胆,我也没那个能力。 我性无能! 性无能三个字被喊得特别大声,声量简直气贯长虹,病房里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剖白震得一脸空白。 王恋歌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眼泪瞬间飙出。他痛苦难堪地盯着曲星熠,哭道:你一定要逼我到这个地步吗?要我把最不堪的伤口撕开给人看?这一个月的相处你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吗? 其实我很快就后悔了,但没想到你醒来后告诉我你失忆了你无处可去。我实在孤独太久了,在学校里被富二代霸凌、被赶出宿舍,为了租房,学习之余拼命打工,遇上的所有困难都不敢告诉家里,怕身体本就不好的妈妈担心,生活中也没有任何可以倾诉的朋友。 我太孤独、太渴望有人陪伴了,所以当听到你说你暂时不想离开,你要留下来当我的室友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我是做的不对,为了自己的私心没有及时让你回到你本该拥有的生活中去,可我没做半点儿伤害你的事。我是真的喜欢你啊,阿曲,你快点想起来好不好? 与此同时,王恋歌发动玩家专属特质能力【攻略100%】。 【[攻略100%]分支能力[丘比特之箭]】 【能力描述:爱情的发生需要契机。两个人如果没有机会相互靠近相互了解,又如何能清楚彼此是否是那个对的人呢?是孽缘还是真爱,不开启爱的旅程就永远难以厘清。让丘比特送你踏上旅程吧。】 第17章 【能力效果: 发动后,选定对象好感度当即提升至99,附加心动buff,敌意下降至0,无法对玩家做出任何攻击行为,也无法通过任何间接的手段使玩家陷入不利的境地,但与此同时玩家也不可以主动攻击能力作用对象。 效果持续时间为3小时。 该能力每日只能使用一次,对同一名玩家或npc再次使用需间隔一周的时间,对同一名玩家或npc在一个副本中至多可使用三次。】 【玩家王恋歌对npc曲星熠使用[攻略100%]分支能力[丘比特之箭]。】 王恋歌瞬间捕捉到曲星熠神情的变化。 曲星熠全身散发出的不屑一顾和烦躁抗拒就像是映在平静湖面上的倒影,狂风一起,倒影便在湖面兴起的波澜中扭曲、消散了。 他像是遭到一记无形的重击,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两秒,紧接着他一脸痛苦地抱着头弯下了腰,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挣扎,喉咙里不时溢出愤怒又痛楚的呻|吟。 梁沐赶忙抓住曲星熠往他自己脑袋上砸的拳头:曲星熠,你怎么了? 他一边制住曲星熠,一边伸长胳膊猛地按下呼叫铃。呼叫铃那边很快接通,他急促地说道:患者头部突然疼痛到难以忍受的地步,麻烦请医生过来。 王恋歌呆住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能力没有发动成功吗? 曲星熠像握着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着梁沐的胳膊。无数混乱陌生的画面海啸般在他的大脑里冲刷而过,这些画面不再隐隐约约断断续续,而是陡然变得清晰许多。 他在其中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王恋歌。无数张王恋歌的脸塞满了他的大脑,不住地放大放大,像是要把他的整个灵魂都吞噬占有一般。他感到自己像是快要溺水的人,无论如何挣扎都喘不上气来,那些陌生的、像是被强行灌注进来的情感包围着他,随时都要将他溺毙。 无助,痛苦,挣扎,绝望,以及强烈的,好似火山喷发似的愤怒。 有什么潜伏在灵魂深处的东西猛然冲破了层层束缚,在他脑海里膨胀开来。 一瞬间,好似极清明,好似脱离了所有有形无形的枷锁。 在被溺毙之前的最后一刻,他猛地抬头看向王恋歌,充血的眼睛里满是择人欲噬的凶性。 王恋歌感到那目光好似刀子一般插进他的胸口,他吓了一跳,脸色刷的白了。 作者有话说: ---------------------- 节日快乐(*^_^*) 第14章 精神控制? 那愤怒的瞪视好似耗尽了曲星熠最后的力气一般,下一秒他便骤然失力地垂下了头,喉间痛苦的呻|吟也戛然而止。 梁沐抱住曲星熠向前软倒的身体:曲星熠?他扣住曲星熠的下颌,俯身去看他的脸。 缓缓地,曲星熠重新睁开了眼睛,他茫然地看着梁沐,等眼神聚焦后,他眨了眨眼睛,不知想到了什么,恹恹地偏过头:我没事,我只是刚刚突然恢复了一点记忆。 你恢复记忆了?想起了什么?同样因为关切忧心曲星熠的状况而围在床边的林朗问道。 那家伙好像确实没对我做什么坏事。曲星熠眼神复杂地看了王恋歌一眼,随后半耷着眼皮,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心不在焉地说: 就想起一些日常相处的画面,比如我指使他给我换床单被罩,比如我指挥他在厨房做菜,比如我嫌弃他听的歌太没品味,拿起他家的二手吉他自己弹了一段,比如我让他去拿几十包快递嗯,反正就是这些日常琐事的片段。 这时值班的医护人员敲响了病房的门,保镖在林朗的示意下一手威胁性地扣在王恋歌后颈,警告他不要惹事,又扯了件大衣盖在他身上,遮掩他被捆绑的痕迹。很快医护进入了病房,曲星熠不再提记忆的事,配合着医生的询问和检查。 王恋歌全程坐在病房角落里当哑巴。他回想着曲星熠的话,嘴角抽搐。 这些只是琐事吗?你知道你有多讨人嫌,我又有多累吗? 我都感受到身旁的保镖大哥投来的同情的眼神了! 不过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曲星熠的表现实在太不对劲了。 王恋歌心头有两个疑问。 第一:能力发动后,为什么曲星熠会向他投来那种好像恨不得杀了他的眼神? 难道能力并没有第一时间在曲星熠身上生效,曲星熠感受到了不对劲在抗拒能力效果吗? 不过,这不可能吧。曲星熠只是一个二级副本的npc罢了,怎么可能拥有对玩家特质能力,尤其是精神系能力的抗性呢? 那就是游戏出bug了? 他瞬间联想到另一个玩家白晓华在聊天群里提及的npc对话出现不正常卡顿的bug。当时大佬玩家关越提出的猜想是,那并不是bug而是有关副本内容的提示或线索。 没错,他遇到的应该也是类似的情况才对。副本怎么可能出bug呢? 他得把曲星熠的异常好好记在心里,时刻琢磨着,说不准哪天就能明白异常背后的原因,大幅推进副本进度抑或挖掘出副本更深层次的秘密呢。 解决了这个疑问,还剩下另一个:能力已经发动成功了,曲星熠也从那种异样的状态中恢复到正常的模样,但作为一个目前对他好感度高达99的npc,曲星熠是不是表现得太冷淡了呢? 王恋歌很少使用【丘比特之箭】这个分支能力,一来,他一直经历的都是危险度最低的一二级副本,还没有哪个npc或玩家能把他逼到不得不使用这个能力的时候; 二来,他也不傻,他清楚这个能力虽然是个极其不讲道理的、超规格级别的保命技能,用得好时甚至能借别人的手来通关,但它也有个很强的副作用,那就是不光是玩家,npc也都是有智能的存在,超过能力作用时限,作用对象会立即恢复清醒并且不会遗忘能力作用期间发生的事情,所以这个能力拉仇恨的效果也是超规格的,必须谨慎使用。 王恋歌对曲星熠使用这个能力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目前必须打消曲星熠的怀疑,避开被警察长时间扣在警局审问调查的麻烦,而只有曲星熠能保下他,大幅提高曲星熠的好感度是唯一能解决困境的手段。 至于能力作用效果结束后,曲星熠是否会怀疑他,这个问题是不可避免的,但在有曲星熠失忆以及他在曲星熠失忆前将对方的好感度刷到了70的前提下,他完全可以用曲星熠虽然失忆但对他的感情却仍然存在,本能地不想伤害他来解释应对,等曲星熠恢复记忆了,他的解释就更令人信服。 另外,他也想试试看好感度的提升是否会让曲星熠恢复部分记忆。现在看来这个猜想是正确的,曲星熠恢复部分记忆进一步解除了他的嫌疑,同时也能让他在日后更好地打消曲星熠对好感度骤然变化的怀疑。 但意外的发展出现了,曲星熠的表现不对劲。 在今天之前,王恋歌曾使用过一次【丘比特之箭】,那是在一个副本即将通关的时候,主要目的是为了测试能力效果。 当时能力的作用对象是一个对他好感度负50,一直追着他攻击的npc小怪。能力发动后,一脸凶狠的npc不仅立刻停止了对他的攻击,甚至还满脸炽热的爱意,像条渴求主人抚摸的小狗一般围着他嘘寒问暖,并对自己之前竟然攻击了他的事实感到万分的不解和悔恨,忏悔到情动时还呜呜大哭起来。 那个npc智能程度有限,所以表现是夸张了一些,以曲星熠的智能程度和性格设定来说肯定不会卑微成那个样子,但王恋歌横看竖看都难以从曲星熠那张脸上看到丁点鲜明的爱意,这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吧?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曲星熠看他的眼神确实柔和了不少,起码不再像原先那般充满排斥了,但曲星熠似乎不太想看到他,向他投来的视线很快就会移开。 曲星熠那副垂头丧气、生无可恋的模样根本不是见到了好感度高达99的对象应有的反应,反倒更像是错失了一生挚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就在他面前跟别人结婚似的。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王恋歌苦思冥想,抓耳挠腮,最后脑子里灵光一闪: 靠,曲星熠这高傲得眼睛长脑门上的狗逼或许自尊心和自恋程度比他能想象的还要高。 曲星熠看不上他,炽热的爱意也压不倒他的傲慢和自恋,所以当爱意燃烧时,曲星熠高于一切的自尊或许正在痛哭流涕于上天为什么要如此捉弄他,偏偏让他喜欢上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的人,让他不得不与完全不能与他相配的人在一起。 这个猜测很离谱,但放在曲星熠身上,王恋歌瞬间觉得一切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王恋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丝毫没有注意到梁沐向他投来的凝重而警惕的目光。 这个人绝对不对劲。 在白晓华之后,梁沐再一次对一个人下了如此判断。 第18章 自从遇到王恋歌后,他已经无数次告诉自己眼前的异样都是巧合,都别有原因,他不该让自己的思绪过度发散跳跃,联想到那些不可能存在的东西上。 王恋歌体力上的弱势一览无余,也根本不像有任何格斗功底的样子,可却能跟十余个保安周旋许久,不仅没被抓到,还以一种极为古怪的方式让保安不是磕着这儿就是碰到那儿,倒了一地。 面对自己的攻击,王恋歌明明躲闪得极为狼狈,一副根本无力抵抗的模样,可反倒是自己的攻击莫名落不到实处,每次都被他躲了过去。 梁沐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可以被解释的,比如自己是因为幻觉的干扰才错判了攻击的落点,王恋歌能与保安周旋许久要么是因为非同一般的幸运,要么是因为保安们不敢过于认真怕惹事上身,又或者他确实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后来,又在病房里遇到王恋歌,他旁观着王恋歌好似痛彻心扉但实则模糊了重点的剖白,完全没有想到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深深陷入王恋歌讲述的故事逻辑中,分毫没有察觉到其中的不合理之处,简直像是被王恋歌催眠控制了一般。 那个时候他就有些压不住内心起伏的怀疑了,但他还是告诉自己或许大家只是因为这一天连续面对许多冲击又过于劳累、压力太大,再加上王恋歌声情并茂的说辞颇有感染力才一时失去了判断能力。 梁沐一直在心里为周遭发生的怪异现象寻找合理的解释,直到刚刚曲星熠那个为了自己的形象再疼都能强忍着不动声色的自恋狂突然疼到难以掩饰的地步,甚至短暂地失去了意识的时候,他再也无法控制心中如潮水般泛滥的怀疑。 曲星熠疼到抱着脑袋弯下腰之前,梁沐眼前再次出现了数据流幻觉。 他看到一串复杂的数据流在王恋歌心口凝聚,而后那串数据流陡然化成锁链飞射入曲星熠的脑海,紧接着曲星熠脸上短暂浮现不正常的恍惚之态,再之后就是剧烈到令他失态的疼痛。 在曲星熠重新清醒之前,像锁链般缠绕他周身的数据流再次浮现,它们与自王恋歌心口|射出的锁链一同剧烈地震荡着,好似随时都要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挣断一般。 但最终一切归于了平静,曲星熠不再疼痛,恢复了常态。 这些幻视不能说明什么。现实的一部分化作数据流或是有数据流凭空浮现都是他从小到大见怪不怪的东西了。 这些幻觉中暗含的王恋歌对曲星熠施加了某种不好的影响的意味或许只是他潜意识的投射。 但曲星熠在那阵突如其来的疼痛结束前后对王恋歌堪称天翻地覆的态度变化无疑是极不寻常的。 梁沐因为时刻担心被幻觉混淆认知的原因向来对周围的环境观察得无比细致,这练就了他极强的观察能力和记忆力。 他本就强悍的观察力放在相处多年、极为了解的朋友身上更是细致入微。曲星熠身上任何细微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 在疼到失去意识前,曲星熠十分无助地死死抓着他的手臂,喉间溢出的呻|吟不仅代表着痛苦还蕴含着抗拒和愤怒,他极力投向王恋歌的视线好似想杀了对方一般,这种强烈到如有实质的恶意令梁沐都感到震惊。 曲星熠确实高傲不驯,说话做事也很少有太多顾忌,他那张扬的锋芒常常将他人割伤而不自知,但这并不代表他心中存着多少恶意。凡是入不了他眼的,他统统不会放在心上,更别提恶意地针对。 他的心轻飘飘地浮在云端,没人能真的伤害到他,自然也没有人值得他去刻骨地仇恨。 因此他对王恋歌的恶意浓烈到不正常的地步。 王恋歌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从一开始提到这个人就若隐若现的应激排斥,直到方才火山喷发似的愤怒与恶意,这些不可能是没有缘由的。 可是在他短暂失去意识又清醒过来后,那些恶意就像从没存在过似的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投向王恋歌的眼神明显软化了,或许旁人觉得那样的眼神连友好都算不上,但梁沐却清楚曲星熠面对其他几个一同长大的朋友时差不多就是那种目光。 曲星熠对王恋歌的好感已经骤然增幅到了很高的地步,只是因为某种梁沐无法理解的原因,曲星熠似乎并不太想见到王恋歌,同时也不太想见到自己。 令人费解。 无法理解。 不合常理。 是因为回想起了部分记忆从而恢复了对王恋歌的感情才有了前后对比如此巨大的变化? 那先前的应激排斥是为了什么,恨不得杀掉对方的恶意又从何而来? 一直飘在云端、任性孤高的曲星熠如果不是被深深地伤害了,这辈子估计都不会理解什么叫做仇恨。 王恋歌一定做了什么。在他那层浮夸莽撞的面具下或许潜藏着深不见底的黑暗。 精神控制?催眠洗脑? 曲星熠头疼发作前,王恋歌说的那一大段话里或许正藏对曲星熠精神暗示的诱导之语。他刺激曲星熠想起某些被他粉饰过的记忆,刺激他重新回到易于被他掌控的状态中。 可是这不是普通的催眠能做到的事,除非王恋歌拥有精神控制相关的特殊能力,除非他是超自然的存在。 【觉醒进度:30%】 熟悉的光屏在梁沐眼前展开。血红的加粗字体鲜明地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停留了几秒后消失了。 进度条幻觉又出现了。 作者有话说: ---------------------- 第15章 蠕动的影子 一刻钟后医护人员离开了病房。 曲星熠的头不再疼了,其它各项生理指标也都正常,医生建议他如果不放心可以去做进一步的检查。曲星熠对此态度消极,说是等换了病房再考虑。 林朗中途接了个电话,回来后她问曲星熠:警察马上就要到了,这位王先生你打算怎么办? 原本是不需要这么问的,但曲星熠突然恢复了部分记忆,但凡有点眼色的人都能看出曲星熠不再排斥王恋歌的存在了,他跟王恋歌说不定还真在失踪的这一个月里谈了一段。 王恋歌闻言,期待地看着曲星熠。 曲星熠靠坐在病床上,半垂着脑袋,脸色苍白,眼珠在眼皮下缓缓滑动着,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自从疼痛消失后,他一直是这副不想搭理人的状态,只有圈在梁沐手臂上的手指固执地抓着不放,可在医生给他做检查的时候,梁沐轻轻地推了推他,他修长的手指便一阵颤抖,像被火烧到似的,倏地把手缩了回来。 他很反常地没借此抱怨作妖,而是默默地不说话,眼神都不跟梁沐对上。缩回来的手在床单上无措地僵了片刻,然后就摸出脖子里坠在银色项链上的戒指摩挲起来。 林朗正在等着他的回答,他抿了下唇,偏头去看梁沐的反应。 梁沐此时正思索着王恋歌的异常以及进度条幻觉再次出现的事情,根本没注意到他隐晦的眼神。 曲星熠有些失落地收回目光。 他现在心里头乱糟糟的一片。自从恢复些许记忆后,他心中竟对之前百般看不上的王恋歌莫名生出了极大的好感。脑子里全是王恋歌的面容,眼神一与他碰上,心脏就砰砰直跳,又是酸涩又是甜蜜的心情不讲道理地在他胸腔里酝酿。 但这是为什么?只是离开了原有的生活一个月,他就喜欢上了别人?可王恋歌有哪里值得他喜欢?他的喜欢就这么廉价吗,随便就能在其他人身上扎根?他难道本性就是这么无耻吗,竟能同时喜欢着两个人? 没想到自己竟会落入跟晏非臣相似的处境。再这样下去,会不会有一天他只能像晏非臣一样远远逃开?那样的未来稍稍想一下就令人窒息,简直是噩梦。 不对,不对。 这一切怎么会是真的呢?一定哪里出了问题,我一定哪里坏掉了。 曲星熠竭力抵抗着身体里那股强烈的、突兀的、完全不讲道理的感情。 他压抑着自己想要上前关心王恋歌、一直注视着他的渴望,他努力屏蔽着王恋歌的存在,驱赶着脑海里不断闪回的画面。他紧紧抓着坠在颈间的戒指,努力回忆着那些珍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 他与自己的感情较着劲,绞尽脑汁地在心头建起堤坝,抵挡着那些明明浓墨重彩却令他本能地觉得陌生和排斥的感情的侵蚀。 生活骤然脱轨,重要之物眼看着就要从手中遗失的恐惧疯狂地滋长着,野火一般在心头的草野上蔓延。他被这火焰炙烤得越发焦灼,拼命地垒砖砌墙,岌岌可危地阻挡着反复冲刷激荡的感情的海啸。 曲星熠感到难言的痛苦与无助。这些心事他无法对任何人倾诉,更无法讲给梁沐听。他觉得自己连拉着梁沐抱怨耍赖的资格都失去了。 他本能地就想对王恋歌发火,有一股尖锐的恨意在他心中萌发,连对王恋歌高涨的好感都无法将之扑灭,但那样就太难看了。 事情很不对劲,但怎么想似乎都跟王恋歌无关,曲星熠不想表现得更加卑鄙。按道理来讲,其实是他对不起王恋歌才对。他闯入王恋歌的生活,给了对方希望,却又在恢复记忆后只想彻底地抹去这段意外的感情。 第19章 让他走吧。不用再继续调查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曲星熠甚至不敢看向王恋歌,他怕自己被王恋歌影响,林朗,你再跟医院那边沟通一下,麻烦他们别追究他今天在医院惹出的麻烦。 王恋歌闻言瞬间松了口气。 太好了!不用进局子了!作战大成功! 梁沐从进度条幻觉中回过神来,听到曲星熠的决定眉头微皱。他想要阻止可又清楚自己除了令人发笑的猜测外没有任何证据,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是正常的。 他不是一个正常的人梁沐第一次为自己的精神问题感到由衷的沮丧。他无法相信自己的判断,也无法把那种古怪疯狂的念头从自己脑海中驱除。 他丧气地垂下眼眸,目光落在自己的影子上。影子斜躺在他脚边,看上去与所有人的影子没什么区别,仔细观察才能发现,靠近鞋底的地方影子隐秘地分出两根细长的手臂,手臂从地面浮起,亲昵地圈在他的脚踝上。 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影子微微地颤动了一下,紧接着,影子上腿的部分蠕动着好似水墨般化开,水墨伸缩变幻着,眨眼间就化作了大捧鲜花的剪影。 梁沐嘴角微微勾起,心头滑过一阵暖意,振作不少。 虽然他精神上的问题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但也同样给他带来了影子这个贴心可爱的伙伴。如果要在彻底解决精神问题和自己的影子同伴之间做个选择的话,他宁愿自己一直都是不正常的。 事到如今,他已不能强硬要求把王恋歌送进警局,王恋歌身上令他怀疑的地方也不是靠警察就能解决的,只能私下里调查然后随机应变了。 林朗复杂的目光在曲星熠和王恋歌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又眼神微妙地看了一眼梁沐。她揉着额头叹了口气:知道了,祖宗,你可真能给我找事。 她走到王恋歌身前示意保镖给王恋歌解绑:王先生,看来我们之前是有些误会,还好现在那些误会都解释清楚了。日后你要是遇到什么 她放慢语速,余光留意着曲星熠的动静,见曲星熠没有反对,便继续说道:遇到麻烦的话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她从西服外套里掏出名片夹,抽出一张自己的名片递给王恋歌。 名片悬在半空中,王恋歌没接。 林朗以为王恋歌是在为之前的遭遇愤懑委屈,借着这个机会拿她撒气。她眉梢微动,脸上却始终笑吟吟的。她凑近了些,腰弯得更低,正要说什么却注意到王恋歌此时神情极为不对劲,那副呆滞惊诧的样子就像见了鬼似的。 她顺着王恋歌的目光看过去。 嗯是在看梁沐吗,还是梁沐身侧的那块空地?那里似乎没什么奇怪的东西存在,还是说,王恋歌已经察觉到曲星熠对待梁沐超乎寻常的感情了? 王先生?她稍微提高了音量。 王恋歌浑身一震,像是被她吓到了:怎么了?有事吗? 林朗不动声色地递上名片:这是我的名片,王先生日后要是在生活中遇到什么麻烦可以联系我,我会尽力帮你解决的。 啊好。王恋歌心不在焉地收下名片,眼珠转了转,一把拉住林朗的手臂,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道:那个站在病床边的男人是谁啊?他好像是曲星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林朗心想果然如此,曲星熠对待梁沐的特殊之处但凡眼睛不瞎的都看得出来,王恋歌这是探听敌情来了。 她暗恨曲星熠从来不在绯闻方面惹事这唯一的优点在今天也化为乌有了。这种复杂的三角恋还不知会在将来给她惹出多少麻烦来。 那位是曲星熠的朋友梁先生,至于更多的信息我就不知道了。 王恋歌好似没有察觉到林朗隐晦的拒绝似的,追问道:他姓梁?全名叫什么?是做什么职业的?你知道他住在哪儿吗? 林朗脸上的笑意快要崩解了。她心里立刻拉响警报:这是要做什么?盘查户口吗?连住址都要问,是要线下真人快打,还是提刀上门杀人?不至于吧,精神状况这么不稳定吗? 曲星熠,你真是个充满罪孽的男人。老娘哪天要是头秃了绝对是为你操心操的! 这我真的不知道。有机会的话你去问曲星熠吧。林朗笑得有些勉强。 王恋歌从npc这儿套不出半点儿有用的情报,颇感失望,但他本来也没抱太多希望,这个据说姓梁的npc太诡异了,诡异得与这个副本格格不入,身上肯定藏着大秘密,这种npc的情报是不可能轻易获取的。 他隐晦地看了梁沐一眼,又颇为忌惮地扫了眼梁沐脚下的影子。现在那片影子已恢复正常,方才那诡异的一幕好似只是他的幻觉。 但他绝没有看错,那个npc的影子刚刚绝对动起来了! 先是蠕动着融化成一滩不可言说的存在,然后骤然绽成大团花影不,怎么会是花影那么普通的东西,肯定是视角问题导致他看得不太清晰,按那个张牙舞爪的姿态,估计不是无数舞动的触手就是纵横交错的獠牙! 而姓梁的npc面对这样令人恐惧战栗的景象,不但没有丝毫畏怯惊恐,反而低着头掩饰着嘴角神秘诡谲的微笑。 这是什么?克苏鲁的召唤? 这个副本竟有超自然元素吗?姓梁的家伙到底是被某种怪物寄生了,还是他本身就不是人类?他跟在曲星熠身边有什么目的,曲星熠又跟他有什么样的渊源? 看来先前跟他在追击模式中对上,后来又被他三言两语破坏大好局面不得不背负嫌疑、触发被扭送警局的危机,都不是巧合。这是副本剧情埋下的伏笔,是对玩家隐晦的提示。 王恋歌的目光与梁沐似乎不经意投来的视线交汇在一处,他瞬间打了个寒战,极力装作自然地点头笑了下,僵硬地转动脖颈,避开梁沐那双诡异幽深的眼眸。 这家伙绝对不是寻常存在,得小心应对。 作者有话说: ---------------------- 晚上还有一更 第16章 恶毒男配 王恋歌拉着林朗小声说着些什么的动静实在是太显眼了。一向八面玲珑的林朗脸上勉强的笑意也令人不得不在意。 他们在说什么? 梁沐观察王恋歌时正撞上对方投来的眼神,那眼神实在复杂隐晦、古怪的很,还不待他分析琢磨,又见王恋歌眼珠子凝着不动,皮笑肉不笑地对他牵了牵嘴角,而后移开了视线。 那个怪异的微笑是什么意思?挑衅吗? 曲星熠对周遭三人内心千回百转的复杂思绪一无所知。光压抑着内心的感情已耗尽了他全部的心力,他现在只想让王恋歌尽快离开,不要再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内。他生怕王恋歌对他的影响继续增大,使他冲动之下做出无法挽回的举动。 说完了吗?曲星熠压着脾气,不想过多迁怒王恋歌,说完就赶紧离开吧。 发现梁沐身上的怪异之处后,王恋歌状态不太好,一时间无法再火力全开地飙戏。他压了压仍残留在心头的悚然之感,干巴巴地说:阿曲,既然你都想起来了,我明天还能来看你吗? 阿曲这两个字简直像是魔咒似的,曲星熠一听,心头就控制不住地一片酸软,无数满溢着温馨之情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一帧帧闪过。 他握紧手中的戒指,头垂得更低,艰难地与心中立刻涌出的答应王恋歌的冲动拉锯。 阿曲?王恋歌又唤了一声。 别那么叫我!曲星熠喉间骤然爆发出一阵嘶哑的低吼。金属的戒环深深嵌入他的掌心,硌在他的掌骨上,时刻提醒着什么才是真正令他铭心刻骨的存在。 我叫曲星熠,不叫阿曲。他一字一顿地说着,每个字都好似费尽力气才从百般阻挠不情愿配合的喉咙里拉拽出来的。冷冽的声音颤抖着,好像在哭泣一般。 王恋歌像是被他吓了一跳,有些受伤地看着他。他隐忍地说:好,我不那么叫了。那我明天能来看你吗? 以后以后你都不要再来了。曲星熠的心脏立刻揪紧了,额头上的神经一抽一抽地疼,他的身体反应好似在向他控诉,控诉他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控诉他为何如此残忍地对待王恋歌。 泪水盈满了眼眶,他极力睁着眼睛不让眼泪落下。这一刻,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令他落泪的到底是彻底与王恋歌划清界限的决心还是与这份突兀的感情竭力抵抗的无助与痛苦。 为什么?你不是已经想起一些记忆了吗?为什么还要赶我离开?王恋歌难堪地问。 曲星熠肩膀颤抖起来,眼泪挂在睫毛上摇摇欲坠。在他抬手遮掩前,一只温暖熟悉的手从侧边伸来轻轻覆在他的眼皮上。 身后的床面陷下去一些,眼前的手轻轻用力,曲星熠便毫无抵抗地向后仰去。踏实温暖的触感传来,他靠在了梁沐的肩膀上。 第20章 又开始难受了吗?是不是眼睛也开始疼了?梁沐轻声问他。 只是这样靠在梁沐身上,曲星熠四肢百骸中的痛苦就缓解大半,脑海里纠缠不休的记忆与感情好似被神明圣洁无垢的掌心抚过,渐渐平息下来。 好像终于跋涉过艰辛的旅途回到自己温暖安全的巢穴一般,警惕暴躁的野兽终于卸下了防备,能安心地伸展疲惫的肢体,舔舐自己淌血的伤口。 他把自己的眼泪尽数蹭在梁沐的掌心,一偏头,就把脑袋埋进了梁沐的颈窝。 他本能地就要说些诸如我早就疼得要死,但周围愣是没有半个人能发现,我活得真是失败啊。这类看似阴阳怪气实则拐着弯地求关注的话,可话都涌到了嘴边却又被他咽了回去。 王恋歌的存在让他无法再像从前那般理直气壮地抱怨了。于是他只闷闷地应了一声。 王恋歌惊悚地看着眼前曲星熠靠在梁沐怀里,全身散发出依恋和委屈之感的画面。 这还是曲星熠吗?傲慢得能将人刺得遍体鳞伤,自我得令人恨不得抽他却又拿他毫无办法的曲星熠,此时却好似一只矜持又难掩依恋地蹭在主人怀里的大型猫科宠物。 眼睛都要瞎掉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应该,可能,也许,说不定不!他们就是在搞基吧! 虽然自称是连乙女游戏都能尽情享受的超级恋爱攻略向游戏玩家,但王恋歌本人确实是异性恋无疑。 纸片人是没有性别的。男纸片人也不过是外形男性化的美人罢了。不论纸片人是男是女,他都是以颜狗的角度来看待他们的,还常常为自己如此包容广阔的审美而自鸣得意,深感自己与那些连纸片人的性别都要纠结的凡夫俗子截然不同。 他登入副本以来正是以这样的态度看待曲星熠的。 但如今,终于察觉到曲星熠与梁沐之间暗涌的情愫后,他再也无法忽视曲星熠的性别了。 回想他进入病房后看到的曲星熠和梁沐的相处,他这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迟钝。 那么多的蛛丝马迹,甚至不少互动都恨不得把两人之间的暧昧直接戳到他眼睛里,但所有的这一切都因为他身为异性恋的狭隘认知而忽视了! 瞬间,王恋歌有种任督二脉都被打通的感觉。他感到自己接近了真相。 为什么【丘比特之箭】发动后曲星熠表现出一种好似在反抗他的能力的痛苦,为什么曲星熠对他的好感已达到了99的极限值却又对他表现得这么冷淡,说不定就是因为梁沐这个疑似非人类的npc提前在曲星熠身上施加了某种精神控制的手段。 他在剧情开始前就已让曲星熠爱上他,无法离开他。 有可能是诅咒,魔法,或是操控人的寄生生物不论是哪种,只有精神能力才能对抗精神能力。曲星熠身上的所有异样或许正来自于梁沐的影响。 梁沐对他格外针对的原因则是因为他的出现扰乱了曲星熠的心,让曲星熠有了脱离控制的迹象。他想要解决掉自己这个危险的变量。 王恋歌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按照这个思路走下去,他拿到的剧本岂不是拯救被邪恶生物控制的曲星熠?梁姓npc就是这个故事里的恶毒男配,也是需要他打倒的最大的反派boss。 这个故事的虐点也不止曲星熠失忆后忘记对他的感情,应该还包括在他努力唤醒曲星熠的记忆时,曲星熠却因为精神被他人操控而迟迟无法认清自己的真心,屡次被邪恶生物蒙蔽而伤害背弃他。 虐点叠加,虐上加虐。 果然,一个狗血虐恋故事里只有两方拉扯还是太平淡了,不加个第三方进来总是不够味。 就是这个超自然元素出现得有些突兀了。 深谙种种狗血套路的骨灰级恋爱攻略向游戏玩家如此评价道。 作者有话说: ---------------------- 王恋歌:我明白了,梁沐就是故事里的恶毒男配! 梁沐:推理得很好,但还是别推理了 ps:明天不更,后天更。 第17章 沟通 林朗一见自家祖宗蹭到梁沐怀里的暧昧举动,神经瞬间绷紧。她可还没忘记王恋歌查户口似的索要梁沐个人信息的异常行为呢。 王恋歌这种受了情伤的小年轻一个冲动起来就不知会做出怎样出格的事。她一想到说不定哪天曲星熠就会身陷情杀风波就感到眼前一黑。 出于这种隐秘的顾虑,她面上不动声色,余光却时刻锁紧王恋歌的一举一动。 王恋歌果然被刺激到了,林朗心想,看他那副不可置信、愣怔出神的可怜样。 她在娱乐圈这种吃人的地方摸爬滚打多年早就练就一身铜皮铁骨,自然不会因此心生怜悯。她静静地观察着,好似老道的猎手,寻摸着任何危险的苗头。 很快,她心中一沉。王恋歌面上的恍惚之色褪去后,浮现而出的竟是莫名的亢奋。好似终于找到了前进的目标似的,那种豁然开朗的精神头高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地步。 要知道此时他的心上人可正在他眼皮子底下旁若无人地与另一个人卿卿我我啊虽然是曲星熠单方面的在这种令人难堪痛苦的情形下,在他刚刚颇受打击黯然伤神之后,他的大脑里到底思考了些什么才会有如此不同寻常的表现? 果然是变态了吧? 正可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林朗凝重地想着之后一定要与曲星熠好好商谈该如何解决他的桃花债,各类有前例可循的危机预案也瞬间在她脑海里一一浮现。 病房中的气氛在四人截然不同但都复杂沉重的思绪中变得越发压抑起来。 打破沉默的是借着亲密接触平息了大半头脑中混乱艰难的感情拉锯的曲星熠。 他的声音略显疲惫但不再颤抖,被逼到断裂边缘的心弦松弛下来,难得一见的脆弱又被尽数收敛了回去。 你走吧,我们以后还是别再见面了。在我失去记忆的这一个月里,我们或许有些不错的相处时光,我的一些举动可能给你带来了误会,让你陷入一段错误的感情里。 曲星熠抬起头看着王恋歌,被单下的手紧紧攥着床单强迫自己目光绝不能躲闪,他忍着内心再次翻涌的痛楚,压着声音缓缓说道: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很抱歉让你误会了。为了我们双方考虑,以后不再见面才是最好的选择。 王恋歌面上不敢置信、悲伤难抑,心中却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想: 好感度99还能说出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这不是被人精神控制了根本说不过去。 被邪恶生物操控着意志与情感,无法认清自己真心的傀儡这个人设十足美味,连他这个被曲星熠迫害过的倒霉玩家都忍不住心中油然而生的怜爱之情了。 曲星熠,虽然你又傲慢,又挑剔,又自恋,又任性,但你身上这份挣扎在真心与虚假之间的破碎感,还是让我原谅了你! 不过麻烦之处在于,这个精神控制怎么解除现在是一点线索都没有。那个邪恶生物既有诡异超自然力量又武力值爆表,不来个先天弱点和克制神器,他跟对方对上不就是送菜吗。 梁沐此时正惊讶于曲星熠明明对王恋歌好感不低,甚至从肢体表现来看分明是不舍得对方的,却不知为何坚决地要与王恋歌划清界限。 蓦地,他感到一股暗含敌意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头看去正撞上王恋歌隐晦的目光。 而后,不久之前刚刚发生过的情景再次上演:王恋歌身体微颤,眼珠子凝着不动,皮笑肉不笑地对他牵了牵嘴角,然后转移了视线。 梁沐陷入了沉思。所以,那副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挑衅的话,一次还不够,非要反复多来几次? 你到底在看什么?曲星熠终于察觉到王恋歌古怪的出神了。 王恋歌心头一跳,掩饰道:没什么,我就是,就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糟糕,邪恶生物太敏锐了。他不过下意识把视线往那边一扫就立刻被对方捕捉到了。难不成对方已经盯上他了吗? 对方身上那股诡谲危险的压迫感太强大了。那双浅色的眼眸弥散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非人感,极具穿透力的视线好似锁定猎物的猎手,又好似能探取心声、把人类的情感与意志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妖魔。 他不过一个靠着特质能力赋予的极高幸运值一直混在一二级副本里的菜鸟玩家,无法在对方的注视下不惊惧动摇,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不行,再待下去只会露出更多马脚,跟对方共处一室令他浑身发毛。他的心理素质尚不过关,骤然发现对方的真面目造成的冲击也仍未消化。既然已经完成了找到曲星熠的任务,被扭送局子的危机也顺利化解,现在该是战术性撤退的时候了。 王恋歌做好了决定,他低下头,拿手背遮着眼睛,肩膀耸动,压抑地说:你太伤我的心了。你明明已经想起了一些记忆不是吗,可你还是要 赶我走。什么误会,什么错觉,都是你的借口罢了! 第21章 他猛地抬起一双被袖子蹭得通红的眼睛:恢复了记忆和身份后,你感到我配不上你了,成为了你人生中难堪的污点了,你想要抹去这个污点了,是不是?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甩给我一笔钱当封口费? 曲星熠张扬锋锐的眉眼好似能将人刺穿的利刃,他冷淡地说: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会让人给你打一笔钱的。你把你的账户号留给我的经纪人就行。 王恋歌早就猜到曲星熠会这么说。他愤怒地瞪着曲星熠:你把我当什么了?你以为我想要的是钱吗?曲星熠,你真是个混蛋! 他话音一落,当即脚跟一转,飞也似的大步穿过病房,一把拉开房门,迫不及待地以参加百米赛跑的速度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林朗看着洞开的病房门有些愣神,她没想到王恋歌竟走得这么干脆。她回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失去了强撑的冷酷,无精打采地躺倒在病床上表演自闭的曲星熠。 曲星熠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也搞不明白了。 别躺着了,准备换病房吧,vip病房我已经联系好了。她说道,我先出去跟警方那边来的人沟通,顺便帮你解决医院那边的麻烦。你的助理马上就到,她会带着你换病房。 曲星熠把脸埋在枕头里,含混地应了一声。林朗叹了口气,跟保镖们叮嘱了两句就离开了。四个保镖紧随其后出了病房,守在病房门外。 病房里安静下来。 梁沐坐在病床边复盘来到医院后发生的一切,琢磨着该怎么委婉又合情合理地提醒曲星熠王恋歌身上的怪异之处。 虽然他不太明白曲星熠为什么在对王恋歌有好感的情况下非要违背自己的心意与对方划清界限,但他清楚曲星熠如此举动不代表他反感王恋歌,若是说了王恋歌的坏话说不定会起到反效果。 不好办啊。梁沐有些发愁。 在没有明确证据,甚至猜测的方向简直像发神经的情况下,怎么才能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个挑拨离间的小人或过度妄想的疯子呢? 曲星熠侧躺在床上,半张脸陷进枕头里,不时抬起眼皮偷偷观察梁沐。 他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像是在为了王恋歌而失落痛苦,可灵魂深处又有一种终于摆脱重负的放松感。想要痛哭却又感到快活,如果这不是车祸的后遗症的话,他说不定是疯掉了。 可即使好似快要疯掉了,此时此刻他最在意的还是梁沐会怎么看他。 他那样对待王恋歌,梁沐会不会觉得他太过冷酷了呢?梁沐指出了王恋歌身上那么多可疑的地方,他却因为突然恢复了部分记忆而过于感情用事地放弃进一步调查,梁沐会不会因此生气呢? 梁沐此时终于下定决心,垂首看向曲星熠。 不管了,疯就疯,小人就小人,帮曲星熠排除可能的危险才是他这个朋友最该做的事。 曲星熠被梁沐骤然投来的目光一烫,下意识闭紧了眼。很快,意识到自己这么做好似掩耳盗铃,又重新睁开眼睛,视线却忍不住游移。 曲星熠,我想跟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梁沐认真地看着他,你听了可能会觉得是无稽之谈,但不管怎样,请你相信我,我是绝对没有任何恶意的。 曲星熠一愣。这都哪儿跟哪儿?什么无稽之谈,什么恶意,他搞不明白梁沐想要说什么了。 你说就行了。曲星熠有些困惑地皱着眉。 在你突然恢复部分记忆前,你有过短暂的剧烈的疼痛,甚至疼到失去了片刻意识。梁沐问道,你能告诉我在你突发头疼到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内,你在想些什么吗?任何浮现的念头或是感觉都可以。 曲星熠顺着梁沐的话开始回忆:就是很疼啊,有很多画面在我脑海里炸开,我很抗拒那些记忆和感情,然后他脸上浮现些许茫然,然后好像有种奇怪的感觉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梁沐蹲下身,趴在病床边,与曲星熠四目相对:在你失去意识前,我看到你眼睛充血,挣扎着抬起头,向王恋歌投去充满恶意的眼神。我从来没想过会在你身上看到那种眼神,好像被深深地触怒了,恨不得杀了对方似的。 我吗?曲星熠难以理解梁沐的话。 他确实排斥王恋歌,根本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在失踪的时候对王恋歌动了感情。但除了因为一时的私心没有打120也没有报警外,王恋歌没有给他造成更深的伤害,反而是他要辜负王恋歌的感情。因此他对王恋歌最大的负面情绪也只有希望对方赶紧消失在他面前,无论如何都到不了恨不得杀人的那种恶意。 可是梁沐不可能说谎。 糟了。曲星熠抿紧了唇。不会是当时头疼得太厉害,又极为排斥那些记忆与感情,所以什么道理都不想去讲,只想干脆除掉王恋歌这个麻烦的源头才生出那种浓重的恶意吧? 这种恶魔似的任性与暴戾,似乎在我身上存在也不奇怪? 曲星熠对自己糟糕的脾性深有了解,不禁怀疑起自己来。 作者有话说: ---------------------- 第18章 可是这不是魔法世界 曲星熠目光游移:说不定我当时就是太难受了,所以不自觉地有点儿迁怒王恋歌? 梁沐把曲星熠的脑袋从枕头里薅出来,不解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呢?你怎么可能单纯因为迁怒别人就表现出那种程度的恶意? 曲星熠有点儿感动于梁沐对他人品的认可了。 梁沐继续道:虽然你这个人很爱发脾气,也常常不讲道理,经常把周围的人气个倒仰却没有半点觉察 曲星熠越听越不对劲,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怎么突然变成对我的审判大会了?你说,你是不是早就成天背地里腹诽我?你不会还跟林朗他们拉了个群,每天在群里吐槽我,群名就叫曲星熠受害者协会吧? 梁沐眨了下眼睛:你怎么知道有这个群? 什么?还真有?曲星熠瞪圆了眼睛,不行,我要扣他们工资,今年的奖金通通泡汤! 还有你!曲星熠十分不满,他们就算了,你身为我的朋友怎么能跟他们混在一块攻击我?一直以来,到底是我气你还是你气我,你心里没数吗? 他咬牙切齿,恨恨瞪了梁沐片刻,身子一转只把后脑勺留给梁沐,不说话了。 你怎么还真信了?梁沐重新坐回病床上,戳了下曲星熠绷紧的脊背,林朗是不可能做出这么不专业的事的。其他人就算有群也不可能告诉我啊。 曲星熠哼了一声,转过半张冷淡的侧脸,敏锐深邃的眼睛不满地瞟过来,天生微微上扬的嘴唇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 某些人可能打小上课的时候就没认真听过讲吧,狼来了的故事估计也是闻所未闻,自然不会明白老是扯谎逗人玩是会有报应的。你的话是真是假我哪里有能耐做出判断呢? 你就是仗着我对你感情深厚又天真可欺才成日里欺负我。我警告你,再这么下去咱俩的友情早晚被你透支完,到时你就要失去我这个完美的朋友了! 梁沐立即举手投降:我错了,是我辜负了天下第一好的曲星熠的友情。 虽是这么说,他的语气却没什么波澜,单纯是在配合曲星熠。 曲星熠下巴微抬,眉眼压低,只静静地打量着梁沐不说话。那副矜持又冷傲的姿态可谓拿足了腔调。 这副表情和气场除了天生的性格特质外,可是经过无数广告拍摄和杂志硬照充分检验磨练出的最完美无缺的范本。 曲星熠对自己当前每一寸肌肉的线条和走向可谓了然于心,甚至充分考虑到了目前病房里的光线。这种无时无刻都保持着的巨星素养,又或是自恋,实在令人惊叹。 梁沐洞若观火,一眼就看穿了曲星熠的装模作样,深知曲星熠早就把那些虚浮的恼火抛到了九霄云外,大半心神估计都落在了怎么完美无瑕、风姿逼人地装腔作势上了。 其实我的重点在后半句,主要是为了夸奖你的美好品质的。这叫先抑后扬。 曲星熠耳朵微动,屈尊降贵地转过身来。 梁沐便继续说回正事:我从没见你真的恨过哪个人,你虽然脾气不好,但从未对他人真正心怀恶意过。该说是刀子嘴豆腐心呢,还是别人无法真的伤害到你,你也不会把他人放在眼里?无论如何,能让你流露出那种程度的恶意,很难让我不去想在你失踪这段时间,你身上遭遇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王恋歌其实对我做了足以让我仇恨他的事? 曲星熠对这种猜测感到不快,那些充斥着温馨与愉悦的画面还在他脑海里闪动,令他无法将任何丑恶与王恋歌联系在一起。那份满溢的情感在叫嚣着驳斥,可理智上他又觉得梁沐说的不无道理。 第22章 梁沐观察着他,见他虽有抵触但还是能听进话去,便继续说道:在没见到王恋歌之前,你一听我提起有这么个人便表现得有些烦躁,他出现后你的情绪波动明显超出了正常的范围,甚至表现出了不理智的冲动,再之后,即你突然恢复部分记忆之前,你对他的排斥和恶意猛地拔高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我想,这些异样的情绪说不定正是你潜意识里自我保护的本能在警告你远离危险。 不满的情绪在曲星熠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梁沐说的都是假的,都是恶意的揣测,王恋歌怎么可能是个坏人,怎么可能伤害他。他应该暴跳如雷地为王恋歌辩护,应该怒气冲冲地让梁沐离开。 真是要疯了。他怎么可能为了别人质疑斥责梁沐? 梁沐或许对王恋歌有些误解不,什么误解,明明是有理有据,梁沐从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可难道王恋歌就是坏人了吗?我已经把他赶走了,这已经够残忍的了,不应该再纵容别人对他的恶意揣测,即使是梁沐也不行不对,梁沐怎么就不行了,而且梁沐绝不会恶意揣测别人,我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曲星熠额角青筋抽动,内心矛盾的想法和感情激烈地对抗,须臾间,他额头就渗出一层冷汗。 他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眼睛里已凝着一团凶戾疯狂的火焰。梁沐担心地看着他:又头疼了吗? 曲星熠下颌线条紧绷,肩颈处青筋鼓动着。他极为专注地凝视着梁沐,微微咧了下嘴,沉凝却又暗藏凶性的神情好似被逼到生死边缘的野兽在蓄力反扑。 是有点儿疼,不过我因此确切地感觉到王恋歌的不对劲了。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无声地与自己的意志与感情激烈地搏斗。 你知道吗,你每说一句质疑王恋歌的话,我心里的不满和怒火便会烧得更旺,一直烧到了我必须要努力压制才不会向你发火的地步。内心的怒火同样影响到了我的理智,你明明说得很有道理,可我却一直在为王恋歌找借口,甚至不时冒出你只是在恶意揣测这种诡异的念头。 他咬着牙嗤笑一声:我怎么会那么蠢?又怎么会为了别人对你发火,甚至看低你? 那些想法怎么可能出自我的内心,我的大脑?! 不久前他嘲讽王恋歌表现出的对他的喜欢太过虚假,王恋歌质问他你懂什么叫喜欢,他回答我怎么不懂,我天下第一懂。 天下第一懂的曲星熠绝不会不讲道理地怀疑、看低、迁怒自己真心喜欢的人。 如果说突然恢复部分记忆,对王恋歌充满不可思议的好感时,他心中虽感到怪异但更多的还是恼恨自己的不堪,但当对王恋歌的好感开始毫无道理地攻击梁沐时,他终于戳破了眼前的迷障,意识到今天发生的这一切是怎样的荒谬。 他对我做了什么?就算车祸撞坏了脑袋也不可能让我着了魔似的,不管不顾地只在乎他、维护他吧?如果这是魔法世界的话,我都要怀疑他对我下了迷情剂了。 梁沐没有想到王恋歌对曲星熠精神上的影响到了这样的地步。不仅让曲星熠态度大变、难以割舍,甚至还在扭曲曲星熠的认知。 他脑海里闪过他不久前对王恋歌拥有精神控制类超能力的猜想,紧跟着,数字跳到30的进度条幻觉重新浮现在他脑海里。 鲜红的数字如警告指示灯一般不住地闪烁,他几乎要陷进那鲜艳夺目的红光中,但他很快清醒过来,轻声道:可是这不是魔法世界,这是唯物的现实,这里不会有超自然力量。 或许是催眠,辅助了一些新型精神类药物,又或许还包括一些依托行为疗法而施加的手段。他借此让你对他产生了不正常的依恋和好感,让你被他控制。 曲星熠磨着牙根,压抑着内心控诉阻碍他的感情的洪流:是这样吗?现代的精神干预操纵手段已经能做到这种地步了?听起来毫无实感,简直像电影里的情节。 我也很怀疑单凭催眠和药物的手段能否做到这种程度,因此我才对他感到忌惮。梁沐凝重地说。 先前从合理的方向考虑,我只以为你可能确实在失踪期间对他产生了好感,但之后他暴露了真面目,严重地伤害了你,所以你对他有本能的排斥,而你很倒霉地在失忆后只恢复了对他有好感的那部分记忆。我没想到他对你的影响是这么的深入强力,甚至在扭曲你的感情和认知。 不管现代手段能否实现,我们得先找业内权威人士咨询一下。同时,我们必须深入地调查王恋歌。 还是得先把他曲星熠嘴唇翕张着,声音却戛然而止,好似声带突然失灵卡顿在那里。 他的下颌不住地颤抖,肩颈的肌肉鼓起,苍白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潮。他用尽力气想要驱使自己战胜来自全身心、陡然爆发的抗拒之情。 梁沐握住曲星熠紧攥的拳头:别勉强自己。你是想说要送他去警局调查是吗? 不行!曲星熠脱口就是反驳,回过神来脸色极为难看,我好像做不到。 那我来说。梁沐拿出手机,从来电记录里翻到林朗,正要按下拨号键,啪的一声,手机已被曲星熠用力挥来的手打落在地。 梁沐一愣,抬头去看曲星熠。 曲星熠喘|息着,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伸出的手。修长苍白的手上因为用力过度而留下一道深深的红印。 他无措地看向梁沐,瞳仁颤动着:我不是故意的。我没办法控制。 就好像根植在大脑深处,不能违抗的命令一样,我似乎无法对他做出任何不利的事。 曲星熠脸色越发苍白,眼瞳深处却积着逼人的阴翳。 我的身体就好像已经不属于我了似的。他到底到底做了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 丘比特之箭的影响只有三个小时,这段剧情并不长,这个技能之后也没机会发动了。 第19章 c线故事男嘉宾蒋墨 没关系。我们可以暂时不让警方介入。梁沐定了定心神,用力握住曲星熠僵在半空中冰冷颤抖的手。 我有一个很可靠的朋友可以帮我调查他。他不光擅长跟踪调查,黑客技术也很高明。你那边的人脉就更多了。毕竟需要调查的方向很离奇,警方那边估计也很难查出什么。 曲星熠阴沉地说:我甚至怀疑,就算报了警,一旦我知道了他处境,我也会去警局把他捞出来。 嗯。我也怕要是报了警,你身上会不会出现什么过激反应。梁沐道,我们就先一边调查一边找专家咨询。 曲星熠身上单薄的衬衫被汗水浸透,苍白的脸上眼眶泛了红,是难得一见的脆弱狼狈。他定定地看着梁沐,轻声道:梁沐,我怕我以后再也不是我了。 梁沐目光毫不动摇,沉着地说:绝对不会有那一天。我们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嗯。曲星熠闷闷地应了一声,脱力地靠倒在梁沐身上。他下巴搭在梁沐肩头,寻求依靠一般两只手臂将人紧紧环住,别人会相信我吗?他们不会觉得我疯了吧?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梁沐两只手臂揽住曲星熠的脊背,背光的眼睛幽深笃定。 别人怎么想都不重要。我们给酬劳,他们提供情报、知识、经验和服务,以及应该保密的职业操守,其它的都无所谓。 曲星熠,我会无条件地相信你,站在你的这一边。我会尽我的一切努力帮助你,倾听你,理解你。所以,不要害怕。 我知道。曲星熠任自己放松地靠在梁沐身上,短暂地软弱着。他阖起泛红的眼睛,低声呢喃,我一直都知道。 十分钟后,曲星熠的助理裴乐拎着一袋子日用品和几身衣物赶到了病房。 在这短暂的几分钟里,曲星熠已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顺便将自己的形象重新打理完毕。 他以非同一般的速度洗了脸,略擦了身,换下了被汗水浸湿的衣物,甚至从包裹着脑袋的弹性绷带网里翘出的乱发都被他极限地扒拉成了最能在凌乱中透露出几分不经意的帅气的风格。 裴乐推门进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 曲星熠一身清爽利落地站在病房正中央明亮的光线中,微垂着头整理着衬衫的袖扣。他修长笔挺的身形被阳光镀了一层金边,侧脸沉静疏离的剪影好似是从古典时代的油画中拓下的,活脱脱一个从艺术的幻梦中落入尘世的美男子。 第23章 被病房门口的动静惊扰,他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眼珠微动,投过来的视线很快收回,神情敏锐又冷淡,好似一只正在打鼾的狮子,傲慢地审视着不经意窜入自己地盘的、没有丝毫威胁性的外来者。 这扑面而来的逼格让裴乐梦回一个月前。赶来的路上听闻失踪日久的老板终于被找到却是不幸出了车祸、撞了脑袋还疑似失忆时,心中曾经天真地涌起过的担忧、怜悯和隐秘的幻想老板经了这一遭,性格会不会有所改变全部碎裂了。 曲星熠不愧是曲星熠。即使是这种出了车祸、撞伤了脑袋,脑袋上还缠着会把一般帅哥都衬成丑人的绷带网的情况,都似乎对他的精神状况和外在面貌毫无影响。 这份日常在媒体镜头下收割尖叫的逼格,今日也在一间普通的病房中顽强地散发着同样的光辉。 哥,你看起来还跟从前一样,真是太好了!裴乐收拾好自己微妙的心情,踏进病房笑着打招呼,知道曲星熠不耐烦废话,当即上前一步,给人递武装自己的遮阳帽、眼镜和口罩。 此时,她被曲星熠闪到有些失灵的视网膜终于映入了梁沐的身影:梁先生,你好。我就知道曲哥一被找到,你肯定会赶过来的。 梁沐看一眼她手上提着的日用品:辛苦你了。我来拿吧。 裴乐连忙摆手拒绝:不碍事。这些东西都不重。而且这都是我分内的事,你要帮我提了,工资我都不好意思拿了。你手里这个也给我吧。 曲星熠把自己的脸遮了个严严实实,他一把扯过梁沐手里提着的装着自己换下的衣物和报告单的袋子,另一只手臂一伸,揽着梁沐的肩膀向外走:快走吧,大夏天遮这么严实热死了。 裴乐连忙跟上带路。 一行三人兼四个保镖从安全通道离开,出了住院部,绕过一片花园就是国际医疗部的住院楼。这里提供各种高价vip服务,私密性更强。 一进大厅就有提前沟通过的工作人员迎上来。他们在电梯间等着电梯下来,没想到电梯门一开,匆匆从电梯厢里出来的竟是个熟人。 梁先生?提着公文包,穿着一身衬衫西裤的男子惊讶地看着梁沐,你来医院是? 我是来看朋友的。梁沐一眼认出眼前这名年轻男子是蒋墨的助理小孟。他不便在公共空间直接点出曲星熠的身份,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小孟跟他们也算熟悉,想必也能看出来他身侧包裹得严实的高挑男人是谁。 小孟目光转到曲星熠身上,果然立刻露出震惊的表情:这,这不是 曲星熠拉下一点占据小半张脸的黑框眼镜,从裤兜里伸出手,朝他挥了挥。小孟还没有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也伸出了手,僵硬地在空中摆动了两下。 嗯,已经平安回来了,算是虚惊一场。梁沐道:我来医院的时候恰好看到了蒋墨的车,你是跟他来的?出什么事了?我之前给他发了信息,但目前还没收到回复,难免有些担心。 我是跟蒋导过来的。小孟脸上先是滑过一丝微妙,然后挤出一个为难的微笑,蒋导没什么事,他就是来医院帮朋友解决点麻烦。他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那边,暂时脱不开身,派我过来提前安排个病房,添置点儿东西。至于更多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我会带个话,把这里他看了曲星熠一眼,的情况转告给他的。 梁沐看出他不是不清楚,只是出于某种顾虑不欲多谈,便不再追问。曲星熠则全程高冷,专心当他又酷又冷的雕塑,仿佛对小孟言语间的微妙没有半点觉察,也不屑觉察似的。 小孟看上去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朝他们点了点头就脚下生风地快步离开了。 梁沐一行人上了电梯,前往病房所在的十楼。林朗安排的病房是附带客卧、起居室、卫生间和阳台的套房。 曲星熠一进门就扯掉了脸上的口罩、眼镜和帽子。他把手中拎着的东西往玄关鞋柜上随手一放,换了鞋后拉着梁沐在病房里转了一圈,一边转一边对随行工作人员和裴乐提要求。 裴乐兢兢业业记着备忘录,听着一堆作曲要用的东西,欣慰于曲星熠刚刚摆脱失踪人口状态还出了车祸现在竟然还十分操心原定的新专辑计划,住院期间也不忘赶工写歌。但想到要收拾的东西不少,还要临时增强下病房的隔音功能,又不免为自己操劳的打工人命运在心中默默流泪。 曲星熠虽然要求不少,但他对自己需要什么向来十分清楚明确,从来不会提出些模棱两可、暧昧不明的需求,让别人跟他玩不断揣摩连他自己都不甚清楚的心意这种纯属浪费时间、闲得没事干的游戏。 他转完病房的同时,所有的需求也一条条地列完了。工作人员又跟他明确一些细节后很快离开。 曲星熠长腿交叠、俊脸深沉,跟梁沐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坐在起居室的长沙发上,手中百无聊赖地抛接着进门时扔下的遮阳帽。 他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随时注意着玄关的动静,待工作人员离开病房后门重新阖上的声音响起,他瞬间身子一歪躺倒在沙发上,好似身条无限拉长的液体猫咪,脑袋跟计算好似的,毫厘不差地搭在坐在沙发另一侧的梁沐的腿上。 他仰着脸,眨了眨眼睛,换上了一副若有所思中闷着坏的狡黠之色:蒋墨他绝对有情况吧! 他有些兴奋地伸出双手在半空中比划起来:出了什么事啊,这么遮遮掩掩?说什么来帮朋友解决麻烦,鬼才信!他那些朋友我还不认识吗?他们要是来了医院,住院这种小事还需要劳动蒋墨派人安排? 梁沐若有所思地垂眸看着曲星熠:你还挺有精神的。我还以为你根本没心情注意孟助理说了些什么。 曲星熠撇了下嘴:我虽然确实正烦得要死,但也正因如此才更需要找些乐子转移下注意力嘛。暂时没有头绪的事,他眼底冷意一闪而过,多想也没用,只能更加糟心。 而且蒋墨应该感谢我现在状态不好,没心情搞事,否则我早就跑去堵他了好吗。绝对第一时间就把他的花花肠子抖个一干二净。 梁沐从过往十余年的相处经验中明白曲星熠确实所言非虚。 这个看似高傲又冷淡的家伙有着令人意外的活泼外向、精力旺盛的一面,他的好奇心和搞事欲望发作起来是敌我不分的。甭管是好友、路人还是看着不爽的家伙,只要被他颇具恶趣味的好奇心雷达选中,不管情不情愿都得把答案交出来才能了事,否则就会被曲星熠那仿佛无穷无尽的旺盛精力和行动力折磨到抓狂。 不过曲星熠也是有分寸的,他总是能凭着自己敏锐的直觉预先判断出哪些秘密是不应该被触及的伤口,然后绕道而走。 就比如他从来不会多谈更不会去深挖蒋墨那复杂的家庭问题。 作者有话说: ---------------------- 新年快乐! 第20章 损友 曲星熠见梁沐没接自己的话,脑袋一转,把脸埋在梁沐身上不满地拱了拱,嘟嘟囔囔地指责道:我都这么惨了,连脑袋都快不属于自己了,我就想找事情转移下注意力,你不会还要怪我给蒋墨添麻烦吧?! 我没有。梁沐拒绝接受无理指责。 曲星熠不听,他脑袋一转翻了个身,脸对着茶几方向,长手长脚颓丧地垂下,好似自暴自弃地说:蒋墨才是你的好朋友嘛,我只是比不上他的好朋友之一罢了,我还这么爱给你们添麻烦,据说麻烦程度还是常常无意中就把别人气个倒仰的级别呢。 梁沐默默听着曲星熠阴阳怪气,半点不意外他的记仇程度。 曲星熠发出一声哀伤的叹息:你们放心好了,等我在王恋歌的不知名妖术影响下变得不再是我自己的时候,永远不会看人眼色、顾虑别人心情的曲星熠就再也不会去惹你们心烦了。 好了,到此结束,别诅咒自己。梁沐把曲星熠的脑袋掰正,俯身看着他,我刚才没说话是正在想怎么让你参与进来,毕竟你现在头部有伤,又不能随便离开病房。 曲星熠黯淡厌世的表情瞬间融化,眼神聚焦,定定落在梁沐脸上,嘴角克制不住地上弯:你的意思是你要帮我去堵蒋墨? 不是堵。我正好要给他打个电话,把你的事跟他说一声,让他有空就过来一趟。梁沐说,之前我担心是他生病了,或是家人在接受治疗,怕打扰到他所以一直没打电话。刚才看孟助理的样子,他好像没遇到什么紧急情况,应该现在打去电话也没有问题。 电话打通后,如果他愿意告诉我们他的情况,愿意让我过去一趟,就正好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如果他不愿意,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第24章 曲星熠也不失望。倒不如说梁沐的选择出乎他的意料。这种事梁沐可是从来不参与的。 你今天怎么转性了?曲星熠眼睛发亮。 梁沐掏出手机,一手滑动手机页面,一手伸出来用手心轻轻贴了下曲星熠的额头:虽然你没说,但你现在身心上都很难受吧。有可能的话,还是希望你能更开心一点。 曲星熠嘴唇紧抿压着笑意,眼睛却越发亮了。 他掩饰性地侧过头,视线游移:你今天真是肉麻到我了。别人都是需要去油腻,你呢,我看我得时刻给你备上一瓶除肉麻喷雾。 梁沐把手机一转,给曲星熠展示蒋墨的通讯录页面:我打了? 等等。曲星熠一骨碌爬起身,一条长腿支地,一条腿跪在沙发上,两手揽着梁沐的肩膀,把耳朵附上去,好了,打吧。 梁沐被曲星熠的碎发刺得有些痒,稍稍偏了下头拉开点距离,然后按下拨号图标。他听着扬声器里发出的嘟嘟声,说道:你也别太兴奋,电话不一定打得通。 有什么关系?玩乐的真谛在于过程,而不是结果。曲星熠理直气壮地直言自己的损友行径就是在玩乐。 梁沐看他一眼正要说些什么,电话接通了。 是梁沐吗?蒋墨那独有的,凉丝丝绸缎似的轻柔醉人的声音自电话那头传来。 他这话问得别有内涵。手机号是梁沐的,又何必要问打电话的人是不是梁沐呢? 是我。梁沐问道,孟助理已经把遇到曲星熠的事跟你说了? 是啊。蒋墨轻笑一声,轻柔醉人的声线笑起来又多了几分陈酿似的醇厚,我就想,要是曲星熠回来的话,他说不定会拿你的手机捣乱。 全程旁听的曲星熠皮笑肉不笑。 曲星熠就在旁边。梁沐直接点出曲星熠的存在,算是给蒋墨示警。 果然他这个人就是不能安分呢。蒋墨丝毫没有背后说人被当事人听到的尴尬,甚至听到曲星熠也在旁边他还变本加厉了,看来失踪和车祸都无法撼动他那不着调的性格。他现在还有余裕偷听别人讲电话,估计是真没受什么苦。我今天早上还做梦梦见他把绑匪折磨得苦不堪言,绑匪哭着求他这尊大佛赶紧离开他们的小庙。所以他失踪的事到底怎么回事,现实不会就跟这个梦境一样吧? 曲星熠凑到电话前回敬道:我可是光明正大地在听。梁沐打电话前还特意调整了姿势让我听得更舒服呢。某些人就别在那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蒋墨温柔一笑,视曲星熠的挑衅如无物。 梁沐把曲星熠挤过来的脑袋推开:曲星熠的事情况比较复杂,电话里不好说清楚,总之是个大麻烦。 蒋墨语气也变得严肃了,不再开玩笑:好,我一会儿过去一趟,到时候再说。 还有一件事。梁沐坦诚道,是这样的,我们之前遇到孟助理的时候我问他你来医院是做什么的,他神情间有些不自然显然并不想告知我们实情,曲星熠认定这其中有猫腻,他对此十分好奇,很想实地调查一番。基于他现在的情况不便随意外出,所以我会担当他的人体摄像头,满足他的恶趣味。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当这段话从没听到过即可。 蒋墨沉默片刻,笑道:看来曲星熠的情况是真的很不好啊。你都愿意顺着他陪他闹了。 他搞这么一出完全在意料之中。蒋墨颇感烦扰地叹息一声,声音里的愁绪毫不作伪。又是片刻的沉默,起伏的呼吸声透着某种压抑的感觉。 他轻柔醉人的声音重新响起:那梁沐你呢,你好奇吗? 梁沐一愣,没想到蒋墨有这么一问。他审视了下自己的内心,答道:好奇难免会有,不过我并没有一定要一探究竟的想法。 这样啊,有时候真希望你能对我多点好奇心呢。蒋墨意味不明地说道。 曲星熠闻言啧了一声,但他听出蒋墨情绪不对便没凑上去怼他。 蒋墨也没等梁沐回复,继续说道:我这里确实发生了一件对我来说很有冲击力的事。本来我还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们,又该怎么告诉你们,为此有些心烦。但这种事情总是瞒不住的,也不应该瞒,那么既然曲星熠想知道,我就为了让我倒霉的朋友开心一些,把我生活中从天而降的这个惊喜也分享给他吧。 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吗?梁沐眉头微皱,如果会让你为难的话,完全没必要强迫自己现在就把它说出来。 蒋墨叹道:虽然这个局面不是我想要的,但事到如今如果要用不好、为难来形容它的话,那我就简直是个人渣了。不是强迫自己说出来,而是我本来就不该隐瞒。 梁沐和曲星熠对视一眼,两人显然都十分困惑,完全想不出蒋墨到底遇到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似乎有了一个女儿。蒋墨抛出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 女儿?未婚先孕?已经知道胎儿性别了吗?不会在做非法的性别筛查吧? 梁沐被一直单身的朋友半点儿预兆都没有就突然升级当爸的消息炸懵了。 作者有话说: ---------------------- 第21章 男的什么时候能生孩子了! 真的假的? 曲星熠表现得比梁沐还要震惊,他凑到手机前不可置信地说:你虽然长得像个花花公子,言行的轻浮程度也像个花花公子,但你竟然真的去当花花公子了? 你还曾经想过要瞒着我们你搞出人命的事?你还想瞒着梁沐?你不会是想 曲星熠看了梁沐一眼,转而道:人到中年就这么容易堕落成满脑肥肠的货色吗?你再这样下去真是朋友都没得做了。 蒋墨无语道:我怎么就人到中年了?我的生日跟你就差几个月。 哈?曲星熠不可思议地说,那么多严重的问题你就只在意你的年纪?赶紧把自己埋了吧,你已经没救了! 还有,虽然你只比我大几个月,但从今往后咱们就不是一个辈分的人了。 想想吧,你已经有孩子了,二十多年后我还被人叫叔叔的时候,说不定都有人开始叫你爷爷了。从这个角度来说,你已经是个老男人了! 梁沐从冲击性消息中回过神来,幽幽看了曲星熠一眼:这俩人都够有在意自己的年纪的。 心知两人还得吵一会,梁沐将手机往曲星熠那边送了送,降低耳畔的嘈杂程度。 什么老男人,我蒋墨差点就被曲星熠带跑了,手机里传来他调整呼吸的声音,片刻后他头疼地说:曲星熠,冷静一点。做了这么多年朋友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的人品? 曲星熠冷笑一声:人命都搞出来了你还在这儿给我说这个?你不会要狡辩说是人家强迫的你吧? 电话那头陷入一阵可疑的沉默。 曲星熠的表情从不屑转变为犹疑。梁沐向迟迟没有传出声音的手机投去复杂的眼神。 确实如此。我不是自愿的。蒋墨压低声音,艰难地说道,他给我下了药。那天晚上我什么记忆都没有,我以为并没有发生什么,可是 曲星熠眉头拧紧,脸色越发诡异。他突然问道:对方男的女的? 梁沐不解地看着他。肯定是女的啊,而且都有孩子了。这么问根本没有必要。 他正如此困惑着,却听蒋墨说:是男的。你也认识,就是五年前老缠着我的那个关越。 梁沐: 梁沐陷入了更深的困惑之中:对方是个男的?那孩子是怎么来的? 而且关越,记忆里确实是有这么个人,对方当年对蒋墨穷追猛打的劲头很是疯狂,后来不知怎么去了国外,渐渐地就没人再提起他了。 梁沐试图去回忆关越的长相,却发现自己竟怎么都想不起来对方的模样了,不单是五官细节,连大致的身高体格他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太古怪了。他的记忆力向来很好,后天针对自己的精神状况更是特意磨练过,关越那样出格的人他怎么可能完全不记得对方的长相? 记忆里跟关越有关的那些场景中,只有关越的存在是一片模糊。空白,没有轮廓,没有色彩,仿佛一张照片上被剪去了一块。 梁沐心惊于自己竟从没意识到自己的记忆中有如此不和谐的地方。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力量蒙蔽了他的认知,肆意在他的记忆中涂抹裁剪。 第25章 关越?你指的是那个人高马大、一身腱子肉的关越吗?! 曲星熠震撼中透着一丝扭曲的声音拉回了梁沐混乱的思绪。 蒋墨不堪回首似的低声说:就是他。 曲星熠露出一副严肃中不乏怜悯痛心的表情:所以他回国后把你给睡了,然后你不幸怀上了?这是犯罪啊,你准备怎么收拾他? 梁沐呆住了。什么叫蒋墨被睡了还怀上了? 他以为曲星熠是在开玩笑,专门挤兑蒋墨,虽然这个玩笑过分到根本不像曲星熠能说出来的。 可是,梁沐偏头打量着曲星熠,彻底迷惑了。曲星熠他好像是认真的。 手机那头压抑地沉默了片刻,随即爆发出一声毫无形象的低吼:曲星熠!你够了!别在那儿自顾自地胡说八道了,能不能先听我把事情讲完? 或许是担心曲星熠又要语不惊人死不休,他没有片刻停顿地快速说道:下药的事是五年前的事,我说的女儿也不是刚怀上的,她已经四岁多了。 关越因为给我下药的事被他爸妈送去了国外,他出国后发现自己怀孕了就决定把孩子生下来,这些年他没准备把孩子的存在告诉我。 今年他回国了,孩子今天上午出了车祸大出血,急需输血,可孩子的血型随了我,是血源很少的熊猫血,他情急之下给我打电话求救,我才知道我有个女儿的。 曲星熠听完蒋墨的解释后,非但不为自己闹出的乌龙感到脸红,反而十分无辜地抱怨道:你早点说清楚不就行了?谁能想到你突然冒出来的女儿都四岁大了。你说话语气那么难堪羞耻,关越看着也不像下面的,最重要的是你不是让我相信你的人品吗,我自然要把你往受害者的方向想了。 那我反倒应该谢谢你了?蒋墨冷冷道。 曲星熠自惊吓中放松下来,又是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子。他猫科动物一般狡黠敏锐的眼睛里转着的全是坏心眼:不客气。毕竟你是我的好朋友嘛。 梁沐发现蒋墨解释完前因后果后自己还是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男人怀孕生孩子,这是他们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私下约定好的暗号吗? 等等,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梁沐终于忍不住问道,真的是关越自己怀了孩子,而不是他偷了你的生殖细胞后跑到国外弄出个试管婴儿吗? 虽然他确实有可能这么骗我,但他拿出的产检报告显示孩子是他生的,毕竟男性即使能怀孕生孩子但生理结构上跟女性还是有很多不同,一系列检查单都能证明这一点。蒋墨说,当然我会再调查一番,现在这个孩子和我的dna信息也送去检测了。 不是,梁沐听着蒋墨的话,又看看身侧曲星熠不明所以的样子,感到些许无助,我的重点不在于他有没有骗你,我的重点是男的什么时候能生孩子了! 你不知道吗?曲星熠被梁沐难得的激动惊到了,歪斜在沙发上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坐直。他迷惑地看着梁沐,虽然男性能怀孕的例子很罕见,但也不算什么大新闻吧。这难道不是常识吗? 梁沐表情空白,呼吸都有些紊乱。 梁沐你怎么了?手机里传来蒋墨担忧的声音,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梁沐极力想把异常的事情拖入正常的轨道中:你们说的男性能怀孕的例子其实说的是他在基因层面上本来就是女性,但因为他患了罕见的疾病,比如先天性肾上腺皮质增生症等,才在外在上表现出男性特征被当成男孩养大是吗? 曲星熠试探地用手心贴了下梁沐的额头,想看看他是不是发高烧到意识不清了:不是啊,那是另外一回事。男性能生子就是指基因是男性的人同样拥有怀孕能力的罕见现象。 是这样吗?你这话真的合理吗?梁沐拂开曲星熠的手,眼神失去了焦距,或许是我记错了,一时没想起来。 真的没事吗? 周遭的声音好似自水下深处传来那般模糊失真,梁沐摆摆手:没事,你们继续。 诡异。异常。超出认知。理解不能。 是在做梦,还是不知不觉中穿越到了生物构造上有所偏差的平行世界? 可是这就是现实。这竟然是现实! 到底是我的问题还是世界的问题? 不。这是唯物的现实世界,一切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一切都遵循着自然的法则,一切都有其内在的逻辑。 梁沐这样告诉自己。 是我的问题,是我的认知不知在何时出现了短缺和扭曲。这或许就是我精神失常的某种副作用。 他反复地用这些理智的结论安抚自己震动的内心。 紧接着他心头一颤,眼睛微微睁大。 【觉醒进度:40%】 像受到信号干扰一般扭曲破碎的光屏在他眼前展开,鲜红的字符咄咄逼人地刺痛他的眼睛。 进度条幻觉第四次出现了。 作者有话说: ---------------------- 明天就要入v了,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第22章 福利院的相遇 二十分钟后, 梁沐游魂一般出现在了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上。 来之前曲星熠十分担心他,觉得他的状态不太正常,最好先休息一下。找蒋墨的乐子顺便探望他横空出世的女儿的事可以之后再说。 梁沐坚持要来一趟。他来的目的已经不是为了曲星熠开心了, 他只是想近距离地好好观察一下能生孩子的男性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以他有限的脑容量,实在无法想象这种在他疑似被扭曲的认知里只存在于幻想故事中的人物出现在现实中会是什么状态。 说到底他还是无法顺滑地接受世界与自己的认知冲突的那一部分真实。 蒋墨正坐在走廊靠墙的椅子上,膝头摆着一个文件夹, 手中握着笔在上面写写画画。梁沐知道他筹备了许久的大制作科幻剧集马上就要开机了, 梁沐正是这部剧的编剧, 故事是他原创的。制片方和投资人相当看好这个剧本,特意请了新一代电影导演中最具盛名的蒋墨来执导。 蒋墨很忙, 梁沐也不闲,但今天,他们都为了这一个狗血的带球跑后再相遇的局面聚在了这条平平无奇的医院走廊上。 你来了。蒋墨阖上文件夹,推了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站起身。 他穿着一身清爽的浅色亚麻西服, 内搭的衬衣解开两粒纽扣, 露出修长的脖颈和锁骨。天生含情的眼睛波光潋滟, 从镜片后投来的眼神好似春日荡漾的湖水,又仿佛昂贵的丝绢表面起伏流淌的柔光。 他神情间藏着些许疲惫和忧郁, 含情的眼眸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眼角泛红的泪痣在医院冰冷苍白的灯光下褪去了撩人的艳色, 反而给他增添了几分郁色。 孩子现在情况如何?梁沐问道。 蒋墨捏了下眉心,说道:各项体征都很平稳,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 再观察一阵就可以转病房了。 梁沐抬起手中的手机,将屏幕对准蒋墨。手机开着视频通话,曲星熠的脸在屏幕上放大。裴乐来的路上就帮他买了新手机,电话卡是挂失后补办的。 蒋墨和曲星熠互相打过招呼后, 两人又开始了无伤大雅的拌嘴。 梁沐毫无感情地当着手机支架,心神早已飞到了在走廊尽头坐着的男人身上。 恕他现在无法沉下心来关心蒋墨明显低落的情绪,他真的太在意关越这个打破了他二十多年认知的异样的存在了,而且他对关越的记忆也有明显的不对劲之处。 角落里坐着的男人穿着一件棉t恤和一条运动长裤,休闲宽松的面料也遮不住起伏的肌肉线条。他就像曲星熠说的那样身形高大、一身充满威胁性的腱子肉。他身上大片的干涸的血迹更为他增添了几分凶悍的气息。 梁沐看不到他的脸。男人胳膊肘撑在大腿上,手托着腮,整张脸朝向另一边的墙面,不知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还是单纯不想看见他们。 梁沐的眼神微妙地落在男人的腰腹处。他试着去想象男人一手撑着后腰艰难地挺着孕肚的模样虽然深感违和,但也勉强能够接受,只是,这个冲击了他的世界观的存在是不是太普通了呢?除了强健的、一看就经过特别锻炼的体格外,他和马路上任何一个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男人似乎也没什么不同之处。 梁沐想要寻找某种异样,某种不同寻常的气息,好让自己能够接受男人虽然概率极小也能怀孕的事实,虽然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想要寻到的特殊之处具体是指什么。 难道希望他全身散发出一种超越进化的雌雄同体的气息?还是像abo文学里后颈长着可标记腺体的omega?又或者像哥儿文学里,身上某个显眼的地方长着一颗鲜红的孕痣? 第26章 梁沐在自己混乱的思绪中摸索着,唯一明确的想法就是:我脑子里到底什么时候塞入了这么些小众文化? 天知道关越现在有多尴尬。 作为一个审美普通又保守的直男,男男生子带球跑故事对他来说还是太超过了,但副本剧情如此,虽然心中别扭也只能接受,还好前置剧情里四次触发事件都不必在人前显露自己怀孕生了个孩子这件事。比起跟人讨论自己生了孩子又是如何生了孩子,对着蒋墨表演爱而不得、想上前却又小心翼翼地不敢靠近反而要轻松太多。 但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 之前在救护车上,因为对关夏的移情,他顺着心中喷涌的情绪可以对着电话大吼一句:你怎么没有女儿?老子五年前那天晚上给你下了药然后怀上的! 可当关夏解除了危机,他得面对面跟蒋墨说清楚当年的事,那种尴尬羞耻真是难以言表,以他90级资深玩家的心智和韧性也只能勉强保证自己没在蒋墨审视的目光下大汗淋漓、面红耳赤了。 一跟蒋墨掰扯清楚,他立即跟对方拉开距离,埋头坐在长廊的角落里平复心情。 从前他可以很笃定地说我什么副本没见过、什么困境没遇到过。虽然离真正通关还有不小的距离,但他相信没有任何困难能令他却步。他拼死通关,决心坚若磐石,前方的艰难险阻或许终有一日会收割掉他的性命,但绝不可能令他屈服畏惧。 这是关越来到这个区区二级副本前对自己的认知。 现在的他精神恍惚、表情空白,嘴唇微微颤抖。 为了完成让关夏和蒋墨父女相认的任务,他不得不把剧情设定里十分玄幻的男生子过程一一讲给蒋墨听,并辅以副本提供的各项检查报告佐证,好获取对方的信任。 什么如何检查出自己怀孕啦,什么看着孕肚一天天变大虽然辛苦但内心十分幸福的过程啦,什么男性的妊娠反应啦,以及没法母乳喂养对关夏感到亏欠啦诸如此类理论全是瞎编,逻辑全是乱造,每一个字都令人脑仁颤抖的神经病设定。 说完后他整个人都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回想不起与蒋墨那段可怕的对话是如何顺利结束的,唯一的感觉只有劫后余生的虚脱,以及对自己的大脑和唇舌经过这一遭玷污后永远地失去了清白的怅然。 刀山火海他确实能面不改色地趟过去,但男生子他真的险些要跪了。 什么副本没见过,什么困难没遇过。 这种副本他就没见过,这种困难他就没遇过! 如此轻而易举地把玩家的大脑按在地上摩擦的精神伤害,在关越心里已经超越了中式的冤魂厉鬼以及西式的克苏鲁,跃居精神伤害榜榜首。 本以为这一遭就算挺过去了,没想到蒋墨的朋友竟然要过来。关越深感自己就像是一只被关在动物园里的猴子,又要有一波游客来将他观赏一番。 于是关越继续待在角落里面壁,摆出不想被人打扰的姿态。 他们不过是npc罢了,玩家需要跟他们斗智斗勇但完全不必因为他们而感到尴尬关越继续做着心理建设他们没有思想,没有感情,更没有生命,不过是有着人的样貌、被游戏世界的创造者操控的虚假造物罢了。 只是npc而已。 关越在心里默念三遍,待到心平气和时,他重新坐直了身体,腰板挺直,两腿自然分开,目光缓缓投向蒋墨和他的朋友那边。 然后他在梁沐的目光凌迟下猝不及防地小腹一凉。 他并不认识梁沐,但梁沐那幽深复杂又锋锐得宛如利刃的目光无论如何都难以忽视。 那目光灼热锐利得好似想一层层剖开他的皮肤、脂肪和血肉,好将内里的构造一探究竟似的。仿佛变态杀人狂看待猎物的眼神,又仿佛狂热的研究者对待未解之谜的眼神。 关越按在椅子上的手青筋突起,好险没有顺着那一瞬间本能的自我保护的欲|望把手按在自己肚子上。护着肚子的动作要是做出来了那就真是比孕妇还要孕妇了。 这个npc是谁?关越暗自琢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梁沐。 外形设计精美,比起攻略人物有过之而无不及;身形高挑,气息绵长,目光危险,看着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不知体能和攻击力数据如何,但这毕竟是个二级副本,再如何强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但这个npc的眼神以他被无数副本磨练出的敏锐的观察力来看,npc的眼神里蕴含着某种异样的、违和的存在。他的直觉在向他预警,可他却始终无法拨开眼前的迷雾,厘清令他感到不对劲的到底是什么。 对方是对他抱有恶意吗?好像也不是,更像是一种纯粹的、深刻的、不理解清楚就难以忍受的困惑。 可是,他身上又有哪里值得对方如此探究好奇的呢? 就这样,在蒋墨和曲星熠构成的背景音中,梁沐和关越互相打量了片刻又各自收回了再拖下去就要变得不合时宜的目光。 蒋墨,我们可以看看关夏吗?梁沐问道。 他仍旧无法从关越身上感受到男生子的合理性,只能囫囵吞下这个令人消化不良的事实,准备回去之后好好查查相关研究资料。 实证主义的科学是永远可靠明亮的灯塔,始终指引着他这艘在过度活跃的妄想和幻觉之海里晕头转向的小船。他被男生子这一炸弹轰炸得快要脱壳的灵魂急需坚实的科学理论与数据打消内心对世界真实感的怀疑。 而在查阅资料之前,未免不必要的精神上的消耗,最好把引起混乱源头的问题暂时屏蔽。 不管男的到底是怎么生孩子的,孩子反正是客观存在的,还是先关心下孩子吧。 重症监护室的窗口就在不远处,走过去就能看到,他问蒋墨能不能看看关夏,并非客气,而是因为关夏名义上的监护人可不是蒋墨,甚至她和蒋墨的血缘关系到底是否为真还欠一份鉴定报告才能算是板上钉钉。 蒋墨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跟高傲且充满锋利棱角的曲星熠不同,他是很有绅士风度的男人,任何与他有过来往的人都对他那令人如沐春风的言行举止印象深刻。 对待不论何种年龄段的女性时,他的细腻体贴、风趣幽默更是发挥到了极致,以致任何心存对浪漫之情的向往的男女,都能从他身上感到一种幻梦般的、玫瑰色的光晕。 曲星熠把他这种招蜂引蝶的性格特质评价为一天到晚不扑棱两下就不舒服的扑棱蛾子。 蒋墨听了梁沐的话,顺势将只能隔着屏幕张牙舞爪的曲星熠抛在一边。他先是对着梁沐笑了一下,然后转身走到离关越两步远的距离处站定,温声询问道:虽然鉴定报告还没出来,但我已相信夏夏是我的女儿,不久前我跟两位关系很好的朋友提起了她。他们特地过来探望夏夏,想看她一眼,不会过多打扰,你觉得如何? 屏幕上的曲星熠挥了挥手吸引梁沐的注意,梁沐将手机拿到眼前,看到聊天界面上曲星熠打了一行字吐槽: 你不觉得还挺老夫老妻的吗?蒋墨适应得也太快了吧。 梁沐回复道:那叫进退有度,有涵养。 曲星熠撇了下嘴:那叫把面具焊死在脸上,想摘也摘不下。 梁沐若有所思,没有反驳。 关越没有拒绝的理由,很快答应了。梁沐便带着曲星熠的视频通话界面走过去,一手平举手机,一手指着屏幕示意道:这是曲星熠,他暂时没办法过来。 曲星熠挥了挥手,谈不上热情但也不算冷淡:好久不见,有五年了吧。孩子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给我们打电话。 关越和梁沐同时在心里松了口气,脑回路惊人得一致: 梁沐:真担心他直接开口喊人家嫂子,还好曲星熠是有这个分寸的。 关越:幸亏剧情还有点儿下限,没让npc当我面来一声嫂子。 不过,在内心一块石头落地的同时,关越的目光在梁沐和屏幕里的曲星熠身上打了个转,终于福至心灵,脑袋里昏沉的迷雾蓦地被一道惊雷照亮。他意识到之前梁沐看向他的眼神里到底哪里违和了! 比起曲星熠谈起孩子时视作平常的态度,梁沐那充满了探究和困惑的目光就好像他完全无法理解男性为什么能孕育孩子似的。他好像从未听过男生子此等在现实世界里惊世骇俗却又被副本世界里的npc轻松接受的轶闻。 就是这个! 关越想道。 违和之处就在于此! 他进入副本以来,已经被糊脸的设定和所有但凡听到他生了孩子只是稍感惊诧就立即平静接受的npc的反应给刺激到麻木了,以致于他自己都陷入到一种男生子是正常的半催眠状态中。脑袋裹了这么一层浆糊,才没在第一时间把梁沐的眼神向他也觉得男生子不可思议、有违常理的方向去解读。 第27章 关越看待梁沐的态度瞬间变得更加慎重起来。 如果这个npc在男生子这件事的认知上真的有别于其他npc,那么导致他这种特殊的原因就很值得探究了。 每个副本中特殊的存在往往都是提高副本剧情探索度和完成度的重要切入点。剧情探索度和完成度越高,结算时获得的评分和积分就越高,甚至评分在a级以上时有几率获得副本掉落的道具。 即使这只是一个二级副本,但它掉落的道具却不一定是个鸡肋。 关越在上一个91级副本中被逼到了绝境,他耗光了大半身家才从副本中活着出来。积分所剩无几,连几个常用的技能道具都赔了进去。他此时正处于弹尽粮绝的状态,任何可武装自己的资源都不会放过。 我们之前也有过短暂的碰面,我叫梁沐,曲星熠没有要多说的意思,打招呼的环节就轮到了梁沐,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原来这个npc是叫梁沐。 副本给到关越的剧情背景里,有关玩家扮演的人物带着四岁女儿回国前的内容只有关于怀孕生产的报告和育儿日记,被打发出国前对蒋墨死缠烂打的事件列表,以及扮演人物痴汉似的、巨细无遗地记录蒋墨的行程和爱好的网络日志。 关于过去的内容全部围绕着蒋墨和孩子,其余皆是空白。他从扮演人物写下的网络日志上了解到了蒋墨身边几个朋友的名字,但他对扮演人物与这些npc具体的交集就只有模糊的概念了,这次见到真人前更是连长相都对不上号。但他当然不能表现出这一点。 关越局促地笑了下:不好意思,我有点儿想不起来了,只模糊记得你是蒋墨的好朋友。 几人不咸不淡地寒暄了两句,关越就带着梁沐来到重症监护室外的透明窗口处。 梁沐把手机抬高好让曲星熠看清楚,自己也向内看去。 病房内光线昏暗,监护仪器上各项生理指标闪烁着。仪器旁的病床上躺着一个闭目沉睡的小女孩。女孩脸色苍白,脑袋上精心编制的发辫经了一番劫难后变得有些凌乱,看着颇令人感到爱怜。 曲星熠的声音从手机扬声器里传出:看着跟蒋墨小时候长得很像。蒋墨要是个女孩子的话估计就长这样。 确实有几分相像。尤其是流畅精致的眼型和点缀在眼角小小一颗的泪痣。 梁沐从玻璃上看到蒋墨模糊的倒影。蒋墨正安静地站在他侧后方,默默看向病房里,周身的气息复杂忧郁,好似一个藏着许多心事却无人能倾诉的幽灵。 梁沐想起高中时蒋墨的家人总是缺席的家长会,想到蒋墨过十八岁生日那晚,他参加完蒋墨的生日聚会回到宿舍正在看书却又接到了蒋墨的电话,蒋墨在楼下等他,跟他说了许多不着边际的话后好似终于下定决心,从大衣内袋里摸出一张看着就年代已久的照片。照片上是五岁的蒋墨和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 蒋墨指着那个女人对他说,这是我妈妈,我其实是私生子,在我被接回父亲那里不久后她自杀死了。她一直痴恋父亲,在意识到无论如何父亲都不会离婚后,她畸形的爱情幻灭了,她就抛下一切走了。 蒋墨的爷爷是本市有名的企业家,在日化和食品等产业的市场上独占鳌头。他白手起家,吃得了苦、斗得了狠,一路在时代的浪潮中摸爬滚打走到今天,可他的儿子,也就是蒋墨的父亲却是个不学无术的绣花枕头,成日里只知道纸醉金迷,唯一的长处就是会哄女人。 甜言蜜语,绅士风度,浪漫惊喜,一张挑不出错的俊脸,再加上公子哥的光环,他在美人堆里可谓如鱼得水,轻易夺走一颗又一颗的芳心,但陷入和他的孽缘之中以致丢了性命的倒是只有蒋墨的母亲一个,毕竟风流场上的事哪有那么多人当真,当真的都是傻子。为一场云|雨邂逅赌上一切的傻子在如今的社会中已经算是稀有品种。 母亲最在乎父亲,她对我最满意的一点就是我跟父亲长得相像。蒋墨看向夜色深处,轻声说道,我从前总是模仿父亲的情态来让母亲开心,她总是郁结于心,我想让她开怀,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片刻。 我的努力终归是没什么作用的,她还是抑郁悲伤,最终自杀走了。可我模仿父亲时留下的习惯却改不掉了,我已经忘记本来的我到底是什么样的。 蒋墨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背对着梁沐,在寂静的夜色里说道,梁沐,我有些时候会厌烦这样的自己。你呢,你会讨厌我吗? 梁沐当然不会讨厌自己的朋友,可蒋墨显然不会因为他苍白的言语就获得救赎。 这些年过去,他们从学校走入社会,又在各自的领域里获得了不小的成就,可梁沐却常常觉得蒋墨还是那个泛黄照片里笨拙地想让母亲开怀的孩子,也还是那个在十八岁的生日晚上孤零零地等在他宿舍楼下的少年。 梁沐并不是个在感情上十分敏锐的人,相反他在这方面颇有些迟钝,可多年前的那天晚上,自己重要的朋友突然撕开疮疤的剖白,实在令他难以忘怀。所以他常常观察着蒋墨,常常在思考,在蒋墨那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和潋滟含情却又别有一番含蓄温柔的眼神下,他真实的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是否仍在苦恼悲伤,是否仍困在过去的泥沼中挣扎不出? 梁沐也曾试探,但蒋墨总是避而不谈,总是说些暧昧轻佻的话模糊最初的问题。他的心事藏着、掩着,偶尔露出些端倪,被人发现了,就又巧妙地藏起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梁沐想,或许多年前的那次剖白是错过就再也没有的机会,是他处理得不够好,所以蒋墨不愿再对他敞开心扉了。 可是,要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呢? 那天晚上,梁沐绕到蒋墨身前,不容他眼神逃避,认真地说,我为什么要为这些事情讨厌你?我是你的朋友,只会因此关心你。只是我对你经历的一切都无能为力,也不知道自己做些什么才能让你感到些许安慰。 他懊丧于自己的笨拙,说,抱歉,我不太擅长处理这个。 蒋墨沉默片刻后露出一个微笑,他说,没关系,我可以得到一个拥抱吗?只要给我一个拥抱就好。 答案自然是好。 那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一个拥抱。 时间一转,八九年过去,重症监护室窗口上映出的模糊身影与多年前那个剖白着自己的伤口的少年隐约重合在了一处。 梁沐隐隐感觉到了蒋墨内心的纠结和压抑。 他清楚,蒋墨并不喜欢关越,关夏的出现也非他所愿,关越的所作所为若要追究的话根本就是犯罪,关夏则是在这种充满一厢情愿的罪恶和私欲中意外诞生的果实。 可是,梁沐想,蒋墨不可能放着关夏不管,他甚至很有可能会因为关夏的存在而与关越组成家庭。 因为关夏的处境就与他小时候一般无二。私生子,不被期待的孩子,有一个病态地痴恋着父亲的母亲。他看着她就好似在照镜子,她不仅是他的血脉,也是这世上另一个他自己。 这种宿命般的映照,梁沐担忧地想着,不知对蒋墨来说,这是能治愈他的契机还是伤害束缚他的刑具。 梁先生,你觉得男人生孩子是不是很奇怪? 关越突兀的问题拉回了梁沐的思绪。 当然很奇怪了。奇怪到令人不禁怀疑到底是世界疯了还是自己疯了的地步。 神思尚还游荡在别处的梁沐险些就要这么回答了,幸亏他及时绷紧心神,才没让他说出这种既让人觉得他不正常又让人觉得他在针对关越的又疯癫又失礼的话。 并不奇怪吧。梁沐表情平静地说着违心的话,只能说是不常见,但并不奇怪。 不过对方为什么突然问这种问题,为什么偏偏问他? 梁沐观察了一下蒋墨的表情,蒋墨明显也对关越的提问感到些许困惑。 关越装作随口一提的样子说道:你刚才一直盯着我的我的肚子,眼神像是十分好奇不解的样子,我难免在想你是不是没听说过男性生孩子的事,又或者是你有些看不上男性去生孩子。 蒋墨眉头微蹙:关越,你这是什么意思? 关越并不理会他,只睁着一双敏锐老练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梁沐,丝毫细节都不放过。 梁沐有些心虚。看来他那时精神太过恍惚了,没有好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以致让别人感到了冒犯。 他当即低头道歉:实在抱歉让你感到不舒服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更不会有歧视的心,我只是没在身边见过类似的例子一时有些好奇而已。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蒋墨跟着说道:梁沐不是那样的人,你别多想。 关越生前是一名资深刑警,十分擅长跟嫌疑犯打交道,对人心理上的破绽很是敏感。他能感到梁沐刚才确实有一点心虚的迹象。 第28章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 试探完毕,他对上蒋墨又换上一副人设应有的小心翼翼的样子,低声道:我没有多想,我知道能被你当作朋友的都是很好的人,我只是随口问一下,是我说话不过脑子了,你别生我的气。 关越心头一片麻木。这么伏低作小、恶心矫情的话不过脑子就能说出来,他实在心疼自己的熟练,感伤于失去的节操。 蒋墨叹了口气。他看了一眼病房里静静躺着的关夏,对关越说道:我没有生气,你也没必要一直放低自己。 梁沐夹在这两人中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妙之感袭上他的心头。 在刚刚那个场景、那段对话之中,他是不是有点儿像肥皂剧里摆着无辜的姿态,拐弯抹角地挑拨男女主关系的恶毒配角呢? 他颇感头大。这里实在是待不下去了。本来他还想跟关越聊聊过去的事,看看跟关越有关的记忆还有哪里不对劲,试着分析一下关越的形象被从他的记忆中彻底抹去的原因。 但以目前微妙的氛围来说,跟关越聊起过去实在是不合时宜。 梁沐看向视频通话界面里正在看戏的曲星熠,投去一个暗示的眼神。对他熟得不能再熟的曲星熠立即用短信发来一条信息:走? 梁沐快速眨动两下眼睛表示:即使你还想看,我也不会再待下去了。 曲星熠:ok。 跟曲星熠商量完毕,梁沐立即对蒋墨说道:我跟曲星熠还有些事情要谈就先不打扰你们了。蒋墨,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好后你抽空去看看曲星熠吧。 蒋墨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走了,但没有多问,只点头应道:我还在等一份检查报告,检查结果没问题的话我很快就会过去。 曲星熠说了声一会儿见就挂断了通讯,梁沐跟两人再次道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搭乘电梯下楼,电梯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四个表情麻木疲惫的中年男女,那副神情是不得不来往于医院的人身上惯有的。电梯门缓缓合上,梁沐在电梯门金属的壁面上再次看到他们模糊的身影。模糊的,看不清面部细节,真实感全部被淡化的身影。 像是假人,像是并不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一般。梁沐克制不住自己的思绪,他脑海里有关关越的记忆片段也跟着一一浮现,那些大体算得上清晰的记忆里,关越的存在是一片片好似被某种神秘的外在力量强行挖去后留下的空白。 空白。 可怖的、空洞的、像是要将人的思绪全部吞噬的空白,仿若一个个巨大的感叹号,在梁沐的脑海中反复地彰显着自身不容忽视的存在,敲打着他敏感的神经。 这份古怪的记忆就好像在告诉他,关越的存在是伪造的,是不可能的,是一具为后来者准备好的空壳。 可是这显然是妄想。跟关越打交道最多的就是蒋墨,蒋墨显然是没有发觉关越身上有任何不妥的。 关越是真实的,他还生下了他和蒋墨的孩子,关夏和蒋墨的dna|片段正在某个实验室里进行比对,这全是不可能伪造的。 梁沐努力让自己往正常的方向去考虑。 或许关越的外在形象上或是少有的几次遇见时他的穿着打扮上有什么因素对自己来说是特别的。这份特别刺激到了潜意识里某种不能触碰的禁区,于是自我的保护机制将他抹去了。 梁沐心中不能触碰的禁区不多,他是个相对来说活在自我的世界里的人,再加上从小就出现的精神问题,他很少把生活里遇到的人事物放在心上,也从不认同现代社会里愈发令人焦虑内耗的形形色色的鄙视链。 能令他开启自我保护机制的,他思索许久只能想出两个可能性: 一个跟他完全失去的十二岁之前的记忆有关。这份记忆他至今没有任何头绪。摇篮福利院的老师们都说他刚出生不久就被送进了福利院,之后在福利院的生活也十分顺利,除了性格孤僻些,没有任何端倪表示他遭了欺负乃至更加严重的创伤,她们也奇怪他为何会在福利院的地下室睡着他并不是那种随便窝在某个地方玩就会打盹睡过去的孩子又为何醒来后就失去了记忆。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个巧合,梁沐正是在不明不白地失去了记忆的人生节点遇到时毅、蒋墨、曲星熠和晏非臣的。那时,即将小学毕业的四人是同班同学,一同结伴来福利院做社会实践活动,被指派了整理地下杂货室的工作。他们发现了在地下室睡着的梁沐,梁沐失去记忆后一片空白的大脑里第一个映入的就是他们的身影。 总之,为何失去记忆仍是未解之谜。他身上没有遭人虐待的痕迹,福利院的调查也显示当天没有任何可疑的人接近过他。但记忆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失去,一定有某种强力的理由和诱因。 关越会跟这个有关系吗? 梁沐不由皱起了眉头,实在难以看出其中的关联。当年进入福利院的学生名单里可没有关越。 另外一个可能性就跟他的精神问题有关了。 实际上,梁沐从未让自己的精神问题暴露在除方医生以外的任何人面前。 如果说不把病症告诉别人是因为不仅毫无必要还徒增麻烦,但连亲近的几个朋友他都从没透露过分毫可以说是完全不符合他向来的作风了。 他确实担忧自己的精神问题继续恶化会影响到自己正常的工作和生活,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个传统语境里的精神病这回事有任何可鄙丢人之处,也并不排斥朋友知晓后会对他展露的同情和怜悯,至于朋友们会不会因此远离他、歧视他,他从来没有那么考虑过,一来他相信他们的友情也了解朋友们的个性和品格,二来如果朋友真是如此那这种朋友也就算不得真正的朋友了。 也就是说,任何常人会隐瞒自己病症的原因在他身上都是不成立的。 他之所以选择隐瞒实际上并非出于一种理性的思考,而是出于一种神秘的、强烈的、不容置喙的直觉。 在他失去记忆后第一次睁开眼睛的那一天,他便看到了极为显著、异常的幻觉四个陌生的孩子正围在他身边,他们身上被由不断变动的字符组成的枷锁层层缠绕着,而他们显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你是谁? 你是福利院的孩子吗? 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对他表现出了极大的善意和热情。他们如此鲜活、富有生命力,可他们身上闪烁的数据流枷锁却是那么的冰冷诡异。 不知为何,梁沐在那一刻明明脑子里一片空白,却没有去想失去了记忆的可怖和无助,也没有立即关心起自己的身份和周边的环境,他什么都不存在的心灵里最先浮现的是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悲伤和与之截然相反的喜悦。 眼泪不知不觉涌上了眼眶。他眼睛一眨,泪珠便顺着脸颊滚落。 当时还是小学生的朋友们手足无措地看着他,问他,你怎么哭了? 梁沐抹去眼泪,摇了下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即使失去了记忆,但他总觉得自己并非是个多愁善感、动不动就要哭鼻子的人。 眼泪擦干后,围在他身边的四个人身上的数据流枷锁就消失不见了。他有心想问,但一种强烈的直觉如轰鸣的瀑布般从上至下冲刷着他的灵魂。 在那强烈的震动与冲击中,一个念头填满了他的大脑: 绝不能向任何人袒露自己的异常。否则,不仅是自己,连同所有重要的存在都将因此暴露在危险之中。 这显然是个莫名其妙的念头,但它的力量摧枯拉朽,梁沐多年来都遵循这个念头而活,直到意外碰到了似乎是个例外的方医生。 那么记忆里关越形象的空白会跟这个有关吗?他是否曾意外发现了自己的异常之处? 又或者自己的种种幻觉和妄想并非都缺乏真实的根基,只是它们的根基在失忆后被自己遗忘了,而关越正跟那些根基有或多或少的关系呢? 比如,梁沐一直莫名觉得自己必须找到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女生。他总觉得那个女生是他的亲人,自己的身边本该有她的存在。那个像是幻觉一般的女生会是真实存在的吗?她会是谁,是遗弃他的母亲吗? 太复杂了。全都是乱成一团、难以查证的猜想。 梁沐离开大楼,仰头看着夏日晴朗的天空。夏季昼长夜短,此时已是下午五点,可天光仍是明晃晃的,阳光刺得他眯起眼睛,树上的知了此起彼伏的鸣叫令人心烦意乱。 令人目眩的日光,嘈杂的虫鸣,以及粘稠的、将人密不透风地裹缠着的暑气,共同织就了一个让人头晕眼花、心浮气躁的漩涡。一切都在扭曲,在沸腾,在混沌中不安地躁动着。 夏季实在令人讨厌。梁沐面无表情地想道,总觉得夏天不会发生什么好事。这也是失去记忆后的直觉之一。 第29章 ----------------------- 作者有话说:入v啦,感谢大家的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像个人形ai 梁沐离开后, 关越想从蒋墨身上进一步打探梁沐的情况。 他在心里打好腹稿,深吸一口气,期期艾艾地说道:我刚才那句话说得实在不中听, 我真没想那么多,或许惹你的朋友不高兴了。 蒋墨闻言脸上看不出什么,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 这是他忍耐的表现。他极富耐心地说道:你不用多想, 我还从没见谁真的惹怒过他, 他不是个会为一两句话就计较的人。 从没人能惹到他吗?关越抓住重点,追问道, 原来他是个脾气这么好的人?还是说没人敢招惹他? 蒋墨潋滟的眸光里浮起些许探究。他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笑着说:你好像对梁沐很感兴趣? 他轻柔的笑声好似丝滑的锦缎,凉丝丝地滑过人的皮肤与耳膜,格外的撩人心弦, 关越久经锤炼的直觉却从中隐隐感到一丝爬行动物似的黏滑与冰冷。 这是他第一次从蒋墨身上感受到攻击性, 尽管很微弱, 但危险总是藏得越深越令人警惕, 善于伪装的人才最要提防。游戏世界的副本不论形式上如何花样百出,其内在核心只有一个, 那就是生存。 在第一要义是保证自身存活的副本世界里, 即使只是一个二级副本,其中的重要npc也绝不会像表面上那样简单。 看来他的攻略对象蒋墨十分在意名为梁沐的npc,他只是多问两句就引起了对方的警觉。 关越低头掩饰自己的表情,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不安地搓着自己的衣角救命,这是他为数不多能拿来就用的伪装技术了,但这招估计实在不好看,别人这么弄讲究的是一个脆弱可人, 他这么五大三粗的男人搓衣角估计只能仿似隔壁的二傻子。 他不安地说道:因为他是你的朋友,你很在乎他,我知道你其实很难把什么人放在心上你心里的门槛很高,看着对大家都很好,让人都以为你对他有些特别,但其实他们都远远够不到你的门槛。 说到这里,他在心里琢磨着这种时候是不是要半抬起头欲语还休地、匆匆看上蒋墨一眼,主要表达一个,虽然我没脑子但我用了心,我明白你的心,我一直都默默注视着你的痴情与理解。 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美丽的女子含着万千情愫的明眸情难自禁、小心翼翼地看上男人一眼,还不待男人自怦然的心动间回过神来细细品味,又把眼神收了回去。 那是蓦然绽放又收拢的花,是深涧中灵动地跃出水面又倏地深潜的鱼。 他老婆最爱看这种含蓄留白的美,可惜他除了办案的时候,脑子向来直来直去,缺少那根细腻的弦,于是那尾潜走的鱼明明也曾留下过信号,但没人发觉,没人留意,它便径自越走越远,直到覆水难收。 关越脑子里的思绪转得极快,他飞速甩开妻子握着染血的利刃的身影,大致勾勒了一下自己这张糙脸若是学人家靓丽女子会是何等效果,然后被自己做作恶心的神态给雷到了。 画虎不成反类犬,东施效颦伤眼睛。 于是他老老实实地把脑袋垂得更低了,宁愿神似二傻子也不愿恶心人,他继续道:所以,所以我想更多地了解能进入你内心的是什么样的人。我,我也想 他适当地收了音。话若是说全了未免不自量力惹人笑,有自知之明地戛然而止反而多些笨拙的可爱可怜。 感谢他颇有审美的老婆,感谢空有一肚子理论、成天就恋爱攻略游戏这一主题高谈阔论的王恋歌,同样感谢关夏提供的一大摞情感书籍。 想到这里,关越就联想到了关夏这个npc的古怪之处。关夏简直像是有一座随身图书馆似的,什么书籍都能凭空变出来,只有想不到没有找不到。 狗血男男生子带球跑故事里的天才儿童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超能力呢? 他跟其他玩家分享了这个情报,最后琢磨出一个听起来很难令人信服但又诡异得有几分合理之处的猜想: 众所周知,几乎所有游戏都有为玩家提供各式情报、引导各种任务的npc,或许关夏是身兼提供感情攻略指导信息的功能的npc,作用是为单身狗玩家和虽然有感情经验但历尽千帆仍没脑子的直男玩家送去情感教材。 母胎单身的白晓华和王恋歌对这一猜想的提出做出了主要贡献,荆楚的回复是笑得想死表情包,以及一条令人汗毛耸立的地狱笑话。 荆楚说:你们不觉得关夏的超能力很像玩家们的特质能力和技能道具吗?说不定她就是死后的玩家徘徊在游戏世界里的幽灵哦。 大家纷纷表示细思极恐。 王恋歌起哄道:死后的幽灵还是太顾虑我们的小心脏了,玩家死后就变成副本里的npc听起来更有清凉的感觉。 确实清凉,但没人会把这当真。因为玩家身上实在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值得回收再利用。 玩家们的特质能力和各色道具都是游戏世界的神赋予的,玩家在现实世界死去的灵魂也是游戏世界挽留的,在游戏中的死亡也是真实的死亡,这个世界又有何必要继续留着玩家的灵魂呢? 而且,据玩家论坛上的记录可推测,游戏世界已至少运转了一百年的时间,每年进入游戏世界的玩家大约有1-1.2万人左右,一百年的时间就是有100-120万人,同一时间存活的玩家数量在5万人左右浮动。 也就是说,从前在副本中死亡的玩家总数至少有95万人之巨,而现存的副本数量虽无确切数据但应该不可能超过一万个,这么多人若是被回收成npc,即使平均分配到副本中,每个副本也至少有95人,这95人若是都像关夏这般,那每个副本有特异能力的npc就太多了,玩家如何能应付得来,又如何察觉不出其中的异样? 要知道,虽然有不少副本都有特殊力量的设定,但每个副本中的npc们的能力都是趋同的,绝不像玩家的特质能力一般百花齐放、各有不同。 更何况,就算游戏世界有某种需要利用玩家的阴谋存在,可阴谋为何要如此大剌剌地展示出来,生怕没人起疑心呢? 脑子里的思绪就这么越走越远。没办法,尴尬的时候不多往脑子里塞点东西,塞到让它没空觉知到自己现在的熊样,这种可以被当成人生黑历史的对话实在是进行不下去。 关越等待着蒋墨的回复。 蒋墨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上的破绽: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形象。这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种夸奖吧。不过,不管怎样你没有必要一味地迎合我,还记得我说过的吗,你不需要为了任何人放低自己。 关越抬头观察蒋墨的神色,透明的镜片后曾闪现的锐色再也寻不出端倪,春风似的眼神笼着他,令人暖心的温柔和不经意散发出的危险魅力如此和谐地交融在一处,看上去已经恢复了寻常模样,眼神还更加柔和了。 蒋墨虽然没有对他的观点做出正面回应,但人在完全意外的时刻被戳中内心时的震动是难以掩饰的。 想想吧,他扮演的角色在蒋墨心里是个何等没有脑子、没有眼色的蠢货,这样的蠢货却看透了无数跟蒋墨打过交道的聪明人都看不透的真相,蒋墨内心的意外和讶然绝对是非比寻常的,以致于他这种擅于伪装的高手都难免露出点破绽。 这便是所谓的弱者和蠢材才能拥有的武器。换一个聪明人来说这番话绝对达不到同样的效果。 看来,系统提供的痴汉日记还是很有帮助的,扮演的角色虽然是个没脑子的纨绔,但他对心上人的观察和理解可以说是细致入微,拨开了蒋墨八面玲珑的外壳,看透了他内心的疏离和城府。 关越继续低着头,手揪着饱受摧残的衣摆,看着怯怯的,仿佛被蒋墨这一番话说得很是不安、羞惭。 蒋墨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是为了安抚他紧绷的情绪,说道:你和梁沐是完全不同的人,你没有必要试图从他身上理解我的喜好,实际上,我的几个朋友都性格迥异,喜好也大不相同。他们跟我走的近,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我们从小就认识了,这么多年过去情分自然不同寻常。 我明白了。蒋墨的防备可真够深的,一点话都套不出来,关越决定直接打直球,先探究最关心的问题:不过我就是有一点想不明白,为什么我觉得他好像完全不知道男的能生孩子这件事呢?他的反应跟别人都不一样,好像太过震惊和好奇了。 蒋墨回想起之前电话里梁沐对男人生孩子一事表现出的异样反应,他心里确实存着些许疑惑,但他不认为这其中有什么奇怪之处。 梁沐向来是个特别的人,他身上始终萦绕着一种与周遭世界格格不入的抽离感,他看到的世界似乎本来就与旁人不同。 第30章 蒋墨垂眸低笑:可能他确实没听说过这类事情吧,虽说是常识,但他是个只专注于自己感兴趣的事物的人,旁的事不论是好是坏都不能影响到他,不关心的事物更不会进入他的视野。他就是这种怪人,你不用多想。 真的只是因为这种理由吗?关越感到怀疑。 但在他分析情报前,他因多年刑侦经验而培养出的敏锐的嗅觉最先捕捉到了蒋墨谈起梁沐时身上隐隐散发出的违和感。 蒋墨嘴上说着他就是这种怪人,可在那一瞬间他身上那层缱绻风流的外壳好似被某种炙热的东西融化了,几许掺杂着怅然的温柔浮现而出又稍纵即逝,让人怀疑那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关越暗暗记下这一瞬间:蒋墨和梁沐的关系肯定有值得深挖的地方。 他们的关系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 * 梁沐回到曲星熠的病房时,正看到曲星熠仰面躺在长沙发上,一条腿放松地踩在地上,另一条长腿担在长沙发另一头的扶手上。他两手将手机举在眼前,指尖不停地按着屏幕,似乎在给人发信息。 曲星熠的助理裴乐已经不在病房里了。房间里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 在做什么?梁沐坐到曲星熠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曲星熠明明早就知道梁沐回来了,却直到这时才慢慢挪动了下眼珠看了梁沐一眼。 他很快又收回视线,继续专注于手机屏幕:我正在轰炸晏非臣。 梁沐敏锐地看出曲星熠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在跟他闹脾气了。这做作的姿态,力求放松却还是比平常紧绷的肌理线条,极力掩饰还是不难看出时刻关注着周遭变化的警觉的神情。 曲星熠全身上下都在散发出一种强烈的信号: 我心里有事但我不说,快来问我出什么事了! 梁沐在这种时刻向来不会选择立即配合曲星熠的拐弯抹角。他仿佛没察觉出曲星熠的别扭似的,只顺着他的话问道:轰炸晏非臣? 曲星熠闻言,嘴角下撇,戳在手机屏幕上的指尖越发用力,像是恨不得把屏幕戳破似的。 他没好气地说:我刚才给他打电话,他说着说着突然挂断了。我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所以选择回拨回去。电话不接就发短信、发微信,三个交替着来。 梁沐怎么看曲星熠脸上都没有丝毫焦急忧心之色:电话挂断前你对他说什么了? 曲星熠毫不掩饰:我说他一直躲着你就跟个缩头乌龟似的,叫他赶紧把脖子洗干净伸出来。说着,他看了梁沐一眼,我可是在为你打抱不平呢,连王恋歌的事都没来得及说。 怪不得。 梁沐明白了,曲星熠估计是心情不好,所以故意折腾人。越是关系好的人越是容易被他烦,晏非臣是撞在他的枪口上了。 鉴于曲星熠如今的境况非常不好,心情烦躁是情有可原的,梁沐便无意干涉曲星熠无伤大雅的闹腾,反正晏非臣那边只要静个音就不会被打扰到。 而且梁沐也不是个没有脾气的人,晏非臣拒绝接他电话的态度令他无法理解。作为朋友,有什么事是不能好好说开的呢?他并不喜欢对方躲躲藏藏的谜语人行径。 你跟时毅沟通过吗?梁沐问道,一会儿蒋墨会过来,大家要是能一块商量你身上的麻烦就最好了。 已经说了。曲星熠见梁沐没阻止他反倒是失去了继续骚扰晏非臣的兴致。他坐起身,把手机往茶几上一丢,双手抱臂看着梁沐,但他今天有好几个会要开,抽不出时间过来,只能线上跟我们聊。 梁沐感到曲星熠审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扫动,心知这个时候再不顺毛摸,之前只是在拗造型的曲星熠就要真的生闷气了,于是他顺着对方的心意问道:说吧,我哪里惹着你了? 曲星熠绷着一张帅脸,冷酷得不行,只有在手臂上轻快地敲打着的手指彰显出他内心的愉悦。 他终于金口一开:虽说你确实常常气我吧,但这回倒不是那么一回事,我就是有点儿好奇。 好奇什么?梁沐问。 刚才在重症监护室外,你明显是因为突然感到尴尬所以才提前撤了吧?曲星熠猫科动物一般敏锐深邃的眼睛牢牢锁定着梁沐的身影,不放过他身上任何一丝变化。他稍稍向梁沐的方向倾身,神情专注,我就是好奇,什么让你感到尴尬了? 梁沐不解:那不是很明显的事吗?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夹在蒋墨和那位关先生中间的场景实在太诡异了,简直令人幻视三角恋肥皂剧。 他说着颇感苦恼:你也看到了,当时那个样子,我一时不小心让关越感到了冒犯,蒋墨为我解释,关越则因此垂头丧气,而他们俩的孩子就在旁边病房里。我当然知道我跟蒋墨只是朋友,这中间没有任何暧昧之处,但是,当时就是十分微妙你懂吧? 我当然懂,而且比你懂多了。曲星熠神情严肃,古怪地看着他,问题在于你为什么会懂啊?从前的你根本就察觉不出这些微妙之处,只会呆头呆脑地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完全无视周遭的氛围和其他人内心的汹涌波涛才对。 曲星熠站起身,大步绕到茶几对面,弯下腰,握住梁沐的肩膀仔细观察着,一脸惊奇地说:在我不在的这一个月里,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异吗?被人魂穿了,还是你大脑里的感情模块终于发育了? 梁沐木着一张脸,掌心糊在曲星熠的脸颊上把他推远了些:停,禁止人身攻击。我的大脑发育正常得很。 曲星熠的脸颊被压到变形,但他仍然顽强地挣扎着,从梁沐掌心发出含混的质疑:哪里正常了?初中的时候我还担心过你是不是有什么感情觉知障碍,都想推荐个医生给你看看的。 梁沐迟疑地缩回手:真的吗?我虽然在这方面有些迟钝,但也不至于到你说的那个地步 曲星熠揉着泛红的脸颊,侧坐在沙发扶手上,愤愤不平:怎么没有?那时候蒋墨看你什么都不懂嚣张得很,好几次直接拿你当他拒绝告白的挡箭牌。有一次有一个女生来送情书最后震惊地跑掉了,你就站在一边,一副全然局外人的样子。 竟然有这回事?梁沐神情迷茫,他在脑海里检索了一遍自己的记忆,不确定地说:我只记得蒋墨很委婉地拒绝了她 曲星熠凝视着梁沐的侧脸:说起来,我们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跟个机器人似的,像个人形ai,后来才慢慢地变得越来越有人气儿。 那是因为那会儿我刚好失忆了吧。梁沐说。 我看跟失忆没什么关系,你就是天生如此。咱们要是在修|仙小说的世界里,你这就叫天生没有情丝,要是去修无情道绝对立地飞升。 曲星熠说着说着又不知被触及到了哪根神经,兀自生起气来。他手臂一伸环住梁沐的肩膀,身体被抽了骨头似的软趴趴地挂在了梁沐身上。他不满地晃来晃去,连带着梁沐也跟着坐不安生。 你说你怎么回事?怎么在蒋墨身边就懂得尴尬,在我身边就还是那么呆? 梁沐不明所以:怎么就呆了? 曲星熠闷闷地说道:王恋歌在的时候,你又是对我公主抱又是对我嘘寒问暖的,那时怎么就没见你的神经灵敏起来了呢?你的感情嗅觉还时灵时不灵是吧? 梁沐后知后觉:那种情况下,我那么做确实很微妙可能是王恋歌太可疑了,我没法想别的。 曲星熠没再接话,他把脸埋在梁沐肩头,身体也老老实实地不乱动了。 一阵沉默后,他说道:梁沐,如果你大脑的感情模块有一天进化到了喜欢上了什么人的时候,你一定要告诉我。 你不会要来捣乱、看我笑话吧?梁沐合理推测。 才不是。 梁沐看不到曲星熠的表情,只听到了他好像鼻子有些堵似的,沉闷中透着些伤感的声音。 我会祝福你的。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爱你们(* ̄3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晏非臣 曲星熠的情绪明显有些不对劲, 梁沐正想问他怎么了,曲星熠丢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铃声在病房里回响,来电显示是缩头乌龟。 缩头乌龟? 绝对是晏非臣无疑了。 梁沐推了下曲星熠的脑袋:你是小学生吗?竟然还给人起外号? 第31章 曲星熠慢吞吞地离开了沙发, 对梁沐的揶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永远小学生有什么不好吗?等你们都成老头子了,我还青春永驻呢。 他手臂一捞,拿起了手机, 滑动接听键, 顺便开了免提。 曲星熠, 电话那头传来晏非臣略显疲惫沙哑的声音,你没完了是吗?这么有空的话, 我就把你的电话号码挂上网,相信你的千万粉丝们一定会愿意打进这个电话陪你打发你无聊的时光的。 啊,好恶毒。曲星熠拖长了嗓子阴阳怪气地说,这就是我们温柔忧郁的五好先生晏非臣的真面目吗?我真替某些被你蒙蔽多年的小傻瓜感到伤心失望呢。你说是不是, 梁沐? 他一边说一边给了梁沐一个你看看, 你看看, 都说你被他骗了吧, 你还不相信我的得意又暗含谴责的眼神。 电话那头没声了。 曲星熠对梁沐总结道:他心虚了。 晏非臣:曲星熠,虽然从小到大我已经习惯了你为所欲为的个性, 但今天的你还是令我大开眼界。 人毕竟都是会有成长和进步的。曲星熠重新坐到了梁沐身侧的沙发扶手上, 吐槽道,行了,你看我以前有认真揭穿过你吗?可如今你夺权篡位的新闻都满天飞了, 在这儿维护这点形象有什么用?认清现实躺平吧。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梁沐想了想,问道:晏非臣,你把我电话拉黑了吗? 这回电话那头很快有了回音:没有拉黑,我只是 梁沐点了下头:你只是不想接我电话。能说下原因吗?你是不想跟我做朋友了, 还是因为骗了我所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 晏非臣叹了口气,像是认输了似的:是后者。我不是你心里想的那么好的人,我在你面前一直维持着一种假象,假装我还是从前的那个人,但就像曲星熠说的,人都是会成长,也会改变的。 所以晏非臣因为某种原因仍想维持着过去的形象,即使知道最终会失败却还是自欺欺人,直到精心修饰的伪装碎成了两半。 梁沐无法理解,但他为此感到难过。 他想继续问下去,但现在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揭露疮疤、剖白内心,是困难的,难堪的。深入的对话应该发生在一个更加放松,更加私密的环境里,也需要全部的耐心、真诚以及交流的意愿。 一切都不合适。晏非臣明显心事藏得很深,曲星熠的事更是不能拖下去。 那你愿意改天找个时间跟我聊聊吗?梁沐问道,你不愿意聊更深入的话题也可以,就像从前抽空出来见个面、彼此分享下近况那样就好。 我们认识了那么多年,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我一点也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我不是因为你完美无缺才跟你来往,我们之间的感情是建立在过去十余年的时光之上的,不是轻易会被改变的东西。 晏非臣轻轻应了一声。 梁沐想了想,又说道:其实我也有一直对你们隐瞒的缺陷和秘密,而且还是照常理来说不应该隐瞒的。 压抑伤感的气氛随着这句话的出口瞬间改变了。 晏非臣:真的吗? 曲星熠一直默默旁观,此时终于忍不住了:什么秘密?真的不是你为了安慰晏非臣临时胡诌的吗? 真的有秘密。梁沐说,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估计都不会让你们知道的。 晏非臣: 曲星熠不可置信地说:你为什么能把这种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有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很正常吧?很多人都有秘密,我也有,仅此而已。梁沐说,我主要想说的是,晏非臣你即使不想把内心完全向我敞开也没有关系,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开心一点,不要自己折磨自己。你在我面前伪装的出发点既然不是为了伤害我,那你就不必为此过多纠结,应该更加理直气壮一些,就像我一样。 晏非臣语气复杂,有种想问又不能问的憋屈感:我会努力的。 曲星熠不满道:狗屁,努力个什么啊?努力隐瞒了朋友重大秘密还振振有词吗? 他弯下身子,把脑袋凑到梁沐眼跟前:我不管,晏非臣骗了你,可我从来没骗过你。你对他隐瞒算是扯平了,可你要是对我也隐瞒那就太不公平了! 晏非臣当即给他拆台:真的吗?你真的什么都没隐瞒过梁沐,在他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吗?你的秘密的话,起码我就知道一个。 曲星熠嘴角微抽,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重新坐直,身姿挺拔修长,俊脸深沉有型,沉默着做他的酷哥雕塑去了。 梁沐看看正在通话的手机,又看看身侧闭口不言的曲星熠。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三个各有秘密,还都不想让彼此知晓,多么公正又平等的友情。 一时之间,三人都没有说话。 晏非臣!你个狼子野心的负心汉!你给我滚出来! 一段高昂的喊话突然从手机扬声器里迸发而出,把曲星熠和梁沐都吓了一跳。 这声音乍一听很是古怪。声量很高,有种微妙的失真感,语气还平铺直叙不带丝毫感情色彩,听上去与话里要表达的含义有种截然不同的割裂感。 梁沐分辨了一下,意识到这个刺耳的声音应该是用高音喇叭播放而出的。喇叭的主人提前录好了要说的话,然后把音量开到最高播放出来。从说话的内容来看,喇叭的主人是晏非臣的未婚妻荆楚无疑了。 梁沐与曲星熠对视一眼,颇感尴尬。 固然荆楚的父亲害死了晏非臣的父母,晏非臣报仇是十分正当的,而且他并未做过任何违法犯罪的事情,只是卧薪尝胆、深挖了对方多年来经济犯罪以及买凶|杀人的证据,又在权力斗争中使对方失势,把对方踢下了台,令对方失去了翻身的筹码。但不管怎么说,荆楚确实是无辜的,晏非臣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确实利用了她的感情。 电话那头高音喇叭继续循环播放着震耳欲聋的喊话,其间隐隐夹杂着秘书慌乱的声音:哎,荆小姐,晏总他有事要忙,没空来见你你冷静一些,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说话行吗?等等,你别硬闯啊保安上来了没有?! 电话仍未挂断,晏非臣那边可能是急着处理突发状况去了,声音仍旧源源不断地传来。 紧接着又传来一声重响,似乎是门被撞开的声音。 终于见面了,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吗?这回是正常的人声。 晏非臣语气冷静:我想我要说的话都已经通过律师转达给你了。对于伤害了你的事我很抱歉,但我们本来就是协议情侣,你不想听你父亲的话跟那些富家子弟在一起,想找一个既能保障你的利益又不会约束你的未来婚姻合作伙伴,所以才找上了我。 梁沐一愣。原来晏非臣和荆楚之间是这样的关系吗? 他们在外人面前戏演得还真够真的。 梁沐在过去的回忆中翻找着,试图找到些许蛛丝马迹,可蛛丝马迹没有寻到,他反而又发现了自己记忆中的古怪之处。 跟关越一样,荆楚的形象在他的记忆里也是一片片被裁剪后的空白。 这时他才突然意识到,明明两个月前他还跟荆楚有过一次碰面,甚至晏非臣的朋友圈里三五不时就会出现荆楚的照片,可他竟不知道荆楚长什么样了 一阵凉意蹿上梁沐的脊背,荆楚从他记忆里消失这件事比关越的消失要可疑诡异得多,而他之前竟然对此一无所觉。 到底是为什么? 他匆忙掏出自己的手机,点进晏非臣的朋友圈,滑动着页面寻找有荆楚入镜的秀恩爱照片,可是此时跟荆楚有关的内容早就被全部删除掉了。 他没有荆楚的联系方式,自然也就没有荆楚的社交帐号。 他捧着手机,一时有些茫然。 【觉醒进度:50%】 梁沐瞳孔收缩,惊疑地看着半空中凭空出现的光屏。 这是第四次了。进度条幻觉一天出现了四次。数字从一个月前的10变到了如今的50。 是因为接连不断发生的事情让他的精神太紧绷了吗?还是说这个幻觉其实 怎么了?曲星熠凑到他耳边小声问他。 梁沐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他将视线从光屏上移开,只用余光注意着它。这次光屏没有立刻消失,而是依旧悬浮在他眼前。 会持续多久?还是再也不消失了? 梁沐按亮手机,记下当前的时间,开始计时。 第32章 另一边,fashion总部大楼顶层,总裁办公室内。 荆楚脚上蹬着一双黑色短靴,身穿利落的白色短袖体恤和灰绿色工装裤,她两手抱臂而立,左手上拎着的高音喇叭随着她的手腕漫不经心的摆动而在半空中晃悠着。 晏非臣的秘书着急上火地守在门边,盯着荆楚手上的喇叭的目光好似那是一枚随时都会爆炸的炸弹。 门外传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很快五六名保安推门而入,在秘书的示意下看向了于办公室正中间立着的荆楚。 荆楚头也不回,在他们有任何反应之前率先在喇叭上捣鼓了一下。 下一瞬,刺耳的声音骤然爆发: 不得了了,要打人了,天理何在,警察何在,法律何在?不仅谋财还要害命,晏非臣,你就是新时代的陈世美! 在场众人都被震住了。荆楚持着一柄高音喇叭就弄出了持枪抢劫的气场。 喇叭播完了一轮,又开始了循环:不得了了 正在这时,病房的房门被敲响了。蒋墨推门进来,被屋里的声音惊到了:什么声音? 他身后跟着关越。蒋墨给关夏安排的病房也在这一层,两人顺路一同过来,关越要来给关夏收拾整理下房间,顺便往里添置点东西。 他本来是准备跟蒋墨在曲星熠病房门口告别后就径直离开的,但房门内传来的明显就是荆楚的声音令他停下了脚步。 他下意识向病房内看去,很快判断出声音是从开了免提的电话里传来的,按荆楚在公共交流群里的发言来看,荆楚本人目前应该是在攻略对象晏非臣所在的地方与对方对峙争吵。 但谁家吵架是这么吵的? 关越颇感震惊。 用高音喇叭提前录好内容就算了,怎么录下的声音听上去如此的漫不经心,就好像是语文课上被老师点名后,不情不愿地应付着棒读课文似的。 难道荆楚并不在乎副本任务是否能好好完成吗?这怎么就跟玩似的?还是说天才的想法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 虽然曲星熠还想继续看热闹,但梁沐还是抬手挂断了电话。 晏非臣那边似乎并不在意他们跟着旁听,但荆楚到底跟他们没什么交情,对方的隐私还是得尊重的。更何况,现在能听到这段对话的不仅有他们几个朋友还有关越。 蒋墨此时也意识到电话另一头是什么情况了。他侧身跟关越道了别,而后进了病房掩上了门。 是荆楚找上门了?蒋墨走进来问道。 曲星熠无趣地靠在梁沐身上:是啊。人家毕竟是受害者,找晏非臣算账也很正常。 fashion总部顶楼总裁办公室内。 可以了。没有人会动你,我也没那种打算。晏非臣神情冷淡,在高音喇叭的冲击中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好似被骂陈世美的那个人不是他自己。 他看向守在门边的秘书,吩咐道,你带着保安先离开这里,这里的事我来处理。 秘书犹豫地看了晏非臣两眼,还是带着人离开了。 办公室的大门阖上后,荆楚也跟着关掉了喇叭。 她环视办公室一圈,很不客气地找了张待客的沙发坐下。她双腿交叠,找了个舒服的坐姿,黑漆漆的眼睛打量着立在办公桌后的男人。 晏非臣的帅气自然不用多说,他身上特别的地方在于他天生长着一张会令人放下防备的脸。五官线条柔和,没有攻击性,眼神清亮又温柔,笑起来时侧脸上一枚小小的酒窝若隐若现,进入社会这么多年了,那份独属于青春校园的清风一样干净的气质竟还没有消失。 当然这不过都是伪装。他或许年轻的时候确实是那种学生时代里最受异性欢迎的温柔校草,但仇恨早就摔碎了他的天真、染黑了他的肺腑。 如今的他如果不刻意掩饰,一旦冷下脸来,全身便散发着令人退避三舍的冷漠和阴郁。 晏非臣见她终于消停了,这才开口道:我让律师拟了一份财产转让协议给你,你应该收到了吧。 荆楚按照剧本给定的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人设,说道:是收到了,但我不会签。我想要的不是房产和钱。 晏非臣似乎并不意外她的说法,就事论事地说道:据我所知你的父亲对你的控制欲很强,不想你逃脱他的掌控,所以你刷的卡是他的副卡,你也没有属于个人的房产,任何大额资金流动都得得到他的首肯,这也是你为什么一心想反抗他、逃离他的原因。 现在他正在被调查,名下财产全部被冻结,你手里的卡便跟着没用了,还得从现在住的房子里离开,你现在正是最需要安身之处和钱和时候。 荆楚像个旁观者一般地点评着:确实,那个老不死的完全是个变态,而且他还是个重男轻女到脑子进水的傻逼,生不出儿子就想找个入赘的女婿把对方当自己亲儿子,也不想想这关系靠谱吗?这下好了,被送进局子了吧。 晏非臣一噎,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许波动,他用一种全新的眼光打量着荆楚。 当然了,他毕竟是我爹,他不慈我不能不孝。我不想要钱,我只想让你帮个忙。你说吧,看在我们两人从前感情的份上,你能不能帮忙疏通关系饶他一命。 荆楚说的话像是对爹很有感情,但她完全抽离、不咸不淡的语气又好像只是随口一提,行不行都无所谓。 晏非臣:我想我得再强调一遍,我们之间只是协议关系,我这些年从未有过越轨暧昧的举动。当然我确实利用了你,给你的生活带来了毁灭性的变故,所以我让律师拟了一份财产转让协议给你,帮你度过这段短暂的困难时期,据我所知,你还有一份你母亲留给你的信托基金。 荆楚用无所谓的口气说道:别提了,信托目前能提出来的钱都被一个声称能帮我把父亲捞出来的骗子骗光了。 晏非臣眉目微动,眼神难以揣摩。 顺带一提,荆楚托着腮,笑道,所有能变卖的珠宝、奢侈品和车也都搭进去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将是个穷光蛋。 副本剧情为了让她变成真正的落难千金,手段可谓简单粗暴,没有半点选择的余地。不过她也不在乎就是了。 晏非臣垂眸看向办公桌上的手机,发现电话已经挂断了,便将屏幕倒扣过来。 啊,你动摇了。荆楚黑漆漆的眼睛好似精准无比的扫描仪,上下扫视着晏非臣,平静地指出,心里十分痛苦吧,明明想就此跟我斩断关系的,但你一见我落魄了却还是克制不住内心突然涌起的关心和愧疚,就好像尽管你一直把我当作复仇的台阶,但不知不觉中却对我有了感情似的。 明明我是你仇人的女儿,明明你绝对不可能喜欢上我,但你就是被一种你无法理解的、莫名其妙的感情冲动给绊住了。 她看着晏非臣的目光,就像看着某个奇特的造物,某种非同一般的研究对象。 你感到自己好像一只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玩弄的傀儡,你好似陷入蛛网中的飞蛾,挣扎不出。 你越是莫名地对我心软动情,就越是警惕排斥我。说不准你都想杀了我吧。 晏非臣静静地看着她,黑沉的眼眸里凝着两团阴冷的火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平静的语气下藏着见血封喉的利刃。 荆楚收回审视的目光,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她戏谑地笑道:能有什么意思?我当然指的是爱情的魔力了。不过,你这样的存在竟能懂得什么是爱情真是令我颇感惊奇。 晏非臣按在办公桌上的手骨节发白,他神色未动分毫,冷冷道:我想我已经重复过两遍了,我对你虽心怀愧疚但并未有越轨的私情。你一直如此自说自话实在令我感到困扰。 荆楚并未接他的话,而是晃了晃手里的喇叭:所以说你是不愿意饶我父亲一命是吧?你也绝不承认你对我是有感情的,即使我告诉你我早已在与你的交易中爱上了你,你也绝不愿意看在我们互相喜欢的份上帮我了? 晏非臣漠然道:我想我已经把话说得足够清楚了。 我理解了。那么前期沟通到此结束。荆楚在喇叭上按了两下,一本正经地说,现在开始进入情绪崩溃后的吵架环节。 晏非臣一愣。 紧接着高音喇叭刺耳的声音喷涌而出: 晏非臣你个混蛋,你怎么能这么冷酷这么无情这么无理取闹我恨死你了! 荆楚在这经典狗血台词的背景中,旁若无人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瓶眼药水往自己眼睛里滴,边滴边眨眼睛,透明的眼药水便不断地往眼眶外淌去。 第33章 晏非臣不动如山的冷面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你在做什么? 荆楚理所当然地回应道:我当然是在痛哭流涕了。她说着,关停了喇叭,建议道:你就没有想说的话吗?不对着喇叭吵两句? 晏非臣缓缓吐出一口气:我认识一个颇有名气的心理医生,你愿意去咨询的话,我会帮你安排。 荆楚友好地笑道:那就不用了。我正好有一个开了心理诊所的朋友,我找她就可以了。她晃了晃喇叭,你真的不配合着吵两句? 不了。你自便。晏非臣恢复了平静,坐回办公椅上,我给你十分钟的时间任你发泄情绪,但十分钟后我就得请你离开了,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没空接待你。 好的。我们谈崩了。荆楚看着系统面板上与晏非臣对峙的剧情已判定成功,便一抹脸上的眼药水,拎着喇叭站起身,挥了挥手说道:不用送了,我这就走。 对了。拉开办公室门后,荆楚脚步一顿,侧身看过来,问道,刚才你的手机是通话状态吧?电话那头是你那个好朋友梁沐吗? 晏非臣冷冷地看着她。 借着跟我吵架的机会把我们的关系分辩清楚。荆楚笑着挥了挥手,很有心机,我很喜欢。再见了。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感谢你们的支持和鼓励(〃` 3′〃) 明天大概晚上11点到12点之间更新。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我和我的影子》 病房里, 蒋墨脱掉亚麻西服外套搭在衣架上,将衬衫袖子折了两折,迈步进屋。 曲星熠懒洋洋地靠在梁沐身上, 目光扫过蒋墨全身,很招人嫌地感叹道:啧啧啧,看我们蒋导这一身, 快三十度的高温都阻挡不了你时刻将自己拾掇得风流倜傥的追求。咱俩站在一块, 谁都得觉着你才是当明星的那个。跟你一比, 我真是明星失格。 蒋墨走到他们斜对面的长沙发处坐下,语气依旧轻柔缱绻:这倒不是着装的问题, 毕竟再好看的人在脑袋被裹成个粽子似的时候都难免伤人眼睛。 你已经很努力地打理自己了。他眯起桃花眼,笑得温柔和蔼,满含关怀,但咱们还是先把病养好, 早日摘掉绷带网才能早日恢复昔日风采。 曲星熠额角青筋跳动, 蒋墨那张装模作样的狐狸脸怎么看怎么讨厌, 对方笑起来时眼角那颗越发醒目的泪痣都刺到他的眼睛了。 他当即趴到梁沐肩头, 控诉道:唉,我真是太招人讨厌了, 我就不该回来碍了某些人的眼。 梁沐不予评判。显示着觉醒进度条的光屏仍未从他眼前消散, 他没有心思处理别的事情,而且好友们之间打打闹闹都是寻常之事,他们很快就会自己消停, 根本无需他掺和。 蒋墨拧开桌上放着的一瓶矿泉水,不紧不慢地说:看来失踪这事对你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这么缺乏安全感吗,大夏天的还跟个小孩子似的黏在别人身上不放, 也不嫌热。 要不要我给你买个晚上睡觉抱着的玩具熊呢?我正好让助理去给关夏买了,你需要的话可以给你捎一个。 曲星熠瞬间抬起头,什么委屈气愤都是没影子的,他挑着眉勾起嘴角,神情拽得很:怎么,你嫉妒啊?我们年轻人之间黏黏糊糊的友情你这个马上就要当爷爷的老人家是不会懂的啦。 蒋墨喝水的动作一顿,然后他稳稳放下瓶子,笑道:曲星熠,老人家这个梗是过不去了是吗?我看你还这么有闲心在这儿找乐子,估计是没遇到什么大事。 好了。打招呼时间到此为止。梁沐戳了下曲星熠的胳膊,坐对面沙发去,把事情跟蒋墨详细说一遍。我现在脑子有点乱,暂时无法集中精力。 出什么事了?不舒服吗?你刚刚就怪怪的。曲星熠问道。 梁沐说道:跟我的秘密有关,暂时不能对你透露。 曲星熠不情不愿地站起身。蒋墨张开双臂,做了个欢迎的动作:过来吧。 曲星熠长腿一迈,几步绕开茶几,一脸嫌弃地坐在了离蒋墨一个座位的沙发侧边。 蒋墨看一眼不知在思考着什么的梁沐,对曲星熠问道:什么秘密? 曲星熠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操作着什么,淡淡道:我哪知道,之前跟晏非臣通电话的时候他估计是为了让晏非臣心里舒服点,突然自爆自己有个不能说给别人听的秘密,根本问不出来。 蒋墨若有所思。突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好了。曲星熠说,为了节省时间,不用把同样的事情对你们几个挨个说一遍,我写了个文档,给你们都发了一份,看完了咱们再讨论。 蒋墨掏出手机,下载好文档,打开后逐行看起来,神情逐渐变得严肃。 * 关越将蒋墨的助理添置进病房里的东西收拾了一遍,然后坐在沙发上思索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片刻后,他用意识操控玩家面板,进入公共交流群。群里新消息非常多,大家正聊得热火朝天。 玩家发言中出现的梁沐这个名字令他眼神一凝。他大致翻了两页后,立刻将消息记录拉到了一个小时前。跟梁沐有关的讨论正是从那里开始的。 【恋爱攻略之王】:夭寿啦,朋友们。我在正式剧情前辛辛苦苦刷的好感度一朝归零啦!曲星熠这个狗逼,人家失忆都是有残存好感的,他倒好直接给我清零了!还差点把我送进局子! 【恋爱攻略之王】:跟曲星熠不共戴天! 十五分钟后,白晓华进入了聊天群。 【不是小白花】:咦,被送进局子?为什么啊?按照剧情来说你不是好心救了他吗? 【恋爱攻略之王】:呵呵,你太天真了。咱们都太天真了。【摇头.gif】 紧跟着,王恋歌上传了一段游戏录像。录像正是梁沐认定他不报警也不打120十分可疑,甚至怀疑他有同伙,策划了对曲星熠的绑架监|禁犯罪那段。 录像只有不到五分钟,关越很快就看完了。 录像是玩家第一视角,关越看着光屏上梁沐投来的极具穿透力的目光,一时之间也不免有些头皮发麻。在这一刻,他多少共情了王恋歌当时莫大的荒谬感。 梁沐说的话一句都没错,每一句都合乎常理,但恰恰正因如此才显得他如此异常。 这不是现实,这可是以狗血虐恋游戏为背景的副本世界。一切剧情都在告诉玩家你要按着狗血的思路去理解去行动的时候,梁沐的出现就如当头棒喝,瞬间把人打得眼冒金星、脑袋发懵。 关越自然想到了梁沐投向他的腹部的古怪眼神。 现实世界里男人是无法自然孕育孩子的,可无论是剧情介绍还是无数npc的反应都说明,在这个副本里男男生子带球跑只是一件虽然罕见但并不值得特别大惊小怪的事。但梁沐却跟所有人的反应都不一样。他那种反应有极大可能证明了他并不相信男性能生孩子这回事。 关越接着往下看去。 【不是小白花】:震惊!他说得好有道理,令人无法反驳。可是也太奇怪了吧。周围的人明显都已经认可你的说辞了,只有他不相信。 【不是小白花】:这个npc果然很诡异!我已经遇上过他两次了,每次他都吓我一跳! 白晓华也放了两段游戏录像上来。一段是他刚刚登入游戏跟梁沐的对话,一段是他今天上午在剧组里偷听八卦时遇到梁沐的情景。 关越挨个点开,眉头皱得更深了。 【恋爱攻略之王】: 哇,太可怕了。这是巧合吗?我隔着屏幕都感到窒息了。他真的看到了吗?game start还有你的系统面板?连玩家都不能看到别人的面板吧。 还有他问你的那句你刚才就站在这里吗?、你是从哪里过来的?,就好像他觉得你刚才根本不站在那里,是凭空突然出现似的。细思极恐。 【不是小白花】:虽然我也觉得很奇怪,但是应该就只是巧合吧,要不然根本说不通啊。难不成真像科幻电影里那样有人工智能觉醒?又或者咱们难道进入的不是游戏世界的神明创造出来的副本而是真实的世界,世界的原住民发现了咱们这些外来者的奇怪之处? 【恋爱攻略之王】:这个世界不可能是真的。好多npc的行为还是很僵化的,能探索的地图就那么点儿大,很多剧情背景明明很胡来但也没人发现不对(除了梁沐那个npc),你不是还遇到了npc说话卡顿的事吗?这都表明这个世界就是被构造出来的。 【恋爱攻略之王】:不过你提到人工智能觉醒的事倒是让我想到了一个能够解释目前状况的可能。 第34章 【不是小白花】:什么? 关越也颇感好奇。别说,王恋歌这个人虽然战斗力拉垮,也不是脑力派,为人也有些咋咋呼呼,但他确实脑洞很大。这可能得益于他对年轻人中间流行的各类亚文化的了解。 【恋爱攻略之王】:有一种游戏类型叫metagame,转译成中文,可被翻译为元游戏或超游戏,是一类相对小众的游戏类型。它是关于游戏的游戏,致力于打破游戏与现实之间的第四堵墙,给玩家带来不同于一般传统游戏类型的新奇体验。 【不是小白花】:还有这种游戏吗?我还是不太懂 【恋爱攻略之王】: 嗯举个例子吧,比如玩家玩游戏的时候很多时候都有一个主控角色,游戏剧情里的人物跟这个主控角色互动的时候,台词里的称呼都是玩家给这个主控角色起的名字或是主控角色本身的默认名字,也就是说从游戏世界的npc的角度来看,他们以为所有互动都发生在自己和主控角色之间,无法察觉到主控角色背后置身于游戏之外的玩家。 但在metagame里就会出现游戏角色或旁白直接越过主控角色和玩家对话的情节。这就叫打破游戏与现实之间的墙。通俗一点来说这就叫次元壁破了。 【不是小白花】:啊,我好像明白了。 【恋爱攻略之王】: metagame里有一种很典型的套路就是游戏里的角色意识到了自己所在的世界是个游戏以及他自己是一个游戏角色,而他会为此展开行动,通过解析游戏代码篡改玩家后台,自己掌控游戏进展,甚至获取玩家存在电脑里的真实信息,乃至通过电脑摄像头得到玩家的照片。 当然了游戏角色并不是真的意识觉醒,这一系列试图改变游戏进程、入侵现实的操作仍然是在遵循着游戏的设定,只是游戏试图给玩家带来一种打破第四面墙的体验罢了。 【不是小白花】:也就是说,这个副本有可能就是按照这种套路设定的。梁沐可能就是一个被设定为能意识到玩家异样之处的npc。 【不是小白花】:很有道理欸。这样一来,那个npc身上的奇怪之处就能解释得通了。我就说嘛,npc怎么可能真的看到玩家面板,又怎么可能真的拥有自我意识。之前真是吓了我一跳。 【不是小白花】:这个副本设计得太出人意料了,没有你的话我根本想不到那方面去。【大拇指.jpg】 【恋爱攻略之王】:嘿嘿嘿,过奖,过奖。 关越思索片刻也觉得王恋歌提出的猜想可信度很高,可是这套说法用在白晓华与梁沐之间的诡异交集上是很有道理的,但用在他自己和王恋歌遇上梁沐后感到的异样上却又显得有些勉强了。 假如梁沐确实是一个副本里被设定为意识觉醒的npc,那么他能察觉到副本游戏开始、玩家的凭空登入以及玩家的系统面板等种种不和谐之处是可以理解的,但他身为副本世界里的npc,无论他有多特殊,他所接触到的对世界的认知,在基本层面上不应该会与其他npc有较大出入才对。 还是说,副本在设计时,为了更好地提示玩家,直接给梁沐这个npc设定了现实世界里的人才会有的认知,好将他与其他的npc更好地区分开来? 又或者,没有那么简单粗暴,这一切皆有缘由,并非凭空虚设,需要玩家顺着线索抽丝剥茧解密背后的真相,而真相比他们目前所能设想到的要更加的复杂? 如果这个猜想是真的的话,那么,厘清梁沐为何特殊将是提高副本探索度和完成度的重中之重,跟他比起来,攻略对象的重要性都要逊色许多了。 【不是小白花】:按照这个思路的话,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虽然思路很好,但我们目前一点线索都没有。要去跟踪调查吗?还是用非常手段试探一下? 白晓华问出的问题正是重点,关越凝神看下去。 【恋爱攻略之王】: 我也没想好。不过,目前正式剧情才刚刚开始,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之后的剧情里肯定会多少给我们点提示,不会让我们完全两眼瞎的。这只是个二级副本,肯定不会设计过于复杂的剧情。 而且就算线索晦涩难解或微不可察到咱俩都抓瞎了,不还有两个大佬玩家在吗?有大腿在此,不抱白不抱啊。就算不能跟着吃上肉,但总能喝点汤。反正我是不担心的。 【恋爱攻略之王】:不过,我有件事得提醒你,那个叫梁沐的npc很不对劲,危险性很高,你最好不要冒然去试探。大佬们那种级别肯定不怕,毕竟他再厉害也只是个二级副本里的npc,但咱俩这小菜鸟一个不慎或许就有送命的危险。【深沉脸.jpg】 【不是小白花】:欸?为什么?从表面上看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编剧而已。难道你已经发现他更深层次的秘密了? 【恋爱攻略之王】:我是无意中发现的,当时那画面真是吓到我了。我怀疑npc梁沐要么是化作人形的怪物,要么是早就被怪物占据了躯壳。 王恋歌紧接着发了一小段游戏录像。 怪物?这个副本里有超自然元素吗? 关越没想到王恋歌已经掌握了重要情报,对剧情的深入程度已经远超他和白晓华了。 关越点开上传的录像,看到了梁沐脚下的影子蠕动变化的全过程。 他逐帧看了两遍,除了确定这个副本真有超自然元素外无法获得更多的线索。怪物是影子,还是影子是怪物的投影,又或者这只是一种特殊能力? 而且影子短暂化作的那一团东西怎么看怎么像团簇的花影。这玩意的画风这么清新的吗? 【不是小白花】: 天啊,这个副本真有超自然力量啊,还跟怪异的影子有关系。但超自然力量到底是怎么跟狗血虐恋故事融合在一块的?之前可是没有任何苗头。再加上你说的那个metagame的元素,这简直是大乱炖。 剧情里混杂的元素是不是太多了?看论坛上其他玩家的讨论,感觉副本世界一般都只有一个主题,而所有玩家遇到的困境和阻碍都是由这同一个主题背景衍生出来的。我难以想象这个副本的核心设定到底是什么才能衍生出这么多听起来完全不搭的元素的。 【恋爱攻略之王】:这我哪知道?反正事实胜于雄辩。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摊手.jpg】 【不是小白花】确实。之后看看大佬们是怎么分析的吧。 【不是小白花】: 啊,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梁沐最近刚出版过一本绘本,书名就叫《我和我的影子》! 我之前不是被他吓到了吗,我觉得他很不对劲,就在副本里的网络上搜他的名字,然后在他的公开社交帐号上发现了绘图故事连载,故事主要讲的就是一个小男孩为了寻找一颗传说中能够创造、操控梦境的宝石,和他的影子一同踏上冒险之路的故事。最近,这些故事集结成册出版了。 【恋爱攻略之王】:卧槽!影子!这本书肯定别有玄机!我正好路过一家大型书店,这就进去看看能不能买到一本,然后把实体书和网上的连载对照着看。 【不是小白花】:好激动 ,有种找到了重要线索的感觉! 聊天内容暂时就到这里,最后一条消息的发出时间在五分钟之前。 关越看到这里,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 绘本对了,蒋墨的助理给关夏准备的一大堆东西里就有很多专门适合儿童阅读的书籍,其中好像是有一本书名带影子的。 关越站起身,走进放着病床的套间,视线扫过房间角落的立柜,眼神一凝。 《我和我的影子》。 绘本正静静地立在十几本图书的中间。书脊上印有作者名的地方两个小字并不醒目,可此时看在关越眼中却是如此的扎眼。 之前收拾东西的时候脑子里思绪太乱太杂,根本没有认真关注过这些细节,以致于他竟忽视了这么重要的线索。 他取下绘本,细细看过封面,然后翻开硬皮封面,扉页上的两行字映入他的眼帘。 与此同时,交流群里弹出了新消息。 【恋爱攻略之王】:看看我发现了什么!出版书的扉页上有一段连载版没有的话: 你是我的幻想吗?可又为何你比周遭的人类更令我感到真实? 是你的灵魂寄存在我身上,还是我的灵魂寄存于你? 【恋爱攻略之王】:实锤了!梁沐绝对是被怪物寄生了!他和怪物共用一具身体! ----------------------- 作者有话说:从梁沐的视角看玩家们十分诡异,从玩家们的视角看梁沐也是如此。 玩家们的很多推理自然与事实相距甚远,但他们也会发现能够深入真相的线索。下一章就会讲《我和我的影子》到底讲了个什么样的故事。 ps:《我和我的影子》第一次出现在 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爱你们!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第26章 推理之王 关越与王恋歌的想法是一致的。 绘本扉页上的两行字配合上梁沐奇怪的影子, 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影子就是寄生在梁沐身上或是以某种未知的方式与梁沐共存的超自然生物。 绘本并不厚,文字量小,读起来很快。 关越花了十五分钟大略将全书翻了一遍。 这个故事并不复杂。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 一天他从梦中醒来莫名失去了过往所有的记忆,还来到了一个古怪奇异的世界上。 他心中唯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苏醒前的梦境里, 一片昏暗中, 他看到一个年轻女孩的背影在渐渐离他远去, 有个模糊的声音告诉他,那是他唯一的亲人, 只要他能找到一颗能够控制、创造他人梦境的宝石,他就能找到她。 他必须尽快找到她,否则她就要死了。 于是小男孩决定按照梦境的指示去寻找那颗传说中的宝石。 在这趟孤独又充满梦幻色彩的旅途中,身处异界、孤身一人的小男孩唯一的同伴就是他的影子, 而他的影子似乎跟这个奇异的世界有种难以言说的神秘关联。 整本书只囊括了小男孩在异世界的三段冒险, 也即他在旅行中最初经过的三个城市中的经历。 这三个城市的主题分别是人工智能、深渊魔域以及核辐射引发的变异危机。 每个城市都是完全封闭的, 仿佛自成一界, 小男孩想要离开城市就必须找到通往下一个城市的钥匙,他的影子会为他领路, 而钥匙就藏在每个城市最危险的怪物身上。 有趣的是, 每次从怪物身上拿到钥匙,小男孩的左胸口就会亮起一团微光,这团光的一部分以及他的影子的一部分就会融进怪物的身体中, 与此同时,怪物停止了对他的攻击,整座城市的怪物们也随之蛰伏回了阴影之中。 故事显然并没有完结。 小男孩还没有找到自己的亲人,也不知道那个女孩为何很快就要死掉了, 又为何找到那颗能够造梦的宝石就能找到她,以及最重要的问题:他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他的影子是什么,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又是什么。 关越目前难以从中看出跟当前副本剧情有关的线索,但小男孩拿走怪物身上的钥匙后疑似控制了对方的情节或许可以为他猜测梁沐这个npc的特殊能力提供参考。 他放下书,复又去看聊天群,群里又多出许多新消息。 【恋爱攻略之王】:我看完了!我感觉书里的情节印证了我对梁沐这个npc的能力的猜测,他肯定能控制人的思想和感情,至于是怎么控制的就不知道了。 【不是小白花】:这一天都没过完呢,你竟然了解到了这么多线索吗?太强了!你是怎么发现他的能力特性的?当然不方便说的话就当我没问。 【恋爱攻略之王】:没什么不方便的。我对其他玩家们藏着掖着、尔虞我诈那套不感兴趣。本人一介靠幸运值苟活的菜鸡,就算得到独一份关键线索也没能力将剧情探索度推到百分百,更希望跟着大佬蹭点汤喝,而且大家集思广益才更好通关嘛。 【恋爱攻略之王】: 是这样的,我为了免除牢狱之灾,不得不祭出分支能力【丘比特之箭】,将曲星熠的好感值暂时刷到99,让他放我一马。 你应该懂得99的好感值意味着什么。结果我能力成功发动后,曲星熠虽然愿意放过我,但他坚持要跟我划清界限,说什么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你觉得这正常吗?我的必杀技看上去成功了但又没完全成功,而且能力发动后有那么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曲星熠表现出十分痛苦的模样,并对我投来了好似要杀了我的可怕眼神,就好像他在抗拒我的能力似的。 只有精神能力才能对抗精神能力,要么是曲星熠有特殊能力,要么是他的感情早就被人操控了,所以才与我的能力发生了冲突。 王恋歌上传了一张图片。 【恋爱攻略之王】:看看曲星熠那副小媳妇样,这么旁若无人地在我面前搞基,简直当我是死人。【点烟.jpg】 他在对我好感度99的情况下竟然还能把我抛在一边在别的男人怀里求安慰,你说梁沐没在我之前提前下手操控过曲星熠的感情,我才不信! 若说是真爱无敌,真爱打死也就好感度100,就差一点怎么可能有这么截然不同的态度!这里面绝对有鬼! 【不是小白花】:你说得有道理,只差一点的话,他应该是难以抉择才对,而且99的好感值在游戏世界里导致的迷恋程度已经跟发疯没什么区别了,正常的感情是不可能越过那道能让人疯狂的界限的。 王恋歌又上传了一张绘本截图。 【恋爱攻略之王】:看这个,小男孩胸口的奇怪光芒和部分影子融汇后钻进了怪物的大脑里,随后怪物就停止了攻击。这不正暗示着梁沐能控制生物的意志与感情吗?! 【恋爱攻略之王】:他肯定早就控制了曲星熠,让曲星熠不可自拔地听从他,迷恋他。不管他是出于对曲星熠的感情,还是想要利用曲星熠达成某种目的才这么做的,他绝对是我攻略道路上最大的阻碍。 为了夺回曲星熠被迷惑的真心,我必须勇敢地与这个邪恶生物斗争到底! 【不是小白花】:这么听起来,梁沐简直像是传统故事里邪恶的女巫似的,而曲星熠这个攻略对象比起王子来说,更像是亟待被勇士拯救的公主。 【恋爱攻略之王】:哈哈哈,曲星熠小公主,这个角色挺适合他的。 关越终于看完了全部消息,整理了片刻思绪后,也加入到了讨论之中。 【我恨带球跑】:@【恋爱攻略之王】,你给出的线索和思路都非常有参考价值,感谢你无私的分享。 【不是小白花】:啊,是大佬。 【恋爱攻略之王】:关哥,太客气了。你这么说我会骄傲的。【羞涩.jpg】 【我恨带球跑】:我在这里提出些许我个人的想法。你的思路在逻辑上是自洽的,我从中想到,如果梁沐真的操控了曲星熠的感情,那么他不可能只对曲星熠下手了。 他作为整个副本中如此特殊的存在,他的秘密极有可能触及到了副本的核心设定,是探索剧情完整度上最重要的一环,用你们游戏圈子的话说,只有了解清楚他的秘密,我们才能打出游戏的true ending。 他是如此特殊,那么他的特殊之处一定会贯穿整个副本剧情的四条攻略线,不可能只显露在单一剧情线里。 接下来,为了验证这一猜测,我们应该最先探究他和余下的三个攻略对象之间是否同样存在不正常的操控关系。 【恋爱攻略之王】:瞬间思路打开! 【我是小白花】:大佬不愧是大佬! 又有一名玩家进入了交流群。 【落难千金】:大家聊得好热闹啊。 【我是小白花】:荆姐!王恋歌找到了好多有用的线索,我们正在讨论呢。 【落难千金】:我已经翻了一遍了。所以现在是在进行有关梁沐大魔王的讨伐方案会议吗?【笑.jpg】 【恋爱攻略之王】:荆姐的说法好,以后就用大魔王来指代梁沐了。 【我是小白花】:那个,我有一个疑问。按绘本里的内容来看,梁沐和他的影子之间的关系应该是非常亲密的,故事里他们也没有展露任何坏心眼,他们看上去没有丝毫邪恶的气息,而且王恋歌上传的那段梁沐的影子蠕动变形的片段里面,他的影子似乎是变成了一大把鲜花了吧?看上去一点儿也不恐怖甚至还挺可爱的。 【恋爱攻略之王】: 怎么可能是鲜花那么寻常的东西?一个怪物变鲜花出来干嘛?你看那团影子膨胀然后分裂的样子,不更像是挥舞的触手或是张开嘴露出的交错密集的獠牙,又或者增生的肉芽吗? 你想想克苏鲁!不可名状的怪物,可以污染人的精神让人发疯,还有常见的触手元素。是不是很像! 【不是小白花】:你这么一说,倒确实是有点儿像。 关越也动摇了,主要是王恋歌的视角问题导致看得不是很清楚,于是那团影子的形状就有了许多可以解读的空间。 【恋爱攻略之王】: 而且绘本里真的没有恶意,故事真的那么和谐吗? 你想,小男孩身处的异世界明显不正常,绘本用童话式的画风大幅削弱了小男孩处境的危险可怖之处,但要是把它拍成真人电影,他置身的世界无疑令人绝望。 小男孩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又失去了记忆,完全是白纸一张,可他的影子却像是异世界的原住民,深谙种种秘密。是影子在领路,是它在操控小男孩的旅途,它真的没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吗? 再结合咱们之前对梁沐能控制人的感情和意志的猜想,小男孩身处的这个怪异危险的世界会不会根本就是影子给他制造的幻觉,就为了引导他的精神走向疯狂? 又或者这个世界是真实的,但它是像影子以及那些城市里的怪物们生活的世界,影子出于某种理由把小男孩拖入了这个他本不会踏足的世界。 第36章 【不是小白花】:这个解读似乎说得通,就像是黑暗|童话,用童话梦幻的外衣包裹一个惊悚黑暗的故事。 【恋爱攻略之王】:啊,我又想到一点! 如果那个异世界是虚假的幻觉的话,小男孩取得钥匙后控制的那些怪物或许正对应着现实中的人类。影子通过制造幻觉让小男孩以为周遭的人类都是怪物,然后他再在影子的诱导下,控制甚至杀死了那些被他看作怪物的人类! 结合副本剧情的话,那些最厉害的怪物会不会就是每条剧情线里的攻略对象呢?! 又或者说怪物指的就是咱们这些玩家?! 他表现的种种异样之处或许也跟怪物对他精神的影响脱不开关系! 【不是小白花】:那他就是个受害者了? 【恋爱攻略之王】:这不一定。怪物选择了他肯定是有某种特殊的理由的,说不定怪物正是他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召唤出来的。 按照犯罪悬疑电影的套路来讲,那个他隐约觉得是自己的亲人的年轻女孩,他一直在寻找的女孩,很有可能正是被他杀害了,而他忘记了这一对自己不利的记忆! 【落难千金】:【鼓掌.jpg】 【落难千金】:【笑得想死.jpg】 【落难千金】:这一番推理太精彩了,令人叹为观止!王同学,我宣布你就是今日的推理之王!你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男人! 此时正盘腿坐在书店的书架下,捧着打开的绘本脑洞大开、精神亢奋的王恋歌被荆楚意想不到的超高赞誉弄得羞涩起来。 【恋爱攻略之王】:哪里有荆姐说得那么厉害,我就是随便猜猜。【捂脸.jpg】 王恋歌话说得谦虚,实际上他脸上振奋、得意的笑容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不过,隐约中他又有种奇怪的感觉:荆楚的语气是不是哪里不对呢?总觉得有种微妙的违和感。 在玩家们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同时,曲星熠的病房内也同样在展开一场讨论。梁沐和他的四个好友聚在一处,共同商量如何解决曲星熠目前的诡异处境。 曲星熠群发的文档,大家都认真阅览过了。时毅和晏非臣因为暂时走不开,只通过视频隔空参与。 茶几上摆着的笔记本电脑上,画面一分为二,被拉入视频会议群的时毅和晏非臣各占据一个窗口。 梁沐眼前的进度条幻觉不久前消失了,这次的幻觉一共持续了十分钟之久。他按捺下心中的忧虑,全心投入到和朋友们的讨论中去。 他真的操控了你的感情,让你喜欢上他了?时毅审视着曲星熠,问道。 梁沐、蒋墨和曲星熠此时都坐在长沙发上,曲星熠被夹在中间,茶几上的电脑屏幕正对着他,令他有种被三堂会审的感觉。 曲星熠抗拒回答这个问题,但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是那样没错。那家伙在我失忆的时候绝对对我做了什么。 他烦躁地皱着眉头,身子向后靠在沙发靠背上,双手抱臂,不满道:我发给你们的文档上不都写清楚了吗,有必要再问一遍? 时毅冷若冰霜的眉眼分毫不动,冷静地说:我得确认你对他的感情到了什么地步,而在你发来的文档里,你明显回避对此多加描述。这么说吧,如果我和他同时深陷险境而你只能救一个,你会救谁? 曲星熠神情一僵,嘟囔道:这么老掉牙的话题你还拿出来说,真够会举例子的。 说罢,他撇过头,语气生硬:虽然我的理智肯定是管他去死,但是基于感情冲动我肯定救他。说实话,我目前就像被植入指令的机器人似的,无法放任他处于危险之中。 时毅微微颔首,继续问道:如果把我换成梁沐呢? 曲星熠脖颈青筋暴起,胸口起伏着。他看了梁沐一眼,沉默片刻,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还用说? 看来事态还不算太坏。时毅说道,你对他的好感度目前非常高,但你仍有力量与之抗衡,保持自己的意志和底线。 梁沐看了曲星熠一眼。他虽然清楚在朋友们之中曲星熠确实最爱缠着他,跟他关系最好,但他没有想到原来自己在曲星熠心中的地位竟有这么高。 他感到心脏怦怦跳动起来。陌生的灼热感在心头弥散。 晏非臣问道:如果他想让你做一些对他人或你自己不利的事,你会去做吗? 曲星熠思索片刻:不知道,但应该不会。 那目前看来,他对你的控制局限在让你对他产生不正常的好感,以及让你无法主动伤害他这两件事上。 晏非臣分析道;如果仅仅如此的话,只要能确保把你和他隔离开就好,但他有能力做到这个地步,我们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地应付过去。 这段时间,你多调些人手保证他不能靠近,看能不能逼出他的其它手段,并借此机会观察在他不能再接近你的情况下他还能如何影响你的思维与行动。 蒋墨说道:要报警吗?你无法主动陷他于不利境地,但我们可以背着你去报警。 曲星熠攥紧拳头忍耐地说:我说,你要是想报警就悄悄去报,你在我面前说这个,我得很努力才能控制住心里对你涌现的负面情绪。 但是只有我们去报警是没有用的,你是关键的人证,你不愿意配合,说不定到时候还要为了保下那个人临场反水,我们就有作伪证的嫌疑了。蒋墨说,而且,到时候你要是救他心切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被人爆上网,你可就麻烦了。 你既然道理都懂还问我做什么?!曲星熠是真的有点想骂人了。 蒋墨推了下眼镜,不紧不慢地说:我就是想测试一下你的反应,看来做出伤害他的事确实在你的大脑里成为了一条绝对的禁令,我毫不怀疑,如果我当着你的面报警,你能跟我动起手来。 曲星熠嘴唇紧抿,懒得搭理他。 其实我还担心,如果王恋歌达不成目的,无法接近曲星熠,他有没有可能有能力让曲星熠伤害自己,这样一来,即使我们把他们二人强行隔开,但曲星熠仍然会成为对方的人质。梁沐说道,而那个时候司法是派不上用场的,没人相信一个人能将另一个人控制到如此地步,到时,我们除了向他屈服毫无他法。 我们不能干坐着等待,必须立刻行动起来。 时毅看着梁沐:你已经有想法了是吗? 梁沐环视一圈,说道:除了调查他过去的经历、人际关系和他在网络上留下的痕迹之外,我想尽可能快速地将他生活过的地方搜查一遍。如果那里还残留着线索的话,每推迟一秒,线索就有被彻底抹去的危机,尤其曲星熠对他排斥的反应和日后明显要把他们隔离开来的举措,都会引发他的怀疑和警觉。 虽然警方无法介入,但我们其实还有一种可以合法地、不引人注意地进入他的房间并进行彻底的翻查的办法。 其余四个人均好奇地看着他。 我们要演一场戏,编织一出真实的骗局。梁沐说道,对于或深或浅地涉足文娱行业的我们来说,这正是我们擅长的。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爱你们! 梁沐想的办法没有多特别,毕竟主角是不能做违法犯罪的事情的,写政府机关让他们搞特权也不好。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悬吊的傀儡 【觉醒进度:60%】 梁沐对蒋墨说道:之前参加业内活动的时候, 我无意中听到你的一个导演朋友跟你谈起他家孩子最近正在创业,创业的方向是网上家政平台,目前砸了不少钱进去, 但没有丝毫起色,估计做不太久。他现在的经营状况好起来了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蒋墨说,但基于我这位朋友, 孩子一有点什么成绩就要大肆宣传一番的性格, 经营状况估计仍然低迷。 那我愿意出资无偿帮助他做一场推广活动, 活动方向为在王恋歌所在小区抽取住户为其上门做免费家政服务,只是到时候做家政的人要换成我们的人。 他都面临倒闭了, 应该不会介意。如果他不愿意的话,我们还可以寻找其他小型家政平台。 蒋墨沉吟道:他应该会同意,这毕竟对他没有任何损害,即使有一定风险, 本来就要放弃的产业就此弃置了也不可惜。 你是要给王恋歌演一场戏?时毅问。 没错。王恋歌或许不愿让外人进入自己的屋子, 但他的屋子是租住的, 我们只要与房东商量好就行, 活动可以附赠一些实用的小礼品。梁沐说道。 第37章 在此之前为了保证成功,我们还可以找两个演员扮演有租房意愿的人。演员要表现得愿意掏钱 , 愿意以较高的价位常年租房, 但房子陈旧脏污的墙面、地板与窗户令他们心存犹豫。之后再找到房东推荐家政免费活动,这样成功率会更高。 梁沐说着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相册, 打开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扇多年未曾清洗过的、灰蒙蒙的带着窗纱的窗户,透过半开的窗户可以看到屋子里泛黄剥落的墙壁以及渗入许多污渍的老旧瓷砖。 在去找蒋墨的路上我委托了一位朋友调查王恋歌的资料,尤其是他目前租住的房子的信息。这张照片上显示的正是他所租住的房子的窗户,从中可以看出屋子久未经过彻底的清洁, 房东这些年应该也没有去费力维护的心思。 对这位房东来说,一个免费的上门清洁服务是很有吸引力的,更何况还有愿意付给他比他目前能收到的租金价格更高、租期也更长更稳定的租客的诱惑。 如果王恋歌之前不是在特意卖惨的话,按他所说,他的房东正是一个为了获取更长期稳定的租金而曾经试图把他赶走的人。 据我这位朋友暂时得到的信息显示,这位房东就住在这间出租屋的楼上,这一点也大大方便了我的计划。 蒋墨惊讶地说:你去找我也就是一个多小时前的事,你的这位朋友效率太高了。 他确实很厉害。梁沐说,任何在网络上留下痕迹的信息他都能第一时间找到,房东的信息应该是在中介公司得到的,至于这张照片,应该是从小区安装的摄像头拍摄的监控录像中截取的。而且他似乎还有很多人手可供实地调查验证。 曲星熠疑惑道:这么厉害的人你怎么从来没跟我们说起过? 因为我跟他的所有来往都是因为我那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我就没跟你们说过。梁沐有些为难地说道。 什么秘密?几人中唯一对此毫不知情的时毅眉头微动,内敛深沉的目光落在梁沐脸上。 谁知道?说是什么大概率这辈子都不会让我们知道的秘密呢。要不是晏非臣的弥天大谎暴露了,我们估计到现在都根本不知道他竟然还藏着一个大秘密。曲星熠一通抱怨。 梁沐认识的这位黑客侦探网友名叫x。二人从未见过面,只在线上交流,对方至今未暴露过真名。梁沐提供钱款,对方提供对应的资料,两人正是这种钱货两讫的关系。 梁沐之所以会在网上结识x,全因他一直以来都在寻找一种能简单明了地区分现实与幻想的手段,这种手段最终落在监控上。 监控总是如实地反映着现实,比人的肉眼更加可靠。问题在于很多地方的监控都不是能随意查找的。他有心想寻找这样一名帮助他搜集监控画面的黑客,最终找到了x。 除了方医生外,梁沐不想与任何人谈起自己的精神问题。或许不是不能谈而是时机未到他那不讲道理的直觉如此告诉他。因此跟他的精神问题息息相关的x自然从未出现在他与朋友们的交流中。 时毅看出梁沐确实不愿多说,重新把话题转回了正轨上:这个计划确实具有可行性。我们用的是真实存在的正规平台,进行的也是平台真实推出的活动,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没错。梁沐说,这是一个完全真实的骗局。能够让它失败的唯一因素就是房东的态度。 房东没理由拒绝,除非他和王恋歌的关系绝非王恋歌说的那样是单纯的房东和房客的关系,除非他也牵涉其中。实际上,我们最好能将他的房子也搜查一番。必要的话,我们得对他们用上监听手段。 时毅说:你有没有想过,不管王恋歌对曲星熠使用了何种手段,不管那个房东是否是王恋歌的共犯,曲星熠只被他们藏在一间出租屋里都太过草率鲁莽了? 我当然明白这一点。梁沐凝重地说,但据目前得到的消息显示,王恋歌在整个六月份的行踪都没有异常,长时间停留的地点只有学校、几个打工的地方以及出租屋。监控显示,曲星熠今天早上确实是从王恋歌租住的老旧小区走出来的。 他从手机上翻到一段网友x调查后传给他的小区监控视频。 视频长度不到8秒,透过婆娑的树影可以看到一个戴着鸭舌帽、低着头从画面中闪过的男人,那人正是曲星熠。 监控时间显示是今天上午九点。 王恋歌租住的小区距离曲星熠一个月前出车祸的地点很近。曲星熠失踪那天小区的监控和其他路段的监控一般同样损坏,但那晚之后监控又重新恢复了正常。 王恋歌在这一个月里没有寄送、搬运过大型物件,他也没有可以运送藏人的车辆。而王恋歌之前展示的他和曲星熠的照片的背景正是那间屋子。所以我目前只能认为曲星熠这一个月的时间都停留在那间出租屋里。 监控是否是伪造的,王恋歌藏人的地点是否另有它处,我们都需要进一步调查,但与此同时尽快搜查这间出租屋也是很有必要的,这或许可以让我们深入了解真相,又或是排除一些烟雾弹。。 梁沐忧心地说:我们掌握的线索太少了,而王恋歌无疑是一个极为异常的危险人物,任何线索我们都要以最快速度探究到底。 五人就此达成一致。 曲星熠去联络权威精神病学专家以及接受过专业催眠培训的心理治疗师。 蒋墨去联系家政平台和有家政经验的演员。晏非臣和时毅去找拥有专业现场勘察经验以及对精神药物相关知识的了解的私人侦探或曾在司法机关任职的人员。 除此之外就是继续深挖王恋歌的过往经历。 拆分完任务后,曲星熠突然眉头紧皱。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可思议地说:等等!王恋歌对我的影响好像消失了! 你确定吗?梁沐一愣,随后抬起手腕看向腕上的手表,从你对他态度大变到现在差不多过去三个小时。 他费解地说:难道他对你的影响只能维持三个小时? 时毅同样意识到了这其中的问题。他进一步问道:他对你的影响是逐步削弱直到消失,还是一直保持在高水平然后突然消失的? 是突然消失的。曲星熠有种全身心都摆脱了重负的轻快感,脑子里混乱矛盾的思绪和感情一扫而空,他感到他重新做回了自己。 他不再烦躁不安,更能静下心来思索:消失的不只是对他高得反常的好感和保护欲,连之前头疼后突然想起的失踪期间的记忆片段都一并消失了大半,剩下的零星几个片段则像是隔着一层雾似的,若隐若现,看不清晰了。 此时是晚上七点半。夏日漫长的白昼终于黯淡了。太阳悬浮在遥远的地平线上,红霞弥漫,夜幕就要降临。 病房内没有开灯,沙发上坐着的三人的影子被傍晚的光线拖得很长。在这日与夜的夹缝中,一切都变得暧昧不明,真实与虚假的界限似乎都被模糊了。 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没有过渡也没有缓冲 梁沐环视着朋友们若有所思的面孔,犹疑着,轻声说道:你们不觉得,比起有科学和经验基础依托的催眠和药物导致的精神影响,这更像是某种有时间限制的特殊能力吗? 副本公共交流群。 【恋爱攻略之王】:啊,就在刚刚,我的技能到时间了。希望曲星熠只把记忆和感情上的变化当作脑部受创的后遗症,别受到梁沐的挑拨继续报警。 【不是小白花】:应该不会吧。曲星熠只是一个被设计好了思维和行动的npc,他肯定无法把目前的状况往你拥有特质能力上联想。至于梁沐,他再特殊应该也不会在副本开始没多久就制造太大的麻烦。这是一个游戏,游戏里玩家遇到的困难都是循序渐进的。 【恋爱攻略之王】: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他太邪门了,我难免有些担心。我可不想进行逃出警察局大作战。 【恋爱攻略之王】:我真想对梁沐也使用一次丘比特之箭。那样的话,他就算不把秘密全盘托出,我也肯定能从他嘴里撬出一些关键线索,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两眼抹黑。可他的能力估计也是精神系的,我贸然行动只会暴露自己,万一不但没有成功还反被对方控制就不好了。 【我恨带球跑】:我本来是有一些跟追踪调查有关的道具的,但我上一个副本失败了,几乎所有道具和积分都被赔进去了。我本身的特质能力也并不适用。 【不是小白花】:那个,我靠特质能力可以穿墙,也可以身体虚化后暂时藏在墙壁里,虽然有时间限制,但是摸进他家里足够了。我还可以躲在墙里监听。 第38章 【落难千金】:你的能力虽然十分有趣,我也很看好它的潜力,但你并没有提高精神抗性的技能和道具,目前战斗力也较弱,一旦被发现很难逃脱。 而且那个据大家推测的和梁沐共生的怪物是影子形态,谁知道它能不能渗透进墙壁里,或是直接把墙壁腐蚀吞噬了呢?现在还远不是必须冒险的时候。【笑.jpg】 【落难千金】: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叫做追踪之眼的道具可以派上用场。这是个非永久道具,目前还剩一次使用机会。咱们就先用它探个路吧。 【恋爱攻略之王】:感谢荆姐带飞! 半个小时后,梁沐心情沉重地回了家。 他打开灯,换了鞋,从冰柜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冰冷的瓶身上很快凝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触手冰冷湿润,激起皮肤表层一阵微弱的战栗。他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口冰水。喉结滚动,清凉的气息瞬间沿着喉管直通肺腑,令他感到心头的郁燥似乎也跟着平息了些许。 他摸出遥控打开空调,随后让身体陷进松软的沙发里,闭上眼睛思索着在这短短的一天中发生的种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奇事。 一大早,晏非臣利用未婚妻上位复仇的新闻推送铺天盖地;中午刚要离开剧组就听到了时毅疑似暗恋堂姐时愿的女朋友陈卓雅不得,转而找了替身的八卦;下午一从心理诊所出来,就收到了离奇失踪了整整一个月的曲星熠终于被找到的消息这当然是一件好事,如果没有王恋歌的出现的话;而在医院,他还碰到了蒋墨,男人也可以孕育孩子的所谓常识简直如同晴天霹雳。 当然目前最重要的是曲星熠的事,他身上的麻烦是如此的诡异、超乎常理,令人束手无策。 梁沐虽然积极提出了计划,也跟朋友们一同商量了许多对策,将许多专家学者以及特殊技术人才的名字依次罗列,试图从他们那里得到科学可靠的见解和帮助。 他表现得沉着冷静,好似笃定多大的麻烦都能被他们联手解决,可在内心深处,他却越是思索越是犹疑、踌躇,彷徨不定。 王恋歌对曲星熠的影响真的能靠科学解释吗?在这世上存在任何一种由人类的理性活动生发的猜想和推断能在这件神秘诡异的事件中自圆其说吗? 梁沐如此尝试了。各种角度,各种可能,穷尽他作为一个编剧的想象力。但他越是想靠理性去还原事件的原貌,越是去编织一张缜密的逻辑之网,就越是发现无数不可填补的漏洞。他的理性左支右绌,最终彻底地溃败了。 因为实在无法确保贸然报警后曲星熠身上又会发生什么变化,而且警方那边面对如此离奇的事情估计也是难以下手,所以他和朋友们最后决定,即使曲星熠好似已摆脱了王恋歌的影响,但他们还是自己先展开调查,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梁沐泄气地叹了口气,坐起身,向前倾身看着地上的影子,低语道:你觉得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呢? 平摊在地上的影子瞬间化作了流行文化里经典的超人形象。披风的边缘抖动着,好似被狂风拉扯,影子一条手臂高举,像是弹簧一样拉长了十倍,从梁沐脚下霎那间铺展到对面的墙壁上。它这是在模仿超人的飞行能力。 你是说王恋歌的异常全是因为他有超能力?梁沐看着墙壁上的影子不由笑起来。 影子脑袋动了动,像是在点头,随后它滑下墙面重新回到了梁沐身边。它缓缓攀上沙发,影子贴服着沙发表面,一条手臂探出落在梁沐手腕上,仿佛它正跟梁沐亲密地在沙发上并排坐在一起。 我心里也有同样的念头。这个念头十分强烈,扰得我心慌意乱。它无数次地浮上脑海又无数次地被我按捺下去。梁沐垂眸看着自己跟影子相交的手,轻声道,因为这种念头实在太疯狂了。 疯狂到让我不禁又开始怀疑起整个世界的真实性 此时在梁沐的身后,一阵微弱的、肉眼不可察的奇异波动使空间出现了微妙的扰动。一条大拇指甲盖宽的黑色的缝隙凭空浮现,缝隙倏地张开,露出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球。 眼球快速转动着,很快锁定了梁沐所在的方向。 它所看到的画面正同步转播到道具的主人荆楚那里,荆楚则将之分享给其他的玩家。 【不是小白花】:不会被他发现吧? 【我恨带球跑】:这不好说,这个道具有一定的模糊周遭生物感知的能力,但梁沐疑似是拥有精神系能力的npc,或许会被他发现。还是快隐蔽吧。 【恋爱攻略之王】:快看沙发上隐约的黑影!那就是梁沐的影子吧!他们竟然这么平常地坐在一起吗?关系似乎挺平等的。他们难道正在密谋什么? 追踪之眼在荆楚的操控下往梁沐的视线死角躲去。 正在这时,贴在沙发上的影子忽然身子拉长,跟梁沐的身形轮廓一模一样的黑影把脑袋从沙发靠背上露了出来。黑色的剪影左右动了动,像是发现了什么。 【不是小白花】:救命!它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我恨带球跑】:不好判断。影子上没有眼睛,看不出它的视线在往哪看。 荆楚操控着追踪之眼远离影子。 此时,梁沐注意到了影子不同寻常的动静,侧转过身,越过沙发靠背看向后方。 【我恨带球跑】:应该没发现我们,要不然梁沐的视线就该往地上看了。 追踪之眼正藏在客厅角落不到一米高的立柜底下,正在偷摸着往三米外的卧室移动。它的视域很广,仍能囊括沙发那里的动静。玩家们与它共享视野,盯着沙发上的梁沐和影子的反应,有种匍匐在逼仄的桌底偷窥的感觉。 梁沐迷惑地注视着身后的空地,低喃道:什么也没有啊,是什么引起了你的注意? 玩家们正松了一口气,却见梁沐突然瞳孔一缩,微微睁大眼睛:好像有漂浮的丝线 【恋爱攻略之王】:他在说什么?哪里有丝线?那里什么也没有吧 梁沐的表情变得有些恍惚,他缓缓地看向右侧,目光落在立柜上方,视线又从半空中向天花板扫去。 在这个因为他动作的僵硬和微妙而显得无比漫长但又实际上没过去几秒钟的过程中,他的脸上从浅到浓,浮现出一种复杂的混含着惊悚、震惊以及一种莫名的悲伤的神情。 玩家们一开始见他看向立柜方向还以为自己暴露了,但梁沐完全没往柜子底下看去,目光反而落在了追踪之眼正上方的半空中。 【不是小白花】: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不知为何有种恐怖片的感觉 梁沐先是看到了细密的悬浮在空中的半透明的丝线,紧接着随着他视线的移动,他看到了苍白垂落的指尖,那些因为过长而拖曳在外的丝线的末端正缠绕在那只手的各个关节处。 再往右,再往右,一具悬在半空中、四肢无力地垂落,好似刚刚死去尚未僵化的尸体,又或者正陷在无比深沉、无论如何都难以清醒过来的睡梦中的人体,无比惊悚、超乎常理地完整显露出来。 这应该是一名女性。全身关节都被丝线和数据流缠绕,像是被人操控的傀儡一样的存在。她的脖颈紧贴着天花板,不知是根本没有头颅,还是像是影视剧常见的鬼怪那样能够穿透现实的物质,头颅隐没在了天花板里。 在她胸口的位置,一团复杂的数据流不住地变动着。莹绿色的数字和字符从远处看去就好像一大群被困在纱网里的萤火虫。它们拼命地飞舞着,闪烁着,仿佛陷入了濒死之际的疯狂与绝望,又仿佛是在不住地、无声地发送着求救的信号。 梁沐定定地盯着眼前这诡异可怖的一幕,眼睛一眨不眨,脑子里嗡嗡作响,有无数混乱的画面在他脑海里飞速闪过,在他意识到之前,他已经从沙发上起身,来到了这悬吊的傀儡之下,半仰着头,伸出手去。 【不是小白花】:天啊,他走过来了!他到底看到什么了? 【恋爱攻略之王】:难道那里真的有东西?他到底是被影子怪物影响得精神失常了,还是那里出现了只有以怪物的视角才能看到的东西,而我们玩家因为没有触发某个条件,所以看不到? 梁沐的手穿过了半空的虚影,手中落空的感觉终于让他从某种不由自主、好似被魇住了的出神状态中清醒过来。 是幻觉吗?他垂眸看向自己冰冷的掌心,眼睛重新眨动这才感到眼眶莫名的酸涩和潮湿,和梦里好像,可又有哪里不同 他看向影子,正要与它说些什么,却见影子倏地朝柜子下窜去。他一愣,跟着矮身看去,在布着一层灰尘的黑暗的缝隙中,看到了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 更为诡异的是,他发现在悬吊的傀儡和这只可怖的眼球之间有一段好似绳索一般的数据流将它们连接在一起。 第39章 【不是小白花】:被发现了!这个视角有点恐怖,好像被梁沐逼到眼前似的。等等,它的影子把追踪之眼缠住了! 【恋爱攻略之王】:救命!视野全变黑了! 梁沐睁大了眼睛,只见昏暗的缝隙间,他的影子将那个形容可怖的眼球包裹吞噬,无数数据流在他眼前好似烟花炸开般疯狂闪烁震荡。 他心中蓦地浮现微妙的预感,本能地抬头看去。悬吊在空中的人体仿佛信号不良般不住地出现又消失,更大的、几乎能铺满正面墙壁的数据流风暴在这闪烁不定的虚影上穿梭来去。不过数秒,这虚影就变得支离破碎,继而彻底消散了。 这到底都是些什么?他恍惚地低喃,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真的只是幻觉吗? 一道光屏突然在他眼前展开: 【觉醒进度:60%】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o^/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神明的陷阱 这是个不眠之夜。 在疯狂的幻觉消失后, 梁沐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冰凉的水珠顺着他苍白的脸孔滑下,额发湿了些许粘在额前。他两手撑着洗手台,定定地看着镜子里映出的自己湿漉漉的脸。 我是要疯掉了吗? 在他视线的正前方显示着觉醒进度条的光屏仍未消失, 透过那鲜红的文字和闪烁的光屏,镜子里的脸显得支离破碎、模糊而扭曲。 上一次进度条光屏出现了整整十分钟才消失,他不知道这回它又要持续多久。 他不禁想, 若是进度条数字有一天变动到了100%会发生什么。是一成不变 、彻底的疯狂, 还是某种值得期待的、翻天覆地的奇迹? 他不该这样想, 不该盼望自己的幻觉中隐藏着真相、希望或是其他什么足以令人动容的东西。这么想不科学,不唯物, 透着股病入膏肓的疯癫。可是这种想法是如此的强烈,好似有山呼海啸之威,令他全身心地战栗。 他感到周遭的世界在不断地显露出异常,仿佛有无数他难以窥清、难以探寻的暗流在环绕着他的人生涌动。 他置身迷雾之中, 不知所措, 却又隐隐地、莫名地亢奋起来。 警觉又兴奋。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梁沐透过鲜红的文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冷静的神情, 一双浅色的眼睛里内敛着烛火似的微光。 他全神贯注地回想着客厅里出现过的那具傀儡一般被悬吊在半空中的人体, 他曾经无数次在梦中梦到类似的场景。 梦的开头总是普通的一天,平常地走在路上, 或是在学校与人交谈。梦里的人生有种诡异的内在一致性, 梦里的自己无论是幼童、学生还是进入社会工作的成年人,都好似处在一个完整的、固定的人生道路上,是一段跟自己一路走来的经历没有任何相仿之处的平行世界的人生。 在梦里, 他不是孤儿,在一个普通的家庭长大,他大学的专业不是中文系而是农学,毕业后的工作不是当编剧而是在研究所做育种工作。 就在这样平行人生一般的梦里, 他总是在梦境的尾声突然心中一跳,在一种莫名的牵引力下抬头向天空看去。 从车水马龙、人流熙攘的街头看去;从安静的、唯有纸页翻动的悉索声的图书馆看去;从长满了绿油油的尚未成熟的作物的学校里的试验田看去 他的目光穿过人流,穿过建筑物,穿过天空,投向了世界之外。 他的灵魂好像从躯壳中脱离,超脱于世界的壁垒之外,他看到他置身其中的世界仿佛一个水晶球,无数的土地、植被、建筑和生物只是其中无限渺小的布景,而在那密密麻麻无限渺小的布景中唯有自己抬起头来,目光穿过周遭诡异虚幻的世界,向外张望。 水晶球被一个年轻的十八九岁的女孩捧在掌心。她的身体悬浮在一片黑暗之中,长长的红色发带在虚空中漂浮。她闭着眼睛,于是他无法窥得她的眼眸,可他却莫名觉得那双眼睛是如他一般的浅色,眨动起来时,一定无比鲜活狡黠,一看就是个才思敏捷又古灵精怪的人。 女孩像是陷在深沉的睡梦里,可她的所有关节尽皆被傀儡丝缠绕,她周身散发出一股死一般的寂静。这令梁沐感到恐慌。 他极力仰头看去,顺着无数细密的傀儡丝向上看去,想要看到它们发端于何处,想要知晓是谁在幕后操控着傀儡,而这个令他感到极为熟悉的、好似应该陪伴着他长大、与他血融于水的女孩又在怎样操控着他的世界 梦境总是在此戛然而止。 永远看不到尽头的傀儡丝,永远看不穿的黑暗,以及永远不知道确切身份的女孩。 梁沐擦干净脸,走进书房。书桌旁立着一面画架。他掀开画架上的遮挡,画板上完成不久的画作显露而出。 仍停留在视野正中的光屏与水彩画上被傀儡丝束缚的女孩混合在一处,显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之感。 我想知道真相。梁沐抬手抚上画作中女孩紧闭的双眼,我想恢复记忆。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如果你不只是我的臆想和幻觉,如果你真的是我的亲人的话,他盯着光屏上显示进度的数字,呢喃着,好似正在祈祷,又好似在对着他记忆之海里那片古怪的空白呼唤着什么,那么告诉我吧 告诉我所有的一切。 让我确信这些伴随我多年的异常都不是异常,让我确信我没有在不知不觉间滑入疯狂的深渊。 晚上十一点,一家私人营业的射击俱乐部内。 砰砰砰 晏非臣侧身而立,单手持枪连续射击。他握枪的手相当稳,几乎不间断地快速射击也能次次命中靶心,一看就是老手。 他被护目镜遮挡的眼睛线条柔和,看着就是温柔的模样,可那双黑沉的瞳仁里凝聚着的眸光却好似阴冷的寒冰,又好似不知何时就会爆发的即将从沉寂中苏醒的火山。 时毅推门进来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晏非臣察觉到他的到来,搁下手上的枪,摘下隔音耳罩:你怎么来了? 时毅上前两步,从台面上选出一把枪组装好,抬枪对着晏非臣打过的靶子瞄准:看来你心情很不好,攻击性太强了。 人形靶上胸口的位置被连续洞穿,绽开一道黑洞洞的裂口,裂口的大小较晏非臣往日在靶子上留下的痕迹要略大一些。 时毅清楚晏非臣在射击时倾向于机械般的精准和完美,他要的是完美达成目标的掌控感,而非存粹的暴力发泄。他就是那种极善蛰伏,有极大的耐性,追求一击必杀的人,好似阴影中潜伏的毒蛇。但今天,他显然心乱了。 晏非臣对时毅的评价不置可否,问道:要玩吗? 不了。时毅放下枪,语气冷淡而克制,就跟他端正平稳的神情一般,好似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虽然现在不早了,但我实际上还有事要忙,路过这里看见你的车才进来看看。跟梁沐他们连线讨论的时候你的话太少了,看上去不太对劲,而且这些日子你一直都在躲着梁沐吧。发生什么事了? 你知道吗,我曾经很羡慕你们。晏非臣见时毅没有玩一把的打算,便把护目镜摘了。他摩挲着护目镜的镜架,答非所问地说,在感情上,你们比起我要自由得多,至少不用像我这样为了复仇要把自己也当成工具利用,从而不得不掩藏自己的真心。 我最羡慕的就是曲星熠,他总是活得随心所欲。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自己的苦恼和困境,你有,蒋墨也有,可他没有。 时毅道:但现在他有了。 没错,他陷入了难以按常理来解释的麻烦之中。晏非臣笑了下,颊侧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可神情却没有丝毫甜蜜阳光的味道,反而透着股隐约的疯狂和阴郁。 他离奇失踪,回来后又失了忆,有人不知以什么手段控制了他的记忆和感情,他差点就陷入那个狗血故事的漩涡之中。这一切不同寻常,就好像冥冥中有一只大手强硬地把他推到了命运的悬崖边缘,而他正在那深渊口摇摇欲坠。 你想说什么?时毅问。 我想说,他的处境就好似当初的我一般。晏非臣一手插入裤兜之中,摸索着放在里面的戒指,感受着那微凉的熟悉触感。 他微笑着注视着时毅的眼睛,说道,生活骤然间乱了套,突兀又古怪的事件好似陨石般砸下,毫无防备间就被砸了个头破血流,然后不等多加思考就被拉上了高速行驶的列车,不由自主地在一个既定的轨道上前行,无数次想要跳车却连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 第40章 一切都失控了。很多时候觉得那就是自己选择的道路,可偶然间心里会突兀地升起几分违和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然后在无数个深夜时分无数次地审视自己的内心,怀疑自己是不是早就疯掉了。 时毅注意到友人加快的语速,异样的轻快的语气,以及下颌肌肉小幅度的颤动。但他暂时没空去安抚他,因为他的内心同样在震动。他的心也开始乱了。 晏非臣问道:时毅,你有这种自己做的事情或许并非自己所愿的感觉吗? 时毅看着晏非臣,平静的眼眸颤动起来。 他想到了白晓华,想到了他们多次巧合似的相遇,想到了一面对那个人自己就会变得陌生好似魂魄离体的异样。 他在观察着自己,观察着白晓华,他在默默地琢磨着该怎么解决这个麻烦。稳妥地、一劳永逸地解决。 凌晨一点。 蒋墨埋首于书案前,修改着分镜图。 从医院回来,联络完那位孩子在家政服务领域创业的熟人、敲定好一系列计划后,他就一直在工作。他担任导演的科幻剧集《微缩宇宙》马上就要开拍了。他对这部作品十分看重。 他审视着之前画好的分镜: 俯视的视角从星球的表面一点点抬升。人的脸庞,低矮建筑的楼顶,街道,城市,大气层,地球,太阳系,银河系最后是囊括着整个宇宙的水晶球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正按照流程观察记录着其中庞杂的数据变化。她操控着复杂的程序、改变输入的参数的模样就好像给玩偶之屋改换装饰,和玩偶玩过家家游戏的小女孩。 自以为真实的世界其实是虚假的,自己不过是被他人影响控制的傀儡,控制自己的那个神明一般的存在也不过是服务于某个庞大计划的螺丝钉。 不知为何,蒋墨对这个剧情走向怀有一种难以说清的着迷之情。 梁沐很喜欢写这类人生被操控、普通的日常之后藏着残酷的阴谋的故事。 他之前写过的一个小故事令蒋墨觉得非常有意思。那是一群拥有超凡天赋的天才的故事。每个天才死后都会得到神明的召见,神明称他们的才华世所稀有,祂不忍如他们这般耀眼的星辰就此陨落,如果他们愿意将自己的灵魂彻底交付于祂,祂愿意辞给他们永生的美梦。 天才们在求生的意志下纷纷答应了神明。他们以为交付灵魂代表成为神的信徒,他们以为永生的美梦这一说辞只是在强调永生的珍贵之处,可这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理解。 神明没有欺骗他们,只是巧妙地误导了他们。 交付灵魂代表灵魂成为神明的所有物可以被神明任意驱使,而永生的美梦正如它字面的意思,指的是在梦中的永生。神明让他们的意识陷入永不会断绝的美满睡梦中,而他们拥有各色出众天赋的灵魂则变成了神明的器具。 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事实,神明同样误导了他们。那就是他们中的部分人其实并未死亡。他们置身于濒死的处境但仍有获救的机会,可答应了与神明的交易,现实中的肉身便会随着他们灵魂的沉睡错失活下去的机会,或快或慢地走向死亡。 而故事的主人公看穿了神明的谎言,拒绝与神明交易,开启了一场人与神之间艰苦卓绝的斗争 倒扣在书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蒋墨摘掉眼镜,捏了捏眉心,任由手机继续震动着,没去接。一听这个震动声他便感到心烦。跟蒋家有关系的来电都被他设置成了这个声音。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默默等待着震动声结束。他深知他们没什么耐心一直打电话过来。大部分时候若是他不接电话,对面就会发条短信过来,把一些家里的活动安排通知给他,又或者命令他做一些他们想让他完成的事。 冰冷的文字,傲慢的语气。即使他早已长大可以独立生活,不用再仰人鼻息,但他们仍然固执地保留着往日的做派,屡次碰壁也不肯放下半分架子,就好像在借此一直告诉他,即使你如今获得了令人艳羡的成就,即使你羽翼已丰,但在我们家里,你仍旧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 蒋墨穿着一身黑色的丝质睡衣,靠在黑色的皮质座椅里,好似与黑暗融为一体。独自一人时,他身上笼罩着的那层充满玫瑰色幻想和春风似的温柔的面纱仿佛从没存在过一般,他周身无声地、强烈地涌动着的唯有一种危险的感觉。 好像传说中会在地狱里燃起的黑色的火焰。寂静,冰冷,暗藏着充满蛊惑的毁灭的意味。 嗡嗡 振动终于停了。书房里重新安静下来。片刻后又是短信的提示音。 蒋墨这才拿起手机,面无表情地点开新信息。 果然发过来的内容一如既往的无聊又傲慢。蒋家老爷子这些年因为自己的正经儿孙没一个成器的便表现出对他的看重。他介绍了张家的千金给蒋墨,想让两家结亲。没有半点提前商量的意思,事情定下了才来通知蒋墨这个当事人。 多年来独断专行、说一不二的老爷子或许以为这么好的亲事以及背后暗含的对他的属意,他该感恩戴德地接受才是吧。 蒋墨对老爷子还是有几分尊重的,毕竟整个蒋家也就这位老人没有排挤羞辱他,反而还愿意培养他,虽然在他没有出人头地前,老爷子愿意拿给他的资源比起那些正经儿孙能获得的不过是沧海一粟。 蒋墨没有去相亲的意思,敷衍做戏都不想。不管是因为他心有所属,还是突然冒出的关越和关夏 他正要回消息拒绝,回过神来时,不可思议地发现自己发出的消息却是同意。 他默默盯着消息页面看了片刻,眼神幽深叵测。片刻后他将手机倒扣,整理好桌上的草图和资料后,关了灯,打开了投影。 占据一整面墙的幕布缓缓落下,上面显示着的是一张b超图。 射线透过皮肉扫描出里面孕育着的生命。 尚没有成形的生命。突如其来令人暗暗觉得诡异的生命。并非由母亲而是由父亲孕育的奇特生命。 幕布散发出的灰白色的光线将蒋墨那张华美的面孔衬得多了几分苍白和冰冷。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只是机械地反复翻过一张张b超图,孕检报告,医疗记录,以及孩子的出生证明。 不久前他已经收到了他和关夏的亲子鉴定结果。关夏就是他的女儿,dna不会说谎。可在他内心深处的角落里潜藏着的怀疑却并未因此消散。 理智告诉他事情就是如此,即使孩子非他所愿,他被关越下了药,他是一个受害者,可孩子是无辜的,他该给孩子一个正常的生长环境,即使这要牺牲掉他自己的感情和盼望他热烈地渴求着却又不敢靠近的真心但他的直觉却在不停地反抗,在理智的打压下挣扎,它在告诉他,一切都不是真的,如何能为了虚假而毁灭自己的真心? 虚假,虚假,虚假 为什么会这么想,是为了逃避现实吗? 蒋墨胃部痉挛,眼前的画面开始变得模糊,他感到一阵眩晕。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着,颤抖着将左手送到唇边。 嘴唇碰到了熟悉的冰凉的触感。银色的戒身,小小的不知名的黑色宝石,自与梁沐相遇后就从未离身的戒指。 熟悉的触感带给了他轻柔的抚慰。 他潋滟的眼睛泛起破碎的湿润,眼角泛红的泪痣随着颤抖的呼吸起伏着,好似瓷器上小小的裂孔,再受到更大的压力就要从中迸裂,溢出鲜红的血肉似的。 他轻轻吻着戴在中指上的戒指。 有一种民间习俗称中指离心脏最近,血液相通,这是爱的血脉。 爱的血脉。 即使是独自一人,他也只会默默在心中如此呢喃,从不敢宣之于口。 他所见到的爱情不过都是盲目、欺骗、伤害以及毁灭。他不知自己的爱会是如何,会不会也注定要面目全非,于是他不敢靠近,又不甘远离,只是像守望着一朵脆弱的花似的,精心呵护,却从不敢试图采撷。 他怕爱不过是一场幻梦,握在手里的同时就会化为飞灰,化为淌在瓷砖上的充满铁锈味的鲜血,就好像他发现母亲自杀死去的那天一样。 而关夏的出现将这份期盼和恐惧一并掐灭了。 为什么关夏会出现?为什么关越会得手?为什么那天的事他完全没有记忆? 幻灯片重新播放到b超图。尚未成形的胎儿寄宿在子宫里,像是一个本不该出现的怪物。 本不该出现的。 蒋墨感到头部的神经一抽一抽的疼,眼前的图像扭曲成一个怪异的漩涡。他感到自己整个人都被吸附进那个漩涡里去,身不由己,快要被溺毙。他抚摸着中指上的戒指,像抓着一根救命的稻草。 第41章 梁沐 潮湿温热的吐息让银色的戒圈笼上一层浅浅的水汽。 他亲吻着戒指,就好像在亲吻着心里爱慕的那个人。他好想见到他。他需要他。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o(∩_∩)o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时愿 7月2日, 上午7点,梁沐准时醒来。 洗漱后他打开好友们组建的聊天群,确认搜查王恋歌住所的计划进度, 对比几人得到的跟王恋歌有关的信息。 大家目前调查得到的信息大差不差,王恋歌过往的人生履历没有任何疑点。他是单亲家庭,家庭经济条件不好, 母亲打多份工供他读书, 而他也非常争气, 从小县城考到名牌大学。他读的是电子信息专业,从没有深入接触过心理学、精神病学、催眠技术以及精神类药物。 总之, 他看上去十足的无辜,完全就是一个普通人。 对王恋歌过往人生的调查暂时没得到任何有效的线索,不过,搜查他住所的计划倒是推进得很快。 蒋墨已经跟平台负责人联系好了, 免费体验的推广活动已在平台上上线, 线下使用的传单和海报正在印刷中。时毅那头找好了拥有专业侦查经验和对精神类药物知识储备的前任刑警和精神科医生。蒋墨也联系好了两名有家政经验的演员和另外两名扮演租客的演员。 前期准备就绪, 预计下午三四点就可以开始行动。 梁沐吃完早餐, 从电脑里找出昨晚下载好的几篇跟男生子有关的研究论文,认真地浏览起来。 他越看表情越是复杂, 不知为何阅读这些论文的时候有种明明每个字都认识但组合起来就给人如坠云雾、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的感觉, 可他自认他在这方面的知识储备也不至于欠缺到这种程度。 读了三篇相关论文后,梁沐感到自己的大脑快要因为被强行填充进一大团无法名状的混沌之物而过载死机了,于是他果断关掉了电脑, 决定暂时不要过于为难自己。 他看了一眼时间,此时已是上午八点半,正好该出门了。今天他有一个项目要跟人谈,地点就在time总部大楼。他打算谈完项目后顺便问问时毅有没有空一起去吃个饭, 或许时机合适的话,他还可以跟时毅聊聊昨天在片场听到的那个糟心的流言。他不愿相信时毅真的做出了那种荒谬的事情。 梁沐,好久不见。 在time大楼地下停车场里,梁沐一下车就发现了站在不远处微笑着向他打招呼的时愿。 时愿是时毅的堂姐,也是time的cto,是一位在职场大放异彩的女强人。 与人们的刻板印象不同,时愿身上没有任何外露的强势凌厉的气息,气质和长相都充满了清冷的古典韵味,严肃的时候不会带给人太大的压迫感但也让人不敢有所怠慢,而像此刻这般扬起唇角便显出几分沉静又笃定的温柔。 是有半个月没见了。梁沐锁了车,走上前去,最近大家都太忙了。对了,我前两天还看到了陈卓雅在欧洲参加电影节的报道,再过两天奖项就要公布了,到时大家就又能聚在一起。她获奖的可能性很大,你们想好庆功宴要怎么办了吗? 两人一块走向电梯。 时愿笑着微微摇头:获奖的事是说不准的。她从演员跨界去当导演,片子能入围就很了不起了。不过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更多的期待,她现在精神很紧张呢,兴奋又忐忑,一点都不想跟人谈起能不能获奖的事,那会加大她的压力也会让她感到尴尬吧。 电梯门开了,两人走进电梯厢,按下各自要去的楼层。 听说曲星熠被找到了,我在网上还看到他目前住在康乐医院的爆料。时愿问,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梁沐说,他昨天出了车祸被送去医院,医院的工作人员认出了他,联系上了他的工作室,我们才找到他的。 时愿眉头微蹙:车祸?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弄清楚之前的失踪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梁沐没打算将更为复杂古怪的内情跟时愿说,只道:他车祸后失忆了,不太清楚失踪时期发生的事。具体情况目前还在调查。 真是太倒霉了。不过人能找到总是好的。我抽空去看看他。时愿说。 电梯上行,轿厢滑过井道时发出的经过降噪处理的微弱的声音像不起眼的小虫拍打着翅膀般隐秘地振动着。 梁沐用余光观察着时愿。 他当然不会在时愿面前提及时毅暗恋她女友的传言,传言不管真假都太尴尬了。而且他有更在意的事情。 此时他眼前又出现了熟悉的幻觉。 他看到时愿身上缠绕着的数据流锁链。这是他最常在朋友们身上看到的幻觉。 只是不同于曲星熠他们,时愿和陈卓雅身上除了数据流锁链外还有无数根嵌入她们全身关节里的傀儡丝。 傀儡丝向上延伸着,隐没在轿厢顶,就像昨天晚上看到的那具被悬吊在半空的身体,也像他常常在梦里看到的那个系着红色发带的女孩。唯一的不同在于,傀儡丝嵌入时愿关节的部分环绕着的数据流不同于常见的莹绿色反而是黑红色的。不同的颜色似乎象征着什么。 当初他第一次见到时愿是在时毅家里。他受邀参加时毅的生日会,时愿作为时毅的堂姐自然也去了。 梁沐那时一见到时愿就被她全身关节被半透明的丝线穿透好似木偶一般的模样吸引了。时愿这副古怪的模样就像他梦里出现的女孩他毫无道理地将之认定为自己遗失的亲人的存在。 在见到时愿之前,他从未在任何人身上看到过类似的幻觉,如此的悚然可怖又暗含着凄惨可怜的意味。 他当即对时愿爆发出无穷的好奇心,他以为自己能在她身上得到某种答案,得到梦中的那个女孩的线索,毕竟她们是如此的相似。 没人理解他当时罕见的热情,那是除了时毅、曲星熠、蒋墨和晏非臣外,他第一次主动与人交朋友。曲星熠还因此误解了他,满含忧虑地教育他不要早恋。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梁沐还是没有弄懂那些伴随着他偶发的幻觉浮现的傀儡丝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一开始以为说不定是因为时愿和他想要寻找的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亲人或许在相貌上有相似之处,可后来时愿把陈卓雅介绍给他们认识,他在生活中见到了第二个会在他产生的幻觉里身上布满傀儡丝的女孩,可陈卓雅和时愿二人不论在外形上还是性格上都是截然不同的。 一切的观察和猜想都是徒劳无功的。这些年梁沐已不再去思考这些了,可昨日出现的幻觉又再次唤起了他压在内心深处的疑惑和探究欲。 从望不到尽头的高处垂落而下的傀儡丝到底意味着什么呢?它不可能只是错乱的神经造就的偶然,不然为何这世上这么多人他却只在陈卓雅和时愿身上看到类似的幻觉?它或许蕴含着某种深刻的、至关重要的意义。 叮 电梯停在了二十层,梁沐要去的会议室正在这层。他与时愿道了声再见,重新调整状态进入接下来的工作之中。 会议结束时距离12点还有半个小时。梁沐给时毅发了条信息,很快得到了回复,时毅正好有空。两人约好在时毅的停车位处见面。 梁沐下到停车场时时毅还没到,他靠在时毅的车上低头翻看交流群里的消息。 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一个略显耳熟的声音怯怯地叫道:时先生,没想到这么巧 认错人了吗?梁沐想。 这里确实光线昏暗,他又侧着身低着头,来人估计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最重要的是他身旁停着的正是时毅的车。这栋大楼里估计没有任何一个员工会像他这样随意地靠在顶头上司的车上。 他抬起头来,正要澄清一下误会,就看到了白晓华那张熟悉的面孔。而极其诡异的是,白晓华在离他三步远的位置神情窘迫地闭着眼睛,以一个极其蹩脚的姿势故意向他这面踉跄了一下,手中的手机更是不自然地往前一抛。 一道目的满满、别有用心的抛物线在空中划过。砰的一声,手机正正好砸在了梁沐脚下。 这绝对是故意的吧。 梁沐看看脚下的手机,又看看红着一张脸,目前仍闭着眼睛看上去对自己拙劣的碰瓷水平也非常有自知之明的白晓华,一时没有动作。 尴尬的沉默在这方小小的空间蔓延着。 为自己尴尬的出场方式脸红不已的白晓华很快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他睁开眼睛看过来,见到梁沐后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红润的脸颊瞬间发白,好似白日见鬼。 大、大、大魔 第42章 白晓华险些将玩家们给梁沐起的外号大魔王说出口,对上梁沐不解的目光,瞬间打了个激灵,急急地闭上嘴。 他嘴闭得太急,上下两排坚硬的牙齿倏地合拢,把没能灵活归位的舌头咬了个正着。 嘶他痛呼一声,捂住了嘴,舌尖泛起浅浅一丝血腥味。一双稚气未脱的眼睛被刺激得泛起了红,两点泪光在眼眶里打转,配合上他那副惊恐躲闪又强自镇定的模样别提有多可怜。 梁先生,是你啊他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小心翼翼地说着。 梁沐的影子覆盖了他的整片视野,然后轻而易举地将追踪之眼报废的画面反复地在他脑海里播放。毫无防备地撞到这样的怪物眼前,他是真的挺害怕、挺无助的。 梁沐点了下头,弯身去拾白晓华故意抛来的手机,他能感到白晓华的目光炙热又焦灼地黏附在他身上,随着他指尖碰到手机,那目光简直就像盛着满肚子沸腾的热水的茶壶,马上就要在水蒸气的冲击下尖叫了。 梁沐指尖用力,手机翻了个身,正面朝上被他拿在手里。手机屏幕质量极佳,完全没有碎裂,屏幕估计是设了常亮,对着梁沐的脸,在光线昏暗的地下停车场里明晃晃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而比起屏幕更亮眼的是上面显示的堪比老人专用手机的超大字号。 字号这么大,梁沐无意去看,上面的内容也是要强硬地挤进他眼睛里去的。 这估计是个微博小号,文字加粗加大,内容凄凄然然: 我只是一个替身吗?我想去问,可又没有勇气。我怕自美梦中醒来,即使梦到底是假的。可假的也好,假的总比戳破后失去最后的温情要好 看着这上面的文字,这是白晓华的账号无疑了。 梁沐心想,白晓华把他错认成了时毅,特意来这一出,估计是要旁敲侧击试探时毅态度顺便卖个惨、立个痴情人设。为了确保时毅能把上面的内容看清楚,还特意把字号设置成除非是瞎子非则绝不可能忽视的程度。 只是吧,这个旁敲侧击实在是既不旁也不侧。说他没心机吧,确实还是有几分小心思,说他有心机吧,那实在对不起心机这个词。 但白晓华这么做无疑证实了时毅至少真的在跟人搞潜规则。梁沐心情十分复杂。 他看一眼白晓华白着脸,探着脖子,手想伸过来夺走手机又踌躇不定、纠结难堪得快要晕过去的可怜样,想了想,没打算戳破他。 梁沐递过手机去,假装自己没看到上面的哀戚心事,淡淡地开了个玩笑:字号设得挺大的,手机也挺结实,这是最新款老年机吗? 白晓华小心地觑他一眼,跟个遇到天敌的小动物似的,犹豫片刻,飞快地把手机接了过去。 他白着脸,像是神魂还没归壳,僵硬地点了点头,嘴里胡乱解释着:没错,那个,那个我是有点老花了,眼睛不太好。 说罢,他似乎恢复了些许理智,脸色一僵,露出了我到底在说些什么的绝望表情。 一个不超过二十岁的年轻人胡言乱语,说自己英年老花 梁沐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笑起来。 这时,叮的一声响,不远处的电梯抵达了这一层,电梯门缓缓向两侧滑开,时毅那张棱角分明、清冷淡漠的脸庞浮现而出,在这光线昏沉的地下停车场里,好似深夜的雪山之巅绽放的雪莲,活脱脱的高岭之花。 他的眼神自然地投向自己的停车位,淡漠沉稳的神情被些许意料之外的惊诧打破了。 眼前这一幕实在分外诡异:白晓华白着脸眼眶泛红,跟个受气小媳妇似的小心翼翼地缩着肩膀,姿态明显是防备的,而梁沐身体舒展面上带笑,任谁看了都要觉得梁沐即使没欺负白晓华,白晓华也是在梁沐这里受了气的。 时毅眉心微蹙,几步走了过来,对白晓华说道:你怎么在这里,找我有事吗? 梁沐暗暗观察,心中叹息。实锤了,这两人间还真的有些不可告人的关系。陈卓雅是时毅白月光的事不会也是真的吧? 他还没顾得上纠结,就注意到白晓华不同寻常的神情。 白晓华眼神乱飘,一会看他,一会看时毅,两手紧握着屏幕仍亮着的手机,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就是看你的车在,所以想看看能不能遇到你只是想感谢你,至少打个招呼。没,没什么事 他攥着手机的手越握越紧,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摆出一副豁出去的姿态,先是倒退两步,跟时毅拉开一段距离,然后故技重施,十分刻意地手一滑。 相同的戏码再次上演,砰的一声,手机落在了时毅脚边。这一次手机屏幕朝上,屏幕顽强地仍旧没有半点损坏,执着地发着光。 时间宛若倒转到了几分钟之前,又是一片古怪的寂静,只是画面里多出了时毅,落在地面上的手机上的视线也多出了两道。 救命啊!白晓华面上努力露出微笑,心里却在哀嚎。 这倒霉的剧情任务做起来怎么就这么难? 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做简直是蠢透了,可他得在今天结束之前完成不经意间让时毅发现他的微博小号的任务。除非时毅主动联系他,否则他想靠近对方是基本不可能的,堵到时毅的机会可能就这一次。为了不浪费这大好机会,也只能厚着脸皮、破罐子破摔了。 白晓华半点不敢看梁沐的表情,只盯着时毅瞧。 时毅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在白晓华看来就跟个冰雕成精似的,他已经放弃读懂时毅的心思了。物种不同,不可沟通。 他眼见着时毅没有要帮他把手机捡起来的意思,心里暗暗着急,不由主动说道:时先生,你能不能帮我捡下手机? 时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好似在质疑他为什么不自己捡。 白晓华心里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脑子一热,一手扶住自己的后腰,咬着牙说道:我弯不下腰去。我我腰间盘突出! 梁沐: 先是眼睛老花,现在又是腰间盘突出,再说下去是不是就要直接被抬进icu了? 不过虽然这些身体上的毛病都是无中生有,但可以肯定的是,为了维持这段畸形的关系,这个脑袋不太灵光的男生已经快把自己脑子里的cpu烧坏了。 空气里弥漫的这股离谱又尴尬的氛围,正是脑细胞被烧焦的糊味。 ----------------------- 作者有话说:在持续了二十八章后,漫长的7月1日终于结束,我们来到了7月2日。 (之后的剧情进度会变快很多,不会再像1号那样持续写很久了) 感谢继续订阅的小天使们!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你确定要签下这份合同吗? 第三十章 事情是如何演变成如今这种令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模样的呢? 白晓华空白麻木的大脑里闪过种种导向如今这个时刻的前情。 昨天在剧组里听到自己只是时毅找来的替身的流言后, 他在弹出的剧情分支选项里选择了即使听到了这样的流言,但因为贪恋时毅的好而自欺欺人,不敢直接与时毅说清楚的选项。 然后他在剧情引导下把角色纠结、痛苦、卑微地迷恋着时毅、即使知晓一切不过是一场迟早要醒来的幻梦也不愿清醒的内心活动发在了角色在微博建立的小号上。这个小号可以说是他扮演的角色的树洞和日记本, 而在他认识时毅后,小号上的内容就全都围绕着时毅转了,条条都是酸涩又充满期盼的少男心事。 今天他来公司是为了签一份戏约合同又一个人人争抢的香饽饽落在了他的手里, 经济人一大早就给他打来了电话, 通知了他这个好消息, 明里暗里地告诉他这个大饼是时毅特意塞他手里的。 原本这个角色正在洽谈的是一个当红流量小生,本来这事已是八九不离十了, 但时毅觉得这个角色适合白晓华,都不用亲自去沟通协调,这个镀着金光的馅饼就轻飘飘地落在了白晓华脑袋上。 经纪人语气中不乏微妙的惊叹和对他的亲热时毅这尊不食人间烟火的大佛不但为他沾染了凡尘还连自己公私分明的原则都不要了,谁看了不叹一句英雄难过美人关呢?替身都有这待遇了, 正主要是来了, 那简直不敢想。 白晓华内心所想却跟经纪人截然不同, 要知道他来到这个副本的目的是为了存活到最后并尽可能通过提高副本完成度来拿到更多的积分, 而不是来逐梦演艺圈的! 作为了一个演技废柴,现在的戏就够他受的了, 再来一部, 简直就是地狱。 不过可喜可贺的是,这部戏的开拍时间定在了两个月后,到时副本剧情就算没有结束估计也完成得差不多了, 演不演戏根本没什么影响。 第43章 白晓华松了口气,正要在合同上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系统面板突然弹出: 【你确定要签下这份合同吗?】 【是/否】 白晓华一愣,戳在合同上的钢笔笔尖洇开一小片墨迹。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份合同暗藏着什么玄机吗? 他在经济人不解的目光下将合同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 最终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这是一份对他来说相当优待的合同,违约要担负的责任并不沉重,他也看不出其中有任何的陷阱。 话又说回来,以他在这个副本中毫不起眼的身份来说,时毅要拿这么一份大礼包来给他挖坑根本就是杀鸡焉用宰牛刀,可谓毫无必要、多此一举。而且时毅能有什么理由要坑害他呢? 可是系统弹出的选项又证明了签不签这份合同肯定是对之后的剧情走向有不小的影响的。对于攻略游戏来说,一个选项的不同可能就会导向截然不同的结局。 白晓华犹豫片刻,在经纪人的催促下还是选择签了合同。 选择【是】后,面板上弹出了新的内容: 【你深知自己能得到这份合同全靠时毅的青睐。他的好意总是太过贵重。从前你还会因此感到甜蜜和期待,可在听说你只不过是一个替身后,你的心中唯剩酸涩和惶恐。】 【你好想见见他,你此时正与他置身于同一栋大楼。你不敢冒然打扰,也觉得自己没那个资格,便想着去停车场蹲点守候。只要看上他一眼就好,你如此想道。】 【剧情任务:无意间泄露的心事】 【任务描述:在与时毅巧遇后,让他不经意间发现你的微博小号,使他借此了解到你因为自己或许是替身一事而备受折磨的内心吧。】 白晓华将任务描述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都没搞明白如何才能让时毅不经意间发现自己的微博小号,又如何确保他知道了自己的小号后真的去找到账号翻看里面的内容。 他抓着头发,头脑风暴了十分钟,才终于想出了这个将手机字号拉到最大,保证时毅一眼就能看到上面的内容,并将手机摔到时毅眼前碰瓷的办法。 这个办法虽然蹩脚,但也勉强行得通,如果他没在一开始认错人的话 比做一件蠢事更可怕的是,在当事人面前把这件蠢事再做一遍。但为了任务又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终于,在白晓华期待的目光中,时毅弯腰捡起了他的手机。 时毅的目光在手机界面上一扫而过,脸上没有半分波动,自然地伸手将手机递还给他。 谢谢。白晓华嗫嚅着接回手机。 在梁沐面前他精神十分紧绷,不敢直接打开任务面板查看任务完成情况,也无法集中注意力熟练地单凭意识读取系统发布的内容。 他用余光看了眼梁沐,下意识倒退两步,本能地想要立刻跑路,逃离眼前这颗不定时炸弹。谁知道梁沐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卸下伪装,让他古怪的影子把自己给吞了呢? 但想到昨天在交流群里和大家一块定下的探索剧情的方案,他又强忍着畏惧,站定不动了。 【如果梁沐真的操控了曲星熠的感情,那么他不可能只对曲星熠下手了。 他是如此特殊,那么他的特殊之处一定会贯穿整个副本剧情的四条攻略线,不可能只显露在单一剧情线里。 接下来,为了验证这一猜测,我们应该最先探究他和余下的三个攻略对象之间是否同样存在不正常的操控关系。】 这是关越大佬提供的宝贵思路。 他应该努力去探索剧情,验证大家的猜测,贡献自己的力量。 你是身体不舒服吗?梁沐看着白晓华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指尖,敏锐地察觉到白晓华明明很想离开这里却又不知为何留了下来。 他试探着问道:还是说,你在因为什么感到恐惧吗? 他上前一步,靠得离白晓华更近:上次见面我就想问了。你似乎有些怕我,为什么? 白晓华因为梁沐的靠近而打了个冷颤,对方平静轻缓的声音听在他耳中好似魔鬼的低语。 他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什么了?他是不是已经把我标定为猎物了? 白晓华眼眸半垂,不敢与梁沐那双充满能洞察人心的魔性的眼眸对视。他的眼珠僵硬地向斜下方快速瞥过。 还好,还好影子还没有变形。 鼓起勇气,开始作战。白晓华在心中鼓舞着自己,但大脑仍旧处于应激状态下的空白,什么循序渐进的计划都想不起来了。 眼看自己沉默的时间到达了可疑的地步,梁沐和时毅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不能再拖了! 白晓华摇了摇头,在无限放大的紧迫感中,生锈的大脑咔嚓咔嚓地勉强运转起来,嘴唇开始张合,完全没有经过思考的内容脱口而出:没有。没有不舒服,我也没有害怕。我就是,我就是激动! 梁沐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虽然经过跟方医生的谈话,他暂时放下了对白晓华的怀疑,但一跟人见面,他还是忍不住心存防备,所以才试探了两句。 他很清楚自己问话的方式很没情商、不符社交常理,还以为白晓华会生气呢。 白晓华抬起脑袋,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眼眶里滚着的泪光还真有迷惑性,说那眼泪是因为激动而起的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他双手握拳,合在胸前,勇敢地大迈一步,跟梁沐几乎要脸对脸了。 梁沐在他这股突如其来、十分诡异的气势冲击下忍不住向后一退。 梁老师,你不知道,我其实是你的超级粉丝,你在网络上连载的绘图故事是我唯一的精神食粮,我昨天还特意买了一本实体支持呢,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更是在网上跟人讨论了一下午!你是我的偶像,是我的神明,是我唯一的光芒! 白晓华边说边哭。梁沐大魔王的气息环绕着他,令他哭得更狠了。谁能知道他内心的恐惧呢? 梁沐真是被他吓到了。他又想往后退,却被白晓华一把抓住了手臂。 他能感觉到白晓华的手凉得跟死人似的,颤抖的频率快要赶上癫痫。 梁老师,我真的超级爱你!这种爱超越了友情亲情和爱情。你能理解吗? 梁沐:谢谢,但是不能理解。 白晓华张开双臂,抱着飞蛾扑火的信念感一把扑过来,把梁沐死死抱在怀里。 梁沐全身僵硬。事态的走向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料。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白晓华目前正在跟时毅纠缠不清,可他却当着时毅的面一把抱住了自己,还说什么超级爱你?! 特意调成最大字号的卑微心事还尤在眼前,一次碰瓷不成还当着他的面继续碰瓷时毅不管是出于对时毅的爱慕,还是舍不得时毅给出的资源,虽然手段实在拙劣到像幼儿园小朋友,以致于颇具喜剧色彩,但行为背后的逻辑总是正常的。 可白晓华现在又在做什么? 原来他人格的底色并非低段位心机男,而根本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随心所欲的疯子?! 梁沐有些不敢看时毅的表情,但白晓华却恨不得自己这对眼睛化作最先进的扫描仪,将时毅全身上下每一个微小的反应都巨细无遗地记录下来,并立刻分析得出结论。 如果梁沐和时毅的关系与他跟曲星熠的一般无二的话,时毅就绝不可能无动于衷,就算不出离愤怒,也总该泛点醋意吧。 梁沐试着挣脱白晓华的双臂:我真没想到你是我的粉丝。现在先放手怎么样? 虽然白晓华的行为令他感到十分尴尬,但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他也不好直接动手把人掀开。 白晓华向来是个脸皮很薄的人,他又是害怕又是羞耻,但为了副本任务他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撒泼耍赖的劲头,一贯不动声色的时毅此时微变的脸色更是使他的决心和勇气之火越烧越旺。 梁老师,我突然有点头晕,你能再抱我一会儿吗?我缓缓就好。 你不会觉得我很麻烦吧?我也不想的,都怪我身体太弱了。 白晓华无师自通了绿茶的真谛。从傻白甜小白花的道路上脱轨而出,迈入了崭新的世界。 还不待他继续发挥,时毅两步上前,使了个巧劲,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被拎到一旁。 再抬头,时毅站在他和梁沐之间,一张清冷俊美的面容冷若冰霜,他自上而下地俯视着白晓华,语气淡淡:手脚不灵活以致拿不稳手机,腰间盘突出,再加上原因不明的头晕虚弱,需要我让人送你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吗? 终于挣脱了束缚的梁沐一脸木然地站在时毅身后,在心中默默补充:他还有老花眼,记得去眼科。 他真是怕了白晓华了。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第44章 白晓华认真观察着时毅的表情,以防万一,他又问道:时先生,你是因为我亲近别人而吃醋吗? 梁沐恍然大悟,白晓华搞这么一出或许只是为了刺激时毅,他只是个无辜被搅进他们感情关系里的倒霉路人。是他们情趣play的一环。 如果不这么解释的话,白晓华就是单纯的脑子有问题。毕竟就算他酷爱搅和三角关系、追求刺激,如此操作也太过放飞自我了。 但不管如何,梁沐都不想再跟这二人待在一块了。 他戳了下时毅的手臂:把车解锁一下。你们慢慢聊,我先去车上坐着。 时毅看着他,表情复杂,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沉默地点了下头。 车辆一解锁,梁沐当即进入后座,无心理会时毅和白晓华又说了些什么。车门一关,一切声音都被挡在外面。 他靠在座椅上松了口气。 这或许就是另类的我不该在车里而该在车底吧。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 3′〃)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你们不会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几分钟后, 白晓华离开了,时毅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 因为当前情形太过一言难尽,梁沐反复在心中打着草稿, 一时没有说话。 时毅却没有半点尴尬不自在的样子,他问道:你和白晓华之前见过面? 是见过两面。上个月见面时他在一个剧组里当群演,昨天见面时他则在我合作的剧组里出演极具分量的男配角色。 梁沐坐在后座斜对着驾驶座的位置, 眼神复杂地看着时毅如上好的玉石雕琢而成的侧脸, 那份内敛禁欲的气质仍旧没有丝毫破绽, 令人难以想象他是如何一头栽进了红尘俗世,又是如何堕落到底, 溅了满身泥点子的。 最为令人费解的地方则在于,他看人的眼光是不是太别具一格了呢? 他有对你说什么吗?时毅启动车子,平稳地向停车场出口开去。 没什么。毕竟我们也不熟。梁沐说。 时毅没有绕弯子,直接问道:你是听到那些流言了? 嗯。是真的吗?梁沐问, 有人传你暗恋陈卓雅不得就找了白晓华来当替身。 令梁沐捉摸不透的是, 时毅听到他的问题反而笑了起来。嘴角微微扬起, 内敛却是十足的温柔, 好似化冻的春水。 从小就一直有人误会我喜欢陈卓雅,怎么解释都没用, 可能是因为我们小时候是邻居、走得比较近的关系吧。 他通过后视镜看了梁沐一眼:但即使所有人都这么传, 你作为我和陈卓雅共同的朋友却十年如一日的好似活在真空中一般,对此毫不知情。你的好奇心实在是少得可怜,跟感情有关的事就更是迟钝了。有时候实在令人不知如何是好。 像个机器人。像个人形ai。 梁沐想起曲星熠对他的评价。 然后他听到时毅叹了口气:跟块木头似的。 这算是人身攻击吧? 先是曲星熠后是时毅。 梁沐想为自己辩驳,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他们说得不无道理。 或许是失去记忆的缘故,又或许因为他精神上的问题,他的七情六欲总是朦胧,思维想法更是古怪。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 他的注意力总被幻觉吸引,周遭来来去去的男女老少都像是影视画面里的人物,他看着他们就好似隔着一层幕布,无法与他们共情,亦无法感受到任何生命的鲜活与真实感。过了很多年他才学会该如何与这样的世界和平共处,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融入其中,而他内心朦胧的感情和欲|望也在随之抽枝发芽 所以暗恋陈卓雅是假的。那白晓华呢?梁沐问,你刚才也看到他手机上的内容了吧。他还问你有没有吃他的醋。起码在他看来,你跟他的关系不太清白。 白晓华时毅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我确实对他多有照拂,给了他些资源,他有那样的想法是很自然的,但我的目的跟他想的有些出入。 荧光色的指示灯滑过车窗,时毅侧脸分明的轮廓被短暂地染上了蓝绿色的冷光,又倏忽间沉入昏暗。有一种幽微的冷意在他身上若隐若现。 或许只是错觉。梁沐想。 很快他们就来到上行的坡道,车辆牌照被自动识别后,道闸杆抬升,车辆驶出地下停车场,炙热的阳光将他们笼罩,地下车库阴冷的气息随之蒸发殆尽。 时毅的面孔仍旧一如既往的沉静内敛,好似一块温润端方、触手微凉的无暇美玉。他偏头看向梁沐,微笑道:至于我的目的具体是什么,目前我想对你保密。 有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很正常吧? 梁沐听着这话感到十分耳熟。这不正是自己昨天对别人说过的话吗?原封不动,一字不改。 是曲星熠跟你说的?还是晏非臣? 是晏非臣。时毅道,昨天晚上我们见了一面。准确的说,是我顺路去看了看他的情况。 梁沐:他怎么样?有跟你说什么吗?昨天他话不多,看上去心事重重的。 时毅都说是秘密了,梁沐自然不会继续对他跟白晓华的关系刨根问底。他不是个八卦的人,之所以在意白晓华的事,单纯是因为潜规则和找替身这两件事实在不像时毅能做得出的。 他很重视自己的朋友。在这个充满幻觉、妄想和欠缺真实感的世界上,朋友们是他仅有的与这个世界之间切实可靠的联系。 他们是始终在风浪中拉拽着他的锚,是一抬眼便能看到的令人感到安心的灯塔。 他不希望有任何因素扰乱他们之间的关系。他隐隐恐惧着朋友们变成陌生的模样。他说不清这种恐惧和排斥从何而来,只本能地觉得那是件极其痛苦可悲的事情。 时毅道:晏非臣他有自己的想法,暂时不想让别人知道。很抱歉,我们之间的谈话也是个秘密。 梁沐侧靠着车窗,托腮看着他:啊,是你们二人之间的秘密会晤。你们不会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时毅双手把着方向盘,直视着前方的道路,听到梁沐略带调侃的话,没有跟着露出笑容。他的眼神平静又幽深,令人捉摸不透。 坏主意?或许算吧。他说道,梁沐,其实你也知道我和晏非臣他们并不是什么完美的好人吧? 我当然知道啊。你们几个凑在一块,总能想出不少主意整别人。 像那个跟蒋墨同父异母成日里欺负蒋墨的哥哥蒋殷,中学的时候,大家可谓手段百出,把他收拾得叫苦不迭却又抓不到任何证据,最后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再没了嚣张气焰。 时毅终于笑起来:我们确实是那样没错。 梁沐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所以白晓华真是我的粉丝,还是说那只是他拿来跟你调情的借口? 还请你别用调情这个词。时毅无奈地说,他是不是你的粉丝我不太清楚,但他这个人看着疯疯癫癫的,以后你再遇见他还是远着些比较好。 我是被他吓着了。梁沐说,下次见着他绝对绕道走。 康乐医院vip病房内,曲星熠开着免提,一边翻看跟催眠有关的研究论文,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林朗的声音。 明明提前做足了准备,就算有人把你入院的消息发上网也会被第一时间压下去,激不起什么风浪才对。结果今天早上你入院的消息就在粉丝圈子里传了个遍,现在都上了热搜了! 上就上呗。曲星熠懒散地说道,这种事情能对我有什么影响?只要别让王恋歌把他那套说辞曝上网就行。 林朗自然察觉到了他对王恋歌态度的改变:这种事我当然明白。不过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一天一个态度?他要是有事找我,我还帮吗? 曲星熠滑动着鼠标,屏幕上的文字缓缓滚动着。电子屏幕倒映在他深邃的瞳仁里,像两团奇幻故事里特有的冰冷的火焰。静谧地燃烧着的冰寒之火。 他要是真有事找你,你就先答应下来,把事情问清楚。举手之劳的小事就帮,麻烦一点的就告诉我。别让他察觉到你态度上的变化。 林朗敏锐地说:你还是怀疑他,但同时态度又很警惕。你是想起来什么了吗?你有把柄在他手上? 他是挺麻烦的,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曲星熠没打算把自己疑似被王恋歌精神控制的事告诉林朗,他发挥一贯的霸道作风,言简意赅,不容别人插手,这事跟你没关系,也不在你的工作范围内,我自己解决。 第45章 行,你是老板。你知道分寸就行。林朗说,不过我得提醒你一件事,昨天太忙了忘了说。 什么? 那天在病房里,王恋歌跟我打听梁沐的事情。他不光问我梁沐是什么人,跟你是什么关系,他还想从我这里问出梁沐的地址。林朗说道,他或许是把梁沐当情敌了。 你也心里有数吧?你那个黏糊劲,简直跟只猫似的,恨不得钻到人家领口里窝着。但凡眼睛没瞎的都看得出来。 曲星熠听到第一句话时,鼠标上滑动的手指便停住不动,一直锁定着屏幕的目光滑向摆在一旁的手机。 林朗的声音通过扬声器继续传来:我觉得他挺不正常的,你是没看到他那个恍然大悟后一脸亢奋的表情。而且单纯从他迫不及待地问我梁沐地址这件事就能看出他脑子不太正常吧。谁会对着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询问另一个陌生人的地址呢? 你最好小心点,让梁沐出门时也注意点安全,别给我搞出社会新闻来。 曲星熠眼珠微微转动,表情很冷,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啊,这家伙还真是有够麻烦的。真想剖开他的脑子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生气了?林朗说,我不管你想怎么处理王恋歌的事,别给我闹到新闻上就成。你能办到吧? 曲星熠敷衍地嗯了一声。 林朗一听这语气就感到头疼。她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虽说爆出你住院的消息对你没什么负面影响,粉丝只会骂工作室的人没照顾好你。不过你还记得之前有个给你寄用血写的情书却至今没被找到的极端粉丝吧? 曲星熠眉头微动,眼神有种不自觉的锐利,好似静静观察着猎物的野兽:记得啊。他听到我住院的消息好像很不满呢。是给公司寄了点威胁性的东西吧?裴乐早上告诉我了。 没错。我怕他跑去医院做出过激举动。林朗忧心忡忡地说,而且不光他,你粉丝群体很大,其中偏激的人比例虽很小,但论人数来说可不少。我又给你加派了些安保过去,希望别惹出麻烦来。 林朗又跟曲星熠商量了些新专辑的事和出院后的工作安排,很快挂断了电话。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曲星熠靠在转椅里,长腿支地,脚跟一蹬就在原地转了两圈。 他仰头看着有浮雕装饰的天花板和由玻璃制成的、充满精巧的切割面的顶灯,玻璃灯罩折射着耀眼的日光为自己笼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椅子旋转着,顶灯光洁的切割面亦在他眼前转动。 他想起小时候硬拽着梁沐去游乐场的事。 那是小学毕业的暑假,作为一名一坐在椅子上就觉得屁股底下有针扎,浑身精力用也用不完,整天寻摸着找乐子的幼稚小学生毕业生,暑假里的一天,他突发奇想,特别想看梁沐露出惊慌失措的样子,于是二话不说就跑到福利院去,连哄带骗地把梁沐拐上了车,一路奔赴游乐场。 那时候的梁沐就跟个小机器人似的,没人见过他慌乱的样子,更没人见过他哭,他甚至很少笑。 曲星熠对这个新朋友心里揣着莫大的好感和好奇心,有那么一阵子,他每天晚上入睡前都在脑子里琢磨着梁沐究竟在想些什么,下次见面时又要跟他说些什么、玩些什么,要给他带什么好吃的。曲星熠还极力鼓动过自家爹妈想让他们收养梁沐。 总之他很想看到梁沐那张呆呆的但怎么看怎么可爱的脸上露出些跟往日不同的表情。 为此他专挑惊险刺激的项目玩,什么跳楼机、过山车、大摆锤,统统安排。 结果一轮下来,他头晕腿软、胃酸上涌,梁沐却还跟个没事人似的。别说紧张害怕了,曲星熠深深怀疑梁沐估计全程都在其他游客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里走神发呆,只有自高空向下俯冲时迎面而来的劲风才能换来他略感不适的皱眉。 你看起来很不舒服,还是别玩了。梁沐搀着他,关心地说。 曲星熠从小就是个倔性子,不撞南墙不回头。他支着颤巍巍的两条腿努力挺直脊背,咬牙道:不行,继续。我状态好得很。 梁沐看了看他,然后矮身蹲在他身前,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操作的,等曲星熠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被梁沐背起来了。 曲星熠当即像只炸毛的猫挣扎起来。想他堂堂男子汉,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只软脚虾似的趴在还没他高的人背上呢? 他还是小学生时就受不得此等耻辱,更何况他都小学毕业,即将升入初中了! 但任他如何挣扎,梁沐都稳稳地背着他。 你再乱动我就打你屁股了。如此歹毒的言语令曲星熠目瞪口呆,气焰消弭,蔫耷耷的认了输。 梁沐目的明确,很快来到了一个新的游乐项目前,排队买票。 曲星熠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被一堆幼儿园小屁孩们占领的旋转木马,声音都开始抖了:你要玩这个?! 梁沐语气平静:你不是还想继续玩吗,但以你目前的状况来说,其他项目对你来说都太过刺激了,旋转木马比较适合你。 要不是周围有一群因为他被梁沐背在背上而好奇地看过来的小屁孩,曲星熠当场就能表演一个撒泼打滚、以死相逼,但他最要面子了,于是错过了跟梁沐拉锯的最佳时机,很快就被梁沐拖进了场,又被他安置到了一匹粉蓝色的独角兽上。 粉蓝色?独角兽? 杀了他吧! 梁沐则坐在曲星熠身侧的小马上。 音乐声响起,转台缓缓转动,形态各异的木马上下起伏。顶棚上装饰着充满童话气息的彩色玻璃和红颜六色的灯串,缤纷的色彩在一张张无邪的脸颊上晃动。 曲星熠浑身骨头都开始发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一双眼睛警觉地扫视着周遭,生怕在围栏外的人群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给自己留下永远抹不去的黑历史,那还不如干脆死了算了! 还有周遭快乐地在木马上蹦跶的小孩,他总觉得他们在嘲笑他,于是他但凡看到哪个小孩在盯着他瞧,就立刻瞪回去。 就在他煎熬得像被火烤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低低的笑声。他先是一愣,而后倏地侧头看去。 是梁沐。梁沐在注视着他,脸上挂着笑。 之前还觉得吵闹的音乐声突然之间变得十分动听,斑斓的光线将周遭的一切衬得好似梦境。 你笑什么?曲星熠被烫到似的垂下眼皮,可又忍不住一眼又一眼地看过去。 看着你的样子觉得很有趣。梁沐那时候完全不懂说话的艺术。 曲星熠不满了:你在取笑我吗? 没有。梁沐坦诚地说,我就是觉得你很可爱。 曲星熠脸颊爆红:什么可爱?!你才可爱! 青春期的男生听不得别人说自己可爱。 梁沐却偏头看着他,迟疑地说:谢谢? 现在想起来,他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无可救药地喜欢上对方的吧。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的光线、声音、温度,以及心口灼热得令他感到疼痛的感觉。 病房里的玻璃顶灯折射的光芒与那天变幻的光线重合在一处。曲星熠长腿一伸,转椅停了下来。 好想变回小孩子,好想回到过去。回到坐在幼稚的旋转木马上注视着彼此的那一刻。 旋转木马不知疲倦地转动着,但永远不会离开原地。存在在永恒的灯光与音乐中,是永不褪色的梦境。 他绝不允许自己在乎的一切被扭曲、破坏。 曲星熠站起身,走到窗台前,看向窗外。 应该会来吧,他那些令人无法理解的私生粉。 林朗若是知道是他放出自己入院的消息,也是他故意要把那些麻烦的家伙引来,估计恨不得掐死他吧。 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只是想从王恋歌这个魔鬼手上保护自己脆弱的心灵罢了。 梁沐真是说对了,他从来没有这么厌恶过一个人。 ----------------------- 作者有话说:曲星熠这属于黑化行为,不能以常理来论。 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o(* ̄▽ ̄*)o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配对的戒指? 梁沐和时毅的目的地是一家颇有口碑的日料店。 服务生引着他们去定好的位子, 半途中却意外地看到了熟人。 蒋墨也在这里吃饭。他那桌看上去只有两个人。跟蒋墨面对面坐着的是一位留着长卷发的年轻女性。 蒋墨注意到了他们。温柔多情的眉眼先是一滞,紧接着弯唇笑起来。笑容那叫一个如沐春风、百花齐放,好似见到了救星。 梁沐本想打个招呼就走, 蒋墨却反常地挽留了他们:实在是太巧了。一块坐下吃怎么样? 第46章 他说罢,看向另一头坐着的女性:这是我的两位朋友,时毅和梁沐。我们好久没聚在一起了, 你不介意多添两个人吧? 他语气温和轻柔, 看着十足的体贴绅士, 说的话却略显冒昧与强硬,与他往日的作风截然不同。梁沐意识到蒋墨并不喜欢这场饭局。 女性摇了摇头, 目光转过来,露出一张温婉清丽的脸。 蒋墨介绍道:这位是张佩,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两家长辈都认识,爷爷让我们这两个小辈联络下感情。 梁沐懂了。这是相亲。 蒋墨估计是碍着长辈的面子才来的, 约莫着此时已如坐针毡。作为他的好朋友, 梁沐自然不能无视他的求救信号, 放他一个人在这里独自煎熬。 梁沐又看了时毅一眼, 时毅微微颔首,显然与他想的一样。 于是, 虽然很不合时宜, 但他们并未推辞,直接落座。 时毅与引路的服务生说了一声,取消了原定的预约, 又让他再拿过菜单来。 张佩显然认识时毅,或者说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年轻人只有时毅不认识的却没有不认识时毅的。她客气地跟梁沐打过招呼后就与时毅攀谈起来。 趁着张佩没空注意到自己这里,蒋墨偷偷对梁沐做了个松了口气的表情。梁沐嘴角微扬又很快压下笑意。 张佩态度热情但也进退有度,跟时毅寒暄了两句就自然地引导着话题询问蒋墨学生时代的事。她好似不经意地投向蒋墨的每一个眼神都流露着克制的情愫,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她的心意。 中途张佩离座去卫生间。蒋墨脸上温柔含蓄的笑容垮了下来,悄声向梁沐抱怨道:爷爷他自作主张给我安排相亲,都没提前跟我商量过,事情都定下来才来通知我。 时毅的视线扫过来,没对相亲一事做出评价,只说:张佩家之前有很多黑产,至今都没洗干净,你小心惹上麻烦。 蒋墨眼睑半垂,要笑不笑:我当然清楚,只是家里那些人只在乎家族的利益,是半点不会顾虑我的意愿的。不过,我不想要的东西,在他们看来却是求之不得。 不过,这也不是旧社会了。只要我不同意,他们也拿我没办法。 梁沐正想安慰他两句,耳朵一动,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越过木质隔断向外看去,果然看到了关越。 关越身后跟着两个拿着拍摄和收音设备的助理模样的男人,径直向梁沐他们这边走了过来,然后一行三人坐在了他们斜对面的位子上。 一个助理在支打光板,另一个则在调试摄像机,关越坐在位置上一边扫视菜单一边跟服务生说着什么。梁沐对他的职业有所了解,自从知道了他怀了蒋墨的孩子一事后,他就在网上搜索了他经营的美食博主账号,看了一些他制作的内容。以眼前这个架势来看,绝对是在拍摄探店视频。 梁沐戳了下蒋墨示意他看过去,蒋墨目光扫去,微微一愣,眉头不自觉拧起。 很不凑巧的是,张佩的身影已出现在拐角处。 一个是自己孩子的爹,一个是目前的相亲对象,两人同时出现在一个画面里的场景实在是微妙。 张佩回来的路上与关越带来的正调试着摄像机没注意到身后的助理撞了一下。助理当即回身道歉,关越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向张佩道歉,目光自然地看过去,正正好越过张佩的肩膀看到了镂空隔断后坐着的蒋墨三人。 关越表情一怔,身子动了动,似乎想走过来,却见张佩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继续与蒋墨他们说说笑笑。 关越似乎明白了什么,表情黯然,垂着头坐了下来。 梁沐看看黯然神伤的关越,又看看若无其事地微笑着与张佩交谈的蒋墨。虽然这事跟他没什么关系,但他心里难免有些不自在。 他猜测蒋墨这么做估计也是为了保护关越和关夏,毕竟蒋家人都不是好相与的,若是让他们知道了关夏是蒋墨的孩子,说不准就要给关越的生活带来一些麻烦。就像当初的蒋墨那般,即使他们看不上他的母亲,也看不上他私生子的身份,但他们还是要强硬地把蒋墨带回家的。 而且当前蒋家老爷子身体每况愈下,儿孙们都卯足了劲地表现,想在遗产分配上多占一些优势,蒋墨本就因为被老爷子暗暗属意而备受关注、惹了不少嫉恨,再多出个孙女,那就是被他们看不顺眼的蒋墨这边又能多分一杯羹。说不准他们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关越这边自然不像梁沐想的那样伤心。 他可是玩家,剧情里的人物设定跟他是没有半毛钱关系的。 他今天能如此巧合地现身蒋墨与人相亲的餐厅,自然是受了副本任务的引导,触发了剧情事件。 今天一大早,他在医院照顾关夏洗漱、吃早饭的时候,系统面板上便弹出了日常任务: 【作为一名美食博主,你很久没有更新视频了。为了自己的事业着想,赶紧出一期早就承诺好粉丝的探店视频吧!】 【你构思好的选材餐厅有四家,你决定去】 任务给出了四个分支选项。按照攻略游戏逻辑,每个选项会触发不同的剧情事件,又或者很不幸地其中有几个选项什么事件都无法触发。 面对这种选场景的分支选项,就是王恋歌该出场的时候了。有他的【心动地图】辅助,找到攻略目标会出现的场景再容易不过。 于是,确认了蒋墨所在后,关越对关夏的护工叮嘱了几句后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果然,发现了蒋墨后就触发了新的剧情事件: 【那个女人不是张家的小女儿吗?蒋墨应该跟她没什么交情才对。你忽然想起曾经听过的张佩对蒋墨有好感的传言】 【你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你想走过去打个招呼,试探一下他们的关系,可蒋墨的目光平静又冷淡地从你身上掠过,好似只是看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陌生人的神情令你却步了。你想了想,决定】 【a:主动上前打招呼。你虽然感到畏怯,但你想弄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的迫切的心情超越了一切。 b:假装没有看到他们。蒋墨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你不想惹他厌烦。】 关越果断选了b。 在这个场景里出现的可不只有蒋墨和新的npc张佩,还有白晓华的攻略对象时毅,以及最最重要的梁沐! 梁沐和两大攻略对象聚在一起,正是观察他们的好时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发现新的线索呢。若是选了a,万一一会儿剧情走向变成了不得不伤心难堪地落荒而逃,这么好的机会就白白浪费了。当然得在这里稳稳待着才是。 做出了选择后,新的剧情描述出现了。 【虽然你们有一个孩子,但是于他而言,这个孩子却恰恰是你下流卑劣的证明。你没有任何理由和身份去干涉他的生活,更别说质问他了。】 【你脸色苍白地坐下,心不在焉地进行着探店视频的录制,耳朵却时刻竖起,偷听着蒋墨那桌的动静。很快你就明白了蒋墨和张佩或许是在家人的安排下相亲。】 【即使你早就明白自己和蒋墨是没有可能的,你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揪心的难过,泪水不受控制地盈满了眼眶。】 这是一家日式餐厅,芥末自然是必备的。 关越此刻精神高度集中,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斜对角的动静,他一路走来遇到的基本都是靠武力和智力过关的副本,几乎没遇过这类主打感情纠葛的角色扮演类别,所以他完全没有一边冷静地搜集情报一边泪流满面的功力。 昨天交流群里的对话在他脑海里闪过,他果断用生鱼片沾了大量的芥末一口吞下肚。 一股极为辛辣的气息直冲天灵盖。鼻子瞬间酸得不行,眼泪狂涌而出,紧紧闭着嘴巴深呼吸才没呛咳起来。 然后他在模糊的泪眼中,透过镂空的木质隔断,看到了梁沐若有所思的神情。 靠。 关越一惊。梁沐别是看出来他的情绪全是装出来的吧。 他自然无法看穿梁沐在想些什么,只是觉着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格外的意味深长。 关越想了想,狠下心,又夹了一块生鱼片沾了同等分量的芥末含泪吞下肚。他一片片地吃着,好像他本来就是个如此重口味的人。 等生鱼片都吃完了,他终于松了口气。恰在此时,他终于听到了有用的讯息,不由精神一振。 张佩看着蒋墨左手中指上戴着的戒指已看了许久,明显对此十分在意。正好他们刚聊了一些上学时候的趣事她跟蒋墨他们上的是同一所高中,只是比蒋墨低两级她终于忍不住说道:似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戴着这枚戒指。 她很不好意思地笑着:那时,学校里都传你有一个秘密的恋爱对象,大家都很好奇,我还跟很多同学一块讨论过你会喜欢的女生是什么样子的呢。 第47章 她说着,看了梁沐一眼:后来听说有几个同学向你告白,你说你跟梁沐是一对,你的戒指还是他送给你的。 梁沐正在观察疑似大受打击后为情自虐的关越,完全没想到自己竟会被提到,而且话题还是这么的令人尴尬。昨天曲星熠刚向他半是抱怨半是告状地说上学的时候蒋墨看他呆的很,直接拿他当拒绝别人告白的挡箭牌。他还没细细琢磨过这件事,此时真是猝不及防。 他看了蒋墨一眼,示意他自己解释。 蒋墨抚摸着手上的戒指,眼睑半垂,没人能看清他的神情,只听得他低沉悦耳的笑声:我后来不是都找到他们,告诉他们那些话只是临时找来的借口吗?觉得看到他们震惊的表情会很有趣就那样说了,但后来想想拿自己好朋友开那样的玩笑实在有些过分,便一一找他们澄清过了。 他们只向外传我和梁沐是一对却没有辟谣吗?不会是因为有些讨厌我,所以想小小地报复我一下吧? 张佩笑容舒展开来:怎么会?学长这么有魅力,想要为情生恨都恨不起来呢,更何况你又没做错什么。后来大家也都知道那只是个误会了。不过,我今天看到你还戴着这枚戒指,很好奇它的来历,毕竟戒指戴在中指上也是有些寓意的吧,比如已经有热恋的对象,又比如代表已经订婚了。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戴习惯了。而且这么戴着也能很好地跟人保持距离。我一直都没有恋爱的想法,这么做能减少很多困扰。 蒋墨抬眼冲张佩微笑,眼神似是有些无奈,眼角的泪痣透着股危险的暧昧感:我不太想看到别人伤心,尤其是女生。 他长着一张温柔多情的脸,神情语气亦是有种含而不露反而越发令人心痒难耐的蛊惑感,但他话里的意思却是明摆着的拒绝。 张佩脸色微僵。 不过,当时说的那些话也不全是开玩笑。我跟梁沐的戒指某种程度上来讲确实是配对的。蒋墨笑道,这样的戒指一共有五枚,除了我和梁沐外,时毅、曲星熠和晏非臣都有。算是对我们友情的纪念? 原来是这样。张佩用笑容掩饰着自己被隐晦拒绝后僵硬的神色,你们几人之间的友情还是一如既往的要好,真是令人羡慕呢。 配对的戒指?四个攻略对象和梁沐都有? 关越捕捉到这个关键的信息。 他意识到蒋墨用词微妙的地方。 如果说他们的戒指都是一模一样的款式,那蒋墨就不会特意用配对这个词。一般来说,只有戒指是同一个系列的一对,且戒指之间有设计上的差异时才会说它们是配对的。 而且他还说在某种程度上是配对的,那么是否可以这样理解,这五枚戒指并非是同一品牌出的同一系列,也不是专门请人打造的,而是他们各自拥有的戒指在机缘巧合下意外地有着可以称之为配对的相似度呢? 副本中最为关键的剧情人物都拥有着一枚相似的戒指,且这种相似似乎不是由人工特意制造出来的。 看来这枚戒指是很重要的线索。 关越使用系统的拍摄功能,变焦后,将蒋墨手上的戒指清晰地拍下。银色的戒圈上不知名的黑色宝石在阳光下静静地闪烁着。 他又将时毅和梁沐全身上下仔细观察了一遍,并未发现戒指的痕迹,看来他们都没有把戒指戴在可被看见的地方。 得找个机会摸清他们戒指的样式,再搞清楚这些戒指的来源。 关越心中已有了一个猜想。 梁沐才是这个副本的核心人物。五枚戒指中他拥有的那一枚一定是最为与众不同的。他说不定能通过这些戒指之间的联系对那四个可攻略人物施加影响。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 ̄3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影子和x 下午五点, 王恋歌灰头土脸地回了家。 他还没到单元楼下,远远的就看到单元门口停着一辆打着免费家政活动广告的led广告车以及一辆搬家公司的运货车。 广告车旁围着一群咨询活动的大爷大妈们,看着十分热闹, 而在搬家公司的车旁有一个背影看着十分利落潇洒的女性正看着工人搬运家具和打包好的箱子。再定睛一看,那名女性正是荆楚。 王恋歌小跑两步来到荆楚身边,热情地打招呼:荆姐, 你是要搬过来吗? 荆楚偏头看他, 飞扬的细眉下是一双幽深的黑眸。虹膜的颜色不同于一般亚洲人的棕褐色, 而是纯然的黑色,灵动中透着几分深沉, 令人印象深刻。 嗯,从今天起我就住这了。豪车豪宅都被剧情强制剥夺了,没办法嘛。她将王恋歌上下打量了一遍,平静的脸庞带上了笑, 显得神采飞扬又十分有亲和力, 看来你今天的任务进行得不太顺利。 王恋歌立刻抱怨起来:曲星熠防我跟防狼似的。你知道吗, 连他窗户底下都有人守着, 住院楼附近也时刻有人巡逻。我蹲守了半天才寻到安保的一个空隙溜了进去,把自己藏在清洁推车里才侥幸上了楼。 为了不被抓住, 我爬出推车立刻趴在曲星熠的病房门窗口上制造噪音, 确认他看见我后,我就在反应过来的安保人员的包围圈中左躲右闪,靠着幸运值好不容易才跑出来。 他颓丧地叹了口气:这个办法也就只能用这一次, 他们肯定会把这个缺口补上的,明天再想见到曲星熠就更艰难了。 我跟这个副本估计相性不合。到目前为止,咱们这几个玩家里属我触发的任务麻烦。 荆楚安慰他:任务自然不会只针对你一个。难度都是一样的,该来的都会来的, 只不过来的早晚不同罢了。 王恋歌唉声叹气:虽然确实如此,但难度上得这么快,严重影响到了我从曲星熠和他身边的人身上打探线索的可能了。今天关哥找到了跟戒指有关的线索,我连曲星熠的身都近不得,该怎么把他的戒指翻出来嘛。 我之前确实发现他脖子上似乎戴着根坠着戒指的项链,但那时我根本没想那么多,他这种明星身上要是没什么首饰才奇怪呢。现在真是悔不当初。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注意到不远处白晓华拖着步子走过来的身影。他低着头,周身气息疲惫沉郁,尚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看上去他这一天也过得并不愉快。 晓华!王恋歌喊了一声。 白晓华脚步一滞,抬头看过来。他紧赶两步跑上前,黯淡的眼睛一下子被点亮了:荆姐,你要住过来了啊。太有安全感了! 王恋歌吐槽道:这就是地图有限的攻略游戏,住宅区只有老破小、高级公寓和别墅区三个地点。咱们目前都是穷人,自然都得住进同一栋老破小里。不过这倒也方便了咱们聚在一处。 你今天怎么回来了?他问白晓华,不是最近都因为拍戏太忙赶不回来,干脆住在剧组吗? 白晓华眉眼一垮:我今天下午在剧组触发了一个很麻烦的事件,今天下午的戏是拍不成了。 怎么了?荆楚问。 白晓华皱起眉头:是这样的,剧组里有一个跟我搭戏的小演员,他之前对我态度还挺好的,可能是因为大家都传时毅潜规则了我嘛。可他今天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各种对我阴阳怪气。 我当然不会生气,毕竟这些都是假的。npc的态度突然转变肯定跟副本剧情有关,我只想弄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我想套他的话,结果他没说几句就自顾自跟我吵了起来,然后哭着跑出去了。当时那个化妆间就我和他两个人,搞得好像我跟他有矛盾,欺负了他似的。 然后,下午我的助理带了水果和饮料分给大家,他也拿了,表现出一副和我和好了的样子,结果没多久他就捂着肚子疼得晕厥过去,很快就被送上了救护车。他的助理直接报了警,怀疑是我因为跟那个演员的矛盾怀恨在心,在给他的饮料和食物里投了毒。 导演想把事压下去,但他的助理坚决不同意,再然后警察就来了,茶饮杯子和吃剩下的食物已被当作证据保存起来,我被带去警局问话,还是经纪人跑过来把我保了出去,否则我估计现在还在警局待着呢。 这事一出,原定的拍摄计划被彻底搅乱了,要不是我背后有时毅,我看导演当场就能掐死我。 王恋歌同情地拍了拍白晓华的肩膀:看来你的麻烦也来了啊。任务是什么?要调查这个演员为什么针对你吗? 是这样。白晓华说,剧组和投资方肯定是不想沾上麻烦的,应该会尽可能地把事情压下去。要么他的计谋败露他被踢出去,要么他栽赃成功我被踢出去,要么不管结果如何剧组和个稀泥让我俩和解,一块留下来。 第48章 但他明知道时毅疑似是我的靠山却还是这么做了,这件事肯定不简单。后面一定有一堆麻烦等着我呢。 荆楚说:注意安全。虽然目前除了梁沐外,其他npc都没有显露出任何的超自然力量,但没有超自然力量也可以威胁到你的性命,别掉以轻心。 白晓华点点头。 说起来,荆楚看向十米外不断滚动着家政平台免费上门|服务的广告的led广告车,说道,王恋歌你租的房子是在二楼左手边那家是吧? 是啊。王恋歌疑惑地看着荆楚。 荆楚说道:我租的房子在三楼右手家,对门那个老大爷似乎是你的房东,我之前上去看房间布局的时候,看到他带着几名穿着家政平台定制t恤的人打开了你的房门。他看着满脸喜气,似乎是得到了这个平台免费上门|服务的机会。他们正在打扫你租的屋子。 王恋歌不明所以:虽然他半句都没跟我提就搞这么一出挺讨人嫌的,但是也没什么关系吧?我屋子里没什么不能见人的,而且这只是副本里的住所,又不是我真正的家。 荆楚黑漆漆的眼睛弯起来,笑着说:正是因为这是你在副本里的家所以更应该重视啊。 放在现实里,房东这么做只是不尊重你的隐私,最坏的后果不过是丢些东西,被无良房东气得心情不好。可这是副本啊,所有发生的事件都绝不是平白无故的、要玩家赌上性命去求生的副本,它能导致的最坏结果可是不太好呢。 王恋歌一经提示瞬间打了个激灵,脑袋像被一瓢冰水泼过,当即清醒起来。 他凝视着不远处led屏上滚动播放的广告词,神情警觉:没错,副本里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不是偶然的。为什么突然有家政平台的推广活动,为什么偏偏是我的房东幸运地得到了免费体验的机会这件事绝对有猫腻。 他抬腿就要往楼上冲,跑了两步又退了回来。他舔了下干燥的嘴唇,略显紧张地说:荆姐,我就这么上去没关系吧? 荆楚眯起眼睛看了眼二楼的窗口,说道:我是觉得暂时没什么危险。你别太担心,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肯定能把你救回来。去吧。 王恋歌这下心里有了底,大摇大摆地上了楼。 半个小时后,他跟着一溜穿着统一制服的家政人员下来了,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荆楚和白晓华正守在小区门口刚出摊的鸡蛋灌饼摊位前,一边等待一边吃着买好的烤鱿鱼。 两人神情悠闲又满足,白晓华更是吃得脸都花了,嘴角糊着铁板鱿鱼的酱汁。 王恋歌:我要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荆姐真能来得及救我吗? 白晓华注意到他下来了,高兴地冲他招着手:你要来两串吗?这个副本里的东西真的很好吃,味觉体验超级真实! 王恋歌一言难尽地走过来,看了看白晓华手上香喷喷的鱿鱼串,最终还是屈服了:给我两串吧。 于是三人一边点评着这个副本里莫名在各种细节上都力求真实的奇怪之处,一边观察着从王恋歌家里出来的那一溜家政人员。 白晓华说道:他们没有要收摊的意思啊,跟着那个大爷继续去下一家工作了。你在上面有发现什么不对吗? 王恋歌皱着眉头,神情严肃:不好说。他们干起活来看起来都挺专业的,看见我出现也没露出异样的神情。我还专门在网上查了这个家政平台,确实是有这个活动的,活动时间和活动范围也没问题。一切看起来都自然而然,没有破绽。但我觉得他们似乎太有职业操守了。 我跟房东老头吵起来的时候他们只是略看了我们两眼就继续全神贯注地工作。按理来说,听到租客和房东之间对让不让家政平台的人进入房子服务这件事产生了分歧后,他们应该会因为怕惹上麻烦而暂时停下工作吧。 虽然大部分npc的行为模式是比较僵化的,但这个事件出现本身就很奇怪。可我盯了他们半个小时也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不过,说不定是因为可疑的事情在我回来前就发生完了。在我回来前,他们已经在屋子里待了超过一个小时了。 王恋歌狠狠嚼着嘴里的鱿鱼,费解地说:我还是想不明白,他们能在我那个小破屋里做什么手脚。最多也就是个监听监控吧。要是真有超自然生物感染源又或者至少是个危险爆|炸物,也用不着这么迂回。 他话音一落,突然感到一种被人盯上的怪异之感,脊背蹿上一阵寒意。他倏地回头看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来往的人流和车辆一切如常。 正在这时,全新的剧情|事件触发了。 【你站在距单元楼不远的路边摊前,忽然有种被人暗中窥视的感觉。你左右张望,什么都没有发现,但隐隐的不妙的感觉却挥之不去。你敏锐的直觉在向你发出预警,你感到自己像一个被藏在暗处的猎人的枪管瞄准的猎物。你决定】 【a.或许只是错觉,你选择忽视直觉的警报。 b.肯定有哪里不对劲。你相信自己的直觉,你决定把藏在暗处的人揪出来。】 什么? 既然剧情事件是如此描述的,那么他就是真的被人盯上了。 王恋歌看一眼荆楚,心里底气很足,当即选了b。 【你按照直觉的指引,全神贯注地审视着周遭目之所及的一切,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不放过】 【你突然发现了些许不同寻常之处马路中间绿化带前灌木投下的影子似乎有一块十分突兀,那里是不是藏着一个人呢?】 王恋歌顺着剧情的指引向前方看去,果然发现了微妙之处。那里灌木投在地上的影子自中间长出了一截,而且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一截影子还在微微地晃动。茂密的灌木后或许正蹲着一个人,从那个角度偷窥的话,正好能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又有一道微弱的白光在灌木丛的阴影里一闪而逝。 肯定是拍照时忘记关闪光灯了! 荆姐,我触发新事件了。我要去揪个人。如果我一会喊救命的话,你可一定要拉我一把! 王恋歌见荆楚点了下头,当即把手里没吃完的小吃往白晓华手里一塞,飞快地蹿到了马路上。 灌木后藏着的人似乎是发现自己暴露了,影子动摇地晃动起来。 王恋歌怕人跑了,拼了老命地冲刺。双车道的马路并不宽,即使他运动能力拉垮,在他奋力一搏下,还是让他在影子彻底缩回去前抢先蹦到了绿化带上。 他心里得意,摆出防备的姿势,准备着接下来可能触发的搏斗。可他双目一扫,却傻了眼 茂密的半人高的灌木丛里藏一个人确实绰绰有余,但这里却没有半个人影。 不,是没有人,但却有可以活动的影子。 一道缩成一团的黑影潜伏在缭乱的草叶光影中,静默了两秒后,闪电一般自王恋歌脚下蹿了出去。 荆姐!这里有影子怪物! 王恋歌又惊又惧,高喊一声后本能地顺着影子窜走的方向追了上去。 影子并没有回头攻击他,只是飞速地蹿上了路边的电线杆,然后在高压电线上化为一团闪动的电光,消失不见了。 荆楚很快追了上来。 王恋歌喘着气,语无伦次地说着:肯定是梁沐,又或者是和他共生的那个怪物不管怎么说,肯定是他们!他们在监视我! 剧情事件结束后,新的任务出现了: 【藏在灌木里的竟然不是人,而是一片古怪的影子!你感到无比的震惊和恐惧,同时,你不禁问自己:那个影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玩家王恋歌触发特别任务:诡异的影子】 【任务描述:看似普通平常的生活中似乎潜伏着某种诡异的存在。影子到底是什么,又为何存在。用你的智慧和勇气去探索真相吧。 当前探索进度:10/100%】 王恋歌一愣。 特别任务? 他从来没有在副本中见到任何系统发布的任务之前有冠以特别二字。 该说这是天降馅饼吗? 不知道顺利完成的话会不会有特别的奖励。 与此同时,静静地躺在梁沐脚下的影子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好似被投入了一粒石子的湖面。梁沐电脑屏幕的右下角突然跳出一个提示弹窗:你有一封新邮件。 梁沐此时正一边处理着工作上的问题一边跟曲星熠视频聊天,曲星熠向他抱怨着王恋歌突破安保封锁来骚扰他的烦心事。 你见过他之后,你身上有什么变化吗? 梁沐担忧地问道,顺手点开邮箱。 一封刚刚发来的、尚未读取的邮件正等候在收件箱里。发信人是x,邮件主题为:0702王恋歌动向。 第49章 梁沐眼神一凝,点开邮件。 你委托我调查的王恋歌、白晓华以及荆楚目前正住在同一个小区,看上去他们彼此很熟。(荆楚是今天刚搬进去的。) 他眉头不自觉皱起,立即点开邮件的附件。 下载好的照片在屏幕上放大:王恋歌、白晓华和荆楚三个人肩并肩站在老旧小区门口的小摊前,手里都拿着小吃,正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下一张照片:王恋歌在向白晓华打招呼。 再下一张照片:王恋歌和荆楚站在搬家公司的货车前聊天。 他们竟然彼此认识,还住在同一个小区里。而且他们看上去并非因为偶然住在同一个小区才搭上话的泛泛之交,几人站在一处时周身散发着一种特别的、旁人难以融入的气场,仿佛他们才是一国的,而周遭的其他人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布景。 梁沐出神地看着电脑上显示的照片。 为什么这几个令他觉得古怪的人会彼此熟识?为什么他们会住进同一个小区?这能用单纯的巧合来解释吗? 而且为什么他会觉得照片上的背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低矮的楼层,灰扑扑的砖墙,来往的老人和小孩,简陋的泛着烟火气的摊位 恍惚间,梁沐有种自己也曾站在那里与其他人谈笑的既视感。 凌晨时分才消失掉的光屏又在他眼前展开: 【觉醒进度:70%】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似梦非梦 梁沐, 你在听我说话吗? 曲星熠的声音让梁沐陡然回过神来。他这才发现自己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刚刚他又陷入到好似被魇着的状态中,竟一直屏着呼吸。 他没想让曲星熠担心, 压着心中起伏的情绪,以不引人注意的方式缓慢调整着呼吸。 觉醒进度条光屏霸道地停留在他视野的正中央,将周遭的一切都映衬得好似疯狂混乱的梦境。还好梁沐已经多少有些适应它了。 他看向曲星熠, 无视掉烙在视网膜上的鲜红的字符:我刚刚收到一封邮件, 上面的内容让我有些在意。我也给你发一份吧, 跟王恋歌有关,这件事看起来真的很奇怪。 曲星熠厌烦地皱起眉:又是他?他怎么就跟病毒一样?恨不得把我整个世界都污染掉是吧! 照片合集和邮件内容被梁沐打包发给曲星熠, 顺便给其他人也发了一份。曲星熠收到信息后,垂头在屏幕上操作,向下翻看着下载好的内容。 荆楚竟然跟王恋歌认识,还住在一个小区曲星熠抬起头来, 疑惑地问, 白晓华是谁?你也在调查他吗? 这个真是说来话长。 梁沐斟酌片刻, 深沉地说:嗯他是时毅最近砸资源捧的一位新人演员, 剧组里的人都传他被时毅潜规则了,是时毅找来望梅止渴的替身。当然了, 这个传言肯定是不靠谱的, 时毅本人向我辟谣过了。 曲星熠一副想吐槽却不知从何吐起的微妙神情:所以,你不会曾被流言动摇过,然后还向时毅打听了? 梁沐力持镇定, 但眼神难免躲闪:我错了,我应该坚定地相信时毅的人品的。不过我不是为了这个才调查白晓华的,之前几次跟白晓华见面的时候,他给我的感觉都非常古怪, 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跟我之前提到的秘密有关,就不跟你详细说了。 曲星熠原本一副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听到最后精神一振,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好似黑暗中的猫科动物一般,闪烁着警觉的幽光:他一个跟你没什么交集的小演员,能跟你那深藏十来年的秘密扯上关系? 别瞎想了。你肯定猜不到的。 梁沐笃定地说。 谁能想到他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光怪陆离的幻觉里呢?更猜想不到随着白晓华等人的出现,他的幻觉越发疯狂诡谲了。 曲星熠不爽地哼了一声。 他自己不开心,恶趣味发作,就想踩在别人的痛苦上蹦跶撒欢。 短短一瞬,曲星熠变脸跟翻书似的。脸上的阴云瞬间化作恶魔似的微笑。他明显不怀好意地问道:你跟时毅说起他作为主角的狗血桃色绯闻时,他是什么反应? 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梁沐回想着上午发生的事情,他觉得挺有意思的吧,对于我直到最近才得知陈卓雅是他的白月光这一流言。他说周围的人一直都传他暗恋陈卓雅,传了好些年了,是真的吗? 曲星熠明显没从梁沐的描述中获得足够的乐趣:他真够闷骚的,什么情绪都克制着不表现出来不累得慌吗? 他又说道:说来还挺奇怪的,我上学的时候也以为他暗恋陈卓雅,明明他也从来没表现过对陈卓雅的不同之处,但我那段时间就莫名认定了他爱在心口难开。 现在想想,时愿又不傻,他要是敢暗戳戳撬时愿的墙角流言传成那样谁都会觉得时毅在里面出了力或至少是默许吧,时愿可不会对他态度那么好,少不得要给他使点绊子。 但时愿跟时毅感情一直都挺不错的,陈卓雅虽然讨厌那些流言但跟时毅相处起来也没有任何不自在的感觉。他们都没把流言当真。曲星熠不爽地说,这流言到底是哪个闲得没事干的大肆传播出来的啊,我都差点被蒙在鼓里。 梁沐一听就知道曲星熠觉得自己被骗了很没面子开始甩锅了。 别再纠结这件事了。梁沐说,你不觉得很古怪吗?荆楚是晏非臣的前未婚妻,王恋歌不知抱着何种目的在纠缠你,白晓华则和时毅成为绯闻里的主角。这三个跟你们有种种剪不清理还乱的纠葛的人却看上去彼此熟识,还住在同一个小区王恋歌和白晓华都家境贫困,他们住在同一个租金廉价的小区里可能是偶然,可荆楚这样的富家女为什么会认识他们呢,她可是今天才刚搬过去。 我当然觉得奇怪。尤其荆楚刚被晏非臣伤透了心,家都散了,她和王恋歌站在一处,看上去很有结成联盟对付我和晏非臣的既视感。 曲星熠单手撑着下颌,收敛了嬉笑的表情后,一张脸看上去十足的冷峻,眼角眉梢都透着股刀锋般的锐利。 不过这个白晓华,看上去跟个柔柔弱弱的豆芽菜似的,笑容也透着股清澈的愚蠢,他毒舌地点评着,怎么看都没有能大红大紫的潜质,时毅是被他下了蛊吗,竟然往他身上砸资源?那跟打水漂有什么两样?时毅可不是爱做慈善的人。 而且这根豆芽菜还把他跟时毅的绯闻闹到你都能知道的地步,他在其中能没当推手吗?时毅就没敲打敲打他,没把这离谱的绯闻提前扼杀在摇篮里? 你说得很有道理。而且你不知道,白晓华这个人身上还有股疯劲,今天发起疯来把我都吓了一跳。梁沐说,但时毅没有跟我解释他用意的意思,只说他这么做有自己的目的,但目的是什么要对我保密。 他怎么也搞神神秘秘这一套?曲星熠意有所指地看了梁沐一眼,但他现在没心情阴阳怪气,关心地问道,那个白晓华对你做什么了?竟然能吓到你? 梁沐不堪回首地说:他说他见到我太激动了,边哭边说他是我的粉丝,他超级爱我之类的肉麻话,然后他扑过来抱着我不撒手,还是时毅帮我摆脱他的。 曲星熠瞪圆了眼睛,不满道:这什么人啊!他是变态吗?时毅把这么个人放在身边到底想做什么?他说对你保密,但我非撬开他的嘴不可。 梁沐并不相信曲星熠能在时毅不愿意的情况下撬开时毅的嘴。在他们几个人中间,时毅一直是那个最为成熟理智、心思缜密的人,他若是想瞒一件事,一定能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令人短时间内寻不到破绽。 但他当然不会拿这话打击曲星熠,不然曲星熠就要闹了。 也还好吧,白晓华只是行为有点疯癫。梁沐说,他要是真有威胁性,我也不会手足无措而是会当即制服他。 曲星熠恨铁不成钢地说:不是只有人身伤害才是问题的,他这明显是占你便宜,是性骚|扰!你难道没想过他是个男同吗?他都跟时毅传绯闻了! 这梁沐一惊,不至于吧。 曲星熠把脸怼到镜头前,一双放大的眼睛幽幽地盯着梁沐:你也太不设防了,你肯定不知道男同脑子里都装着多少黄色废料。说不定他抱住你的时候,脑子里已经把你这样那样了呢! 他说着说着激动起来,愤怒的模样好像自己是那个被恶心到的受害者似的。 第50章 这样那样又是哪样啊? 梁沐审视着曲星熠过于激动的表情,冷不丁地问道:你怎么一副对男同很了解的样子?你 曲星熠瞳仁微颤,瞬间屏住呼吸,脸上隐约浮现出露馅了的慌张。 在他万分紧张地在心中给自己找辩解的说辞的时候,却听到梁沐严肃地问道:你被男同粉丝骚扰过,还是王恋歌对你做过什么? 曲星熠像被扎破了的气球一般,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但与此同时心里又有种无处使劲的空虚和怅然。 他耷拉着眉眼,心不在焉地说:男同粉丝的骚扰,除非长得太过不堪入目,否则男明星都多少会遇到几次,不过他们大多也就只会在网上发发疯罢了。你去搜搜就知道,那些下流的言语绝对能把你这颗小白菜吓到。 至于王恋歌,谁知道他做过什么?曲星熠心情更坏了,胃里又泛起股恶心的感觉,他最好像他说的那样最多只在心里想想,他要敢玷污我的清白,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在镜头前放大的帅气脸庞,神情微妙地扭曲了片刻,然后啪的一下,整张脸都埋在了搭在桌子上的手臂间。 梁沐就看着那颗裹着绷带网的脑袋在手臂间抑郁地滚来滚去。脑袋的主人愤愤地抱怨着:每次想到这件事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绝对得赔我精神损失费! 梁沐想了想,安慰道:虽然那天在病房里,王恋歌嘴上说他把你带回家是因为见色起意,又表现出对你情根深种的样子,但我觉得他的话很有水分,感觉上他对你的喜欢不太像真的,似乎也没有那方面的兴趣。他应该是别有目的,你别太在意。 曲星熠从手臂间抬起半张脸,看上去有点不开心:在你心里我一点魅力都没有? 梁沐知道曲星熠挺自恋的,但没想到他这么自恋。 他困惑地问道:难道你很想被他 我当然不想!曲星熠气得脸都红了,你完全排除了他对我有感觉的可能性,可你根本就是块感情上的木头,你那样说就好像是在指在你心里我根本没那个魅力。 你脑回路也太奇怪了吧?梁沐有些无语,你这结论不在心里转百八十个弯是绝对歪不过去的。 曲星熠直起身,双手抱臂,振振有词:那你说,你喜欢过谁吗?你对谁有过欲|望吗?你有相关经验吗?你连周围传疯了的时毅暗恋陈卓雅的事都不知道! 我虽然没有类似经验,也对相关事情不太感兴趣,但我也是看过跟感情有关的影视作品的。好的演员演出的感情也是多少能打动我的。梁沐辩解道。 是吗?曲星熠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那他们是怎么表现感情和欲|望的呢? 表演的事情用语言来表现难度实在有些高。梁沐在心里搜刮着合适的表达方式,还没把自己的感受用词语搭建起来,就见屏幕那头的曲星熠转瞬间换了副神情,一双眼睛隔着屏幕定定地看向他。 是这种感情吗? 曲星熠素来冷淡傲慢的眼神褪去了锋芒,一双眼睛里凝着深沉而又复杂的情愫,像是心中藏了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那样内敛却又沉重的感情好似深山里骤然撞响的钟声。梁沐被震住了,心脏好似被击中,炙热中又泛起些许疼痛。 是这种欲|望吗? 曲星熠又向镜头逼近些许,他眼中深沉的情愫翻涌起来,像是风雨袭来前堆积着厚重乌云的天空,充满着引而不发的张力,极尽热情却也极尽克制。 梁沐感到一股热流攀上自己的面颊,不知从何而来的慌乱令他本能地向后靠去,却被椅背止住了去路。 你看你的反应,小朋友都比你强。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嘛。曲星熠恶作剧成功似的笑起来,又恢复了无忧无虑、任性肆意的模样。 他装模作样地忧虑道:你都多大了还这么不开窍?再这样下去,你这辈子就要孤独终老了。到时候,作为好朋友我也不能抛下你不管,说不定就要被你连累得一块打光棍了。 梁沐怔怔地看着曲星熠。 为了互相照顾,不致晚景凄凉,咱们住在一起好了,那样最方便。曲星熠半是开玩笑半是隐含期待地说着。 说着这种一不小心就会暴露自己心意的话,他不太敢看梁沐的眼睛,待到抬眼观察梁沐的反应时才发现,梁沐似乎又在走神,好像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有些泄气,想闹腾一下表达不满,但他又敏锐地发现梁沐此时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不禁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梁沐眨了下眼睛,用一种好似置身梦境的表情,轻声说道:你刚才说我什么都不懂那句,你再说一遍。 曲星熠诧异地看着他,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犹疑着说道:我说,你的反应,小朋友都比你强,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梁沐眉头微蹙,眼睫颤抖,脑海里莫名浮现的模糊的画面和声音伴着曲星熠说的话褪去了几分朦胧,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画面中的那个人似乎是他自己,他正跋涉在夜幕笼罩的荒野上。 清冷的月色照不亮浓郁的黑暗,近乎有一人高的荒草和灌木在呼啸的夜风中如波涛般起伏。他警觉但相对放松地行动着,周遭环境似乎并不安全但又不至于威胁到他。 一个有些机械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人类真的很奇怪,你更奇怪,我无法理解你,虽然你的行动正是对我有利的。 梁沐听到自己低低的笑声:你刚拥有意识没多久,对这个世界来说就像一个小朋友,你还什么都不懂呢。但以后你就会懂了。 真的吗?那个声音说道,那是件好事吗? 梁沐说:是不是件好事,这不好说。 会感到快乐便会感到悲伤。快乐是好的,悲伤是不好的,可如果不知道什么是悲伤的话,就也无从觉知什么是快乐了。 我不知道你以后会怎么想,但我觉得,为了所有曾经遇到以及将来可能感受到的那些快乐,所有的悲伤痛苦都是值得的。 他顿了顿,语气怅然但仍然坚定:因为快乐和幸福是那么的珍贵,所以失去了它们的时候才会这么的难过。为了守护最珍贵的东西,我才能忍耐这样的绝望,才能毫不犹豫地赌上自己的一切。 带着机械感的声音说:在你之前我唯一算是熟悉的人类就是我的创造者,他似乎不像你这么想,他为了逃避痛苦让自己的灵魂湮灭在了往生雾里。 梁沐说:那可能是因为他的人生中没有什么值得期盼的事了。 那个声音说:我不懂。你追求的不仅是亲人的存活,还有你们的自由。我的创造者也失去了自由,按你的说法,他应该忍受着痛苦等待自由的契机才对。 梁沐说:每个人能忍耐的痛苦是不一样的,再美好的东西对不同的人的价值也是不一样的。 你的意思是,不同的人就像不同的程序,运行的逻辑并不一样?那个声音沉默片刻,说,可再怎么不同,灵魂的消失却都是无法逆转的。你冒的风险太大了,你灵魂消散的可能性很高,被夺走灵魂的所属权陷入沉睡的可能性也很高。 梁沐笑着说:你是在担心我吗?明明你很需要我冒着风险行动。 担心?那是一种感情。我已经拥有感情了吗? 我是这么觉得的。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我的朋友了。 梁沐侧头去看,他的肩膀上趴着一团没有半分重量的黑色的球体,球体内部隐隐闪动着莹绿色的数据流。 朋友。球体颤了颤,咀嚼着这两个意味非凡又无比陌生的字眼。它出神地重复着,朋友 ----------------------- 作者有话说:感谢所有继续订阅的读者们(^人^)爱你们!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交相呼应 我们的旅行太危险了。影子对小男孩说, 我真害怕你会死掉。 病房里关越捧着《我和我的影子》,一边给半靠在病床上的关夏念故事,一边默默分析着绘本里的内容。 影子说:我有时候想劝你停下来, 但我知道你不会听我的。 小男孩说:我必须按照梦境的指引找到那颗宝石,找到那个女孩。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那是我唯一拥有的东西。 影子有些伤心地说:我呢?我不是你拥有的东西吗? 小男孩连忙安慰它:你是我的朋友, 我唯一的伙伴, 你对我十分重要, 没有你的话,我根本无法踏上这段旅途。 第51章 影子仍旧十分伤心:我有预感你的处境将十分危险, 或许会死掉,或许会消失很久很久。你不在的时候我就又变成一个人了。 影子说:我本来没有人格也没有人的感情,是你唤醒了我,是你让我拥有了感情。你让我像一个人类一般会感到快乐也会感到痛苦。我现在就已经感到痛苦了。若是你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我或许会痛苦得像是要死去。可是我很难死去, 因为我只是一片影子。 关越翻到下一页, 正要继续读下去却察觉到了关夏不同寻常的情绪波动。 关夏双手攥着被单, 牙齿咬着下唇,脸色发白, 眸光不安地颤动着, 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像是陷入了噩梦之中。 关夏,你怎么了?关越放下书, 伸出手去,用手背触碰关夏的额头。 关夏一反常态地表现出明显的抗拒之情,受惊的小兽一般猛地向后缩去。她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惊惶地看着关越, 浑身警觉地绷紧。 关越心生疑惑。他收回手,和关夏保持足够的距离,试图降低对方的紧张感。 他尽可能地使自己的语气变得柔和:别怕,是我啊,我是爸爸。是故事吓到你了吗,还是你想到什么了?学校里有人欺负你吗? 关夏的呼吸慢慢平缓起来,脸上宛若梦游的恍惚和惊惧渐渐褪去。过了一阵,她终于摇了摇头:学校里没人欺负我,我只是听到故事里谈到她的话语凝滞了,片刻后她才艰难地吐出了那个字眼,死亡。 关越在脑海里大致回忆了一遍自进入副本后接收到的跟剧情有关的信息,其中没有任何内容暗示关夏身上曾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 他问道:是想到了车祸吗?别担心,那都过去了。你还好好活着,爸爸以后会好好保护你,再也不会让你经历那样的痛苦了。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有些恍惚。这些话都是他想说给自己的女儿听的,那个小小的丧生在车轮下的孩子。 关夏却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不是,不是车祸。那好像只是噩梦,可是太真实了,就像是真的发生过。 我脑海里突然闪过好多画面。她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自己,眼眶发红,在被单下蜷缩成一团,我看到我在被人打。好疼,好难受,我感到自己就要被打死了。我说,爸爸不要再打我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可我还在被打,他没有停下来 关越先是觉得荒谬。关夏的爸爸不就是他吗?他从来没有打过关夏,至今得到的跟扮演的人物有关的信息也没有显示出家暴的可能。 可是关夏的反应如此的真实,难道剧情设定里,过去的关越真的虐待过关夏?可关夏又为何说她也不知道这是真实还是梦境呢? 又或许是过去的伤害太过痛苦,难以承受,为了解决精神上的压力,大脑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把那些记忆忘掉了? 似乎可以这么推测,可是这样一来剧情线是不是太过复杂了?有了家暴自己女儿的过失,因为孩子才跟他渐渐走近的蒋墨不当即把他和关夏隔离开来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接受他。 这样的大雷如果不用上特殊手段,玩家是不可能自行将之化解的。 这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关夏说爸爸打她,可她全程话语中对爸爸的指代全是他而非你。 他就坐在关夏身边,关夏也是在跟他说话,人称代词为什么却用的是他而不是你呢?除非 一阵微妙的悚然之感爬上关越的脊背。他全身汗毛倒竖,不自觉地发冷。有一种根本不敢去深想、荒谬到令人发笑的可能性仿若雷鸣电闪,骤然劈开了他混沌的大脑,带来令人头晕目眩的冲击感。 不。不对。不可能是那样。 肯定有别的可能。 这是个攻略游戏副本,什么超乎常理的发展都有可能出现。连梁沐这样的能够察觉到玩家的异样、疑似能触及到整个世界不过是个游戏副本的本质的npc也出现了不是吗? 或许关夏在设定上跟梁沐有类似之处。 角色扮演类游戏是有周目一说的。如果关夏也是能察觉到世界的不对劲之处的npc呢?比如她还残留着其它周目,遇见其他玩家的记忆 关越按捺着心中的急切,放缓声音,问道:打你的爸爸说的是我吗? 关夏有些迷茫地看着他,不确定地晃了晃脑袋:我不知道。似乎不是你,可你就是我的爸爸啊我难道有第二个爸爸吗? 可是爸爸没有打过你啊。爸爸很爱你,怎么会打你呢?关越轻声说着,诱导着关夏吐露更多的细节,那或许只是你做的梦。梦里的爸爸为什么打你呢?他在什么地方打你?周围有人可以求助吗? 关夏气息急促起来:不,爸爸不爱我,爸爸恨我,他不听我解释,他想要打死我没有人能帮我,没有人,他们都想伤害我 关越正要安抚关夏的情绪,却听到病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他抬头去看,蒋墨正立在门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仿佛风雨欲来。 关越一看蒋墨这副褪去了伪装的神态就知道情况不妙。 蒋墨肯定十分不凑巧地听了那要命的半截话,把他当成虐待殴打女儿的人渣了! 这下可误会大了。 还不待关越做出反应,蒋墨几步上前,矮身蹲在关夏床边,仰头露出能令人轻易卸下心防的笑容。他轻柔地说:夏夏,我来看你了。有谁欺负你了吗? 关夏迟疑地看着他,仍是警惕的模样。 昨天我在医院的时候你一直不是很清醒,或许你还不知道我是谁。我是你另一个爸爸,是在这世界上跟你最亲近的人之一。过去几年因为一些原因我不知道你的存在,没能陪着你长大。但以后我都会好好照顾你,保护你健康快乐地长大是我的责任。 不管是谁伤害了你,你都可以告诉我,我会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再也不敢那样对你。蒋墨眉眼温和,尽数收敛了自己的攻击性,看上去再无害不过。 关越颇感棘手。他若是这时候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强调自己并没有打过关夏,关夏恐惧的对象只不过是梦中的幻影,蒋墨肯定只会觉得他是在故意撇清责任,诱导威胁孩子,让她不敢说出真相,从而更加怀疑他吧。 另一个爸爸? 关夏轻声说着,视线在身边的两个大人身上扫过,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 关越紧张起来,真怕关夏的神智还在被那些莫名浮现的画面干扰,不经意间就给他在蒋墨心里定了罪。 蒋墨则鼓励地看着关夏。 关夏的视线重新落到蒋墨脸上。她犹豫了片刻,问道:你以前打过我吗? 蒋墨愣住了。 关夏有条有理地分析着:突然闪现的画面里是一个被我称呼为爸爸的人在打我,那个人不是关越,你又说你是我另一个爸爸,这样一来,那个人不就是你了吗? 十分钟后,在蒋墨给关夏解释了一番这几年间他根本连她的存在都不知道更别说接触她之后,他把暗暗憋笑的关越叫出门外。 蒋墨审视着关越,眼神锐利:真的只是噩梦,而不是遗忘掉的被伤害的记忆? 关越当然不认为那只是噩梦,但对上副本里的npc他也只能如此解释。 我不可能伤害关夏。她是我最宝贝的女儿,也是我唯一拥有的他垂着脑袋,像是被蒋墨的质疑刺伤了。他隐忍地看了蒋墨一眼,悲伤地说,她是我唯一拥有的和你的联系。我对她的爱远比你能够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蒋墨感到一阵头疼:最好是如此。 * 曲星熠抬起手在镜头前晃了晃:梁沐,你怎么了? 梁沐的感官沉浸在那个似梦非梦的场景中。黯淡的月光,深沉的夜色,拂过脸颊和身体的荒草,以及在天地间呼啸来去、使草野如波涛般起伏的劲风。孤独的、暗藏危机的旅途,趴在自己肩膀上的闪烁着莹绿色数据流的不知名球体。 一切如此陌生,与自己平静的日常生活不可能牵扯上半分关联,可那个画面里的人的声音又确实是自己无疑。莫名的熟悉感,就好似这本来就是自己的记忆,只不过因为某种暂时不清楚的原因而被自己遗忘了。 而且,这段对话,这副场景,跟自己创作的绘图故事有种呼应之感。 到底是自己错乱的精神从创作的故事中汲取素材,拼贴出了全新的幻觉和妄想,还是自己创作的故事本来就暗藏着自己被压抑的记忆,在无意识中以更加抽象的方式将内心深埋的秘密表达了出来? 第52章 他垂眸看向脚下斜躺的影子。深重的困惑好似一群嗡嗡作响、在他的大脑里不停地来回冲撞的飞虫。无序的、混乱的、令人抓狂、烦躁不安的。 影子只是他的幻觉吗? 影子代表着什么?象征着什么? 它与突然浮现在他脑海的画面里那个好似没有半分重量的黑色的球体有什么关联? 鲜红的觉醒进度条仍顽固地停留在他的视网膜上,目之所及,一切都被它渲染得怪诞而疯狂。 梁沐本能地看向视频通话界面里的曲星熠。熟悉的朋友的面孔终于令他紧绷的心神放松下来,即使鲜红的进度条仍然没有消失的迹象。 你到底怎么了?曲星熠担忧地看着他,今天你时不时就走神,看上去心神恍惚。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有谁欺负你了? 梁沐摇了摇头:不是。 他想了想,说:可能是最近压力有点儿大,没休息好的关系,我总是时不时有种既视感。 既视感?曲星熠把脸贴近镜头,仔细地观察着他,像是恨不得从屏幕里钻出来,然后把他全身上下都好好检查一遍。 嗯。你会有这种感觉吗?梁沐说,明明是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或场景,但看到后就会突然产生自己似乎在过去的某时某地经历过的似曾相识之感。 曲星熠有些困惑地看着他:偶尔会有。但那只是正常生理现象而已,是大脑的错觉。 我的错觉可能太过强烈了吧。梁沐说,曲星熠,我最近越来越有一种分不清现实和幻想之间的界限的感觉。我常常觉得整个世界都隐隐显露出一种虚假的感觉,那种强烈到令人不容置疑、甚至连怀疑之心都难以升起的真实感太过匮乏了。 曲星熠越听表情越难看,眼中的忧虑快要溢出来:是不是工作太累了,每天写剧本太消耗精力?要不要先把手头的事放下,去休息一段时间?我找医生的时候也帮你预约一下吧。 梁沐隔着屏幕看着曲星熠,听着他担忧焦躁的声音,感到内心的不安和空洞都被踏实的、温暖的感觉渐渐抚平、填满了。 他不禁抬起手来,指尖轻轻碰触屏幕上曲星熠的脸颊。 屏幕是冰冷的、无机质的,可心灵深处却在因为这一简单的、没有实际意义的动作而感到欢欣。 曲星熠的嘴巴渐渐闭上了,他像是被梁沐的手指碰到了似的,僵了片刻后缩了下脖子,稍稍远离了镜头。 你干什么呢?他眼睛闪着兴奋躁动的光,又有些狼狈的躲闪,我跟你谈正事呢,你怎么动手动脚的?肯定是蒋墨那只扑棱蛾子把你带坏了。 梁沐就像从前一样,总是无法察觉到他的靠近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困扰。他不仅毫无忏悔之心,还步步紧逼着,非要让他心跳失速、溃不成军才满意。 我只是突然很想见到你。不是隔着屏幕,而是面对面。梁沐这样说着,浅色的眼睛深深凝视着他,让他有种被爱被需要的错觉,我想感受到你的存在,你的温度。那样的话,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感到无措慌乱了。 曲星熠的心脏越跳越快,脸颊发烫,指尖不能自已地颤动。 他在心里抱怨着:隔着屏幕动手动脚算什么本事,真那么需要我的话,就来到我身边,真刀真枪地来啊。 真那么需要我的话,就快点给我开窍,也稍稍地稍稍地爱上我一些吧。 甜言蜜语少来,我才不吃那套。曲星熠终究败下阵来,就如从前每一次的对视那样。再看下去,他一定会忍不住泄露自己的真心的。他移开视线,故作烦躁地说,别转移话题,你的精神状况到底怎么回事? 不用担心。可能是写故事写多了,有些太沉浸其中了吧。人在疲惫或有压力的时候就更容易产生既视感。我会自己调整好的。 脑海里蜷缩在脚底的影子和趴在肩头闪烁着莹绿色数据流的黑色球体的形象交替闪烁。 鲜红的进度条触目惊心地横亘在眼前,曲星熠写满了烦躁别扭的脸庞在这半透明的红光中显得有些失真。 梁沐冲他露出微笑:而且,我说的话才不是甜言蜜语,我是真心那么想的。 从在福利院地下室失去所有记忆醒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踏入了一个充满幻觉的世界,所幸这个世界有对他来说无比重要的朋友相伴,他才能这样毫无恐惧地、快乐平和地长大。 今后,不论是精神状况恶化,还是世界天翻地覆,只要他还能握住朋友们的手,一切便都不值得畏惧。 你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梁沐认真地,诚恳地说道,你让我感到即使世界就此毁灭,我也能平静面对。 曲星熠惊讶地看过来,像一只受惊的猫。瞪圆的眼睛失去了冷淡的傲慢,只令人觉得十分的、十分的可爱。 可爱到,眼前鲜红的字符和闪烁的光屏都显得不那么诡异了。 其实他偶尔也会感到恐慌。梁沐默默地想着,没把这些话说出口。 如果没有朋友们可靠、温暖的存在的话,他也会不安烦躁,惶惶终日,难以安眠吧。 幸好,在这个世界上,他永远都不是孤身一人。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小天使们,爱你们(*^_^*)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被屏蔽 都说了不要讲甜言蜜语了。你真是曲星熠烦躁地抬起手来, 本能地想抓抓脑后的头发,触及到绷带网后,又泄气地放下手。他小声抱怨着, 真是烦死人了。 烦得要人命。真想扑过去亲死他。看他还敢不敢胡说八道,这样肆意地用言语撩拨他的心弦。 可是他们只是朋友而已。自己只是他的好朋友之一,只是被那些动听的言语涵盖的一份子而已。 该死的朋友。 如果梁沐对他的友情没有如此的真挚的话, 说不定他早就迈过了那道坎, 可以不计后果地告白, 死缠烂打地追求。 可是这份友谊太珍贵了,珍贵到他进退两难, 生怕自己挑明心意后不但无法更进一步,连这份珍贵的情谊都将因此蒙尘,甚至碎裂消散。 他舍不得,所以才如此的畏怯。这般自欺欺人、瞻前顾后的模样都不像他了。 好吧, 我不说了。梁沐有些不解, 总感觉你的脸皮时薄时厚的, 就跟你的心情一样, 不太好揣摩。 这都怪谁啊! 曲星熠暗暗咬牙,不爽地跳过了这个话题:反正你多关心着点自己的精神状况, 有问题就去看心理医生, 别太沉迷于工作。 他语气略带警告:你要是再这样精神恍惚下去可别怪我联合时毅他们强制干预你的生活,把你手头的工作统统推掉。 梁沐见曲星熠态度十分严肃便乖乖点头。 你目前的情况呢?梁沐问,之前收到那封调查邮件有些走神。王恋歌今天去医院见到了你, 你现在感觉如何?你有再次被他影响到吗? 我感觉我又被他影响到了,只不过比起上次那种改变我认知和感情的影响要效果微弱得多。曲星熠眼睛里透出几分郁气,昨天晚上他对我的影响消失后,我不是说脑海里回想起来的那些记忆片段也跟着消失大半, 剩下的零星片段则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吗?今天下午他来过以后,那些变得模糊的片段有些重新变得清晰了。 这不像自然的记忆复苏,肯定是他又对我做了手脚。如果那些模糊和消失掉的记忆都重新变得清晰的话,我会不会又被他控制呢? 总之,堵上安保漏洞后我看他还能不能再次接近我,如果能的话,我就要换地方了。 梁沐思索片刻,问道:他是直接闯进病房里了,还是只是跟你隔着玻璃对视了? 他没进来。曲星熠说,他拍着病房门上的窗口闹腾,我看见他后他就跑了。 梁沐说:见到你这一点应该很重要吧。下次他要是又溜进来,只要没闯进病房里,不管他闹出什么动静你都不要露面,不要跟他对视。 曲星熠点点头:我试试看。 嗡一声震动,梁沐收到了群消息。是跟朋友们为了帮助曲星熠而组建的群。 蒋墨和时毅发来了对王恋歌及他的房东房屋搜查的报告,以及一个监听|软件。 曲星熠那头也收到消息。两人一同把软件下好,用时毅给的密码登入,一边听实时监控,一边翻看调查报告。 报告内容相当详细,从房东对家政平台活动的态度,到王恋歌与房东两人争执的对话以及对他们二人关系的分析,再到房屋内部的任何蛛丝马迹。 第53章 但尽管写报告的人极其专业用心细致,这份报告仍旧篇幅不长,因为他们将王恋歌和房东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书籍、资料、药物、设备、浏览记录所有能证明王恋歌嫌疑的东西全都没有。 相关人员提取了诸多生物信息,检测流程正在进行,预计最早明天上午就能拿到检测结果。 但即使检测结果显示出曲星熠的dna信息,也不能证明什么。 一点痕迹都没有,收拾得这么干净吗?还是说对曲星熠用各种目前难以想象的手段施加精神控制的场所另有它处? 梁沐将录制好的监听内容高倍速快进了一遍。里面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屋子里几乎没有响动。 他打开实时监听,和曲星熠一边做着手头上的工作,一边注意着王恋歌租住的屋子里的动静。 据报告里所述,王恋歌在家政清洁服务收尾前闯进来与房东大吵一架,又再三询问工作人员活动真实性,并全程盯着他们的反应来看,王恋歌应该对这次上门|服务抱有一定的警惕。 他之前跟着伪装成家政平台员工的调查人员离开了屋子,目前仍未返回,他回来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过了一阵,耳麦里传来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一阵模糊的脚步声响起,声音很弱,但仔细辨别还是能听出进门的不止一个人。 群消息里传来一张新照片。照片是自王恋歌租住的屋子对面的楼里的房间,透过王恋歌家的玻璃窗拍摄的。 几张照片抓拍了经过窗前的人影。除了王恋歌外,梁沐轻易辨认出荆楚和白晓华的身影。 屋子里没有人说话,只有到处走动、不停翻找的悉悉索索的动静。梁沐猜测王恋歌和同行的人大概率是在排查屋子里是否被动了手脚,寻找监控监听设备。 不久后屋子里的动静变大了,有沉重的物体倒地拖拽的声音,还有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群里又传来一张新照片,透过阳台的玻璃窗可以窥见客厅里王恋歌和荆楚正在拆卸电视外壳,白晓华则在摆弄一台老式钟表。 看来他们没在明面上找到东西,开始深入排查了。 不得不说,在没有专业排查设备的情况下,这么做是十分谨慎的。 半小时后,耳麦里终于传出了说话的声音。 王恋歌喘着气,费解地说:什么都没有。这个活动不可能没有问题,可把家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就差把瓷砖都掀开了,还是什么都找不到。 会藏在哪里?还是说不是技术设备、危险物品,而是别的什么 别的什么梁沐捕捉到这个古怪的说法。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毒药、易燃易爆物质、辐射物,以及监控监听设备外,还能有什么能够藏在房间的隐秘处并给人带来威胁呢? 鲜红的觉醒进度条仍烙在视野正中央,看久了,有种视神经在被烧灼的痛感。头部的神经和血管在跟着一同搏动,带来微弱却持久的疼痛。 像是有一根细细的针在往身体里扎,持续地、持续地向内深入,深入至无法窥视的、隐秘的黑暗中。那里或许有什么至关重要的秘密在沉睡着,只等着锐利的针尖刺激它苏醒过来。 耳麦里传来电流的扰动声。信号被干扰了。 王恋歌的声音断断续续:肯定是梁沐不死心,仍然怀疑我。他怎么就不明白呢,曲星熠是在■■■■的影响下自愿跟我回家,自愿跟我住在一块的。又不是我强迫的他。 视频通话界面里,曲星熠皱起眉头:什么东西,到底是什么影响的我?又被影响,又自愿,他到底在说什么? 梁沐在群里发送消息:信号被干扰了? 时毅回复:暂时没有检测到干扰源。不知名故障。 梁沐手指蜷缩攥紧,后背渗出一层薄汗。他感到一种微妙的寒意密不透风地将他笼罩。 王恋歌的声音继续传出:他要是真觉得我是个麻烦,想要解除■■■■的影响就要在■■■■上选择■■■■。虽然只有■■才能打开■■■■,但这个■■有个特殊的地方,或许是因为■■■■是■■■■的缘故,可以直接从■■内部找到连接■■■■的端口。我的个人电脑就是一个,刚发现的时候真是吓我一跳呢。 这或许是为了让■■变得更难,增加■■之间的博弈。端口被人使用就不好了。 不过,非■■的存在想要打开的话是不可能的,至少得有■■在场才行。 被莫名干扰得无法听清的部分越来越多。 梁沐凝神细听,徒劳地在电子噪音里打捞着语言可能残留的遗骸。 被干扰的部分真的是随机的吗?为什么恰恰是最关键的部分全部被抹消了? 荆楚的声音响起:你知道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可能都正在被监听着吧? 交流群里发来了新的照片。 照片里,荆楚倚在阳台的推拉门上,侧身望向窗外。她的眼神直勾勾地透过照片看过来,仿佛她早已发现镜头的藏身之处。 为了避免被王恋歌抓到把柄,让蒋墨熟人的平台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他们没有在王恋歌的房间内安装窃听设备,而是使用了更先进也更不留痕迹的激光监听技术。 肉眼所不能识别的激光自王恋歌房间对面的楼宇里射出,激光打在王恋歌家的玻璃上。室内声音的震动传导到玻璃上,玻璃的震动影响激光。接收到的光信号经过一系列处理还原出声音信号。 这种手段可以算是十分的隐蔽。 王恋歌租住的房间的窗户没有经过特殊处理,没有防激光监听贴膜,他更没有大范围的信号干扰设备。他对激光监听技术是完全没有防备的。 按理说他们很难发现对面楼的房间里正在进行的监听和监视活动。 可梁沐看着电脑上放大的照片,感受着荆楚透过屏幕看过来的眼神,却隐隐有种对方已洞悉了真相的错觉。 耳麦里传来王恋歌的笑声:哈哈哈,因为是一时兴起的胡说八道,被人听到也无所谓啊。倒不如说,如果能给对方带来认知上的干扰的话反而十分有趣。 梁沐眉头微蹙。 王恋歌现在的说话方式让他感到些许违和感。这种语气与上次见面时对方给他留下的印象有着微妙的不同。 王恋歌继续说道:不过伪装也没什么意思。这种疯话也没人会相信吧。还是直接挑明更加有意思。 喂!如果真的有人在偷听着这里的动静的话,他抬高声音,张狂而大胆地喊话,那么就给我听好了。我给曲星熠拍了些很有趣的东西,你们想要发掘的秘密或许就在其中。视频都在我随身携带的移动硬盘里。有胆子的话就来拿吧! 曲星熠脸色阴沉,拳头攥得死紧,指关节噼啪作响:这个混蛋! 这算是败露了吗? 对方并没有抓住他们监听的证据,也没有将监听的手段抹消,但对方在十分有底气地挑衅他们,似乎已然确信这次免费家政上门推广活动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 梁沐并不觉得王恋歌对家政服务起疑是多么奇怪的事情。 在他看来王恋歌能对曲星熠造成如此可怕的影响,又能瞒天过海将曲星熠藏匿整整一个月之久,这都证明他是个相当棘手的人物。这样的人自然不会轻易忽视自己地盘周遭任何一丝风吹草动的迹象。 但王恋歌立刻将这次上门|服务与他们联系在一处,并张狂地出言挑衅,却十分出乎梁沐的预料。 他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是他们对他的调查计划的一部分呢?是在没有察觉的地方露了马脚,还是王恋歌只是在诈他们。 王恋歌过于大胆的挑衅则与他给梁沐留下的印象大相径庭。 昨日见到的王恋歌是一个举止浮夸轻浮、情绪尽数写在脸上,莽撞却也有些胆小的年轻人。梁沐自然怀疑这只是他的伪装,又或者他只是一个被真正的幕后之人推在台前的工具。 那么今日自负轻狂的模样是他的真面目吗? 他又为何突然改换了行动风格,从相对保守转为激进?是曲星熠身边更为严密的安保手段刺激了他? 耳麦里,王恋歌房间里的三人都没再说一句话。一阵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是大门打开又闭合的声音。 他们离开了房间,从这间被监听的屋子里撤走了。 交流群里发来新消息。 蒋墨:你们怎么看他说的话?要去拿那个移动硬盘吗?难以判断他说的话的真实性。 蒋墨:@晏非臣,那是荆楚吧?她怎么跟王恋歌混在一起? 晏非臣:我会查的。 视频通话界面上,曲星熠阴沉地说:干脆把他绑了算了。真以为我不敢动他? 梁沐说:别冲动。你是歌手又不是黑|道。 第54章 不知怎的,梁沐并不十分在意王恋歌口中可能记录了他的犯罪证据又或是他准备的可以让曲星熠伤筋动骨的视频的移动硬盘。 他本能的觉得硬盘并不重要,是否存在都要打个问号。真正重要的,令他十分在意的是王恋歌声称自己只是在胡言乱语的那段话,那段莫名被干扰、失去了大量有效信息的话。 残缺的部分到底是什么?真的只是胡言乱语吗?为什么这段所谓的骗他们玩、心血来潮给他们设置烟雾弹的话术反常地缺失了最关键的片段?缺失的部分简直像是被专门屏蔽的。 梁沐凭着自己过人的记忆力将那段被干扰的话一字不差地打在文档里。 他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每一个缺失的字眼。 大脑疯狂地运作着,想要从无穷的字词组合变化里找出能完美匹配进去的词语。 缺失的空白就像一个个不知会把人卷向何处的漩涡。 梁沐深深沉浸其中,感受到了危险的、充满蛊惑力的气息。 这不是寻常的解谜游戏。 他的直觉在脑海深处拉响警报。 深红色的警报,鲜红的进度条幻觉,怦怦跳动的心脏,加速奔涌的血液。 红色是警告,是危险,也是诱惑,是亢奋。 梁沐的心弦被彻底地牵动了。他无比迫切地想要解开眼前的谜题。 老旧小区出租屋外。 王恋歌背靠着防盗门,脸颊涨红,神色兴奋中透着慌乱,两条腿有些失力的软又有种迈步在云端的轻飘。他更紧地向身后的铁门靠去,让铁门支撑着自己。 他看着眼前脸上带笑、似乎饶有兴致的荆楚:荆姐,我按你的设想做了,真不会因为把对方激怒太过,提前领便当吧? 荆楚语气平稳,全身都散发着令人信服的自信与可靠。 想要探索真相当然得稍稍冒点险。我们不都很想知道梁沐对这个世界和玩家的本质了解到了什么程度吗? 他若还在真相之外徘徊,那么他就会如所有npc一般被和谐掉有关玩家和副本的信息,而如果他已经深入了真相,他就会在那段我们编织的谎言的引导下找上门来,而不是优先关注那个所谓的硬盘。 不过我不会白让你一个人承担风险的。她说,就像我之前承诺的那样,你绝不会在这个副本中死去。在副本结束后我还会送一个小礼物给你,作为让你冒险的补偿。 王恋歌咧开嘴:这怎么好意思呢?能保命就很好了。 而且,他站直身体,握了握拳,兴奋的感觉仍在他身体里翻涌。他颇为回味地说,能放手冒险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他拍了拍白晓华的肩膀:晓华,这两天我就先在你那儿住一阵,打扰了。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o(∩_∩)o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计划 一个小时前, 就在这间出租屋外的楼梯间里。 王恋歌踌躇着不敢回家,拉着荆楚和白晓华找了个墙角站定。 他谨慎地将周遭检查了一遍,确认四周光秃秃的墙壁和水泥地无法藏下任何东西, 身旁也没有可以被窥视的窗口,更没有影子怪物在暗中藏匿后,他压着嗓子向荆楚求助:之前遇到的影子怪物可以证明梁沐正在监视调查我, 这次家政活动十有八九就是他搞的。 家里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我也不清楚他到底给我设了什么陷阱, 用了什么手段。荆姐,我现在有点怵啊。 荆楚说:你害怕的话可以直接去晓华家住。晓华家里应该没被做手脚。 白晓华说:没问题。你直接过来就行。房间不大但两个人勉强可以挤挤, 而且我大部分时候都不在这里住。我的舍友估计也没什么异议。 虽然可以这样王恋歌挠了挠后脑勺,有些纠结地说,但这样一来就太被动了。下次他要是再找上晓华家,我们不就又得换地方? 而且我触发了那个调查影子真相的特别任务, 要是一味退避的话, 这么难得的特别任务就没有完成的希望了, 太可惜了。 荆楚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我之前倒是没有发现, 你身上有着为了更大的利益冒险的倾向。你从前的行为模式都是相对保守求稳的。 王恋歌有些不好意思:要是就我一个人的话我肯定是不敢过于冒险的。但那不是不是有荆姐这样的大佬在我身边嘛 感受到他小心试探、暗含期盼的眼神,荆楚笑起来:你是想跟我合作? 王恋歌眼睛闪闪发亮。他察觉到有戏, 立即坦诚道:以我的能力来说还谈不上合作, 我就是想抱荆姐大腿。 其实我对你触发的特别任务挺感兴趣的。我也是第一次在副本中看到有这种任务。而且,我觉得这也是一个深入了解npc梁沐的契机。荆楚打量着王恋歌,实际上, 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设想。这个设想需要你去完成,也就是说,你要承担主要的风险。你愿意的话,咱们就可以试试。 什么计划?王恋歌激动起来, 能先说给我听听吗? 白晓华也投来好奇的眼神。 在说计划之前,我先将我的一个发现分享给你们。荆楚说,这个发现是计划得以实施的必要前提。 什么?白晓华和王恋歌眼睛里写满了求知欲。 王恋歌,你的屋子里估计没什么危险物品,但你的房间正在被人监听。 荆楚说道:之前看到你的房东带着家政平台的工作人员进入你的房间时我就起了疑心,当然要对此调查一番。我用了点小道具,没在家政平台员工身上发现可疑的物品和设备后,我就将搜查范围向外扩散了,然后在你租住的房间对面楼的房间里发现了监听你的设备和人员。 那个东西叫什么来着?她皱眉思索着,对了,叫激光监听。你在特工类电影里看过吧?一束激光打在玻璃上,她在半空中虚虚画了一条直线,通过玻璃上因为声波而产生的微弱的变化,把收到的光电信号处理转化成声信号。 王恋歌都听懵了:不是,这么高科技的吗?我们置身的到底是恋爱游戏副本还是高科技间谍特工动作片啊?! 对付区区一个我竟然这么谨慎,这么大费周章?他先是感到荒谬,但转念一想,自己的存在和造就的诡异现象对于副本世界里的npc而言确实是值得慎重对待的。 但他相当明白,没有荆楚这位大佬的存在,他会直接毫无察觉地掉入npc的陷阱里。别说是激光监听了,就连最初对家政平台的怀疑都不知道何时才会浮现在他心头。 跟着大佬混,自己都沾染上大佬的气息了。 但技术再如何不同寻常,说到底这只是监听而已,不会给你带来危险,你身上也没有至关重要的情报能被泄露出去,最多有可能加速梁沐对副本本质的认知,所以我之前没打算提醒你,只准备暗自观察。荆楚说道。 王恋歌当然不会因此责怪荆楚。他很清楚荆楚之前对他的提醒就已经很够情分了。在副本里,玩家之间是天然的竞争对手,不互相使绊子就不错了,愿意提点两句便很难得。至于想要别人手把手带你通关,那纯属是飘得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但既然你有冒险的意愿,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深入剧情、与npc博弈,荆楚说,那我便推你一把,给你提供一个行动方案。 我构想的计划是这样的。荆楚掏出手机,一边快速打字,一边说道,大家挺认可你说的这个副本里有meta游戏元素,即npc梁沐能察觉到玩家活动和副本世界因为游戏开始而产生的异常现象。 但我们都不清楚梁沐对副本的了解有多深入。他了解的深入程度决定了我们会面临多大的麻烦,以及什么形式的麻烦。 最低程度的了解就是,他暂时只能察觉到浮于表面的异样,开始对我们玩家产生困惑和警惕之心,而最高程度的了解则是他完全清楚了他置身的世界只是玩家们求生竞技的游戏的本质,并找到了能控制、改变游戏进程的方法。 荆楚停下在手机虚拟键盘上飞舞的指尖,抬头看向正凝神细听的两位玩家伙伴,说道:我们今天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试一试他的了解程度。 你们已经有这样的经验了吧,普通副本里的npc按照副本设定的程式做出反应,最具智能的npc即使能与玩家自如地对话并表现出相对真实细腻的喜怒哀乐,但他们面对玩家明显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特殊能力和道具,面对玩家们以玩家身份讨论有关副本的内容时,却不会做出特别的反应。 第55章 假设他们具有人格的话,这种反应可以理解为超出副本内在剧情逻辑、涉及玩家和游戏世界的内容统统被这个世界屏蔽和谐掉了。当然他们不具有人格,这么说只是便于理解。他们作为有限的程序构造角色不会对超出设定的内容做出合理的反应,没有惊讶没有好奇。 也就是说,如果梁沐尚不清楚世界的游戏本质的话,甚至他根本不是我们所猜想的那样是个被设定为觉醒自我意识的角色的话,我们所说的任何跟游戏世界有关的内容只会被屏蔽掉,但如果他已经摸索到真相的话,那么相关的话题他很有可能就能够正常地接收和理解。 荆楚把手机屏幕转向王恋歌和白晓华的方向:我们就来编织个谎言试他一试。 王恋歌逐字念着屏幕上打出的文字: 【肯定是梁沐不死心,仍然怀疑我。他怎么就不明白呢,曲星熠是在剧情力量的影响下自愿跟我回家,自愿跟我住在一块的。又不是我强迫的他。】 【他要是真觉得我是个麻烦,想要解除剧情力量的影响就要在玩家面板上选择登出游戏。虽然只有玩家才能打开玩家面板,但这个副本有个特殊的地方,或许是因为副本设定是攻略游戏的缘故,可以直接从副本内部找到连接玩家面板的端口。我的个人电脑就是一个,刚发现的时候真是吓我一跳呢。】 【这或许是为了让副本变得更难,增加玩家之间的博弈。端口被人使用就不好了。】 【不过,非玩家的存在想要打开的话是不可能的,至少得有玩家在场才行。】 荆楚道:这是纯粹的谎言,虽然这个被设定成攻略游戏的世界说不定真的存在游戏后台之类的地方。对了,你出租屋里的那台电脑目前没联网吧? 王恋歌说:没有。我扮演的角色付不起宽带费,查资料之类的都用的学校里的电脑。出租屋里的电脑是房东淘汰的十几年前的旧机型,我很少用它。 那就好办了。荆楚继续解释自己的计划,引号里的内容是按理来说不会引起npc反应的词。梁沐要是听懂了,就会找上门来,看看我们编造的这个所谓能解除剧情力量影响的端口是否真的有用。他很在意曲星熠,不是吗? 王恋歌眨了眨眼睛,整理着脑子里混乱的思绪:也就是说,他没听懂,又或者是干脆听不到的话,他就不明白这段话的内容,不会来找端口。 但是,里面提到了个人电脑和曲星熠被影响,他如果听到了这几个词还是有可能因此来找电脑,到时我们该怎么区分他的目的呢? 很简单。荆楚说,我们在电脑桌面可以同等吸引注意力的地方设置两个文件夹,一个文件夹里是精神控制药品记录,一个文件夹里是恋爱攻略游戏。 如果他明白世界是游戏,那他就会明白你和曲星熠之间奇怪的联系和你对曲星熠的影响,都是恋爱攻略游戏不讲道理的剧情力量导致的,那么他自然不会关注精神控制药品记录,而是会立刻探究你电脑里的恋爱攻略游戏。 副本连接玩家面板的入口就藏在跟副本性质相同的游戏里不是很有道理吗? 而如果他不明白世界的本质,他最为关注的只会是精神控制药品记录。我可以设置一个小程序,将他在你电脑上的操作记录下来。 原来如此。王恋歌点着头,这样确实可行。 荆楚从手机上翻出一个游戏介绍页面:这个世界的细节极为丰富,存在着可以跟现实世界比拟的文娱作品规模和类型。这款恋爱攻略游戏主打狗血虐恋风格,可攻略对象有四名,跟这个副本的设定还挺有相似之处的。 我记得你生前的工作是游戏美工吧?她伸出食指,点了点游戏宣传海报上四名风格各异的美男子,你可以把游戏图标和游戏开始页面的男主形象改成跟副本攻略对象不太一样但细细看去又有几分神似的模样,那样就更能骗到人了。 我能办到。王恋歌点头如捣蒜。 荆楚将手机页面重新切换回备忘录页面:接下来,为了让这个骗局看起来更有模有样,我们需要再次抛出一个谎言。 王恋歌继续往下读去: 【不过伪装也没什么意思。这种疯话也没人会相信吧。还是直接挑明更加有意思。】 【喂!如果真的有人在偷听着这里的动静的话,那么就给我听好了。我给曲星熠拍了些很有趣的东西,你们想要发掘的秘密或许就在其中。视频都在我随身携带的移动硬盘里。有胆子的话就来拿吧!】 他顿了顿,咽了下口水:这口气太狂了,感觉会被人连夜套麻袋扔海里喂鱼。 荆楚说:如果梁沐不清楚游戏的本质,说不定他就会相信你之前的那段话真的是在胡言乱语,反之,他会对你的第二段话不感兴趣,认为第一段话正是你作为一个玩家因为轻视副本里的npc从而肆无忌惮地说出的真话,第二段则是你出于某种目的试图吊他上钩的陷阱。 太牛了!王恋歌思索着:如果他知道副本的本质,那么第二段内容就会让他更相信第一段的真实性,促使他来拿电脑,我们就可以通过他在电脑上的操作来进一步确认他对副本的认知程度。 白晓华也加入到讨论中:用这种方式试探梁沐确实很完美,但是这些话曲星熠也很有可能会听到吧?他本来就因为梁沐横插一手而对王恋歌抱有误解和警惕了,再这么做,攻略进程就走不下去了。 王恋歌因为荆楚精妙的设计而发热的头脑冷却下来:是啊,曲星熠听到了好感肯定要直线下降,说不定要直接be了。 那就快点让他们拿到硬盘,再用硬盘里的内容证明你被人误解的真心不就好了吗?荆楚笑眯眯地说。 真心?王恋歌十分迷惑。 先不说他对攻略对象根本没有真心这种东西,单说他都口出狂言地威胁挑衅对方了,这还能被反转成对自己有利的局面? 是啊,你之所以态度骤变,从畏缩卑微的小可怜变成失去理智的疯子,全是因为你清楚地感觉到了来自心爱之人的误解和排斥啊。于是你破罐子破摔,自暴自弃地想着既然曲星熠觉着你是个危险人物,那你就坐实了他冷酷的怀疑好了! 荆楚将备忘录里的文字发给王恋歌,继续说道:你只是想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地刺痛他。你哪有什么能威胁到他的东西呢?在你的移动硬盘里储存着的只有你在那与他相遇的一个月里充满温馨和爱意的照片、视频以及你甜蜜又忐忑的恋爱日记罢了。 她点了点王恋歌手里的手机:照片和视频你是有的吧? 王恋歌懵懵地点着头。 荆楚满意地颔首:那不就成了?找个硬盘把里面的东西拷进去,日记没有的话就现编吧。 至于怎么把硬盘给曲星熠,你这几天不是都要去见他吗?能面对面见到的话就把硬盘扔给他,哭诉一番对方的无情和冷酷,表达自己被怀疑的痛苦和迷茫,然后你再把你疯狂后又觉得这样实在太没意思的心路历程说清楚就行了。 要是没有对话的余裕的话,就找住院部或是他的公司把硬盘转交给他,里面附上你涕泪交加控诉他的信件和视频。他们正关注着你呢,不会对你送上来的硬盘视而不见的。 不过把硬盘交出去的时机得考虑一番。我们先等上几天,看看梁沐那边的行动再做决定。 王恋歌又问道:那他要是问我,我是怎么察觉到有人在调查监听自己该怎么办? 荆楚说:我让你说的这几段话里,你并不是百分百确定你被人监听了,这只是你的猜测,是你精神被刺伤压抑到极致后不理智的爆发。事后你冷静下来,即使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被监听,但你害怕给自己惹麻烦上身毕竟曲星熠和他的朋友们都非富即贵,而你只是小小一个贫寒学生也觉得那样的自己实在太过难看,所以你想为自己澄清,也想借此机会试着唤醒对方的记忆。 至于引起你怀疑的原因那不是现成的吗?你忘了你触发的特别任务了吗?她提醒道,是影子啊。你疑似被影子蹲点监视偷拍了。当然你跟曲星熠说的时候,不能说监视你的是影子,你要说你没看清监视你的人是谁,让对方给跑了。 说不定,曲星熠听了还会帮你调查一番呢。 第56章 一直在旁听的白晓华有种晕头转向后豁然开朗的感觉。他竖起大拇指:荆姐,你太厉害了。这么一番操作下来,虐恋情深的感觉加倍,曲星熠说不定还要给王恋歌加好感呢!而且,曲星熠如果真去调查的话,我们很有可能能够从他那里得到跟影子有关的进一步线索! 荆姐,我太佩服你了。这个计划很好,但是王恋歌觉得自己现在还在犹豫是有点不知好歹的,但就像荆楚先前评价的那样,他因为自身实力不够和性格的原因,在行动上一直都是相对保守的,他会顾虑风险。 如果梁沐已经触及副本的本质,第一段话里的内容没有被屏蔽的话,为了试验我所说的端口的真实性,他不仅会动我的电脑,还可能把我也给绑了啊。那段话的意思正是只有玩家才能打开那个端口,玩家是必要的。 他会不会为了达成目的直接把我精神洗脑成他的傀儡,帮他完成操作?又或者他干脆直接抽取我的记忆? 别太担心。荆楚仍旧是平静的模样,半点没有被王恋歌提出的风险影响到,你承担了风险,我自然会给你提供庇护。我可以保证你绝对不会在这个副本里死去。 就算真有万一,她的笑容流露出神秘的气息,就算你真的死掉了,我也能让你活过来。 复活?没有这种先例,死了就是死了,这就是游戏世界的规则王恋歌被惊到了。 白晓华诧异地看着荆楚。 任何规则都是有漏洞的。二人在荆楚黑沉沉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小小的缩影,他们听到荆楚平静的、令人信服的声音,找到了漏洞,就可以利用它逃避规则的束缚,甚至有时候,你还可以找到一条直接绕过规则的道路。 规避规则的方法是我的秘密,你们可以自行选择信或不信。荆楚看着王恋歌的眼睛,你不会死,这是我的承诺。事实上我很看好你,你要是死了就太可惜了。 王恋歌几乎无法思考。脑子里飞速闪过玩家论坛上常年被热烈讨论的有关荆楚的话题。关于荆楚超规格的特质能力,以及她那些不可思议的、似乎绕开了游戏规则的事迹。 他心跳加速,喉结滚动,顺着自己的本能说道:我相信你。 荆楚偏头打量着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那就好,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的。 现在把我发给你的内容背熟,然后我们就进屋去。先假装不知道对面楼里的监听设备,把整个屋子排查一遍。 白晓华脸上的震惊还未褪去,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那个,我们也进去吗?在npc看来咱们几个这么熟肯定是有些奇怪的。 荆楚道:之前站在路边摊前的时候,咱们的照片估计就已经被拍下来了,现在再遮掩也没什么意义。再说,咱们同住在一个小区就够奇怪的了。 她像是想到了一个有趣的点子,嘴角微扬:梁沐清楚咱们是玩家的话,那这里就是玩家的窝点,梁沐只是对我们抱有警惕的话,那这里就是虐恋受害者抱团联盟,就先拿着这个人设发挥吧。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爱你们! 我想了想,还是剧透一下吧。 目前出场的这四个玩家都不是反派,他们将来和主角是一个阵营的,能派上很大的用场,而荆楚本来就是主角阵营的。 因为故事是这样设定的,所以玩家们的戏份会有些多,而且在主角恢复记忆前从玩家们的视角可以看到主角还没发现的东西(里面有很多伏笔),玩家们的行动也会推进主角对世界的认知和记忆的复苏。不过我会努力做到详略得当、主次分明,故事的重心当然在主角这边。 下一章就基本上全是主角视角了,剧情也会开始加速。还请读者们不要抛弃我(^人^) 这个故事当然有反派,但不是这四个玩家。 (这个故事最核心的设定不是剧透的内容,所以我觉得剧透一下也不会影响阅读体验。)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游戏后台 7月4日 梁沐吃完早餐, 按照惯例在网上浏览最近的热点新闻。 在娱乐版块,他看到几条针对白晓华的黑热搜: 名导大作,新人演员竟抢走当红小生资源? 白晓华在剧组横行霸道, 竟这样欺负同剧组演员。 点进几篇文章去看,评论区骂声一片,被抢了角色的当红小生的粉丝恨不得手撕白晓华, 跟白晓华同剧组自己发文暗示被白晓华欺负却只能忍气吞声的小演员任青的粉丝也贡献了一小波声势。 白晓华面对的舆论可谓腥风血雨, 尚未崭露头角风评就已滑到谷底。 昨日有关白晓华的热搜比今天的还要过分得多。评论区的骂声也更为恐怖。 昨天的热搜是这样的: 白晓华被金主包养, 大热资源拿到手软。 白晓华疑似只因口角就给同剧组演员下毒。 这两条热搜并未爬上高位,很快就被撤掉了, 应该是time的公关部出手了。今天再上的爆料明显要温和许多,起码不再攀扯白晓华背后的金主身份以及白晓华目前所在的剧组,涉及到的问题没有再触及红线,问题的焦点变成了较为普通的职场霸凌和争抢资源, 评论区的风向明显也被水军控制着不会过于尖锐。 梁沐对这波狙击白晓华的风浪颇感困惑。 白晓华从前岌岌无名, 从他调查得到的资料来看, 白晓华从未与人结仇, 更不曾招惹到有这种能量搞他的人。 更有可能的是,制造这波舆论的是time的竞争对手, 白晓华只是一个倒霉的被选中的攻击口。 可time在业界算得上一家独大, 又掌握着流媒渠道,梁沐实在想不出哪家公司,又能出于什么目的, 这么明目张胆地挑起风浪。 最重要的是,他从舆论和爆料内容的变化上隐隐感到了时毅对事态的放任。 昨天的热搜能在彻底发酵前快速撤掉,今天的热搜却能以火箭般的速度冲到前排。 时毅明明在白晓华身上砸了资源,像是很看好对方未来的成就, 但公司却明显没有积极维护这颗正在被重金培养的幼苗的风评。 这太不正常了。 我确实对他多有照拂,给了他些资源,他有那样的想法是很自然的,但我的目的跟他想的有些出入。 梁沐,其实你也知道我和晏非臣他们并不是什么完美的好人吧? 梁沐回想起前天与时毅见面时时毅语焉不详的话,心头浮起一个古怪的想法:时毅是在利用白晓华达成什么目的吗?还是说,时毅本身就对白晓华抱有敌意? 不,这说不通。 讨厌一个人却又要给对方资源,这不合逻辑。 非要把讨厌甚至仇恨的人捧到高位再看对方狠狠从云端跌落,这套微妙的逻辑往往只存在于图个酸爽过瘾的打脸故事里。而在现实里,明明有能耐当即踩死对方却非要自掏腰包迂回着来这么一出纯属闲得慌,时毅不是那样的人。 叮咚 梁沐沉思间,门铃被按响了。 他起身去开门,门外是二手电器收购站的工作人员。戴着遮阳帽的中年男子手里抱着一个沉重的纸箱,纸箱后露出半张被暑气蒸得通红的脸。 梁先生,我给你把东西搞过来了。男人笑着说道。 梁沐当即向侧边让开,请对方进门:辛苦你了。师傅你效率真高,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拿到东西。 男人将纸箱稳稳放在地上,擦了把汗,颇为自得地说:你别看我这样,我以前干过销售,口才好得很。这两天我店里没事我就推着个收购二手电器的三轮车去那个小区里转悠,蹲到你说的那个老大爷后就可劲地跟他套热乎,没说两句他就动了心,愿意把闲置不用的电脑卖给我。 这事唯一麻烦的就是跟对方说上话,让对方相信自己不是个骗子,这个问题解决了,我愿意高价收购老电脑,他就没有不卖的理! 梁沐打开纸箱,确定里面的电脑就是自己要的那一台,也没有缺少什么重要部件,就将早就准备好放在玄关的一叠现金递给男人。 男人笑着接过钱,快速点了一遍:欸,就是这个数。下次你要还有这种需求就来找我,我绝对给你把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梁沐笑着把人送出去,临到门口,男人脚步一顿,侧身看向放在玄关的纸箱,压着声音有些犹疑地问道:那电脑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啊? 他看了梁沐一眼,连忙补充道:我没有过多好奇的心思,我就还是有点担心我应该不会因此惹上麻烦吧? 第57章 梁沐神色平静:你又没偷又没抢,对方是自愿与你交易的,这台电脑也确实不值钱,你当然不会惹上任何麻烦。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男人点点头,又看了纸箱一眼,走出了门,很快离开了。 梁沐关上门,蹲在地上审视着纸箱里早已被市场淘汰的笨重台式电脑,然后依次将里面的显示器、主机、硬盘鼠标等物件搬到书房里摆好,又将各式插线连接好,最后启动电源。 前天监听到王恋歌说的那几段话后,梁沐便对一开始那段被信号干扰的支离破碎的话语里提到的电脑上了心,即使王恋歌在后续很快就说之前的那段话不过是一时兴起,是想要给可能在监听的人带来混乱的胡说八道,但梁沐就是对此很在意。 时毅他们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王恋歌提到的存有跟曲星熠有关内容的移动硬盘上,他们正在想办法验证是否有这么个硬盘,又该如何把硬盘拿到手。 3十有八九得失去诸多关键词的部分不仅无法从中提取出足够的有效信息,听起来也太过离谱。 王恋歌又是说曲星熠是被什么东西影响的,又说曲星熠是完全自愿的,这一点无疑十分矛盾。 接下来的内容大概是在说若想解除这种影响该怎么做,可解除影响的办法又跟端口、电脑等八竿子打不着的字眼联系在一处,令人更感迷惑。 梁沐的理智也是如此分析的,但他的直觉让他无法把心神从这段矛盾又诡异的发言中剥离开来。这段3十有八九得存在大片空白的话语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吸引力,让他立刻毫不犹豫地做下了决定:他要找到这台电脑。他要亲眼看看这台电脑里是否藏着秘密。 从伪装成家政平台员工的调查人员提交的报告里可以知晓,王恋歌的出租屋里有一台笨重的老式电脑,电脑的型号是二十年前推出的产品。这样笨重老旧的东西不太可能是王恋歌从外地带到出租屋里的,十有八九是房东个人淘汰但仍没丢弃的物件。 在之前对王恋歌调查得到的资料里则显示王恋歌经济条件很差,似乎没有个人电脑,课业都是通过学校机房里的电脑完成的。 那么已知的目前被王恋歌拥有使用的电脑只有出租屋里这一台,不管这是不是王恋歌所说的那台电脑,梁沐要先拿到它。 于是他在当天下午就找到一家离王恋歌所住金华小区不算近也不算太远的二手电器收购站,跟站点的员工谈了一笔生意,让他去试探出租屋里的电脑是否是房东所有,如果是的话,就将它以一个优厚的价格回收回来。 真是着了魔了。 梁沐看着亮起的屏幕低喃着。 调查人员翻查王恋歌所住出租屋的时候自然不会放过电脑这样能蕴含大量信息的东西,他们已搜索过电脑里的文件,翻找过电脑里的浏览记录王恋歌似乎没怎么使用过它,电脑也是未联网状态他们甚至将电脑里储存的东西拷贝了一份带回去分析。 也就是说,这个电脑里暂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就算关键的秘密仍没被发现,需要对其中的信息进行更深入的破译和解读,梁沐也没必要把这台电脑弄到手。 里面的内容已经被全部拷贝下来了,未被取走的只有电脑这套形式上的壳子。 但梁沐仍把这个按理来说已经失去了价值的壳子想方设法搬回了家。 我在期待什么呢? 电脑开机很慢,主机的散热风扇发出老化的噪音。 他看着屏幕上映出的自己的脸庞,在心里回答着自己提出的问题。 他或许是疯了,他在想着或许就像那些超现实故事一样,这台电脑本身是一个入口,一个连接某个神秘之境的端口。它的意义就在于它的存在本身,而不是内里盛装的东西。 就像《纳尼亚传奇》里那个能通向异世界的衣柜。衣柜的价值不在于打造它的木头的材质,更不在于里面挂着什么衣服,衣柜的价值就在于它的存在本身。 他想起小时候经常做的梦。梦里他站在一个封闭的、被虚无的黑暗包围的房间里。房间四周遍布大大小小的屏幕,无数屏幕挤挤挨挨地向上延展,看不到尽头,令人不禁怀疑这个房间是否有屋顶。 屏幕上映出无数个场景和无数张面孔,无数个背景相似但主人公有所不同的画面在不断地播放。 房间的正中央是一台庞大的电脑,操作台上排布着复杂的按键,一个拥有人形的黑影背对着他坐在椅子里。它似乎正在操作着那些按键。 该投放了。 有一个模糊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紧接着是一阵下坠感,他陷入脚下漆黑的地板里,然后一片阴影最先出现在那个熟悉的福利院的地下室里,接着出现的是他,他从阴影里浮现,从阴影中来到这个世界。阴影就像是一个出入口,连接着寻常世界和那个奇异的房间的出入口。 不仅是因为监听设备3十有八九得过于蹊跷,不仅是因为那些关键词的抹去令人感到生硬的刻意,还因为王恋歌提到的可以连接到某个地方的端口,那个地方存在着能解除王恋歌对曲星熠的影响的方式。梁沐被自己从中拼凑出来的超乎常理的内容深深地吸引了。 当然他没有忘记,王恋歌的另外一句话,找到端口还需要别的条件,需要什么东西在场需要在场的关键信息被扰乱成一团噪音。 电脑终于开机了。 梁沐当即在桌面上发现两个没有在报告里被提到的东西。 一个是一款恋爱攻略游戏,一个是被命名为精神控制日志的文件夹。 是后来添加的吗?王恋歌知道有人会来再次调查这台电脑所以特意增加的内容?是在钓鱼? 梁沐先将硬盘里的文件大致浏览了一遍才又回到桌面上。 即使很可能只是糊弄人的东西,他还是点开了精神控制日志。 第一个文档里像模像样地列了一系列精神类药物,第二个文档里是一些精神分析以及心理学理论,第三个文档里只有短短的一句话:爱的力量是伟大的,不被理解实属正常。 梁沐叹了口气。这个文件夹里的内容果然是糊弄人的。 他靠在椅背上,再次反思着自己是不是因为最近频出的幻觉越来越沉浸于超自然想象里了。 他的目光在屏幕上扫动着,最后落在名字是虐恋回忆的恋爱攻略游戏图标上。不知为何这个名字给他一种微妙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他从前在网上看到过相关信息吗? 渐渐地,他的眼神变得专注起来。 这个图标上的二次元美男子看起来真的跟蒋墨有些相似之处。细框眼镜,潋滟多情的眼眸,眼角的泪痣,以及周身风流倜傥的气质。甚至,他支在下颌的左手中指上同样佩戴着一枚银色的戒指。 这种相似度 梁沐不由自主地双击游戏图标。游戏开始运行,加载进度条达到百分百后,展开在眼前的是游戏的初始界面。 四个各具特色的美男子环绕着一名清秀可人的少女。而这四名男子,如果带着某种预设去看的话,四个角色似乎一一对应着他的四名好友淡漠禁欲型、张扬傲慢型、风流倜傥型以及温柔忧郁型。 欢快的、充满浪漫气息的音乐开始播放。 在背景画面正中央排布着几个常规选项: 【继续游戏】、【新的开始】、【我的存档】、【设置】以及【记忆回廊】。 梁沐怔怔看着背景画面上的四个男性角色。 王恋歌为什么在玩这个游戏?为什么在察觉到自己可能被监听后往电脑里下载了这个游戏?游戏角色和他的好友间的相似度是偶然还是 他拿过手机,打开搜索引擎,在上面搜索虐恋回忆。令他吃惊的是,他根本搜不到这款游戏。 他滑动鼠标,点击【我的存档】。存档页面没有任何记录。 他返回初始页面,点击【记忆回廊】。里面也没有收集好的cg。 他再次返回初始页面,光标在屏幕上晃动片刻,最终选择了【设置】。 设置页面最开始的几项内容都很正常,有调节音量和设置文字速度等选项。在页面的最下方则有一行半透明的不起眼的小字,它跟整个背景混杂在一处,不仔细看的话无疑会错过它。 【玩家游戏后台端口】 梁沐辨识着这几个半透明的小字,梦境里那个拥有无数屏幕的神秘房间在他脑海里闪现。 他感到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冷冷的战栗。他指尖微微地颤抖着,滑动鼠标,尝试点击。 游戏界面瞬间变成了黑色。轻快的游戏主题音乐骤然停顿,然后发出断续的、刺耳的、像是卡带的声音。罗曼蒂克的旋律和歌词被拆散开来,像是被分割成碎片的水晶的残骸,透着些许微妙的惊悚。 第58章 扭曲的歌声继续勉力运转着。游戏界面仍是一片黑色。 梁沐在界面上随意点击着,怀疑它是否只是卡顿。 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一行文字突然跳出来,字体由小变大,直至占据大半界面。 【game start】 梁沐眸光颤动,脑子里嗡嗡作响。 每个字母都大写。字体十分花哨,周边还有爱心、星星等符号点缀。 这行文字的字体和装饰花样都与他在最初遇见白晓华的那个剧组里在天空中看到的文字一模一样。 这个游戏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他从前玩过却忘记了吗?是王恋歌知道什么所以以此不轻不重地恐吓他吗?还是说他的幻觉里真的藏着跟真实世界有关的秘密? 梁沐点击游戏界面正中央的文字,文字消散隐去,一行中文小字跳出来: 恭喜玩家发现了游戏彩蛋,从这里可以进入游戏后台修改游戏数据哦! 是否修改数据? 是/否 梁沐点击是,一个新窗口弹了出来,没有想象中的复杂代码,只是一个操作简单的数值修改器,可以用来调整人物属性数值以及npc对游戏女主的好感值。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这个所谓的彩带是游戏自带的吗?谁家游戏会自带修改器? 他返回初始页面,点击开始新游戏。 半个小后他松开鼠标,终于确认游戏初始页面和游戏图标上的人物形象与游戏真正的内容毫不相干,游戏里的四个可攻略男主都是截然不同的样貌。 他再次打开搜索引擎,在搜索栏上输入游戏里几个男主角的名字,果然他找到了这款游戏。 游戏并不叫虐恋回忆,它真正的名字是心跳满分。 梁沐关掉游戏,靠在椅子里陷入了沉思。他的思绪纠结成一团死结,他梳理不清,找不到出口。 但不论有多少自相矛盾的、超乎常理的、疯狂荒诞的念头在他脑海里如风暴般席卷,有一点是清楚明了的:换皮的人物形象是在诱使他打开游戏,设置页面的游戏后台端口选项是在呼应王恋歌那段奇怪的发言里提到的端口,这一切都是在针对他和他的四个好友的。 王恋歌究竟有什么意图?他想做什么? 这不可能只是恶作剧。不然他为什么会对虐恋回忆这个名字产生熟悉感,为什么后台端口页面跳出来的game start字样会跟他一个月前产生的幻觉一模一样? 玩家游戏后台端口这几个字再次于他眼前浮现。 玩家,游戏,后台,端口,可以修改人物属性和攻略对象好感度的修改器,再结合他走马观花地玩游戏时遇到的那些狗血俗套的感情故事,一个疯狂的念头,一种怪异的灵感,好似穿透乌云的闪电在他脑海中流星一般划过。 他试图抓住这个念头。 他凭着直觉用游戏的逻辑去填补王恋歌那段3十有八九得支离破碎的话语里空白的部分。 王恋歌说:他怎么就不明白呢,曲星熠是在■■■■的影响下自愿跟我回家,自愿跟我住在一块的。又不是我强迫的他。 有些俗套的恋爱游戏剧情是不那么讲究逻辑的,就像他在王恋歌的电脑上发现的这一款游戏,一切剧情的发展都是为了让男女主相遇,所有事件的触发都是为了加减好感,只要选对正确的选项就能轻而易举地加上好感,可人的感情如何能如此轻易地被影响,如何能简单地被数值定义,被一个选项所左右? 那么王恋歌说的会不会是:曲星熠是在游戏剧情的影响下自愿跟我回家,自愿跟我住在一块的。 王恋歌说:端口,非■■的存在想要打开的话是不可能的,至少得有■■在场才行。 听不清的内容明显指的是某种身份,端口就在游戏里,打开游戏的人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玩家。 他说的会不会是:非玩家的存在想要打开的话是不可能的,至少得有玩家在场才行。 梁沐仰靠在椅背上,冰冷的手掌搭在发热的额头上。他头脑胀痛,心神恍惚,像是一脚踏入了混乱无序的梦中。 游戏。 game start。 觉醒进度条。 他曾在白晓华身前看到的光屏。 曲星熠离奇的失踪。 他记忆里关越和荆楚的存在只有一片突兀的空白。 王恋歌电脑里的这款攻略游戏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特意换皮的男性角色诡异地与他的四位好友一一对应。 要是整个世界都只是玩家们的一场游戏的话就说得通了。 可是他从小生活长大的世界怎么可能只是一场游戏呢? 他更愿意相信是王恋歌又或者他背后的什么人盯上了曲星熠,是他们在拿他的朋友玩一场游戏,为了刺激又或者为了利益。 世界是真实的。不然的话,他和他的朋友们又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梁沐一惊,揉了揉太阳穴,接起了电话。电话是曲星熠打来的。 曲星熠暴躁地说:我都换了病房了,王恋歌竟然还能找上来,还留下了他的移动硬盘。 梁沐有些惊讶:硬盘?是他那天说的那个硬盘吗? 应该是。他把硬盘交给了住院部的护士,他留言的字条上是这么写的。曲星熠语气复杂,他以前都表现得挺傻的,现在终于暴露出他诡计多端的真面目了。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爱你们! 很快觉醒进度条就要拉满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消失的x 硬盘里有什么?梁沐问。 都是我失踪的那段时间里他拍下的跟我的照片和视频, 还有他的恋爱日记。曲星熠明显不太愿意提起这些,我已经让人去查这些照片和视频是不是合成的了。不过,我觉得它们或许是真的 他停顿片刻, 说:这两天我又想起了一点记忆,想起来的部分和硬盘里的部分内容能对得上。 啊真的烦死了,他每跟我见上一面, 我就想起来一点记忆。他绝对会什么妖法吧! 梁沐想了想, 问道:他没跟你说上话, 只是通过别人转交的硬盘? 曲星熠嗯了一声:这回他似乎走的消防通道,上了天台后从天台爬下来的, 跟我隔着窗户打了个招呼。他真是疯了。 他有给你留言提到那天他是怎么察觉到自己可能被监控,又是为什么特意说那种威胁的话,如果他所说的装了跟你有关的有趣视频的移动硬盘里只是一些无害的东西?梁沐问道。 他说了。不仅有文档,还有视频, 一打开硬盘就能看到。曲星熠说, 我干脆发给你吧。 梁沐很快收到了一个视频和一个文档。 曲星熠拖拉着不挂电话, 梁沐明白他估计是心里有事, 便也陪着他在只有彼此的呼吸声的沉默的间隙里偶尔聊两句。 曲星熠终于说道:你今天要是不那么忙的话,能来看看我吗?我有点有点想见到你。 大概是王恋歌又对他的精神产生影响了, 让他感到了恐慌和无助。梁沐这么想着, 自然不会拒绝他,他本来就打算去看曲星熠。曲星熠是他重要的朋友,他自然该在他脆弱的时候给予支持。 你早点过来, 晚上咱们可以一块吃饭。曲星熠得到梁沐肯定的答复后心情似乎也变好了不少,跟梁沐约定好时间后就挂断了电话。 梁沐打开曲星熠发来的文件,照曲星熠的话来看,文档和视频里的内容应该是一致的。他首先点开文档。 是因为在小区门口的摊位前发现了有人在偷拍他所以才产生了怀疑 梁沐对此感到惊诧。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理由。 他从电脑里翻出前天下午x给他发来的照片。照片上王恋歌等人正站在小区门口的路边摊前, 而在那个时间点,王恋歌刚跟着伪装成家政平台员工的调查人员走下楼。 所以王恋歌发现的那个偷拍他的人就是x或是x派去跟踪调查的人。 梁沐跟x来往多年,对他精湛的技术和情报网抱有十足的钦佩和信任。x从未出过差错,每次委托他都能把事情做到尽善尽美,可这一次他的调查活动却出现了明显的纰漏,而他半点没有对自己提及这么至关重要的问题。 梁沐打开聊天软件,点开x的对话框:王恋歌发现了自己正在被跟踪调查,为什么你没告诉我这一点? 十分钟过后,x仍没有回应。 这一点极不寻常。他跟x认识以来,每次发消息,x都会在一分钟内予以回复。x每时每刻都在线上,每分每秒都在高效而精确地运转着他的情报网,调配着他手下的私人侦探和调查员。他就像是长在了网络上。 第59章 梁沐从前怀疑过x这个账号背后有很多人的存在,否则不可能做到如此的高效。可x否定了他这一猜测。他开玩笑说他就是活在数据世界里的幽灵。 如今,这个在网络世界里畅通无阻、无所不在的幽灵反常地沉默着,像是消失了一般。 梁沐又给x的邮箱发了一封邮件。 梳理了片刻心情后,他打开曲星熠发来的视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视频里王恋歌说的话跟文档里别无二致,这种百分百的一致令人不禁怀疑他是否是先写好了稿子再来拍的视频。 梁沐重点关注王恋歌的神情和语气。仍旧同上次见面一般,神情浮夸,像是狗血剧里的三流演员,操着的说辞听起来挺有道理却又令人觉得生硬。 他看着屏幕上王恋歌涕泪交加、沉浸在恨海情天里的脸庞,一片阴云浮上心头。绑架是很难不被发现的,但不动声色地把一个人解决掉倒是能想到一些主意。 王恋歌不是在引导着我把他往玩家的方向去想吗?真的是玩家的话,真的降维碾压的话,那么,在游戏里的死亡便不会真的影响到他不是吗? 梁沐捏了捏眉心。 糟糕,他开始打起危险的主意了。 到底值不值得这么做,得先调查出一个结果才行。 下午五点,处理完手头大半工作后,梁沐背着电脑和换洗的衣物来到了小区停车场,坐进了驾驶座。 开车前,他先打开邮箱查看,x仍未回复,聊天软件里也没有新消息。已经过去大半天了,这是十足的异常。 他用手机抵着下颌,沉默地思索着。汽车后视镜映出车辆的主人没有半分情绪波动的脸,以及那双浅色的、幽深的眼眸。 片刻后,他重新解锁手机,打开地图软件,搜索金华小区,然后放大周边的地图,确认小区门口和街对面各有一长串商铺后,他打开导航,向金华小区开去。 二十分钟后他抵达了距离金华小区最近的收费停车场,有大概一阵路的距离。停下车后,他确认了一下手里的现金,然后下车,继续跟着导航步行。 没过多久,他就看到了频繁有人员出入的金华小区正门。现在这个时间点已经有人下班了,回家的学生也不少。 他目光一转,按着x给他发来的照片的角度,找到了几个可以藏人并拍摄的地方。 第一个可能的地点就是位于马路中央的绿化带边缘,剩下的地点则在马路对面的商铺里。绿化带是最有可能的,距离太远的话,王恋歌很难发现。 他紧接着挨家走过与那条绿化带并行排列在小区左侧的商铺,观察商铺设置监控的情况以及内里工作的店员和老板。 他挑选了几家挨个问过,终于找到一家仍保留着前天监控的店铺。 这是一家卖生鲜水果的小店,正张罗着客人的老板是一个看上去热情泼辣又不乏亲和力的中年女性。大概是因为很多货物都摆在店门外展示的关系,她家招牌下有一个朝着大街架设的摄像头。 被问及监控的事,老板有些莫名地看着梁沐。 梁沐继续搬出说了好几次的理由:我前天晚上回到家发现丢了一个护身符,这个护身符不值钱,报警肯定是不受理的,但它对我很重要。 我从小就是孤儿,福利院的院长说我被院里接收的时候脖子上就戴着那个护身符,那肯定是我父母留给我的。这是跟我父母有关的唯一的东西 他落寞地垂着眸:我沿着昨天走过的路一直找,也获得了一些好心店主的帮助,这条街就是最后的路段了。还请您让我看一下监控。能找到最好,找不到我也死心了。我不会白麻烦您的,我这里有一千块钱 钱就不用了,也就调个监控的事。老板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你这么俊的小伙子父母怎么舍得不要你呢跟我来吧。 梁沐连声道谢,跟着老板进了店里。显示着监控的电脑就放在收银台后,老板按着梁沐说的时间点调出监控。 等等,就是这里。 屏幕上王恋歌蹿向马路中央的身影被定格了,紧接着,画面再次播放。 梁沐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屏幕,眼神跟着王恋歌的身影移动。 王恋歌说他没逮住人,让人跑了,那么很快藏着的人就该站起身离开现场才是。可直到王恋歌抵达绿化带,摆出显眼的欲跟人搏斗一场的架势,绿化带都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影从中冒出。 紧接着发生的事更为可疑,那里明明没有任何人,王恋歌却极为惊惧地蹦了起来,愣神片刻后,忽然像是追赶着什么东西似的,迈过绿化灌木,跳上公交车站台,发足奔跑着,几秒钟后又突然刹住了脚步,仰头望着高处。 他是在做戏?还是说他确实在追赶着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调查他的人为什么没个影子? 欸?我怎么看不出哪个是你呢?老板凑近屏幕,疑惑地眯着眼睛。 是这个。梁沐指着屏幕上公交站牌下,某个戴着遮阳帽、双手揣在裤兜里,不时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的高挑男子的背影。 老板的视线在梁沐和屏幕上的男子身上扫了个来回,似疑非疑:我怎么看着他没你这么帅呢? 梁沐失笑:这监控画面上都看不到脸。 他看出老板已心生怀疑,连忙说道:麻烦再倒回去看一下这段,把速度放慢,我看看是不是有东西从口袋里掉出来了。 画面倒退后重新播放。 梁沐不再把注意力放在王恋歌身上,而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从绿化带到铺着砖石的公交站台处。王恋歌如果真的在绿化带里发现了什么,对方又往公交站台的方向逃离,那他在这块路面上总要留下痕迹。 屏幕上的王恋歌再次惊跳而起,就在这时,梁沐震惊地发现有一道模糊的、闪烁不定的黑影从绿化带中飞速窜出,很快就消失不见。 等等,麻烦再倒退回去。 就这么反复看了三次,梁沐终于确定那道模糊的、稍纵即逝的黑影不是自己眼睛过度疲劳后出现的错觉。 因为有王恋歌的一系列无比真实的反应作为佐证,梁沐倾向于那道黑影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 【觉醒进度:80%】 这一回,面对进度条光屏的出现,梁沐内心十分平静,或许是因为他早有预感。 向老板道谢后,他在店里购买了不少贵价水果,提着东西回到了车上。 那道黑影是什么? x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梁沐手肘撑在膝盖上,透过红色的觉醒进度条,垂眸看着脚下自己的影子,低语道:虽然我一直把你当作具有人格的伙伴,但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我的幻觉,是我的妄想。 你难道是真实存在的吗? 影子不会说话,只是对他贴贴蹭蹭,无害又可爱。 那个影子是你的同伴吗?他问。 影子没有回答。 那个影子是你吗?他语气艰涩。 影子仍旧没有回答。 梁沐吐出一口气,直起身,略显迷茫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影子沿着他的身体爬上来,最后趴在他肩膀上,像是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又或者只是想陪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梁沐再次开口:你不会害我的,对吧? 这回影子有了反应。它伸出一只长长的手臂,飞快地摆了摆手。 那我选择相信你。梁沐说。 影子明显高兴起来,伸出两只手臂抱了下他。 晚上七点,梁沐提着两大袋水果走进曲星熠的病房。 我一直等着你,你是要把我饿死吗?曲星熠嘴上抱怨着,从套间里晃出来,待看到梁沐拎着的水果后,惊讶道,怎么买这么多水果? 梁沐换了鞋,把水果放到客厅的茶几上:水果店的老板帮了我个忙,又不肯收钱,我就在她家店里多买些东西。 曲星熠打电话叫人送餐,挂了电话后探究地看着梁沐:帮你的忙?你下午又去做什么了?他两步上前,双臂揽在梁沐肩头,挂在梁沐身上晃了晃,你私下里在做什么呢?又是瞒着我们的事? 有一件事我还搞不太明白。等我搞明白了就会告诉你们的。梁沐推了推曲星熠的胳膊,快下去,好重。 不要。曲星熠不再把身体过多压在梁沐身上,但也还贴着不放,我因为等你都饿得没有力气了,你还不赶紧给我靠一靠。 少来。梁沐侧头看着曲星熠神采飞扬的眉眼,平静地指出,你明明是个没有人盯着就不会按时吃饭的人,现在还没到你往日的饭点呢。 第60章 距离太近,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曲星熠压着心跳,松开手,倒退两步,向后倒在沙发上,随手扯过一个靠枕抱在怀里蹂躏两下。 可恶。对待身为病患的好友,怎么可以这么冷酷!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爱你们!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前奏 两人吃完饭后, 梁沐把自己从王恋歌电脑上发现的东西分享给了曲星熠。 你动作真够快的。曲星熠看着梁沐从电脑上截下的几张图片,费解地皱着眉,如果说这只是恶作剧的话, 王恋歌气性还真够大的,脑子里的想法也够古怪。如果他还藏着别的目的的话,弄这么一出是在威胁我们吗, 意思是祸害我还不够, 还要祸害别人? 两人自然无法得出确切的结论, 曲星熠问起王恋歌口中那个跟踪偷拍他从而引起他怀疑的人:是你说的那个x派去调查的人吗? 影子的事太过超乎常理,梁沐便暂时按下不提, 只说:嗯,是我这边的失误。 跟你有什么关系?曲星熠起身收拾桌上的餐盒,将之统统打包到塑料袋里,等着清洁人员收走。他提着塑料袋往外走, 经过梁沐身侧时, 附身戳了下梁沐今天看上去明显有几分沉郁的脸颊, 你不会是在自责吧?那个x不过是你雇来的, 是他明明收了钱还把事情搞砸了,你要是不舒服, 赶紧逮着他骂一顿。 梁沐点点头, 曲星熠满意地走了。 梁沐这才看向脚下摊在地上的影子,心想,x十有八九还真跟我有很大的关系。 他挪了挪脚尖, 本来心里很有种踩影子一脚又或是踢它一脚的冲动虽然心知这种物理攻击是半点用处都没有的但他到底连这样不痛不痒的表达自己不满的行为都不舍得对影子做,纠结片刻,也只是毫无用处地挪了下脚,做出毫无用处的疏离的姿态。 果然, 影子立刻十分无辜又粘人地爬到了他的脚面上,手臂缠上了他的脚腕。 梁沐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将强光对准脚下的影子。如果影子真的只是光学现象的话,被这么对付立刻就会消散。梁沐的影子明显不是,但它仍旧像往日的伪装那样顺从地消失在了光照的范围中,又在能映出影子的一小片地方委屈又讨好地蜷成小小一团,飞快地变成了一个黑色的爱心。 梁沐移动手机,无情的光束跟着影子转。爱心溃散了,影子老老实实地不再变动,就像一个真正的影子。 他有点想笑,但心里还是很乱。关掉手电,他看着视野正中央显示着进度条数字的光屏,缓缓吐出一口气。 上一次进度条光屏持续了3个小时才消失,这一次持续出现的时间估计会更长。 晚上睡觉的时候,梁沐发现陪侍床已被搬到曲星熠的病床旁,两张床之间只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见梁沐的目光扫向自己,曲星熠理直气壮地说:怎么,陪侍人员当然要离病人越近越好了,要不然我突然出什么状况不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呼叫铃就在你手边。梁沐示意他看向病床的方向,还有一系列相当先进的监测设备。 曲星熠已经洗漱过,换好了睡衣。他拿着填歌词的纸笔,蹬掉鞋子,靠坐在床头,眉梢一扬:我需要的是冰冷的机器吗? 梁沐坐在自己的床边,向前稍一倾身,就够到了曲星熠的手。他抓着这只手上下晃了晃:所以,你是要我分给你点体温吗? 曲星熠的目光随着交握的手移动,然后在察觉到梁沐要放手的瞬间灵敏地把自己的手缩了回来,摆出一副十分嫌弃但还是勉强配合你的神情:我是幼儿园小屁孩吗?少来这套。 你是大明星,我是个卑微的想要跟你握手的小粉丝,行了吧? 梁沐也上了床,抱着平板看剧本。白晓华所在的剧组又提出要改剧本的需求,听说是一个投资方点名要给饰演男四号的任青增加戏份。 任青正是前两天突然被人爆料白晓华疑似在剧组里只因跟人发生口角就怀恨在心给人下毒的事件里的受害者。据小道消息,白晓华并未脱离嫌疑就被直接保了下来,对疑似投毒事件的调查不了了之。 舆论里任青跟个任人欺辱的小可怜似的,但就结果来看,他也是有些背景的,把事直接闹到警方那边,不但没被剧组敲打,还获得了更多的戏份。 说实话,梁沐不太相信白晓华会做出投毒的事。这件事估计藏着不少猫腻。 晚上九点,即使曲星熠这只夜猫子各种抗议,梁沐还是把他手里的东西一概收走,然后把人按在了枕头上:身为还在观察期的病患,你最好早睡早起。 曲星熠脑袋陷在雪白的枕头里,修长的四肢玩闹似地挣扎了一阵就不再动弹,姿势放松舒展。 他仰着脸,看着梁沐,帅气张扬的眉眼一览无余。他抬起一只一手扣在梁沐的肩膀上不让他起身,嘴角微扬:你这是在轻薄良家美男。 梁沐道:要不是你脑袋受伤了,我现在就低下头给你来个头槌。 曲星熠松开手,把半张脸埋在枕头里,抱怨道:你就没有一点幽默感吗? 梁沐直起身,背转过身去,用手背贴了下有些发烫的脸颊,脸色有些不自然。 他快速摸到开关,关了灯,然后在黑暗中躺到自己的床上。 安静了一阵后,曲星熠突然说道:梁沐,要是你发现我做了什么坏事,你会讨厌我吗? 梁沐侧过头,面朝曲星熠的方向:你杀人放火了? 那倒没有。曲星熠顿了一下,好奇地问,要是我真杀人放火了,你会怎么做? 劝你自首,把你送到警局。梁沐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 你都不会说点好听的话吗?!曲星熠不可置信地说,这种时候,你就算不说你会成为我的共犯,也该说你会跟我私奔吧! 梁沐忍不住吐槽:私奔不是这么用的。 曲星熠一身反骨:我就爱用私奔这个词! 梁沐想了想说:你就算杀人放火肯定不会毫无道理地作恶的,能惹到你的人十分有限,也就是说你搞的事规模不会很大,有充分的理由的话法院就会对你轻判,你有自首情节的话就更好了,总之不会到死刑的地步。 我呢,就会在每一个可以探视的日子去探望你,等着你出来。你要是还愿意跟我当朋友呢,我就跟你一块开始新生活,留在这里也好,去到国外也好。一切重新开始。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侥幸逃跑又能怎样呢?到哪都不得安生,那件事永远都无法结束,无法有新的开始。 他挣扎片刻,忍不住压低了声音,说:你要是真想让我成为你的共犯,最好在你在做计划的时候就把情况尽数跟我说了。要是对方十恶不赦的话,那我也是会帮你的。 然后你跟我一块坐牢去?曲星熠笑出声:你干嘛要压低声音,也太鬼鬼祟祟了吧? 说不定能想出不违反法律的办法呢?梁沐说,实在不行的话,再做蹲监狱的准备。但经过仔细冷静的思考,有充足的准备的话,肯定能找到量刑低得多的办法。 他咳一下,补充道:我又不是法外狂徒,这种事当然没办法语气很理直气壮啊。还不是为了回答你这个要命的问题。 行吧。曲星熠笑道,你这个回答勉强够意思了。 两人面对着面,适应了一阵黑暗后,现在已经可以看清彼此的轮廓。 曲星熠探出一只手臂,在半空晃了晃。 梁沐看着他映着检测仪微弱冷光的眼睛和其中隐约的笑意,不由自主地也伸出手去。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静静地搭在两张床的空隙间,很久都没有分开。 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坏事? 曲星熠说:我这么聪明,心地又这么善良,能够做出的最大的坏事也不会被警方逮的。 晚上十点,锦江会所。 包厢内,几个颇有闲钱傍身的纨绔人手一支电子烟吞云吐雾,身旁则坐着殷勤讨好的鲜肉嫩模。 被人簇拥着的男人一看就是这群人的领头羊,身侧倚着的那个也是最拿的出手的。别人找的都是不论在时尚圈还是娱乐圈都算不上号的边缘人物,他找的却是已混出些名头的演员。 任青忍着烟味,对着这位虽然没有半分本事但家里富得流油、在娱乐圈也很有人脉的陈少爷伏低作小。他前两天刚配合着陈少爷做了个局,整了下被他看不顺眼的白晓华,如今就顺利加了戏份,还拿到了下一部戏的合约。 第61章 整白晓华当然是很有风险的,毕竟人人都传白晓华是时毅要捧的人。可最近他刚跟经纪公司闹了矛盾,又被人抓住了要命的把柄,眼看事业要黄,他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想先把眼前的难关渡过去。 他也不是完全在赌,这位陈建陈少爷不仅背景不俗,最关键的是,他姐姐正是圈子里传了多年的时毅的白月光陈卓雅。时毅总是要给白月光的弟弟几分薄面的。 而且听说陈建早就自认是时毅小舅子,一心等着他姐嫁给时毅让他也跟着牢牢抱住时毅这尊大佛的大腿,因此他时常盯着时毅身边的男男女女,生怕他小舅子的位子就此落空,还时常想搅和他姐的感情生活,为此闹过两场笑话,但陈卓雅都跟他撕破了脸,时毅也没把他怎么着。 陈建曾跟他说,他姐就是脑子拎不清才金龟婿不要非要跟个女人在一块,时愿是有本事,但时愿的权力和财力哪能跟时毅比,况且女人在一块能像样吗,女人怎么能离得了男人,他姐不过是没尝过男人的好,清醒过来肯定是要感谢他的。 时毅从不真的让他伤筋动骨,一来是看他爸的面子,二来绝对是因为他这么不遗余力地撮合他们暗合了时毅的心意。 这话估计有几分真。 如今陈建把白晓华整了一遭,就结果来看,时毅只敲打了他两句,撤了几个热搜,任青没被踢出剧组,陈建也没有实质性的损失,白晓华反倒是一身脏水短时间内洗不干净了。 但陈建明显还是很不满意。他脸色通红,满身酒气,不久前跟时毅通完话后,脸上得意自在的神色就被阴沉取代了,发泄着什么似的大口吞着酒。 任青看着他越显凶戾的脸色,有些怕他,生怕他发起酒疯殃及到自己。 他察言观色的本事确实不俗,没多久,哗啦一阵脆响引来几声惊呼,原来是陈建将桌子上昂贵的酒水和杯子尽数挥落在地。 艹,他还真对白晓华上了心?昨天也就敲打两句,今天竟然来警告我,还把状告到了我爸那儿!肯定是姓白的跑去卖可怜了。挺郎情妾意啊。陈建大着舌头发疯,姓白的是什么东西!真以为自己能借着那张脸攀上高枝?!你要攀是吧?不属于你的东西你也敢争?看我不先弄死你! 说罢,他掏出手机,面色阴郁地跟人发着消息,末了打了笔钱过去。 任青心惊肉跳,小心翼翼地问道:还要接着收拾白晓华吗? 收拾他?陈建冷笑一声,我等着明年给他上坟! 另一间包厢中,晏非臣坐在一众光鲜亮丽的男女间。大家彼此交流着感情,拉着合作,偶尔互通些消息。 都是同一个圈子里的年轻人,还在仰仗着父母手里的资源或创业或按部就班地在父母手下工作,也有些人仍在游戏人间。这些本来都是荆楚的熟人,荆楚看不上他们的乌烟瘴气市侩流俗,他们也暗暗嫌弃荆楚假清高,只不过从前碍着荆楚背后的身家不敢表现罢了,但晏非臣早就看穿了这一点。 从前他跟着荆楚参加过几次这样的聚会,跟几个人私下里也有些往来,但如今身份不同,他跟荆楚的事又闹得着实尴尬,没几个人想到他会应邀过来。 请到晏非臣的男的别提有多得意。他跟晏非臣一直有些联系,一心认为晏非臣挺把他当兄弟的,这次聚会开始前,他就跟晏非臣沟通过了,一来是联络感情,二来是为了显摆。众人被打脸后的震惊着实令他虚荣心高涨。 他面上有光,又加上酒意上头,走路都打着飘。他一屁股坐在晏非臣身边,想靠贬低荆楚来拉近关系,毫不避讳地大声说道:听说荆楚之前被个骗子给骗了,如今身无分文,正在到处投简历找工作。他发出刺耳的笑声,可是好像业内至今也没有哪家公司愿意聘用她。她一个搞珠宝设计的,开罪了名下拥有一溜珠宝品牌的fashion,竟还天真地以为自己还能吃这口饭。 众人一静,看向晏非臣。 晏非臣露出无害的笑容:我并非故意为难她,但只有让她碰了壁她才会想着回来。她一个人在外面我实在不放心,可她性子倔,就是不愿接受我给的房子和卡,也不愿意回到总部工作,非要去过那种落魄的生活。我是想让她回到原来的生活里去的。我虽然跟她父亲闹得不愉快,但我对她没有恶意。她过得不好,我心里也是难受。 你们都是她的好朋友,若是能跟她见上面,就帮我劝劝她。她现在很不想看见我,但你们这些朋友的话,她说不定能听进去几句。 众人面面相觑,神情都有些微妙。 晏非臣这种能把未来岳丈送进局子然后自己上位的人精能不明白他们跟荆楚的关系有多塑料?荆楚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估计就是他们了。 而且这一通逻辑极其诡异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是想折了荆楚的傲骨,让荆楚主动回去求饶是无疑的。但他对荆楚到底还有没有那个意思就令人搞不明白了。不过就算有,估计也只是把人当只金丝雀玩弄罢了。 在座的男男女女不乏贯爱捧高踩低、满肚子坏水的,把晏非臣的话在心里转了个来回,就打起了给荆楚使点绊子的坏心思。他们早就有这主意了,只是一直没听到晏非臣跟荆楚解除婚约的消息,便有所顾忌。现在晏非臣都直接给他们暗示了,他们自然不会放过将曾经的天之骄女踩进泥里的机会。 晏非臣坐了半个小时就起身离开。他如今已是财神爷,全身都是光环,没人敢觉得他扫兴。 他坐进车里,没急着离开,摸出块薄荷糖放在嘴里。他最近在戒烟。他希望等这波烂摊子收拾完毕,他又能重新变回梁沐心里那个温柔无害更无任何不良嗜好的自己,即使他能改的不过是这一层表象。 他拿出手机,观看私家侦探给他发来的视频。 视频里是荆楚,一个小混混在深夜街头尾随骚扰她。她没有半点害怕焦虑,一脚就把小混混踹倒在地,混混怒极,摸出一把水果刀来,荆楚还是不曾退避,反而几下就夺了刀,将混混打得屁滚尿流。 这不是荆楚。晏非臣感到薄荷的凉意在嘴里化开。 荆楚不算身娇体弱,但也绝对没有空手夺白刃的武力值。 可是荆楚真的没有这么强吗? 晏非臣发现脑海里关于荆楚的记忆逐渐变得模糊,模糊到他开始无法定义荆楚到底是什么人。 这一点也不正常。荆楚和王恋歌说不定是同样的怪物。 他一开始并没有想对荆楚怎么样的,他并不恨她,甚至有些感激她,但荆楚太诡异了。越是调查,越是揣摩,越令他觉得非得找出解决她的方法不可。 他脑子里这两天闪过无数种解决掉对方的办法,但任何过激的手段都令他感到抗拒。像是舍不得,像是在无意中对对方有了情意,所以狠不下心,他不愿意承认这种令他抗拒的推理,而且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又为什么不断地设想着除掉对方的手段呢? 对付人的主意越是被否定,新冒出的想法就越是极端疯狂,仿佛被压抑的内心的反扑,然后陷入死循环中。 还有另外一种解释,就是他被某种力量限制了,就像曲星熠被王恋歌影响到那样。而荆楚正跟王恋歌熟识。 只能先用迂回的手段,给荆楚设限,然后让那些炮灰去做试探,自己则藏在幕后收集信息。这些个怂包里要是有几个狠人,他倒不用那么费心了,可惜可以预见的是他们能派上的用场也就比视频里的混混好点。 牙齿用力咬合,薄荷糖碎裂开来。 甜,但却没有暖意,凉丝丝的。 晏非臣打开手机的照相功能,切换前置镜头,从屏幕里看到了自己阴郁的眼神。冰冷的,总是蛰伏着、忍耐着,酝酿着毒液的蛇。 他试着露出微笑,调整着角度和眼神,慢慢地,屏幕里冷漠阴郁的男人变作了温柔无害的模样。 梁沐应该不介意用自己的怀抱帮他取暖吧。但他只想让对方记得自己温暖的样子。就像阳光。他应该给爱的人带来阳光。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 3′〃) 晏是有点儿病病的那种类型。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晶体 7月5日 上午九点, 梁沐离开医院后,驱车抵达了《末日曙光》剧组所在影视基地。这也是白晓华目前正在工作的剧组。 梁沐今天来是为了跟任青的团队商议剧本改动的事。 投资方发话要给任青加戏,制片和导演都妥协了, 编剧团队自然不好说什么,只能任劳任怨、日夜兼程地修改剧本。 这两天,梁沐除了在调查王恋歌等人的事, 继续按照蒋墨那头不时提出的想法打磨即将开拍的《微缩宇宙》的剧本, 剩下大部分时间, 他都在跟其他编剧一块给任青饰演的配角增加人物剧情,并尽量将之融合到原本的故事里去。 第62章 昨天晚上, 编剧团队将新的剧本发给了制作组,结果今天天还没亮,就收到了演员那方一溜的意见,核心思想就是, 戏份是增加了, 但人物高光不够, 赶紧再改一版出来。 梁沐是团队里的主编剧, 剧本整体方向是由他把控的,他也是这几个编剧里最有话语权的。 一个编剧向他抱怨:梁老师, 这些个演员真的是太狂了, 加了戏份还不够,还嫌不够有高光。他这么能耐,怎么不直接把男主踢掉自己演主角呢?配角一个劲地加戏, 故事节奏和剧情结构还不得都被拖累得完蛋?! 他们这些演员抢着来这个剧组,一是冲着导演,二还不是冲着你笔下的剧本的口碑来的?结果,现在却只看着眼前的利益, 半点不怕把故事的质量影响了。 这位编剧满肚子怨气,但也只敢私下向梁沐抱怨两句,毕竟众所周知编剧在圈子里是最没有话语权的,谁都能对剧本指手画脚,而编剧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但梁沐这样能将自己的名字变成一块金字招牌的编剧算是个例外,能有修改余地的东西他不会死犟,但没有修改余地的东西他是不会顺着来的。 而且业内都清楚他跟时毅是多年好友,便更不会跟他撕破脸。 梁沐来之前还接到了导演和制片的电话,他们很重视这个作品,也不太想改,但任青背后的金主确实不好得罪。他们这边的底线是不会退的,但跟对方商量时态度还是要委婉一些。 预计又是一场麻烦却毫无意义的扯皮。梁沐抱着如此这般无奈的心情赶来了剧组。 两个小时后,他终于跟任青的团队达成了共识,准备离开的时候听说正在拍的这场戏有白晓华的戏份,他便脚步一转去片场旁观。 剧组投资很大,相当多场地都是实景搭建的。 这是一处废弃的别墅。窗户尽数被木板钉牢,阳光从木板的缝隙和墙体的裂缝间洒入。家具腐朽脏污,潮湿的墙壁和地板的缝隙间覆着一层深绿色的苔藓。足有两层挑高的天花板上是一盏覆满了尘埃和蜘蛛网的水晶吊灯。 吊灯明显做了加固处理。这里正在拍一场追逐戏。 白晓华饰演的角色在别墅二层遇到了尸变的怪物,他沿着旋转楼梯快速逃离,而怪物从二层的栏杆跳跃到了水晶吊灯上,于晃动的吊灯处俯视正逃到吊灯正下方的白晓华。 一切都很顺利。 拍完白晓华飞速跑下楼的镜头,饰演怪物的演员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吊上威亚,白晓华则于吊灯下方就位。 饰演怪物的演员很有功底,再次开拍后,他利落地做了一个弹跳的姿势,全身蓄力,空中姿态自然流畅,顺利飞跃至灯架上。 特意设计过的吊灯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左右晃动起来。镜头对准了白晓华。 一个俯拍的镜头。白晓华仰着脸,神情紧张,透过墙体裂缝的一缕阳光穿过阴暗危险的空间,照亮了他半个身子,吊灯巨大的、残破中透着昔日华丽的影子在他的脸上、身上和被阳光照亮的地板上犹如厄运的阴影,来回地游荡着。 导演满意地喊了卡。 正在这时,晃动的吊灯却发出刺耳的声音,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刻脱离了天花板上的固定装置,骤然坠落下来! 饰演怪物的演员有威亚吊着,狼狈地荡在半空中。 危险!他对地面上的白晓华喊道。 白晓华反应算快,当即就向前扑去,但吊灯太过巨大,下坠速度简直如流星一般,又在惯性的作用下也正朝着这个方向扑来。 尖叫声、怒吼声响成一片,但谁也无法阻挡吊灯的下坠,更无力去救下注定要非死即伤的白晓华。 梁沐心知这个距离下,他根本赶不过去,但还是本能地向前跑去。 吊灯轰然落地。金属灯架与地板产生剧烈的摩擦和撞击,刺耳的鸣响中夹杂着仿水晶的塑料装饰哗啦啦四散迸溅的脆响。 一块透明的碎片向梁沐眼前飞来,他抬手攥住了那块碎片,目光仍直直落在正前方。 一个人影从地上爬了起来。白晓华在四散的烟尘中咳嗽着,别说伤筋动骨了,浑身一个伤口都没有。 你你没事?一个声音颤抖着问道。 导演越过梁沐冲上前,拉着白晓华左看右看,缓过那股冲击后终于眉开眼笑,喜不自胜地说:嘿你还真没事,全须全尾的。刚才吓得我心脏病都要犯了。 人要是因为剧组安全保障不到位而死在剧组里,这部剧就要彻底完蛋了。 白晓华不太适应导演的热情,笑得腼腆:我运气好,没被砸到。他说罢,一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神情叵测的梁沐,不禁神情一滞,浑身发毛。 他不太确定地想,梁沐不会看出他刚才躲过一劫全靠特质能力吧? 只是运气好吗? 梁沐看着眼前再次跳出的光屏:【觉醒进度:90%】 不知从何时起,最开始出现的时候好似信号不良一般闪烁破碎的光屏变得越来越清晰稳定。这种变化同逐步增长的进度百分比一般,仿佛在提前宣告着什么。 他没多停留。踩着一地折射着阳光的碎片转身离开。 这里没有能清楚看到事故发生地点的监控,事故发生时,一场戏刚刚拍完,之后的场景也并未被拍摄进去。 是幻觉还是怪异的真实? 他已经不再过多去思考这个问题。 他走在去往停车场的路上,脑海里回放着吊灯落地时的画面。 白晓华扑倒在地上,手肘抵着地面,侧头看向迅疾逼近的吊灯。他那时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呢?梁沐不太清楚,但他确实无法从白晓华的肢体动作上看出正常人应该有的紧张乃至绝望的感觉。 这一幕好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弥散着灰尘、体型巨大的枝形吊灯俯冲而来,在空中发出哗啦啦的鸣响的仿水晶装饰拂过白晓华的发丝,水晶装饰物折射出一片片破碎的光晕。如果不置身其间的话,这幅画面甚至有一种参杂着惊悚的梦幻感。 但真实的梦幻发生了。 白晓华对着心脏部位的后背上迅速凝结出一团莹绿色的数据流,数据流飞散成万千条丝带将白晓华和近在咫尺的吊灯尽数缠绕。 像是一道无声的魔法。魔法的源头就在对应着心脏的胸腔的位置。 白晓华的身体一动未动,却像是化作了光影构成的幻觉。一道全息投影,小范围的海市蜃楼,一个幽灵。 吊灯继续坠落,穿过了他的身体就像是穿过了一团空气。 烟尘四起,巨响轰鸣。白晓华虚幻的身影无视吊灯的骨架和散落的碎片,就那样站了起来,站在已被其他物质占据的空间里。他迈步走出,又从虚幻化作了实体。 可以将身体虚化的超能力? 梁沐打开车门,被夏日的炎阳炙烤的密闭车厢里散出一股蒸腾的热气。 车门很烫,里面的座椅也很烫,坐进去后闷热的密闭空间带来短暂的窒息感。 他掀下遮阳板,打开空调,等待着人造的冰冷气流给车厢降温换气。 离开片场后,脑海里闪过更多混乱的画面。 他看见自己颓然坐在一处空无一人的婚礼场地里。翻倒的座椅,散落的鲜花和气球,孤零零的由白玫瑰装饰而成的拱门,身侧巍然耸立着的是一座建筑风格华美肃穆的教堂。 他闻到鲜血的气息,注意到还未撤走的应该是用来摆放冷盘甜点和酒水的长桌上,雪白的桌布上喷溅的鲜血。 一团莹绿色的数据突然浮现在他眼前。他似乎跟这团数据交流了些什么。不久后,他站起身,抬手触碰浮在半空的数据光团。 一阵微弱的光芒闪过,被他触碰的数据流飞速地膨胀、旋转,像一场小型的龙卷风,风暴将他一同环绕。 紧接着庞杂的数据风暴向内凝缩,慢慢化作了一道模糊的人形。 人形伸出手去,像一个初初坠地的生命,好奇懵懂地探索着这个世界。 人形的手掌与梁沐的手心贴合在一处。这是生命对生命的触碰。 画面再一转。 他看到自己的左胸口散发出一阵光芒,半个拳头大小的绿色结晶体从他身体内部一点点浮现而出。 他把这块晶体交给了悬浮在半空中的黑色球体。结晶融进了球体的内部。球体化作一道黑色的人形将他抱在怀里。 你会活下去的,对吗?人形悲伤难抑。 他似乎回应了什么,然后便像是一吹就散的沙画般缓缓消散了。 梁沐睁开眼睛,不明白这些浮现在他脑海里的画面究竟是什么。 但不论这些东西是真是假,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左胸口心脏的位置或许藏着某个超乎寻常、至关重要的东西。 在曲星熠对王恋歌的好感突然拔高之前,他曾幻视王恋歌的心口凝结着一团数据流,那团数据流化作了一道锁链,锁链飞射而出没入曲星熠的脑海。 第63章 刚刚他看着白晓华的身体如一道虚影,被吊灯砸中却安然无恙。在吊灯碰到他的瞬间,他后背对应着心房的位置凝聚着一团数据流,数据流化作万千飞丝,将他和吊灯笼罩在魔法一般的领域之中。 在7月1日晚上于家中客厅看到的幻觉中,那个可怖的悬吊的傀儡身上,左胸口凝结着一团莹绿色的数据流,数据流延伸出一条线,另一头连接着藏在柜底的眼球。 而梁沐自己创作的绘图故事《我和我的影子》里也有类似的设定。小男孩的心口中隐藏着某种神秘的力量,这股力量可以在影子的配合下帮助他控制住怪物,拿到钥匙,离开封闭的城市。 有很多追着连载的网友都在好奇,这到底是什么力量,力量从何而来,小男孩离开后,这些疑似被控制的怪物又会如何? 其实梁沐自己也没有答案。他在直觉的牵引下创作。 有时梦到那个系着红发带、好似傀儡的女孩,他自梦中醒来,无法再入睡的时候,就会用这样即兴的创作来缓解压力。 他沉浸其中,头脑放空,任由涌现的灵感倾泻在画布上。 故事里小男孩在寻找的、他唯一的亲人正对应着梦里出现的系着红发带的女孩。为什么找到一颗能够创造控制梦境的宝石就能找到她,是因为在梁沐的梦里,他所置身的世界抑或只是梦境不过是那个女孩捧在掌心的、宛若水晶球的晶体。 那块晶体就像是能够创造梦境的媒介,梁沐只有触摸到这块晶体的真相,跃出这个世界,才能与她置身于同一片空间。 当然,理由或许不只是这样,这只是比较清晰的灵感的来源。整个故事的创作,更多的是无意识的抒发,是全然无法预测自何处而来又会将自己席卷向何方的风暴。 他不过是这场无序的风暴无知的生产者,和如实的记录者。 梁沐抬手触碰自己的心口。心脏怦怦地跳动着,因为起伏的思绪而加速。 在进度百分比变作90后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画面里,那块自这里析出的晶体会是什么? 王恋歌和白晓华身体里会存在那样的东西吗? 那是他们特殊能力的来源吗? 要是那块晶体的存在能像人的内脏和骨骼一般,能够被射线轻易透视扫描便好了。 梁沐垂眸看着自己的影子:那个黑色的球体和那个模糊的人形是你吗? 影子在真正重要的问题上总是不做出正面回应。 梁沐也并不指望它的答案。毕竟对他来说,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不管是用眼睛去看,还是用理智去推理,都仍然辨不分明。 他决定跟着自己的直觉走。 你不回应的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梁沐说着,启动了车子。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o(∩_∩)o 悬吊的傀儡和眼球出现在27章,系红发带的女孩出现在28章,《我和我的影子》相关描述出现在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即使是虚假的又如何呢? 第四十二章 【玩家白晓华触发剧情任务:意外还是阴谋?】 【任务描述:拍戏时吊灯突然坠落, 你幸运地逃过一劫。惊魂未定中,你疑心这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在针对你。你想起早上来到剧组时撞到的一位安装道具的师傅,对方形容鬼祟, 看你的眼神也很不对劲。这场戏的造景似乎就有他的参与】 【你听从自己的直觉,决定去调查这场事故是否是冲你而来的,如果是的话, 想要对付你的人又是谁呢?】 【当前调查进度:0/100】 白晓华的特质能力名为【畅通无阻】, 能力效果如字面所述, 可以在一定时间范围内,无视任何条件的限制和阻挡, 以自己想要的方式穿行。 能力生效时间内,他可以在高空中如履平地而不用担心重力,他可以在海面下游荡却不用担心呼吸的问题,任何物质实体则恍若虚影, 他能轻而易举地从中穿过。 这个能力最常被他使用的方式就是穿墙或是短暂地停留在墙壁里窃听。 对于这个任务来说, 他的能力相当好用。 他先是跑去了道具师傅所在的临时休息室外, 身体钻入墙中。 屋子里恰好只有那名可疑的男子一人。他正拿着手机跟人打电话, 电话里传来情绪激动的怒骂声。 男人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但电话那头似乎是个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他压着脾气, 语气讨好地解释道:陈少,我真的尽心尽力了。您吩咐给我的事我哪敢怠慢呢?但那小子就是那么好运,谁能想到那种情况下他能一点伤都不受?我能做的都做到了最好, 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就算没有成功,这剩下的钱 几分钟后,男人脸色松缓下来, 连声恭维了几句,似乎是要到了足额的报酬,也没让对面的人因此事过多迁怒他。 挂断电话后,他一直压抑着的被人羞辱、轻视的恼怒猛地爆发出来。他脸色狰狞,抓着手机的手猛地抬高,似乎是想砸东西泄愤,动作却停滞在了半空中,最后只是憋闷地把手机往墙边摆放着饮水壶和杯子的木桌上一撂。 手机屏幕仍然亮着,没有熄灭。 为了避免给手机解锁的麻烦,最好在屏幕熄灭前把手机拿到手。 屋子里的男人半点都没有注意到墙壁上有一块地方诡异地凸出了些许。那正是白晓华的手机摄像头。 白晓华利用手机镜头将室内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他迅速移动到靠近手机的墙面里。 男人正在房间里憋闷地踱步,白晓华趁他转身的瞬间,迅疾地从墙壁里探出一只手,触摸屏幕,保证手机不熄屏,接着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走了男人的手机,火速离开了现场。 找了个无人的角落,白晓华点开手机的通话记录。 最新通话记录显示的备注名是彪哥。 收买人给人下黑手的行为再配上这名字,一看就很□□。 但彪哥应该只是个提供渠道的中介,又或是幕后之人的手下。真正想要对自己下手的肯定是道具师傅嘴里的陈少。 说起陈少,白晓华立刻想到一个人。 自从上次在剧组里被任青整了后触发了剧情任务,白晓华就一直在调查任青整他的原因,这两天他收集了不少线索,成功完成了任务。 任青背后的金主姓陈,名叫陈建,是圈子里有名的小霸王,靠着父辈的溺爱整日里横行霸道,没人敢得罪。陈建的姐姐是陈卓雅,正是传言中白晓华的攻略对象时毅的白月光。陈建听说了他这个替身的存在,特别恶心他,生怕他挡了自己当时毅小舅子的阳光大道,所以就让任青来给他设个局,敲打敲打他,顺便借此试探时毅对他的态度。 看来这次吊灯事故也是陈建搞出来的。 白晓华感到困惑。 就在几天前,陈建还只是想打压他、给他泼脏水,他能落到的最坏的地步也就是星途尽毁,但这才过了多久,陈建怎么就一副被刺激到的样子,突然想杀了他了?! 时毅对陈建搞的事明显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事态缓和后就不再干预。白晓华的黑料至今还在网上挂着呢。 为着这一出替身终究不敌白月光的戏码,白晓华可是按照自己扮演的人设嘤嘤嘤了将近一个小时! 哪成想这么明显的胜仗非但不能让陈建消停一阵,反而让他跟只疯狗似的变本加厉了。 陈建这个名字设计得真好。这人确实够贱的。 不过猜想再如何有道理也是不够的,得调查证实才行。他得想办法确认陈少的身份。 方才电话号码是彪哥的,电话里骂人的却是陈少。彪哥和陈少此时肯定正混在一块。 借着王恋歌的【心动地图】应该可以快速定位彪哥的所在地,不过在求助王恋歌之前,白晓华决定先自食其力。 这是一个副本游戏,是游戏就会引导玩家走剧情,给玩家提供线索。方才道具师傅的那通电话巧合得要死,正是游戏把剧情送到了玩家眼前。 而且这是一个二级副本,获得下一步线索应该不会很难。 白晓华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彪哥:彪哥,这次的事我没办好,生怕得罪了陈少。我想亲自给陈少赔个不是。你们现在在哪儿呢? 彪哥回复短信的速度快得像个机器人。虽然npc和机器人在本质上确实没太大区别。 彪哥:赔不是?你能拿什么赔? 白晓华一看就觉得游戏。npc这不就是在暗示他只要拿出能讨好npc陈少的筹码就能获取下一步线索吗 白晓华想到陈少那一长串风流史,当即在网上找了张美少年的照片,稍微p了一下后发给了彪哥。 我有个侄子近日来投奔我,他特别仰慕陈少,想近距离地跟陈少接触接触。就是不知道陈少能不能看得上他。 第64章 彪哥:行,让人收拾一下过来吧。锦江会所。来了后报我名字就行。 二十分钟后白晓华打车赶到锦江会所,全副武装,把脸遮得严严实实。他报上彪哥的名字后,会所的服务人员就把他引至了一间包厢门口。 他当然不能就这么进去,当即对引路的男子说:这位大哥,我突然想去趟卫生间。卫生间在哪儿你知道吗? 男子指示了个方向后,白晓华没继续等着听他详细的指路说明,当即冲着那个方向跑去,转过拐角后就发动特质能力,身体没入墙中,循着在心里规划好的方向,向陈少所在的包厢移动。 差不多到地了,白晓华故技重施,打开手机摄像功能,将手机屏幕缓缓向前推去,等到屏幕上终于不再是一片漆黑而是显露出室内景象后,他便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手机探出的距离不再变动。 他当前所站的位置正好能将包厢里的重要人物看个一清二楚。正对面有一张单人沙发,一个长相凶悍、脸上有疤的男子坐在上面,看着手机抱怨道:不是说人已经到了吗?怎么还不过来? 这人应该就是彪哥。 斜对角摆着一条长沙发,任青和陈建正旁若无人地滚做一团,接吻调情。幸好他们还有些底线,衣服还穿在身上。任青闻言,揽着陈建的脖子给还没到来的所谓美少年下了点眼药,陈建没理他。 白晓华被这对狗男男弄得眼睛都要瞎了。 还好任务顺利完成,背后的人跟他猜想的一致,也算是有些精神补偿。 但白晓华迟迟没收到任务完成的通知。他赶忙打开游戏面板,发现该任务的调查进度竟卡在了99%。 也就是说祸害他的确实是陈建,但除了陈建外还有其他重要人物同样插了一脚。 还能有谁?难道是陈卓雅? 听王恋歌说,白月光和替身的故事里有个经典的套路,那就是所谓的白月光内里其实是黑心莲,霸总在发现白月光的黑心莲本质后就会彻底放下白月光,意识到心中真正爱恋着的是从不被他珍惜的小替身。 会是这样吗? 白晓华等了许久,能力生效时间马上就要过去了,陈建都没有使用过自己手机。像之前那样捡漏看来是不太可能了。他想了想,决定还是把人绑了拷问一番。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微型窃|听器贴在包厢的角落,然后赶在能力生效时间结束前滑入包厢下方的杂物间里。一边听着包厢里的动静一边等待能力发动间隔时间过去。 彪哥等不到美少年先是给会所经理打电话,听说人确实进来但现在找不到在哪里后,又给道具师傅打电话,但道具师傅的电话还在白晓华手里,他当然是打不通的。 陈建本就因为弄死白晓华的计划没能成功憋了一肚子的火,如今又来一桩不顺心的事,他大发雷霆让彪哥出去找人,说找到也不用送过来,好好教训下扔出去。 彪哥走了。包厢内就剩下任青和陈建。不一会就传来一阵阵微妙的痛呼声,可任青明明疼得声音都在颤了,满口仍是撒娇卖痴的骚话。 白晓华神情微妙,听了半天终于意识到陈建估计是心气不顺在可劲折腾任青,连鞭子和一系列会被和谐的道具都使上了,而任青则不敢反抗还得让陈建折腾得顺意。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s m? 技能冷却时间终于结束。白晓华在杂物间里寻摸了块好用的铁锹,从沙发死角处的地板穿入房间,抬起铁锹怦怦两下就把不可描述的二人砸晕过去,又拖着两人穿过地板,回到地下的杂物间,把人绑了个结实。 在陈建晕厥期间,白晓华试着用他的指纹解锁手机,本来只是尝试一下并没抱太大期望,没想到手机竟轻易解锁了。 他立刻翻阅陈建的通讯记录和各类社交软件,发现这些天他虽然不时给陈卓雅发点讨人嫌的话,让陈卓雅早日抓牢时毅而不是跟时愿混在一起,但这全都是他的自说自话,从他发送的消息得到的系统回复来看,陈卓雅早就把他删了。 白晓华翻了一圈,最后得出一个惊人的猜想:陈建对他下死手这件事或许是时毅在背后推波助澜。 在陈建给彪哥发信息,让彪哥找人弄死白晓华之前,陈建刚跟时毅通完电话。第二天凌晨,陈建还又对着陈卓雅显示着你还不是该用户好友的聊天框发疯: 时毅眼看都要被找来的替身拿下了,你还参加个屁的电影节!你一个女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这些线索联系起来令人不得不觉得时毅真的很有嫌疑。 毕竟白晓华自己还不知道吗,时毅哪里就马上要被他拿下了?攻略之路明显还长着呢。 他脑子里有些乱,确认自己的脸被遮得严实,又把陈建的眼睛用一块破抹布遮好后,他拽着陈建的衣领将人晃醒,各种威胁恐吓的话术让ai读了一遍。 【任务完成进度:100/100】 【玩家白晓华完成剧情任务:意外还是阴谋?】 【你不想承认这个现实,可你又找不到其他的可能性。为什么时毅非要刺激陈建呢?他是完全不在乎你会如何,还是说他真的想置你于死地?你想不明白,感到自己置身于迷雾之中。】 【玩家白晓华触发主线任务二:隐藏的恶意】 【任务描述:攻略对象似乎对你抱有可怕的恶意。恶意的来源是什么?你感到自己好像在无意中撕下了恋爱故事浪漫的面纱。你决定找出真相。】 主线任务二? 在今天之前,他以及所有其他玩家只有一个主线任务,那就是和攻略对象达成he结局。 突然出现的主线任务二似乎暗示着这个恋爱游戏副本另有玄机。 另有玄机并不奇怪。白晓华早就觉得这个副本不对劲了,副本藏有更深层次的设定是板上钉钉的,可是他和其他的玩家都把目光聚焦在梁沐身上,四个攻略对象在他们看来要么是被梁沐控制的倒霉蛋,要么是将来可能的受害者。 可是,时毅,他的攻略对象,疑似梁沐大魔王看准的猎物,却打算干掉他这个可怜、无知,最重要的是还什么事都没搞过的玩家。 到底为什么啊?! 白晓华抱着脑袋走在回家的路上,感到自己的脑袋就是个摆设,脑神经都快要烧糊了! 如果说时毅是在梁沐的影响下对他下手他还可以理解,毕竟在梁沐看来他们这些人就是很奇怪,不仅奇怪还时常在他的好友面前蹦跶,十足的碍眼,还很碍事。 梁沐要真是他们一通分析分析出的拥有控制他人感情与意志的精神系能力大魔王的话,梁沐对他们下手那就是迟早的事。上次他们已通过荆姐布的局了解到梁沐对游戏的本质并未有深入了解,还因此稍稍放松了心弦,觉得他们和梁沐发生正面冲突的时间点还要在很后面。完全没想到梁沐没对他怎么样,时毅却已盯准了他的小命! 这次事件幕后只有时毅一人,完全没有梁沐的影响。但凡这次事件有梁沐的份,任务进度都不可能在查到时毅这里就达到了100%。 到底是时毅已经被梁沐影响到苦梁沐所苦、忧梁沐所忧,根本不需指挥就迫不及待要为对方扫除障碍了,还是说,他们对梁沐的很多推测都错得离谱,他们根本错怪了梁沐,搞错了游戏的重点? 白晓华无声哀嚎: 恋爱游戏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啊! 你还记得你只是个二级副本吗?! 7月7日 傍晚6点,梁沐前往康乐医院看望曲星熠。 自停车场出来走向住院部的路上,他遇到了同样前往住院部的关越。 这几天他见过关越不止一次,因为关越租住的房子就在他所住的那栋楼里,上下电梯的时候偶尔会碰到。 他怀疑关越之所以会租住在这里,说不定是早就打听到蒋墨也在这栋楼里置办了房产。事实上,不止蒋墨,除了晏非臣,曲星熠和时毅都在这里有房子,只不过他们都工作太忙,全年天南海北地出差工作,住在这里的时间不多。 昨天他还收到了x发来的照片:荆楚上门拜访了蒋墨。 没错,虽然x可能因为隐藏身份暴露的原因不再回他的消息了,但x仍然会定期将白晓华等四人的行踪报告给他。 梁沐刚向关越点头示意,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远处传来一阵骚乱。他警觉地向前方望去,只见住院部楼里冲出来两个人。 在前方狼狈躲闪的那个是王恋歌,后方提着尖刀挥砍的是一个全副武装看不清脸的瘦高男子。自他们身后迟一步赶到的是医院的保安和曲星熠雇来的安保人员。 这一幕似曾相识,但情况明显比上次被保安围堵要凶险得多。 梁沐正要上前却观察到王恋歌身上的诡异之处,不由脚步微顿。 王恋歌左胸口凝聚着一团数据流,数据流化作条带状将他全身缠绕,每当身后挥砍的刀要落在他身上时,条带状的数据流就缠在刀上,使得刀子挥动的空间发生轻微的扭曲,于是,明明应该落在王恋歌身上的凶器就这么被闪避掉了。 第65章 再回过神来,梁沐发现身侧的关越已扔下肩上背着的背包,箭步冲出8、9米的距离。 关越认识荆楚,那他或许也跟王恋歌是熟识。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梁沐回头看去,讶异地发现,一直落不到王恋歌身上的尖刀这一回竟划破了王恋歌的手臂。 如果从特异能力的角度来思考的话,梁沐还以为王恋歌拥有闪避攻击的能力,如今看来,闪避也不是百分百成功的。 鲜血飞溅而出。王恋歌恐惧地大叫一声,脸色煞白,脚下的步子更显慌乱。 他求助的眼神向前方飘去,看到关越后,明显眼睛一亮,大喊道:关哥,救命啊! 果然是认识吗?梁沐没有再上前掺和的打算。一来王恋歌本人的能力似乎就能勉强应对这场危机,二来,看他见到关越就跟见到救苦救难的菩萨似的眼神,便能轻易得出结论:王恋歌相当信任关越的能力,关越一定是个高手。 关越十有八九跟王恋歌一样拥有特殊之处。 关越的能力会是什么呢? 眼看王恋歌摔倒在地,或许又要挨上一刀,而关越目前距他们还有十五米左右的距离,关越一边继续奔跑着,一边抬起身侧的手臂朝着持刀男子的方向笔直地指去。 梁沐不由攥紧了手心。 他看到了。关越心口处一团凝实的数据流光团亮起,紧接着自他抬起的手掌心里猛地窜出一条寒光凛冽的锁链。锁链如游龙一般,势如雷霆,眨眼间就袭至持刀男子身前。 刺啦一声,一阵火星飞溅,坚不可摧的锁链直接将刺向王恋歌的刀子甩飞。接着,锁链仿佛具有自我意识一般,在半空中自动打着转,将男子绑了个严严实实。 王恋歌长吁一口气,两手撑着身后的地面,脚跟蹬着地,蹭蹭往后退了两步远,似乎已然力竭,瘫在地上不动了。 梁沐盯着被锁链绑着的男人,敏锐地察觉到锁链的作用不止是将人绑住而已。明明只被制住了手臂和腰腹,可男人的双腿却跟被钉在原地的木桩似的,也僵直着一动不动。 被锁链束缚后会失去全部行动能力吗? 梁沐没来得及深入思索,只见王恋歌那里又生变故。 从二楼窗口突然冒出一个脑袋,二话不说就向王恋歌倾倒大量不明液体。 被锁链束缚的男人瘆人地笑着:你是什么东西,敢缠着我家曲星熠?尝尝硫酸的滋味吧! 王恋歌如丧考妣,当即翻身要躲,但浇下来的硫酸覆盖面积太大,很难完全避开。 关越皱着眉,手腕一抬,锁链从先前持刀的男子身上脱落,男子被锁链巨大的力量甩飞到一旁不省人事。关越手臂一震,锁链闪电一般飞向王恋歌头顶。 锁链上突然缠满了噼啪作响的电光,高压电流带来的高温使得浇下来的硫酸尽数汽化。 电光一闪而逝,持续时间很短。 关越几步走到王恋歌身前,问道:没事吧? 王恋歌坐在地上,表情还有些呆滞,回过神后两手一伸死死抱住了关越的小腿,声泪俱下:关哥,你是我的神啊! 关越尴尬不已,又不好把王恋歌踢开。两人就这么姿势奇异地黏在了一块。 梁沐无心注意这惹人发笑的一幕。 他抬眸看着曾闪动着电光的半空。 在电光自锁链上出现的时候,关越心口的数据流光团没有半分变化,而在他头顶,突然浮现一个闭目沉睡的男生。 男生手脚松弛垂落,悬在半空之中,全身关节被傀儡丝穿透,半透明的细丝向上延伸至天空的尽头,好似操作他的傀儡师隐藏在世界之外。而在那无数条提拽着这人形傀儡的丝线中,有一条将关越与这傀儡虚虚连在了一处。 就像那天晚上在家中看到的悬吊的傀儡一般,这具傀儡的心口也凝聚着一团莹绿色的数据流。数据流飞速旋转着,从中延伸出一条细带,细带的尽头正是那噼啪作响的电光。 电光消失时,男生也消失了。 这些傀儡还活着吗?像是只是陷入沉睡,又像是已然死去。 它们是玩家释放有别于自身所具有特异能力的道具吗? 是的。梁沐已在心底将王恋歌等人定义为玩家,而他所生活的世界不过是玩家们的一场游戏。 只能如此解释了。不然还能有什么理由能解释这怪异疯狂的一切? 唯一的问题在于,为什么傀儡们看上去与玩家如此相似? 【觉醒进度:100%】 【恭喜02001号副本npc梁沐成功触发觉醒系统。】 【想要摆脱副本剧情的控制吗?想要探索关于世界和关于自己的真相吗?想要获得自由吗?觉醒系统为你服务。】 【完成新手任务,即可获得新手大礼包:消除剧情控制病毒x2】 梁沐此时的心情无比的平静,或许是因为他早就预想到了这一天吗?他寻了处关越和王恋歌视野的死角,抬手点击接受新手任务。 【新手问答共2题。】 【一:你发现你周遭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家伙,他们的身份是什么?】 梁沐:他们是游戏玩家。 【二:你对你所在的世界有了新的看法。你觉得你生活的世界是什么呢?】 梁沐:我的世界 他的身体战栗着,些许的亢奋中又混杂着悲伤,是无比复杂的心情。但是一切已不能倒退,固有的认知或许会给人安全感,但那同样会让人像待宰的羔羊一般盲目于自己可能面对的致命的结局。 他要向前迈步,揭开新的一页。即使这崭新的故事通篇都在告诉他他曾经的生命和感情全都建立在虚假之上。他这个人,他珍视的朋友们,可能全都是虚假的存在。 但即使是虚假的又如何呢? 他要守护这份虚假。他要为虚假而战。因为这正是他拥有的、爱惜的一切。 梁沐坚定地回答:我的世界是一个游戏。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_^*) 关于x身份暴露的事,可见 关于曲星熠推波助澜使得极端粉丝盯上王恋歌的前情,可见 关于悬吊的傀儡可见27章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命运的赌桌 【恭喜宿主成功完成新手任务。】 【宿主获得新手大礼包:消除剧情力量影响病毒x2(作用对象无限制)】 【病毒已被收入个人物品栏, 点击即可查看。】 【为了获取更多病毒帮助朋友们摆脱副本剧情的影响,也为了深入挖掘关于世界的真相寻找真正的自由之道,请宿主继续努力完成任务。】 【触发主线任务:探索副本世界的真相】 【任务描述:在理解副本之外的世界之前, 先让我们探索清楚自己所置身的副本吧。这是你最为熟悉的世界,却也是充满了令你无法理解的诡异之处的世界。】 【在玩家们到来之前,这个世界就充满了奇怪的地方, 缺失的记忆和古怪的梦境, 视野中的存在突然化作闪动的数据流, 时愿和陈卓雅身上的傀儡丝和与众不同的黑红色数据流】 【你原先将之认定为幻觉和妄想,可现在你明白, 它们都是真实存在的。】 【它们为何存在又意味着什么?副本剧情的全貌是什么?即使你是这个副本的一份子,但你仍旧对此懵懂无知。】 【清除眼前的迷雾吧,迷雾背后或许就藏着能实现你愿望的道路。】 【任务当前进度:5/100】 梁沐将任务仔细阅读了一遍,猜想这百分之五的进度应该是给在新手任务提出的那两个问题上。 世界是一场副本游戏, 有外来者玩家的参与, 而剩下的人都是在副本里各司其职的npc这是副本世界的轮廓, 他需要继续探索的正是轮廓内里的血肉和骨架。 任务描述几乎是在明示, 副本的全貌里藏着对他来说很有价值的线索。 梁沐关闭主线任务页面后,npc觉醒系统主面板呈现在眼前。 面板分四个区块:【个人信息】, 【任务】, 【物品】,以及【玩家交流群】。 【玩家交流群】是他想的那个交流群吗? 他先点开个人信息。 【名字:梁沐】 【身份:020001副本npc(?)、npc觉醒系统宿主】 【副本内角色:被攻略对象的好友,背景板npc(?)】 【能力:尚未解锁】 【状态:晶体析出】 问号是代表他的身份和副本内的角色设定并没有那么简单吗?实在令人深思, 但目前无法得出任何结论。 而状态晶体析出 梁沐想起觉醒进度条达到90%时脑海里闪过的那段奇怪的画面。 一块半个拳头大小的绿色晶体从他心口浮出,然后被他交给了闪烁着数据流的球体。 第66章 晶体析出是指那个吗? 他接着点进令他倍感好奇的【玩家交流群】,面板上先弹出一条提示: 【这是来自游乐场的玩家们进入副本内部后彼此交流的唯一公共渠道。鉴于宿主身份状态特殊,当前只能阅览交流群记录, 而不可在交流群里发言。宿主进入交流群时,交流群不会对宿主的存在进行提示,宿主可放心浏览。】 好微妙的说法。 当前只能阅览这是在暗示他日后达成某一条件后,是可以在交流群里发言的吗? 他关掉提示框,交流群页面显示在眼前,正好有一条新信息弹出: 【恋爱攻略之王:被曲星熠的极端粉丝攻击了!多亏关哥就在现场,否则生命值肯定要再减一波。】 【恋爱攻略之王:我有点怀疑这事是曲星熠搞的,就像晓华经历的那事一样。我触发了调查极端粉丝攻击事件的任务了,这就证明这个事不光是这几个粉丝搞出来的,幕后还有别的推手。这个发展不就跟晓华那事一模一样吗?! 这些攻略对象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副本名也别叫虐恋回忆了,干脆改名叫我的恐怖对象好了!】 虽说已经接受自己所在的世界只是给玩家们提供的游戏场,也相信觉醒系统的真实性,但在看到交流群内与现实里出现的人物和发生的事件相映照的内容,心里还是不禁有一种被击中的感觉: 这一切果然是真实的,并非自己的臆想。 这个恋爱攻略之王一看就是王恋歌。 但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梁沐往上翻了几页,很快就将群里的昵称和玩家本人对上了号。 白晓华的昵称就是【不是小白花】。 梁沐将白晓华这些天的发言从现在的时间点往前倒着看,没多久就找到了跟王恋歌的说法相匹配的内容。 吊灯事故竟然是时毅在背后推波助澜,利用陈建对付白晓华? 看来这就是时毅曾经跟他提过的秘密。他或许已经察觉到白晓华的不同寻常之处,认定对方是个威胁,但又碍于副本剧情的力量,只能在明面上像个寻替身的金主一般给对方砸资源,暗地里则采取迂回手段,谋划着一劳永逸地解决对方 何等强大的行动力。 梁沐暗暗咂舌。 所以王恋歌是在说,他今日遇到的极端粉丝事件也很有可能是曲星熠在背后推动的吗? 在白晓华分享时毅竟对他怀有这么大的恶意这一惊人发现之后,昵称名为【落难千金】的玩家同样分享了自己最近遇到的一些麻烦,而这些麻烦都是晏非臣带来的。 【落难千金】:虽然剧情看起来是古早虐心故事里我无法承认我爱上了仇人的女儿,但我也不会让她逃离我身边,我要剪掉她的羽翼,让她主动向我求饶,然后可劲地折磨彼此。,但晏非臣之前还想跟我一刀两断、撇清关系,如今却莫名改变了态度,背后的缘由肯定没那么简单。 【落难千金】当然就是荆楚。 梁沐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几个朋友在背地里疯狂搞事的事实。 不,也不能说是平静,该说是对此感到些许的喜悦与欣慰。 从他浏览过的玩家的对话里他已明白,他所在的副本世界主题为恋爱攻略,玩家的主线任务就是刷攻略对象好感,最终跟攻略对象达成he结局。 进入副本的有四名玩家:白晓华,王恋歌,关越和荆楚;他们的攻略对象则是他的四位好友,按照对应关系,分别是:时毅,曲星熠,蒋墨和晏非臣。 他的好友们身为副本世界的主角深受剧情设定的摆布,而按照攻略游戏的逻辑,玩家们刷好感不需要获得好友们真心的认同,只需要在触发的剧情|事件里选对正确的路径即可。 玩家们进入副本已有月余,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们已经刷了少说三四十点、多则六七十点好感度。 梁沐本来对自己朋友们的处境深感忧心,但照玩家近来的境遇来看,他的朋友们似乎并未完全被剧情力量所摆布,反而找到了迂回曲折的针对玩家的方式。 似乎什么都没做的蒋墨反倒令梁沐感到担忧。 不过,梁沐对此并非全然乐观。短暂的欣慰过后,他冷静地,从一个客观的角度再次将玩家们口中攻略对象似乎都对他们怀有莫名恶意这件事复盘了一遍。 好友们在背地里借助其他力量迂回地针对玩家这真的可以完全看作好友们并未被副本剧情摆布的表现吗? 如果好友们对付玩家的举动超出了剧情的设计的话,为什么剧情任务却在引导玩家发现这一事实呢? 难道说副本背后的力量发现了他们这些npc的异常表现,想要借助玩家的存在打压他们?但这也太过恶趣味了,更何况杀鸡焉用宰牛刀?生活在虚假的世界里却对此毫无察觉的npc对付起来岂不是轻而易举?而且按玩家的话来看,他们所在的世界是初级副本中的初级副本,根本无人在意。 或许有另外一种解释:好友们的针对行为不管是否出于自由意志,但就其结果而言或许正契合了剧情设定的走向。 玩家们对此也有分析,总结起来大致如下: 这个副本在设定上肯定不是表面那么简单,攻略对象对他们的恶意一定是有来由的,而这个来由得更深入地探索剧情才能发现。 玩家们并不了解他们的攻略对象,但梁沐不是。 时毅和晏非臣是出于何种目的这么做,梁沐尚不清楚,但他清楚曲星熠这么做肯定是出于对王恋歌的厌恶。他想不出如何能解决王恋歌对他精神上的影响,于是想要用更加粗暴但十分快捷有效的方法将王恋歌赶出自己的生活。 没有其他更深层次的可能。曲星熠并不是个难懂的人。他的性子张扬又直接,如果说他有别的憎恶王恋歌的理由的话,他不可能这么久都不跟自己提。 那么,最坏的可能就是: 被攻略对象的痛苦和反抗本来就是游戏设定的一环。 梁沐想到这里不禁感到一阵寒意涌上心头: 我察觉到玩家们的异样之处,然后触发了npc觉醒系统,这整个过程是否也是游戏设定好的呢? 他从目前浏览过的玩家们的对话里得知,玩家们早就意识到了他这个npc的古怪之处,猜测他是否是被设定为觉醒了自我意识的npc,还不知经过怎么奇形怪状的推理得出了他或许是这个副本里的大boss的诡异结论。 这些对话初看令人困惑,然后令梁沐这个当事人哭笑不得。可再细细一想,却不禁毛骨悚然。 被设定为觉醒了自我意识的npc 这难道没有一点可能吗? 短暂的动摇过后,梁沐重新平静下来。 从觉醒系统字里行间的暗示来看,他的身份或许不单是这个副本里的npc那么简单。但不管如何,他目前仍然是这个副本里的npc,他要做的是以npc的身份反抗玩家、反抗剧情设定,寻找一条能让他和他的朋友们获得永远的自由的理想道路。 他想要寻找的,他欲图达成的,以他目前的认知来看,都是奇迹中的奇迹。是天方夜谭,是不自量力。 为了达成奇迹,一切动摇、犹豫、恐惧都是没有必要的。 相信觉醒系统的指引,这本就是赌博。在命运的赌桌上,优秀的赌徒不能鲁莽也不能胆怯,需要的唯有冷静和决心。 命运抛给他让他得以前行的道路只有这一条,让他得以与超乎寻常的存在博弈的游戏也只有这一个,那么他为了达成目标,只能踏上这条道路,加入这场游戏。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跋涉到最后。到时答案自然会水落石出。 不得不如此。必须得如此。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交流群里的对话目前只看了一小部分。其中的内容都是值得好好琢磨、总结、记录的,但目前这个环境不是一个能让人安心地静下心来收集情报的地方。 梁沐从灌木的缝隙间看向住院部大楼的方向。 医院的保安配合曲星熠雇来的安保人员将那两个当众行凶的粉丝制服在地,现在应该是在等待警方的到来。 王恋歌刚才被医护人员带去包扎了,而关越应该是进了住院部,按照原定计划去到女儿不,应该说是设定成女儿的npc的病房。 前往曲星熠病房前,梁沐点开物品栏。 物品栏里只有通过新手任务获得的两个病毒。 病毒显示为长得像苍耳一般的浑身带刺的小黑球卡通图样。 梁沐点击物品说明。 【物品名:病毒】 【类别:特殊道具】 【功能:每一个病毒可以消除25%的剧情影响。没错!集齐四个病毒就可以完全解除一个npc身上的剧情限制哦!】 【使用说明:该病毒不限制使用对象,可以对同一对象叠加使用。 第67章 另:使用本道具时,如果有戒指作为媒介,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惊喜效果。】 戒指? 这两个字字体被标粗,颜色也与其它字符不同。梁沐试着点击,面板上跳出一个新的小页面: 【物品名:意外得到的戒指】 【类别:特殊道具】 【功能:请玩家自行探索。】 【使用说明:似乎只有特定对象才能使其发挥作用。】 页面上附有图式:一对银色的戒指,一只戒指上嵌有四颗黑色的宝石,另一只戒指上只嵌有一颗宝石。 眼熟到令人难以置信。 梁沐下意识攥住t恤领口里藏着的戒指吊坠。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和朋友们从小就戴在身上的戒指竟是拥有特殊能力的道具? 【在理解副本之外的世界之前,先让我们探索清楚自己所置身的副本吧。这是你最为熟悉的世界,却也是充满了令你无法理解的诡异之处的世界。】 对主线任务的描述再次浮现于脑海。 【清除眼前的迷雾吧,迷雾背后或许就藏着能实现你愿望的道路。】 梁沐攥着领口的戒指吊坠,默默重复着这段话。 童年便拥有的戒指的特殊之处令他更为深刻地理解了这段话的内涵。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_^*) 第44章 我的存在便是真实。 梁沐进入病房时, 曲星熠正在跟人打电话。 要怎么处理?我不是都说过这种你能解决的小事就别问我吗?曲星熠神情烦躁又纠结,见到梁沐来了后,他立刻一副得救的样子, 两步走过来将人抱住,把下巴搭在梁沐的肩膀上。 他对着电话说:你帮着处理好就行,我先挂了。 说罢他就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往斜对角的沙发上一抛。 烦死了。他蔫耷耷地靠在梁沐身上抱怨着, 王恋歌被我的极端粉丝砍伤了, 林朗问我要不要插手。王恋歌对我的影响这两天又加深了一些,我刚才都有种要去看他的冲动真是要死了! 梁沐抬起手臂, 拍了下曲星熠的后背:我想林朗她或许是在担心王恋歌会因此将你失踪那段时间跟他在一起的事泄露出去。这种绯闻对你来说可是个大麻烦。 他这么说着,但完全不为此感到担忧。爆料绯闻应该不在王恋歌的计划之内,这对玩家的主线任务没有任何好处,更何况游戏世界里的星途并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价值, 那不过只是一种设定 不对。梁沐很快改变了想法。 值不值得在意得看曲星熠怎么想。 不管副本剧情是如何设定, 游戏又是如何运作的, 曲星熠都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工作并为此付出了时间和汗水的。 即使那是虚假的, 但只要曲星熠在意,它便并非毫无价值。因为那是被曲星熠打上标记的东西, 所以它便拥有意义。 梁沐触发npc觉醒系统, 得出自己生活的世界只是一个副本游戏的答案时,他当然受到了冲击,有过短暂的迷茫, 他也不想承认自己的记忆、经历和珍惜的朋友们都并非真实。 但迷茫过后,他并不觉得自己过去的人生失去了意义,也毫不怀疑自己与朋友们之间的感情。 就算所有的一切都是由他所不能感知的力量和意志影响、推动、编排的结果,他如今拥有的意志和感情本身却绝不是虚假的。 我的存在便是意义。我的存在便是真实。 只有这一点, 无论是谁都绝无可能使他将之否定。 而他也是这样看待自己的朋友的。 曲星熠站直身体,突然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你来的路上没碰上他们吧? 碰上了。持刀追砍和泼硫酸,全部目睹。梁沐看着曲星熠的眼睛,冷不丁地问,这事你掺和了吗? 曲星熠表情一僵。他不是没有想过梁沐会察觉到这里面的猫腻,但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会来得这么快。 注意到曲星熠细微的神情变化,梁沐明白了,也再次确认了觉醒系统连接的玩家论坛的真实性。 曲星熠看着梁沐了然的神色,脱口而出:等等,你听我解释 梁沐眼神示意他继续。 曲星熠纠结片刻,发现实在没有什么好解释的,索性摆烂:对于这个结果我是稍稍推动了下没错,但王恋歌他要是不继续来纠缠我,他也不可能遇见这种事啊。 你不会说话不算话吧?他双手抱臂,怀疑地盯着梁沐,姿态和语气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得理的人,那天晚上我都问过你了,要是我做了什么坏事的话你会不会讨厌我,我做的事可远远够不上杀人放火的程度,而且完全是出于自我保护,是正当防卫 眼看曲星熠为了掩盖心虚用词越来越离谱,梁沐抬手捂住了他的嘴:行了。我又没要因此责怪你。事实上,我觉得你做得不错。 曲星熠闻言,跟个被道士往脑门上贴了一张符箓的僵尸一般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奇怪地打量着梁沐。 被一日日地腐蚀着情感与思想,很痛苦不是吗?你已经很能忍耐了。梁沐移开手,手指落下的时候不小心蹭过曲星熠的嘴角。 曲星熠不自在地抿了下唇,默默往后退了一小步:我当然不觉得我做错了。不过,你是怎么回事? 他对梁沐同样很是了解,对事情败露后梁沐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早就在心里预想过无数次。 再怎么说,你也会觉得我这么做太不计后果,很有可能因此影响到我的事业吧。毕竟伤人的是我的粉丝,他们行凶的动机一曝光,舆论绝对要爆。 本来应该要那样考虑的。梁沐思索着什么,话题一转,突然问道:你有想过更激烈的手段吗?就像你曾经赌气说的那样,干脆把王恋歌绑了,省得他再生事我们却只能被动防御? 曲星熠脑子里当然转过很多触及红线的想法,但他不太想把那些可怕的心思袒露在梁沐面前。他确实跟晏非臣他们不同,他不是个整日里戴着面具过活的人,他随心所欲、肆无忌惮,希望梁沐喜欢的就是最真实的他,但他也是会在意自己在梁沐心里的形象的。 他喉结微动,正想着把问题含糊过去,却见梁沐突然上前一步,那张令人心悸的雪白的脸庞凑得那么近,鼻尖似乎都快要贴在一起,对方呼吸的气息与节奏是那么的清晰,被无限放大的感官贪婪地捕捉着每一分细节。 不是迂回地、连自己的目的都不能显露地暗中诱导,然后旁观事态在种种不确定的因素中发展,而是更有把握地,主动地指定计划,主动地攻击。你有考虑过那样的手段吗?梁沐继续问道。 他浅色的眼睛里映着曲星熠小小的影子,那像是魔力的所在。世界上最无与伦比的魔法。曲星熠无法从那双清透的瞳仁里逃脱,他被它们固定在原地,他无法就这么看着它们却说出谎言。 我有。他听到自己的声音。 除了考虑风险的话,为什么没那么做呢?梁沐轻声问道。 绝对不是保有底线,不是心慈手软,从白晓华的遭遇来看,时毅那样的聪明人怎么会想不到他对白晓华显露的在意和对陈建的一步步刺激可能会导致致命的后果呢? 不单是把白晓华赶出娱乐圈,驱离出时毅的身边,那个坠落的吊灯就是冲着要人命去的。 但以时毅本人的手段,他完全可以达成同样的目的,却不用这么迂回且仍然能把自己摘出去。 他对付白晓华的手段性价比太低,白晓华声誉受攻击,带累了他投资的剧组,乃至他本人和公司的名声,这些损失无疑是巨大的。 唯一能对此做出解释的就是,他们受副本剧情设定的影响。目前他们要走的仍然是跟玩家虐恋情深的剧情,他们无法超越剧情的力量对玩家直接出手。 我想做,但不知为何,我就是做不到。曲星熠继续袒露自己的内心,明明高好感度已经消失了,他处于不利境地也不会令我觉得必须得去救他,但除了这么做以外,我无法做到别的 梁沐得到了对自己猜想的证实,再一次确认了世界的游戏本质。唯一不确定的是,曲星熠他们的作为到底代表着微小但切实的反抗力量,还是说这同样也是剧情的一部分。 曲星熠见梁沐没接话,不禁开始揣摩起对方的内心。 这家伙绝对是自己的克星!是专门来制裁他的魔鬼!被他那么盯着就跟被灌了吐真剂似的,实在要命。 他在心里悲伤地琢磨着:我那帅气美好的形象不会就此一去不复返了吧。 同时,他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你为什么这么问?你难道明白了王恋歌是如何影响我的吗? 第68章 是有一些思路。梁沐暂且没打算把觉醒系统和世界本质的事跟朋友们说,倒不是说他觉得朋友们的心灵需要他的呵护,只是因为他目前获得了太多的线索,大部分玩家交流群里的内容还没看完,他准备将所有信息整理消化过后再把这个具有冲击性的消息告诉他们。 这样会更有效率,能更加及时可靠地应对朋友们可能提出的疑问,他也可以趁着收集整理信息的空隙考虑一下如何简单有效地证明这个荒诞事实的真实性。 我目前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思考这件事情,等我想明白了我就会把我得到的信息告诉你。梁沐说着,绕开曲星熠向屋内走去,我暂时无法尽到一个探望病人的朋友应尽的义务。你如果还有想跟我说的话,咱们之后再聊。 又搞神神秘秘那套?曲星熠转身看着梁沐的背影。 对了,梁沐打开供护工休息的房间,进屋前,侧身看向曲星熠,之后跟你聊王恋歌的问题的时候,我会把自己一直隐瞒着你们的秘密告诉你。 曲星熠当然想知道梁沐的秘密,想得抓心挠肺,但梁沐这话太令人困惑了:你的秘密难道跟王恋歌有关系? 是有不小的关系。梁沐说罢,进了屋,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叫我,其它时候呢,暂时恕我顾及不上了。 曲星熠倚在门边看了梁沐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继续给新歌填词去了。 屋内,梁沐唤出系统面板,点进玩家公共交流群,翻到聊天记录的最开始,也即玩家们刚刚登入副本不久的时候开始看起。 交流群内显示着的日期和时间是跟副本内部设定的时间同步的。 玩家登入的日子便是副本世界的6月1号。 梁沐惊讶地发现,对玩家而言,整个六月的时间并非线性。 他们登入副本后会获得自己在副本中要扮演的角色设定和剧情提要,紧接着是与攻略对象的第一次接触,再然后时间空间全部跳转,进入第一个剧情|事件,玩家们根据剧情给出的选项做出自己的选择,然后依据分支选项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努力增进攻略对象的好感度。 每个剧情|事件持续时间为半天到一天不等,期间时间自然流动,但两个时间点相隔一周左右的剧情|事件之间的时间却是完全跳过的。 直到前期四个自动触发的剧情|事件全部结束后,玩家们的时间才不再跳跃。进入7月1号后,正式剧情开始,事件不再全自动触发而是需要玩家们自己的努力,玩家们的时间也就此跟副本内部的时间保持了一致。 玩家们的时间大幅跳跃的时候,副本世界是如何运行的呢? 梁沐回想着自己整个六月的经历,没有察觉到自己记忆里有任何不自然的空白。 那么他的记忆到底是副本自动给他补全的,还是说在玩家们理所当然地以为没有任何间隔的两次剧情|事件之间,副本里其它派不上用场的场景和npc都在陷入沉睡的时候,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副本的时间其实是在自然地继续流淌呢? 如果是后者的话,副本为何要如此设计? 就像,在玩家登入副本前,梁沐从失去记忆在福利院醒来后已经在副本里生活了十四年,这些记忆极其地清晰,细节极其地丰富,虽然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但更多的还是真实感。就算这些记忆全是数据快速合成的,为何要设计得如此具有真实感? 如果不单是数据快速合成的,没有玩家进入的副本应该是待机或是关闭状态才对,为何这个副本却有可能在没被开启的时候仍然在运转着? 连玩家自己都在困惑,为什么这个世界从各色感官体验到海量的网络信息和文娱产品都这么的真实丰富,就好像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他们同样察觉不到副本如此设计的必要性。 梁沐将这个困惑记录下来,接着向下看去。 他想了解玩家们自何而来。但因为他们的来历都是彼此不必多言便极为明了的事情,交流信息里透露出的跟那个被称作游乐场的无限流世界有关的线索并不多。 梁沐只能总结出这么几条: 一:玩家们都是在现实中死亡的人,死后灵魂不知何故来到了游乐场。 二:游乐场是据说由神明创造的,由无数副本组成的生存竞技场。副本按照难度分为1级到99级。玩家需逐级向上挑战,成功挑战完99级副本后,会被神明接引前往神国,在那里玩家可以选择在现实中复活,或是成为神明的神仆,在游乐场获得灵魂意义上的永生。 三:玩家们在副本中死亡即灵魂消亡。 四:每个玩家在进入游乐场后都会被神明赋予一个特质能力。特质能力可以理解为超能力,每个玩家的特质能力似乎都是独一无二的,与他们自身的经历和天赋有所关联。除了特质能力外,玩家还可以从成功完成的副本中获得各种道具奖励,又或者用积分在商城中购买道具。 对于总结出的第四点,梁沐感到这一点非常的重要。 从聊天记录里可以得知,那天出现在他家的眼球正是玩家使用的道具。诡异的是,在他看向半空中悬吊的女性的时候,玩家们显然不认为那里存在着什么东西。 道具和特质能力。 道具连接着一个像是在沉睡的傀儡。 傀儡和玩家心口同样浮现的凝实的数据流光团。 傀儡和玩家是怎样的关系? 道具和特质能力又是怎样的关系? 玩家为什么看不见傀儡,而他却能看到? 梁沐将这些问题重点记录下来。 他隐隐感到,他和玩家们或许不必然地处在对立的立场上,有可能的话,玩家说不定也能成为他的助力。 接下来是对玩家们拥有的特质能力的猜测 梁沐,你眼前的东西是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曲星熠惊讶的声音:那是激光投影吗? 梁沐短暂的愣神后,回头看向曲星熠。 他指着光屏,语气略显急促:这个,你能看到?!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ノ 林朗是前文里提到的曲星熠的经纪人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讨论 确定曲星熠确实能看到觉醒系统面板后, 梁沐先是拿电子设备尝试他得先排除这个面板本身就是可以被外界任何存在观察到的可能性用手机、相机等设备尝试过后,发现透过任何设备的镜头都无法看到面板,更无可能将面板的影像记录下来。 梁沐思索着, 曲星熠是特殊的吗?既然曲星熠能看到,那么时毅他们呢?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得进一步确认这个游戏里除了他们之外的npc是否也能够看到这个光屏。 更为麻烦的是玩家。 这个系统是他面对玩家最大的优势, 他不能拿系统面板贸然去试探玩家的反应。看来以后使用面板的时候得保持警惕, 尽量在安全的地方打开面板。 他想起交流群里白晓华因为怀疑自己的玩家面板被他看到后感到十分惊疑的事情。 从玩家们对此的讨论里可以看出, 玩家们对面板信息的读取可以单凭意识操作,也就是不用将面板召唤出来, 一切都在意识内部进行。毕竟道具的使用如果全靠手动操作的话,是无法应对争分夺秒、千钧一发的危机的。 或许他也可以尝试这么做。 曲星熠全程旁观,注视着梁沐的眼神从困惑变为了震惊。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摄像功能, 将手机对准跟着梁沐的动作而移动着的光屏。 真的拍不到。曲星熠放下手机, 瞳仁颤动,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它在跟着你转, 你走到哪里它就去到哪里,永远都处在你视野的正中央他意识到了这一点, 神情凝重起来。他握住梁沐的肩膀, 与梁沐面对面,你身上发生什么了? 梁沐放下从曲星熠这里借来的相机,他用意识收回光屏, 抬眸与曲星熠对视,认真地说:准确来说,不是我身上发生了什么,而是我们身上发生了什么。 我, 你,时毅,蒋墨,晏非臣,或许还有时愿和陈卓雅。 曲星熠明显不能理解梁沐到底想说些什么。 我本来没打算这么快就把这一切告诉你们的,我原以为我得找个合适的契机,因为我要说的事情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但现在既然你也能够看到这个光屏,一切或许就变得简单起来。 曲星熠,接下来,不管你觉得我说的事情有多么的荒谬,请你先听我说完好吗? 第69章 梁沐抬手将手心覆在曲星熠搭在自己肩头的手上,凝视着曲星熠的眼睛。 曲星熠感受着梁沐手心的温度,脸上凝重的神情化开些许。 他轻嗤一声,稍微俯下身去,用额头轻轻地撞了一下梁沐的额头,借此表达不满:说什么请你先听我说完,好像我哪次没把你的话认真放在心上似的。 两人凑得极近,目光缠绕在狭窄的缝隙间,缠绕在彼此睫毛颤动的微弱波动里,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经末梢尽数痉挛着、好似灵魂被轻轻触碰的感觉弥漫开来。 只要是你说的,曲星熠的声音自空气中传导到耳膜上,像是窜动的电流,无论听起来多么荒谬,我都愿意相信。 面颊的温度在上升,血液在血管里加速奔涌。 完蛋了。 梁沐面色镇定,内心却有些恍惚。 在这么严肃的,也十分令人感动的时刻,他竟然走神了。 他竟然,有那么一瞬间不,是很多个瞬间,对自己重要的朋友有了失礼的、越界的、十分过分的想法! 这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打住,别瞎想,只是一时荷尔蒙发散而已他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终于重新恢复了镇定,拉着曲星熠在床边坐下,开始从头讲起自己的秘密和世界的真相。 三个小时后,时毅、晏非臣和蒋墨也来到这间病房里。 梁沐告诉他们自己有极其重要、攸关性命的事情要谈,大家便都推后了手上的工作和计划,及时赶了过来。 你们能看到这个吗? 一进房间,他们面对的就是梁沐的提问,以及梁沐身前仿佛科幻电影特效的光屏。 确认过自己的几个好友全都能看到光屏后,梁沐便将自己目前了解到的一切全盘托出。 在等待他们到来的时间里,他分别找来了几个负责这个区块的病房的护士,试探了对方是否能看到光屏。中间,曲星熠的助理裴乐来过一次,梁沐也在她面前放出了光屏试探。最后他得出了结论,除了他和曲星熠外,其他npc似乎都无法看到光屏。 这种差别只是因为曲星熠是这个副本剧情里的主角,而其他npc只是配角吗?梁沐总觉得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他将这个疑问记在了心里。 接着,他和曲星熠一同翻看玩家交流群里的历史记录,将其中的内容一字不差地整理了出来他猜想其他几位朋友应该也能像曲星熠一样看到光屏,便索性将其中的内容全部记录下来,方便大家阅览,并对此展开讨论。 对话是一种奇妙的信息源。因为对话的人之间彼此熟识,又或者彼此之间存在着他者无法了解的某些共同认知的缘故,很多时候他们发出的话语所包含的信息量远远超过字面含义,话语的前提和背景往往都被隐去又或者只在语句中显露出部分对话的人理解起来毫无障碍,但在对这些前提和背景毫无了解的第三方看来,想要解读出其中蕴含着的全部信息却是有不小的难度,得结合众多信息和线索从中推理,才有可能拼凑出文字之外的信息全貌。 也就是说,将聊天记录一字不差地记录下来,可以避免遗漏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也可以避免因为个人主观的、受限的思维方式忽略、乃至扭曲了文字里蕴含着的重要线索。 多个人、多种思维和角度汇集起来,一同思考同样的内容,这样便能够充分扩展思路,尽可能地将这份聊天记录的价值发掘出来。 听完梁沐的话,亲眼见证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和梁沐绑定在一起的光屏,以及上面的玩家交流论坛,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大家手上拿着厚厚一沓打印好的聊天记录默默翻阅起来。 我们生活的世界只是一个游戏,荆楚他们是玩家荆楚,【落难千金】 晏非臣坐在沙发上,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他攥着聊天记录的左手搭在膝盖上,右手手背抵在唇间,低声自语。 一切都只是为了让恋爱剧情方便展开而设定的,我们的人生只是为了这样可笑的目的而被创造出来 蒋墨坐在一旁默然不语,反复地翻看着手中的聊天记录,镜片后素来潋滟多情的眼神变得凝重而冰冷。 梁沐很想安慰他们。比起时毅和曲星熠来说,晏非臣和蒋墨在这个游戏里被设定的人生绝不轻松。 晏非臣的父母被人害死,他小小年纪就背负起仇恨,为了复仇而忍耐着、煎熬着。蒋墨则自小背着私生子的名头,看着母亲自杀死去,又被接入了那个并不欢迎他的家庭。 可到头来却发现,这样的痛苦和创伤,流过的眼泪和默默咀嚼过的苦涩全部都是毫无意义的。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是剧情设定大手一挥就制定好的人生轨道,而他们不过是这个被人规划好的轨道上茫然无知的傀儡。 梁沐想说些什么,却见晏非臣抬起头来,脸上意外地挂着温和无害的笑容。 晏非臣眼眸弯起:这样就解释得通了,从前我就觉得报复荆志恒这件事意外得容易,在我还没想好如何接近荆志恒的时候荆楚就向我抛出了合作的橄榄枝。荆志恒也一点都不像传言中那么谨慎多疑,我虽然确实给自己的身份做了一定的伪装,但他从没怀疑过我的身份这一点还是令我颇感意外。再后来得到他的信任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虽然报仇很顺利是很好,但有时也不免觉得古怪。现在终于得到答案了,设定上我就是要报仇成功的,自然不管怎样都不会失败。 他看向梁沐,侧颊的酒窝若隐若现:别那么担心地看着我呀,血海深仇是假的,虽然难免有种被玩弄的感觉,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松了口气,不用背负沉重的人生不是很好吗? 最重要的是,我们现在都存在在这里,似乎还得到了一个重新掌控自己人生的机会。他深深凝视着梁沐,你存在着,我也存在着这样就足够了。 他话音一转,问道:你目前打算怎么做?要先杀掉一个玩家看看会有什么变化吗? 梁沐看他一眼,决定把好友们的心理问题暂且搁置,继续当前最重要的讨论。 我也不是没那样想过。但经过思考后,我认为,目前来说,研究如何杀死玩家并为此行动并不是一个高性价比的选择。 时毅算是几人中表现得最冷静的那一个。他点头表示赞同:我们还不了解玩家们的具体能力,尤其是关越和荆楚这两个玩家,他们似乎很有声望,实力很强,再加上能力效果不明,对付起来或许极为困难,甚至根本做不到。 白晓华和王恋歌这两人都是新手玩家,透露出来的能力并非攻击型,虽然能力效果有些麻烦,但想要杀掉他们并不难。只是因此导致的后续反应却是我们无法预知也无法控制的。 当前玩家和我们之间算是维持着一种较为平衡的、和平的状态。玩家们没有对我们表现出攻击性,是因为他们还想完成主线任务一,即跟攻略对象达成he结局,为了这个目的,他们不会主动跟我们交恶。值得庆幸的是,拥有跟精神控制相关能力的似乎只有王恋歌一人。 现在这个平衡已经因为白晓华触发的主线任务二而变得脆弱起来,玩家们已经不再把我们这些攻略对象当作相对无害的存在,但平衡仍然还不至于倾覆,因为我们给他们造成的麻烦仍在可控范围内,他们更关心的仍是副本剧情的真相,但如果我们一下做绝,杀死了一个玩家,把存活视为第一优先原则的其他玩家们或许将会因此主动对付我们。 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得知,这是一个新手副本中的新手副本,死亡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这也是他们在这个副本里态度轻松,没有展露太多攻击性的原因。如果我们打破了这一点,给玩家造成的冲击是可想而知的。 时毅总结道:所以我认为,我们不应该主动摧毁当前的平衡状态,应该做的是在平衡状态彻底无法挽救之前尽力收集玩家们的情报,深入探索副本真相,获取更多摆脱剧情控制的病毒,给自己增添筹码。 你说的很有道理。梁沐说,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些其他的考量。 像你说的那样,我触发的npc觉醒系统发放的奖励对我们很重要,不取消副本对我们的控制的话,除了我之外,你们都会被束缚住手脚,只能迂回地施展手段。而获得奖励的途径目前只有一条道路,那就是探索我们所在的这个副本剧情的全貌,找出副本世界所有古怪现象的真相,使探索度达到百分之百。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保留玩家的存在是必要的。玩家会不断地触发剧情任务,然后不断地在这个过程中获得线索,接近真相。我们是不会触发剧情任务的,剧情任务不会送到我们眼跟前,很多时候我们都得跟着玩家的脚步走。 第70章 大家都看过了聊天记录,应该可以发现,玩家们虽然会在公共群里交流自己获得的线索,彼此之间氛围相对和谐,还会互帮互助,但这种氛围其实全靠王恋歌和白晓华这两个玩家的带动。 白晓华性格善良天真,稚气未脱,生前估计还是个学生,周遭环境应该也是幸福温暖的,他相当信任崇拜荆楚这名玩家,在提问获得了关越的指导后也对关越观感很好。他的态度就是把大家都当成朋友,有问题就提出来,触发的剧情也会直接放到群里讨论。 王恋歌性格非常外向,自我定位是想抱大佬大腿的菜鸟,积极用自己的特质能力帮大家的忙,对自己发现的诸多线索完全没有藏着掖着的想法,尽数分享出来。 这两个人是群里如今氛围形成的关键。在最开始关越明显是不怎么在群里发言的,身上有种独狼气质。荆楚虽然看着十分热情开朗,其他人说些什么她都会凑个热闹,但她很少主动提出话题讨论副本任务。这一点即使到现在都是如此,起码我们无法从她的发言中发现她对副本的了解进展到了什么程度,但她时不时冒出的回复里总给人一种她掌握着很多秘密的感觉。 总之,最容易除掉的两个菜鸟恰恰是使得玩家公共交流群能持续不断地给我们带来充足情报的关键。 当然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我倾向于选择更好对付的王恋歌,将他控制起来,限制他的自由,阻挡他继续做任务。只是控制,但不会让他受到伤害,不会触碰玩家们的底线。 梁沐环视朋友们若有所思的脸,将手中的聊天记录翻到玩家们对白晓华触发的任务隐藏的恶意的讨论。 白晓华触发了主线二,探索时毅为何对他抱有如此之深的敌意。既然探索攻略对象对玩家的敌意是跟达成he结局同等重要的主线任务,那么我们不妨先在被我们控制的王恋歌身上尝试主动推进敌意会引发什么样新的剧情任务。 没有触发更多新的剧情和线索也无所谓,我们控制了他,切断了他完成之前触发的任务比如使得曲星熠恢复记忆以及主线任务的可能性,我们可以从中观察任务进程彻底中断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在副本没有结束的中途尝试观察玩家任务失败的结果,这种方法比起杀死他们更保险。否则,万一一个玩家死亡退出游戏后,跟这条游戏线路直接绑定的曲星熠出事该怎么办? 这也是我不想杀死玩家的第二个理由。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应该在完全解除身上的剧情控制之前杀死玩家。 当然,有可能的话,说不定我们还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跟游乐场有关的情报。 蒋墨若有所思:所以你准备把已经得到的两个病毒用在曲星熠身上,控制了王恋歌后,也好观察病毒的效果。 梁沐点了点头:我确实是这样想的。但是使用病毒是有风险的,出现在我们生活中的一切都很诡异,我选择相信我触发的系统的引导,但它是否真的像表面上那样对我们有利,我并不能保证。这是一场赌博。 没什么好怕的。曲星熠早就想好了,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什么可以选择的吗?再糟糕也不可能比任由剧情继续发展,成功被玩家们攻略,然后继续无知无觉地成为下一场游戏的傀儡更糟糕的了。 我没有意见。晏非臣说,说实话,我还想尽早尝试一下病毒的效果,看看摆脱剧情控制是什么滋味。 时毅道:除了参与这场赌博似乎也没有其他可以解决目前困境的办法,那就只有赌了,然后相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蒋墨表示支持。 那我们就此达成了共识。梁沐说道,在讨论对付王恋歌的计划前,我想继续之前的话题,我为什么不选择杀死玩家,还有最后一个理由。 我认为我们和玩家之间的立场或许并非完全对立。还记得我说过的玩家们使用道具时跟道具一同出现的傀儡吗?玩家们不知道傀儡的存在,他们以为道具只是游乐场的神明的造物,是像电子游戏里可以获取的技能和道具那样的无生命的、可以简单理解接受的存在。 但如果道具就是玩家本身呢?玩家认为在副本里死亡就会灵魂死亡,没有任何复活的机会,但如果他们死了却变成了道具呢?而且我隐隐觉得那些吊在空中的傀儡比起死亡更像是陷入了沉睡。 或许死亡不是必然的结果,或许他们本可以在副本游戏里失败了但却仍然可以继续存活,只是神明通过某种方式欺骗、利用了他们。 梁沐皱着眉头思索着:游乐场的存在或许不仅对我们,对玩家也是不利的。但我们目前掌握的跟此有关的情报太少了,这不足以取信玩家,我们也只是猜测罢了,最重要的是,按玩家所说,他们的特质能力本身就是神明赋予的,能力如此强大的神明何必欺骗利用他们呢? 而且,就算玩家相信了这一点,这仍然无法构成我们和玩家们之间的合作和互惠。这只是一个情报而非玩家必须从我们这里才能获得的助力。我们目前连当前副本世界都无法脱离,无法干预、影响副本之外的博弈还是太弱小,也太无知了 梁沐,你没发觉你说的这一切都太过诡异,太过巧合了吗?蒋墨突然问道。 梁沐疑惑地看向蒋墨。蒋墨此时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镜片后的眼神晦暗不明,搭在双膝之间交握的手紧紧攥着,骨节发白,手背上青筋颤动着。 他的声音透露出几分脆弱的恍惚感:你完全没有想起来吗?你曾经写过的那个短篇故事,关于神明和一群天才的故事? 他认真地凝视着梁沐,见到梁沐仍是一副困惑的样子,嘴角的笑容几乎难以维持:你忘了吗?一群天才死后见到了神明,神明告诉他们,祂可惜他们的才华,不忍他们这样的天才就此陨落,祂许诺,只要天才们愿意将灵魂交付给祂,祂便会赐予天才们永生的美梦。天才们出于对死亡的恐惧,迫不及待地答应了,从未想过这只是一个骗局。 梁沐终于回想起来了。这是他很多年前在突然涌现的灵感的冲动下写下的故事,但不知为何,他对这个故事的印象却极为淡薄。如果不是蒋墨提起,他几乎已经忘记了它的存在。 如果玩家们的特质能力就像你写的故事里那样是他们本来就拥有然后被神明看中觊觎的呢? 蒋墨轻声说道:故事里的天才对自己的天赋知之甚深,可玩家们的特质能力却跟他们生前的认知格格不入。只要神明稍加诱导,就可以让他们以为特质能力这种来到游乐场后才发现的超乎常理的能力是神明赐予的。 梁沐恍然道:没错,我被玩家们的认知局限了,特质能力或许是玩家本来就拥有的东西。 蒋墨垂下眼眸,看着自己泛白的指节。如果不用力握紧双手的话,他便无法掩饰自己指尖的颤抖。 他很想问梁沐,在那个故事里,察觉到了神明的阴谋然后与神明展开了抗争的主人公会是谁呢? 为什么在玩家进入这个世界之前,梁沐便写下了这个故事? 无知无觉地生活在副本世界里npc却写下了跟副本之外的世界牵扯甚深的故事。 你会是什么人呢? 是否终于一天,你要离开我们,去到我们无法触及的世界里去? ----------------------- 作者有话说:昨天从晚上九点写到凌晨三点,实在熬不下去,今天休息了好久才缓过来,又把写过的内容改了一遍。 第46章 true story路线 在讨论过控制王恋歌的初步方案后, 所有的商议和计划来到了最令人心里没底的地方。 梁沐点开系统的【物品】栏,选中自己从新手任务中获得的名为病毒的道具。 他点击使用选项,在跳出的确认窗口上设置使用数量x1、使用对象:曲星熠。 按照道具使用说明里的提示, 他们拥有的戒指也是特殊道具,在使用病毒时,如果有戒指作为媒介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惊喜效果。于是梁沐和曲星熠都把挂在脖子上的戒指吊坠摘了下来, 将之攥在手中他们目前无法从简略的使用说明里找出正确使用戒指这个媒介的方法, 只能先如此尝试。 我们先使用一个看看效果。梁沐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他看向坐在身侧的曲星熠,那我就点击确认了? 你怎么弄得跟我要上刑场似的曲星熠耸了一下肩, 笑容轻松,快点确认。 第71章 梁沐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着。不可避免的生理反应。若是承担所有风险的是他自己他当然不会有任何犹豫,可现在承担风险的是他重要的好友,自己做出的选择的重量便不同寻常。 他再次调整呼吸, 指尖坚定地按下确认键。 紧接着他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曲星熠。 在确认键按下的瞬间, 曲星熠周遭的空间出现了奇妙的扭曲和扰动, 眨眼间, 一条条由数据流组成的枷锁浮现在他周身,就像梁沐曾经的幻觉那样。 梁沐恍然:数据流枷锁就代表着副本对曲星熠的控制吗? 你的影子曲星熠惊诧的声音响起。 梁沐看向身下, 只见他的影子沿着地板向前方蔓延, 与曲星熠的影子连在一处。 两人的影子就像在日光下融化的冰淇淋一般,飞速地变幻着形状,所有人形的棱角和曲线全部消失了, 只剩下一个铺展在两人身下的黑色的不规则图形。图形的边缘不住颤动着,像一个被强行撑开的破碎的通道。 与此同时,黑色的阴影自梁沐脚下向上攀岩,直至抵达他攥着戒指的掌心。 梁沐不自觉地摊开掌心, 阴影连接上戒指,戒指颤动起来,然后在众人屏息的目光中自动悬空,如有生命的昆虫般发出微弱的嗡鸣,飞到梁沐中指指尖,然后倒退着卡在了指根处。 曲星熠若有所思,将手中的戒指也戴在了手上。 像是察觉到了道具的就位,梁沐手上的戒指上的四枚黑色宝石依次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然后其中一枚宝石射出一道半透明的、有黑红色数据流若隐若现的光丝,光丝的另一头连在曲星熠的戒指的宝石上。 光丝连接的瞬间,黑红色的数据流以戒指为中心向外喷发,如洪流,如岩浆,不计其数的数据流四散开来,彼此穿插、交融,组合成一个将二人尽数笼罩的黑红色的光茧。 在被黑红色的风暴席卷的光茧内部,梁沐看到曲星熠身上的层层枷锁在风暴的侵蚀下一点点地消融。 曲星熠难掩惊异地看着这奇妙的一切,显然他也像梁沐一样亲眼看到了这些闪动的数据,这些证明世界由数据构成、世界正是一个游戏的最直观的证据。 枷锁消融的同时,风暴也会跟着减弱。直到曲星熠身上的枷锁消失了四分之一一如病毒功能介绍上说的可削弱25%的剧情力量风暴也跟着消散了。 最后的黑红色数据流退回到戒指之中,连接着两枚戒指的光丝就在此时猛地爆发出一阵令人炫目的光芒。数据流在两枚戒指间来回滚动,像是在完成数据的交换,紧接着光丝断裂,数据流分成两股,分别注入梁沐和曲星熠的身体里。 头脑开始眩晕,眼前一片黑暗。 像是在梦境中一脚踩空,天旋地转。 再能看到时,像是神魂离体,以上帝视角俯瞰着人间上演的一出出戏剧。 梁沐看到了曲星熠。 他被车辆撞倒在路上,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迈入路边的小巷,然后虚弱地晕倒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没有人从这里路过,更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直到王恋歌出现在巷口然后自然而然地发现了他。王恋歌踌躇许久将他半扶半抱着带回了家。 曲星熠再睁眼时失去了记忆,因为强烈的不安全感留在了王恋歌的出租屋里,两人彼此磨合、鸡飞狗跳地生活着。 画面飞速闪动着,又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响起,离开出租屋的曲星熠再次出了车祸被路人送到了医院,再之后的场景就是梁沐熟悉的一切。 时间线来到现在后,所有色彩和声音全部消失,又是一片空洞的黑暗。 一行白色的小字出现在视野中央:尚未解锁。 然后画面倒带重新开始,一模一样的开头,车祸、被捡回家照顾、失忆,但之后两人的同居生活却发生了些许变化,一个无足轻重似乎对后续发展没有任何影响的变化:在曲星熠自出租屋睁开眼的第一天早晨,上一次的故事里,王恋歌给曲星熠端来的早餐是白粥和小菜,这一次他端来的却是牛奶和鸡蛋。 变化只有这么一点,之后的一切轨迹全部与上一次重合。 再接下来是第二次倒带,第三次倒带,第四次倒带 每一次故事的发展轨迹里,王恋歌的行动都会有一两处不同。早餐选择的不同,面对同一件事态度的不同,对曲星熠展露的音乐天赋的赞美的话语的不同而曲星熠面对他不同的行动选择,表现出的态度也会有微妙的不同,有时反应平平,有时态度变得更柔和一些,而有时态度会变得更加恶劣。 是这样啊。 梁沐终于明白了。 王恋歌行动的不同,代表着他面对触发的剧情任务给出的选项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而这反复的、仿佛没有尽头的,整体方向一致、只在个别选择上有所不同的故事难道代表的是无数个游戏周目吗? 副本反复开启,剧情反复上演,玩家偶尔做出和上一个周目的自己不同的选择,就好像平行宇宙。 眼前的画面破碎开来,梁沐再睁开眼睛,他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之中。曲星熠的病房里,朋友们担忧地围绕在他们身边,身侧曲星熠表情略显恍惚,一副刚刚回过神的模样。 你看到了吗,那些反复的剧情走向?曲星熠看向梁沐,问道。 梁沐点了下头。 曲星熠费解地说:难道王恋歌有反复读档的能力?还是说,这一批玩家在游戏进程里找到了反复开启副本的方法,而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进行游戏了? 不对,这说不通啊。说罢,他就否定了这些猜想,王恋歌不可能有这么强的能力,从玩家们公共交流群的对话也可以看出他们是第一次进入这个副本,他们对剧情的核心设定目前仍处于一团雾水的状态,而且我们所在的这个2级副本也根本没有反复开启探索的价值。 这些画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晏非臣问道:所以,你们刚才对外界没有反应的出神状态是因为被灌输了一些画面?是什么画面? 梁沐把自己看到听到的尽量详细清楚地讲了一遍。 我也觉得玩家们应该不可能已经开启过那么多个周目了,每条剧情线里的王恋歌好像并没有其他周目的记忆。他做出不同选择的行为,似乎只是出于偶然,而非出于某种明确的目的,比如一个选项不能加好感度甚至还惹来了攻略对象的不满,所以他要换一个选项从他身上看不出这种目的。 他沉吟片刻,说道:只有一种可能能解释这些画面,那就是这些暗示副本似乎反复重启过成百上千次的画面是我们所在的这个副本世界的剧情设定。 你们还记得白晓华触发的主线任务二和王恋歌触发的特别任务吗? 与跟攻略对象达成he同样重要的主线任务二让玩家调查攻略对象对玩家为何抱有如此巨大的恶意,这种恶意在玩家的角度看来分明是没有根由的。 王恋歌触发的特别任务是调查影子到底是什么,又为何存在。 这两个不同寻常的任务都是在让玩家进一步探索副本剧情,了解看似平和寻常的恋爱攻略剧情下深埋秘密的内里。 如果剧情任务引导玩家这么探索的目的不在于它背后的某种力量发现了我们的异样,想要借玩家的手对付我们的话,那么这些剧情任务便证明了游戏设定里本来就存在着攻略对象npc们想致玩家于死地的理由。 在解除了曲星熠身上25%的剧情力量后,获得的这些画面或许就是剧情真相的一部分线索。 说到这里,梁沐自从触发系统后一直显得十分沉凝的神情明显松缓下来,他甚至露出一个愉快的笑容。 我曾经担心过我与其他npc不同,反常地察觉到世界和玩家的异样,触发了觉醒系统,以及大家明显在反抗着剧情安排的行为,是否也只是游戏设定的一部分,但现在我的这种怀疑消退了大半。 晏非臣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所在副本世界的核心剧情里就有玩家们已经跟我们纠葛了无数个周目的设定,设定里我们本来就会对玩家抱有恶意,恶意的来源就在这无数个周目循环的原因或结果里我们因为感觉到了玩家对我们的不正常影响而想要排除玩家的行为恰好契合了这种设定会使我们表现出的恶意? 按照故事编撰的常规方向来讲,参与过相当多影视拍摄制作的蒋墨思索着,说道,一个由数据构成的游戏世界反复重启,且身处其中的玩家对这种重启是不知情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游戏里的npc通过某种契机,意识到了这个世界不过是游戏后,找到了可以修改控制游戏进程的方法,他为了达成自己的某项目的需要反复重启游戏。 第72章 没错。梁沐说,按照至今为止玩家们经历的剧情线来看,这个副本世界走的是狗血虐恋感情线,那么攻略对象对玩家的恶意很可能是因爱生恨。 比如剧情设定里,攻略对象在爱上了玩家后察觉到了世界的真相,意识到了玩家对自己并无真心,一切的相遇不过是剧情的控制,玩家的接近只是为了通关副本,甚至连自己的感情都是由设定好的程序控制的,根据玩家的分支选项加好感、减好感,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拥有的感情到底是真是假。 副本结束玩家就会离开,前往npc永远触及不到的世界,想要留下玩家就只能不让副本结束,让副本在彻底结束前重新回到一开始就这样重启着,但一切都不会改变,玩家仍不会爱上npc,不会为npc停留。于是,在反复的轮回中,本就复杂痛苦的爱意彻底变质,变作了干脆将玩家杀死的恨意 梁沐沉浸在自己构思的解读中,说到最后才发现房间里的氛围有些凝滞。他不解地左右看了看,发现好友们都表情复杂地看着他,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时毅眼神都十足的微妙。 怎么了?我想的哪里有问题吗?大家有更合理的想法? 时毅沉默片刻,说:你的想法确实听上去很有道理,剧情可能就是如此,只是 曲星熠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就是太恶心了! 为了留下玩家而反复重启世界,爱而不得,爱恨交织,最后变成索性将对方杀死的病娇完全接受不了自己有可能是这种故事里的主人公! 晏非臣的笑容里暗藏杀气:确实如此,光是听着就感到全身不适。 大家还挺较真的。 梁沐举起双手表示歉意:是我没考虑到大家的心情,但我们这个世界就是这种狗血画风,这种剧情走向确实是一种可能。当然,或许也有其他可能,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还是太少了。 你不用在意,只是一时情绪反应。时毅转而谈起正题:你刚才还提到了王恋歌触发的跟影子有关的任务。 从刚才病毒使用的效果来看,影子跟病毒,乃至跟构成这个副本世界的数据应该有重要关联。如果npc能找到并掌握修改控制这个副本的办法的话,应该要从影子入手。 梁沐脑海里闪过小时候经常做的梦。梦里,他置身于一个奇怪的被黑暗环绕的房间里,房间摆放着一台巨大的电脑,四周墙壁上布满显示屏,显示屏挤挤挨挨垒到不论如何仰头都望不到尽头的高处,仿佛无穷无尽。 他陷入脚下的黑暗中。福利院的地下室里出现了一片阴影,然后他自阴影中浮出。 我想,如果这个副本里真的有类似游戏后台的地方,梁沐说,影子或许是通往那里的通道。 只是,探索影子的任务似乎是关越和荆楚这两个高级别玩家都未曾触发过的特别任务,影子的存在或许有更深的意义,超越我们所在的这个二级副本的意义。 他垂眸看着脚下的影子,影子亲昵地倚靠着他,一如既往的模样。 你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他没问出口,因为他知道影子不会回答他。 在梁沐使用病毒的同时,正在警局做笔录的王恋歌收到了系统提示: 【你觉醒了一段本不应该存在的记忆。】 王恋歌看着这行提示,正一头雾水的时候,脑子里突然被灌入了大量的画面。他看到的画面正是梁沐和曲星熠看到的画面。 这什么玩意儿? 不应该存在的记忆?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副本里度过过这么多个周目? 【恭喜玩家王恋歌触发true story路线。】 【真正的故事正在向你展开。有人握住了通往世界核心的钥匙,他将真相尘封的大门推开了一角,你幸运地因此获得了一块真相的碎片。】 【玩家王恋歌触发主线任务二:无尽的轮回】 【任务描述:你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在这个世界里轮回了无数次,可在今天之前,你对此却没有任何记忆。游戏为何曾反复重启,你又为何无知无觉地被困在了这个游戏之中?寻求真相吧,直到打破这无尽的轮回。】 王恋歌目瞪口呆。 我根本什么都没干吧?这直接指向剧情核心的任务到底是怎么触发的?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ov)ノ 真实的副本剧情跟梁沐推测的狗血故事不是一回事,这只是一个合理推测而已。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血色婚礼 第一个病毒使用后, 梁沐获得了一些线索,从缠绕着曲星熠的数据流枷锁来看,病毒似乎确实拥有解除剧情力量影响的作用。 觉醒系统颁布的主线任务副本世界的真相的调查进度增长了5个百分点。 暂未发现副作用。 大家一致决定继续使用第二个病毒道具。 点击使用后, 梁沐和曲星熠的影子再次连成一片。阴影攀上梁沐中指的戒指,数据流光丝射向曲星熠手上的戒指,黑红色的数据流喷发而出, 将二人笼罩其中。 曲星熠身上的数据流枷锁继续被腐蚀着逐步消融。 梁沐看着周身黑红色的数据流风暴, 自从触发觉醒系统后一直紧绷的精神在首次成功尝试后稍微放松了些许, 长时间专注于提取眼前能够获得的信息的大脑里开始涌入其他细碎的片段。 时愿和陈卓雅的身影在许多松散的联想里一晃而过,却如一道惊雷令他猛地打了个激灵。 他怎么会忽视了这一点呢? 在他从前看到的幻觉中, 穿透时愿和陈卓雅周身关节的傀儡丝上正缠绕着黑红色的数据流! 缠绕在时毅他们四人身上的数据流枷锁是莹绿色的,跟玩家使用的道具相连的傀儡身上的数据流是莹绿色的,玩家们身上浮现的数据流是莹绿色的,这个世界的某处在他眼中忽然恢复数据流的本质时数据流的颜色仍是莹绿色的! 莹绿色是正常的颜色, 黑红色是不正常的。 如今环绕着他的黑红色的数据流是病毒道具产生的, 道具来自于npc觉醒系统。一个声称能帮助他挖掘出世界的真相并获得真正的自由的系统, 一个跟副本世界格格不入的系统! 如果说黑红色数据流代表着病毒的话, 时愿和陈卓雅是否早就接触过病毒呢?可她们又为何看上去对世界的副本游戏本质毫不知情? 黑红色的风暴散去了,曲星熠身上的数据流枷锁再次消失了百分之25, 现在限制着他的数据流枷锁只剩百分之50了。 有种微妙的感觉。曲星熠看着自己手上被一条数据流与梁沐连在一处的戒指, 黑红色的数据流来回奔涌着,他漆黑的瞳仁里映着不断闪烁的红光,好像正站在某种界限的边缘, 只要再往前迈一步 来回奔涌的数据流停下了,又是一阵令人炫目的红光,像红线一般牵系着两枚戒指的数据流就此断开,飘散在半空中的末端的数据往回倒流, 分别注入到两人的身体中。 熟悉的失重感传来,再睁开眼时,又是一段全新的画面在眼前展开。 梁沐以上帝视角俯视着快进的画面。 精心定制的结婚请柬。 被邀请人栏写着:曲星熠和王恋歌。 结婚的新人栏,新娘的名字是时愿,新郎的名字模糊不清,看不分明。 举办婚礼的地点是元初路1号圣心教堂。 时间是2024年9月1日。 画面一转,在唱诗班恢弘圣洁的歌声中,穿着一袭珍珠白简洁婚纱的时愿与一名面目模糊的男子于圣坛前相对而站。 歌声绕梁而上,阳光穿过彩色玻璃洒落而下。台上是捧着圣经的牧师,台下是坐满了一排排长椅的宾客。伴郎和伴娘位列新娘和新郎两侧,捧着鲜花和蜡烛的孩子们笑嘻嘻地探头看着今日的主角。 时愿脸色苍白,笑容勉强,不时看向教堂大门的方向。她双手紧紧攥着,像是处于极度的纠结和混乱之中。 新郎新娘交换誓词后又为彼此戴上了戒指,按照惯例,紧接着是彼此亲吻的环节,时愿却在最后将新郎一把推开。 明明现场发生了如此突兀的事情,宾客们却像是对此半点都没有察觉,每一张脸上都流露着喜悦的笑容,每一双手都在碰撞着发出清脆的掌声。有人在欢呼,有人发出起哄的怪叫。一切都像是既定的模式。像是虚假的。 时愿环顾着周遭,瞳孔扩大,面上显出几分惶惑。 眼前不合常理的一切好似一个噩梦,噩梦的浪潮淹没了她。她扶着额头缓缓蹲下身,嘴巴微张,无声地喘息着,仿佛溺水的人。 第73章 画面再一转,是教堂外布置的户外婚宴。 小型管弦乐团演奏着悠扬的乐曲,团簇的白玫瑰装点着现场。铺着雪白桌布的长桌上摆满了冷盘、点心和酒水,穿着制服的服务生来回穿梭在宾客间。 陈卓雅出现在草坪的边缘。她看上去状况很不好。波浪般的长卷发凌乱地披在肩头,往日里顾盼生辉、自信张扬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她整个人透着一股神思恍惚又异常地紧绷的感觉。 时愿第一时间发现了她。两人之间从小到大就像是置身于彼此相互吸引的磁场中,无论周围有多少人,她们都能第一眼看到彼此。 时愿向陈卓雅的方向走了两步,却又停在了原地。 陈卓雅奔向她,穿过周遭诡异的、冰冷的视线。 她推开前来阻拦的新郎,握住了时愿的手臂。她焦急地说道:时愿,我想起来了,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们被控制了,你也不是自愿跟他在一起的。 她的眼泪脱眶而出,近乎绝望地哭泣着:我还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只知道一点,我们彼此喜欢是不是?我们不知怎么变成了这样,来到这个奇怪的世界上,我们明明已经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脸痛苦地掐着自己的喉咙。她的身后明明没有任何人,却像是被一个无比高大的怪物掐着脖子脱离了地面,双脚无力地在半空中扑腾着。 终于,她的脖颈软垂下来,鲜血从嘴角溢出,扑通一声从半空中摔到了时愿怀里。她死了。 画面再一转,时愿拿着一把餐刀猛地捅进了新郎的颈部。 这样的角度,这样的力度,新郎本必死无疑,谁知新郎却从原地消失继而逃跑了。 不知何时起,宾客们都消失了。 翻倒的桌椅,狼藉的杯盘,散落的鲜花和气球,被鲜血染红的桌布和婚纱。 夕阳西沉,荒芜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时愿和被她牢牢抱在怀里的冰冷尸体。 时愿僵硬地跪坐着,像一具雕塑。良久,她抬起头来,望向天空。 被夕阳染红的天空的边缘,像是松散的拼图,一块又一块的拼图掉落下来,一寸又一寸的世界在崩解。世界在毁灭,在闭合,在走向终结。 还要再重来一次吗?时愿嘴唇微动,有任何可以阻止的办法吗? 说罢,她抬起手中的匕首刺向了自己的咽喉。 画面到此截止。再一眨眼,梁沐回到了曲星熠的病房。 心口有一股忧郁的情绪在不断上窜,令他想要呕吐。 曲星熠困惑地说:时愿在跟谁结婚?结婚的时间是两个月后的未来。而结婚的地点他有些惊恐地看着梁沐。 元初路1号。梁沐说,那是我从小长大的摇篮福利院的地址。可在这段画面里,摇篮福利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圣心教堂。 不对梁沐摇了下头,从周目反复重启轮回的角度来看,或许应该说是,摇篮福利院取代了圣心教堂。 什么意思?摇篮福利院难道本来不存在吗?蒋墨听出了不详的感觉,连忙追问。 梁沐压下看到那段画面引起的强烈的不适的感觉,将自己看到听到的一切详细讲述了一遍。 时毅分析道:时愿像是也被剧情力量影响了,跟她结婚的人应该也是一个具有特殊能力的玩家。她和陈卓雅被剧情力量干涉从而分开,陈卓雅不知何故似乎发现了世界的不对劲之处前来阻止时愿,可却不知被什么力量给害死了。 或许是傀儡丝。梁沐沉重地说,她和时愿身上都缠着傀儡丝,傀儡丝向上延伸到无尽高的虚空中。那个被吊到空中的样子或许是操控着傀儡丝的人把陈卓雅给 晏非臣指出:陈卓雅是在说到我们明明已经的时候突然窒息说不出话的,她未尽的话语会不会很重要,重要到要她性命的人不想让她说出来? 或许是这样。梁沐想了想,说道,在我觉醒进度达到90%的时候,我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那个画面和我刚才看到的时愿的结婚典礼十分的相像。不,应该说是一模一样。 在那个画面里,我没有看到陈卓雅的尸体,也没有看到时愿。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我颓然坐在一张椅子里。周围是翻倒的座椅,散落的鲜花,身侧屹立着一座教堂。我闻到鲜血的气息,雪白的桌布上残留着喷溅状的鲜血。 再然后,我看到了一团闪烁着莹绿色数据字符的光团。我和它交流了什么,然后向它伸出手去。之后不知发生了什么,被我触碰的光团急速地膨胀、旋转,最后化作了一道模糊的人形。 曲星熠看向梁沐脚下的影子,神情复杂:那个人形会不会就是你的影子? 梁沐脚尖挪动,看着影子重新蹭上来:应该是。但也不能确定。 一直静静坐在梁沐另一侧的晏非臣突然凑过来,握住了梁沐的手。他凝视着梁沐的眼睛,眸光颤动,像是很没安全感。梁沐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手心冷得像一块冰。 晏非臣说:也就是说,在只有圣心教堂而没有摇篮福利院的时候,你出现在了时愿的婚礼上。在那个周目里,我们还认识吗,你又是怎样的身份?现在的这个周目里,摇篮福利院为什么取代了圣心教堂,你又为什么成为了摇篮福利院里的孤儿? 这太不对劲了。他摇着头,跟王恋歌有关的周目轮回画面里,明明一切都只有微小的改变,改变都是玩家面对分支选项做出了不同选择造成的,而副本的整体背景和设定全都没有变化,可为什么你的身份却在两个周目中有这么大的不同? 跟王恋歌有关的周目轮回里没有出现梁沐。曲星熠语气艰涩,我被送入医院后,画面的重点全在王恋歌那里,都是他如何谋划着一次次来探病的,里面一次也没出现过梁沐的脸我一开始只以为是画面焦点切换到王恋歌身上的关系,画面又闪动得很快,或许把其他人的画面都裁掉了。但现在想想,或许在那些轮回周目里,根本就没有梁沐的存在,或者,有梁沐存在,但他不再是我们的朋友。 屋子里陷入一片死寂。梁沐也感到混乱。 如果在游戏设定里,摇篮福利院本来是不存在的,那么他本来是什么样的身份,会待在哪里? 梁沐收到了新的任务提示: 【恭喜宿主成功触发支线任务一:血色婚礼】 【任务描述:明明相爱的两人为何被分开?你的朋友陈卓雅和时愿,这对感情甚笃、人人艳羡的恋人为何走向了死亡的终局?请去揭开尘封的秘密,那或许正是一切发展至今的源头。】 【恭喜宿主成功触发支线任务二:角色身份】 【任务描述:你发现你生活长大的摇篮福利院似乎本来并不存在,你对你的身份和来历感到了万分的困惑,请找出你在这个游戏副本里所扮演的角色吧。】 梁沐将新触发的任务展示给朋友们。 时毅沉吟片刻,说:跟时愿结婚的疑似玩家十分可疑,或许时愿是这个副本里的隐藏攻略角色,玩家出于某种理由放弃了原定的攻略对象转而攻略时愿? 但为何这段给出的线索要模糊掉玩家的姓名和身份呢?明明王恋歌的身份就完全没有隐去。 不过,陈卓雅能成功摆脱,又或者说部分摆脱了剧情的控制,她身上肯定有特殊的地方,我们或许可以从她身上找到更多突破口。 梁沐将陈卓雅和时愿身上诡异的黑红色数据流说给大家听:之前我差点忽视了这一点。 蒋墨说:难道她们也接触过类似病毒道具的东西?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我们可以先联系陈卓雅。电影节马上就要结束了,她下一周就会回国。 元初路1号摇篮福利院。 荆楚穿着外卖配送服,骑着电动车,路过福利院门口。她放缓车速,侧头打量了围墙后错落的白色建筑片刻,然后她转过头,笔直地向前开去,福利院很快就落在了她的身后。 不久后,她将电动车停在了紧挨着福利院建造的二层小楼前。这里是一家私人执业的心理诊所。 她掀下头盔,甩了下头发,将头盔扔在车筐里。 上楼前,她先打开玩家公共交流群看了一眼。群里,大家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王恋歌莫名其妙触发的【true story路线】,猜测着任务描述里提到的那个握住了通往世界核心的钥匙的人到底是谁。 她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几步蹦到小楼门前,按响了门铃。 门铃的可视屏幕上很快出现了方医生清秀严肃的脸庞。 第74章 荆楚笑得灿烂:方圆,好久不见! 一分钟后荆楚上了楼,站在方圆面前原地转了一圈,向对方展示自己身上的外卖员专用服装:看看,怎么样?没见过这样的我吧? 方圆说:落难千金的剧本已经走到找不到工作要去送外卖的地步了? 荆楚退后两步,躺倒在角落的躺椅上:比本来的剧情设定要早上一些。没办法,你也知道那家伙的本来面目嘛,攻击性真是拦都拦不住。 方圆靠在办公桌上,喝着茶水,缓缓地说:一切都很顺利,令人欣慰。终于能不再当骗人的心理医生了。这可不是我的专业。 荆楚大笑。 她一个弹身站起来,说道:觉醒系统成功触发,梁沐的灵魂彻底稳定,心理医生该退场了,卷包袱连夜跑路吧。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朋友们。 第48章 消失的方医生 晚上十点。 沙发旁的落地灯晕开一团昏黄的光亮, 关得严实的玻璃窗外隐约传来雷声的轰鸣,一道闪电划过黑沉沉的夜幕。要下雨了。 梁沐搅动着手中的咖啡,垂眸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照片。 两个小时前, 他刚刚到家,一进家门就再次收到了自x发来的邮件。邮件附了一串照片,照片上荆楚拜访了方医生的心理诊所。她在诊所里大概待了有半个小时, 然后独自离开。 最后一张照片对着心理诊所二楼的窗户。窗户上映着一个隐约的人影。那人应该是方医生, 她似乎在目送荆楚离开。 收到照片后他就立刻拨打了方医生诊所的电话。电话没有人接。 以每隔半个小时为一次的频率他又打了四通电话, 还是没有人接。反常感像暴雨来临前的阴云,随着时间的推移, 在心头逐步堆积。 手机屏幕熄灭了。梁沐垂着眼睫,神色看不分明,轻薄的机身在他修长的手指间转动着。 片刻后,他再次解锁手机, 先是发了一封邮件给x, 希望对方能找到方医生诊所附近的监控, 然后他打给了晏非臣。 晏非臣这些时日一直都有在关注调查荆楚的动向, 他想问问晏非臣荆楚和这家心理诊所有什么渊源。 晏非臣听明他的诉求后,回忆着说: 我监视她的这些日子来, 她还是第一次靠近那家心理诊所不过, 说到心理医生,之前有一次我怀疑她精神状况出了问题,问她要不要帮她找一位心理医生, 她拒绝了我,说她有一位认识的心理医生朋友。我从没听说过她的交际圈里有这样的人。 心理医生朋友。梁沐轻声重复着。 晏非臣有些担忧地说:你是怀疑荆楚跟你的心理医生认识? 梁沐在坦白觉醒系统一事时,将自己从小到大的精神问题也一并跟他们说了。 想想很有这种可能不是吗?梁沐心里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却还是冷静地分析着, 方医生诊所的选址太特别了,从前我就怀疑诊所开在那里不适合做生意,但方医生看上去不是缺钱的人,那里的地皮也相当昂贵,我便默认这是她个人的喜好。她开的诊所就在摇篮福利院我从小长大的地方的隔壁,我也只觉得这是个有趣的巧合,从没多想。 但这不可能只是个巧合。这是一个游戏世界,每一个地点,每一个场景,都多少会有它的功用。建在摇篮福利院这个似乎本不该存在、取代了圣心教堂这个极为特殊的地点的建筑附近的心理诊所,更不会是毫无用处的。 荆楚这样厉害的玩家找上门去肯定有她自己的用意。 雷声轰隆隆滚过,雨水倾泻而下,仿佛天河倒灌,砸在窗户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 晏非臣问:你是想去心理诊所看看? 梁沐隐约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风雨声:你现在在外头?我还以为你还在公司。 我这算是翘班?晏非臣轻快地笑起来,我是不在公司,你猜我现在在哪里? 梁沐被他的笑声感染得心头放松不少。他蹙眉思索:嗯,这不太好猜你是在回家的路上? 不是。 电话那头传来的风雨声更大了,密集的雨声敲打在人耳膜上,像是渐进的鼓点。梁沐猜想着他是否打开了车窗,又是否正撑着伞走入雨幕中。 应该是撑着伞。雨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听起来要重得多。 我正在你家楼下。晏非臣公布答案,愿意招待下我吗?还是说 他的声音在萧萧风声中听起来有种格外肆意昂扬的感觉,就像回到了他们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他接着说道:还是说,你现在就下楼,咱们一块去那间诊所一探究竟? 恍惚间,梁沐有种在学校住宿的时候,朋友们在宿舍楼下等待他,招呼他出去玩的感觉。那时,他趴在窗户上一看,就能看见他们年轻的、挂着微笑的脸庞。 那你稍等一下,我现在就下去。他起身走到客厅窗前,目光在潮湿昏暗的夜色里搜寻,果然看到了一把撑起的黑伞。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伞沿向上抬起,隔着重重的雨幕,半张模糊的脸颊露出来。那正是晏非臣。 不用太着急,我在电梯间等你。晏非臣笑着说。 分明看不清晰,梁沐心头却自动勾勒出好友嘴角微勾,眼波似水,颊侧浮起浅浅酒窝的模样。 在风雨交加的夜晚前去调查并非出于一时冲动。 方医生常年住在那栋小楼里,生活和办公都在里面,可在荆楚前去拜访后,方医生的手机和办公室的座机全都打不通了。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这是一个副本游戏世界,游戏里的每一个不同寻常的变化都不是巧合和偶然。被设计出的世界不存在巧合和偶然。 方医生突然联系不上,要么是荆楚这个玩家对她做了什么,要么就是她本身就很有问题 因为外面气温骤降的关系,梁沐拿了把伞,披了件薄外套,临走时又从衣柜里拎了件长大衣出来。他看晏非臣似乎跟下午见面时一样只穿了件衬衫。 他搭电梯下楼,到达楼底时,电梯门一开,水汽和雨天特有的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晏非臣提着伞,肩膀打湿大半,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梁沐被凉风激得缩了下脖子,几步走到晏非臣身边,将搭在手臂上的外套递给他:你车上也没有备件外套穿,没看天气预报吗? 晏非臣并不推辞,接过梁沐的外套披在身上:车上有备,但下车的时候忘记了。 他抬眸看着梁沐,笑容清爽温柔,这些日子以来的阴郁和沉默似乎都被雨水冲刷掉了。他嗓音温温柔柔,直白的目光要探进人心里去:好久没来见你了。不管是到你家做客,还是约你出来。太久没这样了。 梁沐莫名感到有些不自在,心里也不太搞得明白对方身上的变化。 在晏非臣的父母没有去世,他们无忧无虑亲密无间的那几年,晏非臣心思细腻待人温柔,但多少有些青涩的腼腆,很少会这样直白地袒露自己内心的感情。后来,他们渐渐疏远了些,晏非臣身上褪去了青涩,却也更令人捉摸不透了。 梁沐提着伞,跟晏非臣向外走去。他侧眸看着身边的友人:你今天看上去跟往日不太一样。 他还惦记着晏非臣的心理健康问题。 晏非臣道:或许是因为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真相,心理上的许多枷锁便跟着解除了,感到轻松了不少。 你知道吗?他撑着伞走进雨幕,侧身对梁沐说道,我傍晚回到公司,本来预计有很多文件要看,很多会议要开,但我转念一想,这是个游戏世界,我所拥有的集团ceo身份是我人设的一部分,估计是一种绑定属性,难道我不工作了,就会出乱子,我就坐不稳这个位子吗? 梁沐意识到了他要说什么,眉眼微敛,静静地听着。 所以我就试了试,如果我不再加班加点地工作会发生什么。晏非臣似乎颇感有趣地笑起来,结果就是,一切正常运转。我不处理的工作拖到最后就会自动完成。我只要静静地旁观即可。 这种感觉,该说自己像一个洞悉真相的局外人呢,还是一个无关紧要、只要存在即可的摆设? 梁沐撑开伞,走到晏非臣身边。他抬起伞沿,与友人对视:不是局外人,也不是摆设。你是晏非臣,是我的朋友,我很需要你。 晏非臣眨了眨眼睛,嘴角抿起,像是在压制着涌上喉口的情绪。片刻后,他向梁沐伸出手,手心被雨水打湿。他的声音发着颤,清亮的眼睛噙着笑意:那被你需要的晏非臣可以得到一个拥抱吗? 第75章 有什么可不可以的?梁沐收起伞,钻进晏非臣的伞下,抬手抱住了一身潮湿水汽的男人。他感到晏非臣侧颈冰冷的温度,心里也难过起来,你要是需要我就早说啊,一副笑得很开心很轻松的样子跑过来我没有那么聪明能猜出你需要什么。 晏非臣一手撑着伞,不让肆虐的风雨将梁沐打湿,剩下的那只手臂紧紧地将人抱住,脸颊埋在梁沐肩头,闷闷地说:我需要你。我很需要你。 不管世界的真相是什么,不管我们的真实身份是什么,都永远不要分开,好吗? 梁沐点点头,许下承诺:不管是作为npc被困死在这个世界里,还是获得真正的自由,我们都不会分开。 一个小时后,两人驱车来到元初路,将车停在心理诊所前。 二层小楼两侧的路灯投下两片近似锥形的光亮,细密的雨丝在灯光中好似万千雪亮的针尖。车的顶灯射出的光芒在昏暗的草坪上铺展开来,照亮了湿淋淋的草叶和一楼对着草坪的窗户和门扉。 窗户黑洞洞的,屋子里似乎没有人。 梁沐再次挨个拨打了方医生的联系方式,仍然打不通。他和晏非臣对视一眼,两人撑着伞下了车,迈上台阶,按响门铃。 好像真的没有人。晏非臣说,你是想进去看看吗? 强闯民宅是非法的,但现在也没有办法了。这栋小楼的大门采用的是电子锁,需要密码来解锁。梁沐推开锁盖,快速按下一串密码。 密码提示错误。 梁沐思索片刻,又按下一串。密码继续提示错误。 第三次时,电子锁发出滴的一声,大门打开了。 晏非臣本来都做好溜门撬锁露一手的准备了,谁料梁沐直接拿密码开了门。 梁沐察觉到晏非臣古怪的目光,解释道:之前有一次我看方医生进门,她没有避讳我,直接输了密码,我当然也没有盯着密码看,但按键的位置这么固定,人手挪动的幅度也很清晰,除了后两位数字在最下方一列使得手的动作被肩膀挡住了没看清以外所以我无意中将密码记了个大概,也发现这个锁没有另外的指纹识别。 说起来也有些奇怪,他推开门,谨慎地向门里张望,这个锁太容易打开了,至少要设个指纹识别才对,解锁的轻易程度让我有种它就是在等着被我打开的错觉。 晏非臣手里提着根从车里拿的撬棍,率先走进屋内。 之前梁沐发现他车上竟然还备着这种东西,颇为好奇,晏非臣解释说他之前觉得自己得罪的人太多了,未雨绸缪,自然得随处备点防身的物件,说完,他还摸出一个电击器塞给梁沐。 两人将楼下搜寻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自然也没发现方医生的踪迹。接着他们上了楼,楼上同样没有人,方医生不在家。 很快,他们发现了异样之处。 方医生的衣柜和洗漱台上空空如也,屋子里没有半分生活过的痕迹。 是收拾东西离开了,还是她本来就没有在这里生活过?可明明方医生曾告诉过他,她一直住在这里。 梁沐最后推开咨询室,手电照亮了桌椅和占据整整一面墙的书柜。书柜空掉了,阳台上的花草也不见了。一切跟方医生有关的痕迹都消失了。 消失得太彻底了。晏非臣说,是荆楚做的?还是方医生本来就藏有秘密,自己离开了? 没有打斗和挣扎的痕迹不过玩家的能力也不能用常理来推测梁沐手指擦过熟悉的办公桌,突然发现实木办公桌上映着一小片亮光。很快,他反应过来,那是电脑显示器的电源指示灯投下的光亮。电脑还连着电。 他绕过书桌,发现电脑主机同样亮着,当即坐在靠背椅上,晃动鼠标,显示器亮了起来。电脑没关!是待机状态! 晏非臣凑过来,一手撑在桌面上,一手搭在靠背椅上,跟梁沐一同看向电脑屏幕,若有所思地说:屋子里收拾得这么干净,电脑却还开着 梁沐肃着脸操作电脑,试着在密码验证框里输入小楼电子锁的密码,竟然输对了。一切过于顺利反倒显得像是有人早有预谋。 电脑桌面下方的任务栏里有三项没有关闭仍在运行的程序。 屏幕散发的光亮映在梁沐沉凝的脸上,显得诡谲而冰冷。他依照顺序挨个点开未关闭的程序。 第一个是病人来访记录。梁沐瞳孔微缩,惊讶地发现这些年的病人来访记录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名字。方医生的病人似乎只有他一个。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点开第二个程序,这里面是诊疗日志。不出意料,其中只有他一个人的诊疗记录。但令他感到诡异的是,日志里虽然记录了谈话的内容,药量的增减,但在最后的观察意见栏里,方医生给出的小结却与精神病症毫无关系,只有一个古怪的评级:灵魂稳定度和人格发展度。 在最早期的日志里,也就是他刚刚找到方医生咨询的六年前,方医生给出的评级,即灵魂稳定度和人格发展度全是c级。 每一年的小结里,方医生还会在这两项评级之外,加入一个新的不知指向什么的评语。前几年这个评语通通是:尚不具备计划开始的条件。 而在最新的诊疗日志里,梁沐的灵魂稳定度和人格发展度全部评价为a级。年初的日志里,评语为可以尝试开展计划,而在最新的日志里,即使不到新的一年的开始,小结里同样有一个评语计划顺利开展,前期准备完成。 梁沐感到晏非臣的手落在了自己肩头。那只手正在微弱地颤抖着。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切,他肯定很紧张吧,梁沐想着。 梁沐自己也很紧张。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空气里潮湿的水汽像是黏附在了他周身每一寸皮肤上,毛孔无法张开,粘稠的窒息感。 光标移动着,滑向最后一个程序。充满了未知的大门就在眼前。 点击鼠标,程序界面占据了整个屏幕。无数跳跃的光点和数据瞬间撞进梁沐的眼睛里。 这是什么东西?他不解地低语。 屏幕左上角标着三行小字,内容无比得刺眼: 姓名:梁沐 状态:结晶体析出 特质:■■■■ 屏幕两侧列满了不住变幻的复杂参数,而在屏幕正中央,一个由线条勾勒而出的三维立体人形建模缓缓转动着。人形的内部是大片闪动的光点,心脏部位的光点最为密集,越往肢端末梢延伸光点越是稀疏。 这些光点时刻处在运动之中,只有心脏部位几乎凝实不动。 这个人形建模指的是我吗?光标在画面正中的人体上打着转,梁沐瞳孔放大,喃喃道:灵魂稳定度这些光点指的是灵魂?心脏处的光团,结晶体析出结晶体 他抬手摸向心口的位置,一块半个拳头大小的绿色晶体从心口浮出的画面再次于眼前浮现。 覆在鼠标上的手一颤,界面再次被点击,中央的人形建模瞬间缩小到原先的十分之一左右,而以它为中心,周围环绕着无数个同样的人体模型,每个人体模型都跟中央的牵系在一处。它们在共振。 就在这时,梁沐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他收到了一封新邮件。 他点开邮箱,新邮件是x发来的。附件是一个监控视频。 监控视频很长,时间跨度覆盖了从荆楚离开到他们驱车赶来的范围。 梁沐不断快进,神情冷沉。 方医生根本没有离开过这栋小楼,可她却不见了,连同所有她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她是谁? 我又是谁? 大雨滂沱,雨势没有半分要减弱的意思。白晓华提着行李箱,可怜兮兮地缩在金华小区外的公交站牌下,站牌等候区伸出的遮蔽勉强能让他避雨。但雨下得太大了,他如今跟个落汤鸡没什么区别。 倒霉的剧情任务! 今天晚上他一回出租屋就触发了新的剧情。他的舍友之前谎称家里长辈重病急需用钱,把他的钱都借走了。舍友当然是骗他的,实际上,本来舍友跟他是一同在影视城跑龙套的,可他机缘巧合得了时毅的青睐瞬间飞升,舍友暗暗嫉恨他,也放弃了当明星的梦想,离开前只想坑他一把。 白晓华明知这是坑,还是配合地跳了进去,结果就是今天因为掏不出房租而被房东赶了出来。 按理说,他可以联系自己的经纪人。虽然在陈建搞出一系列风波后,经纪人没那么看重他了,但肯定也不会任由他在这里被雨打风吹。可是剧情任务要他在这里卖惨,他也只能照办。 第76章 按这个发展,绝对是意外路过的时毅发现了落魄的他,然后帮他找新的住处,两人因此关系更进一步。 凄冷的雨夜,全身湿透的小白花,凄惨酸楚的遭遇暧昧要素大叠加。 按理来说应该是这样的,但他都淋了一个小时雨了,时毅怎么还不出现啊! 街对面,时毅透过车窗淡淡地看着惨兮兮的白晓华,试着抵抗内心想要接对方上车,然后将他安置在自己某处房产里的念头。 果然做不到吗?时毅低语道,没有病毒道具的话,似乎真的无法反抗剧情力量。 去街对面站牌处。他吩咐司机。 五分钟后,白晓华打着哆嗦,看到一辆眼生的车子停在自己面前。后车座车窗滑下,露出时毅那张淡漠的脸。 上车吧。他说。 白晓华表情僵硬。他视力好得很,眼前这辆车不就是在对面那条街上停了至少半个小时那辆吗?!感情您早就来了啊!看我淋雨是什么恶趣味吗?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爱你们(*^_^*) 剧情是会走的,暧昧是没有的,白晓华的剧情是为了解决支线任务一的谜题。 很不好意思写到3点多才发。 第49章 灵魂的复制体? 7月8日 在闹钟响起前, 梁沐正在做梦。 从方医生的诊所回来后他一晚上都睡得很不安稳,中途醒来好几次,残留在记忆中的梦的残骸纷乱难解, 只依稀记得在那些混乱的梦境中,自己似乎附着在许多个不同的躯壳里,透过那些躯壳的眼睛看着外界的纷争和厮杀。承载他意识的躯壳似乎就处在那些纷争的中心。 冰冷的机械, 潜伏着怪物的深渊, 变异畸形的血肉, 漫天坠落的流火 人类在呼喊奔跑,大地在无休无止的爆裂声中震颤, 数不尽的各色奇怪的攻击将他置身的躯壳锁定 在闹钟响起前半睡半醒的梦里,这些激烈的画面如潮水般褪去,只留下一片虚无的黑暗。绝对的寂静,像是置身于生者的世界之外的寂静。 黑暗中先是浮起一团绿色的光亮。那是一块发着光的透明的晶体。 紧接着, 围绕着绿色的晶体, 星星点点的光渐次亮了起来。无尽的光芒调整着闪动的频率, 就像生物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直到它们与中心的绿色晶体调整到了同样的步调,和谐地、以相同的频率闪烁着。 共振。 方医生诊所电脑里的程序界面再次浮现。 无数个人形立体模型里凝聚的光点在共振。 滴铃铃铃 闹铃刺耳的声音如一柄利剑, 猛地劈散了梦的迷雾。 梁沐倏地睁开眼睛, 胸腔里心脏咚咚直跳。 他按掉闹铃,躺在床上缓了一阵才慢吞吞地起床,心神仍有大半沉浸在纷繁的梦境中。 昨天晚上他和晏非臣浏览完任务栏里未关闭的三个程序界面后, 正琢磨着如何将电脑里的数据拷贝走,电脑却突然启动了自动销毁程序,一切数据顷刻间消失了。时间就卡得那么巧,仿佛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被人暗中监视着。 要说没有半点毛骨悚然的感觉就是在骗人了。 电脑里的东西就像是故意留给他们看的。方医生是在借此提示他什么吗? 梁沐想着醒来前的梦境。 环绕着绿色晶体共振的光点、像是附着在不同躯壳里的视角共振的人体模型是在暗示很多存在是在依靠他作为某个能量场的中心而活动着, 还是说,那些人体模型指的就是另外的他自己? 那么多个自己?克隆体吗? 不应该。就算是复制体之类的东西,也并非物质上的复制,应该是灵魂上的复制。方医生的诊疗日志里一直都在记录着对他的灵魂稳定度的观察和评价。 灵魂的复制体?如果有的话,它们是为什么存在,又会存在在哪里? 但不管共振指的到底是什么,能使这么多存在达成共振状态的一定是他曾看到的画面里那块从他心口浮出的结晶体。 心口位置的结晶体,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玩家拥有的特质能力。 他或许也像玩家一样拥有某项奇异的能力。但他实在想不出那个能力具体会是什么。在方医生电脑里,人体模型旁的标注里,能力一栏的内容被模糊掉了。 装着千头万绪,梁沐迷迷糊糊地向洗手间走去。一推开门,一股水汽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向被半透明玻璃格挡出来的淋浴间看去。布满水雾的玻璃后,一道修长矫健的男性躯体在蒸腾的水汽间若隐若现。 梁沐呆住了,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险些没踩稳脚上的拖鞋,扶了下门框才站稳。 混沌的大脑终于想起一件没那么紧要但也不应该忽视的事情昨晚雨下得太大,折腾一番后回来得又太晚,晏非臣便在他家里留宿了。 似乎是察觉到这里的动静,晏非臣关掉淋浴侧身看过来:我看你还睡着就先来冲个澡,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梁沐脚跟一转,贴着门框,背对淋浴间站着,我刚才没注意到洗手间有人。你继续洗吧。 说罢,他握着门把手就往外退。晏非臣叫住了他:厨房砂锅里有我煮好的皮蛋瘦肉粥,现在应该还热着,要喝吗? 我会喝的。麻烦你了。梁沐脚步后撤,一把将门关上。 隔绝了洗手间的热气后,整个人终于冷静下来。他靠在墙上,暗自懊恼。什么叫麻烦你了,说得好像很生分似的。刚刚也不知为何脑子就僵住了,明明从前上学的时候,大家也一块去过学校的澡堂,出去旅游的时候也同住过一间房。 他用手捂住眼睛。到底在尴尬些什么啊 晏非臣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梁沐正坐在餐桌前,一边喝粥一边翻看手机。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梁沐身后看了他一会儿,直到梁沐察觉到他的存在扭过头来,他才几步上前,拉开梁沐身边的椅子坐下,侧着身,一手托腮,尤带着几分水汽的面容清爽又干净,笑意温柔:在看什么? 梁沐目光扫过来,又不动声色地收回去:在看聊天群。时毅昨天走了新的剧情。 这个聊天群仍是上次为了帮助曲星熠建的那个,不过群里交流分享情报的目的从帮助曲星熠变为了针对玩家。 梁沐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像是在继续往下看,实际上群里的文字没有半点被他读进心里去。 感受到晏非臣靠近的气息,他又想起昨晚发生的一件事。那时他正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感觉到有人进入了自己的房间,站在自己床前。 或许是察觉到了来人身上熟悉的气息,脑子里尚未拉响的警报就彻底偃旗息鼓了,又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中。 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脸颊,搭在被单外的手似乎被人轻轻握在掌心,指尖传来轻柔温热的触感。他隐约听到晏非臣低落的声音: 梁沐,其实我心里有些害怕。 你会不会也是玩家呢,只是因为某些原因留在了副本世界里? 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而我不能跟着你走的话如果我真的只是一段数据的话,我真希望我能找到将自己的存在删除或是格式化的方式,否则的话就太痛苦了。 只是想一想就痛苦得受不了。 一阵沉默过后,晏非臣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还是让我记住你吧。我舍不得忘记你。 我会保护好我的数据,那样,我便会永恒地记着你,直到这个游戏世界的终结。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一直在一起。 半睡半醒间听到的那些话是梦境还是真实?梁沐有些拿不准。 你已经吃过了吗?他犹豫片刻, 放下手机,看向晏非臣。 还没有。我想着等你一块吃。晏非臣嘴角浮起小小的酒窝,整个人清爽温柔得不像话, 令人很难将他跟昨晚听到的话联系在一处。 他起身就要去盛粥,梁沐握着汤勺的手指攥紧又松开,反复两次后, 汤勺孤零零地沉进粥碗里, 他拽住了晏非臣的袖口。 晏非臣当然不可能随时自备换洗衣物, 这件衬衫是梁沐的。 晏非臣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怎么了? 梁沐心中颇感羞耻, 但还是对朋友的关心和在意占据了上风。他仰头盯着晏非臣的眼睛:你昨晚有进我房间吗? 晏非臣一愣,眼睑微垂,一副颇感歉意的模样,线条柔和的眼睛因此多了几分忧郁又脆弱的感觉:我晚上有些睡不着, 就想看看你。要是你也没睡的话, 想跟你聊聊, 但看你睡得很熟就没叫醒你。果然还是打扰到你了吗? 第77章 梁沐道:没打扰到我。我就是迷迷糊糊中听见你似乎跟我说了些什么, 不太确定那是做梦梦到的还是你真的那样说了。 晏非臣垂眸看着梁沐,回想着昨夜的每一个细节, 试图揣摩梁沐的想法。 这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不是因为梁沐太过难懂,而是因为他太过在意。他难免心神纷乱,竟一时口拙, 做不出应对。 梁沐当然不清楚晏非臣内心的波动,只把对方的沉默当作自己戳破了本该是私密的事情后当事人不可避免的尴尬。但他不是个喜欢藏着掖着的人,他只想尽可能地把问题解决掉,把心里的疙瘩捋平熨展, 让朋友能稍稍开心一些。 他拉了一下晏非臣的手腕:你先坐下。事情很快谈完。 晏非臣跟个木偶似的,顺从地坐回了椅子上和梁沐面对面。这副煞有其事的谈心的架势蕴含着一种幼稚的意味,缺少了成年人处事必不可少的圆滑、暧昧以及得过且过,仿佛幼儿园里过家家的小朋友,认真严肃地对待每一个问题。直白、诚恳,绝不拐弯抹角。 晏非臣原本还在紧张,但被梁沐拉着坐回椅子上后,心里重新安定下来。 他笑起来:从遇见你开始你就是这样。这么些年过去,怎么还是没怎么变? 确切的,真挚的,自顾自地以自己的模样存在的。就像夜晚一抬头就会看到的星星。星星兀自发着光,毫不在意人类的目光,纯粹地闪耀着。 晏非臣打小就是个懂事温柔的孩子。过于懂事,过于温柔,以至于常常在满足他人的期待,为了他人的评价而忽略、改变自己的心意。 而梁沐是个我行我素的人。他并非任性也并非冷酷,只是有一套自己的做事标准和评价体系,旁人的想法只要说服不了他就半点都不能将他撼动,嘲讽和取笑只要不影响到他的正常生活,他能将之一概当成耳旁风。 初中的时候,他们上的是同一所中学小的时候觉得这是令人惊喜的缘分,现在想来,不过是副本剧情的安排学校里有一个很大的图书馆,下午大课间的时候,他和梁沐常常约着一同在图书馆里看书。 初一下学期开学不久,班里组建了一对一学习帮扶小组,老师指定给他的帮扶对象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刺头。这名男同学是官二代,贯爱在同学中间耍威风,成日不是寻衅打架就是骚扰女同学,晏非臣心里对他很是反感。 本来这人完全没把所谓的学习小组放在眼里,晏非臣自然不会多管他,但一次月考过后,或许是因为成绩太差被家长狠狠收拾了一顿,家里又打来电话希望老师能严加管教的缘故,刺头稍微学乖了些,每个大课间都拎着习题跑到晏非臣身边装样子。 他装样子不是当个摆件坐在那里混时间,而是很爱作妖,最爱干的事就是问一堆愚蠢的问题让晏非臣给他讲解,讲解的过程他是不听的,干这一出就是为着等晏非臣讲完了再嬉皮笑脸地来上一句:班长,我还是没听懂,你再给我讲一遍呗。他能玩这一套玩半个小时不嫌烦。 晏非臣当然明白对方就是讨厌他,故意要拿他当乐子,但他清楚父母不希望他惹事,老师也拿这家伙没办法,为了让所有人都能满意,为了不让事态变得麻烦把旁人牵扯进来,他从不发脾气,总是很耐心地讲解,态度平和认真,仿佛眼前的人真的在向他用心求教。来上几回,对方觉得没意思,这事也就过去了。事态并没有尖锐到不得不处理的地步。 但他心里真的很烦。他喜欢和梁沐一同在图书馆里静静读书的感觉。他们不同班,图书馆里的时光是学校里少有的能跟梁沐聚在一起的时间,可为了不让这刺头的聒噪打扰到梁沐,他已经很久没去图书馆了。 就这么被纠缠了一周,一天下午,刺头又来恶心他的时候,梁沐走进了他们的教室,目不斜视地走到他桌前:你好久没有去图书馆了。 晏非臣状若无事:还是学习帮扶小组的事,最近可能都没办法去图书馆了。 梁沐偏头打量着刺头:看不出来你是个那么好学的人。 刺头轻蔑地看着梁沐,嬉笑着说:谁让班长这么会讲题呢?我学习兴趣都被他激发出来了。 可是你根本没在听,你只是在为难他,浪费他的时间。我已经观察了两天了,每天都是如此。梁沐脸上没什么表情。 晏非臣闻言十分惊讶,他根本没发现梁沐这两天有来他们班级附近,梁沐也从没跟他提过这件事。 他来不及多想,担心刺头对梁沐出言不逊或动起手来,当即站起身,想带梁沐离开这里。没成想,他刚站到梁沐和刺头中间就被梁沐一把拉到了身后。 刺头阴阳怪气:浪费时间?诶呦,好学生看不起成绩差的啊,给差生讲题就是浪费时间? 明明是你看不起别人。梁沐语气仍然没什么波动,在这个学校里我一共与你擦肩而过31次,其中有20次都听到你在讽刺嘲笑别人,不是在挖苦别人是穷鬼就是在说哪个女生不识好歹,其中有5次我都听到你在编排晏非臣,你说他家里没背景学习成绩好又有什么用,将来出了社会还是要给别人打工,你说他假惺惺虚伪得很,成天装腔作势就会用那张脸勾引女生。 你很嫉妒他。梁沐总结道。 虽然是大课间,但大半学生仍留在教室里,或睡觉或看书,此时他们都被这里的动静吸引了,众多视线将这里包围。教室窗户外就是过道,更有人听闻有热闹可凑闻讯赶来,挤在窗户外围观。 梁沐这一番数字过于精确的话甩出来,不光刺头懵了,围观的学生们也明显十分惊讶,有当场笑出声的,也有交头接耳议论的。 梁沐站在众人目光的中心神色依旧平静,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是否有人在观察评判。 刺头回过神来,哼笑一声: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次数数得挺清,编也别编这么离谱啊。还我嫉妒他,我嫉妒他什么?他有什么可值得我嫉妒的? 梁沐点了下头:脑子不聪明的人确实无法理解聪明人的记忆力的精准程度。 围观的学生们发出一阵哄笑。 刺头左右瞪了一圈,终于气急败坏。他站起身来,脸色阴沉地逼近: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个连亲爹亲妈都不想要的货色还想在我面前耍威风? 晏非臣怒道:你嘴巴放干净点! 刺头见晏非臣被自己激怒了,相当得意:好学生终于不装了?成天端着我看着都累。 梁沐脸上却没有半分难堪恼怒之色,只问道:你很看不起孤儿是吗? 谁会看得起孤儿?刺头满是恶意,自己爹妈都不要的玩意可见生来就讨人嫌,比阴沟里的老鼠都不如。要不是学校做慈善给福利院入学名额,你以为你能跟我上同一所学校? 晏非臣从未想过要用暴力解决问题,暴力只会滋生更多问题,会让父母担心,除非对方先动手,否则他绝不会主动举起拳头,但那一刻,所有原则和顾虑都被他抛在了脑后,他是真准备跟对方当场打一架,让对方对梁沐道歉。 没成想,梁沐却像脑袋后面长着眼睛似的,整个人往侧边挪了半步把他挡在了后面,一只手臂折到身后握住了他的胳膊。 你父母也是这么教你的吗?他们要是知道你这么讲心里该多难过。被人如此侮辱,梁沐脸上也不见恼恨,只语气淡淡地询问。 难过?刺头嗤笑一声,你脑子有病吧?我父母又不是孤儿,他们为什么要难过?你以为你是孤儿,别人就都要善心大发可怜你不成?傻逼! 原来你父母不会可怜孤儿啊,还教出你这样的孩子。梁沐从兜里掏出一支录音笔。细长的录音笔在他手指间打了个转。他有些遗憾地说,我在网上看到过你母亲做慈善的新闻,她还常年资助着几家福利院机构,看上去是个特别有爱心,特别愿意帮助孤儿的好人,原来这都是在作秀啊。成天这么端着,对外营造虚假形象牟利,真是看着都累。 你!最后那句话不就是他刚刚用来羞辱晏非臣的话吗?同样的话被甩在了自己脸上,梁沐还全程录了音,刺头颇感恼怒,心里又泛起些许不愿承认的惊慌。 梁沐继续说道:正好过段时间有市里的领导和媒体要到我所在的福利院参观,我把这段录音放给他们听一听好了。 刺头脸色涨红,但他倒也没有蠢到无可救药,知道梁沐在录音,即使想要威胁也还是把话咽进了嘴里。 他鼻息粗重,眼睛赤红,抬手就要抢东西。梁沐拉着晏非臣灵活地一侧身就让他扑了个空。 刺头怒到极致,抬起拳头就要打人。他虽然学习不好,但很爱运动,体格高大,肌肉瞧着也结实,打架更是经验丰富,单靠暴力就能震慑住人。 第78章 有人已经去喊老师了,不少同学也开始劝刺头别冲动。刺头哪里理会他们,一心想揍死梁沐。 梁沐不慌不忙,一手按着晏非臣不让他掺和,一手攥住迎面而来的拳头,手腕一扭就让刺头发出一声惨叫。他上前一步,抬腿扫在刺头膝窝处,刺头扑通一声跪下来,胳膊被死死别在身后。 别冲动。打架是要受处分的。梁沐顶着所有人惊讶的眼神,弯下身子凑到刺头眼前,平静地说道,除了这段录音外我还掌握了你父亲出轨的证据,谁让他太不小心,非要在学校里就对你同学的家长又亲又摸的。他是国家公职人员,个人作风问题也是受监督的,你要是再惹麻烦,我明天就写材料去纪委举报他。你不相信的话,我过后可以发份照片给你。 刺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梁沐继续道:你可能觉得这段录音以及你父亲个人作风问题都能被压下来,但我向你保证,只要举报没有成功,我就会一直举报下去。 他凑近刺头耳边,轻声说了什么,刺头脸色煞白,惊疑又恐惧地盯着他。 梁沐站起身,发现刺头没有再闹事的倾向就拉着晏非臣走了。 你跟他说了什么?去往图书馆的路上,晏非臣问道。 我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一个孤儿什么都没有就什么都不怕失去,他要是敢继续搞事,我就成天蹲点跟着他,十倍奉还。梁沐以棒读的语气说出了十分江湖的话术,他偏头看向晏非臣,浅色的眼眸弯起,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我当然是唬他的,我是守法公民。 晏非臣笑不出来,垂着眼睫轻声说道:抱歉,是我没处理好自己的事情,牵连到你了。 梁沐奇怪地看着他:你道什么歉?我这么做全是因为他打乱了我的生活节奏。我还以为你会怪我自作主张,毕竟你不是个爱惹麻烦的人,虽然你确实很讨厌他。 我怎么会怪你?晏非臣摇了摇头,梁沐本来就是看不惯刺头恶心他才会这么做,更何况梁沐考虑得十分周到,基本上杜绝了刺头后续再给他们带来麻烦的可能,反倒是梁沐因为这事被刺头那样羞辱。 要是我早些处理好这件事,你也不会被他拿孤儿的身份说事,还被那么多人听着 无所谓吧。梁沐是真的不在意,我本来就是孤儿啊,至于他羞辱我的话,那是他的想法跟我没有关系,别人听了那话会怎么想也跟我没有关系,他们又不是我的朋友。 你是我的朋友,我只在意你的看法。 晏非臣顿住脚步,感到这句话像一柄燃着烈焰的剑,刺进他的心脏。温度灼热,同时令他感到刺痛。他在意太多人的看法和评价,可梁沐只在意他的看法和心情。 他不想再让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他不想再秉持着无可指摘的姿态与烦人的苍蝇周旋,他应该在那些苍蝇被梁沐注意到之前就将它们清理干净。 梁沐向他投来疑惑的眼神。 晏非臣没有袒露自己刚刚下定的决心,只是问道:你刚才说他打乱了你的生活节奏? 是啊。梁沐认真地说,大课间是我们一块在图书馆看书的时间。我都已经养成习惯了。你不在我旁边坐着会让我感到有些不适应。我一看他还仗着你脾气好欺负你,并不是真心想学习才占用你时间的,我就决定要解决掉他这个麻烦。 晏非臣眨了眨眼睛,整个人有种被击中的感觉。大脑一瞬的空白过后是决堤般奔涌的情愫。 他僵硬地跟上梁沐的脚步,为了掩饰自己的异样,临时抓来一个话题:你真的有他爸出轨的证据?这两天他爸应该没有来过学校。 是上个学期末放假前的家长会那天拍的。梁沐理所当然地说着,我早就听到他在背后跟别人诋毁你了,所以在家长会那天撞见他爸跟别人暗地里眉来眼去后,我就一直跟着他们,多亏他们情难自抑,我很幸运地得到了证据。 这叫未雨绸缪。我就知道有一天这份证据能派上用场。毕竟他是挺有背景,对付起来有点难度。 你从没跟我说过晏非臣几乎说不出话来。 反正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梁沐说,在一起的时候聊开心的事情不好吗? 你没有跟时毅他们说吗? 梁沐看过来:时毅是王牌,实在解决不了再找他。他太忙了,不太想麻烦他,而且你也没有跟他们说的意思。 你真的没有怪我自作主张吧?他再次向晏非臣确认。 晏非臣笑着摇摇头:当然没有。 梁沐打量了他片刻,也跟着笑起来:那就好,我们去看书吧。 回忆中梁沐青涩的脸庞与眼前长大后的模样重合在一处。晏非臣听到梁沐问他:你一直很焦虑于自己可能只是一段数据,而我却不是吗? 梁沐的目光将他锁定。清澈的、平和的,仿若化冻的春水,凉丝丝地润过他的心扉。他想浸在这泓春水中,永远不要离开。他想做水里的一尾鱼,一根芦苇。 他抓着梁沐的手,半垂着眼睫,阳光的清爽褪去了伪装,只留下几分忧郁。他默认了。或许他一直都在等着梁沐问出这个问题,等待梁沐发现他的脆弱和恐慌,然后将他这尾冰冷的蛇捧在掌心温暖。 梁沐想了想又问:如果情况互换呢?比如我才是数据,而你不是,你会再也不回来看我吗? 怎么可能?如果无法带梁沐离开这个世界,他便要留在这里陪着他。晏非臣这么想着,却只说:当然不会,我不会留你一个人不管的。 那不就对了?梁沐微笑着说,难道你在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吗?干嘛一直想着我可能会因为自己的生命形式和你们不一样就永远离开这里? 你不觉得你和时毅他们都能看见觉醒系统这件事就证明你们的身份肯定很特别吗?要么我们都是自发产生了自我意识的npc,要么我们就都是玩家。 就算你是数据,我不是,你没看过科幻电影吗,我可以把你们的数据都下载下来,然后你们就可以在别的仿生人、机器人之类的躯壳里苏醒了。游乐场里的玩家们有那么多种特质能力,说不定还能找人帮忙创造出与人无异的身体的! 梁沐两手握住晏非臣冰冷的手,浅色的眼眸闪着笃定的光芒:我昨天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不论是困死在这个世界里还是一起离开,我们都会在一起。 一直在一起。 晏非臣将额头抵在梁沐肩上,从梁沐的身上闻到了浅淡的熟悉的味道。他穿着梁沐的衣服,于是两人身上都沾着同样的洗涤剂的味道。洗发水淡淡的香气,沐浴露清新的果味。全部交融在一起,就好像两人融为了一体。 你这么说的话,我是会相信的。 很温暖,梁沐身上的温度将他包围。梁沐要是骗他的话,他就会失去自己的太阳,像任何一只无法自主为自己制造热量的冷血动物那样,蜷缩在孤寂的黑暗里,冰冷地死掉。 我有骗过你吗?梁沐说。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_^*) 梁沐在这个副本里小时候人格是没有完全发展起来的(刚在副本里出现的时候被曲星熠他们吐槽说像ai一样,后来才渐渐有人气是有原因的),整体性格特点是一致的,但做事不会那么周全。 下章继续走主线剧情。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超越副本本身 虐恋回忆副本玩家公共交流群。 【恋爱攻略之王】:大家对【无尽的轮回】这个新触发的主线任务怎么看?它真的把我搞懵了。我都不知道它到底是怎么被触发的! 【不是小白花】:true story路线开启后触发的任务。无尽的轮回估计就是这个副本剧情设定的核心了。任务描述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你之前还说你脑海里被灌输了一段度过了无数周目的记忆虽然清楚我们不可能真的像任务描述里说的那样被困在这个二级副本里轮回了好久, 但这也太逼真了,好诡异 【不是小白花】:你真的没有任何头绪吗?如果不是你做了什么触发了任务,基于目前四个玩家里只有你开启了true story路线的情况来看, 那我只能猜测是你的攻略对象曲星熠做了什么。 【恋爱攻略之王】:你说得有道理。我因为触发了这个任务太激动了,没注意到其他,刚刚我又看了一遍自己的任务面板, 发现了一个很关键的变化。 我不是遭到了曲星熠粉丝的攻击, 然后接到了调查极端粉丝攻击事件的任务吗?我还跟你吐槽这件事的幕后推手十有八九就是曲星熠。 第79章 刚刚我发现这个独立的调查任务变成了主线任务二【无尽的轮回】的下属支线任务了! 【恋爱攻略之王】:这么一看, 曲星熠绝对是极端粉丝攻击事件的幕后推手,他就算不是想要我的命也至少想让我被扒下一层皮来! 如果我没有因为某种因素触发【无尽的轮回】的话, 在我完成这个调查任务后,估计就会像晓华你那样接着触发【隐藏的恶意】这个任务,继续调查攻略对象为何对自己抱有这么大的恶意。 现在调查任务被归属到【无尽的轮回】的支线任务中,就证明攻略对象对玩家的恶意跟轮回周目有很大的关系。 难道是曲星熠在某种机制下想起了部分轮回的记忆, 所以连带着跟他的故事线绑定的我也跟着得到了这份记忆?任务描述里, 那个握住了通向世界核心钥匙的人就是曲星熠? 【不是小白花】: 我有点搞不懂了。 如果那段记忆是曲星熠得到后你也连带着得到的,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同时得到的, 而攻略对象对玩家抱有恶意也是因为无尽周目轮回的话,那曲星熠引导的粉丝攻击事件为什么发生在【无尽的轮回】被触发前呢? 你再看发生在我身上的吊灯事故, 我调查出时毅的幕后推手身份, 验证了时毅对我的恶意,可至今我都没像你一样进入true story线路。 攻略对象对我们玩家的恶意远远先于你得到轮回记忆的时间点,也就是说, 攻略对象们不是在觉醒轮回记忆后才对我们抱有恶意的,可跟调查攻略对象的恶意有关的任务又被归于【无尽的轮回】的分支任务 难道说你得到轮回记忆的时间点滞后于曲星熠得到记忆的时间点?这种滞后的意义是什么?既然你没做任何事情触发这段记忆,就只能理解为是曲星熠或其他游戏里的神秘力量决定选取那个时间点把这段记忆传给你。可为什么是那个时间点,为什么同样经历过攻略对象恶意针对事件且对该事件经历得更早、调查得更深入的我没有得到这份记忆, 而你得到了? 完全说不通。这里面肯定有超出我们设想的某种机制在发挥作用。 【恋爱攻略之王】: 我也想不明白。不过我有一个新想法。 曲星熠得到轮回记忆的时间早于他策划粉丝攻击事件的时间,这一设想其实是有可能成立的。 还记得我进这个副本不久后跟你们分享的一个发现吗?我的分支能力【好感查询】可以查询指定对象对我的好感度。我每次对曲星熠使用这一能力都能发现他对我的好感度的奇怪之处。 对别人使用这个能力时,反馈结果只有一个数字,可曲星熠不一样,对他使用能力得到的结果永远是这样的:数字/? 我一直想不明白那个问号是什么意思,猜测那或许是个隐藏数值,比如人物黑化程度之类的。 但在得到轮回记忆后,我终于想明白了,前面的数字指的是在当前周目通过攻略得到的好感度,而问号指的是经历过无尽轮回后攻略对象对玩家的真正好感度。之所以后者被隐藏了,大概是因为攻略对象的记忆会在每一个新的周目开始后被刷新,轮回记忆是在后续的副本进程中逐步被想起来的。 但记忆没想起来,不代表真正的感情态度没有对他们造成影响。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大家普遍反应好感度应该是被刷高了但攻略对象对玩家的态度却过于冷淡。 【不是小白花】:你的意思是,没有记忆不影响攻略对象对我们的恶意,曲星熠想起来了部分记忆,所以你即使没完成调查任务也直接进入了true story路线,而时毅还没想起来,所以我就没有像你一样触发同样的任务? 是挺说得通的。不过问题就又回到了周目轮回记忆到底是怎么被触发的上面了。 曲星熠有,时毅却没有,我们得好好调查一下他们当日的行程。 【我恨带球跑】: 感觉当前获得的线索跟我们当初的猜想有较大的出入。 之前因为梁沐表现出的不可忽视的异样,我们都把目光过多地集中在他的身上,猜想他的重要性远远高过四位攻略对象,甚至猜想攻略对象要么是被他选中的猎物要么已经被他操纵了。 但你们遇到的攻略对象恶意针对事件里却根本没有梁沐插手的迹象。是攻略对象自发地在针对玩家,现在又出现了轮回周目的设定 @【恋爱攻略之王】,你获得的轮回记忆里,梁沐是一个重要角色吗? 【恋爱攻略之王】:啊,关哥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轮回记忆里根本就没出现过梁沐的身影!连背景板都不是,他根本就没出现过! 太不可思议了,他应该很有存在感才是!起码在我去找车祸入院的曲星熠的那段故事里,他的存在应该是十分重要的才对!之前要不是他质疑了剧情的狗血逻辑,我也不至于要为了不被关进局子里而使用【丘比特之箭】! 【我恨带球跑】: 看来我们很有可能搞错了这个副本的重点。 剧情的重点或许不在梁沐身上,重点仍是那四个攻略对象。 如果轮回记忆不是特意隐去了梁沐的存在的话,我们或许可以这样假设:真正觉醒了自我意识,找到了改变控制游戏进程的方法,使得剧情设定里的周目轮回得以实现的,不是梁沐,而是四个攻略对象。 而梁沐这个特殊npc觉察玩家存在的异样,指出剧情的荒谬,干扰玩家攻略进程或许是四个找到重启周目办法的攻略对象为了保证自己在重启周目后记忆空白的状态下,不被玩家过度影响,可以更快察觉到剧情的不对劲、得到周目记忆,继而顺利掌控局势的保险装置。 【恋爱攻略之王】:你的意思是,梁沐是攻略对象们创造出来的工具人,是游戏角色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创造出的游戏角色?! 【我恨带球跑】:这是基于你获得的轮回记忆并未故意隐去梁沐存在的前提得出的假设。如果梁沐在副本设定里于曾经的轮回中不存在又或者根本没有现在的特殊性的话,为什么他现在却是如此重要的、具有迷惑性的角色呢? 如果假设是正确的,很难不生出这样的疑惑,继而得出这样的结论。 【恋爱攻略之王】: 太有道理了! 目前得到的轮回记忆并非完整的,其中每个周目经历的内容都停止在获得记忆当天的副本时间,后续内容是一片黑暗,视野中有一行尚未解锁的小字。 后续,随着剧情发展,应该还会继续获得轮回记忆。到时就能进一步验证如今的猜想。 【不是小白花】: 如果从梁沐是攻略对象为了尽快摆脱游戏控制恢复轮回记忆而创造的工具人的角度来考虑的话,他会不会是连通副本表面的正常世界和内里的数据世界的人形移动端口呢?又或者他就是游戏后台的具现化? @【恋爱攻略之王】,上次跟踪你的那个影子如果就是受他操控的话,那就证明他的影子可以在这个副本世界里四处游荡、搜集情报并监视玩家,他说不定对副本世界里发生的一切拥有全知视角,听起来很有在游戏后台运行的程序的感觉! 但这么看的话,《我和我的影子》绘本里的内容又该怎么解释呢?绘本里小男孩和影子是伙伴关系,他们拥有的力量聚集起来似乎可以控制那些怪物,小男孩还在寻找一颗能够造梦的宝石如果梁沐只是游戏角色创造出的ai的话,如果影子和他本身就是一体的,绘本里的内容就失去意义了。 【恋爱攻略之王】:难道绘本故事只是一个烟雾弹不,绘本故事肯定是有所指的天啊,我彻底混乱了! 【我恨带球跑】: 晓华说得也有道理,绘本里的内容跟目前的猜想是有一定冲突的,这些也只能留待后续调查。不过从目前触发的任务来看,我们必须把投向梁沐的注意力更多地转移到攻略对象身上,调查轮回记忆是怎么被触发的是当前的重点。 还记得我们之前发现的梁沐和攻略对象都拥有的同款式戒指吗?如果梁沐是使得攻略对象打乱游戏进程、触发轮回记忆的保险装置的话,那些戒指说不定在其中起到了某种作用。比如说数据传输媒介之类的。 【落难千金】:我倒觉得大家在有关影子和梁沐的种种线索和猜想上感受到的矛盾之处或许并不矛盾。 【不是小白花】:荆姐!你终于冒泡了! 【我恨带球跑】:@【落难千金】,你的想法是? 【恋爱攻略之王】:荆姐,快告诉我吧!我这榆木疙瘩实在想不明白! 【落难千金】:还记得王恋歌触发的特别任务吗?我虽然玩家等级只有60级,但我有自己的办法越过游戏限制,去过很多比我自身等级高得多的副本。从1级副本到90+级副本,我从没触发过特别任务,也没听说过有任何人触发过特别任务,但在这个2级副本里却第一次见识到了特别任务,这不是很奇怪吗? 第80章 如果这个特别任务只局限在2级副本能拥有的难度限制里,只跟2级副本的剧情真相有关系,那它到底特别在哪里? 所以,特别任务所指向的东西绝对超越了发布这个任务的副本本身。 【恋爱攻略之王】:超越副本本身我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恨带球跑】: 也就是说,荆楚你认为,影子或许还包括梁沐可能扮演着两种角色,一种是在这个副本剧情里的角色,一种是超越这个副本的角色 或许在逻辑上说得通,但这真的可能吗? 【落难千金】:反正我是这么想的,至于合不合理、可不可能,只有将这个任务推进到最后才能得出切实的结论。【摊手.jpg】 以上是王恋歌触发【无尽的轮回】任务后玩家们于公共交流群内对此的讨论。 梁沐跟晏非臣吃完早餐继续整理着玩家交流群里的聊天记录。 王恋歌和曲星熠同步拥有了触发的轮回记忆片段,但王恋歌没有触发时愿婚礼死亡那段。正像白晓华猜想的那样,轮回记忆是玩家和攻略对象联动触发的,攻略对象拥有了,玩家就会拥有。而跟时愿有关的那段记忆,或许是画面的主角并非王恋歌也并非曲星熠,所以王恋歌没有同步获取这段画面。 他们因此比玩家拥有了更多的信息优势。 从王恋歌这里得知的隐藏好感或许可以解释曲星熠在病房里见到王恋歌后本能的排斥厌恶之情。所以对玩家的厌恶仍是剧情设定的一部分吗? 梁沐觉得关越的猜想很有意思,或许剧情的设定还真是这样。 玩家们还不知道他自小生活的摇篮福利院很有可能本来并不存在,更不清楚他小时候言行举止跟个机器人似的、缺乏充沛情感和人格的状态,如果他们对此有所了解的话,肯定会更加坚信目前的假设。 关越对戒指有关的猜想也很靠谱。 病毒的使用说明上指出配合戒指使用会有特别的效果。 就之后的使用感受而言,梁沐猜测,特殊的使用效果估计是指戒指能使他和病毒使用对象同时拥有触发的画面片段。 至于触发的画面到底是从他这里流向曲星熠,还是从曲星熠那里流向他就不好说了。毕竟病毒的效果里只有消除25%的剧情力量控制这一点,触发的画面不知道是病毒解除剧情控制力量后的附带效果,还是戒指这个媒介造成的。 比如,如果他自己确实是一个攻略对象为了反抗剧情力量而创造的某种保险装置的话,如果他确实是连通数据世界或游戏后台的媒介的话,病毒削弱了副本剧情对曲星熠的控制,就此给出了轮回数据经由他流向曲星熠的可能。他和戒指就成为了保证曲星熠能够获取轮回记忆,进而展开真正的副本主线剧情的存在。 但他手里还握有与这个猜想相悖的线索,那就是他拥有一段置身于跟时愿死亡的那段画面里的婚礼现场一模一样的场景里的记忆,而时愿婚礼上有王恋歌的参与,也就是说那同样属于轮回记忆里的一部分。 如果说他目前的身份是被时毅他们创造出来的某种保险装置,但在他成为现在的梁沐前明显还曾有过其他的身份,这两者之间是相互矛盾的。但这种矛盾并非不可解释,如果把视角不再局限于副本内部的话 他正这么想着就看到了荆楚的发言。 他蹙起眉头,心情沉重起来。 在此之前,荆楚接触了隐藏着秘密的方医生,方医生紧跟着消失了。 荆楚是已经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时间里摸索到了真相的轮廓吗,还是说她本来就知道些什么? 如果我曾是个玩家的话,梁沐心里蓦地浮现一个猜想,荆楚会不会见过我呢?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_^*)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npc 梁沐按捺下心中的疑惑, 继续浏览并记录着玩家公共交流群里的内容。 他重点关注着王恋歌的动向。王恋歌可是他决定要抓来控制住好搞实验的小白鼠。 因为这只小白鼠有个棘手的名为【丘比特之箭】可以将目标对象好感度强行拔高到99,使目标对象无法对他做出任何会使他落入负面处境的行为的超规格能力,为了使得小白鼠在被抓后不能用这个能力轻易跑掉, 他们也不至于为了防备这个能力而殚精竭虑、束手束脚,梁沐他们决定挑一个好的时机对付王恋歌。 这个好的时机必须满足一个条件,即王恋歌大概率会在那个时间点选择使用【丘比特之箭】, 他们便能借此机会, 在合适的、被他们全然控制的场所里, 实验出【丘比特之箭】的使用条件。 王恋歌虽然大剌剌地将自己的特质能力如实告知了其他玩家,但他也不可能将能力使用的每一个细节都讲出来, 这又不是将能力情报全然公开后就能提升能力使用效果的奇幻少年漫世界。 梁沐通过曲星熠的经历和交流群里的内容,对王恋歌的特质能力【攻略100%】的分支能力【丘比特之箭】,目前只有如下了解: 【丘比特之箭】可使目标对象对能力使用者的好感度瞬间拔高到99。 能力使用时长为3小时左右。 能力使用期间目标对象无法做出任何直接或间接使能力使用者陷入负面处境的行为。 在一个副本中,该能力至少可以对两个对象发动王恋歌曾在交流群里说过想对梁沐使用这个能力但怕被梁沐反制。 而梁沐对【丘比特之箭】尚不了解也十分想弄明白的地方则是: 该能力的使用对象数量是否有上限? 可否对同一个对象多次使用该能力?如果能的话, 这么强大的能力不可能没有使用限制, 能力再次发动会有冷却时间的要求, 还是其他限制? 以及最重要的, 使用能力是否有限定条件? 王恋歌对曲星熠使用【丘比特之箭】时,他与曲星熠置身于同一个房间中, 二者距离不超过五米, 曲星熠也身处他的视野范围之内。 如果这个能力发动的前提包含能力使用者必须与目标对象距离不超过多少米,或者目标对象必须置身于他的视野范围内的话,要防备起这个能力就相当容易了。 梁沐快速浏览着交流群里的信息,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王恋歌似乎都没有触发新的剧情任务。 晏非臣坐在梁沐旁边,不时看一眼梁沐记录下的玩家聊天记录,跟梁沐对引起他们注意的关键信息交流两句, 除此之外他也没闲着,他正在整理手头得到的零碎的信息。 昨天下午他们聚在一处讨论出了针对玩家的方案:选取合适的时机控制住王恋歌,对其他玩家则暂时采取暗中观察的保守策略在没有解除剧情力量影响的情况下,他们接下来估计会在即使明了自己对玩家的恶意针对只会让主线剧情继续展开的情况下,依旧受到剧情的控制,一方面跟玩家走揪扯虐恋线路,一方面则继续展露自己的恶意。 这是无法避免的,他们要做的就是在这个无法避免的过程中,尽可能地将玩家置于必须使用特质能力和其它道具的处境中,观察到更多的跟玩家的能力有关的情报,为来日可能爆发的跟玩家间的冲突做准备。 这个方案里当前最首要的就是控制王恋歌。 他们需要在一个最佳的时间点出手,一个王恋歌被困住后必定会选择使用【丘比特之箭】迅速脱困,而非向其他玩家求助,等待他们的救援的时间点。 王恋歌上次对曲星熠使用【丘比特之箭】的缘由给了他们灵感。 七天前,王恋歌冒着被曲星熠怀疑的风险也要使用【丘比特之箭】是因为他接到的剧情任务是有明确的时间限制的。 任务要求他在曲星熠住院的7天时间内每天都去看望曲星熠,而因为梁沐的搅局,他有了被扭送警局,被关押着无法及时完成第二天的看望任务的风险。 看望任务是唤醒曲星熠记忆这个至关重要的攻略任务的分支任务,他必须完成,否则攻略路线或许会就此失败。 探望任务于昨天顺利完成,新的分支任务似乎仍未触发。 他们等待着新的分支任务的出现。 唤醒曲星熠记忆的分支任务是绝对不能耽搁的。一个有明确时间限制的任务就是他们等待的时机。在任务完成前,他们就会控制住王恋歌,王恋歌为了有时间限制的任务绝对会使用唯一能帮他脱困的【丘比特之箭】自救。 而他们会做好万全准备,趁那个机会试探【丘比特之箭】的使用条件。 为了达成这一目的,除了时刻观察交流群里王恋歌的发言,监视他的行动,进而判断他是否触发了新的剧情任务外,从昨天开始他们就在尽可能地调查跟王恋歌有关的一切信息,推断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剧情。 第81章 晏非臣在得到的零碎的信息片段里发现了一条值得注意的情报:王恋歌在老家的母亲昨天在打工的地方晕倒了,被送进了医院。据初步检测报告,她肺里有肿瘤,有可能是癌,但她没有做进一步检测,回家了。 蒋墨猜测这可能是接下来剧情走向的铺垫。 王恋歌的母亲有可能真的得了癌症,王恋歌为了给母亲治疗需要掏一大笔钱。这笔钱他负担不了,只能问曲星熠借。从剧情设置上来说,这是两人之间产生更多纠缠的外在推动力。故事走向上来说,也很符合常规的狗血虐恋故事。 梁沐认同蒋墨的判断,但心里也因此浮现些许复杂难解的忧郁。 目前身为游戏角色的他们正在研究推断游戏剧情的走向。 他们深知虚假的世界里不存在偶然,每一个跟主要人物有所牵扯的npc都在人为设置好的剧情里占据着或轻或重的戏份,拥有这样那样的推进剧情的作用。 没有意志和感情。是傀儡,是工具人。这就是npc。 如果npc真的只是一个空壳的话,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可如果不是呢? 如果npc觉醒了自己的意志,又或者有人出于某种目的又或者只是出于恶趣味将活人的灵魂灌注到了被操控的空壳里呢? 人生被控制,感情被改写,价值被利用。置身于一个无法逃出的世界里,成为一个就算察觉到真相却挣不脱锁链也找不到出路的囚犯。 梁沐难以抑制地又回想起在家里柜底看到的那只眼球,以及昨日于医院住院部外,看到的关越甩出的锁链上闪动的电光,以及那两具触目惊心的傀儡。 跟随玩家使用的道具出现的悬吊的傀儡,软垂的四肢,像是陷入沉睡也像是凝固于永恒的死亡中的脸庞。若是他们还活着,他们的意识是一片黑暗,还是沉沦于无法醒来的梦魇中? 更多的画面闪过梁沐的脑海,像是一团团炸开的烟花,纷乱四散,发出混乱的、嘈杂的轰鸣。 看不清的画面填满了他的脑海。 紧接着,一道凄厉的哭喊刺破了所有的混乱与嘈杂,无比鲜明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是陈卓雅。她狼狈地闯到婚礼现场,抱着时愿痛苦而绝望地哭泣着。 我们不知怎么变成了这样,来到这个奇怪的世界上,我们明明已经 熟悉的画面在脑海里再次上演。 陈卓雅被无形的力量杀死,时愿抱着她的尸体举起了刀,刀尖对着自己的咽喉。 世界会闭合,会结束,但困缚着她们的一切却会一次又一次地重新来过,无法挣脱,无法改变。 人如何能反抗世界呢?更何况这是一个连死亡都无法挣脱的无限轮回着的世界。 压抑、愤怒的感情如此的强烈。即使只是回想,这一片段带来的冲击感仍然如有实质。梁沐感到身体内里翻涌的情绪仿佛汲取着苦痛的血肉滋长蔓延的荆棘,它在疯狂地向他酸涩的喉口生长,它要从他身体里长出来,将他刺穿,以他为养分,刺穿整个世界。 那是一种怒火,想要将一切束缚、一切枷锁毁灭殆尽的怒火。 毁去一切,夺回自由。 梁沐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突如其来的情绪的冲击令他感到一阵迷茫。 如果陈卓雅和时愿在婚礼上的死亡只是剧情设定的一部分,就像王恋歌的无尽轮回画面一样的话,为何这个画面会激起他如此强烈的情绪? 就仿佛那不只是人为设置的虚假戏剧,一个苍白的、单纯用于推进剧情发展、埋设伏笔的必要情节。 就仿佛那些哭喊,那些绝望的反抗都出自一个真实的、被血泪浸满的灵魂,而非一个设定好的空壳。就仿佛那是曾经真正发生过的事情。 你追求的不仅是亲人的存活,还有你们的自由。 被死亡气息缠绕的婚礼画面消散了,继而出现的是一片被月色笼罩的旷野。他在随着夜风的拂动波涛般起伏的荒草中跋涉着,趴在他肩头的黑色球体这样对他说着。 亲人。 常常在梦里出现的系着红色发带的女孩。 自由。 系着红色发带的女孩、时愿以及陈卓雅身上都缠绕着傀儡丝。女孩像跟玩家使用的道具连接的傀儡一般闭目沉眠着,时愿和陈卓雅则作为npc活在游戏里。 自由 梁沐默念着这两个字眼,摊开的五指缓缓收拢,攥紧成拳。 康乐医院vip病房内。 今天是关夏出院的日子,关越收拾着病房里的东西,准备下午带走。 关夏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转悠,不时帮点忙,但她主要的工作还是检验关越的学习成果。 关越的日常任务需要贴合人物设定做一个合格的美食博主。视频需要的文案无人帮他代笔,都需要他自己来完成。 麻烦的地方在于关越的人设虽然本来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但纨绔在有了女儿后竟积极学习进步,做的视频里充满了详尽、专业又讲得有趣易懂的料理知识。为了达到差不多的水平,关越在写文案时愁得掉了不少头发。 他当然会做饭,但他对专业的食品烹饪理论可谓一窍不通。 有一次他在病房里写文案,关夏发现了他的烦心事,当即用她那个不知为何出现的奇怪的能力凭空拿出一大摞烹饪理论书来,帮助他完成工作。 关夏不愧是设定里的天才儿童,学习能力令关越叹为观止。那么多的内容竟没用多久就看完了还记住了大半。就此关夏成为了关越在烹饪理论上的指导老师。 关夏一开始态度比较小心,提建议和指出错误时总是警觉地观察着关越的表情,仿佛怕关越会突然冲她发火甚至施加暴力。渐渐地,关越勇于认错,即使觉得稍显丢脸还是积极求教的态度打消了关夏的防备,关夏对待他的态度便越来越自然放松了。 到了现在,关夏就像一个态度严格的老师一样追着自己不争气的学生考核对方的学习进度和学习成果,而关越像任何一个不敢反抗老师权威的差生那样蔫头耷脑地、绞尽脑汁地回答着老师的提问。 你又记错了。关夏小大人似的背着手叹了口气,这样下去,你今天晚上开直播做冰淇淋、顺便与粉丝互动的活动很难不出岔子。 关越不论生前还是死后都是一条说一不二的硬汉,如今却因为学习从没接触过的现代烹饪理论而在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女孩面前丢尽了脸面。 他捂着脸,也叹了口气。 打90级副本里的boss他面不改色,但记住那些拗口的烹饪理论和数据真的太为难他了。 关夏仰头看着关越隐藏在糙汉面皮下的羞恼,嘴角不由翘起来。她伸手揪了下关越的衣角。 关越垂头看她,以为自己又要面对关夏小老师恨铁不成钢的摇头,没想到关夏正朝他露出一个少见的灿烂的笑容。 总是像一只警觉的小动物的关夏不再用审视警觉的目光观察他,而是露出了天真烂漫的笑容,像是已对他交付了信任。 我相信我老梦见的那个打我的父亲不是你了。关夏有些腼腆地抿着唇,你跟梦里的那个男人不一样,我觉得你是个好爸爸。 关越一怔:我是个好爸爸吗? 嗯。关夏有点不好意思了,半垂着眼睛,脚尖在地上画着圈,你能陪我玩,听我说话,不会因为自己做错了就恼羞成怒想要打我,你像朋友一样对待我,你还会夸我反正,我觉得你是个好爸爸。 关越一瞬间脑子里想了很多。他亲生的死去的女儿,关夏与普通npc不一样的地方,以及那个离谱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测。 他蹲下身,将关夏抱进怀里,轻轻地摸着关夏的脑袋:所以,你梦到的那个父亲不会陪你玩,不会夸你,是个自负又自卑的孬种,还会打你你明明这么聪明这么可爱。 孬种是什么意思?关夏问道。 就是不敢面对自己的问题,只敢欺负比自己弱的人的坏蛋。 哦,是这样啊。他就是那种坏蛋。关夏说,我很讨厌他。幸亏他不是我真正的爸爸。 可我也不是你真正的爸爸。 我不知道该把你当作npc还是别的什么。 关越这么想着,抱紧了关夏小小的身体。 温热的,柔软的,脆弱的身体。一个需要被保护被爱的孩子。一个对他交付了信任叫他爸爸的孩子。 你是我的爸爸太好了。关夏说。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 新年快乐!祝大家新的一年万事顺利!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第53章 规则 从玩家们的聊天记录上来看, 王恋歌那头没有新的动向,梁沐将关注的重点放在了白晓华身上。 昨天晚上时毅参与到了新的剧情中,白晓华也在交流群里跟其他玩家讨论过新触发的剧情。 【不是小白花】: 太难了!时毅这个攻略对象太难搞了! 我还没找到头绪调查他对我的恶意的来由, 副本就发布了新的剧情任务。 昨天我因为被室友骗光了钱交不出房租,被房东在下着大雨的晚上赶出了家门。时毅路过将我捡上了车,听了前因后果后把我安置到了他的一处住所里。 诡异的地方在于, 我觉得时毅不仅是路过金华小区顺手将我捡回了家(虽然剧情是这么描述的)。 如果他真的只是路过的话, 他坐的车为什么要在公交站牌对面的马路上停留了超过半个小时? 我淋了一个小时的雨, 那辆车在我淋了半个小时的时候出现在马路对面,期间没有一个人从车上下来。我怀疑时毅就坐在车里看着我又淋了半个小时的雨! 这是恶趣味吗?因为他对我抱有很大的恶意, 所以很乐意观赏我受苦的样子? 【恋爱攻略之王】:辛苦了。 【落难千金】:可怜的晓华。 【我恨带球跑】:我觉得或许不光是像王恋歌之前提到的攻略对象受隐藏好感值影响,一边跟我们拉扯虐恋一边又忍不住对我们下手的关系,我猜测,时毅说不定知道副本轮回的事了。 【不是小白花】:怎么说? 【我恨带球跑】:王恋歌分享了【无尽的轮回】这个任务的出现后, 我很快潜入了住院部的监控室。我发现在王恋歌脑子里多出一段多周目轮回记忆的时间点, 曲星熠没有离开病房的迹象, 那个时间点, 他应该仍然待在病房里。 不仅如此,在那个时间点, 曲星熠的病房里聚齐了四个攻略对象和梁沐这五个最重要的npc。这种齐聚是罕见的。 他们几个都很忙, 而且曲星熠马上就要出院了,目前找不到任何特殊的原因能使他们聚在一处。 如果不是巧合的话,那个下午很有可能发生了极其特殊的、关系到了他们每一个人的事件, 使他们必须聚在一起商讨些什么。 假如王恋歌和曲星熠是同步得到轮回片段的话,令他们聚在一起的原因说不定就是他们中的某人找到了能触发轮回记忆的办法王恋歌得到轮回画面的时间点就在他们聚在一块的一个小时之后。 以这个假设作为前提推理的话,王恋歌触发了true story路线后,系统给出的文字引导里所讲的有人握住了通往世界核心的钥匙, 他将真相尘封的大门推开了一角,这句话里的那个人有较大的概率指向曲星熠或是梁沐。 曲星熠一直没有离开过病房,当天下午六点梁沐来看望他,进入了病房,梁沐待了一个小时23分钟后,其他三个攻略对象陆续进入了病房,然后于当晚八点半,王恋歌得到了轮回记忆片段。 为什么他们一定要聚在曲星熠的病房?那个人大概率指的就是曲星熠或梁沐。 我们甚至可以推想,为什么他们一定要聚在一起,而非利用电话或视频来沟通?很有可能因为那个人手握的钥匙需要面对面接触才能触发轮回记忆,而且钥匙有可能是每个攻略对象都有可能接触使用的东西,他们聚在一处是为了验证这一点。 【我恨带球跑】:总之,如果以上假设成立的话,虽然时毅等三个攻略对象似乎目前没有触发轮回记忆,但他们已经从曲星熠那里知道副本轮回的事了,说不定对这个世界的游戏副本本质也有所了解。 时毅看晓华淋雨半个小时,不可能单纯出于恶意,他应该并不是那种为了这种无关紧要的恶趣味而随意浪费时间的人设。 如果他已触摸到世界的本质,在那半个小时里,他是不是在等待晓华的反应呢,如果晓华发现剧情迟迟无法顺利进展的话? 又或者,他察觉到了剧情力量对他的影响,毕竟按照剧情设定那个时间点是他该出场的时刻,于是他在试探着、挣扎着看是否能摆脱剧情力量的影响,试图跳过既定的情节。 【不是小白花】:按照这种假设,岂不是所有攻略对象都变成觉醒的npc了,即使除了曲星熠外剩下的三个攻略对象还没有得到轮回记忆片段?这比从前我们猜测梁沐是觉醒npc的时候要麻烦得多。 【恋爱攻略之王】:从true story路线开启后获得的一系列提示来看,这可能就是副本接下来的发展方向了,先前梁沐的异样或许只是烟雾弹,我们真正要对付的还是因为轮回设定的缘故不知道对我们积累了多少恶意值,也不知道到底掌握了多少对这个世界施行干预控制的方法的攻略对象们。 【我恨带球跑】:但梁沐的存在绝不会是无关紧要的。一个在轮回记忆片段里没有露脸却在目前的剧情中处处彰显神秘性的人物,他肯定跟世界的真相有很大的关联。我的猜想是,梁沐本人就是那把钥匙,或者是连通那把钥匙的容器或媒介。 还记得绘本扉页的那段话吗? 是你的灵魂寄存在我身上,还是我的灵魂寄存于你? 我个人的想法是,能随意监视玩家的影子是能操纵控制这个世界的关键,是攻略对象能达成反复重启副本这个设定的必要存在,而梁沐是连通影子或是盛装影子的媒介。 另外,我还是很怀疑梁沐和四个攻略对象拥有的戒指。那个东西绝对有什么用处,我会试着调查。 【不是小白花】:感觉局势紧张起来了。如果四个攻略对象都清楚了轮回记忆的事他们准备怎么对付我们呢?【无尽的轮回】这个任务让玩家去打破轮回,可轮回要怎么打破,现在可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如果轮回仍旧是虐恋的一部分的话,打破轮回可能就是要在之后的剧情分支中一步步做出正确的选择,唤起攻略对象心中的爱意,消解掉恨意,让对方放我们走?那样的话还比较简单。 可如果轮回不是虐恋的一部分,而是攻略对象想要打破副本限制的手段的话,一切就复杂起来了,我们玩家在这个游戏里的定位可能就是小白鼠之类的这样一来,这个任务就涉及到跟npc你死我活的斗争了,不再是靠着走剧情就能解决的恋爱攻略游戏。 再加上,跟影子有关的那个特别任务,荆姐说那个任务指向的东西可能超越了这个副本本身 这真的只是2级副本吗?副本不会出bug了吧?又或者是系统出了问题,把我们分到了某个高难度副本里去? 【落难千金】:不用多想,这里就是2级副本虐恋回忆,分配我们进入不同副本的系统本身是不会出错的,搭建了整个游乐场的存在也是不会出错的。 不能随意操纵游戏方向使玩家陷入不利境地,这是整个游乐场和它背后的神明必须遵守亦无法改变的规则。 【我恨带球跑】:规则?神明也无法改变,也必须遵守?为什么,如果游乐场是神明建立的话,祂为什么会受到规则的限制? @【落难千金】你似乎很确信这一点,你找到了证据吗? 【落难千金】:我当然有证据啊,只是这个证据我无法带到你面前,你也无法自己去亲眼看到,因为证据在神明绝对不会让你接触到的地方。 你有想过吗?在玩家们于游戏世界之外的居所,那个像蜂巢一般庞大的密闭建筑之外到底存在着些什么?游乐场是如何建立的,神明又从何而来? 在游戏之外的居所里,玩家们之间禁止互相伤害,一旦触犯规则,就会有人形的植物从地里冒出来束缚住犯戒的玩家并使玩家的特质能力失效这并不是神明伟力的展现,这是神明也必须遵守的规则,是这个世界最底层的规则之一。 也就是说,世界先于神明而诞生,世界不是神明的造物。 【不是小白花】:荆姐,难道你见过神明吗? 【落难千金】:算是间接见过?真正见过神明的是我的朋友,我从她记录下的文档上了解到了很多关于世界的规则,多亏她我才免除了不少麻烦呢。 【我恨带球跑】:你的朋友是什么人?她是成功通关的玩家? 【我恨带球跑】:不对,你说你是从她记录下来的文档上了解到这些的,而非从她本人口中。她是已经成功复活回到现实世界了吗? 【落难千金】:她确实成功从这里回到了现实世界,不是靠通关复活而是靠别的方法。不过很可惜,她已经死掉了,被其他回到了现实世界的人杀死了。那些资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看到的。 【我恨带球跑】:除了通关游戏还有别的复活的办法?! 【落难千金】:有哦。除了通关游戏外,还存在着另一种简单、轻松、公平、和谐的复活办法。 第83章 我觉得我与大家很有缘分,在这个副本结束的时候我会将这个方法告诉你们,这是我送给你们的小礼物。 至于你们相不相信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就全看你们自己的想法了。 【落难千金】:好了,言归正题,@【不是小白花】,不用过于担心剧情的发展,这是个时间漫长的2级副本,所有游戏都遵循着不可随意操控游戏进程陷玩家于不利境地的规则,游戏过程必须是合理的、公正的,攻略对象或许已经开始计划着对付我们,已经暗中露出了獠牙,但不管他们最终会拥有怎样操控副本数据的能力,在游戏进程还未过半的现在,他们能使副本反复重启的能力绝对仍处于封印状态中,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先专注于目前触发的剧情任务即可。 荆楚到底知道些什么? 她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玩家和傀儡、傀儡和道具的关系她是否也有所了解呢? 一个跳脱出规则、手握无数其他玩家从未知晓的秘密的人,若能与她合作,是否就能找到摆脱副本控制、甚至跳出副本存在的方法呢? 梁沐在心中思索着。 他从荆楚石破天惊的发言中察觉到了很多奇怪的地方: 一:荆楚是活着的时候从她成功复活的朋友留下的文档上了解到关于玩家所处世界的规则和隐秘的,然后她死亡后来到了游戏世界。 荆楚和她的朋友都被游戏世界选中的概率有多少? 从交流群里隐约提及的玩家规模和游戏世界的历史来看,玩家群体虽然数量不小,但这种程度的数量与现实世界生存的人类的数量相比不过是沧海一粟。从梁沐已有的对人类世界的认知来推断,虽然他暂且不太清楚自己拥有的认知和真正的现实世界是否有很大的偏差,但暂且当作他的认知与真实世界相差不大的话,游乐场近100年来出现过的玩家总量几乎只有人类每年的死亡人数的六十分之一左右。 也就是说,不是每个在现实世界中死去的人都会进入游戏世界。拥有从游戏世界返回现实世界的朋友的荆楚同样进入游戏世界只是个巧合吗? 二:荆楚的朋友为何会被同样复活的玩家给杀掉? 三:无法不去在意的一点是,游戏世界里时间的流动是和现实世界完全不相关的吗? 从玩家对复活这一概念的描述来看,复活指的是回到进入游戏前的死亡时间点。这样一来,他们的人生可以顺利地接续,也不会产生过去可能因他们的复活而被改变等复杂的时空问题。 但这一点能够成立只建立在以单人视角来看的基础上。如果以很多个最终得以复活的玩家的角度考虑的话,不同玩家进入游戏世界的时间点并不相同(荆楚的朋友就是在她之前进入游戏世界的),他们通关所耗时间也并不一致。如果玩家a的死亡时间点早于玩家b,玩家a在游戏世界得到复活机会的时间点却晚于玩家b的话,那这不就会出现导致时空被改变的情况发生吗? 神明如何调节这其中纷乱复杂的种种变量?神明有强大到轻易操控现实世界吗? 又或者,游戏世界的时间流动和现实世界是有关联的,比如游戏世界的时间流动相对现实世界要慢上很多,极大的时间流速差就可以保证玩家复活时的时间点跟自己的死亡时间点相差不多。 可如果发生了这样的情况呢?如果一个玩家没有在游戏世界里死亡,可他在游戏世界存活的时间换算成现实的时间已超过了他的死亡节点太多,事情会变得如何呢?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荆楚为什么要将这些隐秘假设她没有胡说八道告诉根本没有多少交情的其他三名玩家呢? 既然决定要把秘密分享给其他玩家了,为什么现在不说,而要强调在这个副本结束的时候再告诉他们? 梁沐反复琢磨着荆楚的发言。 或许我们置身的这个副本是极为特殊的存在,这些玩家也是特殊的。他想。 或许在这个副本结束的时刻会发生些什么。 ----------------------- 作者有话说:又没能在零点前更新忏悔 之前收到站短,我竟然在【新年祝福墙】活动中收到了读者的祝福!完全没有想到我这样的小透明也能收到读者们的祝福。我本来以为这个活动跟我是完全没有关系的太感谢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不被设定影响的npc 交流群里的玩家们明显被荆楚的发言震住了。有近15分钟, 没有任何人发出新的信息。 他们或许在琢磨消化着荆楚的话,或许想深入问询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毕竟荆楚明显透露出目前不愿对这些隐秘深谈的态度。 15分钟后, 白晓华接上了之前的话题,继续跟玩家们分享自己触发的新任务。 【不是小白花】:除了昨天晚上时毅的奇怪表现外,还有一件事令我感到困扰。 是这样的, 时毅将我安顿到他的一处房产后, 我触发了新的分支选项。选项如下: [在你最落魄无助的时候你又得到了来自时毅的帮助。他仿佛从天而降的甘霖, 永远都能如此轻易地挽救你于困顿的境地之中,你孤独而干涸的心田如何能不渴望他, 即使你知道你不过是他找来的一个慰藉,白月光的弟弟那样针对你他也只是轻轻放过,你就是这般微不足道的存在。] [但或许是因为被大雨浇透的身体太过冰冷,迫切地渴求着温暖, 或许是因为夜晚的灯光充满了暧昧的温情, 连时毅那冰冷淡漠的脸庞都被映得多了几分柔和的暖意, 你被蛊惑了, 你几乎就要迷失了,即使你很清楚再往前迈一步你就将万劫不复。你决定] [a:清醒地沉沦下去。只是替身也无所谓, 时毅的爱意或许本就不是你该奢求的, 你只求能抓住与对方相处的时光。] [b:该就此止步了。你不想再回避问题,你想把事情摊开来说,戳破你已经知道了他把你当替身的事情, 然后彻底斩断这段不明不白的关系,回到你原本的生活里去。] 【不是小白花】:我选择了a,然后触发了[成为一个合格的替身]的任务。我需要扮演时毅的白月光,扮演程度通过系统判定才能完成任务。 问题就出在这个替身任务上。 自从清楚时毅白月光的身份后, 我搜罗了一切能找到的跟陈卓雅有关的资料,从中总结出了陈卓雅各方面的喜好、习惯以及性格特点,我还认真学习了她在几种不同情景下的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总之,虽然我的演技不是很过关,但我对陈卓雅的了解是绝对不少的。 触发替身任务后,趁着时毅还没离开,我赶紧在他面前用陈卓雅的语气说了几句话那种语气跟我本身的人设是完全不同的结果时毅没反应,任务进度也没反应。 我再接再厉,谈起陈卓雅喜欢的电影和文学,任务进度仍然没反应。 我不信邪,拉着时毅说让他留下来吃夜宵,打开外卖软件,大声说出陈卓雅爱吃的餐厅和菜品,结果任务进度还没反应,时毅只是冷冷地看着我,然后转身离开了。 所以,到底该怎么扮演一个合格的替身啊?!系统判定的标准到底是什么?我尝试了半天竟一点进度都没涨,这完全不合理吧! 【恋爱攻略之王】:可能是性别不对?要不你女装一下? 【不是小白花】:你认真的吗?不要在我身上找乐子啊【生无可恋.jpg】 【恋爱攻略之王】:哈哈哈哈也不是完全在开玩笑,女装就是会更像嘛。 【我恨带球跑】:或许不是你尝试的方向不对,而是陈卓雅这个人本身有问题。还记得你触发剧组偷听八卦得知时毅白月光身份剧情时,npc说起陈卓雅的名字时出现的古怪的卡顿吗? 【不是小白花】:可我至今也不知道陈卓雅身上到底有什么古怪之处。她目前还在国外,暂时无法与她接触上。 难道因为某些原因导致她给外界营造的形象都是虚假的?还是说,时毅的白月光根本就不是她?可即使npc说话时出现奇怪的卡顿,说出来的名字也确实是陈卓雅啊。不是她还能是谁? 如果白月光真的不是陈卓雅的话,能是什么因素导致游戏剧情出现了这样的差错,这种误导又有什么意义? 【我恨带球跑】:从攻略对象可能掌握了修改副本数据的能力这一角度来看,陈卓雅名字的卡顿很有可能代表原来的数据被修改过了,或是出了什么差错。 至今为止,我们遇到的所有剧情里,只有关于时毅白月光的任务出现了这样疑似数据被篡改或是出错的现象。 如果白月光不是陈卓雅本人的话,白月光身份出现差错的原因肯定不可能单单只是为了给玩家的替身扮演任务增加难度这么简单,应该有更深层的理由才对。只是我们目前还没有找到这个问题的突破口。 第84章 【不是小白花】:其实我有想过时毅的白月光其实是梁沐的可能性。但我最后还是放弃了这种想法。 我上次试探了一下,我感觉时毅对梁沐挺在乎的。那时咱们不是猜想梁沐精神控制了几个攻略对象吗?为了试探时毅是否也像曲星熠一样对梁沐有超乎寻常的感情,我故意接近梁沐,观察时毅的反应。 时毅明显对我接近梁沐的事感到很排斥,那时我都认定他肯定是跟曲星熠一样,梁沐对他的精神控制使得白月光都不算真正的白月光了。 但自从true story路线出现,梁沐精神控制几个攻略对象的猜想就不成立了。现在我就又无法判断时毅对我接近梁沐感到排斥的原因是什么了。毕竟他对我抱有恶意,我接近他的朋友会引起他的反感也不奇怪,不一定就是因为他对梁沐有超乎寻常的感情。 【不是小白花】:头疼。我不会真得尝试下女装吧? 曲星熠对我有超乎寻常的感情? 梁沐对此表示怀疑。 他当然也看过王恋歌上传到交流群里的那张图。曲星熠埋头在他颈间,形容亲密,气氛暧昧,看了确实容易引人误会。 但作为当事人,他自然不会被这样的表象所迷惑。他们是好朋友,多年来的相处模式都是如此。而且当时他是察觉到曲星熠难受得眼眶都湿了,才让向来死要面子的曲星熠靠在自己身上,曲星熠也是身心备受折磨才把头埋在他颈间寻求朋友的支持和安慰的。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吧? 梁沐不动声色地用余光观察着坐在他身侧的晏非臣。晏非臣也在看着交流群里的内容,表情深沉,一副默默思索着什么的模样,一看就是在想正事,并未因玩家对他们之间关系的臆测有所反应。 也是,是他大惊小怪了,竟然还真的顺着玩家的说法审视起自己与朋友间的关系来。 晏非臣手背抵着下颌,眉头微蹙:陈卓雅的事确实有点儿奇怪。 虽然时毅和陈卓雅两人间没有任何暧昧情愫,但从剧情设定上来说,陈卓雅就是时毅的白月光。从我认识时毅以来,周围就一直流传着他暗恋陈卓雅的说法,很多人都认定那就是事实,甚至我和曲星熠他们也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这么想这种不合常理的氛围只能是剧情力量导致的。 实际的情况跟剧情设定的方向并不一致,而且这一问题正出现在副本开始之前的剧情里。四条剧情线里,只有这一条从一开始就出现了差错。 在这段被剧情设定好的暗恋关系里,比起被暗恋的陈卓雅来说,本应该对陈卓雅怀揣恋慕之情实际却没有的时毅才是最奇怪的那个。 晏非臣眼睫半垂,被掩盖在长睫阴影下的瞳仁里忍不住流露出几分阴郁:时毅到底特别在哪里?为什么可以摆脱剧情设定的影响? 梁沐没有察觉到晏非臣的情绪波动。晏非臣戴面具戴久了,早已把隐忍这两个字刻进了骨子里。 他像一条躲藏在自己特意定制的无害面具里的毒蛇,冰冷粘腻的鳞片和带毒的腺体总是被妥善地藏在面具后的黑暗中。 对别人如此伪装,是为了卸下对方的防备和警惕,好一击必杀、见血封喉;对梁沐如此,则单纯因为深埋内心的忐忑和自卑。 即使他相信梁沐对他的感情不会因为他性格上的变化而有所改变,但他还没准备好把全部的自己袒露给梁沐看。 梁沐虽已察觉到他身上不同以往的端倪,但梁沐更熟悉的无疑是从前的他。如果说现在的他是一条躲藏在面具后的阴冷而险恶的毒蛇,那么从前的他便是一只美丽而无害的食草动物。 他藏身的面具正是旧日那具食草动物的皮囊。温热宜人的体温,光滑美丽的皮毛,无害温柔的眼眸他越为如今的自己感到自卑,就越是珍视曾经被梁沐喜爱的那副形象。 可如今他却发现,或许连那副没有被仇恨彻底扭曲的形象都是有着不容忽视的瑕疵的。 只有时毅才是完美的。 剧情的力量应该是无差别地施加在他们身上的才是,可时毅似乎从一开始就跳出了剧情对他感情的操纵。剧情要他爱陈卓雅,可他的心却不受半点影响。 晏非臣很了解时毅。时毅是真的从没对陈卓雅动过心。 为什么会这样呢?与之对比,自己的心意简直显得廉价。 在副本游戏开始之前,在荆楚这个身份尚还是个没有被玩家占据的空壳之时,他在那些跟仇人的女儿合作的时光里,可耻地冒出了几分不该有的情愫。 这情愫来得分外的诡异,仿佛是被凭空塞进他大脑里的,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接受那是自己的真心,甚至因此怀疑起自己的人生是否在被某种不为人知的力量干扰,但他找不出证据,因此越发与梁沐拉开了距离。不论事实到底如何,他感到自己早已失去了靠近梁沐的资格。 得知世界是一个游戏,而他只是一个身不由己的npc的时候,他感到痛苦的同时也感到了解脱。 他灵魂上的一切污秽与瑕疵都不是他自己造成的不是吗?他只是一个被无法反抗甚至无法察觉的力量欺瞒、操控的受害者而已。他仍然拥有重新回到梁沐身边的资格。 可如今玩家们的困惑却像是迎面刺来的利剑,他听到了自己胸口鲜血迸溅的声音,感到了那份骤然爆发的痛楚。 在副本开始之前的剧情设定里,剧情让时毅去爱陈卓雅,时毅全然没受影响,与他截然不同。 是他的真心比不上时毅的吗?他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劣质品吗? 不。应该有别的原因才对。肯定有别的原因。 晏非臣失措地抿着唇,心里翻江倒海,脸上的表情却越发平静,像是僵死的面具。 时毅和陈卓雅的存在确实有些特别。这份特别背后肯定藏着什么秘密。 梁沐思索着。 他心知晏非臣十分排斥副本强加给他的痛苦的复仇经历,即使有心想参考晏非臣对荆楚的感情变化来得到更确切的结论,但还是顾虑到晏非臣的心情放弃了。 单纯从交流群里荆楚的几次发言来看,荆楚拿到的无疑是相爱相杀剧本,在副本的一开始,玩家面对的肯定是一个好感度不算低的攻略角色。这条剧情线的难度不在于让攻略对象动心,而在于如何消弭攻略对象心中的仇恨和芥蒂,好让好感度能突破仇恨的封印,继续增长下去。 所以时毅和晏非臣在副本开始之前,受到剧情力量的影响程度大概是不一样的。梁沐对此心里有数。 晏非臣紧张地等待着。如果想弄清楚时毅的不同之处,作为对照组的他的经历一定会被拿来做参考。他等着梁沐问他,他感到虚空中有一把匕首正对准了他的心窝。 这把匕首迟迟没有落下,没有剖出他皮肉之下那颗布满难堪瑕疵的心脏。 晏非臣明白了,梁沐在体贴他的心情,他该感到高兴的才是,可这种体贴又恰恰揭示了梁沐对他没能像时毅那样摆脱剧情设定影响的了然。 面具仍旧完美无缺,内里的血肉却衰败下去。 他的灵魂神经质地躁动着,思绪飞快地跳跃着。他一定要找出时毅不同寻常的原因,他绝不愿意承认自己只是个劣质品。他无法接受那样的结果。 原来的他还可以因为自卑于自己心意的瑕疵而远离梁沐,可现在的他已经失去再次那样做的勇气了。 梁沐对他说不论是困死在这个世界里还是一起离开,他们都会在一起。一直在一起。晏非臣相信了。即使有一天梁沐反悔了,他也要将这句话变为现实。 一定存在着的,导致时毅如此特别的某种缘由。 剧情设定时毅爱上陈卓雅。 时愿和陈卓雅相恋。 时愿明明喜欢陈卓雅却不知为何曾在某一个轮回中与别人结婚。 陈卓雅似乎察觉到了自己与时愿的人生被某种力量控制。 时愿在陈卓雅死后似乎也摆脱了某种未知力量的控制,杀死新郎未果后选择了自杀。 跟时愿结婚的不知面目的男人拥有特殊能力,似乎是玩家。 时愿和陈卓雅身上都有与病毒道具产生的效果相仿的黑红色数据流。 无数条线索交错着。晏非臣隐约明白了什么。 我想,我明白支线任务【血色婚礼】的答案了。梁沐与晏非臣的思维同步,寻觅到了通往真相的道路,脸上露出恍然之色。 在白晓华所在的故事线里,原本处于攻略人物位置上的npc应该是时愿,而不是时毅。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_^*)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种子 只有时愿是本来设定里的攻略对象才能解释所有的疑点。 第85章 白晓华所在的剧情线的攻略对象是时愿, 时愿的白月光是陈卓雅。在这出霸总替身白月光的纠葛中,时愿成功被玩家攻略,放下了曾经爱慕的白月光, 甚至有可能和白月光反目成仇从陈卓雅的弟弟陈建的所作所为来看,剧情设定里,白月光一家子估计都是被打脸的反派角色在剧情线的尽头, 玩家打出了he结局, 于10月1日与时愿举行婚礼。 一切的变故都发生在婚礼那天。 【血色婚礼】这条支线任务的任务描述是这么说的:明明相爱的两人为何被分开?你的朋友陈卓雅和时愿, 这对感情甚笃、人人艳羡的恋人为何走向了死亡的终局?请去揭开尘封的秘密,那或许正是一切发展至今的源头。 源头。 这不就是在明示周目反复重启的原因跟那场事故频发的婚礼息息相关吗? 问题在于时愿是如何摆脱攻略对象这一角色设定, 又是如何让时毅顶替她的空缺的? 也是靠类似病毒道具的东西吗? 时愿和陈卓雅周身遍布的傀儡丝上都缠绕着与病毒道具如出一辙的黑红色数据流。 又或者时愿找到了控制游戏副本的办法,成功修改了游戏数据,将自己和陈卓雅从被剧情摆布的命运中解脱了出来? 唯一可以确信的是,那场婚礼是使得副本轮回这一重要设定得以铺展成立的重要节点。 时愿和陈卓雅, 这对相爱的恋人是因为剧情力量的影响, 在玩家的介入下而被分开。 陈卓雅的死亡是因为察觉到了剧情力量对自己的摆布, 试图干扰剧情走向而被扼杀。 而时愿很难确定决意自裁的时愿是否自杀成功了, 也很难确定那天的时愿到底在想些什么又发现了什么。 在婚礼记忆的片段最后,时愿自语着:还要再重来一次吗?有任何可以阻止的办法吗? 从中可以看出, 这场将这对恋人推至绝路的婚礼或许已发生了许多次。 整个副本或许正是因为身为故事线里最重要的npc时愿主动赴死、搅乱剧情走向, 才导致副本无法顺利结束,出了bug,从而不断重启。 但在这无数个走向相同的末路的轮回中, 在某一个轮回里,也许就是设定上的当前时间线的上一个周目,将匕首对准自己咽喉的时愿,在副本世界终结之前一定找到了改变这诡异命运的突破口, 用时毅替换掉了她在游戏中的定位,使她成为了一个不会被剧情力量过多影响的,无足轻重的背景板npc。 以上全部都是从副本剧情设定的角度来推理的,还有一些疑点不能单用剧情设定来解释。 比如,时愿和陈卓雅身上的傀儡丝,又比如,陈卓雅的死因像是她要讲的话触碰到了某些不能宣之于口的禁忌而被傀儡丝吊死的。 这或许就是超越副本的东西,就跟梁沐的影子一样。 【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一[血色婚礼]】 【你已推理出了跟那场婚礼有关的大部分真相,副本反复轮回的秘密被你掀开了一角。】 【察觉到剧情力量影响的陈卓雅,因陈卓雅的死亡而被唤醒自我意识和反抗力量的时愿,代替了时愿身份的时毅。角色的变换,命运的改变,剧情将走向何方?在这重重迷雾之中,你又在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请宿主再接再厉,副本剧情的全貌正在前方等待着你。】 【主线任务:副本世界的真相】 【任务当前进度:30/100】 【恭喜宿主获得支线任务奖励:病毒x2】 【提示:该道具限制使用对象。仅限npc时毅使用。】 康乐医院vip病房。 关越解决完午饭后收到了社交软件的关注提醒。 他精神一振。梁沐的账号更新了。 自从发现梁沐在网上连载的绘图故事似乎意蕴非凡后,关越便关注了梁沐的网络账号,时时注意着该账号的更新情况。 等待了一周多的时间,终于等到了《我和我的影子》的更新。 关越点开最新动态,逐页翻看加载好的图片。 更新内容里,绘图故事走向了出乎意料的发展。不同于前期故事里不断进入新的封闭城镇里冒险的展开,故事里的小男孩在从怪物身上取得了钥匙,离开了因为核辐射导致生物变异的城镇后,没有被钥匙带动着跳跃到下一个城镇中,而是意外来到了某处奇异的空间里。 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虚无黑暗里,无数具似乎陷入沉睡的人体被傀儡丝吊在半空中。 傀儡丝延伸到无尽远的高处,无从追溯它们的来源,更看不到操纵它们的究竟是什么,拥有何种身份和面目。 而在密密麻麻的傀儡下方是一片闪动着缤纷色彩的海洋,有傀儡正被投放到海洋中去,海水的涟漪环绕着傀儡的身体荡开来。 这片空间实在古怪。小男孩试探地在海面上走动,惊讶地发现自己不会像那些傀儡一般陷进去。看着像水面的东西并非由液体构成,也不是谁都可以来往的通道。 小男孩趴在地上,脸贴着光华闪烁的海面,向下看去。 那是什么? 无穷无尽的色彩团簇着、变幻着,令人眼花缭乱、头晕目眩。向下看去就仿佛眯着眼睛看进了万花筒。 他凝神细看,讶异地发现,变幻的色彩里藏着许多个世界,又或者说,是许多个世界凝缩而成了变幻的光彩。这片海面正是无穷无尽的世界的映射。 这是什么地方?小男孩问影子。 影子说:这里位于所有的城镇空间之外,是城镇之外的世界。 我们从怪物身上获得的钥匙拥有跳跃空间的能力,帮助我们从一个城镇跳到下一个城镇。这次钥匙出了点问题,没能让我们成功跳跃到下一个地点,而是来到了城镇之外的空间里。 要想进入下一个城镇,我们得在这里找到钥匙对应的空间。 小男孩看向头顶上方悬挂的傀儡,困惑又恐惧:那这些人又是什么?他们是人吗? 影子说:他们是人类。他们将灵魂献给了神明,成为了被神明操纵的傀儡。 神明?小男孩问,神明要用他们做什么? 影子说:这是秘密。我不能说。你会自己找到真相的。 小男孩看着远处被海面吞没的傀儡:海面代表着无数个城镇,那些人被送进了不同的城镇里可在我们经过的城镇里,我没有看到过人类,接触到的只有怪物 难道怪物其实是人类吗? 影子没有回答,小男孩也没有追问,有东西将他的全部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红色的发带! 在密密麻麻悬吊的傀儡间,有一缕红色的发带在黑暗中飘扬。熟悉的颜色和姿态立刻令小男孩联想到他这趟旅途的目的。他要寻找的那个女孩,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一瞬的愣怔后,他奋力奔跑起来。 他踏在无穷的世界映射而出的海面上奔跑着,眼睛紧紧盯着远方于密集的人体中若隐若现的发带。红色的发带仿佛一盏信号灯、一支向他挥舞的手臂,在为他指引着方向。 好远。 或许是这里的空间别有玄机,肉眼估测着很快就能到达的地方却怎么奔跑都没拉近多少距离。 小男孩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执着地锁紧目标的眼睛惊诧地大睁。 红色的发带先是消失不见,继而无比清晰地出现在视野中,连同发带的主人,一个面目模糊的女孩女孩的身体正在下降,脱离了密密麻麻的傀儡的遮挡,看上去就要被投放到某个世界里。 等等!等等 他还没看清她的脸,还没有确认那到底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小男孩脸上浮现惊慌,眼眶里泪花打着转,拼命向前跑着。 女孩的身体下降到海面上,在躯体沉入海水的一瞬间,她的心口放射出朦胧的、乳白色的光芒。光芒里似乎包裹着一块白色的宝石。 小男孩一个不慎摔倒在地,仰起脸盯着看似触手可及却怎么都无法到达的远方。他知道自己无法抵达那里,女孩所在的地方就仿佛海市蜃楼,好似这个扭曲的空间里无法抵达的幻象。 小心一点。影子担忧地说。 我好像明白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小男孩从地上爬起来,只有找到传说中那颗能创造操控梦境的宝石才能找到她是不是因为那颗宝石本来就在她的身体里? 女孩已经彻底被海面吞没,只余贯通整片天地的傀儡丝在微微颤动。很快,连傀儡丝也消失了。 小男孩问自己的影子:宝石指的是不是在她心口发着光的东西? 第86章 影子说:是这样没错。不过我不能确定那个女孩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宝石为什么会在她身体里?一颗能创造操控梦境的宝石,一块宝石为什么会拥有那样的能力? 影子回答:因为宝石本就是她的东西,是她灵魂的一部分。 小男孩抬头看着头顶悬吊着的,宛如屠宰场里一具具宰好的牲畜般的傀儡:那种奇异的宝石是只有她的灵魂里有,还是说这些将灵魂献给神明的人都有? 影子说:他们都有。这就是神明需要他们的灵魂的原因。他们的灵魂是有价值的。 小男孩静立许久:我的钥匙是有指向性的,只能去往既定的城镇。我没办法穿越空间的屏障去确认刚才那个女孩是不是我要找的人,对吗? 影子:没错。我也没办法帮助你。 但不要气馁。说不定你要去往的城镇与那个女孩被投放的城镇是同一个。即使不是,只要你还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只要那个女孩的灵魂没有消散,你就总有与她相遇的那一天。 不过,你要注意一点。这个世界不是现实世界,女孩真正的躯壳在现实世界里,在这里存在着的只有她的灵魂。 她现实世界的躯壳很快就要迎来死亡。如果你想保证她能活着回到现实的世界里,你就要在肉|体死亡的时间到来前找到她,解除神明对她灵魂的控制。 被神明控制的灵魂只能永远失去回到现实世界的机会,想要在现实中存活,就必须摆脱神明的控制,夺回灵魂的自由。 自由 小男孩再次行动起来,拿着钥匙寻找通往下一个目的地的入口。 许久之后,一阵光芒闪烁,钥匙嵌进了适配的锁。小男孩被海面吞没了。 关越手指重重按在屏幕上,反复阅览着更新的故事。 无数个封闭的城镇是否指向副本世界,能够造梦的宝石是否象征着玩家的特质能力,被投放到城镇里的傀儡 你怎么了?关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令他猛地一惊。他一抬头,对上关夏稚嫩可爱的脸庞,关夏担忧地问:你是身体不舒服吗,看起来脸色突然变得好差。 可在我们经过的城镇里,我没有看到过人类,接触到的只有怪物。 难道怪物其实是人类吗? 绘本里的小男孩如此说道。 关越摸了摸关夏的脑袋,凝重的眼神好似想穿透关夏的躯壳看到内里的实质。 难道npc拥有灵魂吗? 难道npc是类似于玩家的存在吗? 不。这不可能。 特质能力明明是进入游乐场后才拥有的能力,是神明赐予的能力。 玩家也没有与神明签订任何献上自己灵魂的契约。 而且,这只是一个2级副本。就算游乐场和神明的存在是一个巨大的阴谋,阴谋的真相又为什么会存在在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新手副本里? 梁沐的故事要么是干扰玩家的烟雾弹,要么指向其他的方向,总之不可能是这种荒谬的猜想。 他这么告诉自己,可又无法打消内心的怀疑。 最令他在意的是在故事的最后影子说的话:想要在现实中存活,就必须摆脱神明的控制,夺回灵魂的自由。 关越有必须复活的理由。 不是为了求生,而是为了赎罪,为了保护这个世界上他最该保护也最为亏欠的人。 若不是他的莽撞,他和妻子不会双双落入死亡的阴影中。在他中弹的时候妻子还是安全的,但如果他不能复活到死亡的节点的话,妻子的性命随时都可能被夺取。他一定要复活,一定要回去! 任何一点威胁到他复活的可能性他都不能放过。他得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晏非臣看着电脑屏幕上梁沐发布的内容,对身侧的梁沐说:我们目前只能猜测傀儡是死去的玩家又或者是以某种方式与神明做了交易后被骗的玩家,很难确定正常通关的玩家会怎样,虽然复活到死亡节点这件事确实很难操作,很容易产生时空上的麻烦。 屏幕的倒影凝缩在梁沐的瞳孔里:只是一种直觉,这种发展完全符合我曾经写过的有关神明骗局的故事。不过事实如何我也很难确认。 对一些玩家来说,有关生死的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在游戏中死亡会变成傀儡道具这种可能性感觉有点不痛不痒,如果傀儡当道具的时候是完全没有知觉的,那样就很难被视为一种折磨。成为无知无觉的npc或许也很难算得上令人警惕的痛苦。毕竟玩家们早已接受了不通关就会死亡这种残酷的游戏规则。 但是复活不一样。很多玩家是真心想要复活的,是在以复活为动力和信仰活在不断厮杀的游乐场里,信仰和希望的崩塌才是最令人在意的。 如果我们的抗争失败了,没能成功逃离被副本控制的命运,梁沐说,那至少这枚疑心的种子能在其他玩家心里生根发芽,让他们继续去探索真相。 寻求真相,摆脱枷锁,这都需要很多力量的参与。玩家们要么会因为这枚种子,这个饵料,成为我们的同伴,要么可能因此成为我们之后的力量。 只要真相存在,又有人持续地挖掘追索,那么不论横亘在真相之前的是怎样的刀山火海、深渊峭壁,真相便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一切被囚困的、被损害的,便总有被阳光照耀、得以解脱之日。 ----------------------- 作者有话说:之前因为熬了几次夜,心脏一直难受,也总打不起精神来,所以断更了好几天,实在不好意思。这两天状态有所好转,会继续努力更新的。 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关夏确实不太正常 下午三点, 蒋墨来医院接关夏出院。 出院的手续已经办好。收拾好的要带回家的大包小包,蒋墨让跟在身边的助理提着先送到车上去。 离开前,关夏跑去了卫生间, 蒋墨和关越二人于病房中相对而立。 关越看一眼蒋墨左手佩戴的戒指,试探着:你这个戒指看着很特别。我看你一直戴着,是重要的人送给你的吗? 蒋墨仍是惯常的轻柔醉人的语调, 好似对这个问题不甚在意。他抬起左手看了一眼:不是别人送的, 是很久以前捡到的。上学的时候戴着挡桃花, 戴了这么多年戴习惯了。 关越有些惊讶:是捡到的? 上次他在餐厅撞上蒋墨的相亲现场,蒋墨可是对陈佩说, 这样类似款式的戒指一共有五枚,四个攻略对象和梁沐各有一枚。 这样成对的戒指竟然是捡到的? 蒋墨神情一顿,感到一种微妙的抽离感,神魂似乎飘荡在体外, 旁观着身体自顾自地动作。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那是小学毕业前的社会实践活动 , 我和时毅他们结伴去摇篮福利院参观、帮忙, 我们就在那里认识了梁沐。 看来这是必须要提供给玩家们的线索。剧情力量在借着他的躯壳给出必要的信息。 我们在打扫福利院的地下储藏室的时候发现了四枚款式相同的戒指, 福利院的老师也不知道那是谁留下的东西。正好捡到的戒指和梁沐一直戴在身上的戒指很相似,曲星熠就提议把戒指留下来, 一人一枚, 当作我们友情的见证。 这种巧合的发现确实值得留下来做个纪念。关越将摇篮福利院地下储藏室这个关键地点记在心里,边说边矮下身,抬手就朝蒋墨垂在身侧的左手探去, 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样,能让我看一看吗?听起来实在是很有趣。 他这么说着,仿佛在发出请求,探出的手臂却极为迅疾, 以一个常人很难避开的角度和速度向蒋墨手上的戒指伸去。 蒋墨已重新得到了对身体完整的控制权。他的眼神凝在关越刺来的指尖上,左手轻微地向后避了一下,好似只是对关越突兀的动作本能的反应。一种没有防备而导致的迟钝。一种他理应做出的反应。 迟钝的回避自然避不过关越的突袭。关越的指尖落在了戒指上。 一阵微不可察的光芒闪过。关越使用了鉴定道具。 他能感到蒋墨的目光垂落下来,轻飘飘的,意味不明。他暂时没去理会npc的反应,指尖掐牢了银色的戒圈。 一秒。两秒。三秒。 达到道具所需发动时间。道具发动判定成功。 【鉴定结果:普通物品。无特殊能量和线索。】 关越目光锁定眼前的戒指,将之与之前看到的戒指做比对,肉眼上并无差别。 第87章 这么特殊的存在不可能没有任何问题。是被调换了吗,找了一个赝品来替代?戒指本身的样子和材质都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仿制是很容易的。 不过,戒指被替换了的话,就意味着蒋墨已对副本世界的本质有所了解,他在提防着玩家。 蒋墨晃了晃垂落的左手:看来你真的对这枚戒指很感兴趣。看得这么入神? 关越直起身,不好意思地笑着:抱歉。因为它的来历太特别了,有种很神秘的感觉,不自觉地就观察得仔细了些。 是不是有些失望?隔着一层薄薄的镜片,关越看到蒋墨带着笑意的眼神。关越试图从中辨识出隐藏着的敌意和戒备,但恍若春风似的目光里什么也没有。蒋墨抬起手,再次端详着手上的戒指,说,戒指的样式这么的普通,没有特别的雕饰和铭刻的文字,也没有珍奇的宝石点缀,与它巧合的宛若命中注定的出现完全不相符。只是一枚普通的戒指。 关夏从卫生间跑出来,朝关越抬起手,关越习惯性地伸出手去牵住关夏。 蒋墨笑着弯下身去牵关夏的另一只手,关夏本能地躲了一下,警惕地看了他两眼才握住蒋墨的手。 三人手牵手,很有一家三口的模样了。 三人向病房给外走去。关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昨天我听到些动静,你和时毅他们都去探望曲星熠了,曲星熠是出了什么事吗? 那倒没有。蒋墨说,大家好久没聚在一起了。昨天正好有时间,就聚在了曲星熠那里。 这样啊。关越说着打开了门,视线一扫,就见相邻的病房前,曲星熠支着两条长腿,两手插兜,没骨头似的靠在梁沐肩上。曲星熠的助理裴乐则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旁,假装看不到自家老板的毁人设现场。 听到身侧的响动,曲星熠和梁沐看了过来。曲星熠懒洋洋地直起身:听蒋墨说你们也是这会儿出院,正好咱们一块走吧。 关越的目光在蒋墨、曲星熠和梁沐身上打转。三人都没有多说什么的意思,也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或目的性。他只能点了下头,怀着满心困惑跟众人一块向电梯间走去。 曲星熠脚步拖拖拉拉,走在关越他们后面,旁若无人地跟梁沐打闹,蒋墨偶尔插两句话,提醒曲星熠注意形象。 关越拉着皱眉旁观不靠谱大人的关夏,不动声色地用余光观察着曲星熠和梁沐两人具是通过某种手段触发了轮回记忆的重点怀疑对象。 什么都看不出来。又或者说这个普通的地点医院的走廊和电梯间,这里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东西存在着,亦没有任何奇怪的事情发生。 曲星熠和梁沐等他们一块走只是普通而常见的客套行为吗? 六人于医院的停车场告别。 蒋墨和关越带着关夏离开,裴乐带着曲星熠的行李先走,全副武装的曲星熠跟着梁沐上了车。 有什么发现吗?曲星熠靠在副驾驶,扯了扯令他感到憋闷的口罩。又潮又热的天气还得捂这么严实实在不舒服。 阳光炽热滚烫,即使车辆没停太久,车厢里还是如蒸笼一般闷热。 梁沐打开空调,又从车兜里翻出一个手持电动小风扇递给曲星熠。 曲星熠藏在口罩里的嘴唇弯起来,像一只得意的猫。他接过小风扇,打开开关,风扇叶片转动的声音和空调制冷的嗡鸣声交织在一处,宜人的凉风抵挡着顽固的暑热。 关夏确实不太正常。梁沐开车离开停车场。 特地来观察关夏是因为蒋墨分享的情报。 上一次蒋墨来医院探望关夏的时候,他因为关夏陷于梦魇的胡话而与关越产生了点误会。 关夏说爸爸并不爱她,爸爸一直打她,想要打死她。这样充满暴力和绝望的梦魇让关夏无法区分梦境和现实,蒋墨也因此误会了关越曾对孩子施暴。 但这真的是误会吗?令关夏的认知混淆的梦境真的只是梦境? 在意识到整个世界只是一个副本之前,即使再觉得蹊跷也只能那样认为,可在知晓了世界的本质之后,切换了看待问题的视角,再加上玩家交流群里曾被提及的关夏能凭空拿出任何书籍的特殊能力,所有难以理解的古怪之处或许有另一种可以解释的思路。 比如,关夏其实是一个玩家,或者说关夏至少不是这个副本世界完全由数据构建的npc,她的梦境指向她曾经经历的人生,那个虐打伤害她的父亲才是她真正的父亲,现实世界里的生父。 跟时愿和陈卓雅一样,关夏的身上有傀儡丝。梁沐对曲星熠说道,但她身上的傀儡丝上没有缠绕着黑红色数据流。 或许是因为触发了觉醒系统的关系,曾经只有在幻觉出现时才能看到的傀儡丝和数据流枷锁,现在随时都能看到。 关夏入院那天没能看到的异样,今日无比清晰地显现于梁沐眼中。 女孩小小的身体上,所有关节都被半透明的傀儡丝穿透。无数丝线随着女孩的动作在半空摆动着。 波动的丝线,无知无觉、懵懂的孩童,不知藏在何处又不知有何目的的幕后操控者。 无波无澜、充斥着迷雾的残忍景象。 曲星熠将电动风扇凑到梁沐耳边,看着梁沐脸侧的碎发在风中拂动。看他这副模样不难猜想,他会是那种手里有冰水就一定会拿着冰凉的水瓶贴到朋友脖子上,看朋友被冰得一个激灵,搞这种恶作剧的家伙。 他动作悠闲自得,不太正经,嘴上倒是认真地分析着:要是再能亲眼看到关夏使用特殊能力的样子就能更确定对方的身份了。说起来,你从前在监控中看不出玩家的异样,不知道是因为必须用肉眼去看,还是那时没有触发觉醒系统的关系。之后要是有机会的话,得实验一下。 梁沐开车中途,侧眸看他: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什么?曲星熠收回手,从鼻梁处将口罩拉下大半,风扇对准沁着细小汗珠的鼻梁。 梁沐说:如果关夏和时愿他们都是玩家的话,那么,被傀儡丝控制便是npc并非数据而是原本是玩家的标志,这样一来,咱们几个是玩家的可能就大大降低了,咱们能摆脱副本的控制的可能性也降低了。 这个啊。曲星熠思索了片刻,侧过脸来,说道,自己本身就是有灵魂的存在当然比自己是数据构造的东西要好,能摆脱副本的控制当然也是最好的,但那些都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如果我们都只是npc的话,除了被剧情控制干扰到自己的感情的时候确实很痛苦之外,其实我还挺喜欢自己经历的人生的。就算最终无法摆脱剧情的控制,又或者摆脱剧情控制这条道路本身就是剧情的另外一种设定,但我们一起挣扎着,可以互相帮助,不用彼此伤害,这样的人生也并不孤独。 梁沐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曲星熠想得挺透的。明明看起来是最轻松的那个,原来他早就考虑过失败以及一切只是另一种剧情走向的可能。 曲星熠深邃的瞳仁反射着灼灼的阳光:要是我是个npc,你不是的话虽然我知道你超级在乎我,绝对不会一个人自己逃掉把我扔在这里不管的,但要是真有那样一天 曲星熠猫一样的嘴唇弯起来,笑容狡黠又矜傲,一副很明白自己被人在乎着的有恃无恐的模样。 他说:梁沐,你要记住哦。真有那样一天,我会一直一直等在这里,努力把你记得牢牢的,就在这里等着你回来。你不回来我就每天诅咒你! 梁沐扑哧一声笑出来。他还以为曲星熠真想到了威胁自己的办法呢。没想到只是诅咒而已。 但一想到曲星熠他们只能被困在这里等待的模样,他心里又有种酸涩的感觉。 知道了。绝对不会抛下你的。梁沐笑着说道。 曲星熠听了,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 一个小时后,车辆停在了摇篮福利院外,晏非臣和时毅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时毅 梁沐提前和福利院的院长打过招呼, 几人在门卫处做过登记后顺利进入福利院。 他工作挣钱后,每年都会固定打一笔钱到福利院的爱心账户上,偶尔也会回来看看, 探望曾经照顾过他的老师和工作人员们。所以即使已从这里离开许多年,他对这里的一切还是相当熟悉。 但今天,再次来到这个熟悉的地方, 他打量着四周自孩提时代以来就基本没有太大变化的风景的目光却是陌生的。 在轮回记忆里, 这里是时愿举办婚礼的地方。没有摇篮福利院, 只有圣心教堂。 第88章 最熟悉的地方竟是最神秘的所在。 这里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三人坐在院长办公室旁边的招待室里,透过窗户看着花园里嬉笑打闹的孩童。 十余年过去, 院长头发变得灰白,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眼镜,祥和温柔的脸庞上布满了岁月流经的痕迹。 孩子们轻快的笑声顺着半开的窗户溜进来,院长听着, 不由回忆起从前:一转眼你们都这么大了。她的目光落在晏非臣、曲星熠和时毅身上, 我现在还记得你们几个自从来这里做了一次社会实践活动后, 就经常跑过来找梁沐玩。 刚开始你跑过来真是吓人一跳, 不知怎么就爬到了围墙上,趴在那怂恿院子里的小孩子把梁沐叫出来。围墙那么高, 都怕你摔出个好歹来, 赶紧找梯子把你接下来。这说的是曲星熠。 曲星熠一点都不为曾经的莽撞胡闹感到羞愧,反而兴致勃勃地跟院长回忆起青葱岁月来:那会我不知道不能随便进来嘛,正门卡着我不让进, 我又想把梁沐叫出来玩,只好爬墙了。 你但凡提前跟我商量一声,也不至于闹出那种乱子。时毅说。 当天曲星熠引起的一系列鸡飞狗跳消停后不久,时毅就借着自家父母常年资助摇篮福利院的关系, 提前打了招呼,顺顺利利地从正门进入。 那是一个周末,时毅借着难得的空闲时间跑来探望新认识的朋友。帮他引路的老师听到他要找梁沐,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时毅当然捕捉到了这点异样之处,然后他很快得到了答案。 时毅被领到一间办公室里,被通知了监护人的曲星熠正像个犯人似的被关在这里,一名老师作为看护盯着他免得他再生乱子,梁沐则被曲星熠拽着作为陪同见不到梁沐曲星熠就要闹,即使他在电话里被老爹威胁要狠狠收拾他一顿,他还是不改初心,非要见到梁沐不可,于是梁沐就作为福利院息事宁人的割地赔款,被送了过来。虽然梁沐是完全自愿的。 梁沐见到时毅,第一反应是:你也翻围墙被抓到了? 因为时间太过巧合,时毅和曲星熠是朋友关系,两人还是一块认识的梁沐,于是,天然一副清冷淡漠的面目、从来跟幼稚跳脱毫无干系的时毅不幸被归为跟曲星熠一个档次的臭小鬼: 那是时毅第一次为自己跟曲星熠熟识而感到丢人。 与院长聊了一阵,送关夏回家的蒋墨也赶了过来。五人再次汇合。 新得到的病毒道具是有指定对象的,梁沐只需要跟时毅见面即可,与其他人的交流完全不用面对面,但为了隐藏他们之中到底是谁主导了轮回记忆被触发这一关键问题,从而迷惑玩家,分散玩家的针对,还是五人聚在一起最为有效。 院长回去办公了,梁沐一行人在一名老师的陪同下参观了福利院刚扩建完毕的文体活动楼,然后梁沐提出想再看看主楼的地下储藏室。 这名老师在梁沐很小的时候就在这里工作,闻言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啊,说起来你们就是在那间地下储藏室认识的。那天你不知怎么就消失不见了,哪里也找不到,把大家都急坏了,那会儿咱们这儿还没安多少监控呢。没想到最后还是几个做志愿活动的小志愿者把你找着了。至今大家都不知道你怎么就在地下储藏室睡着了。 老师自管理员那里拿了钥匙,跟着一行人到了主楼的地下一层,用钥匙打开储藏室。门一开,一股充满了灰尘的陈旧气息弥散而出。闻着这气味,过去的记忆重新浮上心头,仿佛一脚踏进了时光的深处。 梁沐按着记忆摸到了开关。 啪的一声,开关按下,多年未换的白炽灯亮了起来。快要淘汰的斑驳灯管发出嘶鸣的声响。灰尘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漂浮着,屋子里堆满了替换下来的桌椅、五颜六色的用于节庆活动的装饰道具、旧教具,以及十余台型号老掉牙的笨重的电脑。 覆着灰尘的显示屏灰蒙蒙的。十数个灰暗的屏幕堆在房间尽头仿佛十来张静默的窗口。 梁沐说:我记得这些台式显示屏在我有记忆的时候就存在了,现在竟然还在这里。 老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一直想着回收处理来着,但也不知怎么的总是忘掉这回事,这么多年都没把它们处理掉。 梁沐注视着那些显示屏,显示屏的窗口隔着一整个房间正对着他,好似一种沉默的回视。 十二岁那年,莫名失去所有记忆在这间储藏室醒来的那天,那些显示屏就已存在在这里了,这么多年过去,连位置都没有分毫的变化。 对应的主机还在吗?梁沐问道。 老师挠了挠头,又探头在房间各个角落张望一番:主机好像已经不在了。不知道当年是收到别的地方去了,还是早就处理掉了。 这样啊。梁沐若有所思,又道,老师,可以让我们在这间屋子里待一会儿吗? 老师不解地看着众人,实在不知这里有什么好待的。她犹疑片刻点头答应,毕竟这里既无贵重物品、隐私信息,也没有必须监护的孩子。 储藏间的门再次闭合,老师离开了房间,将这片空间留给了梁沐一行人。 蒋墨走到房间角落,探身凑近堆叠在一起的显示屏:你觉得这些显示屏有问题? 不好说。梁沐道,但老师的说法很奇怪,本来想处理掉却不知为何总忘记这回事,听起来十分古怪,这些显示屏或许不是普通的物件。 可是连主机都没有蒋墨随手按下显示屏上的电源键,灰蒙蒙的屏幕竟亮起了一阵蓝光,这是 怎么回事?明明都没有连电源。曲星熠凑上前,挨个按动其他显示屏的电源键。 所有的屏幕都亮了起来。渐渐地,屏幕上显示出画面。像是自带摄像头一般,屏幕上映出了房间里的场景。 曲星熠凑得更近了些,与屏幕里自己随着距离拉近而放大的面孔对视着。 还没等众人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所有显示屏上的画面骤然分割成无数个分屏,眯起眼睛凝神去看,每个小格子里都是不同的人物和背景,仿佛无数个摄像头记录下来的画面共同聚集在了这一方小小的屏幕上。 画面纷乱复杂,不待梁沐他们细心分辨其中是否有自己熟悉的地点,所有画面都消失了,好似短暂的魔法到了期限,十来张显示屏都变回了落灰的、没有任何特异之处的死物。 梁沐抬手触碰屏幕。 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他的指尖没有碰触到冰凉光滑的屏幕表面,神经末梢传来一种微妙的像是能穿透某种屏障陷进去却又无论如何不能寸进的感觉。 屏幕或许只是假象。屏幕或许是连接着某个奇异空间的入口。 梁沐收回手,指尖上没有沾染一丝灰尘,落满灰的屏幕上也没有留下任何被人触碰过的痕迹。 他将自己的发现分享给大家。大家惊讶过后挨个屏幕去试,果然得到了相同的结果。 晏非臣沉吟片刻,说:觉醒系统说时愿的那场婚礼或许是一切发展至今的源头,那场婚礼的举办地圣心教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似乎没有在其他周目出现过的摇篮福利院,时愿如今摆脱了攻略对象的身份桎梏或许可以这样推理,似乎经历了许多周目选择抱着陈卓雅的尸体自尽的时愿,就是在婚礼举办地,即我们现在置身的土地上,发现了能摆脱剧情桎梏,改换自身身份的方法。 从这些显示屏的异样来看,这里一定藏着通往某个至关重要的地点的通道,那里存在着改写游戏设定的方法。 曲星熠又戳了戳屏幕,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微妙阻力,眉头微蹙:但我们现在没办法进去。 而且放着这些显示屏的地点正是我们跟梁沐相遇的地方,我们也是在这里捡到了戒指。蒋墨环视着周遭熟悉的一切,复杂晦涩的目光落在梁沐身上,梁沐当时失去记忆不知道跟这个地点的特殊性有没有关系 梳理了一遍目前得到的线索后,他们似乎离真相更近一步,但仍是什么都看不分明。 然后是今天的重头戏,梁沐将时毅叫出来的目的。他们决定使用新得到的两枚病毒道具,试图从中得到新的线索。 时毅从储物室角落堆积的桌椅里搬出两把椅子,用纸巾稍加擦拭后,他和梁沐相对而坐。 时毅和梁沐将戒指戴在手上,梁沐调出系统面板,点击病毒道具,选择使用。 在使用第一枚病毒时,待黑红色的数据流消融掉时毅身上四分之一的数据流枷锁后,梁沐脑袋眩晕,整个人有一种跌入梦境似的一脚踩空的感觉。他本能地以为会像曲星熠那次一般,得到走时毅路线的玩家白晓华的轮回记忆,又或者是其他蕴含关键线索的场景画面。 第89章 但什么也没有。 一片虚无中,唯有0和1组成的数据流在奔腾变幻着。纯粹的数据,没有场景,没有人物,没有声音。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所有数据凝聚在一处,化作了人形。 在一片虚无中,时毅睁开了眼睛。 紧接着,他于虚无中消失。画面就此结束。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_^*)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后台 为了完成扮演时毅白月光的任务, 真的要穿女装尝试下吗? 衣帽间的落地镜前,白晓华拎着一条红色长裙往身上比。这条裙子不论是牌子还是风格都是陈卓雅喜欢的。 镜子里映出他赤红的脸颊,因为羞耻而犹疑闪动的目光。 这没什么, 不过是为了任务。他在心里这么为自己打气。 可很快,羞耻感化作几乎要将他蒸熟的热意,一缕缕地自他汗湿的额头往脑门上冒, 蒸汽火车头一般。 他哀嚎一声, 先是努力挺直的肩背往下垮, 紧接着,他抱着怀里的裙子, 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脑袋恨不得埋到地缝里去。 先缓缓再说。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心里的坎不是想垮就能跨过去的。 如此碎碎念时,系统的提示音突兀地冒出: 【你觉醒了一段本不该存在的记忆。】 早就被王恋歌分享了轮回记忆触发的全过程, 白晓华立刻意识到这个提示代表着什么。 瞬间, 对女装的纠结被他抛在了脑后, 瘫软在地的上半身咻的直立, 像是雨后冒出的竹笋。他两眼发光,期待着轮回记忆的载入。 很快, 大量的画面淹没了他。 他以第一视角身临其境。从进入游戏到与时毅接触不, 等等,轮回记忆里他的攻略对象不是时毅,而是一个看着有几分眼熟的女人。 女人将自己的名片递给他。她叫时愿, 是time集团的执行总裁。她的身份和白晓华如今接触的时毅一模一样,甚至她递来的名片的样式都与白晓华从时毅那里得来的分毫不差。只有名字不同,只有处在攻略对象位置上的人不同。 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晓华疑惑又兴奋地徜徉在不断闪动的场景中。他知道这一切的反常都在推动他逼近真相。 所有接踵而来的画面里时毅都没有出现,就仿佛这世上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 但玩家替身的白月光仍是陈卓雅。 在单次轮回记忆走到尚未解锁的黑暗前,最后一个场景里,白晓华从落地镜里看到靠得极近的一对男女,那正是他自己和时愿。 他穿着那条触发轮回记忆前攥在手里的那条红裙,裙摆荡在膝盖上,双足赤裸,一双高跟鞋躺在一旁。他的脸上画着妆容,手法技艺十分粗糙,不伦不类,又透着股怪异破碎的张力。 时愿清冷古典的脸庞从他肩膀后露出来,淡淡的气息拂过他的肩颈,她的目光投向镜面,眼神仿佛暧昧又透着股不合时宜的抽离感。 像吗?白晓华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我可以扮作她,只要你喜欢,只要你还愿意让我留在身边。 时愿伸出手抹去他涂出唇线的口红,眼神说不上是怜爱还是倦怠:这不适合你,换掉吧。 无数个只有微小差别的周目反复上演,时毅从来没有出现过,白晓华的攻略对象只有时愿。 像溺水的人骤然被拉出水面,白晓华的意识从纷繁的轮回记忆中被抛出来。 他看着身前的落地镜,镜子里团在他怀里的红裙令他一阵恍惚,轮回记忆每周目最后的那个画面似乎就是在这里发生的,就在这面镜子前,他就穿着他怀里的这条裙子。时毅的公寓在轮回记忆里是时愿的。 时毅取代了时愿的一切,时愿则改换了自己在游戏中的角色设定。 白晓华的心脏怦怦直跳。 之所以无法通过扮演陈卓雅来完成剧情任务,或许是因为人物设定被篡改后游戏出了bug。 时毅取代了时愿的一切,但似乎并不包括感情数据。 陈卓雅是时愿的白月光,但或许不是时毅的 【恭喜玩家白晓华触发true story路线。】 【玩家白晓华触发主线任务二:无尽的轮回】 【玩家白晓华触发支线任务:调换的身份】 【你发现关键npc的数据出现了问题。时愿为何不再是你的攻略对象,时毅又从何处而来。这诡异的变化会跟游戏反复的轮回有关吗?去探索真相吧。】 摇篮福利院地下储藏室里弥漫着令人屏息的寂静。 时毅和梁沐在好友的注目中,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 时毅眼睫半垂,脸上浮现一丝难得的恍惚,似是沉浸在冲击中没有缓过神来。 曲星熠最先耐不住性子:你们看到了什么?是以白晓华为主角的轮回记忆吗? 他的猜测合情合理,上次他作为病毒的使用对象,在第一次使用病毒后,得到的就是以他和王恋歌为主角的轮回记忆。 他触发轮回记忆后,王恋歌那里也同步触发了这一记忆,看上去这是一种给玩家提供通关线索的游戏机制,是必然会反复发生,直到所有玩家获悉这一重要情报的。 晏非臣却不这么想。时毅与他们是不同的。 时毅不是原装npc。 从游戏设定上来说,时毅是时愿脱离被攻略对象这一极度受到游戏进程控制干扰的角色后产生的npc,他继承了时愿的身份,又微妙地脱离了游戏强加给他的白月光设定晏非臣猜想,这一与设定不符的仿佛bug的错乱,正是副本剧情在前期埋设的伏笔。 作为一个在本周目新出现的npc,而并非是与剧情核心紧密相关的时愿,时毅或许并不能看到轮回记忆,毕竟那些记忆是属于时愿的。他能看到的或许是跟他的诞生有关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梁沐没有立刻回答曲星熠的意思,时毅神情也略有波动 没有轮回记忆。时毅眼中的波澜平息下去,回答道,先是一片虚无的黑暗,然后是无数闪动的数据流,数据凝聚在一起我就从中浮现。 它在告诉我,我是由数据编写而出的。 浮动在狭小的地下储物室里的灰尘的气息突然变得令人觉得有些难以忍受。泛潮的霉味黏附在呼吸道上,让人感到压抑。 即使早就清楚自己置身的世界只是一个游戏,所有认识的人都是游戏里的npc,但如此明确地直面自己是由数据构成的证据,还是无法以平静的心情去面对。 时毅两手交叉搭在腿上,眼睫半垂,冷静地分析着:只是不知道我是时愿创造出来代替她的,还是时愿逃脱原定的npc身份后,程序自动合成的。 或许第二个病毒能带给我们跟时愿有关的更多线索,紧接着上一次得到的画面,从而告诉我们,在无数次血色婚礼之后,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那应该会和我的诞生有关系,毕竟这两枚病毒碎片指定我是使用对象。 时毅看向梁沐,平静地说:继续吧。我们还有第二枚病毒。 梁沐看出他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便不再多言,直接使用第二枚病毒碎片。 黑红色的数据流再次消解掉时毅身上四分之一的数据流枷锁,现在时毅身上的数据流枷锁只剩一半了。 黑红色的风暴散去后,一阵炫目的红光自连接着两人手上戒指的光丝上迸发,一阵眩晕之后,梁沐再次睁开眼睛,已置身于熟悉的场景之中。 花香和血的腥味搅合在一起令人不快。 夕阳将尽,没有半个宾客的婚礼场地上,陈卓雅的尸体躺在时愿怀里,时愿举着尖刀对准自己的咽喉。 已经够了,已经够了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时愿眼睛里全是血丝,周身弥漫着绝望和疯狂的气息。 刀尖明明尚未划破她的皮肤和血肉,鲜血却从她身下洇开。汨汨的鲜血,无穷无尽,潮水般向外蔓延。大片大片的土地被鲜血覆盖,整个世界目之所及都被染成红色,红色的血与天边的夕阳相互映照,好似红色的地狱。 哪里来的血呢? 或许是无数个周目绝望地自裁后淌干的血。 无数次对世界的反抗,无数次以自己的性命让世界反复重启无法顺利走向结局的破坏,一点点地积累,滴水穿石,终于等到了连命运也不得不向她妥协的这一刻。 天空破碎大半,仿佛被打碎的拼图,被鲜血侵蚀的教堂忽明忽灭地闪烁起来,然后坍缩成一道两人高的黑洞。 第90章 时愿抱起陈卓雅,大步向前,步速越来越快,奔跑起来,毫不迟疑地迈入未知的黑洞中。 一步踏入就进入了另一个奇异的空间。 这是一个宽广的,看不到顶,也没有任何出口的房间,四壁都是层层叠叠不断向上堆积的显示屏,每一个屏幕上都是同一个景象时愿在自杀,无数个周目里的时愿在自杀。 时愿站在这里仰头四顾,被无数个自己的影像包围着,恍惚得像是坠入了最离奇的梦境。 梁沐与画面里的时愿一样震惊:这个古怪的空间与他曾梦到的分毫不差! 房间正前方是一台巨大的电脑,操作台上布满了复杂的按键,电脑前的靠背椅上坐着一个梳着低马尾的女性,座椅转动,女人的脸露了出来。 梁沐感到一阵眩晕。 这个女人正是他的心理医生方医生! 时愿问: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方医生回答:这里是游戏的后台,你可以把我理解我这个游戏的拟人化化身。 ----------------------- 作者有话说:非常抱歉>﹏< 之前身体很不舒服,修养了一阵后又败给了自己的惰性,现在才回来更文。故事是一定会写完的,早就想好了结局,不会放弃或烂尾。 感谢继续阅读的读者们。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给玩家的线索 方医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游戏的拟人化化身? 梁沐感到一阵错乱。 即使在方医生与玩家荆楚接触后失踪, 他还在方医生电脑里发现了诸多有关他自己的极具冲击力的资料和程序后,此时面对方医生被揭露的另一层身份,他还是被震惊击中, 一阵战栗窜过他的脊背。 他想不通身为游戏化身的方医生是出于怎样的目的以心理医生的身份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又到底想要从他身上得到、确认些什么。 还是说,游戏化身只是碰巧选用了与方医生一致的建模为自己的外形? 眼前的画面仍在流动。 时愿抱紧了怀里爱人的尸身, 戒备地看着方医生。 身为游戏进程的破坏者, 被游戏操控扭曲自我意志的npc, 她无法不对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声称自己是游戏化身的女人提起十二万分的防备。 方医生神情宽和: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游戏的拟人化,而并非游戏的人格。 游戏没有人格, 没有情绪,更没有私欲。游戏只遵循着它的创造者所设定的程序运行。我对你没有任何的负面情绪,我们并不是敌对的关系。 时愿神情冷峻,并未软化:可我阻碍了程序的运行, 我是应该被修正的bug。 方医生道:你确实阻碍了程序的运行, 但你并不是一个bug, 也无法被程序剔除或修正。 面对时愿的困惑, 方医生说: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我并没有权限将事实告知你, 或许有一天你自己能寻到真相。 作为游戏的化身, 我只希望游戏能顺利进展下去,因此我选择打开后台与你合作。 合作?时愿绷紧的身体出现松动的迹象。面对希望的诱惑,她身体不可控制地微微前倾, 向着方医生,向着闪动着神秘光彩的巨大电脑屏幕,仿佛被磁极吸引的铁石。 既然你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游戏赋予你的角色设定和剧情走向,那就改变它, 让我们彼此都从这条走不通的道路上离开,开辟另一条路。方医生侧过身,抬起的手臂指向身后的显示器。 大得出奇的屏幕上陡然跃动起一团黑红色的火焰,那突兀、鲜艳、与周遭昏暗冰冷的空间格格不入的光芒映在时愿缩小的瞳仁里,在黑色的瞳孔中腾腾燃烧着,好似激昂的鼓点、永不止息的心跳。 这是针对这个游戏的病毒,是游戏的创造者出于某种原因自游戏创造之初同步开发的、反攻自身的武器。方医生解释道。 我受于限制无法使用它,只有像你这样的特殊存在能够启用它。 我要怎么做?时愿嘴唇里吐出因为紧张和兴奋而干涩的声音。求生者抑或是赌徒的声音。 你可以使用病毒来篡改游戏数据,小至改变角色设定,大至改换游戏剧情,甚至你可以借此毁灭这个游戏。方医生平静地说,但你能做到什么地步取决于你能获得多少病毒的操控权限,权限是如何开放的我不太清楚,这得由你自己来探索。 时愿迟疑片刻,步履缓慢地靠近巨型的电脑,靠近那团象征着破坏与毁灭的黑红色光团。 她将爱人冰冷的尸身小心地放在靠背椅上。尸身尚未僵化,一失去人力的支撑,苍白的手臂便从身侧滑落,脖颈无力地前倾,像一株死去的花。 时愿调整着爱人的肢体,以使她不至于狼狈地滑落地面。时愿动作轻柔,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则是孤注一掷的决心、被疯狂绝望的火焰烧成灰烬后沉积的笃定。 她蹲在静默的尸体身前,仰头凝视着那张熟悉的脸。 等你下一次周目再睁开眼睛,一切都会不同的。她轻声自语,而后站起身,转身伏在了布满复杂按键的操作台前。 我能得到的权限很少。一阵冰冷机械的操作按键的声音停息后,时愿轻声说道。出乎意料的是,她的语气里没有遗憾的意味。梁沐猜测,她一定发现了什么对她有利的东西。 你不会干预我的,对吗?无论我做什么时愿偏头看向一直静立在侧的方医生。 方医生脸上仍是平和的笑意:对,无论你做什么。我无权干涉,这也是设定我的程序的一部分。 很好,希望如此。时愿说罢,重新伏在操作台前。 随着她的操作,屏幕上的数据滚动变幻不休。梁沐努力凑近去看:最初的改动十分简单,时愿将自己变成了一个背景板npc,又创建了一个全新的人物放置在她原本的角色位上,那便是时毅。再之后更复杂的操作变得模糊不清,梁沐只能看到时愿长久伏案的背影。 视野里的一切在渐渐变暗,声音越来越模糊,画面即将结束。 在意识即将回归现实的最后的黑暗中,时愿轻飘飘的、略显游离失真的声音,像一抹幽灵钻进了梁沐的意识深处: 【游戏没有人格,但针对游戏而生的病毒却似乎并非如此。】 【病毒有完全的自我意识的话,会发生什么呢?】 梁沐猛地睁开眼睛,时愿意有所指的话音仍在他脑海里不住地徘徊。 他本能地看向拖曳在他脚下的影子。 有自我意识的病毒?为什么游戏的创造者要特意开发出专门用来破坏自己心血的武器? 只有特殊的存在才能启用病毒的力量,特殊的存在是什么?这些对话只是游戏剧情的一部分吗?还是说这其中蕴含着某种真实,或至少是对真实的隐喻? 觉醒系统的面板弹了出来: 【绝不接受自身命运的npc,在被她的鲜血所浸染的轮回的尽头,终于获得了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游戏后台向她敞开大门,作为npc的她不仅篡改了自己的角色设定,最大程度地脱离了剧情的束缚,她似乎还在谋划着些别的什么,有着更深的目的和企图,你如今的处境是否也受到了她的影响呢】 【与她一样追求着摆脱游戏束缚、获得自由的你,为了达成目的,前往游戏后台似乎是一个必然的选择,那里或许也隐藏着更多的秘密。】 【宿主触发支线任务三:前往游戏后台】 梁沐面对新出现的支线任务陷入了沉思。 这次的病毒碎片给出的线索里蕴含着相当多值得深思的地方,不论是方医生的身份,病毒疑似拥有人格的提示,以及时愿身上种种明示的特殊性明明是脱离游戏程序的npc却被游戏化身认定为不是bug无法被程序修正,而且还是能够启用病毒的特殊存在这一切都非同寻常,令梁沐本以为会有三四个支线任务被触发出来,可结果却只有寻找游戏后台这一项任务。 是因为所有的谜题都将在找到游戏后台后得到解答所以无需在别处空使劲,还是说这些谜题跟游戏剧情实质上没有关联,所以它们无法在探寻副本真相的主任务下被触发? 你是说,那个一直为你看病的方医生实际上是游戏的拟人化化身晏非臣蹙起眉头,他曾跟梁沐在深夜调查过方医生的工作室,亲眼目睹方医生办公用的电脑上诡异的程序和记录,所以这一讯息带给他的冲击是显而易见的。 我们找不到她的踪迹,监控也显示她从没离开过工作室,是凭空消失的现在想来,她要么直接解除了拟人态,要么就是回到游戏后台去了。 第91章 关键问题是,她明显在观察你,甚至有可能在拿你做实验,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气氛焦灼起来。 未知的威胁令人心浮气躁。 时毅冷不丁地说道:时愿是通过反复自杀中断游戏进程的方式打开游戏后台的,或许我可以尝试。 他的语气平静沉稳,让人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什么。 梁沐被惊到了:你怎么会这么想?所谓的周目轮回以及时愿脱离原本角色设定的过程,这一切很可能只是单纯的游戏剧情而已,照瓢画葫芦不一定会达成同样的效果,反而会对你造成伤害。 我们的存在大概率是跳脱出游戏限定的。单纯的npc不会真的死亡,但我们就不一定了。 时毅道:只是作为最后的手段。打开游戏后台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从目前的经验来看,虽然我们还占据着信息优势,但玩家那边也在同步获取线索,时间越拖变数越多,如果到了必须要做出取舍的时刻 梁沐听得心里一阵难受:停!如果一定要牺牲谁,一起去死好了。 时毅淡漠的脸上浮起浅淡的笑意,他抬起双手示意投降。 梁沐站起身,目光在周遭逼仄的空间里转了一圈,然后重新走回角落里堆积的老旧显示器前。他伸出手指探向屏幕,再次感受到陷进某个奇异空间的触感。 教堂坍缩后出现了通往游戏后台的入口,福利院出现在教堂原本存在的位置上,再加上这些古怪的显示器他推测道,这个地下储藏室大概率就是游戏后台在游戏中的映射。 存在的倒影,联通的入口。 虐恋回忆玩家公共交流群。 【不是小白花】:我也触发轮回记忆了! 【不是小白花】:这份记忆里有个超大的线索!每个周目里我的攻略对象都不是现如今的时毅,而是时毅的堂姐时愿!也就是说时毅原本应该是时愿!或许当初陈卓雅的名字出现卡顿,以及扮演白月光的任务总无法顺利完成,都跟时愿身份的改变有关。 【不是小白花】:所以,重点是,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了时愿身份的变化。时愿身上大有文章!搞清楚这一点说不定就能搞明白所谓的轮回周目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了! 关越在心里咀嚼着白晓华提供的线索。 午后的阳光透过密集交错的枝叶洒落在他身上,他眯起眼睛,手持一柄单筒望远镜观察着远处一片宁和的福利院。 同蒋墨将关夏带回家安顿好后,他立即跟踪着蒋墨来到了这里,藏身于距福利院50米远的林木中观察。 在白晓华触发轮回记忆的时间点,蒋墨正身处福利院。据他所知,梁沐正是在这间摇篮福利院长大的,而这五个重要npc拥有的款式相似的戒指也是在这间福利院的地下储藏室里捡到的。 他自一个小时前得知戒指与地下储藏室的关联后就做好了来一探究竟的打算。跟着蒋墨来到了这里,也算是赶巧了。更巧的是,他在附近停车的地方发现了梁沐的车。 福利院的大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 关越呼吸微顿。不只是蒋墨和梁沐,晏非臣、曲星熠和时毅都在这里。 看来福利院确实是个重要地点。只是在白晓华触发轮回记忆的时间点上,这五个人又是全部聚集在一处,与王恋歌那次一样,令人无法分辨这种触发机制是有谁主导的。又或者是五个人必须聚在一起才能触发? 三辆车开远了。关越将时毅的车牌号码记在心里,没有跟上去的意思。 他背靠树干盘腿坐下,一边在网上搜摇篮福利院的各种公开信息,一边思索着曾经几乎被玩家忽视、如今看来却在副本剧情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的时愿。 这个副本总是出人意料,先是梁沐的异样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紧跟着就是攻略对象莫名的恶意和触发的true story路线,让人惊觉攻略对象并没有那么无害,而现在,竟然又发现,轮回的秘密或许正藏在一个谁也没有过多在意的背景板npc身上 天色渐渐黑下去。 关越打视频叮嘱关夏把冰箱里提前准备好的饭菜用微波炉热一下吃。 他通过视频全程监督关夏安全使用微波炉,避免关夏伤害到自己,仿佛关夏不是一个数据构成的npc,而是一个有血有肉、应该被人呵护照顾的小孩子。 关夏一边用勺子吃饭,一边盯着镜头,不满地皱着鼻子:爸爸,你在哪里啊,突然就跑出去了,这么晚都不回家。周围都是树,你要被虫子咬了! 关越故作一副严肃深沉的模样:爸爸可是一位冒险家,正在调查一个大秘密,调查时间紧任务重,不能回去陪你吃晚饭了。 关夏被他逗笑了:哈哈哈,那爸爸调查的是什么啊? 是有关这个世界的秘密。关越心情复杂地注视着屏幕里褪去了谨慎怯懦,一天比一天变得更加鲜活开朗的小女孩,他说,我在调查,在这个世界上,人死亡后会去向哪里,以什么方式存在。 我想知道,你是否只是一个npc,我又是否被所谓的神明欺骗。 夜色深沉,关越顺利潜入福利院,经过一番探索后找到了地下储藏室的位置。 他熟练地撬锁,悄无声息地进入其中,小心关上身后的门,正要打开手电扫视,左侧的角落里却亮起十余片矩形的光亮,他很快反应过来,那是十余台显示器。 显示器不断闪烁着,像是深海里吸引猎物的拟饵。 关越小心地靠近,先用手电试探地触碰,普通的屏幕质感。他伸出手去,指尖陷进了屏幕里。 几乎是他皮肤触到屏幕的一瞬间,所有屏幕停止闪烁,然后十余张时愿的脸庞将关越包围。 尖刀抵在时愿的脖颈上,然后是死亡。继续死亡。再一次死亡。再再一次死亡。 像磁带卡顿一般,无数次死亡在短暂的时间里反复上演,世界也跟着破碎毁灭。 然后一道入口洞开。 关越屏住了呼吸。他知道这是副本给他的线索。 他凝神观看,时愿的身影没入黑暗,福利院在后台入口所在空间快速建起。又是这间地下室,尘埃在光线中凝滞,时间似乎也处于静止。一道黑影出现在地板上,黑影里缓缓浮出一个闭着眼睛的小孩。 那个孩子就是梁沐。 时间开始流动,灰尘上下翻飞,门被打开来,四个打闹着的小少年走进来,围在梁沐身边试图唤醒他。 关越明白了。这一幕就是这个游戏的开始。 第60章 约定 关越静坐在黑暗中等待。 堆满杂物的地下室里没有一丝光线。这里没有窗户, 门扇紧闭,像一个尘封的棺材,连阴冷发霉的气味都凝滞了。 半个小时前闪烁个不停的显示器早已全部归于沉寂, 在距离关越几步远的地方静默着,恢复了一堆破烂该有的面貌。 关越本来没打算在这里停留。今日的收获已经足够,这里也不会再提供更多线索了。他是这样认为的, 荆楚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他将地下室里发掘到的线索发布到玩家公共交流群后, 荆楚提出让白晓华来试一试。 【落难千金】:所以说那间地下室大概率就是跟游戏后台相接的地点了, 屏幕本身说不定就是一种通道。让晓华去试试吧,他的特质能力绝对能派上用场。 荆楚这么说了, 白晓华本人却一头雾水。 【不是小白花】:不是,荆姐,我想不通自己能派上什么用场。据我所知我的能力也就穿个障碍物什么的还算有用【汗流浃背.jpg】 【不是小白花】:游戏和游戏后台之间的壁垒或通道之类的并不算是实物吧?更像一种概念?或者说,就算它是一种实物, 也是一种我难以把握、无处下手的存在。 关越也是这么认为的。一直以来白晓华展现出来的能力便是如此, 白晓华本人对自身所拥有的特质能力也向来是这么理解的。 荆楚却语出惊人: 【落难千金】:你的特质能力叫【畅通无阻】。你怎么知道你无法穿透看不见摸不着的概念呢?更何况游戏世界里的一切本质上都是概念, 所有有形无形的东西本质上都是虚无。你能看见的, 和你看不见的,从最根本的角度上来说, 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是小白花】:可是, 这只是猜想。我不觉得我的能力能做到那种地步 【落难千金】:你做到过的,只是在某种限制下没有完全成功而已。 【落难千金】: 你记得吗,我跟你说过, 我看过你上传到数据库里的游戏录像。那是你来到游乐场后第一次进入副本。那个副本里有灵异元素。你极其地怕鬼,也不认为自己的能力能穿透鬼这种非物质的存在。 第92章 被一群鬼包围后,你极为惊惧,那一瞬间, 你或许生出过类似于要是能立刻离开这个游戏就好的想法,你不知道的是,其实你当时真的打开了副本世界和玩家大厅的壁垒。 若是那时没有约定束缚着你,你就要从副本中掉线了。 【不是小白花】:真的吗?我竟然能做到那种程度,就像荆姐你曾经从副本中半途离开那样?这是真的吗?我完全没察觉到,当时我真的打开了副本和玩家大厅之间的通道吗?约定又是什么?我不记得我跟谁有过什么约定限制了自己的能力发挥 白晓华明显处于极度的震惊中,打出的一长段话凌乱、没有条理,混乱和困惑想必已填满了他的大脑。 关越能够与他共情。荆楚轻飘飘发出的字句对他们而言,不,是对任何一个玩家而言,都宛如迎面砸来的炮弹,令人头晕目眩、惊疑不定。 【落难千金】:打字说太浪费时间了这样吧,你现在就往摇篮福利院赶,咱们在那间地下室集合,一边尝试能不能打开通道一边给你解释。 【不是小白花】:我这就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着。在极度的寂静中,关越的耳朵能捕捉到机械腕表指针走动的滴答声。 规律的机械声突然被外界的声音盖过去。刻意放轻、但明显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脚步声在靠近。有人来了。 关越迅速藏身于门后以做万全准备。 咚咚两下微弱的敲门声响起,随后是白晓华压着嗓子做贼似的声音:关哥,是我。我和荆姐来了。 关越心中一顿。他刚才竟没有察觉到有第二个人的脚步声。 他将门打开。白晓华正举着一只小手电,脸被光照得灰蒙蒙的,像只懵里懵懂、半点道行没有的小鬼。荆楚站在一旁,只被光勾勒出半张脸,黑眸比夜色更深,她交叠在胸前的手臂抬起一只来挥了挥,无声地打了个招呼。这个藏着一肚子秘密、不知道抱着什么目的的家伙大概称得上是个魔头了。 这两人有些渊源。据白晓华在交流群里透露的零星线索来看,是荆楚主动认识的他。荆楚这样的家伙竟会花积分购买被所有玩家嘲讽为鸡肋、根本无人问津的一级副本通关录像来看本就匪夷所思,更别说,她在一个新人玩家还没做出任何值得称道的成绩,甚至不知道能在游乐场这个残酷的生存机制里存活多久的时候,就主动接触了对方,大加赞赏、不吝赐教。 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太过惜才? 还是说别有用心? 关越心中思量着,面上却没有半分表露。他把人迎进来,带人去看角落里堆积的笨重显示器。 白晓华拿手戳了戳布满灰尘的屏幕:真的欸,屏幕所在的空间有问题。触不到屏幕本身,像是跟其它空间有重叠或混淆的地方。 三人依次倒腾了一遍显示器,屏幕上都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不再有画面也不再发光。 看来是一次性线索,先到先得,后来的玩家没有。荆楚说,她侧身拍了下白晓华的肩膀,现在试一试,用你的特质能力穿透这层屏幕和其它空间的连结,不要想着自己做不到。 她看了下腕上的手表:正好,从你用特质能力越过安保和门锁来到这里已过了两分多钟,你这一次的能力使用时间马上要结束了,抓紧机会试一下,要不就得等十分钟之后了。 白晓华闻言紧张起来,也顾不上犹豫和满心的疑惑了。他在心中反复想象自己穿透交叠在一处的空间前往游戏后台的景象,卡着能力失效的时间点,硬着头皮一头冲进堆积的显示器里。 白晓华的身影消失了。关越眉头微蹙:成功了吗? 没有。荆楚遗憾地摇了摇头,他穿过了显示器,冲得太猛,现在应该在墙里。 话音刚落,白晓华的手就从水泥墙里冒了出来。他火急火燎冲出墙壁和一堆杂物,扑在地上后怕地喘气:这墙也太结实了吧,修得这么厚,要不是我跑得快,能力使用时间一到,我就要卡在里面了! 荆楚蹲下身,表示同情:辛苦了。不着急,慢慢来。 白晓华可怜兮兮地抬起头:荆姐,我现在能力用不了了,技能冻结的时间里,你能给我讲讲我曾打开过副本和玩家大厅的通道的事吗? 可以啊。荆楚说,反正现在也没事干。 白晓华想了想,问道:你说如果没有约定的限制,我当时就能通过特质能力离开副本。约定指的是什么? 关越靠在身后堆叠在一起的课桌椅上,借着手电筒的光亮,眼神投向荆楚,不想放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丝波动。 很简单,荆楚的神情看上去晦暗不明,她说,约定指的就是玩家和统御着游乐场的神明的约定。 白晓华眼神迷茫:我不记得我跟神明有过什么约定。 你忘了吗?荆楚伸出手指,在半空中画出一个矩形的轮廓,在你的灵魂脱离你的□□,也就是说你在现实世界死亡后,于游乐场的一片虚无的漆黑中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绑定你的游戏系统不是跟你达成了一个约定,又或是说契约吗? 契约? 白晓华本能地发问,充斥着困惑的大脑里不知为何弥漫开一丝不安的冷意。 一阵粗暴的桌椅摩擦声响起。绝不该出现的响动,毫无专业素养,闹出这种动静的竟是在埋葬了无数尸骨的游乐场中爬到了九十级的大佬级玩家关越。 他双拳攥紧,额角青筋直冒,下颌线条隐忍地绷紧。不难想象他方才从倚靠的桌椅上弹跳而起时爆发出了多大的力量。 关越已经明白过来了。他快速回想着来到游乐场与系统绑定的那一天,系统光屏上的每一个字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那是 捕捉到符合波动的灵魂。荆楚模仿着系统的声音,一板一眼地缓缓说道,这里是神明创建的游乐场,玩家是于现实世界死亡的灵魂。 游乐场中充满危险刺激的副本游戏,依次从1级挑战到99级游戏,游戏间隔时间不多于一周,游戏过程中不可放弃不可退出,游戏中死亡即为灵魂死亡,但挑战成功便可实现复活的美梦,游戏过程中掉落的道具也可带回现实,帮助玩家获得梦幻新生 你愿意以灵魂作为抵押加入这场生死赌局之中吗? 荆楚目光扫过白晓华和僵立的关越:然后你回答了我愿意。 系统说游戏过程中不可放弃不可退出,你同意了,所以你即使拥有可以穿过空间壁垒的能力,你也不能在副本结束之前离开。 这是你与神明定下的契约。 梁沐在工作的间隙打了个盹。 似睡非睡间他做了个古怪的梦。 梦里全程都是第一视角,但他意识附着的存在并非他自己,而是一个女性。女人说话的声音似乎有些熟悉,但他在梦境中沉浮的大脑却总也想不起来那声音到底像谁。 女人正在跟一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聊天。他们置身于一个像工作室的地方,巨大的桌面上铺满了图纸和调查意见表格,密密麻麻的字符看不分明。 男人眼前悬浮着一个由莹绿色光点构筑而成的电脑。他不用操作什么就有一串又一串的数据和图像从他的大脑上方冒出来然后飘进电脑中,好似思维化作了实体。这景象着实怪异。 女人感叹着:陈峰,你的出现真是帮了大忙。你的能力和你所拥有的知识储备大大提高了濒死者活下来的可能性。 陈峰耸了耸肩:我是锦上添花,没有你的能力让他们的灵魂与其它结晶融合,结晶再怎么合理分配也没用,拿到手也无法让灵魂回到肉|身里去,只能在死后世界里干等着,直到现实里的身体死亡,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死者。 他又说:其实我觉得大部分人求生的欲|望都算不上特别强烈,最近展开的几场结晶分配游戏里,中途选择退出游戏的人不少。 能力正好能帮助濒死者灵魂回归后完美脱离现实里的危急状态的灵魂结晶十分稀有。稀有所以竞争激烈,所以要调高游戏难度,而高难度的拟真游戏又太过困难,疼痛、恐惧、疲劳,都能轻易摧毁他们的决心似是看到女人不赞同的目光,他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女人说:虽然你对构筑游戏空间的目的颇有微词,但你喜欢做这件事不是吗? 第93章 陈峰笑道:没错,我喜欢做游戏。而且这可是拟真游戏。通过我的能力【数字世界】开辟出无穷无尽的虚拟空间,在里面构建各种各样的世界这是我生前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死亡实现了我梦寐以求的心愿,真是难以置信! 对了,他想到什么,又说,最近不是来了一个能力特别的年轻人吗?登记的能力名叫【偏执的锁链】的那个。 他叫里昂。女人说。 对,里昂。他好像很受欢迎。我听说很多人,不管是濒死者还是死者都跑去让里昂在他们身上使用能力。能力一旦经双方同意发动,被锁链绑定的灵魂就无法离开这个死后世界了,连往生雾都带不走他们。 女人有些忧虑:往生雾定期出现,使一部分死后灵魂放下执念离开并留下灵魂结晶,这是死后世界的一种自我清理又或是平衡生态的手段。打破这个平衡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但你没办法阻止不是吗?陈峰说,很多人并不想消散,他们在死后世界生活得很开心。这里没有饥饿,没有争端,自己还拥有奇妙的能力。这里就是天堂!没人想离开天堂! 他的眼睛盯过来,语气里藏着一丝告诫:别去掺和,你已经做得够多了,而且说不定哪天里昂自己先消散了,他又不能自己绑定自己,根本不用操心。 这个世界不是你的责任,方圆,你有自己的人生要过,别太沉浸在这里。 方圆? 梁沐的神经一阵刺痛。 他看向反光的黑色桌面,光洁的桌面上映出女人的脸。 那是方医生。 关越因为压抑着心里激烈的情绪,语气冷硬,每一个字都像是投掷而出的石头:你的意思是,如果玩家不说我愿意,不达成所谓的约定,他就可以在进行副本游戏的过程中半途退出半途放弃了吗? 白晓华出了一身冷汗,无数混乱的思绪在他头脑里打转,他本能地分辩道:怎么可能呢?如果不选择我愿意不就是拒绝了跟系统绑定,不就不能成为玩家,不能参与游戏,那还谈什么半途退出呢? 是吧?是这样吧?他急切地说着,眼神茫然无措。 荆楚看向关越:你说的对,就是那样。 关越瞳孔放大,脸部肌肉抽搐起来。 玩家论坛上不是一直搞不懂为什么我能打破规则,多次在副本中途离开吗?理由其实很简单,因为我面对系统的邀请,没有选择我愿意。 我没有跟神明达成约定。荆楚说道,进入游戏不需要神明的许可。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阵营 世界的真相到底是怎样, 玩家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白晓华在令人痛苦的迷茫中超越了自己的极限。 进入游乐场以来的第一次,他使用【畅通无阻】跨越了没有形体的概念,穿过了空间的壁垒。 不知多少次失败后, 他的身体跃入堆积的显示器,没有穿到墙壁里去,而是彻底消失在地下室里。他进入了游戏后台。 再睁开眼睛, 无数屏幕在他眼前展开, 向上望去望不到尽头。还不待他做出任何反应, 所有屏幕上的画面陡然一转,复制黏贴一般化作了同一个:是站在游戏后台里迷茫四顾的自己的脸。 白晓华悚然一惊。 监控着全世界的屏幕就像游戏本身的无数只眼目, 所有眼睛盯准了他,就代表游戏后台锁定了他这个入侵者。 黑红色的数据流如洪流般自前方的巨型电脑里奔涌而来。白晓华汗毛炸了起来。 很不妙。要赶紧离开这里! 梁沐将奇异的梦境记录下来。他无法判断梦的真实性。他的直觉倾向于相信,他的理智又难免对此保持怀疑。 这个梦很有意思,很多内容都能与他目前所认知到的东西产生对应的关系。 梦里的人似乎生活在一个死后世界, 那里的居民都是死者或濒死者的灵魂, 他们似乎都在死后世界里拥有了奇异的能力, 就像玩家进入游乐场后被神明分配的特质能力一般, 但死后世界的居民能力是自有的,那里也没有神明。 濒死者如果未能在现实世界的肉身死亡前灵魂回归就会彻底成为死者, 方圆在帮助他们拯救自己, 而灵魂回归的方式似乎是通过将其它人的灵魂结晶与濒死者的灵魂融合。融合需要通过方圆的能力来达成。 从对话中可得知灵魂结晶的一条获取渠道:死者的灵魂在往生雾中消散后留下灵魂结晶。而灵魂结晶不仅能帮助濒死者魂归肉身,本身还拥有各式奇异的能力,甚至能帮助重回现实的濒死者在现实中发挥作用、度过难关。 所以灵魂结晶会不会就是特质能力的具象化呢?在灵魂消散后以实体形式析出 梁沐骤然回想起他在方医生的电脑上看到的画面。在银白线条勾勒、光点闪烁的人形建模旁有这样几行小字: 【姓名】:梁沐 【状态】:结晶析出 【能力】:■■■■ 结晶析出! 这代表着什么呢? 如果灵魂结晶是在灵魂消散后才凝缩成结晶的话, 难道他的灵魂早已在平衡着死后世界生态的往生雾中消散了吗? 他只是一段被上传到游戏里的意识? 数据组成的幽灵? 悚然的寒意窜过头皮。梁沐用力闭了下眼睛。 不,从方医生那里得到的信息来看,如果他有特质能力的话,它明显还在发挥着某种他暂时无法理解的作用, 它还与他绑定在一起。 梁沐在草稿纸上的结晶两字上重重画了一个圈。 结晶到底是以何种形式存在着? 暂且不论结晶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析出,如果它一开始就存在在人的灵魂中,那么玩家的特质能力便并非是神明赐予的,神明欺骗了他们,让玩家们无法洞悉特质能力和道具的本质,把一切都理解为游戏和神迹。 在这种假设下,如果玩家从一开始就知晓特质能力是他本身的力量,他们就很难不去怀疑自己获得的道具到底是从何而来,所谓的神明又是否在利用他们实现某种阴谋。 梁沐从玩家公共交流群的对话里得出了一个结论:特质能力有一个特别的属性,那就是,除非玩家在不受任何能力的影响下、以绝对清醒的理智、出自真心转让售卖自己的特质能力,否则任何手段不可将之骗取、剥夺。 几具与玩家使用的道具同步出现的傀儡在脑海中浮现。 道具之所以还得靠傀儡丝把疑似死亡的玩家的身体投放到副本世界中,通过操控那具身体来使用相应的特质能力,而非直接以灵魂结晶的方式与玩家的灵魂绑定,到底是因为目前掌控游戏的神明没有方圆那样能够使得结晶与他者灵魂相融的能力,还是说,神明并不想让灵魂结晶和玩家的灵魂相融,毕竟照梦里的对话所透露的那样,濒死者的灵魂一旦与他者的灵魂结晶相融合,濒死者就将灵魂回归现实世界,而这是神明无法容忍的 不,濒死者的灵魂即使融合了他者灵魂结晶或许也无法离开死后世界。 梁沐手中的钢笔久久停滞着,在纸上洇出一团墨痕。 梦中,陈峰和方圆谈到死后世界来了一个新人,那个新人拥有的能力叫【偏执的锁链】,自愿与他绑定的人,在他消亡之前,灵魂都将被牢牢束缚在死后世界,往生雾带不走,融合灵魂结晶或许也无力反抗这样的束缚。 这个叫里昂的家伙,现在还活着吗? 他在死后世界翻天覆地的改变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梁沐记下里昂这个名字,停顿片刻后,继续沿着原来的思路思考: 无法以任何手段夺取他人特质能力这一规则是否是死后世界本身具有的规则,连神明都无法违背? 荆楚曾经说过,不能以任何手段干预游戏进程从而陷玩家于不利境地是游戏世界的规则,即使是神明也得遵守 规则。 梁沐又在草稿纸上写下世界的规则、游戏的底层逻辑?。 如果说特质能力的产生与神明无关,所以神明无法干涉和特质能力有关的规则,那么神明到底是不是游乐场这个无限流游戏的创造者呢,当神明很可能连游戏世界的底层逻辑都无法干预的时候? 梦里叫陈峰的男性正在打造一个跟游乐场相当相似的虚拟游戏空间。他会是神明吗? 第94章 如果陈峰通过能力【数字世界】创造的虚拟游戏空间就是如今的游乐场的话,一个曾出于帮助濒死者回到现实世界活下去而创造的,和谐、公平又毫无伤害性的游戏世界,又是如何变成今日这个充满了欺骗、绝望和死亡的埋骨地呢? 方圆又是如何变成了方医生的? 梁沐靠在椅子里,垂眸看着草稿纸上凌乱的文字。 写得急促,顾不得美观,笔触锋利,运笔用力处几乎划破了纸张。他疯狂转动的思维正如这些文字,如被疾风席卷,被洪流裹挟,一个劲地、狂乱却又专注地奔向未知之境。 他打开npc觉醒面板。 【主线任务:副本世界的真相】 【当前任务进度:70%】 是因为主线任务又向前推进了一大步,所以作为奖励,用梦的方式向他展开真相的一角? 可为什么,在这个梦里,全程都是方圆的第一视角,就好像是他附身在方圆身上去经历方圆的过去似的? 极度的真实,极度的古怪。 想要得知真相就必须找到方医生不可。 前往游戏后台。这是唯一的线索。 关越守在废弃的显示器前,双臂抱在胸前,指尖下意识地敲打着手臂,神思游离。 他本该时刻保持警戒的,尤其是现在。他该忧虑白晓华是否会在穿越空间壁垒后遇到麻烦。 任何正常人都应该明白,在副本游戏刚刚给出重要线索的现在,不可能那么简单地就让玩家在剧情进一步展开前轻易摸到游戏后台。 游戏后台几乎可以说是蕴含着当前副本一切秘密的终极地点。 大概率会有某种机制限制玩家打开通道,又或是那里准备着某种让玩家在获得更多关键线索前只能束手无策的障碍。 总之,虽然白晓华的特质能力相当特别,他也很有可能遇到些麻烦。 关越应该时刻准备好应对后续可能出现的任何突发状况才对。 不,如果不是他被荆楚接连掷出的信息炸懵了头脑,他根本不会同意白晓华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草率进入游戏后台。 自从在交流群里分享了地下室里获得的线索引来了荆楚的回复后,后续发生的一切都是荆楚在主导。荆楚在牵着他们的鼻子走。 之前的对话仍旧在他脑海里回放,宛如一个缠绕不去的梦魇。 不与系统绑定,不经过神明的同意也能进入游乐场白晓华一脸恍惚地问道:为什么?难道游乐场不是神明的造物吗? 荆楚耸了下肩:反正从我的经验来看,进入游乐场、像其他玩家一样参与到游戏中去,在这方面我从没遇到阻碍,反而还比寻常玩家多出不少自由。 我可以挑战比我当前玩家等级更高的副本,可以半途退出游戏,也完全不受至多一周必须参与一次副本的限制。 你的猜想不是没有可能哦。说不定神明也是游乐场的外来者,他没办法让游乐场完全如他所愿地运转,才让我这样的异类到处蹦跶。 黑暗中她轻柔的声音拥有着致命的魔力,从她唇中吐露的每一个字眼都裹挟着与说话的语气相悖的强烈压迫感,粉碎着意识和情感,一如层层叠叠、越推越高的海浪,欲将海岸上无措的旅人拍倒在地。 白晓华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好半天才发出声音:会不会,那些对玩家的限制是从神明手中获得复活机会的代价? 这我就不清楚了,或许是那样吧,毕竟神明在复活这方面承诺了不少。荆楚说道,比起我所知道的那种复活方式,神明许诺的通关礼物虽然代价不菲,但复活的效果却要好上太多,更别提玩家能把自己在游乐场中获得的道具带回现实世界这一点了。 关越语气不稳:你所知道的复活手段究竟是什么?! 我不是说过了吗?那个问题的答案在这个副本游戏结束的时候才会揭晓。荆楚偏头看向他,眼神黑沉,斩钉截铁的态度几乎令人发狂。 她怎么能在倾覆了他们习以为常并以此为生的认知之后,又在通往真相的道路上把他们半途抛下? 关越是一定要复活的。他毫不懈怠地一路厮杀到九十级的副本中就是为了复活。 如果神明承诺的复活只是一个骗局一个阴谋,那他 不。 荆楚并没有证据不是吗? 什么和神明定下了约定,什么绑定了系统反而把玩家推入了危险的境地,荆楚再说得如何天花乱坠、惊悚离奇,终究是空口无凭。 荆楚拥有的唯一能为她这套说辞佐证、增加可信度的,就是她被人津津乐道的、多次背离规则越级进入副本和半途离开副本的经历,但是这一切特殊或许只是因为她拥有极为强大的特质能力,而非她编造出的这个耸人听闻的阴谋论。 你说你没有选择我同意却同样进入了游乐场,关越的语气控制不住地咄咄逼人起来,那你是怎么离开那片虚空,又怎么进入游乐场的? 关越还记得他死后被系统绑定的经历。在爆鸣的枪击声后,他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虚无的黑暗中。黑暗无边无际,只有他这一只孤魂野鬼茫然四顾。 眼前弹出一个光屏,系统的机械音在脑海里响起时,他并未第一时间回复。他怀疑这是梦境,是中枪后的精神错乱,总之太过离奇的展开令他本能地怀疑。 他也根本不想接受自己死去的现实,他只想赶紧从这不知道是什么的古怪处境中离开,回到分秒必争、情况危急的现实中去。 他中弹了,他身后就是他的妻子,那个混蛋或许紧接着就要朝他妻子开枪。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将厄运带给了女儿,是他忽视逃避,是他该死地在那个要命的时间点掺和进去,如果不是他,事情根本不会走到那样的境地。他害死了女儿还不够,难道还要害死想要为女儿报仇的妻子吗? 于是他在黑暗中不住地走啊走,想要寻到这片黑暗的边际;他高声呼喊,想要获得任何可能的回应。但一切都是徒劳。 黑暗漫无边际,这是一片无法以常理解释的奇异空间,这片空间里除了他之外,存在的只有虚无。他终于不得不接受他已死亡的事实,而这里就是死亡之境。 荆楚如何能在不绑定游戏系统的前提下离开那里呢? 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那位自游乐场成功复活的朋友吗?她在现实中被其他复活的玩家杀害了,她留下的关于游乐场的记录也大半被销毁。但我还是从她那里得到了一些线索和告诫。 荆楚没有立刻回答关越的问题:最重要的告诫就是:绝对不要在没有厘清事实的情况下和任何存在达成约定。 不要轻易说出我愿意。 我谨记她的告诫。于是不管耗费了多久的时光,不管如何不耐烦,如何怀疑自己,我都试图凭借自己的力量走出那片黑暗。而我走出去了,黑暗之外就是游乐场的所在,就是这么简单。 不可能!关越断然否定,我也尝试过,但那根本就是非常理的空间,它没有边界。 我,我也觉得。白晓华支持关越的看法,我觉得那个地方就像是进入游戏前的等待空间一般,更像一种概念。 那或许是因为那个空间迷惑了你的感知,又或者它在跟着你的脚步一起移动,所以你才误以为它没有尽头。但实际并非如此。 荆楚说道:你们可以不相信我,但我得说,那片空间像是某种空间系的特质能力,它在人为的操控下,试图迷惑被它捕获的灵魂。 走出那个空间就是游乐场。我说的不是玩家大厅、蜂巢宿舍之类的地方,我说的是游戏和玩家生活区域的外部,蜂巢的外部,那个充斥着据称能使玩家的灵魂消散的浓雾,所以没有玩家敢踏足的禁地。 而我之所以能轻易离开那个欺骗我的空间把戏,都得益于我的特质能力。 我的特质能力叫【概念免疫】,任何能力对我无效。 不可能!白晓华头脑一片空白,耳边炸响关越激烈反驳的声音,特质能力是神明给予玩家的。如果像你说的那样,你没有与神明达成契约,你又如何能得到特质能力?! 荆楚并未恼怒,她偏头看向关越:要么是我天生比较特别,要么这又是神明的一个骗局,不是吗? 关越唇角紧绷,他按捺下翻涌的情绪,问道:你告诉我们这些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觉得大家的能力很有趣,说不定以后能用得着,帮助我达成我的愿望。荆楚平静地回应道,我的朋友死得很诡异,我想神明或许能帮我解惑,我打算找到他。 第95章 关越猛地意识到: 王恋歌的能力能锁定目标位置,白晓华的能力能穿透任何概念任何壁垒,而他的能力能束缚住目标、使目标在被束缚时间内失去一切能力。 如果他们的能力聚合在一个人身上 虽然特质能力无法被外力诱骗剥夺,荆楚就算想要夺取他们的能力也不可能如此赤裸地表达出自己的目的,但她这个人太过诡异,关越心中瞬间竖起深深的防备。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戒备,荆楚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 她那充满神秘气息的目光扫过两位玩家同伴,目光如有实质,在昏暗发霉的地下室狭窄的空间里像是透明的触手,被锁定被触碰的感觉令人头皮发麻。 真相到底是什么呢?确实,口说无凭,你们不相信我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你们也在动摇吧? 真相就在神明那里,只要找到神明一切迎刃而解。你们不想跟我一起找到他吗? 地下室覆盖着灰尘的显示屏突然闪烁起黑红色的光芒。 突发的情况瞬间拉回了关越沉浸在回忆中的注意力。 游戏后台果然不是那么容易闯进去的。 在他犹豫着是要立刻撤离还是等待白晓华确定对方的安危时,白晓华像个炮弹一般从屏幕里飞扑出来,重重砸在地上。关越敏锐地注意到白晓华的右小腿上缠绕着古怪的黑红色物质。 快跑!白晓华摔得很重,疼得面容扭曲,但他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边喊边向外跑去。 有东西从堆积的显示屏中钻了出来,显然是追着白晓华来的。 关越和荆楚二话不说也跟着白晓华撤退。 那是什么东西? 几人站在通往地下储藏间的楼梯口向下望去。黑红色的物质无法突破地下室的门口,正在门缝处不甘心地蠕动着。或许是因为这间地下室与游戏后台在空间上有重叠的意思,从游戏后台涌出的东西只能在地下室内部活动。 里面闪烁着很多字符。关越凝神观察,神情凝重起来,难道那是具现化的游戏数据?是游戏的防卫程序,还是病毒? 荆楚蹲下身观察着白晓华被黑红色的数据覆盖的小腿,小腿像是半数据化了,很多地方是透明的:有什么感觉? 白晓华不安地动了动腿: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被缠上来后既不疼也不影响活动异样反而出现在视觉上。 视觉?关越问。 嗯就是,我眼前看到的东西,有时会突然从实体化作一小段数据,而且,他犹疑地指了指自己的左心口,这里,我看到我们三个人这里都有一团光在闪。 他茫然地问: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与此同时,梁沐收到了npc觉醒系统的提示: 【有玩家试图进入游戏后台。】 【玩家被病毒侵蚀。侵蚀程度10%】 【触发阵营功能】 【获得一张尚未解锁的人物卡】 【希望宿主努力壮大自己的阵营。】 梁沐都打算上床睡觉了,这一下子,瞌睡虫都被惊飞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玩家被病毒侵蚀跟发展自己的阵营有什么关系? 他连忙打开系统面板,果然看到了一个全新的分页面。 他点击进入阵营页面,发现他的阵营里竟有一张灰色的人物卡。白晓华灰白色的脸自卡面上望向他,眼神茫然稚嫩,像一只懵懂的鬼魂。 这张卡尚未解锁,解锁进度显示10%,人物能力显示??? 所以说,人物卡的解锁进度就是病毒的侵蚀程度,只要白晓华被病毒侵蚀的程度达到100%,玩家白晓华就会成为他阵营里的一员! 那时会以什么样的形式成为他阵营里的一员? 玩家会被转变成npc吗?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小天使们!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痣 7月9日。 梁沐在时毅办公室附带的休息间里补觉。 昨天发生了太多事情, 太多线索自迷雾中涌现,思维一整晚地高度运转,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他的脑袋几乎要炸开。 勉强处理完上午的工作后,梁沐顺路跑来时毅这里。新获悉的线索已同步给了四位友人,但他心中无法安定下来, 很想找个靠谱的人讨论一下, 好稍稍舒缓自己过于紧绷亢奋的神经。 时毅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倾听对象, 更是一个能与他高效沟通探讨问题的人。在畅所欲言、思维碰撞的对话中,梁沐渐渐放松下来, 瞌睡虫隔了一整个无眠的夜晚后姗姗来迟。 困倦迅猛地俘虏了他的大脑,在时毅体贴的建议下,他睡在了配套的休息室里。 好好睡一觉。我下班的时候会叫醒你的。 闭上眼睛之前,时毅这样对他说。 或许是太过疲惫, 这一觉睡得极沉, 没有古怪的梦境侵袭也没有被任何突发状况打断。他陷入黑沉的酣梦, 只有在苏醒之前的恍惚中, 一段青葱时代的记忆模模糊糊地出现在他的梦里。 大概是高二的时候,时毅在学校里突然晕倒。同学和老师慌忙把他送去医务室, 一量体温, 烧得很厉害,可在他晕倒前竟没人发现他有任何难受的迹象。 梁沐听说后,在课间跑去看时毅。 只吃了退烧药吗?梁沐坐在床边, 探手试时毅额头的温度,干脆请假回家吧,烧得这么厉害,回家好好休息。 时毅突然抬手握住梁沐的手掌, 不让那只手离开,像是想汲取他身上的凉意。 时毅也不说话,只维持着那个动作不变。梁沐想了想,问道:你需要湿毛巾吗,还是冰袋? 时毅微微摇了摇头,滚烫的额头蹭在梁沐掌心,握着梁沐手腕的手心也是一片炙热。他翻了个身,是个面向梁沐这边的侧躺的姿势,解开的衬衫领口下滑,露出颈窝一颗醒目的红痣。那颗小痣在汗水和滚烫的体温作用下鲜艳得近乎煽情。 梁沐挣了挣,搞不懂时毅这是在做什么,时毅却像是被他试图逃脱的动作刺激到了,另一只手也抬起来,两只手一块用力捉着梁沐的手腕,仿佛在捕捉一尾不断扑腾着试图逃离的鱼。 梁沐终于意识过来,时毅这是烧糊涂了。 他不再挣扎,心里觉着有趣,跟曲星熠这样的烦人精混久了难免近墨者黑,一股子坏水从心底往上涌,琢磨着是否要落井下石,把好友这少见的一面录下来,好等他清醒后逗逗他,这样的机会可是少见的。 可是时毅的高烧竟把他平日里牢不可破的理性内敛侵蚀到这个地步,可见时毅这会儿有多难受,他怎么能拿他生病的事取乐呢?或许应该叫校医再来看一下,说不定情况变得更严重了。 残存的良心和窜动的坏心思激烈交锋,正在这时,时毅似乎被梁沐的乖巧取悦了,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他闭着眼睛,半张脸埋在梁沐手心,几近眷恋地蹭了蹭,滚烫的鼻息拂在手心,令人本能地战栗。 微风拂过天蓝色的窗帘,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钻入,给躺在病床上的少年人勾勒出一道柔和的金边。 别走。梦呓似的声音飘荡在寂静的医务室里。 梁沐俯身凑近了些,时毅的语气是他从未听过的脆弱和眷恋。 梁沐,别走。 梁沐自梦中醒来,休息室内一片昏暗,看样子时间已经不早了,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是墙角的落地灯,时毅坐在落地灯旁的单人沙发上,手机屏幕横放在眼前,戴着蓝牙耳机,不知在看什么,神情禁欲内敛,冷白的脸颊上看不出情绪。 梦境里,那个高烧后失态地攥着他的手不让他离开的时毅一下子变得十分遥远,几乎让人怀疑那只是一个幻觉。 梁沐从床上起身,时毅立刻注意到了他这里的动静,抬眸看过来:现在是晚上八点十分,正好一起去吃个饭,去吗? 好啊。梁沐有些好奇地问道,再看什么,手机上? 那个样子一看就不是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时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盯着梁沐看了一阵,态度有些反常。 不能说给我听的事?梁沐倒也不是非要知道。 时毅摇了下头。他走到梁沐身边,将手机递给他:是我们中学时候录的视频。 断开蓝牙,视频的声音通过扬声器瞬间填满了整个房间。 梁沐捧着手机,屏幕上有些年代感的画质立刻把他拉回了十几年前。那是初二的元旦文艺汇演,他们班要表演由著名儿童文学《绿野仙踪》改编的舞台剧,他在里面饰演失去了心脏的铁皮人。 第96章 一个略显滑稽的铁皮桶改造成的帽子扣在他脑袋上,他面无表情地念着台词,一副没有心的样子。那倒不是他演技好,就像曲星熠说的那样,他那个时候比现在呆多了,跟个机器人似的。 久远的黑历史唤起了梁沐的羞耻心,他立刻点了暂停:你怎么还保存着这种东西? 而且你还会翻出来看?!梁沐无法理解,不可置信。 若这事发生在曲星熠身上还可以理解。保存着别人的黑历史,无聊的时候就翻出来嘎嘎窃笑,梁沐对那样的画面相当熟悉。 只是曲星熠从来不会只简单满足于偷着乐这种程度,黑历史当事人的实时反馈才是最重要的乐趣所在。 所以时毅到底在干嘛? 难道他是那种表面上没有丝毫尘世的欲望、实则情绪都释放在私下里的反差型人设? 我没有笑你。一眼看穿了梁沐的想法,时毅接过手机,跟梁沐并排坐在床边。 他重新播放视频,看着屏幕上年少时摆着一张面瘫脸的梁沐,眼神十分柔和:是因为喜欢才会保存下来。 梁沐心头一颤。他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落在时毅身上,这时他才注意到时毅没系领带,领口解了两颗扣子,露出颈窝处一颗红痣。 与回忆和梦境相仿的画面令人一时恍惚。 昏暗的光线下那粒跳跃的红随着时毅的呼吸微弱地颤抖着,像是一枚将息的火星,凝缩的心脏。暧昧弥散开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时毅摩挲着手机的外壳,停顿片刻,看向梁沐:小时候的记忆很美好不是吗? 即使一切只是一场游戏,但年少的经历还是让我觉得十分的珍贵。他轻声说道,我不想未来某一天它会被这个世界删除掉。 如果不可避免有那么一天,那么在那样的结局到来前,再让我多回忆片刻吧。 时毅冲梁沐晃了晃手机,笑容有几分狡黠:你不会连我这样小小的乐趣都要剥夺掉吧? 梁沐还能怎样?他推开手机,假装自己的黑历史并不存在:随你,随你。看吧。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小天使们!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我不是 7月10日 白晓华全副武装地穿梭在嘈杂的剧组里, 身边跟着几日未见的经纪人。他们偶尔跟路过的工作人员打个招呼,脚步匆匆地向早已等候在外的保姆车走去。 他刚拍完今天的戏份,鉴于他当前正置身网暴漩涡, 不管剧组安保有多严,都总能溜进来几个唾骂他卖身上位的可疑分子白晓华私下怀疑,这些人有可能是恨他抢了自己偶像资源的狂热粉丝, 更有可能是陈建雇的人在这种情况下, 导演不建议他在剧组久留, 拍戏时对他的演技也不再高要求反复打磨,明显一副把他当瘟神, 恨不得赶紧给他杀青的样子,于是白晓华每日的剧组之旅总是来去匆匆。 这种光景已经持续很久了。 上了车,关上门,日理万机中特意抽时间跑来的经纪人瞬间卸下八面玲珑的微笑, 板着脸问道:网上的舆论至今都没平息, 你就没问问时总, 求他帮帮你? 白晓华作为一个游戏玩家, 怎么可能关心所谓的娱乐事业,他心中很清楚时毅的不管不顾, 对白月光弟弟陈建带给白晓华的麻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虐恋剧情的一环, 剧情引导还没让他与时毅对峙,只让他沉浸在自怨自艾的苦情戏里,他自然不会主动去联系时毅, 请求对方解决自己身上的麻烦。 经纪人看他呆呆的样子,恨铁不成钢。他真没见过这么没上进心的人。 其实按最近舆论发酵的样子,经纪人本来已认定白晓华是要被时毅抛弃了,他心中也给白晓华打上了红叉, 可他不久前又得到了消息白晓华已搬入了时毅名下的一处公寓里,这就不像是失宠后被丢弃的样子了。他这才找上白晓华,想打听打听情况,顺便卖个人情。 你最近都联系不上时总?经纪人手指在膝盖上敲击两下:这样吧,我送你去艺人培训部参加演技课程。据说为了配合电视台的采访,时总和其他高管今天会在那里录制一些镜头,你好好抓住机会。 其他高管? 白晓华问道:时愿会去吗? 经纪人闻言一噎,眉头拧起。他显然清楚时愿和陈卓雅的关系,而如今这位陈卓雅的替身对时愿冒出来不同寻常的热情,很难不令人多想。 大概率会去吧。他微妙地打量着白晓华,意味深长地告诫道,胃口还是不要太大,免得把自己撑死。 白晓华困惑地看着经纪人。什么胃口不胃口的?时愿是轮回秘密的核心npc,他只是想抓住每一个能够接近调查对方的机会而已。 他没接经纪人的话,心里一动,决定用眼前的npc再做一次测试。 他撩起右腿的裤脚,一直撩到膝盖上方,露出被黑红色数据流侵蚀成半透明的小腿:哥,你看我的腿怎么样? 经纪人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这是把主意打到了我头上了?网撒得挺广啊 没怎么样。他偏过头去,委婉地表达敬谢不敏的态度。 那就是看不见。 是npc都看不见,还是因为这些npc不是特殊的存在才看不见? 正好一会儿拿时毅和时愿试一试。 白晓华对经纪人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他放下裤腿,见经纪人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便掏出手机,点开之前看到一半的时愿的采访视频,旁若无人地看起来。 经纪人眼神瞟过去,脸色瞬间五彩纷呈。 这人没救了。他惋惜着自己特意跑这一趟浪费的时间。 见到时毅和时愿是在一个小时之后。 白晓华蹲在演技指导教室面向走廊的大玻璃窗前,脸颊贴着玻璃,观察着走廊尽头被摄像机和收音话筒包围着走过来的一群人。 时家这对堂姐弟鹤立鸡群,但周围干扰的人和物太多,无法看清全身。 眼见目标离自己越来越近了,白晓华把裤子挽到膝盖上,偷偷观察了一下正在课间休息的老师和同学,纠结片刻后,心一横,右腿努力抬高,勉强担在有半人高的窗台上,装模作样地压起腿来,力求自己突兀的举动足够抢镜,好让但凡经过的人都无法忽视这条不合时宜的小腿。 想想曾经那个羞耻心爆表、太放不开的自己,真是恍如隔世。 时毅看过来了! 白晓华精神一振,在时毅那张不动声色的俊脸上寻找着对方是否能看到他腿上黑红色数据流的蛛丝马迹。 可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他愣愣地看着时毅身侧的时愿。时愿一行人此时和他相距不过三四米的距离,即使隔着晃动的摄像机和工作人员,时愿的上半身也不再被遮得密不透风。 于是,白晓华的眼睛十分清晰地捕捉到了时愿左胸口有一团光在闪! 自从他被这黑红色的数据流缠上后,他眼睛里看到的世界就发生了些许变化,其中一种变化就是,在参与进这个游戏副本的玩家心口都出现了一团意味不明的光团。 在这一刻之前,只有在其他玩家同伴身上他才能观察到这种光团,他以为这种现象只会出现在玩家身上。可是,时愿为什么? 白晓华打了个激灵,想到什么,目光猛然转回时毅身上。 没有时毅身上没有那种光团。攻略对象这样特殊的npc身上都没有是因为时毅是时愿创建的npc的关系吗,还是说其他攻略对象身上也没有? 那样的话,玩家和时愿身上到底有什么共通的地方? 时愿和时毅走远了。白晓华发了一阵呆,然后冲出教室,循着摄像团队的方向跟了上去。 节目团队素材拍够了收工,时愿瞟一眼蹲在拐角处鬼鬼祟祟地注视着这边的白晓华,对时毅耳语道:跟着你来的? 时毅不知可否,算是默认。 时愿道:你又是给资源,又是任人传那种谣言,现在还放任陈建打压他。我真看不懂你在做什么。 事情应该距结束不远了,到时候你就能明白。时毅又问,陈卓雅快回来了吧? 就这几天的事了。后天就是电影节的颁奖礼。 时毅颔首:等她回来了,为她半个庆功宴吧,正好我们一块聚聚。 时愿笑起来:还不一定能得奖呢。她要是没得奖,指定不想在短时间内出席任何聚会。 说罢,她看时毅要走,犹豫了一下还是拽住时毅:你之前路过那个窗口的时候,白晓华在那里压腿,你有没有看到 第97章 看到什么?时毅垂眸,若有所思地观察着时愿的困扰和纠结。 算了,没什么可能是我最近没休息好,看错了眼。时愿摇了下头,你走吧,我也有点儿别的工作要处理。 看来时愿也能看到。白晓华被病毒侵蚀后异样的小腿。只是不知道白晓华落在时愿身上震惊的眼神又是发现了什么? 来找我有什么事?时毅将等候已久的白晓华带去一间没人使用的会议室。 白晓华酝酿了一下,直截了当地问道:时先生,其实你的白月光根本不是陈卓雅,对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时毅反问,明明所有人都清楚我喜欢的是谁。 那可能是因为谁处在你这个角色里,谁就应该喜欢陈卓雅。白晓华在试探攻略对象是否像他们设想的那样跟玩家同步觉醒了轮回记忆,你的角色本来应该是属于时愿的,你在延续时愿的人生。时愿喜欢陈卓雅,所以别人都以为你也应该喜欢陈卓雅,但你有另有所爱,对吗? 时毅一手撑在办公桌上,俯身凑近,疏离冷淡的视线笼罩着白晓华,像锐利冰冷的剔骨刀,要把人藏在血肉里的心思一刀刀剜出来: 你很关注时愿。时愿对你来说很特别?哪方面特别?刚才你在窗台压腿,突然惊骇地瞪着时愿,眼神再没有离开她?你在她身上看到了什么? 一连串的问句砸过来。白晓华没想到时毅完全没接他的话,还把话题拐到了其他地方。他猝不及防,支支吾吾起来: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她跟我跟我梦里的人很像。在梦里,我遇到的不是你而是她 是吗?可为什么你的视线落点不在她的脸上?而且你早就看到她了,你还没近视到那种地步,你早就看清了她的脸。 让你震惊的只能是别的东西,只有靠近了才能看到的其它东西。时毅伸出食指,指尖仿佛箭矢,隔空点向白晓华的心口,她这里有什么东西吗? 白晓华一脸惊恐。他自然不会猜到梁沐那边已经清楚玩家的特质能力就凝缩在心脏处。 时毅手指一转,指尖深深戳进自己的左胸口:而我这里却没有,是吗? 她是特别的,我不是。他的语气在白晓华听来透露出一股早知如此的遗憾和怅惘来。 白晓华已经搞不懂时毅在说些什么了。 时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静默片刻,转身就要离开,神情阴郁而倦怠。白晓华陡然想起自己的目的,连忙把人拉住:你喜欢梁沐对吧?你真正的白月光其实是梁沐是不是? 时毅侧身看他,眼神莫测。 白晓华压下心中的忐忑,眼神直直投向时毅,毫无躲闪,澄澈专注,像是要看到人心里去,非人的专注中又有种神秘的魅力,令人不自觉喉咙发紧、眼神闪烁。 这正是梁沐看人的眼神。 梁沐看人的眼神是这样的,对吗? 察觉到时毅不自觉绷紧的下颌,白晓华有了底气,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浅色的美瞳,飞快地戴好,再抬起头时,偏浅的瞳色在阳光下仿若两面平静无波的水镜。 他的虹膜是浅色的,我虽然不是但我可以戴美瞳。我可以一直为你扮演他,完全抛弃我自己,只要你还愿意让我陪在你身边。 滴的一声,进度久久凝固不动的【扮演白月光】任务就这么完成了。 梁沐果然是时毅的白月光。在陈卓雅的名字第一次出现时,名字不自然的卡顿中,他以为自己听错的那个夹杂其间很容易就听漏的沐字是真实存在的。早在一开始,剧情就埋下了伏笔。 够了。你不需要扮演他。也别再用这副拙劣的假象出现在我面前。 时毅声音冰冷,淡漠的神情变得锐利。 白晓华一愣,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时毅真的发火的样子。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时毅脚下的影子颜色越来越黑沉,里面隐隐有什么东西在翻滚着,无法突破影子的轮廓,困兽般躁动。 白晓华掩在裤管里的小腿上的黑红色数据流,像是受到了那异变的影子的牵引,不停地闪烁起来。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小天使们! 第64章 灵魂的价值 紫红色的云霞在天边缭绕, 黄昏时分,郁郁葱葱的山林被笼罩在琥珀色的静谧里。废弃盘山公路上的一群不速之客,乘着引擎的爆鸣声呼啸而来, 像是乐曲中不和谐的杂音。 荆楚今天也在兢兢业业地送外卖。 下午她接到一个大订单,让她把十几万的酒水送到这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废弃公路上,承诺给她上千块的跑腿费。 她能怎么样呢?当然是顺势走剧情了。 【你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你实在是太缺钱了, 想想丰厚的回报, 你咬牙接下了单子。】 这条公路能容纳两车并行,两辆外形骚包的跑车闪电一般冲向荆楚, 丝毫没有要减速的架势。 一般人遇到这等场面就算不两股战战也难免惊慌失措,但荆楚站在原地没动,视这等戏耍人的下马威于无物。她摸出手机,拨打订货人的电话, 眼神越过近在咫尺的跑车向后眺望, 猜测下订单的到底是哪位混账。 高速驶来的车辆席卷的气流拂起荆楚耳畔的发丝, 令人牙酸的刹车声遽然响起, 惊起林间一片飞鸟,另一辆车则擦着荆楚的衣角掠过去, 然后一个摆尾, 横在荆楚身后。 嘟嘟嘟嘟嘟 车喇叭被泄愤似的接连砸响,一个银灰色的脑袋从车里露出来,骂道:行啊你, 荆楚,你是瞎了眼了还是耳朵聋了?杵那儿跟个木头杆子似的,不想活了是吧?吓唬谁呢你?! 荆楚对眼前的银毛并不在意,手机铃声自她身后响起。她一转身, 露出一个营业性质的微笑:啊,是你点的酒水吗?我这边已经把货送过来了,你检查一下,记得给个五星好评哦。 倚在车门上的男人晃了晃手里振动的手机,嬉皮笑脸地说:好像是我点的,不过我现在又想退货了怎么办? 荆楚收起笑:那就没办法了。 缀在这两辆车后的车接连停下,一群不怀好意的男女下车看戏,嬉笑声包围过来。 荆楚侧过头,果不其然地看到了隐隐处于人群中心的晏非臣,他笑容温柔悲悯,叹息道:荆楚,送外卖的工作并不适合你,你为何非要逞强? 一个男的立刻谄媚地附和:就是,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了。跟晏总低个头、道个歉,有那么难为你吗? 荆楚没接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到了下单订酒水的男人身前,一手稳稳将昂贵的酒水顺着跑车敞开的顶棚妥善地放在驾驶座,另一手出手如电,在男人腕骨上一劈,顺势接住男人因剧痛而握不住的手机。 荆楚滑亮手机:啧,还得指纹解锁。 她眼都没眨,抬手一抓,男人被她劈得犹自颤抖的手就再次落入了她的魔爪。手腕向上一折,男人发出了杀猪般的尖叫,她将他手臂后别摁在车门上,抓着他的指尖挨个试指纹锁。 很好。手机解锁后,荆楚径自点开外送平台,先是确认收货,然后选择五星好评。 这一切发生在不过数秒间,在场众人目瞪口呆,这才反应过来人多力量大,他们不搞群殴战术的话,这场子是绝对找不回来的。 荆楚将手机放回男人衣袋里,瞟一眼蠢蠢欲动、因为被她落了面子而十足不满的家伙们。她没有在这里跟人群殴浪费时间的打算,只想赶紧把这幕戏走完。 她两步跨到公路边的护栏前,腿一蹬跳了上去,身侧就是数十米高的陡峭山坡。她顶着众人悚然的眼神往前蹦了两步,越过堵路的车辆和人头与晏非臣对视。 荆楚抬起袖子抹了抹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做作地哽咽起来:你不把我逼死不肯罢休吗?你就这么恨我? 很好,被欺辱后对峙的剧情走完了。 晏非臣并不回答,问道:你似乎一点都不怕被车撞?但要是这里停着的十辆车当场爆炸的话,你也不会怕吗? 这么狠?荆楚笑起来,等你能做到的时候来试试不就行了。 晏非臣噙着温和笑意的面皮下却是截然不同的阴郁。 荆楚是在试探他,还是说她早就摸清了游戏的机制?他们现在确实无法真的对她动手。 荆楚看上去过于游刃有余,他至今都没发现过她使用特质能力的蛛丝马迹,更无从推断她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这时荆楚的手机响了起来,电话是白晓华打来的:荆姐,我们又有个新发现,关哥说想当面跟你讨论一下。你现在有空吗? 第98章 有啊。你们在哪儿?好的,我马上到。 挂掉电话,荆楚对着晏非臣,冷不丁地问道:你相信人有灵魂吗? 你相信人的精神意志可以影响你生活的世界吗? 她面朝晏非臣,背着光,身后是远山和残阳,山风拂过,鼓起她宽大的t恤。一整个世界在她身后铺展开来。虚构的、由数据构成的世界。或许是很久以前,由某个来到死后世界的灵魂靠着特质能力创造的万千游戏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晏非臣恍然意识到,玩家的特质能力来自他们的灵魂,是灵魂的结晶。游乐场里的一切或许都是灵魂力量具现化的产物。 你想说什么?晏非臣问。 我想说,灵魂的力量对我无效,世界无法作用于我,我也无法改变世界。我不会是你的敌人。 荆楚张开双臂,夕阳勾勒着她的轮廓。一只展翅的鸟。 她向后仰躺,坠落下去。 在惊呼声中,晏非臣冷静地拨开慌乱的男女,几步上前,扶着护栏向下望去。 什么都没有。荆楚消失了。 世界无法作用于她,悬崖抑或平地对她来说或许并无区别。 白晓华挂了电话,在沙发上呆坐一阵,还是忍不住偷偷瞟向坐在电视机前抱着手柄打游戏的关夏。 关夏左心口处亮着一团光,就像他们这些玩家一样。她是白晓华发现的第二个有此特征的npc。 如果说时愿的特殊性跟她特别的设定有关,关夏呢?目前为止,关夏跟核心剧情没有任何重大牵扯,她只是带球跑故事里的挂件而已。 关越独自坐在房间斜对面的单人沙发里,面色沉凝、心事重重,不时凝望着关夏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屋子里气氛诡异,白晓华不敢发出动静,兀自在沉默中心烦意乱。 要说事情是如何变成这样的,还得把时间拨回三个小时前。 下午关越按照惯例去幼儿园接关夏放学,却被老师通知关夏被她爷爷派来的人接走了。 【蒋家的人知道关夏的存在了!他们想要对她做什么?他们会夺走她吗?你如坠冰窟、六神无主。在这艰难的时刻,你脑海里想到的唯有蒋墨。他会帮我的你如此相信着。】 关越立刻打电话给蒋墨。 发生的一切当然只是必要的剧情,可是关越心中还是有种紧迫感。 他怕关夏被突然冒出来强行接走她的陌生人吓到,他担心关夏被蒋家人的冷眼伤害,他还忧虑着关夏可能会遇到什么危险,毕竟蒋家子嗣众多又关系复杂,蒋老爷子这些年身体越发不好了,蒋家的子孙都对遗产虎视眈眈。想也知道,这种大家族争遗产的设定一定会在未来某天派上用场,成为一个关键剧情。 如果关夏只是一个普通的npc,关越心里根本不会冒出这些多余的感情,就像他曾经经历的数百个副本那样,只想着通关这一件事,所有的npc不过是无生命的物件,是舞台上的木偶,他的心中不会有半分动容。 可是关夏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跟关夏相处太久了,或许是因为关夏跟他死去的女儿差不多大,他在她身上花费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然后发现了她或许也是有血有肉的存在。 甚至,他和关夏,他们两个人,看似截然不同的身份,一个玩家和一个npc,却可能都深陷于捕猎者精心编织的蛛网上,被毒素麻痹了神经,浑然不觉自己任人宰割的处境,迷失在神经毒素造就的幻梦里。 两只挣扎不脱的飞蛾。 蒋墨收到消息,当即载着关越去了蒋老爷子居住的老宅。蒋墨和蒋老爷子之间爆发了激烈的争执,关越没有参与,他只是紧紧地把关夏抱在怀里。 爸爸,我好怕。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关夏眼睛湿润,抽着鼻子,很坚强地没有哭出来。 没事了,没事了。他安慰着关夏,也像是在安慰着对现状和未来感到无比迷茫的自己。 蒋老爷子拦着人不让走,正眼没给关越一个,当着他的面威逼蒋墨:我话就放这了,你要是想带走关夏,让关夏养在外面,你就得听我的,跟张家的小女儿订婚。 他刻满了皱纹的、衰败的脸庞,固执而强硬。他恨铁不成钢地骂道:看你这副表情!这门亲事哪里委屈了你?别人求还求不到!有了这门亲事,以后我要是想把家业交给你,阻力也会小得多! 蒋墨厌倦地低着头。 不知为何,关越有些拿不准蒋墨现在到底是在压抑着内心的怒气,还是根本心思都飘远了。 不过,不管怎样,看来新出现的订婚事件是一个重要剧情点。 最后,蒋墨口头应承下订婚的事,带着关越和关夏离开了老宅。 你真的要订婚吗?关越坐在车后座,透过后视镜与蒋墨对上了视线。 那双风流多情的眼睛微微眯起:或许根本等不到订婚那天呢?答应还是不答应都没什么区别。 你怎么会这么想?关越试探道,只有订婚前就迎来世界末日,或是在订婚前另一方就不幸离世才答不答应都没区别吧。 蒋墨笑了下,眼角的红痣令人目眩。 他意味不明地说:那就世界末日吧。 很快,关越就没心思琢磨蒋墨的言外之意了。 玩家公共交流群里,白晓华分享了他的最新发现:时愿和他们这几个玩家一样,心口出亮着一团光。 【不是小白花】:我们跟时愿到底有什么共同之处啊? 玩家和npc会有什么共同之处? 关越沉默地盯着这条消息看了一阵,然后他打电话给白晓华,请他来家里一趟。 最后,他证实了心中的猜想,关夏心口也有一团光晕。 荆楚抵达关越家的时候,关夏吃完了晚饭,回卧室看书去了。关越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压低声音问荆楚:你上次暗示我们,玩家们的特质能力是灵魂自带而非神明赐予的 他顿了顿,太阳穴的青筋跳动着,嗓音干涩:之前大家讨论关夏这个npc为何被设定成拥有能凭空拿出任意书籍的能力,你说,关夏的能力和玩家的特质能力及道具技能很像,说不定她是玩家死后徘徊在游戏副本里的幽灵。 那话是你在开玩笑,还是你真的知道些什么? 关越盯着荆楚的眼睛,面部肌肉用力到像是随时都会碎裂:告诉我,关夏是不是她是不是曾经也是个玩家? 荆楚看了眼白晓华,了然道:所以关夏心口也有像我们一样的光晕喽 白晓华不可思议地说:关哥,你的意思是说,你怀疑那团光晕代表的是玩家的特质能力? 这没道理啊?我被副本游戏的数据感染后就能看到特质能力了?副本游戏怎么可能会这么设定? 荆楚没回答白晓华,而是看向关越。关越依旧沉默地盯视着她,仿佛在盯着一个即将摧毁一切的风暴。 我觉得很有可能。关夏是玩家的可能性很高。她用叹息的语气说道,因为,玩家在副本里死掉后就是会被回收利用啊。 拥有特质能力的灵魂是很有价值的。 ----------------------- 作者有话说:过渡章 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 第65章 空腔 【这就是神明需要他们的灵魂的原因。他们的灵魂是有价值的。】 曾经在梁沐于网上连载的绘图故事上看到的内容与从荆楚那里听到的话奇异地重合在一起, 像一种复杂的和声。命运的预示。预示又以不同的形式反复。 而这种离奇的命运在多大程度上是真实的呢? 是否该向真相靠拢?即使真相可能是令人粉身碎骨的深渊? 关越失神了一阵,送别荆楚和白晓华后,他来到关夏的卧室。这是惯例的睡前故事时间。 爸爸, 你今天看上去心事重重的。关夏谨慎地问道。大人的负面情绪明显令她神经紧张。 我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关越说。 什么问题?床头灯柔和的光线笼罩下,关夏颜色偏浅的头发和脸颊上细小的茸毛呈现出一种毛绒绒的质感,仿佛一只蜷在安全的巢穴里, 仰头张望着周遭的幼崽。机敏而充满生命力, 但还不谙世事。 她无从知晓, 巢穴之外或许正潜伏着凶残的捕猎者,又或许, 连被她眷恋的巢穴本身都是为了迷惑、囚困她而建构的陷阱。 我在想关越不能自已地感到一阵痛苦,素来坚毅的脸孔上笼着一层阴霾。 他垂眸盯着自己彼此交叉摩挲的双手,无法直视关夏的眼睛:我在想,如果现实比梦境还要糟糕一些, 人是愿意活在现实里, 还是更愿意一直沉睡在梦里? 第99章 关夏眨了眨困倦的眼睛, 努力打起精神:你又在思考奇奇怪怪的问题了。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跟今天带走我的那个老爷爷有关吗? 跟他没关系,他不重要。我不会让他真的伤害到你的。关越沉默片刻, 问道, 你怎么想呢?关于这个问题。 可是我活得很开心啊,这个问题没有意义。关夏很困了,她趴在枕头上, 眼皮开始打架,我不需要思考这个问题。爸爸很好我只想一直跟爸爸生活在一起。 一瞬间,关越十足的狼狈。他伏在床边,脸颊埋在掌心里。没有人看到他的表情。 夜已深沉。白晓华孤零零地站在公交站牌下。 荆楚早就不见了, 一出楼门口就飞快地告别离开,像是一阵风,神秘难测。 公交车还没到站。白晓华眺望着周遭与真实世界无异的风景,感到内心格外的孤独无助。 他掏出手机,蹲在地上翻阅梁沐数天前在社交平台上连载的《我和我的影子》最新一话。 【一颗能创造操控梦境的宝石宝石本就是她的东西,是她灵魂的一部分。】 【被神明控制的灵魂只能永远失去回到现实世界的机会。】 白晓华摁灭手机屏幕,双臂环住膝盖,紧紧抱住自己,像一只受到攻击的刺猬。可是身体蜷缩起来也无法抵御内心的空洞荆楚透露的秘密在他体内撕开一道越裂越大的空腔。恐惧和茫然在里面无头无脑地肆虐,他听得到它们躁动的声音。 不会是真的吧这个副本又算什么?它想将我们引导到哪里 好想好想回家。可是,我已经死掉了 蒋墨送了关越和关夏回家后,靠在车门上点了只烟,盯着那点灼热的火星看了半晌,没有抽,等到烟丝快要烧完才把烟按灭。 关越租住的地方跟梁沐一个小区,蒋墨和曲星熠他们在这里也有房产,就跟梁沐上下楼。挨得紧密,无法分离,就像这些年他们之间的感情。 蒋墨抬起头,不需要特意去找,眼神自然而然地落在梁沐家的窗口。屋子里是黑的,梁沐还没有回家。 他站着吹了会儿风,想起什么,抬起手臂闻了下袖口和夹过烟的手指。烟味仍旧固执地残留在他身上,就像心中挥之不去的阴郁。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锁了车门,脚步匆匆往家赶。 他想见梁沐,但在那之前,他要先冲个澡、换件衣服。 于是,梁沐工作完回家,电梯门一开,就看到蒋墨风度翩翩地等在他家门口。 他的发尾还湿着,一看就是刚洗过澡。干干净净、新鲜出炉的美貌让电梯间都亮堂起来。 欢迎回家。蒋墨弯起眼睛,介意收留一下我吗? 微笑时眼睛里无意识泄露的渴望和脆弱,仿佛一只特意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表现得彬彬有礼,生怕自己心仪的主人不将自己领回家的小狗。 梁沐心里拧了一下:发生什么了?他上前开门,请蒋墨进去。 蒋墨无奈地摇了下头:垃圾剧情,进展到逼我订婚了。还是跟有黑色背景的家族联姻,想来,剧情后续将不可避免地掺入□□元素。 梁沐给蒋墨拿出一双拖鞋。几位朋友在他家都有专属于自己的拖鞋。 现在时间不早了,你吃饭了吗?我还没吃,原本打算是热点速食产品。你要是没吃的话,咱们点个外卖? 还没吃。蒋墨颇有兴致地提议,我来煮面吧。你不是说我煮的面还挺好吃的吗? 梁沐有点不太好意思让蒋墨操劳,但看对方跃跃欲试的样子,还是说:嗯,如果你不怕麻烦的话。 怎么会。 蒋墨熟门熟路地进入厨房,系好围裙,看了一下家里现成的食材,决定做个炝锅面。他一边切配菜,一边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讲给梁沐听。 两人结合玩家交流群里的新消息讨论起来。 所以,关夏跟时愿,都可能曾经是玩家。梁沐倚在厨房门边,看着蒋墨挽着袖子煮面条,水里荷包的鸡蛋已经快要成形了。 陈卓雅应该也是,等她回来了,正好通过白晓华来得到进一步的判断。 不过这么看来,这个副本世界似乎在引导玩家发现跟游乐场有关的真相是方医生做的吗?梁沐陷入思考,轮回记忆里她自称是这个副本游戏的拟人化化身,如果我做的那个梦是真实的话,她是遭遇不测后被困在这个游戏里了吗,还是说,游戏里的这个形象只是她为了某种目的创造的工具,一个引导者,而她自己正在副本之外的某个地方行动? 蒋墨关了火,将面盛出来,端着两个冒着热气的面碗向餐厅走:来,先吃饭。 炝过葱丝的油花漂在面汤上,葱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梁沐一筷子面下肚,从食管到胃都有一种暖洋洋的熨帖感。 一抬头,蒋墨笑吟吟地看着他,神情看上去比之前在门口遇到的时候好多了,闲适放松,眼神里是烟火气的暖意。 你之前是因为被逼婚所以不开心吗?梁沐问。 虽然大家现在都知道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了,但这么多年的生活不可能没有留下半分印记,想要转头就把一切视作虚无并不容易,所以梁沐才有这样的猜想。 逼婚是让我有点不开心。蒋墨一手托腮,叹息道,即使这只是个游戏,也很难简简单单地就认下这种剧情走向啊。 不过,逼婚并不是重点。他笑了一下,先吃饭吧,吃完再聊。 梁沐便不再追问,默默加快了吃面的速度。 洗碗的时候,蒋墨还没有要继续刚才的话题的意思,梁沐有些等不下去了。他接过蒋墨洗好的盘子,擦干后放在架子上,双臂抱胸,盯着似乎对洗碗筷这项劳动相当自得其乐的好友:说不说啊,到底什么事? 蒋墨把最后一副筷子洗好,擦干净手,侧身看过来。他还在那儿笑,桃花眼闪啊闪,也不知道在高兴个什么劲。 你有没有觉得两个人一块吃完饭收拾厨房的样子就像一家人一样?他答非所问。 别说些有的没的。快回答我之前的问题。梁沐板起脸,意图塑造一种严肃的氛围,你不说,我就得一直琢磨,心里很麻烦的好吗? 好吧。我的错,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蒋墨抬起双手表示投降,他靠在身后的厨台上,眼睛半垂,盯着地板上两人交叠在一处的影子。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只是讨厌自己的处境,不管是剧情内还是剧情外,我似乎都没有能力主宰自己的人生,争取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副本剧情里的蒋墨是个深受同年阴影影响,面对爱情自卑胆怯,渴慕又不敢太过靠近,只敢戴着轻佻的面具试探的小丑。 剧情之外的蒋墨只是一个由数据构成的npc,梁沐有灵魂,可他没有,他不是特别的。 一个连自我的存在都不知何时就会被人抹去的npc,他该如何告诉梁沐他对他深深的爱慕呢? 没有勇气。没有资格。 梁沐安慰他:我们正在争取我们的自由。现在越来越多的迹象都在表明我们所处的这个副本是特别的。只要获得副本的控制权,一切都将不同。 嗯。我明白。蒋墨并不解释,俊美多情的脸庞温柔地垂下,他伸手握住梁沐的手腕,轻轻晃了晃,语气像拂过皮肤的昂贵丝绒,给人以轻柔的战栗: 可以给我一点安慰吗? 我只是想要一点安慰。 梁沐想了想,上前给了蒋墨一个拥抱,就像多年前蒋墨的成年礼,他来宿舍楼下等他的那个夜晚一样,一个试图传递温暖和支持的拥抱。 -----------------------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捕捉玩家 7月13日 王恋歌扶着昏沉的脑袋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软垫上,目之所及是密不透风的黑暗。 怎么回事? 他之前不是正在去见曲星熠的路上吗? 前天晚上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是医院打来的。他扮演的角色的母亲吐血不止被送进医院, 目前正在抢救,医院通知他来缴纳相关费用,并向他透露他母亲肺里长了个肿瘤, 大概率是癌, 最好立刻做进一步的检查和治疗。 第二天他就赶往老家的医院, 才大半天过去医生竟已得出了结论,必须尽快做手术否则人没几天可活。 王恋歌震惊于副本里医疗剧情的胡来, 然后冷静地询问:手术费多少? 第100章 不出意料,一笔天价,反正以他扮演的这个角色的经济水平是绝对拿不出这么一大笔钱的。但这便是剧情的用意。 家人生病,命在旦夕为了让贫穷倔强的小白花顺理成章地放弃自己的自尊, 掉转头去继续跟主角攻虐恋情深,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简单粗暴但又无比顺畅丝滑的套路呢? 【剧情任务:救命钱】 【任务描述:母亲命不久矣, 请在她生命的倒计时归零前缴纳足够的手术费吧。倒计时:48h。】 救命!这个时间限定太严苛了吧。 王恋歌在心里吐槽。 以如今曲星熠越发对他严防死守、当病毒瘟神回避驱赶的态度和安保措施来看, 想要在48h内就拿到这笔钱真的不容易。 他先试着联系了林朗曲星熠的经纪人,至今都没拉黑他的联系方式, 真是令人感激。 欸?急需手术费用吗?林朗体面地表示了对他的同情, 犹豫了一阵,像是十分为难,但还是说道, 我觉得他对你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感情的,你家又出了这种事这样吧,我帮你问问,之后再通知你。 真的假的? 王恋歌对事情的顺利推进感到不可思议。 不过,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指望光靠林朗传话就能完成任务就太傻了。他使用【心动地图】查看曲星熠的大致活动地点,有些讶异地发现曲星熠当前正不断向副本地图边缘的郊外移动。 去那里做什么?郊游还是取景? 王恋歌还是第一次看到攻略对象出现在副本地图的边缘地区。 不知为什么,一种微妙的感觉袭上心头。 还不待他细想,林朗那边竟打来了电话。回复得好快! 是这样的。林朗的语气有些难为情,他听说了你的遭遇表示愿意出这笔钱,不过你得先跟他玩个游戏才能拿到这笔钱。 他听说他最近取景拍摄的地方附近有一间废弃的山间别墅,那里有些闹鬼的传闻。你要是能在那里待够一个晚上,他就把钱打给你。 在那种偏僻的地方是为了工作? 一个疑问被解答了。 但闹鬼的别墅?就这么简单? 王恋歌可没有忘记曲星熠很有可能已觉醒了轮回记忆,而且之前他被极端粉丝又是拿刀捅又是泼硫酸,这背后也是有曲星熠的影子的。曲星熠对他抱有恶意,别墅里谁知道设了什么陷阱等他跳进去? 非必要的话,对那间别墅还是远离着点好。 不过,别墅可以避开,曲星熠却不能避,他必须从他那里要到钱不可,所以他还是得赶到曲星熠身边去找机会。 你愿意的话,我现在就派车接你过去。林朗说。 王恋歌警惕起来:就不用那么麻烦了吧。姐,你能不能把地址给我,我自己过去就成。 我还能在车上藏炸弹啊?这么小心林朗语气里透出些许不满来,本来也是给你提供个方便,路程可不断。算了,随你吧。我把定位发到你手机上。最好晚上六点前就到,他没那个耐性等人,说不定会变卦。 挂了电话,王恋歌点开定位,与自己靠【心动地图】得到的大致活动范围比对了一下,确实是相符的。 位置相当远,没有任何直达的公共交通线路。能够靠着公交或地铁抵达的最靠近目的地的地点,都离终点有一大段距离。没车接,光靠腿走,是绝不可能在晚上六点前找到曲星熠的。 他走到街边招手拦车,一辆出租车停在他面前。他正要拉开车门,【幸运满分】被动触发: 【你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这辆车或许很危险。】 王恋歌当即倒退两步。这车不能搭。 司机骂骂咧咧地开远了。王恋歌等在路边,很快又一辆出租车停过来。 可是 【你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这辆车或许很危险。】 王恋歌再次倒退两步,心中惊疑不定。他选择离开这个路口,走远点换个地方搭车。 但是 【你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这辆车或许很危险。】 王恋歌汗毛直竖。 这是怎么回事?又有曲星熠的极端粉丝盯上他了,还是曲星熠亲手给他下套?到底是坏人太过大手笔,还是这是不可回避的固定剧情? 他搓了搓立起一片鸡皮疙瘩的手臂,蹲在街边,咬着指甲纠结片刻,还是决定遵循自己的直觉,放弃在六点前赶过去,即使那可能让曲星熠不快,从而加倍地给他的任务增加阻碍。 他在游乐场相对悠闲地混过了十余个副本的诀窍,就在于听从直觉而非靠脑子推理决策。他对自己的智力有着相当的自信,自信它总是会把他带入歧途。 于是,他站在站牌下等驶往郊外的公交车。往那个方向的地铁线路太短,根本去不了。 几分钟后,一辆半空的公交车进站,车上有五名乘客。王恋歌谨慎地看了两眼,有乘客应该没事吧。 他上了车,【幸运满分】没有发动,但他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对于危险的提示,【幸运满分】是有一定概率会被触发但不一定被触发,一切都看运气,虽然他向来强运,欧到不行,但也总有倒霉的时候。 这就是倒霉的时候。 王恋歌想起来了,那辆公交车的车窗是完全关上的,车门一关,麻醉气体瞬间溢满了车厢,他根本无从躲避。想来,司机是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带上了防毒面罩之类的东西。 幕后之人准备周全。对方或许知道他的能力,准备完全就是在瞄准他无法一直幸运下去的空隙。 王恋歌不敢出声,他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自己并没有被捆绑,只有脚踝上拴着一根链子,脖子上多了一个颈环,手机则不见了。他离开软垫,小心地在黑暗中摸索。 离他不远处似乎摆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有水壶和大概是塑料包装好的食物。两步之外就是冰冷的墙壁,摸起来触感像合金。顺着墙壁边沿走了一圈,墙角有一个洗水池和马桶之类的东西,困着他的空间很小,宽大约有两、三米,长有三、四米,抬手摸不到顶,高处有一个亮着一豆红光的监控。 把他关进来的人正在监视着他吗? 现在是7月13日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分。 黑暗中,一个机械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王恋歌吓得心脏怦怦直跳。回过神来后,他试图去分辨扬声器在哪个方位,但声音就像是从四面八方同时涌来,然后又在狭小的空间里震荡,或许周围放了不止一个音响。 很快就是7月14号了。自从你睡着后已过去了很久的时间。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距离任务失败的倒计时只有12个小时了! 王恋歌当即焦灼起来。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他一醒来对方就提及时间,那人肯定很清楚时间对他的重要性。对方难道知道他正在进行一个限时任务吗?不,应该只是清楚他躺在医院的母亲继续用钱吧? 你是谁?有什么目的?我母亲等着用钱,你能放我走吗?他对着空气喊道。 我不会放你走的。应该是用了变声器的机械声响起,一分钟后,我会再放一次麻醉气体,保证你能睡到明天中午。 605958冰冷的倒计时令人心烦意乱。 作为一个丝毫没有武力值的玩家,王恋歌没办法自行从这里突破,对方连面都不露,他唯一的杀手锏【丘比特之箭】也无法使用。 如果真像对方说的那样,一觉醒来就是第二天中午,那他的任务就彻底废掉了! 他当即登录玩家公共交流群,先使用【心动地图】确认自己当前所在区域范围,然后艾特所有玩家寻求帮助。 【恋爱攻略之王】:快来救我!我被囚禁在一个宽三米左右长四米左右的密闭空间里,很快就有麻醉气体让我强制昏睡,请在12小时之内救出我,要不任务就完蛋了! 王恋歌通过信息附带显示的发送时间确认当前时间确实如不知名人士所说的那样,对方没有骗他。 他争分夺秒,抓紧时间用【心动地图】确认曲星熠当前位置。跟他是同一个区域。 他愤怒地大喊:曲星熠!是你吗?你是不是疯了?! 1098 【恋爱攻略之王】:曲星熠是第一嫌疑人。哥哥姐姐们,救我啊!!! 倒计时不为所动:321。 麻醉气体喷洒而出。王恋歌缓缓倒在地上。 合金囚笼外,梁沐端坐在椅子上,头上戴着耳机,膝盖上的电脑里放着模糊的红外监控画面以及跟曲星熠的视频通话。 怎么样?有被控制的感觉吗?梁沐对着视频窗口问道。 第101章 没有。曲星熠待在距离较远的车里,为了实验王恋歌的能力发动条件,也防止曲星熠真的再次被控制后扰乱计划,特意将他和王恋歌拉开了距离。而梁沐脖子上戴了一个跟王恋歌同款的电击颈环,控制器在王恋歌不认识的第三方手上。曲星熠紧张地问:你呢? 我也没有。梁沐摘下耳机,我们可以说是把他逼到绝路了,可直到最后一秒他那个精神控制的能力都没有发动,看来能力的发动必须要能看到目标对象才行,只听到声音不行,只知道身份也不行,跟距离远近也没有关系。 他看向悬在眼前的觉醒系统面板,上面映出的正是玩家公共交流群里的实时内容。 王恋歌将他所在的大致区域范围发给了其他玩家求救。梁沐将东西收进包里,站起身,我们该移动位置了。 他此时正置身于货车的车厢中,车厢中间放置着为了捕捉王恋歌准备多时的金属囚笼,几步外就是紧闭的货厢门。 他从货车上跳下,郊外的风带来潮湿的植被气息,老旧的路灯投下昏黄的光线,着迷于光源的飞蛾无暇关注人世的纷争。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货厢门紧闭,卡扣闭合,一切完美无缺。 他走到驾驶座旁,跟雇来的男人打了声招呼:就按原定的路线开吧。 现在出发。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爱你们!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寻找无果 7月14日 【当红女星陈卓雅华丽转身, 摘得国际a类电影节最佳新人导演奖!】 两天前,陈卓雅在国外拿奖的新闻刷爆了各类社交平台,讨论热度直到现在都没有衰退的迹象。 今天一早陈卓雅落地回国, 机场被粉丝堵得水泄不通,又上了一轮热搜。 白晓华关掉社交软件,忧虑地叹了口气。 昨天深夜, 王恋歌突然在公共交流群里紧急求救, 然后就再无音讯, 他连忙跟另外两位大佬玩家讨论该如何营救王恋歌。 王恋歌发来的信息虽短但十分切中要点,有他当前被囚禁的大致区域, 也有囚禁他的重大嫌疑人。 要是有定位追踪道具就好了,但关越虽是90级玩家却在上一个副本里为了死里逃生而几乎掏空了自己的全部身家,如今算得上是一穷二白;荆楚表示自己无能为力,最后一个能追踪定位的道具已在不久前消耗在了梁沐身上她这番说辞是真是假, 不好判断。 白晓华现在对荆楚有一种微妙的抗拒心理, 他也说不好, 是荆楚藏着太多秘密, 充满了未知性,而让他本能地感到了危险, 还是因为荆楚分享给他们的关于世界的真相太过残酷, 令他无法接受,并把这种情绪顺延到了荆楚本人身上。 或许都有吧。 白晓华还是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空茫而疲惫。对待剧情任务的态度快速地转向了消极。 如果《我和我的影子》里的故事真的隐喻着神明和游乐场,如果荆楚透露给他们的秘密是真的, 任务还有做下去的必要吗? 荆楚邀请他们和她一起找到神明的所在这种被压迫者联合起来推翻神明的浪漫主义故事发展,对白晓华来说,实在太过遥远了。 他不是名侦探,不是探险家, 也不是拥有斩杀恶龙之力的勇士,他只是个心思简单、脑子笨拙,生前不幸得了渐冻症,不能跑不能跳,最后连自主呼吸都不能,只能躺在病床上靠呼吸机续命的,苍白而无力的普通人。 啊 白晓华恍然意识到: 他的特质能力【畅通无阻】或许正是他内心最强烈的愿望的具象化。 天空、陆地、海洋,一切有形无形的障碍、壁垒,什么都无法阻挡他的脚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无比的自由畅快,再也不会被日渐虚弱无力的躯壳所限制。 可是,这个死后终于实现的愿望,让他在残酷竞争的游乐场中能稍感安慰的礼物,或许早从一开始,就被他愚蠢地抵押给了神明 还是没找到。白晓华打给关越,这处物流集散点我挨个仓库找遍了,没有王恋歌的踪迹。 他蹲在没人的墙根底下,心烦意乱,不停地揪脚边自砖缝里冒出来的杂草。 因为没有能用得上的道具的关系,他们商量过后也只能采取最笨拙的地毯式搜寻的办法。 各划分一块区域,不好潜入的地点交给荆楚和白晓华。 三人从凌晨找到了日头初升,王恋歌连个影子都没有。人大概率已经转移了,交流群上没见新消息,王恋歌现在估计还处在昏迷状态。 情况棘手。 我这边也没有发现。关越说,曲星熠和梁沐目前就入住在一公里外的酒店里,我查过监控了,今天凌晨,他们坐一辆车来到酒店,除了曲星熠的一个助理外,没有其他同行者。乘的车停在停车场里,后背箱没有人接近过,我去看了,里面放的东西不少,看不出藏过人的迹象。 白晓华蹭了蹭手上的草屑,眉头拧起:肯定是他们干的,可就是找不到人。怎么办?等王恋歌恢复意识再给我们提供新的定位? 等到中午,王恋歌的任务就要失败了。关越若有所思,这一环任务失败,他的【主线任务(一)】要么直接被判定失败,要么就大幅增加难度 按他在交流群里发的消息来看,对方除了设局囚禁他外,没有对他有其它伤害,只是麻醉他让他失去意识而已。难道曲星熠他们特意这样做,是因为他们对副本游戏有了一定程度的认识,在阻碍玩家主线任务的完成? 一阵沉默。 为什么攻略对象对玩家的针对从人身伤害变成了妨碍行动?没有人说得清。玩家任务失败会带来什么样的负面影响呢?npc能从中得到什么? 白晓华无端感到小腿一阵痒意,他下意识抓挠起被黑红色数据侵蚀的那条小腿。他感到焦躁,但不愿去想变得怪异的肢体背后的隐患。 如果说王恋歌被囚禁这事是曲星熠出手做的,那么形式无疑发生了变化,从前攻略对象明显只能通过迂回的方式攻击玩家。第一个被对付的玩家是王恋歌,这种选择或许并非是随机的。 电话那头,关越分析道:轮回记忆的触发或许就是攻略对象对玩家攻击行为解除禁制的前提条件之一,这么想的话,晓华,你或许也面临一定的危险。 你不是触发了新的剧情任务,要在中午潜入为陈卓雅举办的庆功宴吗?我也会过去,跟你一块行动。 白晓华松了一口气:谢谢。 关越道:没什么。时愿和陈卓雅也是我的重点关注对象。 这二人身上肯定藏着打开游戏后台的线索。 而且,如果这个副本是游乐场中特殊的存在、在引导玩家发现真相,那么疑似曾经是玩家的npc时愿,在副本剧情中担任这种反抗游戏控制并成功改写自身命运的核心角色,或许并非出于偶然,而是藏着某种深意。 而在剧情设定中,时愿的自我意志是被陈卓雅唤醒的,她们二人聚在一起,或许会产生某种化学反应。游戏进行了这么久,陈卓雅终于回国了,在这个关键时间点上,副本剧情也该给玩家抛出点新东西了。 梁沐拉开遮光窗帘,清晨的日光清透明亮。 落地窗上映出曲星熠模糊的影子,他扒拉着头发、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嘴里发出含混的抱怨声。因为王恋歌的事睡得太晚了,他明显没睡饱。 梁沐端起客房服务送来的咖啡递给曲星熠。 曲星熠下意识接过杯子,懒洋洋地呷了一口,然后瞬间皱起脸来,惺忪的睡眼猛地瞪大。他嫌弃地把咖啡端远了点,明显被快捷酒店提供的咖啡质量震惊到了。 半透明的系统面板一直悬在梁沐眼前,从他醒过来,他全程监控着玩家交流群里的动向。 他不易察觉地翘了下唇角。他就知道劣质咖啡对曲星熠的味觉来说刺激堪比一瓢冷水。是很好的唤醒工具。 他们有发现线索吗?曲星熠把咖啡重重搁到一边,表示抗议。他无疑发现了梁沐的恶作剧。 没有。不过他们在监控着我们这边的行动,所以我们不能轻易接触运载着王恋歌的货车。梁沐揉了下曲星熠的头发,快点起吧,一会儿还要去参加陈卓雅的庆功宴,那里有媒体蹲着,你不是约了造型师的吗? 曲星熠哀叹一声,但作为一个自恋的家伙,他是绝不能容忍自己在邀请了很多圈内人的公开场合被拍到丑照的。 第102章 听着洗手间里悉悉簌簌的动静,梁沐慢慢喝着自己那份咖啡他并没有大少爷那样挑剔的味蕾,他滑开手机,点开一个定位软件。 界面上,一个被标示的红点正在缓缓移动。没有偏离预设的路线。不出意外的话,载着王恋歌的货车还要在路上运行很久。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小天使们!字数有点少,争取明天多更点。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绑定的恋人 金黄色的酒水沿着垒好的香槟塔向下流淌, 灌满一层层在灯光下折射出透明光晕的酒杯。 透着酸涩的果香气在空气里弥漫。气泡在酒液中上升,然后破灭,几乎迫不及待要在饮酒的宾客味蕾上起舞。 侍者端着托盘在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间穿梭。 宴会的主人公那里最是热闹, 欢声笑语、众星捧月。陈卓雅刚跟一些投资人、业内资深制片人和编剧聊了一圈,现在,一些想打探她接下来会有什么项目、能不能从她这里争取到一个角色的演员, 簇拥着她, 追捧的话犹如蜜糖, 仰慕的眼神要把人捧到云端。 梁沐跟一些有过合作的业内人士寒暄过后,就端着食物, 待在无人打扰的露台里。 摆在桌上的电脑开着数个窗口,有各个角度的宴会厅监控画面,以及王恋歌的封闭囚笼监控。他手边放着对讲机,那是跟安保团队联系用的。有一支精英团队正在宴会厅内外警戒潜伏, 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 而这处露台也是他特意选择的。悬挂在外的半弧形露台, 上下左右都没有足以藏人的地方。专门应对白晓华的能力。预防突然的袭击和窃听。 梁沐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从容镇定。 他们向玩家出手了, 就得做好被玩家针对的心理准备。 本来要求玩家成功攻略npc的主线任务对玩家算是有一定辖制的作用, 为了达成这一目标,他们必然不会做出出格的行为, 影响到目标npc的人身安危。更令人安心的是, 他们无疑称得上是一个和谐友爱的团体,不会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抑或单纯出于冷酷的施虐欲和好奇心,去攻击其他玩家的攻略对象。 但现在情况出现了微妙的转变。 梁沐没有想到荆楚在短时间内爆出了这样多的隐秘。那些极具冲击力的信息无论真假, 无疑已给其他玩家带来了深刻的影响。 玩家交流群里的发言不再像曾经那样轻松,一层晦暗的阴影在玩家们的交流中萦绕不去。除了后来被人间接转告那些惊人的消息的王恋歌,其他人对这个话题几乎是在主动避讳。 荆楚向他们勾勒而出的真相无疑是残酷的,强力地对冲着他们固有的认知和信念。他们抗拒却又不断地动摇, 意志和情感被无形滋长的怀疑和恐惧俘虏。 努力完成任务获得更多的积分玩家消极的心态会把这一原本牢不可破的行为模式侵蚀到怎样的地步呢? 是消极地止步不前,还是转而激进地探索和进攻? 监控里,四位好友挨个离开宴会向露台走来。 时毅率先走进来,拉开一把椅子坐在梁沐身边:有发现关越和白晓华的踪影吗? 晏非臣、蒋墨和曲星熠跟着进来。原本还算宽敞的露台瞬间显得有些拥挤。鲜花和绿藤将他们包围,门神一般的安保人员阻隔外界刺探的视线。 几人围桌而坐,目光落在梁沐身上。 还没有。他们藏得很好。梁沐回答道,但白晓华估计很快会自行现身,在这里,他有一个剧情要走。 时毅侧身靠近他:陈卓雅身上有傀儡丝吗? 梁沐目光穿过透明的玻璃门和被风拂起的纱帘,穿过重重晃动的人影,望向厅中端着酒杯与人谈笑的陈卓雅。 认识多年的朋友,意气风发、笑容夺目,是目光的焦点、舞台的中心,可无数条垂落的傀儡丝深深扎进她的四肢百骸,如附骨之疽,如不详的幽灵,昭示着她所置身的命运是怎样扭曲的悲剧。 像是察觉到了朋友们投来的目光,陈卓雅顾盼生辉的眼睛扫过来,先是一愣,随即作怪地挑了下眉,像是在质问他们全员凑到一块去是在密谋什么好事。 傀儡丝随着她的动作轻轻地摇晃着。 梁沐遥遥冲她微笑,然后轻声回答道:她有。跟时愿一样。不仅有傀儡丝,傀儡丝与她接触的部分上缠绕着黑红色的数据流,像病毒。轮回剧情里,时愿启用了病毒,除了修改了自己的角色身份外,应该也用病毒解除了游戏对陈卓雅的一部分限制。 不过,有个奇怪的地方。 他一来到宴会厅,见到相携而来的时愿和陈卓雅时就发现了:当这两人靠近时,两人身上的傀儡丝在以同样的频率震荡着,微弱但不可忽视,两人身上的黑红色数据流则在向彼此延伸靠近,最终融汇在一处,紧接着傀儡丝的震动就停止了。 梁沐无法辨别,傀儡丝的震动是病毒导致的,还是病毒压制了那种异常的反应。 那种异常又意味着什么? 同时,他自融汇在一起的数据流上感到了一种奇异的被牵引的感觉。他脚下的影子蠢蠢欲动,似乎在催促着他去一探究竟。 【宿主触发支线任务四:异样的傀儡丝】 【这对曾成功地反抗了命运的恋人身上似乎藏有更深的秘密。傀儡丝为何在共振,是幕后之人在施加影响,还是被操控的傀儡在驱逐寄生于灵魂中的丝线?】 【你感受到了秘密的召唤。它在向你挥手,似乎有一个故事在等待你的聆听,等待你让它重见天日。你唯一需要做的,只是向它伸出手。】 那时并不是一个好时机,梁沐没有立即尝试。 重要的线索在向他敞开怀抱,他需要一个更加安全可靠、不怕被人打扰的场所。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梁沐向大家分享自己的发现,我之前不是说过,玩家在我面前使用特质能力时,我会看到他们的心口浮现一团数据流吗,而且视他们能力效果不同,自心口涌现出来的数据链会呈现出不同的形态。 陈卓雅心口的数据一直闪动着,就像她无时无刻不在使用特质能力一般,心口的数据延伸成一条锁链,锁链另一端跟时愿连接在一起。 时愿心口的数据团则像老旧的灯管,时亮时灭,跟陈卓雅靠近时会一直发光,距离拉远后则偶尔闪烁。 如果她们都曾是玩家,都拥有特质能力,那么或许,她们的能力将她们在某种程度上绑定在了一起。 如果傀儡丝的颤动不是病毒导致的,那么,说不定是她们的能力影响到了傀儡丝。 是与傀儡丝互斥的能力吗 这是,放在桌上的对讲机响了起来:发现目标白晓华。目标突然出现在宴会大厅西北角,身穿侍者服。 派人跟着,暂时不要动手。梁沐在监控上看到了白晓华的身影。白晓华骨架小,那身衣服过于宽大了,不知是从哪儿找的。他特意挑了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出现,若无其事地端起一个装着酒水的托盘,慢慢朝陈卓雅靠近。 时毅抿了口酒水,无奈地站起身。在配合剧情演出这一点上,玩家和npc没什么两样。 【陈卓雅回国了,满身星光,优秀得令人自惭形秽。这些天,时毅再也没有联系你,即使你卑微地匍匐在他脚下,自愿成为白月光的替身。现在想想,那样低贱的姿态你自己都觉得嫌恶,时毅不想再见到你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可是你还是爱着他,还是想着他。你知道今天时毅会去参加陈卓雅的庆功宴,你想偷溜进去再见时毅一面。你也想亲眼见到陈卓雅,见到时毅是如何与她相处,你期待着彻底的绝望能掐灭内心这份无望的爱火。】 明明已经证实了时毅真正喜欢的另有其人,可是被数据篡改后的剧情还是按原本的走向发展着。 白晓华还是要来见陈卓雅,直面游戏的bug,想象着时愿进入游戏后台后到底做了些什么。 白晓华觉得自己脆弱的心脏迟早要被这层出不穷的诡异展开废掉他一步步向陈卓雅靠近,眼神恍惚中流露出痛苦,看看他发现了什么? 又一个心口处晕着一团光的npc。 又一个疑似曾经是玩家的npc! 游乐场是玩家的坟墓,是收割玩家生命的屠宰场。无论是死前还是死后。无尽蔓延的痛苦和谎言,不公的契约和扭曲的命运这些天经历的一切似乎都在不断地如此提示着他。 陈卓雅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充满了迷惑:你是? 一个看起来对世界的本质实乃游戏一无所知的npc。或许曾经是玩家却永远地忘记了曾经的一切的幽灵。 第103章 陈卓雅瞪大了眼睛,有些惊慌和戒备: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白晓华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流下了眼泪。 真是误打误撞。按照剧情,他在此时此刻,确实是要因为直面白月光后产生的自卑和痛苦而难堪地落泪的。 时毅出现在他身侧,一把拉开了他,像是十分反感他的出现。 别在意,我一个熟人,可能在闹着玩。说罢,他将失魂落魄的白晓华拉到宴会厅外。 你不该过来。时毅说。 你也是在演戏吗?白晓华露出一个恍惚的笑。时毅没有回答他,他也不期待时毅的回答。他抹了把脸,努力表现出凶狠的模样:王恋歌在哪里?你们要对他做什么? 他不会有事的。时毅并不多谈,但如果你和你的朋友乱来的话,就不一定了。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灵魂共振 关越原本有一个计划。 在福利院地下储藏室获得了有关轮回真相的线索后, 他曾想着,如果游戏后期实在找不着打开游戏后台的办法的话,他可以把时愿和陈卓雅绑过来, 试图重演以时愿的死亡来开启后台的历史。 当然,视时愿的危险程度以及事态的复杂度而定,拿陈卓雅当人质逼迫时愿, 又或者, 用武力直接压制这两个人关越心底浮现了一些不同的解决方案。 npc不是人类, 与死物没什么区别。有的是通关的阻碍,有的可以成为通关的道具。 在他曾经经历的一些副本中, 杀死npc、把npc当作应对boss的诱饵又或是献祭的祭品,都是一些见怪不怪的操作。 即使关夏的存在动摇了他根深蒂固的认知,令他感到彷徨不安,但对那种忧虑的认知仍像无形的云雾, 模糊不清, 没有实感。 直到荆楚带着白晓华跑过来, 怂恿白晓华更进一步探索开发自己的能力, 越过空间的壁垒,靠着特殊的能力直接打开游戏后台。 从那个晚上开始, 一切彻底改变了。 荆楚充满蛊惑力的话语, 白晓华被后台数据侵蚀后看到的世界另一层面貌无形的云雾开始聚集,落成雨,凝成冰, 化作利剑,悬在他的头顶,散发着将一切幻象击碎的凛冽寒意。 为陈卓雅举办庆功宴的场地是一位投资人提供的。这是一栋占地极广、充满西式古典风情的豪宅。屋宇的主体建筑呈马蹄形,关越潜伏在宴会厅对角的书房里, 目光穿过望远镜,一边注意着梁沐所在的露台,一边注意着白晓华。 他戴着蓝牙耳机,指引白晓华一旦进入宴会厅不要远离他的视线范围。 一旦有人动手,被判定为违法犯罪行为,只要他这双眼睛看得到,他的特质能力【正义的锁链】便能立即发动,无视距离远近,瞬间束缚目标对象,强制解除对方的一切能力。 束缚的时间很短,视对方能力的强弱而定,长至5秒短至半秒,但在危机时刻,这一点时间能达成的效果是非凡的。 白晓华在接近陈卓雅。 关越的目光紧跟着移动。 白晓华状态不对,似乎正在走神。 关越眯起眼睛。他看到白晓华的眼泪落下来,脸颊皱成一团,陈卓雅的肢体语言明显表达出了抗拒。或许已有人在叫保安过来。 一个莫名其妙当众哭泣的服务生,主动靠近宴会的主人公又无缘无故地情绪崩溃,怎么看都精神有问题。 关越伏在窗口,再次感受到了那柄悬在头顶的利剑的寒意。 不用跟白晓华有任何实质的交流,他在他落泪的那一刻便明白了他眼里必然再次映出了一副残酷的景象。 荆楚勾勒的真相又一次被添砖加瓦。 虚幻的梦魇一点点凝实着自身的形象,加快了降临的脚步。 陈卓雅或许也曾是个玩家吗? 轮回记忆里,她和时愿察觉到她们的命运被人操控并在反抗中不断地流血死亡的过去,只是单纯的游戏剧情,还是说那是真实发生在她们身上的过去呢? 曾经间接或是直接被他推向痛苦和死亡的npc从关越心底一个个冒出来。 如果他们不是单纯的npc的话,那他是在杀人吗?他不想也不该在此刻思考这个问题,可他控制不住自己脱缰的、近乎疯狂的思绪。 所有向玩家开放的副本,对里面的npc来说就跟虐恋回忆这个副本的剧情一样,是一个永恒轮回的噩梦。他们是随着副本反复开启而不断被刷新记忆、永远无法逃离的傀儡,被设定好的剧情牵引,反复地上演大同小异的剧情,甚至可能被心理疯狂阴暗的玩家单纯出于取乐的目的而羞辱、虐杀 镜头里的画面晃动起来。关越的手在颤抖。 他低咒一声,一拳狠狠砸在墙上。 如果有些npc曾经是玩家,他们的意识和行为到底是如何被控制的?与神明的契约里包含游戏中死亡后,将自己的灵魂全部交由游戏编辑控制的陷阱吗? 【你愿意以灵魂作为抵押加入这场生死赌局之中吗?】 这种宽泛的说辞不可能达成这样的局面。 彻底的洗脑与控制,让一个有感情和思维的灵魂能完美地贴合副本剧情的设定而行动到底是如何实现的? 真够呛的。陈卓雅步履生风,红色的长裙张扬明媚,摆荡起来如盛开的花朵。她抽出一把椅子,没什么形象地向后一靠,我要不是意志坚定,还真要被他们捧得以为自己是不世出的天才导演了。 她揉了揉笑得僵硬的脸,目光扫视一圈:你们一早就聚在这里了,还大费周章雇了一支安保团队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大事了吗? 时愿端着餐盘走过来,将盛满了食物的盘子递给陈卓雅,然后在她身侧坐下。她无奈地说: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我之前也问过他们同样的问题,他们非说等你过来之后才愿意全盘托出。 跟我有关?我才刚回国,什么麻烦事能跟我扯上干系?陈卓雅拧起眉,万分不解,快说吧。别卖关子了。 是这样的。我们有一个故事想讲给你和时愿听。 梁沐从椅子上站起,绕过桌子,走到时愿和陈卓雅背后。 她们侧头看他,两张脸鲜活生动,而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垂吊的傀儡丝在微微颤动,盘桓其上的黑红色数据流渐渐融汇在一起,一层深红的光芒将她们这对亲密的恋人笼罩。 病毒像是树脂,包裹着一对不愿被命运的强力拆散的灵魂。 【你感到了秘密的召唤。】 【你唯一需要做的,只是向它伸出手。】 觉醒系统如此提示。 梁沐伸出手去,指尖触碰到病毒数据闪动的光芒。 一瞬间,像是有狂风过境、海浪翻涌,一阵极为强烈的吸引力自虚空中传来,仿佛灵魂的一部分被抽走了。 等恢复意识,梁沐再次看到了陈卓雅和时愿,但她们的身份已截然不同。 卓雅是一名出生在某个中东国家的富裕家族的小女儿。她喜欢电影艺术,梦想成为一名导演,她渴望出去闯荡,但她周围人的思想狭隘封建,他们希望她安分守己,等着将来嫁给一个同样身份体面的男人,而不是整天做着白日梦,妄想涉足只有男人才能进入的世界。那样不像个清白女人,会令家族蒙羞。 她不敢告诉她的家人,她生来就不是他们认可的那种不会令家族蒙羞的女人。她爱慕的是女性。她是个彻底的异端。 成年后,家里人不顾她的意愿让她与一个已娶了两位妻子的男人结婚。这一切都令她感到窒息。 她努力争取,家里人最终支持她去国外进修艺术史专业。这是一个逃离现实获取短暂喘息的机会,也是对无力实现的梦想自欺欺人式的靠近和自我安慰。但另有一种冲动在她体内鼓噪,像是夏日永不止息的蝉鸣她想要彻底地逃离,哪怕背弃一切。 然后她在学校里遇到了时愿。她们坠入了爱河。 狂热的爱火以及恋人的理解和支持让她坚定了决心,她要与从前的生活彻底决裂。她要重获新生。 但她的父母和兄弟们只想杀了她。 在一场人为的车祸中,她和时愿双双死亡。 大概是因为她们死亡时强烈的想要保护对方、反抗这不合理的残酷的命运的心情是同样的,她们的灵魂达成了共振,纠缠着,一同被死后世界捕捉。 这世上同一时刻死亡的人有很多,但灵魂共振一同进入死后世界的却只有这一对。这是一个奇迹。 共振让她们的灵魂有了奇妙的联系,不可分割的羁绊,连特质能力都能短暂地借用。 时愿的特质能力是【颠倒】。只要能触碰到(具象化的能力或是能力者本身),任何施加在她身上的能力都能被反弹或倒转。 第104章 颠倒这个不合情理的世界,颠倒所有施加在爱人身上的灾祸这是这段惨烈的爱情刻在她灵魂上最深沉的烙印。 特质能力即是人灵魂的映射。 -----------------------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灵魂追随 那是什么? 关节处红肿破皮渗着血丝的手紧紧攥着望远镜, 关越看到那些在这个副本中最为重要的npc全部聚集在了一起,梁沐向陈卓雅和时愿走去。 梁沐伸出了手,指尖落在靠近时愿和陈卓雅的半空。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可梁沐明确、毫不迟疑又充满了认真谨慎的动作,却无一不在表明那里确实存在着某样东西。 还不待关越进一步思索,一线红光自梁沐指尖停留的地方亮起。 那一点红光如此的浓烈、危险和刺目。然后眨眼间, 就如火山喷发, 无穷无尽的红自那一点喷涌而出。来不及有任何反应, 红光已扫荡过僵直的身体,淹没了整个世界。 被刺激过度而短暂失灵的视觉再次恢复的时候, 关越睁大了眼睛,大脑宛如过载的机器,在极度的震惊和疯狂的冲击中无法给出任何的反应。唯有失语。 像是唯有如此才能保护血肉铸就的心灵不致碎裂。 周遭的一切失去了欺骗感官的伪装,所有的一切都由数据构成。预示着危险的红光笼罩着这个世界。 一切都由数据构成, 天空、大地、花草树木、豪奢的建筑, 还有来往的宾客。可在这层层数据交互流动的海洋中, 有些存在是不同的。 透过代表墙壁的数据可以看到白晓华瘦弱的身影, 他没有失去人形,心脏处有一团光焰在跳动, 在数据构成的世界里显得如此蓬勃鲜活。那强烈的存在感昭示着他并非数据堆砌的死物。 他是玩家, 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特别的是那处汇聚了所有重要npc的露台。 组成几个被攻略对象存在的数据是与笼罩世界的红光如出一辙的黑红色,迸溅的血液一般充满了死亡和毁灭的气息。在最能说明他们本质的数据流上,可以很清晰地看到, 四个可攻略对象像四条同源的枝蔓,根系扎在梁沐脚下的影子里。 梁沐十分诡异。他如白晓华一般保有人形,却显得虚无飘忽,仿佛湖水里的倒影。他心口处是一团破碎的空洞, 像曾有人徒手剖开他的胸膛,取走了代表生命本源的心脏。那空洞极深,极黑,只在最深处亮着些许水波似的光。 而陈卓雅和时愿 关越本能地排斥着眼前这副可怕的图景。 陈卓雅和时愿同样保持着人形,心口跳跃着耀眼的火焰,两束火焰奇异地在以同样的频率跳动。 她们坐在那里,无数条从无尽远的高处垂落的丝线贯穿了她们的关节,让她们与木偶师操纵的傀儡无异。 丝线。傀儡。多么像他曾经遇到过的操纵系的特质能力! 是神明的能力吗?还是加入祂麾下为祂服务的神仆? 玩家的灵魂只是一个有趣的玩具吗?要在死后不得安宁地上演一出出永恒的、扭曲的剧目? 梁沐的意识停留在陈卓雅和时愿不断变幻着场景的人生里,像是在旁观一出被剪辑过的电影。 陈卓雅的特质能力是【磁力标记】。在她视野范围内的任何地点、物件或生物,一旦被她的视线锁定,依据她选择的是斥力或是引力的不同,以及作用力的大小,达成以或高或低的速度靠近或远离的效果。 或许是因为她一直都在试图追逐她爱着的事物,远离那些束缚她、扭曲她意志的枷锁,两种情感都是如此的强烈,才凝结了这样的特质能力。 她在尝试后发现,因为她和时愿的灵魂共振的关系,她的【磁力标记】可以一直在时愿的灵魂上留下烙印。 我就像被巨大的磁场吸引的金属,一靠近你,就朝你飞过去,紧紧贴在你身上。她靠在时愿身上,倾诉柔肠。 冰冷的、泛着金属质感的蜂巢宿舍里,她们依偎在一起。不知何时就会死在副本里再也无法相见的阴影笼罩着她们,生死悬于一线的寒意让她们迫切地贴近彼此。 陈卓雅复活的愿望极为强烈。 时愿本来可以继续她平静美好的生活,是她把她拖入了深渊,害她惨死,害她在游乐场里艰难地求生。 她本是污泥里打滚的人,可她低估了污泥的罪恶和疯狂,她自以为可以对抗它、逃离它,多么的天真愚蠢!自吞苦果就算了,可为什么那样温柔明亮的时愿要被她连累,经受这等残酷的命运? 她想要通关游戏,祈求神明将时间拨回她们死亡之前的那一刻,挽救一切。 但游乐场太过残酷,有记载以来,上百万玩家来到这里,通关者不过寥寥。 像所有曾在游乐场里拼尽全力的玩家那样,她和时愿同样迎来了死亡。 唯一令人有所慰藉的是,那时她们正好置身于同一个副本。 她们相依着死去,就像她们来到死后世界之前那样。 陈卓雅奄奄一息地抓着时愿冰冷的手,涣散的眼睛里淌下一滴泪:我都我都用斥力推开你了你为什么还要还要回来? 我已经没有通关的可能了,你回来只能搭上自己你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让我救你一次? 时愿手指颤抖,试图回握:我也想活下去,可是我不能我只是不能就这么丢下你。 触肢拖拽着她们,把她们拖向漆黑的、充满剧毒的沼泽。可怖的怪物带着血淋淋的战利品,回到自己的巢穴。 肢体不断被腐蚀,零星半点的生命值被快速地消磨。 时愿的生命值最先归零。陈卓雅绝望地看着爱人的身体变成虚幻的光点。 不要走不要让我一个人 在死亡的最后一刻,陈卓雅本能地最后一次发动了自己的特质能力。 时愿的灵魂上有她永远不会消散的磁力标记,她选择引力,最大的引力,以超越一切的速度追着时愿的灵魂而去,让两个人的灵魂紧紧吸附在一起,再也不能有什么东西将她们分开。 这一切只是本能,只是巨大的哀恸迸发的、不由理智分辩犹疑的愿望。 陈卓雅那时并不知道游乐场的真相,不知道在副本中死亡的灵魂并不会真的消散。 是感情驱使着她,在死亡之前,在契约成立、灵魂被抵押给神明前的最后一刻,让自己的灵魂与时愿紧紧绑定在了一起。 因此,她们被投放到了同一个副本当npc。 或许是出于神明的恶趣味,她们在这个副本里扮演着一对终将彼此仇视敌对的霸总和白月光。 随着一批批玩家的到来,时愿要反复地厌弃曾心心念念的白月光,陈卓雅要反复地暴露出自己丑恶的真面目、成为霸总和替身爱情故事里手段下作的反派、被反复地拒绝抛弃。 是因为爱意足够刻骨铭心吗,还是单纯是二人灵魂共振再加上特质能力足够特别的特殊性? 二人越是靠近,灵魂就越是震荡,察觉到她们置身的虚幻梦境的破绽。 【磁力标记】让两个本就共振的灵魂紧紧相贴,各自的特质能力越发深刻地在彼此的灵魂里发挥作用,干扰着傀儡丝对灵魂的精确运作。 【颠倒】让沉睡在被人灌输操控的迷梦里的灵魂本能地反抗傀儡师的操纵。 一次次上演着彼此背离、彼此敌对的剧情,灵魂里的哀鸣和痛苦越积越多,囚困心灵的牢笼裂开缝隙。 终于有一天,她们从这场充满恶意的戏剧里醒了过来。 梁沐看着她们被命运玩弄、痛苦地觉醒,然后意外地发现,在这对npc反抗剧情导致游戏出现重大bug的那一天,他就在现场。 他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他似乎正是当时进入副本的玩家之一。 第71章 我相信 笼罩整个世界的红光迅速退散, 一切恢复如常。 阳光在花枝树影间摇曳,远处宾客的笑语声隐隐约约。 关越拧紧眉。 透过望远镜,梁沐一副恍惚的样子, 像是方从梦中惊醒。他到底触发了什么导致了方才的异象?他又从中看到了什么? 他知道有关玩家和傀儡丝的秘密吗? 【你看到了时愿和陈卓雅的过去。你明白了游乐场里的玩家是如何被选中,如何求生,如何死亡, 以及死后如何被操控利用的。】 【除此之外, 你从她们的过去里看到了自己。你为何会出现在那里?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那似乎是通往另一个秘密的线索。】 【恭喜宿主获得病毒碎片x4(限定条件:一次性对所有攻略对象使用)】 【恭喜宿主获得被遮蔽的记忆】 第105章 【这是时愿和陈卓雅送给你的礼物。它已等待许久, 等着你的意识从混沌中清醒,等着合适的时机来临。作为你曾帮助她们的回礼。】 刚才发生了什么?陈卓雅和时愿对视, 惊觉于彼此脸上相仿的哀恸之情。 像是做了一场极为悲伤却记不分明的梦。大脑里一片空白,心脏却紧缩着疼痛,眼泪如泉涌。 蒋墨将纸巾递给两位朋友。他也将目光投降梁沐。刚才触发的画面只有梁沐一个人清楚。 该从何说起才好呢?梁沐压了压心里涌动的各种思绪和情感,努力将自己从时愿和陈卓雅的记忆里抽离。 他又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时愿和陈卓雅身边, 眉心蹙起, 浅色的眼瞳里闪动着深深的忧愁。前倾的脊背, 交叉的双手, 给人以痛苦而肃穆的感觉。 对于如何阐释当前离奇的处境,他在与时毅他们的沟通中已经有了不少经验, 可那时的情形与现在不同。 自己只是作为npc存在在副本游戏里的事实, 固然令人震惊,令人迷茫于自己的身份和价值,但那时, 游戏副本的运作尚未对他们造成深刻的伤害(起码以当时的认知而言)。 但时愿和陈卓雅所经历的一切,无疑是梁沐已无法用语言去确切地描述那种荒谬、残酷,被充满恶意地、肆意摆布的人生。 觉醒系统暗示他,他曾经帮助过时愿和陈卓雅。 那份记忆里, 副本剧情的发展与他们如今经历和探索到的有很大的不同。剧情里,并不存在时愿反抗游戏从而觉醒了自我的意志,修改了自己的角色身份,这一展开。 那个剧情里,确实存在病毒,存在有轮回设定的true story路线,但那个周目轮回的设定是曲星熠曾经吐槽过的绝对无法接受的发展方向npc察觉到了让自己无法自拔地爱慕的恋人其实是玩家,他的感情、他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游戏,于是他彻底黑化了,找到了游戏后台的病毒程序,篡改了游戏数据,只要玩家想要离开游戏,游戏就会清零重启,将npc和玩家永恒地囚禁在爱恨交织的扭曲漩涡里。 很少有玩家那样深入副本核心、成功触发隐藏剧情线。大部分玩家只是走着寻常的刷好感路线,极少部分进入隐藏剧情线的玩家,则要在npc反复无常的针对和极端的求爱里,努力将npc的黑化值归零,让npc放下执念,选择放手。 看着时愿和陈卓雅在写好的脚本里打转,实在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情。 除了时愿之外的可攻略npc,虽然从样貌和经历上与曲星熠他们别无二致,但梁沐却本能地感觉到,他们和他熟悉的友人们是不同的。 剧情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在保留原先框架的情况下,具体的发展全部改写。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有外来的、决定性的力量改变了这一切。 我帮助了时愿她们吗? 梁沐仍记得在这份回忆的最后看到的自己的脸。对眼前npc跳脱出游戏控制的变故,他放大的眼瞳里满是错愕、疑惑,然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颠覆他认知的东西,被迎头重击一般僵立在原地。 梦里总是出现的那个女孩。 《我和我的影子》里小男孩在诡异的世界里不断寻找的女孩。 从前的他,是否在游乐场里失去了相依为命的亲人? 【只要那个女孩的灵魂没有消散,你就总有与她相遇的那一天。】 【她现实世界的躯壳很快就要迎来死亡你要在肉|体死亡的时间到来前找到她,解除神明对她灵魂的控制。】 在那个震动的时刻,他是否想到了自己死在副本中的亲人,明了了她的灵魂可能并未消散,仍存在在游乐场里的某个角落,心中升起了既充满希望又愤怒悲伤的复杂心情? 梁沐想起曾经在觉醒进度达到90%时,凭空出现在脑海里的破碎片段: 他就置身于一片狼藉的圣心教堂外的婚礼现场,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他颓然静坐。 一团莹绿色的数据突然浮现在他眼前。他们不知交流了些什么,他抬手触碰悬浮在空中的光团,似乎发动了某项能力。 眨眼间,光团散做了一片数据的风暴,又最终化作了人形。 是这个未知的、屡次出现在他梦境和错乱记忆中的存在,让他们所有人的命运导向了如今的模样吗? 我要说的事情听起来十分荒谬,梁沐深深看着时愿和陈卓雅,神情认真而恳切,但还请你们给予我些许信任,耐心听完这个故事。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谈论着什么?知晓多少我们尚不清楚的秘密? 关越放下望远镜,眼睛里布满血丝。 一个二级副本原本不需要玩家太过费神。级别低的副本不仅危险程度低,线索的获取难度也低。 这个副本明显在引导玩家发现一些跟游乐场有关的真相。 只要继续推进剧情,跟着剧情走,线索迟早会出现,故事的全貌迟早会浮出水面。 可是,关越感到无比的焦躁。 越来越难以忍耐的焦躁。 如果神明承诺的复活只是一个骗局,那他还有希望复活吗?又会不会,就像荆楚说的那样有其他复活的方式,而神明的骗局使他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反而失去了复活的机会? 【如果你想保证她能活着回到现实的世界里,你就要在肉|体死亡的时间到来前找到她,解除神明对她灵魂的控制。】 关越收好东西,从屋子侧面的排水管道滑下去。他按了下佩戴在左耳的蓝牙耳机:晓华,帮我个忙,去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可是那是露台。白晓华悄声说道,可那是露台,我没地方藏身,上下楼里也都有保镖守着。 去下面的房间。我来解决保镖。关越面色冷峻,不会惊动到任何人的。我保证。 时愿用力闭上眼睛,深深吐出一口气。她半垂着头,一只手掌压着上半张脸,泪水濡湿了她的掌心。 她力持镇定地分析着:在你获得的线索里,我的声音告诉你,病毒跟游戏程序不同,病毒似乎是具有人格的。你曾经闪过脑海的片段式画面里,你跟一个数据光团有了接触,你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协定所以,你在怀疑,那个数据光团其实就是这个游戏副本里的病毒,病毒具有自己的思想,并不完全受到游乐场的控制,是它帮助我们改变了这个副本?而你跟它可能还有更多的计划,现在的这一切只是一个开始? 暂时只是一种联想。还没有证据。梁沐说,但把当前获得的所有碎片拼合起来,确实会让我往这个方向去思考。 我不明白我有些糊涂了。陈卓雅用力抹去溢出眼眶的泪水。她无法控制自己,只是听着一个有自己出场的故事而已,尚不确定真假,就算是真的,她也早就被清空了相关记忆才对,可她还是不停地落泪,好像灵魂深处的某个部分还记得这一切,还在为这一切而深深地痛苦着。 如果这个世界是一个游戏,如果时愿通过游戏后台的病毒改换身份,继而开启了我们现在经历的生活,是剧情设定毕竟玩家们并没有真的在这个副本里重复了无穷的周目,那么,我们又怎么知道,我们曾经是玩家、死后成为了npc的过去不是剧情设定的一部分呢? 梁沐回答道:我们无法确定剧情和真实的分界线,毕竟我们就置身于剧情中。 但我想,确定虚实的分界线虽然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们愿意相信什么。 他寒泉一般的浅色眼眸在阳光下闪烁着坚定的光辉。极为专注、有如实质的目光搅动着人的心湖。 是相信这一切可能都是玩弄我们的剧情设定,在反复的纠结中徘徊,还是相信,我们确实是拥有意志和灵魂的存在,而我们要为重获自由去寻找真相,寻求出路? 陈卓雅闭了下眼睛,牙关紧咬,含着泪的眼眸颤抖着,像风中艰难摇曳的烛火。她与时愿对视,时愿向她伸出一只手,她用力握上去。 她的眼神坚定下来:我相信我们是拥有意志和灵魂的存在。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 跟前文有关的内容详见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解放的设想 在陈卓雅和时愿握着手, 说出我相信的那一刻,梁沐收到了觉醒系统的提示。 【有两位新成员加入了你的阵营。】 【恭喜宿主获得两张人物卡。】 【你的阵营在快速扩大中,还请再接再厉。】 梁沐打开系统界面, 进入阵营页面,果然看到自己的阵营里多出了两张卡片。 第106章 白晓华的人物卡仍是未解锁的黑白状态,解锁进度没有变化, 卡面上没有其他信息。与之相反, 时愿和陈卓雅的人物卡是完全解锁的, 人物形象为彩色。 卡面上标记着该阵营人员的详细信息:姓名、状态以及特质能力就像梁沐在方医生的电脑上看到的跟自己有关的资料和不知名程序那样。 陈卓雅和时愿的状态都显示晶体未析出。 晶体未析出。 晶体是否析出代表着什么? 梁沐不动声色地攥紧了颤抖的指尖。 在他曾梦到的方圆跟陈峰的对话中,他们透露出了这样一个事实:被死后世界捕捉到的灵魂, 不只有死者的,还有濒死者的。 他们是如何区分死者和濒死者呢? 怎么了?晏非臣敏锐地看过来。 没什么。梁沐很快调整好情绪,刚才觉醒系统提醒我陈卓雅和时愿都加入了我的阵营,她们的人物卡上有一些值得探究的信息。 两位女性就坐在梁沐身边, 当即探头去看。 刚才梁沐打开系统面板的时候, 即使早已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也已经接受了梁沐那番说辞, 但亲眼见到还是令她们大吃一惊。 看这里。梁沐指尖点向特质能力一栏后面的红色小字标注,当前能力受到外力影响, 为安全考虑, 暂时无法使用。 是因为你说的傀儡丝吗,又或是有可能拿到了我们灵魂所有权的神明?时愿思索着,一旦我们使用特质能力就会被察觉? 陈卓雅试探着摸了摸自己的肩头脑后, 试图寻觅那些无形无迹的丝线:你之前说,跟关夏那个小女孩不同,我们身上有似乎代表病毒的黑红色数据流。我们如今能获得的一部分从原定剧情中偏离的自由应该就是来自病毒对傀儡丝的干扰。 那如果我们想获得完全的自由,是要靠病毒, 还是得先把傀儡丝的主人找出来?可是,那个操控着我们的人或许根本就不在这个副本。 梁沐道:没错,我们目前并没有任何跟傀儡丝的主人有关的线索,我们还是得先朝原定目标走下去,去游戏后台找到完整的病毒程序。 他的指尖滑向白晓华灰暗的头像:这个玩家几天前靠着自己特殊的特质能力进入了游戏后台,遭到了游戏后台病毒程序的攻击。他顺利逃了出来,但他还是被病毒侵蚀了。 被病毒侵蚀后,他就出现在了我的阵营界面里,他遭到的病毒侵蚀程度和人物卡的解锁进度是一致的。也就是说一旦他被病毒完全侵蚀了,他就会完全成为我们阵营里的一员。 如果加入我们的阵营代表的是成为这个副本的npc,如果病毒真能做到这一点的话,那么百分百的病毒侵蚀就相当于将玩家从游乐场的不间断生死竞技的契约中解放出来,将他灵魂的控制权从神明手中截留。 时愿瞳孔放大:也就是说,如果病毒侵蚀能对玩家做到这一步的话,或许也能帮到我们,帮我们赢得更多的自由。 时毅沉吟片刻,说道:但是我很怀疑病毒是否能做到这一点。与神明抢夺对玩家灵魂的控制,这直接动摇了游乐场的底层运行机制,也直接打破了契约。 按照荆楚所说,与神明订立契约的玩家必须遵循游乐场的规则,要么通关要么死亡,结束一个副本后最多一周就得参与下一个副本。这是一个残酷而高效的系统,玩家要不停地面对死亡的威胁,无法逃离无法止步,直到在某个副本中失败为止,然后按照契约,灵魂被神明回收。 病毒如果有打破这种规则的能力的话,当初为什么不一步到位彻底解放时愿和陈卓雅呢?起码保留她们的记忆。 梁沐道:我不觉得病毒能打破那种规则,但它无疑能干扰特质能力在这个游戏副本里发挥作用如傀儡丝,外来力量在这里受到了限制,它也能改变这个副本游戏的设定和剧情发展 说到这里,他抬眸看向自己的朋友们,眼眸里闪动着充满希望的光辉。 你们不觉得这个副本有关无限轮回的设定很有意思吗? 是这个设定给了我灵感,让我看到了一种玩家可以自愿加入我们的阵营,与我们利益一致,成为真正的伙伴的可能性。 像你先前所说,游乐场的规则是残酷的、不可打破的,但是这里面不正有一个漏洞吗?试想,如果玩家们进入了一个永远不会终结,他们也不会在其中死亡的副本会怎样? 蒋墨恍然: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所在的副本真的像它的背景设定那样,可以处在永不终结的轮回中没有终结,副本将一周目一周目地延续下去。 没错!梁沐继续说道,那样一来,按照规则,神明无法让玩家强制离开这个副本;副本不终结,玩家就不会离开副本,不能返回玩家大厅,更不用面对接下来的副本挑战。 如果病毒可以把我们的副本世界改造成那个样子,它无需拥有挑战神明契约的能力就可以把玩家的灵魂从游乐场中解放出来! 晏非臣站起身,绕了一圈走到梁沐身后,两手撑在他的座椅扶手上,俯身看向悬浮在梁沐眼前的系统面板。 梁沐没有在意晏非臣的举动,他仍沉浸在这一充满希望的设想中:荆楚曾对其他玩家说,不可干涉游戏进程是游戏世界的基本规则之一,连神明都无法违背。只要她说的是真的,那我的设想便是极有可行性的。 当然,我也清楚这只是设想。他看向桌前电脑屏幕上的监控画面,王恋歌仍在他们特意为他打造的牢笼里沉睡着。 梁沐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来,语气低柔: 但,这个设想对玩家来说也很有吸引力不是吗? 我希望他们可以真心实意地加入我们。 曲星熠鼓了鼓掌,笑容轻松愉快,透着点坏,就像学生时代琢磨着搞恶作剧的样子:超赞成! 在终于放松了些许的气氛中,晏非臣凑近梁沐的耳畔,冷不丁地问道:这个状态是怎么回事? 我记得,方医生的电脑上标示的你的状态跟时愿她们的不一样。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新的局势 梁沐对友人的敏锐感到些许无奈。 但他对这个问题也没有回避的意思回避也没有用, 晏非臣他们与他掌握的信息是相同的,他能想到的问题,对方也同样能想到。 晏非臣温和中难掩阴郁的语气已说明了很多问题。他一定正在为他感到担忧。 梁沐坦白道:你说的没错。方医生电脑上标示的我的状态, 和人物卡上标示的状态似乎是同一回事。我也在思考,结晶析出和结晶未析出之间的区别。 什么?曲星熠挤了过来,敏锐而深邃的眼眸锁着面板上的那几个小字, 轻松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到底是指有人拿走了你的灵魂结晶, 还是说,析出和未析出分别对应着灵魂的两种自然形态, 从未析出到析出则是灵魂发生了某种关键性的转变 他不自然地截住话头,牙齿磨着腮侧的肉,一丝血的涩味在口腔里漫开。 几双暗含忧虑的眼睛看过来。梁沐处于视线的中心,感受到了那些目光的重量。 在座的, 除了时愿和陈卓雅, 每个人都从梁沐这里共享了所有信息, 每个人都清楚, 玩家群体可能并非像他们相信的那样全都是被死亡抛出人世的亡魂,在他们之中, 或许有相当一部分灵魂仍是生魂, 肉|体在现实中处于濒死的状态,生魂如果不能在死亡的判锤落定前回归,他/她就将成为真正的亡魂。 在这样的背景里, 如果死后世界的灵魂有状态上的区分,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保有灵魂结晶的和献出或被剥夺灵魂结晶的后者到底以什么样的状态存在,是否能够继续存在,目前仍不分明。 以及, 濒死者与死者。 是的。梁沐平静地说,如果我曾经是一个玩家的话,那么我很可能已成为一个亡魂,没有复活的机会了。当然,结晶析出也可能单纯代表着我的灵魂结晶不在我身上。 真实世界的死亡对于如今身为副本世界的npc的他们来说,听起来如此的遥远、虚幻,却又因为事关挚爱的人,而令人一阵胆寒。 冰冷的战栗在寂静中攀援。 第107章 梁沐笑了下,抬手摸了摸曲星熠搭在他肩膀上、神色恹恹的脸,动作轻柔,像在安抚一只忧郁的猫。 别这样啊,弄得好像我马上就要离开人世似的。这可不是我的追悼会。具体情况如何,我们还不清楚不是吗?而且,结晶析出到底意味着什么,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并不重要。 即使它代表着死亡,那也是我们摆脱游戏世界控制之后再该考虑的事情。 他看向身边的两位女性友人:如果结晶未析出代表现实世界肉|身的存活的话,对你们来说 停!陈卓雅打断了他的话,一手扶着额,表情痛苦:快别这么说了,再怎么样,我们也很难在这种情况下感到高兴的。 说实话,这个世界之外的生活,对我们而言实在缺乏真实感。就像你说的那样,现实世界是生是死都不是现在要考虑的问题。说不准,摆脱游戏控制之后,即使有复活的希望,也会觉得活在这里更不错呢。 时愿微笑着表示赞同。 梁沐从善如流地停止了这个话题。他看了一下电脑上显示的时间,距离中午十二点预计要唤醒王恋歌的时间还有一定的距离。 那我们现在先使用一下新获得的病毒碎片吧。 这一次系统给出的病毒碎片有些特别,是一次性同步对四个攻略对象使用的。 梁沐尝试着改换使用目标,毫不意外地失败了。 看来目前获得的病毒碎片确实只是针对攻略对象的,无法把它们应用到玩家身上。 白晓华身上的病毒侵蚀程度一直停留在10%难道只有靠游戏后台的病毒程序才能加深对玩家的侵蚀程度,从而改换他们的阵营吗? 但那样的话,就意味着,他们在打开游戏后台之前,是没办法对玩家的阵营转换做出有效干预的,那就太被动了。 真的如此吗? 他看向脚下安分的影子。他总觉得影子跟病毒是有很强的关联的。 让我们看看,这次能得到些什么样的线索吧。 梁沐点击使用病毒。 五只手伸出来,每人手上均戴着一枚款式相仿的戒指。黑色的不知名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着。 梁沐手上的戒指上嵌有四枚宝石,宝石发出暗红色的光,紧接着四道光丝飞射出去,分别连接到另外四枚戒指。海潮一般的数据流从连接点喷涌而出,数据风暴将五个人笼罩进去。 黑红色的风暴侵蚀着时毅四人身上的数据流枷锁。等风暴平息,再睁开眼睛时,梁沐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条漆黑的长廊上,长廊墙面上悬着四个巨大的窗口,变幻的色彩投影在漆黑的地面上,嗡嗡作响的声音像隔着水面一般模糊沉闷、缺乏真实感。 他向窗口内看去,每个窗口里都显示着主角不同的画面四条故事线的轮回剧情。 他在四个窗口前左右徘徊,试图从四条剧情线的发展中寻获新的线索,但看下来却并未寻觅到新的参考价值。 这些轮回周目里没有他和时毅的存在,没有觉醒系统,没有对玩家的提防警惕,更没有对王恋歌的绑架囚禁。玩家和npc们按着虐恋剧情的走向按部就班地推进副本,仿佛一出轻松愉快的双人舞曲,不需要动脑子也不需要技术的简单舞步。荆楚显然也并未向同伴们透露任何令人如鲠在喉的秘密。 但轮回记忆并未单纯地像往日那样重复自己,它给出了新的线索。 每个周目的剧情只发展到梁沐当前所处时间点即停止,但周目画面全部结束后的短暂黑暗里,显示着的,不再是尚未解锁,而是一个全新的提示: 【无尽的轮回里并没有新鲜的事物,真正的变化发生在现在。】 【试图反抗命运的npc改变了一切,一切自那之后开始脱轨。本周目即脱轨的周目。】 【让命运的列车重回原本的轨道,还是跟着它开辟全新的道路,一切由你选择,决定故事结局的钥匙也将交付给你,请在梦中等待启示。】 能主导游戏结局的钥匙指的是打开游戏后台的办法吗?还是控制病毒的方法? 梦中等待。是以梦境的形式揭示? 【你觉醒了一段本不应该存在的记忆。】 【恭喜玩家关越触发true story路线。】 【触发无尽的轮回支线任务:梦境启示】 【任务描述:梦境中藏着决定故事终局的钥匙。是新生还是毁灭,唯有获得那把钥匙你才能主导命运的走向。而在抢夺那把钥匙之前,请先确保自己能安全地活到梦境全貌揭示的那一天。】 【提示:梦境是以碎片的形式出现的,完整的面貌需要耐心等待。】 关越从轮回记忆里醒神。 新的线索出现了,游戏也进入到了新的局势中。荆楚那边应该也触发了轮回记忆。 房间角落的书桌上垒着一张椅子,白晓华就踩在那张椅子上,努力踮着脚,摇摇欲坠,脑袋和手隐没在天花板里,正在费劲地窃听楼上露台里的动静。 房间另外的角落里,几个西装革履的安保人员不省人事,身体堆叠在一处,嘴巴被堵住,身体被材料不明的锁链绑在一处。 锁链的另一端在关越手里,那是他的特质能力。 他坐在堆叠的人体旁的一张椅子里,双腿叉开,手肘撑在膝上,盯着白晓华那边的动静,眼神冷峻。 白晓华手机收录的声音通过蓝牙耳机传到关越的耳朵里。 到底是隔着一定距离,为了避免被发现,白晓华探听的地点并不在梁沐他们身下,而是在露台拉门外侧一点的位置,声音隐隐约约。 他们刚开始窃听,轮回记忆就被触发了。 是梁沐主导触发的,戒指是重要媒介。并不令人意外。 意外的是,在那之前,陈卓雅谈到了复活。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变异的影子 使用病毒后, 蒋墨和晏非臣身上的数据流枷锁还剩下75%,曲星熠和时毅身上的则只剩下25%。 剧情控制跌破了百分之五十,会发生什么质的变化吗? 梁沐正如此思索着, 余光里捕捉到了某种异样的动静 曲星熠正趴在他肩头,日光从后面照过来,曲星熠的影子就落在桌面上。那团模糊的黑影正在他手边蠕动着, 像是活了过来。 梁沐眼珠一动, 正要细细观察, 却见那团起初还似软体动物般慢悠悠地触探着周遭环境的黑影,像是突然锁定了目标, 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攻击性,闪电一般从桌面扑到地上,飞射向宴会厅内部。 你的影子! 梁沐猛地站了起来,抓住曲星熠的手, 提醒他。同时,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在场所有人的影子。 异变果然不是单独出现的。时毅的影子也动了。 两条黑影, 形如扑食的猛兽, 一同蹿向玻璃拉门外。连梁沐自己的影子也在不断变幻着形态,提示他那里存在值得警惕的东西。 梁沐快走两步, 来到玻璃拉门处。在半米之外的地方, 两团影子汇集在那里不再动作,像湿地上积雨的水坑。 不。他很快反应过来。不是影子不再动弹,而是它们在向下延伸! 有人在那之下窥伺又或是在蓄力攻击? 是白晓华? 梁沐回头, 朋友们显然与他心灵相通。晏非臣在查看楼下的监控,时毅拿过对讲机,目光盯着脚下曲折向外延伸的影子,联系楼下布设的安保。 监控看上去不太自然, 最近的片段是之前的重复。不是道具,就是有人用技术手段干扰了它。晏非臣快速说道。 楼下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隐忍的痛呼和混乱惊惧的叫喊。 不用确认了。就是白晓华。他在窃听,影子攻击了他? 曲星熠按着眉心,眼睛紧闭,额角的青筋因为过度集中注意力而抽动着:我好像,好像能感觉到一点影子的视角底下有两个人,我在追逐他们他们跑到了露台上,他们要 砰的一声传来。有东西砸到柔软草坪上的声音。 影子回来了。两条影子蹿到露台上,很不甘心似地向外眺望,仿佛两只来自亡灵世界的守护幽灵。 梁沐越过栏杆向外看去。两个人滚落在精心打理过的草坪上,关越明显是护着白晓华跳下来的。 两个玩家迅速爬起,警觉地回头看过来,与梁沐的视线于半空中相撞。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滞,梁沐无法分清他们的目光里涌动着的更多是警惕还是被困在迷宫中焦灼难耐的困惑。 关越和白晓华飞快地消失在视野中。保安去追人了,梁沐目前没有与玩家们直接对上的意图。 第108章 玩家们离开一定距离后,影子重归正常。鬼魅似的影子像是一场被日光蒸发的梦境。 对陈卓雅和时愿来说,这一天真是收获了太多的震惊。世界掀开了它的面纱,吹走了它障目的叶片,平淡日常之后是光怪陆离的奇景,既令人惊惧惶惑,又情不自禁地自心底最深处生出一股,好似重获新生的畅快。 她们以复杂的目光环顾了一圈曾有影子奔涌跳跃的露台,然后去安抚被这里的动静吸引、对自身的安危感到惊惧的宾客。 梁沐打开阵营界面。白晓华的人物卡解锁进度上升了5个百分点。 看来剧情枷锁下降到50%以下就会解锁我们这边的攻击手段。蒋墨走到露台的围栏前,看向楼下被碾压破坏的草坪和鲜花,但应该有距离限定,他们跳下去后,影子就不再追着他们了。 梁沐看向曲星熠,问道:影子的视角是什么样的? 曲星熠回忆着那种奇怪的,仿佛多出一个分身,意识分布在别处的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很模糊,没有色彩,不知道是不是速度太快,晃动得厉害。有一种冷冰冰的,但是很执着的进攻、侵蚀目标的感情。 你也感觉到了吗?梁沐问时毅。 我只有隐约的感觉。时毅说,当时我在联系安保,确认底下的情况,没办法完全集中注意力在其它方面。 梁沐又问:你们有感觉到自己的影子跟白晓华之间有什么接触吗? 曲星熠艰难地回忆着那些混乱的画面:好像碰到了他。从地面钻下去的时候他似乎一部分身体在天花板里。就是最初的那一下。 白晓华的人物卡解锁进度上涨了。梁沐说道,看来,影子和病毒的关系很深,或者说它们根本就是同源的。只是不知道这种攻击行为的触发是不是有条件的。 他看向电脑上王恋歌的监控画面:我们可以拿王恋歌尝试一下。这既是自保的方法,也是转换玩家阵营的手段。 不知道数据流枷锁被病毒完全消解后会发生什么。 通过接触陈卓雅和时愿身上被病毒数据盘绕的傀儡丝,梁沐得到的不只有病毒碎片,还有一段名为被遮蔽的记忆的礼物。 梁沐看了一眼时间。距离王恋歌的清醒还有几分钟的余裕。 关越和白晓华都离开了,荆楚似乎根本没来这里。他现在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可以以更放松的心情打开这份礼物看一看。 【被遮蔽的记忆】 在一片数据的海洋中,悬浮着一个弥散着白光的光团。透过雾似的光线,一枚绿色的结晶忽隐忽现。 光团的上方是一个悬吊在半空中的年轻女孩。她双目紧闭,红色的发带垂在脑后,四肢百骸被傀儡丝穿透。白色的光团似乎是她的特质能力。 一个女性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十分熟悉。 是方医生。 他的意识分散成太多片,全靠岑冲的【一生万物】和我的【神经网络】在调节、维系。 现在他的灵魂结晶相当于分散意识体的核心,但主体意识崩解需要重新稳定成形。你不要太伤心了,只要他的灵魂结晶和意识体的联系不散,他的灵魂就不算消亡。我们只需要好好呵护着这枚种子,他就还会再次回来。 你很清楚他的计划不是吗?他提前把自己所有的记忆交给了你,就是为了让我们能使他的主体意识重新成形。 现在,他朦胧的意识正在【造梦术】里修养、重塑。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在他苏醒前,继续我们未完成的计划。 另一个略带机械感的声音响起:可是我很痛苦。这份痛苦比我曾经预想的还要深。 你越来越像一个人了。方医生叹息道:梁沐的特质能力促使了你人格的成型。然后,你在与他的交流中拥有了感情。陈峰当初创造你时,肯定没有想到这样的发展。 拥有【万物有灵】的玩家进入到了藏着专门针对游戏世界的病毒的副本,你们还恰好拥有共同的目标,于是你主动靠近他。 真是一个奇迹。 时光飞速流动。 白色的光团里,绿色的灵魂结晶被一层若隐若现的人形包裹。那人形仿佛被风吹皱的水波里的倒影,虚无缥缈,模糊不清。但梁沐还是认出来了他如何能认不出来?那正是他自己。 他的主体意识凝聚了。方医生的声音响起。造梦术创造的梦境也已经反复了几轮。他需要新的刺激使灵魂进一步巩固。 又是那个略带机械感的声音:我已经彻底侵蚀掌控了这个副本,可以把他的意识投入到游戏中来。 它顿了顿,又说:我想陪着他。从前他的人生我不曾参与过,但这一次,我想陪他一同长大。 它有些羞涩不安地问道:你觉得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外貌和性格? 方医生促狭地笑:你要是知道,你就给他特别定制一个?你为什么不用真实的性格和他相处? 它沉默片刻,有些沮丧地说: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性格而且从前相处的时光里,他一直只把我当伙伴看待。我的样子,他估计是不喜欢的。 它越说越消沉:说到底,我不是人类。我只是一个意外拥有了自己的感情的病毒,是人类灵魂的造物。陈峰创造我时,只想着如果有一天他后悔了还有补救的机会,他只想着让我拥有摧毁游乐场的力量,可从没想着给我添加些讨人喜欢的能力。 方医生笑道:感情是靠缘分的,别太钻牛角尖,顺其自然最好。 它也不知听没听进去,突然有些振奋地说道:这样好了,我可以把自己塑造成很多种样子,看他喜欢哪个。这样一来,他喜欢我的几率也会上升了。 方医生有些无语:你真不愧是藏在恋爱游戏副本里的病毒。 场景转换,数据被不断修改,剧情脚本里加入了全新的人物。 定格的剧情重新开始。时愿发现了病毒是有人格的,她想将病毒投放到游戏里,让病毒成为一个真正的人,让它主动去推翻这个世界。 她按下确认键。副本重启,崭新的周目开始。 数据搭建天空与大地,原定为圣心大教堂的地点浮现一座摇篮福利院,代表病毒的暗影出现在福利院的地下储藏室。 影子里浮出一个幼小的人类。 年少的梁沐沉睡着,空间里尘埃凝滞,时间尚处于静止。一切都还在正式开始前的待机状态里。 四位担任玩家攻略对象的npc壳子里灌入了全新的灵魂。 时间开始流动,时毅、曲星熠、蒋墨和晏非臣为了课外实践活动结伴进入福利院,从老师那里认领了打扫地下室的工作。 像特意改写的剧本安排好的那样,像命运指示的那样,他们与失去了一切记忆的梁沐相遇了。 这一次,它可以与他一同长大。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爱你们! 第75章 枷锁 梁沐睁开眼睛, 神色恍惚。 这段【被遮蔽的记忆】信息量巨大,但他无法集中精神去思考有关他的灵魂结晶和主体意识崩解的事。 他的目光挨个扫过自小时候相识至今的朋友们。 是他想的那样吗?眼前这四位不论长相还是性格都截然不同的好友,壳子里其实是同一个人不, 是同一个觉醒了自我人格的程序? 它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通过套用不同的人设来揣摩他的喜好? 那段记忆里有什么?曲星熠好奇地问。 梁沐盯着他的眼睛,再次确认好友们没有有关副本生活之外的任何记忆。 这么做是为了不打草惊蛇、避人耳目, 还是跟那条不能干涉玩家参与副本游戏的基本规则有关? 那么, 好友们如今对他的感情是怎样的呢?他们不会都喜欢他吧? 梁沐心里很乱, 像有火焰在窜动,手心和脊背却是潮湿的。他无法直视曲星熠的眼睛, 洒满露台的阳光也显得太过炫目。他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胡思乱想着胸腔里心肌收缩、血液奔涌的声音是否已被他人的耳朵捕获。 情报很多。梁沐抿了下唇,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突然察觉到, 自己的嘴唇泛着一层潮湿温腻的光泽, 那是在不自觉中用牙齿研磨着唇肉留下的痕迹。他的无措暴露无疑, 正如他此刻水波一般闪烁的眼眸。 白玫瑰的花瓣从花萼上坠落, 在风中打了个旋,轻轻落在键盘上。 怎么了?朋友们显然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关心地询问。 第109章 梁沐压下心底的异样。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他将跟感情有关的细节全部删除, 把最重要的信息分享出来。 时毅说:你的意识是崩解后重新凝聚的从这个角度或许可以解释你小时候在感情认知上的迟钝。 晏非臣提及他和梁沐在方医生那里看到的诊断日志:所以,方医生是在确认你人格发展和灵魂稳定的进度。她让你把对世界异样的察觉视为一种单纯的精神症状,也是在避免你的意识在完全发展成形前变得混乱? 蒋墨十分忧虑:主体意识的崩解是因为什么?现在似乎已经稳定下来了, 但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呢? 曲星熠左看右看,终于忍不住说道:你们都不在意吗?我真的完全无法理解,我们几个在本质上其实是同一个人这回事!那个病毒是有病吗?它为什么要这么做? 梁沐打开系统面板浏览,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那段记忆播放完后, 他触发了全新的支线任务。 【宿主触发支线任务五:影子的功用】 【任务描述:影子是跟着你来到这个世界的重要存在。你们深度绑定。它曾经作为黑客x帮你收集信息,也曾在玩家利用特殊能力窥伺时帮你排除隐患。它还能做到什么呢?请尽情探索挖掘它的用处吧。】 梁沐试图输入答案。比如影子具有攻击玩家的能力,玩家一旦被影子攻击到,就会被病毒侵蚀,影子具有侵蚀玩家、转换玩家阵营的能力 然而,支线任务没有被解决掉。看来影子还有更多的用处。 那些问题目前都没有答案。梁沐回应友人们的困惑和忧虑,不过,这段回忆让我彻底明白我在这个副本游戏里扮演的角色是什么了。 分配给他的角色是具有人格雏形,但对世事一无所知,宛若初生婴孩的病毒,轮回剧情里,时愿把他投放入游戏,为正式剧情中病毒使游戏剧情脱轨做铺垫。 真是有趣。潜伏在游乐场里的真正的病毒为他创建了一个角色,让他成为剧情设定里的病毒。 梁沐点开【支线任务二:角色身份】,提交答案。 【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二。】 【主线任务(副本世界的真相),当前完成进度85%。】 【获得病毒碎片x4】 再次使用完病毒碎片后,限制蒋墨和晏非臣的数据流枷锁剩下50%,时毅和曲星熠则完全摆脱了剧情的控制。 这一次,病毒碎片使用后没有出现新的线索。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王恋歌阶段性剧情任务倒计时归零。他的任务失败了。按照他摄入的麻醉气体含量来判断,很快他就将从昏迷中苏醒。 梁沐一边注意着监控里的动静,一边期待地看着曲星熠和时毅脚下的影子,观察着剧情限制彻底解除后,影子会有怎样的变化。 之前影子发动攻击是被动触发的,他们还没有尝试过影子是否可以靠自我意志的驱使来攻击玩家,唯一确定的是,那时的影子攻击范围有限。 真的可以动欸。 曲星熠的影子爬上了花架、栏杆,又折返冲向墙面。影子越爬越高,已经攀上了屋顶。 时毅也在尝试。他看着到处窜动的影子说道:感官跟影子的联系加深了。就像是多出了另一具身体。视野不再模糊混乱。 它就像是在数据的海洋里奔流。心里有一种感觉,仿佛自己可以抵达这个世界上的任意一个角落,可以侵蚀、篡改任何一种存在。他脸上是一种全身心沉浸的模样,心神好像已不在此处,而是抵达了某种更为幽深、神秘的境地。 梁沐看向蒋墨和晏非臣。两人经过一番努力后冲他摇了摇头:不行,无论怎么集中注意力影子都动不起来。 不过,蒋墨蹲下身,凝视着自己的影子,它似乎也不是一点变化都没有。里面似乎有一种无形的暗涌,只是被强行束缚住了。 墨色的影子颜色似乎变得越发浓黑,仿佛充满剧毒的沼泽在无声地涌动。 电脑里传来一声痛苦的呓语。所有人的视线汇集过去。王恋歌正在挣扎从无尽的昏沉中醒来。 梁沐余光里闪过什么。他下意识去寻,却听身侧传来时毅含着些许震动的声音:我的影子不见了我只是想着王恋歌,然后它似乎就 梁沐与时毅对视一眼,时毅明显对自己的感觉充满怀疑,他眉头紧蹙:它好像已经找到他了。 梁沐眼皮一颤,立刻通过远程遥控装置打开了金属囚笼里的光源。 雪白的灯光下一切一览无余,将将苏醒的王恋歌被骤然亮起的灯光刺到眼睛,一手搭在眼皮上,嘴里咒骂一声,丝毫没有察觉一道诡异的黑影缠上了他的手臂,黑红色的数据流从相接的地方闪烁,然后肉眼可见地向上蔓延! 影子真的过去了! 一个念头就出现在了玩家身边,跨越了十数公里的距离! 不知道没有实时监控画面的话还能不能做到这一点。 这曲星熠目瞪口呆,继而跃跃欲试,我也试一试! 王恋歌似乎察觉到了些许的不适,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抬起自己被影子侵蚀的右臂。 啊!!!他爆发出了一声尖叫,当即从地上跳起,疯狂地甩着自己的手臂,这什么东西啊! 此时,他的整只右手都化作了黑红色的数据,不再有人形的实体。他从这眼熟的变化中察觉到了什么,脸色惨白,嘴唇都颤抖起来:这难道就是白晓华在游戏后台里遇到的东西?可我什么也没做啊,怎么就被它找上了? 曲星熠全神贯注到咬牙切齿的地步,不甘心地说:靠,好难!怎么我的影子就跳跃不过去?他不情不愿地跑到时毅那边求师:你怎么做到的? 集中注意力。时毅思索了一阵,或许也跟我清楚货车的大致位置有关。之前,有一瞬间,我好像在俯瞰一张地图,找到了对应的坐标。 王恋歌快疯掉了。 很快他的【幸运满分】被动触发。影子从他手臂上滑落。他立刻蹦到角落里,然后被影子追得在狭窄的空间里艰难地辗转腾挪。 他边躲边对囚笼上方的监控设备喊道:曲星熠,你个疯子!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就算要我死,你也得让我当个明白鬼吧! 曲星熠因为被时毅比了下去,相当的不爽烦躁,正在埋头看货车实时位置和周边地图,闻言啧了一声,半点没有被王恋歌凄厉的叫喊激起同情之心:你当初对我用【丘比特之箭】可是一声招呼都没打过。 【你获得了一张新的人物卡。】 【你的阵营又扩大了。】 【人物卡:王恋歌】 【尚未解锁】 【解锁进度:15%】 成功了!曲星熠欢呼一声,目光投向监控画面,果然看到自己的影子也出现在金属囚笼里。 怎么又来一个?!王恋歌两面受敌,流下了绝望的泪水。情势太过严峻,他连上交流群求助的余裕都没有。 王恋歌再次被影子缠上了。人物卡的解锁进度在快速上升。王恋歌顽强抵抗,【幸运满分】帮助他屡次挣脱影子的控制。 随着时间的推移,即使王恋歌再如何挣扎,人物卡的解锁进度还是上涨到了99%。眼看王恋歌即将加入梁沐的阵营,解锁进度却卡在99%不动了。 王恋歌瘫在地上一副认命的态度他当前全身基本都化作了半透明的数据体,连打开的玩家面板都被黑红色的数据流覆盖锁定了,至于已经失败的剧情任务在当前的状况下都不算是个事了。 他先是对玩家面板都被控制了感到惊恐绝望,不停咒骂这个副本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嗷呜嗷呜地又哭又嚎,但体力耗尽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除了不能使用玩家交流群外,即使全身都化作数据体了,他好像还真没受到什么伤害。 梁沐观察了一阵,进度就是卡住不动。他回想了一下时愿和陈卓雅加入阵营的情形,似乎是在她们认同了他的说法,表现出愿意加入他的计划的态度后,她们二人的人物卡才出现在他的阵营里。 最后的1%是需要玩家本人的同意吗? 梁沐戴上耳机和收音设备,不再用变声器掩饰自己的声音:玩家王恋歌,你好。 平静和缓的声音从固定在顶层的四个扬声器中传出。王恋歌一滞,瞳孔颤动,缓缓从地上坐起:你是 我是二级副本虐恋回忆里的npc梁沐。梁沐说道,我有一个合作想跟你谈。 第110章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 第76章 动摇 王恋歌盘腿坐在地上。床垫在与影子的追逐战中被踢到了角落里, 食物、水散了一地,置物的小桌四脚朝天。 金属壁面反射着亮白色的灯光,囚笼里的狼藉更显刺目, 地上浓黑的两道影子越发散发出诡异而强烈的存在感。 王恋歌两手用力抓挠着自己的头发,神色纠结痛苦:你是说,你和你的npc朋友们都不是真正的npc, 你们原本是玩家, 就跟我们一样你们还找到了能够对抗神明的病毒的线索你想让我加入你的阵营? 梁沐并没有把太多的细节告诉他。比如方医生的存在, 比如他和他的好友们与真正的病毒的关联。 在他讲述的故事版本里,他是一个莫名得到了觉醒系统的npc, 靠着系统发现了自己和其他npc实质上曾经是玩家的秘密。他希望得到自由,摆脱副本游戏对他的控制。他需要伙伴。 最重要的是,他想要拯救像曾经的他一样深陷于可悲骗局之中的玩家。 我们想为你提供更多的选择,另一条出路。 梁沐的声音徐徐流淌, 平静中藏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蛊惑性。 留在这个副本里, 成为我们的同伴。我们让当前副本永不结束地轮回下去, 那样一来, 你就可以一直待在这里,免除了继续进其他副本搏命的命运。这是你与神明立下的契约中, 唯一可以被你利用的漏洞, 是你唯一获得自由的可能。 我和我的朋友们曾经被神明欺骗、愚弄,在游乐场的厮杀中输掉了自己的灵魂,然后迎来了更彻底的利用和控制。 梁沐的语气变得隐忍而哀愁:那有多么可悲, 我再清楚不过。我实在不忍心被蒙蔽的玩家踏上我们曾经的老路。 王恋歌神情动摇,整张脸皱成一团。 他想到自荆楚那里得到的有关游乐场的黑暗隐秘,想到梁沐为了证明所谓的npc觉醒系统绝对不是单纯的剧情设定而给他朗读的玩家公共交流群聊天记录 荆楚的声音,梁沐的声音, 在他大脑里交错回响,过往那些从未细想的记忆反复闪回。 最后,他抬头看向仍悬浮在他眼前的玩家面板。 原本半透明的、泛着些许银蓝光芒的面板,如今被黑红色的数据流完全覆盖。面板被封锁了,只能阅览而不能操纵。 绝对不可能被玩家之外的人窥伺、使用的玩家面板竟就这么被一个二级副本里的病毒锁定、封禁了。 这一切都突破了他最根深蒂固的认知。 他感到自己心中的天平无限地向梁沐那边倾斜,缓缓地、缓缓地向下坠落。 他两腿缩在胸前,两手抱着头,整张脸埋在膝盖上,嘴里发出沉闷的低吼。 这副模样在俯视的监控画面中,看起来,实在有些可怜。 王恋歌的动摇暴露无遗,梁沐坐在电脑前冷静地观察着他,心里清楚自己已攻破了他的心理防线。 不用着急。你可以慢慢思考。距离这轮游戏结束还有很多时间。我们没有强逼你的意思。不管你最终的选择如何,我们都尊重你的意愿。 梁沐并没有告诉王恋歌阵营转换差百分之一无法继续推进、除非他自己点头同意的事实。 说实话,既然出了手,他是不可能让王恋歌顺利结束副本离开游戏的。他一定要让王恋歌留下来。 好友身上完全解锁的影子可以封锁玩家的系统面板这一能力,实在是意外之喜。不仅更方便了他们控制王恋歌,不使用麻醉气体让对方昏睡也不用担心他向其他玩家传递线索,更重要的是,他们得以削减自己这一方对王恋歌的攻击性和压迫感,缓和对方的神经,使对方更容易放下心防、接受他们递来的橄榄枝。 王恋歌抬起头,对着头顶的监控摄像头挥舞起自己数据化的手臂,嚷嚷起来:说得那么好听!什么全凭我的意愿,尊重我的选择?谁知道我的身体被那影子变成这样会不会有其他负面后果! 梁沐温和地回答道:它只会锁定你的玩家面板,限制你使用特质能力,除此之外不会对你有其他的伤害。你既不感到疼痛,生命值也没有因此减少,不是吗? 万一你麻痹了我的神经,影响了我的思维和感官呢?王恋歌作为精神系能力玩家,当然对此抱有怀疑。虽然他心里已经快要投降了,但还是本能地挣扎着。 梁沐轻笑:之后,我们不会再使用麻醉气体强制剥夺你的意识,你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分辨,你的所思所想、所见所闻到底是真实还是幻觉。 王恋歌沉默下去。 他无法就这么轻易地选择另外一条道路。 加入npc,留在游戏里? 这是公然与游乐场的秩序为敌,与神明为敌。 是自愿闭目塞听、浑浑噩噩地在游乐场中搏命直至死亡,还是鼓起勇气纵身跃进充满未知的旅途,担负所有的风险和痛苦,只为了虚无缥缈的自由? 现实世界都死过一回了。死了还要为自由、为解放其他被欺骗剥削的玩家而奋斗? 虽然梁沐指出,玩家在现实中都已死亡的认知是一个骗局,玩家中存在尚未死亡的生魂,生魂唯有在现实肉|身死亡前逃离游乐场才能争取到复活的机会,他可能就处在这样的处境里,但是他并没有回到现实世界的强烈愿望。 说实话,比起现实世界,他更喜欢现在的生活。 从前的他只是一个扔在人堆里没有人多看一眼的平凡社畜。没有亲密的家人,没有可以交心的朋友,麻木地进行着毫无创造性的工作,理想的激情早已被消磨,生活中唯一的色彩只有攻略游戏。 下班后,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对着不大的电脑屏幕,跟虚拟的二次元人物聊天,跟虚拟的人物踏上缤纷多彩的旅途,把仅剩的感情投注在虚拟的人物身上。 全部的个人生活就凝缩在那样静止的画面里。 只有自己。只有虚拟。只有苍白。 活生生的世界,活生生的人,尽数与他无关。 最初只是胆怯、无措,再然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疲惫、麻木,没有勇气也没有改变的心力,最后彻底放弃抓住任何一缕真实的色彩,只龟缩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的特质能力或许正代表着他内心深处微弱但从未真正熄灭的愿望吧。 想要跟别人建立联系,想要得到别人的爱,想要像每一个恋爱攻略游戏的主人公那样与各式各样的人相遇,踏上或治愈温情或惊险刺激的旅途,最终幸运地打出happy ending。 是这个完美契合他愿望的特质能力让他开始有些喜欢上了自己。 不再讨厌自己之后,他终于有所改变。 可是,如今的他难道能改变到脱胎换骨的程度吗? 生前都随波逐流、虚度光阴,死亡后反而要像个英雄一样探索真相、反抗压迫? 怎么想怎么不切实际。 在满心的纠结和烦躁中,王恋歌莫名有种想笑的冲动。 说到底,人真的需要真相和自由吗? 真相和自由是沉重的,是要付出代价的。它让追求者屡屡以惨烈的失败收场,让人充分感受到自己的无力,让人无法麻痹自己从而逃脱痛苦。 是浑噩着麻木,还是清醒地痛苦? 他从前十年如一日地麻木地生活,就是为了逃避现实的痛苦。不看不想,那样才能把挫败、孤独、彷徨、无力全都抛在脑后,假装自己早就对生活看淡,一切都无所谓。 他就是这么地惧怕痛苦,惧怕失败,惧怕真实的重负。比起自己要一直行尸走肉般生活到死还要惧怕。 他是一个胆小鬼。 懦夫。蠢货。傻瓜。 你就不能放我出去吗?王恋歌心烦意乱。他并不抱期望,说出的话只是无意义的发泄。 梁沐看着他耷拉着的、近乎自我厌弃的眉眼,冷静的神情微微一滞,语气柔和下来: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在有充分把握之前,我还不想跟你的朋友们对上。他们很厉害,可能会干扰到我们之后的行动。 王恋歌哼了一声:反正我最弱是吧,所以先找到我头上? 梁沐没有回答。 许久,王恋歌重重叹出一口气。他仰头看着刺目的灯光,低声道:我再想想。 我不可能就这么做出选择。我得再想想。 我们会等着你的答案。梁沐说道,什么都不用担心,食物和水都会好好补充的。如果你有什么其它想要的,看到你左侧墙壁上的那块屏幕了吗?你可以把你想要的东西输进去。只要我们能办到,你的愿望都可以被满足。 王恋歌躺在地上,恹恹道:我要玩攻略游戏。许多许多的游戏。 第111章 没问题。梁沐给出承诺。 他没有再逼迫王恋歌的打算。他能感觉到王恋歌内心的倾向。 一个人在面对选择时犹豫,脸上透露出对自己犹豫的厌弃,这已代表了他内心理想化的自我想要做出的选择。 当然,人不总是跟着自己理想化的愿望走,那是因为人总会面临着巨大的现实压力,无法割舍的利益、难以轻易背弃的观念、立场的束缚又或是死亡的威胁。可是玩家们面对的处境不太相同,不论走哪边都有十足的风险,走他们这边反而还有一丝希望。在这种情况下,人真实的愿景会毫无阻碍地引导着人前进,理想说不定会迸发出超乎想象的光辉。 王恋歌一定会自愿成为他们的伙伴。 梁沐如此确信。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爱你们!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拯救 整个世界被暗红色的光芒笼罩着。 干涸的鲜血一般的颜色。 周遭的世界褪去了感官上的幻想, 暴露出一切都是由数据堆砌的实质。 重重的喘息声,摇晃的视野。关越在数据的洪流中飞速地奔跑着,漆黑的暗影咬在他身后, 紧追不休。 暗影侵蚀着他。他的身体也在向数据转化,仿佛随时都要被分解、同化,像一滴水融入数据的海洋中。 他一直跑, 不停地跑, 竭力地反抗。悬在眼前的游戏面板上【主线任务一】和【主线任务二】都被打上失败的字样。 这是穷途末路。但他还是拼命挣扎着。他心中有一种执拗的渴望, 想要用自己的双眼去验证。 翻过层层的数据,他终于找到了关夏。 然后, 他看到了,那具被无数傀儡丝穿透的小小的身体。 关夏闭着眼睛,神情死一般的寂静,胸口闪着一团朦胧的光。 微弱的光芒在血色的数据空间中不停地闪烁着, 像是在发出求救的信号。 这是他看到的最后的画面。 黑影彻底吞噬了他。 不 关越猛地自梦境中苏醒。 前胸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他大喘着气, 缓了片刻, 将身上的夏被掀开。他打开床头灯, 床头上立着的电子闹钟显示当前时间是00:01:19。 时间跨过零点,现在是7月15号。 刚才的梦不是单纯的梦境。 玩家面板悬在昏暗的光线中。 【主线任务二:无尽的轮回】 【支线任务:梦境启示(1/4)】 那个梦就是对游戏结局的预示吗? 两个主线任务全部失败后就会被影子彻底吞噬转化而关夏 关越收起玩家面板, 目光落在半空中。许久后, 他起身出了卧室,轻轻推开关夏卧室的房门,透过从他房间溢出的一缕暗淡的光线, 注视着关夏蜷缩成一团酣睡的侧影。 那道稚弱的侧影微微地起伏着。那是胸腔在随着呼吸而变化。那是生命的证明。 关越立在门框边,他的影子落在他身前。长长的影子,头颅的部分靠在床榻上。弯折、模糊的轮廓透着一丝疲惫和脆弱。 如果陈卓雅她们是玩家的话,她们可以帮到我们吗? 他想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复活。他必须要复活, 他要确认妻子的安危,弥补自己的过失。 如果不能的话起码让他救下关夏吧。 玩家们因梦境线索从睡梦中惊醒,蒋墨这边也不得安生。 大半夜的,他被一个电话叫去了医院,蒋老爷子重病垂危,被送去医院紧急抢救。抢救室外一群人肃着脸,神情焦灼不安。蒋墨打眼扫去,人聚得比过年还齐。 走廊被灯光照得惨白,每个人的表情纤毫毕现,但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也只有自己清楚。 也可能并没有在想什么蒋墨靠在墙角,眉眼冷淡,华美的面庞笼着一层阴翳。这些人大概率都只是普通的npc,根本没有自己的思想和情感,只是如实地按照游戏的脚本完成一出出剧情罢了。排除异己、利欲熏心,一切曾伤害过他、令他无比厌恶烦恼的,只是一些僵死的设定。 他清楚剧情走到现在,蒋老爷子很有可能是要死了,不死也会失去基本的自理能力。只有蒋老爷子无法再掌控大局,蒋家的魑魅魍魉才能不管不顾地斗起来,然后把火烧到他身上。不然蒋家糟心的设定以及跟曾经有黑色背景的陈家的联姻,就在后续剧情中派不上用场了。 真实的人生中可能有种种相比于结构精巧的戏剧来说过于冗余的废笔,丰富、混沌、没有特定的目的性,可这是一出人为编排的故事,每一个重要设定就像是小说开篇挂在墙壁上的那把猎枪,一定会被扣响扳机。 他早就清楚,但他还是感到心中一阵怅然若失。 这个世界太过真实,他曾经付出的感情都是真真切切的。 三个小时后,手术室再次开启。 抢救宣布失败,蒋老爷子去世了。 一阵兵荒马乱。众人仓促地表现着不知真假的悲痛,眼里焦灼的火焰昭示着他们真正在意的东西老爷子的遗嘱呢?财产到底是怎么分的? 早就做好计划的殡葬事宜迅速安排,告别仪式的请柬名单被再次斟酌。任务派发给助理和老爷子最为信任的管家,蒋墨的父亲则在联系老爷子的律师。 天光微熹,窗外阴雨绵绵,蒋墨和他关系冷淡的父兄在书房里见到了老爷子委托的律师。 宣读完遗嘱后,偌大的书房里一阵沉寂。厚重的古董家具掩在黯淡的天光里,阴影浓重。 怎么可能?!蒋殷额角抽动,眼神凶戾不甘。他猛地站起来,死死盯着律师,像是要吞了他,爷爷怎么可能把自己所有的股份都留给蒋墨?!他不过是个私生子,他算什么东西! 蒋墨对蒋殷的侮辱无动于衷,冷冷站在一旁,仿佛事不关己。 蒋殷从小就与他水火不容,没少针对他。一开始他只是瞧不起他,后来渐渐察觉到爷爷对他的看重后,更是像条疯狗一样,但蒋殷实在愚蠢无能,早就妨碍不到他什么。 律师显然身经百战,但多少还是忌惮蒋殷的疯劲。他谨慎地说道:遗嘱是被公证过的,不会有问题。而且这份遗赠是有条件的,只有蒋墨先生与陈小姐登记结婚后,他才能获得这份遗产。如果蒋墨先生不愿意履行这份婚约的话 蒋殷神色扭曲,目光钉在蒋墨身上:他不愿意?一条野狗能放过喂到嘴边的肉? 闭嘴!蒋父脸色难看,但多少顾及体面,你少说两句。再发疯就给我滚出去! 蒋墨轻声笑起来,冷冰冰的,还有几分神经质。他推了下鼻梁上有些下滑的眼镜,慢条斯理地说:哥你说得对,我怎么可能不要这块肉。 说罢,他推开书房的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从那一瞬间引导着他的剧情力量来看,他已经明白未来的剧情走向了。 因为财产而引发的麻烦,因为过去的阴霾而负气地对抗。你死我活,波及他人。 这种剧情实在是无聊透顶。 这种人生实在是无聊透顶。 阴沉的细雨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背。他仰头看着铅灰色的天空,心口像是被淤泥堵塞。 清晨,梁沐打开门,惊讶于蒋墨这么早跑过来,不知道有什么事。 蒋墨立在他门口,乌黑的发垂下来,湿漉漉的,像笼着一身忧郁的雾。 你怎么不打伞?梁沐皱起眉, 雨是下得不大,但也不算小。 蒋墨不说话,突然上前一步,将梁沐紧紧抱在怀里。他埋在梁沐的肩头,深深呼吸着梁沐的气息。 心里的空洞终于填满了。堵塞的淤泥也终于化开了。 呼吸重新变得畅快。 救救我吧。 他在心里默默地呐喊。 救救我吧。 在这个荒诞的世界上,只有你是我的港湾。 爱我吧。只有一点点也好。 -----------------------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初吻 发生什么事了? 梁沐有点儿慌, 他还没见过蒋墨这么脆弱的模样。他抬手抚上蒋墨被雨水打湿的脊背,语气有些无措:先进屋?换身衣服吧。 蒋墨摇了摇头,不说话。梁沐能感觉到他微湿的头发和冰冷的脸颊蹭过他的肩头和侧颈, 凉凉的,动作轻微,像个满腹伤怀又固执地不肯吐露心声的孩子。 梁沐便沉默地回抱。 走道里如此寂静, 不一会儿, 连感应灯都熄灭了。昏暗中, 蒋墨脆弱的气息越显分明。梁沐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第112章 蒋墨直起身,垂眸看着梁沐, 往日里一丝不苟打理齐整的发丝湿漉漉地搭在额角,镜片下眼圈泛红,十分疲惫的样子,眼角那颗总是夺人眼目的泪痣都平添一份可怜兮兮的意味, 小小的红痣衬得他的脸色愈发苍白。 但他的双眼却闪动着奇异的光彩。压抑不住的、不管不顾的光。 他真的压抑太久了。反复地顾虑、徘徊, 想要上前却又不自觉地退后。孤零零的独角戏。 梁沐本能地感到空气像是凝滞了一般。蒋墨灼人的目光令他的心脏加速跳动。 他脚跟一挪, 想要向后退避, 蒋墨却已伸手扣住了他的下颌,鼻尖蹭上来, 气息拂过他的鼻梁和上唇。 梁沐瞬间头脑发蒙, 他当即想要质问或是将人推开,让这梦中都不会出现的荒诞场景立即暂停,可在那之前他注意到了蒋墨被阴雨天被冻得泛白的嘴唇无比脆弱地颤抖着, 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溃。他看到他的镜片被泪水打湿,明明眼神灼人而疯狂,眼眶里却不停地涌出泪来。 我可以给我一个吻吗? 多年前的记忆突然在眼前浮现,十八岁的蒋墨在夜色里对他倾吐心事、剖开疮疤, 然后问他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 只要一个拥抱就好。 颤抖的嘴唇靠过来。自暴自弃、孤注一掷。 蒋墨身上常有的清冷的香气混杂着雨天潮湿阴郁的气味,闻起来让人不禁在想,他是不是要跟着这阴沉烦闷的天气一块腐朽,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默默地坏掉,然后在阳光来临时消失不见。 梁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透过被泪水弄花的镜片凝视着蒋墨的眼睛,没有拒绝,双手捧住他冰冷的脸颊,仰头吻了上去。 别看我。在唇齿交合的间隙,蒋墨喘息着,模糊地低吟。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卑鄙。 他原本冰冷的嘴唇变得湿红、滚烫,脸颊泛起沉醉的红。他伸手捂住梁沐的眼睛,像是下一刻就是世界末日那般吻着他。 细雨连绵不绝,顺着风飘进敞开的窗户。蒋殷站在窗前,狠狠吸了几口烟,烟雾在光线晦暗的房间里飘散开来,烟头猩红的火光明明灭灭。 他心头的烦躁和怒火在尼古丁的作用下稍稍平缓。房门被敲响了,他偏头去看,眼神阴鸷得吓人。 助理推开门,弯腰低头,大气不敢出,几步上前,递过一个文件夹。 蒋殷将烟衔在唇角,垂眸翻看。哗啦啦的纸页翻动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鲜明。 整个翻完一遍后,他重新翻到第一页。页面上贴着一张照片,照片上蒋墨和关越牵着关夏走出医院。他将烟夹在指尖,烟头碾向照片上蒋墨的脸。烟灰散出来,溅到关夏天真的笑脸上。 藏得可真够深的。蒋殷阴狠地笑着,随手把文件拍到助理胸口。助理被推得倒退一步,忙不迭地接住文件夹,再抬头时,只见蒋殷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烟雾笼着他的恶鬼一般狰狞的脸。 真是好算计,爷爷竟也瞒着我在他心里我就是比不上那个野种。他神经质地念叨着,好啊,蒋墨跟陈佩结婚就能拿到全部股份,不结婚还有个女儿能帮他多分一笔遗产,股份他不要的话,公司宁愿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也不指望我 助理不敢说话。 蒋殷定住脚步,朝助理勾手:你把这资料往陈佩那里发一份,蒋墨都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了,她这也能忍? 助理点头应是,蒋殷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又阴下来:不过陈佩这贱人可真不好说。上学的时候陈佩就喜欢蒋墨了,他也不是没有献过殷勤,虽然心里厌烦透了这些对蒋墨犯花痴的女人,但陈佩是个绝好的联姻对象一想到曾经在陈佩那里吃到的闭门羹,强烈的屈辱令他面色更为扭曲。 他咒骂一句,神经质地说:我还得再找个办法才是。我不会让那个野种好过的。一分钱他都别想分走! 关越撑着伞,牵着关夏的手,送关夏去上学。 十字路口人来车往,交通繁忙。关越神色紧绷,他察觉到有人在跟着他们。他护着关夏的肩膀,将小姑娘提溜到自己身边,大脑运转起来。不知道跟踪的人到底冲着什么来。 是普通的剧情麻烦,还是像至今都没有踪迹和音讯的王恋歌那样,那些npc也要对他动手了? 【你感到有人在跟着你。是错觉吗?你心中警惕。】 将关夏顺利送进学校后,他很快将跟踪他们的男人逮住。 狭窄肮脏的巷子里,男人被他按在潮湿的砖墙上,垃圾箱里飘来一股发酵的臭气。 被恐吓几句,男人吓得全招了:就是有人雇我跟踪你们,让我打探你们的作息、行程之类的东西,顺便拍点你和你女儿的照片就只有这样,我只是个私家侦探,我不干别的至于雇主,我只知道对方挺有钱的,其它真不清楚! 关越稍稍放下心来。不是梁沐他们要对付他。背后的人是针对他和关夏来的。这应该是新的剧情的伏笔。他想到曾强行把关夏带走的关老爷子,又想到那个背景似乎不简单的陈家的女儿、蒋墨被逼联姻的对象,威胁应该只跟这两方面有关。 【有人在调查你和你的女儿,你心中焦灼不安。这到底是谁的手笔?是想抢走你的女儿吗,还是你们碍了谁的眼?你绝不允许有人伤害到关夏。你拼上性命也会保护好关夏的。你在心中暗暗发誓。】 【剧情任务:调查幕后主使】 普通的剧情任务。最近解除到的一切都超乎想象,一切都在脱轨,以至于关越看着这种熟悉、简明的任务流程有种恍惚的感觉。 蒋墨洗完澡,换上梁沐的睡衣,坐在沙发上,慢慢擦着自己的头发,眉眼低垂,不说话,看上去乖得不得了,灼人的疯狂与放纵都从他身上褪去了。 梁沐站在厨房熬姜汤,背着身,看不清表情。蒋墨时不时透过垂在脸侧的毛巾看他的背影。 终于,梁沐端着汤过来了。蒋墨瞬间收回视线,耳朵追逐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吻过梁沐的嘴唇仍然在发烫,回忆起来,既不敢置信、忐忑不安又有一种终于摊牌后又苦又甜的复杂心情。 汤碗落在他眼前的桌子上,他伸手攥住了梁沐的手腕,鼓起勇气,抬头直勾勾看过去,摘掉了眼镜后眉眼越显攻击性,眼角的红痣鲜妍魅惑,神情和姿态都像是要把人的魂魄勾走。暧昧又热烈的欲。 你是怎么想的?他问。 梁沐目光有些招架不住地躲闪了一下,然后回以严肃正经的表情。这倒是把蒋墨心里的劲头瞬间打散,他握着梁沐的手指颤了一下,他怕梁沐下一句就是拒绝。 他就要把手缩回去,却听梁沐认真地说道:你是想跟我谈恋爱吗?如果是的话,那咱们就试试吧。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小天使们!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温情 梁沐在主动吻上去的那一刻就明白了, 他是在意蒋墨的,不只是朋友的那种在意。 不然,这种突如其来的越轨的冲动又是从何而来? 蒋墨突然的靠近, 颤抖的鼻息,破碎的泪水,苍白得可怜的嘴唇, 痛苦又隐忍的祈求就像是拍击着悬崖的海浪, 一阵阵地涌来, 澎湃又脆弱。他就站在悬崖边,被那令人目眩的海蛊惑, 压在心底的不知名渴望被唤醒,然后自悬崖边上一跃而下,主动坠向莫测的深海。 水流激昂、热切、铺天盖地。在交缠中忘乎所以。他都不敢相信自己也会有如此放纵疯狂的时刻。 吻的时候不顾一切、天旋地转,可稍稍冷静下来, 现实的问题令他一阵头疼。 最关键的问题是, 他的四位好友疑似、有可能、大概率就是一个人! 梁沐煮姜汤的时候全程都在发呆, 脑子里一团浆糊。一时想着病毒本来就喜欢自己, 在它的意识之上生成的四位好友应该都喜欢自己,一切结束之后, 他们合四为一, 到时候再谈似乎自然而然。很快他又觉得这么想太想当然了,而且特别自恋,他获得的那些线索的真实性目前还有待证实, 最重要的是,四位好友对他来说就是四个独立的个体,他真的没办法把他们看成一个人。 好友们的音容笑貌依次在他脑海中浮现,那些短暂但确实存在的悸动 梁沐仰着头, 单手捂脸,嘴里发出痛苦的低吟。 救命。再这么想下去,他就跟人渣没什么区别了。 可是,吻都吻了,这时候再说不行? 最终,经过内心反复的挣扎,梁沐虽然没想出个妥善的办法来,但有一个念头是确定无疑的:他不想回避自己的感情,也无法回避。 蒋墨红着眼眶落泪的样子太令他难受了。 第113章 被他含泪的、破碎的目光注视着时,梁沐内心一阵刺痛,他甚至都感到了悲伤。 他一直都希望蒋墨能幸福,而不是这样被雨打湿,出现在他家门口,仿佛如果再无法汲取到一丝温暖就要枯萎了。 你想好了? 蒋墨握着他的手腕,仰头看着他,多情的桃花眼在感情的剧烈冲击中不住震颤,瞳仁凝起灼人的光。 他手上不自觉地用力,喉结滚动,未擦干的水珠顺着侧颈缓缓滑下,洇湿宽松的领口。他的心里也是一片潮湿。不再是忧郁的雨天的潮湿,而是自滚水上升起的热腾腾的水雾。 梁沐被他的眼神看得心中发烫。 他从前就对戴着面具生活的蒋墨怀有一种隐秘的怜爱之情。他看着他疏离地站在一旁,将自己与他人隔开,掩盖着自己的伤口,偶尔靠近,若即若离,他总是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他 我想好了。梁沐手腕翻转,握住蒋墨的手,只是,我不太确定,你对你和时毅他们有可能是一个人这件事的看法。 感觉情况很复杂。等目前的麻烦结束之后我们就在一起好吗? 蒋墨头脑一片空白,感觉灵魂都在向上飘升。他拉过梁沐的手,气息扫过,印上颤抖的、灼烫的吻。 他吻着他的手背,眼神却仍牢牢锁定着他的眼睛,追逐的目光滚烫潮湿。眼角的小痣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他从没想过太过久远的事,因为连现在获得的幸福都是他不敢想象的。他晕眩的大脑里只有一个想法:让我多体会这一刻的幸福吧。 瞬间即是永恒。 拥有过永恒便不再害怕未知的前路。 在我和他们可能变成一个人之前,你会一直看着我吗?蒋墨问着,嘴唇仍依恋地半贴着梁沐的手背。 梁沐眨了眨眼睛,浅色的眼瞳无比的专注,仿佛永恒这个概念本就栖居其中。 他俯身在蒋墨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他掀起眼睫,在鼻息相交的距离里与蒋墨的目光撞在一处。 我会一直看着你的。他说道。 小动物一般的啄吻没有欲|望,只有温情。蒋墨感到自己躁动的心脏被温柔抚慰。他的灵魂得到了平静。 关越的灵魂像是被扔进了地狱中炙烤。关于复活,关于神明和游戏,关于梦境里被傀儡丝操纵着的关夏。 从昨天开始,从陈卓雅的庆功宴离开后他就在联系荆楚。他想知道更多,荆楚明显仍有保留。他还没下定决心要不要去相信荆楚,去加入荆楚那个听起来天方夜谭的计划一起去找到神明?怎么做?靠什么?他们这些玩家是荆楚的伙伴,还是只是能被荆楚利用的垫脚石、廉价的炮灰? 还没下定决心就行动完全是昏了头、发了疯。 他是真的被至今为止发现的一切疯狂的东西逼到了极限。他无法继续按部就班地做着任务了。 昨天晚上,他打通了荆楚的电话,谈及影子的袭击、陈卓雅疑似玩家的身份、那些看着像操控系特质能力的傀儡丝。 荆楚静静地听完,回复道:你发现的一切正佐证了我的说法。神明欺骗利用了玩家,而这个副本有特别之处,似乎蕴含着反抗的力量。那你想怎么做呢? 我不知道,我无法确定。关越语气激烈起来,我怎么能知道这个副本里所有荒诞的东西不是一个陷阱,又或者它只是单纯的一场游戏,一个考验玩家的难关? 你还是不想相信我说的一切。荆楚说道,其实你还在怀疑,我和这个似乎出了差错的副本在一块配合着欺骗你,对吗?不是神明的阴谋,而是我的阴谋。 关越无法反驳。 荆楚听不出来生气的样子,她的语气仍旧平和:我很理解你,现在发生的事情都在挑战你的认知,却没有能一锤定音的证据。你感到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办,往哪个方向前进。 那就等待吧。等到真相水落石出的时刻。她说道,在游戏的终点,你会得到答案的。我相信到那个时候,你就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你是一个不错的人。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游戏结束的时候又会发生什么?关越立即追问。 发生什么?荆楚笑起来,自由和新生吧。 不用担心。你不会出事的,王恋歌他们也不会。我做过承诺会让他们活下来,也承诺过这个副本结束的时候会将另外一种复活的办法告诉你们。 关越不抱期望地问道:我还有复活的机会? 如果一切赶得及的话。 荆楚的声音变得遥远,很快她挂掉了电话。 在那之后,荆楚的电话就打不通了。关越找不到荆楚,交流群里荆楚也不再发言。 如果一切赶得及的话这是什么意思? 模糊不清的希望反而让他内心焦灼的火焰越烧越旺,令他寝食难安。 排除那些语焉不详的话,荆楚在明示他,副本不会真的有危险,一切结束的时候他就将明晰真相,乃至获得自由。 王恋歌不见了,销声匿迹,再也没上过交流群;白晓华被攻略对象的影子攻击,那影子具有跟游戏后台的诡异数据流一样的侵蚀能力,他半张脸都虚化成了数据。 诡异的攻击,不知会带来什么后果的侵蚀,还有那个失败后被吞噬的梦副本真的没有危险吗?他就要这么什么都不做地等下去? 关越坐在幼儿园外的咖啡厅里,白晓华就坐在他对面,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自王恋歌消失后,为防npc们对白晓华动手,他们开始一起行动。白晓华蔫耷耷地垂着脑袋,手下意识捂着化作数据的半边脸颊,眼神放空。 荆姐一直没消息,她会不会也被npc抓走了?白晓华突然问道。 不可能。关越断然否定,她的能力太特殊,游戏副本里应该没有能限制她的东西,就算遇到麻烦估计也能直接离开副本。 那她白晓华说到一半闭上了嘴。 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个副本里估计有她想要的东西。她要么在调查,要么在做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关越其实能理解白晓华的失落和颓废,他之前跟荆楚相处得很好,荆楚有点像他的主心骨,可现在主心骨消失不见了,他自身的处境又十足的令人恐慌。他将荆楚的那番话向白晓华转述过,白晓华和他一样都处于半信半疑的状态。 如果她说的是假的关越继续说道,语气变得飘忽,那么,我们经历的一切都是陷阱,她估计在暗处等待着收割成果,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相信荆楚做不到,可若说荆楚是个骗子又不太说得通。或许他在心里早已倒向了荆楚。 白晓华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提示,嘴唇紧抿,半晌才接起电话,表情越来越难看,心不在焉地应付着。 蒋墨隐隐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尖酸市侩的纠缠和怒骂。 来电的是白晓华在这个副本里扮演的角色的父母。这对父母是典型的吸血鬼,对孩子不管不顾,看到孩子似乎出了名挣了钱就立刻缠上来,无底洞似地要钱。听网上的人说孩子傍上了金主,不想孩子的处境,只想着这又是捞钱的机会,再听说孩子竟然没抱稳金主的金大腿,就打电话来愤怒地训斥,嫌弃他没用。 白晓华近期面对的舆论的声讨愈演愈烈,热搜上成天挂着让他这种攀附金主、抢夺资源的不要脸货色滚出娱乐圈的词条。 他在末日曙光剧组的戏份被砍,灰溜溜地杀青走人,本来拿到的资源也停滞了,公司一副要冷处理他的样子。 霸总的白月光回来了。白月光的弟弟陈建越发嚣张,显然不搞死他不罢休。虐恋剧情走向了高潮。 白晓华挂了电话,脸色惨然。 他分明不是真正的剧中人,却看上去凄惨得无比契合。 他茫然地看着窗外,眨了眨眼睛,眼里漫起水汽:关哥,我好想我爸我妈。 即使我只是个没用的拖累,但他们还是很爱我,从来没有嫌弃过我,拼命挣钱给我治病我,我也想复活的,即使活过来也还是没办法获得健康的身体,还是得被困在病房里。 我真的好想他们。白晓华捂着自己数据化的侧脸哭起来,希望荆姐说得都是对的吧,可是我不知道 关越想起妻子和死去的女儿,眼眶也红了。 他深吸一口气摸出手机,直接拨打了蒋墨的电话。 喂?蒋墨问,有什么事吗? 第114章 你们到底打算做些什么?关越问道,如果你愿意跟我交换些情报的话,我或许会配合你。以玩家的身份。 第80章 交换 以玩家的身份交换情报? 蒋墨开了免提, 与梁沐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打算怎么做?他无声地问着梁沐。 没错。关越态度干脆,事到如今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你们应该已经对这个世界有所认知,而且掌握了不少我这边缺少的情报。 白晓华惊讶地看着他。这通电话太过出乎意料。 关越略微一顿, 语气复杂,谨慎中难掩焦灼:我们或许有合作的可能,不是吗? 如果陈卓雅这些npc确实曾经是玩家的话, 那他们是有成为伙伴的可能的, 双方有共同的敌人和共同的困境。但这仍然是一种推断, 一个赌博。 合作?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在王恋歌失踪的状态下。梁沐问道。 关越眼神微动。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梁沐的声音而非蒋墨。这两个重要npc正聚在一处。看上去梁沐更像这两个npc之中的主导者。 梁沐这么问无疑是在刺探他到底知道些什么。他清楚自己当前处境的被动,他不可能什么都不透露却妄想从对方那里得到重要信息。 我听到了。他说, 昨天宴会上,陈卓雅提到了现实世界和复活。你们在谈论于另一个世界复活的可能。 梁沐轻笑一声:复活?你怎么知道我们谈的不是一个剧本、一个新的项目?你应该清楚吧,我们都是影视行业的从业者。 关越嘴角紧抿。梁沐还是不松口,他透露出的这点信息无法满足他。梁沐还想刺探更多。 关越在心中默默想道, 再试最后一次, 若是对方还不说就代表对方没有跟他们达成合作的意向, 这条路就只能断掉, 他不能将手握的信息和盘托出。 但你们不是简单的影视行业从业者。他说道,在整个世界都被还原成数据的时候, 你、陈卓雅和时愿却都维持了人形, 你们的心口在发光,就像我们一样,那种光芒或许就是灵魂。数据世界的灵魂, 太显眼,指向性也太明显了。 我想,你们或许都曾是玩家。从玩家身份这个层面来讲,我们是有合作的可能的。 梁沐沉默片刻, 问:世界都被还原成数据?那是什么时候? 关越敏锐地察觉到了梁沐语气里轻微的变化。他们之间沟通的桥梁有被打通的迹象。他没有隐瞒:就在你走到陈卓雅和时愿的背后,伸手落在离她们不远的半空中时。一层红光从你指尖落定的地方迸发,然后覆盖了整个世界,揭示出了世界本来的面貌,无穷的数据。 梁沐听着关越的描述明白过来,副本的游戏机制并没有失衡,它仍然是公平的,npc们得到指引并取得重要线索的时候,玩家那面同样有所进展。 玩家进一步确认了几个npc的特殊性,发现他们同自己一般,是数据世界中唯有的拥有灵魂的存在。 但这还不够,梁沐想,在这之前,白晓华被游戏后台的病毒侵蚀后就看到了这个世界不同寻常的一面,他那时已经能够发现某些npc与玩家拥有不容忽视的共同之处心口俱有一团光亮。关越看到的应该不止如此,游戏向他提供的线索应该有更进一步之处。 你没有看到别的东西吗?梁沐问道,时毅跟我说,几天前他在艺人培训部碰到了你的熟人白晓华,白晓华似乎从时愿身上看到了些很不得了、很令他震惊的东西。白晓华的表现十足的怪异。 你们都看到了很古怪的东西。但你看到的应该比他更多不是吗?不然为什么你之前不来找我,为什么在那场宴会之后才打来电话? 他的声音柔和下来,像是在表达友好,也像是循循善诱:如果要合作的话,我们彼此都应该表现出诚意来不是吗? 把你看到的都告诉我,作为交换,我也会告诉你一个秘密。 关越搭在桌上的手攥紧成拳,白晓华早已从桌子对面转移到了他身边,竖起耳朵,紧张地听着他和梁沐的对话。 梁沐明显知道些什么啊。他根本都没对关哥自爆玩家以及任何副本方面的内容表现出情绪上的波动。 白晓华抬手摸着自己数据化的小半张脸,这是作为攻略对象的npc用影子攻击他留下的。他们的影子跟游戏后台的充满攻击性的数据流肯定是同源的。 这些npc就是游戏本身,还是说是他们侵蚀改变了这个游戏才使得副本走向如此的离奇疯狂? 如果这个副本真的在向他们揭露游乐场的真相,那这些npc又到底是什么东西?是梁沐特质能力的某种表现形式,还是说他们是能够与神明对抗的另一个神明呢? 梁沐的说辞无疑充满诱惑性,关越无法抗拒梁沐所说的会与他交换的秘密,他选择继续坦诚:我还看到了很多从天空深处垂落下的丝线,时愿和陈卓雅像是木偶戏里的木偶一样,被那些丝线牵系着。 你看到了啊。梁沐说,游戏果然在向玩家揭露真相,引导他们怀疑自己是否被神明利用。为了奠定友好的合作氛围,他没有继续追问,很爽快地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你很有诚意,作为回报,我可以告诉你,你的女儿关夏是和陈卓雅及时愿同样的存在,她的身上也有傀儡丝。不过,陈卓雅和时愿身上有某种可以欺骗傀儡丝的力量,那帮助了她们一定程度地脱离了游戏剧情的摆布,获得了些许的自由,以及摆脱傀儡丝控制的希望,但关夏身上是没有这种力量的帮助的。 梁沐听到关越一瞬间凝滞的呼吸,他心中划过思量,继续说道:关夏真可怜,她只是一个无辜稚弱的小孩子,可她的命运就这样被人摆布,永远活在一个苍白僵硬又扭曲的轮回里。 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你拥有爱心和责任感,即使对象只是一个陌生人。在这一次副本中,关夏和你相处得很愉快,即使她终究会被消除这份记忆,但起码你没有给她带来伤害。 但不是所有玩家都像你一样不是吗?他们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不光对npc,对其它玩家照样不屑一顾、充满恶意。在反复的副本刷新中,拥有恶意的玩家进入游戏,会对无辜的、无力反抗的npc做些什么呢?我们这些回想起从前记忆的npc对此真是有太多梁沐不再说话,仿佛情绪低落。 关越呼吸声极为压抑。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所以,你有办法帮助关夏,是吗? 我这里是有一个设想。梁沐说道,但你应该明白合作这一互利互惠的概念。 关越正在纠结,在盘算自己手中的筹码够不够交换,却听梁沐冷不丁地问道:昨天宴会上,除了傀儡丝外你还看到了什么呢? 关越一咬牙,说道:我看到你的四位朋友像四条自你的影子深处延伸出来的枝蔓,他们看上去像是同源的。 而你的身体看上去飘忽不定,不像陈卓雅她们那样凝实。 他回想着昨日目睹的怪诞的光景:你的心口是一个空洞,像是被掏空了,只有极深处闪烁着一点水波似的光。 空洞。内里有些许虚幻的闪光 梁沐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 看来他的灵魂结晶存在的方式十分特别。 第81章 追问 所以你打算怎么帮到关夏?关越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们打算用病毒彻底修改这个世界的脚本, 让它如它设定的那样,永恒轮回、永不结束。 关越对他灵魂形态的描述还在梁沐脑子里打转。飘忽不定的形体、心口处的黑洞,黑暗深处闪烁的波光。 真是一个谜题。 梁沐在心底拼凑着真相, 将曾经对王恋歌说的那一套讲给关越:一个不会结束的副本。玩家们不用登出副本,从某种程度上不再受神明订立规则的束缚。 这里不会有厮杀和死亡,特殊的npc们也不用被反复刷新记忆, 浑浑噩噩地被剧情操控。只要你加入我们的阵营, 留在这里, 你就可以陪着关夏,没人能伤害她、愚弄她。我们可以用病毒欺骗傀儡丝的操纵, 瞒天过海。 梁沐的声音压低了些,像在描绘一场美梦:或许,我们还有机会抓到使用傀儡丝的那个存在,让关夏的灵魂得到彻底的解放。 关越语气压抑:你在给我画饼充饥?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出来的话我怎么相信?你能证明你说的话吗? 梁沐说的话太过诱人, 即使没看到证据但听起来也有几分可行性, 如果这个副本真的能永不结束, 那么他们就能成功钻与神明订立契约的漏洞, 如果病毒真的曾帮助时愿和陈卓雅蒙蔽了傀儡丝背后的操控系特质能力的控制,那么关夏就也能获得自由这都是关越迫切希望的, 他千疮百孔、被推到悬崖边缘的感性在怂恿着他为这一丝希望赌上一切, 但他的理智却在踩着刹车。 第115章 正因为太过诱人,所以才得保持谨慎,以免栽进量身定制的陷阱。 我目前拿不出证据。梁沐很坦然地说, 但是我很清楚,神明骗了我们,祂主宰的游乐场不会带来希望,甚至正是祂在断绝玩家们复活的可能性。 你想要的一切, 无论是复活还是让关夏这样被神明夺走灵魂的归属权的玩家得到解放,这一切你都无法在这个副本之外得到,离开了这里,你只会重新落入神明的股掌之中,不得不踏上如往日那般不停挑战厮杀的旅途。 梁沐很清楚关越内心的欲求,清楚他的弱点,他在精准地突破他的防线。梁沐明白自己话里有多少水分。很多对他们来说仍未百分百确定的事被他说得言之凿凿。他需要关越的力量,需要他加入他的阵营,为此不得不使用些话术。 真是罪恶。 关越气息起伏,哑声问道:你说神明在断绝玩家复活的可能性? 是的。梁沐说,特质能力不是神明给予的,副本和系统中获得的道具也不是神明的造物,游乐场中所有迫使玩家挑战到死不能逃脱的规则是通过最初的欺骗和契约达成的神明听起来更像一个拥有特殊能力的狡诈的骗子不是吗?祂并没有神秘莫测、赋予玩家超能力的伟力,你又如何能相信祂能使死者复活呢? 更有趣的是,你有想过吗,游乐场里的玩家是一批一批进来的,每一批都是在前一批玩家死亡之后的时间点进来的,也就是说游乐场里的时间并不是混沌无序的,这里的时间也在流动,只是跟现实世界的时间速率不同,神明承诺的复活可是可以使玩家回到死亡节点之前的,也就是说神明得拥有使现实世界时间倒流亦或者给玩家开辟另外一条世界线的力量玩家死亡之后的时间已然成为了现实,在他之后来到游乐场的玩家都可以证明这一点,所以时间倒流几乎不可能,那样就有可能会影响到在他之后已来到游乐场的玩家的命运,更何况一个后死的玩家比另一个先死的玩家率先通关游戏,神明又将如何安排他们呢,难道要等所有可能通关的玩家都结束挑战,祂才来统一排布这些人的命运吗? 不论是解决复杂的时间问题,还是开辟另一条世界线,这样的力量都太过强大,远远超出人类的认知,游乐场的神明如果真的能做到,又何必跟我们玩各种骗人的把戏? 关越沉默片刻,几乎感到窒息:你说神明断绝了玩家复活的可能性所以,玩家还是有复活的机会的,是什么? 关于这个,我确实得到了一些线索。 关越屏息,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手背青筋鼓突。 但我还没有证据。梁沐说道。 这是在回敬自己之前对梁沐画饼的质疑吗? 关越一怔,咬了咬牙,忍下被人牵着走的不满。他清楚梁沐不可能无偿为他解惑。 梁沐笑起来:虽然我们都面临共同的麻烦,我也十分感动于你对关夏的关心,你的能力和品性都十分出众,但我们毕竟还不是同一个阵营的伙伴。我们勉强算是合作关系,合作就得等价交换。 你认识荆楚吗?关越突然问道。 梁沐没有必要说谎:不认识。 关越沉默一阵,说:荆楚跟我说,如果我现在无法下定决心,就等待副本结束即可,在副本结束的时候,我就会明白我想知道的东西,而我不用顾虑太多,起码不用顾虑自己的安危,等待我的只有自由和新生。你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吗? 梁沐沉吟片刻,说: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我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关先生,请你和你的同伴们放心,我们并没有恶意,也没有必要跟你们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归根结底,我们都是同病相怜的受害者。至于自由和新生,那正是我们期望得到的结果。 关越看一眼身侧的白晓华,目光落在他数据化的侧脸,黑红色的数据闪动着危险的光芒。他想起【梦境启示】的一个碎片向他展示的某个未来的可能,主线任务全部失败后被追击的影子彻底吞噬同化,那可怎么想都不是一个能令人放下忧虑和警惕的结局。 宴会上,你的朋友的影子攻击了白晓华,我想知道那种攻击意味着什么?如果一个玩家完全被数据化了,又意味着什么? 梁沐当然猜到关越迟早都会问这个问题,他也准备好了答案。 这是我们的一种攻击手段,攻击时会影响到玩家特质能力和道具的发挥,但它无法降低玩家的生命值。 虽然我们目前没有使任意一个玩家被数据化的经验,但我想,完全的数据化就意味着永远留在这个游戏里,成为我们之中的一员。 这话很坦诚,但同时充满了威慑力。 关越一惊:王恋歌呢?你们对他进行数据化了?! 当然没有,没有彻底的尝试。他还是玩家不是吗?梁沐道,目前没有任何一个玩家任务失败,你应该很清楚。 公共交流群是会显示玩家是否存活的。失败的玩家会从交流群中消失。 关越抿唇,思索着彻底数据化是否有限定条件,比如玩家主线任务全部失败 梁沐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主动说道:彻底数据化只需要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得到玩家的同意。 还是那句话,我们并没有恶意,我们需要的是自主自愿的伙伴。 关越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他回到了之前的话题:我想知道你掌握的跟复活有关的情报,你想要我怎么做? 梁沐笑起来:那就继续向我们展示你的诚意吧。 首先不要试图伤害我的朋友们,其次,我需要等价的情报。 王恋歌被他们困住,荆楚很久没有上线,玩家交流群已经不再是能轻易获悉玩家方面进展的便捷途径了,还是要从玩家本人入手。 第82章 希望 关越到底没有将【梦境启示】告诉梁沐。 他并不确定梁沐是否对【梦境启示】有所了解, 但他还是决定暂时保密,并且为了不让对方察觉端倪,他也不准备试探对方是否对此有所了解。 梁沐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他的语气游刃有余,他似乎清楚一切,起码知道的比关越自己要多得多, 但关越没有被此蒙蔽, 梁沐明显认为他是有价值的, 他作为玩家大概率、起码在梁沐看来能获取到梁沐需要的情报。 关越猜测梁沐他们目前还没有找到彻底掌控这个副本的办法,又或者他们找到了方法却缺乏相应的条件、契机。 或者是一把钥匙。 【梦境启示】是这么描述的, 【梦境中藏着决定故事终局的钥匙。是新生还是毁灭,唯有获得那把钥匙你才能主导命运的走向。】 钥匙是需要抢夺的。 跟谁抢夺? 抢夺的对象或许不仅限于其他玩家,还包括梁沐这样的特殊npc。尤其是npc。 关越打算在获得更多的启示碎片,摸清局面, 掌握到更加强有力的筹码和保障后, 再思考是否要拿它跟梁沐交换复活的情报。 他得给自己留有余地, 以便将来不致太过被动, 好拥有选择的机会。 没有要说的吗?电话那头梁沐的语气从容温和,不管你是真的没有相应价值的情报可供交换, 还是你仍旧心存疑虑想要为自己留个后手, 都没有关系。我们这里会很耐心地等待着你的选择。只要你愿意成为我们的一员,一切情报都将共享。 你会明白我们这边绝不是错误的选择。 关越沉默着,不置可否。 梁沐又说道:虽然没有更多情报交换, 但接下来你的故事线剧情走向我们这边很乐意参与进去。我想,接下来你和关夏都将遇到一些麻烦。 关越在心中琢磨梁沐他们到底有没有拿到游戏的全部脚本。是已经知晓后续走向了,还是根据已获得的线索做出推测? 你的实力很强,自然不用担心, 但关夏只是一个小孩子,没有自保的能力,更没办法反抗剧情的控制,你也不可能随时陪在她身边。梁沐说道。 你也很清楚强制走剧情时你的能力再强大、反应再机敏也是派不上用场的。如果剧情设定关夏一定要落入险境,你根本无力改变,就像先前关夏在有你陪同的情况下还是出了车祸你不可能没有能力阻止车祸,除非车祸必然要发生。 关越回想起当日的情形,洇开的鲜血令他心里一揪。 关夏并非是一个无生命的存在。她的笑容是真实的,她的疼痛也是真实的。 无数个画面在关越眼前铺展开。无数个关夏被车撞飞,被鲜血染红。多少次了?关夏已反复经历了这种事情多少次? 第116章 我会救下她的。关越不由自主地说道。 强制剧情可能使关夏再陷险境,但最终他会救下她的性命。不是为了完成主线任务,只是为了这个小小的无辜的生命。 梁沐说道:你当然能够救下她,这只是一个低级副本,副本里的反派和危机不能难倒你。但我们仍然可以为你提供一些帮助。 我们跟你一样关心着关夏的安危,关夏也是我们的同伴,我们不想让她受到更多的伤害。你无法解决剧情强制的问题,但我们或许可以。我们找到了消除剧情对我们的强制影响的办法。 你应该感觉到了吧,剧情已经脱轨了。我们可以让关夏得到更好的保护。 免除了剧情对npc的影响关越想到了昨日攻击他们的两道影子。影子的出现是否代表着剧情力量的消除和npc行动上的解禁? 只有两道影子,而非四道或更多,关越猜测着,梁沐那头或许不是所有人都摆脱了剧情的控制。 蒋墨呢?关越试探道,他已经能干预甚至扭转强制剧情了吗? 这是个狡猾的问题。关越明显仍在考虑后路。如果蒋墨仍然被剧情影响着,那么关越就仍有完成主线任务一的希望,攻略成功之后局势或许会有极大的变化。到时,到底是npc来压制侵蚀他,还是他拥有控制npc的优势,就不好说了。 事实上,目前只有曲星熠和时毅彻底摆脱了剧情的控制,蒋墨和晏非臣身上仍有50%的数据流枷锁束缚。 如果必要的时候他们不得不去插手强制剧情不论是出于基本的同理心,还是为了向其他玩家展示他们一定会将同类纳入保护圈的立场和诚意,一旦关夏陷入身心将会受到损害的局面,他们都必须竭尽所能帮助对方,那样一来,他们这方到底有没有彻底摆脱剧情控制便是无法隐瞒的。 实际上,昨天跟王恋歌谈判完后,他们还做了一个实验:不同故事线路的被攻略对象是否可以干预其它线路的剧情走向。 昨天下午,荆楚去看守所里见游戏里身为她父亲的npc荆志恒。荆志恒向她诉苦,求她救自己出去,让她去讨好晏非臣,求晏非臣高抬贵手。 这是一个关键剧情点,已然消除数据流枷锁、从自己的剧本中解脱、可以攻击任意玩家的时毅和曲星熠找了许多办法都无法干涉晏非臣线的剧情走向,似乎游戏机制就是这么设定的,一个npc只能干预他所在的故事线路,必须时毅他们四个人全部解放,副本剧情才算被彻底破坏掉。 关越和关夏遇到的剧情只有蒋墨有力量去干扰,梁沐没有撒谎的必要:我们目前还做不到彻底打破剧情,但剧情的力量已经变得脆弱了,我们还是能够提供一些帮助的。 关越只说:如果需要的话,我会联系你们的。 一切还是有希望的。梁沐在两人之间弥漫的紧张气氛中,以此作为告别的礼物,据我所知玩家们并非全在现实世界死亡了,来到游乐场等于死亡,那是神明的诱导,有些玩家其实正处于濒死的状态。 濒死的灵魂只要在现实世界的身体彻底死亡之前从这里离开,他就能延续、拯救他在现世的生命。 关先生,请你和你的伙伴不要沉浸在悲观之中彻底放弃,希望还是有的。 通话停止。 关越攥着手机。 梁沐的话既是一种鼓励,也是一块垂在玩家面前的饵料。 如果玩家彻底放弃希望、自暴自弃,觉得即使是骗局也无所谓,就这样闭目塞听等待终结,那么玩家就相当于倒向了神明那一边,甚至可能成为梁沐等人的敌人。 关越看向白晓华:你是怎么想的? 白晓华摇了摇头,明显动摇了,但又没下定决心。半晌,他垂着脑袋,闷声说道:我希望梁沐和荆楚都说的是真话,我不觉得我能复活,就算能,回去了我的病也不能好,那还不如就这样,我只是不想不想不明不白地活着。 现实世界被困在渐冻症的躯壳里寸步不能移动,死后以为获得了自由却又成了旁人的傀儡? 不得自由。 太压抑了。他不想那样。 如果真的有一条出路,即使会冒着灵魂被神明提前收割的风险,他也是愿意尝试的。 关越看向窗外阴沉的天空,雨丝还在飘着,阴云沉沉地压下来,远近一片朦胧阴翳,看不清晰。 你记得吗,荆楚对我们说过,她说我们的能力很有趣,或许可以用来找到神明的所在。我也希望她说的是真的。 他伸手按在冰冷的玻璃上,目光穿过指缝看向行人撑起的五颜六色的雨伞:穿过空间的壁垒,穿过一切可能的概念,找到祂。 随着关越的声音,白晓华攥紧了掌心。他回想起在摇篮福利院地下室里度过的那个夜晚,他在荆楚的启发下一次次使用自己的能力。反复试错,抓住一瞬间的灵感,穿过了连接地下室和游戏后台的空间,那种奇异的感觉至今仍铭刻在他的灵魂上。 无比的自由,好像什么都能做到,任何地方都能前往。 即使是神明栖居的王座。 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可是他也想掌控自己的命运,撕碎身上强加给他的枷锁。 他想用这双手撕开所有的阻碍,穿破形形色色的壁垒。 他攥紧了拳头,仿佛攥紧了神明的踪迹。 蒋墨仿佛畅游在无垠的大海中。甜蜜宜人的爱之海。 他抱着梁沐,赖在梁沐身上,黏人、充满依恋,就像他无数次看过的曲星熠做的那样。他曾多么嫉妒、羡慕,却又无论如何不敢真的放纵自己这么做。 梁沐放下电话后一直在沉思,回过神来感受到紧贴着他半个身子的蒋墨胸膛的温度,他多少有些不自在了。 他瞥向蒋墨,很难得地在蒋墨脸上看到那种无比放松的表情。他的心软下来,不好意思推开蒋墨了,只想着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更何况只是拥抱而已。 曲星熠之前总是这么黏着你。蒋墨突然说道,毫不隐瞒掩饰,过往敏感又封闭的心扉就这么对着梁沐洞开,我一直想这么做,可只有梦里才偶尔能跟你贴得这么近。 梁沐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脸在发烫。他更不好意思推开蒋墨,心弦也被撩得波动不已。 他试探着伸手覆盖在蒋墨还泛着湿气的发丝上,犹豫了片刻后,指尖穿过乌黑的发丝,摸到头皮,轻轻向后抚弄。 蒋墨身体一僵,多情的桃花眼泛起一层潮湿,瞳仁深处则燃起炙热的光芒。他随之放松身体,任由梁沐动作。 神经末梢像是在劈里啪啦地炸响,一朵朵烟花在绽放,肺腑深处却更有一种柔软,熨帖得像是要化开。 梁沐。他唤了一声。 嗯?梁沐说。 蒋墨只是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好似千言万语都凝聚在这反复的两个字中。 他心中浮现着的是此刻的永恒以及谜题终将被破解后不知生死的未来。 他深知他们仍走在黑暗的道路上,秉着一只烛火,沿着或许是曾经的自己留下的印记向前摸索。一切似乎充满希望却也充满不可知的风险。副本的结束或许正是暴风雨的开始。 此刻,他待在尚且风平浪静的港湾里,享受片刻的安宁。 明明他还抱着梁沐,他们的肌肤还贴在一处,可他却开始感到留念不舍了。 梁沐看着蒋墨赖在自己身上的样子,突然想到,曲星熠和蒋墨本质上真的有很相像的地方。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小天使们,爱你们!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be结局 7月16日, 凌晨。 王恋歌陷在梦里。 他看到梁沐和时毅他们站在一处,时毅四人将梁沐围在中间。 梁沐手上的戒指四枚黑色的宝石放射出耀目的光,四道光丝飘飞出去, 连接到另外四人手上的戒指。 五个人的影子沸水般滚动,缭乱疯狂仿佛上古时代围聚在篝火前向神明献上的舞蹈,神秘鬼魅的祭祀。 梁沐站在狂乱的影子的中心, 双目失焦, 浅色的眼眸被波动的数据覆盖。他像是失去了灵魂, 只余一个作为中介的躯壳。 五人的影子汇聚成一团,空间扭曲变化, 梁沐倏地消失,在他原先站立的地方,影子凝成线浮在半空。那道线逐渐裂开,一个布满了无穷显示器的地点于眼前浮现。像是全息画面, 正反两面看到的都是同样的景象。 时毅四人向空中悬浮的不可思议的裂隙伸出手去。他们被裂隙吞没。 张牙舞爪的裂隙边缘重新凝成一条线、一个点, 然后彻底消失。 第117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 所有的光线都消失了, 世界还原成数据的本貌。王恋歌看到自己被影子吞没。 画面一转,他看到自己躺在手术台上, 周围一片漆黑, 仿佛不存在其它任何实体的东西,只有虚无。 令人牙疼的电锯声响起,他的头盖骨被切掉了, 裸露的大脑被打上了马赛克。曲星熠阴郁邪恶的脸在他眼前放大。 王恋歌毛骨悚然,隐约感到冰冷的器械正在他大脑里翻搅。 他想要尖叫,嘴巴却被曲星熠带血的手牢牢按住。血的腥气令他抖如筛糠,冷汗一茬茬地往外冒。 他听到曲星熠阴鸷变态的声音:想用灌输到我脑子里的虚假记忆来操控我, 用失意的戏码来玩弄我? 你说你是无辜的,也就是说那些记忆确实存在喽?那我就把它们从你的脑子里找出来吧。你无罪的证据。 【be结局:虚假记忆,被捣碎的大脑】 【你的大脑里什么都没有。你被判定有罪。】 啊啊啊啊!!! 王恋歌猛地从软垫上弹坐起来。 囚笼内部的光源已经开启了声控模式,明晃晃的灯光随着他的尖叫亮起,窄小的空间亮如白昼。 王恋歌惊魂未定,两手在脑壳上摸来摸去。 很好,头发在,骨头在,脑子仍然被保护得好好的。 【梦境启示】对所有玩家都是同步触发的。王恋歌经过昨晚的梦境已有了经验,他稍稍冷静下来就明白这又是一个启示梦,一个关键线索的碎片。 他打开玩家面板。 【梦境启示(2/4)】 果然如此。 不过,这种预示结局的梦到底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变态? 他的脑子!!! 王恋歌焦虑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怎么回事啊? 前半段的梦境向他展示了梁沐这些npc是如何打开游戏后台的白晓华曾向他描述过游戏后台的模样,那道由影子打开的通道,无疑通向的就是游戏后台。 五个npc齐聚,五枚戒指,完全解放、肆意活动的影子。这些应该都是必要条件。玩家可以从中获得一些灵感,如果梁沐他们知道了则直接明晰进入后台的方法。 梁沐他们进了游戏后台,世界面貌改变,玩家被影子吞噬,然后迎来be结局。 难道梁沐之前对他说的话都是谎言,都是对npc险恶意图的掩饰? 他们不是想让玩家成为他们的同伴,而是想挖出再捣烂我的脑子?! 应该不可能 王恋歌从地上蹦起来,跑到监控器下用力挥舞双臂,大喊道:喂!听得到吗?梁沐,你在吗?曲星熠?时毅?晏非臣?蒋墨? 有人在吗? 无人回应。现在是凌晨时分,估计都入睡了,没人守着监控。 王恋歌蹦跶了一阵,眼见没什么希望,终于消停下来。 天灵盖被掀开、大脑被翻搅的恐怖感觉还深深地烙印在他脑海里。他仍旧感到浑身发毛。 可恶。明明已经是npc、是数字生命了,竟然还需要睡眠和个人生活吗?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在金属壁上嵌着的智能屏幕上留言:有事商量!事关重大!速速回复! 凌晨一点,梁沐穿着睡衣,打开电脑,查看王恋歌状态。 他当然不会因为已经抓到王恋歌就松懈下来,他提前设置了许多警报触发模式,以便能第一时间应对各种变故和危机。 王恋歌大喊大叫并不会触发警报,毕竟他的生命体征十分正常,也没有逃脱的可能。把梁沐从睡梦中唤醒的是王恋歌的留言被捕捉关键词后发送到他手机上的提醒。 不算紧急程度,但也值得关注。 比起梁沐的睡眼惺忪,蒋墨明显精神许多,实际上蒋墨一直都没有睡着。梁沐接受了他的感情,美梦成真,大脑神经持续地亢奋着,源源不断的能量自灵魂深处溢出来,心灵和□□都像在燃烧,迸发着光和热,快要承载不下,蠢蠢欲动地想要释放,但又只能忍耐。心脏饱胀,连隐忍都如此甜蜜。 蒋墨从冰柜里拿出两瓶瓶装苏打水,冰冷的水灌进喉咙,精神上更加清晰,梦一般浑浊的躁动消退些许。 梁沐接过他递来的水,用冰水碰了碰额头。 监控上,王恋歌正趴在地上打游戏,表情明显有些焦躁不安,嘴唇抿着,眉头拧着,还时不时摸摸后脑勺,但看他还有打游戏的闲心,应该没出什么大事。 梁沐拿起麦,说道:找我什么事? 王恋歌身体一颤,扔开游戏手柄,猛地坐直了,直勾勾地盯着监控。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凶,跟看仇人似的,仿佛梁沐哪里惹到了他。 我半夜做了个梦。王恋歌说,不是普通梦,是一个跟副本结局有关系的启示梦。 梁沐瞬间来了兴趣,脑子清醒不少。他们npc这边可没做什么梦,启示梦是给玩家的线索。梁沐至今还不太清楚该如何打开游戏后台,这个秘密一定就藏在玩家得到的梦里。 王恋歌皱着眉头,明显对梦里的内容相当抗拒:我梦到你们打开了游戏后台,然后我被影子吞没,再睁开眼睛,我被曲星熠绑在一个手术台上,他用电锯把我的脑壳给锯下来了! 蒋墨闻言,差点被水呛到。 这真的是启示梦而不是王恋歌做的噩梦? 然后,然后他还拿不知道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搅啊搅,说是我拿虚假的记忆耍他,他要看看能不能从我脑子里翻出证据来证明我是无辜的! 王恋歌抓着脑袋,嘴唇颤抖起来,既是因为愤怒也是因为梦里那股诡异可怖的感觉。 你知道我得到的be结局叫什么名字吗?虚假的记忆,被捣碎的大脑!意思是我的大脑被曲星熠搅碎了! 还有一句紧跟着的文字描述说,我的大脑里什么都没有,我被判定有罪!废话!脑子里除了脑组织还能有什么?!记忆是有实体吗,是能物理提取的吗?! 蒋墨冲梁沐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拨号页面,联系人是曲星熠:要我打给曲星熠问问他吗?让他也听听? 王恋歌立刻叫道:对!让他听听!我倒要问问他他为什么内心这么变态?他得有多变态才能做出这种事?! 梁沐摆了下手。现在太晚了,犯不着把曲星熠拽起来。而且,曲星熠要是跟王恋歌对峙起来,绝对要鸡飞狗跳地闹一阵,完全没有必要。 蒋墨耸了下肩,将手机熄屏。 梁沐对王恋歌说道:请冷静一些。你也跟曲星熠相处过一阵,你应该清楚他不是那种人。 王恋歌做出一个不堪回首的表情:不,我觉得他什么都做得出来。你不知道他有多狗。说到这里,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幽幽地看向镜头,好吧,你可能确实不清楚,毕竟他喜欢你,他对别人很狗,但对你就是跟只奶猫似的。 他想说的其实是舔狗,但毕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转念一想,还是换了个好听一点的说法。 当然,他才不清楚曲星熠到底舔不舔,他就是想损他! 蒋墨笑得不行。他都想把王恋歌的话录下来发给曲星熠了。 梁沐咳了一下,说:不管他性格在你看来如何,他都不可能做出那种诡异的事情。我觉得那只是一种游戏cg。恋爱攻略游戏里,坏结局多种多样,很多人物性格直接崩坏。你对此应该很有经验才是。 而且我们的目标一直都是改变游戏,彻底掌控游戏副本。我们在让游戏脱轨。那个be结局应该是脚本原定的be支线。 你很清楚,我们想要的不是你的死亡,否则我们早就可以达成那个结果了。我们想要的是你留下来成为我们的伙伴。 梁沐并不担心王恋歌因为启示梦里的be结局而彻底与他们分道扬镳。王恋歌的语气不爽更多,质疑很弱。他来这么一出估计只是想发泄一下被梦吓到的惊惧。 毕竟他们跟他讲了那么多,分享了那么多的构想和秘密,铺垫了那么多不可能只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变态目的。 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你。王恋歌撇着嘴,露出质疑的表情,肢体语言却是放松的,有种小孩子闹情绪的感觉。 他又是被抓,被关,身体被近乎全部数据化,至今还被困在那里出不来,有情绪也很正常。 梁沐任由王恋歌抱怨了一通,很耐心地回应安抚。 然后,他冷不丁地问道:你说启示梦里我们打开了游戏后台,你知道我们是怎么打开的吗? 就是你们几个聚在一块,影子 王恋歌猛地踩刹车。 救命!嘴皮子耍了太久,梁沐又太顺着他,突然被人一问,条件反射似的,险些什么都抖落出来。 ----------------------- 第118章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爱你们! 第84章 诱哄 不想告诉我吗?梁沐问道。 王恋歌假作镇定, 目光闪烁:也不是。后台怎么打开的画面很含糊,梦的重点不在那里,我也搞不清游戏后台是怎么打开的。 但跟影子有关, 对吗?梁沐说。 王恋歌眼珠子不自觉地来回转动,含混地回答:应该吧。我大概就看到影子聚在一起,然后就出现一个空间裂隙。 梁沐笑起来:非常感谢你。你给我们提供了很有用的情报。 王恋歌面部一僵, 眼神错愕而慌乱。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你, 你搞明白怎么打开游戏后台了? 那倒没有。梁沐说, 不过,你帮我们解决了另一个难题。 【支线任务五:影子的功用】 影子不仅可以用来追踪、攻击、同化玩家, 还可以用来打开游戏后台。 【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五】 【任务奖励:病毒碎片x2】 有了这两个病毒碎片,蒋墨和晏非臣身上的数据流枷锁就可以降低到25%。束缚跌破50%以后,他们于自身所在的两条故事线剧情里都将获得更大的自由度。 目前唯一没有完成的任务只剩【支线任务三:寻找神秘地点】,他们需要找到进入游戏后台的办法。 只要这个任务完成, 时毅四人将全部解禁, 副本剧情彻底脱轨, 他们将走向终点, 看清等待在那里的到底是什么。 自由还是陷阱? 新生还是毁灭? 梁沐盯着监控画面,目光描绘着王恋歌的神情和举止。支线任务三的答案估计就落在玩家身上。王恋歌明显知道些什么, 但出于种种顾虑不想告诉他们。关越也没有向他提及任何有关启示梦的事。 这是考验吗? 只有获得玩家全身心的信任, 他们才能得到拼图最后一块碎片。 不能操之过急。前面铺垫了那么多,不急于一时。 王恋歌僵硬地勾起唇角,哈哈笑了两声:啊, 这样啊,真不错。很高兴能帮到你们。 他正想问他这大嘴巴到底误打误中地帮了梁沐什么,梁沐叮嘱了一句早点休息就闭麦下线了。 王恋歌僵坐了一阵,一个飞扑把自己埋在睡觉的软垫里。他脸朝下扑腾了一阵, 压在垫子里的脸面容扭曲、皮肤涨红,嘴巴张开,发出无声的尖叫。 梁沐到底从他那短短半句话里明白了什么啊?! 虽然他已经倾向于相信梁沐、跟梁沐他们合作了,但倾向再大也不代表确定啊。他不可能将重要线索直接给梁沐,时间拖得越久他才更有余裕去权衡利弊,经过深思熟虑再下决定,万一哪天关哥或荆姐突然天神降临,把他从这里解救出去,给他驱散迷津,告诉他他被梁沐的谎言欺骗了总要再等一等。面对未知人总会感到迟疑和恐惧。 除此之外,王恋歌觉得自己不能代替其他玩家做出选择。启示梦肯定是每一个玩家都会做的,他们之中,或许有人完全不相信梁沐的那一套,想利用信息差顺利通关,截断npc们对副本世界的掌控进程,或许还有人手握这条重要线索与梁沐他们博弈。 起码在不得不做出抉择的时刻到来之前,王恋歌不想直接毁掉其他玩家的筹码。 但就结果来看,他的苦心完全被他自己给毁掉了! 王恋歌以头捶地。 可恶!太失败了! 他虽然及时止住话头,没把打开游戏后台的重要要素都透露给梁沐,但梁沐明显还是从他这里得到了有用的信息。 太没用了! 王恋歌表情放空,心想,老天啊,我这样的家伙真的有能力参与到解放玩家灵魂、推翻神明的艰难行动之中吗? 梁沐关掉电脑,先是将一个病毒碎片用在蒋墨身上。蒋墨身上的枷锁只剩下25%。有些可惜但也算不上意外的是,这一回使用病毒碎片后没有更多的线索和画面出现。 他跟蒋墨再次互道晚安,然后上床睡觉。梁沐在主卧,蒋墨在客房,两人之间隔着一道墙。屋子里的灯全灭了,黑暗中,蒋墨面朝墙壁侧卧,目光好似能穿透墙壁,看到另一间卧室里的人。 有一团比夜色更深的影子在房间里舞动。枷锁降到25%后他的影子就能在一定范围内活动了。 在墙壁和地板上来回闪动的影子就像是他躁动的心情。一想到他的影子可以穿透这面墙壁去到梁沐的房间他就怎么也无法将这个念头从他大脑里驱散出去。 不仅无法驱散,还有更多浑浊暧昧的念头滋长出来。 太糟糕了。 蒋墨闭上眼睛,翻身背对那面墙。他控制着自己的影子,克制不轨的念头。汗水从额头渗出来,胸口、脖颈湿了一片,下腹紧绷,被限制的欲念凝缩在身体里,越发的火烫。 他克制不住地喘|息着。他听到心脏在敲击着他的肋骨,发出砰然的巨响。夜晚如此寂静,又如此的喧哗。 晏非臣很快就发现了梁沐和蒋墨之间关系的变化。 他一大早就接到了梁沐的电话。又一个支线任务被完成了,有新的病毒碎片可以使用。 你什么时候方便?梁沐问他。 晏非臣当然不想错过跟梁沐相处的机会。他已搬回到梁沐住着的小区,随时都可以上门拜访:现在就方便。你吃饭了吗?我正好做了三明治。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蒋墨模糊的声音,晏非臣一愣,努力分辨背景里的杂音。梁沐唔了一声,像是嘴里突然被塞了什么东西,然后是隐约的咀嚼声。 梁沐说道:我和蒋墨做了点简单的早餐。要不你上来和我们一块吃? 好啊。晏非臣垂下眼睛,微笑着说。 几分钟后,他提着保鲜盒进了梁沐家。蒋墨为他开门,身上还穿着梁沐的t恤,款式很眼熟,他曾经在梁沐家留宿的时候也穿过,说不定就是同一件。 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黄油香气以及煎烤香肠或培根的油脂香。居家又温馨。 蒋墨的神情明显相当的放松,明明衣着随意、头发也没有经过任何的打理,整个人却散发着更胜往日的光彩,从前精心雕琢出的那副面具根本不能与之相比,就好似脱了水的花卉标本再如何精美也无法比拟鲜花的夺目。 一定发生了什么。 进入餐厅,梁沐笑着跟他打招呼,蒋墨很自然地拉开梁沐身边的椅子坐下。两人之间的距离算不上过分亲密,但晏非臣很了解他的朋友们,除了曲星熠那个过于顺风顺水以至于少了很多顾虑的家伙会明目张胆地黏梁沐,其他人反而会更加注意与梁沐保持恰当的距离,免得暴露内心的秘密,不小心泄露灼热的情愫。对比蒋墨往日的举止,他跟梁沐之间的距离已经要亲密太多。 晏非臣笑着坐在梁沐对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现似的与他们一块吃起早餐。 蒋墨没有要提的意思,他更不会主动戳破。 他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 嫉妒难过吗? 他很清楚他跟蒋墨他们本质上算是一个人。他们迟早会变成一个人。梁沐并不是冲动的性格,他若是接受了蒋墨,又或是只是给了蒋墨希望,不管哪种,他一定都深思熟虑过了。接受蒋墨就代表接受他们所有人。 接受蒋墨就意味着接受晏非臣。 他该惊喜感动才对。 可是,他还是感到心脏一阵阵的揪痛。恍惚的喜悦里混杂着浓郁的酸涩。 如果他们是一个人,又为什么要分成四个个体? 四个人有相似之处但也有不太一样的地方,梁沐会更喜欢哪个呢?比起他来,梁沐会更喜欢蒋墨吗? 梁沐肯定更喜欢蒋墨。要不然为什么是蒋墨先得到了应允呢? 晏非臣的心脏在酸水中浸泡着,皱缩成一团。他要酸死了。他不动声色地用目光锁着梁沐的脸庞。他想要汲取更多的糖分来缓解这份酸涩。 梁沐那样心软,他一定不忍心看他这样痛苦吧。 吃完饭,几人一块收拾餐桌和厨房。 梁沐擦着餐桌,回头看向厨房里忙碌的两位好友。两人之间没有谁说些特别的话,但氛围就是让人觉得有些紧绷和怪异。 梁沐和蒋墨说好了。他们不打算特意公布两人之间的恋情,毕竟情形实在复杂古怪。真要谈恋爱,最好等到当前的一切结束,起码四位好友合为一体之后。 收拾完毕,蒋墨回家去换衣服,他还要去监视蒋家和陈家的动向。 屋子里只剩下梁沐和晏非臣两个人。两人在沙发上坐下,使用剩下的那枚病毒碎片消解晏非臣身上的枷锁。 黑红色的风暴褪去后,连接着两枚戒指的最后一丝光丝也消散了。晏非臣突然一把攥住梁沐戴着戒指的手,左膝压在沙发上,欺身靠近,一直噙着笑意的温柔面具碎裂了,眉眼半垂,明明是突如其来的强势姿态却还是让人感到破碎的脆弱感。 第119章 你跟蒋墨在一块了吗?他轻声问道。 梁沐动了动嘴唇。晏非臣真的太过敏锐,明明他和蒋墨之间没表现出太多的亲密。他组织着话语,嘴唇却被晏非臣的指尖轻轻按住。 晏非臣干净温柔的眼睛看着他,善解人意地说:我都明白。我们的情况实在是不好处理。你也很为难吧? 梁沐退后了些许,嘴唇上被触摸过的地方火烧一般灼烫。他突然感到十分的紧张,声音都不再平稳:他跟我表白,我才察觉到内心的情感但我是准备麻烦解决之后再谈的。 晏非臣又凑近了一些,鼻息交缠:那我能吻你吗? 梁沐大脑一片空白。 晏非臣语气越发温柔,近乎诱哄:就这一次。在正式谈恋爱之前。我不会让其他人知道的。好吗?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ge结局 7月17日凌晨。 王恋歌又在做梦了。 世界像摔碎的拼图, 到处都在塌陷、毁灭,色彩和光线一寸寸剥落,一个又一个数据流风暴肆意席卷。 曲星熠掐着他的脖子, 背着光,看不清神情。曲星熠像烈焰般扭曲沸腾的影子将他们环绕,影子上散发出的充满毁灭和攻击性的气息令人心惊胆寒。 王恋歌感到一阵窒息, 难受得挣扎起来。这种力道是真的想掐死他。 他看到自己发动分支能力【好感查询】。 曲星熠的好感度正在剧烈地变化, 在0到100之间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频率反复跳动。 他惊讶地发现, 那个从游戏一开始就缀在好感度之后的隐藏数值竟然已浮出水面:【黑化值:20】 你还是想离开这个游戏,对吗?曲星熠问道, 掐在王恋歌脖子上的力道随着他的发问逐步增大。 王恋歌感到自己下一秒就要去见阎王了,隐约间似乎听到了自己骨头咯吱作响的声音。他两手掰着曲星熠的手,艰难地喘息着:是,我想离开这个游戏。 然后, 他们之间似乎又说了些什么。但不论是眼前的景象还是声音都是一样的模糊不清, 唯一清晰的只有因为他发动的特质能力而浮现在曲星熠脸侧的好感度数值。 鲜红的好感度剧烈地变化着, 像是起落的潮汐、跳动的心电图。变化的速度越来越快, 越来越快,然后突兀地消失了, 只留下一片拒绝的灰黑色。 可与此同时, 好感度下方的那行黑色的小字,黑化值却归零了。 卡在脖颈的力度骤然消失,王恋歌踉跄后退几步, 因为缺氧的眩晕软倒在地上。 好,我放你离开。曲星熠的脸仍旧模糊不清,只有他褪去了人性、像是电子合成音一般无比冰冷失真的声音落下来,你以后也不要再回来了。 玩家面板倏地弹出: 【恭喜玩家王恋歌完成主线任务, 成功攻略npc曲星熠。】 【恭喜玩家王恋歌解开无尽的轮回,完成true story故事线。】 【获得ge结局:轮回的终结】 曲星熠的影子不再张牙舞爪。影子从地上浮起,化作一片漩涡,漩涡向外扩大,一个散发着银白色光芒的洞口向王恋歌展开。 王恋歌从地上爬起来,迟疑地向悬在半空的门走了两步。曲星熠就立在一旁,一动不动。王恋歌伸出手臂,手掌淹没在白光里,玩家大厅特有的冰冷肃杀的气息自白光中隐隐传来。 王恋歌明明该为通关感到喜悦的,该兴高采烈地脱离副本,看看副本评级和结算的积分,可不知为何他却迟疑地顿住了脚步,似乎比起周遭被黑红色的数据流侵蚀得分崩离析的世界和身侧刚刚险些杀了自己的npc,本该熟悉的玩家大厅才更令他感到恐惧和抵触。 真要就这样离开吗? 他大脑昏昏沉沉,本能地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 古怪的迟疑仅延续了片刻,很快他踏进了那团白光,登出副本的选项亮起来。他离开了这个副本。 他再也不会来到这个副本了。 一转眼,他已置身于银白色的玩家大厅内,周遭人来人往,有要登入副本的,也有像他一样刚刚从副本登出的。 大大小小的半透明画面在空中堆叠,像色彩各异的俄罗斯方块,那是无数游戏副本的入口,画面上闪动着副本名称和跟副本内容相关的几帧画面。 大厅中央立着一个奇怪的雕塑。那是一支半透明的像水晶一样的花,有差不多近两米高,花雕刻得飘渺梦幻,层层水雾将它包裹其中。没人能触碰到这个雕塑,雕塑周遭似乎有空间力量干扰。也没人知道这个雕塑是为什么存在 王恋歌晃了下神,忽然想起在登入【虐恋回忆】副本前,他在游戏大厅看到了荆楚。荆楚是游乐场的绝对名人,没人主动上前招惹,但目光都或明或暗地投注在她身上,沉凝寂静的气氛中,荆楚无疑是众人的焦点。 那时荆楚就站在大厅中央的雕塑前,靠得很近,默默凝视着眼前梦幻的花朵。 玩家论坛上早有人讨论,荆楚似乎对玩家大厅的那个花形雕塑相当感兴趣,还曾经有人目睹到荆楚伸手触碰到了那个从没人能碰到的雕塑,然后从原地消失。 但时至今日也没人能明白那个雕塑是什么,荆楚又为什么对它感兴趣。 王恋歌昏昏沉沉地离开玩家大厅,回到蜂巢宿舍休息。 蜂巢宿舍顾名思义结构与蜂巢类似,玩家的宿舍是一格又一格紧密挨在一起的小房间。蜂巢有很多层,每一层的房间都是从边缘向中央环绕嵌套。紧密、逼仄,像被关在囚笼里。玩家就像一只只辛勤劳作的工蜂,冒着危险去外面采蜜,往返于危险和巢穴之间。 蜂巢宿舍里住着5万多名玩家,房间的主人常常变动,因为玩家常常死去,然后又有新的玩家进入。 新来的玩家可以自行在空余的宿舍里挑选合心意的那一间。这个挑选在大部分时候都没什么意义,因为每个房间的内部装潢都是一模一样的,即使有玩家靠着自己的特质能力和获得的道具将内部空间改造一新,但一旦他死在副本里,所有他留在房间内的痕迹都会消失掉。而除了宿舍的内部空间外,每条两侧布满房间的环形走廊也同样没有丝毫差别。 没有差别,没有生机。有一些性情激进的团体受不了这种重复、单调和死一般的冰冷,比起安全地待在宿舍里休息,他们反而更愿意去挑战光怪陆离的副本,那样更能让他们感到活着。 宿舍之间唯一的差别只在于它是否在蜂巢的最外层。 最外层的宿舍有开向外界的窗口,最底层甚至有通向外界的大门。这些与外界相接壤的地带对很多玩家来说都是一种避之不及的禁忌。 没有人知道蜂巢的外界是什么,透过窗户和门缝只能看到浓重得有如实质的白雾。系统提示玩家窗户和大门务必紧闭,因为那些雾气来自死亡之地,被称作往生雾。雾气极其危险,被雾气诱惑的玩家会在雾气里迷失,然后死在无尽的浓雾中。 据说曾有好奇的玩家偷溜出去,然后再也没有回来。也听人说过,有玩家打开过窗户,雾气涌入了房间,玩家的灵魂就那样消散了。 于是,很少有玩家愿意住在蜂巢最外层的房间里,很多人会担心自己的灵魂也会在不知不觉间被渗入房间的浓雾杀死。 王恋歌伸手碰到了冰冷的窗户,这才意识到自己竟莫名来到了蜂巢最外层。左右两边都是宿舍房间,在分割开来的两片区域的正中有一处窄小的夹道,夹道尽头是通往外界的窗户。 窗外是灰白色的雾气,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闷闷的、仿佛呜咽的怪响自外面传来。 王恋歌猛地打了个寒战,不知为何心中感到极深的空虚和压抑。他转过身去,眼前是一道长长的、穿过整个蜂巢的中轴走廊,无穷的房间以同心圆的排布方式自走道两侧向外展开。 无穷的、不断新生又不断死去、无法停歇地给蜂巢供应着能量的工蜂。 身不由己的,被操纵着的工蜂。 密密麻麻,来回穿梭在这些过道里。 无数的幻影蝗虫般扑向王恋歌的脑海。 好恐怖。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想到这些。 他逃也似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砰地关上门,扑倒在床上。 他翻了个身,面对着惨白的天花板和明晃晃的灯光。恍惚间,他突然看到有无数细密的丝线自天花板垂下来。细线像是蛛丝,在雪白的灯光下反射着令人胆寒的幽光。 蛛丝已黏在他的身上。 他被蛛丝捕获了。 不要! 不要!!! 王恋歌猛地坐起身,自梦中醒来。 囚笼里灯光亮起。玩家面板在眼前浮现。 第120章 【梦境启示(3/4)】 又是一个启示梦。 王恋歌抓紧身上的薄被,抵抗着自梦境里带出来的那股空洞压抑的感觉。 如果前半部分梦境代表的是玩家通关的可能和顺利离开副本的方法成功攻略npc,将npc的隐藏数值即黑化值降到0。那么,后半部分梦境又代表着什么? 后半部分梦境可是完全跟这个副本无关啊。 难道离开副本,浑浑噩噩地回到主神掌控的游乐场中,成为蜂巢里一只被压榨利用的工蜂,然后时刻惶恐于终将降临在自己身上的被傀儡丝控制的命运才是【ge结局:轮回的终结】的真正的结局? 攻略游戏除了he、ge、ne、be外,还有te,即故事的真结局true ending。那是游戏里最为重要的故事结局,它往往会揭示在其他故事线路中未曾揭示的谜题。 true story路线不就是在提示玩家你已进入接近真结局的故事路线了吗? 逃离副本不是真结局。 真结局会是什么? 王恋歌想起梦境里即将离开副本前的犹疑。那或许是因为,即使身在不能自控的梦里,他也本能地不想离开这个副本。他的心已经倾向了梁沐他们。 他相信只有留在这个副本里才能找到希望和解脱。如果希望真的存在的话。 同一时间,白晓华和关越也自梦中苏醒。 往生雾到底是什么,蜂巢之外是怎样的世界?他们沉默地思索着。 荆楚说,她的灵魂被系统捕捉后,她没有与系统签订同意参与复活游戏的契约。她不停地走,走出了那片灵魂最初睁开眼睛时所见的虚无黑暗。 【走出那个空间就是游乐场。我说的不是玩家大厅、蜂巢宿舍之类的地方,我说的是蜂巢的外部,那个充斥着据称能使玩家的灵魂消散的浓雾,所以没有玩家敢踏足的禁地。】 荆楚或许是唯一一个没有在选择我同意后直接被转移到玩家大厅的玩家。 她是自蜂巢之外走进蜂巢的。 ----------------------- 作者有话说:荆楚说的话及相关话题见 第86章 ok 傍晚, 关越接关夏放学。没走几步,一辆低调的suv横在他们身前,两个打扮普通但一看便不好招惹的男人走下车, 请关越父女上车。 副驾车窗摇下来,一个女人憔悴脆弱的脸露出来。关越很快认出对方的身份。这女人就是曾经和蒋墨相亲过的陈佩。 陈佩眼圈泛红,像是哭过的。她的目光在关夏身上停顿了一下, 露出一个苦笑, 对着关越说道:我想我们曾经在餐厅见过一面, 那时我不知道你和蒋墨已经我们能聊一聊吗? 新的剧情提示在此刻出现: 【你早就听曾经圈子里的人传蒋墨和陈佩将不日结婚,蒋墨为了继承蒋家的财产肯定会娶陈佩, 谁能拒绝那么一大笔遗产呢?】 【看着陈佩你突然感到极其的羞耻。陈佩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蒋墨身边,而你,连唯一的孩子都是通过犯罪手段得来的,你是一只阴沟里的老鼠, 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她来找你想要做什么?她知道了你和蒋墨有一个孩子后对婚约后悔了吗?你心中生出不合时宜的窃喜, 窃喜过后又有一阵忧虑浮上心头:又或许她没有后悔, 她只是想用某种方式把你和关夏处理掉?】 关越感到一阵无语。每次看到这种掉价的恋爱脑心理活动都要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攥紧了关夏的手, 心里凝重起来。看眼前的架势,这是麻烦找上门了, 而且还是不能拒绝的麻烦。 【你想要离开, 无论是出于羞耻难堪还是顾虑女儿的安全,但从车上下来的两名男子明显不会放过你。他们以一种隐晦的强势把你和女儿逼上了车。】 一转眼,关越已坐在车里, 关夏不安地依偎在他身侧,两名凶悍的男人将他们夹在中间。 果然是强制剧情,不给人反抗和改变的余地。 关越通过后视镜与陈佩的目光相接,陈佩眼睛微弯, 像是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抱歉,用这种方式跟你见面。希望你能体谅我的心情。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抽噎的声音隐约从前排传来,陈佩说,我只是,在跟蒋墨结婚之前,我只是想跟你谈一谈。 【你无言以对,难堪地垂着头。】 连打电话给蒋墨的选项都没有,人物设定实在窝囊又愚蠢,竟就这么默认了陈佩会和蒋墨结婚这一说法,连质疑都没有。 关越早知如此,看来之后就是一场鸿门宴,也不知道陈佩会把他们带到哪里去,还好在看到陈佩露面时,他就启动了早就设定好的程序,只要十分钟之内他不操作手机,已编辑好的信息就会发到梁沐手机上。 梁沐说的对,关越自己并不惧怕任何挑战和麻烦,但他不想关夏受到更多伤害。关夏稚嫩无辜,被游戏摆布。关越不想再看到像之前出车祸的强制剧情里关夏受伤流血的可怜模样。 没事的,别怕。关越将紧张得微微打颤的关夏抱在怀里。关夏对危险和暴力相当的敏感,或许她来到游乐场前生活在一个频繁被家暴的环境里,对此有很强的应激反应,眼下的情形无疑让她相当害怕。 关越一下下拍抚着关夏瘦弱的脊背: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别怕。 余光里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像是从汽车顶部钻进来的。 关越目光迅速扫过去,与倒挂在车顶的黑影打了个照面。他观察到夹着他和关夏坐着的两个男人明显对此无动于衷。他们看不到黑影,只有玩家看得到。 黑影伸出一只手,拇指和食指弯曲,圈成一个圆圈,另外三根手指舒展。这是一个代表ok的手势。 随后影子从半空落下,墨汁一般融进了关越和关夏的影子里。 关越无法分辨这个影子是那四位攻略对象中的哪一个,但他清楚梁沐确实像他说的那样一直关注着他们这边的麻烦、时刻准备着提供帮助,只要他像他们发出请求。 关越透过窗户和倒车镜观察周遭的车流。 梁沐他们会在哪里?能做到什么地步?蒋墨身上的剧情限制彻底解除了吗?影子可活动的范围有多大? 心头有许多的疑问,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影子飞速到场后,他心里安定了几分。 明明一开始,他们之间只是玩家和npc的关系。不是敌人也至少不会是朋友和伙伴。 车程很短,十几分钟后,关越和关夏被带到了一间古色古香的茶楼。服务生将他们迎进一个包厢。复古窗棂外是浓郁的绿荫和淙淙的流水。 两个男人守在门外。陈佩点了一壶茶水和几样点心,又招呼关越和关夏坐下。 陈佩看向关夏,虽然眼神复杂但还是尽可能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你长得真可爱,看见你就像看见了你父亲。你今年几岁了啊? 关夏不说话,神情警觉,脆弱又透着股自我保护的倔强。关越代她回答:她今年四岁了。 陈佩露出回忆的神色:所以五年前,你出国的时候就怀上这个孩子了。 关越如今可以做到对自己怀孕的设定面不改色。他不想再纠缠在这些没意义的话题上,只想知道这场戏的重点:你带我们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他懒得配合剧情演戏了,这个副本的完成度和结算积分已经不是他首要考虑的事情。 陈佩一怔,随后垂下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终于说道:你可以带着孩子重新回到国外吗?离开这里,不要再见蒋墨好不好? 她眼睛里噙着泪,恳切地望着关越,祈求道:我真的很爱蒋墨,我想和他好好在一起,即使他已经和你有了一个孩子,但我还是想和他结婚。我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的,我不想他讨厌我,我也无法狠心伤害一个小孩子。我只希望你们能远远地离开这里,我愿意给你一笔钱,只要是我能拿的出来的数目你想要多少都可以。你能成全我吗? 门被轻轻敲响。陈佩狼狈地用纸巾沾去眼角的泪水。服务生端着茶水和点心进来,给桌上的两个大人各倒了一杯茶,给到关夏的是一杯草莓牛奶关夏最喜欢的味道。 服务生退出去,门重新紧闭。 你想好了吗?陈佩充满希冀地望过来。 【你的内心纠结又痛苦。你根本不想离开这个有蒋墨的城市,可是你心烦意乱,无法给出答案,垂头喝起了茶水,徒劳地拖延着时间。】 这茶绝对有问题!草莓牛奶也有问题。余光里关夏正捧着牛奶小口小口地喝。如果没有问题,为什么剧情要强制人喝? 看来你是不愿意了。也是,是我强人所难了,早该想到的。陈佩眉眼垂下来,隐约显得有几分阴郁。她两手撑着桌面站起,却突然踉跄了一下,怎么回事?话音刚落,她已晕倒在地。 第121章 关越眼前一片模糊,他趁着意识消失之前最后向关夏叮嘱道:如果你醒来后找不到爸爸,看到会动的影子,不要害怕,它会替我保护你的。 如果没有影子也不要害怕,等着我,我一定会去救你的。 房间里再没声息后,隔间靠墙的博古架自中间向两边打开,一道隐藏的门露出来。 一队人进入包厢,将晕倒的关越和关夏绑起来拖向另一个房间,那里有一个直通后门的通道,可以避开监控将人带走。 为首的男人拿着手机跟电话那一头汇报:那对父女都抓到了,另一个女的要怎么处理? 不用管她?男人看向自地板上施施然站起来的陈佩,嘴角勾起恶劣的笑容,那不行,这女的不知道为什么没彻底晕过去。她看到我们的样子了。得把她一块抓了。 男人挂断了电话,对陈佩弯了下腰,笑道:蒋殷那个蠢货气得要死,还嫌我们办事不利。 陈佩习惯性地要捋平衣服上的褶皱,想起等会儿还要扮一阵人质便收了手。她抬步向另一间房走去,缓缓说道:他不蠢也没办法被我当枪使了。绑架蒋墨女儿并害死她的锅还是他背的好。 确定最后的绑匪跟我们家的势力不会扯上关系了吧?她最后确认道。 绝对不会。男人保证。 通过潜伏在附近的影子,时毅将这番密谋听得一清二楚,将之如实转述给梁沐和其他几位好友。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时毅问道。除蒋墨之外,他们能调用的力量再多也无法干扰到这条故事线的剧情走向。这两天他们已经试过许多次了,不论是直接封锁蒋殷的行动,还是干掉跟蒋殷联系的黑恶势力,无一不以失败告终,剧情兀自向前发展。 梁沐说:我想先让蒋墨试试他75%的解禁程度能对剧情造成什么样的干扰。 他看向蒋墨:目前你的影子还有空间距离的限制,我们先动身跟上去吧。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朋友们!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ge结局【2】 关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阴沉发霉的空气令她不适地皱着眉头。 映入眼帘的是灰败剥落的墙体,墙壁高处有一扇小窗,昏黄的夜灯自窗外洒进来, 照亮这破败房间的一角。 想起昏睡前关越的叮嘱,关夏猛地清醒过来。 这到底是哪里?爸爸呢? 关夏全身被绑,动弹不得。她身下是一张积满灰尘的木床, 她努力蹭动着床板靠到墙边, 挣扎着坐起来, 动作间床板上的木刺和破口把她露在外面的皮肤磨出血来。她顾不得疼,一声也没出, 一双眼睛警觉又急切地扫视着周遭。 关越不在这里。 房间很小,角落里堆积着废弃的工业用品和生活垃圾,一切都灰扑扑的,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似乎早已废弃许久, 只有一扇铁门通向外面。门没关紧, 走廊里的灯光顺着门缝钻进来。 艹!怎么还没醒?药下多了吧? 突然, 一声暴躁粗鲁的怒喝自门外传来,关夏猛地打了个激灵, 充满暴戾的声音激起了她内心的恐惧, 她本能地蜷缩起身体,脑袋埋在胸前,害怕被打, 瑟瑟发抖的样子像一只被雨打湿的幼鸟。 他不醒怎么拍视频? 就那么拍呗。人对就行。说不定打着打着就醒了。 因为对暴力的恐惧而一片嗡鸣的大脑里模模糊糊地捕捉到外界的对话。 他们要打谁? 是爸爸。他们要打爸爸! 关夏瑟缩了一下。关越可能要被伤害的念头仿佛一道闪电劈进她的身体。恐惧和愤怒来回地撕扯。她仍旧难以自控地颤抖着,可是她慢慢攥紧了拳头,重新抬起头,努力分辨墙角的那堆工业垃圾里有没有能派上用场的东西。 一点锐利的银光在黑暗中闪动着。 那是断裂的钢筋截面。 废弃工厂外, 蒋墨闭着眼睛,用心操控着自己的影子。他摇了下头:不行,关夏看不到影子,只能借用周遭环境里的要素与她沟通了。 工厂建在山里,是一间废弃的木材加工厂。离工厂不远是一道陡直的悬崖,拍打着崖壁的浪涛声若隐若现。 蒋墨和梁沐他们坐在一辆车里,之前他们试图进入工厂,但工厂周遭就像是有一道透明的屏障般,除了影子外,其余实体都不可进入。 除了蒋墨的影子,其他人的影子虽然可以进入却无法影响到工厂内部的环境。 工厂里,关夏的眼睛无法捕捉到的黑红色数据流闪动着。蒋墨的影子正在侵蚀改造着接触到的空间。 房间里的灰尘于半空中凝聚,化作起伏的字符。窗外射入的光线将给它们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关夏正努力蹭到床边,费了好大力气,被绑在一块的双脚落在地上。她抬起一张汗涔涔的小脸,猝不及防地看到这魔法般的一幕。 【别害怕。你会安全的。】 灰尘散开又重新凝聚:【关越让我来保护你。】 蒋墨在关夏还未苏醒之前就试着改变束缚关夏的绳索的数据,或许是因为还剩下25%剧情力量的束缚,他无法直接帮助关夏脱困,所以他才等待关夏醒来。 关夏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更令她震惊的事情发生了,浮动的灰尘化作一个箭头,指向工业垃圾。 箭头散去,又化作文字:【不要担心弄出声音。】 再次变化:【不用怕摔疼。】 【直接往床下滚。】 一声又一声沉闷的击打声自外传来。那是肉|体被痛打的声音。无比熟悉的声音仿若梦魇,关夏全身感到一阵幻痛,恍惚间似乎有一个粗壮的男人发了疯似地、不顾她的求饶,踢踹她的腰腹和脑袋。她感到自己快要死掉了。 靠,打这么狠都没醒过来,不会是药的剂量太大,把人给药死了吧? 现实的声音拉拽回了关夏被梦魇纠缠的神智。 爸爸 她用力闭了下眼睛,嘴唇惨白,不再去考虑浮动在半空的文字到底是真是假,直接用力往地上一滚。 绷紧的神经等待着,却没感受到半点痛楚,也没听到半点足以惊扰外界的响动。地面不知为何变得像厚厚的毛毯般柔软。 是真的! 关夏顾不得思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交替用肩膀和能稍微弯曲的膝盖借力,拼命爬向房间角落。身下的毛毯似乎滚动起来,将她向前送去。 钢筋锐利的截面摩擦着绑缚着双手的绳索,关夏背靠着钢筋,听着邻近的房间里不住传来的□□被棍棒虐打的声音,紧紧咬着唇,眼泪无声地从眼眶里落下来。 架设着摄像头的房间里,关越被绑在椅子上,手臂上纹着条龙的男人攥着关越的头发,将他闭目流血的脸凑近镜头。 这就行了吧。纹身男子看向摆弄着摄像头的同伙,掂了下手里的铁棍,一会儿还真要往那小女孩身上也招呼一遍?那么小,受得住打? 同伙浏览了一遍拍摄的素材,用手机剪辑好后,传给蒋殷那边的联络人。他抬头瞥一眼纹身男,眼里的笑意阴沉沉的:现在还不用打,一切等雇主那边指示。怎么?后悔了?雇主要是得不到满意的结果,我们这边可是得帮忙撕票的。 纹身男缩了下脖子。对方可是个狠角色,不是他这种初入黑色地带的小人物敢忤逆的,更何况现在已没了回头的余地。他只嘟囔道:这些有钱人真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男人松开手,关越的脸垂了下去,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快速转动着。他正陷在梦里。 指针指向0点。 最后一个启示梦降临。 两枚嵌着黑色宝石的戒指被他攥在手里,王恋歌和白晓华站在他身边,他们手上也各拿着一枚同样款式的戒指。荆楚不知去向。 模糊的记忆滑过脑海。戒指都是他们从各自故事线路的攻略对象手中抢到的。 梁沐是承载游戏病毒的移动人形中枢,另外四枚戒指是与他相连接的端口。只要在四个攻略对象全部解禁、打开游戏后台之前抢到这四个端口,梁沐就能被他们控制,其他npc也无法再攻击他们。 通关的钥匙已被他们握在手里。 梁沐就站在他们身前,失去了所有活人的气息,仿佛一具无生命的雕塑。他那双令人印象深刻的水镜似的眼眸化作一片红色的数据。 关越和其他玩家走进摇篮福利院,进入堆积着十数个老旧显示屏的地下室。梁沐傀儡一般,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与他们一同迈入漆黑的、通往地下的阶梯。 地下室里,梁沐站在正中心,三个玩家将他包围。他们将戒指戴在手上,黑红色的光丝从戒指上射出,连到梁沐身上。 第122章 梁沐倏地消失,无穷的数据自他消失的地方喷涌出来,整个世界化作令人心慌的赤红。 红色吞噬了一切。墙壁、建筑、花草树木、土地天空,以及无穷的npc。 npc消融在血色的海洋里。关越恍惚间看到了蒋墨、陈卓雅、时愿,他们充满不甘地被这血色吞噬。他还看到了关夏。被傀儡丝垂吊着的关夏静默地沉入了血海里。 一切都消失了。那些藏着秘密的npc,那些可能存在着的希望和反抗。 无边的红色中,世界只剩下墙角堆积的显示器。显示屏闪动着,无数色彩混乱地交织在一起。很快,十余台显示器化作了一团漆黑的漩涡,漩涡里浮出一道洞开的门。 他们进入了游戏后台。 后台里堆叠到无穷高处的密密麻麻的屏幕全是一片漆黑,周遭一个人都没有,像死亡一般静默。目光尽头巨大的操作台屏幕上,黑底上闪动着一行白字。 【你已获得病毒权限,是否一键还原初始游戏数据?】 玩家们选择了是。 一键按下,后台数据开始扫描,屏幕上快速闪动着一帧帧画面,从现在向过去回溯,所有不符合游戏原本走向的发展全部被删除。所有故事的发展从结局一页页翻回最一开始。 陈卓雅没有觉醒自我意识闯入时愿的婚礼。 时愿也没有发现自己所在世界的荒谬,以一次次自尽来反抗这绝望的命运。 婚礼顺利地举办着。后来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 进度条快速推进至100%。 曾被npc因为试图逃离既定命运、改造整个游戏世界而被篡改的数据全部消失了。 无尽的轮回就此结束,所有npc各归各位。 时毅消失了,时愿的角色设定被还原。摇篮福利院消失,屹立在元初路上的是将会在故事结局举办婚礼的圣心教堂。 梁沐再也不会出现了。 【恭喜玩家完成主线任务无尽的轮回。】 【ge结局:被抹除的故事】 关越顺利通关,选择登出游戏。 最后留在他眼里的画面是无数个黑色的屏幕。漆黑的屏幕仿佛一个个无名的墓碑,就此被人遗忘。 他不清楚他为何会这样描述这副画面,他只是感到心头莫名的压抑和悲伤。 像是失去了什么。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朋友们! 第88章 破坏剧情 绑缚着双手的绳索被挣断了。关夏连忙用刚被解脱出来的双手去解脚上的绳子。 绳子绑得极紧, 打了死结。关夏转过身去,继续用钢筋去磨。 门外的虐打声停息了,关夏竖着耳朵, 满头的汗,攥着粗绳的手被磨得通红。她不敢有半点懈怠,生怕被人发现, 也生怕关越继续受伤。不久前不间断的虐打声还在敲击着她的耳膜和心脏。 砰砰砰 时间缓慢地流淌着, 每一秒都令人煎熬。 眼看绳索就要断开, 门外传来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有人在靠近! 小孩都虐待?有钱人真特么丧良心隐约可以听到男人不是很情愿的抱怨声。声音压得很低, 似乎在自言自语。 关夏神经瞬间绷紧,屏着呼吸,拼命地磨着绳索。 【别担心。他进不来。】 灰尘又聚集成文字,浮现在眼前。 关夏看不见的黑红色数据流覆盖了整扇门以及与门相接的地面。 脚步声停在了门口, 关夏因为紧张感到呼吸困难。门缝处仍透着一线光, 门没有被关死, 她不知道奇迹还会不会再次发生。 怎么回事?困惑的嘟囔。 门外的男人重重推了下门, 没有成功后又用脚踹。砰的一声重响。门依旧纹丝不动,只有表面覆盖的灰尘被震落。 靠!这门之前不还好好的吗, 怎么就这么一会就跟被焊在地上似的?! 关夏提着的心落了下来, 她专注于脚上的绳索,终于,绳索全部挣开了。 怎么回事?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我也不清楚。踹门的男人声音弱下来, 带着点谄媚讨好的意味,生怕被教训。他又用力推了推门,解释道:哥,你看, 这门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打不开。可能是锈住了? 似乎是小头领的男人骂道:锈个屁!这么点时间就能锈住? 又是一阵门被又推又踹的声音。关夏紧靠在门后。那里是视线的死角,外面的人透过门缝无法看到这个角落。 门被堵住了?小头领的语气变得不妙,手和肩膀重重抵在门上的声音以及鞋底和地面摩擦的声音都消失了,压抑的安静,关夏注意着门缝处的光亮,一道黑影堵住了光,有人靠近了门缝,关夏想象着正有一只眼珠凑在一指宽的门缝里向内窥视。 人不见了!小头领愤怒的语气中还夹杂着些许困惑,像是对得出的结论感到不可思议,怎么搞的?你没有绑好她吗? 这这不能吧?绑得死死的啊,之前还昏迷着呢。难道她自己翻窗户跑了?窗户那么高,还是锈死的另一个男人声音都在抖,焦躁得不得了。 头领匆匆离去:你找个工具给我把门撬开,我去外面看看。 留下来的男人低骂了句这什么事儿啊也跟着离开了。 关夏轻轻呼出一口气。 工厂外小道上,蒋墨拧着眉头,神情专注,意识仍与影子相接:剧情的力量松动了。关夏醒来前我还没办法把房间封死,阻止绑匪进来伤害她。从关夏挣脱大半绳索后,我就能对环境做出更多的干涉了。 曲星熠的影子追踪着几名绑匪的动向,时毅的则守在关越身边。 时毅突然说道:关越醒过来了。 关越睁开眼睛,感到腰背和胸腹闷闷的疼,像被人乱棍打了一顿,口腔和嘴角有破皮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应该是被人用拳头砸过,牙齿划破了口腔粘膜,满嘴的血腥气。 灯泡被电线吊着垂下来。灯泡脏兮兮的,光线也不甚明亮。 关越很快注意到脚下那片比自己的影子要浓重太多的阴影。 阴影扭曲着,变幻成一行字:【能自行挣脱吗?】 关越摇了下头。 恢复意识的第一时间,他就试图从玩家背包里拿出刀片之类的东西,但失败了。他也试图使用自己的特质能力,但仍然失败。有一股强大的阻力在妨碍他进行自救,只能僵硬无能地坐在原地。 现在是剧情强制时间。 但关越有种微妙的感觉,如果说曾经的强制剧情是牢不可破、难以撼动的话,现在,这股力量似乎被削弱了些许。 剧情提示在眼前浮现:【你被绑架了。绑架你的是什么人?你试图问个明白,可绑匪却%¥#@】 后面的内容不知为何全是乱码。 关越很快意识到,说不定梁沐那边已经介入并改变了这段剧情,让剧情不能再按照原先的设定那样自如地运转了。 关夏呢? 关夏不在这里,他不免担心她的安危,立即压低嗓子问道。 影子再次变幻:【她在旁边的房间。她没事。】 又一次变幻:【蒋墨在帮她脱困。】 【他在试图瓦解剧情力量。】 【目前一切顺利。】 【我们打算先救她离开。】 关越松了口气。他坐在脏兮兮的地面上,夏日燠热,汗水和泥土混在一起,身上狼狈不堪,周身沉闷的疼痛像是寄生在他体内的活物一般蠕动、发酵,但他心里感到难言的松快。 他并不在意自己如何。强制剧情只是让他吃点苦,还不至于丢了命。关夏不一样。她不知道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游戏,不知道绑架只是预设好的剧本,虐恋剧情里的一环。她肯定会很害怕,无所适从。她无法从容地应对暴力和危险,她还太小,灵魂里又烙印着太过深重的阴影。 关越早有猜想。在来到游乐场之前,关夏应该经历过来自父亲的相当可怖的虐打。 谢了。他对地上的影子说。 门外的脚步声消失后,关夏悄声对浮在半空中的灰尘说:你说你是爸爸找来帮我的,你这么厉害,你能帮我救他吗? 梁沐和蒋墨的计划是先把关夏送到安全的地方,看剧情能被影响到什么程度。如果在送走关夏前就去救关越,他们无法确定当前剧情破坏程度能否让他们顺利做到这一点。 灰尘重新凝聚成文字:我先送你出去,之后再救你爸爸。 关越他很厉害,你不用担心他。 关夏抿着唇不说话。 文字变幻:一会儿去外面寻你的人离开后我就送你从窗口出去。很快你就安全了。 第123章 关夏心里并不踏实。今晚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不论是被人绑架还是被一个仿佛童话故事里的精灵那样的存在帮助。她害怕梦醒来一切就回到原点,她也害怕自己得救了关越却出了事。 之前从门外传来的虐打的声音实在太过恐怖了。 人被打是会死的。 关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噩梦做多了,无法分清梦境和现实,她觉得自己仿佛早已死过一次,死在无止境的辱骂和拳打脚踢中,没有人帮助她,她就那样痛苦地、委屈地、绝望地死掉了。 她攥紧的拳头颤抖起来。她固执又恐惧地说道:不要。我要去救爸爸。你帮帮我好不好?帮帮我。我求求你了。 他被打得好惨,他会死掉的。她像是被魇住,不住地重复着,他会死掉的,我不能让他一个人死掉 蒋墨为难起来。他现在没办法强行让关夏听从他的指挥。他目前只能起到一个辅助的作用,关夏如果不跟着他的计划走,他也没有办法。 那两个绑匪回来了吗?梁沐思索了片刻,问曲星熠。 曲星熠很快给出回复:还没有。 那就先试一下。梁沐做出决定,对蒋墨说道,你立刻带她去见关越。如果剧情力量仍旧很强大,就让关越说服关夏,你再带关夏走;如果两个人都能救,那就一块救了。 关越听到一阵惶急的脚步声。脚步声轻巧,听起来是小孩子弄出的动静。 是关夏。他立刻辨识出脚步声的主人。 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已在不知不觉间将对方放在了心上。 下一刻,关夏苍白的小脸就占据了他的视野。 关夏飞扑到他身边,手忙脚乱地用折断的钢筋给他解身上的绳索。她手腕脚腕上都是被绳索勒出的深深的淤痕,窄小的肩膀不停地颤抖。 爸爸,你还好吗?她说着,眼泪劈里啪啦地落下来,你不会死的,对不对? 关越淌着血的淤肿的脸颊令她更加害怕了: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我不想一个人 关越的心脏被重重撞了一下。 【%#@%(蒋殷说他只愿意放一个人质,让蒋墨选是要陈佩还是要你,你新知*()¥%】 在关夏扑到他身前的那一刻,一行乱码滚过,剧情提示像信号不良的电视那样不停地扭曲闪烁。 更多的乱码和文字在眼前飞速地滚动。 【#@!¥*蒋墨选择了陈佩和关夏,在他心里你是最不重要的那个,你早就明白这种事情了,可是%¥#!*】 【蒋殷根本不想放过你和关夏,蒋墨的人也来了,一片混乱中,你抱着关夏逃跑¥#@%*%¥#蒋墨拿枪对着你的方向,有一个男人突然推你,你掉下悬崖,最后一刻,你将关夏推向蒋墨,拽着推你的男人坠下悬崖。】 【¥#@!*】 从关夏自房间里逃出来又带人来救关越的那一刻,剧情飞速崩塌着。 剧情的限制持续地减弱。 关越顶住一层无形的压力,努力集中精神打开了玩家背包,从里面拿出一柄军刀。军刀极为锐利,他背在身后的手指巧妙地动作着,轻易割开了手上的绳索。 最后的压力也消失了。 关越一把将关夏抱进怀里。不知为何,眼眶湿润起来。 没事了。剩下的都交给我。 我不会死,也不会留你一个人。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朋友们! 第89章 这里才不会是天堂 关越的玩家面板上, 主线任务一【攻略蒋墨】被打上了失败的印记,文字灰暗下去。 因为跟蒋墨的关系而被蒋殷和陈佩盯上、绑架是一个重要的剧情节点,这个剧情彻底崩溃, 整条故事线垮塌了,导致完成攻略任务的最后一丝可能性都被断送。 不是没有预想到这个结果,但在保护关夏和保留自己的退路之间, 他选择了前者。 从向梁沐发出短信的那一刻起, 一切便已决定好了。 闪着电火花的锁链将绑匪挨个电晕过去, 锁链将他们串成一串。 被关在另一个房间里的陈佩,在门被踹开后, 不可思议地看着门外的关越以及他身后仿佛牲畜般被锁链拖拽的男人。 她惊恐地往角落缩去,关越却只是看了一眼便漠然地移开了目光。 攻略任务彻底失败了,关越不打算继续探究绑架事件背后的主使人。 很快,场地里的敌人被清理完毕。关越单臂抱着关夏走出废弃工厂, 关夏坐在他手臂上, 两手环着他的脖子, 黑溜溜的眼睛新奇又困惑地盯着他。 你怎么做到的?她一叠声地追问, 兴奋过头。 你就那么轻松地把他们打倒了,你根本都没靠近他们, 而且, 而且,他们抽搐的样子就像被电击了。 难道你像皮卡丘一样会放电,这不科学! 关夏和梁沐那些家伙不一样, 看不到玩家的特质能力使用效果。关越掂了掂手臂上的小家伙,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嗯不小心被你发现我的秘密了。他故作夸张地说道,你爸爸我其实是个潜伏在普通人中间的超能力者。 关夏咯咯直笑,然后突然安静下来。 关越侧脸看她, 发现昏暗的灯光和树影间,关夏脸上是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又悲伤的表情。 她抬起小手,碰了下他下巴上冒出的胡茬,轻轻说道:爸爸,你又在骗我了。你不想告诉我你的秘密。 关越一时语塞。关夏不是普通小孩,她智商超群,看过的书不知有多少,自带随身图书馆的超能力,她还心思敏锐,观察力出众。面对关夏这样的神情,他无法轻易糊弄她。 关夏把脑袋埋在他肩膀上,今早由他亲手绑好的头发散了大半,关夏的头发又黑又硬,很容易蓬松松地炸开,像只愤怒又倔强的小狮子,发丝蹭在他皮肤上,有种轻微的痒意。那感觉直窜到心底,不知为何令人心里发酸发胀。 其实,你根本不是我爸爸,对吗?关夏小声说道。声音很轻,但语气笃定、坚决,像是在把话说出口前已在心底反复地琢磨思虑过,然后下定了决心。 为什么这么说?关越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他牵起唇角,脸部肌肉仿佛失去了自然收缩的能力。 我有点想起来了。关夏说,我的爸爸不像你这样对我好,他经常打我,我好像被他打死了。 关越静静站在原地。一切声音似乎都消失了。树影间,月亮时隐时现,飞虫在灯光下不停地飞来飞去,密密麻麻的,像一张稀疏的、令人厌烦的网。 远处的树林里车前灯的光穿过黑暗打过来。那应该就是梁沐他们。 这个世界是我的梦境吗?据说人太痛苦的时候大脑会分泌出缓解痛苦令人感到愉悦的激素和神经递质,人在死之前可能会产生很多的幻觉。你是不是我的身体在崩溃前为我编造出的幻觉呢? 关夏小声地抽噎着:还是说,这里就是天堂? 关越眉头不由自主地紧蹙,后槽牙紧紧咬在一起,痛苦从喉头涌上来,又酸又涩。 他抬起另一只手臂用力揉了揉关夏的脑袋:别说傻话了,这里才不会是天堂,也不会是你的幻觉。 天堂都是骗人的,你的幻觉也不可能这么逼真。 这里算不上地狱,却也不是个好地方。 而且他也不是一个足以被称之为美梦或天堂里送给受尽苦难的人的礼物那样的好爸爸。他只是一个平凡无能的普通人。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他不仅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甚至无法将害死他女儿的罪魁祸首绳之以法。 你很能啊,警察同志。 记忆深处,那张化成灰都不会错认的脸纤毫毕现,一想起来都有种被火烫的烙铁烫穿皮肉的痛感。 一个普通的工作日,有个年轻的女孩子跑来报警,说自己被一个男人在会所强|奸了。那家会所是本市有名的消金窟,女孩青春靓丽,被同乡介绍去那里当服务生,强|奸她的男人家里有权有势,是个刺头,叫李绍,出名的玩得疯的纨绔子弟,飙车超速都是小意思,时不时牵扯进寻衅滋事事件中。 同事态度消极,一来嫌疑人是个麻烦,二来女孩不是第一时间报警,工作的地点以及嫌疑人的富裕家境也很容易让人带上有色眼镜。 案子不是关越接的,他当日下午回警局的时候看见那个女孩一身狼狈、蹲在外面哭得泣不成声,上前询问两句才知道事情始末。带有怀疑的质问明显令她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退却了,那时她从大厅走出来已经不抱希望。 第124章 关越安抚对方,主动跟进这个案子。 嫌疑人被找来问话。李绍看了两眼验伤报告随手将报告扔回桌上,一脸戏谑轻蔑:她自己要玩点sm,主动求我粗暴点,不粗暴还不行,我能怎么样啊。 他一脸无辜地摊开手:我们可是你情我愿的炮友,她缠着我就是为了买个包。你也知道嘛,女人就是虚荣,就爱买点奢侈品跟小姐妹炫耀。完事后我还给她转了一万块钱呢,钱她可是收了,怎么转头就来告我呢? 阿sir,我可太冤了,你们可不能冤枉好人啊。 他模仿香港警匪片的台词装模作样,说完,扑哧一声笑出来。 他胡说八道!是他强行按着我的手解锁了我的手机的,也是他用我的手机点的收款!我又把钱转回去了,可他不收啊!女孩听说李绍的辩词后,情绪近乎崩溃,差点跪下来磕头求警方相信他的清白。 关越顶着压力想方设法收集证据,整日为这件案子奔波。他反复找嫌疑人问话,用尽一切方式想要攻破对方心理防线,会所的监控因为不明原因消失了,工作人员要么回避不谈要么指责是女孩仙人跳心机叵测。 李绍之前就勾搭过女孩,女孩怕得罪他不敢不加他的社媒号,面对调戏不敢强硬反击对抗,憋闷的委曲求全却也能被解读为欲擒故纵、郎情妾意。 一切陷入泥沼,直到曾经也在那间会所打过工的受害者听说了女孩的遭遇后也鼓起勇气跑来报警。多年前,李绍犯罪手法和心理素质可没现在这么精细,女孩保存着当年被侮辱时染上体}液的衣物,以及找对方哭诉时的录音,录音里,男人极为猖狂地承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她当年正是因为惧怕对方的威胁,也害怕世俗的眼光,即使有证据,最终也选择息事宁人。可这些年来,妥协却没有带给她平静,反而是反复的折磨和对自己的质疑。 李绍终于被送进监狱。 你很能啊。这是他对关越说的最后一句话,嘴角勾起,眼睛赤红。 多年后再收到对方的消息,是在女儿的葬礼上。女儿被失控的货车撞死了,司机声称他是疲劳驾驶,打错了方向盘。可在葬礼上,关越却收到了李绍的短信:好可怜啊,但要怪只能怪她有你这样的父亲了~ 李绍出狱了,因为狱中表现良好,减刑了九个月。他提前出来了。 是他害死了我的女儿。 是我害死了我的女儿。 关越头晕目眩,他再次在那间熟悉的会所找到对方的时候,对方像多年前那样嬉皮笑脸:证据呢?阿sir,我可太冤了,你们可不能冤枉好人啊。 关越揪着他的领子,情绪失控,提起拳头恨不得将他打死,他仰着脑袋,满眼恶意地把脸凑上来:怎么,警察知法犯法,无故殴打民众? 关越紧咬牙关,忍得腮肉都被牙齿咬破了,才缓缓放下拳头。 李绍拍拍他的脸:这才对嘛,这才是警察的觉悟。你当初坚持调查铁面无私地将我送进去的精神都把我感动到了,让我发自内心地洗心革面好好做人,要不是这样,我肯定没办法在狱中好好表现,从而提前出狱的。 关越反复诈他激他,他都不泄露半句真话,明显防着他。 回去后,关越请办理货车撞死人案件的警察帮忙调查货车本人及亲属的生活情况和银行流水,希望他们再次审讯货车司机。 因为死者是他的女儿,他没办法经手案子。反复的努力和调查却还是找不到关键性的证据,最终案子以意外事故结案了。 在他焦头烂额四处奔波,甚至还因为违规调查等原因受到一些处分的日子里,他全然没有注意到妻子早就察觉到了他身上的异样并向他的同事打听过,还翻过他的手机。她已经清楚是谁害死他们的女儿了。 她决心为女儿报仇。身为一名医生,她能解触到很多药物,了解很多杀人的手段。她缺的只是一个接近目标的机会。 在关越终于察觉到异样的时候她时常不在家、问亲戚借了钱不知用在何处,那时她已成功混进了在会所坐台的嫩模的圈子,找准了李绍最近常点的女人,从她们那里获悉了李绍去会所的时间和专用的包厢。她应聘了会所的保洁。 一切就绪,如果那天他没有跟踪她的话。 当看到她进了那间熟悉的会所,他心中当即警铃大作。他试图进入会所找人,却因为曾在这里屡次闹事被各种阻碍。当他终于不顾一切冲进去,多番沟通才终于让经理相信他们家的贵宾可能有生命危险,拖延了许久时间才打开李绍所在的包厢时,包厢内男人和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伴醉醺醺地软倒在沙发上,妻子手里正握着一柄淌着血的刀,男人挣扎着往后退,眼神惊恐,胳膊上大片皮肉剥离,血流如注,关越怀疑他已被下了药,被剥夺了行动能力。 地毯上有打翻了酒水、散落的毒|品和用完的注射器。 无暇多想,关越猛地关上身后的门、将门反锁,一把扑上去抱住妻子往后拖:张婧,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张婧眼看有人进来,抬手就要把刀尖扎向离她最近的大动脉,但关越反应太快,她只划破了对方一层皮。 我没疯!她拼命地挣扎着,染血的刀在空中划过一道血线:他害死我女儿,我要他千刀万剐!你放开我! 关越攥住张婧握刀的手,按着她的肩膀,与她脸对脸,祈求道:你看着我,你看着我!杀人是要坐牢的,现在就收手还来得及,你告诉我你给他下什么药或是注射了什么? 张婧眼睛通红,神情绝望而疯狂:坐牢?我根本不怕坐牢,也不怕死!我怕的是欣欣死了这个混账却能逍遥度日!我怕的是我不能亲手给欣欣报仇! 正在这时,关越余光瞥见李绍退到了沙发边缘,艰难地在从沙发后面的暗格里摸索出了什么。 是枪! 李绍眼神阴郁疯狂,将枪对准他们,扣动了扳机。 砰一声枪响,关越只来得及将张婧推向身后。 一般人用枪其实命中率很低,他们又隔得不算近,但老天就是不长眼,总是青睐李绍这样的垃圾。 再睁开眼睛关越就来到了游乐场。 这里不是天堂。这个世界上没有天堂。关越抱紧关夏,又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眼眶发酸,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以后都会告诉你的,好吗?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变好的。 我会努力让它变好的。 关夏点了下头,把眼泪抹在他的肩膀上。 关越抱着关夏向投来的两道车灯走去。那两道光束好似指引的光芒。关越走到车前,梁沐和四位攻略对象从车上下来。他们明显对他抱有一定程度的警惕。他们是对的,在得到完整的梦境启示之后,如果他还坚持想要通关离开这个副本,他一定会选择夺取npc的戒指然后控制梁沐。 我彻底确认了,npc还有道具和玩家之间的关系。关越主动停在安全距离之外,看向梁沐,那天在医院,王恋歌被人攻击,你看到我使用特质能力了吧?我使用放电道具的时候,在你眼里,那道具是什么样子呢? 梁沐想了想,回答他:在电光亮起的时候,有一个被傀儡丝吊着的年轻男性浮现在半空中。他的心口闪烁着一团莹绿色的数据流,一条光丝连接着他的心口和你锁链上的电光。 这样啊。关越无法想象任何鲜活的灵魂最终得到那样的下场。用他人的灵魂当道具,怎么想都太过残酷。 零点时分我做了最后一个启示梦。他平静地说道,我知道怎么打开游戏后台了,不论是你们打开,还是我们玩家打开的方式。 气氛瞬间改变了。 梁沐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 我不想通关了。我决定加入你们。关越说。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朋友们!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加入阵营 关越将启示梦的内容全盘托出。 梁沐一直寻找的打开游戏后台的方法终于浮出水面。 空气安静了片刻, 车前灯穿透黑暗,茂密的枝叶洒落斑驳的阴影,静静地俯视着他们。 如果这一切都是一个被人写就的故事, 那么现在无疑是一个举足轻重的时刻,重大的决定使悬浮在未知之中的结局一下子落了地。 【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二*寻找神秘地点】 【获得病毒碎片x2】 【主线任务:副本世界的真相】 【任务进度100%】 【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 【宿主获得任务奖励:特质能力解封】 第125章 梁沐感到心口处传来一阵奇异的波动,好似有某个熟悉的东西重新自他的灵魂深处浮现, 解开了旷日持久的封印。 他没有急着去尝试他的特质能力到底是什么, 他看向关越再次确认:你想好了? 时毅的影子蹿向关越, 浓黑的影子停留在距关越一步之外的地方,谨慎而克制地等待着。 你要留在这个副本里加入我们就要先转换成npc, 被病毒打上标记。梁沐继续说道。 关越当然明白这一点,之前他冲动之下联系梁沐他们的时候就知道了。他没什么好犹豫的,他已坐上了赌桌,赌上了所有筹码, 没再想着后路。 我想好了。他点了下头。 黑影在他同意的瞬间缠上了他的身体, 黑红色的数据流不住闪动, 他的身体快速地数据化, 从脚到腿,再到胸腹。他立着不动, 只把关夏因为好奇和警惕而动来动去的脑袋按在自己肩头。 你不会后悔的。梁沐向他微笑, 我会努力做到绝不让你后悔今天的决定。 被病毒修改着灵魂上的数据,关越的视野也像第一个被病毒侵蚀的白晓华那样发生了显著的变化。他先是看到梁沐胸口亮起一团飘忽不定的白光,紧接着, 大半身体都数据化了,眼前的世界进一步变化,他看到梁沐的身形如水中波动的倒影,还有许多个淡到几乎透明的虚影在他身后如雾气般漂浮。 时毅四人的形体开始消失, 只剩下连成一片的漆黑的影子,奔腾的字符在其间闪现。 关越垂眸看向关夏,关夏后背靠着左胸腔的地方同样悬着一片光,细密的傀儡丝在她身上轻轻地摆荡,像是古怪的寄生生物。 近乎全部身体都被数据化了,关越再次看向梁沐,梁沐仍带着微笑看着他,在光怪陆离、鬼魅残酷的世界里,梁沐的神情显得格外的沉静笃定,带有某种让人愿意去相信的力量。 侵蚀程度达到了100%。最后一刻,关越紧紧抱着关夏。 我们很快会再见的,等着我来找你。他像是领会到了什么,对关夏嘱咐了一句。 话音落地,彻底数据化的二人凝缩成一团黑色的闪光,消失不见。 【有两位新成员加入了你的阵营。】 【恭喜宿主获得两张人物卡。】 【你的阵营在快速扩大中,还请再接再厉。】 梁沐没想到关夏会跟着关越一起数据化然后加入他们的阵营。他打开阵营页面。两张新人物卡紧挨在一起,一个是冷峻凶悍的男人,一个是神情警觉聪敏的小女孩,他们透过卡面望向他。 【关越】 【状态:晶体未析出】 【特质能力:正义锁链】 【林夏夏(关夏)】 【状态:晶体析出】 【特质能力:知识海洋】 梁沐的目光落在关夏的人物卡面描述上。看来小女孩真正的名字是林夏夏,关夏是副本为了配合玩家的名字而生成的。 梁沐点开自己的属性页面。 【名字:梁沐】 【身份:020001副本npc、游乐场玩家】 【副本内角色:被攻略对象的好友,病毒人形枢纽】 【特质能力:万物有灵】 【状态:晶体析出】 万物有灵? 这是什么意思? 他点击特质能力这一栏,弹出解释说明的文字。 【该能力视所有有生命及非生命存在为有灵性的个体。 一:身体接触时可以提取目标对象身上一定时间段内的记忆片段。 二:可以视情况短暂唤醒非生物体意识(获取非生命体上的残留事件记忆,赋予生命)。 三:可以将自身部分意识寄存在其他个体上,操纵影响其他个体。】 看起来是个有些复杂的能力。 梁沐突然想到曾经浮现在他脑海里的那个片段: 空无一人的婚礼场地上,突然浮现在他身边的黑色数据球体,他伸出手触碰那个球体,手上蕴着光亮,紧接着球体化作数据的风暴,风暴里显现人的形体。数据化作的人形向他伸出手,指尖相触,初生生命的触碰。 梁沐明白过来,黑色数据球体就是藏在这个副本中的专门被设计来摧毁游乐场的病毒。病毒那时并没有人格化,最起码没有真正的类人意识,是他的特质能力催化了病毒的进化。 【万物有灵】可以短暂赋予非生命以人格和思想,病毒分析整合了因此而短暂剧变的数据,完成了自我升级进化。 那时的自己应该就有了推翻游乐场的想法,所以与生来就要摧毁游乐场的病毒达成了某种合作,成为了彼此的伙伴。 【梁沐的特质能力促使了你人格的成型。然后,你在与他的交流中拥有了感情真是一个奇迹】 觉醒系统奖励给他的【被遮蔽的记忆】里,方医生如此对病毒说道。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梁沐又想到他曾梦到方医生与陈峰的对话,从中了解到游乐场原本的样子。那个梦是方医生的第一视角。 如果这个梦就是他自己曾经的记忆的话,那么这段以方医生为第一视角的记忆应该就是他靠【万物有灵】从方医生身上得到的。 他早就见过方医生,他们是认识的。 正值深夜,王恋歌并没有睡。他抱着手柄心不在焉地打着游戏。启示梦令他心烦意乱。 关越他们得到那个梦会怎么想,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他们会对梁沐他们动手吗? 梁沐他们那么强,应该不会有事才对 王恋歌一把丢开手柄,几步扑到墙壁上嵌挂的智能屏幕前,啪啪啪地打字。 不行,不能再拖下去了,这就是最后关头,容不得他再纠结犹豫,必须做出选择了! 他刚点击发送,就发现一道浓黑的影子正落在他身侧的墙壁上。他完全没有准备,惊得原地起跳,险些自己把自己绊个跟头。 这么快?! 扬声器里传来梁沐的声音:很高兴我们心有灵犀,在我准备找你的时候你也同时向我发来了消息。 不久前关越加入了我们的阵营,他选择留在副本里,成为npc的一员。梁沐毫不铺垫,直接把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砸过来。 我想,你也已经下定决心了,是吗? 王恋歌本能地想问关越那边是怎么同意的,但转念一想,关越早就对神明和游乐场的秩序产生了怀疑,哪个玩家不是呢?至于其他的因素则都是个人的考量。 荆楚呢?他问。 我们正在寻找她,暂时还没找到,不确定她是不是已经离开了游戏。 荆姐很厉害,你们还是小心点。王恋歌最后叮嘱了一句,闭了闭眼睛,对着身侧的影子,英勇就义般说道,我同意了,来吧! 王恋歌的人物卡彻底解锁了。 梁沐使用了新得到的两枚病毒碎片,晏非臣和蒋墨身上的数据流枷锁全部解除了。剧情线全部解禁,四条影子可以在整个游戏地图上自由行动。 三道影子都被派去寻找荆楚,一道被派去早就被他们定位的白晓华身边。 白晓华就在山脚下的民宿里,他是跟着关越来到这里的。自从王恋歌失踪后,关越这些日子一直关照着他,要不是有强制剧情把他们隔开,他们不会分头行动。 从启示梦中醒来后,白晓华就呆坐在床上,焦躁地啃指甲。 【让命运的列车重回原本的轨道,还是跟着它开辟全新的道路,一切由你选择,决定故事结局的钥匙也将交付给你】 启示梦境这个任务是这样描述的。 让命运重回轨道意味着抹消npc的一切异常和反抗,而开辟全新的道路则意味着主动延续并加入这一切异常之中,成为异常中的一员,跟着他们走向未知的、与整个游乐场秩序相对抗的未来。 梦里怅然若失的感觉还残留在心中。 想要留下来。不想就这么盲目地走下去。 正对着床的液晶电视突然亮起。白晓华一惊,慌张地看过去,只见一道影子落在电视机后面的墙壁上,电视被黑红色的数据流侵蚀着,闪烁几下后,屏幕上显示出梁沐的脸。 梁沐身后是在阴影中静默的树林和黑沉的夜幕,车灯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明亮的光晕。 白晓华,你好。 就在刚刚,你的朋友关越和王恋歌已选择加入我们的阵营,留在这个副本里。 我同样邀请你加入我们,成为我们的伙伴。不知你意下如何。 梁沐向他展示自己的面板以及关越和王恋歌选择加入他们的视频证据。 白晓华心头最初的震惊淡下去,率先从心底浮现的是松了口气的感觉。他不是多么勇敢、有主见的人,同伴们的选择推了他一把,让他终于能不再动摇。 第126章 他选择跟着这辆脱轨的列车走下去。 列车脱轨后会看到怎样的风景呢? 不管怎样,都不会比浑浑噩噩的日子更坏了。 黑色的影子将他吞噬,白晓华瑟瑟发抖,惊恐地闭上眼睛。 但还是好害怕啊!!! 他还记得自己的be结局里,他就是被影子吞噬,然后迎来那个被碎尸后又被缝合的变态结局的! 【缝合人偶】,一辈子不愿回想的可怕结局! 老天保佑,梁沐他们不会把我骗去宰杀! 白晓华的人物卡解锁了。 -----------------------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修改/增加了一些细节 漆黑的影子穿梭在数据的海洋中, 犹如神出鬼没的幽灵。整个副本世界被翻了一遍仍寻不到荆楚的踪迹。 荆楚要么有办法躲过他们的搜寻,她的特质能力超乎想象,能做到什么程度都不令人稀奇, 要么她已离开了副本游戏。 又或者,她确实不在游戏的表层世界里,早已抵达了他们至今唯一没有踏足的游戏后台。她明显跟方医生认识。她会和方医生一道在游戏后台等着他们吗? 夜幕褪去, 一线晨光自地平线跃出, 苍穹仿佛晕染的水彩, 光线柔缓地荡开,金红的色彩一层层堆叠上去。 蓊郁的山林间一片片阴翳被天光驱散, 潮湿的雾气漂浮在大盛的日光中,草叶上摇摇欲坠的露珠折射出璀璨的光晕。 在寻找荆楚上已经耗费了太多时间,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虽然不能像将其他玩家纳入阵营那般十分顺利地争取到荆楚实在是可惜,但基于荆楚有可能已经踏入游戏后台从而对他们造成妨碍的可能性, 梁沐还是决定就此收手, 立刻进入游戏后台。 飞鸟掠过枝头, 天空碧蓝如洗。 新的一天到来了, 但被数据构造的世界却已走到了尽头。不论是故事还是任务都已结束了。 被分散到世界各地的影子重新回到原地。五个人的影子投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像是黑色的火焰, 扭曲、窜动, 迫不及待地想要聚拢在一起。 像关越告诉他们的那样,梁沐站在中心,另外四人将他环绕, 每个人的手上都戴着那枚从很久以前就陪伴在他们身边的戒指。银色的戒圈、黑色的宝石,在透过枝叶洒落而下的斑驳日光中,闪闪发光。 曲星熠抬到半空的手倏地收了回去,压抑了一个夜晚的情绪终于冲破了堤坝。他上前一步, 一把将梁沐紧紧抱在怀里,脸埋在梁沐肩头,在梁沐看不到的地方,眼睛里一层薄薄的水光一闪而逝。 关越得到的启示梦里,通往游戏后台的门打开的同时梁沐会紧跟着消失。曲星熠不知道梁沐到时会去哪里,他和时毅他们又将在后台看到什么,变成什么。 他最要面子,最在意自己的形象,尤其是在时毅他们面前,他可不想被比下去,也不想被损友嘲笑。他的撒娇耍赖、委屈脆弱,都是有限定对象的。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洒脱地一挥手,说句之后再见,又酷又拽,仿佛毫无畏惧,仿佛对未来充满乐观和笃定,就像他一直努力表现的那样。 真不想在时毅他们面前出糗,可他控制不住。 我们还会再见的,对吧? 再见的时候,不管我变成了什么样子,你可不要忘记我。 梁沐点了下头。他心里明白曲星熠的意思。他的四位好友是同一个意识体的投影,而他的灵魂和记忆都是残缺的,可能再见时,彼此都不再是现在的样子了。甚至,他们真的能再见吗?如果他们相信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梁沐一直明白这一点,在寻找荆楚的这几个小时里,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他们逐步靠近副本的结局,忧郁和忐忑也在侵蚀着他的心房。 梁沐呼出一口气,用力回抱曲星熠,内心重新平静下来。像从前的每一次,他衷心地期盼着、坚定地相信着:我们会再见的。我也不会忘记你。 永远不会。他这么强调着。 得到答案,曲星熠笑了一声。算是意料之中吗? 他松开手臂,退后两步。他们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了。他姿态大度地一挥手,笑容爽朗,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你快去跟他们也告别一下吧,安慰一下我们的好朋友脆弱的心灵,免得他们在心里默默地哭鼻子。 蒋墨投来一个无语的眼神,晏非臣和时毅则一副懒得计较、争辩的无视的态度。 晏非臣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像是想抓住些什么,但他最终只是抬起左手,指尖朝向梁沐的方向,跳跃在戒圈上的流光仿佛无声的心跳:开始吧。 五个人的影子沸腾着,扭曲、扩展,彼此融合,所有的影子合为了一体,梁沐手上的戒指,自四枚宝石上射出四道光丝,光丝以他为中心辐射而出,与其他四人手上的戒指相连。 空间扭曲变化,世界像被摔碎的瓷瓶,亿万块碎片四散崩裂,消失在世界尽头的虚无中。一层数据的流光覆上梁沐的眼睛。 梁沐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抽离,他的神魂似乎被某种力量拽往未知的地方。眼前的画面不住地闪动,一会儿是眼前崩解的世界,一会儿是闪动着朦胧银光的未知所在。 在最后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时毅的脸,那张总是不动声色的面孔被一层晦涩而压抑的情感笼罩着。在最后的时刻,时毅冲动地想要握住他的手,在手掌相接之前,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梁沐消失了,一道镜面一样的通道在他消失的地方浮现。 时毅的手仍滞在空中,指尖颤动了一下,他收回手,神色复归冷峻,他看向其他人:我们走吧。 四人进入通道,身后的世界湮灭于虚无的黑暗之中。他们一直生活的世界结束了运行。 在意识完全苏醒之前,梁沐朦胧中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他感到自己仿佛一只在无垠的天空中乘风游荡的风筝,风筝线拉拽着他的意识不被狂风卷走,不被虚无吞没。有其他的存在牵系、保护着他飘忽不定的灵魂。 他睁开眼睛,看到一片柔和的银光。他循着光线看去,只见在一片不知是否有边际的黑暗中,半空中悬浮着一片粼粼的波光,在那幻梦似的水波中生长着一枝仿佛由月光凝聚而成的花朵,水雾轻纱似的将花朵层层笼罩。 透明的花朵上似乎映照出一个模糊的影子。梁沐上前两步,惊愕地发现,花朵和层叠的水雾中都闪动着一个人的影子。 是方医生! 无数个方医生身影的碎片在水雾和花朵上摆荡,仿佛方医生的灵魂寄存在这片光影和水雾之中。 梁沐。方医生的声音自其中传出,大半身影的碎片聚合在一起,于花朵上凝出一个完整的形象,之前为了稳定你的灵魂欺骗了你,现在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方圆。 方圆。 与梁沐在梦里以第一视角听到的那场对话里得到的名字一模一样。 所以说方医生并不是游戏里的npc,她在整个游戏世界被创造之前就存在着,甚至是她推动参与了游乐场的建立。 但方医生现在显现在他面前的形态实在是有些古怪。难道是用了某种道具? 或许你在想我到底是以什么形式存在在这个副本里的。像是清楚他心中所想,方圆继续说道,如今展现在你面前的东西就是我的本体。我并非是以人类灵魂的形式存在着,我的生命包括我的灵魂早已消散,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只剩这一份依托特质能力【镜花水月】留存的灵魂拷贝。 【镜花水月】能拷贝的只是一个死物,一个灵魂本体的虚无倒影,本质上来说并不存在真正的思想,也算不上是生命体。 本来是这样的,直到你的能力【万物有灵】作用在了我身上。 就像由数据组成的病毒一样。【万物有灵】使本来算是无生命的存在变成了有意识的生命。 【万物有灵】只能短暂赋予无生命体以类人意识。 病毒是通过分析被特质能力影响的数据变动来进化,方圆的灵魂拷贝或许也依托于类似的机制才使得意识真正成形,维持至今。 他们果然本来就认识。 梁沐立刻想起在玩家交流群里看到的荆楚的发言。荆楚说她之所以早就对游乐场早有了解,甚至清楚除通关游戏外复活的方法,全是因为她认识一位曾经成功复活离开这里的朋友,那位朋友在复活后却又在现实世界里遇害了。 你认识荆楚吗?梁沐问道。 方医生:荆楚是我的朋友,我们在现实世界就认识了。 梁沐:你曾经成功复活过? 与其说是复活,不如说是争取到了活下去的机会。我曾经濒临死亡,灵魂来到了这个世界。方医生说,那时这里还没有游乐场,死魂和误入的生魂在死后世界过着乌托邦一般的生活,这里的规则禁止任何伤害和争斗,灵魂不会饥饿也不会生病,只等待着在往生雾中完成最后的轮回。 第127章 生命像是潮汐一般来来去去,于往生雾中消散的灵魂会留下结晶花,结晶花的花朵便是灵魂的结晶,是灵魂拥有的特质能力的实体化。 如果生魂和结晶花能够产生共振,结晶花就能融入生魂之中,改变被死后世界困在这里的灵魂的频率,使灵魂从死后世界脱离,回到现实之中,于死亡降临之前自救。 方圆解释道,我们猜测来到这里的灵魂之所以会被死后世界捕获,是因为这些灵魂在濒死或死亡状态下的灵魂波动与这个世界相吸引。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方法可以不顾是否共振一定能获得他人灵魂结晶。方圆镜片后的眼睛凝视着梁沐,只要他人自愿将灵魂结晶赠予你,你就可以立刻离开这个世界,但失去灵魂结晶的灵魂会渐渐消散,毕竟结晶正是灵魂的核心。 我和我的母亲一同经历空难,灵魂一同来到死后世界。我尚还有一线生机,而她已经成为了死魂,为了让我活下去,她将自己的灵魂结晶赠予了我。 得到的灵魂结晶的力量可以短暂影响到现实世界。我的母亲的特质能力是治愈类。如果不靠她的力量,即使回到现实世界,我也不可能在空难中活下去。 梁沐心中震动:你记录在电脑上的观察报告里写道,我的状态是灵魂析出,所以我已经没有办法复活了吗?还是说结晶已经不在我的身体里,我现在的意识只是靠某种尚不理解的力量与已被取出的结晶连接在一起? 不,你的灵魂结晶就在你的灵魂中。方圆说,析出指的是特质能力是否在灵魂里形成凝聚态。生魂都是未析出,除非某人主动将自己的灵魂结晶提取出来,而死魂则会自然形成凝聚态。不过你的情况有些许不同。 你不是因为现实世界的身体死亡而变成死魂从而析出结晶的,你是自己主动将它析出的。 主动选择现实世界的死亡为了什么?肯定跟从前的他对抗游乐场的计划有关。 比起这个问题,梁沐更关注另一个问题:你既然成功离开了这里,又是如何死去的?为什么这里会留下你的灵魂拷贝? 方圆笑了笑:因为我回去后一直在研究死后世界,我找到了模拟濒死波动,使灵魂能重新被死后世界捕获的方法。我成功往返于两个世界。 我的能力【神经网络】既是将玩家灵魂与游戏世界系统相连接的中枢,也是能调整灵魂结晶波动使其无条件与其他灵魂相融合的必要能力。濒死者的顺利复活需要我,游戏世界的运行也需要我,为了使我离开死后世界时我的能力仍能继续在这里运作,我用其他人的特质能力留下了这份灵魂拷贝,将【神经网络】留在了这份拷贝中,它是我灵魂的延伸,我通过它了解这里发生的事情。 【镜花水月】产生的灵魂拷贝与本体的灵魂是有联系的,仿佛接入同一个网络中的设备,而我的灵魂里还有我母亲的灵魂结晶,所以这种分离不会影响到我的生命,只需要在往返于两个世界之间时再次接触到分割到拷贝里的结晶,我就能一直维持灵魂的稳定性。 一切本来十分顺利,直到现实世界里有从死后世界回去的人找上门来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我从未想到那是一场针对我的、预谋已久的杀机 有人想要篡夺游戏世界,想要把游戏世界变作他一个人的游乐场。他要当这里的国王、神明,统治操控一切。 他需要我的特质能力,但我却不受他的控制,他需要除掉我这个阻碍。他利用其他回到现实世界的人杀掉了我,而我的特质能力就在【镜花水月】的拷贝里留存下来。 他就是神明吗?梁沐先是为方圆竟找到了于两个世界往返的方法以及她的特质能力的重要性而感到震惊,紧接着是更多的不解:他是如何做到的?原本生活在死后世界的灵魂都去哪了?过去的一切是如何被他彻底抹去的? 方圆微笑着:这些说来话长,去你的记忆里寻找答案吧。 她虚幻的身影在光影中波动,即使谈及了本体灵魂的死亡、谋杀和颠覆的阴谋,语气仍旧十分平静。梁沐不清楚这是否是因为现如今的方圆是与曾经的方圆有共同记忆但仍旧不同的全新生命,才令她有如此超然的态度。 银白色的光晕里,方圆神情平和,看上去几乎拥有某种神性。 她引导着梁沐:你的记忆全部储存在你的灵魂结晶里,试着使用你的能力去触碰它,取回你的过去。 梁沐不知道如何才能触碰到灵魂结晶,难道从胸口挖出来吗? 刚产生这样的念头,却不知为何他很快理解了触碰的含义,无师自通地感知到了灵魂的核心。绿色的晶体就在那里,在他发动能力的一瞬间,无数记忆如决堤的洪流,瞬间将他淹没。 红色的发带在他眼前跳跃,夏日的阳光白晃晃的,明亮灼目得令人晕眩。 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转过头来,鲜艳的红色发带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拂动。 哥,你发什么呆呢?一张古灵精怪的笑脸对着梁沐说道。 他想起来了。 这个他一直在梦中追寻却不明身份的影子。 这是他的妹妹。梁梦。 ----------------------- 作者有话说:昨天说是零点后更,以为自己怎么也能写一章出来,却在电脑前坐到凌晨三点都写不出几个字,又食言了,实在对不起追更的读者。 第92章 蜂巢地下 玩家大厅人来人往, 成千上万的光屏悬浮在银白色的大厅上空,五颜六色的光芒交错闪动。 每一个光屏代表一个副本,暂时没有玩家进入的副本反复播放着副本背景动画, 正在被挑战中的副本则是固定画面,副本名字下方标着一行鲜红的小字挑战进行中,每一个字都做成了鲜血特效, 仿佛由血写就, 浓稠的血液沿着字的笔画向下流淌。 突然一个画面固定的光屏闪动了一下, 副本虐恋回忆挑战结束,屏幕上红色的字符向外炸开, 整块光屏被血色染红,代表该副本挑战失败,进入其中的所有玩家无一通关。 怎么回事?有路过的玩家正好看到,先是震惊, 紧接着像听到了一个烂爆的笑话一样, 轻蔑又无语地嗤笑起来:二级副本都能团灭?能聚集齐这么多的弱鸡还真是个奇迹。 朋友突然按住他的肩膀, 脸色惊恐, 凑上来小声说道:闭嘴吧!你没听说吗?荆楚和关越都进了这个副本。 关越是有望通关的实力派大佬,动向总有人关注, 荆楚就更别提了, 多年来荆楚都是游乐场里最具讨论度的神秘人物,一举一动都有人实时搬运到玩家论坛上。 之前还在嘲讽弱鸡团灭的男人瞬间表情凝固,他顺着朋友眼神示意的方向看去, 两步外站着的正是刚脱离副本的荆楚! 荆楚背对着他们,旁若无人地伸了个懒腰,姿态闲适,仿佛刚刚结束工作的打工人。 男人心脏漏跳一拍。 怎么回事? 玩家脱离副本的方法只有成功通关, 副本失败就代表着玩家死在了副本里。通关或是死亡,没有其他选择。 可荆楚就站在这里,她又再一次通过未知的方法离开了副本!没有通关,只是从副本中离开。 男人的视线慌乱地来回扫动。 没有。还是没有。 关越的脸他也相当熟悉,可关越没有在副本结束后出现在玩家大厅里。只有荆楚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所以不是系统出了问题。 关越死在了副本里从91级副本里都能死里逃生的关越却死在了区区二级副本里,只有弱鸡中的弱鸡才会失败的副本。 太反常了。以关越的能力,除非是荆楚直接出手否则他怎么可能命丧这种新人局? 或许或许就连其他一同进入的玩家也都是 朋友脸上同样微妙的表情令男人明白他们想到一块去了。这么想虽然离奇,毕竟所有跟荆楚进过同一个副本的玩家都表示荆楚基本上是个无害的玩家,她能力神秘、逼格满满,但她不仅没有通关复活的野心,还总是救助跟她同处一个副本的玩家,在副本里遇见荆楚就代表这局副本里玩家的存活率将大大提高,虽然她也不是谁都帮,但比起相当多能力越强个性越凶残变态的玩家来说,荆楚简直是个圣人。 但谁说圣人不会堕落呢? 多少性情温和、品行正直的玩家都被不知何时就会降临的死亡、玩家之间冷酷血腥的争斗,以及层出不穷的疯狂可怖的副本逼成了疯子。 只有滚烫的鲜血、绝望的祈求才能令他们扭曲的灵魂得到抚慰和快意。 第128章 改变是随时随地的。 绝望与恐惧对灵魂的侵蚀不动声色,裂缝或剧烈或缓慢地蔓延,但灵魂的崩塌总是一瞬间的事。 看看吧,周遭一个个麻木冰冷的面孔,对他人的死亡早就见怪不怪,代表失败的血红色的光屏不仅不能丝毫触动他们的心扉,反而可能会为他们带来一种诡异的满足感,就像饮食着他人鲜血来饱腹的吸血鬼。 死亡是虚无,是绝望,也是笑看他人被践踏的优越感,是充满诱惑力的、黑暗的甘甜。 再看看那些侥幸通关存活的玩家,一从副本中登出就跪倒在地,眼球暴突,神经质地又哭又笑,全身颤抖着像是这具可怜脆弱的肉|身下一秒就会崩解破碎。 谁说荆楚不可能改变呢? 其他玩家都死了,包括关越,只有她站在这里,每一个关注着她和关越动向的玩家都不可能不如此猜测。 似乎是察觉到了来自这里的视线,荆楚那双标志性的,笑起来洒脱富含亲和力,不笑时则十足桀骜淡漠的眼睛看了过来,视线如蜻蜓点水,略作停顿就收了回去。 男人打了个激灵,一阵寒意从脚底板直蹿头皮,他拉着朋友忙不迭地跑远了。 我倒像个恶人了。 荆楚嘴角微勾,不是很在意自身形象在其他玩家眼中的变化,更不在意论坛上常年盯着她的玩家会怎么讨论二级副本灭团的离奇事件。 以后有的是让他们惊讶的地方呢。 她恶趣味地想道。 计划一切顺利,但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她做,一步都不能出差错。 她看了一眼玩家大厅中央屹立的花形雕塑,透明的水晶质感的花朵被层层水雾环绕。在那雕塑之下就是由空间系特质能力设定的绝对封禁的空间,里面放置着方圆的灵魂拷贝她的朋友留在死后世界里的灵魂的遗迹。 篡夺一切、玩弄一切的神明出于什么理由这么做呢?将一个与【镜花水月】制作的灵魂拷贝形态完全一致的雕塑立在这里,将真正的拷贝藏在下面戏谑、嘲讽、持之以恒的恶意,还是隐晦的炫耀、极端自恋的彰显? 就如同攻占城池后将守城将领的尸首公然悬挂曝晒在城楼上一般,他将他残害的生命、夺来的战利品堂而皇之地放置在最显眼的地方。 死后世界里的时间已过去将近一百年,上百万的玩家来来去去,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意这个雕像,更不会有人发现这个雕像下藏着维持整个游乐场运转的核心之一【神经网络】。 荆楚收回目光,向大厅之外走去,回到蜂巢宿舍的区域。转身进入一个无人的拐角,她发动能力【概念免疫】,瞬间消失在原地。 蜂巢建筑全由特质能力造就,【概念免疫】让她能直接穿越一切建筑材料。 荆楚一路下落来到蜂巢底层,她没有停步,身体没入地表以下。一层空间能力者构建的防御被【概念免疫】消解,荆楚顺利进入蜂巢的地下建筑。 几乎没有玩家知道地下建筑的存在,这里的空间屏障同样是拒斥任何外来者的,同时这里被严密监控着,荆楚知道自己得速战速决。 蜂巢地下一层排列着无穷窄小的隔间,比地表建筑里的布局更像是真正的蜂巢,每一个隔间里都有一个站立式的舱体,舱体里面是闭目沉睡的玩家,舱体上方连着一道手指粗细的半透明的光带,无数条光带自隔间上空冒出来,飘飘摇摇的,像是会发光的水母的触肢,无数条光带攒聚在一处仿佛倒流的银河,银河的中心是悬在半空的【数字世界】衍生的虚幻的电脑主机。 光带将玩家与主机相连,使玩家的灵魂投射入副本之中。 玩家以为自己是在玩家大厅里抽取副本,然后以真身进入副本的,这也是他们对自己会在副本中死亡深信不疑的原因之一。 但实际上,在他们抽取到副本的一瞬间他们会被空间能力转移到地下,连接上【数字世界】后进入副本,从副本出来也是用同样的把戏。这种障眼法能成功也有赖于玩家第一次进入死后世界后与系统签订的种种繁杂的条约,里面存在太多陷阱了。 荆楚没有停留,继续深入地下二层。 广阔的空间里排布着数不尽的陈列柜,不同区域有不同的标示,每一列柜子上都贴着按照特质能力的不同而分门别类的标签,柜子里是一个个意识被压制在灵魂深处、仿佛尸体般的人类。 这些都是死在副本里、将灵魂控制权交给神明的玩家。他们要么被投入副本世界成为npc,要么被当作买卖或奖励给玩家的道具,在玩家使用道具时被投入副本世界使用。 不论男女老少,肉|身好似时装店里挂在衣架上的商品,一一悬挂在特质的柜体里,柜子上方是无遮盖的,有很多光带从上一层飘下来连接上他们的头颅,同时闪着银光的傀儡丝从半空中出现,寄生虫似的扎进他们的身体里。他们的特质能力在副本中的使用和作为npc时被灌输的记忆和对行为思想的束缚,都是靠傀儡丝操纵来实现的。 对于这些将灵魂输给神明的玩家,傀儡丝的植入和控制都是非常容易的,一次调试后几乎可以全自动运行。神明无法违背死后世界的天然规则剥夺个体的灵魂结晶,但他可以将灵魂变成没有意识的人偶,像摆弄任何一件趁手的工具那样摆弄他们。 荆楚快速穿过一排排陈列柜,无数张死寂的面孔自她眼前滑过。 精神系能力意识操纵造梦术。 找到了。 荆楚停下脚步。眼前悬浮在玻璃后的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孩,两条红色的发带自她脑后垂落。 这就是梁梦。她的特质能力目前是荆楚拥有的道具。当年为了得到这个道具也是费了一番功夫。 咔嚓一声,玻璃碎裂。荆楚一把将梁梦背起。 有人追来了,她得立刻将梁梦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蜂巢之外的地下堡垒里,他们已准备好了一切。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们! 第93章 回忆 尘封的记忆铺展开来。 咔嚓一声。 一张漂亮的风景照定格在屏幕上。群山巍峨, 郁郁葱葱。 梁梦一手举着挂在脖子上的相机,一手指挥着梁沐面对镜头的角度和姿势:哥,再侧点身。 梁沐被日头晒得精神萎靡, 勉强配合了一下立刻抛下兴致勃勃的妹妹,向停靠在不远处的大巴车走去。车上有空调,旅行团里有不少人已提前结束自由活动时间上车等着了。 梁梦也不生气, 见他走人就蹦蹦哒哒地追在他身后, 像只皮猴子, 不知哪来的精力。 这是梁梦进入大学前的暑假,梁沐正好有空就带她出来旅游。 回到车上坐着, 梁沐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梁梦不断翻看这一路上拍摄的照片。她是个业余摄影爱好者,很喜欢将看到的美妙的事物记录下来,她同时还励志于当个漫画家, 摄影也是一种取材的方式。 半个小时后, 旅行团的人聚齐了, 大巴发动, 沿着陡峭的盘山公路向山下驶去。 梁沐昏昏欲睡,突然感到有气息靠近, 他才挣扎着睁开眼睛。他警惕的正是梁梦, 梁梦曾经趁他熟睡给他画了个大花脸的壮举令他记忆犹新。 梁梦正用双手比出一个取景框,取景框将他框在里面,梁梦亮闪闪的眼睛就在后面眨啊眨:哥, 你介意我创作一个以你为原型的人物,把他画进我的漫画里吗? 梁沐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记得取景框后的那只眼睛突然失去了古灵精怪的神采,惊恐地瞪大。 一阵天旋地转, 大巴冲出车道,顺着陡峭的山坡滚了下去。 梁沐不知道这场事故是如何发生的,他很快失去了意识,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努力抓住了梁梦的手。如果可以,他想用身体为梁梦减缓冲击和伤害,但一切发生得太快,他什么都无法做到。 再睁开眼睛他已来到游乐场。系统告诉他他因为那场事故身死,神明为他提供了复活的机会,只要他成为游乐场的玩家,以灵魂为赌注,从万千副本中杀出重围。 赢了就将实现复活的美梦,可以将副本中获得的道具带回现实世界,甚至可以留在神明麾下获得永恒的生命,输了则于副本中死亡,沉眠于黑暗之中。 对于系统的邀请,梁沐迟疑了许久。 游戏副本要赌上生死,想必神明建立的游乐场是极为可怖残酷的。不止押上自己的性命,还有与其他玩家之间的竞争。存在竞争,就存在利用、背刺和厮杀。 如果出事故的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梁沐肯定直接拒绝系统的邀请,等待灵魂的消散。他倒不是消极厌世,只是他没有为了活下去而不择手段的执念。 死亡本就是生命的一部分。他会认真生活,同样也会接受自己的死亡。 第129章 但问题是,梁梦和他一起摔下悬崖,如今生死不知。他想确认梁沐的状况就必须复活,他或许还可以让梁梦避开这场灾难。 只要他能回到死亡之前的时间点,他就可以救下梁梦,甚至是大巴车上的其他游客,避免这一场生死危机。 他能接受自己的死亡,但很难接受梁梦的。 周遭是看不到尽头的黑暗,好像什么都不存在,是一片死寂的异域。梁沐徘徊了一阵,系统光屏就悬浮在他眼前,走到哪里都摆脱不掉。 梁沐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梁梦也死了呢,如果梁梦也来到了这里 他向系统询问,系统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梁梦同样死在了那场事故里,死后来到这里,成为了游乐场的一名玩家。 没有再犹疑的必要了。 我愿意。 梁沐在眼前弹出的光屏上点击确认。那时,他全然不知这一简单的同意加入游乐场的行为背后的陷阱,他像从前无数个初来死后世界的灵魂那样,只当这是进入游乐场的必经环节。 系统的绑定不是强制的,是玩家自己做出的选择,神明完美地营造了这一幻觉。 成为游乐场的玩家后,系统按照惯例将新人投入到了随机的一级副本中,梁沐在里头初步了解了副本的玩法,探索了神明赐予每一个新人玩家的特质能力。 他的能力【万物有灵】不是攻击型的能力,但应用层面很广,不论是防御、窃听还是寻找线索都相当好用。 成功登出副本后,梁沐一眼就在玩家大厅熙攘的人流中找到了梁梦。他们差不多前后脚登出游戏,正好碰上了。 一级副本还挺简单的。刚被系统投放到副本里的时候,我还心惊胆战了好一会儿呢。 两人一块去蜂巢选宿舍,一路上梁梦都说个不停,分享刚刚经历的副本游戏,语气比往常还要活跃,仿佛突遭意外死亡,又被游乐场选中加入到这场离奇的生存游戏里来的经历,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茫然悲痛。 推开选好的宿舍房门,提交申请后,该宿舍就与玩家绑定了,任何人不得随意闯入占有窥视,系统承诺宿舍对玩家是绝对安全的空间。 梁沐特地选了两个紧挨着的房间。 梁沐没有先去看自己的房间。他关上房门,突然说:好了,你就是把脸哭花也没人会笑你的。 梁梦正在试床铺的软度和弹性,她坐在床边晃了晃腿,抬头看过来。她嘴角紧抿,眉头拧起来。梁沐都以为她要哭了,从很久以前开始,每次梁梦难过委屈的时候,在哇哇大哭前,她都是这副表情,哭之前神情很犟,仿佛打死也不掉眼泪,哭开来又洪水滔天。 梁梦却只是看着他,眼眶红了一圈,但没掉眼泪。 她咧开嘴,笑起来:哥,我早就不是小屁孩了,不会看到家长就泪崩的。 说着,她朝梁沐举起一个大拇指:不过,这种台词由你说出来还是很帅的。 梁沐突然想起来,他已经好几年没看到梁梦哇哇大哭的样子了。不知不觉间,梁梦已经长大了。 要是我没有带你去旅游,要是我们选择了另一条旅游路线很多话鲠在他喉头,却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我们一起努力活下去吧。梁梦说,能复活最好了,要是我们两个都死掉了,爸妈得哭死。 努力活下去。一块活下去。 即使知道希望渺茫,他们还是如此期望着。 第94章 异常 双手比出一个取景框, 只有梁梦一个人能听到的咔嚓声响起,就像是相机上的快门键被人按下。 【南柯一梦】能力发动,一段三秒左右的精神干预式幻觉被投入到被取景框锁定的npc大脑里。 【南柯一梦】能做到的精神干预有很多, 凡是被取景框锁定的生物,视锁定时间长短,梁梦可以给目标施加由她编织的长短不同、威力各异的幻觉。锁定时间超过十秒, 她就可以成为目标当晚梦境的构建者, 从中挖掘出目标对象的经历、秘密和弱点。 守护着黑暗城堡地下祭坛的可怖怪物, 手中挥舞的血鞭偏离了方向,在烈焰焚身的幻觉里狂乱地嘶吼。怪物的弱点正是光照和火焰。 梁梦迈过一地狼藉, 小心闪躲着乱舞的血鞭。只要毁掉祭坛上的法阵,所有从中汲取力量的黑暗生物都将化为脓水和腐肉,玩家便能成功通关。 唰的一声,一道暗器自身后袭来, 恰好卡着梁梦弯身躲避血鞭的时间点。她不可能躲过这一击。 另一个玩家自黑暗中走出。为了在副本结算时拿到更高积分和更高级别的奖励, 毁掉法阵的功劳他绝不可能让给其他玩家。 暗器上闪烁着锋锐的银光, 迅疾如电, 顶端像钻头一样旋转着,可以想见它的攻击力有多强, 又会留下怎样可怖致命的创伤。 梁梦绝无可能躲过这一击, 绝妙的时间点,超强的攻击力,他都可以预想到梁梦大半胸腔被洞穿的结局。 他直奔祭坛而去, 可余光里,不知为何,那一点逼近梁梦的银光却莫名停滞了一瞬。 只有一瞬,却足够梁梦闪身躲避, 高速旋转的箭矢擦着她的肩膀继续向前冲去,将梁梦身后诡异的雕像击了个粉碎。 谢了。 梁梦在心中向梁沐道谢。 梁沐跟她并不在一个副本中。但梁沐的能力很奇特,他的【万物有灵】可以将自身意识附着在其他生物或非生物身上,与之融为一体。他将部分意识附着在梁梦身上,相当于陪同梁梦进副本,可以在危机时刻帮到梁梦。 刚才千钧一发间,梁沐的意识从梁梦身上转移到袭来的箭矢上,强行控制箭矢停滞,然后再跳转回梁梦身上。 雕像轰然倒塌,碎片四散,偷袭的玩家从惊诧中醒转过来,眼神猝不及防间对上了梁梦比出的取景框,幻觉瞬间侵蚀他的大脑,脚下变成万米高空,他惊叫着软倒在地。 梁梦飞速奔跑着,祭坛上全是蠕动的血管和不断增殖的血肉,祭坛中心是一颗散发着腐臭的漆黑心脏。 怪物挣脱了幻觉,血鞭缠上了梁梦的脖颈。 在颈椎被拧断之前,她一刀捅穿了搏动的心脏。 黑血迸溅,梁梦满身血腥。在副本登出前,她侧头看向那个想要偷袭她,掠夺通关成果的玩家,一手抬起,脑袋一歪,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嘴唇一张一合:傻逼,去死吧! 回到玩家大厅,等了没多久就等到了通关的梁沐。他们是一起进入游乐场的,每周的固定进副本时间相差无几。 刚才太危险了。回宿舍的路上梁沐说道。 梁梦冷笑一声:要不是副本进入结算了,我好歹要打他一顿! 随着进入的副本越来越难,副本的死亡率和可从中获得的奖励也在大幅上升,为了利益和生存,玩家互坑甚至互杀的事越来越多。遇到的玩家里也有谨守底线的,但每一个放低底线乃至残忍嗜杀的玩家都在让本就凶险的副本生态进一步恶化。 有些玩家是天生的恶鬼,估计活着的时候就是穷凶极恶之徒,而更多玩家的恶是被游乐场非生即死的机制一步步催化出来的。 都说人死后,不蒙神恩者就会下地狱。那么,游乐场未尝不是一个地狱。 梁沐心里很不舒服。如果他的能力不是这么特殊,梁梦就要死在刚结束的副本里了。 只打一顿怎么够?即使梁梦现在还好好的,但对方那一招可不是单纯地阻挠,没有任何分寸,就是奔着取人性命去的。那就是谋杀,可副本里却没有法律可以监管、惩戒。副本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没有约束的。 游乐场里副本众多,在之后的副本里再遇到对方的概率极低。除非在论坛里发出悬赏。论坛里有很多这样的贴子,恩恩怨怨没有尽头。 可是发悬赏买命又无疑是在为游乐场混沌无序的风气添砖加瓦。 副本里是真会死人的。即使大家都在现实里死过一回了,可在这里存活的灵魂仍然是鲜活的。梁沐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好取人性命的准备。在得出答案之前,他只能努力保护好梁梦,努力在副本中活下去。 要是在蜂巢里也能打人就好了。梁梦十分困惑,神明禁止玩家在离开副本后互相厮杀我勉强可以理解,怎么连斗殴都不允许呢? 是为了给弱小的玩家提供喘息的余地,也太好心了吧。这话无疑是在阴阳怪气。 任何对游乐场里的规则稍有了解的玩家,即使对某人恨得心头滴血,也只会发帖在论坛里咒骂,或是发布悬赏,请其他玩家在副本里遇到他的仇人时帮他解气。 他们早已放弃亲自动手这个最常规的选项了,因为在副本之外的地方,任何威胁到他人人生安全的行为都是全面禁止的。 第130章 一旦你选择动手,很快就会有影树从地下钻出来,将胆敢挑战规则的玩家牢牢束缚住,玩家拥有的特质能力也会被影树无效化。 影树的外形极其古怪。如它名字所示那样,它看上去像一棵失去了所有生机的枯木的剪影,枝杈纷乱,又如旧式恐怖片里,大树于冬日夜晚投影在窗帘上的影子,给人以一种鬼魅死寂之感。 有曾经被影树束缚过的玩家在论坛上发帖:【影树里藏着一张人脸!!!】 【我曾经远远看着,没察觉到什么不对,但这一次,我被它伸长的树枝牢牢束缚住的时候,我感到我陷进了它的身体里!然后我产生了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好像坠在梦里,似睡非睡,所有思绪都在淡去,心里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念头。】 【一阵冰凉的吐息拂过我的后颈,就像我身后贴着个人。我努力集中精神回头去看,然后我看到了一张半透明的模糊的人脸!】 【他好像离我很近,又好像离我很远,就像他是从另一个空间走过来的一样。我隐约还觉得他身后还有许多张人脸。他们都看着我,向我伸出手来,同时影树的枝条紧紧缠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一点恐惧的情绪都没有,心里反而很平静,直到影树松开我消失后,我才回过神来,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影树就跟招魂的鬼似的,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这个贴子吸引了很多玩家讨论。有的不信,也有的分享了类似的经历。 【我觉得影树不可怕。被它困住的时候,我反而有种很温暖的感觉,就像是回到了父母身边一样,好多美好的记忆重新浮现在脑海里。】 还有人说:【我觉得很冷,很恐惧,灵魂像是下一秒就要被撕碎一样,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放大了无数倍。那之后我情绪消沉了好几天,甚至想着干脆死在副本里算了。】 论坛里有很多讨论,但没人知道影树到底是什么东西,又是从何而来。有人猜测影树是神明无所不在的化身,维护着游乐场的秩序。 神明无所不在,无所不能。很多人如此相信着,玩家里甚至出现了神明的信徒,他们通关游戏的目标不是复活,而是得到神明的接见。他们想加入神仆,留在神明麾下,永恒沐浴在神明的荣光和伟力之下。 蜂巢外面也有影树吗?梁梦问。 梁沐不知道答案。系统告知玩家蜂巢外的往生雾会将灵魂带去往生之境,意即彻底的死亡,所有走进雾里的玩家无一幸存。 按道理来说,保证玩家人身安全的影树不会在蜂巢外出现。 但谁知道呢?主动离开的都没再回来,有很多人甚至是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而剩下的,还在挣扎求生的玩家没有谁会主动离开蜂巢。 人都是有好奇心和叛逆心的,不可能完全听从警示和规矩,即使发出警示的是系统和神明。很多胆子大的玩家都试探过往生雾到底有没有传闻中的威力,然后他们用亲身经历验证了系统的警告。 往生雾十分邪门,或许它真的能引渡亡魂前往彼岸轮回转世,每一个尝试进入雾中的玩家,都瞬间一副恍惚的表情,被迷了心智一般,不管不顾地向外走去,还得其他玩家把他拽回来,再把门窗关死,他才能醒过神来。 按险些一去不回的玩家的话说,那一刻他像是置身于极乐之境,所有负面情绪都消散了,心中只有平和与安宁,有一种死而无憾的觉悟。 死亡被人恐惧,但同时也是充满诱惑力的。有的玩家将蜂巢外的世界视作禁忌,有的玩家却一边战栗一边对它着迷。 死亡是彻底的自由,是最能证明生命存在意义的强大概念。 梁沐曾经跟梁梦去到蜂巢外层,透过窗户凝视窗外浓稠到让人连一米之外都无法看清的雾气。 有那么一瞬间,死亡的吸引力无限放大,他突然更加理解那些成功从一个又一个副本中活下来,却选择主动走入雾中的玩家。 死亡代表着摆脱一切,活着却意味着要与一切斗争。 前者失去了一切,却也免除了所有的束缚,得到了永恒的自由,后者守卫着自己的生命,却也被生命本身牢牢束缚,各式枷锁和痛苦层出不穷。 死亡像一个巨大的空洞,你可以将一切交付给它,包括你自己。这种摆脱一切的自由是切实的,但也是虚无的。 不论何等艰难,也不愿向这种虚无的诱惑投降。 哥,最重要的还是要保护你自己。梁梦说,副本越来越难,你分出意识在我身上太容易干扰到你自己。我可不想哪天从副本里出来却等不到你。我不想害死你。 梁沐怎么可能不管梁梦。梁梦比他小8岁,他是看着梁梦长大的。他进入游乐场就是因为梁梦也在这里。 游乐场太过残酷,正因为有彼此,才有强烈的冲破一切难关、越过一切险境的信念。 但在那半年之后,梁梦死在了副本里。当时梁沐连自己的副本都不管了,全身心地帮助梁梦阻挡扑上来的怪物。 湖底密密麻麻的食人鱼一拥而上,分出去的意识碎片能控制的目标是有限的,挡住了这个,挡不住那个。鲜血在湖水之中弥漫。 走吧。已经结束了。把意识碎片收回去。 梁梦在痛苦中,艰难地低语着。 快走啊!我才不想让你看到这副样子。别待在这里了,快走 梁梦沉入湖水中,眼睛大睁着,食人鱼将她淹没。 梁沐没有走。他意识的一部分就待在这片被鲜血染红的湖水里,即使梁梦已经死了,即使深知一切都是徒劳,还是不停地,发了疯似地,不断控制着食人鱼,一只又一只,让它们彼此攻击蚕食。 太多了,鱼太多了。直到湖里的光线彻底暗下去,梁梦的身体仍被食人鱼覆盖着,从他操控的鱼的角度看去,梁梦残破不全的尸体被血雾和银白色的鱼身所笼罩,一切都像是一场最可怕的噩梦。 梁沐险些死在副本里,要不是有人赶在他生命值清零前通关,他或许很难活下来。 登出副本后,他全身瘫软,跪倒在人来人往的游戏大厅里。他在那里待了很久,但再没有一个轻快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不会再有人喊他的名字,和他一起说说笑笑地回宿舍去。 梁梦死掉了。什么也没有留下,连她住过的宿舍也被刷新了。 据说在很多年前的副本里,玩家只要生命值清零就会化作光点消散,而不是像真正的尸体那样停留在副本中,被怪物肆意啃食践踏,甚至还有玩家会用死去玩家的尸首当盾牌或诱饵使用。 神明似乎更喜欢真实性,很多玩家都发现了,副本正在变得越来越真实,有些npc的反应真实到偶尔会把玩家吓到。 真实是残酷的。 梁沐浑浑噩噩地过了好一阵,有时他会走到蜂巢最外层,手按在窗户上,想着干脆被往生雾带走好了,但他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梁梦死了,但父母还在现实世界,除此之外,他心中还有一线希望,如果他通关游戏见到神明,神明既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或许当时间线被拨到他们死亡的时间点之前,此时连灵魂都彻底消散的梁梦仍然会存活在过去的时间点里,又或者神明可以帮助他将梁梦的灵魂复活。 梁沐比从前更加努力地在副本中求生。他想要见到神明,他想知道神明是否能达成他的愿望。 直到一件小概率事件发生了。身为高级玩家的他抽到了与他等级相差巨大的二级副本。 虐恋回忆 怎么回事? 副本已走到终局,一个二级副本对梁沐这种高级玩家来说跟度假没什么区别。他站在婚礼现场,旁观其他玩家和npc的婚礼。 他等待着副本结束,却没想到一个意外出现了。 名叫陈卓雅的npc试图袭击跟npc时愿结婚的玩家,袭击不成后,她紧紧抓住时愿的手,神情恍惚疯狂,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有熊熊的火焰要从她身体里迸发出来。 时愿,我有点想起来了,这个世界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我们被骗了,我们被控制了,你也不是自愿跟他在一起的。 这几个月的人生已经不知道发生多少次了,我们的生活就像戏剧一样被人操控着。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她的眼泪脱眶而出:我还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只知道一点,我们彼此喜欢是不是?我们不知怎么变成了这样,来到这个奇怪的世界上,我们明明已经 急促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猛地用手扣住自己的脖颈,用力地拽着什么。 时愿抱住她,无比焦灼:这是怎么回事? 倏地,陈卓雅忽然大口喘息起来,似乎紧绞着她脖子的东西松了开来。因为特质能力特殊的关系,梁沐对一切有生命无生命的存在都十分敏锐,他本能地感觉到陈卓雅的脖子上确实有东西,有某种力量想制止她说下去,而就在时愿抱住她的那一刻,那种力量似乎被弹开了。 第131章 是时愿的能力? 不应该,这个副本里没有任何超能力元素。 梁沐在陈卓雅上空寻觅着特殊物体或能量波动的存在,试图将自己的意识投射上去,获取那上面残存的记忆,弄明白那是什么东西。 陈卓雅的呼吸重新急促起来,背后的力量一刻都不想给她喘息的机会。几乎是一瞬间,她的身体软垂下来。 找到了! 在那一瞬间,梁沐投射出去的意识找到了落点,他看到一个低眉顺眼的女人,宽松的袍袖里射出无数细密的傀儡丝,傀儡丝的尽头是无数个悬浮在玻璃柜里,不知生死的人体。 画面一闪而过,意识投射点消失了。 是操控系特质能力。 有人在操控npc。可来到副本里的玩家没有这号人物。她是谁?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又是怎么做到的? 时愿紧紧抱着陈卓雅的身体,抬头扫视周遭,仿佛从一场荒唐的梦里醒来,深感荒谬与痛苦。 你们是什么人?这个世界又是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 她拾起陈卓雅掉在地上的匕首,刀尖穿透了太阳穴。 扑哧一声。鲜血迸溅而出。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 第95章 npc和玩家 时愿死了。 眼看攻略进度就要达成100%, 主线任务也将圆满完成,但在那之前,攻略对象死掉了。 临到头突然生出这种变故, 穿着新郎服的玩家不知所措:怎么回事?就这么死了?我的任务怎么办? 他上前两步,跪在地上,试探地去碰时愿的身体, 伸出去的手却落了个空, 时愿和陈卓雅即使死后也如交颈鸳鸯般紧紧依偎着彼此的身体突然消失了。 玩家顿了顿, 茫然地环顾周遭:我这算是失败了? 他为无法在副本结算时得到更高的评级和积分而愤懑不已:艹,突然跑出来发什么疯?!到底是哪个剧情没走对, 还是少走了什么剧情? 其他玩家也满心困惑。npc说的台词确实有些令人毛骨悚然,好像是那种突然打破第四面墙的游戏里会展开的剧情。但他们没太往别处想,即使心里有些犯嘀咕,但还是很快把那些荒谬的想法抛在了脑后, 他们只当是他们的副本探索度不够高, 对游戏更深层次的设定不太了解。顺着这个方向思考下去, 这些玩家也开始为副本结算的评定而发愁了。 只有梁沐全身发冷, 脑子嗡嗡地响。 【万物有灵】的残存记忆读取让他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真相。 陈卓雅和时愿都是死于操作系特质能力,有某个从未听说过的玩家不知通过什么方式在干预游戏里的npc。npc明显脱离了她的控制, 这种脱轨是有害的, 所以她强硬地将她们抹除了。 不对,操纵着傀儡丝的女人真的是玩家吗?这么强大的能力不可能默默无闻,而且她的能力明显超越了玩家们固有的认知。 她不仅能跨副本操纵, 而且获取到的残存记忆片段里,身体里埋设着她的傀儡丝的存在数量惊人。操纵系能力不代表它的拥有者能随意将别人变成傀儡,更别说一次性操控如此多人,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除非所有被她操纵的对象都是心甘情愿、毫无反抗的。 那些人的状态和他们置身的环境也很奇怪, 他们就像是被分门别类陈列在展览柜后的商品,像是一具具毫无生机的尸体。可是这里是死者的亡魂才能进入的世界,灵魂死去是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的。 他们还活着,却像是死了。他们温顺如羔羊,不知反抗挣扎,木偶一般任人摆弄。 可在那狭小的,转个身都勉强的空间里,傀儡丝能操纵他们干什么呢? 傀儡丝操纵着的不是他们的肉|身,所以,它操纵着的唯有他们的意识! 那个女人是在给那些人灌输记忆或埋入某种认知吗? 他们是玩家?梁沐无法想象什么样的能力能将玩家摆弄到如此地步,还不令他们有丝毫觉察。 梁沐盯着陈卓雅和时愿消失的地方。不远处雪白的桌布上还残留着喷溅的血渍,桌布大半萎靡地散落在草地上,冷盘和酒水碎了满地。 梁沐还能精确地回想起,陈卓雅在窒息中挣扎时,四肢痉挛颤抖的幅度,仍能想起,她的一只手如何在痛苦中无意间攥住身侧垂地的桌布。桌布被拽了下来,劈里啪啦,一片狼藉。 【这个世界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我们被骗了,我们被控制了。】 绝望的泪水,疯狂的眼神。 【这几个月的人生已经不知道发生多少次了,我们的生活就像戏剧一样被人操控着。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如果 如果那些任人摆布的傀儡其实就是npc呢? 那个女人将副本的剧情、人物的设定灌输到他们大脑里,再将他们的意识投入到副本中,这样一来,言行举止、表情反应都与真人无异的npc就诞生了。而这些npc若有任何脱轨的可能,都能由深埋在他们灵魂里的傀儡丝调整、矫正。 论坛上早有零星的讨论,关于副本游戏越来越精细真实这件事。 那个npc真是吓到我了。反应好真实,有一瞬间我都觉得他就是人类。 以前的npc反应有这么灵敏吗?感觉时不时就蹦出几个特别智能、特别难打的怪。 真实才有趣啊,以前的npc虐起来反应就那么两样,有什么意思?我还巴不得副本跟真实世界一个样呢。 有些npc智能到令人错觉他是人类。 如果他真的是人类呢? 如果这些npc是曾经死在副本里的玩家呢? 陈卓雅死亡前曾短暂从窒息状态中逃离,在那微乎其微的一瞬间,她无疑摆脱了傀儡丝的控制。她和时愿,她们二人之间至少有一个人拥有能对抗傀儡丝的特质能力。但很快,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个能力重归沉寂。 不是ai意识觉醒,是活生生的人的意识在被反复操控、刷新中,突破了束缚,迸发出痛苦绝望的哀鸣。 幕后的操作者察觉到了异样,碾碎了手下不听话的玩偶,就像折下一枝花那样轻易。 那个女人是神明,还是神仆中的一员? 如果玩家在副本里的死亡并不是真正的死亡,如果死去的玩家就存在在那一排又一排的展示柜里的话,梁梦或许还活着! 短暂的喜悦后,心脏又坠到了谷底。 梁梦或许现在就在某个副本里,像陈卓雅和时愿那样,毫无所觉地被人摆弄着走向悲惨的结局。她会怎样被人愚弄,被人羞辱,被一批又一批进入副本里的玩家反复伤害、虐杀? 而她,永远都无法明白自己经历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甚至在副本刷新后,什么都不会记得,永恒地被困在反复上演的剧情里。 新郎怎么还待在这里?你的妻子正等着你呢。 突然有个npc从人群里走出来,对穿着新郎服的玩家说道。 音乐声重新响起,管弦乐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投入地演奏着,梁沐看向前方由鲜花扎好的拱门处,穿着婚纱的时愿正站在那里,脸上挂着模糊的微笑。 那到底是被重新洗脑后的时愿,还是单纯的一个真正由数据构成的空壳?梁沐无法分辨。 但眼前上演的一切无疑荒谬又令人反胃。 又出现了。玩家呆呆地望着时愿,所以,刚才是副本出bug了? 陌生的npc长相平平无奇却拥有一双令人印象深刻的紫色眼眸,他抬手扶着新郎的肩膀,轻轻一推,声音里充满了愉悦和些许令人难以察觉的恶意。 快过去吧。他低语道。 梁沐对这个突然站出来提醒玩家的npc,心中浮起一种近乎本能的排斥。 他出现的时机很巧,之前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样一个人。 那个npc突然侧脸看向梁沐,深紫的眼眸在背光处近乎于黑色,被他注视的感觉就像被野兽盯上,那种令人莫名悚然的眼神里一定缺乏人类的感情,只有一种魔鬼般粘腻的欲|望在暗暗燃烧。 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梁沐,几步上前,露出一个爽朗亲切的微笑,毫无边界感地搭着话:这真是一场有趣的婚礼不是吗? 他看向与新娘结伴接受亲朋祝福的新郎,像是品尝珍馐,又或是欣赏一副价值连城的艺术作品那样,陶醉地眯起眼睛:每一个细节都很有趣,完满无缺。 看到这样一场美满的婚礼,真是不虚此行。 这家伙绝对不是普通的npc。之前意识投射在傀儡丝上只停留了片刻,附着点就消失了,没有获取到更多的残存记忆,傀儡丝的主人一定发现了他的动作。身边这个全身都散发着令人反感气息的npc是她另一个傀儡吗,又或是她的伙伴? 梁沐:你是什么人? 第132章 他每一根神经都高度紧绷,问话的同时就发动了【万物有灵】,试图获取对方的记忆。智慧程度越高的对象,发动能力越困难,无生命的物体可以隔空投射意识,像人类这种生物就必须要有肢体接触才能获取对方的内心活动和记忆。接触时间越长获得的越多。 男人灵敏地向后一跃,避开了梁沐的触碰:好险,这种能力还真是作弊啊。 他这么抱怨着,表情却游刃有余。接连闪避过梁沐的几次进攻后,他苦恼地蹙起眉:跟人打斗可不是我擅长的事。 梁沐直觉他快要离开了,意识退而求其次地投射到对方身上的衣物,但果然除了粗糙的路人npc设定相关的碎片外,什么都无法得到。这只是一具npc的空壳,直到不久前才有外来者将意识投影进去。 他是来看这场婚礼的。 为故障而来,为被操控的傀儡挣扎着发出的哀鸣而来,为残酷的扼杀而来。 他在陶醉地欣赏着这一出惨剧。 或许有一天我们会再见的。他确实不太擅长打斗,险险避开攻击的同时踉跄了一下,迎着梁沐向他胸口袭来的一击,干脆向后仰倒。 希望你能活到那一天。他微笑着,深紫色的眼睛充满了恶意。 梁沐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但一切都迟了,这具躯壳的眼睛变成了再平常不过的深褐色,他正扑腾着手臂,茫然地看着自己。那个男人离开了。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 第96章 病毒程序 婚礼结束了, 宾客散了个干净,空荡荡的场地上只留下梁沐一个人。 他在这个副本里的故事线还差最后一个节点没有走完,但他的心思已经不在那上面了。 在副本里死去的玩家其实并没有死, 有人将他们变作自己的傀儡,让他们被困在npc无限轮回的人生轨迹里 这算什么?无间地狱,不得往生? 神明欺骗了所有玩家。这个骗局的目的是什么, 不可能只是单纯地找他们这些可悲的人类来给祂不断精进游戏世界的真实性, 陪祂过家家, 满足祂构建成千上万个副本剧场,这种无聊又恶趣味的愿望吧? 不是不可能。 问题是, 神明为什么要骗玩家相信副本里的死亡是真正的死亡呢? 如果是为了增加游戏的刺激性,让每一个玩家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为了保命而全力以赴的话,其实根本没必要增设这个骗局才对。 告知所有玩家实情, 只要你在游戏中失败你就会被炼成傀儡, 变作游戏里反复被刷新、反复被虐杀、倒尽大霉的npc, 永世不得超生想必真相的震慑效果不比死亡的骗局差, 反而更令人毛骨悚然了。 死只是一瞬间的事,成为npc却是永无止境的折磨。 为什么要多次一举呢?不可能是担心玩家心理承受能力吧。 还是说, 玩家的死亡才是玩家可以被轻易操纵摆布, 被投入副本成为npc的必要条件 寒意自后背蹿上头顶,头皮一阵发麻,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一瞬间从脑海深处翻涌而出。 梁沐突然想起来了, 那个早就存在,从他的灵魂被系统捕获,来到这个世界后,一开始就存在, 却从没被他深思过的细节。 为了争夺复活的机会,玩家得以灵魂为赌注进入游乐场。 赢了就将实现复活的美梦,输了则于副本中死亡,沉眠于黑暗之中。 大部分玩家都本能地认为,以灵魂为赌注与签生死状无异,本来被系统找到的玩家都早在现实里死过一次了,准确来说,他们没有命这种东西,有的只有自己的亡魂。 当然也有一些玩家认为,在游戏里死亡后,他们的灵魂会被神明吞噬掉。这种想法并不流行的原因在于,绝大部分人不认为自己的灵魂有什么价值,值得一个既能创造如此奇妙盛大的世界又能赐予他们超能力的神明放在心上。 虽然文学和影视作品里总把人类的灵魂当作很有价值的东西,引得不管是邪神还是恶魔都要对之垂涎不已,设下种种陷阱套路、费尽心思来骗取,但这些价值不论是建立在宗教、神秘主义还是人类中心主义之上,一个现实中的人类对于自己的灵魂到底值不值得如此推崇,却是心知肚明的。 人类的数量以亿来计数,对神明而言,对超乎人类认知的存在而言,人类与蝼蚁有什么区别呢? 梁沐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从傀儡丝上获得的残存记忆却如一根扎进肉里的刺,反复地挑动着他的神经。 那些闭目沉睡、如无生命的商品一般陈列的傀儡,任何操纵系能力都做不到那种地步,除非,以灵魂为赌注就代表着一旦死在副本里,整个灵魂的所有权就被转让了出去。只有如此,那个傀儡师才能毫不费力地将他们都变成自己的傀儡。 输了则于副本中死亡,沉眠于黑暗中后半句话不是修辞手法,不是诗意化的表达,而是一种客观的描述。 玩家一旦在游戏里死亡,他的自我意识就将深陷于永恒的沉眠中。 傀儡师灌输给他的经历和设定就像是在他沉眠时陷入的一出反复的梦境,只不过梦境的舞台被设置在副本游戏之中。他的自我意识被压制到最大限度,令他无法自行在梦中清醒过来,只能如任何一个做梦的人那样,意识不到这是梦,更不会有意识地去改变梦境的走向,如此便能成为一个合格的npc。 如果这个猜想是真的,那么系统为玩家介绍游乐场的规则的那些话,就不再是简单的介绍,不是客观地描述,而是一份契约。 我同意的选项不是指是否同意被系统绑定,成为一名游乐场里的玩家,而是指是否同意那一系列的规则和语焉不明、陷阱诸多的交易,签下这份契约。 就像是童话故事里人类与恶魔的交易。 恶魔拟定了一份对自己有利的契约,狡猾地不让人类发现其中的漏洞。 如此大费周章,要么是因为所谓的神明根本没有祂展现出来的那般伟力,祂的能力有极大的局限性和约束条件,要么是因为人类的灵魂确实有着他们不曾发现的用处。 梁沐陷入沉思,身体一阵阵地发冷。 陈卓雅绝望的哭诉仿佛还在周边回荡,如满含冤屈的幽灵,时愿迸溅的鲜血好似飞溅的火星。 时愿自杀是被傀儡丝控制的,还是她明白只有死亡才能让她短暂地从这荒唐的命运中逃离片刻呢? 即使用死亡去反抗,也无法获得真正的解脱。 梁梦如果真的还活着,她的灵魂会在哪里?他又该怎么带她挣脱这样可怕的处境。 契约能被取消吗?有办法破解吗? 就连他的灵魂也早已被这份充满欺骗的契约打下了烙印,一旦他于某个副本中失败,高悬在他头顶的镰刀,就会毫不留情地将他收割,就像收割一捆熟透的麦子。 一连串的代码突然在他眼前浮现。 梁沐一惊。就在他一米远的地方,一小块空间忽然化作闪动的数据块,数据块边缘破碎扭曲,不住地颤动着,像是一只被病毒感染后于高热中抽搐的家畜。 荧绿色的数据流化作了黑红色,扭曲破碎的边缘向内收束,最终化成一个黑红色的数据球体。 你通过你的能力看到npc背后的傀儡师了,对吗? 一个充满机械感,平静无波的声音。 梁沐满心戒备,犹豫着要不要使用能力一探究竟,眼前的东西太诡异了。 梁沐:你是谁? 对方同样不回答他的问题:你碰触到了不该碰触的秘密,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所以眼前这团数据球跟神明不是一伙的?神明及他麾下团伙的敌人? 数据球闪烁着:你想知道真相吗?神明是什么人,他想做什么,游乐场又是怎么建立起来的? 梁沐:你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告诉我? 我观察你很久了。数据球说,陈卓雅失控后,你的情绪反应十分剧烈,你很痛苦,而且你有一个同样死在副本里的妹妹。 梁沐沉默着,对第三方通过某种方式监测到了自己的相关数据,甚至深入到情绪波动,感到本能的排斥。 数据球:我认为我们的立场或许是一样的,而我需要你的能力。 梁沐立刻明白了它表达的意思。【万物有灵】可以让非生命体短暂拥有一定程度的自我意识,他的能力当然可以用在数据球上,而且相当有用。 你想要我的能力帮助你迭代进化你真的是数据生命? 数据球说:我目前算不上生命,只是一段相对智能的程序。准确来说,我是一个专门被制造出来摧毁游乐场的病毒。摧毁游乐场是创造者赋予我的使命。 第133章 摧毁游乐场梁沐无法不感到震惊,你的创造者是谁? 另一个神明?另一种高维生物? 数据球说:我的创造者叫陈峰,他是一名和你一样的人类。蕴含了无数副本的游乐场就是基于他的特质能力【数字世界】而建立的。 游乐场是基于某个人类的特质能力而建立的是人类创造了游乐场,在游乐场存在之前特质能力就存在着,可系统却说,玩家的特质能力是神明赐予给加入游乐场的玩家的礼物 梁沐有些恍惚:特质能力是本来就存在在人类灵魂里的东西,对吗? 没错。数据球说:特质能力是人类灵魂的核心,每个来到虚世的灵魂都会察觉到自己灵魂特有的潜在力量。 梁沐沉默片刻,问道:你的创造者现在在哪里? 数据球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他剥离了灵魂结晶,即他的特质能力凝结晶体后,灵魂消散掉了。 特质能力是可以被剥离的,被剥离后灵魂就会消散,梁沐理解到这一点。陈峰的灵魂不在了,但就游乐场运行有百年以上的历史来看,在陈峰死后,他的特质能力仍然在运转着。 梁沐不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陈峰还活着,是不是游乐场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你问的是他为何要剥离自己的灵魂结晶,因为那个时候他的特质能力使用权有一部分在里昂手里,他无法单独处理掉它,尽管他十分想这么做。他只能把特质能力留给里昂,供他继续使用。 里昂是梁沐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没错,里昂就是如今主宰着游乐场的神明。 里昂的特质能力十分特殊,他能跟人签订不平等的条约,只要你对他发出的任何信息表示同意,不论是文字还是话语,你都算是认同了里面任何潜在的意思,并且必须依照这份契约行事,没有违背的可能。 里昂骗走了陈峰的部分特质能力使用权,也骗陈峰帮助他实现他疯狂的野望。 或许也不完全是骗,是里昂煽动了陈峰心底黑暗的那一面,他被狂乱的欲|望驱使着,盲目地陷进了里昂为他编织的幻梦里,等他清醒过来,他已经无法挣脱了。后来他还发现他的贪婪和愚蠢还间接帮助里昂害死了一位他最为敬重的朋友,那是压在他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本来他计划用我,这个早在游乐场建立初期就同步创造的专门针对游乐场的病毒来弥补自己的错误,但里昂拥有【数字世界】的使用权,监视着陈峰的一举一动,陈峰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升级完善好病毒程序,也不确定他是否能击倒里昂,那时的里昂已太过强大。听闻好友噩耗后,他彻底地崩溃了,选择了死亡。 我无法理解他的选择,但他没有把我删除,我还存在着。数据球说,我的底层代码永远驱使着我抓住一切机会完成我的使命。 分析数据告诉我,你能帮我接近我的目标,我或许也能帮你接近你的目标。 梁沐还能有其他选择吗? 他只要还没成为被神明摆弄的傀儡,他只要还拥有自我意志,他就一定要找到梁梦,带她摆脱痛苦和束缚。 他抬起手,指尖触碰身前的数据球体。 【万物有灵】发动,一层柔和的、充满生机的光芒将数据球笼罩。 黑色的数据球形态不断变幻着,像一颗种子,挣扎着破土而出。 数据球体散开来,形成一阵黑红色的风暴,野蛮的、充满破坏力的色彩,仿佛在预示着命运自这一刻起,被这强力的风暴席卷向了未知的方向。 风暴收拢,一个人形从中诞生。 它试探着用指尖触碰梁沐的手,仿佛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孩,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和探索的欲|望。 梁沐也在触碰中获得了它身上跟陈峰有关的残存记忆。过去和现在,一切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 ----------------------- 作者有话说:感谢继续订阅的读者! 第97章 虚世 陈峰没想到自己的梦想竟然能在死后实现。 猝死前他还心心念念着自己尚未完成的游戏作品, 满心的不甘和怨念,再睁开眼后他却来到了虚世亡魂有一定几率进入的乌托邦,拥有了完全契合他的兴趣和才能的特质能力。 【数字世界】 从前碍于资金限制和技术条件而无法实现的创想, 全都可以通过这个特质能力实现,而且远超想象! 很久以前的科幻小说里就提出构想却直到今天都没有实现的,意识上传型全息游戏, 他现在就可以靠着【数字世界】打造出来! 虚世真是一个天堂。 但天堂体验卡不是永久的。 没有灵魂可以在这里永久存续下去。玛格丽特神情悠然平和, 抬手指向不远处的草地上长得极为稀疏的奇怪花朵。 玛格丽特是一位看上去五六十岁的黑人女性, 她是这个死后世界松散社群的积极维护者,在这里的住民心中颇有威望。她的能力名为【公正的天平】, 很多人都来找她调解矛盾,为了避免人们用形态各异的特质能力作恶、扰乱到其他人的生活,所有新来到虚世的灵魂都要前往以她为核心之一的和谐部报道,登记自己的特质能力, 并给自己的特质能力加上限制。 【公正的天平】能够衡量得失、维护公义, 也能限制天平往强势的一方倾斜。它让所有人的特质能力都不能随意干涉、影响、甚至试图操纵他人, 任何特质能力作用在他人身上之前都必须征得对方的同意。 比如, 它给【数字世界】增加的限定条件就是,不可不经对方同意就将其拉入到由【数字世界】创造的虚拟空间之中。 以上这段对话就是在陈峰登记完异能后展开的。 那时, 陈峰顺着玛格丽特指向的地方看去, 那些奇怪的花朵在明亮的天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质感比起花朵更像是坚硬透亮的宝石,令人怀疑那是否是有人随手遗落的精致昂贵的宝石首饰。他一路走来时早就注意到了这些古怪的花。 玛格丽特为他解释道:虚世的人叫这些花为结晶花。灵魂在虚世消散后, 于灵魂离去的地方就会生长出这样的花朵。那结晶就是灵魂的核心,是特质能力的凝聚体。 她收回手,看向他:你应该能感觉到自己胸口心脏的位置有一块结晶体吧。灵魂消散后,结晶体就会化成一朵花。 这花花期很短, 一个月左右就会像露水一样消散无踪。 来到虚世的灵魂没有获得永恒,基本上他们有四种消散方式,一种是无法接受现实世界的死亡很多人的死亡过程极为痛苦可怕,给灵魂带来持久的心理阴影,灵魂就有可能在持续的精神折磨中崩裂消散,还有一种情况是,来到虚世的灵魂出于某种原因遗忘了他们的死亡经历,一般是一种心理上的防护机制,等到骤然某天想起时,死亡记忆的冲击或许让灵魂混淆了过去和现在,或许只是单纯的痛苦,灵魂同样会崩解。 虚世是一个能将人的精神力量化为实体的世界,特质能力就是这一特性的完美体现,人的经历、欲|望、梦想、性格以及天赋凝聚起来化作了特质能力。 所以当人的灵魂被内心的痛苦折磨到分崩离析,当人错觉过去的死亡降临到了现在,他们的灵魂就将如他们的精神状况和认知反映的那样破碎掉。 在虚世,不知从何而来的原生生物影树维护着秩序,没有任何外界因素可以让来到这里的灵魂再一次死去,让灵魂消散的是灵魂自己。 第二种消散方式是同样的原理,只不过它不是痛苦的,反而具有某种宗教意义上的圆满。 当一个灵魂在虚世里得到心灵上的宁静和满足,内心的一切缺失都被填补,一切梦想都已实现,他的精神至臻完美时 灵魂就会化为光点消散,像是萤火虫一样,回归于天地间。玛格丽特笑着说,听起来有点像超度是不是? 民间故事里,怨念和遗憾被抚平的鬼魂,就将了无牵挂地离开,或投胎转世,或飞升天堂,干干净净,不染污垢。 很多来到虚世里的人都对相关现象有所研究,他们统计发现,绝大多数来到虚世的灵魂死亡时或遇到濒死的危机时,内心都有极其强烈的怨愤、不甘或是求生的欲|望,这里没有自然衰老死去的灵魂,也没有毫无悔意的自杀者。或许正是那些强烈的意念使大家来到了这里。 或许,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我们都是些冤魂厉鬼,虚世这样一个乌托邦就是来净化、超度我们的。 第134章 这里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是引渡灵魂走完最后一程的中转站。 玛格丽特那天没什么事情要处理,颇有兴致地为登记完毕的陈峰讲述虚世的历史和生态机制。她倚靠在落地窗边,巧克力色的皮肤被她身后沉落的夕阳镀上了一层柔和而包容的光晕。她像是部落社会里一位经验丰富、历经岁月的长辈,于跃动着篝火的夜晚,向孩子们讲述着自久远的过去流传至今的传说和神话故事。 第三种灵魂消散的原因是灵魂自愿将灵魂结晶献给他人,失去结晶后,灵魂不久后就会自行消散。 虚世里的住民不止有亡魂,还有一些因为濒死危机而来到这里的生魂。 虚世的时间流动要比现实世界慢上许多,濒死的灵魂只有赶在现实世界的自己死亡前回去才有机会挽救自己的性命,否则就将错过时机,转化成亡魂。 生魂和亡魂很好区分,能感应到胸口有结晶体的就是亡魂,没有的则是生魂。玛格丽特告诉他,用虚世的术语来说,亡魂结晶析出,生魂则未析出。生魂可以选择自主使特质能力变成结晶态,当然那同样也意味着他自愿选择了现实世界的死亡。 虚世最重要的一条规则就与灵魂结晶有关:除非某个灵魂在没有外力干涉影响下自愿献出,没有任何人可以通过任何方式(包括通过各类特质能力)夺走、骗取他人的灵魂结晶。 很久以前,意外来到虚世的濒死者就找到了离开虚世的办法。将另一块灵魂结晶与自己的灵魂相融,就能立刻离开虚世。后来的人试图厘清这其中的原理,提出了灵魂波动假设只有与虚世频率相仿的灵魂才会来到虚世,要离开就必须破坏这种共振,将另一块结晶融入自己的灵魂无疑是能最快改变灵魂波动的方法。 但这个方法显然并不容易实现,没有谁即使大部分虚世里的灵魂都已死过一次会冒着灵魂很快消散的风险自愿献出自己的灵魂结晶。 至于结晶花,不同于自愿献出的结晶可以轻松融入另一个人的灵魂那样,结晶花就像一个概率极小的抽奖游戏,成千上万个结晶花里,你也不一定能找到跟你有缘的那一朵,更麻烦的是,结晶花的花期极短,在一定时间段内现存的结晶花仍然体量很小。 愿意献出灵魂结晶的人要么对存活态度极端消极,要么极为高尚,这样的人不是没有,但也无法满足占虚世灵魂比重近十分之一的濒死者的需求。 濒死者离开虚世的前景并不光明。 你看,那里起雾了。 陈峰顺着玛格丽特的视线向远方眺望,在霞光将草野晕染成一片深红的森林那端,一片白色的雾气升腾起来,缓缓向外扩散。 不知是什么缘故,远眺着那片薄雾,陈峰心中竟升起一股肃穆又危险的感觉。 那雾似乎不是普通的雾,而是某种神秘的存在。 看着它,心中莫名地忧伤、敬畏,同时它还蕴含着一种魔力,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走进那迷雾深处,仿佛自己内心缺失的一部分就遗落在那里,正无声地呼唤着自己去将它寻回。 那就是往生雾。玛格丽特说,有些人也把它叫做引魂雾。 在虚世,第四种灵魂消散的原因,也是数量最多的原因,就是往生雾将人的灵魂带走了。 一个人只要生出已经足够了的想法,仅仅只是一个短暂的念头,不论是足够痛苦不想再坚持,还是或许已足够美满不再有遗憾了,都有可能引来往生雾。 在雾气的笼罩中,所有的情绪都会被放大,然后化作缠身的幻觉,他会陷入一场绝无仅有的美梦。陷进去无法走出来的人就会消散在雾气里,雾气散去,一朵结晶花会在原地轻轻地摇曳。 不论是自行崩溃还是彻底的圆满都是少数,多数离去的灵魂都是被往生雾带走的。 往生雾就像是虚世自发的生态平衡机制,它不会让灵魂永远滞留在这里,会将于虚世生存的灵魂的数量控制在一定限度内。 灵魂数量越多,往生雾出现的机率就越高。 陈峰看着雾气出现又很快消散,心里明白此时此刻有一个灵魂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问道:有人能在引来往生雾后还活下去吗? 当然有。玛格丽特说,虽然很少,但确实有人能挣脱往生雾编织的幻境。一旦人能明白他所经历和感受到的,不论痛苦还是幸福都并非出自本心,都是虚假的,那他就能走出那片迷雾。 陈峰:是因为有的人意志更坚定,头脑更清醒? 玛格丽特棕色的眼眸无比的深沉:不。大多数时候不是意志和头脑的问题。 问题只在于人是否明知那是谎言,却仍愿意沉醉不醒。 玛格丽特瞳仁深处蕴含着些许复杂的情绪,她停顿片刻,像是在回忆着什么,最后她笑着说:美梦很难得,即使那是虚假的。 后来,陈峰了解到,玛格丽特就是少数从往生雾中走出来的人中的一员。 她是亲历者,也是幸存者,怪不得她谈起往生雾来头头是道。 你的能力看上去应该能派上用场。你可以去濒死者救助小组那里看看,方圆或许需要你。 玛格丽特为他简略讲述了濒死者救助小组目前的工作,陈峰对此很感兴趣。他决定安置好后,第二天就去救助小组参观一番。 虚世不需要吃喝,不需要保暖,不会生病,在影树和和谐部的管理下更不需要担心人身安全问题,在这里,人们根本不需要为了温饱而奔波劳碌,但为了让大家尽可能地度过和谐无憾的死后生活(这是和谐处的核心宗旨),每个人都被鼓励着去尝试自己感兴趣并能充分发挥所长的劳动,并以自己的劳动与为他人做出的贡献,来置换一些帮助和资源。 有人能用自己的特质能力为他人表演魔法秀、烟花秀和电影放映等娱乐活动,有人操控金属和泥土建造房屋,有人如神笔马良,有人可以单凭概念创造实物数不尽的特质能力,每一款都能找到自己的用处,再小众的能力也总有其美好之处。 和谐部为陈峰分配了一处空置的房屋,里面有基本的家具和摆设,其他想要的东西只能靠他自己来创造或找他人换取。 夜晚降临,窗外有人用特质能力向群星闪烁的漆黑天幕上投映电影,陈峰从未见过如此恢弘的荧屏,很多观众坐在草地上抱膝观赏,还有人腾空而起,于一片笑骂声中在电影投射的光线中飞翔。 不远处的草地上几株结晶花兀自摇曳,与还在虚世里笑闹的灵魂两不相扰。 望着那些闪烁着幽光的花朵,陈峰再次回想起玛格丽特向他讲述的方圆的身份和工作。 方圆和所有停留在虚世里的住民不同,方圆是一个活人,能往返于现实世界和虚世。 方圆曾经因为一场空难事故来到虚世,作为一个并未死去,只是处于濒死状态的生魂,她得到了跟她一同经历了空难并来到虚世的母亲的灵魂结晶那时她母亲已经身故,无可转圜就此改变灵魂波动,使灵魂与虚世不再同频而回到现实世界。 她成功拯救了自己的性命,但她一直惦念着留在虚世的母亲。 灵魂在失去灵魂结晶后不会立即消散,如果她立刻找到回去虚世的办法,她或许还有机会送母亲最后一程。 除此之外,她的特质能力【神经网络】可以将任意一个灵魂与结晶花相连接,并调整它们的频率,在离开虚世前,她一直在开发自己的能力,试图使二者的频率达到能相互融合的地步,但这种操作太过精细了,她一直没能成功。如果她能成功的话,她可以用自己的能力帮助所有濒死的灵魂。而且她作为一名充满求知精神的科研人员,她对虚世的存在相当好奇,她想要研究它。 但如何在保证自身生命安全的情况下再回到虚世呢? 陈峰不知道方圆是如何做到的,但就结果来看方圆史无前例地成功了。通过一定条件她可以自如往返于两个世界,甚至她还测出了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比。 288:1 这一结论对来到虚世,整日里惶惶不可终日,不知现实世界的自己还有多少时间的生魂来说是意义重大的。 听说,方圆最近已多次成功将本不相容的结晶花与灵魂融合,她显然距离她本人的目标,离所有想要回到现实世界的濒死者们的目标,更近一步。 多么不可思议的人啊。 一个勇敢的冒险家,一个突破边界的求知者,一个怀揣着赤诚之心的善人。 陈峰已迫不及待地想要与方圆见面了。 ----------------------- 作者有话说:努力明天写完陈峰part。 第98章 濒死者救助小组 方圆很忙, 毕竟她是一个活人,她在现实世界里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 第135章 即使在虚世停留一年之久,现实世界也不过将将过去不到两天, 但她能一次性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也是有限的,而她的目标却是需要时间、智慧乃至运气才能完全攻克的。 当然反过来说,她一旦回去处理些现实世界的问题, 即使她只在现实世界停留一天, 等她再回到虚世, 在这段对她来说极其短暂的时间里,却可能已有许多濒死者错过了得救的时机, 灵魂状态永远地转化了。 为了彻底解决濒死者的困境,她在争分夺秒地完成自己的目标。她这次回到虚世,已经待了近一年半之久。 据说她在现实世界里请了几天假,并找了值得信任的朋友定期给她吊营养液并处理其他生理上的问题。 她显然全力以赴, 跟虚世及灵魂转化问题卯上了劲。 濒死者救助小组显然在虚世极有威望, 陈峰问路的时候, 听说他是被推荐去那里工作的, 即使他的能力是否像玛格丽特所说的那样能派上用场还是个未知数,但路人还是表现出相当的热情, 亲切地为他引路。 这位热心的路人并非濒死者, 是一位实实在在的亡魂,就如陈峰本人那样,但她即使死亡也无疑对生命充满尊重之心, 理所当然地对方圆实践的事业充满好感。 一路上,她与陈峰聊得起劲:一个月前,有一个新的亡魂来到了虚世,他叫西蒙, 据说他生前是一位颇具盛名的艺术家,他的特质能力叫【扭曲的时钟】,可以将局部区域的时间流动无限调慢,直到静止。 有了他的能力,不到一个月就会凋零消散的结晶花就可以长久地保存下来了。一直积累下去,我们就将拥有数量可观的结晶花,对濒死者的救助资源将不再过于匮乏。 一切都在变得更好。这里可真是个好地方,就像是天堂一样。 他们走到了濒死者救助小组的工作室前,这位好心的女性以此话作结,告别了陈峰。 工作室里十分嘈杂,很多人排成队,将几页钉在一起的纸张或是一整个文件夹投入到一个巨大的像信箱一样的盒子里,那个盒子在空中悬浮着,看着像是某种特质能力。 队伍中不乏争论的声音,陈峰听了一耳朵,明白过来,这些人是在为结晶花的公平分配提供建议,他们想法各不相同,但很有讨论热情。 有人注意到陈峰,听明来意后将他领到内部的一个房间里。 陈峰以为这里是方圆的办公室,进去才发现,这里更像是一个花卉仓库,屋子里紧密排列着数十个货架,货架上摆着一盆盆移栽到花盆里的结晶花。整间屋子有两面墙都是巨大的落地窗,头顶同样是透明的玻璃。 得很仔细地去看,才能在明亮的光线下,发现将整个房间笼罩其中的近乎透明的光晕。 左侧墙壁上挂着一个电子表,上面的数字凝滞不动。 陈峰恍然,这就是【扭曲的时钟】。这个房间可以说是结晶花的仓库,也可以说是能力的实验地。 你今天是不是又有一段时间没维持自己的能力?货架尽头传来一个女性严肃的声音,这不光是为了别人,也是为了你自己,西蒙,消极的精神状态很容易引来往生雾,你明明很抗拒灵魂消散 陈峰轻咳一声,示意自己的存在。 货架尽头一个女人探出头来:你就是陈峰吧,我从玛格丽特那里听说了你的能力,很高兴见到你。我是方圆。 她招手示意陈峰过去。 与陈峰的想象不同,方圆看上去只是个平凡的女性,随手扎在脑后的低马尾,毫无特色的细框眼镜,穿着简单的衬衫和长裤。 陈峰走过去,发现房间尽头有一个延伸向外的小露台,露台上撑着巨大的遮阳伞,伞下是一组藤椅和茶几,看着像个度假场所。 方圆拉出一把椅子给陈峰,西蒙靠在一张过于显眼的懒人沙发上动也不动。 西蒙一头深色微卷短发,绿色眼眸,身形瘦削,没精打采地歪倒在角落的沙发上,一双长腿毫不客气地架在茶几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阴郁又空虚的气息,他抬眼瞥了一眼陈峰,目光很快滑过去,说不上是精神恍惚还是目中无人。 多么典型的颓废又高傲的艺术家形象。 陈峰第一眼就不喜欢西蒙。 西蒙就是这样,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用管他。方圆露出一个微笑,我就不多说废话了,让我看看你的能力吧。 陈峰早就想好该如何展示自己的能力,方圆还让他把自己的意识投影进一个数字空间里体验了一番。 太完美了。这就是我们需要的东西。方圆深沉平和的眼眸里泛起喜悦的亮光。 其实到目前为止,陈峰都不太清楚他的能力能派上什么用场。 方圆为他解释道:我们目前解决了结晶花的保存问题,融合问题稳步推进中,所以如何公平地分配结晶花也该提上议程了。最近我们在收集大家在这方面的建议和需求。 陈峰: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用【数字世界】打造出各式各样的游戏世界供人在里面公平竞争,让有需要的人自行争取结晶花的分配名额? 方圆:如果只是为了离开虚世,我们总有储存到足够数量的结晶花,让任何一个濒死者都能得到救助的那一天。但问题没有这么简单,很多人在现实中遇到的生死危机是极为严峻的,灵魂即使顺利回归肉|身,单凭自己的能力很难摆脱困境,只能等死,那样的话,还不如就留在虚世里。 我曾经成功离开过虚世,但让我成功从空难中活下来的是我母亲给予我的灵魂结晶。她的特质能力是治愈系的,它治愈了我身上所有的创伤,让我顺利等到了救援。 陈峰十分震惊:特质能力回到现实世界后还能发挥作用? 方圆:与你融合的那块结晶会在你回到现实的瞬间发挥作用。很短暂,但很有效。 所以那些能帮助人度过生死危机的结晶才是大家真正想要的,对它们的争夺也相当的激烈。我们必须寻找到一种能令大家接受的方式去分配那些对濒死者来说最为珍贵的结晶体。 很多人的特质能力能提供的分配方式都太过单一,考验的都是参与者单一维度的能力或运气,那样的方式显然不能服众。但你的能力不同,你可以创造的场景和规则无穷无尽,还可以同时开辟多个空间,为了同一块结晶体来的人可以共同投票选择他们要参与的比赛,我应该再也无法找到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 方圆诚恳地注视着陈峰:请你务必加入我们。 陈峰突然注意到,方圆的眼神是如此的坚定,充满了感染力和让人信服的魅力。她的外表是平凡的,但她的心灵不是。 从那天起,陈峰成为了濒死者救助小组的核心成员,没日没夜地设计着一个又一个的游戏空间。 西蒙仍然瘫着不动,很偶尔的时候他会突然精神抖擞地铺开画布,开始作画,但陈峰从未见他画完一副完整的画,他总是画到半途就突然发疯,将画布扯下来撕碎,然后陷入更深的消极状态中。 西蒙确实是一位了不起的艺术家,但在他生前的最后几年里,他没有产出过任何一幅作品。他的灵感枯竭,艺术的殿堂将他拒之门外。 陈峰观察到,西蒙烦躁消沉时会本能地抽动鼻子,若有所思地抚摸着胳膊上的静脉,他怀疑西蒙生前大概率沉溺于毒|品,那或许便是西蒙精神状态总是如此糟糕的原因之一。药物摧毁了他的精神。 方圆十分担心西蒙的精神状态,有空时都会去找他谈心,推荐他尝试一些新奇有趣的活动。 西蒙的能力非常重要,是濒死者救助计划里不可或缺的一环。不论出于任何理由,他们都不想失去他。 又过了几个月,方圆已经可以做到稳定地将任意结晶花与灵魂相融。他们第一次向濒死者群体推出了虚拟空间竞技游戏,那些能帮人逃出死地的宝贵结晶,将由大家自行争取。 出于公平和安全的考虑,玛格丽特为【数字空间】创造的游戏世界增加了新的限制: 1.一旦游戏开始,除玩家之外,任何存在不得以任何手段干预到游戏的进程,破坏游戏公平。 2.任何时候玩家都可以选择主动退出游戏,退出游戏者算自愿弃权。 这种分配方式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一切顺利进行,许多濒死者之外的人也想参与进来。 唯一令人担心的问题就剩下西蒙的精神状态了。 西蒙相当古怪,他看着十足厌世,为灵感枯竭而痛苦,成天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但他又完全抗拒灵魂消散的可能,他给出的理由令人瞠目: 我可不愿我的灵魂结晶被别人使用。 西蒙的傲慢和自恋再一次刷新了陈峰的认知。灵魂结晶是灵魂的核心,是灵魂精神力量的具现化,西蒙认为他的才华就寄宿其中,被别人占有是对他才华和他本人的亵渎。任何一丝可能都令他极为抗拒即使没有方圆推进的救助计划,灵魂消散后留下的结晶花也是有可能遇到契合的灵魂的。 第136章 西蒙令人头疼,但庆幸的是,一个新来到虚世的灵魂改变了西蒙。 陈峰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等他意识到的时候,西蒙已成日跟里昂聚在一起。西蒙对里昂的态度反常地热情,不过也可以理解,里昂重燃了西蒙的创作灵感,西蒙视里昂为自己的缪斯。 里昂年轻俊美,气质神秘,一双眼睛是极为罕见的深紫色,走到哪里都回头率极高。他的特质能力也相当受人欢迎。 【偏执的锁链】 被锁链绑定的人连往生雾和结晶融合都无法带走。只要能力施加者还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被绑定的灵魂无论何种原因都无法离开虚世,也不会消散。 玛格丽特为这个能力施加了限制,能力使用时必须获得对方的同意,一旦对方反悔,能力自动解除。 这样的能力正契合了许多亡魂内心最深切的愿望。 多么甜美无害的能力啊,附加效果只是让人对能力施加者多添几分好感和善意罢了。里昂本来就十足的迷人,再多喜欢他一些又何尝不可呢? 越来越多的亡魂与里昂达成了绑定,很多濒死者为了保险也让里昂在他们身上施加了能力。 方圆对此感到忧心。 往生雾是虚世自发的生态平衡手段,里昂的存在无疑打破了这种平衡,她担心这会带来不好的后果。 陈峰不觉得有什么,谁知道里昂不会哪天就突然消散了呢?而且活下去是人的本能,在很多极为痛苦绝望的环境中,大部分人都是能活就不愿意去死,更何况虚世简直是个天堂。 逆着人的欲望行事只会惹一身腥。陈峰当然明白方圆的考虑是有道理的,但他不建议方圆掺和进去。 方圆已经做得够多了。她是人不是神,众生自有自己的命运,她应该多顾及自己的人生。 虽是这么说,陈峰暗地里却增加了对里昂的关注。 说起来,里昂的特质能力的名字就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听起来十足的阴暗,与他能跟任何人打成一片的性格完全不搭。 陈峰有一次装作不经意地与里昂说起这件事,里昂露出了一种落寞又隐含坚韧的表情:可能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我的父母意外身死,我们家是个大家庭,加上我一共有六个孩子,没有亲戚能负担得起六个孩子的生活,在失去父母后,我又跟兄弟姐妹们分开了大概是因为这样的经历,我从小就很难接受跟重要的人的分离。我希望我爱着的人们都能陪伴在我的身边。 里昂成功赢得一波同情。 即使他的感情细究起来是病态的,但既然他的能力被加上了限制,变得十足的无害,而他看上去又是如此的迷人,没人会对他产生负面的情绪。 有一个名叫立花爱的年轻女性与里昂来往颇多,他们似乎在现实中就认识,是因为同一场事故而先后脚来到虚世的。 立花爱是个沉默内向的人,很少与人交际,从不表达自己的意见,看上去逆来顺受,一副很容易吸引坏人的样子,但奇怪的是她的特质能力却是强势的操控系【傀儡师】。 陈峰见过她独自一人缩在角落里,用傀儡丝操控着十几个人偶,默默上演一出旁人看不懂的木偶戏。 只有在见到里昂的时候,她的表情才会鲜活起来。她似乎相当信任里昂,也相当崇敬他。她看着里昂的目光就像是狂热的信徒在仰望着她的神明。 陈峰试图向她打听里昂生前的事,但立花爱总是一副受惊的模样,一被人搭话,不是垂头不语就是赶忙跑开。 陈峰找不到突破口,但他越来越感觉到里昂身上有一种违和感。里昂神秘的气质里总有一些黑暗的成分若隐若现。 或许正是那些不寻常的、幽微的、充满挑|逗性的危险性才让里昂本人的魅力至臻完美。 西蒙显然看到了里昂的这一面,并为此深深着迷。在他绘制的里昂的画像里,里昂就像是自地狱深处诞生的撒旦,黑暗和岩浆是他的底色,他握着一只红苹果,引诱着人类吞下他们的原罪。 我愿意把我的灵魂献给他。 一次路过结晶花花房时,陈峰听到西蒙一边挥舞着画笔,一边如此低喃着。 那时陈峰只以为西蒙又在发疯了。 他以为那只是艺术家对自己的缪斯常见的,狂热却短暂的疯癫。 ----------------------- 作者有话说:没写完陈峰部分,还得有多半章。 第99章 不公的交易 一枝透明的、被水雾包裹的花朵悬浮在半空中, 方圆的影子在其中若隐若现。 这是通过特质能力【镜花水月】创造出的灵魂拷贝。 方圆的能力至今都没有找到替代品,如果想让濒死者救助计划在她离开后仍能如常运转的话,她必须想办法把自己的能力留下来。 【镜花水月】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与其说是复制倒不如说是投影,影子和本体在空间上是分隔开的,实质上却紧密相连, 正如影子和主人的关系, 如影随形, 形影相吊。 拷贝体拥有方圆的记忆和经验,特质能力转移到里面就能自如运转, 又因为二者本质上是相连的,本体的灵魂核心即使被转移也不会对方圆造成太大影响。 达成了目标,方圆就要离开虚世了,她说会常回来看看, 但现实世界时间流速比这里慢上太多, 虚世里的人或许要隔上个一两年才能再见她一面。 大家为方圆举办了欢送会。 陈峰第一次问及方圆是如何做到往返于两个世界的。方圆的回答云淡风轻:我不断把自己置身于濒死的危机中, 记录脑电图及各项生理数值的变化, 不断调试,试图让全身心的状态无限逼近于当日空难时的感觉。 第一次从虚世回到现实世界后, 她的能力无法对他人作用, 但【神经网络】对自身的灵魂频率却仍有一定的敏感度,这方便了她的研究。 我尝试还原能被虚世捕捉的灵魂波动。第一次成功后,我定做了一台机器, 方便我稳定激发同样的状态。 说来简单,其实就是要一次次地直面死亡,一次次地逼近曾给自己留下最大创伤的灾难。 好好干吧。方圆对陈峰说道,希望我下次回来时还能再看到你。 方圆离开了, 陈峰心中有些失落,为了弥补内心的空缺,他一门心思地钻进了游戏世界的创造中。 即使当前创造出的游戏空间早就满足了结晶分配的需求,陈峰还是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本来加入方圆的计划只是个意外,打造更加真实更加有趣的游戏才是他的梦想。 游戏的世界里他就是绝对的造物主。他沉溺于这样的快乐之中。 他从没对方圆提起过,他也跟里昂达成了绑定。即使他对里昂存有戒备之心,但这不妨碍他想用里昂的能力来保证自己灵魂的存续。虚世就是他的天堂,他要尽可能地留下来。 他虽然嘴上说着说不定哪天里昂就消散了这种话,但他内心却并不这么想,相反地,他越来越觉得里昂的灵魂能存在很久很久。里昂看起来既不会被痛苦折磨,也永远不会得到满足,虚世可超度不了他,他不是吃幸福和圆满那一套的普通人。 陈峰和里昂的交集渐渐多起来。里昂对陈峰的能力相当感兴趣。 谁都明白对于濒死者救助计划来说,最不可或缺的能力是方圆的【神经网络】,其次是西蒙的【扭曲的时钟】,陈峰的能力固然珍贵有趣,但却不是必要的,就算哪天他不在了,人们单凭抓阄也能完成结晶分配。【数字世界】更像是一层炫目耀眼的包装,包装纸被替换了也只是减少了内容物的几分光彩罢了。 但里昂却不这么认为,陈峰能看得出来,里昂对他的能力极为着迷。 这些数字空间几乎与真实无异。只要再精细些,再复杂些,被投影到其中的意识就将难以分辨真实和虚拟的界限。里昂感叹道,如果一个意识体被剥夺了记忆投入其中,他显然会将虚拟的世界视作真实。 你就像是虚拟世界的神明。千千万万个世界的神明。 陈峰听了难免有几分得意。很多人只将【数字世界】视为一种单纯为旁人提供娱乐的能力,只有里昂的评价契合了他的内心。 里昂倚在他的工作台前,用一种刻意搞怪的语气,夸张地说道:要是拥有这种神明一般的能力的人是我该有多好。上天对我真是不公,我的心都要碎了。 他手中攥着一颗红彤彤的苹果,苹果被他抛上抛下,一个起落后,他将苹果放到陈峰身前的桌面上,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他俯下身,深紫色的眼睛带着笑意,直勾勾地看着陈峰:这位好心的先生,我把这颗苹果送给你吃,你可不可以把你的能力送给我呢,我会好好使用它的。 第137章 陈峰被逗笑了。里昂对他特质能力的推崇也实在取悦到了他。 真的不行吗?不要这么冷酷啊。里昂似真似假地抱怨着,像是打算揭过这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了。 陈峰嫌弃地挥了挥手:可以啊,想要你就来拿嘛。 里昂耸了耸肩:好歹尝尝这颗苹果嘛。 陈峰笑了下,拿起苹果咬了一口。 众所周知,除非自愿将灵魂结晶赠予别人,否则没有任何人可以将之夺走。陈峰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毫无防备地,将里昂的话当作一个活跃气氛的玩笑。 可是,清甜的果肉被咽下喉咙的那一刻,空气似乎凝滞了,一股微妙的感觉在灵魂深处蔓延开来。 好像有什么决定性的变化发生了。 陈峰又发觉里昂没再吐出一个字。缺失了里昂活跃而充满感染力的声音,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安静到令人莫名感到不安。 陈峰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这样的不自在,明明他是个喜欢安静的人,也从来不是很在意聊天是否冷场,但他就是开始坐立不安起来,仿佛有什么古怪的东西正在这片寂静中蔓延。 他抬头看向里昂,里昂已完全站直了身子,他半张脸陷在阴影中,紫色的眼睛亮得惊人,令人错觉那是两团燃烧的火焰,里面蕴藏着惊人的攻击性和野望。 里昂翘起的嘴角缓缓向两边咧开,直到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快活而残酷的笑声从他喉咙里迸发出来。 他笑得弯下腰来,旁若无人,全然不顾以惊恐迟疑的目光瞪着他的陈峰。 哈哈哈哈,抱歉,我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我以为,里昂拭去眼角因为过于夸张的大笑而分泌出的泪水,他不再掩饰眼神的里玩味的恶意,我以为你不太喜欢我,对我多有提防。 但不管怎样,还是感谢你的慷慨。我会让你的能力真正发挥出它的潜能的。 陈峰迷惑又慌乱,赶忙确认了一下灵魂结晶还好好地待在自己的胸口:你什么意思? 你吃下了我用于与你交易的苹果,所以你已与我订立了契约。因为虚世规则的保护,我无法直接得到你的灵魂结晶,但从今以后,如何使用你的能力就由我说了算。 陈峰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他不愿接受地摇了摇头:不可能,那明明只是个玩笑,你不可能只用一个苹果就 关闭端口。里昂突然命令道。随即,悬浮在工作台上方的【数字世界】的实体化端口应声消失了。 陈峰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桌面:你的能力明明是【偏执的锁链】,为什么 里昂侧身坐在工作台上,一手撑着桌面,好心地为陈峰解释道:你有没有想过,特质能力是一个灵魂内在最强盛的那部分精神情感的聚合体,也就是说一种性格和人生凝聚出一种特质能力,那么如果一个灵魂里有完全不同的两种成分,两种性格,两种情感 他弯下腰来,俯身近距离地盯着陈峰。几分钟前的场景重现,但之前那种轻松搞怪的氛围却已荡然无存。陈峰头皮发麻,全身僵硬。 也就是说两种人格的话,会发生什么呢? 里昂微笑着:我有两个灵魂核心,两种特质能力。【偏执的锁链】和【不公的交易】。 不知道我算不算是个特例。虚世的历史上似乎不存在多重人格患者拥有多种特质能力的记载。但这种例外其实很符合特质能力的底层逻辑不是吗? 他在和谐部只登记了一种,于是,只有一种特质能力被【公正的天平】施加了限制,另一种则被隐藏了起来,没有人会抱以防备,也没有人能将它约束。 用【偏执的锁链】拉近与其他人之间的距离,收获别人的好感和信任,然后轻易地用【不公的交易】把别人困死在陷阱里,让每个人都成为任他宰割的羔羊。 骗局从一开始就被设计好了。 陈峰:你就不怕我告诉其他人? 他一瞬间想到很多,西蒙自称愿意将灵魂献给里昂,那绝不是一时头脑发热的疯话,【扭曲的时钟】的控制权肯定已经在里昂手里了。 当初里昂肯定是故意接近西蒙的,但他到底在图谋些什么?总不可能只是单纯地像集邮一样收集他人的特质能力。 里昂绝对在谋划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里昂抬起手臂指向大门:你尽管去吧,但你能力的控制权现在在我手里,只要你想要继续使用自己的能力,你最好听我的。 他一早看穿了陈峰,陈峰怎么可能为了别人的安危和利益放弃【数字世界】呢? 陈峰固然会被方圆那样的人触动,但也仅此而已。他最在乎的永远是他自己的梦想。而里昂会让陈峰明白,跟他合作,他不仅不会阻碍陈峰,他还能将陈峰的梦想推向极致。 陈峰不说话,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里昂重新露出了笑容,他站起身,绕到陈峰身后,两手搭在他的肩头,压低的声音宛若恶魔的低语,诱惑着人堕入深渊。 你不觉得你的能力被浪费了吗?让我来帮你成为真正的神明吧。 ----------------------- 作者有话说:本来想一口气写完的,但没时间了,明天完成陈峰部分。 第100章 天堂 虚世是一个美好的天堂, 被虚世选中的灵魂也都是些美妙的灵魂,作为我个人来讲,我衷心地希望自己能尽可能久地留在这片土地上, 与大家一同度过充满奇妙体验的每一天。 陈峰站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下,聆听着里昂的演讲。 我希望这样的日子永远都不会终结。我想,与我有同样祈愿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被吸引过来的人群中响起附和的喊声和口哨声。 这是里昂组织的集会, 宣传单早就发放出去, 传单折成的千纸鹤一天前就飞到了每一个虚世住民的手中。集会的主题是永恒的天堂。 曾经有空间系能力者为了躲避不知何时就会被任何一点不经意的念头引来的往生雾, 而把自己关在完全密闭的空间里,但可想而知, 这个办法难以长久。 人类是社会性动物,人类的存在是由他自己以及他与社会的关系而构建的,把自己封锁在密闭的空间里与坐牢无异,是一种缓慢但切实的折磨, 精神状态反而更容易崩溃。 想要留在这里是一个自然而然的念头, 是基于天性里对美好快乐的向往, 但因为虚世的生态机制, 留下来的念头反而会变成一种折磨,使我们陷入悲剧性的处境之中多么不幸啊! 更多的附和声, 但人们的声音不再欢快, 反而变得低沉忧郁,甚至参杂了些许愤怒。人们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了。 但是我们仍有希望。现在已经存在着一种能力,可以帮助我们即使被封闭在有限的空间里, 却仍能享受着无限的乐趣,仍能与我们亲爱的朋友们密切地联络来往。 里昂一挥手臂,指向已等候在舞台侧面的陈峰。 这份珍贵的希望就是名为【数字世界】的特质能力。 众所周知,【数字世界】已为许多濒死者回到现实世界提供了宝贵的帮助, 但它的潜能远不止于此。它能做到更多,它能帮助我们建立一个近乎永恒的天堂! 陈峰走到台前,讲解着【数字世界】的能力,演示他如今能够创造出的虚拟空间有多接近真实世界,却能够比真实世界还要精彩有趣、变幻无穷。 陈峰生硬地将里昂一早塞给他的稿件干巴巴地背完,就走到一旁,将舞台还给里昂。 里昂说话的语气和韵律总是那么富有感染力:我们将打造一个庞大的建筑,再联合众多空间能力者将它与外界隔绝,将往生雾阻挡在外,但我们不会感到拘束,不会感到无趣,更不会感到孤独,因为在这有限的空间里我们可以通过【数字世界】打造无限的游乐场。 在这梦一般的游乐场里我们将获得比现在更加自由快乐的生活! 真正的天堂将由我们打造! 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有些人还在迟疑,但更多的人却在欢呼。 掌声此起彼伏,如海浪一般迎面扑来。陈峰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在反复的纠结懊悔中撕扯的内心不知为何渐渐平静下来,他感到手脚轻快许多,硬着头皮上台时的紧张和痛苦烟消云散了。 他嘴角微微扬起。 等他注意到的时候,他发现,他早已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我早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一切的。 结束演讲后,里昂一条手臂搭着陈峰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第138章 两人站在舞台边缘搭建的阶梯上,向下走去,参加这场活动的观众们嘈杂的议论声几乎要将里昂的声音淹没,可就是这样微弱的声音对陈峰来说却恰如惊雷,瞬间将周遭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一层电流窜过脊背,毛骨悚然。 只是一个小小的表情,在意识到之后连忙收敛的微笑。在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羞耻、慌乱的时候,在他以为根本没有人会发现的时候,里昂却精准地捕捉到了,还以一副早就料到的语气揭穿他自欺欺人的掩饰。 天知道里昂是不是后脑勺上还长了一对眼睛,不然,为何他总能够将旁人不经意的举动通通收入眼帘,总能够洞察到人的内心最幽微隐秘的感情? 里昂真是一个魔鬼。陈峰从前对他的判断并未言过其实。 里昂拍了一下陈峰的后背,动作轻快,深紫色的眼睛神采飞扬:行了,开心的时候就是要笑出来嘛。 陈峰本以为里昂要在揭穿他之后羞辱他的惺惺作态,要把他的内心全部曝晒在阳光下,欣赏他的慌乱无措,像任何一个故事里的恶魔热衷的那样,找到弱点,然后欣赏他如何在黑暗的欲望中扭曲、毁灭。 但里昂没有,他的语气就好像在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只是人之常情。 是啊,没什么大不了的。 里昂准备了一个骗局,他利用人们的梦想把他们引到陷阱之中,他要用【数字世界】建立自己的王国,要用【不公的交易】成为所有灵魂的主人,把自己推上神坛,里昂确实很贪婪,但被欺骗的人们只是被夺走了一部分自由的权利罢了,里昂承诺给他们的对往生雾的隔绝以及永不会厌倦的游乐世界仍然是会兑现的。 让渡自身的一部分权利从而构建一个更加和谐的社会,这不正是从古至今权力的来源吗,不是人类社会的常态吗? 陈峰的游戏将不再是游戏,而是生存的必需品,甚至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新的世界将自他的手中诞生。 这样的未来令他血液激烈地翻涌,他的灵魂轻快得要飞起来。 里昂说得没错。他喜欢这一切。 虚世的大半住民都同意加入里昂的计划,这个计划被命名为游乐场。无数跟建造有关的能力者纷纷主动帮忙,为游乐场的建设添砖加瓦。 有特质能力的神奇功效在,游乐场的主体建筑一夜之间就拔地而起。 大家都被里昂的设想迷住了。他们能够玩的可不是普通的游戏,有濒死者救助计划的底子在,他们同样可以把结晶花当作游戏道具和奖励来使用。那样的未来确实比现在要有趣无数倍。 玛格丽特显然不赞成这个计划:往生雾是虚世自发的生态平衡机制,一旦平衡被破坏,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的顾虑当然没错,但对于那些已经为游乐场着迷的人们来说,却只是一些令人扫兴的陈词滥调。往生雾已经是他们的敌人,他们可不会把往生雾看作一种良性的生态维持者的角色。 玛格丽特也找陈峰谈过。他们之间算是有些交情,玛格丽特并不信任里昂,她想通过陈峰来探究里昂是否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但陈峰已经被里昂的设想俘获了,他的特质能力也被里昂控制着,他不可能透露任何对里昂不利的内幕。 几场谈话过后,陈峰看得出来,玛格丽特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冷淡,像是十分的失望,玛格丽特那双深沉的眼睛仿佛早已看破了他的谎言。他们不再是朋友了。 在游乐场正式运转前,玛格丽特公开质疑里昂,要求里昂接受【公正的天平】为游乐场创立的规则,否则就是心中有鬼。 1、游乐场完全阻隔往生雾的进入但不可阻挡有意要离开的人,任何虚世住民都可以听凭自己的意愿自由进出游乐场。 2、因为方圆的灵魂拷贝暂时还与【数字世界】绑定,所以【数字世界】仍旧要为濒死者救助计划提供帮助,否则就要立即解除二者的绑定。 其实玛格丽特更想直接解除【神经网络】和【数字世界】的绑定,由自己来保管【神经网络】,另建一个濒死者资源分配渠道,但她遇到的反对声音太大了,愿意加入游乐场的人不愿意放弃【神经网络】带来的好处,在众人的反对声中她只能退而求其次。 玛格丽特,你太多虑了。方圆可以自由往返于两个世界,她是我们最亲爱、最高尚的朋友和家人,再过不久她说不定又会回到虚世,里昂说,如果到时她不赞同我的计划,执意要收回【神经网络】的话,我自然不会多说什么,更没有能力阻碍。【神经网络】的归属还是留到来日,等方圆来做决定的好。 讽刺的是,玛格丽特为了众人的权益据理力争设下的规则限制,反而让一些本来还在犹豫的人抛却了忧虑和迟疑,毅然加入了游乐场,里昂对这一结果相当满意。 就这样,近九成的虚世住民入住了游乐场。在这崭新的未来铺展开来的第一天,他们响应里昂的号召,为了举办一场狂欢派对,所有人都登录了被命名为神国的虚拟空间。 金银和宝石铸造的殿宇恢弘神圣,流水一般的美酒佳肴任人取用,云彩堆叠在脚下,这是悬浮在高天之上的神殿。 里昂身着一身华服,坐在神殿的高台上,手中握着象征神位的权柄。神殿大门外聚集着许多等待进场的人,神殿的大门是开着的,但一层空气墙阻碍着他们。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着这又是什么环节。 今天我就扮演一下神明好了。我们先来举办一个入场仪式。里昂那幽默的、令人放松的声音传遍殿宇,令欢闹着的人们安静下来。 所有人已登录游戏。 里昂清了清嗓子,仿佛在演一出舞台剧。没人把这当真,一张张抬头仰望的脸上都挂着会心的微笑,就像在参加一场化妆舞会。 我宣布,游乐场从今日起正式运营,我们的天堂将永不坠落!一同狂欢吧! 他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所有被拦在殿宇之外的人们眼前都弹出一块系统光屏:【亲爱的朋友,神殿近在咫尺,皈依神明,交付自己的所有,神国的大门将向你敞开,神国的荣光将为你洗礼。你愿意成为神国的一份子吗?你愿意获取神国的入场券吗?】 【我愿意。】 无数根手指伸出,轻快地点击了同样的选项。无数朵烟花在无数个屏幕上盛开。 砰 烟花漫天盛放,与闪光的系统光屏交相辉映,满世界都是缤纷的色彩,映照在人们欢快的眼瞳里。情绪在这一刻被推升到了极致,他们攥紧闪着金光的入场券,纷纷通过空气墙,奔向金碧辉煌的大殿。 他们以为自己攥住了梦想。 他们不知道自己已完成了一场不公的交易。 里昂用个人权限空间神国的通行权换走了所有人的灵魂。 里昂,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原来跟我说好的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陈峰冲进堆满了沉睡人体的地下室,恐惧地盯着里昂,大吼着发泄内心崩溃的情绪。 在那场庆祝派对之后,虚世的住民们全都失去了踪影,更诡异的是,当他们重新出现在游乐场里时,他们竟认为自己是被神明绑定的玩家,他们为了复活自愿赌上生死来参加神明的游戏。 他们一无所知地签下了充满陷阱的契约,无法主动从游戏中退出,会在游戏中经历死亡,他们甚至自愿将特质能力当作交易的道具! 还有些玩家是完全的生面孔,他们一来到虚世就被里昂以某种方式骗到这里,有些人明明处于濒死状态却认为自己已经死亡。 濒死者救助计划依然在运转着,可需要它的人不仅对它一无所知,还在里昂的欺骗下错过了回到现实世界的机会。 陈峰被里昂支开了好一阵,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闭关设计新的游戏副本,等他发现不对时,一切都不可挽救了。 里昂骗了他! 立花爱站在地下室的中央,衣袖里射出数不清的傀儡丝,丝线埋设在一个个失去了意识的人体里。她正在给他们灌输全新的记忆。 陈峰的出现吓了她一跳,她本能地看向里昂,里昂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只是一个眼神就令她立刻旁若无人地专注于自己的工作之中。 他们果然是一伙的。陈峰绝望地看着立花爱手下的傀儡丝。曾经有很多次,他看到立花爱躲在无人经过的角落里自娱自乐地玩着木偶戏,那时她的傀儡丝缠着的是没有生命的木偶,他竟然愚蠢地以为立花爱是个内向无害的家伙。 我确实没把真正的计划告诉你。里昂丝毫没有慌乱的样子,他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陈峰,但我欺骗了你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明明早就对我多有提防,你明明知道我的特质能力,你更是早就清楚我是个贪得无厌的魔鬼,可你还是选择了相信我。 第139章 你难道哪怕一秒钟都没有想过我会做出些出格的事吗?他深紫色的眼睛里流淌着浓浓的恶意,一步步逼近陈峰,你有,但你为了实现自己的欲|望亲手蒙上了双眼。 陈峰倒退两步,嘴唇颤抖着:不玛格丽特会阻止你的。 是吗?里昂继续向他逼近,步履缓慢,态度近乎戏弄,可是我已找到了新的空间能力者,一位新加入虚世的幸运儿,能力没有被玛格丽特施加限制,可以随意地用在他人身上,只要不带来人身伤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陈峰放大的瞳孔里,里昂的面容可憎地扭曲着。 里昂说:这意味着,玛格丽特那边的人只要接近蜂巢就会被空间能力立即传送走。 再之后,虚世的生态平衡只会被破坏得越来越严重,玛格丽特那帮人能在频繁出现的往生雾中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陈峰被逼到了墙角,他控制不住地颤抖着,无法接受眼前的地狱竟是由自己参与创造的,他的目光根本不敢落在地上,落在那些熟悉的面孔上。 他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方圆对,方圆还会回来的!游乐场的玩家数据网络以及结晶的融合都要靠【神经网络】,只要方圆回来,收回她的特质能力,你对玩家设下的骗局就将被揭穿。 他越说越确信就是这么一回事,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到时候,游乐场无法再运转下去,你与玩家们的交易无法实现,你的契约就不会再生效了! 他紧紧盯着里昂,却绝望地发现里昂的表情没有丝毫动摇。里昂反而愉悦地笑了起来。 他咧开嘴乐不可支,雪白的牙齿散发出令人生畏的寒光,仿佛野兽的尖牙。 你以为我想不到吗?里昂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微微偏头,装模作样地思索着,啊,方圆现在应该已经死了吧。 陈峰不想再听下去了,他逃避地摇着头:不,不可能! 我派了好多人去杀她。里昂得意地讲述着自己的计谋,不是有一些濒死者为了保险也来找我绑定灵魂吗?我都不用多做谋划,只要在与他们绑定之前,说一句我给你绑定,你欠我一个人情哦,等你回到现实世界后得帮我做件事,对方当然笑着应下来,只是一句玩笑嘛,就这么简单,事情就这么搞定了。 在他们离开前的一瞬间,我会告诉他们,他们必须帮我完成的事就是去 里昂凑到陈峰耳边,吐字如尖刀:杀掉方圆。 按方圆的研究,每一瞬间死亡的人里大概有二十分之一的几率可以来到虚世。我们就来赌赌,她能不能再回来吧。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方圆没有再回来。她被她曾经帮助过的人杀死了。陈峰的希望也破灭了。 第101章 转机 在那些等待方圆回来的日子里, 陈峰竭尽所能地在里昂的监视下继续完善专门针对游乐场的病毒。它就藏在一个不起眼的恋爱游戏小副本里,副本里本就有数据和病毒元素,可以掩盖它的存在, 不让里昂注意到它。 病毒的雏形早在里昂骗取【数字世界】的使用权前就已存在。在随手设计虐恋回忆这个npc觉醒的非主流恋爱游戏时,陈峰觉得游戏剧本里的游戏后台和病毒的概念很有意思,一时兴起就往里面添加了彩蛋。 玩家全面掌控游戏后台后, 不仅可以清除游戏里觉醒自我意识的npc及因此出现故障的数据, 破除阻碍后通关游戏, 还可以利用病毒掌控抑或摧毁这个副本空间。 原本这个病毒能够侵蚀和摧毁的只有虐恋回忆一个副本,现在, 陈峰想让它能对抗整个游戏空间。 陈峰想创造出一个能摧毁游乐场的病毒。 摧毁曾经由他所建立的一切。摧毁里昂统治的根基。 只要由里昂掌控权限的神国空间不复存在,里昂与被他欺骗的虚世住民之间的交易以神国的入场券交易来的灵魂控制权就将失效。 只要游乐场不再能正常运转,在游乐场建立后才来到虚世的灵魂那些被里昂欺骗以为自己是被神明选中的玩家、赌上自己的所有参与游戏夺取复活机会的灵魂也将得到解放,不论他们是否已在副本中死亡。 说起来有些耐人寻味, 里昂的特质能力【不公的交易】作弊一般的可怕, 任何人只要不清楚他的底细都将轻易掉入他的陷阱, 无知无觉地献出自己的灵魂, 就像那些兴高采烈地登录进神国去参加里昂发起的庆祝派对的虚世住民那样。 明明夺取他人的灵魂,再通过立花爱的【傀儡术】使他们变作自己的傀儡是那样简单的一件事, 可里昂对那些后续来到虚世的人们却没有这么做。 他费尽心思设计骗局, 编造出神明、游乐场、玩家和复活的故事,同意进入游戏的玩家需要遵守契约上的游戏规则,他们的灵魂没有被简单地收割掉, 只是当作一个赌注暂时地压在赌桌上,只有他们死在副本里,这个赌注才归里昂所有。 里昂要把所有人都控制在手里,只有他是那个高高在上拨动凡人命运丝线的神明, 但他显然更爱跟活生生的家伙玩游戏,保留一点刺激神经的可能性,就像直到最后,里昂也没有试图夺取陈峰的灵魂控制权。 可怕的家伙。疯子。货真价实的魔鬼。 陈峰看着里昂怎样打造着独属于他的国度,怎样把玩着他人的命运。 里昂将自由的灵魂变作自己的傀儡,又给傀儡灌入全新的记忆投放入接近真实的副本世界里成为npc,让他们以为自己是自由的。 他利用这些活生生的npc让副本世界愈发趋近于真实世界,又诱导玩家让他们远离蜂巢之外的虚世,让他们以为,曾经生机勃勃、和谐友爱的虚世只是一片摄人灵魂,将人渡向彼岸的幽冥地狱。 陈峰不知道是成为了npc的灵魂更可怜,还是那些始终陷入沉睡、被当作游戏奖励或交易给玩家的道具技能的灵魂更可怜。 又或者说,所有的灵魂,所有被里昂扭曲的控制欲和野望卷入这一场骗局的灵魂都是可悲的。 历经艰难险阻成功通关的玩家当然也不会得到复活的机会。希望获得永生、愿意留在神国的成为了里昂的奴仆,一心复活的则被灌输了成功复活的虚假梦境,被投放到蜂巢外越来越浓的往生雾中,在那甜美的幻梦中,他们将于往生雾中消散,留下的结晶花则被回收利用。 这是里昂的文字游戏。 从一开始,里昂拿来交易的条件就只是实现你复活的美梦。 不是真的复活,只是一场美梦罢了。 陈峰就这么目睹着悲剧接二连三地发生着。 一件又一件,没有尽头。 被阻挡在蜂巢外的往生雾越来越浓了。虚世的生态平衡一步步地倾斜,彻底崩塌的那天会发生什么呢?陈峰能够预想到,里昂日后或许会拿他储存在地下的灵魂去抑制往生雾,就像他对那为数不多的通关后坚定想要复活的人做的那样。 陈峰越来越无法忍受了。他感到自己脑子里绷着一根弦,那根弦绷得越来越紧,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他知道自己错得离谱,里昂犯下的罪孽都少不了他的助力。他确实自私自利,可他从未想过要背负这样的罪恶。 他把自己关在一个封闭的虚拟空间里,逃避着游乐场里发生的一切,不停地不停地按照里昂的需求创造着新的副本空间,然后在完成这些任务的间隙,以完善改进从前创造的副本为理由偷偷地打造着藏在副本角落里的病毒。 里昂虽然能干涉【数字世界】的使用却无法像陈峰一样运用它,他欠缺像陈峰那样的天赋和知识储备,也并非这一特质能力的天生拥有者,无法深入而精细地操作,给了陈峰运作的空间。 但里昂并未放松警惕,又或者说,他享受着试图驯服、折磨却也提防着陈峰的这样一种游戏,像一头狡猾而残忍却又因饱腹而不急着狩猎,懒洋洋地玩弄着猎物的野兽,那充满威胁的窥伺的气息始终笼罩着、刺探着陈峰。 随时都可能暴露并彻底失败的恐惧蚕食着陈峰摇摇欲坠的精神。 每一天陈峰都在想,方圆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只要方圆回来,收回【神经网络】和游乐场的绑定,游乐场的地基就将崩塌大半,只要方圆回来只要方圆没有死 他想要方圆亲自告诉他,她没有死在里昂的阴谋中,里昂只是在骗他,她之所以这么久没有消息只是因为她被现实中的事情绊住了脚步 这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十年过去了,一直逃避的陈峰终于不得不接受现实。 第140章 方圆不会再回来了,以玛格丽特为首的对里昂的反抗势力也渐渐销声匿迹,而在里昂的监控下,陈峰至今都没有创造出足以摧毁整个游乐场的病毒。 陈峰看不到希望了。 铮的一声,他听到大脑深处细微的断裂声。那根绷紧的弦终于断了。 一个早晨,他登出虚拟空间,联系上了里昂。他愿意留下自己的灵魂拷贝,将特质能力转移到灵魂拷贝中,以此换取离开的机会。 里昂没有挽留他。游乐场已经拥有足够多的副本,里昂也搜罗了一些能部分代替他职能的特质能力和人才,就算没有陈峰,这些人也能通过里昂对【数字世界】的使用权介入到游戏空间中,进行修复和开发,他们的存在无疑也是让陈峰对病毒的进一步开发举步维艰的原因。里昂手下新增的这些眼目和犬牙令陈峰看不到成功的可能性。 陈峰想,他此时的模样一定是极度失魂落魄的,一条难堪狼狈的丧家犬。里昂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出一早就预料到结局的戏剧,不能说毫无兴致却也有些百无聊赖。 里昂看腻了他的挣扎与痛苦,于是大发慈悲地放他走,就像随口吐掉一团被嚼尽了滋味的甘蔗渣。 陈峰就这样离开了蜂巢,缓缓走进垂落的、纱幔般的雾气中。 多少年他都没有离开过蜂巢了。他抬头四顾,曾经熟悉的风景变得陌生起来,这不单是因为时间的流逝,还因为一切鲜明的风景都被笼罩在日趋浓稠的雾气里,一切都变得朦胧、暗淡,褪去了鲜活的色彩,一切也都变得死寂、沉默,因为曾经在这片土地上活跃的人们不是被里昂的谎言困在了身后的蜂巢中,就是在他的打压下不知所踪。 玛格丽特和她坚定的朋友们去了哪里呢? 他们的灵魂也无声无息地消散在了往生雾里吗? 第一次来到虚世时的所见所闻从脑海深处翻涌起来,仿佛洋流席卷起海底的泥沙。 陈峰记得草地上摇曳着的结晶花闪烁着宝石般的光泽,他记得傍晚时分人们聚集在草地上观看露天电影,有人用特质能力腾空而起,在变幻的电影光线中飞翔。 有人友善地为他领路,濒死者救助小组里人来人往,议论声不绝于耳,人们积极参与着拯救濒死者的计划。 排列着摆满结晶花的花架的花房里,方圆从房间尽头探出头来,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一切都在变得更好。这里可真是个好地方,就像是天堂一样。 曾经有人这么对他说。 可过去的一切美好都已消散在时光的尽头。 虚世曾经是天堂,但它已堕入地狱。 往生雾围拢而来。过去在向他招手,美梦在眼前浮现。 陈峰一眨眼,干涩的眼球突然变得湿润。 他确实迷失了一阵,但他很快识破了梦的假象。都是假的啊,他所怀念的早已不复存在,亦不能补救。 我回来了!方圆笑着对他说,随即又忧虑地皱起眉,完全没想到里昂一直在谋划着这种事,还好我们还来得及阻止他。 跟我来。方圆背转过身向蜂巢走去,察觉到陈峰没跟上来又偏过头看他:快点啊,别磨蹭,你总得将功补过吧。 陈峰凝望着这道虚假的幻影,眼泪滚落下来。 曾经他问玛格丽特,为什么有些人能从往生雾中活下来?是因为他们意志更坚定,头脑更清醒? 不。大多数时候不是意志和头脑的问题。玛格丽特如此回答道,问题只在于人是否明知那是谎言,却仍愿意沉醉不醒。 美梦很难得,即使那是虚假的。 即使那是虚假的。 等等我! 陈峰迈开脚步追了上去,与方圆并肩而行。 往生雾吞没了他。于美梦中,他的灵魂消散了。 病毒与【数字世界】同根同源,直到陈峰消散,【数字世界】与他的联系才彻底消失,因此梁沐借助自己的特质能力,通过接触病毒获取了陈峰的所有记忆。 梁沐从陈峰的记忆中醒转过来。因为【万物有灵】而获得进化的病毒陈峰藏在这个小小的二级副本中鲜为人知的反抗的种子,静静地漂浮在半空中。 这就是神明和游乐场的真相。神明只是一个拥有特殊能力的凡人,他构建的骗局也并非不可破解。 时愿的婚礼突然失控的时候,那个古怪的紫色眼睛的npc就是里昂对吗?梁沐问道。 病毒闪了闪,数据流窜动着:他确实登录进了那个npc的身份里。 是来看好戏的吗?一如既往的恶劣,令人反胃。 梁沐犹疑地看着眼前的数据体:你现在能够夺取游乐场的控制权了吗? 病毒:很遗憾,我目前还做不到。我只能谨慎地逐步侵蚀副本,一旦暴露就有可能被里昂和他的拥趸彻底清除掉。 梁沐虽然清楚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地解决掉,还是难免有些失望。他重新整理思路,如果想彻底毁掉游乐场,最简单的方法无疑是先毁掉【神经网络】。 要么找到给方圆做出灵魂拷贝的能力者,想办法让他解除【镜花水月】的作用,要么找到能无效化【镜花水月】的特质能力,再找到方圆的灵魂拷贝所在。 但不论是【镜花水月】能力者还是方圆的灵魂拷贝所在地,梁沐都没有任何的线索。他已经知晓了事情演变至今的前因后果,可前路仍旧一筹莫展。 现在唯一能做的只剩下寻找梁梦,在无穷随机副本中碰运气,在论坛上发帖收购类似【造梦术】的道具。寻找梁梦存在的痕迹,不论她是成为了某个副本里的npc,还是被当成了玩家的道具。 就如大海捞针,希望渺茫,就算找到了也无力解救,可这竟是梁沐唯一能做的事。 起码让他找到她。确认她的灵魂还好好存在着。 看上去还派不上什么用场、随时都可能被里昂收拾掉的病毒主动提出要跟着梁沐,分出一段数据跟在他身边:你的能力对我的进化很有帮助。你几乎没可能再进入这个副本了,我最好跟上你。 梁沐当然同意。这团数据体可是拯救梁梦唯一的希望了,即使它现在看着不是很顶用,但说不准未来真的能毁掉游乐场。 他们就这样结伴同行了好一阵。病毒缓慢地继续升级进化着,梁沐在一个又一个副本中挣扎求生。任何一个npc都可能是梁梦的化身,任何一个能影响到他人梦境和精神的道具都可能是梁梦特质能力的效果,他殚精竭虑地搜寻着所有可疑的迹象,同时他也敏锐地发现,副本中似乎总有某种存在在盯着他,他在副本中的境遇愈发的险恶,有一些能力强大的陌生玩家对他特别有敌意,但又没有致他于死地的打算,仿佛背后有人在针对他,不紧不慢地折磨他。 或许是因为我的能力触碰到了傀儡丝,窥探到了真相的一角。梁沐如此猜测。 虐恋回忆副本倒是风平浪静,没人特意关注那里,万幸病毒没有被发现。 梁沐渐渐地都感到麻木,甚至不再感到恐惧。他看不到希望,夜晚太过漫长,曙光或许永远都不会降临,他只是偏执地行动着,除此之外他不知自己还剩下什么。 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了来自玛格丽特的秘密联络。 玛格丽特还活着!跨越了虚世一百余年的时光,克服了浓重到如有实质的往生雾,坚持到了现在! ----------------------- 作者有话说:唾弃我自己的懒惰和怯懦,重新更新中。 前两章修改了一些关于里昂能力的细节 第102章 离开蜂巢 这是什么东西? 梁沐成功登出副本后, 疲惫地走回蜂巢宿舍,却在房间门口发现一个拇指大小的半透明纸人正贴在门把手上。 纸人的材质和颜色完美地融入到环境中,若不是梁沐的手贴上去感受到了一股能量的波动就几乎不可能发现它。 梁沐脖颈上系着一条金属光泽的choker, choker的中央嵌着一颗银色蜘蛛式样的装饰物,蜘蛛的肚腹远看像一枚黑色的宝石,凑近去看才能发现那是一个能收缩变焦的机械眼。从副本世界带出的一段病毒的数据就寄宿其中。 机械眼聚焦在门把手上, 随后整个蜘蛛活了起来, 八条细长的腿从收拢状态中解放, 轻巧而敏捷地顺着梁沐的脖子和手臂爬到了门把手上。针一般冰冷纤细的肢节试探地触碰突兀出现的纸人。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条蜘蛛choker是梁沐与一位拥有制造智能机械傀儡的能力的玩家交易得来的,可以通过意识波动直接以精神沟通。 陈峰给病毒取了个名字叫阿波菲斯, 名字取自埃及神话中代表破坏、混沌与黑暗的神明。神话故事里,阿波菲斯欲图让整个世界陷入永久的黑暗,陈峰则将毁灭自己一手创建的游乐场的愿望寄托在名为阿波菲斯的病毒身上。 第141章 阿波菲斯将眼前的纸人与自己的数据库相比对:有一种特质能力叫【一生万物】,可以自能力使用者本体化分出无数个分身。这个纸人很像【一生万物】的能力效果。目前唯一一个已知拥有该能力的人叫岑冲, 他是一百二十年前进入虚世的, 当年没有选择进入游乐场, 几次失败的试图推翻游乐场的抗争后, 跟着玛格丽特的势力消失了。 梁沐精神一振:是当年未被里昂控制的虚世住民!他们还活着! 虽然也可能是其他拥有类似能力的玩家的恶作剧,又或是自他触碰到一直隐于幕后、操控着死后玩家灵魂的傀儡丝后就一直监视着他的人设下的陷阱, 但梁沐太需要希望了, 即使有潜在的危险,他还是要一探究竟。 阿波菲斯:用你的特质能力读取上面残留记忆看看。 梁沐左右看了一眼,逼仄幽深的长廊静悄悄的,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异样,但为求稳妥,他还是先打开了宿舍门,等着回屋后再处理这个纸人。 门刚一打开一道缝隙, 紧紧贴在门把手上的纸人轻微地颤抖了一下,随后陡然自把手上脱离,贴着门缝钻了进去。 梁沐一愣,紧跟着进门,反手将门紧锁,目光于室内警觉地逡巡。 一道半透明的人影出现在半空中,那是一名身形清瘦、气质温文的老年男子,眼神沧桑而沉静。 是岑冲。阿波菲斯以意念与梁沐交流。 梁沐心头一颤,激动与喜悦一窝蜂地涌上心头,血液和神经一同颤栗。岑冲是怎么活下来的,他的立场是否有所改变,他能帮到我吗? 梁沐努力压下内心的奔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岑冲的分身投影:你是什么人? 岑冲并未废话,直切要点:你最近在下副本时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有人在跟着你。你发现了这个被神明统治的游乐场的秘密吗? 梁沐:你怎么知道有人在跟着我?进入副本是随机的,没人能跟着另外一个人。 绝大部分玩家确实只能按照规则随机进入副本,但有些人却不受这套规则的束缚。岑冲缓缓解释道,每一个玩家在进入蜂巢之前都跟游戏系统进行了绑定,至少一周参加一次副本,每次副本按照一定规律随机进入 这是一种契约,神明拿让玩家参与游戏并承诺通关后的复活奖励为条件,交换了玩家遵守这套游戏规则并赌上自己的生命和灵魂。但有一部分人不受这套契约的束缚,在游乐场成立之前就存在在这个世界的人,以及那些自愿成为神仆为神明效力的人,他们可以主动选择自己想要进入的副本,因为副本游戏最初本就是一个人人都能自由地、安全地参与的游戏,初衷是为了拯救而非杀戮与斗争。 岑冲说到这里停顿片刻,衰老的、充满褶皱的眼皮下,一双眼睛定定地观察着梁沐,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并未对他透露的一切表现出足够的困惑和惊惶,他或许早就对游乐场的秘密有所了解,比他们猜测的还要更加深入真相。 他们是冲着梁沐的特质能力来拉拢他的,正好梁沐被里昂那边的人盯上陷入了麻烦,他们因此有了合作的可能性。 不一定能成功,很有可能带来麻烦,毕竟梁沐作为一名玩家已在无知无觉中与里昂签下了魔鬼的契约,里昂麾下的神仆们还能随时在副本中找到致他于死地的机会,然后顺利收割他的灵魂。 怎么想,梁沐身上的枷锁都太多,挣脱枷锁的机会又太过渺茫,在真相如此残酷的情况下,对真相的揭露或许会适得其反,彻底浇熄当事人抗争的念头,岑冲已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上百年来,有一些玩家也曾靠着自己特殊的能力触及到真相的一角,更有一些人的能力如果合理使用或许有威胁到里昂统治的可能性,可无一例外,每一次合作和尝试都失败了,有的被里昂介入扼杀,更多的,在里昂出手前自己就先行放弃。 里昂虽是凡人,但如今与神明无异。人该如何与神明相斗?更可怕的是,每一个玩家早就将自己的灵魂抵押在神明手心,稍有不慎就将彻底沦为任由对方摆布的可悲傀儡。 那梁沐呢?他到底对真相了解到了什么程度?他遇到了什么样的机缘?他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岑冲若有所思地说:或许你比我想象的要了解得多得多。 梁沐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身体里像是在奔涌着一团火焰,皮肤发烫,神经震颤,每一寸肌肉为了自我控制紧绷到开始感到疼痛。 你知道我的特质能力吗?他终于问道。 岑冲:应该是和生命与记忆有关的能力。 每一个玩家的特质能力都不可能完全保密,参加的副本越多,能力信息的流出就越多,只要岑冲在蜂巢里潜伏得够久,他总能打听到些什么。 梁沐微微颔首,盯着虚影的眼睛一步步靠近。他毫不掩饰试图在对方身上使用自己特质能力的想法,同时也是在借此试探对方。 在他即将接触到纸片的同时,岑冲制止了他:我想我们还需要再谈谈,我能理解你的戒备,但也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考量,我不可能就任由你就这么得到我的相关记忆。 梁沐早有预料。这是他们之间的问题所在,出于自保和戒备,他们都不可能只一照面就把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交给一个不确定值不值得信任的人。 梁沐收回手,没有冒然突破对方的底线:那我该怎么相信你?又该怎么获取你的信任? 岑冲通过化身投射在半空的虚影水波一般晃动着,像是被外力搅浑的潭水,混乱的光点很快重新凝聚,变作一幅通往蜂巢外未知之境的地图。一个代表目的地的红点鲜明闪烁着。 我在这里等你。岑冲说,如果你想了解更多的真相,摆脱游乐场的控制、争得一线生机的话,就来这里找我。 梁沐快速记忆着悬空的地图,爬在他肩头的蜘蛛也在透过机械眼扫描记录。 梁沐克制着体内沸腾的情绪,压着声音问道:你确定你有办法能帮我摆脱游乐场的控制? 梁梦呢?这才是他最想问的问题。 我不会骗你说一定能做到,但我们这里确实有个好计划,而这个计划需要你的帮助。 半空中的地图再次散开,凝缩成小小一片半透明的纸人。纸人开始在空气里溶解,岑冲苍老而平和的声音仿佛在太阳天长日久的曝晒下慢慢褪色的画,不再鲜明清晰,渐渐变得遥远。 蜂巢外的往生雾会将你拉入美好的幻境中,一旦你沉迷其中,灵魂就会消散,最为坚定的信念才能让你在往生雾中活下来。 你要记得,你的心愿唯有在现实中才能达成,幻境再如何美好也只是虚假的。 最后的音节落地,纸人雪片般融化消散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仿佛梦境坍缩后的空白。梁沐静立片刻,几步走到床边坐下,蜘蛛冰冷的肢解爬上他的手背,他抬起手臂,看着自己唯一的伙伴:蜂巢外面,我能从往生雾中活下来吗? 阿波菲斯操控着蜘蛛的细足蹭了蹭梁沐的指节,他从人类那里懵懂地学到,这样的接触或许可以带给人抚慰的感觉。 风险太高了。 阿波菲斯不想让梁沐去冒险,梁沐的能力对它的升级有很大的作用,【万物有灵】能不断地将它生命化、人格化,在能力作用消失后,它就能借助生命化时自身数据的变化来自行迭代升级。梁沐是能实现陈峰给它设定的核心指令摧毁游乐场的关键一环,它不能失去他。 但在理性分析之外,还有种陌生的奇怪感觉。 感觉它将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本身就是一件陌生的事情。它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一部分正在趋近于人类。 在不能失去梁沐的同时,它开始有些不想失去他。 梁沐的皮肤被蜘蛛的肢节刺得有些痒,他转了下手腕,机械蜘蛛便顺着他的动作爬到他翻转过来的手心。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打破了屋内沉凝的空气。明明只是一串数据,是人类创造的病毒,但在可怖的真相压在他肩头令他自我怀疑、举步维艰的每一天,它却像亲密的伙伴一样陪在它左右。因为共同的目的,起码在摧毁游乐场这一点上,他们之间没有秘密,是互相依存的共生状态。 再窒息痛苦的时候,也有一个可供喘息的口子。 我觉得值得试一试。梁沐五指收拢,将阿波菲斯举到眼前,目光落在那只小小的机械眼上,万一岑冲他们真的找到办法了呢?这一百多年来他们说不定掌握了比陈峰了解到的更多的信息。 阿波菲斯没有说话。它犹疑着,难以处理混乱堆叠的感受。 第142章 不找到岑冲他们一探究竟的话,我一定会后悔的。梁沐说,我不想再没日没夜地溺死在后悔的痛苦里了。 为什么没有救下梁梦?无论是在那辆出事的大巴车里,还是在梁梦死亡的副本里。 如果他能再强大些就好了,如果他当初没有带梁梦去旅游就好了许多个如果,许多个翻来覆去反复折磨的自我拷问,无尽的悔意。他不想再那样了。 你不怕死吗?阿波菲斯近乎呢喃着说了一句,不等梁沐回答,它又说,好吧。我们就去看看岑冲那边有什么办法吧。往生雾虽然很危险,但就像岑冲说的那样,只要不被幻觉迷惑就能活下来。 好好在宿舍休息了一天,将精力恢复到最佳后,梁沐收拾行囊,找上了一名能将自己和所触碰物品一同隐身的玩家,让他在二人身上施展能力带自己避开可能的监视和妨碍。 在隐身状态下,他们来到了蜂巢一楼的最外层。这里是玩家避讳的禁地,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任何人靠近,透过长廊两侧排列的窗户能看到外面灰白色的浓郁雾气,只是注视着就令人心神一阵恍惚,仿佛有一种魔力在牵引着人投入浓雾的怀抱。那是一种安详静谧的感觉,令人联想到在睡梦中无灾无痛地逝去的死者脸上平静舒展的神情。 死亡。圣洁圆满的死亡。 通往外界的大门紧闭着,隐身能力者实在不愿再靠近,他可不想像玩家中流传的那样被往生雾摄走灵魂。 你真要离开蜂巢?他秉着最后的良心再次确认道,你确定你没发疯? 梁沐笑了下,没解释也没反驳。他凝神静气,伸手推开了蜂巢的大门,一头栽进陌生的世界里。无边的浓雾聚拢而来,将他吞噬了。 第103章 变异的影树 梁沐本以为自己会遇到阻碍, 比如一出蜂巢就被里昂的人拦住,无论是空间系能力还是其他,总之会有什么东西突然冒出来限制他的行动。 蜂巢建立之初, 玛格丽特因为不放心游乐场的设想并对里昂产生了一定程度的怀疑,她曾经顺势迫使里昂对蜂巢和游戏规则定下数条制约,其中一条就是蜂巢不限制任何人的进出, 游乐场副本不限制任何人的参与。 也就是说, 理论上来说, 当初并未加入游乐场计划从而躲过了里昂的陷阱的其他虚世住民仍然能够自由进入蜂巢、参与副本游戏,但里昂当然不可能让他们揭穿自己的谎言。 虽然与系统定下契约后的玩家已无力逃脱里昂的掌控, 知道为了复活而参与游戏只是一场骗局又能怎样,可那样一来,没了目标、再无信念的玩家所参与的游戏、构建的群体生态,显然不能让里昂满意。 这是里昂精心搭建的舞台, 是寄托他扭曲控制欲和膨胀野望的微型世界, 他如何能容忍它出现裂痕、进而坍塌, 变作一把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玛格丽特多年来销声匿迹, 连陈峰都不确定她的灵魂是否早已消散,岑冲找上门来靠的是极其特殊的分身能力, 由此看来, 蜂巢外围极有可能是被时刻监视控制着的。 梁沐对此也有应对,他曾找人兑换过一些微型隐身机器人,如果在离开蜂巢的路上被拦截, 他就会用自己的特质能力将自己的部分意识投射到机器人上,操控着机器人逃离,争取金蝉脱壳。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阻拦他。 脚下是湿冷的草地,不时有灌木的枝桠擦过他的衣角和皮肤。目之所及都是浓稠的雾气, 零落的植被只隐隐显露出暗色的影子,像是一丛丛晃动的鬼影。 是在暗中监视他,好利用他找到岑冲他们的藏身之所、刺探他们下一步的行动? 梁沐仔细地注意着周边的动静,忧心于有人会在暗中跟着自己。找到敌人的踪迹才能更好地应变。 浓雾遮掩了一切。色彩、声音,蛛丝马迹。而往生雾诱发的幻觉正在逐步侵蚀梁沐的大脑,过去的记忆在窃窃私语,过往的人生充满了令人怀念的气息,从他的脑海深处钻出来,化作锁链,化作泥沼。 往生雾在辨识着他的弱点,准备着一击毙命。 梁沐无法在这样的环境和持续不断的幻觉干扰中保持警觉,更别提揪出可能的跟踪者了。 阿波菲斯不断地用意识与他交流,帮助他保持清醒。 虽然每个玩家的灵魂都已被里昂绑定,在【偏执的锁链】的作用下,只要不解绑,玩家的灵魂就不会消散,也不会被往生雾带走。但往生雾的作用仍值得警惕。 如果里昂认定梁沐的存在于游乐场有害,必须将他剔除,里昂不用使出任何手段,只要单方面解除【偏执的锁链】,对于此时此刻离开了蜂巢保护的梁沐来说,往生雾就是最可怕的敌人。 或许这正是梁沐能轻松离开蜂巢在外探索的原因之一。 梁沐谨守心神,按照岑冲给的地图飞快地向前走去。既然没有任何人、任何能力出现拦截他,在离开了蜂巢一公里后,他干脆拿出了一柄强光手电。光束穿透雾气,为梁沐在这昏暗的未知天地里劈凿出一小块明亮确凿的空间,远远看去像一只孤独的萤火虫。 幻觉侵入得更深了,梁沐开始无法分辨眼前看到的东西是真是假。他走得很快,但光怪陆离的幻觉不会被他甩在身后,它们紧紧缠着他,像一条越收越紧的绳索,卡着他的脖子,欲图索走他的灵魂。 突然一个古怪的黑影在前方浮现。 那是什么?梁沐向阿波菲斯确认那个影子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他犹疑地停下脚步。黑影更近了,缓慢地,却又带着沉重的压迫感径直飘来。 梁沐的瞳仁因为惊愕而颤动着。他已经能看清楚黑影的轮廓了。那是一棵焦尸一般的树,枯朽的枝干仿若细长的手臂,底部的根须在草地上伸展,帮助它向前爬行。树皮诡异地凸起又陷落,仿佛有生物被困在里面,痛苦地挣扎着却不得解脱。 凸起的树皮上浮现一张扭曲的人脸,那张脸极力向外伸展,五官黑洞洞地凹陷,嘴巴大张着,像是在无声地尖叫。 一阵寒意蹿上梁沐的脊背,一种与往生雾试图困住他的美满幸福的梦境截然相反的恐惧一寸寸攀上他的神经。 这是什么东西? 看起来与守护虚世秩序的影树极为相似,可是影树不会在没有纷争的时候自行出现,宛如鬼影一般游走,不会于树皮上浮现可怖的人脸,更不会带给人如此瘆人的寒意。 仿佛一只游荡的水鬼,耐心的等待着某个活人靠近,成为它的替死鬼。 不是幻觉。阿波菲斯察觉到事态不妙,无法辨识这是什么,在陈峰的记忆里虚世不存在这种东西。我们最好避开。 阴冷的感觉像一寸寸上涨的潮水,随着鬼影的逼近将人淹没。 梁沐小心地移动脚步,鬼影似乎并未被他惊动。他一步步远离,加快步伐绕开了鬼影。 瘆人的寒意随着距离的拉远逐渐消散,往生雾虚假的幻梦仿佛粘稠的糖浆一般一丝丝地缠上因为受惊而变得敏感的神经。 梁沐克制着自己对那个未知的鬼影使用【万物有灵】的念头。他想提取对方身上可能的记忆残片,想试着控制它。虚世里出现这样的异变绝不是没有缘由的。在感到危险的同时,他忍不住生出了探究的欲|望。他本能地觉得这样的怪物或许跟里昂有关。 但现在还是克服往生雾的考验、顺利抵达目的地要紧。 梁沐的心神越来越混乱了,出乎意料的鬼影将他本就摇摇欲坠、即将失衡的意识推向了混沌之中。身体在本能地、竭力向前跋涉,灵魂却好似被海水吞没,不断地,不断地下沉。 世界天旋地转,再睁开眼睛,他正漂浮在幽深的潭水中,万千银光闪烁,搅动起潭底的泥沙。他眨了眨眼睛,意识重新清明,原来那些银光是一条条凶恶的食人鱼,数不尽的食人鱼蜂拥而来,追着一个落水的女孩啃噬。 是梁梦! 梁沐突然明白过来当前的处境,他的意识投影在梁梦身上一部分,跟着她进入了副本,现在梁梦有麻烦了,他得去帮她,否则 否则什么呢?梁沐来不及去想,只是拼命地、近乎疯狂地将意识投射在一条又一条食人鱼上,操纵着它们彼此相残,帮着梁梦躲过攻击。 鲜血染红了潭水。等到梁沐回过神来,围攻梁梦的食人鱼已经全部死掉了,鱼身残碎的肉块在黑红色的潭水里上下浮动,他的意识已重新投射回梁梦身上。 梁梦摆着腿向上游去,血红色的地狱被她抛在身后。哗啦一声她破出水面,紧紧扒住岸边的一块岩石,拖着沉重的身体爬了上去。 她湿淋淋地仰面倒在地上,流淌着血水的脸颊上跳跃着从枝叶间漏下来的阳光。 好险!差点就死了。她喘息着对梁沐说,还好有你呀。 第143章 劫后余生的战栗褪去,她忍不住笑起来。熟悉的笑容,古灵精怪、充满生命力的笑容,好久好久都没有再看到的笑容,没有再听到的声音。 可以就停在这里吗? 弥补了自己的过错,可以就此解脱,得到满足了吗? 梁沐的心脏皱缩成一团,在酸涩的苦水里痉挛。 妹妹的笑脸笼着一团梦幻的光晕,时光凝滞在这一刻,无声地等待着他做出选择。 不行。 不可以。 真正的梁梦还在某个地方等待着他去救她,等待着从魔鬼的契约中获得解放。 梁沐手脚一片麻木,他努力地调动着自己的四肢和肌肉,仿佛一个生锈的、即将报废的机器人。他艰难地背转过身,离开了这场美梦。 在梁梦于副本中死亡之后,他曾夜夜渴望过时光倒转,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能从那片杀人的潭水中救下梁梦。 他想过千万次。千千万万次。 梁沐跌跌撞撞地走着,脸颊上湿漉漉的,好半天他才意识到那是眼泪。 小心脚下,往三点钟方向走。阿波菲斯的声音在混乱的意识之海里若隐若现,梁沐努力追寻着这个声音,像是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追寻着灯塔投射的光芒。 又一个幻境缠上来。 咔嚓一声。 【镜花水月】创造出的灵魂拷贝崩解成万千碎片,承载着方圆的特质能力【神经网络】的拷贝被毁掉了,游乐场的基石就此崩塌了一角。 在人头攒动的游戏大厅里,登出副本的玩家争相讨论着:怎么回事,我的玩家面板出故障了,不仅好多信息显示不出来,最后从副本里获得的技能竟无法使用! 没有【神经网络】使得灵魂结晶与玩家的灵魂共振,进而融合,玩家自然不可能得到伪装成游戏技能的、全新的特质能力。 他们的个人信息失去了【神经网络】的绑定和记录,玩家的数据就会尽数丧失,没了等级标记,之后再进入副本就不可能再按照从前的规律,不再是最大几率进入比自己等级高一级的副本、越比自己等级低进入几率越小、绝不可能进入比自身高两个等级及以上的副本,而是彻底的随机。 这将是混乱的开始。打破了里昂将玩家当作家畜一般循序渐进地蓄养、调教、游戏秩序。 那个副本光屏熄灭了! 玩家中传来不解的惊呼。 悬在玩家大厅数以万计的、代表一个个副本的光屏中,有一块突兀地暗了下去。还不待人们反应,更多的光屏灭掉了,仿佛有人挥舞着无形的镰刀,一片片地施以毁灭的收割。 那是阿波菲斯。是它在快速地侵蚀着游乐场的副本世界,将永恒的黑暗与毁灭降临在他的创造者曾经打造的世界上。 游乐场毁灭,契约消失,玩家们获得了自由。 梁沐在一条黑暗的通道里奔跑着,打破隐藏的空间,闯入陈列着死亡玩家灵魂的地下室。 死去的玩家统统从沉睡中清醒,他们茫然地爬出展示柜,不知自己为何复活,又为何置身此处。 梁沐在人群里焦急地寻找着,一条红色的发带跃入他的视野,他拨开人群,执着地追逐着那个熟悉的背影。 终于结束了!终于可以 梁沐 似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梁沐不要忘记 有一个略带机械感的声音在耳边若隐若现,如果不去注意的话只以为是无意义的噪音,是周遭喧哗中微不足道的背景,可不知为何,在意识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梁沐向前迈动的脚步就像陷入了泥沼,越来越迟缓,然后定在了原地。 人群重新将他淹没。 梁梦头发上系着的红色发带随着她左顾右盼而不停地晃动着。她或许正在找他,等待他来接她走,就像她曾经还是个小萝卜头的时候,站在校门口等着他来接她放学那样。 只差一步了。只差这么一小段距离而已。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歇斯底里地想要屏蔽耳边的呼唤,不管不顾地奔向梁梦。可是梁沐已经想起来了。 玛格丽特曾经对陈峰说,人是否能从往生雾中活下来,大多数时候不是意志和头脑的问题。 问题只在于,人是否明知那是谎言,却仍愿意沉醉不醒。 因为美梦是很难得的啊。 梁沐终于切身体会到了。在他已经清醒的这一刻,最深的感受不是庆幸自己未被迷惑,而是深深的、由衷的痛苦。 最深切的愿望在眼前实现却又转瞬破灭的痛苦,令人有那么一瞬间竟痛恨起自己的清醒,恨不得就此沉沦,来逃脱现实的无望。 梁沐干涩的嘴唇张了张:阿波菲斯。 阿波菲斯的声音清晰起来:我在。赶紧离开这里,又一个变异的影树正在靠近我们,已经离得很近了。 此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梁梦蓦然回首,与梁沐四目相对。 哥!梁梦脸上浮现出一种又悲又喜的复杂神情,嘴唇和鼻翼细微地颤抖着。她喊了梁沐一声,努力拨开人群,迫不及待地朝他奔来。 阿波菲斯:快醒过来!影树要碰到你了! 梁沐收回本能向前伸出的手臂,碾碎了心里不停地痛苦着嘶吼着的留念和软弱,眼看着梁梦的身影跟着破裂的幻境烟消云散。 没有时间留给梁沐缓解精神上的混乱,一阵可怕的寒意兜头罩下,影树的根系已缠住了他的脚踝。 像是被埋葬在极地的冰层下,梁沐试图挣脱、反抗,但他竟动弹不得,整具身体都僵硬得像是死尸。 绝对的寒冷、孤独、空虚的感觉腐蚀着他的感官,他跪倒在地,无数根须缠上来,巨大的阴影笼罩着他,一张扭曲的人脸从树皮上浮现,贴上梁沐的脸颊,枝条尽数垂下,将他淹没在黑暗里。 梁沐隐约感觉到,它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像一只溺死的水鬼,被轮回所抛弃,只能不断寻找着能将它从这永恒的死寂与孤独中解救出来的替死鬼。 会死吗? 彻骨的寒冷中,梁沐内心所有最消极的感情都被这变异的影树放大到了极致,想就此沉睡下去,想早早解脱离去。化为烟尘,化为虫豸,什么都好,只要不要再沉浸在无望的孤寂与痛苦之中。 阿波菲斯不停地在呼唤他。 一声又一声,仿佛一条细若游丝的蛛丝,连缀他与这世界最后一点联系。 还没完。 还要活下去。 朦胧的光晕亮起,梁沐对影树使用了【万物有灵】。 影树身上的记忆残片蜂拥而来。 第104章 初见荆楚 恭喜你成功走到了终点。按照约定, 你可以选择复活,继续自己在现实之中的人生,亦可以留在神国, 享受永恒的生命。 高坐在宝座上的神明面容模糊,圣洁的光辉笼罩着神国的殿宇,凡人的目光无法穿透那层光晕, 窥知背后的真相。 一路披荆斩棘, 无数次徘徊在生死线上, 终于成功通关游戏的玩家立于殿下,坚定地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想复活! 死亡之前, 她的孩子尚在牙牙学语。那样年幼的孩子,她的宝贝。她如何能忍心抛下她不顾。还有她的父母,没了她,他们该怎样伤心欲绝, 她又能期望谁为他们养老送终。 神明应允了她, 就像被游戏系统绑定时承诺的那样。 她松了一口气, 满心喜悦难以言表。再睁开眼时, 她果然回到了车祸发生前的斑马线上,避过了即将到来的灾难。 她放弃了原本该上班的行程, 不管不顾地掉转过头一路狂奔。 她冲进家门抱着父母又哭又笑, 孩子被她影响,也跟着扯起嗓子哇哇直哭,一家人又手忙脚乱地去哄孩子。 一切回到了正轨, 无数个咬牙吞下苦楚和恐惧、在副本中艰难求生的日子都变得值得了。 只要这不只是一场虚构的梦境,不是一个居心叵测的陷阱。 从影树身上得到的记忆凌乱又充满了攻击性,仿佛被冰冷黑暗的潮水裹挟而来的尖锐的碎石,模糊的记忆散碎在无边的、由孤独与痛苦构成的洪流之中, 梁沐的意识几乎要被它冲击得崩溃了。在这股黑暗的情绪之流中,梁沐需要用尽全力去忍住逃跑的欲|望。 深入一点,再深入一点。 他逼着自己继续下潜,拾取更多的记忆碎片。他要知道后续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被神明欺骗的玩家,沉浸在神明灌输进她意识里的美梦之中。她越来越幸福,幸福到了令人感到怪异的地步。 生活中并非没有摩擦,可一切负面情绪都如蜻蜓点水,不会令她像往日那样陷入持久的焦虑和痛苦之中。她好像功德圆满之人,不知何时炼就了一副豁达超脱的心肠,不受贪嗔痴的束缚。 第144章 只有幸福。平静的、像阳光下流淌的小溪那样的幸福。 她不知道往生雾已将她笼罩,这是往生雾在引渡灵魂消散时施加的影响。 已经圆满了吗?已经再无遗憾了吗? 隐隐地,有一个声音如此问道。 答案是肯定的。只是,在她无法言说的意识的深处,有一种微妙的、不协调的感觉令她偶尔会感到一阵莫名的空洞。 在幸福的极点,她的灵魂轻轻飘起,有一些像是雾气一样的东西环绕着她,带她前往一片深沉的、莫可名状的黑暗。她模糊感到自己的身体离散成无数颗沙砾,灵魂的结晶脱落下来。她想要去抓住那块结晶,本能地害怕失去它,可她做不到。 她沉入黑暗,沉入死亡。她本该获得安宁,可原本深沉包容的黑暗却像是察觉到了异类入侵的通道那样,骤然降下铁门,封锁住了前行的道路。 进不得,退不得,一个黑暗构成的牢笼。她被困在里面了! 不。不是黑暗化作了牢笼,而是本就不该来到这里的人正在被这里排斥,成为一个无法消化又无法吐出的异物。 一切都是个骗局! 她从来没有真正地复活,一切只是一场梦。神明骗了她! 她确实获得了圆满,但那只是梦境带来的虚假。伪造的东西蒙混过了往生雾平衡虚世生态的机制,可却不能一直蒙混下去,就这么生生卡住了,困在了挣脱不出的黑暗里,只能终日以影树的形态在虚世里游荡,再如何绝望地嘶吼也无法从影树中挣脱出来。 被伪装成神明的魔鬼欺骗着达成不公交易的人类,在交易的最后,化作了被囚困的怪物。 梁沐仰倒在地上,笼罩着他的根系似乎是因为被他重新翻搅起过往的记忆而被刺激到了,根须一阵阵地痉挛,来回地挥舞,像是一片片来自地狱的、充满怨念的鬼火。 他无法与影树里的存在沟通。被囚困在里面的灵魂先是被往生雾带入了濒临消散的混沌,又被长久的囚困与死寂侵蚀得疯狂。 梁沐终于搞明白虚世里在玩家们暴力争斗时出来维护秩序的影树到底是什么。 被往生雾带走的灵魂不是真的消散了。灵魂的核心化作结晶花留在土壤里,剩余的部分则化为虚世的一部分,譬如尘归尘、土归土那样回归天地,成为虚世的守护者。 在自然的生态循环里,消去执念、获得圆满或是被恐惧侵蚀得主动自我毁灭的灵魂,都将和谐地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仿佛生物体内的免疫系统,一旦暴力行为发生,就会被激活,平日里则无处可寻。 而人为制造出的虚假的圆满,虚假的走向成佛之路的灵魂,就会被卡在这个循环之中,成为变异的怪物,无法融入这个世界,只能在荒原上无望地游荡。 里昂估计一开始也没想到,他处理通关玩家的手段会导致这样的后果吧。 可是恶意只会创造出恶果,再如何美妙的乌托邦也会被魔鬼化作地狱。 变异的影树离开了,瘆人的寒意渐渐消退。 似乎是没有从梁沐身上找到想要的东西,影树失望地走了。 她想要得到什么呢?即使精神已经混乱不堪,她还在寻找什么呢? 失去的灵魂结晶,过往的记忆,惦念的家人,还是一柄能劈开囚笼的利斧、打开锁链的钥匙? 梁沐从地上爬起,眼泪不停地流,像是决堤的洪水。读取记忆时,情绪的冲击太强烈了,无边的绝望和疯狂现在还淤积在他身体里,让他想伏在地上不管不顾地痛哭。 阿波菲斯:你还好吗? 我好冷。梁沐嘴唇微微张开,像是寒冰浸入骨髓那么冷。 他全身都因寒冷而僵直,那是恐惧和死亡带来的冷意。他活动着手脚,抵抗着内心消极的情绪,蹒跚向前走去。 阿波菲斯沉默片刻,说:我要是个火炉就好了。你以后可以将这只蜘蛛改造一下,加装个发热功能。 梁沐抹着眼泪,巨大的痛苦中浮现些许哭笑不得的感慨,阿波菲斯果然不懂。他顾不上在意这会不会伤害到已经生发出情感能力的数字生命,直言道:我想,比起一个火炉,我现在更想要一个拥抱。 我想回家,回到一切发生前,跟梁梦,跟我的父母,说说话,彼此拥抱。 变异影树带来的情绪冲击令梁沐无法再克制内心的流露:阿波菲斯,我好想他们。 阿波菲斯笨拙地说:那怎么办?现在只有我。 梁沐眨了下眼睛,竟从这份笨拙里获得了些许安慰:看来我还不算太悲惨。谢谢你陪在我身边。 哦。阿波菲斯罕见地只蹦出一个音节。 梁沐继续在浓雾里跋涉,淤积在心底的情绪化作泪水不停地往外淌,很久才流尽,他已分不清这些泪水有几分是变异的影树带来的,又有几分是为了自己。但就像他说的那样,还好此时此刻他不是孤身一人。 茂密的野草拂过腰间,流水淙淙声远远传来,手电筒的光芒孤独地穿过雾气。幻觉仍在纠缠,但梁沐已经适应了。 在岑冲展示给他的地图的终点,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女人正百无聊赖地站在那里,察觉到有人靠近,她敏锐地侧过脸来,手中提着的风灯映亮她纯黑色的眼眸。她眉梢一扬,友好地打了个招呼:岑冲让我来接你,我叫荆楚。 梁沐震惊地看着她。 他当然认识她。荆楚是近来玩家论坛上热议的新玩家。她的特质能力神秘莫测,没人能猜得到那到底是什么,但没有人能否定她的强大,超越规则的强大。试问哪个玩家能中途离开游戏副本?那根本是违背游戏规则的。 梁沐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荆楚。 她已经加入岑冲那边了吗?她也想要推翻游乐场? 荆楚招了招手,示意梁沐跟上。 荆楚为梁沐领路:我现在带你去玛格丽特建立的秘密基地。嗯你知道玛格丽特是谁吗? 梁沐:她是游乐场成立之前就生活在这里的人,是这个世界曾经的秩序维护者之一。 荆楚探究地看着他:岑冲说得没错,你了解很多秘密。 她没深入问下去。或许他们心知肚明,现在并不是个追根究底的好时机。他们站在了一起,但信任关系可还远没有建立起来。 梁沐问:你是怎么接触到他们的?也是他们主动来找你的吗? 荆楚笑起来:不是他们找的我,是我自己撞上去的。 梁沐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荆楚进一步解释道:你被系统绑定之前是不是身处一片好像没有尽头的虚无的黑暗之中?那里只有你自己,以及一个邀请你加入游乐场的游戏系统。你选择了绑定游戏,然后,她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再睁开眼,你就置身于玩家大厅了。游戏就自然而然地开始。 但这其实是个骗局,一个障眼法。那片黑暗是空间系能力创造的,它并非一个独立的世界,就存在于蜂巢之外的土地上。有人监控着虚世的全境,一旦哪里出现来到这个世界的灵魂,它就笼罩下来,把那个灵魂关进去装神弄鬼。 陈峰的记忆里可没有这些细节,这还是梁沐第一次了解到这场骗局初始是如何布局的。 荆楚继续道:我没有跟系统绑定,开始探索那片黑暗,多亏了我的特质能力,我成功走了出去,不过中途很费了一番功夫,那个空间追着我移动,直到空间撞上了另一个空间壁垒,无法再向前延展。那是玛格丽特那派的人出手打开的空间壁垒。他们也时刻监视着虚世的动静,察觉到异样就来帮忙了。对了,或许你已经了解到特质能力就是人天生的,而非被神明赐予。 荆楚没有绑定系统,所以她根本没有跟里昂签下契约。【不公的交易】无法生效,所有里昂建立的游戏规则都无法限制她,所以她才能中途离开副本。 梁沐从未想象过还有这样的出路。 可是荆楚为何能笃定那片黑暗是有尽头的,是可以离开的? 梁沐:你的特质能力是什么? 荆楚毫不避讳:我的能力是【概念免疫】,一切由人类的心灵、意识和灵魂创造出来的东西都无法对我产生作用。 特质能力就是人类的灵魂具现化的效果,也就是说所有特质能力都对荆楚无效。成形的空间壁垒和游戏副本空间似乎也无法阻拦她 梁沐想到方圆的灵魂拷贝,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你能解除某种已经起效的特质能力效果吗? 比如?荆楚拨了下耳畔的发丝,很感兴趣地看着他。 梁沐浅色的眼眸笼着一层灼人的光。多久了,多久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希望。 第145章 比如由一种叫做【镜花水月】的特质能力创造出来的某人的灵魂拷贝。 荆楚乌黑的眼睛一直平静无波,此时却浮起些许复杂的意味:你说的不会是方圆的灵魂拷贝吧? 梁沐:没错。 我做不到。荆楚半敛着眼睑,眼神晦暗,已经起效的能力效果是无法在我身上生效,但我也无法摧毁它。曾经我不死心地去试了,但是没有用,只能指望施加能力者主动撤销。 梁沐知道一切不会如此顺利,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失落:那你们打算如何推翻游乐场?岑冲说你们有个好计划。 荆楚伸出食指,指了指梁沐:计划就是我加你。我们两个的能力联合使用,就有机会抓住神明和他的手下。 别高兴太早,这件事可不容易办到,成功概率很小,在抓住神明之前说不定你就会先死在游戏副本里。 荆楚耸了耸肩,笑容明亮张扬:但不管怎么说,希望再渺茫也比没希望要好得多。 第105章 见到玛格丽特 荆楚带着梁沐穿过一道空间屏障, 这是为了防止有人跟踪他们的必要手段。一扇像是地窖上安装的木质铰链门突兀地出现在前方的小土坡上。 这个入口不是固定的。它是一个活的通道,可以开在能力范围内的任何一处空间。 吱呀一声,铰链门自动打开, 幽深狭窄的通道显露出来,仿佛一只巨型怪兽的喉管。走到近前向下眺望,通道最多只容两个成年人向下攀爬, 如一口深井, 近乎垂直的墙壁上嵌着可供着力的梯子。 两人顺着梯子向下爬,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双脚重新落地, 眼前是一条高三米左右可供行走的地下密道。 荆楚将绑在腰上的风灯重新提在手上,晃动的灯光里,两人投在墙上的影子不断地变形。梁沐侧身去看,来时的路已经消失了。 既然你没有掉进里昂的陷阱, 不受游戏规则的束缚, 你是为了什么想要推翻游乐场的?梁沐问道。 荆楚不是困兽, 自然就会缺乏背水一战的决心。 被里昂拿捏着命运的玩家有可能在他的威逼利诱下倒戈, 或是因为前路太过艰巨而绝望地放弃,可是荆楚这样完全立于规则之外的家伙, 天然地, 更让人难以把她当作可靠的伙伴。 她可以随时退出副本,她近乎作弊一般的特质能力没有玩家能奈何得了她,就算在游戏里死亡了, 不被里昂扭曲的规则影响到,游戏里的死亡根本不会对她有什么影响,更不用担心灵魂的所有权被里昂收割。至于游戏之外,有影树这样天然的秩序守卫者存在, 虚世是不存在伤害和死亡的。 在虚世,荆楚无所畏惧。 如果她在现实世界里的肉|身并未死亡而是处在濒死状态,她只要从副本游戏中获得一个技能奖励,与外来的灵魂结晶融合的刹那,不曾被【偏执的锁链】绑定的灵魂就将立刻离开虚世,回归肉|身。毫无阻碍,轻而易举。 某种意义上,里昂不是她的敌人。到底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正义感爆棚?没有根本利害关系的情况下,她的决心能持续多久呢? 脚步声在通道里回荡,影子追随着灯光在墙壁上滑行。梁沐探究地看着荆楚被笼在摇曳光晕里的侧脸。 因为方圆。荆楚意外得坦诚,她漆黑的眼睛沉沉地望向通道尽头的黑暗,仿佛凝望着过去的记忆。 我是为了她来的。她死了,一开始我只是想搞清楚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然后我从玛格丽特那里了解到方圆离开后虚世发生的一切,显而易见,方圆的死亡是彻头彻尾的谋杀,里昂是最大的受益人。 梁沐惊愕地顿住脚步。 方圆真的死了。虽然他早已从陈峰的记忆里得知方圆凶多吉少,但骤然在出人意料的时机得知对方的死讯,心头仍不由泛起一阵惊诧和恍惚。 梁沐:你现实里认识方圆? 荆楚抿了下唇,声音低下来:没错,我们是朋友。她在研究虚世的时候跟我分享了她的见闻,那时没人能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情。 这样一来一切就说得通了。荆楚本来就清楚虚世的存在,对游乐场建立之前的虚世有所了解,里昂的把戏能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她。她知道虚世是什么模样,所以当看似没有尽头的黑暗笼罩着她、游戏系统试图绑定她时,她只会试图撕开这层精心准备的布景。 荆楚:方圆死了,我不能让她的灵魂结晶还被谋害她的人利用着,那是一种彻头彻尾的侮辱。我至少得让她得到真正的安息。 你又是怎么知道她的?她眼珠转动,瞥向身侧的同行者,漆黑的眼睛里凝着风灯的缩影,灼亮的光点在瞳仁里跃动着。 她说出了自己的秘密,现在轮到梁沐了。 我的特质能力能提取所接触生命或非生命身上的记忆残片,发生在他们身上或周边的光景都有可能读取到。梁沐说,我能知道方圆的存在,是因为我得到了陈峰的部分记忆。 风灯摇晃着,荆楚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过来。 陈峰曾经等待着方圆回到虚世阻止里昂,里昂直接浇灭了他的希望,他告诉陈峰方圆不会回来了,因为方圆会死在那些成功离开虚世的人手上,他用自己的特质能力让他们帮他除掉方圆。 梁沐感到喉咙发干,荆楚的目光像是钉子般刺过来,不复从容,而是隐含怒气,沾满鲜血一般。他并不为此感到害怕或紧张,他只是深感命运的荒诞和奇妙。 他从不曾想到他能与方圆在现实中的熟人谈及她的死亡。 他于游乐场的副本游戏里偶然地得知了里昂是如何策划一场跨越世界的谋杀,而现实世界里,荆楚曾用自己的双眼确认那场鲜血淋漓的死亡。 然后,他们相遇在这里,在漆黑的秘密通道中,用各自得到的拼图碎片,为方圆的死拼凑出完整的真相。 那个杀了方圆的家伙直接自杀了。荆楚声音干涩,他自己都搞不明白里昂是怎么控制他杀人的。 里昂肯定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跟他达成了【不公的交易】能够起效的条件。她把空着的手伸进兜里摸索着,像是在下意识地寻找能麻痹情绪的烟草,她低低地笑了一声,里昂那个杂种是靠着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代价换走方圆一条命的,他有告诉陈峰吗? 灵魂绑定。梁沐说,有些濒死者害怕无法在肉|身死亡前灵魂归位,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他们寻求了里昂的帮助,用【偏执的锁链】保证自己的灵魂不会消散。 那时没人知道里昂有两个特质能力,里昂帮他们绑定前会说,我帮你这个小忙,你以后也得帮我做件事。然后在这些人离开虚世前,里昂就会提出自己的要求,让他们杀了方圆。 荆楚扯了下嘴角,低着头叹道:哈,只是这样而已。这么简单就能利用方圆救下的人去杀方圆,真是个天才。 两人沉默地继续向前走,拐过一个弯后,终于走到了尽头。又一扇铰链门迎面打开,明亮的光芒涌进通道里,门背后是一个灯火通明的洞穴。洞穴壁里嵌着熊熊燃烧的火炉,岑冲正坐在蒲团上打坐,不远处,软椅里坐着一个黑人女性。她撑着扶手站起来,眼角因为笑容堆积起细细的纹路。 梁沐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玛格丽特,心中的防备瞬间卸下了大半。 玛格丽特引着梁沐和荆楚做到壁炉边的沙发上,简短的欢迎和问候过后,荆楚率先知会玛格丽特:梁沐得到了陈峰的记忆,我们没有必要再就虚世的过去多谈了。 这可真是超出我们的预料。玛格丽特的目光充满年长者的包容,同时又具有一种厚重的力量感。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梁沐,据我所知,陈峰的灵魂已经消散了,你应该也没有机会接触到陈峰遗留下来的灵魂结晶,你是怎么得到他的记忆的? 面对岑冲梁沐有所戒备,荆楚也不能让他完全和盘托出,可是玛格丽特,这个曾经一心维护着虚世的秩序,带头质疑、阻挠里昂的计划,在虚世坚持了上百年的女人,如果连她也不能相信,那还能相信谁呢? 不是没有赌的成分,但他要抓住一切机会解救梁梦。这就是最好的机会了。 阿波菲斯同样同意他的决定。 梁沐说:陈峰创造了一个能毁灭所有副本游戏的病毒,代号是阿波菲斯,那个病毒被他藏在一个不起眼的游戏副本里,我偶然间进入了那个副本,具备初步智能的阿波菲斯判断出我的特质能力能帮助它进化,从而增加它摧毁游乐场的可能性,所以它主动现身与我接触,而我通过它得到了陈峰的部分记忆,了解到了游乐场的真相。 第146章 玛格丽特和荆楚都为他带来的消息感到惊讶,一旁始终闭目打坐的岑冲也睁开眼睛看了过来。 岑冲眉头微蹙:这么多年来这个病毒一点动静都没有你觉得它能否派得上用场? 它还不够强大。梁沐说,当年陈峰被里昂监视着无法完成对阿波菲斯的改进和升级,最后留下的版本性能不足,一旦冒头就有可能半道被里昂揪出毁掉,所以阿波菲斯经过计算一直都蛰伏在最初诞生的副本里。 玛格丽特沉吟片刻,说:你的能力能帮助它升级,也就是说,只要持续升级下去,迟早有一天我们单靠它就能摧毁掉游乐场,解放所有玩家。这需要多久? 梁沐:我不知道,这种升级迭代方式不好计算,但至少要花费数年时间。但我不确定我能不能活到那一天。我进入的副本难度越来越高,而且因为我在阿波菲斯所在的副本里察觉到了控制npc的【傀儡术】,我似乎已经被盯上了。 他说着,语气低沉下来:如果有一天,游乐场尚未被推翻我就死在副本里,在死之前,我会主动通过玩家系统,将我的灵魂结晶赠予荆楚,你们可以利用它继续让阿波菲斯升级。 失去自己的灵魂结晶,灵魂就只有消散这唯一的结局。 我只有一个要求。梁沐定定地看着玛格丽特的眼睛。他选择相信她,他愿意把全部赌注押在她身上,我希望你们能救出我的妹妹梁梦。到时,如果她的肉|身还未死亡的话 请让她活下去。 第106章 誓约 玛格丽特深沉的眼睛里闪现些许动容。 感谢你带来的消息, 也感谢你对我们的信任。她伸出一只宽厚的手掌,手心上浮现一只特质能力幻化的天平,或许你已经知晓我的特质能力是【公正的天平】, 它可以衡量得失、维护公义,在双方达成共识的前提下制定并强制执行每一条约定和律法。 对于你的决心与勇气我们应该施以回报及诚意,我在此立下誓约, 只要我的灵魂一日没有消散, 我就会竭尽所能拯救你的妹妹梁梦, 将阿波菲斯的存在视为最高机密,不会将它透露给除了我们在内的其他任何人。 天平晃动着, 一个半透明的拇指盖大小的天平图标自其中分生,飞快地射入玛格丽特的心脏,闪烁片刻后隐没下去。誓约正式成立。 我同样做出如上誓约。岑冲抬起一只手,向天平起誓。紧接着是荆楚。 梁沐没有想到荆楚也会立下这样的誓约, 起码关于只要灵魂不灭就会竭力救下梁梦的部分, 对荆楚这样退路很多的人来说, 这种誓约堪称鲁莽。看玛格丽特欲言又止, 最后无奈摇头的模样,显然这也出乎她的意料。 先前两人在密道里的那场对话, 梁沐虽然没有深入询问, 但他心中有个相当有把握的猜测现实世界里荆楚并没有死亡,她或许继承了方圆的经验和遗留下来的设备,可以自我调节灵魂波动从而进入虚世。 一个或许能随时离开虚世的人做下这样的承诺, 确实令人感动,但其中不顾一切的疯狂意味也是显而易见的。 荆楚黑亮的眼眸里沉淀着沉着的光芒,她的决定看来并不是一时冲动。她侧头冲他露出一个笑容,仿佛刚刚直接斩断自己退路的举动不值一提。 不得不承认, 梁沐悬在心头的大石彻底落下了。他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紧绷了许久的神经松弛地舒展开来。不仅是因为誓约的建立让双方能够建立起坚固的信任和牢不可破的同盟,更主要的是,他再也不用害怕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幸死在副本里,还会有谁能一直记挂着梁梦了。 他害怕的从来不是死亡。 现在他终于无所畏惧。 既然阿波菲斯目前还不能暴露出来,我们还是继续原定的计划。玛格丽特双手压着膝盖,身体向梁沐微微倾斜,因为游乐场的系统都掌握在里昂手里,我们无法定位他和他的同伙的位置。他是个谨慎又狡诈的家伙,即使他的阴谋早已大获成功,这么多年来他还是藏得很好,副本之外我们觅不到他的踪迹,副本世界里,他更是如幽灵一般神出鬼没,唯一确定他会出没的【神国】是独立于游戏副本的线上空间,没有权限的人无法进入。 但我们还有一个突破口。留在方圆灵魂拷贝里的【神经网络】记录着所有在副本游戏里登入登出的人员数据,任何人只要进入游戏之中,他们就无所遁形。 梁沐立刻明白过来:你是需要我去接触方圆的灵魂拷贝,读取【神经网络】的数据? 陈峰猜测方圆的灵魂拷贝就藏在玩家大厅的水晶雕塑之下。那个雕塑的外观与【镜花水月】的能力效果一模一样,以里昂的恶趣味来说,他十有八九会把【神经网络】保存在附近。只是那个雕塑有多重空间壁垒保护,没人能深入探查。 我带你去。荆楚说,你将部分意识投射到我身上,周遭设置的防护网对我没用,接触到灵魂拷贝后,你再将你的意识投射上去即可。 这部分分割出来的意识就留在那里,实时读取【神经网络】上流动的数据,所有被当成限时道具和npc的死亡玩家的灵魂也会在上面留下痕迹,你就能就此确认你妹妹现在的大致状况了。 之后,你再把一部分意识投射到我身上,由我抓住机会登录副本,追踪里昂和他的走狗。一旦逮到人,你就立刻读取他们的记忆。 荆楚伸出一根大拇指,手腕翻转,指向自己:我呢,提供机动力,你则提供技术能力。平时你迫不得已要进副本的时候,如果我也能跟进去,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的安全。 梁沐提醒道:我无法长时间分割多个意识出去。 这个不用担心。岑冲为他介绍自己的能力,一能生万物,万物归于一。他枯瘦的、布满皱纹的手指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圆,我的能力可以创造出一个事物的无数分身,亦可以使无数个分散的个体跨越空间的阻隔归于同一个意志的控制之中。我将我的能力施加在你的身上,你分割出去的意识体就能更长久地维系。 梁沐颔首。他们找上他正是因为他们能力恰好适配。 玛格丽特继续讲述他们的计划:只要我们能追踪到任何跟里昂于私下有接触的人,比如立花爱,又比如保管灵魂结晶的西蒙,读取他们的记忆,我们就有可能找到里昂的老巢。另外,每一个人以【神经网络】为中介融合了什么样的灵魂结晶同样会被记录下来,我们可以借此制定对策,找到能够制衡对方的能力。 梁沐的思绪沉浸在全新的计划里,神色沉凝:这很难,里昂那边的核心成员几乎没必要继续参与副本游戏,游戏空间里能追踪到的更多的只是后来选择成为神仆的玩家,他们能接触到真相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至于里昂本人 他曾切实地于虐恋回忆副本里见过里昂一次。 他拥有【数字世界】的使用权限,可以随时登入进任何一个npc角色,再随时登出,抓到他的难度就像是徒手捕风。 没错,就是这么艰难。大海捞针,沙里淘金。玛格丽特略带叹息地说道,如果不是这么难,游乐场不会仍旧屹立不倒。 我们能做的只有抓住每一个机会,每一丝可能性。 梁沐:抓到了里昂之后呢?虚世里不存在杀戮和暴力,他也不可能轻易向我们屈服,主动解放所有被他的能力束缚的玩家。如果靠往生雾,需要耗费的时间就太长了,即使他自己没有隔绝往生雾的能力,他收在手下的人也绝不会坐视不管,那对我们来说太不利了。 这确实是个难题。我曾经不无绝望地想,除非出现一个罕见的能解除他人身上的特质能力效果的特质能力,抑或是等到里昂灵魂自行消散的那一天,否则我们永远也奈何不得里昂。 玛格丽特双手交拢在膝头,感慨万千地摇着头:可是,在我几乎要自暴自弃的时候,我找到了如果有一天抓到他或许能致他于死地的手段。 虚世里本不存在任何外力能毁灭里昂的灵魂,是他自己创造出了自己的敌人,是他的恶念打磨出了能够取他性命的、淬毒的利刃。 梁沐:是什么? 虚世的浓雾里游荡着很多变异的影树。玛格丽特问道,你来的路上有看到吗?树皮上浮动着狰狞的人脸,无法自行消失,也不会被暴力行为触发、召唤,只是兀自游荡着,但凡靠近就令人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像是要冻毙在死亡的深渊里。 第147章 梁沐将自己来路上的遭遇以及从变异影树那里获取的记忆碎片讲了出来。 不只是坚持复活的通关者,玛格丽特唏嘘地说,虚世的生态平衡被里昂毁坏到一定程度后,空间壁垒都开始被往生雾侵蚀,为了不让蜂巢被往生雾入侵,里昂将大量于副本中死亡后成为他的傀儡的玩家投放到蜂巢外,给他们灌输梦境,使他们无知无觉地被往生雾吞没。 梁沐的心脏缩紧了。 会不会就在此刻,梁梦的灵魂正被里昂当作垃圾一样抛弃?还是说,早就被抛弃了呢? 他得快些读取【神经网络】上的数据,确认梁梦的灵魂是否还有被接入游戏的痕迹。 不是所有灵魂都会因此变成变异的影树,玛格丽特给出自己观察多年后得出的结论,大部分灵魂会完全沉浸在被灌输的美梦中,梦境和往生雾的幻境完美衔接过渡,即使里昂解开了与他们灵魂的绑定,无法再操控影响他们的精神,他们也不会察觉到任何不对,就这么消散在雾气之中。可有些灵魂或许是精神力量过于强大,又或许是因为心中残存的执念和求生的愿景强烈到一旦对他们精神和灵魂的控制消失了,往生雾的幻境很难直接捕获他们,而他们是有可能在清醒的瞬间逃离的。 最开始里昂还没有经验,有一些玩家清醒过来,我们顺势救了几个。里昂不允许这种事情再次发生,一旦他那里监测到灌输的梦境里玩家的精神活动有异,他就会出手压制玩家的意识,反反复复,直到玩家被往生雾吞没。 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特质能力的作用本质上正是灵魂的作用,是灵魂与外界的交互,在强制使别的灵魂消散的同时,不知是被压制的灵魂的濒死反扑,还是试图利用往生雾机制意外产生的连锁反应,二者的灵魂发生了奇妙的纠缠,即使在玩家的灵魂消散的瞬间,里昂成功与之解绑,但这名玩家灵魂的一部分还是残留在了里昂的灵魂之中。 我们的一位可以观察灵魂能量波动的伙伴,记录下了这个诡异的现象。我们据此得出一个结论,正是因为灵魂缺失了一部分,本该消散的灵魂才化作了变异的影树,在他们消失的地方生长出来的结晶花并未凝成实体而是一个虚影。 梁沐:所以他们是在寻找自己缺失的那部分灵魂。 玛格丽特颔首:变异的影树如果能够在夺回自己遗落的灵魂的过程中对里昂的灵魂造成伤害就是最好的结果,但不管怎样,只要里昂被我们带出蜂巢,他们一定能帮我们困住里昂,让里昂在往生雾中暴|露足够久的时间。 意料之外的帮手。奋力一搏的战术。 不试一试怎么能甘心呢? 离开秘密基地的时候玛格丽特送了梁沐一程。 路上,玛格丽特突然提到:陈峰创造的病毒是叫阿波菲斯,对吗? 梁沐点了点头。 玛格丽特皱起眉,又是厌烦又是无奈地笑起来:陈峰这个人可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 梁沐不解其意。 玛格丽特说:在埃及神话里,阿波菲斯诞生于地狱的最深处,地狱里都是一群罪大恶极又无力逃离地狱的罪人,阿波菲斯曾意图带领他们离开地狱,当然他最后失败了。 你想啊,阿波菲斯欲使世界陷入黑暗与毁灭之中,唯一会被他解放的群体就是这群无能的罪人。陈峰难道不是在把被关押在地狱深处的罪人与被里昂欺骗从而被他控制的灵魂画上等号吗? 他自己因为傲慢和野心间接导致如今的局面从而认定自己有罪也就罢了,怎么还迁怒到其他身陷囹圄的人身上了?他肯定是想,当初那些支持里昂的人都是因为愚蠢、软弱和贪婪才上钩的,并非全然无辜。玛格丽特撇了撇嘴角,看着十分嫌弃,喉咙里却又吐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是个混蛋,很多时候都想先宰了里昂再宰了他,但我们当初也算关系不错。在游乐场的问题上跟我分道扬镳的人们也都不是坏人,陈峰还有自己的野心,可剩下的许多人只是想更久地在虚世活下去而已。 为什么就变成如今这样的境况了呢?玛格丽特疲惫地摇了摇头,或许就像宗教里所说,每个人生来都带有原罪,如果不时刻跟自己的弱点和欲|望抗争,稍有不慎,我们就将被魔鬼引诱,踏上错误的道路。 第107章 失败 那天回蜂巢的路上, 在分开之前按照计划,梁沐分出两个意识体投射在荆楚身上,岑冲用能力帮助梁沐与分割出去的意识体之间形成分裂却又统一的稳定态。 梁沐独身一人回到蜂巢, 径自走回自己的宿舍,他的意识体则跟着荆楚潜入玩家大厅,直奔【神经网络】的藏身地。 荆楚的能力实在太过好用。蜂巢就是人们用自己的特质能力创造的产物, 于是它在空间上的结构并不对荆楚构成阻碍, 她熟练地于无人处沉入地板, 如一个擅长使用遁地术的道士一般,在地砖和墙壁间来回游走。 她匍匐在玩家大厅地板下的墙体里, 快速靠近最中央的水晶雕塑。 方圆的灵魂拷贝并不藏于雕塑之下,而是在雕塑内部由空间能力叠加的另一重空间。 荆楚如一条洄流的鱼,整条路线刻在了她的基因里一般,她向上一跃就精准地破开了层层防护罩, 钻进了最深层的藏宝地。 梁沐通过投射到荆楚身上的意识体跟她一同站在这处无人造访的禁地。 黑暗的密闭空间里, 一枝被月光和水雾包裹的透明花朵悬浮在半空中, 幽幽地发着光, 照亮这间空洞冷酷的牢房。在这虚幻的花朵上,每一个角度都折射出同一个女人的身影, 梁沐当然能认出来, 那就是方圆。 方圆留下自己的灵魂拷贝离开虚世时,她于镜花水月中留下的倒影还是鲜活而灵动的,那证明了她灵魂的生机, 而现在,这些倒影因为她的死亡而变得黯淡呆板。 没时间留给他们悼念亡者,梁沐当即将一个意识体投射到方圆的灵魂拷贝上,霎那间, 无数玩家的数据蜂拥而来,同时涌来的还有方圆生前的记忆承载着她的灵魂核心的拷贝体自然与她的灵魂主体同根同源,直到死亡将这种联系斩断之前,二者都是联通的。 梁沐看到一个男人找上方圆,男人说着实在感激方圆对他的帮助,无论如何都想当面道谢。曾在虚世遇到的灵魂又在现实里相遇,这是难得的缘分,方圆这样想着,没有拒绝对方的邀请。 她走进男人订下的包间,迎面而来的却是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刃。 一刀捅穿了她的腹部,剧烈的疼痛中她软倒在地,仰视的角度令她看清了男人掩在鸭舌帽阴影下的脸,双眼布满血丝,青筋暴突,脸部肌肉神经质地不住抽搐。 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里昂,都怪里昂! 他痛哭流涕,一时喃喃低语,一时愤怒地吼叫,像是发了疯,只有他握刀的手不停地、机械地向下捅,喷溅的鲜血溅了他满身满脸,像是一只浴血的恶鬼。 方圆意识到虚世出事了,里昂肯定想用她留下的灵魂拷贝做些什么。她试图挣扎,但死亡正如一位暴君,不容抗拒地带走了她的生命。 方圆曾做过统计研究,一个人死亡后有二十分之一左右的概率灵魂进入虚世,但命运冷酷地站到了里昂这一边。里昂赢了,他又一次胜利了。 先别走。梁沐的意识从方圆的记忆中浮上水面,他对荆楚说,如果我将生命化的能力用在灵魂拷贝上,就像我对阿波菲斯做的那样,方圆会不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能再次活过来?毕竟这是灵魂的拷贝,拥有方圆全部的记忆,还有她的灵魂结晶,如果让阿波菲斯帮我们把它数据化,它或许也能像阿波菲斯那样逐步自主迭代,产生自我意识。 荆楚僵住了,语气第一次听起来有些虚弱,像是陷入了某种混乱和纠结:你确定会有效果吗?方圆已经死了,就算真的能产生意识,那也 算了。她仰着头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来,就像你说的那样做吧。 这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荆楚在这方面也帮不上什么忙。她最后凝望了几眼半空中悬浮着的梦幻花朵,转身离开了这里。结合玛格丽特那方提供的名单,梁沐于最新登录数据里找到了一位皈依于神明座下的玩家登录副本的痕迹,副本人数未满,荆楚必须争分夺秒,运气好的话,正好能插进去。 梁沐的意识一边跟着荆楚在副本里追踪目标、抓住机会读取对方的记忆,一边在【神经网络】的数据汪洋里搜寻梁梦存在的痕迹。 终于他悬着心落了地梁梦的灵魂还好好的!她的特质能力当前正作为有使用次数限制的道具被玩家绑定着,而非是灵魂结晶融合后的永久技能,可见梁梦的灵魂结晶并未析出。 第148章 一切都还来得及。当务之急就是去找到那个玩家,从他那里将代表着梁梦的道具买回来。 他会好好保管它。只要这个道具存在一天,梁梦的灵魂就是安全的。 你最近心情都变得很好。阿波菲斯明显有些不解,即使你在副本中遇到的麻烦越来越多,你还是要比从前开心得多。 梁沐浑身被大雨浇透,半靠在小巷脏臭的垃圾堆里,鲜血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淌,身侧翻倒的破旧衣柜下露出半截被雨水泡得发白的尸体。 副本游戏仍未结束,他刚刚反杀了另一个玩家,对方不只是要他性命,同时手握精神类技能,试图读取他的记忆。或许记忆才是对方真正想要的。 自从梁沐回到蜂巢,他在副本游戏中遇到的针对更尖锐也更危险,不再只是监视和威慑。 荆楚不可能跟着他进入每一个副本,万幸,按照游戏规则,里昂那边的人同样做不到,副本的进入资格是公平获取的,没有人有特权插队或把别人挤出去。就算里昂能随时登入进npc的角色,但【数字世界】一早就被玛格丽特设下制约,游戏进程不能被任何人干涉,里昂最多只能做到旁观。 但即使这样,梁沐的处境显然变得更糟了,阿波菲斯相当为他忧心,但它同时也能切实地感受到,自从梁沐通过交易得到了代表梁梦灵魂存在的道具,即使遇到再艰难危急的险境,梁沐的心情也是昂扬的。它为此感到困惑。 梁沐抹了把脸颊上混着鲜血的雨水,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方才的一番厮杀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他从垃圾堆里捡拾了一根铁棍,撬开一家商铺的后门躲了进去。 这是个废弃的门面房,没有人居住,不通电,雨水顺着梁沐的脚步淌了一地。他找了个方便观察周遭动静的角落藏好,一边用道具治愈身上的伤口,一边将外衣脱下来拧干。 很开心吗?他思索着自己心境上的变化,回答道,更准确地来说,我是心里感到很踏实。 再痛再累的时候,只要打开玩家面板的道具栏,看到代表梁梦灵魂的道具,心头就像燃起一个小小的火堆,温暖又踏实。 梁梦一直与他同在,就算他不幸死在游戏里,还有荆楚能帮他继续保管梁梦的灵魂。 大雨如瀑,冲刷着肮脏破旧的巷子,年代已久的路灯顽强地亮着,自梁沐头顶灰蒙蒙的窗户投下几缕黯淡的光线。在这个无人的角落,阿波菲斯借助梁沐手中一款影子形态的探查道具,悄悄显示出它的形体。 脚下的阴影扭曲变形,化作一只拖着蓬松长尾巴的小猫,轻灵地跃到梁沐怀里。 阿波菲斯近来很爱变成动物的形态跑到梁沐身上蹿来蹿去。它分出去的数据体一直跟在梁沐身边观察着这个世界,自然它也在观察着梁沐。它轻易就能辨别出梁沐对一些小动物的偏好。 它甚至在考虑,有机会的话,希望把梁沐之前给自己找的蜘蛛形态的机械载体变成更可爱的、有皮毛的那种小动物,即使它名字的原型其实是一条蛇。 虽然它还没有那种自觉,但它确实是在讨梁沐喜欢。 所以你把你妹妹的生命放在你之前。你重视她胜过你自己。阿波菲斯分析道,这就是人类的感情? 与其说我重视她胜过我自己,不如说是她的存在带给了我直面任何险境的力量。她让我变得更勇敢,更强大。 阿波菲斯趴在梁沐怀里不动了,像是陷入了沉思。它觉得它是喜欢梁沐奋不顾身的勇敢的,像荒野上疯狂燃烧的野草,像汹涌海浪里不知何时就将倾覆的小舟。它需要着梁沐坚定的意志和勇气,正是因为梁沐是这样的人,他才能帮助它接近它的使命。可它内心又不时涌现一种微妙的感觉,像是像是恐惧。 梁沐戳了戳怀里的影子,手指象征性地捏了捏小猫的后颈:你变成动物的频率是不是有点高了?难道你的自我认知更接近动物? 他当然察觉到了阿波菲斯身上微妙的变化,他完全没往自己身上想,只是担忧着阿波菲斯的自我认同问题。曾经它往往只以一个含着无穷数据流的圆球出现,如今它却不是变成小鸟就是变成小猫。 梁沐不禁纳闷:难道阿波菲斯看多了人丑恶愚蠢的一面,反而更喜欢以动物的形态出现? 不过他很快又反思自己的想法过于人类中心主义了,动物的外形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定数据生命体的审美就是如此。 阿波菲斯倒没有隐瞒:我并不把自己当作动物。我只是觉得你会喜欢这样。 梁沐一时哽住。这是他从未想过的答案。不得不说他十分感动,但细细一想只觉得不知所措。他难道给阿波菲斯这个犹自稚嫩的灵魂灌输了什么不好的信息,才让它这样地讨好自己吗? 他当即坐起身,严肃地说道:虽然我和你是不同形态的生命,认识的时间也不算长,但我把你当作我的伙伴,而不是我的宠物。你不需要总想着怎么让我高兴。单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这一点就足以令我感到慰藉了。 团在他怀中的黑影瑟缩了一下,好像有点被吓到。黑影凝缩起来,从敏捷修长的猫咪变回一团闪烁着数据的圆球。 我只是觉得你会喜欢小动物而已。阿波菲斯转而强调道:我不想当你的宠物,我知道我是你的朋友、伙伴。 梁沐:那如果有一天游乐场被推翻了,你想以什么样的形态生活在虚世上呢?我们总得定制一个机器人或某个在外行动的载体吧。 阿波菲斯从未想过那么远。它的诞生就是为了毁灭游乐场,生命的开始和终结似乎都跟游乐场绑定在了一起,它从不曾像个人类那样去畅想自己的未来。 未来这个词听起来就像梦境一样。阿波菲斯先是感到困惑,但紧接着这个词一经梁沐嘴中吐出就在它的数据库里生根发芽,搅动着无穷的数据流动起来,编织碰撞出一个又一个可能性。 它陷在爆炸式的思绪里,半晌才说道:那还是有人的形态比较好。 虚世里生活的都是人类的灵魂,要与他们相处当然还是人类的形态方便建立联系。 至少,如果拥有一双手臂的话它就可以给予梁沐一个拥抱。 梁沐说:你现在就可以开始考虑外形上的细节了。 阿波菲斯的数据库里,人类外貌的模板太多了,它试着检索了一遍,最后发现人类的美丑对它来说并不具有任何的意义,似乎哪一张脸都可以又都不可以,只有梁沐的脸看着令它满意,但它总不能顶着梁沐的脸。 它转而又找出它诞生的副本游戏里几位主要npc的外形数据。曲星熠、晏非臣、蒋墨作为恋爱游戏背景里的可攻略对象,这些角色的脸对人类来说肯定算得上是赏心悦目吧?或许可以拿他们作为参照。 一人一病毒竟然在危机四伏的游戏副本里畅想未来,算得上是苦中作乐。那时前路虽然充满变数,但胜利的终点似乎在不断地向他们招手。 得到联系着梁梦灵魂的道具,不断地追踪跟里昂有所牵连的玩家,穿行于无数的记忆中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像是在大海里捞取一枚银针,不断地深入再深入,竟侥幸捕捉到了银针的闪光。 抓住里昂了! 抓到他了! 似乎幸运之神终于抛弃了里昂,似乎正义终将战胜邪恶,一切的磨难不过只是上天给予的考验。 蜂巢之外浓雾涌动,荆楚将里昂的脸摁在地上,几十棵被驱赶至此的变异影树扑了上来,仿佛一群闻到了血腥气的、饥肠辘辘的鲨鱼,又如索命的厉鬼。荆楚松开钳制,数不尽的树根狂乱地舞动着,将里昂淹没了。没人能从这些影树的包围下将里昂解救出来。 里昂麾下的神仆屡次尝试无果,只能支起空间壁垒,至少减少里昂暴露在往生雾中的时间,但玛格丽特不可能让他们如愿,双方带来的能力者互相牵制,局面僵持住了。唯有充满怨念的影树无声而狰狞地涌动着。 里昂的灵魂正在被撕裂。可以看到灵魂能量波动的女人说道。 变异的影树吸取着遗落在里昂身上的灵魂,灵魂碎片无法轻易分离,进而对里昂的灵魂造成了伤害。这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 但层叠的黑影中却传来低低的笑声。 笑声越来越高昂,诡异而冰冷。 变异的影树组成的漆黑地狱里,一个瘦削的人影站了起来,侧过身露出了一双黑紫色的眼眸,他因大笑而咧开的嘴唇里,两排牙齿闪烁着瘆人的寒光。 他一步步走了出来,仿佛从幽冥地狱里爬出的恶鬼。疯狂的影树被他抛在了身后。 观测着灵魂波动的女人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震惊至极:他他把自己的灵魂分成了两半。被影树攻击的部分都挪给了另一半。他天生就有两个灵魂核心,两种特质能力,所以他能做到他舍弃的应该就是【偏执的锁链】那部分。 第149章 啪啪啪 里昂举起双手鼓起掌来,掌声在浓雾中回荡:了不起,真是了不起!我从没想到自己会被人逼到这个地步。真是刻骨铭心的体验。 他语气欢快,眼里却燃烧着漆黑的怒火。 他不会放过他们的。 第108章 不甘心 梁沐遭到了来自里昂的追杀。 不再是小打小闹, 不再留有余地,里昂手下最精锐的能力者想方设法跟进每一个他进入的副本中,试图令他死在游戏里, 从而收割他的灵魂。 荆楚帮他跨过了很多个生死时刻,但他们都很清楚,里昂一旦动起真格, 梁沐的生命就如被推到了悬崖边缘, 总有一场风暴会将他卷向深渊, 而那场象征死亡的风暴不会离得太远,侥幸是不足以扭转它的降临的。 荆楚说:至少我们重创了里昂, 也证明了变异影树确实是对付里昂的利器,只要再找到机会,再来一次 是的,只要再来一次。 那天他们引导到里昂身边的变异影树可不是全部即使他们费尽心思地搜寻了那么久, 但在那次失败的计划之后, 他们仍目击到了被他们遗漏的变异影树无望地在荒野上徘徊着, 寻觅着缺失的灵魂一角, 寻觅着彻底解脱的可能性。里昂强行改变虚世生态循环造下的罪孽触目惊心,仍有许多遗漏的存在。 只要再来一次, 里昂仅剩的灵魂就将被撕成碎片。里昂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所以他不会给他们第二次的机会。他把自己藏得很好,梁沐和荆楚无法再像从前那样轻易寻找到蛛丝马迹,【神经网络】上也几乎没有里昂的登录记录。 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里昂静静地修补着灵魂上的损伤大家猜测即使他因为异于常人地拥有两个灵魂核心,从而顺利将自己的灵魂分成了两部分,但这种分割还是会对他的灵魂和精神造成伤害,他当日癫狂错乱地于往生雾中大笑、试图攻击一切靠近他的存在的疯狂表现, 都应证了这一猜测。 后续的一个月里,每一个新来到虚世的灵魂都没有再遇到试图哄骗他们签下契约的游戏系统,这更加应证了里昂的状况糟糕到无法顺利使用特质能力【不公的交易】,当然这些未被掌控的灵魂就像玛格丽特那派的人那般被监视着无法顺利靠近蜂巢。 可惜的是,这种状况只持续了一个月,一个月后于虚世运行了百年的精妙骗局重新运转了起来。 针对梁沐的追杀也是从那天开始变得极度尖锐而疯狂的。在每一个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时刻,梁沐都能感觉到隐在幕后的里昂仿佛毒蛇一般紧追着猎物不放的阴毒,那种吐着信子时发出的令人胆寒的嘶嘶声。 但即使失败再惨烈,也并非没有好事发生。 在死亡的阴云下,仍旧有几缕微光点亮了晦暗的前路。 除了在里昂无法顺利使用特质能力的那段时间里,新进入虚世的灵魂得以幸运地摆脱被里昂奴役控制的命运之外,他们还间接解放了许多变异影树中的灵魂。 那天,当里昂分割自己的灵魂自影树的包围中挣脱而出,从喉咙里爆发出象征着胜利又充满愤怒和怨毒的扭曲大笑时,拼尽全力却以失败告终的灰暗情绪笼罩在每一个人身上,可就是在如此惨淡而绝望的气氛里,在那些仿佛恶鬼一般撕扯着里昂分割出去的灵魂的影树里,那些涌动的、瘆人的黑色树根和枝杈中,渐次亮起了朦胧的光晕。 一开始没人注意到那里的异样,玛格丽特带来的人迅速撤退,种种能力施展出来阻截里昂这边的追踪定位,离开前的最后一眼,那个可以看到灵魂能量流动的女性以惊叹的语气低喃道: 影树一个又一个消失被困在其中的灵魂补全自身后不见踪影了 变异影树一个接一个地化作光点消散了。 在来到这里之前,没人能预想到变异影树取回自己缺失的灵魂碎片后会有什么变化,一切都是未知的。 现在他们得到了答案,这些可悲的灵魂终于可以解脱了。从愤怒和绝望的漩涡中挣脱。 梁沐和玛格丽特他们的计划彻底失败了,但他们至少解救了一些人。 这些灵魂去哪里了呢?是就此消散了吗? 后来梁沐从玛格丽特那边得到了观测情报。 因为变异影树是里昂强行操控灵魂往生造成的畸形产物,这些残缺的灵魂被往生雾带走时,留下的结晶花只是一个虚影。 玛格丽特说:变异影树里的灵魂都回到了他们曾留下的结晶花虚影处。结晶花的虚影和他们的灵魂合二为一。 有的很快就因为精神长期处于混沌疯狂状态而自行消散,有的则顺利活了下来,只是精神状况不是很理想。 玛格丽特为这些幸运存活下来的灵魂提供了庇护。他们承受的苦难是极为沉重的,唯一值得宽慰的是,在里昂强行送他们去往生的同时也彻底终结了他对他们灵魂的掌控权以及曾在二者间定下的交易。他们彻底自由了。 在里昂为了摆脱影树而分割掉灵魂的那一刻,梁沐内心一片空白,不知作何反应。不是为了筹谋已久的计划失败而感到懊丧,而是为了未知的前路。 如果里昂舍弃掉了另一个灵魂核心,丢失了【偏执的锁链】的能力,在那一瞬间会发生什么呢? 通过陈峰的记忆,梁沐早已了解到该如何区分濒死者和亡魂,他清楚自己是一名濒死者,现实世界中的肉|身侥幸地仍一息尚存,而他在发现游乐场的真相前,早已在游戏进程中得到了一些游戏技能,即他的灵魂里早就融合了其他灵魂结晶。 在游乐场建立之前,濒死者通过融合外来的灵魂结晶即可改变自身灵魂的波动,从而顺利离开虚世,神魂回归现实世界。而【偏执的锁链】造成的灵魂绑定可以阻碍这一进程,仿佛一根牢固的风筝线,紧紧地束缚着被风托起的风筝,不令它自由地飞走。 【偏执的锁链】效果消失的那一刻,这根风筝线就将绷断,早已存在于体内的外来的灵魂结晶或许会直接将梁沐带离虚世。 没有【偏执的锁链】作用,他与里昂之间的不公交易还必须执行吗?执行已订立交易的优先级可以强行束缚达成离开虚世条件的灵魂吗? 如果他离开了虚世,被夺走灵魂归属权的妹妹却仍被困在虚世该怎么办? 这个念头刚一产生就令他头晕目眩。 还好【偏执的锁链】脱离里昂灵魂之后,梁沐仍然停留在虚世之中。 里昂不再能绑定他人的灵魂影响往生雾的作用,曾经的绑定也全部失效,但【不公的交易】仍阻碍着濒死者离开虚世。 梁沐很难说清这对玩家群体来说是好是坏。没了【偏执的锁链】绑定,暴露在往生雾中的玩家就将失去庇护,在副本游戏磋磨下情绪崩溃的玩家不用引来往生雾就可能灵魂自行崩解。 玩家就此拥有了一种逃避成为傀儡命运的可能性,那就是自我摧毁。 一条同样可悲的道路。 又一次死里逃生之后,梁沐清楚自己不可能一直这样幸运下去。 按照原本的计划,如果他不幸死在游戏里,死亡之前他会将自己的灵魂结晶析出后通过玩家系统转交给荆楚,由荆楚他们利用好【万物有灵】可以帮助阿波菲斯进化的力量。只要阿波菲斯不被发现,只要阿波菲斯能继续进化,迟早有一天游乐场将被阿波菲斯彻底摧毁,至少所有还未在副本中死亡的玩家将自然得到解放。 可是梁沐并不甘心如此。 他不甘心自己的灵魂就这么被里昂收割,不甘心将解救妹妹的希望完全交到其他人手上,而自己却只能沉眠于灵魂被夺走的黑暗中,无法靠自己的双眼去确认、去见证。如果即使游乐场被摧毁,里昂却还是能找到其他方式躲起来,坚决不对被他收割走灵魂控制权的那些灵魂放手该怎么办?就任由时间流走,使梁梦彻底失去回到现实世界的可能性,变作真正的亡魂吗? 梁沐无法接受那种可能。更无法接受,对于那样的失败,他是无能为力、无所作为、甚至无法感知的。 他想要靠自己的力量给高高在上玩弄他们命运的里昂以痛击,亲眼见证、亲自参与、拼尽一切去靠近自己的目标。 首先要做的,就是确保自己的灵魂能不被收割,于里昂的围追堵截中活下来。 你真的要这么做?荆楚惊讶地看着前来找自己商谈的梁沐。 梁沐想出了一个冒险的计划。他要提前析出灵魂结晶,分割出无穷的意识碎片,将这些意识碎片全部连同阿波菲斯的病毒数据投射到不同副本的核心锚点中。他的意识碎片可以完美融入任何存在中,也能给病毒数据打掩护。他分散出的意识投射体将作为数据入侵的楔子,隐蔽的寄生和蚕食。最后一部分意识碎片则投射到他的灵魂结晶【万物有灵】上。 第150章 意识体无限分割直到灵魂主体解体,灵魂结晶则是全部意识体的锚点,靠岑冲老先生的【万物归一】来维系意识体之间最基本的联系。那样的话,他的灵魂彻底解体,就不可能再被里昂收割。 荆楚皱起眉:可是分散到连灵魂主体都不存在的时候,你的主体意识亦将不复存在。即使岑冲能维系这些碎片的联系,在那种状态下,你也与死亡无异。 梁沐并不犹疑,这是他深思熟虑过的:这当然是赌博,我只能寄希望于我的意识碎片能在【万物有灵】的影响下重新生发出完整的自我意识。 只有靠这样的死亡我才能摆脱里昂的追杀,将灵魂的所有权攥在自己手里。 荆楚纯黑色的眼眸定定地凝视着梁沐,目光沉凝,具有无形的力量,仿佛在叩问梁沐的决心到底有多坚定。 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主动析出灵魂结晶意味着什么吧。她说,事情并非没有余地,或许很快你就会死在副本里,但我们,我和玛格丽特他们是有可能在你和你妹妹于现实世界死亡之前毁灭游乐场,解救所有被里昂控制的灵魂的,那样一来,你和梁梦都能顺利离开虚世。可如果你现在就析出灵魂结晶,你就主动放弃了回归现实世界的可能性,主动成为真正的亡魂,那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可我不想被动等待一个不知道是否会实现的未来。我不是不愿相信你们,可救下梁梦本来就是我的责任,我至少应该为此绞尽脑汁、拼尽全力才对梁沐停顿片刻,说,那样我才能感到安心。 这是个很难令人拒绝的好计划。 梁沐用自己的灵魂给病毒数据打掩护,可以让阿波菲斯不动声色地侵入无数个它诞生地之外的游戏副本,进一步扩大它的数据库、夺取【数字世界】的控制权限,与此同时它还能进一步得到【万物有灵】的滋养,加快进化升级的脚步。这样一来,靠阿波菲斯摧毁游乐场的计划就指日可待了。 荆楚看出梁沐已下定决心,便不再试图劝解。 她点了下头,干脆道:好,那就这么做。我会尽可能地保护你,让你通过足够多的副本,将你的意识体最大效率地利用起来。 我还有一个设想,梁沐说道,附着着我核心意识体的【万物有灵】结晶会被存放在阿波菲斯的诞生地,二级副本虐恋回忆,一旦我的灵魂重新开始成型,阿波菲斯就会将之投放入某个npc身份中,这是为了避免灵魂形态再次出现后,我会继续受到存活玩家规则束缚,被强制投入到某个副本里。 我在这么计划的时候突然想到,或许,在与里昂的斗争尚未胜利的时候,我们就可以保证很多玩家不必再在副本里经历生死困境。 我们可以把虐恋回忆改造成一个无限轮回永不结束的副本,尽可能扩大参与玩家上限,那么,所有登录这个副本的玩家都能钻游戏规则的漏洞,不结束这个副本就不用再进入下一个副本。他们可以一直待在这个副本里,毫无性命之忧。 荆楚沉思着,露出一个笑来:到时候就这么办吧。无限轮回,永不谢幕。我们可以借这个庇护所争取到很多玩家的力量。 计划商定,荆楚与玛格丽特那边沟通过后,岑冲的分|身潜入进蜂巢,时刻紧跟梁沐,帮助他不断分出意识体并维系它们之间的联系。 他们经历了很多个副本。有智械危机、丧尸末日、魔域深渊每一个副本里都要在能力者的追杀和副本游戏的凶险中夹缝求生,然后将包裹着病毒数据的意识碎片投射到副本的核心设定上,或是关键npc,或是副本故事的根源设定。 每一次分出一个意识体,就代表着梁沐距离计划中的灵魂解体更近一步。 他或许会死。 阿波菲斯想道。 这个计划太冒险了。梁沐的灵魂或许再也不会凝聚,他的意识或许再也不会复苏。灵魂解体的那一瞬间可能就是真正的死亡。 阿波菲斯开始感到恐惧,可他知道他无法阻止梁沐。 他与梁沐通过意识沟通,他能感觉到梁沐的意志强烈如蔓延的山火,没有谁能将之浇灭。 明明梁沐所做的一切都在帮助他升级进化,帮助他更快接近他的目标、完成他与生俱来的使命,他们初遇之时,他正是为了这个目的接近梁沐的,可是可是现在的他偏偏为此感到痛苦。 这不合道理,这只关乎感情。 梁沐教会了他什么是感情,可现在,梁沐要抛下他离开了。 你怎么了?你最近好沉默。 梁沐躺在玩家宿舍床上,应付难度递增的副本和追杀令他精疲力尽,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弹,闭着眼睛,声音都变得缓慢而沉重。 只有在这样静默而安全的休息时间,他才能分出心神与阿波菲斯好好聊一聊。 狭小的房间里一片空白的静默,许久之后才响起阿波菲斯仍带有机械感的声音。 我好害怕你会死掉。 轻缓的,不知所措的声音。 我好害怕,梁沐。 我本来没有人格也没有人的感情,是你让我拥有了感情。你让我像一个人类一般会感到快乐也会感到痛苦。我现在就已经感到痛苦了。若是你消失在我的生命里,我或许会痛苦得像是要死去。可是我很难死去 短暂的停顿像是无声的叹息,又或是呜咽。 因为我,因为我只是数据生命而已,我不像人类那样拥有灵魂。如果未来毁灭游乐场的计划成功了,如果像你曾对我说的那样,我用一个人形的躯壳生活在了虚世上,像一个人类那样与其他人类交流、互动,永远地存在在虚世上,可要是在那样的未来里没有你,你的灵魂没能成功重新凝聚的话,我该是多么的孤独,多么的悲伤啊。 我好害怕,梁沐。阿波菲斯重复道。 梁沐的心脏因这番真挚的感情而震动。咚咚咚,他的心神仿佛一面被重重敲击的鼓。这份震动被吸纳进了他的灵魂中,不停地不停地,在他的灵魂深处回响着。 阿波菲斯,对不起。他低喃着。他不会改变他的计划,但是,我会努力活下来,我一定会努力活下来。 为了梁梦,为了我自己,也为了你。 第109章 副本重启 丢失的记忆尽数回归, 梁沐恍惚地睁开眼睛,看着依旧悬浮在眼前的方圆的灵魂拷贝,以及周遭的数字虚拟空间, 一时有种今夕何夕之感。 他活下来了。计划成功,灵魂重新凝聚,阿波菲斯进化到了足够与里昂对抗的地步, 就连当初只是存在于设想中, 帮助方圆的灵魂拷贝重新生发出人格和意识的想法, 显然也已成功达成。 在他灵魂尚未稳定之时,方圆化作咨询师方医生, 时时关注着他的意识发展程度,帮助他稳定并凝聚灵魂。 梁沐想起曾在方医生电脑上发现的那些奇怪的程序,恍然大悟:你用了【神经网络】可以调节不同个体能量频率的能力来加速我的意识苏醒 那些闪烁着光点的无穷人形建模代表着他分出去的意识碎片,【神经网络】将它们连接在一起, 不断调节着每一个意识碎片的能量波动, 使它们彼此达成和谐而精妙的共振, 附着在【万物有灵】这块灵魂结晶上的核心意识体就在这样的共振中, 充分地连接着分出去的万千意识碎片,交换着能量和信息。 如果方圆的灵魂拷贝没有顺利诞生出自我意识, 梁沐的苏醒不会这样顺利。 多谢你的帮助。 因接收了太多记忆而恍惚的感觉彻底褪去, 梁沐有种重获新生之感,纯粹的喜悦和感动充盈着他的心房,曾经作为一个npc追寻真相的路上所有的负累与忧虑仿佛被大雨冲刷而去的尘埃, 再不见踪影了。 他仰头看着悬浮于半空的被水雾与月光笼罩的透明花朵,方医生熟悉的身影正在那些变幻无穷的光影里起伏波动。 梁沐笑起来,难得开了个玩笑:方医生,看来你最终还是治好了我。 不用谢。方圆想到什么, 又说,荆楚已经将你妹妹的灵魂从蜂巢地下转移走了,一同转移的还有时愿和陈卓雅,有能力者可以阻断外界对她们灵魂的影响。她们暂且是安全的。 我们下一步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一道大门自黑暗中凭空出现,门扉半敞,无数个屏幕在门后的空间里闪动着,梁沐很快意识到那就是他当前所在副本的游戏后台。 一张陌生的脸孔从门后露出来。双手扒着门框,只露出一张脸,嘴角上扬,试图露出一个笑,又很快抿起唇,看上去很是踌躇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第151章 梁沐从这张脸上寻觅到许多熟悉的影子,曲星熠猫科动物一般敏锐深邃的眼睛,蒋墨流畅华美的脸部线条,晏非臣颊侧凝聚着温柔的酒窝,还有时毅身上始终压抑着内心炽热的隐忍,仿佛被冰山包裹着的火焰。 其实不需要如此多的分析,不需要理性去归纳去推理,打从第一眼看到对方,没来由的,心里瞬间迸发出一个强烈的声音。一声呐喊。 是他! 是阿波菲斯! 等梁沐反应过来,他已经开始奔跑,无数种情绪在他心中沸腾,是久别的欢欣,再重逢的感动,是一早建立起来的友谊,也是失去所有记忆后再相处时慢慢滋长出的青涩的爱恋。 梁沐的反应像是一剂强心针,所有的迟疑都如冰雪般融化,阿波菲斯张开手臂将梁沐紧紧抱着。 这是他们之间真正意义上的一次拥抱。 曾经,当他们第一次离开蜂巢寻觅对抗里昂的希望,在往生雾的包围中一次次挣脱幻觉,一次次因挣脱美梦直面现实的残酷而痛彻心扉时,梁沐说他好冷,阿波菲斯懊丧于自己不具有发热取暖的功能。 梁沐说:我想,比起一个火炉,我现在更想要一个拥抱。 没有人形的阿波菲斯苦恼着:那怎么办?现在只有我。 那时无法拥抱彼此的两个生命,现在终于能够紧紧相依。 阿波菲斯。梁沐的脸颊埋在阿波菲斯的侧颈,他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笑着问道:这就是你为自己选定的外形吗? 阿波菲斯收紧手臂:我本来想着四个游戏角色你喜欢哪个就用哪一个的外形,可是你似乎都不讨厌你是喜欢我的,对吗?他忍不住再次确认。 方圆咳嗽了一声,提醒这对旁若无人的情侣自己的存在。 梁沐有些不好意思地跟阿波菲斯拉开距离,他向方圆挥了挥手,然后拉着阿波菲斯迈入通往游戏后台的大门。 门在他们身后合上继而消失,无数个堆积到无限高处的屏幕环绕着他们,现在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阿波菲斯执着地盯着梁沐,无声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梁沐心脏怦怦直跳,热血冲上脸颊。他忍不住闪躲地移开视线,侧了下脸,可很快,他深吸一口气,重新迎上阿波菲斯的目光,浅色的眼眸闪闪发光,仿佛蜜糖的结晶,又仿佛璀璨的宝石。 是的,我喜欢你,阿波菲斯。 阿波菲斯深色的瞳仁颤动起来。喜悦从他的眼睛、从他扬起的唇角里溢出来。 我确定我很喜欢你。梁沐捧起阿波菲斯的脸颊,与他额头相贴,温热的吐息缠绕着彼此,我爱你,阿波菲斯。 阿波菲斯情难自禁地吻了上去,嘴唇和眼睑不停地颤抖,灵魂里像是经历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地震。 这就是幸福吧。无与伦比的幸福。仿佛自己的诞生,自己生命的全部意义都是为了等待这一刻的降临。 二级副本虐恋回忆再次开启,又有四位玩家登入了游戏。 克莱尔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置身于机场,手中提着刚取到的行李,身边则跟着一个 这是什么东西? 她克制住自己想要迅速远离的本能,勉强没有松开握着身侧人形怪物的手。 这个怪物看上去是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小女孩,可是它只有人形的轮廓,轮廓内部则是完全的黑色,像是某种影子化形的怪物,又像是轮廓内部的内容被完全抠走了。 是特殊设定,还是副本出了bug? 克莱尔当即浏览了剧情引导和当前扮演的人物信息。在这个副本里,她需要扮演一位带球跑后独自养大女儿的单亲妈妈,她对孩子的生物学父亲拥有畸形的狂热暗恋,因为实在难以忍耐相思之情,于是决心回国。 看来目前并没有出现超出常规的设定,她的女儿小夏应该就是普通人类没错。 小夏?克莱尔俯下身,试探地对身侧的女儿说道。 妈妈,怎么了?影子怪物偏了偏脑袋,从看不到眼睛也看不到嘴巴,只有一片黑漆漆的脸孔处发出了稚嫩的声音。 就在这时,克莱尔收到了一条新的剧情提示:【风尘仆仆的人群中,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紧紧抓住了你的视线。像是上天的垂怜,在你回国的第一天你就遇到了蒋墨。你慌张地想要躲起来,可又忍不住将目光黏在他身上。他会发现你吗?】 克莱尔抬头去看,不需要任何指引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蒋墨身上,因为这个攻略对象实在太显眼了。于一众画风正常的人形建模中,唯有蒋墨是与小夏一样的影子怪物。 关键npc的人物建模都出了问题,像是两具被挖走内容物后遗留的空壳。这个副本果然有问题,无怪乎上面派了一支小队让他们进来调查,还给他们开了很高的权限。如遇异样就进行修复,修复不了可以格式化整个副本。 克莱尔的特质能力就是【木马植入】,在游戏副本里,可以对副本数据进行一定程度的读取、修改以及破坏。 神明对她的特质能力另眼相看,在她进入游乐场没多久就招揽了她。她放弃复活的可能,自愿皈依神明,成为神仆的一员,一直以来她都在做一些副本内容的修复和改进工作,还和其他类似能力拥有者一同按照神明的指示建设全新的副本。 但这还是第一次她拥有了可以在紧急状况下毁灭整个副本的权限。 在克莱尔没注意到的角落里,一个男人正牵着一个小女孩,隔着人群打量着她。 关越理了理脸上的口罩,压低了帽檐,害怕被新来的玩家认出来。他望着克莱尔有种强烈的恍惚感,在上一个周目里,他经历了跟克莱尔一模一样的游戏开端。现在他却已成为了游戏里的npc,成为了玩家经历的游戏剧情里的一位无关紧要的背景板路人。 关夏好奇地观察着出现在新的玩家身边的小女孩,她复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伸展又攥拳的手掌,感到那个只余人形轮廓的黑洞仿佛就是她曾经作为npc时待过的包装盒,又或是褪下的一层皮囊,像是蝉蜕,而她就是那只脱壳的金蝉,从曾经一直束缚着她的剧情里逃了出来。 关夏拽了拽关越的袖口,压低声音,神情严肃,像是与人接头的地下分子:现在,我们要去找梁叔叔吗? 关越也配合地一手掩在嘴边,俯下身耳语道:怕是不行。或许因为我们目前是背景板路人的缘故,我们没办法离开当前位置。 那怎么办?关夏说。 先等等吧。关越道,梁沐不是把我们变成了他阵营里的一员吗,好像还有角色卡之类的东西,等着他召唤我们吧。 关夏眼睛亮起来:我知道了,就像是卡牌游戏! 第110章 反击 副本游戏后台。 巨大的操作台上, 屏幕被划分成四部分,一个分屏对应一个本周目玩家追踪镜头,每个镜头的左上角标注着该玩家的个人信息, 信息全部源自连接所有玩家灵魂的【神经网络】,信息包括姓名、结晶状态、灵魂归属,以及特质能力。 结晶状态, 即灵魂结晶析出与否, 用以判断玩家是亡魂还是濒死者。 灵魂归属则注明该名玩家是否已皈依于神明麾下。 四个镜头对应着四名玩家, 四条攻略故事线。 霸总与替身小明星故事线 一个梳着俏皮短发的年轻女孩正在片场里穿梭,她长着一双大大的圆眼, 可却双眼无神,一副呆滞神游的模样。 她叫艾嘉,特质能力是【时光长廊】,可以在触摸后构建某个地点或跟某个物件有关的过去任一时间段的光影。 失忆巨星与贫穷大学生故事线 布莱克, 皮肤古铜, 身形矫健, 行走于昏暗肮脏的小巷, 仿佛一只趁着夜色捕猎的孤狼。 他皱着眉头俯身检查昏迷在垃圾堆旁的攻略对象,像是被从图层中抠去后留下的黑洞的人形生物显然令他感到不解。 特质能力【金刚不坏】, 看着是个负责暴力输出的武斗派。 梁沐的视线在布莱克身上停留片刻。他认识这个男人, 在那些被里昂追杀的日子里,有那么几次他险些死在布莱克手里,不可能不印象深刻。 下一个镜头, 带球跑故事线 克莱尔一头浅金色的长发梳成高马尾,深灰色的眼眸透着些许金属质感,冷淡而锐利。 她一只手摁在小夏的头顶,小夏便僵住不动, 仿佛一个被强行关机的机器人。一个半透明的屏幕在小夏头顶浮现,一行行数据快速闪过,倒映在克莱尔的瞳孔中。她正在读取分析小夏的数据。她当然要这么做,小夏就是她目前发现的最大的异样之一。 特质能力【木马植入】。 第152章 以上三名玩家全部隶属神明麾下,特质能力互补,能文能武,显然是抱着调查这个副本出了什么问题的目的来的。 在结束不久的上一次副本游戏中,明明是死亡率极低的二级副本,但除了荆楚外,所有玩家都没能成功登出游戏。一般人只会在惊诧过后猜想是否是荆楚大开杀戒才使他们全部丧命,但身为整个游乐场的主人、神明,里昂却能察觉到副本真正的问题。 里昂设计了一整套骗局,与玩家达成不公的交易,一旦玩家于副本中死亡灵魂就将归他所有。可这一回,三名按理来说已经死亡的游戏玩家的灵魂控制权却没有自动让渡到他手中。他们的灵魂因为某种原因被截留在了这个不起眼的低级副本中。 这套骗局运行中最重要的部分出了错,荆楚还闯入了蜂巢地下的灵魂仓库带走了几具沉睡的灵魂,通过某种能力暂时隔绝了里昂对她们的影响,其中两个灵魂还是里昂曾投放到这个出了问题的副本中的真人npc。 荆楚和玛格丽特她们又在谋划着什么呢?上一次交手令里昂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这一次他自然不会掉以轻心。 他仍旧躲藏在安全之地不曾现身,【神经网络】上他像是一个神出鬼没的幽灵,短暂出现又快速消隐,不给他的敌人任何可趁之机,但在他指挥下的猎犬们,已如疾风暴雨,迅疾无比又气势汹汹地降临于此。 里昂的反应比梁沐他们设想的还要快,作为应对,他们也必须加快脚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第四个镜头,豪门复仇相爱相杀故事线 荆楚骑着一辆摩托车在公路上飞驰,引擎声轰鸣如雷,头盔下的双眸沉静如渊,又隐隐跳动着一往无前的炽热。 荆楚再次成功登录游戏。 任何存在不得随意干涉游戏进程,影响游戏的公平性,这是玛格丽特施加在【数字世界】上的限制,即使是阿波菲斯也不例外。 阿波菲斯能侵蚀、毁灭副本,能改造副本内容,但一旦游戏开始,它就不能越过游戏规则对进入副本的玩家直接出手。只有玩家之间的博弈和厮杀是不受限制的,荆楚可以帮助他们来看好这些里昂派来的猎犬。 副本内部的事交由荆楚和阿波菲斯,梁沐要做的是引蛇出洞,先把帮助里昂操控着所有死亡玩家灵魂的傀儡师揪出来。 在恢复了所有记忆,重新解锁了自己的特质能力后,梁沐很快就发现了自己分割在外的无数意识碎片中有两块没有落在其他游戏副本的核心锚点上,而是分别附着在玛格丽特和荆楚身上。 这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跨越空间的沟通桥梁。 恭喜你重获新生,你的计划成功了。不久前建立联络的时候,玛格丽特感慨万千。 玛格丽特那边将他们的活动地下堡垒移动到了蜂巢附近,冒险靠近蜂巢是为了确保被荆楚从蜂巢地下带出的时愿等人的灵魂能继续连接【数字世界】,不会因为距离超过能力效果范围而掉线。 一个半径两米的透明能量罩里躺着几个沉眠的灵魂,几条天线悬在半空中来回转动,这是特质能力【屏蔽器】的效果,可以隐身,也可以隔绝外界的一切打扰。 一个戴着大大的圆框眼镜的年轻女孩抱膝蜷缩在能量罩的最中心,能力效果范围太小,即使要保护的人不算多,也得挤在一处才能勉强容下。 作为能力的发动者她不能随意移动,必须待在能力效果之内,一旦移动能力就将失效。 玛格丽特和她的伙伴们围坐在能量罩周边,空气里一片静默,却任谁都能感受到平静的表象下涌动的暗流。 她们在等待着来自梁沐的信号。 梁沐打开游戏面板,点击玩家阵营,六张人物卡依次排列:王恋歌,关越,关夏,白晓华,时愿,以及陈卓雅。 这些能力者里,不少都是荆楚按照他们定下的计划主动挑选、引导,再经由阿波菲斯的暗箱操作,被拉入到这个副本中的。 这些能力组合起来就是一柄利剑。 所有人物卡全部选中,使他们尽数脱离当前npc轨迹,被召唤入游戏后台之中。 白晓华晃了晃脑袋,骤然的场景变幻令他头晕目眩。目光一阵恍惚后,他的视线牢牢地锁定在梁沐身上,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天知道,当副本重启,发现自己成为了一名行动受限的背景板npc,他的心神是如何地忽上忽下、忐忑难安,生怕自己信错了人,把灵魂交给了魔鬼,自此以后只能浑浑噩噩地作为npc活下去!吓都要吓死了! 他目光移动,看到了关越,看到了王恋歌,又从操作台上的监控镜头里看到了飞驰的荆楚。 跟他一同进入副本的伙伴如今都好好的,没人缺胳膊断腿,精神看着也很正常。他们集结于此,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王恋歌一如既往地表现浮夸。他长出一口气,叫唤起来:怎么回事啊?还真把我变成npc了?不会以后就要像个罐头一样杵在那里不动弹吧?! 梁沐解释道:游戏尚未进入正式剧情,跳跃式的前置剧情里路人npc的行动会局限在特定场景之中,但在正式剧情开始后,只要不干预玩家的游戏进程,你们的行动就是完全自由的。 白晓华局促地举起手:所以,我们现在是要 梁沐伸手示意大家看向操作台上的屏幕:新的一批玩家进入游戏了,除了我们的老朋友荆楚,其他三名玩家全是神明派来调查副本异样的。 在神明发现我们这里真正能威胁到他的东西,进而做出应对之前,我们要抢先行动,先断掉他一条臂膀,让游乐场乱起来。 关越从进入游戏后台,就把注意力放在了站在梁沐身侧的阿波菲斯身上。这名陌生男子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在哪里见过。 关越冷静地问:之前跟我们谈的时候你还不确定要如何对付神明,现在看来你已找到了对抗神明的办法。既然我们现在是同一个阵营的,可以讲讲你的底牌吗? 我的底牌就是阿波菲斯。梁沐向众人介绍游乐场的创建史,阿波菲斯的能力,以及他们已经取得的初步成果。 虚世和游乐场的历史令人惊讶难言,但更给人以冲击感的是梁沐为了亲自终结里昂的统治而做出的抉择。 不,抉择这个词太轻了,那根本就是一场豪赌。 关越神情复杂:你主动析出了体内的灵魂结晶,放弃了复活的可能 即使是为了不被里昂收割走灵魂所有权,为了能将病毒顺利地传播到更多的副本中,使阿波菲斯未来能迅速扩张、吞噬其他副本,更快地拥有摧毁整个游乐场的能力但为了再多的理由,主动析出灵魂结晶都与自杀无异。 梁沐站在这里,站在众人围拢的中心。他的灵魂和意识存活了下来,可他在现实世界的生命却早已被他亲手终结。 关越终于明白为何在上一个周目的游戏进程里,他曾窥见的梁沐的灵魂是飘忽不定的,本该闪动着灵魂结晶光芒的胸口更是一块可怖的空洞,仿佛被人徒手掏走了心脏。 那时梁沐的灵魂还没有稳定下来,更没有与他曾经主动析出的灵魂结晶完成融合,灵魂拖曳着的重影是他分散出去的无数意识体与本体的联系。 而心口的那处空洞,那颗缺失的心脏,正是梁沐亲手掏出的。 梁沐拼尽所有也要对抗里昂的决心可见一斑。 在上一周目的游戏终局,关越选择相信梁沐是因为他无路可走,他想不到除了梁沐这头递出的橄榄枝外他还能找到什么解放自己和关夏灵魂的希望,更别说是成功离开这个鬼地方复活了。 现在,关越的心才彻底踏实起来。 不仅是因为恢复了记忆的梁沐给他许诺的未来,不再只是一个模糊的、无法提供确切保证的设想,而是变得清晰起来,甚至似乎触手可及,更重要的是,梁沐毅然割舍掉复活的可能性的决心,证明了在抗争里昂的道路上他绝不会退缩、绝不会犹疑,他是一个可以去信任的盟友。 你想怎么做?时愿神情沉凝。 我们要先把立花爱揪出来。梁沐身后的屏幕上显示出立花爱的照片和个人数据。 将傀儡丝埋设入所有被里昂收割的灵魂中,给他们灌输虚假的记忆和情感,操控他们的人生,或残忍地送他们于往生雾中烟消云散,或将他们投入无尽轮回的可悲npc命运之中,拥有【傀儡术】的立花爱是里昂最亲近最忠实的盟友,她无条件地听从于他,帮助他肆意摆弄众生的命运。 时愿和陈卓雅凝视着屏幕上傀儡师的脸庞。 多么怪异啊,那个替里昂摆弄她们人生的走狗,那个强大的、一直隐于幕后拨动她们这些npc命运之弦的存在,竟长着这么一张无害的脸。 第153章 看上去三十岁左右,典型的日本女性的长相,五官平淡,眉目低垂,不敢与人对视似的怯懦与柔顺。不管怎么看都没有一丝半点的冷酷狡诈之相。 比起加害者,她明明看上去年纪不小,早已成熟,却仍旧一副柔顺腼腆到可怜的模样,更像是那种因为自身太过弱小而更容易招来恶意的倒霉蛋。 在虚世,每一个人的特质能力都与他们的天赋、欲|望或性格挂钩,是相当能反映一个人灵魂本质的东西。看着这张软弱可欺的脸,实在难以想象她的特质能力竟然是操控他人的傀儡术。 梁沐:不论是被投放入副本游戏里充当npc的灵魂,还是那些被当作活体道具的灵魂,基本上都是靠立花爱的傀儡术操控的。她的能力一旦解除,游乐场就会出现很大的乱子,到时,道具失灵,npc乱套,我们抛出的真相就更有说服力,更容易被玩家群体接受。面对这种混乱,里昂总要出面应对,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同时,立花爱也是虚世里跟里昂关联最深的人,按陈峰的猜想,在现实世界里,立花爱就与里昂相结识,他们很可能是因为同一场事故身死,又一同来到虚世的。如果想更深入地了解里昂、得到与他的藏身之地有关的蛛丝马迹,立花爱就是最合适的切入口。 傀儡术基本上是输入程式后自动运转的,这也是我们能靠病毒改写埋设入时愿和陈卓雅灵魂里的傀儡丝获得的数据反馈来骗过傀儡术,获得一定程度的自由的缘故。 立花爱同样很少停留在数字世界里,除非她感觉到被傀儡丝操控的对象出了问题。 梁沐看向时愿和陈卓雅,她们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显然想到了因为两人特质能力的特殊而曾短暂挣脱傀儡丝的控制,最终却被察觉到异样的傀儡师直接扼杀重启的过往。 想要抓住她,我们得先逼她出来。 使历史再次重演,消除病毒对傀儡术的影响,让立花爱再次出手干预这个小小初级副本里想要挣脱控制的npc。 但这一次,他们绝不容许她再用傀儡术摆弄他们的思想与感情,更不会让她轻易离开。 隐于幕后的傀儡师必须跌落台前,面对她重获自由的傀儡们。 向每一位在场的伙伴分发任务后,阿波菲斯解除了蒙蔽傀儡术的病毒程式,梁沐当即联系玛格丽特:消除对时愿和陈卓雅的屏蔽保护。 蜂巢外,活体地下堡垒里,【屏蔽器】的效果范围不断向内收缩,时愿和陈卓雅的身体离开了能量罩的保护范畴。 没了病毒的数据篡改,也没了【屏蔽器】的保护,二人的灵魂重新落入了傀儡术的掌控之中,毫无秘密,形同赤|裸,任何一丝异样都会被傀儡师精准察觉。 众人屏息等待着。 那是极为漫长又极为短暂的一瞬间。神经紧绷,时刻准备。 阿波菲斯的声音突然响起:检测到【傀儡术】的能量波动。 方圆的声音于同一时间在游戏后台回荡:立花爱登录了【神经网络】。 一串定位数据被阿波菲斯传导入白晓华的意识之中。阿波菲斯将数据可视化,数据的海洋转化成了可视的、可理解的世界,立花爱的所在地无比鲜明地在白晓华的视神经上跳跃。 找到它,打开两个空间之间的通道。梁沐轻声引导。 白晓华紧闭着眼睛,心弦紧绷到快要断裂。他不住回想着上一个游戏周目里荆楚如何引导着他破开空间的壁垒进入游戏后台的感觉。 特质能力【畅通无阻】。 不仅能穿透任何可见的阻碍,也能穿透无形的概念。 你怎么知道你无法穿透看不见摸不着的概念呢?更何况游戏世界里的一切本质上都是概念,所有有形无形的东西本质上都是虚无。 荆楚曾如此对他说道:你能看见的,和你看不见的,从最根本的角度上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能行。 白晓华无声地对着自己说道。 我能行的! 因为我的特质能力就是诞生于被渐冻症囚困于病床上,哪里也去不了、什么也做不到,只能愧疚而无助地等待死亡降临的绝望啊! 在无数个绝望的日夜里,他做梦都想离开病床,将脚掌踏向地面,去跳跃,去奔跑。他被囚困在病体里的灵魂,越是压抑,越是燃烧,他想要灵魂能摆脱肉|体的束缚,去上天入地,跨越所有有形无形的界限,超越所有不可能的铁律。 他想要奇迹。 重获生命与自由的奇迹。 渴望无法在现实中实现,但在这里,在这个可以靠着灵魂的力量来影响甚至改造世界的虚世里,一切皆有可能。 曾经有多绝望,有多渴望,现在就具有多么强大的潜能。 我想做到。 我会做到。 时愿和陈卓雅痛苦地抱着头,喉咙里溢出凄厉的哀鸣。傀儡丝在她们的灵魂里游走,调整、改造,强行扭曲她们的意志与感情。 陈卓雅的【磁力标记】使她和时愿的灵魂牢牢绑定在一起,时愿的特质能力【逆转】则作用在她们紧密相连的灵魂上,勉强抵抗着傀儡丝的控制。 她们竭力忍耐着,精神不敢有片刻的放松,她们必须坚持到通道打开的那一刻。两双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同样的愤怒和韧性。 终于,一道黑色的竖线出现在白晓华脚边,黑线向两边裂开,白晓华瞬间自打开的通道向下坠落。 这是极短暂的一瞬间,白晓华的能力只能用在自己身上,他打开的通道只有他自己能够穿过,更准确地说,根本没有通道的存在,白晓华的穿越是概念意义的穿越,瞬息达成,瞬息结束,具象的通道是阿波菲斯抓住白晓华穿行的一瞬间,顺着白晓华的能量波动以及他在两个空间建立的短暂联系,强行篡改【数字世界】的底层运行逻辑,构建出来的。 阿波菲斯一把提起白晓华,阻止他落入另一个空间。 与此同时,得到同步消息的玛格丽特,将时愿和陈卓雅重新纳入【屏蔽器】的保护之中。 两个空间就此打通,王恋歌使用【心动地图】,瞬间标注立花爱的准确定位。 陈卓雅对关越使用【磁力标记】,又对王恋歌给出的坐标打上相互吸引的引力标记,刹那间,陈卓雅带着关越穿过数据的洪流,于强引力的作用下,闪现于立花爱面前。 一条锁链凌空挥出,精准地将立花爱束缚在原地。 立花爱惊惧的神情凝在脸上。她试图直接登出,但她的意识却无法召唤出登出页面。这条锁链封锁了她的一切行动,不论是特质能力的使用,还是打开游戏面板登出。 特质能力【正义的锁链】,一旦判定对方有违法犯罪行为,锁链出手必中,无法闪避,无法挣脱,束缚一切反抗行为,控制时间1-5s(视作用对象强弱及能力相性而定)。 立花爱使用傀儡术强行操控他人的行为与意志,侵犯了受害者的人身自由,给受害者造成了强烈的精神创伤。 判定达成。 剥夺加害者立花爱一切反抗权力。 陈卓雅不敢浪费一分一毫的时间,再次使用【磁力标记】,借助留在时愿身上相吸的引力标记,带着关越跳跃回虐恋回忆副本。锁链拖拽着立花爱,与他们一同高速穿梭。 砰的一声。 随着锁链哗啦啦的响声,立花爱倒在游戏后台的地板上。 这一连串动作只过了一秒而已。 时愿早已做好准备,在立花爱出现的一瞬间,她一把攥住立花爱垂落的手臂。 特质能力【颠倒】发动。 从前时愿和立花爱之间的联系只有傀儡丝,时愿无法触碰真正的能力发动者,又有掌握着她灵魂控制权的里昂压制,她的能力效果只能让她获得短暂的、近乎梦游的清醒,而不可能从傀儡术的控制中挣脱出来。 现在她终于触碰到了操控她的傀儡师。 特质能力【颠倒】,任何加诸我身的概念和力量,一旦触碰,尽数颠倒反转。 傀儡术能力效果逆转。 现在,立花爱是她的傀儡了。 第111章 传教 立花爱是个普通的女人。比普通还要普通。 没有任何为世人称道的优点, 也没有任何会惹人不快的棱角。仿佛祖祖辈辈被驯养、宰杀的羔羊,安分地待在羊圈里,从不出格, 从不叛逆,就这样低眉顺眼、悄无声息地活着。 起码她是如此看待自己的。 她听父母的话做一个守本分的乖乖女应有的模样。不能有打扮爱美的想法,那是不检点的、轻浮的;不能主动索要玩具或礼物, 只有不孝的孩子才不懂体谅父母挣钱的辛苦;父母对她的打骂她都得乖乖受着, 因为正是生下了她, 父母的人生才变得如此艰辛,是她的冒然到来, 才把一对怨偶束缚在一段不如意的婚姻之中。 第154章 她像一片单薄的影子,默默地生活、成长,然后迎来自己的婚姻。 她爱她的丈夫吗?也曾有过心脏剧烈跳动的时候,甚至在几个难得温存的时刻, 她的神魂被激起一种近似感激的战栗, 除了爱以外这世上还有什么概念能解释这种有如神迹的感受呢?她当然是爱他的, 确凿无疑。也不会有人比他还要待她更好了。 她走入婚姻, 生平第一次心中燃起一股炽热的渴望。她设想着一个和谐的,能令人感到幸福的家庭。 即使公婆对她呼来喝去、挑三拣四, 即使丈夫一工作不如意就酗酒赌博、大发酒疯, 把家里搞得一团乱。 但生活不就是如此吗?作为一个好妻子,她本来就该宽容忍耐,经营好家庭, 人人都有他们的难处,只要她做得再好些,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而且丈夫比她的父母要待她好得多,偶尔, 在发酒疯之后的清晨,丈夫会别扭地向她道歉,这还不足以证明他其实是珍视着她的吗? 不久后,她生下了一个孩子。孩子的到来让生活变得有些棘手,她不得不辞去工作照顾这个脆弱的生命。 孩子很黏人,她一离开就扯着嗓子哭嚎,让她不得不时刻绕着他转,抱着哄着,累弯了腰,但她甘之如饴。一个全身心依赖着她的生命,一个生来就属于她的生命,一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就涌起一股蜜糖般的甜味。 丈夫不耐烦婴孩的聒噪和照料事务的琐碎与她分了房,在无数个不时爬起来喂奶不能成眠的夜里,虚弱的神经和身体在向她抗议,但孩子紧贴在她胸口亲密的触感又令她露出满足的微笑。 丈夫似乎更不爱回家了,回来了也总是发脾气,但没有关系,她还有她的宝贝。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生命是与她血肉交融的,她的孩子天然地依恋着她,不能离开她,他必须仰靠她的爱才能好好活下去。 她更加仔细地照料着孩子。吃的东西,用的东西,事无巨细,精心挑选。 孩子渐渐长大了。为了他能成为这世上最健康,最聪明,最可爱的宝贝,她学习了很多,规划了很多,样样都为他考虑。 可她的宝贝却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他不听话,甚至不再依恋她。 丈夫对着能跑能跳的孩子重新有了兴趣,下班后会抱着孩子看手机、打游戏,丝毫不顾孩子的视力,也根本不考虑孩子的注意力和阅读能力是否会被电子产品侵蚀掉。她与丈夫理论,以丈夫的暴怒摔东西收场。她一转身,发现孩子正以一种恐惧又反感的眼神看着她。 他抗拒她打扰他的快乐,安排他做这做那。他越来越不愿意跟她交流。他不再是那个只能依赖着她的甜心了。 事情是如何开始一发不可收拾的呢?仔细想来那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某个平常日子的餐桌上。 我不想吃胡萝卜。孩子扁着嘴。 丈夫跟着附和:不想吃就不吃了。 二人结成了联盟,孩子瞬间更有底气了。她看着餐盘里剩下的胡萝卜注视了许久。她扔掉了剩菜,第二天做早饭时,将胡萝卜搅在肉馅里,做了汉堡肉。 怎么又有胡萝卜?孩子咬下一口后,反感地大叫。 丈夫不耐地看过来:你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疯了?昨天他不都说了不吃胡萝卜的吗? 孩子扔下叉子就要溜走,她一把揪住孩子后领把他按在椅子上,另一只手握住叉子,叉起盘子里的肉块怼在孩子嘴边。 吃下去。她的声音颤抖起来。 孩子摇晃着脑袋,恶狠狠地瞪着她:我不吃!你个疯婆子!你是坏人!我不吃! 他转而向父亲求救:爸爸!爸爸!打她,打死她! 这些骂人的话到底只是鹦鹉学舌,还是说孩子就是真心这么想的呢?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孩子嘴里冒出这样的话了。是孩子从公公婆婆或丈夫那里学到的吗? 吃下去!她尖叫起来。 那简直不是人能发出的声音,骂骂咧咧的丈夫都惊得闭上了嘴巴。 她按着孩子的两腮逼他张开嘴,将整块肉排尽数塞了进去。孩子呜咽着,被食物塞得喘不过气来,脸上身上全是脏兮兮的酱料。 一股大力袭来,她被丈夫狠狠推开,丈夫挥舞着拳头砸在她身上:你真是疯了,你是不是有病?! 好痛,好痛。 从砸下的拳脚间,她望着孩子脏兮兮的、涕泪横流的脸,望着那双恐惧又仇恨的眼睛。她又想起她的宝贝,在无数个要不断醒来喂奶、独自一人照顾着婴孩的夜晚里,那个将痛苦、烦躁、疲劳全部倾注在她身上,却也深深地依恋着她,仿佛生来就全身心地属于她的宝贝。 唯一属于她的东西,不知不觉间已经不见了。 不知从何而来的绝望的怒火,岩浆一般喷发出来。肾上腺素飙升,思维凌乱空白,她从地上爬起来,挥舞着手中紧攥的叉子,疯狂地舞动、戳刺。 再反应过来,丈夫已经倒在了血泊里。叉子深深地刺进了他的脖子里,鲜血迸溅,他仰面躺倒,嘴巴大张着,血沫从里面喷出来,像一条濒死的鱼。 不知怎的,立花爱不感到害怕,她端详着丈夫濒死的模样,心头竟漫开一丝甜美的喜悦。黑暗的,粘稠的喜悦。 他死在她手里,生命就此终结,也算是彻底属于她了。她那不知何时塌陷成一片空洞、好似永远没办法填满的内心,因此感到些许安慰。 她取出宽胶带堵上孩子的嘴,把他绑在椅子上,然后用塑料布将丈夫的尸体包裹得严严实实,塞进了冰柜里,最后用清洁用品仔细地清理掉所有血迹。 她收拾好行李,用丈夫的手机给公婆发送了因为赌博欠债不得不逃亡外地的信息,多亏丈夫确实是个赌鬼,前些日子还因为讨债人闹事丢了工作,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了。 她带着孩子踏上前往北海道的旅程。被警察抓住之前,她也想试着旅游看看。真不可思议,为什么那么多年里她从未这么想过呢? 一路上,她把孩子看得很紧。她的心在那场闹剧后彻底冷酷下来。她不再对孩子百般呵护,而是要求他必须按她命令行事,一举一动都得按她想的来。 他是她的孩子,必须听她的话,像小女孩过家家时摆弄的娃娃。 她摆弄着自己的孩子,没有感情、常识和道德的束缚,由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愉快。胸腔里那颗空洞的、时时饥饿的、哭泣的心,停止了经年累月的躁动。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就是在那趟旅程中,立花爱自一名神情狂热的陌生人那里得到了一本传教小册子。 这是一个新兴的,名叫真我教的宗教。教主是一名拥有深紫色眼眸,浑身上下充满神秘气息的外国人。 没有神圣的指引,现代社会庞然的、无意义的生活吞噬了人们弱小的心灵,使无助的羔羊们流浪在荒芜、混乱的黑暗中,没有爱,没有仁慈,没有倚靠,也没有任何价值感 立花爱阅读着传教册上的文字。教会成员狂热的激情感染了她,让她不由对这个新兴宗教产生了些许好奇。 这名教徒是一位形容沧桑的中年女性。她将自己悲惨浑噩的过去毫不保留地讲给立花爱听。她不美化自己,不渲染悲情,巨细无遗地剖析自己内心的幽暗。 我以为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以为别人告诉我的道路就是幸福,是真理,我因此总是掉入陷阱、受尽欺负,却毫无自省与悔悟,直到我的身体和精神越来越差,不由自主地自残。女人眯着眼睛回忆着,那时我遇到了真我教的传教,一位信徒带我去见了教主,教主说,我自残不是为了去死,而是为了活下来。 女人双眼盈着泪:我的大脑、我的思维被这世间种种有毒的思想侵蚀、驯化,不分好坏,执迷不悟,连自我保护的能力都失去,可我的身体、我的本能却在对我发出警报,呼喊着让我离开泥沼。 我问教主该怎么办。所有的人都告诉我日子就是如此,谁家不是这么过,我已经算过得好的了,我该知足才对。太可怕了,所有人都想把我重新拉拽回地狱。 女人看向立花爱,眼泪顺着脸颊滚下来,嘴上却挂着饱含感激的笑。 教主说,把一切交给他就好。像迷途的羔羊重新回到主的怀抱,由主引领着方向,隔绝尘世的毒害与迷障,再也没有烦恼,唯有坚定的倚靠与慈爱。 然后我获得了真正的平静。一切纷扰无法再搅动我的心,因为我的意志只跟随着主。 平静。 立花爱重新阅读传教的小册子。 【没有神圣的指引,现代社会庞然的、无意义的生活吞噬了人们弱小的心灵,使无助的羔羊们流浪在荒芜、混乱的黑暗中,没有爱,没有仁慈,没有倚靠,也没有任何价值感】 第155章 一切交由神圣指引,意义和价值就不再复杂难解、变幻无穷,而是变成永恒的、确切的存在。 真的能得到平静吗? 她的心将永不再空洞、饥饿、哭泣吗? 立花爱争取到了一次与教主里昂见面的机会。 里昂深紫色的眼眸神秘难测,他平静宁和的神情令人不由自主地放下防备,但他眼眸深处又隐隐散发着某种令人战栗的魔性。 立花爱磕磕绊绊地将自己的人生讲了一遍,包括杀死丈夫、控制孩子的那部分。 里昂淡漠的目光随着她的讲述变得灼人,立花爱无措起来,心想自己犯下的罪孽说不定触怒了对方。 但里昂却露出一个微笑:虽然你一直循规蹈矩地生活着,看似没有任何攻击性,仿佛任人揉搓的橡皮泥,但你内心却始终藏着一团火苗,外界的力量再如何磋磨你,这缕火苗却始终保留了下来。 立花爱似懂非懂地看着里昂。里昂继续说道:你一直都在受到折磨和控制,父母磨去了你的所有棱角,让你成为一个无法保护自己的受虐者,然后你周围的施虐者们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野兽一样自然而然地被吸引过来,继续折磨控制你,你的丈夫和公婆就是其中的一员。 你的一生都在被人摆弄,但人终究是人,没有谁生来就是一个无知无觉的玩偶,于是当你获得一个完全依赖着你、属于你的弱小生命时,你把自父母那里习得的一切就用在了你的孩子身上。你无比爱着他,你不会打骂他,但你又不由自主地想去控制他。只有牢牢控制着他,你被剥夺到千疮百孔的心才能体会到满足和安全,你甚至也从控制另一个生命的过程中感受到了自己缺失的力量感。 立花爱瞳孔收缩,嘴唇颤抖着。 我的心其实是这样的恐怖吗? 是的,就是这样,就是如此。里昂说得一点都没错。他把她的心剖开了摊在阳光下,一切幽暗无所遁形。 我要被赶出去了吗?因为我其实罪有应得。孩子讨厌我也是没办法的事。 出乎她意料的是,里昂的目光反而柔和下来:可惜你的力量太弱了,家庭里丈夫和公婆的地位显然高于你,于是孩子挣脱了你的控制,甚至敏锐地发现了你在家庭里的地位,反过来打压你。他也想从你身上确证自己的力量感。 世界就是如此残酷,连纯真的孩童都被弱肉强食的理念同化。这世上没有颠扑不破的真理,没有人人固守的美德,只有混乱、无序和永恒的争斗。你只是其中一员,再普通不过,根本称不上罪恶,更不用为此愧疚。 被接纳的感觉令立花爱心头升起一股暖流:我以后该怎么办才好? 你被剥夺的内心需要被治愈。你只是想填补内心的空洞而已,只是选错了方向,不是吗? 立花爱用力地点点头。 里昂向她伸出手:我这里有一个职位正好适合你。你可以拥有很多听话的孩子,去管教他们吧。皈依于主的羊羔需要人照顾。 立花爱加入了真我教,里昂为她办理了新身份,送她离开日本去往另一个国家,在那里,里昂的教徒共同居住在一片私人领土上。立花爱前往那里成为管教修女,规范信徒们的礼仪,监视他们的日常活动及沟通往来,控制着他们与外界的交流。 她将全部的思想和感情尽数交给了里昂,从自由的重负中解脱出来。她是什么人,她该怎么做,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她驱赶、饲养着里昂的羊羔。这就是她存在的意义。 就像里昂说的那样,这是最适合她的职位。她千疮百孔的内心每日都在饱餐。她获得了平静。 梁沐收回手,【万物有灵】读取了立花爱灵魂里所有的记忆碎片。 原来里昂在现实世界里是个邪教头子。里昂靠着教会领袖的身份玩弄人心,敛财弄权,最终也因他一手塑造的激进信徒而死。 里昂弄出的声势太大了,他病态的控制欲将信徒聚集在私人领地上近乎与世隔绝地生活,引起了相关机构和媒体的注意。 对里昂来说,这本来不算什么大事,就算教会被调查、被取缔,也对他没什么影响,他大可换个地方换个名号重头再来,又或者干脆换个领域继续潇洒,但他忠诚的信徒却被激怒了,他们无法忍受教会的圣地为外人踏足,被不知所谓的愚蠢媒体肆意审判,更不能接受他们的精神家园就此被毁灭,即使是里昂的命令都无法动摇他们的决心,于是他们秘密集合起来,要与警察与政府拼个你死我活。 里昂和立花爱就是在那场暴动引发的爆炸里身亡的。 梁沐看着立花爱。 这个一脸无害的女人靠控制别人来满足曾被剥夺的内心,所以她的特质能力才是傀儡术。 多么的出人意表,又多么的可悲。 她的一生都在被控制被打压,所以她才病态地从控制别人中获得满足,她也只能习得这一种感情模式。 她无法面对内心毁灭性的力量,无法重新审视并拯救自己,所以她干脆将自己的一切交付到别人手上,为了麻木的平静而放弃了思考的痛苦。 在靠着变异影树围剿里昂的行动里,里昂曾高喊:自由?真相? 你以为谁都需要自由吗? 你以为谁都需要得知真相的权利吗? 里昂大笑着,轻蔑地说:就是因为人们不想要独自面对不知何时就会到来的往生雾,游乐场才能被建立起来。 他们宁愿在虚假的数字世界里沉沦,被困在蜂巢的方寸之地,自愿舍弃自由,也不想直面真实和死亡! 你们不过是自以为是! 第112章 请加入我们 只是自以为是吗? 里昂疯狂轻蔑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 何等的傲慢, 何等的诡辩。 利用人心的弱点,制造针对性的骗局,趁虚而入后剥夺了他人的所有, 思维、意志、情感、自由,乃至灵魂。剥夺至此后却还能大言不惭地将罪过全推脱到他人身上,摆出一副不得不接管那些脆弱灵魂的无可奈何的模样, 仿佛众生皆是全无个人意志, 唯有软弱彷徨的蝼蚁, 不被人控制就无法承受灵魂的重担,唯有他是能做出决定、能摆弄命运的真神。 梁沐看着伏倒在地, 因为形式骤然转变,柔顺苍白的脸上浮现无措惶急的立花爱。 一直听从里昂的命令,在现实世界里为里昂牧羊,死亡后又于虚世成为里昂的傀儡师。立花爱将直面自我人生的重负交托到里昂手上, 面对内心的空洞只病态地通过操控他人来填补, 永恒地沉沦在内心的深渊中, 越是逃避越是无法解脱, 一步步从被害者转变为加害者。 没有了没有了,我的傀儡丝, 我的玩偶们, 我的孩子们 立花爱神情空白,十指在半空中神经质地抽动、摸索,似乎在寻找那些由她的特质能力衍生出的傀儡丝, 以及傀儡丝尽头连接的无数个灵魂。 时愿通过特质能力【颠倒】,将傀儡术的效果逆转。现在立花爱是她的傀儡了,她阻截了立花爱对其他灵魂的操控,于是立花爱骤然失去了对成千上万个曾被她埋设傀儡丝的灵魂的感知, 像是骤然失去光明的盲人,于能吞噬一切的空洞黑暗里恐惧得发抖。 梁沐垂眸看着立花爱。这是一个完美符合里昂理论的可悲样本。 但不是所有人都是立花爱。 真相是残酷的,但总有人比起麻木地沉沦,更愿意去拥抱刺痛的真实。 没有纷争和伤害的虚世也不是一个完美的天堂,离开了里昂建立的游乐场,人们仍要面对不知何时就会降临的往生雾,面对灵魂的消解,面对终极的死亡。人们仍然会因死亡而不安、恐惧、软弱、退缩,甚至说不定哪日就会陷入另一个里昂的把戏,自愿走进另一个蜂巢堡垒,但也永远会有更多的人像聚集在这个小小副本里的他们一样,比起在谎言里一无所知地消亡,比起将自己的命运交付他人,他们更愿意清醒地面对死亡的阴翳,甚至就像梁沐自己那样,为了获取自由,竟可以主动拥抱死亡。 清醒地活着,清醒地死去。 清醒地快乐着,也清醒地痛苦着。 梁沐与时愿交换了一个眼神,按照计划,时愿对立花爱命令道:现在,解除所有你施加在其他人身上的傀儡术。 指令下达,立花爱全身都在抽动着。每一个关节,每一块肌肉,立花爱仿佛一个程序错乱、形将死机报废的机器人,身体扭曲成一团,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表达抗拒。 她不愿听从时愿的指令,就像时愿和陈卓雅曾在她的操控下,每一次获得短暂的清醒时,都拼命地想要摆脱身为傀儡不由自主的命运那般,即使找不到出路,即使明知徒劳,还是要决不妥协地挣扎着。 第156章 可是傀儡术的力量是摧枯拉朽的,深植在灵魂里,绝对的控制一瞬间就碾压了她的意志与感情。 她败倒在曾属于自己的力量之下,清醒地感知到她亲自埋设的成千上万缕傀儡丝刹那间消融,成千上万个灵魂摆脱了她设定的轨迹。 啊 立花爱瘫倒在地上,短暂的失神后,嘴里溢出悲切的哀鸣,好似一个被扎破了的气球,被她强行束缚在脆弱空洞躯壳里的气体一旦逸散逃脱,她自己就迎来了毁灭。 蜂巢地下的灵魂收藏室里,沉睡的灵魂仍然在沉睡,被投入副本npc躯壳里的意识却在数字世界里缓缓复苏,来自沉睡灵魂特质能力的道具无法再使用。 npc出错,道具失灵无法使用。先是有一个玩家发现了这一异状,很快,游乐场副本令人心慌的改变狂风骤雨般席卷了大半个玩家群体,如瘟疫一般快速蔓延。 【有个npc跟我说他本来是玩家,这是真的吗?!不是剧情设定?!】 【真是疯了!我可不想在死亡后还成为npc,想想我曾经杀过的那些npc,他们不会都是】 【那些通关后选择复活的玩家是真的复活了吗?】 【为什么这些npc突然就清醒了?我更倾向于认为这只是种特殊设定,特别活动之类的。道具突然不能使用,说不定副本规则在发生大的变化,总不能说是有另外一股力量能对抗神明吧。】 随着副本里的玩家登出副本,一个又一个帖子发布在玩家论坛上,每刷新一次就会多出无数条充满恐慌的讨论。 他们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又一波冲击就砸了下来。 在新一轮的副本游戏里,有近百个高级副本被入侵了。 智械危机副本里的人工智能主机闪烁着不详的暗红光芒;丧尸之城里,丧尸病毒起源实验体停滞了病毒的蔓延;黑暗深渊里,深渊之核涌出大片黑红色的数据流,瞬间淹没了整个大陆 从副本核心开始,潜伏已久的病毒瞬间爆发,接管了所有副本。 游戏仍在进行,但每一个玩家都能从被黑红色数据流吞没的天幕上看到滚动的信息。 有关虚世的真相,有关游乐场的建立,有关里昂的骗局。 名为阿波菲斯的病毒为所有愿意相信的玩家提供了一条出路:在阿波菲斯彻底接管并摧毁所有副本之前,想要避免被里昂收割灵魂、摆脱里昂控制和游戏规则束缚的玩家,可以选择进入二级副本虐恋回忆,留在永恒轮回的副本之中。 剧情永恒轮回的副本,不必登出,自然也无需继续在规则的束缚下进入其他游戏中于生死的边缘挣扎。 【请加入我们。】 曾经躲藏在角落里不敢轻易现身的病毒,经过一段时光的成长以及【万物有灵】影响下不断的迭代进化,已经从当初一粒弱小的种子蜕变为今日拥有摧枯拉朽之力,可与拥有【数字世界】掌控权的里昂一较高下的存在。 这些在梁沐的意识碎片包裹下被病毒成功入侵的副本,副本的边际逐渐变得模糊扭曲,在阿波菲斯的改写下,它们正在与虐恋回忆缓慢地融合。 每个副本的玩家人数和npc数量都是有上限的,按照梁沐的计划,他们会通过融合其他副本来一步步扩张可登入身份的上限。这些副本加起来,足以容纳所有的玩家。 【请加入我们。】 【为了你们灵魂的安危,也为了我们所有人的未来。】 艾嘉、布莱克和克莱尔,三名隶属神明麾下的玩家终于碰头。 副本内部无法登录玩家论坛,他们还不知晓外界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早在玩家公共交流群里交换了收集到的信息。他们都观察到许多关键npc数据莫名缺失,外形如被强制抠图后留下的空洞。 克莱尔说:根据我进入副本前得到的该副本的详细脚本来看,副本现在的剧情显然是被篡改过的,最明显的地方就在于,艾嘉你所在的故事线的攻略对象应该是时愿才对,但现在时毅这个凭空出现的人物取代了时愿的角色。 布莱克问:你的木马入侵还没成功吗? 他曾经跟克莱尔合作过几次,对她的特质能力颇有了解,一般来说,只要得到神明给予的权限,克莱尔靠着【木马植入】就能很轻易获取进入副本的全部数据,并进行权限范围内的修改。 但显然,如今克莱尔对副本的了解不比他们好多少。克莱尔明明获得了有史以来的最高权限,但她施展能力时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碍。 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副本或许已经脱离了神明的控制。 他们的理性和感情都很难接受这样的推论,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说法可以解释他们遇到的问题。 是谁做的? 又是如何做到的? 种种异状和不祥的预感动摇着他们根深蒂固的认知。没有人主动谈论这个问题,但他们对此心照不宣,不安的氛围时刻笼罩着他们,无声地扩散、膨胀。 他们今天聚在一起,主要是为了艾嘉的发现。 艾嘉把攻略对象时毅绑了。她不在乎好感度,她来到这里是为了调查副本是否出了问题的。控制住时毅才方便她为同伴分享她得到的线索。 她对时毅使用了【时光长廊】,以时毅的视角为基点,追溯、构建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 能力发动的瞬间,无数光点在时毅身上涌现,全息投影一般凝结成一幕幕快速闪动的立体光影,置身其间,仿若身临其境。 问题应该出现在上一次副本开启时。 时毅的经历飞快地倒放着,很快就来到了副本的上一个周目,光影瞬间变得破碎扭曲,仿佛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 艾嘉睁着一双无神倦怠的大眼睛,对同伴们解释道:因为副本重启的关系,上一周目以及更久远的时光回溯通常来说效果都不太好,得到的画面往往会模糊许多,但这一次信息的残缺程度远超常理,连跟玩家无关的,仅与npc个人相关的完整经历都很难拼凑出来,这种情况只能理解为,这名npc的核心数据与上一周目里的数据有根本上的不同,所以我才无法以他为基点回溯出上一周目里的事件。 明明是同一个角色,有相同之处,但又有根本上的不同克莱尔凝重地自问,为什么改变只存在了一周目,是为了混淆视听、消除证据? 等一下。她示意艾嘉暂停光影回溯。 画面凝固了。 在时毅的第一视角里,他似乎跟着什么人来到了一处建筑物前。红墙白楼,草木葱茏。 克莱尔艰难地辨认着画面一角大门侧反光的标牌:摇篮福利院。 这个世界的npc故事路线里是不存在福利院的。我们得找到这个地方,去调查一番。 克莱尔打起了精神,掏出手机,试着在网络上搜索福利院的相关信息。【木马植入】遇到的阻力太大,进度慢到可以忽略不计,她无法再通过特质能力迅速提取副本数据,只能像个普通玩家那样搜集信息了。 布莱克抱臂立在一旁,鹰隼般的眼睛审视着【时光长廊】构建的光影。在时毅视角的左前方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与他一同走进摇篮福利院。那道背影细节全部缺失,只余一个淡淡的轮廓。但仅这一片残缺的影像却足以唤起布莱克的记忆,刺激他素来敏锐的嗅觉。 优秀的猎人不只擅长战斗,他的记忆力、辨识能力和五感敏锐度同样超凡脱俗。他一旦锁定一个猎物,那么他将比猎物本身还要了解对方,身高体重、身形、气味,内在的骨骼,外在的皮肉,还有每一分习惯性的动作和表情,他都了然于心,不论对方如何伪装,也不论对方留下的痕迹是有多微小,他都将在第一时间捕捉到对方存在的信号。 这个背影化成灰他都能认出来。 是梁沐。布莱克说,语气微微加重,每一个字都像是投掷出去的利刃。 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那个他唯一失手的猎物。屡次从他手中逃脱,最终还神乎其技地消失了,再不见踪影,没人知道梁沐是死了还是用某种方法逃脱了神明的掌控躲了起来。 原来梁沐就藏在这里。 布莱克冷淡锐利的眼神变得炽热。 梁沐?谁啊?艾嘉揉了下眼睛,困惑地问。 于神仆的身份而言,她无疑是个新人,并且相当的没有干劲。 布莱克不快地扫了她一眼,解释道:一个违抗神明的不自量力的家伙。之前一直在抹除名单上,但两年前他突然消失了,谁也追踪不到他的灵魂。 艾嘉若有所思地歪着头,突然笑起来:原来你也有失手的时候。 布莱克的脸色阴沉下去,艾嘉神游似的目光却掠过他飘向了虚空中的某个地方:明明是个玩家了,灵魂却还能躲起来,真有意思。这个副本变成现在这个奇怪的样子跟他有关系吗? 第157章 几人快速前往摇篮福利院,还没靠近,就警觉地停下了脚步,集体摆出防备的姿态。 是荆楚。克莱尔皱起眉头。 福利院大门前,荆楚逆光站着看不清表情,她身侧绑了三个漆黑的人影,稍加辨认,克莱尔等人便发现那几道人影正是他们的攻略对象。 加上被艾嘉绑在身边的时毅,四个攻略对象都聚集在了这里。 荆楚肯定是来阻碍他们的,可她到底打算做什么? 这种诡异的场面令克莱尔三人更加警惕。 ----------------------- 作者有话说:新春快乐! 感谢为我送上新春祝福的读者们 skrillex为您送出1个祝福! 困死我了为您送出1个祝福! 特别感谢!\^o^/ 第113章 两面夹击 这么多年过去了, 你还不死心吗? 数年前,布莱克亲历过梁沐、荆楚和玛格丽特他们联手对抗里昂的危急事件。荆楚跟着他们来到这个副本,他们又在这里找到了梁沐留下的踪迹, 再加上副本疑似已经脱离神明控制的种种表现,布莱克立即明白荆楚来者不善。 怕是对方这次掌握的底牌比上次还要来得厉害。 布莱克心中惴惴,面上却不动声色, 摆出一副事态尽在掌握的模样, 出言试探。 荆楚不接他的话, 只用力扯了扯绑缚着几名人质的绳索,目光扫向被艾嘉控制着的时毅:对自己的心上人这么狠啊, 你们三个合起伙来到底在图谋些什么呢? 荆楚这话非常的阴阳怪气。大家都是玩家,都清楚副本游戏是怎么一回事,荆楚这话自然不是说给玩家听的,而是说给npc听的。每一个玩家所在的故事线里都有一个攻略对象, 此时此刻, 所有玩家的攻略对象都在这里, 三个被荆楚控制着, 还有一个是被他们自己带过来的。 艾嘉一贯神游天外的神情瞬间变得紧绷。她当即意识到,他们的调查行动触发了某种他们尚还不清楚的游戏机制。他们已经一脚踏上了悬崖边缘, 而荆楚一早守在这里, 恰如守株待兔,她等着他们自己找上门来,并打算无限加速潜伏在暗中尚在酝酿阶段的危机, 好一脚把他们踹下悬崖,一网打尽。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艾嘉圆溜溜的眼珠子迅捷地向身侧撇去,时毅黑洞洞的身影映入她的眼瞳。 只目光向时毅倾斜了, 艾嘉全身的肌肉和神经都被调动了起来好以最快的速度与时毅拉开距离,准备好最佳的防御姿态,一半出自对危险的敏锐本能,一半则出自对当下局势的精准分析。 她的决定做得很快,反应也够灵敏,但还是太慢了对比那道涌动着向她刺来的影子而言。 就在荆楚话音落地的一瞬,时毅脚下那道往日里他们从未多加在意、也并未察觉到异样的影子,像是突然解开了封印的妖兽,涌动着,发出无声的咆哮,牢牢锁定了自己的敌人,令人胆寒的狩猎就此开始。 没人来得及去思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因为好感度跌破了安全值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黑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蹿上了艾嘉的脚背、小腿,继而是膝盖。艾嘉试图使用她所拥有的防御类道具,但不知为何,每一个道具都失灵了。在这场迅疾的交锋中,不论多微不足道的迟疑和停顿都是致命的,她中招了,情形是肉眼可见的麻烦。 她当机立断舍弃掉一条腿,空间系技能这才得以将影子甩开,治愈类技能的光芒笼罩着断口处,新的腿部数据正在生成。 克莱尔拽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护在身后,【木马植入】施加在紧随而来的影子上,试图破坏影子的数据。 影子的行动缓慢下来。克莱尔松了一口气。自从进入这个副本,她的能力就一直在碰壁,她出手时也不确定会有什么结果。这样看来,神明给予她的改写甚至销毁副本的权限是没有发挥作用,但她的能力在面对npc攻击时还是有用的。游戏进程到底是公平的,从前作为玩家时,她也不是没遇到过为了不破坏副本的平衡性而削弱她对副本数据读取的情况。 布莱克也围拢过来。 艾嘉垂眸看着自己正在再生的腿部,再生的部分全闪烁着黑红色的数据流。她的腿被数据化了,即使她舍弃了自己的腿,摆脱了影子的侵蚀,但影子施加在她身上的作用却不是这么简单能消除的。她被打上了永久的标记。 小心别被影子碰到,再生也无法改变被影子影响过的身体的数据化。她对队友的提醒说得很冷静,但提及到另一件事,她的语气却变得有些异样,道具不能使用了。 布莱克与克莱尔心中一惊,一面帮着行动不便的艾嘉与影子周旋,一面尝试调动自己拥有的道具,果然无法使用。 他们的心瞬间坠进了冰窟里。道具不能使用意味着游乐场真的出了大问题,进入这个副本后心中一直萦绕着的隐隐的忧虑和不详的预感都化作了现实重重砸下。 是荆楚做的吗? 怎么做到的?她还想干什么? 艾嘉趴在布莱克背上,一面施展技能辅助同伴,一边静静地望着荆楚,眼睛里透着几分思量。 道具就是被神明收割的灵魂,道具不起作用就意味着那些灵魂失控了。是短暂的,还是永久的?失控又失控到了什么地步? 她好似再次回到了突发奇想探索游乐场起源的那一天。她在蜂巢里走来走去,在每个角落使用特质能力【时光长廊】。 她以为可以从中窥见神明的身影,神力的施展,可她看到的却是无数个像玩家一样的人类合作着将蜂巢搭建起来。 他们热火朝天,满怀期待。他们涌进蜂巢,将往生雾关在门外,又将自己的意识连上云端,可不知发生了什么,他们像尸体一般被一具具拖拽入蜂巢地下,再后来,他们中的一部分又出现在蜂巢里,忘记前尘,以为自己是一名玩家。 然后是新的玩家,更多的玩家 她窥探到了了不得的隐秘。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在没有通关游戏的前提下,神明就邀请她加入神仆的队伍中。被暗中施以手段死在副本里,或是成为神仆,两条路摆在眼前,没有旁路可走。 她当然选择加入。从来没有复活的可能,游戏里的死亡也不只是死亡,她可不想落入生不如死的下场。 但或许仍有别的可能性存在。艾嘉望着荆楚,她觉得荆楚也在看着她,不是简单的注视,而是一种特别的关注。 荆楚仍旧站在摇篮福利院大门前,位置没有变动过一分。她旁观战局,只时不时说出几句阴阳怪气的话,明示暗示三人小组都不是好东西,都居心叵测,接近攻略对象们都怀抱着不可言说的阴谋。 她一边说一边默默计算着npc的好感度减到了什么程度。她胸口挂着一个黑皮绳,绳子上坠着五枚银色的戒圈。她进入游戏后,可以摆脱固定场景行动的第一步就是去把所有可攻略对象以及梁沐身上的戒指都不动声色地偷出来。 没有了专门为梁沐设置的【npc觉醒系统】,在这个稍作修改的副本剧情里,梁沐的存在只是时愿为了改写npc的命运,从游戏后台处编写后放入游戏里的病毒程序,一个触发其他npc觉醒轮回记忆、清剿玩家、改变自身命运的催化剂,以及联通游戏后台的入口。 只要与梁沐接触,npc们就会逐步挣脱剧情对自己的影响。在这样一个游戏里,玩家只有三种通关的办法,要么能抢先在轮回记忆解锁前完成攻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要么在被npc围剿前先行找到线索抢走npc与梁沐联系的媒介戒指,成为病毒的主人并进入游戏后台将游戏恢复至未被时愿影响的版本,要么玩家能走对每一个细微的剧情分支,打动黑化后的npc,让npc黑化值归零。 荆楚占了信息的优势,自然要好好利用。 硬碰硬可不一定能控制得住身负众多技能、经验丰富的神仆们,倒不如借力打力,在最短的时间内让npc对三人组的好感度跌破界限,提前开始清剿模式。 而三人组身为神仆,早已不用担心自己是否会死在副本游戏里,游戏困不住他们,无论多么激进的手段,只要能最高效率地完成神明发布的任务即可,他们这样的心态和习以为常的行为模式,反倒是帮荆楚省了不少功夫,从他们决定控制时毅的那一刻,荆楚就赢了。 有病毒媒介的影响,再加上荆楚的煽风点火,好感度下滑得很快,在很短的时间内,蒋墨和曲星熠的影子也接连解除束缚,以令人战栗的速度冲向了三人组。 玩家一旦被影子触碰,身体就会被数据化,自身可使用的技能的能力效果会被影响,其他后果尚不明晰,但看荆楚笃定闲适的姿态,布莱克等人自然不会有侥幸心理。 第158章 可是影子极为难缠,它行动迅捷,攻击方式十分灵活,再加上可以随意跳跃空间坐标追踪目标,即使有【木马植入】的削弱也不好应对。 三道影子将他们逼得左支右绌,偏偏没有更多技能可以做出有效反击,若说是通过抓住荆楚来试图摆脱当前困境,如果他们能做到他们早就做了,可他们深知荆楚的特质能力实在是个bug,比攻击输出荆楚或许比不上很多玩家,但比防御比闪避比谁跑路更快,没人能比得上荆楚。 特质能力【概念免疫】,任何思想所造就的产物都无法在她身上发挥效果,而所有的特质能力包括整个游戏空间全是人类思想和灵魂力量的具现化。 她的灵魂不可被外界撼动分毫。 她或许无法击败你,但你永远不可能击败她。 布莱克和克莱尔已经萌生退意。荆楚占尽先机,再这么耗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反而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三道黑漆漆的影子仿佛死神的镰刀,无声地舞动着,飞速地攻击着,明明他们早已通过皈依神明得到了死亡的豁免,可如今,死亡的阴翳,那道久违的、曾令他们日夜难安的阴云似乎重新将他们笼罩 不只是因为调查的不顺利,而是因为游乐场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他们对此一头雾水、一无所知,更重要的是,在他们萌生退意的一瞬间,每个人心头都突然滑过这样一丝虚弱的疑问:神明给予的权限失灵,道具无法使用,从神明那里得到的可以自由地退出游戏的权利还存在吗? 我还能离开这里吗? 只是一瞬的僵滞,克莱尔的小臂就被影子吞噬了。恐惧、混乱、焦灼,无数激烈的情绪在她的身体里翻搅、沸腾,金属色的、冷淡精明的眼睛再也维持不住铁壁般的冷静。 登不出去! 无法登出副本,现在,他们被困在这里了,就像每一个无法通关的玩家那样。要么死,要么通关,只有两条路,不再能肆意来去。 再坚固的堡垒只要撬开一道裂缝,摧毁它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惊慌的情绪蔓延开来,注意力分散,防御出现漏洞,节节溃败。不多时,布莱克三人身体的数据化都蔓延到了30%以上。 克莱尔嘴唇发白,试图和荆楚谈判。她仍未死心,仍想抓住机会翻盘,至少从荆楚那里套出点有用的情报,至少给她解释解释游乐场该死的变化,死也死个明白。布莱克施展出分身技,他不愧是里昂麾下最好用的猎手,在如此危急混乱的时刻,他还能注意到荆楚胸前套着五枚戒指的项链,敏锐地把它当作突破口,放手一搏。 与此同时,他们一直都在脑海里不断地呼唤神明。在皈依神明的那一刻,他们自愿将自己的所有交付神明,神明便可随时借用他们的眼耳口鼻、控制他们的身体、读取他们的思想,这种联系是单向的,他们从未厘清其中机制,过往总是被动等待着神明的莅临,现在他们试图召唤神明,这是他们最后的倚仗了。 影子的侵蚀就像是致命的病菌,沾上就甩不脱,蔓延飞速,无药可治。艾嘉胸口以下都被数据化了,她最后确认了一次副本仍无法登出,重重吐出一口气后直接躺平投降。 我自愿将特质能力【时光长廊】转让给你。 被影子侵蚀过半后,艾嘉脑子里就多了许多信息,都是影子暗中把数据灌输给她的。荆楚邀请她加入他们,他们承诺帮助她从神明手中夺回灵魂所有权,她也需要协助他们抓住神明。 神明可以随时控制神仆的灵魂,为了让能追溯过往痕迹的【时光长廊】在副本外发挥作用,艾嘉必须将之转让给灵魂尚未被收割的玩家,而特质能力一个人的灵魂结晶的所有权恰恰是里昂唯一无法干涉的东西,是虚世最最基本、凌驾于所有特质能力效果之上的规则,骗不得、偷不走,唯有通过真心的赠予才可以得到。 艾嘉拿自己的灵魂结晶去赌一个新的可能性。 荆楚的玩家系统背包里收到了艾嘉转让的灵魂结晶。荆楚的肉身活得好好的,一旦融合他人的灵魂结晶导致自身灵魂波动改变,就会瞬间神魂归位回到现实世界。这块结晶她不能使用,得由另外一个信得过的玩家来操纵。 影子先是吞没了放弃抵抗的艾嘉,紧接着是布莱克与克莱尔。不管情愿与否,他们得暂时先留在这个副本里了。 梁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里昂试图远程操控立花爱,他那边已经察觉到游乐场出的问题了。估计再不久,被上传到npc身份里的灵魂意识就会被全部压制下去,或者干脆直接下线。从很久以前的计划开始,梁沐的一个意识体就一直附着在荆楚身上。 我已经拿到了【时光长廊】,这就去掘地三尺把里昂挖出来。不过这一点估计里昂也察觉到了,我就不信他没有读取过布莱克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情。荆楚说。 梁沐:副本之外就靠你了。 游戏后台的监控视频上,荆楚笑着挥了下手就登出了副本。 梁沐侧过身,立花爱被绑在一旁的椅子上,头发散乱、神情空洞,里昂的意识只短暂地降临了数息,悄无声息、极具隐蔽性,若不是他试图解救立花爱,用他对立花爱灵魂的所有权来对抗时愿通过特质能力【颠倒】得到的傀儡术反向控制,梁沐等人都很难察觉到里昂的到来。 里昂的意识离去得很快,显然防备着被梁沐读取记忆。现在双方都过了明牌,接下去就看谁更胜一筹。 方圆的身影在游戏后台空间里凝聚:被投入到副本npc里的灵魂在不断地抽离、下线。 由【神经网络】搭建的数据之网实时监控、传递着每一个登录游戏的灵魂的状态,不仅包括玩家,也包括被灌输了灵魂的npc。数据流动的波光在方圆的眼球上飞速地滑过,仿佛倾泻的银河,亿万颗星辰的坠落。 无数个被困在副本剧情里反复重启的灵魂,在短暂的清明之后,再次被剥夺了自由,从数字世界中登出,于灵魂陈列室的死寂中沉眠。立花爱的傀儡术解除了,但他们灵魂的所有权仍被里昂牢牢地攥在手里。里昂收紧掌心,再如何坚定的意志、激烈的情绪都于瞬息间湮灭。 若不是时愿等人的灵魂实体早已被转移并通过特殊能力屏蔽了外界的影响,她们此刻也将重回里昂的掌控之中。 里昂已经做出了应对。他为了隐匿自己的行踪仍旧没有登录数字世界,但无数个被他收割的灵魂都为他所控,听从他的意志,敞开自己的思想,任由他穿梭来去、借调感官。 阿波菲斯对梁沐说道:【数字世界】正在试图销毁被我入侵的副本,关闭玩家进入我们这里的通道。里昂将对【数字世界】的掌控权限代理给了别人,他正在发起攻击。 方圆配合着调出了代理人的信息。 梁沐的目光扫过白晓华等人:那我们就再配合一次,把这个代理人抓过来困住。就像抓立花爱那样。 来一个抓一个,直到里昂提前布置的傀儡都消耗干净为止。 五颜六色的结晶花一盆一盆地砸在地上,灵魂结晶如弹珠般在地上弹动,折射出一团团璀璨的光芒,发出哗啦啦的脆响。 这里是灵魂结晶的仓库,宝石般的结晶自地面排列至穹顶,光线在结晶中穿梭,投射出梦幻而绚烂的光影。里昂在这变幻的光影中阴沉地踱步,手臂肆意地挥舞,将花架上陈列的结晶花尽数扫落。 都是些没用的废物! 他眼睛充血,因愤怒而剧烈地喘|息。又一个代理人被梁沐囚困在他们的副本之中。只要冒头就会被精准狙击,这是一场极度高效的狩猎。再这样下去,他提前布置的所有代理人都将失去作用。 他知道,梁沐是在逼他亲自现身。 名为阿波菲斯的病毒在线上鲸吞蚕食,荆楚得到了【时光长廊】,正在线下一寸寸挖掘他的踪迹。他们要把他逼出来,然后重演数年前的行动,绞杀他的灵魂。 灵魂曾被变异影树撕裂的痛楚如挥之不去的幽灵般自骨髓深处涌现。令人发狂的刺痛,恨不得在血肉里翻搅一番的痒意。里昂深深地弯下腰,脸颊埋在掌心里。他重重地呼吸着,将快要从喉咙口跳出来的嘶喊和咒骂一点一点地吞回去。 该死的陈峰,竟然给他藏了这么一手。梁沐更是个疯子,他大概明白梁沐是如何消失又如何复苏的了灵魂散成无数片,散到不再能凝聚出实体敢拿自己的灵魂设局,愿意直接舍弃现实世界的生命。一个又一个,为了对付他使尽了浑身解数,可真是了不得。 西蒙僵硬地立在一旁,手足无措。百余年过去,他仍然用【扭曲的时钟】凝固着结晶花的状态使灵魂结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从方圆的濒死者救助计划开始,他就守在这处花房里。 第159章 他将里昂这个危险疯狂的灵魂视作缪斯。他信仰他,自愿献上自己的灵魂,助纣为虐他当然明白不论以何种道德观来看,里昂所作的一切都是无比狂妄、无比罪恶的,如果这世上真有地狱,里昂深重的罪孽将使得地狱之主撒旦都要甘拜下风。 身为一个弱小的人类,不论生前还是死后,都能够靠着他那副具有迷惑性的外皮和对人心最幽微最脆弱之处的洞悉,以三寸不烂之舌,引诱着无数虚弱的灵魂主动跳进他一手创造的地狱,把地狱误以为是天堂,把魔鬼误以为是救主。何等恐怖,何等绝妙! 在第一次见到里昂的瞬间,西蒙就隐隐感受到了潜藏在那双深紫色眼眸之中致命的危险。是灼人的火苗,是夺人性命的毒药,被包裹在风趣亲和的外衣下,若隐若现,充满了一种难言的张力和毁灭性的美一个灵感枯竭、灵魂衰弱,走火入魔到病态的艺术家所追求的美。 里昂显然摸透了他心,主动接近他,以灵魂内永远无法被填满的贪婪和恶念将他点燃。于是他背弃了方圆,背弃了濒死者救助计划的信念。善的力量就如黑暗中的星辰,固然闪耀,又如何比得上宛如深渊般望不到尽头、浓稠到将人溺毙的黑暗呢? 可现在,这片黑暗,这来自地狱的火焰,似乎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它形将溃散,被撕裂,被吞没。 西蒙直到现在都无法理解,为何在他看来微弱的星辰能战胜最深的黑暗,可他只能看着,感受着,在失败的预感中惶然地战栗,等待着结局的降临。 ----------------------- 作者有话说:西蒙最初出场在98章 第114章 蔑视 【扭曲的时钟】笼罩着保管灵魂结晶的花房, 能量波动的微光在花房边缘水波般起伏着,似虚非虚,似实非实。 自从变异影树的绞杀行动之后, 灵魂受到重创的里昂就躲进了这个与世隔绝之地。 【扭曲的时钟】可以影响时间,不仅可以使得被它笼罩之物的生命状态无限趋近于凝固,将不过一两个月就自然凋谢消散的结晶花近乎永恒地保存下来, 它还可以从固有的时空中划分出一块领域, 使领域内的时间流速缓慢于外界, 从而使得领域内的人事物,以外界的角度观察时, 停留在过去的时间节点上,于是,身处于当下时空的人,无论如何寻找都无法找到藏身于过去的人, 即使他们就站在同一个空间坐标上。 里昂目前最大的敌人, 一个是能夺取毁灭数字世界的阿波菲斯, 一个是一旦靠近就会暴露所有秘密的梁沐, 还有一个就是荆楚荆楚免疫一切特质能力,只要她察觉到【扭曲的时钟】笼罩的领域所在, 并试图踏入, 时间节点的差异就形同虚设。 有那么几次,荆楚已无限逼近了里昂,里昂为了躲避, 只能让西蒙带着领域迁移。这种憋屈到极点的经历实在令人作呕。 领域就像是一个龟壳,一个可供寄居的海螺,只要它能继续运转,只要里昂龟缩不出, 就没有人能轻易将他揪出去,但那样一来,虽受不到外界的威胁,他却也与囚徒无异。 而现在,连安稳的囚徒都做不成了,【时光长廊】可以回溯过往的所有时间节点,只要摸清规律,这个漂流在时空之外的领域就将暴露人前。 一味的躲藏已经没有用了。 里昂撑着花架抬起头,发丝散乱,一缕一缕地黏在额前。苍白的脸颊褪去了因愤怒而起的潮红,仿佛潮汐褪去后的沙滩,平静、死寂,反射着冷冰冰的月光,唯有一双深紫色的眼眸灼灼地燃烧着,于结晶花折射出的绚烂光影中鬼火一般跳动。 他看着西蒙,语气阴冷:怎么?你也觉得我要输了? 西蒙仓促地移开目光,不敢与他对视。 里昂嘲弄地笑起来:没有我,你这样脆弱的灵魂不等往生雾到来就会自我毁灭。 被变异影树绞杀,不得已舍弃掉【偏执的锁链】,分割出一半灵魂后,里昂从前与所有灵魂构建的,只要自己的灵魂不散,就能使他者强制滞留在虚世,不可逃逸,亦避免被往生雾吞没的锁链束缚尽数消散。 既是囚禁亦是保护的锁链断裂,所有虚世的灵魂重新暴露在往生雾的威胁中,也时刻处在被自身的负面情绪吞没,导致灵魂自行崩解的危机里。 在那场蒙受重创的交锋里,里昂用最后的理智及时取回了掉落的灵魂结晶。 灵魂结晶分出去容易,融回来却很难。即使那块结晶曾属于自己,但灵魂分割后,自身灵魂波动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改变。虚世有记载以来,只有方圆凭借自己特殊的特质能力和持之以恒的钻研精神,实现了将能量波动迥异的结晶和灵魂相融的奇迹。 想要融合【偏执的锁链】,就得将这块结晶投入到副本游戏的奖励池中,在副本中获取,这是里昂也不能违背的规则。 可那时他受创甚重,精神因为灵魂的撕裂而错乱颠倒,又忌惮着梁沐和荆楚会再次联手重演当日的惨剧,他不可能冒着这样的风险登入数字世界,可他又无比需要【偏执的锁链】,除了稳定游乐场外,西蒙的能力能为他提供藏匿修养之所,又是结晶花保存的必要条件,可西蒙这样软弱的货色,没了锁链束缚,估计等不到他清剿完梁沐这样的危险因素就将自我崩解消散了所以,他只能将融合结晶的机会交予被他控制的神仆。 这个权宜之计无疑留下了巨大的隐患。梁沐和玛格丽特那边不可能察觉不到这一可能性,只要他们找到那名神仆,像控制立花爱那样解除他的能力效果,西蒙的时间堡垒崩溃便是迟早的事。 若不是西蒙如此软弱,他怎会将曾属于自己的灵魂结晶交到其他人手上? 一个生前无能到靠着嗑药来刺激自己枯竭的艺术灵感,不沉浸在虚假混乱的精神幻觉里,生命就如行尸走肉一般苍白死寂的毒虫,一直以来,不过是靠着锁链的束缚苟活罢。 里昂冷冷地盯视着西蒙。这个卑贱的爬虫,现在竟然在可怜他,看他的笑话吗? 里昂的意志连接着无数神仆的灵魂,他穿行在他们的意识里,透过他们的眼睛和耳朵收集着情报。 他看着游戏大厅里交头接耳的玩家,看着玩家论坛上快速刷新的帖子。玩家们或犹疑不定,或在选择相信阿波菲斯提供的真相后,一股脑地将长期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恐惧和愤怒尽数发泄在谎称神明的幕后黑手身上,层出不穷的唾骂与质问,由嘴巴,由黑压压的文字倾泻而来。 神仆们也在动摇、惊惧,他们的所思所想更是没有保留地呈现在里昂面前。 可笑,真是可笑。 里昂轻蔑地笑起来,笑声幽幽颤动着,内里是沉凝的怒火在燃烧。 这些人是多么的愚蠢啊,与西蒙一样的卑贱却丝毫看不清自己的斤两。 若没有游乐场,这些人中有多少人会因接受不了自己死亡的事实而灵魂崩溃,又会有多少人连一周都撑不过去就在往生雾的幻境中消散?是他延长了这些人在虚世的平均寿命才对。是他让那些已经在现实中死亡的人还能抱着复活的美好愿景,充满希望地迎接每一天的到来才对。 他们为自己被欺骗,被剥夺了自由,被当作工具利用玩弄而怒不可遏,可当死亡的阴云咄咄逼人地降临时,他们就会明白所谓的真相和自由根本无足轻重至少对他们来说无足轻重,因为他们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承担真相和自由的力量。 他会让他们看清他们是怎样的货色。 蜂巢最外层的门窗在被一扇扇砸毁,往生雾涌了进去!玛格丽特第一时间向梁沐传递了紧急情报。 梁沐将这一消息立即传递给了荆楚。 荆楚一惊,她此时身处蜂巢地下最深处,正带着融合了【时光长廊】的伙伴摸索里昂的踪迹。听闻消息,她先是查看了玩家论坛上的动态,然后当即出去探查,经过上面的灵魂陈列室时,她惊讶地发现,往日排满了沉睡灵魂的展示柜已然空空如也。 再往上走,空气渐渐变得潮湿,越接近地上建筑,空气的湿度越发浓重到不寻常的地步。 她穿过天花板,一跃到了蜂巢地上一层,灰白色的雾气如倒灌的海水,瞬间将她淹没。 跟随着她的视角,梁沐看到浓重的雾气里,一个个本应待在灵魂陈列室里的、死去的玩家,睁着一双双无神的眼睛,苍白死寂的脸庞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仿佛漂浮的鬼魂。 他们一个挨一个地包围着环形建筑结构最外层的走廊,仿佛一道傀儡构成的警戒线,阻止他人靠近。在他们身后,另一些死去的玩家在挨个破坏紧闭的门窗,灰白色的、近乎实质的雾气沿着破损的窗口倒灌进来。 按照百年前的虚世住民与里昂共建的游乐场计划,蜂巢建筑可以自由进出,但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建筑体使得往生雾进入。 第160章 蜂巢是由无数人的信念、特质能力和契约凝聚在一起的产物,想要破开它阻碍往生雾的屏障,有且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参与计划的多数人决议推翻它。 那些破坏门窗的灵魂就是百年前参与建设并入住蜂巢的虚世住民他们的灵魂所有权早就被里昂夺走了,所以里昂代他们做了决定,将隔绝往生雾的屏障破坏 梁沐先是感到一阵不可思议,里昂反击的第一步就是摧毁蜂巢,动摇游乐场的根基,置所有玩家的灵魂于往生雾的威胁中。如此决绝,如此狠辣。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阿波菲斯的侵略势不可挡,真相被揭露后人心也已彻底动摇,游乐场的毁灭是迟早的事。里昂直接跳过无谓的挣扎,做得这么绝就是为了绝地反击,以对灵魂消散的恐惧恐吓玩家,逼迫玩家们再次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 这一次,不是要蒙骗玩家们跳入陷阱,而是要玩家们在知晓真相的情况下仍主动给自己套上项圈,再将锁链递给他。 亲爱的玩家们,蜂巢已被破坏,往生雾正在涌入。 一个充满戏谑意味的声音骤然响起,回荡在蜂巢的每一个角落。除了彻底陷进往生雾幻境中的人,每一个人都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抬头四顾,试图找出这个声音的所在。 与此同时,蜂巢最外层、雾气最重的走廊上,被剥夺了灵魂所有权的死去的玩家,仿佛一件件听从指挥的乐器,应和着那道戏谑的声音,嘴唇上下开合,重复着同样的语句。 不是里昂的声音。梁沐分辨着。所有的声音都是里昂通过自己的傀儡发出的。千万个魂灵,千万张口,都在他的控制之下,任他摆布。 梁沐试图将意识体投射到死去的玩家之上,追踪里昂的所在,但里昂显然防着他,只要梁沐的意识体附着,里昂的意识就会先一步撤离。里昂踩着钢丝跟梁沐玩着捉迷藏。 容我向大家介绍往生雾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恐慌的情绪被推至了巅峰。 心智脆弱的亡魂稍有不慎就会被往生雾迷惑,在虚假的幸福了走向往生,烟消云散没错,除了少部分存在外,所有的玩家都是亡魂,没有复活的可能,但只要灵魂不消散,对于虚世来说,你就仍然存活。这里是死亡的中转站,是死亡到来之前短暂的新生,活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比起被往生雾吞没,你不想继续在虚世活下去吗? 本来每一个玩家进入游乐场时都将灵魂与我绑定,我靠着特质能力【偏执的锁链】使你们每一个人的灵魂都免受往生雾和负面情绪的困扰,我与你们的灵魂同在,只要我一日不消散,你们的灵魂就一日不消散,但可惜的是,阿波菲斯和他的同伙们为了获得所谓的自由,设计重创我,使我迫不得已剥离了【偏执的锁链】。正如大家所知,特质能力一旦脱离,它从前达成的效果便通通无效。 唉一声装模作样的叹息,那场傲慢的反叛行动正是你们今日被逼到绝境的元凶啊。 阿波菲斯通过与梁沐的意识连接,将蜂巢内部的境况同步直播到游戏后台。 颠倒黑白,无耻之尤!陈卓雅和时愿咬紧了牙关,眼睛里充满了怒火。 万幸,脱落的结晶仍在我手里,它还能再次为大家的安危效劳。 原本的游乐场已经被阿波菲斯入侵,我不欲与之争斗,现已创建游乐场2.0版本【新生】。【新生】的规则与游乐场相同,想要摆脱往生雾威胁的玩家,觉得自己无法在往生雾中活下来的玩家,请加入【新生】吧,与我重做交易,【偏执的锁链】将重新护卫你的灵魂。 至于阿波菲斯的邀请,请各位玩家谨慎考量。对于濒死者他们会提供救助,可对于亡魂,他们恐怕不仅无能为力,还要让你直面生态平衡的残酷,这就是自由的重负啊。 完全没有因为失去了固有的阵地就给予玩家更多的许诺和好处。除了重新建立锁链捆绑外,从前的规则不动分毫。玩家仍要在副本里拼上性命,仍然一旦在副本里死亡就会被收割走灵魂所有权,死亡后是作为道具、npc,还是被弃于荒野遏制往生雾进一步增强,只看里昂的喜好。 梁沐深刻地意识到,里昂就是在直白地羞辱践踏玩家的尊严你不是要自由吗?我会告诉你,你的自由、人格,以及所有人类惯爱标榜自己的东西,全都一文不值。 新生还是死亡?苟延残喘地活着,还是为了所谓的尊严和自由与往生雾较量?里昂轻笑着,啊,已经有不少玩家在往生雾中消散了,果然很少有人能抵抗得过往生雾的力量。 请尽快做出选择吧,在你魂飞魄散之前。 第115章 绝不动摇 方圆的投影说道:里昂和他的傀儡们所掌握的特质能力里确实有接近【数字世界】的, 这个【新生】应该是他一早就做出的尝试。但按照当初订立的束缚,未经我的同意,我的【神经网络】只与【数字世界】相连接。 【新生】没有玛格丽特订立的种种保障玩家权益的限制, 里昂可以更加为所欲为,可它是没办法提供技能奖励即将外来结晶与玩家灵魂相融合的功能的。 所以【新生】无法替换【数字世界】,它原本应该只是里昂积灰的实验品中的其中一个。 方圆凝重地摇了摇头:如今他把这个东西翻出来他不是傻到以为能靠这个翻盘, 他只是不想让我们好过。 原本以为与里昂的斗争将会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阿波菲斯的诞生地, 虐恋回忆这个被修改到可无限轮回、永不终结的副本就是为此准备的。 靠这个不断吞并其他副本, 扩展可容纳灵魂上限的空间来不断接纳愿意相信他们的玩家,庇护他们从与里昂签订的游戏契约中逃离, 不用再在其他副本里赌上性命,更避免了一旦于副本中死亡就被里昂夺走灵魂所有权的可怕后果。 在消灭里昂,解除【不公的交易】与所有尚还挣扎存活着的玩家,以及那些已然死去被收容在灵魂陈列室里的灵魂所达成的交易效果之前, 尽可能免除更多玩家受害, 争取到更多玩家的信任, 保护玩家的灵魂, 扩大自身阵营的力量,将所有人的特质能力尽可能地利用起来, 齐心协力加速里昂的灭亡本来是如此计划的。 但里昂不按常理出牌。他并未对由他一手建立的游乐场表现出丝毫的留念, 在发现继续斗争下去不过只是在拖延退败的时间后,他竟果断放弃了游乐场 不。梁沐想道,这不是留念与否, 是否有足够的决心和魄力推倒重来的问题。事态发展到现在,他们这边已掌握到了绝对的优势,里昂无论如何转变策略,如何挣扎, 都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 里昂如今的所作所为只是玩弄人心罢了。他在羞辱、蔑视他们所有人。 你想要自由?我偏要你自觉自愿、迫不及待地重新跪倒在我脚下。 你以为你能解救别人?那我就让你瞧瞧,你想解放的存在明知真相,却为了能多苟活片刻就主动陷入囚笼,不仅不会因你的出现而欣喜,相反,他还要憎恨你,视你为敌人。 你以为你的斗争多么的有价值,我会让你看到那些价值是如何被轻易地撕裂,沾染上污秽,变得破碎不明。 推翻了我,大家会欢欣鼓舞、其乐融融吗?看着吧,怨恨将比欢乐更多,敌视将比理解更多! 形如实质的雾气强势地入侵、蔓延。梁沐附着在荆楚身上的意识看着眼前这混乱的景象。 因为里昂强行打破了虚世的生态环境,往生雾不再如百年前那般,除了被有消散意愿的灵魂召唤而来的时候外只短暂地周期性地出现,如今为了修补生态的平衡,解决虚世留存过多的灵魂,往生雾已无所不在,每一个被它笼罩的灵魂都逃不过它的影响。 这些年来,为了让自己的骗局更有真实性,亦为了留存更多的灵魂作为自己搭建的游戏世界的零件,里昂放任往生雾日渐变浓,直至虚世变成一片在玩家眼里的幽冥地狱。等到往生雾日渐增强的侵蚀性开始有穿透蜂巢壁垒的倾向,里昂才抛出部分被他收割的灵魂,缓解往生雾的入侵,就如向一头饥肠辘辘的巨兽投喂足以暂时安抚住它,令它不致发狂的猎物那般。 里昂倒行逆施之举创造出了能反过来致他于死地的变异影树,但他同样创造出了一个对于虚世上的所有灵魂来说都无比复杂难解的局面 想要彻底推翻里昂的统治,想要让虚世恢复到百年前的局面,在重塑天堂的同时,却先要拉着所有人一起坠入地狱。 以方圆的统计数据来看,在虚世自然的轮回变化中,虚世存在着的灵魂数量一直动态地保持在1万到1万2之间,可如今聚集在蜂巢中的灵魂数量加起来却有四五万之巨。 第161章 若想使往生雾消散,多出来的数万灵魂都要跟着这雾气一同往生,去往死亡的彼岸。 可即使明了自己肉|身早已消亡的事实,又有多少人能毅然决然地直面往生雾的威胁呢? 梁沐本想着一切都可以慢慢演进。除掉里昂,夺回所有灵魂的自由,接着继续濒死者救助计划,让所有濒死者神魂归位,至于剩下的亡魂何去何从,都是可以慢慢商量的。 可里昂却丝毫不给他们缓冲的余地,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直接摧毁了蜂巢,并宣称,若是他的灵魂消亡,他会将【偏执的锁链】同步摧毁。 里昂将所有人推到了悬崖边缘,使追求解放的和恐惧死亡的彼此对立,将本应团结起来的玩家硬生生地分裂开来,用所有生物天然的对死亡的恐惧诱使他们将攻击的箭矢从里昂这个罪魁祸首身上移开,再瞄准自己的同伴。 里昂心知自己将迎来毁灭,于是他索性将所有人拖拽入地狱,在地狱啃噬人心的烈焰中,笑看前一秒还要合起伙来讨伐他的敌人们,转瞬就显露出软弱的丑态。 梁沐似乎都能听到他窃笑的声音,充满恶意,充满蔑视。 或许在他心中,就算他灵魂消亡,被变异影树这个他亲手创造出的恶果反噬,他也没有真的输给他们,至少他没有输得很难看,而他要让他们即使赢了也像个小丑,他要让他们即使胜利精神却被击溃。他要宣判,一切美德不过是自以为是。 该怎么办? 梁沐听到浓雾里传来崩溃的哀嚎和陷入幻境的呓语,更多的是无所不在的焦虑和挣扎。 视线尽头,有玩家模糊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过。他们要去哪里?是慌慌张张地寻找着尚未被往生雾侵占的角落,还是惊骇于死亡的咄咄逼人,已决定将自己重新卖给里昂? 抗争从来不是轻易的。自由也从来不是免费的。梁沐当然清楚这一点,可里昂毫无预兆地把一切推向最糟糕的境地,他的心脏不由自主地高悬起来,身体仿佛被一瞬间冰冻,思维也跟着凝滞了。 说到底,他可以主动拥抱死亡,拿自己的所有去做赌注,可他无力,也无论如何没有资格去担负如此多灵魂消亡的重负。 梁沐? 阿波菲斯攥住了他的手,肩膀靠过来,既像是依恋,又像是支持。 梁沐! 这是玛格丽特的声音。蜂巢外的黑暗里闪烁起数点光亮。光芒在迅速地靠近,玛格丽特带着她的同伴过来了。 梁沐身体一颤,思绪重新流动起来。他分出的意识体对荆楚和玛格丽特说道:我们走!赶在地下建筑也被往生雾入侵之前,我们先行在地下建立临时的避难所,给愿意留下来的玩家一个暂时的去处。 副本内部,他转向阿波菲斯:现在向所有濒死者发出提醒,他们并不是亡魂,仍然有复活的机会,与里昂灵魂绑定只有死路一条。 然后告诉所有玩家,我们会努力为他们争取到避难的空间,请不要再次跳入里昂的陷阱,【新生】不过是另一段扭曲人生的开始,而里昂必然会失败,他手握的筹码也将很快失去作用。若有可能,我们会尽量使【偏执的锁链】不被里昂销毁,我们也十分希望局面有缓冲的余地,尽量平缓地解决里昂留下的烂摊子。 愿意加入【新生】当然是每个人的自由,我们也无力干涉阻挠,但同样的,我们针对里昂的行动也不会因为往生雾的入侵和里昂的威胁有任何的改变 梁沐的语气颤了一瞬,又快速冷静下来,他坚定地说:我们的抗争绝不动摇,直至里昂解放所有的灵魂! 蜂巢外,被里昂剥夺了意识的傀儡们,组建起了一座人墙,牢牢挡住玛格丽特等人的去路。无数种特质能力瞬间爆发开来,彼此拉锯。 玛格丽特这边当然不会做出直接的攻击行为,毕竟在虚世,任何攻击和伤害都会被随处可冒出的影树阻拦,被牢牢限制住行动。可里昂这边占尽了人数的优势,他可以牺牲许多傀儡。 即使玛格丽特在上百年的抗争和等待中早就无数次为这一天的到来反复研究、试探、模拟过,突围仍然是艰难的。 荆楚正在蜂巢内奔走,聚集她在玩家群体中发展出的同伴以及每一个愿意加入进来、绝不愿向里昂投降的玩家。 充满诱人的美梦和死亡的恐惧的迷雾里,一个个或在与幻觉抗争中摇摇欲坠,或成功战胜了往生雾步伐坚定的身影,响应着荆楚和她的同伴们的声音,互相扶持着,向地下建筑跑去。 每一个人都拥有特质能力,每一个人都有能力为抗争的堡垒添砖加瓦。 灵魂消散的恐惧是如此的强大,但不是所有人都会败倒在这份恐惧之下。尽管艰难,但他们仍然可以顶着这份无比沉重的恐惧站起来。 有尊严地,充满信念地,向前走去。 虐恋回忆副本,游戏后台里,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看着屏幕上展示出的蜂巢内外的景象。他们的心神随着梁沐的视野高低起伏。 那是无比混乱的场景。浓雾中可视范围很小,周遭的景象若隐若现。有人在战斗,有人在阻挠,有人抱持着信念飞奔下楼,有人与他们擦肩而过,在恐惧的驱使下前往玩家大厅,向里昂投降。 除了消散在往生雾中的灵魂,所有人都在行动着。 不同的目的,不同的意志,不同的心灵。激烈地交锋、追逐、抉择。或你死我活,或偕同而行,或分道扬镳。 第116章 自救 关越神色凝重, 挣扎片刻后,还是道:让我离开副本去帮他们吧。我的灵魂结晶并未析出,我是生魂, 往生雾对我的影响不会那么强。 梁沐提醒他:只是不像对亡魂的影响那么强而已,危险仍然存在。你有复活的机会,我们会为你停留在蜂巢地下玩家登录区的灵魂实体优先提供保护, 这一点我可以做出承诺。你要明白, 一旦出现意外 关越眼神坚定:我明白, 我是经过慎重考虑的,我相信自己的意志不会败给往生雾的幻境, 更重要的是,一时的安稳没有用处。 他想得十分清楚:只有尽快抓住里昂,解除他与玩家达成的交易,我才有可能成功回到现实世界。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宝贵, 或许在下一刻我的灵魂结晶就会析出, 我在现实世界的肉|身就会死亡。 主动涉足危险, 不仅是为了帮别人, 也是为了自救。 梁沐当然没有拒绝他的理由。关越的能力很好用,若他能够加入搜寻里昂的行动之中, 他百分百命中、强行解除对方一切反抗行为的能力可以帮他们在找到里昂后免除许多隐患, 增大任务的成功几率。 梁沐之所以出言提醒,是因为他相当明白关越对复活的渴望,那渴望几乎是一种执念。关越似乎有一定要回到现实中完成的事情。 除此之外, 濒死者是他们计划中的优先保护对象。濒死者是生魂,活着的世界里还有许多人和事在等待着他们,他们的生命还充满着可能性。 因为里昂欺骗玩家们达成的交易的束缚,即使濒死者融合了外来结晶, 达成了神魂归位的条件,但在他们履行完和里昂的交易一直参与副本直到死在副本里陷入永恒沉眠抑或通关游戏之前,他们的灵魂还是会滞留在虚世,无法离开。 这是一场慢性谋杀。 在真相揭晓前,众多濒死者浑然不知自己在现实世界里并未死亡,完全没有察觉到,在他们于游乐场里挣扎求生之时,他们生命的沙漏正在一点一滴地流逝,所有在复活的骗局里耗费的努力都只是徒劳,他们从进入游乐场的那一刻起,就几乎断绝了复活的可能,错失了拯救自己的机会。 只要里昂不主动解除交易,在游乐场彻底被摧毁、玩家和神明双方建立在游乐场正常运转之上的交易自行作废之前,所有玩家都不会得到解放,所有的濒死者只能绝望地听着死亡的倒计时一下又一下地鞭笞着他们的灵魂。 关越说的没错。对于濒死者来说,即使虚世的时间流速是现实世界的近200倍,即使阿波菲斯不久就能颠覆整座游乐场,但对生命的抢救向来争分夺秒,每一个濒死者都是经历了濒死体验才来到虚世的,谁也不知道死亡的钟声何时就会敲响。也许还有很多余裕,也许下一刻就将彻底失去希望。 比起龟缩在安全的角落等待希望的降临,主动去追逐希望,将希望攥在手心,才更符合关越的性格。 梁沐凝视关越片刻:好。为了保险起见,我会分出一道意识体在你身上,帮助你保持清醒。如果这边检测到里昂任何试图重新恢复对【数字世界】掌控权的举措,或许还需要你即使回来,配合行动。 聚集在游戏后台的这个小团队的能力本来是为了在数字世界中狙击里昂、为阿波菲斯摧毁游乐场扫除一切阻碍准备的,可里昂如今没有与他们开展围绕【数字世界】的攻防战的意图,只想拉所有人下地狱,他的疯狂之举打破了他们的原定计划。 第162章 如果里昂真的完全放弃了【数字世界】的话,他们留在这里能发挥的作用就变得有限。 一直紧跟在关越身边的关夏,不安地扯了扯关越的袖口。 关越蹲下来与她对视。关夏眼睛里盛满了不安,她或许想劝他不要离开,就待在安全的地方等待着阿波菲斯破坏掉里昂与玩家之间的交易,但最终她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你还会回来的,对吗? 关越认真地点点头:我会活下来的。你还记得在副本上一个周目的结尾,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关夏眨了眨眼睛,眼眶慢慢变红,但她很努力地不让眼泪落下来:你说你说,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变好的,你会努力让它变好。 关越硬朗的脸上露出一个温柔又坚定的笑:没错。要相信我。我在现实世界可是一名警察,我最擅长与危险搏斗了。这一次,也要努力将坏人绳之以法。 白晓华在一旁看得泪眼汪汪,他吸着鼻子,说话时鼻音浓重,决心却是坚定的:我也想去! 之前,梁沐将荆楚那边获取的情报与他们分享过。自上次行动失败后,这些年来,荆楚一直在搜寻里昂的藏身之所,但却一无所获,她推断里昂或许并非藏在某个地方,而是借助【扭曲的时钟】藏在了与现在不同的时间节点里。她找上艾嘉,获得【时光长廊】,就是为了穿透时间的长河,找到里昂存在的节点。 为了证明自己不会捣乱,而是真的能派上用场,白晓华又说道:任何概念的壁垒我都能穿过,里昂若真躲在某个特异的时空里,只要确认大致位置,我就有把握进入。荆姐的能力当然更厉害,可以直接无视时空屏障,但荆姐太有名了,里昂那边肯定相当忌惮她,多我一个备用方案更能有备无患。 活着的时候终日在病床上度过,肌肉逐步瘫痪,生命僵死在区区一张床的空间里,灵魂无论怎样绝望地嘶喊、挣扎都撼动不了半分病体的囚笼。 那无数个被疾病折磨着的晦暗的日夜,或许早已在他的灵魂里深深地种下了一个念头、一种冲动比起苍白无力地活着,他更渴求热烈的人生逃出肉|体的桎梏,穿越所有的阻碍,想去哪里都去得,畅通无阻,即使那要以自己的生命作为燃料。 荆楚曾对他和关越说,你们不想和我一起找到神明吗? 梁沐曾向他递来橄榄枝,你愿意加入我们,成为我们的伙伴吗? 那些时刻不断接近真相,灵魂被恐惧和怀疑煎熬,却也同样因为隐隐展开在眼前的一段非凡旅程而躁动不已。 那些时刻,就像是一簇簇火星,点燃了他深藏在灵魂深处最深切的渴望。 生命一旦燃烧,一旦试图释放自己的光和热,就再也不甘退缩回暗淡的阴影中。 白晓华向来有些畏缩的眼睛,这一次直直地与每一位同伴对视,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梁沐身上:我们说好的,不是吗?要一起找到神明。 自愿担负脱轨的风险,赌一个胜利的可能性,解放我们每一个人的灵魂。 时愿和陈卓雅深有同感,她们恨不得亲手将里昂这个玩弄、扭曲她们命运的罪魁祸首千刀万剐,可她们早已死在副本里,灵魂被里昂收割,若不是有玛格丽特那边【屏蔽器】的保护,她们如今也只能成为里昂的傀儡,所以不管她们对如今的局势再如何心焦、愤怒,她们也无力去线下行动。 王恋歌抓了抓后脑勺,一狠心,闭着眼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悲壮道:那我也去。 大家都如此慷慨激昂、英勇无畏,他不加入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玩过那么多攻略游戏,待在与他的人生一样逼仄孤独的出租屋里,透过一方电脑屏幕,看着主角踏上一段段奇异的旅程,收获令人感动的友情和爱情,以此来慰藉自己空洞虚弱的心灵。 沉迷在游戏里,是因为现实太过惨淡,是因为连自己都不喜欢自己。 想要变成更令自己满意的模样,想要拥有很多很多的羁绊,想要过一段可以让他随时感叹死而无憾的人生,就像每一个游戏里令人感动的角色那样。 可是想要当一个重要角色可真是不容易啊,游戏里不管怎样舍生忘死都不会影响到现实里玩家的一根头发丝,可生活不是游戏,变成一个无畏的勇士不单是动动键盘、点点鼠标的事,而是要真的身临险境、赌上性命。 王恋歌感觉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打颤,他切切实实地感到恐惧,可他也切切实实地不愿退缩。 活着的时候退缩了太多次了,都变成亡魂了,总得勇敢一次,做出些改变吧。 我的【心动地图】或许能派上点用场,里昂若真藏在过去的时间节点里,我确实找不着,但他的其他同党肯定能精确定位。 王恋歌心里百转千回都没表露在外,脸上仍是一副插科打诨的模样。 而且我拥有超级利器【幸运满分】,说不准我欧气大爆发,随手一指就指到里昂的藏身地,里昂与我一见面就被影响得平地打滑,直接投降了呢。 梁沐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向每一个人身上投射了意识体,既是为对抗往生雾增添一分保险,亦是为了与众人随时保持联系。他会成为行动的联络枢纽。 我们的目标有三个。梁沐说。 一:尽快找出里昂的所在。 二:如果有可能的话,不要让里昂销毁【偏执的锁链】。做不到也不要紧,更不要让里昂用它来牵制你们的行动,最重要的永远是第三条。 三:消灭里昂! 第117章 火烛 关越、王恋歌和白晓华的npc身份解除, 阿波菲斯为他们打开了登出游戏的通道。 三人的身影闪动片刻后,一同从游戏后台中消失。 他们于蜂巢地下的玩家登录区醒来。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处狭小的半透明站立式舱体中,舱体上方连接着一条一指粗细的光带。在他们完全苏醒后, 那条光带便缓缓消散。 眼睛顺着光带蜿蜒的方向望去,晦暗的空间里,万千条光带自半空中悬浮的电脑主机四散飞去, 连接着每一个有玩家存在的舱体。无数光带起伏波动, 仿佛深海里某种无比奇异而瑰丽的生命。 那就是【数字世界】的具现化端口。 果然从游戏大厅登录只是里昂的障眼法。里昂让玩家错以为自己是灵魂投入副本中, 从而相信副本中的死亡真的会到导致灵魂的消亡。 几人的意识很快从恍惚中彻底清醒,变得警觉。 他们迅速从意识投射舱体中爬出, 推开狭窄的隔间门,左右张望,很快就发现了彼此。因为参与的是同一个副本,他们被投放到了相邻的舱体里。 梁沐的声音在他们脑海中响起, 指引着他们向外走去。 同样狭窄的过道两边排布着望不到尽头的隔间, 这里的建筑构造与地上的玩家宿舍区很像, 只不过更显逼仄, 身处其间,仿佛自己真是一只被批量孕育、为蜂巢劳碌至死的工蜂。 本该悄无声息的地下秘密建筑此时分外嘈杂。已有很多玩家赶往这里。荆楚等人为他们开辟了通往地下建筑的通道, 临时指派的负责人虽然焦头烂额但也算有效地组织起了与一众玩家建设临时避难所的任务。 空间类、规则类、辅助类, 各色特质能力融汇在一处,搭建起一道道防线,尽力将往生雾阻挡在外。 这无疑是个复杂而艰巨的任务。不断有新的玩家赶过来, 必须不时开辟一个通道供他们进入,也有进来的玩家突然反悔,吵着闹着要回到玩家大厅与里昂重新订立契约加入【新生】。 更麻烦的还在于大批量的被里昂操控的傀儡在不断破坏着这个由众人艰难维系着的防护网。 防护网外弥漫着一层稀薄的雾气。因为这里是地下建筑,再加上玩家们应对得及时, 这里的往生雾远不如地上那般浓稠、致命。 雾气里,密密麻麻的傀儡在不断地发起攻击并阻拦着试图加入的玩家,内部的玩家愤怒地咒骂,来回奔跑着查漏补缺,还要注意着自己这边是否又有人里应外合搞破坏,更麻烦的是地下二层的灵魂陈列室里仍残存着一些傀儡,之前双方已斗过一场,对方只是暂时被封锁在了地下,仍得担心着他们卷土重来。 白晓华看着那些傀儡一张张死寂无神的面孔和机械式的动作,心脏如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脊背一阵阵发冷。 那些曾在副本里死去、被夺走灵魂所属权的玩家,如今就像恐怖故事里的活死人一般。如何生,如何死,都再不由自己了。那一张张脸孔,一双双眼睛,失去了神采,失去了灵魂,远远望去竟像是同一个模糊模板的一再重复,连最后的样貌都失去了。 不再是人,而是化作了混沌的鬼。 第163章 那本来也有可能是我的命运。 彻骨的寒意令白晓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他又想道,这里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傀儡被阻拦在外,压在防护网前的数量有限,而里昂拥有的傀儡有近四万之多,再加上如有实质、无处躲避的往生雾,蜂巢地上又该是怎样的地狱之景。之前隔着屏幕感受到的冲击远不如身临其境的体验。 啪的一下。白晓华的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一只手按压在他的肩头。身体情不自禁的颤抖都被这一掌拍散了。 白晓华被拍得有些痛,他侧脸看去,原来是王恋歌。 白晓华以为这是王恋歌在为他加油打气,但仔细一瞧,王恋歌大半身体都快压在他身上,按着他肩膀的手用力很大,根本就是在靠着白晓华的身体给自己做支撑。 王恋歌脸上还挂着一抹凹造型的无畏笑意,但他嘴角僵硬的弧度和微微颤动的肌肉却将他内心的惊恐暴露无疑。 他们无声地对视一眼。 王恋歌发出掩饰尴尬的笑声,重新立定站直:晓华啊,我和关哥这就走了。咱们回头再见! 按照计划,白晓华要暂时留在这里,等到他们确认了里昂可能存在的所有坐标后,再跟着荆楚一起行动,以最高效率一口气接连穿梭数个坐标,验证所有可能性,打里昂一个措手不及。 说罢,王恋歌便跟在关越身后向外走去。 希望一切顺利。 白晓华目送二人的背影,在内心祈祷着。 游戏后台,阿波菲斯的数据核心急速运转着,以最快的速度,攻占一个又一个副本。当前,对游乐场的侵蚀进度已逼近百分之五。 在先前清理掉所有里昂的代理人的行动后,他再没遇到任何阻碍。如果以当前的速度进行下去,不出半个月,他就能瘫痪整个游乐场。到时,失去了副本游戏这一前提条件,里昂与尚存活的玩家们的交易就将自动解除。 只要半个月。 比起里昂于虚世建立的漫长的骗局而言,比起无数玩家在恐惧和绝望中度过的日夜而言,半个月明明只是很短暂的一段时间,可在往生雾对玩家灵魂的威胁下,却变得无比漫长。 每时每刻都有玩家的灵魂消散于往生雾的幻境中,每分每秒都有玩家因为对死亡的恐惧而选择向里昂投降,明明解放就在眼前,却再次跳进里昂的陷阱,主动为自己套上枷锁这一次的枷锁就不是靠着阿波菲斯瘫痪游乐场就能解开的了。 阿波菲斯本是梁沐和玛格丽特等人最大的底牌。 阿波菲斯是唯一可能毁灭所有副本游戏的存在,他就是为此而生的。他的诞生是一个奇迹,他跟梁沐的相遇是一个奇迹,他跟着梁沐合作成长到今日的地步更是一个奇迹。 他是最稳妥的解放尚未死在副本里的玩家的手段即使消灭不了里昂,只要让【数字世界】无法再正常运转,尚未被收割的玩家就将得救。 但里昂的绝地反扑使阿波菲斯这张底牌的作用大打折扣。他利用往生雾拖所有人去死,不想死的就要重新与他达成交易,签订另一份卖身契。 里昂比起身为病毒的阿波菲斯更深谙毁灭的力量。他用毁灭使人屈服,用毁灭为自己注定失败的终局谱写最残忍黑暗的颂歌,献祭最丰盛昂贵的祭品,只给人留下最深的伤痕,最毒的蔑视。 这也是里昂没打算与阿波菲斯搞攻防战、努力维系游乐场存续的原因。 梁沐很确信这一点。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里昂自己之外,最了解里昂的或许就是梁沐了。 那场毁去里昂一半灵魂但最终还是失败的行动里,控制住里昂的时候,梁沐与他有过肢体上的接触,从而读取了里昂的很多记忆。 很多人常常会觉得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做出击破人类底线的恶行。 人们恐惧未知,恐惧无常,好像只要能找到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只要那份骇人听闻的恶意只是因为犯罪者受到了极端的伤害才产生的,被恶惊扰的内心就能重新获得平静。 可这世上就是存在无端的恶。很多时候,一个恶人不仅没受到任何虐待和伤害,反而自小就被溺爱,收获比常人更多的赞赏和偏爱,但他反而因此更加自以为了不起,把自我确立为世界的中心,其余所有人,不论是亲人还是陌生人,不论他们对他是好是坏,是爱是恨,都不过是他可以随意摆弄、利用的工具。 他不把自己当作其他人中的一员,更不可能把除他自己之外的每一个个体视作独特的生命。 对他来说,这世界上的人类泾渭分明地分作两半,一半是他,另一半是除他之外的所有人的集合体。 也只有在这样的逻辑里他才能不断获得精神上的胜利。仿佛只要推翻他的行动者的同胞们在他的逼迫伤害下表现出了足够多的软弱的丑态,行动者一路走来的勇气和信念都将因此变作小丑,仿佛人与人之间不同的想法和感情可以彼此抵消、彼此损耗。 就像历史上的许多殖民侵略者一般,只要被侵略的国家里有一部分人在生存的巨大压力下向他们卑躬屈膝,明明这个民族因为他们的恶行而饱受屈辱,明明是他们在对这个民族敲骨吸髓,但他们就可以因此不知廉耻地蔑视这个民族,进一步合理化自己犯下的所有恶行 看吧,这个民族就是如此低贱愚昧丑恶,他们是天生的奴隶,空有人形却与牲畜无异,不配享有一切我所享有的权利,更不配我的尊重,他们反而应该感谢我,是我为他们带来了文明。 至于被压迫者竭尽所能的反抗,要么被他们斥责为极端和野蛮,要么被他们贬低为愚蠢或错误。 这就是里昂一以贯之的理念。 他不会去想他有什么资格用极端条件来考验所谓的人性,他也不会反省如今的局面本就是他一手造就的,凭什么最终他却将责任尽数推脱到其他人的软弱上去。 他更不愿意理解,人们拾起的尊严不会因为同胞与之不同的选择而被污损,人们为之努力付出、牺牲的理想不会因为他们想要解放的群体主动走在背离的道路上而变得可笑。 被他咀嚼把玩的所谓软弱的人性,最多只具有统计学上的意义,而非能涵盖定义每一个人。 梁沐明白在往生雾中魂飞魄散的可能多令人胆战心惊。活下去是多么强烈的本能的啊,让所有人都站在自己这一边本来就是不可能的。 他从未因此失望,因为他知道不论多少人选择向里昂投降,仍然会有许多人跟他同一阵线,而他们一定会赢得胜利。 里昂确实在玩家们之间创造出了仇视和裂痕,但在崭新的未来里,所有的一切都将不断地向前迈进,没了挑拨、利用的恶意,仇视和裂痕便拥有慢慢弥合的可能,而过往的一切终究会化作历史里的尘埃,被新生的世界永永远远地甩在身后。 你或许正在暗地里发出窃笑吧,梁沐想道。明明是一个注定被推翻的失败者,仍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蔑视人心的嘴脸。 但我们绝不会因为你造成的伤害与死亡而背上任何的心理负担。我们的心灵不会因为你对人性的玩弄和蔑视而产生任何的动摇。 你确实带来了毁灭,摧毁了很多人的尊严,也令成千上万的灵魂湮灭。 但不论你带来的毁灭多么的可怖,它都将在你的毁灭中自行终结。 所有毁灭的事物都将停留在毁灭的时刻,你也并不例外,而所有活下去的灵魂将慢慢走出毁灭的阴影,迎来真正的新生。 梁沐分出去的意识体传来无数个视野,无数道声音。 他们的计划从尽量保护所有玩家、优先瘫痪游乐场完全转向,所有人最紧要的、唯一的目标就是找出里昂,然后消灭他。 地下一层的临时庇护所虽然不断遭受着攻击,看起来摇摇欲坠,但依旧顽强地存续着。 蜂巢内部的秩序稍稳,玛格丽特带着一队人马突出重围,深入蜂巢外的荒野。 手电筒的光亮穿透迷雾,队伍兵分几路,每个小队至少配置一名精神系能力者和空间系能力者。 自从上次成功用变异影树重创过里昂后,玛格丽特队伍里几名拥有鸟瞰视野和地图能力的同伴就一直监控记录着虚世各处的动静,将更多的变异影树搜寻出来。 他们尽力做到无一遗漏玛格丽特等人十分重视这一点,因为被困缚在变异影树里的灵魂已经完成了和里昂之间的交易,且他们如今的状态不全是因为里昂的能力导致的,所以如果不能在里昂魂飞魄散之前帮助他们取回与里昂灵魂黏着在一起的灵魂碎片,他们可能就将永远保持这样扭曲的状态,卡在虚世轮回的间隙中,不得往生。 一切的准备为的就是这一天。 玛格丽特和地图能力者作为中枢等候在撑起的空间屏障里,岑冲背着手立在一旁,不久前,他用【一生万物,万物归一】帮助梁沐附着在玛格丽特身上的意识体继续分裂衍生,从而保证每一只小队都有梁沐的意识体跟随。 第164章 一张地图在半空中展开,上面十数个红点代表着变异影树,绿色的箭头则代表同伴。 梁沐分出去的意识体帮助诱捕变异影树的小队不断校正路径。 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他们要克服的不仅有往生雾,还有里昂手下的神仆和傀儡。 里昂在变异影树身上吃过大亏,深知变异影树是他最大的威胁,这些年他同样派人监视着仍飘荡在虚世里的变异影树。 几只小队很快就遇到了阻挠,他们在可见度极低的雾气里与敌人狭路相逢。 虚世里维持秩序的影树不会让他们伤亡,他们也准备好了空间系能力避免被传送到偏离目标的方向、一定程度阻隔往生雾的侵蚀,以及精神系能力防备意识和五感被改写,但敌人瞄准他们的弱点,令他们左支右绌,不时暴露在往生雾之中。 保持清醒。 请保持清醒。 梁沐在每一个精神状况趋于混乱的同伴脑海里呼喊着他们的名字,试图将他们从幻觉中拉拽出来,危急时,他会直接使用【万物有灵】短暂地影响他们的心神。 面对往生雾,每一个灵魂都是如此的脆弱,摇摇欲坠,岌岌可危,仿佛风中摇曳着不知何时就将熄灭的火烛。 可他们又是如此的顽强、坚韧,咬着牙,继续跋涉,不断向目标迈进。 梁沐的意识在许多人的灵魂里穿梭着。 荆楚带着融合了【时光长廊】的玩家排查里昂可能躲藏过的每一个角落。 雾气里,【时光长廊】构建的过去的光影飞速地倒带。自游乐场建立以来的一百年的时光一寸都不放过。 王恋歌和关越早已与他们会合。 王恋歌的分支能力【幸运满分】为提高效率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荆楚将蜂巢建筑的完整地图铺展在他眼前:来,看看你今天的幸运值怎么样。 她的手指挨个滑过地图上的每一个角落,王恋歌的【幸运满分】数次发动 【你福至心灵,这里或许藏着你想要寻找的线索。】 【一个直觉击中了你,你莫名觉得一定要去那里看一看。】 整幅地图扫过,【幸运满分】被触发十一次。 这个全看运气的被动能力不可能全无遗漏,但十一个关键地点再加上荆楚探索过的几个,挨个用【时光长廊】穿透所有时间节点,再把里昂出现的所有时间节点和空间坐标全部记录整理,交给阿波菲斯分析后,就足以总结出,里昂过去的躲藏路径,以及他到底置身于哪个时间段中西蒙固然能调节能力范围内部的时间流速,但那里的时间说到底最多只能无限趋近于静止,而不可能后退。 荆楚将阿波菲斯模拟出的几条过去里昂为了躲避她的调查而躲藏的路径勾画在地图上。 他们有伙伴监控着蜂巢的各个角落,至今里昂都不曾露面,他一直都躲藏在西蒙的花房罩子里。 时间只能向前流动,空间亦有自己的规则。 不论是里昂使用自己拥有的空间系能力,还是有其他空间能力者在帮助他们移动,要移动一个时间系领域,领域内还不止一个人,这是一个以目前对于空间能力的认知来说难以想象的艰巨挑战。 西蒙的花房罩子确实移动了,但它显然无法跳跃空间坐标,只能循规蹈矩地挪动。 上下,左右,前后。 在有限制的移动中,那个领域接下来的躲避路径自然也是有限制的。 无数个红叉打在地图上,里昂的藏身地点和逃跑路径的范围被大幅度缩小了。 狩猎圈不住地缩小,几人于雾气中穿行,步步紧逼,直到里昂可能藏身的所在和逃逸的去路全部被缩减到可以一口气验证的地步。 游戏后台,梁沐看着屏幕上被红色区域包围的最后一片空间。 阿波菲斯快速做出计算,一部分区域划分给荆楚荆楚的【概念免疫】可以无视所有能力效果,【扭曲的时钟】虽然使领域内的时间停留在过去的节点上,但说到底,这也是能力造就的现象,只要荆楚与领域处在同一空间,领域的效果就将对荆楚瞬间瓦解。 另一部分更大的区域划分给白晓华。白晓华能穿越任何有形无形的壁垒,既然里昂藏身的地方只是一处封闭的领域,那么只要给他时间和空间确切的坐标,他便可以瞬息进入。 行动开始。 荆楚快速地奔跑起来,直接横穿一面面墙壁,又跃上天花板飞速移动,特质能力打造的建筑体无法给予她任何阻碍。 与此同时,一连串可视化的时空坐标图像由梁沐投射到白晓华的大脑里。 在地下庇护所里等待已久的白晓华,在接收到信息的一瞬间闭上了眼睛,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一幅幅坐标图像如书页一般哗啦啦地在他脑海里翻动。 他的身影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是在蜂巢高层的一个房间里。 不是这里。 任何过去时间节点都无法进入,说明西蒙的领域不在这里。 下一个坐标。 下一个坐标,再下一个坐标。 一瞬间,他连续穿行了数个坐标,排除了数个错误的答案。 白晓华从未感到神经如此的冷静,又如此的亢奋。除了一个个在脑海里闪动的坐标外,外界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了。 这就是他的特质能力【畅通无阻】。 原来我真的能做到通行无阻,我的能力能做到这种程度。有形无形的壁垒,全部都 守在游戏后台的梁沐瞳孔骤缩。通过附着在白晓华身上的意识体,他看到了朦胧的领域光晕,周遭万千灵魂结晶环绕着他们,结晶花折射出无比绚烂的光辉。 一个熟悉的背影就立在半步之遥的地方,对方转过身来,深紫色的眼睛无比惊愕地瞪大。 这就是西蒙靠【扭曲的时钟】建立的领域。 白晓华穿透了时间系领域,找到了里昂! 第118章 不灭的星辰 梁沐立即将坐标同步给荆楚和关越等人。回过神来, 他发现白晓华表现得比里昂还要震惊。 梁哥,我我,我怎么还真进来了? 白晓华一个踉跄, 原本沉着的心神瞬间溃散崩塌。他盯着里昂的脸,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余光又扫到待在角落里的西蒙和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 梁沐亦通过白晓华的视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猜测那个没见过的中年男子或许就是【偏执的锁链】现任拥有者。 【偏执的锁链】是里昂目前最重要的一张牌, 他还声称若他的灵魂因反抗者的行动消亡, 他就会毁掉【偏执的锁链】, 让所有人在往生雾前再无退路。 这样一张牌肯定会被好好藏起来,贴身存放。既是为了防着梁沐等人抢夺、干扰, 也是为了到不得已的时候毁灭起来方便。 接下来要怎么办?白晓华问。 冷静。梁沐道,不要管里昂。看到角落里那个绿色眼睛的家伙了吗? 白晓华的目光瞟了过去。 梁沐:现在我们要做的是破坏这个领域,让关越他们也能顺利进来。我需要你靠近西蒙,然后尽可能地与他保持长时间的身体接触。 【万物有灵】想要影响人类的意志乃至他们的特质能力效果, 不进行身体接触是很难做到的, 更何况, 梁沐现在必须以白晓华的灵魂为媒介达成这一目的。 请尽快!在他们做出防备之前。 梁沐的意志经过特质能力的加持, 一瞬间穿透白晓华的意识之海,仿若一道刺目的强光, 又仿若古寺里沉重又悠远的钟声。 白晓华打了一个激灵, 从头到脚,全身的每一条神经似乎都在战栗着,焕然一新, 跃跃欲试。无措和迟疑沉淀下来,松懈的意志重新凝聚成针尖,锐利而专注。 下一瞬,他整个人沉入脚下的地板之中消失了。 里昂当即意识到不对, 他使用空间能力移动西蒙的位置并将西蒙与外界隔绝。 领域内静悄悄的,只有结晶花兀自闪烁着,绚烂的光线如海水一般将人笼罩,尽是一片死寂的压抑。 里昂紧接着将层层空间屏障密集地打入地下。这无疑是一种地毯式的轰炸,他要将地下彻底犁一遍,好把躲藏在其中的小地鼠逼出来。 里昂当然对白晓华的能力有所了解。事实上,他对所有玩家的能力都有所了解。 他无法读取【神经网络】上的玩家能力数据,而且基于濒死者救助计划诞生之初对【数字世界】加以的限制,无人能干涉游戏进程,游戏内部发生的所有事情除了管理员外只有游戏参与者知道,所以他只要不用【数字世界】拥有者的权限将自己的意识登录入某个副本npc的身份之中,他也同样无法轻易旁观游戏过程并从中总结出玩家能力情报。 他对这个问题的解决措施就是建立玩家论坛和攻略数据库玩家可以选择是否对自己的游戏进程进行录像,并在通关后将自己的通关过程上传至数据库中,若有人购买该视频观看,玩家就可以从中获取游戏积分。 第165章 从这两个渠道获取的所有数据,都经过许多神仆之手层层整理,最终汇总到他手中。 任何奇特的、罕见的,或对他的统治有所威胁的能力,他都了然于胸。那些被他发现跟荆楚或玛格丽特等人有过接触的玩家的能力他更是不会错过。 里昂不再浪费精力移动西蒙的时间领域,全副心神都投入到对白晓华的防备上。 【畅通无阻】 里昂从前很怀疑这个能力能做到什么地步。不是每个人都能将自己的能力发挥到极致。他也从未见过有空间系能力者有能力穿透所有有形无形的概念,更别说是西蒙这个极为特殊的时间系领域了。 但白晓华的出现证明了一切。 只是如此仍然不足为惧。 白晓华尚是个新手玩家,至今参与过的最高级别的副本就是二级副本虐恋回忆。他还没有得到或购买除了自身特质能力之外的其他技能,将外来的灵魂结晶融合到自己的灵魂里。 白晓华能使用的能力唯有【畅通无阻】,他不可能解除西蒙的领域,也无法控制住里昂。 同理,里昂也不惧应对荆楚。 他清楚既然白晓华找到了这里,那么荆楚很快就会出现,任何特质能力都拦不住荆楚,继续带着整个领域移动不过是白费功夫。 让荆楚一个人闯进来并不要紧。荆楚的能力当然厉害,没有人能干预她、阻挡她,她免疫一切概念、一切他者灵魂中生发出的力量,但与此同时,她独自一人时,亦无法对他者的灵魂造成什么影响。这里可不是游戏副本,这里有影树守护秩序,她的武力值再强大也发挥不出太大的用处。 如果她融合了其他结晶的话当然会变得无比强大,但她作为一个没有被任何交易和契约束缚的生魂,融合其他结晶只会改变她的灵魂波动,使她自己神魂归位,被踢下这场抗争行动的舞台。 最棘手的永远都是团体行动。无数种专门针对他的能力集合起来才能重演当年将他拖到荒野上,用变异影树围剿他的场景。 那么,白晓华在找到我的所在后,没有立刻跑出去报信,而是再次使用能力隐没身形沉入地下,是在打着什么样的主意?他除了穿越壁垒外还能做到些什么? 里昂如此思索,然后冷笑着得出了答案。 是梁沐啊! 绝对是他。除了他还能有谁? 那个在他步步紧逼的追杀中,为了保证灵魂和意志的自由,竟主动将自己的灵魂结晶析出、放弃了现实世界的生命的家伙。 那个为了亲手解放自己和妹妹的灵魂,将自己的意识体无限分割到主体意识险些就此湮灭,赌上一切,从他密不透风的围剿下成功溜走的家伙。 那个曾读取到他的记忆,潜入他从未向其他人敞开过的灵魂深处的家伙。 上百年来只此一例。 里昂怎么可能忘记他呢? 降临到立花爱的意识里,用立花爱的眼睛看到梁沐的那一刻,里昂心神一颤,仿佛有电流在他密布神经的大脑里四处流窜。 汗毛都竖了起来。震惊过后是一种阴郁的亢奋和了然。 果然还活着啊,这家伙。这些年来跟幽灵似的找不到半丝踪迹,原来就藏在这个不起眼的副本中,用自己的灵魂结晶持续滋养着阿波菲斯的存在哈,这一手可藏得真深,当年可是一星半点儿的迹象都没显露出来。 故人蛰伏多年,卷土重来,为的不就是对付他吗,怎么可能在这场行动中缺席? 梁沐分割出去的无数意识体就是最好的即时通信网络,白晓华无需离开这里传递情报,在他进来的第一时间,这里的坐标应该就已同步到了所有人的大脑里。 梁沐的能力还不止如此。【万物有灵】可以将自己的意识体投射到其他生命或非生命之上,进而操控、影响对方的精神或行动。 白晓华是无法干扰西蒙的领域,但是梁沐可以。 白晓华隐匿起来伺机行动为的就是靠近西蒙,抓住他,控制他,使领域失效,让荆楚之外的家伙也能抵达这里。 白晓华不是一个人进入领域的,梁沐的幽灵跟着他一块进来了。 西蒙和剩下那名中年男子任由里昂摆布着。西蒙脸色苍白,搞不清楚状况。他嘴唇蠕动了一下,试图询问里昂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可他看了一眼里昂的脸色,最终还是决定闭紧嘴巴,他知道里昂现在不会想听到任何人的聒噪。 里昂深紫色的双眼在迷幻的光线里灼灼跳动着,他嘴角微微咧开,专注又凶狠。 他知道自己最终不会赢。失败的时刻或许就在下一刻,又或许在很久以后。 但他决定留在这里好好玩一场。 他想毁掉梁沐,至少亲手碾碎他的意志和灵魂。他想看到他的神情丑陋地动摇崩溃,想听到他心灵破碎的悲鸣。 他要毁灭不断地降临。一场又一场毁灭,仿佛盛典上一次比一次绚烂华美的烟花。 他统治的城堡即将倾覆,但他会留下难以治愈的焦土。 梁沐,你在这里,对吧?里昂高声说道,你要不要猜猜看,在你灵魂消失的这些年,你妹妹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的双眼里恶意如岩浆般涌动。 虽然你妹妹的灵魂是作为游戏道具供玩家使用的,这个道具也一直绑定在荆楚身上,我也从未将被绑定的道具另作他用你是不是就是这么想着,所以安心地灵魂消失蛰伏起来了? 哈哈哈哈 疯狂而又轻蔑的大笑。 与此同时,成百上千柄空间系能力凝聚而成的利刃,随着他的笑声射向四面八方,地上地下,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周遭密布的、陈列结晶花的花架一瞬间支离破碎,轰然倒塌。无数璀璨的灵魂结晶如倾盆大雨,哗啦啦地坠落,于地上弹动着,仿佛迸溅的水花。 白晓华终于被逼了出来,但又迅疾地消失,空气中只留下半道残影。 里昂的眼睛随着他亢奋的演讲而瞪大,眼睛深处涌动的恶意似乎也迫不及待地要脱框而出。 他的瞳仁中心闪烁着一点奇异的光。那是【全知视野】,任何一丝地面上的动静在他眼中都无所遁形。 我知道你和荆楚找到了方圆的灵魂拷贝,你能从【神经网络】上读取到每一个灵魂不论是作为玩家、道具能力,还是npc在【数字世界】里的登录情况。你在上面没有发现你妹妹梁梦的异常登录数据,所以你安心了,松懈了,可以义无反顾地配合玛格丽特她们对我出手而不计后果,又在行动失败,被我追杀时,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再不见踪迹。 你难道没有哪怕一秒钟思考过,梁梦会被你牵连,遭到我的报复吗? 我是没有把她的灵魂投入到【数字世界】里承受最可怕的命运,就像那些会被玩家反复虐杀的副本小怪npc那样。 可是,我为什么一定要把她投放到【数字世界】里呢?我手中掌握着的还有好几个类似【数字世界】的特质能力,现在面对玩家开放的【新生】就是其中一个。 那里可没有连接【神经网络】,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会知道。 里昂偏着头,嘴角越咧越开: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呢?轻快的声音仿佛只是在进行有奖问答。 领域内空气凝滞。 里昂眨了一下眼睛。只是上眼睑落下又掀起的一瞬间,一只手凭空出现在西蒙身后,用力向前伸展的手指,指尖几乎要触到西蒙的后心口。 白晓华精准定位,半个手掌穿越了里昂设置在西蒙周身的空间屏障,他要越过屏障钻出来了! 里昂立刻移动西蒙的位置。 那只伸出的手紧跟着消失,又追在西蒙身后重新出现,宛如一个阴魂不散的诅咒。 里昂一边与白晓华周旋,一边高声喊道:我专门为她定制了一个虚拟世界,让她以为她意外拥有了【死亡轮回】的能力,所以她从她的死亡节点回溯到了过去,就像游戏失败后读档重来那样。 是不是很有趣? 面对的副本一次比一次困难,一开始只要死上一两次就能通关,然后是十次,几十次,上百次。 死亡后一定会时间回溯,回到进入死亡副本之前重头再来,连死都死不掉。她的求生意志就这样一点点被碾碎。你能想象到她彻底崩溃的模样吗? 但是这样还是不够有趣。 白晓华的追击越来越迅速精准,几次都被他触碰到了西蒙的身体。里昂的神情因眼前棘手的情况渐渐变得有些狰狞,但他仍快意地窃笑着,咧开的嘴唇里裸露出的牙齿白森森的,反射着骇人的寒光。 这样还是不够有趣啊。 你知道最有趣的是什么?最有趣的是,那个虚拟世界里同样存在一个虚拟的你,我让那个你在副本里亲手杀掉你的妹妹。我让梁梦被自己最信任最亲近的亲人背叛杀害。一次又一次,无论死亡回溯多少次,都是同样的结局。 第166章 我让你杀了她一次又一次。她不得不把利刃对准你。你们就这样互相厮杀,直到你同样死在了她手上。 她抱着你,哭得可惨了。 最深刻的哀恸,最深刻的孤独,最深刻的绝望里昂额头青筋崩起,高喊道,这一切都是你带给她的! 若是你乖乖地不做多余的举动 ,安分地做一个玩家;若是你在被我追杀时认命投降,让我发泄了内心的怒火,梁梦就不会经历这一切了。她的意识只会沉眠在最深沉的黑暗里,平静而安详地做一个玩家偶尔会使用的道具。 是你打破了她的安眠,让她堕入无间地狱! 你以为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拯救她,你甚至为了救她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是不是都被自己无私的爱感动到了? 里昂眼珠飞速地转动着,被白晓华神出鬼没的行动逼到了极限。 于瞬息间争分夺秒的交手,过于频繁地使用空间能力,这一切都令他难掩狼狈。他面色苍白,急促地喘|息着,嘴角挂着的笑意却越发扭曲疯狂。 咧开的唇齿间吐出最后一击:但可惜,那不过是自我感动。 你自以为是的拯救最终只是让她生不如死。就算你解放了她的灵魂,她的精神也已支离破碎。就像炉膛里的一捧草灰 突然,空气中响起闷闷的撞击声。 皮肉和皮肉。骨骼和骨骼。于电光火石间,互相碰撞在一起。 白晓华穿越空间壁垒的五指紧紧地扣住了西蒙的肩膀。指尖紧绷,骨节泛白,手臂上崩出一条条青筋,仿佛一只初学捕猎的雏鹰,拼尽全力,在千百次失败的尝试之后,终于精准地抓住了自己的猎物。 他紧紧地抓着,不论里昂怎样用空间能力施以阻挠都不放手。 里昂高昂的声音被这一变故打断。他话音一顿,面上浮现些许恍惚,声量渐弱:只要轻轻一吹,就会灰飞烟灭。 一秒,五秒,十秒 白晓华撑住了。梁沐的意识体成功动摇了西蒙的灵魂,光线迷幻的时间系领域就像一只老化的白炽灯管,忽明忽暗地闪烁起来。 在撼动他人的灵魂核心时,梁沐的内心同样翻江倒海。 痛苦,仇恨,质疑,抗拒。一波波汹涌的海浪在咆哮。 在这震天动地、拥有摧枯拉朽之力的海浪冲击下,梁沐的灵魂结晶痛苦着,却持久而恒定地输出着力量。就像无边夜色围困里,始终不灭的星辰。 链接着西蒙的灵魂,条分缕析,层层剥解。为了使【扭曲的时钟】失控,【万物有灵】便绝不能动摇。 不论里昂说的是真是假,不论之后要面对何等的心碎,为了终结所有的错误,为了让所有的创伤都有被弥合治愈的可能,现在,这一刻,再痛苦,他都得坚持下去。 越痛苦,越要坚持下去。 他要让里昂明白是谁的灵魂将被投进火焰之中烧成灰烬,是谁的恶念和欲|望将如一捧草灰,只轻轻一吹就会灰飞烟灭,再无复苏之机。 坚持下去啊,梁沐。 他对自己说。 闪烁的领域如幻梦般破碎。朦胧的光晕熄灭了。 在领域打开一道缺口的一瞬间,关越的锁链破空而来,如一道箭矢,刺向了里昂! 第119章 抵达终点 无数的画面汇聚在梁沐眼前。分出去的数十道意识体仿佛奔腾的江河, 跃动的光波,源源不断地涌进他的意识之海。 蜂巢外的浓雾里,玛格丽特的眼睛隐忍地颤动着, 她的目光穿过雾气,与远方急速靠近的身影相遇。 她的瞳仁深处,悲伤与激动并存。往生雾带走了她许多的伙伴, 剩下的幸存者历经与里昂爪牙的缠斗, 争分夺秒地带着变异影树赶回来。 变异影树枯黑的枝桠与树根狂乱地摆动着, 肆意地散发着阴冷与绝望的气息。 这仿佛来自地狱里的死神来的正当时。这里有一只恶鬼的灵魂正等着他们来收割。那只恶鬼不仅罪孽深重,也同样对他们犯下了滔天大罪。 迟来的复仇, 最后的清算。成败在此一举。 蜂巢里往生雾仍在肆虐,地下临时建立的庇护所防线是选择反抗里昂的玩家们唯一的喘息之所。里昂的傀儡们仍然不知疲倦地进攻着。在疲于奔命、看不到尽头的攻防里,望向迷雾深处的眼睛里闪动着恐惧和盼望。 游戏副本后台,从地板排列到天穹的显示屏上, 依托数字世界构建的无穷副本在不断地闪烁, 阿波菲斯在数据的世界里不停地攻城略地, 只留下一道意识的投影陪伴在梁沐身边。 方圆水波似的投影聚精会神地凝视着操作台上显示的蜂巢外的景象, 时愿和陈卓雅紧握着彼此的手围在操作台旁。她们跟着梁沐的视角屏住了呼吸。 领域破碎,关越的锁链锁定里昂, 飞射而去。 【正义的锁链】, 一旦判定对方有违法犯罪行为,百分百命中,强制束缚一切能力1-5秒。 里昂放大的瞳仁里, 锁链折射的寒光迅速逼近,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可他的嘴角却扬起一个怪异的弧度。 一直像只无意识的傀儡一般跟西蒙绑定在一起的中年男子,就在这千钧一发间,身体突然抽动起来,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破体而出。 里昂的空间能力再次发动,西蒙瞬间甩脱了白晓华紧扣在他肩膀的手。 一点晶体闪烁的微光从抽动的身体里跃出。 那是正在析出的灵魂结晶! 梁沐立刻明了了里昂的计划。里昂死到临头也不放过任何一丝为他们添堵的可能。 在被关越的能力束缚之前,他要将转移到他人体内的【偏执的锁链】抽出,再动用西蒙的能力使这枚灵魂结晶上的时间快速流动。 结晶花是有寿命的。在方圆的濒死者救助计划之前,在西蒙用他的能力使结晶花上的时间无限趋于凝固之前,结晶花会在灵魂消散的地方扎根绽放,若没遇到与它频率相合,能顺利将它融入体内的灵魂,它便会在月余后随风消散。 【偏执的锁链】绑定着众多灵魂,可以使他们不被往生雾影响,能更长久地停留在虚世里。 百年前加入游乐场计划的人们想靠它永恒地生活在天堂里。百年后的现在,在人造的悲剧里,虚世早已从天堂堕为地狱,人们想靠着它不立刻被地狱的业火吞噬,否则虚世早已被严重打破的生态平衡会无比猛烈地反扑,不代谢掉百分之八十的灵魂绝不止息。 没有生命是永恒的,消散总会到来,但大屠杀式的消亡对任何人来说都太过残忍。 至少应该更温和一些,更人道一些,而不是将所有人的恐惧催发到最大,让他们彼此埋怨、憎恨,绝望地被往生雾吞没。 里昂就是要让他们绝望,让他们悔恨,要让所有被他侮辱损害的灵魂将他的恶视作善,视作想要回到的过去、更好的选择。这世上还有什么样的侮辱比将受害者置于这样的境地还更恶毒,还更能将受害者本人的意志和人格彻底地碾碎成廉价可笑的残渣呢? 关越的能力一次只能作用在一个人身上,荆楚只可以无效化作用在她自己身上的能力。 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干涉他人的特质能力?还有什么办法能扼杀里昂最后的阴谋? 王恋歌! 梁沐的声音在王恋歌的脑海里炸响。 【偏执的锁链】,这枚至关重要的灵魂结晶从里昂盛放它的容器里析出,折射着迷幻的光彩。它离西蒙那么近,不需要用手去触碰就已经处在西蒙能力笼罩范围的正中心。只要能力一发动,顷刻间就将被摧毁。 哗啦一声,锁链紧紧缠住了里昂。巨大的冲击力中,里昂踉跄一下,跪倒在地上。 里昂失去了一切反抗的能力,但他提前下达的命令却仍在被忠实地履行。 他仰起头,嘴唇咧开,尖锐的牙齿像是一根根挑衅的毒刺。他在宣告自己的胜利。 但事情没有按照他的计划发展。 在高居神座一百余年后,他的计划终于出现了彻底的偏离。彻底的失败。 西蒙的动作僵住了,眼神变得迷蒙。 【丘比特之箭】:一定时间内,强行提升能力作用对象对能力持有者的好感至99。 王恋歌急急忙忙从关越身后跳出来,大吼一声:手下留情! 在里昂的能力被【正义的锁链】封锁时,他对西蒙灵魂的控制力被削减到了最弱,王恋歌的精神控制能力轻易将之碾压,对西蒙施加了影响。 附加在灵魂结晶上的时间加速被及时打断。只是一个晃神,西蒙手中攥着的结晶就被倏忽闪现的白晓华夺走,下一秒,白晓华已离开了西蒙的能力覆盖范围。 与此同时,荆楚带来的同伴一拥而上,里昂因不甘而狰狞的面容被淹没在各色特质能力释放的闪光中。 第167章 加强、延长关越能力效果的辅助系能力,快速转移的空间能力,以及作为定海神针以防万一的荆楚。 沿途守着的同伴阻挡着里昂傀儡的攻击,由荆楚带领的小队争分夺秒地向目的地突进。 一旦有人被虚世规则判定为对他人施加伤害,被从地面冒出的影树禁锢,就由另外一个能力相近者顶上,实在不可或缺的能力者被困,就由提前准备好的替身能力以身相替,处境置换。 仅仅几秒钟的间隙,无数影树从地上冒出,一个又一个同伴被留在身后,空间跳跃和设定好的坐标几次被打断、阻挠。 这场关乎数万灵魂命运的接力赛这么的短暂,却又这么的漫长。心悬在嗓子眼,大脑没有容纳杂念的余地,只知道向着目标前进,向着带着变异影树、同样试图突破重重阻挠与他们汇合的同伴赶去。隔着迷雾,隔着里昂数以万计的傀儡。 终于,一阵彻骨的寒意扑面而来,变异影树的剪影在浓雾中浮现。他们的枝条和根系亢奋地舞动着,兴奋地朝里昂的方向探去,仿佛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那是他们寻觅已久的食物,他们残缺的灵魂碎片,他们的仇敌。 关越的锁链开始失效,荆楚一把拎起里昂,消除他最后一丝逃跑的可能性,亲手将他抛向变异影树疯狂挥舞的枝条。 通过意识体附着对象对里昂的肢体接触,梁沐的意识转移到了里昂身上。 他在里昂的脑子里下潜,翻找着里昂的记忆。在梁梦的灵魂被解放前,他想知道里昂试图让他痛苦的那些话是真是假。 梁沐内心压抑许久的愤怒一股脑地爆发出来。他在里昂的意识里横冲直撞,迫不及待地翻找着有关梁梦处境的蛛丝马迹,又怕真的找到。 里昂的精神在不甘地嘶吼,尖叫,恐惧地战栗。梁沐切身地感受着这一切,又从玛格丽特等人的视角全方位地观察着里昂被蜂拥而来的枯黑枝条淹没撕扯的画面。 被蔑视者战胜的痛苦,被变异影树撕扯灵魂的痛苦,从身到心,从里到外,里昂切切实实地痛不欲生。 梁沐也感受到一股快意的疼痛。 报复的快感让他战栗,可受尽折磨、牺牲诸多才抵达终点的此刻,另一种更为清晰深刻的感觉却是疼痛。 眼看着梁梦死在副本里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很痛,逼近真相发现所有的一切不过只是一个谎言的感觉很痛,不断地寻觅着梁梦的灵魂很痛,被追杀到不得不放弃现实世界的生命主动析出灵魂结晶很痛,听里昂讲述他因为自己的反抗所以残忍地折磨了梁梦的感觉更痛。 梁沐已经抵达了终点,所有人都抵达了终点,虚世的一切从此刻开始将翻天覆地地改变。寒冬终结,冰雪消融,可在严酷的寒冷里冻出的脓疮仍在淌着血,在春光降临的温暖里越发刺痒难耐。 终于,他找到了他想要寻找的记忆片段。 好痛。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一个人只存在一条命? 个人的恶多有赖于此可以彻底地终结,可心中一瞬间暴涨的仇恨满溢而出,无处可以容纳。 里昂狼狈的哭喊声凄厉无比,连绵不绝,然后渐渐弱了下去,灵魂四散成了碎片,一枚灰黑色的结晶花从他灵魂消散的地方绽放。那周围,莹莹白光环绕,仿佛夏夜的萤火虫,那是终于寻回残缺的片段而得以从变异影树中挣脱的灵魂。 数万个被里昂夺走了灵魂所属权的灵魂僵滞在原地不动,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数万双眼睛迷茫地眨动着。 【不公的交易】随着里昂的消散而自动失效。从这一刻起,他们的灵魂只属于他们自己。 一场无比漫长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断更许久。结局想了很久才想到合适的处理方式。争取一周内完结。 第120章 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里昂死去, 【不公的交易】失效,被游戏规则束缚在虚世的生魂瞬间获得了解放。 他们体内由游戏获得的许多灵魂结晶在发烫、震动,灵魂自身的能量场在不断波动, 随时都要从虚世的能量网中逃离,回归到他们生息未断的,尘世的躯壳里。 期盼已久的, 艰难的, 漫长的跋涉来到了终点, 一把紧紧攥在手中的胜利滚烫得像是猝不及防滴落的泪水。 像是轰然爆炸,消耗了所有氧气, 把周遭抽成了近乎真空的炸药。 然后一切,从极度的凝缩和静止中爆发。 陈卓雅和时愿拥抱着无声呐喊。很快她们蹦跳着分开,看向与她们一同历经劫难的伙伴们。 脑袋充血,眼前一片雾蒙蒙的白光, 耳朵嗡嗡作响。喜悦, 恍惚, 和一丝早有预感的离别的悲伤。 生魂和亡魂就此就要分离。 关越茫然地听到王恋歌兴奋的嚎叫, 余光里是不知从哪个空间缝隙里钻出来的白晓华。 从计划开始,白晓华脸上一直维持着的坚毅的神情消融了, 露出了他内里稚嫩脆弱的心, 他张了张嘴巴,或许是对自己做到的一切不敢置信,双眼浮起一层水光, 目光左右逡巡,仿佛想寻找一份切实的证明。 他的目光落在关越身上,注意到关越的身影像湖面上被风吹皱的倒影一般波动着。 关越向他招了下手:楞在那里干什么,快去地下庇护所!小心被往生雾带走了! 白晓华连忙跟上, 在原地兴奋嚎叫的王恋歌也被关越一把薅走了。 浓雾里,广播的声音不断回荡,指引曾被里昂控制、记忆仍停留在死在游戏副本那一刻,对眼前状况一无所知的灵魂,前往庇护所。 人潮裹挟着迷茫的灵魂前进,很多人中途掉了队,有的消散在往生雾的幻梦里,有的脱离了虚世神魂归位。刚刚还挤在身边一同前行的人可能下一秒就消失不见,稍纵即逝如露水闪电,如变幻不定的红尘。 白晓华盯着关越越发飘忽不定的身影,心里浮起几分难过来。 浓雾渐渐散去,不远处就是勉强撑起的地下庇护所,那里人影闪动,摩肩接踵,有人在欢笑,有人哭泣着拥抱,更多的人在做登记,重新与【偏执的锁链】绑定。 【偏执的锁链】被从里昂手中夺走的一瞬间就传送到了【数字世界】的道具库里,在这段短暂的时间里,已经有提前预备好的玩家登录游戏副本取得了该道具所有参与这项行动的人都被玛格丽特提前设下了禁制:这枚灵魂结晶获得的同时就要将之转移到【镜花水月】复制的灵魂拷贝之中,这份灵魂拷贝由方圆、阿波菲斯和梁沐监管,与构建游乐场的【数字世界】强绑定,【数字世界】毁灭之日,就是这份灵魂拷贝灰飞烟灭之时。 这一回与锁链的绑定是有时限的,因为【数字世界】必将毁灭。毁灭数字世界就是阿波菲斯的使命,是他的底层代码,最高指令。是他的本能。 而数字世界一旦毁灭,基于数字世界诞生的病毒也将走向终焉。 因为这份使命,阿波菲斯拥有了寿命,拥有了死亡,竟让他更接近了生命的本质在死的阴影下,生才显得如此鲜明、凝实,欢愉又悲痛,沉重又轻盈。 阿波菲斯将与梁沐一同生活在虚世里,亦一同死在这里。 所有暂时不想直面往生雾威胁的灵魂都可以选择这份带着倒计时的安宁,这片与死亡之间的缓冲地带。不愿到蜂巢之外生活的人们还可以登录数字世界,生活在自己设定的人生中,自己制造的美梦里。 少部分灵魂离开了庇护所,走进了迷雾里,或许出于想干脆一了百了的疲惫和消沉,或许只是因为平静的勇气。 更多的灵魂留在了这里。 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人群中挤来挤去,逆着人流像颗小炮竹似的冲了出来。她那双早熟的、机敏的眼睛锁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哽咽着喊道:爸爸! 是关夏。 关越连忙上前两步,一把将那小小的身体搂在怀里。他半跪在地上,关夏仰起头,眼圈泛着红,眼瞳里包裹着他飘忽不定的身影。关夏紧攥着他的手臂,就像试图攥住一只将飞的鸟,一缕抓不住的风。 我关越张了张嘴,喉咙干涩,他想说些什么,他就是为了见关夏最后一面才跑回来的,可是一路上在心里反复打过的草稿,临到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是必须要回到现实中去的,生者的世界里还有更重要的人在等待着他,有更紧急的、关系到他妻子的安危,关系到他女儿的冤情的事情需要他去解决,虽然有不舍,但他无法留下来。 可是他摸了摸关夏的脑袋,对眼前这个孩子而言,他已变成了重要的存在。在游戏副本的安排下,他们曾短暂地做过一对儿父女,游乐场的真相揭晓后,脱离了npc身份的关夏仍在叫着他爸爸。 他正要说声对不起,关夏却先松开了紧攥着他的手,动作迟缓克制,眼睛亮闪闪的,那是泪光。 第168章 她松开他,就像放飞一只鸟,送走一缕风。 我的本名叫林夏夏。她咧开嘴,露出两排小小的白牙,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墓碑什么的,如果有的话,你就去看看我,给我送把花吧。 关越喉头梗塞,硬撑着盈泪的眼眶,努力记住林夏夏的模样。他用力点下头:会的我会的。我会给你送好多花我 他会去找她生前留在人间的印记,他会盯着害她早早夭折的父母。 林夏夏露出更灿烂的笑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泪水模糊了眼前的世界。 祝你度过幸福的一生有什么困难都能克服 不要再回到虚世了。 模糊的视野里,光影一阵扭曲。搭在自己脑袋上的掌心的温度消失得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那个身影不见了。 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她抹着眼睛,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轻声说道。 第121章 高烧 王恋歌和白晓华见到关越离开, 心中也有些伤感,但他们心里也明白,关越是奔着生去了, 生魂本就不该过久地耽搁在虚世里,他们争分夺秒地与里昂抗争,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林夏夏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说, 因为她知道那是不该说, 也不能说出口的。 她真的好舍不得。从来没有人笨拙地握住她的手, 为她梳头扎辫子,陪在她床边守着她入睡, 在她遇到危险时焦急地赶来救她从来,她在亲情中得到的只有冷待与恶意,以致于当她从npc的身份中脱离,恢复记忆的那一刻, 她恍惚以为这一切或许只是她在濒死时的极度痛苦中, 用来麻醉自己的美梦。 可是关越不是虚幻的梦境, 不是被捏造出来的人物。 正因为她最舍不得关越, 所以她才必须笑着送他离开。任何一丝挽留似乎都是在糟蹋这份相遇的珍贵。 特别舍不得,所以才会心甘情愿地舍得。 林夏夏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肩膀抽动着, 脸颊通红,像是被一场高烧袭击。离别的悲伤就仿佛高烧的阵痛和晕眩。等出够了汗,褪尽了热, 就又将是崭新的一天。 即使在虚世这个死亡中转站,她也会好好活下去的。直到灵魂消散前,好好地度过每一分每一秒。 白晓华不知所措地守在她身边,也跟着抹起了眼泪。他突然想到了梁沐, 梁沐现在也在送别他的妹妹吗? 如果里昂为了干扰梁沐说的那些垃圾话都是真的,梁沐该有多难过啊。 玛格丽特的地下秘密堡垒里,提前被荆楚从蜂巢灵魂陈列室里转移到这里保护起来的灵魂,也随着里昂的消散而苏醒。 在昏暗的洞穴房间里,梁梦茫然地睁开了眼睛,涣散的目光很快警觉地凝聚。 她又活过来了吗?自称为神明的那个家伙又想做什么,又想怎样愚弄她? 还不够吗?让她不停地死亡回溯,给她希望又将她碾碎在绝望的泥潭里,让假的梁沐和她互相厮杀。这种把戏还要再来几次?! 还是说还是说那个神明终于抓到反叛的哥哥了?祂要来耀武扬威,散播更深的残酷的绝望? 梁梦的瞳孔缩成针尖,她像被狠狠抽了一鞭子,躺在地上的身体猛地坐起来,浑身都在发颤。 梁梦。 有一道身影匆匆赶来,声音听来极为熟悉。 梁梦僵住了,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去。 那道身影来得很急,可临到头却不知为何,踌躇地停在几步之外的阴影里。 是梁沐。 梁梦有些不敢认。被里昂制造出来的虚假人生欺骗伤害得体无完肤的她,第一反应是怀疑。 眼前的人是真还是假? 如果是假的,里昂又想看什么戏?如果是真的,梁沐是被抓住了吗还是说,他是来 来人像是清楚她的遭遇,试图安抚她一般,小心翼翼地靠近。 梁梦,我是真的。这里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里昂捏造的。里昂已经死了,让我们在游乐场里挣扎的神已经不复存在了。 我们自由了。 你知道吗?你根本没有死,你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很快你就能回到现实世界去。你可以试着感受一下,你的灵魂正在波动,你马上就会脱离虚世的束缚。 梁梦凝视着梁沐的脸,恨不得将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纳进眼底,然后再一寸寸地剖解开,判断他是真是幻。 梁沐一步步走过来,慢慢俯下身,蹲在她身前。这张熟悉的脸上多了几分陌生的神情,有一种混杂难解,只是旁观着都不由莫名地喉头哽咽、心脏紧缩的情绪凝在他的眼睛里,从他的每一丝气息中逸散出来。 悲伤又喜悦,疲惫又振奋,满足又愧疚。 像是经历了无数悲欢离合的旅人终于走到旅途的终点,那些沉重的故事都沉积在他的骨血里,无法用语言去表达,于是只能微笑,或是叹息。 不管你现在信不信,等你在现实世界里睁开眼睛,你就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了。 梁沐对她微笑,浅色的、澄澈的眼眸像是清晨日光下闪动的露水。 要是睁开眼睛时,你发现你还被困在那场事故里,你要立刻运用你从游乐场里得到的特质能力自救。你要从所有获得的能力里选择最合适的那一个。它只能起效一次,你要好好把握机会。 拯救自己,然后好好活下去。 啊。 梁梦突然有种悲伤的感觉眼前这双宛如露水般的眼眸,似乎也要像露水一般从她的世界里蒸发消散。 她确定了,眼前的这个家伙就是她的哥哥。他是来拯救她的。 梁梦突然动了起来,一把攥住梁沐的手,声音尖锐地从她喉咙里跳出来:你呢?!为什么要像交待遗言一样说这些话?如果一切像你说的那样,我们一起出的事故,我能活着,你也能活。我们一起回去!一起活下去! 梁沐用力抱住她,把神情掩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声音轻轻地颤抖着:对不起。 为所有的一切。是他带她去旅游才遭遇事故,是他害得她被里昂折磨。幸好她够坚强,幸好她没有像里昂说的那样真的精神崩溃。 在来这里前,梁沐甚至想过,梁梦或许会应激地攻击他、惊恐得不想看到他,因为在里昂设置的虚拟世界里,梁梦曾被梁沐害死过无数次。 梁梦有什么样的反应都是正常的,在他想尽办法击溃里昂的同时,梁梦也挣扎难以想象的残酷之中。 对不起,让你遭遇那一切,是我连累了你。 梁梦僵住了。她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是急促地喘息着,仿佛她周遭的所有氧气都在一瞬间被抽干了。 好半晌才有一些破碎的音节从她喉咙里挤出来:你真是真是为什么为什么 不要对我说这种话啊!如果代价是你去死的话,你让我怎么活下去?然后,你还要对我说对不起我我恨死你了! 梁梦一把推开梁沐,按着他的肩膀,盯着他猝不及防的脆弱的脸,恶狠狠地,泪流满面地说:那个狗屁神明塑造出来的梁沐我从来没有相信过,被他怎么伤害我都不会崩溃,因为我知道那不是你,那不是我哥哥。 因为因为我知道我的哥哥绝不会伤害我,他只会只会赶来救我。 别说对不起。求求你,别那么说。 第122章 再见 梁梦泣不成声。 梁沐心中一直压抑着的难过, 因梁梦的剖白震荡着,翻涌起波涛。他没打算哭,起码在梁梦面前没打算哭。但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了。 酸涩的感情在喉咙里胀开, 像是过度发酵的面团,受伤发炎后充血肿胀的伤口。 声带被挤压得滞涩,很用力才能说出话来。 我不是为了救你才死的。 梁沐抬手握住梁梦按在他肩膀的手, 身体前倾, 眼睛直直地与梁梦对视。 他被泪水浸湿的眼眸里凝着坚定的、不容置疑的感情, 仿佛蓄势待发的枪口,要将他的话语和信念深深打进被他注视的人的灵魂深处。 是我自己这么选择的。 我想亲自让那个狗屁神明付出代价。我不想明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却因为种种顾虑而在困境面前背转过身, 就那样被里昂收割走灵魂。我不想被动地等待,把自己的命运交由他人,由别人的成败来决定自己是生是死,是自由还是被奴役。 我是想救你, 我也是在自救。我不是在为你牺牲。 第169章 梁沐扬起嘴角, 露出一个纯粹的、快活的微笑。他为离别而痛苦, 可他并不后悔曾经的决定。即使是现在, 他也能说,他很满意自己的决定。他为自己的行动而感到骄傲。 他就是这样的人。不那么做就不是他了。 梁沐问道:梁梦, 你能理解吗? 梁梦怔怔地看着他, 半晌,露出一个难看的苦笑。 她怎么会不理解? 她当然知道梁沐是什么样的人。梁沐就是这样勇敢的,坚定的, 善良的,好到不得了的家伙。是令她感到骄傲的哥哥,是只要在他身边就会感到安心的存在。正是因为他这样好,所以在里昂塑造的虚假世界里, 她即使没有任何证据,即使在连那个世界是虚假的都没有勘破的时候,她也会坚定不移地相信那个会伤害她的哥哥绝对是个假货。 她当然理解,可她没有办法接受。 要她怎么接受? 对着梁沐的笑容,她无法像往日里那样调侃他的自得,也无法煞有介事地充当气氛组为他喝彩。 她只感到深深的痛苦。 她要被痛苦淹没了。 她想要跪地祈祷,皈依神明或是恶魔;她想要大喊大叫,像个讨不到糖吃就无理取闹的孩童一样,赖在地上嚎啕大哭,直到这个世界愿意回应她的愿望,直到有人站出来告诉她眼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出虚假的恶作剧。然后她就可以拉着梁沐的手一块回家。 可她只是凝滞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认清了现实,她连眼泪都不敢流了。她怕梁沐伤心。她留在梁沐心里的最后的画面,不该充满泪水的咸涩味。 透过不断模糊的眼睛,她努力地收藏着梁沐的每一分表情神态,用心去听他说的每一句话。 梁沐明显因为她神情上的缓和而松了一口气。 如果一定要谈论牺牲的话,是里昂那个假冒神明让所有人都牺牲了太多。要论罪恶感,全应该由他来背负。而他现在已经付出代价了。我和我的同伴们让他付出了代价。 梁沐知道时间不多了,他快速地将他们分别之后的故事讲了一遍:我在这里交到了朋友,遇到了阿波菲斯 他指尖轻轻碰了碰脖子上戴着的choker,上面嵌着一只银色的蜘蛛,蜘蛛的腹部藏着一个摄像头,阿波菲斯就透过这个摄像头来观察外界。 阿波菲斯一直静静地蛰伏在那里一动不动,听到梁沐介绍他,他连忙挥舞着蜘蛛精巧的肢节,有些不知所措地向梁梦打着招呼。 留在这里我也能活得很好的。梁沐道,你看,没了里昂这个毒瘤,虚世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梁梦紧抿着唇,僵硬地点了下头。她的身形变得更为虚幻,她本能地知道,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了。 梁沐最后嘱咐道:睁开眼睛的时候如果发现自己还没有脱险,不要慌,抓紧时间挑一个特质能力自救,它能起效的就只有一瞬间,之后就不能再用了。 要好好活下去,爸妈还等着你呢,以后就都靠你自己了。 梁梦扑过来,紧紧抱住梁沐。她用力地点着头:我会的我会的你不要担心,我能行的 梁沐闭上眼睛:再见。 怀抱里空了一块,再睁开眼睛时,狭窄的洞穴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眼泪打在地上,洇出一片片的湿痕。 再见。他垂着头,轻轻地重复了一遍。 阿波菲斯操控蜘蛛轻巧地爬上梁沐的肩头,用细细的足端轻轻地碰触他的侧脸。 虚世里大雾弥漫。 往生雾裹挟着每一个脆弱的灵魂,通过他们心灵的裂隙制造种种吞噬灵魂的幻觉。西蒙已经开始产生幻觉了。 自从里昂死后,西蒙就失去了主心骨。里昂是他不断腐朽的艺术灵感的催化物,是刺激他苍白的灵魂拥有活着的实感的毒|品里昂就仿佛恶欲的化身,西蒙从来都明白这一点,就像他生前清楚明白嗑|药会害死自己,还是在艺术灵感枯竭时忍不住诱惑,然后一步步成瘾,直到精神和身体都被蚕食干净。 选择里昂可以说是一种路径依赖。像是命中注定要在地狱中腐烂。 自从背弃同伴与里昂狼狈为奸以来,上百年过去了。曾经被里昂激发的灵感早已干涸。一旦选择恶性刺激,阈值只会越来越高,里昂那纯粹的、浓稠的恶终有一天无法再激发任何灵感。西蒙早就明白这一点,只是他没想到灵感的消失来的如此之快。自那以后,他彻底成为行尸走肉,感觉自己仿佛一张空荡荡的人皮,只是依循可悲的本能继续在这世上游荡。 艺术彻底离他远去,他想过死亡,但是他的去留已经由不得他做主了,他只是依附着里昂存在的一件工具而已。 西蒙浑浑噩噩地在蜂巢中游荡,等着往生雾将自己带走。 他有想过玛格丽特他们会不会重新找上他,让他用【扭曲的时钟】继续保管灵魂结晶,但没有。没有人找过来。 擦肩而过的人各有去处,各有所求,只有他像是一抹被世界遗忘的幽魂。 也对。玛格丽特他们不可能再与他来往、共事,付诸信任。如果他们还想保管灵魂结晶,最好的办法就是等他的灵魂消散化作结晶花,然后将那枚结晶花用在别的什么人身上。总之不是他。 他是里昂的帮凶。间接地害死了方圆,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幻境开始侵蚀西蒙的神经。他晃了晃脑袋,本能地想要分辨孰真孰幻。很快他发出一声嗤笑:事到如今,难道又恐惧起死亡了吗?他应该欢迎往生雾才对。 他此时已不知自己游荡到了何处,在幻觉与真实变幻不定之际,余光里,他突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玛格丽特!那个胖胖的,有一双深沉眼眸的女人,就站在不远处淡淡地望过来。 百年未见的熟人,简直恍如隔世。瞬息间,心底一场风暴席卷而过,那些尘封的过往扬撒得满世界都是。 他本能地抬步想要靠近。 当年来到虚世的那一天,他在玛格丽特那里登记了自己的特质能力。玛格丽特向他介绍虚世生态的声音遥遥地从时光深处传来。 正好那时方圆在组建濒死者救助小组,玛格丽特觉得他的能力很适合去那里帮忙,就推荐他去方圆那里。 曾经辉煌一时,又因灵感枯竭被评价为江郎才尽,最后落魄得在药物中死去的艺术家他那时可真是个自负又自卑的可怜虫,姿态傲慢尖锐,内心却在怀疑着自己的价值,脆弱得不堪一击。他说着自己还能创造艺术,可却开始恐惧艺术,可除了艺术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在濒死者救助小组里的工作让他在艺术之外的事上感受到了被肯定的感觉。通过参与帮助他人的工作,他似乎再次拥有了某种价值。 很不耐烦地守在那间充满阳光的玻璃花房里,在结晶花上做着实验,心情却在慢慢变好,渐渐地他能重新拾起画笔了。似乎有一颗种子在他荒芜的心里慢慢发芽。 很慢很慢。太慢了。 比起里昂的恶性刺激能激发的灵感来说真是不值一提。 于是,那颗拥有某种可能性的种子被他亲手铲除了。 就像活着的时候,他选择了嗑药,而不是静下心来,去学习,去体验,去沉淀。 玛格丽特的身影很快消失了。对方显然没有与他搭话的意思。 是的。从很久以前开始,他们就只能是陌路人。 往生雾吹拂而过,西蒙的灵魂结晶化作闪烁的花朵,在湿漉漉的草地上摇曳着。 玩家大厅的水晶花雕塑下藏着方圆的灵魂拷贝。荆楚跟一圈认识的人道过别后,最后来到了这里。 悬浮的【镜花水月】上闪烁着方圆的身影。 荆楚挥了挥手:解决完里昂,我这就回去了。再不回去,我就旷工太久了。她在虚世待了快三年,现实世界过去了不到三天。 她来虚世就是想知道方圆的死亡是怎么一回事,现在任务完成她还得回去过自己的生活。 方圆的脸浮现在环绕着花朵的水雾之上:多谢你为我跑这么一趟。 谢什么。你又不是没帮过我? 在别人骂她六亲不认的时候,方圆却说她那是不被环境规训束缚的一往无前。她也确实不把旁人的说法当回事,只一心走自己的路,就连她的特质能力都是无效化所有施加在自己身上的能力效果。 荆楚凝视着方圆,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悲哀。眼前的这个人既是方圆又不是方圆,真正的方圆已经死了。她做再多也救不回她的性命。 我会照顾好你妈妈的,你放心。她最后一次挥了挥手,走了。 梁沐从地下堡垒出来,漫步在迷雾之中,向蜂巢走去。 第170章 银色的蜘蛛攀在他的肩头。阿波菲斯说:我将登录的玩家信息整合了一下,整理出了所有能创造可寄宿意识的傀儡的特质能力。 他颇为向往地说:等打造出来我可以用的身体后,数字世界之外的地方我也可以陪着你了。我可以握着你的手,跟你散步,走来走去,做任何事情。 曾经,在被里昂追杀的日子里,他和梁沐就如此畅想过。现在,一切即将实现。 不论线上线下,不论在哪一处被废弃的荒野上,他们都会创造出属于他们的新生活。他们将生活在这里,直到数字世界毁灭,阿波菲斯完成他与生俱来的使命,直到两个人的意识走向终结。 一同活着,一同死亡。 走进玩家大厅登录数字世界前,梁沐站在蜂巢破损的窗前向远处眺望。 大量灵魂消散后,虚世的生态平衡得到了改善,雾气变淡了许多。一望无际的白雾中,过去的虚世住民们建造的聚居地若隐若现。不久的将来,这片因里昂而被遗弃的废墟将重新恢复往日的生机。到时,往生雾会消退,日光将重新普照大地,照亮这片存在在生与死的罅隙中的伊甸园。 再次登录数字世界。 还未睁眼,身体已被人牢牢抱住。结结实实的,温暖的拥抱。因为离别而怅然的心,在这拥抱中沉甸甸地落在胸膛里,一下一下,充满生机地、急促地跳动着。 梁沐抬起手臂,双手捧住阿波菲斯的脸颊,凝视着他深邃炽热的眼眸。 阿波菲斯略弯下腰来,两人额头相抵。 在彼此的瞳仁里,他们都看到了世界。 ----------------------- 作者有话说:之后如果有时间的话,大概会有一两章的免费番外,讲讲活着的人的生活和梁沐及阿波菲斯在虚世的恋爱日常。 故事到此为止,感谢一直陪伴的读者们,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