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主难当》 第1章 《圣主难当》作者：今天烧香了吗【完结】 简介︰ 温柔霸道不由分说师尊攻vs桀骜不驯一身反骨徒弟受 简介:晏尘作为天道宠儿，于修炼上事半功倍，追求至高无上。不料竟在飞升圣主时钻牛角尖一朝身死？ 好消息：他重生了！ 坏消息：这一世，全员发癫。尤其是那个强行收他为徒的仙尊最癫！ 晏尘：我常常因为自己不够疯癫而显得跟其他人格格不入。 本文境界划分：灵者，灵师，灵王，灵皇，圣者/圣人，圣师，圣王，圣皇，圣主，天地共主 作者声明:1.关于境界划分及修炼相关皆为作者私设，切勿深究！ 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 重生 师徒 万人迷 天选之子 失忆 主角：晏尘/山尘，川辞 ┃ 配角：商珏，萧识卿 其它：情生万象生 一句话简介：天道无情？ 立意：见天地，见众生，见自我 第1章 “你，可愿拜我为师？” “弟子不愿。” 全场哗然，随即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道渊仙尊，万古长生宗太上长老，修为已至圣师境，仅在宗主之下。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位仙尊千年来从未收徒。今日突然现身，主动要收一个废物当徒弟，还被拒绝了？ 没错，晏尘就是这个废物弟子。 他微微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瞧着座上的仙尊。 “道渊仙尊都敢拒绝？真是不识好歹！” “活腻了吧？不想去就把位置让给我们啊。” 所有弟子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晏尘，眼里的嫉妒和不满几乎要化为实质将人穿透。 几位长老也很疑惑，就连宗主也忍不住开口：“此子资质一般，态度狂妄，道渊不如考虑换个人？” 晏尘也趁机道：“弟子愚钝，资质平平，恐怕不配做仙尊的徒弟——” “无妨。” 晏尘心里憋了一口气，这人怎么回事？他仔仔细细回想，前世根本就没有什么道渊仙尊，更别提收他为徒了。 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这么个人，还一意孤行，十分不讲道理。 “仙尊莫不是老眼昏花了？弟子不明白，我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得仙尊青睐？”晏尘恭恭敬敬跪着，态度也是不卑不亢，整个人却散发着浓浓的戾气。 这话一出，大家就开始看热闹了。敢对仙尊出言不逊，估计是活够了吧。 然而，下一秒。 只见道渊仙尊径直走到晏尘面前，停住，冷声道：“本尊意已决，由不得你。” 敏感如晏尘，感知到危险的气息，立马起身要跑，却被一股强大不可撼动般的力量定在原地。 道渊抬手，指尖凝结一滴泛着金光的血，众目睽睽之下，动用灵力强行逼入晏尘的眉心！ 一股极其霸道的灵力剎那间闯入晏尘的识海，与他虚弱的神魂纠缠在一起，被烙印的瞬间，全身血液沸腾，四肢百骸如同烈火焚烧。 周身禁锢骤然消失，晏尘面白如纸跌坐在地，疼得全身都在发抖。 “强行逼迫弟子结契，这就是长生宗太上长老的做派？”晏尘捂着心口，咬牙切齿。 这话说得不客气，连座上的长老和宗主都微微皱眉。 道渊点点头：“孽徒顽劣，见笑了。”说完，随手一挥，晏尘就失去意识晕倒在地。 大家眼睁睁看着道渊仙尊亲手将人拦腰抱起，眨眼间消失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很快关于道渊仙尊强行收徒的事情在整个长生宗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但无一例外，都在骂晏尘不识抬举。 不识抬举的某人一睁开眼，摸到自己的匕首还在，二话不说便朝着站在一旁的道渊刺去！ “你到底是谁？有何居心？” 道渊捉住少年纤细的手腕轻轻一拧，匕首应声掉落。 晏尘感觉手腕几乎要被拧断，挣扎着要往回撤，却被一股大力带过去，直接栽在仙尊怀里，头晕眼花。 “放开我！”任凭他如何挣扎，道渊牢牢将人禁锢。 “胆子越发大了，小小灵者也敢对为师动手。”道渊掐着脖子将人按在榻上，看着人憋红了一张脸。 晏尘莫名觉得屈辱，简直忍不住要破口大骂，忽然眉心一痛，浑身不受控制。 随即听见低沉好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跪下，叫师尊。” 他四肢僵硬得像才安装上去，慢吞吞从榻上爬下来，恭恭敬敬跪在道渊身前，磕头。 晏尘听着自己沙哑不情愿的声音： “师尊。” 一枚青玉雕刻的弟子令飘至眼前，晏尘面无表情接住，牢牢系在腰间。不经意瞧见上面金色的纹路： ‘尘’ 再抬头，道渊已不见踪影。 晏尘揉了揉手腕起身，又瘫在榻上。 重生是重生了，但是自己的神魂可能受到什么损害，别说修为进阶了，他连充足的精力都很难保持。 晏尘无声叹息，总觉得这一世怪怪的，最古怪的就是那个什么道渊仙尊。 自己的修为远远低于道渊，打不过也无法解开师徒契。 眼下恐怕只能先想办法试着修复一下神魂，他想了想，换了身青色弟子袍戴好兜帽，鬼鬼祟祟溜出了门。 整个天玄峰似乎只有他跟道渊两个人，这种感觉很不妙。如果道渊想对他做什么，连个可以求救的人都没有。 晏尘拼命回想，有哪些人比较靠谱，得想办法拉拢一下，给自己找点帮手才行。 一进藏书阁，熟悉又陌生。普通的典籍晏尘无需多看，上辈子都看过了。这一次他直奔积了灰尘的禁区，轻轻松松解开阵法顺手改了改，抄起书架上布满灰尘的书简悠闲翻阅起来。 关于修补神魂的典籍记载有限，不过晏尘另辟蹊径，他根据残缺的古卷，将各种上古奇珍异宝容易出现的环境记下，再凭着自己的记忆一一对应。 苍天不负作弊人。 晏尘微微眯眼，嘴角上扬。神魂有损？好说，若能寻到传说中的养魂木，修复神魂提升修为指日可待。 有眼尖的弟子发现晏尘进入藏书阁，议论纷纷，忽然听见有人惊呼： “大师兄！” 商珏淡淡点头，蓝晶石一般的眼眸里似有万千星辰流转。墨蓝色星纹道袍繁复显得神秘又高贵，银色长发高高竖起，长身玉立。 “莫在背后议论他人是非，切记。” 见商珏神情严肃，几人连忙点头称是，眼里的倾慕却不加掩饰，直到看不见商珏的身影。 “大师兄居然出关了！” “几年不见，大师兄的修为又精进了。” 李月瑶双目含情,痴痴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大师兄又变帅了呢！” 虽然修士修炼过程中不断洗筋伐髓，几乎没人长得惨绝人寰。可偏偏还是有些人，独特的气质仿若浑然天成，往那一站耀眼光芒就无人能及。比如道渊仙尊，比如商珏。 而商珏，虽为宗主年纪最小的亲传弟子，却是可以比肩道渊仙尊的存在，更是如今宗门内唯一的灵纹宗师，也会是长生宗下一任星阁阁主。 据传此次出关，便是为继任阁主做准备。 晏尘看完这些记载奇珍异宝的书籍，又翻了翻炼器相关的古籍残卷。 道修其实也分多种类型，有剑修，顾名思义以剑为载体悟道修炼，通常情况下攻击力最强。 其次是法修，大多也要借助法器攻击和防御。 再之后还有一些特殊的修士，那就是灵纹师，炼药师和炼器师。这类修士往往拥有远超修为境界的强悍魂力，多为圣师及圣王境强者转世，修炼速度缓慢。 修为尽管稍逊色于其他道修，地位却异常崇高，可以让剑修和法修心甘情愿供其驱使。 战争之中也有不杀此类修士的不成文规定。 这其中最为神秘的便是灵纹师，除了布阵绘制各种符篆，高阶灵纹师还可以推衍，甚至有机会接触炼化星辰之力。 晏尘前世接触过布阵和炼药，相比之下对炼器所知甚少。他那时疯狂修炼，什么都好奇，什么都要学，但是并没有认真去判断过自己在这方面的实力。如今有机会重新来过，当然不能放过这好机会。 是的，重活一世，晏尘更要全面发展，而且身为完美主义者的他，方方面面都要极致。 商珏一步踏入藏书阁，便注意到禁区的阵法被人篡改。他心中惊讶，收敛气息，隐匿身形和魂力波动，悄悄靠近禁区所在。 禁区的阵法还是很久之前的灵纹宗师布置，因宗门实在也没有什么禁止弟子了解的事物，久而久之，宗主和长老将禁区忽略了。 商珏身为灵纹宗师，有意将其改造，却一直没来得及实施。自他入宗门，还从未听说过有弟子进入到禁区，并且篡改阵法。 第2章 晏尘看得腰酸背痛脖子僵，炼器说简单也不简单，说复杂也不复杂。 除去那些眼花缭乱的描写，归根结底，还是要结合阵法。当然这只适用于那些没有器灵的法器，铭刻阵法便是假意赋灵，使得法器能够与修士心意相通，以无限接近器灵的方式为修士驱使，施法战斗更加得心应手。 老实说，虽然有器灵的法器珍贵非常，但是晏尘极端不喜那些生了灵智的事物伴随左右。有灵智就意味着自我意识，那么他就不能绝对掌握，进而随时都有被背叛的风险。 所以，他的法器，必须是自己亲手炼制的，从材料的获取到铭刻阵纹，必须亲力亲为。 禁区的空间毫无预兆荡漾起阵阵微不可察的波动，晏尘却立刻警觉，流畅的起手式堪堪摆起，一把青竹扇毫无预兆横亘在颈间。竹扇上散发出与主人一般无二的圣者境威压，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翻阅的晏尘顿时有些喘不过气，眼前发黑，耳鸣阵阵。 “你是——”哪位长老座下的弟子。 话未出口，想不到那弟子竟然两眼一翻，直直朝着自己倒了下来。 商珏自知拿境界压人是他失了分寸在先，有些理亏，下意识伸手把人接住。他将晏尘按在书架上靠好，犹豫了一瞬掀开兜帽，便瞧见一张清秀迤逦的面孔。 商珏有些怔忪，几秒钟后回过神来，抬手捏决，水蓝色的灵力潺潺流水一般环绕着晏尘。 几个呼吸后，晏尘睁开眼。漆黑的眼眸渐渐倒映出面前温润如玉的年轻修士，下一秒，那双总是透着淡漠疏离的眼，骤然水雾氤氲。 断线的泪珠划过略显苍白的面颊，商珏问询的话一时竟堵在喉咙。 晏尘不怎么喜欢与人有牵绊，不过这个范围里不包括商珏。 他认出商珏的瞬间，那颗沉静已久的心，终于久违的，传来一丝丝窒息般的酸涩苦痛。明明不擅长流泪，却在此刻鼻尖一酸。 晏尘没有任何犹豫，猛地向前扑进商珏怀里，双手紧紧环抱，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大师兄。” 商珏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也不是没有别人叫他大师兄，怎么偏偏这小子叫得，这么，这么的悦耳动听？！ 他僵硬着身体，几番挣扎犹豫之后还是忍不住伸手回抱，在晏尘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晏尘的情绪来得快，退得更快。短短一会儿，想起如今二人还不相识。 他就淡定松开商珏，扶着书架摇晃起身，在这不怎么宽敞的方寸之地，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照常行礼： “抱歉，师兄，弟子无意冒犯。” 商珏莫名恍惚，眼前这人沉静有礼淡漠疏离的样子，跟刚刚那种无限依赖满是委屈的模样大相径庭，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幻阵。不过毕竟年长，资历摆在那，商珏即刻收敛乱七八糟的心绪，扶起晏尘，正色道： “无碍。你是哪位长老座下的小弟子。” 晏尘眉目低垂，眼里露出一抹挣扎和犹豫。他心底并不愿意给自己刻上道渊的印记，可是，似乎由不得他。 他实在不愿对商珏有所隐瞒。 “弟子师从道渊仙尊。” 商珏忍不住默默倒吸一口凉气，面前这纤瘦少年竟然是西凌皇子——那个被掀翻覆灭的神朝未来的继承人。 他出关才不久，外界的消息虽能推算一二却也只是大概。想不到才闭关了数年，外面竟已天翻地覆。他祖上曾得西凌皇族庇佑，对于这个修真皇族敬佩居多，却不想······ 感受到商珏落在自己身上复杂的目光，晏尘有些许的不自在。他不需要同情怜悯，他什么都不需要。他愿意接近商珏，只是因为这个人，实在很好。 少年沉默着，身上的疏离淡漠无端加重。商珏敏锐察觉，袖中的双手不自觉微微握紧，心中思绪翻涌。小小年纪便能够篡改禁区地阶阵法，西凌皇族的人，绝不是弱者。 “想不到师弟居然师从道渊仙尊，幸会。我注意到此处阵法有变动，特来查探，抱歉伤到师弟。” 晏尘微微抬眸，眼里有浅淡的笑意流淌：“没关系的，师兄不必自责。弟子擅自闯入禁区，还破坏阵法，是我的错。” 商珏悄悄松了口气，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潜意识里是如此在意晏尘的态度。晏尘对他每显得亲近一丝，他的心情就随之轻快起来。 “师弟言重了，禁区已名存实亡，只是少有人能够越过阵法进入此处罢了。” 晏尘了然，点了点头。毕竟还是个小小少年，说话做事却一板一眼正经无比，以至于看起来有些憨憨的，甚是可爱。 “那就不打扰师兄了。” 商珏张了张口，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出，只见少年将青色斗篷的兜帽一扣，躲债一般飞速远离，眨眼间就没了身影。 原本他还想问一下阵法的事，能够改动地阶阵法，起码也是灵纹大师的水平。少年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却有如此天赋，若能进入星阁深造，想必未来成为圣纹师也不是没有可能。 商珏并不是年纪上来了担忧宗门未来，也不是因即将成为的星阁阁主身份求贤若渴，为自己赚名声。 他似乎，更多是内心里想要晏尘来星阁，或者说，来他身边。 商珏目中不自觉带了些亢奋，道渊仙尊向来宽以待人，若是他真诚邀请这弟子来星阁学习布阵，可行！ 商珏将禁区阵法的铭文重新篆刻，隐匿多年的禁区渐渐浮现眼前，不过不是对所有弟子开放，他特意加了些障眼法，只让一些符合条件的弟子可以‘误入’。 做完这些，他停在原地不知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离开藏书阁。 第2章 晏尘脚步匆匆，躲着别的弟子悄悄回到天玄峰，才刚要喘口气，眼前白光一闪，他下意识转身要跑。 “站住。”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晏尘无奈，只好慢吞吞转回来，抬头瞪着道渊。 “以后每次外出，都要跟为师知会一声。” “没必要吧，仙尊。”晏尘心里一阵烦闷。 忽然道渊走近，那张绝世容颜近在咫尺，他却欣赏不来，圣师境的压迫感袭来，没来由得有些紧张。 “惹怒为师，恐怕下场会很惨。” 威胁？哼，晏尘微微攥紧手指，心里告诫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弟子知道了。” 道渊点点头，似乎很满意。抬手幻化一个空间手镯，牢牢扣在晏尘的手腕。 晏尘无声盯着他的背影，蘑菇一样跟在道渊身后。到了自己的住处，立马钻了进去。 刚要阖上门，又听见那便宜师尊说： “明日源天秘境开启。” 晏尘关门的手一顿，蓦然抬头，对上一双平静无波的眼。 什么意思？晏尘直觉古怪。 道渊怎么知道自己要去秘境，该不会也知道他要去寻找养魂木吧？ 而且要是自己没记错，这个秘境最起码要在一个月之后才会开启。 他坐在榻上，觉得有些头疼。难道是因为自己重生，所以很多事情发生了改变么。 仔细想来确实如此，他身为西凌皇族的皇子，天赋异禀。上一世这个时候都已经是灵皇境，可如今他还是只是小小灵者。修为停滞，神魂受损，可能都是重生带来的副作用。 晏尘头晕得厉害，干脆不再多想，走一步看一步吧。 翌日，天微微亮，秘境入口前的广场上就已经挤满了修士。 晏尘依旧穿着青色弟子袍，兜帽遮住自己的脸，缩在一角安静等着。 整个广场热闹非凡，修士间三三两两攀谈着。 唯独一处，那里执剑修士个个板着脸，目不斜视，沉默不语，气氛冰冷。 其中一人身形高挑，在一众剑修里，还能格格不入，显眼得很。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旁边一对长相极其相似的修士，一个撇着嘴去拉另一人的衣袖，被那人不露痕迹躲开。撇嘴修士脸上的不满与哀怨几乎凝成水，那修士才终于皱眉低声道：“别闹。” 明明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任谁都能一眼看出两人性格迥异。 晏尘趁着阵法尚未开启的空隙，迅速在脑海中将熟人找到一一对应，前尘往事历历在目，一时心情复杂。重生后才发现，那些曾以为是猝然发生的一切，其实早已露出端倪。 突然，一位个子矮小，带着灰色兜帽看不清面孔的修士，引起了晏尘的注意。那修士周身空了很大距离，其他修士似乎忌惮什么，无人敢靠近。他目光一扫，并未停顿，那灰袍修士还是迅速察觉，阴寒的视线透过兜帽，穿过无数修士，精准落在晏尘身上。 晏尘无端打了个寒颤，脚底寒气陡升，他心里哀叹，面上装作若无其事。许久，那目光终于散去。 宗门长老于虚空之中现身，皆是圣师境修为，强悍的威压遍布苍穹。几人面容冷峻，气质超然，施展灵力捏决合力开启阵法，玄奥的波动四散形成一个庞大的光幕，眨眼间将在场参与秘境试炼的所有修士笼罩。 第3章 一道道耀眼白光冲天而起，波动更加剧烈，数十万名修士呼吸间竟然同时消失在原地。 长老再次隐匿于虚空，唯剩一位墨蓝色星纹道袍的长老大手一挥：巨型白玉拱门浮现滚动着的金色字迹，实时根据所有修士的修为变动而变化，修为越高排名越靠前。在外的人若想看秘境内部的景象，只要将神识与拱门相连，便可自由查看想要观察的弟子。 短时间内将如此数量的修士同时传送进秘境，实时监视弟子的修为变化，还能支持众多修士随时查探秘境内部的情况。且不说有圣皇境大能炼化部分法则构建阵法，光是阵法运转就要消耗大量灵石灵料，这样大的手笔，恐怕只有底蕴深厚的万古长生宗可以做得到。 晏尘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处原始密林，几人粗的古老树木拔地而起，枝桠交错层层迭迭，遮天蔽日，其上环绕着蜿蜒虬劲的斑驳藤蔓，深绿色苔藓连绵，整个丛林阴暗潮湿，透着一股死亡般的静寂。 密林内生长着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花花草草，在昏暗中幽幽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光芒。晏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走得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这密林看似盎然，其实都是陷阱。 他提前尝试推衍过养魂木的大致位置，好巧不巧正在这密林深处。 修复神魂乃是当务之急，晏尘谨慎躲避着其他修士，朝着密林深处进发。尽管并不清楚具体的位置，但是晏尘有种预感，冥冥之中，那养魂木似与自己有些关联。 越往深处走，雾气越浓能见度越低，灵气馥郁，几乎凝结形成滴，淅淅沥沥落下。 好可惜，若不是因为神魂受损，就冲这绝顶条件，他的修为肯定可以连升一个大境界！ 而眼下自己只能干瞪眼，晏尘一阵心痛。 走着走着，他注意到，地上的植物由于常年见不到阳光变成了近乎透明的白色，异常纤细。晏尘连呼吸都控制在最轻的状态，这重重迷雾之中若是突然蹿出个敌人，可不太好受。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弯刀泛着冷光直奔晏尘而来，杀机陡现。 张子辰一进到秘境便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搜索那个西凌皇族，此次萧子黔财大气粗，扬言谁能把晏尘的人头拿给他，不仅能获得远超长生宗内门弟子的丰厚修炼资源，还可以冠‘萧’姓，成为北厉皇族的一员。 北厉萧氏在圣皇的带领下，如今的实力几乎比肩万古长生宗，其下追随的修士无数。何况其奉行烧杀掠夺，只要有能力，所得都是自己的造化。 那些厌恶长生宗各种限制的修士对此是绝对推崇，对晏尘的人头更是拼尽全力势在必得。 晏尘本就时刻提防，从容躲过这一击。只是来人实力已是灵师，他一个灵者，几乎毫无胜算。 那些修士对于杀死晏尘志在必得，无非是知晓这人只是个修为停滞的灵者，在他们眼里跟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无异。 果然，弯刀携带的灵力才堪堪波及晏尘，一时间五脏六腑剧痛，喉间腥甜。他紧贴在一株巨木一侧，拼命隐匿自己的气息，精神高度集中。 这点疼跟圣主境天劫比起来，简直可以忽略不计。晏尘轻松忍住，屏住呼吸，大脑飞快运转。 实力差距在这，不能硬拼。 又一刀狠狠劈来，晏尘闪身躲避，身后粗壮异常的树干竟然被狠狠劈出一道裂痕，露出里面墨绿色粘稠腥臭的液体。 这些古木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都是妖树。一旦有修士动用灵力被察觉，那些缠绕的妖藤便会立刻活跃起来。 晏尘躲避之时全凭身法，并未动用一丝灵力，虽然受伤严重却没有被妖藤注意到。 反而是张子辰攻击时在弯刀之上附着了澎湃的金灵被察觉，数道妖藤骤然抽长，纷纷涌向张子辰，眨眼间将人团团围住。一些细小的碧嫩藤蔓迅速生长紧紧附在张子辰的身上，随即猛地破开灵师的护体防御，钻入皮肤贪婪地吸食起鲜血以及灵力。 张子辰额间冒汗，发出凄厉的惨叫，越是挣脱被缠绕得越紧。几个呼吸后，就变成了一具干尸。 晏尘面无表情，早在那人被堪比灵王境的妖藤盯上的那刻，他就放心的继续向前行进。 老实说，晏尘不爱杀人，却不得不。 血沫顺着喉咙上涌，晏尘也不敢大声咳嗽。才遇见了一个杀手，就已经折损成这样，他莫名有些哀怨。 忽然，心下一动。晏尘收敛心神，闭眼放出神识仔细探查，终于找到一处有玄奥禁制所在。 此时密林深处愈发昏暗，雾气弥漫，晏尘凑近勉强看清眼前是一株漆黑的树木，比起其他巨木要显得娇小不少。 他犹豫着将一只手抚上树干，指尖的鲜血迅速被吸收，同时将全身魂力释放分辨禁制。 晏尘闭目感知，分析阵法的排布。眼看到关键时刻就能看清阵眼所在，忽而另外一股更加强大的气息靠近。 他猛地睁开眼睛，神魂都有些不稳，鲜血从嘴角溢出，扶着黑木滑落。 圣者境修士！晏尘绝望地想：完了。 没有想象之中的杀气，晏尘被人轻轻扶住肩膀。 “师弟！” 他转头一看，居然是商珏？ “师兄？咳咳——” 商珏操纵水蓝色的灵力为他疗伤，将人虚虚拢在怀里，看不清表情。 晏尘知道是他就完全放松下来，安安静静靠着人闭目凝神。虽然知道商珏不会伤害他，可是很明显也是奔着养魂木而来。 这就有点头疼了，怎么做，才能让人把养魂木留给自己。 见他恢复很多，商珏缓缓将人扶起：“你来找养魂木？” 晏尘不想撒谎，垂眸点点头。 商珏轻轻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去吧，我为你护法，外面的人看不见这里的情况。” “师兄——” “如果方便，可以给我带一些养魂木的边角料，有个朋友炼药会用到。”商珏微微低头，一双眼睛温柔极了。 晏尘感动，同时又有些惭愧：“多谢师兄，我需要养魂木是为了修补神魂。”他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商觉微微皱眉，难怪他修为停滞，原来是神魂受损。所以道渊仙尊收徒，难道是为了此事？ 商珏出神，晏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以为他不信。便将脑门伸到商珏眼前：“不信师兄可以查看一二。” 看着小师弟毫无防备，憨憨的就这样邀请他查探识海，商珏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也干脆配合地并指点在少年眉心，闭眼放出一丝神识没入。 第3章 修士的识海脆弱又强大，极其隐私，甚少这样让人肆意查探。 商珏极力控制着，比起虚弱到近乎透明的神魂，进入识海后，他先看到的是鲜红耀眼的师徒契。红色的丝杂乱无章，将晏尘的神魂紧紧缠绕，还隐隐有排斥之意自其上传来。 很快，商珏睁开眼，眼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养魂木是上古神木，肯定可以修复神魂。” 晏尘脸上带了些许开心，他也点点头。用匕首划开指尖凝出鲜血，重新覆在巨木之上，闭了眼专心寻找阵眼。 找到了！ 下一瞬，整个人被突然出现在树干上的黑色漩涡吸入。 再睁开眼时，四周一片漆黑，空气倒是变得干燥不少。面前一缕低调银光若隐若现，银光覆盖着一截漆黑的木头。 晏尘心念一动，那木头上隐隐浮现淡淡的血色，他从道渊给的空间手镯中取出一枚丹药服下，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精纯的灵力被晏尘操控着向指尖汇聚，随后青色的灵力运转，将木头整个包裹，同源的木质灵力逐渐相融。接下来，只是需要时间慢慢操控魂力将这本体精木炼化。 这树洞是一个独立的空间，看起来安全性还不错，晏尘简单在自己周身又布置了一个小小的防御阵法，才放心盘坐下来炼化。 与此同时，远在天玄峰内的一处云雾飘渺的洞府内，道渊仙尊，目光淡淡，面前是一面水灵凝结的明镜，里面清晰倒映出晏尘闭目打坐的样子。 商珏干脆坐下来护法，同时心里忍不住感慨。晏尘果然于布阵一道有天赋，这么短的时间就能破解高阶阵法。怎么算，都差不多是接近灵纹宗师的水平。 这样的人才，一定要想办法留在星阁！ 晏尘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将养魂木炼化，此刻它正静静悬浮在识海之上，时时刻刻温养着晏尘的神魂。 本着雁过拔毛的原则，还有商珏的嘱托，晏尘拿出匕首，从漆黑的树洞内壁刮了一层木屑，收在一个可以储存灵宝的盒子里。 丹药里面最难炼制的便是活死人肉白骨的魂丹，不知有了养魂木碎屑，能不能成功。他估摸着师兄说的炼药师，也是这么打算的。 晏尘一跃而出，商珏睁开眼。 “大师兄，这些够不够？”他将手里的盒子递过去，另外一只手里还有一个小盒子，显然是给自己留的。 第4章 商珏被他这光明正大的小心思逗笑，接过盒子，微微挑眉：“就这些？那个盒子里面——” “哎呀大师兄，别这样嘛。”晏尘跟他撒娇一副手到擒来的样子，顺手把小盒子以极快的速度收进空间手镯，然后拽着商珏的衣袖晃了晃。 商珏笑着甩开他的手，目光不经意略过晏尘刚刚显露出来的空间手镯。 这道渊仙尊，对自己的徒弟真是没得挑。明明对徒弟这样好，怎么非要强行结契呢？他有些不明白。 “东西到手，我就先离开秘境了，好好保重。” 商珏跟他告别，他这个修为境界，秘境已经不能满足修为需要，自然不便久待。 人一走，晏尘显得有些失落，他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并未感知到附近有人。估摸一个月的时间应该很多人离开此地去其他方向寻宝了，于是他安心给自己布置了一个小型防御阵法，盘腿坐下。 这么浓郁的灵气，不用白不用。虽然养魂木效用缓慢，神魂尚未完全恢复。但是眼下让自己进阶到灵师境也没问题。 不知过了多久，阴暗潮湿的密林较之前还要沉寂，静得瘆人。浓郁的雾气之中似有若隐若现的阴寒死气逐渐朝着晏尘所在汇聚，无形之中跃跃欲试开始蚕食他的魂力和生机。身上再次变得沉重，手脚僵硬，眼皮也重得抬不起来，神魂隐隐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紧接着眼前变得模糊，意识逐渐涣散。 他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总算想起为何这死气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那个灰袍修士，未来叱咤一方的魂修大能！晏尘怎么也没想到，这辈子居然这么早就与此人碰上。 晏尘无意识咬破嘴唇，血腥味唤起一丝丝理智。灵师境青色灵力越体而出，在周身凝结成一道光幕护体，他一只手捏决，理智回笼，心念电转，立刻找到杀阵中的几处阵眼一一辨别。 他毫不犹豫拿出一把补充灵力的丹药吞下，随即足尖轻点地面，腾空而起，朝着其中一处处危机重重的阵眼飞去，随手扔了几块灵料放在阵眼附近。直到最后一处阵眼时，晏尘飞得近了，层层雾霭深处，瘦小的身影渐渐浮现，那人带着兜帽看不清面容，手中托着一支急速旋转的噬魂锥。 阵眼有真有假，难以分辨，却难不倒晏尘。那魂修布置死灵阵是要将亡故修士的灵魂困在阵内进而吸收炼化，为了方便竟然把自己设置成阵眼。 晏尘只要找到真正的阵眼，催动提前放置在假阵眼附近的灵料破坏阵法片刻，届时爆发全速，便能脱身。 他眼疾手快，靠近那人的前夕便祭出储物袋内的一柄天阶长剑狠狠刺去。魂修可怕之处，不是修为多高，更多是对神魂的影响。眼前这人虽然只有灵师境的修为，其魂力却已接近灵王境。 养魂木是温养型灵宝，效果好但修复速度极其缓慢，目前晏尘也只有灵师境的魂力可以用。 付云青操控噬魂锥加大对神魂的吞噬力，形成一层浅淡的灰色光幕挡住了晏尘的攻击。 怎么说晏尘也是刚刚才到灵师境，对抗的又是阴邪至极的魂修，还是极其困难的。 晏尘修为逊色，战斗经验并不缺。前世他一人多次面临追杀，拼尽全力越阶杀人是家常便饭了，何况如今还有便宜师尊给的各种法宝。 他不慌不忙，运转火灵包裹自身抵抗对方魂力侵蚀，呼吸间以一个个刁钻至极的角度一连劈下数道剑芒，将付云青围困其中。灵力体力魂力都消耗巨大，晏尘嘴角鲜血溢出，额间冷汗直冒。 付云青的行动一时受限，虽然他接了北厉皇族的悬赏，却并不将这修士的攻击看在眼里，没料到自己居然大意轻敌。 他一手控着噬魂锥，试图夺回对死灵阵的控制权，一手捏决，爆发出的灵师境修为将一道道剑芒轰然打散。随后他五爪如钩，伸向晏尘心口，打算速战速决。 手腕上隐形的手镯闪现一道银光，一个精致小巧的盾牌飞出，眨眼间给晏尘蒙上一层莹白的护盾。 付云青的攻击被阻挡，晏尘也被震得连连后退几步，喷出一口血。他又掏出一把丹药吞下，谨慎盯着付云青。 死灵阵恢复在即，届时想要逃走恐怕难上加难。晏尘心念电转，他手里那些宝贝就算挨个祭出，他也得足够的灵力操控才行。 付云青的灵力也消耗了不少，本身控制死灵阵就很辛苦，这个修士又如此难搞。可他并不想放手，会破阵说明起码是个灵纹师，灵纹师的灵魂可是他修炼最好的养料。 晏尘仅是犹豫了一瞬，祭出青玉弟子令。神识没入，悄悄破解一部分封锁圣师境攻击的阵法。霎时间极其恐怖的威压扩散，整个秘境都颤了一瞬。付云青呼吸困难动弹不得，募地一顿，心神震荡：圣师境！ 晏尘趁机爆发全力与那魂修以极近的距离擦肩而过，恰巧那人抬头看来。兜帽下是一张妖冶美丽的面孔，红色的眸子透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只是在晏尘靠近的瞬间瞳孔骤缩，眼里写满慌乱和恐惧，似乎被人靠近让他害怕极了。他心底微微疑惑，却丝毫不敢停留，收了弟子令顺利越过那魂修逃出死灵阵，脚步不停急速离开。 死灵阵迅速恢复原貌，付云青闭目缓了缓，脸上的慌乱和深深的恐惧立刻消散，微微僵硬的身体缓过来。死灵阵拘来的灵魂经由噬魂锥炼化，化作一道道红色的灵力滋养全身。 半晌，他睁开眼，望向晏尘逃走的方向。这人能随手拿出圣师境攻击可见不容小觑，自己差点丧命于此，最终却只威协他一下而已。付云青心里涌起一阵阵恼怒，并没有半分逃过一劫的庆幸。 晏尘提着一口气跑出很远才停下，大口喘着气，平复呼吸。如今他的状态，最怕遇见魂修。刚刚有几个瞬间差点被迷失，多亏师徒契替他挡了一下。 他缓缓走着，下意识摸着心口，只觉一阵古怪。 此次来秘境最大的愿望已经实现，距离秘境出口开启还有几日的时间，一边躲着追杀他的人，一边四处转转收集不少灵珍灵药。 等回了宗门，一定要想办法进入星阁或者药阁，晏尘这么想着。 咔嚓—— 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密林内格外突兀。 “不是，兄弟你怎么回事？” 荀稚生动作僵硬低头，不可置信般颤抖着抬起自己的脚，脚下是一只被踩得稀碎拳头大小的蜗牛。 “阿弥陀佛。”一个光头修士双手合十，虔诚地对着惨遭不幸的蜗牛拜了拜。 柳毅深呼吸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戾气被很好地隐藏：“炼药师都有强大的感知力，你！到底是不是炼药师？” 荀稚生面色渐渐涨红，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字，身旁几个剑修面露不屑，“大师兄，干脆别管他了。只要成功进阶灵皇境，还愁结交不到高阶炼药师？” “就是，这小子呆呆愣愣，话都说不完整，十有八九是骗人。” “让他自生自灭吧，我们走。” 说完，几个人颇有默契捏决飞速掠远，没了人影。光头修士也紧随其后，眨眼间没了踪影。 “哼，欺，欺负人。” “什，什么么破秘境，灵珍，没，没发现，全是些，些个低，阶毒，物。”荀稚生咬牙切齿，最终还是高抬贵脚放过那只瑟瑟发抖的毒蜘蛛。 晏尘借着阵法躲在暗处，见此心下一松。这密林阴森古怪，毒物遍布，跟着炼药师的确是最安全的。何况大多毒物见到荀大炼药师就像见到阎王，一个个躲得要多快有多快，躲不掉的也努力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傻样，妄想蒙混过关。 不过他瞧着眼前的人，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 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 第4章 “你好，我是晏尘，可以交个朋友吗？” 荀稚生正在碎碎念，被吓了一跳。 晏尘微微皱眉，他有那么吓人吗？却见下一秒荀稚生伸手指着他：“你！你！你居然还活着？！” 见晏尘满脸疑惑，对他也没有恶意。荀稚生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我这一路走来，遇见好多人口口声声要杀你。” 正常，晏尘没太放在心上。他靠近荀稚生，再次问：“那你怕不怕，愿不愿意跟我一起？” 本来是怕，不过他发觉晏尘跟他一样，都是灵师。而且身为道渊仙尊的徒弟，不至于那么脆弱吧？ “好。” 晏尘点点头，与他结伴而行。偶尔遇见一些有用的灵珍，两个人不约而同默契伸手，忍不住相视一笑。 “你也是炼药师？”荀稚生有些激动。 “会一点。”晏尘没有隐瞒。 这人刚刚说话还结结巴巴，可跟他在一块儿待了几个时辰，都是正常说话。 奇怪，难道是故意的？有意思。 晏尘对大多数毒物耳熟能详，炼药师最重要的基本功便是对各类可以炼制的材料特质熟练掌握。这些毒物阴毒至极，炼制不出有益的丹药，却能炼制出诡异的毒丹。 第5章 不过他目前没这个心情炼药，神魂并未完全恢复，强行炼制估计难以成丹。 荀稚生虽是炼药师，却是个怪胎。救人的丹药一个也练不出来，害人的毒丹一炼一个准儿。 沿途逮到含有剧毒的蝎子毒蛇，奇奇怪怪的花草树木都被他拿来现场炼药，各种颜色带着诡异气味的毒丹一炉接一炉，荀稚生就像打了鸡血，乐此不疲。 反正有晏尘在旁边帮忙护法，他放心得很。 路过一处幽潭，潭水清澈见底。晏尘布置好隐匿身形的高阶阵法，避免被外面的人窥探，又知会荀稚生，自己准备稍微清洗一下。 闭关洞府内，水镜前的道渊仙尊端坐，一动不动。整个人被浅淡的华光笼罩，面无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水镜里，晏尘光着身子站在清澈的潭水中仔细清洗。这段时间稍稍长高了些，却还是被潭水没过大半个身体，晶莹的水珠顺着下颌，滴在平坦白皙的胸前滑落。晏尘洗得格外仔细，有些地方被用力搓洗得泛红，久久不消。潭水冰凉，他边洗边哆嗦，呼出阵阵白雾。 半晌，他上岸换了一身新的青色道袍，随手将乌黑长发高高竖起。荀稚生听见动静，捂着眼睛挪过来。 “你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怕你看。”晏尘觉得好笑。 “那不行，我得对我未来的道侣负责，不该看的不能看！” 道侣？ “你要找道侣？”晏尘有些好奇。 “当然了！我一定要找个好看的仙子，一起修炼！”荀稚生说着说着不知想到什么，忍不住嘴角上扬。 晏尘跟他并排走着，若有所思。修士修行寂寞枯燥，只要看对眼就可以结成道侣作伴。前世的他一心痴迷道法，只顾着修行，从头到尾没考虑过。当然了，不修行的时候都在被追杀，也没时间考虑这些。 如今重新来过，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试试。只不过试试就行了，没必要结道侣。 他已经有师徒契，再加个道侣契，万一道渊那个老不死的看不惯他的道侣，两个人同时操控契约让他选一个出来，他还活不活？！ “找到你了！受死吧！”二人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怒喝，滔天的杀气毫不掩饰，强大的气息爆发，凛冽致命的攻击直奔晏尘。 灵王境！ 晏尘瞳孔微缩，面上丝毫不显慌乱，推了一把身旁的荀稚生，随后抬手祭出身上的长剑连连挥出，荡开部分致命攻击的同时飞快闪身躲避。 这凶狠的灵王见晏尘居然躲开他的杀招，分明已是灵师境的水平，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运转功法，酝酿更猛烈的杀招。 灵王托起一个巨大的橙色火球，炙热的温度散发着恐怖的气息，火球四周的空气都仿佛变形。他双目露出精光，只要把人头拿到手交给萧子珩，就能一步登天！火光将他的脸映衬得更加扭曲，势在必得的阴狠目光看向晏尘。 晏尘面上淡定依旧，强忍着灵王境威压带来的窒息和痛苦，心里计算着若是掷出圣者境攻击，会不会小题大做。 就在灵王动作的瞬间，荀稚生随手扔出几颗黑乎乎的丹药在那即将爆发的灵王附近。他操纵丹药上包裹的灵力炸开，一阵黑雾陡然将灵王修士包围。原本凶神恶煞的灵王剎那间面色大变，滔天气势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面白如纸，浑身抖如筛糠，直直坠地。 变故来得突然，晏尘险些就要把圣师境攻击露出来，却见那灵王在地上痛苦打滚，声音凄厉，紫红色的血丝顺着脖子蔓延进而覆盖整张脸，七窍流血，身上的气息从灵王境一路跌落至灵师境还未停止······ 荀稚生满脸得意，抬头瞥了一眼远处有些怔仲的晏尘。 随手掷出的丹药居然能够轻松将一位灵王折磨成这等惨状。那灵王修为跌落至灵者境，两眼一翻，昏死过去，气息极其微弱。 什么丹药如此恐怖？只有毒丹圣手——荀稚生，才能做到了。 晏尘也看向荀稚生，二人目光交汇。 荀稚生看着晏尘犹犹豫豫若有所思，随即撸起袖子上前就要出手了结此人，晏尘慌忙伸手拦了一下：“做人留一线。” 没人注意到，那本该昏迷的灵王眼皮微不可察颤了一下，嘴角扬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朋友，知道后半句是什么吗？”荀稚生不满道。 晏尘眼神询问。 “做人留一线，日后必犯贱！”说完，他毫不留情出手，那灵王一命呜呼。 夜里，二人找了个山洞休息。 晏尘闭目打坐，养魂木散发着阵阵温润的灵力一点点修补神魂的碎缝，灵师境的修为完全巩固，瓶颈隐隐松动。 荀稚生拿着一支烤好的兽腿大口吃起来，肉质鲜嫩可口，汁水横流。他不仅炼药厉害，烤肉更是一绝，色香味俱全。刚要优雅地一口咬向手里的烤肉，被一阵玄奥的波动打断。随手用破破烂烂的袖子一角擦了擦嘴，也看过去。 灵者境即引灵入体，打通经脉。重在炼体：骨正筋柔，内外调和，配合灵力调动体内生机之力。 而灵师境才是踏入修炼的门坎。拓宽经脉，锤炼肉身。修士将灵力与生机之力融合，增强生机之力。 晏尘睁开眼，灵王境的气息渐渐收敛。 灵王境则是形成灵海，压缩生机之力:将海量生机压缩凝实成五行灵力。单一属性或者多属性都可以。 “两个多月而已，你竟然已经从灵者突破灵王境，果然有天赋。”荀稚生眨了眨眼，比了个大拇指，开始享用美食。 晏尘也拿起一块兽肉，一口一口吃了起来。外焦里嫩，入口即化。他吃相斯文，一举一动透着股高贵优雅，赏心悦目。 荀稚生忍不住看向晏尘，直到晏尘疑惑抬头，才把目光挪走。 晏尘的身形拔高，比之前高了一大截，脸上的稚嫩逐渐褪去，惊为天人的容颜初露端倪。 想着很快就能离开秘境，晏尘心里有些激动。 不少人已经聚集在秘境出口，个个喜笑颜开。此次秘境试炼，不仅找到奇珍异宝，修为也大大提升。对接下来的宗门大比，也有更多把握。 晏尘早早戴好兜帽，不远不近与荀稚生站在一处。 秘境出口散发着微光，是出口即将开启的征兆。 “怪了，人去哪了？该不会已经被谁杀掉了吧？” “有这个可能，毕竟那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灵者，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 “这种废物，那道渊仙尊居然还强行收徒，可笑。” 荀稚生忍不住戳了戳身旁低头发呆的人：“仙尊对你不好吗？” 晏尘愣了一下，低声道：“还好，怎么了？” 荀稚生放心点点头：“我本来想着，他要是苛待你，我就去求求药阁阁主把你要过来。” 药阁阁主？晏尘皱眉。原来如此，之前都没注意到，药阁阁主也是姓荀。 “谢谢你。我虽然拜在仙尊名下，但很想去药阁学习炼药，不知道——？” 荀稚生眼里的惊喜几乎溢出来：“当然可以！我回去就跟父亲说！太好了！” 晏尘微微勾起嘴角，得来全不费工夫。 肩膀不知被谁撞了一下，晏尘一个趔趄，荀稚生急忙扶住他：“晏尘！” 这一声不大不小，急匆匆赶过去的黑袍修士脚步一顿，猛地回身。 晏尘心里咯噔一下，糟糕！ “原来在这躲着。”黑袍修士左手捏决，杀气陡现。 晏尘眼看不妙，下意识将荀稚生推向一旁，转头就跑。 嗖嗖嗖一连几十个黑袍修士紧随其后，不少修士纷纷避开，不过几个呼吸，晏尘被团团围住。 “想不到已经是灵王了，怪不得一路寻过来没发现。”为首的黑袍修士缓缓揭开兜帽，露出一张冷峻的脸，兴奋地盯着晏尘。 “居然是萧子珩！” 第5章 四周的修士认出来人，纷纷后退，躲得远远的。 北厉皇族的人谁都不敢轻易招惹，他们狠辣决绝，下手从不留情。 晏尘被围困在中间，脸上不见多慌张。此次来秘境其实也猜到，这些人不会轻易放过他，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萧子珩亲自来。 秘境试炼也对外开放，新的修仙皇朝由萧肃把持，当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自会安排手下追随的修士进入秘境，夺宝杀人。 十几万修士如今也不过只剩下一半左右，多半都是这些人的手笔。 “我以为会是萧子黔那个胆小鬼来呢。”晏尘冷冷道。 萧子珩笑了下，缓缓走近：“你对那个草包挺挂念的？”雪白的剑尖抵上少年白皙的脖颈，轻轻松松破了灵王境的护体防御，划出一道血线。 曾经的好友，如今拔剑相向。 “你要杀我，不用磨磨唧唧的。”晏尘侧身，从空间手镯取出一把剑，挡开萧子珩。 萧子珩毕竟是灵皇，光是不经意散发出的威压都让晏尘浑身刺痛，更别说还要跟这个人过招。 第6章 他们二人师出同门，剑招基本一致。又是从小一起长大，日日切磋，光是比剑根本分不出胜负。 晏尘渐渐不敌，身上伤口一道接着一道，嘴角不断溢出鲜血。 萧子珩眼神一凛收了威势，有些失神。 晏尘抓住这一破绽，猛地近身将剑横亘在萧子珩脖子上制住。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还只是灵王。” 闻言，晏尘浑身一僵，被身前的人拽住手腕大力扯过狠狠向后一拧，困在萧子珩身前，顺手被人捏起下巴摩挲。 温热的呼吸喷在耳畔，萧子珩微微低头凑过去。 晏尘眼前有些模糊，这样的姿势让人屈辱不适，他挣扎着偏头躲了躲。 “没让萧子黔来，是因为我知道。只有我出面，你才会乖乖把自己送到我眼前。”这话说得意味不明，晏尘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刚准备开口反驳，忽然空气中一阵剧烈波动。 圣师境威压铺天盖地，萧子珩甚至来不及阻挡，就被一阵巨力掀飞出去。 晏尘踉跄一下，被来人拦腰紧紧扣在怀里。 道渊仙尊冷冷瞥了一眼被人扶起来的萧子珩，没说什么，带着人消失在原地。 秘境出口已经打开，修士躲避着萧子珩一行人，缓缓离开秘境。 “殿下——” 萧子珩抹了抹嘴角的血：“护得倒是严，哼。” 晏尘尚未晕厥，被道渊以强硬的态度禁锢在怀里，全身上下都不自在。 “别乱动。” 这话一出，他确实不敢乱动了。不是因为听话，而是察觉到一丝危险。 回了天玄峰，晏尘发觉方向不对，心里疑惑，忍不住开口：“仙尊，那不是我的房间。” 道渊没理他，下一瞬两个人在一处冒着白色雾气的水池边缘落下。 晏尘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扔了进去。 池水冰冷，晏尘一连呛了好几口，浮浮沉沉才堪堪扒着池边站稳，大口喘着气。 道渊缓缓蹲下来，伸手抚上他的脸，眼里的情绪很怪。 晏尘看不懂，却下意识反感，他抬手挡开仙尊冰冷的手，没想到骂什么，就干脆没出声。 “待够七天。” 道渊说完，人就没了踪影。 晏尘后知后觉，身上泛着黑雾的剑伤经过浸泡，渐渐有缓和的迹象。逐渐适应寒冷的池水，他疲惫靠在岸边，闭上眼睛，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西凌皇族，誓不为奴！！！！！！” “公主殿下！” 圣者境修士自爆产生的灵力铺天盖地，恐怖的能量波动转瞬笼罩住硝烟弥漫的偌大皇城，天地震颤，毁天灭地般的爆炸伴随刺眼白光。几个呼吸之间，曾经巍峨皇城已然化作飞灰。 血色苍穹骤然阴沉如铁，顷刻间电闪雷鸣，大雨如注。 战场上茍延残喘的西凌臣民发出一声声绝望的哀嚎，发疯般冲向敌人，也纷纷自爆，空气中弥漫着让人作呕的腥臭血味。 整个西凌皇族及参战的附属氏族修士，共计十万五千七百二十一人，在长达数月的攻伐中全部身死道消。 屹立了千万年的神朝，终是难以为继，土崩瓦解。 “他可是西凌皇子，抓活的！” “抓了他，神帝陛下重重有赏！” 一道瘦小的血色身影强撑着，站在累累尸体之上，面无表情远远眺望着皇城方向。他身后有成千上万残忍嗜杀的北厉邪修，一个个目露凶光，虎视眈眈。 倏然，人群中款步走出一位玄色华服的少年。少年死死盯着那道身影，眼里的轻蔑与厌恶毫不掩饰： “晏尘，认命吧。” 晏尘猛地睁开眼，眼里却没什么大的情绪。西凌皇族覆灭，他总觉得经历过不止一次，甚至如今已经无动于衷。 手指动了动，发现不对劲。 自己居然躺在榻上，身上的衣衫也都换了干净的，带着清冽的药香。 晏尘坐起来晃了晃脑袋，难道是道渊？ 爱谁谁，晏尘懒得追究。身上的伤痊愈，他迫不及待想要去药阁。 如今已是灵王，出门无需躲藏，晏尘大摇大摆离开天玄峰，直奔药阁。 荀稚生胆战心惊等了好几日，没有道渊的允许根本也没法进入天玄峰看望好友，此刻一抬头看向窗外，见晏尘正朝着药阁走来，眼里亮起光芒： “晏尘！” 药阁一众弟子闻声也抬头望去，看见晏尘满脸不屑。 晏尘到了殿前，恭恭敬敬朝着药阁的长老行礼。长老面无表情点点头，老实说，没抱什么期望。 这个小弟子进阶速度确实快，估计是之前刻意隐藏实力或是什么原因。这充其量也就说明是个修道的好苗子，不代表是个炼药的人才。 看在阁主的面子上，才勉为其难将人放了进来，给他安排在大殿一角。 荀稚生也搬了自己的东西，凑到晏尘旁边坐下，满脸都是有了新伙伴的喜悦。 因为他总是炼制一些奇奇怪怪又有毒的丹药，还经常炸炉，药阁的弟子都不喜欢挨着他，也没人跟他做朋友。 只有晏尘不嫌弃，他甚至还非常感兴趣，时不时给出一些独到的见解，以使丹药毒性更强，杀伤力更大。 “你要试试炼药吗？”荀稚生挑挑拣拣，找了几张黄阶丹方递过来。 晏尘客客气气接过来，认认真真看完，皱眉沉思。 荀稚生见他半天不说话，也没有准备炼制丹药，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儿，放轻松随便炼！出了事我给你兜着。” 药阁长老不动声色冷哼一声：真是大言不惭，哪次出了事故不是他这个老头子出手摆平的？ 看那小弟子的表情，估计是觉得炼制不出来，有些难堪吧。 其他穿着药师袍的弟子也不屑撇嘴：垃圾！ “有没有玄阶和地阶的丹方，我也想看看。”晏尘转头看他。 荀稚生有些不解，但还是乖乖翻了翻，把找到的丹方都递过去，晏尘接过来全部仔细看了一遍，忽然起身离开药阁大殿。 荀稚生懵了一瞬，更别提其他弟子，甚至有人开始嘲笑：“一个也炼不出来，落荒而逃了吧。” 众人哄笑，荀稚生默默叹气，好不容易有个伴，不会以后又要自己一个人？ 晏尘御剑直奔藏书阁，发现禁区的阵法已经被改动，他毫不费力来到禁区，找到自己之前没来得及看完的残卷。 荀稚生打哈欠的功夫，一阵风吹过，下一秒晏尘居然又坐回自己身边，眼里闪着光。 “晏尘！你干嘛去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荀稚生语气都弱弱的，有些委屈。 “怎么会，我突然想起一个丹方，去了趟藏书阁。”晏尘深呼吸，睁开眼摆好药鼎，着手开始炼药。 荀稚生从来对观摩别人炼药没什么兴致，今日却目不转睛。 看着晏尘熟稔地将需要的灵草灵珍分门别类放好，丹方都不用看，直接祭出火灵催动药鼎，又操控木灵将所需材料有序投入鼎中。 流畅的动作，不慌不忙的气度，吸引了殿内大部分药阁弟子的注意，就连长老也忍不住侧目。 晏尘魂力在灵王境的巅峰，眼下炼药还算轻松。只不过他要炼制的丹药实在特殊，心里有一丝担忧，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最后。而且他还没有神火加持，药鼎也只是最普通小弟子能用的那种。 试试而已，晏尘也不气馁。 这一炼，就是几日。荀稚生看累了就躺在旁边睡觉，丝毫不担心炸炉崩到自己。之前每次遇到危险，晏尘都第一时间把自己推开去到安全的地方。另一个也是怕药阁的人来刁难他，自己好歹也是阁主的儿子，有一些威慑在。 长老也开始关注起这边的动静，弟子或许看不明白，他身为长老，炼药多年。一眼就知道自己低估这个小弟子了，若是此次成功，说不定也会成为高阶炼药师。 长老很期待。 晏尘却想放弃了，实在是魂力有些难以维持。 这个丹方是自己临时拼凑的，接近魂丹的效果但是没那么厉害。他也只敢放入一点点养魂木的边角料，免得浪费。 炼这个丹药，只有一个目的——加速神魂修复！ 下个月就是宗门大比，无论剑修法修还是这些炼药布阵炼器的弟子，都可以参与其中。 晏尘需要足够强大的魂力来支撑自己，看看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轰——’ 第6章 一声巨响，把荀稚生从睡梦中惊醒，他一个轱辘爬起来，眼睛都没睁开就祭出灵力防御。 长老也猛地站起，就要往晏尘的方向走。 浓浓的白雾之中，晏尘被呛得睁不开眼，痛苦地倒在地上。他的神魂忽明忽灭就要消散，缠绕的红丝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将其牢牢禁锢。 忽然空气一阵微波荡漾，一切在此刻静止。 晏尘感觉有人抓着他的后脑将他扯了起来，随即一双冰冷的唇贴上他。 第7章 大脑一片空白，愣了这一会儿才感觉有精纯的魂力源源不断涌入，近乎透明的神魂得到安抚，停止消散的趋势，开始缓缓恢复。 不知过了多久，晏尘终于恢复一丝意识，他猛地睁开眼，可惜隔着茫茫白雾根本看不清来人的脸。他用力推了一下，下一秒人已经消失不见。 长老抬手挥开白雾，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晰。 只见叫晏尘的小弟子倒在地上，不知为何用手紧紧捂着嘴，眼里写满了震惊。 他面前的药鼎四分五裂，一枚灰扑扑的丹药漂浮在地面上方，上面有一个不明显的紫色暗纹。 长老瞳孔一缩：紫色暗纹，是药师印记，起码也是地阶炼药师！ 他忍不住大喝一声：“好！好好好！” 晏尘猛地回神，爬起来一看，没想到居然真的勉强成了，不过要不是那个人，他也差点把命搭上。 “想不到晏尘小友天赋卓绝，我会跟阁主说明，赐予你地阶炼药师的衣袍和奖励。”长老没有将丹药没收，反而友好地拍了拍晏尘的肩膀，起身离开。 荀稚生也回神，找了一个丹瓶连忙将丹药收起封口，递给晏尘：“哇！地阶！晏尘你太厉害了！” 他接过丹瓶，心中五味沉杂，忍不住问：“刚刚——” 荀稚生不明所以：“刚刚怎么了，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这么问，长老也没有表现出不对的地方，晏尘开始怀疑难道是幻觉？就算是幻觉也不该是这种被人占便宜的幻觉吧？！ “你的嘴唇怎么了？怎么红红的。”荀稚生突然开口。 晏尘吓了一跳，急忙抬起手背心虚地遮了遮：“自己不小心咬的。” 荀稚生也没多想。 晏尘有些心不在焉，潦草地跟荀稚生道别，回了天玄峰。 走到房间门口，忽然想起来道渊说，以后离开天玄峰都要去告诉他一声。自己这次一连几天没回来，估计道渊早就知道。 他想了想，算了，大半夜的，大不了等着仙尊来找他麻烦就是了，径直进了房间，简单洗个澡倒头就睡。 一道身影缓缓出现，道渊并指释放一缕神识没入晏尘眉心。 神魂恢复平静，养魂木持续发力滋养着。莹白的灵力涌入，将师徒契加固。 他静静看着榻上睡着的人，目光落在微微红肿的唇上，半晌整个人消失不见。 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晏尘在榻上瘫了一会儿才起身。 再来到药阁大家对他的态度明显不同，有羡慕，有嫉妒，也有欣赏。 药阁弟子大多是着绿色衣袍，高阶炼药师基本都有自己的炼丹房。他想了想也换上阁主亲赐的深绿药师袍，开开心心在药阁一待就是大半个月。 炼制出来的丹药，他已经服下，神魂几乎恢复了大半。 某日去药阁的路上，遇到商珏。 “大师兄——阁主。” 商珏已经继任星阁阁主，见到晏尘脸上的笑意多了不少：“叫那么生分，还是唤我师兄吧。” 晏尘也觉得别扭，但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前世他也是这样一直没改口，直到最后才大逆不道叫了一次这人的名字。 眼里闪过悲伤，商珏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怎么，身体不舒服？” 晏尘回神，看着眼前鲜活的人，微微安心。 “没有，师兄怎么来药阁了？来取丹药？”按理说不应该，他这个身份，药阁都会主动按时将丹药送过去，不至于亲自跑一趟。 “来找你的。”商珏低头看着他。 “师兄想让我去星阁学习布阵吗？”晏尘也猜得到，只不过这次跟从前不太一样。前世他只是用得着的时候才去缠着商珏给他讲一讲，如今是正式成为星阁的弟子。 “嗯，怎么样，愿意吗？” 晏尘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当然愿意，师兄可不要嫌弃我笨拙就是。” 商珏弯起眉眼：“不会。”取出一个储物袋递给晏尘，又将一个深蓝色的空间手镯扣在晏尘另外一只手腕：“这些是我精心准备的，欢迎你来星阁。” 晏尘简直受宠若惊，前世都没这么好的待遇，一时间感动得红了眼眶，连忙低头。 “不忙的时候就来星阁，我考考你的布阵水平——” “现在就去，师兄，我已经是地阶炼药师，不用一直待在药阁。”晏尘主动抓了他的手腕，急匆匆就奔着星阁的方向走。 商珏觉得好笑，任由他拽着，笑盈盈跟在身后。 路过不少弟子，直接看呆了：什么情况？ 这晏尘先是收到药阁阁主的赏赐，转瞬又得了星阁阁主的青睐？ “他什么东西啊！居然敢对大师——阁主动手动脚！真是气煞我也！” 谁也没想到这个晏尘忽然间变得如此厉害，很多反对道渊收徒的长老此刻也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当时应该争取一下好了。 到了星阁，在弟子各异的目光中，商珏直接握着他的肩膀，将人一路带到阁楼，这是阁主才能进入的地方。 商珏亲自沏了茶，晏尘在案前坐好，乖乖接过：“师兄要怎么考？” “不考，跟你开玩笑的。”商珏看着他一脸紧张，“想督促你，试试冲击圣纹师。” 晏尘手一抖，反应过来抓稳茶盏，抬眸：“圣纹师？” 商珏点点头：“我对你有信心。”随即面上浮现些许担忧，“就是圣纹师要渡天劫。” 言下之意晏尘也明白，虽然跟圣主境天劫比那就是不值一提，但眼下他这个神魂就算恢复了，怕是也不能完好无损度过天劫吧。 “师兄不用担心，不过一个天劫而已，我有信心可以撑得过。” 说着，他闭了闭眼，查看自己的神魂，隐约感觉师徒契似乎又增强了些，不过也没在意。 “怎么样。”商珏问。 晏尘睁开眼，他自己看不出什么问题，基本是完全恢复了。想了想，他起身挨着商珏坐下，闭眼把脑袋伸过去：“我没看出什么。” 商珏动作一顿，瞧着人乖巧如斯，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连忙闭眼缓了缓，才并指点在晏尘的眉心。 比之前好太多了，白色的神魂相当稳固，只是其上缠绕的红丝对他的敌意更加明显。 商珏没敢停留太久，他微微睁开眼，想起继任阁主那日，遇见道渊仙尊，便客客气气提起想让晏尘入星阁的事。 道渊仙尊直接拒绝了他，端的是对晏尘一副手掐把拿的掌控欲。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就是觉得道渊整个人，不对劲。 晏尘等了一会儿，感觉脖子有些酸，他下意识睁眼，跟商珏的视线对上。 突然想起那天那个人。 会不会是商珏呢？ 晏尘一旦开始有这个想法，整个脑海里的片段，居然全部换成商珏的样子。他忽然觉得不自在，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却一动不动。 他这个师兄，追求者无数，却从没见他对谁动过心。晏尘曾经在喝醉的时候还开玩笑：“师兄你可太适合修道了，天生的无情人。” 恍惚间，他注意到商珏表情有一瞬间的古怪，不知是因为酒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那时的他根本看不明白。 此刻商珏的神情，竟有几分相似之处。晏尘看他缓缓撤回手，陡然冒出一个念头，难道—— 商珏没说话，安静回视。他不是毛头小子，虽然看起来冷冰冰，不近人情不沾人间烟火，其实对人的情绪感知极其敏锐。 道渊提及晏尘的时候，眼里疯狂的占有欲让他都忍不住颤抖。虽然不知道二人是怎么有了羁绊，但是，晏尘。 他看着面前犹犹豫豫凑过来的人，心里哀叹：晏尘，还是年纪太小了啊。 “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商珏突然开口，晏尘吓了一跳。他抬眸瞧着近在咫尺，那张精致绝伦的面孔，心跳似乎比起平常剧烈许多。 想要判断是不是，那还不简单。 如果真的是商珏，直接问他肯定不会说。 晏尘眯了眯眼睛，伸手按着商珏的肩膀，仰头小心翼翼亲了上去。 商珏一动不动，只是眼睛瞪大了些，眼里有震惊，但不多。刚刚这小子眼睛一转，是什么心思，再明显不过。 只是刚刚好，他也不想拒绝。 发现商珏的反应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触感也不太一样，晏尘后知后觉有些尴尬，呼吸间从脖子红到脸颊。 他慌里慌张向后退，却被商珏又抓回来按在怀里，仰头跟商珏的目光相接。 “好端端突然亲我做什么？” 这话问的，晏尘该怎么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肯定不能说实话就是了。 见他没回答，商珏忍不住弯了弯眼睛，微微低头挨近一些，目光炙热又真诚，彼此呼吸交错： “你喜欢我？” 第7章 这话一出口，就看见晏尘猛地睁大眼睛，脸上闪过迷茫，闪过慌乱，最后有些了然的意味。 第8章 他抬手搂上商珏的脖子，目光躲闪：“我，我不确定。” 他喜欢跟商珏亲近，享受着商珏的特殊对待和无微不至的温柔照顾，也在这人死去的瞬间心如刀绞。 可是他其实并不清楚，这是不是那种喜欢。 他现在一整个晕晕乎乎，脑子发胀，也没注意到，自己其实跟眼前这个商珏，还不该这么快就有如此深厚的情谊。 商珏好看的眼眸里，满是深情还有一些看不明的情绪。他腾出一只手，长指轻轻点在怀中人的唇上：“喜欢一个人，才会想要亲这里。晏尘，记住了。” 说完，他轻轻吻了回去。 怀里的人身体僵硬了一瞬，很快放松下来，没有挣扎，在短暂惊讶过后，闭上眼睛，任凭他撬开唇深深地吻着。 商珏心里一阵一阵涌起无法描述的开心和喜悦，同时也有无法言说的苦涩一丝一缕萦绕在心头。 下一秒，怀里的人猝不及防开始发抖，猛地推开他，脸色惨白额头的冷汗细细密密渗出来。 “怎么了？”商珏把人扶起来，捏着手腕要去探脉。 一道身影凭空出现，轻松穿过阁主亲自布置的阵法。商珏感知到圣师境的威压，调动灵力抵抗护着怀里的人。 道渊一出现，抬手间面色苍白的人便被一股大力直接带走，一头栽进冰冷的怀抱。 晏尘迷迷糊糊抬起头，下意识抱住道渊的腰，然后震惊道：“仙尊？！” 道渊低头瞥了一眼，平静的眸子似深渊一般不可直视。晏尘不敢看他，转头看见商珏皱眉起身。 “仙尊来得有些慢了。怎么，在赌？” 商珏在说什么？晏尘云里雾里，他的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来回切换，试图搞明白怎么回事。 “给已死之人，一点慰藉罢了。”道渊给他传音，带着人消失。 商珏袖中的手握成拳，闭眼平复自己的怒气。 到了天玄峰，晏尘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就被掐着脖子摁在门上。他抬手去扯禁锢自己的手腕，莫名有些慌张。 道渊深深盯了他一眼，忽然一手点在他的唇。 晏尘只觉唇上针扎一般一阵刺痛，然后闻到了血腥味，他瞪大了眼睛，下一秒被人狠狠吻住。 不像商珏那么温柔缱倦，这个吻夹着血腥味又急又重，很快晏尘就被亲红了眼，泪水挂在眼角，任凭他如何挣扎也没有被松开。 渐渐地感到一阵窒息，头脑发晕，四肢发软有些站不稳，道渊才堪堪将人松开，抱在怀中没动。 ‘喜欢一个人，才会想要亲这里’ 晏尘微微回神，脑子乱成一团。好不容易反应过来，道渊已经离开。 什么情况？！ 他颤颤巍巍朝着床榻走去，一头栽上去。 抬手摸了摸唇，这冰冷的触感和气息，脑海中轰鸣：是道渊仙尊！ 商珏也喜欢他，晏尘还是很开心的。 可，道渊仙尊是为什么？他跟这人根本没有交集。上次还能说是为了救命，这次难不成是泄愤？ 晏尘觉得头很疼，连带神魂也一阵剧痛。 刚刚就是因为师徒契跟烙铁一样在灼烧他的神魂，才让自己疼得发抖，失手推了商珏。 师兄会不会生气？这么一想，晏尘猛地坐起来，忍着难受，要去开门。 到了门口被一股禁制挡了回来。 他在原地愣了几个呼吸，有些不信邪，非要凑过去开门，又被挡了回来。 “仙尊这是什么意思？！”他心里蕴着火，知道这人肯定听得见。 没人回应？ 晏尘气笑了，不就是阵法吗？他一个高阶灵纹师，会怕这个？ 二话不说就捏决准备破阵，忽然冷冷的声音在脑海中浮现：“不听话的后果，你可想好了。” 晏尘无端一个寒颤，咬牙切齿停了手。歪在榻上许久才彻底睡去。 翌日清醒过来，嘴唇的破损已经恢复。晏尘努力不去多想道渊这样做的理由，只在心中编稿子，见到商珏该说什么好。 出了天玄峰，发现今日宗门里人声鼎沸，似乎很热闹。去星阁的路上碰见荀稚生，问了一嘴。 “你不知道？今日宗门大比啊！” 晏尘心神震荡，这么快？！他要是没记错，应该还有几日才对？ 荀稚生拉住他一起走：“你不去试试炼药吗？炼制出天阶丹药，就可以成为炼药宗师，以后出门横着走！” 晏尘就这么心不在焉被荀稚生摁在一处高台，和周围几十个着绿色药师袍的弟子坐在一处，准备开始炼丹。 他闭了闭眼，总觉得做梦一样，稍微平复心神。 然后看了看几张丹方，没有自己想要真正炼制的。眼看别的弟子包括荀稚生都开始下一步催动药鼎，晏尘还攥着一张空白的丹方发呆。 这个感觉很奇怪，冥冥之中，他觉得如果就按照给的丹方炼制，会失败，或者说，没有结果。 晏尘感觉一阵头疼，他停止胡思乱想，深呼吸静下心，决定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没有依靠什么丹方，入场前身上的物品也被检查过。 晏尘从空间手镯和考场准备的储物袋之中，分门别类找出自己要用的材料一水排开。祭出火灵催动眼前古朴的青铜药鼎，这药鼎看起来有些别致，跟其他弟子的不太一样。 他没讲究那么多，肯定质量越上乘的药鼎，效果越好。 晏尘炼药，成功率极高。归功于他曾在一卷典籍上看到过，有灵纹师利用聚灵阵，在炼化材料过程之中将所用材料赋灵，大大降低丹药杂质，还能让丹药升阶。 底下观战的弟子看着晏尘炼着炼着，忽然开始摆弄一些灵石灵珍，有些疑惑。 而大殿内，纵观全局的宗主，长老以及阁主们却看得明白，赞不绝口，也知道商珏为何急着将人扣上星阁弟子的名头。 商珏看了一眼太上长老的空位，微微皱眉。 聚灵阵起，各种炼化的材料被融入精纯的灵力，熠熠生辉。 晏尘闭目调息，趁着材料在鼎中融合，把布阵消耗的魂力补一补。 炼制丹药品阶越高，炼药过程越复杂，所需时间也就越久。 大半个月过去，有不少弟子已经炼制出自己的丹药，早早离场。 晏尘额间全是汗，双目有些红，他犹豫了一瞬，取出自己留存的养魂木碎屑，专注炼化融入药鼎。 只差最后的融合温养，炼出九幽归墟丹，成败在此一举。 此丹对于固本培元，提高魂力加速修炼及推动感悟都具有妙用。只是丹方残缺，几乎无人炼制成功。 他也不是托大，只是想到自己之前留存的养魂木，一时间来了灵感，自己推衍出一个丹方。此丹药一出对于魂修来说简直是无价之宝，况且养魂木世间稀少，大概就连自己，也只能侥幸炼制出一枚。 又是半个月过去，观战的弟子人数多了几倍。包括之前比赛退下来的，还有一些闭关的弟子也出关看热闹。 布阵的比试非行家根本看不明白，炼器和炼药的观众却不少。 不少炼器师直接拿修士给的材料上场，能够有机会亲自观看法器炼成，相当有意思。 炼药亦是同理，而且还多了一个炸炉的娱乐效果。 时不时就有炼药师炸炉，弄得考场人仰马翻，被波及的炼药师互相大骂，甚至动手，观众喜闻乐见。 两个月过去了，炼药师所在考场上只剩下晏尘一个人还在死死坚守。 底下观看的人也少了些，更多是留下等着看热闹的。两个月如果失败了，那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荀稚生在一旁守得直打瞌睡，再睁眼发现原本澄澈的夜空顷刻间乌云密布，整个宗门所在的区域渐渐陷入一片黑暗。厚重的云层之中，道道蕴含恐怖之力的闪电在晏尘所在的上空形成巨大的漩涡。 大殿内的长老一眼认出，不可置信般看向场中的晏尘。 圣药师天劫！ 强烈的危机感让荀稚生浑身发寒，听父亲提起过，这种雷劫蕴含法则之力，其他人沾上就只有灰飞烟灭一个下场！ 长老的声音即刻遍布苍穹：“所有弟子，飞速离开！” 围在附近看热闹的修士拼了命，以最快速度远离这片区域。 这一切变故都是瞬间发生的，不到一个呼吸，滔天紫色雷劫倏然降临。 晏尘并没有特别担忧，赶在雷劫降临的前一秒，丹药已成。 他被法则牵引缓缓升至半空，一道道水桶粗细的闪电直直劈下，顷刻间身上的伤口深可见骨。 比起肉身的疼，这雷劫对神魂的淬炼更是恐怖。晏尘咬紧牙关，双手紧握，手指陷进掌心，鲜血混着碎肉翻出。神魂震颤，仿佛被压扁又被揉捏成一团，一阵一阵的窒息般的眩晕感让他呼吸困难。他喉间腥甜，猛地喷出一口一口的鲜血。 每当神魂即将被打散的前一瞬，红色的丝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死死将其禁锢。 第9章 “这是什么雷劫，如此恐怖？”有弟子问。 “好像是圣药师天劫！我听长辈提到过，凡是圣纹师，圣药师还有圣器师的天劫，都蕴含无上法则之力，雷劫成暗紫色，共七七四十九道！” 知道消息的弟子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晏尘，开挂了吧？ 第8章 商珏早已飞出大殿，站在不被雷劫波及最近的位置，紧紧盯着半空中那道血淋淋的身影。 已经是第四十道，还有九道，晏尘，一定要坚持住啊。 晏尘意识已经模糊，脑海中闪过一些看不清的画面，很乱。他有些坚持不住了，内心遗憾地想，好可惜，好想再见商珏一面。 就要彻底昏过去的剎那，晏尘仿佛看到天地之间，一道莹白色的高大身影，穿梭在漫天紫色闪电之中，直奔自己而来。语气也不似之前那般没有温度冷冰冰：“别怕。” 眼看道渊仙尊出现，商珏微微松口气。 晏尘成为圣药师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西域。千年间，也就这么一位而已。更让人震惊的是，几乎很少见他亲自炼制什么丹药，怎么突然就摇身一变，成了圣药师？ 那日大比炼制的丹药——九幽归墟丹，自然也就成为了圣丹，归圣药师所有，是无价之宝。 对晏尘的评价出现两极分化，凡是对炼药知晓一二的修士，都是欣赏和崇拜。对他不了解或者本就不喜欢的，连骂都不知道骂什么合适。总也不能骂人家命太好吧？！ 被认为命太好的晏尘，缓缓睁开眼，成为圣药师也没觉得哪里不同，还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但是浑身上下的痛可不是假的，天劫留下的伤只能靠自身缓缓愈合，他动也动不了，侧过头微微咳嗽了一声。 咳嗽完一扭头，瞧见熟悉的身影。晏尘瞬间觉得有点委屈，鼻尖一酸，眼里的泪水汇聚。 “怎么这么爱哭？头一回见你就冲着我哭。”商珏微微皱眉，神情复杂。坐下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热。水蓝色的灵力萦绕着晏尘，缓解雷劫带来的伤痛。 “师兄——” 商珏俯身看他，晏尘的话到了嘴边。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是一见到人，就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本来还想你会先经历圣纹师天劫。”商珏温柔看着他，“如今也不错，其实成为圣纹师也就那样，师兄——只希望你平安。” 出于某种默契，两个人都没提那日在星阁的事。 晏尘被他扶着微微坐起来，一头埋进商珏的怀里。在他印象中，最该渡圣纹师天劫的，是商珏才对。前世的商珏可是能徒手炼化星辰之力，推衍过去和未来的天才！ 自己只是个半路出家的，怎么好意思跟师兄比呢。 商珏顺手抱着他，轻轻拍着背安抚。一墙之隔的道渊仙尊闭目打坐，但是商珏很清楚，他的目光没有一刻，离开过晏尘。 晏尘窝在他怀里，思绪翻涌。好几次忍不住想问一句师兄要不要跟他在一起，又想到那日师兄跟道渊仙尊奇怪的对话。心里顿时没了底气，可是他也不想就这么把人放开。 他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几乎都写在脸上，商珏甚至不用特意去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在想什么。晏尘喜欢黏着他，愿意把一切毫无防备展示给自己，是一种无价的信任和依赖。 虽然不清楚那日为什么这小子突然凑过来亲他，但是商珏心里十分清楚，肯定不是因为动情。 他自己是动了情的，所以他能看出来。其实自藏书阁那日，这人的眼泪一出。商珏心底便不断涌出自己都不曾发觉的爱恋和欲望。 不知情从何来，但是甘之如饴。 如果他开口，晏尘肯定会答应。想对他做任何事，晏尘都不会拒绝。可是商珏不想这么主动，他要等晏尘长大些，能够真正认清自己的心意，而不是稀里胡涂就在一起。 商珏离开后，晏尘刚要闭上眼睛，又睁开。 看清来人，犹豫了一瞬。被人救了很多次命，再如何不喜欢，也不能不尊重。所以思索了下，还是怯生生喊：“师尊。” 道渊微微挑眉，没应，但是肉眼可见心情不错。 看见道渊坐在榻上，晏尘目光躲闪，不敢看还觉得紧张。这很奇怪，他不知道自己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打哪儿来。甚至不需要思考，都是潜意识里的表现。 道渊仙尊抬指点在他的心口，晏尘身体一僵，眼看莹白的灵力没入，身上的伤口开始愈合。 晏尘忍不住抬眸看他：既然能治，怎么不早点给他治伤啊？！ “川辞，是为师的名字，记好了。” 晏尘对上那双眼睛，像是跌进深渊。他的眼皮耷拉下来，意识开始变得混沌：这个名字，好熟悉啊。 在川辞起身前，他半眯着眼睛主动凑过去，紧紧将人抱住，在冰凉的唇上落下一个吻，然后毫无章法亲着，无意识般叹息： “川辞，我讨厌你。” 川辞伸手扣住他的脑袋，用力吻了回去。晏尘不自觉坐在他的怀里，不安分的手去解他的衣袍，伸进去胡乱摸索。下一秒天旋地转，被川辞按在榻上。冰冷的吻沿着侧脸，一路向下。 晏尘闭着眼，并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川辞对他做什么。却下意识配合，主动解开自己的衣袍，贴着那具冰冷的身体，抓着川辞的肩膀喘息：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川辞任由晏尘贴着，身上的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他却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只是将人吻着，眼里也没有一丝情欲，保持着绝对清醒，冷眼看着身下的人。 直到人彻底晕倒在自己的怀里，一动不动。 他把人平稳放好，目光略过暧昧的痕迹没停留。顺手盖好被子，俯身轻轻抚摸着稚嫩青涩的脸，很久才离开。 “晏尘，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荀稚生手舞足蹈，说得口干舌燥，一扭头发现晏尘在走神。 “嗯？怎么了。”他回神，看向荀稚生。 “你托我帮你问问炼器的事，我已经说第三遍了！”荀稚生闭了闭眼，他好不容易得了道渊仙尊的允许，进入天玄峰看望好友。 一来晏尘就托他帮忙问炼器的事，他急匆匆去给问明白赶着回来答复，结果这人现在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居然歪在榻上发呆？ 晏尘第一遍就听见了。那日川辞来过之后，他只记得川辞给他疗伤，之后全无印象。而且最近他还总是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偏偏醒来就记不清，整个人有些神思恍惚。 “多谢你，礼尚往来，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做的。” 晏尘跟他客客气气的，荀稚生又觉得不自在，他轻轻哼了一声：“有，你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适合做我道侣的仙子。” 晏尘皱眉：“我帮你留意？这种事不应该你亲自上吗？” 荀稚生憋红了一张脸：“人家，人家害羞嘛。” “那你幻想跟道侣这样那样的时候怎么不害羞？”晏尘无奈闭眼。 荀稚生又黑了一张脸，哼了一声，扭头不理。 “只能是仙子吗？” 荀稚生浑身一僵：“那不然呢？”然后他恍然大悟：“你居然喜欢男的？” 晏尘没有回答，只是隐约想起来，前世荀稚生似乎曾跟一个剑修有过一段绯闻，只不过他记不得那个剑修的名字了。 “男修也，也行。但是——”荀稚生欲言又止，抓耳挠腮。他忽然按着人把晏尘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支支吾吾：“别告诉我，就你这性子，还能是上面那个？！” 下一秒他就被挪出了房间，晏尘天劫过后就到了灵皇境，荀稚生已经打不过了。他尴尬地在门口转了几圈，有阵法想进也进不去，最后没什么诚意般扒在门上悄声道：“晏尘你别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 人都走了半天，晏尘才一把掀开被子，一张脸憋得通红。 老实说，他之前萌生想法，要找个人试试的时候，没想这么多。只不过更多可能是考虑女修，毕竟阴阳结合才是正常。若他还是皇子，也要肩负起为皇族绵延子嗣的责任。想到这，晏尘还破天荒生出一丝侥幸，如果真的做了神帝，后宫佳丽三千，自己怕不是要累死？ 除了那些体质特殊，天生适合做修炼炉鼎的修士外。总的来说，两个男修结为道侣，在整个西域，还是相当少见。 只不过一步一步阴差阳错，他目前产生暧昧关系的两个人，都恰好是男修。 川辞就算了，晏尘对他根本没有这种心思。他也不敢想象跟川辞变成情侣关系得是什么样的画风。 可如果是商珏，晏尘一颗心脏忍不住砰砰乱跳。论修为他肯定占不了上风，论布阵也差着，虽然师兄看起来温柔，可如果真的做什么，上头了也不一定让着自己。 晏尘深呼吸闭眼，强迫自己停止思考，光是这么随便一想，浑身上下似乎开始冒热气。 第10章 大不了撒撒娇，反正师兄也喜欢他，说不定会同意让自己占上风呢！ 他使劲晃了晃脑袋，忍不住起身去洗了个澡，乱七八糟的念头终于被摁下去。 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如果所有事情都会提前发生，北厉皇族跟长生宗开战恐怕也会提前。 晏尘如今只是灵皇境，前世加入战场的时候都是圣王境，这也差太远了。还是想办法出趟宗门，找找炼制法器的材料最好。 第9章 听说晏尘要出宗门，荀稚生也吵着闹着要跟着。 他死死抓着晏尘的衣袖不放手，耍赖一般哀嚎：“我们两情相悦，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去逍遥自在！” 惹得器阁弟子一个个面露震惊看过来，就连长老也皱眉。 晏尘微微红了耳朵，忍无可忍一把抓起人御剑溜走。 到了无人的地方，他猛地揪着荀稚生的衣服把人抵在树上，凶巴巴凑近：“我们两情相悦？你是这样认为的？” 荀稚生只是随口胡诌，眼下却觉得晏尘状态不对劲，心里涌起一阵恐慌，但还是嘴硬：“对，我倾慕你，我们结为道侣吧。” 本是开玩笑，虽然晏尘长了一副好容貌，性格也不错。但是荀稚生觉得他只有欣赏，没有别的心思。 却见晏尘弯着嘴角笑了笑，语气暧昧，眼神拉丝：“好啊，道侣？” 说完，低头就要亲过来。 “啊——你要干什么？！晏尘你疯了，放开我！”荀稚生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去推，大声尖叫，涨红了一张脸。 动静很大，以至于周围有弟子凑过来看热闹。 一时间目瞪口呆。 晏尘被推得连连后退，低头憋笑。 荀稚生凄厉的惨叫让他甚至有些耳鸣，开个玩笑而已，反应这么大！ 瞥见晏尘恶作剧得逞的笑容，荀稚生简直七窍生烟！他扑过去压在晏尘身上，发了狠将人摁着，捏着晏尘的下巴： “欺负我是吧？我是那么好欺负的吗？”他随手拿出一枚紫色的药丸就要往晏尘嘴里塞，“那我就成全你一片痴心，今日小爷就在这办了你！跟你结契！” 围观的弟子哪里见过这架势，难不成要当众做那种事？虽然都知道荀稚生跟晏尘走得近，却不成想两个人原来是这种关系啊。 晏尘也不生气，没有拿修为压人，毕竟年纪尚小，一时间玩心大起，抬手去推搡，两个人抱在一处纠缠着，在草地上就这么你一下我一下真的打了起来。 围观看热闹的弟子越来越多，药阁的长老都被惊动急忙赶来。半路瞧见商珏，顺手把人一起薅过来。两个人都是药阁的弟子，他也不好偏向哪个。好在晏尘也是星阁的，让商珏这个阁主出面再合适不过。 虽然道渊仙尊才是晏尘的正牌师尊，但是这种传出去不好听的事情，给长老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惊动太上长老啊！ 商珏跟着长老到了现场，围观的弟子恭恭敬敬让开一条路。一眼就看见两个人衣衫不整还在那撕扯，荀稚生真的是被气急了，也真的找到了跟同龄人玩闹的乐趣。晏尘干脆解放天性，自己开心是其次，主要是捉弄伙伴真的很爽。 “这，这阁主觉得——”长老停住脚步，一副不想沾边的样子。 商珏笑着摇了摇头。 晏尘不经意瞥见商珏，猛地顿住，回过神来。他一把推开荀稚生，一骨碌站了起来，瞧见商珏才开始觉得心虚和不自在。 这么幼稚让师兄看见了，会不会嫌弃他？ 商珏看着少年衣衫不整，头发散乱，清秀的脸一点点涨红，鹌鹑一样站在原地不敢抬头看他。脸上的笑意更深，到底还是年少，这个样子看着更让人爱不释手。 “师，师兄，我错了。”晏尘低着头，身上的草叶还在往下飘。 “你呀。”商珏抬手帮他扯了头上的草叶。 荀稚生也被长老揪着脖子拎起来，却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小兔崽子！象话吗？” 周围看热闹的弟子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他们两情相悦，不如成全了，让他们结为道侣吧哈哈哈哈。” 商珏摘草叶的手一顿，微微皱了皱眉。 晏尘似有所感，心里暗骂，慌慌张张抬头，急忙伸手去拉商珏的袖口：“师兄，我——” 看他这么小心翼翼，十分稀奇。荀稚生福至心灵，猛地挣脱长老，跌跌撞撞凑过来挨着晏尘，跪在商珏面前，泫然欲泣：“对对对！我恳求阁主为我们做主，让我跟晏尘结为道侣吧！” 晏尘心里咯噔一下，低头去看荀稚生：“你！” 这小子真坑啊。晏尘气到大脑空白，一抬头发现商珏似乎真的在思考，要不要答应。吓了一跳，生怕商珏误会，又怕他伤心。 情急之下扑过去，捧起商珏的脸视死如归一般亲了上去。 长老，跪在地上演戏的荀稚生，和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弟子，通通倒吸凉气！ “师兄——别听他胡说！”晏尘都快急哭了，“我不喜欢他，他瞎说的。” 商珏也没料到，但还是下意识伸手搂住晏尘，在长老震惊的目光中，点点头：“放心，师兄知道，你喜欢的人是我。” 晏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更觉无地自容。 看他窘迫，商珏轻笑，将人兜头一罩：“没事了，都散了吧。”说完，带着人直接消失。 荀稚生被长老捉着送到药阁阁主那里，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他自己早就习惯，反而觉得自己撞破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兴奋得不得了。 进了房间，晏尘还是死死抱着商珏的腰不撒手。 “你想要找一个道侣吗？” 听见商珏问，晏尘下意识摇头：“没有没有。”又觉得不对，“找还是要找的。” 商珏按着肩膀把人推开，低头盯着他：“小小年纪，不务正业。” 晏尘觉得羞恼，主动后退几步：“我虽然年纪小，但是师兄年纪可不小了。” 两个人都愣住，空气无端有些尴尬。 晏尘实在受不了这古怪的气氛，也害怕商珏拒绝他，干脆催动弟子令，寻了一处阵眼借着圣师境威压溜了出去。 回到房间越想越气，晏尘都不知道商珏以后会怎么看他。思来想去，觉得这长生宗根本没法待，干脆起身换了衣服，带好东西直接离开。 晏尘踏出长生宗界域的瞬间，正在闭目打坐的川辞忽然睁眼，眼前的水镜缓缓凝结。 出了宗门，晏尘戴好黑色的兜帽。这外面大多都是北厉萧氏的势力范围，不能明目张胆。何况他在悬赏名单里面高居榜首，处处都得小心翼翼才行。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一路直奔目的地而去。 关于法器，晏尘已经有了基本的构思，加上才跟炼器宗师长孙茹伊，系统地讨论一番。眼下只要先去到昆仑之东，都广之野，找到传说中沟通神与人的‘建木’，作为法器主要材料。晏尘觉得法器出世之日，自己必定能再进一步！ 光是如此一想，就觉得斗志昂扬，晏尘一路御剑飞行，不眠不休。一路有惊无险，直到数月后抵达目的地附近，曜灵州。 晏尘隐藏自己的修为和魂力波动，换了一身跟当地习俗一致的衣袍，轻轻松松混入其中。 此处位于西域边缘，灵气稀少，修士数量也少得可怜。晏尘不觉得自己那么倒霉，会被人发现。他先是悠哉悠哉找了家酒楼大吃一顿，又寻了一处山泉洗净身上的疲惫。随后足尖轻点，歪在树干上瞪着夜空高悬的月亮发呆。 他这一离开，也不知道长生宗内怎么样了。挂念归挂念，不想面对也是真的。晏尘幽幽叹了口气，刚准备闭目休息一下。 不远处传来嘈杂，有刺眼的攻击法光闪过。晏尘收敛气息，决定看看情况，暂时没动。 灵皇境修士感知力很强大，加上他又精通阵法和炼药，就算不释放魂力过去打探消息，也能‘看到’大概发生了什么。 看清被一群修士不怀好意围在中间欺辱垂涎的人是谁后，晏尘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怎么是他？！ 那日在源天秘境，就是这个魂修差点把自己收了。眼下见他吃瘪，晏尘几乎忍不住拍手称快。 然而冷眼旁观了片刻，发现那群修士竟然开始脱衣服，笑容猥琐。那魂修面色通红，似有些神志不清，身上雪白的肌肤大片大片露出来。 晏尘浑身泛起鸡皮疙瘩，虽然他未经那些事，却也不傻。 帮还是不帮？ 本来已经打算躲远点些袖手旁观，可是望见有个修士伸手探向那魂修的下。 晏尘实在接受不了，干脆释放出灵皇境威压，俯冲而下。 正在探手过去的修士堪堪灵师境，这里面修为最高的也就是个灵王。霎时间被陌生又强大的气息压制，一个个抖如筛糠跪在地上哀嚎。 晏尘随手取出一件青色衣袍，落地后将那全身颤抖满脸恐惧的魂修一裹，犹豫了下将人背起。 第11章 他没想下杀手，转身欲走。 背上的人却忽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亮出匕首要扎下去，沙哑的声音威胁道：“杀了他们。” “讲讲道理？你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晏尘有恃无恐，这魂修还只是灵王而已，根本都破不了他的护体防御。 “求你，杀了他们。”背上的声音小了很多，还有温热的液体浸湿了晏尘的衣领。 无意戳破这人的脆弱和窘迫，他心里叹气，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但还是转回来，抬手挥出几颗黑色的丹药，眨眼间，那几个修士原地化为血水。 “多谢。” 晏尘也不敢停留，有修士出现，说明此地已经不安全。他干脆背着人，沿着自己推衍的路线疾速前进。 直到觉得安全些了，才寻了一处山洞，随手布置好隐匿和防御的阵法，晏尘将人放下靠着石壁坐好。 此刻近距离一瞧，才发现这魂修真是生了一副绝色，尤其他不知为何双颊泛红，浑身滚烫。睁开眼里面水光潋滟，谁看了都得迷糊。 难怪那群人笑得那么猖狂，是个登徒子在这样的美色面前，都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和行为吧？ 晏尘下意识盯着人欣赏了一番，却没有那种心思。他看着看着想起来商珏，心里涌起一股落寞。 “你好好休息一下，我们——” 话音未落，晏尘被人扑倒在地，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盛满情欲猩红的眼眸： “我记得你，西凌皇子。”付云青低头碰了碰晏尘的耳朵，感觉到身下的人浑身僵硬，“你知道吗，皇朝覆灭前，我差一点，就成了你的人。” 晏尘眼里闪过疑惑：“你说什么？” 他不是这样的人啊？他都没来得及被人教一教这些事，就灭族了。 “殿下，知道什么是极品炉鼎体质吗？” 第10章 晏尘受不住他的眼神，微微偏过头：“嗯。” 极品炉鼎体质还是略有耳闻。他忽然记起来，那时在皇城。萧子黔拉住他，说是寻了一个极品炉鼎，话里话外要献给自己。 晏尘那时尚且年幼，当即红了脸，连连拒绝。可萧子黔不依不饶，硬是要塞给他。最后还是萧子珩臭着一张脸把人挡了回去，顺道也替他料理了被绑成一团送到榻上的人。 “我与殿下的缘分不浅，殿下，不想要我吗？”每一个字都带着诱惑的钩子，说话间，趁着晏尘出神，付云青解开了他的衣衫，低头吻在颈间。 晏尘猛地回神，伸手推着他：“这里没有什么殿下，西凌皇朝已经覆灭。”他催动灵皇境修为挡开压着的人却没使人受伤，站起来后退几步：“我不好此事，你不要为难我。” 付云青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没有松口气的欣喜，也没有被拒绝的失落。他伸手拢了拢肩膀上带着一丝药香的衣衫：“若是你不帮我，我恐怕会死。” 晏尘想了想，他知道这个魂修没说谎。有些炉鼎属纯阴命格，时不时会发作，发作时必须与人结合，否则会被生生折磨死。 他对魂修没什么好感，也无所谓这人死不死。但眼下，晏尘还是下意识想帮忙。左思右想，他取出一个古朴的青铜药鼎，席地而坐，取出一堆材料：“我有别的办法，麻烦你忍耐一下。” 付云青从发作，已经忍耐许久，几乎快到极限。如果晏尘没出现，他可能不得不屈服于那几个修士，待完事之后都杀了就是，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 他强忍着灼烧灵魂般的欲望，直直盯着开始炼药的人，莫名觉得安心。躁动的心一点点沉寂，身上的热却一波高过一波。心里想着大不了就是一死，晏尘不愿意碰他，他更不愿上赶着去给人睡，可惜意识却不受自己控制。 晏尘专心炼药，脑子又乱又清醒，这种病不能根除但是可以控制，减轻一下痛苦，不会让人失去意识，被趁人之危。他取出所剩不多的养魂木碎屑，直接炼化投入鼎中。 突然一双手悄无声息，从身后环住自己的腰，吓了他一跳，手一抖差点就要爆发灵力。 “做什么？！” 付云青忍不住蹭了蹭，喘息着，下巴磕在他的肩膀，气若游丝：“抱一下而已，这么紧张干什么。” 晏尘腾不出手推开他，四肢僵硬，头一次觉得炼药这么煎熬。付云青意识混沌，一双手在他身上四处乱碰，时不时亲着他的耳朵或者脖子，以至于他自己都快要被惹出火，简直是有苦难言。 几个时辰后，一阵浓郁的药香弥漫开来，光是闻一下都觉得神清气爽。付云青几乎未着寸缕，整个人都攀在晏尘身上。闻着清冽的药香，意识微微回笼。瞥见晏尘神采奕奕，全是对炼出丹药的欣赏，没有一丝对自己的欲望，心里莫名有些挫败。 “再不快点我都要被你折磨死了。”晏尘念叨着，把人从身后拽过来摁在怀里，将药直接塞进魂修的口中，手指点在他的心口，闭眼不敢乱看，将青色的灵力没入，催化丹药如一汪清冽的山泉水，安抚躁动的灵魂。 付云青在他点在自己赤裸的心口时，身体就忍不住开始发抖，他意识模糊根本没法调动灵力防御或者攻击，更别提用灵力催动丹药发挥效用。 就这么枕着晏尘的肩膀，任凭他驱使灵力进入体内，付云青平时最讨厌被人靠近，最恨别人触碰他的身体，今日却破天荒卸下所有防备。突然有那么一丝，庆幸那日没有真的收了这个人的魂。 片刻之后，晏尘松开他，从空间手镯拿出一身新的衣袍将人盖住，推开，自己滚到一旁：“好累，这可是天阶丹药，我拼了命压缩时间炼制出来，睡一会儿睡一会儿。” 成为圣药师，炼制丹药的难度大大降低，时间也缩短不少。可是晏尘怕被惹火真的做出什么事，咬紧牙关催动魂力加速炼药，加上一直带人赶路，精力完全耗尽。 说完，连站都没能站起来，咣当往地上一瘫，毫无防备直接晕过去了。 付云青扯着衣服把脑袋露出来，看了他半晌，身上的燥热悉数退去。他将衣服换好，默默在一旁打坐。 太阳落山，晏尘还是没醒。 付云青恢复大半，靠着石壁盯着人，突然觉得好笑。人与人之间，能有多少信任？他偏偏觉得晏尘不会害他，晏尘似乎也不认为自己会在这时收了他的魂。 夜幕低垂，晏尘总算睁开眼。脑袋昏昏沉沉，一直在做光怪陆离的梦，醒来就忘。 他捂着脑袋坐起来，瞥了眼：“你来这么远的地方做什么？” 付云青也睁开眼；“你又来这里做什么？难道觉得命长？不知道你的人头多值钱？” “想要我的人头也得付出昂贵的代价。”晏尘从手镯里面取出一个玉瓶，犹豫了下，扔过去。 付云青伸手稳稳接住，晃了晃：“什么东西？” 晏尘又取出一瓶，直接灌了下去：“没毒。喝完你就可以离开了，我不需要你回报。” 付云青试探着尝了一口，入口微甜，化作一股灵力滋养神魂。 “这么急着赶我走，是想偷偷去寻宝吧。”付云青喝完，把玉瓶收进储物袋。 “是又如何，我对你仁至义尽，之后我们各走各的。下次见面，是敌是友，都无所谓。”晏尘精力恢复大半，闭目推衍了一下方位，起身要走。 “晏尘，我需要此丹，不如谈谈合作如何？”付云青起身拦住他。 晏尘转头看着他，这人穿青色很好看，比起之前灰扑扑的样子更招人喜欢：“怎么合作。” “你为我炼制丹药，我可以为你做事。” 晏尘手里的养魂木碎屑全部用光，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再炼制这类丹药。下意识想要拒绝，“这个丹药材料特殊，我不确定下次还能不能炼制出来。” 付云青皱了皱眉，晏尘倒是个实在人。他说合作，正常人巴不得同意。毕竟在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追随。 “没关系。” 晏尘纠结了一下，或许可以找到别的材料代替一下，也不是没可能。 于是他点点头，要走，又被拦住。 “又怎么了？” 付云青笑了一声：“空口白牙，谁信？当然要结个契。” 一听结契，晏尘无端浑身一抖，连忙拒绝：“没必要，我信你就是了，反正你还打不过我。” 付云青沉下脸：“对结契这么抵抗？是道渊仙尊对你做了什么吗？” “你什么意思？”晏尘心里隐隐生出一股火。 付云青走近他，眯着眼睛：“区区圣师境也敢硬抗药师天劫，要说他对你没有别的心思，何至于做到这一步。”然后他又退开，“晏尘，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晏尘没说话，闷头出了山洞，不御剑，就这么沉默走着。 付云青也没说错。 川辞虽然厉害，但比起圣王境的宗主和圣皇境的萧肃，还不是无懈可击。他并不是没有想过，连圣皇都不会轻易沾染的天劫，川辞怎么做到的。 第12章 晏尘后来见到他，没注意到这人有什么伤。他下意识不愿去想川辞这样做的理由，就算知道原因又能如何。 自己又不喜欢他，何必徒增烦恼。 付云青跟上他，看他一脸烦闷，心中觉得好笑。 “不用跟着我了。” “我无处可去，跟着你不行吗？” 晏尘脚步一顿：“你之前——” “我本就是散修，之前只是顺手接了悬赏，想看看西凌皇子什么样而已。”付云青面无表情，“我跟萧氏不是一伙的。” 既然这样，晏尘也不好再拒绝。 商珏操控魂力，落子。见道渊久久未动，抬眸望去：“仙尊，将人看得这样紧，不怕晏尘知道了，会反感么。” 他突发奇想，找道渊下棋。任凭他如何推衍，关于道渊，都是一片空白。商珏只能亲自来接触试探，只是可惜，对面的人并不专注。 道渊落子，起身：“你输了。” 付云青跟着人，走到一棵参天古木前。 此树根连地脉，枝接星辰，青叶紫茎，玄华黄实。 “这是，建木？” 晏尘点点头：“传说建木，是人与神之间最初的通路。” 付云青走过去与晏尘并肩而立：“可攀其干上天，循其根问道。你信吗？” “信不信的，试试不就知道了。”晏尘脚步微顿，想起来身边的人还只是灵王，而且不通阵法。他主动伸出手：“你要一起吗？” 付云青看着伸过来的手，眼底闪烁着不明显的情绪，似乎有些抗拒。 像是发现他的不对，晏尘要撤回手换个方式，却被一把拉住。 “那就一起，有危险你也别想跑。”付云青紧紧握着那双温热的手，心脏砰砰跳。在乎那么多没用的，他都干出来脱光了扒在晏尘身上这种事了。如今只是拉个手而已，付云青心里鄙夷自己。 “切，反正出了事，我有师尊救我。”晏尘还是头一回在外人面前提起川辞，心里一阵古怪。 付云青意味不明瞪了他一眼。 第11章 建木也是上古神木，许是因为晏尘的木灵属性，他似乎与这些神秘古老的树木有些微妙的关联。 粗壮的树干之上遍布古老的铭文法阵，晏尘抓着人也只能一层一层往上走。底层的阵法相对简单，破阵速度很快。 “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晏尘眯着眼望了望升起的太阳。 “付云青。我这种小喽啰，可不像你的名字那么如雷贯耳。” 晏尘笑了笑，忽略他的嘲讽：“感觉你好像比我更适合穿青色的衣衫，很衬你。” 听他这么说，付云青垂眸。因为体质特殊，害怕被人恶意接近，所以只能穿一些符合魂修的颜色，营造生人勿近的气场。 两个人又攀上一层，付云青看了看脚下，云雾缥缈：“你也是灵纹师，这么厉害呢。” 晏尘精神力消耗一空，倚着神木昏昏欲睡：“那等我成了圣纹师，还不得吓死你。” 付云青直翻白眼，一转头发现人已经睡过去了。这几日不眠不休一直在解读阵法寻找阵眼，付云青帮不上什么忙，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只好在人睡着了之后，安安静静陪着，尽管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 月朗星稀，随着越走越高，阵法难度越来越大，耗费的灵料，时间和精力也越多。晏尘越来越沉默，好在付云青也不是个话多的人。 “你的法器，似乎很特别。”晏尘虚弱地靠着付云青，接近树冠，两个人的活动空间逐渐缩小。最开始晏尘还觉得别扭，后来也就习惯了。 付云青知道他好奇，干脆抬起右手手臂，上面有个法器的图腾印记，心念一转将其召唤出来。 是一个银质噬魂钉，精致小巧，尚未生出器灵。只需要用魂力催动，灵力辅佐，就能将灵魂化作灵力巩固自身。 “你是打算自己炼制法器吗？”付云青跟他混久了，大概也猜的出来。 “是，但感觉有难度。”晏尘闭了眼睛，“我要是什么都会，十全十美，人人都会骂一句‘天道不公’吧。” “你有这个自知之明，挺好的。” 翌日，晏尘解着解着阵法，忽然感觉天地一阵震颤，付云青下意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下一瞬两个人被一股吸力带到一个陌生的空间。 晏尘摔下去狠狠砸在付云青身上，听见一声闷哼，急忙爬起来。 “抱歉。”只是不怎么诚心。 付云青也懒得计较，两个人站起来打量四周。 “这看起来像是建木内部，你到底需要什么材料？整棵树都要吗？” “我哪有那么大能耐。但最起码，也得是本体精木的一部分吧——” 晏尘话音未落，一道仿佛穿过亘古洪荒般苍老的声音响起： “无知小儿，本体精木岂是尔等可以觊觎的？” 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弥漫，晏尘和付云青被压制，扑通跪地，动弹不得。 “我一路破解阵法走到这里，怎么没有资格。”晏尘不卑不亢，看样子这神木有守护灵，有点麻烦。 “猖狂！连圣纹师都不是。算了，老夫不与你计较，即刻离开这里。” 晏尘轻笑一声：“圣纹师？我很快就是了。你今日若不把本体精木分我一截，且等我破了终极守护阵法，篡改铭文，就将神木连根拔起。”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付云青忍不住偏头瞧了一眼，眼里的欣赏不断涌现。 “竖子敢尔？！” 一阵震颤，良久，苍老的声音发出一声叹息：“老夫问你，何为阵法？” 晏尘低眉思索，脑海中响起商珏如玉石般清脆好听的声音。 “阵法妙义，在于颠倒天时，占据地利，赢取人和。” 说完，他忍不住加了句：“我辈灵纹师，当借天地之力挥斥方遒，纳万物乾坤于掌中流转。” 一阵寂静，直到晏尘有些不耐烦，眼前浮现一截深紫色的木头。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苍老的声音传来，二人被一阵不可抗的力量卷出神木。 “这就是建木的本体精木？”付云青继续跟着晏尘，看方向大概是回长生宗。 “应该是了。”晏尘攥着手里散发幽幽紫光的一截木头，若有所思，“之后你要去哪里？” 付云青想了想，拿出一个小小玉牌递给晏尘：“当然是闭关修炼了，不然连你都打不过。” 晏尘接过令牌，犹豫了一瞬，将之前炼制的九幽归墟丹取了出来。 “上次那枚丹药，我暂且叫他清明神丹。”晏尘递给他，“这枚，建议突破圣者境时服用。” 付云青打开玉瓶，一眼就瞧见丹药上熠熠生辉的金色药师印记，一时语塞。 “别误会，只是想起来，认识的人之中，似乎只有你最合适。” 付云青嘴角挂着笑：“听起来倒像是你特意为我炼制的。” 晏尘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样，只能说冥冥之中，早就注定。 他抽空给付云青炼制了些保持清醒的丹药，虽然不及掺了养魂木碎屑的清明丹效果好。 二人分别之后，晏尘一路御剑，直奔长生宗。走着走着，随着空气中灵气变得浓郁，晏尘发觉瓶颈松动，干脆停下来寻了一处山巅，随手布置好防御阵法，盘腿打坐，感悟天地道法。 昏暗的天空变得阴沉，头顶熟悉的漩涡出现，却远没有那日天劫来得汹涌。一道水桶粗细的白色闪电落下，晏尘也只是微微皱眉。 雷劫散去，他睁开眼。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现在进阶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具体表现在： 速度飞快，悄无声息，轻轻松松。 前世从灵王到圣者，一路躲躲藏藏，锤炼己身，感悟道法，其中艰难心酸，无法言说。每一个修行术法拷问道心的日日夜夜，每一分钟的身心煎熬，都在重生之后像被刻意忽略掉了一般。 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推着他往下走。 临近长生宗，晏尘反而不急着往回赶了。他拿出匕首，抓着建木，认认真真雕刻，边雕刻边思索。 每当有什么感悟，就会化成一道又一道白色的灵力如丝线一般，没入大概雕刻成型的建木。 晏尘将梭子形状的建木，放入从长孙茹伊那里借来的鼎。划破指尖凝结本命精血，橘色和青色交织其中，滴在建木之上。同时催动圣者境浩瀚魂力，以生命之火，木系之灵，一笔一划在鼎内的建木之上篆刻铭文，演化阵法。 天空之中乌云密布，渐渐陷入一片黑暗。晏尘头顶的黑色漩涡不断壮大，暗紫色的闪电若隐若现逐渐汇聚。 宗门内早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异变，宗主和长老纷纷赶至附近，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又是这个弟子，又是恐怖天劫。 “这次是什么？他还会炼器？” “恐怕是圣纹师天劫。”有星阁长老看出端倪。 第13章 荀稚生急匆匆赶过来：“这还是人吗？样样精通？”长孙茹伊跟在他身边，赞同地点点头。 这一次晏尘从容许多，他将半成型的梭子一起带入紫色的闪电中淬炼，法器承载修士的道法感悟，某种程度算是帮助他分担一些天劫之力。 尽管疼痛难忍，鲜血淋漓，神魂被挤压折磨，晏尘却始终保持着一丝清醒，他的眼睛异常明亮，盯着逐渐成型的法器一点点变成自己想象中的样子。 ‘轰——’ 整个西域似乎都在震颤，宗主微微皱眉。 黑紫色圣灵飞梭在漫天雷劫之中显现，缓缓飘至晏尘面前，化作一道流光没入眉心，在额间形成暗紫色的印记。 第四十九道天劫已过，晏尘从半空之中坠下，临近地面时落到一个熟悉的冰冷怀抱，晕了过去。 川辞抱着人，直接祭出莹白灵力为晏尘疗伤。片刻之后，晏尘在他怀中醒过来。 一睁眼，才对上川辞漆黑如深渊的眸，晏尘就心跳如擂鼓，他急忙错开眼神，也就没注意到，川辞眼里一闪而过的温柔。 “多谢师尊。”晏尘按着他的肩膀，准备爬起来。 忽然一个冰凉的吻，落在额头，恰好覆盖那个暗紫色印记。 晏尘动作一顿，浑身绷紧，下意识皱紧眉头。 “师尊？” 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莫名有些颤抖。 “嗯。” 晏尘忽然无话可说，他也不敢抬头看，迷茫地眨巴着眼睛，更不敢动。 冰凉的手指捏起他的下巴，逼迫他抬起头，猝不及防对上川辞的眼睛。 晏尘一阵恍惚，眼神迷蒙，意识混沌，主动伸手搂着川辞用力亲着他的唇角，然后是柔软的唇，低声呢喃： “川辞，川辞……我讨厌你。” “为师知道。” 商珏站在宗主身后，看到这一幕，神情复杂。 原本那日，商珏当着一众弟子和长老说的话，在长生宗已经传遍了，只不过最后演变成，晏尘和商珏即将结为道侣的事情，结果现在呢？现在这人又跟自己的师尊不清不楚。嘴上说着讨厌，又主动去亲。 一人脚踏两只船。 宗门内的弟子替商珏不值，又觉得道渊仙尊也很惨，两个最受欢迎的人怎么就偏偏都看上了晏尘？他到底有什么魔力？！ 可是说起晏尘。不说修为涨得快，既是圣药师，又是圣纹师，亘古未有。 再加上他那自制的法器，圣灵飞梭，亦是品阶不凡。 怎么什么好处都让他捞着了，难道他真的是天道宠儿？！ 第12章 晏尘一醒，自然也知道了长生宗的流言蜚语，虽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主动和川辞做那种亲密的举动。 他没想太多，只以为自己迷糊了脑子不清醒。第一时间只想去星阁找商珏解释，却被告知商珏闭关。 这个时候闭关，很难不让人去猜想背后的原因。 晏尘有些心不在焉，回天玄峰的路上又碰见不少对他指指点点的弟子，心里更是一阵烦闷。 “晏尘？” 闻声抬眸，是长孙茹伊，晏尘想起鼎尚未归还：“抱歉，鼎还你。”说完，将储物袋递给她。 “嗯，恭喜你，圣灵飞梭起码是天阶法器。”长孙茹伊接过储物袋，笑了笑。 晏尘点点头，那肯定的，自己本就是个完美主义者，法器自然不能差劲。 两个人默默走了一阵，长孙茹伊忽然拉住他的手腕：“晏尘，如果你要选道侣的话，可以也考虑考虑我吗？” 晏尘顿住，有些迷茫：“嗯？你不知道宗门里面传遍了。” 长孙茹伊挑了挑眉：“那又如何？反正你也没真的跟谁在一起。没有人不会为强者倾倒，我当然也要争取一下了，万一呢？” 眼前的女子容颜姣好，弯着眼睛的样子格外迷人。晏尘虽然甚少去器阁，却也知道她宗门第一美人的称号。 若是早点，晏尘定然不会拒绝。 “能得宗门第一美人的青睐，晏某真是三生有幸。”轻轻推开长孙茹伊的手，晏尘叹了口气：“可惜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好吧，那也没事。我欣赏你，那就当个好朋友总可以吧。”长孙茹伊伸出手。 晏尘也笑了，这样飒爽的女子，谁不喜欢？可偏巧世间总有先来后到，阴差阳错。 二人礼貌友好握握手。 商珏不在星阁，荀稚生被阁主勒令禁足炼药。 晏尘干脆留在天玄峰躲清净，将整座山峰溜了一圈，把能吃的灵果都尝了个遍。最后寻了处风景绝佳的位置，枕着胳膊躺下来看云卷云舒。 不知为何，自他进阶圣者境后，时间的流速似乎又开始变得缓慢。他每日无所事事，修为仍在继续增长。 放在前世，他肯定会绞尽脑汁去弄明白原因。如今么，无所谓。 有脚步声传来，晏尘动也不动，甚至还闭了眼装睡。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在弟子口中知道自己居然真的主动去吻川辞，晏尘说不上是个什么心情，他根本不想面对此人，自然能躲就躲。 见他不动，川辞指尖一转，晏尘被迫控制着爬起来，乖乖站在自己身前，一脸不耐。 “加冠礼，晚了些，也简陋些。”川辞淡淡道。 晏尘微微挑眉，确实。不到十七岁就国破家亡，全族覆灭，弱冠之年还在逃亡奔波，这世间，早已无人能为他加冠。 “不需要。” “由不得你。” 川辞拢了他的头发，仔仔细细束好，动作有些生疏，但总体还是可以。他握着一支紫红暗纹的木簪，将晏尘一头青丝稳稳束好，微风拂过，带着若隐若现的檀香。 晏尘垂眸，倏然浑身一震，似散落的三魂七魄通通归位，识海内，神魂绽放耀眼的白光，连鲜红的师徒契都显得黯淡。 他下意识抬头，迫不及待去寻川辞那双从前避之唯恐不及的眼睛。这一次，没有意识混沌，他整个人都很清醒。 面对川辞，不再紧张，也，不再厌烦。 川辞任由他盯着自己。眼前人额间窄窄的暗紫色竖纹，与发顶紫红色的木簪很适配。晏尘的长相其实带着几分薄情，这样妖冶的颜色反而更能中和他的气质。 如今神魂全部归位，川辞蓦然发觉：晏尘，似乎乖了很久了。 果然，下一秒，就见自己的徒弟微微侧过脸，仰着下颌，嘴角一勾，眼里的挑衅几乎化为实质： “师尊？” 川辞眼角带了不明显的笑意：“何事？” 晏尘也觉得奇怪，现在居然不再害怕跟他对视，反而很喜欢死死盯着人看，就像盯着自己的猎物。而且还莫名有股冲动，想要看到川辞那张冰冷的面孔做出不同的表情。 他朝着川辞走近了一步，伸手抚上仙尊冰冷的侧脸，手指画了个圈，语气轻佻：“师尊喜欢我？” 熟悉晏尘的人，若是看到此刻的他，估计会怀疑是不是被夺舍了。 否则怎会前后判若两人？ 川辞没觉得不适应，毕竟从最开始，他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晏尘。 晏尘猛地用力将人扑倒，整个人压了上去。 “师尊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他微微俯身，抬指一点一点去描募川辞的眉眼，神情很专注。接着一手捏起川辞的下巴，眯了眯眼： “师尊，怎么不说话。” 川辞全程没搭理他，也没有拿修为压制抵抗，深邃的眸子幽幽映着晏尘的面孔，连表情都没变过。 然而晏尘内心深处，似乎最最讨厌他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只觉一股无名火起。他抬手召唤出匕首，攥紧直接扎进川辞的心口，泛着金光的血溅起。 晏尘下意识闭眼，紧接着就被人掐着脖子摁在地上，才睁开眼睛就被压上来的川辞吻住。眼里短暂闪过恐慌，他感觉自己的心砰砰跳。 川辞每次吻他都是又狠又急，带着让人恐惧颤抖的气势，很快就有熟悉的窒息感。晏尘挣扎弱了不少，眼泪从眼角一滴一滴滑落，半张着嘴早就任人品尝。 半晌，川辞轻轻松开他，低头吻了吻晏尘眉心：“这是刺伤为师的惩罚。”说完，人就没了踪影。 晏尘喘着气没动，很难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有羞恼，似乎也有满足。要是自己没记错，这是他们之间第三次了。他有点不明白，川辞好像真的喜欢他，为什么呢？ 虽然他也能说服自己，喜欢就是没什么道理可讲。但关键在于，川辞身为长生宗太上长老，活了千多年，什么没见过？这样的人物看上自己，晏尘都觉得心虚。 一直待到繁星闪烁，晏尘才起身慢吞吞回了房间。 想起什么，拿出手帕要去擦匕首。匕首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渍。 这匕首是父皇留给他的，乃上古神兵，近身攻击可无视修士的境界，穿透护体防御。拜师那日，若不是川辞及时捉住他的手腕，哪怕他是个小小灵者，也一样可以刺伤圣师境。 第14章 不过以川辞的机敏，其实他永远没有机会可以伤到他的。 晏尘回忆起白日里，若不是他抓住川辞那片刻的恍惚，根本也没机会动手。 许是一种错觉，他觉得川辞如今看他的目光，跟以前是不同的。尤其是亲吻的时候，漆黑的眼眸深处，似有滔天的情欲。 晏尘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眼下商珏闭关，如果川辞真的要对自己做什么，都没有人可以救他。 这天玄峰，恐怕不能待了！ 第二日天刚微微亮，宗门不少弟子就开始议论纷纷。明明已经是圣药师和圣纹师，这晏尘就是横着走都可以了，偏偏破天荒领了宗门外出捉妖的任务。 弟子们觉得不可思议，晏尘却很清楚，他只是随便找个正经借口，躲人罢了。 一同参与任务的还有一个剑修，晏尘一开始没注意，走着走着记起来这人是谁。念着荀稚生之前说的道侣的事，晏尘觉得有必要关注一下这个人。 微风裹挟着淡淡的桃花香气，在山谷间游荡四散。一行人着长生宗弟子袍，御剑缓缓前进。 带队的师兄是圣人境，圣人与圣者境修为是同等的，只不过圣人境是渡劫失败，终身止步于此，圣者境可以继续突破圣师。 碍于晏尘的实力和名气，章泽几次给晏尘递眼神，晏尘都没理会。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安排任务。 此次任务有一定危险性，队里共五十人，男女都有，最低也是灵王境修为。 “此次是去花暝州捉妖，跟，跟以前一样。”章泽莫名有些紧张不自在。 作为老搭档的李月瑶拍了拍他的肩膀，点点头，主动说起目前已知的情况： “花暝州半年内失踪百余名修士，不论修为，男女都有，但无一例外是即将与另一半结为道侣。” “听起来桥段也太俗套了吧？这妖怪是不是没人爱？” “我看也是，羡慕人家有道侣吧哈哈哈。” 章泽轻轻咳了一声，队伍安静了一些。李月瑶也觉得大家说的在理：“不排除这个可能。”她的目光扫过所有人，在晏尘的身上微微停顿，继续道：“出于安全考虑，此次参与任务的弟子，我们没有选择有道侣的以及有倾向要找道侣的。” 晏尘感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质疑和审视的目光变多，心里有点烦躁：“这么看我干嘛，我又没人要。” 李月瑶睁大了眼睛，好看的眼睛里露出疑惑。其他弟子也是面色古怪，欲言又止。章泽打着哈哈，略过这一话题：“有晏师弟协助，此次肯定可以圆满完成任务。” 虽然晏尘的风评似乎不怎么好，但是实力摆在那，大家也不好多说什么。 甫一踏入桃林，甜腻的香气便如潮水般漫上来。不似寻常桃花的清甜，而是某种熟透了的、近乎糜烂的芬芳，裹挟着露水与泥土的腥气，钻入鼻腔时带着微微的刺痛。 “什么味道啊。” “该不会那些失踪的修士，尸体就在这地底下吧。” “好奇怪的味道，该不会有毒吧？” 李月瑶思考了下，从储物袋取出数条手帕，给每位修士分发下去，提示大家遮住口鼻。 如果说长孙茹伊是第一美人，李月瑶绝对是第二美人。何况这个美人还是相当厉害的剑修，大家都知道她曾经倾慕商珏，所以尚未寻道侣。不过能收到美人送的手帕，也是美事一桩。 只是发到最后一个人时，竟然被拒绝了。 李月瑶有些疑惑，也有些不满。她甚至忍不住怀疑，晏尘这是因为她喜欢商珏的事情故意迁怒于她。 眼看同门纷纷投来不满的眼神，晏尘皱着眉仔细闻：“我什么味道都没闻到啊。” 第13章 他这话一出，嘈杂的桃林似乎有一瞬间的寂静。 “怎么可能？你鼻子坏了吗？” “就是啊，就这气味浓到熏得我头疼。” 就连那剑修也微微皱眉，只不过没搭话而已。 “师弟，你莫不是有什么隐疾？”章泽试探道。 晏尘也觉得奇怪，他鼻子没问题，甚至还能闻到发簪上淡淡的檀香。对了，檀香！ “你们闻一闻，这个是什么味道？”晏尘抬手扯下发簪，青丝如瀑散落。 众弟子也是不信邪，一个个凑过来闻了闻：“紫檀发簪，当然是檀香了。” 晏尘捏着发簪，心里觉得不对劲，但是说不上来哪里不对：“这个我可以闻到。” 眼看莫须有的恐慌弥漫，李月瑶轻笑一声：“行吧行吧，不愿意要我的手帕直说，就当晏师弟跟大家开玩笑了。” “切，真无聊。” “不过还是要小心，有什么情况不要单独行动。”章泽明白李月瑶的想法，眼下也只能这样。 半个时辰过去，进到桃林深处。不少人都注意到诡异之处，这里千万株桃树以违背自然的方式扭曲生长。粗壮的树干上布满类似血管的凸起纹路，在树皮下规律地搏动。枝条不是向上伸展，而是如垂柳般低垂，末端却诡异地向上翘起，像无数只渴望抓住什么的手。 而那些盛开的桃花，每一片花瓣都泛着不自然的红晕，仿佛被鲜血浸染过。 “大家小心。” 晏尘一个人默默跟在队伍最后，进来之前仔细探查过，并没有阵法存在。尽管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像极了幻阵。但他不认为自己会失误，毕竟他这圣纹师的身份也是天道承认的。 越往深处，光线越发暧昧。阳光透过层层迭迭的花瓣滤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桃红色光斑。这些光斑会随着无形的风缓慢移动，时而聚集成人脸的模样，时而又散作一地零星的胭脂泪。满地落英出奇地保持着新鲜，踩上去却发出类似骨骼碎裂的细微声响。 每隔一刻钟，章泽便会从头到尾数一遍人数。所幸，一个不少。 桃林中央一棵看起来最正常的桃树，树干上却天然形成一张似哭似笑的人面。树洞深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啜泣，仔细听时又变成了勾魂的笑声。 当风吹过，整片桃林会响起此起彼伏的叹息，那些垂挂的枝条便开始轻轻摇摆，将花瓣撒成一片粉色的雾霭。 偶尔有花朵飘落肩头，会短暂地显露出五官轮廓，用不存在的小嘴亲吻行人的脖颈，然后迅速枯萎成灰。 “这桃花绝对有问题，我感觉刚刚有一瞬间，瞧见了失踪同伴的脸。” “对吧，我也发现了。那花上会变出人脸。” “估计就是之前失踪的那些人，被吸收了！” 大家聚在一处，你一言我一语，基本将此事分析了大概。 恰好日暮时分，忽然所有桃花都转向同一个方向，如同朝圣般凝视着最后一个被晚霞染红的人影——晏尘。 诡异的场景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晏师弟，你——” 晏尘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劲，但是整片桃林血红的桃花的确在同一时刻都转向他，像一双双眼睛审视着自己。 “有什么问题？” 最后一缕晚霞褪去，天色昏暗起来。 “师弟，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李月瑶朝他走近了些，面露担忧。 其他修士也差不多，天一黑，说明危险就快要来了，纷纷拿出自己的法器，严阵以待。 晏尘闭了闭眼，又猛地睁开：“我的感知范围，只在此处。” 身为圣纹师和圣药师的晏尘，感知力自然非常人所能及。可如果连他的魂力探查范围都被局限于此。 “看来情况比较复杂。”李月瑶思索片刻，“师兄，得给宗门报信——” 话未完，忽听奇怪的声音淅淅索索，大家纷纷回头看去，全身戒备。 只见粉红色雾霭深处，有个人影若隐若现，正款步朝着这边走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声音酥软，似少女娇嗔，又似情人低语，尾音上扬，如一片花瓣轻轻拂过耳畔。 有个别修士仅仅是听了这一句话，就已经神思恍惚，如坠美梦。 “何方妖孽？”章泽穿过人群，来到最前方，双眼紧紧盯着那道身影。李月瑶也跟他一起，手里的剑泛着寒光。 然而看清来人的剎那，两个人都是心神一震。 “茹伊？！” “商珏师兄？！” 随着那模糊身影越走越近，原本严阵以待的修士一个个却扔了武器，双目痴迷，如醉如痴。很快就被身旁垂下的桃枝捆住，一点一点吸食他们的灵力和生机。 那剑修挣扎了一瞬，猛地栽倒，也被桃枝缠绕绑到树干上。 晏尘有瞬间的恍惚，反应过来想去帮忙，却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得。 糟糕，恐怕不是妖物那么简单。能够将圣者境的他悄无声息死死压制，最起码也得是圣师境！不对，恐怕这一切都是幻境，进入桃林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走入了陷阱。 他目露悲戚，这些同门，怕是凶多吉少了。 第15章 “还有心思担心别人呢？” 晏尘微微眯眼，眼前一团人形雾霭，根本看不清样貌。刚刚那些人放下武器前，或多或少会发出惊呼，叫着一个人的名字。他听到不少人喊了商珏，甚至还有道渊。 大概猜到，这妖孽估计会窥探人内心深处的情感，幻化出最渴望发生的事诱使修士陷入幻境。毕竟无论多高的修为，心底总有不为人知的柔软。 “难道在你心中，一个倾慕的人，都没有吗？” 声音变了，很熟悉。晏尘垂眸仔细辨别，灵光一闪，这声音是—— “呵，真是有趣极了。” “你话很多。”晏尘忽然开口，脸上有些不耐烦，那个人就话很少，没有这么聒噪。 “所以呢？要不然你告诉我，我应该以谁的样子，出现在你面前？”人形雾霭剧烈发抖，忽明忽暗，努力想要变出一个模样来。 “你没有自己的样子吗？”晏尘强忍着一拳将雾霭打散的念头，看到它竭尽全力想要变换出一个人样，又觉得好笑。 好一会儿，那人影似乎放弃努力，幽幽叹息：“有人之形，无人之情。” 说完，晏尘眼前一花，他下意识抬起手挡了一下。 再睁眼，是一处熟悉的，气势恢宏的宫殿。 ‘先生，什么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殿下，这里是说，天地和圣人对待世间万物，既无偏爱，也无厌弃，一视同仁。’ ‘那先生，天道无情，是不是也是这样？’ ‘是啊。殿下可还听说过，天若有情天亦老。’ 年幼的晏尘点点头，一副乖巧知礼的模样。先生转身的瞬间，他扭头对旁边的萧子珩撇了撇嘴： “大道无情最有情。有朝一日我若是能接触天道，非得看看，到底是无情还是有情！” 萧子珩偏头看他，一脸无奈：“天道又不是一个人，如何能看得清楚？而且无情即有情，无爱乃大爱。你又何必较真儿。” “这怎么能是较真儿呢？我的道，便是如此。究其根本，问其本源。” 晏尘身体晃了晃，一双冰冷的手轻轻扶着他的腰。不需要思考，他也知道这双手属于谁。 “是他么？”像是找到了什么突破口，雾霭又有些兴奋起来，努力想要变出一个完整的模样。 最终还是失败了，雾霭故作坚强，不满道：“你可真难伺候。” 晏尘抬眼望去，被桃树缠绕住的每个修士，身后都有一朵大大的桃花虚影，颜色或浅或深。 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身后，定然没有什么桃花虚影。 “你问情为何物？”晏尘轻笑一声，“那我问你，情有何用？有情无情，很重要吗？” 面前的雾霭凝固了片刻，‘砰’得一下炸开，化成纷纷扬扬的花瓣。 桃林阴风四起，满天桃花飘落。最中间的那棵桃树缓缓化成人形，落在晏尘面前。 “有何用？没用又如何？”桃夭粉衣黑发，美得不似凡物，却透着让人心惊的孤寂落寞。她嗤笑一声，缓缓围着晏尘转了一圈，柔弱无骨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你体会过寂寞无聊的滋味吗？” “借他人之情，就能暖你自己的心了吗？你就不再觉得寂寞无聊了吗？”晏尘不上她的当，撤了一步，躲开触碰。 桃夭眼里涌起无穷尽的悲伤：“我又能如何？千叶桃花无果，食人情爱为生，就是我的宿命。” “什么狗屁宿命！”晏尘趁着压制之力减弱，先是眼疾手快，释放弟子令中所有圣师境的攻击。剎那间黑暗夜空中一道道极其刺眼的莹白光芒划过，凛冽杀机直奔桃夭。 随后趁桃夭分神对抗的间隙，他眉心紫芒闪烁，飞快祭出圣灵飞梭。流畅的起手式摆起，以他为中心，暗紫色的飞梭快速旋转，一丝一丝白色的道法纷纷涌出，从四面八方缠绕住桃夭。 “有趣的对手。” 桃夭勾起嘴角，与圣师境杀招对抗的同时，不慌不忙抬起纤纤玉指一勾，漫天花瓣化作锋刃，亦在晏尘身上割出道道伤口。有了鲜血的滋养，整座桃林粉红光芒更加璀璨。 鲜血染红了晏尘一身白衣，衬得那张脸更加妖冶魅惑。 “你若杀了我，他们也活不了。”桃夭伸手点了一下缠绕在自己身上白色的丝线，指尖一阵抵达灵魂的刺痛，“世事大梦一场空，没有人不为美梦而沉醉。” “既然是梦，无论好坏，总会醒的。”晏尘咬破指尖，凝出本命灵血抹在匕首上，“你以为，我真的在乎他们的死活？” 一道剑光闪烁，李月瑶在桃林幻境松动的瞬间，发现不对，骤然清醒。挥剑劈断那棵桃树，桃红色的血自树干流出，带着糜烂的芬芳。她半跪在地，抹了抹嘴角的血，冷笑：“说得好，梦总会醒的。” 另外一道剑芒劈开又一株桃树，聂寒衣脸上浸染寒霜。 越来越多的修士纷纷苏醒，一棵一棵的桃树被劈碎。 桃夭面色微变，无力去管他们，挣扎着想动，却发现自己已经动不了。他看着晏尘一步步走近，青丝飞扬，双眸嗜血。他举起匕首狠狠扎在桃夭眉心，神魂被一点点蚕食。月光笼罩下，整座桃林都在晃动，无数尖叫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我从来都明白一个道理，很多时候，没有人需要被拯救。”晏尘转动匕首，微微眯着眼，“不过还是很感谢你，帮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桃夭面容扭曲，身影变得模糊不清。如玉石般清脆好听的声音，飘荡在山谷之间：“像你这样的无情之人，才最适合修道。” 第14章 桃夭消失，晏尘收起匕首，先用手背抹去了嘴角溢出的血。一口气强行催动那么多圣师境攻击，加上期间有些情绪失控，似乎伤到了神魂。 醒过来的修士渐渐聚集到一块儿，瞧见晏尘的时候都有些怔愣。尽管他闭着眼，身形摇晃，已经有些站不稳，一时之间也没人敢上去扶一把。 只因此刻的他，长长的墨发披在肩上，浑身浴血沾着花瓣，嘴唇殷红双眉微蹙，竟比漫天的桃红还要诱人。 不少修士已经在心里怀疑自己的喜好，不知不觉目光逐渐变得炽热。 气氛古怪，饶是晏尘都快要失去意识，也感觉到了不妥。尚未来得及想明白，晏尘再也支撑不住，朝后栽去。 “晏师弟——” 李月瑶刚要上前，一阵微风拂过，她脚步一顿，瞪大了眼睛。 道渊仙尊蓦然出现，在晏尘摔在地上的前一瞬牢牢将人抱住。 感知到熟悉的冰冷气息，晏尘强迫自己睁眼，虚弱道：“师尊。” “嗯。” 川辞将人抱到一旁靠着桃树放好，盯着那张脸有片刻的失神，好一会儿才并指点在晏尘的眉心，没入神识。 神魂受到严重损伤，躁动发狂，甚至对川辞的神识产生强烈的排斥。师徒契早已黯淡，几不可见。 晏尘痛苦地闷哼一声，猛地睁开眼，盯了正在闭目探查的川辞一秒。垂眸，视线落在川辞的唇，倾身吻了过去。 附近的弟子发出阵阵惊呼。 川辞猛地回神，立刻抬手幻化屏障阻止他人窥视，才扣住晏尘深深吻着，魂力源源不断渡过去。与此同时，莹白的灵力蔓延，身上的伤口悉数愈合。 神魂得到滋养逐渐平静下来，晏尘状态好些，他微微睁开眼睛，梗着脖子推着人退开。就这么近距离瞧着川辞那双沉静的眼眸不知为何，竟然一点点染上情欲，心跳逐渐加快。 半晌，他主动伸手勾了川辞的脖子，向一旁倒去，带起一地落英。川辞便低头追着吻上去，将人压在身下，这一次的吻汹涌热烈，与以往完全不同。 晏尘不再躲，搂着他的脖子，任由那人撬开唇齿肆意侵略，没有晕厥和窒息，还能尝试着去响应。身上的燥热被一点点激起，晏尘出走的意识微微回笼，心里乱糟糟的。 许久之后，川辞喘着气，微微分开，凝视着那双迷蒙的湿漉漉的眼睛。漆黑沉静的双眸之中，盛满欲望的海，波涛汹涌，整个人散发出无法忽视的侵略气息。 晏尘几乎沉溺在这样的眼神里，意识到压着的人此刻想对自己做什么，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抿了抿有些红肿的唇。 索吻只是一时兴起，他没想跟川辞有进一步的发展，可眼下就算拒绝，川辞会放过他吗？他这个师尊向来我行我素，霸道无比。若川辞真是想在这时逼着他结道侣契，晏尘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桃夭虽然不知为何没能幻化出川辞的模样，但是晏尘已经借此看到自己的内心。看到了，但不代表就要正视，就要坦然接受。 何况他一直以为自己也许是喜欢商珏的，若没说出口，还能压在心底。可如今在宗门人尽皆知·····现在要怎么办？ 恰巧一朵桃花落在川辞的肩膀，晏尘捏了过来夹在指尖，忍不住想： 如果是川辞面对桃夭，他又会看见谁的模样呢？ 第16章 会是我吗。 指尖的桃花被夺走，晏尘感觉左肩一凉，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川辞将桃花摁在他的锁骨，指尖凝出血滴浸透花瓣染上瑰丽的红，清晰地嵌入白皙的皮肤上。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愈发旖旎，加之身上衣袍半褪，晏尘觉得不妙开始感到恐慌，哑声道：“师尊——” 炙热的吻落在锁骨那朵桃花，晏尘浑身一抖，乱了呼吸。 川辞没有进一步做什么，只是将人扶起来，目光不经意略过锁骨上栩栩如生的重瓣桃花，帮他把衣领理好。顺手拿出一支新的紫檀发簪，把晏尘的头发重新束好，晏尘才微微回神。 “换上吧。” 晏尘低着头接过绛紫色的衣袍，袖口边缘嵌着暗纹。他犹豫了一下，是要当着这人的面换吗？ “为师帮你换？” 晏尘垂着脑袋面颊发烫，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他闭了闭眼，想着之前川辞就给自己换过衣服，估计该看的不该看的早都一览无遗。干脆也不纠结，有些手忙脚乱把衣服穿好。 换完了又在心里暗想：川辞的声音，再给那桃夭一万年也模仿不来。 见他穿好，川辞先是低头在他眉心印了一个吻，才伸手揽住他的腰，带着人腾空而起，转瞬追上了已经离开桃林的队伍。 晏尘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还好。 看这规模是出了什么大事，连宗门的方舟都派出来了。乌泱泱的修士居于方舟各层，热闹非凡。 长老们聚集在一处商量着什么，川辞揽着人突然出现，一个个表情古怪。商珏也出了关，第一时间就注意到晏尘红肿的唇，心上微微刺痛。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颜色真的很衬晏尘，有种夺人心魄的魅力。 再见到商珏，晏尘眼里立刻亮起光芒，又想到什么，有些心虚，微微低头。 “晏尘！”荀稚生从不远处挤过来，看清楚晏尘的样子眼前一亮：“哇，你！”跟在一旁的长孙茹伊目光在他和川辞之间打了个转，挑眉：“你穿这个颜色真好看。” 下意识瞥了眼身旁的川辞，晏尘微微扬起嘴角：“谢谢。” “七日之后抵达魔域禁地，大家先去歇息吧。”商珏淡淡道。 几个长老点点头，除了值守的那位，都去了各自的房间休息。 晏尘有些疲倦，默默跟在川辞身后，脑子乱乱的，也没问自己去哪里，进到房间就往榻上一趴，失去了意识。 商珏跟着几位长老，进入方舟最顶层的走廊，眼睁睁瞧着晏尘无比自然进了川辞的房间。 他默默攥紧了拳头，心脏闷闷地痛起来。虽然川辞及时设置了阵法屏蔽，但是晏尘主动吻过去时，大家都看到。这是第二次了。 桃夭乃世间执念化身，修为接近圣师境，制造出来的幻境只能由内而外破开。长老们虽及时赶到桃林，察觉到弟子们情况还不算糟糕，就没有贸然动手。 弟子们不知情，他们这些人物还是能知晓桃林发生的事情。 晏尘从前对道渊避之无恐不及，如今却有亲近依赖的趋势。 可若他是无情人，又怎么会真的爱上道渊仙尊呢。明明晏尘，一心修行，最爱的只有道。 商珏闭眼，深深叹了一口气。就算这样，也不想放弃啊。 晏尘又开始做梦。 梦见自己到了一处与西域完全不同的恢宏宫殿，整座宫殿都漂浮在白云之上。 一道莹白身影出现在眼前。 晏尘抬眸，瞧见那双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面容：“你是谁？这是哪里？” “圣皇境？” 没有得到回答，晏尘心里有些不满：“是圣皇境，怎么了。” 那人皱眉沉思，一言不发。 直到晏尘已经不耐烦：“你到底是谁？” “暂且唤我为师尊吧。” “呵，我有师尊。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眉心暗芒一闪，晏尘举起匕首散发出圣皇境威压，朝着那人心口刺去。 匕首穿过他却像穿透一片云，晏尘心里暗觉不妙。 “好大的胆子。” 下一秒，漆黑的锁链从四面八方探出，虽然他及时躲避，挣扎了不到片刻，却还是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神魂一阵剧烈疼痛，黑色的锁链带着法则禁制之力一圈一圈缠绕其上，晏尘全身都在发抖，跪在地上。 那人将他带到大殿前，伸手覆盖在头顶，像一盆冰水兜头淋下，神魂缓缓凝结冰霜，晏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即日起，留在此处潜心修炼。” “你叫什么名字。”晏尘转身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你还不配知道。” 晏尘睁开眼，转头，瞥见一旁打坐闭目凝神的川辞。此刻川辞似乎与空气融为一体，存在感很低。然而他看着你的时候，又无处不在。 就这么一眨不眨盯着人看了很久，晏尘将眼前的人跟梦里那个人对比。像也不像，只是眼前这个，似乎更像一个人，是有温度的。 他轻轻起身，发现身上被清洗过还换了一身新的衣袍，面色泛红。 怎么又是这样？ 晏尘悄悄走过去，俯身去瞧。 “师尊，别装了。” 川辞闭着眼睛没动：“何事。” “师尊想要做的事，从来都必须做成。”晏尘半跪下来，指尖拂过他冰凉的唇，“那师尊想要的人，是不是也一定会得到。” 川辞缓缓睁眼：“自然。” “凭什么这么霸道呢，我又不喜欢你。”晏尘抬眸与他对视，努力去分辨他的神情。 “无妨。” “可一段美好的感情，讲究两情相悦。”晏尘眼里蒙上一层薄雾，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情为何物，情有何用。”川辞目光淡淡。 晏尘挑眉，抑制不住嘴角上扬，真不愧是他的师尊。怎么办，居然好像有点喜欢这样蛮不讲理的川辞。 他忽然起身退开几步，恭恭敬敬站好，直勾勾望过来： “师尊，可以过来抱抱我吗？” 第15章 眼前一花，下一瞬就被人紧紧拥在怀里。 晏尘忍不住狠狠吸了一口气，全部是属于川辞的冰冷气息。他抬起手将人环住，像抱住了一块冰，可是埋在川辞身前，又莫名觉得安心。 “师尊。” “嗯。” 前世他的师尊也是长生宗的长老，修为很高但是脾气差，尽管晏尘出类拔萃，却因为身份原因被区别对待。晏尘天生反骨桀骜不驯，从不唤他师尊，也怼过很多次，受了很多惩罚，后来终于觉得无趣，便干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原本，重生后，他是打定主意不再拜师的，一心只想着进入星阁或者药阁当个弟子就可。 虽然道阻且长，没有人不希望有一个前辈引导自己，督促自己，呵护自己。可他一个人也曾跌跌撞撞走到圣皇境，百年来的修为感悟足够引导自己的路，不需要别人来打扰。 因此对于川辞强制收徒打乱自己计划的行为极为不满。 “师尊，还会收别的人当徒弟吗？”晏尘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问，虽然他只是没话找话，想要将这个拥抱多留一会儿。 这么听话的师尊，句句有回应，让抱就抱，真是打着灯笼也不好找了。 川辞轻轻抚着他的头发：“不会。” 鼻尖泛酸，晏尘抿着唇默默流泪。漂泊无依的灵魂仿佛找到了归处，重生以来落不到实处的情绪找到了发泄口。 怀里的人微微颤抖，心口的衣服变得湿润。川辞垂眸，将人抱得更紧： “别哭。” 待怀里的人稍微平复，川辞低头吻掉他眼角的泪。 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 晏尘觉得有些羞耻，恋恋不舍推开人：“弟子不打扰师尊休息了。”知道霸占了川辞的房间，也有些过意不去，急忙推门离开。 方舟二层是亲传弟子的住所，他释放魂力，轻轻松松找到了挂着自己名字的房间。进门先布置了防御阵法，然后瘫在榻上。 这一次什么都没想，什么梦都没做。 “师兄，可以聊聊吗。”晏尘在商珏房间前等了片刻。 商珏看见他还是很开心，伸手将人邀请进来：“当然。” 一杯清茶递来，晏尘接过：“师兄，你会生我的气吗。” 会有一点，但是商珏更多应该是无奈。他瞧着面前的人，似乎跟初见时有些不一样。褪去稚嫩青涩，更加耀眼，更加招人喜欢。 “师兄若是生气了，你会哄吗。”商珏垂眸抿了一口茶。 晏尘放下茶杯，起身走过去跪坐下来，握着商珏的手晃了晃：“师兄对不起，我跟你道歉。” 商珏有些失神，这样的晏尘，真的没办法推开。 “师兄不怪你。”后悔了，早知道那时直接开口答应做道侣，说不定现在人已经是他的了。 第17章 晏尘取出一个手串，红色的绳将一颗颗金灿灿的小果实串在一起，中间有一小块儿紫色的镂空木牌，上面刻着商珏的名字。 商珏由着他将手串戴在自己的手腕，细细分辨着铭刻的阵法。 “这是建木的果实和精木，我没有什么好的礼物可以送给师兄，希望师兄不要嫌弃。”晏尘抓着他的手腕仔细看了看，隐隐觉得好像色调跟商珏不是很搭。 “你送的我都喜欢，人也不能总是拘泥于同一种风格。”商珏伸手将人揽过来，忍不住抱紧。 不管怎么说，商珏都是独一无二的。晏尘轻轻回抱，没人能取代商珏在自己心里的位置。 “此次禁地试炼，萧氏也会去。” 晏尘点点头，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对前世的记忆渐渐模糊。那日在桃林想起来的，是一些刻意遗忘的小时候的事。 他从来不认命，所以也不喜欢那些宿命论。路都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结果重要，过程亦然。有因果是正常的，但要说早就注定好，他自然不愿相信。 晏尘性子跳脱，一阵一阵的。他喜欢挑战，喜欢未知，喜欢不确定。不记得更好，也不用担心会被从前的经验误导。 “不用担心，师兄。” 这次试炼皆是圣人或者圣者境修为，长老们前来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可控的意外发生。 商珏进阶圣师境，又是灵纹宗师，自然也要前来护送坐镇。 “你的弟子令呢？”商珏问。 晏尘有些不解，眨了眨眼睛，将弟子令祭出，递给商珏。 “对付桃夭，一次性把仙尊给你存的攻击全部用光，你也不心疼。” “保命要紧，到时候找他老人家再存一些就好了嘛。”晏尘想起川辞，心头一颤。 商珏看在眼底，又是难过又是疑惑：“师兄给你存几道，别总薅着仙尊一个人祸祸。” 晏尘弯了弯眼睛，朝他行礼：“多谢师兄，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见商珏欲言又止，晏尘准备离开前，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师兄，你是想问我和仙尊的事吗。” 商珏笑了笑：“有进步，也会洞察别人的内心了。” 晏尘有些犹豫，主要是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干脆也不为难自己：“人都说当局者迷，师兄怎么认为？” 商珏脸上的笑意更明显：“狡猾。明明是我问你。” “想听一听师兄的见解。” 商珏认真思考了一下，正色道：“道渊仙尊，似乎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他看着晏尘，“我试着推衍他的过往，但失败了。” 晏尘皱眉，推衍他也会一些，自然明白失败是什么意思。也就是，不可窥。 “我也试着推衍过你。”商珏神色有些复杂，看得晏尘心里一紧，“我看不到你的未来。” 商珏最厉害的地方，就是基于人的推衍。他的法器是炼化星辰之力得来的，世间万物，皆可窥探。 “这，我也许知道原因。”晏尘猜到可能是因为重生，很多事情变成了未知。 “不止。”商珏揉了揉眉心，额间蓝色星纹忽明忽灭，“我看不到所有人的未来。” “什么？！”晏尘心神震荡，怎么可能？ 半晌，商珏恢复了平时的淡然：“我有种猜想，或许这片时空，只因某个人而存在。” 话音刚落，整个方舟一阵强烈的震颤，外面隐隐传来闷雷的声音。 商珏眼里陡然绽放光芒，看向晏尘。 “师兄，你真的很厉害。”晏尘知道，商珏猜对了。还好无伤大雅，否则极有可能被天道操控雷劫，直接将神魂抹杀。 “不过以后不要这样说得这样直接，泄露天机于自身有损，我不想你受伤。” 商珏心里流淌着暖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好。”然后话题一转，幽幽盯着人：“道渊仙尊与你——” 晏尘眼里闪过一丝期待，商珏会问什么呢。 “你会愿意跟他结为道侣吗？” 晏尘怔了一瞬，心里乱糟糟，思绪乱飘：“我，我不知道。” 商珏又逼近他：“那你愿意跟我结为道侣吗？” 晏尘有些紧张，跟自己想得不太一样啊。商珏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直接，明明上次还拒绝他说他不务正业。而且他现在的靠近也罕见地带了攻击性和侵略性，让晏尘一动也不敢动，一个拒绝的字也说不出来。 商珏将人压在案上，伸手抚摸他的侧脸：“回答师兄，愿意吗？” 晏尘对上他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微微偏过头，声音闷闷的：“师兄，我。” 如果再次拒绝，以后会不会再也不能跟商珏接触了？ 一个吻轻轻落在侧脸，商珏盯着晏尘，看他垂着眼，想拒绝又不敢拒绝。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商珏并不觉得意外。晏尘对他有不一样的情感，这一点毋庸置疑。有这份特殊在，就算不情愿，晏尘也不会真的拒绝他。 年少时还肯主动做一些决定，可现在的晏尘对于情爱不执着。上头的时候可能还愿意花几分心思，清醒的时候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商珏太了解他，也知道他极度不喜欢亏欠别人，尤其是感情。 这样的人你如果不逼一把，他就永远只会和稀泥，得过且过。 “晏尘，我总觉得，我们应该认识很久了，我们之间的牵绊，不止现在。” 晏尘听着他的声音，重生这种事，虽然耸人听闻，但是商珏肯定不会觉得奇怪。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商珏还是很欣慰。小师弟对他，向来毫无保留。 “我喜欢你，也不止现在。” 晏尘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前世今生，那是一份怎样沉甸甸的情谊，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没有办法响应同等的感情，只能用别的来替代。 “别拒绝师兄，好吗。” 晏尘绷着身体，认命般闭了眼，身上的衣带被缓缓解开，炙热的吻落在颈间，他忍不住缩紧脖子。 这种时候，却突然想起川辞。晏尘有些莫名的心虚，可是他跟川辞都是同一种人才对，随心所欲，不会为情所困，就该拿得起放得下。 商珏将人抱起，抵在榻上，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别害怕，我不会让你很疼的。” 晏尘面红耳赤，紧闭着眼，还是有些犹豫。 他安慰自己，可能是第一次，紧张和抗拒在所难免，哪怕自己已经怕得开始发抖。 商珏知道他只有这一次机会，错过了，就会永远失去这个人。也许这片时空是假的，也许他是假的，但是两世的情感不会是假的。 等着晏尘主动，还不如等死来得痛快。 爱和欲本就是一体，他也是个凡夫俗子，他也想这个人，完整地属于自己。 商珏强忍着悸动，轻轻扯开身下人的衣襟，埋头要吻，忽而动作一顿。 晏尘脑子里乱哄哄，各种情绪在打架。忽然发现商珏不动了，他小心地睁开眼睛。 商珏屈指重重点在他的锁骨，声音有些低沉透着不悦和危险：“川辞是谁？” “就是道渊仙尊，师兄不知道他的名字吗？”晏尘觉得奇怪，难道川辞没跟别人说过吗？ 商珏愣了片刻，低头自嘲一笑：“你真的很在意他吧。” 晏尘没反应过来，迷茫地眨了眨眼：“师兄，你在说什么？” 看他这个表情，商珏更是一阵心痛，还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干脆起身将人扶起来，抬手幻化一面水镜。 晏尘不明所以，望向水镜，瞳孔骤缩。 什么时候？！ 第16章 水镜里，清清楚楚，一朵嫣红的重瓣桃花旁边，是两个篆体小字，鲜红耀眼，存在感极强： ‘川辞’ 晏尘有些不敢相信，他努力回想，难道是那天川辞给他换衣服趁他失去意识，印刻的？ 眼前人衣袍半敞，疏离深邃的眼睛微微泛红，水汽氤氲，潋滟春色近在眼前，商珏的情欲却褪得干干净净。本是情浓之举，如今兜头一盆冷水，彻底清醒。 晏尘顿觉尴尬，有点不敢看商珏，他伸手拢了拢衣服遮住自己，支支吾吾： “师兄，对不起。” 商珏闭眼，平复心绪，抱了抱人：“没事，有缘无分，也是正常。” 差一点，就差一点。 如果晏尘表现出一丝丝厌恶和愤怒，他都会想办法先抹去那印记再继续，直接按着人结道侣契。届时生米煮成熟饭，道渊也不能说什么。 可是晏尘没有，他虽然不知情，但也只是微微皱眉，很快就接受了，哪怕道渊仙尊瞒着他。 如果不喜欢，怎么会愿意在身上留下别人的印记。 明明最开始在藏书阁，晏尘连说自己是道渊的徒弟，都有些不情愿。 喜欢却不自知。商珏怎么能在这种情况下，对珍视的人下手，非君子所为。 “师兄，抱歉。”晏尘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没法怨川辞自作主张，毕竟川辞从始至终就是这种风格。 第18章 他也没法对商珏撒谎，川辞对于他而言，早已跟从前不一样。 商珏低头给他把衣服穿好，又变成了温润如玉的样子：“道什么歉，该是师兄给你道歉。”他抚摸着晏尘好看的侧脸，“师兄知道你不会拒绝，就想对你用强，你会怪我吗？” 晏尘好不容易平复，一句‘想对你用强’，又红了个透。他把脸埋在商珏怀里，有些哀怨： “师兄~你好好说话。” 商珏低声笑，觉得这样偶尔调戏调戏也不错：“我不说了，你不怪我吧。” “不怪。” 其实只不过是一个印记，捏决抹掉就是了。不过晏尘可不敢多嘴问商珏为什么不抹，能正常相处再好不过。 至于川辞这种幼稚的行为，晏尘也没必要拒绝，更何况也拒绝不了。 “头发也乱了，我重新给你束一下。”商珏把人从怀里扯出来，俯身欣赏了一下害羞状态的小师弟。 “发簪很好看，以前都没注意到，你其实很适合艳丽的色彩。”商珏拿梳子将手里的长发梳顺，脸上带着笑意。 “我也不知道哪种适合我，这些都是师尊弄得。”晏尘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他这师尊自己常年一身月牙白，飘来飘去跟朵儿云彩似的，倒是会给别人打扮。 商珏梳头发的动作一顿，表情也有些不自在。 “簪子也是他送的吗？” “嗯，之前那支在桃林弄丢了。”晏尘觉得有点可惜，早知道当时不拆下来好了，后来急匆匆的，自己也没束紧，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商珏给他把头发束好，犹豫了下：“你知道送簪子什么含义吗？” 晏尘想了想：“他说是补个加冠礼。” 商珏轻笑，忍不住伸手推了他的脑门：“你满脑子只关注修道修道，有一天被人吃干抹净了都不知道。” 晏尘朝他瞪眼睛：“不可能！师兄莫要取笑我！” 商珏看见他突然一阵心烦，连推带哄将人赶了回去。 晏尘走着走着，路过川辞的房间，停住脚步。 “幼稚鬼。” 然后径直回了二层自己的住处。 川辞挥手，水镜消失，自然也听见了门外那声嘀咕。 第二日晏尘还是乖乖来到川辞房间门口，礼貌敲门：“师尊？弟子求见。” “进。” 晏尘推门进去，川辞正在下棋，对面坐着商珏。 见他呆在门口，商珏笑了下，意有所指：“怎么了，心虚？” 川辞闻言也看过来，晏尘无端涨红了一张脸，他猛地转身：“弟子晚一会儿再来。”说着就要往出跑，门毫无预兆关紧，拽也拽不动，明显是川辞不放他走。 这两个老东西欺人太甚吧？晏尘浑身都在冒汗，又尴尬又紧张，在心里大骂。以前只觉得商珏温柔宠溺，如今才发现坏的没边儿！ “何事。” 淡淡的声音总算让晏尘找回一丝冷静，他深呼吸，慢吞吞转过身，也不敢抬眸去看那两个人的表情： “弟子，弟子。”怎么办，他本来是准备兴师问罪，趁机找川辞多要些圣师境攻击。可是昨天商珏已经给他存了不少，当着他的面又来找川辞要，显得不太合适。 晏尘大脑疯狂运转，奈何刚刚的冲击太大，他有些转不过来弯儿，什么时候商珏跟川辞关系这么好了？！ 商珏意识到自己把人欺负过了，有点惭愧，正准备开口给个台阶。 “胆小鬼。”川辞淡淡道，抬手召来晏尘的弟子令，白光闪烁，又将弟子令推回去。 晏尘主动接住，他的心思那么明显吗？怎么谁都能看出来。 把弟子令收好，晏尘行礼，更觉得此处不宜久留：“那弟子告退。” 商珏脸上一直挂着笑意，没耽误下棋，但是目光也在晏尘身上没离开过。 门还是打不开，晏尘四肢僵硬站在门口琢磨。这个时候要是直接解阵法，那就是公然挑衅川辞和灵纹宗师的权威了。这两个人又都是很亲近的人，于情于理，他现在都不会那么做。 但，唉。 晏尘硬着头皮凑过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师尊，师兄，还有什么事吗？” “会下棋吗？”商珏问他。 “会一点点。” “必输的局，怎么破呢。”商珏眉心微蹙，透着一股忧愁和烦闷。 晏尘低头仔细看了眼，又忍不住侧目看了眼表情淡淡的川辞，小声道：“把棋盘掀了吧，不然怎么办。” 川辞默默闭了眼，看脸色似乎有些无奈。 商珏闷声笑：“怎么这么玩不起。” “从根源解决问题。”晏尘觉得没说错，他渐渐适应三个人这种古怪的气氛，甚至有闲心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看他开始自在，商珏心里的愧疚消失一空。昨天的事，川辞肯定都知道了。商珏故意来找他下棋，也是想看看这人什么态度。 没想到逮着晏尘。 调戏小师弟，真的很有趣啊。 晏尘坐在一旁，两个人开始新的一盘棋。 谁都没说话，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如果这一刻可以永恒，晏尘忍不住想，该有多好。 实在对下棋不怎么感兴趣，晏尘看着看着就伏在案边睡着了。 “站住，回答我，这是什么地方？” 那人脚步未停，一副不想搭理他的姿态。 晏尘怒上心头，他被困在这座宫殿不知过了多久，这里没有白天和黑夜，也没有四季变化阴晴圆缺。孤独寂寞不怕，但是天地之间仿佛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恐惧却日益浓重。 这个人再次出现，晏尘不想放过此次机会，他咬着牙，示弱道：“师尊。” 那人脚步微顿。 晏尘眼睛亮了亮，有戏！ “师尊，弟子错了。” 见他转回身，漆黑的眸盯着自己，晏尘莫名有些紧张：“师尊，可否告知弟子，这是何处？” “无尽仙域。” 那是哪里？没听说过啊？晏尘心里有个不好的猜测，他小心翼翼道： “师尊，弟子，是已经死了吗？” 好半天没有收到回复，晏尘心已经凉了大半截。 “不是。” 得到肯定回答，放心的同时，反而更迷茫了。 “还有何事？” 晏尘有很多想问，不知从何问起，乱成一团：“师尊下次什么时候来？” “一年后。” 人消失了，晏尘连忙祭出圣灵飞梭，扯出一截白丝拧了个结。 大概心里有数，趁着此处灵气充沛，空无一物也适合悟道，晏尘沉下心修炼。 再睁眼的时候，见到熟悉的人影，硬是生出几分亲切感：“师尊！” “嗯。” 冰冷的手覆在头顶，晏尘不明所以，想躲也动不了。 “走吧，可以离开这里了。” 晏尘有些兴奋，急忙起身跟上。 一阵天旋地转，仍在飘渺云海之上，一座由碧翠灵玉雕琢而成的仙宫，玉质晶莹剔透，内蕴灵光，似有万千星河流淌，不似凡尘之物。 碧波天池，池水澄澈如镜，其上浮着一尊巨大的像翠玉雕刻的石莲花，散发着无上威压和无限生机之力。 进了大殿，地面铺无瑕白玉，光可鉴人，倒映着穹顶的星辉灵阵。 十二根通天玉柱支撑，其上铭刻古老的云纹，暗合天道。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宫殿。” “这里也是无尽仙域？”晏尘问。 “是。” “我为什么可以留在这里？” “此处乃圣主境修士所属。” 圣主境！ “可我还只是圣皇。”晏尘觉得不太对。 “你是例外。” 说完，那人要走，晏尘忍不住拦着他：“师尊？弟子想知道您的名字。” “川辞。” 又是这样，梦到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晏尘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榻上了。 他坐起来，没想到商珏和川辞居然还在下棋。也不敢贸然出声打扰，悄悄给自己倒了杯茶。 “最近是不是有些嗜睡，神魂出了问题吗？”商珏抬头看他，目光很温柔。 好像是有一点，正常修士可以不用睡觉休息的，更别提还经常做梦了。 可是晏尘自打重生，不睡不行，还很少有不做梦的情况。之前的梦都是醒了就忘，如今却能记得清楚。 “可能是。” 商珏又抬头看了一眼川辞。 “过来。” 第17章 晏尘乖乖跪坐到川辞旁边，抬眸望着他。眼前人跟梦里的人重合，他下意识喊了声： “川辞。” “嗯。” 商珏眉梢微沉。道渊对徒弟没有一点分寸，纵着人直呼大名，宠得没边儿了。晏尘也是典型看人下菜碟，恃宠而骄的性子，这俩人真是。 川辞低头并指点在他眉心，没入神识。 第19章 “如何？”商珏看他睁眼，开口问道。 “暂时无碍。”川辞收回手。 眉心残留着冰冰凉凉的触感，晏尘留在原地没动。仔仔细细回想梦中的细节，想要从中寻找一些答案出来。 可任凭他翻遍自己的记忆，却没有一点儿跟无尽仙域有关，甚至这个名字都很陌生。他从未在什么典籍书卷之中见到过，感觉不像西域范围内的地方。 既然是圣主境修士所属，他区区一个圣皇，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川辞是什么身份？也是圣主？那又怎么会出现在西域？ 自己为何会渡劫失败呢？又是因何契机得以重生？ 一团一团的疑问，织成一张网，理不清楚。 晏尘想得出神，连商珏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后知后觉有些难堪，他现在夹在这俩人之间，跟谁都不清不楚的。 “师尊。” 川辞没回应，却伸手捻起他的下巴：“不懂拒绝。是不是谁想对你做什么，都可以。” 川辞真的生气了，尽管他的神情跟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晏尘知道他在说什么，心里也很郁闷。那是商珏，又不是别人。商珏对他很好，这样深厚的情谊自己无以为报。不过是结道侣，做那种事而已。如果真的可以让商珏开心，晏尘觉得也不是不行，所以他不会拒绝。 他也觉得有些对不住川辞，但也仅此而已。 前世跟川辞到底什么纠葛，他现在都没什么太多的印象。当正经的师徒不是也很好吗？再说能有多深的羁绊？要他为了川辞守身如玉？ “说话。” 晏尘觉得有些委屈，为什么每个人都在逼自己。修士不以悟道修炼为主，整天只想着这些事，如何走到巅峰？白日里被二人欺负的气闷和尴尬此刻化作一股火，在心里熊熊燃烧。 “师尊想听什么答案？”晏尘狠狠挡开他的手，起身，“弟子敬爱师尊，却也没答应跟您在一起吧？” 川辞也站起来朝着他一步一步走近，明明表情一如既往，却有滔天的气势，压迫感极强：“继续。” 晏尘忍不住一步步后退，呼出一口气：“弟子以为，桃林的事情已经很明白了。弟子不怎么看重情爱一事，只一心向道。偶尔有兴趣，想跟谁谈情说爱，也是自由的，没必要跟谁解释吧。” 直到身后抵上门，晏尘还觉心中一口气没完全发泄出来。心里的火转化为心酸委屈，浑身微微颤抖： “你们一个个为什么都要逼我，男欢女爱本是寻常，选择谁舍弃谁也正常。可我身边真正亲近的人不多，又非要我选一个。我贪心，我都想要，所以我做不出来选择。” 川辞伸出手指揩去他的眼泪：“这么委屈。” 晏尘甚少情绪外显，他更习惯自己消化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也不知为何，一次两次都将自己的脆弱暴露在这人面前。 一时间恼羞成怒，晏尘猛地攥拳砸在川辞的心口：“讨厌！” 没带灵力，也堪不破圣师境护体防御，跟挠痒痒没区别。 也没指名道姓，到底是讨厌谁，讨厌什么，也不知道。 晏尘觉得他也真是足够窝囊了，又被自己气得心口疼。 川辞把人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晏尘僵持了片刻，才颤抖着伸手回抱，闻着让人安心的冰冷气息，又觉得自己不该冲川辞发脾气。自己在商珏面前永远都能很好地控制情绪，怎么到了川辞这里跟个炮仗一样收都收不住： “师尊，对不起。” 川辞很久没回应，晏尘心里一慌，抬头要去看川辞的脸，却被摁住脑袋摁了回去。 “鱼与熊掌，你可以兼得。” 晏尘目露茫然。 “不想选就不选。” 川辞握着他的肩膀，低头瞧着他：“总为别人的一厢情愿牺牲自己，简直愚蠢。” 随后川辞抬手将他送回自己的房间，晏尘站在原地反应了好一会儿。 这算什么，安慰吗？ 内心直觉这些肯定不是川辞真正想说的，恐怕要不是他发脾气又哭哭啼啼的，川辞才不会放过他。 两个老东西算计他的时候毫不留情，偏偏自己还总是主动上套。 他抱着双腿坐在地上，倚着床榻反思自我，天快亮的时候终于睡过去。 川辞身影显现，把人抱起来放在榻上，又消失不见。 距离试炼之地还有不到一日的路程，方舟上不少弟子已经开始兴奋起来。禁地是修仙皇朝秘宝，就跟源天秘境是长生宗所属一样。虽然危险系数要高很多，但是将修为卡在圣者境，也足以证明此次试炼的含金量了。 宗门与皇朝会不定期开放秘境，寻宝还是修炼，或者杀人夺宝，都是默许的。 适者生存，物竞天择。 脱颖而出者，会得到应有的关注，走去更高处。 为了避免出现被那两个人合起伙欺负的局面，晏尘窝在房间里几日没动弹。荀稚生来过一次，他不参加试炼，只是来凑个热闹。 荀稚生眼角眉梢挂着喜悦，晏尘都看出不对劲了： “什么好事儿这么开心。” “朋友，我遇见真爱了。”荀稚生朝他挑眉。 “我们之前的事情，宗门也传遍了，看样子完全没影响到你。” “大家也不瞎，心里明镜似的。”荀稚生眯着眼，“你还不是一样，宗门里谁不知道你跟道渊仙尊才是一对儿。” 晏尘霍然抬眼：“哦？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啊，怎么，难道你还有隐情？”荀稚生笑眯眯凑过来。 晏尘垂眸：“没有。” “你也不问问我的事情，对我一点关爱都没有吗？”荀稚生撇嘴。 “聂寒衣？” 荀稚生面色大变：“你怎么知道？！”怪了，他连长孙茹伊都没告诉，“神了，茹伊也是这样，明明我没说，她就明白了。” 晏尘心虚咳了咳，长孙茹伊怎么知道他也不清楚，可能女子就是敏感一些。反正他自己是因为前世的记忆，否则上哪里知道。 “八竿子也戳不着，你们怎么看上对方的？”真的有点好奇，明明之前二人从无接触，如今在方舟上连七日都不到。 荀稚生羞红了脸：“我们小时候见过，只不过一直没说破。” 原来如此。 “这世间就没有一见钟情吗？怎么永远都是些再续前缘的戏本。”晏尘觉得有些无趣。 “肯定有啊，你跟道渊仙尊应该就是吧。” 晏尘瞳孔微缩，心跳加剧。是这样吗，不是吧。川辞神神秘秘的，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晏尘从来都觉得他是知道自己重生的，也知道他们之间在前世就有接触。 荀稚生看他神情不对，刚要开口问，却见晏尘捏了个诀，人影消失不见。 自己也是胡涂了，如果川辞什么都知道，直接问不就行了，反正自己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身形一晃，一点阻碍都没有，晏尘出现在川辞的房间，但空无一人。 晏尘干脆坐下来，捏起案上的一枚朱红灵果，边吃边等。 觉得自己忘掉很多事情，似乎占比最大的，跟川辞有关。晏尘心里有些忐忑，如若真是如此，那川辞整日里瞧着自己跟商珏这样那样，岂不是很难过？ 入夜，空气一阵浮动，莹白身影显现。 晏尘立马起身：“师尊。” 川辞目光淡淡：“何事。” 晏尘主动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川辞犹豫了下才接，这么殷勤，他忍不住将人仔细打量一番。 “师尊，明日就要去禁地，弟子心里有些不踏实。”晏尘时刻注意着川辞的表情，决定先扯点儿别的，再说正事。 川辞挥手，一堆宝物收纳进空间手镯：“有危险为师不会不管。” 晏尘微微勾起嘴角，挨到川辞身边，目光灼灼：“多谢师尊。” 川辞不动声色挪远了些：“还有何事。” “师尊，您知道无尽仙域吗？”晏尘紧盯着他的神情。 川辞垂眸看他：“不知。” 明明就是知道，偏偏不想告诉自己罢了。晏尘心念电转，换了个问题： “师尊，您相信重生之事吗？” “不相信。” 晏尘深吸一口气，怪了，问起正事，川辞拒绝回答，还如此干脆，肯定有问题。他忽然又睁开眼睛，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师尊。”晏尘再次挨过去，伸手抱着川辞的腰，抬头眼巴巴望着他：“我们曾经，做到过哪一步？” 川辞神情不变，也没回答。 “师尊怎么又不理我了？”晏尘空出一只手，灵活扯开川辞的衣领，将手探了进去贴在冰冷的心口：“您是冰块做的吗？怎么这么冰。” 川辞捉住作乱的手，攥紧扯出来：“别闹。” 晏尘微微皱眉，只有那日在桃林的时候，川辞身上带了些许热，虽然跟正常人比起来也算凉了。但是晏尘跟他近距离接触多次，还是第一时间注意到这个变化。 第20章 “师尊，疼。” 第18章 川辞攥着手腕把人扯进怀里，声音听不出喜怒：“怕疼就别来招惹。” 反应过来川辞在说什么，晏尘心脏狂跳，耳朵泛红。念着很快就到禁地，就算做什么，时间也来不及。 晏尘大着胆子坐在川辞怀里，捧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川辞，我今晚可以留在这里吗？” “可以。” “师尊真好。”他眯着眼去亲了亲冰凉柔软的唇，莫名有种说不上来的满足。 川辞抬手扶着他的腰，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没动，静静看着他。 他不动，又安安静静任人摆弄，让晏尘更加痴迷。一路从眉心亲到耳朵，川辞的呼吸都没变。 晏尘觉得自己抱着个木偶，却是个有灵魂的木偶，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内心最深处，就等待着他一点点去挖掘。像得到了什么珍宝，简直爱不释手。 不知不觉自己的呼吸变得炙热，晏尘却跟上瘾一样根本停不下来，他已经扒开了川辞的上衣，双手摸着如玉一样的肌肤，在颈间吻了又吻，哪怕自己被莫名的寒冷冻得全身发抖，也不愿意停下来。很快，冰冷的身躯上印满了一朵又一朵暧昧的红痕。川辞只在他快要滑到地上的时候伸手将人拢回来，其余时间任由晏尘动作。 直到他将手伸去更危险的地方，川辞忽然制止：“够了。” 骤然被打断，晏尘一个激灵，他晃了晃脑袋，感觉头晕目眩，迷迷糊糊：“师尊，我——” 晏尘话也没说完，就晕倒在川辞怀里，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袍。 川辞带着人一起躺在榻上，叹了口气，俯身在唇上印了个吻。 “弟子唤您一声师尊，想来这里应是一处修仙门派。”晏尘恭恭敬敬给人沏了杯茶，“可怎么一直没有见到其他同门？” 川辞早已习惯这人没完没了的问题，接过茶：“到了圣主境，自然就知道了。” 晏尘心里的怀疑更加浓重，他早就将这座宫殿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发现。修道之人对时间的概念模糊，也知道不能一蹴而就。但是按照自己的计时方法，已经在此处待了百年。虽然川辞每年都会来这里陪他一阵子，偶尔还会指点几句道法。 可终日被困在此处，晏尘心里难免急躁。他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修炼至圣皇境，距离圣主境仅差一步之遥。 整个西域，无人能及。 为什么会选择修行呢，那些没有黑夜白天，分不清四季冷暖的日子里，他一遍遍对着冰冷的玉壁质问自己。 因为他想看看，终点，到底是什么样的。 谁料大道加身，脱胎换骨，四十九道毁灭大天劫，都好不容易挺过来了，一睁眼却被拘在这方寸之地。别说什么究其本源，他连自己什么处境都不清楚。 过于仓促，失去了跟西域众人之间所有的联系。有很多事情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去做，也没有一个正式的告别。 在西域那些修士眼中，他晏尘是生是死，犹未可知。 生命像被按了暂停，晏尘感觉自己被关进了一个独立的小格子，游离在凡尘之外。 人可以死，但是不能活的不明不白。 “师尊，圣主境是修行的终点吗？”晏尘幽幽盯着他。 川辞向来快问快答，从不拖沓，这次却好半天才回答：“不是。” 晏尘闭眼深呼吸，平复心中郁结已久的怒气：“师尊为什么不愿意一次性说清楚，弟子不明白。”他一字一句：“这么多年来，这是何处，您是何人，宗门是什么规制，您全部避而不谈。” 川辞看着人散发着浓重的戾气，双眼猩红一片，一步一步朝他靠近：“我猜也许三千世界，这是另外一处独立的世界。那么界与界之间，或有沟通的桥梁。” 晏尘将匕首对准自己的心口：“我想破脑袋，忽然意识到，是不是死亡，就是那道门。” 阳光将整个方舟镀上金辉，房间内各弟子全部穿戴整齐。 晏尘猛地清醒过来，微微有些头疼。他揉着太阳xue要起身，瞥见身边白色的人影，脑子里‘轰’的一声。 昨夜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之中，自己就跟着魔一样，摁着川辞一顿蹂躏。晏尘尴尬地咽了咽口水，盯着川辞的侧脸看了一会儿。 听着外面的动静，晏尘一骨碌站起来，纠结了一下，又坐回去推了推人：“师尊，对不起。” 见川辞不理他，只好低下头亲了亲他的眉心：“师尊，您能不能帮弟子把头发弄一弄。” 川辞缓缓睁眼，坐起来，抬手。 晏尘乖乖把脑袋凑过去。就知道这人装睡，估计生气也是假的，但是怎么办，自己想捞好处，就只能示弱服软装可怜。 “好了，去吧。” 晏尘把衣服理好，抬头去瞧他：“师尊不出去看看吗？” 自己想让人送送他的小心思很明显吗？晏尘没觉得他的心情都被写在脸上，可是几次三番都被他们看穿了。 川辞静静看了他一秒：“走吧。” 晏尘心满意足，跟着川辞一起出了方舟。 偌大的试炼广场上站满了人，虽然刻意收敛自己的气息，但这么多圣者境修士聚在一处，还是散发着浓重的威压。 晏尘跟在川辞身边，来到长生宗长老聚集的地方。不少弟子看过来，神色各异。 “师兄。” 商珏转身点点头，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川辞。 才站在人群之中，就有一道又一道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晏尘没怎么在意，随着阵法开启，跟着诸多修士一起消失在原地。 魔域禁地，据传是上古时期魔族和部分妖族的地盘，被世间大能连手覆灭，封印起来。 后来被修士开发利用，成了历练之所。 晏尘听他的姐姐提起过，禁地有一处最可怕的地方，若是误入，极大概率会迷失本心。 道心若失，万劫不复。 修行之人若是道心不稳，那也不用费劲修炼了。 对于此处，晏尘有些跃跃欲试。那个梦境戛然而止，即便是梦，他也身临其境，感觉那时的他情绪极端，道心动荡，隐隐有破碎的迹象。 是不是因为对自己下手，触发什么机遇，所以才会重生。 稍微一细想，头就疼得想吐，晏尘再睁眼，身处一片竹林，竹枝竹叶漆黑如陈墨，竹影森然，似无数执剑而立的幽魂，在重重迷雾中静默窥视。 风过时，枝叶摩挲如低语，又似冷笑，声声催人疑惧。雾气游走，时而如纱幔轻拂，时而如浊浪翻涌。 掩去来路，亦蔽尽归途。 没听见有其他修士的动静，晏尘也没有贸然释放神识去查探。 他凝神屏息，指尖掐诀，却见灵光乍现即灭，如萤火坠入深潭。雾气竟似能噬灵，越是运功，越是昏沉。耳畔忽闻轻笑，回首却无人，唯有竹节裂响，如骨节错位之声。 心中隐隐预感，运气不错，此处便是那最危险的所在。 他小心前进，注意到竹竿上刻着暗红色的纹路，似字非字，似画非画，伸手碰触竹身，指尖便传来刺骨的冷意，仿佛并非草木，而是来自幽冥。 不知过了多久，四面八方传来动静。晏尘收敛气息和魂力波动，准备随机应变。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踉踉跄跄出现在左前方，直奔自己而来。 晏尘后退一步，正准备发动攻击，看清来人，心下骇然：“怎么是你？” 萧子珩也瞧见他，硬生生止了脚步，吐了口血半跪在地：“快走！” 晏尘眉心微蹙，不明所以，一道红光携着浓重的杀机眼看就要刺入萧子珩的后心，他下意识催动灵宝帮忙挡了一下。随即上前将人扶住，朝着反方向遁去。 逃出几步之后，晏尘抓出一把丹药强势塞进萧子珩口中：“放心，没毒。” 萧子珩缓了口气，低声垂笑：“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样。”他借着丹药化成的灵力，滋养己身。 “谁对你动手？”晏尘觉得萧子珩身为北厉皇子，应该没有谁敢招惹才对。 “本是同根生。”萧子珩目露悲戚，情绪低落。 “萧肃有意立神子之位了吗？”晏尘算了算时间，“这么早。” 两个人小心前进着，留意周围的动静：“是啊，我不像你，神子之位板上钉钉。” “那都是过去了，我如今只是长生宗一个小弟子。”晏尘无悲无喜。 “是我失言，你别生气。”萧子珩侧目看着他，眼里悸动难忍，装作受伤严重的样子，借机搭上晏尘的肩膀，凑过去有意无意碰了碰他的耳朵：“晏尘，上次在源天秘境，你会怪我对你出手吗？” 晏尘只好揽着他的腰，微微有些别扭，咬牙忍着不习惯：“立场不同而已，怪你做什么。” 说完，察觉到危险，晏尘祭出圣灵飞梭，随手挥出，洁白的丝飞向四面八方。 第21章 迷雾之中，血腥气逐渐浓郁，墨竹上红色纹路却逐渐明亮。 周围人影重重，成包围之势朝着他们靠近。萧子珩神情严肃起来，全身戒备。 “皇兄，这么快就找到靠山了？” 萧子黔一身玄色衣袍绣着金色暗纹，大摇大摆出现在二人面前，笑得轻蔑：“可惜，晏尘也不过是笼中之鸟，帮不了你。” “怎么混成这个样子。”晏尘有些烦闷。 萧子珩尴尬一笑：“怪我。” 他收回手想拉开距离，却被晏尘拉住手腕：“我又不是真的嫌弃你，跑什么。” 萧子黔变了脸色：“真够腻歪的，晏尘。我跟你也有交情，不如考虑投奔我？” “我跟你这个草包没什么可说的。” 萧子黔双目蕴火，面目狰狞：“很好，给我杀了他们两个。” 第19章 这林中雾气古怪，晏尘感觉灵力运转愈发滞涩，围上来的修士一个个红着眼睛，仿佛没有自己的意识，只知道举着法器疯狂杀戮。明明都是圣者境，却在此刻舍弃大部分灵力靠着蛮力厮杀。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晏尘喘着气，灵力不能很好运转滋养全身供给力量，手腕酸痛，头还一阵一阵疼，心里更加烦闷。 萧子珩跟他背靠背挤在一起，强撑着：“魂术控制。我们体质特殊，你知道的，最适合修习魂术。” 圣灵飞梭是本命法器，催动无需太多灵力，也最得心应手，只可惜对这些无知无觉的傀儡修士效用不大。晏尘只能将白丝全部赶去萧子黔身边骚扰他，分出心神举着天阶长剑对付眼前。 弯刀裹着金灵穿透萧子珩的心口，他闷哼一声摔倒在地。晏尘一个左支右拙，应对这么多圣者境修士也难免费力。他眼疾手快回身帮萧子珩挡了几次致命伤，自己的身上肩膀后背也被划出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算了，生死有命。”萧子珩手捂在心口，似乎准备自爆，“晏尘，好好活下去。” 晏尘趁乱给了他一脚：“不至于，给我提着气不许做傻事。”他在心中默默计算，释放圣师境攻击的话，大概几道攻击合适。 萧子珩苦笑，笑得比哭还难看。这次禁地试炼，他就知道自己逃不过。几个皇子之中，只有他的势力最微弱。一方面因为他拒绝修习魂术，一方面也跟晏尘有关。 没有人不知道，他与晏尘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整个北厉萧氏都将晏尘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一日不除掉他，似乎就不能心安。这个神帝的位置就算是让废物七皇子来坐，也不会留给萧子珩。 源天秘境明明有机会将晏尘一击即中，萧子珩领了任务却拖延时间，在萧肃眼中，就是故意放水。之后在萧肃的默许下，萧子珩在皇朝的地位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晏尘肯定会来参加试炼，他也咬着牙坚持到现在，目的只有一个，见一面，道个别，足矣。 眼见他又有准备自爆的趋势，晏尘气得双目通红，急忙祭出弟子令，释放出三道水蓝色的圣师境攻击。 围上来的修士被掀翻出去，萧子黔急忙祭出法宝抵挡向后退去。 晏尘攒着力气一把将人拎起，捏决隐匿身形和魂力波动，带人迅速离开此地。走了一段距离，他猛地松手扶住一旁的竹竿，面色苍白，嘴角的血一股一股往出流。 萧子珩奄奄一息，半合着眼瞧他：“不用管我了，你走吧。” 晏尘瞪了他一眼，闭目调息。随后忍着五脏六腑的剧痛把他扶起来靠着竹竿： “只要我不死，你就死不了。” 萧子珩撑着一口气，红了眼眶：“我死不足惜，能够再跟你见一面，已经很满足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抱住人：“晏尘，如果有来生，你和我能不能只做普通的师兄弟。” 什么道不道的，我们就结伴而行，走遍天下，看遍美景，一直到死。 “好，我答应你。” 晏尘头疼欲裂，他努力保持一丝清醒：“萧子珩，你给我坚持住。这一生都活不明白，奢望来生有什么用？” 他颤抖着从空间手镯取出一些可以暂时续命的丹药，一股脑都塞进萧子珩口中。 他强忍着撕裂神魂般的痛处，颤抖抬手点在萧子珩心口，就要运转灵力催化丹药。 一道寒芒闪过，长剑洞穿腹部。 晏尘猛地呕出更多鲜血，抬眸看向身前的人，只觉眼前越来越模糊，隔着雾瞧不清萧子珩的神情。 “惊讶吧，心痛吧，哈哈哈哈哈。”萧子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朝着他一步一步走近。 晏尘勉强听清他在说什么，使劲闭了闭眼，才看清面前的人双目空洞，早已没了生机，缓缓化成一尊骷髅，消散成灰。 ‘先生说，修士修行无非三个阶段：见天地，见众生，见自我。’萧子珩扭头看他，‘殿下，你怎么看？’ 晏尘望着漫天星辰，看着一闪而过的流星：‘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跟修行的过程刚刚好是反过来的。’ “殿下说得是，前两个阶段都相对容易，唯独最后，见自我，很难。”萧子珩眼神落寞。他的剑术无人能出其右，可惜体质特殊，不能走剑修的路。他又对魂术排斥，修为不上不下。 道途大雾弥漫，看不清前方，也没法后退。 晏尘握着他的手，眼睛亮晶晶，比夜空中的星子还要璀璨迷人：‘难，才有意思。我们一起修行，一起走到巅峰。’ 眼泪滑落，晏尘感到浓浓的窒息和深深的恐惧。萧子珩，你怎么就这么死了？ 他觉得不可置信，因为仅剩的记忆中，前世的萧子珩，最后在他的帮助下，顺利成为北厉神帝。怎么可能现在就这么轻易，死在自己眼前？？ 晏尘有些埋怨，萧肃贵为圣皇，又是神帝，却从不给予皇子什么保命的后招。养蛊一般任由皇子之间互相争斗厮杀，认为最后的赢家，才配做他的孩子。 他握住泛着黑雾的长剑，缓缓拔出，冷汗直冒。催动灵力将长剑寸寸崩断，捂着腹部缓缓起身。 萧子黔死死盯着他，眼里的厌恶和杀意几乎喷涌而出：“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马上就轮你了。” “晏尘，认命吧。” 仿佛穿过时光，跟数年前的声音重合。 晏尘突然适应了头疼，像是失去了知觉：“认命？我从来不知道，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一张张鲜血淋漓的面孔浮现眼前，一只只血淋淋的手推着自己往出走，一阵阵修士自爆的灵力波动撞击自己的心。 他们都说：“殿下，您一定要活下去啊。” 国破家亡的痛，丧失亲友的痛，一个人孤苦伶仃被追杀的痛，叩问内心的挣扎和折磨从内心最深处，一股脑涌上心头。 无尽仙域，晏尘握着匕首堪堪刺进心口，就被川辞挥出一道莹白的灵力阻止： “天地之大，不逾于心；古今之远，不出于心；万物之繁，不离于心。” “晏尘，仅凭境界来判断道的终点，本身就是错的。” 晏尘双目赤红，心神震荡：“那么请问师尊，弟子这些年一路走来，算什么？” 整个西域众生皆以此为标准，修行了成千上万年，世世代代奉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不假，每个人也都为此付出了昂贵的代价。 穷极一生登临巅峰，却发现全都是错的。 如果早知是错，那就各自探寻各自的道，而不是被蒙在鼓里，飞蛾扑火。 川辞眼里闪动着不明的情绪，欲言又止。 晏尘向来不喜猜测别人的内心想法，此刻却看懂他的言外之意： ‘路还很长。’ 萧子黔笑意变淡，感受到一丝丝危险的气息，没敢贸然上前。他的魂术登峰造极，身边被控制的修士数不过来。但是对上圣师境攻击还是毫无胜算，毕竟，谁让父皇不允许皇子使用那些作弊的手段。 晏尘神魂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两世修成的道心一寸一寸碎裂成灰，压抑已久的执念和愤怒不甘一点点化为心魔。他双目猩红，眼泪混杂着血水淌过苍白的脸颊。眉心暗紫色的光芒闪动，圣灵飞梭飞出，漂浮在半空之中，极速旋转不断变大，遮天蔽日。 竹林中的雾随风涌起，竹竿上红色的暗纹忽明忽灭，一声声仿佛来自地狱般的嘶吼和尖叫响彻云霄。 “魔从未彻底消灭，它就藏在每个人心中。” 此间墨玉竹林，吞没无数迷途之魂；重重迷雾，皆是亡者未散的执念。 红光愈盛，竹林震颤，化作一道道红色的灵力尽数没入圣灵飞梭。 竹林内修士察觉不妥，纷纷拼命逃散。 昏暗的天空愈发阴沉，黑色的漩涡在竹林上空飞速凝结，厚重的乌云之中，暗紫色的雷劫若隐若现。 禁地外的长老和弟子已经完全说不出话，就连北厉皇朝派来的人也是目瞪口呆。 这居然是圣器师天劫，不是晏尘引来的，而是因为他的法器，自主进阶。 第22章 商珏面沉如水，忐忑不安。 晏尘冷笑一声，朝着萧子黔一步步走近。 “晏尘，好好的修士不做，你是要堕魔吗？”萧子黔动弹不得，怨毒地盯着他。 晏尘历来被奉为气运之子，天道宠儿，于修炼一途事半功倍。整个皇朝年轻修士，都活在他的阴影之下。如今亲眼瞧着这人道心破碎，心魔丛生，心中只觉畅快无比！ “神魔本就一体，何来堕魔一说。”匕首泛着森然寒光，橙色和青色的血附着其上。 晏尘早就祭出两道莹白的圣师境攻击，阻挡萧子黔的退路，将人围困其中。 “晏尘，我与萧子珩皆是因你而死，你就不怕被北厉皇族报复吗？” 匕首扎进心口，萧子黔发出刺耳的惨叫。 晏尘笑得邪魅：“来多少，我杀多少。” ‘咔嚓——’ 紫色雷劫蜿蜒而下，晏尘被牵引至半空，萧子黔化作飞灰消散。 圣灵飞梭上一白一红两道灵力相互纠缠，沐浴着漫天毁灭雷劫，吸收禁地内的魔气，不断进阶。 第四十九道雷劫落下的瞬间，晏尘指尖凝结本命灵血，滴入。 圣灵飞梭从天阶法器，顺利成为圣器，神魔两念亦正亦邪。即刻认主，化作一道紫红暗纹没入晏尘眉心。 莹白身影骤然出现在禁地之内，远超圣师境威压扩散，苍穹之外跃跃欲试准备杀人夺宝的修士只好罢手。 他靠近的瞬间晏尘就要扑过去，又在川辞身前猛地顿住，猩红的眸子幽幽映着来人：“师尊，要将我逐出师门吗？” 川辞上前一步搂着他的腰：“不会。” 晏尘这才放心，松了口气抱住川辞：“师尊，我疼。” 莹白灵力将他包裹，身上的伤口快速愈合。川辞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抱着人消失不见。 禁地试炼被迫暂停。 竹林内不少皇朝修士丧生于雷劫之下，加之两位神朝继承人身死，萧肃大发雷霆，在西域召集修士准备围杀晏尘。 第20章 天玄峰，晏尘哆哆嗦嗦浸泡在寒冷的池水之中，腹部的伤口缓慢恢复。脑海里各种纷乱的片段浮现，晏尘抱着胳膊靠在岸边，全盘接收。 “路还很长，很好。”晏尘收起匕首，指尖沾了心口的血，靠近川辞。 “师尊，您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七日后。”川辞抬指点在他的眉心，“你道心有损，心魔渐起，为师会留下来帮你。” 晏尘伸手抚摸他的侧脸，将血抹在那张无可挑剔的面孔之上：“师尊为什么帮我，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川辞没说话。 晏尘忽然轻笑一声，踮起脚尖勾着人，把指尖的血在那双冰冷的唇上抹匀，然后仰头吻了上去。 他一直睁着眼睛，注意到川辞从未有变化的神情，在此刻微微松动。 晏尘心里涌起莫大的满足，他使了力气，将人推倒在地，压着人毫无章法深吻。川辞微微皱眉，不回应，也不拒绝。 吻着吻着，晏尘感觉不对劲。他只是想要撕破这人的伪装，撕破他虚伪无情的面具，用自己蝼蚁般肮脏的血，沾污神明一般的人物而已。 说到底，他只是有点想报复。 无尽仙域所有人，他都想报复，想毁灭。可惜啊，目前，只能接触到川辞一个人而已。 然而跟想象中不同。他在此刻只觉心脏狂跳，浑身的修为逐渐增长，脑海里没有一丝欲望邪念，只有不断冒出的感悟和尚未消化的道法。 晏尘一心向道，本就对道法痴迷，自然被深深吸引。 眼睛渐渐迷糊，晏尘像被深渊吸了魂儿，想停却根本停不下来。他只能疯狂吻着，不知不觉动手去撕扯身下人的衣服，想要贴得更近，想要更多。 想被玄之又玄的天地道法，彻底吞没。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川辞冰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晏尘意识回笼，却不肯放手：“师尊，我不知道。” 冰冷的手忽然按住他的腰，晏尘冷不防一个哆嗦。 “为师帮你，有别的办法。” 晏尘浑身开始发抖，他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心里弥漫数不清的紧张和恐惧，下意识想要答应，换个更好的办法。 可是同时内心深处也迸发一抹疯狂：如果这个人是川辞，难道不应该试试吗？ “师尊，求您。” 一阵天旋地转，晏尘被一具沉重又冰冷的身体压住，急促又猛烈的吻堵住了随即涌起，尚未来得及说出口的后悔。 身上的衣袍被撕毁，寒冰一般的气息将他包围，吞没。 撕裂神魂般的痛一阵阵传来，莹白的灵力却源源不断涌入，将碎裂的道心一点点修复。 他感觉体内埋了一块坚冰，总在自己沉沦之时又带着刺骨的冷意激得人清醒。身上被点燃的□□燃起又熄灭，晏尘的意识飘在云端下一瞬又跌落深渊。 这样的折磨反反复复，晏尘觉得自己快要受不住，他开始挣扎，开始躲避： “师尊，师尊，可以了。” 川辞充耳不闻，并没有就此放过他的打算。 求饶哭泣没有用，晏尘红着眼睛破口大骂，挣扎得更加激烈。 可是那双钳在腰上冰冷的手，自始至终未曾撼动分毫。 晏尘抖若筛糠，一次又一次攀至巅峰几乎到了极限。 “川辞——我讨厌你。” “我讨厌你。” “师尊——放开我。” “求您停一下。” “川辞放开我放开我。” 直到再也没有力气发出一丝声音，连睁开眼睛瞪人都做不到。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晏尘感觉有冰凉的吻落在唇上：“好了。” “好了。” 耳边的声音跟回忆里的声音骤然重合，晏尘吓得一个激灵。 川辞半蹲在岸边，目光淡淡：“吓着了？” 晏尘惊魂未定，看向川辞的目光罕见带了一丝胆怯和畏惧：天吶，他是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知道的是川辞帮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他死。 自己究竟哪来的胆子，之前居然还敢坐在这人怀里，甚至大言不惭问做到哪一步？ 哪一步，呵，分明是把自己作死的节奏。 世间情事千千万万，哪有这么折磨人的。 晏尘不自觉开始紧张，微微发着抖，有些不敢靠近川辞：“师尊。” “可以出来了。”川辞起身，仍旧站在原地。 晏尘努力控制着自己不露出端倪，强装淡定：“好，好的。弟子这，这就起来。” 该死，怎么话都说不利索。 川辞微微皱眉，朝他走近了一步。 晏尘瞳孔骤缩，惊慌失措往后退，大声道：“别过来！”踩到池底圆滑的石头，脚下一滑，扑通向后摔去，溅起阵阵水花。 一连呛了几口水，晏尘稍微清醒了一些，他划拉着要站起来，忽然一阵寒风拂过。 下一秒，川辞直接伸手将人从池水中捞起，回到房间里。 晏尘浑身湿透，习惯性抱着川辞的腰，冻得上下牙直打架。 川辞伸手推开他，抬手指了下榻上干松柔软的衣服，人就消失不见。 晏尘好一会儿才回神，心里有些懊恼。川辞明显是生气了，这次就得全赖自己。 换好衣服，瘫在榻上，感觉脑子乱哄哄的。 不过是一段回忆而已，何至于将自己吓成这样？晏尘捂着仍在剧烈跳动的心，闭上眼睛，那感觉如同身临其境，仿佛刻在灵魂上。 额间纹路暗芒闪烁，眼底的猩红并未全部退却。 晏尘深吸一口气，此刻的他比起梦境中那个他，也好不到哪里去。至少那个他道心被修复，心魔也被压制，圣皇境修为尚存且还有更进一步的趋势。 现在呢，道心碎成了渣，只能静下心来重新找自己的道。 可是心魔在一旁虎视眈眈蠢蠢欲动，根本就无法静心思考。 修为卡在圣者境，没有进阶的趋势反而还退了些。 人怎么能吃一堑又吃一堑？重生了，却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长进，反而一步步把路走死了。 萧肃本就不是个善茬，估计现在肯定招兵买马跃跃欲试，想要掀起战争，借着除掉自己的由头，向长生宗发难。 宗主卡在圣王境多年，一直没有进阶的迹象，论起实力定然是比不过萧肃。 再加上北厉皇族擅长魂术控制，一人操控修士可抵千军万马，光是数量都足够瘆人了。 西凌皇族修士的血都还没干透，又要掀起血雨腥风吗？ 萧子珩一个不该死的人，就这么突然死在自己眼前。 那商珏呢，他会如同前世一样，再次死在自己面前吗？ 莫名的恐慌将晏尘笼罩。 绝对不能这样，要努力提高修为，要寻找自己新的道。 晏尘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他从不会觉得气馁，那些杀不死他的都将让他变得更强大。 第23章 更何况也不是走投无路，他还有川辞。 即便川辞不说，但是结合自己的记忆，晏尘其实也大概能猜出他的身份。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难怪桃夭拼了命，也没有办法幻化出川辞的样貌。 敢问这世间，谁能描募出他呢？ 连晏尘自己都不敢百分百确定，他所见到的这个人，就是川辞本身。 想通这些，晏尘深吸一口气，觉得心里稍微舒坦了些。 他想了想，捏决，身影消失在长生宗。 川辞似有所觉，却没有别的动作。 片刻后，晏尘又出现在房间内。从空间手镯取出一套新的衣袍，给自己做了多次心理暗示： 我不紧张，我不害怕，我也不怂。 然后起身，敲了敲隔壁的门：“师尊，弟子求见。” “进。” 川辞抬眸，一道红色的人影朝着自己走近。 晏尘被他的目光吓得心里直打退堂鼓，攥紧了拳头，咬着牙逼着自己不后退。 他局促地跪在川辞面前，目光微微躲闪，声音也底气不足：“师尊，弟子不是故意那样的。” 是认错，但也不好直说。 川辞没出声，只是沉默瞧着。这样张扬鲜艳的色彩，衬得整个人娇艳俊美。趁着晏尘垂眸，他忍不住闭了闭眼，才说：“还有何事。” 从来晏尘找他，川辞都问‘何事’。 晏某有些心虚和惭愧，显得他无事不登三宝殿似的。 做好最后的心里建设，晏尘抬眸，从空间手镯取出一截墨竹的枝叶，漆黑如墨，闪着凛凛暗光。 “师尊。” 边叫着人，边手忙脚乱把人衣袍扯开，露出里面如玉的肌肤。 “可以教教弟子，怎么印刻吗？”他一脸虚心求教的模样，跟脑子里少儿不宜的画面大相径庭。 川辞幽幽的目光看得人心里发颤，自己的小心思根本无所遁形。 晏尘破天荒觉得年纪小真是一大弊端，若他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何至于被人拿捏至此。 但是，也有好处。 晏尘抬头凑过去亲了一下，故作扭捏道：“师尊，您这样盯着我，我有点害怕。” 冰凉的手指点在眉心，一段金灿灿的法决在脑海中显现。 心里默念几遍之后，晏尘感觉浑身都在冒热气，嘴角抑制不住上扬，强忍着内心的悸动。晏尘屏住呼吸，指尖凝结灵血，将墨竹包裹浸透，默念法决摁在川辞的心口。 竹叶抖了一下，栩栩如生，晏尘的呼吸也跟着错乱，法决也念得磕磕绊绊。 川辞忽然握住他的手腕：“静心。” 晏尘面上露出一丝苦恼：大罗神仙来了也没法静心！ 不行，这么好的机会，绝对不能前功尽弃。他努力调整呼吸，强迫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将墨竹一寸一寸嵌入。 好不容易完成，却没打算收手，指尖的灵血汇聚。 “一个字。”川辞的声音骤然响起。 晏尘又吓了一跳，表情似哭似笑，声音有些哀怨：“师尊~” 怎么自己的想法又被猜到？事已至此，好在川辞也没有拒绝他。晏尘收敛心神，一笔一划刻下自己的名。 第21章 心心念念的事情完成了一半，晏尘有些脱力，他干脆把自己埋在川辞的怀里。那几个金灿灿的法决不像是他这个境界能够驾驭的，浑身的灵力被抽空，身上没有一丝力气。 也不是没想过体面些的办法，关键川辞不休不眠，就没有失去意识的时候，他根本也没机会下手。 耳朵贴着冰冷的心口，听着强有力的心跳，竟然生出几分不真实。 “师尊之前说，‘天地之大，不逾于心；古今之远，不出于心；万物之繁，不离于心’。”晏尘抓着他的肩膀直起身，目光坚定看着川辞：“弟子有些明白了。” “很好。” 晏尘低头吻了吻，跟川辞对视。 好一会儿，他起身跪好，恭恭敬敬虔诚至极，朝着川辞行大礼：“师尊，弟子不孝。” “嗯。” 晏尘走过来拉起他的手，从这里到榻前不过短短几步路，却似乎走了很久很久。他闭了闭眼，下定决心，主动解开衣带，转身将人推在榻上。 “川辞，我心悦你。”说完，低头就去吻。 “今日不结契。”川辞悠然开口，伸手将人按住。 晏尘迷茫了一瞬，被翻身压住，火红鲜艳的衣袍褪下。感受到川辞身上传来淡淡的热意，心里又惊又喜。他乖巧顺从，努力配合，热情响应着激烈的吻。 只是开心了没多大会儿，剧痛还是让他忍不住暗暗磨牙。微凉的手禁锢着他的腰，跟自己身上滚烫炙热如同两个世界，让他的欲望卡在一个诡异的位置，上不去也下不来。 总是疼得下意识就要躲，又反应过来，自己送上门的，躲也躲不掉，只能强忍着。 晏尘忽然意识到，在无尽仙域那次，之所以觉得痛苦无比，大概是因为那时的川辞还是太冷漠了，两个人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冰，自然只有冰冷的疼痛和错位的爱欲。 而如今，这个川辞是有温度的，就算不明说，晏尘却可以感受到他的心意。想通这一点，两个人之间就更近了些。 到最深处的时候，听见低沉魅惑的声音在耳边问：“知晓合道与证道的区别吗？” 晏尘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全身都在颤栗，却又不敢不回答，努力在□□之中找到一丝清明：“知道——啊” 那时他终于幽幽转醒，抬眼就对上川辞深邃的双眸。 “去掉万物，去掉欲望和执念，去掉自己，方可见‘真我’。” 川辞轻轻抚着他的眉眼：“既然不愿合道，就寻你自己的路。” 他破天荒主动低头吻了吻晏尘的唇：“但是在此之前，要先学会正视自己的欲望和执念。” 莹白的灵力一股一股进入晏尘的身体，滋养神魂的同时，也在推着他的修为进阶。蠢蠢欲动的心魔没有被压制，随着他的心绪熊熊燃烧，却不再作乱。 川辞贴心地缓了动作，给他喘息领悟的机会。 晏尘仰着脖子去吻他，盯着那张摄人心魄的面孔，直视漆黑眼眸露出的情欲。 我的执念和欲望。 晏尘心里一遍遍反思，他最开始没想牵扯情爱一事。他怕自己拿得起放得下，反而伤害那些情深意重的人。 可是无尽仙域里，那百年来无声的陪伴和恰到好处的指点，加上川辞特殊的身份，让他不知不觉沉醉其中。等到想要剥离的时候，已经晚了。 就像一个灵魂干渴之人，在错误的时间和地点，却等来了独属于自己的甘泉。 前世今生，哪怕在无尽仙域，都不曾有此刻心动情浓： “川辞，你是我的。” 眼泪无声滑落，他的爱和欲，只系于川辞，无论川辞是谁。 “贪心。”川辞表情没什么变化，却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很好。 晏尘抬手扣住微凉的身体，弓起自己贴得更紧，疼得全身发抖： “那我是你的。” “好。” 得到肯定，就仿佛卸下一座连绵不绝的大山，晏尘心下一松，身体也随之放松不少。 川辞趁机更进一步。 身下人锁骨上的篆体小字悠然亮起金色的光芒。 天玄峰上空，闷雷阵阵，带着毁灭之力逐渐压低。 晏尘感觉那雷似乎炸在耳畔，双眼迷蒙感受着情事结束带来的余韵，有气无力： “师尊，它要劈我吗？” “有我在，它不敢。”川辞吻着他。 晏尘想哭又想笑，有人宠着真好啊。 虽然知道川辞手下留情，缓了力气没有发狠似的折磨他。但估计是修为境界不够的原因，晏尘还是晕了过去。 川辞起身，指尖凝结泛着金光的血，滴入晏尘眉心。金色圣光将晏尘从头到脚笼罩，在神魂上篆刻独属于川辞的烙印。 雷劫缓缓散尽。 商珏坐在阁楼，额间星纹闪烁。他遥遥看着劫云消散，无声叹息，原来如此。 有这样的机遇，也不知道晏尘，是幸还是不幸。 毕竟天道的宠爱，本就祸福相依。 和在无尽仙域一样，醒来之后腰以下根本就没有一丝知觉。他只能瘫在榻上，动也动不了。 晏尘迎上川辞的目光，无端生出几分窘迫： “师尊，弟子是不是很没用。” “别人没有这样的机会。” 这话听着怪怪的，但晏尘还是很受用。握着川辞的手摩挲，眼底一片清明，猩红仍在： “那什么时候可以继续。” 说完，就从脖子红到脸颊，垂眸不敢去看川辞的表情。 “不急。” 好吧，晏尘一颗心放进肚子里，安心睡了过去。 萧肃招兵买马集结势力的消息传来，还给长生宗下了战书：交出晏尘，宗门就会无忧。 第24章 为此，宗主召集长老和阁主商讨，道渊作为太上长老自然要出面。不管怎么说，跟晏尘关系最近的，就是他了。 还没开始商量，川辞忽然抬手一挥。 一道火红的身影出现在大殿内，晏尘深呼吸，乖乖站到川辞身边。 宗主只淡淡瞥了一眼，没说什么。 听到道渊表示，将他与晏尘一起在宗门除名。包括宗主在内，全部震惊。 商珏盯着红衣的晏尘有些恍惚，他不觉得晏尘这样穿有什么深意，却无法抑制自己去赋予更多的含义。 晏尘已经深刻意识到自己的小心思永远藏不住，干脆都摆在明面上来。 从前修行讲究清苦低调内敛，所以他也不怎么打扮自己，看得过去就行。 如今他有了自己的道，有了自己的路，自然不受凡尘规则束缚。 这身红衣，自己喜欢，也只为那人而穿。 虽然川辞还不愿意结道侣契，晏尘也不着急，普天之下，反正自己也跑不掉了。 道渊愿意带着徒弟一起离开宗门，就目前来说，自然再好不过。 但是毕竟是宗门太上长老，弟子身份也不低，三个圣师级别的名头摆在那。 若不是惹了这杀身之祸，在西域横着走都可以了。 “如此也好，委屈二位了。” 晏尘看了眼川辞，代替他向宗主及各位行礼。 出了大殿，墨蓝色身影背对着自己。 晏尘眼神示意，川辞点点头直接离开。 他走到商珏身边： “师兄。” 商珏转身看他，抬手抚了抚晏尘的发顶。 这一次，希望商珏可以平安。 晏尘红了眼眶，主动上前将人紧紧抱住：“师兄。” 商珏回抱：“师兄为你高兴，突破枷锁桎梏虽然很痛，但是未来也因此而精彩。” 师兄不愧是西域最厉害的灵纹宗师，无所不知。 可是即便这样的人才，也注定陨落，注定在凡尘俗世之中挣扎。不清醒还好，但师兄这么聪明的人，必然要在清醒中沉沦，痛苦。 分明天道不公。 一口血喷出，晏尘急忙将人推开，弓起身体喘息。 商珏扶着他，面上是浓浓的担忧：“你道心还不稳，不要在这种时候钻牛角尖。” “这不是钻牛角尖，我既然要走自己的路，肯定不会轻松。”晏尘抓着他的手，“师兄不用担心。” “你也是什么都明白，那师兄就不多说。”商珏帮他擦去嘴角的血，心里有一些不好的猜测，却不能说出口，尤其不能让晏尘知道。 这一片时空，只因晏尘而存在。什么前世今生，本就是无稽之谈。 商珏不敢去深想这背后的原因，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他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害怕晏尘，重蹈覆辙。 晏尘也是服了自己，总能在一些该装傻的时候洞若观火，他抬头对上商珏蓝晶石一样好看的眼眸： “师兄，别这样，你要对我有信心。” “好，师兄相信你。” 拜别商珏，晏尘没有用灵力，就一步一步走回了天玄峰，在山脚下看到那道莹白身影，转过身等着自己。 “师尊，久等了。”晏尘坚定地朝他走过去，拉起冰凉的手握紧。 “师尊，我有点紧张。” 朝着宗门界域的方向，川辞陪着他一步一步走，路过的弟子朝着太上长老行礼，他们还不知道二人被宗门除名的事情。 各种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晏尘也逐渐习惯。 “师尊，以前弟子一个人被追杀，被赶出宗门，躲躲藏藏，也不觉得有什么。”他站在界域前，一步跨出长生宗的范围，转身回望。鼻尖酸涩，眼泪悄然落下，“如今有您陪着，我反而有点害怕了。” “为师陪着，就不是追杀。”川辞倾身抱住他，轻轻抹掉他的眼泪，语气是罕见的温柔：“是去见众生。” 第22章 道渊仙尊携亲传弟子离开长生宗，被除名的事情，很快传遍西域。萧肃得到消息之后，冷笑一声。只吩咐一少部分人去追杀，更多的准备还是留下来，对准长生宗。 既是游历修行，晏尘干脆放弃动用灵力，川辞也陪他一步一步走着。 “师尊，您以前会这样四处走走吗？”晏尘轻轻扯着他的衣袖，微微偏头去瞧。 “不会。” “那您会觉得无聊吗？” “不会。” 晏尘也不好再问下去了，闻着浓郁的桂花香，在心里幻想，如果自己身处川辞的位置，他会做什么呢。 走走停停，瞧见一处热闹的小镇。一红一白两位修士并肩而行，红衣修士姿容迤逦，额间紫红竖纹衬得整个人更加妖冶魅惑。至于白衣修士，一举一动气度非凡，应是不错的容貌，只是见过就忘。 “师尊，我们去喝杯茶？” “好。” “什么日子，这么多人。”晏尘一开始还很兴奋，等真的紧紧抓着川辞的手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心里满满都是后悔。 纵使没有释放魂力去感知，可他本就敏感，这么闹哄哄待了片刻便被吵得头疼。 “师尊，头疼。”晏尘伸手抱着川辞，嘟嘟囔囔。清修多年，突然热闹起来，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定然不会往人群里面挤。如今有川辞在旁边，晏尘更觉得自己莫名矫情。 “静心。”川辞抬手覆在他头顶，凉意自上而下蔓延。 晏尘顿觉神清气爽，身边的嘈杂声诡异地减弱。 总算挤出来喘口气，在街边的小茶楼寻了个靠窗的位置，晏尘将茶递给川辞，自己也灌了一盏。 他不说话，川辞肯定也不会主动开口。晏尘也不好总是盯着人，怕自己胡思乱想，就望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桥头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正在熬琥珀色的糖浆，一对少年男女站在摊位前，两个人目光灼灼，盯着老头手里的糖人，正是他们二人的样子。 晏尘闭目，神识外放。 锦绣轩内，掌柜忙得满头大汗，招呼着一对夫妻，妻子怀里抱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 “娘子，那时家贫没能给娘子做一身象样的嫁衣，今日七夕佳节，正好补上。” 原来是七夕，怪不得。 街尾桂花树下，算命先生跟人起了争执：“凤栖梧桐，奈何风雨，你们二人想成婚，难啊。” “你这个瞎子胡说什么？” 周围的人也是议论纷纷：“七夕节说这话，难怪生意不好呢。” 女子渐渐白了脸色：“先生，我不认命。” 算命先生摇了摇头：“既不认，那便自己争一争，红绳戴好不要摘。” 晏尘神识游遍大街小巷，心里慨然。 这样特殊的节日，总也不能空手回去。川辞虽然不在乎这些，但是不失为一种体验。 晏尘回神，起身对着川辞行礼：“师尊，弟子去去就回。” 出了茶楼，没走几步，一个卖簪子的阿婆笑眯眯拦住他。 “小公子生得这样好看，买支簪子？自己用或者给心上人都可以的。” 晏尘不好拒绝，低头扫了一眼。 ‘你知道送簪子什么含义吗’ 手一顿，晏尘莫名想起商珏的话。 “阿婆，簪子不能随便送人吧？” 阿婆笑得很大声，引得周围路过的人侧目：“簪子是定情之物，当然不能随便送了。要送，也得送心爱之人才行。” 晏尘心头一跳，忍不住抬头回望，隔着人群，跟川辞目光相接。 川辞瞧着那人冲他弯了弯眼睛，耳朵变了颜色，匆忙钻入人群的背影，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眼里缀着不明显的笑意。 几个呼吸之后，晏尘身影骤然出现。 背在身后的手，攥着一个缺了口的糖人。晏尘另一只手勾着川辞，坐在他的怀里顺势将拿糖人的手也举过去。 他凑过去轻轻碰了一下，才深深吻着，甜腻腻的味道借此传递过去。 川辞扣着他的脑袋，把所有甜味尝了个干净。 “师尊，您这些小心思用在弟子身上。”晏尘不想骂自己，但也找不到什么好词，“简直是对牛弹琴。” “嗯。” 怎么会这样呢，晏尘觉得川辞好得不真实。 不过既然到了镇上，断没有留宿山野的道理。晏尘拽着人，寻了一处幽静些的客栈，大摇大摆住进了一个房间。 自上次做那种事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晏尘的修为涨了不少，但是没有进一步的征兆。 道心破碎，终究还是给自己的修行造成了一定的损伤和影响。 纵然他无时无刻不在吸收炼化灵力，却像泥牛入海。 要想快速进阶，还是得靠川辞帮忙。晏尘不是急功近利的人，可是萧肃虎视眈眈。危险的不是他本人，而是整个长生宗，尤其商珏。 “师尊，现在可以了吗？” 第25章 但这种事，也不是他想就能做的。 川辞点在他眉心，然后撤手：“再等等吧。” 既然都这么说了，晏尘也就安心打坐。 眼下自己走上了与前世完全不同的路，最大的感觉，就是迷茫，无穷尽的迷茫。 从前总是嫌弃萧子珩瞻前顾后，对他说的迷茫并不能很好的感同身受，只以为他道心不坚定。 如今轮到自己，便越发懊悔为什么不能多一点耐心劝慰好友。 入定后便觉自己置身在大雾之中，弥漫四野，遮人眼目。辨不清来路，也看不见归途。 所谓‘真我’，那个终极的存在，到底在哪里？ 若生命的本源的的确确流淌于心，所当寻者，不就在于自身？ 可通向‘自我’的路是否存在，是否值得追寻，如何追寻，晏尘一概不知。 “好了，睡一会儿吧。” 仿若天籁，将迷雾之中茫然不知所措的人唤醒。 晏尘睁开眼却觉得天旋地转，玄之又玄的感觉让人一阵阵发懵。他起身摇摇晃晃，根本站不稳。 川辞将人打横抱起，安放在榻上，低头吻在额间：“睡吧。” “师尊。”晏尘伸手拽着他，就是不肯闭眼。 直到有人陪他一起躺下来，才陷入昏迷之中。 这一睡，竟是五日之后。 甫一睁眼，晏尘便觉得不对劲。 川辞不在身边。 他起身，只觉夜晚的热闹渐行渐远。阴冷的气息逐渐弥漫，牵动神魂，晏尘抬手捂着太阳xue。 “这么快就找来了。”他说着，眉心紫红光芒闪动。指尖青色灵力运转，猛地朝着某处窗外一点。 阴风四起，烛火熄灭，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窗户开开合合，发出瘆人的声响。 红色的法阵毫无预兆在头顶显现，快速旋转扩散，带着堪比圣师境的威压。 晏尘被迫半跪在地，圣灵飞梭立即飞出，成千上万红白丝线向四面八方蔓延，将阵法四处阵眼一一拔除。 “果然，小小阵法，困不住圣纹师。” 晏尘取出天阶长剑握在手中，几个呼吸认出来人：“是你。” 柳毅挑眉，身边的光头修士也露出惊讶的表情：“嗯？我们见过？” “没有。”晏尘懒得废话，这两个人都是圣者境，似乎还会一些魂修的手段。 萧肃真是好算计，知道自己的弱点在神魂，连杀手的属性都安排好了。 干净整洁的客栈弥漫着腐朽与死亡的气息，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儿。柳毅上前一步，身上裹着黑色的雾沼，一道道血色纹路从脖颈蔓延至脸颊，如同活物般涌动。 从他身上散发出接近圣师境的气息，漆黑长剑幻化，无数剑光带着凛凛杀机，直奔晏尘而来。 晏尘快速捏决，天阶长剑一分为二迅速分化成剑阵，与黑色的剑光纠缠在一起。他身形一晃，携着红白丝线势如破竹穿过包围，下一瞬就出现在眼前，柳毅急忙抬剑格挡，旋身后退。 却见晏尘与他擦肩而过，威势不减反增，剑尖直直没入光头修士心口。 “好啊。”柳毅怒极反笑，挥剑杀上来。 光头修士闪身欲退，红白丝线紧紧缠绕，神魂一阵一阵刺痛，恍惚间愣在原地。眼睁睁瞧着双目猩红的晏尘催动长剑穿透心脏，反应过来在倒地之前捏决催动阵法加速形成。 顶着威压，晏尘咬牙祭出匕首，长剑从那光头修士的心口抽出，手腕一转，竟将他双手齐齐斩断。 光头修士惨叫一声，血色阵法亮起大半戛然而止。 晏尘侧身躲过漆黑长剑，剑气划破肩膀，带起血线。他一脚踹在光头修士心口，借力旋身与柳毅厮杀在一处。 先把阵法破了，不然等自己精疲力尽，就算不被人杀死也会被这激起心魔的阵法折磨。 “好算计。”柳毅不见弱势反而眼里精光闪烁，“若是堂堂正正打一架，我应该不是你对手。” 晏尘不理他，借着退开的空隙运转灵力调息。那干扰人的阵法虽然没能完成，却已经对他造成了影响。 晏尘眼前模糊，心魔蠢蠢欲动，握着长剑的手微微颤抖。 柳毅笑得狰狞，提着剑一步一步走近，滔天的黑雾带着死亡的气息靠近。 不能静心，调转灵力就会滞涩，漆黑剑芒逼近眼前，晏尘还是慢了一个呼吸。好在圣灵飞梭及时挡了一下，红色的丝铺天盖地，柳毅只好运转功法一一砍断。 晏尘退至窗前，趁机攒了灵力，他顾及着附近的百姓，这才没有动用弟子令中的攻击。 他闭了闭眼，快速捏决衍化道法，正欲寻找时机准备一击即中，不经意瞥了眼窗外，大脑‘嗡’的一声。 本该热闹的街道一片死寂，大街小巷黑雾弥漫，倒在地上的人一个个目露惊恐，七窍流血。 漆黑长剑洞穿他的肩膀，晏尘猛地回神，双手紧紧握住剑身，血顺着嘴角溢出： “你做了什么？！” 第23章 柳毅挑眉，笑得轻蔑：“修炼啊。”猛地拔出长剑，横剑在晏尘颈间划出血痕：“生气了？” 晏尘眉头紧皱，神识外放，那夜里见过的人全部横死，曾经鲜活的生命，此刻却成了到刀下亡魂。 肩膀上的血洞泛着黑雾，晏尘面色苍白，额间冷汗流淌。他抬手握着剑身，用力推拒，剑刃割破手掌，血顺着手腕蜿蜒而下。 柳毅将人逼到墙角，眼里闪着嗜血的光：“我虽不好男修，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撤了剑，伸手捏起晏尘的下颌凑近：“殿下真是绝色。” 晏尘收回神识，整座小镇，竟无一活口。 他闭了闭眼，压抑着快要破土而出的怒意。 “是吗。” 匕首刺过来的瞬间，柳毅早有防备，抽身躲开。好整以暇瞧着人，伸手捻了捻，残留着微凉的触感。 圣灵飞梭极速旋转，晏尘流畅的起手式摆起。 之前打斗时刻意散落的布置在各个角落散发着幽光，柳毅转了转脑袋，运功催动长剑。 “阵起。” 两个字平平淡淡，却仿佛带着无上法则。 整座客栈都在颤抖，一道道红光冲天而起，划破寂静的夜空。 柳毅只觉眼前一花，慌忙抬剑抵抗。阵法似乎对他没有什么压制作用，只有晏尘的身形神出鬼没，时不时闪现在他身上割出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怎么，道渊仙尊没给你留保命的法宝？”柳毅集中注意力，警惕四周。 左肩一阵剧痛，他挥剑斩去，却扑了个空。 “你还不配。” 话音刚落，阵法持续扩大，眨眼间将整个小镇笼罩。 柳毅微微眯着眼，一道道黑色的影子汇聚到身旁。 月光下一个红色身影鬼魅一般站在高处，居高临下：“那就一起吧。” 圣灵飞梭升至半空，涌出道道红白交织的丝线，与此同时一道道红色的灵力从四面八方没入。 “果然不错，你竟然真的堕魔。”这丝线乍看无害，实则一旦沾身就会啃噬神魂。柳毅一连挥出数道剑芒，却根本斩不完似的。 青色灵力攒聚，混着鲜血抹在长剑之上，晏尘一手捏决控制阵法召集狂风迷雾遮掩身形，一手挽剑瞅准时机。 鲜血四溅，黑衣修士一个接一个倒地，柳毅身中数剑奄奄一息，撑着剑，冷冷盯着晏尘一步步走近他。 “此地与你有缘，拿来葬你正合适。” “这只是开始。”柳毅低声狞笑，浑身血肉开始腐烂。 晏尘瞳孔一缩，挥剑斩去，却见他原地化成一阵血雾，消失不见。 圣灵飞梭缩小，化作一道流光没入眉心。 晏尘早已支撑不住跌坐在地，肩膀的黑雾几乎蔓延至全身。 莹白身影悄无声息出现，灵力运转却被晏尘打断。 “师尊。” 川辞看了他一眼，果断收了灵力。 晏尘缓了口气，捏决，阵法覆盖范围内的亡魂和尸体，全部消散。他跪在原地，直到晨光熹微，才摇摇晃晃起身，慢吞吞跟在川辞身后离开。 西凌皇子堕魔，为修炼屠戮一镇无辜百姓的消息传开。 长生宗弟子反应最为激烈，他们虽然不喜欢晏尘，但是也不得不服，很多人将他当作努力的榜样。可如今，正道楷模却做出这样的事，一时间难以接受。 曾经的天之骄子，一夜之间，两级反转。 宗门内，宗主沉默听着各位长老争论，要不要跟萧肃示好，将晏尘捉拿归案交于皇朝处置。 商珏无声叹息，与天走得近了，与人便要走远。 几日过去了，晏尘身上的伤口仍未完全恢复，跟着川辞沉默走在人迹罕至的山谷之中。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他也是起阵的时候才想明白，从他被宗门除名的那一刻起，这个阴谋就已经诞生了。只有背负骂名，站在正道修士和普通百姓的对立面，萧肃杀了他才显得名正言顺。 第26章 当然了。 想要晏尘远离人群，孤身一人的，可不止萧肃。 这几日，他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川辞更不会开口。为了避免再给无辜之人带来祸事，晏尘专挑一些无人的区域走。 川辞的神情一如既往，但偏偏晏尘知道，他心情不好。走在他身边，只感觉那股寒意几乎都要蔓延至自己的身上。也许他应该轻轻握着冰冷的手去哄一哄，或者问一问道法修行，可是他没有。只是随心，任由这样的沉默存在。 偶遇一处清泉，晏尘还是忍不住伸手拽了拽川辞的衣袖：“师尊。” 得了默许，晏尘小心脱掉衣袍，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没入泉水。午后的阳光温暖，晒得身上暖融融。他不敢跟川辞对视，只能背对着人靠在岸边，几日的疲惫和心累袭来，就这么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人靠在川辞的怀里，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身上也换了新的衣服。除了肩膀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其他的伤全部愈合，连一丝疤痕都没留下。 这算闹别扭吗？也许吧。川辞说过，他可以任性，所以晏尘不打算这么快就服软。可是此刻抱着人，心里很难不依赖。晏尘干脆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厚着脸皮抱着人继续睡。 等到第二天，本想着若无其事把人推开，却被川辞扣住，接了一个冰冷的，绵长的吻。 说不上来是个什么心情，晏尘时刻反省自己，究竟何德何能？且不说谁对谁错，居然能让川辞先打破这场不愉快。 晏尘瞧见一个鲜红耀眼的灵果，忽然停住脚步。 “师尊，如果中毒了，您会救我的吧。”他伸手将果子摘下来，紧紧攥在手里。 川辞静静看了他一眼，抬指捏决。 一阵黑色的雾气自灵果上升腾飘散。 “好了。” 晏尘低头咬了一口，又酸又涩。连着吃了大半，确定嘴里都是酸涩的味道。 他扭头抓着川辞狠狠吻着，将酸涩的味道传递过去。 眼睛一眨不眨瞧着川辞，那张冰冷的面孔始终如一。 川辞推开他，用灵力将他肩膀的伤口彻底治好，转瞬带着人出现在隐藏于瀑布之后的石洞。 晏尘猝不及防被按在石壁上，汹涌的吻毫无预兆。冰冷的手撕碎火红的衣袍，晏尘被压在柔软的草地上。 “师尊——疼” 几乎是瞬间红了眼睛，剧痛传来，晏尘面色发白，喘着气伸手搂着川辞的脖子： “师尊，弟子错了。” 川辞缓了动作：“今日结契。” 晏尘瞪大双眼：怎么偏偏这个时候？ 他知道川辞生气，也知道自己不该迁怒于他。 小镇是自己要去的，就算不是这个，也会有下一个。 川辞不会干预太多，不会主动替他杀谁，更不会主动救人。 自己既然做出选择，就不能站在天道的对立面。 川辞愿意给自己一切特殊和偏爱，晏尘就要舍弃与凡尘俗世有关的一切，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可是真的没有办法看着那么多人因为自己而死，所以他拒绝疗伤，不能怨别人，就借着伤痛惩罚自己好了。 “师尊，现在时机不合适。”晏尘心里有些莫名的恐慌，这个契不对劲，他下意识有些反感和抵抗。 “你不愿意？” 一瞬间居然幻视，在长生宗跟川辞初见时。 当时川辞也是这个神情，看似给他选择，实则根本没得选。 晏尘心里泛苦，浑身抑制不住发抖：“师尊，弟子愿意。您可以轻点吗？” 冰凉的吻落下，川辞语气缓和了些：“可以。” 晏尘闭了闭眼，他得放松下来，不然遭罪的还是自己。 察觉到身下人乖巧配合，川辞身上的气息带了温度：“四十九道，坚持一下。” 晏尘猛地睁眼：什么四十九道？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一阵撕裂神魂般的痛袭来，裹挟着万年刺骨的寒冷。 他向来习惯忍耐，却在这一刻无法控制。 无法形容的痛苦从神魂向外蔓延，晏尘疼得想打滚，腰却被微凉的手紧紧攥住动弹不得。 “师尊，您要做什么？” “放松。” 晏尘咬破了唇，手指深深扣紧草地，全身的灵力早就被消耗一空，没了护体防御，手指被砾石划破，血肉模糊。 “师尊，弟子会死吗。” “不会。” 川辞每动一下，晏尘就感觉自己在鬼门关打了个转儿。 与此同时，他感觉有渗着寒意的锁链一道一道缠在神魂之上。每当要陷入昏迷，川辞就会用灵力给他缓解疼痛，并强迫他清醒过来。 缓息的空隙，晏尘居然还能勉强从记忆中找到相关的信息记载：于神魂上结契，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瀑布落下的声音忽近忽远，睁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清。川辞允许他搭着肩膀，允许他忍不住的时候去咬，可是晏尘哪里敢伤害川辞。 温热的吻落在颈间，印在锁骨，晏尘微微回神：“师尊。” “还有九道。” 这不是情爱，这是酷刑。 似乎是想着长痛不如短痛，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也可能是川辞耐心告罄。 晏尘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四十九道锁链牢牢缠绕在神魂之上熠熠生辉。 “好了。” 外面轰隆隆的雷声渐渐远去，晏尘终于可以晕过去。 川辞拘来清水，将晏尘身上的冷汗和草叶洗净，莹白灵力运转，浑身一丝伤口不见。 将鲜艳繁复的红色衣袍给人穿好，他并指点在眉心探查。 “萧肃不会放弃进攻宗门，我等也不会去伤害道渊和他的弟子。”宗主一锤定音。 “宗主英明。” 整个长生宗进入警戒状态，收到宗主的命令，弟子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一个个抓紧修炼。 第24章 听着哗啦啦的水声，还有几声清脆的鸟鸣。晏尘忍着全身的酸痛，缓缓睁眼。除了下半身没知觉，并未有其他的不适。 晏尘揪着月白衣袍，紧紧挨着人，哑着嗓子叫了声：“师尊。” “嗯。” “是道侣契吗？” 川辞隔了片刻回答：“不全是。” 那就是比道侣契还恐怖的了。晏尘很擅长猜他的话外之音，也总能猜得准。 “师尊，这次好疼。”这话说得假，没有不疼的时候。但是晏尘觉得他得说点儿什么，虽然他道歉了，但是很明显，这人并没有完全原谅他。 川辞没说话。 晏尘咬牙，撑着胳膊半趴在他的肩膀：“师尊，真的好疼，您别生气了好不好。” 冰凉的手轻轻抚着他的脸颊，川辞的目光带着不明显的温柔。 这样被他看着，晏尘有些受不住。 想躲。 又舍不得。 只好提着一口气迎上，也伸出手指，一点点去描募川辞的模样。 之前他一直以为，有人冥冥之中在推着自己。此刻明白过来，这个人就是川辞。时间快还是慢，什么事情该发生，什么事情不该发生，川辞都清楚。 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川辞一直在他的身边，只围着他转。 难道只是为了让自己进阶到圣主境？ 晏尘有些惭愧，自己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区区一个圣主境，也好意思让这样的人物鞍前马后催促呵护。 在石洞一连待了大半个月，晏尘总算活动自如。 此处风景绝佳，愈是往里面走，昏暗的岩壁上开满了幽灵花。五片细长深红的花瓣散发着淡淡的光，细长的白色花蕊随风飘荡，像一个个魅红色的幽灵。 晏尘盯着那花欣赏了片刻，思考着拿来炼药的价值。川辞忽然抬手扯散了他的衣袍，将人背过去按在石壁上。 “师尊！”晏尘吓了一跳，这个姿势有点怪，而且他好不容易才刚刚能站起来活动，不会又要来吧？何况这里阴暗潮湿，他有点不喜欢这么阴森森的环境。 “别动。” 川辞只是按着他，语气也温和，没有沾染情欲的样子。晏尘这才默默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什么样子，惊弓之鸟似的。 冰冰凉凉的触感落在肩膀和后腰，晏尘猛地一颤，倒吸一口凉气。 等到他穿好衣服时，再去瞧，总觉得幽灵花似乎少了几朵。 “师尊，我们接下来去哪？” 川辞低头看他：“长生宗。” 晏尘脚步停顿，他猛地抬头：“长生宗？”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川辞没多说，揽着他一起消失。 离开这里总的加起来都不到半年的时间，再回来的时候，看着处处戒严的宗门，竟然有种今夕何夕的错觉。 认出太上长老的弟子，愣了一瞬，还是恭恭敬敬行礼。 晏尘跟着川辞一路到了大殿，宗主，长老和阁主都在。 商珏瞧见晏尘眼睛亮起光芒，温柔地笑了笑。 第27章 “不少附属宗门已经被皇朝的人覆灭。” “这个萧老贼，十有八九是惦记宗门底蕴。” “贪心不足蛇吞象。” 没人提道渊带徒弟离开又回来的事，也没人敢质问晏尘是否真的堕魔。这师徒俩战斗力都很强，愿意回来维护宗门，宗主还是相当愿意的。 商讨完相关事宜，晏尘又开始头晕。回了天玄峰就栽在榻上昏睡了几日，直到被一阵刺耳的哭喊惊醒。 一开门，隔壁门口哭嚎的人，是脸色苍白瘦骨嶙峋的荀稚生。两个人都愣了一瞬，荀稚生先反应过来，跌跌撞撞起身。 见到晏尘就扑了上来，抱着他的大腿：“晏尘，你总算醒了，求你帮帮我！” 脑子还有些晕乎，他摇摇晃晃有些站不稳，川辞在身后伸手扶了一下他的腰。晏尘连忙将人扶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荀稚生带着人，用了缩地千里的阵法和符篆，将他带到长生宗附属宗门，浮云门。 聂寒衣面色清灰，双目空洞，躺在山洞里面奄奄一息的样子。 晏尘定了定神，炼药师基本也算大半个医师，他抬指运转木灵检查聂寒衣的状态。 “该死的，都是那些魂修，搞得什么乱魂幡，寒衣为了救人不小心中招。”荀稚生从来嘻嘻哈哈，此刻却面色灰败，形容邋遢，一脸绝望：“我应该及时救他的，可我只会炼毒丹。” 晏尘心中不忍，强忍着头晕，思考着体内仅存的养魂木精木如何才能调出来一部分。聂寒衣伤到神魂，除非是川辞出手，否则恐怕只有炼制魂丹试试。 尽管他去求，川辞也许会答应。但是他不会去，于情于理，都不该去。 在其他人眼中，川辞只是圣师境太上长老而已。 晏尘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大脑疯狂运转，还有什么可代替养魂木。墨蓝色影子一闪，一个眼熟的盒子出现在面前。 晏尘猛地抬头，对上那双好看的蓝晶石眼眸：“用这个。” “师兄，你——” 商珏摸了摸他的脑袋：“师兄无所不知。” 他不再多纠结，立马翻找炼药所需材料。荀稚生眼疾手快将人屏退，抱着聂寒衣守在一旁。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人能救聂寒衣，那个人只能是晏尘了。 活死人肉白骨，晏尘也没有绝对把握。为了不浪费养魂木碎屑，他仔细算好了用量，决定先练一颗废丹出来。 这种级别的丹药基本就是圣丹，就算报废，也花了他三日的时间。晏尘也不敢拿聂寒衣试药，只能自己吞了，没觉得有什么异样。他缓了缓，冷静思考，还是觉得不保险，跟荀稚生交代一声，人影消失在原地。 川辞抬眸，就见徒弟跌跌撞撞朝他栽了过来，起身将人抱住。 “师尊，我头好晕啊。”晏尘抓着他，却觉得天旋地转，“您能不能帮我清醒三日，三日就可以。” 也许是要进阶的节奏，自瀑布那次之后，晏尘一直就有这个毛病。好几次别人跟他说话，站在他面前他都听不清看不清，像隔着一层雾。 川辞抬手覆在他的头顶，冰冰凉凉的气息弥漫开来。 晏尘觉得好太多了，之前闭塞的思路也变得清晰，忽然想明白了废丹的问题。他没立刻松手，抱着川辞猛吸。再也不觉得川辞冰冷无情了，只有这样的刺骨寒冷才能让人时刻保持清醒。 川辞任由他抱着，几日而已，怀里的人瘦了一圈。 “师尊。”晏尘不想腻歪，也说不出什么腻歪的话。千言万语，最后到了嘴边，只能化作一句句饱含深情的‘师尊’。 “嗯。” 晏尘没敢多耽搁，身影一闪又回了浮云门。 人生第二次炼制圣丹，晏尘保持绝对专注。提前将聚灵阵布置好，也不确定雷劫会不会有，只好自己带着材料寻了一处僻静的山洞。 浮云门尚在开战，长生宗派去支援的弟子还在咬牙坚持。荀稚生虽然难过悲伤，却也咬着牙跟在战场后方，边流着眼泪边炼制杀伤力极强的毒丹。 这一日，眼看浮云门不敌对方魂修及操控的傀儡修士，门主重伤，站在浮云门大殿前，慷慨言说，预备自爆。 阴暗的天空乌云滚滚，顷刻间大雨落下。电闪雷鸣，道道暗紫色的闪电直直劈向某处不知名的山头。 为首的人露出兜帽下冷峻的脸，笑得十分邪气。 蓄势待发的北厉修士忽然调转方向，浮云门残存的弟子不明所以。荀稚生大脑一片空白，忽然想起来：“糟了！是晏尘！” 山洞内，晏尘硬生生护着丹药挨了雷劫。原本这十四道雷劫无伤大雅，偏偏他有心魔，咔咔这么一劈，人就有点不清醒。 关键时刻，神魂上的锁链散发一股寒意，晏尘骤然清醒。 浓郁的药香弥漫，晏尘呼出一口气，将银灰色的丹药收进丹瓶封口放好。缩地千里的阵法早就画好，荀稚生忽然出现在阵法内： “晏尘，快走！” 不用他说，危险的气息已经近在咫尺。 荀稚生惊恐地瞪大双眼，伸手过来抓他，一支箭穿透腹部，晏尘浑身一震，这箭不对劲。 一阵一阵的晕眩袭来，他才耗尽所有魂力和灵力炼制出丹药，根本来不及恢复。 眼看第二支箭直奔荀稚生，晏尘拼了全力用力一推，连带着丹瓶一起推进阵法范围。 蓝光闪烁，阵法消失。晏尘扶着一旁的山壁低头，眼前已经看不分明。川辞没有出现，说明接下来不会有致命危险。 想到这一点，心里反而安定下来，他闭上眼彻底晕过去。 黑袍修士几步上前将人捞住，抬手抚了抚苍白的面孔，低头印了个吻。 荀稚生摔了跟头出现在浮云门内一个山洞，他捏着手里的丹瓶，心情差到极点。 咬着牙先给聂寒衣服了丹药，操控灵力催化丹药，一颗心却根本静不下来。晏尘本是为了帮忙才跑去无名山峰炼药，结果却因此被人伤害。 他觉得自己对不住晏尘，可是眼下除了自己也没人能帮忙照看聂寒衣。荀稚生泪流满面，心中咒骂自己。 眼见丹药全部催化，他虚脱瘫在地上，抓起手中的弟子令，用尽最后的力气向长生宗药阁发出求救。 除了他，别人都不知道晏尘的情况。这种时候，他必须赶紧让宗门知道才行。 第25章 晏尘感觉自己又开始做梦，这次的梦跟前世有关。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陌生又熟悉的宫殿内。一时间有些恍惚，明明，皇城已经全部崩塌毁坏了才对。 “眼熟吗？”清脆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晏尘冷不防吓一跳，他坐起来仔细辨认。 “萧子棪？” 萧子棪笑了笑，表情有些不明显的僵硬：“你的记性很好，谁都能记得这么清楚。” 晏尘直觉他这话说得古里古怪，不像什么好话。他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的布置，越看越熟悉：“这里，是你的房间？” 萧子棪一直看着他，目光灼灼：“是，你睡得，也是我的榻。” 晏尘一阵恶寒，他极力忽视这奇怪的目光，站起身要走，忽悠一下没站稳。 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他的腰，将他捞住：“小心。” 晏尘转头闻着熟悉的熏香，心里的古怪更浓，他礼貌推开人，缓着步子走了走：“你抓我回来，又不杀我，要做什么？” 自问跟萧子棪其实没什么接触，一方面是因为那个时候萧子棪年纪太小了，如今估计也就是十六七的样子。 也没听萧子珩提过他这个皇弟，不过萧子棪也算出名。 他就是那个废物七皇子。 可是山洞那两支箭，精准无误，其上附着魂力，分明是藏拙。 萧肃这一群好儿子，大概只有萧子珩那个犟种，死守着自己的底线和原则，否则怎么会落到那样的下场。想起萧子珩，晏尘眸光黯淡了些。 “杀了你多无趣。”萧子棪亦步亦趋跟着他，盯着猎物一般的目光让晏尘浑身不自在。 “你父皇知道么？”晏尘暗暗寻思，以萧肃圣皇境的感知力，十有八九自己会被发现的。 “你担心他会迁怒于我？” 晏尘满脸疑惑：“想多了，我担心他亲自来杀我灭口。” 这个萧子棪，全身上下写满了不对劲。晏尘对这个人很陌生，完全没有思路。 无论如何，此地不宜久留。晏尘屈起手指，尝试调动灵力。 “不用费力气，你的灵力已经被封掉了。”萧子棪盯着他。 晏尘闭目查看神魂。 “魂力也只在殿内。”萧子棪好心提醒道。 “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夺位，你愿意帮我吗？”萧子棪朝着他一步一步走近。 感觉到危险，晏尘心中惊讶，这人居然已经是圣师境！ “你觉得我能帮你？” “能。” 晏尘想笑，身后挨上冰冷的柱子，细细打量他：“我凭什么帮你？” 第28章 萧子棪垂眸，眼里的情绪攒动，伸手将人困在怀里：“晏尘，你不恨吗？” “恨有什么用。”这个距离太近了，他忍不住抬手去推。 “我恨。”萧子棪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举过头顶，低头凑过去：“如果一切都没发生，该有多好。” 晏尘就算没有被封住灵力，也无法抵挡圣师境的威压，他心里有些忐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放开！” 额头印了一个吻，晏尘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 萧子棪松开桎梏，低头温柔凝视着那张让人魂牵梦萦的脸：“晏尘，你知道么，你有多勾人。” “要我帮你可以，别说这么恶心的话。”浑身的鸡皮疙瘩密密麻麻，晏尘呼吸都在颤抖，难道是自己的桃花开了吗？这么邪门的事情都能遇到？ “恶心？”萧子棪笑得有些轻蔑，几步走近将人猛地抱起，转瞬抵在榻上：“那你跟道渊仙尊做这些事，怎么不觉得恶心？” 看着晏尘震惊又疑惑，萧子棪手段娴熟扯开他的衣袍：“他在你身上留下那么多印记，消都消不掉，你敢说没有做过那些事？” 哪么多了？ 晏尘心念电转，幽灵花！ “看你这表情，不用问也知道了。”萧子棪俯身下来，低头吻了吻好看的侧脸：“放心，我会很温柔。” 身上一凉，炙热的吻落下，晏尘又气又急，这人年纪不大，力气不小，根本挣脱不开。 完了，川辞如果知道，肯定又要生气。他自己顶多有点反胃厌恶，可是川辞要是真的怒了，后果不堪设想！ 晏尘被逼红了眼睛：“萧子棪！想让我帮你，就放开我！” “我不放开，你也得帮我。那个位置，还有你，都是我的。”萧子棪脱下自己的衣服，露出身上狰狞的伤疤，压上来，语气却带着不明显的小心翼翼：“你会嫌弃我吗？” 晏尘全身发抖，看到那些伤疤愣了一下，觉得有的伤疤似乎在谁的身上见到过。 “萧子棪，这是两回事。我可以帮你，你不要做别的，不然我死也不会——” 陌生滚烫的气息堵住了他的话，衣衫尽褪，一只手缓缓游走，伸向危险的地方。 忽然身下的人抖若筛糠，面白如纸，用了力气推开他，猛地侧身吐出一口血。 圣师境的寒冷气息由内而外蔓延，萧子棪一个闪身，退出几步之外。 晏尘疼得清醒，心里稍稍安心。 萧子棪缓缓起身，声音低沉，带着怒意：“你居然还跟他结契？” 晏尘扯了被子裹住自己，闭眼忍受着神魂的刺痛：“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很好。”萧子棪一步步走近。 晏尘变了脸色：“做什么？” 萧子棪捧着他的脸狠狠亲了一口，咬牙切齿：“不过是圣师境的契约，只要他死了，我也可以解开。” 晏尘表情有些古怪，欲言又止。 “怎么，担心我？” 这话也没说错。 这世上没人能杀了川辞。川辞不死，晏尘就只会跟他绑得牢牢的。 “劝你别作死。”晏尘心里有了底，反而放松下来。裹着被子翻了翻被撕坏的衣服，面色不悦：“我竟不知，堂堂七皇子还有这癖好。” 萧子棪运转功法平息□□，眼睛还微微泛红，趁势坐了下来，盯着晏尘：“我对别人不感兴趣。” “如果做了神帝，必然要繁衍子嗣。”晏尘抬眸：“除非你没这个打算，或者觉得，自己有希望可以更进一步。” 萧子棪眉头紧皱，好半天没说话。 晏尘也不管他，在心里将几个皇子从头到尾分析一番。剩下的五个皇子之中，大皇子和二皇子实力和人脉资源都是经过多年积累，不容小觑。九皇子和十皇子，他知道的不多，只听说是天资聪颖。 而眼前这个人，晏尘看着他。 “你若是做了神帝，难道会乖乖找个女子？” “自然。”就算自己无心做这些事，家族的责任也不能无视。 萧子棪也看着他：“那我自然也能。”他勾起嘴角，“放心，就算有了后宫，我最爱的人，也只会是你。” 晏尘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回神：“七殿下，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有些不敢去看那目光，“我与殿下，似乎并没有什么交集。” 晏尘知道萧子棪的话是真的，他能感觉到。正因为是真的，所以他觉得不自在。 “我没有开玩笑。”萧子棪不再多说，把乱七八糟的衣服一扔，直接躺在榻上。 晏尘裹着被子低头瞪他：“还有别的房间吗？” “没有。” “那你去地上睡。”晏尘抬脚就踹。 萧子棪精准捉住他的脚腕，顺带摸了摸：“不可能。” 晏尘浑身一个激灵收回脚裹紧了被子，挪动着要往地上走。 萧子棪抬手挡住他：“我现在也不能睡了你，躲什么？” “我不习惯跟别人一起。” “怎么，跟你的好师尊可以，跟我就不行？” 晏尘觉得他有些无理取闹：“你有完没完？” “没完。”萧子棪伸手将人摁倒困在身前，“晏尘，不要逼我。” 晏尘无奈闭眼：“谁在逼谁？七殿下一点道理都不讲。” 萧子棪眼神有些受伤，浓浓的悲伤弥漫：“你主动亲我一下，我就不再提此事。” “你爱提不提。”晏尘干脆闭着眼不动。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好久，直到旁边的人身体越来越滚烫，晏尘感觉半边皮肤都要熟透了：“殿下！” 萧子棪恍惚了片刻，才哑着嗓子：“亲我一下，不然你也别想好受。” 晏尘睁开眼，身侧的手微微攥拳。他眨着眼睛仍在犹豫，身旁的人就一动不动等着他犹豫。 犟种！ 心里暗骂，晏尘赤着胳膊推开沉重的手臂，翻身压着人，盯着那人的眼睛。 “我肯定会帮你，无论因为什么。”晏尘很认真地说。 萧子棪眸光闪烁，灿若星辰：“那你也先亲我一下。” 看着晏尘吧嗒闭了眼，萧子棪一下笑出声，眼眶发酸，心脏砰砰跳。 晏尘抬指熄了殿里的烛火，两个人在黑暗中对视。 “殿下，知道我为什么熄灭烛火吗？”晏尘坦然释放神识。 压在身下的人面容变换，一行眼泪滑落：“吻我，殿下。” 一个吻而已，晏尘觉得无伤大雅。 他低头轻轻吻了下，一触即分。还是忍不住抬手帮人抹掉眼泪，嫌弃道：“矫情。” 萧子珩扣着他的脑袋：“亲一下不过分吧。”翻身将人压住，用力吻了回去。 第26章 晏尘几乎喘不过气，他使劲推着人，侧开脸：“疼。” 黑暗中，也能感觉萧子珩黑了脸，语气格外幽怨：“管得真宽，我早晚也要解了这该死的契！” “那就等你能解了再说。”晏尘涨红了一张脸，有些不自在，给了人一拳：“滚下去。” 听见一声冷哼，晏尘喘着气平复神魂的刺痛：“给我找身衣服。” 轻快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帮你换。” 晏尘拒绝他的‘好意’：“你若不想我死的太惨，就不要欺负我了。” 黑暗中萧子棪虎视眈眈，他毫不掩饰将神识外放，全部围在晏尘身边。强忍着换完衣服，晏尘已经晕得不行。连话都顾不上多说一句，就失去了意识。 “晏尘？”叫了几声都没反应，殿内陡然亮起光芒。萧子棪急忙把脉，并指探在眉心，刚想要没入神识。 晏尘忽然清醒，抓住他的指尖：“别！会受伤。”他半睁着眼：“我没事，只是头晕而已。” 萧子棪愤愤叹气，他之前就试着探查晏尘的神魂，却发现有一股极其强大特殊的力量阻挡着他。 若不是他撤的及时，必然要被反噬。 “怎么回事？至于么。” 晏尘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可能跟这个契有关。川辞向来霸道，他也没办法。 “我师尊脾气不好，你多担待。” 萧子棪瞪大了眼睛，眼里闪过各种情绪，最后无奈道：“我如果解了这契，杀了你师尊，你会生气吗？” 晏尘有气无力：“不可能。” 萧子棪看他神色疲倦，给人盖好被子，翻身上榻，安安静静盯着好看的睡颜，目光深沉。 药阁阁主收到荀稚生的信息，愣了一瞬。好半天才反应回来，急急忙忙直奔天玄峰。才到了山脚下，一道冰冷无情的声音在脑海响起： “我已经知晓，辛苦阁主保密。” 既然如此，道渊都不着急，他急也没有用。回了药阁，第一时间派人去找荀稚生。 晏尘安心睡了一晚，醒来之后感觉好很多。推了推身边的人：“我的灵力没必要封住吧？我又不会伤害你。” 萧子棪似乎尝到了甜头：“亲我一下，给你解封。” 第29章 晏尘无奈：“你知道我为什么老是晕厥吗？” 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萧子棪面色阴沉：“少来，难道他不心疼？就眼睁睁看着你疼死？” “蛮不讲理，不解封算了。”晏尘不想跟他纠缠，反正出了事真有危险，川辞也会救他。 萧子棪美好的心情一扫而空，挣扎犹豫，还是捏决给人恢复了灵力。 “魂力不能解了，我怕父皇发现你。” “你脑子没问题吧？昨天那么大张旗鼓将我捉回来，他能不发现？”晏尘心口一阵烦闷。 “首先，不是昨天。你已经昏睡了五日。”萧子棪起身瞪着他，“其次，我那么没脑子吗？” “禁地那个人是谁？”晏尘不跟他做无谓的斗嘴。 “身体是他的。”萧子棪没隐瞒，晏尘跟他从小就在一块儿，他作为皇子伴读，整日里吃住都是一起。 晏尘会认出来，很正常。认不出来才是反常，他也没打算瞒着这人。 “身上的伤呢？你都圣师境了，这点儿伤疤消不掉吗？”那些伤疤，有很多，都是为晏尘受的。 年少时他性子跳脱爱惹事又爱闯祸，身边几个伴读全部被牵连，打跑了一个又一个，只有这个人，一直跟着自己。 所以他们才会成为朋友。 可惜如今，这份友谊也不再纯粹。 “晏尘，你别生气。”萧子棪眼里隐隐泛起雾气，“我喜欢上你也不是故意的，情不知所起，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晏尘说不出话。所以是因为这样一份特殊的情谊，萧子珩坚定跟着他，陪在身边吗？ “我没有生气。”晏尘也不明白，这么多年了，萧子珩的脾气一点儿都没变吗？ “我只是觉得，你这样，注定没有结果，我替你难过。”晏尘握着他的手，爱而不得的滋味他不能感同身受，但是大概跟他迷茫找不到修行的路一样痛苦吧。 晏尘觉得自己如今可是大大的进步，从前他不会去揣摩别人的想法，不去感知别人的情绪，他觉得修行就是只要关注自身就可以了，哪里有闲情雅致关注别人怎么想。现在呢，光是川辞，猜他的情绪就很有趣。晏尘也逐渐试着去感受周围的人，感受他们的内心世界。 可能也是自己从前太迟钝，所以其实根本没发现商珏和萧子珩的想法变化。这么随便一想，晏尘幻想了一下前世自己那副嘴脸，都觉得自己简直罪大恶极。 萧子棪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绪，努力放缓声音：“怎么会没有结果呢，等我杀了他，你就是我的。” “我说过了，不可能。你不可能真的杀了他，我也不会跟你，跟你在一起。”晏尘撤回手，别过头。 开玩笑，川辞没了还有商珏那个老狐狸在呢。他猜测若不是因为商珏知晓川辞的身份，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手。 至于萧子珩，跟他年纪相仿，比起那些人来还是太年轻了，玩不过的。关于这一点，晏尘一直很有自知之明。尽管他不想承认，但是时间和阅历，本就是一种实力的积累，会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一个人。 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自己珍视的人，为什么一个个都会产生这样的心思。难道他是传说中的魅魔转世？ 商珏是，萧子珩也是。 晏尘不想伤害他们，也不愿意失去他们。 “好了，不说这个。”这个话题现在说也没意义。萧子棪收敛情绪，晏尘这个人，看似嚣张跋扈有主见，实则心软得很。只要除掉那些阻碍，到时候稍稍施压，就能如愿以偿。 他心里嫉妒道渊，怨恨道渊，道渊这个人实在太精明。从一开始就拿捏晏尘死死的。哪怕违背晏尘的意愿，但只要一直保持这样强硬的态度，晏尘早晚都会习惯。 甚至，爱而不自知。 晏尘可以不恨萧肃，他不能不恨。如果西凌皇朝仍在，他就会永远站在晏尘身边。届时他不会将自己的龌龊心思表露，只会成为新任神帝手里最锋利的剑，到了那个时候，没有人，能够比得过他在晏尘心里的地位。 只是可惜，什么都没了。 这让他怎么能不恨？！ 有的人修行是为了虚无缥缈的道法，可有的人修行，只是为了那个人而已。 萧子珩以前迷茫，因为他害怕晏尘知道后会主动疏远他。毕竟堂堂神朝继承人，若被人传出去是个断袖，不是什么好事儿。而且神帝陛下要是知道了，恐怕自己小命难保。 隔着这么多阻碍危险，他小心翼翼守在喜欢的人身边，每日如履薄冰，活得战战兢兢，怎么可能不迷茫？ 如今不迷茫，说起来也得感谢道渊。 因为他看到了希望，晏尘是可以接受这种情感的，哪怕他不情愿，最起码也不会很抗拒。 只是阴差阳错······但应该还来得及，修仙之人，一生还是很漫长，有的是时间，让晏尘接受他。 “我现在只是圣者境，怎么帮你啊。”晏尘心里发愁，这边帮不上忙，那边川辞估计还会生他的气，自己到底还能不能寻找到自己的路，顺利飞升圣主？随便一想就觉得压力好大，头好痛。 “你在身边陪我，我就有无限动力。”萧子棪双目含情，半跪下来，抓着他的手背轻吻：“殿下，您什么都不用做，陪着我就好。” 晏尘不敢跟他对视，耳朵尖泛着红：“别哄我了，说正事。”他收回手，目光淡淡：“早就没有什么殿下了，你也要向前看。” 一句轻飘飘的‘早就没有什么殿下了’，萧子棪像被人浇了冰水，淋了个透心凉，整个人都彻底清醒。 他眼神几经变换，缓缓起身，盯着晏尘：“确实，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几日委屈你待在这里。”萧子棪取出一个金灿灿的令牌递给他，“有事叫我。” 人一走，晏尘喝了盏茶，忍不住吃了几口点心，果然还是从前最爱的。他将整个宫殿转了一圈，每一处细节都与从前一般无二。 心里一阵苦涩，那时和现在，根本就是两种人生。如果他真的做了神帝，在这繁华人世待久了，耳濡目染，那颗执着的一往无前的心必然会泯灭。 就那么一知半解过完一生，不会遇见川辞，不会结识商珏，更不会像现在这般迷茫痛苦纠结。 路都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晏尘仔细对比了一下，比起那种一眼望到头的麻木人生，还是更喜欢如今这条跌宕起伏的路。 晏尘双膝跪地，对着虚空，虔诚地喊了声：“师尊，弟子想见您。” 心脏砰砰乱跳，毕竟心软还跟萧子珩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情，川辞生气，可能不会见他。 然而莹白身影显现，近在咫尺，熟悉的冰冷气息将他包围。 晏尘激动地瞪大双眼，伸手紧紧抱着川辞的腿：“师尊，您别生气好不好？” 冰冷的手轻轻抚摸他的头顶：“好。” 川辞抬手将他拉起，看着晏尘红着眼眶，踮着脚小心翼翼吻过来。 第27章 心里忧郁的情绪消失一空，晏尘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他仔细分析了目前的情势，总觉得自己待在皇城里什么忙都帮不上。 “方不方便送我回长生宗？” 萧子棪抬头瞥了眼：“为什么。” “我在宗门，可以跟你里应外合。”晏尘也没什么正经的理由，但是被拘在这里像什么样子，说难听些，就是囚禁。 萧子棪没说话。 这几日晏尘得了萧子棪的允许，可以在皇子府内随便转，偏偏不小心瞧见眼熟的人。 “柳毅，是你的人吗？” 萧子棪看着晏尘，眼神微动：“是。”他知道晏尘想说什么，“但我不后悔。我相信你不会打不过他，就算出了意外，他也不会真的伤害你，只会秘密将你带到我身边。” 见晏尘很久没回应，萧子棪半跪在他面前：“萧肃的计划我无法阻止，抱歉。等我成为神帝，一定会为你正名。” “虚名而已，哪比得上他们好好活着重要。”晏尘有些惋惜。 “我也不是怨你，你有你的难。”晏尘突然觉得命运很神奇，从前他们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属下。如今也差不多，只是调换了。 “不过柳毅这个人，有点危险，你要小心。”没有永恒的盟友，只有永久的利益。一旦萧子棪给的利益低于萧肃，那柳毅百分百反水。 “你关心我，我真的很高兴。”萧子棪目光将人一遍遍描募。 他这么盯着自己，晏尘下意识也看了眼，身上月白长袍绣着金色云纹，与从前爱穿的衣服几乎一模一样。 但是晏尘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自己。 “你有没有别的颜色的衣服。” 萧子棪挑眉，捏决送了块令牌出去：“干什么，嫌弃我给你准备的。” “没有，我的喜好变了。”晏尘看了看精致的点心：“这个还是很喜欢。” 服侍的宫人将一套套五颜六色的衣服捧进来依次排开，萧子棪满脸宠溺。 第30章 晏尘莫名有些恍惚，认真挑了挑：“真的不能放我回去吗？我留在这里，对你来说是隐患。” 最后还是选了件紫色的云袍，屏退闲杂人等，他也不躲避，直接换好。换完之后，想到什么，下意识望了望天，勾起嘴角。 “不是隐患，是我心归处。”萧子棪早在见到那身红衣时就如醉如痴，他从小就知道殿下绝色容颜，浅色系和深色系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但不管哪一个，都让他喜欢。 晏尘受不了他这一天嘴里说些肉麻的话，刚要坐下，忽然被人紧紧抱住：“殿下，你真的···” 感觉到滚烫的温度和某处硌人的触感，晏尘脸红一阵白一阵。 无论是川辞还是商珏，都很克制，不会这么，这么，这么明目张胆。 他轻轻推着人：“你好歹也是修行之人，矜持点儿行不行？” 萧子棪瞧见那样勾人的笑意，尽管也许不是为了自己，也十分满足，他跪下来抬头，这样情欲满身一脸痴迷的模样，看得晏尘呼吸一滞。 自己在川辞面前，也有过这种样子吗？ 不，自己可能，比这还疯。 “殿下，对不起，我控制不住。”萧子棪跟萧子珩模样有几分相像，他也没有刻意变回自己的脸。如果非要晏尘记住，还是记住萧子棪的样子比较好。若不是今日失态，他并不想玷污自己在晏尘心里的形象。 晏尘看着他，忍不住反思，世间情爱，害人不浅。 萧子棪将他的神情变换全部看在眼里。 西凌皇族整体氛围和谐，神帝陛下专宠皇后，虽然对晏尘十分严苛，却也养成了他这一副单纯天真的内在性格。 晏尘的内心活动，永远都明明白白摆在脸上，从不遮遮掩掩。 他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他看明白晏尘的内心，只觉心脏一阵一阵刺痛。 晏尘总是这样清醒，看得分明，他会被触动，也就那么一瞬而已。 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就算真的把晏尘变成自己的人，也晚了。 他的殿下，心里的情爱就那么一点点，却已经住进了别的人。 萧子棪心头酸涩，明明他是最早爱上的，明明他最早遇见，可是他却再也没有办法，真正走进殿下心里。 凭什么呢？ 晏尘看见眼泪一颗一颗从那人好看的紫色眼眸中滑落，心跟着一揪。他蹲下来将人抱住：“爱哭鬼。” 从前每次晏尘帮他上药，照顾他养伤，明明是因为自己才挨罚，这个人却只会看着他流泪。 “殿下，我不甘心。” 晏尘仿佛幻听：我不认命。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遗憾和不甘。 比起心想事成，这世间更多的，是——事与愿违。 “识卿，别难过。”晏尘陪着他一起流泪，感觉头又开始晕眩。 ‘以后我唤你识卿好不好，因为你跟他们都不一样。’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幸与卿识。’ 萧子棪紧紧抱着他，眼底的仇恨和不甘一点一点升腾。 没什么好哭的，路还很长。 “我不会放你回去的，晏尘。” 萧子棪一字一句：“萧识卿已经死了。” 晏尘迅速冷静下来，无声叹息：“你知道就好。”他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我想睡一会儿。” 本意是想让人放开他，这人心绪变换太快，圣师境的威压泄露出来也不自知，晏尘根本动不了。 结果却是被人拦腰抱起，萧子棪抱在怀里忍不住掂了掂：“我又没虐待你，你怎么越来越瘦了？” 晏尘被他晃得更晕乎，捏着他的胳膊抗议：“我不知道。” “晏尘，你让我进去看看神魂，你这样不对劲。”萧子棪直觉晏尘的神魂绝对有问题，道渊这个结契，分明此地无银三百两。 晏尘眉头紧皱：“这个我也没办法。”他强睁着眼睛：“外面什么情况了？” “你失踪的消息没人知道，附属宗门，已经全部沦陷。” 那岂不是，马上就轮到长生宗。 “既然头晕，就先睡一觉。”萧子棪抬手捏决。 金灵和水灵在指尖闪烁，晏尘看着看着，突然笑了：“你这个人，又尖锐又柔软。” 萧子棪也笑了：“是啊。” 晏尘握着他的手腕：“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先睡一觉吧。”萧子棪低头轻轻吻了一下，起身时，神情姿态却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萧肃准备进攻长生宗的消息已经板上钉钉，就在七日后。 万古长生宗再想藏拙，也没用了。宗门禁地内，年迈苍老的圣皇境强者也终于出现在西域众人面前。整个长生宗弟子士气大涨，战斗热情一路高升。 晏尘说要做些什么，就不会光说不做。打仗耗费灵力物力，丹药必不可少。他身为圣药师，这种时候怎么能不出一份力呢。 软磨硬泡之下，总算让萧子棪答应帮他恢复全部的魂力。当然，他也得亲自布置阵法遮掩，这个倒是不难，毕竟是圣纹师呢。 “你的意思是，拿皇朝的灵珍灵料，给长生宗炼药？”萧子棪皮笑肉不笑。 “质量最好的都留给你行不行？小气鬼。” “哼。” 萧子棪嘴上不支持，却把能搜罗来的材料都装进一个空间手镯。 抓着晏尘两只手左看右看，气得冒青烟：“我应该给你准备一个项圈合适。” 晏尘低头憋笑，撸起袖子：“我胳膊这么长，戴得下。” 萧子棪闭了闭眼，平复情绪，忽然抓起他的脚腕就要捏决。 “干什么？！”晏尘变了脸色。 “他们是天上云，我是地上泥，刚刚好。”萧子棪面无表情。 “胡说什么！你跟他们不一样。”晏尘心里难受，将紫色的手镯跟墨蓝色的手镯戴在同一只手腕上，“不许你这样说，也不可以这样想。” 萧子棪低头沉默。再怎么样，他在晏尘面前永远就是低姿态。本来想借着萧子棪这个身份，霸王硬上弓，可惜也没成。如今晏尘已经跟他完全说开，他更没有办法像那两个人一样，以上位者的姿态强行逼迫。 有一种自卑，是刻在骨子里的，尤其在欣赏喜欢的人面前。 晏尘倾身过去抱住他：“你是北厉皇族七殿下，也是我心中的五殿下。我会站在你身边，帮你去到那个最高的位置。”顿了一下，晏尘无比庆幸他如今这个感知别人情绪的能力：“你很好，不要妄自菲薄，你有你的过人之处。” “好。” 萧子棪觉得自己还是太好哄了，闷闷不乐守在一旁看着晏尘炼药，心里却无比满足。 还好，还能并肩而行。 晏尘不眠不休，将炼制好的各个品阶的丹药全部收好，挑了一些质量上乘的单独收进一些紫色的丹瓶中封口。 萧子棪这几日没怎么见到人影，晏尘也不好真的拿令牌打扰他。思来想去，把府内库房里一个精致的柜子搬了回来。 那天萧子棪喝多了酒，哭哭啼啼非要按着他亲个没完，晏尘忍不住发了脾气，那人就把库房的钥匙给他赔罪。 他也没客气，转了一圈，一眼就相中了这个紫檀木的柜子。 萧子棪在寝殿内悉心养着一盆花，晏尘认出来是喙檐花，也被叫作恶魔之爪。花冠下部是雪青色，上部是红色调的深紫，跟他的紫色双眸很搭。 第28章 晏尘祭出圣灵飞梭，将红白丝线凝结成锋利的刻刀，坐在柜子前认认真真铭刻阵法。 恶魔之爪喜低温，周围有阵法防护，但根本难不倒晏尘。他把柜子置于一个风水绝佳的位置，重新篆刻一个更万无一失的法阵，将花挪了上去。 柜子里面是各种紫色的丹瓶，里面都是晏尘选好的丹药。 最后，他打了个响指，整个柜子带着花，全部消失不见。 后日就要开战，晏尘总算又见到萧子棪。 他拎着两坛桂花酿，瞧见晏尘撇嘴，不满道：“干什么，这个喝不醉的。一朝被蛇咬。” “你这条毒蛇挺有自知之明的。”晏尘尝了一小杯，就抱着坛子猛灌，非常好喝。 “这可是我亲手酿的，请细品。” 两人相视一笑。 萧子棪笑着笑着，不经意瞥向一旁，脸色骤变：“花呢？” 晏尘装傻：“什么花？” 萧子棪伸手掐着他的衣领，语气有些急促：“别装傻，那阵法除了你没人解得开。” “花很重要吧？”晏尘看着他。 “你说呢。” 真生气了，有意思。晏尘强忍着笑：“放我回去，或者，你跟我一起回去。” “威胁我？你舍得吗？”萧子棪眯着眼，散发着戾气。 “看你舍不舍得。” 萧子棪简直要气炸了，从小到大这人就是这样，恃宠生娇！他最开始仗着身份处处忍让，后来是因为喜欢下意识宠溺，结果现在就轮到这人踩在鼻子上欺负他。 第31章 “别欺负我。”萧子棪软了语气。 晏尘过完瘾，舒坦不少：“荀稚生呢？还有他的道侣。” 萧子棪眼神暗了暗：“都好好活着呢，听说你跟他关系还可以？” “我跟他怎么样不重要，你要想办法变成你的人。”晏尘说完，觉得别扭，补了一嘴：“变成愿意衷心追随你的人，别误会。” 萧子棪怒极反笑：“真是难得，你如今也开始注意这些没用的小细节了。” 晏尘起身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面容慈祥：“没办法，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你！”萧子棪猛地起身，将人抵在墙上狠狠亲了一口，双眼通红：“晏尘！” 晏尘嘴角微微扬起，也以牙还牙攥着他的衣领，拉着他走到一处空无一物的墙，几步之外停住。 萧子棪没有挣开，眼底却开始闪烁着光：“做什么？” 却见那人并指点在他的眉心，一段红白交织的法决没入，在脑海中显现。 “别念错了啊，不然你的花可就废了。”晏尘松开他，心里有些紧张，一眨不眨瞧着萧子棪。 萧子棪闭眼平复心绪，静静感受着专注的目光落在身上。如果时间就这样暂停多好，这样的目光可以永远留在自己的身上，该有多好。 心中默念，指尖金灵和水灵迸发。 萧子棪看着精致的镂空矮柜，和上面完好无损的花，呼吸有些停滞。 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满满当当都是珍贵的丹药。 “别以为这样就把我哄好了。”萧子棪眼眶湿润，嘴硬道：“这些原材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缺的我也给不了。”晏尘垂眸，“把我的时间物化，让它们永远替我陪着你。” 眼泪砸在萧子棪的脚边，浸湿了精致华美的地毯。 晏尘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 重生的意义，大概就是给每个人一次，弥补遗憾的机会。 萧子棪转身回抱，寒风夹着雪花，缓缓飘落。 “下雪了。”晏尘抬手去接。 “出发吧。”萧子棪还是忍不住，低头在额间印了个滚烫的吻。 沿着密道，一行人疾速穿出皇城。 皇城守卫严密，不能动用传送阵法，否则会被护城大阵即刻绞杀。 临近北厉皇城的一座山谷，黑袍修士严阵以待。 晏尘被萧子棪紧紧抓着，以挟持的姿态出现。正好对上被同样挟持的荀稚生，以及明显恢复很多的聂寒衣。 “晏尘！”荀稚生看见他就忍不住掉眼泪。 “我没事，别担心。” 传送大阵就要启动的前一刻，迅疾的风拂过，更多蒙面的修士出现在四周，成包围之势。 “萧子棪，盯你很久了。”九皇子和十皇子一齐，于虚空之中显现身影。 晏尘忽然神魂一阵锥心的刺痛，忍不住闷哼一声。 萧子棪瞳孔一缩，急忙低头看他：“怎么了？” 晏尘轻轻咳嗽：装得像点儿！ “不用装了，萧子棪，你那点龌龊心思谁不知道？敢跟道渊抢人，我敬你是条汉子。”九皇子比他年纪还小了些，看着晏尘的眼神却满是阴狠和贪婪。 “有贼心没贼胆，只能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了。”萧子棪冷笑。 “你才是酸葡萄。”晏尘感觉自己的状态不妙，拼命转移注意力，给他传音。 萧子棪弯了弯眼睛，心情大好。 一声令下，双方开打。 “快点起阵，识卿。”晏尘意识微微模糊，滚烫的手抓上萧子棪的胳膊。 萧子棪释放圣师境威压缓缓退至阵法附近，刚刚出发的时候，晏尘还好好的，难道是因为喝了酒？不应该啊，一坛半都是他喝的，晏尘根本没喝多少。 萧子棪虽然没带太多人，但是个个实力强悍，如今全部找机会退至阵法前。灵纹师衍化道法，催动大阵开启。 不行，太慢了。即使晏尘意识模糊，也能感觉出。他犹豫了一下，祭出圣灵飞梭，起手式摆起。 阵法迅速变换，蓝色的光芒直冲天际。 萧子棪瞧着他摇摇欲坠，急忙将人扶住。 九皇子和十皇子的人纷纷祭出法光逼近，将包围圈一缩再缩，已经是近在咫尺，压迫感十足。 山谷大雪纷飞，刺骨的寒冷弥漫。 眼看阵法即将生效，忽而天空一声闷雷，似炸在每个人的耳畔。 一处阵眼被损毁，阵法失效。 万分惊惧时刻，萧子棪心脏狂跳，就要伸手将人护在怀中。 忽然整个世界漆黑一片，黑压压的夜空雷劫酝酿，带着毁灭的无上法则之力降临世间。 无论什么境界，都被这规则束缚压制，低阶修士一个个咬着牙被迫跪地。 萧子棪跟两个皇子皆是圣师境修为，倒不至于如此狼狈。 萧子瑜和萧子璋死死盯着近在眼前的猎物，哪怕举步维艰，也咬着牙凑过来。 “晏尘，跟着他那个废物能有什么好前途？” 萧子棪浑身颤抖，极其恐怖的气息自苍穹释放，目标，居然是身边的晏尘！ “怎么回事？”萧子棪挡在他身前，狠狠瞪着对面的两个人。 晏尘也感觉到了，最近其实隐隐约约就有这样的预感，是进阶，但又不完全是。 进阶圣师境的雷劫，对别的修士有压制之力。 侥幸撑过雷劫，到时候他奄奄一息，萧子棪根本应付不了那两个人。何况雷劫一出，这么明显，萧肃也不会轻易放过这大好机会。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离皇城这么近！ 雷劫压制别人，但是不会压制他。晏尘顶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威压，调动灵力催动圣灵飞梭。 “晏尘？你做什么？不攒着灵力渡劫，不怕一会儿劈糊了吗？”萧子棪忍不住大喊。 从空间手镯取出灵料抬手挥出，指尖凝结本命灵血，不惜一切代价催动阵法重启。 “晏尘？！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停手！” “别打扰我，别让我恨你。”晏尘从来不用这么重的语气说话，萧子棪一时间愣住，被萧子瑜一掌拍去一旁。 “原来是情深义重，啧啧啧。”萧子璋幽幽看着晏尘：“你想把他们送走？自己留下来对吧。” 晏尘脸色发白，蓝色的阵法愈发明亮，大功告成。 他猛地吐了一口血，抬手挥出一道水蓝色圣师境攻击。 萧子瑜和萧子璋猝不及防，急忙闪避。 晏尘被法则之力吸引缓缓上升，蓝色光芒大盛，萧子棪双目猩红，被手下扶起，刚要开口，全部消失在原地。 咔嚓 急剧消耗的灵力和魂力来不及恢复，晏尘被劈得血肉模糊。意识越发清醒，不对劲。正常圣师境小天劫只有七道而已，何至于这么大阵仗？ 虚空之中，圣皇境威压若隐若现：“找死。” 密密麻麻的黑袍修士自皇城纷纷涌出，山一样围在雷劫范围之外，虎视眈眈。 七道小天劫劈完，劫云飞速旋转扩散。 “怎么回事？” “怎么还有？” “这是什么雷劫，怎么还越来越多了？” 不少人开始议论纷纷。 糟糕，晏尘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深埋的记忆猛地浮现：前世这个时候，他已经是圣皇境！ 也就是说，今天的雷劫，不是七道，不是十四道，连进三级，而是整整七十道！！！ 什么样的人能以圣者境的躯体和道法硬抗七十道毁灭雷劫？ 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他现在的状态根本够不上圣师境。 晏尘心神震荡，为什么会这样？他下意识抬头望向苍穹，是川辞生气了？那也不能真的劈死他吧？ 圣王境雷劫浩然降临，晏尘此刻已经不成人形。神魂在浩瀚雷劫之中挤压，闪电像刀一样砍在神魂之上。 整个西域都能感觉到这场惨无人道的进阶。 商珏悄然出现在雷劫附近，面色苍白，满脸焦急。 长生宗宗主携一众长老及圣皇境大能一齐坐镇，与虚空之中的萧肃对峙。 第十四道雷劫落下，肉身飞灰湮灭。 神魂缓缓幻化成晏尘的样子，身上缠绕着一道又一道金色的锁链。锁骨，肩膀，后腰的图案熠熠生辉。 只有那两个篆体小字黯淡，除了名字的主人，此间不可见。 第29章 神魂强大，得是在有肉身掩护的情况下。 如今肉身直接被劈没了，这纸糊似的神魂，还要面对四十九道圣皇境大天劫。 修士，与天争，为天道不喜。 所以一般两个结局：一是合道，二是毁灭。 他向来贪心，不愿合道，也不甘心毁灭。 所以在川辞的呵护下，走上了第三条最难的路——证道。 晏尘想笑，漆黑的眸子闪着嗜血的疯狂。 黑色漩涡疾速扩张，淡金色的雷劫正在酝酿。 第32章 商珏目眦欲裂，虽然大概知晓道渊的身份，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不出现，对晏尘这么有信心？ 咔 淡金色的闪电砍在神魂之上，眼看神魂有消散的趋势，金色的锁链光芒大盛，将神魂牢牢锁住，缓缓凝聚。 意识回笼，晏尘轻声默念：“川辞，我爱你。” 第四十道雷劫降下，这一次金色锁链的光芒也微微黯淡些许，神魂凝结的速度变得缓慢。 “看来，此子不过蝼蚁。”萧肃嗤笑一声。 我不认命。 神魂重新凝结，晏尘目光变得平静。 第四十七道雷劫落下。 从最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萧子棪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被长生宗弟子客客气气压着也来到了雷劫附近。 这一次，花了快半个月的时间，神魂仍未凝结，雷劫识别不出需要劈的对象，便酝酿着等待。 毁灭雷劫，也是有脾气的，要么一击即中，要么作壁上观。 那些渡劫失败的人，多半都是被劈一下就消散如烟，不会像这种，狗皮膏药一样，不消散反而赖着不走的。 天地之间仿若一声来自亘古洪荒的叹息。 半透明的神魂微微颤抖，似乎有些急了，哆哆嗦嗦又凑成一团。 第四十八道。 萧子棪跪在地上泪流满面，什么都不敢想，心里的恐惧几乎将人淹没。晏尘可以飞升，可以更进一步，也可以成为一个没有一丝修为的普通人，他自会拼了命去保护。 但是不能就这么仓促的消失在天地之间。 他是天道宠儿，他是天之骄子，怎么能有这样的结局呢？ 商珏隔着重重山峦，注意到萧子棪，注意到每一个修士古怪复杂的表情，仿佛可以看到每一个人的内心世界。 几乎透明的神魂映照天地万物，映照复杂人心。 见天地，见众生。 何处寻我？我去何处？ 晏尘没有办法凝结，他还没寻找出‘真我’。 他的意识散落在世间各处，听着每个人的心声，感受着天地万物的呼吸。 遇见每个灵魂，他都会问： 你是我吗？ 你是我吗？ 你是我吗？ 都不是我。 一朵晶莹洁白的雪花飘落，晏尘下意识伸手接住。 雪花在温热的手掌之中久久不化，晏尘似有所感：我的灵魂，便是整个世界。 轰隆隆—— 第四十九道天劫落下。 萧肃猛地瞪眼。 漫天飞雪汇聚，天地万物间漂浮着青色和橙色的灵力，红白丝线道道缠绕。 金色圣光沐浴，万里晴空之上，一道洁白的人影缓缓显现。 还没来得及完全化形，另一道莹白身影骤然划破长空，将红色的衣袍兜头一罩。 圣皇境气息弥漫，整个西域为之震颤。 新的圣皇缓缓睁开漆黑如幽潭的双眸，伸出洁白无瑕的手臂拥住来人：“师尊。” “嗯。” 晏尘抱着川辞缓缓落地，萧肃一时没敢动手。 微凉的吻一个接一个落在唇上，川辞由着他胡闹，虚虚伸手拢着衣服将人严严实实裹住。 “师尊，疼死我了。”众目睽睽之下，晏尘抱着人一顿折腾，亲着亲着就要扒衣服。 川辞摁住他不安分的手：“先把衣服穿好。” 晏尘不闻不问，只管做自己的。 “别闹。” 一声惊雷炸响在耳畔，不少修士疑惑挠头，邪门了，晴空万里哪里来的雷？ 晏尘一个激灵，意识回笼，眨巴着眼睛，紧接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川辞把人拦腰抱起，有意无意望了虚空一眼，消失在原地。 长生宗宗主嘴角勾起：“神帝陛下，什么时候开战？” “哼！” 萧肃身形消退，黑压压的修士退回皇城。 萧子棪脑海里一遍遍闪过刚刚的一幕幕，心里涌起深深的挫败和失落。他悲痛欲绝，直接昏迷过去，被长孙茹伊掐着脖子拎回了宗门。 一道青色的身影缓缓浮现，瞧着长生宗弟子撤退的方向，跟了上去。 回到天玄峰，晏尘霍然睁眼，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他一把将人推倒欺身而上，狠狠亲了几口：“好师尊，我好爱你啊。” 川辞静静看着他，新生的面孔更加夺人心魄，额间紫红暗纹极其魅惑。有几个瞬间，跟无尽仙域里的晏尘重合。 晏尘手脚麻利将人脱光，迫不及待落下密密麻麻的吻，对着心口的‘尘’亲了又亲： “师尊，这回弟子来疼您。” 川辞眼里带着不明显的笑意，配合得摊开手臂，由着人发疯。 晏尘感觉整个人飘在云端，身体里的欲望层层高涨，他一直装乖装听话，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干翻这个天。 论这世间大好男儿哪个不争强好胜？凭什么他就得被川辞欺负？ 我不服。 我不认！ 就你小子拿雷劫劈我是吧？魂儿凝得慢了还敢嫌弃我？ 对自己的人下手也这么狠，果真天道无情！ 晏尘仔细盯着川辞的脸，不敢错过一丝变化。他将手伸去某处，跃跃欲试瞄准，兴奋地快要飞起来！ 刚要动。 咔嚓—— 冰冷的手及时按住他的后背将人扣住。 漆黑的闪电紧紧擦着天玄峰的上空划过。 长生宗弟子大脑宕机，青天白日的，怎么还打雷打闪的？ 晏尘一个激灵，微微清醒了一点点，声音不可置信：“师尊？” 不是吧？ 不会吧？ 晏尘不信邪，川辞也没有阻止的意思，趁着感觉还在，他一脸狐疑，继续试探着。 轰隆隆—— 似响在耳畔，又似炸在脑海。 再次被川辞紧紧扣在怀里，惊雷一晃而过，却比之前压得更低。 晏尘这次趴了半天没动弹。 “怎么不继续了。” 破天荒的，这青天大老爷居然主动问话了。 身上的人全身熟透了一样红，整个人丧丧的一动不动，把脸埋在川辞的脖子里一声不吭。 “说话。” “师尊弟子错了。” 晏尘简直欲哭无泪，正值盛年的大好男儿，居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被几声雷吓趴了。 是我不想继续吗？ 我难道不想继续吗？ 我······ 川辞将人翻身压住，晏尘连忙抬手遮住自己通红的脸颊。 太丢人了。 “这次不弄疼你。”川辞眼里的笑意无边无际，低头吻了吻。 晏尘觉得，至少这件事上，只能认命了。 他平复心情，亲了几下欲望就被点燃。 难得瞧见川辞这样生动的神态，几乎瞬间就攀至巅峰。 “师尊，师尊，弟子才发现，您真的——”晏尘神魂一颤，话音戛然而止。 说好了不疼呢，晏尘感觉体内的灵力飞速流失，疼得冷汗直冒。 “道侣契。” 川辞言简意赅。 晏尘迷茫了一瞬，拒绝的话几乎脱口而出，到了嘴边：“好。” 川辞很满意。 新生的躯体被点燃，篆体小字金光闪闪，嫣红的桃花栩栩如生。 感觉有无穷尽的浩瀚灵力源源不断涌入，晏尘颤抖着抽空问了句：“师尊我觉得我装不下那么多。” “静心。” 晏尘听见这两个字恨不得破口大骂。 这种时候怎么静心？静什么心？！ 精疲力尽却依然清醒着，真不愧是圣皇境啊。晏尘骤然发觉，川辞之前都是极力让着他了。差了三个大境界，果然是不一样的。 一个不小心，他可真就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他被人翻来覆去按着欺负了个够，也总算看到了肩膀和后腰栩栩如生的幽灵花。 “师尊，圣皇劫的时候大家好像都看见了。” 晏尘无端窘迫，两个人之间的小情趣就这么暴露。感觉自己的一世英名尽毁。估计道渊仙尊这恐怖的占有欲也跟着一起为众人所知，挺好，两个人一起出名，一起丢人。 “嗯。” 晏尘有生以来，头一次觉得自己对牛弹琴。 有的时候，他觉得川辞简直难以捉摸。有的时候，又一眼就能看透。 似云似雾。 “师尊” “嗯。” “师尊” “嗯。” “弟子是想，想问，还，还有多少。”晏尘感觉自己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 “快了。” 酷刑！！！！ 全身发抖，红痕遍布，个别地方还有淤青。 晏尘有气无力，有种跟川辞不熟的错觉。 他可是一代圣皇，这是凝聚的道体化形，怎么会有淤青？？还久久不消？ 都不用想，也知道川辞发了狠要折磨他，这种小细节都要使点灵力。 第33章 暴殄天物。 铺张浪费。 心里的怨念一股接着一股，面上却是晏尘意乱情迷，抱着人一遍遍深情地喊：“师尊。” 直到最后，听到一声熟悉的：“好了。” 接连半个月闷雷滚滚，长生宗及附近区域的修士已经习以为常，尽管多数时候干打雷不下雨。 两位圣皇境强者坐镇，长生宗众人士气陡涨。 下半身一如既往无知无觉，但是头脑异常活泛。 晏尘抱着川辞的胳膊，觉得不对劲。 前世这个时候自己就已经到了无尽仙域，他是强撑着度过圣皇劫，眼看萧肃对自己下手之际，整个人一起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再睁眼，就看见那张绝世容颜。 第30章 长生宗大殿，宗主，长老，阁主，一些实力优秀的弟子，还有萧子棪。 道渊带着徒弟一齐走进来，圣皇境的威压被收敛得干干净净，几乎察觉不到。 好吧连圣皇本人也没看到。 商珏盯着道渊仙尊身旁露出的一角红衣，低头憋笑。 萧子棪从期待，难过，疑惑，最后满脸的不耐烦：“晏尘你躲躲藏藏的干什么？这么见不得人？” 不为别的，本来裸着神魂渡劫就已经很尴尬了。严格意义来说，跟当众裸奔没区别。 偏巧他的神魂道道枷锁，还开着花，给人的印象极其深刻。 川辞脸皮厚，晏尘可不行。 萧子棪只花了不到两个多月的时间，就取得了长生宗上上下下的信任，以准神帝自居。他二话不说，仗着自己现在的身份，众目睽睽之下，伸手上前扯人。 晏尘躲在身后死死抱着川辞的腰不撒手，一张脸憋通红。 因为他一直不愿意见人，这次的商议一推再推，直到现在，萧肃的大军已经在宗门百里外候着了。 “怂包。”萧子棪气笑了，“又不是丑的惨绝人寰，怕什么？觉得自己太小？自卑了？” 晏尘瞪着眼睛，终于松开川辞，挥拳要去锤。 萧子棪总算见到人，瞬间红了眼眶，冲上去把人死死抱住。 这么一闹，晏尘勉强放下这件心头大害。 这次商讨就一件事：杀萧肃，夺位。 怎么打，只要萧肃活着，就不会真的安生。长生宗向来不问太多世事，历来修仙皇朝都是友好相待。只有萧肃着了魔一般，不灭长生宗不罢休似的。 晏尘虽然是圣皇境，但辈分在那，怎么也不好在后方躲着。 更何况萧子棪口口声声跟晏尘达成协议，他谁都不信，只相信晏尘一个人而已。 以萧子棪为首，崭新的队伍初步建立。他自己原本的势力大半埋伏在皇城内部，由柳毅带领，准备里应外合，只有一少部分精锐跟着他留在长生宗。 “可以啊，识卿，你把我的朋友全都变成你的了。”晏尘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萧子棪只在那天大殿相见的时候，过于激动有些失态，其他时候端的是一副神朝继承人的高傲姿态。 萧子棪安静看着他，总觉得晏尘气质变了些，身上也冷了些，每次不小心碰到他的手，都是微凉的没有太多温度。 “晏尘，你会怪我吗？”荀稚生一直没来得及真正感谢他，早早带着聂寒衣一起，把自己准备的礼物递过来。 “怎么会，我们可是好朋友。”晏尘收了他的礼物，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 “圣皇级大能，得来器阁挂个名，帮我吸引一下炼器人才。”长生茹伊已经成为器阁阁主，她眉眼弯弯，朝着晏尘伸手。 “当然，美人的要求，本圣皇从来不拒绝。”晏尘轻轻握着她的手背，吻了吻。 看得萧子棪浑身掉鸡皮疙瘩，干脆闭了眼，眼不见心不烦。 几个人寒暄着，李月瑶和章泽带着最新的消息赶来。 她有意无意看了眼萧子棪，勾起嘴角，跟长孙茹伊对了对眼神。 两个人无声的交流，引起了晏尘的注意：“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你刚刚还一副万花丛中过的风流样儿，这会儿怎么问出这么弱智的问题？”萧子棪恨铁不成钢。 笑声一阵阵传出来，商讨了一下明天的进攻方向，纷纷离开大殿。 晏尘大多时候都在发呆，人都走光了也没反应。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微微回神。 “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的。” “识卿。” 晏尘叫了名字，却没再多说。 萧子棪心里有种没来由的恐慌，这一次，他看不懂晏尘，读不出他的话外之音。 其实他的感觉是准的，晏尘的确什么都没想。 他觉得脑袋很空，想要去思考些什么，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思考。 “好累，想回去睡了。”晏尘忽然开口。 “你都圣皇境修士了，怎么还要睡觉？是回去睡觉，还是回去睡人？” 晏尘恨不得撕了他的嘴，像打开了什么任督二脉，总是口无遮拦。 “晏尘，有什么想说的，随时找我。”萧子棪正色道，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 他在避嫌。 晏尘看出来了。 做神帝本身就有很多枷锁，拥有至高无上的荣耀，也需要付出一些昂贵的代价。 “好。” 一步一步走回天玄峰，晏尘在山脚，瞥见熟悉的背影。 心头一酸，几步上前从背后抱着人，眼泪无声滑落。 “师尊。” 川辞等他哭完了，拉着人回了房间。 晏尘说累了，也是真的。他的脑袋依旧昏昏沉沉，依旧嗜睡，抱着川辞的胳膊话都没说上一句，直接昏了过去。 川辞点在他的眉心，莹白的灵力源源不断没入，直到晨光熹微。 萧肃没露面，晏尘干脆也在后方，他陪着荀稚生一直炼药，荀稚生靠着毒丹斩获不少追随者，自信心高涨，于毒丹一道造诣颇高。 已经不少人开始称他为毒丹圣手。 偶尔聂寒衣板着脸过来取丹药，会在晏尘发呆的时候，悄悄去吻满头大汗的毒丹圣手，一触即分，然后继续板着脸离开，独留荀稚生面红耳赤，不敢跟晏尘对视。 后来晏尘老远看到聂寒衣，就会突然消失一阵。 他在曾经覆灭的附属宗门地盘上走过，偶尔会停下来幻想曾经在这里修炼的人们，思考他们的一生。 晏尘总在不经意的瞬间，觉得自己从故事中的人，慢慢变成了局外人。 坍塌的废墟之中丝丝缕缕冒着阴寒死气，晏尘突然轻笑，抬手捏决，青色的灵力朝着某个方向袭去。 长生宗弟子纷纷严阵以待：“他就是神朝那个魂修！专门收魂儿的！” 灰色大雾弥漫整个战场，某处阵眼却只有一个疾速旋转的噬魂钉。 “哎呦，圣皇大人？”青色身影缓缓走近，晏尘眼神示意，那些弟子纷纷退去。 “这个称呼可真怪。”晏尘看着他，青色果然跟他很配，那张妖冶的脸依旧好看到没得挑。 “屈尊把好看的神魂给我炼炼？”付云青勾起嘴角，意有所指。 晏尘倏然红了耳朵，压到圣师境挥拳过去，付云青稳稳挡住，两个人有模有样过了几招。 最后晏尘还是挨了他一拳，然后两个人握手。 “圣皇大人心情一般啊，怎么，道渊仙尊不能满足你？要不跟我试试。” “胡说什么。” “想不到你还挺厉害，这么年轻就是圣皇境。”付云青跟着他往回走，好像他不是敌人一样。 “那我要是当了圣主，还不得吓死你。”晏尘说完，忽然愣了一下。 付云青哈哈大笑：“没别的话就别搭茬，现在尴尬了吧。千万年来，都没有人成功飞升到圣主境。” 晏尘跟他并肩走着，眉头紧皱：“如果是真的呢。” 付云青收了笑容：“也有可能，飞升，说不定就是死了。” 晏尘心下微沉，他下意识想反驳：不是的。 长生宗弟子瞧见付云青如临大敌，察觉到他没有杀气，也就放下武器，只紧张地盯着人。 萧子棪看着属下将付云青带到大殿，总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在哪里见过似的。 付云青自然不会认出他，他跟萧子珩也不过是短暂接触。 两个人聊了聊，晏尘才慢悠悠回来。 “晏尘，你的朋友可真多。”萧子棪咬牙切齿，加重‘朋友’二字。 晏尘恍恍惚惚，眨巴着眼睛。 付云青走过来亲密地挽着晏尘的胳膊：“晏大炼药师，听说你还有一些养魂木的材料？” “你们都在哪里打听的消息，这么灵？”晏尘有些惊讶。 “物尽其用，快点给我炼药。”付云青拽着人，轻车熟路，走去药阁炼药房的路。 “长生宗有你的卧底？” “那你别管。”付云青面色已经微微泛红，抓着晏尘冰凉的手又觉得好很多，下意识感慨：“你好冰啊。” 第34章 晏尘脚步一顿，整个人又晃了一下。 “怎么了？”付云青使劲眨了眨眼。 “没事，我马上给你炼丹，你可要多坚持一会儿。”晏尘带着人闪身，下一瞬出现在药阁炼丹房里，“千万别对我动手动脚，我师尊会生气的。” “谁稀罕碰你。”付云青撇嘴，抱着手臂坐在一旁，盯着他的侧脸发呆。 晏尘想着干脆多炼制一些，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付云青这么厉害的人物还是得抓牢，得想办法让他安心留在萧子棪身边。 圣皇境精神力浩瀚无穷，晏尘炼丹速度飞快。把丹药交给付云青，晏尘将自己总结的丹方，放进金色的令牌之中，捏决给萧子棪送了过去。 他直接闪身回了天玄峰。自从跟川辞这样那样之后，旁边曾经住过的房间就成了摆设，每日赖在川辞的榻上不起。 人一出现，却直接朝着川辞跌去。 川辞早早伸手将人抱住：“晏尘。” 恍惚之间，他觉得这好像还是头一次，川辞主动叫他的名字。 “师尊。”他微微清醒了些，跟川辞对视，“怎么了师尊？” “你喜欢这里？” 话问得没头没尾，可是晏尘听懂了，眼泪毫无预兆。 “别哭。” 他紧紧抱着川辞，没说话，直到晕过去。 川辞只好将人放在榻上，莹白灵力没入。 空气一阵波动，川辞微微抬手。 墨蓝色身影显现。 晏尘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商珏笑盈盈瞧着他。 “师兄。” 最近很爱流泪，眼泪无知无觉，明明他也不知为什么，就是忍不住。 商珏倾身抱着他，蓝晶石一样的眼眸仿佛穿过亘古时光。 “还记得第一次在藏书阁见到你。”商珏松开人，抹掉他的眼泪，“你看了我一眼就开始哭。” 晏尘微微觉得不好意思，那时是因为见到活着的商珏，太激动了。 “可是从前，你从未在我面前掉过眼泪。” 晏尘呼吸一滞。 “你知道我会推衍，但是不能推衍自己的命数。”商珏一直很温柔看着他，“不过我可以根据我在意的人，推算自己的命运。” 晏尘觉得自己好像眼花了，他居然看见商珏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 “我算过你的命数，很怪。有一段空白。”商珏握着他冰凉的手，“所以在我临死之前，就是喝酒那次。我悄悄在你的神魂上篆刻了一个点，我是灵纹宗师，想以权谋私，给自己布一个阵。” “师兄——”晏尘声音颤抖，拼命眨着眼睛，挤掉眼泪看清那张脸。 “只要我们在那段空白里相遇，就会触发这个点，那么那个我，便会继承所有我的情感。很幸运，在这里，我有机会亲口跟你说出我的爱意，甚至差点就真的梦想成真。” 商珏身影变得半透明，已经快要握不住。晏尘深埋的记忆再次浮现： ‘若有朝一日，师弟你能为我流泪，真是三生有幸。’ “我之前跟你说，我推衍不出这片时空的过去和未来，因为这个时空，只因你而存在。” 第31章 墨蓝色身影彻底消失。 晏尘手指微微蜷缩，像握住一阵风。 他的师兄，终究还是没了。 他默默绕着天玄峰转了一圈，然后闪身去了星阁。 熟悉的风格一如既往，晏尘给自己倒了杯茶，是商珏最爱的。 “师兄。” “人为什么要活着呢。” “人为什么要修行呢。” “人是不是必须要做一些什么，才显得人生有意义。” “那，如果。” 他问不下去了。 忽然看到一壶酒，都不用想，也知道商珏猜到他会来，特意准备的，与从前喝的一般无二。 拎着酒猛灌了半壶，晏尘摇摇晃晃出了星阁。跟遇见的每个人打招呼，无声跟每个人告别。 直到有人拦住他：“晏尘，哭什么？” “识卿。” 萧子棪从来没见他这样哭过，这个人永远是一副大道至上，七情六欲不存在一般。 而眼前这个圣皇境修士，挂着一串又一串的泪，眼里却无悲无喜。 萧子棪再次意识到，他已经读不懂他的殿下了。 晏尘看了看他，主动扑进他的怀里抱了抱，汲取属于凡尘俗世的最后一丝温暖： “识卿。我害怕，我害怕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萧子棪紧紧回抱，心里发苦：“真真假假，不用分得那么清楚。至少你的感受和体验，都是真的，那就足够了。” 晏尘抱着人很久没说话。 但是眼前的雾散了些，心境微微透亮。 可是，我有点舍不得，哪怕是假的。 “识卿，谢谢你。” 萧子棪满眼爱意，望着人渐渐远去。这一分别，就是永别。曾经承诺的爱，萧子棪决定还是深埋心底。 晏尘走着走着，忽然问：“师尊，您知道建木吗。” 川辞身影浮现：“嗯。” “传说建木，可通天地。”晏尘轻轻拉着冰冷的手：“我好像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无尽仙域了。” 川辞低头，吻了吻他微凉的唇。 淡淡的酒味儿弥漫，晏尘下意识回应，意乱情迷之际，听到川辞说： “那就回去吧。” “嗯。”晏尘轻轻嗯了一声，意识微微迷糊，仿佛要陷入混沌。 忽然惊醒，猛地推开川辞，并远远躲开：“不要！” 晏尘吓得酒醒了一半，意识到这个回去肯定不是回天玄峰。他努力想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该回去了。” “不要。” 川辞面无表情：“回去。” 晏尘心口剧烈起伏，觉得有股怒气升腾：“不。” 眼看着川辞携着冰冷又危险的气息朝他一步一步走近，仿佛带着无尽的威压。 晏尘忍不住浑身发抖，一步一步后退，彻底醒酒。 “师尊，我想看看他们的结局。” “不需要。” “师尊——” “你不愿意。” 是肯定的语气，川辞现在很生气。 晏尘心里挣扎，情感上他不该拒绝，川辞是他选择的爱人，肯定要和川辞在一起。 理智上告诉自己，他是独立的个体，就算是川辞，也不能强迫他。 冰冷的手即将抓住手腕的瞬间，晏尘再一次躲开，身上一直收敛得干干净净的圣皇境气息，剎那间迸发。 天地震颤，晏尘眼底猩红蔓延：“师尊，不要逼我。” 川辞静静看了他一眼，忽而冷笑一声。 晏尘从来没有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态，心中的恐惧到了极点，这是川辞震怒的表现。 手中匕首缓缓浮现，晏尘双手发抖，有些握不稳。 “很好。” 乌云集聚，闷雷滚滚。 同样圣皇境气息爆发。 晏尘咬紧唇，心里想着，那就打一架，打不过再说。 长生宗弟子被两股强大的威势压制，动弹不得。 晏尘不愿伤害他们，直接没入虚空之中。攥着匕首猛地朝着川辞冲过去，却在匕首挨上川辞的瞬间又生生止住。从前他肆无忌惮，因为彼时他们只是师徒而已，甚至自己内心深处对川辞有一丝莫名其妙的恨。 可如今他根本下不了手，他已经不舍得伤害这个人了。正准备后撤，发现川辞伸手过来，似乎是要操控他的手强势扎进川辞的心口。 晏尘瞪大了眼睛，慌忙之中手腕一转，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扎在了自己的身上，鲜血流出。 夜空中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 “什么情况？” “两个圣皇境强者？” “道渊仙尊和他的徒弟打起来了！” “他们不是道侣吗，怎么，吵架了？” 川辞愣了一瞬，立刻抬手释放灵力治愈伤口，身上的气息更加冰冷。 晏尘知道自己好像又闯了祸，但是他也不想就这么认输。 而且同为圣皇境，压制等同于无。晏尘也不知怎么对付川辞才能有几分赢的胜算，他想了想，将匕首换成了天阶长剑。 川辞只见招拆招，漆黑的眼里没有太多情绪。 晏尘虎口发麻，胳膊酸痛，怎么看都打不过。他心下一横，干脆收了武器，赤手空拳招呼上去。 没几个来回就被川辞攥着手腕摁在怀里。 “晏尘。” 川辞第二次唤他的名字，却感觉不是好的信号。 晏尘心中微微有一丝后悔的情绪，他其实可以换个缓和的方式来说，可以跟川辞撒撒娇，磨一磨，说不定可以如愿多留一阵子。 可是一对上川辞，自己心里那点倔强和任性就压不住。 川辞轻轻松开他，晏尘却动不了，身后似乎一团柔软的云紧紧挨着。几乎是瞬间，他就猜到川辞要做什么，愤怒，屈辱，惊恐一齐涌上心头： 第35章 “师尊！” 这虚空只要是圣者境修士都可以窥探，甚至不需要花费什么力气。 川辞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伸手扯开了他的衣袍。 “师尊不要，求你不要！”晏尘吓得直接带了哭腔，这算什么？给所有人看？ 川辞并没有打算停，晏尘真的害怕了，拼命想要挣扎：“放开我！放开我！别这样对我！川辞——” “求你别这样！” 冰冷的吻落在锁骨，然后是重重的啃咬，他的衣袍散开一半，眼泪顺着脸颊滴在裸露的胸膛。 “川辞不要——别让我恨你！” 川辞顿了一下，抱着晏尘猛地坠落，抬手划出结界。 两个人落在一处不知名的山谷之中，晏尘没用灵力，任凭大雨淋湿。他哭着推开人：“师尊——” 还没来得及站起身，被猛地扑倒。 川辞掐着他的脖子狠狠吻上去，晏尘被迫接受汹涌的吻。身上的衣服被彻底撕裂，晏尘疯狂挣扎： “不要！不要！” “师尊求你不要！” 眼下川辞明显在暴怒的状态下，晏尘觉得自己真是作死。 寒冰毫无准备就这么将人狠狠刺穿，并且没有喘息的机会。 他忍不住惨叫一声，体内的灵力瞬间消耗一空，随即痛得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晏尘几乎晕厥过去。 冰冷的雨水一滴一滴砸在脸上，落在身上，明明被欺负的是他，心却后知后觉一阵一阵疼起来。 “师尊，对不起。”晏尘哑着嗓子。 川辞轻轻停住，雨水将两个人全部打湿。 晏尘忍着痛颤抖伸手，捧着他的脸亲了亲，眼泪混着雨水一起：“师尊，我错了，您别难过。” 川辞不是别人，他的情绪不会显露很多。 晏尘觉得漫天大雨淋湿了自己的心，淹没了他的倔强和任性。 “师尊，别哭。” 晏尘紧紧贴着人，一遍遍亲着他的眼睛：“我答应你，我愿意，我们回去好不好。” “师尊，别难过。” 乌云缓缓消散，树叶上的雨滴落下，正好砸在晏尘的额头。 他下意识闭了眼。 温热的吻也随之落下。 川辞还是没有放过他，硬是压着人折腾了一翻，晏尘晕过去几次，又被疼醒，脑海里乱糟糟的，闪过各种画面。 意识昏昏沉沉，陷入一片无边的混沌。 “晏尘，把秘密交出来，否则你的好师兄，就只能去死了。”萧肃抬了抬手指，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跌跌撞撞被拎了上来。 晏尘瞳孔骤缩：“师兄——” 天空之中乌云滚滚，厚重的威压弥漫，雷劫若隐若现。 “想成为圣皇？就凭你？”萧肃身影于半空之中浮现，抬手演化天地法则封禁虚空。 本该被牵引至半空渡劫的晏尘却牢牢困在原地，身上的伤口崩裂，他咬着牙祭出圣灵飞梭，白色的丝线顶着圣皇境的威势去寻找可以逃出生天的破绽。 萧肃算着时间，赶在雷劫降临的前一瞬举起手，对着晏尘所在狠狠落下：“蝼蚁。” 晏尘只觉剎那间水蓝色的灵力铺天盖地，一道道法光冲天而起，成千上万个的传送法阵依次亮起。 “师兄不要！” 一道墨蓝色身影挡在半空之中，圣师境修士自爆的灵力产生剧烈的波动，萧肃身形一晃，晏尘泪流满面找到破绽逃出虚空，没入蓝色的传送法阵，出现在雷劫范围内。 “商珏——” 恍惚之中，晏尘伸手抓了抓：“师兄——”，又陷入一片黑暗。 西域，长生宗大殿。 “萧肃为什么一定要攻打长生宗呢？”李月瑶低眉沉思。 “因为宗门有关于飞升圣主境的秘密。”长孙茹伊看着所有人。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荀稚生满脸疑惑，“你听谁说的？” “晏尘。” 这个名字一出，萧子棪的手不自觉颤了一下。 “胡说八道。”付云青嗤笑一声，“如果他真的知道，也不会死得那么。”悄无声息。 收到萧子棪警告的眼神，付云青愤愤闭了嘴。 “商珏师兄已经因为这个谣言牺牲了，我们不能再让别的人因此受伤。”李月瑶双目含泪。 萧子棪一阵头疼，挥了挥手，所有人退了下去。 距离晏尘死去已经快过去一年，萧子棪觉得奇怪，明明晏尘已经度过圣皇劫，虽然还是被萧肃抢了先。 可是萧肃当时的表情，很怪。 晏尘不是被他杀死的，却凭空消失，之后杳无音信。 心脏抽痛，他攥着手里一个紫色的空间手环，半晌无言。 第32章 记忆如潮水一般将晏尘淹没，他缓缓睁眼，一道道金色的闪电狠狠劈在神魂之上。 第八十道圣主境雷劫落下，他的肉身早已毁灭，眼下只剩神魂茍延残喘。 每一道闪电劈下来，晏尘就忍不住在心里说：天要亡我。 他看着神魂上紧紧缠绕的锁链，想笑也想哭。 还以为是重生，其实只不过是圣主境八十一道毁灭雷劫，带来的幻境。 不一样的是，这样的幻境，晏尘居然经历了两次。他的记忆因此错乱，将现实与幻境完全混淆。 第一世幻境从圣皇劫开始，他记得自己似乎走火入魔了，在幻境大开杀戒，操纵火灵将整个西域化为一座汪洋火海，似乎要焚烧毁灭一切。 然后不知为何，带着残缺的神魂和记忆进入第二世幻境。 漫天的金色闪电之中，他似乎远远瞧见一道莹白的身影。 第八十一道雷劫酝酿完成，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晏尘的神魂在发抖，眼睛却透着异样的光彩： 既然川辞不想他死，那他就好好活着，跟他纠缠不休。 晏尘定了定神，我的道，自始至终并未改变，只是心境变了而已。 我会好好活着，看看这尽头到底是什么。 咔嚓—— 天地震颤，白色的灵力汇聚，缓缓化成人形。 与此同时，一道带着无上法则的浑厚声音自天地之间传来，整个西域万物生灵似有所感： 西域圣主——山尘 山尘缓缓落下，脚底云雾缭绕，新生的躯体莹白如玉，墨发随风飞舞，额间紫红暗纹熠熠生辉。漆黑的眼眸幽幽映着来人，似有万千星河流转。 “师尊？我没有衣服穿吗？”明明圣皇劫的时候，这人第一时间将他包了个严实，如今见他光着，居然无动于衷。 “此间，仅你我二人。”川辞虽然这么说，却还是抬手捏决，拘来云霞化作月白长袍。 “我不要这个颜色。”天地之间，只有他和川辞，这个感觉很怪。如果川辞是那个至高无上的存在，这跟他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有什么区别？ 川辞嘴角扬起不明显的弧度，换成了火一样热烈又张扬的色彩，然后朝他伸手。 山尘握住他的手：“无聊，连个迎接本圣主的人都没有。” 他抬头轻轻吻了吻那人的唇，觉得自己的体温跟川辞好像都差不多，心里想起这人为了逼迫自己离开幻境，居然那样对他，有些不爽还带着一丝怨气：“您不算，您又不是人。” 手被攥得生疼，山尘‘嘶’了一声，连忙喊：“师尊别生气！”他撤出手抱着川辞的腰：“弟子没有骂您的意思，您是我的爱人，也勉强可以算人的。” 话音刚落，就感觉一晃，下一秒被川辞按在柔软的榻上捏起下巴： “胡闹。” 山尘有一件事一直想不明白，他已经是圣主境了，为什么还是会痛得想死？ 心里那点想以下犯上的心思，才冒出来就被川辞摁了回去： “不可。” 幻境里可以胡作非为，在无尽仙域放肆，那才是真的找死。 锁骨上的小字发出刺眼的光，山尘却神思恍惚，有些心不在焉。 “山尘，回神。” “师尊，等一下。”他剧烈喘着气：“我不叫这个名字，我不能有自己的姓吗？” “不能。” 心里更不爽，这感觉他不再是他，而是成为了天地的一部分。山尘用力去推人，他突然也不想做这种事，可是根本推不动。 挣扎间，猛地对上川辞的眼睛，山尘还是一阵迷糊，瞬间就被吸引沉醉，微凉的身体随着川辞的动作，被一步一步点燃，一次次攀至顶峰。 他觉得川辞格外热情，抓着他不肯松手，无论自己怎么哭喊，还是强行要了一次又一次，直到自己的身体稍微碰一下，就敏感得酸疼难忍才罢手。 不会晕，但是很累。他贴着川辞，神色疲倦半眯着眼。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自己也变得冷冰冰，只是没有川辞那么严重。 哑着嗓子开口，语气格外幽怨： “师尊——您不是说，我可以证道的吗？” 第36章 “路还很长。” 骗子！山尘忍不住咬了他一口：“您也是圣主？” “不是。” 他还想开口问，却被川辞点在眉心，眼皮发沉，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川辞不在，但是晏尘知道他只是没有显形而已。 整个世界都是他老人家的，哪有什么在不在这一说。闭着眼瘫了一段时间，万籁俱寂，静得瘆人。 山尘有些受不了了，他爬起来忍着酸痛四处转了转。 之前圣皇境，把宫殿翻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 而现在，他终于知道川辞那句：到圣主境就知道了 究竟是什么意思。 最明显的就是池水中那株玉莲，莲花形状，却不是莲花。 那东西与他紧密相连，他能感觉无限生机源源不断在他与玉莲之间来回交换。 “凝神。” 川辞抬手覆在他的头顶，轻声道。 山尘闭目，同玉莲意识相接，吓得后退了一步，撞上川辞坚硬的胸膛。 “这是什么？！”不敢置信，他居然，好像变成了西域的，天？ 他能感受到一切生灵，能听到他们的内心，也能知道他们的命运，甚至他有种模糊的想法，他可以安排改写他们的命运轨迹。 “圣主乃一域之主，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一域之主。 “那您——” 川辞没说话，山尘也明白他的意思。 川辞是无尽仙域的主人。 “可是无尽仙域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吗？”两个人分什么高低存在？反正山尘只有挨欺负的份儿。 山尘心神震荡，不对！绝不可能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是相对的。 “西域只是其中之一。”川辞淡淡道。 山尘神色几经变换，忽然推开他，眼里有愤怒，有难过，还很委屈：“那也就是说，您还有其他弟子了？！” 骗子！大骗子！怎么能骗了他一次又一次！ 还说什么不会收别的人当徒弟，言而无信，表里不一，阴奉阳违！ 眼底的猩红闪烁，山尘身上戾气陡涨，瞬间幻化匕首，对着自己的心口就要去扎。 川辞攥着他的手腕制止，表情冰冷，但是似乎心情还不错：“吃醋了？” 山尘双目蕴火，心里的怒意几乎溢出来，咬牙切齿：“我没有！” 他催动灵力震开钳制，瞪了川辞一眼，身影消失不见。 回了宫殿心念一动，第一件事就是关闭所有的门窗，然后祭出圣灵飞梭，布置了一个又一个阵法，虽然根本阻挡不了川辞，但是他也不想停下来。 山尘气得浑身发抖，他深呼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却越想越气。 这算什么？ 不知道是在气川辞的欺骗和隐瞒，还是在气自己已经深陷，逃无可逃。如果只是其中之一，那有什么意思？自己有何能耐可以左右天的意志，让他的目光永远只落在自己的身上。 想着想着又觉得委屈，自己抛弃了一切，远离世间的温暖，选择跟川辞在一块儿，做好了忍受无聊和孤寂的准备，结果呢？ 不过是其中之一。 不过是其中之一！ 孤注一掷，还要跟别人分？凭什么？ 成千上万个法阵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川辞视若无物，双手按着山尘的肩膀：“先把你的任务完成，为师带你去看真相。” 瞧见山尘通红的眼眶，一颗一颗的眼泪往下砸，川辞忍不住抱住他：“别乱想。” “我没有任务要完成。” 山尘赤着眼睛退了一步，眼里的冷漠疏离几乎化作万年寒冰：“天道之下，皆是蝼蚁。”他静静望着川辞，一字一句：“我，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心在滴血。 尽管他不愿意承认，哪怕有了川辞的宠爱，他们之间也是不对等的。 在这一刻，突然间明白了萧识卿的心情。 山尘苦笑，两世幻境打磨了自己的心，却只是为了让自己更脆弱更敏感吗？ 虽然难过，虽然不舍，但是山尘性格如此，不想委屈自己。他心里盘算着摆脱川辞回到西域的可能性，思考着普天之下，究竟能不能逃得出川辞的手掌心。甚至已经想到了去死，死了就全部都不用想了。 “你是唯一。” 山尘的思绪被猝然打断，眼里闪过迷茫：“什么。” 川辞轻轻拢住他，吻了吻：“你是我的唯一。” 不知何处似有闷雷轰响，山尘觉得自己有些耳鸣，一瞬间心像是被人攥紧，又猛地松开。 好晕，山尘慢慢反应过来川辞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一扫而空。 心慢慢被填满，安静下来。 眼泪打转，他想抬手去抱一抱这个人，川辞从不会明说他的心意，这是第一次这么直白。 可是意识仿佛在下沉，他动不了，也说不出话。 川辞将陷入昏迷的人紧紧抱住，身形一转，把山尘放在榻上，指尖凝结出一滴又一滴泛着金光的血，随着莹白的灵力源源不断输入。 本不该说出口的。 做什么永远比说什么重要。 爱他的事情无论多难都可以做，但是川辞有他的限制在，他不能直接地说出来。 他是天道没错，却也有属于天道的枷锁。 这样做的后果，对他本身自然不会有什么危害。 却会害了山尘。 天地意志想要托举一个灵魂难如登天，想要抹杀一个灵魂却轻而易举。 第33章 无尽仙域没有时光流逝的概念，川辞一直保持着灵力和灵血的输入。 然而榻上的人却仍旧没有醒来的迹象，呼吸甚微，仿佛稍微松口气，就会变成一个死物，永生但是没有灵魂。 活着的生命如何成为天的唯一？有灵魂就意味着不可控，不可控的事物会有未知的变化，自然也不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唯一。 只有死物才行。 如果真的是这样，川辞也不用花了力气开启第二世幻境，还寸步不离看着守着。 何必折腾？ 晏尘的意识昏昏沉沉，白色的思绪在脑海里如同昙花一现，出现又湮灭。 他觉得自己被一种幻觉欺骗，以为所谓‘时间’是真实存在的。 那一刻成为西域的至高存在，他才发现故事还没有变成他所幻想的结局。 萧肃还活着，还在蠢蠢欲动。 长生宗每个人心头蒙着雾，沉闷压抑的气氛自他‘身死’后一直存在。 直到他成为圣主，每个人内心深处对他生出敬畏。有天资高的人隐隐约约猜出他不是死了，而是成功飞升。 明明自己觉得已经过完了大半辈子，明明在无尽仙域修炼了近百年，明明那些感受和心情如此真实，原来在现实里，可能也就一年不到而已。 须信人间百年，俱是梦，也不过一场幻象罢了。 山尘缓缓睁眼。 川辞收了灵力，无声叹息，莹白身影似乎浅淡了一瞬。 “师尊。”山尘现在的感知力很强，自然也注意到川辞的异样。 既然不过幻梦一场，何必伤害爱你的人。他忍着未散去的晕眩起身用尽全力抱着人：“对不起。” 川辞轻轻拍着他的背。 “您也是我的唯一，我会永远陪着您，我永远爱您。” “好。” 既然有的人不能说，那就他来说，一份情话，两个人听。 也不好总让人家救他，山尘自己运转灵力调息。 身为圣主，自然五行俱全，灵力也不是青色和橙色。而是跟川辞的一样，变成了莹白。 “师尊，您会不会嫌我烦啊？”山尘知道自己爱作，他也不想这样，但是控制不住。 “不会。” 山尘跟着他走出宫殿，偏头瞧着川辞。 烦就烦呗，真把人惹恼了，被嫌弃了，估计都不用自己了结自己，一道天雷小命就呜呼。 这么一想，好像跟川辞在一块儿混久了，最大的收获就是，挨雷劈的耐力有很大进步。 “什么任务啊师尊，我都是圣主了，为什么还要干活？” “圣主不是摆设。” 川辞轻轻握着他的手：“维系天地运转，管理天地众生，是圣主的责任。” 山尘闭目凝神。 “太多长生久视之人存在，对你自身来说，不是好事。” 山尘心下一沉。 “修行者吸收天地灵气，享受天地资源，却只进不出，会影响天地运转的平衡。” “师尊——” “每一域的天地灵气，只能供养一位圣主。”川辞盯着他，眼神晦暗不明，“灵气耗尽，世间一切包括圣主，都将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山尘睁眼：原来替天行道不是说着玩的。 他如今，就是真正的替天行道，替川辞拨乱反正，也是为自己谋生。 心里有些不舒服。 第37章 穷尽一生，一朝飞升成为人人心向往之的圣主，到头来摇身一变，却成了天道运转的刽子手？ 多么荒谬，多么可笑啊。 他目露悲悯，扫过西域万千生灵。 所以萧肃一定会挑起战争，一定要有死亡，才会有新生。 “知道自己为何进阶如此之快？” 山尘当然已经知道了。 西凌皇族的覆灭，多少圣者境及以上的大能陨落。 两次秘境试炼，多少修士含恨。 长生宗附属宗门千千万万，又有多少灵气回归天地，成为幸运儿拾级而上的养料。 自诩天道宠儿，不过是踩着他人累累尸骨。 这个圣主的位置，简直充满了讽刺。 “物竞，天择，不全是你的缘故。”川辞说。 天择，亦是种恩赐。 原本是谁都可以，可是川辞有自己的私心。他愿意花费精力，引导喜欢的人，一步一步，站在自己的身边。 山尘看着川辞握着他的手，指尖莹白灵力运转，带着无上法则之力，化作漫天恐怖雷劫，布满西域的苍穹。 “师尊——” 执掌生杀大权的滋味并不好受，哪怕萧肃作恶多端，山尘不觉得自己应该这样，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 从来都是生死有命，他也一直奉行着这样的准则。 那就让自己毁灭吧，再出一个圣主，也许比他更适合。 他浑身颤抖想要后退，川辞紧紧抓着他：“圣主境雷劫只会有一次幻境。” 山尘呼吸一滞。 “师尊——”我不想成为圣主了。 “山尘。”为我留下来。 眼泪随着毁灭雷劫一齐落下。 长生宗危难之际，不料萧肃竟然进阶圣主境失败，灰飞烟灭，宗门逃过一劫。 雷劫散去，苍穹依旧乌云密布，漫天大雨久久未停。 山尘抱着手臂蹲在池边，眼泪一滴一滴砸进池中。 川辞站在一旁，默默陪着他消化接受。 这还只是开始而已，杀的也不过是个作恶多端的圣皇。就算是他没有成为圣主，他也会想办法除掉此人的。 可是如果下一个圣皇是个很好的人呢？ 如果是像商珏那样的人呢？ 他如何下得去手？ 谁都可以死，但不该由他来杀。 圣主境雷劫，只有一次幻境。挣不脱过不了，面临的只有一个结果——毁灭。 可是山尘有第二个幻境，因为川辞不想他死。 何至于此。 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有那么多有趣的灵魂，永远有人比他更爱川辞。 晏尘何德何能。 川辞何至于此。 山尘抱着冰冷的身体，永远都像抱着万年寒冰。 原来有的爱，重到没法拒绝，也无比窒息。 “川辞，我爱你。” “我知道。” 山尘在池边待了很久，他看着萧子棪恢复身份，成功继任神帝。 他是在成为圣皇才有的心魔，自然也就没有堕魔一说，也无需谁为他正名。 萧子珩参加完继任大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化作一道流光，出现在‘萧子棪’的府邸。 他神色落寞，躺在榻上望着苍穹。 山尘心里一揪。他那时一心向道，也不喜欢关注别人。自始至终不知道萧子珩对他的心思，自然也不知道商珏的想法。 指尖莹白的灵力凝聚，山尘底气不足：“师尊——” “可以，你的地盘。” 萧子珩不困，却闭眼陷入了梦境。 修士不需要睡觉的，更不会做梦。 可是他做了个梦。 醒来的时候泪流满面，惊觉天微微亮，起身要赶回皇宫，忽然脚步一顿。 金灵和水灵凝结，一个镂空的紫檀矮柜于阵法内显现，恶魔之爪盛开着。柜子里是紫色丹瓶，装满了各种类型的天阶丹药。 ‘这是什么花？很好看，感觉有点像你呢？！’ ‘殿下，您不要胡说。’ 山尘把紫色和深蓝色的空间手镯收起来，没有戴在手腕。 什么境界了，已经不需要那些东西。 指尖灵力汇聚，长生宗内，商珏的灵牌之上，挂着一个手串。紫色镂空的木牌刻着他的名字。 没人知道手串哪里来的，摘也摘不下来。手串上似乎刻了阵法，金灿灿的果实闪闪发光。 山尘心下一阵空落落的，无端有些害怕这样的空虚。 他抓着川辞攀在身上：“师尊。” 下一瞬，裸露的背贴上光滑的通天玉柱，铭文雕刻有些硌人。 “师尊——” 没有着力点，只能紧紧缠着川辞，谁料这样反而方便川辞进得更多。 某个瞬间他突然尖叫着腾出一只手捂住腹部，龇牙：“疼——” 冰冷坚硬的触感隔着皮肤，清晰传递到手掌，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山尘脸上红的滴血：“川辞！” 山尘有些懊恼，为什么这里总是亮如白昼？让他的羞耻心根本躲无可躲。 他浑身不自在，又逃不掉，稍微低头就能看见不堪入目的画面。 他看着两个人紧密相连，心里的怪异感浓重非常。 川辞这是爱他吗？ 不，是想弄死他！ 哪里是需要他陪伴，明明就是缺个做这种事情的玩物！ 川辞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仗着自己无所不知，压着人很是一番折腾。 心被填满了些，山尘思绪回落。 瞧见川辞居然闭着眼安安静静躺在身边，新鲜又稀奇：“师尊，累坏了吗？” 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 山尘抿嘴憋笑，他忍着疼慢慢爬起来，半趴在川辞的肩膀。伸手一点点去捋精致的眉眼： “累了就睡一觉，弟子看着您睡。” 冰冷的手忽然扣住他的腰，激得山尘呼吸一抖。 不知想到什么，他并指点在川辞的眉心，就要没入神识。 手腕被握住，川辞睁开眼睛看他：“不可。” 山尘哼了一声，撤回手，指尖点在川辞的心口：“那怎么让它亮起来？” 他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人，一副问不到答案不罢休的架势。 川辞又闭了眼：“不急。” “您当然不急了。”山尘心里咂摸着川辞说的真相，有点紧张。 万一到时候发现川辞人手一个怎么办？ 万一别的人比他还招人喜欢怎么办？ 万一别的圣主都比自己辈分大，自己难不成都得叫师兄？？？ 古怪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往出冒，他不经意瞥见川辞微微勾起嘴角，心里更是火大！ 原来也不是自己的心情都写在脸上，明明是川辞本来就可以窥得见！ 连他都能窥探萧子珩的内心，何况川辞了？ 山尘瞬间感觉拳头硬了，真是没有一点儿隐私可言！ 他在心里破口大骂，却弯着眼睛低头亲了亲，努力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师尊，我可真爱您。” “嗯。” 第34章 抱着人缓了很久，直到身上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山尘破天荒主动起来捯饬了一下，他挑挑拣拣，从头到脚怎么都不满意，还去西域晃了一圈，搜刮不少饰品回来。 川辞默默看着他忙来忙去，眼里的温柔几乎化成水。 山尘折腾了很长时间，发现川辞也不催他，还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喝起了茶，心里一股无名火。 他干脆什么也不穿，簪子一扯，朝着川辞扬了扬手：“出发吧，师尊。” 川辞无奈闭了闭眼。 捏决幻化一身青色衣袍，耐着性子抓了人一件一件帮他穿上。又取出一支白玉发簪，顺带将一头青丝束牢。 这一身跟山尘莫名也很搭，如远山凝翠，清冷而飘逸。衣料并非寻常丝绸，触手微凉，薄如蝉翼却柔韧非凡，行走时如流云拂过，不染尘埃。领口及袖口都以银丝绣着细密的云雷纹，广袖宽大却不显累赘，袖口内衬一层雪纱，挥动时如碧波翻浪。 山尘忍不住原地转了转，自我欣赏一番。 “师尊，您好厉害。” 然后他瞧着川辞又取出一套同色系的衣服，很有眼色接过来，边给人穿，边趁机揩油。 总算收拾差不多，还是忍不住抬头抱着人亲了亲，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眼见山尘目带痴迷，川辞抬手覆在他的发顶，用刺骨的寒意将人唤醒。 川辞伸手揽着他的腰，捏了个金灿灿的法决点在他眉心，才带着人一起消失。 山尘下意识不敢睁眼，神识也不敢外放，直到川辞推了他几下，才深呼吸一点点把眼睛睁开，随即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空无一人，万籁俱寂。 宫殿看起来跟自己住的地方一般无二，只是规模大很多，一眼望不到边。 光是站在这里，就已经觉得活着不如死了。 第38章 空虚，寂寞，无聊，麻木。 这是他最直接感受到的。 山尘心里酸酸的泛着苦涩，他才站在这里片刻，就已经有些受不了，何况川辞永远都要待在这。 天地不言，无人知晓。不被人知晓和被人彻底遗忘，底色都是孤独寂寞。 扭头将人以一种呵护的姿态圈在怀里，山尘踮着脚亲了亲那人的发顶：“川辞，以后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好啊。”川辞声音透着轻快。 他收敛心神，跟着川辞一步一步走进了大殿。 大殿之内是悬空的，川辞抱着他的腰跨越一片虚无，落在画着奇奇怪怪图案的平台中间。虽然图案奇怪，但是山尘直觉这是个阵法。 山尘慢吞吞挪到边缘，看见仿佛直通天地的玉壁，有无数整整齐齐的凹槽，摆着一座座雕像，各种各样的形象和神态。 从他的位置向上，玉壁还是空的。在他之下，有一些已经变成了灰褐色，再深他就看不清了，连神识也没办法没入。 山尘心里一阵阵发毛，寒气从脚底蔓延，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人人皆以生命自居，那生命究竟又是何物？ 他强忍着心里的恐惧和敬畏，忽然指着其中一座半透明的白玉雕像，声音发颤： “那个是我？” 几乎看到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额间竖纹实在过于显眼。再加上是目前所有雕像里面最上方的一个，也是颜色最浅淡的一个。 “不完全是。” 川辞从不说假话。 山尘知道他不能说太多，所以自己去猜背后的意思。没有川辞，他是。可他有川辞。 “那些灰褐色的，是，是已经消失了吗？” “快了。” 像植物的叶片，凋零了，就毁灭。 脑海中灵光一闪，那株似莲非莲的东西！每一片叶子从初生时的淡淡白色逐渐变成翠绿，最后消失前变成灰褐色。 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很聪明。” 他看着玉壁上数不清的雕像，光是目光范围内就有成千上万，看不到底，也瞧不见头。 “我不能见到其他圣主吗？”难道只有川辞才能跟他们交流。 川辞定定瞧了他一眼：“你跟他们不一样。” 山尘无端红了脸，瞪着人狡辩：“我没那么小心眼儿。” “在此之前的，不可以见。”川辞又说，回答他的问题。 什么意思？老情人不让见，新的可以？ 然后头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别乱想。” 山尘思绪万千，进一步感受到了残酷。他不好说具体是谁残酷，但是毕竟，曾经也不过是个蒙在鼓里的人，难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相吗。 “师尊，弟子突然觉得，坐井观天也没什么不好。” 他现在也不明白自己那股究其本源的劲儿，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是不是自己不该来。 无知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见山尘眉眼低垂，情绪低落，川辞眼底暗了暗。 不过山尘自觉庆幸，就算死了，也不愿做胡涂鬼。 可以悲天悯人，但也没必要一直丧丧的。 “师尊，您之前一直就待在这里吗？” “偶尔。” 那还好，让他搁这里面待一天，估计会憋得长毛。这里阴森森的，甚是寒凉。 山尘握着川辞的两只手，莫名觉得好像也没有之前那么冰冷，为了验证不是自己的错觉，他顺着手腕往里面摸，还真的没那么冰了！ “因为有你。” 他说。 “那您很幸运。” “嗯。” “师尊，然后我们去哪？”这里的事情也不需要他做什么，山尘随口问道。 好半天川辞也没反应，像是在走神。 真稀奇，山尘眼底闪着光，他好像在收集，收集各种各样的川辞，这个过程真的很有趣。 “师尊，怎么了？” 川辞微微回神，漆黑的眼眸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只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这个状态是什么意思？犹豫，纠结，不确定？ 山尘福至心灵：“川辞，我心悦你，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死。” “不会死的。” 山尘心里空了一下，不会死吗。 “可西域的灵气早晚会有消耗一空的时候，到时候我——” “不会，你不会。”川辞的语气很坚定，也很冷漠无情。 这份特殊让山尘惊喜庆幸，也替其余的生命感到悲哀。 多少修士，最初的目的就是永生。但是山尘的道可不是这样，他没想活那么久，没完没了的。 别人求而不得，他却不屑一顾。 可是答应了要陪川辞，肯定不能半途而废。只是永生，也未免太遥远了。 现在承诺，是不是太早了。 万一哪天川辞腻烦了自己，偏偏还死都死不了，那也太惨了吧。 “不会的。” 他突然开口，山尘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师尊！可不可以不要窥视我的内心！”山尘有些羞恼。 这跟裸奔到底有什么区别？ “您这样一点惊喜感都没有。” “有。” 山尘无奈叹气。 知道川辞在犹豫什么，心里反而有了底。 只不过他不会这么仓促就给回复，这不是闹着玩的。涉及生死那都是大事，无论是不想死，还是活够了，都得慎重。 “师尊，弟子会认真考虑的，您也别乱想。” “嗯。” 出了大殿，他拽着人停了脚步：“师尊？寝殿在哪里？” 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因为觉得头晕，想休息，也顺便多了解了解川辞的生活。 “该回去了，这里灵力消耗太大。” 怪不得，明明也没待很久，他体内的灵力都快空了，他可是圣主！ 原来他还是没资格。 “师尊您到底是什么身份啊？”山尘干脆也不走了，耍赖要人抱。 川辞拦腰抱起： “吾乃天地共主。” 山尘意识迷糊：“什么公主？”抬手揪了揪自己的耳朵。 川辞脚步顿了顿，无声叹气。 一靠近玉莲，山尘的状态立刻好了很多，他干脆在莲池边打坐，还不忘给川辞搬了个舒服的紫檀木美人榻。 泡好茶，准备好自己去西域搜刮的贡品，才静下心来运转灵力。 他那日突发奇想，觉得自己偶尔需要什么还得亲自找，有些麻烦。就自作主张给萧子珩托梦，报了长长的清单给他。 第二日听着萧子珩在朝堂上心里暗骂，乐不可支。 萧子珩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然大张旗鼓在皇城附近一座风景绝佳之处，修了观，把清单上的东西当作贡品摆好。 都这么贴心了，他自然也不客气，照单全收，心情好还会托梦表达感谢。 对此川辞没说什么，反正贡品大半都被山尘拿来讨好他了。 “师尊，为什么他们看不见我啊？”山尘好几次尝试显形，都失败了。 “你本就无处不在。”川辞给了回答。 可是，他在幻境的时候，川辞可以随意显现的啊。 “我们不同。” 然后他总算记起那天川辞说的，天地共主。 “师尊，我以后叫您‘公主殿下’好不好？”他弯着眼睛笑眯眯道，“反正听起来都差不多。” 川辞没接话，明显不是很愿意。 “您每日就围着我转，没问题？” 川辞起身要走，山尘连忙扑上去抱着他的大腿，假模假样嚎了几句：“师尊！没有赶您走的意思。” 冷静下来越想越不对劲，这个样子，怎么觉得，自己是川辞后宫的一员？ 川辞今天喜欢哪个圣主，就去谁那里，烦了就借口有事处理，反正圣主没有能力直接去找他。 那自己算什么，祸国殃民的宠妃？！ 腰上扣了一只手，山尘微微回神，下一秒已经被按在榻上扒光了： “别胡思乱想。” “我——啊” “好疼。” 他清醒了几个瞬间，看着川辞，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师尊您是不是技术不太好啊。” 川辞停下来，面色阴沉了一瞬。 山尘觉得为了自己漫长无尽头的后半生着想，必须得掰扯清楚，鼓起勇气，硬着头皮继续： “就是，就，疼。”他闭了闭眼，重新组织语言：“是不是哪里不对，弟子每次都疼。” 虽然疼得同时也很爽，但是正常来说，应该爽多一些才对吧，不然为什么人们如此热衷做这种事。 他紧紧盯着川辞的表情，如果真的是技术问题，那看来得好好补补课，说不定他也有机会欺师灭祖！ 可是他看着川辞的脸，心里有一个不好的猜测。 第39章 像是验证他的想法，川辞放缓了动作。 痛感依然存在，和爽持平。 “那——” 猛地一下，山尘未出口的话直接化作一声尖叫。 一样的。 “那我们好像不太和谐。”他吸着气，冒出一句，眼看身上的人情绪下沉，又急忙补了句：“但我喜欢，我控制不住，我想要您。” 川辞低头吻着他：“一样的。” 你疼我也疼。 “那你欺负我就是欺负你自己，看着办吧。”山尘挑衅似的，咬着牙自己往近凑了凑，果然又疼又爽。 第35章 两个人形影不离，山尘也不觉得腻。 他有的时候会问一问怎么管好自己的地盘，川辞都会认真给出一些建议。 “师尊，你老实交代。”山尘恃宠生娇的属性也不曾被磨灭：“是不是每个圣主你都是这样教导的？” 他也不想问啊，可是他发现自从回到无尽仙域，就有吃不完的醋，每次还都不一样。 不问心里就痒痒。 “不是。” “真的吗？一个都没有？”我才不信。 “很少。” 然后从此刻起，山尘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只在心里骂人。 他知道川辞听得到，故意的。 川辞歪在美人榻上，盯着那人，听着他的内心，久久挪不开目光。 就这么僵持了不知多久，山尘更加烦闷。没有精准的时间流逝，没有四季变换，他连闹脾气都不尽兴。 骂着骂着，忽然没入神识，在西域里面算着时间，倒要看看那个人什么时候过来主动哄他。 身边的人却突然消失了。 山尘心里一紧：“师尊？” 他为了方便，干脆把桌案，休息的地方等等都搬到了莲池附近。 只有做那种事的时候，会以强硬的态度，要求川辞带着他离开莲池，实在不喜欢有被人发现的感觉。 没人回应。 山尘收回神识，十分不爽。 连个招呼都不打。 就在他的怒气值快要攒满的时候，川辞回来了。 山尘立马闭了眼，收回神识，假装看不见。 有人抓着自己的手腕套了一个东西，然后又去抓脚踝。 他猛地睁眼：“师尊——” 手腕脚腕都被戴上了银镯，上面坠着精致小巧的铃铛。 下意识晃了晃手腕，铃铛发出清凌凌的声音，像早春的冰凌坠落在青石板上，脆生生碎开。 知道川辞在哄，山尘也就不再继续生气。还捧着人亲了一口：“喜欢。” 等到所有铃铛随着川辞的动作，叮叮当当响个没完的时候，山尘简直恨不得穿回那个时候抽自己的嘴！ 不喜欢，太吵了！想摘还摘不下来。 “我慢一点？” 每次川辞主动开口，基本没好事。 这样慢吞吞的好像更难受了。 “师尊，我发现你真的有点坏。” “求你了，快一点好不好？” “师尊？川辞？你行不行？”山尘被磨得没了脾气，伸手推着人：“那我想找别人试试——啊” 把宫殿里的各种藏书看了一遍，山尘觉得意犹未尽。 他想送个礼物，还不能老在脑子里想，因为川辞会知道。 尽管说了几百遍，川辞依旧我行我素。 那就只能自己防着了。 不过这样很累，他被折腾的精疲力尽，还可以勉强睡一睡。 可是川辞精力无限，还不会累。 无时无刻自己不在裸奔。 想给人准备个惊喜实在有些难。 缠着川辞带自己去了趟天地共主的藏书阁。 搜刮不少好东西当着人的面带了回来，山尘在一本典籍上瞧见一种很神奇的草。 “师尊，我可以通过修炼成为天地共主吗？” 川辞微微皱了皱眉。 “看样子不行喽。”他也就是随便一问。 过了一会儿，他凑上去又是捶背又是按肩：“师尊，那我能不能去别的域逛逛？” “暂时不行。” “为什么。” 看川辞的表情，山尘觉得可能确实有些难，目前他应该还是不满足什么条件。 “想要什么？” “同心草。” 川辞抬眸看他。 “别误会！我不是不信您！”山尘凑到他身边，目光灼灼：“想给您一个惊喜，最近不要窥视我的内心好不好？” “可以。” 有求必应，果然还是他的好师尊。 这次川辞离开了很长时间，山尘后知后觉，这种草是真的存在吗？ 他人都离开这里了，说明还是存在的。 其实明明也不用非得本人亲自去吧，不过川辞好像很喜欢亲力亲为，他身上属于‘人’的气息很重。 刚刚好，山尘也喜欢这样。 他一边在脑子里构思这草怎么用，一边等人回来。 同心草顾名思义，据说两个人将神识共同没入，如果心意相通，草就会从白色变成紫色。 情谊深厚，颜色就深。 川辞的质疑也正常，他之所以对永生的事情犹豫，说到底，还是有点没底气。 尤其是又知道圣主不唯一的事情，也许是自己哪一点被川辞看上了，稀罕一阵子。 等以后有了新的圣主，有了新的灵魂，他估计就可有可无了。 山尘不信海誓山盟，他只在乎当前。 就算川辞可以待他如一，自己也不一定呢。 正琢磨着，川辞的身影浮现。 他立马起身，笑眯眯走过去伸手要接：“师尊！” 川辞突然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没有这种草？”山尘想了想，有点遗憾，“那也没关系。” “有。” 川辞犹豫了下，拿出一株白色扁叶草。 山尘走过去，抬眸盯着人。 两个人之间气氛不是很对，都怕对方不爱自己似的。 就这么僵持了一阵。 山尘忽然笑了一声，凝出神识：“师尊别紧张啊，反正我也逃不掉。” 神识化作一道光没入，川辞没动。 “师尊，该你了。” “这是本体，还需灵血。”川辞语气淡淡。 山尘了然，指尖凝结淡金色的血滴入，催促着：“该你了，川辞。” 看着川辞动作，山尘突然有点不想看结果。 其实，也没必要做到这一步，不知道是爱本就会让人这样，还是因为自己喜欢究其根本。 同心草依旧是白色的，没有什么变化。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山尘甚至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 好一会儿回神：“怎么可能。” 他伸手抢过同心草，微微发抖：“师尊，没关——” 却见手中暗紫色的光芒大盛，映得两个人面庞都是紫幽幽的。 川辞主动上前抱住人，忍不住低头吻了吻他的唇：“山尘。” 被人带到寝殿，他才发现里面满满的全是同心草，且全部散发着幽幽的紫光。 “师尊怎可竭泽而渔。” “无妨。” 川辞摁着人，一起跌进紫色的海。 山尘能感觉到川辞是真的很开心。 于是忍不住反思，难道自己说爱说得还不够？ 川辞格外温柔，动作都小心翼翼的，山尘看着他这个样子，一颗心软了又软。 您为什么这么喜欢我啊。 他没有真的问，身上的人也就没回答。 情不知所起。 同心草本体被他设了法阵养护起来，就摆在殿内。 其他的草他全部拿来炼化，坐在莲池边一点一点编织成一个紫色的手环，还趁着川辞不注意把自己的头发掺了些。 “之后会有一个新的圣主出现。” “男的女的？” 川辞轻笑一声。 “好不好看？” “多大年纪修成的啊。” “回答我！” “见了，就知道了。”川辞看着他。 行吧，他将手环给川辞戴上，上面还刻了铭文。 坐回去的时候，川辞突然抓住他：“想见他，还需要做些事。” 再次来到大殿中，他也注意到了，在他雕像旁边，那个空格泛着淡淡的光芒。 山尘刚要开口，忽然心口一痛。 脚底下红光大盛，那些奇怪的图案像活了一样蠕动着。 “别怕。” 川辞握住他的手，将人推倒，伸手去拽他的衣服。 “师尊？！” 山尘心脏砰砰跳，有些不敢相信：“在这里？” “嗯。” 他想拒绝，这是什么地方。那么多雕像，谁知道是不是还有意识。 “他们看不见。” 山尘还是想拒绝，他们虽然看不见，但是自己可以看见他们！ “师尊，我——” 第40章 看着川辞略有些受伤的神情，他又说不出口。 “第一次带你来的时候。”川辞没多说。 法阵上升腾起暗红色的丝，金色的法光愈发明亮。丝线缠绕住他的手腕和脚腕，钻进经脉之中，吸食他的血和灵力。 原来川辞那时就想要这么做。 如果不是自己答应，川辞强行按着他来，以他的性格十有八九会恨。 如果不是因为爱，没有人愿意留在这个鬼地方。 什么圣主，他其实不稀罕。 神魂被撕裂的疼痛和窒息感不停传过来，身上的灵力不断流失，意识开始模糊。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死去的时候，川辞忽然挤了进来。 另一种无法言喻的痛处从神魂上蔓延，山尘闻到浓浓的血腥味，带着一股奇怪的异香，正在随着某人的动作一点点进入自己的身体。 异样的血试图融进自己的体内，全身酥酥麻麻，他不敢睁眼，一睁眼就会看见那些神情各异的雕像，也下意识绷紧身体。 “放松。” 反正都这样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只好在心里说服自己，尽可能放松，更好地接纳川辞。 “睁眼。” 他忍着疼，微微眯着眼，然后猛地瞪大了眼睛。 心口那个淡金色的小字——‘尘’，居然开始发光。 川辞并指点在他的眉心，灵血混着莹白灵力齐齐没入。 一瞬间体内多了很多不一样的感觉，这感觉却不是自己，而是通过川辞！ 他感觉这个世界在呼吸！！ “吾赐予你永生，伴吾直到尽头。” 川辞低头吻掉他的眼泪：“你可愿意？” 微微犹豫了下，看着川辞皱眉，他才微微笑着： “我愿意。” 这话说完，那人就发狠似的撞着他。 神魂一阵一阵颤抖，泛着淡淡的金色。 一瞬间，他似乎可以感受到那些雕像背后的人。 第36章 这次是真的晕过去了，而且真的晕了很久。 等到他再次苏醒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很陌生的宫殿内。 川辞低头吻了吻，眼里的爱意毫不掩饰。 山尘心头一跳：“这是——” “嗯，以后你都可以。” 不错不错，看来也是混成无尽仙域半个主人了！ 他开心得在榻上打了个滚儿，然后伸手薅着人一起陪他躺下来： “我爱您，好爱好爱。” “我知道。” 花了些时间将整座宫殿翻了一遍，忽然山尘动作微顿。 “师尊，我跟西域的联系是不是也相对减弱了些。” “是。” “那，我这个圣主岂不是不太合格？” “无妨。” 狐疑地盯着川辞看了半天：天地共主也不是吃素的，有川辞在，能出什么乱子？ 还真的出了乱子。 山尘站在池边一直守着。 他这一晕，竟是人间两百年。 那时在源天秘境瞧见的双生修士，其中一个居然已经修炼至圣皇境！自立为王，要统一长生宗和修仙皇朝。 川辞在他晕过去的时候，赐了一道毁灭雷劫，将长生宗那个白发苍苍的圣皇送走。 山尘没有办法评价此举对错，是他自己估计也会这么做。 西域还是初生之域，太多圣皇境修士不是什么好事。 长生宗为了避免牺牲，在几个附属宗门被灭之后立刻决定议和。 萧子珩这个神帝便成为众矢之的。 山尘瞧着那张冷峻的面孔，岁月并未在那张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整个人看起来冷冰冰的，有些阴郁。 他想起西域对萧子珩的评价：冷漠无情，终身未娶。 他的威望很高，虽然只是圣师境，但忠心的追随者众多。如果也是圣皇境，苍璟安根本没有胜算。 其实挣扎一下，也不一定会输。 但是山尘看着萧子珩主动认输了。 他被敌人团团围住，却并不恐慌。 慢悠悠在那座观里，无比虔诚上了香。 “所有一切，你尽管拿走。”他转身看着苍璟安冰冷的脸，脸上露出一丝怜悯和心痛，“杀你弟弟，非我所愿。” “我只有一个要求。”他指着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观，眼里满是真挚的眷恋，“保留这里，永远。” 苍璟安眼神复杂，萧子珩的神情让他感同身受。苍璟凡的音容笑貌仿佛浮现眼前，他心脏一阵抽痛，半晌：“可以。” 山尘忽然泪如雨下。 那人抬头望着苍穹：“如有来生，我只想做萧识卿。” 他在心里说：晏尘，我爱你。 却见炎炎夏日，漫天大雪飞扬。 萧识卿会心一笑。 川辞将人紧紧抱在怀里，无声安慰。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山尘都没有再回过自己的宫殿。他一直赖在川辞的地盘，时常抱着人不发一言。 川辞便替他看着西域。 直到一日，山尘心神震荡，猛地抬头，对上川辞肯定的眼神。 他火速换了一身极其艳丽繁复的衣袍，给川辞也换了同色系，然后拉着人消失在殿内。 行藏九死一生，总算勘破圣主境。 他尚在混沌之中，就隐隐听见清脆的铃音由远及近。 一睁眼，来人弯着眼睛，笑得天地失色： “恭迎南域圣主——行藏？” 他微微晃神，礼貌拱手：“是。” “此乃无尽仙域，我是西域圣主山尘，他是我的师尊。” 行藏看向他身旁高大的身影，一种与生俱来的敬畏在心中升起：这人实力远在圣主境之上！ “圣主是一域之主，负责运转天地轮回，掌生死杀伐。”山尘引着他到了一株玉莲前，详细介绍着。 行藏认真听着，一身的杀伐之气渐渐消弭。这人的声音悦耳，手腕上的铃铛轻轻晃动。容貌迤逦，性子也好，见了就让人心生喜爱。 就在他看得入迷时，一道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 行藏回神。 两个人穿着同样颜色的衣服，一动一静，却不经意透露出着亲近。 好可惜，行藏心想。 “还有什么问题？”山尘一吐为快，有些期待，这个圣主知道真相会如何？ “你说他是你的师尊，那我是？” 山尘迷茫眨着眼，忽然正色道：“你也可以唤我师尊，然后叫他师祖。” 随即脑袋就被人重重拍了几下：“胡闹。” 行藏微微挑眉。 “没有这回事，你是圣主。”川辞将人抓着摁在身后，补充了些细节，带着人消失不见。 刚回到寝殿山尘就被抵在榻上：“胆子越发大了。” 铺天盖地的吻落下，山尘轻喘：“师尊——轻点。” 山尘很喜欢新的圣主，动不动就带着新收来的茶和点心往过跑。 行藏坐在池边出神，听到清脆的铃音，闻声抬眸。 山尘热情跟他打了招呼，抬手一挥，桌案和美人榻显现。川辞便熟练地枕着胳膊倚在美人榻上，他就靠着美人榻坐下来泡茶。 “我想听你讲讲圣主劫。”山尘笑眯眯将茶递给他。 行藏接过，茶香伴随着那人身上淡淡的檀香一起飘过来：“好。” “这么快就破了幻境？” “幻境而已，好还是坏，都是假的。”行藏垂眸。 “真真假假，也不用那么太计较。”山尘目光幽幽。 “你说得也是。” “我是在无尽仙域渡劫，不知道雷劫威力是不是一样的。”山尘很随意地说。 行藏脸上闪过震惊，犹豫了下：“无尽仙域的雷劫，似乎要更狠得多。这里法则禁制无处不在，想来成功渡劫更难。” 山尘脸瞬间就黑了，川辞不动声色往一旁挪了挪。 两个人明明一齐出现，可是行藏的目光不自觉就会落在山尘身上。每次他来，自己的戾气都会渐渐消散。 圣主是个假名头，却吸引无数人穷尽一生。知道真相的时候心里难免会觉得愤怒和不甘。 “你好像挺喜欢我的。”行藏卸下自己手上的一串佛珠，递给他：“可以收下吗，戴不戴没关系。” 川辞霍然睁眼，很快又闭上。 山尘接过佛珠一颗一颗捋了捋：“我以前有个师兄，总觉得你跟他很像。” 行藏脸上带着笑意：“那以后多来。” 无聊的日子似乎有了期待，他处理着南域的事情，也在等待着那个人出现，哪怕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陪伴片刻，都觉得心安。 行藏也只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 可是人们最擅长的事，就是等待。 佛珠山尘当然是不敢戴，只是跟空间手镯一起收了起来。转头瞧见川辞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真是天道好轮回，也是轮到川辞吃醋了。 第41章 山尘只觉这些年在无尽仙域受的气一扫而空，心情大好。 他弯着眼睛摆弄着手里的东西：“这个茶不错，下次得给行藏带过去尝尝。”将天地共主的宫殿翻了又翻，“这个也不错，我觉得他的宫殿摆这个应该好看，一起带上。” 手腕被温热的手死死攥住：“够了。” 山尘装傻：“不够，人家礼轻情意重，我也不能敷衍——” “疼，师尊！” 一场酷刑，山尘硬是在榻上瘫了大半个月的样子。 微凉的手指一点一点描募着川辞的眉眼，眼里的爱意似潺潺流水：“师尊，我好喜欢你。” “我知道。” “他们看见的也是这个样子的你吗？”山尘心里莫名酸酸的。 川辞微微勾起嘴角：“你猜。” 身边一空，川辞偏过头。就见那人龇牙咧嘴穿着衣服：“我去找行藏问问！” 伸手将人揽过来，川辞温柔吻着：“他们记不住我的样子。”问也白问。 “哼，最好是这样。” 人生天地间，百年皆是梦。 无尽仙域不再是一片死寂。 叮叮当当的声音出现在各个角落，山尘非常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稀奇的玩意儿，无论是花花草草，还是玉石果实。 偌大的仙宫不知不觉已经被这人填满了三分之一，这还是在有阵法的情况下。 他经常捧着一些奇奇怪怪的果子啃，遇见毒性强的脸色也就跟着变，川辞知道他百毒不侵也看不下去，冷脸抓着人给他去毒。 乐此不疲。 每当有新的圣主出现，这人就十分积极，几乎变成了无尽仙域的使者。他还特别招人喜欢，每次去谁那里都能收一堆好东西回来。 川辞听着他在心里嘀咕要把无尽仙域变成自己的后宫，让川辞每天都有吃不完的醋才好。 这人已经将表里不一掌握得炉火纯青，他心里嘀咕着，抬眸朝着川辞笑得灿烂：“我爱您！” 山尘也喜欢跟新的圣主，舍由，坐在一起论道。 舍由是个佛修，笑得很慈祥，每次他来，都会把自己亲自做的檀香送给他一点。 “这么抠门？不能都给我吗？”山尘撇嘴，他喜欢这个味道，跟自己收集回来的完全不一样。 “全部都给了你，以后你不来了怎么办？” 两个人相视一笑，川辞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山尘的后背。 山尘假装不知道，继续笑眯眯讨论。突然神魂一震，整个人都晃了一下。 舍由面色大变：“怎么了？” 川辞起身将人拥住，并指点在眉心没入莹白灵力，像捧着一件脆弱的珍宝。 山尘额间冷汗直冒：“师尊——” 跟舍由道别，川辞带着人去了大殿。 一座褐色雕像碎裂，而一座漆黑的雕像正在缓缓幻化。 “怎么回事？怎么是这个颜色？”山尘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情况，他虽然获得永生，但是比起川辞反而很容易受到这些雕像的影响。 许是因为毕竟是人，过于敏感，跟虚无缥缈的天道还是有本质区别。 每次有什么事，他都会比川辞先一步有反应。 整个无尽仙域晃了一下，山尘微微皱眉：新的圣主不是个软柿子。 第37章 还没瞧见人，先看见大片大片深红色的雾。 山尘脚步微顿，觉得沉寂已久的心魔居然有些蠢蠢欲动。漆黑的眼眸深处，闪烁着点点猩红。 迷雾散尽，一道漆黑的高挑身影缓缓走近。 “冥域圣主，烛天。” 烛天睁开血色双眸，笑得邪气四溢：“美人儿？” “我是西域圣主，山尘。”看清来人，他瞳孔骤缩，这人——怎么长得跟川辞一模一样？！ 烛天的眼神犹如实质，将山尘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眼里的欲望剧烈翻涌：“真勾人啊。” 山尘神思恍惚，立马心中警惕，这人还能够引导他的心魔，果真不是善茬。 林林总总自己也见了不下百位圣主，只有这个最不好惹。 他不想说太多，只想把人推给川辞对付，转身要走，才发现本该站在身后的川辞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师尊？” 一只手忽然环住自己的腰收紧，身后贴上一具滚烫的躯体，烛天低头凑在他的颈间重重吻了吻，轻轻啃咬，另一只手趁势扯开衣带，滑进他的衣袍内随意摩挲。 “放开我！”山尘下意识弯腰想躲，却被紧紧禁锢，动弹不得。 同为圣主，山尘并不怵他，急忙凝聚灵力，却遭心魔阻碍，灵力滞涩。 “心魔，也是魔。”烛天浑身散发着恐怖的侵略气息，滚烫的气息一阵阵喷在他的脖颈，山尘被完全压制。 “魔也能成为圣主？”山尘觉得奇怪，倒是不怎么害怕。他在无尽仙域要是都能被别人欺负了，那川辞干脆也不要混了。 还不如把这个位置让给他当。 “怎么，瞧不起？” “没有。” 山尘灵力攒了些，瞬间迸发猛地推开人，攥着凌乱的衣袍，抬手捏着金色法决划出结界：“既然成为圣主，烦请做好该做的。” 他不敢停留，一路回了大殿。瞧见人急忙扑了过去：“师尊！” 川辞神色似乎有些疲倦，把人抱着压在地上，扣着他的脑袋深吻，身上的欲望越来越重。 “师尊——您怎么回事？”山尘察觉他状态不对，也不敢推开他，尽力配合他的动作。 “是个麻烦。”他没多说，只闷头按着人做。 第二次在这大殿做这种事，山尘仍旧不习惯，他死死咬着唇，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心理上过于紧张，疼多于爽。 等到川辞终于放开他，才像是恢复了些：“无尽仙域也不是尽善尽美，只要是人，就会有执念，圣主更甚。” 给人把衣服穿好，川辞抱着他回了寝殿：“累积到一定程度，就成为了天的一部分。不能直接消除，只能镇压。” 山尘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心里觉得不对劲，声音有些抖：“可是他跟您长得一样。” 川辞脚步微顿：“其实可以算是我的心魔。” “什么？！” 怪不得，那人都快把自己办了，川辞也不管。 山尘一时间恼羞成怒，忍不住咬了他一口：“川辞！” 向来积极的山尘，这次说什么也不去烛天那里。川辞自然也不会勉强他，自己去处理烛天的事宜。 自从烛天出现，川辞做这种事的频率极其高，动作又很重，不把人折腾晕厥不罢休。 山尘看着身上久久不消的红痕和淤青，脸红得滴血。他也不敢这个样子去找别的圣主，只浅浅披了一件火红的袍子乖乖待在宫殿内。 衣服也不用费劲穿了，才给自己倒了杯茶，刚喝两口，就被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川辞抵到冰凉的玉柱上。 隐隐察觉到川辞有把他钉死在玉柱上的趋势，山尘捂紧腹部哭着求饶：“师尊——太疼了！” 一连躲了大概百多年，川辞才稍微好了些。 山尘实在想不明白，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怀着巨大的好奇，还是跟着人一起到了冥域圣主的宫殿。 血色双眸甫一瞧见他，就绽放异样的神采：“终于舍得见我了。” 山尘心里略有些不安，紧紧抓着川辞的手跟他对峙：“他说你是他的心魔。” “是啊，天不就是世间万物的集大成者？你不是也说，神魔一体？”烛天眯着眼凑近他，硬是当着川辞的面，亲了亲他的额间，“善恶本就一体，祸福始终相倚。” “那你跟他有什么区别？”山尘对他认真回答的态度还是很满意，态度柔和了些。 “我比他，能让你更爽，还绝对不疼。”烛天握着他的手，滚烫的温度顺着手传递过来，目光灼灼。 几乎是瞬间，山尘从脖子红到脸，他用力想撤回手：“不知羞耻！” 却被烛天握得更紧，猛地扯近，滚烫的气息喷在脸上：“跟我睡一回，我就立刻消失，绝不骗你！” 山尘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放肆！” 似惊雷在耳畔炸响，吓得山尘闭眼一抖。 从认识川辞到现在，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大发雷霆的样子，实在是太好奇了，他忍不住扭头去看川辞的表情。 然后突然撤回手紧紧捂住脸，绕到川辞身后偷笑。 烛天眼神暗了暗，撇嘴：“小气鬼。” 山尘出现还是有用，烛天身上的戾气肉眼可见消散很多，眼神幽怨瞪着他。川辞三下五除二设下道道禁制，然后抱着人火速离开。 勾着川辞的脖子，山尘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至于嘛，师尊。自己心魔的醋都吃？” 川辞紧皱眉头，一言不发。其实烛天说得完全没错，那是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山尘也是多次逼问烛天才知晓，每隔一段时间，无尽仙域集聚的魔气会被随机散去某域，毁灭一整个域成为圣主，又在无尽仙域的灵气封禁下缓缓消散。周而复始，皆是如此。 第42章 魔，乃执念化身，执念愈深，魔力愈强。 加上川辞自己明晃晃的私心，不知不觉将魔物养得更加棘手，甚至已经影响到了自身。 魔因放下执念而陨灭。 烛天每次出现，就会骚扰无尽仙域，这是他魔力最最强大的一回，也是执念最深的一次。 受川辞的影响，所有的执念化作滔天欲望，目标自然是山尘。 川辞最开始确实有让山尘帮忙的想法，所以当烛天出现的时候，他选择了消失。 但是看着人红着眼睛，一副被欺负的委屈样子，一声声师尊喊着，跌跌撞撞朝着他扑过来，立刻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可以欺负山尘，烛天不行，哪怕他们其实可以算同一个人。 “让我亲一下，我告诉你更多。”烛天看见山尘来就双眼放光。 “你先告诉我。” 山尘知道是同一个人之后，也就想明白川辞突然消失的原因，忍不住发了好大的脾气，直觉自己居然又被川辞骗了一次。一气之下干脆搬着东西大摇大摆住进了冥域圣主的宫殿，死活不离开。 有禁制在，烛天哪怕被欲望撑爆也没有办法真的做什么，这也是山尘有恃无恐的原因。虽然就是同一个人，但是他觉得别扭，心里不太情愿做那些事。 他很喜欢盯着这人看，一模一样的脸，却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偶尔心情好，也会主动凑过去吻一吻，给点儿好处，也方便自己套话。 川辞完全放任，只在想人的时候去捉了带回来按着人发泄一番。然后把人好好哄一顿，再收拾好了送回去。 “让我试一次吧？”烛天都快要消散，却还是不死心。 山尘看着他就觉得好笑：“怎么，川辞有反应的时候，你感觉不到？” “那不一样。”烛天猩红的眼眸紧紧盯着他，“说不定数万年之后，我们还会再见的，总有一天，我可以如愿得到你。” 山尘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心里觉得一阵空落落的。直到宫殿开始坍塌，他才身影一闪，直接出现在川辞的怀里。主动伸手勾了人：“师尊，我想要你。” 若说有求必应，没有人比川辞做得更好。 看着人意乱情迷，他捏着山尘的下巴，听不出喜怒：“舍不得了？” “嗯？什么？”他现在情欲满身，不想动脑子。 “除了我本身，谁都不可以。”川辞说着，重重一撞。 身上的铃铛响个不停。 新的圣主不断出现，也有圣主不断陨落。 每当有圣主出现或者陨落，山尘就在玉壁旁边刻下那人的名字。 他不止一次听见有人抱怨：“圣主难当啊。” 是啊，确实难当。 看着西域的人一代换一代，观里的恶魔之爪依旧绽放。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人以百年身，历经百世花。 山尘也在不断思考。 其实这个世界，每个当下，都是圆满的。 所有的罪罚中早已蕴含恩典，所有的孩童体内早已藏着老人，所有的婴儿之中已有死亡的影子，所有临终者之中都藏着永恒的生命。 没有人，能够清晰判断，自己究竟走到了‘道’的哪一段，而‘道’，也没有所谓的终点。 生命，有生即有终。 生不可控，死亦不可拒。 人最应该把握的，是对生命过程的体验。 舍由送的檀香特别适合冥想，当香燃尽的时候，山尘缓缓睁眼，支着脑袋指挥川辞给他泡茶： “师尊，弟子今日想喝花茶。” “好。” 他看着那人的动作优雅流畅，花朵在水里打了个旋，渐渐舒展开来，茶香四溢。 我为我独特的灵魂而自豪。 我为天地万物生生不息而骄傲。 第38章 山尘总以为，修道修到最后，该是一种无欲无求，冷漠无情，无悲无喜的状态。 而天道就应该也是这样的状态，不然为什么会说，天道无情？ 人走得越高，就越接近天。既方便合道，也方便毁灭。 可是他觉得自己跟这种状态完全是反着来的。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川辞在一步一步引导。 川辞的脚步有瞬间的停顿，很快就若无其事继续往前走，也不跟他对视。 山尘忍不住轻笑一声。 川辞这个人实在太精明，他总算深刻认识到了。被这样的人盯上，自己怎么可能逃得掉？ 所谓二世幻境，其实细看下来全是这人的私心。 天道无情？其实不然。 天每时每刻都在动情，只是深处其中，自己并不能完全理解那种无条件的情。因为无条件的情就好似无情，它支撑着每一份自由的信念，却又无所求。它为它每一部分的自我，显化其所思所念所想，却不干涉其衍化的自由。 所以，天看似无情无爱，实则至情至性。 自己的七情六欲本来都被很好的压制，他几乎已经快要做到了无欲无求，无悲无喜。他本就是个对情感需求不高的人，最擅长克制自己的私欲。 哪怕那次无尽仙域一时失控，硬是逼着这人跟他尝试情欲。之后他依旧保持着清修的状态，也跟川辞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每日跟疯长的心魔对抗，压抑着自己疯长的情绪。 所以他的圣主劫注定不会顺利。 再加上有人从中作梗，有人不想他变成那个样子。 这个人也跟他说，找自我，正视自己的情感和欲望。 他自然深信不疑。 所以他开始变得敏感，七情六欲逐渐被放大，越来越像个‘俗人’。 也不是他没有发现商珏和萧子珩的心思，而是因为修行之人本就擅长克制和忍耐。在他们奉行的世俗准则里，情，本就是含蓄内敛的。 所以在幻境里，每个人，都在正视自己的情感和欲望。 修行并非是让自己舍弃一切情感变得冷漠，而是深入情的体验，逐步升华为真正的爱。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唯一性。 唯一的爱，并不简单，也很难得。 川辞用幻境织就一场旖旎大梦，将自己变成了他心目中的爱人该有的样子。 “情生，万象生。” 他又这样说。 这是一场以爱为由的陷阱，等到山尘想明白的时候，却已经无法自拔。 “您真的。”山尘拼命思考，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形容他，“真的很讨厌。” 又能怎么办，山尘握着川辞的手： “我也心甘情愿。”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