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同人] 她在大宋搞收藏》 第1章 [bg同人] 《(历史同人)她在大宋搞收藏》作者:雪泡梅花酒【完结】 本书简介: 周云初有空间种田资源,万物生长周期短。 签下对赌,五年内收集一千万个藏品,可回现代。金饼、建盏、漆器、玉器、古籍书画,统统打包。 斗同行防税吏,各种手段保住小秘密,奈何全都是破绽。周家四兄妹看破不说破,男主装傻充愣,不问不说。 她喜欢种地经商,他就护着惯着。他奉上田宅园铺,匡着哄着娶回家。 他有病,恰好她是他的药。他没想到,她最大的秘密,竟然是几年后,弃他而去。心田上种了一个人,被连根拔起。 憨俏黑莲花女主vs狡诈狠辣妈系大狼狗。一心回家和强制留下,极限拉扯。 周记花果铺,新鲜荔枝,名贵牡丹,花果四季不断。 周记生鲜铺,鱼虾蟹鳖,东华门外,嫔妃派人高价采买。有诗云:日啖周记鱼虾蟹,不辞长作汴京人。 海东青、鲥鱼、北珠、咖啡、香药、海马、珊瑚 吃的好,跑的快,不择手段要回家。he,1v1,双洁。 入坑必读: 1.架空宋朝,一切为剧情服务。 2.金手指大,重度囤货,古玩收藏,后期换地图。 3.物价参考《宋代物价研究》《东京梦华录》《知宋》《宋史》等。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种田文 市井生活 经营 宋穿 主角视角周云初燕驰配角赵佣 其它:种田经商,幻想空间,暴富,疯批 一句话简介:种田经商换回家路费 立意:以喜欢的方式过完一生 第1章 声名狼藉 阳春三月,汴京城。 一个很普通的春天,宫墙内桃花灼灼欲燃,一众宫人正捧着当下时兴的缎子送往各宫。 忽闻宫墙另一侧响起女子凄惨叫声,音极凄厉。那声音断断续续,不断求饶,痛彻心扉,直至没了声响。 众人面面相觑,这附近是冯婕妤的宁华殿,也只有她在责打宫人了。 一名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宫人小声嘀咕:“周内人又挨打了,也是活该。今年元宵节,她装作不小心摔倒在御龙直指挥使燕三公子面前,指望结一段良缘,哪能料到,三公子下手也忒狠,装作天太黑没看见她,直接重重一脚踩在了她身上,三公子那一脚踩上去,周内人在榻上躺了半个月。敢去诱惑禁军,这事幸好没成。倘若成了,就是私通禁卫,两个人都是重罪,她胆子真大。” 这宫里,谁不知殿帅燕大人手握禁军,武臣巅峰,深的天子信任,三个公子都在御前,个个英姿不凡。 大公子大气沉稳有当担,二公子油滑做事滴水不漏,他俩都娶亲了,也只有三公子未娶。 去年汴京城外的海棠花开的很绚烂,俊美如神的武勋世家少年误入宜雨亭花朝宴,身姿英武,容颜绝世,无数京城贵女一睹风采,匆匆一瞥,花枝香囊掷了满身。 偏偏他还数有军功,武艺高强,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凭借军功不断升官。 无论走到哪里,京城贵女炽热的眼神,一层一层粘附在他身上。 旁边另一稍微年长宫人接话道,“这事也就只有三公子会这么干。可是,她是真不了解三公子,还是真那么倾慕三公子。她难道不知道,去年赏荷宴,柔嘉县主当着三公子的面掉进池塘里,三公子就坐在旁边冷着脸喝香饮子,一动不动,等到县主挣扎的没力气了,才派一个长得最难看的御龙直去救县主,吓得县主自己游回了岸上。话说回来,她这次又是为了什么挨打?” 另一小宫人低声回道:“冯婕妤原是打算收她做养女的,把她嫁给亲王郡王,为自己家族以后谋个出路。结果周内人扑指挥使的事情,害得冯婕妤在圣人哪里挨了斥责,吃了瓜烙。” “这不,周内人身子刚养好,又往官家身上扑。在官家面前舞了一曲,又装作偶遇,手段实在不怎么高明,明眼人都看出来。关键是官家不仅没看中她,还很嫌弃她。冯婕妤这才觉得养了那么多年了,养了个蠢货,长的丑想的美,丢了她脸面。” 说罢一群人都捂嘴笑起来。 夜深人静,周云初趴在偏远庐舍榻上。 白日她观察过,冷冷清清宫殿,很少有人来这边。 她被病痛折磨了一辈子,化疗失败,穿越到了大宋,捡漏了这个同名同姓宫人的身子。 此时她痛的直哼唧,稍微动弹一下,后背疼痛,臀部撕裂的扯着痛,旧伤加新伤一起发作。虽然有一个十二岁左右,名叫春桃的小宫人来给她擦过药,可是那药作用真不大。 根据原主记忆,她大致撸清楚了怎么回事。 官家无子,十六岁时大婚,至今也四年过去了,统共生了四个女儿,两个都夭折了。 太皇太后和太后都略有担忧,没有子嗣,江山不稳,又补充了一批采女,希望能为官家早日诞下健康子嗣。 按理说,作为禁中唯一的一个男人,官家生的冰肌雪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没生出儿子。倘若此时,谁生下长子,正二品昭容没跑,原主扑官家也是常理。 可是云初长的不太出众,身材扁平、面色略带黄气、头发还稀稀拉拉。 十二岁进宫,今年年方十七,跟她同龄的内人,有的升官成了小殿直,甚至押班,都是宫中高级女官。她平常处事比较莽撞,升官就别想了。 家世普通,爹爹是个秀才,靠教书养家糊口,娘是一名医女。 因着她娘救过冯婕妤母亲,冯婕妤这才在宫内格外照顾她,宫内嫔妃都会收养一两个养女或者宫内人,或固宠,或培养下一代官家的嫔妃,或嫁给宗室。 原主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大弟弟青木年十五,二妹苏叶年十四,最小的是一对十二岁的龙凤胎。 还没等到她在这禁中挣出个前程,爹娘就相继过世,把几个孩子托付给小叔一家照顾。 家中微薄的积蓄早已用完,只剩下汴京城郊区的一亩地和一间木结构瓦片房。 那亩地是京西第一等的赤淤地,就在宅子附近,价值三贯,是家中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元宵节前几日,青木突然托人带信进来,小叔常年流连堵坊,嗜赌如命,婶娘带着两个儿子,自己都顾不上,更顾不上他们四个。 去年冬至,最小的妹妹百薇得了风寒,青木用家里仅剩的一亩地作为抵押,跟解库借了一贯钱,这才有钱买药给百薇治病。 青木去年已不再读书,回家种草药。扣掉粪料、草药苗等等,还倒贴了三百文。寻常农田,耕作三五年,地力耗尽,田地多的农户便让田地轮休,可是周家只有这一亩地。有句话说,用粪如用药,粪是要花钱去买的。 眼看着,还有一个月,解库的契约到期了,无钱还债,便只能把家中的田地给对方了。 照理说,原主月俸十五贯,春绢六匹,冬八匹,绵四十两。每个月,她都托人带十二贯钱的大相国寺库帖送出去,十二贯已经够这四个孩子日常了。 可是从结果来看,每月的十二贯并没有到他们手中。 曾经跟云初同住值宿庐舍的宫人,方内人平常总给她带一两个果子,八卦宫中贵人,原主就把她当成了知心人好友,掏心掏肺,无话不谈,以致于忘了禁中是什么地方。 方内人给她出馊主意,鼓励她,燕三公子一表人才,家世不错,家风正派,若跟三公子结缘,嫁给三公子,出了宫门便是有诰命的夫人,还怕养不活弟弟妹妹。 家里弟弟妹妹揭不开锅,仅剩的田地也快要保不住了,这才让原主铤而走险去搏一个前程。 她都忘了,方内人伺候的是柔仪殿的刘美人,和冯婕妤本就不对付。 冯婕妤感念她娘恩德,又看她平常就是个大大咧咧、没心眼子的糊涂虫,在皇后那里挨了管教宫人不严的斥责,回头只是用戒尺打了她二十下。 方内人又鼓励云初去官家面前献舞,她本就是平民百姓之家的孩子,又资质平平,在宫内舞蹈歌曲上,学艺不精。 那场舞,春风拂柳,桃花随风缤纷而舞,而她,跳的简直一言难尽,好似小狗扭屁股。 天子本是个少年老成,不易亲近的。傻姑娘往上冲,碰的一头包。 最是无情帝王家,帝王心底连亲情都淡薄鲜寡,更别说分一点真心给傻姑娘了,他们心里塞满的都是权谋算计。 她不甘心,又去学刘美人御花园偶遇。那刘美人移步如闲云,衣袂翩飞,一颦一笑皆从容,见了天子,薄施一笑似浮光。 忽而风乍起,吹落她簪在墨发上的一朵桃花,花随风飘落至天子足前,他看着桃花凝神,恰逢她回眸一笑。刘美人七分笑意风情万种,三分借着春光惹人怜,在天子目送下穿过御花园,分花拂柳而去。 这种高段位的若有似无,才是有效偶遇,而云初的偶遇成了围追堵截。 第2章 天子哪能不知道她心思,这几年往他身上扑的,他都数不过来。 看的天子头疼直躲开,甚至半个月一步都没再踏进冯婕妤的宫殿,这才惹的冯婕妤生了很大的气,屡教不改。一怒之下,廷杖二十,昨天夜里没熬过去直接挂了。 原主留下的一身伤,痛的云初直抽抽,她也只剩下一口气了,这副身子真不行。 房内只有一人在假模假样,带着些许哭腔的抹眼泪。 云初看着旁边的方内人,明明是来看看她死了没。上一秒惊讶她还活着,下一秒就开始了上演姐妹情深。云初只想把眼睛闭上,图个清净。 把原主当傻子、当枪使,使得原主成了整个禁中的笑柄。 开局一个浑身伤残的身体,两次攀龙附凤均失败,声名狼藉,四个待养的弟妹,还有一个不怀好意的同事,在旁边挖坑等着她跳,前途未卜。 等方内人走后,云初马上研究起脖子上的如意锁玉佩,祖传的,跟着她一起穿越而来,自从来了这里以后,玉佩时不时发出微弱光芒。 手指在上面划了一圈又一圈,等到第三圈转完,啪嗒一声,开锁的声音。 瞬间被吸进一个空间,远处是山林瀑布河流,眼前是一亩良田,还有一栋宋式三进大宅,推门而入,院内种着一棵巨大的海棠树,那海棠花正开的花团锦簇。 云初记得老家祖父的宅院里,也有一棵高耸而立的海棠树,每年春天开花的时候,能遮住半个院子。 穿过抄手游廊,二十间厢房,家具一应俱全,厅堂桌子上摆着一本古籍和文房四宝。 古籍封面写着穿越指南,云初翻开细看里面内容,竟然是一份对赌协议。 在此处写下您的名字,立即享有空间资源,唯一的条件是拥有玉佩者,五年内完成收藏一千万件藏品。 若完成任务,将永久拥有玉佩资源,有一次机会选择是否返回现代。 目前空间内良田一亩,黑土地,种下幼苗即可。 每储藏一千个藏品入宅,可增加良田一亩,依此类推,最高千亩良田。 泉水一眼,建议长期饮用,可强身健体,美容养颜。 长河一条,可养殖鱼虾蟹等河鲜。 云初思虑万千,一千万个藏品,五年,每年得完成两百万件。 假设一件瓷器三十文,一千万个,就是三十万贯钱财。 可是,哪有一千万个瓷器呢,若是去买古玩字画,那就贵多了。 她不想现在就挂了,赌一把,成功了就是带着千万个藏品回到现代的女首富。 她要回家,她的爸爸妈妈为了给她治病,花光了所有积蓄,还欠了一身债,人还没留住。 泉水疗养身体,太有诱惑力了,她现在急需要有效的药物来治疗破碎不堪的身体。 被扔在这偏远的庐舍,自己在禁中又混成这样,如果没有好的药物治疗,她真的有可能熬不过去就直接挂掉。 一个念头出去,她立马出现在庐舍。 拿起脚榻上的建盏测试,扔进空间大宅厢房的案几上,她能看见,古籍马上显示瓷器一件。 反复测试,她不需要本人进空间,只要一个念头,就能把东西放进去,也能取出来。 她进去喝泉水喝了个饱,趴在旁边的草地上,受伤的臀部,淤血已经疏通,疼痛感缓和了不少。 这让云初几乎快要死去的心又活了过来,她要在空间里种田,拿去换钱财买藏品,有了本钱后,也可以在大宋经商赚钱换藏品。 五年啊,五年看似遥远,其实一眨眼。 她得想办法尽早出宫,在这宫里,宫斗她没把握。 原主留下的四个家人,她既然占了人家的身子,就得尽义务去照顾她家人。 留在宫内既没前途,也没钱图。 整个皇宫摆放藏品的阁楼,都有禁军把守,她进不去。 更何况,就是把整个皇宫搬空了,也没一千万件藏品。 宫外天大地大,也没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看,赚钱容易一些。 云初盘算着,目前唯一的一亩良田,该种什么最赚钱,在宫内如何搞到幼苗。 作者有话说: ---------------------- 第2章 采花大盗 云初居住的院内,微风吹来,一树桃花,花枝乱颤,仿佛在跳舞。 花信风,第十三番花信风吹来了。花与风之间有约定,每年从小寒到谷雨的四个月时间里,一共要吹二十四番风。始梅花,终楝花。 一番风吹来,一种花开。直到立夏,所有的花都开放。 风有信,花不误,岁岁如此,永不相负,多么美好,而云初却坚信,花信风,人信己。 宋人爱簪花,不管男女老少,都爱簪一只在帽子上,耳朵旁。 宫中嫔妃宫女更是爱不释手,簪花宴、一年景花冠插上生花。 大宋的花卉生产和销售,早已成为一项产业。即便是小家无花瓶者,也用小花坛插一枝花供养。 大宋最受欢迎,最贵的花,就是牡丹。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tangchao.html target=_blank >唐朝时,牡丹十贯一棵。 普遍种植牡丹,价格下降了不少。但是大宋前期的洛阳牡丹,姚黄、魏紫,五贯一棵。 时下虽种植兴盛,但名贵品种魏紫稀少,一贯一棵。双头红一棵三十贯,祥云八贯。 偏偏,云初在原主的记忆中发现,御花园的苑圃中有各种珍奇种苗,包括姚黄和魏紫。 云初依然趴着,早上春桃已经来过,给她送了些吃的和茶水,还带来了冯婕妤从御药院孙朝散那里求来的药。 小孩子看着云初吃完东西,又帮她上了药。轻轻带上门后,便一蹦三跳的走了。无忧无虑的年纪,好像当年刚进宫的原主。 云初上辈子家里世代中医,只是比较偏门的中医,以毒攻毒。顺带种植中药、香药,卖药,从小她就在老家地里帮忙种药。她最喜欢用自己种的香药复制古法合香,搓香丸、压香饼,很是减压。 如今,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这次她要以自己喜欢的方式过完一生。 竖起耳朵听了听,没人。带着一块帕子,直接闪进空间。 趴在草地上,用手捧着泉水大口大口的喝。现在是狼狈了一点,但好歹还活着。 喝完泉水,又用帕子浸透泉水,一点一点擦身子。果然内服外敷,疗效好。 冯婕妤到底还是心软了,抑或是当时上头,回头再想想,打死自己恩人的孩子,恐怕被官家知道了,再也没了荣宠。 御药院的孙朝散,在汴京城马行街开了三家大药铺,坐堂的是他的儿子、徒弟。汴京城勋贵求一副他的方子,至少千金。 不管哪一点,孙朝散的药,货真价实,再配上泉水内服外敷,云初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 月黑风高夜,丑时鸡鸣三声,云初在为数不多的几件衣裳中,挑了一件深褐色的换上。 按照原主的记忆,又去原先的庐舍附近找到了锄头、铲子。 七拐八拐,还差点被人发现。一路有惊无险,摸到御花园,苑圃一直都有专人伺候,此时秧苗抽芽,长势喜人。 采花大盗,对着官家的苑圃就是一顿酷酷挖,挖一棵,丢一棵进空间。 官家你看不上云初这朵小野花,可是云初我呀,看上了官家的牡丹花,还不止一棵,能挖的全部挖走。 蹲在角落里,云初卖力的挖着,挖了十几棵,太黑了,她也分不清楚什么品种,总之那两种牡丹在这个东南角。 突然听见远处的脚步声传来,云初赶紧一个念头闪进空间躲避。 空间内,没有黑夜,此时,她才看清挖了什么,茉莉、含笑花、素馨花、凤尾兰、栀子花各一棵,姚黄、魏紫各两棵。还有四棵小树苗,暂时也看不出来是什么品种。 她赶紧去把它们种到田里。忙活完毕,又去洗了手,顺带把脚底沾着的泥土都擦干净,不留一丝痕迹。 大概过了一刻钟,她再次 闪现御花园,趁着没人,悄摸着原路返回。 路过云初以前和方内人的轮值庐舍时,她把一棵姚黄、一棵魏紫,藏在了庐舍的一角,嘴角含笑,悄悄离去。 她回去后,再三检查了一遍,趴着接着睡,一觉睡到辰时,陆陆续续有宫女路过,议论最近的异常天象和各地的雨灾。 春桃又来送吃食、茶水,“周内人,你的伤可好点了?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玉带羹和羊脂韭饼。趁热吃一些吧。” 一脸关切,又接着道,“你也别怨冯婕妤,前儿个,她实在是被三两句话挑拨的上了火,官家最近都不去她那里,一直在刘美人那里歇息,刘美人现在春风得意。” 云初一脸无奈,这宫里女子活的好艰难,全指望着天子那一点可怜的垂怜,恩宠说没就没,然后就有一堆人来踩低拜高。 她不知该感谢冯婕妤还是怨她,好像都不对,言不由心道,“要怪就怪我自己,冯婕妤给我求了药,说到底,还是心疼我的。” 第3章 春桃笑笑,又想起了什么事,“周内人,最近出了件大事,你听说了吗?” 云初知道最近天象异常,彗星出紫薇,历七星,其色白,长丈余,她昨晚就看到了。 而且从河东一直到陕西、两川,这些地方到处都在上报水灾,眼下又是春耕时节,水灾要误农时了。从民间到朝堂,议论纷纷。 为此,官家忧心忡忡,拨款赈灾,光着脚站在福宁殿祈祷。就连圣人,也派人出宫去寺庙祈祷。 云初吃着羊脂韭饼,满嘴流油,断断续续说道,“我早上听宫女们说,今天朝堂上,几位宰相又因为异常天象和大灾时节,起了争论,上疏官家反省自身,是否最近德行有错,引发上天警告。” “是呢,官家头疼不已,散朝后,走到御花园散心,哪知苑圃被挖的七零八落。官家最喜欢的牡丹花被偷了,官家每天都去给它们除除草,再过二十天,就要开花了。听说官家站在苑圃旁边,望着满地狼藉,气的脸色惨白,当时就下令抓住偷花贼,严惩不贷。”春桃一脸八卦。 云初三两口就把玉带羹喝掉了,满足的擦擦嘴,毕竟昨晚加班干活一晚上,身体又在恢复期。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一个女官带着几个宫女、小黄门闯了进来,随后是燕三公子和侍卫。 他们扫了一眼趴在床上的云初,为首的女官面无表情的说道,“昨晚御花园遭了贼,把官家最喜欢的魏紫给偷了个精光,一棵没剩。奉圣人旨意,今日严查。” 燕驰眼神扫了扫云初的鞋子,又扫了她的衣服,让人打开她的全部柜子,什么都没发现,最后又把眼神停留在云初的脸上和臀部上,来回切换。 这个煞神的眼神,云初露出一副迷惑不解的蠢样,又拉了拉自己的被子,低头含羞道,“燕大人,你莫非是想扒我被子不成。” 看着燕驰不置可否的样子,众人也是一惊,春桃立马叫道:“啊,啊,不可以,周内人毕竟是女子,女子的清白多重要。更何况,周内人前天才挨了廷杖,太医都说伤势很严重,王押班,您是亲眼见过周内人伤势的,对不对。当时大家都以为她活不成了。她这两天,都在这里趴着,伤的那么严重能去哪。要说抓偷花贼,最没有嫌疑的,就是她了,请您三思。” 春桃一口气说了很多,云初很是感动,眼含热泪的对她点点头,患难见真知。 王押班四周又扫了一眼,这庐舍就这么点大,没有带一丝泥土,也没见一片叶子。 虽然现在冯婕妤失了宠,但保不齐明天就复宠,她没必要在这里得罪她的人。更何况,冯婕妤是个泼辣的性子,这宫内谁人不知。一挥手,众人会意,陆续撤出。 云初心头一动,这就结束了?毕竟做贼还是有一点心虚,她的演技没有到达炉火纯青的地步。 人高马大的燕驰依然矗立在那里,一动没动,还在盯着她的被子。 “燕大人,我承认我以前做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请您高抬贵手,我保证,以后看见您,我绕道走,再也不会挡着您的道了。”您敢掀我被子就是公报私仇啊,燕大人。 女人的被窝,不是你想掀就能掀的。 燕驰眉毛一挑,“公事在身,按例巡查,不能因为周内人养伤就不入内检查了,若是被有心之人参一本,对你我,都辩解不清。不如,周内人,自己掀开被子,让王押班看一眼。” 春桃正准备开口,被云初眼神制止了,“好,那就请燕大人出去。” 王押班点头,燕驰转身,大马金刀的走到门外背对着云初。 云初眼含泪花,咬着唇,自己一把掀开了薄薄的被子,里面只有带血裤子,一股浓浓的苦药味窜了出来。 王押班仍然面无表情,柔声说道,“周内人好好休息吧,这事跟你没关系。” 忽听外面一阵脚步声,小黄门气喘吁吁来报,“押班,查出来了,在方内人的轮值庐舍发现了陛下的两颗牡丹。其他幼苗还没找到。”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找到了就好,他们也能交差了,快速离开。只有燕驰狐疑的又看了一眼云初。 “燕大人,你舍不得走,莫非是倾心于我?虽说我未嫁,你未娶,可是咱俩有差距。”云初咬牙,似笑非笑道。 燕驰一言不发,冷着脸走了。 春桃在一旁吃瓜,“周内人,你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你可不敢调戏燕大人。燕大人是官家伴读,小时候还救过驾,从来在这宫里,都是横着走的。你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调戏他,他小心眼出了名的,你小心了。” 云初叹了口气,“我都趴在这里了,他还不放过我。春桃,你真好,谢谢你仗义直言。” 春桃脸一红,“周内人,言重了,之前我打碎了冯婕妤的玉盏,还好你替我挡下了,不然我少不得被逐出去。我家里已经没人了,父母都走了,倘若出去了,我连口饭都吃不上,更别提住的地方了。圣人圣明,体谅咱们做女子的不易,让宫中女官不仅教咱们礼仪规矩,还教咱们识字读书刺绣。我很满足现在的生活。” 春桃走后,云初立马闪现空间,她惊奇的发现,昨晚才种下的幼苗,有的已经长出的新的植株,那四棵她不认识的树苗已经长高了两尺,枝条抽出好多,枝条上长了些芽。 牡丹更是枝叶繁茂,可以进行分株了,但云初不想以分株的形式繁殖,按照现在的生长速度,很快就会开花结籽,到时候她用成熟种子播种就可以了。 她蹲在旁边仔细观察,黑土没错,田地沿着河道一侧铺开,这里的水,以一亩地为单位,自动流入四周的田沟。不论河水还是泉水,都可以让植物快速生长。 第3章 被赶出宫 七日后,云初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还是装作行动不便的样子,在春桃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来到宁华殿,拜谢冯婕妤赐药。 冯婕妤廷杖宫人,差点打死一条性命,被宰相们知道后,指责官家宠幸无德之人,才导致上天警示,看在她求药救人的份上,官家罚俸三个月。 苑圃是圣人率六宫献给官家的青苗、果树、花卉,寓意着一年的五谷丰登、硕果累累、花开富贵,被挖的一地狼藉。 宰相们听说后,更坚信官家最近内德不修,天灾人祸一起来。 刘美人原先在官家面前吹枕边风,假模假样的替云初挨打一事悲愤。如今她的宫人,方内人被抓,一直喊冤。方内人原本是和云初住一起,云初自从被冯婕妤廷杖之后,就被挪到了冷宫附近。没人替方内人证明,那晚她到底在干嘛。 各宫妃嫔们都在探听消息,等着官家和圣人裁决。 刘美人的恩宠,眼看着因未管束好宫人而断送了,分外焦虑,坐卧不安。还有不少娘子很是高兴,冯婕妤尤甚,刘美人恃宠而骄的时候,没少刺激她。 有宰相上疏,宫人太多,请求官家放宫人出宫,以消除天灾。 冯婕妤趁机把云初放入了出宫名单,免得云初哪天又给她惹麻烦,眼不见为净。 方内人也被放入了名单,官家仁慈,不想再打打杀杀,圣人命她戴罪修复苑圃后,再出宫。 拜别那一日,从 宫殿直到拱宸门,一路上哭泣的宫女不断,云初的哭声最大,一瘸一拐一边哭。 在拱宸门口最后拜别,凄凄惨惨戚戚,堪称大宋版央企裁员现场。 云初又开始了她的演技大赏,用帕子不断擦,就快要哭晕过去了,众人看着她还没好利索的身子,削瘦的身形,稀稀拉拉的头发,脸上悲惨的神情,这会被赶出去,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真惨! 别的宫人都是伏拜而泣,规规矩矩行礼拜别。 云初却是突然一下子跪在冯婕妤面前,一把抱住冯婕妤的小腿,鼻涕眼泪蹭的冯婕妤的襦裙上到处都是,痛彻心扉的大哭,“娘子,你不疼我了,为何要赶我出去啊。虽然我曾经做错了事,但是我已经改了。我再也不会” 旁边的春桃一把捂住云初的嘴,一面替她说道:“周娘子再也不能伺候娘子了,太伤心了,一朝离别,此生再难相见。”不要乱说话呀,官家圣人都在,明面上可是说的恩典。 冯婕妤面色铁青,但见官家圣人都在后方,也不好发作,抽噎着哀伤道:“我也舍不得你,你自幼在我身边陪伴,官家放恩,让你回家与家人团聚,再说你年龄也不小了,莫在宫中白白蹉跎了年华。趁着现在,还能寻个正经人家嫁了。”说罢,咬了咬牙,把手上的金花卉纹钳镯退下来,戴在云初手上。 云初也是没想到,这让她呆了三秒,蠢相又挂在了脸上,抽噎着鼻涕,摸了摸大金镯子,反应过来后,推拒道:“娘子,娘子,使不得,使不得。” 冯婕妤一把强硬的摁住云初的手,“使得,使得,就当是我给你添妆了。”破财免灾,赶紧走吧。 其他人个个掩面而泣,路远的便乘坐马车出宫,马车奔走,留下一路尘烟。 第4章 只剩下云初一个,她拒绝坐马车,因为她家就在汴京城郊区。 拎着个小包袱,一瘸一拐擦着泪,那消瘦弱质纤纤的背影,官家和圣人看了都动容,圣人叹了口气。 冯婕妤长舒一口气,阿弥陀佛,终于送走了。 云初缓慢的走出宫门,用帕子整个抹了一把脸,跟变脸似的,抬手看了一眼金灿灿的镯子,阳光下晃的她眼睛都睁不开。 哪里还有半分凄惨之情,一整个阳光明媚、喜笑颜开。 左右看看,再回首,最后看了一眼原主云初生活的地方,小包袱往身后一背,打了更结实的结,一边瘸着,一边加速快走,消失在人烟中。 广阔天地,人生大有可为。深呼吸,每一口都是自由的空气。 她的两株牡丹花已经结了种子,被她播种撒在了黑土地上,七天后,又会成熟。 茉莉、含笑花、素馨花、凤尾兰、栀子花,生长速度比牡丹稍微慢一点,但是长出了花苞。 另外的四棵树苗,又长高了四尺,到目前为止,还是看不出品种。 不过她不着急,先把一切安顿好,赚钱虽然重要,但不能引起怀疑。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走着便远远的望见,两个少年男女,带着两个长相颇相似的孩子,都在伸着脖子望着她。 一连串阿姐,云初仔细打量着他们。 年长的少年,应该就是青木。大一点的妹妹,是苏叶,两个小的,原主进宫的时候,他们才刚刚出生,两个婴儿面貌的记忆,对于云初来说,实在很难辨认出现在的他们。 苏叶腼腆的笑道,“阿姐,我们来接你回家。我扶着你,包袱给我。” 云初很高兴,这几个孩子,长的都很端正,除了瘦了点,面色蜡黄,衣衫单薄破旧,看样子好长时间没洗澡换衣服了。 她摸了摸自己包袱里仅剩下的二十五贯库帖和七百文,其中十五贯还是最后一次发的月俸,“阿姐饿了,想去吃饭,听说御街的王楼山洞梅花包子很好吃,咱们去尝尝吧。你们跟阿姐说说最近家里的事。” 双方一对账,才知道事情原委。 青木和苏叶边吃边说,云初才知道,原主这么多年每个月的库帖都没到他们手上,而是被小叔一家拿去花了,小叔赌博斗酒,其妻李氏也没有任何进项,只带着两个儿子吃香喝辣。 这四个孩子,刚刚得知阿姐每个月给他们的是十二贯,而不是一贯,气的青木连包子都不想吃了,只想冲回去大打出手。 苏叶大骂无耻,百薇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最小的弟弟竹沥倒是相当沉稳,话很少,惜字如金。 云初摁住了他们,她有办法回去收拾小叔一家,让他们不要有任何异动,装作不知道此事。 路过香饮子铺子,云初给每人买了一竹筒紫苏熟水,五个人边走边逛。 不管哪个时代,肥宅快乐水跟逛街非常般配。 日渐暖,春风吹起,吹的人心里痒痒的。 云初第一次逛汴京城,大宋以一国之力托举的汴京城,着实繁华,车如流水马如龙。 御街往西,是浚仪桥大街,这附近有卖果子的,还有专门卖花卉水果的花果铺席。御街往南,过了州桥便是居民区和商业区,梅花包子铺隔壁依次李家香铺,曹婆婆肉饼店、李四饭店。 路过瓷器铺子,云初特意看了一眼,定窑白釉刻花莲瓣碗三十文一只,褐釉瓷瓜楞盖罐也是三十文一只。若是一千万个藏品能够全按照瓷器算,就是要赚三十万贯来买瓷器,才能完成任务。 云初在大相国寺解库取出二十二贯钱,二十二块一两的小银饼。 一块给青木拿去还掉解库的借款,一块给苏叶拿着,给家里添置柴米油盐酱醋茶。 在成衣铺子,给四个孩子各买了一身新衣裳和两双鞋子,花了五贯多,小娘子的罗襦和襦裙一套一贯,男子的褙子和百迭裙,每件各五百文,草鞋八十文一双,平头鞋两百文一双。 总是要换洗的,一身衣裳不够,但是云初口袋里所剩无几,幸好苏叶和百薇都会做针线活,一匹布可以做两件衣裳,在布店扯了八匹苎麻布,秋香绿、靛青、鸦青、灰青、浅青、牙白色、棕红、水蓝色。蓝色印花的药斑布三匹,大宋平民女子都爱穿药斑布。 虽说现在已经是春天了,但是还有倒春寒,又买了一百两绵,一两八十文,在夹衣中填充丝绵以保暖的冬衣,价格比裘皮、毛毡便宜,却是底层平民冬季服饰最主要的材料。 这个时候,棉花还没有普遍种植,棉布、棉被是极少数勋贵才用得起的。 一百文买了些米面菜肉,两百文买了乌拉草,回去铺床装被,四十文租了辆牛车拉回去,他们家在汴京城西郊。 果然,当家才知柴米贵,家里人口多,又缺很多东西。 至此,云初花掉二十贯八百文,还剩下四块小银饼九百文。 难怪那些宫女听说出宫,一个个哭的跟泪人似的,在宫里,住的好,吃的好,有月俸、绢、绵,逢年过节还有赏赐,过的比富户家的小娘子还体面。 云初这算是被裁员了,出来自主创业。 这一次大买特买,四个孩子很是担心阿姐把积蓄都花光,苏叶几次阻止,青木直挠头。 云初安慰他们,阿姐可以赚回来,爹娘不在的日子,你们受苦了。你们以后就跟着阿姐,只要阿姐有一口饭吃,就不会饿着你们。 牛车停在一个小院门口,云初下了牛车四处张望了一圈,京西郊区,附近三三两两几处瓦片房,周边几乎都是菜地、果园、畜牧场、鱼塘。 宅子不大,但整齐干净,大天井,天井下方一个菜圃,四间屋子加一个灶间,东边厅堂,紧挨着三间厢房。 两个弟弟住一间,两个妹妹住一间,他们都很默契的把最大的那间留给了云初。 百薇一回来就开始刷锅淘米做饭,青木去门口的水井打水洗菜,竹沥去灶间生火,苏叶对着那几匹布比划着要做褙子、外衫、裙、裤,又去铺床。 云初默默的在心里给几个孩子点赞,都是能干的好孩子。 夜深人静,云初闪进空间,这一亩地上几乎快要长满了,土地还是少了,这些花,会自动繁殖,直至覆盖住一亩地。 那四棵树苗已经长到一人多高,云初看着它们繁茂的叶子,陷入了沉思,随即两眼放光,她挖到宝了。 这四棵树苗分别是枇杷、橙柚、柑橘、荔枝。 橙柚一度是宋人吃 蟹的经典配置。普通橘子,一个直径三寸的橘子大约十文左右,如果是名优品种,比如温州贡柑,一颗高达一至两贯,洞庭贡柑,小的一颗一百文,大的两百文。 荔枝!荔枝!荔枝!歪打正着,竟然把官家的荔枝树苗给挖走了。活的荔枝树苗从岭南运到汴京,这一棵,恐怕值几百贯。 对于别人来说,在汴京城种荔枝,结荔枝果是不太可能的。但是云初有空间种田资源啊,万物可生长,周期又比自然种植短很多。牡丹生长周期七天,从播种到开花。栀子花等生长周期只要两周。果树,让她非常期待。 福建是大宋荔枝的主要产地,福建官方曾经购买荔枝十七万颗,花费十五万贯,也就是说一颗荔枝果八百八十文。 先赚点生活费,再攒点铺子租金,就开一个花果铺,时令鲜花按照节气卖,十一月至二月卖橙柚、柑橘,五月至六月卖枇杷,六月至八月卖新鲜荔枝,其他时间卖果酱。 可惜,现在空间内只有一亩地,要想扩大生产,她得先买一千个藏品,才能增加一亩地。 倘若现在就卖牡丹花,明晃晃的顶风作案,风险太大。 头疼! 第4章 种田卖花 仅有的一亩良田,播种的两种牡丹花苗长势喜人,鲜嫩的叶片迎风招展,占据了将近百分之八十的土地。 云初目光盯上了含笑花,它现在刚刚过云初头顶。通常这种常绿灌木,一般高达两米至三米,生长在岭南,三月至五月开花。 春天里最香的花,味道特别,混合苹果香蕉的味道,开花时总是一种似开未开的状态,但香气已经弥漫在空气中,含蓄不张扬、深藏不露的性情,引得众多文人墨客欣赏,比如杨万里就说它,大笑何如小笑香,紫花不似白花妆。 含笑花不仅可以做花草茶,还是一味中药。 更何况,元宵节过后,南方运送珍奇花卉的商船便出发,四月陆续到达汴京。 没错,就是你了。正是当下这个月份上市的花卉,不会惹人怀疑。 云初用柴刀砍下七十根枝条,几乎把这棵不算高大的含笑树薅秃了,只剩下一个主枝干,仿佛一个美人被扒光了衣裳。 枝条上的花苞全都摘下,放进竹篮里,明日清晨拿去卖掉。 含笑花的繁殖方式很多,种子、扦插、压条、分株、高压。 第5章 以空间的生长优势,云初直接采用扦插繁殖,每根健壮枝条,都砍成三寸长插穗,留两至三个节,去掉下部叶,保留顶部两至三片叶,切掉枝条底部三公分左右的树皮,细细的刮干净形成层,往地里一插,浇水完事。 云初细数了一遍,一共一百二十五棵扦插小苗。地上全种满,没有一丁点缝隙了。 干完这些,云初一身汗,去泉眼处喝了一顿泉水,又用泉水洗了个澡。 这段时间以来,天天内服外敷,臀部的伤已痊愈,连疤痕都没留下。云初巴掌大的小脸上,皮肤黄气淡去,逐渐白皙光滑。 次日,云初一觉睡到天大亮,弟弟妹妹们都没打扰她,都在院子中围着木桌坐着,苏叶跟百薇一起做针线活,青木在教竹沥写字。 苏叶一看云初醒了,立马放下手中的药斑布,去打了热水过来,“阿姐,昨天你身上伤还没好,今天怎么不多休息一会,起这么早?” 云初有点不好意思,家里她最年长,担子沉甸甸。现在不是在宫内了,宫内一般年长宫人,都会有一个小宫人跟着伺候着。 她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接过热水道,“阿姐今天还要进城一趟,好几件事要去办,不敢贪觉。青木,这几天,你有空时,帮阿姐打听一下哪里能买到一箱蜜蜂,活的蜜蜂。” 青木愕然看向她,“阿姐,一公里外的刘伯家就养了十箱,去年冬天,刘伯还卖掉一箱,二十贯一箱,现在是春季,正是蜜蜂采花酿蜜的时候,刘伯不一定会卖呢,而且价格肯定不止二十贯。” 一头牛价值五至七贯,这一箱蜜蜂超过一头牛几倍价格了。 一箱蜜蜂,气候适宜,蜜源丰富时,一年能产一百至两百斤蜂蜜。 宋人对蜂蜜的喜好和需求非常大,苏轼是宋代蜜酒最大的带货主播,被贬黄州时,改良蜂蜜酿酒方法。 云初面露尴尬,口袋没剩几个小银饼了,暂时买不起,“等过段时间再买,你帮我问问,刘伯愿不愿意卖。” 云初洗漱完,便挽着竹篮出门了,竹篮上盖着一块破旧衣服上裁下的麻布,搭上进城的牛车, 半个时辰后,就到了大相国寺山门口。 虽说大相国寺是个寺庙,但是每个月初一、十五以及逢八都开放,今日正好初一,热闹非凡,无数百姓在此摆摊,山门处,挤满卖宠物的摊子,还有珍禽异兽,品种非常多。 第二道门和第三道门,卖的是日常生活杂货。大佛殿前摊位满满,潘谷墨摊、孟家道冠摊、赵文秀笔摊等。左右回廊上,尼姑们在售卖针织品、饰品,刺绣、绒花、珍珠、翡翠、贵妇们的冠。资圣门前,摆的都是书籍、珍玩、字画。 云初在大相国寺转了一圈,大开眼界,竟然还有各地已经卸任的官员在售卖各地的香料、特产。 这不是妥妥的退休老干部再就业嘛,大宋商业经济繁荣昌盛,让云初震惊到合不拢嘴。 唯一不好的是,人太多了,摊位太多了,云初被挤的不知道站哪里好,面生脸嫩,周边的小摊贩都在好奇的打量着她。 刚刚走路赶的急,这会脸更红了,额头冒出细细的汗,手脚无措,便走到山门口一侧的角落里,喘口气,调整一下自己。 远远望见一身着大红圆领袍的男子从大相国寺门口打马而过,手持短鞭,修长有力的双腿紧夹马腹。 圆领袍之下,精壮紧实的腰臀随白马的奔跑而缓慢起伏,身后跟着十几名御龙直士兵策马扬鞭,引得无数路人驻足。 云初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低着头看自己脚尖,今天出门不利,燕三公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引人侧目,风骚绝代。 那一脚,不管怎么算,都是踩在了云初的小身板上,痛感记忆犹新,云初恨恨的啐了一口。 等到云初抬头时,那一行人竟然折返,在大相国寺山门口停下,燕驰下了马,径直往云初的方向走来。 云初恨不得转身就跑,只是转头一看,后面是一堵墙,调整方向跑来不及了,只好低头继续看脚,头上的汗直冒。 燕驰高大身姿直挺挺的戳在云初面前,抓着短鞭,叉着腰。 他总感觉她哪里不一样了,就是说不出来。 宫内人衣衫换成了荆钗布裙,鬓边簪着一朵粉色绢花,不施粉黛。侧脸上皮肤白了许多,透着光,眼下气鼓鼓的样子,像一只碧桃。 两人谁都不开口,仿佛谁先开口,谁就输了似的。 周边一圈人,都在看她,现在变成了看他俩,一副看戏的样子。 燕驰眯着眼睛研究着,“你准备一直低着头吗?” 云初猛的把头抬起来,抿着唇,眼匡噙满泪水,仿佛下一刻就要大哭起来。 你个缺德煞神,你踩的原主,痛的我身,要不是我有空间,我现在都已经化作花肥了。 走哪都能碰上你,刚被裁员,出来创业第一天,就碰到心怀鬼胎的前同事。 小娘子我家计困难,哪能是你这种贵公子能体会到的艰辛,没时间跟你打嘴仗。 刚到山门口一卖花婆子,看着眼前这情景,“这位公子,您瞧着也是一富贵人家,怎么把好好的小娘子逼成这个样。小娘子,他怎么你了。” “他他上次,上次,想轻薄于我。”掀被子当然算轻薄,说罢,大颗眼泪不受控制的滚滚而下。 周围人见高大公子皱眉,既没否认,更没辩驳。 好嘛,又是一个浪荡公子哥。 鄙薄的眼神纷纷投向燕驰,看他着绯服配银鱼袋,五品以上,又不好惹。 燕驰可不管周围人眼光,从小到大,他受过的非议、白眼,多了去了。 闻到她身旁竹篮里的花香味,一把掀开盖在上面的布,拿出一枝,闻了闻,“含笑花,不错,好香,怎么卖的,我都要了。”说罢,不管不顾,就 往自己右耳边一插。 云初看了一眼那朵花,她够不着,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人皮可真厚,“三公子,闹够了就走吧,别耽误我卖花。”说话语气平和,淡淡的不带一丝恼怒,反手抹了一把眼泪。 这倒让周围摆摊的摊主和路人,莫名欣赏小娘子的勇气,不卑不亢,身形单薄,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走了,却还在对抗强权。 “今日你赠我花,来日,你若有困难,知道去哪里找我吧。”燕驰似笑非笑道。 “咱俩不熟,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互不打扰。”云初直顶顶的给撅了回去,谁送你花了,分明就是抢的。 燕驰眉毛一挑,带着一丝笑意,大马金刀的走了。 众人见他走了,都替她松了口气。卖花婆子走过来笑着道,“小娘子,你卖含笑花阿,卖花要像我这样,最好是簪一枝在发髻上,或在耳边,别人就知道你有什么花要卖。” “含笑花极少啊,今年岭南的商船这么快到了吗,你这花看起来还挺新鲜的,怎么卖啊。” “绿叶素容,其香郁然。我要一枝。” 云初其实心里也没底,一枝鲜花能卖什么价,不知道怎么开口。 “小娘子,你可以叫我曹阿婆,我常年都在这里卖花,大家都认识我。含笑花稀少,岭南才有,你看,以往是三十文一枝,买的多,二十八文一枝,成不成?”曹阿婆笑着道。 云初微笑着点头,还是好人多,终于迈出一大步。 “曹阿婆,你人真好啊。”说罢,眉眼弯弯甜甜一笑。 围观的人多,买花的人络绎不绝,一炷香的时间,连带着曹阿婆的花,也一起卖光了。 云初数了数钱,六贯三百文,把破布折叠起来,掉出个一两的小金饼。 这块破布,只有刚才燕驰掀起过,就一直卷在竹篮一角。 云初心安理得的收下了,就当做医药费了。 在大相国寺解库,六贯铜钱换成六个一两重小银饼。又跟着曹阿婆转了一圈,曹阿婆给她介绍了很多摊主,大家互相打个招呼,有个照应。 云初感谢曹阿婆,请曹阿婆吃了顿炒鸡兔,十五文一份。又去卖饼铺子,买了十五个羊脂韭饼,五个送给曹阿婆打包回去,云初自己打包十个回去。 买了三笏潘谷墨,三支赵文秀笔,单价都是一百文。 在尼姑手上买了三支垂丝海棠绒花发簪,一百五十文一支。 在秦家瓷器铺,磁州窑产的白釉注壶七十文、铁红釉钵三十文,定窑白釉刻花莲瓣碗三十文、白瓷孩儿枕三十一文、印花白鹿衔芝图折沿盘三十文,各买一件。 跟王家日常杂货铺的摊主,买了一整套种地工具,锄头、铁耙、铁镐、镰刀、柴刀、杵臼、簸箕、鱼篓、扳罾、麻线渔网、畚箕、尿勺、水桶、扁担、竹箩、粗枝剪、花枝剪,五百八十文,曹阿婆帮忙讲价,摊主便宜了三十文。 又定了六百只装香饮子的竹筒,特意要求竹筒底部挖一个小洞,一只一文,云初付了五十文定金,由于量大,申时末,免费送货上门。 第6章 摊主非常开心,希望云初以后还从他那里继续定货,帮云初叫了辆牛车,浩浩荡荡的回家。 众摊主都笑眯眯的目送云初离开,这小娘子真不错啊,自己卖花赚钱,转手就来照顾他们生意。 汴京赚钱汴京花,一分别想带回家。 买这些东西,云初要回去测试大宅到底要哪些东西作为藏品。 第5章 夜市摆摊 云初一到家,弟弟妹妹们惊呼,阿姐!!!又买了很多东西。 羊脂韭饼放在炉上蒸热,香气飘散,满院子都是。 青木咽着口水,苏叶给每人碗里夹了两只,刚出炉的饼非常烫,烫的青木差点把饼掉地上,咬破饼皮,往里面吹气,稍微凉一点,咬一口,真香啊,满口韭菜黄,羊脂溢出,沾的前襟上一片,这一口着实鲜嫩肥美。 一家人围着木桌边吃边看云初买了啥,潘谷墨和赵文秀笔,给青木和竹沥一人一套,两人满心欢喜,这墨和笔,以前他们只看看,铺子都不敢迈进一步,自从爹娘走后,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 三支垂丝海棠绒花发簪,蚕丝做的,栩栩如生,苏叶爱不释手,再过一个月,她就及笄了,阿姐现在就送了她绒花发簪。 百薇眼泪汪汪,她还小。云初让她先收着,水化的百薇妹妹,难过开心愤怒,都是一汪泪水。 青木细细嚼着羊脂韭饼,又抹了一把嘴角,“阿姐,今日我去刘伯家问了,刘伯说他的蜜蜂现在正是产蜜高峰期,给多少钱都不卖。要不,我再问问附近其他家。” 云初微微一笑:“不用,阿姐有其他办法。对了,咱们最近把这天井下的菜都吃掉吧,我准备种点花,等花长大了拿去卖。” “阿姐,今天我跟百薇做了好几件褙子、襦裙、窄衫。”苏叶早已吃完韭饼,用肥皂团洗净手,“你看,这是你的。” 云初一看那一叠衣服,月白窄衫,雅青百褶合围,秋香绿葛麻抹胸、水蓝色抹胸、棕红百褶裙等等,都是她的尺码,妹妹们明显先紧着她的做好了,内心感动不已,“做的真好啊,有这手艺,不愁饭吃。对了,晚上咱们去州桥夜市卖花吧,阿姐买了一些花苗,晚上想去那里卖花。顺便咱们在夜市吃饭,听说那里的美食非常多,阿姐入宫早,还从来没去逛过。” 众人一起点头表示同意,云初表示一天跑来跑去累了,先进房睡一觉,等天黑了再来喊她。 关上门之后,闪进空间,所有的种地工具全部搬进大宅院子中存放。 一笏潘谷墨、一支赵文秀笔,磁州窑产的白釉注壶、铁红釉钵,定窑白釉刻花莲瓣碗、白瓷孩儿枕、印花白鹿衔芝图折沿盘,统统放进去厢房案几上。 云初扛着锄头走出门,转身一想,铜钱也算藏品吧,如果一千万个藏品,都能按照铜钱算的话,就是一千万个铜钱就够了。 为自己这个天才的想法而激动不已,拿出一枚铜钱丢进厢房,测试。 结果,铜钱被大宅直接吐到她脚下,气的云初叉腰大骂,“你个大户人家的宅子,怎么这么小气,铜钱不算藏品吗?啊?怎么不算?瞧不起铜钱吗?你个狗大户!” 古籍立马出现几个字:狗云初,滥竽充数! 云初两眼一黑,这玩意咋还会顶嘴。 摸摸耳朵,左右看看,当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干咳两声,弯腰捡起铜钱,在身上擦擦,放进钱袋里,再看看天空,扛着锄头下地去了。 一夜过去,含笑花的扦插小苗抽出了三两枝条,再等等,等到长的枝繁叶茂,冒出花骨朵,卖相好一些。 云初急着拓展土地,要买一千个藏品才能拓展一亩地啊,加上冯婕妤给的金镯子,现在一共只有八件藏品,攒点回家路费真不容易。 燕驰的那块一两小金饼等于十块一两小银饼,等于十贯,再加上她自己口袋里剩下的四块小银饼,今天卖花余下的三块,一共十七贯。 倘若买瓷碗三十文一只,一千只,就需要三十贯,她还差十三贯。 把心一横,挖姚黄牡丹,它们有的都开花了,土地资源宝贵,不能再让它们占地了。 云初挖出五十棵,带着点泥土,放在一侧。看着空出的土地,云初又盯上了长到一米八左右的栀子花。 栀子花的花期通常在五月至七月,实际开花时间会因品种、地域、海拔和气候等因素而有所不同。 用粗枝剪剪下一个个半木质的枝条,再剪成五百根两寸长的插穗,留两个芽点,留两个叶片,每个叶片剪半,插穗底部剪成斜口,插土里。 不出意外,这棵一人多高的栀子花,又被云初扒光了,光秃秃。 忙完这一切,把五十棵姚黄抱出空间,收拾妥当,开了门,准备去烧壶热茶,翻箱倒柜,才发现家里的茶叶罐子只剩下一点点碎茶末,家里真穷啊。 王家日常杂货铺的伙计依着地址,送来了六百个竹筒,云初付完剩下的五百五文,就拉着弟弟妹妹们一起把姚黄的根部装进竹筒里,再填上一些院子菜圃的土。 青木四个人面面相觑,阿姐啥时候买了牡丹花放屋内了,难道是之前就放好的。 青木犹豫着说到,“阿姐,咱们去州桥夜市摆摊,得先去有 司衙门交租子,领一个摊子牌号。去年我卖草药,差点被打板子,就因为没交租子,幸好隔壁崔七当牙人,平常跟税吏们处的不错,好话说尽,当时补交了租子才免了一顿打。” 云初是真没想到,她今天在大相国寺山门口,没人来找她要租子啊,也没听曹阿婆说起过。 青木又接着道:“在街巷阡陌摆摊,都得交租。小摊位一个月租金三十文,大摊位六十文。另外,要保持摊位干净整洁。若是过商进城,路过汴河上下锁或者陆路,只要是进城就得交过税百分之二。阿姐今天去的大相国寺,是不用交的,寺庙做慈善,免费提供的。” 云初长叹一口气,创业不容易,从古至今,在哪都得交税、交租。 汴京城的夜生活,四季不停,风雨无阻,全天候营业。即便冬天风雪交加,阴雨不断,夜市照样开。 更何况如今春风熏的游人醉,憋了一冬的汴京人呼啦啦全都出门逛了。 州桥夜市上的美食非常多,去逛州桥夜市的人更多,百万人口的汴京城,富贵迷人眼。 青木提前出门去交了租子,领了号码牌,三百八十号。 汴京城的牡丹,还在结花苞阶段,云初的姚黄牡丹领先一步,硕大的花朵,吸引了一众文人墨客。 有人道:“你们看,姚黄,姚黄,提前开了,瞧瞧这花朵,这么大,你们见过这么硕大的花朵吗?” “小娘子,你这花养的真不错,有什么养花秘方吗?” 云初笑笑,“也没啥秘方,就是精心伺候着,注意水土、施肥。养花跟养人一个样。” “售价几何阿?” “八百文一棵。成吗?” “我要两棵。” “哎,哎,不要挤啊,我也要两棵,好花成对。” 三百八十号摊位开张,挤满了买花的人群,苏叶收钱,其余四人搬花,一盏茶的功夫,五十棵全部卖光,得钱四十贯。 兄妹五人边逛州桥美食街,边各种尝美食,水饭摊、烤肉摊、肉脯摊,熟食店,专卖鹅、鸭、兔肉、鳝鱼、包子、鸡皮、腰肾杂碎,基本上一份十五文就够了。 吃饱喝足,又买了野鸭肉、滴酥、炙猪皮,带回去明天吃。 云初特意去寻了个木匠摊子,摊子前摆放着些桌椅板凳,还有各色木料,并没有她要买的蜂箱,老木匠看她瞅了半天没开口,实在忍不住了,直接问她,小娘子要买啥。 云初笑着问道,“蜂箱,可会做养蜜蜂的蜂箱。有底板、蜂巢框架、蜂王网、蜜蜂蜂房的。” 老木匠一听,眉开眼笑,“你可找对人了。这条街,就我会做。不仅会做蜂箱,蜂箱做好后,还会给你暴晒,消除木头味道。不瞒你说,老汉我姓方,以前家里也是养蜜蜂的,后来有一年冬天太冷,蜜蜂被冻死大半,损失惨重,后来就没养了。小娘子,养蜜蜂不容易啊。你不怕被蜇啊。” “不怕,实不相瞒,我娘是医女,蜜蜂能蜇人,也能救人呢。”云初在现代,就看过祖父用蜂毒治病。 青木和苏叶对视了一眼,怎么没听娘说过,难道是很早之前阿娘教阿姐的,好像也说得过去。 双方又商量了一下价格,方老汉提出一百五十文一个箱子,包去木头味。当云初说出要买三十个时,兄妹四人一把拉住阿姐,刚赚点钱,不能这么花下去。 方老汉一看,大单要没了,主动降价十文一个。云初又砍了二十文,最终一百二十文一个。 云初又跟方老汉定了五个铁网门,宽四米,高两米,铁网中间有很多缝隙,但缝隙不要宽过两寸。 方老汉比划着手,七十文一个,云初又杀价杀到五十文。 第7章 青木找来邻居崔七做牙人,牙人作保,云初付给崔七百分之三的牙钱,一百一十六文。付给方老汉一百文做定金,双方约定,三日后,方老汉送货上门。 云初要买一些牡丹花,崔七向她推荐了一家大摊子,珍李园,云初买了洛阳红、二乔、夜光白、李园春、豆绿、欧家碧、白雪塔、青龙卧墨池、金线红、祥云红、佛头青、寿安红各一棵,花了六贯。 回到家,待弟弟妹妹都进入睡眠后,云初进空间种下十二株牡丹。 大宋的牡丹种植已经非常成熟了,比如接花法,起到杂花效果。冰雪未消融时,催花开。利用药物,也就是肥料,改变花的颜色,浅碧色,欧家碧,岁贡禁中,价格在姚黄上。 倘若这么多种牡丹,进行杂交,会得到什么新品种。 云初摩拳擦掌,等这十二颗牡丹成熟长出种子,播完种,新的一茬开出花后,再来做杂交实验。 第6章 拓展土地 春日出城探春的人犹如过江鱼鲫,汴京城近郊,都是园圃,周边百里,此时已是到处人声鼎沸。 云初起了个大早,着月牙白褙子、藕荷色抹胸、妃红色裆裤,梳着蝉翼偏髻,簪着垂丝海棠绒花,爽利又大气。 跟出城探春的富贵闲人们相反,她要进城,赶去秦家瓷器铺。 云初在御廊西的鹿家包子铺吃包子时,打听到秦家瓷器铺就在御街南侧。 刚进铺子,云初就发现掌柜好像不在。 倒是有个刚满二十岁的年轻男子,眼神清润柔和,还略带一点腼腆,站在铺子角落里,彷佛院子一角的墨竹,细韧挺拔。 经过一番闲聊,才知道他就是掌柜,云初起先还以为他是来买瓷器的书生呢。 昨天在大相国寺摆摊的是他爹,秦家铺子传了三代,祖上是从蜀中过来的,算是汴漂。 当云初说出要买定窑白釉刻花莲瓣碗、白瓷孩儿枕、印花白鹿衔芝图折沿盘,各五百个,吓了秦昭一跳。 云初眨眨眼睛,又补了一句,代东家采购,她只是来办事的,量大可不可以便宜点。 秦昭仔细打量着眼前身形消瘦的小娘子,那双眼睛生的清澈明亮,彷佛会说话。 此时正带着恳求的样子望着他,心一软,“每样都按照二十八文给你,送货到家,但是你稍微等我片刻。”说罢,便转身进了隔壁铺子,带了一个帷帽回来。 “再送你一个帷帽,你买这么多东西,一个小娘子在这汴京城,独自行动,太惹眼了。带上这个安全一些。”他说的很诚恳。 云初来到这个世界,又一次感受到了陌生人的善意,差点泪洒秦家瓷器铺。 秦昭忙解释道,“我这也是为了大主顾的安全着想,可不能因为小娘子买了我家这么多东西,招来了祸患,秦某寝食难安。” 云初会意的点点头,不用解释。 几个伙计把仓库里一箱箱瓷器轻手轻脚的搬上马车,云初坐在伙计旁边。 秦昭一看不妥,但是车厢内,已经没地方了,他让伙计来看铺子,自己亲自驾马车送云初回去。 云初心里一阵感激,不知该说什么,感激的望着秦昭。 秦昭突然发现帷帽没拿,于是下了马车转身进铺子里侧。 就在这时,云初抬眼看见了一个她不愿看见的人,真是冤家路窄,搞钱路上的绊脚石又来了。 经历过他那一脚之痛后,打死她也不会相信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这种抓马戏码,只会要她命。在大内丢人丢的所有人都知道,心里一阵苦闷。 燕驰骑着马晃晃悠悠正面而来,脸上微带着笑意,眼神却在探询。 云初后悔没早点带上帷帽,从秦昭手上接过帷帽时,甜甜一笑道了谢,立马带上,催促秦昭赶紧走,装作没看见燕驰。 燕驰与云初擦身而过,风掀起帷帽一角。燕驰顿了顿,扭头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背影,笑意逐渐消散。 一路上,秦昭又给云初讲了好些他家刚到汴京的往事,把云初逗的笑哈哈。路过香饮子铺,云初跳下车,买了两杯漉梨浆。 春风桃花急急落,车马游人慢慢行。 云初想着一会到家,就可以把这些都送给狗大户,自己又得一亩地,又可以种地了,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距离回家之路又前进了一步,越想越兴奋。 听到路过的西郊园圃有游人在弹唱,云初恨不得跟着唱两句。 等到云初沉浸式放飞自我结束,发现旁边的秦昭红着一张脸。 云 初实在搞不懂,她都没脸红,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脸红的。装作没看见,继续哼着她的小歌,就着麦秆吸两口漉梨浆,悠哉悠哉。 到了家门口,秦昭把箱子轻轻的放进院中,并表示如果发现有破损的,可以拿回去找他换完好无损的。 云初非常感激的把秦昭送走,这客户服务真敬业。 今日弟弟妹妹们都不在家,苏叶带着百薇出门去采买米面茶醋,青木带着竹沥去买草药苗。 云初关上院子门,闪进空间,把一千五百个瓷器摆好后,叉着腰叫嚷着:“狗大户,快给我开一亩良田。” 古籍上马上显示,狗云初,你的良田已送达。 看着刚开辟出来的一亩良田,云初拄着锄头陷入沉思,眼神在高大的几棵树上扫来扫去。 这一亩地分成两部分,一半扦插茉莉,一半留着种草药。 云初采用环切高压法繁殖荔枝苗,枝条距离主干一公分的位置,切掉枝条上三公分左右的树皮,用剪刀把形成层刮干净,如果刮的不干净,树皮会愈合,影响生根。 在自然条件下种植,一周长出愈伤组织,就可以用细泥炭包起来,等到根长满之后,剪下来重在疏松透气的土里,浇水浇透,放在阴凉地方。 但是以空间的生长周期,云初选择直接用空间的泥土。 没有现代直径五公分的高压塑料球,就用竹筒代替,用柴刀把每一个竹筒成两半,每个半筒里装满松散的泥土,两个半筒围在枝条愈伤组织的位置,用草绳一捆,浇水。 一天后,根就会长出来,柴刀砍掉竹筒底部连着主干的枝条,可以直接种在地里。 枇杷树苗,照猫画虎。荔枝树苗四十棵,枇杷树苗二十棵。 扦插茉莉两百棵,云初仔细看了一下,是虎头茉莉,花朵大,不愧是御花园苑圃出品,都是精品。 忙完这些,云初坐在海棠树下,算了算最近的收入和开支,昨晚收入四十贯,买蜂箱、牡丹等支出十贯两百文,加上之前的存款十七贯,扣掉今天买瓷器的四十二贯,剩下四贯八。 一朝回到解放前。 今晚继续去州桥夜市摆摊,地里能卖的都拿去卖了,利索的把一百棵魏紫挖出来,装好竹筒。 暮食时分,青木和竹沥拎着四篮子草药幼苗回来,巴豆、白术、甘草、葛根。 苏叶和百薇买了腰肾杂碎、熟肚、软羊,十个胡饼,十个馒头,以及日常米面茶醋。 一家人围着木桌,热热闹闹的吃起暮食。 云初从房间提出一桶泉水,烧水煮茶,以后每天家里人都喝泉水。 青木和竹沥主动请缨,今晚他俩去州桥夜市摆摊卖魏紫。云初嘱咐他们,一百棵魏紫,一贯一棵。 自己则留在家,四种草药苗,每样都挑了一株出来,种进空间田地里。 次日一大早,天边露出了鱼肚白,苏叶起的早,快手快脚生起火,煮了一大锅小米粥,蒸好昨天带回来的馒头,配上自己腌制的酱瓜,摆到院中小木桌上,叫唤兄妹几个起床。 一天之中,苏叶最爱的便是这清晨朝时,兄妹五人围坐一桌,热粥热馒头,配上酱瓜小菜,闲谈说笑,亲暖无比。 青木喝完一碗粥,“阿姐,这是昨晚摆摊卖魏紫的钱,你不知道,我们的牡丹花,都是被抢的,还有人没买到,昨儿个,我才知道,汴京有钱人真多,买一盆花眼睛都不眨一下。” 说罢,从钱袋里倒出一百个一两的小银饼,铺的满满半桌子,一家人看着白花花的银子,眼睛都放着光芒。 “阿姐,还有人问我们,家里还种别的牡丹花吗。对了,阿姐,这些花,是从哪里来的?”竹沥一口酱瓜一口馒头,边吃边问。 云初见水烧开了,便冲了五碗茶,“是从一个大户人家那里买的,一批几百棵,先赊账后付款,咱们赚一点差价。阿姐计划着,咱们攒点钱,以后去内城买个铺子,开一间花果铺,这样咱们就不用跑来跑去了。再买个三五百亩地,种些草药、花卉、果树,咱们也算有个正经营生,吃穿不愁。从这个月开始,每个月,咱们每人三贯零花钱,家里日常开支另支五贯放在苏叶这里。来,拿着。” 四人面前三个小银饼,苏叶面前八个。 四人目瞪口呆,白花花的银子,谁不喜欢,但是四人都很坚决的把面前的银子推了回去。 第8章 苏叶先开口,“阿姐,你还要付大户人家的花苗钱呢,而且还得攒着买铺子、买地。暂时咱们紧一紧裤腰带,等到以后赚到钱了再给发三贯零花。现在,我们每人每个月一贯,家里开支三贯。好不好。” 云初听后,先是一愣,随即点头,这一家子人心齐。 百薇发问,“阿姐,今晚还去州桥夜市摆摊吗?” “去,当然去,咱们交了摊子租金呢。今晚卖一百二十五棵含笑花,这种花,一般在岭南生长。我问过了,汴京城很少,就连汴京勋贵家中也少有,一棵不能低于一贯五百文。不过阿姐晚上要去大户家采买,你们谁今晚有空去夜市卖花阿?” “我去~~” “我去~~” “阿姐,我也去~~” “成,你们都去,这次花多,一百二十五棵,有点多,估计要雇三四辆牛车。” 朝食结束,青木和竹沥去附近的地里种草药,苏叶看她的医书,百薇继续做正线活。 云初头戴帷帽,揣着一大袋小银饼进城,牙人崔七在州桥客栈的茶肆等她。 作者有话说: ---------------------- 第7章 掩盖来源 云初在禁中时,邻居崔伯崔婶对四兄妹照顾有佳,经常送一些米面粮油、瓜果蔬菜过来,才让这一家兄妹挨过一次又一次难关。 崔伯家有一儿一女,女儿崔菀,年十六,儿子便是崔七,今年年二十一,面容干净白皙,行为举止儒雅,专门替人说合生意,买卖双方都离不得的中间引介人。 幼时崔伯送他去周家私塾读过几年书,生性随和,目光中透着和气,身上看不到一般牙人的狡猾之气,反而透着诚恳。 极爱整洁,从头到脚,从来都干干净净。每天出门前,都会仔细梳洗一番。 用崔七的话来说,牙人这行,言为心声,衣为心貌,多净一分,便是多敬人一分,别人自然也就会多信你一分。 在汴京商界行走六年,圈广人熟,素来看重信义,汴京城中很多富商巨贾都买他的账。 云初这次没从秦家瓷器铺买瓷器,主要考虑到从一家买太多,容易引起关注。 过了州桥,拐到桥西的临河客栈茶肆中,崔七和他的瓷商朋友早在那里等着了。 崔七随即将瓷商李旌引介给云初,并立马从腰间取下一面木牌,是官府发给入籍牙人的身牌。 他将身牌递给云初和李旌看验,笑着道:“今天是初次交易,咱们还是得照行规来。” 两人便随意看了一眼,崔七照官府明令的规矩向两人宣读牙牌上所刻文字——牙人崔七,籍贯河南开封,主揽瓷器、香药、漆器、房屋租赁等。 李旌的商船就泊在州桥客栈岸边,三人一起上船看货。所有的瓷器都成套装在木箱中,每一格底下都铺着软絮,垫着白绢。 龙泉青釉八角盏、瓷盒、碗、盘、杯、壶、杯以及黑胎莲瓣纹盖碗。青瓷素净,幽亮黑瓷衬着雪白细绢,异常醒目。 云初轻轻拿起一只黑胎莲瓣纹盖碗,里里外外仔细看视摩挲。崔七帮着看验,的确是一等货色。 双方再次议价,崔七在中间说和了几句,便帮他们谈定了价。 二十五文一只,八样,每样买了四百只,三十二只木箱,一共付了八十贯。另外付给崔七牙费两贯四百文。 重新回到岸上,走进茶肆,崔七取出买好的契书,填好交易物件钱数,云初和李旌分别签字画押。 三人再次入船仓,沿着汴河往西,一盏茶时间,送到云初拜托崔七新租的一处宅子,准确的说是前铺后宅。 新宅在城西西水门和新郑门之间,东侧紧挨着西浮桥,南侧是汴河,商船往往停靠在岸边,便能把货物搬进铺子里。 出了新郑 门便是金明池,每年春季从新郑门和西水门出城探春的人,络绎不绝。 这一块由于行船行车都方便,渐渐全都被商户们买去。 宅子前面是面宽十二米、进深六米的铺子,后院不大,前后两进,一铺一厅一堂六间房。 每月月租十贯,云初先付十贯作为定金,三十日内再付齐一年租金。宅子租赁的牙费三贯六,等付齐一年租金时再给。 此时,云初一数口袋,还剩下五贯。欠租金一百一十贯,牙费三贯六。 不过租宅子的钱,花的很值,毕竟位置好,交通方便,前铺后宅,且价格在同等宅子中算便宜的。 李旌的几个仆人一箱一箱轻轻搬进后院最右侧的一间厢房,待所有人都走后,云初便关门闪进空间,三千两百件龙泉窑瓷器全部搬进大宅,加上之前的八件和一千五百件,一共四千七百零八件藏品。 狗大户二话不说,立马自动开辟了三亩土地出来。此时,云初拥有了五亩地。 云初种上已经生了根的荔枝树苗四十棵和枇杷树苗二十棵,每二十棵一亩地。枇杷五月底上市,荔枝六月上市。 瞅着果树的生长周期,再不种果树苗,就赶不上第一波鲜果上市了。 趁着三亩地的果树苗还小,云初又在树苗与树苗之间的空地上扦插含笑花三百棵,播撒魏紫和姚黄种子。 明日便是清明了,鱼贩从黄河上游运来的鱼越来越多。 市面上鱼从每斤九十文降到了八十五文,鱼贩卖给鱼行是六十五文,鱼行再以七十五文卖给众多小鱼商,鱼行净赚十文一斤。 卖活鱼的会把鱼放置在浅一点的木桶里,用柳树枝把鱼串起来,泡在清水里,时常还会带着桶沿街叫卖。 单单是新郑门、西水门、万胜门三座城门,每天早上都会有城外卖鱼人送进来好几千担的鱼。 云初之所以选择宅铺在新郑门和西水门之间,中间有条汴河,还有一点便是看中这里是卖活鱼的集中地。 她的空间内,还有一条沿着良田铺展开的长河,鱼虾蟹鳖,河鲜统统养起来。混在众多小鱼商中,浑水卖鱼。 云初出了新郑门,路过金明池,四周围绕着军营、寺庙、养种园,养种园一年四季花木繁盛,非常值得一看。 再往前过板桥,依次路过下松园、王太宰园、杏花冈。 金明池的西岸房屋建筑比较少,垂柳轻拂水面,芳草铺满堤岸,游人很少会来这里,但是这里却是钓鱼佬的天堂。 在这里垂钓需要办手续,提前到金明池和琼林苑的管理处,买一个允许垂钓的牌子。 云初在一旁观察,鱼钓上来后,附近的游客往往愿意出比市场价高出一倍的价钱买下来,临水现做生鱼片,配上一壶好酒,简直是人生一大乐事。 来来回回走过几次之后,云初看中了杏花冈中的园子。 杏花冈其实是一片大土丘,皆是京城勋贵富商连片的园子,花卉树木繁茂,亭榭池台掩映。 汴京人习俗,一到春天三月一日,金明池附近的园子都对外开放,游赏踏春,宴饮作乐。人头攒动、车轿往来,人比花还热闹。 越往西,地势渐高,林木也渐渐繁密,杏花开得云霞一般。 树丛花影中,隐约可见游人衣衫,不时传来笑闹声。穿进杏花林,里面小路纵横。 望着那绵延不绝的漫坡杏花,云初心里乐开了花,她正发愁找个地方掩盖货物来源,现在只是家人问,以后还会有同行、税吏。 秘密空间一旦泄露出去,轻则失财,重则被当成妖魔鬼怪,小命不保。 杏花冈有花卉园、果园、草药园、养马场,通汴河,正好可以发展一个汴京西郊田园综合体,盖一栋大宅用于居住,三个铺子。 地理位置合适,杏花冈距离汴京外城十里至二十里之间,货物搬上船仓,直接送入汴京城,而且汴河上下锁都分布在汴河的上游和下游,在中间段并没有税关拦截。 百万汴京人,每年过完正月十六,便出城探春,一直持续到夏初。 有了基础设施和众多消费人口,云初心里就有底气了,可以搞体验式营销,现场游玩再购物,花卉、鱼虾蟹鳖走一波。 最重要的是,向汴京人展示,她的货物来源。 她跟崔七打听过,京西第一等赤淤地三贯一亩,地上不带任何作物。 杏花冈土地比金明池附近的便宜,连带着土地上的花卉树木石头河流,一亩地价值五贯。 秦家瓷器铺的掌柜在杏花冈也有一片园子,叫慈园,野逸俊秀,进入园内,如同步入江南之野。芳草连天、林木苍秀,茅亭木桥间,一道曲水蜿蜒。 秦掌柜耗费数年修建园林,在院内凿了一条河流,连通汴河,迂曲流绕,又引回汴河。两处水口都用铁网门拦着,沟内养了许多鱼。 毗邻慈园的是谷家银铺的银谷园,大树大石,高阁广台,另具一番豪阔气象。 这两个园子,纯粹都属于富商休闲娱乐的地方。 云初并不喜欢,看中了州城西北的庶人园,一个原生态的园子。 第9章 没怎么动土木石块,大多处只有耕地和林木,估摸着价格或许能比慈园和银谷园便宜一些。 庶人园原本是前朝宰相冯家的园子,到了本朝,冯家子孙并没有几个有出息的,家族已经衰败,大多依靠卖地卖家产为生。 冯家唯一一位在朝为官的子孙属于旧党,司马相公当政时,蹦跶的太厉害,成为了新党的眼中钉。 如今新党当政,昨日圣旨下达,被贬流放岭南,十五日之内冯家必须全部离京。 崔七常年在汴京商圈内混迹,早就在留意杏花冈的园子,一听到消息,立即赶去商谈。 六百亩地,在一众权臣勋贵富商的园子中并不算出众的,地价照时价至少三千贯以上,但是冯家连同族亲在内,全都要限期内离京。 目前拜托牙人四处寻找主顾,为促成这一单,冯家愿意给牙费三十贯。 太阳西沉堕入汴河时,河水染成了绯色,夜色涌入河中,晕染了整条汴河,直到最后一抹绯色染上玄色,一只水鸟从河面划过。 河两岸游人已少了很多,大多都是玩罢返城的车马。 杏花冈庶人园六百亩地,云初越看越喜欢,摩拳擦掌。 第8章 不速之客 清明一早,苏叶蒸了些清明的麦糕,五碗三脆羹,一笼笋肉夹儿,醋鲞、瓜姜、鲊脯三样下饭菜,朝食越来越精细可口。 饭后照例是交账环节,一百二十五棵含笑花,每棵一贯五百文,得钱一百八十七贯五百文,扣掉四辆牛车和逛夜市吃饭的钱,剩下一百八十七贯。 空间内的五百棵栀子花,目前整棵植株不高,小小一株,但是品相挺好,花苞多,是时候州桥夜市摆摊安排。 云初告知兄妹四人,这两天收拾东西,三天后搬家,搬到西浮桥西侧的宅院中,周记花果铺进入筹备阶段,一周后开业,众人惊的下巴没合拢。 “阿姐,你是说咱们马上有花果铺子了?虽然是租的。” “还有宅子,前面是铺子,后面是宅子?” “那今晚还继续去州桥摆摊吗?” “那咱们这个宅子怎们办?锁门吗?” 云初点头,“对,咱们不仅有铺子了,还有宅子,租的,今天这一百多贯就拿去付租金。晚上继续去州桥夜市摆摊,卖五百棵栀子花,六百文一棵。至于这个宅子,毕竟是爹娘留下的,咱们先把门锁起来。阿姐主要是考虑到,咱们这里离州桥太远了,每次来回跑,不方便,开铺子和州桥夜市摆摊不矛盾,阿姐初八还要去大相国寺山门口摆摊呢。” 五兄妹正说着话,方木匠带着三个徒弟,拉了四辆牛车,送来了三十个蜜蜂箱子,五个铁网门。 云初仔细翻看了蜂箱,内里隔层一应俱全,木头结实,连木头味都去除干净了,很满意,利索的付完三贯多尾款,留了方木匠家的地址,以后要是有需要打的器具还去找他。 等所有人都走后,云初留一个箱子在院子中,并把家里剩下的一两蜂蜜全涂抹在箱子上。 进入空间后,把五个铁网门一锤一锤钉入河道中,并在两侧 岸边各钉入木桩,用麻绳拴好铁网门。幸好河水不深,水流平缓,不然云初一起被冲走。 河道被隔离成四个池子,每个池子宽四米,长二十米。鱼虾蟹鳖,一个品种占一个池子。 做完这些,又去地里浇水。围着五亩地,走了几圈。 云初带着帷帽进城,找到崔七,付完宅子租金一百一十贯,牙费三贯六百文。 跑去李旌船舱购买龙泉哥窑上品黑瓷,碗、角、盏、杯、罐、花瓶,每样五百件,一共三千件,七十五贯。 拓展土地三亩,剩下三贯四百文。 之前在银李园买下的十二株牡丹已经结籽,云初便把三亩地,规划成十二个小地块,每个品种占一小块,再过七天,便可以进行杂交实验,培养新品种。 云初站在铺子门口看着汴河来来往往的船只,正巧碰到卖干果的小哥,想起上次竹沥提起狮子糖,便拿出三十文钱,买了十块狮子糖、四十颗党梅。 一个年仅十五岁左右的粗壮后生,跟卖干果的小哥貌似认识,马上挑着一副挑子走了过来,外衣褪到后腰上,露出里面一件破汗衫,甩着两条腿,走得很快。 卖干果的小哥跟他打招呼,沿街卖乳酪、乳饼的谷小乙,他的货都是从东城外乳酪邹家赊取,邹家因学到了胡人制法,乳酪比城里各家都鲜浓些。 云初知道苏叶和百薇都爱吃他家的乳酪,于是买了十个乳酪、十个乳饼,七十文钱。 买了六条一斤重的鲈鱼,六只螃蟹幼苗,四只一斤重的鳖,十只半大的虾,花费两贯。 至此,云初只剩下一贯三百文。 三天后,栀子花陆续卖完,得钱三百贯。 兄妹五人吃过朝食,开始打包最后一点东西,小叔婶子,堂哥堂嫂,四人拎着一角羊羔酒,包着两斤白切肉、一只冒油的鸭肉。 四人穿着皆是簇新的缎子衣料,尤其堂嫂头上簪了四只云月簪,两只手上各带一只金钳镯,身着嫩绿缎褙子,月牙白罗襦。 “叔,婶子,堂哥堂嫂,今天怎么有空来我家?”竹沥先开口。 云初面无表情,照着规矩福了一福,算是行了礼,她倒要看这一家子要闹什么幺蛾子。 “也没啥,我们在附近踏青,正好路过,就来瞧一瞧你们。”婶子说话间,就拿眼睛不住的往云初、苏叶、百薇身上扫。 堂嫂邹娘子开口道:“这位便是禁中出来的周内人吧,妹子长的真俊啊,在禁中养的皮肤跟牛乳似的。妹妹,也到了该婚嫁的年纪了吧。不知,可有中意的人家啊。” 云初笑着点头道,“官家恩德,放我等宫中女子回家与家人团聚。我的确有了中意的人家了,两家商量好了,只等过完端午,男方家来提亲。” 邹娘子一愣,“妹妹这亲事竟这样快,要我说,嫁人是一辈子的事,还是要让家人再相看几次才好定下。苏叶,你说呢?” 周家兄妹四人都在震惊中,从来没听阿姐提过,怎么会呢。 还是竹沥反应最快,“阿姐上次说了,男方家人口简单,父母勤快,男方自己还是个读书人,已经过了会试了,是个好人家呢。” 一顿寒暄后,送走四人,周家兄妹继续打包。 苏叶没忍住问道,”阿姐,你真的有了中意的人家?” 还没等云初开口,竹沥抢先道:“阿姐匡他们呢。婶子的眼神一直在阿姐三人身上打量,就像打量一件货物,心里不知道憋什么鬼注意呢。而且,这次来,你们注意到了没,叔婶一家四人穿的全是新衣裳,比以往阔绰了不少。听说堂哥谋了个差事,别人我不知道,但是就凭堂哥那点三不着四的本事,白得了官阶,最近又搬进精贵宅子。凭什么?” 云初赞同的点点头,“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们最近都警醒着些,不要落单。” 放在院子中的蜂箱内,三天过去,已有上百只蜜蜂入住,看到蜂王的那一刻,云初就把箱子放入了空间。 周家五兄妹的东西其实并不多,桌椅板凳炊具洗簌用品,衣裳被子枕头,包了三辆牛车,浩浩荡荡的向东出发。 在杏花冈遇到卖干果的李小九,挑着担儿。 云初跳下牛车,在李小九的筐里夹了一块霜蜂糖塞在苏叶嘴里,又让竹沥百薇他们尽意拣了些糖脆梅、金橘团、栗黄,油纸包了三大袋,路上吃耍。 到了新宅,兄妹四人便开始收拾,各自选了自己喜欢的房间,只留下最右侧的两间厢房,一间做仓库,一间是云初的房间。 云初租了一匹马,前往州桥临河客栈,从南边来的客商都喜欢住在这里,李旌就喜欢住在这里,岸边泊着他的船。 云初脑子里都是小叔婶子一家,好赌的叔,懒散的婶,从小没啥本事的堂哥,以及全身都是黄金,口口声声打听自己亲事的堂嫂,这一家子突然暴富,又突然登门,绝对没憋好屁。 路上忽然想起一人——王婆,便骑马拐个弯往第一甜水巷而去。 刚到街口,就见一个白胖老妇人坐在茶肆口,正在洗茄子,正是云初记忆里那个王婆。 王婆是个牙人,平日专门帮人说媒传信、雇寻仆婢,特爱穿门越户,十里八乡里里外外的事情知道得极多。 云初的娘曾找她帮忙雇过一个女使,晒生药、研杵药材。 云初把马栓在一侧的树旁,刚走近,王婆已经瞅到了她,忙撂下手里的茄子,缓慢扶腰站起来,笑得像个白面发酵馒头:“周娘子,好几年没见过您了,上次,还是您进宫之前呢。” 云初笑眯眯道:“我阿娘曾说,找牙人还得是找王婆您。您给介绍的女使,干活利索。我来是向你打听一些事的。您孙儿多大啦,这点钱给您孙儿买些糖脆李。” 云初抓了十几文钱递给她,王婆双手抓过,挑了挑眉:“我儿子还没娶亲呢。周娘子要问什么事?” 第10章 “我小叔小婶以及堂哥堂嫂一家还住在这里吗?” “在的,不过不是原来那间宅子了,而是搬进了前面一个巷子里的大宅去了,三进大院,光仆人都有七个,三个男仆、三个使女、一个厨娘,都是我帮着雇的。” “这么说,我堂嫂你见过?” “小娘子,不是我吹,你堂嫂的手我都摸过,嫩的跟快白豆腐似的。挺标致一人儿,不过,就是有点冷清,瞧不上咱们这些做苦力的,基本上没个笑脸儿。其实大可不必,她跟那个嘬奶汉的事,别人不知道,别想逃过我的眼睛。” “啥?仔细展开说说。” “周娘子,你一没出阁的小娘子,怎好听这等隐私八卦。我可不是那阔嘴蟹,啥都往外扒拉。” 云初不死心,忙又抓了一把铜钱递过去:“哎呀,王妈妈,你这跟说书似的,我最爱听了,展开仔细说一说。再给你儿子娶新妇添个碗啊盏的。” 王婆还是没忍住,扭捏着抓过钱塞进袋子里,伸过头来,压低声音道:“你可不许出去乱说——你也知道你小叔好赌,你堂哥又是个没本事的,白得一官阶,九品也是官啊,又搬进前面那精致富贵大宅。他的娘子是个厉害人物啊。” “恩?你是说,他靠的是他家娘子?”云初一震,吃软饭自古就有啊。 “是哟,每个月至少有大半个月,他娘子都不在家里住。前天我刚买菜回来,便瞧见一华贵马车把她接走了。” “她是出去办事?” “不是。”王婆喵了一眼云初,撇了撇嘴,坐回到小凳上,继续洗起茄子来。 云初心道,你个老虔婆可比说书的会抓钱多了。又抓了十几文强塞进她手里:“王妈妈,别兜圈子啊。” “不是我绕圈子啊,是不好指名道姓啊,你能猜出来就猜。”王婆笑着说,从众多茄子中挑挑拣拣,最后拿起了最小的一只,只有食指那么点大。 云初看着那茄子,不太明白,又强忍着塞了一把钱给她,摇晃着她的手说道:“哎呀,好妈妈,你就直接一点说吧,我自己知道就行,保证不告诉别人。” “你没听说过汴京城有名的嘬奶汉吗?啧啧,那人名叫叶崎,长的白净儒雅,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头脑也不错,写诗作赋一把好手,还是个进士,他爹管着太府寺,但是这人据说那方面就只有这么大,还特别有瘾,不太行,已经嗜色成病了,汴京城的名医瞧了好几个都瞧不好,后来他爹娘就纵着他,花 钱了事,汴京人便给他起了这样一个绰号。” 太府寺,大宋的中央银行兼税务兼官方垄断,说它是整个大宋的心脏都不过分,管辖着二十五个机构。 左藏东西库、内藏库、奉宸库、茶库、布库、袛候库、审计司、香药库、店宅务、市易司、石炭场、蔡河上下锁、汴河上下锁等等。 这每一个机构,都是肥得流油,水不知多深,太府寺卿正四品,肥差,背后把持的京官,都是穿紫袍的。 王婆笑着道:“你堂哥这买卖比行院里那些龟公还划算,他只是把自己娘子舍了一半给嘬奶汉,嘬奶汉不但给了他官阶和大宅子,前阵子,还把自己一个侍妾赏给了他。这会,你堂哥说不定正搂着那侍妾亲热呢。” 云初总算是明白了,她这阵子一直忙着种地卖花,旧账还没算,新账又找上了门,打主意都打到她身上去了。 第9章 以毒攻毒 李旌的货船,每天都有新的一批从南方而来,这次是建州来的船,满满一船建盏。 那釉色非常有特色,兔毫、鹧鸪斑、油滴、曜变、乌金、杂色釉。 其中,兔毫又分金兔毫、红兔毫、银兔毫、青兔毫、黑兔毫等。 曜变种类就更多了,变幻不同色彩。鹧鸪斑,有黄、红鹧鸪等。油滴釉面花纹呈斑点状,比如百花盏、雪花盏、金油滴、银油滴等。 杂色釉,有灰被釉、柿红釉、茶叶末釉等,别具特色。 宋人点茶喜欢用建盏,茶色白,宜建盏。 云初仔细翻看一只黑釉兔毫盏,黑色釉层中透出均匀细密的丝状筋脉条纹为特征,形如兔子的毫毛。 佳士得秋季拍卖会上,一个南宋建窑黑釉滴油盏1030万美元成交,约合人民币7800万,创下了建盏拍卖的记录。 这只兔毫建盏,少说也值200万。 云初被一船千变万化的建盏炫花了双眼,五彩斑斓的黑,每一只都爱不释手。 由于前两次合作愉快,这次的建盏,李旌主动让价,像云初这种大主顾,批量采购,立马付现,李旌欢喜都来不及。 双方讲定二十文一只,云初采购一万五千只,三百贯,将近买掉半条船的建盏。 李旌看云初非常喜欢建盏,又送了十只曜变、十只龟背、十只乌金、十只油滴。 云初在心里默默数了一下藏品,四千七百零八,加上上次的三千件龙泉哥窑黑瓷,再加上这次的一万五千四十件。合计两万两千七百四十八件藏品。再拓展十五块土地,一共拥有二十三块地。 上次播种的三亩地十二种牡丹即将开花,洛阳红、二乔、夜光白、李园春、豆绿、欧家碧、白雪塔、青龙卧墨池、金线红、祥云红、佛头青、寿安红。 洛阳红和二乔进行杂交,在洛阳红开花之前,拔掉洛阳红本身的雄蕊,套上油纸袋,防止被授粉,等到洛阳红开花时,再刷上二乔的花粉。 同理,李园春和洛阳红杂交,魏紫和夜光白杂交,金线红和白雪塔杂交,墨池和李园春杂交。 云初望着眼前一亩又一亩良田,都是她的宝贝,对所有的作物进行了大调整。 各类种苗占地一亩,四种草药一亩地,茉莉、含笑、栀子、素馨、凤尾兰各占一亩地,荔枝、枇杷各占两亩,剩下十二块地,等待牡丹杂交结出新品种的种子。 扦插在荔枝和枇杷地块上的含笑花三百棵,姚黄、魏紫各四百棵,陆续成熟。 周记花果铺试营业,挖出含笑花、姚黄、魏紫各一百棵,放在铺子展示。 云初自己则带着五十棵盆栽含笑花,雇佣了一辆牛车,一大清早就去大相国寺占摊位。 曹阿婆挎着一篮杏花在叫卖,轻粉嫣然,时下杏花大多逐渐凋落,她那一篮却半含半放,正鲜嫩。 远远的便看见燕驰在拜访暂住大相国寺的一名游僧,据周边摊主八卦,那游僧手中有一帖药方,可治疗痛风,一方千金。 云初牢牢记住了一方千金四个大字,待燕驰向那游僧拱手行礼拜别时,她立马装作看旁边瓷器铺上的瓷器,今日秦昭来摆摊,游人正在跟他讲价。 燕驰见她今日穿着月牙白窄袖对襟长褙子,浅青襦裙,乌黑的鬓边簪着一只含笑花。 她倒是学的快,不仅鬓边簪上了含笑花,自己打扮的也跟朵含笑花似的。 不管不顾的蹲到她摊子前,抱起一棵含笑花,转身就走。 云初立马跳了出来,一把拦住,“三公子,你打劫呢,哪有富贵公子打劫贫穷卖花女的。给钱!” “我今天走的急,没带钱。要不,你随我一起,上我家取。” “不去。听闻你在找治疗痛风的方子,巧了,我家祖传秘方,我会治疗,保管比那游僧的管用。倘若不信,你可以问问宫里冯婕妤,我娘的医术,她可是见过的。” 燕驰看了她两眼,丁点大的人儿,她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啥时候学的医术,先回去试试游僧的方子,不行再让她试试,“过两日,我让陈行去给你送钱。” “汴京城这么大,你知道我住哪?”云初狐疑。 燕驰默不吭声,只是挑眉一笑,抱着含笑花,转身大步流星的走了。 他这一笑,云初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怎么知道她住哪?! 带着卖花的七十三贯五百文回家,在安远桥蔡娘子那里买了二十块黄糕麋,前一天泡好的黍米捣细,加上蜂蜜、乳酪、香药,蒸出的黄糕麋细滑香糯,又甜又香,难怪百薇总是嚷着蔡娘子黄糕麋香甜可口。 到家后,云初篮子里装满从空间地里挖出甘草和葛根,清洗过后甩干,研磨出汁水,倒入木桶中,紧接着在木桶中倒入糖霜,加入清水,不时用手指沾一下尝一尝,再加糖,再搅棒,直到她满意为止。 再把混合好的糖水倒入两个竹筒中,余下的全部倒入大瓷罐封存。 随后便带上帷帽,拿着两个竹筒走到院子中,打开蜂箱上面的盖子,把糖水倒入蜂箱内的容器中,“苏叶,你看,就是这样,以后春夏每三天喂一次,秋冬每两天喂一次。” 青木好奇的走向前,“阿姐,你这是干嘛呢?” 云初笑的眉眼弯弯,似有深意的对着他说道,“养毒。阿娘教的。现在传承给你们。” 两日过后,一名十七八左右的少年,着绯衣,那绯衣红霞一样炫人眼目,一看就知道是殿前司的人,自称名唤陈行,替三公子来送买花钱,另外烦请周内人前往殿帅府走一趟,治疗殿帅的痛风。 第11章 云初暗叹一声,赚钱的机会来了!!! 嘱咐好弟妹看店铺,背上阿娘的诊箱,带上苏叶一起,坐上随陈行而来的马车。从西浮桥往北走一公里,再往东走三公里入内城,再往北走两公里就到了。 殿帅燕府的府邸坐落在咸宜坊第三家,前两家都是亲王府邸,大而气派,先帝御赐,和先帝两个一母同胞的弟弟,毗邻而住,燕家也算是简在帝心了。 门房一见陈行,没去通报,反而客气的引导入内。 殿帅燕逢臣,今年五十九,生的魁梧雄壮,早年征战沙场,屡建奇功,从士卒而至将帅,禁军统领。 云初行过礼之后,便略撩起衣袖,正襟危坐,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搭在殿帅手腕上,眼睛微闭,神情专注,“风寒湿邪,侵袭经络,流滞关节。” 随即就从医箱内取出一只竹筒,“殿帅,您这病症有些年头了吧,早年未治疗,经久年月的积累,现在一旦病发疼痛难忍,我现在就用蜂毒为您治疗,家传以毒攻毒秘方,药蜂针疗法,祛风湿,活血。请把腿部关节露出来,还有手肘的关节,凡是您觉得哪里疼痛的地方都可以扎一下。” 殿帅看了燕驰一眼,燕驰对他点点头。眼前的医女实在是看起来太年轻了,他已经寻遍名医,都无法缓解痛症,莫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云初看着殿帅的膝盖关节已肿胀,甚至有些变形,肌肉萎缩,急性期发作,大腿肿胀站立困难,甚至生不如死,难怪千金求方。 用筷子从竹筒里夹出一只正在挣扎的蜜蜂,“殿帅,我这 种蜜蜂跟别的蜜蜂不同,是用药草专门喂养的药蜂,用蜂刺疼痛穴位,会有一点疼痛,但是比起被普通蜜蜂扎,又没那么痛,蜂毒少很多,请忍耐一下。”说罢,直接对准穴位,蜂刺扎了进去。 殿帅只觉的那一瞬间有一股刺痛,随着刺痛,痛风的疼痛稍稍淡去,比游僧的方子管用多了。 扎完全身疼痛关节,竟然隐隐还有一丝痛感中带着舒畅。 云初看殿帅的反应,就知道有一定效果,把所有蜂刺逐一拔除,并拿出一个瓷罐,里面有二两蜂蜜,“殿帅,整个疗程一共有七次,连续七天蜂疗。另外,这是我的药蜂产下的特制蜂蜜,含甘草,专门配合治疗,每日清晨温水吞服即可。吃完,再遣人到西浮桥西侧的周记花果铺取蜜。” 云初看着殿帅变形的关节,其实还有一句未说出口,若是以上都不起作用,那就要另开乌头汤药方了,含川乌,药性太凶,搞不好患者容易中毒,伤害到心脏,能不用乌头汤就不用,不会轻易与患者治疗,除非有缘份。 “周内人,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的,竟然身怀绝技。有劳了。” “不及家慈万分之一,只是略懂一二而已,殿帅谬赞了。” 管家望了殿帅一眼,立马奉上酬金,绸缎做的小袋子。 云初掂量了一下,是两个五十两的金锭,再加上燕驰买花给的三个一两重的小金饼,一千零三十贯到手。 燕驰送到门口,“周内人,敢问令堂是何方神医?” 云初莞尔一笑,“家慈从小跟着外祖母学医,一生低调,喜欢悬壶济世,并不出名,不过,外祖母是仁宗陛下亲赐女医圣张小娘子。三公子,接下来六天,每天这个时辰,我都会为令尊扎针。感谢你的酬金。”说罢,摇晃着绸缎小袋子,和苏叶一起上了马车。 那一身洁白浅绿,笑的眉眼弯弯,如同一朵鲜茉莉,让他眼前一新,心里一动。但是,这份爱财爱的如此坦荡荡,也是着实少见。 回去的一路上,两姐妹开心的在马车上紧紧拥抱,两个大金锭,一大笔钱啊。 云初一路买回去,路过熟食店,“掌柜的,斩三只熟鸭,要店里最肥最胖的,分三包包好。还要两斤熟羊肉,十个胡饼。” 店主詹石头连连答应,忙吩咐厨子,六个大油纸包,浸透着油,飘散着肉香。 遇到沿街卖乳酪、乳饼的谷小乙,鲜浓乳酪,云初家五兄妹都爱吃,于是又买了十个乳酪、十个乳饼。 到家后,各一百棵含笑花、姚黄、魏紫,全部卖完,得钱三百三十贯。 一家人关上铺子,围坐在大厅内吃暮食,各自述说着一天的趣事。 云初整理了一下口袋里的钱财,自己卖含笑花的七十三贯五百文,加上燕家的一千零三十贯,再加上铺子卖花的三百三十贯,扣掉这几日的支出,剩下一千四百三十三贯。 终于可以买杏花冈庶人园的六百亩地了。 第10章 被绑架了 次日,云初把铺子里的事情安排好,挖出一百五十棵含笑花,各一百棵姚黄和魏紫,苏叶和百薇打理铺子,青木和竹沥帮忙送货上门。 空间内的鱼虾蟹鳖都已长大成熟,河边浅坑中,幼鱼附在水草上。母鳖在浅水杂草中下了一窝窝蛋。杂交的牡丹、以及十二种牡丹都在结籽。 空间内二十九个蜜蜂箱子,已有六箱住满了蜜蜂,蜜蜂们忙着采蜜进进出出。云初每天都在每一个箱子中割下三两蜂蜜、二两蜂王浆,今天一共割了十八两蜂蜜,十二两蜂王浆。 这种种地采摘的感觉,让她很着迷。 云初今日有很多事要忙,带着帷帽,驱马前往州桥客栈,她要去找崔七,探探庶人园现在的行情。 先到州桥岸边客栈茶肆寻了一圈,果然在附近的一家酒肆里找见了崔七。 崔七正在和几个人坐在临河木栏边一起吃酒,今日全身焕然一新,戴着顶软青绸襆头,穿了件青绢襕衫,里面是雪白的软绢衫,正听对面的人在宣讲着什么,那人神态十分得意。 崔七一眼便看出云初来找他,于是跟对面几人拱手告别。 云初下了马,看着眼前人众多,不是个说话方便的地方,于是牵着马和崔七沿着汴河走了一段,站在一棵断头柳附近。 “七哥,杏花冈的庶人园卖出去了吗?” “还没,时间太急促了,一般富贵人家才能在短时间拿出几千贯,但是汴京城的富贵们,都早已在京郊买地了,何况庶人园又偏了些,地上只有些花草树木,假山石头太少了。富贵们若是买下,又得花好大一笔钱修建亭台楼阁,搬运假山石头。目前只有一户人家愿意买,而且分两次付。” 云初蹙眉,“那户人家愿意出多少?” 崔七伸手比划了一下,云初一看八百贯? “八百贯?这么低?冯家自然是不愿意吧。” “田地面积又大,若是分散了十几亩、二十几亩的卖,还能卖上价格,但是冯家明显急着走,不可能等着一户一户的去谈地价,只想打包一起卖掉,而且要现银结账。” “倘若,我愿意付八百贯,一次性付清,现银,冯家愿意吗?” 崔七一愣,随即点点头,“我去试试,应该问题不大。” “那就拜托七哥了,还有一些后续跟官府的手续,契书也一并拜托了。” 三天后,冯家被逼到最后离京期限,又嫌另一家分两次付。冯家这次一去,回来不知何年何月,那剩下的一半款项估计很难拿到。 也就顾不得谈价,云初以八百贯的极低价买下庶人园,双方签订了绝卖契书,并在崔七和税吏的担保下,画押签字。冯家付给崔七牙费三十贯,云初另付牙费三十贯,以打点跟官府办理手续的杂七杂八。 税监王保和崔七很是熟络,但他手下的两个税吏章明和黄灿就有些牙尖了,时常刁难一下商户。 崔七为免麻烦,总是要笼络一番他们。他先去对熟食店切了两斤白肉、斩一只肥的冒油的鸭子,又去酒肆买了一角银瓶酒,几包熟食透着香气,一起包了送到税务,再美美的慰劳了几句。 税监王保自然是一番谦让,手下的两个税吏则笑纳了,照着契书上的交易总价,也不多盘问,收取了税钱,签发了税证。 云初拜托崔七雇佣了十个农夫,除去园中道路杂草,把庶人园的耕地翻三遍土,捣鼓出几片园子,种植牡丹的园圃、其他花卉的花圃、草药园、果树园、预留地,各一百亩地,一亩放置蜂箱的草地,河沟挖宽,通汴河。再平整五十亩地,用于盖宅子、铺子、工坊。 雇佣一个农夫一天一百文,崔七掂量了一下,二十贯够了。 一连五日,未时末,云初都和苏叶坐上燕家的马车,前往燕府。 但这一日下午,云初在杏花冈查看园圃、道路、河道情况。 和崔七分开后,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被一辆马车劫走,还未等她呼喊,便被一块麻布塞进嘴里,手脚被绑了个结结实实,动弹不得。旁边坐着两个壮汉,一个老妇,看着她。 云初使劲的去撞车板,被壮汉给摁回了车底板。透过车板缝窥看,马车慢慢爬上了州桥,过桥后,沿着马行街向东行了好一阵,然后停了下来。 车厢板外敲了两声,坐在对面那两个男子立即起身,那老妇低声吓了句:“好生坐着,不许乱动!”随即他们三人一起下了车。 第12章 车门打开时,云初远远的望见汴河、岸边断头柳、水边泊着的商船,是汴京城东郊。然而车门随即又关了起来,并从外面拴死。车外那几个人不声不响,只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 他们走了?!云初忙挣起身子,透过后门缝隙向外张看,那几人果然一起沿着汴河走了。 云初望着他们走远,心里一片麻乱,不但手在抖,连牙关都嗑响起来。 苏叶等了好长时间,没等来阿姐,跟百薇和竹沥交代了几句,便拉上陈行,一起去州桥客栈找崔七,崔七正在茶肆喝茶,得知云初从杏花冈庶人园离开后,早就往东走了。 苏叶和陈行驾着马车,跑到开封府去报官。西城捕盗归右军巡使,又找了右北北厢厢长。 那边燕驰左等右等不见人,便骑马赶往周记花果铺,百薇正在铺子里抹眼泪,竹沥一五 一十的讲清楚情况。 燕驰立刻骑马往殿前司的军营赶。 汴京城街上人多,骑马行不快。平日骑马,他都极少吆喝路人,这时燕驰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行至虹桥,一众人不知为何起了争执,四边的人都围过来看,堵住了路口。 燕驰越发焦躁,连声吆喝,却没人听,他只得拨马绕过去。 虽说燕家控制着禁军,已经是武臣巅峰,可是树大招风、权高震主。 遵照先帝密旨,拥立了当今官家继位,但是当初皇位更替时,也是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 先帝的两位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都是当今太皇太后最疼的儿子,两位亲王都正是力壮的年纪。如果当初不是燕家把全家所有人的性命押上,恐怕当今坐在皇位上的是二大王。 燕家有从龙之功,可是也遭记恨,明里暗中谋害殿帅,不在少数。所以,燕家根本不敢用御医。关系错宗复杂,理不清。 如今,只是请了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医女给爹爹看病,才几天,就走漏了消息。 云初被绑架,若是跟燕家有关,燕驰心底生出的愧疚,久久萦绕在心头,散不去。 在这汴京城找人,犹如大海捞针,京城二十几万户,百万人口,随便一个宅院藏起来,压根就找不到人。 燕驰从未这么惶然无措过,低头握拳,思虑半晌,才勉强定下神。 就目前情形来看,官府出动人马来查,恐怕也难找到绑匪踪迹。眼下大致能判断出的是,绑匪绝不会无缘无故绑架人,不是威胁,就是求财。 云初一个无权无势的民女,从禁中出来一个月不到,平常也就卖点花、赚点小钱,更不会得罪什么人。求她的财,那就更不可能,她穷的家人都快吃不上饭。 燕家的政敌,无非就是那几个,这些年斗来斗去,都有默契,并不会去祸及家人。若绑匪要求钱财,必定会设法跟他联络。 无论要多少钱,燕驰都答应他们。只怕不是求财那么简单。 此时,夜幕低垂,燕驰内心焦虑不已,一个小娘子,被绑走一夜,名声倒是其次,就怕对方有别的意图,危及性命。云初要是出了意外,他爹刚刚好转的痛风,以后更难治疗了。 三千禁卫军,除了正在上直的两千五百人,休沐的四百人,燕驰把剩下的一百人全部调走,正准备挨家挨户的敲门。 陈行驾着马车,带着苏叶和竹沥狂奔而来。他明白,官府帮不上什么忙,休沐的休沐,下直的下直,汴京勋贵太多,官府没有文书,也不能挨家挨户搜查,扰民会被御史参一本,再来个丢官职。 “最近你们家有没有遇到突然奇怪的事,或者唐突而来的人?”燕驰看着眼前两姐弟,皱眉问道。 苏叶和竹沥,面面相觑,仔细回想,突然异口同声:“有!” 竹沥反应快一些,“前阵子,堂哥堂嫂、小叔婶子,突然来我家,堂嫂邹娘子问阿姐的亲事,打听阿姐是否有婚约在身。阿姐说她有婚约了,未婚夫过了端午就来提亲。等他们走后,阿姐叮嘱我们,最近不要单独行动,不要落单。” “还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堂哥最近谋了个九品的官职,堂嫂暴富,小叔突然间又有钱出入赌坊了。他们原先住在第一甜水巷,前阵子搬进了甜水巷前面一个巷子内的富贵大宅,还请了好几个小厮女使厨娘。” 燕驰一把拉上竹沥,两人一马,“你阿姐被绑架的事情,有可能跟你堂哥堂嫂有关系,快带我去你堂哥家。陈行,你送苏叶回去。” 说罢,带着一百号御龙直禁军策马扬鞭,直奔第一甜水巷而去。 第11章 肾虚公子 云初见那老妇和两个壮汉又回来了,他们上了马车,车轮继续往东边走了一段路,在一个院子门口停下,此时天已黑,周边黑灯瞎火,看不清。 还未等她仔细观察周边,就被扭送进了一间厢房,点着数根红烛,桌上摆着酒煎羊、山家三脆、闷煮鸭、鲈鱼鱠,用官窑冰裂纹粉青瓷碟盛放,一角遇仙正店的羊羔酒。 还有几样咸酸劝酒的精细果子,樱桃毕罗、荔枝酥山、梅花糕、姜丝梅。 一套龙泉梅家茶具、几饼龙团胜雪御茶。 老妇解开云初手脚上的绳子,滴溜着眼珠,并笑着道:“小娘子,我劝你别想着跑,出了这道门,也出不了这个院子,出了这个院子,方圆多少里,都找不着路。” 这时,走进一个大致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模样清秀,白皙消瘦,就是双眼浮肿乌青,云初一看这人,就知道是个肾虚的。一身的缎子簇新衣裳,皂靴,还熏了龙涎香,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云初装出一副害怕又柔若无骨的样子,羞羞哒哒。 “小娘子别怕,鄙人不是什么坏人,只是爱慕娘子而已,肚子饿了吧,来,坐下陪我喝一杯。”说罢,自顾自的倒起了酒。 云初缓缓走到桌子前入座,老娘信你个鬼。 “鄙人姓叶,你可以喊我官人,以后你就做我的侍妾,我保证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小娘子享用不尽。” 叶?叶崎?肾虚公子,汴京有名的嘬奶汉? 好啊,堂哥堂嫂一家真是好计谋,为攀附叶崎,连自家娘子献出去了还不够。“嘬奶汉”是个出了名的又菜又爱玩、心滥贪多,纵便当下没有厌倦堂嫂邹娘子,恐怕也是迟早的事。堂哥为了固宠,竟然设计劫走云初,堂妹都不放过。 “叶公子,你可知道我是谁?” “知道啊,你堂叔算是你长辈吧,由你堂叔做主,把你嫁给我做侍妾。怎么,小娘子看不上我?鄙人好歹也是仪表堂堂,家中也算是勋贵世家了。跟了我,你不亏。”说着,便动手摸起云初的小手来。 “难道我堂哥堂嫂没告诉你,我出自禁中,是官家恩赐放我出宫与家人团聚,更何况,已有婚约在身。你这样劫持我,就不怕我未婚夫家报复吗?”云初蹙眉,啪的一下打掉他的手。 “报复?哈哈哈,在汴京城,能报复我叶家的,恐怕屈指可数,你一介民女,家中无权无势,你那未婚夫家,听说也不过是耕读之家,未婚夫只不过才过了会试。哪怕日后中了进士,入了官场,有没有他的缺还是个问题呢。你官人我,已经是进士了。不瞒你说,家父太府寺卿,你跟了我,好日子在后头。” 叶崎不恼,温言细语的劝着,反正一会就是他的人了,小娘子都这样,先是哭哭啼啼,喊着宁死不从,贞洁烈妇。 后来又向现实低头了,好吃好喝的供着,金银珠宝戴着,仆人女使用着,日子过着过着,就变得争风吃醋,吵闹不休,真是无趣的很。哎,还是新鲜的有趣。 “可是,叶公子,你并不是很了解我呀。你不怕我吗?” “怕?哈哈,有趣,真是个妙人儿。我好怕啊,怎么没早点让你堂哥把你送过来。”说罢,往云初身上扑过去。 云初一个转身躲开了,倒在了榻上,一个媚眼抛过去,眼波流转,抬头含笑看着叶崎。 叶崎白皙的脖颈兴奋的红了起来,一边慌乱的脱了外衣,一边笑着往云初身上扑。 云初一抬脚,脚尖点住他下巴,“哎,急什么,叶公子,像你这么俊俏又富贵的年轻公子,也是不可多得的好夫婿人选。我们还没吃饭呢,饿着肚子有什么好玩的呢?” 叶崎一听,小娘子这是要跟他了,他更喜欢甜瓜,强扭的瓜实在不甜,更兴奋了,那脸上红白青三个颜色,跟开了染坊似的。 云初给自己倒了一杯羊羔酒,闻了闻,没事。举起杯子,碰了一下叶崎的杯子,“叶公子,走一个,花前月下,不要辜负美酒佳肴。” 叶崎举杯一口干掉杯中酒,“把你劫持而来,小娘子莫怪我手段龌龊,我也不是随便抓个小娘子的人。其实,我之前见过你,是你堂哥引荐的。” “哦?什么时候,在哪里?” “杏花冈,当时你站在杏花树林中,望着那漫山遍野的杏花微笑,不知在想什么。”他看了她一眼,又补充了一句,“很美。” 第13章 云初顺口道,“你是不是,瞧上每个小娘子,都要先夸她两句,夸到她心花怒放。 ” 叶崎半真半假的说:“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不过我一般都会送上金簪,簪在发髻上,再夸上一句。” 云初心里冷哼一声,你倒是个坦坦荡荡的采花贼了。 “唔,那看来,我还是不够美,我怎么没金簪呢。哼!我不依!” “有,有有,金簪配美人。小爷别的没有,有的是钱。”转身从柜子里抱出一个精致螺钿紫檀匣子,打开,推到云初面前。 云初低头一看,这么多金簪,满满的一箱子全是金簪,三十多根,“这么多,你这是给多少小娘子准备的啊?你好花心哦。”说罢,一手抓一把,每根还挺沉的,最起码有四两重,又放了回去,夹起荔枝酥山吃了起来。 叶崎喝的脸色绯红,连带着乌青的双眼都红了,正在开心之际,突然往云初身上扑去。 云初一个跨步,躲开了,“呐,我们玩个有趣的,你先去榻上躺下,闭上眼睛,不许睁开哦,我给你身上脸上抹点蜂蜜,这样才甜,更有味道。” 叶崎听的更兴奋了,整个脸红的都熟透了,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扒的只剩下一条亵裤,往榻上一趟,双手张开,闭上了双眼。 全身光溜溜,还挺白,那亵裤衬的腿又长又白。 云初从容不迫的拿出随身带着的一罐蜂蜜,本来这一罐是要送给燕大人的。 冰凉的蜂蜜抹在叶崎脸上、胸前、腿上,让他兴奋的直打颤,好像磕了五石散似的。 等的有点着急了,睁开眼,“娘子,来吧,我准备好了。快来。” 云初一把抓过他的褙子做遮挡,打开随身带的竹筒,十几只蜜蜂闻着蜂蜜味,嗡嗡嗡作响。 叶崎感觉出了不对劲,十几只蜜蜂围着他,直往他身上扎。他躲又没地方躲,被扎了个呼爹喊娘,嗷嗷直叫,透心凉。 全身渐渐肿起来,脸色、眼角,没一块好皮。最后竟然呜呜的哭起来,好不娇气。 云初又悄悄的把蜂箱扔回了空间,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子旁,“叶公子,爽吗?还要不要再来一次?你说,绑架我,这笔账,公了还是私了?我该算你头上,还是算我堂哥一家头上。” “私了!算你堂哥头上,都是他出的鬼注意!”豆大的泪珠,滚滚而落,瞧着好可怜。 “那好,既然算他头上,三日之内,你就把他全家流放到沙门岛去,十年不准回来。成吗?你要是说不成,那就算你头上,我再扎你一次。” “你你个毒妇”鼻涕拖的老长,都快进嘴了,还在倔强。 “呵,你知不知道,我养这些蜜蜂,全是用药材喂的,给人治病用的,一次光诊金就千金,全治你身上了。你得给我付一下诊费。恩,就黄金万两吧,我认真的,但凡你缺一两,我就扎你。来,写个字据给我。”说罢,去拿了他的笔墨纸砚,放在榻上。“快写。” “你你欺人太甚我不写反正你也出不去。”说罢,又呜呜的哭起来,跟那被欺负的小狗似的,两眼泪汪汪。 云初也不跟他废话,拿出她装蜜蜂的竹筒,里面还有几只,是今天预备了给燕大人的。夹出一只,直接放飞,那蜜蜂闻着蜂蜜味,直接扎在了他的腰腹上,痛的叶崎一阵哆嗦。 手抖着,颤颤巍巍,跪在榻上,写下字据,今欠周云初诊费、药费黄金万两,三日内付清,签字画押。 云初又夹了块樱桃毕罗,细嚼慢咽,眼珠子在叶崎身上扫来扫去。 “字据已经给你了,你又要打什么鬼注意。”叶崎实在没好气,扎的他眼泪鼻涕一起飞,眼眶肿的只剩下一条缝,拉着被子盖自己身上。 “听说,我也是听说哈,你那方面,不是太行,寻遍汴京名医,都没治好,所以才总是换了一个又一个小娘子。巧了,我是个大夫,你要是求我的话,我可以替你治好,保管你雄起,做一回一夜七次郎。” 一夜七次郎?! 叶崎看着眼前这朵带刺的蔷薇,她不仅有刺,还有毒,会哄,会骗。毒妇啊毒妇。 正在叶崎出神之际,砰地一声,门被踢开了,进来一个绯衣男子,身后还站着一个少年。 “燕驰!”叶崎哆嗦着,“燕驰救我!”准备起身往燕驰那边跑,奈何身上只剩下一条亵裤,又继续坐回榻上一角,捂紧了被子,好像刚被揉搓了一顿。 “你叶崎?!” 嚯,你们认识啊。 “三公子,好可怕啊,他,他绑架我,想让我给他做妾。他还灌我酒。” 燕驰蹙眉,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场面,彷佛被劫持的不是周云初,而是叶崎,“按大宋律例,绑架劫持他人者,脊杖六十,刺配沙门岛。” 叶崎可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杖打,他见过文笔吏按着人犯,在犯人脸色刺字,一针针刺下,锥心刺骨,一场羞辱,罪耻将印记终生,他还有荣华富贵没享受够呢。 “误会,都是误会啊,燕驰,我请周大夫来给我看诊呢。你瞧,这是诊费。”说罢,一扬手中字据。 第12章 权利角逐 燕驰并没有接过字据,而是大马金刀走上前,一脚踹在叶崎胸口上。 叶崎今晚喝的酒全都吐了出来,弄的一地狼藉,伴随着异味,整个人被踹的直喘粗气,歪着翻白眼。 云初看着这凶猛的一脚,整个人往后一仰,才意识到,燕驰当初踩她的那一脚并没有用力。 “他有没有对你做任何过分的事情?” 云初看着眼前这张面容,明净如月,也清寒如月。尤其那双眼,剑光一般,世间少有这等英秀之气。 云初摇摇头,仔细一想,又重重的点头。 “他做什么了?!”眼中刀剑寒霜已起。 “他联合我堂哥一家绑架我,还几次想来扒我衣裳!” “你去外面等我!” 云初乖巧的点点头,顺手捡起地上的字据纸张,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来抱走桌上的紫檀匣子,“叶公子,你中了我的蜂毒,三日内若是没有服用我特制的药丸,全身溃烂而亡。” 叶崎心中一沉,救命啊,一个毒妇,一个魔头,一个比一个混账。 燕驰从小就是他家邻居,虽说年龄比自己小四岁,可是他生的人高马大。两人曾经为了一匹西域良种小马驹打过架,到现在他都记得燕驰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他身上。 黑乎乎的大院中,竹沥在院中等着。 大院外却站着很多人和马,点着火把,众人无声,只有马匹的呼吸声。 那老妇和两个壮汉已被结结实实的绑了起来,嘴里塞了东西,只发出呜呜的呼声。 “阿姐,你没事吧?”竹沥一脸关切。 “阿姐没事。”云初摇摇头。 “堂哥一家简直禽兽不如,吞了你的月例银子,还把你卖了。燕大哥已经把堂哥绑了过来,堂嫂小叔小婶被绑了,扭送移交给右军巡使,关进了开封府大牢。”竹沥一身灰尘仆仆,鞋子上沾满了泥土,他一直是家里最爱干净的孩子,从来没有这么邋遢过。 两人正说着,身后厢房内传来一阵鬼哭狼嚎,极其凄惨,直至没了声响。 燕驰啪的一下开门,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把云初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又看,确定没事,便走出了院门。 云初被他盯的全身不自在,那眼神就差扒了她衣裳仔细瞧一遍了,抱着紫檀匣子快步跟上。 燕驰跨步上马,让另一下属陈默骑马带上竹沥,自己伸手示意云初上来, 云初左看右看,没有马车,周边黑漆漆,只得上马。 两人一马,云初的头顶正好戳着燕驰的下巴,身后是硬挺的胸膛,这一天又累又困又担惊受怕,现在事情结束了,只想倒头就睡。 青丝拂着燕驰的下巴,一缕清香更是扑鼻袭来,又痒又香,他忙向后躲开。 “三公子,谢谢你百忙之中还来救我。” “我只不过是等着你来给我爹治疗痛风,恰巧得知你被绑架了。不过,你马上要嫁人了,你那耕读之家、已过了会试的未婚夫婿允许你婚后抛头露 面吗?” “哈?”云初眉心一跳,顿了片刻,平静答道,“那是诓骗堂哥一家的权宜之计,并没有什么未婚夫婿,现在看来没啥作用。” 看在这人赶来相救的份上,实话实说。 次日一早,云初租了马车,带着弟弟妹妹们一起,进了内城,沿着太平兴国大街,一路直奔开封府。 府衙分左右厅,云初赶到右厅,门吏见到他们,远远就叫道:“快进去,推官大人、殿帅燕大人、太府寺叶大人都已经来了!” 云初一惊,怎么殿帅也来了。跳下马车,让青木和百薇在外面等着,带着苏叶和竹沥,跟上门吏急步进门,穿过庭院走向公堂。 这是云初第一次来开封府公堂,公堂高阔,巍然而立,从五代沿用至今,将近两百年时光的风吹雨打,虽然几经修缮,但是看上去依然十分古旧。 第14章 墙砖上布满雨痕苔藓,顶梁几处都有虫蛀的痕迹,蛀洞坑坑洼洼。 太阳初升,朝阳斜照道门内一小块地,公堂内大部分空间暗晦不明。 两百年是非曲直,断不完的一桩桩官司,化作一股肃然正气,渗透每块砖、每片瓦、每根柱子,除了禁中,只剩下这座高堂最能震慑人心。 “民女周云初传到!”门吏高声喊道。 云初蹙眉,略微垂直头疾步入门,悄摸着看了一眼,大厅左右两侧各站着一排衙吏,堂中右侧坐着殿帅燕大人,左侧坐着太府寺卿叶大人,中间坐着推官。两个紫袍,一个绿锦。 云初心里一沉,一个绑架民女的案子,牵扯两个紫袍。 再一看,地上左侧跪着四人,小叔周生德、婶子李氏、堂嫂邹娘子,堂哥周益有官身,不需跪,站着就行。右侧是绑架云初的老妇和两个壮汉。 虽然云初出自禁中,但是不争气的从来没有一官半职,从头到尾都是一名宫女。此时,见了官,也是一介草民。 立即拉着弟弟妹妹,跪到一侧,膝盖下的青砖光滑而冰硬,不知被成千上万的人跪过。 “民女周云初叩拜推官大人。” “周云初,你妹妹周苏叶昨日报官,你被绑架了,何人所为?”坐在正中间的绿锦推官,声音有些沉闷。 “正是叔父一家,把我绑去卖给叶崎做妾。绑人者便是跪着的老妇和两个贼汉子。望大人明察。” “叶大人,此事涉及叶公子,是否有话要说。” “犬子只知道有人要把自己家堂妹送给他做妾,对绑架之事一无所知。像我们这等官宦人家,何苦要去绑架一民女。此事,还是要问清楚周娘子堂叔一家人。” 叶家把事情推的一干二净,全推在了堂哥周益头上。 “大人,请容下官细禀——”周益正声道,“下官见堂妹已年十七,伯父伯母早逝,婚嫁之事却遥遥无期。官家放宫人出宫,本就是滔天恩德,宫人本当珍惜。下官父母作为周娘子在世的唯一亲属,为周娘子谋一个体面的亲事,属于下官的家事。再正常不过了,何来绑架一说。”周益依然嘴硬,说的冠冕堂皇。 “你撒谎,清明时,你突然登门拜访,那时,阿姐就已明明白白的告知叔父一家,阿姐有婚事在身,未婚夫婿过了端午,便来提亲。你却依然不安好心,绑架我阿姐!”竹沥突然嚷出来。 “一派胡言,从未听过堂妹有未婚夫婿一说。我们只是好心替堂妹寻一门好亲事而已。若是堂妹有未婚夫婿,那便让他来当面对质吧。” 云初一阵无语,周益昨晚被抓,今天一早就开始狡辩,“大人,不管民女是否有未婚夫婿,但堂哥堂嫂一家,绑架民女之事,千真万确,大人若是不信,昨夜救我出来的御龙直士兵皆可作证。当时便抓住了绑架民女的老妇和两个贼汉子。” 推官看向殿帅燕大人,“燕大人,请问是否有此事。” “的确如周娘子所言,确有绑架一事,百号御龙直士兵亲眼目睹周娘子被犬子从一个院内救出,若不是犬子去的及时,恐怕周娘子已遭遇不测。只是不知,这绑人者到底是叶公子呢,还是周大人一家联手绑架自己堂妹送人做妾呢?”燕大人在一旁眯着眼睛看向对面的叶大人。 叶大人并不接话,而是垂目悄悄撇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老妇。 “大人,民妇可作证——”一直跪着的老妇突然出口,“民妇和两个儿子本是汴京东郊的农户,闲时给周大人看家护院,前些日子,周大人的娘子,邹娘子给了民妇二百贯钱做定金,事成之后再给二百贯钱,让民妇和两个儿子寻辆马车,盯紧周娘子,只要周娘子外出,让民妇伺机绑她回去成亲。周大人一家为攀附叶公子,谎称周娘子愿意成为叶公子的妾室,目的就是为了固宠。叶公子压根就不知道绑架一事,只当是寻常纳妾。” “大人明察,我娘所说,句句属实。”旁边的汉子在一旁补充,“大人,请看,这便是邹娘子塞给小人的银子。”说罢,从怀里掏出四个五十两的银锭。 “邹娘子诓骗小人,说只是给堂妹找一个好亲事,我们虽是农户,却也知给人做妾算不得什么好亲事。我们本不愿意掺和这等腌臢之事,邹娘子威胁我们,若是不去做此事,便把小人一家赶出去,而且把租给小人的那五十亩地收回来,地里刚种上了苗,这个时候收走,不是要绝了小人的活路吗?” 云初一看,这是要把叶崎摘干净,屎盆子全扣在堂哥周益一家身上,想必叶家已经重金收买了民妇和她儿子,甚至威胁,这才让他们豁出去,哪怕被刺字流放也在所不惜。 邹娘子两眼一黑,几乎晕过去。那叶崎前天还跟她蜜里调油,一遇到事,就直接把她抛弃了。 “你状告上亲,理应先脊杖二十。我是看你父母都不在了,才替你操心,叶公子才貌双全,虽是做妾,可是一辈子不愁衣食,总比你种地强。”堂叔愤然开口。 “是吗?堂叔若是真如此关心侄女一家,就不会黑心昧下宫内发给我的月例了。自从三年前,我爹娘去世后,每个月宫里一发月例,我都会拿出十二贯的大相国寺库帖,交给婶子,一直到我出宫,和弟弟妹妹们见面,才知道,每个月十二贯,弟弟妹妹们只拿到一贯,其余十一贯,全被堂叔一家吃了。堂叔,你敢对着堂上三位大人发誓,你没吞掉我的月例银子吗?”云初语调平静。 “大人,民女周苏叶,愿发誓,民女兄妹四人,每月只收到婶子给的一贯钱,若有欺瞒,天打雷劈!” 堂叔堂婶一家四口望向苏叶,忙垂下头,神色大变。 推官转头看向殿帅燕大人和太府寺卿叶大人,“今日只断,绑架民女周云初一案。”又看向周生德一家四口,“确有绑架民女周云初一事,御龙直百号士兵为证。周生德一家四口指使农妇黄氏及两儿子绑架民女周云初,人证、物证确凿。按本朝律例,脊杖六十,刺配沙门岛。周益身为朝廷命官,剥夺官位。来人啊,让周生德一家、黄氏及两个儿子,签字画押。” 云初抬头看着坐着的三位大人,叶大人保住了他儿子,殿帅燕大人只要云初没事继续可以给他治疗,至于其他人,并不重要。若是自己没有这身医术,没有燕家庇护,以叶家的权势,恐怕黑的能变成白的。 作者有话说: ---------------------- 第13章 认真种地 叶家连夜给叶崎请了大夫,好在都是皮外伤,未曾伤到五脏六腑,又用大量马齿苋捣烂了外敷,祛除蜂毒。 挤压蜂刺出来的过程,惨不忍睹,每挤压一根,叶崎痛到眼冒金星地大骂:“毒妇!” 黑漆漆的夜里,万籁俱寂,方圆几里之内,都飘荡着叶崎锥心刺骨的唾骂。 “派两个人去给我盯紧周云初,有任何风吹草动来禀报!”肿痛伴随着气愤,直到天大亮,才沉沉睡去。 宋人一年四季爱簪花,果品宴会也是满满当当。四月,玉照堂赏青梅、餐霞轩赏樱桃。五月,听莺亭摘瓜、清夏堂赏杨梅、艳香馆赏林檎、摘星轩赏枇杷。六月,霞川食桃、清 夏堂赏新荔枝。七月,应铉斋东赏葡萄、珍林剥枣。九月,珍林赏时果、满霜亭尝巨螯香橙。十月,满霜亭赏蜜橘。 云初的空间内只有四种果树,品种太少,远远不够她开花果铺。 案子结束后,一家人乘坐马车回到周记花果铺,这一场绑架,让兄妹五人都心颤不已。 云初仔细回想在开封府大厅上的一些细节,燕家和叶家应该是达成了某种共识,穿绿袍的推官只有八品,一个八品京官想在汴京城长久的干下去,除了自身的能力才干之外,还要会审时度势,两个紫袍的公子牵扯进一桩案子,一个正二品管着京城禁军,一个正四品掌握着太府寺,武力对钱财。叶家没有追究燕驰的毒打,燕家也就此放过叶家。只是这梁子恐怕是结下了。 到家后,还得安慰哭的最凶的百薇,这孩子结结实实的受到了惊吓。 百薇昨日一边看铺子,一边抹泪,入店的客人问小娘子发生何事,她也是只抹泪不说一个字。那些客人又不由的多买了两棵花,一百五十棵含笑、各一百棵姚黄和魏紫,全部卖掉,得钱四百零五贯。 云初大致一思索,扣掉庶人园的地价八百贯、牙费三十贯、雇佣农夫二十贯、日常开支,再加上昨日卖花钱,剩下九百八十五贯。 跟家人详细的说了杏花冈庶人园的情况,六百亩地,已经做了初步翻土、平整了道路、宅邸、铺子、工坊用地。 等彻底弄好以后,一家人就去种植牡丹、栀子、茉莉等花。 随后,便给每人四贯作为零花钱。这次大家都没推辞,高高兴兴的收下了。 六百亩地的庄园,好像做梦一般,青木从没想过,阿姐竟然说到做到,租房租铺子,买地六百亩,以前家里只有一亩地,天翻地覆。 第15章 经不住弟弟妹妹们兴致勃勃,青木驾着马车带着他们一起前往庶人园。 刚过正午,汴河两岸、内城外城,游春的人特别多,到处人拥声喧。 云初一人骑马带帏帽前往州桥客栈寻找李旌,当李旌听说对方要买四万五千只建盏,静静地看了云初好一会,他昨天刚到两船建盏,一船三万只,云初这一单就买掉了他一船半,只有一个要求,保密,不论以后谁来打探消息,都要守口如瓶。 李旌还不算汴京的大瓷器商,但是若按云初这个购买速度,他成为汴京瓷器行行首指日可待。为大客户保守秘密,就是保住自己的财路!!! 两人商定,四万五千只建盏,还是二十文一只,李旌照旧多送了一些,送二百二十只。九百贯,照样送货上门。 李旌回去后,立马写信催船北上,他现在口袋里整整九百贯,这一天就完成了他一个月的销售,以后周娘子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简直是他的财神。 云初闪进空间,四万五千一百二十只建盏一一摆放好,紫檀匣子内金簪三十一支,古籍显示,六万八千件藏品,拓展土地四十六块。 原来紫檀匣子也算一件藏品,目前一共拥有了六十九亩土地。 每一块土地,都是她回家之路的车票。 每一颗作物,都是她亲手照料的小生命。 她干活的时候很认真,锄头翻土、打水浇地这种无聊粗活,也全神贯注,一丝不苟。 好像在做全世界最有趣、最重要的事。 牡丹杂交出了成果,更是让她惊喜连连。 洛阳红和二乔杂交出了新品种,超大朵,复色系,红白相间,菊花型,同一株上有的开纯红色和复色花朵,复色花朵的同一花瓣,有时分红色和白色。云初给它暂时取名为汴锦。 看着多出来的四十六亩地,空荡荡的,真是浪费,云初立马出门采买果苗、花苗。 兜兜转转,在外城找到方木匠的宅子,他正在和他的徒弟们打磨桌子的鹤腿,云初订购了十个铁网,二十一个蜂箱,送到杏花冈庶人园冯家老宅。 花篮两千只,每只十五文,送到周记花果铺。 转身去城西青鳞坊江南鱼商那里购买鳜鱼,这些桃花鳜产自徽州新安江山溪石缝间。 每年桃花盛开、山溪暴涨时,鳜鱼才跃上水面,极其鲜肥难得。清明节前后,千里运至汴京城,一尾能卖到三五贯钱。云初看着木桶中最后四尾,比较瘦小,讨价还价一番,鱼贩最后同意三贯一尾。 原来南鱼和海货都是前一年预付了钱包买,第二年每天都有南船送货来。 又在专门卖河蚌的鱼贩那里买了河蚌十只,每只三十文。 御街最大的花果苗铺子银李园,品种齐全,花苗品质最好,云初买了很多花苗,粉红蜀葵、黄色萱草花、石榴花、木槿、夜合花、海棠、白碧桃、连翘、黄刺玫、瑞香、山茶、绿萼梅、腊梅、菊花,各一棵。 还买了莲藕种子两千粒,两文一粒。 十四种果苗,樱桃、蜜林檎、雪梨、河阴石榴、甘蔗、龙眼、水蜜桃、邵黄桃、棠球、李、杨梅、水晶葡萄、文林郎、青梅,八文一棵, 向隔壁的王家日常杂货铺订购两千个瓮,八文一只,明日送货上门。 云初摸摸口袋,出门前六十九贯,大买特买用掉六十六贯,剩下三贯回家。 路过州桥的熟食店,从腰袋里数了八十文钱出来,让店主给她切了一只蜜烧鸭、一大碗软烂爊肉,外加五个羊肉饼。到了家,取出一百文让索唤小哥去买遇仙正店的一角羊羔酒。 天黑前,青木他们都回来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暮食,云初其实想把自己灌醉,奈何羊羔酒其实就是甜酒酿,发酵程度很轻,只酿十日即熟,没有什么度数可言,越喝越清醒。 天黑后,云初进房关门,闪进空间,把买的鳜鱼扔进虾池,河蚌扔进鳖池。 用网兜子捞了一条新生的鲈鱼,不到半尺长,还得再养养,又把它扔回去。 鳖倒是繁殖了不少,草丛中、浅水区,爬的到处都是,就是太小了,拳头般大小。 在浅水区的泥塘角落,经年的淤泥,腐败物质多,埋下一粒莲藕种子。 五大袋莲藕种子,颗颗光滑圆润,瓮种莲花上市的季节要等到六月,先把种子放进狗大户的厅堂里存储。 新买的十四种花苗,一种花苗各占一亩地。之前的十四种牡丹各占一亩,新品汴锦两亩。 柑橘和橙柚各占四亩地,又增加了两亩荔枝、枇杷。四种水果各占四亩地。 新买的十四种果苗,各占一亩地。 巴豆、白术、甘草、葛根各占一亩地。含笑、栀子、茉莉、素馨、凤尾,各占一亩地。 六十九亩地,种的满满当当。 挖出之前种下的十四种牡丹,各三十棵,含笑花和茉莉各五十棵,五百二十棵花摆在铺子里卖。 牡丹新发的嫩芽沾着晶莹水光,蕴含饱满生机,比她的脸还大的花朵。 每一次种出东西,都带着新生的喜悦,她伸出指尖,小心翼翼碰了碰。有些新奇,有些欢喜。 种地这种深藏在血脉里的事情,一旦觉醒,就一发不可收拾。 云初在泉水池中泡了个澡,现在皮肤白如凝脂,墨发垂肩。她到现在还记得禁中的宫女们嘲笑她,长的丑,想的美。 其实对于这幅皮囊,她并没有抱多少希望,只要健康就好,能够让她好好种地,攒够藏品回家就行。 美貌有时并不会带来多少便利,相反,贫穷又没权势的女子都很命苦,总是被人觊觎做妾,哪怕宫内的妃嫔,都是小门小户的美貌女子,一生都要穷奇手段去争夺天子那稀薄的一点怜爱,一堆女子互扯头花,真是够累的。 在海棠树下的躺椅上渐渐起了困意。 不怪她犯春困,要怪就怪春风太温柔,花香太醉人。 躺椅太舒服,靠垫太软和,像温暖的巢穴铺满蓬松稻草。 狗大户的小院清净,她这一天很满意,认真种地,认真吃饭,认真采买。 春风和煦,吹动满空间鲜花,青草,泥土的味道。 云初爽了!她现在有了自己的六百亩农庄,空间内土地也达到了六十九亩,目前够她种地了。 但是盯她稍的人却绷不住了。 “公子!周云初买了很多很多箱瓷器!” “公子!周云初定了铁网、蜂箱、花篮!” “公子!周云初买了一些花苗、果树苗,看样子要种地!” “公子!周云初买了鱼、河蚌,一些熟食,又让索唤去买了一角 羊羔酒!” 叶崎怒目而瞪,一甩袖,桌上茶盏崩落,碎片飞溅而出。 他站在满地碎片中一脸问号,直跺脚:“瓷器?种地?这个毒妇到底想干什么!” 第14章 生药铺子 第二十番风吹来,清明,麦花开。还有十天,就是汴京城一年一度的牡丹大会。 云初看着自己的汴锦,前所未有的一种新品,她要借着牡丹大会的春风,借力销售,给周记花果铺积攒一点名声。 为了这场牡丹大会,云初每天天黑后,别人睡觉,她种地。 别人男女相看,她种地,别人出游,她依旧种地,主打一个在空间内外哼哧哼哧的种花种树、养鱼虾蟹鳖蚌。 青木被派去盯着庶人园中牡丹花圃的进展,三天之内,一百亩牡丹花圃土地翻新,篱笆扎好。 这个弟弟虽然没有多少聪明机智,但是能吃苦、肯干活,但凡交给他的事情,他都办的妥妥的。 云初又给他三十贯,再雇佣十个农夫,把院子收拾的细致一些。请催伯催婶看院子,每月月钱八贯,住在冯家在园子中的旧宅,养四条狗,每天巡逻。 每天下午,云初照旧带着苏叶去燕府给殿帅治疗痛风,殿帅的痛风虽然比以前好了很多,但是保不准时不时还会犯,尤其是急性期,站立困难。 作为燕家的顶梁柱,殿帅一旦倒下,整个燕家恐怕会被逐出权利中心。 大公子正带军驻守成都府,抵御西塘一次又一次进犯,刚刚过去的冬天,西塘雪灾严重,游牧民族的牛羊马冻死了一大批,没了粮食,只能靠抢,不抢就会饿死,三番五次的游击战,打的大公子所带领的军队疲惫不堪,军士伤亡不少,更何况,天降大雪,大宋的后勤行军困难,粮草补给不足,要不是殿帅自己私下掏腰包,另找了成都府的香药商队去补给大公子,恐怕大公子凶多吉少。 二公子被派去广南征交趾,带领着御龙右直第二指挥,五千精兵驻守广南,瘴气横行,毒蛇毒虫,山路崎岖,除了密林就是石头。 这遥远的广南,甚至算不上是大宋的疆土,荒山野岭。 比荒山野岭更让二公子郁闷的是,交趾的侬家、李家、广源杨家、刘家几方势力都想借助大宋的精锐为自己获利。 第16章 归顺、臣服,演的一个比一个真,李家刚上了归顺奏表到汴京,陛下的旨意还未到交趾,李家又造反了,简直跟小孩玩过家家似的。 打又打不死绝,密林里到处都是土人,依附着四大家族。 二公子蛰伏着,暗地里悄悄促成四大家族中某一个造反,只要有人造反,另外三个家族就会直接上表陛下,陛下下发征讨旨意,便可以直接打一个大胜战,然后凯旋归朝。 留在交趾,等待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搓磨。之前的杨副使,被土人捅了一刀,现在棺椁还在回京的路上。 二公子得出的结论是,此地不宜久留,民风强悍,教化还需很多年。 虽说禁军轮流戍边,但是也有很多禁军驻守边州后,压根就回不了汴京城。运气好的,立战功,回京,运气不好的,战死边州。现在燕家唯一的天子近臣的就是燕驰。 为了更好的治疗效果,云初直接给了新药方,但是利弊都跟燕驰讲清楚。能不用乌头汤药方,就不要用,川乌,药性太凶。 燕驰见那药方上写着,乌头汤,麻黄、芍药、黄岑各三两,炙甘草,川乌五枚咀以蜜两升煎取一升即出乌豆。右五味,咀四味,以水三升煮一升,去滓,内蜜煎中,更煎之服六七合,不知尽服之。 “军中还有很多得了痛风的士卒,不知周娘子可否为他们治疗,诊费便宜一些?” 云初看着眼前这张如明月般的脸盘,救过她一次,算她欠下了人情,有恩必还是她一贯的原则,“若是为军中士卒治疗痛风,我只收一百文。不过,我没那么多时间到处跑,最好是等我找到一处铺子,开一家生药铺子,前厅卖生药,后厅给患者治疗。” 燕驰眉毛一挑,笑道,“生药铺子嘛,这有何难,现下有个现成的。走,我带你去。” 燕驰骑马,陈行驾马车,带着云初和苏叶。 看着马车最后停在了她租的宅子门口。 “三公子,你在开什么玩笑,这里本就是我的花果铺子,哪能容得下再开一个生药铺。” 燕驰下了马,也不回她,直接让陈行把隔壁的宅子前门后门都打开,跟云初租的宅子一模一样,前铺后宅。 “周娘子,进来看看,这个宅子做生药铺,不差吧,连药柜都是现成的。后厅看诊的地方,也齐全。” 云初和苏叶面面相觑,她租的宅子,不会也是他的吧。 云初蹙眉,一脸疑问,“三公子,你不会告诉我,我租的宅子也是你的吧?” 燕驰摸摸鼻子,不置可否。 靠!云初心中一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狗男人一直盯着她,难怪之前他知道她搬了新家住哪。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盯着她干嘛?御花园苑圃挖官家的种苗一事,难道被他发现了? 以后他若是一直盯着,她还怎么办事啊。空间秘密要是被他知道了,那还得了。 云初的脑子一阵嗡嗡嗡,都要炸了。 虽然她跳舞像小狗扭屁股,但是她不是一只傻狗啊,傻狗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的废料。 狗脑子玩不过美男计,谈情说爱不如回家种地。 云初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甚至气鼓鼓的二话没说,转身拎着药箱进铺子。 “哎,哎,公子,周娘子怎么还生气了,这不是好事吗?她打瞌睡了,你送枕头,多好啊。苏叶,你说是不是?”陈行还没摸着头脑。 “阿姐!”苏叶不明白阿姐这是怎么了,“燕大人、陈公子,还是进来喝碗煎茶吧。” 燕驰望着云初转身的背影,一头乌云墨发梳了个高髻,只在鬓角簪了一朵粉色绒花。有一两绺发丝不慎滑落,被伸手拂在耳后,越发衬得那脖颈纤细洁白。 她一直都没有佩戴任何珠钗,不施粉黛,今日只穿了一件月牙白窄衫,浅粉百合围裙,鹅蛋脸面,如孤梅冷月,生的雪肌玉肤。 燕驰看得不禁有些晃神,从元宵节到现在,短短两个多月,她变了很多,不仅仅是外貌上的变化,略带黄气的皮肤已经蜕变成肤如凝脂,稀稀拉拉的头发已变得墨发如瀑。 这个救了他爹半条命的小宫女,在宫内总是干蠢事,情况百出,成了整个禁中的笑话。 出了宫,怎么又是另外一个人,曾经那眼神清澈迷茫,如今却像是冰山下的溪流,藏着冰雪冷韧。 难不成她故意设计扑他,又去勾引陛下,为的就是让冯婕妤放她出宫?! 不然如何解释这两种性格,两种行事方式,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云初这些日子忙着买庶人园、被绑架、买苗种地、修缮庶人园,当时也曾略有狐疑,后来忙到将这件事给忘了。 陈行瞄了瞄云初:“周娘子,这是缘分啊,公子多看中你。” 苏叶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不由皱眉,轻咳两声,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公子多么爱慕阿姐呢,这武勋家的亲事,哪里是那么好高攀的。 倘若是不成,这汴京城说书的,能把阿姐编排成段子,名声差了,以后阿姐还怎么找个好人家。 云初查看了一下前厅的铺子后,拎着药箱往后厅走:“我去煎茶,三公子、陈公子,随意坐吧。” 早上铺子里挤满了花,已经卖的七七八八,现下只剩下几棵牡丹。 青木一大早就去了杏花冈庶人园监工,百薇和竹沥在铺子里忙活。 铺子内,一些掉落的花枝、泥土,都已被竹沥收拾干净,百薇请二人在院子中的竹椅上坐下,又进后厅给二人拿些金丝党梅、间道糖荔枝、蒸梨枣,装在红色小盒子里,非常精致。 竹沥站在院子一侧,小家伙一惯机灵,两位年轻公子身份不同寻常,尤其是往阿姐常躺的躺椅上一倒的那位燕公子,绯服银鱼袋,姿容出众,瞧着是位丰神俊朗的武勋世家公子,腰间配带着长刀。 脸上挂着笑意,眼神却带着探询。上次燕驰揍叶崎的鬼哭狼嚎还回荡在竹沥耳旁,嘶,真疼啊。 竹沥走到云 初身边,望着燕驰,笑着说道:“阿姐,上次就是燕大哥出手相救的呢。” 云初点头,“他今天来讨债呢。” 燕驰也不恼,的确是来讨债的。嘴里吃着间道糖荔枝,长腿随着躺椅一晃又一晃,抬头就是湛蓝的天空,再喝一口热乎乎的煎茶,收债又悠哉悠哉,再惬意不过了。 云初无奈叹气道:“还了这段恩情,以后再无瓜葛。” “周娘子,你这也撇的太快了。前几日,我们跑来跑去,公子就差挨家挨户的敲门找你了,被言官知道了,搞不好被参一本丢官。叶家老夫人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娇养着这么多年,皮都没人敢弄破一点,被你蜇成那个样,老夫人还想找你麻烦,公子出面替你挡回去了。”陈行用眼神撇了一眼三公子。” “这两个宅子,公子花了四千贯买下的,便宜租给你开铺子,多好的人啊,你怎么还不领情呢。” 陈行抿了抿嘴:“我跟着他从小到大,他对小娘子都是敬而远之。” 不对吧,是小娘子对他敬而远之吧。 他在大内的名声,也好听不到哪里去,冷脸看小娘子表演第一人。 金明池畔春日宴,有一贵女诬陷三公子调戏她,要他负责,结果他竟然让好几个浪荡子全跑去言语调戏了那贵女一番。虽然挨了殿帅一顿打,但是那些贵女后来看三公子都跟看见瘟神似的。 “周娘子,怎么不带上次紫檀匣子里的金簪?” 云初天天忙着种地,带着金簪不方便种地。更何况,别说金簪了,但凡她身上有一块小银饼,她也是送给了狗大户做藏品,就为了早日回家。 她更没在意打扮,只要干净不失礼就行,这辈子没打算谈情说爱,只想赚够路费回家,她怕等她回去,她的爸爸妈妈不在了。 “卖了,”云初随口回道:“刚开铺子,又买地,花销比较大。” 燕驰听完,一挑眉,“你很缺银子吗?” 云初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这人刨根问底,实在好烦。 苏叶之前见过燕驰几次,知晓燕驰心思深沉,之前云初就叮嘱过,少和燕驰交谈,殿前司的人诱导人犯,套话技术一流。 她看着燕驰,只平静地回道:“金簪银簪,都不如绒花好看又方便。” 陈行见气氛略微尴尬,“话说回来,隔壁这宅子好好的,空着多可惜。我爹也有痛风这毛病,以前在边州太苦了,风霜雨雪,寒气入体,成天忙着跟西夏打战,又没来得及治疗,一日日积攒下来,现在老了,特别是清明前后,一发作要人命,周娘子,求求你,你可不可以给我爹瞧瞧?” 第15章 不停试探 云初想起前天她被绑架时,苏叶曾经说过陈行一直忙前忙后,去开封府报案的也是他,“陈公子,明日你让你爹爹来周记花果铺,我给他好好瞧瞧,不收诊费。” 陈行眨了眨眼,欲言又止,周娘子给殿帅看病收一千贯,给自己爹看病不收诊费,他是该高兴呢,还是替三哥悲哀呢。这是得多嫌弃三哥啊。 第17章 堂堂殿帅府三公子,天子伴读,御前红人,汴京待嫁小娘子梦中情郎,也有今天。 燕驰倒是没啥反应,继续摇晃着他的躺椅,就是腿太长,一晃就抵住地面,捡了一颗间道糖荔枝,好似在自己家般悠闲,忽然道:“周娘子,含笑花生于长于岭南,在汴京野外生长大多数植株都很瘦小,冬季几乎冻死,可是你这么多含笑花枝繁叶茂,花苞还挺多,比岭南当地种植出的品种还要好很多。还有你的牡丹花,还有十天才是牡丹的盛开期,你的牡丹却是提前开了。” 云初脸色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三公子出生就是武勋世家,对我们普通百姓种地种花不太了解也正常,北地也是可以种植含笑的,大家都爱簪花,养花早就成了一项产业,种植技术提高了不少,冬季室内种植花卉也可活,甚至有的种植户会烧石炭给花房保温。想让牡丹提前开花,可以用药理崔熟。这些一问种花的老农便知。” 陈行无语,下意识的撇了一眼燕驰,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真不怪周娘子嫌弃你。 两人正说着,苏叶从后厅拿了一个瓷罐和木勺过来,用木勺从罐子里挖出一勺剔透的蜂蜜,放入茶壶中搅拌了几下。 茶盏是油滴釉面百花盏,茶叶是很普通的绿茶,加入蜂蜜后,有一股清甜的甘草味,茶汤干净见底。 陈行端起来抿了一口,两眼放光,“苏叶,这是什么茶,蜜茶?可是却有一股清洌的回甘。而且这水,好似山间清泉。” 苏叶笑笑,“阿姐的药蜂酿的蜂蜜,让我们温水吞服或者煎茶后稍等片刻加一勺,对身体好。” 陈行一仰而尽,苏叶立马给他再倒了一杯。燕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细细的品了品,只吐出两个字,“不错。” 燕驰扫了扫这间宅子,前铺后院,中间有一个天井。铺子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柜台上窄口青瓷花瓶里斜插着一只含笑花,柜台后的墙壁上还挂着一幅画。插花挂画,素净典雅。 天井底下被布置的生机勃勃,一角摆放着蜂箱,栽种着十几个品种的牡丹,那花朵开的正旺盛,蜜蜂趴在花蕊上采蜜,忙忙碌碌。新生的牡丹嫩芽上带着水珠,熠熠发亮。 靠近后厅的廊下,躺椅茶几,竹榻花篮,花篮以一株双头白色牡丹为主花,四周围绕着含笑花、连翘、黄刺玫、垂丝海棠,四面可赏。为了给鲜花保鲜,花篮中放着一只六方七管占景盆,灌满了水。 燕驰端着花篮仔细的瞧着,若有所思,“周娘子,你的花,就是比别处的花养的好,连插花都要给鲜花保鲜。” 云初眸子顿时冷沉下来,这人太敏锐了,一个花篮,他都能看出些端倪出来,就怕不止这些。 旁人都以为他是在夸她养花养的好,只有她自己知道,在禁中御花园苑圃被盗的第二天,他看她狐疑的眼神,到现在仍在追根究底。 云初抬眸,眼前这人,姿貌秀美,眉目如画,肩宽腿长,正一脸兴奋、星眸熠熠的盯着她,跟小狗找到他的肉骨头似的,就差个安装个尾巴摇晃了。 他到底在兴奋什么? 云初收回视线,低头喝了一口蜜茶,“三公子谬赞了,我们花果铺子,吃的就是这口饭,鲜花多保鲜一日,才好卖出去,赚点碎银子糊口而已。” 苏叶瞧着云初的脸色有些出神,阿姐好像很不喜欢三公子,甚至是反感他。 燕驰静静的看着她,不说话,随即给陈行一个眼神。 陈行撇撇嘴,“周娘子,咱们还是说正经事吧,除了我阿爹,我还有好几个叔伯都是年迈老兵,都有这痛风的毛病。隔壁铺子空着也是空着,你就当做善事,坐堂开诊吧。” 云初沉默了片刻,淡淡道,“军中士卒凭借着兵籍来治疗痛风,诊费每人一百文。就当是还了禁军兄弟前天热心营救的恩情。” 燕驰有些意外,云初这人一向爱财如命,她到底知不知道,军户没有登记在州县户籍内,而是枢密院单独编制,军户一般还会包括家属,三千禁军都是青壮年,生长于汴京城,但是跟他们居住在一起的家属,至少有上万人。 到时候,她可别忙到哭鼻子,唾骂他坑她。 随即一笑,“周娘子,真是个大善人啊。”诊费一百文,在这汴京,只够买一斗米,一条三斤的鱼都要两百五十文。 汴京城没有铺子的游走散医看病只能糊口,勉强维持生计,但是穿银靴的名医看病很贵。 比如孙朝散,一个药方千金,哪怕是在他铺子里抓一副药,也要至少六百文。还有专看小儿科的钱太医,在马行街,有一间大药铺,诊费也要几贯到五百贯不等。 汴京城有名气的医药世家,几乎都在马行街有大药铺,全都是是富甲一方,赚的盆满钵满。 一百文看痛风,让陈行去散播消息,妥妥的替燕家巩固军心。 “仅限前三天,开业大酬宾。”她有点懊恼,盯着燕驰失笑的面盘,“我的药蜂,用掉一只就少一只,产量有限。三天的治疗抵偿隔壁铺子的年租金,药费需要另付。” 陈行也已想到,周娘子恐怕不知道军户还包括上万家属,有点于心不忍,想开口提醒她,一百文跟免费有啥区别,哪怕是前三天,都会有很多人来就诊。 瞄了燕驰一眼,话到嘴边却改了口,“周娘子,这蜜茶挺好喝,我想买两罐蜂蜜回去给我爹尝尝。” 云初没吭声,走进后厅,在一排柜子前停下,弯腰开柜取出两罐蜂蜜,又就着旁边竹沥今日练字的笔墨,随手写了一张服用禁忌,一起递给陈行,“送你了。感谢陈公子前日的出力。” “这怎么好意思!”陈行看了一眼燕驰面无表情,还是伸手接过了瓷罐,满脸开心,“是三哥救的呢,我只是出了一点点力。对吧,苏叶?” 苏叶抿嘴一笑,点点头。 云初看向燕驰,“三公子,咱们应该算是两清了吧?” 燕驰把最后一颗间道糖荔枝吃掉,眉毛一挑,“怎么,这么快就撇清,你不欢迎我。” “我只是不喜欢欠人情而已。” 竹沥腹诽,阿姐就是不喜欢燕公子,平常对待他们兄妹四人,温柔又耐心,教二姐医术,教小妹插花,即使他们做错了,也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不像对燕公子这般针锋相对。 燕驰眼神四处扫了一眼这个小院,比他隔壁的院子有生气多了,尤其是那箱蜜蜂和牡丹花,蜜蜂忙忙碌碌,就跟它的主人一个样,有毒、带刺,每天都很忙碌。 对着陈行一歪头,陈行立刻会意,带上两个瓷罐。 “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告辞了。若是周娘子开生药铺还缺点什么,尽早跟我说。” “不缺,啥都不缺,三公子保重,一路走好。” 陈行讶然,这就是赶人走呀。 “陈公子,这个花篮,你拿着,送令堂了。”云初转手拿过花篮递了过去。 “这这怎么好意思,又吃又拿这么多。”不是赶我,纯粹是赶三哥哦,这也太明显了,陈行掉汗。三哥元宵节踩周娘子那一脚,估计就此被记恨上了吧。 燕驰平静的看着她,自嘲一笑,“救你的人是我,你怎么不送我一个花篮。” “我替你当苦力三日,替你家收拢军心,损失很多药蜂,这还不够吗?”云初直愣愣地给撅了回去。 燕驰眉毛扬了扬,她原来都知道哦。 陈行走之前,把隔壁宅子前门后门的一大串钥匙,交给竹沥,一一跟他说清楚。 燕驰与陈行牵过拴在河岸边断头柳下的马匹,燕驰回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对陈行道,“明天你去弄两个匾额挂上,一个写周记花果铺,一个写周记生药铺。你再想想还缺点啥,去买来,银子我来出。” 陈行也回头望了一眼,点头道,“三哥,周娘子好像还记恨你踩她那一脚哎。可是你后来都救了她一命了,又帮她挡了叶夫人作祟,差不多算两清了吧。她对你,好像很反感呢。” 周娘子看起来不止是反感,还有厌烦,言辞客气,但是总藏着一股不耐烦,巴不得早点送走他们。 “那晚即使我没去救她,她照样活蹦乱跳,跪地求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人,可不是她。”燕驰眯眼沉思。 陈行大吃一惊,“什么,你是说叶崎?采花贼跪地求饶?花没采到,反倒是嘶,周娘子厉’害啊,那场面一定很精彩,错过了,太可惜了,三哥,快给我讲讲。” 燕驰嗤笑了一下,“她有毒,毒妇一个。” “三哥,有毒你还颠颠的凑过去啊?又是送铺子、又是送匾额。原来你好这一口啊。汴京城那些贵女要是知道,你也有被嫌弃成这样的一天,估计能抓把糖脆李围炉煮茶,说它个三天三夜不眠不休。”陈行挠挠头。 “哈哈,未来三天,她有的忙了,估计会忙到脚不着地,喝水都没时间。”燕驰一把抢过陈行手里的花篮,“你骑马拿着这么多东西,不方便。花篮,送我了,蜂蜜你拿好。” 第18章 “三哥!周娘子要是毒妇,你就是魔王。你俩还蛮登对的。” 燕驰敲陈行脑袋,“就你话多,你要不是因为在御前话多,早就升职了。” “我才不要升职呢,我只想去天厩院养马、驯马。” 第16章 猛男大补 “阿姐,燕公子又救你,又免了隔壁铺子租金,陪着笑脸,为啥你这么反感他呢?” 燕驰二人走后,花果铺子剩下兄妹四人,苏叶一边收拾茶盏,一边走到云初跟前。 “是啊,阿姐对陈公子都比燕大哥好很多呢。”竹沥嘟嚷。 云初叹了口气,“欠陈公子的,我给他爹看个诊,再送两罐蜂蜜,也就差不多了。可是,欠三公子,要还的就不止这些了。比如,要替他笼络军心,明天开始,阿姐估计有的忙了。还有呢,以前在禁中的时候,阿姐跟他有过节。反正,以后,你们少跟他聊天,免得被他套话。” 云初给自己倒了杯蜜茶,正想捡一颗间道糖荔枝,结果发现全被燕驰吃完了,只得一口喝掉蜜茶。刚才忙着应付燕驰,什么心思都没有。 铺子里突然来了一位客人,约莫四十岁左右,围着仅剩的几株牡丹花看了几圈,并没有要买花的意思。百薇见他戴了顶东门汪家的黑宫纱襆头,穿了件刘皇亲彩帛铺的黑绸春衫,系了条钮家的玉腰带,脚上是季家云梯丝鞋铺的黑缎绣履。 嚯!真豪气,一般富商也没这么个穿法,来人非富即贵。 百薇这段时间每天忙着卖花,见过的买花人没有八百,也有一千了,很有眼力见的迎上前,“大官人,可要买花?” 那人摆摆手,“敢问周娘子在吗?” 百薇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走到天井,温声道,“阿姐,前铺有位大官人找你。” 云初轻轻放下茶盏,走到前铺,才看清来人长相,“我是,请问大官人找我何事?” “鄙人姓章,是太府寺卿叶相公府上管家,这是我们老爷让我拿过来的大相国寺库帖,黄金一万两。劳烦周娘子给个信物,老朽好回去交差。” 信物?敲诈勒索,还要给个回执吗?云初一阵尴尬,“稍等片刻,我去拿。” 没想到,叶家竟然真的送来了黄金万两,她只是当初忽悠叶崎的。字据,是万万不会给的。 随即进入房间,关门,闪进空间,用网兜子捞起一只鳖,掂量了两下,三公斤左右,这还是之前买的种鳖呢,木桶舀起一点水,把鳖扔进木桶里。 章管家在铺子里转悠了几圈,又仔细看了看牡丹花,花朵养的真是硕大肥美。 抬头便见云初提了个木桶过来,那木桶水底还趴着一只三斤左右的鳖。 “章管家,有劳,这只鳖就是信物,带回去给叶公子看,让厨娘炖汤,给叶公子补补,他知道是干啥用的。”云初莞尔一笑。 章管家看着这只鳖发怔,这周娘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就这么玩意,能回去复命? 犹豫半响,还是拱手致礼、拎着木桶走人。 云初今天一天累的够呛,直到百薇递过梅花匣子,里面装满了小银饼、金饼、铜钱,才觉得这一天没白忙活。 十四种牡丹,各三十棵,还剩下六棵夜光白,含笑花和茉莉各五十棵,全卖掉。得钱三百贯六百文。 扣掉给青木的三十贯,还剩下二百七十贯六百文。云初拿出十贯交给百薇,作为铺子应急的钱,自己留下二百六十贯六百文。 挑着担子沿街卖乳酪、乳饼的谷小乙正好回城,百薇赶紧取了钱去买。 远远的,云初看见串街卖干果子的李小九也回城了,担着挑子,可能因为走了很多路,走的都出汗了,洗的发白的褂子掳到后腰上,露出内里破旧汗衫,有气没力地叫卖着:“蜜果、闲嗑果、干果,香甜可口!” 云初一家隔三差五买蜜果,跟小九都已经很熟了,百薇迎上去,“小九,今天都有啥蜜果啊?” 小九脸瘦,身架黑壮,笑着掀开前面竹筐的盖布,里面挤满竹筒,装着各种各样的蜜饯果子,查条、越梅、香糖果子、霜蜂儿、香橙元、橄榄、林檎干、金橘干、回马葡萄、西川乳糖、温柑、龙眼、间道糖荔枝、金丝党梅 云初和百薇凑着脑袋一起瞧,百薇由衷的赞道:“你的蜜果种类好多啊。我要越梅、西川乳糖、间道糖荔枝、金丝党梅、温柑、回马葡萄、龙眼、霜蜂儿、林 檎干,各十文钱的。” 小九用油纸包了九大袋,递给百薇,笑嘻嘻道:“这也没法子,汴京人啥没见过,天南海北的,啥新鲜有趣吃啥,多吃个几回,就厌了。再说,汴京也有好多人都在干卖干果子这行。只要吃得了苦,勤快多跑腿,在这汴京城总有一口饭吃。” 百薇递给他九十文钱,小九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布袋,里面有几串钱,二十文一串,用麻线扎得紧紧的。 章管家刚回到叶府,叶府小厮正忙着点大门处的灯笼。 正厅内,叶老爷正在焚香,身旁服侍的女使奉上热茶,低声道:“老爷,夫人让我送来参茶,二十年老参煎的。” 叶老爷见章管家回来了,摆摆手,让女使退下。 “老爷,大相国寺的库帖已送到周娘子手上,不过她没有给字据,只给了一只鳖。她说公子知道,给公子补补身子。”章管家小心翼翼的说道。 叶老爷面无表情,冷哼了一声,算是知道了。他跟燕府达成协议,算是破财免灾。 谁让那三公子口口声声说崎儿明知道周娘子有婚约,还绑架他未婚妻去做妾。 让他未婚妻受辱,就是他整个燕府一门受辱,他要直达天听,捅到陛下面前,参叶老爷一个内德不修,管教儿子无方,再参叶公子一个绑架民女,脊杖六十,再刺配沙门岛。 最后竟然闹着要挑起文官集团和武官集团对战,说什么你们文官欺人太甚,竟然连天子近卫都敢欺辱,还有什么不敢的。 在丢官流放和钱财面前,叶老爷选择向殿帅赔罪,指天画地发誓叶府上下没有一人知道周娘子是三公子未婚妻,小儿也是无心冒犯,不是有意羞辱。 破财免灾,只要保住官位,万两黄金迟早还会回来。 章管家在叶府做了一辈子管家,对于叶府上下每个人的脾气都摸的门清,此刻叶老爷心情不佳,他很有眼力见的不再多问一句,默默退出去,穿过庭院,径直走进厨房。 厨娘唐嫂正在忙活,抬头一看章管家这大忙人,难得进一趟厨房,还未开口,只听章管家冷冷的说道,“唐嫂,把这只鳖炖汤,给公子送过去。” 叶崎正躺在一张黄花梨榻上,旁边古家木器的檀木小几上,摆着一瓶酒、一只酒杯、四盘菜。 乳炊羊、紫苏鱼、素蒸鸭、荔枝白腰,酒是自家酿的花间清酿。 虽说不允许民间私自酿酒,但近来显贵之家开始兴起自酿之风。汴京城的酒早就喝腻味了,满足不了勋贵们的口腹之欲。 小妾百灵侍奉着,刚洗了手,熏了香,搬了个绣墩坐在木榻一侧,替叶崎捏着肩膀疏通经脉。 百灵娇嗔道:“公子,清明节出去郊游,你给我们几个都添了两件新褙子,一支金簪,可是为啥给邹娘子多两支金簪、两只金镯子、一顶玉金花冠,我们做小的本来就是脚底下的泥,怎么还有新泥旧泥之分” 寻常时候,百灵的美色常引逗得他方寸大乱,叶崎其实更喜欢她无拘无忌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让他爱也不是,怒也不成。 这两天身上的肿痛已消散,此时听到百灵骤然提起邹娘子,气不打一处来。 百灵也知道叶崎这两天心情不好,本想克制一下自己的性子,结果从前公子恨不得扑在她怀里不起来,现在竟然冷眼瞪她,想打她的手掌高高抬起。 百灵也倔,一副你打死我算了的表情,泪眼婆娑。 她知道公子虽然好色,但是心软,从来不打女人,更不会作贱女人。家里三个小妾免不了争风吃醋,互扯头花。公子大多时候都很大方,今儿安慰这个,送个钗环,明儿安慰那个,送点胭脂水粉。 叶崎还算克制,没舍得打下去,百灵气哭着一扭身子跑了。 这次吃了这么大亏,他还被燕驰给揍了一顿,都是因为邹娘子那个没脑子的蠢货,没搞清楚状况就绑了人,还有周云初这个毒妇,他一个采花的被花蜇了,真是千古未有。 “公子,燕府马车接了周娘子去府上,待了小半个时辰才出来。” “公子,今天燕三公子和陈公子在周记花果铺坐了半个时辰,三公子走的时候,还依依不舍的回头看。” “公子,我远远的听见,三公子让陈公子去买匾额挂上,好像要开什么周记生药铺。” 叶崎皱眉,燕驰怎么可能会娶一个民女,她怎么可能是他的未婚妻,殿帅怎么可能同意。燕驰的婚事,不仅仅是他个人的事情,关乎燕府一门,甚至牵扯到朝局。 第19章 今天又是要开生药铺?毒妇花活真多! 小厮提着食盒叩门而入,低眉垂眼瞄了一眼公子脸色,低声道,“公子,老爷让厨房给您添菜,给您补补身子。” 叶崎看着小厮从食盒内取出冒着热气的一大盘甲鱼,汤汁鲜浓,面上撒了些枸杞,摆了摆手让小厮出去。 这次让爹被燕驰那小子摆了一道,处罚他一个月不准出门,现在爹让人送来甲鱼,还是很心疼他的,他把整个甲鱼连带着汤,吃了个干净。 三更半夜,睡的燥热难耐,身边的百灵又被他气跑了。 忍到令人抓狂,令人发癫,还是没忍住,披着衣服,厚着脸皮走到百灵的厢房。 百灵被开门声惊醒,借着月光,仔细看清原来是公子,吓她一跳。她想起那突然要打的一巴掌,此时来找她,正好她拿捏一番。 还未待她发作,下一刻,他的唇已经吻上了她的唇,手臂用力,狠狠将她压向他。 未来得及发出的呻|吟声和喘息声,都被深深地锁在她喉咙里,他强势的攫取一切,不容丝毫抗拒。 疯了!公子又行了! 这一夜,擷芳居的鸳鸯纱幔旖旎飘摇了半宿。 第17章 打窝仙人 云初买完蜜果,趁着天黑之前驾着马车赶去御街的王家日常杂货铺,订购一百只竹筒,带盖子,盖子上留两只气孔,这次掌柜的开价两文一只,酉时末送货到周记花果铺。 去秦家瓷器铺,跟秦昭买了五千只定窑白釉刻莲瓣纹盖罐,照旧二十八文一只。白釉六方七管占景盆,云初要买八千个,秦昭都懵了,直接给了十五文一只。 云初花了两百六十贯,口袋里剩下五百多文。秦昭也不多问,亲自送货上门。 随后,云初便赶去大相国寺的解库,拿出叶家的库帖,兑换出万两黄金,两百锭五十两的黄金,解库的小和尚净心看云初一个小娘子实在搬不动,便帮云初把一箱黄金搬上马车,待净心走后,安全起见,云初进了马车,便把黄金全扔进了空间。 到家后,一千只莲瓣纹盖罐拿去装蜂蜜,一千只占景盆放在仓库,留给百薇插花,装花篮里面,四千只白釉莲瓣纹盖罐和七千只六方七管占景盆全部送给狗大户,拓展土地十一亩。 此刻一共拥有八十块土地,七万九千二百件藏品。 一家人吃完暮食,云初便闪进空间,用细孔网兜子抓蜜蜂,每只竹筒装二十只蜜蜂,云初整整抓了三十个竹筒。 割了二十九箱蜂蜜,前几天没割,积攒了些,每箱割下一斤二两左右,装满一百八十个莲瓣纹盖罐,每罐二两蜂蜜。 抓了六百只蜜蜂,割了这么多蜂蜜,那些蜜蜂隐隐有攻击云初的姿势。 好在空间内花海一片,蜜蜂们每天都很忙,在攻击她和采蜜之间,头也回的奔向了花丛,没功夫搭理她。 新种的十四种花苗枝条抽的旺盛,开了不少花。汴锦的种子已经结出,当即就采摘了花种,播撒了两亩地。 挖出十四种牡丹三十棵,含笑和茉莉各五十棵,五百二十棵盆栽花。又跑去剪下各一百枝海棠、白碧桃、含笑花、连翘、黄刺玫、魏紫,给百薇做花篮。 一整个晚上,云初在地里上蹿下跳,跑来跑去,活脱脱像一只猹!!! 一大清早,苏叶照旧早起忙活朝食,云初睡过头了,百薇敲门才醒过来,等到她洗漱完毕,一家人才坐在大堂一起吃朝食,五碗头羹,五个乳饼,汤骨头、还元腰子、白肉夹面子、西京笋。 今日青木照旧要去庶人园,苏叶给他包了胡饼、炒兔,再带上一陶罐姜蜜水和一包 霜蜂儿、回马葡萄。 刚吃完朝食,陈行便带着几个工匠来安装两个牌匾。 每日清晨,百薇都会去阿姐隔壁的仓库拿花木,今日满满的一整个房间,兄妹几个一起把五百二十棵花拿出来,取出一百个花篮和占景盆、所有鲜花枝条、两桶水。 苏叶把三十个竹筒、医药箱搬到隔壁院子后,便回来跟阿姐一起插花,百薇在插花上很有天赋。 四人皆坐在竹榻上,云初将一个占景盆放入带着提梁的花篮中,从一堆花中挑出一枝白碧桃和含笑出来,略加修剪,插进去占景盆管状插口中。 以前在宫中,云初跳舞不太行,插花却还可以,把四司六局排办局常用的插花手法学了个遍。 力求花团繁盛,主从分明,以含笑花和白碧桃使枝,做海棠、连翘、黄刺玫客枝,魏紫为主花,如此层层叠叠,枝繁叶茂,饱满丰盛。 每一枝鲜花,就像人一样,有她独特的美和作用,恰到好处的使用,可以成就每一枝花。 云初家的四兄妹,青木踏实肯干,喜欢读书,写了一手好字。 苏叶细心责任心强,一直跟着阿娘学医术。 竹沥机智,偶尔狡诈,喜欢各种草药。 百薇柔弱沉静,喜欢钻研,比如做件褙子,她能给你绣出花来,教她几次插花,她插的越来越有意境。 兄妹四人插了五十几个花篮时,两个牌匾刚挂好,铺子里就来了好几位客人。 领头的是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头戴黑绢垂脚襆头,穿了件褐色窄袖圆领袍,腰间系了条钮家的金腰带,脚上穿的是黑履。其余众人皆穿褙子、圆领袍。 全都是休闲打扮,云初猜不出对方身份,只觉得领头的人略微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直到陈行喊了领头的那位:“爹!”。 云初才恍然大悟,是群牧司的人。 陈行三两步走过去,笑着道:“二叔、三叔,你们都来啦,这位便是给殿帅诊治痛风的周大夫,外祖母是仁宗陛下亲赐女医圣的张小娘子。” 云初赶紧放下手中的花篮,交给百薇,按宫中规矩行礼,“陈副使大驾光临,小医馆蓬荜生辉,这边内厅请。” 双方照例客气一番。苏叶什么也没说,进了内厅拿出医箱。 陈副使一眼看完这间小医馆,匆忙开业,布置也简陋,听闻殿帅千金就诊,不会是遇到诈骗了吧。 云初伸手为陈副使把脉,心下一沉,挺严重的,但是比殿帅的病情又好一些。过了片刻,直到苏叶咳嗽了一声,云初才缓慢收回手。 又询问了病史,有些疾病的患者是不可以使用蜂毒的,包括对蜂毒过敏者禁用。 陈行站在一旁,两只手都攥成了拳头,眼中满是焦灼,盯着云初的表情,想看个好歹出来,“怎么样?严重不?” 云初点点头,打开竹筒,“病情不算轻。陈副使,疼痛部位应该在腰部,得的是腰肌酸痛。而且是年轻的时候,就得了这病。不太适合一味下猛药,那样恐怕会伤及根本。我建议保守治疗,今日先用药蜂针扎几个穴位,我这药蜂蜂毒少很多,没那么痛。” 陈副使一惊,眼前女大夫才十几岁,动作干净利索,诊断和那些名医完全一致,只是那些名医从来没给他完全治好,针灸、喝药,都试过,随着年龄增长,越来不乐观。 云初选了腰间痛点、穴位,将蜂尾贴近皮肤,一分钟后,逐一将三只蜂针拔出,“逐日增加两只药蜂,直到每日十只至二十只药蜂,再逐日下降到每日三只药蜂,需要在腰间痛点、穴位、以及四肢穴位的皮内轮换注射,一至两个月,整个疗程可能要针刺一百至两百次,具体情况还要看每一次的治疗效果。” 苏叶在一旁,整理脉案,一一记录。 陈行的两位叔叔,云初实在没印象,得的都是痛风,一到雨雪、阴冷天气,膝盖关节就痛的不能自已。相对于陈副使,疗程短很多。 云初取出三罐药蜜,递给陈行。 陈行内心悬着的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周大夫,这治疗不是三天就能结束的,我爹的后续治疗还得依仗您。让您费心了。”说罢,掏出一个绢做的钱袋,塞在苏叶手中,转身就要跑。 云初一把拦下他,把钱袋塞回他手上,“君子一诺,重千金,我虽然是一小大夫,但是讲好的前三天,诊费一百文就是一百文,你把这个拿回去。” 陈行一怔,“为啥你收三哥诊费,不收我的呀?那我怎么好意思再来。” 苏叶看着云初,也很不解。 云初温言道:“你的诊费先欠着吧,等我把你爹和两位叔叔的病治好了,你再来送诊费也不迟。”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事故。 汴京城很多行首背后都有外戚、武勋支持,典型的就是七十二家正店。 你爹是群牧司副使,我得先打个窝。 群牧司是啥地方?大宋有句话,群牧吃粪,三班吃香。 御龙直三班都是吃孝敬的,毕竟是天子近卫。整个禁军,除了俸禄,各自负责的事情不同,还会有各自的贴职钱。想要办事效率高,得加钱。不然,就是给天子办事,也是拖拖拉拉。 宫里的嫔妃皇后太后,想吃个新鲜的鱼虾茄瓠果子蜜饯,也得自己拿出私房钱,让宫女去东华门采买。 第20章 群牧司吃粪,其实是很肥的差事,除了养御马、大象等等之外,最重要的是,每天大清早驴车摇晃着铃铛,逐家搜集汴京城人畜粪便,再交给垄断的群牧司。那些粪便都是最好的堆肥材料,群牧司拿去卖钱,种地用粪如用药,一年可以给天子赚个上万贯。 云初的庶人园六百亩地,也要用粪,要买很多。 一整个上午患者并不多,陆陆续续来了十个人左右,云初抽空还去花果铺喝了杯蜜茶。 仔仔细细写了三张单子,一张长长的就诊禁忌单子,罗列了患者得过诸如心肺功能衰竭、肝肾功能障碍、严重过敏反应、体虚难以接受者等等,还有女子葵水期、孕妇等慎用。 一张单子上写了蜂针治疗期间的饮食禁忌,严禁饮酒、食螺、蚌、虾等食物和服用含虫类的药物,以免引起严重过敏。 最后一张单子写明,进行蜂针治疗前必须进行针前皮试,根据皮试反应决定是否可做蜂针治疗及治疗选取的刺激量。 三张单子,让竹沥工工整整抄一份,贴在就诊后厅的侧面墙上。 云初温声细语的一点点给苏叶捋清楚细节,比如疗效与蜂针量并不呈正比关系,患者体质存在个体差异,有的一至两只蜂针就可见效,有的则不然。 想了想又补充,初次接受蜂疗的患者,可能出现红肿痒痛、发热、恶寒、乏力等现象,这是蜂针温经通络的正常效应,轻者无须处理,一般几天内可自行消失,重者可考虑对症治疗并暂时减少蜂针刺激量。 主打一个,给自己培养药蜂治疗接班人。 又打一窝! 第18章 队友祭天 小药铺下午来了二十多个患者,第二天来了五十多个患者,第三天,已经排起了长队,幸好有陈行在,可以维持秩序。都是军汉,不服就干。 云初只得跟陈行商量,弄了个限号,今日限定六十人,多出来的五十人取了号,明日来即可,截止就诊患者人数。 不然她和苏叶,就是忙到深夜,也来不及。 医学生都要身体好的是有一定道理的,身体好才能一直读到硕博,身体好才能熬过漫长实习期、住院医,身体好才能白天上班,晚上回去熬论文。 暮食前,送走最后一个患者后,云初长舒一口气,千万不能再干这种慈善了,她和苏叶都要废了,药蜂消耗掉七百多只,后来为了抓蜜蜂,她的额头被蜇了一口。 等铺子里没人了,百薇把梅花匣子交给云初,轻声道,“阿姐,这三天,卖花得钱六百二十贯,药蜜一贯一瓶,卖了七十贯。这里一共六百九十贯。咱们的鲜花,花朵大,花期又长,很多人来问,可不可以散卖,她们家夫人自己插花用。” “当然可以散卖,价钱你来定。”云初充分授权,调动积极性。 “啊?那海棠、白碧桃、连翘、黄刺玫,都是十文一只,含笑花三十文,魏紫一百三十文。行 吗?” “当然行,你做主,要搞清市场售价,空闲的时候,去银李园、清夏堂那些园子走走,还有孙羊正店门楼前也有很多花篮、鲜花售卖,那边鲜花价格贵一些,但是品相好,修剪过。夫人们都喜欢去孙羊正店楼前买花。”做市场调研很重要呀,小妹妹,知己知彼。 进了花果铺子后厅,才发现,下了直的燕驰又来了,云初立马皱眉,这人怎么回事,简直是阴魂不散。 正躺在她的躺椅上,旁边竹榻上的红漆木盒里摆着各种蜜果,燕驰捡着蜜果,喝着蜜茶,悠哉悠哉的晃着大长腿。 那些来看病的患者,都是陈行带来的,也就是说云初在给燕家做苦力。 好嘛!队友祭天,快乐无边! “三公子,你让一让,让我躺一会。”云初不留情面,淡淡道,“你是不是得谢谢我?” 燕驰看她很疲惫,脸上顶着两只黑眼圈,白皙的额头,被蜇的红肿起来,好像一个犄角,一副行尸走肉快要倒下去的样子。 忍不住想笑,很识趣的长腿一抬,坐到竹榻上去了,装模作样的说道,“叶家的万两黄金,你没收到吗?嘶~不可能呀?” 云初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睛,默不吭声,原来如此。 她那威胁跟小狗乱吠似的,叶家又不是请不起名医,怎么会心甘情愿的送上万两黄金。 待云初睁开眼睛时,远远的便看见卖干果的小九又来了,此时神情焦虑,在跟百薇说着些什么,慌张的往里望。 云初想着,这几天蜜果都吃的差不多了,再去买一些。 “周大夫,求你救救我娘。”说着便要跪下磕头,被百薇拦住了。 “阿姐,小九的娘突然站不起来了。小九听说,你可以治病,但是现在有兵籍的人才能取到号,他找人想买一个号,没买到,今天回去,发现他娘已经站不起来了。” 竹沥看看小九,又看看阿姐,距离阿姐上次被绑架,才过去了几天,他冷着脸伸出手,“不行,要治疗,就到铺子里来看,现在天都快要黑了,阿姐一个待嫁女子,不太合适。” 一百文,那些军士们,怎么可能把号转给他,哪怕加一点钱,他们也不愿意啊。 而且从他的描述来看,他娘得的有可能是重症。 云初习惯性的去摸自己的额头,哪知恰好碰到那个肿包,痛的她一阵抽抽。 看着小九焦虑的神情,云初想起了自己妈妈,当年为了救她,哪怕医生表达了不乐观,中医治不了,西医也不行,她的妈妈仍然不放弃希望,跪求医生。 如今再次看到这种神情,那双含泪的眼睛,尽管她已经精疲力尽,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 云初拎起自己的医箱,大步流星,“你家在哪里?快带路。” “在小甜水巷,在大相国寺北面,离这里有点远。”几乎是一个城东,一个城西。 “我陪你去,毕竟你现在是我的坐馆大夫。没我同意,你可不能擅自出门就诊。走吧,陈行,你骑马带这位小哥。”燕驰撇撇嘴,毒妇也有发善心的一天,他还以为她只爱财呢。 小九内心焦急,上马两次踩空,还是陈行用力才把他拉上去的。 绕过大相国寺,转弯绕到巷口,巷内有不少南方特色的饭馆,生意非常兴隆,还有不少妓院,此时门口的灯笼已经点上。 走到巷尾,便见一户瓦房,除了围墙,园子内还扎着篱笆,散养着几只毛茸茸的鸡,正跟着母鸡后面跑。院内农具、杂物,都摆放的有条不紊,地面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刚进屋子,云初就闻到一股浓厚的药味。床榻上躺着一个形如枯槁的年迈妇人,满头白发,只剩下一把骨头。 小九一把握住他娘的手,“娘,我请了大夫来了,你醒醒啊。” 并未有任何回应。 云初伸手把脉,一怔,不仅仅只有痛风,还有其他的病,站不起来只是表症。来不及了,快要走到尽头了。 “小九,去到碗热水来。” 云初让小九扶着他娘,自己则撬开他娘的牙齿,灌了大半碗热水,直到妇人咳嗽,才停下。 小九破涕为笑。 燕驰看着云初拿出的不是药蜂,就知道情况不乐观。 云初从医箱中拿出的是金针,又让陈行帮忙把油灯拨亮堂一些,这才细细的瞅准穴位扎针。 小九想问,紧张的盯着云初的动作,不是说药蜂治疗吗,怎么是金针?我娘得的不是痛风? 这一刻钟时间,小九备受煎熬,家里就剩下他和娘相依为命多年,他今年才十五,他娘一直小病不断,不舍得吃药,怕花钱。吃一次药,小九就白干两天,他娘心疼。 云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她好久没有给人施这种急救的针了,生怕因为自己一个技术生疏害人性命。 待云初一根根拔出金针,取出最后一根时,老妇眼皮子动了动,缓缓转醒过来。 小九两行泪终是落了下来,随即一抹,老妇人颤颤巍巍伸出手,“别哭了,早说过,你娘命硬的很,阎王不收。” 云初一点点收拾医箱,和燕驰、陈行退到门口,小九抱着他娘低声哭泣了片刻,今日着实吓到他了,他以为他娘丢下他而去,此后只剩下他一人,孤独一生。 云初环顾四周,这个家很简陋,只有两把竹椅,一张缺了一个角的木桌,还有一些破旧杂物,晾着的衣服上,打满了补丁,原来小九每天出门穿的褂子已经算是家里最好的衣服了。 小九克制住了情绪,有些激动,又有些担忧,他害怕自己的猜测会成真。 云初让燕驰和陈行去院子门口等她,“你想问,为什么别人治病,我用药蜂,给你娘治病却是金针?” “恩”,小九点头,他天天路过周记生药铺,有一次百薇买蜜果,他在门口匆忙瞄过一眼,也听那些军汉们讨论过,药蜂治疗多么厉害,这里好了,那里没那么痛了。 云初想了会措辞,才发现一个大夫救不了人时,任何措辞都是无力的,“你娘的表面症状有痛风的部分,但其实还有其他疾病。药蜂只是治疗痛风,并不能治疗所有疾病,所以我用的是金针。你娘的脉象已经无力,现在只能是挨一天算一天。” 第21章 “救不了吗?”小九怔住了,眼眶又红了。 云初闭上眼睛片刻,她不敢看对面这双眼睛,她想念她的妈妈。 那种绝望,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懂。她的泉水只能疗伤,并不是长生不死水。 此刻,什么安慰的言语都会加深家属的痛苦,她只能点点头,“最后这几个月,满足她的心愿吧。” 小九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啪嗒,眼泪滴落在地上,摔成了好几瓣。 云初让小九每天暮食前,来花果铺找百薇拿蜂蜜和一竹筒水。也许能让他娘没那么难受。 临走时,小九执意付诊金,云初抓了两包间道荔枝糖做诊金,又悄悄的在蜜果篮子里,留下一块小银饼。 燕驰让陈行先回去了,自己则牵着马,抱着她塞过来的两包间道荔枝糖,跟她并肩而行,两人沉默不语。 路过酒肆时,云初买了一坛老酒,抱着回去。 待回到花果铺,她的家人,都在等她,燕驰把两包糖递给百薇拿着,苏叶接过云初的医箱,看出阿姐不对劲,忙制止住百薇别问。 食不知味的吃完暮食后,云初便关门进入空间。 抱着她的一坛老酒,从空间厢房内随意取出一只建盏,坐在海棠树下,喝了个滴酒不剩,可惜没啥度数,喝不醉。 又扛着锄头在田间暴走,胡乱的骂了一阵狗大户,摘了一只海棠插在耳边,又胡乱的唱了一首歌,献给狗大户,希望他路费便宜一点,早日送她回家见爸妈。 我在家乡有亩田 种桃种李种春眠 山泉散漫绕阶闲 万树桃花映河边 陌上相逢一少年 海棠树下荡秋千 汴京富贵迷人眼 功名利禄卷无边 恩怨情仇如云烟 未知来生再相见 家人平安大过天 岁岁年年有余钱 第19章 又打劫了 前几日夜里,叶府发生的事情,云初一无所知。 大清早,仍然像往常一般,花果铺照旧上货鲜花,海棠、白碧桃、连翘、黄刺玫、含笑花、姚黄 ,各一百枝。含笑和茉莉,盆栽各五十棵。 庶人园的耕地,被青木翻了一遍又一遍,细致的收掇,云初让他放开手脚,先从他擅长的种植药材开始。 生药铺一棵药材都没有,这让云初很难受,一大清早就租了辆马车,跑去了宋家生药铺查看各种生药材的价格。 那宋家生药铺地处大相国寺北面,景灵东宫的东门前,也是药铺集中之地。 墙壁上挂满五代宋初传奇画家李成所画山水,生药材大户就是大手笔。 街边竖着招牌“道地药材”,墙上悬挂晒干草药,三名伙计在柜台后面现场为顾客切制、称量、包装药物。 又跑去银李园、清照堂以及汴京城各处种植药材的园子,买了二十四种草药的种子和幼苗,党参、三七、何首乌、干姜、川芎、半夏、当归、苍术、茯苓、石斛、黄精、薄荷、紫苏、益母草、黄芪、艾草、白芷、苦参、金银花、决明子、桔梗、川贝、太子参、淫羊藿。花掉三贯。 在秦家瓷器铺,订购了两万七千件定窑白釉,菱口盘、印花云龙纹盘、模印双鱼纹盘、红彩长寿酒铭碗、提梁壶、划花八棱大钵、孔雀纹八葵口折沿盘、花口碗、海棠杯,九种,各三千件。 云初和掌柜秦昭讨价还价一番,这次她买的实在太多了,每一只二十五文成交,花掉六百七十五贯。云初为躲开众多眼睛,请求秦昭天黑后送货到周记花果铺。 云初驾着马车到家后,陈行这几天把生药铺装修的越来越像样了。 门口竖牌“专门痛风杂症”,前铺有柜台,柜台后面空间较大,摆着桌椅,陈设分割细密的药柜,墙上挂有骑虎红衣神祇的画像。 前铺后宅,中间的景观天井,被改造成了中药百草园,四周堆了很多土,以后种植各种草药,现在则被竹沥种上了各种牡丹,中间部分被改造成太极,阳极部分种植草地和松树,阴极部分铺上石板,放置石桌椅。 后面的六间厢房,全部被改造,其中稍大的两间挂牌“男子杂症脉药室”、“女子杂症脉药室”,苏叶在为一个患者把脉。 第三间药室则标明“药蜂针疗专门内伤杂症”,第四、第五间药室的陈设都有分割细密的药柜。最后一间是生药仓库,桌椅工具齐全,桌上放着合药工具,如药碾、药筛、药箱等等。 云初订购了一千个厚大的药袋,药袋上并写有煎服步骤的说明,以及“世医周氏生药铺”印记,两文一只,又花掉两贯。 一共拥有一百零七块土地,十万六千二百件藏品。口袋里只剩下十贯。 此时,汴京春明坊叶府。春明坊是汴京名臣勋贵聚集区域,素有“汴京第一街,风流天下闻”的美称。 叶府,三进的宅院,几十个房间,小桥流水、假山、藕池、亭台楼阁,样样俱全。 五尺见方的芍药花荫,木板铺地,四角柱子支撑,柱子之间,垂放着竹帘,与花圃半隔半离,清雅至极。 花荫中坐着个穿青纱的女子,姿貌秀美,正是叶崎的小妾百灵,刚上市的青梅,吃的滋滋有味。 远处有两个穿着一绿一粉褙子的年轻女子,一边闲闲的聊着,一边缓步而来。 着绿褙子的女子,下身穿了件百褶裙,挽着高髻,眉如新月,头上簪了只玉簪,生得肌骨莹润。 另一个着粉褙子的,头上簪了萱草花金簪,艳若桃花,好似剥了壳的荔枝,娇艳逼人。 两人走到百灵对面坐下,看着百灵吃青梅如吃甜瓜,没皱过一次眉,两人相视一惊,她该不会是有了吧?! 公子还没娶妻,倘若此时百灵有孕,生下一男半女,从此以后,哪还有她两说话的份。 百灵看她两都盯着她手中的青梅若有所思的样子,斗了八百个回合,这两手下败将,在想法什么,她一清二楚,瞬间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盏儿笑着道:“前儿个夜里,我听着姐姐那声音,哎哟,听的我都燥的慌,原不是我诚心要听,实在是捂着耳朵,都能听见。” 百灵啐了她一口:“别装啦,想听就听呗,你又不是未出阁的小娘子。怎么,公子就是喜欢我,有本事,你也让公子疼疼你啊。” 不装了,摊牌了,语气颇为得意。 旁边一直未吭声的环儿扑哧一笑,这么多年了,百灵也是想说啥就说啥,丝毫不忌讳,公子的事情也敢往外说。 盏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就你厉害,你那两下子还不如我呢,“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吧,我可听说,章管家让唐嫂炖了一整只三斤的甲鱼,给公子大补了一顿。” 论姿色,谁比谁差呀。 环儿盯着百灵手中的青梅,忽然对百灵开口:“不过,姐姐怎么突然转口味了,以前你可是最怕吃酸了,这是有了吗?” “有点上火而已,这青梅生津止渴。”百灵上上下下将环儿打量一番,“你头上的萱草花金簪,怎么以前没见过?” 百灵带着几分讥笑,盏儿便明白过来了,也就说公子都去你们房里了,合着就没去她那里,甩袖怒目而去。 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好姐妹。 环儿一阵尴尬,愣在原地,讪讪的走了。 百灵奸计得逞,笑得直拍手。她今日去找章管家,想问一问那日的甲鱼是从何而来,章管家一字未吐,她还白白折了一只金菊纹手镯。 叶崎动作比她还快,第二日便问了小厮,顺藤摸瓜,原来是从毒妇那里带回来的,没想到她说的都是真的,可是又实在拉不下脸面去。 听闻周记生药铺开业三天,毒妇搞慈善,一百文看病,那些军汉排起了长队,到了第三天就开始限号了,一个号能卖五贯钱,那些军汉还舍不得卖,只给自己亲眷。 又听闻殿帅曾经千金求方,让毒妇给他治疗了一段时间,病情好转很多。 这几日,他又感觉身上乏力了,那股牛劲用完了。 昨晚跑到李师师的院子,喝酒听曲,这一届的李师师容貌歌艺世间少有,那温柔性情,真真如雪水遇梨花一般,冬月润肺,夏月清心,柔柔淡淡、清清凉凉、细细暖暖,那滋味叫人百般说不出那好来。 本想展示一下自己的雄风,甩掉嘬奶汉这个称号,结果,不尽如人意。 好在李师师也是会小意温存的,反而安抚他,大官人最近案牍劳形。 奈何啊,牛劲用完,一点都不剩了。 在幸福后半生和面子之间挣扎了一日,头也不回的选择了前者,干脆带上两常随,骑马直奔城西周记生药铺。 他施施然走到前头,便见到毒妇正在给一个小娘子把脉,并轻声细语的说着什么。 云初处理完小娘子的事情,正在写药方,忽而看见两只黑眼圈飘了过来,吓得她直皱眉。 肾虚公子,啊不,送财公子,那两个黑眼圈就是她回家的路票啊,敲他一笔。 第22章 随即喜上眉梢,笑嘻嘻请叶崎在对面坐下。 叶崎看着她这么快的变化,心想这毒妇又在动什么脑子,不会要给他下毒吧,唬的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仔细一看,她头上还有个红肿的包,跟个犄角似的,顿时失笑了,这个他熟,毒妇被自己养的蜜蜂给蜇了。瞬间心底那股气全消散了。 “没想到啊,周娘子,养蜂的被自己的蜂给蜇了。” “叶公子,你还敢来啊,甲鱼吃完,一晚上是这个数字吗?”云初没空跟他废话,单刀直入,手上比划了一个数字——三。 叶崎一阵轻咳,毒妇真的是一点都不害臊,“我来买甲鱼的。还有吗?” 云初盯着他,不用把脉都知道叶崎脾肾虚弱,现在补,也补不进去,虚不受补。 “没有。” 叶崎以为她还在生他的气:“上次是我对不住,我道歉。”他冲云初一笑:“不打不相识,一回生两回熟。以后要是有谁为难你的,尽管找本公子。” 云初皱眉,很诚恳道:“真没有,甲鱼太小了,还得再养养,不是不给。”又对他道:“况且你现在不能大补,得从根子上调理,把身子亏空的先养起来。” 叶崎一愣,“若是你 能根治,别说诊费千金,就是万金,小爷也是付得起的。” 云初给他把脉,随后便拿纸笔写方子,叶崎目光从她龙飞凤舞的字迹上掠过,微微挑眉。 蜂房有滋阴补肾、固精下元之功,治疗阳痿、遗尿及肾虚神弱效果较好。 蜂房既可独用,亦可协同。 只见方子上写着:蜂房四钱、补骨脂、阳起石、淫羊藿、金樱子把钱,桑寄克、太子参、炙龟板、当归、韭菜子五钱,大熟地四钱,菟丝子、制附子两钱,上官桂一钱,研成末,过一百目筛,炼蜜为丸,每服一丸,日三次,连服五个月为一疗程。 叶崎一看五个月,这么长时间,“能不能换个方子,见效快一点的。” 云初道:“得加钱。一张方子,一千贯。” 叶崎:“”眯着眼睛无奈点头。 云初洋洋洒洒又写一张:独用蜂房粉末一钱,加入黄酒冲服,每日两次,连服一周。 叶崎怒目而视:“你糊弄谁呢,蜂房加黄酒,这么随意。马行街那么多名医,就这么张随意的方子,也没一千贯啊。” 云初淡淡的回道:“你也知道,我的蜜蜂是用药材养的药蜂,它们的蜂房,当然跟别家药铺的不一样。请便。” 空间内的蜜蜂,有十箱蜜蜂是用泉水、甘草、葛根、糖霜混合而成的糖水饲养,专做药蜂、药蜜,就凭泉水的疗伤功能,养出的药蜂,当然跟别家不一样。 叶崎犹豫三秒,想了想前几天晚上,跟百灵,还是很美妙的,人生难得几回欢。 “我还要甲鱼,十只,不,一百只!” “可以,甲鱼要等你身体养的差不多了,再给你,为你身体长久考虑,每月仅限五只。两张方子,两千贯,蜂房一两一贯,甲鱼一只十贯。先付两千贯,这次蜂房送你了。蜂房明日早上让府中小厮来取即可。” 叶崎:“” 又被毒妇打劫了! 第20章 铺子被砸 叶崎付完诊费,前脚刚走,云初带着帷帽,揣着四锭五十两的金锭,直奔景灵东宫,赶到南门大街唐家金银铺。 唐家冠饰最精妙鲜巧,云初在宫中时就见过不少,嫔妃都常命内监来他家选新样首饰花冠。云初进去给选了十款,莲花金丝冠、金镶玉冠、金丝盘玉花冠、金丝镶翠花冠、银络珍珠冠、翡翠镶嵌银花冠、鱼枕冠子、莲花道冠、金道冠、缕金银云月冠。 一两金子等于十两银子,等于十贯钱。根据每款的材质,价钱不同,云初好一番讨价还价,掌柜的才答应。平均下来十贯钱一件,各二十件,赠送四个大木箱。 整整装了四个大箱子,掌柜亲自盯着伙计把箱子搬上云初马车,直到云初的马车消失在街角,才转身进铺子。 云初随后便转到州桥附近的汴河畔停下,进入马车,拉下马车帘子,就把四个大箱子里的冠子全摆进空间厢房内,只留四个空箱子放马车上。 在梅家熟食铺,挑了兔肉、杜肺、鸡皮、腰肾杂碎、鸭肉,十五文一份。皆是一家人爱吃的吃食,包了满满五大袋子,这才笑着往家赶去。 到了家中,自然又是一场合家欢悦。 云初进入空间,新买的二十四种药材,一一种上。 藏品十万六千四百件,土地一百零七块!!!距离今年两百万件藏品的任务,还差很多很多。 二十八种药材,各占地一亩。 四种御花园的果树,各占四亩。林檎等十四种果树,各占一亩。 十四种牡丹各占一亩,汴锦两亩。五种御花园花苗、十四种时令鲜花花苗,各占一亩。 瞧着还有十四块土地空着,种地这种事情,空着土地就是浪费,种地人看到空地都要抓肝挠痒,必须满满当当才行。 火速安排给林檎等十四种果苗,每亩地扦插一百四十棵果苗,其中一百二十棵给庶人园的果园预备着。 枇杷、柑橘、橙柚各一百二十棵替代龙眼和甘蔗的一百二十棵,因为龙眼生长在福建、岭南、云贵川,汴京很难存活,甘蔗并不是果树。 权当给庶人园育苗了。 最近这段时间,云初每天都给林檎、青梅、李子、樱桃疯狂浇水,空间里的河水,可以促进植物生长,眼瞅着长势比其他地块的果苗长的更快,四块地,每块地二十棵果树,长的枝繁叶茂,林檎已开出白白、粉粉的小花朵,青梅、李子都结了小小的果子挂着。 过段时间就可以结果子,一想到采摘,云初兴奋不已。 挖出十四种牡丹花半大的花苗,各一百棵,还有五十棵汴锦花苗、各六十棵春夏鲜花苗,海棠、白碧桃、连翘、黄刺玫、茉莉、栀子、粉红蜀葵、黄色萱草花、石榴花、木槿、夜合花,明日统统带去庶人园种植。 看着这么多牡丹花苗,云初心疼不已,倘若在空间内生长,只要再过两天就开花了,送去庶人园,要等至少十五天。 没办法,她得掩盖空间秘密,少量货物还好说,但是等到以后铺子做大了,大量的货物得有来源——自己的庶人园种植。 清明过后,一日比一日暖和,柳树抽芽,雏燕翻飞。 京城的七十二家正店里,开始销售春夏特有的黄酒,整个街市都面目一新。 这些酒楼里,最适合初夏饮酒的,当属城南的清风楼,就在遇仙正店对面。 新杏、樱桃都开始上市,满城的富贵闲人们,时常约上三五好友,饮酒筹唱,真是人生乐事。 这个月茄瓠上市了,东华门外的菜农抢着把最新的送到宫里去,一对儿茄瓠能值三五十贯钱。时令的水果有御桃、李子、金杏、林檎之类。 次日一大早,花果铺子上货鲜花枝条,石榴花、海棠、连翘、黄刺玫、含笑花、二乔、寿安红,各一百枝。含笑和茉莉,盆栽各五十棵。 生药铺上货巴豆、甘草、葛根、白术,各二十斤,竹沥拿出早已准备好合药工具,药臼、瓷药盆、药匙、药瓶、壶门座药碾、药筛、青釉瓷药流、研磨盘等等,基本上都是阿娘留下的。 昨日卖花得钱三百三十贯,除了竹沥栽种到隔壁生药铺的十四棵牡丹,其余全部卖掉,尤其是鲜花,大早上一开门,那些汴京贵妇、甚至瓦子、妓馆都派人来买。百薇一般都附赠一只竹筒,装一些阿姐准备好的木桶中的清水。 收入日渐增多,花果铺、生药铺,已开门营业几天,庶人园在筹建,可谓蒸蒸日上。 是时候给家里人发一些福利了,云初拿出一大把小银饼,零零散散的数出二十个一堆。家中日常用度、筹建庶人园的零碎开支、生药铺、花果铺的日常开支,每人二十个小银饼。另外每人五个小银饼,作为零花钱。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热,三十个小银饼,交给苏叶,添置新衣裳鞋袜,买一些绢布,做褙子、短衫、长裤、襦裙,给每人添置四双布鞋。 这一家人,大清早幸福的跟掉进蜜罐似的,超甜。各自兴致勃勃的出发去干活。 云初和青木一起驾着马车,前往庶人园。 在城门口遇到税监王保,前些日子,他带着老爹到周记生药铺就诊,云初只收了他一百文。 王保热络的主动跟云初打招呼,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马车,里面只有一些吃食,什么都没说,连一个眼神都没使,税吏黄灿是知道上司家事的,直接说了一句,放行。 青木全程旁观了一位满脸络腮胡、蓝色眼珠的西域客商被税监查验,带着几个仆人,牵着三十匹骆驼,骆驼驮着木箱子,另一个税吏章明,正在查验货物清单,还仔仔细细的打开木箱盘点货物,以防夹带私货,交了过税百分之二,才给出城。 第23章 出了城门很远,云初才低声道:“青木,以后庶人园的苗木果子你带进城时,该税多少就税多少,平常你若有空,买些熟食,打一角酒,交给王税监,好话多说两句。” 青木笑着道,“阿姐,七哥跟你说过一样的话。前些日子,你让我找七哥,寻十个种地的农夫,七哥都给咱们一一把关了,虽然工钱一天多出二十文,但是每一个农夫,都是种田好手,家里有父母娘子孩子的汴京郊区人,身家清白,不曾犯过事,而且互相做保,不可以泄露主户庄园里的大小事情。七哥办事,真缜密。” 云 初想了想,“现在咱们日子稍微好过了一点,催伯崔婶子,年纪也大了,让他们住在园子里,帮咱们看园子,咱们也信得过。对了,回头你拿点钱出来,干活的日子,每天包两顿饭。就让崔婶子去买多多的肉,肥肉也要,熬出油,炒菜时多放油、放盐才香。农户出汗多,没有油水就没力气干活。钱不够,跟我说。” “阿姐,我现在手头宽松着呢。别担心。” “你和苏叶都渐渐大了,还有半个月苏叶就要及笄了,我想着也要一点点给你们置办聘礼、嫁妆,房契、地契、店契,还有花冠首饰。别人家有的,阿姐也要给你们置办好。” 大宋流行厚嫁之风,有句话:盗贼不过五女之家。 周家三个待嫁的女儿,两个未娶妻的儿子,虽说聘礼比嫁妆少一点,但是跟五女之家,其实也没多少区别了。 “早着呢,阿姐,我才十六岁,你看隔壁的七哥,都二十出头了,也没娶亲。咱们现在就过的挺好的,吃的好,穿的好,两个铺子生生意也渐渐有了起色,说实话,自打你出宫以来,我和苏叶他们都觉得好幸福。”青木驾着马车,发自内心的开心快乐。 两人一路上闲聊着便到了庶人园,云初驾着马车先转到冯家旧宅,崔伯带着四只狗巡逻,崔婶出去买菜,青木直奔牡丹园。 云初找了间角落里封闭的厢房,两面是围墙,只有一扇门,进入后,便锁上门,进入空间,把昨晚准备好的花苗拿出来。 种地之事,有现成的空地必须就要种上,有条件要种,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种! 浪费土地,就是浪费生命!坚决唾弃占着土地不种地的行为! 所有花苗,用马车拉去地里,一车又一车,整整拉了二十趟。 按照云初的规划,六百亩地,牡丹园一百亩,时令鲜花园一百亩,果园一百亩,药材园一百亩,预留一百亩,剩下的一百亩分给冯家旧宅、以后要建的新宅、铺子用地、工坊用地,以及河流占地。 之前跟方老汉预定的铁网早已送到庶人园,青木用了两个,卡住园区内弯弯曲曲河流的一头一尾,二十个蜂箱放在牡丹园和果园中间,方便蜜蜂采蜜。 剩下三个铁网和一个蜂箱,云初丢进了空间,增加三个池子,蜂箱凑了个整数三十个。 待二人把牡丹园和时令鲜花园弄好,天色已晚。 回到城内花果铺子门口,云初先下车,青木去拴好马,他租了马车一个月,每日清晨店家都有人来喂马,照旧拴在门前的老柳树下,方便他们喂马。 云初脚下被一块石头绊的差点摔个狗啃,待看清楚眼前情况后,一阵蹙眉。 生药铺门口一地破碎,半扇门依靠着墙,支撑不住了,啪的往地上一倒,掀起一阵灰尘。没挂两天的牌匾斜挂着,一阵风就能吹的砸下来。 路过的十几个路人在看热闹,伸着脖子往铺子里瞧。 牡丹花被拔了,扔的一地都是,松树歪倒在一旁,连石桌上的茶具都掉到地上碎了一个。 一整排药柜被拉出来,早上竹沥晒的草药,此刻被踩的一地都是。 云初脑门上太阳穴突突,深呼吸了一口。 百薇正在打扫地上的泥土,一见云初回来,就哭着扑了过去,“阿姐,今天药行的行首胡得禄来了,说咱们家生药铺,没加入药行,不符合行业规矩!不加入行会,他就公告全城!” 行首最多监督,哪来的权利打砸同行铺子。 苏叶听到声音,从里间的药室出来,“行首走后没多久,惠民局的人就来了。专知官,带着十名巡防兵,口称接到城中百姓举报,周记以普通蜂蜜充作治疗痛风功效的药蜜,是做合假药。竹沥阻止,被以妨碍办差为名带走了。” 百薇哭泣,愤恨道:“其实,他们是让我们交出养药蜂的方子。” 第21章 行首上门 昏暗的铺子里,两盏微弱的油灯,被风吹的摇摇欲灭。 苏叶轻声道:“那胡行首,每一个字都说的有冠冕堂皇,实则是说我们怠慢他,连行首都不去拜会一下。” 云初是知道行会的,朝廷规定商人们必须依照自己经营的类型组成行会,行会对生产经营的商品质量进行把关,行会的首领就是行首,也是担保人,负责评定物价和监察不法。 比如老百姓买到假冒伪劣产品,可以到行会进行投诉。 再比如,时不时的抽查一下市面上的度量横用具,若是商贩缺斤少两,老百姓举报,商贩将被杖六十。 “我问惠民局的专知官,何人举报,状告的普通蜂蜜在哪里,如何确定那就是我们的药蜜,这几天卖出的药蜜罐子那么多,有人把普通蜂蜜装进去冒充我们的药蜜,也是可能的。” 和剂局的职责一向是配方制剂,供惠民局出卖和备朝廷宣赐臣僚夏药、蜡药、瘴药。同时,收集经验良方、效方,编制成医书。 惠民局专管药物销售,会严厉惩处撰合假药、假冒官府药品等事务。 简单来说,和剂局负责国营药物生产,惠民局负责国营药物销售,防止制售假药。都隶属于太府寺下面的太平惠民和剂局。 两个局,文臣以京朝官充,武臣以大使臣充,由于利润丰厚,历任官员任职时,常被减少磨堪时间,升职快。 行首与惠民局,前后脚都来了,真是巧啊! 惠民局的巡防兵,一进门就直接冲进药室,打开药柜搜走药蜜罐子,说是普通蜂蜜冒充有治疗痛风功效的药蜜,制售假药。 青木问:“他们没对你们两动手吧?” “没有,但是竹沥被打了。”百薇咬牙切齿。 专知官让巡防兵收走所有药蜜,说是拿回去验证,竹沥一看三十多罐药蜜被拿走,先是阻拦被推到在地,后又被踢了一脚,压根没把人命放在眼里。苏叶忙去护着弟弟别继续被打,结果被巡防兵推开,把竹沥带走了。 苏叶一脸疲惫,“那专知官话里话外,让交出方子,交出方子就放人。” 云初道:“方子不交,人也要带回来。” 百薇立即止住了流泪,迷茫的看向云初,“阿姐,你要怎么做?” “找三公子?”苏叶问。 云初摇头道:“惠民局隶属太府寺,当然是去找叶崎。” 青木、苏叶、百薇,三人皆是一愣,“不行!” 那嘬奶汉对你没安好心,去求他,岂不是羊入虎口。 云初沉默,起身直接走到门口,在那几个看热闹的人群中,直接走到两个小厮面前,“跟了我那么长时间,也累了吧,不如到铺子内,帮我带几句话给你们家公子。” 两人相视一愣,原来早就被发现了,真是尴尬,随即便跟着转身的云初进了生药铺。 云初大大方方地带着叶府两个小厮在铺子里转悠,好让他们看清楚铺子被弄的有多狼狈,装作一脸难过的样子,“你们看看,太府寺下面的惠民局专知官,带着十多个巡防兵,说是有百姓举报我们卖假药,用普通蜂蜜冒充专治痛风的药蜜。叶公子上次明明跟我道了歉,让我替他好好治,怎么转个身,就是他爹管的人来砸铺子呢。还把我弟弟抓走了。” 两位小厮干瞪眼,只得陪笑着道:“周娘子,这绝对不是我们公子的意思,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云初冲他俩一笑:“我误会倒没事,就怕三公子误会,毕竟这间铺子是他的产业。你们回去告诉叶公子,这段时间,恐怕我得天天收拾铺子了。”又带着点歉意,“回去帮我跟你家公子解释一下,不是我不想把甲鱼养大,实在是我弟弟被人抓走了,哪有心思制作药食喂甲鱼。” 两小厮算是听明白了,老爷的下属,带着人,砸了燕三公子的铺子,只得笑着对云初回话:“周娘子,你放心,我们一定回去禀告公子。”搞不好还得让公子告知老爷。 他两与云初说了几句,便径直奔向叶府。青木望着那两人的背影,疑惑开口:“阿姐,这两人,我好像在哪见过。” “叶崎的常随,这两人,跟着咱们好几天了。” 闻言,青木脸色一沉:“他什么意思,贼心不死吗?派两小厮盯我们的哨?” 青木读书的时候,也听过太学生传过叶崎的事情,好色胚子,又不行。 云初望着两人快消失的背影:“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第24章 青木一怔:“你是想让太府寺叶公子去收 拾惠民局的专知官?” 云初点点头,笑着道,“一半是,还有一半让三公子去算账。他的铺子被砸成这个样,他又要去讨说法了。” 生药行行首胡得禄原先只是个小药商,租赁了一只货船,雇佣了几个力夫,从岭南走水路,运些药材到汴京发卖,赚些辛苦跑腿钱。 他的药材绝大部分都是卖给宋家生药铺,宋家在汴京经商卖药历经四代,已经扎了根,可以算得上医药世家,虽家中无人在朝中做医官,比不上赵太丞、钱太医这些有技术含量的太医药铺,但在生药材这一块,却也算得上一等富商。 胡得禄着实羡慕京商不用出门跑腿,而是坐地收利,轻松又利润高,体面! 他打听到宋家有一儿一女,儿子只想读书考科举,不愿经商,毕竟家中已有一定钱财了,人往高处走,当然是读书做官。 宋家家主便使钱托人替儿子改户籍,从私塾一路到太学,儿子也争气,读书很有天赋。 家中还有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儿名唤宋贞儿,是宋家家主的掌上明珠,宋夫人生她的时候年龄大了,胎位不正,差点一尸两命,幸而挺了过去,自是从小就宠着。 胡得禄便铁了心,无事献殷勤,时常刻意奉承着宋家老两口。私下里,又哄着宋贞儿,每每从外地回来,都带着新鲜玩意。在京时,刚上市的新鲜果子、胭脂水粉,他都会第一时间去买一些回来,花小钱办大事。 花了三年时间,做足了功夫,眼见着宋贞儿的脾气被胡得禄喂刁了,每每男女相看,都不如意,拖到年纪稍大,宋家人有一点着急了。 胡得禄很能沉得住气,这个时候了,还没毛遂自荐。因为他自知,口袋里聘资差的太远。宋贞儿好搞定,宋家老儿毕竟是有些阅历的,可没那么好搞定,没有八成把握,就贸然登门提亲,以后估计连生意都难做。 宋家老儿见他不亢不卑,做生药材生意也是懂行的,反而有一点中意他,每次他来京卖药,都邀请他去家里吃酒,他又装的勤快踏实肯干的样子,百般讨好宋家一大家子。 之后又过了一年,宋家上上下下都欢喜他,连宋贞儿养的小狗都对着他摇头摆尾。 此时,宋贞儿已经十九岁了。 胡得禄探得,宋家嫁女,男方至少得准备百万贯聘礼,而他这些年凭借着跑腿得的第一桶金,最后两年,又在汴京城对接了一只常年跑川渝的药商队伍,自己就不用跑了,渐渐攒下三十万贯,对他来说,已经算是攒下不少了,但对于宋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盘算着要是有个七十万贯,再加上宋贞儿稍微哄着点他爹娘,自己成算会高很多。 思来想去,咬牙去解库借了四十万贯,因他只有一处内城铺子做抵押,所以利息高一些。 好菜好酒请了官媒,替自己去宋家提亲,并答应事成之后,给一笔高额做媒喜钱。 宋家的儿子已考上了进士,外放去了州县做小官,宋家老儿见胡得禄来提亲,对聘资只是略略问了问,反而说起了招婿进门。 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制的幸福之路,正中他下怀,他父母早就过世了,家中无兄弟姐妹,还有一些叔伯,平常来往就少,无人管他,便立即让媒人去回了话。 两边都欢喜,择了好日子便成婚。 此时,宋家老儿渐渐不再管事,只和自己浑家过些含饴弄孙的轻松日子。 整个生药铺子,都交给了胡得禄来经营。他便左挪挪,右搬搬,本来这就是他的老本行,以各种能糊弄过去的名义,轻轻松松还了那四十万贯的借债。 宋家的大舅兄,这几年官位逐步上升,先是任河北路转运司管勾文字,转运司管着一路财赋,有一年南方干旱,甘草产量不足,北方的甘草价格暴涨,运到南方,一斤能卖到一贯五百钱,他便借了大舅兄的势,从河北买断甘草发横财。 后来大舅兄从外地调往汴京,去了太府寺下面的惠民局,虽然官职比不上一路转运司,但却是京官,专管药材销售。 惠民局是官方带有慈善性质的售卖熟药、成方机构。百万汴京人口,平民占绝大多数,生病吃药常常从惠民局购买。 他便又借了大舅兄的势,以几个外地药材商的名义,专倒生药材卖给和剂局,逐步包揽了在京的生药材生意。 用了四年,就成为了汴京前三的生药材商,又花了两年时间,收买吞并小药商,独占生药材大部分生意,终于成为了生药材行的行首,摇身一变,成了汴京第一大生药材商。 短短十年,从跑腿到行首,胡得禄一直信奉:无事存心要善,有事下手得狠。 这些年,都是他一家独大,虽比不过赵太丞这样有太医院背景的熟药铺,但是生药材这行,他万万不会让人。 汴京生药材格局早已定下,宋家一家独大,行业老二、老三虽然不服气,但是始终毫不办法,斗不过他背后有惠民局的大舅兄支持。 本来,刚开业没几天的周记生药铺,并不会引起他的注意,结果听闻禁军都来排队,一个号转卖要五贯钱,都不一定能得到。 坐堂的医女是女医圣张小娘子的外孙女,学的一手好医术。偏偏开的还是生药铺,至今还没加入生药材行业,这不是不把他这个行首摆在眼里吗?以后他这个行首说话,还有没有份量。 混了一辈子里,让一个小娘子给忽视了,这让走到哪里都被尊称一声胡会长的他哪受的了。 人在高处,身为行首,并不能公然为难一个刚开业没几天,还在半做慈善的铺子,不然行业里的其他同行有的是人在背后曲曲。 只能打着未加入行会,质量没保障、不合行业规矩,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找茬,发公告号召其他同行一起来抵制、一起来找茬,没质量保障的生药材,老百姓不要买哈。 听说,那药蜂治疗,甚是管用,养蜜蜂能有多难,只要养蜂的药材方子拿到手,那还不是一棵摇钱树吗? 一个民女靠着祖传的方子坐堂,这种小药铺,过去的几年中,他不知道吞并了多少个。 第22章 点到为止 按地域划分权属,惠民局东南西北四个局,西局分管城西所有药铺,位于西大街附近往北一点的巷口。 距离踊路街北侧的殿前司都指挥司也就二里路,几乎是拐几条街就到了。 在指挥司对面,可以看见正在热卖黄酒的清风楼、张戴花洗面药店、张老儿药铺、金龟儿药铺、丑婆婆药铺。 惠民西局的专知官宋浩正在就着鹿家肥鸭、炒兔,小酌一瓶清风楼的黄酒,美滋滋。 他现在是京官,清贵! 小时候家里做生意要看这些惠民局医官的脸色,他就立志有朝一日也要坐上这种位置,所以拼了命的读书。 他不用去研制医方,更不用去替人看诊,也就不用担任何看诊责任,只需搜集医方、监督药铺是否卖假药、缺斤少两,满汴京城,哪个药铺不敬他三分,逢年过节送孝敬。 惠民局管着药品销售,比别的重要多了,给他换个开封府县丞,他都不干。 这个肥差,他使了不少银钱,巴结太府寺卿叶大人好几年,才得来的,光是送叶夫人的百年山参就有两棵。 他妹夫胡得禄这几年借着他的势,成了汴京生药材行首,自己也赚了不少。一个做官,一个经商,日子才好过,比那种只知读书的清贫士子升官快了不知多少倍。 随便找个由头,给新开的生药铺找点麻烦,这操作简直不要太熟练,懂事的药铺掌柜,都不会超过三天,就来登门解决了。 此刻正盘算着晚上是去找老相好,还是去找李师师。老相好早上派了贴身婢女来传话,可是他又听闻新来的李师师,白皙细腻,温柔如雪水与梨花,滋味不一般,他之前给牛妈妈塞了十两银子多美言几句,今天李师师才点头。 小吏员突然从外头进来,对他道:“大人,叶公子来了。” 宋浩一愣,赶忙放下酒杯:“叶崎?他来干什么?”难不成他 已经知道自己今晚要去找李师师,那李师师又不是他的小妾,凭什么。 他立即起身整理好衣冠,就见一个叶崎的常随将长帘一把掀起,叶崎从外面进来,径直坐在他刚才的位置,撇了一眼桌上的黄酒。 他弯腰走近,迎上去笑道:“叶公子,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叶大人的独子,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只是不好做官,却沉迷女色,叶夫人宠着就由着他去了。 叶崎眼神冰冷,沉默不语。 太府寺二十多个机构里,宋浩任惠民局西局的专知官,在顶头上司的上司的公子面前,一点份量都没有,便迟疑着询问:“叶公子,今日前来是?” “宋浩,你现在长能耐了。”叶崎面无表情,“查假药查到了燕三公子头上了,今天还砸了他的铺子。” 第25章 “燕三公子?殿前司?”宋浩皱眉,“不可能呀,今天查的是一个新开的民女的生药铺,一家白丁。” 同僚之间有句话,可以得罪燕家大公子、二公子,哪怕小小得罪一下殿帅,还有活路,可是得罪三公子,那可是个魔王,他若是犯起浑来,陛下看见他都能头疼三分。 他不会让人死,但是会让人生不如死。他连那些爱慕他的贵女,都没手下留情过。若是他真的下死手,没有人能查到消失的人去哪了。 “那只是外城一个不起眼的小药铺。”宋浩两眼一黑,囔囔自语道,“禁军,禁军排队,一百文” 小吏员很有眼力见的悄悄退出去,宋大人踢到铁板了,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像往常一样,被当作出气筒。 “想起来了吗?”叶崎戏谑的说道,“你干混账事,燕家记我爹头上。大晚上的,你喝着小酒,我还得大老远跑过来替你擦屁股。”显然叶崎已经到了愤怒的边缘了,只剩下自嘲。 宋浩噎住,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岂敢,岂敢!坏了,那孩子这会还被关在牢房里。” “宋大人,我爹管着二十几个隶属衙门,个个都是肥的流油,平常也够你们捞的了吧。若都像你这般‘勤政爱民’,我爹的脑袋,都不够砍的!那燕驰是什么人,天子近卫,连折子都不用写,直达天听。你自己主动写折子辞官吧。” 宋浩慌了,复道:“辞官?” 叶崎点了点头,“不止,再去凑一万两黄金来。宋家生药铺是你妹夫开的,听闻你妹夫也跑去凑热闹,以行首的名义,进行了威胁。” “一万两黄金?!公子,我没有那么多钱啊!” “你跟你妹夫,两个蠢货,跑去干好事的时候怎么不动动脑子。怎么,百试不爽是吧,这几年也够你们捞的了。你是不是以为和剂局从你妹夫那里大量采购了生药材,没人知道?宋家生药铺一家独大这么多年了,使得什么手段,你当我瞎吗?出了事,就让我爹担着,你看我长的像冤大头吗?” 宋浩心梗了,“自是不能。可是周记生药铺怎么可能跟燕家挂上关系?” 叶崎已经被蠢哭了,什么文人的儒雅风流早丢到汴河里去了,破口大骂。 “你个蠢货!你个蠢出升天的王八犊子!你在动手前,没派人去周记生药铺看看吗?那燕驰三天两头就在那里躺着喝茶。你就没查看一下那两个铺子,在税监那里登记的是谁的名字吗?你砸的哪里是周家的铺子?你砸的是燕驰的铺子!税监、开封府那里,登记的明明白白,都是燕驰的名字!” 宋浩彻底石化了。 叶崎无语,“你还不赶紧放人?!等着明天燕驰带着禁军把这里围起来揍你吗?你问问这几个巡防兵,是不是禁军的对手。不,你亲自送回去。立刻。马上。” 宋浩一怔,“可是公子,就算砸的是三公子的铺子,也不用辞官吧,明天我好好的去陪个不是,带上我妹夫。” 此时,叶崎也算是看明白了,跟蠢人说再多,都没用。 不再发一言,立即去大牢内,让两个常随接上缩在一角的竹沥,送回周记花果铺,自己则回去禀告老爹。 次日一大早,陈行就来了,看着周记生药铺满地狼藉,一阵嗷嗷痛呼,从牌匾到天井的太极百草园、再到几个药室的装修,都是他一手操办的。 云初眼皮都未抬一下,也没诉苦,很平静的继续插着她的花篮,花果铺还得继续经营呢。 宋浩带着他的妹夫胡得禄,还有十几个巡防兵,也赶来了铺子门口。 站在柜台后面插花的,却是个脸嫩的年轻娘子。 内穿一件芙蓉纹月牙白麻布背心,外罩山茶花揉绿衫,下身格陵花草纹浅绿旋裙,清新素雅,恰如春日山茶。头上只戴着一只浅绿绒花,黑发如墨,衬的颈脖越发修长白皙。 宋浩曾经听说,周记生药铺坐馆的周娘子出自禁中,这端庄娴静的气质,丝毫不慌。 心中不由生疑,莫非这就是那位周娘子?可这也着实太年轻了,跟医术高超挂不上钩吧。 宋浩在云初面前,依然继续摆一下官威,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并表示都是误会,已处理了那诬告之人。 胡得禄随后表态,已经将周记生药铺加入生药材行会,请周娘子放心。 这一番义正严辞又带着官腔的话,刚赶来的叶崎听到,只想默默退出去,就当从来没来过,都啥时候了,死鸭子还嘴硬。 刚后退两步,踩着一人的脚,等他转身一看,“燕驰!”那双眼睛冒着寒霜。 叶崎内心一阵呐喊,倒霉! “叶公子,去哪啊?你的人,砸了我的铺子,你想溜去哪?”燕驰笑眯眯说罢,一个眼神,左右两禁军把叶崎的两个常随隔离开。 “走吧,进去看看,都把我的铺子砸成啥样了。坐下来,喝杯茶,慢慢聊,细细聊。” 叶崎头上冒出细细的汗,这配方他熟,“就在这说吧,就不用进去了”禁不住燕驰直接把他拉走。 叶崎知道,燕驰笑的越和煦,事越大,从小到大,不知道喝了多少壶他的茶。 “你们两也给我进来。”叶崎很无语,又不是他干的,凭什么让他背锅。 宋浩不想进去,十几个巡防兵在自己的顶头上司的上司面前,直接无视了宋浩的眼神,装作没看见。 “阿姐,你不过去吗?”百薇忍不住伸出脖子看。 “不去,那是三公子的铺子,又不是我们的。”云初平静开口道,也装作没看见,继续插花。 不出一刻钟,叶崎满头大汗的出来了,直奔云初这边,“这回,真跟我没关系,周娘子,你要相信我。不是我指使的。” “到铺子里面来坐会吧。”云初看了他一眼,“竹沥,给叶公子倒杯蜜茶,感谢他昨晚送你回来。” 叶崎赶紧溜进了花果铺喝蜜茶,恨不得把自己从那一堆烂事摘干净。 生药铺里,陈行正拍着宋浩的后背,询问他,“宋大人,你口口声声说误会,可是误会都已经这样了。这铺子,是你带人砸的吧。还有,那个孩子,是你让人伤的,又抓到大牢里去的吧?一人做事一人担!” 燕驰微笑着看着宋浩头上豆大的汗珠。 胡得禄赶忙低声道:“我们赔钱。”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山。 “多少?” 宋浩犹豫着伸出一个手指头,胡得禄试探着问,“一万两白银?” 就是一万贯,差不多可以买两个这种宅子了。 燕驰沉默,低头看地。 “黄金!”宋浩想起了昨晚叶崎的劝告,一万贯哪能保住官位,眼前这位天煞的,十有八九能抓住他的把柄。 胡得禄已经惊吓的说不出话。 “哼!真是让我装修的好辛苦,这都是我的心血,我弄了半个月!宋大人还打了人家孩子,这两笔账,该怎么算?”陈行看燕驰没表态,继续询问。 “惠民局以后绝对不找周记生药铺的麻烦,那养药蜂秘方,绝对不会纳入惠民局成为官方药方。”宋浩有点语无伦次。 “那我是不是还得感谢宋大人放我一马?”燕驰笑眯眯,面上戴着笑,屋子的空气仿佛都结了冰。 宋浩记得叶大人曾经提起过,燕驰跟他两个哥哥性情完全不同,甚至跟燕大人完全对着干。燕大人宽厚谦和,燕驰狡诈狠辣。 明面上对任何人,包括下人、婢女,都谦和,笑如春风。实则比皇城司的鹰犬手段还毒辣,皇城司审不出的案子,他可 以,皇城司撬不开的嘴,他来撬。 当年陛下年少继位,太皇太后和右相拥立先帝的胞弟二大王,而燕家领了先帝密旨,拥立皇六子,也就是当今的陛下。那场和二大王权势暗地里的较量,全靠燕家三兄弟杀出来的。 继位当日发生宫变,还是个少年的燕驰,单枪匹马护着陛下,一路杀过去,尸体流出的血水浸红了禁中的台阶。 现在这个人,正笑眯眯的说感谢他,宋浩吓的一哆嗦。 “宋家生药铺收周记生药铺的生药材,只要周娘子的生药材质量过关,宋家都收。再加上和剂局每年都采购一部分。您看,这样行吗?”宋浩立刻补上。 云初估摸着时间,也谈的差不多了,刚进生药铺,就听到这么一句,“宋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周家生药铺的药材,质量一定是顶好的,根本不愁销路。我过来,只为给我弟弟被打被关,讨一个公道。 “愿闻其详。”胡得禄听着眼前这位小娘子的语气,不像是来找茬的。 “赔医药费、误工费,一百两黄金。其他的事,与我无关。你们自己商量就行。宋大人、胡会长,你们看这样行吗?”云初的想法很简单,昨日你们仗势欺人,今日我也仗势欺人,但是点到为止。至于燕驰、叶家,怎么想怎么办,她哪能管得了。 “周娘子,大人不记小人过,一言为定。”胡得禄恨不得赶紧给钱,走人。 第26章 云初点点头,看了一眼燕驰,便出去了。 燕驰瞄了一眼宋浩,这种毒疮,迟早要被戳破,还会拖太府寺叶大人下水,差不多结束,省的脏了他的手,对陈行使了个眼神,便跟着云初出去了。 “三公子看在周娘子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但是宋大人啊,这宅子,弄成这样” “我赔!一万两黄金,明日奉上给三公子修宅子!”总算保住了官位,宋家生药铺也在,反正宋家生药铺占了大半个汴京生药材市场,稍微长一点价,或者和剂局采买多一点,一万两很快就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 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 第23章 春梦留痕 昨夜的汴京城淅淅沥沥下了一场小雨。 朝廷组织的开春挖河道,正好一周前刚结束,一场小雨让河水稍涨。 苏叶起了大早,拎着菜篮子去青鳞坊买黑鱼,炖汤喝,可以让竹沥身上的伤,早点好起来。 自从搬到西浮桥,每天早起拎着菜篮子逛街巷,买菜买肉,就成了苏叶最喜欢的事情。 悠哉时光,温馨邻里。 跟这一条巷子里的摊贩处的挺开心,苏叶细心又暖心,很会察言观色,常带着一两包蜜果分给邻居摊贩们的孩子,摊贩们也常常送她几块生姜、一把生菜,有时候来了好货,知道她要来买的,特意会留给她,新鲜的菜、鱼。时间一长,直接送礼。 这不,众摊贩听闻前天周家铺子被砸,竹沥受伤,卖鱼的白嫂一家,特意留了一条肥美的大黑鱼,直接送给苏叶,给孩子补补,并嘱咐她道:“苏叶啊,以后若是遇到那些砸铺子的、仗势欺人的,让竹沥来找我们呀,我们虽然都是普通老百姓,但是也会去撑撑门户。你看,这些年,我们这些街坊都是这么挺过来的。互相帮衬一把,日子好过多了。” 一路上,又收到祝家的猪肋骨、蔡嫂家的西京笋、梁婆婆家米糕,塞满一篮子。 拐角处的吴家裁缝铺子、罗家丝鞋铺这几天生意兴隆,都在赶制春衫、鞋袜,苏叶去取前几天订购的衣裳鞋袜,吴嫂和罗嫂看她满手都是东西,直接放下手中的活计,帮她拎着,送货上门。 苏叶从花果铺里抓了几把花,给裁缝铺子、鞋袜铺子,添加一抹春色。 吴嫂和罗嫂,当即互相帮对方簪了一朵海棠,三人笑闹了一场才散去。 之前云初一直在宫里,青木在太学读书,爹娘走后,家里的百薇和竹沥,其实一直是苏叶照顾着,操持生计,买菜做饭、浆洗洒扫,已经成了日常。 百薇早上交账,其实就是数梅花匣子里的铜钱银饼,周家没记账本的习惯。 前日卖花发完福利之后,剩下两百贯,昨日受生药铺影响,零零碎碎卖花得钱一百贯,加一起三百贯。 刚交完账,陈行便送来了两张大相国寺的库帖,一张一万两黄金,一张一百两黄金。 云初拒绝收下一万两的那张,明摆着说无功不受禄。 陈行这段时间以来,只要有空,没有公务的日子,就在花果铺待着喝蜜茶,嘿嘿一笑:“三哥猜到了你会这么说。不过,他也不是白给你的,他说日后要是有急救,希望周大夫能出手相救。” 云初一愣,这是提前预支医药费,“不必,修宅子也要不少花费,留着修宅子用吧,至于以后,若是他有难,我能救的一定救。现在这宅子弄成这样,我想我还是另寻一个宅子做生药铺吧。” 苏叶从旁经过,正好听到,忍不住问道:“阿姐,要搬家吗?可是刚稳定下来。” 陈行喝完蜜茶,见云初不接,直接把两张库帖放在了竹榻上,“三哥猜到了你想搬家,不过他说” “说什么?” “说你搬去哪里,他就搬去哪。”说罢,笑嘻嘻,跨上马,“铺子这两天就会安排人来修好,周大夫,安心待着吧。”扬鞭策马直奔殿前司指挥司而去。 留下云初兄妹几人原地发怔。 “阿姐,”竹沥琢磨了一下措辞,“加上这次,燕大哥帮了咱们两次了,还送了这么大笔钱他到底想干嘛?” 云初沉默,他不对劲,他对叶崎、对宋浩,表面上都是春风和煦,其实周边数米之内,空气都能冻成冰霜。 茶里茶气,冻天冻地。 从叶崎、宋浩的反应来看,他们很怕他。云初在禁中时,也听宫女们八卦过,什么少年时救驾,杀人如麻,心狠手辣。 偏偏他又长了一张颠倒众生的皮相,很有欺骗性,那些贵女、宫女们看着他的脸,选择性遗忘一些事情。 见云初没开口,竹沥忍不住问道:“他不会是喜欢” “不会。”云初深呼吸了一口,“他另有所图,绝不是喜欢。” 燕驰看她的眼神,带着三分疑惑,七分不解,就好像在窥探,一个长久以来的秘密,并没有任何情谊绵绵。 也许从她扒御花园花苗时,他就盯上了她。 “竹沥,这次你为守住铺子而努力,阿姐很开心,你长大了。下次不要去硬碰那些军汉了,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们砸东西,就让他们砸。阿姐希望你们平平安安的。那一百两黄金库帖,你自己收着,那是阿姐替你讨的补偿。” 云初没时间去深究燕驰的目的,她和青木赶去庶人园,把半大的果树苗和草药苗都种上,又在河里放置了一些鱼虾蟹鳖幼苗。 基本上,牡丹园、鲜花园、果园、药材园都已种满,弯弯曲曲的河道里也安排好了,一箱一箱的蜜蜂也开始采蜜。 人员配备也基本齐全,青木管理庶人园,崔伯兼保安,崔婶兼后勤,崔七等于人力经理,招聘的十个农夫等于员工。 像隔壁的秦家和谷家这些私人园子一样,平常大门紧闭,有人值守,寻常人等进不去。除非清明时节,主家自己愿意打开大门,让人参观。 剩下的就是给这些苗木浇水、施肥、除草。自从云初发现空间河水浇灌有助长功能,每周来庶人园时,便准备好很多水桶,盛满空间内的河水,来一次,浇灌一次,既能保证苗木不会因生长的太快引起怀疑,又能快过自然生长。 一家人吃完暮食后,今日百薇卖花得钱三百零一十八贯,云初拿出十八贯,让苏叶陪着百薇出去 逛夜市,青木和竹沥不放心便跟着一起去。 扣掉给竹沥的一百两黄金,云初现在有一万两黄金、六百贯钱。 赶着马车跑到大相国寺,把一万两黄金,兑换成了一万个一两的小金饼。 李旌那里来了两船龙泉哥窑上品黑瓷,碗、角、盏、杯、罐、瓶,二十五文一只,每个品类各买四千只,一共两万四千只。 此时,藏品十四万零四百件,新拓土地三十四亩,一共持有土地一百四十一亩。 新拓的三十四亩,二十八种草药各增加一亩,剩下六亩地全种了荔枝,没办法,谁让荔枝按颗卖,单价远超其他水果。 待把明日要上架的各一百枝鲜花枝条弄好后,又跑去剪了些牡丹,李园春、豆绿。含笑和茉莉,盆栽各五十棵。 之前种在浅水区淤泥里的莲子已长出了大片的荷叶,开出了三朵莲花,云初直接摘了几片荷叶,折了三朵莲花,打了一桶泉水。明天把它们低温烘干,制作莲叶茶、莲花茶。 云初数了几遍甲鱼,最后确认,一共八十一只。 鲈鱼、鳜鱼已经长大,黑压压的潜伏在水底,不仔细看,容易忽略,用网兜子各捞了一百零一条,装满十个水桶。 桃花鳜属于南鱼,基本上都是鱼商前一年付了钱,第二年从南方包了船,清明节运至汴京,一尾能卖三至五贯。 吃鲈鱼成风,常被做成鱼鱠,一尾能卖一贯。 云初作为一个有年度任务的人,两百万收藏,现在才完成了十四万件多一点,好似有一种虚度光阴的罪恶感,大晚上锄头挥的格外勤快,汗珠子摔八瓣。 大晚上还有一人的汗珠子也摔八瓣,燕驰在练武,身上单薄的春绸已经浸透了汗水。 不知何时起,燕驰每次看见云初,肝火就会蹭蹭的往上冒。 最开始是狐疑,御花园被盗的那晚,天象异常,彗星出紫薇,历七星。 燕驰夜值巡逻,看见了一个消瘦的背影在拐角处消息,奈何前面是大内,三更半夜的,他进不去。那消瘦的背影,跟云初非常相似,但是她当时被杖责二十,众所周知,一个在死亡边缘徘徊的人,连地都下不了。 后来在大相国寺山门处,他远远撇见了她,提着个花篮,正窘迫的到处找地儿钻。 她还会医术,就她那个一副蠢相,算计又算计不清楚的样,竟然还会祖传的治疗,真是让他大开眼界。出了宫门,她不装蠢了。 这个小背影,让他魂牵梦绕,他总想把脑子里想不通的地方给整明白。 克制了一段时间心魔后,不见她,又时时牵挂,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第27章 他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云初的变化,直至见到了周家四兄妹——水灵,越来越水灵,就像花果铺天井中种植的牡丹抽出的新芽,还带着晶莹水珠。 云初那双眼睛,像一泓清泉,清澈干净。 燕驰从年少时,就常常做噩梦,梦回宫变当天,杀疯了,止不住。 当他躺在周记花果铺后厅檐下的躺椅上,喝着蜜茶,吃着蜜果,躺着一觉睡到天黑,前所未有的轻松。 看着云初在前铺柜台安静的插花,他又肝火往上冒了。 这一宿,挥汗如雨,清洗完倒下就睡。 不到五更天,身上冒出一股燥热,他醒了,薄薄的春衫黏着一层汗,亵裤上黏糊糊,大腿上凉凉的。 他很少如此,一直都克制的很好。 他也不慌,只是自嘲了片刻,就起身把四周都收拾了一下,然后去隔壁浴房,打了几桶凉水,细致的从头到尾擦洗一遍,换好干净衣裳,出门去上直。 他做了一个梦,并不是往常的噩梦,而是一个春梦,破天荒! 他骑着马,怀里抱着个女子,确切的说,是个单薄的背影,因为一直没有看见正脸。 那女子一头墨发,带着不知名花香,头顶正好戳着他下巴喉咙处,弄的他直喘粗气。 她掏出一壶酒,给他喝了几口,是黄酒,还加了蜂蜜。几口下去,顺着喉咙,直接点燃,全身血液沸腾。 第24章 她缺钱吗 早上的风有点凉,周家人习惯了早起,除了云初,都穿上了新衣裳、新鞋子。 苏叶早上采买了一大堆回来,乳酪、米糕、羊肉、莴苣、兔肉。 逛一圈回来,八卦也带回来一筐。 这段时间小九都没出现,从卖乳酪的谷小乙处得知,小九陪着他娘,回了临安老家。 听说原来惠民局的专知官宋大人自己上了折子,调往河东路州县。 又有传言是太府寺的叶大人揪出了宋大人的一点小把柄,宋大人是被贬出去的,叶大人自称管教下属不严,有责,自请出知外州。 陛下仁慈,小错罚铜三十斤,意思意思就轻轻放下了,况且叶大人年纪大了,还是继续留任太府寺卿。 到底真相如何,云初也不想管那么多,从桶里捞了一条鲈鱼、一条鳜鱼给苏叶,做鱼汤喝。一家人全都盯着两百条鱼发呆,阿姐从哪里搞来这么多鱼? 云初只好现编一个,从鱼贩那里买的。 琢磨着等会拉上马车,去东华门外卖鱼给宫里的采办们。这鱼新鲜,她们肯定喜欢。 青木和竹沥主动请缨,他们去东华门外卖鱼,庶人园昨日刚忙完,暂时没什么事,生药铺子这两天在装修,青木和竹沥两人正好闲着没啥事。 百薇盯着云初看了好一会,半旧的灰青麻布窄袖衫,加襦裙,还破了一角。 阿姐的心态,真如老和尚入定,对打扮没有丝毫兴趣。 她昨晚和苏叶跑去御街的花果铺参考鲜花、果子价格,那里的掌柜娘子、伙计,打扮的跟朵花似的,精致素雅,一道□□,接人待物熟稔亲切,不买都不好意思走出她的店。 燕驰下了直,就和陈行一起直奔生药铺,毕竟这是他的宅子。 一眼便看见云初正站在花果铺柜台后,细致的收掇鲜花枝条,修剪花枝。 典型的江南美人,身姿单薄轻盈。 她身上那件半旧的灰青窄衫加布裙上,沾染了泥点子,左侧的袖口磨破了一处。 一头墨发梳了个云尖巧额团髻,绑了根红丝繒发带——大约是为了干活方便,从她出宫以来,不是在卖花、就是在种地。 燕驰蹙眉,在原来的困惑基础上又加了一个——她很缺钱吗? 两万两黄金,二十万贯钱,都够这汴京城二等富商家女儿的嫁妆了。 她竟然穿的还是半旧麻布裙,没有带过任何首饰,头上只带过一只海棠绒花,比尼姑庵里的姑子还素净,姑子的四季衣衫布料、花纹都比她的多。 哪怕生药铺被砸,做慈善,没多少进项。 可是,花果铺开业这些天,来买鲜花的人络绎不绝,也够她置办几套像样的衣衫、首饰了,他都怀疑,她是不是没有妆匣。 陈行瞄了一眼他三哥的神态,又瞄了一眼云初。待燕驰看向他,“给了,周娘子真的收下了,我对天发誓。” 陈行盯着云初半旧的灰青窄衫,忍无可忍,“周大夫,你很缺钱吗?” 云初一怔,后来才意识到,原来是说她的破旧衣裳。 默不吭声。 见陈行和燕驰还看着她,只好挤出一句话,“不缺。” 她一个种地的,天天跟泥土打交道,不是挥着锄头,就是撒网捕鱼,动作尺度大,稍微不留神就撕破一个口子。 麻布正好,脏了破了也不心疼。又不准备嫁人,打扮对她来说,有啥用。 再说,一只金簪三五贯,够她买几百只建盏了,积少成多,早日回家才是正经事。 燕驰沉默不语,直接进了生药铺子转悠。 苏叶拉着云初进厢房,她已经烧好了一木桶热水,早上就想提醒阿姐换身新衣裳、新鞋子。 别说燕驰、陈行看不下去,她和百薇也看不下,阿姐真是一点都不讲究穿衣打扮。 苏叶前一天给她准备一套衣裳放在厢房,第二天她必定就穿那套。要是前一天没准备,她必定穿旧的。 待云初从头到脚洗了干净,换了新做的绢布衣裳,外穿一件月牙白窄袖短衫,内搭栀子黄素罗抹胸,下穿一条蝴蝶刺绣郁金裙,腰间系条红绦带。 苏叶弄干云初的头发,用茉莉花油细细的梳头,绑上红丝缯发带,才让云初出门去。 云初想起了自己昨晚采得莲叶、莲花,正好有空,先用温水清洗干净,再剪成片状,用炭火低温烘焙,装满两个莲瓣纹盖罐,放在竹榻上。 难得清闲,干脆用泉水煮开,泡一壶,莲叶清苦,加蜂蜜,叫上百薇、苏叶一起尝个鲜。 刚泡好, 转身去后厅柜子里取出蜜果,燕驰和陈行一前一后进了花果铺。 云初一愣,心中默叹,这两人怎么还没走。 燕驰看着云初这身打扮,眸色微动,一双黑眸好像看穿她此刻所有小心思。 云初立刻垂下眼帘,被人看穿心思,好似被扒衣裳,尴尬。 他这副颠倒众生的皮相,一言一笑,连自嘲的笑容都让人动心。 只是,云初不喜欢,长的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把他卖了换钱,还不如她的莲叶、莲花呢。 关键是,他还很敏锐,这就让她讨厌了。 “周娘子,是感谢我出手相救吗?莲叶茶都拿出来招待了。”燕驰反讽一百分。 她明显是想自己喝的,茶几上,一个茶壶,倒满三个茶杯,茶汤浅黄。 云初只得笑眯眯的请他两坐下,想着这次生药铺能这么快解决,的确是靠他。 看着竹榻上的两罐新茶,只得一起奉上,打肿脸,硬充感谢。 燕驰看着她这副样子,有点想笑。 细品一口,蜂蜜去除了大部分苦涩,又保留了莲叶的清香,泉水配好茶,一扫而净杯中茶,莲叶茶败火,的确适合最近的他。 “周娘子,我们谈一笔交易吧。”燕驰笑眯眯的捡了一颗霜蜂儿。 云初怔住,他到底要干嘛,“请说。” “上次你说,你的生药材是顶好的,连宋家生药铺、和剂局的采购,你都拒绝了。若真如你所说,我想采购,很多。” 云初一挑眉,“你要多少?”给燕驰的杯子添满茶水。 “你有多少,我就买多少。我不问你货从哪里来的,你不要问,我买来干嘛。” 云初思忖,在这汴京城做生意,一个惠民局就敢砸铺子、抓她弟弟,还有很多朝廷机构在等着她,税吏、开封府、有司衙门、厢兵,甚至有些不怀好意的同行。 汴河上下锁的税吏,都够她吃一壶的。 她要想收集一千万件藏品,势必需要大量的钱财,生意逐步做大,就成了一块肥肉,别人有枪,她有粮,她就成了别人的粮仓。 燕驰这把双刃剑,武力值高,有燕家庇护,可是他也危险。 只能赌一把,利益捆绑。 “既然我的生药材是顶好的,就要按照顶好的价格来。大部分卖你,小部分放铺子里销售。成吗?” 燕驰笑了,她哪里蠢了,她现在摊牌了,以前在宫内,十有八九是装的,“一言为定。” 咸宜坊一片居住的都是达官贵人,第一街区住着二大王雍王和四大王曹王,两位都是先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殿帅府也在这里,监视着两位亲王。 春日暖阳,晒的狸奴在树干上眯着眼睛趴着打瞌睡。 殿帅府的地牢里,比大西北的冬日还寒冷。 幽暗的刑房内,摆着一排排让人看一眼就心惊肉跳的刑具,弥漫着一股血腥气,靠里间的刑房内,一排铁架上锁着两个人,已经被抽打的皮开肉绽,晕了过去,两名黑衣男子提着两桶盐水,直接泼了上去,顿时惨叫声响起。 第28章 刑房外,沉木椅上,正坐着一名年轻男子,眉目如画,墨色箭衣,正在跟自己对弈,似乎全然已经习惯了这些行刑声音。 单看他的皮相,谁会相信他就是那位燕家狡诈狠辣、杀人如麻的三公子。 一名黑衣男子见这两人始终不开口,立马一个手势,两名黑衣男子拉动绳锁,把两名嫌犯倒吊起来,倒吊着沉进水池中,片刻后,又拉起,口鼻喷出血水,面目狰狞。 黑衣男子厉声质问:“说!往茂州送的信,什么内容?是谁指使你们的?” 嫌犯大口吐水,还未回答,又被沉入水中。 燕驰继续沉浸在他的棋盘中。 当一个嫌犯被拉出后,终于忍不住大喊:“我说!我说!” 旁边另一个嫌犯立即唾骂,“闭嘴!主子真是瞎了眼,怎么用你这么个软脚蟹!想想你的家人,你的家人在” 黑衣男子二话不说,直接走向前,一片雪亮刀光闪过,唾骂声戛然而止。 “你现在可以好好说了。” 腰间长刀入鞘,地上鲜血洒出一片,浸染的透出血腥。 倒掉之人脖颈垂下,血自喉间滋出,再无任何声息。 牢房内一阵安静。 嫌犯缓了片刻,喘了口气,犹豫着说道:“青塘去年冬发生雪灾后,今春又暴雨连绵,牛羊病死,发生了瘟疫,青塘那边已经传染了一小部分人。把得了瘟疫之人的衣裳,塞进大公子的营寨。” 黑衣人立刻追问,“谁指使的?” 嫌犯低头,哆嗦着,“雍王!” 燕驰笑了笑,站起来往外走,“果然是他,都听清楚了?” 刚才问话的黑衣人回答,“是!”又接着问了句,“主子,这个人,怎么处理?” 燕驰:“他还有用,先留着。” “是!” 第25章 年度花王 每年清明、谷雨双节前后的汴京城郊区,花草繁盛,风物宜人,是一年之中最佳的游玩时节。 汴京城中最出名的赏花盛事,当属牡丹花会。 无论是出自皇家御苑的珍稀品种,还是王公大臣、富户人家的私人种植,甚至大和尚、小尼姑培育的新品,参加者都会捧出自己最为得意的牡丹,在斗花大会上炫耀展示,评选出名扬天下的年度花王。 是的,这场盛会,连出家人都会来参加评选,轰轰烈烈,争奇斗艳。 金明池西侧的率先寺,有个守心和尚非常善于培植牡丹,养了几百个不同品种的牡丹,足有一千多株,每年春季花开,争奇斗艳,蔚为壮观,吸引着大量香客前去赏花。 今年牡丹大会就在率先寺举办,云初和百薇起了个大早,云初一身浅绿素白,百薇一身藕荷色罗襦加月牙白外衫,两人特意穿了新做的衣裳,像开得生机勃勃的茉莉与海棠。 青木驾着马车一路奔驰,引人侧目。 等她两赶到时,寺内外到处都是前来观花的百姓,人声鼎沸,水泄不通,欢声笑语充满了整个率先寺。 甚至官员们已经直接在寺内摆起了宴席,与民同乐,花香扑鼻,丝竹入耳,实在是一桩赏心乐事。 青木抱着一盆盖了黑纱的汴锦牡丹,在前面走着,陡然发现燕驰和陈行正在跟着一个富贵公子身后,“阿姐,前面好像是燕大哥和陈公子,想不到他两也来了。” 云初和百薇顺着青木的目光看过去,的确是他俩,百薇正准备跟他俩打招呼。 云初立马止住她,带好二人帷帽。他俩前头正在观赏牡丹的人,头戴垂脚幞头,身着梅花方胜纹宫锦窄袖袍,腰上系着玉跨带,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官家。 化成灰,云初都认得,她还记得官家看她跳小狗扭屁股舞时,那副憋不住想笑的表情。 云初想哭,一看到官家,她就想起自己一件件黑历史,羞耻感满满。 立即小声跟青木和百薇说道:“前面那人是官家,咱们绕道走。” 两人一震,又瞄了一眼官家,立刻跟上云初的步伐,拐弯走到别处去。 三人在寺内转了一圈,忽听寺钟敲响,众游客都往寺内的广场处走,云初三人也随大流跟上。 现场布置的花团锦簇,几千株牡丹围成一圈,中间的石桌上用于斗花展示。 上首坐着的并不是官家,而是一众官员、僧人、富户,也就是说官家是微服私访,并不参与评选。 “吉时已到,请参选牡丹花王者,按叫号入场!” “一号,王婆婆家玉兔香,有请入场!” “去掉最高分,去掉最低分,去掉最低分,九分!” “二号,银李园,朝天紫,有请入场!” “去掉最高分,去掉最低分,最后得分,九点六分!” “五十七号,庶人园,汴锦,有请入场!” 云初带着帷帽,抱着汴锦,轻轻放在石桌上,小心掀开盖着汴锦的黑纱。 一颗高大植株上,开着众多如玉盘大小的牡丹,花开九朵,朵朵不同,纯红色,红 白花瓣相间,半红半白,纯粉,中间全红、四周底瓣全白,全红花瓣挑染几丝粉白那花瓣和嫩芽上还带着清晨的露珠,集二乔、洛阳锦众多牡丹优点于一身。 引得众人惊呼,台上一众官员立刻下来近观。 “去掉最高分,去掉最低分,九点九分,扣掉那零点一分,希望庶人园明年继续努力!” 云初老远就看见了叶崎在跟一群富贵公子聊天,拿出钱袋,交给青木,“快去那边找叶公子,让他下注汴锦,我投一半赌注,赢了钱,跟他对半分。” “今年的花王,我猜是汴锦。” “清玉堂、大相国寺主持了无大师的牡丹都没出来呢。” “要不,我们打个赌,十贯钱,押今年花王。我押汴锦。” “我押了无大师的牡丹!” “清玉堂!” “十贯有什么意思?我十倍押庶人园汴锦!” “叶公子!我们斗花,你莫不是看上那小娘子了吧!”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去去去,什么乱七八糟的,斗花就斗花,你们是不是没胆跟?!” “跟!我不信了,了无大师,培育牡丹一辈子,还斗不过一个无名小娘子养的花!” 一时间,十几个人,都下了百贯赌注。 当~当~当~ “我宣布,本次牡丹斗花大会魁首,庶人园,汴锦!” 有人欢喜,有人失望。 叶崎折扇一收,“承让,承让,以往都是我输钱,没想到啊,今儿个,侥幸获胜。各位的这顿酒钱,我包了。”随机笑嘻嘻让常随收下满满一桌金饼。 待牡丹花会结束,所有人便欢欢喜喜地随官员们一起离开率先寺,一路浩浩荡荡,热闹非常。 男男女女们还都在自己的衣襟前插上一朵牡丹花,就连老人也是如此,实在有趣。 叶崎站在马车旁,等众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云初带着帷帽,抱着花而来。 叶崎笑嘻嘻道:“周娘子,托你的福,我今天小赢一把,真是神清气爽!拿着!这是所有赌资,本大爷今天心情好!” 云初想了想,道:“那多谢叶公子,这盆斗花大赛的花王,送给你。” 叶崎一噎,对上云初真心诚意的目光,道:“头一次收到小娘子送花,还是牡丹新品花王。你真的就这么送我了?” “嗯,我还有要事,先走一步,告辞!”说罢,便上马车。 “周娘子,明天明天可以吃甲鱼了吗?”叶崎突然想起。 云初在车里坐好,拉开车帘,对他笑了笑,点点头,“明天早上让人来周记生药铺取。” 几十米开外的燕驰和陈行,陪着官家,看着眼前这一幕。 陈行默默观察,“三哥的脸,好黑哦!” 三人一车赶往庶人园,路上,百薇数着钱袋里的小金饼,一共一百五十个,也就是一千五百贯,唬的百薇开心不已,“阿姐,你为啥把花王送他。” “因为他给的有点多。” 说罢,兄妹三人皆是一笑。 庶人园的牡丹、药材、时令鲜花长的都挺好,叶子上带着露珠,新抽的嫩芽,让人看着就心情愉悦。整整齐齐,一亩又一亩。 也许眼下正是适合万物生长的季节,那些果苗蹭蹭的往上长,抽条长叶。 青木找方木匠打造了一个简易的水风车,安装在园内河道中间,灌溉浇水比以前方便多了,事半功倍。 云初很是欢喜,当即夸奖了一番青木,从钱袋中拿出十个小金饼,以后庶人园内的事情,青木来做主就行。 再过两日,等这些苗木根系长的多一些,就可以去群牧司买粪便施肥了。 云初拿出一包莲花种子,正好一百粒,颗颗饱满光滑,让青木找农夫们,在河道附近挖一个大泥塘出来,眼下正是种植莲花的季节。 莲叶制茶,莲花可卖花,莲藕、莲子都可食。 第29章 泥塘在雨季时,也可蓄水分洪。到时候再养一些鸭、鹅、虾。 趁着天黑之前,云初揣着今日剩下的一百四十个小金饼,昨日卖鱼得到的六百贯,奔赴州桥夜市,找李旌购买建盏,二十文一只,十万只建盏。 李旌震惊的合不拢嘴,很想问问,但是按照道上规矩,不过问买家。 云初看出他想问,便直接说,还想买点龙泉哥窑上品黑瓷罐子,装蜂蜜用,还有龙泉青瓷罐子,装茶叶。 李旌想着长久买卖,便赠送了各两百个黑、青瓷罐子,价值十贯,好用下次再来买。 他知道,云初一定还会来。这买卖不亏,他已经赚了不少,长久下去,他一定能成为汴京首屈一指的瓷器商,当天晚上送完货,便回去打了一角银瓶酒、斩了只肥鸭、切了二斤白肉。 云初把两百件黑、青瓷罐,留在生药铺库房,其他全部送给狗大户。 此时,藏品二十四万零四百件,新拓土地一百亩,持有土地两百四十一亩。 二十八种草药,每种只占两亩地,远远不够支撑燕驰的需求,虽然他没明说,但是云初猜测,应该是送往边州支援大公子和二公子的军队。 牡丹的今年的花期还有二十多天,趁着这段时间,要加大种植。 卖完牡丹,接下来是茉莉、栀子的花期。 重新进行调整,又是一番扦插、播种。 二十八种草药,各占地三亩。荔枝、枇杷、柑橘、橙柚,各占十亩地。十四种牡丹各占两亩,汴锦占四亩。林檎等十四种果树,各占四亩。 栀子和茉莉各占六亩,其他三种御花占一亩。时令鲜花十四种,各占一亩地。两百四十一亩,全部种满。 云初已经感觉到吃力,几乎每天,都在空间内干三个时辰的活。现在只是扦插和播撒种子,等到这些作物全部成熟,采摘也挺费人的。 花果铺子上货,十五种牡丹,各上一百棵。时令鲜花枝条,石榴花、木槿、夜合花、海棠、白碧桃、连翘、黄刺玫,各剪了一百枝。盆栽含笑花一百棵。 给林檎、青梅、李子、樱桃疯狂浇水,林檎白白、粉粉的小花朵已谢了大半,青梅、李子都结了小小的果子挂着,硕果累累,有几个青梅外皮已变黄,甚至带着点胭脂红,云初馋的流口水,伸手摘下,在身上擦擦,也不讲究,直接咬了一口,饱满多汁,果汁炸起。 呕!酸到整个人头皮发麻,直冲天灵盖。 第26章 要算清楚 春夜喜雨,万物生长。 自从竹沥被救出来后,便得了风寒,吃了几副药,虽是养好了,但身子骨略显单薄。 云初一大早看见竹沥穿着新做的褙子,也许是褙子做的稍大了一点,总而言之,衬的身材越发削瘦单薄。 百薇把花枝修剪的一丝不苟,挑挑拣拣花枝,插了只新花篮,以汴锦为主花,石榴花和木槿使枝,夜合花、海棠、黄色萱草客枝,层次分明,又饱满丰盛。 都是两个孩子,云初时常觉得自己没有尽到长姐的责任。 早上叶崎的常随小岗来取甲鱼,百薇收下了十贯。 云初便拿着这十贯钱出门采买,整一些日常食材,给家人补补身子。 她好长时间没去大相国寺转悠了,便带着帷帽驾着马车出门。 在大相国寺山门口,有的摊子专卖飞禽猫狗等宠物,还有珍禽异兽。 云初在山门口转悠,有一个摊子专卖各种奇奇怪怪的鸟类,短尾鹦鹉、红翅绿鸠、黑枕黄鹂、白寿带、青冠雀、红尾角雉,还关着一只大孔雀。 其中有一笼子小雀,尾羽呈现五种颜色,外形似鹦鹉,但体型像麻雀那么小,甚是可爱。 买回去养在笼子里,挂在门口招揽客户也挺好的。 摊主立刻过来热情介绍,“小娘子,这是倒挂绿毛玄凤,又称倒挂雀,夜间倒挂在树上休息,用蜜渍的小米和甘蔗喂养它,生长于儋州,不耐寒,冬天要养在暖房里,否则会冻死,粪便有毒,就是价格有点贵。” 云初琢磨着,一只小雀能有多贵,一贯一只差不多了吧。 只见摊主伸出一只手。 “五贯?” 摊主摇头。 “五十贯?” 摊主沉默,云初怔住了。 “五百贯?!” 摊主微笑,点头,“小娘子,可听过苏学士的诗,海仙时遣探芳丛,倒挂绿毛玄凤。” 云初尴尬的笑笑,五百贯一只的小雀,用蜜渍的小米和甘蔗喂养,按重量而言,真是 贵于黄金,她还没那么富裕。 四处看了看,最后眼光停留在一对奇怪的鸟身上,像鸡和鹧鸪的结合体,体型比鸡小一些,但是比鹧鸪大,羽毛棕灰色,眼部栗红色,喉咙部位一黑一白。 摊主笑着道:“这是花尾榛鸡,生长在辽国的长春州密林内。” 云初见它们体型也不大,做肉鸡好像稍微瘦了一点,做观赏鸟类,又没有别的鸟类那么好看,也不像是会唱歌学舌的样子。 那两只榛鸡,一雄一雌,时不时翻着栗红色眼睑,没啥精气神,感觉快要不行了。 估计来买珍禽的人,都没看中它们,导致一直没卖出去。 她是来找白凤乌鸡的,滋补胜甲鱼,下的蛋也好吃。强身健骨,又滋阴补气血,尤其是乌鸡汤,食疗功效明显。 最适合给家人每天煮一个鸡蛋,隔一阵子,再喝一顿鸡汤。 挑选了一公两母,三只乌鸡,跟摊主讲价后,母乌鸡三百五十文一只,公乌鸡三百文。 摊主很热情的想把两只榛鸡推销给云初一起带走,甩卖价,两只五百文,附赠两个大鸡笼。云初想想,也行,省的买鸡笼了,先养养看吧,万一下蛋好吃呢。 跟摊主讲好,等她从寺内逛一圈回来,再取鸡,先付定钱一百文。 资圣门前,各地已经卸任的官员在售卖土特产、香药、药材等。 云初喜欢这个地方,搞不好有惊喜,这些从各地退休的老干部们,总是会带一些奇奇怪怪的种子、土特产,还有带花卉苗木的。 她在曾经出访辽国的大使摊子闲聊,看到了东北野山参,最难得的是,竟然还有野山参种子售卖。 看中了种子,但不想要野山参,这一支有十根根须。按照市场价格,每两一贯五百文。 犹豫着怎么开口买人参种子,摊主其实早已看出,“种子可以单独卖,这一包,里面只有两百粒,十文一粒。” 买!反正她可以种很多出来。 大佛殿前边,王道人蜜饯摊,挤满了买蜜果的人,云初欢欢喜喜跑去凑热闹。 上辈子天天吃药,嘴里都是苦味,这辈子要天天吃蜜果,酸酸甜甜,有嚼劲,梅子姜、狮子糖、糖脆李、间道糖荔枝,整整四大包。 汴京有不少素菜馆,叫“素分茶”,甚至大相国寺种的寺院斋食也很有名气,有很多佛教徒,只爱素食,很多宋人对采集野菜有着浓厚的兴趣,吃完还写各种诗。 云初干脆在专卖蔬菜种子的摊子那里,买齐黄瓜、茄子、芹菜、萝卜、冬瓜、菘菜、韭菜、菠菜、大蒜、葱、瓠瓜,以后自己种几亩地蔬菜,自己吃。 一段时间没来,甚是怀念韭饼、炒兔。 待把所有东西都放进马车,到路边小摊上买了十个韭饼,五份炒兔、羊白肠、二十个灌浆馒头、五份煎肝脏。 路过米粮铺子,剩下七贯钱,买了七十斗大米,一斗米一百文。 除了蜜饯和吃食,其他全部照旧丢进空间。 云初到家后,发现燕驰和陈行已经坐在花果铺内,等她半天了。 “阿姐,你不知道咱们铺子现在有多火爆,一个上午,买花的人争相购买,你看,全卖完了,还有几个大官人家,预定汴锦送货上门,这是清单。” 云初伸手接住清单一看,十二家,每家预定的汴锦十棵,还有姚黄、魏紫若干。 周记花果铺爆红了!!! 百薇悄悄伸过头来,低声道,“阿姐,卖花得钱两千八百五十七贯。燕大哥,今天看起来,有点不开心,你没惹他吧?” 云初一听,这么多钱,难怪都说在大宋卖牡丹能发财,是真的,抓住牡丹开花黄金期,回头再去种点。 至于燕驰咋回事,她很无辜。 燕驰正抓着莲花茶叶罐子,细闻茶香,问云初:“周娘子,这个时节,你哪来的莲叶、莲花制茶?” “暖房里养的瓮植莲花,提前开了,不过只有几片叶子,两三朵花。”云初坐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莲花茶,又把刚买的四包蜜饯果子放在竹榻上,逐一打开。 燕驰一扫蜜饯果子,蹙眉嘀咕,“这一大清早,就跑出去逛大相国寺买蜜饯果子。周娘子,你今天很闲嘛。” “三公子,你今天怎么不去指挥司办公务,跑我这小铺子喝茶,你比我更闲。” 陈行没憋住,笑出了声,“周大夫,三哥等你好久了,有正事呢,话说隔壁生药铺子已经装修好了,啥时候开始上药材啊?” 第30章 “不急。”云初喝了一口茶,苦的她眉毛拧成疙瘩,“怎么没放蜂蜜,这也太苦了。”赶紧捡了一颗狮子糖放进嘴里。 陈行一愣,“怎么?有生意不做?这不符合你的风格啊。” “不是,草药在地里长着呢,还没到收割的时候。外地的药材,入京,也没那么快,现在刚过了泗州,最快也要十天。”其实是在空间内长着。 陈行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笺,递给云初,“周娘子,这是我们需要的生药材,需要尽快,如果人手不够,我们可以派人过来。” 云初接过纸笺,低头一看,除了三七,其他好像是治疗疫病、防疫病的草药,甘草、黄芩、麦冬、艾草。 “疫症?”云初有些怀疑,“三公子,你确定要这些?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病情具体症状吗?” “伤寒瘟疫,风痰风湿风眩,头疼目眩,四肢痛,憎寒壮热,项强睛疼。周娘子,有更好的治疗方子?”燕驰直愣愣的盯着她。 云初沉默片刻,她读医书的时候,知道各个朝代发生的大小瘟疫,有一副方子倒是对症下药。 她从竹榻底下拿出竹沥的笔墨纸砚,坐在小几前,低头提笔写新方子。 燕驰坐在一侧,抬眼看云初。 黄花梨木小几前,年轻小娘子坐着,微微俯身,一头墨发盘了巧额团髻,只在鬓角簪了一朵蝴蝶绒花,脖颈纤细瓷白。 不像汴京城的贵女,金簪玉簪插满头,粉光脂艳、香薰香囊不离身,眼前的这位总是常常穿着半旧麻布裙。 今日倒是穿了件藕荷色抹胸,外罩一件天水碧素罗窄袖衫、龟背纹提花罗褶裙,不施脂粉,双唇紧抿,容颜清丽,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 燕驰看得有些出神,他的肝火逐渐又起。 很快他又和自己和解了,他又不是和尚,年纪轻轻,动心起念又不是什么大事,只能说明他是个正常男人。 云初笑的眉眼弯弯:“三公子,这张治疗瘟疫的方子,估计会对你有帮助,上次你帮我收拾了惠民局砸铺子的人,还给了万两黄金,这张方子,不夸张的说,值万金,算我还你人情。” 燕驰垂眸,纸笺上写着,人参败毒散,人参、羌活、独活、柴胡、前胡、川芎、枳壳、桔梗、茯苓一两,甘草五钱。每服用一两,加生姜三片、薄荷少许煎。 若有风热,加荆芥、防风,名荆防败毒散,孕妇宜可用。 燕驰挑眉,“你就这么喜欢跟我算清楚?” 云初淡淡道:“嗯,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想让你多买点药材,让我多赚点钱。” “” 她真是掉进钱眼里了,这很败火,比喝莲叶茶管用多了。 第27章 草药大单 人参补气第一,三七止血第一,又称金不换。 人参每两一贯五百文,三七每两一贯,甘草在大宋高峰期时每两一贯两百文,就按每两八百文算。其他十三种药材,算便宜一些,就按照每斤两百文。 十六种草药,每种一百斤,按照大宋计算方式,一斤等于十六两。可以大致制作出一千六百份人参败毒散。 五千五百四十贯!三公子给的大单呀! 等燕驰和陈行前脚走,云初就揣着今天卖花的两千八百五十七贯出门,直奔州桥客栈找李旌,之前听他提起过,这两天有几艘船要到,全是哥窑瓷器。 云初带着帷帽,跟随李旌进了船仓,拿起一只葵口洗细致的摩挲,金丝铁线,黄黑相间的裂纹,怎么说呢,非常像茶叶蛋 的破碎纹路。 曾经佳士得拍卖一件宋代哥窑炫纹八方壶,成交价一千一百万港币。 一箱箱分类摆满船仓,青釉盏、碗、瓶、洗、盘、尊、罐、碟、盆、炉,十个品类。 双方三言两语讨价还价一番,二十五文一只,云初这次采购十一万两千只,每个品类一万一千两百只。 出手采购数量一次比一次多,李旌当场震住,待反应过来后,立即表示再赠送云初盏、碗、瓶、盘、碟、盆,这类日常可用的瓷器各一百只,价值十五贯。 经过云初的几次采购,李旌在外城买了一间两进一厅一堂八厢房的宅子,爹娘已经从临安出发,不日即将到达汴京。 下次,他再弄几船独一无二的瓷器,她再这么买下去,他就要买铺子、郊区土地了。 一共十一万两千六百只,花费两千八百贯,照旧等暮食过后再送货。 云初又跑去清玉堂,买了种子,黄芩、麦冬、羌活、独活、柴胡、前胡、枳壳,这次为了赶时间,直接各买了二十斤。 赶去方木匠宅子,买了二十亩地周长大小的木栅栏,木质食槽二十个,每个长一米。竹编鸡笼两百个,这些全是用来养鸡用的。 此时天色已渐暗,唐家金银铺外头高挂一排红纱金线彩绣的灯笼,里面三十支鹤形铜烛台,皆比人高,上头燃着手臂粗红烛。 三面墙均是高大檀木柜子,柜子前各一张长桌台,台上覆有富贵百花锦绣,摆列了大大小小的螺钿漆盒,盒中则是各色花冠、珠翠、金银钗钏,映着烛光,熠熠耀眼。 这大概就是大宋版的奢侈品店铺了。 铺子里有三个伙计、一名掌柜,正笑着分别侍候四名客人。 另有一个二十岁出头黑绢幞头、青锦褙子的男子背着手,四下到处走看,是店主人的幼子,熟人都唤他唐三郎,如今没事就跑来这金银铺闲逛。 云初一进门,他便一眼瞧见,扫了一眼云初的衣着,便立即装作查看一顶金丝镶翠花冠。 先敬衣裳后敬人,真是无语。 此时,一名客人走掉,掌柜认出云初之前买过两百顶冠子,立即热情相前,“小娘子,又来了,今天还是看冠子吗?我们铺子刚出了几款时兴的式样。” “今天不看冠子,看金簪和金镯。”随机跟着掌柜前往一排排金簪前。 掌柜笑的春风和煦,引导的全是重量款的金簪,每一个都足有四两重。 云初挑了一只莲藕金簪,一对盆莲小景金耳坠,一对金绞丝镯,一共五十贯,回去送给苏叶作为及笄礼。 待云初到家后,拿出一套金饰送给苏叶,让青木明天去找崔七,帮忙寻一个可靠的女使,专门负责洗衣裳、洒扫,这样苏叶可以专心研究阿娘留下的医书、脉案。 等一家人吃完暮食后,其他人都各自出门。云初接收了李旌的瓷器,便关门闪进空间。 藏品累计三十五万三千件,新拓土地一百一十三亩,目前拥有三百五十四亩地。 养鸡用地二十亩,蔬菜用地八亩,草药三十五种占地一百四十亩,荔枝等御花园果树四十亩,牡丹十五种占地三十二亩,林檎等十四种果树占地五十六亩,栀子等占地十五亩,鲜花占地十四亩。 剩余二十九亩地暂时先空着,不知道种啥好。 挥汗如雨,播种挖花。 两百粒人参种子,全种在枇杷、荔枝、柑橘、橙柚这些果树底下。 新买的七种草药,赶紧播种、浇水,这几天,他们是大单子的重头戏。 云初还预留了一些,一旦瘟疫传染起来,会非常快,保不齐会有从茂州染病而到达汴京的人员,汴京人口百万,一旦爆发,隔离都来不及,整个城市将瘫痪。 别家的花果铺,早已上市了青梅、金杏、李子、林檎、樱桃、御桃。 云初的铺子,一个新鲜水果都没有。 她种的青梅、樱桃、蜜林檎、李子,有的刚谢完春花,有的结的果子还很小,只能默默浇水。 明日花果铺子上货,夏季鲜花篮子,剪下粉红蜀葵、黄色萱草花、石榴花、木槿、夜合花、汴锦各一百枝。 十四种牡丹,各一百棵,汴锦两百棵,空出的部分,立即播种补上。 养鸡的木栅栏,一块一块立起来,敲进土里,为防止被风吹倒,又找了木头作为斜支撑。 养鸡的二十亩地上,空当当的,只有黑土。白凤乌鸡其实也吃蔬菜叶子,干脆在这二十亩地上先撒上菘菜、菠菜种子,再种上林檎、梨树、水蜜桃、樱桃树,每亩地二十棵树苗,一共四百棵,作为栖息树,果子也可以喂鸡。 三只白凤乌鸡,还挺有精神的,尤其是那只公鸡,战斗力杠杠的,伸脖子就是啄云初一口。 只是,那两只榛鸡奄奄一息了。 云初立即给它们喂了泉水、大米,先放在笼子里养几天,熟悉一下环境再放出来。 在七亩地上,各撒一点点蔬菜种子,反正给家里人吃,每天也吃不了多少,多余的让苏叶送给街坊。 干活一晚上,喝了好多泉水,又洗了个澡,才回去睡觉。 每年桃花盛开、山溪暴涨时,鳜鱼才从山溪石缝间跃出水面,鲜美难得。 汴京只有等到清明前后才能吃到,上次青木和竹沥在东华门外卖鱼,杂买丞江吉见鱼特别鲜活,就一起买下了,只是嫌弃数量少了点,宫里人口多,用江吉的话说,两百条鱼,还不够喂宫里的御猫。 第31章 宫里买鱼,都要一尾三斤以上的,每日采购北鱼五百尾,南鱼鳗鳝鲳鲚和海货虾蟹蛤蚌各五百斤。 前日青木正好遇到江吉,宫里妃嫔们都催着他再去买几百条,上次那一点简直是尝一口鲜,比以往吃的桃花鳜肉质更肥美,日日惦记。 空间内的桃花鳜、鲈鱼,每条鱼产籽都是密密麻麻上千粒,经过一段时间的生长后,满满的河道底部,都是黑压压的鱼。 云初各捞了三百条桃花鳜、鲈鱼,让青木和竹沥去东华门口卖鱼。 自己另外捞了二十条桃花鳜和鲈鱼,放在灶间,留着给家人吃,或者苏叶拿去送街坊,礼尚往来。 云初很喜欢下厨,上辈子都在治疗中度过,这辈子,终于可以过上种地、下厨、卖花、打鱼的小日子了。 亲手烹饪桃花鳜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大宋家家户户都用石碳做饭烧水,很方便。 鱼肥刺少,中小火慢煎至两面金黄,再加入葱、姜、蒜,小火炒香,加入少量黄酒,少许糖霜、酱油,加水,小火炖煮一刻钟,收汤汁。 每年只能吃上一回,每到开春,一盼桃花开,二盼鳜鱼来。 在院子桃树下,桃花缤纷,一家人围着石桌,坐在桃树下,喝着桃花酒,吃着桃花鳜,再簪上一只桃花,人比桃花艳。 烹好了五条鱼,选了五只定窑白瓷盘,小心盛好。 又炒了一个醋溜菘菜、一个油焖茄子。 青木很诧异,“阿姐,每人一条桃花鳜,今天是啥好日子吗?” 云初笑眯眯道:“庆祝咱们两个铺子,一个园子,走向正轨。生药铺还接了个大单。” 苏叶道:“阿姐,你十二岁进宫,进的也不是御膳房啊,怎么会下厨烧菜呢。” 云初想了想,只能现编一个:“各宫妃嫔,有的受宠的或者高位妃嫔,还是有自己的小厨房的,我在冯婕妤那里就下过厨。” 百薇吃的津津有味,“阿姐,这鳜鱼真好吃,肥美的鱼肉蘸着汤汁,刺还少,好喜欢,以后能经常吃吗?” 云初宠溺的笑道:“这段时间都可以,估计过了春季就没有了。” 竹沥道:“我看那些南鱼和海货的船,日日都从汴河下游送上来。汴京鱼商从西郊车鱼坊买了北鱼,沿汴河下来送到城西青鳞坊,再发卖给城里各处鱼市。” 云初突然想起了鱼行,每天清早天不亮,数百个鱼商聚在车鱼坊,上游的鱼贩把鱼运到这里,卖给鱼行,鱼行再分卖给各个鱼商,鱼商趁早运进城去赶早市。 行有行规,旁人不得插手,除非 背后是汴京勋贵、外戚、紫袍大臣。 比如汴京最大的店宅务,背后是蔡家人。 右相章相公的家人,就开着州东的仁和酒店,常年都备有百十套供餐厅馆阁使用的餐具,全套设备,不许缺少任何一件。哪怕是两人小酌,使用的一套银制器皿就价值一百两银子。 青木笑道:“之前七哥带我见过鱼行行首汪离,明天我带上拜帖和精致果子,再交点会费,就算入行啦。” 竹沥问道:“阿姐,咱们的鱼,宫里很喜欢,杂买丞问以后能不能天天供货。” 云初愣住:“不太行,没有那么多鱼给宫里,再说,宫里势强,咱们势弱,而且结钱,常常不是现付,要等一二日,甚至遇上特殊时候,要等个把月。咱们还不如给汴京那么多大酒楼供货呢。” 青木道:“那我明天正好去庶人园,问问七哥,是否认识那些大酒楼的采办。” 第28章 钧窑瓷器 一眨眼,已是五月初一,再过几天就是端午节。 卖花人从大清早就开始沿街叫卖桃枝、柳枝、葵花、蒲叶、艾草,等到端午当天,家家户户都把它们摆在门口,粽子、五色水团、茶酒供养神明,艾草做成的草人钉在门上。 过去的五天,每日上架的鲜花、牡丹,收入四千六百贯,大部分都来自二十贯一株的汴锦,卖了两千棵。 再加上卖鱼的一千八百贯,一共收入两万四千八百贯,这一大笔钱,够云初花几天了。 地里的蔬菜长势喜人,尤其是芹菜、菘菜、韭菜、菠菜,这些绿叶菜,几乎五天就能长一茬,云初干脆用镰刀收割,天天吃,拿菘菜和菠菜喂五只鸡,苏叶还拿去送给了街坊们。 蔬菜种多了,实在没想到它们这么能长,半亩地都够这一家人吃了。 黄瓜、冬瓜、瓠瓜在长藤蔓,看样子,得给他们搭建爬藤架子。 青木在搬木桶,里面都是鱼,一桶一桶搬上马车,忽然想起了什么,“阿姐,昨儿我去会仙楼送鱼,那边的果蔬买办,用咱们的蔬菜炒了给他们酒楼客人吃,他也要从咱们这采购果蔬。” 云初回答:“可是,会仙楼对货品极其挑剔,他家店主行事太细致了,不允许的有丝毫瑕疵,咱们的蔬菜自己吃吃就挺好了。不过,要是以后鱼和果蔬,都是当天结账,就给他送,你问问行不行。” 青木笑着道:“阿姐,咱们蔬菜品质好着呢,那些老食客特别喜欢,会仙楼的厨子把咱们的芹菜做的脆嫩爽口,冲着咱们的蔬菜,不少老食客又跑去了会仙店。我还想吃昨天你做的炒芹菜、还有羊脂韭饼,韭菜黄真香。” 云初笑:“好,给你炒芹菜、包韭饼,你早去早回,记得去把庶人园的所有牡丹挖出来,再运到这边铺子里,再让农夫们种上十亩蔬菜,剩下的全种这些草药。”说罢,递给青木好几大包蔬菜和草药种子。 两人正说着,街头拐角裁缝铺的吴嫂,刚好取了新丝路过,对门口正在用簸箕筛选药材的苏叶打招呼:“苏叶,前日你送我的桃花鳜,我用你教的方法烧,浇上汤汁,我家相公干活回来,鱼吃完,用汤汁拌饭,吃了两大碗。昨天你送我的菘菜也好吃,甜丝丝的,还有大蒜炒芹菜,真香,你家菜园种的也太好吃了,用了不少肥料吧?” 苏叶笑笑,放下手中簸箕,“街坊邻居的,客气啥,吴嫂,你又去取新丝,这回又要上什么新款褙子啊?” 吴嫂回答:“等我做好,第一个给你瞧,我送你一件。铺子里忙,我先回去赶工了,等我忙完这阵再来找你。” 等吴嫂走远,百薇凑到云初跟前,“阿姐,眼看着牡丹花期,过了端午,就要结束了,咱们接下来卖什么花呀。” 云初一愣,说的也是,她这段时间忙着种植草药,都差点忘了花果铺子爆品断档,“主要卖栀子和茉莉,不过收入肯定没有牡丹高了。再搭配夏季花篮的时令鲜花枝条。青木在庶人园挖了五个大泥塘,种了很多莲花,五月下旬或者六月初,咱们卖莲花,顺带制作莲叶、莲花茶。” 百薇点头:“阿姐,好几个人问,咱们是花果铺,怎么一个鲜果都没有。” 云初尴尬,她种时令的青梅、林檎、樱桃等树苗时,已经迟了一些,不过这些果树已经结果子了。 “快了,快了,等一等就好。” 说罢,带着这几天的收入,两万四千六百贯出门,留下两百贯用于两个铺子和庶人园开支。 李旌托人带话过来,他的一批货已到州桥客栈汴河畔。等到云初进入船仓,李旌递过来一个玫瑰紫釉花盆、一个天青釉碗。 “是钧窑的。” “可是钧窑不是只供皇家使用吗?你怎么搞到这批瓷器的?”云初看着手中的玫瑰紫釉花盆,欣喜不止。 宋人偏爱紫色,紫色象征着吉祥富贵,紫的东西都会贵一些,比如四品以上大员穿紫袍,魏紫就比别的牡丹花要贵很多。紫色瓷器,自然也贵。 钧窑以“窑变”釉色闻名,釉色绚丽多彩,常见的有天青、月白、玫瑰紫、海棠红等色,釉面厚润。 入窑一色,出窑万彩。 “各有各的路子,八仙过海罢了。不过这次价格要高一点,三十文一只,不讲价。这次只来了五艘船,一共十五万只。全在这里了。” “那我全要了,也就是四千五百贯。下次,你再整点好货过来。老规矩,天黑了送货。” 云初还惦记着上次在大相国寺山门口专卖珍禽的摊子,摊主人称张五郎,住在南郊玉津园专门以饲养天南海北的珍禽异兽为生。 云初盯着笼子里的一只只绿毛玄凤,实在是下不了手,一只鸟五百贯,买一对就要一千贯。太奢侈了。 张五郎推荐了短尾鹦鹉、红翅绿鸠、黑枕黄鹂、白寿带、青冠雀、红尾角雉、白鹇,除了白鹇,其他几种鸟都是三贯一只,白鹇十贯一只。 云初算了一下价格,讨价还价了一番,五十五贯,附赠七个笼子,七对小鸟,都是一雄一雌。 回家之前把两万贯钱,统一兑换成一两的小金饼,两千个。 最近白凤乌鸡,产下十个蛋,一天一个,蛋壳粉白,略比普通鸡蛋小一些。 两只榛鸡也活过来了,下了四个蛋。 每十亩地养一种鸡,在这十亩地中间位置,竖起木栅栏,还做了一个木门,实行土地轮流放养。每过一段时间,一侧地块的菘菜和菠菜吃完了,就把鸡赶到另一侧去吃新生的菜。 第32章 四百棵果树专门用于喂鸡,现在还在抽条,整个场地,就只有五只鸡。 榛鸡的性格有点像傻狍子,不是很聪明的样子,飞不高,最高也就二十米。 乌鸡战斗力倒是杠杠的,那只公鸡,每次看到云初都想追着她啄,追着她跑,幸好有木栅栏围着。 为了让鸡方便下蛋,在地沟里,铺了很多乌拉草。 隔一天,在木头食槽里放一些大米、泉水,不然养鸡成本太高,划不来。 云初跑去方木匠那里买了一百一十个成品木头架子,用于爬藤。四亩葡萄用地,每亩种了二十棵葡萄苗,黄瓜、冬瓜、瓠瓜三亩地,每亩搭建十个木头架子。 菜篮、果篮,各一千个,八文一个,不然果子摘下来,都没地方放。 买了一百个木头做的小型鸟屋,二十文一个,云初还很贴心的给铺了一些干草在里面,回去挂在果树上。 各买了两百个大葫芦做的饲料盆、喂水盆、小鸟洗澡盆,可以挂在树上。在方木匠家花费十五贯。 小米一百斗,七十文一斗,花费七贯。 跑去唐家金银铺,买了一对金花卉纹钳镯送给百薇,花费二十贯,剩余两贯回家,主打一个花光光。 云初回家后,把一大堆东西丢进了空间,七个小鸟笼子,挂在樱桃树上。 此时,藏品累计五十万五千件,土地五百零六亩,其中 新拓土地一百五十二亩,加上空着的二十九亩土地,一百八十一亩地空着。 干脆增加了林檎等十四种果树,每一种果树新增加六亩,变成都种植十亩。 剩下九十七亩地空着,种不过来,实在种不过来。 幸好只需要扦插播种和收割两个步骤,浇水也只是为了加速成长才多浇水。 若是需要除草、耕地、埋肥、除虫,还有时不时的暴雨冰雹大风,被蛇虫鼠蚁偷盗,那她最多只能种十亩地。 想起剩下的一千八百九十九粒莲花种子,干脆拿出九十九粒泡发,等过两天再种植到浅水区淤泥里。 基本上,地里有蔬菜、果树、时令鲜花、草药,养了两种鸡、七种观赏鸟类,河里养着鱼虾蟹鳖蚌莲花,天上地下,都快整齐全了。没种稻米,实在是没精力了。 她尽量错开,每天晚上挖两种草药,再用网兜子,一小兜一小兜的陆续捞出几百条鱼。或者剪下时令鲜花七种各一百枝,挖牡丹一千六百棵。 还好现在的蔬菜不用收割太多,只是自己吃,再送一送人,五只鸡更快活,几乎自由自在散养着,喂一些米和水就完事了。 苏叶和竹沥天天忙着整理草药,燕驰已经派人急送了密信和人参败毒散药方到达茂州,就地取材,云初的药材作为补充支援,随后到。 地里新长出来的蔬菜,很是脆嫩,八亩地,以后正好每天收割一亩地,每天都是收割好几筐。 芹菜现在很嫩,若是明天割就老了。 云初想起以前吃过的酸脆芹菜,早上搭配着喝白粥,加一个鸡蛋,很是爽口。 干脆把所有芹菜全割了,摘掉叶子,洗干净,在开水中稍微烫一烫,捞出锅,放入家中三个大陶罐里,加入淘米水泡起来,用洗干净的石头压住。两天后,就能吃了。 日子过的很快,两天转眼过去,早晨云初托苏叶去祝家猪肉铺买了一块五花肉,特意挑半肥半瘦的,剁成肉末,有猪油炒酸芹菜才香,大蒜敲碎倒入,爆炒。 那香味不仅飘满了院子,路人闻了都停留半刻。 这几天燕驰都没出现,派陈行过来监督生药材供应,这不,赶巧,陈行正好和周家人团坐一起,在后厅吃朝食,白粥配着酸脆芹菜,还有一个鸡蛋。 热粥酸菜,闲谈说笑,暖心暖胃,陈行越来越喜欢往铺子里跑,彷佛成了他第二个家。 第29章 青梅味道 云初家的青梅缀满枝头,藏于叶片之中,一颗颗青色,成熟度高一些的色泽偏黄,此时青梅酸甜适中,很是适合用来酿青梅酒,酸酸甜甜,初恋的味道。 黄澄金灿的金杏,带着几分酡红,香气芬烈似醉,闻起来甜美浓郁,带着几分夏天的热情奔放。甜香柔软,汁水饱满,咬一口如饮浓蜜,颊齿留香。 云初大清早的就起来,花果铺安排了各两百多斤青梅和金杏,夏季鲜花篮子一百个,栀子和茉莉各一百盆。昨天卖完最后一批牡丹,眼看着今天花果铺收入就要减少很多。 苏叶这段时间都在和竹沥一起整理药材,除了燕驰订单里的一百斤,云初又多备了三百斤。所以苏叶近期都没时间去街坊闲逛买菜,便各抓了十五包青梅和金杏,让百薇给街坊邻居们送去,说是新果上市,跟大家一起常个鲜,感谢之前大家对竹沥的关爱。 云初又用篮子装了些菘菜、茄子、芹菜,让百薇一起送过去,每家一个菜篮子和两包鲜果。 裁缝铺子吴嫂的女儿石榴跟百薇年纪相仿,两人总是晚上在一块玩儿。吴嫂看百薇在刺绣上很有天赋,晚上有空闲的时候,就干脆一起带上教刺绣,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有个伴。 后来丝鞋铺罗嫂家女儿芳娘带了油灯过来,更亮堂一些,一起说说笑笑、晚上做活计。 罗嫂年轻时就丧夫,一个人拉扯着芳娘长大。若是罗嫂外出采买东西,隔壁裁缝铺的吴嫂总是帮忙看着铺子和芳娘,远亲不如近邻。 吴嫂还会把来自己铺子做新衣裳的客人介绍给罗嫂,新衣裳配新鞋。多年知根知底,互相照应的情份一天比一天深。 这两人,也曾开玩笑,要是生的一儿一女,都能结儿女亲家。 芳娘年龄比石榴大四岁,今年十六,圆脸蛋,一双杏眼生的好看。清早便看见百薇来送新鲜蔬菜和鲜果,尤其是她爱吃的青梅、金杏,这两样果子才上市大半个月,一斤至少三十文钱, 最近她总是舌底泛酸,眼见着这篮子里的青梅、金杏比沿街叫卖的大不少,个个饱满,透着光泽,最是逗口水。 她不由得想起蒋乙,哦,他现在叫智和,在大相国寺出家当和尚。 小时候,两人是邻居。芳娘十岁时,她爹在禁军,收入颇丰,总是会给芳娘买些蜜饯糕点、香糖果子,惹得四周的孩子眼馋不已。 十二岁的智和就住在她家隔壁,有一回下雨,他家房子漏雨,他娘让他上屋顶整理瓦片,他刚爬上墙角,就看见穿着浅绿褙子襦裙的芳娘,坐在矮脚木凳上,旁边的茶几上摆着些黄黄绿绿红红的鲜果,芳娘正给它们堆成样式。 智和仔细一看,是青梅、金杏、林檎,他没忍住咽了口水。擦口水的动作,正好被芳娘看见,芳娘惊诧片刻后,一扭头就跑了。 待他修好屋顶,又瞧了一眼那茶几上的鲜果,无奈的看了看,刚下去,就听身后啪的一声,吓了他一跳,以为瓦片没弄好砸下来了呢,回头仔细一看,是一小包圆圆鼓鼓的东西,用旧帕子包着。 他打开一看,却是六个果子,青黄红,各两个,那林檎,半红半绿,一口咬下,酸甜青脆。 王安石变法后,禁军轮流戍边,芳娘的爹也被带去陕西路戍边,一去就再也没回来,芳娘家就很少再买鲜果。 等到智和长大了些,去孙羊正店做了酒博士,有了些进项,每年青梅上市时,时不时的买些鲜果,仍旧以帕子包了,攀上屋顶,丢给芳娘。 芳娘听见隔壁有动静,常常会瞧上一眼,有时候,她在做鞋子,也不躲,只是偶尔抬头看他一眼,抿嘴笑笑不说话。时间久了,智和就逗她,装作下去了,又折返回来,就看见芳娘正扒着门偷望,被发现后,脸红的比林檎还娇艳。 他俩也不说话,却很亲密,从来没有第三个人发觉。 过了几年,芳娘过了及笄,两人都到了婚嫁的年纪。有次正月十六灯会,这一条街坊的人都去大相国寺看灯,在虹桥上遇见,两人都偷偷笑了笑。 看灯的人,人山人海,宝马香车,火树银花,整条街人挤人,智和装作挤到芳娘身边,偷偷牵起了她的手,肩膀靠着肩膀,闻到一丝甜香。 两人跟着人潮往前走,芳娘想把手拽出来,奈何人挤人,她的力气又没他的大,只能任他抓了一路,两人的手都出了一层层细汗。 当着旁人的面,两人都互相避着,罗嫂一心扑在丝鞋铺子上,埋头制鞋,也没发现任何异样。 私下里,只要得空,智和总是要爬墙偷偷说笑两句,两人渐渐生出了男女情分。 后来智和的爹娘相继去世,智和一人干脆跑去了大相国寺出家,他跟芳娘再三保证,他不是真的出家,还要还俗的,让她等他三年,挣了聘资,就和她成亲,因此两人从未断过联系。 百薇送过来的青梅,芳娘一口气吃了十几个,罗嫂在旁蹙眉,看着芳娘最近胖了不少,腰围渐粗,口味又好似那怀孕三五个月的妇人,嗜酸如命。 新丝上市这段时间,做鞋子的人,实在太多,罗嫂也没多想,只以为女儿是最近吃的比较多,略微长肉了,就忘了这茬。 第33章 两天后,芳娘一阵腹痛,大出血,罗嫂慌慌张张请了云初过去诊脉,云初惊的把所有人支开,只留下罗嫂和芳娘,芳娘才说实话,是智和的孩子,她喝了药,已经打掉了。 原来,智和出家后,还时不时来找芳娘,只要瞅见罗嫂出 门的空档,他便翻墙过去,逗弄芳娘。起先芳娘不肯,但实在经不住他甜软厮磨,终于让他得了手。 几次之后,两人越发喜欢粘一起厮磨,终是有了身孕。 芳娘哭着求智和早日还俗来提亲,不然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瞒不住,街坊邻居都会看笑话,让她和她娘怎么做人。 智和嘴上答应,但是他没多少聘资,就拖着,只等罗嫂来主动提,他不急,怀孕的又不是他,照样早起念经,偶尔插科打诨。 芳娘的爹是不在了,但是芳娘的娘,罗嫂这些年开着丝鞋铺子,勤勤恳恳的做各种式样的鞋子,攒了不少银钱,这嫁妆至少得三百贯,再加一处宅子、铺子的契书。 该慌的是罗嫂,他只等罗嫂颠倒了去求他,话柄都在他手上,聘资自然是没有的,若是嫁妆少了,他还不答应。 于是十天半个月,躲着芳娘不再去见。 芳娘托人带话给他,也未得到任何回应。 芳娘也是个有血性的,看明白了智和在敷衍她,压根没打算认真准备来提亲。 她等了两个月,终是想明白了,打碎牙齿,和泪吞,瞒着罗嫂,自己偷偷跑去赵太丞家药铺,买了一副药吃了。 罗嫂看着芳娘蜡黄的脸色,哭的直抹泪,心疼自己女儿受了这般罪,一边痛骂那黑心的智和,祸害自己的女儿,恨不得千刀万剐了他,央求云初开几副药给芳娘调理身体,并为芳娘保密。 云初自然点头答应,跟着一脸唾骂:“什么和尚,简直是个人渣!” 罗嫂:“这种哑巴亏,我咽不下去。” 云初点头:“要不,我们这么着,等过了这两天,你看行不行。”说罢,悄悄的跟罗嫂耳语了一阵。 罗嫂听的两眼放光,咬牙切齿:“就这么干!” 烂青梅万分之一的甜,哪敌得过这般酸涩苦楚。 这种只让女子承受痛苦的青梅,不要也罢。 人渣不分职业,大宋的和尚,没几个正经念经的老派和尚了。 吃肉喝酒,偷偷娶妻生子的一大堆,有的还参股经营妓院,甚至嫖妓。 和尚们把寺庙当作公司来经营,收入颇丰,产业非常多,比如烧朱院的炙猪肉,简直是汴京美食届一绝,那猪肉一点膻味都没有。 原先叫烧猪院,大和尚烧猪肉,不好听,改成了烧朱院。 还有抵当所,就是当铺,暴利啊。油坊、菜园、果园、解库,大把官员把俸禄捐给寺庙,成千上万的信众捐钱。 大相国寺这种皇家级别的寺庙,和尚过的跟清贫完全不沾边。 武僧若是把衣服一脱,带上僧杖出门干架,简直一副流氓样。 寺庙已经成了江湖混子出家避世之地,商贾人家还可以买了度牒,用来避税,和尚们的各种产业是不用交税的。 寺庙旁边的小甜水巷,里面大多数都是妓院,年轻肝火旺盛的和尚们,一天也不知道看多少遍妓院,那里的龟公都已经习惯了。 毕竟有的和尚还是他们的东家,俗称淫僧,真是一言难尽。 在桑家瓦子里靠“说”赚钱的俗讲僧不在少数,诨话说的好,场场爆满,没办法,商业经济发达的同时,娱乐业就是这么发达。 那些大和尚,就差拿着木鱼摇起来:“全场动作必须跟我一起整齐划一,嘿,左边的施主跟我一起画个龙,嘿,右边的施主再画一道彩虹” 云初给芳娘施了针,止住血,又开了几副药,回来便抓着石杵碾药,制好药匆忙送过去,这个时候,女子更易懂的女子的苦楚。 这五天,牡丹卖了两万四千贯,鳜鱼和蔬菜一千二百贯,药材大单五千五百四十贯,夏季花篮、鲜花和鲜果卖了一百四十贯。一共收入三万零八百八十贯。 眼见着十亩地的青梅陆续成熟,一棵树产量大概一百斤至两百斤之间,一亩地二十棵差不多三千斤,十亩三万斤青梅,云初直呼种多了。 干脆采下两百斤,拿来制作梅子姜,大宋老百姓最喜爱的平民蜜饯之一。 洗干净,用盐腌制一天去除涩味,再次清洗之后,用糖腌透,加入蜂蜜,拌以姜丝并揉搓入味。 实在剩下的有的多,又做了青梅山药糕,用模具打成莲蓬的式样。 买了糯米酒,制作青梅酒,囤了二十个大瓷罐。 青梅煮虾、梅子酱排骨,直到周家人看见青梅就表示,真吃不下了! 幸好,会仙楼果蔬采办尝过青梅和金杏后,各定了一千斤。云初表示,没了牡丹以后,鲜果三十文一斤,真不赚钱。 第30章 套麻布袋 过了端午,日头一天比一天毒辣。 云初正在做五味杏酪鹅,放了多多的杏酱,用蜂蜜替代霜糖,这道菜讲究软嫩,比较费火候,所以用小火慢慢炖煮,待终于煮好,端到后厅茶几上,抬头远远的便看见燕驰。 这厮肩宽窄腰大长腿,一身绯服,几日没见,皮肤倒是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脸颊上泛着两朵红晕,绯服敞开,略露出里面的胸口,环着双臂,斜倚院子里铺子的后门站着。 云初纳闷,几日不见,怎么就从武勋世家公子变成了军痞了,好像还喝了点酒,也不知道痴笑着在想什么,看把他美的。 惹不起,她想装作没看见,躲到灶间去,可惜迟了,燕驰已经走了过来,身后的陈行手里还捧着个东西。 喝了点酒,跑到她这小小的花果铺子来干嘛,城里很多娱乐设施甚至是专门为驻扎在汴京城的禁军开设的,去那里撒欢呀。 燕驰一把拉住她,“云初,你知道你立了多大的功吗?” 云初险些一个趔趄摔倒:“云初?!唉,咱俩没那么熟吧?你早点回家休息吧。” 燕驰略微怔住,委屈的说道:“你嫌弃我?!” 云初回:“也不是啦,只是你这衣服穿成这样,又喝的醉醺醺的,跑我这里来,我家姐妹可都没嫁人,你这样跑来,对我名声不好。” “你是不是一直很讨厌我?”燕驰那种探究的眼神又开始了。 云初一脑门汗流下来,这都什么跟什么,“不是。”要不是惹不起他,她现在已经抄起扫帚把他打出去了。 “周大夫,上次你的人参败毒散和药材立了大功了。茂州那边疫情蔓延的很厉害,几乎都快控制不住,大公子带领的禁军半数都被传染,大公子本人也病了,幸好有你的方子和药材。陛下嘉奖了殿帅,今日在宫中宴饮。”陈行解释道。 “那就好,不敢领功。”云初转头看向燕驰红扑扑的脸颊,遇上刨根问底的眼神,往后退了两步,离他远点,“三公子,可不可以跟你借一个人?” “借谁?” “上次从叶崎院子回来,骑马带着竹沥的那个人。” “陈默?你借他干嘛?” “帮我揍一个和尚。” “和尚?和尚欺负你了?” “没有欺负我。你借不借?!” “”陈行:“周大夫,这个东西,三哥让我拿给你。” 云初打开盖在上面的黑布,是一棵盆栽降真香,看不出到底是哪里的品种。 一般生长在海南、岭南、南洋等地,与紫檀木、鸡翅木、铁力木并称为中国古代四大名木。海南产的降真香一般要五十年以上才能结香。 这比金饼要珍贵多了,一棵正在生长的降真香,等它稍微长大一些,她完全可以扦插种植,种出很多很多降真香,不仅是活血化淤药,也被称为道家第一名香,名贵香药。 陈行一看云初的眼神,满心满眼都是这棵盆栽,摇摇头,赶紧把他三哥连哄带骗的拉走。 云初连刚煮好的五味杏酪鹅都没尝一口,直接揣着三万零八百贯出门,留下八十贯给苏叶买一家子的夏季新衣裳。 跑去唐家金银铺,购买清一色紫檀镶嵌螺钿,梅竹图笔筒、八宝盒、花鸟螺钿文台砚箱、妆匣、人物故事纹菱形盘、人物花草纹四重盒,平 均下来,每样十贯,各六百件,一共三千件。 在隔壁的湖州铜镜铺子转悠半天,才发现宋代的铜镜是按照重量定价的,每两铜镜六十至一百文,以一百文居多。云初挑选了五百个,每个铜镜重达十六两左右,每个一贯六百文。 此时,藏品累计五十万八千五百件,土地累计五百零九亩。其中,新拓土地三亩,加上上次空余的九十七亩地,正好空着一百亩。 云初精力有限,尽量把时间耗费在单价高的作物上,比如一对茄子和瓠瓜,东华门外妃嫔抢着买,三十贯一对,她干脆每天都采摘一百对。栀子花和茉莉花,六百文一盆,每天各挖出一百盆。桃花鳜单价高,一尾三斤左右,每尾五贯。三斤的鲈鱼一尾一贯,每天各送一百尾。 第34章 乌鸡孵化出了三十只白白的小乌鸡,毛茸茸的,甚是可爱。榛鸡只有十只小鸡崽,个头比乌鸡的鸡崽子要小很多,褐色的绒毛。只是这群榛鸡的叫声很奇怪,兹兹兹~ 云初拿菘菜、菠菜、金杏、大米喂它们。 另外七对观赏鸟,还没下蛋,刚把它们放出笼子时,十四只鸟飞的远远的,只留下一个个背影,消失在天边。 云初在原地发呆一分钟,待反应过来后,“啊!!!”土拨鼠咆哮! 不过没过两天,十四只鸟又全都回来住进了鸟屋,因为只有云初这里有屋有米有水。 智和等了好几天,眼见芳娘没有再托人带任何消息给他,他内心隐隐有些不安。 他爹生前只是厢军的剩军一员,每月三五百文,更没有留下任何值钱的东西给他。 倘若他要在这汴京城娶浑家,聘礼不可能低于五十贯,再低就没人会把女儿嫁给他。 他好不容易才在这大相国寺混一口饭吃,还是使了钱,找师兄帮忙。 不是谁都可以出家当和尚尼姑的,要有度牒才能出家。 要么正儿八经念佛经,通过各种考试获得,太难了。要么就是花一百七十贯买一张度牒。倘若他要是有这么一笔钱,他还出什么家啊。 他现在是寺内的俗讲僧,凭借着一张嘴皮子,混口饭吃,但远未达到娶妻的地步。 他现在有一些后悔,姿态摆高了,价码也开太高了,一间宅、一个铺子、三百贯。 忽而接到芳娘托人带消息,让他去大相国寺后面的一个巷子,说是她有要事跟他商量。 有消息就行,还不是被他拿捏了。 他刚走到巷子口,正喜滋滋的畅想未来,还没仔细看看四周,就被套上了黑色麻布袋,一阵头晕眼花的暴揍。 云初站在巷子口把风,罗嫂和芳娘站在旁边,围观陈默揍智和,四人皆带着帷帽。 芳娘身体还没好,使不上力,只得默默留着泪、咬着牙,不出声,暗示陈墨使劲揍。 陈默不愧是燕驰教出来的,下手专挑关键部位揍,保准一揍一个疼。 刚开始,智和还怒吼大骂,声音越大,陈默揍的越狠,渐渐的便不出声了,闷头挨打。 芳娘挂着两行泪,用手一抹,啐了一口。 云初眼看人揍的差不多了,对着陈默比划了个撤退的手势,罗嫂眼神感激的拜谢云初,拉着芳娘先走一步,隐入大相国寺门口庞大的人流车流中。 云初随后跟陈默打了个招呼,也跑到大相国寺山门口去,她今天正好来逛逛,淘点好东西。 燕驰和陈行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看着,全程旁观。 陈行:“周大夫,真是会挑人啊。” 云初一路挑挑看看,先跑去逗了一下五百贯的倒挂玄凤,又跑去各地退休老干部的摊子淘货,现在她已经跟这些老干部们混熟了,有什么好植物、种子,他们都会留着给她,谁让她天南海北的能侃半天,各地的美食,她也能说的上来。 新来一个卖书册的摊子,《杜甫诗集》二十卷,公使库刻印,定价一贯,也就是每卷五十文。还有《汉书》一百卷,定价五贯,也是每卷五十文。 这个时候的雕版印刷兴盛,官、私、坊刻并举,刻书规模之巨,数量之多,前所未有,涌现出众多校勘精审、刻印考究、地域风格独特的瑰奇之作。 宋版书在后世价值连城,素有“一页一黄金”之说。 比如《石壁精舍音注唐书详节》,被拍出一亿一千万的高价,创造了那一年古籍价格最高几率。 每个窑每年的瓷器产量有限,自瓷器之后,书籍,又一物美价廉的好选择,令云初激动不已。 这摊子上每本书,瞬间就成了云初眼里的宝贝,笑的合不拢嘴。每一本,都想伸手去摸摸,翻翻看。 她今天没带多少钱出门,口袋里只有一个小银饼。 燕驰晃悠着走过来,云初抬眼便瞧见了他,今天没穿公服,而是一身玄色箭衣,称的双腿修长。 “我帮了你,你是不是得请我吃个饭啥的,感谢我一下。”燕驰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铺子,便问云初。 “没问题,改天你有空,我亲自下厨。你带钱了吗?我想买几卷书带回去看。”云初求他。 “看书?你还爱看书?”燕驰挑眉,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云初拿起一本《杜甫诗集》,伸手准备翻开。 摊主轻咳了一声,“小娘子莫翻。不合适。” 云初一头问号,咋滴,大宋也有很多女子私塾,读书的小娘子不在少数,瞧不起我吗?! 你不让我翻,我偏翻翻看,拿起来就是随手一翻。 二十四解春意图,只见那闺房里,床沿边,全|裸着一男一女,摆着高难度动作,贴合在一起。 透过窗,庭院内海棠树下,一对半|裸男女,女子躺在木榻上,男子压在她身上,手里还拿着个玉器,咬着耳朵。 一笔一画勾勒的非常细致,连面部销魂表情都画了出来。 两人看的面红心跳。 只有摊主歪着头望向远方,无视眼前两人。 “你要买的就是这个?!”燕驰的耳朵红到滴血,不解的看着她。 云初都快心梗了,嘴角抽抽,这人还来补一刀。 那些文人,是真风流,书中自有颜如玉,读书人不骗读书人。 第31章 大宋某哥 立夏过后,已经有了夏天的一丝炎热,地里的春夏花朵尽情绽放,御街的花果铺子生意兴隆,各种香饮子铺子门前挤满了顾客。 云初之前泡发的九十九粒莲花种子全部发了芽,只挑出三十粒种在河道浅水区的淤泥里,生怕种的太多,到时候河道挤满莲花。 十天过去,莲花直接进入爆发期,开出了一百多朵莲花,沿着河岸一侧,全部布满莲花莲叶,新抽的荷叶卷着边。 当初为了方便采摘,特意沿着河岸一侧埋下莲花种子。 云初采了一百朵莲花、一百个大荷叶,趁着日头大,干脆用晒干的方式制作莲叶、莲花茶。 还有六十九粒种子全部放入瓮中养殖,加入河道里的淤泥和水,一盆盆摆在院子的天井之下,替代原先牡丹的位置。 青木另外雇佣了力夫和马车,送蔬菜、鲜果、鱼前往会仙楼。两百斤蔬菜,包括一百对茄子和瓠瓜,各一百斤林檎、樱桃、李子,桃花鳜、鲈鱼各一百尾。 花果铺上新夏季花篮一百个,青梅、金杏、林檎、樱桃、李子,各一百斤,栀子和茉莉各一百盆。和御街的花果铺一对比,品类、数量都少很多,但胜在果子新鲜、个头大、口感好,所以每天就这么点量,几乎销售一空。 苏叶和竹沥忙着晒药、碾药、制药,人参败毒散的药材,每样还剩下三百斤,四千八百份,预备着以后用。 云初忙着晚上挖花、摘果子、割蔬菜、捞鱼,白天眯着眼睛在躺椅上打个盹。 周家一家人勤快的忙碌着,前两日卖茄子瓠瓜、栀子茉莉、鳜鱼鲈鱼,得钱三千七百二十贯。 这日,云初忙着晒莲花、莲叶,有个小厮打扮的 人,来买甲鱼。 后来又来了十几个人,都是来买甲鱼的。突然间都跑来买甲鱼,云初也是一头雾水。 等到叶崎的常随小岗来了,才知道怎么回事。 上次跟叶崎打赌的那帮富贵公子哥,趁着天气好,又聚在一起赏花吃酒打赌了,这次他们赌的是甲鱼滋补效果。 他们得知叶崎从周记买的甲鱼,一传十,十传百,全跑来买甲鱼,拿回家试试。滋补效果不好,就让叶公子赔钱。 小岗听他家公子吩咐,特意跑来,让云初给那帮来买的人拿大甲鱼,三斤以上的,他家公子已经付了唐家金银铺的定钱,坐等收钱去买金簪,拜托云初千万别让他输,他连亵裤都押上了。要是输了,他一个月都别想出门了。 云初:“那我谢谢他。” 两天下来,卖了八十只甲鱼。 第三天,小岗送来一大箱子金簪,里面有八十支,说是公子打赌赢了八十个人,每人一百贯。这八十支金簪是酬谢礼。 云初也不扭捏推辞,干脆装了满满两个菜篮子作为回礼,茄子瓠瓜两对,三斤重的甲鱼两只,柳条串起四条鳜鱼鲈鱼,新上的五样鲜果,每样抓了两大包,青梅酒两大瓷罐,梅子姜两大包,蜂蜜两罐,新种的莲花两瓮,装了满满一马车。又给小岗装了满满一篮子鲜果作为跑腿费。 云初转身就把八十支簪子分给了苏叶和百薇,每人四十支,金灿灿的铺满一茶几,各式各样的花纹和造型,有的还镶着白玉、红宝石。 “阿姐,你留一些自己簪吧。”苏叶有点感动,这也太多了,每一支都有四两重,每天一支,一个月都不带重样的。 “对呀,阿姐,我年纪还小,现在不用簪子。”百薇最爱的是各种蜜饯果子,而不是簪子。 第35章 云初表示,她不爱带簪子,好麻烦,于是就直接做主,把八十支簪子一分为二,给了两妹妹。 周记生药铺的甲鱼,卖得直接断了货。只好收预定,一周后来取。 从富贵公子到妓馆,市井中传言周记生药铺的甲鱼炖汤服下后,能大大滋补身体。 许多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前去买甲鱼,回家炖汤,再加入一些其他滋补药材,发现果有奇效。 云初唯恐他们乱滋补,还写了一张饮食禁忌,附赠给每一个来买甲鱼的人。 三斤重的甲鱼一只十贯,可以算的上有点贵了,可对于那些富贵公子而言,实属灵丹妙药,堪称大宋版某哥。想想后世某哥卖的有多好,也就不奇怪了。 况且就算不买甲鱼,抓别的滋补药来喝,其实最后的价钱和甲鱼差不多。 后面好多来买的,还是妇人。他好,她也好。那些惯会过日子的妇人一盘算,还不如买甲鱼。 一来二去,周记生药铺以这种特殊的方式出了圈,那些妇人还顺带买了好些鲜果、花篮带回去,几个妇人坐一起闲聊家常,打趣聊着聊着,传的名气越来越大。 这名气传着传着就传到了殿前司指挥司。 屋子里,燕驰正批埋头阅公文,一身绯色圆领公服。 听见陈行快步走来,亦没有抬头,只问:“出事了?” 陈行笑着道:“三哥,周记生药铺火了。” 燕驰顿了顿,舒展了一下手臂,挑眉问道:“周云初又搞什么鬼?” “是因为一种甲鱼,周记生药铺用药材喂养的甲鱼,三斤重的,大补,效果极好。咱们禁军也有人去买了来,试过,是真不错。”陈行郝然。 燕驰一愣,她可真忙啊,几天没去,她又弄出了个甲鱼大补,“不管她。” 他突然想起上次在大相国寺山门口的书摊旁,翻开的那一页,历历在目,突然耳朵就红了。 “曹王家世子赵孝奕递了帖子。”陈行道:“邀请你去参加下个月月初的赏荷宴。” “又是赏荷宴,不去,离宗室远一点,尤其是两个亲王家。” 陈行摸了摸鼻子:“可是曹王家世子待人实在是亲和啊,好难拒绝。”他想了想又道,“他妹妹柔惠郡主八成是看上你了,小心她求着太后指婚。” 燕驰沉默。 陈行又看了一眼燕驰:“三哥,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小娘子?要不还是早点成亲吧,免得人都惦记。我记得以前,周大夫在禁中的时候,对你也是倾心不已,你还踩了她一脚,真真是不解风情,伤人心啊,到现在人家都怕你,躲着你。” 燕驰笑的如春风和煦,看着他平静说道:“你最近在周家吃朝食,好像很开心嘛,要不,你跟陈默换一下班。” “那怎么行!”陈行急着道,从身后拿出一个菜蓝子摆在桌子上,“三哥,周大夫让我带来送你的。” 燕驰瞄了瞄满满的菜蓝子:“这都是些什么?” “五包新上的鲜果,青梅酒两罐,梅子姜两包,茄子瓠瓜两对,鳜鱼鲈鱼两条,蜂蜜两罐,还有莲叶茶、莲花茶各一罐。”陈行想了想,又补充道:“周大夫让你多喝点莲叶茶,降降火。” 燕驰蹙眉,小摊上□□宫图的她,也该多喝点莲叶茶:“她倒是想的蛮周到的,这么多东西。还送谁了?” “除了你我、陈默,还有叶崎。”陈行一脸无语,“谁让他打赌赢了,让周记生药铺的甲鱼名扬汴京,又送了八十支金簪作为赢来的赌资,分给了周大夫,周大夫也不好让他的小厮空手回去。” 燕驰淡淡一笑:“这么说,送给我,还是附赠。” “那倒不是,每一个篮子里的东西并不一样,是根据每个人的身体情况特意安排的。”陈行解释道,“比如你的是莲叶茶,陈默的是三七粉,叶崎的是甲鱼。” 燕驰挑眉,“那你的篮子里是什么?” “那可就多了,青梅山药糕、五味杏酪鹅、酸脆芹菜,周大夫还说明天早上她煮真君粥、包羊脂韭饼,还有一份蜜煎樱桃,让我带着当零嘴吃。” 燕驰:“我是让你去盯梢的,顺带看看生药铺,不是让你去跟周家人打成一片的,这些小恩小惠就把你收买了?” 陈行一撇嘴,从怀里掏出一包青梅山药糕,打开,推给燕驰,“三哥,你尝尝这个,看看到底值不值得被收买。这个青梅山药糕可好吃了,酸甜可口,周大夫加了蜂蜜,独一份,别家买不到。” 燕驰不理他,小孩子心性。把山药糕包好,塞给陈行,“我不爱吃酸的,只喜欢甜的蜜饯果子,这个你自己留着吃吧。” “真是挑嘴哦,嘴巴比小娘子还挑,这可是你说的不喜欢吃的哦,我明天就去告诉你周大夫,让她把你的那份给我。”陈行眯着眼睛,“正好,我娘好喜欢吃。我带回去给她。” 燕驰想起了其他事,“明天你去问问,人参败毒散还有没有,要订购四千八百份送到茂州。还要再准备三千两百份,以防万一。” 陈行一愣:“三哥,茂州又有疫情了吗?” “恩,主要是吐蕃番部那边没控制住,那边的老百姓往茂州逃,疫情反复往茂州扑。当地和附近几个州的药材都已经耗空了。我刚接到密报,之前在当地的一个商人,被感染后,却当成了普通寒症,就带着商队一路东行,幸好走的是水路,接触的人不多,沿途各州路出现了零星几例疫病,已经控制住。现在整个商队已经到了汴京,被隔离控制在西郊驿馆内。” 陈行刚放下心来,又诧异地问道:“靠周大夫一个生药铺怎么够,和剂局也准备了药材吧?” 提起这个,燕驰有些失望,“备了,但是上次和剂局送到茂州的药材,大哥私下里写信告知,效果没有周记生药铺的药效好。尤其那一批三七粉,随军医官报告,比他们在当地买的八头三七效果还好。你从明天起,就去盯着,周大夫要是来不及,你就在那里一起干吧。” 第32章 吃瓜到家 带着疫病的商队到了汴京西郊,云初一无所知。 眼下正是林檎、樱桃大批量上市的 季节,每种水果都种了十亩地,产量巨大,预计至少三万斤,好在是分批种植的,陆续分批成熟。 云初摘不完,恨不得抓个苦力去摘果子。 崔七介绍了个名叫欢儿女使过来,住在西浮桥附近的街巷,主要负责浆洗洒扫,每日过来两个时辰,晚上回家住。 云初看她手脚勤快,成日笑容满面,很是讨喜,便自作主张,月俸多加一贯,每月七贯。 清晨,云初在灶间包好了羊脂韭饼,每只韭饼里包了足量的韭黄和羊脂,上炉起蒸时,香气飘出去,飘得满院子都是。 青木小时候最爱吃的就是这一口,每次他娘蒸韭饼,他都守在炉边,等到韭饼好了,解开笼盖,他娘总是先夹一只,放他碗里,他先咬一口,往皮里吹气,可香了。 小时候过年,娘总是会买一些亮澄澄的霜糖,一小块要三文钱,家里孩子多,每个人分到的不多,每次只有十块。 爹教书,娘给人看病,偶尔给富贵人家看一次病,能有不少进项,每次娘总是先买米面酱醋,四季衣裳,到最后才考虑孩子们的零食。 他用功读书,天寒地冻,酷暑难耐,每一天他都早起读书,很早就进了太学,成了太学舍上等生,可是渐渐的就发现了不对劲,科举取士,取了很多士子,但是却没有那么多官可做,大把的进士闲赋在家。 苏大学士作为主考官,也曾向朝廷谏言,冗官太多,那一个岗位几个人都挂名取俸禄,还有边缘小官,到了地方之后,极尽一切贪污腐败。 太学六人住一室,五室一斋,他和当今右相章相公的次子章援,礼部尚书的孙子叶开,也是叶崎的堂弟,住在同一个屋室。三人同龄,去年都是十五岁。 章援嘲笑叶开,叶家男子不行,他跟他堂哥叶崎都是嘬奶汉。叶开骂章援喜欢摸男人,尤其喜欢粘着眉目清秀的青木。 恰逢百薇生病,青木作为家里顶梁柱,便干脆退学回家种草药,没有让妹妹苏叶一个人承担的道理。 远离太学两个不时争吵的高官子弟,又称衙内,他俩吵架,别说太学管不了,就是打起来,开封府也懒得管。 早上吃完云初做的羊脂韭饼,又吃了一碗真君粥,阿姐加了很多金杏、少许蜂蜜,正好去一去羊脂的油腻。 他今日照旧要去会仙楼送果蔬、鱼,每天看着家里有这么多进项,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心里分外踏实。 阿姐让他送完货物,去大相国寺转转,去买一些他和竹沥喜欢的东西,比如潘谷墨、制墨名家陈赡的墨、赵文秀毛笔、书籍画册。只要他两喜欢的,阿姐都给买。 今日庙会,人挤人,尤其是大相国寺门口就是汴河,从汴河下来的船只成千上万,卸载下来的货物来自天南海北。 货物多,人多,地方又不大,每逢庙会,摩擦少不了,闲汉无赖打架斗殴极其平常。一般开封府都会安排人在附近巡逻,遇到打架就会去维护一下秩序。 第36章 他送完货物后,四处转悠了一圈,买了三大包爱吃的香糖果子放在竹篮里。 正蹲在一个书摊前,津津有味的看起来,忽听吵起来了。 他抬眼望去,一帮寺内武僧抄着僧棍,列成两排,往东边赶过去,末尾的人是智和,青木认识这人,总是出现在他们街坊,有一次他还看见智和在跟芳娘说话,芳娘递给智和一双做好的布鞋。 青木也没放在心上,估摸着可能又是哪里来的闲汉斗殴,大相国寺的武僧出来维护秩序,毕竟是在大相国寺的地盘。 于是继续低头看书,顺带看了一眼自己的菜篮子,别被踩坏了。 半刻钟后,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还往青木这边挤过来。 青木正想去把笔墨书籍买了,早点回去,免得被搅进这场混乱中,万一被开封府抓进去就麻烦了。 走之前,顺带瞄了一眼,人群中间斗殴的两人,不正是他那两个同室的太学同学兼舍友吗? 章援和叶开,两人正在掐架。 青木纳闷了,这两人不在太学读书,跑大相国寺来干嘛。 掐的头发都散了,两人一白一蓝,皆是绸缎衣裳,褙子都被扯破了,一身泥土。章援一个过肩摔,把叶开扔在地上。 青木赶紧放下篮子,麻烦摊主帮忙看一下,往人群里挤过去。 奈何围观的老百姓,看热闹的是真多,里外几层,他好不容易快要扒拉挤进去了,就听叶开坐在地上骂:“你今天就是揍死我,我也要揭了你的老底!怎么,说你青木哥哥两句,你就不开心了。你凭什么替人抱不平啊,你算人家什么人啊?嘿,你就是喜欢他!我早发现了,你没事就缠着他给你讲经书,一言不合就粘上去。怎么,你青木哥哥不读书了,你心疼死了啊?还是再也见不到心上人,心底难受?” 青木闻言,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往前挤的身姿立刻刹车。 章援恼羞成怒,脸上红了个通透,愤恨的一拳揍向叶开。 叶开躲开了,又在地上滚了两下,迅速爬起来,“你不让我说,我偏说!昨日看见你青木哥哥,半年不见,已经变得清风朗月,个子都蹿高了一截,你又春心荡漾了!” 青木白皙的面盘,刷的一下铁青。 章援逮住叶开,正欲拳打脚踢,抬眼便望见了青木一双悲愤的眼睛,正定定的看着他。 叶开趁机反踹章援一脚,顺着章援的眼光,青木正饱含气愤。 开封府的人来了,一看就犯愁,心里暗骂谁报的案,让老子来处理这种鬼事情。 一个是右相的次子,一个是太府寺卿叶大人的侄子,真真是让人头疼,抓回去他们还得挨骂,不抓,这么多老百姓的眼睛看着呢——当众斗殴。 普通老百姓敢干这个,统统抓回去丢牢狱里关几天就安分了。 来都来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看,“两位小公子,跟我们走一趟开封府吧。” “不去!”叶开一摸脸上的泥灰,“谁敢跟我爹告状,我就去开封府天天找他喝茶。” “我们的账还没算清楚呢,你别想走!”章援也不示弱。 “走啊,后面巷子里见。”叶开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谁不去,谁是狗。” 开封府衙役:“你俩不要太过分” 围观群众直接丢下一个字:“戚~” 四散而去,各忙各的,摊子叫卖声又渐起,讨价还价。 衙役见现场也没什么损失,赶紧撤了。总不能真把他俩抓回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现场只剩下了三个人,青木冷眼瞪着两人,也不说话,转身去书摊前买下刚才看的那本书,又跟摊主道了谢,径直离开大相国寺。 章援直接跟了上去,头发半散,脸红到脖颈,“青木,你都听到了?” 青木没吭声,直接走到汴河畔的茶肆旁,递给茶博士两文钱,牵过自己的马车,坐上马车,看了一眼低头站着的章援,叹了口气,“你先坐上来。坐马车里面去。” “等等我,我也去。”叶开也跟着上了马车。 青木简直没眼看这两货,“你两都给我老实点,谁再动手打架,就给我下去。” 云初正坐在院子中,和百薇、欢儿一起制作一款端午果子。清洗金杏、李子、青梅、生姜、紫苏,全部切成细丝,用盐腌制暴晒,制成咸酸的杂色果干丝,这就是百头草。 青木领着两个头发散乱,身上一身泥土的少年,进了铺子,吓了百薇一跳。 两人在周家重新梳了头发,都换成青木新做的夏衫,老老实实对面坐着,肚子饿的咕咕叫。云初便把早上剩下的真君粥,盛了两碗端给两人,一人一碗还不够,又啃了两个羊脂韭饼,吃的满嘴流油,活脱脱像是逃难出来的。 青木也不想管这两人,可是没办法,以前读书的时候穷,这两人总是暗地里接济他。 两人一身脏兮兮的回去,学监一看就知道两人不仅逃课,还打架,转身就禀告两人父母,少不得挨一顿打。 “青木,”章援一副很委屈的样子,“你听我说” “打住!我不想听,你两是长的狗脑子吗?在大相国寺门口打架,是不是在太学里待腻了,想换到开封府住几天? ”青木神烦这两室友,以前这两货就让他没个清净。 “哼!章援听说你这段时间都出现在会仙楼,他好长时间没见你了,跑去蹲你呢。”叶开翻了个白眼。 “蹲我干什么?”青木无语,“我只是退学,又不是咋了。” “你一声不吭的走了,我们以为你出事了呢,很是担心。”章援低头。 青木长叹一口气,“没出事,我好的很。” “那你以后还回去读书吗?我见不到你,好难受。一个人读书吃饭睡觉,没意思。”章援红着脸。 青木嘴角抽抽,这话他该怎么接。 云初端着一盆洗好的樱桃出来,一脸震惊,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弟弟,青木拱人家白菜了?! “阿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第33章 蜜煎樱桃 昨日夜里下了场大雨,雨水噼里啪啦,砸在小院里新栽的莲叶上。 云初一无所知,在空间里忙着挖花、捞鱼、补种草药和花苗。 牡丹下市,她便把种子一包包分类收好,待到明年再种,腾空出来的三十二亩地,全部用于种植降真香。 摘下满满二十篮鲜果,樱桃真是娇嫩,稍微挤压一下,卖相就不行了。 不过周家实现了水果自由,各种水果吃不完,便制作成蜜饯果子、果酒。 大清早,云初就在弄蜜煎樱桃,洗好去核,先加蜜,小火煎熬,等果肉析出很多水分,控干水分,再次加蜂蜜,煎至水分收干,等到果肉呈现琥珀色,水分几乎被糖分取代,大幅度降低酸度,就成了蜜煎樱桃。 百薇想吃樱桃饼,自己的妹妹自己宠啰。 云初有的是力气,便用青梅水煮软樱桃,去核,果肉捣烂如泥,再加入蜂蜜,揉搓成团状,用模具压成一个个小饼。 专门买了一个梅红匣子,一屉一屉的装满各种蜜饯果子,各有滋味。 云初制作的果子,加了蜂蜜,用最新鲜大个的鲜果蜜渍,比外面买的更好吃,酸甜入味,可以长期存放。 百薇尤其喜爱蜜煎金杏、蜜煎樱桃。云初做了整整各两百大包,放在后厅的柜子里,专门给家人做零嘴。 苏叶和竹沥最喜欢吃的却是云初另外做的一款,乳酪樱桃。 新鲜樱桃去核,盛入定窑白瓷碗中,浇上似酸奶般浓稠的甜乳酪,喜甜就再浇上蜂蜜,拿勺子一勺一勺舀着吃,再饮一杯酸甜青梅酒,倍爽。 陈行这几日在生药铺帮忙晒药,一份份初夏鲜果甜品,吃的乐不思蜀,时不时带两包回去给他娘尝尝。 陈夫人从青梅酒开始,就成了周家蜜饯的忠实粉丝,叫厨娘跟着陈行过去学手艺。 等厨娘回来一禀告,才发现不是手艺问题,而是食材,周家花果铺的鲜果大个饱满水分足,甜度也高。还有蜂蜜,那蜂蜜不是药蜜,但是酿出来的蜜却是清甜。 陈夫人每天清晨用温水吞服一勺蜂蜜,解决了多年难以启齿的便秘问题,一身舒畅。 陈夫人的贵妇圈便开始一起采购周家蜂蜜、鲜果、蜜饯,仆妇带着小厮,驾着马车,每样鲜果都买个三百斤拿回去酿酒、制作蜜饯,反正只要三十文一斤,超大个果肉的蜜煎五十文一包,蜂蜜每瓷罐装二两,一贯钱。这些都差不多算零嘴,对于贵妇们来说,很便宜。 燕驰照着上次的采购清单,预定四千八百份人参败毒散以及三七送往茂州,又预定了三千两百份作为预留。 云初摊手,做出一副让人为难的样子,表示有点困难,来不及。 并不是,她上次就准备好了四千八百份的药材,昨天苏叶和竹沥已经收尾。 燕驰心知肚明,陈行每天都会去汇报,抿嘴微笑,“八千份,分两批出货,一共两万七千七百贯,我先付七千七百贯作为定金。这里是大相国寺的库帖,周大夫,望尽早出货。” 第37章 “”云初两眼放光,笑嘻嘻的看着燕驰,一边伸手去拿案几上的库帖,一边说道,“那那怎么好意思呢” 燕驰蹙眉,:“”没看出来,你挺好意思的。 云初一边看库帖,一边问燕驰:“三公子,喜欢吃蜜煎樱桃吗?” 燕驰纳闷,有大单你就笑脸相迎啊,“还行,听说你这里有一种乳酪樱桃,再配一杯青梅酒,滋味更美妙。” 云初后悔了,干嘛多问一句,这家伙怎么点起菜来了。 “那你稍坐一会。马上就来。” 云初进了灶间就是一顿操作,白瓷盛着乳酪樱桃,浇上蜂蜜,黑瓷杯盛着青梅酒,再盛一碟子蜜煎金杏和蜜煎樱桃。 四样端上来,燕驰马上坐直,一勺一勺品尝他的初夏甜品。 云初也不管他,自顾自的继续洗青梅、金杏、樱桃。青梅酒二十罐早分完了,趁着青梅季,再多酿一些,留着自己喝。蜜煎金杏和樱桃,家里五人都非常喜欢,反正可以长期存放,就多做一些。 燕驰边吃边看云初清洗鲜果,她可真不把他当外人,小娘子都会把自己收拾打扮一番,她倒好,啥也不收拾,就在他面前大大咧咧的忙她的活,完全不跟他搭两句话。 眼见他吃完了,云初转身进后厅拿了两包蜜煎樱桃、蜜煎金杏送给他,收起库帖,就把他赶走了。 这女人相当无情。 她忙着呢,弄完青梅酒、煎完果子,马上揣着钱出门买东西了,回来还得接着种草药、摘果子、捞鱼、喂鸡喂鸟,忙死了都,哪有闲情逸致跟他慢慢喝茶闲聊。 大相国寺东门商业街,非常繁华,卖幞头、腰带、书籍、字画古玩的铺子云集。 云初在刘家书坊闲逛,今天就是跑来买书的,前两日收入都是三千七百二十贯,今日又收到定钱七千七百贯、花果铺收入三百贯,她现在口袋里有一万五千四百四十贯。 大宋的书籍分为官刻、私刻、坊刻,后世统称宋刻本,记录了当时的历史文化,宋刻本比黄金还珍贵,价值连城。 由于靖康之耻,后世全世界宋刻本数量不超过三千部,少的可怜,其中百分之九十九还是南宋刻本,后世仅存的北宋刻本,除了佛经外,只有十六种,而且十种在日本,在国内的只有六种。 一部名叫《礼部韵略》的书,相当于北宋版新华字典,藏家一万块偶然得到,破破烂烂的残本,被南京图书馆以两千六百万的价格拍下,加上拍卖佣金,高达两千九百九十万。 南宋龙舒郡本《王文公文集》三卷孤本拍卖,两点六亿元成交,创下宋版书拍卖的最高纪录。这部书全本一共一百卷,其中七十二卷藏于上博,可谓价值连城。还有一套七十卷,在日本,也是残本,两本残卷互相拼凑,恰好是全本。 云初在刘家书坊找到《王文公文集》、《礼部韵略》,还有《新唐书》两百五十卷,《太平圣惠方》一百卷,《元丰类稿》五十卷,《太平御览》一千卷,《册府元龟》一千卷,《资治通鉴》两百九十四卷。一共两千七百九十九卷。 云初大致翻了翻,每一卷都刻印的很清晰,纸张略有些发黄,跟摊主讨价还价,若是便宜,她还会从他这里买。 摊主的打扮像个读书人,名叫刘毅,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头带着黑色垂脚幞头,身穿白纻直裰、白绢裤,腰系水晶绦带。 按照市场价五十文一卷,一百三十九贯九百五十文。一分不能便宜,因为这就是市场价,除非买旧书,二三十文一本。如果云初买的多,可以给她稍微摸一点零头。 摊主把书卷一本本搬上云初的马车,很是好奇。云初表示,家里有几个读书人,他们爱看书,也爱藏书。 一段时间没去州桥客栈汴河畔,李旌新一批 货物早就翘首以待,之前云初大量采购,李旌口袋里的资金也更充足,这次来了三十只船,全都是龙泉窑青釉。 不过这次都不是日常用品类瓷器,而是花瓶占多数。 刻花花卉纹双系瓶、琮式瓶、鬲式炉、粉青釉凸花葫芦瓶、刻花缠枝花卉纹五贯盖罐、队塑蟠龙莲瓣纹盖瓶、八卦瓶、贴花云龙纹盘、堆龙钵、缠枝牡丹纹梅瓶、葫芦瓶、贴花龙凤纹荷叶形盖罐,十二种。 龙泉窑青瓷,照旧二十五文一件,云初包了其中二十只船的货,也就是六十万件,十二种,每种五万只。 照例送了龙纹盘、荷叶形盖罐各一百个,云初想起刚买的两千七百九十九卷,就差一个,干脆跟李旌开口,再送一件八卦瓶,凑整数。 此时,藏品累计一百一十一万一千五百件,土地达到上限一千亩。空地五百五十一亩。 每一个种地人,对着空着的土地,始终都有一种罪恶感,浪费可耻。 云初在大相国寺山门口的摊子上买了十种蔬菜种子,蕨菜、芥菜、生菜、莴苣、苦菜、芦笋、胡萝卜、芋头、山药、甘露子。又买了两大袋苜蓿草和燕麦草种子、义塘甜瓜种子、卫州白桃幼苗、水鹅梨幼苗。 空着那么多土地,没精力种植,就发展畜牧业,先撒草籽,木栅栏一围,待草生长出来,就放马养兔子。 宋人冬天特别爱吃拨霞供,其实就是火锅,以清水打底,香辣咸香的味道主要从蘸料获得,肉片先加料腌渍,再放入锅中烫,兔肉、羊肉用黄酒、酱油、花椒等腌渍半小时,清水烧开,烫一烫肉片,沾一些蘸酱就可以吃了,甚是美味。 干脆在珍禽异兽摊子买了四匹西域良马,一般合格的马匹价格在四十至五十贯一匹,而这四匹西域良马非常适合拿来配种,一匹要价七十贯,两公两母。 买了六只兔子,两公四母,一贯一只。 汴京城的服务业竞争大,除了打广告,服务也很贴心,直接送货上门。 在方木匠家买了很多木栅栏,剩下五贯回家。 这一晚上,云初把二十亩地的木栅栏围好,从中间分成两半,中间留了一个门,可以开关,方便兔子们从一侧迁移到另一侧,一半面积十亩地,两边都撒上苜蓿草和燕麦草种子,形成一个小型流动牧场。 在最边侧的一角撒了四亩地的苜蓿草和燕麦草的草籽,用木栅栏围了两侧,沿河的一侧不围栅栏,方便马儿喝河水。先喂了那四匹马胡萝卜、林檎,吃饱了就在一百亩地里撒欢的遛弯。 新买的十种蔬菜,各占地一亩。由于茄子和瓠瓜,单价高,干脆又各增加了四亩。 义塘甜瓜、卫州白桃幼苗、水鹅梨,各种十亩。 经过一番调整,一共占地五百八十亩,剩余四百二十亩地空着。 实在是劳动力不够了。 第34章 金杏酿酒 自从和会仙楼合作了几次之后,会仙楼的掌柜很是满意,尤其对桃花鳜和鲈鱼的品质赞不绝口,用掌柜的话来说,刚从河里捞出来一样。 云初看着青木带回来的会仙楼日常供货清单发愁,皱巴巴的黄纸上写着:鳜鱼和鲈鱼,三斤以上,各两百尾巴,甲鱼一百只,茄子和瓠瓜一百对。五种鲜果,各一百斤。十种蔬菜,每种一百斤。 鲜果和蔬菜,单价低份量又大,她实在没有那个精力去采摘那么多。 直接划掉鲜果和蔬菜,保留鱼鳖、茄子、瓠瓜。鲜果和蔬菜留着自家吃或者送人,或者喂鸡、兔、马。 继青梅爆果之后,金杏也进入了丰果期,望着满树黄澄澄的金杏,云初舍不得果子烂在枝头上。 勤快的采摘一晚上,大清早就在制作金杏酒。幸好有两个帮手,百薇清洗,欢儿去核。 跟传统的水果浸泡米酒不同,而是用三斤金杏榨果成汁,不加糖、不加水、不加酒曲,像酿葡萄酒一样酿成五度的金杏酒。 云初种的金杏,可能是因为在空间内生长的原因,比较甜,有足够的糖分,能够自然发酵,而且有梅子的酸度,酸度和甜度恰好能达到一定的平衡。 整整五十个大酒坛,封存好,放在后厅阴凉处慢慢发酵,十天半个月后就能喝了。 青梅酒上次的二十小罐,被瓜分一空,暗戳戳来打探的人不少,云初又酿了二十个大酒坛。 没办法,大宋的男男女女都喜欢喝两杯,喜欢过节日,更爱在节日喝酒,所以每年朝廷相当一部分的收入都来自酒税。 甚至,军队没钱了,朝廷就下一道诏令。以前不允许造酒的各州军,诏令一下,可以用公使钱酿造,每一百贯造十石,也就是每斗酒造价一贯钱。卖酒的价钱,高于每斗一贯。 大宋酒政实行“买扑法”,酒曲只许官卖,不能私造。私造酒曲五十斤,要被处死的。 七十二家正店有酿酒权,脚店从正店买酒。孙羊正店就是城东南厢最大的酒户,旗下的脚店上千家,甚至洛阳也有它的脚店。 民间不准私自酿酒,但近年来,勋贵人家兴起自酿之风,只要不是拿出去贩卖被逮个正着,都好说。 云初的金杏酒不用酒曲,青梅酒的米酒是从会仙楼买的。 第38章 私酿的酒不能拿出去贩卖,最多送一些熟人。除非她以孙羊正店、会仙楼这些正店的名义卖酒,可是这些正店凭什么给她挂靠。 云初又研究了一下金杏的新鲜吃法,像乳酪樱桃一样,乳酪金杏,洗好的金杏,果肉去皮,浇上甜乳酪,再淋上一勺蜂蜜。 到了正午,晒药制药累了的周家五兄妹、以及欢儿、陈行,坐在院子中的竹榻上,每人抱着一碗乳酪金杏,吃完再喝一杯青梅酒,不过瘾的,还会再续一杯。 云初有空的时候,甚至会做一大锅五味杏酪羊做暮食。 与云初这边云淡风轻、研究吃喝的小院生活相反,好几天没出现的燕驰正在汴京城风云涌动中搅和,派他去搅和的也就只有官家了。作为官家的贴身近卫,燕驰有时候忙的脚不着地。 云初还记得当年在禁中时,宫女们常常小声谈论官家。 在太皇太后驾崩后,官家亲政半年之内,雷霆一击,霹雳手段,邵圣绍述,把先帝留给他的新法大臣一个一个调回来,亲近的内臣也找回来。 朝堂上,用人手段堪称老辣,九岁登基,十五岁平衡章子厚、曾子宣、蔡元度三位大臣,游刃有余。 亲政后,伐西夏,把西夏打的险些丧国,小梁太后一杯毒酒没了;攻青塘,占领河湟地区,获得稳定的战马供应,建立强大的骑兵指日可待。可以说,江山社稷尽在掌中。 嘉祐龙虎榜出身的一堆人杰给他当老师,九岁面对一堆人精老头。 帝师,亲自教出来的小皇帝,实现他们的政治抱负,这帮老头想想都激动人心。 可惜,孩子太聪慧了,吊打老头们。 官家十二岁时就学会了搅弄朝堂风云,有次馆阁人员考试,又又命苏大出题。 我们的苏大,文名远播,可总是骂最狠的话,挨最毒的打,每次出题必定充满争议。 他认准了就干,果不其然,他出的考题中有一段论述是评价曹操和司马懿的话:“终不学曹孟德、司马仲达狐媚以取天下。” 御史参他,你苏大贯通古今,竟然以王莽、袁绍、董卓、曹操篡汉之术为题。王莽“元后临朝时,阴移汉祚;曹操欺孤寡,谋取天下。 你苏大这道考题到底意欲何为?公然欺罔二圣。 当年太皇太后没理御史们,只想好好过年。 御史们对太皇太后这种无原则宠信苏大很嫉妒,更加气愤,又发起新一轮的弹劾。 官家:我故意的,苏大作为朕的老师,朕太了解他的脾气了。还让苏大出考题,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你们这帮旧党宰执,我父皇刚走,三年不改父道是为孝,你司马牛竟然提出“以母改子”,罢除新法 ,欺孤寡!欺我年幼! 如今朝廷上,几乎都是新党的天下,苏大已经被流放了。可是新党三巨头都是刺头,章子厚激进,进击的铁血宰相。曾子宣保守,在新旧党之间反复横跳,有向太后支持。蔡元度是新学领袖王安石的次女婿,政治资源雄厚。 朝堂上总是这样,你方唱罢我登场。 昨日旧党打压新党,把新党贬去岭南吃荔枝。今日新党上台,把旧党弄去岭南。 好了,大家一起去岭南吃荔枝。 后宫也不安宁,官家没儿子,更是弄的风卷云涌。 所以小宫女云初麻利的滚出了宫门,在这汴京城开着铺子赚钱,时不时的研究吃喝,逛逛大相国寺,品尝美食、喝小酒,快活似神仙。 没想到的是,又过了几天,燕驰出现了,来签收那八千份人参败毒散,并带来了两万贯的库帖。 云初一激动,就开金杏酒庆祝,并下厨整了几个菜,紫苏虾、红烧桃花鳜、清蒸鲈鱼、五味杏酪鹅、三十只清蒸螃蟹,蜜煎樱桃和金杏,咸酸劝酒。 金杏酒开坛时,果香混着酒香扑鼻而来,燕驰眼睛都亮了。 眼前的云初,并不是天井下的牡丹花,而是那只牡丹上的小蜜蜂,勤劳的挥舞着小翅膀,赚她的小钱钱。 这一顿饭,主客皆欢喜,算是云初宴请燕驰,并送上二十坛金杏酒,以示感谢。 陈行也带走了十坛,回家给爹娘喝。青木预留了四坛子,第二天分别送给了章援和叶开。 闻风收到信的叶崎派了小岗来,说要买金杏酒,云初直接送了他四坛子。 苏叶送了六坛给街坊邻居。最后家里只剩下五坛,留着自己喝。 自从这顿饭之后,燕驰就开始了时不时来周记花果铺蹭饭,每次蹭完,必打包带走,有时候是酒,有时候是蜜煎果子。 甚至很是关心最近有没有出新品,从蜜果、酒到菜品,都要问一遍。 云初纳闷,华冠丽服的武勋世家公子,没事跑她这小铺来蹭吃蹭喝算怎么回事?怎的如此不见外? 她倒不是介意吃喝,而是他一来,她就不好出去买书、买瓷器,一车车拉过来,若正好被他碰到,该怎么解释。他可不好糊弄。 燕驰拟出了一个日常供货清单,递给云初。 云初看的一愣一愣的,“清风楼?要跟我合作,日常供货。为什么?” “因为背后的东家正是在下。” 云初:“” “每次我都打包很多东西回去,其实是给我爹、两个嫂子和侄子们尝尝,都说东西不错,他们都很喜欢。若是你愿意,可以入股。” 云初笑着道:“不太好吧,生药铺已经供应了药材,再给清风楼供货,那样合作的太密切了吧。” 燕驰笑着春风和煦,“看来日入万贯的生意,周大夫是看不上了。” 云初扶额,有钱不赚吗?!心动啊。 一步步上贼船。 殿帅府院子中,夜风微微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栀子花香。 青年负手而立,一一听完汇报后,笑容渐渐淡去,他的眼睛生的很美,唇也生的好看,薄唇如刀,线条优美,显得薄情又克制。 欢儿最后一个汇报,站立在他身后,低声禀告:“公子,周家一切正常,并未发现任何异样。周娘子让我每天巳时后过去,只待两个时辰,未时末离开,只要时间一到,她就赶我回家。” 欢儿并不是殿前司的人,而是燕府的家生奴婢,父兄皆在为燕家效力,从八岁开始,欢儿就一直习武。 燕驰替欢儿重新安排了一个身份,才瞒过崔七,安排进了周家铺子。 他抬头看着眼前的栀子花,伸手摘下一朵,闭上眼睛,深嗅一口花香,“叶崎最近来周记了吗?” 欢儿恭声道:“不曾,他的常随小岗来过,周娘子送了四坛金杏酒给他。他的侄子叶开跟青木是太学舍友,两人关系很好。不过,倒是另有一男子总是盯着周娘子。” “何人?” “周娘子的堂哥周益,从沙门岛逃回来了。公子,若是此人做出异常举动,请公子明示。” “护着周家人,别把周益弄死,留着还有用。” “是。” 他沉默了片刻,笑了笑,才继续开口:“优先护着周云初。” 第35章 汴京看房 云初逛街的时候,远远的望过那些正店,建筑雄伟壮观,装饰富丽堂皇,下酒菜推陈出新,中秋时还会为自酿的新酒游街打广告,每天可谓顾客盈门。 有的正店作为行头所在地,还有住宿观光、生意谈判、贸易往来、签订合同、校验货物等业务场所功能。 相较于潘楼、樊楼、孙羊正店,这些可容千人的酒楼,清风楼就显得清瘦单薄很多了。 清风楼原是前任宰相王相公亲族的酒楼,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易主换人了。 一直以南食为主,易主之后,增加了北食、川饭,精选品类,重新编定菜谱,重金聘请各州路几十位技艺精绝的茶饭量酒博士,荟萃东西南北精华。 每年清明时节,各家正店都会上新酿的黄酒,尤其以清风楼的黄酒最好喝,主打养生。 比如黄酒炖鹌鹑,上流社会看来,鹌鹑是大补食材,特别能助房事。一般酒楼都有十几种鹌鹑做法,清风楼更是以黄酒炖鹌鹑,大补。 有宋一朝,真是吃货的黄金时代。 燕驰拿来的日常供货清单,上面的菜品五花八门。从蔬菜水果、米豆、水产到鱼鳖、腌腊肉脯、野味。 光一个肉类,就有十几种。除了羊肉、猪肉之外,还有鹿、黄羊、獐子、野兔、雉、鹅、山鸡、家鸡、鸭子、鸽子、鹌鹑、鹧鸪、鸠子、黄雀。 燕驰的饼太大,她一个人吃不下。她哪有鹿、黄羊这些东西。 但是好在,她可以光明正大卖酒了,以清风楼自酿酒的名义。 荔枝、柑橘、橙柚、枇杷都在开花,每种水果都是十亩地,干脆买了二十个蜂箱,每一种水果树中间摆放蜂箱,以生产荔枝蜜、枇杷蜜等。 二十只乌鸡崽,只长大到半大。十只榛鸡鸡崽,就更小只了。 四匹马没啥动静,就是吃的皮毛发亮,苜蓿草和燕麦草每天都在疯狂生长,种下的第二天就发芽,三天就结草籽。 第39章 六只兔子的繁殖力惊人,因为母兔有两个子宫,公兔一年到头发情,四只母兔一共产下三十只小兔子,毛茸茸,黑白褐三种颜色,这么快的繁殖速度,估计二十天后,这些兔子成熟了,又会生两百多只的小兔子。 好在吃的比较杂,除了苜蓿草和燕麦草,菠菜、菘菜、胡萝卜、芹菜、生菜,还有各种水果,兔子都能吃。 若是接下燕驰的单子,云初每天都要给清风楼捞一百尾桃花鳜、鲈鱼,一百只三斤以上的甲鱼,一百斤虾。 之前多种的四亩茄子和瓠瓜,也相继成熟,每日要摘下一百对专供清风楼。 现在空间内有五十个蜂箱,果树都在开花结果,平均每箱蜜蜂每天产蜜三两左右,产蜂王浆二两。 云初每隔三天,就去收割一次,二两规格的瓷罐,蜂蜜装满两百罐,蜂王浆一百罐。 这两样,每个月收割十次,全部供给清风楼,粗略估算一下,月入三千贯。 过去的十天,每天都在给会仙楼供货,鱼鳖茄瓠,每日收入五千二百贯,也就是五万二千贯。 花果铺的夏季花篮、栀子和茉莉、鲜果、蜂蜜进项,每日两百五十贯,留作铺子和家中日常开支。 再加上燕驰送来的人参败毒散款项两万贯,云初揣着七万二千贯出门。 日益繁重的采摘,让她必须增加在空间内劳作的时长,所以她需要一个单独的宅子,白日在宅子里呆着,也可以进入空间内干农活。 后期大量采购书籍、字画、古玩、瓷器 ,都送货到这个宅子。 周记花果铺现在人多眼杂,她倒不是担心弟弟妹妹们,而是燕驰那双敏锐的眼睛,虽然笑的春风和煦,可是她总是隐隐不安。 上次生药铺被砸,发现宅子是燕驰时,她就有了再找一处宅子的念想。 李旌自己买宅子时的牙人,名叫何安,专做宅子租赁买卖,当时手上就有几处宅子出售的信息,李旌自己看过,很是不错。 恰好苏叶不忙,云初便带着苏叶,跟着何安看了三处宅子,李旌作陪。 第一个宅子,在小纸坊巷,位于城南,离朱雀门很近,左临天街,右临大相国寺向南延伸出来的街道,街上五花八门的铺子,也是个热闹的地方。两进大宅,热闹但是也嘈杂,人来人往。 宅子主人要价四千贯。云初嫌弃太嘈杂,性价比不高。 第二个宅子,在赫赫有名的春明坊,位于外城,紧靠汴河南岸角门子,沿着汴河南岸向西到御街,沿途很多客店、商铺。 居住在这里的大多是勋贵人家,至少出过三位宰相。 云初一行人,站在坊口观望,青石铺成的街道,向里面弯曲延展,两百房屋皆瓦房,楼门相交,肃穆庄严,院墙内探出丛丛修竹。 原是太宗时枢密使的宅子,太宗御赐,曾经的显宦之家,气度尚在。 三进宅子,十几间厢房,园子里遍植鲜花,栽满名贵花草,姹紫嫣红,翠竹夹道,苍树翠蔓,远处水声潺潺。 海棠、木香、含笑、绣球、凤仙等,目不暇接,名贵花草不下百种,比云初空间内的还多。 云初和苏叶站在一片芍药花荫下小憩,上千朵芍药开的正旺,旁边的花圃中,木笔花、杜鹃、金雀儿,夭夭灼灼。 坊外行人匆匆,坊内确是一片安静的天地。 闹中取静,又离大相国寺不是很远,这两点非常好,缺憾就是价钱不便宜,十年前要八千贯,现在这处宅子的价格一万一千贯。 毕竟汴京城寸土寸金,房价一年比一年贵。这个价格,房主也不急着出售,只是挂着。 春明坊房子贵,还有一个原因,宋绶、宋敏求父子,他们在学术文化,特别是藏书史上的影响力使得春明坊名垂青史,三万本藏书吸引着读书人,宋家俨然成了汴京城图书馆。 甚至王安石在馆阁任职时,与宋家为邻,方便去宋家借书看,堪称大宋版学区房。 另外春明坊浓郁的文化氛围,宅主们热衷收藏和鉴赏书画、金石。 四人往北边走了几条街,第三处宅子,在城东左军第一厢延和坊,南临兴宁坊,西临惠政坊,东北边靠近曹门,北边穿过柳林巷就是潘楼街。 这一带官府颇多,榷货务、弓弩院、市易司,巷口有家祝婆婆香药果子。 三进的宅子,几十个房间,收拾得很典雅,小桥流水,假山、荷塘、亭台、花圃,样样齐全。 何安介绍,这处宅子,在整个延和坊,找不到第二家,主人家急售。 原来主人名叫严存,洛阳人,在汴京经营丝绸彩缎生意多年,家中银钱囤满,妻妾成群,就是无人生下一男半女。 今年清明节,因和友人在郊区踏青赏花,吃多了酒,回来后心悸而亡,一妻四妾为了争家产,打的头破血流。 正妻一怒之下,悄悄委托了何安,愿意将宅子卖了,换成了银钱回洛阳娘家。 因怕夜长梦多,急着出手,价钱不高,只要四千贯,家中所有家具、陈设全部留下。 云初把春明坊、延和坊两处宅子的房主、左邻右舍全都问了一遍,确定跟燕驰没关系,才放心。 云初和苏叶回去的路上,把马车停在汴河畔,两人边喝紫苏饮边商量着。 云初看中了春明坊的宅子,安静,隐私性强,里面上百种名贵花草,可以移植到空间内种植,也可以回收一些本钱,但是性价比确实没有延和坊严宅高。 苏叶倒是看中了严宅,和春明坊对比,面积更大,景观也不错,更重要的是价格实在是美丽。 几十间厢房,哪怕把宅子的一半租出去,每年也有四百贯的收入,十年本金就回来了,而且家具陈设挺新的,都是好木头打的家具。 云初对北宋末年汴京房价的了解,往后房价只会更高,通货膨胀。 苏辙晚年在徽宗年间,在汴京买了一套住宅九千四百贯,很普通的宅子,远没有今天看的春明坊、延和坊的宅子好。 这个时候的汴京人口大概有百万,汴京饭馆酒肆的杂役,一天的工钱差不多是两百文,街头商贩一天的平均收入也在两百文上下。 一个普通打工人至少需要一百二十八年不吃不喝,才能攒钱买得起苏辙那套房子。 没钱,宰相也不好使,也得租房。大文豪欧阳修润笔费很贵,但他开销大,也租房,他房子还漏雨,还写了一首诗。 云初让苏叶先保密,暂时不要告诉家里其他人,她过几日去买宅子。 忙完人参败毒散大单之后,苏叶继续沉迷她的话本子,回家的路上特意拐去买了几本新出的。 云初驾着马车,苏叶坐在旁边,一边抱着紫苏饮喝,一边细数她最近看过的话本。 “阿姐,前几日,我看一个话本子,嫡庶教,嫡子继承家里一切,庶子庶女没有任何家庭地位,以结婚嫁了高官、生了三个儿子为人生成功典范,连生五个女儿就是女人最大的失败。好像除了结婚生孩子、跟小妾斗争,家长里短,就没有别的事情了。苏辙大人家五个女儿,个个嫁的都是进士呢,可没人说他家夫人失败。” “还看了一个话本子更有意思,说刚成亲的一对小夫妻,新郎一夜十几次。可怜的新郎,农户家的牛,都不敢这么使的。” “皇帝爱一个女子,就让她当外室,作者写皇帝多么多么爱她呀。怎么会呢,本朝的皇帝,可是最爱哪个女子,想方设法都要让她当皇后,比如真宗的皇后,二婚,生不出儿子,借别人肚子生一个儿子给她,也要让她当皇后。” “还有一个更奇葩啊,一个皇子爱上一个异国公主,灭了公主的国家,杀了她父母,公主的复仇竟然是自杀,让他失去她。这简直匪夷所思。” 云初:“” 第36章 大火烧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就着夕阳,周家人吃完暮食,各忙各的。 苏叶点灯,倒了杯金杏酒在一旁,看新话本,竹沥坐在她对面看他的草药集。百薇去找石榴和芳娘一起学刺绣,青木约了章持、叶开逛州桥夜市。 西浮桥沿街灯笼陆续点亮,一弯银钩挂天边,星子如棋。 云初站在铺子门口,正打算关门回房,忽然瞥见巷尾转角处有一个男子,低着头,光线有些暗,看不大清楚。也没细想,关了门就进入空间干活。 之前由于人参败毒散的大单,导致大面积草药被挖光,今天特意补种。人参种在荔枝等四种御花园果树下,四十亩地,每亩地种了一百棵。 各补种了十亩三七和甘草,谁让这三种草药最值钱。在劳动力有限的情况下,当然是捡贵的种植。 三斤以上的桃花鳜和鲈鱼,被捞的只剩下几条,剩下的全是孵化出来没多大的鱼苗。三斤以上的甲鱼也没剩下多少,剩下的都是拳头大小的。 短尾鹦鹉、红翅绿鸠、黑枕黄鹂、白寿带、青冠雀、红尾角雉、白鹇,陆续都下了六七个蛋,孵化出了幼鸟,各自找了鸟屋住下,甚至有的自己搭建了鸟窝。 第40章 乌鸡、榛鸡,除了买来的那五只是成熟的,剩下的都是半大的鸡崽。 云初围着土地转了一圈,惊喜的发现荔枝、枇杷、柑橘、橙柚都结果了,只是还没成熟,青涩的挂在枝头,四十亩地啊,放眼望去,都是果子。 兔子的繁殖是真快,三十只小兔子,一天一个样,毛越来越多。 云初的目光落在牧场的几匹马身上,两品母马竟然生了两匹小马,估计是今天早上生的,地上的苜蓿草和燕麦草繁殖的更快,已经覆盖了六亩地了。 小马紧紧跟随着母马,四匹马都在低头吃草,晃晃悠悠走的很慢,时不时的还去河边喝水,云初摘了很多林檎、胡萝卜喂它们。 看起来种了很多, 但是除了蔬菜、五种鲜果、时令鲜花足量,其他的供货有点断档。 马的繁殖速度太慢了,等小马长大,按照空间的生长速度,估计至少要几个月,乌鸡、榛鸡、观赏鸟也是。这么一思量,家禽畜牧种类和数量都太少了。 各挖一百棵茉莉、栀子、含笑、素馨、凤尾兰,采摘五种鲜果各一百斤,茄子和瓠瓜两百对,夏季花篮一百份,虾捞出一百斤,螃蟹一百只。 顺带去看了看莲花,采摘了五十朵莲花和莲叶,晒干做莲叶茶,很方便。 想起还有一千八百粒莲花种子,干脆先泡六百粒发芽,种植后再分三批卖掉,瓮种的莲花很受欢迎,文人爱夏天赏莲,诗集歌会,莲花必备。 云初忙完一切后,泡了个泉水澡,回去盖上被子倒头就睡。 燕驰那边却接到了欢儿派人递来的消息,周益晚上可能有行动,鬼鬼祟祟。 立即带了十几个府兵,快马加鞭往西浮桥赶去,夜晚出游的人多,全都挤在路上,小半个时辰才赶到西浮桥附近。刚过崔三娘茶铺,便见对岸火光闪动。 燕驰忙到河岸边一望,不是周记生药铺,是紧邻着的茶水铺,茶棚顶部的稻草易起火,现在燃起了大火。 他忙驱马过桥,急赶到周记,街坊的一些人已拿了水桶、木盆在那里奔忙救火。 风一吹,火苗上蹿,烧到周记生药铺最西侧那间房,火势急猛,房子周边及房顶都燃着火焰。 门窗都紧闭,被大火笼罩住,听不到里头动静,不知房内是否有人。 府兵几回想破门进去,都被凶猛的火焰逼回。 燕驰一个眼神,左右府兵撞开了周记花果铺的门,里面飘出一股香料的味道,苏叶和竹沥趴在桌前,油灯还亮着。 府兵抱起竹沥,欢儿扛起苏叶,往外撤。燕驰大马金刀跨进去,里面几间房都空着无人,只有一间房紧闭着。燕驰一脚踹开,借着火光,模模糊糊看见榻上帷幔下躺着个女子。 燕驰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直接进去,低头一看,是云初,摇晃了几下,依然未醒。 用被子蜷起床榻上的人,抱起就往外走。此时青木和百薇也赶回了家,百薇和欢儿照顾着昏迷的苏叶,青木抱着竹沥。 西边的罗嫂丝鞋铺紧挨茶水铺这间房,眼看着也即将要被燃着。一旦火势蔓延过去,整条街都难幸免。 燕驰的府兵见那茶水铺墙边有只铁锹,忙抓过来,奋力铲土,扬向茶棚顶和柱栏,阻挡火势迁延。 幸而天静风不大,燕驰派去通知军巡铺的潜火队铺兵,也及时驾船赶到。六个铺兵拎着两只巨大牛皮水袋在河边灌满水,搬上岸,那袋口扎了一根长竹管,四人挤压水袋,两人手执竹管,管口喷出水柱,射向房顶火焰。另三人各抱一只牛胞水囊,也加紧望空滋水。 府兵铲了数百锹土,终于将茶坊这边火势阻住,但棚顶后头火焰仍在蔓延。见铺兵船上还有一根唧筒,便跑去抱了下来。一根粗长竹筒,两端开孔,中间插了一根木杆,杆头裹絮,紧塞在竹筒中。 将竹筒伸进水中,抽动木杆,吸满了水,抱着奔到棚子前,用力推动木杆,水柱随之射向棚顶火焰,比土锹灵便许多。如此来回奔了十几趟,终于将棚顶的火也浇熄。其他人也将旁边那间房的火浇灭。 一个铺兵踹开了茶坊铺子的门板,走进去查看,随即惊呼起来。 两个铺兵忙跟了进去,见地上躺着个人,十七八岁左右的年轻男子。他忙走近,俯身去探脉息,还活着。一转身,墙角还躺着一个,六十岁左右男子,也有脉息。 另一个铺兵在一旁惊唤:“这边还有一个——”他回身一看,窗下还躺着一个老年妇人。那铺兵指着说:“那个是伙计贾小八,这两个是茶坊店主蔡夫妇。” 燕驰环视被铺兵拖出来的三人,房子着火,两个宅子中,六人均未逃跑或呼救。 看来,起火前这屋中六人已经昏迷,周益用茶棚作为易燃火引,连带着对茶坊中三人一起下手。 燕驰让欢儿和陈默留下彻查,自己带着周家五兄妹回了殿帅府,安置在他自己的小院中。 一路上,燕驰抱着云初不撒手,坐在马车里盯着眼前这张巴掌大的小脸看半天,他有一脑门子问题想问她,奈何坐在旁边的百薇虎视眈眈。 到了燕驰的院子,直到百薇鼓起勇气,一把将他拦下,提醒他男女有别,这才把云初放在榻上。 百薇守了云初和苏叶一整夜,直到两位姐姐相继醒来,她才大哭一场,擦着眼泪絮絮叨叨的说清昨晚发生的事情。 欢儿和陈默逮住了在附近观察情况的周益,一把将他扭送到了殿帅府地牢,连夜审,没扛过几个回合,就全都招了。 他之所以能跑回来,是宋浩遣了人在沙门岛接应,让他逃出来,宋家生药铺的店主胡得禄在汴京给他安排了住处,给了盘缠和迷香。 燕驰早上上直之前,安排了府中女使送去衣裳,让云初换上。 大早上,云初刚换好衣裳,燕驰在门外等了有一小会了。 出了房门,燕驰看见,眼睛一亮。 云初换上了他准备的浅粉长褙子和罗裙,内穿一件月牙白抹胸,腰系粉色绦带,墨发以同色丝带束起。淡雅干净的颜色越发衬得人眉眼娇妍,若盛夏蔷薇。 云初看了眼燕驰,随意转了两圈便开口道:“好看吗?” 燕驰摸着下巴沉思着,点点头:“还行,家中女使的衣裳,没想道,你还挺合适。不如来我府上,给我当女使吧。” 云初白了他一眼,谁家中女使穿绸缎,这一套从里到外,差不多要二十贯,“三公子,我怕你请不起,我这成天招灾惹祸的,两宅子都快烧掉了。还差点搭上一家小命。”又叹了口气:“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的着我的地方,请吩咐。” 燕驰点头,“走吧,去西浮桥看看宅子。” 等云初一行人到了西浮桥,茶坊的老夫妇和伙计已经在打扫,街坊邻居都在帮忙,罗嫂的丝鞋铺保住了,屋顶边缘烧焦了点木头。 开封府的衙役也正在现场查看损失,周益被关在了开封府牢狱里。 云初见无辜连累茶坊老夫妇,内心愧疚不已,正准备开口,燕驰一个眼神拦下。 衙役张六哥在云初他们来之前,就已经跟街坊告知了,已抓住纵火犯和同伙,各位的损失由他们赔偿。 张六哥见燕驰陪着云初一家过来,还在揣摩燕驰和周家的关系,他的同伴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一个激灵回神。 虽说开封府和殿前司隶属不同部门,但还是恭敬的禀明了开封府早上开庭审判结果,赔偿问题,胡得禄已被捕,抓捕宋浩的消息已递出去。 眼前年轻人唇边带着笑意,绯色公服穿在他身上,并不古板,唇角笑意显得亲切英朗。可他的眼神却并不亲切,那双清冷的黑眸显得薄情克制,似静水深潭。 张六哥心中一紧,蓦地生出丝畏惧。 他与这位殿帅家三公子相交甚少,此人年轻有为,平日里笑的春风和煦,甚是很好亲近。 然而他的官位并不是靠着荫封得来的,而是年少就敢一刀一刀砍过去,血染禁中,护着陛下登基。常年在殿前行走,又怎么会心思简单? 和煦皮囊下,到底藏着什么心肠,让人生出一股不寒而栗。 张六哥一想,秉公办理,也就心安理得。 等众人离开后,云初想起张六哥提起,是欢儿去开封府报的案。 欢儿怎么会去报案,她不是该回家了。 云初站在花果铺院子中,带着疑惑,凝视着躺在躺椅上晃悠的燕驰,“欢儿,是你的人,你派人监视我?” 第37章 买房买马 燕驰面不慌,心不跳,嘴角噙着微笑,“是又怎样,不看着你点,你现在都成炭灰了。” 云初:“那我要怎样谢你。” 燕驰道:“不用谢,你跟我回去, 给我当女使就行。” 云初面色一沉,不想再跟这人废话,“你也不怕我变着花样毒死你。”转身就去找苏叶他们,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忙呢。 燕驰叹了口气,幽幽怨道,“早上还说以后有事请吩咐,要报答我,现在就翻脸了,真是个无情的女人。真心错付了,错付了。” 第41章 云初听着背后燕驰的一腔哀怨,差点一个趔趄跌倒。 跑去隔壁铺子,和苏叶、青木一起帮着茶坊老店主蔡伯蔡嫂整理打扫,青木请了修宅子的砖瓦匠过来,把两边宅子一起修了,费用他先垫着,回头去找开封府张六哥。 云初转身回了花果铺,从仓库里拎了满满两篮子蔬菜鲜果鱼虾出来。 燕驰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长长的睫毛,略薄的双唇,唇线分明好看,云初呆看了一会,不知为什么觉得很想咬一口。 陡然升起的异样反应,吓得云初一哆嗦,她一定是疯了,慌慌张张拎着两篮子跑去了隔壁茶坊。 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便驾着马车奔向春明坊,她实在是很喜欢春明坊的宅子,书籍、收藏鉴定、安静,每一项都在勾引她。 古往今来,买房照样都要看位置,绝佳地段,价格必然不菲。春明坊,就是靠近官员上朝入宫门的上风上水区域。 春明坊步行至内城的繁华商业娱乐地段、皇宫、官衙等办公机构并不远,属于步行半小时生活圈范围。 厚厚的城墙为坊内屏蔽了内城的喧嚣,可谓闹中取静。汴河从旁边穿流而过,岸上绿柳如烟,名公巨卿云集,云初越看越喜欢这里。 云初思量着,春明坊的宅子要比其他地方贵一倍,贵就贵吧,大不了回去大力发展畜牧业,卖马卖兔子□□明坊,反正她不急。 先去买延和坊严宅,这样低的价格很难再买到面积这么大的宅子,更何况以后可以租一半出去,收回部分本钱。 很多勋贵富商也会把自己多余的宅子租出去,每年收租相当可观,有些官员的月俸二十五贯,内城稍微大一点的宅子,月租能收二三十贯, 勋贵富商们一个个都争相投资邸店,所获利润极高,利润被称为“痴钱”,意思是傻瓜都能挣到的钱。 比如仁宗时,官营邸店有房二十六处,两百间厢房,年收入十三万余贯。现在房价上涨不少,邸店的年收入更多。 更何况,白日她也能在延和坊进入空间干活,等过一段时间买了春明坊,再把家人都接到延和坊居住。 于是找到何安的房屋租赁买卖铺子,又带上李旌做中间人,约了严家娘子,商议好一切事物安排,包括严家妾室、仆人、家具、付款时间、交房时间等一应谈妥,七天之后严家交宅,在茶肆签了房屋买卖契约,李旌作为中间人也签了字。 又往东水门内城墙右侧的税务那里签字、交税,过了税的交易契书才是正契,一旦有纷争,官府才会当作凭证,税费百分之二,八十贯。 七天后交房时,云初再付房屋价钱四千贯,牙人中介费百分之二,八十贯。 买完宅子,直奔大相国寺,珍禽异兽摊子,又来逗逗五百贯绿毛玄凤,看看摊主有没有带来一些好东西。 云初一眼就瞧见了一匹西域幼马,还是母的,便询问是否还有这样的小马。马的繁殖速度太慢了,每次只能生一匹幼马,自然条件下孕期十一个月。 哪怕在空间快速成长,她得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批量卖马,又不是没有牧场,足足一百亩的牧场,撒欢了跑马。 张五郎表示,他家住在南郊玉津园附近,专门饲养天南海北的珍禽异兽,像这种西域幼马,母的,他还有五十匹,都是今年春新生的。 云初知道,养马很费草料,几乎占成本的一半以上。一匹合格的成年马,若卖价五十贯,从幼年养至成年,成本至少二十五贯。 像这种西域良马,更是要喂的精细,除了新鲜的牧草,还要喂胡萝卜、林檎、红枣,甚至喂蜂蜜,成本更高。御马的喂养,设立了一个专门的机构采买蜂蜜。 等到马儿长大了,还要给马洗澡、梳毛、修蹄子等等一系列保养。总而言之,很费钱。 云初不在乎喂马成本,反正她空间内很适合养马,干脆定下这五十匹,跟张五郎约定,三天后送马至杏花冈庶人园。 她到时候先安排崔伯崔婶休沐,园中无人时,她接收五十匹马儿进空间。 在大相国寺各地退休老干部摊子上,看到一盆种植的赤灵芝,长出了菌盖,摊主开价一贯,连盆带走。 赤灵芝啊,当然不能放过,买回去种起来。 云初又跑去大相国寺东门商业街的刘记书坊,这家书坊的书籍质量很好,青木推荐的总归不会差到哪里去。 跟坊主刘毅预定书籍,除了上次的两千七百九十九卷书籍,这次增加欧阳修的《洛阳牡丹记》一卷,凑个整数,两千八百卷。 每卷都要一百本,就是二十八万卷书籍,一万四千贯。 刘毅见云初在铺子里转悠翻书,估计还要买一些拿回去做藏书,推荐《文苑英华集》,这套书籍有一千卷,还有《太平广记》五百卷,《大般若经》六百卷,《汉书》一百卷,《杜甫诗集》二十卷,《武经总要》四十卷,《华严经》八十卷,《毛诗正义》四十卷,《营造法式》三十四卷。 云初盘算了一下,两千四百一十四卷,每卷刻印一百本,一万两千零七贯。一共五十二万一千四百卷书籍,两万六千零七贯。 刘毅干脆给抹了零头,两万六千贯。两人约定好,今日先付定钱一百贯,三天后送货至庶人园。若是还有什么好书籍,第一时间通知云初这位大主顾。 云初口袋里还有三万多贯,干脆赶往唐家金银铺,那里的镶嵌螺钿,真乃艺术品,夜光贝制作的螺钿,哪怕是夜晚都发光。 购买螺钿玳瑁菊唐草纹念珠盒、三叶形盒、螺钿菊花纹经函、螺钿菊唐草纹经函、螺钿玳瑁菊唐草纹拂子、夹纻漆螺钿水仙盘,平均每样十贯,各六百件,一共三千六百件,三万六千贯。同样预约三天后送货至庶人园。 又买了卷草纹金镯四十个,每个二两重,二十贯一个,花掉八百贯。 此时,藏品累计一百六十三万六千五百四十件。 趁着天还没黑,云初马不停蹄赶往方木匠宅子,他常年带着几个徒弟制作桌椅等家具,大院里堆满了各种木头都有。 云初在他那里买了些三十年以上树龄的椴木,锯成三十公分一段,一千三百段,平均三十文一段,三天后送往庶人园。 至此,之前收来的七万两千贯,把未付款项全部算入支出,一文不剩回家。 等云初到家,西浮桥附近的店铺都已关门,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昨夜发生的大火。 蔡伯蔡嫂、伙计受到了惊吓,也庆幸救火及时,拣回一条命。 他们得知纵火的是周家的亲戚,怀恨报复,这才连累他们惹火上身,原本心里对周家都有一些不痛快,但是青木又是先垫钱修房屋,其他人也是帮忙收拾打扫,想想平常周家人没少关照,也就渐渐放下芥蒂。罗嫂在一旁说好话,周家也是受害者。 苏叶挨家挨户送上果蔬菜篮,给大家压惊,连累大家受累了,态度谦和又有礼,渐渐风向就转了,一起唾骂那纵火的人和帮凶。 等到人群散去,周家人坐在一起 吃暮食,百薇才想起一些事情,告诉云初:“阿姐,昨夜虽说是燕大哥把你救出来的,但是他把你裹着被子抱出来,又带咱们去燕府,好多邻居和铺兵都看见了,今天就有流言满天飞了。” 云初夹菜的筷子顿时停住,“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细节?” 百薇小声道:“同乘马车去燕府的路上,他抱着你不撒手,一直盯着你看。” 青木补充:“今天我去开封府,张六哥一直旁敲侧击,燕大哥和你的关系。上次跟叶家在开封府打官司时,燕大哥曾经说你是他未婚妻。” 云初正喝着米粥,呛到了,对面四双眼睛好奇的看着她,满满的都是疑问。 轻咳几声,“瞎说,流言而已,不必放在心上。我跟他清清白白的,没啥关系。” 苏叶诧异道:“可是,阿姐,我看燕大哥对你挺上心的。” 云初一怔:“是挺上心的,他让咱们以后每天给他的清风楼供货,看样子想绑定一块。欢儿也是他的人,他派了来盯梢的。” 众人倒吸一口气,面面相觑。 “那以后怎么办?欢儿还继续在这里干活吗?”竹沥问。 云初想了想,蹙眉道,“可留可不留,有利有弊,欢儿若是留下,铺子里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她可以第一时间通知三公子。可是,咱们家的大小事情,他都会知道了,一点隐私都没有。而且,他常常跑来,流言蜚语总是有的,败坏我清誉。” 百薇笑着道:“那可以留下吗?我想跟她学练武。昨晚她单手就能制住堂哥,身手实在敏捷。” “练武?为什么?” 百薇道:“就是想学,揍他个哭爹喊娘。阿姐,好不好,留下欢儿吧,拜托燕大哥,让欢儿教教我。” 第38章 凭空出现 不同于周家的热闹人多,燕驰的小院很清净,屋里点着几盏油灯,走廊下挂着两个红灯笼,燕驰负手而立,望着天边的月亮出神。 第42章 陈默刚从开封府回来,一进院门,“三哥,宋浩接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跑了,我们的人去迟了一步。” 燕驰蹙眉,直接往房内走去,“有人给他递消息,可能就在周益被抓的现场。” 随即倒了三杯青梅酒,又用银筷子夹了颗蜜煎樱桃进嘴。 陈默跟着进门,随手把门带上,跑了一天,正好口渴,端起一杯一仰而尽,犹如春日甘霖。 “会是谁呢?”他妹夫胡得禄,还是他自己早就埋伏在附近的人,只等现场烧个精光,再去报信。 燕驰道:“跟开封府的人通个气,创造条件,假装让胡得禄逃走,派人跟着他。这次他们纵火下药,下次还不知道会玩什么呢。” 陈默没说话,周益怎么会跟宋浩勾搭到一起呢,按理说,宋浩和胡得禄并没有多少损失,跟周家算不上仇敌,除非有人要求他们这么做。 陈默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青梅酒,酸甜可口,实在好喝。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燕驰这个小院里,充满了各种蜜煎果子、果酒、鲜果,随处都是周记的东西。 “嗯,争取一网打尽。”陈默瞄了燕驰一眼,调侃道,“开封府有传言,你自称是周娘子的未婚夫,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定亲了。” 燕驰摸摸鼻子,“流言而已,不用大惊小怪。” 陈默嗤笑,“这不是毁周娘子清白吗?她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还未待燕驰回答,便听到敲门声,燕驰应了一声,陈行抱着三篮子果蔬进来,往桌上一放,松了口气。 燕驰笑笑未说话。 陈行指着三大篮子,“苏叶让我带来的,说是感谢。下次去周记,我不骑马了,干脆驾马车去,反正每次都是一堆东西带回来。三哥,你喜欢周娘子吗?” 燕驰继续睡沉默,也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我看她一点想嫁人的心思都没有。” 陈行看向他,“那可不一定,差不多清明节的时候,我看见周娘子跟秦家瓷器铺的掌柜,并肩坐在马车上,一起喝着香饮子,有说有笑。秦掌柜二十出头,姿貌秀美,脾气也好,挺招小娘子喜欢的,更何况香染街口的秦家解库,是有名的大财库。” 陈默也知道,汴京有句童谣——周家衣,庞家饭,银钱尽在秦家店。 秦家解库楼店十分宏伟,很多人都把钱存在那里放债生利,朝中一些紫袍大臣在那里存了不少,连陈默自己也存了。 燕驰嗤笑:“秦昭那小子的确是长了一副文人书生样。我看周云初并没有看上他。” 陈默问道:“三哥,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小娘子?” 陈行附和道:“就是,你再不主动点,万一哪天被指婚了,就惨了。” “没心没肺的,翻脸无情的。”燕驰想了想。 陈默:“你喜欢被虐啊?”脸上挂着一副你怎么有这种喜好的表情。 陈行趴在桌子上,捡起一颗蜜煎樱桃进嘴,抬头看向燕驰,“我是发现了,周大夫越虐你,你越高兴。前几天,送了一盆降真香盆栽给她,她可开心了,当即就把三哥抛之脑后了,满眼都是那个盆栽。啧啧。三哥还美滋滋的看着她。” 燕驰抿了口青梅酒,“这你们就不懂了,酸中带甜,味道才正好。” 陈行愣住,“以前你只吃甜的啊,还嫌弃青梅山药糕是酸的,你不吃,现在却说酸中带甜,才正好。”又扒拉开一个篮子,“呐,听说你不喜欢吃酸的,周大夫给你准备的都是甜的,你的这份蜜煎樱桃和金杏,还有梅子姜,加的蜂蜜多一些。” 燕驰悠悠道:“算她还有点良心。这是我应得的。” 陈行、陈默对看了一眼,三哥莫不是看中周娘子了吧?! 陈行幽幽道:“三哥,你莫不是忘了,以前你踩了周大夫一脚,她躺了半个月。” 陈默一拍陈行脑袋:“你个臭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三天后,云初在庶人园接收了五十匹幼马、一千三百个椴木、螺钿三千六百件、书籍五十二万一千四百卷。 整个园子,只有四条狗安静的蹲在门口看门。五个大池塘长出了很多莲叶,抽出了一两个花苞。 芹菜、菘菜、胡萝卜、生菜等蔬菜长的鲜嫩,瓜藤爬满了架子,一根根水嫩的黄瓜垂下来。蜜蜂嗡嗡嗡到处忙碌。 崔伯崔婶把菜园子收拾的很好,这些蔬菜看着就好吃。现在基本上不用外出买蔬菜了,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草药园里,那些草药都在生机勃勃的生长着,杂草前不久被锄过。青木去群牧司买了很多粪肥,埋粪施肥,一点点看着草药从幼苗成长到现在,再过两三个月,有的草药就可以收割了。 枇杷挂果了,青涩的果子,表面上还带着一层毛茸茸。由于林檎、金杏、李子、樱桃、青梅种的迟,现在才刚刚成熟,可能由于云初给它们浇过空间内的河水,第一年就挂了不少果。 逛了一圈园子后,云初很满意。冯家老宅也被崔伯崔婶收拾的一尘不染,给周家五兄妹每人收拾了一个房间,还有十二间大厢房和三个大仓库。 倘若有一天,她回家了,这六百亩地的园子、延和坊的宅子,都留给青木他们,也不用为了生计发愁,她也就安心了。 云初进入空间后,引导五十匹小马到牧场,摘了一筐林檎,挖了胡萝卜,全部拿去喂马。 给四匹成年马喂了蜂蜜,黑色皮毛的公马叫闪电,白色的叫如风,两匹母马分别叫超光、绝影,絮絮叨叨的叮嘱它们不要欺负新来的小马,要和平相处。 不想走路时,就哄着闪电,骑着它在园子里巡视。 以一亩地最中间的位置为中心,四周浅埋了一百个椴木进土里,把那棵赤灵芝从盆栽里挖出来,种在中心位置上,这样等赤灵芝成熟,喷发孢子时,孢子能落在四周的椴木上。 一筐装 满大概四十斤,云初各摘了五筐樱桃、林檎、李子,摘下两百对茄子和瓠瓜。作为明天给会仙楼的日常供货,价值六千零十八贯。 这段时间,主要赚钱的就靠着茄子和瓠瓜,东华门外嫔妃采购价三五千钱一对,也就是三十至五十贯。给会仙楼供货,量大,就干脆按照最低价三十贯一对,这两蔬菜是真贵,偏偏勋贵们爱吃。 她现在跟清风楼合作,有了酿酒权,干脆摘下六百斤金杏和青梅,有时间就自己动手酿酒,没时间就直接卖鲜果。捞出五百斤虾、五百只螃蟹,茄子和瓠瓜两百对,价值六千六百三十六贯。 顺带采摘了五种鲜果各二十斤,捞出十条桃花鳜、鲈鱼、二十斤虾、三十只螃蟹,养在水桶里,这些都放在灶间,留给崔伯崔婶。 收拾妥当后,云初便驾着马车离开。今晚可以早点休息了,有一个可以独处的空间就是好,想干什么干什么,没人盯着。 初夏夜里下起了大雨,燕驰晚上收到欢儿送来的密信,周云初看了三处宅子,最后买下了延和坊的大宅,又在庶人园待了一天。 燕驰躺在榻上,捏着一个金杏,反复思考一个问题,她这些货物到底从哪里来的? 若是从外面采买,那每日必会有人给她送货。 若是从庶人园运过去的,怎么没看到每日有人给她送货。 凭空出现的货物?这太匪夷所思了。 第39章 初吻到位 第二日雨停了。 早朝结束,燕驰便驾着马,晃晃悠悠往周记花果铺的方向走,他要去解决一直困扰他的问题。 夏日天亮得早,周家人已经忙碌了许久,送货、制药、货品上架,百薇甚至早上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 竹沥又开始晒药、碾药,没有大单,自然没有压力,慢悠悠的碾。 苏叶依旧看诊,有病人来就接诊,没病人就和竹沥一起制药。 云初早上做了一锅鳜鱼粥,三屉洞庭饐,配上自己腌制的酸脆小黄瓜,一家人早上吃的都很开心。 正坐在院子里竹榻上,数梅红匣子里的钱,三张库帖,剩下大部分都是小金饼,三天一共进账一万八千七百二十贯。 刚数完,就听见前铺的百薇叫起来:“燕大人?” 云初一怔,殿帅?殿帅来干什么? 抬头便看见,穿着绯色公服的燕驰握着马鞭走了进来,不由松了口气,立即合上梅红匣子,转身进入厢房放好,又从后厅柜子里,弯腰取出莲叶茶、蜂蜜、蜜煎樱桃,提上刚烧开的一壶热水,回到竹榻前。 燕驰熟稔得像是回到自家,不过有一说一,这里的确是他的宅子,已经躺在了躺椅上,闭目养神。 梁婆婆家女儿珍娘送来一屉新品米糕,正跟百薇说加了蜂蜜、乳酪、香药,用周家的樱桃做了点缀,好吃又好看,卖的很是火爆,赶紧给周家送来一屉,还是热乎的,飘着香,让趁热吃。 燕驰睁开眼睛,恰好看见云初正用筷子夹着咬了一口。 来者是客,云初不好自顾着自己吃,于是从厨房拿出一副碗筷,夹了一个米糕放碗里,递给燕驰。 第43章 燕驰也不客气,干脆吃了起来,的确香甜,三口吃完。 两人大眼瞪小眼。 “我没吃饱,还有吗?”燕驰问道,。 云初笑着揶揄:“怎么,殿帅府的厨娘没给你做朝食?”便转身进了灶间。 燕驰撇撇嘴,四更时,天还是黑的,就得赶道待漏院,亟待早朝。 风雨寒暑不改,迟到了,还会被知班官登记上报,很多人宁可饿着肚子,也要坚持上朝,也有带着羊肉、清酒做早膳的。 燕驰这么大个身高,运动量大,消化的也快。 很快,云初便端着一碗鳜鱼粥、一屉洞庭饐、一碟酸脆黄瓜,放置燕驰面前的茶几上。 燕驰就着酸脆黄瓜,一连喝了三碗鳜鱼粥,干掉一屉洞庭饐,恋恋不舍的放下了筷子,往躺椅上松快的一躺。 云初想起她酿的荔枝蜜酒,于是转身进去抱了一坛酒、带了两个酒杯出来,“三公子,你尝尝,荔枝蜜酒,对殿帅的风湿寒疹有好处。”倒了两杯放在茶几上。 燕驰端起一杯,抿了一口,微甜清冽,味道纯正,“剩下几坛,我都要。” 云初比划了一根手指,“剩下一坛,酿的不多,只酿了这两坛。” 燕驰想了想,突然问道:“你还会酿什么蜜酒?可以给清风楼供货吗?” 云初不语,她喜欢喝各种酒,要是问会酿哪些酒,那就多了,可是她没有那么多时间精力去酿,掂量着该怎么回他。 燕驰看她犹豫,“若是你没空,你写方子、提供酿酒材料,我找人去酿。” 云初怔住,他可真会看穿人心思,可是他大清早就为了跑过来吃一口朝食,这汴京城满大街到处都有各种好吃的,要谈合作?又在打什么鬼注意。 云初叹了口气,看不懂他,从竹榻下,取出笔墨纸砚,摆在茶几上,低头写下酿酒方子,“方子倒是很简单,只是荔枝蜜不易得,从福建或者蜀中运荔枝蜜过来,成本高。” 燕驰注视着云初的眼睛,问出了一个他一直解不开的问题,“你的荔枝蜜是从哪里来的?” 她一惊,他在试探她了,他已经关注到了,她那些货物的来源。 云初笑了笑,很自然的回道:“当然也是买的,每天从南方来的船只那么多,托一两个相熟的南方行商带一罐蜂蜜,算不上什么难事吧。” 她真害怕他把她抓起来拷问,皇城司的阎罗可以吓哭汴京的小孩,这位殿前司的指挥使手段更黑,她很早就有耳闻,别看他现在对着她笑,要是有事遇上他了,她就惨了。 燕驰看她的双眼中,冒出一丝惊惧,也是一震,她怕他?!她怎么能怕他呢?! 这让他顿时产生一股挫败感,瞬间心口被一块大石压住了,喘不过气,还有股莫名的气愤。 燕驰低头心碎,瓮声瓮气道:“你在怕我?你想跑路?” “哪能呢,你想多了,能跑哪去呢。” “那你说,你那些货物,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不要撒谎。”燕驰红着双眼紧盯着她,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握的云初逃脱不了,手腕立刻红了。 “疼疼疼,你松手!快松手!你弄疼我了。”云初无语,这人太敏锐了,察言观色能力太强,打是打不过的,跑又跑不掉,怎么办,要不试试胡说八道。 “神仙给的。” 燕驰刚因为把她弄疼了而产生一丝愧疚,听到这敷衍的回答,咬牙切齿的笑道:“你再糊弄我一个试试。” 云初低头不语。 燕驰快步走进后厅,拿走她的帷帽往她头上一带,抓着她胳膊就往外拖。 “你干嘛?要带我去哪里?” “你要是不想让你家人担心,最好闭嘴。” 燕驰把她抱上马,自己紧跟着跨上去,铁钳般箍住怀里的人。 “燕大哥,你带我阿姐去哪?”百薇愣住。 燕驰咬牙笑笑,“带她出去逛逛,成天闷在院子里,容易生气。” 紧紧环抱着她,策马扬鞭往西郊而去,扬起一阵尘土,引得路人侧目。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刚过了金明池,拐到一条岔路上,停在一个院子大门口。 院子临水而建,花红柳林,灰砖砌墙,十分幽静。 燕驰没下马,打马慢慢到那黑漆院门前,门边立着一段柏树枯桩,约莫一人多高,形如宽袍狂客。 中间削平,雕了三个大字“明月堂”,笔致雍雅俊逸,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云初见那院门紧闭,有一个小厮出来开门,待看清来人后,惊诧道:“三公子,要备些茶果吗?” 燕驰回道,“让园子里的人都出去,你把门看好,没我的允许,一个都不准进来。” 云初心里一凉,垂着头,恹恹地坐着,脑子里在想着等会怎么跑。 院子里面很大,迎面一大片湖景,映着天光,非常清阔。湖中间一条木栈道,迂曲而行。 水中莲叶青圆、莲花朵朵,菖蒲丛碧,沿岸兰叶清逸、蕙草含香。 沿着湖景,桥边斜生一株海棠,枝虬叶茂。地面青石铺就,两边错落种了些花木,花期虽过,却新叶鲜绿,满眼翠茂。 燕驰下了马,直接把她拉进一座青碧装精巧楼阁,进了大厅,就把她的帷帽取下。 一路上有些热,策马过来,两人都出了汗,有些口 干舌燥。 云初贴着墙站着,一动不动,高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完全覆盖住了她。 燕驰气笑了,她到处都是破绽,根本就经不起推敲,时不时的会一脸蠢相,气的他牙酸胃疼。 “你那些货物,到底从何而来?”他又不是没审问过小娘子,手段毒辣的多,对着眼前这位,他的耐心一直很好。 云初抬眼看着眼前这位近在咫尺、笑起来如清风朗月的武勋世家公子,他的眼睛生的好看,唇薄如刀,线条优美,显得薄情又克制。 菩萨玉面,阎罗手段。 “周云初,你不会以为你不出声,我就撬不开你的嘴巴。” 云初不反抗,只是微微蹙眉,用那双平和清澈的眼眸静静的注视着他。 她一个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我们拷打犯人的时候,可是不分男女,都是剥光了打。更何况你弟弟妹妹还小” 云初略微颤抖了一下,心头一阵火起,怎么对她没关系,她能忍,用她家人威胁,恨的咬牙切齿,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襟,抬手就是往他脸上招呼。 燕驰手快,一把抓住,将她的双手压在墙上,能听到她激烈情绪起伏的喘息声。 眼看她嘴唇微张,不时可以看到洁白的牙齿和一点嫩红的舌尖。 他仔细在她脸上搜寻他要的答案,无果。 一抹热焰从小腹陡然升起,燕驰拧起眉头。 忍太久了,日日夜夜。 什么货物来源,都是借口,他就是想跟她单独相处。 近在咫尺,试探着,犹豫的吻上了她的唇。 蜻蜓点水般贴了一下,柔软细腻,蚀骨的酥麻从尾椎根处猝然而起,却让一再忍耐、濒临崩溃边缘的他彻底引爆。 云初呆住,很快反应过来,“你干什么!你干什么”话音未落,已经被堵住。 他腾出一只手,猛的扶住她的后颈,激烈的吻起来,甚至无法克制的撕咬着她的唇舌,亢奋的品尝着自己的猎物。 柔软,香甜。犹如旱地下了一场及时雨,燥热的肝火找到了出口。 谜团与猎奇化为欲念大动,他已经找到他要的答案了,恨不得把她整个囫囵吞了。 燕驰知道自己现在不正常,恋恋不舍的停下喘了口气,凝视着她的眼睛,清澈见底的双眼,满满都是委屈和怒火。 他艰难的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忍耐道:“我问一次,你不说实话,我就亲一次,直到你老实回答。” “我做我的小买卖,关你什么事,你无权审问,嗯” 这次他没有撕咬,而是细细的品尝,撬不开她的齿关,他有的是耐心,使劲的嘬起她雪团子一样的脸蛋,右手箍住她肩膀,往自己怀里摁。 “我改主意了,不问了。”他含住她的耳垂,在耳边极具诱惑的说。 云初听到,瞬间松了口气,哪知道被他趁机含住了嘴,撬开了齿关。 狡诈的男人,嘴里没一个字不是骗人的。 他就是在攻城略地,一步步在蚕食她。 第40章 修狗上线 燕驰吻的天昏地暗,沉迷不能自拔,直到他睁开眼,面对着云初冷冷的目光,他才恋恋不舍的松开嘴。 这让他很有挫败感。 云初瞧着,他情绪明显低落,瞬间从雄心赳赳的大狼狗,变成了打架没打赢臊眉耷眼回家的小狗一样。 燕驰感受到她目光的扫视,立即把她抱起,坐到旁边的紫檀木榻上,把头垂在她耳畔,深深的嗅着她的体香。 就这么禁锢着,抱着,不撒手,不说话。 第44章 云初一阵头疼,在原主的记忆里,他不是不喜欢她吗?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心思的?” 燕驰很是后悔,没控制住,他应该再等一等,等把她整个圈进自己的范围,让她无处可逃,心甘情愿的伏在他怀里。 而不是现在这样,他一松手,八成她就要跑了。 不自觉的又箍得紧了一点,“说不大清楚,可能就是御花园被盗那天晚上开始的吧。” “御花园被盗那晚,你看到什么了?” “你的背影,我敢肯定,那就是你。”燕驰露出狡黠的笑容。 云初的双手撑在他的胸前保持距离,却感受着眼前人的胸肌,大块紧实,健硕威猛,手感还不错。 “你不要再追问货物来源了,等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告诉你。现在差不多该送我回去了吧。” 燕驰没动,它站起来,他就没法站。把头埋在她颈窝里,喘着粗气,弄的云初脖子痒痒的。 耳鬓厮磨,销魂蚀骨,这种感觉让他难受又舒服,他又把嘴巴尝试着贴近她的嘴,等来了猝不及防的一巴掌。 “你还没够?!”云初怒目,盯着眼前这眉目如画的脸庞,什么武勋世家公子,根本就是个狡诈的流氓。 “不够!”他压根就没听进去,气恼中还夹杂着一丝傲娇委屈,半边脸上顶着红红的巴掌印,毫不犹豫的在她唇上亲了一口,见她没反应过来,又迅速吻了上去。 云初醒悟了,扇他都没用,默默的闭上眼,这股火,她不把它灭掉,他是不会松手让她走的。 燕驰扶着她的后颈,锲而不舍,终于撬开她的齿关,激动亢奋的吻起来,他就是要品尝她的味道,这种感觉让他战栗,让他癫狂,让他更加躁动。 他一次次的折腾她,试图留下他的痕迹。 云初被他抱的几乎快断气,伸手推了他几下。 “你喜欢?!”燕驰喘着粗气,恨不得把衣服脱了任她撒野。只是现在他抱着她坐着,腰上的腰带束着。 他还有一丝理智,怕他脱衣服会吓着她。随即抓着她的手掌,抱住他的脖子。 他在一点点试探,他可以确定,她对他,还是有一点喜欢的。 西郊宅院,是他的私宅,名为明月堂。 燕驰在大相国寺门口看到拎着花篮没地儿钻的她时,看着她气鼓鼓的像一只毛桃,跟他犟着,还有拙劣的演技,把他给逗的好欢乐。 她说什么他走他的阳光道,她走她的独木桥,互不打扰。那怎么行! 他恨不得一个箭步冲上去,狠狠地把她裹进手心,使劲嘬她小毛桃一样的圆脸蛋,再把她揣进心口捂着,时不时扒出来亲两下她的腮帮子,警惕的看着所有人,谁来了都不给,这是他的小毛桃。 那时,他就想好了,要买个无人知道的园子,将他的小毛桃放在里面,像一条恶龙一样,守护着自己的心肝宝贝,每隔两天,就要去摸摸亲亲。 他这个园子,位置好,骑马去宫里两刻钟。周边只有两个寺庙,很幽静。院内湖景亭台楼阁一应俱全,最妙的是浴房里还有一处温泉。 只安排了两个小厮轮流看门、喂马,一个厨娘,一个有点年纪的婆子打扫浆洗,其余的人,想等她来了之后,再由她来添置。 哪知道她竟然又是卖花、卖鱼,又是种草药,长本事了,自己买下了庶人园六百亩地,事情的发展几乎超出了他的可控范围。 要不是他抢先一步通过崔七,让她租下他的宅子,她就真的走她的独木桥去了,再跟秦昭那小子多接触两次,说不定两人定亲,那还有他什么事。 当他听说她有未婚夫,把他气的肝疼。他那一阵忙着公务,她才出宫几天,就蹦出了个狗屁未婚夫。 五月底的天,屋外已是暑气渐长的时候。 屋内倒是凉快,只是屋内两人热的都出了一身薄薄的细汗。 “燕驰~”云初渐渐咂摸出味道了,有点享受这种感觉,不过再怎 么样,眼前这人的火,怕不是老房子着火,跟夏天屋外暴晒的石头一样。 “嗯~”他迷迷糊糊的亲着她的脖颈,“怎么了?舒服吗?” 云初一阵脸红滚烫,这让她怎么回答,说舒服他骄傲,要是说不舒服他炸毛,含含糊糊道:“有点。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现在什么时辰了。我怕百薇担心。” 她的脖颈、面庞,全都是他留下的痕迹,块块红斑,衬的皮肤白嫩,看着有些可怜。 他还想要,想要的更多,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反正他现在亲上嘴了,想把他甩掉,那就没门了。 他又重重在她脖子后面亲了一口,打个标记,这是他的,属于他一个人的。 云初无语了,好好一个武勋世家公子,怎么跟个小狗似的,他还做个记号。 燕驰看着她的月牙白褙子被他揉搓的都起皱了,一把将她抱起来,大步往厢房那边走。 “你干嘛呀?去哪?”云初很是紧张,他可不是什么君子,风评向来不咋滴,能把她劫到这里来,一顿狂亲,能是什么好人。 脱了这身绯色公服,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流氓。 “你紧张什么,咱俩还没成亲,我有分寸。”燕驰舔了舔唇,“带你去泡个温泉,换一身衣裳,再回去。” “泡温泉?你跟我一起?” “也不是不可以啊,你想要的话,那我就舍身奉陪罗。” 燕驰把她放在浴房,自己转身去隔壁厢房取了一套女装,梨花白褙子、长裤和旋裙、青罗抹胸背心、白绢裈、裹肚,把衣裳挂在屏风前的衣架上就出去了。 浴房内水雾氤氲,香皂、玉龙膏、牙粉、牙刷、帕子,还有三款花香的香膏,一应俱全。 云初倚靠在汤泉中,舒舒服服的泡个温泉澡,用帕子擦了好几回脖颈,这被人看见了多难为情。 干脆从头到脚,把自己整个泡在温泉里。刚才被燕驰亲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她又刷了一回牙。 取来帕子擦身,把头发绞干,穿好衣裳,提着帕子,带着一身热气走出屏风。 燕驰早就在另一处浴房洗好,披散着头发,坐在圈椅上,翻看手里的兵书。 穿着黑绢长裤,披了件黑绢外衫,露出大块胸肌,以及两处狰狞的暗红疤痕。 听见云初出来的声响,抬头一看,她脸颊绯红,墨发如瀑垂下,一套梨花白,素净清雅,凸显身段婀娜,带着一身淡淡的的茉莉花香,娇嫩的他口干舌燥,心脏突突狂跳。 云初四处打量着厢房,妆匣、衣柜、茶具,什么都有,梳妆台上,连护肤的香膏面脂、胭脂水粉、香囊都准备了,女子的革及鞋、弓鞋、平头鞋都一一摆在木架下,敞开的衣柜里,挂满了成套的衣裳。 这明显是为女子准备的厢房,如此周全,看样子,不是一日之功。 她身上穿的又是谁的衣裳,蹙眉思索。 燕驰放下书,一把搂她进怀,他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没吃过猪肉,他也看过猪跑。 虽说他一直克制的很好,但是云初这身打扮,让他气血翻涌,肝火越烧越旺。 “这里收拾的你还喜欢吗?”燕驰唇角向上勾起。“专门给你准备的。要是缺什么,尽管跟欢儿说。” 云初低着头思索,“你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准备的?”你打我的主意不是一天两天,我谢谢你啊。 燕驰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搂着她,把头埋进她脖颈处沉迷的嗅着。 “三公子,你这不会是给别的小娘子准备好,今天正好把我拐来吧?”云初推开他的头,站起来,走到他对面转身看着他。 燕驰瓮声瓮气道,“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了。你身上的抹胸,还有衣柜里的褙子、鞋子、长裤,都是你的尺寸,我让欢儿按你的尺寸准备的。你冤枉我。” “三公子,你准备这些,是想让我做你的外室,金屋藏娇吗?”云初偏着脑袋看向他。 “不敢,我们燕家男人从不娶外室妾室,我只是想有个地方跟你单独相处。更何况平常,我自己也要找个地方,单独待着。” 燕驰见云初眉头稍微松开了些,就赶紧上前紧紧抱住她,她一生气或者客气,就会喊他三公子。 “天快黑了,我该回去了,不然百薇又急的要哭了。”云初现在想回去,不能再这么跟这人耗下去了,他刚刚抬头看她的眼神,就带着旺盛肝火。 他把她整个囫囵抱紧,坐回榻上,“你刚刚冤枉我,我生气了,需要哄才好。” “燕驰~”先哄着他,等她回去了,她就避开他,躲远点。 怀中之人娇嗔着喊他名字,他的魂都要跟着飘了,她要什么,他都答应,除了现在送她回去,他还想再抱一会。 燕驰咧嘴奸笑,不自觉舔了舔牙,“再过半个时辰,天黑了路上行人看不清,方便回去。” 第41章 狗啃一样 燕驰外衫敞开着,胸膛伤露出两道狰狞的暗红疤痕,虽早已康复,大块胸肌衬托下,有一种无可言状的魅惑,看的人心跳如鼓。 第45章 云初蹙眉,手指轻轻抚过两道疤痕,“这里,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一处是陛下登基时受的伤,一处是跟西夏打战。”他说的云淡风轻。 都说他靠着自己一刀一枪拼出的军功,看来是真的。 燕驰被她这么一摸,指尖的触感划过他的心坎,随即双眼一亮,眼神陡然炽然,抓住她的手就抚在他自己的胸肌上。 眼前男子春色满面,胸肌更是很有弹性,云初眼神慌乱的看向别处,面上覆盖了一层绯红。 燕驰满脸兴奋的端详着怀里的女子,“想摸,你就摸,都是你的。” 一瞬间,云初的脸爆红,他真是个臭流氓! 他忍不住唇角向上勾起,“又不是没摸过,你喜欢就好,成亲以后天天给你抱着睡。” 云初恼羞成怒,这人怎么调戏个没完了,谁要跟你成亲,跟你睡,等我跑了,你爱跟谁睡,就跟谁睡去。她真是手欠! 燕驰又亲上了她的唇,云初躲了一下,定定的看着他。 他那不咋滴的吻技,真是让她头疼,白活了二十四年,白瞎了这张好看的脸。 虽然她上辈子加这辈子也没亲过,但是直觉告诉她,他的吻技,也很青涩。 尤其是一开始,跟狗啃一样,火急火燎,还碰着她的牙,都打架了。 偏偏这人占有欲还极强,越不让他狗啃,他越要啃。 汰!造孽啊! 燕驰明显感觉到了什么,把怀里的人又箍紧了些。 虽然他见过不少号称倾国倾城的美人,但是哪一个都不如怀里这位,脖颈修长,身姿婀娜,姿容清绝。最令人瞩目的是,她的眼睛好看。 他记得以前她还有一些削瘦单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明显不一样了。 云初见他盯着自己胸口若有所思,一时间,玩心骤起,指着自己的抹胸问他:“你想看看这里面吗?” 瞬间,面前男子玉面镀上一层酒红,熟透了,“不着急,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看。”说完忍不住舔了舔唇,补充道,“你这么玩,简直在玩火。我可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 云初沉默,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男子,他倒是很有自信,也很有自知之明。 一个从小被父兄千宠万宠中长大,家中幼子,读书习武两手抓,脑子好用,身手极好,十二岁就入了御龙直,十三岁护驾助登基,平过叛乱,打过西夏,拼出多次军功。 多年在军中磨砺出的野性与不驯,常年在御前行走锻炼出的狡诈与和煦,修长有力的双腿,精壮紧实的腰臀,性感人鱼线,棱角分明的面容,此时薄唇微抿,美如一块血玉,危险而又华糜,十分诱人。 燕驰把怀里人拉起来,正对着自 己,一只手扶着她脖颈,又亲了上去。 云初有点不愿意,把头偏过去了,吻技差也就算了,她从进园子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上,净是他的口水。 他感受到了她的不愿意,蛮不讲理的将她制住,“谁让你玩火的,现在惹火上身了,你准备怎么办?” 在他面前,她的身形纤细,显得好小一只。表面看着温顺,实则八成想逃跑。 刚刚泡过澡,云初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闻着勾魂摄魄,他嗅着这股味道,手指穿过她的墨发,饶有兴致的闻起她的长发。 “燕驰~”云初凝视着他,眨眨眼,“我口渴,你这里有茶水吗?”灭不了他的火,她只能转移他的注意了。 燕驰愣住,“下次想要什么,早点说,你等着。”说吧,大马金刀的转身出去,身上的黑衫随风飘起。 她在厢房里转悠,衣柜抽屉打开,里面摆放着叠的整整齐齐的裹肚、各色抹胸,还有一抽屉,竟然是崭新的月事带。 梳妆台旁边的案几上摆放着一只螺钿萱草纹首饰匣子,共三层,她一层一层打开,从上到下依次是金簪、白玉簪、翡翠簪,每一层里面都有几十支。 正当她目瞪口呆时,燕驰提着一只茶壶、拿着一只建盏进来。 “喜欢吗?”说罢倒一碗茶水,递给云初。 云初咕噜噜喝完一碗,又要了一碗,真是渴死她了,喝的有点快,茶水从嘴角流出。 燕驰挑眉,笑着放下茶壶,一把抱住她,顺势就亲上了她嘴角还未来得及擦拭的茶水。 “燕驰,你这里的东西,也太齐全了吧,我怎么觉得你太懂女人了。”云初指着衣柜抽屉,看向他,“还有女子用的妆匣、首饰匣子。” 燕驰听了,沉吟片刻,叹口气,“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是你活的太糙了。上次大火烧铺,我进了你闺房,里面真是空荡荡。”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一个小娘子,你怎么连个妆匣、首饰匣子都没有,你在禁中的时候也没有吗?” 云初哽住,她从来没关心过这些,原主每个月月例几乎都是送出宫,剩下的刚好够吃饭,没妆匣也正常吧。 她自己上辈子几年都在病房度过,穿的都是病号服,一门心思都在治疗中,希望健康就好。 现在她每天关心种地、铺子赚钱、搞藏品、关心家人、研究美食,至于化妆打扮,真没注意。 更何况,她两个妹妹也不怎么打扮,所以她从来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穷的坦荡荡,没心没肺一笑,“没有啊,月例十五贯,十二贯都送出宫,剩下三贯正好吃饭。” 燕驰心中一阵发酸,她活的那么艰难,他还踩她一脚,真是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他把她搂进怀里,轻抚着她的后背,“以前是我混账,你原谅我好不好。” 云初轻咳一声,小声道,“你现在也挺混账的,扯着审问我货物来源的旗子,就把我劫持到你的私人园子待一下午,又亲又抱,这不是毁我清誉吗?” 又补充道:“还有,我租宅子,怎么就恰好租到你的宅子呢。你这不是一步步设计把我圈进你的地盘吗?” 燕驰愣住,他的确是这么干的,他有点无力解释。 云初低头道,“这些年,你立下那么多军功,陛下已经赐无所赐了吧,只剩下赐婚了。还有各方都想拉拢你燕家。京城贵女们倾心于你的,可不在少数啊。你的婚事甚至需要陛下点头,不然也不至于拖到二十四了,还没成亲。” 燕驰静静的看着她,“让你担心了,是我思虑不周,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谁来了都没用。你只管跟着我就行,其他的事情,我来处理。至于设计劫持你干的不够漂亮,应该从你出宫门那天就把你绑来。” 云初在心里默默翻个白眼,对牛讲道理,她真是浪费口舌,这人他不讲道理,只按他自己的来。 他垂眸看着怀里的美丽女子,她真的很美,平和宁静,却又能轻易点燃他内心的火焰。 迟早有一天,他要让她彻彻底底属于他。 他把她整个人抱起来,唇重重的封住她,他就是想要她。 年少时那些血腥杀戮画面总是出现在他的梦魇里,那些死去的人的面孔让他一次次坠入深渊,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负罪与痛苦,不断折磨着他。 直到梦见骑马带着她,她在他怀里转头对他笑,清澈明亮的双眼,笑意盈盈,恶梦变成春梦,除了肝火旺盛一些,他睡的踏实多了。 她现在把齿关闭上,就是不让他亲,着急的团团转。 忽然想起大哥以前怎么说来着,闺房之乐,是夫妻两人之间的事,便急中生智,“云初,好云初,让我亲一口。” 沉重喘息着,用唇抵着她的唇。 云初两只爪子趴在他胸前,耐心道,“以后不要劫持我了,也不要设计,有什么事,先跟我商量一下,能做到不?” 燕驰静了一会,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咬着牙答应道:“成!” 又重新吻上,一面吻,一面紧抱着,腾出一只手两下就剥掉她的褙子,太碍事了。 柔软酣甜,恨不得把她吃了。 “你脱我衣服干嘛?”她不解。 “做几个记号,打上属于我的印记。” 云初:“”什么恶趣味。 他吻上她的胳膊,吻上她的后背肩胛骨。 两人身高有差距,他觉得不过瘾,把她抱起来坐到榻上去,一心一意在她后背打印记。 从后面亲到前面胸口处,薄薄的一小件抹胸,他喘了口气,只要他轻轻一扯,就春光乍现。 他在她脖子那里蹭了蹭,吻着颈脖,软软香香的,蚀骨的酥麻。 云初感受到了他的挣扎,慌忙把他恍惚失神的脸扶正,正对着她。 再这么下去,恐怕他会失控,她犹豫着尝试贴上他的唇,只那么轻轻一贴,就被他逮住,强势的攫取一切。她闭上眼睛,耳边是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 等他亲到快断气了,低声说了句:“你是我的。” 云初真是受够了他的狗啃,还不如自己来。 等他喘了几口气过后,她双手环抱着他的后颈,歪着脑袋亲上了他的嘴,闭上眼睛。 第46章 他几乎快要发癫,快要失控,脑子里还剩下一丝清明,深呼吸几口平复自己。 哪知道云初伸手狠狠抓了几下,低头亲了两处狰狞的暗红疤痕,一点点抚平他曾经受过的伤。 他刚喘息片刻,她就抱住了他,要了他的命了,太舒服了,片刻之后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喘息。 他想要把她藏起来,永远的,属于他一个人。 第42章 给熊看病 天黑之后,两人又厮磨了一阵,直到戌时末,燕驰才神清气爽的走出厢房,恋恋不舍的把云初送了回去。 百薇看见云初换了一身衣服回来,脖颈之处还有红痕,非常生气的瞪了燕驰一眼,忙把她阿姐送回厢房。 燕驰这人从小就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被百薇恨恨的瞪了之后,他也没放心上,只是依旧心情倍好的打马回去,心里盘算着下一次休沐时,他得找什么理由带她去明月堂,不能劫持,那就只能哄了。 今天太激动了,发挥的不好,尤其是,细细一思索,他好像才是被吃的那个。 云初回了厢房后,跟百薇解释了一下,燕驰没把她怎么样,不用担心。 晚上云初进了空间,就开始驯马,闪电和如风,一黑一白,吃的精壮,皮毛锃亮,比燕驰那匹马高大彪壮不少。 先慢慢沟通,驮着她走一圈,就喂蜂蜜。 神驹,逃跑必备神器。驯马需要时间,先做好准备,万一哪天用的上呢。 除了这两匹,还 要再驯三匹,周家每人一匹。不管去哪,她都要把她弟弟妹妹们带上。 这厮磨一下午的时间,都够她挖三亩地花苗、捞一百只螃蟹了。 本来今天她准备数完梅红匣子里的钱,出门去秦昭那里采买一些定窑瓷器的,都被耽误了。 谈感情,真耽误赚钱,耽误搞收藏。 明天的铺子上新,还是空空如也。 之前种下的赤灵芝已经彻底成熟,孢子落在四周的椴木上,冒出了一个个菌蕾。 灵芝有非常多的功效,补中益气,增强免疫力等,搭配各种食材、草药,功效更好。 比如灵芝陈皮老鸭汤健脾益气。灵芝田七瘦肉汤,益气养心,祛瘀止痛,适用冠心病等气虚血瘀者。 还有灵芝三七饮,灵芝二两,三七粉一钱,炖服,早晚各一次,治疗冠心病和心绞痛。灵芝甘草汤,降血压及软化血管,治疗高血压。 估计再过几天,就可以来采摘赤灵芝了。 二十只乌鸡崽已经长大,五只是公鸡,母鸡开始下蛋。榛鸡崽八只是母的,两只公的,母榛鸡也开始陆续下蛋,就是蛋挺小的,过不久应该就能吃上古早版小鸡炖蘑菇了。 今日回来时,百薇提到会仙楼已经在催货,云初赶紧跑去采摘了两百对茄子、瓠瓜,黄瓜一百个,其他二十种蔬菜,每样收割二十斤,虾捞出一百斤,螃蟹一百只。价值六千一百三十三贯。 同样的菜品,也给清风楼提供了一份。 今日是统一割蜂蜜的日子,五十箱蜜蜂,每天产蜜三两,隔三天割一次,收蜜四百五十两。 樱桃、李子、林檎,每样采摘五十斤。 蜂蜜、鲜果,都摆在铺子里销售,收入用于两个铺子和家里开支。 一颗颗青色荔枝挂在枝头,这个夏天赚钱,还得靠荔枝,毕竟福建官方采购价高达八百八十文一颗,运到汴京,差不多要一贯一颗,如果量大,九百文一颗。 前几天浸泡的八百粒莲花种子已发芽,云初给每个翁里装满淤泥,倒入浅浅的水,让莲叶好呼吸生长。等天井下的六十七瓮全部卖掉后,再补上一百瓮。 谈感情一下午,加班一晚上,男人只会影响她搞钱的速度,汰! 次日一大早,在厢房内存放好货品,吃完朝食,云初也不墨迹,直接揣着前日清风楼和会仙楼结账的一万八千七百二十贯出门。 先去延和坊,办理了宅子的交接,何安甚至自费掏腰包做了一块周家匾额,已经挂了上去,请了六个仆妇,把整个宅院清扫了一遍。 毕竟这一单,他的中介费就高达八十贯。这样的办事效率,让云初很是开心,下次买宅还找他。 刘记书坊的刘掌柜派人告诉百薇,他那里来了些好货。 那刘掌柜原先在礼部做个小文书,托病辞去文书一职,开了这刘记书坊。 明面上刻印经书、论语等经典书籍发卖,暗中刻印很多禁书,在汴京找了几个信的过的书铺,私下偷卖,销售非常火爆,每日刻印都来不及。 几年下来,仅靠着禁书,便赚了好二十几万贯。 因着他家书籍种类多,质量好,太学生都喜欢在他家买书,书坊生意越来越火爆,所以很少讲价,普通的经书五十文一卷。 若是禁书,就要看禁的程度和市场认可的程度了,不限制价格,尤其是孤本,那就更值钱了。 云初到了那里一看,原来刻印了苏轼、苏门四学士黄庭坚、秦观等人的诗文集,还有米芾的字帖,五贯一副字帖,干脆买了一百卷诗文集、十幅米芾真迹。 云初带着帷帽,问刘掌柜是否还有其他书籍,不限制。 刘掌柜也是略一思索,小声道:“有是有,就是不太适合小娘子看,一般都是男子买了去。闺房之乐。” 云初一阵轻咳,她不是要买这种书,而是孤本古籍,甚至苏轼、黄庭坚等人的字画,请掌柜帮忙留意。 刘掌柜见云初也算是他的大客户了,毕竟谁家出手一买就是几十万卷书籍啊,“不妨告知小娘子,那种古籍孤本大多在世家手中收藏着,比如吕相家,藏书两万册,春明坊宋绶家藏书三万册,有官职、文人家子弟可以借出来,我记得王相公家孙子王隶没事就去宋家借书。还有一个地方,是官家的藏书,三馆和秘阁的藏书,三万多卷。” 云初思忖着,宋家、官家,加在一起六万卷,若是每卷刻印一百本,她就有六百万卷,任务进度条刷的一下完成一大半。 难就难在,谁能去借出来。 直奔唐家金银铺,要说卖冠子、金银首饰,其实汴京城内有很多家,比如俞家馆子铺,新式的冠子、黄金首饰、翡翠、白玉,都有很多种。但是最大的一家,还是唐家金银铺,款式多,金子成分足。 云初每次到访,都是掌柜亲自接待,雅间奉茶,看样式。 这次新上的金镯,款式不错,四时花纹金镯、金缠钏、缠枝花金钳镯、花鸟纹鎏金等等,按照重量,价格不同,平均每个三十贯。云初一口气买了六百个,也就是一万八千贯。 跑去附近的秦家瓷器铺,定窑白瓷碗、碟、盏、杯,二十八文一只,采购两万三千只,送货到延和坊周家。 此时,藏品累计一百六十六万零二百五十件。 在梁家鞍马店采购了五套,马鞍、缰绳、脚蹬、脚蹬带、汗垫、护肚,花费二十贯,剩下一贯钱,回到延和坊周宅。 她也算是在汴京内城有房了,二十八间厢房,六个厅堂,超大花园,家具一应俱全。 延和坊这个位置,相当于首都一环内的位置,周边全是市易务等官家单位。 将来可以在最西侧墙角,开一侧角门,修建一个铺子出来,正好可以做香饮子铺子或者胭脂铺。 云初在宅子里逛了好一会,大致规划了一下种植花卉、草药的位置。 自己单独的宅子,就是爽,想躺想干活,随时出入空间,没有任何担忧。 在空间内,不用再像以前那样,着急的干活。慢悠悠的喂了鸟,把鸡和兔子,从一侧赶到另一侧去吃菘菜、菠菜。 夏天小娘子们都爱佩戴茉莉、石榴,于是云初跑去挖出五百棵素馨、含笑、茉莉、栀子、凤尾兰,剪下三百枝石榴花。 春夏一旦结束,花季几乎就结束了,秋天只剩下卖菊花。 还有茄子、瓠瓜也会结束,这些能赚大钱的品种一旦结束,就得靠新的补上。 趁着今天有时间,就多干一些农活,准备两天至三天的货品库存,以防止断货。 跑去摘下各一百斤林檎、金杏等,茄子、瓠瓜两百对,捕捞螃蟹一百只、虾一百斤,放在水桶里。挖出各种草药,以便竹沥每天制作一点。 夕阳西下,晚霞洒满汴河,跟染了色似的。云初驾着马车,哼着歌才进家门,便看见坐于天井之下的绯衣男子,不是燕驰又是谁。 百薇凑过来小声说道:“阿姐,你前脚出门,后脚燕大哥就过来了,在这等了你一天。” 云初咯噔一下,内心大叫不好,他公务应该挺忙的,在这等一天没见人影,平地炸雷的节奏。 燕驰缓缓的睁开双眼,睥睨的看了云初一眼,直接拽着她进了闺房。 云初心虚道:“有话就在外面说,不要动不动就闯女子闺房好吗?” 燕驰一把把门锁上,面色阴沉,把她逼到墙角,“你今天一天都干什么去了,让我好等。” 第47章 “大白天,你不应该在指挥司处理公务吗?跑来等我干嘛呀。”蚊子声音,越说越小。 燕驰气笑了,答非所问,两只手撑在墙上,把她圈在中间,很无语的低头舔了下唇角,他自认为已经很有耐心了,“陛下赏赐了一只幼小的熊给我,母熊死了,小熊生病了,汴京城的兽医都是治疗牛、马、猫、狗的,很少给熊看过病。我想着,你是大夫,各种奇难杂症,你都会一些,就来找你给我那可怜的 小熊看看啰。” 她一愣,原来这样啊,扯着他袖子摇了摇,小声道:“让你等了一天,我不是故意的,一般我若不在铺子里,就在大相国寺或者庶人园,你下次派人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就不出门了,专门在家等你过来。” 燕驰面色才稍微缓了缓,“走吧,拎上药箱,去给我的小熊看一下,已经趴了一天了,不吃东西,快要死了。” 她松了一口气,没炸雷就好,逃过一劫,“小熊在哪里?你没有带过来?” 燕驰回道:“在我的园子里,派人看着,这会不知道死了没。赶紧走吧。” “园子里?”云初狐疑,犹豫了片刻,“药箱在隔壁生药铺的桌子上,你去取一下,我去仓库拿点东西,稍等我一下。” 趁着燕驰去隔壁找药箱的空档,云初进入隔壁仓库,迅速的把今日准备的库存全部取出来。 “阿姐!!!天都快黑了,你去哪?!”百薇眼瞧着燕驰骑马带着云初要走。 “去给一只小熊看病,快要死了。”云初答。 周家三兄妹站在铺子门口齐叹气。 竹沥摇头道:“阿姐又要被骗了。” 苏叶:“回回都上他的当。” 百薇:“当当不一样,这次是给熊看病,下次又不知道什么新花样。” 第43章 是熊猫啊 燕驰带着云初赶到明月堂,在偏院中看到关在笼子里的小熊,天色已暗,伸手不见五指,燕驰只好命人把笼子抱到大厅,灯光明亮,犹如白昼。 待看清楚后,云初当即傻眼,笼子中的熊,不是全黑的,而是黑白相间的。 这滚圆的身材,大大的米其林耳朵,圆规般的大脑袋,小鸟眼圈,烂背心。 “燕驰!燕驰!这不是熊!”云初扯着燕驰袖子,语无伦次,“不,不,也是熊,是熊。” “嗯???你到底想说什么?” “熊猫!熊猫啊!”云初指着它说道,脚一软,昏倒 这辈子竟然能养上熊猫,还是一只幼年熊,她上辈子只在手机上天天刷啊,福宝哦、香香、猪妹、酷酷、可可、爱爱、小五、闵闵、初心、牧云 笼中的熊猫听见云初的声音,扒着笼子站立,还不到云初的膝盖,睫毛下的黑眼睛泛着泪光,眼角还带着泪水,盯着云初看。 这一刻,彷佛两个可怜的灵魂聚到了一起,她一个穿越户,每天忙着攒路费,它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没了妈的幼年熊猫。 也不知道是不是沉迷吸熊猫的视频看多了,云初彷佛看到了自己的老乡,两眼泪汪汪,破防了,当即把它从笼子中抱出来,背对着燕驰,一人一熊,抱着嚎啕大哭一场。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燕驰的预料,看的他嘴角直抽抽,他只是想以给小熊看病的名义,把她忽悠过来亲亲抱抱的,他还没发今天一天憋着的火呢,看着她哭的如此伤心,硬是又把火气给憋了回去。 这下好了,他想抱着她不撒手,变成了她抱着它不撒手。 云初擦擦鼻涕眼泪,“宝宝,你叫什么名字,你多大了,我我读书养你不不,我开铺子养你。” 那熊猫被抱的有点紧,不舒服,扭了扭圆滚滚的身姿,发出嘤嘤声。 “燕赞。赞成的赞。”燕驰在旁边不动声色的说。他临时取的。 “燕赞???嗯,赞宝,赞宝啊,你今天有没有吃饭啊”边说边给它检查了一下,看看牙齿,手掌,脚掌,摸了摸小肚子,一切正常。 云初抬头挖了燕驰一眼,它一点事都没有,最多是饿了,又是被他忽悠的一天。 燕驰把它拎着放回笼子,它就趴着笼子盯着云初,可怜兮兮的。 “燕驰,可不可以派人去弄一些牛奶回来,还有那种细细的鲜笋,它饿了。”想了想,低声问道:“可不可以把它卖给我。现在手上没钱,过几天给你。” 他摸了摸鼻子,“这是我儿子啊,只要你给他当娘就行。” 云初:“”他诈骗上瘾了。 又听他道:“园子里有牛奶,等会我安排人去喂,偏院的一角还有竹林,它喜欢往那里钻。” 云初:“我现在想带它回周记,院子里也可以养。给我养,好不好。我会对它很好的。” “你成天东奔西跑的,哪有时间养,一天都不在家,家里的饿死了,你都不知道。”他这话怎么听着不像在说养熊猫,好像是在抱怨她今天一天不着家。 “就放我这园子里养吧,园子大,够它溜达,天天还有人照顾着。你想看它的时候,随时来看。” 云初想了想,他这园子瞒凉快的,夏天了,的确适合乘凉,她的院子,马上会更热,熊猫扛不住。 燕驰便让人把笼子带走,拉着还在思索的云初,“我等你一天了,走吧,去厅堂吃饭,尝尝我这里厨娘的手艺。” 两人净了手,便开始吃饭,桌子摆着山家三脆、莲花鸭、笋焙鹌子、菊苗煎、大耐糕,一壶清风楼的黄酒,三样咸酸劝酒的精细果子,椒梅、砌香樱桃、蜜煎金杏,用一色哥窑黑瓷碟盛放。 时不时平地摔跟头的燕赞,就坐在云初旁边喝盆盆奶,喝完盆盆奶,又抱着跟嫩笋在啃咬,露出米粒般的小乳牙。 云初全程吃饭,都在看着它,真是可爱到她的心都融化了。难怪有很多人想偷熊猫,她也想偷。 燕驰给她夹什么菜,她就吃什么,无语了,在她眼里,他还不如一头熊。 她吃完饭,蹲在一边揉着燕赞大大的圆脑袋,一边问燕驰:“燕驰,它是从哪里来的?” “蜀中的蛮夷,进献给陛下的。一路颠簸,母熊没了,剩下这个小的。” 云初思量着,赞宝,我回去种好吃的笋子给你吃,跟着我,一年四季都有鲜笋,鲜果,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大,量大管饱,比跟着你爹强多了。 没有手机,可是吸猫,也是很快乐的,云初嘴角不由上扬,她对赞宝很是满意。 等燕驰让人把赞宝送偏院,云初的目光恨不得跟着去,被燕驰阻拦住。 吃完茶水,他要开始跟她算帐了。 却见云初提着个药箱,跟他告辞,并表示不用送,她自己就能回去。 因为她今天已经把马鞍放在闪电身上,骑了好几圈,吃完暮食,月朗星稀,正是可以骑马吹晚风的时候,况且她的马还是西域良种,这跟夏天晚上开着宝马兜风有啥区别。 燕驰轻咳一声,他又不是真的让她来给熊看病的,冷不丁捉住她,打横抱起。 他这人报仇从来都是当场就报,今天等了一天,好不容易将她匡来,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她走。 她被抱着,两只脚悬在空中,也落不到实处,急的推他肩膀,“燕驰,你放我下来。” 他直接一口堵住她的唇,云初生气,说好的不设计,有事商量,他反手就是一个他家熊生病快死了,狠狠咬了他一口。 燕驰吃痛,是真的疼,他看出来了,是在生他的气匡她过来。 “你今天一天到底干嘛去了。”他其实可以问欢儿,但是还是想亲耳听她说。 云初沉默,垂着头,后来一想,他肯定能查到她这一天在干嘛,“买房,买瓷器,买马鞍,买金镯子,买书。” 他抱着她到了厢房,走到榻前坐下,挑眉问他:“秦家瓷器铺买瓷器?” 云初困了,闭上眼睛靠在他肩膀上,“嗯。” 燕驰有点不高兴,“以后不要去那里买瓷器了,你需要什么瓷器,列个单子给我。” “嗯。燕驰,我困了,我想回去睡觉。” “就在这睡吧。我抱着你睡。” 一个机灵吓醒了,不能这样,这小子肝火那么 旺盛,天知道能发生什么事,赶紧将他缠绵在她腰间的大手拉开。 “怕我吃了你?”他挑眉。 “你说呢。才分开一天都不到,你就跑去找我,生怕我跑了似的。”她叹口气,“你别疑神疑鬼的了,我哪都不去,就在这汴京城待着,每天要去的也就那几个地方,不出门的日子,就在铺子里待着,做些好吃的,等你过来尝尝。” 燕驰听的很满意,忍不住在她脸上嘬了一口,“你买宅子做什么?” “延和坊有一个非常大的宅子,男主人吃醉酒猝死,妻妾分家产打起来,急于出手,四千贯典卖,我看那宅子属实不错,正好我也没个宅子,就买下来了。” “那你准备搬家了?我那两个铺子不要了?” 第48章 “不搬。就在那待着,怕你找不到我又发火。我买那宅子,一半可以租给别人,一年收租也挺好的啊,四百贯租金呢,比存在解库利息高吧。” 燕驰笑意盈盈,“你还挺会过日子的,看来以后这宅院都交给你,我就放心了。我给你买的簪子,没有一支喜欢的吗?” “喜欢啊,都很喜欢,你买的,哪有不喜欢的呢。” “那你喜欢我吗?” 她听到这个问题,太突然了,沉默片刻,想着如何组织一下语言。 燕驰没等到他要的答案,面色一沉,搂着她的腰的大手用力箍紧,把她抱的死死的,一副插翅难飞的姿势。 云初意识到他的占有欲实在太强了,双手环绕着他的脖颈,亲了一下他的侧脸,微微一笑,就算是回答了。 “一个不够。”一副勉勉强强的样子。 她在内心叹了口气,你怎么样都不够,干脆闭上眼睛,把整个头埋进他胸前,她白天在地里忙活半天,又采买了很多东西,跑来跑去,是真困。 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在他怀里拱了拱,先眯一会再说。 等她一觉睡醒,看了一眼屋内的刻漏,惊慌发现,已经是亥时。 燕驰正拎着帕子从浴室出来,上半身不着寸缕,猩红疤痕着实诱人,只穿着一条八分亵裤,腰间两侧开着叉,薄而透,露出大长腿,人鱼线若隐若现。 云初原本要说的怎么不叫醒我,变成了血脉喷张,心跳加速,耳朵快要冒出蒸汽喷发。 这也太诱人了,这谁把持的住啊,薄透亵裤,一扯就掉。 燕驰见她醒了,坐到榻上,把她捞进怀里,在她耳畔轻声道:“娘子,为夫这身材还满意吗?” 云初把脸一头埋进他怀里,只露出两只红到滴血的耳朵,发烫。 他揶揄道:“哦~原来你最喜欢我的胸肌哦,不是揉,就是趴在上面。别的地方,要不你再看看,还有更好的。” 她也不回答,依旧趴在他怀里,突然就近舔了一口疤痕,算作回答了。 燕驰瞬间喉咙一动,这个妖精,真是会要他的命。 一个翻身,把她搂进怀里,张嘴就贴上她的唇,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一双大手控制不住的脱掉她的褙子,一阵乱摸,力气大的像要把她捏碎。 昨天表现不好,今天要找回场子。 两人抱着,出了一身汗,他半侧躺着,喘口气,把她揉进怀里,像是要揉进自己身子里似的。 “哼~云初~” “嗯?”云初正趴在他怀里忙着,很不安分。 燕驰这匹野马已经热汗腾腾,皮毛发亮。 “那怎么办?” 他深呼吸一口调整自己,“忍着,等等吧。三媒六聘,请陛下赐婚,一样不能少。” 野马一样肆意妄为的三公子竟然守规矩,云初差点跌倒,这定力真可以,难怪二十四了还是个单身狗。 他亲吻着她的额头,天天都想见她,晚上睡觉抱着怀里的人,头一次感受到温柔的幸福。 等过段时间,把雍王的事情处理完了,就提亲。 第44章 给苏叶的礼物 次日清晨,燕驰下了直,便火急火燎的快马奔回明月堂。 进了厢房一看,云初人影不见了,便有些心急的走向浴室,见她刚沐浴完,头发湿漉漉的,正在穿褙子,直接过去一把抱住,埋进她脖颈间。 吓了云初一跳,差点当成哪里来的浪荡子,抬脚就是踹裆,还好燕驰个子高,只踢到他大腿。 只要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燕驰必定跟个挂件一样粘在她身上,这么大一只,甩都甩不掉。 燕驰陪着她吃完朝食,又去撸了一下赞宝。 赞宝原先四肢趴在草地上,一动不动,只歪着脑袋,一副懒散的样子。 见云初来了,扭着滚圆的身子,迈着小短腿,奔向云初,走着走着平地摔跤,一路摔过来。 燕驰一头汗,这熊看起来又懒又笨的样子,他多了个懒笨儿子。 云初倒是很开心,一副萌化了的样子。也罢,娘子也不太聪明,熊儿子也不聪明,她喜欢开心就好。 她用指尖扣着他的腰带,抬头笑意盈盈的撒了个娇,就把赞宝要走了。 也好,让欢儿照看,他每天正好借着看熊儿子的名义往铺子里跑。 燕驰把这母子两送回周记铺子,自己跑去成衣铺采买了她的衣裳鞋袜,转身又直接去俞家冠子铺转转,妆匣、首饰匣子,要把云初空荡荡的闺房填满。 回到衙门后,想了想,派人送信给欢儿,去给他熊儿子定了一个大木屋和木架,铺上稻草,木架让它趴在上面玩,喝奶的盆、洗澡的盆、木头玩具、笋,联系送牛乳的小哥改送地址。 主打一个安排好娘子、儿子的日常起居饮食。 周家四兄妹看着一拨拨送过来的货物,大有一种燕驰要搬进来住的错觉。 一家子好奇的蹲着看这只黑白的熊,赞宝当场表演了一个平地摔跟头。 “它叫赞宝,是一只熊猫,可爱吗?”云初摸赞宝圆脑袋。 “姓什么?跟咱们姓周吗?”竹沥问道。 “额不是,姓燕,燕赞。”云初尴尬。 周家四兄妹陆续站起来,互相对看了一眼,那眼神彷佛在说,见过聘狸奴讨小娘子欢心的,没见过聘狗熊的,燕大哥真是别出心裁的奸诈,偏偏阿姐还被吃这一套。 云初想起延和坊的宅子已收拾好,便把赞宝和铺子托给欢儿照看,驾着马车带着周家兄妹几人直奔周宅而去。 站在周宅亭台楼阁中,眺望着假山花园厢房马厩,周家四兄妹震惊的久久缓不过神来,那连成片的二十几间厢房,庭院和庭院之间,抄手游廊连着。 今日是苏叶及笄的日子,云初拿出房契,上面赫然写着户主,周苏叶。 又拿出庶人园的地契,户主周青木。 苏叶怔住,及笄礼流程繁琐而庄重,教育女子遵循礼仪规范。 阿姐并未迎宾设宴,而是直接送了一套宅子给她。 这可是延和坊的宅子,离潘楼街就隔了一条街。 面积这么大,整个坊也不会有第二套这么大的宅子。 她哪怕租出去一半,这辈子都不用为了银钱操心了,比富贵人家的小娘子过的还绰绰有余,有这种大宅的小娘子,完全可以招个赘婿上门了。 那宰相还为了一个嫁妆丰厚的寡妇,跟另一个官员打起来呢。 这和教育女子遵循礼仪规范,完全背道而驰,简直是告诉她——放飞自我。 青木看着六百亩地的庶人园地契,也是怔住,那园子里瓜果蔬菜草药荷塘鱼塘宅第,啥都有,不出园门,都能自给自足。 一年的收成,别说卖牡丹这种名贵花卉,就是光卖草药这一项都不止千贯。 “阿姐,你要去哪?!为什么不写你自己的名字?”青木直接问。 “对!照理,你是我们中最大的,也应该写你的名字。”苏叶紧跟着回过神。 “你要嫁给燕大哥了吗?”百薇蹙眉。 “什么啊,我就是给你们买些地啊、宅子啊,你们想到哪里去了,而且你们最近干了很多活,这是你们应得的呀。”云初尴尬,“再说跟三公子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 “阿姐啊,这个时候,你不应该给自己先攒点嫁妆吗?待嫁年龄,不给自己准备嫁妆,反而给我们准备,很奇怪啊。”竹沥幽幽一语道破,“再说,燕大哥要是知道你没给自己攒一点嫁妆,他会不会误以为,你不想嫁给他?” “不管有没有一撇,都得先给你攒嫁妆了啊。”苏叶凝视着云初,想从她脸上找出蛛丝马迹。 云初磕磕巴巴,“怎么说呢,我另有打算,你们放心吧,嫁妆会有的。万一咱有大钱了 ,干脆招个赘婿,也挺好。”谁说本地人好忽悠的,就周家兄妹这几个机灵鬼,都不好糊弄。 “青木,庶人园的莲花、莲叶可以采摘了哦,送到铺子做茶,或者送到酒楼。还有园子里的蔬菜,可以让农夫们采摘了。过段时间,咱们再养马、养鸡、养兔子。”云初赶紧岔开话题,“晚上回家吃饭,给苏叶办酒席。哎,你们看这宅子,喜欢吗?” “喜欢!” “挺好!” “阿姐,咱们在周记住的挺好的,晚上我还约了芳娘出去逛马行街夜市呢。咱们准备搬家了吗?”百薇问道。 “暂时不搬吧,铺子在那里,住在周记方便。咱们还付了一年租金呢。”云初想了想回道。 一家人参观完宅子,心满意足的回去,云初付给索唤一百文跑腿费,打了一角遇仙楼的银瓶酒,点了八个菜,暮食吃的极为满意。 自从燕驰老房子着火后,欢儿就忙了起来。 原先接到这份活,她很开心,打一份工,拿两份钱。 现在成天被老房子着火的主子支使的来回忙碌,还得去俞家冠子铺取定制的一批金簪。 第49章 她那着火的主子,以前只知道上直、拷打涉及谋反的犯人、校场练武,府上都是像她这样三代都是燕家的家生子,没人敢在三公子面前作妖,都是规规矩矩的。 别看三公子长的一副锦绣风流的样,看过他拷打犯人的,出了地下牢狱的门,都得扶着树干呕吐,私底下都喊他玉面阎罗。 曾经他们一度以为三公子怕不是喜欢男人,毕竟他十三岁就跟着陛下同吃同住同上学,但是陛下十六岁大婚后,明显喜欢的美貌女子,这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从宫中内人到世家贵女,一浪拍死一浪,莫名争风吃醋,每个月光是塞给陈行的帖子都有一打,甚至直接塞给殿帅燕大人的,大致意思就是,三郎一表人才,跟家中小女甚是般配,愿备上十里红妆,结为亲家。 大公子娶的是西北种家,二公子娶的福州一门七宰相的章家女儿,武将和文臣甚至打赌,三公子娶武将家的还是文臣家的。 三公子好似看不上男女之情似的,嗤之以鼻。 欢儿想着,她应该是第一个知道三公子老房子着火的人,要是她敢泄漏半个字出去,怕要被打死,吓得一哆嗦。 算了,看在两份工钱的份上,把嘴巴闭紧。 西浮桥各铺子陆续关门,街道的灯笼已点起,灯光倒映在汴河里,红红黄黄,甚是迷人。 云初目送青木带着家人和芳娘一起去马行街夜市,正准备关上铺子的门,直接进空间干农活,昨晚一晚上、今天一天都没进去,不知道里面的赤灵芝长到多大了,是否可以采摘了。 铺子门关上的前一秒,一只手拉住了门,吓了她一跳,那高大的身形,不仔细看都知道是燕驰。 云初纳闷道:“你怎么又来了,一天见三回?”内心叹气,又不能进去种地了。 燕驰闪进铺子,顺手把门关上,“我来看看燕赞,看看它住的习惯不习惯。” 云初无语,昨天是他家熊快死了,今天是他来看看他家熊,当她傻啊。 燕驰扫了两眼赞宝,已经进木屋睡觉了,就当作是已经看过了,拉住她的手,就往她闺房跑。 云初不着声色的甩开他的手,小声道:“这大晚上跑来,啥事啊?”让他养成习惯了,还得了。 他看她竟然甩开他的手,直接拦腰抱起,扛起进了房,还在挣扎的云初臀部上拍了一巴掌,让她不要动。 进了房,便关上门,抱着她坐在榻上,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只羊脂白玉簪,一只玉镯,白玉色泽上佳,通透温润,乃世间臻品,边给她簪上,边说:“忘了插簪了,补上。” “可是定亲,不都是用金簪吗?咱们好像还没定亲啊。”云初没想明白,他在补啥,牛头不对马嘴的。 “定情啊。”燕驰一头汗,她有时候在某些事上,真的是粗线条。 原先他还为忘了这件事而心里稍微有点不安,突然发现,她可能,压根就没放心上。 看起来很迟钝,一副没开窍的样子。 勋贵家的小娘子们,十五岁及笄就知道了,待嫁。 汴京城从春天就开始举办各种赏花会,其实都是男女相看,一般十六岁的小娘子,就可以定亲了,中间若是遇上丁忧之类的,婚期延后。 燕驰眸子俾向她,只能自我安慰,她一直在禁中,家中父母早逝,不了解也正常,拿出玉镯往她手腕上套。 她恍然大悟,盯着手腕上的玉镯发怔,这就算是定情了。 她被眼前人匡去亲了两次,一时上头就摸了他两把,这才两天啊,稀里糊涂的。 “以后都带着,不许拿下来。”燕驰看她这副表情,咬牙切齿道。 “天天带吗?沐浴不能拿下来吗?不能换别的簪子带吗?”她纳闷,种地干活弄碎了,他岂不是要吃了她。 “只准带我给你买的簪子、镯子,明天还有一批最新的式样送过来。衣裳鞋袜也要穿我买的。”燕驰站起来顺手就拉开了她的衣柜检查,很好,都是他亲自去挑好的。 她蹙眉,管的太多了,她以后还怎么跑路啊。怪她自己色令智昏,一阵懊恼。 可是看着眼前这张脸,这副身材,这不能怪她。吃了就吃了,她认。 更何况,燕驰真心对她,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幸福。 抱住他的腰,踮起脚尖想去亲一口他的脸,试了几次,结果发现够不着。 他没憋住笑出了声,一把抱起她,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缠绵悱恻。 唇齿缠绵引出阵阵水声,燕驰很快燥热了起来,越来越带有侵略占有意味,她被吻的几乎窒息,浑身燥热,胸口起伏。 她能够感受到他血脉喷张,两人贴在一起,都想把对方揉进自己身体里。 “我们去明月堂吧?”他松开了唇舌,试探性的问道。 “又去?才刚从那里走啊。”她愣住,笑着道,“这么频繁,会不会被笑话。” 他舔了舔唇,冷静了片刻,这么下去,没成亲之前,估计自己要玩坏了。 第45章 荔枝上市 连着三天,燕驰都没出现在周记花果铺,但是派了欢儿送密信过来,一页龙飞凤舞的狂草,写着:终于抓住了宋浩、胡得禄,连夜审问,结果问出了大案,他们殿前司有的忙了,等他这几天忙完就过来。 云初纳闷,不过是一个草药同行和惠民局西局专知官联手灭小药铺的事情,怎么就能扯上大案,想不通,她干脆就不想了。 燕驰不过来,她正好可以悠哉悠哉的种地去了,笑容满面。 前几日给两家酒楼供货的货款到了,一万三千多贯,云初把零头留在铺子里,一万三千贯先收着,回头有空了再去采买。 最早种下的那一批荔枝树的果子成熟了,红彤彤挂满枝头,单果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色泽鲜艳,表面龟裂片平滑,缝合线明显,轻轻一剥,果肉分离,果肉厚实如白玉。 咬一口,满满甜蜜瞬间在口中绽放,脆嫩爽口,汁水丰富不腻。 云初采摘了一篮子大果,留给自己家人尝鲜,甜蜜的果肉,让每一个周家人爱不释手。云初还送了欢儿五十颗,带回家给她家人尝尝。 一棵五年的荔枝树,产果两百斤,单果若是二十五克左右,就是四千个荔枝果。 云初的荔枝树,才第一年结果,单棵树产量没那么高,有空间的加持,产果才一百斤,好在她种了十亩地,每亩地种植了二十棵,大致四十万个荔枝果。 青木带着一筐五百颗 荔枝送到会仙楼,它家果蔬买办素来知道青木手里的瓜果素菜鱼虾都是好货,瞧着这满满一筐荔枝,颗颗饱满,上等的皱玉也没这一筐新鲜,叶子鲜嫩的好似刚从树上摘下。 这么多年的采买,什么荔枝没见过,但是这一筐,比以往任何荔枝都新鲜个大。 在福建收荔枝,从来都是客商前一年预付现钱给果园,包买整个园子,第二年客商才去收荔枝。 汴京城的荔枝由南船每日从福建运来,都是按颗卖的,上等皱玉基本上一颗要价不到一贯,极珍贵果品。 两人谈了许久,一颗成交价格九百文,附加一个条件,约定若是还有此类荔枝,给会仙楼供货。 就这么点,真不够汴京勋贵塞牙缝的,纯属有钱都买不到。 青木又带着一筐五百颗荔枝果送到清风楼,和会仙楼的价格一样被收下。 从次日开始,云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每天采摘四棵荔枝果树,大致八千颗,分别供两家酒楼四千颗。 花果铺照常上货五种鲜果,茉莉、栀子、素馨、凤尾兰,各一百棵。 百薇在马行街夜市逛了一圈银李园等大型花园的店铺,发现瓮栽的莲花,市场价格三贯一瓮,谁让大宋的文人雅客们就喜欢莲花,写了无数首赞美诗。 当即就购买了一万颗莲花种子、订购了一万个瓮,回家就兴冲冲拉着阿姐,她要学种莲花。 荔枝和莲花,可以算六七八月份的主打产品,单价高。 茄子和瓠瓜将在六月底结束,若是卖反季节蔬菜,太扎眼了,很容易引起同行、税吏的关心。 教完百薇如何种植莲花后,云初把铺子里的事情安排妥当,就一个人驾着马车去了延和坊,锁门进入空间干活。 扛着锄头,唱着歌,心情倍好,燕驰估计要忙一阵子才能过来了,这段时间她都是自由的。 十五只母乌鸡长大后,开始每天一个蛋,一周陆续攒下了一百多个乌鸡蛋,开始孵化新一批乌鸡崽。 榛鸡的繁衍速度就慢很多了,八只新长成的母榛鸡,才下了四十多个蛋。 云初把中间的木栅栏门打开,不用她赶,这些鸡自己就会跑到另一侧吃新长出的菘菜、菠菜,喂了大米和水。 七对观赏鸟的后代们也长大了,开始陆续下鸟蛋,孵化小鸟。 让人震惊的是那一窝窝的兔子,生育能力太强了,也太能吃了,几乎把养它们的十亩地牧场啃秃噜皮。 第50章 云初只能给它们加餐,投喂胡萝卜、林檎,两块地轮流畜牧的次数更频繁一些,多撒些苜蓿草和燕麦草种子,种植莴苣、生菜、菘菜、菠菜。 令人头疼的是,兔子挺活泼的,小兔子一抓一个倒没问题,抓大兔子就有点吃力了,一只大兔子六斤多重,奋力挣扎的时候,容易逃脱。 抓了五十个笼子的兔子,每只笼子里装三只。有道名菜叫拨霞供,跟北京羊肉火锅非常相似。 事先加料味腌渍羊肉、兔肉,以清水打底,从蘸料获得香辣咸鲜的味道,烫肉片,蘸酱吃。 云初盘算着,既然清风楼是燕驰的产业,那就多给清风楼供货,这些兔子都送去清风楼,一贯一只。 三十亩菜地里的二十多种蔬菜每隔两天就在疯狂的长,割一茬,第三天又长出来了,投喂兔子、马,还有的多。 云初有时间的时候,就割一些蔬菜,二十种蔬菜,每种割个大致三十斤。 茄子和瓠瓜,采摘四百对,这是最后的疯狂了,过个二十几天,茄子瓠瓜就全部清理掉。 人参叶子顶部结出了红红的种子,采摘下来,脱壳,在清水中浸泡两天催芽,晾晒干,再种进土里。 一般自然条件下或者人工种植人参,头一两年并不会开花结果,到了第三年才开花结果,云初的空间加速了生长速度,很快就能开花结果。 作为一种多年生的草本植物,只要有空就给人参浇水,目标是养出二十年以上人参。 赤灵芝的菌伞长大了,但是菌盖的白边还没消失,要等白边消失了,才算成熟,到时候喷发完孢子,就可以采摘第一批成熟的赤灵芝了。 提前埋下四百块椴木,布置在这些正在生长的赤灵芝四周,方便孢子第一时间着床生长。 草药种植以人参、三七、甘草、赤灵芝为主,谁让这四种单价高。 今日又是割蜂蜜的日子,割完所有蜂蜜,荔枝蜜、柑橘蜜、枇杷蜜、橙柚蜜,各九十两。普通蜂蜜两百七十两,甘草祛风湿蜂蜜九十两。 供应给清风楼的货品,荔枝四千颗,兔子一百五十只,蔬菜六百斤,茄子和瓠瓜四百对,普通蜂蜜两百七十两,螃蟹一千只。 供应给会仙楼,荔枝四千颗。五种鲜果,各采下一百斤,莲花一百瓮,供应给花果铺。所有货品总价值两万零九百五十三贯。 云初现在都是提前储备货物,万一燕驰跑来,她又不能进空间干活了,可是铺子和酒楼的供货却是不能停的。 离开延和坊,去采买了些竹子和糯米,回到周记花果铺后,便拉着百薇一起制作蜜酒。 荔枝蜜半斤,糯米一斤,泉水四升,酒曲五克。 四升等于一角酒,荔枝蜜有限,只能酿十一角。 酒曲还是燕驰打了招呼,让欢儿从清风楼带过来的。 顺带酿了柑橘、枇杷、橙柚,三种蜜酒。一共四种蜜酒,四十四个酒坛子装满,十天左右就能喝了。 三天后,空间内的荔枝陆续进入爆果期,第一批荔枝果全部采下后,荔枝树逐步继续开花。 大概规律是,三十天左右,荔枝幼苗成长为荔枝树,十天开花,二十天结果,果子成熟后掉落,短暂的休息后,接着进入开花结果期。若是浇灌河水,速度会更快。 云初把别的农活都放一放,全力采摘荔枝,她不担心烂在枝头,因为可以酿果酒,荔枝烧。 自从给两个酒楼供了三天荔枝,这汴京城就刮起了吃新鲜荔枝的风。两个酒楼售卖的荔枝九百五十文一颗,每天四千颗荔枝,转手就赚了两百贯。 清风楼掌柜希望增加荔枝供货量,现下汴京城的勋贵们都争相从他这里订购新鲜荔枝,每家买走五十颗尝个鲜,实在太鲜甜多汁了,被一购而空。 天气一热,荔枝加上冰镇,更加畅销。连宫里的嫔妃都从他这里预定,累计预定的荔枝数额,达到了八千多颗。 掌柜的跟青木商量,能不能增加到每日供应一万颗。 云初盘算着,她现在有两百棵荔枝树,扣掉前三天采摘的十二棵荔枝树,她还剩下一百八十八棵荔枝树待采。 一万颗荔枝,也就是五棵荔枝果树的产量。 会仙楼的果蔬采办也要求增加供应量,云初没有拒绝,想着估计也就是现在图个新鲜,过段时间,尝过后,就没那么畅销了。 勉强答应供给会仙楼六千颗,也就是三棵树的产量。 每天沉迷采摘八棵荔枝树,一颗九百文呐,那哪里是荔枝,简直是挂在树上的一两小银饼啊。 还有茄子和瓠瓜,每天都去采摘四百对。光这两项,每日收入高达两万六千四百贯。 白天黑夜的采摘,云初对燕驰的事情一无所知。 青木去会仙楼送货时,从食客纷纷议论中得知,宫中有小道消息传出,太后有意给燕三公子指婚。 青木随后便去太学找了章持,章持回了一趟家,从其父口中得知,的确有此事,一早便赶到周记花果铺告知原委。 曹王家的柔惠郡主已过十八岁,待字闺中。 朝中文武大臣家的公子,年龄才情匹配的也就那么几个,太府寺卿叶大人家公子倒是没娶妻,可是名声实在是不堪,家中还有三个妾室。 另外几家文臣的公子,不是年龄小了,刚过十五岁,就是身上连一个功名都没有。 汴京文人清贵,联姻对象大多都是文人士子,若是自家儿子得了功名,自然愿意娶翰林学士家的女儿,岳家提携,前途无量。 现下宗室支脉人口太多了,仅男孙已过万,朝廷负荷越来越重。 偏远宗室,每人每月二贯钱、一石米,十二口以下,每家只给分两间房,人丁多的宗室人户,食住艰难。 文官们也看的清楚,若是像曹王这样亲王家的女儿,郡主身份贵重,又有很多陪嫁,自是愿意 。 听闻曹王夫妇发出赏荷宴邀请,目的就是为柔惠郡主选婿。 太后也要为膝下十八岁的潭国长公主择婿,所以这次赏荷宴,太后、官家,未婚的青年才俊,都会参加。 第46章 六月赏荷宴 六月初的赏荷宴,相较于以往的宴会,门槛更高,今年这次涉及到一位公主、一位郡主,整个汴京城勋贵人家的适婚男女,全都来了,场面甚是欢腾,花蝴蝶一般。 咸宜坊的曹王府,算得上汴京数一数二的豪宅,光是用于府中作为梁柱的南木,砍伐运输,都被台谏参了一本,劳民伤财。 才子佳人陪着太后、公主、郡主,玩些曲水流觞、赏花投壶,官家那边自然是吟诗作对、焚香品茶,不出意外的是燕驰又被香囊花枝投掷了满身。 燕驰也不是头一次参加这种宴会了,弄来弄去,都是那些套路,已经麻木了,他现在只想着处理完雍王的事情,去找云初。 燕驰实在不想把云初搅进乱局之中,别看宴会上寒暄热闹,背地里打成狗头。 朝中雍王一派,曹王一派,都是先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官家至今无子,向太后也有倾向端王的样子,官家生母朱太妃宠着官家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吴王,圣人和刘婕妤闹的不可开交。 前朝章相公支持刘婕妤,曾相支持向太后,反而无人支持圣人。 前朝后宫,简直是一锅粥,根源在于官家身体和子嗣上。 若是官家身体健康,那也不急于一时子嗣问题,但是最近官家的身体,并不是那么好。 相比于成为别人手中的刀剑,他宁愿云初每天忙着赚她的两个小铜钱,没事她就做做美食,研究吃的,简简单单,不用以身涉险,一辈子健康平安就行。 燕驰站在官家身后思索着,远远的便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身穿梨花白的女子,肤白如雪,墨发绾成了高髻,斜斜插着一只羊脂白玉簪。 心下一震,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好似仍在看着眼前的泼墨作画,放在背后的手支使陈默赶紧出去看看。 陈默悄悄退出去,直接找到跟在云初身后的欢儿,转角拐弯的地方收到欢儿的字条。 原来曹王家管家为筹备赏荷宴,采买了周记花果铺一百瓮莲花,两天后发现莲花枯萎了一半,找来青木对峙,并扣留,云初只能过来解决。 引导的婢女带着去见了管家,云初见那一大半的莲花都枯萎了,应是被人故意放了东西,不想做任何纠缠,只想尽快捞人离开这是非之地。 “姚管家,在商言商,既然莲花枯萎死了,那我赔偿,可否放了我弟弟。”云初笑着问道。 “我们王府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地方,莲花枯萎了一半,那就赔偿一半,你弟弟立刻可以回去。”年过四十,一身黑绢夏衫的姚管家,只是得了郡主身边贴身女使的令,只负责把人匡来就行,其他事他一概不管。 云初看了一眼一旁的青木,并未发现有任何异常,便笑着递给姚管家一张两百贯的库帖,“让王府宴会受损,想必让姚管家为难了,多出来的五十贯,略表歉意。” 第51章 姚管家笑了笑,便立即放了人,示意女使带领着出去。 云初来的时候,留了心眼,走着走着,就发现这女使带的路,跟来时不一样。 细听着远处的欢笑声,发现这女使正在把她带向后花园女眷们赏荷的地方,远远的便望见了一个超大的荷塘,便停住了脚步,在拐弯的地方,拉着欢儿和青木,退到了一处树木掩映的墙角处。 约莫过了半柱香,便听到旁边假山内晦暗处,来了一对男女,窃窃私语。 “你怎么才来啊,对我腻了?”女子娇嗔。 “说什么傻话呢,心肝啊,我日日夜夜都想你,就是家中母老虎盯的太紧。要不是借着赏荷宴,我都见不着你。你家那狗男人怎舍得放你出来?”男子边说,手上边响起了衣裳摩挲声。 “带他亲妹子出来相看呢,要不是他心疼自己妹妹,怎么会让我出门。不过,今儿估计有好戏看了,听说公主和郡主看上了同一个人,一个抱着太后大腿,一个正求着自己亲爹让陛下答应呢。” 天雷滚滚,侧耳倾听的三人被雷的外焦里嫩,都是有家室的,还能这么玩? 随后便是抱在一起喘息声,不远处男女相看,欢笑声此起彼伏,耳畔猛浪声,一浪高过一浪。 三个未婚男女面面相觑,硬着头皮听完,现在出去,坏了人家好事,多尴尬。 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寻欢作乐,胆子真大啊! 就是时间比较短暂,一炷香的时间,两人结束了,整理衣裳走了出来,待他们走远,云初探头一看,那女子看衣着打扮,并非普通官宦人家。 悄无声息的陈默寻着欢儿留下的标记,找了过来。 “你也看见听见了?”欢儿微红着面颊问他。 陈默点点头,“公子见你们久不出来,让我带你们离开,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云初跟着陈默低头走,路过荷塘时,便听见两声扑通落水声,一片宁静后,立刻化作一声声诧异的惊呼。 现场一团乱糟糟,吃瓜的吃瓜,抿嘴偷笑的偷笑。 年年都玩这种小把戏,一点新意都没有。 今年又不知道是哪个贵女掉了水,被哪位贵公子给救上去,然后以名声受损,两下推就,成就姻缘。 云初甚是嫌弃,本能的一躲,远离荷塘,好似那里有洪水猛兽般。 那边燕驰看着她这一躲,嘴角禁不住上翘。 有心人听闻周云初的未婚夫是燕驰,便顺手设了个局,把她骗来。 本来今天掉池塘里的,有一个就是她,让她名节受损,找个男子把她救起,她若不嫁他,今后也会成为笑柄,更不会有哪个男子愿意娶一个众目睽睽之下名节受损的女子。 四五个贵妇坐在亭台楼阁里闲聊,一声声传入云初耳朵。 “她一个商户女,还想嫁殿帅府三公子,简直痴心妄想。” “以前她在禁中时,生扑三公子呢,被三公子一脚踩在后背上,半个月都下不来床。” “估计是想男人想疯了,听说她还故意制造偶遇官家,在官家面前跳舞。” “什么?这么精彩,什么时候的事?” “啊?你竟然不知道,今年年初啊。你看,前面那个穿梨花白的就是她。” “就她啊?!恐怕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吧,一个商户女,成天抛头露面的,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听说她双亲早逝,规矩怕是短了些。那种生扑,哎哟,咱们家姑娘可学不来。她双亲若在,脸面都被她丢到汴河里去了。” 一字一句,听的清清楚楚,句句扎心。 尤其最后那一句,让她心跳哽了三秒,没来由的心痛,她父母为了她倾家荡产,留下两个老人孤苦无依。 她得回去,尽快回去。 能够救赎自己的,终究只能是自己的双手。 到了花果铺,取出梅红匣子里的所有收入,前几天两万零九百五十三贯,昨天给两个酒楼送荔枝一万六千颗、茄子和瓠瓜四百对,两万六千四百贯。 再加上之前的一万三千贯,扣掉今天损失的两百贯,一共收入六万零一百五十三贯。留下一百五十三贯,揣着六万贯出门。 大相国寺东门街,珍宝古董 店,专卖古董书画玉石,店前挂着一面褐色锦绣招子,写着“甄家珍宝收售”,锦绣已经半破旧,铺子里堆满了金石玩物,书画瓶盏,小厮把铺子洒扫的一尘不染。 掌柜姓甄,祖上曾经在欧阳修府上做过文书,欧阳修酷爱金石玩物,甄家先辈也跟着学了些,甄掌柜知道些粗浅好坏,凭着掌眼的能耐,攒下不少钱财,开了这间铺子。 云初瞅了瞅玉器,掌柜一一介绍,玉盏,羊脂玉花樽,古玉手镯,白玉钗半股。 一问价格,云初吓一跳,那玉盏要一百两白银,羊脂玉花樽三百两白银,古玉手镯五百两白银,白玉钗半股二百两白银,全都按照白银计价。 掌柜一眼瞧见了云初头上的羊脂白玉簪和手上的羊脂玉镯,笑着问小娘子是否愿意出售,每件出价六百两白银。 云初愣住,她没想到,这两只羊脂白玉竟然这么贵。 婉拒了掌柜,赶紧走了,这种珍宝古董店太贵了,不是她能批量买的起的,她要找类似瓷器这样物美价廉可以作为藏品的。 转身跑去了漆器名匠梨花方家,擅长制作乌漆花梨木,构造简雅,只在边角上雕刻梨花纹。 书柜、木案、圈椅、高柜、圆凳、方凳、交椅、兀子、衣架、巾架、盆架、镜架、方桌、凭几、床榻、绣墩、屏风、方桌、圆桌、曲足盆架,一共二十种,平均三贯一个,每样订购五百件,也就是一万件家具,花费三万贯,半个月后送货到周宅。 在刘记书坊采购二十四万卷书籍,花费一万两千贯。 李旌的船到了二十五艘,这次都是钧窑的瓷器,仍然是三十文一件,云初买了二十艘船的量,也就是六十万件,花费一万八千贯。 此时,藏品累计两百五十一万零二百五十件,完成了总任务的四分之一。 在延和坊周宅接收了货物之后,云初便一头钻进空间摘荔枝,采摘八棵树的荔枝,外加四百对茄子和瓠瓜,其他都先放一放。 顺带给赞宝种下竹子,过段时间它就有源源不断的新鲜竹笋吃了。 赞宝很喜欢吃蜂蜜加盆盆奶,外加林檎、胡萝卜,云初采摘了一些,洗干净喂它,撸猫真解压。 第47章 显赫的燕家 夜色深沉,曹王府,柔惠郡主回味着哥哥的话。 殿帅燕逢辰,深得两任帝心。宽仁豁达,用兵奇诡。 他带领的禁军全都长着獠牙,一兵一卒全都是他在打西夏时组建的。 熙宁三年,率五百部众与西夏三万骑兵打的不分胜负,几日交战,迫使西夏军退走,屡次率军深入西夏境内,出奇制胜而归。 熙宁七年,河州团练战死踏白城,被羌军包围,燕逢辰攻破羌人堡寨,焚毁聚落七千余帐,斩首四千级。 熙宁九年,南征越南李朝,大战越军,功勋卓著。 陛下继位后,迁殿前司都指挥使、武康军节度使,总领宿卫。 燕家的军士,燕家三个狼崽子,是先帝留给陛下最锋利的刀。 燕家世代子孙都会接手殿前司,父死子继,兄终弟及。 每一个御龙直的子孙后代,也都会成为御龙直,跟随燕家,一直护着陛下子孙后代。 除非,有人谋逆成功或者皇位并未传给陛下子孙,燕家所有人会被流放岭南。 眼下陛下身体已若隐若现不好的症状,此时各方未有任何异动,皆在于殿帅燕逢辰镇守皇城,五重禁卫军,除了最外围第一重是皇城司,其他四重全都是殿前司组成,全都是燕家的人。 燕逢辰,从陛下年幼时,就护着陛下,已经庇护天子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只是这棵树现在生病了。 太后想把潭国公主嫁给燕驰,陛下不会同意的。真若是公主嫁燕驰,燕家就成了外戚,外戚不得领兵,那岂不是陛下给自己卸了铠甲,任人宰割。 陛下也不可能为你指婚嫁给燕驰的,他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刀落入亲王之手。 爹爹对燕家为恐避之不及,装作醉心医药、书法,当好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宗室亲王。 你却从十五岁第一次见他就痴等,今日也算是让你看清楚,太后、陛下的态度,以后不要再做这等白日梦了。 你想嫁燕驰,在陛下眼里,就等于爹爹觊觎皇位,他会不动声色的就把咱们家给解决了。 柔惠郡主默默流泪,凭什么,自小她就在千宠万宠中长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有什么错?! 殿帅府,燕家大嫂种雨凝和二嫂章姝正坐在厅堂里喝茶闲话家常。 燕家大公子燕辰和种雨凝生了一子一女,儿子燕齐十六岁,女儿燕慈十五岁,都到了适婚年龄,作为被邀约参宴人员之一,硬着头皮去看看。 第52章 如今官场新党旧党打成狗,儿女的婚事,都要再三掂量,须得公公和相公商议了再定。 当年她嫁燕辰时,哪有这么多事。公公和自己亲爹同在一块出生入死,联手抗击西夏,有同袍之宜。 那时候公公还没升到正二品,两家都知根知底,她喜练武,没事还跟夫君切磋,也算是情意相投。 婆婆早逝,公公身边只有一个女使伺候着,从来没受过婆婆的气。 公公很早就给三兄弟分了家,至于府中的日常开支,都从公公那里支出。 每月公公的月俸有四百贯,比宰相还高出一百贯,其他职钱等补贴还不在内。除了留一部分零花,其余都交给她打理。 这么多年过去,不得不相信自己亲爹除了打战厉害,眼光还毒辣,会挑女婿。 二公子燕援和章姝生了两子一女,老大燕翰十四岁,老二燕砺十二岁,小女儿燕斐十岁。 章姝的爹跟公公也是同袍,虽是文官,但是曾经都同在西北打战。 那一年三月春,金明池畔,她头一见到燕援时,就知道非他莫属。 她嫁进来后,府中人员简单,燕家男人不纳妾不养外室,连婆婆去世多年,公公既没有续弦,也没纳妾。 公公宽仁,大哥忠正,自己相公圆滑,至于三弟,只能用奸诈来形容了,没人能猜到他会走哪一步棋。 “今日官家和太后的态度,很明显啊,太后话里话外想给三弟指婚,陛下轻轻带过,便把潭国公主指给了王遇,王家也算是开国名将之后,身份也很匹配,公主看起来不是很乐意。”种雨凝放下建盏。 “总算过了公主、郡主这一关了,若是娶了她们,咱俩估计都得低头奉茶。”章姝长舒一口气,“三弟今年也有二十四了,他一天不娶妻,朝中就有人拿他的婚事做文章。” 种雨凝想起了一些事,又气又笑:“三弟有时候,也是蛮疯的。蔡大人家孙女之前说他误闯闺房,看了她换衣裳,结果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轻扯人家衣裳,露出一大块肌肤,大家都看见了,他说自己要脸面,绝对不娶这样的女子。哎,混账的很。” “从县主到宫女,他哪个不是冷脸相对,他还欺负人家小宫女,踩她一脚,多痛呐。”章姝摇头,“名声那么差,偏偏想嫁他的人还好多,我伯父家女儿今年十七,看中了三弟,托我来说媒,我何德何能啊,三弟这个性子,他瞧不上的,谁来说都没用。” “府中的女使看见他,跟看见瘟疫似的,身边连蚊子估计都是公的。不过,也没见他寻花问柳。”种雨凝想了想,“母亲过世的早,父亲让咱们帮着看看,不拘家世,只要出生清白,三弟能看中就行。” “其实,若是他真看中了哪家小娘子,估计能抢回去成亲。这性子,父亲都管不了。”章姝头疼,“你说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种雨凝笑笑,“这可真说不好,连男女都不一定。我倒是希望他找一个家世平平、性子安静一些的,那样府里清净。千万别找一个妖里妖气,成天作妖的。” “家世一般的女子,都怕他,感觉他随时会把人家绑起来打一顿。”章姝蹙眉,又想起来什么,“今日在曹王府,听说三弟和一个已经出宫的小宫女纠缠在一起了,就是 他以前踩了人家一脚的那个。” 种雨凝突然笑出声,“你说的是周大夫吧,不太可能,三弟只是让她来给父亲看病,从她那里取药。估计被有心之人看见了,就传了些谣言出来。” “家世平平、出身清白、性子安静,她不是正好符合吗?而且她医术不错,父亲的风湿寒症,治疗的很有效果。”章姝突然想到。 云初收到燕驰派人送来的密信,上面画着一个垂头耷脑的男子跪着,旁边还有一个鞭子,漂亮的楷书写着:请娘子责罚,待为夫去惩戒那碎嘴的婆子。 沮丧的一天,终于因着燕驰的来信而稍微好受一点。 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大小合适的紫檀螺钿匣子,存放燕驰写的信,放在海棠树下的石凳上,放在院子里的东西,不会被空间计入藏品。 她并没有长时间沉迷于悲春伤秋,几句闲言碎语,虽然有点心痛,但是世间的人和事,来和去都有它的时间,修炼自己,然后静静地等待就好了。 若是和燕驰的事情,成不了,她难道就不活了吗? 她看着牧场里成群的马匹,正低头安静的吃草,每一匹小马都长高了一些。 两百多只毛茸茸的小兔子,抢着吃她喂的胡萝卜。观赏鸟,红黄绿白,越来越多,雄鸟没事就唱歌。 她看看乌鸡,孵化出了一百多只小鸡,榛鸡孵化出了四十多只。 四季鲜花正在怒放,蔬菜正在地里生长,一棵棵果树都在挂果,她抬手摘下一颗荔枝,剥了壳,咬一口,果汁充满整个口腔,甜蜜多汁。 她当然要好好的活,还要身体健康平安幸福的活。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 赤灵芝成熟了一百二十棵,孢子已经喷发播撒,直接采下这一百二十棵,明天拿给竹沥蒸烤后,再晒干切片,就可以长期保存下来。 跑去菜地里割了些蔬菜,采摘一百多个小黄瓜,捞出二十条鳜鱼、鲈鱼、一桶虾、一桶螃蟹,摘下两百多颗荔枝,这些留着给家人吃,基本上现在都不用去买菜了,实现蔬菜水果自由。 光阴似箭,又过了三日,西浮桥来来往往的行人都陆续换上单衫,卖花的婆子小娘子,拎着花篮,穿街走巷,茉莉花和石榴花最受欢迎。 周记花果铺新上了四百盆茉莉、素馨、凤尾兰、栀子,一百瓮莲花,三百份夏季花篮,六种鲜果各一百斤。 早晨,云初就开始腌制脆脆的酸黄瓜,洗净后,切掉头和尾,将黄瓜竖着插入无水无油的陶制坛子中,依次放入适量的盐、茴香籽、芥末籽、香叶、醋,加入泉水,覆盖住黄瓜最上方,盖上盖子密封,腌制十日。 最近天气越来越热,暑气渐长,酸爽脆嫩的黄瓜正适合朝食,配着白粥,再加一个乌鸡蛋,很是下饭。 闲着无事就开始研究美食,用酒酿、牛乳、新鲜荔枝,做了六份荔枝酒酿冰奶。 等到大中午,外面日头毒辣,送完货回来的青木捧着这份新做的荔枝酒酿冰奶,坐在天井之下的竹榻上,感受着穿堂风吹过的凉意,一勺一勺品尝着,甘甜乳香,带着荔枝鲜果和酒味,甚是欢喜。 只要云初有空,就动手做各种美食,致力于满足每一个周家人的味蕾,连带着欢儿都吃胖了。 一家人对于这样平淡幸福的生活,都很满意。有宅有园子,两个铺子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收入,甚至连熊猫都撸上了。 欢儿吃着荔枝酒酿冰奶,坐在天井下纳凉,悄悄的跟旁边的云初咬耳朵,“三公子前日夜里派人把那几个碎嘴的婆子,抽了个脸肿,其中一个偷人的事情,还给扒了出来,让瓦子里说诨话的,天天在瓦子里说。还有故意带我们走错路的女使是柔惠郡主安排的,原本要推你下池塘,毁你清誉。” 云初微怔,“他现在不是正在忙着调查案子吗?还有这功夫?” 欢儿道:“周娘子,你不知道,忙归忙,但是当天回去,三更半夜,公子一夜没睡,穿上夜行衣,亲自跑去,看着陈默把柔惠郡主丢进了池塘里,弄的整个王府鸡飞狗跳。” 云初一头黑线,虽然这样帮她报仇,让她感动,但是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你头上的莲花白玉簪和玉镯,没事千万不要摘,否则公子大概率会生气。” “那不是公子在铺子里买的,是他得了四块上好羊脂玉,晚上睡不着,就磨玉器。那一阵府上夜巡,三公子院子里的灯总是亮着。废了好些上等玉料,才得了这么两只。” 欢儿顿了顿,“俞家冠子铺新买的三十对金簪和金镯,全都在那两个檀木匣子里,记得偶尔戴戴哟。” 云初瞬间觉得腿寒,若是有一天她敢跑路,他会不会打断她的狗腿。 第48章 西瓜种子 昨日夜里下了一场雨,噼里啪啦打在院子中的莲花上,早晨莲叶上还滚着雨滴,天井檐下生出一圈茸茸苔藓。 赞宝趴在木屋里伸了个懒腰,便去敲后厅的门,砰砰砰,它饿了,它要喝盆盆奶,要吃林檎,吃完要散步。 每天早上,赞宝的生物钟都很准时,只要到点,就去敲门,已经成了全家的闹钟。 好久没出现的陈行,早上带来了一包种子。 据说是出使辽国的使团回来了,带回了大量的物品,御龙直也有人在使团里,带了些东西送给燕驰。 陈行跟周家人坐在一起喝着小米粥,酸脆黄瓜咬的嘎吱响,“三哥说,这个种子叫西瓜,辽国果农从回鹘那边弄来种植的,绿皮红瓤,清甜解渴,比甜瓜好吃。” 云初很是激动的打开那包种子,西瓜!西瓜啊!这小小的一包黑籽,估计能种一亩地。 第53章 西瓜是南宋时才传入的,南宋的官员出访金国,带回来的种子。 现在燕驰竟然提前弄了一包给她,他好像知道她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植物、种子。 她一想到炎炎夏日,用勺子挖出红红瓜瓤中最中间的那一勺时,止不住的嘴角上翘,眉眼弯弯。 “阿姐,这个瓜,你认识?”竹沥问道,阿姐怎么会认识辽国的瓜,她又没去过辽国。 “我以前在禁中的时候,听御膳房的人说起过,只是没见过。听说很甜,很好吃。”云初笑笑,差点漏馅了。 她空间里还有四百亩地空着呢,正好可以先种一亩试试,再不断扩大种植面积。 现代的西瓜种子都是优良品种,亩产大概一万斤,也不知道这辽国的种子能种出多少亩产。 等陈行吃完朝食,云初用瓷罐打包了一大罐现做的荔枝酒酿冰奶和小罐冰块,配上三个龙泉黑瓷六瓣碗和勺子,放进红木食盒里。 坛装酸脆黄瓜,水桶养着螃蟹和虾,鲜荔枝装满篮子,荔枝蜜酒,全都备了三份。 装了四筐林檎、樱桃、金杏、荔枝,送给燕驰的亲军尝尝,塞了满满一车,让他带回殿前司指挥司。 陈行喜滋滋傻笑:“哎嘿,我就知道,幸好驾马车来了。” 陈行走后,云初揣着西瓜种子奔向了延和坊周宅,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西瓜简直是夏天标配,没有西瓜的夏天,好像失去了灵魂。 自然条件下,西瓜的生长周期大概三个月左右,她按照空间内冬瓜的生长速度测算,大概一周长藤蔓,一周瓜成熟。 大不了,再辛苦一下,浇灌河水,生长的更快。 也就是在七月份之前,就能吃上西瓜。 作为一种新出现的水果,一出现必然会引来众多关注的目光,到时候别人问从何而来,她该怎么答。 这一路,她苦思冥想,最终决定等空间内瓜苗培育的差不多的时候,就移植一部分到庶人园,再多浇灌两次河水。 这样她的瓜,就有了 来源,自己庶人园种植的。 进入空间后,挖好浅坑,埋下所有西瓜种子,浇灌河水。 云初很期待的看着这些浅坑,过段时间就能吃上红红的西瓜了。 今日的农活也是蛮多的,采摘八棵荔枝树、四百对茄子和瓠瓜。靠着这两项,每日收入高达两万六千四百贯,十天过去,这两项收入达到二十六万四千贯。 其他的收入用于各种铺子支出、租马车钱、定期交商税、庶人园开支、家人的零花钱。 简直堪称暴富,荔枝采摘后三日色变,因而价格贵,云初能理解,但是真搞不懂宋人为什么喜欢吃这么贵的茄子和瓠瓜,只能猜测茄子是紫色,瓠瓜其实就是一种能吃的葫芦,有福禄的意思吧。 赞宝非常喜欢吃林檎,先摘下一筐留给它。种下的竹子在不停的冒笋,又跑去采了一大筐。 喂马、鸡、鸟、兔子,捞虾、捞蟹,摘果子、摘鲜花,没事再骑着马跑几圈。 一直干到下午申时初,云初才离开延和坊,前往大相国寺。 张五郎的摊子前,拴只四只梅花鹿,两只成年的,两只幼崽。还有白鹤、孔雀、豹子、黑熊,吸引了一众路人。 云初挤在角落里笑着问:“这些梅花鹿怎么卖的啊?” 张五郎刚忙着招呼其他人,听声音转身一看是云初,立即笑意盈盈答道:“大的公鹿六贯,母的五贯。” “那两只小的呢?”云初指着那幼崽问。 “小的不分公母,都是一贯。” “你那南郊园子里,还有多少头这样的幼崽啊?” “不多,也就一百二十只吧。你要买?”张五郎知道云初有个庶人园,养马种草药。 “那我都要了,明天上午,可以送到西郊杏花冈庶人园吗?”云初想着明天是催伯崔婶休沐的日子,反正空间里有空地,鹿吃点草,又不用她管,等长的差不多大了,就送到庶人园再养养,到时候卖给酒楼。 “可以啊,大清早就送过去,现在天气热了,得赶早。” 云初付了些定金,随后又去了方木匠家,订购了一大批木栅栏,够她圈六百亩地了,先储备着,万一以后还要养其他动物。 采买两千个三十年以上的椴木,留着种赤灵芝,照旧明天上午送货到庶人园。 陈默刚从地下牢狱回指挥司营房,一身疲惫,闭目养神。 他们已经派人跟踪宋浩与背后主谋的联系人,好不容易从宋浩嘴里撬出的联系人,很敏锐的躲进了一处宅院,三天都没出来,案子陷入胶着。 听见门外的动静,睁眼一看,好家伙,陈行手上提着篮子、水桶,这是去逛街大采购了,还是把周记花果铺给搬空了。 陈行回到指挥司,见堂哥陈默,立即喊道:“哥,快去门口马车搬东西,热化了就不好吃了。” 又补问了一句:“三哥在吗?” 还未等来陈默回答,转眼就看见燕驰站在门口皱眉。 马车上满满当当,燕驰怔住:“这都是些什么?” “周娘子送的。太多了,等会拿进来就知道了。”随即放下东西,又出去拎,和陈默来来回回跑了四五趟。 陈行洗了把脸,擦了擦手,打开一个红色食盒,掏出一大一小两个瓷罐,三只黑瓷碗和勺子,打开大瓷罐,倒入瓷碗中,一颗颗剥了壳、去核的荔枝掉了出来,还有酒酿冰奶。接着打开小瓷罐,里面的冰块还冒着丝丝寒气,每只碗里添加些冰块。 “周娘子说,这个叫荔枝酒酿冰奶,用新鲜荔枝做的,外面买不到,三哥、哥你们尝尝。”陈行自己先尝了一口,“嗯!好吃,冰冰凉凉。” 燕驰眉毛一挑,尝了一口,的确很凉快,很甜。 陈默咬了一口荔枝,“新鲜荔枝?会仙楼新鲜荔枝一颗九百五十文,这一碗就差不多五贯。周娘子,真大方,在吃这条路上,无人能敌。” “欢儿都被她养肥了,你们都不知道,这才半个月啊,她下巴都多了一圈肉。”陈行用勺子舀了一勺荔枝进嘴,“哦,对了,你们看那地上,那三个坛子里装的是酸脆黄瓜,水桶里养着螃蟹和虾,那三篮全是鲜荔枝,还有三坛荔枝蜜酒。另外还有四筐林檎、樱桃、金杏、荔枝,说是送给禁军兄弟们夏天解暑。” “这也太破费了。”陈默微怔,很快干掉一碗。 陈行突然想起云初的叮嘱,“三哥,周娘子说,你只能吃一碗,剩下的你不能再吃了,因为她说你肝火旺盛,荔枝易上火。” 燕驰一头黑线:“” 夏夜凉风习习,周家人便一起去逛马行街夜市、大相国寺夜市。 邸店酒楼林立,富商大贾云集,人马喧阗,灯烛荧煌。三更不歇,五更又醒。 也许是白天温度高,反而晚上出来逛的人更多,人们的衣衫逐渐轻薄。 百薇挽着云初,这一家人在卖摩呵乐的摊子上,买了五个,每人一个,摩呵乐其实就是可爱的童子泥人玩偶。 在一个茶肆前,听了一回说书。那说书人一本正经的信嘴海说,说了一半,便见听众起哄,辛辣点评朝中大臣阴私丑事。 汴京很小,站在潘楼上,能看见皇城。人人都是密探,朝野上下,无事不知。各种小报、邸报、说书人,能把城里的大小事情传播的沸沸扬扬。 没办法,老百姓爱看,爱听。 投壶摊子前,一起玩投壶,百薇投中的最多,双投、花投,花样百出,每投中一次,围观群众都送上热烈掌声。 马行街夜市比以前去过的州桥又盛百倍,几人转眼到马行街夜市。 马行街是皇宫禁军诸班直的所在地,其坊巷院落、商业店铺纵横万数。 茶坊酒店鳞次栉比,庄楼、时楼、任店皆在其中,是酒楼正店最多的饮食市场。 汴京城士庶、公私营干之人大多出入其间。 周家人在一摊位前坐下,点了果木翘羹、灌肠、麻腐鸡皮、麻饮细粉、素签、砂糖冰雪冷元子,边吃边闲聊些趣事。 待吃的差不多时,云初抬头正巧碰上了秦家瓷器铺的秦昭。 年轻男子目光清润,性情温善,还带着些许腼腆,一身黑绢襴衫,站在人群里,好似一块墨玉。 云初便站起来打了声招呼,顺带问了一下最近瓷器铺来了哪些好瓷器。 一听来了汝瓷,碗盏盆碟,还很齐全,云初内心一阵欢喜,经不住的嘴角上扬。 秦昭很是好奇,眼前女子,如墨乌发盘成高髻,没有佩戴任何钗环,身上生色花青罗褙子好像做的宽大了一些,显得有些空荡,衬的人纤瘦清丽,不胜绮罗。 从不见华服金饰,却非常喜欢买瓷器,买很多,一出手就是上千上万贯。 两人互相道了别,周家人便回了周家花果铺,云初看了一眼木屋中呼呼大睡的赞宝之后,便准备关门进宅休息。 第54章 黑暗中闪进一个黑影,吓了她一跳。 “是我。”声音低沉,略带着些怒气。 “燕驰,你怎么来了?”她真没想到。 “阿姐,你在外面跟谁说话?”竹沥走过来问道,待看清来人,“燕大哥?” “找你阿姐有点事。”燕驰一把捞走云初,抱上马,扬鞭而去。 第49章 白马风流 “燕驰,你放我回去,大晚上突然抽什么疯?!”云初被禁锢住,动弹不得,但能感觉的出来,身后之人胸膛炽热,发烫。 一路上,两人沉默,进了明月堂,燕驰抱着她步入厢房,扣住她的后脑,俯身重重吻了下去。 他在马行街看见她跟秦昭有说有笑,那种发自内心的笑意,她很少对他展现。 那一刻,他背着手,握成拳头的指节发白。 唇舌突然侵入,她躲不了,只能被动的任他撕咬,捶打他的肩膀。 等到他稍微满足了一点,他才松开她,见她一脸怒气。 眉毛一挑,咬牙切齿,“我说过,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是,你是流氓,流氓大 人,今天谁又惹你了?”云初低头看脚尖。 他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头,“你!” 她不明白,她今天还特意送了荔枝酒酿冰奶给他喝呢,一脸疑惑看向他。 “你跟秦家那小子聊什么?聊的那么高兴?” 云初一头黑线,就这?你就气成了这样?没好气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说啊,还有送你的玉簪和镯子为什么不带?!” “夜市正好遇到,总不能不打招呼吧,基本的礼貌而已。他那里新来了一批瓷器,碗碟盏盘,都很齐全,冰裂纹,多难得呀,正好配我做的各种美食。” 她顿了顿,低头指尖扣住他的玉銙带,“至于簪子和镯子,我有天天带哦,晚上去夜市人多,怕弄丢了,你送我的,我自然要保管好了,所以就放在匣子里了。不信,你明天可以问问欢儿。” 燕驰气息平复不少,见她身上的褙子宽大,一摸她肩膀、后背,清瘦了许多,“怎么瘦了这么多?” “想你想的,茶不思,饭不香。”她瞥了他一眼,“都半个月了,也没见你个鬼影,我还以为你被哪个小娘子给勾走了呢。” 毛线,她最近天天摘荔枝,一摘就是八棵树,摘的腰酸背疼,要不是有泉水疗伤,她现在估计已经腰肌劳损了。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燕驰在她耳边轻笑,把他当孩子哄呢。 “你今天没吃我做的荔枝酒酿冰奶吗?天天等你来尝尝,结果都没等到,只好送过去了。”这个绝对是真的,含金量还可以。 “下次不要送了,我只喜欢独一份的,其他人也有的,我不要。”他摸着她耳垂,轻轻摩挲,“既然那么想我,那今晚就不要回去了。” 云初微怔:“哈?原来你在这等我?”严重怀疑他一早就设计好了,等她掉坑。 燕驰忍不住嘴角上扬,嘬了一口她的脸颊,他也好长时间没见她了,抱起就往浴室走,“你先进去洗漱,我去给你拿换洗衣衫。” 这里的温泉泡的非常舒服,每一个毛孔都被打开,浸泡着,泡的她昏昏欲睡,直到燕驰站在屏风外把她喊醒,再不醒,估计他就要冲进来了。 整个人洗漱完毕后,稍微绞了一下头发,便拎着帕子,迈着慵懒的步子,回了厢房。 燕驰拿着卷不知道什么书坐在书案前看,抬头看了一眼,就定住了。 一张不染粉黛的娇俏容颜,眸子里全是慵懒。 月白抹胸,浅粉纱罗背心,露出白脂玉臂,下身一条花草纹百迭裙,满头乌发垂落肩头,依然湿着,额前几缕湿漉漉的发丝垂下。 对着他略微紧张的笑了一下,眉眼顾盼生辉,如春日里将开未开的粉色山茶,一整个青春娇美。 燕驰喉间干燥,盯她的目光有些发狠,“你过来。” 待她懒懒散散的走过去,他握住她的手臂,一把拉进怀里,坐在他大腿上,捏着她的帕子,一点一点的为她绞干头发。“头发不绞干会着凉的。”顿了顿,又想起了什么,“我已经教训了那几个碎嘴的婆子,你不要放在心上。” “嗯,燕驰,我就是,这里好痛。”说着,指了指自己胸口,又往他怀里拱了拱。“我后背肩膀也好痛,木榻太硬,晚上睡的不好,你帮我揉揉。” 他一想起自己踩的那一脚,不由一阵揪心,纤瘦身子骨,哪经得起他那一脚。 耐心的帮她揉,揉着揉着她就开始犯困了,窝在他怀里睡着了,只听见清浅呼吸声。 燕驰扶额,我是你的枕头吗?怎么一沾我就倒,我还有好多话没说呢。 好好一流氓,硬是被她逼成了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他轻叹一口气,熄了灯,抱着她上榻,搂着怀里睡的香甜的人一起入梦。 一觉睡醒,燕驰已经不见踪影,这一觉云初睡的很舒服,泡温泉、按摩,一扫连日来的疲惫。 云初抬眼看了刻漏,已是卯时末,想起今日清早还要去庶人园收货,赶紧一骨碌爬起来洗漱,穿上山茶花揉粉衫,再带上一身素净衣裳,留了张鬼画符的字条:庶人园干活。 在赞宝原先住的偏院,静静观察了片刻,四下无人,进入空间,把如风牵了出来,带上厢房里早就备好的帷帽,一路向西而去。 如风体格强劲,对她一直都很温顺,从来不会让她吃苦头。 不像闪电,一匹马,总是倔强的跟头驴似的。 每一次她折腾它、驾驭它、掌控它,把它弄的精疲力尽,她也浑身酸痛。 它好好让她骑着兜风,她就喂它蜂蜜。 不然,她就骑着如风到处逛,当着它的面,给如风喂蜂蜜。把闪电气的尥蹶子。 奔往杏花冈的路上,她手握缰绳掌控着前进的方向。 白马粉衣,放纵驰骋,风一般飞驰而去。 云初喜欢这种酣畅淋漓,热烈向上的生命力,胸口起伏,腰臀有力,她健康而快乐的活着。 接收完梅花鹿幼崽、木栅栏、椴木,云初便开始干农活。 先用木栅栏圈出一块六十亩的地,撒上三亩苜蓿草和燕麦草的种子,再把梅花鹿赶进去,投喂生菜、菘菜、胡萝卜,等明后天草长出,她就不需要经常投喂了。 把每日固定采摘完成,八棵荔枝树,四百对茄子瓠瓜。 上次捞走了一千只螃蟹,现在螃蟹也断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大多都是小螃蟹,还得再养养。 鳜鱼、鲈鱼也得养养,甲鱼倒是繁殖了不少出来,就是谁大热天的吃甲鱼滋补呢。 跑去看了看一亩地的西瓜苗,正在长藤蔓,长叶子,浇了些河水。 分批收割三七、甘草、党参、艾草、紫苏、麦冬等草药,回去拿给竹沥晒药制药。 饿了就摘点樱桃、荔枝吃,喝点泉水,累了就躺在海棠树下的躺椅上歇会。 等出了空间,太阳已经西斜,温度下降不少。 在菜地附近找了一小畦空地,移植过来一百株西瓜秧苗,浇灌大量河水。 云初一桶一桶的浇灌河水之际,听到一阵狗吠,赶紧跑去,在门缝里看了一眼。 昂?竟然是燕驰,就是面色不佳。 犹豫之际,已被燕驰发现,立即笑意盈盈开门迎他进来,若是迟了,这人估计又得生气。 燕驰牵着马进来,顺手拴在了树旁,站在绿荫下,打量了一会园子,这还是他头一次过来。 远山如黛,低田傍水。 远远近近一畦绿秀里,鲜花鲜果满山坡,莲花莲叶盖池塘,草药园散发着芬芳,隐约有鸟鸣从树间传来。 他震惊的发现,她竟然打造了一个世外桃源。 整个园子,生机勃勃,连带着眼前人,一袭粉裙,素罗抹胸,头上绑着粉丝带,衬的青春娇美,透着向上的生命力。 她手上、衣衫,都沾染着泥土和水渍,连带着头发上沾了片叶子,额头上还挂着细汗。 “燕驰,你看,这是我种的果树,还有那些花花草草?”她伸出手,转了个圈,喜滋滋的向他展示她的成果。 燕驰伸手拿下她头发上粘在的那片树叶,牵起她的手摩挲,手掌上起了茧子,之前他还很奇怪,她一个女子,手上的茧子都快赶上他握刀的手了。 原来是在这里种地。 “带我去里面转转吧。”伸手搭在她肩膀上,就准备晃悠。 “你稍等一下,我把最后两桶水浇了。差点忘了我的西瓜。”说着便去一勺一勺的舀水弯腰浇瓜苗。 “这就是辽国带回来的西瓜种子?怎么长的这么快?”他不解,虽然他不种地,但是他偶尔也种过一些花草,发芽长叶子,怎么也要半个月吧,她种的西瓜,这才两三天就长藤蔓了? “我特制了一种药水,可以催植物生长发芽,有点类似上好的肥料。”她编。 “如果农户都能用上,岂不是大丰收。”他有点感兴趣的样子。 第55章 “制不了那么多药水的,只有一点点,否则,我会累死。走吧,我浇完了。”她摇摇头,牵着他的手,摇摇晃晃。 在绿荫树下,边走边指给 他看,“那是草药园,那是果园,这里是鲜花园,那边是池塘,养些鱼虾蟹甲鱼之类的。” 云初顺手采了两朵茉莉,一朵簪在燕驰鬓边,一朵燕驰簪在她的发髻上。 两人手牵手走到果园,燕驰站在林檎树下,伸手就摘了个红通通的果子,在自己身上擦了两下,给她咬一口,自己再接着吃。 “你看见那边的竹林了吗?还有一百亩地,留着养马、养鸡、养兔子、养鹿。” “养马?你会养马?”他很是诧异,她个子才到他胸口,小小的人儿竟然还会养马,让群牧司那帮人羞死算了。 “你不信?”她蹙眉,“你等着,正好,我要送一匹好马给你。让你瞧瞧我养的马有多厉害。” 她开始找如风,今天日头大,就没拴绳子任它找个阴凉地方待着,温顺如它,能跑哪里去。 突然听见大院门口几声马儿的嘶鸣声,两人对看一眼,赶紧从山坡往大院门口走。 通体白色、体格强劲的如风,前蹄正趴在燕驰的马背上,仗着自己高大彪壮,强势迫使赤红马整个跪地上,干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天雷滚滚!两人瞠目结舌,被雷的面红耳赤,四只耳朵冒热气。 云初干脆捂着脸,跟个鸵鸟一样,埋进了燕驰滚烫的胸膛。 她忘了,如风虽然长的白皙漂亮,温顺的外表下,它也是一匹种马! 空间里只有两匹成年母马,还在带崽。 只听燕驰慢悠悠道:“额~厉~害!” 她以为他在说如风厉害,结果他又补充了句:“你这是送大的,还是送小的?” 第50章 甜度超标 云初一头黑线,感受到眼前人胸口起伏的厉害,还喘了口粗气,眼光灼灼的看着她。 两人抱了一会,尴尬的笑了笑。眼看着夕阳西下,云初肚子一阵饿。 “燕驰,我肚子饿了,想回铺子里用饭。”她这一天就吃了点水果,早饿的咕咕叫了。 “去明月堂吧,昨天都没跟你好好说会话。” 她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我得回铺子里看看,不然家人要担心了。有啥话,现在说,回去的路上说也行啊。” 她得把荔枝、茄子瓠瓜放进仓库,不然明天青木没法送货了。 燕驰问道,“你上次酿的荔枝蜜酒,还有吗?可以给清风楼多供一些货吗?” “每两荔枝蜜五百文,半斤荔枝蜜酿四斗酒,一斗酒卖价最多三百文,划不来啊。青梅酒、金杏酒倒是可以多酿一些。”云初刚说完,沉默一刻,瞪着眼睛抬头望向他,“你该不会是又想把我匡到明月堂去吧?” “怎么会呢?我是那种人吗?” 云初眯着眼睛问他:“你不是吗?今天不能再去了,哪有你这么匡的,快送我回铺子吧。这匹白马叫如风,以后就跟着你了。” 燕驰看了看如风,搂着她,“总要先用个饭吧,我来之前就让厨娘备好了暮食。” 云初实在是饿了,点点头,让他摘了些个林檎,两人在那里喂了一会马。 天黑后,一人骑着一马,进了明月堂。 云初吃了半碗米饭,嘴里生菜塞得满满的。 燕驰拉着她的左手,细细摸着上面的茧子,自顾自的说,“这么热的天,你就在里面种了一天地,中暑了怎么办。” 她夹了一块茄子,吃的津津有味,眉飞色舞道,“哪能种一天地呢,天气热的时候,我乘凉去了呢,我又不傻。” 种地赚钱啊,八棵树的荔枝,可以买一套春明坊宅子了,多开心呐。 等她的西瓜上市,她又要大赚一笔。 他很清楚,那些勋贵家的贵女们,每个月花钱如流水,甚至有些高官家、自小备受宠爱的小娘子,在云初这个年龄,每月光是簪饰珠翠、胭脂水粉、衣衫鞋袜都要开支几百贯甚至上千贯。 出嫁前,家里都会给女儿备一份厚厚的嫁妆,宅子、庄子、铺子、银钱、首饰,甚至家具、马匹、仆人,足够女儿吃喝一辈子不愁。 她父母早逝,哪有人给她准备嫁妆。 她倒是大方,三篮荔枝将近三百贯,还有荔枝蜜酒那些东西,一出手就是大几百贯。 如风这匹马,跟辽国铁鹞子战马不相上下,她就这么送他。 燕驰感觉自己没把她照顾好,还让她这么大热天的种地,有点揪心的发酸。 两人吃完饭,云初喝了半盏茶之后,燕驰便骑上如风在园子里转了一圈,带上云初,两人一马,出了明月堂的园子,如风便展现了爆发力,体格强劲,耐力惊人,果然是匹好马。 云初提醒他:“如风喜欢吃蜂蜜,如果长期奔跑过后,记得要喂它蜂蜜,否则易尥蹶子。或者定期送我这里来也行。” 两人在铺子天井下分别的时候,黏黏糊糊,正好被在家的苏叶瞧见,才不舍的分开。 苏叶举着油灯,急切问道:“阿姐,燕大哥没对你怎么样吧?昨天一夜、今天一天都去哪了?他再这么动不动就把人带走,我们真的要生气了,无媒无聘的,算咋回事。用过饭了没啊?我给你留了饭。” 云初一一回答,并说了在庶人园种了一百株西瓜,回头青木去找农夫们打理园子时,得特别照顾一下西瓜。 苏叶看她衣衫上、鞋子上都是泥点子,头上还插着一朵茉莉花,应该是在园子里干了一天活,这么热的天,阿姐真是操碎了心,便赶紧回去了,嘱咐阿姐早点休息。 苏叶走后,云初进入空间,又去观察了一下西瓜藤,采摘了很多金杏、青梅、樱桃等,鲜花也备了些,给赞宝的笋子、林檎,补了两筐,最后泡了个泉水澡,才上榻睡觉。 连着下了几场夜雨,初夏的清晨,空气都带着湿哒哒的,地上更是湿漉漉,路过西浮桥的马车溅起一路泥点子。 欢儿从外面拎着大包小包的进了后厅,把一个紫檀木匣放桌上,身后送货的几人也跟着把东西放桌上。 欢儿谢过他们之后,对着里面喊:“云初姐,公子让我来送东西。” 云初和百薇正在洗鲜果,准备等会酿金杏酒、青梅酒。 见欢儿来了,云初便进屋端了一碗樱桃加荔枝的酒酿冰奶给她,让她先坐下喝,再慢慢说。 欢儿喝了一口,很是满足,她最爱这款了,隔三差五就有很多外面买不到的美食。 这份工,吃瓜嗑糖,甜度超标。 她那老房子着火的主子,甜起来也是不要命。 她三两口吃完,拿起紫檀木匣子打开,递给云初,“公子说,这里是大相国寺库帖一千贯,是娘子每月的零花钱。若是不够,随时跟他说。” 每月零花钱一千贯,他是不是疯了?!再说,他哪来那么多钱,这么霍霍。 她除了买藏品、种子幼苗,每个月的个人开支,不会超过十贯钱,除了买四季衣裳,就没啥开支。 五品武官,每月月俸大致也就六十贯,再加上职钱、补贴等,还有一项特殊的公使钱,一年折合下来,一千五百贯左右。 百薇也是一脸震惊,指着桌上大包小包的东西,“那些又是什么?” 欢儿站起来,一一拿过桌上的东西说道,“一套镶嵌宝石金头面,一套方家胭脂铺的胭脂、口脂,苏州刚到的新货,两盒玉龙膏给娘子擦脸擦手。还有十套刘皇亲彩帛铺的夏绸夏衫,凉快雅致,都是公子亲自去挑的。” 云初愣住了,闭上眼睛三秒,他倒是有心了,叹口气,又睁开眼,“你家公子,还说什么了?” 欢儿想了想,笑嘻嘻道:“公子说,大夏天的 ,不准你瞎跑,老实待家里纳凉。他会准备好嫁妆的。” 云初以为自己听错了,“嫁妆?他准备什么嫁妆啊?他不是应该准备聘礼吗?” “公子原话就是,他会准备好嫁妆的。”欢儿递给她一封密信,“哦,还有这封信,公子还给娘子点了清风楼的招牌菜,估计暮食前送到。准备再派一个人过来伺候娘子” 云初醉了,“” 花果铺就这么大,她更不需要人伺候,麻烦,更没自由。 她现在非常有钱,虽然摘荔枝又累又苦,可是回报非常丰厚,荔枝和茄瓠,这两样,每天收入两万六千四百贯,十四天,一共收到三十六万九千六百贯。她现在堪称暴富。 真的不需要每月一千贯的零花钱。 看着那些衣裳胭脂首饰,她头疼着,拿什么东西还。 走到后厅,才拆开密信查看,画了三匹马,两大一小,还有两个人牵手站在马对面,旁边洋洋洒洒写着一行小字,娘子厚爱,吾甚是欢喜。 三匹马???云初的脸,瞬间熟透了。 待把信收藏好之后,云初便赶着出趟门,酿酒的事情就交给了百薇和欢儿,这事她们已经很熟练了。 第56章 先去秦家瓷器铺,上次听秦昭说来了一批汝瓷,香灰色胎骨,胎体极薄,很是难得,只是量有限。 真正意义上的汝瓷,产自汝州宝丰清凉寺官窑,宫廷御用,制瓷时间前后约二十年,即当今官家继位那一年至徽宗崇宁五年。 官窑烧制的瓷器不计成本,只要有一点不合格,就全部砸碎。 后世公开的约有七十件,分散在各大博物馆,再加上未公开或者未知的,不足百件。 所有汝瓷,都未放在铺子里销售,只是私下售给大客户,验货、付定钱、送货上门,不会见一丝光。 汴京勋贵人家,也有很多都用汝瓷的,有的是御赐的,有的就是私底下买的。 也有极势力的人家,家中备有六套杯盘,分别是汝、官、哥、钧、定、磁六窑瓷器,由精到粗,分作六等。 根据登门拜访之人的身份,用不同的瓷器。可见,汝瓷是瓷器之首。 秦昭带着云初进入后院的仓库,每一个仓库对应一个窑。 存放汝瓷的仓库在后院最里面一间厢房,竹林掩映,门口燃着香薰。 待秦昭开锁,打开门,云初瞪大双眼,里面至少有上千箱,堆的整整,满满一厢房。 秦昭随手拿出一只天青釉碗给云初验货,“这里一共有八万多只,六种釉色,全在这里了。” 随后打开六个箱子,其中“天青釉为贵,粉青釉为上,豆绿釉为雅,天蓝釉弥足珍”,另有月白釉、冬青釉。 云初细细摩挲着一只月白釉菊瓣纹碟,还有天青釉三足洗、葵花盏托、胆瓶、水仙盆。天青釉胎质细腻,最好看。 “什么价格?若是批量买呢?”云初问。 秦昭怔住,这个酷爱瓷器的女子,实属罕见,“天青釉稍微贵一些,每只一百五十文,其他五种釉色都是一百二十文。这就是批量的价格。” 她看着天青釉爱不释手,“我要六万只,每一种釉色一万只,另外天青釉的碗、碟、盘、壶、罐,各要四百只。” “还是送到延和坊周宅?等会就送?还是等天黑后送?”秦昭问。 云初点头,“周宅,一个时辰后送。” “周娘子,我多问一句,为什么你这么喜欢瓷器?” “没有为什么,就是喜欢。” 随后,云初去了大相国寺,兑换一两的小金饼三万个,花费三十万贯。 转身奔去唐家金银铺,金钗每只三十贯、金镯子二十贯、金梳蓖十贯、金耳坠六贯,钗、镯、梳各一千只,耳坠三百只,一共三千三百件,花费六万一千八百贯。 全部花光,主打一分不剩回家。 此时,藏品一共两百六十万零三千五百五十件。 若是能全部购买瓷器就好了,可惜瓷器产量实在有限。 等云初全部接收完东西后,就在周宅转了一圈,边转悠边琢磨,如何解决燕驰塞过来的人,这一个又一个的,自己的行踪完全被他掌控,很是让她烦心。 燕驰塞的人,一般都是他府中知根知底的家生子。 一不做二不休,她干脆就在周宅最西侧开几间铺子,把他派来的人,通通塞过去给她打工。 等几个铺子开了,她就立即去□□明坊,想办法借出宋家的三万藏书,再进行刻印。 打定主意后,云初进入空间干农活。 先去看看西瓜,有的在开花,有的结了小小的瓜,还得再等等。 燕驰动不动就搞突然袭击,两次差点断货,她进入空间,只要有空,不得不多准备一些货,否则对酒楼失言,影响铺子信誉。 她掰着指头数了数最近十六天,摘了一百二十八棵荔枝树,还剩下七十二棵,若还是每天摘八棵树,那九天后,就没有荔枝给她摘了。 最开始摘的那批荔枝树,正在开花。九天后荔枝可能要断货了。 今日开始减少荔枝采摘量,每天采摘五棵树,也就是一万颗荔枝果。 云初拿起大剪子,直接咔擦擦咔剪下一串串荔枝果,放进篮子里。 枇杷陆续分批熟了,都是头一年的果树,产量没有那种几年生的高。 在果树底下转悠,看见黄澄熟透、大如鸡蛋的,就采摘下来,青涩的就留在枝头。 采摘了两棵树,四筐,大致八十斤。 云初尝了几个,甜中带着微酸,她还是去摘荔枝吃吧。 枇杷卖不上价格,大致也是三十文一斤,像这种品相好的,估计能卖三十五文一斤。 茄子和瓠瓜,连续被采摘十四天,每天四百对,二十多亩地,也被她采的断货了。 乌鸡现在有三百多只,但是大部分都没长大啊。榛鸡和观赏鸟就更不要提了。 这种断货的感觉,很是不好。 好在三七、甘草、紫苏、麦冬这些草药,熟了,赶紧挖出来。之前看在三七、甘草价格贵的份上,特意种了十四亩,现在大丰收。每天挖两亩,挖完立即补种。 只要有椴木的地方,赤灵芝长的到处都是,云初就挑着那些成熟的,采了大概一百多个。 明天供货酒楼,荔枝一万颗,虾两百斤。 花果铺上货,枇杷八十斤,樱桃、林檎一百斤,栀子花、茉莉花、凤尾兰、素馨、莲花,各一百盆。 等她干完活,天已经黑下来了。 匆忙赶回家,发现家人都在等她用饭,心中一阵愧疚。 “阿姐,你去哪了?”竹沥蹙眉问道。 “去延和坊转了转,在宅子里溜达了好几圈,那个宅子太大了,不能这么空着,我想在最西侧的墙角,修建几个铺子出来,租给别人或者咱们开个香饮子铺,也挺好的。”云初和盘托出自己的计划。 清风楼送来的两熟沙鱼、夹面子、锦丝头羹、乳炊羊、莲花鸡签、荔枝腰子,全都用银器装着,看起来很美味。 一家人边吃边聊,苏叶给大家倒了杯柑橘蜜酒,还加了些冰粒,“阿姐,你忙的过来吗?要雇人吧。” “阿姐,你都瘦了一圈了。先休息一阵,再忙活吧。”百薇吃了一口乳炊羊,看向云初。 “嗯,我先歇一阵,过段时间再请人盖铺子。”云初喝了一杯柑橘蜜酒,润润喉,“最近日头是有点毒辣。” 一家子亲亲热热的吃完暮食,各自出门溜达去了。 云初进了仓库,把明天要上的货物搬出来。 还有赞宝的一筐笋和一筐林檎,放在它的木架上,明天早上一醒来,就可以自助了。 云初正蹲在院子里,低头瞅趴在木架上的赞宝,顺手撸了撸。 突然被身后人一整个抱起,吓她一跳。 第51章 嫁妆单子 “燕驰?”她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可是趁着朦胧月光,她也能看清,他脸色很难看,隐忍怒气未发。 云初逐一想了下他的生气点,赶紧交代,免得他又发疯,“我今天去看了一下汝瓷,很难买到,你上次说,要买什么瓷器列个单子给你,还算数吗?” 燕驰皱眉看着她,语气严肃:“进了男子的后宅门,待了一刻钟才出来,你不知道男女大防吗?” “别的男子,那我肯定要防着的,但是你呢?这又是在干什么,搂搂抱抱。”她没好气。 “就是因为你太好骗了。我才更生气。” 她长叹一口气,“你说的对,快放开我,请回吧,三公子,大晚上的,身为朝廷命官,你夜闯民宅,还调 戏民女,更不合适。” 燕驰眸中平静,把她放下,转身便走了,只听见一阵马蹄声渐渐消失在街道上。 云初原地怔了怔,心中不免几分失落,关上铺子门,便转身回了房。 油灯的灯光摇晃,晃的她昏昏欲睡,最近太疲惫了,身体有些吃不消。 昏昏欲睡中,一个男子闯了进来,把她摇醒。 是燕驰,此时此刻,她好想装死,好想睡觉,闭上了眼睛,随他吧。 他一把抱起她,拿起帷帽,吹灭了油灯,扛起她抱上马,示意后面的欢儿锁门,径直策马向着明月堂的方向而去。 “公子又发疯了,真是难伺候。”欢儿边锁门边自言自语。 一路的颠簸,凉凉的夜风把她吹醒了。 刚进入厢房,燕驰就放下她,箍着她准备强吻。 她冷笑一声,内心翻了好几个白眼,还是老套路,一把捂住他的嘴,“先去沐浴。” 挣扎着离开,自顾自的,走向隔壁的浴房,脱了个干净泡起澡来。 烦死了,她哪来那么多精力跟他谈恋爱。 这副皮囊纤瘦娇弱,难道她看起来就柔弱可欺、懵懂纯真? 再这么下去,是不是要沦落为他的掌中之物。 她一整个洗浴完,穿好衣服,瞬间进入空间,喝了很多泉水。 她的体力、精力,恢复不少。天晴了,雨停了,她又行了。 乌发垂肩,素罗抹胸,外罩一件芙蓉纹纱罗蓝色背心,露出白脂玉臂,下着一条蔷薇提花揉蓝旋裙,清新素雅。 第57章 她刚步入厢房,坐在榻上的男子拿着书,抬头瞥了她一眼,眼神有点漫不经心。 她默默的走到梳妆台前,静静的绞干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一点一点,很慢。 他不喊她,她也不过去,凭什么三更半夜睡着了还把人扛走啊,简直怒火中烧。 从衣柜里找出一件揉蓝衫穿上,提着湿帕子往外走。 一路月光影影绰绰,微风不燥。 她沿着湖岸,一路走到湖中央的观景台,帕子铺好,倚着阑干坐了下来,蛙声一片。 抬头看见一轮明月,六月了,她今年两百万收藏的年度任务已经完成。 好想再快一些,提早完成任务就能提前回去了。 她也不明白,怎么就招惹了燕驰,打又打不过。 抬眼看了看门口的大铁门锁着,她也出不去。 只好头靠着柱子,闭上眼睛眯会。 “你准备在这里睡一晚上吗?”来人悄无声息,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不是,我只是想眯一会,很困。” 她睁开眼,抬头看了看眼前男子,眉目如画,肩宽腿长,没系好的外衫,露出大块胸肌。 他是好看,那又怎样? 她站了起来,径直走了回去。 只有一张榻,她犹豫了片刻,走到梳妆台前,梳好头发,盘了起来。 径直走向浴房,脱了鞋子,把脚泡在温泉里,她实在不想对着他。 烦死了,她就想安静的一个人待着。 忽然听见急促脚步声,来人把她直接抱起,坐回了榻上。 她低头沉默,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屏住,带着一丝疏离。 只听眼前男子默叹一口气,捏住她的下巴,“我不让你跟别的男子私下接触,是怕你吃亏,你不知道他们一个个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你吃了大亏,你我以后该如何相处?” 云初恹恹低头,她忽略了这个问题,男女大防,很是忌讳,嘴上却是不服输,“那就各回各家。” “各回各家?那不行吧,我的身子你也摸了,你得给我一个交代吧。”他没好气的揶揄道,又补充了一句:“以后要采买货物,你大可以让青木或者欢儿去办,不必事事都得你亲自出马。无需操心嫁妆问题,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她蹙眉抬头,“嫁妆?我又没答应要嫁给你了。” 他摸了摸她的后脖颈,“咱俩亲也亲了,抱也抱了,还不嫁吗?你若是同意,我就回家禀告父亲,再请求陛下赐婚,七月我们定亲,定帖和定聘一起弄好,八月挑个好日子成婚。” 她怔住,这速度快的她有点方,她认真地端详他的脸,发现他并不像开玩笑,呐呐道,“燕大人和陛下会同意吗?” 燕驰拧眉,“我只问,你同意了,就行。你是想让我这么一直忍着,直到忍坏了为止?还是想无媒无聘当个外室?”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腰腹部。 云初的大腿能感受那炙热,听他这么一说,只剩下风中凌乱,“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突然说到定亲成婚,感觉有好多事要办,可是我不知从何下手,有点茫然。” 他拉过她的右手,摸了摸掌心的茧子,“首先,从你自己先学会照顾自己开始,不要把自己弄的精疲力尽。其次,我不反对成亲后,你继续开铺子,但是你要学会把事情交给别人去办,人不够,我拨亲兵给你用,都是知根知底的,不用担心。还有,你不要再抛头露面了,苏叶也过了及笄,不要再替男子把脉问诊了,医术传给你那两个弟弟。” 云初的手掌心被他摸的有点痒痒,默默的听着他说。 他伸手从榻下摸出一个红木大匣子,开了锁,拿出三份折叠的单子,递给她。 一张嫁妆单子,上面写着:春明坊宅子、南郊玉津园附近长春园八百亩、胭脂铺子、钱财二十万贯,鲜红嫁衣、子孙宝桶讨吉利的物件,四季衣物、皮毛短褂,还有龙凤床、盆架、十二套汝瓷碗碟等家具摆件,赤金萱草纹头面一套、翡翠头面一套、东珠首饰一套、白玉首饰一套、南洋珍珠一槲、玛瑙碟子一套、白玉送子观音 总的来说,大致就是田宅铺钱、家具、首饰、布料衣裳。 “燕驰,这嫁妆单子,不合适吧,太招摇了吧。”她放下单子,难怪他不让她来弄嫁妆,等她来弄,她哪里想得到这么齐全。 “不多,已经很低调了。这都是最基本的,看起来列了一堆,其实好多都是家具首饰衣物,要紧的是田宅铺钱。一等富商家嫁女,光钱财都要百万贯。” 云初这么一对比,感觉自己还是个穷人,曾经她还沾沾自喜,高峰时日入过万贯。 跟一等富商一比较,她穷的很稳定,除了买了一个园子和宅子,她口袋里常常没啥钱。 燕驰看她恹恹的垂着脑袋,忍不住想笑,又怕她生气,犹豫了会,递给她另一份单子,“这是聘礼单子,上面田宅铺钱,跟嫁妆单子上的差不多。你看看。” 她瞄了一眼,咬牙不说话。嫁妆一般是女方婚前财产,聘礼会成为嫁妆的一部分,他这是给她双份聘礼,都是属于她个人的。 “还有一张,是这些年我攒下的全部家底,这张你可得看仔细了。以后这些都要交到你手上打理的。” 云初接过第三张单子,片刻后,指着那单子,差点语无伦次:“不是光汴京的宅子,你就有六处,你还有一个抵当所?汴河北岸还有两个铺子、一个垛场?” 抵当所,类似当铺,向商户提供抵押贷款,年利率百分之二十,已经算是低利息的普惠金融了。 还有存款业务,付利息,资本非常雄厚,不是民间质库所能比的。 南宋时,几个大将在各自辖区开设抵当所,为军队筹集资金,比如岳飞通过抵当库及其他的商业运作,每年赚取的利润足够岳家军三个月的供给。 他还分了类,汴京城的和外地的。 汴京城除了她知道的清风楼,还有踊路街张老儿药铺、御街的李家香铺、 李家锦帛铺、俞家冠子铺、西郊养种园隔壁的富景园。 外地的有,苏州绣坊,扬州盐庄,福建茶园、临安良田万亩。 茶、盐、酒、香料都是榷卖物,朝廷专卖,但是真正官营、官办、官卖的,其实很少。 官方把他们包给私人,也就是买扑。 一般商人连扑买的门槛都摸不到,除非与勋贵外戚大臣结成斗扭,甚至很多就是勋贵的产业,只是让表面上让商人经营,给股份或者分红。 他全部涉及了,那些铺子,很可能是燕家亲兵的家人在经营。他给分红或者股份,捆绑在一起。 在他面前,云初的那点小买卖,简直少的可怜。 燕驰不说话,静静的等待她消化完。 “燕驰,我脾气不好,不喜欢被管束,还有弟弟妹妹要养,更何况,我们才相处了个把月,对彼此还不是很了解。要不,你再考虑一下。” 她把单子还给他,好像还的是个烫手山芋。 她看着单子上密密麻麻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发财了,而是只想跑路,太麻烦了,两三个铺子还好,他这一堆,她自己的两个铺子经营起来,都已经够累的了。 更何况,天下不会有免费的午餐。她会失去行动自由。 别看燕家现在位高权重,当今官家没有子嗣,身体又不好,若是新皇继位,燕家在漩涡中没有选好,会被流放岭南。 靠着空间种地,她差不多也能攒够路费回去,还能给家人们置办产业和钱财,够他们生活了。 空闲时,她还能教教百薇种花酿酒,跟苏叶探讨病症,和竹沥说说草药的各种用途。一家子,过的和和美美、平平安安。 “你脾气不好,我让着点,你不喜欢被管束,我也没怎么管束你,只是让你不要事事自己动手,拨人给你用。既然要娶你,连带着你弟弟妹妹,我一起养了。”燕驰睥着眼看她。 “我们差距实在是有点大要不,还是算了吧,你找个门当户对的,不好吗?”她脑子嗡嗡嗡,语无伦次。 第52章 读书习字 开国以来,官家拉拢大将,给文臣权,给武臣钱田宅。 老赵家让大将从军队退休,世世代代享有特权,子孙与皇室联姻,转为皇亲国戚。 燕驰好气又好笑,“我家底都告诉你了,你现在想跑,晚了。”伸出手摩挲着她的耳垂,“再说,我这么多产业,正好缺个娘子来帮我花钱,不然库房堆满了铜钱生锈。” 她迟疑问道:“你为什么现在就告诉我这些,你知道我很爱财的,你不怕我是看中了你的钱财而嫁给你吗?” 他嗤笑一声:“你最好能看中,反正我有。再说,你其实压根就不知道如何花钱和享受。”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产业?”她好想捂住自己胸口,破防了,穷的连钱都不知道怎么花。 “一部分是我拿命换来的,一部分是爹娘给的。”他撩开外衫,露出胸口猩红疤痕。 第58章 她盯着疤痕看半天,抿了抿嘴,“世家贵女们从小就有人教如何打理内宅和产业,你拿命换来的产业,我也不会打理啊,别给你弄成一团糟。” 她以后要回去的,欠了情债,她怎么还的起,更不想执掌中馈,当个甩手掌柜多好。 燕驰幽幽叹口气,把她整个搂进怀里,“不难的,我会手把手教你的,再说,我也不是完全撒手不管。你最近到底干什么去了,这一摸下去,只剩下骨头了。” “你确定要娶个娘子回家,自己教吗?”她心虚的说道,“我其实有很多字不认识,你要教还得从认字开始,不然账册什么的,我看不懂。” 她哪里认识那些笔画复杂的古代文字,时常连蒙带猜,写的药方都是简体字鬼画符。 “禁军我都能带,别说你一个小娘子了。你说说你最近为什么瘦成这样。” “苦夏嘛,食欲不振、身体疲倦。”她时常饿着肚子摘荔枝,一干就是两三个时辰,不瘦才奇怪呢。 “现在有没有什么想要吃的,我让人去买?” 她摇摇头,眼里尽是迷茫和困意,“没有特别想吃的,我想睡觉。”说着往他怀里拱,又要把他的胸膛当肉枕头垫着睡。 燕驰抬手扶住了她的后脑勺,把她放在枕头上,转眼就俯在她上方,敞开的胸膛烫的发红,干脆就把外衫脱了。 眼前人满是慵懒困意的眼神,他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角,好想搂着她一次吃个够。 她闭上眼,迷迷糊糊的只想睡觉。 不让她睡觉,她就要发疯了,今晚不把他玩个尽兴,她绝不撒手。 “燕驰,我想吃遇仙楼的糖葫芦、银瓶酒、旋煎羊白肠、麻腐、沙糖冰雪冷丸子。” 说完就在他脸上黏黏糊糊亲了一口。 瞬间把他给整不会了,怎么突然吃什么糖葫芦? “我饿,我想吃。你没听说过吗?马无夜草不肥。” 他恋恋不舍的在她脸上亲了几下,“你等着。”平复了一下气息,批上外衫,转身出门而去。 她跳起来,拿起桌子上的茶壶,一顿猛喝。 很快,他就回来了,旋即一手搂着她的后腰,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含住她的唇,品尝着他日思夜想的柔软。 两人身高有差距,她的头实在是抬的有些吃力,就光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随着他走动。 燕驰托着她的臀部,把她放在书案上,空出来的手在她后背摸索,满手柔腻光滑,露出的手臂,羊脂一样。 托着她的后脖颈,把她压着狠狠亲了一顿,似乎在宣泄这段时间以来的不满情绪。 唇舌交缠,直到他脑子昏昏,气息凌乱。 她两只手干脆伸向了他的炙热的胸膛,肌肉结实,很是诱惑。 他喘息了几秒,突然把她从书案上抱下来,把她的头摁向自己胸口。 她也没客气,浑身肌肤莹白,手感很是不错,弄的他青筋暴起,满头大汗。 燕驰一把将她抱到榻上,毫不客气的吻上去,她翻了个身,把他压在下方,吻到他晕头转向,脖颈潮红。 大力揉了几把,又吻了吻他的喉结。直到他实在受不了,牵起她的小手。 她继续吻着他,小手覆盖住了他,把天上月沉入人间红尘。 星子如棋,伴着月盘静静观照着世间。 夜风从远处而来,掀起帷帐一角,两人大汗淋漓。 半个时辰后,才传出其他动静。 歇了片刻后,看着软绵绵趴着的人,抱到隔壁冲洗了个干净。 等云初洗漱完换了套衣裳,回到厢房,糖葫芦等索唤已经摆在了桌上,懒懒散散走过去。 燕驰眉眼含笑的望着她,把她抱进怀里,让她坐在他大腿上。 他买了十串糖葫芦,她拿起一串,上嘴就咬,有点凶狠。 “燕驰,我要喝酒。”她够不着酒坛子。 他一手搂着她,一手给她倒酒,给她夹菜,好似她才是那个官人,他满心欢喜的伺候着她。 “怎么突然饿成这样?” “累的。”她漫不经心的说着,揉了揉手腕。 燕驰微醺:“那以后劳烦娘子留点体力。” 云初:“咳咳”还是去摘荔枝吧,摘荔枝简单,大剪刀咔擦咔擦,没啥技术含量。 她刚咬下一个山楂球,就听眼前人,“给我吃一口你的糖葫芦。” 把串签递给他自己咬,他不咬,偏偏要咬她嘴边的半个。 “燕驰,我想自己准备嫁妆。你给我准备嫁妆,很是奇怪。”她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 他挑眉一笑,反问她,“你会刺绣吗?” “不会。跟刺绣有什么关系?” “嫁妆里面有嫁衣,包含长裙、霞帔、销金盖头、翘头履,一般都是新娘子提前几年绣好的,你忍心再让我等个几年吗?”他直愣愣的盯着她。 “那 嫁衣你准备,我自己也要去攒点嫁妆。”她撇撇嘴。 “我倒是希望,你长点肉,多长十斤肉出来,作嫁妆。” 云初:“” 次日一早下了雨,起了南风,添加了几分难得的凉意。 云初被耳畔潮热的气息弄醒,燕驰正抱着她,眼神研究似的看着她的抹胸,瘦归瘦,但是抹胸下拱起饱满的弧度,满出来的肉仿佛冬日初雪般莹白。 她什么也没做,就能弄的他心跳如雷。 “你这会不是去上早朝了吗?”她莫名其妙,一扭身趴到他胸膛上歪着头问。 “今日休沐,宜陪娘子睡觉,宜教娘子读书习字。” 云初一听读书习字,太好了。她本科毕业,认字没任何问题。 但是对着这些古代字,笔画繁杂,字意她也看的不是很明白,来了这里,全靠蒙混,难的有人主动教她。 燕驰是官家伴读,那些大儒名师,也是他的老师。 她现在有机会蹭课蹭学,不用再当半个文盲,一骨碌爬了起来,洗漱沐浴更衣,跟小时候开学似得,把自己从头到脚捯饰了一通,就差崭新文具来一套了。 燕驰打量着雀跃的她,她好像很开心,难得仔细打扮一回。 一双眼眸里尽是兴奋与欢乐,生色花青罗对襟窄袖衫,月白抹胸,下身菱格花草纹缀珠三襴裙,抹上了栀子花香膏,墨发梳成了双髻,簪着一只青玉凤头笄。 对着他懵懂一笑,如同初夏清晨绽放的栀子,清新优雅,恬静怡然,温柔地触动燕驰的心尖。 他嗤笑一声,读书认字,怎么能让她高兴成这样。 女使们鱼贯而入厅堂,陆续从梅花食盒里拿出一份份朝食摆好,燕驰放在园中的小厮小满便来请人过去用饭。 燕驰牵着云初过去,等她坐下,吓了一大跳,满满一桌子。 面如虾红的红丝馎饦,薄透似纸的玉蝉羹,如雪色的鳜鱼粥,香气扑鼻而来的乳糕,热气腾腾加了香药的蜜糕,人参白术茯苓粉制作的五香糕,惯识春山的笋蕨馄炖,外加六碟各种酱瓜小菜,还有珑缠桃条、雕花金橘、姜丝梅、缠梨肉等蜜饯凉果。 “多吃点,长点肉,等于攒嫁妆了,再瘦下去,你就天天住这里,等吃胖了再回去。”燕驰连夜调拨了些女使过来,就为了多做些好吃的,把他这位心尖尖喂胖一些。 自从跟了他,一天比一天瘦,他都无语了,好像他苛待她,没给她饭吃似的。 眼看着瘦成一把骨头,跟个纸糊的纤瘦美人似的。 “我还好吧,只是长在了该长的地方”她看看四下无人,低声说道。 这一顿,她努力吃掉了大半碗笋蕨馄炖、小碗鳜鱼粥、两块乳糕。 燕驰看她吃的很香,吃的也很努力,老怀欣慰,“以后想吃什么,还可以每天给你送到铺子里。” “真的?我准备过几天就去延和坊修几个铺子出来,带欢儿和青木过去监工,朝食可以送一份到花果铺吗?我带去延和坊中午吃。” 她要在空间内干农活,带些吃的过去,免得空腹干活。 “干嘛不直接中午送到延和坊?” “天气那么热,让人中午跑过去,多不好意思。还不如早上给我带着,再说,我也想让苏叶百薇都尝尝。” 燕驰一怔,“你喜欢吃乳糕,我让他们多做些,回头带回去。” 两人吃完朝食,就去了燕驰的书房,他知道她认识一些字,便从最角落的书架上拿了《三字经》、《百家姓》、《幼学琼林》、《千字文》、《千家诗》。 从《三字经》开始,他抱着她,发现笔画简单的字,她都认识,笔画稍微复杂一些,就不认识了。他只能猜测,也许是小时候家里开了蒙,在宫中也学了些。 他铺开纸张,研好墨,让她认真写几个字给他看,不要像以前那种鬼画符。 发现她握笔时,胳膊手腕姿势还可以,悬腕枕臂,背挺腰直,只是那两个字,实在是写的不堪入目。 第59章 燕驰这辈子,看过普通人写的字,也看过名家大儒的字,但是无论怎么比,实在是没看过比眼前更丑的字。 他瞪大眼睛,认了好一会,那两大坨墨迹,竟然是——“燕驰”,出自他娘子之手。 第53章 爆改住宅 燕驰扶额,一脑门黑线,求一双没看过的眼睛。 云初讪讪笑了两声,这不能怪她啊,半个文盲从头学习,能把古文写出来就不错了,还挑字好不好看?! 燕驰从“人之初性本善”开始,遇到她认识的,就跳过,不认识的就停下,把这个字的字义读音弄清楚,然后一笔一划教她写。 很快,燕驰就发现,她认字学的很快,记性很好,一个上午,一千一百多个字的三字经,她已经认完了一半。 只是字写的不好看,需要练字,转身从他以前写过的字帖里面,抽出了几张,让她对着多练。 转眼烈日当空,但是燕驰的这座宅子却很凉快。 坐在一旁圈椅上看书的燕驰,抬头便见一幅活生生图画。 书案上摊开书本,她手捏毛笔,坐在绿窗翠帘之下,背挺腰直,目光专注,努力跟着他的一笔一画练习。 写着写着,云初就饿了,呐呐道:“燕驰,我想吃刚才没吃的蜜糕、五香糕、玉蝉羹。” 燕驰伸出修长的手指,摸了摸她的小脸颊,“糖葫芦不要吗?” “要,还要一壶茶水和昨晚剩下的一坛银瓶酒。”豁出去了。 燕驰挑眉,这么喜欢喝酒?!酒蒙子吧。 其实,对于云初来说,古代的酒都是低度数的,羊羔酒、银瓶酒,喝起来跟甜酒酿差不多,她当饮料喝。 燕驰看着她鼓着脸颊吃的很香,一碗玉蝉羹、两块蜜糕、两块五香糕,又喝了一大碗银瓶酒才罢手,那喝银瓶酒的姿势颇有点当水喝的样子。 他大概也是看明白了,她每餐吃不了多少,但是喜欢多餐。 所以吩咐厨房做了很多糕点,饿了就给她送过来。 云初酒足饭饱后,脸上多了一层绯红,在硬梆梆的木榻和燕驰之间,头也不回的往燕驰怀里拱了拱,伸手就去摸了摸他的胸膛,感受一下她的肉枕头的位置后,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双眼渐渐眯拢。 这种有人伺候、衣食无忧的日子,很是舒服啊,堕落了。 舒展了一下吃的有点撑的小肚皮,一头睡倒。 等到她一觉睡醒,天色已暗。 旁边侧躺着的燕驰,还一脸兴味的看着眼前人,吃饱了睡,慵懒的很,像指挥司的那只狸奴。 “燕驰,快送我回铺子,已经出来一天一夜了。”坏了,明天早上给两个酒楼的荔枝还没摘呢。 “怕什么,欢儿早跟你家人打过招呼了。怎么,枕头用完就扔啊?”他捏了捏她的脸颊,揶揄了一句。 云初微醺:“哪能呢,过几天接着用啊。快送我回去吧,天天这么跟着你厮混,还成啥亲啊,当个外室得了,连定亲、婚礼都免了。” 燕驰想想也是,把她搂进怀里又抱了一会,他又不是柳下惠,再这么下去他快把持不住了。 两人吃完暮食,打包了笔墨纸砚、书籍、字帖,给她抱着带回去。 云初到了家,把笔墨纸砚书籍、字帖往桌上放好,跟苏叶百薇简单聊了几句,就一副困意上头的样子,回了房间,锁门,进入空间。 等她咔擦咔擦剪完五棵荔枝树枝,整理好一万颗荔枝后,发现了一个特大惊喜。 有几个长的比较大的西瓜熟 了,她乐颠颠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银勺、切瓜刀、汝瓷的盘子,喜迎夏天的第一勺西瓜。 在海棠树下的石桌上,她一刀切下去,得到了一个惊吓,原地石化。 瓜瓤并不是一整个的,是红色,但是也不是很红,压根就不存在中间红红沙瓤的一勺,只有白白的一大块。 中间的瓜瓤,被白色的组织分隔开,组织的厚度和瓜皮差不多,每一个部分的瓜瓤,只有她拳头那么大。 这哪里有西瓜的样子,亏的她又是买银勺、又是买汝瓷。 不死心,又跑去地里抱了一个回来,切开,还是这样。 无奈挖了一勺红色的瓜瓤尝尝,还是有记忆中西瓜的清甜,汁水很多,虽然没理想中那么好,但是也还能接受,榨汁喝也行。 她看了看黑土地,又看了看瓜——明天开始育种优化,留下肉多籽少的,几代以后,应该会变好。 夏至,星繁愁昼热,露重觉荷香。 大中午的,热浪滚滚,西浮桥路过的行人寥寥,全都在家待着。 夏节,百官放假三天。 各有各的消暑方式,富贵人家的大宅,洒水清洗,外加很多冰块,散发着丝丝凉意。 云初每天清晨都把铺子洒扫一遍,泼水降温,院子里摆放了很多瓮,装满河水。 用井水浸过枇杷、荔枝、水蜜桃,再买些冰块、冰雪圆子,淋上冰镇的桃子酒,给大家降温。 西瓜没扔,周家人头一次见到西瓜,很是惊奇,翠绿的瓜皮,红色瓤掺杂着白色组织,看起来,还是很不错的。 云初每天把瓜果放进篮子里,浸泡在井水中,等到下午睡醒后,就把篮子摇上来,瓜果都带着丝丝凉意,银勺挖出红瓤部分,盛在白瓷碗中,每人一份,清冽的甜,一口咬下去,果汁满嘴,清凉解暑。 每天换着不同的吃法,有时候,是榨汁直接喝,有时候是浇在冰雪圆子上,做成西瓜冰沙。 这些西瓜没拿出去卖,云初准备等培育出好瓜,再拿去卖。 把赞宝送去了明月堂大厅待着,早上来送朝食的小满,会把赞宝的两筐鲜笋和林檎带过去。 午睡过后,便起来认字、练字帖,每日必写满几大页纸,才罢休。 当周家兄妹听说云初现在跟着燕驰认字练字,几个人差点没摔个趔趄。 合着你俩跑去明月堂,一个教书,一个认字、练字帖??? 但是看着云初早起认字、下午练字,学的格外认真,又有几分可信度。燕驰公务繁忙的时候,云初也不去烦他。 下午青木一般在家,云初就拿着《幼学琼林》、《千字文》,请教青木,酷暑当头,汗珠子砸在纸上,渲染开一团团墨迹。 燕驰把自己收藏的王羲之小楷《黄庭经》拓本,贡献了出来,厚着脸皮跑去官家那里讨要王羲之其他字帖的摹本、拓本。 云初捧着王羲之的这份小楷拓本,甚是欢喜,跟青木、竹沥三人轮流对帖临摹,一时间,周家铺子里充满墨香,临帖的纸墨费了不少。 最近的收入锐减,除了荔枝每日供应两个酒楼一万颗之外,茄子和瓠瓜已下市。 水蜜桃、杨梅、枇杷摆上了花果铺的货架,但是也卖不上价格,三十文一斤。 全靠瓮栽莲花、栀子、茉莉、素馨、凤尾兰支撑着铺子,收入用于铺子、家里、商税的各种支出。 兔子、乌鸡、榛鸡、观赏鸟、马、梅花鹿,都在繁育生长。 好在赤灵芝爆发了,孢子喷撒的到处都是,埋下的椴木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赤灵芝,伞盖上的白边退去后,喷撒完孢子,就可以采摘。 云初数了一下,一千两百多个赤灵芝。 眼看着有点断货的样子,空间内还剩下三百四十亩地,预留二十亩种西瓜,剩下三百二十亩用于种人参、三七、甘草、赤灵芝,每种各增加种植八十亩。 撒上种子,种的也快,人参看年份,三七看头数,头数越小,价格越贵。人参和三七,可以随它们长。 甘草和赤灵芝,一旦成熟,就要采摘。而且药材,也不会像水果鲜花那样有季节的担忧。 为了方便种地,云初一连数日,大清早就拎着食盒,带着笔墨纸砚、书籍、字帖,奔向了延和坊周宅。 进入周宅后,把笔墨纸砚书籍摊开,装作认字练字的样子,实际上,摆好工具就关上厢房的门,进入空间干活。 三百二十亩地,光是撒草药种子,都够费时间的。 摘完五棵荔枝树,采完一千二百二十只赤灵芝,收割之前种下的甘草、三七、麦冬、白芷等三十五种草药。 收割完这一批草药,减少麦冬、白芷等三十种草药的种植,实在是性价比低,从四亩地减少到只保留一亩地。空出来的九十亩土地,全部用于种人参和三七。 干完活之后,出了空间,云初就开始在书案上画草图。 这个宅子北边穿过柳林巷就是潘楼街,西边是惠政坊,附近全都是市易务、审计院、弓弩院等朝廷机构,离大相国寺也很近。 与其把这么好位置的宅子租出去,不如爆改一部分,建成铺子。 根据人流量和主干道,云初选了西北角这个位置,把西边和北边的两个大院子,改建成十个两层楼的铺子,每边各五个,全都带大后院。 等于把这个宅子的一小半变成了商业的,二十八间厢房,少了十二间和两个大院子,多了十个两层的铺子。 第60章 像马行街钱太医药铺,这种京中名店,街面三层都是宏阔高楼,底层左边是一大间零售药铺,右边一大间是生药大货收卖,楼上的两层和大后院,全都是仓库。 店里聘请药铺管账和几名伙计,招呼买主、或是晒药碾药制药。 她也没打算搞那么大规模,中型药铺就够了,两层加一个后院。 西浮桥那边的周记生药铺,实在是小了些,而且在外城,位置远不如延和坊这个内城宅子。 最紧要的是,那两个铺子,一个是她租的,一个是燕驰免租的,迟早都得有自己的铺子。 只是建铺子这笔开支不小,推倒两个大院子重建,一砖一瓦、一木一漆都费钱,还有装修,更费钱。 云初之前想在庶人园盖宅子时,就问过砖瓦价格,每块砖瓦二十文,十八斤的城墙砖,每块三贯,每根木椿柱子七贯,每个椽木五百文。 她盘了这三天酒楼收回来和两个铺子里的钱,一共两万七千六百贯,主要还是靠着荔枝销售得来的两万七,也够她盖铺子了。 卖荔枝不是长久之计,毕竟是季节性水果,若是春秋冬卖荔枝鲜果,这得多全城瞩目啊。 除了柑橘和橙柚价格稍微高一些,其他水果都很平价。 日影西斜,西浮桥的铺子陆续开始关门。 云初带着她的草图、字帖回到花果铺,刚进门,就听见身后一个声音传来:“东奔西跑,日理万机,周娘子忙的脚不着地。” 云初回头一看,是燕驰和欢儿,讪讪笑道:“这几日都在认字、练字,我写了好多字呢,正好你等会帮我看看,怎么改进。” 夕阳下,逆着光,燕驰看着她的脸颊,细小的绒毛看的一清二楚,心中放佛有一只蚂蚁爬过,那小小的触角,弄的他心痒痒,他真想捧着她小毛桃一样的脸颊嘬个够。 “行啊,我只有晚上有空,只能晚上帮你看。” 云初一阵无语,让他看一下字帖,他就匡她去明月堂,“那我再练练,过几天给你看。” 欢儿看着自己主子吃瘪,愣是没憋住,笑出了声。 第54章 修建铺子 燕驰不动声色的觑了欢儿一眼,欢儿赶紧把手里的东西往云初手上一塞,垂着头跑进了铺子,溜之大吉。 云初看了眼手上的东西,是折扇和防止生痱子的粉脂,夏至日的习俗。 “你上次说要改建延和坊的宅子,改成铺子,想好怎么弄了吗?我可以帮你参详参详。” 云初一听这个,就来劲了,毕竟她也没盖过房子,笑眯眯的点头,“好啊,好啊,进去说。” “这一时半会也聊不完啊,我还没用饭呢,好饿,不如边用饭边聊,今天厨娘准备了新菜式。” 她听懂了,深深的凝视着燕驰。 这厮,是她平安经商路上的保护伞,不然光几个地痞闲汉都够她心累的。 向强权低头,向美色低头,向大胸肌低头 “那你等我一会,我去取一些东西,顺带跟家人打个招呼。” 很快,她进仓库,把空间内的装好的荔枝、盆栽花、水蜜桃等鲜果搬出来,还有赤灵芝等收好的草药,跟苏叶竹沥简单交代了几句, 就带着一篮鲜果、练习的字帖、书籍跟着燕驰去了明月堂。 明月堂厨娘做饭水平相当之高,她都怀疑是不是把清风楼的厨子带过来了。 肉丝酱瓜糟萝卜,很是下饭,莲房鱼包,好吃又有趣,菊煎苗,清爽开胃,还有紫苏虾、乳炊羊、大耐糕、雪泡缩脾饮。 燕驰看坐在旁边的她,小小的一只,鼓着脸颊忙着干饭,很是努力的展示了自己愿意长点肉, 定定盯着她,像是欣赏什么稀世珍宝,眼里嘴角还噙着笑意。 “怎么突然想到要修建铺子?”他一只手搭在她身后的椅子上,歪着头问她。 “我没有铺子啊,现在的两个铺子还是你的呢,反正迟早都要买或者盖铺子的,趁着现在筹谋一下。”云初漫不经心的两句话,让燕驰心中郁结。 他不太高兴了,“什么你的我的,我的不就是你的吗?有必要分那么清楚吗?” 云初一顿,“我想攒点嫁妆,可以吗?也要做生意养活我家人啊,把他们安排好,让他们自己赚钱去嘛,总不能啥事都靠着你啊。” 燕驰脱口而出:“我都养的起,难不成还缺了你钱花。” 她想了想,静静的看着他:“咱俩现在毕竟还没成亲,住着你两个宅子和铺子,你总是给我买衣裳首饰,还给我零花钱,哪个正经人家未出阁的小娘子跟着你三天两头的厮混在一起。你问问你园子里的女使小厮们,像不像你的外室?” 他心底有些发虚,但是嘴上还是掩饰一下:“咱俩还是生米,没煮成熟饭。” 云初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还生啊?差不多半熟了,你今晚再动动爪子,也就熟了,再过段时间,都熟成爆米花了。” 说的他心里更是发虚,几乎每次,他能找点理由把她劫来、匡来,“那你想好铺子怎么建了吗?” “嗯,只是初步的想法,把西北角那里的两个院子拆了,西边和北边沿着街道,各建五个两层楼的铺子,带大后院。”云初沾着茶水,比划了一下,“我画了幅图纸,等会给你看。” 两人吃过暮食,分别去沐浴更衣。 云初穿了件藕荷色抹胸,月牙白素罗窄袖衫,提花郁金罗褶裙,墨发垂肩,素着一张不施粉黛的小脸,温泉的温度,泡的她满脸通红,跟一只水蜜桃似的。 一回到厢房,便看见燕驰敞着胸口,在认真的看她写的一张张字帖。 燕驰抬头只一眼,瞬间觉得喉间干燥难受,“你怎么泡那么长时间” 云初端了盘桌上冰镇的果盘走过去,她泡的有点口渴,自己叉了块切好的桃子吃,口齿生津,脆甜冰爽,又叉了块递给燕驰。 他在她红扑扑的脸上嘬几口后,才吃水蜜桃。 燕驰发现她学的非常快,三天,已经学完了《三字经》、《幼学琼林》,写的字也比头一次看见的那两个字,进步了许多。当真如欢儿所说,每天刻苦努力。 “《幼学琼林》上面的字,谁教你的啊?”他喜欢自己教,不喜欢别人代劳。 “青木教的啊。王羲之的楷书字帖,我好喜欢,怎么样,我写字有没有进步一点点?”她等着他夸奖。 “比之前有进步,但是你运笔这里不对,用力的方向错了。”说着,给她展示了一下正确写法,又嫌不够,干脆直接握着她的手,让她感受一下。 她想起那张建铺子的图纸,从一堆写过的字帖中找出了,给他看,画画的形式,一目了然。 她愁眉苦脸道,“燕驰,我不懂盖铺子,你看,把铺子建成这样,能行吗?” “明天我派人去你那宅子里看看,再帮你盖,有没有详细的要求?”他搂着她,在她耳边趴着。 她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说,“一共十个铺子,都是两层楼,带后院,一楼做铺子,二楼做雅间招待贵宾,后院要有仓库。香饮子铺子的二楼,要有桌椅板凳,方便客人在店内就餐。香药铺的二楼,可以制香。胭脂铺的一楼,要有几个镜子,方便对着镜子试妆。” 燕驰浑身一滞,凝视着她,缓缓道:“云初啊,你还记得八月你就要成亲了,到时候婚礼也很忙碌啊,成亲后,你这十个铺子都开业,你还有时间精力顾得上我吗?” 她一疲惫,就呼呼大睡,摇都摇不醒,才不管他。 云初恍然大悟,完全把他抛之脑后了,忙笑嘻嘻陪笑道:“我让青木和欢儿去,你再调拨一些人手给我,到时候,我看看账本,管管帐。自然不会忘记你的。” 他睥着眼看着她,一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你要是把自己弄的很疲惫,晚上别怪我霍霍你。” 她瞬间就听懂他的意思了,白玉似的耳垂泛起薄红,“好汉,求放过。你这体力看起来,属于精力旺盛的那种,我不太行。” 燕驰嘴角控制不住的上翘,摸了摸她的红耳朵,“现在就怕了啊?也不知道谁说的,已经熟了,都快熟成爆米花了。有些事,我看未必,还早着呢。” “我已经在很努力的吃饭,长身体了。”她在讲一个事实,但是这话,燕驰听进耳朵里却不是字面意思,双眼一亮,眼神陡然炽热起来。 “哎呀,你到底给不给我盖铺子,不要岔开话题。”她终于恼羞成怒了。 燕驰在她脖颈那里蹭来蹭去的,呼出的热气喷了她一脖子,“盖,难得你主动跟我说要个啥东西,其实,你要是喜欢,我完全可以直接转一些铺子到你名下,省的麻烦。” “麻烦吗?!”凝眉质问,桃腮鼓起。 “不麻烦,不麻烦,娘子的事情,都是一等一的大事。我还给你定购了一批汝瓷,大概两个月后到。”他赶紧轻声哄她。 说话间,已经抱着云初上了榻,手指钻进抹胸下摆,摸了摸她的小肚皮,又贴着她的后腰来回摩挲。 第61章 云初愣住,反手抓住这只不安分的手:“好汉,现在就要开始霍霍我了吗?求放过。” 燕驰耍流氓的功力越来越精进,还一本正经道,“娘子,我今天帮你看了字写的有没有进步,你也帮我看一下,我耕地的水平有没有进步。” 醉了 燕驰贴着她,隔着薄薄的亵裤和长裤,云初脸颊瞬间发红。 还未等她反应,柔软的舌头把她卷了个昏天黑地,一塌糊涂,胸口起伏不停,浑身软绵绵。 她推了推他的肩膀,想让自己喘口气。 可是燕驰只是停顿了几秒,嘴角噙着笑意,深深的搂着她,捧着她的后脖颈,将她禁锢起来,像一匹野马一样在大草原驰骋。 蓦然伸手轻轻解开了眼前这件薄薄的小衣,饱满的弧度上,一粒胭脂痣骤然醒目,衬的肌肤欺霜赛雪,好像冬日初雪中的一朵红梅。 愣了几秒后,平常薄情而克制的双唇,温柔的烙在了那颗胭脂痣上。 她紧闭着眼睛,羞于观看,只觉得突然清凉之后,便是柔软,将说未说的话语全部堵在喉咙里,任由这匹温柔又倔强的野马对她任意施为。 燕驰想要喘会气,但是她没给他时间让他歇息,两人抱在一起。 夏至的夜,虫鸣鸟叫,皆是欢乐的。 一炷香后,鸳鸯帷帐下才再有了动静 燕驰把她抱到浴房,泡了个温 水沐浴,自己去隔壁冲洗了一遍,拿起架子上干净的帕子,将自己仔细的擦干。 随手拿起书案上的书,坐在榻上看,过了好一会,才发现,坏了,赶紧跑去隔壁浴房一看,她竟然趴在木桶边沿睡着了。 这得多困呐! 第55章 托付中馈 次日一早,云初睁开眼便看见燕驰笑眯眯的看着她,怎么看,都看不够的样子。 她陡然想起昨晚泡澡好像睡着了,“我身上的衣服,是你帮我穿的?” 燕驰不置可否,“举手之劳,娘子不必挂怀。” 云初:“” 夏节,他放假三天。 她可不想一直在这里待着,默默的闭上眼睛,找个合适的理由离开。 “娘子,今天用完饭,咱俩要一起看账册。”燕驰把她抱起来,全身软软的,越看越像燕赞,慵懒,吃饱了睡,睡饱了吃。 云初怔住,睁开眼,问道,“什么账册?” “你相公全部身家,还有宅契地契。昨日我已禀告了爹爹和两位嫂嫂,写信告知了两位兄长,又进宫奏请了陛下,过几日圣旨就会到。今日咱们把一些事情定一下,明天议亲,互换庚贴,成亲吉日,我想选八月初一。” 云初骇然,“你这是不是快了点,怎么突然就决定成亲,别人还以为咱俩”她脑子都没醒过来,他已经连吉日都挑了一遍了。 一个多月的备嫁时间,还有比这更仓促的吗?! “不是突然决定的,原先我是想等一些公务处理完,再成亲,那样婚后有时间陪你。可是我不想等了,这段时间跟着我厮混,让你受委屈了。”你手指抚上这两块伤疤那天,就决定了。 云初看了看眼前人,这副认真的样子,她现在能拒绝吗?!下不去了。 燕驰把她拖了起来,推进浴房洗漱,然后见她胡乱的梳了个发髻,两人去厅堂用饭。 这一顿饭,云初吃的心不在焉、莫名其妙,他给她夹什么菜,她就吃什么。 她始终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可是他又那么真诚。 进了书房,一半书案都堆着账册,仔细一看,旁边地上还有一个超大的紫檀匣子,塞的满满的。 云初指着堆成小山头的册子,语无伦次:“不是这么多,你上次不是说那个红木匣子里的就是你的全部吗?这不止啊?” 说到这个,燕驰呐呐道:“娶妻时,都会收到娘留给我们的资财,是她的嫁妆。还有爹这些年,攒下的宅地铺子,拿出一部分给我作娶妻的聘礼。紫檀匣子里是契书,书案上的是最近三年的账册。” 云初本来就晕,现在被砸晕了,“燕驰,我想喝一壶浓茶,要是有冰镇的银瓶酒就更好了。” “稍等。”转身出去吩咐了几声,很快便回来。 云初给自己灌了一整壶浓茶,才清醒过来,先看契书,再拿着账册一本一本看。 一边看契书,一边登记整理。 看到莱州山林六千亩,云初愣住了,怎么会在这么偏远的地方买山林,远不如买江南土地划得来。 她小声问道:“燕驰啊,怎么会有莱州山林,那地方的土地也没什么产出啊?” “那个其实是一个金矿,我娘偷偷买的,山林和土地一起打包买下来,地价不值钱,好像是五百文一亩地。” 云初嘴角直抽抽,“金矿可是朝廷的啊,没人管吗?” 燕驰笑道,“没人知道呀,表面上种树种地,到现在也没开采。小时候,我娘手里一有钱,就到处买地买庄子,我们兄弟三人抓阄,大哥抓到了河北路的煤矿,二哥抓到了慈州矾矿,我没抓,剩下的这个就是我的了。” 云初捂着心口,你们武勋真会玩。 两人将所有契书和账册一一对应上,燕驰开始重新写嫁妆和聘礼单子。除了上次的田宅铺钱、家具、首饰、布料衣裳,他又大手一挥,加上两个内城的铺子。 铺子本身的价值大概在两千贯,可是每年产生的收益不少,就拿御街的胭脂铺,都知道女人和小孩的钱最好赚,这个胭脂铺利润高,一年产生的账面流水五十多万贯,扣除成本和税,至少收益二十万贯。 她赶紧阻止他,她到时候自己会有胭脂铺,做哪些产品都规划好了,真不需要。 “燕驰啊,财不外露啊,低调点好吗?”她脑壳疼,“把这两个铺子都删了吧,原来的钱财改成十万贯。” 燕驰眼波微动,有些震惊,“这两个铺子,你刚才也看过账册了,一年少说,也有四十万贯的进项,足够你躺着了,这可是我白送给你的,你不要?” 云初合上手中的账册,不紧不慢道,“嫁给你三公子,多少闺中少女红了眼,太招人恨了。我不想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再说,我那两个铺子的收入,也够我生活了。不想让别人知道有多少钱财,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对了,你这些都是收支的账册,每年府中杂务支出的账册呢?尤其是大头支出。” 燕驰有些研究似得看着眼前人,“府上一切人员和杂项支出,都是从爹的收入中扣除的,由大嫂在打理,我的这个园子里的支出归我个人。” 云初若有所思地抬眉问:“成亲以后,咱们住哪?” 燕驰顿了顿,“照理说,成亲后要住殿帅府,若是你想住其他地方,也行。” “那住延和坊,好不好?” 燕驰伸手在她额角上轻轻弹了个脑瓜崩,“当然不行,你嫁人了怎么还住娘家,你不是喜欢春明坊嘛,我们可以住春明坊。离延和坊也近。” 云初吃痛,往后缩了缩,喝了一大口银瓶酒,定了定神。 有了燕家做靠山,给人给钱,她可以迈开步子去做一些事了,比如抵当所,她可以把自己多余的钱放贷出去,吃利息,一年百分之二十。还可以搜集到各种古玩珍品,拿到的都会比市场上的价格便宜。 自己弄的那些铺子,先教会弟弟妹妹经营产业,再留给他们傍身。 想到这里,云初一咬牙,嫁!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权利和金钱才是婚姻的补品。更何况,燕驰这厮长相身材真不错。 谁知道几年后,会过成什么样。反正眼下,她也跑不掉。 云初回了周记,就将要成婚的事情告诉了家人,平地一声雷。 之前百薇听欢儿提起过,燕驰会准备嫁妆,所以有心里准备。 苏叶震惊了,她没想到阿姐说成亲就成亲了,“阿姐,你不会是” “不是,我们自有分寸。”云初一头汗,真是说不清,自己也没想到这么快。 青木很是摸不着头脑,“阿姐,这会不会太仓促了,这汴京城好男儿还有很多,你要不要再挑挑?” 竹沥一撇嘴,“刚出宫门就嫁人,燕大哥出手真是快准狠。” 云初想了想,把铺子、成亲这些事,一件一件说。 “延和坊的宅子,厢房太多了,我把西北角的两个院子拆了,改造成十个铺子。等铺子一盖好,咱们就一起搬过去。苏叶过了及笄,以后只为女子诊脉,竹沥你认完草药,可以跟着苏叶学医术。庶人园还是由青木打理,天气凉快一些,咱们养马、兔子、梅花鹿,增加园子收入。百薇跟我学种花酿酒做香饮子。” “至于成亲这件事,我觉得还不错,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成亲后照样可以经营铺子,燕驰会调人手给我用。” 百薇皱眉问:“若是燕大哥以后娶妾怎么办?毕竟是高门大户。” “没事的,可以和离。你阿姐才不会吊在一棵歪脖子树上。”云初笑笑,太好了,他若是娶妾,她到时候任务一完成,就可以跑了,两不相欠,各自欢喜。 第62章 按照汴京的婚嫁习俗,要互换庚贴,安排合过八字的男女见面。 如果男方中意女方,会拿出一支金簪插到女子发间,反之,便赠女方锦缎,表示“压惊”,但是燕驰完全没按这一套来。 云初爹娘、燕驰的娘都已不在,议亲定亲成亲事项繁琐,殿帅便让种雨凝来主持,请了礼部侍郎张大人保媒,两家互换了庚贴,合过八字,结果只能是“大吉”,官家赐婚,然后就是议亲,选择吉日。 种雨凝和章姝一起去了周记花果铺见了云初,回去路上,两人在马车上就对上眼神,一路议论,是个憨俏小娘子,只是看起来有点傻,不太聪明的样子,估计三弟没少欺负人家,感觉像是——被三弟骗去成亲的。 两人回来,见燕驰把拟好的聘礼单子呈给父亲查看,两人也过了一眼,暗自惊叹,三弟真是攒了不少家当。 想 想也是,由于他长的就比同龄人高,十二岁就开始拿月俸了,官家赏了不少,他自己一年下来都没啥开支。 再细细一看,全都是紧要的田宅铺钱,那些虚抬的聘礼,他都换成了紧要的。 御街的李家香铺、掖门外街巷的丑婆婆药铺,这两个铺子加一起,一年收益至少四十万贯。一个是御街顶顶有名的香药铺,丑婆婆药铺是京中名店,药铺管账名叫庄平安,是燕家以前的随军医。 谁家娶妻舍得把这么好的两个铺子拿去做聘礼,简直是把家底送人。 两人再去院子中一看,三弟连喜雁都已经准备好了,看样子,蓄谋已久。 ----------------------- 作者有话说:周云初:可达鸭.jpg 第56章 定亲聘礼 圣旨到的那天,殿前司和汴京城有司衙门集体沉默了。没过多久,就是一阵爆发式议论。 宫内除了官家,更是震惊的合不拢嘴,就那个长的丑想的美的宫女,被赶出宫的那个,嫁给谁?! 放着金枝玉叶的郡主、公主不要,他娶一个被赶出宫的宫女,中蛊了吗? 很快,邸报、小报上的段子出来了,甚至连话本子都出来了,《指挥使,再爱我一次》、《狂野宫女,生扑八十万禁军教头》、《颠狂汴京之恋》,本本销量爆火。 苏叶拿着这些话本子在生气,云初上前安慰了一番苏叶,很坚定的表示,造谣这种事,还是得本人来才带劲。 拿起毛笔,给自己起了一个海棠未雨的笔名,写了一本《爱上疯批指挥使》,代入小宫女视角,绘声绘色,咸香火辣,一顿爆炒。 派青木送到刘记书坊刻印,利润对半分,一时间成了女眷间的抢手货,卖脱销。 直到几天后,燕驰揣着本书,找上门来,发现云初正沉迷于写续集——《指挥使追妻火葬场》,准备趁着热度,一股作气,再赚一笔。 把他气的咬牙切齿,没收了续集稿件,要是实在闲的慌,就让她滚去绣嫁衣。 与云初这边欢乐气氛不同,柔惠郡主气不过了,找了几个婆子,在周记花果铺门口,说了些羞辱云初的话,不守妇德、没规矩、被赶出宫,勾搭男子云云。 云初自己没出声,倒是隔壁丝鞋铺的罗嫂、女儿芳娘、裁缝铺的吴嫂、米糕铺的梁婆婆和女儿珍娘,连带着茶肆的蔡嫂,众人嗑着瓜子,一顿疯狂输出,对骂那几个婆子,什么人家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你情我愿,都定亲了,又有官家赐婚,这是哪家的高门贵女,想男人想疯了,上门找骂。 燕驰第二天就找了理由,把柔惠郡主匡到殿前司地牢,当着她的面,扒光了跟宋浩勾连在一起的几个犯人,有男有女,全扒光了衣裳上刑,弄的郡主出了门,就扶着树干呕吐,这阴暗的一面,让郡主瑟瑟发抖。 燕家的定礼很是周全,像是彰显对官家赐婚的郑重。 三份婚启用的全都是销金染色纸,除了喜雁,还送来了“回鱼箸”,用空酒樽盛四金鱼,寓意夫妻如鱼得水,金银箸各一双,葱两株,安于樽内。 送来十抬箱子,里面放着珠宝头面、金银锭、绸缎和酒茶饼,算是定礼。 燕驰带着云初去府中祠堂拜见了已故娘亲,烧了婚书,告知双方约定。 两人走后,殿帅沉默了许久,这个菀娘最放心不下的幼子,终于成婚了。 他原以为这个儿子,自从十三岁那年受了很重的伤,身体心理都受到重创,不喜欢任何人触碰他,可能一辈子孤独终老,竟然成家了,一定是菀娘在天有灵。 新妇除了看起来不太聪明,其他都很好。 在祠堂中坐了很久,自饮三杯后,终是一个人老泪纵横。 青木带着燕驰和一家人,去了西郊坟冢,拜祭了周家父母。 云初心中有愧,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体,在心里郑重许诺,会照顾周家众人,给他们挣下一份产业,保证这辈子衣食无忧。 隔了几日,燕家便来下了聘礼。 这一天,西浮桥的街坊来看热闹的人不少。 敲锣打鼓声中,一抬抬聘礼从燕府抬进了周记花果铺,远远望去,宛若一条金线绣满的蜿蜒红绸。 周家兄妹看完了长长的聘礼礼单,一颗悬着的心终是定了下来,这也太多了,燕驰对他们阿姐的心意十分真诚,田宅铺财,十分齐全,聘礼不掺和一滴水,光是五十两的金银锭,都有两箱,闪闪发光。 聘礼单子传出去,男默女泪。男子唾骂,他这是把家产都送了人吧。 女子垂泪,谁知道三公子这么有钱,早知道当年,就是豁出去,我也去扑上一回,那个小宫女竟然扑成功了,苍天要成功,先发疯那本书叫什么来着,《爱上疯批指挥使》,得去买来瞧瞧。 西浮桥的嫂子们,挑女婿的眼光都跟着上涨了。 人物要齐整,身量不能低,聘礼以前大家都是三百贯,你瞧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娶我们西浮桥的小娘子,至少五百贯聘财,不然,怎么好意思来提亲哟。 燕驰私下里把他准备的嫁妆单子上宅田铺的契书,全都改成了云初的名字。 家具、首饰,全都提前送来存放在生药铺,这些算是他给云初准备好的嫁妆。 周家兄妹几人,都添了妆,竹沥拿出了之前的一百个小金饼,苏叶和百薇加上八十只金簪,青木把园子里的收成全拿出来,差不多两千贯,兑换成了库帖。 最近十天收到两个酒楼的货款,九万贯,再加上两个铺子的收入,尤其是卖灵芝和莲花的收入,凑了个十万贯的整数。 等云初拿着嫁妆单子、聘礼单子,仔细一看,发现燕驰还是把那两个铺子给放进去了,没进嫁妆单子,他改成聘礼单子,听话了,又没听话。 燕驰除了忙公务、筹备婚礼,还抽空亲自跑去重新布置春明坊宅子,花草树木、家具摆件都弄好,连燕赞住的偏院都打理了一番,调配女使婆子厨娘小厮护院,各司其职。 派人盯着延和坊铺子改建,宾客的礼单,梳理了三遍,又补了一些同僚和殿帅的旧识。 陈行把沉重的紫檀木箱放在后厅桌上,笑嘻嘻道,“周娘子,三哥让我来送嫁衣,快来瞧瞧。” 苏叶不经咂舌,打趣道,“这么短时间,连嫁衣都准备好了,燕大哥到底是蓄谋已久呢,还是蓄谋已久呢。” 陈行嘿嘿一笑:“三哥的心思,真是没人能猜的着。我例外。” 欢儿站在旁边翻白眼,拜托,我才是第一个吃瓜群众。 燕驰这次又当爹又当娘,顺带把新娘子要绣的嫁衣都弄好,累的两人大半个月,只匆匆见了两面。 云初倒是天天晚上照旧进空间摘荔枝、干农活,只是看着欢儿和陈行忙进忙出的,感慨万千。 眼见着就要嫁人了,内心总有些惴惴不安,双亲都不在,她时常一个人,就是一支队伍。 好在燕驰做事一向沉稳,只要得空,就传个纸条过来,让她定了定心神。 云初这大半月,自己也在准备嫁妆,第一批人参种在荔枝等果树下,四十亩地,每亩一百棵,一直在地里熬年份。 第二批人参六十亩,长出四枚叶柄,四品叶,也就是五年人参。 最近几天又补种了八十亩,刚刚长出两甲子,也就是两年人参。 盘点了一下,统共人参种了一百八十亩,三七一百五十亩,甘草九十亩,赤灵芝八十亩。 她给自己准备的嫁妆,就是这些草药。 做了两份嫁妆单子,一份过官府走明路,没有提及任何草药,只是在燕驰的基础上,增加了十万贯和八十支金簪。 另一份整理好给燕驰,八 头三七粉、甘草各一万斤,按照市价,恰好二十八万八千贯。 燕家常年领兵打仗,需要大量的粮药战马铠甲兵器,最缺的还是好药,尤其是止血的三七,每年地里的产量有限,有钱不一定能买到救命的好药。 草药的价值正好抵扣燕驰一个铺子每年的利润、以及宅田钱。 殿帅府,种雨凝忙的脚不着地,她也没有操持过,所以事事亲问,多做一步,颇有娶儿媳的架势。 第63章 宾客名单、成亲当天府中人员调配、许亲酒挑选,自己拿不了主意,就拉着章姝参谋。 成亲前一日,女方来铺嫁妆安床,锣鼓喧天,一路红妆绵延,六十六抬嫁妆,被抬进了殿帅府。 府中四面门庭洞开,府内皆是喜气洋洋,装饰一新。 云初的嫁妆送到了燕驰住的海棠轩,三正两耳,标准小院,敞开的院子里摆满了嫁妆。 燕驰安排给云初的女使们,训练有素,打开箱盖,捧出托盘,将所有嫁妆晒满整个院子。 种雨凝和章姝接过嫁妆单子,其他的都没什么,但是欢儿奉上一张补充的嫁妆单子,甚是吸引眼球,八头三七粉、甘草各一万斤。 两人心中一默算,这差不多二三十万贯,问题是,八头三七,有钱买不到。 茂州和广南,打仗流血就需要三七粉,尤其是好三七,金不换,不是白叫的。 欢儿带领女使们,捧出了十个红木匣子装的人参,一箱箱鲜果,说是未过门的弟媳送来的小小心意,让长嫂看着安排。 人参年份一看就足足有三十年,哪怕种雨凝自己手上也有药铺,但是这么大的人参,也是头一次见。 荔枝、柑橘、橙柚、水蜜桃、枇杷,各两箱,个个新鲜饱满大个。 还有两箱从来没见过的绿皮大瓜,说是来自辽国的西瓜,比甜瓜还好吃,请嫂子和侄子侄女们尝个新鲜。 这份补充的嫁妆单子是单独的,并没有过官府走明路,也就是说,她是送给燕驰的。 种雨凝和章姝皆是一怔,这位未过门的弟媳,她有很多好药材,可以救命。 第57章 拜堂成亲 八月初一,礼部为这桩官家赐婚的婚事选择的好日子,其实是燕驰自己选的。 礼部张侍郎原先看的是十月,但是新郎官猴急猴急的样子,让张侍郎一再改日子,直到新郎官自己大手一挥,指着八月初一,这日如何。 惊骇的六十多岁的老大人瞪大着眼睛以为莫不是孩子快要生了。 毕竟燕驰不按规矩办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昨夜下了初秋的第一场雨,霎时间暑气消散不少。按照大宋休假制度,燕驰的婚假有九天。 大清早,周记花果铺就开始张罗起来。 西浮桥整个街坊都挂上了贴满喜字的红灯笼,茶肆的蔡伯蔡嫂自告奋勇来帮忙,老两口挨家挨户的给街坊送去喜糖、喜饼,好似自己在嫁闺女般喜庆。 屋内,云初对着周家父母的牌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希望周家祖宗保佑。 沐浴更衣后,云初端坐在梳妆台前,安静的任由打扮,苏叶和百薇在一边笑嘻嘻的看着。 种雨凝请了全福夫人,为云初开面,只见五彩丝线,上下飞快抽拉替她绞面。 绞完后,用剥了壳的鸡蛋轻轻的在脸上滚了两圈,才开始上妆。 云初面着红妆,淡扫蛾眉,薄扫胭脂,浓点绛唇,眉间贴上珍珠花钿,耳戴“一把莲”金耳坠,面若桃花,明媚动人。 上好了妆,全福夫人取过梳子,替云初梳头,口中念念有词:“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堂” 新裁云髻,高挽同心髻,头戴云月纹缕金银冠,两侧以金球簪固定,云鬓处缀珠金帘梳,摇曳生姿,华茂春松。 “阿姐真好看,”苏叶坐在一旁惊叹,“从前,阿姐从不施粉黛,如今这一打扮,估计姐夫都要认一会。” 云初看着镜子中,头一次梳的妇人发髻,感觉不像自己,有点紧张。 “我真没想到阿姐会突然嫁人,每天阿姐都在忙忙碌碌,好似从来没打算嫁人的样子。我才跟着阿姐过了几个月,姐夫就把人抢走了。”百薇撅个嘴,“铺子着火那次,姐夫就一副抢人的样子,没想到,他是真抢啊。” 苏叶闻言,忍不住笑:“阿姐婚后就住在春明坊,也很近的,你可以常去。” 云初听到百薇这孩子话,略微松快的笑笑,“你放心,阿姐很可能会天天去延和坊看你,就等那边铺子改建好。”三姐妹说说笑笑,吉时将至,迎亲队伍渐行渐近,竹沥跑来催了好几次,苏叶检查了一遍云初的穿戴,确定一切完美才放心。 迎亲锣鼓声将至院外,云初紧张的站了起来。 上穿鹅黄色素罗长褙子,下束球路纹销金绛纱褶裙,外罩牡丹纹生色领大袖,缠枝花刺绣描金红霞帔,脚穿缀珠凤头履。苏叶围着转了两转,又拿出一个红木匣子,“阿姐,这只金簪,是我们兄妹托了珍宝楼给你打的。” 是一支上好的莲藕金簪,簪子上有九层莲花瓣,每层莲瓣上都刻着精美的镂空纹饰,并簪顶一个精致的莲蓬,寓意十全十美,多子多福。 云初望着这只精巧的簪子,和这两个一脸稚气的妹妹,伸手抱住她们两个,片刻后才松开,“好,快给我簪上。” 浩浩荡荡,迎亲队伍已至,众人让开一条道,新郎被簇拥着,骑着一匹通体纯白的骏马,满面春风,笑意盈盈。 身穿绯色圆领袍,腰束红金銙带,头戴直脚幞头,鬓边簪罗花,脚穿乌皮靴,眉目如画,神采俊逸。 门外竹沥又跑来催妆,“阿姐,新郎官到门口了。” “马上好了,就来~”苏叶和百薇扶着云初从后厅慢慢走出来,众街坊立即呼啦啦过来围观。 新妇姿容貌美,明眸流盼,玉容娇柔,服饰粲然,皎皎若仙姝下凡。 花果铺门口,众人惊叹一片,云初很少刻意打扮,今日却是明媚动人心魄。少倾,街坊众人哄闹起来,“新娘子,要嫁人罗!” 苏叶帮云初披上销金盖头,由青木背着上了花轿。 “阿姐,若是燕家怠慢了你,就立即回来,不要憋屈。” 云初低头,这也是她的家人,活了两世,她的家人们都真心爱护她。 背到花轿前,云初便由苏叶扶着进入花轿。很快,传来燕驰和众人告辞的声音。 咸宜坊,殿帅府,门前鞭炮齐鸣,府内丝竹管弦不断。 礼部侍郎张大人和其他有身份的官员、头面人物先后作为嘉宾进入殿帅府,文太师、章相虽然人没到场,但是派了管家送来丰厚贺礼。 厅堂上首,两对红烛高照,侧旁,并列着十盏花灯点燃。 一路上,花轿晃晃悠悠,直到咸宜坊殿帅府门口停下。 迎亲的傧相、围观众人闹哄起来,小孩子笑的更欢乐,燕驰的侄子侄女们,更是欢闹,这位三叔,突然娶亲了,谁能想到。 云初被扶着下了花轿,头上盖着销金盖头,低头一看,是燕驰的手,塞过来一个同心结牵巾。 云初一路上被晃的有点晕,反应了一会,才明白,原来是让她接过去。 种雨凝和章姝不经捂嘴笑,也理解,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谁不晕。 爆竹喜乐声中,两人牵着同心结牵巾缓缓走入厅堂。 拜堂乐声响起,新郎新妇手持 同心结牵巾,新郎用笏板挂住一段,新妇将另一段搭在手上,两人相对,三拜完毕,新郎牵着彩缎倒行而出。 欢闹声中,傧相张大人宣布:“新郎新妇——入洞房——” 依风俗,有身份的宾客,由殿帅陪着,留在厅堂先入婚宴。年轻的嘉宾簇拥着新人,一起闹洞房。 燕驰一个眼神示意,陈默和陈行便把年轻嘉宾囫囵着全带到厅堂喝喜酒。 洞房内,红烛高照,芙蓉帐虚掩。 撒喜帐、结发、喝合卺酒。喜娘剪了两人的头发,合梳在一起,讲了些吉祥话,又端来葫芦形的酒杯,上系着彩绳,递给两人。 云初尝了口,是蜜酒,很是好喝,就是一杯不过瘾。 燕驰侧身,春风满面的将云初头冠卸下,“娘子,一会送来热乎的饭食,你先垫垫肚子。把妆卸了,换一身轻松点的衣裳,舒服的躺着,困了你就睡。我把外面人全支走,让你好好休息。” 示意欢儿为云初卸妆,自己则出去陪宾客宴饮。 瞧着外面的喧闹已渐渐离去,只留下苏叶和欢儿在身侧,云初这时才长舒一口气,躺在榻上,摊了个大字。 燕驰派了两个二等女使,晴心和元琪,专门负责照顾云初的饮食起居,两人打了水来,给云初净了面,卸下繁琐的礼服,顿时整个人,松快不少。 女使们提着红木食盒,鱼贯而入,摆满一桌,热腾腾的燕窝粥、喷香诱人的乳糕、浇上杏酪的蒸嫩羊、鲜虾肉团饼、间笋蒸鹅、荔枝腰子、大耐糕、五香糕、蜜糕,外加两坛子羊羔酒。 云初连忙招呼着一起坐下吃,只有苏叶坐下,欢儿、晴心、元琪均站着不动。 欢儿笑着道,“夫人,这是府上的规矩,若是被大夫人知道,我们会挨罚的。” 云初也不多管她们,只得点头道:“今日劳累,你们也辛苦了。”说罢,给苏叶夹了块大耐糕,“这个好吃,快尝尝。” 顺手也夹了三块给欢儿她们,东西太多,她一个人也吃不完,不想浪费,既然是跟着她,以后就是她的人,对自己人好一点,也没啥毛病。 第64章 四个人,到后来。也不拘谨了,你一块,我一口,吃的嘎嘎香。吃饱喝足,晴心和元琪出去准备沐浴的热水。 虽说立秋了,可是待在花轿里,很是闷热,出了一身汗。 “阿姐,那我现在回去了,你照顾好自己。”苏叶赶紧撤了,再不撤等会燕驰回来,多尴尬。 “夫人,这是大夫人让我给你的,等会沐浴完记得看看。我送苏叶回去。”欢儿一脸娇羞,递给云初一个木匣子,溜了溜了。 晴心和元琪弄好热水后,见云初去沐浴了,便将拔步床上的喜果连着床单掀起,换了新的被衾,上面绣着鸳鸯戏水图。 云初沐浴后,换了件酡红缎面寝衣,十分顺滑,直接钻进被衾,呼呼大睡。 两个女使知道三公子不需要她们伺候,默默退了出去。 燕驰回来,听见一丝动静都没有,便知道云初在睡觉,自己直接去沐浴洗漱。 等他回来,掀开帷幔一角,却被眼前场景逗笑了。 云初裹在被衾里露出半张绯红睡颜,口水直流,睡的正酣甜。 他有些不忍把她叫醒,可是一想到,今晚还有大事要办。 “云初。”他摸了摸她一边的腮帮子,对着这张娇颜,他可没啥定力,恨不得一口把她吃了。 云初似乎听到有人叫她,呢喃了句,便再无反应,睡的很是舒坦。 自从燕驰跟她说成亲的事情,她就紧张。等真的拜堂成亲了,反而跟完成了个任务似的,一身轻松的大睡特睡。 燕驰把她搂进怀里,这下心里彻底踏实了,娶回家了,在她小毛桃一样的脸上嘬了几口。 恶龙把他的小毛桃圈起来,睡吧睡吧,反正他有时间。 因为他还有六天婚假! 第58章 终于圆房 云初早上醒的早,翻个身,才发现身后喘着清浅呼吸声的燕驰。 她平躺着发怔,才意识到,她已经成亲了。 那昨晚洞房花烛了吗?没有!她直接睡到了现在。 燕驰什么都没对她干,这不对啊他哪次不是猴急猴急的把她抓着亲来抱去的。 难不成,让她给玩坏了? 随即立刻否认这荒唐的想法,这才几次啊,她心里默数,哪有那么脆弱。 她正胡思乱想,以后该怎么办。 燕驰却醒了,把她搂进怀里,从喉咙里飘出一句话:“再睡会吧,时辰还早。” 她的脸撞上了他精壮的胸膛,不自觉的蹭了蹭,眯上眼睛,准备再睡会。 可是她这一蹭,把燕驰的肝火给蹭了出来,睡意全无。 昨晚他憋了一晚上,大婚之夜,谁家新娘睡的如此酣甜,心真够大的。 急吼吼的低头吻住她的脖子,手上动作敏捷,迅速解开她的寝衣,连带着一拉抹胸的系带。 云初睁开眼,目光呆滞,随即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结结巴巴,“你要要现在就办吗?” 燕驰用实际行动做了回应,一手搂着她的腰肢,一手不断到处游走,气喘如牛。 云初抬头看着他,心跳如鼓,他的眼里已经弥漫上了一层雾气。 燕驰一手扶着她的后颈,毫不留情地吻下去。 唇舌交缠,把她吻到眼神迷离,面色潮红,嘴里不住地“嗯嗯”着回应他。 这几声回应,更是火上浇油。 成亲之前,他特意去翻了《避火图》,以及如何取悦女子的各种画册、话本子。 效果不错,他大晚上秉烛夜读的成果还行。 那话本子怎么说,他就把这手段使的到处都是,根据她的反应,他就知道了效果。 云初瞬间紧绷的跟只炸毛的猫一样,面色绯红。 他搂着她,看她紧张,蹭了蹭她的脖颈,拍了拍她的后背,让她放松,俯身吻上她的唇角,将眼前这片桃花磨成花泥。 他一步一步的设计,盯她、匡她、哄她、圈住她。 在无数个梦中,她对着他笑,他总是用手覆住她的眼睛,将那些他吞吃她的事情,凶狠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从春日到夏至,他好像一匹野马在发疯。 想要花不尽,月无穷。人生不过活在几个瞬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赴一场人间烟雨,融化在十方红尘中。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抱起她一起去隔壁浴房沐浴,在木桶里,他一点一点的帮她清洗,他有点羞赧。快速的把自己洗了一遍,又抱着她回到榻上。 她闭上眼睛,酸痛感让她卷成一只虾。 她承认,大早上那一瞬间的想法,有多荒唐,脸都肿了。这厮强壮的很,估计忍了一晚上。 他一把从身后抱住她,把她翻过来,亲了亲她的额头,嘬了嘬她鼓鼓的腮帮子。 一个时辰后,红烛已燃尽,欢儿带着晴心和元琪赶到新房,发现公子早已在院子中舞刀弄枪,练的满头大汗。 云初还在睡大觉,房内弥漫着旖旎,欢儿轻轻推了云初,“夫人,差不多时辰了,赶紧起来洗漱吧,等会还要去给燕大人请安呢。” 云初被推醒后,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依旧坐在床沿,沉默了一盏茶的功夫。 欢儿趁着整理被子的空隙,仔细检查了一下床褥,斑斑痕迹,看来已经圆房了,以前那些关于公子的谣言,不攻自破了。 燕驰热的脱掉了外衫,只穿了一件中衣,进来发现他娘子还坐在那里发呆,他便走到她跟前,凭借着高 大身形,背对着女使们,捏起云初的下巴,恶作剧般在她唇上嘬了一口。 这下云初彻底醒了,脸红的都快滴出血来,随手砸了他一个枕头。燕驰躲开,拎起衣裳往隔壁的浴房而去。 屋里晴心和元琪红着脸装作啥也没看见,整理衣裳的继续整理,倒水的倒水。 欢儿无语,三公子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以前从不让女使踏进他房门一步,现在当着人的面,肆无忌惮的调戏夫人。 拿了一套缂丝石榴红衣裙一会给云初换上,上面绣着莲花与曲水纹,端庄贵气。 待云初梳好妆发,簪上莲藕金簪,薄薄施上一层粉,燕驰刚好沐浴完进来。 他的娘子姿容清绝,巴掌大的小脸,气鼓鼓或者笑起来的时候像个水蜜桃,这一身缂丝石榴红衣裙,衬得肌肤欺霜胜雪。 云初一觉睡醒,饿的慌。女使们陆续端来食盒,桌上摆放着玉带羹、红丝馎饦、酥黄独、山煮羊、婴乳鱼、炉焙鸡、蜜煎金橘。 她满意的微笑着,燕府伙食挺不错。 捧着碗红丝馎饦,安静吃着,吃完了又去夹了几口鱼,干掉一碗玉带羹,好似在给自己大补一顿。 燕驰看的都愣住了,娘子现在饭量有长进了。 早膳结束后,新婚夫妇到正厅,恭敬的给殿帅燕逢臣敬茶。燕驰早就替她准备好了今日要送的礼,给燕大人准备的是一件皮袄。 长辈的规训两人依依谦和的记下,云初收到公爹一整套金镶玉头面,一共九件,说是燕夫人留给三公子的。 云初与种雨凝、章姝见礼,奉上一对绣屏。种雨凝送了她一对花鸟纹鎏金镯,章姝送了一对鸾凤簪。 两位看着云初,皆是相视一笑,新妇估计一晚上没睡好,她俩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 这一家子,包括女眷,全都人高马大,男子将近八尺,女子六尺以上,除了云初,显得非常纤瘦个小。 这让她直犯嘀咕,难怪燕驰总是让她多吃点、多长点肉,燕家找媳妇难不成有什么规矩吗? 燕驰带着云初在府里转悠,这会才有空仔细端详起燕府。 这三世贵勋之家,门庭果然深阔富盛,庭中花木新翠鲜茂,亭台楼榭,曲水流觞,檐宇绘饰杂间彩装,繁丽奢耀。偶尔见女使在廊边往来,也都衣饰精洁、步履轻畅。 新房在三进院内,燕驰的院子在南边角落,海棠轩,因为它西南角种着一棵巨大的海棠树。 新婚小两口的卧房,两侧还各连带着洗浴房,院子里另有一间书房,三间厢房,一间厅堂和小厨房。 燕府南边正门进宅,大片天井,正面有个影壁,左手边是耳房,右手边马厩库房厨房,抄手游廊下种着低矮草木,穿过游廊,便见正厅,一个四方小院。 以四方小院为中心,东侧月门后是大哥燕辰一家的院子,月华堂,布置的很是清雅,屋舍东边角落种着一片桃林。 西边院子是二哥燕援一家的,春山居,一角松柏常青,五间厢房,一间客厅,一间用膳的厅房,一间的书房。 北侧院子则是殿帅的,碧梧轩,夫人已去世多年,只有一位女使在房中伺候。 院里除了三间厢房,还有一间兵器房,刀枪棍棒勾叉斧钺弓箭剑鞭,十八般兵器应有尽有,锋利的刀刃上闪着寒光。 云初跟着燕驰转悠回了海棠轩,“燕驰,家里人,怎么个子都那么高大,连两个嫂子都是。” 燕驰笑笑,“你知道御龙直将士的选拔标准,不仅要看身手能力,还要看相貌身姿,个子高、身体好,是最基本的。所以,不仅我们家,御龙直绝大多数将士找娘子,不看女方家世、嫁妆,只找个子高大的女子,生出来的孩子,大概率个高身体好,年龄一到,陛下批准,就可以直接进入殿前司。” 第65章 云初微怔之后,又马上道:“那你娶我干嘛?”她身量才到他胸口,而且她暂时没打算生孩子。 燕驰闻言一笑,搂着她道:“哎哟,我的好娘子,子嗣的事情,随缘就好,我又没打算让咱们的孩子进殿前司,我那三个侄子现在也不小了,正好可以接班,咱俩的孩子,以后他爱干嘛干嘛,大不了让他当个富家翁也挺好的,省的打打杀杀。” 云初放下心来,有些意外地说:“你倒是挺看的开的。正好说到这个,那这两年,咱能暂时不生孩子吗?” 两人进了厢房,晴心和元琪很有眼色的停在门外。 燕驰伸出手,揽住她的腰,抱着坐着书案前,沉吟道:“都依你。但是,娘子,你是知道我这个人的,我喜欢和你一起耕地,你不能减少耕地的机会。” 云初闻言,小脸发烫,瞧他一本正经的样,说出的话,却是流氓的很,“咳咳好说,好说你记得买点羊肠衣,或者我喝避子汤药。” “避子汤药,很是寒凉,喝多了对你不好,你还是不要喝了。”燕驰突然想起什么,“现在还痛吗?” “痛,浑身跟被揍了一顿似的。”云初真想大呼,吃不消。 燕驰直接上手,揉着她的腰腿,以此减少疼痛,“你要是不困,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第59章 春明坊新宅 小夫妻二人同乘马车,燕驰指派了两个侍卫给云初以后做护卫,青朔和舒阳驾着马车驶出咸宜坊街巷,一路向南而去。 燕府的七香马车很是宽敞阔气,都够两个人躺着了。 燕驰上了马车,就把云初裹进了怀里抱着,成了亲就是好,想怎么搂就怎么搂,肆无忌惮。 这一个月筹备成亲,没白忙活。 云初也不管他,她相公这人面上正经,私底下就是一匹野马。 他没动手动脚,她就觉得,他已经很安分了。果然,没过三分钟,他就嘬了她脸颊一口,埋进她颈窝里嗅着。 “娘子,你什么时候得空,给我做两件衣裳吧。” 云初抬眼端详着眼前人,今日他穿着银朱色窄袖圆领锦袍,金銙带束腰,头发高高束起,清爽利落的很。 这人肤白,能把各种红色锦袍,穿的风流倜傥,行走的衣服架子,难怪能迷倒一片痴心少女。 他的衣裳可不少,衣柜子一件件挂满,干嘛非要她做衣裳,费时又费力。 “我只擅长扎针啊,至于女红最多会穿个针,下次我让晴心她们做,我穿个针。” 听到这么耍无赖的回答,燕驰捏着她的下巴,扬起了眉毛,“娘子,做一件衣裳,给你修一个铺子,你看延和坊十个铺子,你要修几个” 她汗颜,只得无奈道,“锦袍这些外衣,难度太大,估计这辈子都困难。回头我学一些稍微简单一点的,给你做几件贴身里衣吧。” 他满意了,满眼春水柔情,拉着她的小手,缓缓道,“只要是你亲手缝的,都好。还有好一会才到,要是困了,你就睡一会,到了我叫你。” 宽阔的胸膛,结实的臂膀,柔软带着淡淡熏香的衣服,是个闭目养神的好地方,她也就不客气了,拱了拱,找个舒服的姿势,眯着眼睛打起盹来。 怀里抱着个软软的人,看着她的睡颜,恶龙圈着他的毛桃,心都化成了一汪春水,柔软又肆意澎湃。 马车疾驰,穿街走巷,马蹄声哒哒,很快就出了内城城门。 过了小寺三圣庵,从寺庙折向南行约二百来米,就到了汴京赫赫有名的春明坊。 “公子,夫人,春明坊到了。”舒阳勒马,马蹄声停住。 燕驰摸摸云初耳垂,把她吻醒,“娘子,我们的新家到了,过几天,咱们就搬这里来。” 燕驰掀开车帘,先下马车,伸手将云初拦腰抱下来。青朔和舒阳很识趣的转头,装作没看见。 站在一棵高大银杏树挡住半边的气派府邸门口,庞大的树荫,遮挡住炎炎烈日。 云初耳畔传来三圣庵铃铎乱响的叮叮之音,抬眼望去,整条街巷由青石铺就,两边房屋皆瓦,楼门相交,肃穆庄严,院墙上探出的丛丛修竹、或松柏、或香樟。 牌坊外行人匆匆,烈日当空,坊内却寂寂无声,井然有序,清凉一片,截然不同的两片天地。 很快有门房迎来出来,大开府门。 一众女使,皆穿褐底绿斑圆领袍,四个婆子,皆穿百草霜交领窄袖衫,另有小厮四人,队列两侧恭迎。 燕驰领着她,过了影壁 ,走过抄手游廊,在园中穿行。 满园绿意盎然,翠竹夹路,石子墁路,青树翠蔓,蒙络摇缀。远处水声潺潺,走进一看,小假山瀑布挂下,水面上飘着些落叶。 “娘子,你喜欢种花,我让人种植了好些花木,你来这边看看。”燕驰领着她转过假山,陡然便见满园花草。 牡丹、芍药、海棠、木香,堆霞彻玉。紫荆、绣球花、含笑花,叠锦铺绣。 云初仔细观看,还有种在茄根上的牡丹,枯梅上的桃枝,瓮中莲花的水质颜色不一般,很是不解。 站在一旁的女使迟疑着上前,低声解释道,“禀夫人,这样一番种植后,牡丹夏天开紫花,桃花冬天开梅红色花,莲花养两年后,呈现碧色,若用栀子水浸它,就成了黄色。” “你叫什么?怎么会知道这些花草种植的门道?”云初赞叹不已,有些诧异。 “我叫景娘,负责侍弄花草,爹娘在西郊富景园种植花草,所以便从小跟着学了些。” 她玲珑身材,圆圆脸,小山眉,丹凤眼,不过才十五六,头上插着一只木簪,标志的小美人。 “你做的很好,回头教教我。”她很乐意看到府中竟然还藏着这么个人,扩大她的种植事业。 “是,夫人。” 两人又到处转了转,三进的宅子,二十多个房间,收拾得都很雅致,流水、藕池、亭台、花圃,一样不少,看的出来,很是用心。 燕赞已经先一步搬进来了,小满专门负责它的起居饮食,每日要给它洗一遍澡,天气炎热时,整个大冰块供它趴着玩耍,鲜果、牛乳,日日供应。 厢房两侧都备了浴房,衣裳首饰妆匣都搬了过来。 连书房,也给云初单独备了一个,笔墨纸砚,燕驰搜集来的字帖,都摆放好。还有装满契约、账册的紫檀匣子也放在云初的书房,锁在了内间隐蔽的柜子里。 只等过几天,把嫁妆也全部搬过来。 “娘子,如何啊,咱们的新家,满意否?”燕驰邀功地问。 云初心里很是感动,燕驰把这个家布置的非常舒适温馨,照顾了她的喜好,见他一副等待夸奖的乖巧模样,差点没笑出声。 趁着在屋内没外人,踮起脚尖,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喜笑颜开道,“等我回去,学了女红,给你做衣裳。” “叫三郎。”燕驰环抱着她,飞快的亲吻了一下她的朱唇。 “三郎最好了,三郎最棒了!”彩虹屁吹上天,对面男子被钓成翘嘴。 “我给你买了擦那个的药,已备好温水,你去隔壁浴房清洗一下,我来给你擦。”燕驰正经道。 “什么药?”云初反应慢半拍,顺着燕驰的眼神,她突然明白了,是昨晚受伤的那里,面上度上一层绯色。 燕驰这厮,就是这样,总是一本正经的讲些让人耳红心跳的话,偏偏还的确是正经事,他并没有半分狭促龌龊。 “把药给我,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我干的好事,当然是我负责。”把她抱起来进了浴房,褪去衣裳,抱进浴桶里,动作一气呵成。 看着她红通通的缩在水里,想用那块帕子遮挡,燕驰有点想笑,心驰摇曳。 “你出去,你真的是” 燕驰已经撸起袖子,大手将她膝盖分开,轻轻揉洗了起来。 云初简直要疯了,这人做这件事,是越来越娴熟了。她两只耳朵,都快冒蒸汽了,真是恨不得找个地儿钻进去。 垂头咬着唇,他每次一触碰,灼热辛辣的疼痛感传遍全身,忍不住颤栗。 洗好擦干水,换上干净里衣,就抱着她,要给她擦药。 云初真是又羞又臊,抱着膝盖,不给他擦,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燕驰哄她:“娘子,你看不清楚,我可以。不是说夫妻一体吗?” 稍微一用力就分开双膝,指腹沾了药膏擦过去。药膏清凉,但是药效火辣辣,她没忍住嗯了一声。 “这么疼?”他手上动作很轻,想想自从那个春梦开始,他就忍了好几个月,连新婚之夜都忍了过去,简直忍无可忍,所以 等她把衣服穿好,给了他胸口一掌,“夫妻一体是这么用的吗?啊?” 她这一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强忍着痛,端庄大方,四下无人的时候,扶墙而走,又羞又愤。 燕驰抓着她的手,嬉皮笑脸道,“娘子,我错了,这个药膏,如果药效还可以的话,就备着点。” 第66章 云初醉了 夕阳西下,殿帅府,厅堂已点上灯。 燕家众人齐聚一堂,女使们从红木食盒中端出餐食,一一摆好。 新婚夫妇头一次跟家人一起吃暮食,虽说平常各院都有小食堂,但是毕竟燕驰大婚,还是要聚在一起吃顿饭。 种雨凝带着儿子燕齐、女儿燕慈,章姝带着儿子燕翰、燕砺、女儿燕斐,众人等殿帅燕逢臣入座后,才陆续坐下。 云初打量着燕家几个孩子稚气的面孔,或单纯、或活泼。 燕齐已十六岁,稚气眉目间已是酷似殿帅燕逢臣的神情,却还有着纯稚欢跃。 云初在殿帅和燕齐之间对比,本来很想笑,这祖孙二人一言一行都颇为相似,但是在殿帅脸上停顿片刻后,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殿帅看着精神头非常好,可是眼下泛着黑晕,面色青白,夹杂着一丝焦黄,双颊深陷。 伸筷子去夹菜,右手无力,筷子竟掉落一只,自嘲笑了一下,“哎,老啦,都动筷子吧,咱们家没那么多臭规矩。” 众人一笑,默默动筷子。 “父亲,燕驰下午得了一幅李思训的《明皇幸蜀图》,想请您到隔壁厢房帮忙看看真伪。”说着,手掐了一下燕驰。 燕驰一怔,下午明明去看的新房,哪来什么图,但是还是配合着,“是啊,父亲,那人是个行商,要了五百贯钱呢,若是假的,这会还能追上。有些着急,赶紧帮我看看吧。” 燕逢臣知道儿子是有话要说,便一起去了隔壁厢房。 进了房门,燕逢臣正准备开口,云初福了福,直接道:“三郎,关门,父亲,新妇大胆一次,请您伸出手,让我把脉。” 第60章 殿帅中毒 燕逢辰最近也总是感觉到了不对劲,总是指尖痛觉消失,手指不听使唤,甚至偶尔唇舌灼热,发痒麻木,以为是老毛病风湿骨痛,也就没太在意。 云初把了脉,暗暗吃惊,脉象沉滞古怪,明显是中了剧毒的脉象,如今,毒素已经渗入五脏六腑,只待爆发。 “到底怎么了?”燕驰知道云初不会突然说一些说明其名的话,必是出了事。 “父亲,请问最近,您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头晕眼花,恶心呕吐,腹泻腹痛,偶尔耳鸣,心律不齐,四肢痛觉减弱了不少。我这是” 云初打量二人神色,掂量着话语,“三郎,父亲,你们听了,不要太过惊慌,好在是发现了。父亲这症状像是中毒了,而且已经一段时间,每次中的毒量都非常小,已经渗入五脏六腑。 父子二人皆是一震,燕逢辰冷笑一声:“他们终是动手了。” 燕驰满腔愤恨,一股怒火直接冲出胸腔,“这帮王八犊子,玩不过就来阴的!”一掌拍在案几上,瞬间裂开。 云初吓了一跳,往后倒退了几步。 燕驰赶紧握着她的手,平缓了气息道,“娘子,别怕,你只说,中的是什么毒,能不能解?” 云初轻声道:“根据症状,可能是乌头,也可能是雪上一枝蒿。这两者中毒的症状非常相似,需要排查府中人,找到根源,否则会一直被下毒。我一定尽力来解毒,要不要请御医?”她不敢托大,这事关系到燕府一门所有人。 云初反手握住燕驰的手,伸出了右手四指,给燕驰把脉,幸好,燕驰无事。 “爹,请御医吧?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燕驰站立一旁,有些颓然。 “不必了。且不说御医的医术如何,料他们不敢治,治好了得罪下毒之人,没治好,得罪我们家。孩子,有你,是燕驰的福气,是我们燕家的福气。你尽管放手来治,治不好,不怪你。治好了,这条命是你捡回来的。” 云初很是忐忑,老老实实道,“父亲的毒,仅靠药物无法拔除,需要配合针灸、药浴、按摩,才能将毒素慢慢排出来。” 燕驰心痛如绞,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爹,我去请大嫂、二嫂,排查府中人,查根源。” 很快,种雨凝和章姝也被请了来,一进门,燕驰告知了事情原委,两人皆是五雷轰顶。 云初对二位嫂子福了福,“大嫂、二嫂,为保你们平安,请让我给你们把脉。” 二人紧张的冒出一层细汗,好在均无事。 “其他人都无事,只有父亲中毒了。”云初自言自语。 种雨凝迟疑道:“父亲的饮食,一贯是父亲房中女使菁娘和北院的两位厨娘负责的” 燕驰面无表情道,“那就先从父亲身边几人开始查。” 云初拽了拽燕驰胳膊,“我需要一整套金针,一百零八枚长短粗细都有,两个颜色不一样的大浴桶,人坐进去之后,水能没道脖颈,还有一些特殊的药材,药材暂时不急,后期拔毒才能用到。还要把府上军医一并请来。” 种雨凝急忙道:“这些我来准备,药材给我一个清单。二弟妹,这几天麻烦你看管照顾一下几个孩子。” 章姝点点头,“自是应当的。父亲,是否考虑,趁着这个机会,退出朝局,隐身休养。若是此事今日未被发现,那燕家未来将会何去何从” 若燕逢辰突然暴毙而亡,燕家三子皆要丁忧三年,丧失领兵权,禁军拱手让人。 章姝之父也正在西北熙河路,虽是文臣,但是文治武功一等一的厉害,和燕辰形成犄角之势,牵扯着西夏。 燕驰出了房门,目色冰冷,面罩寒霜,对着青朔和舒阳,沉声道:“今日起,把府上每一个出入的门都锁上,狗洞也堵上,就说是府上东西丢了,在抓贼。严加看管,谁都不准随意进出,封锁消息,有可疑之人,立即来报。” 很快,燕驰从北院一个名叫文娘的女使房中搜出雪上一枝蒿残渣,威逼利诱,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只说她不知道,是有人陷害她。 殿帅房中的菁娘,一直是府中默认的特殊存在,不是妾室,却是房中人,什么都不肯说,燕驰的人,没人敢对她动刑。 夜色渐浓,站在燕府院里,抬眼望见一轮初上的银盘,有一颗星星分外明亮,名叫长庚,旁边的星星甚至会被它的光亮吸引,围绕在它四周。 长庚,布著天。此星见,兵起。 云初看着那一点雪上一枝蒿残渣沉思,只需五钱泡酒一斤,外擦,可治风湿骨痛、跌打损伤、疮疡肿痛、毒虫及毒蛇咬伤。 可是,若是内服,则是剧毒,每日在饮食中若掺入一丁点,长久下去,毒素积累,直至暴毙而亡。 有心人,正是利用了殿帅风湿骨痛这一点,治疗的药物变成了害人的毒药。 种雨凝效率很快,所有的工具都准备妥当。 殿帅、府上军医柳三爷、燕驰,全部进入海棠轩最东侧的厢房内。 隔着屏风,殿帅脱掉上衣坐着,下身长裤卷起,柳三爷和燕驰在侧。 云初在屏风外面坐着,她说一个穴位,三爷扎一个。 八月初的暑热天气,没有一丝凉风,待施完一整套针,云初出了一身汗,脑门上的汗水径直淌下,整个人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跟阎王爷抢人,费脑子,费体力。 云初对里面的柳三爷道:“麻烦三爷帮父亲按一下穴位,先按天枢穴,一直往下,经膻中,再到天阙,再到腿侧足三里,入太溪,最后顺着脚踝往下,一直推到大脚趾。” “推到天阙时,会有一股刺痛,不能停下里,推到大脚趾时,快速用三棱针扎破大脚趾。” 柳三爷一一照做,多年行医经验游刃有余。 扎破脚趾的瞬间,黑血流出,厢房里逐渐蔓延着一股让人呕吐的臭味。 “三爷,另外一条腿,麻烦您也照做,施完针后,一盏茶内,得把毒血逼出来。”她老翁入定般静静坐着。 一点恶臭算什么,上辈子在病房里,屎尿横流、人间百态,什么没见过,只要是能够活着,这点苦算什么。 云初道:“燕驰,照着药方抓药煎服就行,今晚就喝,今日不能沐浴,最快明天才能沐浴。父亲,您安心休息,明日清水沐浴之后,我会来制作药浴。” 一直忙到深夜,殿帅的饮食、器皿、经手人员全部换掉,更多时候,燕驰负责人员,云初负责检查器皿、药物。 夫妻两各自洗完澡,瘫在榻上。 “娘子,刚进门第一天,就让你受累了。”燕驰有些愧疚,爱不释手的紧抱着怀里人。 云初找了找她的肉枕头,有气无力道,“说的什么傻话,夫妻一体嘛,你瞧见了吧,我就说我擅长扎针。” 燕驰一摸她纤瘦的小身板,这种高强度的施针、劳累,难怪她会瘦,“有你在,我就很安心。” 翌日一早,燕驰看着云初吃完两块乳糕、一碗玉带羹、小半碗笋蕨馄炖,才放她去调配药材。 调好药材,扔进锅里煮好之后,把药材倒进泡澡用的大木桶,叮嘱三爷,待殿帅泡了一炷香后,水凉时要加热水,便出去坐在院子里发呆。 第67章 她给殿帅把脉,掂量了一下,每三天施一回针,药浴一次,把毒清理干净,至少需要半年时间。 殿帅府大门紧闭,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本来三天就可以回门的,现在也回不去了。 她的花果铺目前在售的估计只有瓮栽的莲花,生药铺还有一千多棵赤灵芝、甘草、麦冬、紫苏等三十多种药材顶着,备亲的那一个月,每天她都去挖两亩地的草药,暗自庆幸她有囤货。 云初带着晴心和元琪回了厢房,让她两在外面守着,不让人进来,若是燕驰回来了,就说她在沐浴,让他在外面等一会。 随即进入空间,快速采摘了几串荔枝,喝了几捧泉水,把兔子、乌鸡、榛鸡轮放到另一侧场地养殖,那边的苜蓿草、燕麦草已经郁郁葱葱,菠菜、菘菜长势正好。 不敢耽搁太久,一盏茶的功夫,就拎着荔枝出来,摆放在厢房案几上。 燕驰把府上所有的女使、小厮都进行了盘问,这些人的父兄三代都跟着燕家,竟然还在眼皮底下下毒。 殿帅自从昨日被带入海棠轩,除了几个人之外,其他人,均不知道情况。 燕驰此时面色沉重的回院内,先去看了眼自己爹在泡药浴,又回房看到自家娘子在吃荔枝。 只能自叹自己很有福气,他娘子,有时候是心真大。 菁娘始终不开口,燕驰知道自己娘亲去世多年后,父亲一直不再续玄,房中一直是菁娘在照顾,无名无份,对于一个女子来说,的确不公平。 根源不弄清楚,始终都是个隐患。 云初换了一套很朴素的衣裳,吩咐晴心把荔枝放在冰块中冰镇,端进关押菁娘的屋里。 两人面对面坐着,中间摆着一份冰镇荔枝。 菁娘颓然坐着,幽怨道,“还没恭喜你啊,小宫女竟然嫁入殿帅府,成了三公子的夫人。” 云初静静的看着她,丹凤眼,鹅蛋脸,三十岁不到的年龄,皮肤保养的都很好。 “菁娘子,尝尝荔枝吧。” 菁娘撇了她一眼,没做任何回应。 “你听过唐玄宗和杨贵妃的故事吧,贵妃爱吃荔枝,一骑红尘妃子笑,世人都赞玄宗宠爱贵妃,给她的兄弟姐妹加官晋爵,多少诗文歌颂君王对她的宠爱。可是,一朝兵变,就牺牲一个女子。” 菁娘微皱双眉,懊恼道:“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第61章 筹备香饮子 修香饮子…… 云初慢悠悠剥开一个荔枝壳,放在她面前,“你想要杨贵妃那种天下皆知却最终凄惨的情份吗?父亲没给你名份,让你受委屈了。没有把他对你的感情公开,他自有他的打算。他今年已经五十九岁,位高权重的另一面,却是面对各种风险,稍不慎,满盘皆输。我只问你一句,父亲有没有私底下给了你房契、地契那些,若是有,那他已经给你找了更好的出路,比跟着给他做妾室强。” 菁娘低头,沉默不语。 “你说我是小宫女高攀燕府,我进门第一天就遇到公爹被下毒,你说我这算什么。若是父亲给你找个妥当的人嫁了,后面几十年,你有宅有铺有地,相公孩子围着你,比守着偌大空空的燕府,日子好过多了。你不相信他的为人,还是不敢相信,他会为你做打算?” 云初捡了棵荔枝,剥了壳,自己吃了起来。 “那你为什么嫁进来,要名份?”菁娘反问。 云初盯着她看,缓缓道:“因为燕驰,是很好的人。我俩男未婚、女未嫁。” 菁娘冷笑一声,打量着对面的女子:“若是他丧妻多年之后遇到你,家中孩子都比你大,连个名份都不给你,你又当如何?” 云初朗声道:“那就让他多给我一些宅子铺子傍身,我跟着他一天,快乐一天,等他老了,把他送走,我就养只狸奴,挑一个品性不错的侄子过继,让他读书。空闲时我就去收租,经营铺子。汴京七十二家正店,挨个尝尝。汴京待腻了,我就去临安。再不然,我再找个小郎君,日日恩爱。” 菁娘怔住了,多么敢爱敢说,转而长叹一口气道:“跟他欢好一场,我此生,再也不会看上其他男子。你还年轻,以后你会明白的。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暮色四合,晚霞绚烂,落日的余晖,倒映进藕池,仿佛铺上了一层金。 云初刚出门,站在院子抬头看这好天气,中午虽热,早晚却微凉,脑子里还回味着菁娘刚才的几句话。 不知何时,燕驰已站在身后,他刚才也在厢房? 云初张惶地赶紧想走,“你刚才都听见了?” 夕阳西下,云初雪白的脸颊汗毛都看的清楚,渡上一层金。 燕驰看她的眼神有些凶狠,舔着嘴唇问她:“你还要找个小郎君,日日恩爱啊?” 云初的脸突然炸红:“已经找到了,不就在眼前吗?我那是说给菁娘听的,你怎么能当真呢。” 燕驰的眼神里混着些无赖,一把拥住她:“娘子,既然你说了日日恩爱,那我只能勤勉一些了。” 云初:“咳咳”真是挖坑埋自己。“你也听到了吧,都说我高攀你了。我难受着呢。” 燕驰搂紧了她,正色道:“对于我这种刀口上舔血,动不动家人就被下毒的人来说,我才是高攀的那个,本来你平平静静的日子,被我给搅和了。” 云初闻言,心里一阵舒坦,笑眯眯靠着他的胸膛,抬头问:“下毒的根源找到了吗?” “父亲喜欢吃酒糟鸭,菁娘每次加入一滴雪上一枝蒿泡出来的酒。那酒是别人给她的,有人扣留了她家人做威胁。” 云初沉默良久,终于问:“那她以后怎么办?” 燕驰拍拍她:“府上无论如何留不下她了,父亲估计会给她一些钱财、救出她父兄,让她回去吧。” 隔了两日,云初和柳三爷联合给殿帅施了一回针,煮了药浴给殿帅泡,半个时辰后,桶内的水变的黑乎乎,厢房内弥漫着药味和臭味。 药水倒在院中墙角的花草上,竟然将那些花草浇死了。 被赐婚的新婚夫妇理应进宫谢恩,但是燕驰以殿帅急病上奏,官家免了进宫谢恩一事。 同时,殿帅上奏,请求辞官,在家养病,官家安抚了一番好生养病,但是不允辞官,再三挽留,并派来了御医进行诊治,随后,官家便知殿帅中毒一事。 汴京一度风雨中,四大王曹王,年仅三十多岁,本人精通医理,常年研究医药,在家突然暴毙而亡。 一个是禁军统领,中毒颇深。一个是先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英宗和高太后的第四子,同样都是对皇权有威胁的人。 雍王却无事,引得朝中议论纷纷。 官家无子,端王、申王都是官家弟弟,都有资格。一时间,扑朔迷离,引得朝中大臣纷纷揣测。 燕驰很是忙碌,本应该陪着娘子的婚假早早取消了,回殿前司,加强了宫里禁军巡防,清洗了自己家里的仆从,加强了戒备,连带着派了四个人看顾着周家四兄妹。 云初也没闲着,除了按时给殿帅清理毒素之外,只要燕驰外出或者上直,她就让晴心和元琪把门,自己则进入空间干农活,只是时间不长,至多半个时辰。 之前的一批西瓜,进行了留种,红瓤多、籽少的留下,把原先的瓜苗全都拔了,重新种下一亩地的西瓜,希望这次能结出的瓜,中间少一些白白的膜,只能用这种笨办法,一次一次进化。 一窝窝的兔子,云初大致数了一下,五百八十只,要是按照公兔母兔对半分,下一次,母兔子生产,就是将近两千只小兔子。幸好,她圈了二十亩地养兔子,场地足够这些兔子活动。 乌鸡和榛鸡也越来越多,乌鸡已经有五百多只了,榛鸡才两百只左右。 一群白寿带拖着长长的白尾巴,立于树梢,很是优雅。还有小小的青冠雀,肥肥小绿鸟,甚是可爱。 相比之下,红腹角雉的雄鸟非常美丽,腹部鲜艳的红色,像是被夕阳染透,头部又一对翠蓝色的肉质角,平常隐藏在羽毛下,求偶时会竖起,如同蓝宝石。 这些观赏鸟,已经繁殖了四代,占据了一个个鸟屋,饿了会飞去吃鲜果、草籽。 五十二匹幼马吃的肥膘体壮,还没完全长大,苜蓿草和燕麦草已经扩张到了六十多亩地,足够它们每天吃,云初只要有空就挖胡萝卜、摘林檎,给它们改善伙食,这群马好像认识她似的,每次她吹个口哨,全都奔向她而来。 除了撒了点西瓜种子,还去撒了些人参种子,毕竟人参每两一贯五百文,这还是汴京药铺十年参的价格,若是三十年参还不止。 眼看着估计还要被关在殿帅府十天半个月的样子,云初从库房里拿了些缎面料子,准备给燕驰做几件里衣,去请教大嫂、二嫂女红,一问燕驰才知,原来大嫂擅长弓马骑射,管家理财一把好手,二嫂熟读诗书,题诗作赋品香做茶一流,但是两位大嫂都不擅长女红,遂作罢,先放一放。 第68章 延和坊的十个铺子已建好,按照云初的要求,先装修香饮子铺子。 云初出不去,把这件装修的事情交给在外面的欢儿,她进不来,两人每隔一天就在海棠轩东北角的狗洞碰头,各自坐在小杌子上唧唧呱呱,讲累了,不是啃西瓜,就是吃荔枝。 云初画了装修的平面图,一楼设置账柜,点餐柜台挂上饮品小木牌,后厨香饮子制作区,大厅摆放好桌椅,桌子上要有插花的定窑白瓷瓶,后院盖好的仓库,按照鲜果、草药、豆类、香料、蜂蜜等分区域,墙上挂好木制的牌子。 二楼是四个大小相同的雅间,采买二十套银制器皿,定制八十套定窑白瓷碗、碟、盏、勺、高足盘,盛装紫苏饮等饮子的竹筒一千个,制作香饮子的一干厨房用具。 把装修讲清楚后,塞给欢儿两百贯的库帖,银器费钱,差不多要一百三十贯。至于硬装、工人的工钱什么的,十个铺子一起结算。 跟燕驰要了一个铺子管账,康娘子,三十岁不到,识字管账,会做市面上绝大多数香饮子,四个聪明机智好学的女使,雪娘、梨娘、青娘、雅娘。 五人的月俸从铺子中出,种雨凝也很是乐见。 府上制作香饮子、甜品的工具,厨房都有现成的。 每日下午,云初就带着五人在厨房里,一阵捣鼓。 先从最简单的果汁开始练,暴打柑橘饮、水蜜桃饮、雪梨饮、西瓜饮、杨梅饮鲜果洗净,放入石臼中捣成果泥,加入少量蜂蜜调节酸甜度,加入冰块和煮过的凉水。 紫苏饮、麦门冬饮、鹿梨浆、桂花浆水之类的常见饮品,由康娘子来教。 蜜浮酥奈花,则属于大宋的高端甜品,奈花其实就是茉莉。没有黑白斑奶牛,但是有黄牛乳。 云初用半斤新鲜牛乳泡茉莉花一个时辰,中火煮沸后捞起茉莉花,大火收水,慢慢搅拌,熬出炼乳备用。 用纱布过滤出乳清和乳蛋白,乳蛋白加入少量炼乳、牛奶,打顺滑,裱成茉莉花状,在冰水中冷固,加入蜂蜜。 白瓷高足盘中,一朵茉莉花浮在蜂蜜上,紧挨着茉莉花,插了两瓣小小的薄荷叶。 又在这个基础上,制作了一份抹茶酥奈花,白瓷、抹茶绿覆盖整盘、茉莉花绽放在抹茶绿中,视觉上非常享受,放佛一朵真的茉莉开在绿叶中,引得几个女使惊叹不已。 第三日,制作滴酥鲍螺,新鲜水牛奶放入锅中煮沸,出锅晾凉后倒入竹筒中,密封好,上下摇晃一炷香左右,会有块状的酥油出现,把酥油放入冰水里洗掉杂质,捞出捣成柔滑细腻质地,裱成螺状,在冰水里凝固一下,淋上蜂蜜,一份滴酥鲍螺就做好了。 云初鼓励她们大胆设想,如果加入色素,或者可以吃的花草或者鲜果的汁液,染成各种颜色,会更好看,比如粉色带着水蜜桃味道的滴酥蜜桃,融入蜜桃汁水,形状挤成一个大大的水蜜桃,盘中放两块切片的水蜜桃。 康娘立刻反应过来,比如淋上葡萄汁的紫色滴酥鲍螺,放两颗葡萄。 梨娘表示,那是不是可以做成一个滴酥梨子或者滴酥林檎。 云初狠狠赞赏了她们,只要掌握好时间和各个关节,滴酥成形状,都可以试试。 为了方便快速成形出货,她还让欢儿去找木匠定制模具,茉莉花、桃子等。 学会了制作酥油,第四日就开始制作酥山,其实就是冰激凌,把冰镇好的鲜果,比如荔枝,和冰块一起捣碎,形成冰沙,放入白瓷高足盘,浇上酥油,插上一片薄荷叶做点缀。 学完了,就让大家把它们吃掉。 云初每天带着她们吃吃喝喝、学学玩玩,练手的一份份甜品,送到大嫂、二嫂院中,几个孩子,很是喜欢这几款乳制甜品,府中紧张的氛围逐渐消散。 第62章 香饮子开业 转眼到了八月下旬,殿帅的毒素排了不少出来,病情稳定,柳三爷已完全掌握了整套施针、按摩、药浴,按期定时排毒即可。 燕驰夫妻两得了殿帅允许,便搬到了春明坊新宅,施针的日子,两人便回殿帅府。 每日五更,天还没亮,燕驰出门去上朝。云初便带着欢儿,舒阳驾着马车,到达延和坊周宅,自己进入厢房,把荔枝、西瓜等所有货物搬到厢房中,再由青木安排运输。 周记香饮子铺子紧锣密鼓的筹备了一个月,店中的装修,份外雅致,插花、挂画,主打一个使用银器的高端饮品铺子。 品类众多,分为果汁、花草饮、甜品、酥山、浆水五大类。 为了保证牛乳纯正新鲜,和东城外乳酪邹家签订两年契约,保证牛乳供货量以及品质。 云初选了个吉日,八月二十六,周记香饮子铺子开业,开业大酬宾,消费满二十八文,送一张优惠券,下次消费满二十八文,抵扣八文,活动截止九月三十日。 推出的蜜浮酥奈花大受汴京勋贵欢迎,饥饿营销,每天限量一百份,定价一百文。 每隔两周推出一个新品,紧接着就推出了滴酥鲍螺、橙子布丁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紫苏饮、麦门冬饮等花草饮品,属于大众类,定价十文。柑橘饮、雪梨饮等果汁定价十五文。甜品三十文至一百文不等,因酥山含牛乳提炼的酥油、捣碎的冰块,所以定价一百文。 浆水十五文一份,若是需要加入各种鲜果和蜂蜜,另外加钱。 西瓜和荔枝作为王炸产品,价格美丽。西瓜作为一种新果品,市面上根本没有,一竹桶西瓜汁定价五十文。西瓜酥山就更贵了,一百五十文。 荔枝酥则要根据荔枝个数定价,一颗九百五十文,和清风楼、会仙楼保持价格一致,再加酥山一百文。 第三批优育的西瓜,白色组织渐渐消失,绿皮红瓤,已经像个西瓜样子了。 云初很识相的挑拣了两大车大西瓜,让燕驰派人送给官家。官家尝了两口,清甜解渴,口感还不错,又让燕驰给他的后妃和大臣们各送了几车。 云初顺带把西瓜种子也贡献了出来,即使她不贡献,明年汴京郊区的园子里也会到处种满西瓜。 过了两日,花果铺和生药铺陆续装修好,周家兄妹把西浮桥的铺子关上,搬家,正式入住延和坊周宅。 两间铺子比之前的气派不少,生药铺底层左边一大间是零售药铺,右边一大间是生药大货收卖,楼上两间诊室、一间雅间、一间仓房,后面大院也修改了仓房,大院通往周宅,平常锁门,早上送货入仓库时打开。 云初跟燕驰要了一个掌柜、四个伙计来协助竹沥、苏叶,把周记生药铺带上正轨之前,丑婆婆药铺的管账庄平安大部分时间都在周记生药铺忙碌,竹沥、苏叶跟着学管账、制药丸、辨别假药。 花果铺参考御街银李园的装修,相较而言,朴素一些,鲜花和鲜果各占左右一大间,楼上是四间雅间,后院仓库也分成了两半。花木芬芳和水果甜香混在空气中,酿出秋日气息。 调了府上的景娘和暧雪过来,分别负责花草和鲜果,百薇自己选择管账,多了很多空闲时间。 除了被拆掉的两个院子,周宅还剩下四个大院子,青木和竹沥住在西侧最南边的院子,苏叶和百薇住在东侧南边的院子,给云初留了东侧最北边的大院子,六间厢房,有一个北门,靠近曹门大街。 每日卯时,云初安排舒阳去装修现场监工,欢儿去香饮子铺子帮忙,自己便把空间内的货物搬到厢房内,在空间采摘鲜果两个时辰,中午出来,和家人一起吃饭。 一般燕驰会让青朔送来各家正店的招牌菜和酒水,自从上次云初说要尝遍七十二家正店,他就记住了。 吃饱喝足,回春明坊,午休、练字、看账册、撸赞宝,偶尔去燕驰交给她的那些铺子转转。 若是下午时间充足,一般会装作在书房练字或者看账册的样子,让晴心在院门外面看着,自己则锁上房门,进入空间干一个时辰的农活就出来。 秋天的凉意随着风,飘然而至。荔枝和西瓜最迟在九月初下市,最后四十二棵荔枝树,全部供货清风楼和周记两个铺子。 西瓜只种了一亩地,没有种植二十亩地,因着突发的中毒事件,错过了大批量上市的好时机。 秋天了,云初沉下心来,准备秋季上市的各种花果鱼虾蟹、家禽野味。 首先是菊花,重阳节那日,皇室勋贵、士庶百姓都会聚一起赏菊、喝菊花酒,宋代的菊花有七八十种,其香味冷清淡雅且花期较长者,有六种。 白黄色的万龄菊、粉红色的桃花菊、白色檀心的木香菊、圆形黄色的金铃菊、纯白色特别大的喜容菊,白色、大且花心黄的金盏银台菊。 云初在空间内种植这六种菊花,摊在手中仔细看青木挑选的菊花种子,颗粒饱满,二十亩地,全撒上菊花种子。 九十月份,每日挖半亩地,预估半亩地六百株菊花,四十天时间正好差不多挖完。 第69章 雪梨、河阴石榴、水蜜桃、邵黄桃、水晶葡萄、文林郎,陆续成熟,每天上午的两个时辰都在采摘鲜果和挖草药。 云初挖出了大量的甘草和三七,赤灵芝每次一喷完孢子,就被摘走。 每日供应的鲜果、鲜花、草药、河鲜,全都由青木分配,自从庄掌柜进入周记生药铺以来,青木也开始了记账,以便和庄掌柜、康娘核对。 秋日黄昏,凉风习习。自从成了亲,一到酉时散值,燕驰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忙公务了,策马直奔春明坊,脱下公服换上常服后,净手吃饭。 云初制定了一个铺子经营月俸计划表,兴致高昂的说给正在用饭的燕驰听。 府中女使按照等级月俸分别为五、六、七贯,香饮子铺子雪娘等四人月俸八贯,康娘因着要管账簿和店里采购、清洁等诸多事情,月俸十五贯。 其他九个铺子也按这个来,掌柜会有差异,比如药铺掌柜月俸就是十八贯,算是高薪了,留住懂药理会管账的技术型人才。 每年端午中秋春节有福利,根据每个铺子经营情况,过年给分红。 “娘子,你这个月俸,比寻常铺子用人高至少百分之二十,若是按你这个执行,恐怕我原来那些铺子的人,都要跑到你这几个铺子去当值了。”燕驰嘴角含笑,看着云初顾盼生辉的面颊,有些不忍提醒她,一碗水要端平。 云初突然意识到,他说的很对,差点忘了,她还有一些燕驰交给她的铺子,都是燕家亲兵的家属,不好差距太大,否则乱套。 “那铺子伙计都是七贯,掌柜十二贯到二十贯不等,过年根据铺子经营情况再分红。虽然还是高出那么几百文,新铺开业,总是要激励一下的嘛。” 云初鼓着脸颊,在吃槐叶冷淘,用了茼蒿、鳜鱼、鲈鱼、河虾做浇头,很是清凉爽口,味美鲜滑。 “两边拉齐最好,伙计六贯,掌柜看个人能力。你想给奖励,可以等铺子出了成果,寻个由头多发个几百文,人家也感激你。” 燕驰看她吃的都是寒凉的,心里默默数了一下日子,她上次来月事是八号,这个月就是六号。 没几天了,赶紧把她的槐叶冷淘拿走,给她盛了一碗热乎的山煮羊。 燕驰的起居饮食,通常都不喜欢人伺候,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书房更是禁地,用饭也不要人布菜,但是很乐意接管云初的穿衣吃食。 云初正吃的开心呢,冷不丁被拿走,蹙眉一脸问号,吃啥也要管?! 转而想起快要到日子了,不禁一阵脸红耳热,低头垂首,心里一阵嘀咕,他记性怎么这么好。 喝了两口羊肉汤,鲜笋煨汤,羊肉也不膻不油,肚子里一阵暖和,大快朵颐。 燕驰看着云初巴掌大的小脸,他喂了一个月了,也没见她长胖一点,她身边三个女使倒是肉眼可见的圆润了,这让他心里很是不爽。 “娘子,尝尝这只炙烤的兔腿。” 整只野兔涂了蜂蜜,焦黄诱人,被炙烤过,直冒香气。 云初看着他扯了只油滋滋的兔腿放自己碗里,感觉吃不完,“三郎,太多了,吃太多了晚上难受” 燕驰握住她的手,心疼地说:“你这身子还是那么纤瘦,你先尝尝,吃不完的给我。” 云初听的目瞪口呆:“你吃我吃剩的???” “这有什么,当年跟西夏打战,干馍、凉水吃了一个月,吃上一回野兔肉,回味一整个冬天。” 云初尝了几口,味道很是鲜美,肉质细腻,抹上蜂蜜,炙烤的比羊肉好吃。 “三郎,现在已入秋了,大哥在西北戍边,那边估计十月初就要下雪,粮草衣药,都备了吗?” 燕驰看着吃的脸颊鼓鼓的她,真是操心啊,难怪不长肉,“一个月前,第一批粮草已走水路前往茂州。现在只等苏杭那边的秋粮上来,得赶紧办了。今年粮价有上涨的趋势。” 云初认真吃着兔腿,若有所思道:“若是今年冬天又下雪,西夏那边牲畜冻死,估计又会屡屡侵犯边州。我有一万斤八头三七粉、一万斤甘草,没放进嫁妆单子,但是带过来了,我放在了咱家仓库。下次运送秋粮时,一起带过去吧。” 三七止血,甘草清热解毒、止咳祛痰,都是好东西。 燕驰眼睛发亮,他这娘子,人小小纤瘦一只,有时候办事真是惊人的出乎意料,恨不得现在就把她裹进手心亲个够,“你可知道,你这两万斤草药,上了路,若是被人知道,简直比金银珠宝还让人眼馋。” “谁敢打你们禁军的主意啊,山匪强盗都得掂量,就怕地方上哪只军队打主意,若让他们知道了药物充足,连夜上奏,哭喊着请求官家匀一点,分分就没了。”云初摊手。 燕驰沉默了一会方道:“各送两千斤,那五千禁军就是一半人伤上一回,也够用了。我提前修书一封给大哥,若是不够,就让他哭着喊着上奏,边州打战的苦,总要让朝廷知道。” 云初吃的肚皮圆鼓鼓,实在吃不下了,而且羊肉、兔肉,吃多了腻的慌,喝了几口茶解腻。 燕驰顺手就拿起她的兔腿撕咬起来,很快干完一整只兔肉。 两人饭毕,回了厢房。 “娘子,明日我休沐,一会咱们骑马出去消消食,怎么样?” 云初瞬间心中警铃大作,骑马骑着就去了明月堂,他明天休沐,会缠着她一整天不撒手。 明天早上她还要去周宅送货呢,坚定的摇摇头道:“不行,明天早上还要去铺子里转悠一下。” 燕驰搂紧了她,哄着道:“明天早上,我陪你过去。” 云初心中盘算着明天要干的事情,燕驰又搂又抱,抱起她就往马厩走。 第63章 抵额相对 一路上,秋夜的晚风多少有些凉意。 燕驰策马奔腾,一手勒紧了缰绳,一手箍紧了怀里软软的人儿,柔软馨香的发髻,蹭的他热焰从小腹轰然升起。 云初靠着他健硕宽广的胸膛,马背上癫的她晕晕欲睡。 如风拐进金明池附近的郊区时,黑夜无人,燕驰捏住她的下巴,一口吻住,贪婪凶狠。 这场景,在无数个春日夜,在梦里,在西北的大草原上,他练习了无数次,怀里人任他为所欲为,贪婪地攫取,终在秋日的夜里得以实现。 云初闭着眼受着,夜风吹的有些凉,背后的胸膛确是灼热异常。 明月堂的门卫听见马蹄声,匆匆来开门。如今这里只剩下一个门卫,人都去了春明坊。 “公子” “把门锁上,明天晚上再过来。”燕驰策着马直接停在了大厅前,抱着云初就进了大厅,迫不及待的一边抱着往厢房走,一边凶狠的吻着。 在春明坊,始终有人,他不喜欢,他就喜欢四下无人时,肆无忌惮。 他才刚成亲,被一些俗务弄的脱不开身,一旦休沐,只想整日与她纠缠在一起。 每次,他闻着她的味道,既安心又欲罢不能,说不清是什么味道,混杂着青草、果香、花香、泥土的芬芳,让他上瘾沉迷,抱着不想撒手,不停地闻。 彷佛这就是他的药,能治愈过往的种种不堪与不安。抚过她的每一寸肌骨,抵住她的腰,使了巧劲。 在热意澎拜的耳鬓厮磨间,随着他的每次亲近而浑身颤抖,几次没控制住,从喉咙里逸出了声音。 她能感受他疯狂生长的念想和爱意,她被把持着,无处可逃。 燕驰好喜欢听她的声音,每一次听着都甚是愉悦,那无端的上瘾沉迷似乎有了回应。 无人的黑夜里,彻底撕下平日的伪装,他就好眼前这一口。 “以后常来这里,好不好?”他吻着胭脂痣,它真的好美,莹白雪中一朵梅花。 云初闭着眼,被他抵住,“好——” 燕驰从枕头旁的紫檀匣子里,掏出一支白玉凤踏祥云金簪,端端正正的簪在云初发髻间,吻 了吻她闭着的双眼。 云初睁开眼,正准备问是什么,下一刻,他就吻上了她的唇,手臂用力,狠狠的将她压向自己。 五更,汴京郊区的星子格外闪亮,只能听见夜枭叫声。 燕驰披着外衫,敞着胸膛,举着油灯,出去取了鲜果篮子、一坛银瓶酒、两串糖葫芦,放在浴房的温泉旁。 他记得她说过的话,马无夜草不肥。 抱起软绵绵趴在榻上的云初,一起泡进了温泉,先把她整个清洗了一遍。 背靠边沿,伸着大长腿坐着,一手环抱着她坐在他腿上,一手从篮子中取出荔枝,一个个剥开喂她吃。 看着她趴着他胸膛贴着,温泉刚漫过她脖颈,泡的脸上渡上一层绯色,笑眯眯开心地吃着荔枝,他的心融化了,忍不住嘬了嘬她鼓鼓的脸颊。 吃饱餍足之后的轻松与温柔,两人沉迷其中。 云初抬头看燕驰,他正闭着眼,鸦羽般的睫毛垂下,薄唇线条真好看,喉咙滚动。 她情不自禁的吻了上去,燕驰睁开眼,有些迷糊的看着她,眼里都是疑惑。 第70章 “嗯?是这个意思吗?难得主动一回啊——” “不是,嘴唇好看。”云初解释。 “除了嘴唇好看,还有吗?”燕驰摸了摸她红通通的耳垂,抵额相对。 “嗯,眼睫毛也好看,鼻子好看,都好看”溜了溜了,赶紧划到温泉另一侧去。 燕驰睥着她,闭上眼休息,沉默了一会道:“你给我回来!”不容置疑。 云初犹豫了一会,乖乖贴回他胸膛前,伸手去抓竹篮里的荔枝,奈何手短,够不着。 燕驰干脆把竹篮拿过来,漂在水上。 云初剥了一颗荔枝,塞进他嘴里,看着他细细咀嚼,格外满意的箍紧了她,贴贴脸庞,嘬个几回,就知道他刚才那点气性全消了。 她眯上眼睛,贴着他的胸膛,习惯性的蹭一蹭。 燕驰原本平复的情绪,被这一蹭点燃,抚上她的脖颈,“娘子,别蹭——”又痒又撩。 “不是有意的——”云初垂眸,忽而抬眼对着这张脸,双手环抱着他的后颈。 他一个翻身,把她压住,抵额相对,吻上她的唇。 卯时,传来附近寺庙清悠轻乎的钟声。 燕驰披着外衫吹了会秋风,这一夜的欢愉,好像偷来的。 秋风平复了一整夜的高亢,春情消散,随即而来的是轻松和温馨。 他找到大门钥匙,喂了如风蜂蜜、林檎。 燕驰转身进了厢房,屋内弥漫着旖旎气息,云初还在睡,盖着薄薄的衾被。燕驰脱了外衫,钻进被窝,搂紧了她,眯着眼睛休息。 云初微微睁眼,“三郎,送我去延和坊吧。” 燕驰有时候很是不解,他娘子对于经营铺子和种地这两件事,好像有执念。 对于衣衫首饰,他给她拿什么衣衫,她就穿。 至于首饰,统共就带一只白玉莲花簪子和玉镯,俞家冠子铺买的那些,从来没见她带过。赚那么多钱,到底要拿来干什么。 随后他把自己劝好了,反正他们已经成亲了,她喜欢干什么,就随她,她开心就好。 燕驰定定的看着她,“非去不可吗?” 云初嗯了一声,“另外七个铺子也快装修好了,我得去看看。” 燕驰幽幽怨道:“铺子比我还重要吗?” 云初不可置信的怀疑自己听错了,伏在他胸膛上,莞尔笑道:“你连铺子的醋也吃?” 双手扶住他的脸,左右脸颊各亲一回,“你最重要,好吗?成天这么腻歪着,你不腻吗?” 燕驰跟她对视,“不腻。我都没吃几回。晚上带你去吃欣乐楼,尝尝哪里的名酒仙醪。” 云初搂着他脖子,笑着道:“嗯,好喝的话,顺带多买一些带回去。” 燕驰开始嘬她的脸颊,嘬着嘬着,就不对劲了,把薄薄的衾被往头上一拉,自己滚进云初的怀里。 云初洗漱完毕,穿了套春辰色褙子配白色暗纹绿边襴罗裙,发髻斜插白玉凤踏祥云金簪,如春天的柳叶。 燕驰很是开心的一把抱上马,两人刚出了院门,还在你侬我侬,听见远处传来青朔的声音:“主子,宫中传召,立即进宫。” 燕驰闭眼长叹一口气,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云初不禁想笑,“天子近臣哪有那么好当的。你去吧,我在延和坊等你。” 燕驰疾驰奔向了延和坊,把云初放下,在院子里拥抱着,亲了一回嘴,偷感十足,恋恋不舍的松开,才往宫中赶。 浮生半日闲,他都没偷到! 云初锁门进入了空间,赶紧跑去捧着喝了几回泉水,在海棠树下,换上干活的一整套衣服。 她在海棠树下摆了一个衣柜,里面有二十套衣衫鞋袜,每次进来,先换上干活的衣服,一般出去之前,里外上下,连头发丝都在泉水池里洗漱一通,头发干的也很快,再换上进来时的一套出去。 不然怎么解释,在书房练字看账册的人,鞋底哪来那么多泥巴。 腰酸背痛的搬竹筐,折腾狠了,导致今天好一会才把所有货物搬到厢房。 云初洗了一个邵黄桃,边吃边骑着闪电转悠,看看地里的花果草药生长进度。 荔枝已经被采摘完毕,只剩下一棵树,她留着供给香饮子铺子。 花果铺,开业那天,上新素馨、凤尾兰、栀子、茉莉、含笑各一千棵盆栽,都是云初被关在殿帅府时,每天挖一些,攒下的。铺子里摆放一部分,仓库里塞满。 雪梨、河阴石榴、邵黄桃、水蜜桃、文林郎、西瓜、荔枝,铺子里摆满,每天各补充五筐。 她现在的精力集中在草药上面,确切的说,是甘草、三七、赤灵芝、紫苏、麦冬。 人参一百八十亩,随它们长,慢慢攒年份,每个月采集五百株送入生药铺。 甘草九十亩,三七一百五十亩,赤灵芝八十亩,紫苏一亩地的产量足够支撑紫苏饮的销量。之前准备嫁妆,一万斤的三七和甘草,各挖出了十五亩地,又立即补种上。 生药铺里小部分便宜的草药,是从外面收的,但是像三七这些贵的草药,都是从云初这里供应的。同样一亩地,同样的精力,当然是花在刀刃上。 庄掌柜发现周记生药铺的人参、赤灵芝、三七、甘草药效非常好,以市场价格,直接从周记收购走,回去制成的药丸,病人服用之后,效果佳。 今日采摘鲜果三十五筐,挖出三七二十筐,令人惊喜的是赤灵芝,进入爆发成熟期,她捡了一千五百棵成熟的,剩下密密麻麻的还在生长。 清明丢下的螃蟹种苗,现在已经繁殖出了很多,爬得河道里到处都是,甚至往鳜鱼、鲈鱼那边跑。 云初干脆捞出二十五桶,每桶装五十只,秋天爱吃螃蟹,花式吃蟹,什么洗手蟹、糖蟹、糟蟹、紫苏蟹、蟹酿橙。 留四桶给弟弟妹妹们,自己带回家一桶,清蒸蟹腿沾醋,满满的蟹黄,让人流口水。 云初盘算着,除了鲜果需要每隔一两天及时供应,其他都不需要。花果铺盆栽花已满,隔三差五补充就行。 生药铺,主要供应那四种昂贵草药以及紫苏、麦冬这两样,铺子后院的仓库中储备了不少。 香饮子铺子的牛乳、大米等等零碎的材料,让康娘采购就行,鲜果、蜂蜜都可以从花果铺采购过去。 可以腾出时间精力搞点新东西出来了。 第64章 雨夜临别 云初出了空间, 便前往香饮子铺子转转,铺满客盈,一楼坐满了三三两两的小娘子,雪娘她们正忙着制作。 真是超级爱喝各种饮子,不愧是吃货的黄金朝代,喜欢各种新鲜好吃的,老百姓也有闲钱去消费。 康娘正低头查看账簿,抬头看见云初,喜滋滋迎上去。待云初在铺子里观看一圈后,两人走到后院,方便说话。 “夫人,最近的鲜果和草药需求量很大,水蜜桃饮、雪梨饮、西瓜汁都很受欢迎,开业五天,果汁卖了两千多杯。” “紫苏饮因价格普惠,喝过的都说驱赶寒湿效果更好,卖了三千多杯,我已经定了一万个竹筒备着。” “还有浆水,卖了五千多杯。咱们铺子,连宫里的贵人都来采买,荔枝酥山、蜜浮酥奈花、滴酥鲍螺,她们都很喜欢,光甜品这一项,收入两百七十贯。就是最近米价略有上涨,制作浆水的成本涨了一点,以前一斗米一百文,现在一百一十文。” 云初要了一碗浆水,加入水蜜桃和蜂蜜,其实就是乳酸饮料。米饭煮熟,倒入缸中,冷水浸泡五六天等发酵,大米变酸后便可以倒出汤水饮用。 康娘她们加入蜂蜜、瓜果等做出酸酸甜甜的瓜果浆水,口感酸甜可口,价格比酥山便宜,挤兑成了畅销产品。 云初点点头,笑着道:“米价可能还有上涨的趋势,你根据每日的消耗量,估算一下,先囤两个月的米。我不在的时候,有什么事,就去找青木或者让欢儿带话给我。小事情,你就自己做主吧。” “是。” 云初转身去了隔壁的生药铺,四个伙计在忙着炮制药物,都是庄掌柜一手带出来的人,炒、烫、煅、煨、燎、炮、炙每样都学的仔细。 庄掌柜与竹沥坐在后院,一张长桌上,摆着账本、医书、笔墨纸砚,一个耐心地教,一个侧耳倾听,学地认真。 云初不便打扰他们,默默退出去。 恰逢青木回来,两人回了周宅,在花园中相对而坐。 青木率先开口道:“阿姐,正好你回来了,这是之前两个酒楼结的帐,八万颗荔枝,七万两千贯的库帖,还有生药铺六七月份卖赤灵芝、甘草的三千贯,花果铺卖了两千多瓮莲花,这里是五千贯,还有一千多贯,我拿去开支了。” “这八万贯,阿姐想请你帮我买一些东西回来。” 云初快速整理了一下,“一是去大相国寺,各地退休官员的摊子上,问问有没有棉花种子卖,能买到多少算多少。二是去州桥茶肆那里,一个叫李旌的瓷器商,你跟他说要买龙泉窑黑瓷,二十五文一件,买二十船的量,一万五千贯。你只要说送到延和坊周宅北门北院的厢房,卯时末送到,他就知道了。” 第71章 青木诧异道:“阿姐,你买那么多瓷器干嘛?” 云初硬着头皮道:“不是给我的,你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照办就行。还有三件事,去秦家瓷器铺,订购汝瓷十万件,一万两千贯。去俞家冠子铺,买金镯子,大概二十贯一只,买两千五百只,五万贯。今年春天各地发大水,现在米价上涨,你去米铺囤八百斗大米、小米两百斗放家里,以防万一。” 青木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阿姐,真的要买这么多金镯子、瓷器吗?” 云初郑重的点点头道:“要的,这件事,你千万别告诉任何人,免得引来祸患。一定要保密,答应阿姐,好吗?” 青木听了这话,表情很是古怪,但是还是点头答应了。 云初想起了什么,笑着道:“对了,北院里有二十五桶螃蟹,眼下正是开始吃螃蟹的时候,留下五桶自己吃,阿姐带走一桶,剩下二十桶,大概一千只,你问问清风楼掌柜收不收。” 青木高兴道:“八成会收,它家采买办现在特别喜欢拿着清单问我,有没有货。” 云初也不想瞒着他,“清风楼的东家,其实是你姐夫,所以,以后有啥好货,供应清风楼,按照市价来,就行。” 青木震惊,呐呐道:“难怪,我每次去,掌柜对我格外热情。” 云初笑着道:“阿姐还要再开七个铺子,像香饮子铺子那样,聘些可靠的人来干活。一步步来,到时候,你就总管这十个铺子。” 燕驰铺子里的那些掌柜,甚至伙计,三代人全都捏在燕家手里。身手好、形象好的家生子,在御龙直当差,其他家生子,安排在铺子、庄子、外地的产业。每个月,大大小小的账本都要交到燕驰手上,铺子里的事情,都要汇报。 云初原先缺人,现在她要借着燕家的人,干自己的事情。 青木一时难以消化这么多信息,嘴角抽抽:“阿姐,我先把眼前事情办好吧。” 云初看天色尚早,便回了春明坊补觉,腰酸背痛,即使有泉水加持,她也得缓缓。 待她一觉睡醒,天已黑透,感觉有人在摩挲着自己的面颊,她知道是燕驰,便蹭了蹭那只大手掌,片刻后,睡意消散才睁开眼。 燕驰捞起她的后腰,搂进怀里抱着,今日走的匆忙,那个临别的吻,他不过瘾,抓心挠痒。 见她已睡醒,便不客气的贴了过去,有仇当场报,有爱也不能拖,他先过个嘴瘾。 自从成了亲,他就渐渐明白了什么叫做食髓知味,不够,总是不够,他精力旺盛,一点就着。 黑暗中,两人吻的欢畅,耳厮鬓磨的快乐悄悄融入骨血。燕驰总是没什么废话,他用各种吻来表达情绪,热烈时,恨不得把她吞吃了。 云初由着他细细品味,由着他侵占掠夺,由着他肆意驰骋,软绵绵的塌在他怀里,但凡她表现出一丝抗拒,他绝对会加倍还回来,连本带利。 燕驰亲了个酣畅淋漓,今日临别的这个吻,他才算划上句号。他顾念着她纤瘦的身子,不然要被他拆散了架。 他打横抱起她,径直往厅堂走,“娘子,晚饭还没吃呢,起来吃饱了再睡。” 燕驰抱着她坐在自己大腿上,一手环绕着她,一手自己夹菜,顺带还喂她两口鹿肉。 秋天了,养在南郊长春园的野味,个个都长肥了,正好可以喂胖自己娘子。 云初倒了两杯欣乐楼名酒仙醪,自己先喝了一口,被燕驰捏住下巴,吞了她嘴里的酒。 燕驰捏着她的腰,问:“酒好喝吗?” 云初呛了一声,眼波含笑,“没你好喝。” 燕驰舔唇失笑,搂紧了往自己这边压,附在云初耳畔道:“有长进啊,白天睡饱了吗?” 云初舔了舔自己嘴角的酒渍,扯开自己衣领给他看,都是他昨晚的杰作,很是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嗔道:“三郎,让我歇一歇吧。还有七个铺子要开业,给我拨七个掌柜、二十八个伙计吧,也不用一下子全给。” “明日就给你找人,先挑一挑,之后再让黄管家整理出一个名单给你。”燕驰搂着她的腰,手上下了些力道,揉的云初全身酥麻,“不过,明日我得去洛阳一趟,估计要去半个月左右,我不在,你记得天天带着欢儿和舒阳,尽量待家里,不要出去。” 云初一阵懊恼,郁闷道:“官家身边没人了嘛,你才成亲一个月,就派你出远门。” 燕驰看着她懊恼的样子,心里略微舒坦,小没良心的,还知道不舍得他出远门,当即道:“我尽量早点回来。我让厨房每天给你炙烤鹿肉、野兔,好酒好肉,一天三顿伺候着,等我回来时,给我长点肉出来吧。” 云初点点头,顿时化悲愤为食欲,鹿肉狠狠吃了好多,喝了好些仙醪。 两人用过饭,一起泡了个澡,临别的不舍都化作了激烈的亲吻,两张薄唇贴在一起,从浴房到厢房,抵额相亲,交颈而吻,甜腻粘稠,似乎在竭力补偿对方未来半个月的分离。 两人晚上都喝了不少酒,带着酒劲肆意挥洒,毫不遮掩地向对方索取,放纵欢愉。 云初胀的酥麻,轻咬着燕驰的耳垂,从喉咙里几次逸出的声音,让燕驰脊梁骨都麻了。 她那点本事,还是燕驰手把手教的。他又长进了,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她都跟不上他的节奏。 云初的小本本上都是一笔一笔糊涂帐,但是燕驰却不是。 他攻城掠地,轻重缓急,详略得当,一笔一划,清清楚楚,欠了他的账,他迟早要讨回来的。 燕驰听她喊他的名字,就像在听绵绵情话。 在临别的秋夜里,屋外大雨滂沱,电闪雷鸣,屋内挥汗如雨,难舍难分。 第65章 锦帛铺子 一夜大雨,院中花叶纷纷被打落。翌日,雨过天晴,秋意渐浓。 赞宝伸懒腰,被小满拖去木桶里洗了个澡,擦干抹净,塞给它一筐林檎。 燕驰每天都想和她多待一会,花上一整天、一辈子的时间都愿意,只用来看她双 眉慵懒的舒展开,她那莫名其妙的小脑袋瓜蹦出些奇怪的生意经,只要 她一喊燕驰两个字,他就心化掉,简简单单地待在她身旁,练字也好,看账本也好,陪着她撸赞宝也好,什么都好。 但他不仅仅是她的相公,他还得担着燕家,大哥二哥在边州,父亲中毒,朝中危机四伏,所以他保持着一贯的谨慎和理智,燕家和她,都得护着。 云初好不容易把长手长腿的燕驰扒下去,腻腻歪歪了一阵,才送出门,太粘人了,腰酸背痛的她怕府中女使笑话,只敢在无人的时候,扶墙走。 带着欢儿和舒阳前往延和坊,心中盘算着,今日还有好多事。 青木办事效率很高,北院厢房内已经塞满了,云初接收了龙泉窑黑瓷六十万件,汝瓷十万件,金镯子两千五百只,棉花种子一包。 她空间内还有之前剩下的几十斗米,所以新买的一千斗米就留在北院。 此时,藏品累计达三百三十万六千零五十件。 云初坐在海棠树下,思量着该为新铺子开业做准备了,开一个锦帛铺子。 马行街赫赫有名的王家罗明匹帛铺,屋宇雄壮,门面广阔,望之森然,每一交易,动即千万。 从唐代起,布匹兼作货币使用,锦帛铺兼营金银、交引,贵重物品交易场所。 云初拿着这一包棉花种子看了一会,这一小包估计是好不容易得来的,能种两亩地。 时下普通人冬天保暖大多用绵做夹层,汴京的绵每两八十文,莱州绵每两一百二十文,塞进袍子里,不是太暖和。而皮制的披袄,价格贵。 宋人习惯称棉花为“吉贝”,棉布为“吉贝布”。 时下已有棉织品,只是棉花还未普及,做出的棉织品,勋贵人家才消费的起,稍微旧一点的棉织品,四五贯,紫青色新好者不到十贯,大致四贯至十贯之间。 掐指算算,棉花亩产八百斤,一件棉服充棉量一百六十克至四百克不等。若是按照两百五十克充棉量,可以制作出一千六百件充棉的棉夹衣。 若是经过印染、织布、纺纱,制成棉织品,扣去纺织、裁缝的工钱,也很划算, 卖棉服、棉被、棉布、棉织品,尤其是棉织品,各种式样,甚至可以制作月事带。 燕驰在苏州还有一个绣坊,每次送来的新式花样宋锦,以桑蚕丝为原料,纯天然染色,工艺复杂,典雅古朴,每每总是会惊艳府中众人。 从苏州绣坊挑两个会染色纺织的伙计、手艺高超的绣娘过来,从燕府亲卫家属中挑选几个小娘子,培养成绣娘,不过分吧。 请李家锦帛铺的郑掌柜培养一个锦帛铺掌柜出来,两个伙计负责接待客户、销售布料、量体裁衣,两个裁缝师傅制作衣物,两个染工。 来年春,南郊长春园八百亩地种植棉花和养殖桑蚕,一个绣坊、一个布庄,为锦帛铺供货。 第72章 想好就干,先收割两亩三七,空出来的土地直接播撒上棉花种子,浇上河水,等棉花成熟了,就可以获取更多的棉花种子。 云初现在跟只松鼠一样,每天挖几亩地草药,一点一点填满生药铺的库房。 党参、何首乌、川芎、半夏、当归、苍术等三十三种草药,每样只种了一亩地,每次收割,挖掉就立即补种。 春夏种下的鲜果,逐步进入爆果期,每样都种了十亩地,龙眼、棠球、水晶葡萄、甘蔗、柑橘、橙柚分批成熟。 多亏燕驰出远门了,这才让她有时间来采摘收割鲜果,不然都要烂在地里,真是罪过。 甘蔗二十文一根,一亩地大概一千根,产出二十贯钱,砍的累死,再也不种了,含泪清理掉地上的甘蔗根,这十亩地留着种棉花吧。 今日供给,两亩地三七,何首乌、川芎、半夏各一亩,甘蔗、龙眼、棠球、水晶葡萄、柑橘、橙柚各五筐,螃蟹二十桶,一千只。 清风楼黄掌柜询问青木,鳜鱼、鲈鱼何时才有,他们这段时间在别家鱼铺采买的鳜鱼不够肥,虽然每日都有运输南鱼的船到京,逐一找了一圈,都达不到清风楼的标准。 云初看着河里的鳜鱼、鲈鱼经过三个月的繁殖,密密麻麻布满水底,干脆捞鱼,各捞五百条,也够清风楼两天的鱼耗了。 她看着满河道乱爬的甲鱼发呆,想起还养了很多河蚌,清明节丢下去的,五个多月了,她一只都没捞过,赶紧趴在河道边仔细看,好家伙,躺着的都是,还有咧着嘴的,绝大部分都比她的手掌还大。 河蚌卖不上价格,若是一直养在河里不管,估计要被河蚌占满整条河。当初也是一阵脑热,现在头大了。 除了种地捞鱼,云初每日就在周宅和苏叶、百薇待在一块,好像回到了没出嫁前。 每天府上的小厮都送饭菜酒水到周宅,云初中午要吃一顿,连带着周家四兄妹一起养成了中午用饭的习惯。 各种野味炙烤,涂抹了蜂蜜,油滋滋诱人,七十二家正店的名酒天天换着喝。 秋日午后,姐妹三人坐在亭子里赏秋闲聊,洗好的葡萄、切成段的甘蔗、柑橘堆成果盘,雪娘按照康娘吩咐,送来铺子新品橙子布丁,摆放在石桌上。 云初在周宅过的乐不思蜀,恨不得直接住娘家。 “阿姐,燕大哥对你好吗?”苏叶剥着柑橘,一脸关切。 “阿姐,你都不知道,你成亲第二天,出了那样的事,姐夫派欢儿来,说回门不能回了,吓死我们了。”百薇啃着甘蔗,趴在石桌上,盯着云初。 云初看着两个可爱的妹妹,百薇简直是缩小版的自己,头发梳成双髻,只是笑起来时,比她少一个酒窝,“你们放心,一切都好,他对我也挺好的,对了,你们最近半个月尽量不要出门,待家里,要买什么东西,叫索唤。反正留个心眼,注意安全。” 云初从怀里掏出两个缎面织锦袋,四张大相国寺的库帖,都是一万贯,塞到苏叶手里,“这里是四万贯,给你们每人一万贯,当作零花钱,衣裳首饰零嘴,尽管拿去花。那些富户人家流行珍珠贴面妆,这里有南洋珍珠各一百颗,拿去玩。” 苏叶一怔,嘴巴微张,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半晌才回过神来:“阿姐,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你这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啊。府上开销大,留着些吧。” “阿姐,这南洋珍珠好大啊,颗颗饱满圆润,听说海边的渔民潜入海底采集珍珠,都是冒着生命危险,一颗好难得。”百薇看着那两袋南洋珍珠,久久才缓过神来。 云初笑的眉眼弯弯,道:“之前开铺子攒下的,都拿着,田宅钱铺,才是底气。珍珠是燕驰给的嫁妆,我还有好多。你们不用担心我,我瞧着几个铺子一年能赚不少。” “好烫手,这是一套春明坊三进的宅子拿在手上啊。”苏叶想起春明坊看房。 云初点点头道:“春明坊那套宅子还在,等过半年,我把这十个铺子开起来,赚钱了,再去买。” 苏叶微醺:“阿姐,你开心就好。” 百薇问道:“阿姐,我看舒阳总是盯着剩下的七个铺子装修,你是不是又有什么大动作?” 云初想起了锦帛铺子,笑着 道:“小机灵鬼,下一个铺子,准备开一个锦帛铺子,请苏州绣娘过来教宋锦,已经在路上了,等你姐夫回来了后,我再找个文绣院的绣娘过来教缂丝,你一直对刺绣很感兴趣,要不要跟着一起学?” 百薇重重点头,满是期待,问道:“阿姐,我想让芳娘、石榴、珍娘一起来学,可以吗?” “当然可以,就在锦帛铺子的后院学,绣娘从苏州过来,估计还有半个月。筹备开业前,我还要准备纺织、染色、裁缝工具。”云初宠溺的笑着说。 三人又说了会最近铺子里的事情,天黑之前,云初赶回家,简单吃过暮食,便以休息为由关门进房,打捞河蚌,每个木桶里装二十个,满满五十个木桶。 南洋珍珠,一颗难得。 这句话提醒了云初,那么多大个的河蚌,养殖北珠,岂不是正好。 北珠,产于辽东诸河,十月采珠,冰层坚厚,采珠人冻死病死。辽人酷爱北珠,为了获取北珠,逼迫女真人驯海东青,让海东青去捕抓吃了河蚌的天鹅。 辽使往往成倍的索要海东青,看上哪家姑娘,就要人家来伺候,很快,没几年,女真挥师南下灭辽,打草搂兔子,把北宋二帝连带着宗室一波带到五国城旅游去了。 作为宋辽重要贸易物,大宋每年都从辽国购买,颗粒饱满圆润的北珠,非常稀少。 官家俭朴,吃穿用度都不喜奢靡,曾经赏赐北珠给勋贵大臣,后宫之中统共就没几颗。 云初在冯婕妤那里见过一颗,小小的一颗,泛着莹光,价值百贯钱,比南洋珍珠贵很多。 河蚌在河底生存,砂石、虫子进入河蚌中的外套膜组织,被包裹起来,一日一日的分泌物质,就形成了有核的天然珍珠。 人工养殖珍珠,就是一场小型手术。 第66章 珍珠养殖 过了两日,黄掌柜领了四个女使、两个伙计,按照云初吩咐,卯时到达周宅东侧中院。 厢房内,摆着十张桌椅、十几个绣墩,每个桌上摆放着各种奇怪的工具,甚至还有药箱,一把小巧的银刀,一根银挑,一把小镊,银剪刀、陶盆、手巾、罩衫、黑瓷碟等。 地上沿着两边的墙,摆着众多木桶,六个超大水缸,里面养着河蚌。 黄掌柜跟六人交代了几句后,便告辞回了清风楼。 六人听闻雪娘她们跟着夫人,活干的好的都有赏,一听夫人要招人,赶紧上黄掌柜那边排队。 云初笑着端详眼前四个女使、两个伙计,十六七岁,模样清秀,衣着礼仪整齐划一,一看就是府上调教过的家生子。 “想必来之前,都打听过,我这里要干活细致、好学、勤快的。今日让大家过来,干一件事,跟着我学就行,不过,出了这个院门,记得把这个院子里的事情都忘干净,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包括你们的家人。这件事干好,有重赏,日后安排在铺子里,铺子经营的好,平日里有赏,年底有分红。” “但凭夫人吩咐!”众人应声。 云初看了旁边的青木一眼,两人都套上一件罩衫,先用酒和热水净了手,端坐于桌前。 拿起一个比巴掌小一些的小河蚌,直接完全撬成两半,“咱们用小河蚌做制片蚌,大河蚌做育珠蚌。” 云初拿起一把银刀、小镊,在火上烧了一下,再洒上烧酒,又在一瓶药水中浸过,执刀割开制片蚌的外套膜组织,也就是蚌肉沿着蚌壳最外面那一圈白色的膜,割出长长的两条,放在干净的黑瓷碟子中,用银刀切成两毫米左右大小的小片。 “先消毒,切出白色的小片,相当于种子,工具一定要先火烧消毒,不要用手触碰这些白色小片,否则白忙活。” 取出一把银剪,撬开一个大河蚌,用洗净的鹅卵石卡住河蚌口,防止闭合上。 “这个大河蚌就是育珠蚌,千万别完全打开,撬开一个开口即可,把这些白色小片置入育珠蚌的珍珠囊中,看清楚,这一步至关重要,可以直接影响产量与质量。” 虽然有些话语听的不是很明白,但是青木跟着一一照做,身后的六人都默默记在心里。 云初对着六人说:“将鹅卵石拿走,把置入好种子的育珠蚌放入木桶内,就可以了。制片蚌用完之后,不要丢掉,把壳洗干净,晾干存储起来,以后还有用处。” 她不担心这项无核珍珠养殖技术泄露出去,因为无核珍珠培育需要时间,四五年后开贝取珠,她有空间,以空间的生长速度,过不了几个月,就可以取珠了。 四年时间,足够她养出大量北珠,东西多了就会不值钱,所以会囤货控价。 六人挨个坐下,摸索着照做,刚开始有点生疏,比如撬不开蚌壳、忘了消毒,互相提醒帮忙,渐渐上正轨。 第73章 每日五更,云初就来到这个厢房,收走前一天弄好的一桶桶育珠蚌,带入空间,倒入之前空置的一段河道中养殖。 从河里捞出来的一桶桶新蚌,倒入厢房内六个大水缸中,开始新一轮的育珠蚌培育。 一晃十天过去,终于把原先河道里的大河蚌都捞完,剩下的都是拳头般大小,甚至指甲片大小、出生没多久的河蚌。 云初赏了每人十贯,记下名字,等冠子铺子开业后,就过去当值。 这段时间,把生药铺仓库填满,三七挖了三十亩,何首乌等三十三种草药,全都挖了一遍,补种齐全。 六种菊花渐开,每天供应铺子一亩地菊花,一千棵左右,二十亩地逐渐被挖空。 空出来的五十亩地,再加上之前种植甘蔗的土地十亩,统共六十亩地全都用来种棉花。 之前种的两亩棉花,生长非常快,云初采摘了一千八百斤,比她预想的还多出两百斤。 因着之前燕驰出远门之前,打过招呼,锦帛铺的郑掌柜送来了两个会纺织的娘子、两个染工、 两个伙计负责接待客户、量体裁衣,两个裁缝师傅制作衣物。 至于掌柜人选,青木过去,郑掌柜直接把李家锦帛铺的一整套复制了过来,从伙计到工具采买,反正都是三公子的产业,他直接配合,干的好,说不能像庄掌柜那样多一份赏钱,何乐而不为。 郑掌柜来了周记锦帛铺仓库一看,眼睛发亮,吉贝,好东西啊,就是量不多,都不够周记一个铺子。 若是棉花量大一些,按照原料收购一部份到李家锦帛铺,那今年铺子的盈利增加,他年终的分红只会比去年多。这件事,等时机合适,再跟青木商量。 纺织娘子用轧棉机去除棉籽,棉籽包了整整二十大包,交给云初,这下棉籽终于够了。 锦帛铺子还没开业,处于筹备阶段,开始制作棉被、棉布、充棉花的夹衣,还有月事带。 云初在锦帛铺的仓库观看纺织娘子弹棉被,用弹弓击打棉絮,将棉花弹的蓬松绵软,弹好的棉花,放进缠绕好的被套底线上,用重量级的木托盘将蓬松的棉花压实,再缠绕好上层的被套底线,用针线固定一下棉被芯,套上被罩,就可以使用了。 棉被规格不等,夏凉被两斤,春秋被三至六斤,冬被六至十斤,垫床的褥子,两斤至六斤不等。 至于棉布的纺织,两位纺织娘子之前也是有经验的,毕竟李家锦帛铺在汴京也是赫赫有名的铺子,虽然比不上马行街的王家锦帛铺那么豪华,但是底子丰厚,纺织娘子也是有两把刷子的,有纺织棉布的经验。 现场交给青木之后,云初回到北院厢房,进入空间,播撒六十亩棉花种子,甚至给十亩地浇上河水,加快生长, 这个秋冬,有棉花、鱼虾蟹甲鱼、鲜果、菊花,鹿、兔子、乌鸡、榛鸡,还有香饮子铺子、生药铺。 铺子升级,种植升级为加工,云初基本上还算满意。 云初掰着指头数了数日子,还有三天,燕驰就要回来了。 加快了采摘雪梨、河阴石榴的手速,现在天气凉快了,鲜果也能存放个三五天,甚至一周,她要赶在燕驰回来之前,把花果铺仓库全部塞满。 满地跑的兔子,抓兔子,塞进一百个笼子里,每只笼子装四只六斤重的兔子。 还有那些乌鸡,之前一直没怎么捡鸡蛋,都让乌鸡孵化出了小乌鸡,十亩地养满了乌鸡,少说也有三千只成年乌鸡。 只是公鸡有攻击性,云初每次试图去抓 ,都被琢过,后来她请教了张五郎——买酒糟喂乌鸡。 酒糟其实就是粮食造酒后剩下的脚料,通常拿来做饲料,每斤酒糟一文五分,量大管饱,还省下了很多大米、小米。 酒糟平常可以搭配草料等作为饲料喂养,纯酒糟喂鸡,一次量大,可以让鸡醉倒,同样可以用来抓鸟、抓梅花鹿。 看着满地躺的乌鸡,云初嘴角上扬,抓了五百只醉倒的公鸡,扔进笼子里,供给清风楼,上一道十全大补酒糟鸡。 鳜鱼、鲈鱼各捞五百条,捞十桶虾,这些估计够清风楼两三天消耗。 三天后,锦帛铺试营业,和别的锦帛铺不同的是,专门设置了一个“吉贝”展示专柜。 白净温暖的棉花就摆在柜台上展示,如白云般一团团。各种重量的棉被,依次按照夏、春秋、冬排开。纺织染色好的棉布,结实耐用,纹样多。 做好的棉花夹衣一字排开挂着,若塞进素锦缎袄,保暖又美观。 时下市场上的绢一匹两贯,汴京绵每两八十文,莱州绵每两一百二十文。 棉布按照染色和花样不同,一匹三贯至六贯不等,棉被、褥按照重量定价,每斤四贯,棉夹衣一件充棉半斤,三贯一件。 明年春天,汴京郊区大量种棉花,秋天时棉布的价格会下降,趁着现在市场上稀少,抓紧时间差种植。 两个伙计很会引导,销售说辞一套一套的。青木看纺织娘子的速度跟不上销售速度,跟黄掌柜要了八个娘子,加快纺织进度。 云初把新做好的春秋棉被、薄褥子,第一时间先给弟弟妹妹们安排上,偷偷塞给苏叶六十个棉花夹层的月事带。 装了满满三大马车被子、褥子,送去殿帅府,交给大嫂种雨凝,人手一套,惹的种雨凝不住的夸赞,秋凉了,就送来新制的十套棉被褥,实在是太贴心了。 云初还让裁缝制作了四副素锦缎面膝盖护膝,送给殿帅。塞上不同厚度棉花,两副春秋天,两副冬季,比皮料制作的护膝柔软。 云初之前答应燕驰要做两件里衣给他,灵机一动,让裁缝做了两套绸面里衣,两套冬季薄款夹衣,算做补偿,等绣娘到了,她再学一些针线活。 这几天,清风楼的黄掌柜跟青木商量,酒槽鸡很受欢迎,希望鱼虾蟹都再送一些,五百条鱼,不够清风楼一天的鱼耗,一千条鱼勉勉强强。 云初抓紧时间,捞了鳜鱼、鲈鱼各五百条,螃蟹一千只,虾十桶,抓了乌鸡五百只,兔子五百只。 忙完这些,才回过神来忙自己的事情,最近半个月穿过的衣衫、鞋袜,洗干净后,让晴心和元琪用连蕊衣香熏之。 把自己从头到脚,热水香皂搓洗两遍,玉龙膏面脂抹上,再涂上茉莉香膏,换上之前没穿过的褙子襦裙,免得搬运河蚌沾染上的腥味,被鼻子灵验的燕驰嗅到。 秋日午后,坐在府中院子里,赞宝一筐鲜笋、水蜜桃、胡萝卜、甘蔗,云初一根甘蔗,一人一熊各啃各的。 相公不在家,自由自在。新铺子开业了,棉织品大卖特卖,哗啦啦的银子进账,女使伺候着,躺在院子中,这日子过的很是舒心,云初满意地微笑。 奇怪的是,在这样慵懒闲散的时光,她想起燕驰眉目如画的脸,想起燕驰宽阔拥抱她的胸膛,想起燕驰总是禁锢她的臂膀。 她掰着指头一数,好像超过半个月了。 燕驰怎么还不回来?! 第67章 已婚微寡 “欢儿,欢儿——”云初嘴里的甘蔗不香了,把半根甘蔗塞给赞宝拿着。 “夫人,在呢。”欢儿从厨房方向跑来。 “这两天怎么没来信啊?”云初蹙眉道。 “夫人,早上接到快报,公子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估计后天到。”欢儿急急道。 云初扶着石桌匆匆交代道:“嗯,让厨房准备好酒菜,热水备好。” 心下起伏的思绪又平复了些,平平安安就好,最好无事发生,一眼到头的日子最舒畅,权利场风云诡谲,她缩着脑袋,不去想,只盼着一家人无事就好。 这次燕驰带着禁军被派去洛阳,虽然未跟云初细说,但是云初也知道,洛阳政治地位特殊,开国时曾一度想定都洛阳,吸引了大批官僚聚居,可以说是旧党集中地,官家的心腹大患,加强监管在所难免。 舒阳大步流星走了进来,急匆匆道:“夫人,公子半道收到圣旨,转道去了大名府防汛。这是公子写的信。” 云初愣住,刚舒展的眉头又皱起,缓缓接过信,随即叹口气,问到:“怎么殿前司还去管地方防汛的事?” 舒阳一头汗,只能用他所理解的尽量回答道:“回夫人,我曾经听公子提过,黄河防线事关汴京生死存亡。今年秋汛,尤其猛烈。大名府若是决堤,边防就要出大问题,河北无险可守。辽国万一有异动,趁机派骑兵长驱直入,可直达汴京。” 云初望着万里无云的晴空,闭起了眼,这一去,何时才能再见——已婚微寡。 转身回了厢房,拆信查看具体情况,燕驰估计至少需要一个月后才能回来。 原来大名府是军粮仓储与中转的枢纽,来自江淮与汴京的军事物资、兵员部署与调动,必须经过大名府,通过永济渠水路转运与综合调度,才能支援宋辽边境前线。 然而大名府的河堤、河道,最近几年都没有好好修,因为党争,只站队,故意挟持不做事,丢下烂摊子一堆。 第74章 等到新知大名府、保宁军节度使韩相公一到任,这位擅长水利的老臣,原本可以按照宰执大臣外出的惯例,舒舒服服的度个假,写写诗,喝喝酒。 刚到任,老臣的责任心还是比较强的,照例去视察河道,结果,被一众老百姓、官吏拉着去看了扭扭歪歪、经不起冲击的河道,告诉他:“相公啊,这河堤再不修,上百万人口就要被淹了!” 韩相公连夜写了奏述,快马加鞭送往官家案前,大名府河堤问题很严重,若是决堤,整个京东西路保不住,河北、河东两路经济命脉损失几百万贯,赈灾也要花掉几百万贯。 至少需要十万民夫修河堤,事关边防,紧急抽调大名府的厢军、驻泊禁军来帮忙,遣将节制京东西路、河北路、大名府禁军、厢军。 保住大名府河堤,就是保住河北路、河东路,也就是保住汴京。 官家紧急调兵遣将,大手一挥,在洛阳刚干完活的燕驰,调任大名府,管军队,修河堤。 日子一晃眼,就到了十月初。正是秋高气爽时节,春明坊燕宅,云初的书房内。 按照燕驰以往的惯例,每个月初十,每个铺子的掌柜都要当面跟他汇报各个铺子的状况,大小事情,无一例外。 云初照样沿用,先听燕驰那边八个本地铺子掌柜的汇报,再听苏州绣坊和扬州盐庄的。 长春园、景福园、福建茶园、临安良田,由于是种植类庄园,半年汇报一次。 清风楼得益于从青木这里采购的原材料新鲜,除了酒糟鸡,还出了鲜虾蹄子脍、虾橙脍,洗手蟹、白蟹辣羹、枨酿蟹,紫苏虾、酒法青虾,九月份的利润同比增长了百分之三十,去年同期利润两万贯,今年利润两万六千贯。 俞家冠子铺,云初采购了两千五百只金镯子,这一笔营收就是五万贯,直接增加了五千贯利润。 原先以为药铺利润蛮高的,结果香铺利润更高,最高的还是抵当所,果然不管哪朝哪代,搞金融赚钱啊。 只是抵当所每年的收益,大部分补贴了禁军,小部分拨给了禁军孤儿寡母,跟着燕家的禁军伤残死亡,燕驰托底,走的都是全是私账。三公子要是没钱,说话也不好使。 燕驰那边的九个铺子,九月利润十五万七千五百二十四贯,抵当所、汴河的两个铺子和一个垛场租金不计在内,种植园、茶园、良田,要 等年底才知道收成怎么样。 云初这边的香饮子铺子、生药铺、花果铺、锦帛铺,全都让青木管着,每个铺子的掌柜,拿着账册,说一下铺子的利润、营收、支出。 香饮子铺子,九月份,扣除采买大米、井水、牛乳、竹筒等餐具、人员费用、商税,利润两千四百贯,因为鲜果、蜂蜜等都是青木供给的,没花钱。 生药铺卖赤灵芝、甘草、三七、人参等草药,还卖新制的各种药丸。 当然云初教青木做生药铺和锦帛铺账的时候,有两本账册,一本是含了采购所有生药材的账本,按照市价,利润可观。 另一本隐蔽的账册,利润震惊,因为支出只有采购一小部分便宜生药材、人员费用、商税,剩下的全是利润。光是卖赤灵芝这一项,就高达一万两千贯,九月份整体利润五万六千贯。 锦帛铺刚开业才半个月,但是利润也还可以,主要是卖棉花这一块,利润六千六百贯。其他各项比不上汴京城那些老店,得抓一抓。 花果铺卖了二十亩地的菊花,五千盆栀子等花卉,还有三千斤鲜果,扣除人员费用、商税,利润九千八百贯。 供给清风楼的鱼虾蟹、乌鸡、兔子,纯利润,一万两千三百贯。 周家这边几个铺子,总而言之,利润非常高,八万四千七百贯。 燕驰那边的收入,云初不动,只提取自己这边七万贯,连同自己之前剩余的二十六万嫁妆,分批次,让青木兑换成了三万三千个一两的小金饼。 加上燕驰两个月多月前订购的汝瓷十万件已到,藏品累计达三百四十三万九千零五十件,距离一千万件藏品,任重道远。 羊脂白玉、古玩珍藏,这些都是几百贯一个,若是批量买,实在没有二三十文的瓷器那么划算。 钮家的腰带,更是贵的要命,金玉、犀角、玉佩,根据材质不同,几百贯到十万贯不等。 剩余的六个铺子已装修完毕,舒阳领着工程付款结算清单,青木拿着算盘,两人一项一项仔细核对,铺子工程主体花费七百贯,装修五百贯,采买铺子各项零碎,三百贯。 云初签押之后,舒阳从生药铺领钱发放给干工程的厢军。 云初让舒阳另外领钱,和青木一起,采买了奖励物资,发给每个干活的厢军一坛黄酒、两斤白肉、一只烤鸭,还有一斤饴糖给厢军兄弟家中的孩子。 云初看着十个铺子,梳理了一下,如果都叫周记,太惹眼了。 采用黄掌柜的建议,除了已经挂牌的香饮子铺、花果铺、生药铺,用周记,其他剩下七个铺子不要再用周记,以免惹来税吏关注,可均用掌柜姓氏命名,比如郑家锦帛铺、章家冠子铺。 章家冠子铺,按照俞家冠子铺的规格,一比一复制了过来。 虽然云初自己没有什么金银簪子、冠子式样创新,但是每个月,她自己就是大主顾,一次采购金镯两千只,二十贯一只镯子,就是四万贯,剔除中间商,自产自购,铺子也能得到一笔利润。 四个女使、两个伙计全由俞家冠子铺的章娘子带着,根据客户年龄、喜好、脸型,来推荐各种式样的簪子、冠子,提高购买成功率。 试营业第三天就遇到了诈骗,有一娘子买了几根银簪子,没过两天就用掺了锡的假银簪,替换真银簪,谎称是在章家冠子铺买到的。 章娘子也不惯着她,假簪子做的很逼真,但是铺子里出的簪子,除了防伪标记,每款簪子细节地方,工艺是独一无二的,用表面粗糙的特制刮布一擦,就露出来,有一个“早”字。 假簪子刮过后,根本就没有这个标记。差遣两个伙计,邀了见证人,扭送去了开封府。 苏州的两个绣娘和伙计到了之后,云初立即给每人发了二十贯钱,算做安家费,汴京居住不容易,房租都比苏州贵。 安排去了锦帛铺,希望能带几个会宋锦的绣娘出来。 下午的周家花园里,两个苏州绣娘带着百薇等四个小娘子一起,从最基础的开始。 云初只学了一点最基础的缝制,这玩意也是要看天赋的,显然她没有。 给燕驰做了两件里衣、两条亵裤之后,她就不动了,实在是扎手指头,钻心的疼啊。 每隔半个月,云初必会收到燕驰的家书,看得出来很忙,话都不多,有时候就是简单的几句话,有时候是一幅简单的画。 云初整理了生姜、艾草等大批去寒湿的草药,秋冬交替之际,以防万一,云初还备了些防瘟疫的草药。 单独给燕驰包了一个大包裹,包括他的四双鹿皮靴子、狐狸皮大氅、圆领袍、几件里衣、亵裤、棉夹衣、皮袄、长裤,甚至单独调配了一大包去寒湿的药茶、香囊,由燕府的亲兵护送过去。 这已婚微寡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第68章 相思斟满 秋雨弥漫,几场大雨之后,河水暴涨,大名府河堤虽然加固了些,但是仍然几度受到冲击,摇摇欲坠。 燕驰一头一身的水,站在大雨中,身上的水珠沿着胸膛往下淌,靴子内都是水,秋雨夹杂着寒风,吹的周围人都战栗,他却愣是未受影响。 韩相公六十多岁,鬓边的白发丛生,驻在河岸高地,身上背负几路上百万人口,直接爆肝。 安抚逃难百姓,召集城中百姓抗洪,严惩扰民匪人,禁军协助镇场筑堤。 眼看着大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今晚十万民夫、两万驻泊禁军、两万厢军,还有燕驰带过去的两百名汴京禁军,全都扎在水里,修筑防水堤。 燕驰赶到大名府的头一天,韩相公选择了一个低洼地方,迁走附近百姓,给了拆迁补贴,让燕驰带着禁军日夜兼程挖出一个大湖,等待洪水来临时,打开堤坝,放水进入,减轻洪峰压力。 只要缓过这一阵高峰期水患,后面再清除淤泥,加固堤坝都好说。 翌日一早,漫天大雨,电闪雷鸣,彷佛要把天空撕裂。 燕驰只睡了一个时辰,脸色有点难看,身上的绯袍湿漉漉沾着,手摁银刀,犹如铁面阎罗。 这二十几日以来,散播流言的、土匪横生打劫的、地痞流氓扰民的,全都被一顿鞭子摁下去。厢军、禁军私下吃酒误事的、偷懒耍滑的,全都按军纪处置。 燕驰收到燕府亲兵护送来的东西,赶紧派人煮草药,分发给众人。 一碗热烫的生姜水下去,在这绵绵秋雨里,好似打了一针强心剂,驱散走连日的湿寒。 在禁军驻扎的帐篷里,燕驰让陈默和青朔都出去,擦干净手,打开属于他的包裹,里外都包了防水的油纸,里衣袖口上歪歪扭扭绣着燕驰两个字,一看那笨拙又很努力的针脚,就知道是云初亲手绣的。 第75章 捞起来,覆在面上,是云初的味道,闻了又闻,通身温暖舒畅。 成亲了就是好,有人惦记。 一扫连日以来的阴霾,擦干身上的雨水,换上云初给他送来的衣裳鞋袜,喝了碗青朔片刻前送来的滚热生姜水,修长的手指擦净嘴角,扑在另一件里衣上闻着,她还给他做了亵裤,专门调制了药茶、香囊,都是独一无二属于他的。 坐在榻上,拆开信,反反复复读了几遍。 三郎,见字如面。家中一切安好,父亲余毒已拔除,勿忧。 分别两月,山河已秋。特制香囊,以慰相思。 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此时若有君在侧,何须淋雪作白头。 燕 驰往榻上一躺,把信捂在自己胸口,反复掂量着云初最后这两句怨念,都化作了日夜盼君归的娇嗔、孤枕难眠的辗转。 燕驰把信覆在面上,细嗅上面的墨香,伸开双臂,四仰八叉的躺着,笑的胸口起伏,他那一贯沉静的娘子急眼了,跟他发脾气了。 七日后,连下了一个多月的秋雨终于停了,厢军、禁军挖出来的大湖分解了洪水高峰期的压力,大名府保住了,河北路、河东路百万人口的家园得以保住。 韩相公留下驻泊禁军、厢军,待冬春季枯水期重新疏通加固河道。 燕驰与韩相告别后,带领两百禁军,策马扬鞭直奔汴京而去。 冬日汴京街头反季节蔬菜瓜果种类繁多,韭黄、生菜、兰芽、胡桃等等,应有尽有,反季节蔬菜瓜果的培育手段丰富多样。 云初去看了西郊的景福园才知道,冬季老百姓能吃到新鲜蔬菜,并不是啥新鲜事。 韭菜根涂上马粪,在地窖里培育,由于不见阳光,韭菜是黄色的,后人吃到的韭黄也是宋人传承下来的。 利用温室来种植反季节蔬菜,用蜡封存水果,地窖藏储大白菜,大蒜蒸煮后晒干再保存,冬瓜内置茄子,研芥菜籽入豆腐,真的是花样百出。 虽然没有现代的大棚,但是汴京郊区的农户搭建了草棚,靠着一年四季种菜,过的相当富裕。 立冬那天,不论宫廷大内,还是平民百姓,都开始储藏冬菜,尤其爱存储菘菜,也就是大白菜,还有芥菜、韭菜、苜蓿、莴苣、茄子、芋头、山药、牛蒡、萝卜 人人出门大采购,导致道路拥堵。 云初带着欢儿、舒阳去凑热闹,真是大开眼界,从姜鼓、鹅梨到螃蟹、蛤蜊,调味品、水果、海鲜,齐全了。 燕宅囤好了煤炭、木炭、大米、蔬菜、水果,云初照着燕宅给弟弟妹妹们囤了过冬物资,棉衣、加厚棉被,尤其煤炭、木炭,囤的足量。 云初回了家,进入空间,开始挖蔬菜,她有二十三种蔬菜,每种蔬菜都种了一亩地,补种了五亩茄子和瓠瓜。 她是真没想到,原来冬季的反季节蔬菜这么畅销,黄瓜非常受欢迎,价格也比春夏时贵,一份凉拌黄瓜丝,清风楼卖四十文,翻了一倍。 生姜驱寒效果好,冬日湿冷,云初补种了两亩地。六十亩地的棉花已采摘入仓库,陆续铲掉棉株,重新播撒棉籽。 初十,青木拿着账本跟云初核对,原来一整个秋末冬初,卖了成年乌鸡四千只、榛鸡一千只、梅花鹿两百只、兔子六千只,鳜鱼、鲈鱼各六千尾,虾两千斤,螃蟹一万只,甲鱼三千只,各种蔬菜销售总价两千贯,合计九万两百贯。 香饮子铺子利润三千贯,比上个月还增加了不少。虽然气温下降,买紫苏饮的人减少,但是随着周记香饮子铺子的名气打开,来买甜品的人多了。 随着季节变化,康娘调整了冬季主打饮品,夏季卖紫苏饮,冬季卖姜蜜水,祛寒,甚至采买了生药铺的赤灵芝,推出备受欢迎的灵芝养生茶系列,灵芝玉竹麦门冬茶、灵芝甘草茶、灵芝蜂蜜茶 其他香饮子铺子也跟风推出灵芝养生茶,但是那个味道、效果,始终没有周记的好。两厢一对比,来周记香饮子铺子买的人更多。一到初十这天,云初便给铺子所有人发了奖金。 生药铺制成的药丸药效好,三十年人参、甘草、三七、赤灵芝都很畅销,成为目前五个铺子中利润最高的铺子,高达四万九千贯,光是三十年人参这一项,就高达一万贯。 锦帛铺的棉花,在整个汴京,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储备五万四千斤的棉花。因着律法有反垄断,所以青木干脆分了一万斤放在李家锦帛铺销售,两边销售一万斤棉花,扣除人员费用、以及多发的奖励、商税等,利润加在一起三万贯。 余下的棉花慢慢卖,随着天气转寒,往后只会更好卖,但是到了明年春,这波热销,就要结束。 花果铺卖了不少菊花、柑橘、橙柚,几乎都是利润,两千贯。 青木报上来的总利润十七万四千两百贯,云初的空间几乎被扫荡一空,剩下的都是幼崽、鱼虾蟹苗,进入休生养息阶段。 今年冬季的寒冷比往年来的更早一些,雨一停,部分河道陆续开始结冰,李旌南方运送瓷器的船也靠边停运了。 云初只得让青木把十五万贯兑换成了一万五千个一两的小金饼,剩下的两万贯四千两百贯,拿去买了春明坊宅子,一万一千贯,让弟弟妹妹们分了做零花钱,余下的两千两百贯,作为她自己的零花钱。 云初只要有空,就跑去大相国寺转悠,以致于府中女使都认为夫人喜爱逛大相国寺。 陆续搜集了好些新产品,补充进空间,供观赏的金鲤鱼,鱼届的荔枝——鲥鱼。 从张五郎那里买到了两只罕见的成年海东青,据说是从辽人贵族手上买来的,一雄一雌,一千贯一只,贼贵,把她的零花钱掏空。 海东青这种鸟,虽然个头不大,但是极其凶悍,空中霸王,敢与秃鹫相斗。 最可怕的是它们接受驯化,替人传递消息,速度比信鸽快,体力好,逮天鹅、野鸭吃。 送信人一般要把信鸽带在身旁,而海东青直接在天空跟着主人,主人吹口哨,它们便会下来,停在主人肩上。距离太远,烧一堆狼粪,受训的海东青看见后,都会飞过来。 云初看着眼前这两只海东青,头部小,双眼有神,尖喙如刚,力大无穷,头上一簇七根翎毛,根根泛着金属光彩,竖在头上,犹如钢盔,看起来威猛无比。 云初不会训鹰,关在鹰房里,喂了几次泉水和兔子肉,两只海东青总是歪着脑袋看她,金黄色的眼睛闪烁着锐利的寒光,渐渐的互相熟稔之后,变成了漫不经心的眼神。 只是吓坏了住在花园木屋之中的赞宝,发出了狗叫,呜呜的跟云初比划,那两只鹰不是好东西。 云初只得把两只海东青丢进了空间,这一丢把自己吓了一跳,坏了,她还养着上千只观赏鸟呢,别把她的观赏鸟给吃光了。 从两只海东青半眯着的眼神中,她好像看到了嫌弃。 它们只喜欢逮兔子、乌鸡、榛鸡,而且都要最肥的,小小的观赏鸟,除了羽毛好看,其他一无是处,它们懒得吃,没两口肉,一脸嫌弃。 云初骑着闪电在空间内转悠,五十二头小马已经长大,生下新一批小马,这批小马都是闪电的后代。该让如风回来了,不然下一批小马就会变成近亲繁殖。 冬季,随着第一场雪飘落,整个大地都蛰伏了起来,生灵万物休眠。 冬夜的寂静,总是让云初想起燕驰灼热的目光,爱欲交叠,有亏欠,有心疼,克制隐忍。 她在深夜里辗转,终于明白,她欠情债了,不知道拿什么去还。 若是有一天,她真的回去了,燕驰怎么办? 她越发觉得自己亏欠了他,只得倾其所有来回馈他。 情如藤萝,一旦生根,便恣意缠绕蔓延,再难忍受孤寂凄清。 第69章 香药树苗 翌日,鹅毛大雪,城中一派瑞雪照丰年的喜乐,从百姓到朝廷,洋溢着欢喜。 铁蹄翻卷,风尘仆仆,燕驰归京了,进宫入内殿,禀告洛阳旧党聚集情况、大名府防汛两件事。 官家案前还摆放着韩相公的奏疏,韩相公不掩夸赞,奏疏中对燕驰狠狠褒奖了一番。 官家赏赐燕驰玉带两条、黄金百两,加食邑两千户,食实封八百户。 对随行的两百名禁军,赏赐了不少钱财,功绩考核记档。 春明坊,燕宅厢房中启用了暖阁,地上铺上了厚厚的羊毛地毯,屋外大雪纷飞,屋内温暖如春。 燕驰一到家,就用长满胡茬的下巴猛蹭云初的面颊,问道:“娘子,还来得及同淋雪,共白头吗?” 云初没躲,由着他胡闹,捧着他的面颊,仔细端详,新婚就分别了两个月,燕驰 黑了、瘦了,嘴唇上带着干燥起皮,自然而然的吻了一下,“三郎——” 燕驰没等她说出口,堵住了嘴唇,直接抱着进了浴房。 若是日后他被调往边州,像大哥二哥一样戍边,打了胜战才回京,离别断人肠,珍惜眼下每一刻。 第76章 燕驰想护着云初,外面风雪再大,由他去闯。让她待在有暖阁的地方看话本子也好,研究她的小铺子也好,风雨近不了身就行。 爱人如养花,他恨不得娇养。他只知道,她需要他护着。她给了他铠甲,也成了他的软肋。 燕驰不在,她穿衣单薄,小手冰凉,瘦的没有多少肉,他看的真发愁。 云初揉搓着燕驰干燥起皮的面庞,用香皂帕子帮他搓洗着,洗了头发,净了口,换了桶热水继续泡,燕驰把云初捞进了浴桶一起洗。 “我拜托二哥,从广南带了些香药树苗回来。”燕驰搂着云初,揉搓着她的后背,“已经到了,明日我休沐,咱们回府一趟,正好我要跟爹说一些事情。” 浴桶内热气腾腾,水雾迷茫,云初闭着眼睛,慵懒的趴在浴桶前沿,水打湿了一缕垂下的发梢,整个曼妙曲线都暴露在燕驰眼前。 燕驰忍了两个月,别人是小别胜新婚,他是新婚就离别了两个月,欠下多少日子,心里门清。 他已经打定主意,这个冬天,除了上早朝、点卯,其他事情能推的,只要不是涉及燕家的,一概推掉,陪着云初,耳鬓厮磨。 两个月的分别,相思全都化作了激烈的亲吻,越是亏欠,越要弥补。 云初受不了燕驰侵略性的注视,那是一种眼神上的诱惑很快陷入春潮里,像海浪般累积,到了临界点浑身颤栗。 燕驰一直在索取,连带着亲吻都嫌不够,强势的十指交握着,由他把控着节奏驰骋。 他们之间,都觉得亏欠,相思斟满化做了无怨无悔,贴合的交缠快乐,让双方都很满足。 这一顿,燕驰总算饱了,把怀里人换了个方向,从后方搂着,抱起来,依然贴合着,交颈吻着,舍不得放开。 大地空茫茫,放眼望去皆是雪景。各家铺子三更歇,五更起,风雪无阻。 赞宝住进了暖阁,早上云初去喂了它牛乳、鲜笋、林檎,熊孩子两眼放精光抱着云初的腿,不让她走。燕驰把它塞进小满怀里,牢牢抱着,两口子才得以出门。 殿帅府,海棠轩暖阁。 燕逢臣早上泡完药浴,浴桶里的水已经不像以前那么脏污了,调整了一次药浴的药材之后,余毒排尽,只是身子虚乏,现下又是冬季雨雪天,湿冷导致的膝盖关节,隐隐作痛。 燕逢臣喝完府医柳三爷递过来的汤药之后,见云初打开一个竹筒递过来,低头一看竹筒内,诧异问到:“这是水?” 云初把之前想好的话拿出来,轻声道:“父亲,这是我调制的药水,用泉水、雪水、药材蒸煮,熬制出的,对您身体康复有帮助。” 空间泉水,她加入了赤灵芝甘草茶,有助于恢复,但也不会像纯泉水那样速度快,不然引起怀疑,反而把自己坑了。 燕逢臣在一阵摸不着头脑中,犹豫了片刻,一仰而尽。 云初便福了福,告辞出来,留给父子二人议事,那些朝廷里的事情,她不爱听,一想到跟宫里牵扯,赶紧躲远点。 燕驰看着竹筒有些愣神,缓缓道:“爹,我这次去洛阳查出了点眉目,雍王府上的谘议参军事,姓徐,联络了洛党的个别官员。雍王狼子野心,他连亲弟弟都不放过,对咱们家出手一次,恐怕还会再来一次。” “他要毒杀的第一人,本来是我。我估摸着,陛下差不多要出手了。只要雍王妃冯氏活着一天,雍王就背着宫中纵火、陷害发妻之罪,这也是先帝一直不肯雍王夫妻和离,牵制着雍王。”燕逢臣顿了顿,补充道:“若没猜错,等到过年时,陛下很可能会以过年家人团聚为由,让王妃从瑶华宫搬出来,回到亲贤宅,他们毕竟还有个世子,母子两肯定会想尽办法,搓磨雍王和他的爱妾们。” 雍王若是上位,冯王妃和世子必定被圈禁,曹王家子孙、先帝子孙,哪怕襁褓中的婴儿都不会被留下。 燕驰点点头,道:“王妃回府,必定会添置仆妇,陛下肯定会暗中安排一些剩军的妻女充当仆妇,时机合适,找个理由,一把铲除。” 燕逢臣微微一笑,道:“陛下早慧,这些年手段更高明,很可能早就知道雍王的一举一动了,只不过之前碍于太皇太后和旧党势力。咱们家蛰伏不动就好,功高震主不是什么好事。你刚回来,好好陪陪你娘子吧。” 燕驰拿起那只竹筒仔细闻了闻,笑着道:“是,办差的机会留给步军司,陛下最希望看到的是制衡。” 云初在隔壁仓库中对着那一盆盆香药树苗发愣,暖阁用着,生怕冻死,二十棵,有的甚至是从三佛齐、真蜡运过来的。 沉香树、檀香树、乳香树、龙脑树、笃耨树,再加上之前燕驰送的降真树,六种产自东南亚、南亚的名贵香药树。 马行街、大相国寺集市上有专门卖香药等进口商品的铺子,每一交易,动即千万。 莲花王家香铺,财力雄厚,在每年正月的大相国寺盛会灯烛竞展中,灯烛超群。 往四川贩运香药的商人甚多,有专营龙脑等名贵香药的大商人。 经营香药贸易的获利一般在十倍左右,比如,在海南,沉香原始价每两一百三十文,由于官府垄断、干扰,运到汴京或者内地,每两一贯五百文至两贯之间。 乳香等价格偏中的香药,一般殷实之家也能消费得起,但是龙涎、白笃褥等高价香药,只能为少数勋贵富豪所享受。 祭祀、医药、建筑、待客送礼、奢侈享受等对香药等进口品都存在广泛需求,有人以“花阵酒池,香山药海”来形容汴京的香药消费情况,总而言之,需求量十分可观。 香药在北方榷场中,被用来做贸易本钱,大宋输出犀角、茶叶、乳香等香药,从辽夏购买马匹。 大宋商人销往日本、高丽的商品中,就有大量香药。朝廷甚至发明香药折中、香药钞,解决西北沿边庞大的军费需求,鼓励商人奔赴沿边折中,解决军队的粮草军需。 朝廷和海商争夺贸易利益,设置密州、杭州、泉州、广州市舶司,抽解、博买,其实就是抽税和垄断收购。 厚利诱惑之下,染指海外贸易的官吏、宗室不在少数,也不止于各港口的地方官。军将从事海外贸易与官吏一样普遍,甚至一次贸易,载沉水香数十舰。 除了乳香是朝廷专卖,其他五种香药,云初都可以卖,不用经过市舶司抽税,也没有运输费用。再加上燕家庇护,暴富啦! 这二十棵香药树苗,简直是摇钱树啊。 云初内心一阵狂喜,连带着看燕驰的眼神里面都冒着小金饼。 燕驰替云初系好披袄的细带,带好暖帽,抱着她步入马车内。燕驰宽大的玄色披袄罩着两人,只露出云初一个带着暖帽的脑袋,炙热的手掌给她当暖炉,吩咐人把香药树苗送到春明坊。 舒阳驾着马车,渐渐习惯,主子这次回来,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粘着夫人。 下一趟,他还得去接欢儿,主子为夫人挑了些冬天的衣袄、靴子、胭脂口脂、金簪,一起带回府上。 燕驰两口子中午用完饭,就一起进了书房。 屋内烧的暖洋洋,燕驰摸着云初的小手有些凉,就把人抱在怀里捂着,两人坐在书桌前。 快到年底了,燕驰细细的翻账册,铺子、庄子、抵当所经营收入都要搞清楚,补贴禁军、抚养孤儿寡母、府上的开支、补贴大哥二哥的军饷粮草,一笔笔,都是账。 哪怕官家让人办事,也得给赏钱,不然一个厢军月俸五贯,都不够养活自己,更别说一家老小了。边州打战的禁军,月俸十贯,谁会给官家拼命,开玩笑吗?喝西北风的事,他们才不干。 禁军,又油又痞,汴京本来就是个富贵迷人眼的地方,十个驻守边州打战的军汉,回了汴京,一年内,九个被腐化掉。 铺子里的大小事情,每个月都要跟燕驰汇报,手里有钱,说话才有底气,赏罚分明,收买人心,兵痞们才给燕家干活。 西北边费随着驻军的增加而不断膨胀,自战事起,仅陕西一路军费一年就要四千余万贯。 去年官家给陕西路发放三百万香药钞及度牒师号,用于收粮草。 由于官运成本太高,所以鼓励商人们运粮草到边关入纳,换取香药钞,然后到指定的地方支领香药,比如汴京或者市舶港口。 燕驰手上的香药铺子,低吸高抛香药钞,买入将会上涨的那些香药钞,抛售即将下跌的香药钞,吃中间利差。若是香药钞的价格被炒高,香料的交易也会跟着被抬高。 这些都是云初从未接触过的,世家贵女管家理财从小熟知。 云初看着燕驰手中的香药钞,陷入沉思。 空间种植完成原始财富积累,铺子经营解决个人劳动力有限,有了一定积累之后,玩金融低吸高抛,才带劲啊。 朝廷发行的茶引、盐钞、空名度牒、矾引、犀象引等有价证券,类似期货仓单,是不是都可以玩? 第77章 云初拽着燕驰的手掌,犹豫了片刻,问道:“三郎,茶引、盐钞,是不是都可以低吸高抛?” 燕驰看着云初兴奋的眼神,蹭着云初的面颊,笑着道:“是的,我娘子发现好玩的事情了。” 对于赚钱这件事,云初真的事乐此不疲,她喜欢玩,就由着她罗。 第70章 天降暴雪 冬至,天降大雪,这是来年丰收的预兆,因此举国上下都异常振奋。 朝廷下诏,在京工役,休沐三日,甚至在宰相家里举行御筵。 起初,雪下的温柔,洋洋洒洒如柳絮杨花,缓缓将汴京覆盖,踏雪寻梅、高歌饮酒,人生恣意。 然而朝臣们似乎高兴过了头,大雪连着下了好多天,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原本对雪的期待变成了对雪的恐慌,很多地方反而雪灾严重。 朝廷不得不下诏:“雪寒异于常岁,民多死者,宜加存恤,给以钱谷;若无亲属,则官葬之。” 朝廷下令开仓放粮,常平仓存储的粮食足够,一部分用于救济灾民,一部分平价出售。 但是米价仍然上涨,雪灾造成恐慌,老百姓手上有钱的都会尽量囤米,一些富户、米商更是囤着粮食待价而沽。 汴京街头冻死饿死、失业的灾民逐渐增多,米麦蔬菜木炭,一天一个价,老百姓度日维艰。 燕驰盘腿坐在暖炕上,抱着云初,给她当暖炉,两人在书房里,竖着耳朵听外面大雪扑簌簌落下的声音。 “三郎,这暴雪要是还不停,一旦汴京街头冻死的人多了,瘟疫横行,我囤了一千斗米,不如咱们设粥棚救灾吧。”云初蹙眉道。 雪灾、饥饿、瘟疫连环三件套,老百姓的牲畜冻死,寡居老人冻死在家中,无人处理,便会滋生瘟疫。 她喜欢繁华热闹的汴京,入冬之时,她囤了大米八百斗、小米两百斗,本来她准备喂鸡的,后来用酒糟代替了。 一千斗米,对于汴京众多贫困人口,真的只是一滴水。一场持续暴雪,掀开了繁华之下的贫苦。 燕驰蹭着她的脸颊,开口道:“景福园今年收成不错,我已经拨了三千斗大米给慈幼局、剩军、禁军,你那边一千斗全部用于粥棚救灾,粥棚就设在周宅未开业的五个铺子门口。你在家待着,我安排人过去办。” 云初明白,燕驰这是以周家的名义来施粥救灾,名正言顺,燕家也不用冒头。 两人的案几前,摆放着一碟子香喷喷的乳糕,一壶热茶,还有一封来自大哥的八百里加急信件。 自入冬以来,西北等地突降百年难遇大雪,致使牛羊冻死无数,人员死伤,损失惨重,西夏集结全部兵力,入侵边寨,频频来犯。 然而西北各军粮草均不足,吃不饱,御寒的冬衣都短缺。两个月前,朝廷派人送来的粮草,大半都发霉,吃了会死人,三十万饷银,更是不翼而飞。 大哥燕辰的岳父种将军,只得将押送粮草军饷的内官收监,但是那内官竟然被毒死在狱中。 如今只有燕辰所带的禁军粮草够自保过冬,但是西夏来势汹汹,边寨一旦被突破,唇亡齿寒。 事到如今,被逼到生死关头,燕辰连发四封八百里加急信,前两封在半路被拦截,杳无音讯,只有后两封到了官家和燕驰手中。 大雪纷飞,西北边州将士冻死饿死的人连日递增。 燕驰曾经也在前线领兵打战,深知前线战士有多不易。 这些人背井离乡,拼上性命与西夏厮杀,到头来,连口饱饭都吃不上,一件避寒的冬衣都没有,军饷被贪墨,自己人背后捅刀子,透彻骨髓的寒凉。 内忧外患,福宁殿的灯火通明。 章相公因雪灾再次向官家递交辞职报告,认为天降暴雪,是上天对执政班子的警示,上奏疏请求罢免他的宰相职位。 赵佣没有同意,而是下了一道罪己诏,同时赦免一些罪犯,下令开封府收养内外乞丐老幼。 坐在龙椅之上的赵佣,面无表情,摩挲着大拇指的墨玉扳指,盯着三位宰执大臣传阅燕辰的折子,几人传阅完毕,才察觉事态严重。 “陛下,臣请求彻查,贪墨军饷,痛下杀手,隔绝消息传递,一连串动作,能做到这些的,定然不是一般人物。”章相先表态开口。 “官家,臣附议,不过,当务之急,先解决西北边军的粮草冬衣、军饷,臣建议给各路边军发放香药钞和空白度牒,就近解决粮草。”曾相一贯影帝级演技,炉火纯青的演技,让赵佣都觉得欠他一个小金人。 此人衣食住行到家宅里短,严格要求自己简朴低调,和夫人伉俪情深,官声非常好。 直到赵佣的探事司查到他还养着一个下属送他的美貌外室,金屋藏娇。那外室衣食住行都喜好奢侈,以曾相的年俸,恐怕养不起。 赵佣暂时不动他,士大夫养个外室、妾室,在世人眼里皆是风流,可是他暗中勾结太后,赵佣就不开心了。 赵佣沉默,看向尚书左丞蔡元度,这位先帝最器重的前宰相家的小女婿,继承了其岳父的政治资本,成了现在的新党领袖,借推行新法之名,排斥异己。 佛口蛇心、体弱多病、腰细背薄,异常崇拜岳父,他娘子七夫人让他跪着,他绝对不会站着。 “官家,押送粮草的内官死了,线索被掐断,臣认为交给谁来查,非常重要。”蔡尚书四十未到,但是面对朝堂上的腥风血雨,已经是一名老将了,这个关口,说一些正确的废话就行,至于人选,陛下心中早已做了安排。 演,都给朕演,一群老狐狸。 赵佣连发两道圣旨,陕西路、熙河路、河北路各发放一百万香药钞及五百张空白度牒师号,用于就近收粮草。 同时派遣步军副都指挥使苗授协助皇城司,即日启程,前往西北边州,彻查三十万饷银贪墨案。 延和坊,周宅空铺子门口,排队领粥的队伍蜿蜒如长蛇。 青木带着铺子里的伙计,支起宽大的顶棚,灶台上热气弥漫,足足熬了五大锅小米粥,锅盖一掀开,米粥的香气飘远,长长的队伍里传来一阵骚动。 青木拿着木勺,使劲的在锅里搅动,盛出的粥,米粒粘稠,用料足,一人一大碗粥,喝下去,饱腹感足够。 云初坐在马车内,看见难民衣不裹体,凛冽寒风中冻的颤栗,老人搀扶着小儿,甚至襁褓中的幼儿被冻的哭声孱弱。 近距离接触到灾民,第一次看到灾民脸上的麻木和对热气腾腾粥米的热切,在生存面前,一切情绪都显得多余。 领粥的速度很快,很快就到了最后几个人。 云初注意到排队的这几个人 ,面色红润,指甲干净。领了粥,不是直接喝掉,竟然是护着粥碗离开。 云初派舒阳暗中跟了过去,他们走到偏僻角落,几人将几碗粥全都倒进了木桶中,那木桶里已经灌了大半桶粥,几人脸上都露出喜色。 “晚上兑入一些水,足够今晚晚饭了,快走。”一个中年管事模样的人挥手说道,“明天再来。” 舒阳远远跟着,走街串巷,看着那几人进了一处高大宅院。 舒阳回去就禀报了情况,一脸无语兼担忧道:“夫人,今日领粥的人数比昨日多了一倍,若是被那些人冒领,咱们的粮食恐怕不够支撑十日。” 云初郁闷,施粥的意义,是让断粮的人有一口粥果腹,不至于饥寒交迫而亡,城中一些大户人家远未到挨饿的程度,就跑来领粥占便宜。 便让舒阳第二日找了几个年轻力壮的,以维护队伍的名义,从队伍开头走到最后,仔细端详面孔。 哪些是真正的穷苦之人,哪些是占便宜的,一清二楚。专门盯着这些面色红润的人,只准排一次队伍,不动声色的给他们薄粥,若敢大声嚷嚷,便直接揭穿居住宅院地址、高门大户的仆人冒领粥米之事。 若队伍中出现年幼的孤儿,便送往慈幼局。 云初组织锦帛铺的纺织娘子、绣娘加工棉夹衣,以青木的名义送往慈幼局,每个孩子人手一件。 大相国寺、一些富裕商户、家中囤米的官员,陆续加入施粥队伍,共同渡过难关。 然而粥少僧多,粮食一日比一日少,眼看着灾民越来越多,包括云初等在内,赈灾的米粥越来越稀薄。 比粮食更紧缺的却是木炭和药材,木炭的市价已经涨到日常的十至二十倍的高价,官方调用储备木炭平抑物价,并不是日常价格平价出售,而是市价的一半,也就是日常价格的五至十倍。 若按日常价格平价出售,恐怕平民百姓根本就买不到,会被富裕大户用尽办法囤在手中,然后高价卖出。只要利益足够诱人,就有人会冒着风险干。 朝廷曾经低价出售木炭,民众奔走相告,抢购队伍排起长龙,五十万秤听起来数量巨大,但考虑到汴京的实际人口,一人一秤都分不到。 最终抢购人群失控,引发了踩踏事故,体弱的贫民,却因抢购木炭被活活踩死、挤死在冰冷的风雪中。 第78章 城内东南西北四个惠民局,全部撑开门面,救人舍药,支起炉灶,大锅熬煮姜汤,祛湿祛寒。 饶是如此,汴京城还是死了很多贫苦无依的老百姓,巡铺兵每日掩埋尸体,但偏远郊区、城内角落是穷苦之人聚集之地,还是出现了疫病。 第71章 瘟疫横行 老天爷歇了口气,雪终于停了,寒风夹着厚厚积雪,温度更低。 瘟疫从内城最低洼的东南角开始蔓延,臭水沟浸泡着尸体、粪便,老者失其幼,幼者失其怙,死者无数。 男人和女人,老人和孩子,穷人和富人,都在这场无法抵御的大灾难里颤抖。 不论什么身份,一旦染上瘟疫,剧烈的腹泻、呕吐,高烧热得烫手。 郊区的村庄里,被大雪压垮的茅草房之下,横七竖八的卷着无数尸体,整个汴京城充满着恐惧、绝望和死亡。 亲人离世的悲伤,对疾病和死亡的无助,愤怒的矛头指向了囤货、暗中抬价的米铺、木炭铺,一度出现□□烧。 人心坏了,比瘟疫更可怕。 赵佣召集所有太医,让他们共同商议可有对症之法,若由着这瘟疫爆发开来,死亡人数只怕会比雪灾更多。 凡是出现全身虚弱乏力、日夜发热、腹泻呕吐等大瘟疫症状者,一律集中到指定的郊区庄子,隔离治疗。 粮食蔬菜药材,送到庄子上,再进行分配。 由于圣旨传达各地,采取隔离治疗措施,大瘟疫的传播速度大大减慢,不再像刚开始,来势汹汹,一日千里。 城中居民,全都瑟缩在家里,不敢外出探亲访友、外出办事,毕竟,先保住性命。 禁军加强了戒备,一天十二个时辰巡逻,三班倒,手提银刀,把守禁中。 “传陛下口谕,人员只准出,不准进,凡是入宫的货物,再三检查,万不能夹带染了疫病的东西混进宫内,借机生事者,禁军可先斩后奏。” 一时间,宫中弥漫着杀气腾腾,所有禁军都把脑袋别在裤袋带上。 燕驰已经三天没合眼了,匆匆回家洗了个澡,跟云初交代了几句,就回了殿前司指挥司营房。 云初让青木把香饮子铺子、花果铺、冠子铺、锦帛铺都关了,只留下生药铺营业,人员全部回家安置。 青木一连十日站在寒风里施粥,每天接触的都是贫苦百姓,在瘟疫爆发前,施粥已结束,但是疫病潜伏期就已接触,现下浑身发烫,呕吐、腹泻。 苏叶面对症状,束手无策,只得派人送信给云初告知青木情况。 云初立即让舒阳驾车奔向周宅,青木已经陷入了高烧昏迷中。 这次的瘟疫症状,跟西夏春天那场瘟疫不一样,这次多了腹泻、呕吐。 云初不让苏叶、百薇、竹沥接触青木,全部回房安置,不准出来,吃的东西,她安排青朔从燕宅送过来。 自己则不停的调整人参败毒散的药方,抓药煎药,撬开青木的牙齿喂入汤药,喝多少吐多少。云初没办法,一天三顿泉水补充,撑着他一口气,继续熬药喂药,指望着多少吸收一点。 从阎王手里抢人,自古就不容易。 连轴转了三日,云初一直歇在北院厢房中研制药方。 终于等来了青木烧退,睁开眼睛,眼窝深陷,面颊削瘦,看到的是云初蓬头垢面,哑着嗓子喊道:“阿姐” 这场生死争夺战,云初总算赢了。 燕驰回家换洗,才发现云初在周宅替青木治病,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他的娘子看着温顺、慵懒,其实心思他一直摸不定,非常不听话。 他把云初逮着关回了家,让舒阳留下照顾青木。 燕驰的担心是对的,云初自己感染了瘟疫,脸颊发烫、全身乏力。 燕驰冷心冷眼地盯着她,咬牙切齿道:“周云初,你好能耐啊,捅我心窝子。” 云初不接他话茬,强撑着精神,写好药方,道:“这是药方,有效,你拿给太医们试试” 燕驰看了一眼桌上的药方,再看云初的脸色不对劲,起初他以为是她累的,伸手一摸面颊,竟是烫的,立马抄了一份方子,派青朔带着方子去抓药熬药,勒令欢儿蹲守在房门口,夫人被禁足。 燕驰刚走到大门口,陈行快马疾行而来,急声禀告:“三哥,不好了,宫中出现瘟疫,已有宫女出现症状,懿康公主全身发热!” 燕驰倒吸一口气,停了几天的雪,飘然而至,破鼓重锤敲,没完没了。 燕驰把药方拿给太医,几个太医研究后,这份方子比他们开的要高明,谨慎起见,先给禁军中的感染者试喝,起了效果,止住了呕吐腹泻,才拿给宫中用。 惠民局照着方子,日夜熬药,一碗碗热汤药,被厢军送入老百姓手中。 燕驰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天刚亮,就调度军队维持秩序,厢军调往各个隔离的庄子驻守、跟着开封府铺兵处理尸体,部分禁军加强宫内戒备,部分禁军以保护大臣、宗室为由,圈禁在各自府上,若有人员往来,都得经过搜查,防止有人借乱谋逆。 抽空回了趟殿帅府,家里有种雨凝坐镇,一切都好。 晚上回燕宅,守着发烧的云初,给她喂药。 云初刚开始一直呕吐,燕驰就给她揉后背,喝了几次药之后,渐渐的,总算止住了呕吐。 燕驰一点点的喂,在云初一次次陷入昏迷中,喊她的名字,“云初啊,不要丢下我。” 云初总是梦到回去了,回到现代了,“妈妈,你的宝贝女儿云初回来了,看,我现在有健康的身体咳咳” 她没有等到妈妈的回答,却听到另外一个声音在喊她,是燕驰,她站在中间,左右摇摆,煎熬,她想回去呀。 她走的那年也是冬天大雪,一种新病毒感染了整座城,连带着把病重的她带走了。 几次夜里虚弱的睁开眼,看到的都是燕驰胡子拉碴的面庞,双眼中布满血丝,这个人又当爹又当妈。 他准备嫁妆,他记得她的小日子,教她经营铺子,护着她,哄着她。 “云初啊,再过两个月,春天就到了,你就可以去种地了。”燕驰哄着,“你要好起来啊,景福园、长春园,还等着你大展身手呢。” 云初贴在他胸膛上,歪着脑袋,头疼欲裂,咳嗽着。 深冬的夜里,她听见雪落的声音,时间好像凝固了一般。 燕驰抱着她,把云初的头枕在自己肩膀上,轻拍后背,“七十二家正店,还没吃完呢 。” 云初静静的听着,从喉咙间挤出一个字“嗯”。 “四月的临安,桃红柳绿,等你好了,带你去,好不好。”燕驰说,“我们住在庄子上,可以看见西湖,西湖游船也不错。” “那里还有一个叫灵隐寺的寺庙,听说很灵,你有什么心愿,我带你去许愿,好不好?” 云初在他细细碎碎的念叨中,“嗯”了几声。 燕驰这个人,一分匡,三分哄,还有几分真心,一步一步的把她圈回了家,云初无力招架,宽广健硕的胸膛可靠舒服,很有安全感,即使她病了,她也知道偎依着这个人,她很安心。 燕驰沉浸在痛苦难受中,他怕啊。以前上战场、闹宫变,他不怕。 现在看着五大三粗的军汉接二连三的倒下,就再也没有起来过。身形纤瘦的云初,身子骨还没那些军汉健壮。 如果他没有见过阳光,一生沉浸在血色宫变中,也就算了。 可是他闻到了云初身上的青草香、花果香、泥土、阳光。 梦中,她站在草地上,张开双臂,对着他漫不经心的笑,来抱我好不好。 她骑在马上,回眸笑,春风吹着她的墨发,抚上他的脸颊。 云初有气无力,意识昏沉的听着,在燕驰的碎碎念里,沉沉睡去。 燕驰让宅中人,全部喝一碗,以防万一感染上。 舒阳倒在了周宅,就地喝药治疗,常年练武的身体基础好,一出现高热,药材供应也很充足,高热退的快。 惠民局的药材耗尽,太医院派人来了殿前司指挥司营房,请求禁军协助,去城内各大药铺补买药材,顺带着让户部的人一起去见证,做好每一笔的记录。 没有禁军护着,搞不好走在半道上就被哄抢一空,药材救命,现在都缺。开封府已下令,严禁药铺哄抬药材价格,但是没办法,仍有不少药铺借机发财,因为你不买,有的是人买。 “三哥,我们问了得病的那几个宫女,她们都接触过同一个人,那人是曹王世子乳母的女儿,宫里采办果蔬的女官。”陈默说,“油水肥厚、前程大好,照理说,不可能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前程冒险。” “那位内人,说来我也认识。今年年初的时候,还托我打听过三哥你的婚事呢,塞给我一大包鲜果和饴糖。”陈行想了片刻,犹豫道,“只是她在几天前就已经陷入高热昏迷,太医喂药已经迟了,今天早上只剩下一具冰冷尸体,线索就此断了。” 第79章 燕驰闻言,沉默不语,只能据实禀告陛下。 “主子,欢儿传信过来,夫人醒过来了!”青朔慌忙跑进来。 燕驰看了一眼陈默陈行,道:“你俩盯着各处动静,有什么情况来春明坊找我。” 云初浑浑噩噩的,盯着顶发呆,这几日好像一直在梦里徘徊,不知该往哪边走。 燕驰回来,先净了手,换了件干净圆领衣袍,才捧着傻愣愣的云初仔细端看,好险啊。 云初看着胡子拉碴的燕驰,嘴唇上都起了燎泡,轻轻抚上了燕驰的唇,“我听见你喊我名字了。” 燕驰搂着她,头埋进云初的颈窝,哑着嗓子道:“你不要丢下我。” 云初怔住,抿着嘴,含含糊糊道:“我——” “饿不饿?喝点米粥不?乳糕要吃吗?”燕驰等不及她的回答,摸着她的脸颊问道。 “嗯,让你担心了。”云初转而想起药方,“那方子还成吗?” “救了不少人性命。”燕驰顿了片刻,“不要再有下次了,我现在经不起你这么吓。” 欢儿还在门口蹲守着,等着主子说完话,就把药端进去,晴心和元琪拎着食盒也在等着,六只耳朵全部竖起听动静。 云初轻轻抚上他的胸膛,安慰道:“不怕,不怕,不会有事的。去沐浴吧,瞧你最近都没休息好,这么大个嘴泡。” 燕驰舔唇,压低笑声问道:“娘子,不太好吧。” 云初微熏:“就是让你沐个浴,你想到哪里去了。热水已经烧好,快去仔细洗洗,等会回来陪我。” 等燕驰出了房门,欢儿才欢呼雀跃地进去。晴心和元琪吓死了,公子这几天,脸色好差,府里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云初披着厚棉袄,靠着枕头,喝完药,苦的眉头拧成疙瘩,欢儿马上送上蜜煎樱桃一小碟,压一压苦味。 燕驰沐浴完,刮干净胡子,绞干头发,披着袄入了厢房,把云初圈进自己怀里,一口一口的喂她喝粥,心里才踏实。 这几日,他一直都没怎么好好休息,生怕自己晚上睡着,云初像那些染了疫病的禁军一样,说没了就没了,没日没夜的守着,只敢白天在营房打个盹。 燕驰喝完一碗粥,吃了几块乳糕之后,钻进被窝里,把云初拉进怀里,嘬嘬她的脸颊,轻声道:“陪我睡会。” 云初贴着他的胸膛,两人搂着睡,都很安心知足。 两口子一觉睡到翌日卯时二刻,燕驰忽然清醒过来,现在是非常时期,虽然不用上朝,但是他得赶去殿前司指挥司点卯。转而一滚,贴在云初怀里,安静的嗅一嗅味道,过了片刻后,才恋恋不舍的起床穿衣。 燕驰总算是彻底活过来了,摸着云初的脸颊,“外面瘟疫还没结束,青木他们也都安好,你在家好好养着,我找了些话本子给你,无聊时看。” 他端详着她的小脸,好不容易冬天养了点肉出来,疫病一来,吐完了,从头养。 云初睡了好久,起来穿着件小棉袄,喝药,喝粥,好了很多。 让欢儿她们三个好好休息去,不用守着她,转身便进入空间。 好久没进来,都不知道里面啥样了。 第72章 捐献甘草 云初一进空间,就奔向泉水池畔,大口大口喝泉水。 她觉得这次进来,有点不一样了,以往观赏鸟们叽叽喳喳,怎么这会寂静无声。 竖着耳朵听了会,偶尔有幼鸟的叫声,顺着声音找去,鸟窝里,六只毛茸茸的幼鸟正在从两只成年海东青嘴里抢兔肉吃。 她把海东青丢进来,就忘了个彻底,结果竟然生蛋孵化出六只幼鸟。它们一家八口,在这里简直是天堂,现成的肥兔子、乌鸡、榛鸡,而且没有天敌。 请鹰容易,送鹰难,她回头怎么送它们出去呢?那两只成年海东青未必听她的话,脑壳疼。 她给它们起了名字,雄鸟叫苍,雌鸟叫旻,方便以后驯鸟。 对着两只海东青,吹响口哨,它两只是歪着脑袋看了她一眼,继续喂幼鸟,压根没把她放眼里。 二十棵香药树,五个品种,分别种在五亩地里,培育树苗,再扦插或者搜集种子种植。 金鲤鱼繁殖出了成片的一指长小金鲤鱼,在水底游动,好似金光闪闪。 再蹲下瞅瞅隔壁的河道,鲥鱼,鱼届的荔枝,士大夫对鲥鱼简直痴迷,宁吃鲥鱼一口,不吃草鱼一斗。 有个叫释惠洪的和尚写过:一恨鲥鱼多骨,二恨金橘太酸,三恨莼菜性冷,四恨海棠无香,五恨曾子固不能作诗。 虽然刺多,但肉质极其细腻,吃过的人用三字评语,“透骨鲜”。刚从海里,洄游到长江里的时候,是最肥美好吃的时候。 青木只买到六条鲥鱼,分不清雌雄。云初看着两寸长的小鲥鱼,至少有几千尾,等开了春,估计就长大了,正好上餐桌。 云初沿着河岸一路观察过去,很好,都在生机勃勃的生长。 乌鸡、榛鸡,几千只小鸡崽长成了半大 的鸡,成年的乌鸡和榛鸡不多,云初留着它们继续下蛋,除了捡一些留给家人吃的鸡蛋,几乎不捡,绝大多数的鸡蛋都孵化出了小鸡。 一段时间没进来,一侧的草场都被这些鸡薅秃噜皮,赶紧打开中间的木门,放它们到另一侧草场去吃菘菜、菠菜。 六十亩地的棉花已渐渐成熟,这是一个体力活,而且要在春暖花开前采摘结束。 云初大病初愈,并没有下地干活,只是围着河岸牧场草药园转转,心中做了个规划,得腾空一些种植草药的土地,留给香药树苗,春天还要种植牡丹。 燕驰越来越粘人,只要他不用上直,十有八九是跟她黏糊在一块,看账册、话本,她就没那么多时间留在空间内干农活,所以一部分种植,尽量放在郊区的几个园子里。 开春转暖便在南郊长春园,种植棉花、桑树,开棉布、丝绸工坊,为锦帛铺供货。 庶人园养兔子、乌鸡、榛鸡、梅花鹿、马、海东青,种植牡丹、茄子瓠瓜、西瓜、草药,果树已经是第二年了,多浇一些空间河水,促进提早开花结果,为花果铺和生药铺供货。 至于西郊的景福园,用来种植各种香药,为香药铺供货。 出空间之前,云初泡了个泉水浴,从内而外的治愈疫病,加快恢复。 惠民局在汴京城里各大药铺采买药材,很清楚现在手上还囤着药材的,基本上都是背后有人支持的药铺,比如赵太医、钱太医。和惠民局一些官员,都是沾亲带故的。 比如丑婆婆药铺,普通老百姓并不知道那是燕驰的铺子,但是惠民局专知官还是略知一二的。 怎么,带着禁军的人,去强买禁军指挥使的药铺,脑子里一团浆糊的才敢去。 惠民局也没有官府政令,不能强搜人家的铺子找缺失药材,还是得打着商量,按市价来。 各家药铺掌柜多少都要给惠民局面子,眼前利益和长远利益之间博弈。 甚至专知官明确直白的说了,若各大药铺鼎力相助,共度难关,论功记册。 几天几夜的博弈之后,其他药材都已备了不少,但是最缺甘草,这味药不能少,清热解毒。平常每两八百文,战时一贯二百文,如今遇到瘟疫,一贯五百文都不止,救命的药,在性命面前,什么价格都合适。 陈默回了殿前司指挥司,就跟燕驰汇报了情况,凑不齐药材,宫里感染了疫病的人明日就要断药了,一不小心还会传染更多人。 燕驰记得云初上次提过,她的嫁妆里有一万斤三七、甘草,随着粮草,运送了一些三七到茂州大哥那里。一万斤甘草没动,就在他宅子的仓库里。 他沉默了半响,方子是他拿出去的,紧缺的药材他正好也有,多么巧合。 赶回家跟云初商量了一番,不能捂着,宫里面正着急用药,也不能按现在的市价卖,搞不好被台谏参一本奸商与民争利、毫无怜悯之心。两口子最后决定捐赠一千斤甘草给惠民局,以青木的名义,不求功,但求无过。 燕驰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家还囤着这么多药材,干脆独自进仓库搬药材,派青朔送去周记生药铺。通知陈默带着惠民局、户部的人,从青木手上领走。 惠民局、户部的人牢牢记住了这位年仅十六岁的年轻人,得过疫病,还憔悴着,就献出这么多甘草,一千斤,一斤十六两,按每两一贯五百文的市价,两万四千贯啊,足够在春明坊买两套三进大宅。 回去就在奏折里夸赞了一通,以此作为表彰,对那些高价卖药的铺子进行敲打,你瞧瞧人家周记生药铺。 过了两天,官家就下旨,赐太学生周青木同进士出身,名下周记生药铺免商税三年。 好嘛,两万四千贯,可以买一个同进士出身,还免商税。 京中名店,谁家里没一两个读书不行的纨绔子弟。广告效果杠杠的起来了,米行、碳行、果子行等,陛下,请看看我,愿为陛下分忧,略尽绵薄之力。 第80章 转眼就到了除夕,汴京城的疫情终于控制住了,但还是有些零星的疫病。 一旦有人发烧高热,各户就报告给里正,里正联系惠民局,派人送来药材,隔离居住,杜绝传染。 明日的正月初一贺正旦取消,朝臣们在除夕这天排好值班表,其他人员回家过年,燕驰有将近半个月的休沐。 家家户户洒扫门庭,贴门神、桃符、年画、祭拜祖先。 云初提前找了冠子铺的匠人,将金馃子制成元宝、柿子、如意等形状,装了十个锦袋,算作除夕压岁物件。分别送去殿帅府、周宅,交给种雨凝、青木,九个孩子,每人一袋各种形状的金馃子。 燕驰收到一袋金馃子,一匹神骏的黑马,皮毛油亮,眼神凌厉,这是闪电的后代。 云初把他当小孩,两人欢欢喜喜的抱在一起胡闹,劫后余生的两人纵情恣意宠着对方。 养病的这段时间,云初把各个铺子的账册都过了目。 各个铺子的伙计、掌柜都在除夕这一天收到了花红,三个月月俸。优秀的掌柜、伙计,另外再给三个月月俸,比如康娘,月俸十五贯,花红加奖励,一共收到九十贯。 还有一项特殊奖励,舒阳照顾青木,感染了疫病,云初感恩他的付出,专项奖励两百贯。 各个庄子上的人、府上的女使、近卫,都收到了三个月工钱。 所有人都收到了年货,六斗米、六秤炭、六匹麻布。 三夫人会赚钱,关键是她大方啊,连带着燕驰这边的铺子人员,今年都涨了花红。 周家生药铺年前最后两个月靠着卖甘草、生姜、祛风祛湿药丸等,又被官家下旨免了商税,利润高达十七万。 锦帛铺靠着剩余的四万四千斤棉花,利润高达十三万两千贯,这个冬天太冷了,棉被、棉夹衣,卖到脱销,汴京勋贵和富户几乎都买了。 香饮子铺子、花果铺、冠子铺,营收都受到了疫情影响,直接关了门。 周家这边五个铺子,加在一起,收入三十万五千七百二十贯。 燕驰那边是按照全年来统计的,除了宅子和莱州金矿,抵当所收入二十五万贯,每个月都补贴了禁军、慈幼局、剩军,剩下十三处产业,扣掉开支、商税、花红等,利润一百三十万三千七百贯。 燕驰这边的收入,云初基本上不会去动,留作积蓄,以防万一。 更何况,她若是把这一百三十万全部花掉,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怎么都说不过去。 两人吃过年夜饭,就抱在一起,看舒阳和青朔点爆竹,晴心和元琪放烟花。 周家四兄妹,通宵不眠,围炉团坐,吃着果子、糕点,一起“守岁”,玩起纸牌,用云初给他们的金馃子做赌注,试年庚,看明年运气如何。 燕驰让家里仆人都散了吃酒去、玩去,只留下烧水的两个女使。 他抱着云初回了厢房,掂量了一下她的体重,说:“娘子,今日所有铺子庄子的账都结了,我还有一笔账没讨回来。” “那你想怎么办?”云初整张脸埋进燕驰胸膛,耳朵却陡然绯红蔓延。 两人抱在一起,又揉又吻。前阵子,一个病了,一个忙的睡眠稀缺,这会都好了,都攒着劲。 “我们玩个新的,”燕驰从身后抱着云初,从榻下的匣子里掏出一卷书——《杜甫诗集》。 云初先是一怔,待想起来这里面到底是什么,醉了 大相国寺门口的书摊上,摊主说了,小娘子不宜。 “你什么时候买的?”云初问道,“该不会是你走了,又掉头回去买的?” 燕驰不置可否,表面上端着世家公子的春风和煦,那春风之下却是坏胚、兵痞的调调。 q 除了不沾女色这一项,其他的,他都玩的溜溜的。 以前他对男欢女爱嗤之以鼻,现在逐页学习,都想试试,“你闭上眼睛,今晚你翻到哪页,我们就玩哪页。” 云初熟成了一只虾,脸埋在燕驰怀里,闭着眼胡乱一翻。 “难 度有些大啊,不过我先记下。”燕驰嘬着她的脸颊,“你快看看。” 云初转过脸,低头一看,这是春暖花开时,户外山坡上。干脆往后翻了翻,春夏秋冬,还挺齐全啊。 “你来翻。”云初丢给他。 燕驰差点没笑出声,他娘子有时候也是傻的可爱,这本书他都翻了十几遍了,凭手感就知道翻到哪页。无他,唯手熟尔。 云初看着他眼里那灼灼欲燃的兴奋,立马捂住诗集,“还是我来翻吧!” 闭上眼睛随手翻了一页,两人同时去看,看完两人面面相觑。 “就这个吧,总要试一试,我来伺候娘子。”燕驰说着便兴奋地抱着她去了浴房。 第73章 种植香药 正月十五上元节游幸活动,因为雪灾和瘟疫而取消。 汴京街头的各大酒楼、商铺早已恢复了营业,繁华热闹,花灯处处,大放烟花。 到了正月十九,瘟疫基本上都被消灭的差不多了,朝廷一切回归正常,燕驰也开始到岗上直。 周记花果铺上新了瑞香、山茶、绿萼梅、腊梅、水仙,盆栽、鲜花枝条,应有尽有,一扫整个冬日的阴霾,来买鲜花的人络绎不绝,只为沾染春天生命蓬勃的气息。 生药铺因危机关头捐献甘草,在汴京市民心中留下了好名声,但凡家里有人头疼脑热的,都直接跑到周记买药材,几次之后,发现药效很好。 燕驰前脚出门去上朝,云初梳洗完毕,吃过朝食,便进入书房,装作看账册或者练字,两个书房,女使们不能进去,只把门关上,在门外伺候。 云初进入空间就开始摘棉花,锦帛铺的棉花断货,青木已经来问了几次。 现在积雪未化,一些外地的客商,想买一些带回去。 一旦天气转暖,棉夹衣下架,但是薄款的春夏秋薄被、各种花样的棉布,还是很受欢迎的,尤其棉布,结实、透气性强,吸湿并能快速蒸发。 赤灵芝冒出了很多,云初采了整整十二大筐。培育赤灵芝的椴木还剩下一小部分未埋进土里,蜜蜂已经开始在树上搭建蜂窝了,回头得让方木匠送一些椴木和蜂箱到庶人园。 乳香等五种树苗一长大,云初扦插或播种了二十五亩地,每种香药五亩,每亩种植四十棵,乳香、檀香等各两百棵。 当乳香树龄满八至十年左右,便会分泌汁液,四月前后温度上升,用斧子刮破树皮,树脂更容易流动,静置十天左右风干凝结成块,形成乳香。 有活血定痛、消肿生肌解疮疡、散血排脓通积滞等众多功效,妥妥的明星药材。 可惜由于乳香的消费需求大、利润高,一直是朝廷专卖的香料,商铺要买,就得去榷货务批发。 说来也巧,榷货务就在延和坊周宅附近。好在其他几种香料都可以自由买卖,不是朝廷垄断销售。 二月的大部分时间里,云初都在空间内摘棉花、收割草药,从人参、三七、甘草、赤灵芝那里腾出三百亩土地,留给香药树苗以及开春需要种植的其他作物。 当劳动力不够,就得找帮手。一部分种植可以在几个园子里种植,比如西瓜、棉花。 云初看了去年的账册,富景园六百亩地,种植粮食蔬菜牡丹,一年的产出却在所有园子、铺子中排后面,究其原因,种植粮食的面积太大,同时燕驰去年补贴出去好几千斗粮食。 二月下旬天气转暖,积雪融化。春季植种桑麻,二月很关键。 云初交给大嫂种雨凝两大包种子,棉花和西瓜,足够种植三千亩地,西北很适合种植棉花,如果今年春天种下,到了秋天,西北军汉们便能穿上暖和的棉夹衣。 每年上元节关了灯,出城踏春而至的人很多,西郊养种园花草种类繁多,很值得一看。 燕驰的富景园就在养种园西侧,南侧道路对面便是金明池。 云初拜托青木买来一棵迷迭香、侧柏树和桂花树苗。 利用空间快速生长的能力,培育三种树苗,扦插出三千棵,赶在三月初一之前,这些长到一米高的树苗,全部移栽进富景园。 云初还交给景娘几大盆西瓜种子,已经用河水侵泡催过芽,让其住在景福园的爹娘负责种植西瓜,够种一百亩地,亩产不能跟后代的一万斤比较,哪怕亩产西瓜四千斤,那也有四十万斤西瓜。 如果说去年的西瓜,人无她有,那么今年的西瓜,就是人有她快。 催过芽的种子露出白芽,就可以覆土育苗,三月下旬移栽定植,等到六月初就上市。 有文字记录以来,风调雨顺的年头屈指可数,农业很不容易,干旱雪灾暴雨蝗虫,还有肥料问题。 想到这些,云初让园子里的农户挖通了景福园内距离汴河最近的河渠,找方木匠打造了庶人园同款简易的水风车,安装在园内河道中间,方便灌溉浇水。 今年她手上有三个大园子,不可能一一去灌溉空间河水,为了解决大量用肥问题,找陈行预定今年群牧司的粪肥。 第81章 景福园每年都种植牡丹,云初干脆拿出汴锦的种子,让人种植各种牡丹两百五十亩。 剩下两百多亩地左右,种植粮食一百亩,蔬菜六十亩,其中茄子和瓠瓜占了四十亩。 至于杏花岗的庶人园,去年种下的四季鲜花、果树正好可以供应花果铺和香饮子铺子。 每天按时送货到铺子里,云初解放双手。 天气一转暖,青木就安排人在庶人园种了两百亩牡丹、栀子、茉莉。剩下的空地,拿来种植三七、甘草和其他草药,为生药铺供货。 南郊的长春园八百亩地,种植棉花和桑树。舒阳带着上次修建铺子的厢军去盖了宅子和工坊,布庄和绣坊的结合体,绣娘、纺织娘子、染工、农户,吃住干活都住在长春园。 厢军的干活效率忒高,极其专业,自带各种工具,一度让云初误以为,干工程才是他们的主业。 兵痞们平常勾栏听曲、逛瓦子、喝酒赌博,样样精通,只是月俸三五贯,真不够他们潇洒。一旦接到工程,看图打造工具,组织人手,分配任务,闷不吭声的从营房里摸出各种干活工具。 春二月末,万花争出粉墙,细柳斜笼绮陌。莺啼芳树,燕舞晴空。 云初独自骑着如风奔向延和坊周宅,在北院厢房内搬出一筐筐棉花、赤灵芝,都是最近采的。 随后便转身去了庶人园,园内空无一人,催伯夫妇休沐去了。 云初接收了三千个椴木,汝窑、官窑、哥窑的瓷器各二十万件,花费三万五千贯。 留下五千七百贯给铺子周转,余下的二十六万五千贯,全让青木兑换成了一两的小金饼。 累计藏品达四百零八万五百五十件。三个窑的这一波瓷器,几乎被云初买走了。 李旌下一批货,是钧窑、建窑、磁州窑、定窑的瓷器,已经从各地返回的路上,预计四月初就到。 云初进入空间,就开始抓兔子,兔满为患,太能生了,当两千只兔子聚在一起繁殖时,得到的几千只小兔子,二十亩地到处都是,兔子有往围栏外跑的迹象。 云初数了数,三百个笼子,每个笼子塞着十只小兔子,也就是三千只,把它们放到庶人园的养殖场。 去年买延和坊宅子时,青木就雇佣农户,把竹林旁边的一百亩地,用木栅栏分隔成大小不同的八块养殖场,并撒上了苜蓿草和燕麦草种子,现在草都冒出来了,正鲜嫩着。 云初抓了两千只乌鸡、榛鸡崽分别放进不同地块的养殖场,三个多月时间,空间内孵化出几千只鸡,因为她很少捡鸡蛋。 云初把如风带进空间,回到牧马场,这半年它辛苦了,回来休养一阵,顺带完成繁育任务。 把闪电和另外十匹成年公马送入庶人园养殖场,挖了很多胡萝卜、林檎喂它们。 最开心的还是海东青一家八口,每天不停吃兔子,个个吃的肥肥胖胖,幼鸟生长的很快,已经可以 独立捕食兔子了。 现在它们一家跟云初也熟悉了,每次她吹口哨,它们都会飞到她身边,停在离她最近的树枝上。 云初把它们放飞出空间,让它们一家自由的出去玩耍一天。 等她办完事情,准备回家时,对着天空使劲的吹口哨,“苍——旻——大毛、二毛、三毛——四毛、五毛、六毛——” 竟然没有一只回来,三个多月,吃了她多少只兔子,一根鹰毛都没留下! 春风熏的游人醉,天黑前,云初晃悠悠回到了春明坊。 宅子里一片安宁,听不见一丝声音。 欢儿和舒阳各跪在院子一边的角落,听见云初的脚步声,同时抬头,两人眼神里都流露出如释重负,夫人终于回来了。 云初大概明白了,燕驰提前下直回家了,她一个人跑出去,没带近卫,被抓了个现行。 定了定心神,推书房门而入,燕驰坐在书桌前喝茶,看兵书,面色和煦,一如既往。 “三郎,我今天去庶人园带了一匹好马回来,你要不要去看看?”云初试探性的问道。 “不急,先用饭吧。”燕驰放下书,牵起她的手,一起去了厅堂用饭。 云初是真的饿了,也没想那么多,火速投入到干饭中去,脑子里面都是今天丢的八只海东青,她真的好气。 “遇上什么事了,让你不开心。”燕驰看她边吃,边气鼓鼓的样子。 “唔,我养的鸟跑了,一根羽毛都没给我留下。”云初喝了一大口羊羔酒,很是郁闷道。 “什么鸟,那么稀罕?”燕驰觉得他娘子这个人,喜欢的都是些奇怪动物植物。 “海冬青啊。”云初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羊羔酒,一仰而尽。 燕驰:“明日我休沐,带你去玉津园转转。” 玉津园乃汴京四大御苑之一,相比琼林苑、宜春苑和金明池,玉津园地势平阔,景致舒朗,林木繁茂,号称青城,辟出大片农田,每年夏收,官家要去观刈麦。 苑东北畜养大象、神羊、灵犀、狻猊、孔雀等飞禽走兽。苑南则是祭天之坛,三年一次冬至郊祀便是在此。 玉津园只在三四月开放,任人游赏。平常闭园,有园监把守。 云初一听,眼睛亮了,连忙点头,“好啊好啊。” 欢儿跪到夜深了,心里直犯嘀咕,公子是不是忘了叫他两起来了,饿的肚子难受啊,忽而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声音,赶紧竖着耳朵听厢房动静。 只见晴心和元琪红着脸不停的抬水,这都换了两桶水了吧。 “三郎,我错了。唔——” “嗯?你错哪了?你倒是说说。” “唔唔我不该独自出门求放过——” “迟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欢儿抬头看了看跪在另一侧的舒阳,装傻充愣着,一副在发呆放空、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公子真的是个坏胚,流氓,两副面孔,睚眦必报,舍不得讲夫人一句狠话,竟然用这种手段,晴心和元琪,今晚也得到深夜才能歇息。 屋内两人喘息着,交颈而吻,燕驰下直回来,发现云初偷偷跑出去不带近卫,攒了一肚子火,先磨后撞,手段跟经年老吏似的。 燕驰咬着她的嘴唇,低声笑着说:“提心吊胆的滋味,你知道有多难受吗?” 云初能躲就躲,躲不了也不敢乱说话,气喘吁吁,她是真没力气了。 燕驰把着她要,勤奋好学,精力充沛,攒起的劲儿生猛。 云初软绵绵趴着,一动不动,只剩下喘息,后续的事,都交给燕驰处理了。 第74章 开宠物店 三月初三,上巳节。 燕驰早起神清气爽地拉弓练拳,跑去马厩,把两匹马的马鬃修剪成了时兴的花瓣状,一如他今日的心情。 等他回了厢房,云初还在趴着,只是眯着眼睛,懒懒散散的。 燕驰干脆把她捞起来,进了浴房一同沐浴,将怀中人搂在胸前,心中很是满足。 云初此刻阖着双目,歪歪的,由着燕驰胡闹。 燕驰盯着云初小小的一张脸,在她颈窝间嗅了嗅,真好闻,拥抱着一整个春天的味道,后来实在没忍住,从颈窝一直亲到嘴角。 云初缓缓睁开眼,蹙眉,偏了偏头躲开,她看见燕驰的眼神里,都是不够,野马的春天来了。 燕驰又揉又抱,契而不舍,终是把云初压下去的那点想法点燃。捏着她的下巴,不让她跑,他贪恋着这一口,怎么都不够,把她抵在浴桶里亲吻,这里是他的领地,隐秘而快活。 云初被吻的潮热,彷佛经历了一番大劫般,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软软靠着,再也没反抗什么,两人贴近的严丝合缝。 燕驰自己沐浴擦干净,换了身梨花白圆领袍,腰系青玉銙带,顺带把云初穿的衣裳挑了一遍。 两人吃过朝食,进了马车,燕驰抱着她坐着,怀里小小的人,内里穿着一件欧碧绫绣裙,外罩一件月牙白宝相花暗纹轻罗褙子,素净清雅的颜色衬得她面色莹莹如玉濯。 云初抬手拉开一角车窗,宽大的袖子落到手肘处,露出一截瓷白的手腕,上面戴着燕驰给她选的青玉镯,更显得冰肌玉骨。 远处的春风拂过她鬓边的碎发,发间簪着一支白玉荷莲鸳鸯纹发簪,她沉静的坐在燕驰怀里,像一幅画一般。 她喜滋滋眺望窗外的春景,他看她,目光所落,不愿意挪开,日日盼休沐。 出了南薰门,青朔驾着马车赶了五里地,到了玉津园门口,遍地都是游人。 园内小岛覆满绿色,春花遍野,亭台楼榭散布于林间水滨,春水出生乳燕飞,双蝶嬉戏扑花归。 两人手牵手逛着,云初看着那些动物,很是兴奋,两只眼睛里闪闪发光。 玉津园其实可以算一个动物园,番邦诸国进贡的珍禽异兽,都豢养于玉津园,熊猫、狮子、老虎、獬豸、灵犀、印度犀牛、交趾大象、犎牛、独峰驼、白驼、孔雀、白鹇等,还有几只海东青,大象就有四十多头。 第82章 各有各的性情,它们来自山野草泽,来自深山密林,来自世界各地,动物太多了,看不完。 驯象师在教大象垂头拜诺,大象拜诺的声音很大,引得游客欢呼。 云初好想把它们全都带回去,养起来,开一个珍禽异兽宠物店,小象、小白驼、小孔雀 燕驰看着云初这副表情,舔着嘴唇轻笑,当年御花园采花大盗就是眼前这位没跑了,也只有他娘子对着珍禽异兽、奇珍异草那么感兴趣。 她有小秘密,无非也就是种个花草、养点小动物,他娶了她,她的秘密,他护着就好了。 云初满脑子都在打这些珍禽异兽的注意,翻墙来偷?拜托燕驰给她弄一些回去? 冷静的想想,以上都不行,她突然想起了张五郎的园子就在这附近,他养了好多,改天问问他。 “娘子,你喜欢哪个?”燕驰贴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什么?”云初一头雾水。 燕驰看她还没反应过来,“你喜欢哪些珍禽异兽?都喜欢?” 她呐呐地点点头,不解的看向他,问道:“你不会是想”帮她弄一些到手?这可是官家的,御苑。 “不能太多,你挑一些出来。”燕驰捏着云初的手掌,不动声色的在用指尖在她手掌心剐蹭了两下,刮的云初脊骨酥麻。 “这这也行?”云初眼波撩动,开心溢于言表,“等我回去想想,整理一单子出来。” 她开珍禽异兽宠物店有门了。左右看看游人太多,不好抱着燕驰狂亲一通,邃作罢。 笑嘻嘻地用手掌在燕驰的大手掌里回蹭了两下,串掇的燕驰内心澎湃汹涌。 两人中午在会仙楼吃了顿午饭,下午去逛了大相国寺,走到哪都手牵手,青朔吃饱了狗粮。 翌日一早,云初就罗列了两份清单,一份是给青木的采购清单,去大相国寺门口张五郎的摊位,孔雀、倒挂绿毛雀、白鹤、画眉、百灵,至少一只雄鸟,雌鸟越多越好。 文臣武将都喜欢养鸟,勋贵的院子里总会养上几只,甚至雇人修鸟屋、伺候这些小鸟们。 临安有个外号叫“沈鸟儿”的闲人,专门靠养画眉为生,一只名贵画眉两三贯。 另一份清单给燕驰,云初删删减减,捡最要紧的,灵犀、交趾大象,吃草、脾气温和,好养。 跟黄掌柜要了一个掌柜、两个伙计、两个女使,专挑长相清秀的,张掌柜之前在大相国寺附近的宠物店当掌柜,又是禁军家属,一听三夫人要开宠物店,赶紧自荐。 狸奴在当下的地位很高,养一只狸奴,要选良辰几日、准备一张“纳猫契”,上面写明聘猫的日期、猫咪的外貌特征、性格特点,还要请西天王母和东华帝君来作见证。 最后送聘礼,准备盐、糖、茶叶、芝麻等,才能拥有一只可爱的小狸奴。 当拥有了一只可爱小狸奴之后,怎么办?当然是宠着,心甘情愿当铲屎官,有些文人为他们的狸奴写下一首又一首诗,“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 养狗也是蔚然成风,每年猫奴和狗奴都要争上一回,到底谁才是宠物界一哥。 这些铲屎官,自己的俸禄拿去贡献给自己养的小宝贝,心甘情愿。宠物店可以买到猫粮、玩具、爬藤架子、逗猫棒,啥都有。 云初的铺子在那些老牌宠物店面前,没有多少优势,但是她瞅准了猫奴的心理需求,特意让青木买了三百只各种颜色的可爱狸奴,一眼萌到心化。 没有需求,她就创造需求,直接在门口打上旗幡广告,买猫粮送狸奴。 找了瓦子说书人,给宣传费用,话说延和坊有一家新开的宠物铺子有点意思,不要聘资,只要买猫粮,就送狸奴 当然买猫粮也是要一定门槛的,证明买家的资财,就好像嫁女儿一样,亮亮您的家底,买个十斤猫粮,才能聘走我的狸奴。 主打横向营销,带动店内营养品、宠物家具、宠物玩具等各类商品的销售,一般刚拥有一只狸奴的人,他手上没有宠物家具、玩具,怎么办? 当然是就地买啊,铺子里展示着狸奴生活居住习惯,它的猫舍、吃的猫粮、玩具,别家狸奴有的,也要给他心爱的狸奴配齐全。东西太多,不方便拿,没关系,给个地址,送货上门。 云初给伙计培训了一遍猫咪沐浴、理发、按摩等服务,并开辟了四个雅间,专门为宠物们提供疗养服务,狸奴病了,送过来。 云初特制掺了空间泉水的食物,让两个女使做成小鱼、小骨头等形状的小糕点,竹筒装的营养液中掺入泉水,能够让宠物们快速恢复。 来延和坊张记宠物店疗养一周,保管猫猫狗狗回去的时候,皮毛发亮,精神饱满,活泼可爱。只是看病疗养的费用,一笔一笔算一下,这是汤药、点心、鱼虾、按摩、理发的费用,全部明码实价,客官,给您的小宝贝选一个吧。 您要是选一二三四套餐,我们还有赠送服务哟,免费沐浴一次、理发一次,套餐更划算。 您还可以充值办卡哟,会员价,理发沐浴按摩八折 客官,请看看这是我们独家的海盐爆洗,洗出来多干净 为了丰富宠物店的品种,云初抓了好些空间内的观赏鸟,放进笼子里售卖,短尾鹦鹉、红翅绿鸠、黑枕黄鹂、白寿带、青冠雀、红尾角雉、白鹇,还有一缸一缸的金鲤鱼。 云初的这一顿操作,震惊燕驰,套路真多呀。 他娘子想养灵犀、交趾大象这样的庞然大物,他觉得非常危险,直接换成了六只白驼、两只半大的海东青。 虽然这不是云初要的结果,但是还是开开心心收下了,白骆驼也不错,抱着燕驰亲了一通。燕驰像是受到启发似的,只要有空就带着云初去逛大相国寺,专门去找珍禽异兽、植物种子,顺带淘一淘古籍珍玩,再找一家正店用饭。 云初把孔雀、倒挂绿毛雀、白鹤、画眉、百灵、白驼、海东青都扔进了空间,有现成的鸟屋、喝水槽。专门圈了十亩地,撒上苜蓿草和燕麦草,养着六只白驼。 靠着免费送狸奴打开市场,深耕宠物用品和疗养。汴京爱鸟人士,面对那么多花花绿绿、灵动活泼的观赏鸟,挑花眼。 若待金明花似锦,我与狸奴要出门。 云初让人把这句诗到处传,让铺子用棉布制作装狸奴的布袋,中间露出一个小猫头那么大的孔,命名大宋吉贝布爱猫士,爱猫人士背着爱猫士,带着自己的狸奴去春光里翻扑蝴蝶。 新鲜的东西一出现,爱狗人士也跑来铺子里,各种形状的狗狗糕点,棉花做的狗垫柔软舒适 最绝的是,吃惯了延和坊张记宠物店的猫粮、狗粮、鸟粮,他们的宠物就不爱吃其他的了,因为云初在宠物粮和糕点里,掺了一点点空间泉水。 第75章 劝君饮酒 春日百花齐放,蜜蜂采蜜忙。 云初却有些发愁,她空间内五十箱蜜蜂已经繁殖到了一百箱,原先三天割一次蜂蜜,现在变成了每天割三十箱。 空间内没有冬季,一直繁花似锦,大半年,云初攒下了上万斤蜂蜜,直接用酒坛子装。 蜂蜜的产量远远大于销量,滞销就产生了。好在蜂蜜存放得当,不会变质。 隔三差五,云初吃过朝食,就看汴京邸报,上面有各种物价。蜜酒一斗一百文,奇酿一斗一贯,酒曲三百文一斤。 文人士大夫推崇养生酒,为养生酒写诗的人不少。 汴京七十二家正店,各有各的主打名酒,比如遇仙楼的玉液,丰乐楼的眉寿、和旨,王楼的玉酝,高阳店的流霞,清风楼的玉髓。 每次去这些正店用饭,云初都要点一升酒尝尝,但是这些正店的名酒酒精含量都不高,基本上都不会二十度,对她来说,就是在喝饮料。 改进发酵技术之后,无论清酒还是浊酒,酒味都向劲辣迈进。以劲、辣、辛、烈等词汇,表示酒度的提高和酒质的升华。 两口子晚上在家玩骰子,输的人喝酒,两人对对方都有了全新的认识,燕驰骰子玩的六六六,云初就是个小趴菜,可是云初这个酒蒙子,千杯不醉。 “三郎,这酒不够烈,我要自己酿,清风楼借我玩玩。”云初绯红的小脸贴着燕驰的胸膛,半眯着眼睛道。 燕驰蹭了蹭云初的脸颊,低声道:“都是你的,想怎么玩都可以,我也是你的。” 云初战术性咳嗽,“那怎么好意思。”说完便扒燕驰外衫。 有情人恨不得把对方揉进自己骨血里,融为一体。 云初整理了一本酒方册子,分为四大类,蜜酒、药酒、果酒、白酒。 她上辈子医药世家,熟读《本草纲目》这本食物养生和药物大百科,粮食药材水果酿造出来的酒,是酒也是药,不分家。 先从最酿造方法最简单的蜜酒开始,用糯米饭一升,面曲五两,熟水五升,加入蜂蜜,一起装入瓶内,密封七天后便成酒。 第83章 开封酒每斗五百文,每升约五十文,羊羔酒每角八十一文,每升合二十文,银瓶酒每角七十二文,每升合十八 文。 云初的蜜酒每角卖八十文,一款好的酒,可以带动整个酒楼餐食的销售,酒上薄利多销,从下酒菜赚回来。而且蜜酒有限,并不卖给脚店。 七日后,清风楼推出了五款蜜酒,柑橘蜜酒、荔枝蜜酒、枇杷蜜酒、橙柚蜜酒、原味蜜酒。 最受欢迎的是荔枝蜜酒,因此价格比其他的蜜酒贵二十文一角,依然卖的最好。 每年各大正店都会在寒食节前几天推出新酒,因为寒食节官府放假七天,用公使钱放假吃喝,已经成了官员们的常态。 清风楼赶在寒食节前几天,推出人参酒,用人参末同曲、米酿成酒,银制酒杯盛装浸酒饮用。三十年的人参用来酿酒,惊呆了其他正店,简直太离谱。 随后推出重磅杀手锏灵芝酒,用一点空间泉水、赤灵芝、米,采用冷浸法配制而成的药酒。 前阵子云初两口子到各家正店的吃喝,全变成了市场调研,方便云初进行菜品调整和补充。 经过一个秋冬的休养,云初空间的鱼虾蟹甲鱼,大量出货。洗手蟹、蟹酿橙、白蟹辣羹、枨酿蟹,紫苏虾、酒法青虾 茄子和瓠瓜,各种时令蔬菜鲜果,开始出现在清风楼餐桌上。连黄瓜都起个鲜嫩的名,叫雪淬黄瓜,因为清风楼的黄瓜极其鲜嫩爽口。 黄酒和甲鱼的组合,大补。还有一道酒糟乌鸡一直让清风楼的老客户念念。榛鸡炖蘑菇,汤靓味鲜。 清风楼杀疯了! 云初三月份大多数时间,都在玩清风楼,酿酒,不断试错调整,掌握每一个关键步骤,写酒方。 整理出一系列药酒和果酒的秘方册子交给青木,茯苓酒、菊花酒、黄精酒、桑葚酒、当归酒、黄柑酒、古法荔枝烧、青梅酒、金杏酒、桃子酒、杨梅酒。 难度最高的是白酒蒸馏,拉着青木一起,在周宅北院中用古法蒸馏白酒,十二道工序,从精选原料开始,蒸煮、摊凉、拌曲、糖化、发酵、蒸馏、陈酿、罐装。 用浓酒和糟一起放入甑中蒸,待蒸汽上升时,用器皿承取滴露。只用糯米,或粳米,或黍米,或秫,或大麦蒸熟,加曲在瓮中酿七天,再用甑蒸取。 几次尝试之后,才烧出正宗白酒,酒清如水,味道十分浓烈,醇厚辛辣。 酒的包装也很重要,云初在各大正店看过各种酒坛子以后,决定自己设计包装,各种罐形不一的陶土坛子,麻绳编织成红黄的麦穗。 至于独家白酒,每角五百文,定窑白瓷罐、油纸红布红麦穗包装。 七十二家正店,每年为了新酒上市,游街、请瓦子说书,什么营销手段广告都试过。 云初很是头疼,好酒也怕巷子深,怎么样才能最快出圈。 云初倒是想让燕驰给官家送六坛白酒,还没有取名,借天子赐名,肯定火爆整个汴京圈。但是云初很快就否定了,因为官家身体出现了不好的症状,她不敢冒险。 这个寒食节,人们插柳、踏青、荡秋千、吃冷食,一款劲辣辛烈的白酒横空出世,取名“君子笑”,君子一笑解千愁。 一坛坛新酿的白酒,被黄掌柜摆放在铺子门口,请了戏团表演,趁着人多,打开的瞬间,浓烈香醇的酒香味,勾引的酒虫都苏醒了。 官员们、好汉们一旦尝过,口口相传,再尝其他烧酒,简直寡淡无味。 大辽使馆的使者团们,即将回国,去年他们本来是来参加正月初一贺正旦的,差点团灭在汴京城。这会正化身购物团,瓷器、茶叶、美酒都要买。 能代表大辽来做使者的都是辽国贵族勋贵,谁家里都有好多亲戚,七大姑八大姨,带点大宋土特产回去,简直没有任何毛病,有钱,买买买。 汴京新出的君子笑白酒,当然要尝尝,这么劲辣的酒,过瘾,跟黄掌柜采购了一千坛,带回去给家里亲戚尝尝。 云初上次玩骰子输的彻彻底底,这次抱着两坛君子笑回来,找燕驰一雪前耻,改玩投壶,可怜这回喝倒了。 燕驰嗤笑:“又菜又爱玩。”都是他十几岁玩剩的,闺房乐趣,陪着娘子乐呵罢了。 莺花如海,十里笙歌。 一整个七日休沐,除了寒食节两人回去祭祖,其他时间,燕驰都跟云初单独腻歪在一块。 汴京市民出城赏春,在树荫下,在园圃中,摆上席子,罗列杯盘、酒水食物,互相劝酬,傍晚时才会尽兴而归。 燕驰两口子,一人一匹黑马,骑马把春踏,在汴京西郊人烟稀少的大道上驰骋飞扬。 燕驰跟在云初后面护着,看着这个身穿若芽色褙子的身影,策马疾奔,任春风猎猎,掠起衣袂翩飞,彷佛御风飞翔在绿野之上,风中混杂了泥土与青草的清香,令人心神俱醉。 他们并缰策马,徐徐而行,并肩徜徉于宁静春山里,天愈高,心愈宽,人愈近 两人回了明月堂,坐在海棠树下的席子上,燕驰今天有心事。 “去岁寒冬,大哥在西北大捷,圣旨已召回京,脚程快的话,五月底到京。”燕驰端详着云初的脸色,缓缓道。 云初也未多想,只是点点头,道:“那是好事啊,大嫂盼这一天好久了,大哥戍边打仗,大嫂提心吊胆,上次粮草、军饷的事,大嫂好几天都没睡好,眼下都是乌青。” 燕驰沉默了片刻,直愣愣地看着云初,摸索着她的脸颊说:“陛下已下定决心对西夏大规模用兵,只有彻底打趴下,才能永绝后患。大哥一到京,陛下就会派我去河北路,雄州管内观察使、持节雄州诸军事,兼知霸州军州事,牵制辽人对西夏的支援。” 云初怔怔的望着他,“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她听闻过一些,将士戍守边州,家属都要留在京城作为人质,以防将士在边州通敌叛变,但是大宋禁军戍边、驻兵屯军,都可以带家属,况且河北路接壤的大辽,两国已经近百年没打过战了。 燕驰眼神里满满亏欠:“边州可没有汴京这么舒适,离开汴京繁华地,你舍得?” 云初有自己的打算,辽宋榷场贸易,她可以在商贾背后,大卖特卖香料、药材、丝绸、茶叶、棉布,辽国贵族喜欢北珠、海东青,她都有。 她不仅不难过,反而兴奋的两眼冒光,跟狼见了兔子似的:“三郎去哪,我就去哪!” 雄州作为边境重镇,人员来往频繁,商贾云集,是北方的繁华都市。甚至榷场利润会成为官家私人的小金库。 雄州、霸州都有榷场,重兵把守,而且雄州设有界河司,按照澶渊盟约,宋给辽的岁贡绢、币要在雄州交割,然后辽方从白沟渡口向东走渤海运往辽境。 换句话说,货物可以从这里乘船前往高丽、日本,甚至东南亚,而且没有市舶司收税,海外贸易在招手。 燕驰持节雄州诸军事,兼知霸州军州事,既管民政,又控军队,这种边关设置榷场的地方,军队多,可以算的上是一方要员了。 两口子平常腻乎在一起如胶似漆,舍不得分开。 “这么离不开我吗?”燕驰笑着咬着她的耳朵,“云初啊,我真想把你装进里衣,贴身带着。” 燕驰气息微喘,眼里饱含情欲。云初抵不住这种灼热的目光,心虚的紧。 “别,别,青天白日的,被人看见了多不好。”云初心虚的红着脸,抬指挡住燕驰吻下来的唇。 燕驰挡开她的手,依旧吻了上去,在吻里低声说:“没人看见,我让园子里的人全都休沐去了。不要浪费大好春光。” 此时就是天塌了,燕驰也不会放手。 ----------------------- 作者有话说:喝烈酒,骑野马,赚大钱。 第76章 周记生鲜 春明坊燕宅,海棠下,秋千架,庭院飞花。 赞宝追着云初要吃蜂蜜,它最爱的就是蜂蜜,如果有比蜂蜜更好吃的,就是加了蜂蜜的盆盆奶。 云初拗不过它,只 好让人拿了些蜂蜜加牛乳,喂给它。 喝盆盆奶的赞宝突然间警觉地发出狗叫,吓了众人一跳。 “夫人,是鹰。”欢儿抬头望着头顶上盘旋着的好几只鹰惊诧。 云初让欢儿把赞宝抱回它的厢房,天空中盘旋的那几只,不就是一根毛没给她留下的海东青一家子吗? 将手指并入唇间,悠长地吹响了一声唿哨,本是驯马的,她训鹰就照搬了。 苍旻一家八口停在庭院的海棠树枝上,晴心和元琪退到老远,这可都是猛禽啊。 云初让人拿来肉条,她逐一喂它们,喂完就开始训话,大毛它们六只小鹰,脚脖子上都被云初挂了赤橙黄绿青蓝的绳子,好分别。 怎么多了一只出来,跟大毛黏在一起小鹰机警地看着云初。 这从哪里拐了一只回来?!除了玉津园,汴京城还有人养海东青,也不足为奇。 第84章 燕驰斜斜靠着游廊柱子,双手抱胸,一脸恶趣味的看着云初训鹰。 “你们几个终于知道回家了?这一个月跑哪里浪去了?怎么突然跑回来了?肚子饿了才想起我来吗?”云初皱眉,背着手,从第一只海东青面前走到最后一只,反复踱步。 “大毛,你才多大,怎么能拐骗良家咳咳算了。” “你们几个哦,以后不准再这样,再这样,就不要回来找我了。你们知道我有多伤心吗?” “还有你,新来的,既来之,则安之,跟着我,保准你顿顿有肉吃。你就叫七毛吧。”云初最后定在新来的海东青面前,“晴心,快去给我拿个紫色的绳子来。” 云初给七毛系好绳子,赤橙黄绿青蓝紫,彩虹的颜色。加上燕驰送她的那两只,她一共有十一只海东青,大户人家了。 燕驰嘴角上扬,春日杳杳,海棠树下,庭院飞花,娘子训鹰。 他得意的娘子,和对面九只歪着脑袋、垂头挨训的海东青,简直是一幅画。 云初看见晴心在给她递眼神,顺着眼神回头一看,燕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游廊旁边斜倚着,“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怎么不吭一声呢?” 燕驰走过去,牵起她的手往大厅方向走,“刚到一会,对了,大哥来信了,你上次送给大嫂的棉花和西瓜种子,他们已经让人种下去。二哥也让人种下了。我拜托二哥找了一些香药树苗,也到了,你来看看喜不喜。” 眼前三盆香药树苗,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分别是安息香、没药、苏合香的树苗,都是好东西啊。漂洋过海而来,有多不容易。 比如安息香,甜美香草、奶油、蜂蜜般的香气,温暖柔和,带有香草和琥珀基调。 有镇静、舒缓情绪的功效,治疗咳嗽、胸闷、失眠,调理呼吸系统,抗炎、抗菌、促进伤口愈合。 没药,干燥油胶树脂,产于阿拉伯地区,具有较强的杀菌防腐作用,常用于制作美容面膏。 苏合香树,产自埃及、伊朗等国,云南广西有引种,树干渗出的香树脂,紫红色,质地坚硬,熬成汁水,凝结成香膏,又叫“帝膏”。 主治中风、中气、瘴疠之气引起的昏厥、心腹猝痛、心绞痛、小儿惊厥、冠心病,制成苏合香丸、苏合香酒,可以调理五脏,真宗尤其爱喝苏合香酒。 自从燕驰发现云初喜欢香药树苗,就投其所好,每次他娘子都开心的不得了,闪闪发光的快乐。 云初紧紧抱住燕驰,怀抱的温暖让她觉得很安全。她曾经只是想借着燕家的助力,护她平安经商,搞钱买藏品回家,她如今羞愧难当。 燕驰是一匹野马,春天里哒哒的马蹄声,震荡着云初坚定不移的心愿。 他带她把春踏,他给她撑起一片天,他给她当爹又当妈。 她内心滋生了不舍,亏欠。这让她如何把他放下。放不下了,她被俘虏了。 她正沉浸在感动中,燕驰双手揉搓着她的后背,弯腰低头,脸颊在她颈窝里蹭来蹭去。 “怎么突然不开心了?”燕驰搂着她,捕捉她每一个眼神。 云初咬唇,狠狠盯他:“今晚让我好好睡觉,不要再翻烙饼了,腰酸背痛。” 燕驰先是一怔,抱着她,笑的胸口起伏剧烈,“遵命。歇一晚上。” 坏胚,狡诈,手段多! 空间内的鱼虾蟹甲鱼河蚌,挤的密密麻麻,一晃半年,由于基数大,繁殖起来更猛烈。 一条鱼产卵成千上万,几千条鱼同时产卵,头皮发麻。若不及时捕捞,新生的鱼苗缺氧,到时候就是死鱼一片。 除了供应清风楼,每日鱼耗大致一千尾,剩下的鱼还有的多,鳜鱼、鲈鱼、虾、甲鱼,最重要的是鲥鱼,鱼届的荔枝,为了吃一口新鲜鲥鱼,累死多少匹马。 去年清明节,庶人园河道里放下去的鱼虾蟹,今年也繁育了不少出来。今年云初放养了上万条鲥鱼、鳜鱼鱼苗,让园子里的农户照料着,等到秋天正好捕捞。 云初喜欢吃鱼虾蟹,但是没什么耐心。每次坐在一旁,看燕驰用修长的十指,帮她把刺挑出来,剔出一整个鱼骨,赏心悦目,她都能多吃些米饭。 燕宅的的厨娘方嫂烧的鱼很好吃,会各种鱼虾蟹的烧法,这也是燕驰挑中她来新宅的原因。 饮食文化盛行的大宋,厨娘是最吃香的女性职业,顶级厨娘做一顿饭的佣金,就要十贯钱,绢二十匹,一般都是富贵人家才聘的起。 厨娘的种类也多,炒菜、炖菜,甚至细分到专门剁饺子馅的厨娘,还有专卖鱼羹成为富婆的厨娘。 开一个大宋版盒马生鲜,专卖河鲜,铺子里鲜活鱼虾蟹甲鱼现杀,可以堂食,从清风楼调酒过来卖。 生鲜铺筹备了一阵子,先调人员,跟别的铺子不同,厨娘是关键。 方嫂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养活,愿意去铺子里,虽然比现在累很多,但都知道去了铺子里,不说平常的赏赐,花红都比现在多一个月,去年优秀伙计、掌柜,一共拿了六个月月俸的花红,抵半年收入了。 一个厨娘不够,云初从清风楼调了一个擅长做鱼虾蟹的厨子过来。 菜品补充了鲫鱼、白鱼、鲤鱼等,从鱼贩那里采购。 为了跟大酒楼、中等酒肆区别开,周家的生鲜铺得有自己的拳头产品,卖鲥鱼。 鲥鱼用蜜酒蒸食,用治刀鱼之法便佳。或用油煎,加清酱、酒酿亦佳。 餐具八十套,全部用银制器皿。 每尾三斤以上的鲥鱼六贯,堂食也是这个价格,可以带动酒水的销售,而且一般还会点一些其他菜品。 餐饮铺子还有一个地方不一样,它得排油烟、排水方便,后厨要大,干净。 云初选了周宅西侧最南边的铺子,它旁边还有两米多宽的通道,通道砌墙封上,把这里作为后厨预备区。 花大价钱找厢军在通道处打了一口井,幸好出来的井水甘甜,饮用、洗菜洗碗皆可。 香饮子铺子以后也不用去外面买井水了,毕竟一桶井水六七文,井是主人家的私产,世代相传。 分别砌了鱼虾蟹鳖几个水池,方便青木隔四五天提着水桶来存储一批,云初不用天天跑铺子。 云初为了加强周记生鲜铺的产品,让人去城外取山泉水,再掺入一些空间泉水,专门用于酿酒,清甜甘洌,配各种下酒菜。 京城勋贵都说那酒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菜品不断根据汴京市民的口味调整,基本上稳定下来,鳜鱼羹、鲈鱼脍、鲤鱼脍、虾橙脍,蟹签、橙醋洗手蟹、白蟹辣羹、橙酿蟹、酒泼蟹、五味酒酱蟹、蟹肉包儿、蟹肉馒头,青虾辣羹、虾包儿、炒白虾 嫔妃派人高价采买,有诗云:日啖周记鱼虾蟹,不辞长作汴京人。 日落时分,延和坊周宅厅堂,周家四兄妹正在用饭,今日尝的是周记生鲜铺的蜜蒸鲥鱼、紫苏虾,蟹肉包儿。 生鲜铺是周家第七个铺子,青木跟第七个掌柜对接,手上的账册越来越多。 “你们有没有发现,阿姐开铺子跟玩似的。”青木发现,阿姐当初跟他说的开十个铺子,是真的,还有三个空铺位。 百薇咽下一只蟹肉包儿,点头道:“只要阿姐开心就好,基本上阿姐做事还是有谱的,生鲜铺很是新奇啊。” “只是阿姐每天都好忙,你们说她赚那么多钱到底拿来干嘛?”竹沥问出了一个他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自从他跟着庄掌柜学会记账,凭着生药铺的营收,一年收入足够一家子生活的很好了。 苏叶挑眉,“我记得阿姐说过,还要给咱家买江南的庄子和良田。阿姐有她的主意,咱们支持就行。咱们家在春明坊的宅子,阿姐之前就派人收拾好,又让人去种了各种花草,春天太美了,旁边住的都是读书人,问咱们要不要搬过去住?” 青木摇头,“还是住这里方便些,用饭、去铺子里、歇息,可以随时照顾到铺子。” 苏叶在这里住的也很 舒适,随时可以让大哥帮她带话本子,巷口的祝婆婆香药果子,也很好吃。 百薇、竹沥都觉得还是住延和坊方便,离大相国寺、御街都很近,步行就到铺子里,更何况园林景观也不错,一致决定不搬,就住这里。 青木突然想起了什么,缓缓道:“阿姐要开一间书坊,刻印宋家藏书,增加一个免费看书的地方,还说要设立奖学金,支持家境清贫的太学生读书。让舒阳去春明坊宋宅租赁书籍,这个事情,姐夫出面和宋家人谈好了,每册的租赁版钱是六十文。” 竹沥惊诧道:“宋家?我听说他家藏书三万多卷,差不多七八千册,阿姐都要刻印?” ----------------------- 作者有话说:大宋版盒马生鲜 第77章 周记书坊 宋家的藏书楼是允许外人分享的,读书人都可以入楼借书阅览。 搬到春明坊居住的读书人越来越多,导致那里出现了“学区房”效应,房价暴涨,春明坊宅子价格比其他地方高一倍。共享的私人藏书楼,其实跟公共图书馆差不多。 第85章 青木点头,“不单是宋家私藏的书籍,阿姐说只要是私藏的好书,都给租赁版钱,让书坊刻印。选了咱们宅子西侧最北边的铺子,一楼卖书籍,二楼是藏书楼,欢迎所有读书人上楼借书阅览,后院的仓库刻印书籍。” 苏叶闻言问道:“不会亏本吧?” 青木总是跑刘记书坊买书,帮云初、苏叶买过很多书籍,跟刘掌柜很是熟悉,没事多闲聊。 听刘掌柜提起过,舒州的公使库刻印二十册《大易粹言》,定价八贯。 纸张一千三百张,装背饶青纸三十张,背青白纸三十张,棕墨、糊药、印背匠工食等钱一贯五百文,租赁版钱一贯两百文。也就是二十册书籍,成本两贯七百文,卖价八贯,利润五贯三百文。 青木摇头道:“不会的,印书成本很低廉,利润丰厚,至少是定价的一半,即使设立太学生奖学金,利润还是有一半。” 四月初,青木给云初送去账册,受疫情影响,一月和二月大半时间,除了生药铺和锦帛在营业,其他几个铺子都关了门。 云初看着账册上一笔笔开支收入明细,三月香饮子铺子恢复了,利润三千贯。生药铺靠着卖人参、赤灵芝、甘草、药丸,利润六万贯。 花果铺等到了牡丹提前上市,今年种汴锦的庄子不少,汴锦不再是独家销售了,价格下降不少,但是靠着提前上市,牡丹赚了不少,再加上庶人园种植的鲜果、空间内挖出去的含笑花,利润七万贯。 锦帛铺卖棉被、棉布,利润七万两千贯。冠子铺没有什么核心优势,利润只有两千贯。 最大的一笔收入,竟然是给清风楼供货,茄子和瓠瓜,真是暴富,鱼虾蟹鳖、兔子、鸡,加在一起利润高达九万贯。 三月新开的宠物店,利润比较低,两千贯。生鲜铺,才刚开业没多长时间,投入大于产出。 所有加在一起,总利润二十九万九千贯。 李旌已派人来告知,他的货船已到州桥。浩浩荡荡的停在汴河畔,他现在已经做到了汴京瓷器行总把头。 云初预定的钧窑、建窑、磁州窑、定窑的瓷器,各二十万件,八万贯。李旌专门安排心腹人员,分批次送到周宅北院厢房。 只是各大名窑每年的产量都有限,李旌托青木告知云初,估计今年后面就没有那么多瓷器了。 云初也知道,早早就做好了应对——开书坊,自己刻印书籍,物美价廉,关键是量大。 宋家三万多卷书籍,每卷刻印两百本,云初自留一百本,就是三百多万卷藏品。 可是这三万多卷,八千册书籍,每册成本一百三十五文,总成本二十一万六千贯。卖掉剩下的一半,八十万册,四百文一册,还能收入三十二万贯。扣去借阅的、破损的、奖学金,依然还有三十万贯收入,剩下利润八万四千贯。 云初在书房里,把键盘拨的霹雳吧啦,除了女人和孩子的钱好赚,大宋是读书人的天下,文化发展到达前所未有的高度,刻印工价低廉,读书人的钱,也好赚。 开书坊,青木采买刻印工具,并按照云初的要求补买书坊桌椅。 利润二十九万九千贯,全部花在了买瓷器、投入书坊,剩下三千贯不到,作为几个铺子周转开支,资金很紧张。她那么多利润,竟然缺钱了。 云初支使舒阳和欢儿去书坊,舒阳拿着燕驰写好的拜帖去宋宅租赁书籍,另外定期采购纸张、工墨、面蜡等材料,包括工人三餐的用饭,欢儿在书坊看顾着刻印书籍。 三万多卷书籍,每卷刻印两百本,也是个大工程,每天刻印一百卷,一个月刻印三千卷,也得十个月干完。 为了加速完成收藏,云初采用三班倒,三名书坊刻印老师傅领头,每班五十个伙计,增加蜡烛油灯、食钱,预计半年完工。每月按质按量提前完工,老师傅赏钱五贯,伙计赏钱两贯。连带着舒阳和欢儿,每人月俸增加十贯。 想要人干活,就得实实在在的把钱给出去,从古至今不变。 云初盘了冠子铺很久,没有核心产品、创新技术、过硬的营销手段,压根就竞争不过汴京那些老牌名店。 像那唐家金银铺,嫔妃派人去买,带在宫里贵人的头上,引领汴京贵妇首饰的风潮。 俞家冠子铺,工匠手艺很好,设计的款式也新颖,已经输送了不少的设计款式给周宅这边的冠子铺,不然,利润两千贯都保不住,还是得找自己家铺子的亮点。 云初突然想起,去年九月初,用河蚌培育珍珠,七个多月过去了,以空间的繁殖速度,珍珠也该长大了。 云初带着滑动卡尺进入空间,蹲在河边静悄悄的观察,那些河蚌长到二十公分,个别两个在浅水区张着蚌壳。 捡了一个大石头,趁机塞进蚌壳,掐住,防止河蚌闭上。找了两根二十公分左右长的细树枝,当作筷子,从河蚌内部夹珍珠。她不敢伸手去掏,万一河蚌闭上蚌口,能把她手夹断。 珠子圆滚润滑,容易跑,云初好不容易掏出了第一个,周长寸五,她很满意,长到这么大已经很不错了。 一共掏出十九个,用卡尺一量,九个周长都是寸四上下,七个周长寸五,最大的三个周长一寸上下。大多都是正圆,也有几个椭圆、扁圆。 河蚌大,珍珠也长的大,超出预期太多。 朝廷曾在河北抛买北珠,寸三大小的,九十四贯一颗。周长一寸的大北珠,两千至三千贯一颗。 这一个大河蚌产出竟然高达一万四千多贯,但是珍珠这东西,数量若是多了就不值钱。 若都是按照这个价,那以后啥也不用干了,直接养珍珠就够了。 物以稀为贵,所以得控价、囤货。 去年一共培育了四千个母贝河蚌,每个河蚌里面都种植了二十个小片,也就是有二十颗珍珠。 翌日一早,云初便去了延和坊周宅,在中院的厢房中,摆好五百个大河蚌,准备取珠。 这件事,云初不敢劳烦其他人,只能和自己家人一起动手,亲自取珠。 苏叶和百薇之前逛过唐家金银铺,三颗周长一寸的北珠,作为唐家金银铺的镇店之宝。 她们跟着云初一起取珍珠,一个河蚌里面就有三四颗周长一寸大的,全都震惊的合不拢嘴。 青木和竹沥并不知道北珠的具体价格,但是也略有所闻,辽人和大宋的勋贵们极其喜欢,为了获取一颗北珠,很多采珠人冻死冻伤在极寒的河底。 一连七日,周家人都在厢房中取珠,剔除掉品质不好的,获得七万六千四百颗北珠。 最后一日,进行分类,按照周长大小不同,装进不同颜色绸缎做的锦袋里,每袋一千颗。 周长一寸以上、寸□□、寸六七的,各十二袋。寸四五的北珠,四十袋,剩下四百颗都是寸三及其以下的,分别用紫、红、绿、青、蓝的锦袋装着,标好价格两千贯、一千五百贯、八百贯、两百贯、九十四贯以下。 每种颜色的锦袋,分别交给青木一袋,总共四千四百颗。先卖蓝色锦袋,这种不怎么值钱,每颗九十四贯以下。 其他尺寸加一起,每个月最多拿出四百颗出来,其中一寸以上的每个月只放二十颗出来,放多了就不值钱了。 云初装了五个小型的春辰色锦袋,每袋五十个一寸以上的北珠,正好装满,分别给弟弟妹妹留着压箱底,不要露富,若是缺零花钱了,直接从青木这里领取。 “可是,阿姐,这一袋就是十万贯,烫手啊,家里要是被盗、弄丢了,怎么办?”竹沥一头汗。 苏叶看着这一大袋,蹙眉道:“阿姐,宅子周边都是铺子,人来人往,不安全。大哥,你那里四千多颗,怎么存放?” “我也头疼,这要是被偷了,我都不敢报官府。”青木沉默片刻,沉吟着开口道。 百薇点头赞同:“阿姐,还是放你那里安全些,揣着这个袋子,晚上睡不好。我有件事想拜托阿姐。” 云初打量着这些袋子,存放也是个问题,现在可没有什么保险柜。一旦露富,被歹人知道,为了钱财,什么事都能干出来,招来横祸。 “好,每个月青木从我这里领走四百颗拿去冠子铺卖,咱们每人每月一千贯零花钱,都从冠子铺这里支取。百薇,你不会是想让欢儿教你练双刀吧?”云初目光落在百薇脸上。 百薇撒娇道:“阿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有分寸。” 云初头大,百薇喜欢的都是暴力型,练拳玩刀,妥妥一暴力美少女,可是她也喜欢捏针刺绣,反差感极强。 观察了一圈青木苏叶竹沥三人的态度,“要不先这样,我让欢儿教你一些基础。另外,我准备了十匹西域好马,养在庶人园,每人挑一匹自己喜欢的。” “阿姐,现在是十二匹马了,前几天生了两匹黑色的小马驹,一匹额间白色,一匹四只蹄子附近是白色,很是漂亮。”青木笑着道。 第86章 “我要小马!”百薇和竹沥异口同声。 云初和苏叶温柔一笑,这两都是孩子。 空出了一段河道,云初观察过那些去年秋天还是拳头大小的小河蚌,它们没有被人工培育珍珠,现在也长到十公分了,到了该安排的时候了。 云初打捞出新的河蚌,让冠子铺的六个伙计进行新一轮的植入珠核手术,再培育四千个植入珠核的母贝。 这七八万颗北珠,留着预备走出口,辽国、高丽、日本,甚至东南亚。 第78章 香药铺子 谷雨,暮春的最后一次回首。 山茶含翠,牡丹吐蕊,生机盎然的画卷在天地间徐徐展开。 一直忙到四月下旬,燕驰总是能闻到云初身上有一丝丝腥味,两人在书房内搂在一块看话本子,忍不住问:“娘子,你最近在玩啥呢?有奇怪的味道。” 说罢,又往她颈脖处靠近闻了闻。 云初一怔,每天她一回家就认真搓洗,用两大桶水,从头发丝到脚趾头,衣裳鞋袜,更是一经沾染,全部换掉,还让元琪用香薰衣,依然没躲过燕驰的鼻子。 “养殖河蚌。”云初闷闷道,真是奇了怪了,杏眼一横,“不可以玩吗?” “随意玩,开心就好。不过,你最近开书坊,招了百来人刻印书籍,买材料、工食,手头是不是紧了?支取的两万贯够用吗?”燕驰把话本子放下,端详着她。 她从清风楼支取了两万贯给青木周转铺子,看来黄掌柜已经跟燕驰汇报过了,低头沉默着没回他。 燕驰蹙眉,看着低头的她好像被抓包一样,“从成亲到现在,除了府上的开支,娘子,你就没有什么想给自己买的吗?” 云初身上的衣裳,虽是去年买的,款式过时了些,但是没穿过。钗环首饰燕驰给她买了好多,府里顿顿好吃的,没有花钱的地方啊。 她不明白,燕驰到底想问什么,迷惑的问道:“三郎,你到底想说啥。” 燕驰欲言又止,他要是不说,估计她猜不到:“女为悦己者容,娘子,你怎么不为我打扮一下自己?” 她不依赖他,也不为他刻意打扮自己,像是可以随时抽身而退。 “哈?”云初嘴角抽抽,直犯嘀咕,这也算事,“好啊,怎么打扮?” 一句问,让燕驰挑眉沉默了。 不开窍娘子,估计所有的天份都用在了扎针种地经营铺子上了。 云初带着两个妹妹一起出门逛街,挑选一家人夏季的衣裳鞋袜。 苏叶喜欢制香合香,对香药颇有研究,几人顺带去逛了燕驰的李家香铺,各种香药都带了些回去。云初让掌柜的送一套制香工具、各种香药到燕宅。 方家胭脂铺新来了一批临安流行的胭脂、口脂,姐妹三人试过之后,兴趣都不大。 云初几乎两点一线,不是种地,就是宅家,偶尔去殿帅府把把脉、送掺了空间泉水的灵芝甘草茶,实在是不想擦脂抹粉,何况胭脂里面还含有朱砂、铅粉等物质,长期使用对身体不好。 苏叶喜欢药香,随着季节佩戴不同的香囊,喝茶吃果子看话本子,无事小神仙。 百薇年龄小,还是孩子心性,胭脂口脂,她只觉得很无聊。上午练武,下午捏针,空了去花果铺转悠,伺候园子里的花草。 不过,方家胭脂铺的玉龙膏很不错,每人两瓶带回去。用动物脂肪调和香料提炼而成,掺入各种药材。洁面后涂于脸上,可以祛除黄斑、提亮肤色。 舒阳驾车,欢儿陪同,周家三姐妹一路买,逛大相国寺,买新款首饰、零嘴蜜饯、最新话本。 若不是燕驰带话来,三人晚上还想去瓦子听人说诨话、弄虫蚁。 连着几天,燕驰看着云初穿着她自己挑的衣裳后,开始时眼前一亮,后来脑门一头汗。 银白、缟素、象牙、青鸾,五颜六色的白,再加上头上簪着莲花白玉簪,手上戴着白玉镯,素的别人还以为她在守孝呢。 她这种花心思打扮,让他头疼不已。好看,下次不要再这么穿了。 批完公务的空隙,跑去彩帛铺买了小娘子的夏绸夏衫,季家云梯丝鞋铺的缎面绣履。从里到外,全部按照他的喜好搭配成套,从此再也不提“女为悦己者容”了。 安息香、没药、苏合香完成育苗之后,云初勤勤恳恳的每样种了五亩地,各两百棵。 一想到刮树脂香,她就很兴奋,对待种地事业,像火一样热情。 多浇两遍水,只要等到这些树长大后,她来收割树脂就行了,就像捡金蛋一样 。 让她没想到的是,那只被拐来的海东青,是雄鸟,自己家的小鸟,只有六毛是雄鸟,其他都是雌鸟。加上苍、旻又下了一窝,燕驰的海东青长大了,也孵出了一窝,现在一共有七窝四十只幼鸟。 难怪这一家子飞回来了,她这里食物管够,没有天敌,简直是天堂。 六只白驼的性格真的很柔顺,吃草吃草吃草,细嚼慢咽,走路也是慢悠悠的。 今年没有在空间内种植牡丹、栀子、茉莉,只留了一亩地育种苗,全靠景福园和庶人园供货,这让她轻松不少。 含笑花、素馨、凤尾兰等南花,倒是种植了几亩地。 基本上,已经完成了产业转移,一部分种植放在汴京郊区三个园子里,空间内只种稀有的,或者拿来育苗,不用像去年那么疲惫了。 有一种例外,就是像茄子瓠瓜这种单价高的,依然会种五亩地,保持给两个酒楼供货。 隔一两天捞鱼虾蟹鳖,抓乌鸡、榛鸡,挖一亩地草药,有空就摘青梅、樱桃,日子过的不忙不慢,偶尔还挺悠哉。 燕驰看云初这几天懒懒的,没什么精神,又怕她无聊,早上派舒阳接了苏叶和百薇到燕宅。 庭院内海棠树下落英缤纷,雨水浸湿了花瓣。 三姐妹在书房内焚香,坐在方凳上,围炉煮茶。 “阿姐,我在马行街莲花王家香铺买了一款胜梅香,我想在这个基础上改进一番。”苏叶指了指香案上正燃着的香。 云初细闻过后,笑着道:“挺好闻的,这款香它家卖的火爆。好像是丁香为君,栈香、白檀为臣,龙脑为佐,腊梅炼蜜松炭为使。不过要是把其中的栈香改成降真香,会更好一些。你看看,这是我这两天研制的香方,咱们一起来制作。” 递给苏叶两张香方后,便用绸带襻起袖子,站在案几前称香料,称好后倒进石臼里,逐一磨成细粉。 接下来是炼蜜,以蜂蜜为原料,用火炼制,以“滴水成珠”为度,将炼好的蜜放入水中可成“珠”。不同的香粉按照比例混合,以炼蜜调和,以达到香气的平衡。 最后将调好的香料粉和蜂蜜制成香坯,常见的有香丸、香饼、香粉、线香,这个过程要手揉搓,非常费力气。 姐妹三人唠家常,一起搓成香丸。 “阿姐,东阁藏春香,东阁,是不是还有南西北,对应夏秋冬?”百薇指着香方问道。 云初点头,“真聪明,东方青气属木,主春季,有百花香味,疏通人体肝经,生机勃勃,春意盎然,适用书房用香。读书读久了容易困,焚此香,可以提神。” 苏叶一边揉搓着香丸,忽然想起来什么:“最近书坊第一批书出来了,大哥先把楼上藏书阁装满,好多太学生来了,章持和叶开也来了。若是咱家开一个香药铺,卖这款合香,肯定比胜梅香卖的火爆。” 云初笑笑,“我也是这么想的,反正铺子空着也是空着,已经跟黄掌柜要了一个掌柜、八个伙计,晒香碾磨制香。我每个月研制两张香方,给铺子里用。苏叶,你比较懂香药,也懂市面上流行的香,你帮我把把关。” “我试试,就知道阿姐要开香药铺。”苏叶用花瓣模具压制香饼,成型后便摆进松木匣子里,通风晾干。 云初慢悠悠切下一小块香,用青柏香末为衣焚之。 丝丝绿意和温软花香,气味柔和,药感不明显,有如春风拂面,使人感到宁静、舒适,消除疲劳,缓解压力。 云初深吸一口,露出满意的微笑,成了。 又制作另一款香,吴顾道侍郎杏花香,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她取名倚云客。这款杏花香,需储放在瓷器中,用熔蜡封好,窖藏一个月。 倚云客的香药材含五两白檀香、麝香一钱、腊茶一钱,白蜜八两调和,香药材成本贵一些。 东阁藏春香的香药材成本比倚云客稍微便宜一点,沉速香二两,檀香五钱,乳香、丁香、甘松各一钱,玄参一两,麝香一分。 “阿姐,最近有个男子,托人来打听苏叶,前天还请了媒人上门来递草帖。”百薇捏着一个祝婆婆家香药果子吃,手指比划着,说道:“媒婆夸的天上有地下无,那草帖这么厚。” 云初微怔,忙转头问苏叶:“你认识那人吗?” “不认识,只是有一次咱们去逛马行街夜市时,看过他一眼。可是,阿姐,你认识。”苏叶定定地看着云初。 第87章 云初疑惑道:“谁?” “秦家瓷器铺的掌柜秦昭。大哥后来跟我说了。”苏叶一脸平静,好像不在说她的事情一样。 云初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惊诧,半天没回过神来:“苏叶,你自己怎么想的?” “相貌倒是不错,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阿姐,大哥打听了一下,是秦家解库的独生子,品性不错,今年二十一,之前也在太学读书,大哥倒是挺满意的。”苏叶饮尽杯中茶。 云初纳闷道:“秦昭人品相貌是不错,对人也和气温润,只是我觉得有些奇怪,马行街夜市那次,都已经过去大半年了,早不提晚不提,现在提。这事先别急着答应,也别回绝,等我打听清楚了再说。” 第79章 空头度牒 春雨下的又急又大,暴雨如注。 燕驰抱着云初坐在榻上,大手滚热,正好帮她揉肚子,这几日不能惹她。 云初抱着话本子,正看的津津有味,身后人几度看她,欲言又止,放下手中本子,转头看向他:“有话直说,别憋着。”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燕驰开口道。 云初愣住,心里慌乱,面色平静,他说的是哪一件,她瞒着的事情,有点多。 北珠的事?还是她搞藏品的事?还是她以后要回家的事?空间? 燕驰猿臂狼腰,看她发怔,把她整个团进自己怀里,搂紧了道:“你让人去打听秦家解库的秦昭,你怎么不问问我?” 云初紧绷的全身瞬间舒散开,她还以为啥事呢,“你这几天忙着在校场练兵,事情挺多的,不想烦你嘛。你知道秦家啥情况?” 燕驰看她这一惊一乍的样子,端详了她一会,这八成还有事情瞒着他。 他也不生气,左右不过是种了些稀奇古怪的树苗,先把眼前事掰碎了讲:“按照品性相貌家世来说,秦昭还不错,他爹秦文宇一直吃斋念佛广做善事。你还记得上次西北军饷三十万两白银的事情吗?” 云初先是一愣,随即震惊道:“他家不会是把这三十万两白银收入解库吧?” 燕驰点头:“那笔银子都是有标记的,被人分批存到了秦家解库的洛阳分店,再分批兑换成了金锭取走,分店的掌柜和伙计已经跑了。” “朝廷查封了那三十万两白银,秦家正在解释,自己跟贪墨军饷的贼人没有任何牵扯。” “一时损失六十万两,虽然这点钱不会撼动秦家根本,但是大批存钱的人闻风都跑到秦家解库取钱,生怕秦家倒了取不出钱。秦家,现在资金紧张了。” 云初呐呐道:“那他求娶苏叶是为了借钱?” 燕驰捏了捏云初的脸颊:“我的傻娘子啊,幸亏你遇到的是我,不然连渣都不剩。周宅你登记在苏叶名下,那十个铺子,就是苏叶的,那锦帛铺、冠子铺,天天流水一样的钱财进了铺子,苏叶现在是汴京城有钱人,而且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娘子。无论她嫁给谁,这些都是她的嫁妆。” 哥哥是陛下亲赐的同进士出身,姐姐嫁给了燕家,苏叶自己是拥有十个铺子、三进大宅的有钱人,谁娶她,谁占便宜。 虽说女子嫁妆是过了官府明契的,但是嫁妆被夫家用光的也不在少数。 “现在别的解库不会借给秦家,巴不得秦家倒了、坐收渔利。”燕驰继续揉她的小肚子,耐心的解释道:“秦文宇只得出此策,听闻秦昭起初不同意,但是最后还是妥协了。” 云初清亮的眸子灰败下来,沉默良久,郁闷道:“我当时只是想送苏叶一个宅子做及笄礼,那以后来打主意的还会有。” “别担心,我已经买到了一张空头度牒给苏叶,以后她就是尼童。等苏叶想嫁人了,再把度牒卖了,就可以还俗。”燕驰笑道,“还可以免掉很多税。”脸上笑意满满,一副等人夸的样子。 和尚道士尼姑不是想出家就能出家的,得拥有一张度牒。 他们可以不用服兵 役、劳役,不用出身丁钱和其他苛捐杂税,甚至可以洗脱罪责,所以很多富户、地主也会买张度牒,免税免罪。 只是空头度牒很少,每次朝廷遇到赈灾、充军饷这类事时,才会发一两百道。 几经炒买炒卖,低进高出,从中获利者甚多,疯抢者众多,有价无市。 若购得一张,恨不得埋进宅子三尺地里,以备不测。 云初转身扑倒燕驰,用力亲了几下他的脸颊。 “哎~我是有妇之夫,这位娘子,你自重啊。”燕驰笑着喟叹,“我惧内。” “我只问你要不要,”云初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呵,我先给你记着,等你身子好了,过几天连本带利还我。”燕驰把她捞起来,塞进被子里,手臂牢牢箍住她,捏正她的小脸,又馋又坏地说:“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本公子。” 燕驰终于在云初这里找到了被依赖的感觉,悄咪咪扬着嘴角,满足地抱着云初沉入梦乡。 辛苦经营的家底,差点被偷,还搭一个妹妹进去,云初半夜想起来都气,我刀呢,我的刀。 天晴了,雨停了,她又行了。 为了加快香药树苗的生长,只要有空,就经常给它们浇水,希望早日收割树脂香。 香药铺子已经开业,直接复制了李家香铺,香坊工人已经在制东阁藏春香和倚云客,既卖上等沉檀香药,也卖独家合香。 香药进货,动则上万贯,青木只是浅浅的进了些香药,乳香、龙脑、苏合香,凑齐铺子各类香药,就花掉了一万两千贯。 云初等着刮树脂香,为香药铺子供货。 在空间内种了两亩地西瓜,不断留籽进化,朝着现代西瓜的方向前进。 西瓜作为存储大量水份的水果,可以救船员性命。若是未来,她发展海上贸易,西瓜可以助一臂之力。 挖走不少三七、甘草、人参,采完全部棉花,挖掉地里的棉花枝杆,空间内空出了两百亩地。 燕宅仓库里还有八千斤三七、九千斤甘草,生药铺里还囤着六千斤三七和五千斤甘草、八千斤赤灵芝,一直半会竟然不知道种什么才好。 空间内繁殖了一年的短尾鹦鹉、红翅绿鸠等观赏鸟,生下的小鸟高达几千只。 给它们喂了酒糟、浸酒的小米,喝醉了掉的到处都是,云初挨个捡起来,关进定制的大号鸟笼,送往周宅宠物店的仓库、庶人园。 一对雄鸟雌鸟,繁殖下一代,可能也就六七只幼鸟。可是一千对鸟儿,繁殖下一代,就是六七千只。 空间内的樱桃、金杏、水蜜桃都被它们吃了好多。 果子落到地上,发芽再生长,所以多了一项工作,挖这些冒出来的果树苗,每攒两百棵,就挖出来,让青木派人送去景福园。 陆续挖出了上千棵,按照果树苗的种类,种在景福园的山坡上。 腾出的鸟窝、鸟屋正好拿来养倒挂绿毛雀、白鹤、画眉、百灵,孔雀跟榛鸡关在一起养。 云初最近连续开了四个铺子,基本上都是投入,又尝到手头紧张的滋味。 等到下个月十号,根据铺子盈利情况,才知道有多少利润,这一次,最大的指望就是四百颗北珠了。 只得继续勤快的干农活,跑去摘茄子和瓠瓜一千对,鲥鱼、鳜鱼、鲈鱼各捞出五百条,蜂蜜有多少割多少,干的腰酸背痛,吃完暮食,沐浴完就躺到榻上趴着。 燕驰因为校场练兵,最近回来的比较迟,回来了却依然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 云初很是佩服,甚至恶趣味的想,这么精力充沛,去种地干活多好。 燕驰帮她按摩,始终不能理解,云初每天在家看账册、话本子,制个香药、焚个香,不让她去庶人园种地了,怎么总是一副纤瘦身形,动不动就喊腰酸背痛。 他心里直犯嘀咕,依然任劳任怨的轻揉按摩,忍不住念叨:“你这个身子太柔弱了,要不明日起,我让欢儿教你练武吧。” 云初趴着,身上酸胀,果断拒绝,“我不要,你饶了我吧。”再加大运动量,她要疯啊。 她转头看了看燕驰,没穿上衣,只穿了条腰侧开衩的亵裤,肌肉线条利落,好似刀削出来的健硕。 燕驰闻言就想歪了,轻笑道:“我只是让你锻炼身体,又不是让你干别的。” 云初眯着眼睛,知道他在说什么,想着自己还欠帐呢,撒娇耍赖,“我痛,全身都痛。” 燕驰心中默数了一下她的小日子,好像结束了,陡然眼神炽热:“娘子啊,你是不是该还债了。” 云初正被按摩的舒坦着,突然听见还债,把脸整个埋进枕头里:“过两天吧,快给揉揉肩膀。” 燕驰气笑了,两只手还是很听话的去揉肩膀:“本公子也就伺候你一个,明日你可以吃鱼虾蟹了,暮食等我回来,给你挑鱼刺。” 云初闻言,很是开心,坐起来,搂着他脖子,吧唧亲了他一口,问道:“明日是不是练兵结束了?” 第88章 “嗯,你那么兴奋干嘛?”燕驰饶有趣味地看着她:“明晚去明月堂住?” 云初知道他误会了:“咳咳,我想跟你商量个事,现在正是长春园采桑养蚕的时候,马上就要纺织了,人手不够。我听说慈幼局、剩军家属,孤儿寡母的,可以让她们去长春园吗?” “我还以为啥事呢,明日我跟黄掌柜说一声就行了。你啊,园子铺子,弟弟妹妹,哼,估计我排赞宝后面。”燕驰神色不快。 云初眉梢一挑:“哪能呢,你排第一,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相公。” 燕驰舔嘴唇,知道她在哄他:“那你说说,我到底哪里好?” 云初憨憨笑着,掰着手指数道:“相貌好,身材好,按摩功夫好,会疼人——” 燕驰直接搂着她亲了上去,把旁边的被子往头上一盖。 这话听起来跟表白有啥区别,每一个字都是情话。 撩拨他,邀请他,造作啊,快活啊。 第80章 打理长春园 炊烟袅袅,村舍林立。长春园庄子原本约有几十户农家,整洁简朴。 桑树下,小娘子背着竹篓在采桑。田陌间,青壮男子在耕地除草。 村舍庭院中,妇人正在摇着纺织机纺纱,蓬头稚子在一旁抓着小狗玩。 两个月前,云初在庄子上修了整齐的两排屋舍,大概三十户人家,结果现在不够住。 那些在西北前线作战而亡的禁军,留下的家属就有七八十户,而且这还是燕驰刷选过后的,优先照顾无依无靠的孤儿寡母。 云初来之前,并不知道这里的具体情况,让欢儿采买了饴糖、米面、韭菜、羊脂,给孩子们做羊脂韭饼。 到了长春园庄子上,李管事拿来册子,才发现一共有一百一十户,三百零六人。 青壮男子三十人,妇人一百一十人,女孩九十人,男孩七十余人,儿童年龄年龄从四岁到十四五不等。 米面韭菜饴糖不够分,可以立即派人去买,这都是小事情。 大事情就是屋舍不够住,三户人家挤在一个屋舍内,大多是妇人孩子挤在一起。 有的妇人面色苍白,孩子瘦小孱弱,明显都有一些隐性的疾病。 云初在庄子上看完棉花、桑树生长情况,跑去棉布工坊和丝绸工坊转悠。 在村庄聚集区,规划了一整块的土地,加盖九十户屋舍,读书的书院、练武场,男女划分开,凿井五个。 这一整天,云初挨个给妇人孩子们看病,写方子、派人去抓药。让李管事把青壮男子编排好,拿好武器,加强夜间巡逻。 回去便寻摸着聘请教书先生、武艺先生们过来,再穷不能穷教育。 那么多孩子,一个个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她,总不能放任不管,每天上午读书练武,下午去帮他们爹娘干活。 纺织出多少布匹,给多少工钱,跟着苏州绣娘绣出宋锦的,给工钱。孩子们读书练武有出息的,给奖励。 突然多出三百多人要养,云初 在家把算盘拨的霹雳啪啦,盖房、抓药、请先生,哪样不要花钱。 偏偏她现在手上没钱,九个铺子的东家说她没钱,说出去没人信啊。 暮食,云初双手托腮趴在餐桌上,盯着燕驰给她剥虾,他剥好一只,蘸醋,喂一只。 剥虾、挑鱼刺,燕驰干的得心应手、甘之如饴,亲手喂胖云初,才有成就感。 眼前的男子秀色可餐,修长手指,上阵提刀,下阵剥虾,而她满脑子却是搞钱盖房、弄好长春园。 “手头没钱了就去书房钱箱里取啊,钥匙你都有。”燕驰挑眉,他刚下直回来,就听了欢儿的汇报。云初在书房里拨算盘的声音,飘荡在燕宅。 云初却斩钉截铁:“不用,过几天就有了。”估摸着,一千贯差不多了,她再等几天就行了。 燕驰却不高兴了,她跟他账算的那么清,是什么意思,两不相欠?! 他给她的聘礼、嫁妆,她一个都没花,也不想管,心思全都围着周记铺子转。 “长春园的事情,我明日让舒阳去办,你就别操心了。你能不能多花点心思,在你相公身上。”燕驰叹了口气。 云初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触动,她知道靠着他很舒服,事情交给他,她就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可是她怕,一旦养成了习惯,戒断得多疼,挖骨割肉般。 她逐渐陷入其中,只要燕驰在,她就不自觉的偷懒,虾好吃,鱼好吃,衣食无忧,心里面被猛揪了一下,被旁边的人用眼神揪的。 她老实乖巧的点点头,但是其实她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在燕驰身上花心思。 燕驰自己都笑了,看她这副样子,也不像明白的样子,又往她嘴里塞了只虾,吃吧吃吧,胖一点,人在他身边,他就知足了。 燕驰沐浴完躺在榻上看话本子,一本都快看完了,云初才刚沐浴完,懒散的钻进他的怀里,抬头吻住他的唇。 燕驰怔住,这是听进去了,花点心思在他身上?然后呢? 没了,趴在他怀里,找个舒适的位置,开始睡觉了?! 她困呀,一天都在外面跑,早上去延和坊周宅厢房存放了鱼虾蟹鳖、茄子瓠瓜。马不停蹄地去了长春园,看了一天诊。 燕驰气的牙痒痒,她总是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总是把自己搞的那么疲惫,事事非要自己干,吃完暮食、沐浴完就呼呼大睡,留给他一个睡颜。 除非他休沐,否则她一天跟他相处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别人家娘子一天到晚围着相公转,她一天到晚围着铺子园子转,他像是她生活的点缀。 他摇醒她:“云初,你等会再睡,我有话跟你说。” 批了件外衫,出门片刻后,怀里抱着个紫檀匣子回来了。 燕驰捞起她,把匣子塞给她:“这里是去年的一百三十万贯,拿去花掉,不够,我还有。” “啊?为什么?”云初不明所以,大晚上的怎么突然拿钱给她花,怔怔的傻住。 “我娶你回来,是让你跟着我享福的,不是让你把自己弄的这么辛苦的。”燕驰咬牙道:“我什么都愿意给你,你推开,到底是为了什么。” “三郎,我其实并不缺钱花,我有钱,有很多呢。我只是闲着没事就喜欢玩。”云初说着搂他脖子,准备糊弄过去。 燕驰把她的手撸下去,一只手抓着她两只手,“都投到书坊上去了吧。我也不管那么多,这些你拿去,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以后每天上午,你出门也就算了,中午必须回来,在家吃完午饭,至少休息一个时辰,起来后喝一碗牛乳。” 燕驰俯身把她摁倒在榻上,抓着她的大手,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低头用力吻住她的唇。云初根本就反抗不了,体力不在一个级别上。 燕驰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张开嘴,霸道的含着她的唇舌。 云初被他吻的气喘吁吁,咬字不清地说:“燕驰,你给我松开,手疼!” 果然欠了债,是要还的。燕驰就喜欢连本带利的讨回去,松开她的手,一把扯掉她的寝衣。 “你这个样,我不喜欢。”云初气鼓鼓地说,“你混球!” 燕驰一看她生气了,心就软了,搂着她,轻轻地含着她的下嘴唇,“周云初,你能不能过点好日子,你过的累,我心疼!捅我心窝子!” “你弄痛我了!”云初叹气。 “那我换一种方式,让我伺候你。”他是真的很喜欢亲她,嗅她身上的味道,每天都想捧着亲,好像有瘾。 燕驰看她神色缓和不少,就知道默认同意了,轻柔的吻起来。 白天他在殿前司指挥司午休时,控制不住的想念吻她。他一直自控力都很好,仅仅只是自嘲的笑笑,不会影响到当值。 一到下值时间,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见云初了,跟她吃个暮食,等她沐浴完,还想聊会天,亲亲抱抱,她敷衍的亲了他一口、倒头就睡,真气人,燕驰恨不得把她吻到窒息。 一连几日,云初的作息都很规律,卯时去延和坊周宅送货,跟苏叶一起研制香方、品茶,中午回来吃饭,然后午睡大半个时辰,醒来喝一碗晴心端来的牛乳。 休息充足之后,随之而来的却是想念燕驰的亲吻。她在书房看最新的话本子,情情爱爱、生离死别。不自觉的咬起下嘴唇,传来的酥麻让她恍惚。 源于燕驰持续不断的逮着她亲吻,吻的还挺舒服的,小日子那几天,他会收敛一些,然后就是翻过来覆过去的亲亲抱抱。 眼看还有小半个时辰,就到下值时间,云初带着一筐混合着青梅、金杏的鲜果,坐马车出门,去殿前司指挥司接燕驰下值。 云初也没想到,睡眠充足的结果竟然是迫不及待的想和燕驰亲吻,生理上本能的喜欢支配着她的行为。 燕驰正在殿前司处理完最后一件事情,听见陈行匆忙进来大喊:“三哥,你快来看,谁来接你下值了。” 第89章 陈行身后是一众起哄看热闹的禁军汉子,个个手里捏着青梅,酸的龇牙咧嘴,口水直流,还在大声说:“甜啊,真甜,比张道人家香糖果子还甜。” 燕驰大步流星走出殿前司营房,远远的望见云初带着帷帽站在马车前,一身樱粉色褙子配花鸟纹褶裙,褙子长至小腿出,衬得身形窈窕。 他走向云初,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随即又转身瞪了眼起哄更热闹的禁军,一群人哎哟哎哟地更吵了。 云初掀开帷帽一角面纱,定定的看着他傻笑。 燕驰想抱她,但是实在是耳边起哄的、唾沫星子都快飞过来了,“上马车,回府。” 云初还没坐稳,燕驰就把她帷帽摘下,从身后箍紧了她,捏着她的下巴,交颈而吻。 云初微怔,想笑,是燕驰的风格,一点都没让她失望,转身搂着他的脖颈,热情的回应他,两人足足亲了半刻钟,欲求不满的歇会。 燕驰扬眉,浪荡的笑道:“怎么突然来接我下值,从未有过啊?” 云初跟他抵额相对,“我也不知道,就是想来见你。” 这话烫的燕驰内心如岩浆奔涌,伸手推开马车门帘,“舒阳,去明月堂!” 舒阳笑着回:“好勒!”明天估计又是歇息的一天,打两角酒润润喉咙。 第81章 药妆铺子 立夏时节,草木葳蕤,百果结子。 熏香袅袅,新茗酽酽,新麦熟,酒酿甜,人间孟夏天。 自从云 初仔细看完李家香铺的账册,连续三年,它的盈利,实在是大大超出云初对一个铺子的预期。 这是一个上至朝廷,下至老百姓,为了香料发疯的时代。 全民爱香,为了香料,一出手就是打工人三个月月俸,简直烧钱。 进口胡椒当工资发,全球香料贸易中心。送礼就送沉香桌,官家、贵妃、宰相引领香方调配。 尤其是针对贵妇们推出的顶级药妆,香药铺卖龙脑祛痘膏。 云初买了一盒回来,和苏叶一起研究,配方大致是龙脑、麝香、蜂蜡,一小罐要十贯钱。 普通打工人每天才赚一百文到两百文,这一罐就是三个月月俸。 妥妥的大宋版海蓝之谜,要是配上美白保湿、祛黄气、抗皱等各种功效的早晚霜,一整套下来,一百多贯钱,贵妇们为了美,钱包直接贡献给了香药铺。 难怪以前燕驰说她根本不知道花钱,勋贵家的贵女贵妇们,买买这种顶级护肤品、化妆品、镶嵌珍珠的衣衫,焚香品茶作诗聚会,一个月一千贯确实能花完。 立夏这天,燕驰休沐,在书房看着云初挨个摆弄一堆香药膏、胭脂、口脂,很是惊喜。 以为云初开窍了,开始刻意打扮自己了,结果等来了一句破防。 “三郎,我想开一个药妆铺子,专卖各种香药护肤、化妆膏,还有香膏。你帮我从禁军家属里面,挑一个貌美干练的掌柜、四个形象气质好的女使、两个伙计,好不好?” 云初放下胭脂,顺手用帕子沾水,对着镜子擦自己脸上的胭脂、口脂。 燕驰怔住,头皮发麻,这是第十个铺子了! 云初的心思,是一点都没放在他身上,开铺子上瘾。 燕驰走到她身边,俯下身,用帕子沾水,一点一点细致地擦掉她脸上未擦完的口脂,“你想要的,我都给。可是,娘子,你能跟我说一句实话吗?开这么多铺子,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云初看着燕驰,温柔的笑笑,“赚钱啊,赚钱好玩。” 燕驰指尖捏的泛白,他赚的钱,她不要,非得自己开铺子赚钱,倒抽一口凉气,闭上眼睛沉默三秒,转身坐回榻上。 云初并未发现异样,还在对着镜子检查是否全部擦掉,脑子里全都是要制作哪些香药膏。 燕驰把她揽进怀里,捏着她下巴,亲了一口,无奈道:“那你相公我赚的钱,你不用,我觉得很是无趣,明儿也不用去上值去了。” 云初愣住,环抱着他的脖颈,试探着问:“用的啊,那可以买海船吗?” 燕驰惊呆,定定地看着眼前人,小时候他娘就念叨着,海船、大海、香药买卖,还有很多海上故事,此时再听云初提起,他恍如隔世。 “你要买几艘船?二哥在广南,可以代办。” 云初喜出望外,眨着眼睛冒光:“二十艘,我打听过了,福州造船舰,大的可载五千料,造价一万贯。” 燕驰眯起眼睛:“还有要买的吗?你相公啥都有,还特别有钱。” 云初兴奋了起来:“汝窑、官窑、定窑、钧窑、哥窑的瓷器,还有福州茶园的茶叶,再囤一些丝绸、漆器,卖给辽国、高丽。” 燕驰盯着云初发亮迷人的双眸,感觉自己要陷进去了,他搂着她的腰,轻轻喘着气:“娘子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云初知道燕驰无限包容她,只要她想干的事情,他都不遗余力地去办,捧着他的脸亲吻。 燕驰本来每天就跟猫见到猫薄荷一样,疯狂的贴贴抱抱亲亲,晚上怀里抱着个人儿才能睡踏实。 闭着眼睛,享受这个温柔的吻,很快燕驰就掌控了主导权。 云初从燕驰身上得出了一个结论,亲吻上瘾。她原先对亲吻这件事,没有那么多需求。 除了燕驰去大名府那次分离开两个月,其他时间,燕驰每天都要抱着她亲亲。 早上出门前、下值回家第一件事、睡觉前,休沐时他也不爱出门跟同僚吃酒应酬,基本上在家抱着云初随时大小亲。 现在好了,养成习惯,每天不亲一下,她有点憋的慌,排卵期就更主动了。 燕驰敞开怀抱,喜闻乐见,勤奋学习,什么都想试试,对于云初主动亲吻他这件事,很有成就感。 “有件事忘了说,月底左右,大哥到家,我和大哥完成巡防交接,六月底,我就要去河北路雄州戍边了,到时候你跟我一起过去。”燕驰手指摩挲着云初的脸颊,望着她。 “这么快呀,那我要做一些准备。”云初没想到会这么快,她得囤一些货物在手上。 燕驰看傻瓜似得,温柔笑道:“你不用准备什么,那边的宅子,当地官员会给咱们安排好。我先派人过去收拾,添置些东西。” 云初眨巴着眼睛:“到了那边时正是夏末,秋冬的衣衫鞋袜也得备着吧。而且榷场在那边,也得问问大嫂二嫂,需不需要帮她们代买些辽国特产。” “不用准备,我会提前安排好,你就跟着你相公我出去玩好了,之前答应带你去临安,结果没去成。”燕驰有些抱歉。 “雄州也好的,燕驰,我要把大宋的茶叶、棉布、丝绸卖给辽人,他们不是喜欢海东青吗?我有好多呀。”云初乐开了怀,什么临安,丢一边去了,先去榷场做外贸。 河北路有一些特殊,百姓的赋税负担非常低。 不管是大辽还是大宋,都竭尽全力争取河北的商户,营造更好的经商环境,因为他们交税,是朝廷财政最大来源之一。 与辽国接壤的地方,设置了四个大榷场,霸州、雄州、安肃军、广信军,榷场每年征得的商税,用来资助军备开支和日常用度。 榷场贸易中,官商有贸易优先权,无货时,榷署才会安排私商货主带其牙人,引见双方,斡旋成交,防止偷税漏税。 可是暴利引起民间走私非常多,朝廷急需战马补充军力,对能搞到战马的商人进行私相授受,暗中支持。 大宋和辽国的数次交锋,都因为辽国的骑兵左冲右突,让大宋的步兵吃尽苦头,要想扭转这种局面,就得买到战马,加强骑兵。 云初有战马,她空间内整整一百亩地,都是养马场,养个一万匹马不成问题。 同样,辽国官府也采取类似走私操作,得到大宋的违禁货物,双方都心照不宣,表面一团和气。 榷场外走私贸易活跃,扩大了双方贸易规模,榷场官员也因此多了灰色收入。 宋神宗熙宁十年的商税总额为五百多万贯,朝廷在霸州这一个榷场获税二十余万贯,约占大宋四京、十九路税收总额的百分之四。 燕驰一头黑线,三句话不离做买卖。 “要配伙计、掌柜、跑腿的?”燕驰挑眉,“可以从随军的禁军家属里面挑一些。” 云初喜滋滋点头,裹着蜜糖的话语,不要钱似得蹦出来:“你真的很懂我呀!你真好!” 一周后,延和坊新开了一家名叫落霞飞的药妆铺子。 云初装修药妆铺子时,结合胭脂铺和香药铺的特点,把整个铺子好好布置了一番。 找人用飞白体书写了落霞飞药妆铺六个大字作为铺子牌匾,一楼的柜台上摆放了六个铜镜,方便试妆。 介绍药妆的女使,个个容貌秀丽,轻声细语的讲解每一款药妆的功效。 二楼的四个雅间,安排了化妆梳发技艺高超的女使,为客人试妆梳发。 不少人见铺子装修的非常清新雅致,没有胭脂铺那么浓重的脂粉味,反而有一股香药味道。 第90章 便来了兴致,让楚掌柜推荐一款,一般楚掌柜都会推荐八白香洗面散,或者绿云香发油。 八白香洗面散,是用八种与“白”相关的香药材研磨成粉,加入一半绿豆粉、皂角粉搅拌。日常用这种香粉洁面,面色如玉。 至于绿云香发油,蘸油擦在发顶心,使用十天,发质变会乌黑如漆,头发偏黄偏红的能便黑,秃头的能生长出头发来。 洁肤美白,黑发亮发生发,这两个大众款,总归不会错。 云初常常和苏叶一起,上午在周宅研制药妆,根据后世对护肤品的了解,研制新方。 苏叶对各种香药了如指掌,两人不断捣鼓出胭脂、香膏、香皂、莲香散、画眉丸,主打香药、药入妆,美颜同时,还能护肤,让肤质更好。 比如铺子里的畅销产品,落霞飞胭脂粉,用白粉、白檀、黄连、脑香、麝香、蛤粉、轻粉、金箔、鹰条,研磨成细末粉,从红蓝花中提取汁液,调和均匀汁液与粉末。 以往女子使用的胭脂大多为片状,加入朱砂、银朱、蜜陀僧之类的矿物颜料。 但是云初将蜜陀僧和朱砂等有害健康的矿物都去掉,改成植物胭脂,对皮肤无害。 受汴京贵妇们追捧的是一款新型画眉丸,名叫画眉七星丸。 和以往画眉使用的漆黑色墨块不同,制成香墨画眉丸。可以像作画一样画眉,不用把手指弄脏。 将香麻油放入灯盏中,烟熏制墨,墨中加入香麻油、龙脑、麝香、冰片,揉搓成香丸,阴干,放入瓷罐储藏半个月即可使用。 产品研发上,云初不遗余力,盯着香皂这个适宜打开市场的产品。 从含笑、栀子、桂花等花香皂,到乳香、檀香等香药皂,仅仅药皂就设计了十款,艾草、甘草、雪松、薄荷、迷迭香 之前留下的一堆河蚌壳终于找到用处了,炭火烧制后,放入研钵里碾成细粉。 烧稻草,获取草木灰,加入清水,用纱布过滤后,就能得到富含碱性物质的碱水,加入蚌壳粉,细纱布再次过滤,静置一夜。 融化的猪油加入碱水、细盐,油脂变成黏糊的膏状,放入檀香、乳香、含笑花等,给肥皂增香。 膏状油脂放入各种定制的花瓣状磨具中定型,静置三天,完全凝固,放入阴凉通风处,自然皂化三十天后就可以使用了。 在营销上,云初找人带货,也是煞费苦心。像苏相公这样的百万粉丝级网红大主播正在岭南吃荔枝,就算在汴京城,她也不认识啊。 干脆直接送了两套给宫中的冯婕妤使用,一来拉近关系,二来试着看看能不能从宫中引领这波药妆潮流。 结果,传着传着,便成了宫中内府秘方。 送给药妆铺子里的掌柜、女使各一套,每天上值时,都要化妆。 元琪很会梳妆打扮,设计了一款落霞飞妆发,云初让药妆铺子的所有人都试试新款妆发,引领汴京时尚潮流。 八白香洗面散卖断货,甚至连康娘、章娘子、其他铺子里的女使都跑来买。 云初常年种地捞鱼,手心起茧子,给自己捣鼓出了三款。 一款名叫莲香散的护手香粉,给闺中女子用来保养手和脚,时间一长,香气便会浸入肤骨,十根手指似水葱,挥手带香气,莲足步步生香。 自己最喜欢的是蜜檀凝香膏,用山茶油浸泡乳香、白檀、薄荷三味,丝绵过滤,加入融化蜂蜡调和,倒入瓷罐之中冷却。 清凉檀香调,前调乳香奶味,中调薄荷凉意,尾调出现药香。 燕驰最喜欢闻的却是玲珑茉莉香膏,山茶油浸泡茉莉花、檀香、琥珀。 茉莉花香调,中调混合檀香,尾调茉莉花香带一丝雨后青草气息。 第82章 储备货物 小满,樱桃红透,桑葚玫紫,枇杷熟黄,一个充满向上力量的时节。 “阿姐,北珠卖的非常火爆,甚至有些勋贵人家派仆妇来打听,都要周长一寸以上的大北珠,放进嫁妆单子里,二十颗大北珠根本不够卖,要不再加一点量。”青木正在周宅北院跟云初商量北珠的数量。 云初摇头,斩钉截铁道:“不能加量,大北珠还是每个月二十颗,这玩意买不着才值钱,一旦大北珠量上去了,那些小北珠的价格就会往下掉,损失的还是咱们,大北珠留着慢慢卖。最近铺子里,有啥新情况吗?” 青木思索了一会道:“棉花的库存不多了,都织成了新花纹棉布。会仙楼的采买办,想继续和我们合作,预定荔枝二十万颗,鲥鱼一万条,愿意现结,数量太大,我没敢答应。” 云初也是头疼,棉花的采摘和荔枝的采摘,都是量大的劳动,去年云初为了采摘荔枝,把自己累的腰酸背痛,现在燕驰一到酉时,就打卡下值回来了。 “棉花等等长春园吧,那里种植了四百亩地,估计有十几万斤棉布,我再想想办法,再搞点棉花过来。至于会仙楼,卖它荔枝最多十万颗,鲥鱼一万条。六月底,你姐夫要去河北路雄州戍边,我也得过去,整理了一个货物清单,到时候拿到榷场去卖,你安排一下。” 青木先是一怔,而后看着长长的货物清单陷入沉思,那单子上写着药材、丝绢、药妆胭脂、瓷器、白酒,“阿姐,我尽量赶出来,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云初心中没底:“一般戍边都是三年一轮,但是这次看西北那边的站况,打赢的越快,越能尽早回来。家里弟弟妹妹和铺子园子,就交给你了,遇到难事就找黄掌柜和殿帅,青硕留下来保护你,阿姐给你留一只海东青,叫七毛,到时候它负责传信。” 前阵子,一直忙着开香药铺、药妆铺子,空间内空着两百亩地。 云初买到了一些胡椒,这种热带藤蔓植物所结的辛辣果实,表皮起皱的小小香料,却让众多船只为它起航,药材贸易的主角,香料之王。 达官贵人的最爱,佐餐、入药,甚至用来买地、发工资、付税,甚至当嫁妆,堪称黑黄金。 每一个黑色起皱的小胡椒内,包含着胡椒籽。 种下胡椒籽,会长出藤蔓,盘绕着其他树木生长,可以连续十至十二年产出好胡椒。 一簇簇青涩浆果挂在枝藤上,成熟后会变成暗红色,像豌豆一般大小,尝起来甜中带辣,浆果的果仁就是真正的胡椒,果实放在太阳下暴晒。 几天后,表层的红色物质失去水分、皱缩、变成黑色,就是胡椒了。 黑白胡椒的差别取决于浆果何时采收及晒干,黑胡椒在果实仍然呈绿色时采摘,白胡椒则收的晚一些,果实由绿转红。采下后,先浸泡在水里,去掉坚硬外皮,然后晒干。 云初把胡椒籽种在青梅和金杏树下,经过不断的浇水催长,胡椒藤蔓盘绕四百棵树。 自然条件下,这种木本藤蔓,要经过两年时间才能成熟,但是经过空间河水不断浇灌,生长飞快。 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即将离开汴京,云初不得不为周记的所有铺子做好打算。 陆续挖出空间内种着的人参、三七、甘草、赤灵芝,还有紫苏、麦门冬等二十多种药材,全部挖光送入生药铺,尤其是四种价格贵的药材,储备了一年销售量。 每天两眼一睁,燕驰前脚出门,她梳洗完、吃饱朝食后,就闪入空间开挖。 花果铺、香饮子铺所需的鲜果、鲜花,清风楼和生鲜铺所需的鱼虾蟹鳖,由庶人园和景福园提供。锦帛铺需要的棉花和丝绸,有库存和长春园顶着。宠物鸟和金鲤鱼、兔子、乌鸡、榛鸡,都养在庶人园,由农夫们饲养着。 势必在出发前,把空间内成熟的鱼虾蟹鳖、宠物鸟、乌鸡、榛鸡,都送到了周宅。兔子留着喂养五十一只海东青,马养着繁育。 香药铺和药妆铺的所有材料都是从外面采购的,主要卖合香、制成的药妆。 乳香、没药、安息香、苏合香等树脂类香料的采集,云初用刀切开树干小口子,让树脂流出,一段时间后,自然凝固,再来收集。 至于那两百亩地,撒下棉花种子五十亩,预留着今年秋冬跟辽国贸易。 荔枝提前成熟了,令云初震惊的是,最早种下的那棵荔枝树,挂果量明显比去年多了至少一倍以上,第一批荔枝果,云初采摘下来,送给弟妹、殿帅府上下尝鲜。 一个月高强度劳作,导致云初身体疲惫,饭量大增,晚上沐浴完毕倒头就睡着。 燕驰一身精力充沛,看着她的睡颜,叹了口气,亲亲额头,搂着给她当肉枕头。 翌日清晨,燕驰询问欢儿,云初最近的动向。 “夫人,会不会是有喜了?”欢儿小心的揣测,轻声提醒燕驰:“夫人除了去周宅,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里看账册、话本子,午休后,不仅喝一碗牛乳,还要吃乳糕、乳酪,饭量大增。” 嗜睡、犯困、食量 大增,软绵绵的没精神,吓了燕驰一跳。 虽然他每次都用了羊肠衣,但是万一呢。 第91章 再过两周就要出发去雄州,云初若是这个时候怀孕,他根本不舍得把她一个人留在汴京。 可是要是带去雄州,偏远之地,大夫、药材、居住环境,都没汴京好。一路颠簸,对孕初期更不好。况且他是去戍边,随时都有打战的可能。 燕驰一整天心慌,提前下值,派人去请了府医柳三爷,到春明坊燕宅给云初把脉。 “气血两虚,疲劳过度,不妨事,吃两副药即可。”柳三爷顿了顿,望着燕驰欲言又止,掂量后道:“还需多加休息,每日至少睡足四个时辰,尤其是夜里。” 柳三爷看着燕驰长大的,算是半个长辈了,燕驰从小就野的没边,不守规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跟着官家一起读书后,收敛了不少,但是作为知根知底的燕府老人,对燕驰的印象还是小时候的那个他。 燕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冤枉啊,这一个月,云初倒头就睡着了,他都没超过五次,天可怜见。 恭敬送走柳三爷后,抓着云初,眼神拷问着她,同时庆幸还好没怀孕,不然这个时候,他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云初也是一愣一愣的,突然请了人来给她把脉,这又得喝药,她只是困了累了,多吃、早睡了而已。燕驰就内心大戏上演了一场又一场。 “别人家相公听到娘子疑似怀孕了,都是欣喜万分,为何你一脸忧愁。”云初先发制人,先倒打一耙。 燕驰嗤笑:“我就喜欢一人独占,小崽子靠边站。再说,你年龄还小。马上要随我戍边,那边环境没有汴京舒适。不过要是真有了,我也能处理好,大不了把接生婆、大夫全都带过去。” 云初可不想怀孕,她一直都很谨慎,但是听了燕驰这一人独占的宣言,哭笑不得:“嗯,现在不是好时机。” 心里却想着去问问空间大户,万一她要是怀孕了,怎么算?总不能她自己回去了,丢下孩子? 燕驰第二天便让厨娘把菜谱全换了,增加肉类、蛋、奶,减少鱼虾蟹,补气血的药,每天煎熬,让欢儿盯着云初喝下去。 看的欢儿直摇头,公子这控制欲也太强了,吃穿全管,也就是夫人无所谓,公子怎么安排,照单全收。 云初进入空间直接奔向古籍,“大户,若是我怀孕了,或者想带人回去,怎么办?” 片刻后,古籍缓缓显示出三个字:“得加钱。” 云初叹气,真是掉钱眼里的大户,闷闷问道:“加多少?” “每人一千万个藏品,十岁以下孩子半价。” 哎呀我去,你还怪贴心的啊,居然还有半价,你个财迷。 云初一阵内心吐槽,苦涩的皱眉发愁。 “也有特殊情况,一个传国玉玺抵一千万个藏品。” 云初嘴角抽抽:“传国玉玺已经失传了啊。” “不,已经找回了,在当今官家手中。” 云初醉倒:“偷玉玺,砍九族,我没那个胆。” 老老实实拿着大剪子去剪荔枝枝条,用大剪子一剪好几串,效率高多了。 今年荔枝产量翻倍,每棵树挂果四千颗以上,十亩地里都种了二十棵荔枝树,总的产量至少八十万颗荔枝果。若是汴京卖不完,就留着到了雄州榷场交易。 云初拿着刀子,挨个刮凝固的树脂香,没药、安息香、苏合香、龙脑、乳香、白笃耨,用葫芦瓢装好。 最贵的是白笃耨,藏于树皮内,长老了就会溢出,白色透明者白笃耨,香气清远,黑笃耨价低。 汴京刚开始流行时,白笃耨每两二十万钱,就是两百贯,后来每两八十贯,黑笃耨每两三十贯。 沉香是一种混合了树脂成分和木质成分的固态凝聚物,海南真水沉香,每两十贯。云初暂时没砍树取香,等到它们长大一些再取。 朝廷靠着香药税年入百万贯,占全国税收的百分之三,相当于养活二十万禁军,大宋国库的隐形支柱,一船香料等于十船丝绸,贸易利润高达十倍以上,大食商人用乳香交换大宋瓷器,甚至汴京就有波斯香药街。 整个河北,东西两路加在一起,一年的军费,战时支出两千五百五十贯,不战时,支出一千八百二十万贯,从榷货务支出香药占百分之四十,也就是七百多万贯至一千贯。 云初每次听完燕驰关于香料的收入,得出的结论是:香药很赚钱,可以养军队。 宋辽百年和平,双方交易的商品逐步确定,宋以茶叶、香药、犀象、苏木、缯帛、漆器、瓷器、杭稻为主,辽以羊、马、橐驼、镔铁刀、北珠为主。 双方也各自设立了违禁物品检查站,不准交易。宋严禁硫黄、焰硝以及炉甘石等流入辽邦。出于知识保护,元丰元年又对北方有印刷品禁令。 燕驰的福建茶园今年的新茶已到京,龙园、胜雪白茶,茶之精品,市面上售价每胯三十贯,一胯相当于火柴盒大小。 这种产量有限,仅仅得到五百胯。但是准备了散茶十万斤,按照等级不同,官方卖出价每斤十五文至一百二十一文之间。 燕驰派人买来汝窑、官窑、定窑、钧窑、哥窑的瓷器,各十万件,被云初送给了大宅。 青木让药妆铺子三班倒,各类都准备各一千份,八白香洗面散、绿云香发油、落霞飞胭脂粉、香皂、画眉七星丸、蜜檀凝香膏、玲珑茉莉香膏、莲香散。 云初正准备自己的对辽贸易货物如火如荼之际,燕驰带回来一个消息:河北路戍边,官家派了别人过去,燕驰继续留在汴京。 猝不及防,榷场贸易嘎然而止。 第83章 不想戍边 夏至,塘头荷花开,庭院有蝉鸣。携手游,嗅茶香。 “官家怎么突然改主意了,不是说定了你去河北路戍边吗?”云初有点不甘心,她准备了很多货物啊。 雄州榷场,走水路直达渤海湾,渤海湾直达辽国,靠近日本、高丽,都是大市场。 燕驰继续剥他的荔枝,很平静道:“君心难测啊,可能是雍王那边有动静了吧,官家已经搓磨了他半年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京师比拓边更重要。” 突然间闲散下来了,云初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仔细想想,在汴京也好,乐的清闲自在,还能继续搞钱,买藏品。 反正现在她的十个铺子基本上都稳定下来了,上个月冠子铺卖北珠就赚了四十二万贯。她现在有钱,都想横着走了。 燕驰长腿一跨,把她整个搂进怀里:“怎么了,留在汴京享福不好吗?” “你你是不是使坏了?”云初盯着燕驰的眼睛,寻找蛛丝马迹。 燕驰摸着自己的下巴:“你还记得闹瘟疫时,曹王世子乳母的女儿吧,传染瘟疫进宫的那个?” 云初点头,只是不明所以,一脸糊涂的看着燕驰。 “她和雍王家的参军一直暗中有来往,我只是把官家知道这件事的消息,透露给了雍王。”燕驰塞了一个荔枝给云初,继续剥下一个。 “你不想去戍边?”云初震惊,他就背后推一把雍王,大兄弟,快去造反呀。 燕驰不置可否:“可以这么说吧,雄州毕竟是边州,军队、商旅,辽人、党项人,来往人员混杂,不安全,我不能把你置于危险之地,也不可能把你一个人留在汴京,分开几年,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也不用去。” 云初细细嚼着荔枝果肉,甜蜜多汁,细思之后,又好奇地问:“那你岂不是错失建功立业的良机?” 燕驰挑眉笑着道:“水满则溢。何况,殿前有的是机会。这么热的天,坐马车赶路六七日,我担心你身子吃不消。” 眼前人笑意盈盈,闪闪的全是笑意和温柔,全是宠溺和呵护。 云初盯着看了他两眼,就寻思着刚囤的那么多货物怎么办,乳香都攒了八 百斤了,朝廷专卖的。 她总不能在榷货务眼皮子底下走私乳香,那也太嚣张了。本来想拿到雄州榷场卖的,结果现在砸手里了,只能过段时间再说。 整个人松懈下来,往燕驰怀里一躺,一口一个吃荔枝,也学着他的样,伸展开两条腿。 “五千料的大海船,二哥有消息了吗?”云初对她的大航海事业,始终放不下。 像这种吃水深,稳定性强的海船,船舱用十几道隔板,隔成互不渗水的舱室,舱室之间互相密隔,即使有一两个舱漏水,也不至于船只沉没。 削瘦的v形截面,抗浪强,减少船的纵摇,有利于航行速度,配备重达数百斤的四爪铁锚作为泊船工具。 “已经在岭南找人造船,可以载五百余人,顺带大嫂二嫂各买五艘。”燕驰静静地看着云初,勾唇笑道:“二哥正在当地招人呢,每船需要配备梢工、杂事、水手等船员六十人,明年春可以载满货物到汴京。你要买些什么,可以提前说,我写信跟二哥说。” 云初一整个傻乐:“蒲甘盛产翡翠,让二哥多买些翡翠,玛瑙、珊瑚、南洋珍珠、香药也可以带些回来。还有阿魏、肉豆蔻、白豆蔻等种子或者树苗。” 第92章 “最近有没有空给我做几个香囊,再做几件里衣。”燕驰换个姿势抱着她,漫不经心道:“我还想吃你亲手做的荔枝酒酿冰奶,或者其他的。” 云初抱着他的脑袋:“你早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在云初眼中,燕驰就是个粘人精,偶尔幼稚。 出了门,是带着面具春风和煦的世家公子,私底下浪荡,手段颇多,只要他想干的事,十有八九能干成。 最开始的时候,她怕他,一整个阴影笼罩的她想跑,而且他总拿拷问犯人的眼神,在她脸上扫来扫去,毕竟她心虚。 后来,她就莫名其妙的嫁给了他,至今都没想明白是哪一步走岔了,可能是看上他这张脸,更有可能是看上他的身子。 他拿出了他的诚意,她怎能辜负。 要是别人听到自家娘子理直气壮地说这话,估计气得跳脚,燕驰倒是习惯了,自己教呗,毕竟他喜欢亲力亲为。 娶了自己喜欢的人,跟打了胜战似的快乐,并且这种快乐持续很久。只要看到她,这个人属于他,他就控制不住的嘴角上扬。 之后的几天里,云初也不废话,埋头研制各种冷香,制作出夏日薄荷醒神香,还有一款檀香和甘松制作而成的独家冷香。 在珍宝阁特意定做了两对香囊球,花鸟纹金香囊和缠枝花镂空银香囊,后者使用忍冬缠枝纹,枝叶纠缠成桃形,很像一个个桃心。 香囊内设置两个同心圆环和一个半圆形香盂,香料置于香盂中,无论香囊怎么摆动,香盂都不会倾覆。 当燕驰拎着两对小巧精致的金银香囊球仔细赏玩,香囊球里面的冷香独一无二,香囊球上刻有两人的名字,他只觉得娘子可教。 虽然不怎么开窍,但是只要给她指一个方向,她交出的成果出乎意料。 眼前桌上摆着六套里衣和亵裤,都是他的,一针一线都是云初缝的,沾染了云初身上的气息。 一闻到她的气味,他就上瘾,怎么闻都闻不够,直到沐浴完顶着她,捧着她的脸,亲吻里藏着霸道与热烈,他才觉得舒缓一些。 云初这几天都是一副呆样,没事时就跟赞宝坐在庭院里,一人一熊,各啃一块西瓜。 满脑子都是囤积的货物怎么处理,一大堆药材倒是没什么问题,慢慢留着卖。 可是那十万斤散茶,因为榷茶,她并不能在汴京卖茶,只能放在香饮子铺子里售卖茶水、制作抹茶粉。 散茶又叫“草茶”,生产工艺简单,只有蒸青和烘焙两道工序,既不需要入模紧压,也不需要榨去苦汁,制造过程跟日本煎茶一模一样。 可是它的饮用方式却不同于煎茶:用冲泡方式喝煎茶,喝草茶之前则要碾磨成粉,加水调汤,这一点倒跟抹茶非常接近。 拉着香饮子铺子的雪娘几人,在周宅捣鼓抹茶冰酥酪、抹茶软酪,然后由着雪娘她们发挥,摸索出抹茶馒头。 “夫人,咱们蒸出来的抹茶馒头加了蜜,比我在御街王家馒头铺买的好吃。”雪娘揉面团,准备蒸下一屉,拿去香饮子铺子试试售卖。 云初一惯鼓励她们大胆表达自己的想法,点头道:“你们可以尝试一下,老样子,铺子营业的好,下月发月俸时,有赏。” 香饮子铺子是云初在延和坊开的第一家铺子,手把手带出来的女使、掌柜。 发的赏钱,吸引着后面加入的伙计、女使们,但是后来被生药铺碾压就算了,药妆铺子、香药铺也碾压,甚至连冠子铺上个月发的赏钱也大大超过了她们,这让人多少都有点不甘心,面子和里子都丢完了。 燕驰休沐,两口子照例去大相国寺逛逛,云初喜欢淘稀奇古怪的种子、树苗,燕驰喜欢淘古籍珍玩,主要还是陪云初去逛。 一大早,燕驰按照自己的喜好,给云初打扮一番后,赏心悦目的点点头,带上帷帽,大手牵小手出门去。 惹的舒阳跟欢儿对看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看天空,习惯就好。 波斯香药街,到处都是金发碧眼的大食商人,云初有一种强烈的割裂感,金发碧眼外国人穿着大宋服装,彷佛电子木鱼加摇滚一起炸街。 一个大食商人拎着一个大袋子,推荐灰绿色的豆子,中间豁口一条缝,像一个个大号薏仁,燕驰拿了一颗给云初瞧,原先云初不以为意。 大食商人却先开口了:“夫人,这个豆子,可以煮水喝,让人精神百倍,催人兴致。” 云初闻言这才重视起它们,蓦然间发现,这是咖啡豆,既是制作咖啡的原料,也是咖啡树的种子。 咖啡一度成为除了石油之外的第二大贸易商品,最有价值的四大农产品之一,世界饮料,各大咖啡馆开遍大城市的街道转角,占据牛马打工人的早餐。 以往她看到的咖啡豆都是褐色的熟豆子,现在她看到的却是生豆子,颜色不一样,所以第一眼都没注意到。 一颗咖啡果实会孕育出两颗咖啡豆,它们有一面是平坦的,相贴在一起。 燕驰抬眼看了下云初目不转睛盯着豆子,就知道她喜欢,面上还是淡淡的道:“从来没听过啊,看起来煮水也不大好喝。娘子若是喜欢,可以买一点试试吧。” 胡豆煮水,苦苦的,大食那边很是受欢迎,但是到了大宋,即便加入蜂蜜红糖豆蔻姜汁,也没几个人喜欢喝,宋人喜欢喝的都是茶水、香饮子,可供选择的太多了。 大食商人看到难得有人买,就把这一大袋,全都推荐给了云初,便宜卖了。 云初回到燕宅,就拿出一把咖啡豆开始烘培,不好喝是因为方法不对,没有经过烘培啊! 生豆烘培后才变成熟豆,只有焦化了才会有香气飘出。浅度烘培偏酸,深度烘培偏苦,各有各的滋味。 用药碾子碾碎,细致的碾成粉末,放入新茶壶,在火炉上煮了一刻钟,黑色汁水散发出浓浓醇香,过滤掉咖啡碎末,倒入四个定窑白瓷莲花碗中。 拿来之前准备好的牛乳,倒入建盏中,拿出茶筅,不停的沿着一个方向搅动,打出白色的泡沫。 先倒一部分牛乳与咖啡液混合搅拌,然后像茶百戏一样,控制着力度,用白色奶泡在杯面上作画,作出梅兰竹菊,正好四杯拉花拿铁。 燕驰尝了尝,跟草药不一样的清苦,而是回甘绵长的香醇焦苦,可以解油脂的腻味。云初加入一颗饴糖,搅棒后,更符合燕驰的喜好。 配上厨娘做好的鸡蛋煎饼,一口咖啡,一口饼,很适合当早餐。 三更去上朝时,头脑都还没睡醒过来,鸡蛋煎饼垫肚子,咖啡提神,精神抖擞一整天。 只是,这咖啡喝下去的当天晚上,云初就砸了自己的脚。 燕驰把她翻来翻去,掂了一晚上烙饼,他睡不着,兴奋异常,精力旺盛,恐怖如斯。 谁能想到咖啡豆有这种效果,打死她也想不到。 第84章 咖啡饮子 小暑,茉莉吐芳,木槿花荣,林下青苔入书房,对坐夏风啜饮瓜瓤 。 三更的汴京城,才歇下,五更的灯火已亮起。 参加早朝的官员们,打着哈欠,骑着马,仆从打着灯笼,黑夜里一盏盏灯火,汇聚在皇城外的待漏院,等待上朝。 夏夜乘凉晚睡的朝廷官员们,强撑着精神在待漏院等待,困的睡眼朦胧。上早朝时,还得强打起精神,竖着耳朵。 也不知道谁带的头,让自己家的仆从去延和坊的香饮子铺,买一种叫冰咖啡的饮子,搭配铺子里在卖的各种时蔬鸡蛋卷、林檎山药饼、黄瓜虾仁饭团。 吃完这种朝食,个个年迈老臣跟打了鸡血似的亢奋,一个赛一个精神,在朝堂上吵的唾沫星子直飞,唇枪舌剑,你来我往。 以往站在后面打瞌睡摸鱼的大臣们,集体强行开机凑热闹。 二十岁出头的赵佣还饿着肚子上朝呢,这帮老臣却卷起来了,个个中气十足,声音嘹亮。 一打听,赶紧让内侍冯押班也去延和坊买几杯回来尝尝,这冰凉焦苦的滋味,提神、解腻、降火。好啊,朕陪你们一起卷。 这些朝食,青木尝过觉得很不错,新颖,于是让云初再整一个朝食食谱出来。 云初想想也是,那星巴克、肯德基早餐,不就是咖啡搭配厚蛋烧、卷饼嘛,让香饮子铺子卖咖啡,不过分吧?!很像一款新的草药饮子啊! 每天早上,燕驰的朝食都不一样,有时候是竹筒装的冰咖啡搭配油纸包好的林檎山药饼,有时候是南瓜山药羹搭配手抓饼肉末卷,还有胡萝卜鸡蛋卷配焦糖冰咖啡,走在朝食最前沿。 众人在待漏院等着,默默看在眼里,燕指挥成亲后,是不一样了哈,吃个朝食都能撒一把狗粮。 香饮子铺子把每旬朝食写出来,挂在铺子门口,甚至开启了预定朝食服务。 只要让仆从前一天来铺子里付过定钱,写下第二天要的朝食,铺子一早就派人送货到待漏院,保证鸡蛋卷饼还是热乎的,咖啡加冰不加冰随君选。 第93章 时间一长,雪娘掌握了朝中大人的喜好,枢密院的某大人爱喝冰咖啡搭配林檎山药饼,户部的某大人喜欢焦糖冰咖啡,官家喜欢黑咖啡搭配生菜虾仁鸡蛋卷。 众官员接过朝食后发现,怎么还有一份,却见冯押班出来。众人面面相觑,陛下的内侍,自然是取陛下的那一份喽。 一咖啡引发的朝廷内卷,命比咖啡还苦,日日盼休沐的心情更上一层楼。 云初知道朝廷的商法有防止垄断这一条,趁机献上咖啡豆,让燕驰去写上奏陛下的折子,在容州、钦州等南方地区种植咖啡,可以像福建路、两浙路榷茶一样,榷咖啡,在各个榷场卖给辽国、西夏。辽人喜欢喝牛乳,咖啡加牛乳,应该颇受欢迎。 燕驰一听,好像有点道理,为大宋赚辽人、西夏的钱财,还能支持军费,折子写的越发认真细致。 官家看了燕驰的折子,冰咖啡他也是尝过的,能给朝廷搞军费,再开心不过了。 既然是燕家发现的豆子,便下了一道圣旨,让燕援奉旨在广南种咖啡豆,兼提举京师榷货务,主管榷咖啡等事宜。 盐、铁、茶、钒、香药,咖啡即将成为朝廷的第六个钱袋子。不论是榷茶还是榷什么,都是个肥差。 咖啡豆从种植到烘培出熟豆子,要经过很多道工序,云初并没有那么多精力。 朝廷推广种植咖啡,到时候她的香饮子铺子直接采购咖啡豆,依然还是有利润。 燕驰发现他娘子这人,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很爱财,竟然舍得把咖啡豆种植贡献出来,想想那每年的榷茶税,可以供养西北边州三路军队。 云初羞赧低头道:“三郎,咖啡树从种植到开花,需要三年时间,才能结果,而且只能种植在岭南等湿热地区,二哥不正好在那边嘛。” 燕驰看着面上一副娇憨老实的云初,无语凝噎:“你这是让二哥替你种咖啡豆啊!” 云初顶着张老实巴交的脸,嘴上却狡辩道:“才不是呢,榷咖啡,朝廷有钱赚,军队有人养,农户种在山上赚点钱,二哥得一个榷货务,皆大欢喜嘛,怎么能只算我一个人占便宜呢。” 顿了片刻后,嘴角抽了一下道:“二哥那里现在也没打战,闲着也是闲着。雇佣广南各个部落种咖啡豆,二哥自己还能赚点回来呢。” 一个人的时间精力有限,若是跟胡椒、乳香等相比较,咖啡这种大众饮品,性价比不高,还是以胡椒等为主。 不过云初还是在空间内种了一亩咖啡树,等到长出咖啡樱桃,有空就采摘一些,没空就随它们吧,留着自己喝,供应给自己的香饮子铺。 “咖啡香醇,味道也还可以,就是略微苦涩了些。”燕驰喜欢荔枝这种甜的东西,别说他了,大宋几乎人人都喜甜,糖业发达,砂糖、白糖、糖霜、饴糖,就是价格有些贵。 “三郎,其实广南最适合种甘蔗了呢,那边的糖霜户专门种植甘蔗和制糖,比种地收益高,咖啡加入蔗糖,更好喝。”云初龇牙咧嘴的笑着道。 燕驰瞬间听明白了:“我会写信跟二哥说的,囤地雇人种植,等海船造好,顺便带些蔗糖回来。对了,兴化军培育出了好多新品种荔枝,进贡给陛下,我让人寻了些优良品种的树苗,跟随这批荔枝一起到,应该这几日要到了。” 东南沿海盛产荔枝远销日本、高丽、东南亚,乃至大食,所以极大的促进荔枝的生产和加工。 福建各地的荔枝种植大大增加,福州最多,泉漳知名度最高,而兴化军最为奇特。 漫山遍野荔枝树,一家荔枝专业户至少种植上万棵。 商人购买时,都是整林整园包买,在荔枝开花时就得付钱,不管产量、质量如何。 等到荔枝成熟时节,商人再来取货,从水路两路运往汴京、大辽、西夏、日本、大食等地。 荔枝户发明了各种荔枝加工法,什么“红盐法”、“出汗法”,制成荔枝脯、荔枝干、荔枝煎,远销海外。 云初闻言,喜不自禁:“你真是我爬山路上的拐杖,海上的明灯呀。” 燕驰看着他老实憨俏的娘子,胭脂水粉穿衣打扮不爱,就爱树杈子。 越奇怪稀少的树杈子,越能成为她的心尖尖。 对于她这种奇怪的喜好一直很包容,虽不能理解,但支持:“至于这么高兴嘛,几棵树杈子而已。” 树杈子?云初可不这么想,一颗荔枝九百文,一个小银饼一千文,这是摇钱树啊!长满小银饼的摇钱树!还有胡椒、乳香、苏合香,那都是生长小金饼的摇钱树。 云初一副跟你说,你也不明白的样子,心情倍好的翘首以待,哐哐哐,继续碾磨侧柏叶,制作新品药皂。 几日后,云初抱着二十棵荔枝果苗喜笑颜开,陈紫、十八娘各十棵。 陈紫就不必说了,三四十类荔枝,最上品的就是陈紫,富贵人家最喜欢,晚熟,香气清远,色泽鲜紫。 十八娘可是福建荔枝中的名贵品种,壳轻红,肉浓白,果核小,果肉香,苏轼写词赞它,“骨细肌香,恰是当年十八娘”。 种上,统统都种上,每天都跑去浇灌河水催长,今年暑气结束前,还能赶上开花结果,说不定能吃上陈紫和十八娘。 供给两个酒楼的荔枝,新鲜个大,几乎霸占了整个汴京市场,导致其他南方商人运到汴京的荔枝价格大减,利润没有,还亏钱。 今年的南方商人不再运送荔枝到汴京,而是改路,运到应天府或者大名府。 空间内两百棵“皱玉”荔枝,今年产量翻倍,保守估计八十万颗荔枝。挤走了别的荔枝商,其他的酒楼、果子行纷纷跑来周记花果铺预定荔枝果。 正好陈紫和十八娘可以接补市场空档,再种十亩地,各两百棵陈紫、十八娘。 云初自知,若不是有燕驰护着,燕家家生子去铺子里做伙计、掌柜,她根本就开不了那么多铺子。 那么多荔枝,供应给酒楼 ,却从来没人来查她的货物来源。 她两辈子攒起来,其实并没有多少经商经验,也不擅长跟官府、税吏、同行打交道,更不会管理伙计掌柜,这些人无一不是看在燕家的份上。 一想到凑齐一千万个藏品,把弟妹安置好,自己就跑路,份外觉得自己像个负心汉。 她反反复复的想一个问题,他愿意跟她走吗?答案是不会。 他在这里有权有势,家人朋友都在这里,怎么可能跟着她去千年以后,一个陌生未知、颠覆三观的地方。 但凡她坦诚说出来,八成被当成深井冰,要是交代出空间,搞不好被当成妖魔鬼怪。 何况,以她对燕驰的了解,平常他对她很纵容,甚至宠溺,可是一旦较真起来,心眼子多的跟蜂窝煤似的,很可能会把她圈禁起来,阻挠她跑路。 前几日,他带她去逛夜市,瓦子里的说书人讲了些临安西湖美景,云初很是向往。 随口跟燕驰提了几句临安寺庙、西湖龙井,结果他发疯了一晚上,近乎暴虐的堵着她的唇,折腾到子时,即使睡着了,也是铁臂一般箍紧了她。 等她早上醒来,睁眼看到的便是他暗沉如水的眸子,盯着她好一会才起床穿衣上朝去。 云初仔细回想,是曾经那句“汴京待腻了,就去临安,找个小郎君,日日恩爱。” 戳到他心眼子上了。 第85章 生辰烟花 大暑,蝉声切切,燎沉香,消溽暑。 周记香饮子铺先后上了冰镇莲花饮、西瓜饮、酸梅汤,雪娘她们几个大展身手。 上个月因咖啡饮子和早餐的搭配,铺子已经成了众位朝中大臣的朝食预定铺子,甚至有大臣派家仆来提意见,羊肉饼加进去呀,咖啡要加饴糖 什么?咖啡还有超大杯?!我要超大杯! 文太傅年纪大了,少喝一点啊,喝多了晚上睡不着呀,伤身,为了他老人家身体健康,不卖超大杯给他,拉进超大杯黑名单。 后话是这位三朝元老活到九十一岁。 虽是夏夜,但是云初的脚掌依然很凉,燕驰坐在榻上抱着她,斩金断玉的大手捂着她白净的双脚,给她当暖脚炉,偶尔说说趣事。 “三郎,马上就是你的生辰了,想好要什么生辰礼了吗?”去岁,他忙着筹办婚礼,她忙着挖草药、筹备嫁妆,以致于两人都忽略过去。 燕驰挑眉,石头开花,枯木逢春,娘子开窍,普大喜奔,但仔细一想,开了又没开,不然怎么会木木地来问,成亲快一年了,还不了解他的喜好。 “不拘什么,下个月我休沐,正好带你去山中寺庙避暑。”燕驰看着傻云初,很是疑惑,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一茬:“你最近怎么想到这个?” 能为什么呀,哄哄你,省的你发疯,受罪的还不是她。 云初一脸老实巴交的样子,她想不到什么好的生辰礼才开口问的,问完更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燕驰这人啥都不缺,光是好马都送了他两匹了。 第94章 “生辰嘛,以前我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她干脆闭上了眼睛,蹙眉苦思冥想起来。 燕驰看着她这副样子,目光停留在她皱起的两条眉毛上,有点想笑。 云初不太想去山中寺庙避暑,耽误她采摘荔枝,现在正是荔枝上市高峰期,冰镇甜爽的荔枝果,多少勋贵之家等着呢。 她每天早上卯时还要去延和坊送荔枝、鱼虾蟹鳖。 燕驰伸手抹平了她那两道蹙眉,指腹触到她如玉暖白的额头时。 云初睁开眼睛,抬头困惑的看了他一眼,伸个懒腰,找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睡觉。 每日下值归来,看着娇养的娘子在全神贯注地研制她的香皂、碾磨香料,抬头见他回来,明眸里荡起的欢喜,立刻放下手中东西,扑入他张开的怀抱。 陪着他说说一天的欢乐之事,捧着研制的新品饮子,献宝似的让他尝尝,缱绻甜蜜如在梦乡,胜过人间无数。 多少个夜晚,等她睡着了,温柔恬静地盯着她的脸,直到深沉睡意袭来。 开封城南郊十几里之外,香火鼎盛的玉清观,山泉清幽,树木高大,遮荫蔽日。 燕驰带着云初坐马车而来,一众仆从,早上出发,晌午才到。 从山脚远远望去,玉清观占地极广,山腰两侧的石壁上雕刻着图腾,观中古树参天,竹林成片,隐居求志者独乐。 也许是许愿灵验,玉清观常年热闹,马车络绎不绝,此时甚至隐隐有堵车之势,女眷香客不少,四处都是人,香烧的烟雾弥漫。 猿臂狼腰男子,一身梨花白圆领袍,金冠高束,下了马车,伸手扶着个晕乎乎还没睡醒的小娘子下车。 一身藕荷色镶银丝万福苏缎长裙,头上簪着燕驰新做的的羊脂白玉兰花簪,手上戴着白玉兰花纹玉镯,衬得整个人粉腮红润,顾盼生辉。 停在山寺脚下的一众路人,纷纷侧目望向这边。燕驰立即把帷帽戴在云初头上,他不喜欢云初被窥视,眼眸沉了又沉。 云初站在山脚下,就感觉到一股凉意扑面而来,清幽与热闹,出尘与入世,这个地方果然是避暑胜地。 观中住宿饮食,燕驰早就派人去安排好了,先去宿院。 来观中避暑、许愿的人多,所以需要至少提前三日预定宿间,每个宿院的价格又大不相同,最外头的宿院,每人每夜一贯钱,斋饭普通,风景铁定是看不到的。 好一点的宿院,每人每夜两贯钱,斋饭可选的也多一些,院中花草繁多,曲径通幽。 燕驰定的了尘园,一般留给皇亲国戚,或者勋贵重臣,需持拜帖递给观主,提前预约,观中好做准备。 景致最好,位置最佳的园子叫揽山园,专门留给皇室,每年只有皇室中人来了,才会开门。 燕驰喜欢清净,干脆包下一个了尘园,山泉潺潺,松涛阵阵,开窗远眺,俯瞰观中景色。 斋饭就更讲究了,甚至还有自己的小灶。 浴房中,竹筒搭成的架子,引导山泉入室,洗漱的香皂,甚至是檀香、乳香等香药皂。 最靠近山边的屋子,宽敞干净,里屋一张长榻,外屋书案、茶几、衣架等家具齐全。 长榻上的被褥枕头,一看就是晴心她们收拾好的。桌上还有些香炉经书、茶水、鲜果。 两口子一路过来,坐在马车内闷着出了不少汗,各自快速泡了个温水澡、绞干头发。 元琪已经摆好了道观的斋饭,凉拌黄瓜丝、东坡豆腐、翠缕冷淘、山家三脆、凉拌莼菜、凉拌瓠瓜丝,两碗玉叶羹,一碟子蜜饯樱桃和蜜饯金橘,一盘切好的西瓜,六个水蜜桃。 粥米小菜清爽开胃,瓜果时蔬都很新鲜,还带着丝丝凉意,一看就是井水浸过的。 两人吃饭都要靠在一起,欢儿她们三个, 已经见怪不怪了。若是哪天两口子面对面坐着吃饭,八成就是夫人无意戳到公子心眼子上了。 燕驰吃到很好吃的菜,很自然的直接夹了送到云初嘴边,云初也不扭捏,他喂一口,她就吃一口。 吃完午饭,云初有午睡的习惯,两人相拥而眠,山中清凉,盖上薄薄的衾被才不致于着凉。 前阵子,马不停蹄地采摘荔枝,两亩地的西瓜个个长到十几斤,搬的她腰酸背痛。收割了不少树脂香料,挖了好些紫苏、麦门冬,结结实实累了一阵子。 趁着出来避暑,干脆当成休整,放松歇息,这一个午觉,直接睡到了黄昏日落。 借着夕阳的余晖,两人牵着手在观中闲逛,一直逛到天黑才回到了尘园院子中。 明月高悬,清风吹散袅袅香火。 云初望着明月发呆,回过神后,才转头雀跃,满心欢喜地开口:“三郎,今日是你的生辰,我准备了二十五件生辰礼,以往每一年的生辰,今日我都给你补上,先看今年的生辰礼。” 燕驰一怔,不明所以。 却见山脚下的火柱“咻咻咻”接二连三,冲天而起,二十五簇富贵金花在玉清观的上空冉冉升起,千丝绽开,盛放出深紫朱红等诸般艳丽色彩,牡丹芍药幽兰桃李杏,簇拥于黛青夜空之上,倒映进山泉湖水中。 水色流光,千波粼粼,七彩流溢,花影人潮,喧闹惊诧。 烟花明辉千里,一袭月牙白衣裙的女子仰起憨俏下颌,斑斓色彩照亮女子双眸,空中变幻色彩极尽鲜妍,却不抵她眼中无尽流转的花火。 他没想到,云初会送他漫天烟花作为生辰礼,含笑伸开双臂,紧紧搂进怀里。 她抬头看他,花火映照之下,那双黑得让人诧异的双眸,一动不动死盯着她,瞬间就被扣住脖颈吻住。 他借着体型优势,都快把她揉碎了,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面门,吻得一次比一次野蛮粗暴。 云初挣扎着推他肩膀,嘴唇红肿,还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喃喃道:“还有呢,我还准备了另外二十四件,咱们进屋去看看好嘛” 燕驰知道她擅长种地,不管什么树苗果苗到了她手里,都能长的高大,硕果累累。 他今日才惊觉,她在他心田上埋下的种子,已经生长成了参天大树。 每一日的相处,都像树根扎进他心里,一寸光阴,一寸树根,悄声无息地扎满心田,肆意纵情生长着。 今日树梢上花朵绽放,迎风招展,花瓣温柔飘落,挠的他心醉。 这棵树连着他的命脉,悲欢喜乐都被她牵动着。 燕驰嘴角噙着笑意,她真是傻透了,这个时候,还在执着给他展示另外二十四件生辰礼,他这辈子有她这个人,就已经足够了。 “明天再看,今晚先办点正事。”他低头吻她,温柔又野蛮。 燕驰一手搂着云初腰间,一只手扶住她脖颈,滚烫的呼吸喷的她面上都是。 耳根都快冒出热气了,眼神像是要把她吞了。 云初其实只是照搬了现代男人追心爱女子的小手段,只是没想到,效果有些过头了。 欢儿瞧着烟花也放完了,这个点公子也该用饭了,跑来园子讨个示下,她好摆饭。 一进园子,就瞧见公子紧紧搂着夫人在啃,欢儿真是悔啊,恨不得原地消失。 公子那副嫌弃别人打扰他好事的眼神,冰的掉渣,恨不得结结实实揍她一顿,都快炸毛了。 她望望天空,转个身跑了,顺带把不远处的晴心、元琪一起带走。 “水烧好了吗?”欢儿问她两。 “自然,咱们府上一惯天黑就烧水,又不是头一天来伺候”晴心说着,瞬间就明白了,“备了两大浴桶。” “饭菜一时半会估计不会吃,放灶上温着。再烧一大桶热水备着。”欢儿声音放低了些。 元琪倒抽一口凉气,“哦”了一声,又看了一眼了尘园院门,悠悠叹道:“公子真的是夫人不容易啊。” 三人借着风高月圆,齐齐转身跑了。 而在附近位置稍高的揽山园,玄色窄袖袍男子负手而立于一隅,深深注视着相拥的两道白色身影。 刚才那些话语,他听的一清二楚,白袍男子的身形,他再熟悉不过。 就连他身旁站着的禁军指挥使燕辰也发现了,默默抬头望夜空,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 御前必备技能,非礼勿听,非礼勿视,装傻充愣。 今日官家微服私访玉清观,瞧着官家冷眼旁观这一幕大戏。那了尘园中的男子,再加上今日生辰,是三弟无疑了。 燕辰尴尬到抠出一亩地出来,好巧啊。 第86章 雨夜刺杀 雷声千嶂落,雨色万峰来。 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搅了玉清观的清净,却无法阻止香客们步履匆忙。 观内袅袅焚香,山中水雾缭绕,如梦如幻,似世间幽境。 暴雨中,一个人影大步走来,穿过拱桥,奔向观前。 虽然有雨伞遮挡着,雨势太大,燕辰的衣服下摆很快湿透,玉清观飘着的香火的味道,借着雨汽弥漫开来。 第95章 他的心情沉重,带着苦涩,一手摁住银刀,一手捏紧伞柄,官家这次一来为祈雨,二来为即将开打的西夏拓边祈福。 一旦跟西夏开打,就是不死不休。 前提依然是军费,封桩库已经积攒了六千万贯,但是这只够西北三路军一年的军费,若不能速战速决,只会陷入困境。 除非后续能拿出更多军费,军费只能从老百姓身上刮出来。 新党跟旧党在朝堂上明争暗斗,新党为了自己的政治资本,唆使官家北伐,恢复熙丰变法。 官家也知道新党三巨头之间内斗,将自己的利益和退路都安排妥帖了,才难得一致的站到一起。 蔡元度在西夏边境派遣了间谍,进行一系列引起冲突的活动。 章相明面上激进,熙河等西北边州四路,都是他的人。 曾相就中和平静很多了,可是暗地里也插了不少人在西北军。 去年冬,发霉军粮案和贪污军饷白银三十万两,被按在一个小将头上,真是见了鬼。 燕辰生的高大强壮,一身常服,刚走到大殿前,正要往里走,却迎头碰见苗授,神色阴暗,被拦住。 苗授叹口气道:“陛下上香参拜,观主在里面陪同。” 燕辰蹙眉道:“这都小半个时辰了,有这么多话要说吗?” 苗授沉默片刻,低声道:“昔年宋夏永乐城之战,数万宋军、十数万民夫丧命。陛下若要重启宋夏之战,不得不有个天命之说。” 燕辰怎能不知那场大屠杀,大宋自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凄惨败绩,高梁河之战、澶渊之战、三川口和好水之战,都无法与之相比较。 先帝因此事,沉疴数年,久久不能释怀,酿成大病,英年早逝。 官家九岁在先帝灵柩前继位,高太后摄政,司马相公一度提议要把好不容易打下来的西夏土地还给西夏,官家多年隐忍。 先帝使用过的一张破旧书桌,官家都舍不得扔,而高太后摄政下的朝廷,却废弃先帝一手创建的新法,说那是害民之法,否定先帝一生功绩,父控毒唯的年幼天子怎能不恨。 殿外电闪雷鸣,大雨倾泻而下,两人站在殿前,犹如两尊雨夜杀神。 苗授看着漫天大雨,转而开口道:“燕驰怎么突然来玉清观?” 燕辰很无语,他家三弟自从成亲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一到下值就往春明坊跑,片刻都不耽搁。 上次聚一起喝酒,还是燕辰归来的宴席上。一到休沐,就拉着他家娘子逛大相国寺、近郊跑马。 多少年了,不成亲,拒绝多少人家,就得罪多少。一成亲,两口子整的跟连体婴儿似的。 燕辰眯着眼睛,若有所思,片刻后才回道:“臭小子,八成是带着他娘子来避暑,他现在就这点出息。” 苗授毕竟年长很多,年龄比燕逢臣还略长几岁,笑了笑,孩子长大了,半点不由父兄。 天边一道道长龙似的闪电,风如拔山怒,雨如决河堤。 来来往往的马车,在山脚下排成长队,溅起的泥点子,惹来不少摩擦怒骂。 一众香客,手持油纸伞,拎着盖着油纸的竹篮,迈步登上阶梯。 从牛马车上下来几个勋贵富户,后面跟着的女使婆子们,皆头戴青色箬笠,身披绿色蓑衣。 再后面均是几个粗壮汉子, 箬笠蓑衣掩饰着,但是看身形和步伐,都是练家子,富贵人家的女眷出门,雇佣近卫,实属见怪不怪。 “这么大的雨天,香客怎么这么多。”一路过的道童跟另一个小道童说着。 “咳,还不是咱们玉清观许愿灵验,这一许、一还,人就更多了。”另一小童回道,但是伸着脖子往山脚下一看,乌泱乌泱的全是往观内涌入的蓑衣身影,分不清男女,往后退了两步,省的大雨沾湿道袍。 “就是晴天,也没这么多香客啊,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小道童呐呐自言自语:“不过,香客多了也好,月底,观主给咱们加餐。” 燕辰耳力很好,听着他俩的话语,往前跨出一步,看了眼阶梯上,正在缓慢往上涌的人群。 正值一道闪电劈在当头,照得整个大地亮堂,那人群中,蓑衣之下偶然露出的刀光,更是晃得燕辰心头猛跳,那不是普通香客,不及多想,猛然大声疾呼:“来人!护驾!有刺客!” 燕辰转身直奔大殿之中,话音刚落,便见观主从道袍袖中拿出一把匕首,往赵佣那边向前冲了两步,直捅官家心脏。 燕辰一把拉过赵佣,将他护在身后,直退入侍卫军中。 苗授已经和观主斗了几个回合,从大殿后的陆续涌出披着蓑衣的壮汉,开始只有几十个。 片刻后,燕辰一回首,殿外黑压压往这边涌来的竟然都是刺客,至少有上百人。 燕辰挥手,身后十几个禁军横在刺客面前,死死护住身后的官家。 “快,放信号,让山脚下的禁军来支援!”一名禁军汉子,跃入雨中,翻上屋顶,点燃手中一管事物,嗖的一声,空中炸出一朵赤红烟花。 驻扎在山脚下的禁军军营,全员提刀冒雨直往台阶上冲。 大雨中,远方传来女眷的尖叫声,“杀人啦!快跑!” 苗授手中的银刀,直接砍向被燕辰踢过来的刺客,那人手中剑气纵横,苗授毕竟在西北实打实打过硬仗,出手如闪电,直攻要害,一丝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燕辰手上精光闪烁,银刀翻飞不断,将一高手逼退在殿门外,雨花飞溅,贴身厮杀,燕辰几个回合,已将那刺客手中弯刀劈飞。 越来越多的蓑衣刺客涌入殿内,丝毫不恋战,目标明确,直奔赵佣所在的西角。 一排刺客身子下蹲,每人手臂上都绑着一台精巧的袖弩,二十几声哧哧哧,二十多枝精铁利矢,直往赵佣面门急射而去。 一众禁军护驾,挥刀拦截,燕辰不及多想,挥刀击落两三根箭矢,一根贴过赵佣耳垂而过,擦破皮肉。 苗授眼睁睁看着余下的四五支箭矢急啸而去,十几名禁军反应不及,有的身上已经中了箭矢,倒地而亡。 一道剑光当空劈下,发出一声脆响,那些箭矢半途失力,被拦腰劈下,坠落在地,有的箭头直戳到赵佣脚前,精铁泛着光。 苗授定睛一看,燕驰这臭小子竟然赶来了,这个时候不护着他心肝娘子,跑来救驾,算他有点良心。 三人连着余下的禁军,一路开杀。 这批刺客,男女都有,四名女刺客,专攻燕驰,杀招毒辣,连退几步之后,一女子竟然狂笑着道:“燕指挥,西北故人,多年不见,一见面还是如此冷漠,真是让奴家伤心不已啊。” 场上众人皆是身形一滞,燕驰面色黑沉,手下丝毫不带手软,杀招接二连三攻过去。 另一女子捂嘴偷笑:“阿姐,都啥时候了,你还想着男人呀。大宋官家皮囊也不错啊,待我抓回去,当姐夫。” “去去去,我可不喜欢文弱书生,没劲。”那名声称故人的女子娇笑道。 赵佣被观主的匕首划伤了肩膀,此刻血液渗透了左肩,衣料刮着伤口,听着刺客的狂妄之词,冷戾道:“给朕活捉!” 四名女刺客眼看山脚下的禁军即将赶到,连续后退,翻上屋顶,伸手就将身上的褙子除去扔掉。 电闪雷鸣间,四人身上贴身的西夏服饰花纹,众人看的分明。 大雨打湿,身形纤瘦,却玲珑凹凸有致,虽看不清面盘,却也是娇花四朵。 众人皆是愣了愣,屏住了呼吸。 “大宋官家已经中了毒,没多少日子可活了!撤!”连退三四步后,啪的一下撑开特制的皮革雨伞,四人借着雨伞撑开的风力,往山脚下滑翔而去。 燕辰愣住,数息之后,他想起,拉过官家的瞬间,擦过匕首,大声疾呼:“钱太医!” 苗授和燕驰相互看了一眼,立马带着人追剿剩下的刺客。 黑压压的夜空中,两只海东青在天边盘旋着,一边唳叫,似在等候命令。 云初站在院中屋檐下,微微抬头,吹响急促口哨,天边的海东青似乎听懂了命令,一个箭冲,撞向滑翔的雨伞,却听那女刺客惊叫了一声,直直坠落摔了下去。 燕驰和苗授均是一怔,派人去抓活口。 燕驰腹诽,那两只海东青,瞧着怎么有点眼熟。 欢儿紧握双刀,站在云初身旁,看着跟破风筝一样摇摆,最后直愣愣往地上戳的一个个刺客,这么高摔下去,不死也残废了。 再看看身边一脸老实巴交的夫人,欢儿嘴角一阵抽搐,扮猪吃老虎的夫人。 燕驰指挥禁军收拾现场,收集箭矢,活捉了几名刺客,当下就抓住关押起来。 苗授亲自带了人去山脚下,准备活捉那四名女刺客,抬回来的却是三具女尸,摔断骨头之外,均是一剑封喉而亡。 身上剥出的衣裳、刀具,均是西夏标记,能有这般身手的女子,恐怕只有西夏小梁太后身边的护卫。 第96章 燕辰守在御前,赵佣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燕家的好日子也到头了,焦急的试图从太医脸色中得到答案:“钱太医,陛下的伤势如何?” 第87章 任务升级 钱太医拔出金针后,写了副药方,看了眼陷入昏迷高烧的赵佣,走出殿外后,四处扫了几眼。 燕辰明白,立马挥手让近卫撤出去。 “我已经控制住了毒性扩散,待陛下喝完药之后,毒性可解。”钱太医顿了顿,缓缓道:“只是会留下一些余毒,要彻底拔除余毒,非药石一项可拔,还需要配合药浴、针灸,缓缓图之。” 燕辰还未松口气,盯着钱太医,似乎还有话未说完,“钱太医,您是不是还有话要交待。” “陛下本来就身子弱一些,而且现在还没有子嗣,若是让人知道陛下中毒,恐怕朝中要掀起风雨了。”钱太医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燕辰。 燕辰一副恭敬敦厚的样子:“太医说的是,今日之事,禁军自然都把嘴巴闭上,在场者除了禁军,还有不少香客,恐怕难以封锁消息。等官家醒来,我等再听官家安排吧。” 燕驰拷打完刺客,拿着供词回来,全部口供都指向西夏小梁太后。 玉清观的观主倒是硬气的直接承认,无人指使,他的九族早就死在了宋夏永乐城之战。 三人面面相觑,全都有一个问题萦绕在心头,此次陛下私访玉清观,只有燕辰和苗授,以及带领的侍卫亲军知道,就连休沐的燕驰都不知道,怎么会走漏风声。 小梁太后就算有心刺杀,可是她远在西夏,谁给她递的消息,谋划这场刺杀。 答案呼之欲出——侍卫亲军出了内鬼 。 出了这样的祸事,燕苗两家很难独善其身,护驾不利,负荆请罪。 翌日一早,雨过天晴,山谷中的雾气很快散去。 大雨把台阶上的血腥冲洗的干干净净,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赵佣醒来,已是次日晌午,垂眸看了一眼跪着的三名指挥使,冷声道:“都看到了吧,朕还未对西夏动手,小梁太后就急不可耐地来取朕的性命。” “臣有罪,护驾不利,请陛下责罚!” 赵佣眸色深沉,“都起来说话吧。燕驰,此番你救驾有功,朕命你为雄州管内观察使、持节雄州诸军事、雄州刺史,兼知霸州军州事、兼管内劝农使,牵制契丹人对西夏的支援,利用两个榷场,赚些军费支援西北三路军。” 燕驰怔住,还是没躲过,虽说西边开战,北边便不会有动作,可是毕竟是边州,对于云初来说,不安全。 无论如何,他不能置她于危险之中,可是留她一人在汴京,他也不放心。 这个调令直戳他心口,左右为难。 赵佣并没有因伤势,在玉清观耽搁太久,下午便动身回了皇城大内。 燕驰领着云初回家,路上两人在马车内,就商量了起来。 他嗓音有些低沉:“你还是留在汴京吧,至少这里安全些。” 云初低头不说话,几息之后,抬起头来,发着呆,眼神清澈无辜,看着就好欺负。 看她这副样子,燕驰哪里舍得把她留在汴京,若是被人欺负了,他又不在身边,简直心痛如绞。 云初只是在思考,官家下令立秋出发去雄州,她还有二十天时间,要囤哪些货物去雄州,汴京这边的铺子,要储备哪些货物。 “皱玉”荔枝,今年已摘果八十万颗,还有几棵荔枝树留着,收入七十二万贯,这一大笔钱,走之前全部拿去采购漆器、瓷器、首饰。 几个月连续卖出北珠八百颗,五十三万贯,这笔钱兑换成小金饼。 她已经决定了,多攒些藏品,需要很多钱。 燕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心中已经做了决定,让他忍受一年半载的分离,是可忍孰不可忍, 回去就多调些亲兵奔赴雄州,专门护在她身侧。 云初见燕驰还等着他说话,雄心壮志道:“去雄州,我要去做大买卖!” 驾着马车的舒阳,手中的缰绳都抖了三抖,夫人呀,财迷,绝对是个财迷,要钱不要命那种。 欢儿也听见了,抿嘴想笑,硬是憋了回去。 满汴京勋贵之家的女眷,没有一个想去边州生活的,哪怕是前几年新设立的泉州市舶司,油水肥的谁人不知,可是提举大人家的女眷一个都不想去。 不论哪座城,都没有汴京繁华,在汴京多快活呀,春夏秋冬变着花样玩,天南地北的吃食玩物,什么都能买到。 只要不傻,断然不会离开汴京。夫人竟然说要去雄州做大买卖,公子八成要气疯了。 燕驰脸都白了,合着就他一个人舍不得,她真是没心没肺,满脑子都是铺子铺子赚钱赚钱。 云初看了眼燕驰难看的脸色,立即反应过来了,呐呐道:“我的意思是说,三郎去哪,我就去哪,陛下不是说让你去赚些军费嘛,我自然也要助三郎一臂之力。” 燕驰扶了扶额角,他又不是头一天认识她,怎么不知道她一门心思放在铺子上,“呵,你就老实待在汴京吧。” “那也成吧。” 燕驰猛然抬头,眼眸黑沉:“你相公一去边州就是一年半载,你不跟着去?” 云初郁闷了,不是你说让我待在汴京的嘛,不去,你又这个气疯了的样子,怎么那么难伺候。 毁灭吧,男人的心思真难猜,反正她躺平了。 云初怔住,低头瓮声瓮气道:“那你看着办吧,反正我都成。” 燕驰沉沉闭上眼,都是他自己惯的。 欢儿听的憋不住笑了出来,夫人是个会气人的。 只听云初暗搓搓闷声道:“以后,不论我去哪,你是不是也得跟着我走?” 燕驰没好气的撇了她一眼:“自然是!” 云初嘴角挑起一丝冷诮的弧度:“这可是你说的哦!” 经过玉清观刺杀一事之后,朝廷上下一致唾骂西夏不讲武德,甚至向辽国国主递交了国书,那意思就是,它西夏不仁不义,刺杀我国陛下,你大辽多年跟我国称兄道弟,大辽你是不是也得派兵去揍西夏一顿。 师出有名,舆论哗然。 经过此事,朝堂上的旧党都闭嘴了,谁敢跳出来反对攻打西夏,都会被质疑,你不是对陛下不忠,勾结党项人。 台谏的乌鸦们,个个摩拳擦掌,就等着出头鸟蹦出来,火力全开。 燕驰抓的那几个刺杀活口,还关在殿前司地下监牢里呢。谁都不想被攀咬一口,这可是诛九族的重罪。 平常几个老臣、士大夫站在朝堂上提反对意见,争论几句,反正老赵家祖训不杀士大夫,刚正直谏,还能得一个美名。 可是刺杀官家这种事,实质就不一样了,谁敢沾边。殿前司和开封府正愁的到处找勾结西夏的凶手呢。 殿帅燕逢臣都出山了,回来镇守皇城,都说殿帅为人宽厚豁达,但是威严的气势,多年久经沙场浸出的杀气,却是怎么也遮挡不住的。 只是燕驰心中有些疑惑,官家去玉清观祈福,怎么会带着御医,这么巧? 夏末,大雨时行。 燕驰这段时间格外忙碌,配合燕辰和苗授,抓侍卫亲军中的内鬼。 军中事务积压如山,河北东路大军的粮草、冬衣、药品、铠甲,运送物资的民夫、牛马,禁军校场操练,大名府修建用于存储粮草的城堡。 云初看燕驰忙碌的有点上火,以莲花瓣、莲叶、莲子心为原料,沸水冲饮,淡淡莲花香,一碗莲花饮,解了他心头的闷火。 又做了道夏日家常菜,西瓜鸭,挖掉西瓜瓤,鸭子放在西瓜皮中蒸煮,腴美清香。 两口子又和好如初,其实燕驰也不舍得生她的气。 云初转身就投入到搞藏品大业中去,拿着卖荔枝和北珠的一百二十五万贯,买了八十万只汝瓷、龙泉黑瓷、定窑白瓷、福州建盏,十万个漆器,一万个黄花梨家具,制墨名家潘谷的墨一万枚,花费五万贯,剩下的一百二十万贯,全都兑换成小金饼。 再加上书坊三班倒印刷出的书籍三百二十万卷,四月初从李旌那里买的瓷器八十万只,空间内的藏品达到九百六十二万件,距离一千万件藏品,还剩下三十八万件。 云初很激动,快了,再攒点路费,就可以回现代了,怀念爸妈,还有手机空调。 她都想好了,先把欠下的两百万外债还了,再给父母买一套房,回老家,继续种地,经营水果店、中药店,攒点积蓄给父母养老,想想都让她激动。 可是,青木苏叶百薇竹沥,他们怎么办,年龄小,那十个铺子、宅子、庄子,能守得住吗?丢下他们,她一辈子内心不安。 她连续几日盯着燕驰沉思,若是她跑了,他怎么办? 毕竟这厮肩宽腿长,肌肉精壮,还长着一张迷惑众生的脸,一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 更何况对她很不错,她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她也是人,好色又怎么了? 第97章 苦点累点,收几个家人回去,再打包一个不错的男人回去,好像也行吧? “大户,我想带人回现代。”云初进入空间,站在大宅厅堂中,对着古籍说话。 “每人一千万件藏品,十岁以下半价,不还价,童叟无欺,写下对方的名字即可。”古籍显示。 云初定了定神,翻到签约那一页,毫不犹豫地写下周青木、周苏叶、周百薇、周竹沥。她知道,她的弟弟妹妹们一定会跟着她走。 至于燕驰,她心底还是有些拿不准,咂摸出自己有一丝人贩子的味道。 先写下了他的名字,至于愿不愿意跟她去现代,到时候由他自己选择。 做完这一切,她直接欠了大户五千三十八万件藏品。 欠太多了,心好痛,比买房欠银行贷款还沉重。 云初不死心,开始跟大户讨价还价,毕竟她一个做买卖的,讨价还价已经深入头脑:“大户,这么多藏品,你就没有点升级服务吗?” “也不是没有,等你送来的藏品达到一千万件时,赠送一个小型海洋牧场 。” 云初眉毛扬了扬,“万一,我是说万一,我掉进海里淹死,或者被鱼虾攻击死掉,怎么办?” “不会的,当藏品达到一千万件,您就是空间尊贵的主人,可以在水底呼吸,自带隔水光罩,所有生物不会攻击您的,本宅也会成为您忠实的仆人。” 嚯,这就开始成为“您”了。 云初苦涩,一脸嫌弃的看了一眼古籍,海洋牧场到底能拿来干嘛?看起来有点鸡肋啊! 到时候再看看吧,实在不行抓两只龙虾自己吃。 哦忘了,可能连龙虾都吃不到。 得买到大龙虾,丢进海洋牧场,养殖一段时间后,再去潜水打捞,才能吃到。 第88章 高度备货 自古以来,种田经商的人,谁都不喜欢打战,云初也不例外。 一打战,地里的青苗等不到收割那日,种地人一年的努力都白费了,商人也没法正常买卖货物,积压在手里。 跟西夏打了这么多年,斩首每次都是几千人头。不论战与和,西北每路的军费都要两千万贯上下。 气候进入小冰期,天灾不断,暴雪干旱瘟疫,好好的地,收成也不好。 幸好辽国内忧外患,高层享受腐败,西边有西夏人虎视眈眈,北边深山里的生女真正在快速崛起,和南边的大宋,尽量谨慎小心的保持和睦友好关系。 这次燕驰即将前往的雄州,是最前沿、最敏感的雄藩大镇,地位远高于一般州城。 此处设置了河北缘边安抚使司,辽入宋第一站,负责外事接待的白沟驿规格极高,馆舍豪华,戒备森严,士兵把守。 每年宋辽两国互访名目繁多,贺正旦、贺生辰、新皇登基、祭吊、通报重大政事、战事胜利。就连岁币交割,也在这里。 甚至在熙宁七年,朝廷因怕辽国奸细扰乱登州的稳定和安宁,下令直接关闭了登州港,贸易南移到密州,元祐三年设置密州市舶司。 总之,雄州、霸州、登州等边州交界地,来往人员复杂,全是鱼龙混杂的地方。 云初对此知道的并不多,只关心她的小买卖。 天塌下来,有燕驰给她顶着。鱼龙混杂,有燕驰去扫清障碍。 一个安逸的心安理得,一个心甘情愿的提前布局,好的感情总是要互相亏欠。 头等重要大事,就是抽调合适的人员,一同前往雄州。 从香药铺等九个铺子抽调熟手伙计、储备的掌柜,到时候在雄州开周记铺子分号,头疼的是她缺一个能够统管这些铺子的掌柜。 雄州毕竟是边州,掌柜不仅要会管铺子、看账本,最好还得会辽语。 青木得留在汴京,照顾弟弟妹妹们和庄子铺子。 日本、高丽对大宋的书籍非常偏爱,但是因朝廷对于书籍出口有诸多限制,为了一本《册府元龟》,朝廷政策几次变动,所以云初干脆不去踩红线,书坊人员一个都没动。 进入高度备货状态,让清风楼的黄掌柜采买大量糯米、梗米、大麦,加曲在瓮中酿七天,再用甑蒸取,古法蒸馏出正宗白酒,酒清如水,味道却醇厚辛辣。 定制的定窑白瓷酒罐,配上油纸红布麦穗包装,看上去就很高端大气。 准备了八千角酒,每角售价五百文,几乎塞满周宅北院。辽国勋贵们,你们爱的“君子笑”白酒即将到达雄州。 另外储备了两名酿酒师傅和厨子,采购了一大堆酿酒工具,备着在雄州开酒肆。 船只载着白酒、其他货物进入白沟河,再进入渤海湾,销往辽国其他地方、高丽、日本,拥抱大航海时代。 人参、三七、赤灵芝、甘草,这四味药材,云初之前就囤了很多,足够生药铺子卖一年。 香饮子铺子的咖啡豆,直接从大食胡商那边采购,签订了采购协议。 基本上咖啡豆按照中等散茶的价格,每斤两百文,可以出十杯咖啡,一杯售价三十五文,再搭配鸡蛋卷等朝食,利润也还行。 汴京城很多香饮子铺也想售卖咖啡,起初不知烘培方法,但是能在汴京城开铺子的总能摸索出门道,各家都开始售卖咖啡。 云初也不担心,反而认为是好事,说明汴京老百姓认可咖啡。 去雄州之前,教雪娘她们用井水冷萃咖啡液,加入各种鲜榨果汁,黄杏冰咖、林檎冰咖、葡萄冰咖、桃子冰咖 景福园和庶人园出产的西瓜、水蜜桃等瓜果,茉莉、栀子等花卉,稳定的供给花果铺,供应链稳定,收入颇丰。 药妆铺子生产了大量新款香皂,分为洁面皂、洗发皂、沐浴皂三个系列,侧柏首乌洗发皂、雪松首乌洗发皂、茯苓甘草皂、苦参净螨皂、冬蜜七子洁面皂、平安艾草沐浴皂、苏合香洁面皂。 主打一个闲着没事就开发新皂,做出来自己和身边人先试用,很像开发测试。 景福园的农户采摘年初种植的迷迭香,云初和苏叶一起制成迷迭香精油、纯露、香膏、洗面皂。 春天一同种下的侧柏和木樨,作为后续原材料,等待进入制作新品药妆。 苏合香、檀香、白笃耨、安息香、龙脑、没药等树脂香,陆续进入香药铺销售,零成本,却都是名贵香药,扣去铺子商税和人员费用,利润嘎嘎高。 尤其是白笃耨刚开始流行时,每两二百贯,后来进口的多一些,每两八十贯。 在树的伤口处安装了葫芦瓢,溢出的树脂掉入葫芦瓢,就跟捡鸡蛋一样,去收割或者捡葫芦瓢里的树脂,攒满一个又一个大瓷罐。 一个海商一次贩运香药常达十万斤,价值十万贯。来泉州的大食胡商贩运乳香三十万斤,纲首蔡景芳招诱船舶。 三佛齐朝贡,携带的乳香九万一千五百斤,一百二十万缗,合每斤十三贯多。还有胡椒一万多斤,檀香一万多斤,象牙四千多斤,珍珠一百两。 相对于这些海商,云初自己攒下的香药,统共一万两千斤,只能算毛毛雨。 好在积攒的白笃耨两千斤,按照每斤十六两,每两八十贯,两百五十六万贯。 出发前,全部搬进香药铺的仓库里,留在汴京,以作未来销售。 唯有乳香不能在汴京销售,每家香药铺都要去管理香药的京城榷货务批发,再卖给老百姓。 若是被查出在汴京售卖乳香,却没有京城榷货务的采购记录,燕驰都保不住她。 云初自己攒了三千斤乳香,只等到了雄州榷场售卖。 宋辽经过百年的磨合,在榷场,双方交易的商品基本上确定,宋以茶叶、香药、犀象、苏木、缯帛、漆器、瓷器、杭稻为主,辽国以羊、马、驼、镔铁刀、北珠为主。 也就是说,以上的这些商品都是买卖自由,不榷茶、香药等,只要交税就行,通常百分之十。 空间内各两百棵陈紫和十八娘荔枝树,浇灌河水最多的那一批,已经陆续成熟,赶在立秋出发前,全部采摘下来。 剥开红壳,白绡裹着水晶果肉,咬上一口,口腔内果汁四溅。 最新款上市,当然要给燕驰安排,怕他吃多了上火,每次都把新鲜荔枝去皮浸入淡盐水中,放在水井之中冰一下,还可以醒脾消滞。 等到燕驰下值,到家第一口就能吃上冰凉新品荔枝。 厨娘从福建厨子那里学了一道荔枝排骨,排骨焯水,炒出糖色,每一面都裹上枣红色,放入葱姜八角桂皮炒出 香味,加水焖煮,放入荔枝。 排骨吸收荔枝果香,果香肉香浓郁、酥烂入味、鲜甜多汁,香的燕驰暮食都多吃了一碗。 锦帛铺子不用担心,三月种下的四百亩棉花,一共产出十六万斤棉花,三百多亩桑树,养蚕织丝,纺织出各种花样的宋锦,这些都足够支撑锦帛铺子一年的销售。 冠子铺的主打产品是北珠,云初留给青木两万颗,留着慢慢卖。 第98章 没有保险箱,云初请铁匠专门打了一只沉重大铁箱,内设置四层,周家兄妹手上的四把钥匙全聚齐,才能开箱。 五六七三个月,扣除荔枝和北珠,十个铺子经营的利润加在一起有六十五贯,大头利润在生药、香药、药妆上面。 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云初却很粗鄙的认为,兜里有钱气自华,钱是穷人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去寺庙拜神,她直奔财神殿,无比虔诚。 上辈子父母为了给她治病,挨家挨户的跟亲戚借钱,看人脸色。 四十万贯留给青木备着用,自己带走二十五万贯,到雄州开铺子得有资本。 云初给燕家和周家,每个人都送了一匹西域良马、一只海东青,甚至准备了远在广南的二哥燕援的那一份,方便及时通信。 这波操作,让种雨凝和章姝震惊的合不拢嘴,十匹马,十只海东青,大相国寺门口在卖的海东青,每只一千贯,一出手就是一万多贯。 燕齐、燕砺、燕翰非常开心,连燕慈和燕斐都有份。 惊呆回汴京不久的燕辰,直问自家娘子种雨凝:“三弟妹,一直这么大方?” 种雨凝回道:“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还没进门就送了三十年人参十支,荔枝都是一筐一筐送来,当年汴京还没有西瓜时,咱们府上就已经吃上了。一万斤三七和甘草,没进嫁妆单子,直接送了三弟。刚入冬就送了整车的棉被、棉夹衣过来。但凡有啥好的,一准送过来。你看,这是刚上市的陈紫和十八娘荔枝,两个月前,兴化军上贡给宫里的,估计也就这么大。” 燕辰沉默了片刻后,问道:“齐儿最近怎么总往周宅跑?” “咳,齐儿不当值时,就跑去找青木一起训海东青呢,也是奇了怪了,齐儿说,那些海东青都听青木的,根据口哨长短,每一个指令它们都听的懂,可乖顺了。”种雨凝漫不经心回道,剥了个陈紫递给燕辰。 高强度的劳作,导致云初的体重下降的厉害。为了不让燕驰发现她的体重下降,每天都吃很多,加餐。 用骨架熬汤、文火慢炖的榛鸡,成为云初首选的进补鸡汤,野味中的上品,称得上是东北第一汤。 放入蘑菇和木耳,再加点葱段和蒜瓣提提味。 榛鸡汤熬好,掀开锅盖,汤色白嫩,水脂交融,浓郁的香气扑满整个燕宅。 燕驰白天不在家时,云初没那么多规矩,自己动手熬鸡汤,带着欢儿她们三个围着铁锅喝鸡汤,鲜香无比。 整了一个升级版本,放入赤灵芝和人参,鸡肉嫩、滑、香,喝一口鸡汤,全身毛孔都被熨妥帖。 趁热乎,送往延和坊周宅,全都补补,每人一陶罐榛鸡汤,补的青木看到鸡汤都发怵,忒补了。 “阿姐,宠物铺的猫粮狗粮已经囤了很多,庶人园养的六千对观赏鸟,如果没卖完,冬天就让它们住在园子的冯家老宅里,冻不死。前阵子,在园子里割了不少蜂蜜呢。”青木说。 云初点头:“庄子、铺子的事,我倒是不担心,就是担心你们四个,你们姐夫安排了四个贴身侍卫,要是有事就直接去找殿帅,海东青传信给我,飞到雄州只需要两三天。” 竹沥瞪着大眼睛:“这么快啊。阿姐,你跟姐夫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云初思索了一会,叹口气:“估计一年半载吧,要看西夏那边打战打的怎么样,等你们姐夫有探亲假的时候,会回来。若是时间长了,你们愿意离开汴京,跟着我走吗?” 四人大眼瞪小眼,阿姐似乎话里有话。 “阿姐去哪,我就去哪,赞宝也带上。”百薇开心笑着道。 “嗯,我也是,走到哪,我就继续开生药铺。”竹沥跟着庄平安学了一年制药丸、记账、管理铺子,基本上已经熟练。 “记得提前说哦,我得把庄子、宅子、铺子,都处理好。”青木考虑的多一些。 “阿姐,你不会是想去临安吧?”苏叶皱眉问。 云初摇头:“不一定,我是说万一,能在汴京待着也是不错的。”还要凑五千零三十八万件藏品,能不能凑出来,她心里也没底。目前看来,物美价廉的只有瓷器和书籍。 带你们穿越千年,拥抱新时代。 第89章 黑色黄金 大雨时行,春明坊燕宅,外檐下灯笼随风摇摆,书房内铜香炉里白笃耨已燃尽,香气清远,自带山林的静谧与悠远。 每天的时间都很短暂,云初有很多事要做,汴京十个铺子的货物储备基本上已完成,可是去雄州榷场交易的货物,只储备了一部分。 海东青生了一代又一代,生到现在,大大小小的海东青三百多只,每只成年鹰都能吃一只六斤肥兔子,云初望着掉落一地兔皮,无语凝噎。 别人养猫养狗,雅称“铲屎官”。她养海东青,天天捡兔皮,否则就会掉在地上腐烂直至发臭。 等到了雄州榷场,先卖两百只成年海东青。 若是不卖,等一百多只海东青幼鸟长大后,三百多只成年海东青,一窝蛋六七个,一千多只海东青幼鸟,只会给她留下一地的兔皮。 差不多是时候,得给兔子们一个生息繁衍的缓冲时间。 眼看立秋将至,经过一年多繁殖,马匹、梅花鹿都生下不少幼崽,两百匹成年马、三百头梅花鹿、乌鸡和榛鸡各三千只,鲥鱼、鳜鱼、鲈鱼各三千条,甲鱼五千只,全部送入庶人园。 加上春天养在庶人园的那些,整个秋冬季,供应清风楼、生鲜铺的货物,量大丰富。 每天燕驰卯时前出门,云初洗漱饭闭,便进入空间采摘胡椒,这种被称为黑色黄金的东西,已经成为官商迎来送往的厚礼,甚至可以抵价给朝廷,缴纳天赋。 胡椒与黄金、白银、布帛一样成为硬通货,价格等同于同等重量的黄金,一斤胡椒等于一斤黄金,也就是十六两黄金,十六个一两小金饼。因其保值,汴京权贵之家囤积。 唐代的宰相元载被抄家时,竟然囤积了八百石胡椒,差不多六十多吨。 黑、白胡椒其实是同一个东西,果实长大但未完全成熟,采摘晾晒后是黑胡椒。完全成熟后,果皮红色再采摘下来的,是白胡椒。 白胡椒常被用来治疗很多疾病,比如急性的腹痛、胃痛或心脏问题,解鱼虾蟹的毒。 黑胡椒几乎不做药引,只做调料。在第一颗果实变红之前,进行采摘,绿色果实晒干后就是黑胡椒。 那四百棵胡椒爬藤,绿色的果实,在风中招摇着小手。 香药之王的外号不是白叫的,硬的不能再硬的硬通货,比黄金还硬。 云初拎着篮子,跟打了鸡血似的奔向胡椒藤,采采采,晒晒晒。 捧起晒干变成黑色的胡椒,凑近一闻,浓郁的香气中,带着一丝深沉的辣味,适合搭配内脏和海鲜,不仅能够温暖身体,还能帮助消化,特别适合因胃寒而感到不适的人,防腐特性还能抑制细菌生长。 谁懂捡鸡蛋的快乐呀?采摘胡椒,就跟捡金饼似的。 别人回老家为了种田,她种田是为了回老家。胡椒也好,北珠也罢,都是回家的路费。 她盘了盘准备拿去雄州交易的货物,海东青两百只、白酒八千角、北珠五万五千颗、胡椒一万斤、乳香三千斤,还有药妆、药材,凑合着先做第一批买卖。 大暑最后几天,白日烈焰炎炎,即便太阳下了山,大地依旧炙烤的发烫。 明月高悬,汴京大街上挤满了出来闲逛的人群,酒肆瓦子夜市,酒香飘逸,欢歌一片。 周记香饮子铺的生意格外火爆,从五更卖冰咖啡开始,一直忙碌到深夜。 牛乳、冰块、果汁等调制而成的冰酪,深受欢迎,常常需要排长队。 用果汁调成各种颜色,桃子味、西瓜味、荔枝味等,甚至出现咖啡味冰酪,跟现代的冰激凌非常像,小小的竹筒堆着一个球形冰酪,旁边插着切片的水蜜桃或者葡萄,配上小木勺。 夜晚出来纳凉的人们,往往买上一杯,吃着冰酪,再往汴河旁散步吹风,闲聊议论八卦。 康娘她们几个,这个夏天的奖金比月俸还高出两倍。按康娘的建议,铺子里招了四个人,轮班。 周记生鲜铺从春日开始,便做起了夜宵生意,到了这夏夜,几乎场场爆满,铺子里席位有限,大多数人定了索唤,一整天井水浸过的凉爽果酒、药酒,配上各种鱼虾蟹,宵夜别有一番滋味。 还有几日就要离京了,白天实在是热的没法出门,云初晚上带着欢儿跑来买冰酪,和苏叶百薇一起去逛彩帛铺,给弟弟妹妹们买好秋天衣衫鞋袜。 苏叶看着云 初瘦了好多,眼睑之下还泛着青黑,心下百般思忖,照理说姐夫是舍不得阿姐操劳的,就连燕宅的管家之事,都是姐夫一手抓,可是阿姐怎么一副明显休息不好的样子。 “阿姐,姐夫也太能折腾你了。”苏叶小声跟云初嘀咕道:“若不节制,阴虚伤及身体,以后难要孩子啊。” 第99章 苏叶自己学医的,平常沉迷看话本子,对于自己姐姐,也没那么多忌讳,有啥就说啥了。 云初脸上飞起两朵红云,还好百薇在后面跟欢儿叽叽喳喳的聊双刀。 其实消瘦、疲惫、眼下青黑,是她最近一整个夏天,采摘荔枝和胡椒导致的。继上次柳三爷之后,燕驰又又被冤枉了。 一般只要云初躺下睡着了,燕驰就不会折腾她了,只会搂着她亲两下睡觉。 自从官家下令,让他去雄州,就一直都在忙碌着。 “哎呀,不是啦,暑气太盛,睡的不好,白天晚上都睡不着,吃东西也吃不下。” 她思索了半天,无力解释,越描越黑,算了,这口锅就让燕驰背吧,反正他也没少折腾人。 几人逛到汴河畔一家瓷器铺,铺子不算太大,但是装修的非常雅致,插花挂画焚香,铺子内还有女使在点茶,建盏里雪白茶沫,衬得茶汤颇为好看。 云初抬头一看,李家瓷器铺,莫不是上次李旌提起过,他在城南汴河下游开的铺子,没想到就是这儿。 李旌恰好从后院出来,送走一位主顾,看见云初,很快迎了上来:“周娘子,怎的亲自来了?” 自从云初成亲后,燕驰就不喜欢她抛头露面,所以一般都是青木来下单,李旌派人送货到周宅北院。 “实不相瞒,过几日将启程前往雄州,李行首的瓷器买卖是否到雄州?”云初的任务很重,她得买大量物美价廉的瓷器。 李旌略略沉思道:“周娘子莫打趣我了,是否可知,在汴京一只定窑花瓶只需要几十文钱,可是到雄州,却要两贯,一套建盏茶具,汴京只需要三百文,雄州却要三贯五贯。” 云初怔住,问道:“为何?” 李旌也不拐弯抹角:“且不说雄州是边州,路途遥远,力夫、车马运输,中途瓷器易碎、被盗被毁,就是每过一路,都要交过税,而且雄州榷场交易的货物,绝大多数税收都是十取一分。层层叠加后,也有很多瓷器商在边州卖瓷器给辽人,但是价格却是翻上很多倍了。” 这是在古代,运输尤其耗费人力物力,增加成本和风险,中途若是遇到土匪强盗,血本无归。 哪怕是殿前司班直纲运香药,从广州出发运送到汴京,肥差,也是苦差,中途都少不了香药被损被盗,更何况无权无势的普通商人。 海南沉香原始价每两一百三十文,运到汴京后的售价,却是一贯五百文到两贯之间,几乎是十倍以上。 这次离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 汴京南来北往的商船拥挤在汴河两岸,货物种类繁多,商业体系十分成熟,以致于竞争激烈,商家往往送货上门,服务很贴心。 离开李家瓷器铺后,云初郁闷不已,果然世界上没有两全其美的好事,盘了盘自己手上的资金二十五万贯。 翌日一早,便让青木、舒阳分头到处扫货。汴京各家瓷器铺子里的瓷器,全部买下。 制墨名家潘谷在开封设肆卖墨,每笏一百文。另一位制墨名家陈赡,每斤五百文。青木按照云初的要求,能买的全买下,买了两万笏墨。 磁州窑的瓷器,白釉注壶每个七十文,铁红釉钵每个三十文。汝窑、定窑、哥窑、官窑等几大名窑的瓷器一百二十万件。 彭家温州漆盒两万个、周家冠子铺所有储备的金饰一万件、书坊最近刻印的书籍十三万卷。 几乎是扫荡一空,凑齐了一百三十八万件藏品送给大户,手上的二十五万贯全部花完。 叮嘱青木,书坊的书籍继续刻印,搜集市面上其他书籍,或买或给租赁版费,最好能刻印两千万卷出来,费用就从冠子铺卖北珠的收入里面支取。 青木其实一开始并不难理解云初隔三差五囤瓷器、书籍的行为,总是震惊不已,但是眼看着今年香药铺、药妆铺子、宠物店、书坊,从装修到人员、产品,一个个铺子盈利的都非常不错,除了守口如瓶之外,就是按照云初的执行,阿姐自然有她的道理。 后续刻印书籍、跟李旌订购各大名窑瓷器,采买墨、漆器,全部物品囤积在春明坊周家新买的宅子里,等她明年回来再收。 她坐在空间田梗草地上,嘴里叼着狗尾巴草,望着两百亩果园思索。 幸好青木送来了新品荔枝结账的七十万贯,不然去雄州做生意的本钱都没有。 囤积的货物,最值钱的就是北珠、胡椒、海东青、香药。 以前种下的桃树、青梅,正好给胡椒做树桩,方便胡椒爬藤,咬咬牙,再种四百棵胡椒。 向唐朝宰相元载看齐,八百石胡椒。种田人,值得拥有。 第90章 坦白北珠 夕阳余晖染的整个汴京城都金灿灿的,燕驰写完玉清观刺杀事件的折子,处理完杂事,出了指挥司营房,发现已是黄昏。 没几天就要离开繁华汴京了,燕驰想着云初的秋冬衣衫鞋袜估计还没买。 她现在已经养成习惯了,给她弟弟妹妹买,自己的衣衫留着让燕驰来置办,反正到最后,都是要按照燕驰每天搭配好的穿。 一想到她最近几天蔫儿吧唧的,还特别贪凉,偷偷吃冰酪、西瓜,他眉头就不自觉皱起。 她是个怕冻的,偏偏还是个贪嘴的,专挑寒凉的吃。 秋冬的衣衫多买几套,兔皮围帽和手套、鹿皮靴子、皮袄等,全都备齐。 转身让舒阳去清风楼取鹿肉、黄酒、榛鸡炖蘑菇。 到春明坊时,府上厨娘已做好饭,晴心准备烧开水。 云初和赞宝跟望夫、望父石一样,并排坐在花园中,赞宝手里拿着半个林檎,云初拿着林檎喂它。 一大一小,一瘦一胖,正对着大门,时不时伸着脖子往外瞧,等着他回来。 发现燕驰和身后的舒阳都拎着东西回来,云初把林檎往赞宝嘴里一塞,立马快步走过来接他。 赞宝三两下嚼完林檎,四只小短腿,快速奔过来,两只大耳朵跟着一颠一颠的。 云初接过包裹,全都是她的秋冬衣衫,一双杏眼瞪的圆溜溜的:“这么多啊?” 别看赞宝浑身圆滚滚,两岁的熊猫幼崽,行动速度非常快,几乎同时跟云初到达燕驰面前,直接抱着燕驰的小腿站立起来,扒拉它的东西呢。 燕驰看着这一大一小,嘴角不经意间上翘:“先备着,雄州毕竟是边州,没有汴京彩帛铺做的细致好看。若是到时候缺了什么,我让人从汴京买好送过去。” 她若留在汴京,想买啥就买啥,何必跟着他去边州吃苦呢。 转身从舒阳那里拿过两盒邹家乳酪,小盒的给云初,超大盒的给赞宝。 云初老实乖巧地说“好”,心里没来由的心虚起来,她感觉自己不是个好妻子,又庆幸遇到的是燕驰。 既没有家长里短、婆媳妯娌,也没有妻妾宅斗。他护着她,支持着她,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 心里的那亩田,一颗种子在生根发芽,往地里钻,扎的她舒服又心痒。 每次这样的日常相 处,好像有一泓泉水在慢慢浇灌,助长种子生长的更快。 云初自己用木勺挖了一口乳酪,好吃,就是不知道去了雄州有没有这么好吃的乳酪,挖了一大口喂给燕驰。 赞宝抱着盒子就舔,三下五除二就舔完它自己那一份,扔下盒子,双眼冒着精光,盯着云初手里那份。 “这是我的哎,不给你!” 燕驰闻言,被这孩子气的一大一小逗笑了。 元琪从厨房出来,笑着对云初道:“夫人,可以摆饭了吗?” “摆吧。”说罢把自己的那份乳酪盒子塞给赞宝。 两人净手后,围着餐桌靠在一起。 小火炭炉上炙烤着滋滋冒油的鹿腿肉,涂抹蜂蜜,撒上调料。 肉质细腻,鲜美嫩滑,温补不燥,适合怕寒畏冷的女子,再搭配温热的黄酒,很是滋补。 燕驰给她倒上黄酒,再用小刀切下一片片烤熟的鹿肉:“后天早上,咱们坐马车过去,大概六七天能到。家里的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吧?” 云初咀嚼着甜滋细腻的鹿肉,这要是搭配上红酒就更好吃了,有黄酒也不错。 “嗯,都打包进箱笼里了,仓库里的九千斤甘草和八千斤三七,就不带过去了,放生药铺仓库里售卖。咱家里还有啥值钱的东西要带吗?” 燕驰看向云初:“紫檀匣子里的库帖带上,到了那边花钱的地方不少,什么都得从头置办。” 他若是一个人出去,一应起居都有亲卫打理,吃住简单。可是他带着她去,总得备的齐全一些,让她住的舒服一些。 云初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心满意足道:“很快能赚回来,咱们过去,开个清风楼分店,听黄掌柜说,辽国使团上次喝了君子笑,每次辽使过来,都要带些白酒回去。我看邸报上写,今年河北路米价每斗八十二文,卖白酒,利润还不错。” 第100章 河北路地处边防、屯驻重兵,所以粮价一惯都比较高,但是河北近几年农业丰收,反而粮价比常平仓收米价还要便宜二十二文。 燕驰嘴角噙着微笑,傻云初。总是一无所知,还勇往直前。 当年她刚出宫,站在大相国寺门口,窘迫的连个落脚的位置都没有,她都不知道在大相国寺摆摊,要提前去方丈那里登记,才会有一个摊位。 虽说是免费的,但是好位置总是会留给捐香火多或者跟方丈关系好的商户。 只有他可爱的傻云初,啥都不知道,就拎着个花篮颠颠地去了。 燕驰当时路过,老远就看见她了,还是不放心,策马转头就去看看她。 被他逼至角落,那副抬头泫然欲泣的样子,豆大的泪珠就要滚出眼眶,看起来就好欺负。 她当时可怜巴巴地对旁人说,他之前想轻薄她。可把他乐的,何止轻薄,生吞了她才好。 此时,眼前人睁着一双老实巴交的杏眼问道:“你有啥打算呀?” 燕驰给她倒了一碗榛鸡汤,趁热喝:“先别急,初到雄州后,你先休息一阵子,尝尝那边的乳酪、羊肉,等我把当地知府、军队、榷场局的障碍扫清后,你再去玩你的小铺子。周记那十个铺子都安排好了吗?” 云初点点头,囤好的货物、三个园子,能保证汴京铺子不断货。 这一年多时间,青木对铺子里的事情越发娴熟了,更何况铺子里各个掌柜做事也让她颇为放心。 燕驰替她考虑了很多,生活、持家、铺子,方方面面照顾着。 她心里开出一朵花,美滋滋端起榛鸡汤喝个干干净净,这顿饭,真是太补了,不自觉燥热了起来:“我都听你的,跟着三郎有肉吃。” 燕驰愣了愣,这又是什么新鲜词,好话跟不要钱似的,“路途遥远,明天我再让人买些蜜饯零嘴、鲜果、话本子,给你带着路上解乏。” 云初呆呆地愣住,眸子里倒映着眼前人,他考虑的太细致了,歪着脑袋笑眯眯道:“跟着三郎,还有糖吃!” 燕驰嘴角上扬,傻云初,真是很容易满足啊,好吃好喝,她就开心知足了。 两人暮食吃的差不多,云初突然想起件事情,急急忙忙拉着燕驰进厢房。 惹得燕驰一阵纳闷,今天啥日子,她这么着急上火。 云初从橱柜里拿出一个抱枕,塞进燕驰怀里,转身去拿剪子。 燕驰拿着抱枕翻看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平常给赞宝当枕头的抱枕而已。 云初剪掉边缝线,拉开一个大口子:“上次听你说边州一路的军费每年都要两千万贯,花钱的地方非常多,我这里有一些这个,可以拿去用。” 燕驰蹙眉,低头往抱枕口子里一看,目瞪口呆,里面全是大北珠,至少有百来颗,每一个饱满圆润,闪着光泽,周长至少一寸以上,比向太后戴的那串要大很多。 每颗至少两三千贯,稀少的大北珠,她却有这么多。 “你哪里来的?”燕驰盯着云初那一张老实巴交的脸,声音带着些震惊。 她提着这一抱枕,那眼神仿佛在说,这是她地里刚种出来的菘菜萝卜,你尝尝。 燕驰修长的手指扶额,他知道云初跟别的女子有一些不一样,喜欢种地经营铺子,为了种地,没少折腾。 眼前这这大北珠,只有辽东深山河流里生长的河蚌才会生长出来,女真人为了采珠,死了多少人,隐隐有起兵造反之势。 她仰着脑袋,盯着他的双眼,试图从他的目光中找些什么出来,脖子一横,直接坦白道:“我养的。” 燕驰沉默了,嘴角抽搐,转身把门关好,拉着她走到厢房最里侧:“你怎么养的?” 云初低头,继而定定的看着他道:“有一阵子喜欢养河蚌,在蚌壳里塞东西,就养出来了,还有这些都是。” 缓慢拉开旁边的橱柜,里面都是抱枕,有十个。这里有一千颗大北珠! 两三百万贯,就这么摆在眼前。放在赞宝的抱枕里面,两面都是鼓鼓的棉花。 云初还是保守了,不敢一股脑的全倒出来,除了青木那里有两万颗大小不等的北珠,她手上还有五万五千颗,河道里还养着四千个母贝。 到了雄州,不论是榷场交易,还是走私,燕驰迟早都会知道大北珠的事情,还不如现在就主动交代出来,至少坦白从宽。 燕驰消化了片刻后,才接受事实:“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青木他们知道,然后就只有你,没有别人了。”云初老老实实回道。 他虎着脸,严肃道:“不要再让任何人知道,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你能养出这些东西,连夜把你绑走。” 狂风暴雨,敲打着门窗,一声惊雷猛然炸起。 云初条件反射的直接扑进燕驰怀里,抬头看着他,咽了咽口水:“不是还有你嘛?” “你知道不知道,你很好骗!”燕驰叹气,低头看着她,恨不得巴掌抽到她屁股上。 他不是吓唬她,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护的太好了。 云初铮铮有词道:“往好的方面想,这些可以换很多钱啊。咱们不说,谁知道。” 燕驰脑仁疼,财迷心窍,天下就没有不透墙的风。 他明天得去把亲卫、连同跟着去雄州的伙计、掌柜、女使、厨娘,所有人再三审查。 “这些暂时都别动,军费不需要你操心,雄州人员复杂,你要开各种铺子,提前跟我商量。”走私、间谍、人口贩子、流民,啥都有。 云初老实的“哦”了一声,顺手把抱枕放回橱柜里,关上橱柜的瞬间,就被燕驰单手抱起。 “干嘛?”她不解的问。 “去沐浴啊!” “三郎,还要开一个香药铺子,一个香饮子铺子。”话都说到这里了,干脆点。 “嗯。给你办。”燕驰把她放在浴桶旁,试了水温,手上动作很快的就解开她衣衫,抱她进浴桶,自己也解了衣袍,泡在温水里。 云初本来还想再说说她的雄州商业规划,她就是再傻也知道燕驰要干什么,脸烫的低头,抬眼却见漂亮的肌肉线条,跟刀削出来似的。 暴雨过,小荷翻,莲花开欲然。 第91章 雄州副本 立秋,凉风至。 从汴京出发,向着东北方向前行。一千多公里路,基本上都是平原。 燕驰带着两百亲卫、五千禁军以及随行的家属,浩浩荡荡的出发。 这次要去的雄州,著名的“瓦桥关”所在地,一万三千户,人口五万多,辖下归信和容城两个县。 宋辽两国以白沟河为界线,双方约定,沿边州军,各守疆界。 居住在白沟河附近十里内的两地人户,不得互相侵犯,要向两国交税,也称两输户。 在白沟河,可以看到捕鱼采莲的生活图景,附近丰美的水草吸引着辽国老百姓妄图越界来放牧,甚至有牧民拿着野兔、野鸡来贿赂州府。 水塘、河流、稻田,构建起一道自西向东的水上屏障,甚至种植桑枣榆柳,限制辽国骑兵的冲击。 朝廷每年在霸州榷场获税二十余万贯,而雄州榷场的交易规模比霸州更多,商税更多。 大多数货物的税率是百分之十,但是朝廷鼓励贩卖的货物,税率就会有优惠。 一路上,云初乘坐马车,上马车就窝在燕驰怀里打瞌睡,弥补整个夏季的睡眠,下马车就吃吃喝喝。 不睡的时候,燕驰断断续续跟她讲了好些雄州、榷场的事情,那都是她的盲区。 榷场的地盘虽然领辖于所在地的监司及州、军长吏,但是朝廷规定,榷场的人事、榷务管理等方面,却另有一套人马。 他这个知雄州军州事,一般不会介入榷场榷务,但是会出面调停、解决客商之间的冲突和不法交易,以及有关的刑事案件。 相对的,榷署长官不可以参与地方上一切事物。 简单来说,他保稳定,榷署为征税。 榷署会指定官牙给商人,就是经商的中间人、介绍人,商人们还要给官牙一笔介绍费。还有行会会长,其实就是榷署长官的代言人。 有些违禁品是不可以出售的,比如大宋的硫磺、硝、铜铁、弓箭,是不能在榷场流通的,但是需求旺盛,越是限购,走私就越多,因为暴利啊。 官商、私商的地位不一样,十户私商相互作保,一出事就连累其他。官商就好多了,拥有特权入场,也不用作保。 离开繁华汴京,出来刷雄州副本,人生地不熟,怎么能不带搭档呢,他就是她刷副本的最佳拍档。 燕驰对云初这个财迷很是无语,但是每次她用小鹿般略带倾佩的眼神看他的时候,他又经不住嘴角上翘。 出门在外,除了车马劳顿,颠簸不停,吃饭对付一口倒还是其次,最苦的是晚上住宿。 一到夜幕低垂,紧接着便是黑灯瞎火,方圆百里之内都看不见一户人家。 第101章 他们这次出行,燕驰带着家眷住的是驿站,五千禁军就地扎营。 立秋后的蚊子,仿佛回光返照似的,非常狠毒,一咬一个包。 云初给燕驰和欢儿她们几个都配了防蚊的香囊,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即便都挂了香囊,偏偏蚊子咬的最多的人就是她。 晴心点上用艾草、雄黄、浮萍做出来的蚊烟,挂上蚊帐,云初看了看身上的还未消下去的红疹,又大又痒,也是一言难尽。 等晴心走后,云初自己从包裹里拿出六个蚊烟,一咬牙,全点上,就不信熏不死这些虫子。 燕驰从禁军驻扎的营地巡视了一圈回来后,刚到房门口,就见源源不断的烟雾从房门底下钻出,以为着火了,一脚踹开房门,吓的在里面点最后一个蚊烟的云初一哆嗦。 燕驰赶紧把她拉到门外,低头一看她额头上、脖子上全是被蚊子咬的,拉开袖子一看,也是红红鼓鼓的包,正心疼的要紧,准备去屋内拿药膏给她擦。 却见云初抬脚就踩死了一只在她脚边爬的大蜈蚣,毫无畏惧,快准狠。 愣了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云初并不像看起来那么柔弱。 没人惹她的时候,她老实巴交的样子,看起来家里女使都能欺负她。 要是惹了她,路过的蜈蚣,她能一脚踩死,不带皱眉。 转个身,睁着一双无辜的杏眼,憨厚讨好地望着他。 燕驰给她一个“呵小样你没事就好”的眼神,进去拿了药膏就跑出来,给她一点点抹上。 跟着他颠簸一路,真是苦了她了,看着雪白皮肤上的大片的红肿,越抹越心痛。 “晚上你先睡,我来赶蚊子。明天就到咱们的新家了。” 云初点头,讪讪问道:“咱们不是住公家安排的衙门吗?” 等烟雾稍微散了些,燕驰把她拉进屋内,扒了褙子,一看后背上都是红疹子,当即心梗。 “住咱们自己置办的宅子,咱们人多。”四月得知有可能调往雄州时,他就让人留意看宅,后来定下让他来雄州,干脆就买了下来,雄州宅子便宜,一千贯就能买个三进大宅,重新布置装修了一番,一应俱全。 夜深人静时,燕驰静静地注视着趴在他身上的人,软软香香的,睡的正熟。 依然像往常一样,冷不丁的说梦话,冒出几个新鲜词,爸爸、妈妈、狗大户。 燕驰闭眼揉了揉眉心,云初跟别人不一样,甚至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她的眼神里没有被教化过的规矩,行为上也没有尊卑等级观念。 无数次,他观察她,她带着欢儿几个吃吃喝喝,完全不像主仆,而像是玩伴。 他不信,一个十二岁就入宫的小宫女,出宫后,会用河蚌养殖北珠。 她秘密挺多,惊喜也挺多,种西瓜、种棉花,成天变着花样折腾着她的小铺子。 他至今回首,都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娶她,而且还是诓骗着回去的。 十三岁那年,他全家的性命都押上了储位之争。 大将参与皇家储位,自古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可是父亲深受先帝拔擢之恩,从一个三班小使臣,位列三衙管军,封上柱国,武康军节度使,武臣巅峰,这份知遇之恩,唯有舍身以报。 最激烈的时候,甚至父亲亲自带甲持刀守护在福宁殿,放出去的言论也是坚定支持当时还只是六皇子的陛下。 大哥二哥,各自领兵。他由于年纪小,就放在官家身边,本以为是最内围安全的地方,争权之人混入内侍从禁中杀出,内围变前沿,成了最危险的地方,他领着百名侍卫扛到父兄撞开大门赶来。 那时候,他只是身高比同龄人高大而已,心理上还是个孩子。 在那之前,他连只兔子都舍不得杀,一日之内,杀戮了多少条性命,连他自己都不记得,只记得一张又一张带血扭曲的脸扑过来。 从那天起,他的睡梦中,那些人脸总是出现,很少睡个好觉。 各种方法都试过,药吃过,甚至远离汴京,去边州待着,都无济于事。 行走于世,表面上春风和煦,只有他自己知道,内里有多麻木,他没有多少欲|念,包括男女之欲,嗤之以鼻。 到了年纪,得益于这副皮囊,说亲的很多。大嫂二嫂也曾关心过他的婚事,问过他娶妻的标准。 可是他没有标准,完全没有娶妻生子的想法,纯粹觉得麻烦,没有必要。 自从跟她接触以后,闻着她的气味,他吃的好,睡的香,整个人活过来了。 看着别人绑架她,砸她铺子,他没法忍。 他看着眼前人,蹙眉说梦话的样子,估计做噩梦了,赶紧轻拍后背,亲吻她的额头,哄着。 温柔乡?果然很香! 每次下值到家那一刻,她笑着过来接他,这一天朝堂勾心斗角的疲惫,都化解了。 他抱紧她,嗤笑了自己一声,过几天他还想吃她做的荔枝酒酿冰奶,等她空闲时,可能会捣鼓出新的饮品。 嘴角上扬,亲了眼前人额头一口,搂紧了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云初睡的很好,起了个大早,看着燕驰还在沉睡,就没打扰他,轻手轻脚地出去洗漱。 等她回来后,却发现燕驰坐在榻上, 阴沉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能是乐极生悲,燕驰睡着后,做了一个让他极其郁闷的梦,比以前那些噩梦还令他恐惧。 他梦见她攒了很多很多钱,带着她弟弟妹妹一起跑到临安,置了大宅,买了庄子,经营着各种铺子,过的美满幸福。 他喜笑颜开的看着一切,张开手臂等着她像往常一样跑来抱他,她却扑进了一个俊俏小郎君怀里。 她还一脸撒娇的怨他,谁让他当初许诺过,等她病好了,四月带她游临安,却食言,反而带她去雄州吃苦,不能怪她另选良人。 她和她的郎君游西湖,登雷峰塔,灵隐寺进香。 品新茶,赏荷花,尝美食,制新香。 静静温柔望着那人的笑容,曾经独属于他,此时却明媚的刺眼,。 一转眼,她就穿着一身大红缕金嫁衣,簪着那人送的金簪,拜堂成亲。 他在梦中气炸了,在婚礼上,直接一刀捅了她那俊俏郎君的胸膛,屠戮了整个礼堂,杀的只剩下她一个。 把她囚禁在他西湖旁的庄子里,喜欢看西湖,陪她天天看,日日收拾她。 燕驰汗渍渍一觉醒来,就发现她不见了,虽说是个梦,但是胸中堵了一口浊气,心口还隐隐作痛。 抬眼细细打量眼前的云初,她贪财好色的很。 她是他的良药,治愈着噩梦、痛苦和麻木。 可若是见到她跟别的男子在一起,失去、不甘、嫉妒,以及那些长久相处的幸福时光,瞬间就会酝酿成他的毒药,控制不住的扭曲阴暗发疯。 云初不知所以,老实巴交的拿两只眼睛瞪他,也瞧不出个所以然。 “你过来。”燕驰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庞:“这辈子一定会带你去临安的,你等等我,不要自己跑了。” 云初很快就明白了,他可能是梦见她独自跑到临安去了:“我当初也只是随口说说,你别当真呀。” 燕驰一脸阴霾,却是尽量控制着自己,直接把她搂进怀里,趴在她的颈窝处:“我当真了。” 你若是敢找个小郎君,我就宰了他。 生要同衾,死要同穴。不跟他过,那就一起下地狱。 第92章 初来乍到 立秋过后的第七天,燕驰一行人抵达雄州郊外。 岁落秋草黄,边州空斜阳。 庞大的禁军队伍绵延了几里路,夕阳的余辉之下,好似一条黑金蜿蜒的长龙,缓缓而行。 官道一侧的水淀湖泊中生长着芦苇,被风吹的摇摇晃晃。 小半个时辰后,终于到达雄州城关。 知县程霆着官服,约莫五十岁左右,留着一脸络腮胡,率雄州大小官员,包括榷署监官郑佑,列队相迎。 相比于汴京而言,雄州城实在是荒凉的让人唏嘘。汴京一百二十万人,雄州人口仅有五万多,连零头都不到。 榷场倒是人声鼎沸,流露着繁忙与生机。居民生资唯榷场,马军步军自来往,南客北客相经商。 边关也有边关的好,天高皇帝远,身为一州要员,油水丰厚,尤其是有榷场的边州。 历届赵官家明显知道这一点,派遣到雄州、霸州、安肃、广信这四个宋辽边境城镇的军州事都是心腹。 民政和军事一把抓,必要时候介入榷场事宜,比如从辽商那里搞到战马。 云初掀开马车帘,只见城内大小建筑,多为商用,少为民居,茶楼酒肆林立,药铺作坊、典当银号、日杂粮行,皆是榷场的后勤服务部门。 钱庄既可承担资金拆借,亦可进行不同钱币、不同实物的兑换,以便利商家业务开展和榷场交易。 众人来到衙门后院,云初大吃一惊,她只去过开封府后院,明显雄州衙门后院奢侈至极,跟这座边州小城一对比,透露出明晃晃的享乐豪奢。 第102章 燕驰看在眼里,面上依旧是春风和煦,浪荡佻达地跟程霆、郑佑寒暄。 程霆置办了酒席,接风洗尘,中间用屏风隔开,男女分开坐。 席间西域舞姬,脚上缀着银铃,叮当起舞。 酒过三巡,便拉起了家常,程霆也是武官,当年曾在燕家军中效力,燕驰客气的喊他一声世叔,初来乍到,有什么不懂的望世叔提醒。 惹的程霆当即推辞,不敢不敢当。毕竟这小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年轻了,而是他直属上司了,哪能真把客气当福气。 看着舞姬跳跃的一双足,燕驰满脑子都是云初纤瘦白皙的玉足,十个圆润的脚趾如同小小的蓓蕾一般,粉白娇嫩。盈盈一握,手感滑嫩,仿若无骨,心中不禁一荡,下腹起了异样。 云初与程霆、郑佑的夫人坐在里间,三人初次见面,互相寒暄称赞了一番。 酒席散过之后,郑佑面无表情的跟程霆聊道:“大人,新来的知州这么年轻,榷场都是咱们的人,赌场和妓寮一时半会也撤不掉啊,还有些赌债没收回来呢,不如再留两个月,慢慢撤掉。” 程霆一脸严肃地看了郑佑一眼:“趁早撤,三天之内关掉,不然他顺藤摸瓜找到咱们。你别看他年纪小,看起来好相处的样子,这小子一惯兵不厌诈,他来之前,估计就已经摸过咱们的老底了。” 郑佑想着这源源不断的两棵摇钱树,就要亲手掐断,实在是舍不得:“那羊羔利呢?” 程霆摆摆手道:“承之啊,收手吧,雄州要变天了,我劝你别舍不得,咱们大宋一惯将不识兵、兵不识将,但是今天你也看到他带的那支禁军了,那是他亲自练出来的刀,拿西夏当磨刀石磨了三年,在燕逢臣早年练兵的路子上,融入了他自己的东西。咱可别成为下一块磨刀石。” 今年才三十七岁的郑佑,能做到榷署长官,在朝廷中也是有些人脉关系的,很是不甘心:“他就那么让您忌惮?” 程霆见他不死心,毕竟也是多年的老搭档,还是连襟,好言相劝道:“你猜官家为什么偏偏派他来。派来的人若是燕家老大,咱还能搏一搏,燕家老三,从不按套路出牌,而且下手贼狠。” 郑佑抱着狡兔三窟的心理:“那些账册我都已经销毁了,再说,他刚到雄州,毕竟现在还是咱们说了算。” 程霆摇头苦笑:“但愿如此吧。承之啊,咱们积攒的也够过后半生了,回洛阳别墅去吧。” 郑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俯首称是:“大人,知州夫人看起来一副很老实的样子,初来乍到,估计也很是无聊,让咱们两家女眷出面,办个赏菊或者螃蟹宴,探探口风怎么样?” 他才三十多岁,寒窗苦读十年,努力钻营,得了榷署监官这么一个炙手可热的位置。 天高皇帝远的,多少商人巴结他,一年就置办了洛阳别墅,良田千亩。给个京官,他都不一定换,现在就让他退,无论如何都要搏一次。 程霆也明白他这位连襟,但是没办法,实力说话,只得拿出最后通牒:“这个倒是可以,风雅之事,也有个说法。不过,尚书大人的密信已到,让咱们收拾干净,别被抓住马脚,而且让咱们撤退,以后看朝中情况再议。” 程霆、郑佑把持着雄州几年,刮走了大量钱财,走私偷税都已经是明目张胆的进行,但让燕驰厌恶的是,他们拉拢军汉,培养亲信,不断诱惑底层士兵,赌博、嫖妓,甚至军队走到哪里,就把赌坊和妓寮开到哪里,赌坊里做局,妓寮里埋坑。 不断诱骗士兵借下羊羔利,一旦还不上这种高利贷,逼迫士兵先卖田地祖屋,再卖妻女进入妓寮,跟个无底洞似的。 更有甚者,把自己一再典卖,为了获取钱财去赌博嫖妓,不惜当间谍,出卖军情。 这样的军队,毫无战斗力可言,只剩下一副躯壳,一堆烂泥。一旦辽军攻来,先给钱,才去打战。 燕云十六州落入辽国手中,冀中平原一带几乎无险可守,雄州、霸州成了屯兵重镇,养着大量的军队就需要大量的钱,不论战与和,一路军费就要两千多万贯。 为了解决军费问题,朝廷鼓励回易 ,沿边地区的官府、武将,用朝廷转拨的钱物或军资库钱物、公使钱等做本钱,经营商业、接待业或倒卖钞券等,弥补地方财政收入不足。 参与回易的军士,有一定限额,战时练兵防御,休战时屯田生产,经商谋利。 为了让边州自筹粮草,朝廷也会发诏令,让当地州府卖空头度牒、倒卖盐引、香药引、开坊酿酒。 熙宁七年,朝廷诏令,以前不允许造酒的各州军,可以用公使钱酿造,每一百贯造十石,造价是每石十贯,合每斗一贯,酒水售价超出一贯以上,看各州自己酿的酒水品质。 但是很多官吏、武将往往借着回易之名,对商人或其他人户抑买抑卖,强令缴纳高额息钱,营私舞弊。有的地方的公库收入没有进入公库,被大将挥霍一空,要么流入大将的私囊。说白了,看当地一路帅臣的个人操守。 腐蚀军队、诱惑赌博嫖妓,导致军备废弛,若是加上出卖情报,这就涉及到朝廷的底线了,边防不稳。 燕驰来之前就详细翻阅了雄州霸州的账册,目前公使钱只有五万贯,屯田、牧马场地占雄州、霸州沃壤八千顷。 回易、激赏、备边等十四库的利息钱只有十万贯,造酒、典库、房钱、博易场共收入五万贯。两项收入可供两州一个多月的支出。 营田储备的稻米计十万石,可供两州军队食用六个月。 整个河北路,东西两路加一起,军费收入两千七百四十五万贯,支出两千五百五十二万贯。 雄、霸二州,两个大榷场,每年商税这一项的收入就有六十万贯,两州一年的收入至少有一百五六十万贯。 可是到了他手上的账册,钱财加在一起,只剩下二十万贯。 他还得感谢他们,好歹给他留了点过冬粮食。 练兵,储备明年春季的粮食,鼓励榷场交易,征收商税,想办法买到大量战马。 没钱,就得拿他们开刀,吐出来。 雄州城东南角,燕宅。紧邻护城河,环境幽静,占地颇广,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燕驰按照云初的喜好,在园中已有桃梨修竹基础上,广种海棠,得知圣旨的第二天就派人提前收拾整个宅子。 此时,屋檐下灯笼点着,府上灯火通明。 浴房里隐隐约约传来低沉的气息声。 之前,云初还在感慨这浴池怎么这么大,后一秒就被燕驰搂进怀里,捏着她下颚,几乎堵住她的唇。 他那急切的样子好像得了急症的人,急需速效救心丸,不吃一粒,就要挂了。 吓了她一跳,唇上有些刺痛,舌根发麻,使劲推他:“你怎么了?” 等着她的却是铁臂禁箍着,死死的拖进他怀里。像饿了很久红着眼的狼,逮着兔子不松手。 燕驰对她的迟钝很是无语,一连七日,他抱着她睡,路上住驿站,不方便沐浴,他也就忍到了现在。 拉着她的小手,从上往下游走,停到某处,这就是回答。带着些许气恼,失去理智般吮吸着。 她几乎出自本能的被挑起了想法,抑制不住地轻颤。 片刻后,将她转过去,抵在浴池边缘。 她只是不明白,这次跟以往不太一样,尤其猛烈,不论是嘴上,还是浴池中的动作。 一盏茶过后,他低哑的声音说了一句有头没尾的话:“我有病,你就是我的药。” ----------------------- 作者有话说:有没有小天使在啊? 第93章 我吃药呢 云初战栗着,还没缓过劲来,一脑门疑惑,他这是闹哪出。 燕驰垂眸盯着她的眼睛:“从十三岁那年血色宫变后,我就病了,常年噩梦。我要闻着你的气味,看见你,才能睡的好,不然我难受。” 云初被他箍紧的动弹不得,一点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燕驰在她脸颊上亲了亲,偏着头看向她:“我昨晚做了噩梦,梦见你怪我没带你去临安,反而带你来雄州吃苦,你转身就去临安,找了个男子成亲。我很害怕,我的药丢了。你不能丢下我,没有你,我会麻木不仁,会死的。” “你这辈子都是我的,若是别人来抢你,我就杀了他。他抢的是我的命,我的药。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的懂,反正你不准离开我。”像红眼睛的狼捧着一只兔子,在喃喃自语。 云初傻了,她能理解,对于一个病人来说,若是断了他的药,就是要了他的命。 或许别人不能理解,但是她刻骨铭心,她上辈子就是病死的。 为了获得药物继续治疗,她父母四处求人借钱买药,几乎把认识的人,挨个都借了。 打一剂吗啡,她的痛苦减轻很多。 痛苦的回忆让她哆嗦着,颤抖着,感性和理□□织在一起,她是一定要回去的,两个老人,一身负债,她怎么能忍心。 第103章 眼前人却又是个不能断药的,她纠结,笨拙地亲吻着他的唇:“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好受一些?” 燕驰面色缓和了一些:“抱我,亲我,让我睡觉闻着你的味道,还有” 她抬手捂住了他的嘴,不用说,她已经明白了,欢好一次,等于服下一剂药。 随口说的一句“去临安,找个小郎君日日恩爱”,在某些时候,竟然刺激他发病了。 无语问苍天,他这到底算心理疾病,还是心理引起的生理疾病。 她擅长中医解毒,但是心理科,她没学过啊。 人,真的好复杂,若是像种地那样就好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简单多了。 “可是你没有我的那些年,你一个人,不是也能过的很好吗?” 燕驰将她洗了一遍,擦干水渍,裹上衣衫,直接抱着回了床上。 他特意找人打了个海棠花围拔步床,苏州的时兴样式,比常见的榻多了围栏,雕花月洞配上帘幕,垂着梅染色帘幕,暖烛下,温馨旖旎。 床上的被衾都是苏州绣娘做的细致活儿,内里用的都是细软料子。 他将她塞进被衾里,自己侧躺着,搂着她,黑眸幽沉:“过的并不好,像行尸走肉,毫无生气,没人知道而已。” 云初不敢相信,笑起来那么好看的一个人,内心却是千苍百孔,面上春风和煦,内心风雪交加。 她对他的过去,只是略有耳闻,从来没听他提起过,没想到心里创伤一直都在。 云初的眼窝有些发酸:“你有没有跟别人试过?我是说,你怎么就确定,我是你的药?说不定别人也行呢。” 燕驰嘴角翘起一个弧度,随即在她唇上碾压了一遍又一遍:“不用试,只要看见你,我就高兴,亲吻你,我就很舒服。” 他试图从她眼睛里找点答案出来:“你告诉我,你到底需要多少钱财?除了瓷器,还要买哪些东西?” 云初瞳孔地震,头皮发麻,他知道她一直在买瓷器,他都知道!他一直知道!只是从来没说。她被近在咫尺的审视了。 “我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周云初的天都快要塌了,他到底知道哪些事情。 她需要至少五百万贯,用来购买三千万卷刻印书籍和两千万个瓷器,已经是物美价廉的组合了。可是她心虚,想尽量自己解决。 燕驰嘴角紧抿,胸口憋的慌,她瞒着他:“只要你需要,随时跟我说。但是,你绝对不能抛下我跑了。”顿了顿,补充道:“南方的几个大窑,我都预定了,只等明年二月,海船运载过来。” 云初静静地听着,被衾柔软,眼前人的心也很柔软。 他幽深的眸子在她脸上扫来扫去,最后锁定她,狗脾气发作:“过来亲我,每天都要,现在就要。” 云初一头黑线,刚才的温柔都跟云雾似得飘散走了。 两人在被窝里,面对面,几乎贴在一起,他想亲吻,直接亲上来就是了。 偏偏,他就要她来主动亲她,难不成坦 白自己有病以后,就好像病人有特权似的,其实并没有啊。 她正在想这些,还没做任何反应,便见眼前人发病了似的,直接揽过她的腰肢,托着她的后脖颈,重重的的吻住,野蛮粗暴。 云初被他吻地吃痛,委屈巴巴地生气推他、瞪他。 燕驰赶紧停下,盯着她:“我需要你,我最怕,你不需要我。” 云初心里五味陈杂,眼前人这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太好看,太有诱惑力了,顿时脑子不受自己控制,好似被推着往前走,磕磕巴巴道:“我也需要你的。你对我好,我都知道的。” 唇瓣立即被燕驰堵住,这次吻的很温柔。 燕驰这个人,后退一步,只不过是为了蓄力往前跑三步,刚柔并济,势在必得。 翌日一早,燕驰去衙门点卯,走之前,嘱咐她不要乱跑,等他得空了再带她出去逛。 云初早晨起来逛了一圈宅子,什么都好,甚至占地面积还比春明坊大一倍,只是赞宝没有跟着过来,心里空落落的。 一千多里路太颠簸了,就把它留在了周宅,百薇和竹沥轮流照顾着。 早上元琪端来牛乳、乳糕、小米粥,云初尝了尝牛乳,醇香弥漫,比汴京铺子买的好喝。 才想起来,河北路畜牧业兴旺发达,四个奶源带之一,沧州、大名等地,大量的牧民饲养着黄牛,作为奶牛,挤出的生牛乳,煮沸消毒后喝。 作为全中国集齐所有地形的省份,在河北可以看到农耕与畜牧并存。平原沃野千里,盛产粮食,丘陵利于种植棉花、鲜果。 站立在一旁的元琪看云初发呆了半天,从食盒里拿出一碗乳白色的液体:“夫人,这是公子早上吩咐了厨房采买的马奶酒,说是您早上没醒过神来,就给您喝一杯。” 云初昨晚被折腾了一晚上,偏偏他说自己是重病,得要猛药治,一剂不够,三剂马马虎虎,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了新花样,变着姿势讨着要。 整个一副没怎么睡醒的样子,一听有酒喝,瞬间就醒了。 低头一看碗里,有些许气泡感,喝起来轻微酸甜,很像混合了酸奶油的香槟,酒精含量很低,估计冰镇了更好喝。 晴心正在给云初揉肩膀,想起了什么:“夫人,厨房在做全羊宴,公子特意让人挑了只三年以上的羯黑山羊,据说,吃的是陡峭悬崖上的鲜嫩草,还有纯正中药材的草类,喝的是山间甘洌清泉水,炖出来的羊汤滋补、味美极了。” 云初点头道:“晚上咱们一起吃,正好你们也尝尝马奶酒,欢儿去哪了?” “早上公子跟她说了几句话,就跟舒阳一起出去了。”元琪道。 云初揉了揉眉心:“给她留一份吧,今天起的有点迟,一会中饭,我就不吃了。我去书房待着。你们不用管我,忙你们自己的去吧。” 吃的饱饱的进入空间,换上干活的衣衫鞋子,拽下田埂上生长的狗尾巴叼着,四处晃悠。 只种了一亩地的咖啡树开花了,枝条上一簇簇,纯白如雪,淡淡茉莉清香,沁人心脾。 新种下的四百棵胡椒,正在快速的生长,七天没进来,已经在爬藤。 乳香、白笃耨凝结了许多,一大块一大块的掉落进绑在树上的葫芦瓢里,云初一点点割下,用陶罐攒起来。 养马的围栏里,空荡荡的,只有八匹幼马,来雄州之前,大部分马都送入了庶人园。 三百只海东青幼鸟逐渐长大,得赶在它们生下一批鸟蛋前,让人把海东青卖掉一些,不然剩下的兔子要被薅秃了,快要被吃穷了。 七天都没进来干农活,似乎是找弥补一样,采摘赤灵芝,补种人参、三七、甘草,冬天很快就要来,补种十亩地棉花。 用完暮食后,云初沐浴完直接进被窝躺着,瞪着帐顶思索。 昨日坐在马车内看了雄州,湖泊星罗棋布,街头巷尾卖鱼的很多。 对雄州的定位,大致就是个进出口贸易区,围着榷场做买卖。 这里和汴京城太不一样了,汴京百万人口就是市场,而雄州仅有五万多人口,并不能完全照搬清风楼、香药铺,而且居民收入消费水平不一样。 副本的环境形势,逼的她不得不重新调整策略,疲惫袭来,逐渐入睡。 燕驰带着些许醉意进了厢房,鼻息闻到白笃耨的青草香。 摇晃柔和的灯光下,却见云初身体蜷缩成一团,被子踢到一边,抱着一只枕头睡的正香。拉过被子,给她盖好的瞬间,闻到一股幽香传来,深呼吸一口,竟然瞬间勾起体内火气。 低头准备亲她,想起亲她前得刷牙沐浴,不然她皱着眉头眼巴巴嫌弃的眼神。转身去了浴房,快速刷牙沐浴,仔细擦干了水渍才钻进被窝。 小心抽出她怀里的枕头,扔到一边去,一整个抱住这团柔软馨香,研究似的盯着她看。 软软香香的,闻一口跟续命似的,喜欢。小秘密挺多,有意思。喜欢给他做各种新鲜有趣吃的,喜欢。勤劳努力地捣鼓她的小铺子,活力四射。 越看越欢喜,在她唇瓣上碾压了一遍又一遍。 云初干了一天的农活,很是疲惫,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揉捏她,从上往下,力度也刚好,舒服的嗯出声,只是后来就逐渐不对劲了。 眼皮厚重的不想睁开,只想继续睡,可是突然一阵凉快过后,灼热的气息却喷落在她面门上。 突然睁开眼睛,发现燕驰跟座山一样,沉沉压着她,还不着寸缕。 他见她醒了,干脆借着竿子往上爬,吮吸起来。 云初用脚踹他,反而被他一把抓住,抬着放在肩膀上,打不过,只得哼哼唧唧求饶。 他倒是义正严辞:“我吃药呢。” 第94章 榷场通吃 三日后,雄州燕家府邸中。 庭院的屋檐下挂着一排鹰房,两只海东青正在吃兔肉,苍在一旁看着,等冥吃饱了才下嘴。 第104章 秋爽洒然,小院凉亭之中坐着云初,中间的石桌上摆着马奶酒、葡萄、黄瓜、炭炉,架着铁板平底锅,锅底滋滋煎着半肥半瘦的羊排,旁边还烤着一只羊腿、一大把羊肉串。 燕驰刮下一片羊腿肉,沾了些碗碟里的酱料,直接喂进云初嘴里。三个女使养胖了一圈又一圈,自己家娘子,依然纤瘦单薄。 两人正在院子中喝着马奶酒,消失了几天的欢儿疾步而来,擦了下头上渗出的汗:“公子,郑夫人约了程夫人,广发赏菊宴请帖,准备邀约夫人过去参加宴会。” 燕驰挑眉,郑佑的动作,比他想象的还快,递给云初一根烤好的红柳烤羊肉串,漫不经心道:“他们密谋什么呢?” 欢儿不动声色的撇了眼燕驰和云初的脸色,夫人只关心她的羊肉串烤的好不好吃,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准备了一肚子婉转表达,临了头对上公子的目光,直言道:“她们准备中途弄脏夫人衣服,带去更衣,然后让一男子喝醉酒,由其他人作证,诬陷夫人清白,以此要挟夫人。另外,程大人和他夫人商议,想把他最小的庶女嫁给你做妾。” 云初蹙眉,怎么主意还打到她身上去了,手段还是这么恶劣,无语的继续喝她的马奶酒。 燕驰脸上却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冰寒,一身的戾气压的人大气都不敢 喘。 晴心和元琪,瞬间吓的都能听见自己心跳,手上烤羊肉串的动作一滞,刚回过神,就听见燕驰嗤笑一声:“还以为能有什么手段呢,这么无聊。” 云初突然想到,她们的行为好像是在打他的脸,这是古代,女子名节很重要,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他转向云初时,脸上很自然地换了副表情,柔声问道:“你同意纳妾吗?” 欢儿在一旁看的心里直打颤,公子的那张脸其实非常具有迷惑性,跟同僚打交道时,嘴角带笑,女子见了都觉得公子对她们情根深种。 可是,熟悉的近卫都知道,公子有时候,绝对是个变态,放在禽兽堆里都能排前面的那种变态。 公子的那点耐心和温柔,全给了夫人,可是这是个坑呀,夫人敢说同意纳妾,今晚浴房隔壁的烧水间得烧一晚上热水。 云初愣住,她实在是厌恶这些阴私龌龊手段,尽量躲远点,所以汴京城贵妇们的宴会,她从来不参加,可是如今刚到雄州,麻烦就找上了她,想了想后,随即道:“你拿主意吧,但是别伤女眷性命。” 至于纳不纳妾,她说了又不算,男人想偷吃,有很多办法。 他若是纳妾,她倒是轻松很多,将来跑路的时候,心理愧疚感还少一些。 燕驰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人,她脸上淡定毫无醋意的表情,真是贤惠大度。 可是,他非常的不爽,涌上一股烦躁感。 霸州,衙门后院厅堂。 十五六岁鲜卑舞姬,腰肢纤细,弱柳扶风般,白皙的脸蛋,格外娇嫩,掐一把能掐出水来。 “燕大人,这些都是刚到的,新鲜干净着呢。”霸州知县卫光明面色红润,头发已经一半花白,“都是特意为您准备的,今晚就留下伺候您。” 卫光明原本是熙河路人,靠着贩卖羌人起家,捐了个九品小官,一路打点,谋了个知县的位置。 之后花了不少钱财疏通,到了霸州,靠着榷场走私,买卖人口的生意扩张到了高丽。 娇嫩的高丽女子深受汴京勋贵喜欢,自此三代人都在霸州扎根。 燕驰挑眉,看了一眼一曲舞毕,乖巧站着的六个鲜卑女子,视线并未多久停留,转而就看向卫光明:“多谢卫大人好意了,不过今晚就不留这里了。” “听说雄州程大人想把他女儿嫁给您做妾,巧了,我女儿今年十六,端正大方。”卫光明立即摆摆手,让所有人都出去。 一条路走不通,马上换一条,他做人口买卖生意,多少汴京贵人都跪在石榴裙下。 更何况眼前的燕驰家中就一个正妻,如狼似虎的年纪守着一个,怎么看都不现实。 “卫大人,有事相求?”燕驰幽幽问道。 “实不相瞒,想跟大人成为一家人。霸州榷场的事,想跟着大人,分一杯羹。”卫光明开口。 “这样啊。”燕驰指尖玩着白瓷酒杯,“怎么个分法呢?” “霸州这边,我出人,赌坊、妓寮、人口贩卖,收益所得咱们四六分,您六。”卫光明言辞恳切,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诚意了,总比被一锅端了强。 燕驰玩味的笑着道:“收益六成” 卫光明心中一沉,难道连六成都嫌少了?面上笑意不减,只是眸色深沉。 燕驰指尖不再绕圈,此时对上他的眼睛,语调轻松:“多了些吧?” 卫光明震惊地看着他,从来都是嫌少的,哪有人嫌收益多的。 “五成吧,长久合作,不过呢,你和程大人都送女儿过来,我担心家中娘子不同意啊,这样吧,最多只能纳一个,合作只选一家。”说罢他拿起酒杯。 卫光明一怔,正妻不同意只是托词,但是一家?在雄州知县程大人和他之间,只选一家?也就是说这一家吃下雄州和霸州两个榷场。 至于多少收益,干活的都是他的人,多少总有些差距,不细查也查不出来啊。 再说,还有酒坊、私盐等其他收益,真要比起来,只会多,不会少。 若是合作成功,他不仅没有损失,还多了一个州的榷场收益。 “一家?请燕大人给个明示。”卫光明举起酒杯。 燕驰意味深长地笑笑,一饮而尽,随后起身:“谁家女儿貌美,自然就跟谁成为一家人罗。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卫光明送走燕驰后,霸州榷署监官顾筵迎了上去,刚才的一切他都听见了,纳闷道:“他竟然会主动让一成出来,这毫无道理啊。我怎么听说,燕家三公子,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卫光明想了会,“霸州账上没多少钱了,粮食也只剩下十万石,每天一睁眼,军队就在消耗军费。他刚到任,手上没钱,得尽快稳住搞钱搞粮,而且西夏那边蠢蠢欲动,一旦打起来,辽国搞不好要趁火打劫,这个冬天不好过啊,霸州出了事,第一个问责的就是他。” 顾筵点头笑着道:“这倒是,形势所逼。不过程大人家宠妾生的那个小庶女,听说容貌随她母亲,称得上倾城之貌。程大人花了大功夫培养她,就是为了有一天送给勋贵。” 卫光明不以为然:“她出点事不就得了。” 顾筵恍然大悟,他们这些人跟辽人、党项人、高丽打交道,为了争夺榷场利益,走私杀人,谁手上没沾点血。 一个小庶女,稍微轻轻动一下,程知县的好事就成不了。 燕驰带着一众亲卫策马扬鞭,很快到了雄州燕宅。 进了宅门,陈默便问:“三哥,真要跟他们一方合作吗?” 陈默摸不准燕驰到底想干嘛,五千禁军已经在校场操练,只要命令一到,就立马拿下,只是燕驰不急不慢。 “等等吧,他们都想吃这一口肉。”燕驰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没一个有眼力见的,捞了这么多年,都够养活他们三辈子了,还想继续捞。” 燕驰转身大步走进了庭院,路过花园,闻到一阵清新怡人香气,仔细瞅了一眼庭院,皎皎月光之下,是云初种的玉簪花开了,花苞似簪,洁白如玉。 还真是养什么都能养的很好,这才种下去多少天,竟然开花了。 燕驰轻轻推开卧房,扑面而来一股淡淡青草混合着檀香,榻上薄薄被衾盖着一个单薄的身形,只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 走进了看,云初搂着一个枕头睡的正香,白皙的脸蛋,微张的小嘴。 俯身准备亲一口,想想还是刹住了车,转身去浴房刷牙沐浴,擦干水渍,亵裤都没穿,直接钻进了被窝。 抽走她怀里的枕头,整个圈抱着她,凑到脑袋旁边,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唇瓣上碾压了一会,准备安心睡觉。 他也没想到,有个东西腾的一下起来了,弹了上去,它有自己的想法,压根就不受他控制。 云初被他弄醒了,睁开眼瞪着他,好像逮住了个为非作歹的混球,尤其是小腹处被硬生生的膈应着,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好像一个大红薯。 这要是真的红薯就好了,先种它个十亩地,烤红薯多香啊。 秋天天气转凉的时候,刚烤好的红薯,炽热滚烫,剥掉外面那层红红的皮,吃起来有一股板栗香。 还可以做红薯蛋糕、红薯舒芙蕾,想想都饿了。 真正的红薯在美洲中南部,西班牙水手将其带到菲律宾种植,海商将红薯引入东南沿海,那已经是明朝的事情了。 可惜了!眼前这红薯只知道撞她!不能拿去种地。种地颠婆的脑回路颠颠的。 白天她在空间内采摘了很多胡椒,采完还得晾晒,从到雄州的第二日开始,便一直在采摘胡椒,太疲惫了,还想继续睡觉,她往后躲了下。 第105章 连带着她刚才的惋惜轻微叹气,都被他瞬间捕捉到,立马捞过她的腰按回来与他紧贴。 燕驰低头看了眼,实在不明白,什么意思。 对它不满意?还是对他不满意? 第95章 去添把火 燕驰知道她还想睡,可是既然醒了,就是另一回事了。 干脆扶着她的后颈,吻了上去。自找的! 云初一愣,紧接着整个人就被罩在了下方阴影中。 月光皎洁,照在地上亮堂堂,清风吹醒了迷糊的人儿。 她现在知道燕驰为什么特意定制这个床榻送到雄州了,切合他的身量,宽大却又让躺在里侧的人无处可逃。 吮吸的声音,在这宁静的夜晚显得很是清晰。 燕驰吻的格外投入,脑子都是云初刚才看完一眼之后的惋惜表情,但是他懒得问,直接用实际行动。 云初满脑子都是红薯蛋糕,鸡蛋、牛奶混合着煮熟的红薯,捣成泥,烤一烤,真香。 一定是最近干活,消耗了太多体能,她肚子饿了。 突然燕驰放开了她的唇,轻拍她臀部一巴掌:“你脑子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云初低头抿唇,这个时候,确实不该东想西想,怪不尊重人的,总不能老实告诉他有一个叫红薯的东西,很好吃,现在在美洲。 那他估计要气炸,遭罪的一定是她,一晚上别睡,烙烧饼到天亮,他有这个体力,可是她没有啊。 她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嘴巴一瘪:“我肚子饿了,想吃东西。” 这可怜又可爱的样子,瞬间就让它暴涨。 燕驰对这俩都很无语,一个纤瘦单薄,这会睡醒肚子就饿了,一个精神抖擞,强壮兴奋,也“饿”了。 云初只觉得压着自己的份量减轻了,略微惊讶后,见燕驰长腿一跨,穿上亵裤,批上外衫,稍等了一会,才走到外面去吩咐人送宵夜过来。 一大锅山煮羊,一壶葡萄酒,燕驰舀出一碗热乎乎的山煮羊,推到她面前,“愣着干嘛,赶紧吃。”说罢,倒了两杯葡萄酒,还加了些许冰块。 云初吃完山煮羊,洗漱完,就往榻上一躺,准备睡觉。 灯光晃了晃,燕驰却端着酒杯过来,单手捞起她,对上她的双眸,“啧,怎么吃饱了就睡,消消食再睡呀。” 她愣住,静静地瞅着他喝完杯子葡萄酒,转头就吻了过来。 顺手就捏着她的下颚,轻松的迫使她张口,甜甜的葡萄酒味迅速充斥口腔。 在酒水中勾着她的小舌头,含住舌尖,转而松开,方便她吞咽葡萄酒。 燕驰却好像在品尝,酒和人一起,直到她受不住了,才从她的口腔撤出。还是有很多酒水顺着她的嘴角流了出来,沾湿前襟。 挂在嘴角的葡萄酒渍,衬得肌肤赛雪,美的燕驰眸色低沉,低头就贴过去,把那点酒渍舔干净。 云初呼出的气息中带着葡萄酒味,用手推了推他,看他这样子,搞不好又是烙烧饼一晚上,“明晚行不行?” 燕驰喉咙下意识吞咽,把她整个人箍紧,躺了下去,扯过薄薄的衾被盖上,一只大手拉过她白皙的小手抚上那里,“你问问它答不答应。” 云初诧异的感受到,瞬间在变大,在劫难逃,撇撇嘴无语。 燕驰看了眼怀里的人,体型、体力差距都太大,她的大腿还没他胳膊粗,不折腾她,他难受。折腾她,担心把她这小身板都折腾散架了。 “我没有力气了。”云初小声表态。 燕驰气笑了,捞起她,用腿颠了颠她:“什么时候让你在榻上使过力。” 看她一副蠢乎乎的样子,八成还在回想。一把将她揽到怀里,先吻个痛快,一手剥衣衫,另一手毫不耽误地带着她的手干活。 她一只手握不全,手上触感惊人,不知所措。 再也无法直视红薯了,在她的食谱里,已经把它叉掉。 翌日,云初睡了个大懒觉,终于睡饱了。 照例洗漱完毕,吃饱后装模作样的去书房,关门后,进入空间。 和以往不同,这次喝了很多泉水,她这体力体质都需要修复,不然抗不住燕驰三天两头烙烧饼。 同一时间,燕驰已经在衙门处理完公务。 陈默刚从校场练完禁军回来,青硕昨晚留在了霸州,刚赶到。 两人前后脚进了衙门,青硕洗了手,擦了把脸:“公子,卫光明他们调集了霸州一部分守城的兵力,装作辽人,偷袭了雄州程霆族人经营的酒坊,损失了一地窖的酒,少说也有几千贯。另外,几个人连夜偷袭了程霆的家,他宠妾生的那个最小的庶女没伤着分毫,倒是程夫人生的掌上明珠伤了脸。” 燕驰挑眉:“有点意思,怎么弄错人了?” “闺中女子,再加上天黑,估计没看清楚,不过程夫人这回心痛如绞,当场就嚎啕大哭,让程大人找凶手,替女儿报仇。” 舒阳刚进门就听见了青硕的话音:“公子,程霆逮到卫光明的人,拷打之后,知道是卫光明动的手。” 燕驰把玩着新弓弩,拆了重新安装,“都是小打小闹,得给他们添把火,让他们彻底撕破脸才行。我听说卫光明有个不成器的宝贝儿子,他最近在干嘛?” 青硕回道:“他最近看上了霸州城红秀招新来的头牌,窝在人家屋里不怎么出来,跟卫夫人要一万贯,说是要把人家赎出来,还有个辽人贵族也看中了,两人争风吃醋,都在砸钱。” 燕驰面无情绪的看了他一眼:“找两个高手,给卫公子找点麻烦。” 酉时末,程宅后院厢房里,茶盏摔的一地粉碎。 坐在圈椅上的程大人、程夫人蹙眉长叹,程家二公子撇撇嘴。 “爹、娘,那帮歹人明明要抓的七娘,怎么一转头就跑到我的院子来,好的香的,都给她,灾祸让我扛,我才是程家嫡出的啊,爹、娘,你们给我做主啊。”程家六娘小脸抹了药膏,绑着纱布,一腔怒火。 程夫人看了一眼自己相公,转而看向自己女儿:“那你想怎么样?你可别说,你要上赶着去给人做妾。”接风宴上,自己女儿远远的看了燕驰一眼,这一眼就难忘了。 “若是他成亲一年多了,正妻还没给他生下一儿半女呢,我若嫁过去生下长子,以后谁掌家,很难说吧。而且他那正妻娘家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没人替她撑腰。要扳倒她,不是什么难事吧。” 程霆原先也是这么想的,六娘的脑子比她娘的脑子好使多了,他那妾室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一方面能拉拢燕家,等到燕驰两三年后回京,这雄州还不是他说了算,另一方面,七娘容貌出众,心思深沉,但是地位低,嫁给燕驰做妾室正好。 六娘眼泪一大颗流下:“爹,您疼疼女儿吧,我不能平白无故的受了这无妄之灾。况且,我才是您嫡亲的女儿啊,燕家那边也会看到您的诚意的。” “胡闹!”程夫人眉毛拧成麻花,“你看看你这样子,哪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上赶子去做妾!” “娘,你也别生气,咱得看具体什么人家,若是年纪一大把,家中孩子都好几个了,那没啥奔头。您看刘贵妃不也是妾室吗?不一样备受官家宠爱,圣人”六娘越说越激动。 程霆一声喝住:“你住口,宫中贵人岂是你能非议的。你老实待着养伤吧。”程霆原本动了几分心思,但是六娘心思明显不如七娘机敏,别给他把事情办砸了。 再说卫光明正在跟他抢榷场呢,家里两个不成器的儿子都指望着他拿下霸州榷场。 程家二公子恨铁不成钢的看了自己亲妹妹一眼,手段不如七娘,现在还撒泼打滚:“爹,卫光明砸了我的酒坊,咱家损失不少啊,六娘还受了伤,以往有点小摩擦,也就算了,可这回欺人太甚了。” 程霆摸爬滚打了一辈子,“这个时候,卫光明那里出了事,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咱家,先摁住,别动,等你妹妹嫁进燕家,再收拾卫光明不迟。” 二公子听完,冷静了些,嫁一个妹妹,借燕驰这把刀,宰了卫光明,省心省力 。 “听说卫家小女儿颇有才情,但是容貌比不得七妹,是男人都知道选七妹。等七妹嫁进燕家,先除了他那个正头娘子,给七妹铺好路。” 程六娘冷冷的笑了一声,她才不会委曲求全的吃这种哑巴亏,你们不替我做主,我自然会替自己做主。 她这次受伤,偏偏就那么巧,歹人怎么不往别的院子跑,就往她的院子钻。 程霆听见二儿子的话语,认可的点头,七娘生下燕驰的嫡长子,才算绑一起。 二公子继续说道:“爹,像燕驰这样的男人,这辈子不可能只守着一个女人,我听说卫光明找了一批鲜卑女子,他没看上,咱们也准备着吧。还有,卫光明的儿子,在跟一个辽人贵族争风吃醋抢头牌,咱们还可以借辽人的手,做一点手脚,咱们总不能看着六妹受这么大委屈吧。” 第106章 六娘内心翻了个白眼,真是好哥哥,明明是想报他酒坊的仇,硬说成是替她报仇。 “行吧,动静小一点,别搞的收不了场。”程霆心知肚明,又看了眼六娘,转头就看向程夫人:“夫人好好看顾着六娘吧,最近就别出门了,养好了再出去。” 第96章 一箭双雕 子时,正是边州小城万籁俱寂的时候,和以往不同,霸州卫府灯火通明,全都在厅堂。 卫小公子的尸体被人抬回来后,就盖上了白布。 卫光明老来得子,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眼前的事实,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半白的头发,一夜之间全白。 满厅堂听见卫夫人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卫四娘扶着摇摇欲坠的卫夫人,泪流满面,不敢多看一眼躺着的尸体。 “爹,仆从说是看见了辽人推了把哥哥,这才从高楼坠落,可是哥哥身体一直很健壮,要说摔断胳膊腿的,我信,可是一摔就摔死了,我不信!” 卫光明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前脚他刚划了人家女儿的脸,毁坏了人家的酒坊,现在要说自己儿子死于意外,他也不信。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也看明白,新来的知军可能在隔山观虎斗,坐收渔利。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儿子的尸体躺在面前,他现在哪管得了那么多,一门心思的只想给儿子报仇,只要能报仇,他什么都同意。 “大人,我们跟着程家二公子,他被知军大人抓住了。”从雄州赶回来的仆从匆忙跑进来禀报。 卫光明双眼猩红,“怎么回事?” “程二公子趁着燕夫人在乳酪铺子买东西,意图绑架,被燕家暗地里跟随的侍卫逮住了,燕大人亲自严刑拷打,没几下就招了。甚至吐出了程二公子让他们在咱家公子的酒水里下了迷药,借了辽人之手推了一把。” 卫光明眸中深沉,好一个借刀杀人。 自以为他家那个容貌出众的七娘铁板定钉能嫁入燕府,现在就动手除掉燕夫人,程霆怎么养出这种蠢儿子,一辈子在雄州城横着走,走习惯了吗? 三更,月色朦胧,卫光明府中士兵以及部分霸州军士,全都蒙面,奔向了雄州程府。 程霆早就做好了准备,火把照亮了程府,火光冲天,黑烟滚滚,刀光剑影。 青硕望了一眼刚从厢房内出来的燕驰:“公子,卫光明集结了他的人,冲向程府,他们打起来了。咱们的人已经埋伏好了。” 燕驰抬头看了看天色:“卫光明的人若是不行,就帮他一把,等他们双方杀的差不多了,再把程家的人全收拾了。看守程二公子的人松懈一把,让他自己逃回去。” 燕宅离衙门附近的程宅并不是很远,隔了两公里路,那边打斗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公子,程家女眷怎么办?”青硕记得之前夫人提过一句,不要伤女眷性命。 “都处理了吧。”燕驰今天心情特别不好,程家人竟然敢来窥视他的人。 青硕立即看出燕驰脸色难看:“是。” 打斗声渐小,燕驰才带着亲兵过去。 程家和卫家的府兵、跟随的地方士兵,都消耗的差不多了。 程府大门敞开,后院之中,程霆、两个儿子、女儿、夫人小妾都被看押着。连带着郑佑一家人也在。 程霆此刻也看出来,压根就不存在什么合作,“燕大人,你为什么要这样?我们无冤无仇啊。” “你说呢?郑大人估计都比你清楚些,是吧,郑大人?”他慢悠悠的走到程二公子身侧,一脚把人踹翻在地。 程夫人眼看着她的宝贝儿子被踹的脑子重重磕碰到地面,头上鲜血直接挂了下来,口中呕吐出一口浓血,一声惊呼,“你!你怎么敢诛杀朝廷命官?” “程夫人,你说我为什么敢?来之前,就把贪墨走私的事情查清楚了。官家特许,先斩后奏。怎么,只许你们密谋,搞什么赏菊宴,坏我夫人清誉,一计不成,又来绑架,你当我是死了吗?”燕驰怒火攻心,面上却是淡淡的。 程霆看着儿子被踹的几乎去了半条命,双眼猩红,半天后憋出一句:“你放了他们,我什么都答应你。” 燕驰冷笑了一声,一脚踩在了程二公子脸上,用力碾了碾,瞄了一眼程霆:“程大人,你有什么资格谈条件。怎么一直看不清楚形势。你让我放过他们,他们放过我的家人吗?看我夫人娘家没人,好欺负,你们连她一个女子都不放过。凭什么?凭你一句话吗?” “我我把这几年雄州经营的酒坊、赌坊都交给你,换他们一条性命。”程霆艰难开口。 燕驰用手背拍了拍程二公子的脸,盯着程夫人,不屑的笑出声:“好啊,但是只能换一条性命,你的这些家眷中,你选一个。” 程家众人都把目光投向程霆,女眷哭声不止,燕驰皱眉,嫌吵。 转身走到身形娇小女子面前,“这位就是程七娘吧,啧,长的真不错,我见尤怜,就是小小年纪,心肠狠毒了些,竟然把歹人往你姐姐院中引,一箭双雕,好谋算,我可不敢娶回去啊。” 天色越来越亮,燕驰没了耐心,随意甩了甩手,大步走出程府,背后传来惊叫声。 人总是这样,谋害别人时,好像理所当然似的,别人的性命是蝼蚁,到了自己挨刀,就是一番哭天喊地。 雄州城的老百姓一早发现街头巷尾都是血迹斑斑、争斗痕迹,传言霸州的卫大人为了替儿子报仇,杀了程大人一家。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压根没有什么合作。 一个月的时间,原本只是有些摩擦的程家和卫家,反目成仇,闹到不可收拾。 燕驰从中推波助澜,除掉了盘踞在雄州、霸州的两股力量,不费一兵一卒。 以后,雄州、霸州都是燕驰一个人说了算。 燕宅,云初一整个晚上都睡的不安稳,马蹄声、哭喊尖叫声断断续续,燕驰凌晨起身的时候,她也知道。 在乳酪铺子门口被绑架的事情,历历在目。 乌泱泱的蒙面壮汉,手持弯刀,蜂拥而上,对着架着马车的舒阳就是一顿乱砍,乱箭射杀了几名随从。 欢儿立刻从马车坐底抽出两把双刀,一路护着她,甚至替她挡了一箭,肩膀上血渗出,顺着衣裙蔓延出一大片猩红。 她只是没想到,晴心和元琪都是高手,一个擅长暗器,一个腰间藏着软剑。 之前,她只知道晴心平常碎嘴子,擅长做美食,元琪比较安静话少,擅长梳妆打扮,两个都是一派天真。 结果,眼都不眨一下,直接杀了几个来绑架的人,震惊的她目瞪口呆。 她连她俩武器藏哪的都没看出来。 到雄州一个月了,她的铺子连个影子都没有,不仅没开拓事业,还丧失了自由。 燕驰不让她出门,好不容易悄悄出门一趟,就遇到绑架,逃跑的过程中,左手手臂擦伤。 哪怕左手手臂绑着绷带,照旧进入空间干农活,只是这个时候不能喝泉水,伤势好的太快,以燕驰的敏锐,肯定能发现。 其实,她一直在思索,燕驰有可能早就发现了点什么,他不问,她就装糊涂。 空间内八百棵胡椒藤缠绕着果树生长,其中四百棵已经在陆续结籽,还得等几天,绿色果实长大了才能采摘。 胡椒采摘下来,保存得当,可以存放很长时间,性价比相当高,她干脆又播撒三千二百棵胡椒,除了荔枝树,其他的果树下全部种下胡椒,分批次浇水,控制生长速度,方便分批次采摘。 成为大宋最大的胡椒供应商,指日可待。 云初对着树上的海东青鸟窝有些无语,三百多只成年海东青,个个鸟窝里都有六七个鸟蛋,这孵化出来至少有一千只幼鸟。 吃饱了就造娃,没问题。问题是,她养不起啊。 二十亩地里养着的几千只兔子,不够这帮海东青造的,连带着乌鸡和榛鸡都被霍霍了不少,等到一千只海东青幼鸟破壳,一天至少三百只六七斤的肥兔子,再加上三百多只成年海东青。 头皮发麻,得赶紧把大部分成年海东青卖掉。 云初出了空间,手里抱着一陶罐泉水和止血康复药材,奔向灶间,熬好药之后,再加入泉水,泉水加的最多的那两份,她亲自送去舒阳和欢儿的院子。 侍卫 住的厢房,男女分开,分别在东西两个院子。 “夫人,留步,这里是侍卫住的地方,不太方便,我送进去就行。”青硕刚随燕驰进门,回到院子,便看见晴心提着食盒,指着舒阳的厢房在跟夫人说些什么。 “好,那有劳你了。”云初点头,补充道,“让舒阳趁热喝,我先走了,还要去给欢儿送。” 晴心从食盒里拿出一碗泛着热气的汤药,一碟蜜煎樱桃和一碟饴糖递给他。 青硕看了眼蜜煎樱桃和饴糖,一整个怔住,哪有侍卫娇气,喝个药还有这些。估计是借了欢儿的光吧。 第107章 云初没管那么多,赶紧去西院,这次幸而有舒阳和欢儿拼死相护,在燕驰赶来之前保住性命,否则受伤躺那里的就是她。 刚进西院门,就听见欢儿的厢房里传出男子的讲话声:“让我看看,伤的重不重。” 云初和晴心惊愕,这声音她们都知道是谁,舒阳。自己受了重伤,还往欢儿这边跑。 推门而入,却只见欢儿一人,坐在榻上,脸上半红半白,云初干咳一声:“舒阳,你出来。” “夫人,求您,别告诉公子。”欢儿低头。 云初看了一眼从衣柜一侧走出的舒阳,血迹渗透了中衣,这是自己刚醒就跑来看欢儿,叹了口气道:“回去喝药吧。伤没好之前,不准过来。” 舒阳感激的看了一眼云初,伤好了之后,可以过来,“谢夫人!”偷偷瞄了一眼欢儿,转身走了。 云初表态:“你俩的事情,我就当不知道。” 晴心一惯碎嘴子,看了这对受伤的苦命鸳鸯,顺带提醒两句,“你两胆子真大啊,要是被公子知道,二十鞭子跑不了,还要被逐出府。” 云初不知道这些,燕驰在她面前展示的都是另一面。 “那如果是我做主呢?” 晴心看着脸色苍白的欢儿:“夫人做主,当然不一样。快谢谢夫人呀。” 欢儿整个脸庞红透了,准备起来。云初摁住她,把药端给她:“养好伤要紧,其他的事情,你别担心了,我看着办。” 元琪匆忙走过来:“夫人,公子回来了,正在到处找您。” 第97章 早日回家 燕驰下值进宅第一眼,一般会看见云初在庭院撸赞宝,在书房安静的研制新品香皂或者合香,或者在厨房制作新品糕点饮子。 她都在等他回来,让他很安心。 可是今天回来第一眼没见到那道纤瘦的身影,还得让人去找,心里就会莫名的烦躁。 羊脂玉簪不带,玉镯也不带,紫檀匣子里的库帖,她一张都没拿去用。 一想到最近她还不听话地出去乱跑,差点就被杀了,脸色更是难看的要死。 这会还亲自去给侍卫煎药送药,他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怒火中烧。 燕驰面无表情的坐在厅堂餐桌旁,桌上摆满了菜肴。 看着缓缓而来的单薄身影,怒火减了几分。 上上下下的来回扫了几遍,太瘦了,真不经折腾,连带着最后的那点不满,熄灭了。 云初被这道上下扫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看的出来,刚才燕驰的心情不好,走过去的步伐都放缓了许多,停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 抬眸对上燕驰视线,又立即闪走,正琢磨着,是坐他旁边,还是坐他对面。 燕驰手臂长,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拉过来,拉近了就闻到淡淡的青草香混合着乳香,闻着舒服极了,只是今天的味道不太一样,掺杂了药味。 “疼,疼,你松开。”被拉住手臂的人嘀咕道。 他气笑了,这会知道疼了,那么爱吃乳酪,让下人去买不就行了,非得自己找个理由跑出去逛。 撸开她左手衣袖,纱布包了一圈,露出的部分还有些淤青,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这细胳膊细腿的,他来了雄州,这边羊肉好吃,变着花样喂她,眼前的脸蛋上,半点没长肉。 “在家待了一个月,憋的难受吗?” 云初点头,没有自由,哪里都不准去,跟被圈禁起来一样,很难受,燕驰一想到她伤成这个样了,还亲自为侍卫煎药,脸色就不好了。 “煎药的事情,交给别人,你自己也伤了,你是我娶的娘子,伺候我一个就够了。” 得,这会她手臂伤了,他还得伺候她。 云初迟钝的反应过来了,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脸色不好了,坐在他旁边的位置,指着餐桌上一大锅红酒炖羊肉,“我特意给你煮的,是用葡萄酒慢炖羊肉,加入胡萝卜、迷迭香,还撒上了黑胡椒,小火炖了一个时辰,就等你回来尝尝。” 燕驰心里突然塌方了一大片,陷入温热柔软中。 伸手摸上她白嫩细腻的脸颊,一连串细密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唇上。 云初推了推他:“先用饭。”这点力气只能算表态,压根推不动。 燕驰在她脸蛋上蹭了蹭,也是,急什么,从今天开始,他不用上早朝,天高皇帝远的,谁还管他点卯吗? 早上搂着她想睡到什么时辰都行,没有束缚,想干嘛就干嘛。 他嘴角上扬,倒了两杯葡萄酒,一杯塞到云初手里,轻轻碰了个杯:“庆祝一下,从明天开始,两个榷场,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你把榷场的人,全都换成了你的人?”云初震惊,榷场和地方知军,按照朝廷制度,是两套人马,他全部换成了一套。 燕驰看着她一脸震惊的表情,很是可爱,他娘子还真是单纯,不换成他的人,他拿什么养军队。 雄州霸州作为边界重镇,若是没有重兵防守,辽人铁骑直奔汴京,台谏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他还是领命过来搞军费的。 “嗯,不过在这里,北珠价格比汴京便宜不少,娘子,你换个路子吧。”燕驰嗤笑,捏了捏她傻乎乎的脸蛋,触感舒服极了。 云初偏头,从他的指尖挣扎出来,铺子还没开业呢,种子选手北珠就卖不上价,出师未捷身先死啊,喝下一整杯葡萄酒。 燕驰给她续上一杯,瞧瞧这郁闷的样子,怪好玩的:“别想了,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一只手搭在她椅背上,一只手夹了块红酒炖的羊肉喂她吃。 云初嘴里都是红酒羊肉香,味道不错,嘴巴小,一口接着一口,吃了不少,脸颊吃的鼓鼓的,很快干掉一碗饭,葡萄酒一杯接一杯,当饮料喝。 燕驰看着她吃的鼓鼓的脸颊,莫名巧妙的指尖微痒,想捏一捏。 看着家里的酒蒙子又开始框框喝上了,这小身板,别的都不行,喝酒,她行,瞧这架势,也是个千杯不醉的。 明月清风,雄州燕宅本来就大,燕驰喜欢安静隐私,所以他们住的院子空旷安静,除了浴房隔壁的灶间留了人烧水,在夜里几乎都退出去。 两人吃饱了,燕驰便要拉着云初去沐浴。 云初刚刚喝的有点多,后劲上来,站在院子里吹风,抬头望月,“我想家了。” 一千年以后现代的那个家。 燕驰站在她身后,庭院中,一簇簇玉簪花开的正兴盛,随风摇曳,风里夹着花香,她一身月牙白衣裙,浑身上下除了一支银簪,没有其他饰物。 一双手从后环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他以为她说的家是汴京的 苏叶她们,还有赞宝。 掰过她的身子,让她面正对着他,“那我派人去接他们过来?” 云初诧异抬眸,哑声道:“不用,争取早日回去。” 燕驰看着眼前人,不论是她刚刚站在庭院里的背影,还是此时诧异抬眸瞬间的睫毛轻颤、哑声说话的样子。 仅仅只是这样看着、环抱着,心尖都会颤抖,情欲一发不可收拾。 他直接抬起她的下巴吻上去,感受刹那间的惊讶,不停的吮吸柔软唇瓣,勾着她的舌头,一遍遍的品尝香甜的味道。 云初实在不明白,到底哪句话,哪个动作勾到他了,这又要开始折腾了。 双手撑在他胸膛上,“三郎,我受伤了。”怕他看不见,抬起左手胳膊示意他看清楚。 “用不上这只胳膊。”他单手抱起她,就往浴房方向走去,凑近她耳边道:“大相国寺的和尚,都没这么素的。” 人与人之间的标准很不一样,有的人一碗饭就吃饱了,而有的人总得吃个三碗才够。 云初闭着眼睛,任他三下五除二的剥了衣衫,抱进浴池,帮她擦檀香皂,清洗。 “周云初!不准睡!”热水澡泡的晕乎乎的,还有专人伺候,能不睡嘛,这声音有点气急败坏。 燕驰很不满,他刚伺候她洗完澡,她就过河拆桥的大睡特睡,老手段了。 直接一把将人抱着滚到榻上,突袭而来,“喜欢吗?” 她不想回答这么明显的问题,他就是故意的,明知故问,非要听。 晕头晕脑的回了两个字:“还行。” “到底什么意思?”燕驰吻着她的唇,语气沙哑,没听到他想听的两个字。 云初脸蛋绯红,颤抖着手指头动了几下,闷哼一声:“嗯。”没再搭理他。 燕驰心里舒坦了。 翌日早晨,云初到点就醒了,该洗漱吃朝食进空间干农活了。 刚移动,就感觉腰酸背痛,搂在她腰上的胳膊,一把将她圈回去。 抱着她的男人眼睛都没睁开,懒懒散散地问道:“干嘛去?” 昨晚燕驰一直忙活到三更,两个人光溜溜的抱着睡,实在是没睡多久。 “我肚子饿了。”云初无奈的闭上眼睛,他的胳膊箍的太紧,一点松开的意思都没有,“你今天不用去衙门点卯吗?” 第108章 燕驰灼热的大手在她后背上摩挲,“嗯,今天带你去个地方。”其实他还想再抱着她多睡会,难得清闲自在。 云初挣扎地把他的胳膊挪开,她觉得天快要塌了。 他若是以后都不用去衙门点卯,整天跟她粘一起,她还怎么进空间干农活。 胡椒还有两三天就要成熟了,得赶在成熟前采摘下来,不然黑胡椒就要变成白胡椒了。 燕驰感受到她的情绪,立刻睁开眼,“你今天有什么要紧事吗?” “没、没有,实在肚子饿的难受。”她说的也是实话,消耗一晚上,体能消耗太快,得补充起来。 掀开被子,随意挑了套衣衫,简单挽了个发髻,直接奔向书房而去。 燕驰看着她逃跑似得身影,有些怔住,至于嘛,回想了一下昨晚的刺激画面,折腾的的确狠了点。 云初喝了些泉水,全身浸泡了几分钟,就匆忙出来了。 等她收拾妥当,燕驰已经坐在餐桌旁,周身散发着慵懒,脸上还能看出丝丝餍足。 “买了一个庄子、一个酒坊,几个铺子,我们去看看。”燕驰淡淡地看着她的反应,“刚才,你去哪了?” 云初不自觉手指握拳,吃东西时卡顿了一下,“书房,去拿丢在那里的药膏。” 燕驰似笑非笑,他刚才去书房了,没找到她,眼前人的紧张,清清楚楚的落在他的眼里。“等会我来帮你涂。”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小秘密真多,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 第98章 十里香 马车载着往北走,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 与其说是一个庄子,不如说是一个大牧场。 除了一座两进宅子,云初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新鲜多汁的青草。 满山坡牛羊都在低头啃着青草,养的肥胖的羊羔,可以制作各种奶制品,奶酪、黄油之类,冬天可以吃这些奶制品。 最北边是白沟河的分支,岸边芦苇飘摇,紧连着大片沼泽,渗出一道细水流,流向低洼。 水中生长着各种圆形肥厚的叶子,纠缠着植物的根茎。 南面是缓坡草地,草甸中生长着各种草药,其实就是一个药材库。 西边密密生长着大片榆树林,一整排圆木搭建的牛羊棚就建在林子附近。 东边反而不是草场,而是耕地,种植着蔬菜,外围一圈果树。 庄子四周都围上了石头砌的高墙,防止牛羊跑出去。 土地赋予牛羊生命力,一代代人以这样的土地生存,风、水、食物,滋润着心灵,让人始终安宁。 风把青草味吹散到空中,吹拂过云初的发梢,静静的看着牛羊群低头吃草,偶尔几只飞鸟路过。 她实在太喜欢了,认真专注的沉浸在这一片牧场中。 这种状态,燕驰非常熟悉,制作合香也好,研究新品香皂也罢,抑或是扎针解毒,云初都是沉浸在其中。 燕驰就这样看着她,一个喜怒哀乐想藏又藏不住的人,有多少心思都流露出来,此时是欢喜的,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盯着她的视线。 一身山矾色素罗长褙子并石竹色罗裙,衣饰简单,侧颜精致,颈部线条柔和,气质恬静。 燕驰看的挪不开眼,他就这样原谅了她的那些小秘密。 有什么关系,谁还没点小秘密,他还喜欢闻她身上的味道呢,云初喜欢的不过是种地养牛羊、经营铺子。 只要她这个人属于他,在他的范围内,翻不出他的手掌心,任她恣意潇洒。 “喜欢吗?”一双手从身后环抱着她,云初才回过神来。 “嗯!”这次回答的毫不犹豫,“燕驰,我还想买些马、梅花鹿、林麝,养在这里,在榆树林旁边修一排鹰房。” “行,马一千匹,其他各五百,够不够?”燕驰低头捧起她的脸,忍不住亲她,柔软的触感,让他心尖颤抖,情欲难止。 云初惊诧之后,迅速脸红,认真点头,够了。 等到无人的时候,她可以把这些牛羊马,赶一部分进空间,养的膘肥体壮。 吃空间内苜蓿草和燕麦草长大的羊羔、黄牛,挤出的奶,会不会更好喝。 他高大的身影遮挡住了阳光,整个覆盖住她,碾压着唇瓣,吮吸着柔软,他终于实现了梦中的情景。 云初被他一通缠绵热吻过后,脸红耳热,坚决打住,“不是说,还有一个酒坊吗?我们去看看吧。” 燕驰刚吻的动情,深陷其中,闻言瞬间蹙眉,他在她心里还没酒坊重要。 低头看了眼埋在怀里的她,耳垂红到快要滴血,柔声道道:“走吧,离这里有点远。” 昨晚没睡几个时辰,云初在马车上坐好后就困的直接闭上眼睛。 燕驰看着怀里的人,睡的脑袋一颤一颤的,换个姿势抱她,让她脑袋靠着他胸膛睡。 马车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来到一条河流附近。 燕驰抱着云初闭目养神,前面驾车的青硕停在酒坊后院,“公子,到了。” 燕驰睁开眼,没说话,怀里人睡的太沉,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 马车内有些闷,就这样,她都能大睡特睡,燕驰开始反省,最近折腾的狠了点。 刚才的那点不悦,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扬了扬下巴,让青硕走远些,自己闭眼养神,让怀里人多睡会。 云初这一觉睡了一个时辰,口水沾湿燕驰胸膛,醒来后发现,一阵尴尬,赶紧用帕子擦。 下了马车,青硕迎过来,视线对上公子胸膛前湿漉漉的痕迹,赶紧放低目光,“公子,里面保存的都很好,铲掉了窖池原来的窖泥,换上一层新泥。” 云初带着帷帽,掀开一角,看着眼前的建筑,明明是一座大酒楼。 燕驰带她走进去,里面明显重新装修过,油漆彩绘,楼宇焕然一新,桌椅齐全,酒肴丰盛,酒博士满场招呼,生意红火。 从服饰可以看出,党项人、辽人、高丽人全都在,毫不忌讳。 燕驰带着她上三楼,路过的厢房里,有的明显在谈买卖。 云初震惊,不用去榷场交易,明晃晃的在这里交易,不是走私吗? 两人进了东边的厢房,云初放下帷帽,推开沿街的窗户,楼下一派热闹景致。 人来人往,步兵马兵遍地走,米铺、药铺、香药铺、锦帛铺,沿着街道两侧,铺 面相接,或隔街相望,景象繁荣。 远处的河边停着几只船,船上的人正在忙碌的搬东西。 待她转身细看厢房内,却发现怎么还有那么大一张床,帷幔垂挂,抠着脚趾头也知道是干嘛的了。 燕驰看着她一惊一乍的样子觉得好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 酒博士端上来梭子蟹肉羹、海盐蛇鮓、青虾、酒煎羊、鹿肉丝、江珧,配菜是排炊羊胡饼和炙金肠,海里游的,地上跑的,齐全了。 只是酒只有葡萄酒、马奶酒等一些低度数的酒品。 燕驰大多数时候喝两口酒,其他时候,都在给云初剥虾,看她吃东西怪有意思的,嘴巴不大,撑的脸颊鼓鼓,挺能吃的。 两人吃完午饭,燕驰抱着云初在榻上睡了个纯素的午觉。 下午才去后院转悠,院子里有三口井,云初让人打了一桶水出来,喝了一口,井水甘爽,眼睛亮的冒星星,这是勾调白酒的好水。 给原浆酒降度,再以不同的基酒组合调味,最终平衡酒体。 一进入酒坊,湿热感迎面而来,酒糟味儿。 云初从汴京带来的两个酿酒师傅,正在埋头干活,酿造君子笑。其他人拌料、晾晒、上甑,各司其职,热火朝天。 好粮食才能酿出好酒,采买小麦、高粱等粮食的关键位置,只让汴京酿酒师把关。 云初回家后,跟燕驰商量,准备亲自带着酿酒师傅在酒窖里操作,用“老五甑”酿酒工艺酿造一款名叫十里香的白酒,酒香比君子笑更加醇厚,更加辛辣劲爽。 只是燕驰坚决不同意,一想到在酒坊里,那些光着膀子的男子在云初身上扫视的目光,燕驰的脸色就好差。 他允许云初玩玩种地经营铺子,但是有些事情就是他的底线,看都不让看一眼。 为了酿酒,云初只能走迂回路线,让燕驰给她二十个禁军家的娘子,挑的都是胆大心细能干的粗壮妇人,人高马大,甚至一掌能拍晕一头猪,她手把手的教这些娘子们老五甑酿酒工艺。 一大早,燕驰就陪着她到了酒坊,酒窖就像一个陷入地里的巨大酒缸,三口酒窖,内壁喝底部都涂抹了黄泥。大蒸灶,酒气氤氲,热气腾腾。 “白酒酿造工序,其实就是制曲、拌料、摊晒、入窖、发酵、起窖、蒸馏、摘酒、贮藏、勾调、出坊。” 两个非常大的蒸锅,一个正在蒸煮,另一个火已灭,盖子揭开。 两个粗壮妇人拿着铁铲铲出锅里冒着白气的高粱,放在坊内一角,另一个妇人拿着木耙摊平地上的蒸料。 第109章 云初抹了一把头上冒出的汗,指着一处道:“半熟的粮食出锅后,铺洒在地面上,就是晒堂。” 传统“老五甑”工艺酿造,其实发酵容器是窖池,砖窖或者泥窖,把窖池里的酒量分为四层来分别蒸五次,蒸五下四,一次蒸完,再加一批新粮,进窖池再发酵,反复发酵后,最上面一层粮酒扔掉。 河北路大名府产陶重地,云初用陶缸做酿酒容器,定制五花八门的酒坛酒瓶,按照一斗、一角等设计不同容量的酒坛。 为了区别于君子笑,十里香全部用黑陶坛,胚土加厚。 燕驰一直双手抱胸靠着柱子看云初在那里忙活,嘴角上扬,两只大长腿交叠着,他甚至怀疑酿酒,是不是家里这个酒蒙子专门酿给她自己喝的。 云初总有那么多奇怪的点子,他不多问,生怕打扰了她的兴致,只提供支持,让她开开心心的玩个痛快。 酒香也怕巷子深,云初让人把酒楼名字改成了十里香,门口贴上对联:启瓮三家醉,开樽十里香。 给雄州城里的小孩发饴糖,传唱歌谣,一传十、十传百,口口相传,喝酒就喝十里香,设宴款待必备佳酿。 转眼中秋将至,酒坊门前排起了长队,河岸边停满了船,他们大多是来运酒的,运往大名府、汴京,甚至从白沟河运往辽国境内。 酒坊每天三班倒,夜里灯火通明,一时间供不应求。燕驰派了好些禁军运酒,整日穿梭于各个商道、商船上。 每斗十里香,六百文,扣掉每斗五十至八十文的各种粮食、酒工、酒坛、烧煤、运输费用,两斗粮食出一斗白酒原浆,再加入井水勾调。 每斗十里香利润至少有四百文,百分之七十的利润。 现代的酒水,广告营销占百分之二十、商税占百分之四十,如果没有这些支出,那么利润差不多也是百分之七十。 青硕报过来的账册,燕驰拿给云初看,一个中秋,就卖出去十万斗,赚了四万多贯利润。 辽国甚至预定十万斗,喝辛辣劲爽的白酒,配上羊肉,才带感。再喝其他酒,没滋没味。 大名府、汴京的商贾,闻着酒味就来了,没有现成的十里香,那就预定,反正走水路也方便,两天到大名府,五天到汴京。 燕驰派人去粮价长期低贱的河东路采购,既是山区又是边防区,但粮价出乎意料的便宜,按照粗粮细粮划分,每斗不过二十至五十文,哪怕加上运费,价格也比河北路便宜。 坐在书房里的两口子,眼神一对,果然要想富,还得是酿酒。 两人商量过后,护送酿酒师傅回汴京,清风楼同步酿造十里香,占领汴京市场。 第99章 白笃耨 趁着燕驰上午去衙门处理公务,欢儿的伤也养好了,云初带着舒阳和欢儿这对苦命鸳鸯前往庄子,刻意制造机会让他俩单独相处。 进入庄子后,关上园门,两人在宅子门口的树荫下,单独说会悄悄话。 云初自己进入牧场,用蜂蜜将六百匹母马和五十匹公马引进了空间,用林檎勾引梅花鹿和林麝,大多数选了母的和少数公的。 然后把空间内大大小小的笼子拎出来,里面关着两百只海东青。 走之前让舒阳拎着两只海东青到酒楼去展示,若是有辽人看中,把这两百只海东青全卖了。 趁着无人时,把空间内储藏着的三千斤乳香挪到了书房内,她打听了一圈,边州对辽售价每斤售价十三贯。 之前积攒的八千角君子笑用白瓷罐装,差点被贱卖了,白瓷比酒贵,辽人贵族喜欢瓷器。 云初让人打听了白瓷罐的价格,最后给一角白瓷罐装的君子笑定价三贯五百文。 这三样囤积的货物,全部安排进酒楼销售。 随后安排小满带两个小厮过来驻守庄子,日常照顾马匹牛羊,喂养海东青。 云初和欢儿刚出庄子,便遇到来找她的燕驰,一行人前往雄州榷场。 掀开马车窗帘,便见城内军营不少,有的修整后改成了榷场招留商人客栈之用。 一刻钟后,出了城门,到达郊区的榷场,川流不息的客商,满目的货物。 大多为散商小商,大宗交易并不再这里进行。 西边是榷署直接管理的的马场,饲养着各种马匹,每匹马都有编号,标明它们的产地、习性、耐性及抗病能力等。 “三郎,这里,怎么只有几十匹马?”云初纳闷。 燕驰挑眉:“这里的马并不是拿来交易的,只是做展示,为购马者提供一个参考,若是客商看中某种马匹,可以就地找榷场的牙人,牙人带他到辽方实地考察马群,洽谈购买事宜。” 榷场东边看起来像是军营,数十排营舍,现在改成了各军、各路的 商家会馆,各行行会的所在地。 商家和陈列的商品,逐一摆开,咨询、洽谈的人拥挤的到处都是。 典当银号、药铺、茶楼酒肆、日杂粮行,均离榷场不远。 还有钱庄,承担资金拆借,不同钱币、不同实物兑换,以便利商家的业务开展和榷场交易。所有这些商户,都围着榷场服务。 远远的看了一眼界河司,重兵把守,宋给辽的岁贡绢、币都在这里交割,然后辽方从白沟渡口向东走渤海运往辽境内。 云初看着流动云集的商贾,一部分居住在榷场附近,雄州,哪里是什么人烟稀少的边州,妥妥的北方繁华都市啊。 榷场东西南北四个门,均有士兵把守,有榷场局的官员查验公引文书,相当于入场券。 弓箭手抓捕盗贼,稽查人员核查偷税、漏水、走私、违禁,书手监督货税和占地税,衙前负责看管榷场库房钱物、运送货物。 小商团还要互相担保,十人一组,只能携带一半货物,另一半货物做抵押。 官商不用担保,验完公引文书,直接进入。牙人居间检查,并抽取牙税。 “走吧,我们到榷场里面去看看。”燕驰给云初带上帷帽,拉着她直接进了榷场。 入门后,榷场局的税监正在与商贾核对货物和要交的税,发给一张完税文书,才允许商贾带着货物离开。 税监看见燕驰过来,立马起身过来:“大人,卑职安排专人引导。” 燕驰摆摆手:“不用,你忙你的。” 眼前琳琅满目的摊位,胭脂、建茶、漆器、香药、瓷器甚至牲畜海鲜,地上跑的,天上飞的,海里游的,统统都有。 各种服饰、肤色的人,说着不同的语言,带着牙人做翻译,叽里呱啦的。 竟然还有官商在卖盐,雄州缺盐缺铁。 对盐的统一收购价是每斤五文至七文,而售价却高达三十文至六十文,暴利行业,榷盐保证了财政收入。很多商人都是靠着贩盐起家。 雄州距离沧州并不远,整个渤海湾,就是一个巨大的盐场,比如著名的长芦盐场。 云初脑子里都是渤海湾盐场堆积成小山的盐,都是钱,丝毫没注意旁边一道视线在她脸上扫来扫去。 燕驰拧眉,啧,这又打上贩盐的主意了,轻咳一声,才拉回某人两眼放光的思绪。 云初好像鱼儿回到河里,新鲜好玩刺激,一路买过去,乳酪、乳饼、奶皮子、酸奶,吃肉必备的好搭档——韭花酱。 吃的买完又买了些皮草,托人带回去给青木和燕家众人。 燕驰跟在后面,任她买,青硕付钱,直到她要买一头活羊,才制止了她,这玩意让厨娘去采买就行了。 看见感兴趣的摊子,她都上去跟摊主聊两句,默默记下这些物品大致的价格。 北珠在这里果然价格比在汴京卖的便宜多了,不过瓷器倒是挺贵的,一套定窑白瓷竟然要十几贯。 漆器也贵,一个漆器匣子,汴京售价五百文,这里竟然卖两贯。 云初一路看过去,打定主意,在雄州只攒钱,不花钱,攒够五百万贯,回到汴京刻印书籍、购买瓷器。 回家的路上,坐在马车内,闭着眼睛就在盘算。 各种香药可以卖,尤其是稀少的白笃耨,汴京售价每两八十贯,这里竟然卖九五贯,含百分之十的税、运输费,想想也合理。苏合香、安息香、檀香、没药,每两五贯到十二贯不等。 燕京城的辽人贵族逐步汉化,基本上汴京勋贵喜欢的,他们也喜欢。 细思一遍后,决定开一家香药铺,主要卖黑胡椒、香药、药妆,相对来说,性价比高。 每日上午趁着燕驰去衙门办公,她有半日时间采摘胡椒、刮树脂香,体力能够支撑。 中午吃过饭后,可以好好午休一顿,下午研制新的香方,处理一些杂事。 “你在想什么?”耳畔传来燕驰的声音。 云初睁开眼睛,和燕驰对视,犹豫片刻后才说:“想在雄州城开一家香药铺。” “就一家铺子吗?之前不是说,还要开个香饮子铺子吗?”燕驰眯着眼睛看她,他这位娘子竟然主动缩减铺子,换做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恨不得再开十个铺子。 第110章 看着眼前这张老实单纯的脸,他才不信,八成有别的原因放弃了。 云初诧异,他答应的事情,记得蛮清楚的,讪讪笑道:“一个铺子就够了,铺子开多了,身体吃不消。” 香饮子铺子利润不够吸引人啊,不费那个劲。 现在胡椒和白笃耨才是她的小甜甜,香饮子铺子已经是牛夫人了。 燕驰抓着她的小手,细胳膊瘦的都快成竹竿子了,他忍了十几天,都没折腾她,怎么不见长点肉。 “来雄州之前,就把铺子置办好了,铺子里的事情,你就交给舒阳去办吧,在家歇息。” 云初老实的点头,她也这么想的。 舒阳在疫情时照顾过青木,等于救青木一命,这次乳酪铺子前被刺杀绑架,也是舒阳舍命相救,会武艺,之前书坊、长春园的事情,都有参与。 “三郎,你不怕我是利用你开铺子吗?” 燕驰闻言笑了,无语至极,“我就这么点利用价值?你再想想,开拓一下利用范围。” “呐晚上你帮我揉揉肩膀。” 燕驰眉头皱的不成样子,“就没有别的了吗?就这?”那不就是在说他没有别的价值吗? “嗯!我肩膀、脖子、胳膊酸疼。”她有四千棵胡椒藤,摘胡椒的劳动量挺大的。 他看了一眼她的颈脖,当即就给她揉起来。 两人回到燕宅,云初就收到了青木的信件。 原来一整个夏秋,香饮子铺子营业额暴涨,鲜果冷萃咖啡已经成了打工人每日必不可少的饮子。 跟胡商批量采购,价格比别家便宜一些,走的量大质优路线。而且铺子里的咖啡饮子是陛下认证过的,宰相、太傅优选。 生药铺的人参、三七、甘草、赤灵芝,药效公认的好,京中名店都会从周记采买,制成药丸。 只是按照现在的销量,原本一年的库存,恐怕明年三月库存就要告罄了。 冠子铺小北珠已经售完,大北珠限量售卖,一半利润拿去买金,打造新款金首饰,还兑换成了金饼,汴京城的金价有上涨的势头。 十里香这款酒已经占领了汴京市场,应天府、临安的客商整船整船的运走。 其他几家酒楼已经在挖清风楼酿酒师,给出了高价薪酬,不过酿酒师一个都没走,也没把方子泄漏出去。 看到这里,云初怔住,这些酿酒师傅全是燕驰亲自挑选的,每一个人背后全是一大家子,身家性命全捏在他手里。 除了给远高于市场的薪酬、分红,还有身契、家人。 按照云初的要求,扩大刻印量,每个月刻印一百万卷。 书坊招了大量刻印工人,青木专门招了一批太学学生,寻找珍贵书籍。 每一本给版本费用或者买下来,刻印出来的书籍大部分储藏在春明坊周宅,一部分摆在书坊阁楼,供太学生们免费借阅,双赢。 照这个速度,三年就可以刻印出三千六百卷书籍,再加上每个月李旌从各个名窑运来的瓷器,就可以完成收藏任务。 但是三年时间,对于云初来说,还是慢了。 长春园四百亩地棉花,每亩产量大致在四百斤上下,收获了十六万斤,只是今年别的地方也种植了棉花,棉花价格下降了不少。 庶人园的草药、鲜果、梅花鹿、马、鸟、鸡,稳定供应几个铺子。 景福园一百亩地的西瓜,口感比别家好,同样的价格,销量也更好,因为景福园的西瓜秧苗,是云初优化十几代后的。 迷迭香、木樨花、侧柏供应香药铺,苏叶以这几种香药为臣,出了两款经典合香,读书人很喜欢。 留下的两千斤白笃耨,每两八十贯,被勋贵们抢购一空,两百五十六万贯,是今年最大的一笔收入,但是,全部拿去给书坊刻印书籍了。 赞宝立了大功,有贼人深夜溜进院子偷东西,平常懒得不动的赞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他一熊掌。 现在汴京城都知道,跟着百薇沿着汴河岸散步的赞宝看起来萌萌的,实际上不好惹。 家中一切安好,唯独赞宝太能吃,牛乳要超超超大份。 云初看完信件,脑子里都是白笃耨。 笃耨树皮分泌出的名贵香料,分为黑白二种,汴京刚开始流行白笃耨时,每两两百贯。 奢侈加剧,追求享乐,广南所供笃耨,产于真蜡,也 就是后来的柬埔寨,用葫芦瓢盛放。 白笃耨价格稳定后,每两八十贯,黑笃耨每两三十贯。 扩大种植的心到达顶点。 第100章 渔场 有人从界河偷渡,被陈默抓住,毕竟涉及两国邦交,燕驰一大早就出门。 云初进入空间,准备再种一些笃耨树,空气中传来一丝腥甜的气息,是海风。 自从大户收到一百三十八万件藏品,藏品高达一千一百万件,顺手就赠送了一个海洋给她。 只是她嫌弃鸡肋,就一直没管它,忙着种胡椒,今天这一丝海风吹来,提了个醒。种完笃耨树,正好有时间去看看。 在最西边接近养马场的位置,向西延伸出一片铺着西沙的海滩,河流一路向西,与这片大海相连。 沿着海滩往西走,却是一座半岛,岛上有森林、河流、圆形火山湖,甚至有野鹿、野狐狸、企鹅、棕熊。 草木叶子的颜色并不是鲜嫩的绿色,而是秋天独有的枯黄。 云初怔住,这意味着海岛有四季,甚至有地热温泉。 最重要的,它不是四季如一的快速生长模式,而是一个和外界同步的原始自然生长模式。 岛上树木郁郁葱葱,成群的湖泊以及缓缓流淌的河流,吸引众多小动物前来生息繁衍。 正是鲑鱼溯游的季节,棕熊聚集在河口捕食。 野温泉有的在密林中,有的在海岸边,随着涨潮消失在海边,幽静,彷佛时间静止。 远处海中央还有一座小岛,岛上的山顶白雪皑皑。 碧蓝的海面波光粼粼,时不时有海豚跃出海面,海鸥成群结队。 近处的大海像透明玻璃,可以看到水中鱼类和水草。 云初脱了外衫裙子,一头扎进海水里,果然自带隔水光罩,可以自由呼吸,各种叫不出名字又奇怪的鱼。 露着一排整齐牙齿的鲨鱼,吓了一大跳,双方都很有礼貌的擦身而过。 海豚妈妈带着小海豚畅游,在海底沉睡的大海龟,密密麻麻沉在水底的海胆,长的像蜗牛似的黑白软团子,慢慢爬行的海蛞蝓,真可爱啊,可惜它剧毒。 成群结队的蓝鳍金枪鱼,大小不等,大的看起来有三米,小的只有二十公分。 红毛蟹在海底泛滥,密密麻麻几乎铺满整个海床。藏在礁石堆里,成群的大龙虾。 躺在蓝宝石般的果冻海里,浪花推着身体轻轻摇晃,在海里躺平。 惊喜过后,是一阵惋惜,一条鱼、一只蟹,她都不能带出去,不然怎么解释这些凭空出现的海鲜,而且还是活的。 雄州没有海,若是在沧州就好解释了,沧州靠海。 只能把渔场当作度假的地方,回头打造一个躺椅,撑一把巨伞,在海边躺一躺,配上各种酒水,再来一个日光浴,马尔代夫即视感。 没敢耽搁太久,就从海里出来,闻到身上丝丝甜腥味。 云初先去空间泉水里面浸泡,再回到浴房从头到尾洗头洗澡,茉莉香皂涂了两遍,再次回到书房后,焚起了檀香,致力于消除身上的甜腥味,免得被燕驰发现。 中秋,休沐一天。卖新酒,吃月饼,品鳌蟹,吃瓜果。 这一天,通常连宵嬉戏,登高望月,焚香祭月。 周记香药铺开业,摆上好香,苏合香、安息香、檀香、没药、白笃耨,全是名贵香药。 自从来到雄州,云初每天上午都会去刮一会树脂香,就像捡野鸭蛋似的,期盼能多捡一些,攒下数陶罐香药。 早上云初派晴心去发放中秋福利,府中每人八百文、一篮子石榴、一斤棉花、两匹绢,从汴京九个铺子带过来的伙计、女使,云初也没忘,同样发福利。 晴心忙完后回来,刚进府门,便见元琪抱着鸡蛋、牛乳、乳酪、砂糖、淀粉、蜂蜜等一大堆东西前往春山居别苑。 那里是夫人新收拾的院子,专门用于制作香皂、合香、糕点,通常带着女使们一起制作。 晴心赶紧过去搭把手,帮着拿些,“夫人又要做新糕点啦?” “可不是嘛,名字也很新奇,叫什么额巴巴露亚。”元琪答道,两人一同进入春山居第一间厢房。 这个厢房内部布置更像厨房,中间一个大的操作平台,周围摆满了炉子、煤炭、陶罐、擀面工具、刀具,甚至还有冰罐,很像一个简易冰箱。 晴心见云初和欢儿一起说笑着进门,夫人心情不错,“禀夫人,中秋福利已经全部送完,不过雪娘托我问您,香饮子铺子是不是不开了呀?” 第111章 云初恍然大悟,若是铺子不开,那她从汴京周记九个铺子带来的伙计、女使岂不是失业了,人家大老远的跟着过来,本可以成为新铺子的掌柜,现在反而失业了。 琢磨了一会道:“开,一个一个来,让她们把心放回肚子里。” 香饮子铺子,她只需投入铺面和资金,以前的装修是舒阳盯出来的,欢儿采买各种工具,都是熟门熟路了。 利润相较于香药而言,不够吸引她,但是不能解决员工就业问题的老板,不是好老板。 制造岗位,让禁军家属就业,也是拥军优属、稳定大后方的一种策略。 河北路畜牧业发展的很好,羊肉吃起来有一股甜味,乳制品更好吃。 本着就地取材,靠山吃山,香饮子铺子制作各种免烤蛋糕,比如巴巴露亚,各种口味,抹茶、橙香、林檎、葡萄。 晴心打鸡蛋,一边搅拌,一边点头:“那雪娘她们要开心得飞起了。” 雪娘她们月俸六贯,再加上每月的奖金、年终分红,平均下来每月有十贯,一年就是一百二十贯,而且夫人包两餐、四季衣衫鞋袜,甚至每年还发十条棉制月事带、六块香皂,说什么搞餐饮的要身子健康卫生,后来连带着其他铺子的女使也发放。 “回头呀,这个蛋糕的制作,你去香饮子铺子,传授一下方法。欢儿负责香饮子铺子装修,元琪,你去教一下香药铺子里的女使,梳妆技巧。”云初想了想,身边人也要照顾一下。 三人瞬间就明白了,有差事就有赏,这是变着法子给她们三发钱啊:“谢夫人!” 除了香饮子铺子的雪娘,还有生药铺的伙计,不过辽国产野生东北人参、赤灵芝,她开铺子卖这些,实在是打对方的脸。 “欢儿,回头把生药铺也装修了吧,你去跟舒阳说一下。”云初心一横,没办法,还有好些人要吃饭呢,不然光靠禁军那三贯月俸,怎么养得起一大家子。 “是!” 青硕正在书房向燕驰禀报:“公子,河东路的粮食,我们收购了四十万石,三十石用于酿酒。棉花从种将军那里收了三千斤,够做中等厚度的棉衣五六千件。但是药材却不好收,跟西夏开战以来,今年药材普遍要价高,尤其是三七,而且军医看过后觉得,年份不够,药性不足,不如去年从周记买的。” 燕驰闭着眼,手指叩着桌面,听完汇报,揉了揉眉心:“其他药材,你先收一些,三七缺多少?” 青硕答道:“一千斤。公子,种将军说他想让您跟夫人商量一下,从周记大批量采购药材时,能否便宜一些。他很感激夫人送去的棉花和西瓜种子,他们屯田种植,解决了冬衣问题,夏天卖西瓜所得的钱财,用来买了秋粮。还托我带了份薄礼给夫人。” 燕驰接过匣子,打开看了一眼,是一幅颜真卿的字,随即问道:“他要买什么药材,多少量?” “也是三七,越多越好。现在几路大军都知道周记的药材好,争抢着买,只是量都不多。” 种将军是种雨凝亲爹,若不是这层关系在,青硕不会来找燕驰开这个口,他一向话少,心里清楚,但很少掺和。 “知道了,你回去过节吧。”燕驰把匣子关上,手指叩着匣子,脑子只有一个问题,云初的那些货物从哪里来的。 那些药材,不像是从外面收来的,更像是 她自己种的。 他亲眼目睹她在庶人园种西瓜,凭借他送的一小包种子,用她特制的药水,就能种出那么多西瓜出来。 燕驰对于这个设想,心惊肉跳。 很快又否定了,毕竟当时每天云初基本上去一下延和坊周宅,并不是经常泡在庄子里。 况且,那么大量的药材,靠她一个人种植,得种到猴年马月。 现在更是足不出户,天天埋在书房里,做香皂、研究合香。 恰逢云初敲门进来,燕驰一瞬不移的盯着她。 她刚出现,就带来了一股青草香,混合着奶味,周围空气都是清甜的,白皙的脸上,被燕驰看的莫名红了起来。 转身从身后晴心手上拿过托盘,白瓷盘里装着三角形蛋糕,一壶热热的建茶。 公子的书房,不允许任何女使进入,青硕和舒阳只有汇报时才会进入,其他时间也一概不会进入,晴心默默关上门。 “我刚做的巴巴露亚,快尝尝。”云初放下托盘,拿起勺子挖了一口递给他,另一只手托护着。 燕驰没接过勺子,而是就着勺子直接尝了口,顺带把她拽进怀里圈起来抱着:“你喂我。” 云初无语,人,怎么能懒成这样。 动作缰了一下之后,就很自然的挖了一大勺递给他:“今天中秋节,咱们晚上焚香拜月,在庭院喝酒好不好?” 蛋糕绵软细腻,奶油甜度适中,与上面做点缀的葡萄融合,果香清甜,让人的心情愈发开心。 燕驰没回答她,而是捏着她的手腕,把勺子里的蛋糕塞进她嘴里。 刚做好时,云初已经尝过了,她很喜欢这款巴巴露亚的,操作简单,尤其符合她这种奶制品狂热爱好者的口味。 舔了一下粘在唇上的奶油,正准备倒一杯茶水,身后人把她脸掰过去,亲了上去。 燕驰心尖发颤,甜的,软的,香呼呼的,比蛋糕更好吃。变着花样,细细品尝着唇舌。 焚香拜月,男子一般祈求蟾宫折桂,女子许愿貌似嫦娥,面如皓月。 而他没什么要祈求的,人就在怀里,相遇就是解药。 好巧不巧,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三哥。” 燕驰蹙眉,很不情愿的撤回舌头,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耐烦:“说!” 刚准备解个馋,就被打断了。 云初偷笑,这一笑,燕驰更无语了。 “发现西夏人从河界偷渡,辽人故意放他们过来的,这次人很多,估计有七八千人。” 陈默也没办法,虽是中秋,但是军情大事,不得不报。西夏人联合辽人,趁着中秋节搞突袭。 门开的瞬间,却见燕驰一脸不高兴,好像哪里惹到了。 第101章 佯攻 陈默也不管那么多了,直言道:“三哥,雄州城内驻军现在只有一万五千人,还有五千人送粮去了霸州,这太巧合了。” 紧跟后面的青硕接着说:“公子,咱们战马不足,只有三千匹,一旦他们渡河成功,咱们要吃大亏。”骑兵来势汹汹,冲锋几次就会把阵形击溃。 “来抢粮的。”燕驰断定:“你带五千人守住粮仓,火把都点亮,高度警戒,陈默随我走。舒阳带两百亲卫守这里。” 府门外军队集结,火把照的半边天都亮了。 燕驰换衣带甲出来,却见纤瘦单薄身影在府门口等着。 大马金刀走过去,一手摁刀,一手抚过她后脖颈,推着往府内送了几步。 云初吓一跳,她出来瞧瞧情况而已。 “好好在家待着,等我回来。” “我等会让苍和旻去找你,它们晚上看的清楚,替你警戒。”云初老实巴交道。 燕驰一身银甲,月光之下,泛着寒光,杀气腾腾,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把云初整个罩住,看的云初有些吓人,不自觉连连后退几步。 他蹙眉,想了一会,才想起来是庭院里那两只不怎么听她话,对她爱搭不理的海东青,“怕你相公我回不来吗?” 她老实答道:“嗯,战马不够,有点担心你。” 燕驰嘴角翘了翘,心情愉悦,成了亲就是好,有人等他,担心他的安危。 “今晚能回来吗?” 燕驰拿不准,抱着银刀,语气懒散:“看情况。你放心,死不了。” 云初立刻给了他一个掷地有声的呸:“大过节的,你乱说什么!” 他看她气急败坏跳脚的样子,笑出了声:“困了就早点睡,别在那里瞎等。” 抱了她一下,就推她回去,自己大跨步骑上马,回头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策马扬鞭飞奔而去。 云初转身去庭院,吹响口哨,苍和旻拍拍翅膀直冲天际, 听到夜空一声嘹亮的鹰戾过后,燕驰抬头,两只海东青的身影,映着一轮银月,呼啸而过,继而在天际盘旋。 燕驰赶到城门,登上城楼,城外密密麻麻的火把点亮着,弯刀上带着血腥,风吹来,飘来血腥味。 “三哥,埋在白沟附近的探哨全被拔了,没有一个回来。”陈默跟在燕驰身后。 燕驰吹了口哨子,天边盘旋的苍盘旋而下,直接站在他肩膀上,他随意揉了揉苍的脑袋,“久不打战,这帮人在汴京都养废了。重新选探哨,点燃狼烟台。” 等于通知各州路边防,雄州打起来了。 燕驰眯着眼睛看城下这帮西夏人,貌似并不急着攻城。忽然听见敲的震天的战鼓声,攻城了。 骑兵即将冲锋,战马躁动,马蹄不停跺着。 站在城墙墙垛间的弓箭手,抬手拉弓,一瞬不移地盯着城墙外,只等命令,陈默吼道:“放箭——!” 第112章 西夏的骑兵却往两侧而去,从中间分出一条道,后面的步兵带着盾牌,冲在前面,消耗一波箭矢,后面的人才带着云梯跟上。 云梯上的西夏人爬到一半,只听见一声“砸火油罐!”,抬头便见铺天盖地的火油罐砸下里,带走一波爬在云梯上的西夏人。 箭矢带着火油射向火油罐,顿时火蛇窜起,沿着城墙脚烧出一条粗壮的火沟。 火油罐陆续扔下,火油四溅,烧在城下步兵身上,穿出凄厉的哭喊声。 一波步兵举着盾牌重新冲锋,后面跟着推车,车上一桶桶从附近水泊里打来的水,这是要灭火,后方的骑兵蓄势待发。 “弓箭手准备!”“放箭!”后方城内的百姓此时已知晓有敌军在攻城,惊慌一片,城中有人趁乱烧杀抢掠,哭喊声传来。 燕驰看着城外西夏骑兵要攻又不攻的样子,敏锐盯着东南角粮仓的位置,突然间火光冲天,“不好!不是抢粮,而是烧粮!一千骑 兵跟我走!”没了粮食,谁都不好过。 陈默回过神来:“佯攻!狗日的西夏人!” 燕宅,云初进入书房,打开书房靠近江边一侧的窗户,进入空间,吹口哨,发出指令,让大毛带着所有成年海东青飞出去,有的直冲夜空,有的在空中盘旋,有的就直接飞停在屋檐上,一只只跟站岗似的。 埋伏在燕宅各个角落的近卫一惊,天上黑压压跟乌云似的,盘旋的鸟,是啥玩意。 “是海东青!全是!”站在门口的近卫惊呼。 斜躺在树干的舒阳抱着刀皱眉,夫人到底养了多少只海东青,关在庄子里有两百只,天上飞的怎么也有上百只。 这可是猛禽,能训海东青的都是狠人,得熬鹰。 欢儿她们三都守在书房门口,见云初走出来,“夫人,公子让我们今晚寸步不离跟着您。” 云初点点头:“晴心,去跟厨娘说一声,把今晚的餐食送到春山居厢房,还有我酿的葡萄酒,备四副碗筷,咱们吃中秋家宴!” 欢儿听的目瞪口呆,夫人心真大呀,还喝酒。 附近的近卫们闻言,紧张的心,反而沉静下来。 云初她本能的觉得,天塌下来,也得好好吃饭过节。 燕驰特意托人带来的海鲜,鳗鱼、江珧贝等,厨娘已经烧好,今晚不吃就要坏了,怎么能辜负他的好意。 吃!带着三个吃货一块吃,更香! 四人围着桌子一圈,摆满美味,蛋蒸江珧柱、清蒸鳗鱼、洗手蟹、蒜蓉扇贝秋风吹起时,鳗鱼渐肥。 清蒸鳗鱼,将风干的鳗鱼切成一块块,加酒、葱、姜蒸熟,鲜香扑鼻,圆鼓鼓的鳗鱼块,吃上去有胶质感。 等热气腾腾的鳗鱼稍凉,顺着鳗鱼的纹理,慢慢撕扯着空口吃,坚实韧结,很有嚼头。 鱼皮油亮,色泽透亮,云初咬在嘴里,肥香鲜糯。 还有肉肥膏红鲜活的梭子蟹被剁碎,拌上酒、生姜、橙皮、盐等佐料,生腌的吃法,很是鲜美。 欢儿超级喜欢,竖着耳朵听见外面打斗声,“夫人,要不,我出去看看。” “你吃你的,外面自有人管,吃饱了才好干活,今晚说不定还有的熬。” 短暂的喧嚣过后,凌晨的燕宅恢复了宁静。 舒阳来报,幸亏有海东青提醒,几百个西夏人拿着弯刀,趁乱摸到了附近搞偷袭。 近卫只有两百人,一百多只海东青加入战斗,不少一身黑衣的西夏人被海东青啄中,暴露位置。 舒阳抓住了一名女刺客,看身形有些眼熟。 燕驰回来之前,云初在书房内,把所有海东青召集回去,进入空间,大毛的羽毛凌乱,掉了一些翎毛。 云初给它喂了泉水,摸了摸它的头,才出去。 燕驰回来的时候,胸前的铠甲沾了血迹,进宅的时候没看见云初,皱眉准备问。 舒阳知道燕驰回来的习惯,“夫人在厨房,蒸馒头、包羊脂韭饼。” 燕驰抬眼就见那两只海东青飞进庭院檐下的鹰房,互相梳理着羽毛。 这么晚了还不睡,非要伺候人,这毛病怎么就是改不了,府里厨娘、女使、小厮,吩咐一声就行了。 “公子,我们被偷袭了,抓住了几个西夏人,还有一个女刺客,关在衙门地牢里。” “让陈默过去,把她的嘴撬开。”燕驰转身进入浴房,脱了铠甲、衣服,往旁边分开放好。 血腥味有些重,从头到脚涂了三遍雪松香皂,洗的有些久,换上干净亵裤,上半身没擦干净的水珠顺着刀削似得肌肉流淌而下,大剌剌迈步进了隔壁卧房。 桌上摆放着一个红色食盒,燕驰嘴角上扬。 云初在外面跟晴心和元琪交代了几句,拿着一盘带着水珠的葡萄进来。 燕驰等云初坐下,虚虚的弹了下她的额心,“让她们去干,你多睡会,不好吗?” 云初没理他,打开食盒,两碗冒着热气的鳗鱼面,鳗鱼蒸烂,去骨入面,入鸡汁、火腿汁、蘑菇汁熬滚而成。 瞬间屋内就弥漫着面香,递给他筷子道:“这道鳗鱼面,她们不会。” 燕驰心情倍好,这是特意给他一个人做的,被伺候的感觉非常爽,只是桌上怎么有两碗,“你晚上没用饭,一直等到现在都没吃?” “吃了,这是给你准备的。”云初抿嘴,葡萄才是她的,看他先尝了口汤,又夹起鳗鱼吃了起来,好奇问道:“怎么样?” 面汤浓郁,鳗鱼肥香软糯,色香味俱全,热汤入胃的瞬间,身体就暖和了。 “还行。晚上刺客来了,怕不怕?”燕驰盯着眼前人。 “有点,不过你安排了近卫,就不怕了。”云初看了一眼他拿筷子的右手,小拇指划开了一道口子,通红,“你这里伤到了,我去拿药箱。” “不急,等我吃完面。”这点伤对他来说,压根都算不上伤。 燕驰一只手摁住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 “问你个事,我听说,今晚有上百只海东青守护了宅子,都是你养的?” 云初内心紧张不已,面上继续剥葡萄皮,漫不经心道:“是呀,也没打算瞒你,我还让舒阳帮我卖海东青呢。” “你在哪里养着它们?”燕驰不放她。 “以前在庶人园,现在在庄子里,从汴京跟着过来的。”云初开始睁着眼睛胡说,半真半假。 燕驰没好气的懒得再问,看在鳗鱼面的份上,随她玩去。 第102章 反击 云初借机去书房拿药箱,她也看出来了,燕驰懒得刨根问底。 回来见他已经吃完第二碗面,拿过他的手腕,轻轻抹上药膏,缠上纱布,把小拇指缠的跟只肿起的萝卜似的。 “这几天不要吃油腻的,饮食清淡。”照常医嘱。 包扎的动作轻柔,声音柔和,燕驰哪享受过这待遇,以往这点皮破了,压根就不会去处理,反正没几天就好了。 下午尝了她做的新糕点,晚上出门打战,有人在家不睡觉等他回来,就为了亲手煮面给他吃,这会又包扎伤口。 “听你的,我等会还得出门,你先睡,不要等我。”他盯着她纤瘦的身形,白皙的小脸,薄薄的裤子起了异样。 已是子时,厢房内混合着汤面味和药味,榻上被窝里露出一个圆脑袋。 燕驰已经穿好衣衫,站在榻边静静看了一会,揉了揉这颗脑袋,把被子往上拎了拎,吹灭油灯悄然出门。 离燕宅不远处的衙门,下了楼梯,直接通往地牢,门一打开,昏黄的火光晃了晃,飘出一股血腥夹杂着尿味,凄厉的惨叫声随即而来。 陈默站在里间牢房内,身旁木架上绑着一个女子,并没有对她动刑。 青硕正在审问另一个木架上绑着的男人,全身不着寸缕,铁烙上去,滋滋作响,很快传来一股肉熟了的味道。 燕驰抬脚就坐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欣赏着包的跟胡萝卜似的小拇指。 “啧,还没审完?”等了半天,他还得亲自跑一趟衙门地牢。 “公子,她说她是你的旧相识。”青硕顿了顿,燕驰心情还好,就是不怎么耐烦,接着补充道:“说你在西夏受伤时,还照顾过你几天。” 青硕知道被抓的犯人一般都会变着花样求饶,嘴里的话真假都有,但是保险起见,还是问一句。 燕驰盯着木架上的女子,梁娘子,西夏梁太后那个疯婆子的疯侍女,上次在玉清观雨夜刺杀,也是她。 在西夏时,疯女人四处刺杀,趁他受伤,给他下春药,找了一堆侍女,要把他榨干,让他死床上,算什么照顾。 寒冬腊月,他带着伤泡在冰冷河水里,才躲过一劫,这辈子都没那么狼狈过,小命差点折在她手里。 “燕指挥,咱们挺有缘份的。”梁娘子不急不慢,丝毫不见恐惧害怕。 燕驰没理她,不满的看了一眼青硕,转而看向陈默,“抓紧时间。” 第113章 青硕面色一僵,退到后面,他还没对女子动过这种手。 左右两个狱卒上前直接扒了单薄衣衫,露出白花花的肉。 梁娘子狂笑了一声:“这么主动,不过你的口味真独特,原来喜欢这种牢狱风,当年我还以为你不行呢。” 燕驰看着这个疯子,眼神就像在看一堆死肉。 陈默拿起刑具,直接动手。 片刻之后,这种生不生,死不能死的痛苦,让梁娘子全身颤抖:“啊!——哈,你的手段也就这些吗?” 另一间牢房内,“冬天就要来了,你们的皇帝要抢我们的土地,你们 边州大将想要升官,拿着我们的人头去请军功。不卖粮食给我们,我们除了抢,就只有死!” “我说,我们的人混在商队里面,今晚还有偷袭!烧你们的粮仓。” “呸,你这个软骨头!你以为说了就能活命吗?” 青硕低声道:“公子,粮仓有五千人守着!” 燕驰起身,大步走到地牢门口,冷笑,对着身后的青硕道:“他们想偷袭的恐怕不是粮仓,而是我家。制造机会,让她逃跑,派人跟着她,把她身后的人一个一个撬出来。” 等燕驰赶回家,舒阳领着近卫已经被逼到府门,屋顶上也有黑衣人在跟近卫拼杀。 他冲进厢房,榻上被子掀开,发现人不见的那一刻。 心中紧绷的弦断了,心脏停止了跳动。 “人呢?!”怒吼。 “夫人在的,一直在”欢儿扫了眼床榻,又快速扫了眼四周,没有任何能藏人的地方,流露出震惊。 “一定还在宅子里,藏起来了,那些西夏人来偷袭时,就被苍发现了,并没有进入内宅庭院。”晴心反应快速。 燕驰很快冷静下来,“出去找!” 云初被苍的鹰戾声惊醒,竖着耳朵,却听见屋顶上有人踩着瓦片走路的声音,下意识闪进空间躲避。 在海棠树下的石凳上焦虑不安地坐了片刻,也不知道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小心翼翼的出来,看见厢房的门是开着的,谨慎的探出脑袋,她看见远处燕驰一闪而过往春山居赶的背影,就知道安全了,心中松了一口气,赶紧跑过去:“燕驰!” 燕驰听到她的声音,回首四处张望,却见昏暗光线下,被门槛绊倒,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痛的龇牙咧嘴的云初双手撑地。 僵硬的快要死的心刚活过来,结结实实被揪了一回。 跑过去将她整个抱起来,查看她身上是否有伤,转身大步抱着进了厢房,砰的一声关上门, 紧搂着不放手,也不说话。 “你松开一点,快要勒死了。” 燕驰看着她那双闪烁的眼睛:“你藏哪去了?”仔细一看下巴磕破了皮,红肿起来,啧。 “我我听见屋顶上有声音,就躲躲书房柜子里去了,咝”两只胳膊擦伤,痛的厉害。 “你在厢房内待着,哪都不准去,等我天亮后回来。” “你去哪?”她有些担心。 “端了这帮西夏人的老巢。” 五更,天还未亮,本来正是雄州铺子开门做生意的时间,也是探哨睡意上头,放松警惕的时间。 一晚上的恶斗,闹的人此时睡意浓重。 城门紧闭,燕驰领着三千步兵,轻装上阵,从护城河乘渔船划过去,悄无声息摸到西夏营帐附近。 “他们的探哨和站岗的人已经全部拔除。”青硕摸过来小声道。 “动手!” 一个一个营帐被解决掉,直到有西夏人发现不对劲,大喊一声,才惊醒所有人。 营帐内的人,看了一晚上雄州内火光冲天的好戏,没想到宋军会出城,自己被偷袭。 抓到的活口,被陈默现场一刀一刀逼供,终于松了口供出西夏人埋伏在雄州城内的名单。 “点一千兵,随我回去瓮中捉鳖。”燕驰看了一眼名单,随手交给青硕。 青硕愣住,公子这精力真是充沛,忙活了一天一夜,依然精神抖擞。 一刻不敢耽搁,迅速点兵,集结往城内而去。 天刚亮,居住在邸店、宅院、铺子里的西夏人间谍,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挨个揪出来,关进了衙门地牢。 燕宅,元琪给云初一点点擦拭掉手上的泥土,抹上药膏,一圈圈纱布缠绕包扎好。 “夫人,你真是吓死我了,下次能不能给个提醒。”晴心在一旁开启叨叨叨模式:“差点被公子剐了,你不知道公子凶起来有多吓人” 欢儿赶紧在后面戳了一下她的腰,还下次,啧啧,碎嘴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晴心不管,一夜被突袭了两次,本来香饮子铺子中秋后开业,她要去负责巴巴露亚制作的,现在眼看着要泡汤:“公子好像在城内抓间谍,咱们的铺子估计这段时间都不能营业了,太可惜了。” 欢儿欲言又止,还是坦白道:“夫人,香药铺损失有些惨重,铺子里只有四个伙计,西夏人提前探过,抢走了苏合香等上等香药两百斤,幸好白笃耨铺子里存放的少,被抢走二十斤,舒阳算过,损失三万贯。” 云初心梗,这都是她每天上午围着一棵棵香药树,拿着刀和葫芦瓢,一点点攒下的。 被偷菜了,天杀的。 外贸不好干,天知道贸易对象是不是土匪强盗骗子。 云初问:“那铺子里的伙计呢?” 欢儿顿了顿,才道:“都被抹了脖子。” 打战总是让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遭殃。 “那酒坊呢?伙计们呢?” 欢儿回道:“酒坊倒没多少损失,酒都藏在酒窖里,而且陶罐装的酒很重,不像香料能轻松搬走。酿酒的娘子,好几个以前的营生都是杀猪的,昨晚她们在通宵干活,正好撞上来抢劫的,当即抡起袖子揍了他们一顿。” “去跟舒阳说一声,把四个伙计家里的父母、娘子、孩子,接到长春园去住,从铺子里的账上,给每家拨五百贯钱。再给酒坊里的酿酒娘子,参与保护酒坊、铺子的,每人发五贯赏钱。你们出去吧,我要睡会。” 云初头疼不已,动荡的边州,并不能实现她的商业规划,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眼看着西夏人猖獗,辽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两边打起来,好坐收渔利。 冬天要来了,抢粮食、棉衣、药材,就是保住自己性命。 虽然大宋给辽岁币,绢二十万匹,银十万两,但是榷场的贸易,辽人喜欢买宋人的很多东西,南货价格贼贵,而宋人买辽货大多山珍皮货,贸易差距太大,辽人的钱财大量流向了宋人。 贸易战,才是无硝烟的战争啊。 云初从来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很快就转换了思路。 第103章 海马 霜降,柿红枝重,蟹肥膏黄。 周云初被困在这个世界,也困在这个宅子里,甚至她被困在燕驰身边。她不能扔下年幼的弟妹们,自己一个人跑了。 她相信燕驰对她真心实意,但是若是没有自由,人生只剩下围着他打转,宁可不要。何况,人生除了爱情,还有父母、家人、事业、学业。 总归要做些什么,才能避免陷入日复一日的安逸中。 自从抓住西夏间谍,燕驰这一阵子公务繁忙,每天天黑才回到家中。 既然雄州城暂时不平静,云初便打定主意,苟着,在空间内种地,多囤货物。 不论雄州恢复平静,还是以后把这些货物送回汴京铺子,都不会耽误她赚钱。 准备新开的生药铺药材不足,况且因为宋夏战争,边州各路军、西夏人都在买三七,三七价格猛涨,每两一贯涨到一贯五百文。 雪花般的采购单飞来,有钱不赚不合适呀。种将军要买很多三七,燕驰的军队需要一千斤。 青木写信过来,汴京铺子,除了三七,人参、赤灵芝、甘草的囤货只能支撑到明年三月,若是西北这战打的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估计到今年年底,囤货全部卖完。 原先种的一百亩人参还在攒年份,三十年老参才会被挖出来。 三七、甘草、赤灵芝各五十亩,这一批次的三七,挖出来一检查,已经是八头三七了,等雄州生药铺开业,立马着手挖三七。 每隔一段时间,赤灵芝成熟,就集中采一次赤灵芝,只是赤灵芝需要的椴木还剩下一千段,需要补充,让小满去采办,买好了囤在庄子里。 三七再种五十亩,防止断货。 自从大户赠送了一个海洋牧场给 她,可是无法有效利用它,好比抱着一个宝藏,却不知道怎么兑现价值,让人抓痒挠腮。 天天不能出门,很是无聊,云初进入空间,种完三七,给白笃耨浇上河水,便去潜水。 路过珊瑚礁,密密麻麻的枝桠里,看见几乎和珊瑚同色的一群海马,粉嫩呆萌,大的有巴掌那么大,小的只有指甲那么点。 与这些可爱呆萌海洋生物在一起,心情倍好。 第114章 云初突然想起,野生海马,很刑!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是海鲜,也是珍贵中药材。 人工养殖的海马,夏、秋二季捕捞,洗净、晒干即可。 她不能明目张胆的捞活鱼回去卖,但是海马晒成干,储存起来就行,回头送去铺子卖。 转身就去海棠树下的工具箱里,找来手网,挑了个网孔比渔网小一些的,一头扎进浅水区,专捞大海马,抓到就放入随身携带的浮筐中。 公海马负责生娃,生产一次,精疲力尽。母海马就很体贴了,公海马怀孕期间,就跑去找别的公海马。谁怀孕生娃,谁就消耗身体。 不过,对于云初这种搞钱狂魔、回家积极份子,路过的海马,管它公母呢,只要大小合适,全都被抓去晒干换钱。 补肾壮阳,治疗宫冷不孕,你们是大大的好东西。 外号“海上人参”,皇帝用它滋补身体,可以卖上高价。 吃法也很多,泡酒、煮汤、煮粥,海马冬瓜老鸭汤、海马党参鸡汤,肾阳虚、手脚冰凉的女子可吃。 傍晚,燕驰回来的比以往早很多。 他想起,中秋那晚第二次偷袭,云初偷藏在书房。 他俩各有一个书房,燕驰的书房里面都是公文机密。 云初的书房,箱子里锁着家里的账册,周记和燕家的分开装,平常他俩看话本子、焚香,都在这里。 于是特意早回来,去她的书房转悠,看看到底哪个大柜子能装下这么大一个活人。 眼睛扫来扫去,只有装衣柜的可以。 不成想,在一个箱子里,发现一小袋特殊东西,震惊的他眸色深沉。 从晚上喝党参鸡汤开始,燕驰脸色就不大好看,也不抱她一起沐浴了,而是自己去了浴房。 云初挺纳闷的,破天慌了,她也没惹他呀,莫名其妙。 洗完澡,换上寝衣,拎着干帕子,出了浴房就见他坐在榻上。 燕驰低头看兵书,听见脚步声停下,抬头看了一眼。 云初洗澡就是磨蹭,香皂要擦两遍,能洗到他耐心消失,这会站在那里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赶紧过来。”他习惯性给她绞干头发,嫌她每次自己都擦的不够干,湿漉漉睡觉容易感冒。 云初晃晃悠悠过去,刚到他面前就被他拉进怀里,拿过她手上的帕子,一顿揉。 想着来到雄州,铺子没开几个,没有自由,还险些被刺杀,不自觉就沮丧,微不可言的叹了口气。 燕驰明显感觉到了,很快绞干头发。 “什么意思?服务不周到吗?” 她总不能说实话,又不是他造成的,所以闭上眼睛,保持沉默。 燕驰懒得去深究,等她洗澡等半天,耐心彻底耗尽,“不说算了,睡觉。”说完,就开始解她寝衣扣子。 她赶紧抓住他的手,想了想措辞:“雄州城不太平,不能出门,铺子也不能开业。” 他是两州知军,管着地方政务和军队,这段时间因为西夏的事,公务繁忙。 “再过三天,就可以出门了,带你去酒楼尝尝沧州新到的海鲜。铺子也可以开业了。” 话刚说完,就接着解她衣服。云初一把按住他的手:“今晚不太想。” 燕驰皱眉,开门见山:“你偷偷买海马干藏在书房里,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 嫌弃他在榻上不够用力吗?这方面,他还是很自信的,如今看她买了一袋海马干,几个意思?! 周云初闻言,吓一大跳,他怎么发现的,而且以为是给他大补的,惊慌道:“那不是给你用的。” 正常人的反应,都是买来壮阳的。 但是周云初总不能说,她有一个海洋牧场,自己潜水网捞的,准备送到药铺卖钱。 燕驰看她眼神闪躲,不知道在想什么鬼点子,“那你买给谁的?” 本来他还觉得自己最近比较忙,正好想让她养胖一点,这大半个月的晚上,都是睡素的,转身她就买来一袋海马干,现在还跟他说,不是给他的。 气炸了!脸都绿了! 云初低着头,硬着头皮,指着自己:“给我自己吃的,秋冬手脚冰凉,炖个海马党参鸡汤补补。” 燕驰愣住:“那么多,都是给你自己吃的?”这得多补啊。 她睁着一双杏眼,老实巴交道:“海马干还可以活血散结,消肿止痛,治疗痈肿疮疖、外伤出血,还能抗衰老,止咳平喘。功效很多的,我还想再囤一点。” 幸好她只放了一小袋在书房,要是他看到堆成小山一样的五大袋,数一数,五千只海马,还不得拷问她,哪来的。 燕驰松了口气,“那你晚上想干嘛?”距离入睡时间还早。 她马上笑嘻嘻:“帮我揉揉胳膊。”他松开箍着她的手,扬扬下巴,示意她趴下,“汴京城出大事了,雍王薨了。” “啊!他才四十多岁啊。” “其实雍王半辈子都在争取和崇国夫人冯氏和离,抬他最喜欢的小妾做正室,太皇太后在的时候,已经和离了。但是陛下以一家人过年为由,让冯氏离开道观,回到王府,和世子一起搓磨雍王。雍王薨后,没多久,就传出冯氏和王府一个姓刘的参军有染,陛下只得将世子贬为莱州观察使。”皇家故事多,这比话本子精彩多了。 云初道:“我听说雍王有四个女儿嫁人了,还有一个最小的女儿没嫁人。为了四个女儿的嫁妆,他甚至向国库借了几万贯公使钱,可是他每年的俸禄和公使钱、以前太皇太后的赏赐,已经是亲王里最高级别了,怎么还要借钱嫁女儿?” “不想女儿受委屈吧,都是从小捧在手心娇养的,伺候的女使婆子一大群人。别的不说,一套珍珠妆,就花费几百贯。他若是不给女儿丰厚的嫁妆,出了府门就受委屈。现在宗室人口庞大,落魄宗室大有人在,没啥好奇怪的。” 燕驰揉着云初白皙的两条小腿,心里感叹,人家那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自己家养的这位,恨不得天天趴在庄子里玩泥巴,要么就是在碾磨河蚌壳,制作香皂。 这小胳膊、小腿酸疼的,白天不知道在捣鼓什么玩意累的。 “对了,咱们有可能提前回汴京,爹让我们准备一下,二哥明年春天回,咱们估计比他迟一些。” 云初浑身被按的很舒服,迷迷糊糊问道:“为什么呀?” “官家上次中的毒始终还有一点残留,再加上常年压抑、政务繁多,身体本来就差点。步军苗指挥去世了,官家调了刘指挥接替他的位置。种将军已经查明西北边州有人故意挑事,挑拨起宋夏之战,甚至有人如法炮制,挑拨女真跟辽国关系。这是有人借边州之事,给自己谋权上位呢。宫里面事情太多了,好些我没跟你提 ,圣人被废,迁居瑶华宫。” 汴京城宫廷内,政治动物们都在争取自己的位置,若是这个赵官家不行了,趁早谋个从龙之功。 但是燕家不一样,是先帝一手拔擢上来的,当今官家更是给了燕家武臣巅峰的位置,三子皆受皇恩,命运跟当今官家彻底绑一起了。 没有退路。 第104章 雪盐 雄州,十里香酒楼西侧,香药铺、生药铺、香饮子铺,依次排开。 香药铺门面分为两大间,左边一大间摆着的全是上等香药,右边一大间货架上陈列着八白香洗面散、绿云香发油等药妆,还有各系列香皂,分为草药皂、香药皂、花香皂、雪盐皂。 新出的雪盐皂,控油祛痘。 辽商都知道雄州城新开了一家香药铺,汴京城才有的新奇药妆,现在不用承担高昂的运输费和风险,直接可以采购,利润空间就这么出来了。 铺子里面的女使,不说容颜秀丽,但是个个皮肤白嫩,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墨发如瀑。 轻声细语的告诉每一个顾客,每一款产品的使用方法和功效。 比如:“这款最新出的雪盐磨砂膏,沐浴时,可以在木桶里撒一把,洗头发洗脸时,挖一小木勺,当磨砂膏。” “您看看,质地蓬松,脆弱的像雪花,盐味儿淡雅如烟,好像海风拂过面庞,似海水沾到唇齿之间。” 各种药妆和香皂都采买了一些回去,试试情况。没想到,燕京城内的辽国贵族女子爱不释手。 沐浴洗发去污垢力度强,更为重要的是,清洁过后,每一款都有不同香味。 以前从汴京铺子托人代购,价格贵,还得等一周。如今价格便宜,最多只要两天就能到手。 只是最新款的雪盐皂和磨砂膏,却是限量版。 周云初在海边礁石乱逛的时候,就发现聚集在礁石坑里白皙细腻的盐,用陶罐装回家后,蒸发去除杂质,保留矿物质,就成了雪盐。 这个世界上的盐有很多种,不同颜色、颗粒度,喜马拉雅粉盐、夏威夷黑盐、波斯蓝盐。 燕驰从沧州贩卖海盐过来,由指定的官商在售卖,筹措军费。 第115章 云初看过那盐商的盐,比她手上的海盐粗糙、坚硬很多,尝起来,还带有苦味。 但是她不想跟燕驰打擂台赛,更何况,她的盐,量没有那么多,断断续续攒了三千斤。 思来想去,细腻蓬松的雪盐,独一无二,做雪盐皂、雪盐磨砂膏最好不过,加入的雪盐用量少,护肤品价格高,独家销售。 雪盐皂每块四百文,小陶罐装的雪盐磨砂膏六百文,比卖纯雪盐,性价比高多了。 每次做出新品,云初都会放在浴房里,自己晚上沐浴的时候试用,以便更好改进。 浴房搭建了一个小型木架,放着一个个黑瓷五足洗,上面摆着各种香皂。 燕驰拿着雪盐皂,闻了闻,难怪云初最近身上的味道跟以前不一样,原来出了新款香皂,这个味,有点海水的味道。 本着娘子用什么香皂,他就用哪款香皂的原则,跟着用,准没错。 秋风瑟瑟,橘子红了。 云初正和几个女使在春山居制作香橙皂、柑橘皂,还制作了一款香橙巴巴露亚。 把橙子的果肉挖掉,橙子皮用作巴巴露亚的容器,放进冰罐里冻一晚上就好了。 舒阳来报:“夫人,几个辽商为了买海东青,在铺子门口闹的不太愉快,让我来问问,还有吗?” 云初疑惑,海东青一千贯一只,不便宜啊,辽人就这么喜欢。 不过一想到辽人买一整套建盏,花费几十贯,就为了看咬盏,也没什么稀奇的。 游牧民族爱马、养海东青,可以助他们猎到更多猎物。 好比钓鱼佬,从来都不会嫌弃自己装备多,几千上万的碳纤维钓鱼竿,买的时候,眼皮都不眨一下。 “有的,最近海东青怎么突然爆火,他们要买多少?” 舒阳道:“越多越好。咱们前阵子跟西夏人打了一战,公子带着苍和旻去城楼的时候,辽人都看见了,传回燕京,现在正是打猎的季节,他们的皇帝很喜欢带着海东青四处打猎,辽人现在都要买。一千两百贯一只,都不嫌贵。” 她空间内海东青幼鸟一千只出头,现在基本上可以飞了,正在逮榛鸡吃呢,因为肥兔子已经被它们嚯嚯的所剩无几,剩下的都是幼兔。 这群海东青,在她空间内养的肥肥的。 “知道了,我会安排好的,回头你去庄子里的鹰房提取。” 次日一早,云初便赶去庄子,小满和两个小厮上午被安排了休沐。 她把一千只海东青全部装进笼子,挂在榆树林附近的鹰房内。再去把小满采购的椴木段放进空间内,培育赤灵芝。 忙着这些已经是中午,带着欢儿前往酒楼用饭。 饭毕巡视酒坊、三个铺子。 雪娘现在已经升为香饮子铺子的掌柜,把铺子打理的井井有条。她是云初一手教出来的,当初就是看中机敏聪慧,举一反三。 铺子里四个女使,干活勤快又嘴甜,为了推广新糕点巴巴露亚,端着托盘,向路过的小娘子推销,“娘子,咱们铺子新出的糕点,软嫩香滑。” 香药铺新来的六个伙计,全部会武,人高马大。 云初一度都怀疑,这六个伙计不会是禁军兼职吧,毕竟汴京城的禁军兼职工程队,很普遍,就连官家都派他们去疏通汴河河道,另外给赏钱。 军营底下都能摸出各种干工程的工具,要是缺少工具,他们能跑到开封府“借”,至于还的日期,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药妆这边安排的是四个女使,掌柜来反馈,雪盐磨砂膏比雪燕皂好卖,不仅辽商预定,大名府的商人也要,那边的贵夫人圈子开始流行,大家都想试试。 香饮子铺子的材料,雪娘现买,牛乳由庄子里的小厮每日送过来,毕竟庄子里现在养了好多牛羊。 虽然营业额没有汴京城高,但是可以带动就业。 生药铺从开业第一天,就接了种将军的大单,三七,云初只给了三千斤,看在大嫂种雨凝的份上,按照没涨价之前的价格,每两一贯,暂时没那么多,她劳动力有限。 除了生药材,主要还卖制成的药丸,从汴京带过来的伙计专门负责制药丸, 三个铺子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云初安心回空间种地,定期提供药材、香药。 回到家,进入空间后,云初感受到久违的宁静,一千只海东青太能吃了,还吵,今天又是捡一地兔皮、打扫鸡毛、铲除鸟屎的日子。 空间内还剩下大毛等六只雌鸟,还有另外二十四只雌鸟和五只雄鸟。 她决定把这三十五只海东青,放出去,养在庭院里,让它们自己飞出去觅食。 白洋淀的野禽众多,大滩草原动物丰富,狐狸、兔子、狍子、野鹿成群结队,长的肥胖圆润。 给兔子、乌鸡、榛鸡一个繁衍喘息的机会,两个月后,地上蹦着的几百只幼兔,应该长大了,繁育下一代兔子。 海东青的三种口粮们达到饱和后,再把海东青接回来,算算时间,正好是十二月下大雪时,外面野生动物躲起来过冬。 云初算了一下一千两百只海东青,若是全卖出去,那就是——一百四十四万贯,而她的成本几乎是零,只有一些人员费用和商税。 哼着歌,拎着工具,心情倍好的跑去海边礁石,四处寻找海盐,竟然在礁石下发现了鹅颈藤壶。 云初在海鲜市场见过,贼贵,欧洲人很喜欢吃,每公斤三百欧,换成人民币,每斤一千块,还是带壳的价格。 可惜,她也不能带出去,她可以偷摸着存些海马干,带一点出去,放在书房。 但是这种活的海鲜,一旦带出去,就是炸裂——从书房拎出一桶奇怪的藤壶,一条海鱼!她会被当成妖怪吧! 啧啧啧,可惜了一阵,埋头搜刮海盐。 海边的风刮的有些大,毕竟海洋牧场有四季,再过些日子,就要下大雪了。 冬天,数米积雪的半山腰上,温泉周围的树上堆积着皑皑白雪,飘着大雪泡温泉。 带些酒水进来,从隔壁摘些橘子、橙子,飘在温泉的木托盘上,摆放着酒水、水果,打工人的快乐又回来了。 这么一想,不能把海鲜带出去,但是她可以带些餐具、调料进来,捞海胆,抓龙虾,当场吃海鲜嘛。 深秋的寒风刮过,卷起一地落叶。 云初在海边刮海盐的时间长了些,全身有些冰凉,晚上沐浴时,让女使把水烧的滚热一些,暖和身子。 回了厢房,燕驰披着外衫坐在 桌案前,拿着账册看,一页一页看的很细致。 一年快要结束了,他现在既要管着两州的财政,还要照看着他自己原先大部分产业。 云初从妆匣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白瓷罐,往掌心倒出一点自制爽肤水,开始敷脸,海豹式啪啪啪。 海风吹的皮肤干裂,洁面后,这种用白笃耨浸酒三日而成的爽肤水,使用后,可以使面部莹白如玉,水润光泽。 燕驰看着她忙活,擦完爽肤水后,又开始擦身体乳,然后从柜子里抱出蓬松柔软的薄被,拿出一本话本子放在桌案上摊开,坐在他对面,把自己裹进薄被里,低头便追话本。 “周云初。” 对面那颗披散着墨发的脑袋才抬起头来,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啧,你还记得你有个相公吗?”从来不会围着他转,她有很多事要忙。 她愣住,他看账册那么认真,不想打扰他而已。 “我做了一款爽肤水,拿来给你试试。”说完就去妆匣中取来,倒在她手心,往他脸上抹。 花香、青草香,香气清远,他喜欢这味道。 “你用什么香做的?”他一个大男人,香皂就能解决问题,不过献宝似的围着他转,那就很享受了。 “白笃耨。” 燕驰愣住,白笃耨,每两八十贯,今年真腊上贡给官家也只有三斤,周云初一贯勤俭,竟然舍得用白笃耨制这种擦脸的水,他重新认识她。 云初感受到他的惊讶,“我只是试着玩玩,就这一罐。” 她在做皮肤测试,好用就把这个方子散播出去,让贵妇们都来买她的白笃耨,营造消费。 白笃耨价高,又不像乳香那样被朝廷榷卖,她扩大种植的笃耨树,很快将要流出树脂,产量更多。 “你喜欢,就常用。今年清风楼,现在的利润就已经是去年一整年的两倍了。” 说完,他就起身坐到她身后,挤在一块,炙热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 云初觉得有点拥挤,把桌案往对面推了推,自己往前挪了挪,下一刻腰上就有一只手出现,把她拉回去,“跑啥呢,一起看账册,黄掌柜刚送来的。” 隔着薄被抱着她,蓬软香甜,感觉很不错。 燕驰一页一页翻着,她也跟着看,“君子笑”销量可观,但是自从“十里香”在汴京出现后,明显“十里香”的销量更好。 翻到从周记采购荔枝二十万颗,支付十八万贯。 第116章 云初格外紧张,生怕燕驰看出端倪。 燕驰支着头,也不翻页,饶有兴趣的把她的脸掰过来,“天凉了,该给我做几件里衣了,还有别的衣衫都做几件吧。” 云初长舒一口气,内心偷乐,又是蒙混过关的一天。 她还真忘了这件事,最近的确有点忙,老实巴交道:“嗯,明天就做。” 声音轻柔,透着心虚和偷乐。燕驰在薄被里抓着她小手,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她不说,他就不问。他问了,她也不会说。 就这小胳膊小腿的,能打一顿吗?好不容易养了一个月,才养了点肉出来。 不聋不哑不作家翁。 第105章 糖铺 立冬,围炉煮茶,温酒家宴。 每年立冬,汴京城从老百姓到宫廷大内,都出门大采购,菘菜、水果、米面粮油,甚至蛤蜊、螃蟹。 有的富贵人家还有大地窖、冰窖,冬季照样能吃到反季节蔬菜、水果。 今年虽说搬到了雄州,云初照旧在立冬这天囤货,什么都买一些,顺带从空间内摘了好几筐柑橘、橙子这种当季水果,塞进燕宅地窖,书房里也摆着些。 街头出现很多敲锣卖饴糖的小摊贩,吸引很多小孩、妇人、老人出来购买。 饴糖并不是后世那种高热量的工业糖,的确是糖,却也是一款中药,和中补脾,米、麦、栗等粮食经过发酵糖化制成,对儿童的脾胃有益,提神醒脑、补充能量的小食。 寒冷冬季,吃饴糖,可以滋补身体。大雪节气那天,北方很多地方就有吃饴糖的习俗。 云初特意去给爱吃甜食的燕驰买了好多饴糖,每块饴糖一文钱。跑去乳酪铺子,给自己买了一堆奶疙瘩、奶酪、奶皮子、马奶酒。 外面北风吹起,春山居厢房内,暖阁已开启,云初带着欢儿她们三个,围炉煮茶,烤着板栗、柑橘。 反正闲着无事,用牛乳、砂糖、盐、黄油,熬煮搅拌之后倒入磨具,放凉后脱模就成型了。 欢儿她们三个尝过后,一发不可收拾,形状可爱,爱心、星星、月亮、小熊、猫爪印 云初看她们都很喜欢,干脆加入一些果汁,制成不同口味,橘子、橙子、梨子,另外又做了酸奶口味、咖啡、抹茶、桂花、薄荷、黑糖。 入冬了,易受寒,经过欢儿提醒,云初做了些姜汁软糖,红糖、姜汁、糯米粉,搅拌成糊。 加热溶解后倒入糯米粉,搅拌过滤,上锅蒸,晾凉后,加熟糯米饭揉成软硬适中的面团,擀开,切块。 吃起来有嚼劲,软软糯糯,还对身体有益。 山楂、茯苓、荆芥、橙子软糖,被陆续做出来。 晴心嘴里嚼着姜汁软糖,含糊不清道:“夫人,咱们要不开个糖果铺子吧,奶糖、药糖、软糖,十几种呢。” 云初嘴角抽搐:“” 她本意是想做些可爱奶糖,包装好,送给燕驰。 每次她做点新东西出来,过不了多久就会开新铺子。 就这样潜移默化,一路带着身边人奔向经营铺子方向去了。幸好,这也算是一条正经路,不是歪路。 自从有了白笃耨、胡椒,海东青受辽人欢迎,她就不太喜欢捣鼓一文一文赚钱的事情了,实在是精力有限。 欢儿严肃点头:“夫人,我装修铺子很熟的。” 元琪想了想:“这些糖果肯定会比饴糖卖的好,咱们把外型做的这么可爱,饴糖一文一颗都有钱赚,咱们卖五六文,不会差的。前期就算没有铺子,放在香饮子铺子里售卖,也可以试一下嘛。” 云初看她们三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冬季基本上宅家闲着没事干,就干脆给她们一千贯拿去装修、买制糖原材料、工具,练练手,说不定还能培养出三个女掌柜,甚至独立经营铺子、自负盈亏。 从“十里香”酒楼东侧,花五百贯盘下一个精致小巧的铺子。看中附近有河流,商船都停靠在岸边,人流量多。 差事办的好,若是有了利润,给她们发放奖金。 云初干脆给她们提了个醒,装修的时候,走可爱风格,吸引小孩子,门口挂一个布缝的糖果、一个小熊。 奶糖可以制成各种棒棒奶糖,造型也可以是小动物,猫、鱼、小熊等,单独包装。 弄一个超大的锦鲤鱼棒棒糖,插在柜台上,吸引眼球。 过年吃糖,年年有鱼,讨个吉利喜庆。铺子的形象立起来。 三人各自分工,投入到火热的糖果铺事业中。 一周后,周记糖果铺开业。 门口挂着超大的金色锦鲤造型,里面塞着棉花,外面用棉布缝制,圆圆鼓鼓的锦鲤胖鱼,方圆一公里之内,最亮眼。 铺子内,三大系列的糖,分开摆放,牛奶糖旁边还挂着一只布缝的胖黄牛。小动物造型的糖果、装饰,怎么可爱怎么来。 礼盒包装,里面摆满了混合着爱心、月亮的糖果,这明显是冲着年轻人去的嘛。 给她们三一个舞台,她们还你一个惊喜。 全城的小孩子都来了,跟着家长一起排长队。 原来三天前,城里就传言,今天来铺子里的小朋友,均可免费获得一个棒棒糖,呼啦啦全来了。 来了一看,口水流淌,挪不动脚,各种小动物造型的糖果,都喜欢。 经过的路人、南来北往的商人,凑个热闹,少量买些尝尝,糖铺的糖搭上船只,奔向了大辽、大名府、汴京。 云初想起,她刚被赶出宫的时候,口袋里仅有的钱,给家人买完衣服鞋子,再买一些吃食,就没有多少余钱给百薇、竹沥买零食,那时候 ,一个羊脂韭饼、一颗饴糖,真的好香。 一想到在汴京的弟弟妹妹都没吃上新出的糖,还有燕驰的侄子、侄女,云初安排了两份大包裹,装满了糖,托人带过去。 家里还有一个爱吃糖的大朋友,她特意定制了一个三层黄花梨博古架,架子一侧放了一只熊猫布偶,摆满瓷罐,从上往下,一至二层的木架上,罐子里都装满了油纸包好的一颗颗糖,第三层的瓷罐里是各种蜜饯果子。 燕驰看着这个装满糖果蜜饯的架子,满意的嘴角上翘了好几天。 先摆在他自己书房的茶几旁,后来又挪去书桌旁,靠的更近一些。 半个月后,之前来买过糖的商人,批量购买。云初从禁军家属中挑了六个女使,扩大生产。 发月俸当日,云初就给欢儿她们每人奖金三十六贯,六个月月俸。 很快,青木让七毛带着信飞来了,百薇坚持要在汴京开个糖果铺子,并且她要当铺子掌柜。青木也同意,宠物店的观赏鸟全部卖完了,建议关掉宠物店。 若是开糖果铺子,汴京人几乎都爱吃甜食,很可能会大受欢迎。 云初觉得青木说的有道理,跟燕驰商量后,几名禁军正好回京办事,趁着天还未下雪,护送元琪和糖果铺两名女使回京,跟汴京家人团聚,把宠物铺子按照糖果铺的要求,重新装修。 舒阳将雄州几个铺子的情况汇报给云初,海东青全部卖完,一百四十四万贯,白笃耨两千斤、苏合香、乳香、檀香、没药各五百斤,三百三十六万贯。 三七销售六千斤,种将军采购价每两一贯,剩下的三千斤,每两一贯五百文,再加上铺子其他药材,生药铺二十七万贯。 这几个大项,扣完商税、人员等其他费用,利润四百八十万。 香饮子铺子利润八百贯,糖铺利润一千三百贯。 糖果铺开业才一个多月,利润竟然超过香饮子铺子,不被云初重视的铺子,竟然是个潜力股。 古人吃到甜食不容意,一两糖霜一两金,直到宋代制糖业发展,才缓和很多,所以糖果铺利润可以。 云初非常高兴,四百八十万贯,这么快就赚到了,回家指日可待。 在这里买瓷器、漆器都很贵,不划算。 私人钱庄不稳定,说不定哪天就卷款跑路了。 拿到手的才是自己的,干脆换成小金饼。 云初让舒阳把铜钱、钱庄的库帖,全部兑换成一两重的小金饼。结果当地几个钱庄加一起,也只有二十八万个。 剩下部分只好兑换成五十两重的,金锭两千个和银锭两万个,一共得到三十万两千个,大户的藏品是按个算的。 在雄州,香药的售价提高了,但是购买的藏品单价提的更高。 五十两重的金锭,雄州三五贯一个瓷器,汴京三十文一个的瓷器,都算一个藏品,太不划算了。 白高兴一场。 手里剩下香饮子和糖铺的利润,两千一百贯,还得留给它们购买制作饮子和糖的原材料。 到雄州后赚到的钱,等于花完了,归零!!! 书房内,燕驰看着云初坐在他对面,拿着张纸划来划去,好像在计算什么,最后神情很郁闷。 “怎么了?我听说糖果铺开的挺好的,你这是?” 第117章 现在已经成了雄州小朋友最喜欢的铺子,每个月初一,赠送一个棒棒糖。 云初嘴角抽搐:“嗯,是挺好的,我这不是高兴嘛。” 好不容易赚到四百八十万贯,以为自己可以躺平了,却发现得到的只有三十多万个藏品。距离完成四千九百万个,差的太多了。 燕驰:“”比哭还难看。 周云初默默看了他一眼,下个月冬至,燕驰休七天假,然后就是腊日休三天,旬假三日。 全年有一百一十三天假,真是公务员假期最多的朝代。 他一休假,她就不能进空间干活。 抱着那么大一个金手指,总是时不时口袋被清零。 好在她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勤快的干活,刮树脂香,一两一斤的慢慢攒着,采摘胡椒,每天三五十斤。 劳作的双手,用了泉水浸泡,再用自制护手香药膏擦拭,保养的还算可以。 在空间大宅的庭院内,攒了一年,乳香还剩下两千五百斤,苏合香、安息香、檀香、没药,加一起五千五百斤,货值统共大概九十万贯。 黑胡椒,攒了小半年,才得到这一万斤,价值十六万个小金饼。 继续囤货。 周云初看着空间内产能过剩,而几个铺子亟待补货,一边剩,一边缺,非常割裂。 空间内鲜花盛开,果树结果被采摘后,休养一段时间,继续开花结果,蜜蜂从最开始到现在,一直在不停采蜜繁衍。 离开汴京之前,已经把空间内的九十箱蜜蜂搬到了庶人园空置的仓房,只留下十箱蜜蜂。 可是,现在蜜蜂又繁殖到了一百箱,云初前阵子都在种植白笃耨,没割蜂蜜和蜂王浆,蜜蜂繁殖速度加快。 无限生长模式的结果,还有各类水果过剩。 以前养了大批量的观赏鸟,没摘的水果就成了鸟儿们的口粮。 当果子掉下,烂在地里,很快又会长出一棵小果苗,三月份的时候,每攒两百棵,就挖出来,让青木派人送去景福园,种了满满一园子。 立秋之前,几乎大部分的观赏鸟都送去了庶人园,现在只剩下孔雀、百灵等几个品种,可以消耗一部分水果。 云初望着柑橘、橙柚挂在枝头,压弯了果枝,还有荔枝、枇杷、樱桃、林檎、石榴、龙眼、水蜜桃、水晶葡萄等十四种水果,在陆续开花、结果。 街头出现反季节的蔬菜水果花卉,并不太稀奇,农户们为了赚钱想尽办法搞出来。 地窖种植、温室大棚、马粪牛粪催热、暖房烧火,手段百出。只是价格贵一些,老百姓早就习以为常。 她真想在冬天拿出一筐筐新鲜龙眼、石榴、水蜜桃,必定大卖特卖。 可惜,在雄州不像在汴京那么方便。 在汴京,进入周宅北院厢房,她便可拿出一筐筐水果,和青木心照不宣的对接。她前脚存放好,青木后脚抬走。 普通橘子,直径三寸的一个大约十文左右。 名优品种,温州贡柑,一颗高达一至两贯,洞庭贡柑,小的一颗一百文,大的两百文。当今官家甚是喜欢吃蜜橘。 真是可惜了枝头这些个大饱满的柑橘、橙柚,此时此刻,只能拿去喂马,喂的哪里是橘子,是很多个一贯钱,心痛! 多出来的蜜蜂、蜂蜜、蜂王浆好解决,她让舒阳买了一百个蜂箱和四千个容量一角的陶罐。 每隔十天就去割一次,装在陶罐里,堆在空间大宅的院子里,蜂蜜、蜂王浆可以长时间保存,不会过期。 解决完产能过剩的问题,再去解决铺子缺货。 在香药树附近到处转悠,能刮一点香药算一点。 眼前一亮,白色结晶?龙脑!红楼梦中,贾芸给凤姐送礼,送的就是这个。 李清照称它“瑞脑”。她之前从来没刮过,倒是攒下不少。 汴京售价每两八贯,雄州普遍每两要加上税、运输费等,她售价十贯,不过分吧。 龙脑香树所产的树脂,生长在苏门答腊岛、海南、云南等地,种子带翅膀,下坠时像金色飞贼。 周云初看着自己以前开凿的树干、树枝,树脂溢出,落在下面的葫芦瓢里。 状如梅花、色如冰雪,常被称为上品龙脑。就是容易挥发,找了白瓷罐封存好。 云初从燕驰那里得知,西夏的小梁太后,试图以攻宋掠夺,转移国内压力,穷兵黩武,大举进犯宋境,使得很多药材价格都上涨。 过完冬,大宋会对西夏进行大规模反攻,到时候药材还要涨。 满满五十亩地的三七已长到八头,这位中药圈的全能“ace”,武侠小说里的“金疮药”,浑身是宝。 正好现在铺子里的伙计都不忙,甘草、赤灵芝、人参,她 每天挖一些,攒起来送到铺子。 其他价格便宜的草药,从外面采购。 周记生药铺,主营业务还有售卖成药,各种治病的药丸,靠着成药,也有一笔不菲的收入。 囤货的快乐,让周云初乐此不疲。 第106章 变故 大雪,天降暴雪,枯树被新雪压弯,庄子里的小动物们,缩在圈舍里,海东青回到空间内休养。 今年汴京周记锦帛铺按照去年的样,缝制了棉衣送慈幼局的孩子,铺子的伙计一个个主动性极高,毕竟是做善事。 最重要的是,青木按照云初的安排,给三个园子、所有铺子,五百多个员工,每人两斤棉花过冬。 惹的汴京城其他铺子的伙计、掌柜,集体得了红眼病。虽然今年棉花降价了,钱不多,但是 拦不住人家东家福利好啊,可贵的是把人放在心里。 新开的周记糖果铺,赶在大雪节气前三天开业,长长的队伍都拐了个弯。 青木只得感慨,汴京有钱人真多,真舍得给孩子花钱。十八文一个棒棒糖,各种可爱小动物,小孩不做选择,都要。 奶糖、药糖,老人、妇人都喜欢买来当零嘴吃,有钱就多买点,没钱就买几个尝尝。 包装好看,还有好多买来送礼的,美其名曰,尝个新鲜,跟汴京土特产似的。 燕齐个头窜到将近八尺,继承了燕家健壮的体魄,脸上稍显稚嫩。 已经在御前当差,燕驰临走前交代他,得空就去周宅帮他看着点,正好青木让他把糖果带回去,还有今年的新棉被、棉衣。 “这也太多了吧,三婶对我们真好。”大个头看着满满三车货物,略微有些腼腆。 青木觉得这没什么,阿姐向来如此,早就习惯了,他今天还要去慈幼局送糖果和棉衣,没时间跟燕齐唠嗑。 “明晚你若是有空,来家里吃火锅不?还有章持、叶开。” 阿姐在家时,没事就捣鼓各种吃的,火锅、烧烤、酿酒,她样样都来。 燕齐不明所以:“火锅?” “嗯,有点类似拨霞供,除了兔肉、羊肉,还有蔬菜、鱼、丸子,沾上酱料碟子,配上果酒解腻,很适合大雪天呢。”青木大致解释一下。 “我下值就过来。”燕齐头一次听说,怪稀奇的。 在雄州城的燕驰,此刻正抱着他娘子,窝在书房榻上看账册,案几上摆着一碟新鲜蜜橘,一罐糖果,一壶热茶。 周云初剥蜜橘吃了半个,身后的燕驰紧贴着她,体温热的跟个火炉似的,冬天捂着正好。 “别只顾着自己吃,还有我呢。” 云初都已经给他剥了两个了,他还要吃,蜜橘吃多了上火啊。 她发现,他只是很享受被她伺候的感觉,“每天限定两个蜜橘,你这个体质易上火。”直接给他剥了一个抹茶味奶糖。 拿过旁边断断续续制作的鹿皮护膝,把最后一点结尾。 敲门声响起,青硕的声音:“公子,汴京急信,大公子养的那只海东青送来的。” 燕驰立即下榻开门,拿过信件,打开快速扫了扫,又看了一眼正坐在榻上缝制护膝的云初。 “怎么了?”云初被他看的莫名心慌,感觉有大事发生。 “无事。”燕驰关上门,回了榻上搂着她,脑袋磕在她肩膀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云初看他有些奇怪,大哥的急信,必定是要事。他愿意说的事情,她就听着,不愿意说,也不会勉强他。 燕驰脑中正在激烈交锋,最终得到的结论是,躲避不了。 “官家余毒至今仍未拔除,越来越严重,宫中御医束手无策。大哥跟咱们商量,请你去给陛下清除余毒,你若不愿意,我马上写信回绝。” 云初低头,燕家跟官家早就在一条船上了,而她也跟燕家绑在了一起。 “带我去吧,百姓、官家,都是人,救一个人,积攒一份功德。” 燕驰万没想到她会同意,她一向害怕跟官场扯上关系:“你可以拒绝的,让他们找其他人。” 周云初抬头,长叹一口气:“真的能拒绝吗?若是官家得知,我们拒绝了为他治疗,他会怎么想燕家?” 第118章 不忠。 对于这种手握重兵、能威胁皇权的大将,拉拢不成,轻则流放,重则杀头。 燕驰心里很清楚,爹的毒素能清理掉,那么官家必定得知有人出手救人,而如今官家余毒未清,燕家还没有主动将人送过去,官家已经在怀疑燕家了。 两人都心知肚明。 不过,周云初脸窝在燕驰怀里,她垂涎崇文馆那三万卷书籍已久,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借出来刻印。 每卷刻印一千份,三千万份藏品达成,缺陷是刻印的速度慢,古代都是人工刻印,没有机器。 现在周记书坊每个月最多刻印一百万卷,这还是三班倒的结果。 想提速就得增加工人、材料、工坊,全是钱。 这个时候回汴京卖柑橘、橙柚、雪梨、石榴,还有反季节蔬菜,河道里满满的鱼虾蟹鳖,应该能赚不少钱吧。 今年又没有疫情,天赐良机! 至于官家的毒,御医都束手无策,大宋没有动不动就杀御医的习惯,她尽力而为,要杀头也轮不到她头上。 燕驰被自己心里那股难过揪的喘不过气:“别怕,我陪着你,不会让你出事的。” 周云初闭着眼睛道:“燕驰,我不想进宫,我害怕那里,在宫外治疗行吗?” 他知道,她差点被打死在宫里,被宫人嘲笑攀龙附凤,如今那两个始作俑者,一个成了她相公,一个等着她冒风险去救。 她凭什么去救,大可以撇开。 她救的不是官家一人,还有他整个燕家。 “我来安排。”他并不想让人知道她给官家治疗,风口浪尖。 周云初突然感受到眼前人起伏的情绪,睁开眼抬头安慰他:“我只是害怕进宫,不是害怕给官家拔毒,你不要这么紧张难受。往好了想,咱们可以回京了。对了,你的军费怎么办?” 燕驰眯着眼睛看眼前人,天真,可真够心大的,这个时候还关心他的军费,“两个榷场税、回易、激赏、备边等十四库的利息钱,典库、房钱、贩盐,早够了。” 周云初听了半天,问道:“酒坊呢?不算军费吗?” 燕驰瞪她,啧,官家让他来搞军费,又不是让他把自己的经营全拿去贴军费,要是他开这个头,哪还有人出来领兵打战。 “酒坊、几个铺子、庄子,全是你的,放在舒阳名下经营。忘了说,酒坊的酒,除了辽商采购,已经卖到高丽和日本去了,每个月至少十万贯利润。” 周云初控制不住嘴角,喜滋滋,这趟雄州之旅,也有收获。 在边州开了酒坊、香药铺、生药铺、香饮子铺、糖果铺,合香、成药、糖果,铺子采购原材料,生产制作,完全可以不依靠她,出口赚外汇。 还有一个庄子,买到的辽国好马、林麝正在繁育生长。 冬日短,鹅毛大雪飘着,厚重的乌云压着,天黑得早。 今日已是启程的第五天,官道上积雪,行走缓慢,天黑了就入住驿站。 这次没有带太多人,燕驰点了五十名亲卫,收拾些东西,安排好人员,收到信件的第三天就启程了。 五千禁军等到明年春才会回京,由陈默代行知军权限,节制当地驻军。 舒阳和欢儿留下,打理酒坊铺子,府上的女使伙计等雪停后再启程。 晴心刚收好厢房,铺上褥子和棉被,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回京了,开心不已。 周云初一路上被马车颠簸的头晕目眩,燕驰正轻揉着她的小胳膊小腿。 他一直保持着惊醒的习惯,楼下有几个路过的商人在喝酒,但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声音,太安静了。 驿站附近的树木晃动,发出诡异的声响,人踩到积雪,“咔哒”一声下沉。 蜂拥而出的刺客,从驿站马厩后面的树林里钻出,蒙着面,一身黑衣,手上紧握着的刀亮着寒光。 他们在这里已经埋伏了两天,等的就是燕驰一行人。 此时,天已黑透,伸手不见五指。听见领头人发出暗号,从各个角落出来,迅速展开行动。 “公子,有埋伏。”青硕此时已经握刀奔向燕驰所住的厢房。 燕驰立即提刀:“你待这里,晴心会过来,我出去看看。” 那些黑衣人,出手迅速凌厉。翻滚厮打,惨叫声,不绝于耳。 周云初震惊,经历过被绑架、刺杀,即便算是历经风雨的人,但是外面的黑衣人数量明显是亲卫的好几倍,而且手段凶残。 刚在楼下喝酒的那几 个商人已经遭了毒手,流了一地血。 她回了厢房,关上门,打开厢房开外侧的窗户,进入空间,吹响口哨,三十七只海东青转了转脑袋,看样子不太想出去。 她只好再次吹响口哨,“去抓那些黑衣人,快去。”这次苍和旻领头,带着它们一起飞了出去。 云初出来时,门外的晴心正在焦急的敲门,云初开门,躲在楼上角落里往下看。 驿站大门,涌进一拨人,穿着一身黑衣,为首的人,带着银制面具,手持弯刀,一身煞气,看身形,却是女子。 半盏茶的工夫,带来的亲卫被箭矢射中,倒下一大片。那带着面具的女子,一路砍过去,凶残的逼近。 燕驰一刀挑落了来人的面具,而那面具下竟然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嗤笑了一声,梁娘子,这么快就集结人马杀回来了。 只是,只有她一个手持弯刀,其他人手里的刀,明显是宋制的。 呵,内外勾结。 险些环生打斗中,燕驰踢落一人,随后刺中一人,一言不发地挥刀攻去,却见四五个黑衣人涌过来,梁娘子躲闪开,直奔楼上厢房。 不好,她的目标是周云初。 第107章 中毒 云初早带着晴心从后厨摸到了马厩,闪电还在,只是听见打斗声,有些不安。 两人躲在马厩一角,忽然听到断断续续的脚步声在靠近。心跳如鼓,重重地敲着。 青硕拖住了梁娘子的脚步,燕驰回到厢房一看,心急如焚,耳旁却听见鹰戾声,便知云初没事,应该是躲起来了。 燕驰根据地上云初的脚印,比较小,一路寻到后厨,扫过一眼,门后能藏人的地方只有马厩。 旻在天空中盘旋着,它个头比苍小很多,脚上系着红色丝带,不停的往下冲,利爪直冲黑衣人面门。 燕驰很快就找了云初,“晴心,去帮青硕,不宜久战,你们快撤,汴京汇合。” 晴心听从安排,转身就快速奔向了驿站大堂。 梁娘子已经冲了过来,笑着道:“瞧瞧这是谁啊!先杀你,再杀你娘子,不,先杀你娘子,让你看着她死,比杀了你还痛快,来人!” 呼啦啦涌出三十多个黑衣人,个个目露凶光。 云初立即吹响口哨,附近盘旋的海东青直接冲向黑衣人。 燕驰趁机砍倒眼前几个黑衣人,云初牵着闪电从马厩出来,燕驰长腿一跨上马,顺手就把云初拉进怀里,两人直接策马而逃。 十几丈开外,刚还在跟海东青恶战的梁娘子,挥刀摆脱出来,拿起弓箭,射向燕驰。 燕驰中了一箭,闷哼一声,后背传来一阵阵剧痛,身形有些不稳,还是强忍住,策马奔向最近的寺庙。 狂风肆意,雪花砸在燕驰脸上,睁不开眼,他把怀里人拢了拢,怕她冻着。 到了寺庙山门口,云初感觉到身后的燕驰不对劲,冰冷颤栗,下马时身形不稳,才发现他中箭了。 寺庙的小和尚了悟被小娘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叫醒,披着外袄,开门才发现,一对年轻夫妇,身着绯衣男子,腰上挂着银鱼袋,左边肩胛骨处中了一箭。 “小师傅,你行行好,请让我们借宿一晚。”周云初哭着腔调,她这回是真的心慌了,她怕燕驰死掉。 了悟也是懵圈了,眼神却是干净清澈通透,立即牵过他们的马进入寺庙,关上庙门。 “阿弥陀佛,快随我来,厢房还有,只是长时间无人居住,需要打扫一下。” 云初扶着冒冷汗的燕驰:“谢谢你收留我们,我们自己来收拾就行。” 穿过三个院子,了悟把他们引入一片竹林遮挡的院子,“二位施主,这是庙里最隐秘的院子,你们且安心住下吧,我叫了悟,我去给你们找药。” “深夜打扰,谢谢。” 云初泪珠连成线似的淌下,扶着燕驰坐在榻上,查看伤口。 “刚才哭的真好听,头一次听到,如听仙乐。” 周云初的眼泪瞬间止住了,真变态啊,伤成这样了还开玩笑。 “我要拔箭了,你忍着点。”话音刚落,果断拔出燕驰身上的箭矢。 西夏人真是太狠了,血藤涂在箭矢之上,伤口处的黑血已经浸透了衣衫。 周云初沉默不语,用尽全力挤压着伤口,黑血流出,多到让她整个人控制不住的颤抖,流的一地都是,直到流出鲜红血液才停止。 第119章 毒素已经进入体内,她只挤压出一部分,现在手上没有金针,一整套都在驿站,没来得及拿。 燕驰忍着痛一言不发,看着她眼泪一大颗一大颗的砸在他手背上,流出的黑血,就知道有毒,抬手帮她擦掉眼泪。 周云初抿了抿唇,看着燕驰苍白如纸的脸,她要回驿站拿药箱。 “别想着回驿站了,去了就回不来,你还不如多陪陪我。” 周云初伸手去解他腰带,“先把衣服脱了。” 门外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施主,我是了悟。” 云初赶紧过去开门,了悟抱着一整套被褥,还拎着一个药箱。 “我师傅会医术,只是他去大相国寺看望师伯了,这是他的药箱,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们。” 云初接过被褥放下,打开药箱,金针,一整套,感激涕零:“了悟师傅,你帮了大忙了,佛祖保佑你。” 了悟挠挠光头,腼腆道:“啊,用得到就好。我去把马牵过来,就拴在这个院子里老槐树下。” 周云初眼泪汪汪的送走了悟,关上门,转身就去扒燕驰衣衫。 “我不会让你死的,脱衣服。”周云初睫毛湿湿的,满脸都是泪痕。 等燕驰衣服脱的只剩下一条亵裤,云初把完脉,要不是燕驰体魄强壮,早晕过去了。 撒上金创药,用纱布绑好燕驰的伤口,让他坐好,便开始施针,大雪天,她的汗水直流,手拿针有些颤抖。 这次的毒比燕逢臣中的毒更烈性,若是再过一个时辰未及时医治,恐怕变成一具尸体。 施针时,有好几处危机时刻,耽误不得片刻,只能一气呵成。 一整套针施完,周云初瘫坐在旁边,全身的力气被抽干,挣扎着爬起来。 紧接着先按天枢穴,往下经膻中、天阙,再到腿侧足三里,入太溪,顺着脚踝往下,推到大脚趾,快速刺破大脚趾。 黑血流出,恶臭扑鼻而来。 周云初扎破燕驰的两只大拇指,四肢一起排毒。 燕驰渐渐体力不支,看着云初双唇正说着什么,他听不见,随即一片黑暗,晕了过去。 周云初听见一声鹰戾,是海东青找来了,心中突然大喊一声,糟了! 方圆多少公里之内只有这一座古刹,连个宅子都没有,那帮黑衣人,很可能跟着海东青的方向找过来。 她赶紧跑出去,看见打水而来的了悟,接过他的木桶:“了悟小师傅,你听我说,我和夫君被一群黑衣人追杀,那是一群亡命徒,他们很可能会追到这里来,你快去通知你的师兄弟们藏起来,不要跟他们硬碰硬。” 了悟明白,她怕她连累了他们:“有一处隐蔽的地下室,备了干粮和水,我们师兄弟五人,再加上你们,完全可以藏得下,你们夫妇可以和我们一起去。” 周云初感激涕零,摇头道:“你不用担心我们,会藏好的,马也会藏起来,就像没来过一样。你快去。” 了悟一脸迷茫的看着她,马能藏哪儿,但是还是照做了。 她把海东青、闪电全部送进空间,转身进入厢房,扶着昏迷的燕驰闪入空间,直接送他躺在海棠树下的木榻上,这个木榻本是拿来晾晒胡椒的。 再回厢房,把沾染了血迹的衣衫、干净被褥全都收起来。 打开角落里的一扇窗户,风雪立即灌入室内,吹散一屋血腥气。 灯火晃了晃,她皱眉看着 地上的血迹,她想擦掉,耳边却传来马儿的嘶鸣声,刺客找过来了。 赶紧熄灭了灯,闪进空间。 云初放好东西,拿起葫芦瓢和木桶,跑去泉眼处,舀水洗手洗脸,随后自己喝了一瓢干净的泉水,补充身体。 打满一桶,先撬开燕驰的牙关,喂了好些泉水,用帕子沾泉水,全身擦一遍。 她把以前带的薄被给燕驰盖上,几件厚实一点的衣衫裹成枕头,塞给燕驰枕着。 庭院内的海棠树很古老,树干粗壮,枝叶繁茂。 满树海棠花竞相开放,如同天边的云霞,它从不结果,一直开花。 高耸的树冠,擎着半边天,像是这个空间的守护者。粉嫩花瓣打着旋,飘落在燕驰身上。 周云初坐在海棠树下,心情坠入谷底,疲惫不堪,无力地守着眼前昏迷的人。 闭上眼,全是燕驰浑身都是血的身影,黑血咕噜噜往外冒,冒的她心惊胆战 她来到大宋,燕驰一直护着她,救她性命,收拾砸她铺子的官吏,护着她开铺子,送她稀少种子树苗,伙计掌柜随她挑着用。 燕驰体魄强悍,远超常人。 她怎么都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倒下,眼泪像雨点般,一大滴一大滴的砸在木榻上。 她已经做好秘密空间暴露的准备,他的命,比她的秘密空间更重要。 可是,她还有重要事情要做,集齐藏品,回家。 坚定地走进大宅厅堂,把桌子上签了对赌协议的古籍藏进一个白瓷罐子里,混在一堆白瓷罐子中。 她不想让燕驰知道,迟早有一天她要回家这件事。她只是本能的希望他活着,不论在不在一起。 良久,周云初才起身,拿上锄头、篮子,马不停蹄的走向草药园,三七、甘草所需的药材,全部挖出来。 她估量着,那帮黑衣人可能会守着寺庙,空间没有熟食干粮,只得先跑去采摘柑橘、橙柚填肚子。 临睡前,洗干净燕驰沾血的衣衫,挂在海棠树枝上晾着,自己去泉水里泡了个澡,才疲惫不堪的倒在躺椅上入睡。 汴京城,殿前司指挥司在夜里收到一支报信烟花。 天蒙蒙亮,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已停,青硕和晴心昨夜摸到禁军驻地,领着驻扎在古刹最近的禁军,连夜赶到古刹。 迎面碰上正在古刹院子里四处搜查的蒙面黑衣人,两拨人的打斗声太大,吵醒了藏在地下室的小和尚了悟。 了悟悄摸着爬出地下室,看服饰,是禁军,师傅带他去汴京时,他见过。 他想去看看那两位施主,被他师兄给拉了回去,等外面禁军收拾完了再去也不迟。 周云初一觉睡醒,第一反应就是去查看燕驰。 眼前人脸色好了些,只是依然昏迷不醒,伸手一摸额头,烫的惊人。 她一把掀开薄被,拿出金针,又施了一整套拔毒针,挤出的黑血浓黑恶臭。 换上她碾磨的止血药,用泉水替燕驰擦了一遍全身,灌药、灌泉水,帕子沾水拧干敷在燕驰额头上。能做的,她都去做。 她趴在他耳边说话:“燕驰,你不是一直好奇我的那些货物哪里来的吗?你睁开眼看看,我带你过来了,有你喜欢的新鲜荔枝和柑橘,想吃多少,随便摘。” 这个给她准备嫁妆,既当爹,又当妈的人,没有任何要醒的迹象,她现在随时会失去他。 第108章 求佛 周云初喝了泉水,吃了些柑橘,补充体力。 从空间内小心翼翼的出来,还是原来的厢房,但是大门敞开,地上水渍未干,很明显,他们已经找到这里,发现没人便出去四处寻找。 听了会动静,远处传来打斗声,便贴着墙小心摸出去。 外面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雪地,寒风吹来,冻的她一哆嗦。 她看见青硕带来的禁军正在捆绑刺客,此处是神佛之地,大开杀戒很是忌讳。 小和尚了悟和他的师兄们陆续出来,正在跟青硕说些什么。 周云初长舒一口气,都没事就好,拔腿就往回走,青硕来接,可以回汴京了。 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原来厢房隔壁还有一处佛堂,昨晚天黑没注意到,即便是刚才,全神贯注听动静,也没发现。 她看着眼前庄严肃穆的佛像,想起曾经她生病的时候,妈妈带她去求过佛。 当药石无用,人们便跪倒在最后的希望面前。 她双手合十,缓慢地在蒲团上跪了下去,虔诚拜了又拜。 神佛在上,鬼神难欺。保佑燕驰渡过此劫,信女此生必定多多积德行善。 燕驰陷入血海之中,血洗的台阶,九岁官家苍白恐惧的脸,提着刀扑过来的叛变内官。 他周围的禁军已经被杀光了,只剩下他一个人扛着,他在等父兄。 不停的砍人,砍到银刀出现豁口,他一直等,为什么,为什么,父兄还没来。 他听见一个声音,轻轻喊他名字,燕驰。 白雾堆积,浓的化不开,覆盖了血海。 转眼,他站在春明坊燕宅门口,高大的香樟树撑开一大片阴影,夏末清凉的风吹过,吹散了浓雾。 他缓步走进庭院,赞宝在啃它的林檎,任由周云初笑嘻嘻地揉它的两只米奇大耳朵,一抓一放。 她听见脚步声,抬眸瞬间,是欢喜,“燕驰,你回来啦!” 他惊诧的瞬间,她已经从石桌上捧着一碟子油纸包好的橘饼塞到他手中,“我新做的鲜果饼,你喜欢吃柑橘,但是柑橘吃多了易上火,我便做了这蜜渍橘饼,你快尝尝。” 第120章 他看着这一碟子橘饼,拿起一个尝了尝,怎么是苦的,苦的他直皱眉。 春风带着一股清冽草药香,掠过他的脸颊,舒缓的青草气息,传递着勃勃生机,灵台亦清明。 很快,春风结束,随之而来的却是冷咧的寒风。 周云初见他迟迟未醒,青硕他们估计马上就要到门口了,她带着一堆东西,跑出空间,把被褥铺好。 跑回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扶着他闪到外面的榻上。 燕驰耳畔飘来一个声音,哽咽里带着委屈,“你不要吓我啊。” “云初。”燕驰缓缓睁开眼,喉咙苦涩,眼前的人脸上还挂着泪痕。 “燕驰!”周云初悲喜交加,哭的更大声,抱着他久久不愿意分开。 过了半响,燕驰才虚弱的张嘴:“别哭,阎王不收我。” 周云初抽了抽鼻子,抹了把眼泪,拿出一个竹筒,里面装满了泉水,扶着他,喂给他喝下。 燕驰喝完,问道:“这水,怎么这么清甜甘洌。” 入了喉咙后,他感觉五脏六腑的疼痛减轻了一些,不太像一般的泉水。 “这个是药泉,对你的伤势有好处。”周云初低头盯着他的眼睛,怕他发现什么。 “你过来。”燕驰没追问,掀开薄被,发现自己衣衫被扒光,只剩下一条亵裤,嘴角上扬:“啧,扒我衣衫很熟练嘛。” 周云初没好气的撇他一眼,刚醒过来就打趣她。 他把她拉到怀里躺着,忍痛嗤笑她:“药 泉都拿出来救我,这么担心我啊。” 周云初“唔”了一声,有些懊恼道:“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当寡妇。” 燕驰低头就吻了上去,轻松撬开牙关,顺利钻进去,勾着舌头纠缠,变着花样,猛烈深入。 周云初被他逗弄的发热,只能唔唔的哼着。 两人亲吻的难舍难分,直到云初不小心碰到他伤口,两人才停下。 同时发现某处起了异样,周云初脸红耳热,习惯了是一回事,陡然看见又是另一回事,看来泉水治疗让他恢复的挺好。 燕驰挑眉,啧,它有自己的想法。他还没那么丧心病狂的想在这里干啥,能解个馋就知足了。 抓着她的小手,知道昨天估计吓到她了,“外面什么情况了?” 周云初避重就轻道:“刺客追了过来,青硕带着禁军把他们都抓了,估计等会就来接我们了,得好好感谢一下了悟小师傅,回去就捐香火吧。” 她麻溜地打了个时间差,跳过空间避难,误导刺客是今早追来的。 这个寺庙只是个小寺庙,距离汴京小半日路程。她看了一下寺庙里的情况,不是汴京城香火旺盛、富的流油的寺庙。 “应该的,这个寺庙是我的福地,你是我的福星。快扶我起来,咱们随青硕一起回京。”燕驰挣扎着起来穿衣衫。 了悟引导青硕一行人进入院子,停在厢房门口,小声道:“就是这里。” 青硕点头:“有劳小师傅。” 周云初扶着燕驰走出来,青硕一眼就看出公子受了重伤,夫人搀扶的很吃力,赶忙过去搀扶。 周云初双手合十,对着了悟施礼道:“大恩不言谢,周记铺子愿意每年捐献香火,请贵寺不要推辞。” 了悟年纪约莫十三四岁,如此年轻,却在寺庙里安心修行,眼神清明、了无沾挂,对于物质没有一丝贪恋,双手合十:“女施主慈悲,善哉!” 燕驰站着很吃力,虚弱道:“小师傅大恩,在下殿前司副指挥使燕驰,若是小师傅来日遇到难事,请来春明坊燕宅告知一声。” “阿弥陀佛,希望施主早日康复,善哉!” 青硕转头就扶着燕驰坐进马车躺好,跟了悟告别,指挥手下禁军直奔汴京。 周云初在马车内给燕驰擦去额头上冒出的层层密汗,很快,燕驰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很快,汴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都知道了燕驰回京路上被刺杀,险些遇难,议论纷纷。 赵佣不仅派了御医来看病,还赏赐了些东西抚慰臣心。 燕驰以重伤为由,拒绝访客,一整个安心养病,你别来烦我啊。 一天十二个时辰吊在周云初身上,把她支使的团团转,要吃蜜渍橘饼。 药太苦,要吃糖,而且是别人没吃过的新品糖,独一无二。 要帮他脱衣服,帮他沐浴,帮他按摩,柔弱不能自理。 晴心和青硕对看了好几回,想说点什么又自觉闭上了嘴,没眼看! 元琪回府,平常话最少,忍不住私底下问晴心:“你们回来路上到底发生什么,公子是脑子受伤了吗?” 晴心一哆嗦:“好像是,不过,夫人脾气真好,把公子宠的都快上天了。” 周云初自己倒是没多想,做橘饼、新的糖,本来就是她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燕驰这个粘人的劲,太可怕了。 她一回来,除了照顾燕驰,就派人去崇福寺,买下周边一千亩土地,送去庶人园的柑橘、橙柚各两百斤,香火钱一万贯,《大藏经》等各类经书。 回来四天了,还没去延和坊周宅转转,早上燕驰被传召进宫,周云初才有机会去见青木他们。 大雪天,一家人中午热热闹闹的坐在一起吃火锅,鹿肉、兔肉、蔬菜,甚至柑橘,都是庶人园出产的。 “阿姐,你还记得小九嘛?以前咱们在西浮桥开铺子,每次路过咱们铺子门口,挑担卖蜜饯干果的小九,你还给他娘治过病。”青木问。 周云初点头:“怎么不记得,他后来带他娘回临安老家了。” 十五六岁的少年,每日起早贪黑,挑着担子,两条腿从城东跑到城西,一文一文攒下辛苦钱。 母子俩相依为命,他娘积劳成疾,舍不得看病,耽误了治疗。 青木:“小九回来了,就在你出发去雄州后,他还特意过来感谢你,那些给他娘看过病的大夫说最多还有两三个月,但是他娘在临安活了一年多,心愿完成才走的。” 周云初震惊地合不拢嘴,小九的娘,身体情况,她很清楚,她拿灵泉水给他娘治疗,每隔一段时间,服下一竹筒,竟然有延年益寿的作用。 百薇夹着兔肉,沾了点酱料,“大哥让小九在糖果铺当值,不用跑来跑去了。阿姐,这次回来,不用再去雄州了吧?” 周云初点头:“小九勤快能干,做事可靠。暂时应该不用去雄州,看你们姐夫吧。” 竹沥刚才在刷鹿肉,抬头问道:“姐夫康复的怎么样了?” “挺好的,就是太粘人了。”周云初吃着刚烫熟的兔肉,老实回答。 周家四兄妹集体笑出了声。 苏叶:“阿姐,你才发现姐夫粘人啊。以前咱们在西浮桥,他的眼睛一直盯着你,你还让我们离他远点,说他居心叵测。” 百薇笑道:“姐夫还用赞宝骗阿姐。” 竹沥:“我最早发现,那时候我就觉得,姐夫不对劲。” 周云初笑笑,她那时候刚开始赚钱,解决温饱问题,还有同行税吏来找麻烦,脑子里都是种地赚钱,不想让人发现她的秘密,只想离燕驰远一点。 青木突然问道:“阿姐,怎么突然回汴京了。” 周云初怔住,因为要回来给官家拔毒,免得让青木他们担心,干脆道:“随你姐夫调动。对了,青木,我想把庶人园的宅子用来扩建书坊,再招两百个工人,吃住都在庶人园,多买些蜡烛、油灯。” 青木点头,阿姐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第109章 悲悯 冬至,休沐七天,雪后初霁。 万福园,西门外汴河岸边的一处大园子,园外禁军包围。 园内红梅含苞待放,茅亭木桥间,曲水蜿蜒,颇有南唐山水花鸟的野逸之风。 燕驰带着周云初到达内宅厅堂时,柳三爷已经守候多时。 厅堂已经启用了暖阁,周云初一进去,就感觉温暖如春。 药箱、金针、泡药浴的木桶等工具,全部齐全。甚至还有一个紫檀大匣子,里面摆着脉案。 看了一圈宅内布置,周云初老老实实站在燕驰身侧等候,屋内暖和的让她直打盹,靠着燕驰的胳膊眯着眼睛。 燕驰看她松松垮垮快要睡着的样子,内心一阵无语,心真大。 一袭梅花纹宫锦窄袖袍出现,眉眼疏淡,鼻梁高耸,只是那双眼仿佛能看穿千山万水。 走近了,周云初闻到龙涎香,衣襟熏香浓重,连带着室内衣料都要沾染上。 燕逢臣和刘昌祚,还有一位官家近侍冯押班,紧随其后。 周云初随燕驰行礼,福了福,这个时候并不流行后世那种大跪大拜。 众人皆退下,只留下周云初、柳三爷和冯 押班。 赵佣坐下,并未说任何话,只是打量了眼前两位大夫,准确来说,是打量周云初。 他事情多,宫里女人更多,环肥燕瘦,记都记不住。但是眼前这个人,他偏偏记住了。 第121章 此时穿着白绫袄,下着青色下裙,鬓边一支羊脂白玉莲花簪,不着粉黛,衬得乌发如云,眉眼清秀。 在这暖房里,犹如一株独自盛开的清冷水仙,清致如画。 变化很大,大到赵佣险些没认出她,甚至一再和记忆里的人核对。 那年桃花开的时候,她跳的舞,手脚跟抽筋似的,简直令人难忘,啼笑皆非。 后来她又玩御花园偶遇,围追堵截。被冯婕妤打了一顿板子,发落到冷宫去休养。 赵佣记得推恩宫女出宫的时候,她哭的好大声,凄惨搞笑。 拎着个小包袱,一瘸一拐擦着泪,削瘦弱质纤纤的背影,好不凄惨。 赵佣思忖着,说她愚蠢吧,那是蠢到整个宫里都知道她,可是她还知道从冯婕妤那里薅了一只金镯子出宫。 一个医术高超、却在宫内未显露半分的女子,能蠢到哪里去。 除非,她利用他,设计让冯婕妤气愤之下赶她出宫,那就都说得通了。 她出宫半年,燕驰竟然请求赐婚,求娶的女子是周云初,赵佣当时用匪夷所思的表情扫了燕驰好几遍,确定他脑子没被驴踢坏,才勉强同意赐婚。 周云初猜测她在官家那里没啥好印象,尴尬的抠手指头,她从赵佣的眼神中感觉到了被看穿。 赵佣懒得计较,但是还是提醒她一下:“想尽办法出宫,在宫外过的好吗?”点到为止。 周云初老实巴交道:“托官家的福,天下太平,商业繁荣,混口饭吃。” 您治国有方,小民才能混的好。 赵佣挑眉,“周云初,别人躲都来不及,这差事可不好当,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来。” 周云初说了一半实话:“回官家,民女并无心愿,只是曾在佛祖面前发愿,此生积德行善。” 赵佣面无表情,摩挲着扳指,“那就开始吧。” 柳三爷:“回官家,臣已看过脉案,周娘子还未看。” 只有官家最信任的御医才知道官家的身体状况,也关系到朝局的动向。 而她和柳三爷,并不是御医,柳三爷是军医,也就是说官家已经不信任御医了。 冯押班取过紫檀大匣子,从里面拿出一份份卷宗。 周云初接过后,一页页翻阅,越往后看,脸色越沉重。 御药院的御医,早就拉帮结派,不动神色的站在了一些紫袍大臣身后。 开的两种药,一种治疗心悸,一种助兴房事。 这两种药由不同的御医开出,单独吃没事。 可是同一个人同时间段吃,却是相冲,越吃身子越虚,房事一时可以,但是长久后,心悸越严重,直到把整个身子掏空。 周云初看着一份份脉案、吃药记录,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这是一场公然围猎,你追我赶,最后将猎物赶至绝境。 最大的讽刺却是,身为官家,没有人告诉他。 君看随阳雁,各有稻梁谋。 赵佣竟然在她的双眸中看到了——悲悯。 他是皇帝,遇到的所有人,畏惧、崇拜,什么样的眼神都有,只是眼前这个纤瘦弱小的女子却悲悯地看着他。 周云初看着赵佣眼下发青,那是吃丹药的结果,道士炼的丹里含水银,想了想措辞:“官家,身体情况总是会变化的,待我和柳大夫会诊后,重新开药方,为防止药物相冲,以前的药物,请不要再吃了。” 赵佣听明白了,嘴角弯了弯,笑中带着几分凄楚,几分悲凉:“周云初,像你这样在风口浪尖上,敢跟我说实话的,就没几个。你没有家世,没有多少心机,要是这次挺过去,就封你郡君,让你后半辈子安稳有依靠。” 他的命,竟然要靠一个被赶出宫的小宫女来救。 周云初抿了抿嘴,道:“那要是没挺过去呢?” 赵佣被她坦率又天真的话气笑了,想起她利用自己出宫之事,不禁逗她:“那你就惨罗。” 周云初郁闷不已,她还不想死,还有好多事没做,还要回现代,“官家,我希望你长命百岁。” 这是真心话。 此时此刻,赵佣怔住,久久说不出话。 谁都想从他身上讨点什么,官职、钱财、后宫妃嫔的位份、宠爱,他早就习以为常。 曾经他很喜欢刘婕妤,除了才艺过人,美貌三十六宫人第一,还有她没多少心机的个性。 哪怕她经常愚蠢的让他闹心,但依然宠着。 如今,也跟他要后位。 无根基、无子嗣的皇后,压根就坐不稳后位。赵佣做事情一向稳扎稳打,并没同意。 周云初给官家把完脉,便知是和燕驰中的毒一样,西夏人的血藤。 官家当时胳膊被带血藤的匕首擦伤,医治及时,中毒不深,只是这点残留和心悸并发,雪上加霜。 燕逢臣在来之前,已跟赵佣汇报过他当时如何解毒。 几人到了厢房,冯押班伺候赵佣脱掉上衣,卷起下身长裤。 柳三爷以为和上次一样,周云初说穴位,他来扎针。 周云初诚恳道:“三爷,这次跟之前那次不一样,这次的针,我亲自来施。” 柳三爷毕竟行医多年,他明白,这次施针凶险,搞的不好要出事。立即退到一旁,当好辅助事宜。 暖房里温度高,周云初小心翼翼地施针,额头上冒出的汗水顺着脸颊而下。 柳三爷看着好几处关键穴位,扎的快准狠,若是由他来施针,把握不住,赶紧帮忙按穴位。 当扎破赵佣大脚趾,黑血流出的那一刻,赵佣闻到一股脓腥的恶臭,抬眼观察了一下周云初。 她没有流露出嫌弃,而是大大松了一口气,看着两只大脚趾流出的黑血,白皙的小脸上,竟然浮现满意的笑容。 “冯押班,从今天开始,按照这份药方抓药煎服。今天不可以沐浴,最快明天。” 周云初写完药方和服药禁忌,走过来交给冯押班时,眼前一黑,脚步虚浮,险些跌倒。 服药禁忌里面,除了常规的忌生冷辛辣刺激,忌咖啡,最后几个字怪扎眼——忌房事。 赵佣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抓药、煎药,都由你亲自动手。” 周云初嘴角抽搐,这个时间点,她在家得给燕驰煎药,现在还得给赵佣煎药。 你俩不愧是从小一起经历宫变、一起读书的,现在吃药还能吃到一个药罐里去。 “是,官家。”周云初小声回复。 赵佣更衣,换了个厢房,等着喝药的时间,派人回宫取了折子过来批。 周云初看着冯押班从御药院取来的药材,连带着煎药吃药的器皿,检查后,才开始在厨房煎药。 燕驰进了厨房,看着守在炉子前煎药的纤瘦身影,心里满满都是愧疚。 周云初发现他,立即跑过去抱住他的腰,“在御前当差,真不容易,生怕自己讲错话。” 燕驰紧紧的抱着她,开弓没有回头箭。 周云初听见咕噜噜的声音,忙松开,药煎好了,倒了两碗出来,托盘端着,亲自送去赵佣面前。 赵佣看着两碗药,立即就明白了,他和燕驰中的都是西夏的血藤毒。 周云初抿嘴:“一人一碗,快趁热喝吧。” 两人对视一眼,各拿一碗喝下,药很苦,赵佣眉头都没皱一下,冯押班赶紧送上漱口水。 燕驰喝过好几次了,每次周云初都会给他备好各种糖果蜜饯。 燕逢臣和刘昌祚护送赵佣坐上马车离开,燕驰夫妇在门口恭送。 周云初看人都走远了,长舒一口气,整个松垮,转而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带着体温的橘皮糖。 燕驰看着眼前人掌心那颗橙黄的橘皮糖,心里面甜甜的,伸手就揽住她,亲吻她的额头。 冰天雪 地里,一黑一白,两人抱在一起的身影,跟玉清观燃放烟花那天晚上一样刺眼。 赵佣放下马车窗帘,闭上眼睛养神。 第110章 药膳 泉水可以延年益寿这个发现,让周云初立刻定制了五百个竹筒,带盖子,盖子上还有一个小活塞,拔了活塞,插一根麦秆,就是一个奶茶杯。 周云初的竹筒里面装满泉水,随时可以喝,补充体力。给燕驰准备的蜂蜜柚子茶、姜蜜水,都掺了些泉水,助他恢复。 可以随身携带,一副保温杯里泡枸杞即视感。 每日早朝散后,巳时,开了一整个朝会的赵佣饥肠辘辘地坐上马车前往万福园。 周云初在万福园已煮好药膳,一进厅堂,就能闻到大米粥纯粹的米香。 最开始很简单,大米粥、自己腌制的酱黄瓜、芹菜、萝卜,再配一个乌鸡蛋。 蔬菜鸡蛋都产自空间,大米粥里面掺进了泉水。 她在家就是这么煮给受伤的燕驰吃的,一只猪是养,两只猪也是赶。 干脆多弄一份,渐渐地弄出各种养生药膳。 山药冬菇瘦肉粥,补脾养胃。 第122章 鸭腿萝卜粥,滋阴养胃,清肺补血。 山楂林檎大米粥,润肺止咳,消化积食。 萝卜猪肚大米粥,止咳化痰,清热生津。 赵佣起初并不感兴趣,只是下朝饿的很了,脑袋里还有一门子大臣的官司,闻到米香,随意对付两口。 吃了一周后,才发现药膳不错,再加上针灸、吃药、药浴,明显感觉到身体在逐步恢复,身上的沉重感、疲惫感减轻。 挤压出不少黑血,直到鲜红血液流出,吃了两个疗程的药,毒已被拔的差不多。 周云初轻松不少,配好药浴所需的药材,其他时间,就抱着她的竹筒杯坐在厅堂里发呆,其实脑子在琢磨怎么跟官家张口借书的事情。 那可是好大一座藏馆的珍贵书籍,甚至里面还有王羲之的众多拓本、各种孤本古籍。 每年七夕,宫内都会举行晒书节,大臣们喝酒品茶焚香观书,都是有品阶的大臣。 像周云初这样的无品无阶的老百姓,连参加晒书节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崇文馆三万卷书籍,刻印三千万卷,租赁版权费、刻印费用等,需要两百一十六万贯。 去雄州前,交给青木的白笃耨两千斤,价值两百五十六万贯,若支付后,还有多余的四十万贯,可以加印一些,放在周记书坊阁楼,免费借阅。 费用没问题,庶人园的宅子扩建了书坊,万事具备,就差东风。 赵佣泡药浴期间,冯押班和柳三爷负责不断加热水,保持一定温度,打开皮肤毛孔,方便药物通过皮肤吸收,加快恢复。 燕驰只想在家泡,更何况当值期间不好泡药浴。 他远远的瞥见周云初抱着她的竹筒杯发呆,先是一副流口水的表情,紧接着就是愁眉苦脸,就知道她肯定在打什么鬼主意。 赵佣已经泡好药浴,更衣出来,见周云初一直抱着一个竹筒,很是好奇:“周娘子,你这杯子里装了什么好喝的?” 周云初回神:“禀官家,饮子而已,姜蜜汁,蜂蜜柚子茶之类的。” 赵佣没听过蜂蜜柚子茶,但是能猜个大概,她做的药膳,他让御膳房按照方子去做,但是味道不如她做的好吃,不知是火候还是哪里没掌握好。 “朕现在感觉好很多了,还要多久才能彻底好?” 周云初:“再吃一个疗程的药,培元固本,此病将息,另外平常需要打开宫内的殿门和窗户,通风贯气。” 宫内的墙壁和柱子上都涂满了朱砂、汞,长期吸入,迟早要完。 赵佣想了想:“之前朕答应封你一个郡君,你还有别的心愿吗?” 周云初顿了会,来的这么顺利嘛,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清了下嗓子道:“禀官家,昔日太宗修崇文馆,下诏开献书之路,馆内藏书众多。官家也知,民女开了一个书坊,刻印书籍,半慈善半牟利,我想跟官家借书刻印,每卷书籍,愿刻印一百份,以供天下读书人借阅。” 赵佣神情一动,就算是刻印每卷一百份,也要二十多万贯钱财,她在禁中待过,肯定知道藏书数量,明知需要花费这么多钱财,还要开口。 “你知道朕当下最大的难题是什么吧,你是大夫,若能解决,朕就借你。” 周云初愣住了,他的难题明显是子嗣,老实巴交道:“可我只是个大夫,只会治病,男女生子之事,归送子娘娘管。” 包人生孩子这事,玉帝也没这本事啊。 赵佣好气又好笑,“这段时间,朕觉得身体好了很多,你只需像现在这样,帮朕调理身体就行。” 周云初站在赵佣对面,御前事情难做,天威难测,她不是小孩,解完毒,她就撤:“官家,我把方子都写出来,可以吗?” 赵佣没说话,这是拒绝他,审视着眼前这个身形纤瘦的女子,她眼神懵懂又老实,过了半响,才轻笑道:“不需要你进宫当值,每旬燕驰休沐时,你们夫妇二人到万福园给朕把平安脉,准备药膳,就这点事情。” 他早发现配方没用,不仅吃起来口感不对,而且效果不佳,只有她亲手煮出来的才有用。 他要不是看她还算有三分本事,替他拔完毒,才懒得跟她商量,直接下旨就结束了。 “官家,大夫也分好多科的,术业有专攻,我只擅长解毒,其他的并不擅长啊。”周云初小声嘀咕。 她宁愿想别的办法攒收藏,也不要长期在御前干活,心累,还牵扯进你们这群大人物的政治斗争中。 打个临工就算了,签长期工就过分了啊。 赵佣嘴巴微张,他难道不知道大夫分科嘛,他还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 旁边的冯押班都愣住了,急的咳嗽复发,“周娘子,官家这是信任你啊。亲王、大臣来借书,最多借几本,你这可是整个崇文馆啊,这是天大的恩赐。” 这段时间下雪天寒,周云初看到冯押班咳嗽的有些厉害,就给他熬了治疗咳嗽的药,还拿了些姜汁软糖送他。 冯景这才好言提醒她,换做平常,作为官家内臣,听见什么,都当作没听见,明哲保身。 赵佣突然明白她顾虑什么,从头到尾,他也不希望别人把她当成靶子,不然大雪天他往宫外跑干嘛,商量道:“从解毒到调理身体,知道的人也只有园子里七个人。解毒是柳大夫做的,你只做些药膳,不过你的郡君就没了。你自己看着选。” 周云初闻言,看胳膊拗不过大腿,但还是坚持了一点:“那我选崇文馆,官家,先说好,只负责调理身体,不能包您生孩子哈。” 冯押班听的都想找个地逢钻了,这么实心眼的人儿,他今天也算是开了眼了,抬头看着官家脸色铁青。 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官家又不是不知道,讲那么实诚,专戳官家肺管子。 普通男人都受不了别人说他不行,更何况是官家,没儿子就意味着皇位不稳,更致命。 这已经是官家的心病了,不然官家吃那么多丹药干嘛。前朝后宫都勾结在一起了,官家最头疼的事情,就是子嗣。 小嘴叭叭说,真不要命了。 赵佣眉头紧皱,蠢就算了,胆子还肥,想到什么说什么,难怪当初她要想尽办法出宫,这要是在宫里,都死了八百回:“准了。明日给朕带一杯养生药茶过来。退下吧。” 周云初愣了愣,才缓过神来,抱着自己的竹筒杯,脚底抹油,欢乐地去找燕驰。 赵佣望着这道欢乐溜走的背影,嗤笑了一声,禁中出来的人,规矩全忘了,燕驰把她惯成什么样了! 转头看向冯景,吩咐道:“找个可靠的人去崇文馆,明天就安排送书给她。” 园子中积雪已深,周云初穿着滚了兔毛边的芳苏色袄子,脚下的鹿皮靴踩在雪上窸窣作响,听得出的脚步欢快。 回去马车内,燕驰的大披袄裹着怀里人,听她絮絮叨叨的讲今日之事。 他猜到官家会让她负责调理身体,只是没想到官家竟然同意借阅崇文馆书籍给她刻印,他立即安排青硕去对接此事。 “你宁愿借书,都不要郡君?”燕驰没忍住问。 她在禁中待过,防御使、观察使等官员的妻子或者母亲可封郡君,五品,意味着每月可以领取俸禄,还有司法豁免权、礼遇。 周云初并没有打算要在这个古代待一辈子,集齐藏品才是她的第一任务, “听说崇文馆有很多书法大家的真迹,你要不要看?” 燕驰捂着她冰凉的手,头埋在她的颈窝处,闻着淡淡的草药味,“我早看过了,你不要打岔。” 周云初平静开口:“我觉得刻印书籍 ,不仅可以赚钱,还能让天下读书人免费借到书读,一举两得。” 这倒的确是她的做事风格,很是务实。 “我让厨娘给你炖了海马党参鸡汤,中午喝完睡一觉,别一天到晚照顾别人,也照顾一下自己。下午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燕驰的底子好,加上天天给他喝泉水,毒素拔的快,恢复的也快。 周云初点头表示知道了,正好有件事,她一直想去做,回来忙到现在。 第111章 柑橘 小寒,北风呼呼地吹,雪花乱舞,燕宅庭院中的腊梅花苞半开半鼓,隐约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 周云初吃完午饭,采摘了几支斜出的腊梅,插在书房白瓷瓶里,便直接闪进了空间。 红了的柑橘挂满枝头,便是一道风景,还有红澄个大的橙子,都种了十亩地,各两百棵。 除了之前采摘了一部分自己吃,还剩下不少挂在树上。 燕驰和赵佣的毒拔的差不多了,她就可以专心采摘柑橘和橙子了。 夏天卖荔枝,冬天卖柑橘和橙子,光靠卖水果,都能发财致富。 毕竟荔枝九百文一颗,贡柑每颗一贯到两贯,个大的橙子两三百文。 宋人很喜欢柑橘和橙子,不仅喜欢果肉,吃法还很多,蟹酿橙就是各大正店的一道名菜,更喜欢柑橘、橙子做的熏香,橘子皮做的陈皮糖。 第123章 周云初摘了一整个下午,才摘了十筐柑橘、五筐橙子。 她都记不得这算是第几年的果树了,只记得不断开花、结果,休整、长果枝,再开花、结果。 肥沃的黑土地源源不断的促使着果树生长,若是想加速开花结果,浇河水就行。 柑橘和橙子各有两亩地在开花,花香沁人心脾,提神醒脑。 翌日,延和坊满地积雪,各家铺子五更开门,伙计们扫雪、堆雪人。 雪人堆的粗糙,树杈子一扎,就是两只手,路边捡的黑石子塞进眼眶里,就算作是眼睛了。 周记花果铺上架了很多新鲜的柑橘和橙子,生鲜铺里的螃蟹个个肥大,甲鱼趴在鱼缸里,一动不动。 叶崎大清早就跑来周记花果铺,谁让百灵喜欢吃呢。 往日打发随从来买,但是他今日正好去附近的市易务办事,路过周记,就干脆自己过去转转,给百灵挑一些她喜欢的。 一进铺子大门,便看见穿着芳苏色袄子的女子,鬓边一支玉簪,双眸清澈灵动,站在弥漫着果香的铺子里,到处转悠看看。 叶崎诧异的喊了一声:“周云初?!” 周云初手里正拿着一个柑橘,转身看见叶崎,就笑眯眯递给他,不打不相识,叶崎破费不少,她也就常常送他一车一车的瓜果蔬菜酒水。 笑着问他:“这大冷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叶崎看着手上的柑橘,新鲜的好像刚从果树上摘下来,橘皮红透,带着柑橘香。 百灵爱吃周记的鲜果,从没断过,一天能吃好几个,怀孕后,更是不停。 叶崎没吃,定定的看了周云初好几眼,自从她嫁给燕驰后,就再也没见过她。 除了长相,他还喜欢她朴实的个性。 这么多年,他送给女人的金簪玉镯不少,虽说他从没指望女人回礼,可是只有周云初给他回礼了,一车一车的回,荔枝一筐一筐的送,他府上三个妾室的嘴,都养叼了。 他当初要是走正经求娶路子,说不定周云初就是他娘子了,结果自己挨了顿打,还便宜了燕驰那个混小子,半响才回道:“正好路过,百灵又有孕了,我来买些她爱吃的鲜果。” 周记这十个铺子,每天的进项,跟流水似的。当初他刚认识她的时候,她身上穿的还是麻布衣裳,铺子也刚起步,给他的回礼,却是铺子的所有,有啥都送他一份。 每年税吏查账的时候,叶崎都跟太府寺下面的几个专知官打招呼,别找周记的不痛快。 周云初闻言,遂问了一句:“恭喜啊,又有孕?你两年抱两?” 叶崎轻了下嗓子,转了转手中的柑橘,周云初给他开的药方,他按照医嘱,吃了几个疗程,效果明显,再加上甲鱼食补,他越来越自信了。 “说来还得谢你,今年春天,百灵给我生了一个白胖可爱的女儿,现在肚子里这个刚满三个月。” 叶崎很是喜欢他那粉嘟嘟可爱的女儿,当牛做马的逗着他女儿开心。 周云初惊诧过后,点头道:“祝你儿女双全。” 叶崎的身体状况,她是知道的,整个疗程她都管控,不仅那啥,而且那啥,这都可以两年抱两,说明她的治疗很有效。 叶崎挑眉:“借你吉言了,女儿也很好,我那么多金簪,正好全给女儿。” 他现在不乱送金簪了,全留给他宝贝女儿。 只是一想到以后女儿要嫁人,他就心里痛的难受。男人啥德性,他再清楚不过了,自己就是勾栏里滚过的。 也有例外,燕驰就从不花天酒地,想到这里,他又替周云初高兴。 叶崎挑了些柑橘、橙子,大雪天里,就这些最新鲜,周云初嘱咐伙计包起来,另外包了几大包糖果,抓了两只甲鱼,送给他。 叶崎走后,百薇嘴里吃着个超大的棒棒奶糖出现,“啊姐,今年庶人园和景福园的鲜果,卖的很好,园子里的农户都说果树种苗好。大哥盘点景福园果树,五百亩地,一万两千棵果树,三四月份,青梅、林檎成熟的时候,要招好农户去采摘呢。” 周云初“嗯”了一声,空间内长出的果树种苗很强壮,挂果多。 天阴暗,铺子里也不够亮堂,周云初干脆做几个橘灯,“阿姐给你做个橘灯吧,晚上你可以提着玩。” 柑橘去掉顶上一圈果皮,挖掉果肉,雕刻出花瓣镂空,邦上流苏,橘子底部放一小截蜡烛,筷子当手提杆。 点上蜡烛的一刻,可以闻到柑橘香味飘逸出来。 百薇高兴的提着她的小橘灯,左看右看。 干脆跟着周云初一起制作橘子灯,铺子里瞬间多了六个小灯笼,氛围温馨。 “阿姐,柑橘、橙子、柚子,它们是亲戚吗?”百薇看看柑橘,又看看橙子,觉得它们好像。 周云初一怔,柑橘家族很神奇,任意两种相遇,都会产生爱情结果。 这些后代还能跟其他柑橘属植物,再度结合,产生更多变种,混乱关系堪比娱乐圈。 奔放的它们没有生殖隔离,总是产生一些狗血故事,后世有两千多个品种。 它们的辈分,都是各管各的,他管你叫哥,你管我叫爹。 于是,尽量给百薇科普:“有的是夫妻,有的是亲戚,柑橘家族的祖先只有三位,香橼、柚子、宽皮橘。” “香橼始终当爹,柚子始终当娘,可是宽皮橘就逆天了,既能当爹又能当娘。自然杂交下,香橼和柚子生了嫡长子——青柠。柚子和宽皮橘生了嫡长女——橙子。” “橙子和香橼,生出柠檬。橙子和橘子,生出甜橙。橙子和柚子,生出葡萄柚。” 百薇有的没听懂:“青柠、橙子,我知道,可是柠檬、甜橙、葡萄柚,又是什么。” 这可把周云初问住了,百薇没见过,现在这个时代没有啊。 她当即派人去御街最大的果园,银李园,它们家的温室里,几乎品种最齐全,去买香橼、柚子、金桔、南丰蜜桔等果苗各十棵。 周云初回了家,就从书房抓了几只毛笔,闪进空间。 开始种果苗,直接种在橙子的地块上,原先一亩地只种了二十棵果树,树与树之间的间隔很大。大量浇灌河水,让香橼和柚子快速成长。 想吃甜橙,就让正在开花的橙子和柑橘杂交,去掉柑橘的雄蕊,毛笔沾橙子的花粉,给柑橘授粉,不用套袋。 冬阴雪密,万福园的红梅绽放,整个园子多了些幽香。辰时,天却依然黑乎乎的 , 周云初今天做了山药大米粥,榛鸡炖蘑菇,酸笋拌小香菇、酱黄瓜。 食材都在家让厨娘处理好,用一个大箱子装好带过来。 通常里面还会放些她自己要用的东西,她不喜欢围着男人转,自己的时间也是时间。 做好药膳之后,闲着无聊,剥柑橘吃,顺带翻翻汴京最新出的话本子。 每一个柑橘,她都把果肉挖出来,等会喂给燕驰吃。 屋檐下点着灯笼,雪地泛着红光。 橘皮做成一个个小橘灯,烛光通过雕花透露出来。 周云初将自己做好的橘灯,摆放在窗檐上,整整齐齐一排,圆润鲜亮的橘灯,在冷寂冬日清晨晃着烛光,橘香在暖房内飘散。 赵佣踏雪而来,刚步入暖房就看见一排可爱橘灯。 吃完药膳,他批折子,等了会,八个橘灯,照理说,总不会被她一个人吃掉。 冯景去厨房找周云初,却见人家两口子正在一起赏雪景,吃柑橘。 确切的说,是周云初正抬着头,素手纤纤的喂燕驰吃,燕驰环抱着她,一脸宠溺。 一对璧人!只是你们当值期间,这样就过分了。 冯景咳嗽了一声,“周娘子,当值期间,要在御前伺候着,快跟我走吧。” 赵佣从折子里抬起头,看着空手而来的周云初,当即道:“你就给朕留下一堆橘子皮?” 冯景面无表情,官家最爱吃的就是蜜橘,每天都要吃几个,要熟透的,酸橘子不吃。 有一次,吃到没熟透的酸橘子,还批评御厨怎么连个橘子都选不好。 周云初哪里知道赵佣的喜好,一个都没给他留下,喂了燕驰,还榨了两杯橘子汁,两人抱着吨吨吨。 “官家,我今天特意给你准备的是蜂蜜柚子茶,柚子和柑橘同宗同属,但是柚子去鸡汤的荤腥效果更好。” 赵佣看了她一眼,“你现在也算是御前当差了,干的好,就有赏。” 周云初无语,她现在还算有点钱,不是以前的小周了,赵佣那三瓜两枣,她看不上。 捐香火钱,她都捐了一万贯出去。 虽然赵佣从不会无故罚身边人,甚至对臣子、哪怕身边内臣,都很有礼,但毕竟天威难测。 她抿了抿嘴,小声道:“官家,既然你让我帮你调理身体,那你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是不是得听我的,不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 第124章 冯景听完,张大嘴,差点没晕过去,你让官家听你的,你可真是胆大包天! “”赵佣无语凝噎,这是他自找的,“你不要强词夺理,朕是让你调理身体,不是让你管控所有,难不成,朕不能吃个柑橘吗?” 周云初鹌鹑状:“这次是我考虑不周,柑橘吃完了,那我下回给你带,带好多,行吗?” 赵佣笑了一下,他最近身体好了,心情也好,口腹之欲于他而言,根本算不上事。 只是这个周云初,成天没规矩,给她提个醒。 周云初哭晕在厕所,打工好难,给皇帝打工更难,一个月打三天工,她都不想干了。 赵佣觑着她,这才不过几息,眼前人就垂头丧气,再下去八成要撂挑子跑路了,她既不是御医,也不是女官,更不拿月俸,就一内宅妇人,他还真不好拿她怎么样。 “膳食、鲜果,都是你采买的,回头你自己整理个单子,拿来报账。当差都有月俸,也不能委屈你,就按五品女官。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只要不过分,都可以?” 周云初品了品这几句话,其实赵佣的字很值钱,但是她转头一想,在狗大户那里,他的一幅字等同于一个二十文的建盏,她还是去买建盏吧,于是干脆摇头:“没有。官家,今日如果没有别的差遣,那我想回家了。” 冯景低着头,当作什么都没听见,周云初不识好歹,第几回了。 赵佣已经有些恼火了,烦她,但是帝王的涵养在那里。 他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人或事,对面的人无所求,却掌控着他的身体健康,沉默半响,“你喜欢经营铺子,朕会下旨,周记花果铺免商税,你退下吧。” 大宋的商税分为两种,过税,百分之二,住税,百分之三。 若是花果铺的营业额一万贯,商税就是五百贯,跟五品女官的一年的俸禄差不多。 可是,营业额越往上走,商税就越多了,十万营业额,免商税五千贯。 周云初嘴角上扬,福了福,谢恩。官家,这可是你说的哦,可别后悔。 雀跃跑路,走的时候带风,窗檐下微亮橘灯闪了闪。 屋外大雪纷飞,暖房内温馨舒适。 赵佣看着那一排小橘灯发怔,免个商税而已,她笑那么开心。 第112章 发癫 腊月里,农家忙,男烧荒,女酱蜡。 农户家中有许多要务杂事,连老人小孩都有各自的活计。 腊月初一,汴京昨夜的大雪下到三更才停。一夜飘雪,满城覆白。 周云初的马车一路缓慢地奔向延和坊周宅。 暖房内,青木正在低头算帐,十个铺子,厚厚的账本堆积成山。 虽然好几个铺子都有掌柜每月记账,但是一到年关,累积在一起,就不是一件小工程。 最近一个多月,阿姐送来的柑橘六万多个,每个一贯,橙子五万多个,每个两百文,一共七万多贯。 青木见周云初抱着个暖手炉进来:“阿姐,你怎么来了,天这么冷,有什么事,让人带个话就行,何必亲自跑一趟。” 周云初刚在北院厢房内,搬出最后一批柑橘和橙子、五大袋海马干。 “我来转转,对了,庶人园的鲜果落地之后,长出的果苗,长势如何?后续挂果多吗?” 青木愣住,但还是老实回答:“二代果树长的瘦弱,挂果少,不太好吃。” 周云初大清早赶过来,就是为了弄清楚这个问题。 得到的答案,只有空间内长出来的果苗,才是好果苗。 它们的后代,在自然条件下发芽出来的,就不太行了。 有利有弊,别人弄不到这些好果苗,只有她有,可以保持竞争优势。 但是弊端也很明显,若是需要很多果苗,除了空间内果子掉落、自然长出的果苗,还得自己扦插或播种、挖出来。 周云初一咬牙:“青木,官家下旨,花果铺免商税,你最近抽个时间,去找崔七问问,汴京郊区哪里有好的园子卖,一千亩左右,要有河流,方便灌溉,山坡、赤淤地,都可以,咱们用来种果树。” 青木放下手中的账册,喉咙滞涩:“阿姐,其他我倒不担心,汴京城每日消耗的鲜果数量很多,咱们的鲜果品质好,来买的人很多。增加产量后,若是卖不完,咱们可以制蜜饯果子。城中闲汉、会种植的农户也多。只是,每亩地二十棵,那就是两万棵果树,你把银李园的果苗全包了?” 周云初淡定道:“你不用担心果苗的事情,记得去群牧司预定粪便,果苗,我去弄来,三月初,咱们就种果树。” 青木震惊,阿姐不会不知道咱们有多少棵果树吧,随即道:“阿姐,庶人园有八千棵, 景福园一万两千棵,再买个园子种两万棵,我记得崇福寺旁边,你刚买了个一千亩的园子,不会也要种果树吧?” 周云初平静点头:“对,两个园子,种四万棵果树。”要想富,多种树。 汴京郊区上等赤淤地,每亩两贯多,按园子买,还便宜一些。崇福寺旁边一千亩的园子,更便宜,一千两百贯买下的。 青木也知道以如今阿姐的身家,买些土地真的很便宜,官家还给免了花果铺的商税,农户、粪肥等所有费用扣掉,有的赚,而且,今年种下,往后每一年都有收成。 只是仍有不解,皱眉道:“可是,阿姐,你怎么突然想种那么多果树?姐夫同意吗?” 六万棵果树,颠的他都害怕,颠的他都颤抖,这是奔着行首去的吧。 周云初摩挲着暖手炉:“你阿姐就这点种地的爱好,你姐夫从来没反对过。我找到了一些新品种果苗,准备大规模种植。对了,马上就到腊八了,今年生药铺继续施粥,这是药粥单子,你先买材料,我让清风楼的厨子过来熬粥。” 青木接过单子,只见上面写着,山药冬菇瘦肉粥、鸭腿萝卜粥、山楂林檎大米粥、萝卜猪肚大米粥,看来今年升级了。 “阿姐,咱们还可以熬制一些生姜水,免费代煎汤剂,有些药丸,咱们也可以限量施舍一些。对了,三七、甘草、赤灵芝、人参,这四种草药,快要卖光了,得补货了。” 周云初点头:“知道了,汴京生药铺,海马干什么价?” 汴京有钱人,冬天各种养生滋补,对于常年流连妓馆的风流男子来说,各大酒楼的黄雀鮓都是一道畅销菜,据说可以助兴房事。 海马干这种稀少的“海中人参”,更是难得滋补圣品。 青木泛起了两朵红云,一阵纳闷,姐夫也不像是要滋补的人啊,难不成受伤很严重,拧眉:“一钱十二贯,现在冬季,河道结冰,南船都停了,汴京市场上本来就没多少,现在就更少了,很难买到。” 周云初瞬间秒懂,青木误会了,不是买,而是卖啊,小声说:“海马干炖党参鸡汤,女子喝了补气血。等会记得去北院厢房,那里有五千只海马干,每只大概都有一钱重。” 青木顿时啼笑皆非,小孩的糖果,小娘子的药妆首饰,老人的药材,男人的滋补,读书人的书坊,阿姐真的好癫! 让空间成为果苗培育基地,转移采摘这种消耗体力的劳动。 庶人园和景福园那两万棵成年果树,再加上培育四万棵果苗,六万棵果树。 这还没加上周云初空间内两百四十亩果树,无限生长模式。 柑橘家族名声好听,大吉大利,送礼送一篮子橘子,气味好闻,都是好保存、易运输的水果,可以运往应天府、大名府。 周云初回了家,便进入空间忙活。 空间内的柑橘,其实是来自广南,因其甜度高,成为贡品,其实就是后世的砂糖橘。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但是庶人园将近两年的种植,周云初便明白,空间出品,必属精品。 培育出来的种苗强壮,在自然条件下,野蛮生长,果子多汁、甜度高。 宋人喜欢用香橼熏衣,放入衣筒中,连续好几天香气不散,南剑州一带所产的香橼,也成为贡品。 周云初看着眼前的香橼、柚子已经开花,用毛笔帮它们和橙子授粉杂交,坐等柠檬和葡萄柚。 橙子和柑橘的杂交果子,小小的青色果实,还看不到甜橙的样子。 周云初盘点可以在汴京郊区种植的水果品种,青梅、金杏、李、樱桃、林檎、雪梨、河阴石榴、水蜜桃、邵黄桃、白桃、棠球、杨梅、水晶葡萄、文林郎、枇杷、西瓜。 再加上柑橘家族九种,一共二十五种水果。 空地有两百多亩,开始分批扦插果苗,柑橘家族,单价高,新品种,多扦插一些。 青梅等三十文一斤的其他水果,别家果园也有,就少扦插一些,六四开。 除了去御前当值三个时辰,周云初不是在挖三七等草药,就是在扦插果苗。 没多久,柠檬、甜橙、葡萄柚,这三种如期而至。甜橙的变异品种血橙,却是个惊喜。 第125章 鲜活柠檬,色泽清丽纯美,纺锤体的外形,小巧精致,赏心悦目。 金桔,却和柑橘不是一家人,只是远亲。 周云初边杂交、边扦插,柑橘家族混乱关系,比宫斗还精彩,海王海后大混战,柠檬却是个靠实力出圈的叛逆野王,因为它的应用非常广。 年货节,商铺做腊月里的年货买卖,整个汴京都沉浸在即将过年的喜庆氛围中。 苏叶掌管着周家日常生活琐碎,张罗着送灶神,买蜡药,备新衣。 竹沥在百薇指挥下,贴桃符、春联。青木准备羊肉、水果、腌果蔬、屠苏酒、糖果。 年末了,周家人欢欢喜喜的忙碌着。 周记铺子,尤其是糖果铺和花果铺,火爆出圈。柠檬软糖、橘子糖、甜橙、葡萄柚、柑橘、香橼丰俭由人,多少都买些过年。 殿前司各班营根据轮戍安排,各司其职。 临近过年,禁军喝酒斗殴时有发生。 一帮大老爷们,酒一喝就容易上头争吵,乃至大打出手。 燕驰按例处罚完,就陪着周云初去准备年货。 两人逛了会御街,再去大相国寺转了转,周云初便把买燕宅年货的事情,交给了青硕和晴心。 青硕话少,晴心话唠。 青硕沉默的听着晴心唠叨了一路,从年货说到年终分红,再说到公子粘人精,青硕听不下去了,路过鹿家包子铺,给晴心塞了一个大馒头,再彻底耳根清净。 种地人腊月却很忙碌,因过了春节,春耕大忙。 周云初有自己的年货清单,汴京南郊玉津园附近一千亩土地,两张空头度牒。 燕驰有些头疼,大冷天,谁家娘子非要出门。大多数女子闭户拥暖炉,围炉煮茶,闲话家常。 周云初却忙的热火朝天,他陪着她去南郊看地。 两人站在园子内,道路泥泞,河流结冰,岸边的柳树光秃秃。 呼啸的北风刮过她的脸,一缕发丝随风起,侧颜轮廓清晰而温和,她望着覆盖着白雪的土地,虔诚又认真。 心中盘算着,再过二十天,春节过后,气温升高,就可以种果树了。 燕驰的那点耐心,消散的干干净净,园子已经看过了,空头度牒,他让人去买。 再这么吹冷风下去,眼前纤瘦的人,估计要被冻伤寒了不可。 直接抱着周云初进马车,“回府。” 周云初听出了燕驰口气里的不高兴,垂眸不说话。 真奇怪,在雄州的时候,他还主动买好园子,怎么现在就很不高兴,这园子还是她让青木买的,又没花他的钱。 燕驰不动声色地看着她,“非得要买这园子?” “要买。”闷声回他,声音虽小,但语气坚定。 她培育了四个柑橘家族新成员出来,都是后世吃货们喜欢的,汴京城的吃货们,为了吃,都舍得掏钱。 燕驰凉凉地盯着她,白皙的小脸被风吹的略苍白,现在还发脾气,懒散地问道:“你到底要买多少园子,我那么多铺子庄子,不够你花吗?” 周云初没法解释,干脆垂着脑袋不说话。 燕驰抱着她坐着,本来她喜欢冬天捂着他灼热的手,现在松开了。 他有时候真的看不懂她,掰过她的脸,结果却换来她的挣扎。 她嘴唇张了张,想说些什么,但是真的没法说。 总不能告诉他,她要赚很多钱,买五千万个藏品,回现代。 他一定会发疯,折断她的翅膀,将她锁家里。 第113章 除夕 腊月三十,大清早,街头巷尾就响起爆竹声。 周记铺子提前关了门,伙计、掌柜们领了分红、赏钱,抱着一篮子年礼回家过节,今年的分红更胜去年,自然个个喜不自胜。 汴京七十二家正店张灯结彩,格外忙碌,很多富贵人家预定了餐食,索唤送餐上门。 诸班直按照轮戍排班值守,其余人都回家过节。平日聒噪热闹的衙署,现在冷清的寂寥。 燕驰巡视完皇城门禁,查验岗位交接,坐在殿前司衙署处理最后一批公务。 冬日光线昏暗,屋内燃着烛火。 他仰着头闭着眼睛,手臂随意搭在圈椅上,长腿交叠,摆放在右侧的烛火映在他脸上,半明半暗。 三天前,他只不过是反对她再买个园子,买了园子她要跑去种地,身形纤瘦的不成样子。 本来话就不多的人,这下更沉默了。 分开沐浴,也不跟他睡前亲热一下了。晚上睡觉更是背对着他,自己蜷缩成 一团。 想到这里,心情烦躁到极点,拳头紧握,火气愈来愈旺。 天色渐晚,陆续的爆竹声噼里啪啦响起,燕驰回过神,前往殿帅府跟家人一起过除夕。 周云初早已在那里,两个嫂子,五个侄子侄女,全围着她。 不管走到哪里,周云初都很受欢迎,府上女使、铺子里掌柜、伙计,对着她都是笑意盈盈,夫人长、夫人短。 因为她总是大方又和气,这两年,这些人跟着她赚了不少钱,而且福利贴心。 对于燕家的这些侄子侄女,周云初更是大包小包送,一到节点、天冷降温、辽国大采购,新鲜的、好玩的,统统送过来,生怕这几个孩子没有。 种雨凝和章殊喜欢她老实憨厚的性格,她总是老老实实的听着大嫂二嫂说话,一副乖巧的样子。 她们都知道周云初很有钱,但是从不见她炫耀,穿着打扮低调又朴实。 燕驰扫了一眼侄子侄女那一袋袋荷包金锞子、糖果罐子,两个嫂子的绸缎布匹、药妆香料,父兄的契丹马鞍、护膝。 独独没给他准备任何过年礼,内心的不悦,蹭蹭往上涨。 两口子在殿帅府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年夜饭,便乘坐马车回春明坊。 长街覆雪,红锦灯笼映照的雪地泛红,家家户户张贴着门神。 热闹爆竹声中,旧年结束,人们祈望新年生活更美好。 宫内的爆竹响起,如同滚雷,响彻街巷,烟花的造型华丽。民间市井,红映霄汉,喧阗彻夜。 在家坐不住的孩子们,绕街唱儿歌:“卖痴呆,千贯卖汝痴,万贯卖汝呆,见卖尽多送,要赊随我来。” 然而,马车内,坐着的两口子都没说话。 驾驶着马车的青硕都感受到了氛围寒冷,平常公子总是会弄出点动静出来,听的他脸红心跳,都想捂耳朵。 今天竖着耳朵,连一个字都没听见。 到了春明坊燕宅,周云初进入厢房,便去浴房沐浴。 年底事情多,又忙着扦插果树苗,工作量很大,哪怕有泉水加持,也很疲惫。 这几天沉默,保持距离,只不过是怕燕驰又问起那些她很难回答的问题,一旦他刨根究底,她招架不住。不如少说话,好好睡觉。 落在燕驰眼里,却成了甩脸子,发脾气,对他冷淡。 周云初泡在热水中,很是舒服自在,涂上她新制的柠檬香皂,清爽柠檬香,空气中弥漫着清甜气息。 洗完头发,绞干出来,却见燕驰人高马大地杵在浴房和厢房的通道上。 身上只穿了条亵裤,上身连件外衫都没穿,露出的肌肉结实,线条流畅,带着水珠,很明显已经在另一侧的浴房洗过了。 周云初纳闷,他像座山一样堵在这里干什么,也不说话,脸上都是不耐烦。 她莫名其妙的抬头看了会他,也没说什么,就从他身侧走过。 燕驰怔住,她就没什么要说的,除夕夜,沐浴完就准备呼呼大睡了。 直接一把将人抱起,大步走进厢房,周云初被抵在榻上,激烈的吻突袭而来。 自从他不让她买园子那天开始,他就没触碰这张柔软的双唇,湿滑的小舌头。 电流般的酥痒,直接往下奔去。 周云初被他吻的舌尖发麻,还有点疼。缠绵不休的吻,让她抽不出空说话。 “不让你买园子,不想让你劳累而已,你就几天不理我?”看她有些喘不过来,他的唇离开了片刻,嗓子有些低沉沙哑。 周云初脑壳疼,她压根就没把这个事情放心上,他不同意,她照样会买。 她沉默,不过是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周云初双手撑在他胸前,眼里都是无奈,脑子里百般措辞到了嘴边,化作一声:“最近年底,铺子里事情多,我只是有些疲惫而已。” “你糊鬼呢,睡觉都不抱我了,你自己说,几天没让我吃饭了。”燕驰越说越生气。 周云初尴尬,两人唇间还连着根暧昧的银丝,她伸手就擦掉。 燕驰这个人,她要是不顺着他的毛捋,他能折腾到天亮。 哪怕她哄他,他也是选择性听听,心底明镜似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病人要发疯,做大夫的也很累。 正要开口哄他两句,又被他狠狠吻住了,还没说出的话,被死死堵了回去。 第126章 周云初挣扎着,勉强推开他,放软了声音,“三郎,今晚不想,我们可不可以就抱着好好睡觉,明天再?” 话还没说完,燕驰冷笑了一声,这是最近第三次拒绝他了,惯着宠着,什么都答应她,如今纵容到一再拒绝他,蹬鼻子上脸。 “又怎么了?”他算算日子,也不是,“周云初,为了一个园子,你有必要这样吗?” “因为今晚除夕!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待着!” 每逢佳节倍思亲,她想回家,她想知道两个老人在做什么,是举杯怀念她,还是相拥而泣。 “你吼我?!”燕驰不可置信,对谁都和气的周云初竟然吼他,“你让我当和尚也就算了,你居然还吼我?!” 他始终觉得做这件事,她舒坦了,他身心才会满足。 只要她睡着了,说她累了,不想,从不强迫她,直接搂着她睡觉就行。 周云初一脸不高兴,甚至伤心委屈。 燕驰看着她一大滴眼泪掉下来,砸在他手背上,烫手。 内心的烦躁蹭蹭往上涨,准备亲热一下,她哭个什么鬼,还委屈上了。 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温声道:“今晚我就是想要呢。” 周云初不自觉地往后躲,立刻被他抓住,揽过腰与他紧密相贴,不管她双手撑在胸前,这种无声的排斥让燕驰更恼火。 她紧闭着唇,紧接着下颌一疼,被迫张口,毫无招架之力,任由他的舌头钻进来。 他掐着她的脖颈,让她仰头,迎合他,吻地更深入。 这一刻,周云初才明白,这一场对决里,她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他若是不顾虑着她,她就得被迫承受,甚至他可以纳妾,禁锢她的自由。 谷欠火滔天时,燕驰尝到了咸味,拧眉停下,眼前这双眼睛里全是泪水,哭的那么难过,天塌了似的。 亲了半天,就他一个人享受其中。满腔的谷欠火,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周云初若是不喜欢,以后每一次,她躲,看见他就逃,天天没个笑脸,他更难受,日子难过。 他也不明白,每逢佳节,她总是情绪低落,是怎么回事。 “不要就不要吧,哭个什么劲。”燕驰只好软声哄她,抬手帮她擦掉眼泪。 对女人用强这种事情,他不屑,连续几日的冷战和烦躁,今天差点失态。 “明天宫里要举行国宴,辽国、西夏、大理都派了贺正旦使,不能陪你。今夜除夕,咱们得守岁。喝屠苏酒吗?” 周云初瞪大着眼睛看他,变化真快,犹豫着点点头:“果子、柑橘,都要,晚上人好多,实在没好意思吃多少。” 燕驰揉了揉她的脑袋:“干嘛不早说,穿衣衫起来吧,我们去书房,晚上还有烟花。” 他把人抱到怀里,在她颈窝处深嗅了一口,抱着个娃娃似的,大步走进书房,放在榻上,用薄被盖好,转身吩咐人端来各自果子、屠苏酒,再加两个下酒菜。 周云初被燕驰裹在怀里,灼热的气息烫着她,腻在他暖暖的怀里。 她不停地告诉自己,享受当下吧,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屋外飞雪飘摇,犹如乱花起舞。 案几上小橘灯恍恍惚惚,屋内弥漫着好闻的橘子香味,增添了几分春意。 当午夜的烟火在天空中绽放,周云初摇着燕驰手臂,“你有什么愿望吗,快快许愿。” 燕驰定定地看着怀里人,救他命,照顾他。 烟火映入她的眼眸,散落成无数星辰,他看笑了,愿望吗? 但愿人长久,但愿人长久,但愿人长久。 烟火起落的五色光影下,他掰过她的脸,猝不及防地吻上去,紧紧握着她的手,十指交缠。 周云初无语了,她就知道 燕驰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一惯不达目的,不罢休。 第114章 布局 元日,赵佣在宫中举行大朝会,与百官共同庆贺。老百姓们穿新衣,家家宴饮,互相庆贺。 汴京大街搭建彩棚,燃放爆竹烟花,满城关扑三日。 一大早,燕宅放过鞭炮后,燕驰便精神抖擞的进宫去了。 周云初并没有睡懒觉,而是直奔延和坊周宅。 她手里拿着一枚小银饼,一路摩挲,那是她送李小九的。 当初给他娘看病时,小九送她两大包蜜饯果子作为诊费,她偷偷塞了这块小银饼,放在他的货篮里。 如今,小九按照他娘的临终遗言,从临安回了汴京城,把这块银饼还了她。 周宅北院几个厢房,青木布置成书房、待客室、仓库,收拾的井井有条。 周云初进入待客室时,青木、崔七,都已等待多时。 三人互道新年礼,坐下喝茶。 过年前,青木已和崔七商量过,周云初有意向在临安置办田园宅地。 周云初开门见山:“七哥,去年一年,你做牙人的收入是七百贯,我想和你签下契约,去临安专门帮我置办产业,在你去年收入的基础上,再加三百贯作为安家费、出差食宿费。每年一千贯,每十年签一次契约,不知七哥,是否愿意。” 崔七实在没想到周云初会给这么多,那三百贯就是送他的,“只是我爹娘年龄大了,靠着菀娘一个人照顾,我实在放心不下。” 周云初想了会:“若是崔伯崔婶和菀娘一起去临安呢,崔伯崔婶可以像现在这样,住在庄子上,也可以随你安排,总之每月我再给他们一笔养老钱。还要置办些铺子,让菀娘去临安的花果铺当差,俸禄跟汴京花果铺的女使们一样,菀娘识字,几年后,还可以做掌柜。” 崔七看着周云初,久久没说话,周记铺子的待遇,已经超过宫内的绫锦院了。她这是替他把父母都接到临安养老,安排菀娘的差事。 “你为什么找我?” 周云初笑笑:“周家穷的揭不开锅的时候,只有崔家伸出援手了。催伯崔婶照顾我弟弟妹妹,我理应替他们养老,何况七哥你办事牢靠,有你在,我放心。” 崔七被她说服了,做牙人是要承担风险的,他曾经就在一笔交易上被卖家坑了,那卖坏荔枝的行商消失在汴京无影无踪,让他赔了买家三百贯。 周云初把他一家都安排好了,他往后只需要替她办事即可。 两边商量,过完春节,崔七就出发去临安,万松岭附近购置宅子、铺面、两个园子,果园和药材园,面积万亩上下。 小九熟悉临安,一起过去给崔七当向导。临安糖果铺开业后,小九去糖果铺做掌柜。 临安人口五十万,仅次于汴京,成为南宋都城后,人口增至百万规模。 作为江南区域的政治和经济中心,临安有驻军,诸多常规衙门,设有专管海外贸易的市舶司,食税人口很多,非常吸引商贾与劳力来谋生。 据杭州知州所报,临安良田每亩价值两贯。 宋人南渡之后,土地价格上涨不少,房地产价格攀升,房地产经营从内城扩展到城外的西湖,人口、建筑十分密集。 临安城内官私仓宅或砖石房屋每间三十三贯,芦草竹板屋每间十贯。但是,城内一处正常的高档住宅,价值五万贯左右,西湖边的别墅七千贯。 正月十五元宵节,全民狂欢,一年中氛围最火爆的节日,从正月十四到正月十八,比黄金周还热闹。 赵佣在宣德楼与民同乐,宫廷内司官吏格外重视制灯,每年都会弄出一些新鲜玩意,大的灯,体积直径三四尺,用五色琉璃做成,灯上的山水人物让人啧啧称奇。 搭建好的木制山棚上挂灯结彩,灯上画着群仙故事。用草扎成的巨龙,草龙内放置万盏灯烛,蜿蜒盘旋。 御街两廊下聚集了艺人表演,歌舞百戏,乐声嘈杂十余里。 最炫目的节目,还得是皇家的烟火,观灯宴饮之余,举行大规模的放烟火活动。 周云初对灯会实在没什么兴趣,只想待在家里,随时进入空间扦插果苗,但是晴心瞪着水汪汪的大眼,她想去看灯会。元琪也想去,只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周云初只得跟燕驰说,她想去看灯会,带着两个女使一起去。 青木带着百薇和竹沥去看百戏,苏叶表示她想在看话本子,所以周家人就分开行动。 街上人多,摩肩接踵,丢失钱财、饰品的不少,甚至还有拍花子偷孩子。 燕驰提前找大哥燕辰换了班,元宵节这日,牵着周云初的小手,陪着到处逛。 周云初一手提着一只无骨灯,那灯看起来像剔透的玻璃球,一手被燕驰紧紧抓着,手上都是汗啧啧的。 两人站在宣德楼附近,看见赵佣现身,万民跪拜,山呼万岁,这与民同乐的元宵灯会才正式开始,观赏百戏和灯山。 站在宣德楼上的赵佣,一眼就看着那一红一白的两个身影,体型差那么大,不用问都知道燕驰换班了,扎眼。 站在赵佣身旁的燕辰,眼观鼻鼻观心,燕驰非要换班的理由是,大哥你儿子都到了议亲的年纪了,我还没生娃呢。 第127章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互斥衷肠的男男女女,簪花、送罗帕。 两口子去看完灯,跑去看百戏。人潮涌来时,燕驰便将周云初护在胸前,满街的有情人夜游,两口子这举动,也没什么稀奇的。 跟在身后的晴心小声在周云初耳边嘀咕了一句:“夫人,你看那边,好像是苏叶哎。” 燕驰也听到了,两口子顺着晴心指的方向,的确是。 不过,苏叶旁边的男子,看那高大的身形和背影,周云初眯起眼睛,好像是燕齐,大哥家的燕齐。 种雨凝为了燕齐议亲的事情,看了好多人家,宗室、武勋、文臣,年龄合适,品貌端庄,年龄从十六到十八的,全打听了一遍。 虽说燕齐今年十八,也不急着成亲,但是种雨凝一想到,不早早定好,搞不好要走燕驰的路子,弄到二十四了才成亲,差点打光棍,前车之鉴。 两口子对看了一眼,燕齐这小子,平常看着憨厚老实,蒙不吭声的,怎么对自己人下手。 燕驰牵着周云初的手,两三步走到燕齐背后。 大侄子正红着脸跟苏叶有说有笑,一副小鹿乱撞的样子。苏叶看百戏,他提着兔子灯看苏叶。 燕驰站在他身后好一会,他浑然不知。 还是苏叶先发现了拧着眉头的燕驰:“姐姐夫?!啊!阿姐?!” 燕齐本来就红着脸,一下子跟烧熟了似的,没过片刻,就直起胸脯:“三叔,先别告诉我爹娘,不然我把你成亲前”还没说完,就被燕驰瞪回去。 燕驰怼他:“大哥忠正的不能再忠正了,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歪了。” 这要是成了,燕齐该喊他三叔,还是姐夫,跟自己大侄子做连襟,一家子辈份全乱了。 一脸稚嫩的燕齐硬气回道:“要说这上梁,我六岁开始就跟着三叔你混的,你歪的,我能正到哪里去。” 周云初把苏叶拉到一旁:“ 回去再说。” 这边还没完,那边青木带着百薇和竹沥也发现了,青木铁青着脸。 平常称兄道弟,你却偷偷想做我妹夫,苏叶年龄还小呢。 百戏看到一半,各回各家。 当晚种雨凝和燕辰就知道了,不是燕驰说的,而是燕齐把脖子一横,主动交代,并让种雨凝请官媒去提亲。 燕辰看了一晚上有情人夜游,吃瓜一堆,回了家,还补了一个瓜,吃到自己头上了,到处找棍子,就准备和种雨凝混合双打。 燕齐一边挨打,一边跑着说:“娘,你给我相看的那些小娘子,好是好,可是她们每天都跟她们的手帕交比来比去,比完衣衫首饰,比丈夫官职,她们都喜欢读书人,最好是有功名的,我一个粗鲁的武夫,跟她们吃不到一个锅里去。” 发现种雨凝没停,继续追着打。他立马换个路子:“三婶有钱,苏叶有好多钱啊,全京城都没几个比她富的。” 种雨凝愣了会神:“你是看上苏叶有钱?!” 燕齐一看有效:“那倒不是,苏叶有趣。她有钱,你指定喜欢啊。” 种雨凝白皙的脸,立马红了,小崽子胡咧咧什么,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老娘不要面子的啊。 随即一想,好像有点道理,没再追着打了。 燕辰一看他娘子这样子,就知道被儿子戳中心坎了,这母子两,已经达成默契了。 “爹,你在茂州,军队里用的三七,我听说都是三婶出的。外祖父今年买了那么多三七,都是从周记铺子买的。爹,你不为我想想,你也要为外祖父手下那些用命打战的将士们想想。” 燕辰刚愣了会,就反应过来:“你不要瞎扯关系,我不同意,你要是跟你三叔成了连襟,你管我叫什么,你辈分长一大截。” 燕齐很想说,辈分而已,各论各的,不耽误,终究还是没说出口,怕被揍。 种雨凝倒是心动了,夺下丈夫手里的棍子,“别生气,放心吧,三弟不会同意的,咱们傻儿子做美梦呢。”给了燕齐一个眼神,赶紧滚。 燕辰很了解自己家娘子,能把府内打理地井井有条,靠的是手段和生财有道,嘴上这么说,心里估计已经在盘算这件事了。 种雨凝突然发现,怎么把苏叶给忘了,长相好看,水灵灵的,性格随和,会医术,最重要的是,真的很有钱。 总比娶个闲散宗室的女儿好多了,坐吃山空,过个十年,两口子喝西北风。 三弟有钱也就算了,娶了周云初。 同样都是经营生药材铺子,可是周云初的铺子天天流水似的进账,何况还是十个铺子,以周云初向来大方的个性,八成分两个给苏叶做嫁妆。 哪怕没有铺子做嫁妆,只要带着合伙做生意,也够燕齐两口子一辈子花销了。 种雨凝瞬间盘点了下自己手中的铺子和钱财,能拿出来做聘资的大概五十万贯。 肥水不流外人田!好小子,哪里傻了,眼光忒毒。 第115章 果园 燕驰两口子回了家,泡在浴房里搓澡。 燕驰很自觉的认为,岳父母过世的早,他有责任照顾周云初的家人,四个弟弟妹妹的婚事,他当然能做主。 周云初提醒他,苏叶晚上表态了,没想这么早嫁人,青木才是周家现在的当家人,苏叶的婚事,青木的意见很重要。 有一点,两人达成共识,苏叶还小,十六岁,不着急嫁人,在家多养两年。 周云初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你成亲前干啥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燕驰正用帕子给周云初搓后背,闻言皱眉,见不得人? 他都是光明正大干的,哪里算什么见不得人,直接摊牌:“不就是撕了人家衣裳一角,旁观郡主落水这点事情嘛,哦,还有掀小娘子被子,看屁股。” 周云初转身瞪他,对方摊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她那时候刚穿越过来,屁股被打的血迹斑斑,差点原地挂了,他还要按例巡查,非要掀她被子。 燕驰看洗的差不多了,从浴池里站起来,扣住她的腰,单手就将这具纤瘦单薄的身子捞起来,正准备用干帕子擦。 周云初一把夺过帕子,羞愤挣扎:“放我下来,我自己来。” 燕驰偏不松手,干帕子擦干净了,还顺手拍了一巴掌乱动的她,抱回榻上,盖上被子,支着胳膊侧躺看她。 “伤的那么严重,怎么一点疤痕都没有?” 周云初脑子卡顿了,所以他看半天就是为了看有没有疤痕,“这个,每个人体质不一样,可能我是不留疤痕的体质吧。” 燕驰挑眉,搂着闭上眼睛。 光溜溜的,周云初不习惯,耳朵红红的,尴尬的转过身去,把头埋进被子里,就听身后人发出声音:“去临安买园子做什么?” 周云初片刻惊讶之后,就决定实话实说,“种果树,回头还要买些铺子,在临安开周记分铺。” 燕驰听完就笑了:“有意思,自己家在临安的万亩良田,你不种,非要再买个园子种,周云初,你想干嘛?” “”周云初往被子里缩了缩脑袋,她让人去临安买田园宅铺,用的是卖柑橘和海马干所得的十三万贯,契书上写的是青木,赚来的钱,她要拿来买藏品,果园以后留给弟弟妹妹们。 若是她拿了燕驰的钱买藏品,人财两空的燕驰还不得气炸了。 她抿抿唇:“那田地之前一直种杭稻,说明土地肥沃,改种果树,太可惜了。” “跟以前一样,临安铺子里的人员,从汴京铺子里挑几个过去。”燕驰懒得计较周云初分的这么清楚,也不稀罕她铺子赚的那点钱,但是铺子里什么情况,他得知道。 周云初无语了,翻个身,背对着他。 她让崔七和小九过去,没用禁军家属,就是不想让燕驰知道,他把禁军的家属调过去,他拿到账本的速度比她还快。 “干什么。你还不乐意了。我不是怕你在经营铺子过程中上当受骗嘛。” 周云初扭头给他一个眼神,哦,是吗,你就是那个最大的坑吧。 雨水,东风解冻,草长莺飞。 周云初喜欢种地,尤其种果树,因为果树不像草药豆麦,一旦种成,便不必年年去种,只需要每年修剪枝条、施肥除虫即可。 青木买下的汴京南郊园子,就在长春园南边一公里,挂上牌子——香积园。 地势平坦,都是向阳的沃地。 立春过后,已雇佣了农户深耕几遍,锄了施粪,粪了再锄,反复三四遍。 等到了快要种植果苗前几日,雨水下过,每隔两三米,挖一深坑,坑中央种植一株果树,时时驱虫除草,定期窖粪。 周云初眼看着一棵棵扦插果苗生根、长枝、抽叶,渐渐变作一棵小树,枝叶繁茂,可爱极了。 甜橙、葡萄柚、血橙、柠檬,都是抗虫抗病耐低温的好品种。 加上柑橘、橙子、香橼、柚子以及金桔,九个品种,青梅等十六个品种。 第128章 二十五个品种的水果,满满当当。 后世施了复合肥的柑橘树亩产六千斤,橙子七千至八千斤。 当下没有那么好的肥料,只有粪肥,产量少很多。 幸好这些种苗都是空间出品的优良品种,亩产估计怎么也得有两千斤,也就是一棵果树产量一百斤。 周云初掰着手指头,粗略算算,四个园子,六万棵果树。 前几日,崔七带去的海东青,送信回来,已经在临安购置了万亩果园和一千亩的药材园,春耕已经安排上,要在临安种植二十万棵果树。 二十六万棵果树,两千六百万斤鲜果,每斤鲜果三十文至一贯之间,扣除雇人工、运输费、粪肥,利润至少八十文一斤。 何况像甜橙等四个新品种,根据品质和市场受欢迎程度,可以像柑橘一样,按每颗出售。 成为大宋最大的鲜果商,指日可待。 香积园的果苗,周云初每隔几天就攒两千棵,送到周宅北院的仓库内,青木随后就安排人送去香积园,园内雇佣了禁军家属种植。 崇福寺旁边的报恩园,也是一千亩土地,距离汴京只有小半日的路程,每次五千棵果苗,派人拉过去。 最大的问题,却是临安的果园。 虽说天气不热,十日水路,果苗不会坏,但是漕运路上还会遇到两浙路转运司查验、税卡层层征税。 这么大量的果苗,一棵果苗可以卖五六十文,总价值一万多贯,这一路运费加抽税,要花费三千贯。 花钱倒是不怕,就怕被两浙路转运司给扣留了,其实也就是没收。 她勤勤恳恳地扦插这么多果苗,累的腰都快直不起,要是被 没收了,那真是好惨。 周云初没办法,亲手做了个柠檬巴巴露亚,购置了些白瓷罐,里面装满各种新口味的糖果。 求人办事,总得有个态度。男人嘛,该哄还是得哄一下。 燕驰很愉快的吃着新糕点,看着每个糖果罐子上还贴了红封,写着柠檬软糖、橙香软糖等。 那丑丑的字迹,一看就是周云初写的,生怕他分不清哪个罐子里装了什么糖果。 看在她这么用心的份上,毫不客气的把那些糖果罐子摆在他书桌上。 对于周云初有事求他,他倒是很高兴,心情倍好的让青硕带着三十多名禁军护送到临安。 高兴之余,随手在汴京西郊买了个两千亩地的园子,塞到周云初手里,随她打理。 周云初拿着燕驰新买的园子契书发怔,不是说园子多了,怕她劳累嘛。 她想了半天,才明白,他是喜欢她坦白,提前跟商量,遇到事情,要找他,最好依赖他。 刚准备躺平休息几天,只得又进入空间扦插果苗,四万棵,也不着急,慢慢扦插。 想要果苗加快生长,浇灌河水就行。 周云初在田地与河流间来回奔跑,提着一桶桶水去浇灌,最后发现这样不行,太累了,腿跑断。 香积园已经用上了一种叫竹笕的引水长竹筒,捅破竹竿中间的节疤隔,头尾相插,一根连着一根,安在屋檐、河道、水井、泉眼处,输送水流。 一个个大竹筒连在一起,很像“竹龙”,所以诗词里写竹龙驱水。 苏轼就把输送盐卤的竹笕网络换成运输饮用水,用于城市居民的集中供水。 周云初跟青木说了竹笕之后,每个园子都安排上,包括燕驰新买的游仙园,然后再给她打造两套。 这套竹笕其实制作起来很简单,很像后世的水管和水龙头。 没两天,青木就存放在北院厢房,周云初把竹笕放入空间,跟搭积木似的,一个竹筒套着一个竹筒,一整个“竹龙”放置在田埂上,需要浇灌哪里,拿掉端口的竹片,也就是开关,直接浇灌。 还有一套短小的“竹龙”,周云初在空间内,拿掉端口竹片,河水顺着“竹龙”流出。 闪出空间,站在北院仓库内,这个仓库里修了几个池子,存放鱼虾蟹鳖。 需要每天换水,右手手心打开,源源不断的空间河水流出,水流不大,平缓流出,正合适。 只要拿掉空间内“竹龙”端口竹片,右手上好像有一个水龙头,随时可以浇水灌溉。 香积园的果苗全部种上,周云初特意提前安排农户们休沐一天,晴心和元琪在园子门口守门,不让任何人入园。 周云初打开竹龙,给每一棵果苗浇灌空间河水,每一棵浇灌的不多,防止长的过快引起异常关注。浇灌了一整个下午,天黑了才兴奋地才回家。 燕驰下值回家后,等了半天,耐心消散地干干净净,正准备派人出去找,她回来了。 望着周云初掩藏不住兴奋的面庞,再看看鞋子、衣裙上都沾染了泥土,就知道去了果园。 两人吃着饭,燕驰左手抚上她的脖颈,吐出一句:“好玩吗?” 周云初脖子被他揉的有些疼,脸色都白了:“疼,你把手拿开。” 燕驰看了一眼,他一点都没用力,白嫩的脖颈处已经出现了红痕,小胳膊小腿的,娇气成这样,偏偏爱好种地。 好奇地打量着她,“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种游仙园的果树?” 周云初大口吃着肉,咀嚼吞咽下,才回答:“报恩园果苗,明天估计就种完了,我准备明天过去看看。游仙园的地要深耕三遍后,才能安排种果苗,估计再过两天吧。” “我不同意,谁敢带你去。”燕驰语气不咸不淡。 周云初望着他,不能理解,报恩园在崇福寺旁边,距离汴京也就小半日车程,他凭什么不让她去。 她没有跳出来闹腾,体力、智力,她都干不过他,傻鸡蛋才去碰石头呢。 不让去就不让去吧,反正那边园子里的农户,都是挑选的种地好手,她过去只是想浇灌河水,再去崇福寺送糖果、柑橘给了悟,大不了,她托人带给了悟,至于浇灌河水,不着急,汴京这边忙完了再去也行。 周云初想了会就明白了,自己今天回家迟了,他不高兴。干脆明天待在书房内,进入空间扦插果苗。 燕驰看着她不吵不闹,很平静的吃着自己碗里的米饭,细嚼慢咽地吃肉,最后还给自己倒了杯马奶酒。 喜欢熬鹰驯马,喝烈酒,扎针解毒的时候,快准狠。 身形纤瘦柔软,看起来蠢蠢的,听话又老实,实则未必。 上次他受伤快死时,她掉下的眼泪倒是真心的,估计吓坏了。 “你先让人把游仙园种满,寒食节休沐七天,陪你去崇福寺礼佛。” 周云初一仰而尽杯中酒,放下酒杯,“三郎,寒食节,我想在家做新的糕点给你尝尝。” 若是他陪着她去报恩园,她还怎么浇灌河水,白跑一趟,还不如在家呢。 燕驰:“” 一阵鹰戾声响起,天空中黑压压飞来上百只鹰,停留在燕宅的庭院树枝上、屋檐上。 周云初听见外面晴心的声音:“这个是海东青,夫人,你养的海东青飞来了。” 第116章 代言 周云初也没在意,海东青回来就回来吧,三天两头出去打野,能记得回来就不错了。 正好吃饱了,去庭院中散步消消食。 两口子一起走到庭院,灯笼照的不太亮,树枝、屋檐、廊下,只要是可以停的地方,全部站满了海东青,梳理羽毛,相互偎依,瞪大着眼睛看周云初。 周云初当场石化,内心有一个小人儿哭晕在厕所,对上燕驰拧眉看她的目光,更像抓包现场。 她向前走了几步,在海棠树下,观察了一圈,大部分都是雌鸟,雌鸟个头比雄鸟小很多,所以很容易分辨。 去年秋天,在雄州的时候,它们明明都被卖给辽人了,收下的钱,她都兑换成五十两大金锭了。 阳春三月,这个时候跑回来干什么?!要下蛋了吗? 辽人发现自己养的鹰飞走了,还不得气死! 周云初迅速抬头扫视,从辽人那里飞回来,再卖你们一次,每只一千二百贯,意识到还可以收一次钱,兴奋的直搓手。 “还真的会跟着你回来啊。”燕驰不可置信,一头黑线:“你不会,又想卖它们一次吧?” 周云初支支吾吾:“它们可会找了,那么老远都知道找回来,再卖一次,也不是不可以吧。” 这八成是把她当保姆、饲养员了,一个个等着进空间呢。 她攒了一个冬春的兔子、乌鸡、榛鸡,正肥胖着,简直是海东青丰厚的粮仓,这群鹰聪明着呢。 周云初走到鹰房下面,揪着苍的脖子,柔声道:“快带它们去庶人园。” 明天是庶人园所有人休沐时间,正好她可以过去转转。 你们这么多鹰,包围了燕宅,明天天亮后,路过的人都来围观,多扎眼。 苍歪着脖子,站在树枝上,往旻的身边挪了挪,并没有听周云初指挥。 燕驰挑眉,嗤笑了一声,这两只鹰,真不怎么把她这个主人当回事啊。 第129章 周云初尴尬,一把揪住苍,摇晃它的身子,语气温柔的凶它:“你不去,就把你毛全拔光,再给旻找个小郎君。” 燕驰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又是小郎君,成天惦记着小郎君,连只鸟都要给它安排个小郎君。 苍没理她,伸出翅膀,把身形瘦小一些的旻护在翅膀下,高傲的抬头,对着周云初翻了个白眼。 周云初心塞,只得诱惑它们:“庶人园有好多肥兔子,你们去吃吧。” 话音刚落,两只鹰拍翅膀飞走了,后面跟着一群鹰。 燕驰皱 眉,拽着周云初的手腕,回了厢房内,两只手撑在墙上,将她箍在中间。 “年纪小的有什么好,体力好?” 周云初连忙摆手:“不是的,我就随口说说,你最好。” 燕驰俯下身,贴近她,戏谑道:“我哪里好?” 周云初无语死了,怎么那么喜欢求夸夸,平和宁静地看着他的双眸,语气柔和:“都好,会照顾人,长的好看。” 听的燕驰嘴角上扬,单手抱起她,往浴房走去。 周云初早上醒来时,外面的天已大亮。 整个晚上都被燕驰紧紧箍着,睡的既不安稳,也不舒服,铁钳般的大手松开后,她才踏实安稳地睡了两个时辰。 掀开被子,就发现未着寸缕,批了件外衫,扶着床榻边缘站起来,顿时感觉的了不适,小腹酸软,双腿无力,胸前、颈脖被咬的厉害,腰侧被掐的红痕明显。 她叹了口气,缓缓起身,穿上鞋子,闪进空间泡泉水,一遍遍的擦拭。 昨晚的众多画面一股脑的涌现出来,周云初脸上发烫。 燕驰真的是越来越不好糊弄了,或许从来就没躲过他的眼睛,只是他选择性的视而不见。 周云初洗漱过后,用了朝食,就带着晴心和元琪奔去了庶人园,两人照样在园子门口守着。 园子里的菜地、牡丹花圃、草药圃,都被打理的紧紧有条。 书坊的工人一个冬季刻印了不少书籍,码的整整齐齐,周云初轻轻抚过书籍,这些书籍立马摆入空间大宅的厢房内,大宅的古籍上显示,增加书籍四百万卷。 周云初把海东青一一收回空间,这群海东青立马飞回了各个鸟窝,有的甚至直接去抓肥兔子,开吃。 她捂脸,即将开启铲屎官生涯,捡兔子皮,打扫一地鸡毛。 正准备出去时,她看了一眼那些雌鸟,一个个都窝在鸟窝里,趴着不动,这是集体下蛋?! 它们把她这里当什么了,育幼中心? 也不是不行啊!等幼鸟长大,卖给贺岁旦的辽人,反正他们四月底才启程离开。 汴京城的三月异常热闹,春风和煦,金明池、琼林苑挤满了人。 赵佣驾幸宝津楼,诸军呈现百戏,场面不亚于元宵节的盛会。 勋贵们带着家里的小娘子,三三两两一起捶丸,以棒击球。三月初三踏歌之夜,少男少女们夜游金明池,高歌欢笑不断。 贵女们喜欢结社,马球社、赏花社、捶丸社,种雨凝和章殊邀请周云初一起去参加马球社。 燕驰替她婉拒了,打马球容易受伤,就周云初的细胳膊细腿,稍微擦伤一下,都得好长时间躺着,他干脆拒了。 周云初无所谓,她不太感兴趣,她更关心果园里的果苗长势如何。 阳春三月,温度升的快,日头晒的人有些晃眼。每隔七天,她就跑去果园浇灌河水,确保这些果苗长的更好,在几个园子和铺子东奔西跑,以致于显得异常忙碌。 万福园。 今日是给赵佣请平安脉的日子,周云初拿出药箱,取出垫布,垫在赵佣手下,指尖搭脉,如常看诊。 赵佣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的撇了一眼周云初,眉眼盈盈,精神头很好,只是似乎比前几日瘦了很多。 两人距离很近,隔了一张茶几坐着,赵佣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草药香。 “恭喜官家,身体调养的已基本无碍,以后只需注意控制一下房事次数即可。”周云初语气平静柔和,一点小娘子的矜持都没有,彷佛在说,吃饭喝水似的。 站立在附近伺候的冯景听的一清二楚,呆立如木头杵着,连呼吸都屏住,管天管地,管到官家房事。 这位小娘子有一种不顾人死活的天真感,真不是一般人儿。 赵佣微微蹙眉,研究似的看了周云初几眼,才出宫两年的小宫女,现在胆大包天,什么话都敢说,偏偏那双眸子里,并未露出半点不妥和羞怯。 耐心道:“朕知道了,还有什么医嘱一并说来听听。” 周云初想了想,重新看向赵佣,语气淡淡:“宫殿寝殿一定要通风换气,尤其是冬日,其他没有了。那以后,是否还需要我过来当值?” 赵佣转而好笑地睨着她,这就想彻底溜之大吉,以后不想再管了。 “跟往常一样,一个月三次平安脉和药膳。” 周云初轻微叹气,低头收拾药箱,淡淡道:“遵旨。” 赵佣听清了这声叹气,心情十分愉悦,“听说你最近买了几个果园,忙的很,朕这个万福园西边还有三十亩地,你一并种了果树吧,当然不会让你白忙活,给你的几个果园免两税。” 周云初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开心的样子,幽幽道:“谢官家恩德,其实您可以亲自种植万福园的果苗,多在户外晒太阳,锻炼对身体好。” 汴京西郊除了驻扎着的禁军营房、寺庙道观、私家园林,大部分的土地其实是田庄,种植蔬菜,养殖家畜。 一个五等户光靠种植蔬菜,每岁交完税,盈余几百贯司空见惯。 可是,这万福园又不是周云初自己的园子,纯属给赵佣免费打工,还附赠果苗几百棵,结出来的果实自然还是归属赵佣。 皇家的四个御苑,产出的瓜果蔬菜,每年都会在赵佣祭祀时呈上,甚至赵佣会送给大臣宗室。 赵佣亲自种植的蔬菜瓜果,送给大臣宗室,政治意义比物品本身更令人回味。 “朕空闲时会来种植的,但是这三十亩地,主要还是交给你打理,你可以喊农户入园种植,果苗、雇佣农户的银钱,从朕的私库拨给你。” 赵佣就是想找点事情让她干,省的她总想着溜之大吉。 她的针灸、药材、药膳,比御药院那帮人管用多了。 赵佣绑着燕家全族,燕家绑着她,赵佣没生出儿子之前,她就得老实待着照顾他身体。 周云初两条眉毛拧成疙瘩,官家一句,一推四五六,全都丢给她,果实却是他的,天下哪有这种好事。 “官家,请稍等片刻,我去拿些东西送您。”周云初一溜烟儿跑了。 不到片刻,赵佣就看见她抱着一个大包裹过来,摆在他面前,打开包裹,一堆糖果、两块包裹着的香皂、两个明黄色的鲜果,还散发着清甜。 “官家,这是柠檬果,切片放温水里,加入蜂蜜,早上喝一杯,可以排毒养颜,若是榨汁喝,可以快速醒脑。柠檬香皂,沐浴涂在身上,香香的。这是我最新做的柠檬饴糖,吃药后可以尝一个压压苦味。” 周云初放下柠檬果,顺手就剥开一个柠檬饴糖,递给赵佣。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带着不解、疑惑,更多的是无事不献殷勤的怀疑。 赵佣挑眉看着面前这一堆东西,再看周云初的双眸,坦荡清澈。 柠檬果颜色明亮,气味清新,连带着香皂都带着清新,饴糖跟普通饴糖不一样,略带黄色。 周云初看他想吃又不吃的样子,都替他着急。 她这都是好东西,本来是要拿去给苏叶和百薇的,只是赵佣让她 种果树,她也要“礼尚往来”。 赵佣尝了一个柠檬饴糖,咀嚼片刻,酸中带甜,的确适合喝完药后吃几颗,酸甜的味道压得住苦味。 顿了顿后,看向周云初:“你有事要求朕?” 周云初老实巴交地睁着一双杏眼,赶紧摆手道:“没有,官家,我只是想问,好吃吗?” 赵佣不置可否,周云初终于开始献殷勤拍马屁了,这倒是让赵佣高兴几分,眉眼带笑的问道:“那你突然抱着一堆东西献给朕,是作何打算?” 她坚定摇头:“官家,真的无事相求,正好带来了就献给官家。” 云初,云初,云初。 周云初退下后,赵佣拿起柠檬香皂闻了闻,脑中反复盘磨着这个名字。 二十四节气里的立春,天空最初的云朵,轻盈、纯净,新生命的开始,充满希望与灵动,未来拥有无限可能。 没过几天,汴京城从宫内开始刮起一阵柠檬风。 嫔妃宫女们打听周记铺子有柠檬系列产品,柠檬果,早上切片泡水喝一杯,美容养颜,还有那香皂、饴糖,甚至柠檬巴巴露亚,一小块蛋糕要一贯钱,不过口感不错,柔软细腻。 借着这波热度,周记香饮子铺上了柠檬冰酥酪、柠檬饮、柠檬奶冻、提拉米苏,香药铺上新柠檬香丸,甚至生鲜店还推出了凉拌柠檬虾。 第130章 最畅销的还是花果铺,一个柠檬果一贯钱,跟贡柑一个价,文人们制香,小娘子爱美,两大主力消费群体。 周云初听着青木叨叨,柠檬系列火爆全汴京,几个铺子都在加班,连夜制作。 她慢条斯理地挖了一勺柠檬冰酥酪往嘴里送,看来自己也得加个班,去空间内采摘柠檬。 赵佣这个广告代言真值呀。 赵佣:“” 第117章 醋王 夜色已深,明月如玉盘,星子闪烁,夜风掠过燕宅庭院的海棠树枝,站在树上的两只海东青偎依在一起睡觉。 燕驰从浴房出来,只穿了条亵裤,擦干头发和上半身的水珠,回了厢房,坐在榻上。 另一侧浴房内,周云初磨磨蹭蹭的涂香皂,脑海里都是白天跟燕驰吵架的画面。 她真的很无语,她不过是想借着赵佣打个广告,柠檬这种新奇的东西,有了赵佣这个活广告,一整个系列的产品卖到爆。 燕驰一眼就明白她的意图,但是依旧醋劲贼大,先是冻天冻地,一个屋内的气压都低好多,之后又是茶里茶气的阴阳。 周云初沐浴完,自己绞干了头发,低着头刚走出浴房门口,就撞上了一具坚硬高大的身体。 “磨蹭半天,干嘛呢?” 周云初拧眉,抬头正对上一双黑眸,里面有愤懑、不耐烦。 “头发绞干了吗?”燕驰闻到她身上好闻的香皂味,瞄了眼她的头发,有几缕还淌着水滴。 他直接拿过她手上的帕子,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周云初沉默,不知道他在整哪出。白天吵架时,他还气的摔门而出,晚上怎么又好像没事似的。 “还生气呢,我都不气了。”绞干头发,扔了帕子,拽着她的手腕来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准备帮她梳理起来。 然而,扑了个空,周云初偏头躲开,“我自己来。” 他把梳子放回梳妆台,下一刻就从身后抱住了她。 高大灼热的身躯裹挟着她,让她无法动弹,“燕驰,你到底想干嘛?” “想干嘛?你说呢,正经夫妻,晚上该干嘛,还要我说吗?”他嗤笑了声,语气不屑。 周云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跟燕驰硬碰硬,吃亏的还是她,挣扎着转过身面对着他。 “三郎,几个柠檬而已,况且,仅仅只是为了铺子做广告。”她真的不明白,他什么都知道,到底气什么。 “可是,当初在宫里,你为什么要去献舞,还去假装偶遇?”他笑了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周云初脸色一变,那是原主为了家里的生计,才去干的事,当时她还没穿过来呢。 原主在禁中除了每月十五贯月例,十二贯还被小叔一家贪昧了,迫不得已才想找个男人依靠一下。 禁中除了燕驰这样的未婚禁军指挥使,还有一个男人,就是官家。 “为了出宫,让冯婕妤厌恶,我弟弟妹妹没人照顾。”他望着她的眼神里,半信半疑:“可是你当时演的太逼真了。若是那时你成功了呢,以你的医术,早就生下皇子,被封二品昭容了吧。” 周云初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耐着性子,平和宁静地一字一句告诉他:“禁中非我愿,虎狼之地,别说昭容了,就是贵妃我也不稀罕。” 燕驰挑眉,这倒是真话。 以周云初喜好熬鹰驯马、喝烈酒的个性,禁中的确非她所愿,最重要的是,妨碍她赚钱。 周云初在禁中被人笑话,对禁中、乃至勋贵结社游玩,没有任何兴趣,甚至可以说的上厌恶。 让她回禁中、参加聚会,跟贵妇、宗妇们扯家常,还不如给她一把锄头,让她种地去。 该说的,周云初已经说完,至于燕驰信不信,由他自己决定。 成婚这么长时间,若还是不了解她的喜好,那她真是无话可说。 “我不想去御前当值了,你帮我递个折子,找个理由,婉拒了,好吗?” 周云初看着他的眼睛,反正她也不喜欢掺和,当初答应给赵佣拔毒,不过是因为大哥燕辰写信过来,她不想让燕驰夹在中间为难。 “好。”眼前这张无可挑剔的脸靠近她,“后天当值,暂时就不用再去了。” “为什么后天还要去?”周云初不明白,怔怔的看着他。 燕驰手指摩挲着她的唇瓣,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为什么?恩,因为后天我那五千亲兵刚好到汴京吧。” 周云初睁大了眼,大宋一直都实行将不识兵,兵不识将,防的就是大将造反。 没有赵佣下旨,留在雄州的五千禁军怎么可能离开雄州,除非—— “你,偷梁换柱?”那军册上有名字、户籍、年龄,就是没有画像。 “你要不要去告诉官家?”燕驰将她圈在怀里,靠的很近。 周云初摇头,他们之间的事情,太复杂了,她不想掺合,更希望躲的远远的。 燕驰满意的笑了,在她脸颊上亲了亲,周云初始终是站在他这边的,他那五千亲兵早到汴京城了。 没有亲兵的大将,算什么大将,他养兵千日,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用的上。 她皱眉看他,看见他脸色的笑容,内心瞬间炸毛:“你试探我?” 燕驰没回她,只是视线从她的眼睛下滑,落在唇上。 他真的好喜欢亲这里,柔软香甜,怎么都不腻,只是看了眼,就起了异样。 周云初立马感觉到他的异常,有些生气他试探她,抬手就挡住他吻过来的唇。 “干什么,又想让我当和尚。” 周云初双手撑在他胸口,一头黑线,无语道:“你昨晚刚吃过三碗饭,今天还吃?!” “昨晚是昨晚,今晚是今晚,难道昨天你吃饭了,今天就不吃了吗?”语气理直气壮。 话音刚落,他就无所顾忌的亲了下去,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脖颈,就周云初双手拒绝的那点力气,不值一提,轻松撬开齿关,长驱直入。 夜色冷清,燕驰拥抱亲吻地很用力,他心中缓慢生出天长地久那样的期许,萦绕心头,久久不愿散去。 清晨下了一场小雨,干旱了半个月的土地,终于迎来雨水浇灌。 春雨染绿一整个汴京河岸,柳芽迎风招展,河道里飘落着被雨水打落的枝叶。 周云初早上醒来,看着身上燕驰留下的痕迹,还泛着丝丝疼痛。 她已经不记得确切吃了几碗饭了,只记得从梳妆台到榻上,再到浴房,去了榻上,最后还被他抱去浴房。 有些厨子不讲武德,发起狠来,什么都想炒一炒。 同一个起点,有的人学习起来,突飞猛进,无师自通。 她扶着床榻下地,进入空间,足足泡了一炷香的泉水浴,才从空间出来。 用完朝食,进入书房,点燃安息香,闪进空间干活。 挂在树上的柠檬,明黄鲜亮,洋溢着青春活力,采摘了十大筐,差不多上千个。 等到几个果园的果树长大结果,她就可以安排人去园子采摘,自己便可以去干点别的事情。 周云初采摘了些柑橘,捞了几桶鱼虾蟹鳖,跑去看了下鹰巢,一整个震惊,一百五十多只雌鸟,每个鹰巢里至少六只幼鸟,全都张着嘴巴嗷嗷待哺,雌鸟除了喂养,就是喂养。 野外海东青的成活率哪有空间内高,这群幼鸟现在都能养活,还吃的肥嘟嘟的。 自从养了这帮海东青开始,她就没卖过兔子、乌鸡、榛鸡。 出空间之前,跑去刮了一圈树脂香,尤其是白笃耨,慢慢攒着。 万福园,卯时,园内并无他人,留守的禁军全在园外守着。 赵佣正在上早朝,听着一群大臣围着某地恢复新法的效果,辩来辩去。 万福园最西边的三十亩地,青木早已安排农户过来,锄地施粪,粪了再锄,反复三遍后,种下二十五种果苗,每亩二十棵。 还剩下五亩地,三亩种上了汴锦、魏紫、姚黄,两亩撒上了菘菜、韭菜等蔬菜种子。 周云初望着万福园种好的果树,今天是她最后一天御前当值,她也算是还了赵佣果苗花苗。 想当初,她刚穿过来,一身伤,穷的饭都吃不起,全靠别人接济。 一不做二不休,趁着月黑风高,直接扒了赵佣的御花园苑圃,南方运来的荔枝、柑橘等果苗,个个价值百贯,甚至连赵佣每日亲手浇灌除草、精心养护出的姚黄、魏紫,也被她扒走了。 象征着一年丰收的苑圃,一地狼藉,害得他被朝臣攻击内德不修,才招致人怨。 周云初心虚不已,全当还债了,干脆趁着无人,浇灌了一遍空间河水,保证这批果苗长花苗健壮兴旺。 半个时辰后,赵佣到达万福园,一进厅堂,就闻到了一股带着茶香、花香的粥米味,一种能驱散疲惫与阴霾的温暖气息,撩拨着心弦。 茶香四溢的荼靡粥,用茶汤和荼蘼花煮出来的粥。 第131章 赵佣看了一眼便笑了,荼靡本香,事事称宜,真是贴合他今日的心情,刘贵妃确诊再度有孕,西军大捷,拿下天都山。 年轻天子用木勺轻轻搅动,米粥呈现恰到好处的浓稠度,米粒晶莹,每一口都有花香茶香交替,口感绵密,软糯香甜。 “朕听燕驰上奏,你身体不适,需要调理,御前当值的事情暂时歇歇。”赵佣眉眼毫无波澜地观察着。 周云初呆若木鸡,燕驰想的办法就是这么个办法,她现在要是说没有,燕驰就是欺君。 “唔,是的,瘦了好多,最近食欲不佳,疲惫嗜睡。” 赵佣心里哼了一声,看周云初这反应,他心里就有数了,燕驰不舍得他娘子在这里当值伺候人,周云初自己是个一直不想掺和的,早就想跑路了。 不过,现在刘贵妃有孕,周云初的任务也算完成了,赵佣懒得跟这两口子计较,真要计较起来,他还得赏。 “贵妃有孕,你也算功德一件,你有没有想要的?”赵佣今日心情很好,就想赏点东西出去。 周云初谦虚道:“官家,这是您自己努力的结果,民女不敢居功。” 站在不远处的冯景听了都想笑,怎么还有这么实诚的人儿。 赵佣轻咳了一声,失声笑道:“朕许你提一个要求,只要不过分。” 周云初思考了一下,这么大好的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不过,暂时真没有想要的,开门见山地表示:“官家,我还没想到,等我想到了再说,可以吗?” 赵佣嘴角抽搐,不过以他对周云初的了解,八成都是免税或者跟铺子相关的事情,掀不起大风大浪,也就点头答应了。 第118章 海船 清明,新柳烟笼,春水荡荡。出城扫墓踏青的老百姓,犹如过江鱼鲫。 几场春雨过后,汴河春水初涨,来往船只拥挤在河面上,稍不注意,就要碰到一起。 燕援赶在清明节前一天,带着在广南攻打交趾的禁军凯旋而归,一起到来的,还有三十艘大海船的货物,其中就有燕驰的二十船货物。 海船吃水深,况且船底与漕船并不相同,在杭州港口换了漕船,才继续赶往汴京。 燕驰的货物大多是瓷器,从南方各大名窑买来,搬运格外小心,费劳工。还有大量出自真腊的翡翠、玛瑙。 燕辰和燕援的船只,大多装的是香药、黄腊、番油、犀角、象牙、翡翠、珍珠,价值比瓷器至少高十倍。 燕驰一大早就安排了禁军去搬运货物,二十艘五千料大船的货物全部进了延和坊周宅,塞满了所有院子。 周云初原本以为燕驰会来问她,买那么多瓷器拿来干嘛,忐忑不安,结果燕驰压根没问她。 当她小心翼翼地把这批价值六十万贯的货物搬进空间大宅,古籍显示,收瓷器六百万件,翡翠五千件,玛瑙三千件。 货物全部搬完的第二天,周云初一身舒畅,带着苏叶、百薇,以及两个女使去崇福寺礼佛、踏青,去报恩园看看果苗长势,浇灌河水,顺带给自己放个长假,带着吃喝玩乐的东西,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 深林古寺,依山而建,背后苍翠的山峦列阵以待。数声钟韵悠扬,涤荡人心。 刚到崇福寺,进了山门,在马厩栓好马,就碰见等在这里的青硕。 周云初看了青硕一眼,又看了晴心和元琪。 “夫人,我可什么都没说。”晴心指天划地发誓。 晴心和元琪带着小厮搬东西,周云初带着两个妹妹前往竹林小院,就是之前被刺客追杀那次住的隐蔽院子。 四面竹林环绕,竹笋破土而出,绿草如茵,小溪穿院而过,一树海棠落英缤纷。 春风和煦,吹的人心底痒痒的。 然而,海棠树下的两个藤椅上,分别躺着燕驰和燕齐,中间的茶几上放着茶饮、果子。 百薇刚进入小院,和苏叶对视一眼,小声嘀咕:“姐夫,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 燕齐也可能是她姐夫,两个狗皮膏药,阴魂不散。 周云初和苏叶齐刷刷的看了眼躺着的那两人。 两人都穿着春季新衫窄袖圆领袍,一黑一青,燕齐正品尝着新到的龙凤团茶,笑着低声跟旁边的燕驰说着些什么。 燕驰闭着眼睛躺着,两只大长腿交叠着,不知大侄子跟他说了什么,笑的合不拢嘴,姿态惬意,懒洋洋的。 周云初完全没看出武勋世家公子的踪影,出来游玩的败家二世祖倒是有一个。不,两个。 “阿姐,我也没想到燕齐会跟姐夫说,更没想到他俩都跑来了。”苏叶看向云初,她也是无语死了,燕齐约她清明骑马踏青,她说跟云初有约婉拒了他,结果这叔侄两人脑子转的快,跑的更快。 周云初纳闷,她就是想带两个妹妹出门游玩一趟,燕驰明明有轮值,除非他又跟大哥燕辰换班了。“他想来,总有别的渠道知道。” 周云初打开厢房一看,里面满满当当,衣衫包裹、洗漱的、吃的玩的,他全带了,看这样子,这是要住好几天。 燕齐放下茶杯,侧过头去:“三叔,辽人明天到,香药、瓷器、犀角、象牙、海东青,他们都要,而且加量。” 燕驰不咸不淡的笑了,“这一批货物,辽使团从汴京带回去。下一批,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四十天后,海船直接从三佛齐、真腊一路北上到渤海湾。” 燕齐靠在躺椅上,笑着道:“他们想跟我们结成滞扭,入股我们的海船,明天就是来谈这件事的。” 雄州两个榷场有陈默这个代理知军看着,舒阳和欢儿打理雄州所有铺子酒坊,贩盐、质库、邸店、牧马场、州田,燕驰全部掌控着,几乎垄断了两州跟辽人的贸易。 西北在打战,西夏人要买宋人的东西,就得通过辽人。燕驰赚辽人的钱财,辽人赚西夏人的。 三十艘五千料的大海船,每艘载货三百吨,配备了船员,还有带刀禁军。 燕援在广南待了两年,除了打战,挑拨四大家族内斗,坐收渔利,还在交趾、真腊建立自己的据点,和交趾四大家族之一的侬家,合作种植甘蔗、咖啡豆,从真腊商人手上收大量香料。 大哥燕辰负责管理京城禁军,二哥燕援提供货源,燕驰控制雄州霸州榷场以及海上销售渠道。 辽人的制船工艺没有福建的工匠水平高,大海船造不出来。 若是从大理那边的陆路走,时间长,风险大,打战的双方都缺货物,路过的肥羊,没有不被宰的。 “不急,等他们至少拿下辽国三个都城的买卖,再谈入股的事情。”燕驰淡淡道。 燕齐愣住,辽国实行营帐制,有五个都城,三叔真是半点亏都不吃,想占三叔便宜,门都没有,估计辽人明天回去气的骂娘。 周云初和两个妹妹在厢房内安置妥当后,三人各提着一个竹篮,里面摆放着香火、柑橘、蛋糕、酒水,说说笑笑地往院门走,看都没看燕驰这边一眼。 燕驰拧眉,他都没跟周云初计较,她居然还不乖乖过来,撇下他,直接跑了。 “三叔,我们也去看看吧。听说这个古寺佛祖很灵验。” 燕齐站起身来,一副小鹿乱撞心门的样子,脸上度上一层绯 色,就要跟过去。 燕驰挑眉看了一眼他没出息的大侄子,眼见着院门外那道熟悉的纤瘦身影消失,自己懒懒散散的站起来往院外走。 “阿姐,我听说崇福寺的斋饭很好吃。”百薇提议,“咱们今天晚上就去吃吧。” “恩,咱们先去礼佛,再去溪水边,坐在草地上,用些果子和茶水,晒晒太阳。”周云初都安排好了。 三人沿着山路行走,一炷香后才到达顶端的庙宇,上香祷告,双手合十跪拜。 从寺中僧人处得知,了悟跟随他的师傅出门四处游走,一个月后才会回来。 下午,三人休息的差不多了,百薇想打马球,周云初叫上晴心,四人正好两组。 周云初刚骑上马,就被身后的燕驰扯下马。 “骑马就算了,打马球太危险了。”燕驰干脆利落,语气不容质疑,“元琪,你陪着去。” 众人目瞪口呆。 周云初平静柔和:“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又不是不会骑马,打马球又不会怎么样。” 她两个妹妹年纪比她小,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燕驰管的也太宽了。 燕驰直接驳回:“百薇练武,苏叶很早就会打了,你又不会玩,安静待我旁边看着。” 一时间,气压降低,氛围好冷。 燕齐看了眼蹙眉的苏叶,忽然说道:“我陪你们打,二打一,行不?” 苏叶和百薇对视了一眼,姐夫是生怕阿姐受伤:“不了,胜之不武,还是晴心、元琪一起来吧。” 燕驰看着从容淡定的周云初,马上转个表达方式:“她们几个都是会打的,你不会,不论加入哪一队,都不公平,你要是想打,我教你。” 第132章 晴心和元琪都听呆了,想笑又不敢笑。公子嘴皮子真溜,明明是不同意,偏说不公平。 周云初不想扫苏叶她们的兴致,“那你们去吧,赌注我来出,两个金镯子。” 转身就坐在燕驰旁边的竹椅上,安静的剥柑橘吃。 四人骑的马都是周云初养的马,旗鼓相当。 元琪控球很好,短而快的来回盘带,一看就是个打球老手。 百薇一个俯身,从晴心旁边拦截元琪递过来的马球,径直带到对方球门处。 不过元琪传完球就直接跑到球门处等着了,轻松拦截后,拨给晴心,被苏叶中途拦截。 轮到苏叶反攻,径直朝着对方球门而去,远程进攻,一球直飞球门。 双方打的大汗淋漓,中场休息时,周云初递过四杯温茶和剥好的柑橘。 她本来就是带两位妹妹过来玩的,自己的目的是礼佛,给果园浇灌河水,所以也没有怎么生气。 燕齐看在眼里,难怪他的三叔要娶三婶,三婶脾气好,柔和平静,这都不生气。 要是换做他娘,早就追着他爹动武了,美其名曰,切磋武艺。 燕驰吃着周云初剥好喂进嘴的柑橘,斜斜躺着,这要不是人多,他早就把周云初箍进怀里一起躺着。 春风百草香,古寺竹苍苍,最好的时光。 下半场,元琪大开大合,潇洒恣意,人在哪,球在哪,快速挥棍,陶球滚落进了球门之中。 苏叶假动作骗过晴心,中途拦截后,拨回马球,挥棍一击。 双方打的有来有往,马蹄飞卷,衣袍飞扬。 一直闷不吭声的元琪玩的飞起,六比四拿下,全场喝彩。 周云初拿出两只金镯,走到她们四个面前,等在那里的小厮们把马牵走后。 五个脑袋凑到一块,周云初把两只镯子戴在元琪和晴心手上。 “夫人,你为什么不告诉公子,我们的马球是你教的。”元琪小声问起。 “就是啊,阿姐,本来能跟我们打一场的。”百薇嘟嘴。 苏叶和晴心也是一副好奇的样子。 “他说的没错啊,我要是加入,对你们另一方不公平,再说,我跟你们打马球的机会多的是,回汴京打。” 晴心不忍回头看了一眼躺着的燕驰,低头道:“夫人,你真不打算告诉公子?” 周云初笑了,“恩,他现在很快乐,别跟他说哈。” 第119章 合作 翌日下午,一众辽人抵达崇福寺。 除了为首的两男一女,其他人,装扮都是宋人打扮。 按照朝廷规定,辽使团在汴京,有固定使馆和伴馆使接待,平常也不得随意走动,所以才定在离汴京小半日路程的崇福寺见面约谈。 燕齐安排他们住进东边的偏僻院子,离燕驰住的竹林小院最远。 周云初和妹妹们凑在海棠树下打牌,玩起飞花令,海棠花飘落谁身上,就要小酌一杯。 旁边架起了烧烤架,自己动手烤,吃火锅。 燕驰饶有趣味的在一旁逗周云初,顺带看她们四个打牌,对上百薇的视线。 “姐夫,你今天不是还有正事吗?” 明晃晃地赶人,别在这里妨碍她们打牌,更别跟狗皮膏药似的黏着阿姐,什么都管着,阿姐一点自由都没有,还得倒茶剥橘子伺候他。 燕驰歪头笑了,“一会就走,不耽误你们。” 百薇长的就是个小孩版的周云初,只是这脾气就恰恰相反了。 两年前还动不动哭唧唧,现在练武玩双刀,跟燕齐过招,汴京城溜熊小娘子,独一份,被周云初养的一身胆,叉着腰怼天怼地。 十四岁时的周云初在宫里当差,虽然有冯婕妤照顾,但是以她的行事风格,估计没少挨罚。 只留下三贯吃饭钱,活的相当艰辛,估计就是那时没钱吃好的,底子差,导致现在始终养不胖。 燕驰思索过后,目光停留在周云初脸上,指尖莫名发痒,总想捏捏这张白嫩的小脸。 “三叔,他们已经到了。”燕齐进了院门就催,扫了苏叶一眼,她正坐在垫子上,背对着院门,低头看牌,露出的白皙脖颈,燕齐看的脸红耳热。 燕驰眯着眼睛,一把拧过大侄子的脑袋,往院门外走,八字没一撇,还没定亲呢。 要是换做其他人乱瞄,燕驰估计早叫青硕揍人了。 “三叔,你也是男子,凭什么你能看她们一起打牌,我就不行。”燕齐恼羞。 燕驰似笑非笑地看着大侄子:“我是长辈,你是外男,能一样吗?况且你小子心思不纯,苏叶还小,等苏叶长大了,还不一定嫁给你呢。” 燕齐哼了一声,“你双标,三婶嫁给你的时候,不也才十七岁吗?我若是今年跟苏叶定亲,明年成亲,不是正好。” “你跟我比啊,那你先去西北边州打三年战,家财攒个百万贯,官职至少升到六品,我就同意苏叶嫁给你。”燕驰逗大侄子。 燕齐气恼:“三叔,你挑女婿呢?!我是你亲侄子!” 燕驰睥了一眼:“就是因为你是我侄子,我才放你一马,真要给苏叶挑夫婿,你看看朝中文臣,家里孩子年纪相当,有功名的,上赶着来求娶的,多的是。你娘都来打听消息了。” 瞬间,有人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闷声道:“三年太久了,苏叶估计都嫁人生孩子了。” “想成家,你得扛起来一个小家方方面面的责任来。你娘那里还有五十万贯可以作为聘资,你自己挣个三十万贯,凑齐八十万贯,官职升到六品,我就同意苏叶嫁你,当然前提是她本人愿意。” 不能太打击年轻人积极性,燕驰坏笑。 燕齐想了想,功名、聘资,那是应该的,不然没什么颜面去求娶,就是自己挣三十万贯,好难。 “我现在只有三千贯,三叔,这次跟辽人谈合作结束,我家那五艘船的货值至少八十万贯吧,我娘还想再买五艘海船。” 快走到辽人的小院,燕驰笑了:“急什么,生意慢慢来,急不得。” 燕齐嘴角抽搐,一阵腹诽,我那是急生意嘛,明明知道急着娶苏叶。 三叔你又哄又骗,娶回家了,现在跟我说不急,要是三婶没嫁给你,估计你都不用睡觉了。 青硕在辽人的小院门口等着,见燕 驰两叔侄过来,推开院门,立马闻到一股浓烈的脂粉味。 长的五大三粗、满脸通红的是辽商韩安,年纪约莫四十多岁。 再次见到他,燕驰挑眉,这人别的癖好没有,走到哪都要带一堆莺莺燕燕的女人。 明明半盏茶不到就熄火,还搞这么大阵仗。 只是,他右手边还坐着一个年轻人,二十刚出头的样子,身材魁梧,衣衫料子上却是缂丝,身上夹杂着白笃耨那股清远的香气,非富即贵。 韩安见燕驰进来,非常热情地起身:“燕指挥,什么时候去雄州啊?” 燕驰瞄了眼他身旁的年轻男子,大剌剌坐下:“再说,带客人来,你不先介绍一下。” “这位是我主子,耶律达尔!” 燕驰挑眉,辽国两个皇族姓氏,耶律和萧。 传言耶律达尔是耶律家有名的纨绔子弟,不喜欢做官,却沉迷经商、打猎、打马球。 燕京的铺子,一大半都是他的,比他那位太子堂弟耶律延禧还富。 只是,燕驰没想到他这么年轻。现在竟然出现在大宋境内,看来是闻着味就来了。 “欢迎啊,汴京繁华迷人眼。”燕驰打量了一阵对方脸上的表情。 韩安闻言喜笑颜开,点头说“是”。 小甜水巷的妓子,腰肢细的他一手就握住,吹弹可破的肌肤,能掐出水来,怎么样,他都要带几个宋人女子回去。 今天是谈正事,瞄了眼这满院的女人,他狠狠心,摆手示意,“出去吧。” 韩安亲自动手给两边倒茶,“燕指挥,雄州的酒坊、香药、药材、马匹,咱们的合作很愉快啊,我主子亲自过来,就是为了谈更大的买卖。” 燕驰看了眼一直没吭声的年轻人,“耶律兄不会是个哑巴吧,怎么话都不会说。” 青硕习惯性摁刀,公子就是这样,嘴巴恶毒起来,跟御史打嘴仗,不带脏字的将对方骂哭。 所以官家从不让他出使辽国,以免影响两国友谊。 站在耶律达尔身后的两个亲卫跟着摁刀,韩安脸色铁青,他这位主子纨绔归纨绔,一直和气生财,惹毛了就不好说了,忙看了一眼,陪笑脸,“我主子不太精通你们的语言,只听的懂一点。” 燕驰笑了,辽国皇族从小都读汉人的四书五经,怎么可能不懂,“哦,那是我误会了呢。” 耶律达尔明显听懂了,懒得解释,开口道:“香药、药材,你有多少,我收多少。雄州酒坊,我要入股。” 香药利润高,辽国贵族现在也是挥霍无度,因为每年有岁币,花起来更不心疼。 第133章 药材,估计是转手卖给西夏,那边紧缺好药材,而周记铺子的药材效果,已经让西夏人记住了。 雄州酒坊,哪个男子不爱喝酒,整船运输到辽国、高丽、日本,从去年九月至今,利润总和一百二十万贯。 在雄州时,韩安就发现了酒坊利润非常高,至少百分之七十,这个数字吸引着他出高价,挖过酒坊里的酿酒娘子。 可惜那些娘子的家人全在燕驰手上,一个泄露酒方,全都连坐,这是她们进入酒坊前就知道的。 韩安见一计不成,又来试探燕驰口风,合作入股。 燕驰当时忙着跟西夏那帮人打战,满城抓间谍,就没搭理他。 耶律达尔表示,整个大辽境内的独家,每年至少三十万石。 这个酒量,按照六百文一角,就是四百五十万贯,但是他要入股。 几乎可以覆盖高丽、日本、辽国、西夏,巨大的利益,足以让燕驰成为大宋首屈一指的富商。 这样的买家,身份、渠道都是现成的,简直是送钱上门,燕驰还算满意。 况且河北路并不榷酒,运酒的船直接从白沟河到渤海湾,直达辽国境内。 虽然耶律达尔这人有些脾气,但是野心勃勃,可以让燕驰省下很多力气。 燕驰笑了,却丢出一句:“香药、药材都好说,只是酒坊,独家可以给你,但是入股就算了,酒坊是我娘子的嫁妆,耶律兄,应该听说过吧,无论如何,天底下最没出息的男子,才打自家娘子嫁妆的主意。” 耶律达尔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不过是找个借口拒绝他入股,他并不生气。 雄州发货,又是燕驰这个知军的地盘,意味着货源稳定,几乎没风险。 既然是独家,拿到手后,在辽国境内,他定价多少,就是他自己的事情,大不了他加价。 每角酒,他加五十文,也够他一年赚个三四十万贯,比岁币还多。 香药、药材每月大致多少量,定价多少,所有细节谈成,已经不知不觉到了日落时分。 从辽人小院出来,燕驰心情还算愉快,基本上都谈妥,只待海东青送信通知陈默,酒坊扩大生产。 耶律达尔一整天也没走出小院,亲自送人,顺带出来转转。 远远的望见骑马而来的五个小娘子,不知笑着说什么,天上还有两只海东青跟随着。 穿着藕荷色山茶花白边短褙子的小娘子,肌肤莹白,双眸清亮,笑容甜美。 后面还跟着一个缩小版的,只是多了个酒窝。 耶律达尔转头看向韩安,低声道:“去打听一下,这是谁家小娘子。” 声音很小,但是燕驰听清楚了,铁青着脸,转身睥了一眼耶律达尔,“我的人,你少打听。” 韩安尴尬,“燕指挥,五个都是你的啊,还有一个,那么小” 你可真够变态的。 不仅燕驰脸色难看,后面跟着的燕齐和青硕也没好脸色。 照理说,今晚该庆祝一下,喝杯酒,现在完全没这个意思。 耶律达尔不死心的再看一眼,燕驰扶着那小娘子下马,将整个人遮挡的严严实实。 第120章 浇灌 一轮圆月,从山顶上斜照过来。 深蓝色的夜幕上,散布着稀落的几粒星子,山上郁葱的树,在月光里挺立起来,投着暗影。 辽人的小院里,鼓瑟吹笙,歌舞不休。不知玩了什么有趣的游戏,男女放肆笑声飘荡在寂静的古寺。 韩安左搂右抱,这笔买卖做成,他跟着主子喝汤,一年几万贯没跑,提前庆祝。 耶律达尔百无聊赖地喝着酒,身旁无人,只有身后两个亲卫。 他懒得看眼前这幅场景,思绪飘向了西边夜空燃起的烟花。 清亮带笑的眸子,他已经很久没见到了。 年少时,在草原上骑马打猎,喜欢的姑娘看他的眼神,像高山下的清泉,透着甜,透着清冽,欢喜的纯粹。 白天看燕驰铁青的脸色,就知道那位就是他的娘子,既然是嫁妆,那么她手上就有酒方,能在雄州开一个酒坊,就可以在燕京开个大酒坊。 娶了她,压根就不用再跟燕驰合作。至于她愿不愿意,跟着他一个大辽皇族总比宋人知军强多了,女子都是慕强的,他愿意多花些时间哄哄。 耶律达尔勾了勾手,亲卫上前俯身,不知道听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语,亲卫震惊的下巴没合拢。 竹林小院,百薇和苏叶正开心的望着夜 空烟花绽放。 “阿姐,我要自己放。晴心,请给我一个。”百薇什么都想试试,看向周云初,后者点头同意。 站在周云初旁边的燕驰,很有耐心的由着几人放烟花,嬉闹追逐。 燕驰伸手将周云初箍进怀里,低头道:“娘子,家里罐子里的糖果吃完了,给我补上。” 她无语,这才几天,糖罐又空了,一排糖罐,他到底每天吃多少,这一身的肌肉吃多了糖会胖的。 让晴心或者元琪去铺子里取些来,不就行了,每次非得要她去补充。 周云初正愣着出神,燕驰捏着她的手,“听说糖果铺出了新品,为什么第一时间没给我补上?” 糖果铺新推出的果味饴糖,白桃、柚子、雪梨、香橙、青柠等十几个口味,两文钱一粒,便宜又好吃,男女老少都可以买一些尝个鲜新。 “回去就补,你最喜欢的荔枝口味,我给你单独做一整罐。”荔枝蜜比荔枝饴糖贵,若是对外卖荔枝饴糖,很受欢迎,但是成本很高。 燕驰“恩”了声,还算满意,“雄州酒坊开业至今,盈余一百二十万贯,一百万贯库帖,已经放在你书房的紫檀匣子里。” 他翘着嘴角,顿了顿,看她反应,“今天谈成的这笔交易,三十万石‘十里香’,盈余三百多万贯,以后每个月,你都有二十五万贯收入。这下,你不用再去种果树了吧。” 周云初听明白了,他今天是和辽人谈酒坊合作去了,可是报恩园里的那些果树,已经种下了,她来都来了,不去浇灌一下河水,心里好难受。 她迟疑了一会,没说话,燕驰皱眉:“两只耳朵听见了吗?” “恩,听见了。”周云初想了想,还是直接一点,免得明天他到处找她,找不到会发火,“明天,我想去报恩园看一下果树长的怎么样,就只是去看看。” 看看就看看吧,燕驰很大度的同意,在他圈起来的范围内,随意她折腾。 只是,周云初到底买了多少烟花,眼前这几个小孩还没放完。 他皱眉看了一眼地上那一堆烟花,对着晴心和元琪扬扬下巴。 两人秒懂,天黑了,该回去烧热水了,立马把烟花全部摆好,逐一过去全点上。 瞬间,古寺的夜空,“砰砰砰”,烟花漫天,照的通明。 百薇一脸幽怨的仰头瞪着燕驰,她明显还没玩够,“阿姐,晚上过来跟我们一起打牌,好不好?” 晴心和元琪都没憋住笑,公子怎么可能会同意。 周云初看了一眼燕驰,这人正一脸得意,好像打战赢了的将军。 苏叶很是无语,一把将百薇拉走,“明天再玩吧,今天玩了一天好累,咱们回去休息。” 燕驰很满意,把小孩们赶走后,拽着周云初的手腕回自己的厢房。 门刚关上,燕驰就直接将手边拽着的人抵在墙上,轻松撬开她的唇,勾着柔软湿滑的小舌头吮吸。 这么近的距离,立即闻到一股青草味,像是大雨过后,野马踏碎草地,草叶被碾碎的清香。 这味道,他非常喜欢。 怀里人身体柔软,好小一只,被他死死箍在怀里。 周云初被这猝不及防的突袭弄的晕头转向,双唇相接的瞬间,条件反射地挣扎起来,奈何燕驰的力气太大,根本推不动他。 燕驰的心情很不错,扣着她的颈脖,箍着她的腰,唇瓣柔软,喜欢的味道充斥鼻腔,吻的愈发深入。胀的厉害,快要炸开了。 唇舌交缠,他突然感觉到她的拒绝,不断闪躲,却又躲不了。 他皱眉,克制地停下来,微微离开她的唇,对上一双清亮的眸子,“怎么了?不喜欢?” 两人贴着,周云初很明显的感觉到他起的异样,红着脸,抿了抿唇:“水还没烧好,你带那个羊肠衣了吗?” 等水烧好,估计怎么也要两刻钟,以她对燕驰的了解,亲两刻钟,挺难为人的。 至于羊肠衣,在家他一直都会带,她好像没看见他带过来。 就这些,突然被打断,他有些不高兴,“带了,但是今天不想用。” 周云初脑子里大大的疑问,他暂时压根就没想要孩子,嫌烦,难不成改主意了,“你准备要孩子了?” 燕驰蹙眉,“我还没够呢,过两年再说。”一想到这里沐浴没有家里的大浴池方便,补充了句:“下次出来玩,记得找个沐浴方便的地方,最好有温泉。” 第134章 周云初一头黑线,她这次出来,纯粹就是想带妹妹出来玩,压根没想带他一起,他还提上条件了。 燕驰明显知道她在想什么,捏了把她的小脸,“下次你再偷偷摸摸跑出去玩,就把你关家里,一个月不许出门。” 他直接把人单手抱起来,太轻了,转身就将她压在榻上,手臂撑着,感觉稍一用力就能压坏。 寺庙的榻本就不大,现在两人在上面,身形显得差距极大。 他将人压着,几乎可以挡的严严实实,低头就吻了上去。 翌日一早,天刚微亮,窗外两只海东青偎依着站在树稍。 周云初醒的早,稍微一动,身后的燕驰就跟着醒了,手臂很自然的把人捞回去箍紧。 “再睡会。”统共就没睡三个时辰。 周云初饿醒了,一晚上煎炒翻滚,浑身虚乏。 “我饿了,饿的睡不着。” 燕驰摸了摸怀里的细胳膊,“想吃什么?” “麦糕、黄糕麋、乳酪、三鲜面。”周云初艰难的推开燕驰的胳膊,挣扎着爬起来,拎着一套衣衫去了隔壁厢房,快速进入空间泡泉水,擦拭干净穿好衣服出来。 怀里人跑了,燕驰睡意全无,平躺了一会,也跟着穿衣起床。 开门便见周云初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白白嫩嫩,身上带着青草香似乎比昨晚还浓郁,好像脚踩过草地似的。 还未待燕驰开口,周云初心虚的抢先道:“三郎,我先去用饭了,你慢慢洗漱。” 燕驰望着一溜烟跑掉的纤瘦背影,他也没太折腾吧。 洗漱完,回了厢房,还能闻到浓郁的炒饭味道,四处的凌乱还没收拾,榻上薄被掀开,隐约残留着两人睡过的痕迹和气味。 他眯了眯着眼,看着地上四个已经用过的羊肠衣,周云初底子差了点,回家再给她补补。 百薇和苏叶睡的早,起的更早,用过朝食后,燕齐陪着去放风鸢。 在绿草如茵的草地之上放飞,奔跑欢乐。各自的风筝缠绕在一起,以风筝线先断后断定输赢。 周云初带着晴心和元琪去了附近的报恩园,两人在门口守着,两只海东青在天空盘旋警戒。 清明正是春耕春种、植树造林的大好时节。 周云初四下环顾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人,才打开空间内的竹龙,右手掌心源源不断的流出空间河水,好像拿着自来水管,到处浇灌。 种下的果苗已经一个月过去了,但是只抽了些鲜嫩的枝条,枝条上冒着圆鼓鼓的芽孢。 如今燕驰看的比较紧,只能在他允许的范围内出行,这一次还是偷摸着跑来的。下一次来报恩园,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考虑到这些,周云初力求浇透每一棵果苗,希望它们快快长大。 在崇福寺东边的辽人小院内,耶律达尔的一个亲卫正在低声述说:“小王爷,燕驰带了近百名亲卫,守在崇福寺四周,我们一动,他们就发现了,把我们外围的人驱赶走。他的娘子去了附近的报恩园,原本是个好机会,但是她养了两只海东青在天上巡逻,我们稍微一靠近,它们就叫。” 耶律达尔好长时间才吐出一口气息,淡淡道:“知道了。” 这对夫妻,一个把人攥在手心,一个养海东青当护卫,他一点机会都没有。 第121章 躺平 梨花风起,斗草踏青,几番朗 日酥雨交替,骀荡春风吹醒了青草,吹开了花朵,吹来了鸟鸣。 猫了一冬的汴京老百姓,呼啦啦全走向了户外。打马球、蹴鞠、斗鸡、荡秋千,花样百出。 燕齐邀请苏叶观看马球赛,种雨凝趁机拉着苏叶的手,聊家常,越看越喜欢,想早早定下亲事。 奈何燕驰一口咬定,苏叶年纪还小,过两年再说。 惹的种雨凝回家就跟燕辰吐槽,三弟管的忒宽,自家人怎么能这样。 一场赛事下来,相看的相看,定亲的定亲,还有一种特殊情况,打马球的人都跑来跟燕齐打听——你的马,从哪买的? 打马球,马不仅要强壮,还要听话,能够快速领悟主人的意思。 燕齐的乌云骓在球场上大出风头,强劲、韧性佳。下半场,别的马都疲惫了,只有他的乌云骓快速的跟闪电似的。 延和坊周宅。 青木整理了一份长长的清单,递给周云初,“阿姐,这些都缺货,缺的挺多的。” 周云初接过单子一看,大腿拍断。从雄州回汴京,她忙着给赵佣拔毒调理、种果树,其他的事情,都扔到了一边。 人参、三七、甘草、赤灵芝,苏合香等香药,鱼虾蟹鳖,柠檬、香橙、血橙、葡萄柚。 幸好庶人园和景福园种了大量的果树,青梅、金杏、林檎、樱桃大量上市,牡丹、茄子、瓠瓜,供应充足。 “还有件事,燕齐打了几场马球都赢了,现在很多勋贵都看中了庶人园的马,价格已经到了两百贯一匹。” 青木也没想到,打个马球还带广告推广,遗憾的是,马匹数量有限,卖完了。 周云初听燕驰提起过,甚至有人想买燕驰的如风和闪电,出价五百贯。 “过几天,等我通知。”她得回去盘点一下空间内有多少匹马,都是在雄州时,燕驰从辽国买的好马。 周云初回了家,进入书房,溜入空间,疯狂挖草药。 人参和三七,她都种了一百亩,年份早就到了,一亩一亩地挖过去。赤灵芝先前攒了好多,晒干存储,直接搬过去。苏合香、没药、檀香等香药之前储存了几个大陶罐。 至于鱼虾蟹鳖,养了大半年,河道里满满都是,直接用网捕捞。 柠檬等鲜果每日采摘几大筐,真不是她限量供应,劳动力有限。 等到几个果园的果树长大结果,她就不用投入太多精力去采摘柑橘家族系列了。 四月初八,浴佛日。汴京所有寺庙,僧尼信徒,共庆佛诞。 御街花果铺里摆满了新上的鲜果,汴京十大禅院,煎熬放有香药的糖水,赠送给前来参加浴佛斋会的老百姓。 七十二家正店,开始出售新熟的酒水,最适宜夏日宴饮的当属清风楼的青梅酒、金杏酒。 周记铺子陆续补充了药材、香药、鲜果,清风楼的鱼虾蟹鳖一并补充到位。 周云初抽空去了趟庶人园,空间内养着的三千匹公马全都引导到庶人园,留下了母马、幼马和少数品相最好的公马,让它们继续生长繁育。 三千匹公马被一抢而光,青木自己连根马毛都没摸着,连带着他自己的那匹马也被人买走了。 周云初保证下一批马,由着青木自己挑选,拿着卖马所得六十万贯,开心不已。 紫檀匣子内有一张百万的库帖,这张是雄州酒坊的之前利润,还有一张七十万的库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去年卖十八娘和陈紫荔枝所得。 几个铺子里的货物充足,再加上手里有两百三十万贯,足够她躺平一阵子。 借着浴佛日,又捐了一万贯给崇福寺庆祝佛祖生日。 正在清扫庭院的了悟,看着一车一车的鲜果、香药、药材、糖果进了崇福寺,还有青硕双手奉上的一万贯库帖作为香火钱,怔在原地,和声细语道:“施主慈悲,善哉!” 从崇福寺回来后,燕驰就嘱咐厨娘,除了一天五顿少量多餐,还另外加上榛鸡汤、海马党参鸡汤等各种养生汤。 周云初每次都带着晴心和元琪一起滋补,美其名曰,替她分担。 在海棠树下,摆了五张藤椅,让青硕接来百薇和苏叶。 周云初研制出了两种中草药面膜,一种黑黑的,跟黑泥似的,去黑头,清洁力度强。 一种就是七子白面膜,用白茯苓等七种药材碾磨成粉末,加蜂蜜、蛋清、温水搅拌均匀,涂抹在脸上敷二十分钟。 周云初带头,五个人齐齐躺在藤椅上,吃完洗好的水果,就敷上黑泥膜,彻彻底底的躺平。 燕驰下值进家门,还以为走错了,五张黑的跟碳似的脸,一看就知道是周云初弄什么新东西出来了。 周云初也没想到,今天燕驰下值怎么那么早,遂问道:“今天怎么下值这么早?” 另外四人听见燕驰回来了,睁开眼,跟随周云初齐齐坐起来,刷的五张黑炭脸,只露出眼睛和嘴巴,唬的燕驰一跳。 后面跟着的青硕眉毛拧成疙瘩,怪吓人的,这要是晚上出来晃,还不吓出点毛病出来。 燕驰皱眉:“回来取件东西,晚上有宴请,就不陪你用饭了,啧,快去把脸洗了。”庭院的角落里有一口井,五人嬉笑着走到井边打水擦洗。 燕驰取了东西,正好出来,看见她们五个又敷上了一种白色的泥,糊了厚厚一层。“你这又是什么?” 周云初懒懒散散的回道:“七子白面膜,可以美白养颜呢。” 燕驰疑惑:“又要给药妆铺子上新品了?” 周云初:“我是那种人嘛,我只是自己躺下休息而已。干嘛,干嘛你们都这么看着我?” 第135章 晴心眼里冒光:“夫人,真的不是给药妆铺子上新吗?” “阿姐,黑泥膜用起来效果不错啊,你看我这毛孔都干净透亮了,要不试试吧?”苏叶觉得有钱赚,阿姐不赚,挺奇怪的。 周云初略一思索后,只好对几人道:“也不是不行。晴心去安排吧,我要躺平。” 晴心一把将躺着的周云初扶起来:“夫人,你看你要不再搞几个其他的中药面膜,我记得上次你提过,控油祛痘、去黑气皱纹、去粉刺的,再弄几个配方出来吧。” 周云初:“”躺又躺不平。 燕驰摇摇头走了,什么样的主子,带出来什么样的女使。 欢儿在雄州忙得不亦乐乎,这眼看着晴心也快要出师了,下一个估计就是元琪了。 李旌的船只到了汴京,听说周云初已经回了汴京,赶紧让自己的亲信去告诉周云初——有货。 周云初向来都是照单全收,李旌从南方几个瓷窑运来的瓷器,品质过关,堪称物美价廉。 这回建盏、龙泉窑黑瓷、青瓷都有,因为现在造船业发达,瓷器出口到东南亚,南方增加了很多瓷窑,所以李旌采购的量也大幅上升。 周云初直接买下五百万件,十五万贯,还是瓷器便宜。顺带预定两个月后下一批瓷器,照样五百万件。 两百万贯全部让青木兑换成了一两的小金饼,二十万个。 周云初口袋里一个铜板都没剩下,甚至还从青木那里支取了一万贯,凑齐十五万贯,作为下一批瓷器的款项。 休息了一周,口袋里的钱又花完了,她躺在庭院海棠树下的藤椅上,两只海东青也看不明白她叹什么气。 躺平谁不喜欢,关键是有钱躺平才舒服,没钱怎么躺平。 鸡汤不香了,面膜也不敷了。 这时候,她还得瞒着燕驰,总不能告诉他,酒坊的一百万贯花完了。 虽然他从不管她花钱,甚至希望她多花点钱,可是这么个花法,谁也造不住啊。 苏叶和百薇带着祝婆婆家香糖果子、邹家乳酪而来,听见周云初长长叹一口气。 “阿姐,为何事烦恼?”百薇不解,阿姐前几天还快乐似神仙呢。 周云初有口难言,跟自己两个妹妹说自己缺钱,怎么说都不会有人信的。 周记十个铺子天天生意兴隆,不过那里的利润,她尽量不动,留给铺子周转以及青木他们几个。 苏叶递过来乳酪,“阿姐,冠子铺的北珠卖完了,得补货。” 周云初差点跳起,她怎么忘了北珠,去年她去雄州之前,交给青木两万颗中等甚至偏小的北珠,这么快就卖完了,汴京勋贵是真有钱啊,食税阶层购买力强悍。 “补,明天我就送过去。” 她开心的用木勺挖乳酪,吃到乳酪,想起空间内还有黄牛、羊、林麝,都是雄州时买的,大半年过去,繁育了不少。 当时就是看中河北路的黄牛产的牛乳品质高,她才养了好多。 周云初盘一下庶人园工坊工人休沐的日子,每旬一天,明天正好是。 翌日一大早,周云初 就骑马奔向庶人园,把空间内大部分黄牛、羊、林麝、梅花鹿引导出来,还有一千只已经长大的海东青关进鸟笼里。 剩下六十只海东青,全送到汴京附近的六个园子,每个园子十只,自己捕食,顺带给园子当保安。 忙活完,直奔延和坊周宅。 周云初开门见山:“青木,庶人园里的黄牛,生产的牛乳品质好,你找人学学胡人的制乳酪法子,说不定以后庶人园可以提供牛乳、乳酪。还有一千只海东青在庶人园笼子里关着,我听说辽人使团,之前过来打听过,他们要买些海东青回去,就按一千两百贯一只。” 青木震惊的合不拢嘴,“阿姐,一千只海东青卖得掉吗?” 周云初坚定的点头:“恩,辽人贵族巴不得人手一只,他们的皇帝、太子都喜欢打猎,一年四季都在打猎,骏马、海东青,打猎必备,就像我们的读书人,喜欢好砚台,小娘子喜好高档衣衫一样。” 青木瞬间理解,递过十张大相国寺的库帖,“就像汴京小娘子喜欢北珠一样,现在成了嫁妆必备。北珠卖了一千万贯出头,大大小小,平均五百贯一颗。阿姐,这是一千万贯库帖。” 这回轮到周云初震惊了,“怎么不兑换成小金饼?” “市面上小金饼没多少了,剩下的都是五十两的大金锭,要么就是冠子铺在售的金簪金镯子。” 青木也很无奈,都被阿姐兑换走了,短期内,小金饼没多少,有的也在一些勋贵手中,甚至太府寺。 周云初盘算了下,金簪、金梳、金镯子,每一个动不动就是五六两,甚至一些夸张造型的金饰,更是高达十几两一支,不过总比兑换成五十两的大金锭划算。 “那这一千万贯,全部打造成金饰吧,五两一支。” 青木也不太能理解周云初的这些神奇操作,二十万支金饰,阿姐想成为汴京最大的冠子铺嘛,但看起来完全没有这种意思。 不过,他还是选择相信阿姐,铺子能做到今天,已经非常厉害了,他照办。 周云初从身后的紫檀大箱子里掏出十几个绸缎制的袋子,打开一个给青木看,“这里还有两万颗,拿去冠子铺吧。” 青木低头看那蜜合色锦袋,这次他倒不震惊,这些北珠是他们兄妹五人亲手从蚌壳里扒出来的。 辽人使团回国在即,海东青的一百二十万贯很快就会到手,现在只等书坊刻印。 第122章 奉旨 草木葳蕤,百果结子。蚕豆香,酒酿甜。 去年春,长春园弄了个桑基鱼塘,桑树种植区挖塘养鱼,桑叶喂蚕,蚕沙喂鱼,鱼塘的淤泥作为桑树的肥料,形成一个生态循环系统,效果很好,不仅桑叶、桑果产量高,还养了鱼供给生鲜铺。 周云初今年新入的香积园、游仙园,远一点的报恩园,所有果园,全部摆上蜂箱,以便未来为果树授粉,促进产量。 在汴京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院子里有一点空地,老百姓都会种上蔬菜,吃不完拿去卖,可以补贴家用。 别小看那一畦菜地,一年种下来,也有几贯盈余。 哪怕是汴京郊区,浪费土地都是可耻的。 佃户租下几十亩菜地,仅靠种菜供应给汴京城各大酒楼,交完租税,盈余也不下百贯。 周云初新入手的三个果园,每亩地只种了二十棵果苗,果树之间间隔的空地比较大,果苗的树冠还未形成,显得土地空荡荡的。 她干脆让人种上各种蔬菜、牡丹、菊花,空间内移栽过来的南方鲜花,含笑、栀子、茉莉、素馨等低矮灌木,以单价高的花苗为主,比如汴锦、姚黄、魏紫、含笑。 每个园子,在角落里找两三亩地,栅栏围起来,养殖她从空间内孵化出的榛鸡崽、乌鸡崽,鸡产生的肥料,正好拿来沃肥。等到果树长大,飞不高但是还是能飞上树稍的榛鸡还可以吃害虫。 由于她把海东青全部赶出空间,空间内的兔子、乌鸡、榛鸡迅速开始繁殖,几千只榛鸡崽被放入各个果园养殖,日常喂养照顾由农户打理。 喂鸡的酒槽也很便宜,各大酒楼每日酿酒过后,都会把产出的下脚料拿出去售卖,每斤一文三分。 穿过园子的河道内,统统安排上周云初从空间内扒来的莲子,养殖淡水鱼,莲花净化水质,鱼粪为莲花提供肥料,等到夏季莲花开了,莲叶、莲子、莲花都可以制成产品销售。 周云初的立体农业弄的有声有色,主打一个绝不浪费土地资源。 雄州还有个一千亩地的庄子,大半部分是牧场草地,小半部分是耕地。 周云初派人用船运输一万棵柑橘家族果苗,小满在那边接应,快速种植上果苗,等到果树长大,长出的鲜果,出口辽国赚外汇。 周家人和燕驰看着周云初疯狂种地,深深的怀疑,周云初是不是得了不种地就难受的怪病。 直到有一天,冯押班前往燕宅传旨,大意是,让她去照顾一下万福园的花果蔬菜,怎么能种下就不管了呢。 同样是种地,燕驰在周云初脸上看到了不情愿,还有她不喜欢种地的时候,就是去万福园。 一想到自己辛苦种的花果蔬菜,被赵佣采摘了,拿去送人,她就万分不乐意。 她每次过去都兼职了大夫、厨子、园丁,打三份工,赚一份钱,换谁乐意啊。 万福园。清晨。 燕驰远远的看着周云初懒懒散散,甚至一步三挪的前往园子最西边,四处转了转,看看蔬菜花果生长情况,象征性地打了一桶水浇浇,就回了厅堂。 态度相当敷衍。 燕驰看的嘴角上翘,不傻啊。 “启禀官家,园子里的蔬菜花果长势都很好,我会定期安排农户过来照料的,请官家放心。”周云初看起来态度很端正。 赵佣放下折子,从一堆文书里抬起头,“听说你在别的果园里,弄了个什么立体农业,你也给万福园安排上吧。” 第136章 “是。”周云初老老实实应了,其实没啥稀奇的,汴京老百姓种地好手多的是,只是缺少一些好种苗。 蔬菜种子、花苗、鸡崽、蜂箱,若有河流,加上莲花和鱼苗,凑齐后,她指挥农户们干农活就行了。 现在三冗很严重,冗官、冗军、冗费,开源节流很重要。 虽然朝廷各个办事单位院子里都种了蔬 菜花果,但是据说还没有像周云初弄的那般充实。 赵佣打算看看周云初的效果,结合每个单位的具体情况,再在汴京城推广。 既能供给各个单位的食堂,盈余还能充公费,更重要的是,让这帮闲人有点事可干。 尤其是军营,即使他裁员了几十万军队,但是全国仍有八十万。 禁军平常闲着无事就是吃酒斗殴,前几日还有禁军跟大相国寺的和尚为了一个妓子,争风吃醋,都闹到御前了,真是不成体统。 看他们闲的,赵佣很是无语。 西郊军营里都有几十乃至上百亩地,都给朕好好种地去。 赵佣凝视着她,这细胳膊细腿的,怎么就喜欢种地,八成都是她指挥别人干,燕驰跟护眼珠子似的,哪里舍得她真下地干活。 “你把这件事情干好了,利国利民,为国分忧,到时候,朕赏你块地。”赵佣先画个饼。 大宋不反对土地兼并,赵官家是大宋最大的地主和商人,税低,商品经济非常活跃,商人地位提升不少,甚至宰执家里都有人经商。至于官家的土地,那就更多了。 周云初还记得赵佣上次还欠她一个心愿,嘴上谦虚道:“为官家分忧,是民女的荣幸。” 冯押班不禁抬头瞄了她一眼,周云初这脑子,终于长进了。 其实并不是,周云初自己手上的园子不少。 何况一亩地价两贯多,哪怕一千亩的园子,也就两千多贯,她还买的起,何必占赵佣这点便宜。 赵佣其实想看看,经过她的手,单亩产出到底有多少,毕竟天下老百姓要靠着土地吃饭,一旦单亩产出提高,国富民强。 昔年,真宗引进占城稻,耐寒、两熟,高地薄田都能种植。亲自在皇宫御苑试种,成熟时,召集百官围观。 二十石稻谷在福建试种,再从福建取三万斛稻种,推广到两浙路,良种良法,告知老百姓具体栽培方法。 太湖流域稻麦两熟,亩产三石,成就“苏湖熟,天下足”。 老百姓吃饱了饭,人口剧增,被老百姓颂扬了多少年。 连带着海外贸易跟着沾光,泉州商船把占城稻改良的“广南米”卖回越南,赚的盆满钵满。 如今朝堂上,新党旧党吵来吵去,利民害民翻来覆去的争论,法再怎么变,还不如眼前这位,她种地,提高亩产,切切实实的利国利民。 赵佣想到这里,不禁多看了她一眼:“先给你拨一千贯经费,不够你再找朕,要买种苗、雇佣农户,你自己看着办。” 周云初一听,赵佣这是给自己找了种地技术顾问,好家伙,又打一份工。 只得安慰自己,就当做慈善了。 初夏的阳光,晒的人脸上红彤彤的。 赵佣指派了司农司的两名小吏全程跟随周云初作记录,带着一帮禁军家属,在几个园子之间来回奔跑。 汴京周边河流多,稻田不少,眼下正是稻苗疯长的时节,稻田养蟹、稻田养鱼。 周云初带着众人跑去景福园,先让人把稻田改造,蓄起一定量的水,才方便养鱼养蟹。 顺带提示风险,若是大旱,汴河断流,鱼是养不成的。最适合稻田养鱼的地区在两浙路。 过了两天,带人去长春园,实景展示桑基鱼塘,挖出的泥巴堆在池塘四周为基,基与池塘面积比例六四分,池塘养鱼,基用于种植桑树养蚕。产量高、见效快,提高桑叶、桑果产量。 在万福园演示了立体种植,菜地散养鸡,鸡吃掉菜地中的害虫和杂草,鸡粪作为肥料,虽然会损失一部分菜叶,但是增加鸡蛋和鸡肉收入。 要想亩产提高收入,看土地上种植的作物单价,最后规劝一句,不要扎堆种植同一种作物,否则量大价贱。 众人看着果树之间还种着姚黄、魏紫、汴锦等高价花苗,甚至还有茄子和瓠瓜,这一亩地的价值得多高,除了二十棵果树,就拿姚黄为例,八百棵姚黄,就是八百贯。 只是有一个问题。 “周娘子,一亩地的成本里面,买种苗就占了一半,像这种单价高的花苗,种苗不便宜。” 这个问题,周云初想到了,但是单凭她个人解决不了,小吏记录下。 周云初回去就跟赵佣商量,蔬菜花果的种子,按照市场定价,民间花果园出售,国家给花果园补贴。 比如,一粒姚黄种子,正常售价二十文,朝廷补贴给果园五文,农民只要花十五文就可以买到。 作物成熟后售卖,像以往交税,由于作物单价提高了,交的税远远高于补贴的几文钱。 果园、农户、朝廷,三方获利。 还有一种办法,司农司管着御苑,有很多土地,培育出来的好种子,像惠民局一样,便宜卖种子给老百姓。 若是有果园恶意抬高种子价格,御苑可以低价售卖种子,就像常平仓,调节种子价格。 周云初还补充了茭白田养鸭、藕田养鱼虾蟹、稻田养鸭、果园养鹅、葡萄园养鸽子,互利关系,高产高效。 周云初不会写折子,但是两名吏员听的头头是道。 赵佣也听明白了,除了充分利用土地、阳光、水源,还要有好种苗,好种苗才能产量高,便宜又好的种苗,老百姓才能买得起。 让司农司的人,先在皇家四大御苑试试,再找几个农户和寺庙,也试试稻田养鱼、养蟹、桑基鱼塘等,结合各自土地的条件试。 赵佣时不时跑去万福园西边三十亩地转悠,榛鸡、乌鸡在栅栏里养着。 榛鸡本是生长在女真族的深山老林里,味道鲜美,很难捕捉。乌鸡炖汤可以滋补,尤其对女子友好。 果苗抽条长了不少枝叶,三个月过去,有的竟然开出了白花,花香沁人心脾。 地上冒出的各种蔬菜,鲜嫩,看着就好吃。三亩牡丹,姚黄每棵一贯,魏紫五贯,汴锦降价了,九贯,这些牡丹总价值九千贯左右。 院子的河道连接着汴河,活水养着各种鱼,鸡粪不仅给花果蔬菜沃肥,还用来养鱼。河道中种植着莲花,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中。 这一番操作下来,赵佣恨不得给周云初一个官职,就让她待在司农司,替他管着四大御苑,奉旨种地。 但是看着半个月下来,周云初晒的又黑又瘦,衣衫明显宽大了许多,让她回去好好休息,赏了西郊五百亩地的园子。 周云初回去就一整个躺平,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 周家人和燕驰看出来了,遇上狠人,周云初爱种地的毛病,彻底被治好了。 第123章 马场 小满,将满未满,夏麦收割。晴日暖风生麦气,绿荫幽草胜花时。 周云初躺了三天,敷面膜,吃美食,快活的泡了几次泉水后,她又行了。 正当众人都以为她要休息个把月时,她悄悄的给了青木两大袋草籽,苜蓿草和燕麦草,都是空间出品,她薅了好多草籽,才薅到这么两袋。 围着赵佣赏她的西郊园子转了两圈,就在万福园附近,还有河流贯穿而过。 一番实地考察后,她不打算用来做果园。 转身就安排农户平整土地,施粪肥,播撒草籽。 五十亩地种植林檎、水蜜桃、葡萄柚、雪梨、橙子、西瓜,十亩地种植胡萝卜、黄瓜、芹菜、萝卜等蔬菜,摆放二十个蜂箱。 生产出来的瓜果蔬菜、蜂蜜,全都用来养马。 找来盖房子的禁军们,盖马房,给马住的,要求宽敞舒适,马房内还修建宽大的水槽、食槽。 她算了笔账,现在这个季节种植果树有些迟了,再说她都已经有那么多果园了。 五百亩地种植果树,加上鸡、蔬菜、花苗,哪怕种植牡丹和茄子瓠瓜,产出怎么算,都不会超过养马所得。 整个大宋都缺马,尤其缺好马,合格马匹四五十贯,但是一匹好马两百贯也很正常,这玩意不上限。 好比后世的车一样,几万块可以买辆车,几百万买辆豪车。 空间内一百亩地,作为小马场,母马生产基地,小马驹在空间内出生。 这个园子养马很合适,现成的河流,现在种下草籽,一两周后绿草较劲的生长,作为大马场。 小马断奶后,便放逐到大马场。 以空间无限繁衍模式,三个月产出一批半大的小马驹,甚至成年马。 一千匹母马,加上后面出生的母马,一年至少能繁殖出六千匹,性价比拉满。 马房、栅栏修建好之后,草场上的燕麦草疯长,苜蓿在努力地摇晃着绿意,绿地铺陈,放养着的五百匹公马吃草嬉戏。 第137章 周云初还放了些黄牛、羊、梅花鹿、兔子进入草场,栅栏围着,各有各的地盘。 她时不时来给水槽内注满空间河水,以便马匹饮用后,生长加快。草场和果苗,浇灌空间河水后,生长的很快。 担心马儿在园子里不够吃,还让人定期买来豆料喂养,力求养的膘肥体壮。 燕驰派了十名禁军,轮班守在马场门口,另外安排了十名有养马经验的禁军家属住进园子。 二十人住的都是周云初新修的宅子,里面家具一应俱全,每人麻布六匹,每旬休沐一天。 周云初带着周家四兄妹来马场跑马,由于马太高了,她爬不上去。 轻轻在马耳朵旁边说什么,抚摸了它几下,那马竟然勾起左前蹄,让她踩着前蹄上去。 四兄妹齐刷刷看向燕驰,他们总感觉,阿姐驯马跟驯人很相似,不知道姐夫有没有这种感觉。 燕驰感受到了四道灼人目光,嗤笑了一声。 他哪里不知道,周云初说话和气温柔,跟个小白兔似的,偶尔会哄会 骗,但是爱干的事情,全是野性难驯的,骨子里坚韧。 就连医术,走的也是毒门,使毒解毒的人情绪稳定,冷静,用毒治病,手上稍微偏差一点,能出人命。 他顶多跟她耍耍无赖流氓,不会强硬逼迫她做任何事情,一旦强硬,周云初很可能会上演撕开兔子皮,猛虎出山,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眯着眼睛,望着周云初纵马骑行,玩的很是开心。 她还派了四只海东青看守马场,在园子里的高树上筑巢,这会四只鹰跟随着,在天空盘旋。 燕驰不禁生出了一个念头,马和鹰都是有灵性的,她的马、鹰,不仅认识她,还格外听话。 不论周云初种什么,还是养什么,都养的很好,他不信周家四兄妹什么都不知道。 这四个机灵鬼,齐齐封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挑选的禁军和农户,都是层层刷选过后,嘴巴牢靠的,进来之前就明白,一旦泄密,连坐。 在重大利益面前,周云初给的是很多,但是没有强硬手段控制,很容易被出卖,他只好给她弄一份保障。 周云初跑了一圈后回来,燕驰才发现,她不仅喂这群马林檎,还喂蜂蜜,吃的比御马还好。 这群马不仅让她摸,还粘她。 又是四道目光盯着他,粘人、喂柑橘、喂糖果。啧。那四道目光的意思简直呼之欲出——阿姐好像也是这么驯姐夫的。 燕驰才不会承认,利索的拉着周云初去了西郊军营,让青硕送周家四兄妹回去。 自从赵佣推广种地种菜,原先偷摸种菜的各单位,现在光明正大的种菜卖菜,美其名曰,奉旨种地、为国分忧,果蔬改善伙食,卖了钱,多出来的收入进公库,年底还能多两匹布、两斤肉。 种地最积极的当属各单位的小吏员们,人数多,摸鱼不如种地,众人也知道种苗很重要。 偏偏,周云初牵的头,这帮大人们,就跟燕驰开口:“燕指挥,听说你娘子弄的那个什么农业,奉旨种地,官家赞赏不已,我们单位也有一颗为国分忧的心。” 都是官场混了多年的,人情事故这一块,大家都懂。 周云初贡献了西瓜种子、棉花种子、各种牡丹、菊花种子,每个单位,二十五棵果苗,每种果苗一棵。 别看只有二十五棵,大宋的单位多啊,这汴京城到处都是军队和官吏。 用财政官员蔡襄的话说,天下六分之物,五分养兵,剩下一分养官吏。 每天,总有周记的伙计拉着牛车,从周宅北院出来,送果苗进各个单位的大门,连带着庶人园的农户跟着送技术指导,受到热情款待。 市易务在院子里种西瓜。开封府种各种蔬菜,他们吏员多,改善伙食。 大理寺种菊花,他们自称平常断案易上火。枢密院种果苗、养蜜蜂。堪称百花齐放。 三衙直接推给了燕驰,自己人,我们人多,军营占地广,工具更多,万事俱备,只欠种苗。 周云初给三衙准备了两百亩地的果苗、鸡崽、蔬菜种子、花苗。 准备歇一口气之际,寺庙也卷了进来。 现在的寺庙都有很多田产,大相国寺养着僧人,僧人们平常除了早课念经,还有各自的活计,种稻、种蔬菜,汴京有名的素食店,就是大相国寺下面的素分茶。 作为一个在佛祖面前真诚许愿的人,周云初打起最后一丝力气在空间内挖果苗,派人给汴京一百二十个寺庙送去二十五种果苗。 初夏的日头,一天比一天毒辣。 周云初带着两个女使,在大相国寺的稻田里,忙活着开展稻田养蟹、鱼、鸭子。 神佛在上,鬼神难欺。信女自愿的,自愿的,自愿的,我佛慈悲。 周云初再次出现在万福园,赵佣听说她还带着大相国寺的小和尚们弄稻田养殖,看着黑瘦黑瘦的她,差点丢了君王的涵养,笑出声。 没给她一个官职,她倒是把事情给干了。 “官家,您也该去田地里种菜,建议您控制一下自己,多休息,冰的凉的忌口,切记贪凉,否则元气不固,后期补不回来。”周云初把完脉,收着药箱,红着黑脸缓缓道。 赵佣白着脸:“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拐着弯说朕纵欲过度。” 周云初擦汗,急忙道:“真不是,给病人看诊的时候,我就只是个大夫,实话实说。您最近应是政务繁忙劳心劳力,自己应该有所察觉,不然也不会昭我来诊脉。” 赵佣夜里着凉,本来常常咳嗽,这下又严重了些。 见她虽然小嘴叭叭,干活时,还挺实诚的,不然也不会把自己累成这样。 “种地的事情,你不要再管了,回去好生歇着吧。” 周云初老实巴交点头,“嗯”了一声,“上次您给的一千贯没花完,剩下六百贯,这是清单,请官家过目。” 赵佣接过长长的几页清单,买工具、雇佣农户、采买花果苗、鸡崽等,目光停顿到花果苗那一页,每个单位、每个寺庙,都有签收记录。 一百二十个寺庙,几十个朝廷单位,万福园六百棵,每棵果苗按照市场价二十文,总支出四百贯。 “剩下的赏你了,你的辛苦钱。”赵佣看着眼前这个老实人,老实到看起来就好欺负。 兜里有一贯钱,都能被骗两贯钱。 他每天都会扫扫汴京邸报,了解最新的物价情况。 花果苗、榛鸡崽,她全按照汴京市场中等价格,但是谁人不知周记花果铺出产的花苗品质好,鲜果好吃,完全可以按照最上等的计价。 这单子上的账目,单价、数量、签收人、保人,一笔一笔,记得一清二楚,生怕占了他便宜似的。 “谢官家。”这点赏钱赚的很不容易。 周云初直接去了刘皇亲彩帛铺购买夏绸夏衫,还有季家云梯丝鞋铺蓝缎绣履、邹家乳酪,一整个报复性消费。 回了家,直接躺平休息,泡泉水浴,内服外敷,面膜贴上,白笃耨爽肤水敷上。 防火防盗防赵官家。 燕驰对种地这件事,没有丝毫兴趣。但是这个马场,倒勾起了他的兴趣,时不时跑去转悠,每一匹都是良驹。 周云初对这些马实在是舍得下血本,鲜果蔬菜品类丰富,连蜂蜜都有不同口味,枇杷蜜、百花蜜、柑橘蜜、柚子蜜、荔枝蜜。 所有食物摆放在专门的仓库,按照她的要求,码的整齐干净,这群马的嘴巴也被养刁了,只吃新鲜的,但凡有一点坏的,坚决不吃。 燕驰歪在书房藤椅上,悠哉地观赏着周云初趴在书案前写写画画,她写的很认真,只是一会皱眉,一会叹气。 看着周云初在家躺了几天,除了每天早上去周宅转转,其他时间都在家,甚至给她自己安排上了滋补的药膳,休息补觉。 很快就调养的白白嫩嫩,脸色红润,全身的皮肤嫩滑,燕驰心里很是安慰,周云初终于知道心疼她自己了。 本来周云初奉旨种地这个事情,燕驰是很反对的,不过仔细一思量,就算没有奉旨种地,周云初本身也喜欢种地,不如借此机会,让她种地种个够,以毒攻毒。 很明显,周云初几个月内应该不会出门去种地了,效果拔群。 燕驰逗她,西郊军营还有地等着她去种,她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打死都不去。 “哎。”燕驰手指勾着她的下巴,逗小孩似的,“还要买园子吗?” 周云初闻言,赶紧摇头:“不买了,园子够了。” 这回答燕驰很满意,起身将人抱进自己怀里,高兴地嘬两下腮帮子。 周云初顺着他的毛捋,反手,他也学会了顺着周云初的性子,她喜欢,他就顺着她,直到她自己觉得腻了不玩,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燕驰瞄了两眼书案上她写的东西,什么马场多少匹马,六千匹?! 第138章 无语了,她不买园子了,可是她换个方向——养马。 养六千匹马出来,生怕自己在 汴京出名不够壮吗?! 燕驰一头黑线,深深的看了周云初一眼,她要不是他娘子,不说那些铺子果园,就冲六千匹好马,他连夜都会将她一锅端了。 算了,由着她玩去吧,他兜底。 “养马可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但是最近天热了,你在家好生休养。” 周云初老实的“嗯”了声,显得乖巧无比。 燕驰听了很愉悦,愉悦没过三秒,又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这么听话不像她。 事实上,她也需要好好休养,初夏已至,荔枝马上要上市了,她得把自己调理的精力充沛,好去空间内采摘。 再说,春天种果树,夏秋冬收果,还有比种果树更愉快的事情吗? 周云初只需提供果苗和浇灌河水,后续果园照料、采摘,交给农户们,每年她躺在家都能收到卖鲜果的钱财。 厚积薄发,庶人园和景福园加一起,两万棵果树,樱桃红透,枇杷熟黄,还有各种其他鲜果,陆续上市。 每天十几辆牛车,从园子里拉着一筐筐鲜果,送到周记花果铺,偏偏鲜果个大,饱满水润,酸甜度适宜,品种丰富,出产进化后的西瓜,比其他花果铺的西瓜要甜很多。 汴京老百姓隐隐形成共识,买鲜果,去周记。 第124章 配种 梅子黄时雨,田间稻花香。 芒种的风吹过,带来了忙碌与丰收的气息,比春耕更急切,比秋收更加热烈。 北方收麦,南方种稻,成熟与新生,收获与开始。 空间内生长着“皱玉”、陈紫、十八娘,各两百棵,若按每棵树四千颗荔枝果,一共两百四十万颗,总价值两百一十六万贯。 周云初懒得去数,定制了存放荔枝的竹篓,每一筐装满大致一千颗上下,每天采摘三十筐,送去周家北宅厢房内。 每一天清晨,牛马车叮叮当当在路上晃悠的时候,周记的新鲜荔枝进入清风楼、会仙楼,中午或晚上,摆上宴席,被汴京城的吃货们消耗掉。 跟随荔枝一起,被送入清风楼的,还有鲈鱼、鳜鱼、鲥鱼、江南蟹、甲鱼,以及新鲜蔬菜瓜果。 清风楼直接跟青木签下长期契约,虽然清风楼是燕驰的产业,周记是周云初的产业,但仍然按照市价结算,到年底好结算利润。 如今清风楼靠着青木手中的酒方,时不时推出新酒,在汴京七十二正店中,已经稳居前三。 从清风楼买酒的脚店不下几千个,遍布应天府、大名府,“君子笑”属于清香型白酒,“十里香”却属于酱香型,两款白酒几乎占据了市场。 当人们喝习惯辛辣带劲的白酒,再喝羊羔酒、银瓶酒,都感觉在喝饮料。 卖出的酒水多,交的酒税也多,赵佣喜闻乐见,源源不断的酒税进入国库。 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跟西夏打战,修黄河河道,宫里这么多人要养,能给赵佣搞钱的事情,他都大力支持。 如果说清风楼占据的是大宋汴京城附近的酒类市场,雄州酒坊占据的就是辽国市场。 雄州酒坊与耶律达尔的契约生效后,两边发货结算都很快。 签约时,为了防止耶律达尔耍滑头,燕驰设置了每月款项的百分之五十作为定钱,收到定钱才发货。 基本上,每个月二十五万贯库帖定期送来汴京,周云初拿着这二十五万交给青木,再招一百名书坊工人,加快刻印速度。每个月两百万卷的刻印,她嫌慢。 若扩招工人,每个月刻印增加至三百万卷,再过十个月,也就是明年暮春,她就可以回现代了。 一想到可以回现代,她就像打了鸡血似的,每天让晴心出门去买羊肉馒头等汴京各种美食,把自己喂的饱饱的,好有体力干农活。 上次卖海东青的一百二十万贯,被兑换成了十二万个小金饼,口袋里只有赵佣上次赏的剩下几百贯,当作零花钱,够用了。 燕驰每个月都把他那些产业送来的库帖,放进一个大紫檀匣子里,摆在周云初的书房里,方便她取用。 只是周云初不好动用,小额的动用,也就是买些汴京吃食,她懒得动。 一旦动用了大额,至少她得准备一个合理的解释,比如花了几十万贯,拿去买什么,总有个东西吧。 她买的东西,都送进了空间大宅,一根毛都没留下,这就尴尬了,没法解释。 周云初送完荔枝、鱼虾蟹鳖等,从周宅回了燕宅,吃着邹家大杯乳酪,吃撑了,躺着好无聊。晴心给她捏胳膊,元琪给她揉腿。 燕驰回来看了一眼,很满意,周云初有点当家主母样了,跟着他,终于学会了享福。 他前脚出门,周云初就进了书房,闪进空间。 拿着毛笔和剪刀,悠哉悠哉,对着正在开花的柑橘家族下手,到处沾花粉,去雄蕊。 最发癫的水果家族,遇上最发癫的种地人。 周云初拿着工具,让它们任意两个结合,几天后结果子,整出一个个新品种。 奔放的柑橘家族,没有生殖隔离,辈分各论各的,上演一些连小电影都不敢拍的生物狗血故事。 疯癫种地人,不管三七二十一,酷酷一顿操作,品种爆发式增长。 为了尽快看到成果,周云初每天都打开竹龙疯狂浇灌河水。 出来的一些品种,长的好看但真难吃,丑就算了还很酸,各有各的颠法。 周云初从香气、甜、酸、苦、易剥、含水量以及橘络化渣等几个维度评估后,留下汁水丰富、甜度高、皮易剥的——丑橘、粑粑柑、红柚、蜜柚。 别的倒没什么,只是基因突变出来的新品橙子,果肉饱满多汁,吃起来不用吐籽,跟后世的脐橙非常相似,虽然没种子,但是可以嫁接。 从今日起,大宋的脐橙不仅饱满多汁,还不长籽。 周云初本来准备给牡丹杂交,但是一想牡丹是草本植物,不像果树,一次种下就可以采摘好几多年果实,就没费那个力气。 周云初带着两个女使,浩浩荡荡地奔向了赵佣的玉津园,找到几只熊猫,还有两只熊猫幼崽。 她家的燕赞,虽然只有两岁多,还是个熊猫宝宝,但是四岁以后就成年了,先来转转,到时候给燕赞找个对象。 张五郎的园子就在玉津园附近,养了各种动物,比玉津园种类多很多,这要是开动物园,都可以收门票了。 晴心和元琪大开眼界,从禽类到兽类,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啥都有。 周云初这个穿越者倒不奇怪,只是她看中了马厩中的马。 张五郎素来知道周云初喜欢买买买,也算是大方的老主顾,逐一给她介绍。 河曲马,高原上的“全年劳模”,血统复杂,唐代已形成,融合西域汗血马基因,分布于青、甘、川交界处。 体型高大,挽力强,耐力好,不适合当赛马,多用于驮运劳逸。成熟早,一岁可配种,过早配种会影响寿命。 汗血宝马,血统贵族,产自大宛,汉代时引入,因流汗如血得名。 体型纤细优雅,皮肤薄如绸缎,速度与耐力兼备,数量稀少。高端赛马培育对象。 伊犁马,额部常有“白章”斑块,辨识度超高。 西域“天马”后裔,体型高大优雅,擅长长途奔袭,负重八十公斤,三个时辰可完成一百二十公里。 蒙古马,最古老的马种之一,纯正地方品种,体型小巧,耐寒耐饥,生命力顽强,在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 周云初马场里养着的就是伊犁马,但是并不妨碍她养一些别的马。 她大致明白了,河曲马,高帅,依然是干苦力的。汗血宝马,马届法拉利。 伊犁马,马届大奔,好用耐骑。蒙古马,吃的少,干的多,实在的打工马。 在场唯一一匹汗血宝马,外表神武,体型优美,头细劲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 一看就知道它轻快灵活 ,持久力和耐力都不错。 当周云初问汗血宝马价钱,张五郎嘿嘿一笑后,伸出了两根手指。 那明显不是两百贯,而是两千贯。 晴心和元琪都惊掉下巴,这也太贵了。 周云初一咬牙,买,约好明天上午送马到西郊养马场,一手交马,一手交钱。 大清早,周云初就被赵佣一道口谕传到万福园,先诊平安脉,再做膳食调理身体,又开始了御前当差。 周云初准备了点白米粥、茭白鲊、酱瓜、乌鸡蛋、牛乳,算是赵佣的朝食。 用砂锅炖了一道海马党参炖龟羊,龟肉斩成块焯水,新鲜羊肉煸炒,再倒入清水煮开,倒入龟肉、老姜,小火炖煮后加入海马、党参、调味品,汤味鲜美,固腰补肾。 补了些新品饴糖和甜橙等水果。 送完东西到御前,周云初就回了她的小厨房写写画画。 第139章 赵佣用完朝食,很是满意,白粥带着清冽的甘甜,酱瓜、茭白鲊、乌鸡蛋、牛乳。 据说都是周记自己的园子产出的,周云初自己喜欢捣鼓吃的,就在家自己弄的。 还是以前那个味道,吃下每个毛孔都妥帖。 冯押班刚迈进厨房,就看见周云初低着头不知道在写什么,轻声喊她去御前。 周云初忙把刚写完的纸张卷起来,塞进窄袖里,大步跟着到御前。 一看赵佣已经吃完,上前把碗筷盘碟收拾好,送到厨房去。 等她回来的时候,赵佣正低头在看一张纸,那纸就是她刚才放在袖口里的。 赵佣拧眉看了一遍,也不说话,若有所思。 周云初傻眼了,那是她给汗血宝马做的某项运动时间表,以月为单位,每旬休息三天。 调养的吃食,要喝的水量,每天晒太阳、出去健身的时间,非常具体,具体到根据天气温度,上午特殊运动,还是下午、晚上特殊运动。 总的原则就是,科学规划,多多造马。 只是,上面没写马,乍一看,好像是造娃。 赵佣铁青着脸,整个厅堂的气氛冻结:“你就这么想替朕安排了,帮朕多生几个子孙出来?” “不是!不是!官家,那不是给您的。”周云初嘴巴哆嗦,腿更哆嗦。 “哦?给谁的?” 周云初嘴角抽搐:“马。” 冯押班真的是两眼一黑又一黑,不要命了。 “官家,您怎么能偷看我的东西呢,非礼勿视啊。”周云初抿嘴,“再说,我写的就是给马儿的啊,您自己误会。” 赵佣看着眼前红着脸、腿打哆嗦的人,他的眼神里尽是嫌弃,这是从哪里找来的“人才”——从他的宫里,亲自放出去的。 转而眸中微光一闪:“你会养马?” “略懂一点点,大部分靠养马师。”周云初想低调来着,他不会让她奉旨养马吧。 赵佣没说话,摩挲着墨玉扳指,眼前这人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一眼望穿。 医术高超、种地好手、还会养马,他该拿她怎么办。 第125章 惹祸 春明坊燕宅,月色微凉,花香浮动。 燕驰白天忙着督查诸班直校阅训练,赶着批阅了些公文,到家时已是玉盘高升。 走到书房门口,里面燃着好几支蜡烛。 开了门进去,看见周云初坐在书案前,手里拿着毛笔,涂涂画画,地上扔着一堆宣纸。 月光从窗户洒进来,凉风习习,吹地垂下的长发发梢卷起。 周云初把自己洗的白白净净的,他一进来就闻到她身上香味,带着薄荷艾草香皂的味道。 有时候,他蛮佩服周云初的,活力满满,一个药妆铺子,她都能捣鼓出几十个品种的香皂,光凭卖香皂,都能赚不少。 与其说她经商赚钱,实际上更多的是,她把开铺子当□□好,闲着没事就研究配方,乐此不疲,讲究一个玩的开心。 忙完种地的事情之后,这大半个月,她基本上不出去,把自己调理的白嫩红润,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逗逗两只海东青,吃鲜果美食。 他休沐的时候,就陪着她,一般她都会做莲叶茶或者柠檬巴巴露亚。 周云初话不多,而且总是很忙碌,他一点不恼,喝着饮子,吃着糕点,躺在一旁看她半天。 两人时不时说几句话,甚至不说话,他也很高兴。 只要看着她,闻着味道,他就很安心。 燕驰进去捡起地上的纸团,摊开看上面写的,荔枝、海东青、酒坊、马匹基本上都是周记铺子在卖的东西。 周云初没想到,这个时候燕驰会进来,晴心和元琪都没通报她一声,八成去烧水了。 只是看着燕驰打开纸团,她叹了口气。 “叹气做什么?谁惹你了?”燕驰骤然发声,周云初干脆趴在了书案上匍伏着,有气无力的样子。 “三郎,我可能给你惹麻烦了。”周云初想起清晨赵佣眸光一闪的眼神,仔细打量着她片刻。 燕驰习惯了,见怪不怪,这两年,明里暗里收拾多少摊子,他由着她开铺子开心。 各个行首很自觉的把周记加入自己的行会,但是不会来找周记麻烦。 他们对过商,就没那么宽容了,过手一次至少压两分。 行会通常摊派一些朝廷压下来的任务,但不会来找周记。 几个城门的税监,他早派人打过招呼,该税多少税多少,但是别瞎搞。 燕驰走到她身后,双手撑着桌边,将她整个人圈在中间:“具体点。” 周云初感觉后背一热,燕驰贴着她,夏天温度本来就高,他一直烫的跟只火炉似的。 “我今天不小心走漏了马脚,官家发现我会养马,你说他会不会又让我奉旨,去养马,甚至干脆让你去养马。”周云初抬头看他,声音小小的,皱眉不展。 话音刚落,燕驰就笑了,他还算了解赵佣,帝王骨子里的自信,他不会让一个小娘子去养马。 真让她去了,打的也是赵佣自己的脸,牧马监干什么吃的,说来说去,还不是他自己用人不当。 更何况,她毕竟是他的正妻,哪有让臣妻去替皇帝养马的,台谏的乌鸦必定会让他名垂青史。 “都不会,放心,你尽管玩你的小马去。”燕驰最近的事情都忙的差不多了。 他自己带的五千禁军练的还行,大哥二哥都已回京,手上的产业,每月稳定入账。 夏至将到,正合适带着她出门避暑,度个小长假。 周云初听他这么说,把心放进肚子里,马上又听见他说:“夏至休沐三天,再加上旬休一天,有没有想去玩的地方?” 周云初不想出去玩,她每天还要摘荔枝呢,而且她也不知道汴京附近哪里好玩又凉快。 “没有,外面好热,在家喝茶吃西瓜就挺好。” 燕驰下巴抵着她头顶,手指卷着她的发梢玩,悠哉的瞄了眼书案上她写写画画的东西,“铺子的事情,放一放,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周云初到了夏天就跟他保持 距离,睡觉推开他,理由是热的睡不着。 到了冬天,她就巴不得成天窝在他怀里取暖,睡觉也是贴着睡,把他当垫子枕头,真是实诚的感人。 燕驰很自然的不喜欢夏天,喜欢冬天。 他突然意识到,周云初从十二岁就进了宫,出来就努力赚钱养家,很可能不知道去哪里避暑,干脆提议道:“要不就去玉清观,山上有瀑布水潭。” 山中古木森然,遮天蔽日,实实在在的消夏避暑胜地。山间漫步,水潭游泳,惬意悠然。 周云初皱眉,她真不太想出门,书房里大冰块用着,吃着冰镇鲜果、冰酥酪,躺着睡觉多好。 她看燕驰那样子,他是真的想出去避暑休沐。 “苏叶和百薇没去过玉清观,我能带她们一起去吗?” 燕驰闻言就笑了,周云初是真不明白他为啥想出去避暑,带着苏叶,他那大侄子燕齐闻着味就奔来了。 燕翰、燕励上次还抱怨不带他们去崇福寺。 带着女眷出去玩,燕慈、燕斐必定也要闹着去。 他这五个侄子、侄女从小就跟着他后面,一个熊孩子的杀伤力了得,五个熊孩子,他已经带吐了,以致于最近几年他都不想要孩子。 “不带。就我们两。”燕驰语气坚定,鼻腔里充斥着她身上的艾草薄荷味,歪头亲了亲她的脸颊。 周云初洗过的长发披在肩上,这会也干了,发梢刮过他的手臂,挠的他心痒。 他没忍住,开始一路往下,埋在她白皙发红的颈脖处。 灼热的气息一下一下喷在周云初的脸上脖子上,他的手很快就捏着她的小手,摩挲揉按。 周云初很快就发现有东西在身后顶着,顶的她一阵无语,说会话的功夫,怎么就这样了。 虽然不是每晚都烙烧饼,可是隔两天,一烙就颠来倒去的烙四五回,再加上白天她要大量采摘荔枝、干农活,她这个小身板扛不住啊。 她突然间明白,他为什么坚持要出去避暑,还不愿意带苏叶她们,山里面凉快,就他两,女使和近卫都被安排的远远的。 周云初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那就不去了,免得舟车劳顿。” “山上有瀑布水潭玩水,你带她两,我一大男人,还得避嫌。她两要去,回头让青木带着去,我派人护送,把山上的吃住都安排好,行吗?”燕驰说着就把人拉起来,拥抱入怀。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周云初干脆点头答应,“我饿了,今天天热,晚饭就没吃多少。” 燕驰在殿前司衙署用过饭了,但是没吃多少,实在不大好吃。 周云初这小身板,还苦夏,能多吃一点都是好事。 他抱着不想撒手,蠢蠢欲动,闻着好闻的草药香,知道她已经沐浴过就不会出门,“稍等一会,我让人去清风楼取。” 第140章 很快就摆满了一桌,酒酿蒸鲥鱼、紫苏虾、猪肚假江珧、蟹羹、白烧羊肉、荔枝白腰,还有青梅酒。 周云初小口吃着,吃下不少,旁边的燕驰挑眉看着,颇为满意,喂饱她,才能喂自己,看着她的小嘴,燕驰一肚子坏水晃悠。 陪着她慢慢吃,他挑刺剥虾倒酒,很有耐心,就是看着这一升青梅酒,几乎都下了周云初的肚子,眼底却仍是一片清明,没有半点醉意。 这要是跟她喝酒,被灌醉的还不知道是谁。 “三郎,清风楼应该有海货的吧?”周云初吃着猪肚假江珧,他们在雄州时,离沧州很近,海货很快乘船就到了酒楼。 “有,你想吃什么,我让他们送过来。”燕驰剥完虾,洗了洗手。 虾蟹蛤蚌等海货,也是前一年预付了定钱,每天由南船送来。 不仅七十二正店、脚店需求大,宫里需求也很大。河水加入粗盐,一路上不停换水,才能保持海货新鲜,所以价格贵。 樊楼、清风楼、会仙楼这些正店,对于海货的品质要求高,要活的,死了的海货,就卖不上价了。 厨劝酒十味,江珧炸肚、蝤蛑签、姜醋生螺、香螺炸肚、煨牡蛎还有洗手蟹、海蜇刺身,配上蘸萝卜醋齑,讲究一个鲜字。 周云初想的不是吃海鲜,毕竟她有一个海洋牧场,想吃随时捞。 汴京城的酒楼需要海鲜,一个生蚝都能卖一贯钱,要是活的龙虾、鲍鱼估计价更高。 “没有,我没有想吃的。”周云初吃饱了,满意的用帕子擦擦嘴。 燕驰指尖敲着桌面,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你不会是想包南船,大批量的卖海货给酒楼吧?” 戳中的某人的小心思,“不可以吗?” “也不是不行,等你长胖一些吧。”燕驰懒的跟她较真,以他对她的了解,她想干什么事,必定要去干。 周云初把种地、经营铺子排满,还有一个马场,再弄一个南船卖海货,实在是太忙了,一累就倒下大睡,严重影响两人的生活。 燕驰沐浴后回了厢房,只穿了条亵裤,上身没擦干净的水珠顺着紧实的肌肉淌下。 进门就发现周云初抱着枕头大睡特睡,呼吸沉稳,露着纤瘦白皙的后背。 他不管那么多,直接靠过去,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周云初迷迷糊糊的感觉到热,条件反射地挣扎了两下,往床榻里侧躲。 然而燕驰不仅没放开她,顺手就将她身体掰过来,吻了眉心,视线向下,盯上了唇瓣。 指尖轻轻掰开小嘴,露出白白的牙齿。燕驰才不要当和尚,低头就吻了上去。 柔软舒适,很有耐心地一下下□□,亲两下放开,接着再亲,舌尖勾住小舌头。 伸手扯下她颈脖上的小衣蝴蝶结时,周云初睁开眼睛瞪他,那眼神好似在说抓住一个流氓。 却听那人理直气壮道:“干什么,正经夫妻,晚上不做这个做什么?!” 第126章 坦然 农历五月,夏至节,赵佣要到汴京城的北门外举办北郊大祭礼,燕辰护驾。 汴京城的老百姓们忙着祭祖、拜土地神、吃凉面,池塘边、竹林旁,都是纳凉胜地,挂草药驱邪,小娘子们互赠折扇脂粉凉茶。 申时末,玉清观,了尘园。 山泉石上流,竹林风声起。 山中凉意充沛,来避暑的人不在少数,甚至有的勋贵之家包了园子和山林,图一个清静自在。 燕驰正躺在一张竹制躺椅上,听着青硕汇报。 “公子,三十艘海船已到渤海湾,耶律达尔亲自带人验货。” “咱们贩卖到真腊的茶、瓷器、棉布、丝绸,所得的钱财正好用来采买香药和药材,扣掉所有成本,入账六百七十万贯。若下次全部采购香药,利润应在十五倍左右。下一次南下预计一周后。” 通常大宋的海商按照正常渠道,经营海外香药贸易获利一般在十倍左右。 以沉香为例,朝廷下令海南四州军购买普通沉香价格每两一百三十文左右,在国内售价一般为一贯五百文到两贯之间。 即使被市舶司抽税,获利也有十倍。而上等沉香价格每两十贯,获利更多。 燕驰的货物运往辽国买卖,走的也不是辽国正规港口,耶律达尔同样发财。 货物不入大宋国土,也就不用被市舶司征税,龙脑、真珠凡细色十抽一,玳瑁、苏木凡粗色十抽三,博买比例常变化。 再加上船不走空,贩卖瓷器、丝绸运到真腊等国,获利当即采买香药等物,一去一回,都在获利。 全部都是五千料的大船,每艘荷载三百吨,配备指南针,存储大量西瓜作为淡水饮用,二十名禁军带刀,另有船员一百人。 遇上海盗也不怕,禁军加船员,一共三千多人,足矣去打劫别人的船只。 “给三十艘船上的兄弟们发分红,陈默八万贯,你和舒阳各领五万贯。” 燕驰抬眼看了竹林另一侧逐渐下沉的落日,又回头看了一眼屋内动静 ,周云初还在沉睡。 “让舒阳跟高丽、日本那边接洽,有合作意向的先聊聊,再去买三十艘五千料大船,专做国内市场,再倒两杯酒。” 荔枝烧倒入白瓷杯,青硕加了块冰,递给燕驰。 “一起喝。”燕驰随手接过,对青硕扬了扬下巴,“临安那边什么情况。” “谢公子。”青硕顿了顿,随即一仰而尽,“崔七按照夫人嘱托,在万松岭买了一座三进大宅,糖铺和香饮子铺已经开业两个多月,万亩果园里的果苗长势很好,草药园五千亩,酒楼上个月已经装修好,现在已开业二十天,调整了菜品,以鱼虾蟹为主,钱塘人喜欢喝黄酒。咱们的人在园子和铺子内照顾着。” 燕驰:“临安那边有任何情况,随时跟我说。两浙路转运使和杭州知州没找茬吧?” “转运使收下钱,什么都没说。知州巴不得您去那边开铺子,尤其是酒楼开业,知州等着收酒税呢。”青硕接过燕驰手上的空酒杯,续上。 燕驰倒没想到杭州知州这么热情,“等临安的香药铺、药铺、花果铺、锦帛铺装修好,全部按照汴京铺子里的人员配备,找些人过去。” “是,还有一件事,公子,船上的六百名兄弟们对默哥有点小意见。” “小意见?” “也没啥大事,就是默哥自己不找女人,也不让他们找女人,理由是沉迷赌博嫖妓容易误事。” 青硕本不想多话,奈何那几百只鸭子般吵闹,搞的不好还要闹事,误了事会影响公子赚钱,他干脆转达一下,看公子怎么处理。 燕驰嗤笑了一声,不咸不淡道:“就这么憋不住了,告诉陈默,在那边开一个妓馆,价格抬地高高的,平常打探辽人、西夏消息,等船上这帮人下船的时候,管不住裤腰带的,一律宰他们。” 青硕愣了愣,开妓馆,他们接到消息时,估计乐疯了吧。 对于管不住裤腰带的人,从船上赚的,又从床上花出去,一分别想带回家,要是沉迷其中的,搞不好还倒欠。 “没别的事,你就忙去吧,叫元琪过来。”燕驰放下酒杯。 元琪正在收拾自己的屋子,忽听青硕让她去公子那里,赶紧过去。 燕驰躺着,闭着眼听着耳边竹林风声。 “公子。”元琪低头。 “怎么,夫人对你太好了,你舍不得把她的踪迹告诉我?”燕驰眼皮都没抬。 夫人自从知道她父母早逝,家里还有一个妹妹要养。晴心哥哥沉迷流连妓馆赌场,欠一屁股债,她还得照顾爹娘。 夫人每次都找各种差遣,以差遣的名义给她两送钱,两年就攒下了一千五百多贯,足够养活她们的家人。 平常从不打骂,甚至带着她两吃喝玩乐。 她到夫人身边,就是将夫人日常情况禀告给公子。 如果夫人知道了,估计会很伤心。 元琪看着燕驰,脑海中整理了一下,“上周,夫人得了官家赏钱,跑去买了衣衫、鞋子、乳酪。李家瓷器铺送来大量的瓷器,进入周宅北苑,夫人去看了。” “青木给庶人园的书坊招了很多工人。几乎每天上午,夫人都会去周宅北苑待一炷香,找苏叶、百薇聊会,再去铺子里转悠,最近夫人喜欢买各种吃食,好像饿的慌。” 用赵佣的赏钱买衣衫鞋子,燕驰心中五味杂陈。 这倒是他疏忽了,欢儿在雄州待了大半年,以往给周云初买衣衫、鞋袜、首饰这些东西,都是欢儿去办的。 周云初一惯不会去买衣衫,没嫁给他之前,是苏叶包了。这回竟然主动去买衣衫了,看来是真的缺了。 买瓷器、刻印书籍这些事情,燕驰都知道,饿的慌,是个什么鬼。 这不是在说,跟着他,缺衣少粮嘛。 “在家有什么异常吗?”燕驰睁开眼皮,盯着她。 元琪赶紧挪开视线,“没有,夫人在家每天都很规律,早上起来用过朝食,就去周宅转悠,中午回来用饭,接着睡午觉,起来吃糕点乳酪,进书房焚香、看账本或者话本子,有时候会做些果子、酿酒。” 第141章 燕驰耳朵敏锐,厢房内周云初醒了,瞄了一眼元琪,站起来转身就走了。 “定期汇报,不要拖拉,去领二十贯赏钱。” 元琪看着燕驰的背影,沉默片刻,她没想道,公子这次并没有多问,以往掉根头发丝的事情,都要汇报。 山间清风吹过,被汗水浸湿的后背冷的战栗。 若是她敢隐瞒,公子绝不会轻饶她。 元琪也看出了,夫人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她没有尊卑观念,脑中总有些奇异的方子。 站在原地的元琪听着厢房内,公子无微不至的说话声,冷汗直流,赶紧原地跑路。 周云初提前一天多采摘了一些荔枝,送到周记。 在空间内忙着扦插、嫁接最新培育出的五种柑橘家族成员,忙完这一切,才跟着燕驰出门去玉清观。 一路上,昏昏沉沉的睡在马车内。 到了玉清观,用过午饭,倒头接着睡,睡到这个点醒来,望了眼外头,夕阳西下了。 “天快要黑了?”周云初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 燕驰不置可否,周云初再这么操劳下去,身子非得折在铺子上,折腾垮了。 他双手放在她两侧,单膝蹲在她面前,“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每天都在辛苦的干什么,以致于劳累成这样?” 这细胳膊细腿,就没长胖过,几乎睡了一整天。元琪的话,他也就听听,枕边人的言行举止,还是得靠他自己去观察。 周云初心跳地厉害,睡醒就被问话,还是被问一些她怎么也张不了嘴话,她很困惑的皱眉看着他。 “本来就苦夏,马车晃悠,我晕车,难受。” 听着像那么回事,可是燕驰并不信,几乎一到夏天,她就需要多休息。 “临安的酒楼、铺子、园子,我全部按照汴京的样子,都弄了一个,转运使、知州、税监都打点好了。下个月初一,我定购的五十万件汝瓷到京。你只要告诉我,你还需要什么,我替你去做。” 周云初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什么都说不了,实在太炸裂了。 燕驰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我有时候,都在想,你不是原来的那个周云初,这个小身板里住着的是另一个灵魂。” 原来的周云初会医术倒是不奇怪,毕竟外祖母是女医圣张小娘子。 制作香皂、香药也并不稀奇,宫里面四司六局每年都会教小宫女。 驯养海东青、养马,这就不对劲了。 听到这话,周云初愣住,他早就起疑了,也是,他这人本就敏锐,她那么大批量的买瓷器,又不开瓷器铺。被逮个正着,反而有一种释然。 燕驰在她眸中捕捉到了转瞬即逝的轻松,一种破罐子破摔、心里的秘密被人揭开的坦然。他还在等着她回答。 周云初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抿了抿唇。 燕驰拉着她的小手,“不是就不是吧,我只有一个要求,在我身边老老实实待着就行。” 他无所谓她现在身体里住的是不是原来那个人,他能肯定的是,从大相国寺山门口开始,一直到现在,都 是一个人,这就够了。 周云初还是没说话,她做不到,她要回去,离开是迟早的事情。 若这时,她答应他,将来有一天,他会不会非常恨她欺骗他。 燕驰这个人,能为了一句“我以后去临安找个小郎君,日日恩爱”这种戏言,跟她发疯发癫。 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刚睡醒的大脑,混沌着,找不到思路。 每沉默一秒,落在燕驰眼里,就是拒绝,胸中怒火中烧。 他两只手都抓着她的手腕,头低下去,耐着性子道:“只要你保证,只要你点头,你说的,我都会信。” “我知道你跟别人不一样,你积攒了大量的钱财,却又花了很多,你的果苗是从哪里来的?庶人园?我派人去查过,庶人园根本就没有柠檬这种鲜果。” “你要知道,我能查到的事情,别人也能查到,你可以不告诉我,但是我得护住你。” 周云初快要窒息,她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一旦说了,他以后会把她攥的更紧。 燕驰说了一通话后,回应他的,依旧是无边的沉默。 屋内气氛冷到冰点,安静压抑,燕驰两只手臂上青筋隆起,他直愣愣地盯着她,听不到他想听的一句承诺。 她不仅不点头,还不信任他。就在他快要爆发的边缘。 “燕驰。”声音一如既往地柔和,还带着哽咽。 燕驰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望着她,等着她说接下来的话,可是他更害怕她说出否定的话语。 周云初脑子里都是,我是个负心汉的罪恶感。 在她的父母和燕驰之间,她选了父母,她替他签下了对赌协议,给他一个选择,是否去现代,但是现在她不能说。 她也不知道怎么表达这种复杂、闻所未闻的奇异事件,只知道不能再这么沉默下去,否则燕驰会很难受。 鬼使神差的,软弱的,轻轻贴上他的唇。 燕驰像溺水的人浮出水面,愣了会后,周云初大多时候都是被动,难得主动亲他。 他下了一个结论,她是喜欢他的。 周云初被搂进怀里,激烈灼热的吻侵袭而来,吮吸得她舌尖有些疼。 ----------------------- 作者有话说:1277年,泉州湾沉船上的2400公斤香药,有学者估计最少80万贯——杜希德《沉船遗宝:一艘十世纪沉船上的中国银锭》 对于宋代一般载重量在200吨或以上的海船来说,这远非整船货物价值。 建炎四年,泉州一处抽买乳香达86780余斤,价值超百万贯。——《宋史》卷一八五《食货下七》 绍兴二十六年三佛齐进贡30余种物品,其中乳香81680斤、胡椒10750斤、檀香19935斤、象牙4065斤、珍珠113两、龙涎36斤、梅花脑200两、蔷薇水168斤、肉豆蔻2674斤、笺香364斤。仅乳香一项价值超100万贯,36斤龙涎,576两,价值达46000多贯。《宋会要》蕃夷七之四八、《宋史》卷四□□ 第127章 织女 一天没触碰这张柔软香甜的唇,他就难受。 周云初觉得他是不是有瘾,总是时不时犯病一样爆发。 吻的缠绵悱恻,周云初逐渐扛不住,不让她呼吸换气,她都快要断气了。 她本来就是在睡觉,穿的少。一只大手抚上她的腰肢,指腹顺着后背一路上滑。 周云初本能的感受到他又要干嘛了,抓住那只大手,挣脱着离开他的唇。 “干什么?”他的唇近在咫尺,看着她大口呼吸,语气带笑:“你主动亲我,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周云初一头黑线,正准备说话又被他狠狠亲了一口,没说出口的话被堵了回去。 直到燕驰亲痛快了,仔细打量着她,小脸镀上一层绯红,红红的唇瓣被亲的有些肿,残留着他的口水,越看越绷的难受。 周云初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饿的。 他无语的笑了,中午又饿又晕,没吃几口倒头就睡的人,真会挑时间。不过这小身板,要是连饭都不给吃,显得他禽兽不如。 “起来吧,穿衣衫,用饭去,就摆在小院里。” 顺手燕驰就拿起一件银白绣纹纱罗背心、梅子青百迭裙给她穿上,露出白嫩嫩似藕节的胳膊,看的他心猿意马。 “你不能老这样,不好。”周云初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异样。 “哪里不好,我又不是身体吃不消。”男人犟嘴。 周云初苦笑:“一块地,隔三差五就被犁四五遍,牛壮地薄,地吃不消。” “就当你夸我了。”抓起她的手腕就去院子里吃饭。 院子里,晴心将饭食碗筷全都摆好,点燃蚊烟,便退了出去。 周云初站在院子里眺望远处的山丘,此时薄暮冥冥,彩霞染上了深青色,她心底生出一丝旷达和轻松。 燕驰知道就知道吧,反正他也不能拿她怎么办。 后来的周云初,想起夏至节这天,在玉清观的她,天真的让自己流泪。 周云初看着一桌丰盛,下酒果子、酒水,主菜是海鲜,煨牡蛎、蝤蛑签、姜醋生螺、酒炙青虾、紫苏鱼,蘸萝卜醋齑,凉拌黄瓜、山家三脆,主食是云英面,糕点是蜂糖糕和黄糜糕。 这不可能是观里的斋饭,也不是府上厨娘的手艺。 周云初尝了口紫苏鱼,像是清风楼的手艺,送过来估计要小半日。 燕驰在一旁小酌,指尖敲着桌面,歪头看着周云初尝尝这个,又尝尝那个,看起来吃的还算满意。 只是她这背心穿的,看的他两眼起火,“纱罗背心只准在家里书房和厢房穿。” 周云初皱眉,“家里庭院也可以穿吧,晚上纳凉。” 很多小娘子在家中闲坐纳凉,都可以单穿背心加抹胸。穿什么衣衫也管,好烦人。 “白天不行,你看这胳膊露的。”燕驰瞄了两眼。 第142章 周云初吃着凉拌黄瓜,凉凉脆脆的,自己也看了一眼,清凉是蛮清凉的,懒的跟他争论,“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燕驰想起她用赵佣赏的钱买衣衫鞋子,面无表情道:“咱们那三十艘海船入账六百七十万,扣掉分给大哥二哥以及陈默他们的分红,另外再买三十艘船,咱们还剩下四百万贯,请你以后尽情的挥霍。” 周云初吃着姜醋生螺,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从渤海湾出发到真腊,加上中途采购货物、停靠,单趟行程一个月,也就是说每两个月,燕驰就有四百万贯进账,再加三十艘,只要市场能吃的下,每两月他有一千万贯进账。 这就非常震惊了,大宋从市舶司抽税得出,一年的海外进出口总额大致两千万贯,当然这里面不包含走私,走私没法统计。 周云初瞪大眼睛看他:“你没有经过朝廷的市舶司,被抽税、博买?” 燕驰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货物直接从真腊倒卖到辽国,跟朝廷的市舶司有啥关系啊。” 她给他一个杠杆,他能撬动海外贸易。 “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多多休息。”燕驰看着她由漫不经心,变震惊的过程,很好笑,伸手捏捏她鼓鼓的脸颊,触感嫩滑。 周云初听了听钱响,吃着青虾,咧嘴笑。 她依然会用自己赚的钱买藏品,倒不是清高,她才是大富婆好嘛,这是她的面首,啊不对,蒜鸟,还是相公吧。 心里琢磨了一会,自己空间内还有哪些货物可以拿去卖,青木那里有两万颗北珠,她手上还有三万五千颗。 她养了两个整段河道的河蚌,一段里面养着的母贝已经一年多了。 黑胡椒一万斤囤在手上,价值十六万个一两的小金饼。囤着的乳香、苏合香、龙脑、没药、檀香,加一起两百五十万贯。 正在采摘的三种荔枝,总价值两百一十六万贯。 空间内的四种药材、柑橘家族,雄州酒坊和铺子,汴京十个铺子和几个果园、马 场,临安酒楼、果园、药材园。 “这么高兴?”燕驰睥睨着她,“紫檀匣子里的库帖,你怎么不用。” “面额太大了,哪有人用十万贯的库帖去买衣衫鞋袜的。”周云初不想较真,随口哄哄他。 两人很快就吃完,酒足饭饱的周云初在院子里消食。 星河灿烂,纤云弄巧。 燕驰沐浴过后依然像往常一样,只穿条亵裤,露着一身结实的肌肉。 两人躺在院中一张黄花梨木榻上,共度天阶夜色。 周云初长发绞干后,就枕着燕驰的胳膊躺着,手里拿着小扇子,指给他看:“三个星星连成一条线。” 燕驰望了一眼,歪头看了眼她:“那三颗星叫参宿,也称福禄寿三星,杜甫写了一首关于它的诗,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参商二者此升彼落,永不相逢,常指至亲别离,人生无常。” “啊,好惨,换一个,我们找找牛郎织女星吧。”周云初赶紧换一个目标,“那个是不是牛郎星,旁边还有两个崽。” 燕驰听了笑出声,旁边两个崽,“对,白色云带斜对面的那颗明亮星星,就是织女。七夕那天晚上,咱们声音小点,还能听到它们说悄悄话。” 周云初发现燕驰这人,唬起人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两人四仰八叉的躺着,清风徐来,周云初白天睡多了,晚上不困。 在大宋,道观里观星赏月,汴京种花种果种春风,也算是一场旅行吧。 周云初翻了个身,险些掉下去,被燕驰长臂捞起,把人搂紧。 香香软软,艾草薄荷味,燕驰亲了亲她的脸颊,抱着她。 她瞬间感觉到了热意,身后还有个东西顶着,硌得不舒服。 顺手去推,竟然摸到一个红薯,同时颈脖间传来懒散的闷哼声,燕驰抱着她的腰,埋在她颈脖处,“想耕地了?” 周云初跟扔烫手山芋似的扔掉,还想爬回厢房,“不是,你别闹。”还没爬起来就被燕驰压在身下。 半山腰的院子里,远山叠嶂,幕天席地,星子闪烁。 周云初挣扎,羞耻感爆棚,“燕驰,这荒郊野外的,说不定附近还有人呢。” 话音刚落,燕驰就拍了她一下,“近卫都在外围守着,晴心和元琪烧完水就回去了。这附近,我早看过了,没人。” 他嗅着发香,指尖摩挲,有一下没一下的逗她。 周云初望着四周黑乎乎的,就连月光都微弱,反手就去推他。 燕驰正准备亲下去,皱眉看她,胆子这么小吗? 平常扎针、熬鹰、驯马、喝烈酒,怎么到这件事,胆子就变小了。 贴近她的脸,对上她的双眸,“白天也睡饱了,海鲜也吃了,星星也看了,你这会也睡不着,总得干点正事吧。” 他抓着她的手腕,“几天了?” “额,四天?还是五天?”她不记得了,谁记这玩意啊。 “六天,好吗?”燕驰就开始动手了。 周云初手脚并用踹他,这点阻力,在燕驰眼里,一只手都够了。 “非得在这外面吗?”她苦笑,“被人偷看了,咱俩就亏大了,脸都不要了。” 燕驰抬头环顾四周,略微思索后,“你等会。”说完就进屋拿了一床薄被出来盖在两人身上。 被子里,燕驰忙活着,正准备扯下百迭裙,就听她望着夜空呢喃:“你在牛郎星眼皮子底下办这件事,他会不会羡慕忌妒恨。” “不会。”燕驰铮铮有词,“他都有两个小崽子了。” 周云初:“有人歌颂他们的爱情,有人说牛郎拐卖仙女。” “不要管别人怎么说,别人的故事,跟咱们没关系。”燕驰从来就是个跳出规则的人,对于别人的看法,他懒的理会。 周云初:“织女真的需要羽衣才能飞回天庭吗?” 不!他们都在骗她,织女是仙女啊,仙女本来就会飞啊,一件破衣服,不过都是束缚罢了。 自古鼓励男人追求财富、权利、美人,却欺骗女人努力赢得一颗不知道何时会变的心。 燕驰发现她走神,仔细再看,眼神里没有了羞耻感,而是两团熊熊燃烧的野火。 周云初一把扯掉盖在两人身上的薄被,翻身而上。 他身上集结了一切她要的东西,连带着他这张脸、身材和性格。 武力、权利,不多,但是足矣庇护她在这个时代经商赚钱,这就够了。 她要做饭,有现成的锅,拿来就用,要是等自己学会打铁造锅,她早就饿死了。 他才是她挑的美人。她早已在潜意识里面完成了这些事情。 周云初要回家,这个目标从来都没有动摇过一丝一毫。 摆脱思想的枷锁,天河都要为她让路。 第128章 凫水 清风裹着水汽吹来,凉飕飕的,又是一个凉快的山林夏日清晨。 燕驰醒了,怀里抱着的人,呼吸沉稳,睡的很踏实。 昨晚周云初翻身骑上他的那一刻,他的掌心感受到她猛烈的心跳。 身后的深邃夜空,星河皎皎,飞星传恨。 周云初掌握了主动,幕天席地,一场真正坦率放纵的人间缱绻,影影双双。 兔子自己扒开了外衣,释放猛虎出山。 震惊,欢愉,燕驰的心跳跟着剧烈。 忽然抱着她,翻来覆去,听见她忍不住叫出来的声音,他简直头皮发麻,喉头吞咽,一遍又一遍地哄着她:“再叫一次。” 周云初感觉自己被抛到高空,继而猛然下坠,往复数次,半个身子都麻了。 一次次缱绻,她晕头转向,发大水一般不受控制。不记得第几回后,她眼前阵阵发白,推他,却纹丝不动。 黑暗夜空中,一道道流星划破天际。 燕驰就在这时俯下,堵住她的唇,忽而抱起她,随后落在榻上,她想喊都喊不出声来。 极致的愉悦后,他仰着头,单手环抱着怀里人,温柔的亲了上去。 流星雨星星点点划过夜空,集体奔赴而来的那一刻,他们相拥疯狂,十指交缠的亲吻在一起。 燕驰只是想着,某处又开始出现了异样。 他用薄被裹着她,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回厢房内,搂着再睡会。 很多年后,他记得夏至节那夜的流星雨,更记得她眼里的野火燃烧。 周云初醒来时,才发现自己一个人睡在厢房榻上。 昨晚盖着的薄被,上面还弥漫着靡靡之味,连带着自己身上,黏糊糊的。 夏日的阳光穿过木窗,清风带着凉意吹来。 掀开被子,坐起来,腰酸背痛,浑身被打了一顿似的。 昨夜,她强势了半盏茶,就被燕驰压下去了。 长叹一口气,体不如人,还技不如人,捂脸。 观察一下院中没人,闪进空间,泡泉水浴,清洗整理过后,才出来。 第143章 换上衣衫,简单梳了个发髻,出了院门,才发现元琪在外面等着。 “夫人,公子在山后面的凉亭等您,请随我来。”元琪手上抱着周云初的几件衣衫。 周云初跟随元琪拾级而上,穿过幽深竹林,可见古树遮天,郁郁苍苍,瀑布飞流直下,砸出一个广阔的浅水绿潭,清澈见底,鱼虾欢乐游蹿。 瀑布附近的凉亭内,燕驰披了件白色丝绸外衫,露出紧致结实的肌肉线条,下半身就穿了条平素纹黑色绸缎长裤。 悠哉惬意地躺在竹椅上,两条大长腿交叠着,闭着眼睛,听青硕汇报。 桌案的冰盘上摆放着荔枝、西瓜、杨梅、冰雪甘草汤、冰酥酪、青梅酒瓶,两碟子乳糕、大耐糕,一壶茶水。 “元琪,这儿怎么没有来道观的其他人,就我们吗?”周云初有些奇怪,一路走来,除了守在远处的近卫,只有他们几个。 她记得去年来了尘园,也到过这个瀑布附近游玩,当时还有几个小孩子在潭内玩水,燕驰嫌他们聒噪,一副占了他位置的样子。 元琪笑笑:“公子去年就买下了,包括了尘园和隔壁两个园子,还有这座后山。” 周云初愣住,难怪他昨夜信誓旦旦的说附近没人。 她朝燕驰那边走过去,四周环顾了一圈,风裹挟着零散水珠而来,这里果真凉快。 “公子,去年咱们在广南买下的三十万亩土地,雇佣当地霜糖户种植、制糖,甘蔗苗今年十月可收割。种下的咖啡果苗,明年就可以采摘,灵山荔枝现在正在采摘,咱们雇佣的荔枝户,用‘红盐法’、‘出汗法’,制成荔枝果脯、荔枝蜜煎,海船过去,正好载着荔枝前往真腊、大食。” “咱们采买的瓷器以福建路泉州的同安窑为主,专烧制实用的生活用品,以碗居多。广东路的西村窑、潮州窑作为补充,年产四百万件。两路窑瓷,货源充足,足够咱们销往南海诸国。” “在雄州的高丽、日本商人,尝过白 酒后,准备定一批。舒阳已经去河东路看过今年地里的禾苗,想多囤些秋粮,制成白酒,让我来问问公子,您的意见。” 基本上没什么问题,燕驰转了转脖子,“让舒阳多囤一些秋粮,不要担心囤多了,运送秋粮的路上,多派些人护送,注意西夏、辽人动向。白酒试着销往南海诸国,盯好耶律达尔。” “是,公子。咱们定制的一万件神弓弩已到仓库,花费两万两千贯,其中五千件配给海船。全装甲每副三十八贯两百文,五千件运往雄州,五千件在京。” 周云初坐在燕驰身后,安静的吃西瓜,做一回吃瓜群众,越听越发现,自己这位相公海外贸易是真的往大了造。 青硕事情汇报完,扫了眼四周的环境,确认没有任何潜在危险,就直接退下了。 燕驰转头看着周云初吃完西瓜,又开始一小勺一小勺的挖冰酥酪。 凉凉的风吹来一股淡淡的薄荷艾草味,穿了件白绿色抹胸,外罩一件银白纱罗中袖,下着花草纹百迭裙,乌发挽成小盘髻,肌肤赛雪,红红的唇瓣边占着牛乳,瞧着诱人。 燕驰看她好像饿的慌,夹起一块乳糕递到她嘴边。 一晚上消耗,周云初是真的饿了,就着筷子吃完三块乳糕。 燕驰看她吃了好多,不知道还以为跟着他没饭吃呢,给饿成什么样了,顺手递了杯茶水给她。等她喝完,才用帕子擦掉她嘴角的牛乳。 “要不要再吃点别的,我让人去买。” 周云初摇头,还有一个时辰就中午了,现在派人出去买,怪累人的,还是不麻烦人了。 “看见那边的水潭了吗?” 周云初抬头,连带着站在旁边的晴心和元琪也跟着看了过去。 飞瀑倾泻而下,水潭清浅带绿,水面上浮着一只竹篮,竹篮里装满了瓜果。 三人都不明白,齐刷刷回头,燕驰扬了扬下巴,“还有这边的竹林。” “从水潭到竹林,就在这一块玩吧,其他地方都不准去。”说完,还一副很大方的样子,表示你可以尽情地去玩了。 晴心和元琪不约而同相互对看了一眼,嘴角直抽抽,这点距离,也能称得上玩,几步路就走完了,完全在公子的视线之内。 忽而一道冰冷的视线刷过来,晴心和元琪敏锐侧头看过去。 燕驰一言不发地盯着杵在旁边的两人,眼神中写满了“走开”二字。 晴心和元琪冷不丁的扫到了公子胯间隐约的轮廓,这尺寸,两人齐刷刷燥红着脸,一溜烟小跑。 晴心走远了,才飘来一句:“夫人,有事就喊我们啊。” 元琪燥着跺脚道:“别喊了,有公子在,没咱们啥事。” 燕驰看着人都走完了,才舒心的躺回去,凉亭内气氛和谐温馨。 旁边的小嘴正在低头喝冰镇的青梅酒,自己也拿起手边的一杯青梅酒喝了一大口,冰爽畅快,开始享受二人世界。 周云初视线不经意间扫到了什么,想起刚来脸红跑路的两人,“噗呲”一口青梅酒喷了出来。 喷的燕驰胸膛上都是,顺着腹肌直淌,滴答滴答落在黑绸长裤上,更加明显。 “想看?早说嘛,脱给你看。” “不是,不是,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们去水潭那边清洗一下吧。”周云初讪讪道。 燕驰低头扫了一眼,一点没生气,反而嘴角勾着坏笑。 抓起她的手腕,走了几十步,就到了水潭。 自己把鞋子一脱,直接抱着周云初跳进水潭。 吓了她一跳,潭水并不算深,只到她脖子那里。 也许是这里古树苍天,阳光较少,潭水竟然有些冰凉。 她干脆脱了鞋子和纱罗外衫,解开绿色发带,绑在手臂上,墨发如瀑垂下。 一个猛子扎进水里,跟条鱼儿一样,畅快的游来游去。 燕驰也没想到,她还会凫水,本来他准备吓唬吓唬她,结果她游的比他还欢乐。 他游到她身边,两人像两只水獭一样躺在水面上,手牵着手,望着蔚蓝天空。 苍和旻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后,落在附近的树梢上。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燕驰好奇,闲闲问道。 周云初傻乐,一本正经的胡编乱造:“汴京城的几条河里,每年夏天夜晚都有好多人啊,看看不就会了。” 糊弄鬼呢,燕驰不耐烦地站起来,把周云初扶起来,捏着她的脸颊,“你亲我一口,我就原谅你胡编乱造。” 周云初尴尬,亲吧,等于承认自己胡编乱造,不亲,又不知道他要闹什么幺蛾子,干脆挣脱开,准备扎个猛子游走。 下一秒,就被燕驰拽住了手腕。 她见燕驰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眸中谷欠色深重,神情异常,喉咙滚动。 自己低头一看,湿透的丝制白绿色抹胸,穿了跟没穿一个样,立马往水里蹲了蹲,把长发拨到前面来挡住,剩下一个圆圆脑袋在水面上,四周环视了一圈,山林瀑布遮挡,确定没人,才松了一口气。 燕驰长臂一捞,单手抱起她,指尖一勾,近距离欣赏了起来。 周云初脸红耳热,只吐出三个字:“你放手!” 他才不管那么多了,理直气壮道:“你是我娘子,明媒正娶,有什么不能看的。” 话音刚落,就吮吸娇软的唇瓣,品尝她的味道,勾着她的舌头,乐此不疲。 正吻的动情之时,远处传来晴心气喘吁吁的声音,打断了两人。 “公子,宫中传召。” 晴心只见水潭中,公子抱着夫人在啃,宽阔带着陈旧伤疤的肩背,将夫人遮挡的严严实实。 心中大喊一声“亲娘勒”,双手捂脸,转个身背对着水潭,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到,显然已经迟了。 燕驰长叹一声,但没起身,现在还不能出去,要等会。 周云初纤瘦身形躲在他怀里,抬头就是一脸坏笑。 良久,燕驰目光灼灼的盯着怀里人,捏着她的脸颊道:“哎,笑,晚上等我回来。” 周云初听明白就不笑了,抿嘴道:“衣衫都湿了,怎么回去啊。” 燕驰:“那两成天跟着你吃喝玩乐的,也该知道去取衣衫过来。” 第129章 铁人 夏夜,星子如棋,嫔妃住的阁子都敞着窗户,后半夜的凉风吹动遍地月光,吹的罗帐飘忽。 赵佣翻来覆去,一直没睡着,身体被掏空,甚至有一种强烈的挫败感——被白嫖了。 旁边黑壮彪悍的种美人,倒是睡的格外香甜,鼾声如雷。 没办法,他的子嗣问题关系着皇位稳固。 这些年,他一直独宠刘贵妃,其他嫔妃的阁子,他几乎很少去。 刘贵妃怀孕到现在已经半年过去,结果就很直白,没有任何其他妃嫔怀孕。 刘贵妃现在肚子已经显怀,预产期九月。 大臣各种上书,不要独宠一人,要雨露均沾,万一刘贵妃这胎还是女儿呢。 第144章 自从他看了周云初给马儿排的那张时间表格后,回去他就让内臣把所有嫔妃的葵水时间排出来。 吩咐周云初给他重新配了强身健体的药浴、药膳,周云初问清楚他的目的后,还给他弄了一个计划表,美其名曰——科学备孕。 膳食大多含鳝鱼、泥鳅、牛乳、鸡蛋、牡蛎、鱼肉。 每七天慢跑或快走三次,每次两柱香的时间。还用小字标明各种禁忌,比如沐浴的水不能过热,尽量少饮酒,忌咖啡。 周云初没有建议他雨露均沾,而是直白的说,建议他找武将家的嫔妃,身体底子好。 还打了个比方,就像种地一样,养好种子,土地肥沃,将来的树苗才能强壮。 老赵家和武勋联姻是传统,有一点就是看中武勋家的女儿,好生养。 他祖母高太后,就出自开国名将高家。个人战绩可查,堪称彪悍,一个人生了六个,三儿三女。 周云初甚至出了一个主意,选妃侍寝标准——弓箭、跑步、骑马,俗称铁人三项。 三项达标的嫔妃,可以侍寝 。 后宫武将家的嫔妃,一轮轮比武,啊不,比试身体健康,胜出的自然是黑壮彪悍的种美人,膀大腰圆的折美人。 当初赵佣选她两,纯粹是意思意思表达一下,对种家、折家劳苦功高镇守西北的褒奖,养在宫里,好吃好喝的供着。 当然,还有一层意思,手握重兵的大将,送个女儿进宫,为质。 两位美人样貌、性子都粗犷,并不是赵佣喜欢的温柔婉约。 赵佣常年不去两位美人的阁子,放摆设一样,她两倒是活出另一份自在,常在一起玩耍、揶揄取笑对方。 但是宫里面,向太后、朱太妃,大家都很懂的,对两位武将家的美人客客气气的。 不然,折家反叛去了西夏,损失的可就不是土地了,而是朝廷安危。 赵佣硬着头皮睡了七八回了,这都一个月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周云初从玉清观回到春明坊,又是晕乎乎的,睡了一个下午加晚上,第二天才好些。 燕驰看着她这个小身板,都发愁,烙烧饼次数稍为多几次,她就不行了,喊着够了、吃不消、要睡觉。 想来想去,还是夏至节那天晚上最给力,想想都余味未了。 周云初实在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铁人三项。 燕驰自从知道了什么叫科学备孕之后,就盯上了周云初锻炼身体。 倒不是真让她备孕,而是想让她身体养的健壮一些,干脆就按照铁人三项进行。 傍晚,夕阳西下时,先围着庭院跑一炷香,再拉弓一炷香。等到燕驰旬休的时候,就是拉着她去郊区园子里骑马两炷香。 每天都有晴心和元琪监督着,练完再吃饭。周云初不练完,晴心和元琪跟着饿肚子。 周云初白天时,总是会闪进空间采摘荔枝两三个时辰,再加上傍晚的锻炼,她感觉自己快不行了。 她是真后悔,洋洋自得地跟燕驰说什么科学备孕,铁人三项,好了,砸自己手上了。 这天傍晚,周云初在庭院慢步,像往常磨洋工似的走几圈,这天本来就热,极易出汗。 等燕驰下值回来,正好可以看到一头汗的她,再加上晴心和元琪一脸认真的作证,跑步了,锻炼了呢,练的很认真。 好巧不巧地绊了一跤,撞在柱子上,摔晕过去。 燕驰回来,看到这一幕,赶忙派人去殿帅府,请柳三爷过来。 种雨凝听说周云初晕过去了,也跟着过来瞧瞧怎么回事。 柳三爷给躺在榻上的人把脉过后,神色凝重的挖了燕驰一眼。 三人到厢房外面后,柳三爷语重心长的开口道:“没什么别的,多休息,多睡觉,你少欺负人家。” 燕驰当即愣住,凉凉道:“我没欺负她。” 柳三爷闻言很是惊讶,这身体都要被他掏空了,还不算欺负,怎样才算。 “你一晚上折腾到天亮,出门去上值,中午打个盹,精神头十足。她那么瘦弱的身板,哪经得起你这种体格的折腾。” 眼看着燕驰一副不认账,还不听劝的样子,柳三爷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燕家这三个孩子,柳三爷看着他们长大的,三个人的身高体格,都随了燕逢辰,那不是一般的彪悍。 三个人的娘,生这三个臭小子,吃了多少苦,尤其是燕驰,在肚子就折腾,生产的时候也折腾,从会走路开始就调皮捣蛋。 六岁时,人还没马高,他非要骑马。总之,他就是爱折腾的。 种雨凝是过来人,她和燕辰刚成亲的两年,新婚小夫妻都好这一口,不过燕辰还算节制,再加上她自己从小练武,成亲后依然跟燕辰练武比划过招,所以自己身体一向很好。 但是周云初这瘦弱的小身板,看着都禁不住三弟胡闹。 种雨凝和章姝当初看见周云初的第一眼就是这小娘子真老实,第二眼就心里犯嘀咕,希望三弟下手注意点分寸,别没轻没重的。 长嫂如母,种雨凝觉得燕驰办事不像没轻没重的人,但是有些事,也难说,还是问清楚地好:“我刚进门听说你让弟妹练什么铁人三项,那是什么?” 一旁的晴心,嘴比脑子快,“锻炼身体。” 种雨凝一头黑线,这么热的天,锻炼身体,轻咳了一声,委婉道:“三弟啊,弟妹底子差了点,估计在宫里的时候,就没养好,天气也热,容易中暑,就别搞什么锻炼了,晚上也好好休息。” 燕驰实在没想到,周云初能弱成这个样子,傍晚让她锻炼一下身体,发发汗,她能晕过去。 柳三爷见燕驰有所醒悟的样子,“我开一些养身子的药方,好好补一补。” 种雨凝回去后,想送点东西给周云初,仔细一思量,药材,周云初的品质比她的好太多。 鲜果蜜饯糖果,周云初的糖果铺和花果铺,口味佳。 最后干脆决定送黄金首饰,因为她没见过周云初有几件首饰。 章姝知道后,呐呐道:“就弟妹那个小身板,让她练铁人,练一辈子也练不出来,真是胡闹。” 那边心里直犯嘀咕的赵佣,让御医给两位美人把脉后,得出的结论是,身体很棒,就是没有怀孕。 冯景匆忙赶去春明坊燕宅,竟然看到柳三爷和种雨凝从宅里出来。 进宅,正准备宣周云初明天去万福园当差,燕驰面无表情地告诉他,周云初撞到柱子,晕过去了。 冯景愣了:“好端端的,怎么这么不小心撞到柱子上了呢,官家还等着回话呢。” 燕驰转而一脸认真道:“哎,我娘子底子单薄,天热中暑,昏倒时撞到了柱子上,头破了,刚柳三爷开了药方,得静养半年,估计不能在御前当差了,望押班禀告陛下。” 燕驰夸张了一些,但是一想,帮周云初推脱掉差事的绝佳机会,这回是真病了。 冯景回去据实以报,赵佣不信。 回头就问了探事司的人,周娘子确实晕过去了,但原因却是燕驰让她练铁人三项。 赵佣听的不禁哑然失笑,这是恶人遇上狠人了。 周云初一觉睡醒时,外面的天色早已黑透,月光如水般撒在地上。 纯粹饿醒的。 刚睁开眼,就见从浴房方向而来的燕驰,穿条亵裤,两条大长腿三两步就走到她面前,胸膛上还挂着水珠。 “饿了吧?” 周云初点头,这一觉睡的好饱好舒服。只是她不明白,头上怎么还包着一个纱布。 照完镜子,整个人无语,就这点红肿,连个皮都没破,需要这么夸张的包纱布吗? 热死了,一把扯下来。 晴心和元琪很快就端来各种膳食,都是好消化、易吸收的,鳜鱼羹、团子之类的。 “最近不用去御前当差了,我已经替你告假,安心修养几个月吧。”燕驰坐她旁边,支着头,研究似的看着她。 周云初饿的大口吃鳜鱼羹,冷不丁的听到好消息,点点头“嗯”了一声。 又听旁边的人说:“以后也不要练什么铁人三项了。紫檀匣子里,我放了去年所有产业的盈余五百万贯,还有前年的,加上最近 海外贸易的四百万贯,一共一千万贯,你拿去花,不用问我。后面还会有更多,不要担心没钱用。” 周云初有些迷惑,但是很快就确认一点,天上不会掉馅饼。 一千万贯,这是多么大的一笔财富。 先帝一生节俭,攒了三十个封桩库留给赵佣,里面堆积着六千万贯的金银铜绢、香料皮货。 朝廷每年财政收入八千万贯,赵佣亲政后,依然节俭,自己攒了二十个封桩库。 燕驰这一千万贯,要是按照封桩库计算,等于五个封桩库了。 若是加上新增加三十艘大海船,打通辽国、高丽、日本、南海诸国,每年海外贸易收入至少五千万贯,还有他之前那些田园庄铺,每年还有至少五百万贯收入,简直富可敌国。 第145章 可是,以她对燕驰的了解,他的管控欲很强,一旦她拿去大肆买藏品,他肯定会知道,她拿着这么多钱干嘛去了。 周云初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开心,只是老实巴交道:“三郎,我想去买些衣衫鞋袜什么的。” 她准备这两天就整理一下空间内陆续积攒的货物,送去周记,换一些小金饼回来。趁着去买衣衫鞋袜的理由,方便去周记转转。 “等你休息好了,再去也不迟,或者等我休沐的时候,陪你去。” 燕驰挑眉看她,周云初在巨大的财富面前,竟然只是买两件衣衫,他信她心里有鬼。 第130章 报应 小暑,吃伏面,赏荷纳凉,晒书曝衣。 整个人休息好了周云初跑到周宅,除了三十框荔枝放进北院厢房,还有一年前囤积的一万斤黑胡椒,乳香、苏合香、龙脑、没药、檀香等几大袋,所有香料加一起价值四百一十万贯。 青木盘点完货物后,从仓库走到周云初所在的北院书房,掀开遮掩的布料,露出很多个超级大箱子,几乎占满了一整个大厢房。 “阿姐,上次那两万颗北珠兑换来成小金饼,一共一百六十万个,这里只有五万个,解库这几天陆续兑换送过来。不过短期内就没有这么多小金饼了,剩下的都是五十两的金锭、银锭。” 金子每年产量有限,汴京城的小金饼零零散散都快被她兑换完了。 周云初瞄了一眼,就把箱子盖上了,疑惑道:“嗯,但是这两万颗北珠,怎么走的这么快?” “阿姐,你不太关注穿衣打扮这块,娘子们的面妆、衣衫上都缀满珍珠,甚至男子衣领处也缀满。” “那勋贵之家,买北珠,都不是按颗买的,而是一串,三四十颗至百颗不等,制成北珠冠子、项链,带在身上的都是几万贯。” “公主的嫁妆,十副大北珠项链。仁宗的曹皇后就有一串北珠项链,价值十万贯。” “还有制成葡萄摆件,米粒金子铸成的葡萄架子上,果实累累,都是上百颗大北珠。咱这两万颗,其实也就两百串。” “还有染指甲,一般人家染指甲只需几朵红色凤仙花,捣碎成糊状,添加明矾。” “然而汴京贵妇圈,流行在凤仙花汁水中,加入北珠粉、龙涎香,一颗北珠研磨出的粉,最多涂四次,据说这样染出的指甲色泽晶莹,龙涎香遇热则香气洋溢,沁人心脾。” 周云初听的一愣一愣的,感觉自己像是个土包子,这汴京城勋贵之家,奢侈至极。 北珠贵,龙涎香也贵,有外商在汴京出售两钱龙涎香,要价三十万贯,有人出二十万贯,都不卖。 大食来的龙涎香,在广州市场价每两不下百贯,运到汴京价格又要翻几倍。 青木想到前阵子,阿姐晕倒的事情,眉头紧锁。 “阿姐,去年铺子利润三百万贯,都在我这里呢,今年春你又种了那么多果树,咱家人都不乱花钱,恐怕这辈子都用不完。阿姐,好好休息,拜托你去花点钱吧。” 周云初对于赚钱,很积极、有想法,但是对于花钱,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花。 比如染指甲,她连指甲都不养,更别提染指甲了,妨碍她拿锄头。 “买园子种地,就是我的乐趣,你不用担心我啦,我会注意休息的。”周云初想起自己还有北珠。 “还有三万五千颗北珠,这次比以前的都大,明天送过来,这批北珠售卖得来的钱财,全部打成黄金首饰,就那种五两重的金饰,比如金缠钏、缠枝莲纹金梳。” 青木:“大北珠每颗哪怕按照最低一千贯,也有三千五百万贯,可以兑换成七十万个五两金饰。只是要等等,等勋贵或者宫里的金子流入市场,才能兑换。阿姐,你稍微让我缓一缓,富的太快,我头晕。” 周云初叹气:“这个钱,咱们是用不了的,只是过一下手。”买藏品送给狗大户,换路费。 青木一整个震惊,原来如此,只是过手,阿姐根本就用不了。 那等于阿姐这些年来,手上一直没钱用,这就很合理了。 青木递给周云初一张面额一万贯的库帖,“阿姐,每个月从铺子领零花钱好不好,去买你喜欢的东西。” 花果铺两万棵果树,春夏卖出去的鲜果有口皆碑。 香饮子铺子,更是一年四季行情好,没办法,汴京人干啥都喜欢买一杯饮子喝,周记用的原材料都是自己园子里产的,口感佳。 周云初望着他,周家人过的都很低调朴实,现在富了,从来没有骄奢淫逸过。 她自己抱着一个超大的金手指,可是为了凑路费,只要手里有点钱,都送给了狗大户,导致非常割裂的情况出现,她只是个过手的,口袋里没几个铜板。 “好,我拿去买衣衫鞋袜、首饰零嘴,今晚天黑后,我来接你们一起去清风楼用饭,再去瓦子听张山人说浑话,好不好?” 青木笑着点头,他知道阿姐从来不说,从宫里出来至今,一直在努力让他们过好日子,为他们做了很多打算,承诺过的话,逐一兑现。 众人在清风楼用完饭,就早早去街南桑家瓦子占位置。 汴京老百姓早已习惯了,晚上没事就去瓦子听书、说浑话。 不同艺术品类的艺人,在瓦子里各自围成一个个小圈子,这些圈子或用栏杆,或用绳索,或用帷幕互相隔离开,就是“勾栏”,一个独立的演出场所。 勾栏容纳的几百乃至上千人,汴京大大小小的勾栏五十余座,每天都有几万人观看演出。 卖货药、卖卦、探搏、饮食,什么都有,成日混迹于此的浪荡子,大有人在。 江湖艺人,一般出身低微,略有文化,靠“说话”糊口。 像张山人这样出道了,以能编造诨话喝十七字幽默滑稽诗出名,成了名角,场场爆满,收入就会好很多。 民间对建立所谓“元祐奸党碑”一事很反感,碑中囊括很多颇有盛誉的正人君子,比如苏轼、苏辙、黄庭坚,张山人评论碑额上刻有“忠清粹德”四字。 周家人一起吃饭,今日无事,勾栏听书。 燕驰不放心勾栏里乌央乌央的人群,自己跟着来就算了,还带了二十个近卫,出门浩浩荡荡的。 哗的一下占了老大一块位置,引得周围人侧目。 周云初感觉别人那里都是老百姓携家带口的笑意融融,自己这附近却是燕驰的冻天冻地。 偏偏燕驰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大大咧咧的抓着周云初的手腕,恨不得把别人都赶走,自己包场。 前面的说书人讲完后,从鬼门道下去。 紧接着锣响三声,张山人出场,向众人拱手行礼,立即引来一阵欢呼,老粉丝对偶像的狂热。 身形削瘦,一双细眼儿,浓乱胡须,四十岁上下,脸露笑意环视众人,从腰间抽出一把团扇,轻摇两下,这才开口说道: “各位看官,今儿个不说史书,不说奇事,咱们说轮回报应。不知各位听说没,汴京城发生了一件极其肮脏的事情。”张山人先抛个钩子,全场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这里。 吃瓜群众纷纷猜测,肮脏的事?难不成又是汴京城朝中大臣家阴私丑事?这比宋夏战事、宋辽邦交都勾人。 汴京城就这么点大,皇宫周长不过五公里,巴掌大的地方,京城内外,朝野上下,人人都能说,人皆密探。 很快有群众不耐烦了,三三两两的铜板投进粗瓷碗里,“别兜圈子,快说吧。” “前阵子,天未亮,开封府提辖收到一件奇怪的报案,城中一富户家中六旬老汉,被他的两个女使捅伤,奄奄一息。家主不在家中,在酒楼喝酒大醉未归,掌家的妾室看着被捅的公爹,当即报官,定要知府缉拿凶手,让杀人者偿命。” “开封府连夜缉拿两个凶犯,各班衙役封锁城门,全城搜捕。询问妾室详情,却是一问三不知,支支吾吾,什 么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提辖问她,房内传出惨叫,当时为何不入内察看,为何要等到房内没了声音,你才进去查看?” 是啊,众吃瓜群众觉得这提辖问的很有道理,正常人都是一听惨叫,就开门察看出了什么事。 有人插嘴道:“那妾室八成心里有鬼。” 张山人也不急,缓缓道:“那妾室说,老爷子平日里喜欢折腾人,屋内总是会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不足为奇。” “提辖明显觉得这自相矛盾吗,平常不足为奇,那你这次为什们要去察看。还有,折腾人,是怎么个折腾法?” “妾室答,老爷子毕竟上了年纪,生怕他有个闪失,所以去看一眼。至于怎么折腾人,老爷子从不让人进他房间,只有那两个伺候他的女使知道。” “提辖又问了宅中其他仆从,基本上跟妾室说的一致,老爷子身边没有仆从、没有年老管事,却只有这两名女使。只是这提辖知道女使年纪只有十四岁,觉得非常不对劲。” 第146章 众人听的也不觉得有任何不妥,甚至有好事观众插嘴:“穷苦人家的孩子,年幼时卖入富户为仆为婢,也很正常吧。” “那家主酒醒后,作为苦主,第一时间出现在了开封府,提辖询问过后,才知原来家主是老爷子的养子,并非亲生儿子。” “很快,当天就抓住了那两个女使,十四岁的孩子,容貌清秀,身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件沾血的绸缎罩衫,没有一件贴身衣物。光着脚,脚上起泡,鲜血淋漓,脸上全都写着惊恐不安,两人抱做一团,害怕极了。” “那提辖怎么都不敢相信,就眼前这两瘦弱女子,瑟瑟发抖,竟然有胆量会杀人,遂问他们,你们知道杀人偿命吗?” “那两孩子蜷缩在墙角,眼神却极其坚定的说,‘偿命就偿命,总比生不如死好。’” 众人听的皆是一愣。 “提辖看这两孩子,劝慰她们,你们年纪这么小,何苦要走道这一步,若是求财,只要肯吃苦,这偌大的汴京城,总是有机会的。” “看起来大一点的孩子当即吼他,我们没有偷任何东西,我们只是想要自由,像个人一样,而不是一个物件,不对,连个物件都不如,那个变态的老头子,两年前把我们领回去,我们以为可以过上好日子,结果却被他关在暗无天日的屋子里,每一天玩弄我们让我们生不如死。” “那提辖震惊不已,当即反应过来,为何这两小孩子只有一件绸缎罩衫,而那富户家其他女使、仆从穿的都是普通麻衣,当即就让衙役去请收生妇人。” “收生妇人给孩子验完伤,愤然怒吼,兹事体大,查找孩子的过所,还有那富户的家主绝对是个知情人。” “提辖派衙役去了那富户家,两个孩子的过所要来,才发现,她们都出自慈幼局,那富户以领养孩子的名义将他们带走,别人都以为是夫妻多年无所出,膝下无一儿半女,才去领养。” 吃瓜群众已经有人愤怒:“慈幼局是收养孤寡的地方,领养身份是平等,不是仆从、女使,以领养的名义将人带走做女使,无本买卖,真是做的极其恶心。” 张山人摇了摇团扇道:“恐怕并非这么简单,推官给孩子验伤后,两孩子身上皆是陈年旧伤,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而且从不给她们医治。” “脚踝处,皆是捆绑痕迹,一直被锁起来,被领养时,她们只有十二岁。” “家主推脱,他把孩子领回家,父亲要求养在自己膝下,亲自教养,他自然不敢不从,至于虐童之事,他每日早出晚归,常常应酬,内宅之事,他向来不过问。” 群众激愤:“他领养的孩子,不闻不问,恐怕早就知道了吧。张山人,你说是哪家畜生,我们去淬他一脸唾沫星子。” “后来呢,那两孩子怎么样了?” 张山人:“念及她们是为了自保才杀人,且年幼,不必被发配流刑,仍回慈幼局,有好心人供她们学一门手艺。那富户家主,领而不养,养而不教,教而不管,乃是对慈幼局的亵渎。开封府正商量这种案子该怎么办时,结果那家主吃酒过多,如厕时,竟然摔倒,掉进粪坑而亡。” 群众感慨:“报应,真是报应,到了阴间,必定要受尽刑罚苦楚。” 竹沥小声道:“那两孩子,是唯一的受害人吗?从慈幼局领走的其他孩子,过的好吗?” 声音虽小,但是周云初和燕驰都听见了。 第131章 掩月庵 夏夜的汴京城格外热闹,商铺酒楼生意兴隆,白天窝在家里避暑的老百姓,全出来纳凉。 坐落于汴京东郊的掩月庵,朦胧月色中,显得神圣肃穆。 往常夜里来上香的香客不少,今日却是庵门紧闭。与以往不同的是庵门外,停着香车宝马。 庵内设房立厅,削发艳尼,身披纱罗袈裟,房内厅内红帐红枕,案桌摆放着庄严佛像。 艳尼接香,每逢初一十五,非富即贵的香客来捐香火,都要查看一番贡香名册,按名册点人。 庵内小尼姑都是买来或者拐来的,专挑十岁八岁大的,先做陪唱的清倌人,十五岁开始“梳头”接客。 破处前三天,才能休息,庵主递来香汤,专人服侍,到了夜晚,涂脂抹粉等候付得起价钱的香客。一夜过后,便是另一种人间。 庵门一掩,庵外静谧无声,庵内却到处充斥着暧昧的低喘、呜咽。 房内灯火摇曳,三个小尼姑跪在地上,生涩而笨拙的进行某项不可描述,忽而被一只粗壮的大手不客气地推开,“去,旁边待着去。” 说的是辽语,小尼姑明显听的不大明白,但是也知道好像被嫌弃了,擦了擦嘴,跪到一边去。换另外一个过去。 “噢,嗯,对,对”飘飘然的中年男子舒爽的正是时候,对面却泼来一道冷水。 “啧,半盏茶长进了。你搞完没。” 韩安正愉悦着,脑子已经飞上云端,如果他还有脑子的话。 “哎呀,知州大人,你不要打岔嘛。”搞的他上不上,下不下,“隔壁的王祯还没搞完呢。” 对面圈椅上的男人,一身玄色圆领袍,腰间系着和田羊脂白玉銙带,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叩着桌面,看起来没几分耐心。 他旁边同样跪着三个小尼姑,不过氛围很是冷清,小尼姑们低着头,不敢有任何动作。 她们只知道今天来的三位,都是非富即贵的贵客。眼前这位,皮囊好看,就是气质非常冷清。 从进来就开始慵懒的坐在那儿,莫名的压迫感袭来,以致于她们什么都不敢做,仿佛她们只是个瓶儿、盏儿,一个摆件。 年纪不大的小尼姑们低着头,庵主把她们买来,让她们接香客,她们自己也不愿意,被打、被猫抓、灌药,直到她们哭着点头同意为止。 从乡下拐来,甚至来汴京漂泊寻一份差事,结果被骗的,抓来她亲人,在她眼前毒打亲人一顿,亲人求着她听话,那命便不再是自己的了。 也有不屈服的,干脆自己了断生命。也有人害了花柳病,久治无效而亡的。 一边阿弥陀佛,一遍□□无度,分明就是一个火坑。汴京城不相信眼泪。 如果香客不满意,她们今晚绝对没有好下场。其中一个稍微大点的尼姑,抬头张了张嘴,想解释,她们没被碰过,可是任何辩白实在是无力。 视线扫过男人腰间配刀,小尼姑瞬间一怔,加上对方明晃晃的无视,她默默低下头。 “不要客气嘛,都是男人,这批小尼姑,都干净着呢,没被碰过。”韩安好像介绍菜品一样介绍起来。 大宋女尼人数增长快,尼姑庵的制度和规定宽松 ,可以自己收徒弟扩建庵堂,男性僧人不得介入管理。 有不少受过良好教育的勋贵女子出家,寡妇、甚至已婚女信徒出资修建庵堂,婚后保持自己的财产独立,嫁妆和婚后购买的土地、庵堂都有着独立资产所有权。 送女儿出家,还可以让新晋的士大夫家庭节约一笔昂贵的嫁妆费,她们的地位较高。 但是,底层老百姓一般生育两儿一女后,再多生出来的孩子,大多弃养。 男孩送去慈幼局和寺庙,女孩送去慈幼局和尼姑庵。 韩安这个人,赚来的钱,就好这一口,小甜水巷、鸡儿巷,已经不能满足他了。 这批小尼姑,都是豆蔻年华,清秀乖巧,眼神稚嫩,简直是按韩安的口味挑的。 前脚约了燕驰谈事情,后脚就定在了这掩月庵。 一进庵门,他见着漂亮脸蛋、白嫩肌肤,就没忍住,跟着一起来的高丽贵族更是袍子一撩就去隔壁房。 燕驰看到他都烦,正经事没谈,他就好色去了,看在他半盏茶的份上,也就懒的计较。 烛火摇曳间,青硕从外面敲门,刚在门口就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不由皱眉,进来一看,小尼姑几乎脱光了,瞳孔地震。 这帮人,当着佛像面前,翻云覆雨,别有刺激。 今晚明明要跟高丽贵族王祯谈合作,高丽那边对香药、药材、白酒等需求很强烈,不愿意从耶律达尔手上过一手,找了韩安这个中间人作保。 韩安指望着事成之后,再拿一笔介绍费,咬咬牙,轻易的背叛了耶律达尔。 隔壁房帐内,传来厉声尖叫,小尼姑哭喊求饶,燕驰和青硕瞬间皱眉。 韩安的脸上浮现出骚软笑容,那边叫的愈加凄惨,他的笑意愈浓烈。 燕驰放下茶杯,一口没喝,起身就往外走。 韩安嚷嚷:“别走呀,这么清纯漂亮的小尼姑都不喜欢吗?没道理啊。” 乌烟瘴气的,屋内还焚着浓烈的香。 燕驰没理他,青硕知道此次还是要谈事情,一旦谈成,吃下高丽整个香药市场,一年至少几百万贯,更何况还有别的货物。 燕驰对高丽蛋大的地方,没啥兴趣,但是不想让耶律达尔一人占辽、西夏、高丽,还偏偏拿他的东西去赚高丽的钱。 第147章 若是养肥了耶律达尔,搞不好会买船,配船员,抢南海诸国的香药,劫了燕驰的货源。 “啧,我出去吹吹风,你们两加一起,一盏茶的功夫,差不多了吧。” 青硕很贴心地随后把门给韩安带上。 门一关上,里面六个小尼姑被韩安一人独享,里面放荡的声音越来响,开始掺杂着痛哭声和锥心刺骨的呜咽声。 良久,两人泻完火,眉宇尽是吃饱餍足。 燕驰的耐心消耗的干干净净,三人坐下,一盏茶谈完,全部按照和耶律达尔一样的条件。 高丽国内的市场,由王祯自己搞定,每次发货前,先付一半定钱。 韩安借着送燕驰的档口,站在庵门口,“日本一个商人也想加入,下个月到汴京。” 燕驰抬眼看韩安,这人真的是为了钱,能把他主子出卖的一干二净,拿了不少好处,才敢冒这个风险。 “再说吧,谈正事就谈正事,别再给我弄的乌烟瘴气的。” 燕驰没那闲功夫跟他一起瞎搞,长腿跨上马,直接扬鞭走了,青硕随即策马跟上去。 韩安怔了怔,他本来就是想招待燕驰的,上次在崇福寺找的那些小娘子,脂粉味太重。 这次都是清纯干净没碰过的,居然也被嫌弃了。 他正好回去,接着消受六个小尼姑,都归他一个人了。 一炷香后,春明坊燕宅门口,小厮走来把两匹马牵去马厩。 燕驰刚进宅门,就看向青硕:“告诉陈默,加快造船进度,泉州船坞人手不够,就加人。还有妓馆,年龄都要过及笄,禁军敢碰十五岁以下的,一律抽二十鞭子,让陈默亲自抽。” “是。”青硕点头,默哥手黑,二十鞭子下来,挨抽的人估计得躺一个月。 即使公子不说,默哥也不会让未及笄的小娘子进妓馆,馆内小娘子陪唱陪喝还是陪睡,由她们自己决定,探听到辽人、西夏人重大信息,有重赏。 陈默代理知军,处理政务和军队。欢儿打理雄州酒坊铺子,且是女子,对于妓馆的日常管理,不太方便。 舒阳管理着贩盐、邸店、质库、州田、牧场,妓馆不是普通妓馆,兼具打探消息,自然落在他身上。 舒阳身材高大,脸盘俊秀,不看身材,只看脸,还以为他是小娘子。 全都娇滴滴地喊舒阳叔叔,往榻上拖的时候却是如狼似虎,弄的舒阳每次看见她们就尴尬,弄成一个大红脸溜走。 燕驰进入厢房前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转身去隔壁浴房,从头到脚,搓了三遍香皂。 厢房内没点灯,只有月色如水般洒落在窗檐之下。 燕驰轻手轻脚上榻,这个时间点,周云初早就抱着她的小枕头呼呼大睡了。 然而等他长臂一揽,将人捞进怀里,才发现周云初瞪着大眼睛,炯炯有神。 燕驰一惊,今天怎么还没睡,这要是以前,他捏她脸,她都不会醒。 太反常了。伸手就在她身上摸了摸,也没有哪里不对劲。 下榻点灯,屋内缓缓亮起,周云初感觉到亮堂,用怀里的枕头捂住脸。 燕驰走过去,端看了会她的脸,掀开薄被将她翻来覆去的检查一遍,算算日子,不是来葵水的时间。 周云初被他整的无语,她下午睡多了,脑壳疼,现在睡不着,脑子一直琢磨着一些事情。 “怎么还不睡,哪里不舒服?饿了吗?” 周云初想了想,不饿,“没有不舒服,有点渴。” 燕驰长腿一跨,下榻走到茶几旁边,倒了杯茶水递给她喝。 她喝着茶水,琢磨着现在手上有青木给的一万贯,再加上雄州酒坊刚到的二十五万贯,有钱就想花点出去。 今年已经给崇福寺捐过香火钱了,汴京城这一百二十个寺庙忒富了,名下产业除了僧田、素分茶、烧朱院等,还有抵当所,就是当铺,相当于银行。 很多人信佛,连官员都乐于把自己的俸禄捐给寺庙,香火钱源源不断,大相国寺富到连赵佣都嫉妒的程度。 周云初傻乎乎的捐果苗、带小和尚一起弄稻田养鱼、虾、蟹。再给这些寺庙捐钱,她是不会捐了。 前几日听张山人说书,提到官办的慈幼局。 周云初想做点善事,去捐钱,不如干脆自己开一个慈幼庄,汴京有好几个慈幼庄,都是民间富户们捐钱办的。 就跟她以往开铺子一样,办慈幼庄,她最缺的是人,办事让人放心的人。 需要照顾孩子的乳母、厨娘、管事,甚至她还想找些教书先生和拳脚师傅,这些每天在庄子里照顾孩子的人,直接关系着孩子们的幸福指数。 她听闻慈幼局有些管事,把孩 子们吃肉的钱全昧下,只给孩子吃素。 燕驰看她一杯茶喝完,还拿着茶杯,想事情出神,明显有心事。 拿走她的茶杯,回到榻上,一把将人搂进怀里,低头就吻上她的脸颊。 周云初感觉到酥痒,才回过神来,柔声道:“三郎,我想办一个慈幼庄。” 第132章 慈幼局 燕驰一怔,停下亲吻,自从周云初在崇福寺救了他以后,她就越来越喜欢捐钱、搞慈善。 端详着看了她几息,这人估计在寺庙跟佛祖许愿了,后来就一直不停还愿。 “捐点钱得了,你最近才刚休养好,办一个慈幼庄,太费劲了。” 抱的太紧,有些热,周云初挣扎着推开他粗壮的胳膊。 她也明白燕驰的顾虑,只得抿抿嘴,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我手上有钱,你只需要借点人给我用就行。” 燕驰支着脑袋,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饶有趣味的问道:“那你知道办一个慈幼庄,需要去哪些单位办哪些手续吗?” 周云初沉默,这个她还真不知道,就像以往办铺子一样,事情都是青木和铺子掌柜去办。 又听耳边人继续道:“要买田产,招人租佃,收地租,用以收养遗弃婴儿,还要建立管理条例,收养文书具体规定,雇佣乳母的标准,如何防止贪污腐败,巡查的厢吏不会平白无故的给你送弃婴,为婴儿准备衣服等细节。你都想好了吗?” 周云初真没想这么多,她没办理过这些手续,也没弄过慈善机构,更没养过孩子,但是燕驰看起来很懂的样子,两眼放光的捧着他的脸,顿了顿才开口。 “你可以不可以” 燕驰当然知道她要说什么,嗤笑了一声,毫不犹豫的打断她,“不可以,想都别想。” 他每天天还没亮就得早起去上朝了,散朝后,还有校阅训练、巡逻、交接门禁核验,自己私下还有一堆产业,再加上海外贸易。 但凡有点时间,回家抱着她睡懒觉都是好的,休沐时他还要带她出去转转,免得成天憋在家里憋出病来。 “怎么不可以?!”周云初被他拒绝的这么干脆,心里郁闷,讲话的声音都跟着大了,“我又不用你的钱,借青硕给我办点手续,都不行吗?” 燕驰松开她,“什么你的钱,我的钱,周云初,你是不是一辈子都要分的这么清楚?!” 蹦到雷点上了,周云初怂了三秒,见他态度这么坚决,她也就懒的再说,翻身背对着他,“那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燕驰心里还不痛快着呢,单手就把这个纤瘦背影翻过来:“我不同意,谁敢给你办。” 周云初一阵懊恼,还不如不跟他说呢,没弄来支持,反而多了道阻力。 撇了撇嘴,刚闭上眼睛准备睡觉,燕驰就紧贴着她。 大夏天的本来就热,哪怕厢房内放了冰降温,也抵不住燕驰的体温灼热。周云初这会又热又烦躁,条件反射的翻个身,就往里侧榻上挪。 又不给抱了,燕驰伸手就把她拉回来:“哎,我都没生气,你生什么气?” 周云初倒没生气,只是觉得条条道路通罗马,她回头想想换条路走,何必再跟燕驰掰扯。 与其生气,不如好好睡觉,睡醒了再想办法。 某人吻在她肩膀上,含住耳垂,埋在她颈脖间:“你是不是想干脆直接买个庄子,养上百个孩子,直接养到他们成年?” 周云初闭着的眼睛,悠然睁开,她的确这么想过,转过身去。 却发现他闭上了眼睛,刚还在咬耳朵,怎么这么快就睡了? 他的眉眼生的好看,五官精致,昏暗的灯光之下,衬得线条深邃。 她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燕驰明明可以帮她办了,这还是头一回,他拒绝帮她办事。 为什么?她倒是想问问他,思忖一会之后,他事情也挺多,明早三更起,现在夜深了,还是让他多睡会吧。 几息之后,燕驰睁开眼,无奈的瞅了她一眼,这个小脑袋真的很简单,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心思,她自己还不知道为什么。 也有好处,成天种地、玩玩铺子,就这点事情。 他每天在御前,旁观一帮六七十岁的老大臣们,互相揶揄、挑事、讽刺,拐着弯吵架、骂人,总是把自己的退路安排妥帖了,才会发表意见,看的他都心累。 第148章 他当初要是娶一个高门贵女,一旦牵扯到家族之间的利益,两个人的心眼子加起来,估计每天能斗八百回合。 周云初就简单多了,人单纯,家世简单,他把她圈在自己的范围内,相处起来,惬意舒适。 “民间富户凑点钱,弄一个慈幼庄,不会有人管,但是我是天子近臣,带的近卫可以用禁军的名义,你搞一个慈幼庄,养着上百个孩子,你还会请先生教他们读书、练武,官家的探事司收到消息,会怎么想?” 周云初没想到他考虑的这么多,有些困惑,“什么意思,我只是买个庄子,养一些弃婴,跟官家有什么关系?” 燕驰看她还没开窍,耐着性子道:“要做善事,可以去慈幼局,那里孩子也很多。你搞一个慈幼庄,养这些孩子,而且是从小养到大,官家会认为我在豢养私兵或者死士。” 周云初目瞪口呆,一瞬间惊醒,的确有些像,尤其她还想请人教习武艺,真是有嘴都说不清。 燕驰就这么静悄悄的盯着她看,这幅吃惊后恍然大悟的表情,比看朝会上老头子们斗嘴还好玩。 “还想不想去养孩子?” “想,怎么养?”周云初还是不想放弃,品了品燕驰这句话,就是还有办法的。 她试探着问:“以青木的名义,周记的名义?” 燕驰无语,这有什么区别,朝廷里那帮人,谁不知道现在做的那么大的周记,青木是他妹夫。 周云初突然意识到,好像不行,没区别,却听旁边人耍无赖般说道:“你亲我一下。” “” 她蜻蜓点水般亲了他脸颊一口。燕驰皱眉,太敷衍了,亲的一点诚意都没有。 周云初见他不说话,试着问:“要不,我和其他富户一起凑钱弄个慈幼庄。” 那还是有他燕驰的份。说到底,周云初手里有钱了,就蠢蠢欲动想花钱,自己花不掉,就想做好人。 燕驰发现根源在哪里后,就不想搭理她了。 周云初往他怀里拱了拱,抬头看他,捧着他的脸,使劲地亲了两下。 勉勉强强,燕驰嘴角上扬,“我找慈幼局的监官说一声,你去买一些小孩子用的东西,等我休沐,我陪你过去,那些小孩子也需要你的帮助。” 周云初咂摸了一下,好像有道理,这样她既能做善事,又不用办手续,还不会给燕驰添麻烦。 等她跟那边的监官混熟了,她出钱出力,可以办很多事情。 “嗯,那我最近去买些东西。”周云初开始盘算要买什么。 燕驰满意了,周云初真是好哄又好骗,其实她自己就可以去慈幼局送东西。 慈幼局每年靠朝廷拨款,也有富户捐钱捐粮,但是始终杯水车薪,得到的捐助还没汴京那些寺庙多,那些小孩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 像周云初这样去捐东西的,慈幼局的监官和吏员,上上下下,欢喜都来不及。 周云初开口道:“三郎,紫檀匣子里的钱,能用吧?” 他两日常开支都不大,尤其周云初几乎可以忽略。 府内小厮、女使、厨娘,一共十人,日常吃喝都有定数,日常开支的钱都存放在一个红木匣子里,通常燕驰一千多贯的年俸足以覆盖府上一年的支出。 紫檀匣子里的钱,等于小两口的存款,买海船、铺子、庄子,都是大额开支,才会从这里取。 燕驰懒懒的“嗯”了一声,周云初跟他要钱花,哪有不给的。 看样子,她这是要捐把大的啊,干脆提醒她,“不要捐钱,小孩子是拿不到钱的,只会被挪走,你可以给他们买吃穿用的。不要一次性买很多,要分开买,每个月去两三次,自己没空就派人送过去。” 她想了想,那就不用动紫檀匣子了,她手上二十六万贯,足够买非常多东西了。 燕驰瞧着她:“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想要买的?” 她喜欢买瓷器,杯盏碗碟,来者不拒,他现在有海船,很快新增三十艘,从福建路运些瓷器过来,轻轻松松。 周云初愣住,她也知道燕驰现在手上有海船,但是她不会主动跟他张嘴买瓷器,买多了,估计要被他拷问一番,免得给自己招惹麻烦。 燕驰干脆道:“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去逛夜市,衣衫首饰,想要什么都可以。” 最近他都很忙,真是难得有空。今晚他谈成了一笔大单,要不是夜深了,该庆祝一下。 燕驰见她乖巧的点头,心情更好,凑近了,就在她嘴上亲一口,准备接着亲,就被她推开。 “我可以给慈幼局的孩子们,请个翰林教书吗?你们禁军,武艺好的,可以不可以”周云初说着说着,就自己打住了。 旁边的人好像重新认识她一样,笑了声,“想的倒挺美的,翰林、禁军,全都薅一遍,你打秋风呐?” 打秋风?! 周云初品了品这三个字,也不是不行啊! 想薅人,倒是真的。薅不到人,她就干脆花钱请。 第133章 化缘 延和坊周宅, 园中荷香清远,鱼戏莲叶,满园绿意盎然。 池塘中种植的都是空间出品的莲花,十二个品种,微风轻拂,摇曳生姿。 周云初一大早就到达北院厢房,搬出一筐筐荔枝,鱼虾蟹鳖倒入水池中。 去年冬季,糖果铺开业时,青木给慈幼局的孩子们送过棉衣和糖果。 一来一回,不仅与慈幼局办事人员相熟,连带着那些孩子都认识他,是那个送糖果的叔叔。 周云初今天先跟着青木,去慈幼局看看情况。 从自家铺子开始,糖果铺,各种糖果都取些,孩子们爱吃。 天气热,现在正是西瓜大熟的季节,马车装上一筐筐西瓜。 绿豆、砂糖各带上几大袋,煮砂糖绿豆饮子给孩子们喝,夏季清凉解暑最合适不过。 青木领着周云初一起过去,铺子的伙计们之前就去过慈幼院。 这次照例用铺子里的牛车拉货物,差不多一百个西瓜,所有的牛车都用上,跟着青木浩浩荡荡的奔向慈幼局。 慈幼局监官不在,负责具体事务的是宋娘子,约莫三十岁上下,干练爽快。 青木指挥着伙计们把西瓜放置院内阴凉处,慈幼局的吏员们见状,一起帮忙搬东西,部分西瓜按照宋娘子的安排,放入冰凉水井的木桶中。 孩子们看着绿皮西瓜,很是开心。看到糖果叔叔,更是激动,他又来了。 宋娘子热情招呼,周云初看着沸腾场面,这才知道,慈幼局收养的孩子,从出生没几天的弃婴到十四岁的孩子,差不多有五百多人,加上乳母、吏员、长官,上上下下五十人。 总的来说,好多人,每天一睁眼就是六百张嘴吃饭。只有支出,没有多少收入。 难怪靠着朝廷那点拨款,孩子们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 幸好青木带头,知道这里的情况,提前装好糖果、西瓜、砂糖绿豆饮子管够,不然不够吃,多尴尬。 周云初看着这么多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她,心底柔软一片。 宋娘子大声问:“今天来的是谁呀?” “是糖果叔叔!”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虽然小,但是大家听到都哄然大笑,小孩瞬间脸红。 “对呀,你说的没错。奖励你吃今天的第一颗糖。”青木拿起糖果,弯腰蹲地上,剥开糖纸,喂给她。 “糖果叔叔,我也想吃哦。”听的人心软。 大人们一起帮忙发糖,小孩发现这次吃的糖跟上次不一样,新口味,甜甜酸酸的,瞪大了眼睛问宋娘子:“婆婆,这是什么糖?” 宋娘子也不知道,周云初抓了一把,蹲下递给她,“柠檬饴糖。” “娘子,柠檬是什么?” “一种黄色果皮,带有香气的鲜果,橙子和香橼的孩子。等柠檬成熟,我带给你看。” “娘子,你说话要算话哦。我叫小澄,今年六岁。” 周云初看着这些孩子,脸上、手上都是干干净净的,都被照顾的很好。 宋娘子发话:“吃了糖果叔叔和娘子带来的糖,你们要说什么。” 小孩们挤在一起,腼腆着行礼,说谢谢。 西瓜经过井水的冷浸,吏员们捞出来后,挥刀对剖,只听“啪啪”裂开的声音,一块块鲜红水灵的西瓜,摆满整个厅堂。 剖开瞬间,就能闻到那股子纯天然清甜瓜香,吃进嘴里,冰冰凉凉,解暑再适合。 周云初也没想到,穿越到大宋汴京城的第三年,她和慈幼院的孩子们坐在一起吃西瓜。 看着这一排吃瓜的小脑袋,好甜。 以前每次种植西瓜,刷选优种,一次又一次在瓜田里上蹿下跳,在此刻找到了具象化的意义。 孩子们沉浸在吃瓜中,大人们也沉浸在“吃瓜”中,什么风吹来了周记铺子的东家。 周云初自然不会去逐一解释,她在崇福寺对着佛祖许愿,现在是她还愿的时候,还有一个原因,她手上有点钱。 第149章 宋娘子其实也有这个疑惑,佛道盛行,大家都是有佛缘的人,捐香火钱给寺庙,已经成了老百姓的习惯。 至于慈幼局,也有富商捐款,但是真不多。 宋娘子吃完瓜,领着周云初和青木,在局里各处都转悠一下。 六岁孩子,哄着一岁孩子睡觉。 在这里的孩子,有的是弃婴,有的是西军遗孤,都很懂事,挣扎着努力生存。 中午时分,宋娘子热情留周云初一起吃午饭,孩子们的午餐很简单,一碗水饭,两个素菜,真的只能算是吃饱。 一顿饭,吃的晴心和元琪回去掏腰包,要买米买肉送过来。周云初没拦着,这是她们的心意。 她准备了一份六百人份的月度采购清单:每人五斗米,猪肉、蔬菜、鲜果各两斤,其他的另外再加。 伙食折算成铜钱,每月四百贯左右。每月初一,由青木采购好,送过去。 大多数孩子身上的衣衫,都是旧衣服,大的孩子穿不下了,就给小一点的孩子。 有些孩子穿着草鞋,甚至没鞋穿,光着脚,天热暑气重,地上烫脚。 周云初想起她刚出宫门,来到周家,口袋里十几贯钱,几个弟弟妹妹,衣衫鞋子也紧缺。 苏叶和百薇挑了一批麻布,约着裁缝铺的吴嫂和丝鞋铺的罗婶、芳娘,一起去给孩子们量体裁衣。 罗婶感念当初周云初帮忙,胖揍一顿欺负芳娘的智和,坚持不肯收工钱。 周云初觉得一码归一码,她找罗婶,是因为她手艺好,做出来的鞋子穿的很舒服。 零碎的布头,被几人做成了小孩子可以用的小帕子,小布偶娃娃,甚至小布袋,穿根绳子,斜挎背着。 下个月乞巧节,有穿新衣的习俗,正好可以在这之前赶出来。 周云初约了柳三爷、苏叶,三人一起,拎着诊箱,给孩子们逐一体检。 考虑到卫生习惯,周云初买了一百个给孩子们沐浴的木桶,六百块基础款香皂,连带着烧热水的石炭每月两百斤。 慈幼局这段时间,热闹不已,隔三岔五就收到一车车东西,整个局的人都很开心。 不仅菜品丰富了,有肉吃,周云初还派了周记生鲜铺的厨娘教做菜,口感上提升一大截。 平常照顾孩子们的工作,还是由慈幼局的人承担,周云初主动送上清风楼的青梅酒,置办了席面,推杯换盏,释放一下平常工作的压力。 清晨,周云初和柳三爷一起,来到大相国寺。 了悟的师傅无尘大师如今住在大相国寺,和大相国寺主持无念是师兄弟。 无尘膝盖痛风,关节肿胀,肌肉萎缩的厉害,最近进入急性期,疼的厉害。 无尘自己也是懂些医术的,试过了各种法子,都没有改善,只得来汴京寻医。 无念想起燕驰曾经为其父千金求治疗,找过居住在大相国寺的游僧求医,后来燕逢辰的痛风好了很多,兜兜转转,才发现是了悟认识的周娘子。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三天前,周云初收到了悟的信,便决定把药蜂的饲养、治疗方法、禁忌告诉了柳三爷,麻烦柳三爷出面,一起过去 治疗。 无尘知道周云初的诊费千金,也知道周云初几个月前给崇福寺捐了一万贯香火钱和大量经书。 无尘坚持付诊费,周云初坚持日行一善,不收。 眼看着两边坚持不下,柳三爷建议中和了一下,提起周云初最近在给慈幼局的孩子们捐物资。 无尘当即表示,一千贯,算是他们崇福寺捐给慈幼局孩子们的善款,我佛慈悲,善哉! 无念大师作为大相国寺的主持,知道春天时,周云初带着大相国寺的小和尚们弄稻田养殖,提高亩产。 汴京一百二十个寺庙,果园里生长健壮的二十五棵果苗,也是周记铺子送来的。 现在听说周云初最近都在照顾慈幼局孩子们,周记铺子捐了很多物资,自己的师弟无念作为崇福寺住持刚捐款,自己也表示要捐一千贯,给孩子们添加些柴米。 周云初当场愣在原地,双手合十:“两位方丈都是大慈大悲之人,今日有缘,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两位可愿意听一听?” “周娘子不妨直言。” 周云初:“可否成立一个慈幼局封桩库,贵寺捐款的两千贯、周记捐赠的物资钱财,都进入这个库,专门用于教养慈幼局的孩子,我想邀请两位方丈作为封桩库的监督人,每月不定期抽查账册,巡视慈幼局孩子教养情况。不知两位可愿意?” 无念也知道穷苦老百姓养不起孩子,就弃养,等于杀生,能被慈幼局收养的孩子,已经算是幸运。 若是可以减少杀虐,何尝不是件善事,与佛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理念不谋而合。 思忖半刻后,便开口:“自然愿意,另外我愿意牵头,去问问汴京其他寺庙是否愿意加入。” 无尘点头,看向周云初:“支取使用,可以参考寺庙资产管理条贯。” 几天后,汴京一百二十寺,大多都捐了一千贯,有的捐了布料、瓜果、米面,成立慈幼局封桩库管理委员会。 每月初一十五,从一百二十寺抽调三人小组来巡查。 万福园。 赵佣翻了翻慈幼局封桩库账册,十万两千贯,柴米油盐、布匹果蔬若干,再看着眼前人,老实巴交低头站着,纤瘦,晒黑了。 汴京一百二十寺,大和尚们富的流油,一个大相国寺质库浮财百万贯不止,每月五次万姓交易大会,所得皆在万贯以上。 哪怕他作为大宋官家,看的也眼红。 从他亲政开始,就一直想把大和尚们的资产抄了,进他的封桩库,打战、修黄河河道、救灾,哪里都需要钱。 虽然大和尚们平常也搞些施粥治病,但是挡不住花式收钱。 质库借出去二十贯,两个月利滚利收账三十贯。老百姓抵押一块羊脂玉价值百贯,质库只给估价十贯。 可是偏偏信仰佛教的人太多了,前朝后宫,遍地都是佛家有缘人,向太后每日都要礼佛,每逢节点,就要捐香火钱。 这怎么行,大宋的和尚,也得讲政治。 河北水灾,淮南旱灾,黄河改道,赵佣就想让他们出钱,他们不出钱,赵佣还真不能强硬着抢钱。 “周云初,跟和尚化缘,你真是千古第一人呐。” 周云初抬头,瞥见赵佣眼中,露出一种交织着震惊与服气的神色。 “官官家,不是我跟他们要的,他们非要给。”周云初睁着一双老实巴交的杏眼,努力的证明,她真没跟和尚化缘。诊费做捐款,而已。 赵佣嘴角抽搐,汴京一百二十寺都捐了,整个汴京城都知道了。 “还缺什么,直接说。” 周云初大气不敢喘,声音很小:“缺人,翰林、禁军教头、太医各三名,建立回访条贯,定期巡查那些收养孩子的家庭。” 赵佣不说话,微笑着看她一会,才道:“这些朕派人过去,还有没有别的?” 周云初品了品,还要什么别的吗?好像真没有,老老实实道:“回官家,没有。” 冯景都替她着急,汴京一百二十寺都捐了,你面前的是官家啊,他都在问缺什么了,结果她说没有。 “朕给慈幼局的孩子们添一百亩官田。下去吧。”赵佣心累,还得塞给她,当皇帝有时候也要做做表率,表达一下朕也是很关心慈幼局孩子们的。 周云初皱眉,一百亩田,两三百贯,她也买得起,不过还是替慈幼局的孩子们谢恩,行礼。 等她走后,赵佣看向冯景,自言自语道:“跟和尚化缘,她是怎么想的?” 周云初出了厅堂,掏出一份果苗签收名单,朝廷几十个单位,等到秋天果树成熟时,还可以再化一次缘。就从要果苗最多的三衙开始。 我们不说钱,我们说缘。 ----------------------- 作者有话说:大宋风流和尚们很富裕,抱着姑娘念着经,不负如来不负卿。 第134章 乞巧节 周云初在两位方丈的见证下,把慈幼局封桩库的钱财物资交给了宋娘子,以后支取领用全按照条贯来。 宋娘子看着十万两千贯的库帖、一百亩官田,还有柴米布帛蔬菜瓜果,激动的泪洒现场。 每年慈幼局开销大致在一万五千贯,这些够他们用七八年了,况且官田数量增加了一百亩。 周云初为此忙活了大半个月,所有事情上了正轨后,才放心的回家躺下,好好休息一阵。 大热天,每天都在日头底下跑来跑去,周云初白嫩嫩的脸蛋,先红,红完就接着黑,比春夏水稻养殖那次黑多了。 她完成了一件大事,心里格外开心,咧嘴一笑,黑炭头露出一口白牙。 燕驰去苏州出了趟差,回家一看,差点心梗倒下去。 他出门前,周云初还是白白嫩嫩的,等他回来带她去慈幼局,哪想到她这么实诚,不声不响的就自己给办完了,还把自己晒成个黑炭。 第150章 燕驰扶着额头,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周云初铁憨憨的凑到他跟前:“很快就会白回来的。”其实这回她心里也没底。 燕驰把她袖子撸上去,这脸和身上,对比太明显了,“最近别出门了,实在想出门,等我下值,天黑了陪你去。” 周云初闻言,立刻抬眸:“那怎么行啊——” 骤然对上燕驰视线,她卡顿了一下,后面的话吞下去了,她每天上午还要去周宅送荔枝,别的货物三五天去一趟都没关系,但是荔枝最好是天天早上送,吃的就是这一口新鲜。 干脆转而道:“我明白,不能再晒日头了,那卯时初刻出门就不会晒到了。” 这意思是,每天早上她还是要去周宅转转。 燕驰拧眉,周云初又要开始跟他犟了。 “早上你多睡会不好吗?天天跑周宅,有什么必须要去办的事情吗?” 周云初抿抿嘴,不能太过坚持,否则实在是太惹人怀疑了。 “也没什么,不去也行,去了也就是转转,跟苏叶百薇聊聊天,再去街上买些好吃的。还有十天就到乞巧节了,我想去买些新衣衫。” 乞巧节当天,全城的小娘子和孩子们,不论贫富,都会穿新衣。 燕驰好笑地睥着她,黑成这样了,她还惦记着穿新衣。 “去把你上次那个黑泥巴、白糊糊,还有白笃耨水,拿过来。” 周云初小嘴一抿,明白了他刚才为什么笑,笑她黑,瞪了他一眼,“先吃饭,等会吃完饭,再抹,我自己来。” 燕驰挑眉,哟,小黑炭,还闹起脾气来了。 卯时初,晨钟破晓,早市沸腾,汴京在窸窣人声中苏醒。 富家子弟在正店享用蟹黄馒头、鳝鱼羹,佐以紫苏饮,平民百姓买梅花包子或边走边吃胡饼,各有各的活法。 周云初跑去周宅送完货物,特意跑去尚书省西门的万家馒头铺子,三人点了笋肉馒头、蟹黄馒头、三脆羹,边吃边观看来来往往的行人,独爱市井烟火之气,生机勃勃。 还没到 七夕,从七月初一开始,浓烈的节日氛围弥漫了整个汴京城,车马盈市,罗绮遍街。 只是汴京物价上涨,生活成本昂贵,以前三文一个的蟹黄馒头,现在四文一个。 涌入汴京的人口仍在上涨,房价、人工价都在跟着上涨。 做生意的小商贩怎么会错过好时机,天还未亮时,就跑来抢占摊位。 街头已经出现卖磨喝乐,用金珠牙翠装饰,一对卖数千钱。还有黄蜡制成的大雁、鸳鸯、乌龟等小动物,漂浮在水面上。 农家小茅屋、花木、小人偶,组成的的大宋版模拟村落,时下称之“谷板”。 双头莲、荷叶很受欢迎,小孩子模仿磨喝乐人偶的样子,手执荷叶,很是可爱。 清风楼自然也不会错过节日商机,推出一款叫做莲花白的药酒,用莲花花蕊加中草药,放在瓷器内酿造而成。 其味清醇,带着一股清甜的药香,很适合夏季畅饮。 周家的几个园子内,春耕时,农户就按照庶人园的模式,安装了水车、竹笕,沿着河道,挖了好几个大水潭,养殖鱼虾,防洪抗旱。 所种植的莲花,皆是空间莲花的种子。 前年初夏,周云初沿着空间河道,只种植了一粒莲花种子,然后经过不知道多少次繁殖,莲花开满了整个河道。 每年初夏都要大规模清理一次空间河道,采摘莲花、莲叶,挖出莲藕。周家花果铺门口挤满了从各个园子送来的莲花。 燕驰在苏州出差,看见纤巧的碗莲,枝叶碧绿团圆,花朵粉红娇艳,便买了一盆,连带着向商家买了一包碗莲种子。 周云初直接开大,买了一千小瓮,摆在周宅北院内,让人装入淤泥,浇灌空间河水。 很快一盆盆碗莲生长出了小如钱币的莲叶,叶子长大,浮在水面,随后叶子挣扎出水面,便成了立叶。 叶梗渐高,叶片渐圆饱满,生出莲花蕾,打开一层层花瓣,吐出清雅莲香。 空间河道内种植了一棵碗莲,拿来育种,后面长出的莲蓬,都是小巧可爱。 乞巧节这一周,满大街卖莲花的,两三文一支,十文买一把,还赠送莲蓬,养个两三天,莲花也就衰败了。 但是碗莲不一样,作案头清供。读书人、佛教徒,很是喜欢,因此价格稍微贵一些。 夏夜,燕驰带着周云初去时楼吃饭,靠着窗边欣赏汴京夜色。 周云初吃完饭,擦擦嘴,正望着川流不息的行人发呆,却听一声惊呼,“哎呦,我的花。” 寻声望去,莲花掉落一地。 一骑马的衙内,站在卖花婆子身旁,众人围观,那年轻衙内也不好欺负一卖花婆子,干脆全部买下。 周云初仔细瞧了瞧卖花婆子,是曹阿婆。 当年她在大相国寺门口,拎着一篮子含笑花,也不知道怎么卖花,连开口都羞红了脸。 是曹阿婆教她,含笑花要怎么卖,价格多少,还热情的帮她一起叫卖,介绍大相国寺门口很多摊主,打个招呼。 周云初跟燕驰说了声,便匆忙下楼,和众人一起拾起散落一地的莲花、莲蓬,“曹阿婆,还记得我吗?” 曹阿婆愣住,仔细回想了一番,“你是大相国寺山门口,被欺负的那个小娘子。” 曹阿婆话音刚落,抬眼就看到当年欺负人的人,一身白色圆领袍,叉着腰站在周云初身后。 “是啊,多亏了您,我才赚到第一笔卖花钱呢。” 周云初点头,顺着曹阿婆的目光回头一看,可不是嘛,当年欺负她的人,就在身后。 “他现在不欺负你了吧?”曹阿婆啧啧了两声。 燕驰听的一清二楚,拧眉看着周云初,却听她道:“偶尔还欺负呢。阿婆,你明日还在这里卖莲花吗?” “在的。你明天也要过来?”曹阿婆疑惑的看着她,瞧她如今一身一等绢布衣衫,看起来也不像需要卖花了。 “那就好,你等我呀。”周云初还打算再聊两句,结果就被燕驰拽着手腕拖走。 两人坐进马车,燕驰皱眉看她,一个知军夫人,乞巧节当晚还要跑出来卖花,满汴京城这么多人,抬头不见低头见。 这是得过的多艰辛,才能干出在乞巧节当晚出来赚钱的事情。他突然觉得自己对她太放纵了。 “明晚乞巧节,你要过来卖花?”燕驰不得不提醒她。 “曹阿婆人很好的,以前帮过我,我想帮帮她。”刚说完,周云初意识到明晚燕驰肯定会和她待在一块,不会放她出门去卖花,“要不,我让晴心和元琪送一些碗莲过来给曹阿婆。” 燕驰挑眉瞧着她,这还有点眼力见,懒懒散散的“嗯”了声。 “我们这是去哪?”周云初觉得马车内有些闷热,掀开车帘,却发现不是回家的路。 燕驰捏着她细细的手腕道:“去御街,买衣衫鞋袜,再挑些你喜欢的首饰。前阵子,我比较忙,没功夫陪你,从今天开始就不会那么忙了。” 周云初张张嘴,没说话,她不需要他陪着啊。 七月初七,大宋的女儿节,小娘子们相约瓜藤架下乞巧,制果子,染指甲,对月穿针。 周云初一大早就跑去了庶人园,两个月过去,六百万本书籍刻印成册,全部送入空间,距离回家又近了一步。 之后跑去逛街,采买了二十套麻布衣衫,方便干农活时穿,原先的已经破了。各种买买买,吃吃吃,主打一个混乱踪迹。 夜幕低垂,满大街车水马龙,人流如潮。 曹阿婆没想到,她收到整整五牛车的莲花,全用装满水的罐子装着,还有五十瓮碗莲,一时间成了整条街最靓眼的存在,摊位上挤满了来来往往的行人,晴心和元琪帮着叫卖。 莲花盛开的季节,在天上,牛郎织女一家其乐融融,并肩看着星宿银河。 燕驰命人将明月堂布置了一番,种满苍天大树的庭院里,摆放着黄花梨木榻,案几上装满了酒水、瓜果、糕点。 晴心在周云初的针线盒里放了一只蜘蛛,希望夫人的手艺能长进。 周云初最不擅长的就是针线,根本不爱学,每次给燕驰逢的亵裤、里衣,针脚歪歪扭扭。 夜色凉如水,月光洒落一地。 用完晚饭,沐浴过后,燕驰懒洋洋躺在榻上,清风吹着发稍,怀里圈着她,倒是真没想到,这才十天,她就彻底白了回来。 他收到汇报,她今天一大早跑去庶人园,又去买了麻布衣衫,各种买。 燕驰不动声色的摩挲着她的胳膊,倒是想问问她,妈妈、爸爸,到底是谁,以致于她数次在梦里喊他们。 他抬头看了眼今晚的月色,强压下去。 每逢佳节,周云初的心情都不太好,他跟她闹不愉快,回头还是他来哄她。 问了她不愿意说的事情,她就会一直沉默,并且心情很坏,影响两人之间感情,他的生活质量更是直线下降。 第151章 可是,周云初今日心情挺好,沐浴过后,披散着头发,倚靠着他的胸膛,正在一勺一勺的挖着冰酥酪吃。 燕驰盯着她,鼻腔里充斥着好闻的雪松香皂味,看了她一眼又一眼,看起来老实又乖巧 ,小嘴不大,倒是挺能吃,“娘子。” 周云初抬头,侧身看向他。 “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或者想见的人?”燕驰循循善诱,捕捉她脸上每一丝表情。 “嗯?”周云初嘴里咬着木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在这个时代,并没有想去的地方、想见的人,毫不犹豫地直接摇头。 燕驰指尖叩着木榻,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张老实巴交的小脸,刚才那反应不像作伪。 可是直觉告诉他,他不信,心底打定主意,以后哪怕出差一天,都要将她带在身边。 第135章 进度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鸡还未鸣。 寂静的郊区宅院,突兀的三下敲门声吵醒了榻上的人。 缎面薄被里伸出一只肌肉结实的男人手臂,燕驰皱眉,刚睡下没多久就被吵醒,侧头看了一眼枕边人,将周云初雪白纤瘦的胳膊塞回薄被里,掖了掖被子,盖住肩头。 自己则套上衣衫裤子,走到门口开门,“说。”声音听得出不耐烦。 青硕顿了顿,平常这个点,公子都上早朝,今日休沐,也应该起来了,他特意迟了一个时辰过来,没想到还是撞上了。 “公子,韩安又来了,这次带的是日本的一个和尚,名叫成寻,别的都好说,他唯一的要求,购买大量经书。” “那就今晚,地方你去安排,找个安静的郊区别院。”说完便关上门,回到榻上钻进被窝,揽着小小的人儿继续睡个回笼觉。 昨夜,漫天星斗之下,他盯着周云初吃东西的小嘴,就起了歹意,扶着她后脑勺就往自己嘴边送,甜甜的,带着凉意的酥酪。 这张小嘴,尝起来柔软湿滑。 在庭院树影下,翻滚了好几回。从庭院到厢房温泉,再到厢房榻上,真不记得烙了几次烧饼。 只记得周云初最后给了他胸膛一巴掌,就她那点力气,跟挠痒痒似的。 抱着她去浴房洗了一遍后,陪着她吃了些大耐糕,喝了些金杏酒,睡前吻了吻她的小脸,刚睡会就被敲门吵醒。 就这么紧紧箍着一盏茶,他掀开薄被瞧了一眼,侧缩着的人儿,颈脖、肩头到处都是他的杰作,红红的还未退散。 眼下睡的正迷糊着,呼吸沉稳,这会就是把她抱走,估计都不会醒过来。 燕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闭上眼睛,脑海里梳理各种事情。 台谏的乌鸦们上书,燕家三子皆在禁中,殿帅燕逢臣位高权重,所有舌头一致表达,让燕逢臣回家养老。 爹倒是干脆,上值喝茶摸鱼,一个月休沐半个月,殿前司的事情丢给大哥。 后来更是识趣地直接上表请郡,说了一大堆话,大致意思就是想找个田园风光的乡下,去养老。 官家把弹章全部留中不发。 出人意料,一心念佛,两耳不管窗外事的向太后,竟然派人去挽留,禁中的安危还需要他。 向太后嘴上说着‘大字不识几个’,宰相家的女儿,怎么可能呢。 在强势太皇太后和一心建功立业的丈夫之间,无子无女无宠的向太后,后位从来没有动摇过,从皇后到太后,一直稳稳当当。 燕驰悠然睁开眼,亲了亲怀里人,“娘子,起床,回家再睡。” 周云初的头昏昏沉沉,感觉自己被人抱去温泉沐浴洗漱了一番,擦干后,被穿上衣衫鞋袜,头发都没梳,就被抱走上了马车。 她做了一个长长的美梦,带着周家四兄妹回到了现代,与父母团圆。 她有一个健康的身体,稳定的收入,没事就做做美食,在老家过上了幸福生活,笑的眼泪直掉。 她脑海中回荡着燕驰那一句“你有想去的地方,或者想见的人吗”,都找到了答案。 等她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在春明坊燕宅。 可是,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周云初陷入沉思,仔细回想昨晚燕驰的眼神。 他发现了什么?这种猜想,让周云初心惊肉跳。 她想起上次在玉清观,再加上这次,他很可能发现了什么。 周云初深呼吸,在齐集所有藏品前,一定要苟住。 她迅速起床洗漱,穿戴好去厅堂用饭,身体是本钱。 晴心和元琪看着周云初狼吞虎咽,默不作声的对视,每次公子折腾人一晚上,第二天夫人必定一副非常饿的样子,体力不对等,消耗的太多。 “夫人,公子说他今晚不回来用饭,让您不用等他。”晴心边倒茶边说,生怕周云初吃东西噎着。 周云初嘴里鼓鼓的,“嗯”了一声。 吃饱后,还打包了一份玉屑糕进书房,闪进空间,把整个自己泡在泉水池中,直到泡的整个人身体精神都恢复的差不多,才从泉水池中出来。 进入大宅,找出古籍,最新的记录是汝瓷五十万件,书籍六百万卷。 六个人的名字赫然在列:周家五人,燕驰。 每人任务一千万件藏品,距离六千万的总任务,查阅完进度,她还差一千九百八十七万件藏品。 苟着,等待书坊每月三百万册的书籍刻印。 如果还想再提速,就得用钱砸,去购买瓷器、漆器、螺钿、宋锦、缂丝、金饼、翡翠、玛瑙等。 乞巧节结束,一整个夏季的荔枝采摘也随之结束,还剩下一棵树留着自己吃。 鱼虾蟹鳖,捕捞了三个月,现在河道内,除了养北珠的河道,其他河道几乎只剩下鱼苗虾苗。 柑橘家族还有些可以采摘,马、梅花鹿、兔子、乌鸡、榛鸡都在一批批繁殖。 周云初在空间内转了一圈后才发现,只剩下树脂香和四种草药,其他的货物都不太多。 刮完一圈树脂香,她打捞出压箱底的母贝,养了快两年了,按照空间的生长速度,估计应该成了十年以上大河蚌了吧。 周云初打捞完毕,出了空间就去了周宅,召集了周家四兄妹,到达东侧的中院厢房,这里专门用于育珠、取珠。 “阿姐,又要开始了?”竹沥一进厢房,就看见一排大水缸,里面全都装满了河蚌。 周云初点头,比划个手势,小心隔墙有耳。 周家五人,对于干这件事,已经轻车熟路,并且同时保持了高度沉默。 青木拿起第一个河蚌,愣了会,这河蚌比前年的大了两倍都不止,用工具撬开蚌壳,取出第一个北珠,五人集体亚麻呆住了。 周长至少一寸半,两千贯起步。 不,市面上压根就没有这么大的淡水珍珠。南洋珍珠倒是有这么大的,但也极少。 青木嘴角抽搐:“阿姐,这也,太大了吧。” 周云初自己也没想到,随着时间推移,河蚌分泌的物质能长成这么大。 “这是压箱底的,不会随意动用。咱们动手吧。” 苏叶:“阿姐,这些交给我们就行,你回去吧,不然院门外的晴心和元琪一直等着。” 周家四兄妹,从第一批含笑花开始,就知道了周云初不对劲,但是集体达成了默契,谁都不会对外提起,必要时候,还替周云初打掩护。 取第一批珍珠时,他们就已经意识到,这件事要是说出去,恐怕汴京城要炸锅。 有一天,阿姐问他们愿不愿意跟她走,他们就知道,迟早有天阿姐要带他们离开。 从目前来看,应该是临安,毕竟阿姐在那里置办了各种产业。 苏叶相当清楚,阿姐在周宅时间一长,粘的跟狗皮膏药一样的姐夫,绝对会收到消息,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周云初点点头,便走出厢房,准备回去。 站在院里扫视了一圈,葡萄藤上挂满了一串串葡萄,辛苦了大半年,丰收的季节来了。 青木想起荔枝已全部结账,赶紧追上,从怀里掏出库帖递给周云初,“这是荔枝、之前的黑胡椒、苏合香都已卖完,都在这里。” 周云初低头看了一眼,两张库帖,六百万贯和二十六万贯。 她没接,反而掏出一张采购清单递过去,瓷器一千万件,漆器、螺钿、宋锦、缂丝、金饼、翡翠、玛瑙、金饰,越多越好。 青木低头仔细看了一遍,“阿姐,我尽量,需要时间。” 周云初也明白,瓷器生产、运输都需要时间,一千万件,幸好现在海外贸易兴隆,各大名窑都加大生产,哪怕分两批生产、运货到京,至少需要八个月。 至于漆器、螺钿、缂丝、宋锦这样的手工艺品,劳动力就只有那么些人,每年就这么点,周云初秉持着能买到一件算一件的原则,多多益善。 不觉初秋夜渐长,清风习习。 周云初正在书房翻看周记铺子的账册,青木手上还有去年的盈余三百万贯,今年铺子盈余至今也有两百万贯,大多来自药铺 第152章 人参、三七等四种生药材。 锦帛铺,上半年靠着丝绸赚了一笔,下半年还得靠棉花,如今棉花已入库,棉布在持续生产,秋冬的棉被、棉衣还可以赚一波。 香饮子铺子和生鲜铺比较稳定,花果铺从春节过后收入越来越高,春季卖花,清明后,花和鲜果不断流入汴京市场。 糖果铺从开业至今,一直红火,年年有糖的广告深入人心,单价不高,但是量大、利润高。 周云初看完心里便有了数,下半年还能大量搞钱的路子,果园丰收在即,马场,生药材,棉花,香药。 燕驰推门进来,便瞧见周云初在专注地翻看账本,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周记铺子的。 他把他的家产交给她,和周记一对比,区别对待太明显,根本不怎么打理他的产业。 看在这副小身板,忙不过来的份上,他也懒的计较。 低着头的人儿,睫毛纤长,肌肤细腻,殷红的唇衬的愈发雪白。 虽是初秋,但是天气还有些热,周云初穿着纱罗背心,露出白白的胳膊。 不管怎么瞧,这两天好像又瘦了。 燕驰进门,三两步走到她身旁,便捏着她的手腕,“来吃蟹肉馒头,还有你喜欢的酒炙青虾、青蟹、紫苏鱼。” 走出书房门,夜风凉凉,吹来庭院内花香。 两人洗了手,便坐在一块,桌上摆满了她爱吃的,还有青梅酒和马奶酒。 周云初夹起一只蟹肉馒头就吃,她好像养成了习惯,每天到这个点,就自动饿了。 三两口吃了一只蟹肉馒头垫肚子,就开始剥蟹。 燕驰皱眉,这得多饿,才能吃的这么狼吞虎咽。 然而,与以往不同,以前都是周云初埋头吃,燕驰挑鱼刺剥虾蟹。 这回,周云初洗的白白净净的手,熟练地剥开最大的那只青蟹,将蟹黄和蟹肉,放在燕驰面前的碗里,柔声道:“你尝尝。”燕驰挑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看了眼那一碗满满的蟹肉,再盯着眼前人,双眸清澈明净,眉眼带笑。 “遇到什么难事了?” 周云初刚低头继续吃蟹黄馒头,就听见燕驰问她,“没有,没有,只是看你最近比较忙,有些辛苦。” 燕驰很愉悦,周云初说到底还是很心疼他的,知道他最近辛苦了。 只是,这种破天荒,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136章 去哪 明月堂。汴京西郊燕驰的私人宅院,书房内。 案几上摆放着几份拆开的信件,雄州、临安、泉州船坞,每一件事,青硕都在跟进,然后向燕驰汇报。 “公子,日本和尚成寻要的经书,我查过了,大藏经头部庞大,福州东禅寺储藏了很多,可以从福州刻印。” “他还要律宗大小部文一千三百二十七卷,天太教观文字七百十六卷,华严章疏一百七十五卷,另求儒学书籍、杂书、法帖御书堂帖等碑文、罗汉画像等。” “临安、福州印书业发达,临安刻印质量最佳,靠近海道,出口书籍多,成寻在这两个地方都周游了一圈,才来汴京。原因无它,只因有些经书,只有崇文馆内有孤本。” “周记书坊每天都在刻印,扩招工人后,每月刻印书籍三百万卷,咱们可以直接从周记刻印,那是夫人的产业,公子,咱们需要跟夫人打声招呼吧?” 三百万卷?燕驰挑眉,这么大量的书籍,都卖掉了? “不用,你找到经书,直接刻印取走。另外,你派人盯着书坊,看看那么多书籍销往哪里。” 青硕:“是。成寻的采购单子里面,还要大量建窑黑釉瓷、泉州同安汀溪的青瓷,建茶,建阳锦,棉布等。” “另外,海船此次前往三佛齐,从两浙闽广带过去的货物,除了瓷器、丝绸、棉布等,还增加了大米、糖、酒、荔枝、茶、盐。两广产米丰厚,每艘船装了两千斛。新增的三十艘海船,泉州船坞那边预计十月底下水试航。 “舒阳在河东、河北两路,买了一百五十万石粮食,除了自留的过冬粮食,其他全部酿酒,争取九、十两个月把白酒全卖出去,免得西夏人惦记咱们的粮。” 燕驰基本上还算满意,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推进,“让舒阳放心大胆的加量,覆盖辽、高丽、日本、南海诸国。对了,让海船带些三佛齐的金币、蒲甘的翡翠回来。” 青硕很清楚,金币、翡翠,估计是送给夫人的,“是,公子,还有件事,成寻想单独约我去郊区小院用饭,我不太明白,跟他有什么好聊的。” 燕驰扫了眼青硕,不咸不淡道,“他喜欢男的,而且他是被搞的那个。” 青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就说那秃驴,细皮嫩肉的,怎么还涂脂抹粉。” 这世风,男子涂脂抹粉簪花,流行多年,癖好越来越奇怪。 香积园,汴京南郊。 秋天最好的风景,莫过于沉甸甸果子挂枝头,红的石榴、紫的葡萄、黄的梨子、青的柑橘,散发出清新活力的甜美香气。 大宋的果农规模化、商业化进行水果种植,从福建的荔枝到江西的金桔。 老百姓对水果的消费需求旺盛,习惯了餐后享用几块水果。 每天清晨,水果市场繁华,果子行商贩忙碌不已,很注重水果的保鲜。 农户们每日清晨来采摘水果,按时送到周记花果铺。 周云初在香积园转了一圈,果树挂果不能算多么丰盛,毕竟是第一年,有现在这么些,已经算不错了。 随后又去周宅,十天的取珠终于结束了。 青木按照大小装好北珠,这次因为珠子个个比以前大很多,所以数量少了很多,只有五万颗,比上次少了两万多颗。 若是按照一串百颗的项链或者冠子算,只有五百串。先由周云初保管,等到要用了,再拿出来。 青木已向李旌预定了一千万件瓷器,十一月到五百万件,明年开春后,河流冰雪融化,二月底再到五百万件。 漆器、缂丝、铜器等工艺品,青木零零散散地去买,大部分还是靠周记冠子铺制作成首饰或者兑换成小金饼,自产自收。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周云初开心不已,快了,等到明年春天就可以回家了。 仅靠书籍刻印,按照每个月三百万卷的速度,耐心等待六个半月,也足够了。 但是周云初不放心,加一层保险,特意向李旌订购一千万件瓷器或者其他的东西,说不定还能提早。 周家五兄妹集体歇了一口气,仿佛都办完了一件大事,中午在周宅叫了索唤,简单庆祝了一番。 夕阳染上血色的天边,周云初踏着落日余晖离开周宅。 来到汴京这两年多,她一直都很忙碌,终于可以歇息了,好好的躺平一阵子,享受一下人生。 只要书坊按时交书籍、瓷器按时到位,未来靠着五万颗北珠,积攒香药,兑换成金饼、首饰,就足以完成对赌。 周云初坐在马车内,有些奇怪,今日晴心和元琪竟然不在院门口接她,而是青硕一个人。 “青硕,你知道晴心和元琪去哪了?”周云初实在没忍住,看了看马车窗外,“这好像不是回春明坊的路啊。” 青硕没说话,公子让他查书坊的书籍,没想到查出了惊天大秘密。 书坊前前后后刻印了两千多万卷书籍,除了很少的一部分流向汴京市场,被人买走,一部分储藏在周记书坊的阁楼,供人借阅。 其他的书籍的去向,不知所踪。 随后,公子让他把周记所有铺子的账册调过来。 公子看完,从头到尾,面无表情,可是偌大的明月堂书房内,充满着压抑窒息。 青硕退出去关门的瞬间,他听见茶盏猛地砸在地上,砸得稀碎的声音。 公子让他闭嘴,他就什么都不能说。夫人跟这个时代 的女子都不一样,公子心知肚明。 “夫人,我们去明月堂,她们在那里等你。” 周云初放下心里,估计燕驰也在那里,她两估计在整理厢房之类的吧。 马车很快出了西城门,绕过两个寺庙,拐进小路。明月堂大门敞开,马车直接入内。 1 只是明月堂外面怎么多了两个近卫值守,燕驰一惯喜欢安静隐私,就连春明坊只有几个小厮女使,他都嫌烦,每次总是特意跑来西郊的明月堂过二人世界。 周云初下了马车,正准备往厅堂那边走。 “夫人。”青硕突然说话,鼓起勇气低声继续道:“不论公子问你什么,最好如实回答他,如果不能,请你一定要稳住他的情绪,别把他惹火。” 周云初诧异,顿了顿脚步,停在厅堂门口。 青硕直接往前走去,好像刚才他什么都没说。 周云初深呼吸了两口,拳头握紧,她不知道燕驰发现了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走进去时,就发现燕驰坐在圈椅上闭着眼睛,旁边跪着低着头的晴心和元琪。 第153章 燕驰听到脚步声,视线直接扫过来。 周云初本能的感觉到一股寒意袭来,燕驰心情很差。 “元琪,你知道夫人要去哪吗?”燕驰问着元琪,眼神却停留在周云初脸上。 元琪和晴心迅速抬头,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她们每天跟着夫人,并没有感觉到她要去哪里。 “我换个说法吧,你们天天跟着她,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吗?还是发现了不报?”燕驰低头看向她两。 “公子我”晴心话还没说出口,就对上燕驰冷冰冰的视线,把话吞了下去。 燕驰指尖叩着桌案,幽幽道,“周家四兄妹连续十天没出门,你竟然没报。” 晴心瞬间低头,她也挣扎过,到底要不要说,夫人又没做什么事,何必呢。 “还有你,元琪,我对你不好吗?就这么点事,你俩都看不好,要你两有什么用。”燕驰懒的动,就这么睥睨着她两。 周云初走近了,才发现晴心和元琪的后背,已经被藤条抽出了斑驳血迹,渗透了衣衫。 “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把我的人抽成这样?”周云初盯着两人后背,说皮开肉绽,一点都不过分。 燕驰看着这双无辜清澈的眼睛,老实巴交的样子。 “你的人?!很好啊,你的钱,你的人,一直分的这么清楚。” 青硕眉毛拧成麻绳,夫人一张口就能精准踩在公子的痛点上,谁家两口子过日子分那么清楚。 互不相欠的人,才会分的这么清楚。 周云初看完伤口,硬着心肠,抬头道:“她们是你送我的,说到底,终归还是你的人,你想怎么处置,随你吧。” 燕驰嗤笑了一声,“是吗?那就杀了吧。” 跪在地上的两人,浑身颤抖。 青硕没忍住:“公子。” 燕驰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青硕随即视线下垂,闭上嘴巴。 周云初尽力克制住自己,她太清楚,自己和燕驰之间,鸡蛋和石头,“有什么事情,你尽管问我,何必为难她们。” 燕驰嘴角上扬,笑的很好看,他就知道周云初硬起的心肠不会超过片刻,终归舍不得这两天天跟着她混吃混喝的废物,似笑非笑的对着青硕扬了扬下巴。 青硕一手拉起一个,把她们扶起来,带出去。 眼看着周云初拽她两不放手,燕驰一把将人扯到怀里禁锢着,闻了闻颈脖间的草药香气,温柔道:“你最好老实回答。”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周云初颈脖之间,她闭上眼,压抑住内心的翻滚,“你放开我!” 周云初使劲挣扎,想要挣脱,奈何这点力气惹来燕驰的嗤笑,肌肉发达的手臂圈住她纤瘦的身形,迫使这具柔软的身躯紧紧焊在他身上,片刻都不分离。 “书坊两千多万卷书籍,你卖给谁了?” “周记铺子去年赚了三百万贯,今年至今赚了两百万贯,这不算什么。问题是,你弟弟青木在卖春明坊的周宅,你们要去哪?”周云初怔住,还是让他发现了。 不过,她很快就不再挣扎,他只是怀疑,并没有发现任何实质性的东西。 去哪这件事,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周家另外四人并不清楚,估计都以为是去临安。 “汴京城一百二十万人口,读书人至少有三十万,每人十本书,也有三百万卷,还有卖到应天府、大名府,甚至流向其他地方,有什么好稀奇的。” “春明坊的周宅长期空着,青木他们在延和坊住习惯了,也不舍得租给人,趁着现在涨价不少,干脆卖了。” 燕驰听完只是淡淡的笑,在她耳边,十分耐心道:“你那四兄妹关起门来,在家干什么?” 周云初:“取北珠,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你也见过的,还提醒我,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听到这些,燕驰笑笑,一把将怀里人掰过来,坐在他腿上,直勾勾盯着她:“你成天跟我分那么清楚,是为什么?” 周云初皱眉,低头道:“你也知道,我家里穷,无权无势,四个都没成家,两个还小,我想给他们攒点家底。你养我,我很开心,我也知道你愿意连带着把他们一起养了。但是四个人的聘资、嫁妆,买田园宅铺,挺大一笔钱。更何况,坐吃山空不太好,主要是培养他们自己赚钱的能力。分清楚才好,甚至以后等他们成家了,我还会将他们的产业分开。” 燕驰听着她避重就轻,半真半假,糊弄鬼呢。 什么书坊、宅子、他们关门干嘛,他统统都不关心,他只知道,周云初有事瞒着他。 恶龙为他的小桃子画了一个圈,在这个范围内,她想做什么,要什么,他统统都同意,唯独一件事不可能同意——她跳出这个圈。 燕驰单手搂着她的腰,另一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哦,是我错怪你了。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要去哪?” 周云初脑子嗡嗡嗡,心跳瞬间停滞,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她根本就糊弄不过去。 第137章 试探 周云初低着头,不发一言,冷冰冰的,直到听到百薇和竹沥的声音,抬头疑惑的望着眼前人。 她没有听错,两个近卫押着双手被绑的两个孩子进入厅堂。 “阿姐!”百薇喊了一声,瞪大眼睛,疑惑不解地看向燕驰,“姐夫,你派人抓我们?” 竹沥始终没吭声,只是扫了眼四周。 周云初终于不再沉默,疯了般挣扎,颤抖地厉害:“你疯了吗?你抓他们做什么?”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磕碰一点皮的,好好养着。不过,你要是跑了,我就不保证了。” 燕驰单手就箍着她,任凭她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一点。 他有的是时间,她不说,他就关着他们一辈子。 周云初眼前发黑,喉咙滞涩:“别碰他们。” 燕驰“哎”了一声,“也是我弟弟妹妹,我怎么舍得呢。”怀里人脸色发白,他压根就没碰他们一根头发,她就吓成这个样。 周云初深呼吸,咽了下口水,避免自己声音颤抖,“你放了他们吧,你想抓他们,还不是易如反掌。” “看你表现。”他偏头仔细观察着周云初的神色。 周云初闭着眼睛,疲惫难受,“你想折磨人,就折磨我好了。” 燕驰看了眼怀里人这副纤瘦身子,小胳膊一掐一个红印子,就榻上那点事情,多折腾几回,她就不行了。 苦夏,她都能养一个月,折腾她,苦的还不是他自己,生活质量直线下降。 “阿姐,你别求他。今天能抓我们威胁你,明天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竹沥冷声道。 燕驰冷眼看着小屁孩,打小孩这种事情,他才懒的做,显得他以大欺小。 况且,他又不是真的想怎么样,吓唬吓唬周云初而已。 “是我对你不好吗?你要什么,我没给你。”燕驰无奈的看着她,他很困惑,他跟周云初感情还算可以,甚至蜜里调油。 哪怕周云初隐瞒他的事情一件连着一件,他都可以不计较,但是唯独她离开,这件事,不能接受。 周云初沉默,几度调整自己呼吸,最后柔声道:“你对我很好,所以不管去哪,都会和你一起,不会离开你,过两年,我希望我们一起去临安,可以吗?” 作为一名大夫,面对病人时不时的抽风发病,周云初艰难地按住自己。 她要做的,不是跟他一起发疯,不是哭泣,而是不论用什么手段,都得安抚住,防止病情扩散。 燕驰怔了一会,指尖抚上她的脸,这双清澈干净的眼睛,直视着他。 “这么喜欢临安,临安到底有谁在那里?” 周云初真的 快窒息了,硬着头皮道:“临安有西湖醋鱼!” 烦死了!她打不过他,但凡能揍他一顿,她早就下手了! 顿了顿,有气无力:“把人放了,行吗?我肚子好饿,饿的头晕!”燕驰挪开视线,对着两个近卫扬了扬下巴。 两人即将把人带走,周云初冷漠的看向他:“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到底放不放人?” “放,你要啥,我都给。”很大方的表示,“送他两回去。” “阿姐。”百薇恶狠狠的挖了燕驰一眼,从一开始就挖坑给阿姐跳。 竹沥照旧没说话,但是看向燕驰的眼神,满满都是嫌弃。 “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周云初这点可以肯定,燕驰不会对她怎么样,最多囚禁在家里,她现在有些担心书坊和李旌运送的瓷器。 燕驰知道周云初没说实话,但是他不想把她逼的太狠。 他和周云初的婚后生活,不管哪一方面,他还是挺满意的。 即使什么都不做,只要看着她,听着她柔声细语的说话,他就很愉快。 当然,周云初时不时还会单独给他准备一些新鲜有趣的小玩意,围着他转悠,他就更高兴了。 只要她那四个弟弟妹妹在他手上,他就不担心,她能翻上天。 第154章 人都走完了,只剩下他两。 燕驰好笑地捏着她的脸颊,亲了亲,又亲了亲头发,味道真好闻。 刚准备把人抱起来去浴房,想了想,周云初这小身板饿坏了,还是他的损失最大。 “我们去吃饭。” 周云初终于可以站起来了,有些头晕眼花,站不稳,“青硕他在外面吗?” “干什么?”燕驰一把扶住她。 周云初:“春明坊我的书房药箱里有药,让他去取药,送给晴心和元琪。” 将人打成那样,始作俑者居然没有半分的愧疚,“府上什么好药没有,你少操这种心。” 却见周云初眼里满满的平静,一点点用力推开扶着她的胳膊。 声音沙哑,语气坚定,眼神清明。 “以后,你别再打她们了,也不要再用我弟弟妹妹威胁我。” 燕驰盯着这张安静悲伤、略显苍白的脸,呵,周云初开始跟他算账了。 整个明月堂,园内只有两人,安静的厅堂内,丝丝凉意,可以清楚的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燕驰坐在圈椅上,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人,纤瘦又倔强。 他笑了,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饶有趣味地问道:“我要是不呢?” 周云初脸色铁青,对上他的视线,说白了,她没有谈判的筹码,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 “我们两之间的事情,有必要扯上其他人吗?”她尝试着沟通,讲道理。 燕驰挑眉,他是不是太惯着她了,她弟弟妹妹皮都没磕破一块,“好啊,我们两之间的事情,不牵扯其他人,你拿出点诚意出来。你做梦都在喊的爸爸、妈妈,是谁?” 闻言,周云初脸色全是震惊,不可置信,喉咙因情绪起伏太大,堵的说不出话。 燕驰觑着她,就好像他揭开了一个她深埋心底的秘密。 周云初深呼吸,闭上双眼,控制不住的眼泪顺着眼角,大颗大颗掉落,连呼吸都因为激动和难过变得困难。 不是一般的哭,而是直接奔溃,哭的伤心极了。 大颗的眼泪掉落在他手背上,格外烫手。 燕驰眉头皱的不成样子,打不得,骂不得,威胁不得。 她说讲道理,结果他刚跟她讲了一句道理,她就哭成天塌了的鬼样子。 从认识她到现在,她哭过的次数寥寥可数,‘爸爸妈妈’这四个字,威力不下于捅了她一刀。 他端详着这张小脸,前阵子,她忙着搞慈幼局的事情,晒成一个小黑炭,笑的时候,眼睛里有光,眉眼弯弯。 如今,白回来了,却哭得满脸都是泪,哭的他心慌。 “不哭了,我不问了,好吗?”他能怎么办,只能低头哄她。 不自觉地靠过去,吻了吻她的眉心,抱进怀里哄着:“哎,你想说的时候再说,不想说,就当我没问过。” 怀里人的肌肤有些冰凉,他亲了亲满是泪珠的脸颊,视线向下,落在殷红唇瓣上。 小嘴能吃能喝,说话柔和平静。每次她喊他,都带有不同的情绪。 刚开始不熟,客客气气、偶尔带着揶揄,甚至生气时喊他“三公子”。 把她哄骗进自己的圈子,裹进手心的时候,她甜甜的喊他“燕驰”,简直把他哄成一条翘嘴。 成亲后,甜言蜜语般哄他“三郎”,榻上喊他名字的时候,简直在听绵绵情话,喊一次,心化一次。 只是这么一想,脑中就冒出了很多个画面,歹念一个个往上冒。 男人眸中微动,低头就想吻上去,很是怀念眼前殷红的唇瓣,柔软极了。 周云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结果却发现,有的人已经在为非作歹的边缘了。 燕驰亲了一口,就顿了顿,微微离开这张小嘴,在冰冷冷的视线中,对上一双皱眉的眸子。 极有耐心地将人眼泪擦了,又捂进怀里,某处蠢蠢欲动,也不管了。 怎么办呢,恶龙的小毛桃哭成这个样,甜的都变成了咸的,他还是喜欢香香甜甜的。 “去吃饭吧。不闹了。今天去丰乐楼,眉寿、和旨随你喝。”燕驰顿了顿,想起正经事,“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去办,老老实实待着,行吧。” 周云初抿着小嘴,哭累了,还饿,只听见了前半句去吃饭,“嗯”了声。 平常这个点,早用完暮食了。燕驰骑马带着她,马的颠簸,秋风的凉意,渐渐让周云初清醒很多。 吃饱养好身体,攒藏品,回家。出门前,眼眶里还蓄着泪,逐渐干涸,眼神清澈明亮坚定。 丰乐楼高三层,共五座,鼎力错落。中间以带栏杆的飞桥连接,通道明暗交错,以珍珠做门帘,锦绣饰门额,灯烛灿烂。 此时,酒楼内光影摇曳热闹,美酒佳人相伴,笙歌欢笑声声浪。 燕驰定了西楼阁间,这里不像潘楼富丽奢华,桌椅布置极简清雅,一架白描花草立屏,几只白瓷花瓶,插着荷花数朵,细看之后,才发现处处透着清贵。一应茶盏器皿,清雅莹洁。 这座酒楼转型成为正店,是仁宗下了诏书,资本雄厚,刚转型就能对接三千户脚店,酒楼与权力结合,酒楼向权力输送财富,权力为酒楼提供特权。 每家正店的背后,都有官僚背景支撑,经营的前提,都是向官府输送财富以获取酿酒特权。 一家正店可以酿造多少酒,完全取决于从朝廷手上买到多少酒曲配额。 来到汴京两年多的周云初,甚至庆幸当时没有一股脑的去办酒楼。 都曲院摊派酒曲,压根不管市场能否消化那么多酒,搞的好些商户卖不了那么多酒,只能破产,变 卖家产,只为了还都曲院的曲钱。 仁宗时一个叫刘保衡的富裕老百姓,开酒楼,结果欠下朝廷百余万酒曲钱,被朝廷逼着变卖宅铺还债。 能站稳脚跟的正店酒楼,背后都有勋贵,都曲院就不敢强行摊派。 周云初一边吃饭,一边研究酒楼,从建筑结构到仆婢衣着打扮,最后给出一个专业的评价。 暖灯烛火影照之下,燕驰喝着酒,心猿意马。 看着周云初小嘴吃的鼓鼓的,巴不得她多吃点,长点肉才好,省的他翻几次烙饼,她就累的不行,要趴着休息。 “喜欢这里?”燕驰见她从进门就开始研究,眼波流转,那小脑袋估计又要打主意。 周云初嘴里吃着虾肉,摇摇头,体量太大,船大不好经营,很容易亏本。 “酒和菜品都不错,偶尔来吃几顿就行。” 燕驰支着头看她,什么情况,周云初以前可喜欢玩酒楼了,光酒方就写了一本册子,现在竟然没兴趣了。 “东郊有个两千亩的园子,明天一起去,你看看种点什么好?” 周云初喝了一杯又一杯酒,继续摇头,她不想去,准备躺平养身体,“园子已经够多了,暂时别买了吧。” 酒楼不要,园子不要,很好,下一步估计就是连他也不要了,燕驰摩挲着酒杯边缘,脸色很难看。 瞄了眼她头上戴着的白玉发簪和手臂上的玉镯,发火之前,给自己一点安慰。 周云初就是再傻,也看出了不对劲,刚才那个园子,是试探,给出一个解释:“我之前太累了,想好好休息。” 这个解释,他还挺满意。 第138章 囚禁 白露,天气转凉,醇和不过白露茶,甜糯不过白露酒。 明月堂。傍晚,凉风习习。 周云初已经被关在这里六天了,最初她以为只是像以往一样,偶尔在这里住一两天,后来才发觉不对劲。 明月堂园子四个角和大门都有人值守,园内除了她本人,没有其他人。 一日三餐都有人准时送到厅堂,每日燕驰下了值,只要没有其他事情,他都会第一时间过来。 没有他的允许,她出不了大门。周云初迟钝的咂摸出——她被关起来隔离了。 然而,她一点都没生气。 园子里,花草树木显然定期有人打理。宅子内,角角落落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衣衫鞋袜,乃至生活用品,基本齐全。 厨房里面材料齐全,无聊时,她自己动手做喜欢吃的。 闲暇时用糯米、高粱酿造白露酒,口感略甜,利于发散寒气,增进食欲,营养易被吸收。 以前,她还得进书房,关上门,装作看账册或者话本子的样子,才能进入空间。 现在她可以直接在厅堂或者任意一个厢房进入空间。 五更,燕驰就去上早朝,申时他才下值,偶尔晚上青硕还有一堆事情跟他汇报,等着他去处理。 银钱上,燕驰从来没短过她,专门安排了园外的人替她跑腿买东西。 周云初就过上了躺平的生活,七十二家正店的酒菜、张家乳酪、万家馒头、祝婆婆家香药果子,但凡有点名气的,她全部让人买来。 带着酒水进空间,洗好的水果、酒水摆放在浮盒上,她在空间泉水池中,摆成一个大字漂浮着,舒舒服服的享受灵泉水浸泡。 第155章 沐浴过后,头发未干,闭着眼睛躺在藤椅上,一晃一晃,呼吸着新鲜而自在的空气。 苍和旻也跟了过来,她若是想知道铺子的情况,直接让苍送信给青木,青木偶尔也会派七毛送信过来。 书坊最近在刻印燕驰要的经书,所以云初的书籍刻印,要推后一些。 临安的果园,二十万棵果树,陆续进入丰收季,花果铺收入不菲。 临安酒楼、糖果铺、香饮子铺等十个铺子已经全部营业,每个月都有至少十二万贯盈余入账,其中果园和酒楼占了大头。 经过上次燕驰绑走百薇和竹沥的事情,倒是给她提了个醒,她得为他们做好准备。 想到这里,她攸地睁开眼。 燕驰把她关在这里,并且不让人跟她接触,表明了他压根就不信她要去的地方是临安。 关键在于,哪怕她跟他坦白,他怎么可能舍弃这里的一切,跟着她去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反手就会将她看的更牢。 北京和上海都要考虑一下异地恋呢,更何况穿越千年。 夜幕低垂,天色渐晚。春明坊燕宅。 元琪正在为趴在榻上的晴心上药,眼前的后背伤痕累累,却听晴心幽幽道:“你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白费了我俩这么多年的情谊,都是假的。” “你以为我愿意啊,夫人会医术,作假不逼真,穿帮了等青硕动手更惨。”元琪长叹一口气。 药粉撒在伤口上,痛的晴心“嘶”了一声,“公子坑蒙拐骗,我俩这算是助纣为虐吧,夫人要是知道我们合伙骗她,得多伤心。哎。” 元琪小心地把药粉一点点撒上去,这药还是青硕替夫人送来的,“夫人也太好骗了,不过要是哪天走了,公子一发疯,所有人都不好过,我俩的好日子彻底到头。你还记得咱俩以前是干啥的吗?” 晴心点头:“我是近卫,你搞刺杀,自从公子成亲后,我俩调过来跟着夫人,这两年多,我俩过的太舒服了,武艺退步,只会烧水。你有没有觉得公子看我俩的眼神,已经变成看废物?” “废就废吧,反正这两年咱俩都存了不少钱,夫人还教了咱们好多手艺,随便一个,也够咱们后半辈子,再也不用过刀口舔血的日子了。”元琪趴下,换晴心来给她上药。 晴心扫了一眼元琪的后背,除了新伤,以前的旧疤挺多,“话别说太早,夫人要是哪天走了,我俩没把人看住,后果你想过吗?” 元琪一身颤抖,不知是药粉撒在上面刺激的,还是内心惧怕。 晴心看元琪疼,顿了顿手中的药瓶,随后接着撒,“你有没有发现,这两年多,公子过的很开心,他在夫人面前,幼稚起来,跟小孩一样。哎,别说公子了,我这辈子都想跟着夫人过。” 元琪愣了愣,“夫人想去哪,公子到底是怎么看出夫人想走?” “只有公子和青硕知道,青硕嘴严,别费那个劲了。”晴心撒完药,自己也趴在元琪旁边歇着。 元琪皱眉:“要不,你对青硕使使美人计?” 晴心炸毛:“一口价,二十鞭子,你替我挨打,我现在就去使。” 元琪笑了:“青硕哪舍得打你二十鞭子。” 晴心瞪她:“他是不会,公子会啊,先打我二十鞭子,再抽他二十鞭子。你看,我给的还是友情价呢。” 元琪:“滚滚滚。” 明月堂附近的寺庙敲响钟声,声声回荡在汴京西郊。静谧的厅堂 传来明显脚步声。 周云初想事情想的出神,就没有点燃油灯。 此刻,来人也并没有点灯。她有些紧张,躺着没动。 黑暗中,闪现一个高大的身影,周云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借着洒落的月光,她也看不清。 燕驰点亮油灯,亮堂后,他才发现原来周云初一直在屋内,只是没点灯,僵死的心才活过来。 他今晚跟日本和尚成寻谈瓷器的事情,回到明月堂有些迟了。 没有看到灯火,生怕这人就突然跑掉了。 “你怎么不点油灯。”男人有些不高兴,双手扶在藤椅两侧,将她圈在中间,俯身靠近。 显然她已经沐浴过了,墨发披散在肩头,颈脖见碎发还有些湿的。 今天穿着海天蓝抹胸,套着件宽松的月牙白褙子,他的视角可以轻松看见抹胸里面饱满的弧度。 她被关在这里,不吵不闹,该吃该睡,每天把自己洗的白白净净的,带着好闻的草药香气。 只是这么一靠近,他就起了异样。周云初听闻他的语气,愣了片刻,他把她圈禁在这里,不准接触其他人,该生气的是她才对。 只是,他生的高大强壮,单手就能让她动弹不得。 “刚刚眯着躺了会,没注意天黑了。” 他懒的计较,喉头不住的滑动,“以后天黑了,就把灯点上。晚上吃了没?” 周云初想事情想的出神,还真忘了吃饭,他一提醒,的确饿了,立刻点点头,“那你呢?” 燕驰对着娘们唧唧、一脸脂粉味的和尚,实在吃不下,只喝了点酒,“没呢,回来陪你一起。” 周云初拧眉,“你身上怎么一股脂粉味,不是去酒楼吃过了吗?” 他低头闻了闻,抬眼打量了她,白嫩的小脸上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满是疑惑的看向他。 有长进了,观察的很仔细。他回来时没见到灯火,一时着急。 “在酒楼谈事情,喝了点酒,你等我一下。”燕驰三两步就去了浴房,将自己脱了干净,泡在温泉里,挑了款雪松味的香皂,给自己抹上。 周云初脑海里浮现燕驰喝花酒的画面,她还没站起来,燕驰已经沐浴出来了,照例只套了条长裤,上半身,不管春夏秋冬,从来不穿。 他一把扣住她的腰,单手就将这具纤瘦柔软的身子捞起,走到厅堂餐桌前坐下,从红色食盒里取出餐食。 “今日和乐楼的酒菜,这是琼浆。”把周云初喂的饱饱的,养的精神头十足,晚上才有力气。 周云初有些愣住,虽说她自己很喜欢尝试七十二正店的酒菜,可是自从被关在这里,燕驰细致入微的关怀,尤其关心她身体健康,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厅堂偌大一个,窗户开着,秋夜里的穿堂风吹过,凉飕飕的。 可是身边人贴过来,莫名的灼热。 燕驰的视线一直盯着她,那眼神恨不得把她吃了,她条件反射地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一段距离。 “下午睡的怎么样?”一边问,一边给她夹菜。周云初看着一堆吃的,有她喜欢吃的鹿肉,还是抹上蜂蜜炙烤的,香甜美味。 她在吃饭的时候就沉浸吃饭,享受美食带来的味觉快乐,含含糊糊回道:“嗯,睡的挺好的。” 鹿肉配酒,那一大盘鹿肉几乎都下了她的肚子。“再喝一口鱼汤,这是它家招牌。”燕驰给她盛了一小碗。 周云初喝了一小口,吃到这里,她眯起眼睛打量他。 他面上没有任何异常,随着视线往下扫,周云初当场石化了,她都看见了什么啊! 黑色绸缎裤子,就特别的明显。 出门在外,穿着衣服,春风和煦。在春明坊,有晴心和元琪在,他还收敛着些。到了明月堂,就他两人,这人就彻底耍流氓了。 “怎么。”燕驰好笑的看着她这副模样,“老熟人了,打个招呼吧。” 周云初:“”流氓! 呸,什么跟什么啊! 周云初吃完饭,刷完牙,要去书房看汴京最新出的话本子,男人就陪着她看。 两人看到话本子中,禁军统领对着喜欢的小娘子说,要把自己的命给她。 周云初就听见头顶上的男人开启毒舌模式:“一毛不拔,净给些没用的东西。” “可是,命是无价的哎。”周云初反驳。 “也就骗骗小娘子,他家里的田宅园铺才是他的命,你翻翻后面他拿多少聘资出来。” 周云初皱眉,还没翻,就见燕驰哗哗哗的翻过去——六万贯。 燕驰:“这点钱,跟着他喝西北风啊。” 周云初觉得六万贯,在这汴京城买套春明坊的宅子一万五千贯,剩下的钱用于生活开支,已经很多了。 戌时末,附近寺庙的钟声敲响,周云初身后的人箍着她,直接把脸贴过来,“娘子,亲我。” 周云初愣住,自从住到这里后,一到这个点,钟声敲响,他就把那张极好看的脸凑过来,跟她说这句话。 靠在她唇边,他自己不过来,非要她亲过去。 有一天晚上,她就是不亲,就招惹到他了,结果可想而知。 无论他有多忙,回家洗漱后,这个吻他是一定要的,就好像到点吃药一样。 周云初看起来像个老实人,亲起来依然是个老实人,没什么花样,嘴唇贴贴,脸颊贴贴,两只小手只知道老实的圈在他脖子上。 第156章 燕驰眉毛拧成疙瘩,把人扯开,瞪了她片息,“糊弄谁呢?” 单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毫不矫情的张口,舌尖相触的刹那,吻的更加炙热,大肆勾着舌头纠缠不休。 安静的书房内充斥着唇舌交缠的津液声,初秋深夜,因这个深吻而迅速升温。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秋雨,厨子颠来倒去的换着花样折腾,直到怀里人瘫软,深夜雨停了才结束。 第139章 哄他 几场秋雨过后,空气中增添了丝丝凉意。瓜果实,蟹膏肥。 未时末,游仙园。秋梨熟,柑橘半青半黄挂满枝头。 周云初准备了茶水、糖果、果子,邀请慈幼局五百多个孩子来游仙园采摘鲜果,此时一向安静的游仙园热闹的像是游乐场。 孩子们满园子撒欢,宋娘子领着他们采摘熟了的梨子、葡萄、石榴。 出门前,宋娘子交代他们,要懂礼,鲜果摘下来,放入筐子内,回来洗洗才能吃,不允许在果园吃的果皮乱扔。 大一点的孩子还能克制,五六岁的孩子,个子不高,摘也摘不到,站在葡萄架子下流口水。 周云初哪受得了丁点大的小团子流口水的样子,当即让住在园子里的农户打来一桶桶井水,洗净葡萄,孩子们坐在绿草地上,围成一圈圈吃水果。 吃完水果,陪着孩子们一起跳百索,蹴鞠,斗草,抽陀螺。 下了值的燕驰,骑马赶到游仙园。一眼扫去,果园内,各色鲜果挂满枝头,沉甸甸的,园内人都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 此时正值傍晚,夕阳金辉如同一层金纱,柔和的镀在了果园内。 刚进果园,他就迅速捕捉在远处那道穿着藕色宽褙子的纤瘦背影。 此时,正被一群小孩簇拥着,领头踢蹴鞠,跳百索,简直玩的忘记回家。 满园子孩子,刚来时规规矩矩的,玩到现在,彻底跟着周云初一起上蹿下跳,满园子撒野,玩疯了,宋娘子原先还想管管,后来干脆加入。 看到这么多小孩,燕驰眉毛拧成疙瘩。 秋天出游,周云初要管。小孩过个生辰,她也要管。特意让香饮子铺子准备了两百个巴巴露亚,给小孩们庆祝生辰。 生辰?等会,他今年的生辰礼呢?去年周云初在玉清观,给他过生辰,漫天烟花绽放。 只记得仰头望着他,眼中倒映着无尽流转花火,整个人散发着草药清香,嘴巴都被他亲红肿了,还傻乎乎的给他看另外二十四件生辰礼。 回家后,翻那么多件生辰礼,每一件,他都品了很久。 今年去玉清观,抱着她在漫天星斗之下,亲热了一整个晚上,那场面想想都让人血脉喷张。 越回想,某人的嘴角不自觉上扬。 燕驰扫了眼元琪,元琪明白,到点该回去了,立即着手收拾东西。 远处,站在葡萄架子下的周云初,正跟宋娘子聊事情,慈幼局十四岁的男孩,虽说明年仍然住在慈幼局,但是还要寻一份差事,现在才开始认字,又无亲无故的,很难寻到,会变成闲汉。 周云初想了想,只要孩子认全《千字文》、《三字经》上的文字,就可以去周记糖铺学制糖,合格的就留用,发月俸。 如果孩子愿意去临安,也可以去临安,庄子上包住。 宋娘子想起最近几场秋雨,冲塌了年久失修的一角屋舍,他们申请了修宅,钱也到了,但是要找修宅子质量过关的,还是得找禁军,从工具到干活,专业极了。 周云初听闻后,修宅子她有经验,长春园和周记铺子,都是禁军修建的,质量很好,当即就表示,等她回去找找人。 这边正说着,晴心就跑过来,小声道:“夫人,公子来了,差不多时间点该回去了。” 周云初牵着小澄,往园子门口方向走,刚到门口,就听见燕驰幽幽道:“天都黑了,你准备住果园吗?” 宋娘子还在旁边,小澄也听见了,周云初尴尬,皱眉瞪他一眼。 小澄仰着头,看向这个说话语气酸溜溜的人,只看了一眼,就挪开视线。没过片息,又看了一眼。 终于,她忍不住仰着头拉拉周云初,凑到蹲下的她耳边:“娘,他长的真好看呀。” 声音很小,恰好能传到燕驰耳朵里。对于他来说,这些话早就听腻了,没啥意思。 周云初闻言,不由瞄了一眼燕驰,一言不发的盯着这边,这副看起来不错的皮囊下面,嘴巴有时候跟淬了毒似的,管的太多,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天还没黑呢,他就寻来了。 男人低头看着小不点,微笑着问:“你喊她‘娘’,那你喊我什么?” 小澄不明白,在周云初和燕驰之间看了看,又望着宋娘子,“叔叔?”毕竟糖果叔叔,他们都是喊叔叔的。 一旁的晴心和元琪听愣了,小澄叫周云初“娘”,喊燕驰“叔叔”。 宋娘子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她虽然没见过燕驰,但是对方盯着周娘子的眼神,应该是她的相公。 可是,小澄也不能喊‘爹’,毕竟那不是她爹,尴尬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天色不早了,周娘子快些回去吧,哈哈哈”牵着小澄的手就溜了。 “想要孩子,求我呀。”也不管旁边都是人。 周云初闹了个大红脸,柔声道:“小澄是个可怜孩子,她爹在熙河路打战,被西夏人射成了刺猬,她娘生了病,半年前走了,只剩下她孤伶伶一个,今天是她生辰。” 燕驰抓住瘦瘦的胳膊,抱上马,自己长腿一跨,直接策马扬鞭,奔向汴京西郊明月堂而去。 “一个小孩过生辰,你把整个果园变成游乐场,定了那么多果子,给她庆生。我的生辰,你忘的一干二净。” 周云初瞬间就怔住了,微微转头看向身后的他,他的生辰恰好是去苏州出差期间,已经过了呀,而且过了好久,久到她都忘了,“你要补过吗?” 出了城门,到了汴京郊区,拐进小路,没什么人,燕驰直接捏她脸颊:“不行吗?” 这也太突然了,莫名其妙的要求给自己补过生日,唱的是哪一出啊。 过生辰,总得提前准备一下礼物什么的吧,周云初啥也没准备,“三郎,你想怎么补过?” 燕驰假期多,中元节三天、立秋一天、秋社一天、旬休一天。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的假期一百一十三天,差不多一个月三十天,他有十天都在休假。 只是他自己的私产比较多,有些假期就用在打理私产上了。若是他自己愿意,可以休长假。 进了明月堂,近卫牵着马去马厩。 “这个问题,留给你。”燕驰心情不错的牵着周云初的小手,“明天你可以准备,后天开始,我们去玉清观度假三天。” 周云初听到“玉清观”三个字,直接拧眉,每次坐马车过去,都是晕乎乎的。 “三郎,我不想去那里,太远了。” 燕驰其实无所谓去哪里,只要跟周云初待在一块就行,“那就待在明月堂吧,你先给我做一个橙子味的巴巴露亚,其他的,你再想想。” 周云初品了品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他在明月堂休沐三天,从早到晚都跟她待一块,不仅要巴巴露亚,还要让她自己想点子给他过生辰。 如果收集藏品一切顺利的话,这将是她陪他过的最后一个生日。 一想到这里,周云初乖巧的点点头,巴巴露亚做起来其实很简单。 燕驰拉着她直接到了浴房,温泉水都是现成的,就开始脱她衣衫。 “做什么?”一把摁住伸过来的大手。 “紧张什么,你看你今天玩了一天,脸上、身上都是汗,不要洗洗吗?” 周云初推他出去,“我自己洗。” “哎,我当值一天了,也很累的,一起洗吧。”话音刚落,就把自己脱的一干二净,坐进温泉池子中。 看着周云初杵着,长臂一捞,就将人带进池子里。 “燕驰,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流氓。”周云初瞪他,她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全身湿透。 男人嗤笑了声,流氓?他在自己家浴房里,搂着自己娘子沐浴,哪里流氓了?! “干什么,最近没让你出门,不高兴了?” 周云初给他一个‘你知道就好’的眼神,低头除去衣衫首饰。 等她抬头的时候,却见眼前人盯着她看,那目光灼热,让她踟蹰不敢向前。 周云初心里叹口气,就朝着池子旁边的香皂架子望去,准备速泡速洗。 男人将她拉进怀里,某处蠢蠢欲动,偏偏忍着,用帕子给她搓后背,“那我们谈谈,好不好?” 周云初警铃大响,燕驰又要开始哄骗人了。他总是花样奇多,对她就是坑蒙拐骗,无所不用。 当年的小周不懂事,跟他过了两年多,渐渐的一点一点了解这个人的行为模式。 燕驰将她转过来,面对着他,出门玩了一整天的人,小脸上看起来有些脏脏的,刚拿帕子给她擦擦,就见她拽着帕子,往后挪了一下,“我自己来,还要洗头发呢。” 第157章 说完,就将整个人,从头到尾泡进了池子里,再出来时,人已经游到摆放香皂的池子边缘。 池子不算大,燕驰三两步就能跨过去,她明显不想跟他谈谈,也行,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关在这里挺好的,秋冬季节住在有温泉的明月堂,安静隐私舒适。 温泉池里的热水,泡的每一个毛孔都舒适。 湿发上抹上洗发皂,池子边缘有个竹龙,源源不断的温泉水从龙头流下,周云初站起来,任由水流将泡沫冲走。 洗完头发,转过身瞥见燕驰正闭着眼睛,懒懒散散地倚靠着,烛火之下,这张俊脸当真好看极了。 只是一想到,他在信息完全不对称的情况下,都能摸索出她要干什么,她就郁闷不已。 男人一睁眼,就看见她皱着一张小脸,蹲在水里,在抹香皂,平常沐浴,她能洗半天,今天洗的速度也太快了点。 “过来。”燕驰非常不喜欢失控的感觉,但是他也不能把周云初惹急眼,惹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他也没好日子过。 周云初在睡梦中,断断续续的说梦话,‘我很快’,‘你们’,‘等等我’。 燕驰初听时,就记住了,也没太在意,但是当他把所有梦话连在一起,就知道周云初迟早有一天要跑路。 她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燕驰一直在脑海里反复问。 男人等了一会,耐心消散的干干净净,一把过去掐着她的腰,掐的人家小脸皱起。 “干、干什么。”周云初冲完最后一点泡沫,还没来得及擦干出去。 “什么干什么,再泡会。”他还没洗好呢,她洗好就想跑。 把人往怀里扯,洗的干干净净的,香甜软糯,跟一个香糖果子似的,抓过来就是一顿嘬嘬。 男人盯着她的脸看,有一阵子没见她笑了,“想出去也不是不可以,求我。” 周云初挑眉,没接他的话,甚至直接笑了。这里压根就关不住她,她若真想出去,有很多种办法。 藏品没有收齐之前,她不会有任何举动。她不介意跟燕驰撒娇,求他,哄哄他开心。 眼前人清亮带笑的眸子,带着甜,像一泓清冽的泉水,灌溉进男人的心田。 这张殷红小嘴,又热又软,双唇相触的瞬间,燕驰的呼吸悠然下沉,整个浴房内充斥着黏腻的接吻津 液声。 怎么尝都不够,勾着嫩滑的小舌头,一遍又一遍品尝。火热的谷欠望悉数往下奔走而去,直接吻着将人抱起来。 半个时辰后,周云初疲惫地趴在他肩头,一句话都不想说。 燕驰温柔地亲吻着她的小脸,一秒没停的继续干活,嗓子沙哑,哄道:“明天你想去哪就去哪,我陪你去。” 折腾到夜深了,他才出来,将人箍在怀里,沉沉睡去。 第140章 洪水 清晨的微光里,鸟鸣啾啾。 寒冽的冷风抚过脸庞,吹地周云初一个激灵,她艰难的睁开双眼。 却发现燕驰侧着身子,支着脑袋,饶有趣味地盯着她看。 “饿了吧?”男人把薄被往上提了提,盖住她的肩头。 周云初岂止是饿了,还浑身乏力,动都不想动,“嗯”了声。 四周扫视一圈,才现在这里既不是浴房,也不是他们平常住的厢房,更不是七夕夜晚住的庭院。 能听见附近寺庙的晨钟敲响,能确定还在明月堂。 周云初很快就发现薄被里的自己□□,抱着她的人,体温灼热。 实在不记得后来怎么睡着了,只记得眼前人嘬个没完,把她颠来倒去的,换了好几个地方,后来他还抱着她去温泉池子里洗了一遍。 昨天在果园里陪着小孩们玩的太疲惫了,晚饭还没吃,饿着肚子。等她一觉睡醒,竟然天亮了。 此时,有一只手摩挲着她的后背。她还感觉到冒出一个东西,硌得不舒服。 下意识往旁边挪一挪,却对上燕驰研究似的目光。 周云初想爬起来,刚动一下,就被人翻身压过去,瞬间愣住。 男人低头看了一眼,没办法,只是她脸上这诧异的表情,真可爱。 “够了,唔——”还没说出口的话,就被堵了回去。 嘴上温柔的亲着,别的地方刚好相反,哄她:“给慈幼局修宅子,你想什么时候修,都可以。” 周云初被他颠的哭出来,哭的断断续续,她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由着他。 就这么抱着,躺在宽大的木榻之上,细细地吻着人家的脸蛋回味余韵,这颗香糖果子真好吃。 周云初又饿又累,现在就是拿金针扎人的力气都没了,她终于知道他吃那么多饴糖,怎么还是一身肌肉没长胖。 晨曦薄雾中,浅红的朝霞弥漫天际,一轮红日缓慢升起。 寺庙的钟声再次敲响,余音回荡。 “娘子,快看日出。”语气听的出很愉悦,说完还亲了她一下。 周云初闭着眼睛,一声不吭。 淅沥秋雨打着园中残荷,萧疏秋风摇着檐下灯笼。 自从五日前,绵绵秋雨便未停过,最初淅淅沥沥,如今瓢泼大雨,河道里水势迅速上升。 酉时末,天上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便是雷声滚滚,泼下倾盆大雨。 青木今天带着人去几个园子都巡视了一遍,春初时,按照庶人园的模式,安装了水车,挖了好几个大池塘,防洪抗旱。 棉花采摘后,大部分已经纺织成棉布,剩余部分都储藏在仓库里,等待做成秋冬棉夹衣、棉被。 果园除了部分柑橘家族挂在枝头,其他的水果都已采摘。柑橘家族占了果园的大头,一旦园子被水淹没,会直接影响柑橘的品质。 刚到家,解下蓑衣,回房后换了一身干净衣衫出来,直接前往厅堂。 厅堂内,烛火闪耀,赞宝坐在百薇脚旁边吃林檎,竹篮里堆放着它的食物。 苏叶正和百薇一起做冬衣,两人聊起唯一的姐夫。 百薇眨巴着眼睛,小声道:“你说姐夫是不是脑子抽了,他跟阿姐吵架,绑我和竹沥干什么?!” 苏叶无奈地叹口气:“他搞不定阿姐,才拿我们做人质呢。” “什么人质?”青木带着竹沥,前后脚跨进厅堂的大门,随手就将门带上,天凉风寒,免得着凉。 还未待苏叶回答,竹沥猜到了:“咱们的大姐夫,抓我和百薇做人质。大哥,你说,为什么姐夫这么敏感?难道阿姐会丢下他?” 青木接手十个铺子和几个园子,阿姐的很多事情,那些源源不断出现的货物,采购瓷器,兑换金饼,他是知道最多的人。 只是面对竹沥问的这个问题,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以他的观察,阿姐和姐夫感情很好,几乎没吵过架,但是阿姐有她自己的考虑。 “姐夫管的太严了,天天派人跟着阿姐,估计阿姐有些受不了他。”青木其实也想不明白,只能猜测一二。 竹沥还生上次的气,“姐夫是不是气疯了,才干出这种事。他一碰上阿姐的事情,就容易失控。” 百薇咂摸了会:“失控?未必吧,骗人花样那么多,又哄又骗。” 苏叶倒了杯热茶给青木,“大哥,今晚的暴雨,打雷闪电,下的我有些心慌,要不,让铺子里的掌柜、伙计早点下值回家吧。” 青木听着外面时不时响起的惊雷,震耳欲聋,“已经让他们回去了,连下了五天,我今日路过蔡河,那里隐隐有决堤之势。” 雷声吓的赞宝林檎一丢,原地转了几圈后,抱着百薇小腿‘嘤嘤嘤’。 百薇摸摸它的脑袋,安抚它,“大哥,今天赞宝很反常,坐立不安,晚上就让它睡我屋外面吧。” 青木点点头,之前特意给它打了两个木屋,一个放在百薇住的院子的竹林下面,夏天住着凉快。 冬天冷的时候,它就住在百薇屋子外面的另一个木屋,暖和一些。 巡视完皇城门禁,查验岗位交接,今日燕驰夜间轮值。 雷鸣电闪,大雨倾盆而下。 御街两边的店铺依然开着门,屋檐下两排红灯笼,在风中飘摇。酒楼商铺街道,城中灯火通明。 刚坐下喝杯热茶,殿前司营房的大门被拍的砰砰作响。 还没待他说话,门已经被推开,披着蓑衣的青硕,带着一身雨水冲进来。 “公子,出事了,汴河、蔡河都决堤了,春明坊被水淹没了,南门大街往东南方向,沿着汴河全淹了。” 南门大街往东南方向,左藏库、唐家金银铺、状元楼、青鱼市、十三间楼,全部沿着汴河,平常是江景铺子,生意兴隆。 春明坊恰好在开封城东南角,靠近汴河,地势最低,水最深。 “今夜巡逻,我听见轰隆声,感觉不对劲,跑到城楼上看,洪水冲来,西边房屋陆续倒塌,恐怕要遭难了。已经安排了竹筏,前往春明坊。” 燕驰:“今晚让禁军都别睡了,提高警惕,去救人。周家四兄妹,怎么样?” 第158章 青硕:“他们没事,近卫来报,赞宝最先发现不对劲,把人都拍醒,而且延和坊地势高,水流只淹没到小腿。” “送他们去咸宜坊海棠轩安置。”话音刚落就出了门,带着营地值守的几十人,前往马厩骑上马,直奔春明坊。 一路上,御街还好,低洼的水淹没马腿。 到了南门大街,远方传来奔雷之声,只遥遥看了一眼,远方墙屋倒塌,红灯笼随之没入水中,瞬间繁华汴京就成了泽国。 汴河上的有桥墩的桥梁摇摇晃晃,刹那间崩塌,被奔腾的河水瞬间冲走。 一路上,遇到的都是往北边跑的慌乱老百姓,携家带口,蹚水出逃,哀嚎不断。 “快往北边去,北边地势高。” “不要去南边了,南边春明坊的水都已经过膝盖了。” “大相国寺已经开门纳民。”提着灯笼的老百姓互相搀扶着,往那边赶去。 开封府的衙役们,用牛车护送受伤的老百姓。一时间,街道巷口,全挤满了流动的人群。 燕驰骑着闪电,闪电撒开四蹄,在水里依然能够狂奔。身后一众御龙直士兵,在水过马腿的街道上,逆着人流南下。 到了观音院桥,桥面不稳,摇摇欲坠。 春明坊燕宅。 几日前,两口子秋日 衣衫鞋袜都在春明坊,便回了春明坊居住。 雷声滚滚,周云初正抱着她的小枕头,睡的迷迷糊糊,就被晴心急切地推醒了。 “夫人,醒醒啊,发大水了,院子里头进水了!进水了!” 周云初一头雾水,待听明白后,大惊,从榻上一下地,穿好衣衫鞋袜,拎着她的枕头,准备出厢房门,就发现水已经过脚踝了。 “快让人全部出去,晴心你带人去北边咸宜坊,那里地势高。” 清醒过后,她让晴心去找元琪,自己转身回了房,把值钱的首饰全扔进空间。 蹚水跑去书房,把存放库帖的紫檀匣子、红木匣子、账册、书画古玩,统统扔进空间。 片刻后,出了书房,晴心和元琪已经拎着包袱,等在门口。 洪水来的快,春明坊平常是河景房,现在遭遇洪水冲击也是最猛的,转眼水面已经莫过膝盖。 “夫人,门口有一棵粗壮的银杏树,府里其他人已经撤出去,爬上树了,咱们也去树上躲一躲吧,估计能避一避。” 元琪提着灯笼,她和晴心后背都有伤,睡的也比较早,结果醒来发现进水了。 三人刚出府门,外面的水面,已经没过大腿。 周云初二话不说就直接往树上爬,晴心和元琪虽然受了伤,但是养了半个月,还有一身功夫,爬树利落。 曾经繁华热闹的汴河畔,客商云集,船来船往,如今已陷入一片汪洋之中。 水流横冲直撞,侵入各个街坊。 附近树上挂着人和灯笼,借着那一点灯光,周云初看见好多男子站在水里,扶着父母妻儿上树或者上屋顶。 地势低洼的人家,没有屋顶或者树木可攀爬,便在附近寻找寺庙。 春明坊往北边走,就是汴河,水流直冲而来,冲塌一排房屋,传来一阵凄厉之声。 刚路过燕宅门口,往北边走的人群又退了回来,骚乱不安,“汴河决堤了,水流往南边冲,过不了河,河上桥梁断了好几处。” “爹,有人落水了,快救救他。”附近屋顶上,一个孩子声音,引得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望去。 立即引来一声凄厉尖叫,又被人捂住了嘴。 是死尸。 上游水浪往地势最低的春明坊冲来,一具接着一具,人的,牲畜的,仿佛末日来临。 第141章 惨重 人们在暴雨中苦苦挣扎,眼看着雨势不减,雷声不退,水势反而渐大,哭喊声渐渐变大。 周云初全身被雨水浇透,望着漂过来的一具具尸体,再一次深切感受到,在大灾面前的无力,浑身一阵颤栗。 大雨中一片漆黑,灯火逐渐泯灭。远方传来宅屋坍塌之声,轰隆隆似雷声。 人群骚动:“灯火,有船来救我们了。” 周云初卡在树干之间,抱着主树干,又冷又困,体温流失,昏昏欲睡,尚有一点意识,挣扎着,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不能睡。 抬眸间,她看见一个高大身影乘船而来。 灼热的手掌一把将她揽到怀里,撞到一具坚硬滚热的身体,强有力的心跳震的她脸颊都疼。 来人捏了捏她的脸颊:“不准睡,周云初,醒一醒。” 周云初怔怔地抬头看人,“燕驰,你终于来救我了!” 燕驰准备逗她两句,结果周云初就哭着扑上来,紧紧的箍紧他的脖子,眼泪一大颗一大颗地掉在他脖子上,弄的他又湿又痒,“我等你好久了!” “哎。”燕驰看她吓坏了,哭的跟个小孩似的,亲了亲额头,哄道:“放心,不会丢下你的。” 晴心和元琪脸红着对视一眼,旁边树上还挂着好多人呢,当着人的面亲起来。 两人谁也没说话,抬头看看别的地方,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一路上,他们的竹筏、船只,遇到很多落水的人,好几只竹筏只能当场救人。 燕驰一摸,她浑身冰凉,身体颤抖,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 快速脱下身上的外袍,穿在她身上,就着刚才的姿势单手抱着,坐回船上。 青硕接了人,几名禁军快速划船往咸宜坊方向撤。后面的船,划向其他树上,去营救其他人。 怀里人紧紧抱着燕驰的脖子,双腿挂在他腰上,没有任何撒手的迹象。 真是前所未有的粘人,燕驰扯了扯她的小胳膊,愣是没扯开。 他的手拍拍她的后背,安抚道:“哎,怕什么。” 周云初好冷,抱着他取暖,他的外袍穿在她身上,她依旧很冷,哆哆嗦嗦开口:“死了好多人,到处都是。” 没见过死人,看来是吓坏了,这张小脸上挂着泪珠,也是怪可怜的。 燕驰上下扫视了一遍,鞋子也不知道丢哪里去了,一摸腿脚,冰凉彻骨,用自己的大手掌给她捂着。 怎么走到哪,她都拖着她的小枕头。他疑惑:“你这个枕头里面到底有什么,死抓着不放。” 周云初两行清泪挂着,瞪着大眼睛,片刻后,吸了下鼻涕,才艰难吐出两个字:“库帖。” 燕驰差点摔倒,想嘲笑她爱财如命,但是看她这副惨兮兮的样子,揉了揉这颗装着钱的圆脑袋。 开封府和禁军都出动了,四处抢救受伤的老百姓。药房医馆,灯火通明。 远离河流的皇城附近,没有被水淹多深,一些富户开门纳民,寺庙里住满了无家可归的老百姓。 殿帅府的门被敲响了很多次,朝中大臣来借船,借禁军救自己亲属。 燕家成年男子全部出动,带着禁军到处救人。 半退休状态的燕逢辰,亲自带刀,深夜赶回皇城驻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燕驰的小院,海棠轩,只听得见外面的雨打芭蕉声,暖阁启用,屋内如春。 周家四兄妹和赞宝已经早一步到达,换上了干净衣衫,喝了一杯杯热茶,终于等到周云初来了,才放下心安置。 苏叶和百薇住在一个屋,听着大雨敲打着屋檐,两人睡意全无,上次住在这里,还是大火烧铺那次。 算起来,这是姐夫第二次救人了。 种雨凝提前安排了女使烧好热水,周云初来了之后,泡了个热水澡,又喝了一碗姜汤,手脚才暖和一些。 直到丑时初,燕驰才回来,沐浴过后,抱着周云初睡了一个时辰,又起床去上朝。 东方露出鱼肚白,连绵的秋雨好似耗尽了所有力气,给汴京城带来一丝喘息。 然而,清晨的微光,当人们睁开眼再去看这座城,断壁残垣,浮尸数具。 洪水仍未褪去,一改往日车如流水马如龙的画面,浑浊污臭的水面上,到处漂浮着凌乱的东西。 禁军撑着竹蒿,竹筏在水面上往来,时不时会戳到水底下一具软软的死尸。 汴河自西北往东南流去,汴河南岸角门子,距离春明坊很近,就成了积尸重灾区。 厢军在各个犄角旮旯里挖出尸体,运送到河滩上,以便丢失家人的老百姓来认领, 若无人来认,厢军就拉到城外集中掩埋。 死里逃生、无家可归的老百姓,聚集在寺庙。 汴京城多家馒头铺子、包子铺子,力所能及的做些早点,给暂住寺庙的老百姓送过去。 早朝,大臣们又吵起来,台谏的乌鸦们痛斥章子厚,去年为了保证汴河水流充足,方便运输物资支援西北各军,引黄入汴,才导致如今这场天灾人祸。 台谏另参燕驰擅离值守,离开皇城,调禁军去救自己家人。 然而燕驰昨晚顺带救了住在春明坊不少邻居,都是在朝官员的家人,两边吵起来,最后功过相抵。 第159章 一个早朝吵的不可开交,赵佣头疼不已,最后下诏,从封桩库拨钱财救灾,抚恤百姓,开封府和枢密院各按职责,做好救灾工作。 下午,秋日阳光笼罩下的海棠轩小院里,简直是孩子聚会。 青木和燕齐不算孩子,刚回来,但是燕家四个,周家三个,再加上三岁不到的赞宝,全都聚在海棠轩,冻了一晚上的周云初好脾气的做各种糕点给他们吃。 喜欢伺候人的毛病,怎么也改不掉。 燕驰一把将人拉回厢房,八个叽叽喳喳的熊孩子全赶去大嫂院子里。 所有铺子的掌柜赶来,逐一跟燕驰汇报,基本上一个结论——损失惨重。 燕驰的生药铺、胭脂铺,库房都进了水。清风楼的酒窖、仓库,全都泡着水,储存的酒,全部废了。 青木回来就跟周云初吐了一顿苦水,“阿姐,锦帛铺的棉花、棉布,基本上废了,药材铺一楼仓库全部泡了水,二楼储藏的药材还可以售卖,香药铺子、糖果铺子的货物都浸水了。” “果园全部被淹,这么大的洪水,挖的池塘根本就扛不住,农户们正在园区挖沟排水、清淤,抢救果树。马倒是聪明,如风认识去庶人园的路,带着所有马跑去了庶人园山坡上。但是庶人园的宅子地势低,里面的书坊和刻印好的六百万卷书籍,全部打水漂了,还有姐夫刻印的经书,也泡水里了。” “粪水横流,污染了井水,香饮子铺、生鲜铺也跟着歇业,只能等街道恢复清洁后才能开业。” 周云初听明白了,除了那两千匹马跑的快,周记十个铺子、书坊、果园,几乎全军覆没。 一切从头再来。 等到人全部走后,燕驰躺在院子里藤椅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秋日阳光暖暖的,洒在周云初身上,经过一晚上淋雨受冻,本能的贪恋这一点温暖。 刚走到燕驰身边,他就睁开眼。她抱着她的小枕头过来,有些惆怅地问:“损失惨重,对不对?” “怎么,你要把你的私房钱拿出来?”燕驰好笑的看着财迷和她手里的枕头。 汴京这些铺子只是很小的一部分,盐庄、酒楼、海外贸易,才是大头,何况还有广南的荔枝、咖啡、稻米、甘蔗,雄州的产业,损失点汴京铺子,对他来说,九牛一毛而已。 周云初抿抿唇:“嗯,也不算我的私房钱,是你给我的,可以拿去用。” 闻言,燕驰嘴角上扬,汴京周记铺子、园子、书坊,几乎全军覆没,她还舍得拿钱出来支援他。 周云初秒懂燕驰的小表情,低头从枕头里面抽出一叠库帖,递给他:“上次,你给的一千万贯,还有雄州酒坊,三个月的零花钱,七十五万贯。这钱应该算咱家的。” 咱家的?燕驰品了品,哎,不得了,周云初终于像话了。 看都没看,就塞给她,他给出去的,就不会收回来。 她这是一个铜板都没花,全部存起来了,难怪晚上睡觉抱着小枕头睡觉,这笔钱不少。 “你准备存到什么时候,自己不花,留给赞宝败家吗?” 周云初眉头皱起,“我想拿出一部分赈灾,再买一百亩地,给慈幼局的孩子们修宅子。” 燕驰看着她,将人扯到怀里,跟他一起躺着:“捐钱买地都随你,不要捐太多,三五千贯差不多了,免得露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人就不要跑出去了,你看看外面又乱又脏,搞不好还有疫病。” 周云初懒洋洋的趴在燕驰身上,暖烘烘的,“那你上次答应给慈幼局修宅子,还算话吧。” “等洪水退了,我让人去看看。”燕驰搂紧了她,“剩下的钱,你准备怎么花?” 通过花钱,就知道周云初的动向。 周云初还没想过要怎么花这么一大笔钱,她一直觉得这算是小家庭的共同财产。 周记铺子独立经营,那边恢复营业有青木和掌柜,她只需提供货物就好。 青木手上暂时还有钱,购买纸张等材料,恢复书坊生产,需要时间,放心交给青木去办。 周云初为了弥补书坊六百万卷书籍的损失,只能零星的收集古玩字画,有一件算一件。 可惜她不懂古玩字画,水太深,价格贵,数量少。 “买些玉器,行不?” 这倒有些出乎燕驰的意料。 他自己喜欢搜集字画,玉石一类的东西,自己动手雕刻打磨也是有的,挑眉问道:“你怎么突然想买玉器?” 周云初略微迟疑道:“我看爹喜欢收集古器,大嫂喜欢金石,二嫂喜欢典籍书画,我跟着玩玩。” 藏品,除了赏玩,还有投资、社交功能,重金求购藏品和交换。 历代赵官家还有收藏圈,包括崇文院、秘书省、画院、书院等专职机构,还有苏轼、米芾等士大夫充当顾问,辨别真伪、评定品次,甚至举办类似‘西园雅集’、‘七夕晒书节’等交流会。 咸阳县一个叫段义的老百姓挖地挖出玉玺,色绿如蓝,温润而泽,敬献给赵佣,为此还将年号改成‘元符’,并举行了盛大仪式。 时下复古之风兴盛,金石学大行其道,古器物的买卖很普遍。 虽有律法,但是盗墓之风依旧猖獗,晏殊和张耆的墓冢,去世二十多年,就被盗了。 “也行吧。”燕驰慢悠悠的说:“等我休沐,陪你去几个地方逛逛。” 汴京城能够买到藏品的地方,除了贩卖古董字画的商铺、市集、大相国寺,还有‘鬼市子’。 在潘楼东街巷,五更点灯,买卖图画花环领袜,天亮就散。还有东角楼街巷,买卖衣物书画珍玩犀玉。 淘宝圣地大相国寺,所售商品更是无所不有,书籍、碑帖、字画、笔墨,甚至成了盗匪的销赃地。 周云初高兴的把脸埋在人家怀里,燕驰懂行,对于古籍玉器,略有研究,她给自己找了个顾问。 燕驰看她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你乖乖听话,最近别出门乱跑,南边正在埋尸呢。” 吓的周云初一哆嗦,浮尸遍野的场景,实在此生难忘。 燕驰好笑地颠了颠她,哎!紧紧的抱着他,这就对了! 第142章 囤地 秋风卷出几分萧瑟,时下一日冷过一日。 水灾过后,饥荒、水患、瘟疫、匪徒,甚至有恶徒趁着水灾,四处打家劫舍,绑走小娘子和孩子,开封府和禁军都非常忙碌。 汴京城这样百万人口的城市,运转机制一度瘫痪,饮水、饮食、卫生、治安,都是问题。 周记生药铺门口,支起了十口大铁锅,冒着腾腾热气。排队领粥的人群,井然有序,顺带都看了一眼,周记铺子被淹的够呛,几乎是废了。 年轻的东家眉眼清秀,亲自掌勺,带着伙计们在熬粥,旁边还有四名禁军摁着刀,巡逻维持秩序,领过粥的一定会被赶出队伍。 水灾过后,饮用水和保存良好的米粮、果蔬蛋肉,格外稀缺。虽然朝廷开粮仓赈灾,但是人口实在多,挡不住其他的物价上涨。 周云初到周记铺子转了一圈后,简直两眼一黑,被创飞,小心脏差点当场停机。 铺子地上哪怕清洗了几遍,还是有淤泥的痕迹。 浸泡了污水的药材、香药、棉花、糖果,全废了,堆上小山一样的废弃货物,还得让伙计去处理掉,不然堆积发霉发臭。 春明坊的燕宅也正在清淤,还没来得及卖出去的春明坊周宅价格掉了一大截,暂时也不会有人来买。 青木早已统计好损失,十分惆怅地告诉周云初,所有田宅园铺加一起,损失大概一百七十万贯。还得重新添置铺子损毁的物件,这个月所有伙计、掌柜的月俸,得按时照发。 只能庆幸,他手上还有去年和今年的盈余,铺子尚能周转过来。但是今年赚到的两百万贯,基本上打水漂,一年白干。 还得补充药材、香药、糖果铺的制糖材料,锦帛铺的棉花,花果铺的鲜果,补货也是一笔巨款,不然铺子空当当,没法营业。 周云初还想去城西的庶人园看看,然而西边是汴河上游,房屋倒塌,树木被雷劈毁,堵塞了道路,禁军驱使着厢军,正在修路清淤。 周云初一行三人,根本就去不了,只得回了咸宜坊。 她前脚刚进门,就看见种雨凝的女使在等她。 在大嫂的小院内,凉亭石桌上摆着瓜果茶点,二嫂章姝也在,两人闲聊着,好似等周云初好久了。 种雨凝列好了买地清单,拉着章姝参谋。 周云初坐下后,才知道原来是等她一起买地。三人聚在院子里开始算帐。 她很是疑惑,心里嘀咕了一会,这会买地,农户破产,抛售淹没的土地,她们逢低就买,有点不大仁义,但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章姝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开门见山:“其实这也习以为常了,农户此时不卖地,他们破产,没钱还买种苗、粪肥的钱,到时候土地抵押给别人,价格比现在还低。” 第160章 种雨凝想了想,解释道:“天灾过后,手里有钱的富户,甚至连官家也会兼并大量土地。” 周云初一怔,不可置信:“官家那么富有了,还会趁着天灾屯田?” 不说别的,就说左藏库二十八库,大量的香药,抛售能当军费使用。 章姝看了眼老实巴交的周云初,点点头,“常规操作了,官田政策就是这样,低买高抛,筹集了钱,还要用于修路、修河堤,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弟妹,你在宫里那么长时间,你没听说过?” 周云初作为一个穿越户,她压根就不知道,尴尬的笑笑,腼腆道:“我真没注意这些。” 章姝琢磨了会,周云初在宫里,的确也注意不到宫外买地卖地这些事情,每日老老实实的当差,何况那时候她也没钱吧。 种雨凝给她细细解释:“元丰六年,在册垦地七百多万顷,其中官田三十多万顷,这还不包括朝廷拨给各州的学田、官员的职田、沿边弓箭手的屯田、太府寺管辖的牧场,要是都算上的话,官田差不多超过五十万顷。” 多少?!五十万顷?!她还心算了一下,一顷等于一百亩,五十万顷就是五千万亩!五千万!!! 听的周云初一愣一愣的,震惊的合不拢嘴,这么多官田,赵佣这个低调的有钱人。 赵佣从小在高太后的严格要求下,用陶制器皿,吃穿用度甚至不如汴京富户。 长大后,一日三餐四季衣衫,简朴的让人泪流满面。 她在御前打四份工,大夫、厨子、园丁、种地技术顾问,领一份五品女官的月俸。 “大嫂,二嫂,你们也囤了很多土地?”老实人睁着一双杏眼问。 两人相视一笑,武勋买地,实在是最大的政治正确,要是卖地,那就是败家。 历代赵官家不仅支持武勋买地,还赏赐大量田地,燕辰、燕援在边州打了胜仗,官家会赏赐。各种重大节日,会赏赐官员家眷脂粉钱等等。 种雨凝点头,笑着道:“说到这个,三弟手上倒是囤了不少,他没跟你说这些吗?” 周云初只记得燕驰在临安有一块万亩良田,种植杭稻,还有汴京附近的几处园子。 地契账本太多,交到她手上,她也没仔细看,她的注意力都在周记这边的铺子上。 “提过,但我没太注意。那大嫂、二嫂,你们这次准备买哪里?” 种雨凝直言:“这次水灾毁了不少西郊的菜地果园,准备买一些,东城边独乐冈一带,小土丘多,用作果园、菜地,也是好地方,你和三弟要不要也买一些。” 周云初囤了不少果园,再加上燕驰的,两口子加一起也不少了,“我准备买一百亩。” 还是捐给慈幼局盖宅子的。 这次果园的损失,让她郁闷不已,农户们正在排水抢救果树呢。 搞农业,不得不承认,种地人承受的风险大,干旱、水灾、蝗虫,哪怕风调雨顺的年头,还得交税。 对面两人下巴都要掉地上,周云初喜欢买地种树,花果铺每日跟流水似得进账,她现在竟然就买这么一点地,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种雨凝喝茶差点被呛到,“一百亩?你是不是有其他打算?” 她俩也知道,周云初这次损失惨重,十个铺子全军覆没,果园、宅子、书坊被淹,但是她手里不至于连买地钱都没有。 周云初看了两位嫂子,干脆道:“我想去临安再买一些良田,大嫂、二嫂,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 她已经让海东青带信给崔七,地价便宜的时候,再买四万亩。酒楼铺子营业后,崔七手上还余留了年初带过去的八万多贯,够买地。 她并不能直白地跟她们说,汴京城再过二三十年就狗带了,整座繁华的城市,被北方的女真人毁灭。 南渡后,临安很快就成了百万人口的城市,商贾云集,房价暴涨,一处寻常的高档住宅价值五万贯。 两人一愣,对视一眼,临安? 虽不及汴京繁华,但是江南风景雅致,人口也有五十万,算得上大宋繁华城市。 临安地价每亩两贯,跟汴京郊区的赤淤地相比,大致便宜一贯钱。 种雨凝想想周云初能把铺子做的那么大,应该有独到的眼光,跟着三弟买的五艘海船,让她赚了个盆满钵满,看了章姝一眼,立马决定:“买,先买两千亩,再买一栋宅子,去那边养老度假也不错。”一万贯,对于她现在来说,不算多。 章姝手上也有些余钱,尤其是跟投的五艘海船,燕援还领了个京城榷咖啡的差事,这是个肥的流油的肥差。 二三十文一杯咖啡,汴京老百姓现在都喝习惯了,一天不喝都困的慌,眼瞅着要赶上茶了。 说来还得感谢燕驰两口子,二话不说,章姝也跟上大嫂的步伐。 闲聊一柱香之后,周云初回了海棠轩。 晴心和元琪,送周云初回来后,分别去春明坊和明月堂查看宅子收拾情况。 苏叶带着弟弟妹妹也去了延和坊周宅,打扫收拾。 院中无人,周云初闪入空间干活。一想到十个铺子空空,浸水的货物,她就心痛,尽快复工复产才是当下最大的事情。 今年冬天药材、棉花八成要涨价。周云初立即动手播种人参、三七、棉花。 照例隔一段时间,就去刮树脂香,再攒一攒,等到汴京城恢复往日繁华,再拿出去铺子里售卖。 兔子、乌鸡、榛鸡、梅花鹿、黄牛、羊,繁殖了不少。一千六百匹母马最近生下新的一批小马驹,还没断奶,得再养养。 河道里,鱼虾蟹鳖,倒是蛮多的,可以捕捞了。空间内的柑橘家族挂满枝头,这是秋冬季的一大笔收入。 她立即动手采摘柑橘、橙子等,明日开始,恢复每日上午去周宅北院送货。 还有一个海洋牧场,周云初想起去年秋天,捞出了五千只海马,晒成干,立马拿着渔网、浮兜,前往海底捕捞。 她只敢在浅水区转悠,成熟的大海马,全都捞走,小海马留着长大。 海马生长在珊瑚礁,碧波荡漾的海水中,各色鱼类,从身旁游来游去。 火红的珊瑚,犹如绽放的花朵,枝条细长,千姿百态。 珊瑚礁,为众多海洋生物提供庇护所,生长速度极慢,不可再生,所以很珍贵。 珊瑚的颜色很多,红珊瑚被视为祥瑞幸福植物,代表高贵与权势。 周云初盯着红珊瑚,两眼放光,这玩意放在后世,濒临灭绝,很刑! 眼前却有一整个巨大珊瑚礁,绵延百米。 嗣濮王赵仲湜非常喜欢收集珊瑚,所藏的一株大珊瑚,价值数百贯。 珊瑚树越高大越值钱,散碎不成形的就便宜很多。 唐家金银铺在卖的火红珊瑚,来自爪哇,还是挺贵的,做成火珊瑚簪子、钗子等首饰,汴京的小娘子们非常喜欢,定亲插簪,都喜欢这种稀少的簪子。 作为佛家七宝之一的珊瑚,唯一有生命的有机宝石,此刻折射出的光晕甚美。 周云初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挖了一棵火红珊瑚,让冠子铺制成火珊瑚簪子和镯子。 第143章 偷摸 咸宜坊海棠轩,一场秋雨一场凉。 白天,趁着有太阳,晴心和元琪在两处园子忙着洒扫,指挥着女使们将发潮的被褥棉絮衣衫拿到院子里晾晒,逐一清点库房。 公子这人挑剔,等他发现灰尘污渍,少不得挨训,淬了毒的嘴,没几个人能扛住。 秋夜里寒意袭来,两口子挤在书房榻上,燕驰将怀里人紧紧抱着,柔软香甜。 周云初觉得小小的木榻,有些拥挤,前面还摆着案几,上面放着话本子、茶水果盘,干脆把案几往前推一推,自己也跟着往前挪一挪。 哪知背后人立马就将她圈了回去,“又想跑哪去。” 这阵子,燕驰忙着各种事情,每次回来,周云初已经睡的迷迷糊糊了,早上他走的时候,她依然在沉睡,多少天都没好好跟她说会话。 周云初这段时间,只要院里没人,她就闪进空间干农活,空荡荡的十个铺子让人心里很不舒服,她得尽快用货物填满铺子仓库。 一到天黑,用完暮食,沐浴后直接倒头便睡。 从苏叶那里借了好多本话本子,都没看,趁着今晚有空,周云初一页一页翻着,都是汴京城最新劲 爆话本,含沙射影的牵扯宫内以及勋贵,堪比八点档狗血剧,爱恨纠葛、撕逼骂战、耳光切磋。 燕驰看了十几分钟,就没啥兴趣了,圈着怀里人,干脆窝在周云初颈脖间,嗅着好闻的草药香气,闭着眼睛养神。 看到精彩的地方,周云初还“哎”一声,尾音拖老长。 燕驰挑眉,掰过怀里人小脸,哟,眉毛拧成疙瘩,还怪生气的,“干什么?” “女主生不出孩子,男主不仅纳小妾,还把女主的嫁妆吞了。”周云初闷闷道,“可惜了,好大一笔嫁妆啊。” 第161章 燕驰盯着这个财迷,她把吞嫁妆看的比纳妾还重要。 这么无聊的剧情,他都懒得去评价,却又听她说:“不过,男主生不了孩子,那小妾跟糙汉有了孩子。” 这都什么跟什么,生孩子?燕驰攸地想起了什么,伸手就去榻下摸索,掏出一个红木盒子,提上来,放在案几上。 周云初挑眉,以前每次燕驰从榻下拿出来的盒子里,装的不是地契就是库帖,难不成他拿出偷偷攒的私房钱,满心欢喜。 燕驰把人往怀里搂了搂,打开木盒,掏出好几个本子,“挑一个吧。” 什么?周云初一头雾水,翻开看了看,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全是画本子,堪称‘烙烧饼’精选,动作、场景、细节,描绘的栩栩如生。 燕驰嘬了嘬怀里人的脸颊,那白嫩的小脸,迅速升温变红,哎,这就有意思多了,“看点有营养的,你都已经成亲了,清汤寡水的有什么好看的。” 周云初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找不出合适的话来。 画本停留在秋日庭院内,画中两人拥抱唇舌交缠的画面。 周云初快速合上,身后人脑袋直接贴着她的脸,气息都喷在她脸上,眼睛看着画本,伸手翻开,“还想坐小孩那桌啊?你瞅瞅,学着点吧。” 这次翻出来的画面更劲爆了,她瞪着眼睛瞧了又瞧,惊诧又脸红。 他到底哪来这么多这种画本子,谁说古人封建来说,到底谁说的,简直被误导,大宋朝的画本子,简直不要太多。 “成亲之前,你看这些干嘛?”他两成亲后,没几天就搬到春明坊去住了,海棠轩这里,是燕驰成亲之前住的地方。 燕驰好笑的看着她,成亲之前,谁让她老出现在他的春梦里,“为成亲做点准备啊。” 他也懒得废话,直接亲了上去。 刚贴上嘴,就听到门被敲的砰砰作响,还不是一般的急切,简直要把门敲散了。 他只得微微离开唇,转了转脖子。 周家四个机灵鬼住在院子里,周云初怕他动静太大,晚上闹出声音,影响不好,最近都没跟他亲热。 这会他刚准备开个头,就被打断了。 男人三两步就走到门口,开了门正准备发火,低头一看,是赞宝,黑黑的熊眼睛闪着精光,嘴里还‘嗯嗯嗯’个没完。 直接扒着他的腿,问他要吃的,看起来是饿了。 熊孩子,坏他好事,恨不得揍它一顿。 赞宝闻气味认人,只有少数几个人能靠近它,平常都是百薇和竹沥投食。 这阵子,洪水肆掠,导致储存在冰窖里的竹笋泡了水,只有林檎、胡萝卜,吃的再多,消化的快,饿的也快。 孩子饿的都要快扑到燕驰怀里了,快三岁的熊猫,体格大只。 燕驰只得拎着它的脖子出去,喊人去给它送吃的,为避免再次出现这种事情,他干脆让人多喂一些,给它加餐。 身上都是赞宝蹭的爪印,去浴房沐浴,再洗一遍。 等他洗好,周云初已经回房躺在榻上,抱着小枕头睡着了。 男人过去侧躺着,支着脑袋盯着她研究。 自从洪水袭来那夜过后,周云初就喜欢抱他,埋在他怀里贴一贴,完全没有要去哪里的动向。 这几天倒是对着她的铺子唉声叹气,看样子,准备重振旗鼓。 劝大嫂、二嫂,去买临安的土地,好像真的准备以后去临安定居似的。 周云初翻了个身,仰面朝天,摊成一个‘大’字,怀里的小枕头滚到旁边去。 瞧着睡的深沉,他现在就是把她扛走,她都不一定醒来。 雪肤乌发,睫毛根根分明,殷红的唇瓣,捏了捏她的脸颊,柔软嫩滑的触感,男人瞬间就起了歹意。 看见这个人,就有一种莫名的欢喜和兴奋。 好闻的草药香气,勾的人心痒难耐,光这个味道,他就把控不住自己。像猫了一冬的人,闻到了春天的气息。 大相国寺山门口,他打马而过,匆匆一瞥,他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他都素了好多天了,晚上到点的亲亲也没亲上,再这么下去,比大相国寺的和尚还素。 不管了,捏着她的下颌,低头就亲上去,舌头撬开牙关,毫无阻碍地钻进去,勾着小舌头不停吮吸。 这张小嘴亲的他头皮发麻,含着舌尖,继续深入。 周云初睡的迷糊,渐渐的就发现了不对劲,有个柔软的东西缠着她的舌头不放,让她呼吸有些困难,不自觉的嗯嗯了几声。 呼出的气息带着甜,香甜软糯。 燕驰压根就不放,今天就是把她弄醒,他也不会放手。 深夜寂静的厢房内黏腻的亲吻声持续不断,换着各种花样亲,纠缠不分彼此。 周云初终于醒了,热醒,睁开眼便见燕驰含着她的舌头,愣了会之后使劲推他,完全推不动。 等他过了把瘾,才放开她,擦掉她唇上的晶莹。 周云初不用开口问,也知道燕驰想干什么,她已经被亲的腿软。 在明月堂住的日子,他们已经养成到亥时就要亲亲的习惯。 只不过,从洪水毁城那天开始,他们都住在咸宜坊海棠轩,外面四个人还小,赞宝听力更好,夜里寂静,怕被听到。 周云初燥的慌,红薯戳着她。已经在海棠轩住了好多天,燕驰快要忍不住了。 男人圈着她,眸色深沉,“要不,你好好亲我一口,今晚就算了。”不动 声色地观察着。 她没好气的瞪着这个流氓,无论她亲不亲,结果都只有一个,她又不傻。 都这样了,他还有闲心逗她。“你骗人。”她手脚乱动,挣扎着想爬起来,蹭着什么东西,颈间立马传来一声闷哼。 男人低头笑了,怎么瞧,他的小毛桃可爱又有趣,他的那点小伎俩已经骗不了她了,抓住她乱动的手脚,拍了下她,“别乱动,明天早上让人收拾东西,我们回明月堂住。” “为什么不回春明坊?”她有些奇怪,他不会又要关她?! “春明坊那边地势低,暂时可能有疫病隐患,明月堂有温泉,秋冬最舒适,我已经让厨娘她们都过去了。” 他就安排了两个厨娘,两个洒扫的女使,两个小厮,再加上晴心元琪青硕,人越少越好,全部住到外院,别打扰他的二人世界。 本来这管家的事情应该周云初来的,只是她太好糊弄了,和气温柔的说话方式,就算是生气了,别人也看不出来。从来不罚人,还得他亲自来。 周云初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关着她,那就放心了。 她想起了一件事,这几天一睁眼,他已经上值去了,“三郎,谢谢你来救我。” 洪水袭来的夜晚,他逆着人群,不顾自己危险来救她。 世界破破烂烂,总有人帮她缝缝补补。 两只小手捧着男人那张极好看的脸,重重地亲在他唇上。 在她亲上去的那一刻,男人有些卡顿,有些惊诧,心脏跳动的越发激烈,喉咙滚动。 “哎,这可是你自己要的哦。”声音略带沙哑,还顶了顶她,“一会你可不许哭。” 单手扣住她的后脑,捏着她的下巴吻上去,舌尖相触的那一刻,亲吻的格外炙热。 每一次用力的吮吸,她跟着颤抖。 两人偷偷摸摸,堵着对方的嘴,生怕泄了声音出去,被外面小孩们听见。 明明在自家宅子里,却跟偷情似的。 话也不敢多讲几句,只有黏黏腻腻亲吻声,窸窸窣窣的动作声响。 第144章 诱供 凉风动,秋露冷。 两口子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搂着喜欢的人睡觉,大补。 周云初醒来的时候,燕驰搂着她,大手抓着她的手腕,身后还被顶着,不可言说的意味明显。 她把他的手拿开,太沉了,压的她不舒服,自己还挪了下,保持一点距离。 “去哪?”明显男人早醒了,闭着眼睛养神而已,长臂一揽,就将人拉回去。 周云初很无语的感受这明晃晃的侵略意味,晚上要,白天他还要,她吃不消啊。 “时辰也不早了,该起来了。”说完,便挣扎着起来。 燕驰圈着她,“急什么,今天没什么事,再睡会。” 衾被里,两人□□,他嗅着她的发香,手又开始不安分的摩挲,指尖挑逗。 她想跑,可是整个人都被他单手抱着,小手不停地推他,“三郎,我觉得够了呢。” 讲到这个问题,他还真有话想问她,掰过她的小脸,正对着他,“两碗饭,你就够了?”这也太知足了点。 周云初皱眉,不仅体力不对等,尺寸还有些不太匹配,就像一个大个子,非要给它穿一个小衣服,有点勒的慌。 她怎么说,只得含含糊糊道:“差不多,够了呢。” “你说实话。”燕驰盯着她的脸,抓着她的手腕不放,这件事情很重要啊,很影响夫妻感情,况且,他才开了个头啊。 第162章 周云初两碗就够了的反应,就像在嫌弃饭难吃。 周云初看他一副听不到实话绝不罢休的样子,脸红耳热,把脸埋进他怀里,支支吾吾,小的跟蚊子似的声音:“不、不太匹配。” 什么不太匹配?哪里不匹配了?!眯着眼睛看着两只红红的耳朵。 片刻后,燕驰终于回味过来,弄明白什么意思后,攸地睁大眼,挑眉笑了:“啧,还有这么夸人的。”这真没法改,只能他以后勤勉一些。 男人抱着怀里的脑袋亲了亲,准备开始勤勉。此时,好巧不巧,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公子,有急事禀报。”青硕刚才还听到公子说话的声音。 本来内宅通报的事情,应该是晴心和元琪负责,但是她俩大清早都跑去明月堂收拾打扫去了。 青硕在外宅等了又等,按照以往公子休沐时起床的时间,这个点早就在院子里晨练结束了。 日上三竿了,整个殿帅府的人都起来了,怎么算,也该起来了。 然而,门打开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青硕愣住了,昨晚赞宝吵闹半天,拍门乞食,打扰了公子,今天,他不会又撞上了吧,尴尬。 他干脆直接汇报,转移公子怒气:“禁军里有个衙内,工部郑侍郎家小公子,趁着水灾,强迫了一个小娘子,叫雅娘,在周记香饮子铺当差。现在雅娘闹起来了,要敲登闻鼓告御状。” “雅娘什么诉求?”燕驰站在门口,穿了条长裤,上衣还没穿,只披了件外衫,露出大块胸肌。 青硕谨慎道:“只说严惩郑衙内。其他没说。公子,我们要摁下去吗?” 燕驰皱眉:“摁什么摁,是咱们这边的,就按咱们的规矩办,请他吃‘竹鞭炒肉’,你亲自去抽。其他,你看着办。” 青硕怔住,这种鞭子跟其他鞭子不一样,特别毒辣,先用带刺的藤条浸泡盐水,保证鞭鞭到位,打的皮开肉绽,公子叫它“竹鞭炒肉”。专门送给强迫良家的禁军兄弟。 三鞭子就能把人抽晕过去,每个月身上的皮肉刚养好,新的“竹鞭炒肉”又来了,每月十鞭,抽一年。 不然这么多人的禁军没法管,都是家里有点权势、兜里不差钱的衙内,花钱嫖妓不管,但是强迫良家这事就大了。 杀是不能杀的,只有这种毒辣法子,才能治得住。 “是。”青硕说完就转身出去,还把院门给带上了。 燕驰关上门,回了房内,周云初早已不在榻上,溜去隔壁浴房洗漱。 他嗤笑了一声,也不生气,反正晚上去明月堂,有的是时间。 中秋,七十二家正店卖新酒,结扎门前彩楼,高挂醉仙锦旗。 街巷之间丝篁鼎沸,汴京老百姓尽情吃喝玩乐,争相进店饮酒,店家直到无酒可卖才拽下酒旗。人们通宵达旦地玩耍,各大夜市异常热闹。 洪水过后,周家四兄妹一直住在燕驰的海棠轩。 恰逢中秋佳节,燕逢辰看着自家五个孙子孙女,又看看周家四个孩子,容貌上自是无可挑剔,青木做事沉稳踏实,苏叶亲和,竹沥聪慧,百薇爽利,越看越喜欢。 天凉雨多,燕逢辰的老寒腿,关节炎各种毛病又开始犯了。三个儿媳,没一个绣工好的。 苏叶的绣工很好,连着给燕逢辰做了两副护膝,乐的老人家喜笑颜开。 燕齐和苏叶的事情,种雨凝早早的来跟燕逢辰商议过,想把亲事定了,偏偏燕驰就是不点头,过两年再说。 众人聚在一起,整了一大桌席面。 饭后,几个孩子拉着周云初去逛州桥夜市,结果被燕驰拦了回去。 惹的百薇没忍住直接吐槽,姐夫管的太严,太离谱。 两口子回到明月堂,已接近戌时末,周云初进入他们住的小院,檐下灯笼都亮着,庭院石桌上竟然摆放着酒水、五味酒酱蟹、蟹肉馒头、酒法青虾以及几样甜酸劝酒的蜜饯果子,鎏金银盘盛着石榴、香橙、葡萄。 周云初晚上在殿帅府没吃多少,人一多,她就不好意思放开吃。 “夫人,有万家蟹肉馒头,今天早上公子让人预定的,现在还是热乎的呢。” 晴心笑眯眯,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公子和夫人琴瑟和鸣,一辈子都恩恩爱爱的。 公子吃软不吃硬,夫人柔中带刚,这两人要是刚起来,倒霉的就是她和元琪。 晴心退下之后,燕驰拉着周云初洗手后坐下,“饿肚子睡觉对身体不好。”随手倒了两杯酒。 周云初闻着飘过来的酒味,“十里香?”酱香白酒,香甜醇辣,闻着味,酒虫都醒了。 只是,燕驰偶尔才会给她喝白酒,寻常多是青梅酒、金杏酒等果酒,可能因为今天是中秋节,所以才端来白酒吧。 去年中秋节,他们在雄州,西夏人来烧粮仓,围攻燕宅,一整个晚上,都是兵荒马乱。 周云初做的那两碗鳗鱼面,燕驰很喜欢,那是独一无二的守候和等待。 那夜,月光之下,她一袭白裙站在庭院中,抬头望月,告诉他‘她想家了’。他一直以为是想念汴京,说的是苏叶他们。 从后的一点一滴来看,却并不是。 周云初小口的吃着蟹肉馒头,垫垫肚子。 燕驰剥蟹,满满的蟹肉、 蟹膏堆在碗里,转眼就推到周云初面前,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赶紧吃。 待周云初吃完螃蟹,燕驰持壶斟酒,碰杯之后一饮而尽。 几个回合下来,周云初眼底依旧清澈明朗,没有一丝醉意。 燕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两天前,宫里刘贵妃生子,七斤六两,哭声嘹亮,官家终于有儿子了,现在宫里表面上喜庆,背地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为什么?”周云初想不通,只有一个儿子,有什么乱的,皇子多了,为了争抢皇位,才会乱成一锅粥吧。 燕驰解释:“前朝后宫勾结,官家一意诏立刘贵妃为皇后,章子厚支持刘贵妃。朱太妃有自己的小儿子,向太后明面上没有支持任何人,暗地里送了两个贴身宫女出宫去伺候端王,曾子布的儿媳是向太后的侄女。谏官邹浩连续弹劾章子厚,又极力反对立刘氏为后。官家盛怒,在朝堂上发了大火。” 周云初吃瓜明白了,三方势力角逐。 官家刚出生的儿子,有章子厚和刘贵妃。 朱太妃的小儿子是官家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还有向太后和曾子布支持的端王。 她想问燕家怎么办,但是想想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官家的儿子,另外两个亲王是先帝的儿子。燕家被先帝一手提拔上来,都是先帝的子孙。 老赵家的家务事,真的好麻烦。 燕驰一眼就明白,周云初在想什么,她这个小脑袋瓜估计嫌麻烦。 不动声色地又拿来几坛‘十里香’,一小碗一小碗地倒上,推给她。 一坛又一坛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头晕目眩,自认为千杯不醉的人,瞧着明晃晃的天边圆月,好似触手可及,好想回家。 燕驰看着怀里瘫倒的纤瘦人儿,柔声哄道:“今天中秋佳节,是个团圆的日子,想见爸爸妈妈了吧?” “嗯。”怀里人贴着暖和宽阔的怀抱,很舒适,闭着眼,脸颊两片绯红,说话声音带着惺忪,说话时小嘴一张一合,可以看见粉嫩的小舌头。 男人喉咙滚动,眸中深遂,依然克制着诱供。 “他们在很远的地方吧?” 周云初:“嗯,很远。” “怎样才能去见他们?” 周云初无意识的抱紧他:“攒够路费。” 燕驰一瞬不瞬的盯着蜷缩在他怀里的人,艰难的开口:“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吧?” 怀里人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白酒味,已经醉的不省人事,没有了回应。 她要回家,就得攒很多路费,所以才格外关注她的铺子,一个月自己花不了三十贯钱的人,却特别喜欢赚钱,连睡觉都要抱着库帖。 他把家底都交给她,她却分的清清楚楚,除了每月府里的日常开支,她几乎不会动用他的钱,那意思再直白不过——今生不相欠,走的时候了无牵挂。 矛盾的地方,在此时终于有了答案。 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结论,周云初很快就要离开他。 她救过他爹的命,救过他的命,他们熬过瘟疫,躲过追杀,逃过洪水。 他们一起凫水、看流星、日出,他们有过无数次热烈的快乐,无数次缠绵悱恻的亲吻。 她送他二十五件生辰礼物,用盛大烟花为他庆生,深夜守候,为他煮面。 无数个幸福片段一股脑的涌现出来,到头来,她处心积虑地却是——离开他。 周云初,你真够狠心的。 男人眼眸中带着寒霜,抱着她回了厢房,轻轻放在榻上,把她的小枕头塞给她抱着。 片刻后,他立即把枕头抽出来,拿走里面所有的库帖。 第163章 回家,路费,呵,想都别想。他不会给她任何离开的机会。 第145章 礼仪 周云初宿醉醒来,脑袋开裂似得疼,再加上一整晚被紧紧抱着,睡的有些沉重。 她缓缓起身,竖起耳朵听了会动静,看看外面天色,迅速闪进了空间,喝了不少泉水才清醒过来,泡了个空间泉水浴后出来。 明月堂内宅只有她和燕驰住,这倒是方便了她进出空间。 洗漱打扮好,便去院内的厅堂用饭。 刚一进门,就闻到食物弥漫的香气,她看了下,桌上摆好的早餐很丰富,鳝鱼馒头、鳜鱼粥、乳糕、几样小菜。 周云初埋头喝粥,心里却琢磨着昨晚后来的事情,脑海中的画面只剩下一个圆又亮的月亮。 头一次,喝的不省人事。 她正夹着鳝鱼馒头吃,却见燕驰一脸悠闲的模样晃了进来,立即睁大了双眼——他又休沐。 她真是服了大宋的休沐制度,哪代打工人有这么多假期,一个月三十天,他们几乎有十天假期。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燕驰已经看透了她所想,奇怪他连着休沐,直接开口道:“外面街道上还有些脏乱,你好好在家里待着,等过几天带你去丰乐楼。” 周云初闻言愣了下,洪水过去都半个月了,街道早就清理干净了,她今天还想去庶人园看看书坊恢复的怎么样。 毕竟书坊的刻印材料都毁了,重新采购设备和材料,准备刻印剩下的两千万卷书籍,需要一百伍十万贯。 青木为了书坊恢复,把去年盈余的三百万贯掏了一半出来,现在周记铺子所剩下的现金只有一百五十万贯。 周云初咽下一口粥,抬眸:“为什么今晚不能去丰乐楼啊?”她在猜,燕驰是不是有事,不然以他的作风,今天休沐,今晚就会去,不会等。 男人挑眉,怪聪明的,“这几天有事,我得出去一趟,你老老实实——” 他上下扫视了她一圈,周记铺子损失惨重,书坊掌柜来报,青木掏了不少钱采购纸张等材料。 一时半会,周记铺子都喘不过气来。 何况,他把她的小枕头里那笔钱拿走了,周云初暂时没有路费够她跑路。 燕驰依然不放心,直接改口道:“收拾东西,跟我去崇福寺。” 周云初皱眉,她不想去,只想进空间干农活,快速填满铺子的仓库。 “可是,我头好痛,昨晚喝太多白酒,脑子晕晕的,只想在家休息。” 燕驰笑了,说的合情合理,他要是坚持带她出门,怪不人道的。 就在此时,青硕敲门进来,看了看正在用朝食的两口子,“公子,三佛齐的蕃商伊莫刚到汴京城,手中握着大量香料、珍珠,想跟咱们做交易。” 燕驰抬眼看向他:“怎么个交易法?”说完,看着旁边埋头吃鳝鱼馒头的人,面色红润,吃的脸颊鼓鼓,怎么看也不像宿醉头晕的。 青硕接着道:“货物在临安附近的海上,据说伊莫不想被杭州市舶司抽解、博买,但是又想把货物卖了。想搭上我们的线,卖给大宋或者辽国。来了二十条船,三十多种物品,光乳香一项,就有八万斤,价值超百万贯。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叫哈姆的大食香料商。两个人都想跟咱们长期合作。” “他们怎么找上门的。”燕驰有些奇怪。 青硕:“咱们在三佛齐、大食采购香料,船上的兄弟认识的,他们就通过舒阳找了过来。” 送钱送到家门口。 燕驰也不墨迹:“那就安排在——” 还没说完,扫了眼旁边的周云初,倔强的不想跟他出门,安静乖巧的坐着,吃完一碗鳜鱼粥、几只鳝鱼馒头,他前脚出门,估计她后脚就四处蹦跶。 他昨晚才刚刚领教,这个老实人,一点都不老实。 “——汴京郊区的寺庙院子里,叫舒阳直接过来,不去崇福寺了。” 青硕怔住:“住寺庙?伊莫还要找——” 这帮人从海上过来,在海船上一待就是两三个月,下了船就是花天酒地,跟狗见了骨头似得往扑女人身上。 话还没说完,就被燕驰不满的睥睨了一眼,都想给他一记爆栗,在周云初面前说找女人,真是老实的过头了。 果不其然,周云初皱眉望着燕驰,那眼神里写满了惊讶。 显然,她听懂了潜台词。 燕驰也懒得解释,不急不慢地给她面前的茶杯里倒了杯热茶,刚才看她吃鳝鱼馒头,都噎得慌,跟小猪吃食一样。 周云初看了眼热茶,端起来就喝,也不过问他生意上的事情。 燕驰看得嘴角上扬,她从不过问朝廷或者他谈生意的事情,他说,她就听着,一副很乖巧的样子。 “在家休息吧,不用出门了。” 周云初点点头,等燕驰出门,她就可以回房闪进空间干农活了。 率先寺,紧靠着金明池畔,门额上寺名三个墨字,苍朴隽永,润涩兼备,也不知道出自何家之手。 寺里香火旺盛,知客僧专门接待宾客,有个叫真心的小和尚,年纪虽小,面善可亲,酷爱诗 词,一般总由他出面接纳来往人员。 真心将最大的一个院子留给了青硕,便撤了出去。 院门一打开,扑面而来的檀香味。 偌大的厅堂,五个男人大声说话,叽里咕噜的各种语言掺杂着。 见燕驰进来,韩安蹦起来哈哈大笑,热情的不得了,“知军大人,好久不见啊!” 他现在常年跟舒阳打交道,其实就是跟燕驰打交道,作为中间掮客,已经不再满足辽国市场。 偏偏这人超级能混,身段放的低,跟高丽、日本、三佛齐,从王室贵族到和尚妓子,三教九流都吃得开。 汴京雄州燕京来回跑,他现在已经安家汴京城了,在这里娶了一房小妾,如水的温柔,把他弄的魂不守舍。 燕驰对他这种热情依旧习以为常,视线很自然落在另外两人身上。 他刚坐下,刚来几个大男人热火朝天的氛围就迅速冷下来。 舒阳和青硕对视一眼,韩安作为中间人,自然是想来赚佣金的,但是瞧着这氛围,好像哪里不对劲。 韩安逐一介绍后,燕驰大概心里有数,皮肤黑黄的是三佛齐蕃商伊莫,鼻梁高挺,深邃蓝眼睛的是大食蕃商哈姆。 今年初,燕驰的海船到大食采购乳香,前脚抢了哈姆的货源,后脚哈姆仗着大食是他的地盘,直接在海上打劫。 幸亏燕驰给每艘船都配备了神弓弩,带了火球、火蒺藜,才全身而退,不然三十艘船都葬送在大食,损失巨大。 没想到,胆子大到送上门来,对上燕驰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哈姆倒是很坦白,用蹩脚的汉语,提起那次打劫,“知军大人,有句汉话怎么说来着,不打不相识嘛。” 韩安在来之前,从中斡旋,托舒阳解释,眼瞅着收了不少好处。 没办法,哈姆现在想做大宋、辽国、日本、高丽的香料市场,都被燕驰的船垄断了。 六十艘五千料大船,配备禁军,加火器,七千多人,足以去打劫任何一只海上商队。他这趟要是不来,燕驰迟早打劫他。 事实上,海船上的兄弟们,花起钱来很凶,现在兵强船多,想打劫的心,跃跃欲试,尤其哈姆这种曾经结仇的。 哈姆此人,手握乳香和沉香两项重要原料,比起自己去买海船,扩招海员,配备火器,被大宋、辽国市舶司抽解、博买,规避被海上打劫的风险,更轻松的方式,倒是与燕驰合作。 他在大食提供香料,至于运输和卖货,均由燕驰负责,他轻轻松松把钱赚,划算! 燕驰笑笑没接他的话茬,他很清楚哈姆是来求和解的,他的确需要大食的香料,并没有一口回绝,让人瞧不出到底什么意思。 青硕和舒阳不会表态,伊莫倒也知道以前那点过节,只是他不能出声,他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帮哈姆解决问题的。 依然是韩安率先说话,“一回生两回熟嘛,大家以前有什么误解,说开了就好嘛,以后多多合作,互利互惠。伊莫是我的老朋友了,也是一回生两回熟。” 伊莫看上去四十上下,瘦成一个长条,“知军大人也清楚,杭州市舶司抽解的很凶,细色十抽一,粗色十抽三,至于博买,那就看货物了,我大老远赶来,二十艘船的货物,乳香八万斤,起码百万贯,其他货物加一起,超过四百万贯,抽解至少拿走近百万贯,要是再加上送给市舶司各衙门的辛苦费,一百万贯铁定没了。” 说白了,就是朝廷、官员和海商争利,层层盘剥。 负责市舶司的官员,若是允许南洋蕃商在杭州停泊,只收少量的钱,蕃商们都愿意来。 或者,若是二十条船,几条船不走明账,管事的人赚大发。 燕驰很清楚,接了句:“有点可惜。” 伊莫想借燕驰的渠道,要么从雄州白沟河进大宋,要么销往辽国。 第164章 他倒是也想跟耶律达尔接触,但是韩安屁股明显坐到燕驰这边,直接拉到汴京,两国市场一起聊了完事,韩安直接拿走一笔佣金。 说来说去,伊莫这批货物价值四百多万贯,被拿走百万贯,肉疼。 可要是按照成本算,成本也就三十多万贯,即使被拿走百万贯,他也有十倍利润。 表面上,来谈合作,其实是用燕驰的渠道,来抢燕驰的市场,虽然这点货物占的市场份额很小,但是一旦他们扩大了货物量就不对劲了。 他懒得戳破,现在渠道和市场,都是他的,等他摸清伊莫的货源,直接控制货源更划算。 海上风险大,遇到几次海盗也是正常的,打劫打到他们哭泣,资金再雄厚的南洋蕃商都扛不住。 要贩卖香药到东亚各国做生意吗? 来嘛!不打不相识,在你的地盘,你打劫我。到了我的地盘,轮到我打劫你了。 燕驰明显觉得,他们学汉语学的不精,还有一句俗话呢,来而不往非礼也。 大宋礼仪之邦,也可以礼仪‘邦邦邦’。 哈姆见燕驰接话,好像有点兴趣,看准时机,开口道:“听说知军大人现在生意做的很大,已经占据了高丽、日本的香料市场。” 这话看似在描述事实,其实在恭维。 哈姆在大食深耕多年,白手起家,尤其擅长察言观色,燕驰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年纪轻轻就做了一方军政要员,想来内心一定是极度自豪,怎么恭维也不过分。 只是,他没想到,却没见燕驰有任何表情,只是颇为凉凉的觑着他。 哈姆瞧了眼,立即改变策略,开门见山:“我在大食货源充足,知军又有渠道和市场,合作不是更好吗?” 说来说去,这两人的目的很一致,这次来送点钱,以后他们负责供货,燕驰负责海船运输,还有其他的事情,都踢给燕驰。 货物都到门口了,没道理不接。 韩安正准备开口,把事情拉拢的稳固一些,没想到燕驰先开了口:“再说吧,今天先到这儿。” 伊莫和哈姆同时怔住,只见燕驰不紧不慢道:“青硕,好好招待客人们。” 韩安没忍住,“知军,条件还没谈呢。” 燕驰站起来,扫了扫现场的所有人,“急什么,大家条件不一样,单独聊吧,先去放松放松。” 第146章 打劫 戌时初刻,率先寺小院厢房。 青硕在院内拴好马,直接进入厢房坐了下来,“这帮南洋蕃商真是会玩,下午在小甜水巷折腾了一下午,晚上跟着韩安去私人院子,喝酒听曲去了。大食的哈姆,对汴京城熟的很,哪里有好玩的,他都爱去凑热闹。” 舒阳撇嘴笑笑,接着他的话:“伊莫这回四百多万贯的货,若是全卖了,等着数钱呢。海上憋了几个月,都快憋疯了。伊莫若走公子的路子走通了,哈姆就接着跟上。” 燕驰一整个下午都在补觉,昨晚为了灌醉周云初,他自己也喝了不少白酒, 抱着周云初套话,她吐出的每一个字,都震的他心脉受损,气的他一晚上没合眼。 他懒洋洋的斜靠着椅背,闭着眼睛,看不出来到底睡醒了还是在闭目眼神。 青硕扫视了一圈燕驰住的厢房,榻上干净,悄悄地深呼吸了几下,没有任何脂粉味,一整个下午,公子都在补觉。 真是太奇怪了,公子这人天生精力充沛,以前在西北跟西夏打仗,两天不睡都没事,平常每天睡觉时间不会超过三个时辰。 至于白天单纯补一下午觉,更是前所未有。 青硕和舒阳对视了一眼,舒阳倒是很坦然,开门见山说起白天的事情,“公子,白天没谈条件,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青硕也有些疑惑:“大食商人在汴京占据了一整条香药街,照理说,哈姆的香药在汴京买卖,并不成任何问题,除非他跟杭州市舶司那边的人闹翻了,货物进不来。” 提及得罪人,舒阳想起韩安喝酒时说过一句,“哈姆跟杭州市舶司关系一向很好,但是得罪宁海军的人了,宁海军压根就不让他的船靠岸。” 燕驰睁开眼,意思是让舒阳继续。 舒阳:“临安也很繁华,宁海军那么多人,眼睁睁看着杭州市舶司的管事吃肉,分给他们的却只有那么点汤水,就不干了。” 青硕听到这里就明白了,难怪公子白天没点头,而且要分开聊,伊莫的货物可以从雄州进入大宋。 哈姆急着跟来,货物估计已经在路上了,可以进入辽国、高丽、日本,但是燕驰要是让哈姆的货物从雄州进入大宋,那就彻底得罪宁海军的人。 倒不是惧怕,只是嫌弃麻烦。 大家都是混饭吃的,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何况,夫人的酒楼、果园、铺子,还在临安,在别人的地盘上,宁海军找人去捣乱太容易了。 两人同时看向燕驰,等他开口。 燕驰转了转脖子,“伊莫的货物从雄州进来,这次咱们收他至少八十万贯,一路进京的过税和打点,他自己掏。他要是想把货物卖到辽国,那就是另外的价钱,至少抽走一百万贯。他爱干不干。” “哈姆的货物,带人把他的船引到高丽,按照杭州市舶司的抽解比例,抽他的税。他要是不干,直接把他卖给宁海军收拾。” “这回放他们一马,他们想成为我们的供货商,那就如他们心愿,专门调一批人,把他们的货源弄清楚,控制住货源,以后为咱们长期稳定供货。” “舒阳,再去泉州船坞买二十艘三千料的船,配备火球、火蒺藜、竹火鹞、铁嘴火鹞、霹雳炮、震天雷。” 青硕定了定神,想占公子的便宜,果然没那么容易。 哈姆自作聪明,主动送上门,他要是不干,就把他卖给宁海军。 宁海军做梦都要笑醒,杀一儆百,以后进入杭州市舶司的海船,个个都得老实孝敬他们。 一羊二吃。 三佛齐、大食、占城,三个地方构成香料走廊。 舒阳他们已经拿下占城的香料货源,若是再拿下三佛齐和大食,基本上货源稳定,直接打通货源、渠道、市场。 舒阳神色严肃:“公子,三千料的船,配备这么多火器,用作护航吗?”他思忖着,五千料的船直接配备,不就行了。 燕驰抬眸,不咸不淡道:“打劫。” 青硕和舒阳嘴角抽搐,难怪要买三千料的中型船只,船小好调头,跑的快。 以雄州边关重镇的名义,制造大量火器,台谏的乌鸦来了都得夸一声,为国守边。 放眼整个海外贸易的商船,谁家的船上配备那么多火器。 大宋的普通商船,连刀具都要跟朝廷报备。 南洋蕃商,就更没有这么多武器了。 公子的海船,眼看着几乎要成了海上霸主。 这命令要是让船上那帮人知道,还不得笑的合不拢嘴,一个个摩擦着新火器,都想试试。 往后,哈姆的船一到广南路附近海域,抢他个三五回,抢破产,抢完就跑,茫茫大海,谁知道下次在哪里相遇,直接报仇了。 拿他练手,再去抢劫其他海船。 一羊三吃。先礼后兵。 海上贸易的事情,基本上有了初步结论,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舒阳去办。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众人望去,陈默带着账册和预算资料终于从雄州赶来了。 舒阳给陈默倒了杯热茶,就听陈默开口道:“三哥,咱们在雄州的军器监,定期打造神弓弩、铠甲等,去年和今年加一起,耗费十七万贯。” “六十艘海船配备火器,每艘海船一万贯,火器费用一万贯,今年黄河决堤,冲毁了几个河北路的石炭,马上冬季来临,石炭价格上涨不少,造火器费用就得跟着涨。” “牧场里战马一共六千匹,一部分是夫人以前养的,还有一部分时候来从辽商手上买的。这笔开支不小,花费了四十三万贯。” 说到养马,燕驰想起自己家里就有个养马好手,对马简直太好,变着花样喂马,骑上她的小马,在春日的牧场驰骋,脸上挂着快乐的笑容,就像高山下的清泉,清冽甘甜。 但是一想到她竟然要离开他,片刻间迅速冷却。 陈默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盯着燕驰不佳的脸色,缓冲了会,才接着道:“武器船只的费用总共花费了一百八十万贯,人员这块,雄州驻扎禁军的训练,已经按部就班,随时可以派人驻扎在占城货源地。” 燕驰翻了翻陈默带来的费用明细账本,又翻了翻火器和人员的预算资料。 “再补充二十艘三千料的海船,装备火器,专门用于打劫。另外,按照占城货源地的标准,给三佛齐和大食配上人员和武器,禁军换上常服驻扎,常年收香药。” 陈默愣了下,什么?打劫?!他没听错吧。随即反应过来。 从小就跟着燕驰后面混,陈默还是燕驰的表弟,几乎经手了燕驰所有事情,对他的财产状况非常了解。 第165章 除了田宅园铺,可以随时动用的就只有库帖。 若是拿下三佛齐和大食的香药货源地,补充二十艘海船和火器,又要驻扎人员,那接下来一年的开支,不会少于四百万贯。 当然那六十艘海船一年下来,至少会带来六千万贯的利润。但是目前扩大规模却是花钱如流水阶段,花钱容易,赚钱难。 至于打劫,反正他们初来乍到南洋时,满载货物的船只,也被打劫过,谁怕谁啊。 换一身皮,跟他们搞。 陈默顿了顿,还是开口道:“以防万一,火器的事情,是不是要暂时停一停,或者,三佛齐和大食的两个货源地,驻扎人员稍微错开。” 燕驰闻言就皱眉,把账册往桌上一丢,“不行,武器和人员都得跟上。” 生意越大,武器绝对不能少,轻则丢货,重则丢人丢货丢船。 “好。”陈默一惯直接服从。转眼将到戌时末,门口再次传来敲门声,青硕背对着门,下意识转头看,竟然是元琪来了。 他有些想不明白,在外面奔波的都是他们几个大男人,但是很快就明白过来,元琪来汇报的,估计也就只有与夫人相关的事情。 元琪走了进来,看看房间里的几人,默哥竟然都赶回来了,看来今天商议的八成是大事。 她面上淡淡的,没有任何反应,直接走到燕驰身边,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青硕他们几人都没听见。 燕驰听完也没任何反应,动都没动一下,只是屋内突然气氛很低。 陈默立即起身,他的事情已经完结了,三哥别的事情都不会有多大的情绪起伏,只有一件事,就是碰上周云初的事情,他的情绪变化会很大,赶紧撤。 “三哥,我们先走了,基本上事情都有数 了,放心交给我们办吧。” 说完,三人立即离开,关上门的瞬间,三人同时松一口气,面面相觑,约着一起去樊楼吃饭。 众人离去的厢房内,安静极了,只有檀香袅袅地燃着。 元琪把周云初这一整天,吃了几碗饭,睡了多长时间,在庶人园待了一柱香,又去两个果园和周记铺子转了一圈,跟青木在北院厢房见面,离开后去邹家乳酪铺买乳酪,事无巨细地陈述了一遍。 燕驰闭着眼,周云初怎么就这么喜欢她的书坊,今天还骗他在家待着,等他走了,下午她就去庶人园查看书坊。 男人指尖叩着椅背,一下一下,一看到了戌时末,立即起身回家。 第147章 断财 明月堂,厅堂内。 周云初刚发现小枕头里的库帖没了,晴心就来喊她去厅堂吃烤鹿肉。 她今天去了庶人园,钱砸下去,效果很好,书坊已经复工,工人们在有条不紊的刻印,一本本质量堪比官刻,她还带了两本回来。 刚进厅堂的门,燕驰就上下打量她,依旧纤瘦,怎样养都不长肉,也是怪愁人的。 周云初径直走过去,一进门就看见燕驰坐在桌前,仔细烤鹿肉,炭炉上架着烤肉的铁盘,鹿肉滋滋作响,满屋香气扑鼻。 秋天的鹿已经养肥,正是吃烤鹿肉的时候。八分瘦二分肥的鹿肉,提前用酒和香料腌制过,用木炭大火烤制,肉质鲜嫩。 周云初瞧了眼鹿肉,还有青梅酒,刚坐下来,一块烤好的鹿肉就放到她面前的白瓷盘里。 她咽了咽口水,喝了一口青梅酒,酸甜开胃,马上尝了一口鹿肉,肉块还有些微微发烫,外面微焦,肉质嫩滑,忍不住高兴道:“三郎烤的鹿肉,是最好吃的烤肉。” 她一点都没夸张。 上辈子得了癌症,化疗失败,还被爆发的疫情提前带走了。 十七岁的年纪,吃了几年苦药,嘴里都是苦味,一日三餐都出自医院的食堂。 她也想吃医院外那些好吃的,可是为了给她治病,已经把所有亲戚的钱都借了,她再提出想吃些好吃的,显得特别不懂事。 懂事的周云初,挣扎失败,来到汴京城同名同姓同年龄的小宫女身上。 除了挣钱之外,就是做各种美食,不仅自己吃,还喜欢做给别人吃,一车车的送自己酿的果酒、腌制的脆黄瓜、新鲜的荔枝。 之前燕驰给她烤过野兔肉,抹了蜂蜜,这次他烤鹿肉,香,真香。 周云初有些惊诧,燕驰的烤肉手艺真不错,平常他都是被伺候的那位。 燕驰见她喜欢,又给她夹了几筷子,这种夸赞,明显很受用,又被钓成翘嘴。 他没忘记该问的事情,盯她好久,周云初一点反常的表现也没有,两只大眼睛看着烤好的鹿肉发光,满眼都是鹿肉。 她吃几口鹿肉,喝一口小酒,美滋滋冒泡,笑的眉眼弯弯。 燕驰都看笑了,她到底在宫里吃了多少苦头,连饭都吃不饱。 “三郎,你也吃。”夹起鹿肉送到他嘴边。 燕驰嘴角上扬,周云初还记得喂他。 弯腰就把旁边架子上的一堆切好的鹿肉放在铁盘上烤,周云初惊诧的嘴巴都张圆了,这么多,两个人哪吃的完这么大的份量。 “三郎,我枕头里的库帖,你拿走用了,对吗?”周云初还是没忍住,主动问起。 燕驰挑眉,这么快就发现了,“嗯,最近手头紧张,先拿去用一下。”说完仔细观察她的表情。 周云初只是‘哦’了一声,反正那也不是她自己赚的钱,本来就没打算用它们买藏品,被拿走了也无所谓,继续沉迷大口吃烤肉。 她自己吃一口,还不忘喂烤肉的人吃一口,画面温馨。 然而她这个钱被拿走还无所谓的样子,落在燕驰眼里,就哪哪都不对劲了。 一千零七十五万贯,对于普通人来说,绝对是好大一笔钱,被拿走,她竟然不伤心难过,甚至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周记铺子最近也没钱,余额最多百万贯,按照周云初之前格外关注周记铺子的样子,百万贯,肯定是不够路费,不然她早就攒够了。 被他抽走后,她现在手头,估计没几贯钱,买衣衫都不够。 燕驰把筷子放一边,“那你最近手头上没钱了,怎么办?” 她买藏品的钱,还有五万颗大北珠在手上,每颗价值都在两三千贯左右。还有黑胡椒、白笃耨等各种香药,拿去卖钱也够了。 说白了,就是手里有余粮,心中一点都不慌。 府里的开支都是有定例的,青硕会一并处理了,她吃喝不愁,衣衫不少,没什么要买的。 周云初眨巴着眼睛,脱口而出:“我有你呀,你带着我吃吃喝喝,就这个烤鹿肉,多香啊。” 我有你呀。 燕驰品了品这句话,心都化了。 难不成昨晚周云初喝的太多了,以致于说的全是胡话。 再看她说刚才这句话的语气神态,并不像作伪,她手头没钱,只要有他在,她就很放心。 每一个感动的片刻,他比谁都深刻,越深刻,手掌撰的就越紧。 她这辈子都不会明白,她对他来说,有多独特。 他的世界是黑暗的夜空,她就是他的星河。 “忙完这几天,我们可以去郊区的庄子上度个假,那里养的野味正好肥了。”燕驰喝着青梅酒,看着她。 周云初听了很高兴,又有烤肉吃了,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同意。 “书坊这个月刻印完《大藏经》等经书,我就让他们停工,去休息一阵。” 他瞧了她一眼,补充道:“海船从三佛齐带了一箱金币、一箱蒲甘的翡翠首饰,已经到你的书房了,等会去看看,喜不喜欢。” 周云初愣住,他刚才说什么,停工?书坊停工?休息一阵? 她浑身冰冷,书坊刻印出来书籍,是最便宜最快速的回家路费,和瓷器凑一起,就是两条腿。 他现在砍掉一条腿,她仿佛看见回去的大门被关上了一扇,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抽走他给的一千多万贯库帖,再让书坊停工,断她财路,被发现了什么吗? 然而,此时,她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一旦露出异常,燕驰很快就会知道从哪个方向下手。 旁边人看着怔住的她,听到金币和翡翠,像是收到惊喜礼物的模样,两箱而已,又不多。 “若是喜欢,我再让人带些过来。” 周云初木然的点头,眼眶渐红,金币和翡翠,也挺好,添个零头吧。 书坊,她不能提一个字,一旦她表现出反对停工,马上燕驰就会死死的压制书坊。 她紧握着筷子,失魂落魄地喃喃道:“三佛齐,好远啊,坐海船过去要四十天吧。” 三佛齐,室利佛逝王国,信奉佛教,第一个统一马来与印尼群岛的王国。 起源于苏门答腊东南部的巨港,鼎盛时期包括马来半岛、周边几个群岛。 后来的三佛齐王子逃到新加坡,建立新加坡王国。 好远? 第166章 燕驰瞬间就抓住这两个字,已经感觉到了周云初的不对劲,挑眉看着她,“你怎么知道坐海船要四十天?” 周云初只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脑中都是嗡嗡嗡的,面对他的疑问,“香染街,卖香药的三佛齐蕃商说的。” 她和燕驰没事的时候,常去逛大食蕃商一条香药街,那里也有不少三佛齐蕃商经营各种铺子。 每次过去,她都跟他们闲聊,想找一些类似咖啡豆、东南亚特有的植物种子啥的。 周云初再也没有心情吃烤肉了,喝完杯中青梅酒,嘴都没擦,失魂落魄的往书房而去。 进入书房关门那一刻,扶着门框,心脏揪着,两大颗泪珠,急急滚落,颤抖着身体走向两个大箱子。 掀开看到的是满箱子三佛齐金币,圆圆的,中间有个方形空,正面是“淳化元宝”四个字,背面是三个罗汉端坐在一个莲花之上。 周云初一边哭一边数金币,两千枚,有什么用,书坊一停,她丢失的就是两千万卷书籍,丢失了回家的路费。 燕驰看她脚步不稳的走了,跟着过来,推门进来却看见周云初匍匐在箱子上,埋头抽泣。 “你做什么?”三两步走过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男人语气有些生气。 周云初哭红了双眼,她听见燕驰的质问,知道此时不能再哭了,书坊被关,至少瓷器还可以再买,只是每个名瓷窑洞,生产瓷器有限,运输到汴京,要慢一点。 低头一抹脸上泪水,尽力克制住自己,抓起眼前的一把三佛齐金币,努力勾起唇角,抬头看向他的瞬间,笑着道:“喜、喜欢。” 燕驰愣了会,有些狐疑,她这是真喜欢,还是心疼那一千多万贯被抽走。 蹲到她旁边,打开另一箱子,翠色鲜艳,麻花镯、莲花簪、项链、手镯、耳坠 、扳指等等。 看着周云初眼睫毛上湿漉漉的,吸着鼻涕,仍不忘将一件件翡翠首饰摆在木榻上陈列,最后点点头,自言自语道:“也是两千件。” 燕驰闻言,刚才那点疑惑,消失的干干净净。她还真是喜欢。 他的概念里,就算周云初要跑路,路费也应该是库帖这种轻便易携带的,可以随时找个大解库、质库兑换,而不是一大箱东西,就她那小胳膊小腿,搬都搬不动,带着这么重的东西,连这个院子都出不了。 他把书坊暂停,也只是试探她的反应,刻印书籍可以卖很多钱,断她财路而已。 心情不错的抱起她坐在空榻上,扫了她两眼,“你上次说的玉器,我也让人去买了,雕刻费些功夫,下周就能到。” 周云初麻木的点头,脑中全是该怎么办,她暂时不能碰书籍,能买瓷器吗? 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让这么做。 她不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买大量瓷器,否则,他很快就会连带着瓷器也不会让她买到。 周云初没听清楚燕驰后面说什么,等到他摇着她胳膊,才恍惚的回过神来,她听见他问:“还喜欢什么,一并说了。” 她其实很想试试,燕驰到底知道哪种程度了,对视上他的双眸,暗自提了口气,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她已经暂时断了一条跑路的腿,不能再冒险,“就这个金币和翡翠。” 第148章 吃醋 巳时初刻,明月堂。 内宅书房内,窗户大开着,秋风吹的案桌上的话本子书页乱翻,哗哗作响。 周云初刚从周宅北院回来,抱膝坐在猎猎秋风里,脑海里都是弟弟青木的话语。 铺子里的伙计、掌柜,都是燕驰的人,他通过青硕告知每一个掌柜,铺子照常经营,但是每个月的营业收入交到青硕这边,每月的账簿也要交过去。 掌柜们面对突然变故,都跑去问青硕为什么,好好的突然变了。 青硕一句,公子交待的,就打发了所有人,包括青木、苏叶在内,名义上那是苏叶的资产。 也就是说,不管周云初给铺子提供多少货物,赚的钱,都会被燕驰控制住。 彻底断了她的经济来源。 青木看风向不对,直接把手上剩余的一百五十万贯库帖,全部兑换成了十五万个小金饼,以免这些余钱都被燕驰拿走。 他不知道阿姐要这么多小金饼拿来干嘛,但是知道阿姐需要这些,自己手上还留有三万贯,苏叶、百薇、竹沥手上都留着以前的零花钱两万贯,足以支撑日常生活开支。 周云初额头青筋暴起,她现在能肯定,燕驰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昨晚突然提起的关闭书坊,就是一场试探。 她迅速在脑海中盘点了一下资产,北珠、胡椒、白笃耨,暂时作罢。 燕驰今天早上让青硕通知各个掌柜,想必临安的掌柜还没收到。 临安的万亩果园,二十万棵果树,哪怕是第一年结果,产量没那么多。临安的酒楼、五千亩药材园、十个铺子,从立春到如今秋末,营业利润不少。 崔七前几日写信过来,去掉最近刚买的四万亩地花掉的八万贯,所有产业盈余一百三十五万贯,顺带问问她,还要不要买些别的。 来送信的是大毛,现在还在她的空间内吃喝打野。 周云初想到这里,一个鲤鱼打挺起来,这一百三十五万贯,不能被燕驰拿走。 思虑过后,她拿出笔墨纸张,提笔就写了封短信。 给崔七,大致意思是,让他将一百三十万贯换成可以在京兑换的飞钱,留下这只名叫“大毛”的海东青,随时跟她保持联系。 用防水的油皮纸塑封,装在锦袋内,吃饱喝足的大毛飞往临安崔七家中。 午饭时分,周云初吃了很多葡萄酒炖鹿肉,越是受挫,越要吃饱睡好。 哪有什么一帆风顺,晚上还要面对燕驰的审视、挖坑。 下午,进入空间,喝饱一顿灵泉水后,就开始采摘、晾晒胡椒,定期刮各种树脂香,先囤着,万一哪天能用上。 马匹已经繁殖了四千匹,正在悠哉悠哉的吃着燕麦草。等她出空间时,已是夜幕低垂,望着久远的天空,几只大雁南飞。 周云初看着庭院树梢上正在吃兔子肉的旻,耐心的等它吃完,才走过去,对着它交代了几句,也不知道它听懂了没有,拍拍翅膀就飞走了。 一连几天,燕驰看起来都很忙的样子,早出晚归。 拿走她的周记铺子,她很想痛痛快快的跟他大闹一场,然后呢,他依然不会把铺子还给她。 戌时前,燕驰赶回了明月堂。 拿走周云初的铺子,她不吵不闹,该干嘛就干嘛,完全看不出她的异常。 书房的灯火亮着,男人推门而入。 正在看苏轼《治平帖》的周云初吓一跳,淡定的放下字帖,不明所以的望过去。 昨日上午,她让人送了不少镶嵌珊瑚的金饰去燕宅,都是之前打好的。 种雨凝喜欢金石,周云初便送她镶嵌了珊瑚的满池娇金梳。 章姝喜欢文墨诗词,收到纯珊瑚笔架,插在盆景里,摆放了满盆贝壳。 殿帅燕逢辰收到的了镶嵌红珊瑚的金銙带。燕家所有人和周家四兄妹都有份。 唯独,燕驰没有收到任何东西。 落在燕驰眼里,周云初闹脾气呢。 今日早上,种雨凝和章姝拉着周云初去逛了御街的古玩铺子、鬼市、大相国寺,三妯娌逛街淘宝,小有收获。只是周云初到处看,没钱买。 燕驰走到她身后,双手撑在书桌上,将她圈在中间,扫了一眼桌上的字帖,“二嫂送你的?” 他记得二嫂当初得了这幅字帖,高兴了好几天。 周云初“嗯”了一声,就没再出声,《治平帖》她已经看完,干脆就收起来。 书房里格外的安静,安息香静静的燃着,香灰掉落。 燕驰顺手就把她手边超长书卷打开,嗤笑了一声,“爹竟然舍得把《中山松醪赋》送你。” 苏轼被贬岭南途中写下的超长书卷,三米多,六百八十四个字,酒香与墨香交织,气势雄浑。 燕逢辰寻常都不会把这幅字帖示人,免得被人惦记。 周云初睁着大眼睛,一脸傻气道:“爹说了,让我一拿回家就藏好,不要被‘个别人’惦记,抢走了哭都来不及。” 知子莫若父。燕逢辰口中说的个别人,就是燕驰。然而,周云初并不知道。 燕驰挑眉,既然亲爹和二嫂都送了,那大嫂肯定也会送她东西,桌角上的小木盒里,摆放着两只形状奇怪的金锭,马蹄金和麟趾金,汉武帝赏赐诸侯王和贵族的,彰显祥瑞,数量有限。 周云初看着燕驰的目光盯着两个金锭,一把将木盒子盖上,捂在怀里。 “干什么。”燕驰勾着唇角笑起来,还怕他抢啊。 “大嫂说了,让我收好,不然被‘个别人’拿走了。”周云初一板一眼叙述完,还不忘抬头观察身后人脸色。 燕家人都知道燕驰把周记铺子拿走,燕驰已经成了他们嘴里的‘个别人’,都拿出自己的藏品送她,侧面给她钱花呢。 第167章 燕逢辰知道老三是个不听话的,按家规抽他鞭子都没用。 人前谦逊内敛,人后就不好说是个什么德性了,疯狂病态多少有一点,说假话眼皮都不眨。 只得悄悄地塞给周家每个孩子五千贯做补偿,生怕他们日子过拮据了。 男人掰过她的小脸,轻佻笑问:“所以,你准备把这些卖了,换钱花吗?”他想看看,她是否会拿这些当做路费。 周云初瞄了眼怀里的东西,语气坚定:“不卖。这些是爹爹和嫂子 们送我的,一个都不卖,我要收着。” 燕驰闻言,这答案还算满意,指尖叩着桌面,“喜欢马蹄金?” “嗯,我收到的第一块小金饼,还是你送我的呢。” “哦,什么时候?”他真不记得了。 周云初认真道:“就在大相国寺山门口,可惜当时太穷,把它花掉了,要是能找回来该多好。” 这话,落在燕驰耳中,她之所以喜欢金子,是因为人生第一块金子,是他送的。 语气温温柔柔的,勾的他心痒。 他当时纯属逗乐,拿了一朵她花篮里的含笑花,悄悄塞了一块一两重的小金饼——买花。 没想到,她记得一清二楚,还一直放在心上,当时迫于生计花掉了,至今一副有些惋惜的样子。 “把你的铺子拿走了,你不生气吗?”男人把她拽过来,正对着他坐着,打量她。 “生气啊,有什么用,你又不会还给我。”周云初心里一清二楚,她都懒得吵架,他吃软不吃硬。 燕驰嘴角上扬,周云初生气就是皱皱眉头,温柔的生气,谁看得出来。 “放心吧,周记铺子的营收,年底会一分不少的给到青木手上。”他还不至于惦记周记那点收入,也不能把周云初逼的太狠。 说完就扫了扫书桌,还有一个红木匣子,应该就是官家今天的赏赐,奖励周云初的治疗和药膳。 刘贵妃生了个皇子,马上就要改口刘圣人了。官家多年的心事,终于落地了,不仅大肆赏了宫里人,还赏了不少大臣,燕逢辰也收到了。 燕驰抬手就打开红木匣子,一百个一两足金的小金锞子,市面上都认,每个拿去换铜钱,至少十贯。 “这些金锞子,你要拿去用吗?” 周云初知道宫里出来的好东西,她又不傻,足金的锞子,制作工艺很好,过年她想要一些金锞子,送给家中小辈,还得找金铺打呢,另付手工费,柔声道:“不用,收着。” 拿起一个,欣赏了一会,这质感,这光泽,比去年她找珍宝阁打的金锞子还漂亮,很满意,才放回去。 抱着红木匣子,四处转了一圈,都不知道放哪里好,最后垫着脚塞在柜子最顶上。 这一系列的动作,落在眯着眼睛的燕驰眼里,十分不顺眼。 别的男人送来的东西,她当个宝一样收着。 周云初转身的时候,就发现男人一脸阴霾,琢磨了片刻后,只能是官家赏赐的金锞子招惹他了。 “要不,等我没钱花的时候,我把这些金锞子花掉。”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男人听着更不是滋味,眉毛皱的不成样子。 跟着他,没钱花,用别的男人的钱。她是懂的怎么气人的。 他看着老实乖巧匆忙把头低下去的人,“雄州酒坊每月——”话说到一半,燕驰就打住。 周云初刷的抬头看向他。 雄州酒坊每月的利润二十五万贯,一年三百万贯。 周云初拿了这笔钱,还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来呢,跑的估计都到天边去了。他也没功夫天天盯着她。 周云初走近了,伸手抱住他的腰,一脸不解的看向他:“雄州酒坊怎么了?” 燕驰低头看着眼前这张老实巴交的小脸,大手笔削减,“没怎么,每月一万贯作为你的零花钱。” 周云初内心有一个很小的人儿,流着泪在狂揍另一个小人儿。 差点就成功了,软硬不吃的燕驰! 第149章 自救 橘子红,蟹膏黄,又到了做橘饼的时候。 很快,崔七将一百三十万贯换成可以在汴京兑换的飞钱,周云初通过青木,拿到这一百三十万贯库帖。 已经过去两个月,没藏品进空间。 她不能再这么等下去,可能永远都回不去,开始蠢蠢欲动,试探着前行。 只要燕驰离京一次,或者找到合适的理由,让她逮着机会,前期托人做好储备,她把储备在私人宅院里的藏品扔进空间就行。 大相国寺每月五次的万姓交易大会,燕家妯娌三人,总是约着一起淘宝逛街。 周云初借此到处闲逛,从衣衫鞋袜到首饰零嘴,再到文房四宝、古玩铺子,导致元琪汇报给燕驰的踪迹十分混乱,让人摸不清头脑。 问,就是种雨凝和章姝带她去的。 这点倒是真的,因为燕驰跟周云初成亲到现在,她还真不爱逛街,每次逛大相国寺,也是燕驰陪着她才去。 周云初混乱踪迹的期间,有一次跑去李家瓷器铺,借着挑一只汝瓷花瓶的机会,从空间里掏出一封卷起来的密信,借着身形遮挡,随手塞进了天蓝釉刻花鹅颈瓶里。 周云初拿着这只花瓶,背对着两个女使,暗示等她走后,请李旌打开看。 随后便挑了一只天青釉长颈瓶,伙计包好,元琪付了钱。 又去大相国寺山门口买了潘谷墨、赵文秀毛笔,一起送给青木和竹沥。 等人都走了后,李旌才在无人的地方,悄悄的抽出密信。 原来周云初需要订购汝瓷一百万件,建盏、龙泉黑瓷青瓷、定窑白瓷等一千九百万件,按照他们以往的成交价,总价六十九万贯。 密信内,还有一颗周长一寸半的大北珠,比之前周记冠子铺卖的北珠还大一圈,价值至少两千贯,作为定金。 另外询问,是否可以这种大北珠付款,作价一千贯一颗。 请李旌代买一处百亩地大小的园子,里面的宅子要足够大,储藏这两千万个瓷器。 夜幕低垂时,一只海东青飞至李记铺子庭院之中。 这种海东青,李旌曾经见过,周家每个人一只,规训的很听话。 李旌趁着无人时,把早就写好的回信塞进海东青脚下的锦袋内。 两千万个瓷器,差不多是他三年的成交量,干完这一单,足够他躺平了。 他亲眼看着周云初买瓷器的量一直往上涨,数字一次比一次增大,直到两千万个,震惊好奇都有,但是他选择守口如瓶,这位简直是他的财神爷,长期以来打钱爽快。 为客户保密,这是他做生意的原则,也是周云初屡次找他做买卖的原因。 周云初很快就收到苍带回来的信件。 李旌同意以大北珠付款,作价就按照每颗一千贯,定金的那颗北珠就包含了百亩园子的买房款。 只是,目前在汴京,他只有五百万件瓷器,其中汝瓷一百万件,还是之前断断续续攒出来的。园子买好后,一周内交货。 其他瓷器在福州、定州等地,各大名窑生产、储备情况均不一样。 剩下一千五百万件瓷器,就算挪空各大名窑的储备仓,至少也需要四个月,每批五百万件运输到汴京需要一个月时间。 明年开春后,河流解冻,剩下的瓷器,最快二月份能到。 能 收到这样的消息,她已经很满足,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并在锦袋内装入十颗大北珠,让苍带过去,以表示诚意。 秋日午后,天空高远明净,浅金色的阳光洒落。 明月堂一处偏僻的庭院内,树影婆娑。 一双清冽的杏眼弯成月牙,捧着碗邹家乳酪,正在一勺一勺地挖乳酪吃,露出一个干净纯粹的笑容。 燕驰撇着嘴,挑眉看着她,这也太高兴了点。 他命工匠将黄金打造成一两足金的金锞子、八两重的马蹄金、麟趾金,各一万个。 之前答应她的玉石,他让人制成了首饰,莲花簪首、云龙佩、云雁佩、鱼莲巾环等等,整箱整箱搬进这个小院的仓库。 周云初进去转了一圈,出来时,肉眼可见的开心。 马蹄金,一块块比拳头还大的金疙瘩,底部近圆形,中空,上表面中心刻字‘上’、‘中’、‘下’,分别表示天、祖、地。 汉武帝西登陇首祭天,捕获白麟,以为祥瑞,将黄金铸成麟趾马蹄形,赏赐征战归来的将领。 拍卖会上出现类似马蹄金文物,以九百一十九万成交。 除了种雨凝给的那两块是真的,西汉出品,仓库里这批马蹄金、麟趾金,都是仿造出来的。 燕驰穿了身窄袖圆领袍,伸着大长腿,躺在藤椅上,晒着秋日暖阳,正翻着每月必看的账册。 听完青硕汇报,燕驰“嗯”了一声,就放下账册。 基本上,在雄州训练了一年多的禁军,补充上海船,前往南洋三佛齐、真蜡、占城。其中一批佼佼者,试着锤炼,逐渐步入各个核心岗位。 第168章 “调墨淮负责打劫的那二十只海船。” 青硕一愣,墨淮这小子只有十九岁,脸好看到男人见了都心动,最主要的是对公子死心塌地。 亲爹在西北打战没了,从小习武,娘和妹妹一直住在长春园,夫人还给他娘看过病。 这小子一心想成为公子近卫,公子却把他从雄州往海上调,越调越远。 少不得会缠着他问理由,青硕缓缓开口:“公子,墨淮年纪是不是小了点?” 燕驰抬眸,幽幽道:“要不,你两换换。” 青硕真是后悔的想拿块豆腐砸自己,多此一问,“我这就去写信告知他。” 墨淮能力匹配,已经跑了两趟南洋,从他画出来的航海图,就知道这小子细心的很。 武力值高,鬼点子多,滑不溜秋,在一船的军汉中,玩的游刃有余。 打劫绝对是一把好手,下手又狠又黑,不调他调谁。 家里有一个贪财好色的,看见墨淮这样相貌的,八成会盯着人家看两眼。 燕驰没记错,去年春天,她去长春园给所有女子看诊送药,包括墨淮的娘在内,还给园子里所有人送羊脂韭饼、饴糖、布鞋,倒是帮他笼络了不少人心。 等青硕一走,周云初抱着一碟橘子粘过去,“三郎,你哪来那么多金子?” 十七万两黄金。她之前已经兑换了很多黄金,汴京城搜刮了个遍,导致市面上黄金一度稀缺到涨价,十二贯钱才能兑换到一两小金饼。 然而,燕驰这么多黄金,这是把整个大宋的黄金都搜刮来了? “挖的。” 周云初震惊,挖金矿?大宋对金银矿征收百分之二十的税,而且矿主必须将矿产卖给朝廷,不纳税就是盗采,朝廷会严惩。 仁宗时的潘美,在招远推行“官办+民办”模式,引入火药提高岩金开采效率。 周云初瞪着一双杏眼,“你娘留给你的那块地,莱州掖县?” 燕驰好笑的看着这个老实人,真是乖巧的很,哪有人这么傻,莱州离汴京多近啊,在官家眼皮子底下挖,探事司吃闲饭也不能吃成这样。 “广源州的金矿。你还记二哥带领的禁军打赢交趾吧,拿下广源、七源、北件、太原,俘虏一大批交趾李家王朝的战俘,又联合侬家种咖啡、甘蔗,留了一部分禁军一边驻守,一边搞钱。” 仁宗时,广源州被侬智高的父亲占据,侬家因此富矿而建国,后来挖了几百年,都没挖完。 挖出来的黄金太多,导致广源金价相当便宜,每两黄金仅值一匹绢,一贯三百文。 周云初:“可是,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燕驰:“偏远之地,现在拿回来了,朝廷无力掌控禁榷,我买了三十万亩,雇佣南蛮种甘蔗啥的,顺带挖一挖。” “那侬家也同意你挖金矿?” 燕驰:“他挖他的地,我挖我的地,他能有什么意见。再说,他的咖啡、蔗糖都要靠我的海船卖出去。” 周云初眨巴着眼睛,咽了下口水,心里一顿嘀咕,侬家哪敢有意见,燕驰现在兵强船多火器多,搞不好要请他们吃火雷。 说到金矿,她想起三佛齐,“三佛齐中部的苏拉威西岛,有很多黄金呢。”后世称为黄金岛。 燕驰不动声色道:“你怎么知道?” 周云初卡顿,一时高兴过头,说漏嘴了,结结巴巴道:“我我听香染街的三佛齐蕃商说的,我给他看了你给的金币。” 燕驰懒得跟她计较,转而道:“还要不要再来点金子?” “还还可以再来点?”某人快要晕过去了,他说的好像吃饭喝水。 “不要?” 周云初忙道:“要的,那个马蹄金、麟趾金,我看大嫂那里有两个小的,还有镶嵌白玉的,我也想要小的,一两重。” “那么小,你准备拿来干嘛?”他支着脑袋,饶有趣味的看她。 周云初:“你不觉得,小马蹄,很可爱吗?” 他真没看出来,一时竟然无言以对,财迷的脑袋,都不知道在想什么,又听她说:“你不是喜欢高大的骏马吗?小马驹不可爱吗?” 呵,金子打出来的马蹄金,是小财迷的磨喝乐。 “说到马,三郎,马场里那两千多匹马,你全卖了吗?”周云初最近去马场,结果发现马都不见了。 “嗯,卖了四十五万贯,” 周云初眼巴巴地看着他,那意思很明显,把这四十五万贯库帖给她,只是对方压根不接茬。 反而听他说:“哎,挖矿雇佣矿工、买地、买火雷,家里开支大,你分担一点吧。” 说来说去,不会给她库帖。那么重的黄金,一箱箱,他真不信她能搬出这个院门。 抬手就把案桌上的仓库钥匙,交给她。 “给、给我的?”她有点懵。 “出门要花钱的时候,自己拿着钥匙去取。”他只是不给她库帖,又不是不给她钱花。 眼前人把钥匙装进锦袋里,宝贝似的,不知道藏哪里好,他看着这画面,格外愉悦。 燕驰突然坐起来,抓着纤瘦手腕,“明天我去临安,可能一个月后才回来。” 周云初怔住,她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脱口而出,“那我在家等你。” 他神情看不出任何情绪,但这绝不是他想听的话,周云初一直说想去临安。 他刚才说的清清楚楚, 她竟然没有欢腾雀跃着表示跟着去。 那么,她要去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临安。 周云初忽然看见对方的深沉眼眸,忙补上:“为什么突然派你出差啊,眼看着一个月后就入冬了,河水结冰,都不一定能回来。” “收拾东西,明天跟我一起去。”他懒得废话,这张单纯的小脸,怪会骗人的。 ----------------------- 作者有话说:北宋龙泉的龙式窑依山而建,窑腔庞大,一窑可置墩170排,每排容纳1300多件,一次可烧两万至两万五千件。 第150章 临安 翌日清晨,天色朦胧,汴河畔船只络绎不绝。 种雨凝和章姝悄摸着跑来送人,塞了两个大包裹过来,吃的用的都有。 让周云初不用担心周家兄妹,爹已经让人把他们接到海棠轩居住,亲自教导武艺读书,赞宝也跟了过去。 燕驰一身石青色圆领袍,站立在周云初身后,旁观好久。 这三妯娌没事就逛街淘宝,看着就有说不完的话。 周云初还没走,大嫂二嫂嘱咐一大堆,什么水上潮湿,别贪图玩乐,吹了风着凉要用这个药,在那个什么包裹里,祝婆婆家香糖果子,路上记得吃,到了临安要记得送信报平安 轮到燕驰这里,两人瞪他一眼,就只有一句话:少欺负人家! 走到哪,都要把周云初带着,就差绑腰带上了。哪有出差办事带女眷的,一路颠簸,累死累活。 种雨凝还不忘补一句:“三弟啊,把周记铺子还回去吧。” 贪图女方嫁妆,那是要被戳脊梁骨的,就够丢人的了。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两口子再怎么闹矛盾,霸占周云初娘家产业,国朝上下,再往前数一百年,也没有第二个人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偏偏,他还干的理直气壮。 被台谏的乌鸦们知道了,都够参燕逢辰一本的,仗势欺人,子不教父之过。 连带着赵佣这个赐婚人,脸上无光。 还好周家兄妹性子淳朴,也不到处乱讲话,这要是传出去,燕家个个,门都不用出了,谈婚论嫁就更不要提了。 妯娌两人在岸边站了一会,直到船只走远了,齐齐长叹一口气,才依依不舍地回去撸熊猫。 两口子乘坐的是燕家自己的船,上下四层,雕梁画栋,堪称大宋版五星级邮轮。和那些用樟木、黄金粉饰的豪华船只相比,还算低调。 燕驰拽着她的手腕直接上了最顶层的客房,站在甲板上,欣赏着这千帆竞发的场景。 客货船往来不绝,满载粮食布匹瓷器茶叶,每日输送财货数以亿计。 几场秋雨后,河水又涨了些,船只借着风力,快速穿梭。 发达的漕河水运网络,使得船只昼夜能行,比之前去雄州乘坐马车那次,要平稳快速很多。 深秋的清晨,水汽弥漫,宽阔的甲板上,挤满了近卫,凭栏眺望。 周云初观察了下整条船,除了近卫、青硕、晴心和元琪,甚至连厨娘都带上了。 这哪里像是临时决定的,燕驰早早的就把人员、米面蔬果准备好了,颇有些搬家的样子,只等她自己主动说要跟着一起去。 昨晚她快速写了一封信告知李旌,汴京城的五百万件现货先储存在园子里,等她回来时再去园子查看。 福州发货的五百万件瓷器,请李旌的亲信李承送去临安香积寺,找一个名叫李小九的人。 一晚上没睡几个时辰,五更就被燕驰拖起来,这会站在甲板上,吹了会风,困的两眼迷糊。 第169章 燕驰瞄了眼,就带着她回了主人房。晴心和元琪已经收拾好,茶果皆备,檀香袅袅。 周云初倒在榻上,脱了衣衫鞋袜,很快就睡着了。 燕驰坐在茶几旁喝茶,听着身旁传来细微沉稳的呼吸声。 偏头瞧了一眼,周云初真是到哪都能吃的香,睡的香。 他咂摸了下昨天她那句“那我在家等你”,其实,听起来还是蛮温馨的。 这辈子,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待在他身边多好。 迢迢水路,徐徐向前。秋日暖阳洒落在甲板上,清风吹拂而过,偶尔几只水鸟飞过,湛蓝天空之下,自由而轻松。 周云初一觉睡醒,揉揉眼睛,才发现已是下午,洗漱过后,简单吃了点乳糕、橘饼,喝了杯热茶,垫垫肚子。 睡的时间有点长,头晕脑胀,干脆走到观景栏杆旁,吹会风。 临安,她上辈子的老家,近乡情怯。 她依然记得一去寡三年的法喜寺,灵隐寺、雷峰塔、西湖,秋日的西子湖很美,夕阳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叶子泛黄的梧桐大道,有一辆名叫一生一世的公交车缓缓驶过。 阵阵桂花香,甜丝丝的味道弥漫,那一刻的温柔,那一日的夕阳,掰着指头数,又多活了一天。 最怀念的还是小时候妈妈做的龙井虾仁,茶香融入虾仁,清新解腻,还有春天荠菜炒年糕,秋天梭子蟹炒年糕,油焖春笋、香椿炒鸡蛋、葱油炒嫩蚕豆。 周云初思绪万千,压根没听到晴心喊她,待送了杯热茶到手中,才回过神来。 燕驰的视线扫过去,今日她穿了一身石榴红襦裙,盈盈一握的腰肢上,系着如意玉佩宫绦,外罩一件泛着月牙白的窄袖褙子。 她很少穿这样颜色鲜艳的裙子,石榴红衬的脸上肌肤赛雪。 晴心:“夫人,厨娘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饭。” 周云初暂时还不饿,“迟一些再开吧。” 回头看了一眼躺在藤椅上的燕驰,听完青硕在旁边低着头说了些什么后,就笑了,懒懒散散的,好似出门度假的纨绔子弟,一点都不像殿前司奉命出差公办的样子。 旁边案几上摆着冒着热气的龙凤团茶,各色果子。 周云初疑惑的皱眉,出差好像不能带自家娘子吧,怎么看,怎么像度假。 青硕笑着道:“墨淮这小子还没上任就送了份大礼。哈姆那三十艘船,大部分是香料,价值不低于八百万贯,他不愿意把货物运往高丽,让咱们抽一百万贯,私下里找到耶律达尔,他的船刚到渤海湾,就被墨淮带着新船打劫了,新船、新火器,试试手,这帮人宰了头肥羊。” 燕驰转了转脑袋,“哈姆迟早要报复,让雄州的军器监,多造些火器出来,每条船备足了。对了,让人打听一下三佛齐中部的苏拉威西岛,查金矿。” 青硕认真点头:“再过一个月,冬月出海,已经准备好八十艘船的瓷器、丝绸、茶叶前往南洋。” 到了冬月,东北风盛行,寒风刺骨,却是蕃商带着一船船瓷器、丝绸南行的日子,有人欢喜海上贸易获利丰厚,有人担忧一去不回。 燕驰“嗯”了声,眼皮都没抬一下,这些事情交给舒阳准备就行,他不用担心。 “临安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青硕:“两个蕃商被关押在牢里,但是死不承认走私铜钱。” 一般市舶司提举都由当地的知州兼任,但是杭州市舶司利重,后来并不由知州兼任,而是直呈御前。 燕驰来之前就打听清楚,宁海军的王提辖和新任知州蔡京不对付,蔡京走向太后的路子,往宫里送东西,钱自然都是从蕃商那里弄的,宁海军现在连喝汤都困难。 蕃商的船进得了杭州市舶司,但是出去的时候就被拦下了,查出了走私铜钱。 市舶利重,选一个市舶司提举,比选宰执还难。甚至有的市舶司提举为了连任,闹出蕃商联名要求留任的闹剧。 市舶司除了提举,还有监官、勾当公事、监门官,他们下面还设有很多吏员。 一个衙门,上百号人,随手掐的一块香料就够普通人家活一年。 闻言,燕驰就笑了,“这手段拙劣了些。” 青硕愣住,公子是不是忘了自己刚打劫蕃商啊,更恶劣吧。 他品了品,应该是说宁海军手法不够高明。 “公子,我们过去要怎么办 ?” “不急,让他们狗咬狗,我们待一边看着,回去复命就行。”燕驰慢悠悠道,“你让人盯紧蔡京这个人,官家让我们来查他,保不准他反咬我们一口。” 青硕明白了,哪个市舶司都有利益纷争,铜钱走私,禁不住,但是绝不能带一身骚回去。 公子的行事风格,一贯是自己半点亏不吃。 跟西夏人、跟辽人那几次,全是有仇当场报,没有隔夜仇。 青硕立即着手去办。 等人一走,燕驰就伸出一只大手勾了勾手指头,示意周云初过去抱着。 她瞅了瞅河流两岸,没人,但是这宽阔的甲板,底下几层都有人呢,搂搂抱抱被看见了多不好。 何况燕驰这个人,多少她还是了解的,保不齐耍流氓。 整个人迎风凌乱。 “过来啊。”他也是无语,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没人看见,快点。” 周云初俩只耳尖红红的,犹豫着四处张望,都说人生是旷野,可这也太旷野了些,四面全是空的,除了脚下的甲板。 燕驰没那么多耐心,直接跨步过去,一把将人扯进怀里,“一个人站那里想什么呢?” 鼻尖还被吹的红红的,一摸小手冰凉,连身上都是凉凉的。 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抱住她的后脖颈,将人捂在怀里取暖。 男人身形高大,越发衬得怀里人纤瘦。 “我们这次为什么要去临安啊?”周云初贴着坚硬灼热的怀抱,抬头问他。 燕驰嗤笑:“去干嘛,当然是去吃你念念不忘的西湖醋鱼了。” 周云初无语,她白问了,多此一举。 又听他说:“以前答应过你,要带你去临安的,我来办点小事,带你出来散散心。” 男人心情倍好的抓着她的小手,亲吻她的发丝。 “那我可以到处玩吗?”杏眼流光,饱含期待。 燕驰挑眉,说的好像,她对临安很熟一样,“等我有空,陪你一起,行吗?” 他突然想起,临安还有一个崔七、一个李小九,她还有酒坊、铺子、果园、宅子在这里呢。 临安所有产业的收入,被她抢先一步拿到,一百三十五万贯上下。呵,有点小钱。 想到这里,颠了下怀里人,“不要乱跑,乖乖在家待着。” 快要到一千年前的老家去看看,即便现在不能回现代那个家,心里依然很开心,周云初老实巴交的点头,“嗯!” 第151章 香积寺 西子湖畔,临安燕府占地百亩,门前一对石狮子,十分气派。 府内三座极具规模的厅堂,还有牧牛羊、畜鹰雁的归耕之庄,种植着花果菜蔬的苗圃。 清晨,小厮、女使们忙碌的洒扫,铺在地上的每一块青砖,院子里掉落的树叶,都被女使们收拾干净。 燕驰一行人到的时候,已接近中午。 秋末的风吹在脸上,带来丝丝凉意。 周云初终于踩在了家乡的土地上,虽然是一千年前,也足以幸福的快要流泪。 打量着眼前的燕府,进了府门,小厮、女使早已恭候在两侧。 跟明月堂的野逸俊秀不同,这里处处透着江南的婉约精致,密林幽竹,清泉秀石,高明轩敞。 地上铺着青砖和鹅卵石,每一颗鹅卵石都干净整齐。穿过一大片红透的枫树林,就见三个月门,东、西、北三个方向。 青硕在前面带路,领着直接去了东边的月门。 周云初抬头便见一座名为清风轩的三层大宅,矗立于清碧的湖水畔,第三层只盖了半间房,另一半只有大柱子和屋顶,三面空敞,一看就是夏天用来赏湖景的。 一楼底下垫着厚厚的石柱,防潮防涨大水。进入一楼后,暖阁已开启。 主厢房两侧都是浴池,外面烧水,浴池内竹龙开关一打开,就有源源不断的热水进入浴池。 厢房内一切早已收拾妥当,连带着胭脂水粉、衣衫鞋袜,全都备齐。 晴心和元琪把从汴京带来的东西摆放好,周云初就让她们回自己的厢房休息。 安息香袅袅燃着,周云初开了窗户,可以看见秋日湖景,水面波光粼粼。 厢房往西边走几十步路,就是一间书房,书房安装了地龙,保持整间书屋的干燥。脱了鞋,脚踩在上面,暖和舒适。 周云初开心的转悠了一圈回来,燕驰勾着她的小手:“这么喜欢?”园内还有两处宅子,她都还没看呢。 喜欢的很明显,比看到春明坊时还高兴。 第170章 确切的说,是进入临安这片土地开始,她就很高兴。 周云初毫不掩饰自己的欢喜,点点头,“我们能在这里住多长时间?” “二十天左右吧,立冬左右回去。” 她很满意,李旌福州出发的船只,还有十天就到临安,她正好提前收货,反手就拉着燕驰就往浴池走。 “那这段时间,你忙你的,我想带着晴心、元琪一起出去玩,你再派几个近卫给我。” “行吧,不要跑太远。”燕驰挑眉看她,周云初已经开始脱他的衣服,“干什么?” 周云初嗤笑一声,“你想什么呢,一路上风尘仆仆的,好好泡个热汤,等会吃饭,吃完再午睡一会。” 燕驰睥着眼前人,在汴京,她大多时候都宅家里,淡淡的温柔,衣着打扮都是浅色系。 来了临安,隐约可见唇角自信张扬的弧度,双眸流光闪动,就连最近穿的衣衫都是明艳动人的色彩。 对比鲜明,好像换了一个人。他的香糖果子,甜了几分,颜色都变了。 一连十日的游山玩水、吃喝玩乐。 周云初上辈子没有好好去过的临安城各处,都踏了个遍。 没吃过的美食,都尝了个遍,不仅自己吃的多,还拉着晴心和元琪吃更多,三人常常抚着肚皮坐着休息,跟着的四个近卫每天都在抬东西上马车。 周记的酒楼、各类铺子、果园、药材园,都转了一遍,才满意的回去。 终于在第十一日上午,周云初在西湖畔的清风轩喝茶,苍带着大毛归来,也带来了好消息——五百万件瓷器已到香积寺,随时可取。 运河畔的香积寺,古刹内供奉大圣紧那罗王菩萨,唯一供奉灶神和食神的道场,寺内清幽,香火鼎盛。 最重要的是,香积寺临近大运河,李旌的货船直达,方便搬运整箱的瓷器。 当天晚上,周云初从和燕驰的闲聊中得知,第二天他要去衙门办差,再过两天,他才有空陪她一起逛。 运河畔,香积寺。 周云初让四个护卫在寺门口等着,她带着晴心和元琪,买了香火,挨个大殿拜过去,看似虔诚的不能再虔诚。 千年前,香积寺的香火依然旺盛,三三两两的香客。 从牌坊进入,一共有五进,放生池、天王殿、大圣紧那罗王殿、大雄宝殿、藏经阁。 上次,她来这里,还是十二岁那年,她还没生病,妈妈带着她来拜食神,食禄、福寿、享乐,福气之神,无计较的付出。 然而,今天来这里,拜佛只是其中之一。 周云初走过一个个大殿,到了最后一个迦蓝殿门口,她让晴心和元琪去出口等着,就在迦蓝殿旁边,不用再陪她。 迦蓝殿很大,人挺多,自古保佑发财的神佛都很受受众敬仰。 周云初没有拜佛,而是直接往后院而去,小九租了一个大院子,里面存放了瓷器。 周云初找到院子,四处张望,确定没人后,便拿出昨日大毛带来的钥匙,打开门上的锁。锁打开的那一刻,心跳的厉害。 进入宅子后,反手锁门。一整个超大的殿堂,摆满了一箱箱瓷器。 周云初喉咙哽咽,离回家又进了一步,右手快速抚过每一箱瓷器,全部进入空间大宅内。 很快,古籍显示,增加瓷器五百万件。 晴心和元琪在门口等了一盏茶后,没忍住进迦蓝殿寻人,拜佛的人多,两人四处扫了一眼,才发现周云初不在,对视一眼,心慌意乱。 人要是在她两眼皮子底下丢了,公子绝对不会轻饶。 两人慌忙四处寻找,才在隔壁的佛堂内找到周云初,一名高僧大德正在为一串珊瑚做的佛珠手串开光,念咒不断,将祝福注入佛珠,驱邪避凶,带来好运和平安。 晴心和元琪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后,才松口气,原来是给佛珠开光。 那赤血色珊瑚佛珠手串,饱满圆润,红的深邃,一看就价值不菲。 所以夫人一直拎着的小包裹里面,存放的就是珊瑚手串。 周云初从小包裹里取出一封万贯的库帖,作为香火钱,捐入功德箱。 香积寺的主持,双手合十送人出院子。周云初还不忘双手合十回礼,道谢。 出了院门,周云初才去迦蓝殿上香跪拜。 一切顺利,如西湖之水,晴雨皆好,波澜不惊。 梧桐苑,临安燕宅另一处厅堂。 元琪低着头,站在燕驰旁边。 公子闭着眼睛仰头靠在圈椅上,屋内的烛火映照着他的脸庞,五官轮廓深邃,瞧不出任何表情。 她知道公子没睡,只是在思考今日发生的事情。 男人开口:“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元琪抿抿唇,喉咙滞涩。 “李小九在十日前就在香积寺租了那个超级大的宅院,里面有很大的殿堂,以前存放经书。这几日并未出现在香积寺,也没有和夫人见过面。” “夫人请主持给一串珊瑚佛珠手串开光,并给香积寺捐香火一万贯。那主持原本死都不开口,我威胁了之后才终于道出实情。” “主持自己没看见什么,但是据庙里小和尚所说,看见很多瓷器搬进了殿堂。今日我们离开寺庙后,我派人去查看,里面只有一座佛像,其他什么都没有。” 说完这些,元琪倒吸了一口气,“公子,但是夫人完全没有要去哪里的意思,从香积寺出来后,还去买了些丝绸衣衫鞋袜、龙井茶团、黄酒、藕粉,说是回去后送给 家人。” 听到这里,燕驰睁眼,脸色缓和不少,看不出任何情绪,“你回去吧。” 元琪后背冒出一阵冷汗,低头垂眸,快速离开。 厅堂内,焚着檀香,安静冷清。 燕驰转了转脖子,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 暮色苍茫,园子内两处灯火都亮着。 从梧桐苑到清风轩,不过几百米路,从这里看过去,能看见清风轩的灯火,她可能在等他回去吃饭。 很多事情,他仔细一想就能明白,她用她的海东青送信,让李小九帮她租院子。 借着给珊瑚佛珠手串开光的名义,在香积寺掩饰她离开的时间。 殿堂内,搬运进很多瓷器?什么都没有? 小和尚说谎,还是元琪在说谎?元琪不会来撒这种谎,小和尚更没必要。 那瓷器在殿堂内存放了几日,中间被人搬走了。 李家瓷器铺应该只是供货商,到底谁在帮她搬瓷器,搬去了哪里? 李小九、李旌,都是临安人,真巧啊。 男人盯着那片灯火,眸色深沉。 周云初一套动作下来,严丝合缝,还留了一个难题给他。 到了临安的地界,就是不一样了,整个人神采飞扬。 他扶着墙,都气笑了。 刚到临安那天,两人那般亲密无间,在浴池里,在书房,从下午一直到晚上。 她已经站在临安了,还要瓷器,到底要去哪里。 简直怒火中烧。 很快,他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现在知道她需要瓷器。那就断了她的瓷器。 一直在外面的青硕听见茶盏碎地的声音,一盏茶后,听见公子喊他,立马进来,公子已经在发疯的边缘,他安静的听吩咐。 燕驰走到他身边,悄声耳语了几句。 青硕听清楚后,怔住,但是很快就出去执行。 第152章 拷问 清风轩。西子湖畔,深秋的大雨织成细密玉帘,由天至地笼罩万物。 周云初坐在浴池里,暖和的汤池水浸泡着,回想今天的每一步,好像太顺利了,顺利的她不敢相信。 汴京城那五百万瓷器现货已经到了,等她回去,收入空间即可。 再等到明年春天,正好是她来汴京三年整,她就可以回去了,一想到即将回家,心情愈加轻松自在。 很快抹上艾草薄荷香皂,洗头发洗澡,连洗两遍才擦干出去。 她进入厢房,倒了杯热茶,喝了一口。 然而,厢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个高大身影静静地出现在门口,悄无声息。 是燕驰,只是他身上带着一身风雨而来。 周云初慌忙把他拉进来,豁然对上阴沉的双眸,吓的她连连后退,直至后背贴上墙壁,退无可退。 燕驰面无表情,大马金刀的直接坐在了案桌前的圈椅上,瞧着眼前冒着热气的白瓷茶杯,呵,又是瓷器。 周云初看着燕驰扫过茶杯,她才反应过来,他还是发现了。 哪有什么一帆风顺,西湖的水还漫灌过金山寺呢。 燕驰拿起茶杯,就着里面周云初喝剩的茶水,一饮而尽,冷眼瞧着贴着墙站的纤瘦人儿。 轻轻捏一下,红痕立现。骂一顿,眼泪吧嗒吧嗒掉,而且周云初倔强的很。 简直了,打不得,骂不得,生气了,还得哄。 眼瞅着,这是刚刚沐浴完,头发还没干,洗的白白净净的,他一进来,就闻到艾草薄荷香。 第171章 此时,正满眼慌张的看过来。 她也会慌?他真是气笑了。 每一步都有条不紊,每一个能利用的资源,她都安排上。就连准备拿捏他的珊瑚佛珠手串都用来开光,好做借口。 周云初一动不动,燕驰现在的眼神,太吓人了,她从未见过。 她低着头,眼泪不受控制的大颗大颗掉在地板上。燕驰真的快要气死了,他什么都没做,她倒先哭起来了,委屈巴巴的。 望着地上那大颗泪水,眉毛拧成疙瘩,一腔怒火,转而消散的干干净净。 等她抬头的时候,对面人冷笑了一声,“把干帕子带过来。” 周云初愣住,他不生气,还给她擦湿发?! 顺从的拎着帕子走过去,他到底知道哪些,会不会都知道了。 最坏的情况,那就是从始至终都盯着她。 谁给她送瓷器,谁给她租赁寺庙院子暂时存储,她的海东青去送信,临安的产业收入,一百三十万贯,在她手上。 至少,他知道她要买瓷器,以后她很可能都买不到瓷器了,又断了一条跑路的腿。 燕驰像以往一样抱着她坐在他大腿上,刚给她揉擦了一下发梢,绞干后,就发现怀里人默默的哭成狗。 他什么都没干啊!凶都没凶一句!他给她擦头发,她也哭! “周云初,我们好好聊聊吧。”他把帕子一扔,顿了顿,“先从‘爸爸妈妈’是谁开始。” 这不提还好,这一提,周云初哭的更大声,简直撕心裂肺,这要不是外面雨太大,晴心和元琪听见了,还不得冲过来。 燕驰皱眉,冷冷道:“你不说也没关系,今天为你办事的人一个都跑不了,先从李小九开始,我问你答,否则明天早上就把他剁了。” 周云初震惊之余,抿着嘴不敢出声,浑身颤抖。 “‘爸爸妈妈’是谁?”前前后后加一起,这已经是他问的第三遍了。 周云初抹了把眼泪:“我的爹、娘。”垂眸瞬间,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大颗砸在地板上,啪啪作响。 燕驰无语,头疼,他还真不是故意戳她肺管子的。 这语言一听,就不是大宋的。 男人根本就不会放过她:“你爹娘不是早过世了吗?” “他们没有过世,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周云初已经麻木,又补了一句:“这样的我,你害怕吗?” 燕驰盯着她,另外一个世界,他很想 判断周云初是不是在瞎扯,却发现是她说的极其认真。 “你有什么好怕的,这就是你一直不肯开口的原因,担心这诡异的言论吓到人?” 震惊而已,他还真没啥好怕的,两年多的相处,他清楚的知道,周云初信佛,没事就跑去做做善事,积攒功德。 平常看着,一阵风都能把她刮跑了。跑步跑两圈能晕过去,她能吓人到哪里去。稍微折腾她两下,估计就没了。 燕驰:“那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周云初皱眉:“我也不知道,我睁开眼,就到了这里。” 男人沉默片刻后,“一定要走吗?” 周云初抿着嘴,什么都不敢说,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如果说是,燕驰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就算她撒谎,也骗不了他,回头要是被他抓住,更惨。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愿意跟我走吗?”她对上他的视线。 燕驰愣住,“你是说,你想带着我一起走?” 这答案,真是出乎意料,也在情理之中,本来他俩感情就没什么问题。 她心里始终还是有他的,不是简单的一走了之,把他抛下。这倒是让他心里安定不少。 燕驰:“怎么去?” 周云初认真思考了一下,都不知道怎么说,“我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去。” 她签下对赌协议的时候,只知道收集藏品,至于怎么回去,狗大户没说,得等到任务完成才知道。 燕驰听完,这说了等于没说,看她这思考的样子,好像自己都没弄清楚。他开门见山:“我要是不同意你走呢?” 闻言,周云初愣住,她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眼眶立刻蓄满泪水。 “”燕驰皱眉,看着这双眼睛刷的一下挂了两道瀑布下来。 他喜欢香甜软糯的香糖果子,而不是带着眼泪咸湿苦涩的。吃起来,差别太大了。 哭成这样,碰都不能碰,一碰哭的更凶。 燕驰:“你听清楚,我不同意,你也别再打瓷器的主意。” 周云初拧眉,她暂时也走不了。 “你问的问题,我都回答了,那你可以放人了吧?” 听到她这么急切的关心别的男人,燕驰心里就不舒服,“你给我老实待着,他就不会有事。” 周云初耐心解释:“小九是个可怜孩子,从小就没了爹,娘一手把他拉扯大,也病逝了,他孤苦伶仃一个人,已经很苦了。他听差办事而已,如果因为我而出事,我会内疚一辈子,记他一辈子。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记别的男人一辈子?燕驰咂摸了下,这是想气死他吧。 燕驰第一次见识周云初心肠柔软,还是在李小九家,她替他娘看完病,救不了人家,她心情非常差,回去路上还买了两坛酒。 “你把人放了,好吗?”声音柔弱,却很坚定,“不关别人的事,再说,你不是派人盯着我弟弟妹妹了。” 他还没多少个问题呢,她就提条件,他真是把她惯的不成样子。 她倒是提醒了他,李小九真不算什么,周云初是不会放任周家四兄妹不管的。 见他不点头,周云初低头,抿唇不再说话。这简直是一场凌迟拷问。 “可以放了他,但是你得老老实实在我身边待着。”抓个李小九,根本就没什么难度,放在糖果铺,摁在眼皮底下。 燕驰撇了眼桌上的黄花梨木盒,应该就是元琪提到的火珊瑚做的佛珠手串,扬了扬下巴,“这是给我的吗?” 燕家每个人都有珊瑚首饰了,周家兄妹也有,就剩下他了,主持开光后才给他,花了一万贯香火钱,她一个月的零花钱,真舍得。 周云初一整个晚上都在被拷问,被威胁,心情很差,皱眉道:“不是。” 燕驰嗤笑了一声,黑眸睥着她:“给谁的?”她又开始闹脾气了。 不管不顾的,自己打开盒子瞅了两眼,圆润光泽,一看就是爪哇来的火珊瑚,每一颗价值不菲,这一串二十一颗,颗颗饱满。 “我没想好。”周云初伸手就想拿回来,她原本是准备给他的,但是现在回家的两条腿都废了,很难受。 既然摊牌了,那就随他怎么样吧。 男人看着眼前人,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气势,他懒得跟她计较。 摁着木盒,指尖一下一下敲着,“这个送我,这次的事情,我们翻页。” 他一点都不介意强取豪夺,反正属于他了。 聊到现在,已是深夜,周云初没什么好说的了,能回答的已经回答了,想去浴房洗把脸,粘粘乎乎的,很难受。 结果燕驰还是不松手,“去哪?” “洗脸,三更半夜能去哪?!”她没好气的回他。 声音好大,啧,这回真生气了,真掐到致命点了。 男人起身,拉着她一起去浴房,自己顺手就解了金銙带。 周云初狐疑的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燕驰今晚弄清楚了一些事情,断了她的瓷器,她就不能去哪,还有一点,至少周云初是真准备要带他一起,而不是丢下他。 心情好转很多。 “沐浴啊,等会去吃饭,你还差多少瓷器?”说话间,男人已经进入浴池,舒舒服服的泡起热汤,看似不经意的一问,实则是套周云初话。 正在竹龙旁边洗脸的周云初,用帕子擦了好几遍,听见燕驰问话,随口给他瞎编一个:“三千万个。” 第153章 急召 翌日清晨,雨已停,清风轩的小院内,树叶凋落一地。 燕驰一般到点就醒,昨晚折腾的太厉害,今天醒的有些迟了。 看了眼枕边人雪白的胳膊露在被窝外面,将这只细胳膊塞回去。 一整个晚上,从浴池到榻上,来来回回,一想到她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他就异常兴奋,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半夜,两人吃了点东西,她喝了碗金玉羹,腿软的都没力气。 周云初睡的浑浑噩噩,一晚上被捏着下颌亲热,后来就随他怎么折腾。 怀里人紧紧贴着,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昨晚就问了点问题,她崩溃的大哭,现在瞧着眼睛都肿了。 男人忍不住亲了亲发丝,“娘子,差不多该起来了。” 他在临安的事情已经办完了,这两日陪她在临安玩玩再回去,也不打紧。 周云初醒来后,迷迷糊糊地被抱去浴房洗漱了一番。等她对着镜子梳头的时候,才发现眼睛肿肿的。 第172章 只好趁着无人时,闪进空间,把整个脸都泡在泉水中,出来时,稍微消肿一些。 清冽的空间泉水让人清醒,她已经坚持到今天这一步,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男人而放弃。 很快便去厅堂用饭,燕驰早已在那里等着,一桌丰盛的中饭。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外面响起元琪的声音。 “进来。”男人喝了杯热茶,转了转脖子,声音透着惺忪慵懒。 元琪昨晚其实听见哭声了,她和晴心也是知道公子这人阴晴不定。 公子笑,不代表心情好。跟夫人成亲后的这两年,已经算是个正常人。 垂眸进来后,依然可见面上有些慌张,递给燕驰一封急信,低声道,“公子,宫里出大事了,小皇子闰九月二十五日,得了急症薨了。四天后,三岁的皇四女懿宁公主,夜里暴得惊疾,第二日也薨了。官家丧子又丧女,心疾发作。” 闻言,周云初刚拿起筷子夹的栗糕,‘啪’的掉在桌上。 燕驰扫了她一眼,“吃你的。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震惊什么。” 小皇子才刚满月时,官家就准备诏立刘氏为皇后,为此在朝堂上,气的发了大火,贬黜言官邹浩。 现在掐指算,小皇子还不到两个月。 燕驰转头看向元琪,缓缓道:“怎么回事?你详细说来。” “十日前,御药局的董太医,面色苍白的跑去了向太后宫里请罪,小皇子得了急诊,一直不停吐奶,后来不论喂什么都吐,连喝水都吐,最后突然就变成了呕出鲜血。” 燕驰挑眉,官家每天都会去看一看小皇子,小皇子身子看着就很健壮,出生时,七斤多重,哭声嘹亮,面色红润,虎头虎脑的。怎么看,都是个身体很结实的孩子。 “据我们的线报,董太医是刘贵妃的亲信,从刘贵妃怀孕开始,就一直是他照顾,他查不出小皇子病因,急的头发都白了。现在刘贵妃生的懿宁公主也突发急诊薨了,宫里面乱成一团。官家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元琪猝然对上燕驰的视线,硬生生把话咽下肚子。 三岁的懿宁公主是赵佣的心尖尖,长的很像明艳冠后宫的刘贵妃。 赵佣每次被前朝后宫吵的烦死的时候,就陪着懿宁公主玩,天真的笑容,很是治愈,那一声声软糯的爹爹,叫的青年天子的心都化了。 周云初感到窒息,“太可怜了,那么小的孩子。” 期盼多年才得来、唯一的儿子,还有心尖尖上的女儿,对赵佣来说,这打击太大了。 燕驰默默的注视着她,这个老实到被欺负的人,她还有心思担心别人呢,自己被做局、被利用,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周云初在这幽幽视线注视之下,才想起,如果这次她没有来临安,那么董太医查不出病因,赵佣很可能会宣她进宫看诊,接二连三的突发急诊薨了,她作为大夫,很难全身而退。 就这么凑巧,她被燕驰拉着来了临安。 十日前,他们刚到临安安顿下来,宫里就发生这种事。 想到这里,她悠然抬眼看向身旁的燕驰,一脸不可置信。 前朝后宫、新党旧党、新党内部、旧党内部,全都在内斗,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周云初后知后觉的感到害怕,权利斗争,太复杂了。 刘贵妃即便有官家独宠,前朝 有章子厚支持,两个孩子都没保住。 燕驰天天在宫里,布下的线人无数,早早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所以,他这是以他自己的方式保护了她?!不让她受一丝牵连?! 男人没什么废话,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 瞧瞧她这不经事的样子,就这么会,流露出震惊、怜悯、惊讶、乃至后怕的神色,简直比看话本子还精彩。 啧,直接夹了块栗糕塞进她嘴里。 元琪沉默了片刻后,“大公子传话,宫中急召。” 燕驰抬眸,勾着唇角冷笑,“召谁?讲清楚。” 元琪哆嗦,冷汗直冒:“召、召夫人。” 燕驰:“去收拾东西吧,今天启程。” “是!”人随即退下。 周云初打了个寒战,面前龙井虾仁、东坡豆腐、螃蟹羹,都是最近时兴的地道杭州菜,冒着热乎乎的香气,在这深秋阴雨天里,显得格外诱人。 可是,她听完这句急召,一点胃口都没有了,根本吃不下。 没有一片雪花能够岁月静好。 燕驰将这颤栗看在眼里,周云初后知后觉,瞬间就成了一朵蔫花,赵佣这是粘上她了,拿她做保命符呢。 坐在她旁边,抬起左手就放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吃饭,你不是最喜欢吃龙井虾仁吗?多吃点。” 周云初抬眸看了看燕驰,抿着唇,情绪低落又复杂,这个人保护她,可是也不让他回家。 燕驰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想离开他,想都不要想,他才过了两年好日子。 哭泣、作上天、跟他闹,在离开这件事面前,任何情绪都没用。 他有的是耐心和手段让她留下。 周云初默默的吃着龙井虾仁,不是妈妈的味道,眉头紧皱。 燕驰瞧着她:“不好吃?” 她摇摇头,“不是厨娘的问题,我妈妈最擅长做龙井虾仁,这个,只是没有那个熟悉的味道。” 一听她提起她爹娘,他就很不高兴,好像跟他抢人似的,试探性的哄道:“回去给你打金首饰、金碗。” 给财迷送她喜欢的磨喝乐,让她数着玩,省的成天惦记着回家,见她爹娘。 周云初对上那双黑眸,直盯盯的看着他,金首饰最多几万件,哪有瓷器划算,便宜、产量多,两三个月就可以达到五百万件,天差地别的数量。金首饰,聊胜于无罢了。 没什么兴致的撇撇嘴,“哦”了声,老老实实的吃她的菜。 片息过后,她低声道:“燕驰,如果我治不好,怎么办?” 小皇子和公主已经薨逝了,而这时官家还急着召见她,估计是他也不对劲了。 燕驰嘴角上扬,这人终于知道害怕了,大手揉了揉她脑袋。 “怕什么,我给你兜着。再说,你只是个大夫,又不是神仙。” 周云初老实乖巧的点点头,心放回肚子里,她可以借此走出明月堂,去办一些自己的事情,捧着碗蟹羹,一勺一勺,吃的干净。 “再吃点栗糕?”他看她好像挺喜欢栗糕,一坐下来就夹。 周云初吃不下了,突然想起一个人,“你放了小九没?” 男人没想到她忽然提起李小九,很不满,不是回家就是满脑子惦记别的男人,“带回汴京铺子当差,好吃好喝待着,不好吗?” 周云初一听就明白,这还是不放人,知道他吃软不吃硬,摇着他胳膊,求他,“你放了,好不好。” 声音柔柔的,好似一汪浇灌到他心田的清泉,将刚才那点不满冲刷干净。 他掂量了一会,此时他若坚持不放人,周云初势必要跟他闹变扭。若放人,他心里很不爽。 “你欺负一个孤儿有什么意思,你这是仗势欺负我,好吗。”周云初说完,也不等他反应,一抹眼泪就回了厢房。 燕驰瞧着这道委屈巴巴的纤瘦身影走远了,“青硕。” 青硕立马入内,“公子,东西都收拾好了,人也抓到了,可以随时启程。”抬头扫了眼公子,一边护着,一边欺负,完全控制。 男人面无表情道:“去查,谁把香积寺的瓷器运走了。” 周云初明白,留给她自由的时间不多了,燕驰迟早会查到瓷器消失这件事。 她站在厢房门前,不远处就是西子湖,秋雨过后,烟雨朦胧,隔着千年,西湖变化不大,她看了一眼又一眼,怎么都看不尽。 湖面的风,夹着着些雨丝,拂过她的发梢。 周云初昂着头,一把抹掉脸上的雨水泪水,如果恳请乞求示弱都没用,那就去战斗。 她上了燕家这条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不死不休的朝堂斗争,迟早会将这艘船拖进深渊。 燕驰想控制她,圈禁她,一辈子活在他圈起来的小范围里,每天都围着他转,等他回家。 没有自由的爱情,算什么爱情,自欺欺人罢了。 自由和爱情,只能选其一,她选自由。 第154章 下毒 秋冬两季,刮着东北风,海商出海的好日子。 杭州港内,寒风凛冽,众多即将出海的海船排成列。 迎风吹的哗哗哗的旗帜,老百姓们清楚看到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李”字,人们猜来猜去,也猜不个名头,五十艘四千料的大船,比以往他们看到的海船,规模大很多,堪称豪华舰队阵容。 数百个身手矫健的汉子正忙碌的搬运一箱箱货物上船,他们沉默不语,低头干活。 第173章 有眼尖的老百姓瞄了一眼货物,粮食、鸡鸭、甚至马匹,其他东西,则被密封在木箱中。 市舶司的官吏早已被打点过,今日过来检查,就是走个过场。 崔七抱着一个黑色麻布大包袱,塞到李旌手里,他是来送行的。 李旌的海船即将出发,先到福州,再前往吕宋岛。 崔七:“周娘子说,她很抱歉,牵连到你一家老小。这是她嘱托我带给你的。” 李旌打开他给的信件,上面写了很多对不起的话。 周云初以两千颗大北珠、十斤白笃耨作为李旌背景离乡的补偿,至少价值两百多万贯。 李旌苦笑:“她给的也太多了些,请你转告她,我到福州后,会留下一部分海船,明年春天,把剩下的一千万件瓷器送去老地方。” 她是一名奇怪的女子,那年春天的清明时节,汴河水涨船高,他正在州桥附近的茶肆,为积存的瓷器发愁。 汴京住房贵,他从临安背景离乡,来到汴京漂泊,他的钱都拿来买了瓷器,房屋租赁一个月要十贯钱,索性,他就直接吃住都在船上,白天就着茶肆解决温饱问题。 崔七作为牙人,带着周云初来找他买瓷器。 她穿着一身素白麻布衣裙,头上簪着绒花,浑身上下,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却拿着龙泉青釉里外细看,仔细摩挲,那明亮的双眸,仿佛在看一件珍宝。 第一笔订单,就买了三十只木箱的瓷器,付了八十贯,那一天的收入,抵得上他一个月的收入。 从那以后,她只要有钱,就来找他买瓷器。 每一次,他远远的都能看见那个脸上挂着笑容而来的女子,仿佛买瓷器,是人生头等大事一般,比买金簪首饰还高兴。 她买的数量,越来越多。他的财富越来越多,买船、买房、买铺,接了父母来汴京享福。 简直就是他的财神。他从一个连铺子都没有的末流瓷器商,一步步做到瓷器行的副行首,再到行首。 可惜,她后来成亲了,就再也没怎么见过她。 临走了,还送他两百万贯,这辈子,就是什么都不用干,都够他潇洒了。 “你呢,准备怎么办?”李旌跟崔七认识很多年了,两人没事就在州桥茶肆,两瓶酒,三盘下酒菜,两人从天黑聊到深夜。 崔七笑的从容淡定,“在你的家乡,肆意潇洒,你不要羡慕哦。记得回来看看我,周记酒坊的‘十里香’,要喝多少有多少。” 周云初派海东青崔七送了一 千颗大北珠,再加上原来留下的四万贯,够他一家在临安养老了。 “明年春天,我的船会从汴京而下,路过临安,你若不想在临安待了,来吕宋岛找我,可好?”李旌知道崔七做牙人多年,性子豪爽干练,对人真诚,到哪都能做出一番成就。 从周云初派海东青送信告知李旌,赶紧撤那一天起,崔七便在临安准备各种能用的上的东西,从药材、农具、种子、书籍、纺织机,到能工巧匠。 使得李旌能够以最快的速度,从汴京直接出发,逃离禁军的控制,在临安补货。 崔七点头,“周娘子特意嘱咐,包裹里有一双布鞋,二十颗周记糖果铺的饴糖,如果你在海上遇到海盗打劫,问问有没有一个叫墨淮的男子,十七岁,把布鞋和饴糖给他,他应该会放你一条生路。” 李旌愣住,周云初连这个都考虑到了。 就在李旌愣神之际,崔七转头就从地上拎起一只铁笼子,里面养着两只海东青,一雄一雌。 “这两只海东青,你也拿着,她说,它们很有灵性,喜欢吃兔子肉,会自己打猎,会负责送信,保持联络,送给你当做纪念。” 李旌哽住了,海东青这种鸟,辽国贵族争相抢,周家兄妹一人一只,周云初送了他两只。 走了,从自己的家乡,到另一片土地上去求生存。 小雪,宜酿酒,吃羊肉。 万福园。 周云初低着头提着红木食盒而来,交给冯押班,自己老老实实在一旁站着。 冯景端出今日的朝食,金玉羹、佐以胡萝卜鲊、酱瓜、五味杏酪羊。 都是很普通的老百姓饭食,可是官家每次吃的都很满意,真是奇了怪了。 赵佣放下手中的折子,抬眼望去,老实人今天穿了件白绫袄子,据说可以走百病,领口围着一圈柔软的白兔毛,就是那藕荷色襦裙很养眼,衬出一种活力满满的灵动。 周云初去了临安一趟,衣着打扮都换了风格。 赵佣有些诧异,不禁多看了两眼。随即就让她下去休息,一炷香后再过来。 她有些奇怪,赵佣好像削瘦了许多,才过去四个月而已,皮肤有些病态的白。 外面天寒地冻的,厅堂内的炭火烧的有些足,周云初都觉得温度有点高,可是看赵佣好像很畏寒的样子。 很快,冯押班来传召,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厅堂,待周云初把医箱放在案桌上,冯押班却悄悄退了出去,临走还不忘将门关上。 周云初一怔,她从来没跟赵佣单独相处过,一抬眸就对上了赵佣的视线,仿佛将她刚才的那点顾虑都看在眼底,却没说任何话。 抿了抿唇,她还是开口道:“官家,烦请伸手,民女为您诊脉。” 赵佣撩开袖子,把手放在她面前案桌上。周云初照常拿了垫布,垫在他手下,才指尖搭脉。 这次诊脉时间,比以往都长很多。 片刻后,收回把脉的手,那只纤瘦温暖的小手却略略有些颤抖。 慎重起见,眼前人开口:“敢问官家,最近有哪些不适?” 赵佣缓缓道:“最开始的时候,喘不过气,额头出汗。后来腹泻,心悸。出的冷汗越多,越畏寒,朕现在一日都离不开阳光和炭火,咳嗽愈发严重。” 周云初皱眉,从表面上,看不出问题,可是这症状越来越严重。 她最后一次给赵佣请平安脉是夏至节前,那时赵佣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 按照闰月算,六七八九,四个月之内出现了问题。 赵佣让自己的御医钱太医看过,甚至请动了已经退休在家、年逾七十的孙朝散,都查不出病因。 就连小皇子和懿宁公主突然薨逝,也没查出来。 赵佣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有数,内心早已心如死水,甚至开始考虑皇位继承人。 他并不对一个年龄都没满二十岁的小娘子抱什么太大的希望。 见对面人目光如水,手指轻颤,赵佣微不可听的轻叹了声,却听对方问:“官家,请问,最早出现症状是什么时候?” “白露过后。” 白露,八月节。 从夏至节过后,她没再给官家请平安脉,也是那时候开始,政治动物们就着手操作。 闰九月,小皇子和懿宁公主薨逝,让赵佣痛心疾首。 一如当年的先帝,突发中风,几个月之后,二月二十日夜,皇五女惠国公主突然去世,对先帝的打击甚重,导致病情急转直下。 惊人的相同操作手法,再一次上演。 赵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那双如高山之下清泉的眸子,再一次闪现慈悲怜悯的眼神。 御医各说不一,咳嗽是旧疾,皇子女薨逝导致心疾,头晕是遗传先帝中风急症,怎么治呢,开出的药并没有什么作用。 赵佣已经到了一口气喘不上来,就得含半棵老山参的程度。 “但说无妨,朕的病,心里有数,治不好,不怪你。” 周云初担心给燕驰惹出祸事来,但是眼前人,也是一条命。 “官家,我得查过之后,才能确定是不是,现在只是怀疑。”没有证据,就是空口无凭。 “怀疑什么?”赵佣不放过她。 “咳嗽确实是因为肺病,但是喘气困难、心悸、头晕这些表症,却也可能是食物慢性中毒。”这话对着皇帝说,有人给他下毒,着实惊世骇俗。 赵佣的脸越发苍白,惊得他咳嗽不停,“不管是不是,朕还有多少时间?”已经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了,他需要时间做好后续安排。 她看着他咳嗽,有些手足无措,抿了抿唇,仿佛自己是一个宣判别人死刑的判官,何其残忍,迟疑道:“我想试试查找下毒的源头,试着解毒。” “你说实话,朕最多,还有多长时间?”他很清楚,错过了救治时机,若是中毒,已入骨髓,奇迹很难发生,自己时日不多。 长睫垂映,她那一双杏眼格外明亮,然而说出的话,却刺骨的寒凉。 “最多五个月。” “你为什么对朕说真话,你不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知道。”赵佣有些好笑又无语的看着她,她想救他,以一己之力对抗一群人的傻子。 闻言,周云初起身,站立到一旁,一脸严肃道:“因为我有所求。” 赵佣苦笑,当皇帝当成这样,眼前人竟然有求于他,“你说说看,朕能办的就给你办了。” 第174章 周云初对上他的视线,抿抿唇,“等我查清后再说也不迟。” 赵佣:“你要怎么查?” 第155章 桃仁 翌日清晨,天气阴冷,寒风凛冽。 万福园,赵佣休沐,一大早就到了厅堂。 周云初告诉了他查找的方法,回头他便让人安排好,在万福园进行。 现场只有赵佣和周云初、冯押班三人,另有两名说不了话的内臣。 内臣从一个框内取出几个新鲜水蜜桃的桃核,敲开 硬核,取出里面的桃仁。 连开三十个桃核,攒出一堆生桃仁,放在药碾子中,逐一碾碎成细粉末。 另有一内臣端来一盘烧好的鱼和一碗羊肉汤,将刚才碾碎的生桃仁粉末撒在鱼身上,撒进羊肉汤中。 两盘冒着热气的菜,放在地上之后,便去打开笼子,里面蹿出五只小猫,大小不等,都是饿了两天,闻着食物的味道,出了笼子就奔向烧鱼和羊肉汤,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甚至连盘子都舔干净,不留一滴汤汁。 赵佣和周云初、冯景都在一旁静静地等着,谁也没说话,只有无声的观看。 很快,不出一盏茶,猫儿们就不对劲了。 瘦小的那两只尤其明显,脊背拱起,猫嘴张大,好像要吐出东西、却又被掐住了脖子。 猫儿们在拼命喘气,拼命张嘴,气息不顺,像被堵住了口腔、鼻腔。 大猫们还能站的住,小猫们直接歪倒在地上,继而好似心悸爆发,猫身痉挛,最后睁着眼睛,两腿一蹬,终是不动了。 过了片刻,四只小猫都断了气,只剩下最大的那只猫儿在艰难的喘气。 内臣又在大猫面前放了一碗清水,那大猫喝完一碗水,才缓和过来,症状好了很多。 三十个生桃仁碾成粉,竟然能药死四只猫,而且药效这么快。 办完事,两个内臣很自觉出去,并把门带上。 周云初垂眸,她刚才已经看见赵佣发白的脸色明显带着滔天怒气,心悸都要发作了。 此时此刻,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赶紧双手奉上自己熬好的老参汤。 赵佣捂紧了身上的雀金裘,调整气息后,喝了一大口参汤,很快看向周云初,“你为何断定是生桃仁?” “一开始,我也不确定就是生桃仁,毕竟容易引起腹泻、头晕、心悸、喘气等表症的也不止生桃仁。有一句俗语,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苦杏仁、李仁,还有枇杷籽,都有毒,幼童对这类物质更为敏感。” “官家您最初发病时间是白露,从我最后一次请平安脉到白露,中间恰好是闰七月,水蜜桃、黄桃上市的时间恰好在闰六月至闰八月。再加上,小皇子闰八月出生,九月初就出现症状。成年的抵抗力比幼童强很多,基本上能确定闰七月,有人开始对您下毒。” “御药院的御医都是懂药理的,自然不会让生桃仁这种东西从御药院进入,只会从御膳房,混入日常饭菜羹汤中。” 生桃仁,本身无毒,但是入胃后,会产生一种苦杏仁酶,和胃酸共同作用后发生水解,释放出含有剧毒的氢氰酸,导致中毒。 轻则呼吸困难、瞳孔放大。重则惊厥,昏迷抽搐、心悸昏厥,就像突然中风。 赵佣听到这里,已经了然,但是周云初却一副盯着他看,不明所以的样子,“你还有什么疑惑?” 周云初蹙眉点点头,“官家,到了闰九月中,桃子下市,可能会有人用冰窖储存大量的鲜桃,但是如果一旦被查,一逮一个准。” “所以,你怀疑到了闰九月中以后,换成了别的毒物?”赵佣身体不好,但是脑子一直在线。 周云初这次回来当值,就发现赵佣一直紧紧披着他身上的雀金裘,碧彩闪烁,孔雀毛拈了线织的。 用孔雀尾巴上的翠绒,以丝线为线芯,将丝线和孔雀羽丝捻合,加工而成。 因孔雀羽线不褪色,在光的折射之下不同的角度,还会呈现不同的色彩。 和别的中医不同,周家世代皆研究毒,走的是以毒攻毒的路子,从草药到虫蚁,再到矿石,她对颜色格外敏感,第一反应都是鲜艳的东西,有毒。 比如毒蘑菇,毒蛇,颜色越鲜艳越有毒。 这般翠色鲜艳,直接让她想起西方一些名人死亡原因,砒霜中毒,体内坤超标。 西方历史上曾经有一段时间,留行一种叫‘巴黎绿’的染料,绘画、服装、甚至室内装饰,都用上了巴黎绿。 一时间,接触了巴黎绿的贵族,死了很多人。 周云初拧着眉,盯着赵佣,“官家,我想看看你身上的雀金裘。” 赵佣目光里皆是震惊,随手就递给冯景,冯景拿过去双手奉上。 周云初闻了闻,上面已经完全沾染了龙涎香料味,看不出,也闻不出任何异常。 转过头,望向赵佣,“官家,我需要一些东西,检验这块料子。” 赵佣看向冯景,“你需要什么,尽管和冯押班说来。” 周云初淡淡道:“白醋、白瓷盘、普通的绿锦帕、两只小猫、陶罐、风炉、木炭。” 很快,冯景就带着两个内臣,搬了一堆东西过来。 眼前的雀金裘,赵佣整日披着,为免唐突,周云初还是请示一下,“官家,我可以剪下两块吗?” 剪下一块,其实差不多也废了。 赵佣脸色苍白的“嗯”了一声,气息不稳。 她比对着绿锦帕的大小,剪下同样大小的雀金裘,浸泡在两碗白醋中。 不出片刻,周云初用筷子夹出两块布料,摊在白瓷盘中。 在场的人面色都很紧张,普通绿锦帕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雀金裘竟然褪色,将那碗原先泛黄的白醋生生染成了绿色,绿液浓厚,仿佛刚洗过颜料的笔洗。 看到这里,周云初心中已然明白,雀金裘上的线有问题,不是天然的孔雀羽毛。 周云初让人把陶罐、风炉等搬到厢房外面,三人均移步到室外。 又剪下一片雀金裘,放进加了水的陶罐里煮一煮,点燃木炭,很快陶罐里的水热起来,飘出一丝大蒜臭味。 她马上走远些,命人将关着两只小猫的笼子放在陶罐旁边。 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两只小猫闻了大蒜臭味,皆倒下,四只抽搐,发出凄惨而痛苦的叫声。 “官家,雀金裘的料子里,有砒霜。” 赵佣闻言,脸色铁青,如果说混入御膳里的生桃仁粉末,他查起来要费些时间,可是这雀金裘,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天天稀罕,宝贝似的批着保暖,有人借着刘贵妃的手,来害他。 赵佣看向冯景,思虑片刻后,“传唤柳军医过来施针,另外你去暗中调查,不要打草惊蛇。”冯景得了令,便悄然退出去。 他现在身心俱冷,浑身冰凉的颓坐在圈椅上,闭着眼睛,他的两个孩子,还有他自己,全毁在权谲之中。 偌大的厅堂,安静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沉默片刻后,赵佣终于开口:“说说你的有所求。” 他完全可以凭借着权势让她听差办事,哪里需要像她做买卖似的讨价还价。 可是,对着一个愿意跟他说真话的人,他纵容她一两次,也无妨。 周云初抬眸,对上赵佣那双疲惫又冰凉的眸子。 除了赵佣传召,她可以到万福园来看诊,燕驰已经极少让她出门,那五百万件瓷器现货存放在宅子里,她至今都没能去取出来 ,很是担心夜长梦多。 虽然李旌承诺,明年春天,会送最后一千万件瓷器过来,但是在海上,万一遇到打劫的海盗,或者到了汴京被燕驰发现扣留。 她不得不借着赵佣的权势,给自己上一份保险。 “官家,我需要您私下安排人,刻印崇文馆内的书籍,两千万卷。我、我会付钱的。只是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赵佣不解,眼前女子费了那么大劲,冒那么大的险,就为了一些书籍。 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私下派个人去办了就行。 只是她自己为什么不能去办,他记得她以前有个书坊,自己就能刻印。 “你被燕驰关家里了?” 对面人老实巴交地点点头。 赵佣嗤笑了一声,他就知道,口袋里有一贯钱,能被骗两贯钱的人,迟早被骗的两手空空。哪知道,她连自由都没有了。 燕驰犯起浑来,谁也管不了,他那毛病,时好时坏的。 当年赵佣十岁时,春天柳树抽条,正是桃红柳绿的时候,他听完经筵,回去路上顺手折了一根柳条,拿在手上玩,就被程颐那个老顽固痛斥,什么不似仁君所为。 让赵佣幼小的心灵简直受到伤害,就连他的祖母宣仁太后听了,都觉得程颐有些小题大做。 燕驰当时十四岁,第二天就带着一帮纨绔衙内,把那棵柳树的枝条扒光了,带着他们编成篮子。 第175章 顺带还薅了御花园好多花,自己耳边簪一朵,大红花配绯服,一群纨绔招摇过市,插了满满一篮子,送给老师程颐,美其名曰——插花。 插花、挂画、品茶、焚香,大宋全民皆喜欢,说不出什么毛病。 气的程颐吹胡子瞪眼,跟燕逢辰告状。 燕驰还理直气壮的回他,哎,老师怎的不喜欢学生送的礼物啊。 赵佣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就想笑,但是眼前人,他们夫妻两人之间的事情,他不好说什么。 他答应过,能给她办的事,就给她办了,思虑之后,望向眼前人。 “刻印两千万卷书籍,不小的一笔钱,你的铺子都被燕驰霸占了,你还有钱刻印书籍?” 周云初苦笑,一副吃惊的样子,他竟然知道,“我还存了一点钱,这些书籍刻印大概需要一百四十四万贯,我可以先付一点做定金。” 赵佣笑了,她还真当做买卖呢,摆摆手,“朕送你了,当作谢礼。” 自知自己时日不多,宫内一堆事情要处理,懒得过问她要那么多书籍干嘛。 周云初感激不尽,白皙的小脸由于激动,瞬间涨的通红,笑的眉眼弯弯,“谢官家,我还有一些百年人参放在厨房,一会请冯押班带回去。” 百年人参,赵佣脸色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是周云初自己猜测,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药材。 第156章 孩子 从万福园出来后,凛冽的寒风呼呼刮在脸上,周云初全身冰冷,走路腿脚打颤。 深宫之中,真是太可怕了,连刚满月的孩子都不放过。 哪怕三岁的公主,并不是谁的绊脚石,只因为她是赵佣的心尖尖,就拿着她做筏子,毒死她,可以打击赵佣。 政治动物们为了自己的利益,毫不犹豫的下手了。 她瞧着赵佣吩咐冯景的意思,暗中调查,看来不会立刻腥风血雨,但是未来,前朝后宫想必斗争的更加激烈。 她得尽快拿到李旌存放的五百万件瓷器,以免夜长梦多。 晴心和元琪看着周云初发白的脸色,听见她说:“天太冷了,看起来快要下雪了,我们去丰乐楼喝酒吃羊肉,好不好?” 两人面面相觑,有些为难。 公子的吩咐是,出了万福园就送夫人回明月堂,但是她们三个寻常无事时,就是去各大正店吃喝,现在夫人说要去用饭,也不好驳了夫人面子。 犹豫片刻后,晴心先点头,元琪已然皱眉。 周云初看元琪为难的样子,缓缓道:“哎,算了,不为难你们了,我们回去吧。” 元琪:“夫人,我们、我们吃完就立刻回去,好吗?”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三人乘坐的马车到了丰乐楼。 周云初要了间最西边的厢房,就是和燕驰常来的那间,并让酒博士给楼下四名近卫上一桌酒菜,天气太冷,多上些酒水,喝了暖和些。 酒博士推荐了些招牌菜,自酿美酒眉寿、和旨,周云初让晴心和元琪点菜,喜欢吃什么点什么。 她在厢房内四处转悠,欣赏一下墙上挂的画,桌子上的插花和正在燃香的香炉,顺带回应一下晴心要点的菜。 趁着两人埋头点菜之际,周云初右手从空间内摸出一支线香,直接点上,插在香炉上。 周云初劝了不少酒,眼见着晴心和元琪喝了不少,一人还嘟囔着不能再喝了,眼神逐渐迷离,最终两人趴在了桌上。 香炉里的一整只线香恰好燃尽。周云初把香炉里的香灰,直接倒进空间内,免得留下把柄。 随后走到空空如也的隔壁厢房,闪进空间,换上一身褐色粗布冬衣服,戴上帷帽,下楼梯避过正在楼下吃酒的四个近卫,从后门出去。 穿街走巷,进入人际稀少的巷子,四处观察了一圈后,掏出一把钥匙,开了挂在门上的锁,进入一处宅院。 正是之前委托李旌置办好的宅子,周云初开锁的手都有些颤抖。 不愧是李旌,竟然将宅子置办在闹市区,借着在丰乐楼吃酒,下了楼,穿过几条人少的街巷就能到达。 这么大的宅院,又很隐蔽,确实费了不少心思和钱财,但是她就可以省心不少。 周云初进入宅院后,找到挂锁的厢房,打开后,快速进入,右手抚上一箱箱瓷器,快速送入大宅特定位置。全是回家的路费,激动人心。 一盏茶后,全部收入空间内。 周云初的额头、手心全是汗水,心跳如鼓,硬是被她压下去。 没有多少时间留给她,擦完汗水,立即出了宅门,锁上门,原路返回。 路过丰乐楼一楼大堂,上楼梯时,坐在楼下的四个近卫喝了不少,眼睁睁看着她戴着帷帽上楼,却没有认出她。 回到隔壁厢房后,换回原来的衣衫。 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装作去更衣的样子,回了最西边的厢房。 晴心和元琪还保持着原姿势趴在酒桌上,两人耳朵脖子上都泛着酥红醉意。 她特意制作的这种线香,昏迷时间大概半个时辰,正好够她一来一回办事。 她喊来酒博士,再来一升眉寿。等待二人清醒的同时,自斟自饮。 明月堂仓库里的那些不算,她还差九百六十二万件。 现在只需等待,等到明年春天,李旌的船只运来那一千万件瓷器,或者赵佣那边的两千万卷书籍刻印出来。 她就彻底自由了,回家,多么激动人心又美好的字眼。 明月堂,夜晚下起了小雪,纷纷扬扬,落在院子里的树枝上,檐下红灯笼随风飘摇,衬得地上的积雪越发璀亮晶莹。 一处隐蔽的院内厢房,通常用来处理公务。 燕驰站在窗户前,面无表情的看着天空中的飘雪,转了转脖子。 元琪站在旁边,低头继续汇报:“夫人,用了迷香,晴心都被弄晕过去,甚至,夫人还在隔壁厢房准备了衣衫,换了衣衫,戴上帷帽,楼下的四个近卫都没认出来。” 她甚至有些后怕,如果夫人狠心一些,用的迷香是带毒性的,那她和晴心已经起不来了。 “还挺聪明的,继续。” 元琪听到这话,后背直淌汗。公子这人,既能温柔体贴,又会翻脸无情,摸不出他情绪规律。 “进入丰乐楼附近一处宅院后,就进入了厢房,在里面待了一盏茶左右,就离开了。我派人翻墙进去查看,厢房内只有一些寻常家具,桌上还有一饼茶,并无异样。” “夫人回来后,换了衣衫,坐回桌前,自斟自饮。出了丰乐楼,又带我们去买了龙凤团茶,各种散茶、五色茶果。回来后,夫人睡了一觉,醒来就开始围炉煮茶,逐一品鉴茶汤,颇有一种要开茶坊的样子。” 元琪说完后,就不再说话,等着公子发话。 “今天跟着的人,自己去领罚,叫青硕进来。”燕驰闭了闭眼,一个想离开的人,怎么还会开茶坊,周云初玩混淆视听呢。 青硕进来后,顺带把门关上,却看见燕驰站在窗户边上吹冷风。 “公子,我们的人,询问了香积寺的和尚,寺内每日往来香客很多,和尚们没看到谁搬走瓷器。迦蓝殿旁边的院子,距离寺庙出口很近,如果有人夜里悄悄搬走,直接上了停在大运河的船,的确不会有人发现。” 燕驰听了一堆废话,意思就是没查出来任何有用消息,冷冷的撇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废物。 青硕吞了吞口水,他也不想这样,但是 的确没人看见。 “墨淮在海上逮到了李旌,但是夫人送去了布鞋和饴糖,墨淮放了李旌一马,自己去领了二十鞭子。崔七一家人最后的踪迹是在港口。” 燕驰都气笑了,他真该夸夸她,好聪明,拿捏人心,很有一套。 二十颗饴糖,换来别人自愿去挨二十鞭子。 连带着,为了不被他抓住把柄,连崔七一家都安排跑了。 周云初胜就胜在她手上有海东青,每次都能抢先一步。 不过,李旌、崔七跑了没关系,他手上还有周家四兄妹。 他不信,周云初会独自离开,而丢下兄妹四人。 那四人,现在天天在自己老爹眼皮子底下读书习武,他暂时还不想把他们单独关起来。 燕驰转过身,看向青硕,“宫里冯押班正在暗中调查御膳房、绫锦院、裁造院,你让咱们的人,都警醒着点,别栽赃到咱们头上。” 青硕明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风雨欲来,汴京城有一批人要掉脑袋了。 仿佛那些大人物们都达成默契似的,在权利角逐中,谁都不会戳破真相。 只有夫人对着官家说真话,寥寥几句,搅动一城风雨。 多年来,新旧党争,叠加官家无子,两位亲王的支持者们疯狂角逐,如今形势拉锯焦灼,夫人此时搅局,病重的官家弄清真相,势必会报复,而这也会让夫人自己陷入危险之地。 谁摁住了夫人,就等于摁住了公子,摁住了燕家,乃至西北的种家和章家,全都手上握兵。 第176章 官家倾向自己的一母同胞的弟弟简王赵似,向太后支持端王。 立皇储之际,燕家手握禁军,现在更是被推到风口浪尖。 官家要用燕家这把刀替简王继位铺好路。向太后和曾子布拉拢燕家不成,第一时间就会铲除燕家。 夫人的医术,未必救得了官家,可是会让局势更加焦灼。 公子从来没想过会放弃夫人,甚至不会让她离开一步。 然而,夫人压根就不领情,每天心心念念的都是跑路,脑子里全是买什么瓷器。 看似柔弱,骨子里却藏着惊人的倔强。 这汴京城的腥风血雨刮来,没有权势保护,哪里有什么安全的地方。 不说别的,倘若周记铺子里突然出现一个死人,周家被诬陷,压根就没有还手之力,只会任人宰割。 夫人明明可以像其他御医一样,糊弄官家几句安慰话,就可以撤了,回来过她自己安稳的小日子,为何自知风雨已来,还以身搅局。 说实话,青硕真的看不明白。 更不明白,为何像公子这样要什么有什么的男人,没有挑一个家世相当,在仕途上有所助益的娘子。 况且,公子这越抓越紧的动作,夫人反抗的越激烈,迷香这种东西都用上了。 不出片刻,燕驰转身就朝内宅小院走去,脚下的雪已经有些深,踩的‘咯吱咯吱’作响。 厢房的门一打开,就闻到淡淡的艾草薄荷味。 屋内烛火随风摇曳了几下,温暖如春。周云初没睡,正坐在案桌前,披着小薄被,在看话本子。 燕驰坐到她身旁,揉了揉这颗圆脑袋。 周云初这个人有一个毛病,见不得人生病,小猫小狗小熊,她都要管。遇到治不好、重病快要死的,她都能哭出来。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皇子公主没了,她觉得好可怜。 她敢以身涉险,必定和赵佣达成了交易,那八成就是她替赵佣治疗,赵佣帮她买瓷器。 男人环抱着她,这倒给他提了个醒——孩子。 周云初极其注重亲情,弟弟妹妹要管,更别说若是有孩子,她怎么会舍得丢下孩子一走了之。 既然那么想走,那就生个孩子吧,在这宅院里待着。 周云初不明所以的瞪着他,内心忐忑不安,下意识就想躲出去。 下一刻就听到他笑着说:“娘子,我们也该要个孩子了吧。” 周云初怔住,他明明知道她想走,却用极其温柔的语气,说出困住她一辈子的话。 低头抿了抿唇,“我暂时不想要孩子,而且冬天需要补一补。” 男人灼热的大手握住她的纤瘦手腕,“是该补一补,但是怀上也没那么容易,我们试试吧。” 他不想把榻上那点事情弄的那么难堪,更何况,他跟周云初这方面还是很和谐的,哄着来罗。 周云初愣住,他现在就要,一刻都不等的想要让她怀孕。 “你、你放开我,我不要——”她想跑。 第157章 泯灭 清晨,晴心和元琪背上挨了鞭子,互相敷了药,起来去吃朝食的路上。 公子换了一身玄色圆领袍,明显是刚沐浴过的样子,眉宇间一脸餍足。 两人昨晚听到了凄厉的哭喊声,后来没了声响。走近了,视线不约而同地扫过去,公子脖子上的抓痕太明显。 两人到了外院的厅堂,正好碰上刚去给夫人送朝食的厨娘,在跟公子汇报:“夫人不吃任何东西。” “不吃就继续送,送到吃为止。”语气带着怒意,话都没说完,人已经走远了。 晴心皱眉,小声对元琪道:“我们去看看吧,夫人那小身板,哪经得起这般折腾。” 两人刚到门口,门半掩着,伸脖子瞧了一眼屋内,一片混乱,淫靡气息扑面而来,榻上被子隆起,地上散落着衣衫鞋袜。 晴心叹了口气,把门带上,这还是两口子第一次闹成这样。 两人转身离去,一个去取干净衣衫,一个去取朝食。 周云初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了,麻木的躺着。 昨夜,无论她怎么挣扎,她都躲不开。 燕驰掐着她的下颌,承受他的吻,哭叫声都被堵住。 一闭眼,两行热泪从眼角滑落,滴在薄薄的衾被上。他帮她擦掉眼泪,亲吻她的脸颊,却一刻不停的做其他事情。直到眼泪流干,她才逐步恢复知觉。 晴心和元琪很快就回来,把朝食放在桌上。 大米粥、栗糕、虾元子、胡萝卜鲊,晴心想着吃点清淡的吧,好吸收,可以快速恢复体力,她们每次受伤或者生病的时候,都吃这些。 元琪走到榻旁边,放好衣衫,看着周云初抱着衾被缩着,一动不动。 露出的肩头、脖子上,全是深红的痕迹,她都不敢想,被遮住的地方会是怎样。 想去触碰的手,很快缩了回来。 “夫人,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买瓷器,但是请你,不要、不要再有任何动作了。”元琪的语气尽量柔和,她后背的疼痛,让她喉咙滞涩,“其实,每次的踪迹,公子都知道。” 周云初空洞的眼神,才缓缓现出几丝生气。 元琪沉默了几秒,才接着道:“他已经处于疯狂的边缘,每次您成功办事,就是他难受的时候,钝刀子割肉很痛,他不可能接受您离开的。” 晴心望着她,轻声道:“公子这人,小时候,他有一匹很喜欢的小马驹,但是被叶崎摸了一下,就爆揍了他一顿。后来那匹马随他去西北征战,死在西夏人手里,公子一怒之下,焚烧聚落的六千营帐,斩首三千级。别人都以为他是为了军功,只有少数人知道仅仅是为了他从小养到大的那匹马报仇。” 周云初默不作声的抬眸,他跟她说过,她是他的药,现在估计是毒药了吧,每一次她想离开,就是他发疯的时候。 元琪叹口气,她也知道周云初不会服软,尤其是经历了昨夜。 她很是担心,事情会恶化,周围众人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周云初仍然未说话,只是缩在被子里。 元琪解释:“夫人,我以前是做杀手的,家里只有一个八岁的妹妹,如果我死了,我妹妹连饭都吃不上。如果您身体垮了,青木知道了,一定会和公子拼命,即使拼不过,也会告御状到御前。现在燕家已经被放在火上烤,都想要这把刀。台谏的人,正盯 着。搞不好,两败俱伤。” 周云初何尝不知道,燕家倒了,周家也跟着一起倒。 晴心哄道:“夫人,去沐浴吧,等会喝些热粥,还有栗糕,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任何事。” 元琪瞪了她一眼,碎嘴子这说的都是什么,听着好像串掇夫人又要去干什么事一样。 她瞬间觉得,她俩还是适合去干一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安慰人的事,真的不擅长。 晴心尴尬,她不是那个意思。 周云初却动了,下了榻,赤着脚去了隔壁浴房。 两人望着那纤瘦单薄的身影,被折腾的随时要倒的样子,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晴心快速换上新的被单、被褥,元琪赶紧收拾掉落一地的脏衣衫。 元琪发现换洗的衣衫没拿,赶紧走向浴房送衣衫,却见夫人的坐在浴池里,沉默埋着头,乌发披肩,露出的胳膊、后背到处都是深深的痕迹、指印、青紫。 放下衣服,她悄然无息的退了出去,她不敢想象,昨晚多么惨烈,才会这样。 等了很久,冬日里粥米凉的快,晴心又换了一批热的端回来。 周云初绞干头发,穿上衣服,坐到案桌前,开始喝粥。 只是那动作,瞧着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头一样,机械麻木的往嘴里塞东西。 两人皱着眉,又长舒了一口气,退了出去。 吃饭就好,对上公子那种体魄,不吃饭真的会被折磨到晕过去。 周云初喝完粥,睡了一觉,一觉睡醒,才发现天已经黑透了。 她睁大眼睛,躺着不想动,脑子里却在快速想办法,她不能怀孕,按照燕驰这个疯样子,一旦怀孕,他会让她再生一个,永远都回不了家。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不用猜,都知道是燕驰回来了,她干脆闭上眼睛。 外面响起元琪的声音:“用了朝食,睡了一天,哪都没去。” 随后就听见推门声,走到榻前看了她一眼,就直接去了浴房。 很快,男人就回来了,案桌上摆满了暮食,热气腾腾,厢房内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燕驰走到榻前,一把抱起她,坐到案桌前,“你要是不吃饭,那我们马上开始。” 周云初皱眉,悠然睁眼,眼前这张极好看的脸,说的话,却寒凉刺骨,她知道自己求饶没有用。 他的意思很明显,吃完饭,再开始。 她盯着眼前这双黑眸,有一种释怀的感觉,曾经她始终对他有愧疚,因为有一天,她要走。 第177章 现在,她唇角勾起冷笑。 男人控制女人的方法,掐断经济来源,让她怀孕,不停的生孩子,关在宅子里。 真是没什么新鲜事。 她只需要等着明年春天,四个月左右,很快的,安安静静的苟着。 今天元琪说的很对,给了她一个提醒,要么不要有任何动作,要么一出手就直接离开。 身体颤抖,闭上眼,不再说任何话。 燕驰看她这副样子就来气,现在再哄她,她再也不会听了。 丑时,明月堂外面的北风呼呼地吹,大雪纷飞。 厢房内很安静,只有男人的呼吸声。 白天才刚换好的被子、被褥,现在又潮湿了一大片。 周云初睁着眼睛望着屋顶,被子只盖住了一部分,露出的肩膀上、脖子上又新添了一些深红痕迹。 她两眼发黑,四肢瘫软,为了让她更快怀孕,他竟然把她喜欢抱的小枕头塞给她垫着。 艰难的推开他的胳膊,等她使劲全力坐起来,一堆东西哗的流到被褥上,湿漉了一大片。 她才想起,昨夜、今夜,没做任何措施。 不,她不想生孩子,她要回家,她的爸爸妈妈在等家。 腿软到发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已是满头大汗,穿上鞋子,扶着墙走向浴室,一路走,腿间一路流过去。 燕驰就在附近,以他警醒的个性,她不敢在此时,他眼皮子底下进空间,不然秘密全部被曝光,以后就更加被动。 她只得咬着牙坐进浴池里,深夜了,没有人烧热水,只有一池冷水。 冰冷刺骨的寒凉,叠加身上新旧伤痕,刺激她弓着背,低头闭眼。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破碎的玩具,任人摆布。 不可以出声,就连哭泣都只能无声的流泪。 拿起香皂一遍又一遍的清洗,洗掉带给她恐慌的粘稠。 她祈祷着,明天一定找个时间,进空间,自己熬煮避子汤药,哪怕寒凉也要喝。 麻木的坐在浴池中,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燕驰冲了过来,“你疯了?” 眼前人低着头没有任何回应。 一把将人从冰凉的浴池里捞出来时,才发现周云初已经晕过去了。 榻上一片凌乱湿漉,他单手抱着人,从衣柜里翻出干净薄被,将人整个裹好。 仔细端详,她整个脸色苍白,身上全是他的杰作。 然而触碰到的,身上冰冷,脸上温度灼热。 “醒醒。”燕驰这才慌了神,“周云初!” 回应他的是无声无息,一具冰凉苍白的躯体。 一直以来,他总是惯着她,成亲第二天,她说暂时不想要孩子,他同意。 身家全部交给她,喜欢奇怪种子、树杈,派人千里迢迢弄来。 喜欢金子,他派人去挖金矿给她打。无论喜欢什么,都不用她开口,他就直接给她弄来。 纵容的她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想离开他,说要回家。 他们两的小家算什么?!他气疯了! 愤怒淹没了最后一丝理智。 只是,餍足之后,心里却涌现出一股莫名其妙的烦躁空虚。 第158章 拼命 一夜大雪,长街覆白。 屋内暖如春日,烛火还燃着,衬得榻上的人脸色白如暖玉,然而,走近了看,却是苍白纤弱。 柳三爷被青硕从温暖被窝里薅过来时,天都未亮。 到了明月堂,一看榻上的人,脖颈不是深痕就是齿印,唇上都咬破了,不用再看,都知道多么惨烈。 一声不吭的诊脉,开了退烧退寒症的药方。 晴心煎熬了汤药,喂进去,现在过去一个时辰了,依然高烧不退。 柳三爷就知道燕驰这小子迟早又要犯混,上次就警告他了,一副不听劝的样子。 现在把自己娘子折磨的气息微弱,昏迷不醒,还在旁边一脸怒气发啤气。 难怪青硕悄悄的来请,这要是让殿帅知道了,一顿皮开肉绽跑不了。 元琪去丑婆婆药铺抱了一罐罐药膏回来,给柳三爷看,“三爷,是这些吧?” 柳三爷眯着眼睛一样一样检查,打开罐子闻了闻,“是这些,天青色瓷罐里的,是涂抹身上的,最好是用掌心加热,每次薄涂。黑瓷罐里的,是涂抹在——” 他硬生生停住了,想必黑瓷罐里的,涂哪里,燕驰自己知道。 晴心听话听一半,倒是急的很,接着问:“涂抹在哪里?” 元琪用胳膊肘戳了她一下,皱着脸嫌弃碎嘴子,晴心很快反应过来,“哦——” 燕驰冷着脸站起来,“你们两个出去。” 柳三爷也跟着出去,临跨出门,想起周云初把自己家祖传的药蜂疗法交给他,自己又常年带着竹沥学医,算竹沥半个师傅。 周家几个孩子,低调质朴,明事理,尤其周云初总是大方柔和,待人诚恳。 “三小子,她经不起你这么折腾,你把人弄成这样,你爹非扒了你的皮——” 青硕一直在厢房外面候着,朝屋内看了一眼,正对上燕驰冷冰冰的脸,一把捂住三爷的嘴,“三爷,三爷,天冷,我们去喝一口酒,暖和暖和身子。” “捂我的嘴,我也要说,她救过你爹的命,她的命要是葬送在了你手上——你放开!”说罢,一撂袖袍,径直坐上马车回殿帅府去了。 青硕转身就把厢房门关好,公子这种强悍体魄,一般人都扛不住,更何况,夫人也实在纤瘦单薄了些。 太祖时,就定下‘诸班之妻,取女子之长者’,后世子孙皆为禁卫。 找娘子,他们不看家世嫁妆,找的都是个子高大健壮的小娘子,甚至蛮夷壮妇,这样生出来的孩子个子才高大健壮,身高越高,职位俸禄也越高。 可是,公子和夫人,就像一对冤家,一个强悍,一个纤弱,悬殊的太大。 两人若是对抗,下场可想而之。 厢房内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微弱,燕驰盯着榻上这张苍白小脸,看了片刻,净了手,掀开被子,解开她的衣衫,指节挖出药膏,用掌心加热,一点点涂抹,视线所落之处,都是他掐的痕迹,刺眼、凶残,一时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好。 脖颈、手臂一次次抹完,一罐膏药,竟然用去半罐。 换了种药膏,这种药膏,只在他们成亲第二天,去春明坊新宅的时候,给她涂抹过。 指尖挖出药膏,缓缓的递进去,榻上的人立即皱眉,整个人缩成一团,让他没法再继续涂抹。 男人有些懊悔,连着两个晚上,身体上发疯的满足了,只是这心里空落落的一塌糊涂。 他的本意是想 生个孩子,留住她,可是愤怒完全泯灭了理智。 手臂圈着纤瘦腰身,将人抱着,脸埋在她的颈脖处,都是浓厚的药膏味。 “我错了,你醒一醒,好不好。”语气带着惧怕,轻声哄着,试图在她的脸上寻找一丝醒来的痕迹。 然而,周云初的呼吸微弱,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好像沉浸在另一个世界。 他端详着这张脸,倔强,这两个晚上,原先她哭的很大声,后来就不哭了,咬着牙也不求饶,连声音都没有。 越沉默,他越生气。心凉的透透的。 自从临安回来后,她就不怎么和他说话了。去的时候,神采飞扬。回来的时候,沉默不语。 她一次次的办完她自己的事情,什么手段都使上。 眼看着,她一步步要远走高飞,离他而去,他真的没办法了。 周云初笑着的时候,使坏的时候,狗狗祟祟的时候,看见金子时,一双杏眼,水汪汪,格外鲜活灵动。 还有这张小嘴,说话从来都很柔和,逼急了,她也不会骂人,最多,闭嘴不说话。 他是真的有些怕了,怕她不醒。 翌日清晨,大雪纷飞。 燕驰一大早去上早朝,种雨凝和章姝、带着苏叶一起过来看望周云初。 三人在厢房门口,被晴心和元琪拦住,种雨凝直接瞪她们:“怎么,搬出殿帅府,连我都不认识了。” “大夫人,我们也不想。”晴心叹气,那意思是这是公子交待的。 种雨凝冷冷道:“走开,你们两拦不住。” 苏叶赶紧跑到榻旁,望着苍白的脸庞,轻轻地喊了声:“阿姐。” 榻上人没有任何反应。 她抓住周云初的一只手腕,衣袖随之滑落,露出青紫。 将衣袖直接往上一撸到底,再解开衣领。 三人目瞪口呆,脖颈、手臂、肩膀,全是淡去的红痕、淤青、指印。 “我让三弟晚上多休息,他竟然变本加厉,这是要她的命吗?”种雨凝喃喃自语。 章姝长叹了一口气,“三弟,真的是疯了,能弄到这种地步。” 那边苏叶眼泪都没擦,直接转身,跑去了书房,拿起笔墨纸张,写了张纸条,塞进随身带的锦囊。 第178章 走到庭院,对着鹰房的苍吹了声口哨,苍不明所以的飞了过来,“去,带去找青木,带他过来。” 春天踏青的时候,阿姐教过他们兄妹四人怎么驯化海东青,发出各种指令,包括送信、攻击。 章姝心里咯噔一声,不好,事情要闹大了。 眼望着苍飞走,她只能对着元琪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心领神会的走出庭院。 种雨凝脸上无光,也不好出声劝苏叶,但凡是个人,看到别人把自己阿姐弄成这样,一刀劈死他的心都有了。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青木就带着竹沥和百薇来了。 望着榻上昏迷不醒的人,三人皆是无比愤怒。 青木深呼吸了一口气,“苏叶,给阿姐穿上冬袄,我们回家。” 种雨凝和章姝对视一眼,这把人带走了,燕驰还不得更疯。 别人不知道,但是两人还是略知道些,当今官家登基,遇到宫变,三弟自从经历那场血腥之后,几乎半年都没说过话,给他买了一匹小马驹陪着他,后来才渐渐好起来。 表面上,看着什么事情都没有,骨子里,疯狂肆虐。 可是,这两人张张嘴,实在是说不出把人留下的话语。 种雨凝和章姝都有女儿,燕斐今年十六岁,要是嫁人遇到这种情况,种雨凝已经提着刀上门了。 青木抱着周云初,大步流星的走到明月堂正门口,刚把发着高烧的她放进马车内,盖好薄被,就遇到了赶回来的燕驰,还有燕齐。 两边剑拔弩张,谁都不让。 青硕拦车,“抱歉,把夫人放下。” “如果我说不呢!”青木怒意冲天。 燕齐看到苏叶抹着眼泪,喃喃道:“苏叶——” “你燕家的门槛太高了,我高攀不起。”苏叶直接打断他,一扭头,直接站在青木身后。 种雨凝无语的闭眼,完了,燕齐这孩子,心碎了一地。 燕驰勾着唇角冷笑,“这是我的家务事,谁都别想把她带走。” 青硕马上招手,哗啦啦出来两百多名带刀近卫。 青木望着涌出来的近卫,个个身形魁梧高大,反而不气了,勾着嘴角,笑出声,“好啊,好一个仗势欺人!你那么欺辱折磨我阿姐,今天就是拼了这条命,我也要将人带走!” 站在青木身后的百薇笑着闪出来,直接亮出了双刀,寒铁精心锻造出来的刀刃映着冬雪,越发寒意逼人,“姐夫,这么多近卫,你真看得起我们四个。” “真是没想到,我们竟然有这么一天!阿姐今天必须跟我们走!”竹沥大步跨出,身上的小布袋里藏着毒粉、迷药,全都是阿姐没事时教他玩的。 玩毒药,阿姐才是行家,能解毒,更会用毒。 嘹亮的哨声,响彻云霄。 众人不明所以,却听一声尖锐的鹰戾声从远方传来。 举目眺望,大雪纷飞,洋洋洒洒,却见群鹰气势汹汹,呼啸着朝这边飞来,景象极为壮观。 “那是海东青上千只!” 众人望着群鹰像潮水般涌出,冲在最前面的已经张牙舞爪,蓄势待发,无数翅膀,遮天蔽日。 燕驰怔住,他的这位娘子,一直藏拙,非常柔弱,也非常凶狠。 面上看着像只兔子,娇弱的不成样子。背地里,她把这几千只海东青,训练的像一支军队。 恶龙的小毛桃,香香甜甜,可是,生桃仁有毒。 燕驰转了转头,银刀出鞘,谁都别想把人带走。 种雨凝和章姝站在角落里,愁眉苦脸,天上的海东青能把人撕碎,两人都被这剑拔弩张的场面怔住了。 周家这四个孩子,被周云初养的,乖巧又深藏不露。 苏叶会医术,他们是略微知道些的。 眼看着竹沥的手一直放在口袋里,明显藏着的是可以杀人的毒药。 百薇是燕逢辰亲口承认的学武天才,十四岁的怪力少女,已经可以跟燕逢辰对上几十个回合。 青木控制鹰群,像操控将士打仗。 大雪天,种雨凝额头冒出一圈冷汗,开口提醒:“三弟,你冷静一点,那是周云初的弟弟妹妹,海东青也是她养的,你今日伤了他们,等她醒来,还不跟你拼命。你们再无可能。” 章姝也劝和道:“青木,你阿姐若是醒来,以后日子怎么过,还是要由她做主。” 群鹰从高空瞬间俯冲而已,直扑近卫,急掠而过时,阔翼扑打,掀起一阵狂风。 一触即发时刻,燕逢辰带着冯押班赶到,阻止闹剧。 “官家有令,带周云初去万福园。” 第159章 和离 万福园。 赵佣拨了一处院子安置周云初一家五口,先送她入住了厢房。 厅堂内,赵佣坐在上首,面无表情地盯着堂上站着的一群人。 刚开完早朝,来万福园的路上,就看见几千只海东青气势汹汹的呼啸而过,景象壮观。 派御龙直士兵去打听,才知道那些海东青是怎么回事。 苏叶急匆匆从厢房方向赶到厅堂,福了福之后,“民女周苏叶参见官家。” 赵佣点点头。 “启禀官家,我阿姐刚醒过来,她身体不适,不能起身,望官家见谅,阿姐让我带给官家一句话,她的心愿是——和离。”苏叶淡淡道。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燕逢辰当即眯着眼睛看向燕驰,以周云初的个性,还有周家四兄妹的脾气,燕驰定是干了什么混账事。 然而,燕驰却面不改色,仿佛在听别人的事情一样,和离?!死了都得埋在他身旁。 认真开口道:“禀官家,内子和臣吵个架而已,不至于和离,待臣回去哄哄她,就不劳烦官家为臣这点家事烦心了。” 周云初给赵佣拔毒的时候,他答应过,满足她一个心愿。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这时候,赵佣真不能答应她这个心愿。 燕家现在是他手上的刀。 燕辰忠正,宫廷禁卫的工作交给他。燕援圆滑,搞外交一把好手,哄的各国使节欢喜。 燕驰就是其中最趁手的那一把,边关戍守、打战搞钱,乃至于预防宫廷政变,都要用到他。 这个节骨眼上,他真的不能随意挪动任何棋子。 青木站直,语气淡淡道:“禀官家,草民周青木状告燕指挥侵占周家铺子收益。” 此话一出,燕逢辰老脸丢尽了,赵佣皱眉,两人刷的望向燕驰。 “每年年底结账的时候,如数奉上,不信,你可以问你阿姐,我有没有说过这话。若是你执意现在就拿回去,我马上派人送给你。” 他答应的爽快极了,本来就瞧不上,现在周云初估计也用不到这些了。 苏叶淡淡道:“官家,我阿姐是真的想和离,本是官家赐婚,那由官家同意和离,好聚好散,再合适不过了。愿意奉上周记十个铺子,以充国库。” 燕驰嗤笑一声:“禀官家,臣,死也不会和离。” 赵佣头疼到扶额,撑着病体,自己家务事都没处理完,还要来处理臣子的家务事,成亲要赐婚,和离也要找他。 一个铁了心,情愿把家产充国库,也要和离,一个死也不和离。 燕逢辰向前一步,拱手致礼:“臣的家务事,叨扰官家休息,臣罪过,待臣将人带回去后,按家法处置。” 赵佣笑了笑,姜还是老的辣,“朕听闻刚才都动用几百名近卫了,为免再起冲突,暂时让周云初兄妹几人住在朕拨给他们的小院吧,也方便柳三爷每日过来,一并给周云初看诊,等她好起来,再由她自己做主。” 燕逢辰听明白了,官家这时候摁住周云初,一是让周云初给他看病,二是摁住燕驰,一举两得。 众人散去后,赵佣瘫坐在圈椅上,冯景立即端来一碗参汤。 赵佣喝了一大口参汤,吩咐道:“派人送些日常用的东西过去,被褥衣衫鞋袜等等。” 冯景明白,此时,周云初关系着官家性命,就比如这参汤,都比御药院进供的长白山老山参效果还好,柳三爷负责拔毒、制药浴,周云初负责药膳,官家的身体眼看着好了不少。 “明白,这就去办,必定不会让他们短缺了。” 咸宜坊,殿帅府,燕家祠堂。 燕驰脱了冬衣,赤裸着上半身,任由亲爹,抽四十鞭子。 燕逢辰手劲大,每一鞭都抽的格外结实,跪在地上人,额头上冒着冷汗,一声不吭。 四十鞭子抽完,燕驰侧倒在冰凉的地板上,疼的咧嘴笑。 没遇到周云初之前,他每天活着,匍匐身子不停地四处轻嗅,就像一条腹腔破了个大洞的野狗,来往的风轻易贯穿他的身体,时刻提醒着心理上的残疾。 他生怕对方窥视他的内心,惊觉那眸子里的残忍与欲望。 麻木不仁,成了他的一部分,在躯壳里发酵、蔓延。 可是,周云初乖巧温柔,流露出来的天真,青涩的慈悲,以及包容,都是他不曾拥有的。 第179章 他在猎猎寒冬中苦熬,眼睁睁看着她走来,带来一整个春天复苏,孤寂的心脏,剧烈的跳动。 他用力拥抱着她,融化在一起。 鞭子带来的巨大疼痛感,让他觉得自己此时还活着。 “你看着你娘的牌位,好好反省。”燕逢辰上次过来,对着自己的亡妻菀娘,说起燕驰,还是一副请亡妻放心,这个不省心的儿子终于找到归宿了。 燕驰:“爹,小时候,娘给我讲过大海船的故事,七大洲四大洋,她的家乡在很遥远的地方,她的家乡到底在哪里?” 燕逢辰皱眉,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那时候他才六七岁左右,沐浴时玩着一只小木船,菀娘就跟他提了几句。 “你娘,她其实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她的家乡,在千年以后,她来自未来。” 燕驰笑地越发肆意,“那我娘是怎么来到我们这的,有机会回她家乡吗?” 燕逢辰听到这,突然明白燕驰为什么突然发疯了。 “你你是说——”对上儿子的眸子,再想周云初所有的行为,他彻底明白了。 “你娘她也不知道怎么来到这里的,只能说是天意,我把她从死人堆里刨出来时,她当时都吓坏了。她其实有机会回去的,只是她家乡已经没有亲人了,而且那个时候,你大哥已经一岁了,所以她不想回去。” 燕驰趴在地上,弓着背,脸贴着地板,一动不动,听见自己爹问他,“周云初想回去,对吗?” 一阵风从门缝里吹过,掀翻燕逢辰的衣袍一角,祠堂内烛火晃动的剧烈,很快又安静下来。 父子两人都沉默了,周云初一走,两人此生不复相见。 可是,燕驰现在把人折磨到昏迷,欺负人家,只会将她推的更远。 “爹,我先走了。”燕驰艰难起身,一件一件穿上衣衫,每穿一件,那血迹逐渐渗透。 燕逢辰瞄了他一眼,“擦完药再走。” 燕驰扯着嘴角笑:“不用,疼点好。” 千年以后,原来周云初来自千年以后。 燕驰给她娘上了香,恭恭敬敬的跪拜后,才离开。 燕逢辰一个人坐在安静的祠堂内,一声长叹。 如果当年菀娘丢下他就走,他都不知道这一生该怎么煎熬。 哪怕她生了三个孩子,他带着三个孩子生活,他总是想念和菀娘一起生活的那些年。 菀娘带给他的,每天都是一颗糖,糖没了,他熬着熬着也习惯了。 如今燕驰遇到周云初,面临同样的去与留。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孩子成亲后的这两年过的有多开心。 眼见着周云初即将离去,他的内心有多煎熬。 情况又不太一样,周云初带给燕驰的,每天一剂药,药没了,燕驰难受的要死。 燕逢辰看着幼子失魂落魄,被鞭子抽,还能笑的出来,对着亡妻的牌位又是一阵内疚,没照顾好这个孩子,在他年少的时候,让他扛起了不属于那个年纪的责任。 万福园,听风苑。 家具陈设虽算不上多么富贵奢侈,但是收拾的干净,一尘不染,卧榻、书案、衣橱等一应俱全。每间房,都带着暖阁和浴房,十分舒适。 周家兄妹五人,每人住一间,小院内灶间、书房齐全,甚至花圃菜圃、观景阁楼、湖石假山错落有致。 冯景从宫里调了好些东西过来,从米面粮油、衣衫鞋袜到笔墨纸砚,全部按照五品女官的份例。 他很清楚,关在这里的人,官家的治病大夫,燕驰的心肝,办好这一件事,还能卖燕驰一个人情,何乐不为。 如今这形势,前朝后宫都看在眼里,禁军守护着皇城的安危,也控制着皇城。 不出意外的话,燕逢辰若出郡,下一任殿帅很可能是燕辰,子继父业。 燕驰就是最大的助力。 苏叶回去后,把今日发 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周云初,包括燕驰那句——死了都不会和离。 兄妹五人一时都很沉默,真的拿燕驰这人没任何办法,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周云初现在反而担心的是,官家为什么要把她们兄妹五人放在万福园,这不是变相的囚禁吗? 除了帮他治疗,给他做药膳,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她只能安慰自己,先在万福园苟着,只要周家人都在一块,等待她攒齐了藏品的那天,就是逃出生天那日。 周云初下午闪进空间,自己撑着高烧,采了药材,熬了避子汤药喝下。 她不敢喝灵泉水,也不敢泡泉水浴,那玩意一直滋补疗养、治愈美容,万一喝了助孕,就糟了。 不敢想象,要是怀孕了,那真的要被燕驰控制着,一辈子都在明月堂的小院里。 生完一个孩子,他说不定还要再生一个。 两个孩子,成为人质。压制的她,动弹不得。 第160章 苦肉计 夜深人静,浓墨似的夜空中星子点点,一轮圆月格外皎洁,把听风苑里的积雪照出一层冷薄莹色。 听风苑各处厢房早早熄灯,周云初沐浴时,就发现身上各处都擦了药,四处翻了一圈,才发现没有药,那么身上的药,就是在明月堂时燕驰擦的。 蜷缩在被窝的人,衾被盖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光滑的额头。 一想到他,就皱着眉头,全身都紧绷,那股可怕的男性力量,粗暴强制。周云初脑袋晕晕的,身上也不舒服,迷迷糊糊的进入梦乡。 忽而,门被‘吱呀’的一声推开了,睡梦中的人儿猛然惊醒。 熟悉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谁。他怎么进来的,万福园随意进出。 她不想见他,干脆紧闭双眼,睫毛控制不住地轻颤。 本以来进了万福园,就可以暂时脱离燕驰的控制,没成想,连一个晚上都躲过去,他就跑来了。 一想到,连续两个晚上,他对她做的那些事,从深夜一直做到凌晨,她真的吃不消。 总是将她禁锢着,动弹不得,每次找的角度,都太深,很不舒服。 为了尽快让她怀孕,他还翻了些医书。 连续烧了两天,她那昏迷的脑袋终于开窍,禁军是燕家的人,外面守着的禁军,对他来说,跟入无人之境一样。 周云初一想到又要开始了,蜷缩成一团,简直窒息,不受控制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下一刻,男人皱眉,抬手就帮她擦掉眼泪,掀开被子,将她捞起来抱进怀里,紧紧抱着。 大手托着她后颈,脸贴着她的脸,跟抱小孩似的。 他就这么静静的抱了好一会,嗅着她的发香。 周云初脑袋靠在他的肩上,试图装睡蒙混过关。 “不想生,就不生吧,我不想两败俱伤。” 每一字都很清楚,周云初心头颤栗,他的话像是在哄她,她不太敢相信,身体上的伤在,疼痛感知清晰。 情绪带来的变化,让周云初身体不由自主的紧绷。 男人知道她没睡,轻拍她的后背,“不要再提什么和离了,我不会同意的。哪怕让官家下旨,这辈子你都是我的人。” 他看她依然一动不动,也不睁开眼睛跟他说话,倔强的抗拒着。 托着她的后颈,直接吻了上去,柔软的唇瓣,尝起来舒服极了。 也不着急,亲一会,看她一眼,继续亲,轻轻一掐着她下颌,小嘴张开,舌尖立马钻入,勾着小舌头交缠。 夜深人静的厢房内,他故意弄的缠吻声渐渐变大。 两人互相较着劲。 男人一边深吻,一边剥衣衫,将她放回榻上,整个人覆在她上方,手也没停歇。 周云初没忍住,瞬间睁开眼,抓住他的手,冷冷的瞪着他。 那眼神像刀子捅他,燕驰心里很不舒服,视线顺着脖颈而下,看到那满身痕迹,都是他的杰作,齿印、红痕、青紫、指印。 “我想看看那个地方。”他心虚的开口。 上次药没擦多少,她就缩成了一团,现在直接拽着她的腿就想看。 周云初躲不开,沉默的闭上眼睛,任他端看,直到他伸出手指试探了一下,吓得她缩成一团,再睁开眼睛,满满的都是惧怕和抵触,抓着被子就往自己身上盖。 燕驰心里凉半截,这以后,碰都不能碰了,一碰就缩成一团。 “今晚啥都不做,来给你送药的。” 闻言,周云初怔住,半疑半信,身体才逐渐放松下来。 燕驰起身,抓过脚踏上放着的两瓶药罐,放在她身旁。起来去旁边浴室内净手,带着干净的帕子回来。 周云初始终一声不吭,冷冷的抗拒着他的接触。 他一点一点的给她身上全抹上,一整罐药膏全部用完。 他忽然直接脱他自己的衣衫,脱的只剩下裤子。 周云初立马又紧张起来,“你、你干嘛,不是说不做吗?” 燕驰叹了口气,“来给我擦药。”说着塞给她一瓶金疮药,自己则趴在榻上。 第180章 周云初闻到一股血腥味,坐起来一看,他的后背皮开肉绽,深的地方,伤口就有鞭子那么粗,能把他打成这样的,也只有亲爹了。 她心里五味陈杂,都伤成这样了,他刚才还跟她较劲的亲吻,而不是先把自己的药擦了,真的有毛病。“你忍着点。” 金疮药撒上的一瞬间,“啊”一声惨叫声,响彻听风苑。 周云初拧眉,这么疼,亲爹下死手啊,继续撒药,见燕驰后面都咬着唇,没声音了,只有额头的汗珠大颗流下。 很快,听风苑另外四个厢房的灯全部亮起,四兄妹穿上衣衫,冲到周云初房间。 看见趴在榻上、背上一片狰狞伤口的燕驰,四人皆是一怔,多看一眼伤口,殿帅下手真狠。 活该! 周云初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姐,早点休息,噫,姐夫,使苦肉计呢?”百薇撇了眼,走之前,还不忘戳穿他。 竹沥皱眉:“前几天,殿帅教咱们兵法,听闻姐夫从小喜读兵书,有一处,我听不大懂。那什么来着,哦,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姐夫,给我解释一下呗。” 青木和苏叶对视一眼,那眼神里满满都是,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粘人的狗皮膏药。 燕驰就当没听见,反正他今晚是不会出这个门了。 周云初想了想这里不是家里,药箱她没带来,没有纱布给他包扎。 却听他说:“纱布在旁边的包裹里。” 她一低头,从脚踏上的包裹里找出纱布,一圈一圈给他绑上,绑的稍微紧了,他忍不住还发出哦哦的声音。 这声音,实在是太容易让人误会了,这里又不是明月堂,旁边还住在她弟弟妹妹们呢。 赶紧捂住他的嘴,男人却挑眉笑了,眼神下流,舌尖在她掌心打转转。 “别闹了。赶紧叫青硕来接你回去。”她知道,青硕一直跟在他身后,不会太远。 燕驰睥着她,深更半夜的赶人走,他都伤成这样了,真狠心,“青硕早回去睡着了。” 她真的很无奈,看他这样子,要赖在这里了。 趴在房顶上的青硕打了个喷嚏,天寒地冻的,屋顶的雪都被他们三个给捂化了。 三人对视一眼,差不多可以撤了。 回去的路上,晴心吐槽:“公子真的是狡诈,一顿鞭子,先让夫人心软,故意喊出声,引来周家四兄妹,让他们看伤口,怒气减一半。” “他已经以身体不适为由,奏请了休沐,估计整个冬天都要窝在听风苑休养了。”元琪顿了顿,“一石三鸟!” 旁边的青硕没说话,她们想简单了,公子看似休养,实则一方面护着夫人,避开朝廷现在的风口浪尖,另一方面已经派人通知墨淮、舒阳、欢儿回来,总不会是简单的让他们回京过年吧。 公子挨了家法,被打的很惨,去找夫人救治,住在听风苑,官家来了,都挑不出毛病,毕竟他们没和离。 想到官家,青硕更是一阵无语。 宣仁太后找了司马相公、吕相公、苏轼、苏辙等一帮旧党大臣给官家当老师,结果教出了两个叛逆的疯子。 官家亲政后,把他的旧党老师们都踢出了朝堂,执迷于继承先帝遗志,对先帝的迷恋和崇敬,已经远远超出正常人,堪称父控毒唯。 公子更是表面上春风和煦,骨子里疯的千奇百怪,他笑,并不意味着开心,冷着脸并不意味着难过,睁眼说瞎话已经是常规操作了,行为逻辑,让人摸不透。 唯一能够肯定的,大概就是妻控毒唯。 青硕回首,望了望听风苑唯一亮着的小屋,跟上晴心和元琪的步伐,踩着厚厚积雪,快速离开。 燕驰竖着耳朵,听了会屋顶,没有任何动静,就知道他们三个已经回去了。 直接侧躺着,想搂着周云初睡觉。 周云初皱眉道:“你在这里睡,我去跟苏叶睡。”说着就要 披着衣服跑,她担心他说话不算话,半夜干点什么事出来。 但燕驰握住她的手腕,“我们从来没分开睡过,我都伤成这样了,能做什么。” 从她那防备又冰冷的眼神里看出,明显不信他。 男人环抱着她,盖好被子,又在小脸上嘬了几下,轻拍她的后背,跟哄小孩似的。 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有一点烧。 “让我亲一口,行吗?”他耐着性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眼睛,“特别想。” 她立即想躲,却被男人捏住脸,直接堵上唇瓣。 见她挣扎的厉害,他只好忍住,喉咙吞咽,稍微松开她,给她一点空间,“那里是不是还没好?” 周云初沉默不语,很长时间后,“嗯”了一声。 哎,她把他当什么了,一点信任都没有。 男人直接堵上眼前这张小嘴,纠缠着小舌头,吻的缠绵悱恻,怎么亲都不够。 很久后,直到亲到周云初腿软,他伸手一摸就再明白不过了。 不过,今晚不是好时机,反正他们有的是时间。 忍住后,耐着性子道:“你的家乡在千年以后,对吗?” 闭着眼睛的周云初悠地睁开眼,心中警铃大作。 她从未跟他说过,只说在遥远的地方,满脸疑惑地望着他。 第161章 谈判 “我娘跟你来自同一个地方。”他笑了一声,他也是今晚才知道的,还真是有缘。 看着她诧异又难以置信的可爱模样,揉了揉她的脑袋,“所以,我在想,等朝廷里的事情解决了,跟爹商量一下,去你和我娘的家乡,也不是不可以。” 周云初不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先从婆母来自现代开始,“你娘跟你提起过哪些事?” 对暗号! 燕驰笑了,还真是长进了,“七大洲四大洋,太平洋、北冰洋、印度洋、大西洋,哥伦布发现新大陆,那时候我才七岁,只大概记得这些。” 这些也够了,哪个古代人知道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啊。 周云初心里稍微定了些,紧接着问:“那你为什么突然愿意跟我走?” 即使婆母来自现代,她还是不太相信他突然的转变,这人除了榻上花活多,平常的一些行为,也是花样奇多,说话算不算话,完全没定数。 他将她整个人抱紧,脸贴着他胸膛,“我们两个,总有一个要妥协。” 周云初对此毫无反应,经历过那两个晚上折腾,她已经清楚的知道,枕边人是个不达目的不择手段的。 沉默的背过身去,蜷缩成一团。 燕驰一看她蜷缩成一团,心里就一百个不爽,将她掰过来,正视着她的眼睛,“要怎样才能相信我?” 周云初抬眸,凝视了他片刻,沉默的闭上了眼睛,却听他说,“给你买瓷器,行吗?” 男人看她纤长的睫毛闪动了几下,抱着她,继续哄道:“现在河流结冰,要等到春天,才能运送过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周云初睁开眼,对上那双黑眸。 她心中满是疑惑,他到底想做什么。 男人看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除了瓷器,你还要不要买点别的东西,比如书籍?” 周云初不妥协,难道他就会轻易妥协。 “不用。” 男人听着这充满不信任感的两个字,内心冒出一股无名火。 成亲两年,对她掏心掏肺。 结果,她每天脑子里都是不停的收集瓷器,要逃跑,他自问不曾亏待了她。 越生气,反而他更有耐心了,指腹摩挲着怀里人的胳膊。 她没再做任何回应,只是默默的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好好睡觉,她的身体需要养好,养好了才方便做更多事情。 翌日清晨,燕驰已经出门了。 周云初醒来,身上被箍的太紧,一晚上睡的疲惫不堪。 她翻了个身,平躺着,眼神空洞,想起昨晚燕驰的话,光是应付他,她就已经耗尽脑力。 幸好,他还要上值,她可以有点自己的时间。不然每天跟他待在一起,迟早要被他扒出空间的存在。 周云初起来穿衣衫,梳洗完毕,就端坐在梳妆台前。 身上的疼痛比前两天好了一点,烧也退了,只是脑子还是晕晕的,大病一场之后,身体虚弱。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闹轰轰的声音,甚至,她好像还听见晴心的声音。 推开厢房门,寒风吹来,她眯着眼睛,却见到晴心在指挥小厮、女使搬东西。 “夫人,别在门口站着,小心着凉。”晴心前脚赶紧扶她进去,后脚,厨娘就领着厨房的两个女使,拎着大小食盒进来,摆放在桌子上。 周云初有些愣神,“你们这是在干嘛?” 晴心开口:“搬家啊,公子和您的冬季衣物都搬进来,刚还吩咐呢,等您起来就用膳。” 话音刚落,就见燕驰推门进来。 周云初全身一僵,简直窒息,这个时间点,他不是应该在上值吗? 第181章 燕驰瞧她望来的眼神,嗤笑了一声。 晴心很快就退出去,收拾别的厢房。 屋内骤然安静下来。 周云初坐在床榻边缘一动不动,内心犹如被浇灌了一盆雪水,冰凉透底。 这跟被关在明月堂,没有任何区别。硬要说区别,就是她弟弟妹妹也被关进来了。 燕驰手上拿着个木匣子,走近了,他才打开,里面装着他送的定情羊脂白玉莲花发簪和玉镯。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抬手就将发簪插在她发髻间,玉镯套在她手腕上。 周云初皱眉,这个时候了,他还不忘这两样东西,宣誓一下主权。 她骤然想起,刚才小厮搬东西,进的是百薇住的厢房,刚才在门口也没见到他们任何一个身影,猛然抬眼看向他:“你、你把百薇他们关哪里去了?” 男人笑了,指腹刮了刮她的脸颊,“你紧张什么,就在隔壁院子,不信,等会你自己去看。” 周云初这才松了口气,感觉自己有点应激多度,低着头不再说话。 男人一瞬不瞬瞧着她。 身形单薄,显得冬袄略大,这好像还是去年的冬袄,今年两人忙着吵架、闹别扭,把她关在明月堂,他都忘了给她置办这些。 颈脖上都是深深的红痕,苍白的肌肤之上,衬得格外扎眼。 她不说话,不哭不闹不笑,一副任凭处置、悉听尊便的样子。 两个人,终归有一个人要让步。 他干脆坐在床榻边缘,将她抱着坐他腿上,一手环绕着她的腰,一手捂着她冰凉的小手,望着仍然低头的她,“你准备犟到什么时候?一直这么耗下去?” 周云初不知道说什么,动不动就被套话,她心累,她也不太相信他。 “我今天早上调了汴京城所有瓷器铺子的货物过来,两百万件,放在明月堂仓库,钥匙只有你我手上这两把。你还需要什么,直接说,我去替你办。” 周云初抬眸,不解的看着他。 他顿了顿,“我们来谈谈条件吧,我只有两个条件,一说清楚什么时候走,二要等我把目前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了,爹同意,才能跟你一起走。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 她收集完藏品,应该就能走了。 他说的手头事情处理完,应该就是皇位交接这件事,没有比这件事更让人头疼的了,燕家此时正被放在火上炙烤着。 周云初内心有一个小小的人儿,仿佛被击中了天灵盖,他真的愿意?! 结结巴巴道:“你、你愿意放弃这里的一切,权势、金钱、地位、家族,就跟我去一个陌生的世界?” 男人觑着她:“怎么,很难理解吗?我到哪里,都可以重头再来,再说,那也是我娘的家乡。” 周云初抬眸,很难理解! 不论男女,放弃所有,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一无所有,从零开始,得有多大的勇气。 男人眼底一片清明,她小声的问:“如果爹不同意呢?” 燕驰:“那是我的事情,我会让他同意的。” 周云初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了几分认真,几息之后,才开口道:“收齐瓷器,应该就能走吧。” “应该?” 她点点头,她记得签对赌协议的时候,狗大户是这么承诺的。 “你还差多少个?”男人盯着她。 “一千九百六十二万个。”她多加了一千万个,若是燕驰去收集,他的大海船可以载着很多瓷器而来,再加些金锞子、翡翠、古玩,统统打包带回去,扣掉交给狗大户的,剩下的都是他俩的。 “说说你的条件,一口气说完。”他捏着她的冰凉小手,试图让她暖和一些。 周云初心里很清楚,燕驰对她一直很好,除了最近发生的那件事,“我有两个条件,其一,我要自由,随时可以出门。 男人不带丝毫犹豫的拒绝了:“不行。你换一个。” 他知道周云初有些本事在身上,几个人都看不住,随时拿到瓷器,就意味着她随时就跑了。 一条路走不通,周云初只得换一条,“我不要生孩子。” 燕驰眉毛拧成疙瘩,“一个都不想要?” “不要。”语气坚定,不带丝毫退让,前几天那件事,已经在她心底留下了阴影。 男人犹豫了片刻,对上她坚定的目光,瞄了一眼周云初的小身板,“行吧。” 有没有孩子,其实他无所谓,反正燕家子侄多,周云初这小身板也经不起生产的折腾。 周云初长舒一口气,她没想到他会答应:“其二,我身上痛,你不要再碰我了。” 男人瞬间脸色铁青,“你给我讲清楚,是暂时不能碰,还是什么意思?” 周云初低着头,“你、你可以找——” “那还去你家乡,去个什么劲啊,别去了,这辈子,你就在这里待着吧。”男人气急败坏,没等她话说完,直接掐着她的脸蛋,“你是不是一门心思就想跟我和离,然后自己跑了。” 周云初闭着眼,吐出两个字:“不是。” 男人才缓缓松手。 冷静片刻后,男人突然开口问:“是因为前几天那件事?” 他自知做的不对,当时气疯了,只想尽快让她怀孕,没顾忌着她的感受,以前他们还是挺和谐的。 周云初默默的点头,她实在是怕了,那股恐惧的力量,实在是抗拒不动,被固定着不能动弹的感觉,很不好受。 燕驰睥着她:“大相国寺的和尚,还有相好的呢。夫妻之间,这件事怎么能少。” 谈了半天,前面都谈的好好的,眼看着周云初两眼又要挂瀑布了,他耐心补充道:“不会像前几天那样了。让你舒舒服服的,行吧?” 此话一出,怀里人琢磨了会,厨子以前做饭还是挺好吃的,只要不像前几天那样爆炒就行,犹豫了片刻后,老实乖巧的点点头。 今天的谈判,让燕驰狂躁不已的内心稍稍安定下来,最起码知道了周云初暂时走不了。 燕驰:“记着今天的约定,不准偷偷跑,要等我一起。” 周云初:“那你也要说到做到,不许反悔。” 一个怕对方跑了,一个怕对方反悔。两人都觉得对方是惯犯。 清晨醒来时,周云初看见小厮们搬家进来,她就知道,她暂时逃脱不了。 燕驰唯一不能住的地方就是禁中,但是那里进去难,出来更难。她好不容易被赶出宫,打死她也不会回去。 男人圈着她的腰,两只灼热的大手捂着她的小手,以后坚决不能再这样了,两个人,半条命都快没了。 唇角上扬,单手将人抱起,走到案桌前坐下,“吃烤肉!” 第162章 空间 小寒,冬雪飞扬,汴京城老百姓闭户拥红炉。 万福园,听风苑。 燕驰从宫里回来,刚到厢房门口,脚步顿了下,扫了扫一身的飘雪,才轻轻推门而入。 厢房内暖意融融,周云初坐在案桌前,旁边堆着一堆医书,手里翻着一本陈旧破损的医书,看的认真。 铜炉架在炉龛上烧水,里面的水烧开了,冒着腾腾热气。 男人走过去,拎起铜炉冲了两杯热茶。 伸手点燃两盏灯,一时间,暖色火焰瞬间照亮了整个厢房,屋内一切清晰明亮,坐在案桌前看医书的人,抬眸怔怔看过来。 周云初自从入住了听风苑,除了给自己和燕驰疗伤,还要照顾赵佣的病情,柳三爷不停地给赵佣拔毒,她每天准备药膳,就连药浴的水,都换成了灵泉水。 她以灵泉水六升,熬煮麦门冬汤治疗肺结核,温服一升,日三,夜一服,赵佣的咳嗽有所缓解。 周云初看着坐在她对面的人,正低头饮了一口杯中茶水,神情轻松自在,眉眼含笑。 她没说话,继续低头看她的医书,这些都是赵佣四处寻来的珍贵书籍,包含药方、草药、针灸、诊脉、医学理论,很多后世早已丢失。 相对于那些金饼、瓷器,这些医书,才是最大的宝库。拥有宝库的人,两眼放光,几乎废寝忘食。 燕驰不动声色的瞧着,自斟自饮。 大半个月过去,周云初很听话,基本上都窝在房内,不是研究医书,就是拿着药碾子吭哧吭哧的碾药。 就连周家兄妹拉着她去亭台楼阁赏雪,她都不出门,一整天抱着本破书,一抱抱一天。 他只要得空,就在她旁边沏茶,往她嘴里塞什么,她就吃什么,两人常常也说不上几句话。 周云初忙的很,也不太搭理他。 燕驰也不生气,照常该怎么够日子,就怎么过。晚上睡觉把人搂在怀里,捂着,高兴了拿出来嘬两下,再藏回去。 他很清楚,周云初不大相信他会跟她去另一个世界,至少半信半疑。 时不时的,他会派人送一箱小马蹄金或者金饰过来,大概两千个,哄一哄她开心,她的反应淡淡的。 第182章 基本上,她话很少,除了必要的沟通,几乎不再说话,生怕又被他套话。 这大半个月,她都吃的香,睡的好,身上的痕迹也逐渐消失,恢复的很好,总是以他后背的伤没好为由,拒绝他的求欢。 他倒也不恼,人在身边就行。 燕驰趁着冬日休整,命雄州军器监工匠日夜赶工,增加火器,注意力集中放在朝中动向,也就没怎么管她,她就在听风苑一直窝着。 男人指尖摩挲着茶杯边缘,心里毛病就得心药医。 “娘子。”骤然出声,正在低头沉浸在医书里的人儿,抬头望向他,不明所以。 “我让人弄了好些羊脂白玉,放在明月堂仓库,一会用完饭,去看看吧。”闻言,周云初不太想去,“外面雪好大,屋里暖和,天晴了再去看,好不好?” 她抱着燃好的手炉取暖,望着冒着热气的茶杯出神。 冬十二月其实是很忙的日子,她可以去空间挖蔬菜、捞鱼虾蟹鳖,稀缺的江南蔬菜和河鲜,可以卖个 好价钱。 还可以采摘柑橘家族、刮树脂香,送去铺子里。 甚至冬酿酒,制腊脯,剪下新生的韭菜黄,蒸一屉一屉的羊脂韭饼。 可惜,没有自由的人,被困在燕驰眼皮子底下,很多事情,不能做。 每次,他知道的信息越多,她就越被动。 不知何时,男人已经走过来,将她抱着放在大腿上。 这温柔恬静性情,如雪梨水般,冬月润肺,夏月清心,柔柔淡淡,就连拒绝,都带着商量。 忍不住亲亲她的发丝,自然而然地往下走,埋在颈脖间。 屋内的氛围陡然灼热起来。周云初皱眉望着他,这人后背结了疤,他就想烙烧饼,以他的运动量,烙完肯定裂开。头疼! 燕驰抓着她的手腕,指腹摩挲,“你最近想做什么,就去做,比如准备些银钱,毕竟到了你家乡,也是要用钱财的。广源州的金矿,每天都在开采,等我多挖一些,打成金锞子,都带上。” 周云初怔怔地看着他,“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带上,怎么带,他知道她可以带上? 燕驰嗤笑了一声,摊开了说:“香积寺、丰乐楼后面的宅子,里面的瓷器,都是你进去以后,就消失了。你有一个地方可以存很多东西,对不对。” 周云初瞪大了眼睛,惊诧的是他怎么就瞧出来了,而且好像已经习惯接受了的样子。 男人看着她这副可爱模样,很满意,真是稍微诈一诈,就能诈出来。 傻乎乎的,要是被别人抢去,能把她骨头熬成汤。无论如何,他都得看紧一点这个人。 燕驰揣摩着:“现在的瓷器,千年后,应该很值钱吧?” 沉默片刻后,她终于开口:“是很值钱,但都是回家路费,咱们只是过一下手,用不了,不过,超出的部分,咱们应该可以用。” 狗大户不会让她把路费拿走,但是她自己攒着放在大宅院子里的东西,就没被计入路费。反正空间挺大的,怎么塞,都塞不满。 “那就多带些,值钱的,咱们都带上。”燕驰端详着她,“说说在你们那儿,哪些值钱?” 这倒是把周云初问住了,她皱眉想了想,“汝瓷值钱,书画字帖、古器、玉器、金器。” 男人唇角勾起,“我去办,估计元日之前,能到一部分,现在能开心一点了吗?” 周云初依然皱着眉看他,抿抿唇,“我有个地方可以存东西,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燕驰挑眉,他的精神世界曾经就是一片废墟,她都能从千年后的地方来到他身边,再发生点奇怪的事情,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奇怪什么,你老实待着就行。” 不过,既然他都知道有个地方可以存东西,那她就不客气了。 进入腊月中,雪停了,晴日较多。 赵佣的身体比两个多月前,有了明显的好转。 眼看见即将过年,赏了好些金锞子给柳三爷和周云初,也让周云初搬回了明月堂。 周家四兄妹搬回了延和坊周宅,铺子经营照旧。 周云初人在明月堂不能出门,但是隔三差五的会让青木过来取货物,白笃耨、黑胡椒、大北珠,所得收入,全部让冠子铺兑换金子,打成金饰。 回了明月堂,燕驰简直如鱼得水,泡着温泉,没事就给周云初弄烤肉吃。 大部分时间,明面上,他都在休沐,冬日暖阳,温暖舒适,躺在藤椅上,喝着茶,吃着柑橘,欣赏着低头翻医书的人儿。 墨淮、青硕、舒阳、欢儿都已经到了汴京城,时不时有事就来明月堂汇报,涉及南海诸国香药、瓷器、酒坊、金器、火器等等。 周云初听见了便抬头看过来,跟着一起听,此举让燕驰心情愉快。就是要把钱和人都搅和在一起,才分不开。 然而,周云初听着他们的汇报,却越来越疑惑。 燕驰这么大的家业,不说汴京和外地的铺子,就说海外贸易,八十条海船,每条船上一百二十人,这么多人,都要跟着他吃饭,他跟她走,这些多家业和人员,怎么办? 他在这里,天子近臣,家产众多,有权有势,即便带上很多钱财跟她一起走,在一个陌生的世界,哪比得上在汴京惬意。 她没有说话,心中的疑惑渐渐如雨后春笋般冒头,继而疯狂生长,一发不可收拾,却不敢有任何动作,低头继续看医书。 燕驰惬意的喝着龙凤团茶,看着旁边的周云初认真翻阅医书的样子,很是满意。 沉迷看医书,看完还对着医书,一项一项检验效果,难怪医术还可以。 此时已接近正午,阳光温暖,洒落一地。 周云初的后背晒的直冒腾腾热气,没想到今冬是个暖冬,大雪过后,快速升温。 躺在藤椅上的人,一副武勋世家公子模样,从案桌上递过来一杯马奶酒,“娘子,喝酒。” 他喜欢喝茶,她喜欢喝酒,大白天的就给她酒喝,周云初捧着白瓷碗,诧异着大口喝着。 冰凉奶酒,顺着喉咙一路到了肠胃,真舒坦。 等她一口气喝完,把白瓷碗放回案桌上,对上燕驰的视线,她感觉自己像是被研究的对象。 那视线赤果果,猎人看着猎物。 “吃烤肉吗?”男人挑眉。 周云初懵懂着摇头,她不饿。 自从她坦白自己的确有个地方可以藏东西之后,他就时不时的塞点东西进明月堂的仓库,好像真的准备在攒钱,要跟她一起走。 除了不能出明月堂,其他事情,都由着她,一副大方宽容的样子。原本懒洋洋躺着的男人,突然起身,拽着她的手腕就往仓库走。 周云初总感觉他今天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小手挣扎,怎么都挣脱不开。 男人感受到这点微不足道的力气,笑的肆意,握得更紧:“带你去看看咱家的积蓄。” “为什么?”周云初老实巴交的瞪大眼睛问道。 “什么为什么,放你那里存着。”男人边走边说,就到了仓库门口。 燕驰拿出钥匙,打开仓库的大门上的铜锁,沉重的铁门,缓慢被推开。 仓库非常大,没有一扇窗子,光线黑暗,随着墙上的油灯点亮,周云初这才看清,这只是仓库的入口,里面还有好几个仓库。 男人一手牵着她,一手沿着墙脚点亮一排油灯。 “这里放的是金器,你右手边,里面放着翡翠,再过去,是书画字帖,左边玉器,再过去,古器。” 周云初一脸震惊的逛了一圈,这都够开博物馆了,不,博物馆加金库,金锞子、马蹄金、小金饼、金饰、金锭堆的跟稻谷堆似的。 男人对着她扬了扬下巴,“动手吧,以后每个月要给我零花钱。” 周云初苦笑,他哪里需要什么零花钱,他出门都是青硕跟着付钱。 燕驰抓着她的小手摩挲,双眸深邃。 她就知道天下不会掉馅饼,他要她展示怎么把东西存进空间! 仰着头,对上男人的视线,她只得抿唇,“你走远点。” 男人放开她的小手,站在两米远,双手抱胸,一副好戏开场的样子。 周云初瞄了他一眼,伸出右手,抚过一箱一箱金器,所到之处,金器连带着箱子,消失的一干二净。 在男人震惊的目光之中,所有东西全部扔进了空间。 周云初看了看他,又低下了头,一副底裤被揭穿的样子。 男人沉默了片刻,才缓过神来,直视着她的眼睛。他想起了同样来自千年后的娘亲,冥冥之中或许有注定。 目光灼热,却不像要凶她,周云初被盯地精神紧绷,“我、我不敢告诉别人,怕被当成妖怪。” 很快又低头继续道:“你、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闻言,男人眸中微动,伸手抓着瘦弱的肩膀,抬起她的脸,这双杏眼,干净清澈,“不要再告诉任何人。” 第183章 身怀绝技、异能者,若是被人知道,非常危险。越普通,越安全。 “若是再遇到别人逼迫你,你就撒谎,骗人,绝对不能说出来,听见没有?”燕驰也没想到,他连手段都没怎么上,只是简单的诈一下,她就这么轻易的告诉了他。 直接将人抱进怀里,这纤瘦单薄的身体,还有些颤颤巍巍,叫人都不知道该藏哪里好。 第163章 挑拨 率先寺内,禅房安静。 朱太妃的内侍蓝从熙一口茶水都没喝,面色铁青的坐着等人。 简王的支持者,后宫有朱太妃,前朝有章子厚、官家身边的近侍梁从政,但是没有禁军支持,都是空的。 简王能不能越过稍微大他一些的端王,成为下一任官家,需要燕家支持。 这个节骨眼上,燕家不痛不痒的态度,已经令心急如焚的朱太妃恼怒,连带着蓝从熙都受气。 寺庙安静,忽而禅房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蓝从熙抬眼看过去。 燕驰进来,笑的亲切和煦,“蓝殿头怎么亲自出宫了。”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更气人。 “燕指挥休沐也结束了,竟然不知道朝中情况?”蓝从熙懒得跟他打哈哈,直接明 了,“怎么,你燕家要站端王那边?” 燕驰笑的更肆意,“这话,我不大明白。” 蓝从熙见他这副敷衍的样子,火往上蹿,“简王才是当今官家最亲的弟弟,你燕家深受两任官家皇恩,这个时候,还想置身事外吗?” 话音刚落,禅房内气氛降至冰点。 置身事外,怎么可能呢,哪次皇权交替,不是腥风血雨。 燕驰沉默片刻,十分耐心道:“官家还健在呢,身子越来越好,议储之事,自有官家和宰执们,哪是我等可以随意闲聊的。” 蓝从熙毕竟在宫里待了多年,克制住内心的翻涌,“燕指挥,还是瞧清楚些为好。” 他见燕驰往身后圈椅上一靠,指尖叩着椅背,有一下没一下的,“您这是威胁我呐?” 那唇角的笑意看着就瘆人,蓝从熙当年亲眼看见眼前这位,才十三岁,在官家登基当天,单枪匹马砍了很多反叛内侍的脑袋,血染台阶,杀到最后,就剩下官家和近身的两个内侍,简直杀疯了。 眼前这位就是现在把他的脑袋拧下来,朱太妃也只会事后说一句,拧的好。 蓝从熙越回想,心里越发寒,但是面上神色丝毫未变,盯着燕驰,没有要否认的意思。 燕驰慵懒的倚靠着,觑着他:“蓝殿头,太妃宫里的香料、外头的宅邸铺子,去年八十万贯的孝敬,是谁出的?” 蓝从熙眸中一闪,还有他东郊的两千亩地、汴京城的宅邸,甚至养在宅邸里的两个美娇娘。 “再说,这么大的事,也应该先找我父兄啊,我就算是汴京城一纨绔,那八十万贯花出去,也得让我听个响,不是吗?” 言下之意,给你们花了那么多钱,你们竟然还搞不定,这钱白花了,竟然还有脸来找他继续出力。 蓝从熙心里一抖,宫里面做事的人,哪怕是官家下令,让禁军干点疏通汴河的事情,都要赏赐,更何况这种涉及到皇权更替,没钱,谁替他们卖命,掉脑袋的事情,都躲的远远的。 至于为什么不找他父兄,一则他父兄都是忠正的性子,二则三公子才是燕家最兵强马壮的人,又深得官家信任,他管着雄州霸州,还有两个榷场,既戍守边防,又管着官家的钱袋子,去年送入官家私库五百万贯,一年抵的上别人五年。 三则官家无子,眼看着身体也不行,生子更加不可能,剩下的都是先帝的儿子,燕逢辰自然要按官家的旨意办。 官家毕竟才二十三周岁,小皇子刚薨逝不久,朝中大臣谁也不敢贸然提起议储。 一直不议储,真等到大行那天,向太后自然比朱太妃更有话语权。 曾子布竟然还安慰官家,等身体好了,还能继续生子。简直是不要脸的老狐狸,什么话都舔着脸说。 先帝留在宫里的还有好几位皇子,若不是官家出自朱太妃肚子,朱太妃拿什么跟出身宰相之家的向太后相抗衡。 蓝从熙眸中一闪,这都快临门一脚了,怎么这人又变卦了,朱太妃着急的团团转。 燕驰这样的质问,反而让蓝从熙无法回答问题。 如果说先帝最信任的武臣是燕逢辰,当今官家最信任的武臣却是,年纪相仿、臭味相投的燕驰。 见蓝殿头语塞,燕驰唇角勾笑:“别紧张嘛,花出去的钱,我又不会要回来。” “到底什么意思?”蓝从熙无法摸透这个人在想什么。 “这么大的事情,紧张的可不止你我。蓝殿头有功夫找我这么一个小卒,还不如找重量级人物。” 蓝从熙皱眉,“你是指章子厚?” 的确,文臣们议储君更符合朝廷规矩,名正言顺。 官家表面上非常宠信这位热血宰执,常常章子厚在前头要掀司马牛和吕公著的坟墓,官家在后头拦着。君臣配合的天衣无缝。 为了不让这位宰执一人独大,官家又提拔了跟章子厚、曾子布、蔡卞不对付的言官邹浩和陈次升,还有赵挺之。 与其跟出了大钱的燕驰在这里算账,不如直接去找能议储的人,直接敲定。 这么直白的暗示,蓝从熙听明白了,“也没那么好办吧,章相公的脾气——” 燕驰懒得听他说一堆但是的废话,直接打断:“他有的选吗?最着急的不应该是他吗?” 章相公再不动动,等到曾相公联合向太后,扶着端王上位,这朝堂上哪有他一席之地。 “去年十月黄河决堤,汴京城死了多少人。有人为了给西北运送粮草,故意掘开黄河河道,让黄河水入汴河,保证秋季汴河水量足,才导致那场灾难嘛。文章总是要做一做嘛。” 都已经这么直白了,蓝从熙听明白了,不论朝中的文臣还是武将,对于天边的事情,他们看不到,但是汴京那场大洪水,都是亲身经历的,谁家没个亲戚在那场大水中出事,哭丧都哭了一个月。 拿出来做文章,逼章相公一把,他要么出郡,直接滚出朝堂,要么拥立新君,深得君心,他才有立足之地。 官家的旨意比禁军支持更好使,只要章相公出面,朝堂议储,名正言顺,后面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 想清楚了诸多环节,蓝从熙片刻不耽误,立马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宫复命。” 燕驰勾着唇角,自顾自地倒茶,“青硕,送一送蓝殿头。” 青硕送人到率先寺门口,还未跨出山门,扶了一把蓝从熙。 蓝从熙进了马车,坐稳后,掂量了一下青硕塞过来的锦袋,两个五十两金锭,三公子会来事,有门。 青硕瞧着马车走远了,才转身回禅房,关上门。 “公子,咱们已经出了钱支持简王,怎么还要暗示蓝殿头去做章相公的文章?” 这不是让朱太妃、简王一派内乱嘛。 燕驰喝着茶,眼皮都没抬一下:“梁师成最近联系咱们,是什么时候?” “十一月初,夫人给官家看诊之前。”说完青硕就打住了,已经三个月过去了,端王的近侍梁师成已经三个月没来了。 一看夫人给官家看诊,官家身子越来越好,端王就离他们远了。青硕眉毛拧成麻花:“难不成官家的身子,是端王他们——” “你以为天家有什么兄弟情谊吗?不是端王自己,也是他身边那群人。” 燕驰说的很自然,放下茶杯,起身往门口走去,“把咱们放在火上烤,当然要给端王弄点麻烦出来,不然他们还以为屁股坐稳了。” 青硕明白了,公子现在是支持端王的,只是不会让他那么轻易的坐上去。 可是,原本公子最初是支持简王的,今天这波操作,反而是倒戈了,一旦端王上位,支持简王的那八十万贯就打水漂了。 若是论交情,就连打马球,公子都离两位皇子远远的。 青硕疑惑,虽然八十万贯对于公子来说,真不算什么,他想挥霍的时候,照样挥霍,只是打水漂这种事,不是公子的风格,不屑于干蠢事。 除非,公子暗示蓝殿头去找章相公,压根就不是在考虑章相公出面议储之事,而是把朱太妃一派搅合一番,让他们给向太后添堵,向太后再来找燕家。 那就说的通了。直接送上门的,和苦求不得的,区别还是蛮大的。 燕驰看了他一眼,能想通怪不容易的,费脑子。 青硕默然,今日这一招,不管章相公出面让官家立储位是否成功,章相公必定对朱太妃有意见。 本来朱太妃就常常蠢的让官家和简王头疼,官家还没大行呢,朱太妃就牵挂着皇位,让大儿子给小儿子腾位置,官家生气,简王遭殃。 朱太妃只考虑自己,完全不考虑两个儿子的死活,有这样糊里糊涂的生母,再遇上向太后那样城府极深的嫡母,简王若继承皇位,宫里面又是一片混乱。 第184章 再从子嗣方面,端王已经生育了两个儿子,有了皇位继承人,当朝的大臣们也都安心,不会像当今官家这样,因为无子,而朝局不稳。 这几年折腾的头都疼,大家都想过点安稳日子。 站在公子的立场,与其将来宫里面三天两头的闹腾,不如支持向太后一派,端王若是没了,还有端王的皇子。 即便孝敬了朱太妃八十万贯,及时止损,也好过以后无穷尽的麻烦。 恐怕公子早就放弃简王了,帮着出谋划策,都是假的,蓄意挑起朱太妃和章相公冲突,才是真的。 休沐两个月,为的就是躲开他们的纷争,等的就是今天这一步。 即便朱太妃智商感人,官家心里面倾向的大概率还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简王。 过不了多久,被章相公逼急了的向太后和端王,就会派梁师成过来找公子,那时候,什么条件都好说。 第164章 驾崩 立春,天地和同,草木繁动,万物应节而生,随气而长。 今年暖冬,天气出奇的晴朗,河流结了薄冰,立春刚到,就很快化了。 李旌运送瓷器的船只,没了燕驰的打劫,很快就到了汴京城,搬进了丰乐楼后面的宅子。 立春也是周云初的生辰,她从来没有在这个时代过一次生辰。 燕驰一大早就让厨娘准备了长寿面,两人用完朝食,一路乘坐马车奔向储藏瓷器的宅子。 两人进入宅子后,当着燕驰的面,周云初又一次展示了抚物消失术。 这次男人很平静的接受了,“能取出来吗?” 周云初抿了抿唇,“可以。”一翻手,手上出现一只定州白瓷莲花碗,跟变戏法似的。 燕驰将她转过来转过去,检查了个遍,也没发现任何异常。 颇为惊奇。 “三郎,爹会同意吗?你那些产业怎么办?” 燕驰听着她这么多疑虑,云淡风轻的扯着嘴角笑,“爹会同意的,产业分给侄子侄女们啰。” 拽着她的手腕,严肃道,“你可不能丢下我就跑了,听见了没?” 燕驰的担忧实在很敏锐。 其实,她刚把这一千万件瓷器送进空间,古籍立马显示,对赌协议已完成! 此时空间内,多出的藏品六百三十八万件,其中六百万件是燕驰后来送来的字画、瓷器、金器等,她另外找了个院子存放,按照分类,一个厢房装一种藏品。 周云初自己都没想到,当对赌完成的那一刹那,她有一种不真实的错觉,她终于可以回家了。三年过去了,这是她来到这是时代第四个春天。 这一千万个瓷器,是最好的生辰礼。 男人在她双眸中捕捉到了流星般闪过的惊喜,再真实不过,一看就知道她完成任务了。他耐心等着她的回答。 周云初仰着头,眨巴着一双杏眼,双手环抱着男人的腰,十分认真道:“我带你去见我爹娘。” 男人直视着她的眼睛,满意的亲上她的额头,将人抱进怀里捂着。 周云初不仅亲口承诺会带他一起走,还是去见她爹娘,意味着她心里始终是有他的。 明月堂。一场春雨落地,润物无声。 根据古籍显示的穿越时空指南,剪下空间大宅庭院内的海棠树枝,扦插在这个时代的土地中,花开满树那天,时空大门打开,通过海棠树干,进入时空隧道,定向传送。 空间内的那棵只开花不结果的海棠树,树冠遮天蔽日。 周云初拿砍柴刀直接砍下一根粗壮的枝条,削去多余的枝杈,浸泡了空间河水,促使其生根。 在她和燕驰居住的内宅院子内,寻了一处肥沃向南的土地,锄地松土,虔诚的将海棠树枝种进土里。 每日都用空间河水浇灌,短短十日,从一根小树杈长到一米高。跟旁边那棵生长了多年的海棠树,仿佛一对。 整个院子,沿着墙角,她种上了各种牡丹、柑橘家族,园景错落有致,使得新种的海棠树,没那么突兀。 以即将过年为由,燕驰将周家四兄妹接到明月堂,实则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底下,调了两百名近卫部署在园子周围。 借着机会,周云初要跟青木他们交个底。 “阿姐,你是说,你要带我们去别的地方生活?”百薇瞪大了双眼,虽然他们之前早就心里有准备,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周云初认真点头,观察着他们四个的反应。 青木有些舍不得汴京城的田园宅铺,都是一点一点攒起来的家业,这三年,日子过的很满意,“阿姐,那咱们偌大的家业,怎么办?” 竹沥跟上:“要准备一些钱财吧?” 周云初看向一直没说话的苏叶,她和燕齐的事情,还需要她自己考虑清楚。 苏叶思索了片刻后,终于开口:“我跟你们一起走。”瞧阿姐说话的样子,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汴京。 自从见识了上次阿姐被囚禁,被虐,她便知高门不好攀,平时琴瑟和鸣还好,一旦有了纠纷,妥协退让的是谁,真的很难说,爱到最后,全凭良心。 周云初逐一解答:“田园宅铺别动,免得引起别人注意,我会做好安排的。只需把铺子正常经营所得盈余,拿去买些瓷器、金器、玉器、字画之类的,足够咱们生活了。我这里还有张一百三十万贯的库帖,青木,你拿着。” 顿了顿,千叮咛万嘱咐:“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周家四个机灵鬼向来守口如瓶,看破不说破。 “阿姐,全部拿去买,一点都不留?”青木有些疑惑,一百三十万贯能买很多东西,十二万贯就能买到定窑、龙泉哥窑各两百万件。 “尽管拿去买,汝瓷记得一定要买,漆器、螺钿匣子、紫檀和黄花梨的家具、书籍、铜器、陶器,都可以买一些。” 周云初给周家四兄妹准备了一个储存藏品的院子,以后就是他们四个的现代生活费。 四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本着阿姐办事从来靠谱,他们默默记在心里。 东风夜放花千树,星如雨。 汴京老百姓沉浸在过年的喜庆氛围中,屠苏酒、压岁钱、吃席。 像过年采买年货似的的,周家四兄妹一点点的采买了很多古玩字画、瓷器、玉器。 陆续送入明月堂库房,周云初拿着清单核对,三百万件瓷器,其他东西零零总总一百五十万件。 苏叶甚至跑去了四季的衣衫鞋袜,兄妹人五人每季二十套。沐浴洗漱的香皂、牙刷、帕子,厨房要用的锅碗瓢盆。 百薇把她收藏的十八般刀剑全带来,连赞宝的小木屋和饭盆也要带上。 赵佣身体越来越好,面色已经不似之前那么苍白,晒过春日暖阳后,甚至面色红润。 以新年礼物的形式送来了一只紫檀匣子,里面装了一把钥匙。 郊区一处宅邸大门的钥匙,园子的厢房里存放了两千万卷官刻版书籍,包括各种失传的珍贵医书。 燕驰护送着周云初去接收的时候,望着整个园子的书籍,再看着周云初手捧书籍、满眼喜爱的样子,到底还是崩了。 周云初沉浸在新年大礼包的欢喜之中,做梦都不会想到,她向赵佣的一次求助,竟然点燃了燕驰内心的怒火,而他脸上未显出半分异色。 只要能助她完成收藏任务,她就向别的男人求助。从秦家瓷器铺的秦昭、李家瓷器铺的李旌、李小九、崔七,直到赵佣。 说到底,赵佣还不一样一些,毕竟,她两次救过他的命。他不信赵佣没有心动过半分。 打着新年礼物的旗号,送她这么多书籍,只为了完成她的心愿。 这些书籍,最起码一百五十万贯,官家对自己亲娘朱太妃都没这么大方过,随手就送了过来。 真当他是傻子,看不出半分心思吗?! 周云初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一边给赵佣治疗、做药膳,一边向赵佣求助,而对方也很乐意来帮她。 两个人演的一场好戏!配合的天衣无缝。 越想,火越大。 燕驰很了解赵佣,他压根就不是个愿意插手朝臣家务事的人,除非,他自己愿意。 前朝后宫一大堆事情,官家自己的家务事都处理不完,还来插手朝臣的家务事,怎么说呢,总得礼尚往来,找点事让闲着的官家忙碌起来。 周云初在燕驰冷冰冰的眼眸中,终于瞧出了不对劲。 她的确曾经背着他,向赵佣求助。怎么解释,都苍白无力,瞬间如一朵奄花,怂耷拉着个脑袋。 正月十二,御街变成了步行街,屋檐下挂的灯笼照的人影没处藏。 街边茶肆酒楼通宵达旦,大相国寺的灯会疯狂营销,卖开光周边,素点心上刻“佛光普照”,大和尚们数铜钱数到手抽筋。 夜市人头攒动,傀儡戏开场。衙内组团带着青面獠牙面具,调戏小娘子,结果,反被对方反手一把扯下面具:“李家三郎,你皮痒痒了是吧?!” 第185章 宫内忙碌着将准备了一月有余的彩灯挂出,装点街巷。 然而,官家驾崩了。 春日午后,御花园,赵佣和两个低阶妃嫔,慕容和魏氏,玩起了一龙二凤,中风倒下,不出一日,在福宁殿驾崩了。 宫里顿时陷入一片悲戚,向太后抢先一步守在赵佣病榻,朱太妃赶来时,官家已去。 随后,向太后便召集了宰执大臣们,以官家临终所言,立端王为新帝。 朱太妃、章子厚、简王一派自然不信,可是一切来的太突然,官家没有立储,向太后作为如今权势最高的人,又是最后一个见到赵佣的人,占了优势。 周云初深夜才从燕驰口中得知消息,春日暖阳,御花园,一龙二凤! 每一个词听上去都正常,但是当他们叠加在一起,简直荒诞不经,丧心病狂。 周云初皱眉想象那画面,一时震惊的无法接受。 官家好色归好色,但是大白天,在御花园就行事,户外啊,宫里面到处都是眼睛。 他的身体,一个都吃不消,怎么敢如此这般?!叛逆、发疯,也得有个度吧。 “怎么会这样?”她真的不解,摩挲着案桌前的一本破旧医书,这还是赵佣找来送她的。 燕驰将人抱着,睥着她:“章相公在朝堂上提出议储,官家想要个皇子,巩固皇权罢了。” 周云初疑惑地望着眼前人,燕驰的神色瞧不出悲喜。 她在这个时代做大夫,遇到两个疯癫的病人,一个就是赵佣,执着于生皇子,谁让他真有皇位。 少年时被当作政治符号培养,既想做一位有为的皇帝,也想做一名活生生的人。 常年操劳政务,慢性肺病折磨,消耗精神,大喜堕落大悲,□□和精神的双重崩溃,成为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另一个就是燕驰,一有点让他缺乏安全感的风吹草动,就开始各种抽风。 她长叹一口气,觉得自己好失败,两个病人,一个都没彻底治好。 男人听着她的叹气,没有显露出半分异色。 只是等她睡着后,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抱她抱的很紧。 他和赵佣之间,关系很复杂,天子和臣子,伴读,为了护赵佣登基,少年的他大开杀戒。 皇城司撬不开的嘴,他来撬。征伐西夏,他一去就是三年。戍守雄州,榷场一年收入抵得上别人五年。 他就是赵佣手上的一把刀。执刀人没了,他终于可以歇息去了。 第165章 自由 端王继位,恭请向太后垂帘听政,开始学着当家。 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给赵佣发丧,大行皇帝的丧事要合乎礼仪程序,修建陵墓的事宜马上启动。 章子厚作为首相,依惯例为山陵使,负责安葬事宜,安排妥当后,只等着陵墓修好,择日下葬。 国不可一日不处置政事,宰执们的建议下,一连串的赏赐、大赫等惠民惠官政策颁布,以显示新帝对天下恩宠。 边关时刻警惕,派了燕援出使辽国,向辽国通报赵佣去世,避免引起误会。 为了稳定局面,在向太后的操持下,朝廷给三省、枢密院和皇亲们授予各种赏赐,加官晋爵、获赐金银。 汴京城的老百姓在茶余饭后中闲聊宫中轶事,说的唾沫横飞,听的再添加两句,越传越离谱。 今年的桃花开的比往年要早一些,青碧枝条,红粉花瓣,老百姓们照常出城参加桃花宴。 明月堂的桃林内,桃花开的鲜艳,亮人眼。花树下黑漆雕花长桌,圆凳两排,白绢乌木框围屏。 桌上摆满了酒菜果子,周云初和苏叶、百薇,三人围坐在桃树之下,尝过桃花鳜、桃花酒,头上簪满桃花。 赞宝在一旁,耳朵上簪着两朵,躺着吃竹笋。 望着盛开的桃花,周云初脑海里对赵佣最初的记忆袭来。 三年前,原主在桃花树下,跳了一支舞,却让一向冷静自持的赵佣唇角上扬。 桃花赶着开,赏花人却没有等到。 她在明月堂院子内种下的海棠树,枝条抽芽,每天都在成长,再过一个月,应该就能长的枝繁叶茂,那时,便是她回家的通道。 周家四兄妹的东西,她已经全部扔进了空间。 然而,一切太顺利的同时,让她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燕驰至今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样子,她甚至问过一次,他却说他的事情没处理好。 隐隐约约,她生出了担忧。 “阿姐——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呀?”百薇嘴里含着一块狮子糖,说话断断续续。 苏叶也望着她,周云初心里也没底,今晚燕驰回来,她得再问问。 “这个春天结束之前,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你们想吃的、要买的,都去买些回来。” 深夜,春天的夜空星子格外明亮,偶尔还有几颗流星划过。 燕驰最近事情多,深夜才到家,刚沐浴洗漱完,回到厢房,却发现榻上空空。 几个大步,走到庭院内,看见周云初裹着银白袄,躺在藤椅上。 她仰望着星空,不知在想什么。夜风刮过一头乌发,露出纤瘦的肩头。 周云初早早的就沐浴了,只是白天百薇的提问,以及她自己内心的不安,躺在榻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干脆走到庭院,去瞧一瞧那棵海棠树,浇了些空间河水。两棵海棠树,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躺在藤椅上,仰头望着夜空,参宿位置都变了。春夜的风吹来,带着寒冽,身体下意识蜷缩成一团。 一张薄羊毛毯子将她整个覆盖住,紧接着便是一道责怪的声音。 “大晚上不睡觉?”燕驰走过去,将人抱起,自己坐在藤椅上。 周云 初见他没穿上衣,只穿了条裤子就跑出来了,直接将羊毛毯子披在他身上。 “三郎,你那边的事情,到底什么时候能处理好?” 男人抱着她,沉默了片息,“新帝刚刚登基,朝局不稳,爹和大哥都略有些担心简王那边暗中反扑,暂时真的走不了。” 周云初皱眉,花木最守时,说辞枝绝不拖延。 一旦海棠花开到最鼎盛的时候,就是通道大门打开的时候。 “你不想跟我走?”她已经听过一次这种措辞,直接开门见山问他。 男人沉默,的确,他有些舍不得,如今他加官晋爵,海外贸易做的如火如荼,可以说,如意顺遂。 可这种沉默,落在周云初眼里,已经是一种答案——他骗她,他压根就不想跟她一起走。 周云初起身,站起来就要走,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汴京富贵迷人眼,他选择功名利禄卷无边。而她一生最重是家眷,岁岁年年有余钱。 燕驰一把将人攥住,拉回怀里:“你对如今的生活,有什么不满意?” 顿了顿,往后靠,补充道:“你一心要回去,无非是想见你爹娘,可是,从你离开的那一天起,你在那个世界就已经消失了,你爹娘已经接受了没有你的日子。” 周云初听明白了,他不舍得离开这里。 “我爹娘若是见到我回去,只会万分欣喜。你不明白,我娘为了怀我,吃了很多苦头。我在那个世界,是生病死的,为了给我治病,家里借了很多钱,你忍心看见白发苍苍的老人,落个人财两空?!你明明答应过我,要一起走的。” 男人一怔,侧过头,字字清晰:“我答应的是要把事情处理完了,爹同意。你不想生孩子,榻上让你舒舒服服的。我哪条没做到?” 周云初闭上眼,根本就不想再说话。原本,他答应好好的,怎么就这段时间变卦了。 唯一让他脸色难看的只有一件事——赵佣送的两千卷书籍。 她倏地睁开眼,眸中尽是怀疑:“因为官家,所以你——”不想跟她走。 燕驰盯着她,直接打断,“你别瞎猜,那跟我无关。” 男人心知肚明,跟他有关,赵佣觊觎周云初,他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错就错在多管闲事,还心思不纯。 他也没做什么,只是章相公提出议储,稍微刺激了一下赵佣,男人好色嘛,玩的花,明知自己身体不好,还胡来,自找的。 周云初盯着他,也没再多想,就差临门一脚了,她不能放弃。 如果燕驰不跟她走,那么他将会使尽全力不会放她离开,比如直接绑了周家四兄妹。 哄也好,骗也罢,周云初决定直接上手段。 “三郎,你在这边已经四品官了,再往上,就是爹和大哥的位置了,钱财你也有很多了,也没什么空间让你玩了。可是你到了我们那边,世界更精彩,凭你的聪明才智,肯定比现在更有作为。” “咱们带的钱财,足够在那边生活的非常好,几代人都够了。” “我们那边有一种叫飞机的东西,从汴京飞到三佛齐,只需要两个时辰。还有空调,夏天可以让屋内很凉爽。还有手机,可以让你随时随地找到我。” 第186章 话音刚落,男人就笑了,目光灼灼,只有他哄骗别人的份,他的小毛桃这心思简直太直白了。 周云初怔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论脑子,她的确斗不过燕驰。 “那边没有早朝,我每天早上醒来,都想看见你。” 男人挑眉,抓住她的手,这话倒是很合他心意,“还有吗?” 难得周云初哄他。 沉默片刻,周云初:“还有跑车,速度比马快多了,从汴京到临安,开车过去,一天就够了呢。” 燕驰看着她词穷的样子,心里明白一件事。 他若不跟她走,要么她就自己跑了,要么强行留她在这里一辈子,她估计得恨他一辈子。 这两种情况,他都不愿意。 周云初沉默的望着他,转头又望向深邃夜幕,星子闪烁。 燕驰披着羊毛毯,往躺椅上一靠,抬头也望向夜空。 上次两人一起看星星,还是夏至节,在玉清观半山腰的小院里,他很喜欢撕开兔子皮、做自己的周云初,野火一般。 他眯着眼睛看着参宿,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永不相逢。 片息过后,视线又回到周云初身上。“娘子。”燕驰喊她。 周云初没反应,依然望着夜空,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燕驰也不生气,自顾自道:“你到底是想回去见你爹娘,还是想要自由自在的?“ 她披着伪装的兔子皮,低调寡言。 没等她回答,他幽幽地给出了答案:“两者,你都想要。可是,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周云初愣神,功名利禄,他全都有了。 燕驰看她终于有了些反应,“爹娘和自由,你都想要,在你心里,把我摆在哪里?一只手数完,都没我的位置。” 一点都没冤枉她,爹娘、自由、周家兄妹、铺子,估计赞宝还能占一席之地。 “让我放下这里的一切,跟你走,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男人语气温柔而坚定。 周云初侧头:“你说。” “我要你,要你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个人,永远。”言罢,燕驰看见周云初眸中闪烁,甚至困惑。 “我都嫁给你了,还不算吗?”周云初皱眉。 当然不算,男人耐心解释:“你要带人走,第一反应是带周家四兄妹,而不是我,对不对?你的时间精力,花在铺子上,给我留了多少时间?” 燕驰看见周云初抿唇,听见她说:“好,我试试。” 她不是个恋爱脑,有些事情比情情爱爱重要,可是当下,燕驰这人时好时坏的。 男人对这回答还算满意,没有糊弄他,全然一口答应,而是认真的试试,那就是真的愿意。 当即胸中热焰燃烧,把人抱起来亲了又亲,“你去收拾东西吧,再看看还缺什么,这段时间,朝局稳定后,我就写奏表,请郡。” “真的?”周云初双眸激动的都快闪出泪花。 男人摸了摸她的脑袋,“不是说好了,一起到白头嘛。” 每天抱着她睡觉,他才觉得心里踏实。否则他那灵魂,只会躁动不安。 没了她,汴京再繁华迷人眼,他也觉得没意思,功名利禄卷无边,他已经卷的差不多了。 第166章 护她 福宁殿一点都没变化,还是过去那般模样,只是皇位之上,换了个面容更加稚嫩的年轻人。 端王——得改口,官家,还没满十八周岁,翻了翻面前的奏表,满脸都是震惊。 “燕指挥,你莫不是跟朕开玩笑吧?”年轻的天子道:“刚加官 晋爵,你就请出郡。”不满意就直接说吧,别兜圈子了。 燕驰收敛了嬉笑:“启禀官家,臣认真的。” 新官家冷哼了一声。 他这么多年都被当作宗室王爷培养,跟着两位皇叔,学的都是书画技艺,对政务压根就不熟。 新旧党争,盘根错节,朝堂之上父子兄弟吵成一团,回家了又是连襟翁婿,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理都理不清。 还有简王,他本人对皇位倒没那么大的执念,但是他身边人,朱太妃、章子厚、梁从政,哪一个是省心的。 “不允,你得留下来帮朕。”守着雄州霸州,两个边防重镇,当然最重要的是帮他搞钱。 燕驰嘴角上扬。 端王和赵佣的成长完全不一样,赵佣从九岁就登基,旧党老臣们都妄图从小皇帝身上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对他的学习教育极其严格,一言一行对标的是仁宗。 而端王,是往废了方向培养,吃喝玩乐,越沉迷艺术,大臣和赵佣越放心。 向太后送他两个貌美的宫内押班,郑氏和王氏,端王二话不说就收下了。 热爱搞艺术的废物王爷,如今坐上了皇位,真的是剪不断理还乱。 “启禀官家,臣不是意气用事,只是想带着娘子云游四海。”燕驰开门见山。 新官家把手中的奏表放到一旁,“留中不发,你要是实在不想在汴京待,就去雄州,去杭州市舶司也行,照样可以游山玩水。” 燕驰怔住,怎么扯到杭州市舶司。 “怎么,市舶司那么肥的差事,你可别说你不心动?”新官家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置比宰执都抢手,多少人盯着。 “官家厚爱,臣感激不尽。” 官家啧啧称奇,随后开始抱怨:“就为了带着自己娘子出去游山玩水,仕途都不要了。你倒是想的通,朕羡慕的很呐。你不知道,每天的政务有多烦,章子厚倒是马上要出郡了,可是旧党的人还在朝堂上,都不是省油的灯。” 君臣二人心照不宣,这朝中的老臣,能把赵佣气的头疼,端王刚坐上皇位,很容易就被这帮口蜜腹剑的老臣们三两句话给算计了。所以,他更偏爱年轻的臣子。 简王现在过的惴惴不安,生怕秋后算账,跟随的人员倒戈,为求自保甚至落井下石。 朱太妃倒是沉寂了不少,痛失大儿子,小儿子现在大势已去,躲在阁子里抄经念佛。 反倒是常年守在阁子内抄经念佛的向太后出来主持朝中大事,自谦“老身大字不识几个,朝中大事,还是有劳各位宰执们,护着官家。” 燕驰顿了顿:“官家,燕家一门誓死效忠官家,如今大局已定,臣的大哥二哥都在朝中,侄子燕齐,今年已经十八,正好可以接臣的班。望官家容许臣出去潇洒几年。” 新帝和燕齐同龄,两人常常玩一起,非常喜欢打马球、蹴鞠,对彼此的脾性,都了如指掌。 何况燕齐看起来就很憨厚,不像燕驰这般计谋多,燕齐这样的人,新帝用起来更放心。 一朝天子一朝臣,燕驰自己主动退出,新帝心里权衡利弊,勉勉强强同意,但是按照流程,还是要三请三留,再出郡。 新帝微微笑了,看向燕驰,“你倒是落个清闲自在。” 明月堂,周云初种下的海棠树,经过每日浇灌空间河水,树干粗壮,树冠已经遮盖了半个宅院,一树花骨朵含苞待放。 花木最守时,一旦错过,天地写尽枯荣,本就不许你多等一春。花落树颤,离别言安。 傍晚,刚刚跟燕逢辰辞行的燕驰从殿帅府出来,回头再看了一眼殿帅府。 燕逢辰得知燕驰要去菀娘的家乡,便取了一样菀娘的遗物让燕驰拿着,一只羊脂白玉海棠花饰,做工精致,上面的海棠图案是燕逢辰亲自画的,找了珍宝阁定制,世间只此一件。 他还有两个儿子,子孙满堂,这条命,是周云初救回来的,余生都是赚的。 燕驰回望时,眼角却扫见一个疤脸汉子,从后街已故雍王家的小门进去。 当初为了让燕家监视雍王和曹王,特意赐了毗邻两位亲王的宅邸给燕家。 那人一身黑绸头巾、缎衫、黑绸裤,就连脚上,蹬着一双黑色皮靴,一身黑,衣着低调,但是却很精贵。 身上斜挂一柄弯刀,一看刀鞘,便知是精工之器。 进门前,左右打量时,燕驰才看到他的侧脸,二十出头,脸盘削瘦,胡须极其黑硬,然而那一双眼眸,目光阴沉,鹰隼一般。 燕驰交待了一声青硕去查,转身赶回明月堂。 周云初从仓库出来,把前日到的瓷器、金锞子全扔进空间。 燕驰调了所有船只,从南方运来各种瓷器、翡翠、金器,用大量火药炸开广源州金矿,挖出整个金矿,制成金器,他的藏品凑了两千万零一件。 不为什么,就为了他自己高兴,碾压赵佣的两千万卷书籍。 周家四兄妹用过暮食,轮流守在内宅庭院,等待通道打开。 如今朝局已稳,看着花期一日比一日近,离开便是这一两天的事情。 为了避人耳目,燕驰便撤了一半外围明月堂的近卫,内围只留下十几个心腹。 所有事情都已安排妥当,只待花开。 深夜,明月堂庭院,月明风情,夜风都是暖的,带着春日花香的甜蜜。 第187章 敲门声响起,片刻后,门就从里面打开。青硕刚要开口,燕驰便出来,顺带把门带上。 青硕汇报:“公子,有些不对劲,苍和旻在高空盘旋,不肯下来,拿兔子肉引诱,都不肯。” 男人望向夜空,“不下来就算了,随它们吧。让附近的近卫都警醒着点。” 周家四兄妹困了,就先睡下。 周云初饿了,燕驰便让厨娘弄了些烤羊肉,亲自炙烤,抹上盐末酱料,香气四溢。 惹的周云初一口马奶酒,一口烤羊肉,嘴巴就没闲过,边吃边夸,吹的天上有地上无。 两人的筷子插着最后一片羊排,谁都不放。 倏然,燕驰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屋顶的脚步声,竖着耳朵听的时候,周云初索性抢了最后一块羊排,美滋滋的啃起来,全然不知外面的情况。 燕驰倒也不生气,如今把她养的越来越能吃,脸上的肉,明显多起来了,干脆拧了一把,肌肤白嫩,触感细腻,他养的很好,“等见了岳丈岳母,我要告状。” 男人起身,灼热的手掌将她的手腕拽着,送回厢房。 周云初咽下最后一口羊肉时,燕驰望了眼外面,单膝蹲在她面前,一手放在她身侧,一手抓着她的小手。 “外面来了一批人,我出去收拾,你就待在这里,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周云初皱眉,疑惑不解。 燕驰摩挲着她手上的玉镯,抱了她一把,“要等我,记住了没?” 周云初怔怔的点头,她听见了阵阵脚步声,还有厮杀的喊声,拉着他的手,“你不要出去,我有个地方可以躲起来。” “来人有点多,我若不在,青硕他们怎么办。”青硕一身武艺都是燕驰亲自教出来的。 正说着,周家四兄妹推门而入,“姐夫,我也去帮忙。”百薇手提双刀,寒铁如霜。 男人侧头:“你陪着你阿姐。”说罢,提着银刀便出去,关上了门。 晴心、元琪已在门口守着。 青硕:“公子,来了不下五六百人。我已经派人去通知殿帅支援。” “对方什么路数?”燕驰拔刀。 “我看那箭簇,是西夏那边的,招式不尽相同,像江湖上的刺杀组织。”青硕手心捏汗。 “去会会。”他这刚出郡,仇家就闻着味来了。 府内的弓箭手已在院内就位,刷刷的将来人射下。 天空中陆陆续续多出了上千只海东青,徘徊叫嚣,只等命令。 外头清一色的黑衣蒙面人,往府□□箭,一波接一波的箭雨,箭簇上带着火,顿时府内部分地方着火,火光冲天。 燕驰见光线明亮,一挥手,一排火球扔出,紧跟着一排毒药烟球跟上,装的乌草头、砒霜等有毒的毒气弹,火药引燃后,散发的毒烟可以毒瞎对方。 青硕安排一波人去起火的地方灭火,免得火势蔓延。 消停片刻后,忽然脚步声接近,一波人趁着刚才混乱,从其他几个方向摸入院中。 厢房内,周家兄妹五人听着外面厮杀的动静,箭雨已停,爆炸声响起后,增加了近身搏斗的声音,阵仗很大。 天空盘旋的海东青听到一声急促的口哨声,一个个俯冲而下,直冲蒙面黑衣人面门而去,翅膀掀起的风,刮的附近的人站不稳脚步。 周云初拉着苏叶坐在榻上,两人手心冷汗直出。燕驰让她待在厢房内,不要出去,她就老老实实等着,免得给他添麻烦。 青木紧张的蹙眉,竹沥反而坐下喝茶,“有姐夫在,怕啥。” 一刻钟后,外面杂乱的打斗声渐渐变小,直至消失。 燕驰回来了,推门而入,看见屋内的人还在,也不管周家四兄妹,将周云初拉到面前,“伤着哪里没有?” 周云初只出了些 冷汗,半块皮都没擦破。 她看见他身上沾了血,手背上、胳膊上,都是刀剑划出的血口子。 燕驰反而没什么感觉一样,只将她转来转去,从头到脚检查了好几遍。 一点事都没有,燕驰满意的唇角上扬。 忽而,周云初感应到了,海棠树花开满树,通道已打开,一股无形的吸引力,牵着她往外走。 “大门要打开了。三郎,我们现在能过去看看吗?” 闻言,燕驰拽着她的手腕前往庭院中,周家四兄妹和青硕跟上。 粗壮高大的海棠树,一树花开,在月光下静静绽放,树枝在夜风中轻轻摇曳,花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原来海棠的鼎盛花期在夜间。 海东青死伤不少,苍和旻已经站立在海棠树枝上。 周云初走过去,摸了摸它们的脑袋,“苍,旻,辛苦你们了,带上你们的孩子们,走吧。” 两只海东青,依然保持着不爱听话的毛病,她又说了一遍:“走吧,天地辽阔,自由自在。” 燕驰静静的看着海棠树下的人,和她的海东青告别,两只鹰终于扑棱着翅膀起飞,带着其他海东青盘旋了几圈后,往北边飞走。 众人望向夜空之际,苏叶一声轻呼:“阿姐,大门好像在缓慢地打开。” 周云初眼眸中都是泪水,她要回家了,跟这个生活了三年的地方告别。 燕驰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要回家了,该高兴,哭什么。” 周云初点点头,一切感觉不真实,像做了一场梦。她即将带着燕驰、她的家人,去见她的父母。 离开这里,拥抱自由。 这一瞬间她恍惚,听见哧哧几声急响,七八支精铁箭簇带着寒光,直往她站立的方向疾射而去。 青硕沿着箭簇射出的方向,原来屋顶上趴着一名蒙面黑衣刺客,掩没在月色之中。 这样的箭簇,在这么短的射程内,极其霸道,还未来得及多想,挥刀击落两支。 眼看剩下的几支箭簇急啸奔向那道纤瘦的身影,燕驰一瞬间下意识将她搂在怀里,背转过身,以身挡箭。 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怔,青硕抬手扔出自己的匕首,命中刺客心口。 滚烫的鲜血从燕驰口中喷出,溅落在周云初的脸上、脖子上,身体被滚热的血溅落的僵住。 抱着她的手臂缓缓松开,她僵硬地侧过身来,看见燕驰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在地上。 箭簇射穿燕驰的心脏,穿心而过的箭头上血液流淌。 他睁着眼睛,唇角上扬地看着她,满身的血液流淌而下。 寂静的夜空,流星一闪而过。 月光下的海棠树散发着微弱的光亮,树干中间的通道大门大开。 众人却听见女子惊恐崩溃的哭叫声。 周家四兄妹脸色苍白,心头猛的一滞,脱口而出,“姐夫!” 青硕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倒下的人,愣着直接跪在地上。 第167章 新生 一年后,杭州郊区,一幢古民居内。 二零二零年三月末,庭院正中央的海棠树,已经生长了几十年,树冠遮挡了半个院子,陆续结出了花骨朵。 树下的藤椅上,穿着白色羊毛衫、黑牛仔裤的女子,躺着看一本古籍医书。 春风抚过一头乌黑的长发,早开的海棠花瓣随风飘落,落在女子发顶。 画面美好又唯美。 苏叶和百薇刚从超市回来,手上拎着一堆生活用品,百薇正挖着草莓味冰激凌,一勺又一勺。 两人看到这一幕,顿时都停住了脚步,不想打扰周云初的宁静时光。 对视一眼后,苏叶悄然进屋,放好东西,倒了杯热茶,闻着茶香,一直回忆。 他们五个人从海棠树干中间的时空大门进去,出来时,便站在这座古民居庭院内的海棠树下。 阿姐失去了姐夫,时空大门一刻都不会等,他们到了这座阿姐家的老宅之后,迎接阿姐的,并不是家人团聚。 阿姐进入宅内寻找父母时,迎接她的是两张遗照和两个骨灰盒。 原来,现代一个月,等于古代一年。 阿姐在现代生病,化疗失败,又感染一种肺部呼吸病毒,绝望之际站在钱塘江附近,被大水冲走。 全城病毒肆虐,一个月后,她的父母相继感染病毒过世,没能熬过二零二零年的春天。 当阿姐回来的时候,她与父母擦肩而过。 阿姐剩下的亲人,除了他们四个,还有一个姨妈。阿姐父母的后事,都是姨妈操持的。 一日之内,大喜之后双重大悲,阿姐一直定期去看心理医生,接受心理治疗。 阿姐总是望着星空发呆,一直看着参宿。历时半年的治疗,终于好了很多,后来便是自虐式的学习补课。 我们四个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一片陌生迷茫,不过很快就适应了。 阿姐教我们认识这个世界的文字,好在我们原本都识字,简体字学的也快。 没有身份证,就以阿姐父母的名义办理,出生在农村偏远地区的超生孩子。 帽子叔叔也没为难我们,一看名字都是中药,青木、苏叶、百薇、竹沥,果然符合周家世代中医的传统。 第188章 没钱,阿姐就像以前一样,从仓库里搬出一桶一桶鱼虾蟹鳖,一筐筐水果。我们不问东西从哪里来,也从不对外说。 最开始,我们连交通工具都没有,就坐公交车,去附近路口摆摊,好在收入渐渐多起来。从每天一千块,到每天一两万。 阿姐和附近的一个大型超市签了合作,我们雇佣了一个小伙子送货,以运输批发商的名义送货上门。 赚来的钱,足以覆盖我们的日常开支。 半年后,阿姐找了一个国外顶级拍卖行,拿出一只定窑划花八棱大碗,参考二零一四年香港苏富比春季拍卖会一亿四千万港币成交的记录。 现在行情不比以前,但是也拍出了六千万港币,换成人民币,到手差不多五千三百万。 有了这笔钱,我们的生活大大改善。 还清了欠姨妈家的两百万借款,连带着利息,阿姐另外包了一份三十万块的大红包,作为感谢,在最无助的时候,是姨妈伸出了援手。 阿姐觉得,我们适应现代生活,适应的差不多了,就该趁着年轻,去读书学习,不一定要多么好的学习成绩,只是为了增长见识,更好的融入这个时代,观察世界。 给竹沥和百薇报了各种补习班,他们两个身份证上的年龄才十二岁,成为六年级小学生,每天背着书包去学校,适应生活。 阿姐给我们都请了私人老师,一对一辅导,缺什么就补什么。 阿姐自己补习雅思,补专业课,去年十一月已经向各大名校申请国外药理与药剂学,主攻药物发现与开发。 今年青木身份证上十六岁,忙着补课,过两年再准备申请大学。 苏叶自己选了中医作为自己的方向,想到这里,苏叶听见青木回来的声音,放下茶杯,不慌不忙出去。 苏叶一眼就看见青木手中的快递,听青木说:“阿姐,快看,你的录取通知书。” 周云初望着眼前厚厚的快递,她其实已经收到了ucl的电子邮件,还有一封是新加坡国立大学。 然而,纸质通知书到的这一刻,还是有些激动。 她的申请方式不太一样,以两篇论文的形式,从中草药寻找治疗肺病的药物,以病人的临床表现为案例,以及从中草药中提取治疗新冠的药物,用中药治西毒。很快就得到了申请学校的录取。 接过快递后,轻轻拆开,一家五口坐在海棠树下,一起分享这份喜悦。 “阿姐,如果九月份开学了,那你要和我们分开吗?”竹沥趴在案桌上,仰着头,悄悄观察着。 周云初都想过了,她不会跟他们分开,“不分开,阿姐带你们一起去读书,你们继续补习英文,现在咱们不差钱,咱们不过纸醉金迷的生活,但是咱们多多学习,认识这个世界,再回馈这个世界。” 百 薇怔住:“去伦敦当小学生?”看伦敦纪录片的时候,百薇大致了解这个地方。 苏叶接她话:“九月开学,你应该是初中生了吧。” 周云初看着百薇笑了:“别担心,那边有预科,语言可以继续学,主要看你的兴趣。阿姐还有一份新加坡国立大学的录取,也可以去新加坡。你若实在不想去,可以让姨妈来照顾你。” “去,阿姐去哪,我就去哪!”百薇一脸稚气,立马指天划地。 周家另外四人没忍住,都笑了,百薇喜欢练武,不太喜欢学习语言这些。 周云初空间内,扣除给狗大户的路费,卖掉的一件定窑大碗,还剩下四千四百八十八万件藏品,里面包含了燕驰广源州的金矿、瓷器、螺钿、漆器、字画、书籍、青铜器以及宋以前的古玩珍品,完全就是一个超大型的宝藏库。 哪怕挥霍,也够他们挥霍十辈子。 到了一定阶段,钱就成了一个数字,买不来亲情,买不来已经逝去的生命。 她给周家每人卡里放了二十万,绑定微信,作为日常生活开支。 想到这里,周云初掏出五张银行卡,每人一张。 “这是给你们存的读书基金,每张卡里一百万,剩下的钱,咱们还要租房或者买房,伦敦和新加坡的物价都贵,咱们不乱花。” 虽然周云初现在对金钱不发愁,但是她也不想一家人养成太奢侈习惯,正常富裕的生活就好。 “阿姐,咱们以后还回来吗?”青木问。 “回来呀,这座老宅会一直留着,咱们只是去学习而已。”周云初笑笑。 青木很喜欢这里,四季各有各的美,还有他百吃不腻的梭子蟹炒年糕。 百薇闻言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了。 周日,超市的自动门打开,周云初和苏叶拎着大包小包走出来,袋子里装着新鲜的牛羊肉、牛奶和火锅底料。 坐在驾驶座上的陆泽一直盯着那两个女孩,确切的说,是其中那个叫周云初的女孩。 一年前老板还在新加坡服兵役,服役过程中出事故,险些丧命,醒来后沉默了三个月,性情大变,跟换了个人似的。 半年前,找了私家侦探,付了极高的保密价格,满世界寻找这个女孩,只有一个名字和大概的年龄,难度可想而知。 直到定窑划花八棱大碗出现,以拍卖公司股东的身份获取信息,才锁定具体位置。 服役刚结束,回家跟父母吃了一顿晚饭,连夜启程飞往杭州。 老板今年虽然只有十九岁,但是从小到大,什么漂亮女孩没见过。 陆泽不知道这个女孩有什么特殊之处,能让老板苦寻,不动声色的望向后视镜。 此时,天色接近傍晚,车内光线阴暗,坐在后座上的男人,一直盯着人家,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两个女孩从他们车前经过,陆泽看到了真人,那女孩比私家侦探送来的照片上还漂亮白净,像高山下的清泉,带着清甜,看上去连头发丝都温柔恬静。 经过的那一瞬间,车内很安静,老板连呼吸声都屏住了。 燕驰就这么看着她,穿越千年,用着另一具身体,他苦寻半载,还能再次看见她。 周云初,救过他爹的命,救过他的命;为救他命,在佛像前发愿,又不停的做善事还愿;他和西夏人打战,守着等他回来,给他煮鳗鱼面、包扎伤口;特意给他放生辰烟花、准备二十五件生辰礼。 他们一起夏至节看流星、凫水,晨曦看日出,熬过了瘟疫、火灾、洪水、刺杀,他们一起经历了太多太多。 患难与共,生死相守。 整整一年没见,皮肤还是那么白皙,只是那笑容那么浅,淡淡的,透着悲伤,感觉随时能哭出来。 没关系,他来了。 两人把买的东西放进出租车后备箱,苏叶先上了后座,周云初紧跟着上车,摇下车窗,四周环视了一圈,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有道视线粘着她。 陆泽看着两个女孩即将上出租车离去,而老板始终没有任何指示,张了张嘴,提醒道:“老板,不下车拦下她们吗?” 直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快消失,燕驰终于动了动:“跟上去。” 第168章 重逢 一辆黑色宾利尾随着出租车,保持着车距,四十分钟后,停在一处古民居附近的马路边。 燕驰看着周云初和苏叶下了车,拎着东西进了古民居。 “老板,白色袋子里装的是周小姐的资料。上次你让我查的人,资料在这个黑色袋子里。” 陆泽这时才有空从副驾驶的箱子里拿出资料,递过去。 老板一下飞机,上了车,直接奔了过来见人,好像差一分一秒,人就要跑了似的。 男人接过资料打开,往后一靠,里面的纸质资料,包含了周云初申请的学校录取情况、银行账户、父母亲戚情况、正在交往的人员以及看心理医生就诊记录。 账户里的钱,零零散散的,从一千块到一两万,支出都是些日常生活支出,没有一样奢侈消费,可以说很节俭。 五千三百万,看样子就是那只定窑八棱大碗的拍卖金。 还了欠亲戚的借债,拿回了抵押的祖宅,又划到五张卡里各一百万,日常五人的账户上二十万。看样子,现在就剩下四千万出头。 男人看笑了,就这点钱,她要是去伦敦留学,还带着周家四兄妹一起,在伦敦都不够买个他们五人住的宅子,日子过的紧巴巴的。 看到周家父母去世时间以及周云初的心理就诊记录,男人皱眉了。 亲眼目睹他被杀那天,她回到这里,压根没见到父母。 努力了那么久,越过千年,却发现无人等候。 她一惯很冷静,自己就是大夫,伤心到要去看心理医生,他不用想,也知道她多么崩溃。 陆泽不动声色的用余光打量,老板皱眉,把白袋子里的资料全部装回去,又打开黑色袋子,看见照片中的男子后,老板的脸色简直冷若冰霜,车内的气氛一下子下降到冰点。 陆泽查过那个名叫赵旭的男子,出生于新加坡,今年二十岁,原本就读于牛津金融系,突然中途退学。 第189章 父亲靠着虚拟币起家,也是北美多家科技、能源大企业的股东,一度在全球富豪排行榜靠前, 母亲手中有一家地产公司,投资的项目遍布欧美,没有人知道赵家到底有多少资产。 赵家就赵旭这一根独苗,原本是作为基金公司接班人来培养。 然而半年前,赵旭直接放弃了金融专业学习,转而到杭州,搬到赵家的四合院,专门研究历史,修复古董。 燕驰看完资料,抬头望向陆泽,“他两怎么认识的?” 陆泽:“赵旭在一次艺术品拍卖会上认识了周小姐。” 燕驰嗤笑了一声,别人不知道,这人换了张脸,但是这双眼睛、 这个眼神,化成灰,他都认识——赵佣。 旭,新生的太阳。官家,真是冤家路窄。 什么中途退学,明摆着通过定窑八棱大碗,找到了周云初,又打着修复古董、喜欢搞拍品的旗帜,接近周云初而已。 他怎么来了?难不成周云初把他弄来的? “后续呢?” 陆泽:“赵旭去周家吃过两次饭,衣着打扮和出行驾座都很低调,周小姐出门都会和周苏叶或者周青木一起出门,很少单独行动,所以从来没有跟赵旭约会过。不过,赵旭春节时去了伦敦,至今还没回来。” 燕驰唇角上扬。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春节去伦敦,估计被父母以春节过年的名义喊回去,一回去,就让他继续学习金融,不然谁来接赵家那么大的盘。 地产这种重资产项目,大环境那么差,销售艰难,回款更难,借不到银行开发贷,若是再没了基金公司输血,够呛。 赵旭家境不错,投了个好胎。 燕驰:“他身体怎么样?” 陆泽懵了一会,“身体很健康,每天早上都去自家健身房,偶尔出去晨练,练出了八块腹肌。只不过,一年前,突然陷入昏迷,后来又没事了。” 燕驰换了个说法,“他之前谈过几个女朋友?” 陆泽终于反应过来了,“据我们查过的资料,谈过三个,不过去年这个时候,他醒来后,跟最后一任分手了。” 陆泽观察了一下他年轻的老板,瞧不出神色。 他老板以前性格很开朗,再加上极好的外形,非常招小姑娘喜欢,以致于身边总是莺莺燕燕的,惹的燕夫人总担心会不会哪天突然给她带一个孩子回去。 现在很多时候,都瞧不出他喜怒哀乐,甚至对着燕董和夫人,他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比如昨晚,夫人问他去杭州干嘛,他说来看项目,他的项目,总不会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女孩子吧。 聊到这里,燕驰心里有数了,“你回去吧,我暂时不会回去,有事电话联系。” 说完,就直接下了车,关车门,径直往古民居走去。 此时,天已黑,大门大开着,燕驰进去,四处打量了一番。 小院子收拾的很干净,屋檐下种了些牡丹花、绣球花,花团锦簇。 院子中间的海棠树下,摆着藤椅和案桌,一如在明月堂的庭院。 周云初正和苏叶在厨房内洗菜、切菜,准备晚饭,却听见庭院内传来百薇的尖叫声。 她扔下青菜,匆忙跑到庭院,却没想到头一眼看见的却是高大男人背影。 脚步刹车般停住。 周云初望着海棠树下的背影,剧烈的心跳声掩盖了其他的声音。 那人正在抬头看这棵开着花的海棠树,急促的呼吸声,让树下的男人转过身去。 望着这张脸,周云初紧张的手心出汗,呼吸停滞。她已经忘了自己是为什么跑出来。 燕驰望着眼前僵在原地的女孩,一头乌发柔软的披散着,刚跑来,小嘴微张呼着气,这跑的也忒急了。 两人就那么站在海棠树下,视线相交,男人看着这张日思夜想的脸蛋上,漂亮的眸子里满是不可思议。 他伸开双臂,就像以前在春明坊时,每天他下值了,到了庭院,都会伸开双臂,等她入怀。 然而,周云初脸色苍白,往后连退几步。 她不敢相信,眼前人是她的幻觉还是错觉,她神经有些错乱,药物已经停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日目睹燕驰被杀,她直接把他的身体送进了空间。 在空间的海棠树旁,给他挖了坑,堆了坟,就连墓碑,都是她回到现代,买了碑石,自己亲手一笔一画雕刻了名字。 每当她深夜睡不着,就闪进空间,躺在隆起的坟头旁,摸着坟上青草,絮絮叨叨的跟他说话,说累了也就困了。 死了埋在身边,随身携带。 “不认识了?”燕驰盯着她,从眸中捕捉到了惊吓。这也不能怪她,死了又冒出的人,是够吓人的。 “周云初!” 眼前人眸中转而就是一丝惊喜,满眼泪水又不可置信的艰难挪过来。 q 男人等不及,向前一大步,长臂一挥,周云初猝不及防撞入一个坚硬灼热的怀抱。大手抚摸着圆脑袋,另一只手圈在她腰上,紧紧摁在怀里。 周家四兄妹的视线全投了过来,脸上都挂着震惊,一副见鬼了的样子。 长相身高一摸一样,就连背影、声音都那般相似。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头发剪短了。 周云初被箍的上气不接下气,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推了下他的胸膛:“燕驰。” 男人低头,抬手帮她擦掉眼泪,又把她捂进怀里,任由她的眼泪鼻涕弄湿他的黑丝衬衣,忍不住亲了亲她的发丝。 “姐、姐夫,你是从海棠树里出来的吗?”竹沥壮着胆子问。 燕驰面色不改:“不是,一两句话讲不清,以后再跟你们细说。” 苏叶怔住,今天刚好是一周年。 这棵海棠树在月色下,夜风吹着摇曳生姿,随风飘下的花瓣,洋洋洒洒,落在树下两人的肩头。 青木一整个张着嘴巴,杵在原地,他们几个穿越也就算了,眼前这人…死了也能穿越。 他明明记得姐夫被箭簇穿心而过,姐夫的身体肯定是死了。 现在眼前的到底是谁啊? “姐夫,你现在的身体是谁的?” 燕驰抱着怀里人,笑笑:“我现在,还有个名字,叫燕恕。” 春天会周而复始,该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正文完结) ----------------------- 作者有话说:终于大结局了,在此,感谢各位宝宝的评论、营养液,还有guiana和溪溪溪的投雷,破费了。 每条评论,我都有认真看。每个收藏、点击,都会增加积分,感谢你们的支持。 这本书,是我的过签文,不太懂啊晋的各种规则,直接错过了新晋。 从2025.1.17连发三章(捉虫改过字,段落太长改过段落),到9.1结尾,历时7个多月,从冬天写到了秋天,白天上班,晚上和周末码字,看着凄惨的数据,一度自我怀疑。 每一个小作者估计都会经历这个阶段,因为有你们的支持,才能坚持写完。 灰常感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