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柏林》 第1章 [现代情感] 《金色柏林》作者:弦月棠【完结】 本书简介: 宁酒x乔柏林i腹黑甜酷x清冷反差 *校园→都市i为爱发疯撬墙角i高岭之花爆改阴暗男 vb@弦月棠,不时惊喜掉落 1. 母亲由于工作原因移民德国,宁酒随父来到江城。 转学第一天,教室门外遽然鼓噪声动,顺着周围目光,她瞥见身形挺拔的少年站在走廊上。 星眸皓齿,夏风勾勒出他劲瘦的腰部线条,阳光在他明朗的脸洇开金色的光辉。 他正在拒绝一个女生的礼物,却用只言片语说得女生面露感动,自愿离开。 耳边传来新同学习以为常的慨叹。 “乔柏林,保底考京大的学神,心理防线极高,不可能追到的。” 倏的,宁酒想起今早母亲打来的电话里,闪烁的地标与少年的名字相对应—— 都很讨厌。 静寂之际,一向伪装良好的她没忍住驳了句。 “这种追到又有什么用,牵牵手都得约法三章......” 做那事也像例行公事,一周最多一次。 还没说完,她听到身后人极轻的笑声。 清泉似的温润,却勾得人心痒。 2. 每个人都说,像乔柏林这样的人,远观可以,近渎太难。 可宁酒却见惯了他被自己亵渎时,意惹情牵的样子。 高考后的同学聚餐里,所有人忙着道别,倏而发现乔柏林和宁酒不见了。 有人主动请缨出去找他们,只是高兴出去,慌张回来。 众人忙问怎么回事,他支支吾吾,不由想到刚在门外看到的情景。 以往温和的少年眼尾红透,失控般地将少女抵在角落,雪白的肌肤被他捻得泛起绯红。 “不是说要玩我吗?” 他语气低沉暗哑:“再多玩玩我?” 宁酒被他亲得没了力气,软软地摸了两下乔柏林的头,说出的话却冰冷无情。 “早玩腻了。” 3. 五年后,宁酒陪男友去德国参加交流峰会,偶然听闻幕后投资人也在现场。 男友喝多了酒,兴致突起当场求婚,宁酒避免难堪,先答应了下来。 傍晚舞会开幕,男友酒醒,想找宁酒却怎么也找不到。 同一栋建筑的顶层,肌肤胜雪的女人被压在黏着水珠的淋浴玻璃上,花洒的水声盖住了床脚一遍又一遍的电话铃。 被说牵手都要约法三章的人,抵着玻璃与手戴订婚戒指的女人十指相扣。 “对别人那么乖,对我怎么就那么狠。” 雾气沸腾间,乔柏林帮她吮去眼角溢出的泪珠,动作却丝毫不停。 他在身体力行告诉她。 “宁酒,我一点都不难追的。” “你回头看我一眼,我就是你的。” - *“愿做她的上上签。”十八岁的乔柏林写于宣隐寺祈福。 *“我本身并无颜色,是她赋予我以金色。”二十八岁的乔柏林写于誓词。 食用指南:1v1,双c双洁,成年前不谈恋爱 非典型校园文i棋逢对手x极致试探 文案“早玩腻了”有原因,男友只是合约关系,后面会解释 2024.9.25【已截图留存】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成长 校园 高岭之花 主角视角宁酒乔柏林 一句话简介:高岭之花爆改阴暗男撬墙角上位 立意:坚持健康的爱情观 第1章 咬痕 《金色柏林》弦月棠/文 2025.7.23 黏,热…… 痒。 身躯被包裹,熟悉的木质香浸满全身。 她想抱他,却被他桎梏双手反扣头顶,连他的袖口都摸不到。 想吻他,却被他骨节分明的手捂住嘴,无论怎样舔舐吮咬,都触碰不了他的唇齿。 “你今天在梦里好不乖……”她头疼欲裂,嗓音黏连着近乎呢喃的诱哄,“难道你不想亲亲我吗……” 撑在她身侧的身影一顿,下一秒,大腿内侧传来轻微的刺痛感,她想睁眼看他,感到痛感正化为一小阵一小阵的酥麻,电流般烫过四肢百骸。 再也抑制不住的,宁酒轻哼出声。 梦中的旖旎化为色彩鲜艳的豹蛱蝶,轻盈停驻在玻璃幕墙上,斑斓的翅影在日光中晕染出一层光怪陆离的阴翳。 厚重的窗帘不设防,被浸入几缕阳光,洒了些在女人赤/裸白皙的肩颈,寸寸晕柔,拉长。 德国波茨坦酒店,宁酒醒来时已接近下午。 闭眼轻呼出口气,这样的梦不是第一次,早该习惯的。 难得一次喝酒,没想到后劲这么大,宁酒脑子还昏沉着,披上睡袍就径直朝浴室走去。 雾气蒸腾间,漂亮流畅的背脊融进热水,修长白皙的脖颈不自觉仰起,雪白的肌肤因蒸汽泛起雾意潮/红,将本就若隐若现的轮廓伸展得愈发疏懒撩人。 纤细修的长指尖仍滴答落着水珠,触到一旁摆放的手机,一解开勿扰模式,叮咚声就接连响个不停。 几乎都是关于ezgt峰会的事,还有几条是苏铭的问候短信,宁酒将能回的都回了,承诺晚上的会议会准时到场,心理学会议纪要也会提前传回国内。 等处理完这一切,她疲惫地掐了掐眉心,赤脚走出浴池,后知后觉有些不对劲。 湿发顺着动作垂落肩侧,水迹贴着饱满起伏的曲线蜿蜒下滑,在经过大腿内侧时恋恋不舍地停驻,激起细密难捱的痒痛感。 腿有点软,不是做梦的那种软,而是—— 宁酒低头的瞬间,恰好听到一声轻响。 滴答。 驻留的水痕终是汇成水珠,落在毛毯,溅起细碎水花,那道方才被它滑过的痕迹也因此显得愈发潋滟鲜明。 一抹过分灼目的,分不清是咬痕还是吻痕的猩红,就这样赤/裸/裸点缀在她大腿内侧那颗小痣上。 无不彰显留下它的主人的明目张胆。 - 峰会的最后一场会议在中欧时间晚六点准时开始,波茨坦滨河庄园内部会议室内,身穿西装的日耳曼男人在会议上侃侃而谈,谈论当下心理学界最炙手可热的情绪交互模型。 德语语气偏硬,语速较快,有一些心理学的专业名词在译后会有些微的差异。 等到会议中场休息,宁酒轻呼出一口气,摘了口译耳机,尝试自己在笔记本上整理会议重点。 一旁的商琳凑过来,在看到她笔记本上清隽的德文字体后,不禁夸赞道。 “小酒,我都不知道你德文写得这样好看啊。” 宁酒正埋头记着笔记,听到商琳的话转过头,鲜妍的五官得以完整展露出来。 脑后微微盘起一簇小巧的丸子,睫毛轻轻颤动,在眼睑投下小半圆阴影,白皙柔和的五官,怎么看都是一副没有任何攻击性的无辜长相。 只是一抬眸,露出空山雨后般浅淡的瞳色,碎发晃动间露出微微上挑的眼尾。 于是原先纯洁无害的气质,又演变成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神荡漾的酥麻感。 “感觉手写比打字记得更牢。” 宁酒浅笑了笑,将笔记本摊开来,方便商琳核对两人记录的版本。 “毕竟明天就要回沪了嘛。” 商琳对比的动作停下来,遗憾地问。 “真的不多待一天吗?明天就是峰会的最后一天了,听说晚上会在隔壁酒庄举办一场盛大的晚宴,我还期待你和苏铭一起来玩儿呢。” ezgt交流峰会是近几年新兴的中欧交流论坛,前几年都办在德国柏林,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地点定在了离柏林不远的波茨坦。 峰会分为科技与心理两个专场,苏铭在博导那好不容易拿到了参会名额才能过来。 不同于苏铭的学术研究,宁酒这是受人之托,算是加班,参与拉尔夫教授的心理学会议后,隔日就要马不停蹄从德国赶回沪市。 “苏铭明天还在,是我提前要走,”宁酒垂眸整理面前的资料,“而且这几天待在这里,有点水土不服。” “水土不服?” 商琳仔细回想了下,发现宁酒在这几天的会议里兴致的确都不太高,原来是身体原因。 “也是,平时你很少请假,今天连白天的会都没来,肯定是很不舒服了——” 她想起什么,眉宇间涌上几分担心。 “不会是你胃病又犯了吧?” 宁酒轻轻嗯了声。 “不是大事,老毛病了,吃点药就好。” 两人没来得及说太多话,后半场就开始了,不同于前半段偏学术性质,后半段主要围绕心理学的实际应用,涉及临床干预、企业管理 等议题。 会议一结束,前排几位参会人员率先整理资料起身,依次走向出口。宁酒和商琳坐得靠后,干脆没动,等着人走得差不多了再起身,也省得挤来挤去。 第2章 人群走到门口时,前头两个穿着精致职业装的女人边走边聊,刚好在最后一排短暂停顿。她们的声音本不算大,却在会议室短暂的静谧中清晰飘进耳中,毫无遮掩地落了过来。 “好啦,要不要那么夸张?”穿着职业装的女人平静地睨笑身边稍年轻的女生,“昨天才见一次面,今天没来,就看你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听都没认真听。” “我不相信你不觉得遗憾。”另一边的女孩撇嘴,根本不带任何掩饰的,“年轻,多金,帅气,又有绅士风度,简直是我的理想型啊,我还打算今天和他搭话呢。” 女人听完,笑了两声,没否认,只是意味深长地道。 “这样的人,大多数在高中就被人预定了。” “那可不一定,”女孩不太同意,“我看他不像是高中会早恋的人。” 商琳听着那两人的对话声渐行渐远,虽然没提名字,但她几乎立刻就猜到了是谁。 毕竟那位昨天不过短暂露面,已经在会场引发了一整天的骚动。 “诶,小酒,你说昨天那位乔总——” 她心里也被勾了点好奇,转头想找宁酒八卦,却发现后者正低头打字,心思压根不在这儿。 话锋一转,商琳调侃似的问了句:“怎么了,苏铭给你发消息了?” 宁酒指尖没停,确实是苏铭发来的。 他说那边的科技会议也刚结束,准备上来找她。 滨河庄园面积太大,即使已经来了快一个星期,苏铭还是有些分不清方向。他发来位置共享,不放心,又拨了个电话。 电话铃声响起,宁酒歉意地朝商琳笑了下,示意自己去露台接个电话。 会议室转角处就是一间不小的露台,露台与走廊处隔着一层晃荡的薄纱,看不真切外面的光景。宁酒举起电话走近,才发现露台处已经站了一个背影。 纱帘质薄,月光洒过,隐绰能看见男人身型修拓,长腿宽肩的身形。 宁酒动作一顿,眼神来不及瞥开,对方似乎察觉到什么,转身。 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撞到一起。 谁都没有立即动作。 他的眉眼是薄纱也挡不住的浓郁,五官立体,皮肤却白皙冷感,根本挑不出错的长相。 修长的手指凌拓干净,随意夹着只烟,手背盘虬起蜿蜒青筋脉络,一路蔓延到被衬衫袖口掩盖的小臂。 他在抽烟,又好像根本没有抽。 火星明明灭灭,灰白的雾气自指尖缓缓升腾,在眼前缭绕打转,他没有回避,甚至刻意迎着那股味道一点点吸入肺中。 慢性自/杀。 右耳铃声仍在舒缓回荡,戛然而止的瞬间,苏铭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宁酒率先从这场沉默的对峙中退出,面无表情转过身,却听到身后露台的开门声,挟着晚风的凉意轻拂过她的后背。 “小酒,我已经到楼梯口,你要不要先——” 砰的一声。 手腕被一股大力扯着拉了过去,裙裾在笔直修长的大腿荡起一圈微末的涟漪。 手机被磕碰到地毯,陷入黑暗,宁酒眼睁睁看着露台的门被男人关上,更厚的一层布帘自动拉至中央,不留缝隙。 视线陷入黑暗,隐于幽暗的那张脸,却显得愈发清晰。 他立马掐了烟,身上仍洇着淡淡的烟草味,任由宁酒难掩愤怒地抬眼看他,也只是垂下薄薄的眼皮,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她抿起的嘴唇。 神色认真、专致,仿佛不是在盯着她的唇,而是在看什么即将融化的艺术品。 与表面的淡漠判若冰火的,是火热贲张的大腿肌肉,隔着薄薄一层西裤布料,毫不留情地挤/开她的双腿,燃起火星般的,难以言喻的微妙爽感。 就在几分钟前,还有人夸他脾气好、有绅士风度,是理想型。 而现在,别人口中的理想型,正在将腿挤在她双腿之间,用他最擅长的平静语调,字正腔圆地问她。 “接他电话,还是——” “和我舌/吻。” 掉落在地的手机又开始嗡嗡响起,苏铭的名字就这样明晃晃地映在地板上,发出刺目的亮光。 这一次,他没有给宁酒选择的时间。 火热逼仄的温度从唇上捻开,他先是在她唇上舔舐吮吸,不显露攻击性。 趁她放松警惕,又冷不丁狠咬一口下唇,宁酒呜咽一声,被他抓住时机,城池大开。 舌尖撬开唇齿,扫过之处一片酥麻,唾液被吞咽,渍渍水声在两人之间发出。 呼吸交缠间,宁酒被吻得双腿发软,又渐渐感到呼吸困难—— 他根本没想给她留呼吸的气口。 电话不知何时再次熄灭,宁酒伸手用力推搡他的胸膛,嗓音被吻得很软,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面。 “乔柏林,你特么属狗的吧。” 吻这么狠。 推拒的手被他握住,两人之间分明交缠着急剧的喘声,气氛却冷却下来。 乔柏林靠近她,灼热的呼吸打湿她的脸颊。 “小柏最近生病了,它好想你。” 他太了解她了。 知道用他自己作饵没有用,宁酒不会心软。 那就换小柏来。 宁酒在听到小柏的那刻果然微滞一瞬,乔柏林敏锐察觉,细而密的睫毛扫过她脸颊。 “它最近右眼的病又复发了,下雨天总是看不见,”他语气放软,力道加重,手背细长的疤痕在她腰上摩挲,“看不见的时候,总喜欢在你买的那张毛毯上打滚,咬你送的塑胶玩具。” “还记得吗,小小一个,黄色的小鸭子。它现在年纪大了,牙齿不好,那么硬的不应该咬了,可它就是喜欢。” 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最先低头的那个人,好像永远不会变。 他说。 “你看,就连小柏都知道,自己喜欢的,就算不合适,也不应该放手。” 膝盖因为卡住她腿间的原因微微曲起,他本可以与她平视,却特意用了稍仰的角度,好让她看清他立体的眉眼。 宁酒原本是被小柏吸引了主意,注意力却不自觉转移到他身上。 乔柏林大概知道自己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他的睫毛浓密,在眼睑下留下团扇似的阴翳。 浅浅的内双,明显的卧蚕,即使毫无表情,眼睛里也好像洇开星光似的,很亮。 他这样一个人,就连话语、姿态都知道怎样才能让她恻隐,怎么会照顾不好一只边牧。 “宁酒,我们——”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清醒状态下,她总是这样。 声音越是柔和,说出的话就越是果断决绝。 死寂般的阒静晕开。 克制到极致的热烈,化为他眼眸中殆尽的涂炭,深得让人心悸。 宁酒被他眸底的漆黑盯得背脊发凉,肩膀倏地传来刺痛。 “你怎么能,真的这样丢掉我……” 血腥味在他们之间蔓延开,他喷洒的热气在皮肤引起一阵阵颤栗。 “真想操/死你。” 另一种凉意滑过肩侧,滴落在地。 宁酒感受到乔柏林怀抱的力度松懈,用了力挣脱桎梏,转身去够露台的门把手,却蓦然顿住。 挣脱得有些太容易了。 下一秒,那扇门不等她推开,门把手自行被缓缓压下—— 有人在外面开门。 轰的一声。 宁酒整个人僵在原地,四周的光线似乎突然失焦,轮廓模糊得不真实。 门打开一条缝隙的瞬间。 她听见他说。 “你男朋友来得比我想象中慢太多。” 作者有话说: ---------------------- 甜酒和柏林终于和大家见面啦~激动![加油]这章是楔子哈,下章回校园 大家嚎,我是弦、月、棠,请大家多多收藏、评论、送营养液给棠棠吧[亲亲] vb@弦月棠 - 阅读小贴士,宝宝们要看哦: 双c,he 女主白切黑,男主白切黄,男主前后反差大 文案中“玩腻了”有原因,都市部分男友为纯合约关系,后面 会解释 真诚建议宝宝们按章节顺序观看,先校园后都市,阅读体验感更佳 第2章 目标 哐的巨响。 门被打开。 尖锐的耳鸣声戛然而止。 扑面热气与沸腾人声一哄而上。 江澜实验门口,一辆私家车停在校门外的临时停车带上,热得满头大汗的家长从驾驶座跳下来,几步走到后备箱,拽出行李箱甩到人行道边,拍了拍手,一副终于解脱的表情。 又是哐的一声。 后备箱关上,车屁股钻进车流,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 最炙热朝气的盛夏,是八月末的江城。天气像是一触即燃的流火,烧得柏油路滚烫。 赶上开学季交通堵得一塌糊涂,耐心不好的家长干脆连弯都不绕,隔着一条街就让孩子自己走过去。 第3章 留在原地的男生也不恼,朝周围人群扫了一眼,很快在人堆里认出几个熟脸,嘴角一勾,几步走过去打起了招呼。 几个人相互吹着口香糖泡泡插科打诨,他走在最里,一不小心撞到了在人行道边缘慢走着的女生。 蓝白条纹校服袖口设计的本就短,皮肤不小心碰到了女生细腻的手臂,是不属于这个天气的冷,像夏日里波波奶茶的冰块。 男生一愣,条件反射转过头想要道歉,却在看到女生的侧颜时一下愣住。 乌黑碎发高高束起,露出一张干净乖巧的脸,睫羽浓密微卷,膝上的裙摆随步伐轻轻荡起,勾勒出一截修直光洁的腿线—— “浩子看什么呢,人傻了?” “快迟到了,发什么呆,走啊。” 男生被身边的同伴拉扯着,才不得不从女生的背影移开,一时不备竟然将口香糖生生咽了下去。 “好...好甜。” “你真傻了?”周围人笑骂他。 “口香糖能甜到哪里去。” 张浩“嘿”了一声,想把甜妹指给他们看,哪知一个篮球径直从天空降落,堪堪擦过少女匀直的小腿,在人行道上跳跃一圈,最终正好卡在绿化带两根短小石柱之间。 还算牛叉的球技,只不过吸引女孩关注的技术有些老套。 少女微风中的裙角轻轻晃了晃,停住脚步,转头往抛球的那人望过去。 张浩正琢磨自己是不是也该练练球技,下次效仿试试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她浓密的睫毛扑簌几下,睫毛弧度柔顺得像羽毛拂过,唇角轻轻扬起,凸显的卧蚕将气质衬得越发乖顺无辜。 可偏偏眼尾清艳上挑,浅棕眼色如透光琥珀,藏着轻飘飘的锋利感,像是一只伏在光影里的狐狸。 纤细的手指,徐缓伸出最中间那根,轻嗤开口。 “傻,逼。” 字正腔圆,掷地有声。 无论是语调还是声线,都是张浩想象中的细声细气,温言软语。 只不过台词,怎么好像和他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宁酒瞥了一眼扔球男生涨红愤怒的脸,收回乖巧的笑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青春期的少男心理太幼稚,又太同一。 稍微一戳就破防,是易燃易爆的氢气球么。 今天早上袁姝突然给她打电话的缘故,宁酒的心情怎样也算不上好。 对于这种没事找事的人,没把球扔回他脸上都算客气。 忆起今早的那通电话,隔着八千多公里的距离,女人的嗓音是一如既往的平和宁静,仿佛在她面前,任何事情都无法影响情绪。 “小酒,我听说你转学到江城了。” 她的语气停顿片刻,分明是想说什么,到最后仍是只留下一句淡淡的,无法表明任何期限的嘱托。 “等妈妈忙完这一阵,就从德国飞回来看你。” 这一阵是哪一阵。 真的很讨厌袁姝用忽悠小孩子的口吻忽悠她。 大门投下的阴影将宁酒的思绪拉回,她按照保安的指示走到一处教学楼。 抬眼望去,洁白整洁的建筑看起来像是新装修的,离近些还能闻到隐约的白漆味道,走上三楼,教室门口有几个男生正忙着搬书,穿着教师制服的中年男人手忙脚乱地指挥,手里拿了个老花镜正要擦,眼神不期与楼梯口的宁酒对上—— “行啦行啦,歇一歇咯,先进向里向躲躲太阳头。” 标准的江城当地口音,依稀能辨清其中的意思。 老秦重新戴上眼镜,擦了擦额角的汗,朝宁酒招手。 “哎,姑娘。” 宁酒望向他。 老秦:“你就是宁酒吧。” 三楼统共四个班级,只有一个班级是他的学生,再加上来来往往那么多来报道的学生,即使提前看过她的照片,隔这样的距离,也不一定一眼就能认出来。 与外表截然不符的细心。 宁酒点头,老秦招手让她进来教师办公室。 教师办公室的冷气开得很足,左右看了眼其他的同事都在写教案,老秦才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起桌上的茶杯要喝,旁边站着的少女突然开口。 “秦老师,注意充电线。” 老秦往备案桌一看,杯垫的边缘还真缠上了根手机的充电线,接口明晃晃地躺在杯垫一角,要是刚刚直接把沾了水的茶杯直接放到手里,极有可能短路。 哎呦一声道了谢,老秦连忙把充电线放到一旁,接过少女纤细手腕递过来的转学单。 因为先前在学校存档处已经看过一遍的缘故,目光很快扫过一遍,却在家长栏那框稍微停顿了下。 “宁酒同学,江澜实验和岭城八中的教材和教学方法都有不小的差距,你是因为父母职业调动加上自身成绩优异才调到八班来的,算是学校特批,如果在转学后有任何不适应,尽管和我说,千万不要憋牢,我们八班的孩子啊,都蛮灵光的,你也可以试着和他们多交交朋......” 老秦的嘴张张合合,越说越多,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架势。 宁酒垂着眼,一副乖巧听得认真的样子,小习惯却又忍不住作祟。 面前的人教师制服没有熨烫好,看着有些旧,衬衫的扣子扣到了最上方,只露出半截脖子。 桌上的茶杯玻璃上都是未洗净的茶渍,教案桌中央的个人物品摆放也稍显凌乱,学生的试卷却都摆在了最靠里的位置。 隔板和电脑屏幕上方贴满了字迹工整的便条,可以看出语文老师的底子,倒是与茶杯和衬衫这种细节格格不入。 即将成为她高中班主任的人—— 原来是个随和、不拘小节、热爱教学的语文老教师。 老秦正滔滔不绝地说着,门被人“轰”地一下打开,周围教师都被吓了一大跳。 老秦也吓得不轻,缓过神后立马站起身揪住来人的耳朵往门外拉。 “李铭源,这是第几次了?你究竟什么时候能学会小点声开门?啊?” 最后一个尾音很重,特级教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李铭源咿咿呀呀地被揪着耳朵拎出来,余光瞥到宁酒的位置,没忍住我去了一声。 甜,太甜了...... 怎么会有这么水灵的姑娘! “我去?我去什么啊你。” 屁股上不轻不重被踢了一脚,李铭源回过神一抬眼,就和老秦“早就看透你了”的眼神对个正着。 ...... 被揪耳朵看到美女还走神第一人。 “手下留情!我是来汇报重要‘军情’的,”李铭源现在才想起来正事,站直身体,“柏林昨天在省队参加完高联二试去了趟京市,今天估计晚点到。” “你不早说,”一听这事,老秦果然换了一副神色,松开手问他,“刚考完就飞京啊,这么急?” 李铭源乐了:“您怎么不问问我他考完感觉怎么样?” “这还用问吗,”老秦一副气定神闲的表情,习以为常地感叹了声,“就省队老师这几天和我说柏林的情况,那结果肯定八九不离十呗。” 想到什么似的,他转头,望向仍在教师办公室内的宁酒,表情柔和很多。 “来,宁酒,和新同学认识一下。” 宁酒和李铭源打了声招呼,后者则咧嘴说了自己的名字,笑得莫名有点傻。 太阳缓慢地升在了最上方,照得人睁不开眼睛,教室内同学忙着大扫除和分发书本,宁酒自然地加入其中。 她长得本就漂亮 乖巧,容易让人有亲近之感。 分配到搬书和擦黑板的任务后也不推脱,爽快接下后干得比一些男生还迅速,很快和新同学混了个眼熟。 离午休还有一段时间,大扫除完后,发挥不了电子设备的五杀优势,几个男生女生围在空课桌边随便玩点桌上游戏。 “笨,李铭源,这都听不懂,我最后讲一遍规则。” 爽朗的嗓音在教室里显得格外响亮,出声的女孩扎着高马尾,身材匀细,校服搭配上一条拼色阔腿裤,看起来随性舒朗。 “笔转一圈,转到谁就是下一个‘目标’。”她弹了下李铭源的脑壳,随意按着圆珠笔的弹簧,将笔放在桌上转了圈,“其他参与者要对‘目标’说最想说的四个字,不多不少只能四字,这回能听明白了吗?” 李铭源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小炸了下毛:“哎呀,我其实早就搞清啦,啰嗦。” 宁酒往那桌人的方向看了眼,很快记起她是和自己一起搬书的女生,叫高鹤昕。 她正准备移开目光,高鹤昕却恰好转身,两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之际,她朝宁酒展开了一个热情又危险的笑脸。 “新同学,一起来玩呗。” 一开始大家都没认真玩,边玩边谈论等下干饭去哪个窗口。 直到笔尖慢悠悠地转到李铭源的位置,高鹤昕笑嘻嘻地脱口而出“云禾舔狗”,李铭源破防—— 第4章 “高鹤昕!!!转不到你我才是真狗!” 彻底陷入混乱。 李铭源这次转笔的力度很大,笔大概转了二三十圈才有慢下来的迹象。 叮铃铃铃。 午休经典的威斯敏斯特钟声混着笔身摩擦的异动传来,门被打开的瞬间,笔尖透过周围的支离缝隙,直指门口那抹亮眼的白。 四十度的天气,最热的正午,连吹过来的风都躁郁。 挺直的背脊,宽阔的肩膀,个头比别人高,相同的校服穿在他身上都比别人亮敞一些。 鼻梁直挺显目,眉眼线条利落周正,浓密的睫毛垂落在眼睑边缘,瞳孔里隐约翻着碎金的光。 没有同期男生脸上的青春痘,也没有习惯性的驼背和厚重的镜片。 五官给人的感觉明朗沉静,周身气质却恍若淙淙山涧腾跃山谷,瀑水跳脱,跃入山林,充斥蓬勃明净的生命力。 铃声消弭,周遭寂静,宁酒率先收回与“目标”的眼神对峙。 脑中几乎是立刻,想好了再合适他不过的字眼。 想干/哭他。 作者有话说: ---------------------- 我们酒姐就是这样的,而且想了就要做到[狗头] 棠棠怀着十二分的诚挚建议大家按顺序阅读哦,校园→都市,会有不一样的感受的~ - 高联一般在九月份,文中时间提早到了八月底,就当作架空吧;江城口音偏向江南口音 求收藏~~~ 第3章 阈值 午休的号角一放,教室内外上下不期而同响起一阵类似马蹄的轰鸣响声,地面在颤抖。 乔柏林后她一步撤回眼神。 刚刚那轮算是游戏转空,几个同学转头拿起饭卡就往外冲,丝毫不含糊。 李铭源先前是说要干饭说得最欢的人,一到这个时候,反而没那么着急。 他腾的一声站起来,上前一把搂住少年的肩膀,语气熟稔热络。 “嚯,正好十二点,乔柏林你可真能卡点。” 狭窄走廊人群熙攘,少年少女奔跑的年轻背影如同飞速的箭矢,途径八班门口被引力吸引似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下来。 宁酒即使不抬眼,也能感受到箭矢如炬的目光穿透正午锋芒,较烈日更为炽烈地望向门口。 耳际传来李铭源爽朗的嗓音:“饭卡带了没?等会儿一起干饭!” 乔柏林侧过身让吃饭的同学先出去,再绕着从讲台到座位:“来的时候吃了,你快去吧。” 李铭源还不死心:“真不去?” 乔柏林:“嗯,我来教室就是拿名册,老秦让我把名册带到办公室。” “这老秦,也不知道让你休息休息......” 乔柏林拿完名册,两人一起从门口出去,教室只剩下宁酒与高鹤昕两个人。 前者不去食堂是因为饭卡还没发下来,后者则是懒得排队,干脆叫家长点外卖。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高鹤昕就要去保安处拿外卖,想到什么似的转头。 “喜欢吃炸鸡么?”她朝宁酒眨眼,“蜂蜜柚子酱芥末酱辣椒酱沙拉酱应有尽有。” “......” 宁酒听出高鹤昕的潜台词,爽快站起身:“我和你一起拿。” “哎呀小酒你太好啦~”高鹤昕亲昵地转了称呼,“等会儿炸鸡你想吃几块吃几块!” 女孩子的友谊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从教学楼到保安亭的距离不远不近,正好足够宁酒再熟悉一遍江澜实验的环境。 她的食欲向来不高,偶尔会因为饮食不规律产生轻微的胃痛,但不会到妨碍学习的程度。 观察了下,教学楼旁有台自动贩卖机,胃病真犯了去那里买些吃的就能缓解。 高鹤昕订的炸鸡确实挺多,加上碳酸饮料满满当当三盒,一个人拿有些困难。 宁酒拿着最重的一盒,回教学楼的路上正巧碰上不少食堂吃完回来的学生,望着她手里的炸鸡盒纷纷侧目。 眉眼不经意瞥过三楼紧闭的教师办公室,暌隔三楼的距离,纯白背影在窗边映出不规则剪影,依稀可辨他立体的侧颜。 倏忽间,她感到拎着盒子的指尖被人轻轻捏了捏。 转过头,对上高鹤昕亮晶晶的眼睛。 “老实和我说,是不是也觉得他很帅?” 几个字由口型托出,胸腔震动,简单利落,却能辨清其中的上扬之意。 即便这时提多少突兀,又没有指名道姓,宁酒却几乎在同一刻就明白她指的人是谁。 回想起方才教室内,悬睽人群躁动的一瞥,少年拿着名册的手白皙却不清瘦,指骨修长清晰。 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如蜿蜒延伸至校服袖口,露出冷感,又不失张力与力量感的薄肌。 与脸极具反差感的,劲瘦有力的昂扬背影。 大概是早晨那通电话的缘故,宁酒起初听到这个名字时,就感到内心烦躁,现在又听高鹤昕这样问,内心平白生出一股逆反心理。 她没有立刻回答,高鹤昕以为她是害羞。 “我们当时也是这个反应,”高鹤昕叹息一声,“不过帅也没啥用,反正追不到。” 江澜实验文理分班早在高一下学期就已经分好,作为理科实验班的八班更是如此,宁酒高二转学,实际也只是比一些同学晚一个学期认识。 她用词太绝对,宁酒被勾起点兴趣。 “不试试怎么知道。” 高鹤昕只是意味深长地问:“你会打游戏吗?” 宁酒想起前几天刚被卸载的某款热门:“会一点。” 高鹤昕用经验老道的游戏术语作比。 “他就像那种隐藏bug,爆肝冲榜任务全刷了,才有资格进卡池打个照面,结果就那掉率,还是抽不到——” 她微微耸肩。 “最后就只可远观喽。” 宁酒面上乖巧地应了声。 神他喵的bug级别。 “对了,说说你呗,”高鹤昕本就对宁酒感到亲切,话茬子打开了收不住,“高二转学来理科实验班的,据我所知你还是第一人,你高一期末统考考了多少分呀?” 实验班学生最关注的成绩问题还是来了。 宁酒早有准备,说出一个数字。 “卧槽,夺少???”高鹤昕上楼梯的脚步猛地一顿,“你理综考得这么高,在我们班绝对能排前三。” 而上次理综第一的乔柏林已经排到市第二了。 察觉到高鹤昕望向自己的眼神变得不一样,宁酒扯起一个淡淡的,毫无威胁性的微笑。 “岭城考试内容比较简单。” 这是考试简不简单的问题吗? 以宁酒这个成绩,继续待在岭城参加高考,冲一冲都能上京大,为什么会转学来高考竞争压力更大的江城呢。 高鹤昕嘴上没有问出 来,眼睛藏不出来一点事。 不过察觉到宁酒谈论这个话题的兴致不高,她也有眼力见地及时闭了嘴,正脚趾抠地之际,走廊恰好传来李铭源的声音,救她于水火。 “云禾,你怎么在这?” 走廊里,身穿校服的女生双手将一本很薄的书抱在怀里,显得很珍视。 长相是最近网络很火的初恋脸,而现在面颊泛红,强装镇定的少女羞怯呼之欲出,更添了几分我见犹怜。 从楼梯口到教室前门只需要几步路,男女生之间的交谈如同夏风向宁酒与高鹤昕吹来。 宋云禾:“我是来还书的。” “还书?” “对,我找乔柏林。” “哦,你找柏林借的书啊。”李铭源的语气有些失落,但很快恢复过来,“他刚从京市回来,现在在老秦办公室,你要是着急,我帮你——哎,柏林。” 他连忙一把勾住从办公室走过来的乔柏林,拉到自己女神面前。 “云禾刚从五班过来,说要找你还书。” 楼梯口,宁酒和高鹤昕对视一眼,后者摊开手,一副“我就说他是宋云禾舔狗吧”的表情,拉着宁酒往教室的后门处走。 几个个子高的男生早上刚擦过玻璃,这会儿称得上窗明几净,将窗外少男少女的身躯照映得分明。 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从食堂回来得差不多了,该进出的还是照常进,但都有意无意将目光投至走廊处。 宁酒也顺着他们的目光,隔着不厚不薄的玻璃,以一种旁观者姿态注视这场定格的校园情节。 青春期的风云人物从不缺围观。 更何况是两个。 宋云禾人长得好看,举止也有分寸,就连还书之后递礼物的动作都是挑不出错的优雅大方。 精致的勃兰登堡门模型被她搭建得漂亮,小心翼翼地从包装考究的纸袋中拿出。 勃兰登堡门,柏林市的经典建筑,呼应书皮封面的《gehen,ging,gegangen》,一眼就能看到其用心的,考度良久、进退得当的礼物。 走廊上几个女生停了下来,面上带着掩不住的兴奋,一脸磕到了的表情。 第5章 乔柏林站在走廊上,自然掠过她手中的礼物,神色平静地接过书,道了谢。 转身想走,却被宋云禾轻声叫住。 “还有什么事吗。” 夏风掠过走廊,带起一阵干净的光,纵情勾勒出他明朗立体的眉眼。 他站在风里,声音低而沉静,轻飘飘落进宋云禾耳中。 只是越是这样温和的语气,越让人无从靠近。 一汪波澜不惊的湖水,正是因为看着平静无痕,才没有丝毫可以下手的角度。 “......其实也没什么,”她没让话题落在地上,艰难扯起一抹微笑,将模型放回纸袋里,“就是谢谢你借给我书,我暑假里读得有些入迷,不小心写了些笔记,你要是介意,我重新买一本新的给你。” 宋云禾说补后半句话的时候,特地给自己打了气。 如果乔柏林说不介意,那就证明他能接受她留下的笔记,如果说介意,那她还有一次还书的机会,这样一来二去,总能多一些和他接触的时间。 一想到这里,她漂亮的眼睛瞬间多了几分光彩,阳光洒了些进去,显得格外招目。 乔柏林:“没关系。” 宋云禾嘴角刚牵起一抹弧度,就听他继续说。 “这本来就是八班图书角的书,不算是我的,我会和秦老师解释清楚。” 乔柏林的眉眼浓郁,瞳色却偏深偏亮,一双眼睛望人时,如同浸透阳光的玻璃那般明澈。 在这样的眼神下,宋云禾恍惚自己的小心思被他一眼洞穿。 他的语气依旧平和:“但下次不要这样了。” “......” 一墙之隔的教室内,忙着吃炸鸡的高鹤昕没太听走廊的动静,转头望过去的时候,只能看到少女扬起漂亮体面的微笑,手里握着没送出的礼物,和乔柏林道了别。 玻璃就像一层恰到好处的隔音帘,窗外的主角在表演现成的偶像剧,而青春的幕后,也有不少围观群众边吃瓜边讨论。 有人不禁感慨。 “果然是保底考京大的学神啊......” “这种人的心理阈值一般都很高,不太可能追到的。” “这种追到又有什么用。” 语气温缓依旧,吐出的字眼却突兀直白,干脆利落,像一滴冷水直落入湖心,不留余地扎入风平浪静的湖面,溅起沁凉尖锐的水花。 高鹤昕还拿着炸鸡骨头的动作凝滞成静止帧,不可置信地转头,恰好对上出声的少女。 “这样的类型,牵牵手都得约法三章吧。” 少女语气轻飘飘的,语气温缓依旧,像在谈论什么无关紧要的日常。 做那事也大概像例行公事,一周最多一次。 宁酒下半句还没出口,四周的空气却像突然凝住了一样,不知不觉间陷入死寂。 她对上高鹤昕欲言又止的眼神,疑惑地歪了下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清泉似的温润,却勾得人心痒。 作者有话说: ---------------------- 打卡文案一[墨镜] 下章小萧同学来客串一下 第4章 柏林 啪嗒一声。 高鹤昕手里的炸鸡掉在了课桌上。 所以现在算是什么情况。 聊八卦聊到吐槽的部分,然后正好被正主听到? 这也太尴尬了吧。 周围不知何时安静下来,空气在瞬间被抽离,连风扇旋转的轻响都显得格外突兀。 她正思考怎么帮宁酒圆过去,就见乔柏林面色如常,仿佛那一声轻笑是她幻听了。 他骨节分明的手拿着一张薄薄的纸,纸面依稀可见镌刻高二八班学生姓名的印刷体。 唯独最后一行,少女的名字由人手写,字迹清隽流畅,棱角微露锋芒,白炽灯的光倾洒下来,甚至能隐约看到未干的墨渍。 大概是他亲手将她的名字加上名册的缘故,乔柏林想。 将名字与人对应上时,是连自己都意料之外的自然。 后他一步进来的李铭源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一脸特傻白甜地抱着女神的书,凑到乔柏林的旁边扫了一眼名册。 “原来老秦叫你把名册带去办公室,是加新同学名字去了。” 他恍然大悟。 祁瑞衡因为腿伤请假,老秦这是把乔柏林当一日班长了。 李铭源说完,罕见没人应,顺着周围人微妙的视线转向窗边,没来由地一愣。 三楼窗沿处,一只蝴蝶安静停驻,双翅微张,阳光穿透半透明的翅翼,在教室的光影缝隙间落下一片不规则的暗影。 阴影恰好落在宁酒裸/露的肩颈之间,淡灰的光晕印在她雪白的皮肤上,随着呼吸起伏,锁骨浅浅下凹,脖颈纤细,在光线与轮廓交界中拉出一段极致的冷暖对比,就像是—— 春光在她锁骨里翩跹而舞。 在李铭源的印象里,江澜实验当中无愧的校花是文科实验班的宋云禾,一张初恋脸简直是直男杀手,还撞脸了去年很火的偶像剧里的女主角,平时总能看到数不胜数的追求者给她送吃的喝的。 但宁酒给人的感觉实在是...... 说不出来的那种。 他头一次恨自己没跟老秦把语文学好。 蝴蝶扇动了下翅膀,阴鹜从锁骨处徘徊到少女漂亮的眼尾,停了两秒后,悄然飞走。 宁酒不可抑制地眨了下眼,仿佛那层压在神色间的阴翳终于散尽,才重新抬眼,与乔柏林的目光正面相接。 对于她来说,说坏话被当事人当场抓包倒没什么可难堪的。 但关键是,当事人很冷静。 没有回避,也没有捅破,就这么处然泰之地直面对上。 这让她不自觉陷入了被动的境地。 高鹤昕适时开口打破沉默,介绍完新同学,瞥了一眼他手里的点名册,顺势问道:“拿这个来,是要找人吗?” 乔柏林看了一眼宁酒又移开,语气与走廊时无异。 “秦老师说新饭卡要后天才能发下来,新同学今天可以先领夏季和秋季的校服,地点在大礼堂一楼东面。” 倒 是直接把刚才的事略过去了。 宁酒闻言是和自己有关,没多说什么就朝教室后门走去。 教室内的课桌排列得整齐,桌椅之间仅容一人侧身而过。 她经过乔柏林时,微微收肩,尽量缩小与他之间的距离,却没想到他突然转过身。 他比她高一个头,小臂紧绷炙热,浸着蓄势待发的蓬勃。 不同于他给人的感觉那样温和。 温热相触瞬间,两人不约而同一愣,继而默契地迅速撤开距离。 宁酒抬眸,乔柏林很快读懂她眼中的疑惑。 “今天人很挤,不少是高一新生,问路不方便。” 宁酒:“所以?” “所以,老秦让我和你一起去。” 江澜实验说大不大,但大礼堂和教学楼区域还是有一定的距离,老秦的嘱咐不无道理,宁酒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以为乔柏林会和高鹤昕一样,这一路上多多少少作为新同学的寒暄或疑问。 但结果是,都没有。 除了教室里的自我介绍之外,两人之间的氛围安静如鸡,中间隔的距离都能再挤下一个人。 宁酒没有说话的意思,乔柏林也没有。 从出教学楼到大礼堂的一路上,宁酒能感受到周围的视线都有意无意地扫过身边的人,收回,再扫过。 如果每一次的视线是一片羽毛,那么乔柏林的身上大概已经堆积成了一座小小的绒毛山。 她忽然怀疑,老秦让乔柏林来带她拿校服是否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吃完饭后,新生统一排队去大礼堂领校服,第一次来新校的缘故,队伍中有不少学生东张西望,几个初中就认识的更是打闹起来,互相嬉笑推攘。 宁酒虽然走在最边上,还是被一个推攘过来的男生撞得一个踉跄。 对方嬉皮笑脸地说了声抱歉,又很快挤到队伍最前面继续玩笑打闹。 她的皮肤比别人要薄一些,平时稍微一掐一捏都会红半天,刚刚被撞到膝盖,凸起的髌骨位置几乎是立即显现出一道艳丽的红痕。 宁酒忍着膝盖的痛意,听着前边男生耍笑的语气,刚想对他竖中指,却感到身旁有目光扫过。 两人眸光躲闪不及,相触。 乔柏林轻缓扫过她半举的手指,停顿。 一秒、两秒。 他的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下,像是下意识礼貌的弧度。 她眯了眯眼,刚想说什么,那个讨厌的男生又拖慢了队伍,嬉闹着朝她的方向再撞过来。 宁酒这次按兵不动,甚至表情都没有变化。 等到男生的脚离她还有三四厘米,她先他一步躲开,冷不丁抬起腿—— 精准又干脆,踩上了那人脚面最骨头突出的地方。 “我去,谁没长眼睛踩我啊!” 第6章 那一脚踩得丝毫不留余地,脚背痛感蔓延,男生怪叫一声,转头去寻找罪魁祸首,起伏涌流的人潮却将他的视线冲刷到摇曳不止,总是找不准目标。 费了好一会儿才找准方向,却在看到宁酒的眉眼后明显愣了下。 少女站得笔直,眉眼干净,神色安静得几乎乖顺,像是刚刚才从书本里抬起头来。 他下意识就排除了她的可能性,最后只能嘴里骂骂咧咧地往前挤去,被同伴拽着赶上前面的队伍。 宁酒还等着那人来找麻烦,等了好久还没来,却感到有阴翳投下。 她抬眸,发现乔柏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她的外侧。 两人之间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恰到好处的空间像是一层屏障。 一排排途径队伍的喧嚣被他挡住似的,噪音都减轻不少。 察觉到宁酒在观察他,乔柏林转头,用疑惑的眼神望向她。 宁酒朝他扬起一个毫无威胁性的微笑。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话语模棱两可,不知道指的究竟是刚才那件事,还是别的什么。 只是无论哪件事,都好像和无意这两个字扯不上任何关系。 比起解释,更像挑衅。 她原本以为乔柏林会讽刺,再不济也是戳穿,谁知少年煞有其事地点头,一副“不然呢”的表情。 “当然。” 这语气,说得比她还诚恳。 ...... 遇到对手了。 到了大礼堂门口,乔柏林在门外停下等她,宁酒进入礼堂后朝东边的方向走去。 初入高中的那段时间也许是高中牲整个三年最快活的时光了。 眼中充斥对新鲜事物的探索欲与对未来的美好憧憬,还未淹没在堆叠题海与密集复习资料中的新奇感。 宁酒想起在岭城时,袁姝还没有去洪堡大学的心理学任教,岭城的那间清吧也还没关,她好像也有一段这样的日子。 领取校服的通道分两排,宁酒计算了下两排排队的距离,往靠右一排站,排了二十几分钟就拿到了春秋两季的校服。 夏季校服就是最常见不过的蓝白条纹,秋季校服分为两套,一套就是印有江澜实验标识的浅灰色运动外套,另外一套则更为正式,为偏欧风的裙装,但大概高中三年下来都穿不了几次。 “哦,你是高二的啊。”发放校服的老师惊讶地看了宁酒一眼,和旁边的老师商量了下,直截了当地将一旁三套校服递给宁酒,“高二的还有三个学生订了新校服,和你同一栋楼层的,一起拿过去吧。” 领完校服,宁酒抱着四个包装袋走出门口,却没有发现乔柏林的身影。 内心冷笑一声,她心里想着无所吊谓,准备按照原路返回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懒散的轻笑声。 “你猜她什么时候能看到你?” “你不挡在我前面的时候。” 宁酒转过头,一个长相很野的男生懒洋洋地搭着乔柏林胳膊,后者毫不留情将手挪开。 乔柏林:“你要参观自便,这里不是京市,没空陪你玩。” 另一个男生轻笑出声:“别的不说,你们学校人是真多,刚去大礼堂逛了一圈,感觉要被挤扁了。” 两人身形修长挺拔,脸又都很抢眼,来来回回吸引不少目光。 恰好另一个班级领完校服,哄闹着从楼道另一头涌出,脚步声、叫喊声夹杂着汗味一并扑面而来,宁酒下意识侧身避开,脚步轻快地绕进一旁角落,倚着墙站定,等那股拥挤的人潮过去。 乔柏林的声音从人声缝隙间漏进来,没来得及拼完整便被淹没了。 等喧嚣远去,宁酒看到他绕过人群走来,将她手里多的三套校服抱过去。 乔柏林扫了一眼塑料袋上登记的名字:“怎么领了这么多?” “老师说高二还有三个人也订了新校服,让我帮忙送过去。” “我去送吧。” 十分自然的语气,没有暧昧,没有客气,有的只是理所当然。 “这三个人我都认识,顺路递一下就行。” “......” 一开始以为他是装的,结果发现,他是真的不在意她说了什么。 还真是一眼就能看到背后殷实家世的人。 小习惯又开始作祟,宁酒在心里给乔柏林下定义—— 坚实但不骄矜,在幸福的家庭氛围下培养出来的天之骄子。 有教养,不会因为被说坏话而记恨,也不会让对方下不来台。 习惯适时释放善意,但如果有人将善意与其他感情混为一谈,也会明确拒绝。 像什么呢...... 她仰起头,盛夏阳光炽白盛大,空气像被烧热的玻璃罩住。 高处的天光毫无遮掩,直直压下来,连呼吸都带着烫。 他和它有点像,又在某种程度上截然相反。 本身那么明亮耀眼的人,目光落在每个人身上,却看不到任何温度。 乔柏林,像冬天的太阳。 作者有话说: ---------------------- 小乔同学请记住你现在客套的样子,熟了以后变黏人爱吃醋小狗的人是谁我不说[黄心] xxy现在也还是个新兵蛋子哈哈[狗头],欢迎大家点击专栏,品尝美味的已完结《佛罗伦萨交响曲》~ - ps:酒吧未成年人不得进入,但这里的酒吧其实是小酒父亲开的,所以只是在回忆过往 第5章 狐狸 回到教学楼,乔柏林将校服放到对应班级 的窗外。走到高二八班教室的时候,老秦正在开一个简短的班会,大致内容就是让大家收心,新学期马上就要开始了,高二又是高中成绩的分水岭,作为重点班不能被别的班超过之类的话。 见到两人领完校服回来了,他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大致我就讲这么多,你们都是自觉的学生,学习方面不用我多操心,至于除学习以外的事——” 老秦环视班级,轻笑一声,茶杯被放在讲台上,发出轻微的“咚”声。 “青春期嘛,有心思很正常,但哪个更重要,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不轻不重的语气,是劝诫,也是警告。 临走前,他特地叫高鹤昕出去,说要和她谈点炸鸡外卖的事。 高鹤昕的座位被安排在宁酒的右侧,前者哭丧着脸和宁酒说了句完了,不情不愿跟老秦出去后,教室重新沸腾起来。 “你说老秦为什么突然说最后那句话?”有人八卦的嗓音响起,众人的眼神望向最后一排的男女生,“会不会是你俩的事......” “去你的,刘成栋你别瞎说,老秦还在外面!” 男生先绷不住了,周围兄弟哄笑一片。 班会结束后,走读的同学回家,宁酒整理书包的动作拖了点,教室里只剩下三两个整理图书角的同学。 “啧,真难追,一个大美女天天往楼上跑,我看得都心疼了。” “要不说是高岭之花呢。” “高岭之花也不像他那样吧,我看他性格脾气都很好。” “性格好,不代表人好追啊宝贝。上次期末考又是级第一,心思根本不在恋爱上。” 两三个女生整理完图书角,靠在课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其中一个女生想到什么似的,望向身旁扎着麻花辫的少女。 “诶,遥遥,你和他是初中同学吧,以前有见过他谈恋爱吗?” 方才还有些嘈杂的气氛瞬间屏息以待,陈珀遥感受到如聚光灯般骤然投过来的目光,语气不自觉郑重起来。 “印象中没有,”她说,“但其实我和他也是初三才在一个班的,我听说,只是听说——” 她特地卖了个关子,停顿几秒,直到有人忍不住催她,才不急不缓展开一个神秘的微笑。 “乔爸爸原来是京市市委那边的职务,三年前从那儿调职过来,乔柏林才跟着转学来的。” “......卧槽?” 惊骇的倒吸声变大,声音却小了很多,再谈了什么内容已然听不真切。 “呲”的一声,最后一本要预习的书被整理进书包里,宁酒拉上书包拉链,单肩背着就要离开,被陈珀遥叫住。 “那个...宁酒?” 循着声音望过去,陈珀遥友好地朝她笑了笑,用手指指向她课桌的方向。 “我们班的图书角,有没有兴趣参与一下呀。” 宁酒走过去,陈珀遥立马上前,热情介绍图书角的来历。 一开始班级有一半同学认为理科班不需要创立图书角,在老秦和乔柏林的极力坚持下开始尝试,现在的图书角几乎有每个同学捐赠的书籍。 “你平常喜欢看书吗?”陈珀遥的腿在课桌脚边晃呀晃的,“喜欢的话也可以捐书,或者从里面拿,哦,对了——” 她跳下课桌,选了几本的书脊指给她看:“除了同学捐的以外,还有几本是在图书馆借的,但咱图书馆的书都挺旧了,要是挑这些书,注意不要做标记就好。” 第7章 宁酒按照陈珀遥的指引在自愿捐书协议上签字,并承诺明天会带几本看过的过来,后者立马扬起一个大笑脸,朝她抛了个飞吻。 “啊呀,长得这么可爱,人还这么好,太喜欢你啦!” 宁酒从教室走出去的时候,恰好金乌西坠,寂静的学校因为放学生机勃□□来。 八班所在的位置离楼梯口有些距离,因为是最后一幢教学楼的缘故,朝南望透过小片榕树绿化带,恰好是操场。 有几个男生在篮球场打篮球,剩余零星几个人围着操场圈跑步。 她的视线不经意滑过被榕树遮挡的地方,发现两个熟悉的身影。 夏风勾勒出他劲瘦的腰部线条,少年挺拔的背影如同一株旺盛生长的松竹,随着他跳跃击打球拍的动作晃成耸峙剪影。 网球拍挥动。握拍,发球,回击。 干脆利落,一气呵成。 对面的李铭源打了几个回合有些吃不消,比了暂停的手势,乔柏林手里还拿着网球拍,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说着什么,前者笑着肘击他。 青春的蓬勃朝气几乎快要溢出。 宁酒眨了眨眼眸,注意力不知什么时候被夏风吸引。 准确的说,是被夏风吹皱的,少年蓝白色的校服。 夏季校服很薄,风稍微大一些,他劲瘦有力的腰背肌肉就被勾描得十分显眼,一眼就能看出是经常锻炼才能练成的薄肌。 他的腰,很好。 想起今天在江澜实验,关于他的名字就被不同人直接或间接地提及了太多遍。 毋庸置疑的,老师与同学眼中的,校园红人。 也许一开始是因为他的名字,但现在是因为他这个人本身—— 宁酒对他提起了一丝兴趣。 双手握在一起,大拇指与食指合并伸出,比成手枪的形状。 宁酒微微眯起一只眼睛,对准乔柏林的背影,大拇指作出扣动扳机的动作。 砰。 榕树上的鸟雀被惊动,扑簌扇动翅膀,飞离枝干。 “柏林?你看什么呢。” 罕然的失神,飞速的网球擦过乔柏林耳侧,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n比0的局面终于被打破,李铭源却没感到开心。 乔柏林这明显是走神了。 少年碎发飘动,没立即回应,顿了两秒,倏而转头。 高大到足以挡住视线的榕树,再往上看,鸟雀不知被什么惊动,飞得凌乱。 脑后的灼热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甚。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狐狸。” “狐狸?我们学校生态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李铭源被这话提起兴趣,顺着乔柏林的眼神望过去,除了榕树什么都没望到,语气失望。 “不对啊,狐狸怎么可能会在树上?” 榕树枝晃出模糊轮廓,被遮挡的走廊南侧,宁酒没料到乔柏林会突然转头,心脏猛地跳动一下。 转念一想,有榕树遮蔽,他往这里看的时候,压根就看不到她。 但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只是看了眼就被察觉,这人的感官也太敏锐了。 撤开视线,宁酒背着书包下楼,八月末闷热的空气黏着在她的身上,腹部因为没有按时吃饭隐隐作痛,但已经习惯了。 两排槐树底下,不少学生正拿着不同的牌子吆喝,不时有被吸引的人停下看几眼,随后在小桌板的白纸上写着什么。 是高一的社团迎新。 有几个社团还是很火爆的,比如舞蹈社、模联。 有一块区域尤甚,周围挤满了人,鞋底将草坪踩得扁塌,人影交绰间,甚至看不到负责人举的牌子。 她对于社团没太大兴趣,绕着槐树旁边的空道走。 因此也忽略了,被舞蹈社围在中间的男生,不经意望向她时,炙热粘稠的眼神。 “甜酒!!!舅舅在这里!” 还未走到校园门口,就听到了袁良景豁亮的声音,回荡在江澜实验的大门口,甚至隐隐能听到回音。 还在等孩子放学的家长都不由朝他望去,宁酒恨不得立即冲过去把她那便宜舅舅的嘴给堵上。 “袁,良,景,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大庭广众之下叫我小名。” 她气哄哄地冲上去,用警告的眼神威胁他,只是那双眼睛圆圆的,怎么看都没有威慑力。 袁良景看着自己的外甥女,深觉从小给她取的外号简直太贴了。 “好啦甜酒,不要生气嘛,公交车都要被你气走了,”他顺手捞过宁酒的书包,颠了两下,惊讶道,“你开学第一天书背这么多书回去?” 江城和岭城的教纲不太一样,要尽快适应,当然要做比别人更多的准备。 宁酒:“你不懂。” 袁良景颇为赞同地点头:“舅舅从小到大都是学渣,小的时候不懂你妈的脑回路,老了之后更不懂你的。” 袁姝与 袁良景出生于岭城一个普通家庭,袁姝读完高中后去了外省念大学,袁良景与其说是没那脑子,更不如说是没那心思,在高中毕业之后就到江城开了一家甜品店过日子。 这日子清闲,但也清贫,如今年过三十还是标标准准的月光族一枚。 38路公交车正处于下班高峰时段,摇摇晃晃地开过来,又人挤人地开走。 江澜实验位于商业市中心,袁良景开的甜品店则位于边城区的一个乡镇街道。 虽说是乡镇,但早高峰时期也有许多从乡镇来回市区的上班族,人刚走一波,又来一波。 公交车终于到达蓉叶街时,宁酒艰难地穿过人群下车,闻着公交车上潮湿闷热的空气,感到呼吸不畅。 最近胃痛好像变得严重起来了。 袁良景背着被挤得歪歪扭扭的书包下车,没听到身旁人的声音,转过头望见宁酒嘴唇发白的神色,就知道她的胃病又犯了。 脸色几乎是一刻变得凝重起来,他空出一只手扶着宁酒走进狭窄的小路,绕过随处停放的电瓶车堆,走进拐角的甜品店,熟练开锁。 风铃乍起,脚步没停地从后厨提前把做好的晚饭端到甜品店桌上。 “甜酒,你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袁良景麻利地抽出筷子放在饭碗上面,热了肉末茄子和青菜炒香菇到桌上,语气凝重,“小小年纪就得胃病,我怎么和你妈交代——” “她又不在意我,为什么要和她交代。” 袁良景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宁酒截断。 少女的声线清脆,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菜冒着热气,脸都被疼白了,硬是没动筷。 “心情不好,不想吃了。” 嗓音仍是那样柔软,只不过动作却是截然相反的干脆利落。 袁良景一看又不小心把这小祖宗惹毛了,连忙按着她的肩让她坐回去,从保鲜柜里拿出一块樱桃布丁放在她面前。 “今晚再不吃,待会儿疼得要睡不着了,”他将蛋糕的包装纸撕开,递给宁酒叉子,“先吃点甜的,等心情好了,再吃饭。” 宁酒看着眼前的樱桃布丁,果然不说话了。 袁良景太了解宁酒的性格了。 这姑娘看起来软,实际上性子特硬特轴。 自从袁姝去德国工作之后,以为是妈妈不在意她了,对自己狠心的程度,连袁良景看了都心惊胆颤的。 不过嘛,还是有法子治她的。 宁酒对其他食物的食欲不高,甚至常常自/虐般地到了饭点不吃东西,但对于甜食,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力。 想到这儿,袁良景将手握成拳放在嘴角。 要不说这是他外甥女甜酒呢。 他靠在对面的椅子上,望着窗外晚霞的云卷云舒,不禁暗自担心。 也不知道以这姑娘的脾气,以后要来个多细致用心的小子,才能照顾好她。 “舅,你想什么呢?” 宁酒含糊的声音把袁良景从想象中拉回,后者尴尬地笑了笑。 总不能说刚刚在想未来外甥女婿会是什么类型吧。 宁酒吃甜食的时候,眉眼很柔和,瞳孔微微放大,衬得本就漂亮的眼睛又大又圆。 大概猜到袁良景心里想的不会是什么好事,她冷笑一声。 “你要没什么事,我就去写作业了。” 开学第一天,其实也没什么作业可写,无非就是把江城高一的功课复习一遍。 “诶,等会儿,甜酒,”正巧有一桌客人要结账,袁良景“嗖”地一下站起来,收完账将碗碟端到后厨再回来,“你膝盖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还是被看到了。 宁酒其实也没想着要遮,在袁良景的眼神胁迫下,勉强吃了口白米饭,含糊开口。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肤质,一碰就红。” 看着严重,实际过两天自己就会好。 宁酒早就习惯了。 听她这么说,袁良景的表情非但没有变得轻松,反而更严肃。 第8章 “你妈出国了,爸又还在岭城没回来,现在我是你监护人,你要听我的话知道没?”他用岭城当地的口音教训她,想尽量摆出大家长的威严,但还是欠点火候,“要是等宁轩从岭城过来,看到你这里疼那里肿的,我不就死定啦,你丫头别害我。” 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现在邻近六点钟,“良景甜品”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已经将玻璃门前的“open”挂饰翻面,变成“closed”。 宁酒懒得再和他扯皮,吃完最后一口蛋糕,懒洋洋地说了句上楼看书去了,背上书包就往台阶走。 袁良景租下的是一栋商住两用楼,一楼都是店铺,二楼挤满了各色住户,隐隐能听到邻居厨房里的炒菜声和小孩的哭闹声。 宁酒上楼时,隔壁邻居大婶正好在门口丢下一袋垃圾,一股酸臭味扑面而来,袁良景跟在后面,闻到味道立马道。 “汪婶我不是说了嘛让你注意点卫生,楼梯就这么窄,把垃圾丢在这儿让来来往往的住户怎么走啊。” “哎呦知道了知道了。” 汪婶一边说着,一边把垃圾抛回屋子里,隐隐还能听到屋子里男人的叹气声,关门前不忘仔仔细细打量宁酒一翻,那眼神让宁酒很不舒服。 砰的一声。 门被关上。 帮宁酒开门后,袁良景回到一楼后厨洗碗,宁酒独自走进这间不大的出租屋。 结构简单,一室一厅布局,听说宁酒要来江城,袁良景把原本堆满杂物的隔间简单收拾了一下,临时改成了卧室。 原本长满蛛网墙壁被粉刷成沁人心脾的绿色,墙壁的裂缝也被他贴上有关甜品的小贴纸。 靠窗户的位置摆着一个小课桌,用小帘子遮挡,隔成床与书桌两块位置,晚霞的余晖透过天窗照进来,将帘子染成淡紫色的模样,显得很柔和。 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果香,海柠檬与柑橘的混合,寻常人可能会觉得太过甜腻,但对宁酒却恰到好处。 她喜欢有关甜的一切东西。 袁良景一个人在江城的生计不说困难,只能说收支刚平。 他原本可以选择不管她,却还是在听闻她要转到江城时,第一时间将责任全揽在了自己身上。 吃过晚饭,疼痛舒缓很多,宁酒的神经也松懈下来。 江城教材的难度的确比岭城要大一些,她花了三个小时,将江城高一的数学书翻了一半,剩余的时间开始整理从岭城带过来的书,打算挑几本第二天带去学校。 正将书往包里塞,桌边被递上一盆新鲜的水果,宁酒抬头对上袁良景的眼神,就知道他对她有话要说。 “我爸又要晚些再过来,对吗?” 袁良景被宁酒过快的反应噎了一下,准备好的说辞就这么卡住。 “酒吧虽然关了,但还有很多合同上的事要他出面,我保证,他最晚下下周就会回来。” “......” 宁酒面上乖巧点头,不经意问道。 “是有关闻叔叔的事又出现问题了么?” “那件事其实已经到最后阶段了,”袁良景想到什么似的,叹了口气,“不过你最近还是别跟闻弈联络了,从他爸出事以后,那小子就......” 话到一半,袁良景陡然换一副表情,赏宁酒一个大板栗。 “好啊甜酒,又套我话是吧。” 有关闻兴祥的那件事,宁轩一向是一笔带过,从不在宁酒面前提起。 在自己老爸那儿打探不到信息,这姑娘就在这里等着他呢。 袁良景心中惊骇,佯装生气地和宁酒大眼瞪小眼。 后者见计谋被识破,轻哼一声,用牙签戳了一块菠萝放到自己嘴里,无辜开口。 “套话到一半被发现了,好难受啊。” “......” 翌日,袁良景怎么说都要骑他那个破自行车送宁酒去上学。 宁酒吐槽他就算屁股骑冒烟了也没有公交车快,后者只好把治胃痛的药片提前塞在宁酒书包的最后一层,帮她把书包提到公交车门口,看着她上车。 “甜酒,记得好好吃饭!” 这是记忆中,袁良景对她说的最多的话,宁酒只当寻常絮叨。 谁知公交车就要关上,他临时加了一句新的。 “也记得和新同学处好关系!” 发动机的轰隆声响, 将他最后一句话隔在了蒸着热气的车窗外。 边城区与市中心有些距离,再加上早高峰堵车,宁酒六点钟出门,嘴里含着面包片走进教室时,离早读时间只剩下十几分钟。 高二八班的学生已经有一半都到了,一些拿着英语课本自觉在读,还有一些在边聊天边吃早饭,稀疏的读书声混着锅盔煎饼的香味一并朝宁酒袭来。 高鹤昕一边嚼着肉松煎饼,一边看着英语书最后的单词表,肉松煎饼在立着的书后腾腾冒热气。 见宁酒来了,她嘴里含糊和她打招呼,随口问道。 “你书包怎么比昨天还鼓?” “带了几本书过来。” 宁酒拉开椅子,左右看了眼周围同学课本,先将带的书放在书桌右侧,打算早读结束再去图书角登记。 “今天是英语早读?” 高鹤昕“嗯哼”一声:“一三五是谭姐的,二四是老秦的。” 谭莘莘是高二八班的英语老师,也是江城的特级教师之一,两年前江城的文科状元就是她带出来的。 正好到七点半,早读的声音变大,谭莘莘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赶来教室巡查。 伴随早读铃声,宁酒猛地感到身后一阵劲风掠过,旁边传来高鹤昕揶揄的声音。 “李铭源,这才刚开学就掐点,不给谭姐面子?” “害,别提了,都到校门口发现没穿校服,又折回去拿了......” 李铭源手里攥着的校服还皱巴巴的,一副“旧事不愿重提”的心酸模样:“我真服我那便宜老爹了,昨天明明提醒他要提醒我的。” “提醒他要提醒你?这对吗???” “对啊,怎么不对,”李铭源着急忙慌从书包里翻出英语书,“老林不是说生物进化都是优胜劣汰吗,怎么我爸记忆力不好这件事到我身上反而变本加厉了,所以说我学不好英语不怪我就怪我老......” “嗯?怪谁?” 谭莘莘的嗓音在李铭源旁边凉凉响起,后者立马装耳背,把英语书拿到桌上开始读。 “undertakeundertake从事,analysisanalysis分析......” “李铭源,你书拿反了。”高鹤昕提醒道。 “......” 早读结束,李铭源就迫不及待站起身和高鹤昕理论,后者慢悠悠地回击,陈珀遥一脸早就习惯他们吵闹的表情,起来收英语作业。 她和宁酒同属一排,看到宁酒右上角放着的书时,表情愣了下。 “这是你今早借的书?”她问。 宁酒还在划早读时候没读对音标的单词,听到她的问题下意识答。 “不是,我今天准备带到图书角的。” 陈珀遥沉默一瞬。 “那还真挺巧的,”几秒后,她的语气恢复笑意,“图书角里有一本刚好和你带过来的一样,我还以为你是在那儿借的呢。” 宁酒的笔停了下来。 这放在平常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像《小王子》《傲慢与偏见》什么的几乎每个班级的图书角都会有,可她已经提前想到这个问题,所以挑的都是在网络上都搜不到的冷门书籍,结果还是撞了。 “这样吗,”她想了下,“那我明天再换一本?” “不用那么麻烦啦甜酒,”陈珀遥亲昵自然地搂了搂她的胳膊,“我等会儿就帮你登记,有两本一样的也挺好的,那本书自从乔柏林带过来之后,在我们班还挺抢手——” “甜什么?” “什么酒?”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李铭源与高鹤昕惊愕的嗓音一同响起。 陈珀遥像是才意识到什么,不好意思地朝宁酒眨了眨眼睛。 “我昨天放学的时候听到有人这么叫你,觉得还挺顺口的就也叫了......” 就说让袁良景不要说得那么大声了,这下是真的暴露了。 一个拄着手拐一瘸一拐的男生从倒数第二排站起来,路过李铭源的课桌,腾出一只手,熟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hello班长好久不见,”李铭源找到自己的暑假作业递给祁瑞衡,瞧见他那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没忍住调侃,“不是说发朋友圈去征服黄山的吗,怎么先被黄山给征服了。” “别提了,”祁瑞衡说起这个就欲哭无泪,“刚发出去的后一秒就踏空了,幸好旁边有护栏,以后再也不敢边发朋友圈边爬山了。” 李铭源作感同身受状点头:“我充分理解你,我和你说我这几天可倒霉了,昨天刚被柏林虐了一个半小时网球腰酸背痛的,今早又忘带校服......” 他抬起手臂,做出龇牙咧嘴的动作:“不是我说,一个暑假没见,柏林打球动作越来越猛了,根本接不住啊。” 第9章 祁瑞衡扶了扶脸上的眼镜,一脸无奈的表情。 和乔柏林对线网球这事他高一时候也干过,至今有感,不比爬黄山轻松。 “听到了我的名字?” 耳边传来清冽的嗓音,祁瑞衡蓦地感到手上一轻,原本抱着的一沓作业本瞬间被分走一半。 身为班长兼语文课代表,祁瑞衡负责收陈珀遥与李铭源两组的语文暑假作业。原本这活对于他来说当然不吃力,只是现在一只手还要拿着手拐,虽然嘴上没说,但手臂还是有些酸痛的。 他感激地望向帮他分担一半压力的乔柏林,却发现后者的目光跃过他,淡淡望向窗边。 还没等他细细斟酌,乔柏林就将目光收了回来。 耳边传来李铭源嬉皮笑脸的回应:“在说你打网球猛呢,都可以参加联赛的程度。” 还没等乔柏林说话,他又补充道:“不过你这日程也没时间参加网联了吧,数高联入选之后就直接进cmo全国总决赛,cmo要是还保持前列,还有机会去国外参加imo......” 乔柏林:“数高联的成绩还没下来。” “谁不知道你的水平啊,八九不离十的事。” “得了李铭源,少给柏林压力,”祁瑞衡打断李铭源的话,颠了颠手里的作业本,“怎么还少一本......” “是差我的吗?” 靠近窗边的少女开口,阳光打在她白皙柔软的皮肤上,细密的睫毛在眼睑洒下阴翳,勾得眼尾又细又长。 祁瑞衡看到她的样子愣了下,就见宁酒迅速从书包里翻找什么,将一叠用夹子夹好的打印纸递到他的方向。 “我没找到语文暑假练习的实体书,就打印了电子版的,辛苦你帮我交给秦老师啦。” 话语是与面容如出一辙的软糯轻缓,祁瑞衡感到喉口紧了紧,想接过来时,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比他更先伸过去。 乔柏林:“瑞衡没手拿了,我来吧。” 指尖相触,指端勾动纸页,无名指内侧一道薄茧滑过她的指背,干燥、粗粝,带着训练过的触感痕迹。 那点酥麻在指腹散开,像温水晕开一圈圈涟漪。 宁酒顿了下,最终还是轻声说了句:“谢谢。” “应该的。” 上午两节课竟然都是期初测试,下课铃声一响,哀鸣此起彼伏,再怎么鸡飞狗跳大课间还是要上,每周一照例升旗仪式,操场在一片集体吐槽声中被人潮填满。 九月初的天气,空气仍旧粘稠闷热,日光照在脸上睁不开眼睛。 高鹤昕和宁酒互相涂好防晒霜后匆匆下去,一排排的队伍已经列好,其中高二八班的队伍最整齐,很容易找到。 开学的升旗仪式是最重要的,奠定一个学期的基调,这一天升旗后的演讲由乔柏林来做,情理之中。 阳光晃得厉害,衬得少年身型越发疏朗挺拓,他站在二楼话筒旁,蓝白校服干净利落,袖口整齐,衬得他肩背舒展,线条清晰。 夏风吹过清隽眉眼,眼睫生得浓密,眉骨略高,轮廓干净利落得像被光雕过似的。 开学演讲,无非是总结过去,展望未来。 一贯高亢,语气昂扬,到了末尾也不免是一句鼓舞人心的动员令。 明明是最无聊的part,大家甚至已经盘算好要不要趁这段时间眯一会儿。可他一开口,所有人原本逐渐涣散的注意力就不由自主被拉回来。 “夏总如期而至,我们会在六月,迎来与自己共振的季风。” 乔柏林的声音好听,不是那种刻意压低的声线,也没有过于昂 扬激奋的语气。 语速从容,咬字清晰,只是光听着,就让人想到夏日里咕咚冒着气泡的汽水,很解渴。 整个操场短暂地安静了半拍,宁酒感到原本队伍里几个站得东倒西歪的学生,也下意识站直了身体,朝他望过去。 大概只有他自己不知道吧。 宁酒想。 这种话在他口中说出来不像在激励。 像在念情诗。 演讲结束,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整齐的队伍化作三三两两人群离开,因为路线高度一致,楼梯间几乎要被挤爆,宁酒原本等在队伍最后面,想等人流少一些再上去,可等了许久,还是不见队伍移动。 夏末沸热,校服本身就薄,稍微磕碰下就容易变皱,周遭汗味越来越重。 宁酒不动声色地从旁边的男生边上挪开,刚换到另一排队伍,前面的人群停了下来。 排在她前面的一个女生满脸通红,额头细密地覆着一层汗,顺着鬓角缓缓滑落,明显是被阳光晒伤了。 身体都直不起来,还有心思对同伴开玩笑。 “早知道我们再晚点排队了。” 同伴看向她。 女生牵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这样就可以排在乔柏林旁边,在他面前中暑晕倒,他接住我,然后送我去医务室,从此开启一段和男神甜甜的校园恋爱。” “噗嗤,”同伴笑着回她,“你心态还挺好。” 夏末沸热,校服本身就薄,稍微磕碰下就容易变皱,周围的汗味越来越重。 队伍缓慢地挪动着,女生喘了几口气,没坚持几步,上楼梯的时候一个踉跄,真的晕了过去—— 在宁酒面前。 - “严重中暑啊。” 医务室内,校医从药柜里翻出一支藿香正气水,用棉签蘸着酒精擦拭女孩的额头,对宁酒道:“幸亏你送得及时,不然再晚点可能就得输液了。” “对了,”处理完初步退热措施,校医才反应过来,抬头左右看了眼:“是你一个人扛过来的?” 宁酒补充道:“还有一个女生的,她现在去找老师了,我就先扶过来。” 校医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她一眼,语气里带出点没藏住的惊讶。 “两个小姑娘?那也很厉害了,看不出来啊。” 看着细胳膊细腿的,力气还挺大。 她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宁酒大概也猜到她的意思,笑了笑没回应。 从社会角色理论来看,人们倾向于将社会行为与性别身份挂钩,所以英雄救美的“英雄”变成了看似柔弱的女生,就容易引起认知失调。 校医的眼神落在宁酒青紫的膝盖上,面色凝重起来。 “哦呦,你的腿怎么了,是不是刚刚送人的时候撞到了?” 宁酒也看了一眼,应该是昨天开学的时候被那个男生撞到后留下的,体质的原因,过了一天不仅没好,反而看上去更严重。 “不是的,”她和校医解释,“我体质就这样......” “小姑娘,我这里正好有支没开封的,你直接拿走吧。” 宁酒还没说完,校医就热情地翻出一支白色药膏给她,她道了声谢,抬眸注意到病床上的女生亮晶晶地看着她,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腼腆地没开口。 朝医务室门口走去,还有两分钟就要上课,教学楼外已经没什么人,她快走几步要到楼上,却在楼梯口差点和人碰个正着。 肩膀被轻轻扶住,鼻尖堪堪擦过校服领口,少年蓬勃的气息在瞬间弥漫开来,不同于其他男生那样的汗味,浅淡木质香的味道在鼻尖晃了一圈,又很快被风吹散。 宁酒实在没想到女生一语成谶,这都快上课的时候了,居然还真在楼梯口碰上乔柏林了。 不过就算是演讲完比别的同学走得慢一些,也不该这会儿才回教学楼吧。 宁酒眼底划过些微不易察觉的疑惑,悄悄打量的时候,少年像是有所察觉,也朝她的方向望过来。 她只得打招呼。 “好巧。” “不巧。” 两人恢复正常距离,宁酒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没拿演讲稿。 躁动的夏风掠过长廊,带着一股刚晒过的青草气息,懒洋洋的。 他的声音贴着风的脊背一并吹来,拂过耳侧,如同羽毛扫过水面,漾起痒意。 “我是来找你的。” 作者有话说: ---------------------- 这章新增了6k新内容,宝子们可重新食用~ - 这本50%校园50%都市,校园前期节奏有一点点慢,但相信我,马上就有意思了hhh 宝子们应该想不到甜酒是怎么“追”乔柏林的[狗头] 第6章 爽感 今天一整天都是突击期初考,大课间过后的语文课照例是老秦的语文考试,考试不可能因为她一个人延后,所以老秦在课前几分钟特地让乔柏林下来找她。 宁酒很快理清楚状况,没过多解释。 “刚刚遇到点事,麻烦你跑一趟了。” 两人要上楼的时候,李铭源恰好从另一个方向刚好跑过来,累得连话都接不上。 看到人已经找到了,他也顾不上自己喘气,稀奇地看了眼乔柏林。 “不是吧,柏林,我刚刚跑了半圈都没看到个人影,你刚下来就找到了。” 第10章 准确的说,也不是找到的。 阒寂的楼梯间都是李铭源还未平复的呼吸声,走楼梯没几下又开始喘。 宁酒想了想还是问他。 “你没事吧?” 少女细密睫毛轻颤,漂亮的眼睛隐隐流露出类似担忧的神情,脖颈线条细长,肤色白皙,脚踝一截雪瓷似的,任何人看了,都是一副极易激发保护欲的乖巧姿态。 李铭源转过头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一时间,他一点都没有被麻烦了的埋怨,只恨自己体能还不够,以后一定要猛猛锻炼。 “没事没事,”他像是为了展示什么,立马直起腰杆,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身体倍儿棒倍儿好,肯定是今天状态不佳,以往跑学校一圈都不带喘......” 说就说了,还要拍胸脯保证,宁酒看着面前男生挥舞着的胳膊,下意识向后退点,脚没踩准台阶边缘,整个人猝不及防地晃了一下。 腰椎的地方被人抵住,少年凸出的指骨触感清晰地顶上她的肌肤,滚烫的温度隔着衣料渗进皮肤,恰到好处稳住她的身形。 一道细密的电流窜过脊背,呼吸被轻轻钩住,宁酒的脑子像被什么东西搅了一下。 等到两只脚都踏在靠边的台阶上,乔柏林已经将手收了回去。 李铭源压根没察觉到刚刚的风波,还在滔滔不绝说着,乔柏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刚才差点打到她了,”他说,“她的腿本来就有伤,当心点。” 被乔柏林这么一提醒,李铭源才看清宁酒膝盖上的淤青和手上的药膏。 “不会吧,对伐起对伐起对伐起,”态度良好,立马滑跪道歉,“我刚刚真没注意……” 耳边又开始说不停,宁酒轻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李铭源话音一滞,小心翼翼地望着她,原以为她会像别的女生那样喊腿疼、抱怨走不动,或者直接骂他,这些都可以,至少会让他好受点。 但结果是,少女的声线依旧柔软平和。 “说完了?” “嗯...?”他反应过来,“嗯。” “行,说完了就上去吧。” 宁酒拍了拍他的肩,收回手,干脆利落地上楼。 “考试去了。” - 星期一星期二连着两天考试,考完还直接把答案贴到后面黑板报旁边,整个教室都瞬间变得萎萎的。 李铭源嘴上说着刚考完就对答案,狗都不对,一边眼巴巴地跑到教室后面当狗。 高鹤昕实在忍不了后面几个讨论答案的男生了,忍了会儿直接往后面吼。 “我说你们声音能不能小点!” 教室寂静一瞬,没多久又恢复原样,高鹤昕放弃般地翻了个白眼,手边被递来两个耳塞。 陈珀遥:“试试这个,降噪用的。” “谢谢宝宝呜呜呜。” 高鹤昕戴了耳塞,后面的噪音是好了不少,但心情却越发烦躁。 “我语 文作业都是抄的,怎么能知道这学期第八单元讲的什么......” “其实我觉得最难的是数学,”陈珀遥的声音也好不到哪里去,“最后一题什么鬼?我感觉我高中一年数学都白学了。” “甜酒你呢?”陈珀遥戳了戳少女薄薄的后背,有点好奇地问,“我看你好像很淡定诶,觉得难度怎么样呀?” 刚考完,宁酒不对答案,也不抱怨题目,才过了十几分钟,就又刷上题了。 “哦,不是我淡定,”她转过头,嘴里还在嚼着什么,嘴巴鼓鼓的,让陈珀遥想起家里吃猫条的布偶猫,“我以前没考过江城的试卷,分不清是简单是难,所以没太大感觉。” 原来是这样。陈珀遥稍稍放下心。 单从宁酒的反应来看,她还真的怀疑是自己暑假没认真学,导致数学试卷最后一道题连思路都没有。 放学铃声响起的刹那,全班还没来得及欢呼,就被走廊外的一场暴雨浇得透心凉。 “excuseme老天爷,你是认真的吗?”李铭源含泪问苍天,“我和三班约好的篮球赛啊......” “没事儿,去饮冰楼坐会儿,”另一个男生攀着他胳膊,“我已经让我妈把位置订好了。” “真的假的?够哥们儿!” 高鹤昕听到李铭源和裘序说的,心里也有点痒,看了眼在整理书包的宁酒,戳了戳她的腰。 “甜酒,”高鹤昕朝她神秘地眨眼,“想不想去饮冰楼玩玩?” 宁酒也不由地,跟着她的动作眨了眨眼:“饮冰楼?” “yes!!!” 暴雨来得突然,大部分学生没有带伞,只能披着校服外套在雨海中狂奔。 宁酒背着鼓囊囊的书包刚出楼,就看见高鹤昕把校服外套脱下来,递了半边衣服给她。 “我数到3,咱们一起跑出去。”她深吸一口气,眼底朝着某个地方望去满是亮光。 “1,2,3,冲啊!!!” 豆大的雨珠打在校服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宁酒和高鹤昕每人护住一个书包,飞快踩过溅起小皇冠的水塘,朝学校马路对面一家奶茶店飞奔而去。 说是奶茶店其实也不太妥当,里面一层是奶茶店加甜品店,二楼则是桌游和电玩房,平常附近学生一到周末,就都会到饮冰楼来吃甜品玩游戏。 宁酒和高鹤昕到的时候,一楼的甜品店已经坐满了人,老板娘在橱窗后面冲奶茶,表情开心得不得了。 高鹤昕眼睛逡巡一圈,很快找到了在和同学开黑的李铭源,旁边还坐着写作业的祁瑞衡,耳朵里塞着液体耳塞,偶尔回应李铭源的一两句话。 找准目标,高鹤昕立马走上前,毫不犹豫地踢了踢李铭源的椅脚。 “喂,叫你给我和甜酒留位置的,位置呢?” “让陈珀遥给你们留了。” 李铭源这会儿正在打龙,哪来得及回应高鹤昕的话,粗粗指了一个方向后继续开黑。 “我们这儿都是男生,你们女生聊更有共同话题,诶裘序冲啊放技能别光躲,你是不是男的?!!” 高鹤昕暗自翻了个白眼,转身想朝陈珀遥的方向走去,忽然听见身后轻柔的嗓音开口。 宁酒:“你们要开下一局,叫上我一个。” 李铭源抽空看了眼宁酒,想起昨天的事,还是把“你应该玩不来”这句话咽了回去。 他问:“宁酒你想玩什么?法师还是辅助?” “刺客。” 被敌人攻到水晶,李铭源的表情臭到爆,差点拿手机砸到裘序身上:“喂,裘序你会不会玩啊,你个刺客不开龙打什么辅助啊。” 裘序被说得面色也不好看,干脆直接把手机放在桌上,身体朝背后一瘫,彻底罢工。 “那宁酒妹子说她会,你让她打呗。” 虽然这么说,语气里都是不屑,就差把妹子不会玩刺客说出口了。 这局已经救不回来,李铭源发起投降之后朝宁酒看一眼,声音放缓了点。 “那下一局咱们试一下?” “行,我先把游戏下回来。” 陈珀遥所在的位置与李铭源并不远,宁酒坐在陈珀遥旁边,看到她身边坐着两个不认识的女生。 两个女生身体紧挨着,看起来很亲密,应该是一个班的。左侧女生戴着眼镜,将头皮披下来,隐隐能看到扎过马尾之后留下的印子,看起来比较腼腆,另外一个话很多很密,声音较细,笑起来的时候像百灵鸟。 “遥遥姐姐,我和你说,这一个星期我听到好多八卦啊,”右侧的女孩子眼里发光,“小淑班级进来一个特别帅的男孩子,感觉都可以做明星的那种,我合理怀疑他是隔壁艺中派过来的间谍。” 吴月淑正吃着糕点,差点被噎到:“你这说法太夸张了。” “这就夸张了?”陶青青不怀好意地笑起来,“那你夸乔柏林学长的那些话,我要是现在说出来,那简直都能上天......” 吴月淑的脸秒变红,拿了块绿豆糕往陶青青嘴里塞:“多吃东西少聊八卦!” 陶青青嘴里咀嚼着绿豆糕,含糊不忘开口:“对了遥遥姐姐,你上次在朋友圈发的和乔学长的合照,被吴月淑疯狂夸,说你们男帅女美,特别配!” 这话一出,无论是高鹤昕还是隔壁桌的祁瑞衡都朝陈珀遥看过来。 刚好游戏凑齐人数开局,宁酒选了一个顺手的刺客后扫野,扫完半片野区瞄准在中路清兵的法师。 高鹤昕没按捺住,好奇地问陈珀遥:“你和乔柏林什么合照,我怎么不知道?” 陈珀遥沉默了会儿,颇为无奈地打开手机:“你听她瞎说,就是去年的马拉松比赛,瑞衡不是也参加了吗,所有参与的人都有拍大合照啊。” 她找出去年秋天的朋友圈,大方向高鹤昕展示:“喏,这个,记起来了吧。” firstblood收割成功,宁酒清完另一半野,又去清敌方野区,抽空扫了一眼那张照片。 合照应该是在跑完不久拍的,大部分人已经处于累得不行的状态,连命都没半条了,更别提形象了。 第11章 只有一个人例外。 即使没有站在最中央,人的第一眼却总是会不自觉往乔柏林瞥去。 少年鬓角的碎发被汗水浸湿,半湿的t恤依稀可见宽肩窄腰的身材。 浓郁的眉目丝毫不显疲态,尽是运动后的爽感。 大概是带了黑色发带的缘故,他本就立体的眉眼更具攻击性,以往平静的眼神罕然露出不加掩饰的侵略感,一手拿着奖牌,一手比耶,眼神直勾勾盯着镜头。 “哇塞,”高鹤昕吸了一口波波奶茶,显然是觉得这样的乔柏林很陌生,“乔学神还有这一面呢。”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陈珀遥关闭手机,想了好久,“一时记不起来了......” 陶青青及时补充:“性张力!” “对,性张力。” 陈珀遥打了个响指,总结道。 “好学生也有性张力。” “我靠宁酒,看不出来啊,你这么猛的!!!” 正说着,一直沉默的李铭源在今天爆发出第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惊叹声。 所有人不由朝他望去,只有宁酒淡定继续操作。 “四杀,还白让我一个人头,”李铭源的语气没了一开始的敷衍,全是真正的佩服,“牛叉,说真的,就这一套秒人操作,以后你是我酒姐!” 作者有话说: ---------------------- 铭源同学:我们酒姐也有性张力! - 第7章 颤栗 “酒姐,天热,要不要吃冰!” 从楼下小卖部买了俩橘子味棒冰,李铭源屁颠屁颠地跑去先给宁酒一块,在宁酒拒绝之后,又递给一边的高鹤昕。 高鹤昕正在为接下来数学考试出成绩的事发愁,心情本来就不好,被李铭源这一举动气得不行。 “滚滚滚,谁要你的臭棒冰,内部消化去吧。” 于是李铭源又屁颠屁颠地跑去给祁瑞衡。 夏日蝉鸣声响起,高亢的声音从窗外的榕树传到教室,热浪 一波接一波地灌进教室。 自从那天在饮冰楼,宁酒带着他推塔十连胜,并在最后一局劣势的情况下偷塔成功,李铭源对宁酒的感情已经彻底从对漂亮姑娘的欣赏到对游戏大佬的顶级膜拜。 “这人屁话多,但还真没见对谁一口一个姐叫着,”高鹤昕摸了摸下巴,认真思考道,“你说我要不要也去学下这个游戏,到时候也让这小子叫我两声姐听听。” 正讨论着,数学课代表汪博瀚开始发试卷,高鹤昕立马变了脸色。 “补药哇,”她眼睁睁汪博瀚把她的试卷放在桌上,想也不想就塞到课桌,一眼都不愿意看,“大课间过后就是数学课了我丢,每次到这时候珍姐的脸再美都会变得面目可憎。” 最后一排的男生又开始围在一起讨论这儿讨论那儿,挺神奇的,刚考完试就对答案的和刚出分就开始对比分数的总是同一群人。 乔柏林原本在倒数第二排,不参与这种事情,奈何裘序和蔡历明一看到汪博瀚手上乔柏林的试卷,一下就炸开了锅。 “我靠,又是149,你这也太强了乔学神。”裘序立马撇开蔡历明,好哥俩地搭在乔柏林的胳膊上,“你有什么秘诀啊,此次这么稳定,给兄弟们说说呗。” 随着裘序的调侃,周围几个女生也被勾起了好奇心,董漪凑过去看了一眼乔柏林的答题卡,毫不掩饰地哇了声。 大大咧咧地去揉裘序的头发,整个人笑得没心没肺,像是哥几个混熟了的样子。 “乔学神哪像你啊,每次对完答案都说自己有140,结果都打八八折。” 裘序还没发作,董漪就松开了他的头发,身体往乔柏林的方向不着痕迹凑近了点,眼神落在最后一道题上,带着点撒娇道。 “乔柏林,这道题你怎么做出来的啊,我记得珍姐课上没讲过类似的。” 女生洗发露淡淡的香气悄悄萦上来,乔柏林不着痕迹地往另一边撤了点。 “我用的是奥赛的方法,应该不具有普适性。” “诶,也没事,就当学习学习学霸的思路了,”董漪状似无意地再靠近了点,发尾快要扫过乔柏林的课桌,“乔柏林,你给我讲讲呗,我从第二步开始就没太听明白......” 董漪的话还没说完,大课间的铃声就响了,她颇为遗憾地耸了耸肩,转头故意撞了下裘序的胳膊,在对方的笑骂中一起打打闹闹出去。 汪博瀚正好发到最后一张试卷,在看到试卷上的分数明显愣了愣,找了会儿人,目光正好对上窗边安静坐着的少女。 宁酒接过汪博瀚递过来的试卷,道谢后看了眼自己的成绩,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准备把它塞到课桌里,在她旁边的男生开了口。 汪博瀚:“珍姐让你大课间去她办公室一趟。” “......好。” 上学有理由不做早操,是件很快乐的事。 宁酒和高鹤昕简单说明了情况后便快步走去樊珍的办公室,樊珍看到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在旁边。 下节是她的课,她的电脑屏幕上都是待会儿要讲的错题和教案,见到宁酒安静坐在座位上,静静等着她把最后一行教案写完,转头问她。 樊珍:“你知道我要和你说什么吗?” 宁酒如实道:“不知道。” 樊珍轻轻笑了笑,关了电脑屏幕,转过头正对宁酒。 “你这张试卷考得很好,”她不经意问道,“以前学过奥数?” “没学过,但看过相关的书,”宁酒说,“不过这次纯属运气。” 樊珍没立即说话。 比起宁酒这次排名第三的数学成绩,她觉得,这姑娘的性格才是真少见。 这次试卷偏难,特别是最后一题用寻常方法很难做出来,知道怎么做的人也可能因为时间不够写不完,但从宁酒的字迹来看,无论是前面的填空,还是最后一题,都是四平八稳,一点不见时间不够的慌张。 樊珍一开始以为是宁酒对数学这一门课擅长,所以没那么急,但在问过其他几科老师之后才发现,无论是她擅长的,还是比较薄弱的,宁酒都是同样的做法。 心态好,能够掌握学科,而不是在学科裹挟中被迫前进,在高中是很难得的品质。 樊珍望着眼前的少女,碎发乖顺地贴在她耳鬓,一双浅瞳像是盛着亮晶晶闪片的玻璃球,平静又跃动地望着她,像早知道她要说什么,所以乖乖等着她说完之后再回答。 她原本想开口的对学生的夸奖像被这眼神哽住似的,莫名觉得要真说出那几句平常的夸奖,反而显得轻飘飘的。 “老师?” 宁酒的声音将樊珍的思绪唤回来,她笑了笑。 “看得出你适应得很好,继续加油,快回去休息吧。” “谢谢樊老师。” 宁酒出办公室时,正好赶上大课间早操进行到一半。 熟悉的音乐进入高峰,即便换了城市、换了学校,做的依旧是全国统一的那一套动作,连节拍都一模一样。 她无趣地打了个哈欠,蓦地想起这几天除了考试,还有个问题也让她有点烦躁。 昨天晚上给宁轩打了两个电话没有人接,即使袁良景已经向宁酒解释过缘由,仍然无法打消宁酒的顾虑。 她把宁轩不接电话的原因归咎于时间不对,每次放学能拿出手机都是五点以后,这时候恰好是宁轩最忙的时候,至少以往是这样的。 回到空无一人的教室,宁酒从书包里翻出关机的手机,决定趁这个时间给宁轩再打个电话。 去洗手间肯定不行,别说洗手间是离教师办公室最近的地方,这地方通风,但凡在通话途中进来一个人都会露馅,可除了洗手间,其他露天的地方好像更不行。 想到什么,宁酒将目光对教学楼侧后的方向。 江澜实验的老教材室。 那里地方偏僻密闭,现在领教材的时间已经过去,书架上只剩下为数不多的教材或是旧书。前几天听李铭源说过,学校为了节省电力,各个年级的教材室过了开学阶段都不会通电,时常会有小情侣在大课间或者放学后在里面约会。 她走到教材室的门口,试着推了一下门,门没关,里头漆黑一片,但也能分辨出没人。 很好。她想。 既然还没有人在里面,那这间就是她的了。 关上门,一股纸张夹杂油墨的味道铺面而来,宁酒开了灯,昏黄闪烁的光线照亮四周的铁皮书架,有几本落了灰的教材静悄悄地躺在里面。 她拿出手机,拨通熟悉的号码,电话接通前的铃声缓慢回荡在安静空间里,时间被拉长似的,一帧一帧格外清晰。 铃声刚响到一半,她靠在金属门边,蓦地察觉外头似乎有脚步声靠近。 握着手机的手顿了下,不远处男生传来惊讶的声音。 “诶,乔柏林?你怎么没去做操。” ...... 宁酒一瞬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第12章 相较于男生忽远忽近的声音,乔柏林的嗓音近得过分,清冽的声线隔着门沿低低落下,不偏不倚砸进宁酒耳中。 “我们班成绩出来了,老秦喊我去了趟办公室,顺便让我帮他找本书。” 男生显然和乔柏林挺熟悉了,脚步声走近,揶揄道:“什么书在这里找,不会又是只属于你们班的什么‘秘密武器’吧。” 这话大部分是调侃,但也不是完全没试探的成分。 乔柏林像没听出来,顺着他的话打回去。 “别贫了,你没去操场不是也有事嘛。” 男生被说中了,没再说话。 一门之隔,乔柏林转过头,目光在那扇紧闭的门上停留片刻,指尖搭上门把时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顿,没打开。 “袁琦,”握着门把手的掌骨没松,他抬眉看向转角那头的男生,语气带着点笑,“你这是要看着我进去?” 袁琦听到这话也跟着笑了笑,回头和旁边的同学说了什么,几人继续往楼上走去。 几乎是脚步声消失的瞬间,嘎吱一声。 还没等乔柏林开门,老旧的铁门从里面推开一道缝。 背着光的缘故,他的表情隐在阴影里,看不出什么。 宁酒可没他那么淡定,光线挤进来的一瞬间,赶忙将乔柏 林拉进门内,惊讶他看着瘦瘦高高的,拉过来竟然这么费劲。 又是嘎吱一声。 外面的世界就此断了线,光被隔绝得干净。 宁酒的手机还没来得及挂断,铃声仍在响,原本温和舒缓的旋律在此刻被无限放大,一下一下,不合时宜地钻进耳膜。 教材室空间狭小,即使没有书也堆满了铁盒与书架,一关上门,两人就被迫挤在了一起。 半明半暗间,她甚至能清楚感觉到他的呼吸起伏,身体温度隔着一层薄薄的校服熨过,细小的战栗在脊背窜开。 一瞬间,呼吸交错,间隔太近,仿佛空气都被耗尽。 她的眸光落在两人交触的指骨,刚要向他解释,就感到自己原本拉着他的手兀地被挣脱。 两人的肌肤只是分离一秒,灼热的烫感来袭,她纤细的手腕被稳稳扣住,反转着抵上了门板。 乔柏林的皮肤白皙分明,衬得手背凸起的青筋愈发明显,是与脸毫不相干的,无法掩饰的蓬勃力量感。 整个动作干脆利落,几乎没有多余停顿,他的神色也没什么变化。 与面部表情形成强烈反差的,是他遒劲有力的掌骨碾过肌肤,带起泛麻的力度。 两人靠得极近,校服摩擦起热意,宁酒第一次闻到了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檀香味。 呼吸不由加重,喉口因为燥意发干时,手腕的力道被骤然松开。 等宁酒反应过来的时候,响着铃声的手机,已经到了他的手中。 作者有话说: ---------------------- 下章会很有意思[墨镜] - 谢谢宝宝们的收藏、评论和给棠棠的营养液!!! 棠棠都看到啦~超级感谢你们[加油] 第8章 泪珠 “嘘——” 宁酒还没从那一连串动作里缓过神,手机铃声已经被他掐灭,空气里只剩下彻底的寂静。 几乎是乔柏林按灭铃声的瞬间,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学生的轻笑声,在静谧的室内显得尤为突兀。 广播体操结束,已经有班级从操场回来了。 “抱歉,”等到确认人群远离,他退离一步,两人回到平常距离,“刚刚情况紧急,没来得及和你说清楚。” 教材室的门隔音并不好,要是外面的人发现里面有动静,打开门看到她和乔柏林两个人,到时候可就不是没收手机那么简单的事了。 “......” 宁酒没有立即说话。 像还没从刚刚的变故中彻底脱离,她原本清亮的眼眸罕然多了几分茫然,不知是惊吓还是痛感作祟,胸口轻微起伏,上挑的眼尾也洇出些许浮艳的稠红,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湿润的光泽。 缓缓说了声没事,话出口后才意识到什么,终究还是没忍住,低声补了一句。 “但你刚刚力气也太重了。” 虽然已经隔了一定的距离,但教材室空间狭小,周围又有成堆器材摆放,再远也不会远到哪里去。 校服挡不住她清晰的锁骨轮廓,凹陷的皮肤在白炽灯的照射下反射淡白的光泽,清甜的香气混着校服极浅的皂香,咫尺缠绕在呼吸间。 乔柏林的眼神顺着宁酒的话,不经意扫过她泛红的手腕。 刚刚的力道算重么。 他已经刻意克制力度了。 掌心那层滑腻的触感还未褪去,余热像细丝一样缠在神经上,不紧不慢拉扯。 他注意到,宁酒的皮肤好像的确比常人更薄,刚刚只是握了一下,她腕骨下方就泛起一抹靡丽的绯红,颜色艳得有些突兀,像不小心在身体上点了记号,极易激起人的凌虐感。 “对不起。” 乔柏林收回视线,很有礼貌地将手机递还给宁酒。 “以后不会了。” 说这话的时候疏离自然,压根没想过以后自己打脸有多疼。 他都这么讲了,宁酒也没法再说什么。 像是才想起什么,她狐疑地抬眸,漂亮的眼睛望他。 “不过,你是怎么想到来这里的。” 认错只是一瞬间的低头,下一秒就能理直气壮地把嫌疑推己及人,受不得半点委屈。 可微微泛红的眼尾与带着软意的声音,又无不在强调自己有多委屈。 乔柏林的声音染上不易察觉的笑意。 “我刚刚说了,我来替老秦拿书。” “......你真是来拿书的?” 宁酒显然并不太相信这个说辞。 她刚才已经扫过一圈,这个教材室里的书,大多是学校早就发过的旧本,几乎没有几本值得特意来拿的,比起相信乔柏林来拿书,她更相信自己另一个猜测。 “你不会是来约会的吧,”她嘴角扬起微妙的弧度,笑意盈盈道,“放心,如果真是这样也没关系,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拉他下水,利益交换,用他不存在的秘密来赎回她露出的破绽。 乔柏林看破不说破,没再应她的话,绕过宁酒在铁架里面将要的书拿出来。 少年微微弯腰,校服被带出一道清晰的折线,勾出他笔挺的背脊线条。 从宁酒的角度看,恰好发现他的脖颈右侧有一颗小痣,就长在喉结的旁边。 有点性感。 威逼利诱对乔柏林来说都没用,宁酒无奈地叹息一声,只得将手机重新放回校裤口袋,将校服向下扯了扯。 “总之,你不准和别人说。” 也许是察觉到语气有点凶了,又软了嗓音补充。 “拜托你,乔同学。” “......” 眉眼是软的,神态是硬的。 心里越不满,语气越柔和。 乔柏林第一次认识到有女生是这样的。 他拿书站起身,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她无法从他的表情判断他的态度。 还想开口挽回什么,宁酒却倏地感到他温热的指腹触碰到眼角。 微微一愣,眼神瞥过他自然收回的手,与修长指尖的一滴眼泪。 耳边传来他略微无奈的声音。 “怎么这么容易哭。” 气氛静默片刻,宁酒看着他随意将指腹的泪珠抹去,浅薄的水珠贴在滚烫的指腹与皮肤之间捻磨,一点点渗入他的肌理。 她天生痛点低,从小就这样,久而久之也习惯了,甚至自己都没察觉到在哭。 难以言喻的微妙情绪转瞬,等到回过神的时候,乔柏林指骨分明的手已经握上门把。 宁酒明白他的意思,微微松口气。 至少这件事过去了。 - 周五,快要熬到头了,干饭铃声响起,宁酒写完最后一道化学题,将水笔放回笔盒。 教室又开始千军万马的响声,宁酒实在没有胃口,待在教室又着实无聊,就打算下楼随便逛逛。 上周打给宁轩的电话无一例外都没接通,宁酒都差点怀疑宁轩的手机是不是摔坏了。 下午的太阳很毒,宁酒走累了,想随便找个阴凉处休息,男生处于变声期的公鸭嗓从转角传来,吓了她一跳。 “我说弈哥,刚那妹子那么漂亮,不给个机会多可惜啊。”公鸭嗓一脸的唏嘘,“我要是有你这脸,一天谈八十个都不在话下!” “一天谈八十个,”另一道声音传出,冷冷的,“你他爹的也不怕精/尽人亡。” 后面这道声音太过耳熟,宁酒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似乎是为了她证实某个猜想,“咚”的一声,被捏扁的易拉罐从转角飞过,正中一旁的垃圾桶。 男生慢悠悠地踱步正要走过转角,忽地感到一阵风声,抬眸,少女耳后的碎发随动作晃动,转眼没入转角消失不见。 第13章 他微微蹙眉,耳边传来邹骞戏谑的声音:“这不会又是某个暗恋你的小女生吧,看到你来就跑了。” “你家小女生看到暗恋对象跑这么快的?”闻弈油盐不进,目光却追随宁酒的背影几秒,兀地冷笑出声,“怕以为我是鬼,心虚不敢见了吧。” 他说得其实也没错。 宁酒现在就觉得刚刚看到的闻弈绝对是鬼! 她的心脏咚咚咚跳个不停,胃里一阵搅涌也不敢慢下脚步,看到一栋建筑有门,毫不犹豫就踏了进去。 是出现幻觉了,还是闻弈真的和她一样,也从岭城转到江澜实验了 ? 比起后者,宁酒还真更愿意相信是自己的幻觉。 她没怎么辨别方向,看到楼梯就往上踩,就想把身后那人甩得远远的。 心跳一阵猛突,跑得鼻尖都沁了汗珠,等到彻底回过神,率先感受到的是中央空调的冷气吹过头顶,微凉的碎发拍打在耳侧,发出嗡嗡的耳鸣声。 周围是一排排陈旧的书架,地板每走一步吱呀响,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江澜实验的图书馆是最早建立的,因为课业压力大的缘故,学校领导不重视,保洁和维修工作也只是草草了事,已经到了墙皮脱落,窗户吱呀作响的程度。 走廊里积了些灰,靠窗那一排书架上落满了细屑,阳光斜着照进来,灰尘反而变成了跃动的光斑,在一排排书架前起舞。 宁酒抬眸,看到自己正好停留在一排书架面前,她的眼神扫过一旁微微倾斜的“心理学类”标签,想要离开的脚步就这样停顿下来。 现在外面是别想出去了,还不如在里面逛逛。 她打下主意,目光定格在书架的一本书上,踮脚,伸手,取书—— 耳际传来轻微响动,下意识顿住了手。 “子薇姐,好久不见。” “......” 玻璃门被轻轻推开,一股积灰与旧纸味扑面而来,书架摆得凌乱,几只装书的纸箱横在过道,明明不大的地方,偏偏要绕很多路才能到最里的书架。 乔柏林和洛子薇打完招呼,熟练地抬腿跨过脚边的纸箱,朝最里侧那排书架走去。 拐过转角时,目光随意落在地上,微不可察地停顿片刻,猝不及防对上少女晃着笑意的眉眼。 阳光将宁酒微微上挑的眼尾勾长,浅瞳波光流转,手上米白色的书封被纤细的指尖挡住,看不清名字。 她没有出声,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好巧。 乔柏林不经意扫过一旁书架的“心理学类”几个字。 这几天以来,两人心照不宣地默认教材室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座位隔得远,说过的话寥寥无几,不算有交集。 乔柏林的目光扫过少女温软的眉眼,她神情如常,像一贯平静从容,只有细看才能看到额角还残着细密的汗珠,呼吸声也略微急促。 有些事没必要戳穿。 没说什么,自然地收回视线,开始在一旁的书架上挑书。 自从班级图书角普及以后,学生大多会选择在读书角直接选书,而不会特地来图书馆借。 就算是要借,也大多在一楼和二楼借阅日常学术性书籍,三楼大多都是一些冷门学科书籍,作为高中的学生,不太会有时间读。 因此三楼很安静,是只能听到宁酒翻书声的那种安静。 乔柏林在隔壁书架里挑出一本书,绯红的封面很吸引人,宁酒被吸引注意。 “好显眼的封面,”她说,“我刚刚差点选它了。” 因为屈膝在读的原因,本就矮一截的少女此刻只到他手肘处。 乔柏林停顿片刻,对上她玻璃珠似的浅瞳,选择微微弯腰。 “荣格的《红书》,”他将手里的书往她的方向递了点,“我看过一遍了,你想要的话可以给你。” 他的气息随着递过来的书一并靠近,宁酒只是往那灼目的封面瞥了一眼,视线便落在他青筋分明的掌骨,再缓缓上移,最终停在乔柏林放大的眉眼。 他的眉骨深邃,鼻梁挺直,骨相是端正得不行的周正少年气。 偏偏那双黑眸好看得有点迷惑人,眼瞳映满她的模样,就连眸光都像是为她而闪。 乔柏林有一双会爱人的眼睛。 只是这双眼睛在看她时,与其他人无异。 宁酒突然觉得有点可惜。 两人的距离在不自觉拉近,她倏地踮脚。 鼻尖呼吸交错一瞬,少年愣住,感到手里的书被少女推回了怀中。 “下次吧,我已经选好想要看的书了——” 宁酒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里掺着点微妙。 “或者,你和我换?” 两人一前一后从三楼走到一楼,宁酒看到乔柏林的水杯放在一楼的阅读室,意识到他是要读一会儿后才回教室。 “你平时经常来这儿?” “这个学期是第一次,”乔柏林将书放在阅读室的座位,拿起借阅卡准备去机器处激活,“中午睡不着的时候会来看一会儿。” 临走前,他想起什么,折返。 “你有借阅卡吗?” 宁酒迷茫地看他,乔柏林就知道她还没有办。 “图书馆的书要有借阅卡才能借阅,你得到三楼洛老师办公室拿学生卡——” “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少女柔软的声音将乔柏林的话打断,后者罕见愣了下。 “抱歉,”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或许是今天发生的种种事情堆叠起来让宁酒感到烦躁,又或许是他公事公办的语气单纯让她不爽。 宁酒一字一句说。 “礼貌的语气,礼貌的举止,礼貌的笑,”她问他,“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很明显的,这不是个适合在此刻问的问题。 乔柏林没有给出答案,是意料之中。 “......好,”情绪越是烦躁,宁酒表现得就越是乖巧,“我知道了。” 猝然的开始,冷不丁的结束。 乔柏林静静望着宁酒几秒,想要再说什么,少女已经毫不留情地转身上了楼。 来图书馆的人不多,机器前只有几个人排队。 他朝门口的机器走去,耳边刷卡的滴滴声传来。 回想起刚才和宁酒的对话,一种无法言喻的浮躁感从心底升起。 “乔柏林?” 温柔的女声将他的思绪唤回。 在乔柏林视线望过来的那一刻,宋云禾条件反射捋了捋头发,面颊浮现出好看的红晕。 “我还在想你好久没来了,刚刚就看到你的水杯了。”她压低嗓音,眼睛亮晶晶地看他,“我前两天才听李铭源说你暑假去省里参加比赛了,真厉害呀。” 宋云禾的声线裹着自己也未曾发觉的惊喜,平常的乔柏林就算是不想回应,基于教养也不会让话落在地上。 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他不是很想开口说话。 “你这次借的书是什么类型的?”分在不同班,好不容易有和乔柏林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宋云禾不想轻易放过,“可以给我推荐一下吗,我最近正好书荒了。” 队伍马上就轮到乔柏林,他看着手中的卡道。 “有关心理学的。” “心理学吗,我还没看过这类型的书呢,”宋云禾的声音听着很高兴,“刚在你桌上看到一本,就是那本吧?” 乔柏林浅浅应了声。 惊喜过后逐渐冷静下来,宋云禾察觉到乔柏林情绪有点不对劲。 除去对他本身有好感,宋云禾自认自己是慕强的人,无论是家世还是成绩,乔柏林无疑是那个最符合她理想投射的人。 虽说从他身上能感觉出高中不想谈恋爱的意思,但宋云禾相信,先在高中的时候和他处熟悉,毕业之后告白总会比别人多一些优势。 意识到他似乎没有心情聊天,她识趣地没再开启新的话题,转而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走进阅读室,望见乔柏林桌上放着的书,宋云禾还是没忍住好奇走过去,想看一眼他今天借的书。 只是一眼,宋云禾呆住。 ...... 乔柏林激活完卡,走回阅读室时,不经意对上宋云禾的视线。 她看自己的眼神太古怪,不可置信里又带着点微妙。 没太在意,他走回自己的座位,拉开椅子时,余光扫过座椅正前方的桌面,却发现原先的红色书籍消失不见,映入眼帘的换成了一本米白色封面的书。 动作。 暂停。 深色的大字被极具色温反差的书封背景衬托得无比瞩目,露骨又吸睛的标题总能一眼抓住人的眼球。 最中央,加粗标示的书名横亘着,径直冲撞进他的视线,不留一丝回避的余地。 《弗洛伊德眼中的性与爱》。 作者有话说: ---------------------- 下章二战转折点[狗头] 第14章 明天不更,周四双更,那天给大家发大红包~ 感谢所有支持《金柏》的宝宝们[亲亲],宝宝 们记得点个收藏么么哒[粉心] - ps:《弗洛伊德眼中的性与爱》属于弗洛伊德《性学三论》的解读,《性学三论》与另外两本作品《爱情心理学》、《文明的性道德与现代人的神经症》共同构成了“泛性论”的核心。 第9章 直白 标题毫无遮掩地横在书页上,像是正面迎来的某种挑衅视线。 微微闭眼,再睁开。 一声极轻的气音从乔柏林的喉口发出。 他迅速整理好表情,松开握在扶椅上的手。 拿书,上楼。 ...... 宁酒重新走到三楼,敲了敲洛子薇的办公室,里头喊了声进。 推开门后,一个大波浪的美丽女人坐在办公桌后喝咖啡,一副悠闲气派的模样。 见宁酒手里拿着学生卡,洛子薇扬了扬下巴示意宁酒在一旁登记信息。 在看到宁酒登记好的班级一栏后,她好看的眉型扬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你是高二八班的?”洛子薇的声音纤细,但不刺耳,“那我怎么没见过你。” 宁酒抬眸望向她:“我是这学期刚转学来的。” “原来是这样。” 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洛子薇接过宁酒登记好的信息和学生卡,笑着夸了句她的字写得不错,就在旁边纸盒中取了一张新的借阅卡递给她。 “这张借阅卡每次最多借两本书,每本书的借阅时间为两个月,借阅卡每学期都需要激活一次,否则会因为过期失效,”她顿了顿,继续说,“如果还有不会的,可以叫柏林帮你弄。” 对话中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宁酒疑惑地看她,对上洛子薇似笑非笑的眼神。 “乔柏林?”宁酒确认了一遍。 “对啊,”洛子薇说得理所当然,“你和他不是一起来的吗?” ...... 当然不是。 宁酒不知道洛子薇究竟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也懒得开口解释,接过借阅卡道了声谢就想走,被洛子薇叫住。 “那个...宁酒同学?”她打了个哈欠,有些困倦的样子,“你最喜欢三楼的哪一个书架呀?” 宁酒:“我只看了心理学类的。” “这样啊,”洛子薇轻嗯了声,带着点笑意,“我知道了。” 奇怪的女人。 宁酒关上门,按照来时的路线走到楼梯口。 还未下几层楼梯,就在转角瞥见一个挺拔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近。 从她的角度,恰好可以看清少年乌黑的发旋,额角的碎发随他的动作轻微摆动。 睫毛如鸦羽在脸上留下扇形阴翳,剑眉星目,是死亡角度也挡不住的帅气。 知道他是发现了,宁酒就静静待在楼梯上,等着他来质问自己。 乔柏林的手指很好看,属于那种一眼就会让人觉得十分适合弹钢琴的手。 这样的一双手,前几天还在照片中拿着金光灿灿的奖牌,对着镜头比耶。 而现在,他的指尖落在封皮上最后三个遐想连篇的字眼,隐约能感到指骨上泛起的青筋。 “宁,酒。” 宁酒突然觉得。 乔柏林带着怒意叫她名字的样子挺性感的。 他以往的音色偏清冽,虽然好听,但总给人一种无法言说的距离感。 此刻嗓音压低,语气带笑,多了一份潜藏其中的压迫性。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的嘴角是扬着的,语气却向下压,脚步停在距离宁酒两个台阶的地方,耐心等待她的答案。 宁酒的眼神不由在他手中直白的书名上晃悠,被他发现后,又立刻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神情。 “我也是刚发现的,”她的嗓音放得比平时还要软,嘴角向下撇,眼底仿佛蔓延起一场湿润的浓雾,“你手里的是我要借的那本,不小心拿错了。” 手指暗暗捏了捏大腿,细密的痛感让她眼尾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乔同学不会怪我的吧。” 一番茶言茶语说完,宁酒几乎要被她自己逗笑。 按照她先前对乔柏林的人物画像来看,他大概率和往常一样,说声“没关系”或“算了”就该过去,可出乎她意料的,少年迈着长腿开始朝她靠近。 一步,两步。 宽松的运动裤隐约蕴出有力量感的小腿肌肉,他的身高比她高一个头,即使处在楼梯的下位,依旧能够平视甚至俯视她。 宁酒怎么也没料到他会这样做,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乔柏林就顺理成章地往前进。 直到楼梯的尽头,身后玻璃门微凉的触感还没来及让她瑟缩,另一头的热意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涌上来。 大概是因为脸的缘故,宁酒倾向于认为乔柏林的身材也该是与脸相符的清瘦型。 可当真正贴近,他宽敞胸膛的炙热隔着几厘米在她皮肤晕开,宁酒几乎有一种乔柏林要将她满怀抱住的错觉。 离得这样近,她也足够看清—— 他的眼里,丝毫没有被她可怜模样糊弄到的怜悯。 要说有,也只有浪恬波静下,一抹似笑非笑在他眼底荡开。 空调风吹得宁酒有些口干舌燥。 她抬起湿漉漉的睫毛,想要抵住他的胸口让他不再往前,手上就被递过来了一本书。 “我把书还给你,你躲什么。” 乔柏林的语气已经重新恢复平静。 他神情自若地往后退一步,仿佛刚才那样有压迫感的人不是他一样。 宁酒的泪珠还挂在眼角,随着她还未缓过神来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滴答。 一滴湿润从她白皙的脸颊滚落,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滴落在他手臂。 很烫。 她还在哭,一开始是想观察他什么反应,后来就是停不下来的生理性的抽泣。 乔柏林想。 原来皮肤白的人,就连哭也明显。 被欺负的明明是他,可她的眼睛与鼻头都红成一片,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反倒像是他对她干了什么一样。 但可怜兮兮的狐狸,本质还是狐狸。 他的目光从她眸中的盈盈泪光收回,拇指微动,止住了想要擦掉那滴眼泪的欲望。 “宁酒,”他叫她的名字,很诚恳的语气,“如果你对我有不满,可以直白说出来。” 今天的恶作剧,已经超出正常同学的范畴了。 泫然欲泣的少女听到他说的,抬眸,无辜的嗓音洇着哭后的沙哑响起。 “我对你有不满吗?” 乔柏林:“难道没有吗?” 宁酒愣了下:“很明显吗?” 乔柏林被她的反应逗笑:“嗯,很明显。” 宁酒不说话了。 老旧中央空调的噪音在两人之间盘桓,很吵。 宁酒站直身体,停了抽泣。 乔柏林等了会儿,得不到答案,就在想要转头时,倏地听到身旁的少女换了口吻问。 “所以,你更喜欢我直白一点的方式?” 乔柏林低眸,落入宁酒那双琥珀色的瞳孔中。 她的眼型很漂亮,瞳色偏浅,看人时,总能将人照得一干二净。 就在前一秒,这双眼睛里还盛着盈盈落泪的露珠。 现在,就只剩下跃跃欲试的势在必得。 由他口中说出来的词,在她的口吻下托出,宛若带了一层粗粝的薄纱,磨在人心上,不上不下。 乔柏林认真思考了下,对她说。 “可以这么说。” “好,我知道了。” 这句话回答得比以往都要快,就像怕他反悔一样。 乔柏林愣了一瞬,感到有些不对劲。 一阵风从眼前吹过,独属少女的香气贯入鼻尖,却匆匆掠过,消失无影。 “那我先下去借书了,乔同学再见。” “......” - 期初考试的成绩在下午统一出来,因为不是统考的缘故,老秦只打印了单科与总成绩的前十名贴在教室背后的墙上。 总成绩第一毫无悬念是乔柏林,除了理综以外的语数英三科都是他第一,第二名和第三名分别是祁瑞衡和学习委员段初。 宁酒的理综和数学分别排在第三和第五,英语和语文看不到她的名字,又或者说一如既往的处于中等水平,全科成绩勉强挤到第十。 这对于宁酒来说已经是个还算不错的开始,她的英语一直以来都不死不活的,语文除了作文以外也是一团乱麻,在岭城中学一般级前三,但能提升 的空间很大。 从蜂拥而至的人潮里挤出去,转头看到走廊又涌过来不少其他班的同学。 宁酒正奇怪今天人怎么多,就听到身后祁瑞衡含笑的语气。 “恭喜恭喜,高联省一,全校通报表扬,不愧是乔学神。” 第15章 “运气好而已。” 乔柏林将新借的书放到课桌里,按出笔芯,开始整理上节课的笔记。 “这哪是运气,这就是实力,”祁瑞衡打心底里佩服,“你推荐的那几本书我跟着看了,帮助真挺大的,这次语文进步有一半是你的功劳。对了,我爸这周五想请你和乔伯父吃顿饭感谢。” 乔柏林整理笔记的动作停了下来:“这周我爸可能不在,他最近都在外地开会。” “哦,这样啊。”祁瑞衡听着有些失望。 乔柏林安慰他:“等我爸回来了再说,总有机会的。” 下午的两节是物理和化学。化学课的老杨临近退休,是个顶着地中海发型的江北老教师,口音重,嘴毒心直,高鹤昕向来最怕上他的课。 粉笔在他充满老茧的手上磨了又换,换了又磨,有同学示意杨老师可以用投影仪,老杨大手一挥,说我从不用那玩意儿。 一节试卷评讲课被他上得慷慨激昂,激情四射,后一节课的谭莘莘踩着细高跟走进来的时候,被教室里的安静吓了一跳。 和老杨寒暄互夸了两句,谭莘莘把门一关,看清学生脸上的疲态,就知道今天这几节课都讲试卷把他们累着了。 “classbegins!” “standup! 谭莘莘拍了拍手示意学生坐下,让他们翻开英语书到page7。 “今天讲新课文之前,我先邀请你们玩个小游戏。” 作为周五的最后一堂课,谭莘莘总是知道要在前半节课适当调节课堂里的氛围。 “接下来这篇课文是有关国际流行乐的,请各位同学将自己心目中印象最深的一句英文歌词写在自己撕下来的纸条上,在不同小组里交换纸条,收到纸条的同学可以评价这张纸条上的歌词,或是回答歌词的问题。” 谭莘莘注意到学生瞬间亮起来的眼睛,笑容瞬间加大。 “now,let’sstart!” 教室热闹起来,谭莘莘注意到靠后排的位置有一个座位空缺,打听后才知道,乔柏林化学课后去拿高联发下来的奖状,现在还没回来。 她点头表示理解,示意周边的同学给乔柏林留一张纸条后,继续观察学生们的动作。 有的学生兴奋,有的学生兴趣欠佳,她的目光转过一圈,最终定格在仅仅一周,就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新同学上。 少女表情专注,仿佛在做什么很重要的事,眉眼乖巧,动作认真,光是看着就让人心头一软。 宁酒第一次期初考试成绩令各科老师印象深刻,在教材不同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班级第十,年级第十二的成绩,确实不简单。 上午开的教师研讨会议上,老秦着重表扬了宁酒,并暗示她要帮助宁酒补齐英语上的短板,如果英语和语文能再提高一些,宁酒还是很有希望冲京大的。 想到这里,谭莘莘顿感身上肩负重任。 正想着,后门传来轻微打开的声音。 乔柏林拿了奖状进来,祁瑞衡连忙向前移了移课椅,和他说。 “谭姐让我们写印象深刻的英文歌词,然后换组评价,纸条放你桌上了。” 乔柏林应了声,将奖状塞进书包里,拿起笔没什么犹豫地开始写。 他平时听歌多,各种风格都有涉猎,因此不费力气就挑了一句最近印象深刻的写。 但由于来的实在有点晚,写完的时候,这一组里只剩下两个人还没有写好。 课桌投下一片修长的阴翳,抬头,乖顺的少女摊开柔软的掌心,露出标准的亲和笑容,对他说。 “乔同学,还剩下两个纸条,选一个吧。” 乔柏林看了宁酒一眼,又缓缓滑向她手中的纸条。 纸条被揉成球状,看不出区别,她的手掌很小,指尖划过,隐约能感受到柔滑的触感。 也许是今天中午的事,乔柏林对于宁酒的判断还处于一条模糊的界线。 感到手臂被人推了推,转头对上祁瑞衡疑惑的眼神,他才收回眼神。 “怎么了?”祁瑞衡问。 “没什么,”乔柏林低下头捏了捏眉心,“应该是今天中午没睡,有点困了。” 看都写得差不多了,谭莘莘先让靠窗的一组同学开始回答。 轮到宁酒的时候,她拆开纸条,发现是一首脍炙人口的英文歌曲。 「whodoyouwantasyouroneandonly」 (谁才是你想要的挚爱与唯一?) 一句暧昧模糊的歌词,不难猜出是哪个闲得发慌的男生写的。 宁酒读出来以后,周围有不少人都在起哄,蔡历明几个甚至开始吹口哨,最后一节课了,都带着点看热闹的兴奋劲。 她连神色都没怎么动,理所应当地答了句。 “myself.” 没有迟疑,也没有故作姿态,宁酒作答的速度很快,理所应当的语气,还在起哄的几个人就这样停了下来。 简直是,送分题。 最喜欢的人,当然是我自己。 高鹤昕腾出一只手给她比了个大拇哥,谭莘莘也回过神来,赞同点头,拍了拍手示意后面的同学继续。 宁酒组轮完后就是乔柏林所在的小组,乔柏林起初并没太在意这种游戏,不急着拆开。 等到开始拆纸条,前一位同学恰好答完,谭莘莘的目光投向身后的少年。 “ok,nextoneis乔柏林,向大家读一读你收到的歌词吧。” 乔柏林的目光落在展开的纸条上。 视线交触的刹那—— 空气安静得像被突然掐断了声带。 接近真空的阒寂中,乔柏林清晰地听到了,自己从喉口发出的气笑声。 「iwannaf.uckyou,youalreadyknow.^-^」 作者有话说: ---------------------- 甜酒:是你说我可以直白一点的,不能怪我哦^-^ - 我们酒姐的人生态度belike: ——「whodoyouwantasyouroneandonly」 ——「myself.」 对柏林的态度belike: 「iwannaf.uckyou,youalreadyknow.」 第一句歌词来自《that’sme》,第二句歌词来自《iwannaf***you》 - 台风过境,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 下一章23:00发,评论掉落红包~[粉心] 宝宝们求收藏呀[害羞] 第10章 唇形 下课铃声响,谭莘莘合上英语书,说了句“classends”,教室瞬间沸腾。 在一片收拾书包和聊天的鸡飞蛋打中,谭莘莘见怪不怪地转身准备离开,临走前想起什么,吩咐英语课代表道。 “今天同学们写的歌词都不错,收集起来放我办公室,到时候可以做成纪念相册什么的。” “好的,谭老师。” 谭莘莘走后,英语课代表阮倩仪挨个组收纸条。 到乔柏林时,她望向课桌上的空空如也,疑惑抬眸,恰好对上少年那双沉静的眼眸。 “乔...乔柏林,”对上这样一双好看的眼睛,阮倩仪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结巴起来,“那个...你的纸条......” “找不到了。” 相较于阮倩仪的紧张局促,乔柏林反而像是收纸条的那个人。 他利落背上书包,眼神不经意扫过某个空着的座位,语气平常。 “下课后就找不到了,辛苦你帮我和谭姐报备一下。” “......好的。” 阮倩仪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少年已经转身离去。 - 快到校门口,高鹤昕突然想起什么,揶揄地凑近宁酒。 “你拿到的那张纸条是谁写的呀?不会是特地瞅准了想要给你吧。” “不知道。”宁酒乖巧地背着书包,“也许是单纯八卦。” “也是,抽纸条这种事是随机的,谁知道会给谁呢,”高鹤昕挑眉,“不过嘛,字迹还是很好辨认的,咱班就四十来个人,虽说是匿名,但一排查字迹,其实就知道哪张是谁写的。” 宁酒的脚步慢了下来。 高鹤昕也停下来,转头,看见少女低下头轻笑了一声。 “的确是这样。” 她从没想要掩藏字迹,在乔柏林打开纸条的瞬间,以他的敏锐度,肯定能猜出是她写的。 宁酒以为他会像中午那样,发现是她后就来找她对峙。 结果并没有。 英语课上,他随口说了句热门歌词,反应比她想象中更快。 课后,更是若无其事地将那张纸条折叠好,和周围同学照常说笑。 光从他的反应看,宁酒也有一瞬怀疑,她是否有将那一句直白的歌词写在纸条上。 来到门口,高鹤昕看到老爹,熟稔地讲身上沉重如山的书包交给自己他。 左右看了一圈,发现平时来接宁酒的人并没有出现。 高鹤昕:“你舅舅呢?” “他店里最近挺忙的,没空来接我,”宁酒微笑着朝她挥手,“拜拜。” “拜拜~” 高鹤昕骑着老爹酷炫的摩托车飞走之后,宁酒的脚步朝公交车站走了几步,蓦地换了一个方向。 第16章 袁良景的甜品店开在那位置,生意始终不上不下,上周算是开学高峰季,还是每天到点来接她。 最近没有来,一是因为宁酒觉得自己回去更方便,顺便还能锻炼独立能力。 二是,她现在正在和袁良景处于冷战期。 宁酒想要了解岭城酒吧的状况,想要了解宁轩此刻的状态,但袁良景还是把她当小孩子,想要将她从大人的事中推离出去。 上个星期,袁良景对她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你现在的阶段,读好书是最重要的,其他什么都不用管,有我们兜底。 而宁酒清晰无比地记得,上次他这么说时,是宁轩和袁姝闹离婚。 他们三个以惯常的家长姿态将她从这件事排除在外,最后的结果是,宁轩与袁姝虽然没有正式离婚,但进入无边无际的婚姻冷静期。 袁姝飞去德国工作,宁轩因为酒吧的事搬到江城,身体出现问题,酒瘾的毛病也越来越重。 自以为是的大人谈论自以为是的话题,最终的结果解决了零个现存的问题。 这种模式,宁酒真他爹的已经受够了。 一想到这里,脸色就不由臭起来,走到转角的时候,被角落的吵闹吸引。 江澜实验的隔壁是小学部,几个穿小学校服的学生围在角落,嬉笑声不断,最中间被围着的是大概是个低年龄段的学生,个子不高,被迫半蹲着任由别人嘲笑。 宁酒本来不太想管,奈何现在心情实在太差,那几个围着男生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刺眼,就在一个高个男生想要冲上去的时候,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这里还在学校门口呢,收着点。” 男生应该是五六年级,个头已经长得不比宁酒矮,感到手臂被人抓住,不满地瞪她。 “关你屁事。” 现在小孩都这么嚣张了吗。 宁酒松了衣领,那男生就又要冲上去,只是刚走过一步,就感到喉口一阵轻微的窒息感—— 领口被人揪住。 “啧,小小年纪脾气挺冲。” 面色和善的少女挤进被围的中央,看清最中间的是一个戴着厚眼镜片的小男生,男生脸上挂了点彩,手里抱着个破纸箱,像是捡来的什么宝贝。 高个男孩儿不爽地要挣脱,反而被拉得更紧,“你再这样信不信我们揍——” 宁酒笑了一声,嗓音低低的:“姐用点力,能一脚踢飞你们两个,信不信。” 她声音不大,却有种让人不敢动的压迫感,对上男生的眼睛,不慌不忙的就要抬脚。 男生没想到她来真的,用力挣脱之后才发现原本在的几个人全都逃了。 骂了句粗口,后半句还在空中飘着,自己也跑没影了。 宁酒收起笑容,心情舒畅许多,转头看见眼镜男生把纸盒牢牢抱在怀里,随口问了句。 “小眼镜,什么东西啊,宝贝成这样。” “......姐姐,你有吃的吗?” 小眼镜的这句话倒是让宁酒愣了下。 这小孩虽然脸上挂了点彩,但看衣服倒还没有吃不起饭的程度。 小眼镜也意识到什么,将手里的纸盒放在地上,露出纸盒里颤抖蜷缩的狗狗。 “是给它吃的。”他嗓子很轻,眼圈还红着。 纸盒边缘被压得有些塌陷,里头有点动静,他双手捧着盒沿往下压,一只小狗露了出来,毛发还没长齐,像团湿漉漉的棉球,瑟缩在一张皱巴巴的旧毛巾里。 宁酒低头看了一眼。 是一只边牧幼崽,右眼肿着,蜷成一只团,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她缓缓蹲下,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小狗的鼻尖,小家伙轻哼哼一声,想往更隐蔽的地方钻。 书包从肩上滑下来,拉开拉链,翻找这几天袁良景硬塞进她包里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还有一包密封袋装的鸡胸肉没吃。 她将鸡胸肉递给小眼镜,看着小眼镜熟练给小边牧喂的样子,随口问道。 “这狗是你家的?” “......是。” 眼睛转动过于集中,不自觉提高音量。 心理学上,都是说谎的表现。 宁酒没说话,只是淡淡瞥他一眼。 后者被她盯得有些紧张,喉咙滚了滚。 “怎...怎么了?” 宁酒又问一遍:“你确定吗?这真是你家的?” “对啊,这就是我的......” 小眼镜听到后半句的时候,神色一下慌张起来,站起来的时候还差点撞到头。 一阵风声掠过,宁酒再望向他的时候,就只能看到男生飞奔的背影。 耳边冷不丁传来冷笑声。 “你什么时候这么富有同情心了?” 宁酒暗道不好,要离开时,单手被人擒住,瘦弱的蝴蝶骨被狠狠捻在一旁的墙壁。 戴着黑色口罩和黑色帽衫的少年露出柔软而坚韧的发丝,发尾划过她的面颊,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里是疑惑,促狭,调笑。 “姐姐要是对我也这么关心就好了。” “......” 听他学着小眼镜的语气叫她姐姐,宁酒就感到一阵反胃。 后背被闻弈的动作撞得发疼,眼尾又开始生理性地发烫,变湿润。 她真是恨死这个体质产生的反应了。 闻弈扫过她发红的眼睛,微微怔愣,蓦地听到“啪”的一声。 脸被不留余力的巴掌打得偏向一边,皮肉连带着牙齿都感到震麻的疼痛。 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骨血被扇得燃烧,心脏却冷却下来。 耳鸣声嗡嗡响起,宁酒温柔的嗓音混着燥热的夏风,狠狠砸向他的耳廓。 “还认我是你姐,你就不该来江城。” “......” “柏林?” 柔和的女声将乔柏林的目光唤回,周遭榕树的蝉鸣清晰起来。 身型笔挺的少年转过头。 “妈。” 高挑纤瘦的女人一身时髦的夏季裙装,珠宝耳环在阳光下反射出弧光。 温熙回完消息,打开车门却发现乔柏林迟迟不上车。 她顺着儿子的目光望去,只看到角落一排排长得极好的榕树,在眼前飘动绿意,隐约能看清后面小学部的大门。 “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她见乔柏林转身,换了个话题。 “有点事耽搁了,”乔柏林弯腰坐进车后座,“今天怎么想到开车。” “不是小野过来了嘛,我晚上带你们去雅府吃,”被乔柏林转移注意力,温熙打开车载导航,语气温柔,“想好待会儿吃什么,顺便微信问问小野。” 乔柏林在手机上打字。 【乔柏林】我妈接我和你去雅府吃饭,问你有什么想吃的 【萧玺野】我就是从京市逃难来的啊,有的吃就感恩戴德了,吃什么随便 车辆背道而驰 ,往市中心商圈驶去。 乔柏林按了息屏键,望着反光镜中的榕树林在视线中变得越来越小。 “他说随便。” 温熙:“那你呢?” “我也随便,妈你点就行。” 恰好红灯,温熙踩住刹车,一脸无奈的样子。 现在的小孩啊。 - 蓉叶街离江澜实验实在太远。 翌日,又是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程,宁酒到教室的时候,刚好到早读时间。 昨天和袁良景的关系有所缓和,和宁轩不是。 第n次尝试拨打电话失败后,终于打来一通陌生电话。 电话里,宁轩喝得醉醺醺的在说胡话,身旁的男人语气陌生,问她是不是认识宁轩。 在解释一通后,宁酒才算知道前几天宁轩喝完酒不小心把手机摔坏了,这几天才换了个新的,电话卡刚插上就又喝上了。 十八分钟的通话里,宁轩一直含糊说着什么,宁酒勉强听清,大概是对不起老闻,车祸的事本来有更好的解决方式。 后来,含糊的抽泣又转变为嘶吼,后悔在出事后忙没能顾好妻子,又后悔没能及时拦住袁姝去德国。 年轻因酒吧相识,激情下选择结婚,就连孩子诞生都要取上与酒相关的名字。 而现在,激情褪去,一方留在过去,一方远走他乡,以前被奉为缘分的杯饮也随着一声声醉酒后的哭喊变成墙壁上的一抹肮脏水渍。 夏末闷热的空气与宁酒此刻的心情一样。 烦。 早读是老秦的,早读读完课文之后就要默写,要默的内容她前一天晚上就已经背好。 她在扑面而来的读书热潮中转头,眼神百无聊赖地滑过少年好看的额头,标致的眼睛,直挺的鼻,再到—— 一张一合的嘴唇。 应该是皮肤白皙的缘故,又或许他本身嘴唇就偏红,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最终总会有意无意往他嘴唇上瞥。 平常见到他的时候,嘴唇常常是抿着的,此刻因为阅读的原因,上唇翘起,隐约能看到绯红的舌尖,卷起,伸直。 第17章 像在接吻。 也许是看到美好的事物让人不自觉放松是人之常情,宁酒郁闷了一整天的心情有所缓解。 不自觉描摹他的唇形,跟着模仿,试图猜他读到哪一段,却感到少年的动作一滞。 薄薄的眼皮,浓密的睫毛如蝉翼,在下睑投落铅色阴翳。 乔柏林猝然抬眸。 两人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作者有话说: ---------------------- 纸条被柏林收起来了,划重点,后面要考[墨镜] ps:甜酒和闻弈没有血缘关系哈,青梅竹马关系,女主父母洁,不存在出轨 第11章 温和 早读结束,每组组长收作业交给学习课代表,教室又变得喧闹忙碌。 宁酒打算把数学作业交上去的时候,听到李铭源“pipipi”的暗示音。 “酒姐,sos,江湖救急!” 宁酒脚步一顿,抱着数练折返方向,凑近李铭源的课桌一看,他作业本上有一道几何大题满满的都是修正带的印子。 李铭源面色焦急地对她说。 “昨天想了俩小时还是没头绪,怕交上去被珍姐喷,求酒姐疼我。” 时间紧急,宁酒也不多废话,比了个ok的手势,利落把练习本往李铭源桌上一摊。 “数委马上就要收了,快点。” “好嘞!” 老秦刚走远没多久,班级里聊天的收作业的还书的一团乱,宁酒忙着帮李铭源挡视线,隐约听到身后董漪笑意盈盈的嗓音。 “乔学神,我昨天放学之后在雅府看到你了哦。” 她的声音偏尖,在吵嚷的人群中也很明显,周围同学听到这句话,手里的动作不由停下来,纷纷侧目。 董漪一边将作业本翻到对应页数,一边观察少年的表情。 “我去的时候你们好像快要吃完了,坐你旁边的还有一个大帅哥,看起来......也惊为天人,”董漪思考片刻,将“看起来也不好追”这几个字咽了下去,“他也是我们学校的吗?” “不是,”修长的指骨接过作业本,乔柏林言简意赅,“我发小,来江城旅游。” “哦,这样啊。” 察觉到乔柏林不愿多说,董漪识趣地没问最后一句话。 你发小都不用上学的吗。 ...... 李铭源这会儿已经把题抄得差不多了,为表感谢,他站起身打算把自己的和宁酒的作业本一起交给数委。 站得匆忙,连带着课桌都被他的动作移动,眼看课桌角就要向宁酒的腰撞去,后者连忙后退躲闪几步,却忽略了背后人潮汹涌—— 脚还未落地,背先被挤了个来回,宁酒一个没踩稳,身子往一边倒,一只手及时扶住了她。 他的动作自然平常,凹陷腰窝处传来的烫度却热烈,属于他的气息一晃而过,等到她回头时,少年已经抽回手,抱着作业本朝讲台走去。 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想起在早读课的那次对视,他也是这样,冷静得近乎漠然,甚至连对普通同学的应对都懒得做,就先移开了视线。 因为那件事,他讨厌她了吗。 “酒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真不是故意的。” 耳边传来李铭源充斥歉意的身影,宁酒掩去一闪而过的表情,轻声说没关系。 - “喜报!喜报!老秦今天把上周的心理课还回来了!” 大课间结束,李铭源喜大普奔地在教室里奔走一圈相告,高鹤昕被他吼得耳朵都麻了。 “心理教室装修好了?” 周三的最后一堂课是原本是心理课,学生要去最后一栋教学楼五楼的心理教室上课。 上周心理教室没装修好,老秦就把心理课和今天的班会课交换了下顺序。 “上周末刚好的,”李铭源笑嘻嘻的,“这下又可以找子薇姐玩了。” 高鹤昕一听也挺高兴,转眼看到祁瑞衡拿着上周评讲完的数学试卷准备带过去。 “我靠,班长,你也太卷了吧。” 高鹤昕一边吐槽祁瑞衡,一边也犹犹豫豫地看向自己的课桌。 高中时期,同龄人的压力总是无形又最有影响力的。 “瑞衡,第一次上心理课,放松点,”乔柏林一把揽住祁瑞衡的肩膀,“你期初的成绩不是已经有进步了么。” 被乔柏林这么一调侃,祁瑞衡神经松弛了点,想了想还是道:“上周珍姐找我谈话了,说我数学还有进步的空间,就想多利用点时间......” “你失分的点主要集中在最后两道题,一道解析一道竞赛题,”乔柏林说,“竞赛题和其他市统考试卷相比参考性不大,解析订正的时候你三个方法都自己做出来的,下次注意多情况讨论就不会失分。” 被乔柏林这么一分析,祁瑞衡瞬间觉得思路清晰很多。 “也是,别因为两道题给洛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他豁然开朗,“那快点走吧,心理教室离这还挺远的。” “嗯。” 乔柏林和祁瑞衡走后,高鹤昕转头想看宁酒带了什么,发现她手上是一本崭新的笔记本。 心理课本来就属于副课,在课上做作业已经算好的了,大多数人都是把它当作放松时间,这还是高鹤昕第一次看到有人特地带了本笔记本去听。 她被宁酒的行为可爱到,抬眸看到宁酒那双勾人的眼睛,还是没忍住感叹。 即使已经认识宁酒一个星期了,看到那张脸,有的时候还是会走神。 真是又乖又欲,长得太合她的胃口了...... “鹤子?” 听到宁酒疑惑的语气,高鹤昕才回过神,一向大大咧咧的性格罕然不好意思起来。 “甜酒我们快走,心理课教室没有固定位置,好位置先到先得!” 话音未落,宁酒感到手腕被人抓住,脑子没反应过来,脚步就随高鹤昕飞奔到教室外。 少女们亲昵的笑声回荡在楼梯间,恰好与上楼的男生群擦肩而过。 蔡历明正在和男生玩闹,感到风声划过,朝楼梯口望去,恰好看到少女扎起的发尾随身形肆意飘动,扫 过纤细雪白后颈,留下淡粉红痕。 脚踝像是一掐就会断似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难以言喻的雪色琼浆。 纤弱的身躯在阳光下勾勒出曲线,偏偏每一个动作都有力量,一眼就能看到的生命力。 他看得喉口有点干,耳边传来同伴混不吝的声音。 “最近老秦管得严,你和隔壁班文委分了没呀?” “早分了,”提到这个,蔡历明就感到心里一阵烦躁,“感觉每个女的谈起恋爱都一样,黏人又喜欢问东问西的,就算老秦不说我也迟早和她分。” 同伴嬉笑起来,声音尖锐又戏谑:“得,我们蔡少前几个月还说特喜欢这款的,现在就腻了。” “我现在不喜欢女神型的了,”蔡历明笑了两声,“我喜欢甜妹型的。” “哦~” 周围响起一阵起哄声,一下都知道蔡历明指的是谁。 “宁酒看起来好乖,感觉是牵一下手就会告老师的类型,”有人讨论,“但脸是真的好看,每次她被叫到回答问题,总是忍不住看她。” “追这种乖乖女我们蔡少有一套的,”另一个兄弟反驳,“上次三班那个学姐,不是也这款的,一开始一见面就脸红,后来不是也......” 蔡历明正听着兄弟们的讨论,忽地感到肩膀被人不轻不重地撞了下。 “抱歉,让一下。” 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那群人瞬间安静如鸡。 蔡历明不爽地转头,正好对上乔柏林沉静的视线。 实在忍不了他这副装/逼的模样,蔡历明激情开麦。 “乔学神什么时候也学会听墙角了啊,”他讥讽道,“不会也是想谈了吧,没关系,都是同班同学,要有这个想法光明正大听,来我们这里取取经。” 后面的李铭源被蔡历明的语调气到。 “你这什么话?楼梯就这么窄,我们在后面被你们堵好久了,实在受不了才叫你们让让。” 蔡历明一副随你怎么说的吊儿郎当样,眼神依旧挑衅地看着乔柏林。 乔柏林对上蔡历明故意找事的表情,嘴角扯了扯。 不是嘲讽的那种笑,而是淡然到极致的,像是看着鸟雀自顾自在枝头上叽喳。 明明不是多大的表情,蔡历明瞬间有一种被怜悯到的感觉,一股无名火直冲上天灵盖。 “卧槽,乔柏林,你再敢对我露出那副表情试试,别以为成绩好就了不起!” “诶诶诶,都是同班同学,蔡历明你别疯......” 在旁人的眼里,就是乔柏林什么都没做,蔡历明就像疯了一样要和他拼命。 蔡历明的兄弟都被他的举动吓到,忙不迭拉着他上楼。 李铭源和祁瑞衡更是一脸莫名其妙。 互相对视一眼,又不免望向突发事件的另一位主人公。 第18章 与蔡历明的反应形成截然反差的,是乔柏林始终温和的表情。 注意到两人的目光,乔柏林神色自若,下巴朝楼梯口的方向点了点。 “走吧,要迟到了。” 作者有话说: ---------------------- 没有讨厌你宝贝甜酒,下章他就装不下去了[狗头] 下章两人摊牌,很赤鸡,大家一定要来看呀~[粉心] 第12章 锋芒 “甜酒,这里就是心理教室啦。” 这是宁酒第一次来五楼。 因为是刚装修好的缘故,房间仍蔓延着一股淡淡的粉刷气味。 教室空间宽敞,比起寻常的课桌椅,教室内部购置了几十个软垫沙发不规则分布在各个角落,周围的许多心理学书本也是随机散落,处处散发随性的气息。 宁酒与高鹤昕陷入柔软的沙发垫中,身体的疲惫仿佛也随着动作一道遗落在了奇异的柔软介质中。 “上学期遥遥只是提了一下建议把沙发内胆的材质换成保丽龙颗粒,这个学期就真的实现了!” 高鹤昕整个人窝在沙发里,舒服得不行。 “呜呜呜子薇姐也太好了吧~” 宁酒听高鹤昕说的名字有些耳熟,好奇问了一句。 “心理老师的全名叫什么呀?” “洛子薇呀,高一时候就是我们的心理课老师~”高鹤昕谈到这个可来劲了,“子薇姐人可好了,就是一直会给我们填一些奇奇怪怪的心理问卷,不过也可以理解啦,这个学科好像确实挺神秘的。” 宁酒恍然。 难怪在图书馆办公室,洛子薇在听到她是高二八班的会这么惊讶。 李铭源走进心理教室,一看到高鹤昕旁边有座位,连忙拉着乔柏林和祁瑞衡一起坐到那边。 “我跟你说高鹤昕,”屁股都还没坐热,李铭源就没忍住开始和高鹤昕吐槽,“来的时候碰到件特别无语的事,蔡历明那家伙突然发神经病......” 说到一半,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朝身边的两个男生说。 “你们坐啊。” “......” 除了李铭源坐的,还剩下宁酒旁边和角落两个空位。 乔柏林和祁瑞衡对视,后者打了个哈欠。 “最近神经有点太紧绷了,我还是到角落休息休息吧。” 宁酒正眯眼小憩,耳边蓦地传来李铭源叽里咕噜的声音。 听不清在讲什么,但总之慷慨激昂,愤懑难捱。 另一侧的软垫微微凹陷,冽荡的男性气息仅隔几厘米晕开。 微微睁开左眼,恰好看见少年睫毛颤动,细长的手指放在桌上,无意识地拨动书页,隐约能看到露出的指关节。 沙发垫对乔柏林来说有点小,双腿只能微微分开,两人的距离明明还有一定距离,宁酒突然感到小腿微微发烫。 想要将腿缩回来时,乔柏林意识到什么,先一步往另一边挪了点位置。 ...... 装。 “咳咳。” 上课铃响,洛子薇轻微的咳嗽声打断了李铭源越来越大的吐槽。 “今天是本学期第一节课,”她环视课堂一圈,嗓音依旧是那日的轻跃动人,“我们先来点轻松的环节。” 她打开一旁的投影仪,播放一段有关心理学的小片段。 高鹤昕躺在沙发上,一开始认真地看,后来开始昏昏欲睡。 李铭源没了吐槽对象,转头和祁瑞衡继续吐槽。 宁酒翻开笔记本,仔细地记下片段中出现的每一个心理学名词。 叶杜二氏法则、150定律、花生试验...... 记着记着,签字笔没水了,宁酒右手握着摇了摇,一下没拿稳,笔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闷重的响声。 她顺着签字笔滚动的方向想要去捡,修长白皙的食指先她一步靠近。 同时握住笔身的瞬间,两人皆是一愣。 乔柏林先撤开指尖,指腹的滚烫擦过。 校服敞口因为动作下垂,从她的角度,能看到清晰的锁骨与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 宁酒捡起笔想要起身,抬眸看见他将手掌包裹在桌板尖角的地方。 她装作没看到,头转了个方向,故意磕上他的手背。 掌心的痛感伴随少女发顶的柔软触感一并袭来,乔柏林垂眸,不明白她想要做什么。 宁酒晶莹的眸光与他纯黑的眼瞳对视片刻,嘴角倏地勾起一抹无辜的笑意—— 头顶毫不留情地向上顶去。 “......嘶。” “柏林你怎么了?” 李铭源应声望过来,乔柏林没有立刻回答。 对视仅仅一秒,少女的笑容由无辜化为挑衅也只需要这点时间。 她微微上挑的眸子浸着投影仪的灯光,变幻莫测地望他。 昏暗与明亮交迭处,他视线微微下移,看见她好看的唇形一开一合。 这是他今早无视她的报复。 乔柏林滚了滚喉咙,面不改色地收回手,想起李铭源的问题,嗓音比平时低点。 “撞到桌角了。” 因为投影仪开着的缘故,教室内的灯光都是关着的,一不小心确实容易磕着碰着。 李铭源同情地看了他两眼,余光瞥到一旁记笔记的少女,嘴角好似有轻微的笑意转瞬即逝。 一个心理学视频真的有这么好看么? 李铭源被宁酒的表情吸引得转头望向播放到一半的视频,看了会儿, 最终放弃。 搞不懂学霸的脑回路。 手心尖锐的钝痛逐渐消弭,别的感觉却浸入血脉,急剧冲击感官。 乔柏林敛了神色,尽量忽视鼻尖洇过的若有似无的香气。 胸口微微起伏,恢复平静。 视频片段已经播放完毕,结尾出现彩蛋,以及洛子薇向全班同学提出的问题。 「请问以上视频中令你印象深刻的心理学实验是什么?请回忆并写在分发的白纸上。」 李铭源一看到题目,没忍住“我靠”了声。 “子薇姐怎么留阴招啊。” 高鹤昕被周围的异动吵醒,迷迷糊糊地靠在宁酒肩上,问怎么了。 洛子薇扫过教室里被打得措手不及的鸡飞狗跳,眼里闪过淡淡笑意,目光最终落在被围在中心的少女身上。 阴翳将她身躯勾小,笔身的深色与肌肤的白皙形成强烈反差对比,纤细的手指将笔记本摊开放在桌前,隐约可见纸页上圈画的重点。 一开始是高鹤昕看,后来见宁酒有笔记,几乎半个班级的人都凑在她旁边看。 真正的心理学实验,其实是在教学实践结束后。 心理课结束,高鹤昕十分不舍地从柔软的保丽龙沙发里站起来。 “呜呜呜太好了,下节课又要被数学墙纸爱了麻蛋。” 李铭源:“其他学科会欺骗你,但数学不会。” 祁瑞衡和高鹤昕都看他。 李铭源故意停顿两秒,欠揍地笑。 “因为数学不会就是不会。” “......操。” 上完数学课,就像是被吸干了精气,下课铃声一响,高鹤昕长舒一口气,想起下节课是体育课,立马兴冲冲拉着宁酒曲去体育馆集合。 体育课的男生女生分开体育老师带训,男生在热身完后就去了篮球场,女生则是去了体操馆。 做完一套体操,定点落在最后一个动作,宁酒捂住小腹,蹙了蹙眉。 陈珀遥站在她后排,扶住她,有些担心地问。 “甜酒,你没事吧?” 腹部一抽一抽作痛,宁酒知道是老毛病犯了,轻轻摇头。 “没事。” 体操练完是自由活动时间,她拿起空水杯,准备回教室接水。 腹部的疼痛灼烧着理智,宁酒感到额角洇出的冷汗浸到了眼睛里,又被体育馆外的风吹干。 她眨了眨眼,眼前一片水雾,篮球场上的少年在视野中化作模糊的剪影,又在某个呼吸间骤然变得清晰。 手臂盘虬有力,青筋蜿蜒没入袖口,挺直鼻梁滑过晶莹汗珠。 截球,滞空,灌篮。 整个篮球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依稀能听清喊的是乔柏林的名字。 几个女生不经意路过一侧,在旁边观看。 腹部疼痛加剧,宁酒试图通过调整呼吸让自己好受点,但还是不管用。 胃痛这毛病不是一天两天了,但这一次好像格外严重。 腹部针扎似的一下一下泛着疼,她收回视线朝教室走去,也就忽略了人□□簇的缝隙中,那道隐约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 世界上最悲催的莫过于—— 想喝水的时候,水杯里没水。 想去饮水机接水,结果发现水桶里的水刚好喝完。 此刻的教室空无一人,宁酒迅速调整好心态,目光转向一旁备用的水桶,将水杯放在课桌上,尝试把水桶提起来。 手臂使不上力,水桶被拖拽成摇摇晃晃的曲线,水桶搬到一半折返,没控制好力度,砸到脚尖。 第19章 脚尖的剧痛伴随腹部的抽疼刺激神经,宁酒再一次尝试把水桶搬上饮水机,刚提到大腿位置—— 水桶倏地被人拿走。 小臂擦过肌肤,能感到血管凸起的贲张感,手里的沉重感取而代之的,是他手掌的温度。 水桶被提起,替换。 啪嗒一声,打开热水开关键。 宁酒的大脑没反应过来,白皙的指尖轻点她的指腹,耳边是他熟悉的清冽嗓音。 “给我吧。” 也许是疼痛使脑子变得不那么清醒的缘故,宁酒真的就听他的话松手了。 乔柏林拿着她的水杯,等到热水键由红转橙,接水的汩汩声在两人之间响起。 他们都默契地没有说话,但气氛变得越来越奇怪。 本来寂静的空间里好像一下挤进了很多难以言说的东西,比如潺潺的水声,比如宁酒因为抽痛而泛起的嘶气声,又比如因为安静下来,而显得格外明显的—— 他轻微的喘息声。 是她走得太慢了么。宁酒一瞬间怀疑。 刚刚还在篮球场的人,现在就出现在了教室。 疼痛作祟,感官变得迟钝起来,她疑惑地抬眸望向他时,恰好撞入少年探究的深眸。 与此同时,手边被递上水杯,杯口濡染湿润,少女本就殷红的嘴唇因沾上水珠显得格外靡丽,纤细的脖颈随着吞咽的动作微动。 乔柏林移开视线,开始接自己水杯的水。 “不舒服吗。” “......嗯。” 温水入腹,让痛感消散不少。 宁酒的大脑重新恢复清醒,视线淡淡扫过乔柏林手中的水杯。 “好巧。”她随意寒暄,“你也来接水?” “嗯。” 简短的对话再一次戛然而止。 水声终止,乔柏林看了眼重新装满的水杯,想要离开,耳边传来少女真切的疑问声。 “乔柏林。”她叫他的名字,“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脚步,停顿。 乔柏林转过头,嘴角的弧度转瞬。 “你想我问你什么。” 宁酒因为乔柏林的反问哑然。 她轻声说了句算了,拿起水杯往教室门外走,却发现他往她的方向走了一步。 去路被彻底挡住。 两人的距离瞬间变得狭窄而逼仄。 独属于少年磅礴而贲张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依旧面色平静,举止动作依旧礼貌分寸,只是这一次,宁酒却能感到与之截然相反的,藏匿锋芒的侵略性。 她甚至有瞬间怀疑,她对于乔柏林的第一印象是否是准确的。 刻意维持的平衡被打破,也许是不想自己处于被动局面,宁酒抓住他先前在图书馆说过的话作为破绽。 “是你说,我可以直白一点的。” 所以英语课纸条上的那句话,是他放任她做的,不是她的错。 看到少女转头把自己摘得这么干净,乔柏林挑眉,不急不缓道。 “那如果,不是我拿到那张纸条呢?” 宁酒猛地望向他。 乔柏林:“如果不是我,是别人拿到呢,你想过后果吗。” 二分之一的概率,五五开,不是他拿到,就是别人。 宁酒当然想过这种可能。 因此在递给他纸条的时候,她早就将两张纸条都更换成了自己写的内容,在递给最后一位同学时,再拿出写有别的内容的纸条。 这种做法对她来说会有点麻烦,但并不难。 而现在让宁酒真正感到惊讶的是—— “你在意的原来是这个?” 像是终于重新掌握了主动权,她的嘴角微微勾起,漂亮的狐狸眼直接而赤/裸地含笑望他。 “所以,你只想让我对你直白,是这样么。” 这是故意曲解。 乔柏林不可能听不出来。 可他没有说话。 沉默在蔓延,空间在挤压,表面的平和被灼烧。 她的瞳色浅,被周围的景色映照得光彩陆离,漂亮到仿佛可以将整个盛夏装下。 明明眼尾因为疼痛而微微泛红,刚刚喝完留下的水珠在唇上漾起水光,纤细脆弱的脖颈因天气炎热浸出一层薄汗,最终淹没在圆领的校服领口,连开口的语气都格外软。 宁酒:“那我可以,对你更直白吗?” 可内容却是与之截然相反的得寸进尺。 她好像真的不知道,现在这幅样子,很容易挑起人心中隐秘的凌虐欲。 乔柏林察觉到宁酒柔软的视线仿若实质,从他的眼睛往徐缓下滑,最终停落他的下唇。 微妙的小动作。 “你究竟想说什么。” 不打算再与她迂回,乔柏林将遮掩的帷幕拉开。 “我想玩你。” 帷幕下是浓墨重彩的四个字。 滴答,滴答。 饮水机的热水声夹杂钟声,在两人之间磅礴碾过,翻起骇浪。 死寂般的沉默中 。 少女重新对上他的眸光,歪头,弯起一抹柔软又无辜的笑。 “如果我想说的是这个——” “你让我玩吗?” 作者有话说: ---------------------- 亲爱的宝宝们周六快乐~接下来棠棠要爆更啦!!![加油]后面会越来越带感的嘿嘿嘿[黄心] 请各位聪慧可爱美丽动人的宝宝们点个收藏吧,棠棠谢谢大家~ 第13章 逼近 “宝贝儿,你终于回来啦!” 体育课末尾,高鹤昕终于等到从教学楼出来姗姗来迟的少女,担心的目光望向她。 “遥遥刚刚和我说她看到你有点不舒服,现在好点了吗?” 宁酒的额角沁着还未干涸的汗珠,盈眸杏瞳,朝高鹤昕露出一个明媚的微笑。 “好多了,放心吧。” 高鹤昕舒一口气:“那就好。” 她们朝集合的队伍走去,恰好路过也在集合的男生队伍,李铭源的大嗓门从不远处传来。 “柏林,第一场比赛刚结束怎么就走了,我都还没上场和你比呢。” 旁边有男生笑道:“说得你上就能比过他似的。” 李铭源好脾气地接茬:“不比谁不知道啊。” 一片善意笑声中,乔柏林面色如常地走到队伍里,任由李铭源搭着胳膊。 “没水了,回教室倒。” 闻言,李铭源瞥了一眼他手里拿着的满水水杯,嬉笑道。 “早说啊,喝兄弟我的就可以。” “......” 声音逐渐变小,高鹤昕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另一侧的少女。 “乔柏林也去教室了?”你们遇到了吗? 阳光盛大,照在宁酒的皮肤上,仿佛也透着一层晶莹的光。 “刚好碰到了,”宁酒说,“是他帮我换的水,他真是一个......” 回想起几分钟前的情景,少年步步逼近,将她压在饮水机前,长腿微曲桎梏挣扎的动作,衣服被蹭起绮靡的褶皱,烫意蔓延。 宁酒的笑意加深。 “他真是一个,很有礼貌的人。” “柏林,体育课过后就是物理课,上完老刘的课,要不要去社团看看?” 从操场走回教室的路上,李铭源好哥俩地凑近乔柏林。 “听说最近学生会,模联,还有舞蹈社都有不少活动来着,可热闹了。” 不像江城其他中学,社团活动只是开学时候热闹,其余时间形同摆设。 作为江城最好的高中,江澜实验致力于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高一高二的晚自习可选,社团活动也办得如火如荼,每次社团文化节和校运会各个社团展示的时候,都让人眼前一亮。 李铭源突然提到社团活动,也是藏着自己的小心思。 女神宋云禾就是舞蹈社的社长,近期舞蹈社正为校运会的开场表演排练新舞,他正好可以借着这次机会近距离欣赏女神跳舞。 但还是太怂了,一个人不敢去,得多怂恿几个哥们一起去才行。 这样想着,李铭源介绍得愈发卖力,叽里呱啦讲了一通,才发现乔柏林好像根本...... 没在听。 体育课过后,学生都累得不行,有的趴在课桌上喘气,有的拼命灌水。 乔柏林将下节课需要的笔记整理出来,耳边嚣杂的噪音滤过耳侧,高鹤昕极具特色的嗓音冲撞耳膜。 “小酒,你也喜欢玩这个游戏人物吗,”高鹤昕发现宁酒书包上的游戏人物挂件,颇为惊喜地道,“下次我们可以一起玩,我打辅助奶你!” 宁酒正在提前准备放学后要带回家的练习册,看了眼后答道。 “还好,偶尔玩。” “我记得那款游戏的可选人物挺多的,”高鹤昕揉捏着挂件,好奇问道,“所以,你为什么喜欢玩他呀?” “所以,为什么是我。” 挺拔修长的身影将少女完全笼罩,阳光被挺直鼻梁切割成明暗两道色彩。 第20章 乔柏林平静的眼眸映着她柔和的面孔,问出寂静后的第一个问题。 如同每一道题都有相应的答案,乔柏林在听到宁酒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率先想到的确实是这个。 也许是没想到他在此刻依旧能做到如此冷静,宁酒原本抱着的恶趣味调戏心理,在他认真提出疑问后消散了些。 “为...什么。” 她顺着他的思路思考了下,发现自己也一时说不清楚。 “也许是因为我喜欢看人露出不一样的表情,而你的表情总是单一到无聊,所以我想看你露出点好玩的情绪。” 宁酒说。 “又也许我对心理学感兴趣,而你是最佳的实验对象。” 她似真似假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无论是哪种理由,我对你这样想,已经很久了。” 风吹过少年鬓角,露出他好看的额头与立体的眉眼。 乔柏林忽地往前走一步,宁酒没料到他会突然靠近,差点撞上他的胸膛。 他刚刚在篮球场打球回来,身上却没有丝毫汗臭味。 额角浮起的汗水顺着流畅的脸颊线条流经喉结旁的小痣,耳尖因炎热微微泛红,反而多了些平日不可多见的性感。 熟悉又陌生的侵略性在乔柏林身上出现,宁酒条件反射后退一步,后腰顶住饮水机,才想起制止他。 “等等,乔柏林,我们是不是......” 靠得太近了。 “你看,你也不喜欢我这样对你,不是吗。” 他冷下来的话语打断了宁酒还未脱口的话语,语气与胸口的滚烫南辕北辙。 宁酒抵着他胸膛的动作随着话语一顿。 “你知不知道玩笑开多了,有人会当真。” 乔柏林弯下腰,有力的臂肌擦过她的校服袖口,宁酒无意识瑟缩了下。 好烫。 乔柏林将宁酒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到时候再叫停,万一停不下来呢。” 发尾划过高挺眉骨,清冷嗓音黏附燥热。 “比如,这样。” 他还在靠近,蓬勃的气息抵达锁骨,宁酒能够清晰听到自己心跳的撞击声,几乎要越过血脉,直冲上两人相触的地方。 噗通、噗通。 达到临界值的某一瞬间,属于他的气息倏地扯远。 宁酒还未反应过来,就感到桎梏的感觉消失,两人又恢复平常距离。 耳边传来乔柏林态度明确的声音。 “所以宁酒,这不行。” 这是她认识他这些时间以来,第一次听到乔柏林如此明确地拒绝一个人。 他说。 宁酒,这不行。 “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讨论这个不愉快的话题。” 最后确认一遍宁酒身体没有不舒服的症状,乔柏林收回视线,正如对待每个同学那样。 “实在不舒服的话,其实可以请假。” 说完这句,他的面色平静,如同他们只是恰好在教室碰到的点头之交,转身离去。 最后一节铃声响起,宁酒从思绪中抽回。 物理课上,宁酒看着老刘在黑板上激情解题,两种解题方法更有千秋,宁酒却喜欢更有挑战性的那种。 没有理由,就是喜欢。 但换种角度—— 没有理由,也是一种理由,不是吗。 手里转动着黑笔,笔珠擦过纸张,发出沙沙声。 所以她和乔柏林之间。 算是彻底被拒绝。 还是彻底...闹掰? 宁酒不觉得被拒绝是什么丢脸的事。 甚至可以说,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大概就预判了乔柏林会是怎样的反应。 结果如她所料。 bug级别的,果然难搞。 最后一道大题订正过来,宁酒重新望向黑板,不经意对上老刘的 眼神,心里暗道不好。 下一秒—— “来,宁酒,你就是用第二种方法做的,给大家解释一下你的解题思路!” 果然,上课的时候就是不能和老师随便对视。 宁酒站起来,回忆了会儿做题的思路,再根据老刘在课上讲的方法进行总结,老刘一边笑一边让她坐下。 “好好,宁酒说得不错,这种方法的特点是步骤直接、省力,跳得多,容易拿分,但拿不全,好在你改了之后下次就能拿全了。”他环绕一圈,“我记得还有不少同学是第一种方法做的,跟我们说说你怎么想的呗。” 转了一圈没人举手,老刘还是惯常选择尖子生。 “柏林,我记得你就是第一种方法做的,来说说吧。” 背脊挺拔的少年站起身,将自己的思路一行一行说出。 “很好,”进度比想象中快,老刘很满意,“第一种方法是我们惯常思路,需要一步一步才能到结果,大部分同学做到一半就放弃了,乔柏林比你们多拿分的点就在于他知道自己方法没问题,所以坚持到了结果。” 课堂末尾,他将黑板上两种大相径庭的方法作为对比,拍照发到班级群。 “两种方法适合不同情况,也适合不同人,同学们记得放学了之后再好好看看。” 终于熬到下课,耳边传来高鹤昕的嚎叫,迅速收拾东西准备奔出教室。 “甜酒,我今天社团有活动,可能不能陪你一起出校门了,私密马赛~” 宁酒看她真的挺急的,连忙说没关系,自己整理好书包刚出教室,在走廊不经意撞到一个身影。 “呦,‘甜酒’,走路看着点啊。” 嬉皮笑脸的语气不抬头也能知道是谁,宁酒往旁边走一步,正好躲过蔡历明要扶她的手。 小蔡同学脸上的表情明显绷不住了。 “不让碰啊,这么傲气,”蔡历明轻笑一声,跟个赖皮糖似的走在宁酒旁边,“你放学怎么回家?有人接你?” 宁酒不回答,他就继续问。 “乘公交车?还是骑单车?要不要我让我妈送你?” 放学人潮汹涌,蔡历明又穷追不舍,宁酒感觉他和自己的距离又近起来,面上和善的笑容没忍住消退一些。 “不需要。” “为什么不需要?”蔡历明把宁酒的拒绝当作不好意思,“虽然我妈的车是玛莎拉蒂,你可能没坐过,但你不用觉得害羞,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可以经常......” “我说了我不,需,要。”宁酒脚步猛地停下,眯起眼睛,“蔡同学,你是听不懂人话?” “......” 两人路过槐树底下,动感的舞曲从电唱机中播放,寻常的放学日也多添了几分动感。 蔡历明讶异宁酒与外貌截然不符的语气,后者却透过他往后面的方向望去。 是舞蹈社的活动,几个学生在自带的电唱机旁边排练什么舞蹈,周边围观的人群很多,也有不少粉丝在挥舞灯牌,气氛还真不错。 在跳舞的男生女生都有,随着节奏慢下,宁酒从左至右望过去,看到一个熟面孔。 宋云禾。 不同于开学时见到她时,一身校服清纯秀丽的模样。 现在的她换了一身红色紧身衣和黑色热裤,好身材一览无余,站在c位随着节奏律动,享受音乐的样子很容易让人心动。 宁酒看了一眼,想要收回视线,却捕捉到她身旁一个更加熟悉的人影。 男生墨镜上推至发顶,将额头全部露出,张扬肆意的眉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发梢晃过挺拔的鼻梁,舞蹈动作清脆熟练。 ...... 闻弈这货又在装逼了。 显然,很多女生吃这套,一曲完毕,现场想起热烈的掌声,宁酒竟然还在其中看到了专门刻有“闻弈”名字的灯牌。 因为昨天宁轩电话的缘故,她现在看到这货就烦。 宁酒毫不掩饰地朝闻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原以为他看不到,没想到下一支歌曲进前奏之前,他就跳下舞台,直直朝这里走过来。 蔡历明还投入在怎么扳回一局的小心思里,丝毫没有发现方才还在欢呼的人群陡然沉寂下来。 “你看看人家宋云禾,不愧是江澜实验女神,长得比你漂亮,性格比你好也就算了,还比你能歌善舞,”他咬牙切齿地说,“不像某个表里不一的人,看起来纯纯的,结果一张口就——” “一张口就什么?” 蔡历明的吐槽还未说完,就被人打断。 闻弈不留余力撞开蔡历明的肩膀,自然地站在宁酒身边,好像根本看不到来来往往那么多眼神。 “你在说你自己?看起来蠢蠢的,结果一张口就贱贱的。” 他说着,还特气人地,特地学人家蔡历明嬉皮笑脸的表情。 “隔那么老远就闻到你的口臭了,说话之前能先治治吗?不然多污染环境啊。” 周围不知道谁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蔡历明被闻弈的话说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好学生的外壳让他说不出明着骂人的话,男孩的好胜心又让他咽不下这口气。 第21章 “不是,你谁啊。” 他的目光在宁酒与闻弈之间逡巡。 一个外表可爱的乖乖女,一个恣肆放荡的混小子。 怎么看都该一点关系都没有。 憋了好久,蔡历明总算憋出这么几个字:“你凭什么为她说话啊。” “你管我,我想替谁说话就替谁说话,想骂谁也轮不到你管。” 蔡历明这个段位哪是从小被养在酒吧,见惯了大大小小口角的闻弈的对手。 闻弈薄唇浅浅勾着,说出的话一点不留情面。 “总比有人想了半天就蹦出一句话的好。” 宁酒懒得听他们在这儿辩论,退出人潮包围的中心打算朝校门口走去,没走几步,又被一股大力扯回去。 “喂,宁酒,我帮完你,你连句谢谢都没有,”男生低沉的嗓音从后面洇过,“这不厚道吧。” 虽然离大门口还有些距离,宁酒却一眼望到袁良景在人群等待的背影。 原本想甩开的手就这么硬生生顿住,她反握住闻弈的手,大力将他拉到一旁的槐树后面。 肌肤相触间,闻弈愣了愣,抬眸,很快对上宁酒审视的眼神。 “昨天不是说好了吗,学校里就装不认识,你这又是搞哪出?” 闻弈反将一军:“你也没告诉我你在新同学面前装得那么乖啊。” “......” 槐树枝叶交错,依稀透出黄昏夕阳金黄色的落辉。 舞曲刺激鼓动耳膜,宁酒冷笑一声,也不过多纠结。 比起这个问题,她更想知道下一个问题的答案。 趁左右无人注意到他们,宁酒走近几步,倏地扯住他的衣领:“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究竟是怎么想到来江城的。”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别和我说你只是恰好转学,转的恰好是同一座城市,又恰好是同一所高中,你觉得我会信么?” 四目相对,闻弈的眼瞳深刻映入宁酒的模样。 “我为什么来这里,你应该比我清楚啊——” 他的眼睫根根分明,标准的桃花眼里闪着惑人的笑意。 “我就是来专门找你的。” 眼神能迷惑人,语气不会。 宁酒能听出这句话藏着的冷意。 “闻弈,那件事已经结束了,该追责的都追责了,你还想怎样......” 岭城闻兴祥车祸那件事,她也觉得遗憾。 但这样的情绪也只是因为闻兴祥是从小照看自己的叔叔,所以对于岭城山区进货变路这件事发生车祸而产生的叹息。 “你以为这么简单就能结束得了?” “什么?”宁酒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认为那件事结束了,我没有,”他的笑容扩大,“宁酒,那件事在我这里就特么的过不去 。” 谈话到这里终止。 蝉鸣声响得刺耳。 宁酒被闻弈的话气笑,松开揪着他领口的手。 “你这么恨我,恨我爸,那你刚刚为什么帮我?” “一致对外,外部问题解决后再处理我们的事,”闻弈挑眉,“这不是你从小教我的吗——” “姐,姐。” 即使衣领被松开,他仍是微微弯腰,嘴角勾起不痛不痒的弧度。 “再说了,比起让别人戳穿你,我像个定时炸弹一样待在这儿,找合适的机会向所有人戳破你的真面目,不是更有趣么?” 得,这喷不了。 这是真贱。 “闻弈,你特么真的是......” 宁酒被他气得胸口疼,“我们现在这算是彻底闹掰了,是吧。”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没等闻弈说话,她抬手又作扇他的动作。 闻弈下意识闭起眼睛,没躲。 预想中的巴掌并未落下。 黑暗中,他听到少女无奈的轻骂声。 “真是见鬼了,今天一下午闹掰两个人。” - 这几天,高二八班一半的学生都在课后和放学后忙起来。 宁酒了解后才知道,江澜实验和隔壁临江国际中学联合的社团文化节马上就要到了。 “上次我们模联就差2分输给了隔壁临江国际,”高鹤昕痛下决心,“这次绝对不能再输!” 宁酒正趴在课桌上补觉,听到她这样说,撇过头来,柔软的发丝滑过桌角。 “鹤子,你上次担任的是什么职位?” “委内瑞拉代表。” 宁酒:“那这次呢?” “还是委内瑞拉代表!” 高鹤昕整理面前排练的演讲稿,眼里全是对扳回一局的渴望。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她说,“上次模联主席是临江的人当的,最后计票的方式也不透明,有做票的嫌疑,这次就不一样了。” 她轻哼了声:“这次模联主席可是我们乔学神当,看临江的人还怎么偏袒。” 听到这个名字,宁酒的眼睛微不可察地眨了眨。 自从上次体育课之后,她和乔柏林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说话了。 倒也谈不上谁躲着谁,他们两人都没那么多额外的精力。 自从上次和闻弈谈崩之后,宁酒除学习之外,关注得最多的大概就是袁良景。 后者正在清理顾客留下的碗盘,忽地感到后脊发凉,鸡皮疙瘩掉一地。 “那个,甜酒,舅舅和你商量件事,”洗完碗,袁良景对宁酒说,“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眼神——” “宁轩在岭城酒瘾又犯了的事,你怎么没和我说。” 得,这姑娘就等他先开口,再逮着机会问这件事。 袁良景倏地回头望:“哎呦,还有几个碗漏洗了......” “不管你是为我好,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宁酒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都让我爸先回来吧,整天逃避现实也不是方法。” 闻弈的事宁酒暂时没有和袁良景说,如果他这次来江城的目标只有自己,那她希望不会牵扯到别人。 但不管怎样,这一个星期和袁良景的拉锯战,都消耗精力得很。 再加上来回两个多小时的长通勤,宁酒听完课就觉得困,想睡觉。 二八定律表明,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放多了再别的地方,对于其他方面的兴趣也会逐渐淡去。 午休休息了会儿恢复精力,宁酒摊开第三套语文阶段性测试卷。 粗略扫一眼,因为是真题的缘故,里面有三道题宁酒都在五三上刷到过。 正回忆着上次在五三上看到的参考答案,耳后传来李铭源的抱怨。 “柏林,你答应高鹤昕去模联,为什么不答应和我去看舞蹈社表演——” “李铭源,谁不知道你那心思啊。” 乔柏林还没说话,高鹤昕就道。 “想看女神就直说呗,还要拉女神的男神一起去看,”她心直口快,“你这是典型沸羊羊行为——” 等等。 高鹤昕说到一半,突然发觉有点不对劲。 什么女神...的男神??? 靠,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啊。 “咳咳。” 她剧烈咳嗽起来,刻意回避乔柏林和李铭源望过来的眼神,慌不择路地想去拿水杯,却不小心将杯身碰倒,水杯的水一半洒到自己桌上,还有一半...... “啊啊啊!甜酒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宁酒的课桌离高鹤昕有些距离,但水杯中的热水也洒了不少在试卷上。 水是刚接过的缘故,有一些洒在了宁酒握笔的手上,手背几乎是立马泛起绯红。 咕咚。 水杯倒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高鹤昕反应过来,站起身想过去,却感到身侧风声划过。 被水溅到的那刹那没有感觉,随后是火辣辣的疼痛感蔓延。 宁酒垂下眸,看着肿胀起来的手背,静默片刻,刚想说没关系,就感到手中的笔被人抽走。 他的力道很大,却不痛,白皙修长的指骨特地握住了没有烫到的部位,查看她的伤势。 包括宁酒在内的所有人,都因为乔柏林的举动静止。 “还是挺严重的,要先去洗手间用冷水清洗。” 乔柏林开口的刹那,高鹤昕才如梦初醒,要带宁酒去洗手间。 只是走到宁酒旁边,她看了眼两人交握的地方,动作倏然变得迟疑起来。 “乔柏林,是你带她去,还是——” “我自己去就好。” 指腹触碰的柔软温度稍纵即逝,宁酒毫不迟疑甩开乔柏林的手,朝卫生间走去。 高鹤昕:“......” 李铭源:“......” 两人眨巴眨巴眼睛,先看看宁酒的背影,再转头看看乔柏林的表情。 少年还维持方才的姿势,浓密的睫尾垂下,看不清神色。 手臂的麻痛刺激的神经,好在离上课还有一会儿,可以冲冷水的时间足够。 第22章 宁酒将手臂伸出,本就洁白的肌肤在刺痛下显现出可怖的一片红。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冲涌成白色的水花狠狠拍打在手臂上,一开始是痛凉交加,后来阵阵灼烧的感觉徐缓褪下,也就没那么难忍耐。 正在冲洗的时候,高鹤昕从走廊里进来,宁酒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前者一脸的歉意,就这样静静看着宁酒小臂的肌肤被冷水冲洗。 哗哗。 水流声蔓延。 两人安静了会儿,高鹤昕还是决定再一次道歉。 “甜酒,是不是很难受啊,”她的语气很真挚,“我刚刚已经和老秦说明情况了,你要是还不舒服,我陪你一起去医务室——” “不用了。”柔软的声线打断了高鹤昕的话语,宁酒的眼神依旧望着涌动不止的水流,“我刚刚看过,已经好多了。” 听到这话,高鹤昕的眉毛没有松开,反而变得更紧。 “其实有时候,”她说得很慢,大概是在组织语言,“我有点希望你不要这么乖的。” 水流冲击她的语调,宁酒的表情终于有一丝波动,以一种疑惑的神情抬眸看她。 此刻卫生间只有她们两个,高鹤昕鼓起勇气,重新组织了一下想说的话,继续道。 “比如像今天我弄疼你了,你可以直接责怪我或者和我说很痛下次不要这样了,再比如前几天我要参加社团活动没办法和你一起出校门,你也可以和我说你的感受,就是......”怎么描述那种感受呢,“这样会让我觉得我们是真的好朋友,距离更近。” 说完,高鹤昕还自我肯定了下。 “嗯,对,就是这样。” “......噗嗤。” 水龙头被少女关上,宁酒因为高鹤昕扬起笑容,又和往常有点不一样。 “好,我学会了,下次就这样。” 虽然宁酒的烫伤算不上严重,以防万一,高鹤昕还是打算和她一起去医务室看 看。 等到去医务室配好烫伤药时,语文课已经开始了十分钟,一路上人烟稀少,倒是少有的寂静。 宁酒拿着药膏和高鹤昕走回教学楼的路上,后者忽然想起什么,有些好奇地凑近她。 “我想问一下,就是单纯好奇,”越是这样说,宁酒越有预感高鹤昕说的不是什么好事,“咳咳,你和...乔柏林。” 高鹤昕的眼睛浸在阳光里,充满了八卦的光芒。 “不会因为开学的事,关系不好到现在吧。” “......” 宁酒很想说是我想玩他,他明确拒绝我之后,我们就彻底闹掰了。 话到嘴边,硬生生憋出一句。 “他可能不是那么喜欢我。” 本来这句没什么,大概率也属实。只是一个看着这么可爱乖巧的女孩,用绵软的语气说出这种话来,大抵都是让人心疼的。 高鹤昕本来就对宁酒有愧疚在,这样一听,脸色立马变了。 “肯定喜欢啊,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我们甜酒呢,”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替乔柏林解释,“乔柏林这个人吧,人挺好的,基本上没见过他发脾气的样子。” 宁酒回忆起体育课的事情。 那个时候,她算是惹他发脾气了吧。 现在回想起来,他生气的样子,好像还真的挺...... 想操的。 高鹤昕不知道宁酒心里想的什么,继续道:“但当然,我也不得不承认,那家伙其实挺难接近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对,只可远观,不可近渎。” “但我觉得你们不至于因为这件事不讲话,让我想想看有没有办法让你们熟一点......” 宁酒本来只想单纯卖个惨,感觉到高鹤昕真的在想办法让她和乔柏林熟悉,转过头想要制止。 “鹤子,其实不用——” “这样怎么样!”高鹤昕打了个响指,“模联那边正好缺个主席助理,工作就是整理资料与计时之类的,如果你感兴趣,可以放学后和我一起去听听模联的排练,顺便多和乔学神交流一下。” 模联,主席助理。 这个职位听起来倒有点意思。 宁酒想说的话在喉口滚了一圈。 “......我以前没有接触过模联的相关事务,现在学习来得及吗?” “当然宝贝!”高鹤昕拍胸脯保证,“你学习能力那么强,保证多听几次各国代表的报告就能理清楚了,底层逻辑很简单的。” 说着走着,老秦厚实的嗓音透过教室墙壁就这么传出来。 “沈从文写文章就是这个调性,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他的声音慷慨激昂,“可也难啊,难就难在笔下的人物心里头跟明镜似的,话到嘴边就成了千斤顶,你们看第二段的最后一句......” 宁酒和高鹤昕打了报告进教室,望见其他同学翻到的是《边城》节选那一页课文。 “接下来我们探讨下一个问题,”他的声音下滑,“大家看第七十六页的问题二。” 宁酒顺着老秦的指示,指尖划过页数右下角。 「2.根据课文内容节选,探讨爱情是什么?」 众人在扫过这个问题后,没有意外地躁动起来。 老秦也显然是讲课文讲嗨了,在讲题目之前,颇为感慨地大谈起自己以往的教学经历。 “你们这些孩子啊,不要以为这个是多简单的问题,这问题复杂着呢,那会儿我还刚入职,没什么教学经验,碰上坐第一排的两个男生女生,对,就是现在我们班倩仪和罗瑜的位置,那时候......” 正所谓,听老师讲课我油盐不进,听老师谈八卦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宁酒敏锐地感到周围的高鹤昕和李铭源注意力都集中不少。 等老秦讲完最后往事,下课铃声恰好响起,他表情恍惚一阵,挥了挥手。 “明天周五了啊,这周最后一节语文课,我们继续这个问题,继续讲《边城》。” 又上了三节课,等到放学,高鹤昕热情地招呼宁酒一起来五楼的模拟联合国会议室。 到了门口,高鹤昕低头找钥匙,宁酒拍了拍她的肩。 “鹤子,门好像已经开了。” “哦?”高鹤昕找钥匙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真的诶。” 打开门,祁瑞衡已经坐在了日本代表团的位置上,在他旁边坐着不知道在写什么的乔柏林。 “哦豁,班长,乔学神,你们来这么早哇。” 高鹤昕朝两人打招呼,祁瑞衡好奇地看向宁酒。 “宁酒也来吗?” “是呀,甜酒帮我的忙,来做主席助理。” 高鹤昕也走到自己代表团的位置上,将书包放在座位,宁酒坐在她旁边,趁开始前写会儿作业。 高鹤昕做到语文作业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感慨了声。 声音还挺大,在寂静的室内回荡,宁酒转头看她。 “怎么了?” “你说老秦那个人,平时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样子,每次讲到这种散文,就忍不住回忆往昔,是不是人到了这个年纪都会这样啊。” 祁瑞衡喝了口水,加入话题。 “他下午说起的那个故事还挺励志的,估计是想激励我们。” 两个高一成绩处于中下等的学生,家庭背景都不太好,在喜欢上彼此之后努力学习,最终一个考上京大,一个到英国留学。 学校的优秀校友墙到现在都有他俩的名字。 “励志吗?”高鹤昕对此持怀疑态度,“他讲得慷慨激昂的,我有点共情不了。” 祁瑞衡:“为啥共情不了?” “因为在我看来这就是纯纯be啊,”高鹤昕道,“都不在一个国家了,以后大概率也不会联系,明明深入参与彼此青春,以后却要形同陌路,多可悲啊。” 气氛烘托到这里,祁瑞衡也被高鹤昕说得多少有些伤感。 “我觉得,是不是好结局,要看怎么定义吧。” 祁瑞衡和高鹤昕望向开口的宁酒。 “如果说到高中毕业就是故事的结局,好像的确是be,但人生其实很长,大部分时间都在高中之后,他们虽然暂时分开,但至少做到了最好的自己,这就不算坏结局?” 祁瑞衡沉默片刻,抬了抬眼镜:“我还是挺认同的,从我们的角度来看,好像故事的终点就该是高考后,但实际上人生的终点,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还望不到头。” 高鹤昕眯起眼睛,好像看到了渺远的未来。 “高考之后的路啊,现在的我好像确实还无法想象。” 吧嗒。 圆珠笔按压的声音,伴随门口的声音响起。 “嗨,乔柏林!好久不见!” 从大门口走进来一个身型高挑的男生,身后跟着四五个说说笑笑的学生。 良久没有说话的少年抬眸,劲骨稍抬,手中的笔按压后弹起。 “袁琦。” 袁琦熟稔地和乔柏林打招呼,身后的男女生也一副老朋友的样子,边聊天边在会议室找对应的位置。 第23章 高鹤昕凑近宁酒耳边道。 “这几个人一大半都是文科实验班五班的,刚刚第一个走进来的人叫袁琦,是上学期期末考文科年级第一,担任模联的阿联酋代表。” 五班的人到后,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人。 等人到齐,模联社正式开始第一次模拟会议。 宁酒的位置被安排在主席台的旁边,按照下午高鹤昕向她介绍的那样整理各方递交的文件并在会议过程中计时。 过程有些无趣,但好在能学到很多东西,宁酒尝试用吸收课本知识点的脑回路来适应眼前密密麻麻的资料和各方迥异的观点,还是难免觉得吃力。 正在整理第三份资料,耳边传来乔柏林压低的声音。 “宁酒,麻烦帮我检查一下刚刚记的有没有问题。” 大概是由于嗓音压低的缘故,宁酒只得稍稍靠近他 。 乔柏林呼出的热气恰好喷洒至她的耳垂,漾起点点难以言喻的酥麻,宁酒细密的睫毛颤了颤。 她接过他递来的手稿,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做了许多笔记和标注,恍然乔柏林之前在写什么。 “你写的...没什么问题。” 看完一遍之后,宁酒微微撇嘴。 能说不仅没什么问题,反而让她理清了思路吗。 不过是一次模拟会议,乔柏林还真是对待什么都特别认真啊。 “那就好,”他轻声应道,帅气的眉眼转向她,“宁酒,上次的事——” “那个,八班的新同学?叫宁酒对吧。” 男生的声音打断她与乔柏林的对话。 宁酒顺势望过去,是袁琦。 袁琦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片刻,定格在宁酒身上,面露微笑朝她招手。 “你就是这次会议的ad(主席团助理)吧,我们这儿要进行个自由磋商,你来计下时。” 宁酒拿上手机去袁琦所在的小组计时。 这个小组磋商的时间比先前的都要长一些,宁酒在旁边站得腿有点酸,刚想要提醒袁琦时间到了,后者就想到什么,朝她打了个响指。 “ad,你能把我的水杯拿过来吗,就在之前的小组座位上。” “......” 宁酒望着袁琦的笑容,对他的人物画像逐渐清晰。 从小在特权阶级里培养出来的孩子,对于颐指气使与保持礼貌之间有一套从父母辈就传承下来的法则。 彬彬有礼下的傲慢,笑容可掬后的骄矜,因为看惯了父母对待下属的样子,所以对待任何自认为不如自己的人时,会表现出理所当然的高高在上。 周围望过来或习惯或看好戏的眼神,宁酒没说什么,从袁琦指的方向拿了水杯给他。 恰好磋商时间也到了,她收起手机,坐回自己的座位没一会儿,袁琦的眼神又对上她。 “ad,会议结束后你应该有空吧,等会儿帮我们搬下资料,放到五班,我请你喝咖啡。” 他爹的。 宁酒快要装不下去了。 她刚站起身,就感到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不同于中午的强势,他特意错开她被烫到的皮肤,虚虚握住,没有用力。 只要宁酒想甩开,随时可以。 袁琦因为乔柏林的动作微微蹙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后者先开口。 “不巧。” 周围人望过来的瞬间,乔柏林说。 “我们刚约好。” ----------------------- 作者有话说:柏林马上就要被之前的自己狠狠打脸了hhh - 评论掉落红包~ 今明后三天都是凌晨发,下章连着发,宝宝们直接往下翻就好[害羞] 第14章 湿透 寂静。 彻底的寂静。 本该暧昧的字眼,在乔柏林坦荡的嗓音里,仿佛只是单纯交流学术问题。 宁酒想,他总是有本事,将不明不白的东西讲得明白。 同时,也可以将类似亲昵的字眼用得客气。 即便如此,袁琦还是察觉到乔柏林舒朗面容下的轻微不满,喉口堵住似的。 他低下头,摸了摸鼻子。 “行吧,那就算了。” 会议结束,祁瑞衡整理完资料,和宁酒乔柏林打完招呼离开。 高鹤昕在出门前,偷偷给宁酒比了加油的手势。 ...... 门关上的瞬间,握着她的手松开,偌大的会议室在一瞬变得阒寂无比。 宁酒恰好将资料归档整理好,转头看见乔柏林在旁边等她。 不同于会议前垂眸的招呼,也不同于会议期间时不时眼神的交汇—— 此时此刻。 直白的,探究的,毫不掩饰的。 “对不起。” 宁酒原本以为他至少会有点铺垫,压根没想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道歉。 “那天是我的情绪激动了,”以往平静的少年轻轻抿起嘴唇,好看的眉眼满是真挚的歉意,“我没有不喜欢你。” 宁酒完美的微笑破裂了一瞬间。 高鹤昕这个大嘴巴。 从乔柏林的视角来看,这是他第一次和女生这样认真地道歉。 从小的教养让他没有处理这方面问题的经验,等到今天才说的原因,当然不是放不下面子,而是这些天,他一直在想一件事—— 乔柏林:“我们其实可以当朋友的,对吗?” “???” 谁特么要和你当朋友。 宁酒感到错愕的一瞬间,错过了乔柏林眼中一闪而过的促狭笑意。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这几天以来,是否是她真的太过分了一些。 说要玩他的是她,被拒绝之后不和他说话的是她,中午甩开他手的还是她。 现在,反而是被她无畏言语冲撞的人转过头来对她道歉。 沉默的几秒钟里,宁酒的情绪是前所未有的转折,甚至最后转到怀疑自己上去了。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也就忽视了自己的表情有多么的—— 可爱。 乔柏林只能想到用这个词语形容此刻的宁酒。 少女的肌肤雪白,显得那双眼睛天生潋滟,微翘的睫毛在眼睑变幻阴翳,漂亮的浅瞳微微放大,眼底是轻微的不可置信,差点把“哥们儿你也没说你脾气这么好啊”写在脸上。 也许是想到还要维持自己的人设,她反应过来后轻咳一声,迅速整理好表情。 “那个...朋友就不必了。” 她还没有把攻略对象当成朋友处的爱好。 “是么,”乔柏林的嗓音透着轻微的遗憾,“那好吧。” 乔柏林没有高中时期谈恋爱的想法,在与女生的相处过程中,会在礼貌基础上保持明确的界线。 但现在,想要逗她是真的。 想要和她做朋友,也是真的。 他依旧掌握主动权,乘胜问道:“那上次的事,就——” 当作没发生过? 从某种角度来说,乔柏林对自己的决策有充分的把控力,无论是成绩、情感,还是做一件事所带来的后果。 他能感觉到他对宁酒不反感,甚至想要和她做朋友。 为此,他愿意主动放低姿态,承认不该揽在自己身上的错误,就是希望让那节体育课上的事情彻底过去。 以既往的人际处理经验来评估,即使做不成朋友,宁酒大概率也不会拒绝他后面的要—— “不行。” 少女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柔软,还藏着点狡黠。 乔柏林脱口一半的话就这样被硬生生止在喉咙里。 宁酒察觉到他吃瘪的表情,沉寂一天的心情就这么轻易轻快起来。 她学着他的语气。 “乔同学不是说过,玩笑开多了,就容易当真么?” 歪头看他,眼神无辜:“我要牢牢谨记,不敢再和您开玩笑了,所以——” “那件事过不去。” “......” - “怎么样怎么样?乔学神把你留下之后呢?你俩有没有坦开心扉,相互倾诉......” 翌日,艳阳天阳光惨烈地照着每一位努力做第三套广播体操的学子。 广播操的音乐一关上,周围一片叫苦不迭,高鹤昕趁乱从后面扑到宁酒旁边,朝她咬耳朵。 李铭源正好从旁边走过,听到高鹤昕的话,吓了一跳。 “卧槽,高鹤昕,你不会磕宁酒和——”他眼神从一旁耀眼的少年那边瞥过,心虚抽回,声音变小,“柏林吧?” “那有啥,我看文就喜欢看死对头变情人的套路,我狠狠磕磕磕!”高鹤昕朝李铭源扮了个鬼脸。 李铭源又“卧槽”了声:“ber这算哪门子死对头?磕cp可以冷门但不可以邪门。” “略略略就邪门肿么啦~~~” 高鹤昕将宁酒抱得更紧,转头嗅宁酒身上好闻的果香。 “况且,我们甜酒又 可爱又聪明,哪个男生不喜欢呀!”她转头,朝宁酒展开一个明媚的笑脸,“你说对吧,甜酒。” 第24章 高鹤昕虽然和李铭源就这个话题怼得有来有回的,但也能听出是纯粹的善意玩笑,没有当真的意思。 宁酒在心底暗叹一声,真的很想说你们乔学神都在心底把我当纯洁的革命友谊了,我却想上他。 简直罪过啊罪过。 不过,话又说回来—— 宁酒抬眸望向楼梯口身型挺拔的男生。 即使被别的男生簇拥着,也一眼就能在人群中捕捉到的鹤立鸡群。 有认识乔柏林的人凑过去打招呼,不知说了什么,拿着手中的篮球模仿起他上周打篮球的动作,明显是调侃。 乔柏林搭上他的肩,没阻止,反而跟着他一起玩,最后把那男生都弄得不好意思了。 艳阳的上午,阳光打湿少年少女的背脊,他依旧脊梁板直,看得出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汗水浸湿校服,滑过喉结旁的小痣,隐约勾勒出劲实起伏的背肌轮廓,介于男生与男人之间的、不可言宣的性张力。 宁酒收回视线的同时,明显感到附近有很多道若有似无的视线朝他望去。 如同月亮吸引潮汐那般的,他的魔力。 这样的人。 怎么甘心只做朋友。 ...... 大课间后上了两节课,下午第一节照例是语文课。 老秦昨天《边城》还没有讲完,今天继续之前的问题。 “根据课文内容节选,探讨爱情是什么?”他拿着书本,厚茧磨过皱边的课本,又喝了一口热水,用偏江城方言的口音提问,“相信同学们在听到我昨天讲的故事后,已经有自己的答案了,谁想先来谈一谈?” 到底是偏私人的问题,答不好就容易露馅或者暴露少年人心底最珍贵的秘密。 气氛没抄热之前,没人举手,老秦对付这种情况早就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他咳了咳嗽,先叫了平常就活跃愿意回答问题的几个学生,听完他们的答案后,又扫了一圈众人的表情,挑了角落里在扔纸条的某个人。 “蔡历明,你说说,你认为爱情是什么?” 蔡历明停了和董漪互扔纸条的动作,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爱情,就是表白心意,然后就......” 他没继续说下去,但笑容已经说明一切。 周围男生传来秒懂的笑声,老秦暗道失策,这货越来越没个正形了,连忙转移目标。 “那个——柏林,乔柏林,你来和大家说说,你认为爱情是什么样的?” 他的声音略微急促,叫乔柏林明显是想来救场的,却在出口之后发现班里一半的视线都瞬移到了站起来的少年身上。 ...... 好像又叫错了。 乔柏林自然感受到了周围投过来的视线,一抬眸,就看到李铭源对他的挤眉弄眼。 “随便答啊,乔学神,”李铭源用口型欠揍地对他说,“反正不管答什么,第二天学校论坛就该炸了~” 李铭源此话并非夸大,无论学校论坛还是口口相传都流传着乔柏林各种私密八卦,从家世到绯闻应有尽有,尽管大多数都不是真的。 但只要这堂课上乔柏林回答了,无论他答的是详细还是简略,是认真还是随意,以后的论坛八卦就多了一条预备爆款内容—— 校园男神乔柏林的理想型/爱情观(ps:本人亲口认证) 谁懂括号里六个字的含金量。 乔柏林明白李铭源的意思,周围目光越来越热切,以往说不好奇八卦的几个同学在此刻也如狼似虎地将目光齐齐对准他。 他想起先前准备好的答案,没什么负担地开口。 “秦老师,其实我——” 哗哗哗。 窗外陡然剧烈的风声,吹动树枝剧烈摇摆,发出密集沙沙声。 天空几乎是霎时压了下来,雨点打在窗户上,发出砰砰巨响,空气几乎是瞬时染上湿气,连带教室也变得躁动起来。 “刚刚还那么艳的天呢,这暴雨说来就来啊。” 不知是谁吐槽一句,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兴奋。 人很难不爱秩序外的一瞬间,学生时期的暴雨总是最激动人心的。 就像是日常秩序被雨声撕开一道裂口,凉风裹着潮湿的惊呼从缝隙中涌入,每滴雨水都被狂风刮得斜倾,沾上独属于青春的躁动。 雨还在不停地下,落在地面,落在窗户,溅起一朵朵巨大的水花,伴随一阵一阵的猛烈风声,已经从浮躁进化到狂躁的状态。 老秦看这形势不太对劲,说了句暂时自习就去走廊外打电话,聊了几句后,面色凝重地走回教室,当机立断下指令。 “现在全体放学,回家。” “啊???” 因为暴雨躁动兴奋是真的,但当听到真的因为一场大雨要放学,刚刚还开口的学生开始不确定起来。 “我还没和我爸妈说呢。” “气象局刚刚发布了台风预警,经学校领导商量一致决定,今天提前放学,”老秦说,“我已经在家长群艾特全体家长了,你们先在教室里等着,有不清楚家长来不来的一个个到我这儿来确认。” “哇靠,掐掐我,不是做梦吧,真等到停课了?” “补药啊,我还等着周末出去玩呢......” 显而易见。 比男神的爱情观更有吸引力的,是停课和提前放学。 一听到这消息,反应快的董漪和李铭源都已经迅速把书包整理好了就等出去。 有几个没带伞的乖乖围在老秦旁边给家长打电话。 教室里熙攘一片,门外也是,原本寂静的课堂转眼变成闹哄哄的天地。 水痕,人群,狂风。 既然乱成一锅粥了...... 那就趁乱喝了吧! 宁酒倒也没有去老秦那里打电话问袁良景会不会来接她的打算。 反正袁良景来接她也是乘公交车,就他那自行车,这天气估计刚出门就被掀翻了。 她走去卫生间,掏出手机给袁良景发了不用来接她的消息后,准备和往常一样乘公交车回蓉叶街。 好在书包里带了备用伞,不至于走到公交车站的时候太狼狈。 宁酒抵着伞被大风吹走的力道,艰难地走到校门口,脸颊被头发糊了一脸。 潮湿的、闷热的、粘稠的空气争先恐后窜入鼻腔。 她深呼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将脸上的头发拨开,将被淋得半湿的书包转了个方向抱在胸前,宝贝地用手护着。 人可湿,书不可湿。 抱着书包走到一半,在熟悉的位置看到个熟悉的人影。 与先前被人围着不同,这次他是自愿蹲在地上,任由身边的家长怎么拉都拉不动。 “呜呜呜!我不管!!!我就要带它回家!” 眼镜片被雨水糊湿,小小的手里还护着纸盒,死命拽不动。 拉着他的母亲越来越恼火,在小眼镜哭后再也忍不住,直接一个巴掌甩上去。 “我说了多少次了,我们家不准养狗!你还在外面偷偷养,吴智皓你皮痒了是不是?” 吴智皓被妈妈扇巴掌后,哭得越来越大声。 “它在外面一天,没东西吃,会死的......” “它死不死不知道,反正我要被你气死了!”母亲气不打一处来,抱起吴智皓就往车里走,“台风天给我搞这一出,真的嫌我命长。” 砰的一声。 再猛烈的哭喊声,随着车门一关,隔绝于门外。 宁酒静静地目睹了这一场闹剧的发生,看着黑色轿车扬长而去。 硬纸板在狂风中摇摇欲坠,里面仿若无物般,东倒西歪地被暴雨摧残。 ......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宁酒已经抱起了路边湿透的纸箱。 往里看了一眼,瘦弱的小边牧蜷缩在纸盒一角。 都 被主人抛弃了,小家伙还有闲情逸致睡觉,真是比她心态都好。 在捡起这只纸盒的同时,宁酒就在脑中将接下来要做什么过了一遍—— 带到袁良景的店里,不可能,就那小地方,两个人住都挤得慌,怎么可能再养一只边牧。 现在雨下得那么大,打收容所的电话让人来接也不现实,自己耗不了那么多时间。 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就近找宠物店寄养几天,等雨停之后再打收容所的电话。 宠物店寄养...... 想到这里,宁酒心疼了自己本就干瘪的钱包几秒钟。 这大概是她来到江城最狼狈的时刻。 前面背着书包,再加上一个纸盒,伞本来就小,额角鬓发都被淋湿,宁酒能感受到雨滴打在后背的濡湿感,如蛇信黏附她的肌肤。 屋漏偏逢连夜雨。 大雨滂沱,人间匆忙。 周围光影迷雾动荡,却勾勒出他挺拓的身形愈发清晰。 再极致恶劣的天气,雨点打在他身上,好像都是轻柔到小心翼翼的。 转身的刹那,宁酒心底暗骂一声,心底祈祷乔柏林千万不要看到她。 第25章 她实在没有让人见到自己不堪模样的喜好,更何况那个人是他。 潜意识里,宁酒对于乔柏林还是有些微妙的竞争意识。 这种意识也许是来源于成绩的比较,又或许来自某一方面无声的嫉妒。 总之,这种感觉来得莫名,想彻底除去却没那么容易。 她抱着纸盒的指尖微微泛白,脚步放轻,打算绕个路去附近的宠物店。 一步、两步、三—— 携着水汽的修长指尖轻轻点过她的手心。 伞骨相碰,发出轻微的“咚”声,撞进她心。 少年清冽的嗓音在狂风骤雨的湍急下,如同波涛汹涌的海面投入一颗轻盈的石子。 浸没,荡开,漾起细微的涟漪。 他问。 “需要帮忙吗?” - 乔柏林的伞更大,书包也没有宁酒的重,抱起纸盒来毫不费力。 宁酒经过这一插曲下来已经有点累了,脚步也不自觉减慢,像在想事情。 乔柏林察觉到宁酒的思绪,长腿慢下来。 “怎么了?” “......你不懂。” 宁酒语气不算太好。 风雨交漉,最狼狈的样子被乔柏林看到。 她已经打算摆烂,不太想装了。 “这附近有宠物店吗?”她的目光在附近逡巡,记忆中在公交车上看到过商圈,“我打算先把它寄养在宠物店,等雨停了再打电话给动物救助站之类的。” 乔柏林看了眼纸盒里面的小家伙,答得很快。 “有的,”他似是对这附近十分熟悉,“但现在应该寄养不了。” 宁酒:“为什么?” “这个天气,”他的声音一半被淹没在急遽的风声里,“商家应该也提前关门了。” 他说得不无道理,宁酒朝他侧目,兀地将他手里的纸盒拿回来。 “那就不劳烦乔同学和我一起过去了,”这鬼天气,她实在没心情和人客套,“我这个人吧比较轴,总要确认过后才会死心。宠物店在哪里?我去看一眼再说。” 乔柏林没料到宁酒的动作,指了一个方向,少女就真的朝那个方向直直走了过去。 领口褶边沾染的水珠沿着衣纹滑落,在纤细腰线处洇出一圈圈深色水痕,湿透的布料紧贴在脊背上的弧度,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微微颤动。 疾风骤雨,连一旁的树木和围栏都被吹成恐怖的模样。 她就好像真的一点不害怕似的,纤瘦的手腕牢牢抓住那把小伞,沿着伞骨滴落的雨水恰好落在她瘦弱的肩上,将她袖口整个浸湿,从远处看,就像要被斜刮的雨珠淹没。 这样撑伞,和直接淋雨有什么区别。 宁酒横跨马路后朝目的地走去,倏地感到掌骨一轻,后背不断拍打的湿凉痛意消失,反应过来时,温热的触感已然熨过掌心。 周遭的风雨消弭,就连击打在头顶的雨珠声都变小。 乔柏林将自己的伞与她换了一把,语气平静。 “我和你一起去看吧。” “随便你。” 走过人工桥,雨势越来越大,目及之处已经没什么人。 来到附近商圈外围,宁酒看到了乔柏林所说的那家宠物店。 门面很大的一家,看起来环境与服务都很有保障的那种。 只不过,透明玻璃里面漆黑一片,不出所料关了门。 得。 宁酒绝望闭眼,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 “周边还有别的宠物店吗,实在没有——” 她带着它一起回袁良景出租屋凑合几晚也可以啊。 话还没有说完,乔柏林倏地靠近。 宁酒被他突然放大的帅脸吓了一跳,还没缓过神,听见他说。 “不用找了。” “......” 哥们儿你说的是人话吗? 宁酒没有说话,但无论表情还是眼神无一不在透露这个意思。 乔柏林被她鄙夷的神情逗笑。 换了伞的缘故,宁酒不用再受风雨交加的摧残,乔柏林却恰恰相反。 一米八几的少年,撑着一把小伞显得格外突兀,不仅是袖口,领口与小腿的位置都被雨珠打了个彻底,线条分明的腹肌若隐若显,配上那张好脸,淋雨不仅没让他狼狈,反而更衬托他帅得惨绝人寰。 微微低下头,湿漉漉的发尾贴在高挺的眉骨上,鼻梁与喉结此刻也浸满了水珠,与以往的高不可攀相比,隐隐透露出些惹人心软的意味。 看着他那副样子,宁酒的心底也涌上些不好意思。 乔柏林又凑近了些,她意识到他要说什么,侧过耳朵认真去听。 少年的热气呼过耳骨,泛起微妙烫意。 乔柏林:“我不是这个意思。” 又是一记浓墨重彩的雷声。 “其实除了去宠物店,还有另一种方法。” 雨水如瀑珠,源源不断跃下。 “我家就在附近。” 闷热潮湿的台风天,雨声作缀,滴湿她心。 他说。 “去我家吧。” -----------------------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章周一凌晨发~ ps:人很难不爱秩序外的一瞬间。——来自网络 第15章 小柏 窗外雨声弥漫,窗内水声亦然。 萧玺野关了花洒,在雾气弥漫的浴室随便套了件睡衣开门,听到大门密码锁打开的声音。 他长腿迈下楼,一眼就看到乔柏林被淋了个落汤鸡的样子,没忍住调笑。 “呦,不知道的还以为外头干嘛去——” 一句话还未作结,喉口的声音硬生生止住。 以往懒散不羁的表情僵住,徐缓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我应该是还没睡醒,”他打了个哈欠,转头就往二楼卧室里走,“继续回去补觉了......” “萧玺野。” 背后熟悉的声音让萧玺野确信这一切都不是梦。 他回过头,看了眼乔柏林,再顺着往后移去,表情复杂。 如果不是梦,谁能告诉他—— 乔柏林为什么会带一个陌生女孩回来。 “这是萧玺野,我发小,这几天来江城...旅游,”乔柏林接过萧玺野不情不愿扔过来的两条干毛巾,将一条递到宁酒手上,“我爸妈最近都在外地出差,就我和他在家。” 他嗓音坦荡,因为是第一次带同学回家,所以把该考虑到的都考虑了一遍。 “对了,你和家长说了吗?如果觉得不自在,随时和我讲,我叫车送你回去。” “......谢谢。” 宁酒接过乔柏林递过来的干毛巾,在短时间将乔柏林的住所观察了一遍。 位于市中心附近的复式公寓,空间宽敞,落地窗倒映出不远处楼宇,原木色从地板一路蔓延到楼梯扶手,家具几乎找不到任何显眼的标识,却在无不在细节处透出考究。 整体陈设较新,搬过来的时间应该不长。 宁酒换上一次性拖鞋,抬眸,正巧落入在打量她的男生身上。 萧玺野。 男生懒懒靠在客厅的沙发边上,比例极好的长腿微微弯曲,眉眼锋 利恣肆,一双桃花眼浸着似笑非笑的散漫神态,鼻尖小痣亮眼,无论长相还是身材都是毋庸置疑的大帅哥。 和闻弈有点像的类型,却又不尽相似。在他的身上,宁酒能感受到与生俱来的贵气,那是从小到大物质需求被充分满足由内而外散发的慵懒感,这点就与闻弈极为不一样。 眼前的男生,是和乔柏林一类的人。 宁酒一开始只觉得他眼熟,后来仔细想想,记起在开学时就见过一面,他当时好像是来江澜实验...参观? 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种大少爷体验生活的既视感。 她正观察着面前的人,就听见萧玺野轻笑出声,眼神先她一步移开。 “乔柏林,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了。” 他的声音偏低沉沙哑,语调如姿态一样,带着点懒洋洋的京腔。 “带人回来好歹和我说下吧,”他指了指还挂在自己脖颈上半湿的毛巾,发尾滴着水珠,“我刚洗完澡出来呢,万一没穿衣服碰到了怎么办。” “事出紧急,你也看到了,外面的天气状况。” 乔柏林打开纸箱将小边牧抱出来,没空管萧玺野说了什么。 “这次也给你提个醒,别把我家当萧伯父家——” “诶,”萧玺野蹙眉,“我不是说了别跟我提他。” 乔柏林话语一顿,朝他展开一个浅淡的微笑:“你这脾气,萧伯父不赶你出家门就真挺不错了。” “......” 两个大帅哥就算吵架也格外养眼,不同于乔柏林在学校里连开玩笑也礼貌分寸的状态,他和萧玺野说话时带刺,又或者说,是彼此都熟悉的调侃。 这算是他真实的一面吗?宁酒眯了眯眼睛。 第26章 她好像窥到了乔柏林未向大众展示的一角。 乔柏林半跪下来,拿过纸巾慢慢地一点点擦拭小边牧湿透的毛发。 纸巾碰到细软贴皮的毛,它轻轻抖了一下,没躲。 淋了一身雨的小家伙缩成团,身上的毛贴在皮肤上,细得几乎能看见骨架。 那只睁不开的右眼有些红肿,另一只眼睛一会儿望向乔柏林,一会儿望向宁酒,不叫不闹,好像知道这是对他好的人。 宁酒被小边牧的眼神看得心头一软,把毛巾放下来。 “小黑白好像饿了,”她注意到小家伙瘪了肚子,“你家有鸡胸肉或羊奶吗?我给它喂一点。” “小...黑白?” “小黑白?” 乔柏林和萧玺野同时出声。 宁酒对上两人的眼神,莫名其妙。 “对啊,怎么了?” 乔柏林抿唇:“这是你刚给它取的名字?” “嗯,”宁酒自豪点头,“这小家伙眼睛和耳朵是黑的,其他地方都是白的,是不是特别贴切。” “......” 这会儿换乔柏林沉默了。 客厅里飘过一阵诡异的寂静,宁酒反应过来,呵呵笑道。 “行,不满意?”她煞有其事点头,“那我再想一个。” 她咬了咬唇,目光扫过朝她眨巴亮闪闪眼睛的小边牧,又扫过一旁专心给边牧擦拭耳朵的少年。 宁酒换了柔软嗓音,朝小边牧喊道。 “小柏!” 乔柏林擦拭的动作一下停了。 与少年静止截然不同的,是小边牧定定看向宁酒的眼神。 小家伙先是愣神,像在确认那两个音节,是不是在叫它。 等到宁酒再叫一次,它低低地发出了一声轻哼,几不可闻,却带着种莫名的雀跃。 两只小腿往外踢,乔柏林好不容易擦干的校服瞬间湿哒哒一片,又印上两只小爪印。 宁酒确定了它喜欢这个名字。 “小柏,你是不是特别喜欢这个名字呀?”她歪头,漂亮的眼睛弯成月亮形状,声音越来越温柔,“小柏,你怎么这么可爱呀~小柏好乖、小柏好可爱、小柏、小柏......” 小边牧越动越欢,突然一个挣扎,从乔柏林手里蹭脱出来,踢着两条小短腿,一路歪歪扭扭地朝宁酒扑了过去—— 宁酒没料到它有那么大的力气,微微蹲下想要接住它,却被它的冲力击得微微往后仰。 刚干的校服,也光荣地蹭上了两道鲜明的水印。 雨水濡湿衣料,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腰线与肩胛骨的轮廓,白皙的皮肤上沾着点点晶莹水珠,泛着柔光,若隐若现,反而更添几分引人遐思的朦胧。 倏的,一只滚烫的手掌扶住了她。 那触感比往常更用力些,掌心的温度透过湿润的布料传来,指腹蹭过水珠,顺着她的侧腰滑落,带出一阵细密的热意,甚至有些微痒。 还在扑腾的小柏被人重新抱了起来,宁酒感到阴翳投下。 乔柏林挡在了她与萧玺野之间,背影干净而冷静,像一道无声的屏障。 他的眼神没有多余起伏,却比往常深了许多。 “它好像很喜欢这个名字,”静默片刻,她朝他露出一个无辜的微笑,“而且这个名字,我觉得是有寓意的。” 寓意。 能有什么寓意。 乔柏林一只手安抚小柏,一只手继续刚才未完工的工程。 听到宁酒说的,也只是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低头看她,像是在看宁酒能编出什么来。 “你听我胡编...哦不是,解释,”她正襟危坐起来,为小柏、为自己做最后的争辩,“我们刚刚走过的那座人工桥,我看了名字,就叫柏——跃——桥。” “我抱着它从那里走过去,是不是就代表小柏从那里跃了过去,有新生活了,”宁酒打了个响指,“那一切不就通了嘛,小柏就该叫小柏啊。” 嗯。 逻辑通,没漏洞。 宁酒真觉得自己该去辩论社大展宏图。 她想知道乔柏林的反应,浅瞳直白而热烈地盯着乔柏林,生怕错过他的任何表情。 而后者只是安静抱着小柏,没说对,与没说不对。 没有反应,就是最好的反应。宁酒想。 往常的他,大概会说一些缓解气氛的客套话,但此刻的乔柏林,就这样任由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发酵下去。 不对劲。 比乔柏林先开口的,是他口袋里的电话。 气氛被打破,他低头看到电话备注后,将小柏放下来,走到另一边接电话。 关门的声音响起,宁酒低头,趁机给袁良景发信息。 【宁酒】舅,我今天可能晚点回来^_^ 原以为袁良景在忙,没想到对方几乎秒回。 【舅】你这时候和我说晚点回?你不知道外面风多大吗???赶快给我回来,麻利点! 【宁酒】就是因为风大所以回不来啊,感觉公交车都要被吹走了。放心,我被好心同学收留了~等风小就回 袁良景那边【正在输入中】了会儿,宁酒感到手机震动。 【袁良景】男生女生?叫什么名字? 家长经典两连问来了。 宁酒嘶了一声。 这两个问题都不太好回答。 “不好回答吗?” 懒散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宁酒放下手机,对上萧玺野的眼神。 他歪头,眼神里带着点玩味。 “高二八班,乔柏林,这么难写?” 这个人不是在她对面吗? 是怎么看到她手机里的内容的? 不对。 宁酒冷哼一声,也不和他客气。 “你什么意思。” “你喜欢他?” 宁酒想过萧玺野会问,没想到会问的这么直接。 与她想象中的调侃不同,他的语气认真,仿佛口中的不是青少年最敏感的爱情话题,而是一顿早午餐的备选。 也正是这样,宁酒一下挑不出错。 她斟酌片刻,暂且承认。 “如果我说是呢?” “嗯。”萧玺野了然点头,“说瞎话比我预想中熟练。” “......” 他收起笑容,锋利的五官没了先前的懒散,反而给人以难以逾越的距离感。 “那通电话是温伯母的,要问什么你也猜到了,家长总会在相同时刻问相同的问题。” 谈起这个,萧玺野微微叹了口气,似乎是感觉到无趣。 “台风在逼近,暴雨只会越来越大,”他平静地说,“如果你住得远,现在根本不会有司机接单,你也就没办法到家。” 话锋一转。 “好在这所小区附近就有高级酒店在营业,可以供人休息到台风结束。” 门后的声音变小,是乔柏林挂断了电话。 开门声响起刹那,萧玺野勾起一抹带兴味的弧度。 “要不要猜猜,这通电话过后,乔柏林会让你住酒店,还是住在这儿。” 这无疑是个无聊的问题。 但也的确激起了宁酒的好胜心。 乔柏林开门,对上两人的视线,摇了摇掌中的手机。 “我妈的电话,问我到家了没。” 从话语里,听不出什么额外的信息。 萧玺野比了个ok的手势,倒了杯冰水就往楼上走。 “又困了,我先上楼睡觉去了。”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轻,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二人一狗。 宁酒正在观察乔柏林的表情,压根没料到他会突然看向她。 心脏漏跳一拍。 两人对视的瞬间,乔柏林依旧是温和的神情,宁酒却有一瞬他看穿一切的错觉。 “刚刚问过我妈了,冰箱里有鸡胸肉和羊奶,就是不知道边牧幼犬能不能吃,”乔柏林先移开视线,到冰箱里拿出羊奶检查配料表,“幼犬忌食比成年犬多,谨慎点比较好。” 宁酒抱着小柏走到乔柏林旁边,和他一起看配料表。 她一手轻轻安抚小柏的毛发,一手在手机上检索。 搜到什么,她微微蹙眉,手指指向配料表的一行字,却不期与乔柏林的拇指相触。 少年馥热的气息透过拇指纹理蔓延,两人皆是一愣,又条件反射往后退。 啪嗒。 羊奶掉在地上。 小柏看到羊奶,兴奋地扑腾小腿想要去够。 宁酒只能将身体微微后仰,乔柏林趁机弯腰捡起羊奶,少年背脊线条在校服布料凸起一条蓄势待发的直线。 她莫名感到自己耳根热热的。 “我刚刚看到木糖醇了,”宁酒解释道,“这个幼犬好像不能吃的。” “我也看到了,”乔柏林无奈地将羊奶放回冰箱,拿出鸡胸肉后关上冰箱门,没忍住又摸了摸小柏的头,“只能让小柏吃完鸡胸肉先喝水了。” 宁酒也有点失望,踱步朝客厅走去,只是刚迈出一步,蓦地想起什么。 第27章 “乔柏林。” 被喊到的少年转头,正巧对上宁酒亮晶晶的浅色瞳孔。 她的眸子很亮,此刻更甚,单是这么远远地望向他,就像用瞳孔将他整个人包围映照。 乔柏林想从她的瞳孔处移开,眼神不经意扫过她上扬的唇瓣。 下唇偏饱满,上唇稍薄,唇色自然偏粉,即使不涂唇膏,好像也始终湿润晶莹。 宁酒:“你刚刚叫它什么?” 她这口吻,就像是抓住了他什么不得了的把柄。 乔柏林因为宁酒的言语,重新望向她含着笑意的眼眸。 “我有叫它什么?”很无辜的语气。 宁酒明显愣了下,没想到乔柏林竟然也有不承认的时候。 “我不管,我就是听到了,”她握着小柏的爪子向乔柏林做攻击状,朝他皱鼻子,“我们小柏名字就是很好听,你也这样觉得对不对?” 没等乔柏林反应,她就拉着他的胳膊一起往客厅走。 “快给小柏喂食吧,它已经很饿了。” 喂完鸡胸肉和纯净水,乔柏林不知从哪找来一个软垫,让小柏躺在上面。 小柏一开始还有些不敢置信,睡了那么多天的硬纸板,竟然还能有这么柔软的东西可以睡。睁着那只圆溜溜的眼睛向乔柏林反复确认后,才小心翼翼踩到软垫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等一切安静下来,屋外的暴风雨显得久违清晰。 方才还融洽的氛围陡然冷却下来,就像搬出温室外的花朵,经历真实气温后迅速枯萎。 宁酒坐在沙发上,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将近晚上六点了。 “小柏好像很喜欢你,”她先开口,说到一半的时候,自己都笑了,“但它脾气本来就很好,收容所应该也会喜欢这只狗狗的。” 她站起身,已经将接下来几天小柏的安排想了一遍。 “这只狗狗能先暂住在你们家么,”宁酒问,“如果不方便也没关系,离天黑还有些时间,我抱着它去我家好了。” “方便的。”乔柏林说。 “好的。” 刚刚和萧玺野说的时候信誓旦旦,现在真要走的时候,宁酒又觉得没必要。 窗外的雨并没有小,但她又不是没淋过雨,要是真因为怕淋雨的借口留下来,说出口的刹那估计自己都受不了。 “那我先走了,”她的弯下腰拿起门口的伞,打开手机准备给袁良景发信息,“说实话你们家附近真的挺方便的,我刚看到一个公交车站走五分钟就到——” “等雨停再走吧。” 宁酒开口到一半的话就这样被少年清冽的嗓音截断。 她不可置信地回眸,是真的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乔柏林的嗓音罕然强势,没有给她任何拒绝的思考空间。 “我刚刚已经和家长报备过了,他们都知道。” 承着宁酒望过来的眼神,乔柏林没有丝毫慌乱,语调坦然到极致。 “我家除了萧玺野住的卧室外还有一间客卧,只不过需要轻微打扫,”他说,“如果你家长也同意的话,可以这几天的台风天暂住在我家,如果不同意也没关系,附近有酒店,我可以帮你办理入住。” 他的话是如此条理清晰,无可指摘。 “现在天气很危险,”乔柏林仿佛纯粹是站在同学的视角为她考虑,挑不出一丁点错,“这是我认真思考后的结果,所以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天气很危险是没错。宁酒想。 但...乔柏林就不危险吗? 乔柏林,危险。 这是宁酒第一次将这两个词联想到一起。 她略带审视地抬眸,希望在少年眼中找到一丝一毫足以证明自己私心的情绪。 但结果是,都没有。 乔柏林不危险,是他极好的教养让他不忍心看着同学在台风天出行,所以甘愿牺牲自己的私人空间,来确保他人安全。 这样的认知是让宁酒放心了,可同时也让她不服气起来。 还真把她当成单纯到不能再单纯的好朋友了啊。 “行啊。” 他既然是对好朋友释放善意,那她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宁酒重新挂上一抹比他更礼貌的笑意。 “那谢谢乔同学啊。” 宁酒就这样换回拖鞋,趴在沙发上看小柏安静的睡颜。 小边牧还有两副面孔,醒着的时候脾气什么都挺闹腾,睡觉的时候却把自己缩成一团,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她的眸光微微扫过小柏受伤的右眼。 很严重,睁不开来的那种,分不清是因为天生的所以被主人遗弃,还是被主人遗弃后磕伤的。 想这么多干什么呢。宁酒摇了摇头。 她家那点地方怎么可能养边牧,等台风停后就要把它送去收容所的,现在想这些,到时候只会更难割舍。 她在手机上和袁良景说了今晚住同学家,还拍了照片让他放心,正在微信上和他battle,蓦地听到楼梯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萧玺野已经换了身常服,普通的黑色卫衣穿在他身上也潇洒得不行。 他的眼神滑过沙发上的宁酒,再转到餐桌上摆着的三桶泡面,明白什么,冷笑一声。 “乔柏林,你可真行。” 意有所指,又偏偏不说明白。 乔柏林正在餐桌上写作业,估计是想写完这本练习再吃泡面。 像是听不出萧玺野的明讥 暗讽似的,他放下笔。 “怎么换衣服了?” 真挺疑惑的语调。 萧玺野脸上依旧挂着散漫的笑意,一副“都是从小玩到大的谁骗得过谁”的表情,直接越过乔柏林走到玄关处换鞋。 “不做电灯泡了,我今晚去酒店住。” 没等两人反应,就听到“砰”的一声,萧玺野洒落地关了门,还没忘带走桌上的一桶泡面。 宁酒被萧玺野的一套操作整懵了,疑惑地望向乔柏林,后者耸了耸肩。 “大概是想淋雨了,不用管他。” 于是宽绰的餐桌,最后只剩下宁酒与乔柏林两人吃泡面。 泡面的牌子宁酒以前在进口食品专柜见过,一桶的价格能顶其他品牌的十桶。 她以前还偷偷嘲笑过谁挑泡面还挑这么贵的,没想到现在被嘲笑的人就坐在了自己对面。 瞄了一眼还在写作业的乔柏林,鸦羽般的长睫垂下来形成半圆阴翳,嘴唇微微抿起,有意无意顶腮,撑起一小块光洁白皙的山丘。 那块皮肤看起来格外好亲。 宁酒对上乔柏林望过来的眼神,莫名有种被抓包的感觉。 “怎...怎么了?” “我做完了,”他收起作业本,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停留在他脸上的视线,“我们吃晚饭吧。有两个口味,你想选哪个?” 宁酒喜欢甜的,所以在麻辣味和番茄味中更喜欢番茄味。 她在选之前,想起问乔柏林想吃哪种,后者说都可以,于是她没什么负担地拿起番茄味,却在放调味剂的时候停了几秒。 全是韩文,看不懂思密达。 “就和平常的泡面一样,用开水泡五分钟就可以。” 还在犹豫的时候,调味剂已经到了他的手上。 撕开,浇热水,用碗压住桶口。 他做题的时候不拖泥带水,做这些事时也是一副认真模样。 将番茄味的推回宁酒面前,指了指二楼靠西面的房间。 “你今晚就暂时休息在那里,我吃完饭会去整理一下,你要是无聊就——” “我能去你房间看看么?” 蒸腾的热气洇成白雾,在两人之间飘过。 宁酒说完,乔柏林没有立即说话。 白色雾霭中,她分辨不清他的神色,只能再说一次。 “你不是说我们可以做朋友吗?”她以他的话为破绽,将两人的关系说得亲密又清白,“好朋友的话,进卧室参观一下很正常的吧。” 怕乔柏林不同意,宁酒又加一句。 “况且,你卧室应该有很多书吧,我想学习下,不可以吗?” “......” 白雾仍在弥漫,宁酒用叉子搅动着泡面,等了会儿,还是没等到他的回答。 果然,进他卧室还是没那么容易。 她轻叹一声,打算放弃的时候,感到耳侧热意熨过。 散开的发尾惊险擦过桶边,柔软的发丝顺着他修长的尾指扫过后颈,漾起酥麻痒意。 耳侧碎发被别到耳后,几乎是下意识的防御动作,她因为后颈的痒意侧头,等到反应过来,下巴与右肩已经夹住了少年滚烫的手腕。 咚、咚、咚。 分不清是他的脉搏声。 还是她的心跳声。 隔着氤氲薄雾。 她听到他问。 “作为朋友?” 宁酒哽了下:“嗯,作为朋友。” 静默几秒。 第28章 他的声音随雾染开,带着清浅笑意。 “可以。” ----------------------- 作者有话说:狗屁的纯洁友谊...... 小乔同学装得真的蛮好的 下章是两人关系真正的转折点,有浴室play(bushi),还是凌晨更~[黄心] - 推推棠棠的系列文已完结《佛罗伦萨交响曲》,很带感很香,点击专栏即可阅读~文案如下: 尹敛x萧玺野i清冷理性x腹黑深情 *全文完结i双ci先亲后爱i蓄谋已久i体型差i肤色差 尹敛高中的班花和一富二代订了婚,请双方好友于一雅间聚餐。 饭吃到一半,身型挺拓的青年姗姗来迟,分明一副倦怠模样,相貌神态却又样样勾人。 宴饮的主角心照不宣地移了位,没人敢上去搭话,明来暗往却都提起他。 她们说,萧玺野长得好,身世又赫奕,但脾气臭,真要追他纯属找虐。 尹敛只顾夹菜,听到那名字没任何反应。 饭局结束,衣香鬓影消散,清丽身影融于簌簌雨夜,皤白裙摆漾得人心荡神驰。 友人收回视线,吸了口烟,转头问萧玺野。 “那个叫尹敛的,长得那么仙儿,怎么微信都不加个。” 青年支着长腿靠在车旁,敷衍应了声,似乎是忘了有这号人。 当天晚上。 脾气臭的敲响了长得仙的房门。 两人喝了同一瓶酒,用嘴喂的。 吃了同一盘草莓,用唇吮的。 最后,进了同一间卧室—— 边抱边亲的。 - 尹敛思忖良久,仍是决心与萧玺野结束情人关系。 当时同意在一起只是因为佛罗伦萨的月光蛊惑人心,他大概率只是玩玩,她也有不算单纯的动机。 这段凌乱无章的关系不在她的未来考虑内,也不会在。 于是陪同事参加筵宴之际,她装作商谈凑上前去,却在众人散去后向他说明了自己深思熟虑的想法。 洋洋洒洒说了一通,那人只是抬起眼皮,很淡地望了她一眼,问她说完了没。 “工作时间,尹小姐想谈私事?” 尹敛觉得有理,便道回家再说—— 直到一关上门,她就被指节根部生冷的戒指摩挲得失音,腿不住地发颤,央求他停下。 萧玺野只是慢条斯理着,语气依旧懒散。 “刚刚在那儿说了什么,没听清,再说一遍。” 尹敛想开口,却只有溃乱的断调流溢,泪珠从眼尾流入嘴角,被青年不算温柔地吻去。 “看来已经换种方式说了啊。” 他体贴地挽起她汗湿的发丝,嗓音带着勾人的痒。 下一秒,一抹冰凉如蛇般的皮质触感将她的手腕牢牢攥握...... 毫无挣脱的可能性。 “不过,只有这时候说得还算动听的话——” “我们换个地方慢慢讲,嗯?” - 尹敛始终认为,像萧玺野这样性格的人,骨子里就浸着与生俱来的心高气傲,别说哄人,连服个软都做不到。 可她从未想过,大雪纷飞的夜晚,这样一个懒散高傲的人,也会弯腰低头,将他们间荒唐的关系琢磨数次。 “尹敛,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可以换一种相处方式的。” 又一次欢愉后的濒走之际,萧玺野握住她的手,用脸徐缓轻蹭她手心,哑着嗓音道。 “这一次,由你来掌控我,好不好?” 【风声肆意,阳光盛大。整个佛罗伦萨见证,我所有的信仰,连同我自己,都只属于你。】 食用指南:1v1,双c,女先亲后爱x男蓄谋已久 清冷理性音乐家x野性肆意大少爷 第16章 吻痣 吃完泡面,乔柏林去客卧收拾前,先带宁酒去了主卧。 乔柏林:“我就在二楼对面,有事叫我。”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宁酒环视卧室的布设。 空间比例精准,线条简洁利落,简约又不失格调的黑白灰风格。 墙面大面积覆着深桃木护墙,光从天花板边缘暗藏的灯带洒下,在木面上留下柔和的明暗交界,空气中隐约能闻到冽荡的沉香,一如他身上的味道。 整体铺陈看起来平常,一眼看上去只会让人感到舒适自然,细看之下才会发现每一样物品似乎都价值不菲。 宁酒的目光扫过床与书桌,这两样在卧室里占极大比重的物件。 床铺干净利落,被褥叠放平整,靠窗的书桌亦是如此,没有多余的装饰,也没有使用后的随手搁置,连笔身摆放的角度都几乎一致。 宁酒走近书桌,被书桌右上角的两个相框吸引注意 。 照片用打磨细致的柚木框起,一张是八九岁的小男孩手里拿着国际象棋的king,眼睛大大的,帅气长相初具雏形,可以看出是小时候的乔柏林,后面的男人抱着他,但没露出脸,应该是乔爸爸。 另一张相框—— 宁酒观察的动作顿了顿。 应该是前不久拍的,背脊挺拔的少年站在最左侧,与他眉眼相似的男人站在中央。 男人一身黑色西装搭配红色领带,附近还有几个身穿正装的工作人员,脖子上挂的吊牌十分醒目。 整体气氛简洁庄重,少年出现在照片里,不显得突兀,反而有种融为一体的气质。 宁酒往后退几步,接受庞大的信息量,肩膀从绷紧,到最终彻底松懈。 她不理解。 既然他的家世是这样的,那为什么会来江澜实验,还读理科? 选择文科,一路直升继承衣钵显然更符合她对这个群体的印象。 砰咚。 什么东西被她不小心碰倒,从一旁的书柜上掉下来,发出迟钝的响声。 书中的纸条随散开的书页掉落在地。 宁酒弯腰捡起,在看到纸条上的字迹后—— 难以置信地轻笑出声。 - 乔柏林整理完房间,推开门出来,看到身型纤瘦的少女靠在楼梯上。 干透的校服基本恢复原有挺括,隐隐能看出褶皱,双层领边微微翘起,像给锁骨搭起一座颠簸的小桥。 似乎是等得无聊了,少女半只脚踩着楼梯踏板,脚尖轻动,带着纤细小腿一晃一晃的,手里玩弄着一只圆珠笔,浅瞳注视笔芯伸过来,缩回去。 吧嗒、吧嗒。 他的笔,她玩得要比他熟练。 “收拾好了吗?”见乔柏林出来,宁酒立马扬起笑容,抽空望了眼打开的房门,“辛苦啦~” 她的嗓音比初来时还要柔,乔柏林不着痕迹地扫过宁酒的神情,嗓音听不出什么。 “我收拾好了,你可以先去休息。” 他说完就打算回自己房间,路过楼梯口时,少女掌心的滑腻包裹住他的手腕。 她说。 “休息之前,我想先洗澡。” - “浴室柜里的毛巾和浴巾都是干净的。”乔柏林站在客卫门外,对宁酒道,“一次性睡衣在镜柜的第一层,打开就能看到。” 宁酒打开镜柜,果然在里面看到了用透明塑料袋封存的棉质睡衣。 “你家还真是什么都很全啊。”她这是真惊讶。 “为了防止极端天气和有客人突然到访准备的,”乔柏林垂下眼眸,替她关好门,“时间不早了,洗完澡就休息吧,晚安。” “......晚安。” 咔哒一声。 浴室门隔绝外面的白噪音。 花洒声落下,在浴砖溅起细小的水花。 宁酒脱了鞋,光脚踩在浴砖上,感受脚底泛起的凉意,任由冷水滴溅在她细弱的肩侧,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乔柏林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屋内的沉香环绕,又莫名染了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腻果香,混着愈发潮湿的空气,不容置疑地在他鼻腔奔窜。 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平静的目光先是扫向摆放相框与文具的书桌,一切如初。 书桌没有变化,床没有变化,就连一旁的书柜也好像没有变化。 她来过,除了留下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其余什么都没有。 与她大胆直接的语言形成鲜明反差的,原来是她这个人本身。 乔柏林的眼神从书桌滑过书柜,最终停留在书柜第二层摆放整齐的书籍。 她大概观察到了,他的卧室里充斥他的习惯。 比如颜色,比如味道。 又比如,他习惯将不同类别的书籍放在不同层级,每一本书都是翻阅数遍的痕迹,真正的喜好往往都隐藏于成年累月的痕迹。 可她有一点忽略了。 乔柏林想。 正是因为太过熟悉每本书的位置该在哪里,所以即使是每本书放回了原封不动的原位,他也能一眼辨别出—— 被移动的是哪本书。 乔柏林收回眼神,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转瞬即逝。 第29章 重新打开门,几乎是迈出卧室的同一瞬间,二楼的客卫传来花洒的水声,以及—— 少女犹疑的声音。 “乔...乔柏林?” 浴室里,宁酒听到门外房门的脚步声,意识到是乔柏林在走近。 她望向门口,用更大的嗓音叫他。 “我好像放不出热水,你能来帮帮我吗?” “......” 这句说完,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回答。 宁酒想起自己等会儿要做的,忍下被冷水冲刷的不适感,光脚从淋浴间走了出来。 “我衣服都穿好着呢,你直接进来就可以,不是好朋友吗,这点忙都不肯——” 手刚握上门把的刹那,门从另一方向被人打开。 客卫的浴室并不逼仄,可奇怪的是,少年挺拔的身躯从门外走进时,宁酒竟然有短时间难以呼吸。 他的身型高大,门缝又开得小,几乎是挤进来的。 宁酒反应过来,连忙侧过身让他进来,委屈地指了指自己被淋湿的校服。 “这个花洒的热水开关键在哪里?我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 门口的位置难以一次站两个人。 宁酒抱怨完才发现有哪里不对劲。 手臂表面有什么发着烫,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是他紧贴着她的小臂。 两只手靠在一起,宁酒甚至能感受到他手臂青筋脉络的勃/动。 不同于被雨淋湿,花洒的水流呈喷溅式,她的头发被淋得彻底,湿发贴在柔软后颈与白皙的面颊,随着头部微动轻轻摇曳。 被水浸透后的布料紧贴身体,水珠顺着她平坦的小腹滑落,沿着大腿内侧留下几道晶亮的轨迹,顺着身体曲线落到地面,发出滴答轻响。 在阒寂的浴室里格外明显。 脸几乎是一下子烫起来,宁酒眼皮直跳,抬眸望向乔柏林。 后者移开视线,细看耳根泛着点红。 他长腿越过宁酒光脚踩过留下的小滩水洼,手指熟练地按下花洒旁的银色开关键,头顶的花洒水流有了细微变化。 乔柏林不信宁酒真的没发现这个开关。 “在这里。” 宁酒的视线顺着他望去,走过来用手指探了探花洒喷下的水。 水在变烫。 他们的气氛也是。 她嘴角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 “谢谢你,好、朋、友。” 乔柏林仿佛没听出她揶揄的话似的,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收回修长指尖,转身将要离开—— 就倏地感到被一股力拖着往回拽。 伸出的脚在被少女触碰到的同时换了方向,两人的身体硬生生挤压到一起,乔柏林下意识用小臂稳住她的腰,掌心透过单薄校服能清晰感受到她肋骨的弧度。 肌肤纹理透过布料熨起余热,温热的水痕混着少女发梢传来的洗发水香气,滴落在他锁骨窝处,刚换好的纯白t恤被花洒溅出一道明显的直线型水痕。 一墙之隔,墙内是花洒跳脱的水声,墙外是暴雨轰隆的沉雷。 台风将至。 宁酒没料到都这时候了,乔柏林还会下意识先护住她。 肩头的水珠顺着她的发梢滑向锁骨,她藏在腰后的手拿出,将那张被折叠整齐的“底牌”明晃晃展露在少年眼前。 纸条折痕方正,即使过了一个多星期,依然不见发黄变皱的痕迹,足以可见保管者对其的用心。 “好、朋、友。” 她又重复了一遍这虚伪的三个字,再开口时只觉得可笑。 “我怎么不知道,好朋友原来还会私藏对方写的纸条?” 轰隆。 城市被雨声淹没,天空再度响起震耳欲聋的雷声。 湿透的布料让宁酒的腰线显得愈发纤细,少年t恤下摆被水冲得紧贴腹肌线条,两人之间再无 任何间隙可言。 乔柏林就这样看着宁酒手中的纸条,一言不发。 出乎宁酒意料的。 被揭穿的慌乱、无措,哪怕是一丁点羞愧。 他都没有。 乔柏林只是淡淡望了那张纸一眼,仿佛那上面不是她的字迹,内容也不是什么挑逗撩拨的dirtytalk,只是一张镌印英语单词的便签。 持正的,端重的,他最熟悉不过的,索引卡片。 “你把我困在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个?” 良久的阒默后,他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伴随而来,是向她走来的第一步。 原本掌控一切的眼神终于有了破裂的预兆,宁酒压根没料到他会这样做,胜券在握的姿态瞬间僵硬,象征胜利的证物仍在手心飘动,脚尖却只能顺着他的力道被动地向后退。 只是她刚退一步,少年就接着再往前进一步,完全不打算给她思考的空间。 乔柏林:“把这个戳穿,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花洒水声褪去,愈来愈大的雨声重击在玻璃介质,仿佛要将一切隔阂震碎。 天空被压得很低,空气扰动变大,云层如同被巨兽撕扯的黑缎,边缘浸染墨色的汁液。 这是第一次,宁酒如此实质地感受到这个天气的可怕。 鼻尖传来潮湿的气味,似乎还带着熟悉又渺远的沉香味。 她已经分不清是哪一边带给她的感觉。 暮色漫进室内,光线在他瞳孔里碎成淡金色的屑,乔柏林的表情依旧沉静。 宁酒最讨厌他那粉饰太平的平静。 她不甘心就这样处在被动的局面。 “你演得真的挺好的,乔柏林,”真心夸赞他,“连我都要差点被你骗过去了。” 纯洁友谊? 狗屁的纯洁友谊。 “不就是那两个字嘛,对你来说承认就这么难?”极想要挑动他的情绪,什么后果已经不重要了,“哦,我知道了,你或许不知道那两个字,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爱情。 即使上课的时候被打断,也不难猜测。 老秦叫他回答问题的时候,乔柏林根本没想好好回答。 爱情是什么? 对他来说,不重要。 所以把难以把控的爱情变为更易掌控的友情,是他这样的人会先考虑到的策略。 宁酒的逆反心理就这样被他激起来。 她就要跟他反着干。 门窗紧锁。 暴雨的拍打声越来越剧烈,像心脏失控的鼓点。 布料摩擦出沉闷的响声,宁酒倏地扬起一抹柔软的微笑。 在乔柏林失神之际,她猛地推开桎梏住她的身体,出乎意料的容易。 乔柏林的背脊重重撞在墙面上,闷哼一声,脖颈已经被少女纤细的手环住。 暴雨在窗外肆虐,呼吸在炙热交织,宁酒手肘压过他微微紧绷的胸膛,感受到他心跳蓬勃有力的跳动。 “这道题不会回答吗?”眼神落在他凸起的喉结上,眼神纯真无辜,“没关系,我来教你。” 乔柏林就这样静静看着宁酒踮起脚尖。 少女表情柔和至极,言语姿态都是一副无私老师的模样。 眼神却徐缓下移,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喉结旁的小痣,雪白的脖颈微微仰起,湿发蹭过他的颈窝,烫过潮意。 乔柏林的喉结微微滚动,带动那颗小痣轻轻起伏,像在邀请。 下一秒。 柔软的凉意触上那块滚烫肌肤。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细密的酥痒蔓延,少女唇舌的温热滑过小痣。 先是徐缓舔舐,再是细密吮咬。 良久,宁酒松开那块被她吮得通红的皮肤,樱色嘴唇泛起晶莹旖旎的光泽。 对视的刹那,乔柏林的眸色已经彻底沉下来。 她的表情却越发轻快。 潮热躁动的空气里,雷雨声弥漫到房间每个角落,加快的呼吸被狠狠绞紧,毫无逃窜的可能。 宁酒凑近他耳际,用轻细的声线,掷下她的答案。 “爱情,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台风过境。” ----------------------- 作者有话说:就这么水灵灵地被甜酒反壁咚了 说不是故意的自己信么乔柏林...... - 明天要上一个榜单的原因,更新时间更改为8.6的晚上23:31分[粉心] 亲爱的宝宝们求收藏~[亲亲] 第17章 舔舐 “哎呦,我的姑奶奶,台风天才刚好一点呢,你怎么就回来了!” 翌日,台风过境,雷电交加的天气刚过,袁良景坐在甜品店的门口,遥遥地就看见少女纤瘦的身影绕过拐角朝他走来。 几乎是一瞬间弹跳站起,袁良景嘴上抱怨,身体已经像风一样吹到宁酒面前。 按着宁酒的肩膀上下检查一遍没有问题才放下心。 抬眸,不远处的拐角一辆漆黑色的轿车飞驰而过。 “昨天你就说在市中心同学家借住,再问你你就不回我了,”宁酒换了鞋上楼,后面跟着袁良景不停地唠叨,“下次不准这样了知不知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看到信息都要回,下次再遇到这种极端天气舅舅再也不听你了,就算被吹飞也要去接......” 第30章 “好啦。” 少女纤直的长腿停在阶梯处,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以后听你的话就是了。” 宁酒的语气很乖。 又或者说,太乖了。 不正常。 袁良景敏锐地感知到宁酒的不对劲,想起少女昨天提到好心收容她的同学。 “对了,需不需要舅舅替你谢谢那个——” “不用。”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宁酒冷声截断。 “我和他闹掰了。” “......” 被袁良景硬拉着在一楼吃完了午餐,再躺回二楼的硬板床上。 头顶天花板上闪烁的星星灯怎么看怎么碍眼。 似乎是被那闪动的灯光弄烦了,宁就干脆闭上眼睛,不再去看。 可只要一闭上眼睛,暴雨夜在浴室对峙的时刻,又一次不由分说占据她的脑海。 水声、雨声,以及—— 唇舌舔舐皮肤发出的濡湿声。 宁酒坚信。 这次她和乔柏林,是完全闹掰了。 彻彻底底,不留余地。 虽然亵渎这个词未免太过极端,但当她的大脑空白一片,只能看见少年脖颈被吮红的肌肤,以及点点温水顺着他湿透的腹肌线条缓慢滴落在地时。 她能想到的,偏偏就是这个词。 水雾与体温交织成一片薄雾,在她眼前轻轻晃荡。 被过度拉长的时间里,温度渐渐褪去。 四周静得可怕,只剩他们彼此靠近时交错的呼吸声,以及心跳声。 不是那种剧烈而喧嚣的撞击,而是慢慢地,如擂鼓敲击般在耳际宣判—— 她好像完了。 那天怎么过去的已经记不太清,第二天谁也没有说话,等确保台风过境,乔柏林在软件给小柏重新买了个像样的窝,宁酒说要带小柏去收容所,乔柏林说不用,他会打电话。 越界的亲密变成冒犯。 潮水猛然退却,只剩泥沙暴露在空旷的岸边。 他们的缄默持续到宁酒叫车,如同问候刚认识的同学那样,问需不需要送她一程,宁酒拒绝,对话彻底结束。 如果做完这一切,宁酒的第一反应是后悔亲了,那么现在,她对整件事复盘过后,对它的态度就是—— 后悔怎么不早亲。 他的脖颈白皙,凑近闻沉香的味道更浓,萦绕在鼻尖冲散了雨水的潮湿气。 而从她吻他喉结的角度看,那双薄唇微微抿起,耳根泛着微红,肌肉紧绷的胸口随气息震颤起伏,看起来好像...... 更好亲了。 像乔柏林这样既有家世又有脑子的人,普通人耗费半生可能都无法企及。 与其和其他人一样,耗费大量情感与精力大希望能够接近他,再试着拥有他,直接亲完摸完之后拉 黑他好像的确是更省力的做法。 况且,亲过脖子…四舍五入也算拥有? 她又没有真的想再进一步和他有什么。 窗外还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与梧桐叶飘动的沙沙声,宁酒将被子捂紧自己柔软的面部。 不过,有一件事是她想不明白。 在浴室的那一晚,她明明只是抱着戳穿乔柏林,逗他的心态,最后到底是怎么会发展到那一步的。 所以气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呢。 是从他进入浴室,抱着她防止她被水淋到,还是她脱离他的桎梏将他压到墙上...... 等等,压到墙上,谁压谁? 被忽略的细节如同夏日骤雨打在石板上腾起的水汽,只一瞬便消散在灼热的空气中。 宁酒崩溃地啊了一声,咬了口被子,干脆放弃。 管他呢。 反正以他的性格,大概都不会主动提这件事。 玩完,拉黑,做回普通同学,就这样。 - 台风天放假过后,每个人回到教室都依依不舍的。 英语早读课结束,李铭源打着哈欠往回看谭莘莘走了没,回头到一半,像是猛然意识到什么,连打哈欠的动作都暂停了。 陈珀遥注意到他的走神,也朝后望过去。 “怎么了?” 李铭源:“柏林今天...是不是没来啊。” 宁酒握笔的手一顿,身后传来陈珀遥惊讶的声音。 “好像还真是诶,课桌上都是空的,”她蹙了蹙眉,许是觉得这样的情况很少见,“生病了?” 这几天台风天,大家都窝在家里,气温没有明显变化。 如果不是受凉感冒,那大概率是淋雨生病了。 不过乔柏林也不像是粗线条到暴雨天还出去的人,陈珀遥想了下,还是不说出口为好。 后来证明陈珀遥的猜想是正确的,语文课上课前,老秦感叹似的提起乔柏林请假的事,以此为戒奉劝大家不要在下雨天的时候不要瞎出去逛。 “你们这些小孩啊,就是仗着自己身体好,我在群里嘱咐的话多少也要听听,”他左右逡巡一圈,定格在某个地方,“对了,还有你,李铭源。” 李铭源虎躯一震。 不是在批评乔柏林吗,怎么就扯到他头上来了。 老秦:“体育老师布置在家的体能作业你交过来一个倍速播放什么意思,欺负我老眼昏花看不出你这是慢动作倍速?做个操还偷懒。” “噗嗤。”全班气氛热闹起来。 李铭源郁闷地趴在桌上,前桌的高鹤昕抓到他的把柄似的,下课铃声一响就嘲笑他。 “行不行啊李铭源,就录个体操视频的事还卡成慢动作,真有你的。” “你不觉得体操这个事就不符合人的生理结构吗?那动作,人真的能做出来?”李铭源反呛,眼神转向一旁做题的宁酒,“酒姐,你快给我评评理......” “酒姐?宁酒?” 宁酒像是才听到他们说的,放下笔,转头。 深吸一口气,问出一个郑重的问题:“人穿着衣服洗澡...或者被水溅到,会感冒吗?” “嗯?” “啊?” 李铭源和高鹤昕明显被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连一旁的陈珀遥都微微侧目。 宁酒解释道:“被老秦那么一提,我感觉嗓子也有点痒,忽然想到之前洗澡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被花洒溅了一身。” 高鹤昕想了想。 “这个天气...感冒不感冒不知道,反正够难受的。” 李铭源同情地看宁酒一眼:“对啊,身上黏糊糊的,及时处理倒没事,但要真湿着待一段时间,想不感冒都难。” “......” 宁酒因为两人的话陷入沉默,手指绞紧又松开,被高鹤昕一把抱住。 “呜呜,甜酒,你千万不要有事啊,”高鹤昕哼哼唧唧地说着,埋在宁酒的颈间蹭了蹭,“乔学神来不了,我们team就只剩下你了。” 高鹤昕解释说这周三就是和临江国际联合的社团文化节了,乔柏林作为模联主席如果不能参与这几次模拟会议的话,主席可能就又由临江国际的人来当。 “去年社团文化节就是那个什么julie来当的,打分偏袒太明显了,”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一边控诉一边仰头看向宁酒,“今天就有一场模拟会议的,但主席不在......” 高鹤昕潜在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宁酒想了下,说自己今天去帮忙。 高强度的一天学习过后,五楼的模拟联合国会议室开始正式签的最后一次模拟会议。 乔柏林被强制召唤到线上观看,在会后做指导,宁酒仍是先前助理的位置,但这次要做的事明显多了很多。 乔柏林在线上不能实时控制节奏,代表看起来很配合,但有人跑题,有人抢话,宁酒只有飞快地在流程规则和发言之间做出判断,才能慢慢地修正节奏。 她要记下谁说了什么,还要随时把话题拽回来,等到会议进行到第二阶段的时候,宁酒才发现自己嗓子有点哑了。 一开始袁琦还对这一突然变动表示不满,到后来不知怎么也就瘪了声。 会议结束,祁瑞衡退出软件的会议模式,给乔柏林拨电话,询问他的意见。 宁酒还在主席台上写笔记,隔着点距离,依稀能听到以往清冽的嗓音带着点沙哑,偶尔还有轻微克制的咳嗽声。 过了段时间,周围人应声的声音停顿片刻,宁酒正好写到最后一栏,笔尖却在纸上停住了。 她偏头,隐约听见袁琦低声笑了声,随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望过来。 高鹤昕的表情是最高兴的,眼睛亮晶晶地朝宁酒招手,像见到了压轴彩蛋般把她拉到众人中间。 “嘿嘿,我们今天的大功臣过来啦。”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轻轻嗯了声,声音即使携着些粗哑,也依旧清润好听。 “嗯,的确是大功臣。” 无论是夸人还是揭短,乔柏林的嗓音似乎都有一种能让人听进去的信服力。 正如此刻,他语气从容地抛出一句听起来理所当然的决定,隔着电流,宛若一颗石子落入水面,泛起轻微的涟漪。 第31章 “那模联主席让宁酒当吧。” “......” 没人立刻接话,仿佛都在等待宁酒的反应,连她自己也微微愣了一下。 乔柏林说得也太自然了。 自然得就像这是一个早就安排好的决定。 不过,她没理由拒绝。 不想当主席的助理不是好助理。 这样想着,宁酒的心中仍是涌上一股怪异的情绪,意有所指道。 “你确定不是在用奖惩机制?” “嗯?”那头似乎笑了一下,用沙哑的声线回答。 “也算吧,奖做得好,惩...以后再说。” 电话挂断,乔柏林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停了咳嗽。 抬眸,正巧与下楼的萧玺野碰了正着。 “一整天了。” 他接了杯冰水靠在岛台边,看着乔柏林脖颈上星点红痕,语气难掩烦躁。 “你能不能用创可贴把你那破吻痕遮遮?” 乔柏林抚摸小柏的动作停了停,小家伙立刻不满地轻哼一声,仰起头,鼻尖拱着他掌心撒娇。 他的声音早没了一点电话里的喑哑。 “通风能消得快一点。” “得了吧,”萧玺野冷笑一声,摩挲杯壁的拇指放缓速度,“从小一起长大的,我还不了解你。” 是不好遮,还是不想遮,用脑子想想就知道了。 他还是那样直接了当的语气,一如往常风格。 “你知道她在耍你。” “我知道。” 也许不该叫耍,用她的话讲...... 叫“玩”。 萧玺野作为局外人,都看出来宁酒不 喜欢乔柏林,只是喜欢逗他。 乔柏林自己会不知道吗。 深吻留下的红痕需要五到七天才能消退,与其戴创可贴去学校惹不必要的麻烦,不如请病假来得更快捷迅速。 宁酒大概忽略了这个细节,以为是那天在浴室的事让他染上感冒,方才的电话里是罕然试探的关心。 所以。 游戏,也是要投入感情的,不是么。 小柏轻轻嘤咛一声,圆溜溜的眼睛抬起来,带着点探询地望向乔柏林。 乔柏林低头与它对视片刻,顺手揉了揉它的脑袋,动作不紧不慢,径直走向角落,去倒狗粮。 萧玺野见他一副被玩还高兴得不行的样子,暗自翻了个白眼。 一边骂自己多管闲事,一边不轻不重道。 “她还会继续耍你。” 空气沉默一瞬。 乔柏林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被小柏抓出的褶痕,转身对视。 他神色如常,甚至带着点淡淡的笑意,朝萧玺野点了点头。 “我也知道。” ----------------------- 作者有话说:明天起恢复晚19:00日更[加油]棠棠超级感谢宝宝们的支持~ 下章给小乔同学吃个小醋[狗头] 第18章 张扬 模联会议结束时,天色已近傍晚,教学楼外光影斜落,天边的霞光沉静地晕染着一整片天空,宛若徐缓褪色的画布。 附近小吃摊的铁板声偶尔传来,饮冰楼的招牌在暮色中亮起,为了表达感谢,高鹤昕在饮冰楼买了甜甜圈给宁酒。 “不用啦,”宁酒看着被强硬塞在自己怀里的甜甜圈,“公交车上人多,我怕被挤扁了。” “放在书包里就好呀——诶?”高鹤昕略往她书包的方向看了一眼,语气有些稀奇,“你的书包怎么今天还这么鼓。” 宁酒想起什么:“刚刚回了趟教室,正好看到图书角有本书不错,打算带回家看。” 三人在校门口挥手告别,宁酒打开手机,想给袁良景发信息,手机却先振动起来。 没有备注的号码,地点显示在德国柏林。 还扬着的嘴角就这样僵在脸上,她的指腹在挂断按键上停留两秒,还是点了接通。 “喂?” “妈妈给你打了那么多通电话,你怎么才接。” 几乎是接通的一瞬间,女人平稳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就直直落在宁酒的耳廓。 宁酒背着书包走到公交车站:“怎么了,妈妈?” “你爸没和你一起去江城你怎么不和我说?”那一头的声音毫无铺垫地压下来,即使没有打开视频,宁酒也能想象到她蹙眉的模样,“你舅舅那房子就那么点大,你怎么也能住进去?我转的钱你应该收到了,别像你爸那样一分不动,那不是蠢是什么。” 袁姝总是这样,用最冷淡的语气否定这个,指责那个,仿佛只有她永远站在对的一边。 38路公交车来了。 宁酒轻呼出一口气,打断袁姝的话。 “我在舅那儿住的挺舒服的。”她说,“说实话,比以前和你们住在一起的时候舒服多了。周末白天家里有人陪着,晚上也不会临睡前还要听见没完没了的争执。” “......” 袁姝没说话,宁酒也没指望她说话,放下手机。 “妈,挂了。” 退出通话界面,宁酒打开微信,没发现袁良景给她发的信息。 以往无论来不来接他,他都会发信息给她的。 应该是今天店里人太多忘记了,宁酒没多想,踏上公交车。 今天公交车里的人出乎意料不挤,她排在最后上车都坐上了座位。 车轮在崎岖的路面咯吱作响,车身随着颠簸不时晃动,宁酒有点想睡觉,又实在被这段没修平的路颠得慌。 她想起刚刚在图书角借的书。 那时候正好在整理书包,不经意抬眼就在图书角的最上层发现了本她感兴趣的书,登记好就放书包了。 宁酒从书包里拿出那本书,随手翻开几页,才发现旁边的字迹怎么越看越眼熟。 是乔柏林的书。 书页有些旧了,有几页更是有浓重的折痕与标记。 宁酒翻到折痕最旧的那页,望向白纸最中央的那一行诗。 letmylove,likesunlight,surroundyou andyetgiveyouilluminedfreedom. 让我的爱像阳光一样包围着你, 而又给你光辉灿烂的自由。 公交车刹车,心脏猛不丁抽动一下,宁酒握着书页的指腹收紧,泛白,内心涌上一股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 所以,那天的语文课上,他不是想要瞎说。 爱,阳光,自由。 雨,台风,浩荡。 不得不说,他们的观念,相差还真的挺大的。 熟悉的站台名而耳边响起,宁酒拿着果汁下了公交,踩在熟悉的旧街水泥地上,绕过一排乱停的电瓶车,走到街角转弯处时,猝不及防撞上了什么。 是个柔软的身躯,带着微凉的香气。 一瞬间,果汁的甜腻味撞上对方手中咖啡的微苦气息,混在一起,有些怪,却并不难闻。两人都停了一下,像是同时怔住。 宁酒抬眸,只一眼,就撞进了一双清亮的眼睛里。 那是一张非常漂亮的脸,五官干净,轮廓清晰,带着一点不张扬的冷淡美,温柔,却不易亲近。 从一个人的眼睛里,能看出很多东西。 就比如此刻,只是一眼,宁酒就大概判断出这个女生是怎样的性格。 一看就是生活在温和环境的人,教养极好,既不热烈,也不冷漠,始终沉静而有余裕。 女生的声音如她的相貌那样既清冷又平静,明明不是她撞的,却礼貌道歉后才匆匆离去。 只是一个转身,女生消失不见,小插曲过去,宁酒继续朝深巷的居民楼走。 止步于袁良景的甜品店,刚要往前走一步,听到“啪”的一声,一个啤酒瓶就这样从二楼摔在了门口。 ...... 眼皮猛地一跳,宁酒察觉到什么,绕过散落一地的玻璃渣上楼,不出意料地看到喝光的玻璃瓶,以及靠在墙角醉醺醺的宁轩。 黑暗中弥漫着廉价酒精的气味,男人面色颓红,眼神涣散,手里还握着那个空了的玻璃瓶,指节发白,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的东西。 一旁的袁良景就尴尬地这么立在一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见到宁酒来了,转头挥了挥手,示意让她先下去,却看着少女跨过门口成堆的空酒瓶,直直得朝瘫坐在角落的男人走去。 “诶,甜酒,你不要——” “躲在岭城这么多天,终于舍得回来了?” 袁良景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宁酒打断。 少女刻意避开满地的碎渣,蹲下来,一把抓住宁轩满是酒气的衣领。 “我不是说过吗?最讨厌你这样。” 宁轩陡然像是清醒过来一样,睁大眼睛看向宁酒,喉口滚动,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酒......” 宁酒:“酒吧卖了就重新建,钱没了就再赚,你这样子——” 她松开宁轩的衣领,眼神却比刚才更加锐利,用锋利的刀尖轻轻抵着他的自尊。 “像个逃兵,爸爸。”她缓缓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冷静得几乎没有温度,“一出事就逃避,将坏情绪带给最亲近的人,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第32章 宁轩怔愣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唇红齿白,眉目清秀,带着几分天真未脱的少女气息,现在却用冷峻的神情说出最条理清晰的话来,每一句都像刀锋划破沉疴,没有半分犹豫与软弱。 或许宁酒自己也没有发觉,她这个样子,像极了年轻时的袁姝。 看着宁轩的神情逐渐安静下来,宁酒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懈,转过头和袁良景对视一眼,后者暗暗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自从和袁姝分居两地后,宁轩的精神状态一直不是很好,因为闻兴祥的事情心存愧疚而卖掉酒吧更是给他的心态雪上加霜,无论如何,宁酒也不能任由他再这样下去。 安抚好宁轩的情绪,宁酒松了口气,戳了戳袁良景的胳膊示意他下楼。 “他在岭城到底 又经历了什么,”宁酒崩溃地往后厨的座位上一瘫,老旧的座椅瞬间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怎么感觉他最近状态更差了。” “还是心存愧疚呗,”袁良景条件反射地摸了包烟,想起宁酒还在才没点,“我说轩哥就是老好人,闻兴祥车祸那件事谁能料到呢,本来都和他没关系的,硬是把自己搞成现在这样。” 两人叹息一声,袁良景想起什么,感叹了句。 “现在放不下的也只有他和闻弈那小子,幸好那小子没来江城,不会找你麻烦,不然这件事还真没完没了——” “咳咳咳。” 宁酒喝到一半的水就这样被呛了出来,袁良景叼着只烟给她顺背,原本沉重的气氛陡然滑稽起来。 “我说闻弈你怎么这么大反应啊。”袁良景狐疑地眯了眯眼,“不会......” 不会......? 宁酒心里咯噔一声,转头就这样硬气地瞪着袁良景。 后者指腹摩挲着烟壳,继续道:“不会你还是念着和他小时候的交情吧?那小子自从闻兴祥出事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疯得要命,你最近没和他联络吧?” 滴答,滴答。 后厨的水龙头没关好,发出细碎的回响。 空气紧绷,又被宁酒的轻笑打断。 她的就这样懒散靠着,声音压得很低,字字清楚。 “没有。” “那就好。” 袁良景终于松了肩膀,学着宁酒的样子靠坐在椅子上,望向窗外灰白色的天空。 另一场雨如期而至。 “过了这场暴雨,就是秋老虎了,凶得很,”他用手搭在后脑勺上,紧接着想到另一个严肃的话题,“对了,你爸回来了,肯定是另外租房子住的。” 这句话没说完,宁酒也知道袁良景后半句要跟着什么。 他这小地方住不了三个人,宁酒到时候是搬出去还是留在这儿,全凭她意思。 宁酒也不是习惯纠结的人,往前一伸,把袁良景的烟从嘴里拿了出来。 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她就十分确信地说出自己的决定。 “下个学期开始,我住宿。” - 如袁良景所言,随着最后一场暴雨结束,江城迎来了初秋短暂却强烈的高温期。 到了周三,社团文化节如期而至,江澜实验难得褪去平日的紧绷,弥漫起松弛而轻快的气息。 这种节日对以往的宁酒来说并没有太大意义,在岭城中学的时候也是这样,大多不过是刷题刷到无聊后被拉着围观几个熟脸学长的表演。 但这一次,好像的确有点不一样。 “本次会议至此结束,感谢各国代表的理性发言与积极协商,最后,我们宣布——委内瑞拉玻利瓦尔共和国和阿拉伯联合酋长国提案获得通过。” 主持人语音刚落,会场响起掌声,高鹤昕率先冲了下来,一身联合国的正式装扮,连高跟鞋都没来得及脱就直奔主席台。 “甜酒,你模联主席当得也太好了吧,完全不像第一次诶,”她整个人兴奋得不行,脸颊还因为快步奔跑泛着点红,凑近宁酒压低声音,“你是没看到刚刚临江国际人的表情,去年那口恶气总算出了!” 模联主席比起提出自己的见解,更重要的是秉持实事求是的态度。 所以归根到底还是江澜实验的学生准备得更认真充分,没有她太大的功劳。 “没拖后腿就好,”宁酒说,“对了鹤子,谢谢你借给我正式服装。” 先前和高鹤昕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二话没说就把家里一套浅绿色的职业装带过来,说这套正好是她妈给毕业后的自己准备的。 浅绿色的颜色对于十七八岁的少女来说不会太显成熟,高鹤昕在会议开始前特意将领口做了改动,原本过于拘谨的立领折向内侧,用一枚不甚显眼的别针固定,线条柔和许多。 高鹤昕笑着说没关系:“这个颜色特别适合你啊甜酒。” 社团文化节对手机的管控并不严格,拍完集体合照之后,祁瑞衡拿出手机说要给乔柏林汇报喜讯,本来想让宁酒来说,却被后者拒绝。 “你们说吧,我胃有点不舒服,回教室休息一会儿。” 和宁酒认识的时间与不短了,高鹤昕知道她的胃不太好,担心的目光转向她。 “需要我陪你回教室吗?” 宁酒朝她微笑:“不用啦,这种情况吃颗药就好了。” 胃痛是真的,没想好怎么应对乔柏林,也是真的。 对自己拿不准的事情,逃避有时也是种有效的选择。 宁酒拿了水杯离开会议室,从五楼的走廊边望过去,操场上仍有不少社团摊位,篮球场上少年穿着球服肆意挥洒汗水,比分亮起的红灯变换,离篮球场不远的东南角也围着一大堆人,听音乐声应该是舞蹈社。 自从上次在体育课胃痛剧烈发作之后,她就算是再不想听袁良景的话,还是在书包里带了药片以防万一。 走到三楼,在教室吞了颗药,胃痛的感觉缓解了点,宁酒拿着水杯出去,趴在走廊上透气。 走廊对准的方向恰好是舞蹈社,方才因为视角问题看不真切,现在这个位置恰好能看到舞蹈社举办的活动。 社长宋云禾一袭白裙在舞台表演中国舞,随着舒缓古典的音乐翩翩起舞,不远处能看到李铭源在内的几个面熟的同班同学。 除了舞台上表演古典舞曲的学生,临时搭建的后台区域是另外一种风格,几个穿着酷炫的学生正在排练舞蹈动作,接下来要表演的曲目应该是流行类型的。 在舒缓舞曲之后安排鼓点激烈的曲目,无疑是聪明的选择,劲爆舞曲结束,全场气氛被推至最高点,有学生特地准备了彩带和泡泡机。 恰好一阵风吹过,彩带与上升的泡泡混在一起,吹向三楼走廊处。 众人抬头望去,阳光被泡泡折射,斑斓光点洒在少女雪白的皮肤上,眉眼柔和又透着点说不清的冷感,微微上挑的眼型被光勾得细长,瞳孔像猫那般微微放大,百无聊赖地看着泡泡升起,美得令人无法呼吸。 宁酒微微仰起脖颈,伸出纤细食指想要戳破一个泡泡,不经意往下瞥,却发现刚刚还热火朝天的人群不约而同静默下来,眼神各异地看着她。 ...... 她警惕地收了手,刻意忽略到人群中最直白浓稠的那一抹视线,转身想要下楼,却在转角处被冲上来的少年挡了个正着。 闻弈的目光扫过她浅绿色的外套,向她展开一个毫无威胁性的微笑。 “姐姐今天很好看。” “......” 昏暗的楼梯间,他懒散的声音在封闭空间荡出回音,宁酒扯了扯嘴角。 “我该说谢谢吗?” “不用,因为是实话。” 其实这个词,形容今天的他更合适。 为了社团文化节特地染的一次性红发,衬得少年本就张扬的五官愈发锋利鲜明。 他身穿一件深色t恤,款式简单,勾勒出干净利落的肩线与身形,搭配灰色卫裤,松弛随性,毫不掩饰的性吸引力。 “还记得吗,要装不认识,”宁酒提醒他,“过来干什么。” “过来见你啊,”闻弈疑惑地歪头看她,“装不认识,又不是真不认识,我特地绕路来和你说句话,你的反应就是这个?” 宁酒想起前几天袁良景对闻弈的评价。 简直一点没错。 “跳得不错,”宁酒和他周旋,心里在盘算从哪个方向跑能甩掉他,“看来是考虑以后往这个方向走?” 闻弈低声笑起来,朝她走近一步。 “宁酒,你知道的,我没你那 么聪明,走不了学术,”他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她防备的神情,不动声色将她往角落逼,“还记得你小时候说过,我是天生吃跳舞这碗饭的——” 宁酒还未开口,他就叹息似的补充一句:“不过你自己肯定不记得说过这句话了。你这个人总是这样,说完就忘,不负责任的。” 宁轩和闻兴祥关系最好的那几年,两人合伙在岭城开了家酒吧。从宁酒记事起,她和闻弈便成长在这样的环境里,耳濡目染之下,很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和伪装乖巧。 第33章 而现在这些共同养成的技巧,反倒成为了他指摘她的罪证。 宁酒冷不丁被他带到回忆里去,等到热意靠近,才倏地发觉他已经离自己这么近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她语气里早有不耐,冷冷警告他。 闻弈只是笑,像在思考怎么开口,又像在等...... 等? 轻微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楼梯间清晰可闻,宁酒猛地意识到什么,抬眸望他,却被他抵住手臂再进一步。 两人只是手臂相贴,却因为是在墙角的缘故,就像整个上半身都紧贴在一起,闻弈还特意找了个合适的角度,显眼的红发完全挡住宁酒的脸,脖颈微微往前倾,从远处看,像在接/吻。 脚步声愈来愈近,停顿的瞬间,闻弈嘴角牵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与宁酒呼吸交错。 “我今天其实挺失望的,姐姐,你没来看我的表演。” 楼梯间安静得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所以,我只能再给你准备一份惊喜,”他扬起笑容,“希望你喜欢。” 最近的脚步声陡然停滞不前,像被什么拦住似的,但紧接着,更细碎零散的动静紧随其后。 他们身处三楼,在一楼的动静清晰可见,现在响起的明显就不是一个人可以发出的。 光影交错间,闻弈的脸被切割成一道道交界分明的灰白线条,宁酒被气得浑身颤抖,所有动作在听到李铭源声音的片刻霎时止住。 “柏林,你站在楼梯口做什么?” ----------------------- 作者有话说:修罗场预警[狗头] - letmylove,likesunlight,surroundyou andyetgiveyouilluminedfreedom. 让我的爱像阳光一样包围着你, 而又给你光辉灿烂的自由。——泰戈尔《流萤集》 第19章 惩罚 空气凝滞在原地。 李铭源说完的瞬间,闻弈感到桎梏宁酒的手被她狠狠捏了一把。 他嘶了声,表情却只是笑,很有兴味的很爽的那种笑。 不用谢。 这是他直起身前,用口型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两人迅速分开距离,又没有离得太远,闻弈淡定地对上乔柏林望过来的视线,还欲盖弥彰地用手背擦了下唇。 贱得要命。 李铭源看着站在楼梯口一动不动的乔柏林,快走几步到三楼,在见到宁酒旁边站着一个陌生男生时蹙了蹙眉。 “你不是刚刚跳舞那男生嘛,”他谨慎地观察着他和宁酒之间的氛围,只觉得两人之间有点不对劲,又不敢往那方面想,“你认识宁酒?” 李铭源一句话落在地上,没人回答。 气氛陷入了更僵持的静止。 这时候说不认识未免太他爹的假了。 宁酒调整好表情想说些什么,清冽平静的嗓音从对面传来。 乔柏林:“收到高鹤昕的信息了吗?” 社团文化节的缘故,学校没有强制收手机,大部分学生会选择把手机带来。 乔柏林的话算是短暂拯救了宁酒,她顺理成章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软件,“相亲相爱模联群”里多了好几个艾特全体成员。 【高鹤昕】所有人快回来!我点了喜茶,大家一起来喝!@全体成员 【高鹤昕】无论我们学校的还是临江的都有份!快来快来!@全体成员 消息还在不停地闪,大部分都是“谢谢群主”或是“我火速赶来”之类的。 宁酒关了屏幕,终于有理由离开这个窒息的氛围。 “我才看到,”她扬起意外的笑容,朝李铭源道,“不好意思啦,鹤子请我们社团的人喝奶茶,先走一步。” 一听有奶茶喝,李铭源随即忘了刚刚的事,语气里满是遗憾:“不是你们社团的能不能也过去蹭一杯......” 宁酒说:“你可以加入我们社团啊。” “算了吧,我对那些不太感冒。” 宁酒嘴上说着遗憾,脚步已经欢快得不行,临走之前还不忘好哥俩地揽住乔柏林的肩膀,把这个解救她于水火的人一并带走。 闻弈就这么挑眉看着少女纤瘦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直到背后灼热的视线终于不见,宁酒微不可察地轻呼一口气,立马松开乔柏林的肩膀。 “......谢谢。” 虽然有点意外乔柏林下午竟然来了,但也幸好是他来了,换成别人不知道现在已经传到哪个版本了。 不过—— 宁酒骤然意识到什么,暴雨天微凉的水汽仿佛仍有余韵地飘荡在他们之间。 她转过头,瞥了一眼与她隔着不远不近距离的人。 他今天没有穿校服,只是简单的一件纯白t恤,左耳插了个无线耳机,较穿校服时多了几分随性洒脱。 背脊挺拔,肩膀宽阔,额前碎发随风在高挺眉骨飘动,单从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却有一种无法掩饰的安静的张力。 所以,没有比那天前更疏离,更没有比那天前更亲近。 宁酒收回视线。 果然是她自作多情了,他没有提暴雨天那件事,好像全然原谅她的逾矩,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现在的样子,和刚开学时有什么区别。 暴雨天收留她在家,也只是出于该死的同学情谊,换任何一个他认识的人,他都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挺好的,彼此默认,做回普通同学。 他能这么想最好,因为她也是这个打算,这不是一拍即合了。 本来应该高兴的,可宁酒稍缓和的心情又开始莫名的烦躁,甚至比被闻弈设计更甚。 好烦。 他的声音烦,他的性格烦,他这个人更烦。 有点受不了这股莫名涌上的情绪,她咬了咬下唇,打算快乔柏林几步先走,却被他抓住手腕。 “宁酒。” 少年的声线被躁动的夏风拉扯得忽远忽近,他的咬字清晰,声音好听,好像任何字在他口中脱出,都可以被赋予特殊意义。 乔柏林用的力不大,她想挣脱,一开始还挺顺利的,在快要成功的时候,不知怎么被他一使劲往回带,没挣成功,反而离他更近了。 微妙的痛感比其他感官先一步到达神经,不受疼的体质开始刺激泪腺。 手腕轻而易举被勒出绯红,连带眼眶都浸出酸涩感。 宁酒“嘶”的一声,连忙喊停。 “乔柏林,你弄疼我了。” “......” 少年洇着沉香的好闻气味在鼻息缠绕,看向她的眼神好像有一瞬变化。 他并没有立即说话。 宁酒得不到反应,只能微微抬眸,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两颗浅色的眼珠湿漉漉的,里面溢满了委屈,像盛着水的玻璃珠子,晃得一闪一闪的格外亮。 “我说,你,弄,疼,我,了。” 她将嘴唇咬得艳红,忍下手腕处传来的细细密密痛感,只能再说一遍。 又是几秒得静默,乔柏林像是倏地意识到什么,陡然松开力道。 不知道是不是宁酒的错觉,被握到发疼的人明明是她,呼吸变急促的却变成了他。 “......对不起。” 他的目光落在宁酒眼尾浮起的潮意上,又不动声色扫过被她自己咬得红肿的下唇,绷直的肩线稍松了些,尽量徐缓地开口。 “宁酒,我没用力。” 骗子。 一开始的确没用力,后面骤不及防把她往回拉的那一些,肯定是用了力的,而且还持续了好几秒。 她没说话,继续用盈盈眸光控诉他。 怎么会有这样难懂的女孩子。乔柏林想。 被耍的人是他,该生气的也是他,他还没说什么,她反倒先眼尾泛红,用一副委屈 巴巴的表情看着他,好像他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 “对不起,”他只能再说一遍,“下次我会轻一点。” 这话有点奇怪。 奈何宁酒想了会儿,又没发觉到底哪里不对劲。 “我要惩罚你。” 她最擅长的就是变本加厉。 眼眶的湿意还未完全褪去,语气就已经完全变了。 乔柏林就这样静静看着宁酒一步一步逼近他,于是顺理成章地往后退,直到—— 少女的膝盖隔着一层布料抵住他贲张的大腿,滚烫热意迸发,她将他逼到墙角。 宁酒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耳朵,目光却落在他的耳机上,显然早就对这玩意儿感兴趣。 没有问原因,乔柏林低下头,骨节分明的指骨将耳机拿下,递到她手上。 宁酒拿过他的耳机,放在指尖轻轻转着。这个品牌她以前在网上刷到过,是个北欧品牌,以混响和降噪出名,近距离看,磨砂黑的机身比视频里看更有质感。 “还有耳机盒。” 乔柏林看她简单研究了一番,就打开手机开始连接操作,大概猜到她要做什么。 第34章 “你是要控制我的耳机吗?”他明知故问。 宁酒专心钻研指尖的黑科技,分出神来漫不经心道。 “我是要控制你。” 她的每一句都好像在他意料之外。 一开始会觉得吃惊,但现在更多的是对她的回答感到期待。 乔柏林没有再说话,细密的乌睫颤动了下,专心看她下载专门的app,打开手机音乐软件,连接,试听。 宁酒现在满门心思都在捣鼓耳机上,也就没发现原本乖乖被她抵在墙角的少年正在难以察觉地挪动。 与其说是挪动,不如说是找合适的位置,手臂相贴,热意蔓延,头再微微低一些,刚好到平视的位置,腿不动声色地从单纯的接触变成暧昧不明的挤压与绞缠。 只要宁酒对乔柏林有一点点怀疑,哪怕一点点怀疑就好。 她就会发现,他们现在的动作,竟然与方才在楼梯间她与闻弈的动作十分相似。 只不过主动的那方变成了宁酒,即便她实际并不对此知情。 但从不远处的楼梯口,的确如此。 宁酒试听了几首音乐的前奏,音质比想象中有过之而无不及,在调试的过程中听到楼梯口有些声音,想要往后看的时候,却被少年温热的手轻轻捏住后颈。 他将身体的温度事无巨细地浸染到宁酒身上,语气如往常那样舒朗清冽,听不出一丝一毫的迟疑。 “野猫而已。” 于是宁酒垂下圆滚滚的头颅,继续测试的同时没忘记抽出一只手拍掉他放在自己后颈上的手。 “别乱动,那里很痒。” 拍了一下没拍掉,乔柏林反而变本加厉地用指腹揉了揉宁酒逃得最厉害的地方。 “哪里?这里?” 嗓音无辜,好像是真的不知道。 最敏感的皮肤被人随意揉捏,泛起微红,与她眼尾还未褪去的殷红相衬,带着点让人想继续欺负下去的冲动。 “乔柏......” 她本想呵斥得有威慑一点,奈何刚开口,少年就像找到她的命门那样,食指指腹对准敏/感点用了点力气往下陷。 宁酒的声音瞬间软了半截,连尾音都带着点颤,最终只能用软绵绵的眼神瞪他。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人这么烦。 确保将耳机连接到了她的手机上,宁酒踮起脚,帮乔柏林重新戴好,不忘警告他。 “等会儿发生什么都不准摘。”她戳了戳他的脸,威胁道,“听到没有。” 乔柏林笑了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等到两人走到五楼的会议室,祁瑞衡听到动静就拿着奶茶开了门,熟络地朝他们招手。 “快进来快进来,里面有空调。” 宁酒跟在祁瑞衡后面进了会议室,长桌上整齐摆着各式奶茶,高鹤昕站在靠窗的位置,捧着奶茶和一群女生聊天,见到宁酒来了,连忙指了指放在最右侧的果茶,示意那是给她准备的。 果茶是热的,甜度也没有减少,一口喝下去很舒服。宁酒吸了两口果茶,先挑了首轻快的小甜歌播放,正要朝高鹤昕那边走去,一个面熟的女生笑着把她往另一个方向拉。 “你好呀宁酒,我是五班的狄明曦,早就想和你交朋友啦。” 狄明曦将宁酒拉到五班几个人的圈子里,站在最中央的袁琦热情地朝她打了招呼,向宁酒介绍了另外几个参加模联的熟面孔。 聊得正欢,左右几个围在一起的小圈子默契地停下话头,不约而同朝主席台望去。 少年站在主席台旁,阳光顺着肩线与侧颊落下,五官立体,眉眼清隽,轮廓间又透着隐伏的锋锐感,筋骨分明的掌骨随意搭在皮椅扶手上,和周围男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察觉到周围人的沉默,袁琦放下手中的奶茶,叹息似的说了句。 “他在哪里,哪里的存在感就很强啊。” 袁琦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体稍稍往宁酒的方向偏,这句话不轻不重落在她耳中,宁酒装没听到。 其余人显然也被勾起了兴趣,一个明显和袁琦关系很好的女生戳了戳他的胳膊,戏谑道。 “我可听说你和他关系不一般啊,有什么瓜说说呗。” “害,我和他哪能关系不一般,”袁琦摊了摊手,“他爸级别比我爸高多了,哪是我能编排的。” 中学时期的少年少女对于类似级别的概念还不是那么明晰,女生愣了下,显然是觉得以她对袁琦的了解,袁琦的家庭背景已经比大部分普通中学生家庭好不知道多少倍了。 谈话陷入一瞬间的冻结,袁琦也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不合时宜,巧妙地将矛头转移。 “不过你真要挖瓜,问另一个人也许更合适。” 他的目光转向会议室靠后,围在一起的临江国际的圈子,意有所指。 “你没发现今天的julie一改往常吗?” julie正是高鹤昕去年一直吐槽的模联主席,也是临江国际的学生会副会长,虽然背后对她吐槽不断,但表面的和气还是要维系,奶茶也给她留了一份。 比起去年毫不掩饰的偏袒,今年的julie显然收敛不少,最诡异的是,她不仅没有作妖,连最喜欢的红裙子也不穿了,靠在墙边拉着另一个女生的手喊姐姐,平常中英混杂的口头禅也少了很多。 旁边红裙女生就这样抱臂静静听着,侧脸被棕栗色卷发遮住,隐约能看到优越的骨相,除了偶尔应几句外没太大反应。 “那个女生好像没参加会议吧,什么来头?”狄明曦感到稀奇,“julie对人这么热情还真是少见。” 狄明曦的用词已经委婉了很多,热情到这种程度的,更像是殷勤。 “那个女生叫柯诗妮,这个学期刚从京市转到临江国际的,”袁琦想起什么,眼神瞥向宁酒,“和宁酒转来的时间一样。” 周围人安静了一瞬,有个人问道:“京市哪个中学转来的?” 袁琦:“京府国际。” 不知道谁倒吸了口凉气。 这可是在平时耍小视频里都时常会刷到的“贵族”学校,相关词条底下常能看到“富二代聚集地”或“高干子弟预备营”一类的称呼,即便有夸大的成分,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难怪julie这样,”狄明曦啧啧道,“原来是真大小姐来了。” 虽然这样调侃,但临江国际的人显然和他们不是一路的,真假大小姐都和他们这些普通中学生没太大关系,知道身份也不可能去她们那里挖瓜。 这个话题就这么被一笔揭过,但聊完这个之后,众人兴致显而易见淡了,宁酒也没说话,趁着谈话的间隙摆弄手机。 音乐软件里存的歌单不少,类型花样更多,暧昧的小甜歌都放得差不多了,宁酒又滑了几下,找到一个风格完全 不一样的歌单,里面五花八门的英文名字看着都刺激。 “这个不是那首出名的小黄/歌吗,”一旁的狄明曦不小心瞥到宁酒的界面,坏笑着凑近她,“你听过没?” 她指的是歌单最后的一首。 宁酒点开来,看歌词好像有点眼熟,应该是听过的,但当时听的时候没有发现,歌词那么...黄。 “正常,英文歌十首歌九首黄,”狄明曦也猜到了宁酒在想什么,“节奏感强,听的时候光被旋律带爽了,看歌词才会发现很露骨。” 她话锋一转:“不过大部门国人就是图个听旋律,不会细听歌词意思的。” 是的,大部分人只会听英文歌的旋律。 但对上月考试刚刚英语满分的人来说,可就不是这样的。 耳机里原本舒缓撩人的音乐不知何时换了紧凑的鼓点,直白裸/露的歌词配上极具挑/逗意味的人声闯入耳膜。 乔柏林面上不露声色,甚至还有闲情回应几句,原本随性搭在扶手上的手掌却微微收紧,下颌紧绷,像在压抑什么。 黑色皮质的扶手被指节压出浅浅凹痕,手背细密的青筋蜿蜒跳动,顺着腕骨流向小臂,不经意的动作透出克制又分明的力量感。 宁酒顺着众人眼神望去,单从他的表情分辨不出什么。 她微微挑眉,面不改色地将声音调大了点。 又聊了会儿,周围已经有不少人有想走的意思,她感到胳膊被狄明曦戳了戳。 “对了,小酒,”她掏出手机,“我们加个微信呗。” 只要掏出手机就必不可能扫一个人的,和狄明曦加了好友,五班其他同学也拿出手机找二维码。 宁酒只能挨个扫了遍,扫到袁琦的时候,后者突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宁酒,你有乔柏林的微信吗?” 提到这个名字,本来还想走的几个人又留了下来,宁酒眯了眯眼,不清楚袁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思考片刻后谨慎回答。 “在同一个班级群里,还没加。” “哦,”袁琦应了声,点击“好友通过”按钮,不经意道,“我还以为你俩挺熟的呢。” 第35章 他是从哪方面看出来他们很熟的? “不太熟。” 她一本正经地回答,目光却不经意滑过最小化后缩到右下角的歌词。 这首歌此刻正好被推至高/潮部分。 「icanseethatyouwerewatching」 「i'mamakeyoufallinlove」 隔着一段距离的主席台,正在说话的乔柏林停顿了下,脖颈上青筋微微绷起,松开手,皮质还残留极深的凹陷痕迹。 扫过一旁正在拿手机互相扫码加好友的团体,少男少女的欢笑声传来。 他的目光停留在和袁琦说话的少女身上,不着痕迹地收回。 对上众人的眼神,乔柏林熟练地按上耳机内置的按钮。 连接被切断,音乐停在最高亢处戛然而止,手机那边肯定也有提示。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却又藏着少有的直接。 “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先出去一趟。” ----------------------- 作者有话说:一开始: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现在:对不起,下次我会轻一点。 小乔同学你变脸咋这么快呢[墨镜] - 歌词来自《watchmework》 高潮部分其实不是这两句,但这两句很很很贴切 第20章 氤氲 叮咚一声。 伴随着好友通过的音效,是显示耳机已弹出的提示。 宁酒在屏幕上操作的指腹微不可察地一顿,抬眸,正好捕捉到乔柏林离开的背影。 一旁的袁琦察觉到宁酒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详说,挑了挑眉,也没再说什么。 宽敞的会议室里不少人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宁酒和他们一一道了别,快走几步出门,走廊上已经没有了乔柏林的身影。 她微微蹙了眉,心想自己是不是玩得太过了,往楼梯口走去。 五楼平常除了心理课和课外活动教室外很少有学生会上来,宁酒路过心理教室的时候,门关着窗帘也被拉了下来,应该是心理社的活动都结束了。 她看着微信上多出的一排排新招呼,想了会儿,还是打算一个个回。 正回到第二个的时候,听到心理教室的门吱呀一声,开出一条缝隙,还没来得及转移视线,手腕就被人猛地攥住带过。 对不起,下次我会轻一点。 原来是这个意思。 光线被挤压变形,门关上的那瞬间,乔柏林的侧脸被变幻不断的光影模糊得看不真切。 即使室内暗成这种程度,宁酒一抬眸,还是能看懂他黑眸中闪烁的眸光,立体浓颜五官带来的冲击力有增无减。 宁酒感受到他掌心的滚烫,紧紧包裹住她的手腕,像蛇一样绞缠,逃脱不掉。 隐约感到现在的乔柏林有点不一样,气息要沉下来许多,她在心中复盘了一遍自己刚刚的行为,不得不承认是有点恶趣味。 不过,他不是也没遵守游戏规则吗,感到不舒服了就摘耳机,并没有为了迁就她而继续戴着。 这样想着,宁酒心里有了底气,不顾他还握着自己的手腕,靠近几步,特别认真地盯着他的脸半晌,露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怎么是你呀?” 一片漆黑中,乔柏林没有立即说话。 比起继续猜测他的心思,宁酒更喜欢一些实际的动作,来测试他内心的想法。 她亮晶晶的眸光晃动着,眼神不加掩饰地扫过他利落分明的五官,再一路下滑,停留在他劲实有力的腰上。 她抬眸,重新对上他的眼神,兀地轻笑了下。 伸出手环住他腰的瞬间,宁酒感到乔柏林身体僵硬了一瞬。 握住她手的掌骨微微用力,露出下意识的掌控欲,但就是没有...推开她。 纤细的小臂摩擦布料熨起躁意,少年的腰线利落,腰身撑起滚烫的力量感,像拉满的弓弦,贲张,紧实,是意料之中的好摸。 他没有真的生气。 宁酒在心底确认这件事。 “对不起,”但她还是道了歉,虽然嗓音懒洋洋的,较先前强迫他戴上耳机的样子有过之而无不及,“最后那首歌不是我故意切的,周围人太多啦,没时间再切下一首。” 骗你的,就是想让你听这首。 “你原谅我好不好,”少女的声音低低的,好像委屈得不行,环着他腰的手却在渐渐收紧,得寸进尺,“为了补偿你,我唱歌给你听吧,你最想让我唱哪首歌呀。” 乔柏林感受到腰间紧紧缠绕的柔软力道,很难不去想,她撒娇的手段那么熟练,以前还对谁用过。 原谅谁,宁酒吗。 乔柏林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是真的生气了,她不会像现在哄他,反而会笑意盈盈地挣脱他,问他怎么当真了。 他竟然找不到一个准确的词来形容她。 黑暗中,乔柏林没有回应,没有动作。 宁酒在思考自己应该更近一步还是适可而止时,少年猝不及防前进一步,她躲闪不及,手臂还抱着他的腰,两人的身体就这样挤压在一起。 她错愕地抬头,乔柏林却好像什么都没做,以往常那样的神情低头看她。 事实上,他好像也的确什么都没做。 抱他的人是她,假意道歉的人是她,乔柏林唯一做的,就是向前了一步。 可就是向前了一步。 两人之间那层原本暧昧不明的氤氲气息,被他勾勒成一道闭合的圆,她被圈在其中,没有任何退让的余地。 他清朗的声音自头顶坠落,像一滴凝滞的露珠,轻而冷地坠在肌肤上,再一路顺着脊背的弧线缓慢滑落,滴入心口。 “不太熟的人会这样拥抱吗?” 他把那点藏在暗处的意味轻轻拎出来,却故意留一半在阴影里。 宁酒大概猜到他的意思,却没有顺着 他意思说的打算,将目光停留在他脖颈处。 这样近的距离,甚至能看到乔柏林小痣旁边还有一小点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她的杰作。 “当然会。不太熟的人还有可能亲脖子。” 她的嗓音还挟着笑意的轻颤,手却从乔柏林的腰上毫不留恋地收了回来,后者感到怀抱一空,抬眸,宁酒已经与他恢复了礼貌的距离。 少女收起笑容,话语还残留着方才哄他的余温,说的内容却是与语气截然相反的干脆。 “一切皆有可能呀,乔同学。” - 社团文化社团文化节刚落下帷幕,紧锣密鼓就迎来第一次月考,考完的最后一节课课间还能听到意犹未尽的讨论声,有人觉得社团文化节没玩过瘾,又在开始期待运动会。 老秦气势浩荡地走进教室,喊走廊上的学生都进来,砰的一声将茶杯放在讲台上。 “我劝你们啊,心思还是先收回来点。咱们学校一向是期中考之后才办运动会的,还早着呢,”他眼神一扫,提了几分劲头,“月考考完还有期中考,期中考考好了再想运动会的事。” 行呗。 先苦后甜,高中牲的人生信条喽。 众人习惯性地抱怨几句,下一秒还是直接埋在题海里刷卷子,班会后半节,老秦按照老规矩,点名需要“面谈”的学生名字,去办公室喝茶。 以往这个时候,蔡历明和李铭源都是被“面谈”次数最多的,后者都已经准备好老秦接受习以为常的唠叨了,但他这次却先前后叫了两个成绩都不错的同学一起去办公室。 两个人被叫到的时候也愣了一下,葛凯先过去,罗瑜和旁边的阮倩仪说着什么,跟在后面过去的时候,眼睛都红得不行。 两个人一离开,刚刚还在刷题的人瞬间热闹起来,八卦因子实在是忍不住啊。 “诶,你说罗瑜和葛凯不会真的......”李铭源兴致勃勃凑过去和高鹤昕讨论,“他俩平时看上去都没说过几句话啊。” “呵呵,李铭源,我该怎么说你好呢,”高鹤昕用讥笑的眼神看他,“你真是我见过最单纯的人了,有没有谈会摆在明面上让你知道啊。” 话是这样说,高鹤昕其实自己心里也好奇,朝前排的阮倩仪眨了眨眼睛,在得到对方的示意后迅速窜到阮倩仪的桌旁边吃瓜。 “什么情况啊,”她化身吃瓜一线记者,“第一个被老秦叫,不会是被抓到实锤了吧。” “唉,别提了,”阮倩仪一脸无奈的表情,“明明是葛凯在追她,瑜瑜不想在高中谈的,是他老烦我们瑜瑜,结果之前放学就被老秦看到......” 高鹤昕:“看到什么,难道是两个人...?” “哎呀好啦,别八卦了,”阮倩仪脸上尽是烦躁,发泄似的揉了揉高鹤昕的脸,“快期中考了搞这一出,我和瑜瑜都要被那男的烦死了。” 过了十多分钟,罗瑜和葛凯从教室回来,葛凯的眼神里都没光了,罗瑜更是如此,眼圈比过去时还要红,待在教室坐了会儿后就跑到走廊外面哭。 高鹤昕看到这副场景,吃瓜的心情顿时没了,暗骂老秦没人性,天天拆散人家小情侣。 第36章 就在感慨的时候,罪魁祸首在门外探了个头,又开始点名。 这次他还特意酝酿了会儿,观察了下班级不同学生的表情,语气意味深长。 “别一个个看着我啊,都这么想被我点到啊?” 刚刚还抬头的几个人瞬间低得不知道哪去了。 老秦轻笑了声,目光落在靠窗的位置,缓缓道。 “宁酒。” 宁酒刚刷完英语试卷,正在自己对答案订正批改,冷不丁被老秦叫到,瞬间感到整个班的视线都聚焦到了自己的身上。 被老秦叫到没那么可怕,突然变成围观对象才是最可怕的。 她握着红笔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顿,指了指自己,在得到老秦的确认后,没什么犹豫地站起身。 “秦老师,需要我带什么吗?” 老秦:“不用,带上你人来就好。” 宁酒哦了声,绕过课桌走到老秦旁边的时候,见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老秦目光缓缓后移,定格在教室后方,又喊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乔柏林,你也来下。” ...... 哄。 一声炸开。 教室像被点燃了似的,彻底沸腾了。 即使都走到了教师办公室门口,宁酒仍能听到教室里翻天动地的动静。 甚至有几个人扼住不自己的好奇心,偷偷趴在门框上偷看教师办公室的动静的。 相较于教室的喧闹,他们这边反而显得突兀的安静。 老秦又没老到耳聋的地步,当然也听到了教室里翻腾的动静,叹息了声现在这群孩子们啊,也没再说什么,打开办公室的门让宁酒和乔柏林坐在他对面。 教室办公室的空调开得很凉,现在又正是降温的时候,宁酒穿着短裤有点冷,要坐在凳子上的时候,听到身旁少年开口。 “秦老师,能把空调温度开高点吗?” 老秦正在喝水,听到这儿直接示意乔柏林去拿空调遥控板。 乔柏林调高了温度,调整了下座位,坐在靠边的位置。 原本呼呼直吹的冷风被他挺拔的身躯挡住,宁酒愣了下,也坐回座位上。 抬眸,正好对上老秦探究的眼神。 ...... 他把水杯一盖,咚的一声,水杯被不轻不重放回桌上。 “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了。” ----------------------- 作者有话说:下章6k+大肥章,而且有小乔同学的回旋镖嘿嘿嘿...... 宝宝们送的霸王票和营养液棠棠都看到啦,超级无敌感谢亲爱的宝宝萌mua![亲亲][亲亲][亲亲] 第21章 忘本 知道。 知道什么? 时间在一刻被拖得粘滞,宁酒和乔柏林都不由挺了挺背脊,目光望向老秦。 后者刻意停顿几秒,开口时,声音夹杂着几分发自心底的欣慰。 “你们在社团文化节表现得都挺好的,给我们班争光了,真不错。”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宁酒刚轻舒一口气,就听他继续问。 “对了,你们最近相处得怎么样呀?” 她又警惕起来。 “还好...?” “挺好的。” 得到正向反馈,老秦的眉头终于松开,脸上浮现出一点笑意。 “那就好。” ??? 事情好像在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宁酒不解地望向老秦,后者轻咳一声,不再卖关子,说出这次找他们的理由。 “自从期初考试之后,我和樊老师他们也一直在观察你们成绩的浮动,宁酒啊,你过来以后呢适应得很好,擅长的学科都能保持,这是很难得的,”老秦说,“那我们要不要再加把劲,冲下京大沪大这几所,我和谭老师都很好看你。” 宁酒还没说什么,老秦就接着说。 “不要感觉有压力,我们只是给你提个小建议,要是我说出来你不舒服,随时和我说不用急,”他等到宁酒点头后,继续说下去,“我和谭老师都觉得你语文和英语很有潜力。” “比如说你的语文,作文就写得不错,刚刚隔壁班批作文的杨老师都夸你嘞,字也写得好看,就是那个主观题,有的时候吧,还是要遵循一定规则的,”他熟稔地拍了拍隔壁乔柏林的肩,“主观题柏林就做得很好呀,你可以多问问他。” 乔柏林突然被cue到,对上两人的视线,慢半拍地点了点头。 宁酒也大概猜到了老秦什么意思。 老秦:“还有你的英语,要多听多在语言环境里沉浸,可以买个mp3什么的,但这个我也不好说,英语这个 学科我没有谭老师那么专业,大体就是这么个意思。小酒啊,我是这么觉得的......” 他观察了会儿宁酒和乔柏林的表情,缓缓开口。 “我和樊老师谭老师观察下来,觉得你俩的成绩挺互补的,”老秦说出叫他们过来的目的,“我们决定在这次月考之后调整一下座位,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会尝试把你和乔柏林排在一起,平时学习相互督促。” 为了防止早恋,江澜实验的座位自高二开始就没了同桌机制,每排座位之间都隔着一条细细的走廊。 宁酒听完老秦的话,没有立即回答。 她微微挑眉,眼神移向乔柏林,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又自然移回来。 “只问我吗?”她意有所指。 “对啊,柏林嘛,我和他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老秦理所应当道,“他无论身边坐谁都没问题的,学习上根本不会被影响半点。” 他充满信任地朝乔柏林望去,后者朝他笑了下,老秦把这当作肯定。 满意地收回视线,老秦重新看向面前乖巧漂亮的少女。 “所以,现在就看你的意愿了。” - 半小时后,教室办公室,几束夕阳洒下的光辉斜斜地洒在办公桌面,老秦微微靠在座椅靠背,默认同意宁酒的选择。 “行,那先这样,”他又拿起茶杯喝了口,温和道,“那小酒你先回教室,我还找乔柏林有点事,他晚点过去。” 宁酒一回到教室,就敏锐地感受到周围的眼睛恨不得全部围过来,又因为她面上看不出什么,有瓜也没地方吃,众人朝宁酒眼巴巴地看了会儿,不无遗憾地又收回视线。 她将最后一份英语练习卷批完整理好错题,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刚响,方才就跃跃欲试的高鹤昕和李铭源立即围了上来,朝宁酒挤眉弄眼的。 “老秦让你和柏林一起去办公室?”李铭源的口吻满是不可置信,“这可是我遇上第一次,以往都是单独叫柏林的。” “甜酒,”高鹤昕用手肘戳了戳宁酒的胳膊,“他和你们都说了什么呀,偷偷告诉我,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恰好这时乔柏林也从办公室出来,宁酒整理好书包,对上两人八卦的视线。 “你们为啥不问他呀。” “我哪敢呀......” “那还是算了......” 还挺整齐划一。 不过就是换不换座位的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但想起刚才的情况,宁酒往少年的座位稍稍瞥了一眼,朝李铭源和高鹤昕勾了勾手指。 “走,我们到外面去说。” 教室外,黄昏沉沉地铺下来,树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天边的光像被风吹薄的橘纱。 李铭源自觉给宁酒和高鹤昕一人买了一块绿豆棒冰,听完宁酒说的,惊讶得棒冰都差点卡在喉咙里。 “啊?所以你拒绝了老秦换座位的要求?”他无法理解宁酒的脑回路,“我们班不说全部,十分之九都想坐他旁边吧,笔记愿意分享,问他题目知道的也会回答,简直是理想同桌人选。” “我们甜酒也是很抢手的好吧,”高鹤昕的嗓音夹在两人中间,“不过老秦估计也没想到甜酒会拒绝吧,还特意把乔柏林叫过去了,现在这样,四舍五入不就是——” 宁酒在老秦面前拒绝了乔柏林? 说到这儿,高鹤昕突然来了兴致,笑意盈盈地转头问宁酒。 “所以乔柏林知道他被你拒绝了以后,是什么反应?” 她还真挺好奇的。 空气中掺着一点被晚风卷进来的梧桐气息,宁酒微微眯了眯眼。 乔柏林的反应。 “还能有什么反应,他坐哪不都一个样,”李铭源衔着雪糕先开口,“你这话说的,像乔柏林表白被拒一样。” “我是这个意思吗?”高鹤昕莫名其妙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想反驳回去,又在看到转角两个熟悉的身影后一下转了话题,“诶,这不是今天julie带来的女生吗?” “呵,拙劣的小伎俩,”李铭源一副“我早就看穿你”的表情,顺着高鹤昕的目光望过去,没忍住卧槽一声,“酒姐,这不是中午楼梯间在你旁边的男生吗?” 高鹤昕好像又嗅到了大瓜:“嗯?” 第37章 李铭源一脸无辜:“嗯?” 宁酒正在给袁良景发信息,等到反应过来他们说什么时,抬眸,只来得及看到男生挺拔的背影越过街道尽头的转角。 - 月考成绩很快下来,乔柏林不出所料地遥遥领先年级第一,祁瑞衡还是万年老二,陈珀遥这次进步很明显,排到了级第三。 宁酒等到人群散了点去看,自己的名字被印在第八旁边,还是除了语文英语外其他科目都在班级前十。 嗯...算是进步了点? 她自我鼓励。 进步一名也是进步。 稳步前进本来就该是一件令人高兴的时候,宁酒中午没去吃饭,刷题的动作越来越熟练,这几天熬夜刷题的效果显著,做江城题目的感觉上来以后,正确率和速度都提高不少。 午休过后是老杨的化学课,高鹤昕一想到这个就提不起劲来,没想到有意外之喜,上课前两分钟,化学课代表吕智楠在教室门口宣布今天化学课去实验室做实验。 话音刚落,教室像被泼了热水,躁动滚烫。 中学时代的学生,听到能去实验室,哪怕是上课,也会觉得是出去放风。 椅子吱啦啦地往后推,一排人已经下意识开始收拾笔袋和教科书出教室,同学们成群结队往实验楼奔去,走廊里笑声彼伏。 宁酒原本约定了和高鹤昕一起坐,奈何刚到实验室就被告知老杨已经提前安排了座位和组别,两人只好依依不舍地去看座位表。 高鹤昕和祁瑞衡、李铭源、董漪一组,宁酒凑近了点,在第三排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宁酒,陈珀遥,蔡历明,乔柏林。 她拎着笔袋绕过前排,找到了实验小组的位置,实验台前的三人已经到了,陈珀遥第一个看见她,眼睛一亮,笑着朝她挥了下手。 “hi甜酒,我们一组,好巧呀~” 宁酒抬了抬眉,正准备回应,旁边便响起蔡历明一声不冷不热的轻哼。 “还‘甜’酒呢,啧。” ......傻缺。 今天的化学实验是有机物燃烧,实验桌上器皿排得整整齐齐,这组里,乔柏林负责主操作,陈珀遥配合为副手,宁酒记录实验,蔡历明则负责—— “诶,裘序,你们这组咋样啊?”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晃到了隔壁桌。 下一秒,实验室里忽然传来一声短促的“砰”声。 “谁放屁炸了!”蔡历明惊叫出声。 “是苯啊我靠,”李铭源一边摆手一边按住火苗,“蔡历明你什么过来的?能不能别乱吓人啊。”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焦糊味与若有若无的甜腻气味,祁瑞衡连忙将实验室的窗户打开,余烟被风轻轻吹散,带走了些玻璃和火焰混合后的灼热温度。 宁酒坐在座位上,手里拿着老杨发的记录纸,看着乔柏林低头摆好使用台上的器皿。 火柴盒在他修长指尖翻了一下,手背白皙,青筋分明。 点火时动作干净利落,火苗安静地蹿起,在灯芯处摇晃,照亮少年清隽干净的眉眼。 他今天戴了一副眼镜,度数不深,镜片在灯光下折出层若有若无的反光,将眉眼的锋利藏去几分,却衬得鼻梁更为挺直,显得整个人难以接近。 陈珀遥去拿滤纸收集水蒸气,眼神不经意一瞥,捕捉到了什么。 “诶,乔柏林,你眼角怎么回事?” 宁酒还在实验记录,闻言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视线掠过他镜框边缘露出的那道细小划痕。 乔柏林依旧低头调火焰,检视温度变化:“被小狗抓了。” “你家的?” “嗯。” 蒸发皿被置于火焰之上,边缘在高温下渐渐泛出一层淡淡的白雾,玻璃器皿下的火苗蓝得干净,像一小团被困住的光。 陈珀遥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又问了几个养狗的平常问题,比如是什么品种,多大了,平时挑不挑食之类的,乔柏林都会回答,只不过回答得简略, 陈珀遥又想到什么,试探性地看向他。 “十八个月大的边牧,想想就可爱,”她问,“对了,它叫什么名字啊?” 乔柏林刚好完成了最后一个实验步骤,收起滴管的手还停在半空,转头看见宁酒朝实验台另一侧略侧了下身,像是要拿什么,快要碰到的那只金属支架还残留着刚熄火的温度。 他下意识伸出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当心。” 皮肤纹理相触,他的指尖带着蓝焰热意浸入表皮,落入神经深处。 陈珀遥的话被淹没在一阵骤起的笑声里,隔壁的蔡历明不知又闹了什么,酒精灯险些被打翻,引得老杨远远吼了一声,让他滚回自己组里去。 蔡历明灰溜溜地回到组里,才发现自己组里实验都做完了,实验现象也被清清楚楚地记录在纸上。 乔柏林已经收回手,眼神还落在宁酒身上。 “你要拿什么,我帮你拿。” “不用。” 宁酒绕过他拿了一张纸巾擦拭手心的墨渍,朝其余两个人点了点头。 “实验记录我都写好了,可以交了。” 周围也有小组断断续续完成了实验,老杨看过没问题的就可以提前下课。 宁酒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等到老杨确认后,就和高鹤昕打招呼说自己先回教室了。 实验室与教学楼隔着一层楼,楼层又高,提前做完的学生都心照不宣选择坐电梯下去,宁酒的心情涌上股说不清的烦躁,独自推开了通往楼梯间的门。 脚步落下时,楼梯间空无一人,鞋底踩在石阶,发出短促而清脆的声响。 她微微低下头,雪白的脖颈弯出柔和的弧度,在昏黄的光线里晕染得干净而脆弱。 目光落在脚尖,心底默数着什么,数到第九格的时候,另一个脚步声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宁酒仍旧没有回头,却在下一步落地前,听见那个清冽得不容忽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宁酒。” 他叫她名字的声音总是很好听的。 可讨厌的是,他叫谁的名字,好像都挺好听的。 “宁酒。” 乔柏林又叫了一遍,宁酒仿佛没听到似的,越走越快。 他眉头微蹙,长腿几步追上去,在楼梯转角那一瞬,毫不犹豫地伸手,攥住她的手腕。 “为什么走那么快?” 又是这样。 清晰、克制,让人讨厌得几乎想把耳朵关掉。 宁酒咬了咬唇,对上他的眼神,骂了一句脏话。 “关你屁事。” 圆圆的眼睛睁着,看着是想凶,眉眼却全软着,没有丝毫威慑力。 乔柏林望着她这幅样子,没有动作几秒。 就在宁酒以为他要放手的时候,他冷不丁用了点力道,宁酒果然被疼得眼睛里瞬间蓄满泪水,上挑的眼尾泛起绯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乔柏林,”她委屈地骂他,“你这个人怎么能坏成这样啊。” 以前真是错看他了! 宁酒不得不佩服乔柏林的厚脸皮,被骂得体无完肤还能面不改色静静看她,浓郁的眉眼凑近看简直是犯规。 大概是她的错觉,被骂的那瞬间,这人嘴角好像还上扬了一点,想仔细确认的时候,他又恢复了往常平静的样子。 乔柏林:“我坏?” “不然呢?还能是我坏?”宁酒忿忿不平地咬唇看他,“你领养小柏的事情是不是根本没打算告诉我?我不会是全世界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他爹的,天知道她刚刚在实验室听到的时候,花了多大的毅力才忍住没有和他当面打起来。 “前几天刚考完的时候,我还打算去收容所看它,现在想起来真是太可笑了,”宁酒道,“小柏是我们一起抱过来的,你做决定的时候考虑过我的知情权吗?” 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个宁酒越来越气,手又要挣脱起来,站得本来就不稳,谁知道乔柏林手上力道没松,脚却突然后退一步。 她被他猝不及防地一带,身子失去重心,倏然前倾,咬痕未褪的下唇就这样毫无预警地印上他的颈侧。 柔软却滚烫的触感自唇上蔓延,宁酒猛地想起身,手掌慌乱地拍着他的背。 他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滑落至腰际,劲实小臂收得极慢,却很紧,彻底封住了她退开的空间。 耳边传来他诚挚的道歉:“我不是故意瞒你的。” “小柏很喜欢你,也很想你,但试养期需要两周,我需要保证我有能力对它负责,才有资格告诉你。” 宁酒挣扎的动作慢了下来,乔柏林眨了眨浓密的眼睫,嗓音压低了点。 “我本来想前几天告诉你的,宁酒,”他说,“但这几天,我也很生气。” “......” 宁酒的嗓音闷在他肩上,含糊道:“你有什么可生气的。” “我没什么可生气的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不理解,“老秦的建议对你来说只有好处,对自己发展有利的事,为什么要拒绝。” 第38章 他在说那天晚自习,她拒绝换座位的事。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拒绝和他坐在一起。 他只是不理解,对自己发展有利的事,为什么要拒绝。 宁酒心里堵的气在听到这句话时莫名轻盈了很多,长长的睫尾扫过少年挺阔的肩膀,漾起一阵酥麻痒意。 “乔柏林,”她戳了戳他脖颈的小痣,“原来你这种人,也会生气啊。” 而且生气还自己闷着,这么好玩儿。 “我拒绝调座位,就是因为要保证我学习的有效性,”宁酒说,“我坐你旁边,上课会被你影响,下课会被你影响,上学会被你影响,放学还会被你影响,那我到时候不就完了?” 听到最后两个字,乔柏林明显皱了皱眉。 “我不会影响你。” “你会。”宁酒斩钉截铁地说,“就像现在,我离你那么近,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想亲你。想亲你。想亲你。 她抬眸,圆润的眼睛无辜地望着乔柏林,没坚持几秒,目光又不自觉地停留在他好看的嘴唇上。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乔柏林就没见过这样对他直白表达想法的女生。 可他又偏偏就被她这样轻易哄好了,感受到她腰窝凹陷的弧度,他的虎口不动声色地掐紧,想要将她搂得更紧一些,却感到她用手推了推他的胸膛。 宁酒:“乔柏林,松开我一点,你抱得我好闷。” 可等他真的松开的时候,她方才还楚楚可怜的表情又变了一副模样。 宁酒退了两步,刻意拉开距离,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耷拉的眼皮掩住浅瞳中狡黠的光。 “我发现你这人吧,”她慢条斯理地说,“有时候言行不一。” 今天已经挨批过好几次的坏学生再次被宁老师点名批评。 宁酒:“之前是谁一直在说我们是朋友,嗯?” 什么狗屁朋友。 朋友之间有抱得恨不得揉进身体里的么。 乔柏林的目光落在宁酒变化不断的神情上。 眼眸波光流转,情绪起伏难测。 温顺只是一瞬,藏在骨子里的锋利就显露出来,那是无需修饰的,草木疯长般的鲜亮生命感。 矛盾的,炙白的,像一团在冰中燃烧的火焰。 只是这样想着,他的指尖就生出一丝灼意,指腹像是被烫了下,轻轻抖了抖。 “对不起,宁老师,”学生虽然让人不省心,但贵在知错,能不能改存疑,“是我对‘朋友’这个词的定义不准确。” 乔柏林微微垂下头,任由少女将他的头发揉得一团乱。 眼神不经意瞥向宁酒手腕隐隐泛红的皮肤,细看还能辨出他指根掐过的形状,那是一时半会难以消除的罪证。 滚了滚喉咙,认错态度好像很诚恳。 “是我的问题。” “......” 宁酒发现乔柏林有个极难拿捏的点,就是认错速度太快,认错态度又太好了,根本找不到可以诟病的地方。 好不容易抓住他一个把柄,又被他自己轻飘飘说了出来,杀伤力几乎为零。 她猝不及防被哽了下,心想再和他说这件事自己真是有病,转头要走,却感到乔柏林的指腹轻抵住了手腕内侧。 肌肤徐徐摩挲,仿佛在皮肤底下落一枚火星,酥麻感顺着神经蹿上来,宁酒没转头,却能清晰感知到他的靠近,整个人像是被悄悄拽入了他的气息里。 楼梯间的光从窗缝倾落,少年白皙的额角碎发微微摇晃,发尾洒满光。 “所以,为了惩罚我,宁老师——” 他的语气还是如往常那样,平静,温和,理所当然。 “要玩我吗?” ----------------------- 作者有话说:“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讨论这个不愉快的话题。” “宁老师,要玩我吗?” 小乔同学忘本这一块[狗头] 游戏正式开始[黄心] - ps:小柏那么乖的狗狗,就这么“恰好”划在你眼角了哈乔柏林,此男心机颇深,现在才展现了冰山一角 第22章 黏连 第一次月考过后,老秦按照前两次考试的排名调换了顺序,宁酒周边的人几乎没怎么变,唯一变的是后排的陈珀遥变成了班长祁瑞衡。 照顾到陈珀遥的身高原因,老秦在把陈珀遥和祁瑞衡调换位置后,又让陈珀遥和乔柏林换了座位,陈珀遥坐在倒数第二排,乔柏林坐在她的后排。 最后一节课下课,宁酒已经把回家作业写得差不多了,带了两套语文和英语的模拟卷塞进书包,转头看向高鹤昕的时候,正好看到她一脸坏笑地看李铭源桌上什么东西。 宁酒背起书包,随手扫了一眼高鹤昕正聚精会神盯着的信纸,是有关舞蹈社文化节的感谢信,最后一行用娟秀清隽的字体写着“感谢一直以来支持舞蹈社的同学们”,最后的署名正是宋云禾。 “我就说这家伙怎么从中午回来嘴角都快咧到天灵盖了,原来是收到了女神的亲笔信。” 高鹤昕一脸了然的表情,目光都聚焦在桌上的信,没注意到不远处走廊尽头,那道几乎要将她凌迟的眼神正牢牢盯着这边,杀气在走廊里隐约凝出一道寒意。 “啊啊啊高鹤昕你是怎么翻出来的!” 李铭源刚从厕所回来,就瞥见了让自己两眼一黑的一幕,几步冲上来把信塞回课桌。 “你还敢动我桌子!谁让你随便翻的?!” 高鹤昕抱臂:“是信自己掉出来的好不?况且就你中午那样,要说没情况都难。” “你懂什么!”李铭源气到嘴瓢,耳根却已经烧起来,“这封信是限量的!舞蹈社每个人最多写五封!我请了倪璇吃了三顿饭才从她那儿换来这张!” “三顿?” “连汤带甜品,”李铭源咬牙,“而且还要答应帮她写物理作业。” “等等,为什么是倪璇?”高鹤昕发现了滑点,“你和她不是关系一直不好吗?” “这说来话长,”李铭源确定倪璇已经走了,凑近了点道,“因为她想要我手里这封。” “你手里那封原本谁的?”高鹤昕被勾起了兴趣。 “就舞蹈社那个新晋副社长的,叫闻弈。” 宁酒抬眼望向他,高鹤昕好像也记起这号人物,长哦了一声。 “我对他有印象,高一七班的那个学弟对吧,长得确实蛮帅的。”她怕宁酒没对上人,特意补充,“就那天我们出去,在校门口看到和柯诗妮一起走的那个男生。” “你们也认识柯诗妮?” 甜柔的女声突然插进来,李铭源和高鹤昕都被吓了一跳。 李铭源:“我靠董漪,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就在你们说闻弈的时候呀,”董漪笑眯眯的,“我手上可是有乔柏林、闻弈和那个临江国际转来的大小姐的最新八卦,你们要不要听?” 说别的学校别的班八卦也就算了,怎么还扯到乔柏林身上了。 高鹤昕嘴上说着没兴趣,手却老老实实撑在桌上:“这三个人还能联系在一起?这瓜保熟吗?” “保不保熟听了才知道,”董漪耸肩,“你们最近不刷学校论坛的吗,有个楼主发帖,说在市中心那家高档餐厅,偶遇闻弈和柯大小姐单独共进晚餐。” 单独,晚餐,这两个词放在一起,就难免多几分遐想的意味。 李铭源插嘴:“那和柏林有什么关系?” “同一个帖子下面还有爆料,说柯诗妮和乔柏林是京市同一所小学和初中。乔柏林转来江城没多久,她也转来了,不巧吗?”董漪眼里迸发出八卦的光芒,“你不觉得她是为了乔柏林转过来的?现在看到闻弈,又移情别恋……” 正说到关键地方,围着的人影突然缺了一块。 李铭源和高鹤昕正听得起劲,不约而同看向后退的宁酒。 后者眼尾还沁着些哈欠后的微红,睫毛轻轻颤了下,懒懒地掩住半分困意。 “不好意思,你们继续,”宁酒颠了颠书包,真够重的,“今天中午没睡好,有点撑不住了,先回家睡会儿。” 和三人道别后,宁酒走出教室,伸了个懒腰。 闻弈和柯诗妮的事,虽然有些出乎她的预料,但说到底,她也没真正了解过闻弈。 宁酒现在只希望这传闻是真的,那样一来,闻弈就不会再无聊地把心思拿来算计她。 恋爱中的男生,应该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对象身上才对。 一想到开学以来一直担心的麻烦事竟然自动解决了,宁酒走出校门的脚步都轻快起来。 自从那天和袁良景谈过之后,宁酒还是住在良景甜品店二楼的小房间里,宁轩单租一间。 这几天,宁轩也开始尝试在江城找份合适的工作,他的调酒技术一向很绝,在江城找份酒吧的职位并不难,只是如今他变得谨慎了许多,规矩也多了,下意识地避开了酒吧那一类场所。 第39章 虽然宁酒现在也不太喜欢那种地方,但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大人总能因为一个人或一段经历,就把某个地方完全否定,避之不及。 在十七岁的宁酒看来,人归人,事归事,感性和理性应该分开判断。 她也曾就这个话题和袁良景发表看法,袁良景倒是和她持不同的看法,认为是她还没到那个年纪。 “甜酒,等你遇到那个人就懂了。”他说,“有些人,就是会影响你一生的。” 一生。 这个词对现在的宁酒来说未免太遥远。 这样想着,思绪又有些跑偏。 城市尽头的黄昏徐缓淹没天际,落日像一枚碎裂的金柿子,被云霞揉进余光,半埋在高楼大厦的轮廓线里。 宁酒踱步要去公交车站,快要到时,又硬生生转了弯,朝另一边走去。 在快走到的时候,还没忘打开微信,同意新的好友申请。 在商圈附近的宠物店买了几样狗狗玩具和一张棕色小毛毯,宁酒凭着记忆往乔柏林的小区方向走去,手里捏着一只黄色的塑胶小鸭子,心情好地甚至哼起了歌。 小区需要刷门禁卡才能进入,身型挺拔的少年早就等在门口,见她过来,动作自然地为她按下门锁。 宁酒一见面就朝他四周望去:“小柏呢?” 乔柏林看到她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小柏在狗狗公园,有专门工作人员照料,我带你去见它。” 上次暴雨天稀里糊涂地跟着上了楼,没顾得上细看周围,这次天朗气清,一路走来,才发现这小区设施出奇地齐全。 不仅有专门为宠物设计的小型公园,还有环形慢跑道,架空花园和儿童游乐区,楼与楼之间错落有致,连灯杆下都种着观赏草和季节花。 宁酒手里的东西早在一进小区就被乔柏林抱在了手里,她忙着观察周围环境,乔柏林则在细细观察她买来的玩具和毛毯。 乔柏林:“小柏其实已经有毛毯了。” “那换我的!”宁酒想也没想就道,“我这次可是砸了重金,挑的都是宠物店最顶配的,小柏绝对更喜欢我的。” “嗯,我知道。”乔柏林也没反驳,语气里带着笑意,“因为我买的也是这个,一模一样。” “......” 走到狗狗公园,原本还安静窝在工作人员怀里的 小柏,一见到乔柏林和宁酒就立刻摇起尾巴,恨不得下一秒就扑过来。 比起前几个星期,现在的它情况好了太多,毛被洗得干净柔顺,身体圆润结实了不少,连右眼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 宁酒还以为过了这么多天,小柏差不多该忘记她了,没想到它直接挣脱了工作人员的怀抱,飞扑着朝她奔来。 小小的爪子在草地上踩出连串浅痕,耳朵被风吹得向后压着,扑到她脚边后还不够,还努力往她腿上扒拉,湿漉漉的鼻尖凑到她指尖蹭了又蹭,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宁酒。 她弯下腰摸它,指尖才刚触碰到柔软的毛发,小柏就立刻把头埋进她手心,轻轻蹭了蹭,发出满足的轻哼。 心口像是猝不及防融了一块奶油,悄无声息地晕开在胸膛。 耳边传来乔柏林的玩笑。 “它果然更喜欢你,我还没见过它对我这么热情过。” 宁酒摸着小边牧的头,听到后也没否认。 挑了挑眉,转身从乔柏林掌心拿了那只黄色的小鸭子,在小柏眼前轻轻晃了晃。 小柏见到亮灿灿的塑胶玩具,果然一下被吸引住,试探着踮起前爪,再瞅准时机往上一扑,一口把黄色小鸭子的屁股咬住。 宁酒被小柏的操作逗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漂亮的肩颈线条在夕阳的照耀下泛着光,身子要往后倒时,却被青筋分明的小臂抵住。 她一愣,才恍然发觉竟然和乔柏林离得这么近了。 小柏衔着小鸭子在角落玩得不亦乐乎,宁酒敏锐地察觉到逐渐微妙起来的气氛,转移话题。 “其实小柏之前是有一个小男孩在养......” “我知道,”乔柏林说,“他父母就住在旁边小区,因为家里妹妹对狗毛严重过敏,一直不让他养狗,没想过他会自己在外面偷偷收养一只流浪狗。” 她没想到乔柏林会查得这么仔细。 “那他现在——” “我们讨论过,他有空的话可以过来看小柏。” 宁酒总算将心放下来,神经松懈,语气也就随意了些。 “对了,你那个发小呢?他能接受家里养狗吗?” “他回去了。” 乔柏林回答得比她想象中快。 空气凝滞一瞬,宁酒感觉到抵住她后背的那只小臂并未撤离,流畅起伏的肌肉线条一寸寸烫过感官。 又是这种熟悉的、无声却极具侵略性的牵制感,像被蛇不动声色的绞缠。 “从进来以后,你的眼神停留在旁边花草的时间好像都比我多。”他的语气是单纯的疑惑,带着恰到好处的不满,“既然小柏也见过了,那么现在,就不要提别人了——” 乔柏林微微蹲下来,那双清澈的黑眸毫无遮掩地与她对视,目光沉静。 他说。 “来聊点我们之间的事吧。” 所以,为了惩罚我—— 宁酒,要玩我吗? 乔柏林昨天对她说的话冷不丁浮现在宁酒脑海中,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快走几步追上去,将小柏软软一只抱在怀里。 “看得出这几天伙食很好了,”她艰难地托着小柏的屁股,小家伙乖乖地把头靠在她的肩上,“变沉了好多。” 乔柏林开口说他来抱,宁酒回头看了眼他怀里已经堆满的狗狗玩具和毛毯,实在不好意思让他再添麻烦。 回单元楼的路上,两人默契地没有说话,走过转角的时候,宁酒实在忍不住了,脚步停下来,转过身。 少年还在后面走,两人猝不及防撞在一起,他胸膛劲实的热意就这样贴上她纤细的小臂,在宁酒怀里昏昏欲睡的小柏轻哼了声。 乔柏林主动往后退几步,好像什么都发生过。 “怎么了?” 宁酒微眯了眯眼睛,顺着他后退的动作,往前走一步。 她有时候真挺佩服乔柏林能一秒恢复若无其事的本事。 “你昨天说的那个字,”她问,“和我理解的是一个意思吗?” 玩,也可以有很多种玩法。 她忽然有些分不清,乔柏林那天说的话,究竟是一句拉近关系的玩笑,还是某种隐晦的试探。 宁酒说得已经足够直白,乔柏林却保持出乎意料的平静。 “我没有对那个字进行过定义,所以一切按你理解的为准。” 他很认真地回答她。 “不能过线,因为这对你不公平。除此之外,其他事你想怎么来都可以,听你的。” 他将主动权完完全全交给宁酒。 宁酒弯了弯嘴角:“什么形式都可以?” “嗯,什么形式都可以。” 她眼神澄亮地迎上乔柏林的视线,竟在那瞬间生出一种被他看穿了的错觉。 乔柏林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把选择权交给她,是因为笃定她不会做什么真正过分的事,也不会把他当作招摇的筹码么。 还真是信任她啊。 蓦地想到什么,少女轻笑了下,语气软绵绵的。 “好呀,这可是你说的。” - 国庆假期前的最后一天,沉寂了一个星期的教室终于又热火朝天起来,最后一节下课铃声响起的刹那,原本还有些疲倦的学生们像被瞬间点燃的火苗,一下子活络了起来。 高鹤昕嘴里喊着终于熬完了,李铭源还在等祁瑞衡收拾好东西放学一起去饮冰楼打游戏,教室门口一群人挤成一团,走廊也被围得水泄不通。 宁酒把笔帽扣上,整理完桌面,听见讲台上的谭莘莘点了几个名字上去订正试卷。 “我靠,不是吧,我被逮了。”高鹤昕听到自己的名字,冲宁酒做了个抱歉的表情,“抱歉甜酒,你先走吧,我估计得磨一会儿。” 宁酒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高鹤昕苦着脸走向讲台,背影像是临时被拽回现实的小动物,一边翻试卷一边和谭莘莘解释着什么。 国庆恰是江城真正进入凉爽秋季的时间。 阳光不再那般炽热,光线穿过教学楼间的长廊洒下,树荫变得稀疏,梧桐叶泛起浅黄,被风一卷,像信纸般轻轻落在水泥地上,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响。 风从窗廊间吹来,带着微凉的气息贴上面颊,宁酒踏出教室,左右确认没人,在楼梯口转了弯,朝楼上的方向走去。 踏上五楼,视线变高,从走廊方向还能看到操场上有几个男生在打球,跑动间扬起干燥的灰尘。 她转过头,望向走廊尽头的心理教室。 和往常一样,厚重的窗帘垂在窗前,教室里的情况被遮得严严实实,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的光景。 第40章 她缓步走至教室门口,停留三秒,敲了敲门后打开。 与以往不同的是,教室的角落留了一盏小灯,又或者说—— 多了一个人。 少年的背脊在低头写字的时候依旧笔挺,看得出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立体清隽的五官在小灯的光线下明暗分明,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投落小半圈阴翳,眉眼浓郁,鼻梁挺直,是远远驻足也足够惹眼的惊艳。 宁酒陪高鹤昕说了几句话的缘故,等她到的时候,乔柏林已经来了十分钟,正在写国庆假期的英语卷子。 听到响动,他放下笔,望向宁酒的位置。 “你来了。” 宁酒不明白。 明明是那么昏暗封闭的空间,孤男寡女两个人,他是怎么能做到若无其事地像在教室那样和她说话。 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情因为乔柏林的反应减轻很多,她轻轻嗯了声,拉开他旁边的椅子。 “你确定这儿没监控?” “之前和你说过,” 乔柏林转过头继续刷题,“因为新装修的缘故,摄像头还没来得及装。” 宁酒环顾四周,仍是心理课教室一贯的保丽龙软沙发和小桌板,多的只是两把硬椅与一盏台灯。 显而易见的,乔柏林对这里的熟悉程度,绝对不是一星期上一次心理课那么简单。 似乎是察觉到了宁酒的疑惑,他很自然地向她解释。 “我妈和洛子薇的姐姐是同事关系,在洛老师忙或不在学校的时候,我会过来帮忙收拾东西什么的。” 宁酒恍然:“所以你有心理教室的钥匙。” “嗯。” 她眯了眯眼。 “所以子薇姐那么信任你,你却把心理教室作为我们的‘秘密基地’。” 乔柏林不说话了。 空气里只剩下一片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 不管怎么说,乔柏林这么做也是因为她,她刚刚说这个是不是有些不通人情了。 就在宁酒深刻反思,准备道歉的时候,她感到一旁的笔声消失,头被人轻轻摸了摸。 “嗯,”他承认得理所应当,“所以宁酒同学,你可以告诉我,我们要在‘秘密基地’做什么秘密的事了吗?” 这样昏聩的环境,这样靠近的距离,这样难得的机会。 当然是要—— 宁酒笑意盈盈地望向乔柏林,朝他勾了勾手指。 对方倒是很配合地转过身,低头侧身,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宁酒靠近他的耳边,洇着果香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滚烫的气息拂过耳廓,激起一阵悄然的酥麻。 “当然是要——” 她徐缓清晰地说出那两个字。 “补,习。” 补,习。 乔柏林学着她的口吻,好看的唇瓣张开,吐出那两个音节。 “嗯哼。”她赞同地点头。 伴随着宁酒的肯定,他眼里的笑意浮现,在灯光下荡开一圈圈柔光,温柔得近乎不真实。 宁酒竟被他这样的眼神烫了一下。 她略微慌忙转过身,将书包里成堆的试卷拿出来,放在桌上。 “上课的时候坐在你身边容易分心,但现在不是放学了嘛,有学霸不问白不问,”她麻利地摊开错题本,把圈画出的几道题往乔柏林的方向推了推,“快帮我看看这几道语文和英语的错题,刚刚谭姐说了一遍太快了我没理清......” 两人花了将近一小时将宁酒这一星期没搞懂的错题都看了一遍。 和乔柏林讨论完之后,宁酒才不得不承认别人叫乔柏林学神是有原因的。 听他讲解没有一点废话,总能精准击中她卡住的地方,有几道她卡了两天都没能理解的阅读题,只是被他轻描淡写提了两个角度,思路就瞬间顺畅了。 他低头讲题时,碎发垂下来些,遮住眼角,唇线被台灯勾出冷白的弧度。 习惯微微侧头,露出安静的眉眼,腕骨清晰,指节修长,将笔不轻不重点在错题。 当然,有时候也有例外,就比如现在—— “宁酒,保持专注。” 他讲到一半的声音停下,特意用笔尾点了点她的手背,示意她将眼神从他脸上挪开。 “还有最后两道题,讲完就差不多了。” 宁酒收回视线,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题目上。 她有一个真切的疑问:“你做什么题目都这么游刃有余,是因为已经刷题刷到条件反射了吗?” “有这个因素影响,但不多,”讲完题,乔柏林默认宁酒是要回去了,开始收拾自己的文具和试卷,“刷题再熟练也只能解决85%的问题,剩下的是靠平时的积累和做题思路的正确灌输。” 他将书包拉链拉上:“平时积累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见效,但做题思路其实可以很快就调整过来,更何况你的思路没有偏差,只是不全。” 只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乔柏林就已经把她的做题思路都摸透了。 宁酒听完他的话,一时间竟无从反驳,见他要走,下意识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等一下。” 肌肤温热的触感传来,对上乔柏林望过来的眼神,她朝他无辜地笑了笑。 “补习结束了,今天的游戏还没开始呢。” 她的话一出口,原本平静的空气像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们谁也没有后退,椅子之间仅隔一条细细的缝隙,宁酒单手撑在下颚,目光徐缓地扫过乔柏林的表情,像一片轻轻飘落的羽毛,不着痕迹拂过他平静的眉眼。 “既然这里是心理教室,我们来玩点心理学的小游戏吧,”她很有兴味的,“情绪理论验证怎么样?” 心理学中关于情绪的理论众多,其中四种经典且有代表性的情绪理论里,最具有冲突性的是詹姆斯-兰格情绪理论和拉扎鲁斯的认知评价理论,前者强调感官生理的原始反应,后者强调认知解释的调节作用。 “一直以来我都对这个问题挺感兴趣的,詹姆斯总说情绪的触发是从生理反应开始的,就比如——” 她握着乔柏林的手腕松开,手指有意无意扫过他白皙的小臂,感受到少年青筋搏/动时带来的滚烫体温,一路往上,直到微凉的指尖触碰到他脖颈那块凸起的骨头上。 乔柏林就这样静静看着她,喉结微动,她的指腹就像被牵引般也跟着动了动。 两人之间微妙的静寂如水波纹般缓缓蔓延。 良久。 少女的轻笑声打破了缄默。 “你耳朵红了,”她的嗓音平静而从容,“这就是生理反应。” 宁酒微微歪头,耳边的鬓发随着她的动作黏连几根到白皙柔软的脸颊上,上挑的眼尾衔着点室内零星的灯光,懒散又毫不避讳地对上他的深眸。 “但拉扎鲁斯却有不同的看法,”她话锋一转,“他认为人之所以会产生情绪或生理上的反应,前提是有一个特定的认知条件。” 最经典的例子就是,一个人被触碰到时,脸红往往并非源于直接的生理反应,而是先意识到“我喜欢你”,随之才引发相应的生理变化。 宁酒的手指非但没有撤退,反而变本加厉,用指尖最有棱角的那面微微向上抬,喉结皮肤被指甲剐蹭,凹陷出一个小缺口,耳边传来乔柏林的闷哼声,分不清是疼还是爽的。 紧接着,少年的胸口开始微微起伏,连眼尾都浮上一抹不自然的红,她刚有收手的念头,手腕便被猛地攥住,指尖被迫蹭回那处滚烫的肌理。 “按照后者的理论,你现在感知到的所有生理反应,都不是因为我触碰你而直接产生的。” 宁酒感受到手腕处无法挣脱的力道,轻笑着微微低头,前倾靠近时锁骨线不经意地露出一截,肩膀也轻微前滑,像是随时会落进他怀里。 少女身上那股带着微甜的气息在空气里晕开,交缠起两人滚烫的呼吸,宛若绒羽扫过耳后敏/感的神经,再揉进皮肤下的血管里,沸腾灼烧。 “乔柏林,你反应这么大,”她一字一顿问道,“是因为你喜欢我这样碰你么?” ----------------------- 作者有话说:拉扎鲁斯情绪理论: 外界刺激→认知评价→情绪+生理反应 先认识到“我喜欢你这样对我”,才会产生对应的生理或情绪上的反应(如脸红、身体僵硬、博/起等) - 心理小科普宝宝们看一下就好,主要是小情侣之间的play,会逐渐由浅入深深深...... 下章有修罗场预警[墨镜] 第23章 上瘾 国庆七天假期,是高中生在寒假前唯一能喘口气的时光,课业再紧也要偷个懒,组局聚会或者窝家里补番,总不能还闷在家刷题到第七天结束。 高鹤昕约了宁酒去边城区的一家桌游店玩,说是装修风格很出片,玩的也是轻松的娱乐盘,不限人数,不烧脑,几乎半个班的人都要来。 第41章 桌游店在一栋写字楼的三层,到店时已接近傍晚,宁酒按照指示找到对应的门牌号,一推开店内包厢,一股混着奶茶和爆米花的香气扑面而来。 包厢里布置温馨,墙上挂着几幅大型动漫人物海报,几个熟面孔已经到了,围在一张长桌前吵吵嚷嚷去拿骰子和游戏牌,还有人干脆盘腿坐在地毯上。 “宁酒!”陈珀遥朝她招手,笑得眼睛弯弯,“快过来,我们准备了好多奶茶小吃!” 宁酒环视一圈,发现除了八班的同学以外,还有上次见到的几个五班同学,角落那边还坐着两个穿着校服裙的高一学 妹,兴奋地拿着饮料自拍。 宋云禾和袁琦也到了,正围在投骰子的那桌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诶,陈珀遥姐姐,”陶青青抱着一袋番茄味薯片,边吃边凑过来,“约的五点半快到了吧?” 她随口一问,又眨巴着眼睛,语气变得有些期待:“你们班乔学长会来吗?” 话音刚落,围在附近的几个女生无声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陈珀遥耸了耸肩,说自己也不知道,转头看向给周围人分配奶茶的祁瑞衡。 “瑞衡,柏林怎么说?” “他说现在在市东区,离这儿挺远的,可能要晚点到——”正好轮到宁酒,祁瑞衡指了指长桌上的饮料,“宁酒,你要喝哪一种?” 宁酒正在吃高鹤昕给的小蛋糕,嘴巴鼓鼓地问:“有不冰的吗?” “有的,”祁瑞衡用手背贴着奶茶杯壁试了下温度,拿出一杯热的给宁酒,“红豆波波奶茶可以吗?” “可以,”宁酒接过来,“谢谢顾同学。” 坐在卡座旁边的高鹤昕察觉到什么,凑近到宁酒身边,“你不会是...那个要来了吧?” “嗯,应该是昨天吃冰的原因,提前了。” 今天早起的时候就没什么力气,一开始还以为是不习惯放假作息,直到现在小腹隐隐有酸胀的感觉,宁酒才后知后觉是例假到了。 她每次来例假的时候都容易虚脱,腹部酸胀得要命,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一样软绵绵的,连开口都觉得费劲。 一想到这个,宁酒微叹一声。 “鹤子,要是我到时候早回去的话,可能是因为实在撑不住了,不是故意打扰你们兴致的。” “这有啥,我每次例假的时候也跟丢了半条命似的,”高鹤昕感同身受地抱了抱宁酒,“况且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吃瓜的,但看现在这样子,瓜好像吃不上了,到时候直接和你一起走,还能照顾你。” “吃瓜?” “对啊,你没发现今天陈珀遥和宋女神都来了吗,”高鹤昕眼睛发亮,“乔柏林要真敢出现......这修罗场我必须第一排观众位坐好。” 就宁酒的观察,乔柏林和宋云禾的cp热度几乎是校级级别的,比起前者男女神文理科双强的势均力敌,八班本班的人好像更磕乔柏林和陈珀遥,虽然两位当事者都没表现出太多意思,但从颜值成绩到初三同班的经历,这对确实也挺有嗑点的。 被高鹤昕这么一安利,宁酒才察觉这场普通的聚会里竟然还有这样一层修罗场在,刚刚还想提前退场的心就这么被留在了包厢里。 乔柏林发信息说高架堵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让大家不用管他,高鹤昕陈珀遥几个人就先开了款最新很火的桌游。 宁酒被李铭源拉去一旁打手游,听到桌游那块边聊边玩,宋云禾轻柔的嗓音不经意问道。 “市东区我好久没去了呢,那边现在有什么好玩的吗?” 祁瑞衡从牌堆里抽出一张,随口回道:“倒也没什么,就是cmo数竞决赛十一月在京市召开,乔柏林这几个月都得去市东区跟省队一起练习。” “原来是这样,”宋云禾恍然大悟,语气里带着点失落,“看来我还是不太了解他。” 大美人落寞总是让人心疼的,高鹤昕开口想说什么,突然听到陈珀遥问。 “对了,柏林生日不是马上到了嘛,你们准备给他送什么生日礼物?” 高鹤昕一愣:“是吗,他生日快到了?” “嗯,十月八号,国庆节后的第一天,很惨。”祁瑞衡微叹一口气,打出一张牌,“去年送的是航天模型,今年再送就腻了,还没想好。” 陈珀遥捕捉到什么信息:“为什么是航天模型?” 祁瑞衡的动作一顿,抬眸:“你们不知道吗?” 众人的动作停下来。 祁瑞衡道:“他爷爷是中科院的院士,也是去年那个知名航天项目的总设计师,他从小就挺崇拜他爷爷的,对航天那块也一直很感兴趣。” enemydoublekill. 游戏音效从角落传来,宁酒松开操作的手指,望着屏幕上显示复活中的浅灰界面,耳边传来李铭源不解的声音。 “酒姐,你刚刚咋不动了,明明可以反杀他的啊。” 他话音落下,迟迟得不到回应,转头望去,吓了一跳。 “我去酒姐,你脸色怎么这么白啊,哪里不舒服吗?” 李铭源的声音引起了周围不小的骚动,宁酒被他扶着胳膊缓慢站起来,深吸一口气。 谁懂痛经和胃疼一起发作的感觉。 谈话戛然而止,高鹤昕和陈珀遥连忙过来想要帮忙,宁酒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和他们打个招呼说自己去外面包厢透透风就好。 “真没事,”她拍了拍李铭源的肩膀,“下楼透口气就好,等我上来咱们再开一局,把掉的星补回来。” 这栋楼一层开着一家小咖啡馆,不是连锁店,类似私人开的休闲场所。 宁酒从旁边小卖部买好卫生用品,出来后坐进窗边,问服务员要了杯红糖水。 原以为喝完红糖水会好一些,奈何腹部仍然坠得难受,为了分散注意力,宁酒打开手机随便刷短视频,大概是大数据听到了先前他们在桌游店的对话,给宁酒推的都是男生生日礼物、航天模型、桌游之类的视频。 宁酒刷得心情越来越烦躁,刚想退出软件,自动滑出的下一条视频吸引了她的主意。 「10月份生日的男生一般是怎样的性格......」 .....滑掉。 「如何辨别天秤男是否对你有意思......」 滑掉。 「天秤男表里不一,表面温和,实际性/欲占有欲都强得可怕......」 ???滑掉! 宁酒想不明白,自己只不过是对第一个视频停留的时间长了一点,怎么之后刷的都是这类的视频。 她想把视频软件关掉,又不小心多按了下,手机振动,一个粉红色的小心心飘过。 得,还点赞收藏了。 视频那头响亮的机械女音仍在继续。 “天秤座的男生最会伪装,表面温文尔雅,情商高,自带万人迷属性,实际生理需求旺盛,对于喜欢的女生占有欲极强,擅长步步为营,慢慢俘获对方——” 宁酒听完最后一段话,面无表情地熄灭屏幕,却感到头被人摸了摸。 “乔柏林?”她感觉到不对劲,猛地转过身,对上他含笑的眼睛,“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说:“就在听到我‘温文尔雅’‘情商高’的时候。” “......” 这下是真社死了。 宁酒咬了咬唇,想要站起身,脚尖刚触上地,身体猝不及防晃了晃,被乔柏林扶住。 后者扫了一眼摆在桌上的红糖水:“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上去吧。” 宁酒想走的动作被他制止,她感受到乔柏林的手背摸了摸她的额头,再往下滑到她的脸颊捏了捏,她轻唔了声,将他的手拍开。 “你干哈(嘛)呢。” “没发烧,”乔柏林收回手,语气掺着点担心,“就是脸色不太好,需要我帮你请假吗?” 闻言,宁酒抬眸望向他。 “你怎么帮我请假?” 乔柏林:“字面意思,你待在这里,我上去帮你请假。” 宁酒想了下那个场面,立即摇了摇头。 “不用不用,快上去。” 她原本是走楼梯下来的,乔柏林见她不舒服,拉着她去坐了电梯。 等在他们前面的是一群小学生,估计也是乘国庆假期出 来玩的,隐隐还能听到“电玩”“密室”之类的字眼。 写字楼的楼层挺高,电梯等待时间也比较长,宁酒疼得实在难受,就勾了勾手指,让乔柏林蹲下来。 反正他刚才也捏自己的脸了,现在捏他的脸就当报复回去。 乔柏林的皮肤白皙,虽然没她那么薄,但揉了一会儿也开始微微泛红,宁酒没想到他作为男生皮肤也这么光滑,揉着揉着还上了瘾似的。 他就这么任她揉,眼神定格在她渐渐扬起的笑容,不经意问道。 “你相信星座?” “不太相信,”宁酒没什么犹豫地道,“不过是心理学上的巴纳姆效应。” 第42章 星座、生肖、塔罗牌。 这些东西,无非利用人性本身就是个模糊的概念。 词句越空洞,人们就越容易找出匹配的记忆,从而套进自己或他人的影子。 “但你还别说,就算是瞎套公式,每个人被说得最准的那个点也不一样。”她话锋一转,“你说对不对呀,万人迷乔同学?” 她揉的力道重了些,乔柏林装模作样地嘶了声。 “你也知道那不怎么准,还拿来说我,”他语调压得低低的,是她从没听过的那种带点委屈的语气,“宁酒,我也有脾气的。” “......我怎么说你了。” 宁酒不肯承认,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看到乔柏林的脸被她揉得两边都红了,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的指印,才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电梯抵达一层,一对对情侣陆续走出,恋爱中的女孩们妆容得体,衣着亮眼。 电梯门一开,几人便注意到了站在角落的乔柏林。 他今天只穿了件白t,小臂露出青筋分明的薄肌,简单的穿着反倒更衬出眉眼流畅锋利,女孩们轻轻地哇了声,互相咬耳朵,走到门口了还是没忍住回头望。 小学生把整个电梯塞满,他们两个被挤在最角落,手臂相贴,宁酒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的气息拂过耳侧。 “叮”的一声,到达三楼。 电梯门打开。 宁酒因为不舒服的原因,脚步走得格外慢,乔柏林安静地走在她旁边。 桌游店门口突然一阵动静,她想和乔柏林撤开距离,门突然被打开,一群人嬉闹着出来,看到他们俩时齐齐顿住。 “宁酒,乔柏林,你们一起上来的?”陈珀遥沉默了一瞬,立马跑过来扶住宁酒,“你这么难受了其实可以先回去的,不用这么勉强。” 宋云禾停在李铭源的旁边,眼神望向宁酒旁边的乔柏林,欲言又止。 乔柏林看向祁瑞衡:“你们怎么到门口来了?” 李铭源搂着祁瑞衡的肩,走到前面插科打诨:“这不是为了迎接您嘛。” 祁瑞衡用手肘撞了撞李铭源,示意他别贫。 宋云禾在旁边开口:“我朋友马上要来了,但找不到进来的入口,我们准备下去,顺便再买点麦当劳带上来。” 李铭源想起什么:“那他有没有说他现在在哪条路呀?” “他在......”宋云禾低头看手机,忽地一愣,“他说他找到了——” 又是“叮”的一声。 众人朝电梯口望去。 男生戴着黑色口罩和鸭舌帽,身形清瘦挺拔,藏不住气质。 站在他身旁的女生一袭红裙,微卷的长发染成了当下最流行的玫瑰棕,在一众黑发学生中格外出挑。 “云禾学姐,你说的朋友...是闻弈?” 不知道谁在旁边说了句,宋云禾微笑和闻弈、柯诗妮打了招呼。 “嗯,还有诗妮,我们在文化节认识的新朋友。” 柯诗妮显然很熟悉这样的社交场面,见到宋云禾很快热聊起来。 相比于柯诗妮的熟络,闻弈则显得冷感许多。 他摘下鸭舌帽,文化节的红发重新褪成黑发,黑色口罩被挺拔鼻骨撑起形状,懒散上挑的眼睛逡巡一圈,最终定格在宁酒看向他的视线,然后—— 毫不避讳地挑了挑眉。 ----------------------- 作者有话说:真正的修罗场要来辽~[墨镜] 第24章 主权 所以...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宁酒坐在沙发上,看着闻弈与柯诗妮自然加入到桌游区,和高鹤昕宋云禾他们玩uno。 她轻轻吐了口气,起身打算去洗手间洗把脸清醒一下。 祁瑞衡整理卡牌时转头问沙发旁的少年:“来一局?” 他话一出口,几乎桌上的所有人在一瞬间将目光投在乔柏林身上。 身型挺拓的少年坐在沙发的另一角,目光从门口一晃而过,轻摇了摇头。 “你们先玩,我出去一下。”他没什么犹豫地站起身,想到什么似的转头,“李铭源不是也有空,让他加进来呗。” “excuseme”被突然点到的李铭源被吓得一激灵,“我等会儿还得跟着我酒姐上王者呢。” “酒姐?” 坐在长桌靠左的柯诗妮听到李铭源的话,语气里是丝毫不掩饰的感兴趣。 “云禾,她是你们班同学吗?” “不是啦,她是八班新转来的同学。”宋云禾想起什么,眼神望向对面的陈珀遥,“你可以问问陈珀遥和高鹤昕,她们对宁酒好像挺熟悉的。” 柯诗妮应了,眼神直直扫向陈珀遥和高鹤昕的时候,后者不约而同感受到一种由上而下的紧迫感。 这种感觉让高鹤昕有些不舒服,陈珀遥面上倒是没什么表情。 “小酒是这学期从岭城中学转到这里的,”陈珀遥道,“长得很乖,性格也讨人喜欢,我们班的人都挺喜欢她的。” 闻弈坐在柯诗妮旁边打节奏游戏,蓦地被人戳了戳胳膊,耳边传来柯大小姐的声音。 “岭城中学,”柯诗妮的嗓音听不出什么,“挺巧的,和你一个地方来的。” 闻弈打游戏的手不停,嘴上随口道:“和我一个地方来的多了,您不也是从外地来的。” “......” 八班的人似乎没想到柯诗妮和闻弈是这种相处方式,心照不宣地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高鹤昕想到先前在论坛上的八卦,有些试探性地问道。 “对了,柯诗妮,你认识乔柏林的吧,”她刚才好像看到他们打招呼了,“乔学神以前是不是也和现在这样啊,几乎门门满分的。” “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喽,”柯诗妮谈到这个,已经是坦然接受的状态,“一开始就在想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家境好还这么拼。” “他还在京市读的时候,我爸就一直拿他做例子刺激我,我还以为他走了我能喘口气,结果倒好,我爸调来江城,我也跟着搬过来,提得比以前还勤。”她轻笑出声,“还好我现在已经练出抗体了。” 兴许是大小姐没想象中的那么难相处,再加上被乔柏林碾压的经历实在太有共鸣,大家看柯诗妮的眼神都带了几分默契的同情。 啪嗒一声。 闻弈的手机扣在桌上。 他对着众人投来的目光挑了挑眉,语气懒懒的:“还不玩吗?” 话音未落,人已经起身。 “那我先去趟洗手间。” 宁酒从洗手间出来,哗哗的水流声流出,她接了点水拍在脸上,察觉身侧递来一张干净的纸巾。 “谢谢。” 没多说什么,她道了声谢,用纸巾擦干净脸,绕过乔柏林想要回包厢,面前的路却倏地被他挡住。 转角的路并没有多宽敞,他本身人长得高,几乎是将整条路都堵死。 宁酒一开始以为是他不小心,侧过身让他先过去,只是她往右走一步,少年也就跟着不多不少往右走一步,她的目及之处再次只剩下他—— 她终于意识到乔柏林是故意的。 “怎么了?”宁酒微微蹙眉,对他这种潜伏占有欲与攻击性的动作感到些微的不满,“是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她真的不希望乔柏林在这种时候问出什么更让她烦的事。 “有。” 出乎意料的,乔柏林一改往日的温和,承认得爽快。 “你家在哪里?” “嗯?” 脑子宕机一瞬,宁酒没料到他会问这个。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她反问得也直白。 “很快就有了,”乔柏林说,“因为我现在要送你回去。” 闻弈从包厢门口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宁酒停在店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眼神刚落在她身上,视线却被身穿白t的少年挡了个彻底。 他略一挑眉,眼神挑衅地与乔柏林对上,后者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神色如常地越过他,走进了包厢。 祁瑞衡他们已经开始在玩uno,李铭源也加入了进来,看到乔柏林来了,下意识以为他也要一起,李铭源左右找空的椅子给他,被乔柏林制止。 “不用了,我有事得先走,”他目光落在沙发上,像在寻找什么,“这次确实是我的问题,今天的小吃奶茶和场地费我来付,大家玩得开心。” 高鹤昕还想着等会儿看修罗场吃瓜,哪料到乔柏林刚来就要走,正摸不着头脑,就看到他的视线停留在某处,很自然地走到沙发边,拿起一个浅粉的书包就朝门外走去。 她一下张大了嘴巴。 宋云禾和柯诗妮的脸色也变得很奇怪,陈珀遥想了下,还是提醒一句乔柏林。 “乔柏林,那好像是小酒的书包......” “嗯,我知道,”他回答得很快,“她正好也要走,我帮她拿过去。” 一瞬间。 整个包厢寂静得可怕。 第43章 乔柏林仿佛并未察觉众人的反应,经过闻弈身边时,耳边传来一声冷笑。 “还以为多能装呢。” 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但言语绝对不算温良。 乔柏林步伐未停,根本没听到闻弈不善的语气似的,径直朝大门口走去。 宁酒看着他朝自己走来,条件反射先去看自己背过来的浅粉书包,从他手里拿过背上。 两人从三楼到一楼大厅,一路无言,等到出了大厅的自动感应门,她也没看乔柏林,就背着书包径直朝公交站走去。 “宁酒。” 背后的声音很快跟上,语气里夹杂着点无奈。 “宁酒。” 第二次喊她的时候,纤细手腕已经被滚烫的掌心攥住,根本无法挣脱。 宁酒这才转过身,发尾微微扫过少年的胸膛,携来一阵稍甜的香气,乔柏林的呼吸一顿。 因疼痛而乖顺得过分的少女,对上他清隽分明的眉眼,就连指责都是分外柔软的语调。 “你就是故意的。” 她是身体不舒服,不是根本走不动路。 宁酒不是不知道乔柏林特地回去帮她拿书包想要向别人传递什么信息,可这样类似宣告主权的举动,让她感到不舒服。 “我讨厌这样,”她这样对他说,“你的小心思别动到我头上来。” 即使被少女拆穿得直白又毫不留情,他依旧是那副温和冷静的模样。 乔柏林就这样静静听完宁酒所有指责,有些还算理性客观,有些则完全是因为疼痛驱动下无止境的发泄欲。 而无论是哪种,他都全盘接受。 等到她都说得有些累了,他才痛改前非地点点头,拉着她的手臂走到店铺的阴凉底下,低头叫车。 宁酒意识到他先前说的不是玩笑,戳他劲瘦的腰,被他捉住手指。 “那里就是公交车站,离我家不远,”她望向马路对面的站台,“你不用送我回去,更不用叫车,我没那么脆弱。” “我知道,”乔柏林叫好车,记好车牌号后关掉屏幕,目光重新落在宁酒身上,“我只是在将功补过。” 她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 “台风那天我没有自己送你,后来打电话给司机才知道,他把你放在路口就离开了,”他说,“这次算是补过,给个机会吧。” 宁酒发现。 乔柏林是真的很会以退为进。 等她反应过来这个道理的时候,打的车已经驶入蓉叶街,停在了良景甜品店的正门口。 关门声响起,宁酒原以为乔柏林会直接坐车回家,却没想到他也跟着下来。 在坐车途中下过一场小雨,不过几分钟,下的程度也不大,但这里的街道本就常年失修,坑洼不平,落下的雨水混着倒出的脏水,在地面凹陷成一个个小坑洼。 她看了一眼甜品店的大门,是关着的,不知道袁良景是晚上有事出去了还是单纯关门时间变早了。 甜品店的内部有直通往二楼居住区的楼梯,如果甜品店关门的话,就只能绕到这条街的后面去开后门上楼。 宁酒这样想着,忍下腹部的不适,想要绕原路去找后门,忽然感到身旁的人看了她一眼。 “上不去?”乔柏林迅速反应过来,“有没有其他入口?” “在这条街后面还有扇门。” “远吗?” 其实是有点远的,但宁酒怕这样说乔柏林还要叫车,连忙改口。 “不远。” “好的。” 他没再说什么,宁酒转头正想和他告别,却见他突然伏下身,蹲在她面前。 白t紧贴背脊,勾勒出少年紧绷的背肌线条,自然流露出骨骼与力量交织的锋芒感。 “上来吧,我背你。” 他的背不厚,却出奇地稳,宁酒趴在他背上的瞬间,鼻尖蹭到他肩颈侧的布料,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混着少年体温,有点烫人。 这样近的距离,她只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感受到他肩胛骨在肌肉下缓慢起伏。 街面道路坑洼狭窄,地上的泥水有一些溅到了他的裤脚,泛起棕黄,摊贩贩卖烧烤的油烟气熏得宁酒都微微眯起眼睛,她偷偷看他,却发现他脸上没什么反应。 察觉到她的目光,乔柏林下意识放缓步伐,微微一侧头,发梢正好擦过她的颈侧,软软的,有些痒。 “怎么了,”他以为宁酒又不舒服,语气带着点紧张,“我走太快了吗?” 这是第一次,宁酒后悔对乔柏林撒了谎。 她口中的“不远”,两人绕了一个大圈子,将近二十分钟才走到后门口。 虽说整栋楼都已经很久没有修缮过,但店前门的大多数商家都会自己美化装修一番,至少表面光鲜,后门则露出了最真实的样子。 灰白的墙皮大块脱落,墙面被贴满了小广告和油印传单,楼梯间的灯泡闪得厉害,一明一灭的,像随时会断电。 角落堆着散乱的纸箱和旧杂物,还有几个泡过水的外卖袋沾在阶梯上,一脚踩上去能听见闷闷的黏声。 宁酒说,背到门口已经很感谢了,她家就在二楼,可以放她下来了。 “不差这几步,”乔柏林说,“我背你上去吧。” 他背她上去的那几步,宁酒不出意料地又听到对门汪阿姨训儿子的声音,说他快三十岁的人了,连工作还找不到,报了厨师学校做学徒没到两个月又被退回来,就知道在家里啃老。 汪阿姨的声音不算轻,骂人的话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不过一月有余,宁酒感觉连自己都会背了。 “砰”的一声。 汪阿姨打开门丢垃圾,正好对上背着宁酒的乔柏林,罕然愣了愣。 少年宽肩长腿,面容清隽周正,即使身上穿得简单,但也一眼能看出是有牌子的高端货,无论是那张脸还是整个人,都和眼前的背景板格格不入。 饶是见多识广的汪阿姨,看了眼面前明朗的少年,又往上瞥了眼宁酒,都说不出话来。 楼梯间寂静一秒,她才反应过来似的哦呦了两声,对上乔柏林的目光,连垃圾都自觉地下楼去扔到垃圾桶里去了。 “噗嗤。” 等到汪阿姨走后,宁酒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 “乔柏林,你要是去当环保或者戒烟大使指定行,”她说,“平时我舅劝到快吐血她都不动,看你一眼就自己拎着垃圾下楼了。” 乔柏林问:“为什么还有戒烟大使?” 宁酒答得很自然: “你这样的人,长大以后肯定不抽烟啊,到时候我就在我舅面前贴你的海报,他看到你的正面形象说不定也自觉戒烟了。” 她一想起那个场景就觉得好笑。 乔柏林轻轻勾了勾唇角,没说什么,宁酒却想起更好玩的东西。 她兀地俯下身,两人手臂挤压紧贴,她用指腹轻轻拨弄他后颈垂下的发尾,热气喷洒在他耳侧。 “你信不信,我舅舅看到我们现在这样,会把你腿打断。” 她的确是想吓吓他,但以袁良景的性格,要真看见她被人这么背着,还真有可能做得出来。 原以为乔柏林会把她放下来,再不济也该配合表现出点犹豫的情绪。 只是话音刚落,宁酒骤然感觉扣在她腿弯的手收紧了些。 冷不丁的,灯泡又轻轻闪了一下。 明暗交替间,她听到他用带着笑意的嗓音说。 “那就把我腿打断。” ----------------------- 作者有话说:“你这样的人,长大以后肯定不抽烟啊。” 有点亡夫回忆录那味了 - 下章[黄心][黄心][黄心],不多说了嘿嘿 下章评论的宝宝随机掉落红包[亲亲] 第25章 旎梦 宁酒从书包拿出钥匙打开门,迎面扑来一股酒气。 袁良景和宁轩两个人,一手扶着桌边一手还捏着杯子,脸色已经被酒意染得发红,眼神都有些发虚。 见到她来了,袁良景才像突然醒酒似的,咧嘴一笑,眼睛亮了。 “甜酒,你回来啦。” 宁酒轻轻扫了一眼玻璃桌上被调得五颜六色的鸡尾酒,微微挑眉,眸光落在宁轩身上。 “爸爸,你开始重新调酒了。” 宁轩也醉得不行,但还留着几分清醒,听到宁酒的话,朝她笑了笑。 “调了些新的配方,”他一把拍上袁良景的胳膊,“这几天先让良景陪我试试口感。” 停顿了下:“如果在江城还有机会……也许能重新干起来。” 宁轩这样说着,袁良景突然低低笑起来,喊着轩哥好样的,要和宁轩干杯。 宁酒看着两人喝完面前的鸡尾酒又喝了瓶白的,耸了耸肩,嘴角却扬起来。 人生真正的骨架,是由希望撑起来的。 今天一天下来,确实累得厉害,身体到现在还使不上力。 回到房间,宁酒早早地洗完澡趴在床上想要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 第44章 原本冰凉柔软的被子不知何时染上了少年带来的温热气息,她一时恍惚,仿佛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沉香,像水一样漫进她的身体里,浸得四肢轻飘飘的,有些使不上力。 一秒、两秒。 宁酒猛地睁开眼,恰好对上天花板上那盏沉默、却仿佛窥知一切的灯泡。 ......真是疯了。 - 凌晨五点。 乔柏林从睡梦中醒来,罕然没有立即开灯。 房间里寂静一片,也正是因为如此,梦中的画面没有随清醒褪去,反而愈加分明。 梦境里,少女雪白的胴/体被缠绵的旎雾包裹,依稀能感受到柔软起伏的轮廓。 她双腿跨/坐在他大腿,身体向前倾,彼此挤压,仿佛要将对方融入骨血。 樱粉的嘴唇从额头一路向下,亲吻他喉结发出的声响是那样清晰,他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想要制止,却被她反手握住,扣在头顶。 湿润的触感还在蜿蜒往下,另一种无法抑制的灼热被两人共同感知,他感觉到她向下瞥了一眼,随后戏谑地勾唇笑了。 发丝微垂在她凹陷的锁骨处,她将头埋在他颈窝,殷红的舌尖开始吮/舔他的耳垂,还不时轻咬一下,乔柏林张口,想说什么,然后—— 然后,他就醒了。 窗外依稀透出微光,依旧是一片安详宁静的模样。 乔柏林闭眼,再睁眼,面无表情地起身拉好窗帘,从桌上拿过纸巾,又在回床之前,从床边顺手拿了什么。 那是前一天,宁酒亲手套在他手腕上的发圈。 汹涌澎湃的情绪被推到极致,又在一声压抑的喘中弥漫开来,他脑中闪回她昨晚将发圈套在他手腕时似笑非笑的神情,最终与梦境中的她融为一体。浓重浑浊的味道混着淡淡的沉香萦绕在鼻尖,乔柏林睁开眼睛,一眼掠过面前一片狼藉的床铺,视线定格在手中被弄脏的发圈,脸上没有丝毫愧疚的表情。 发圈颜色本来就浅,沾上渍液后更是格外明显。 静默片刻,乔柏林的手心骤然收紧,发圈上的颜色也仿若浸入他指腹一般。 他低头将它套回自己的手腕,起身去了卫生间。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擦着头发下楼,迎面碰上餐桌旁的温熙和乔嘉翎,小柏在桌角摇尾巴。 乔柏林擦头发的手一顿,眼神扫过温熙锁骨上全新限量的蓝钻挂坠上,最后停留在边处理公务边喝茶的乔嘉翎身上。 “爸、妈,你们不是在巴黎旅游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温熙闻言抬眸,笑意盈盈的,手拍了拍乔嘉翎的背:“你儿子问你呢。” 乔嘉翎反握住温熙的手,握紧了些:“你不是快生日了嘛,我们想着明天带你回京和爷爷聚聚,一起把十八岁的大生日过完再回来。” 自从乔嘉翎因为温熙思念家乡,主动申请从京调往江城以来,乔柏林的生日都是江城过的,但十八岁的生日的确该和以往的生日有所不同。 乔嘉翎提出来的时候,乔柏林也没有感到太意外。 “好的,那您记得替我和秦老师请一天假。” 乔柏林答应得爽快,转身准备回房,脑海里倏地闪过几年前在京过生日时那过于盛大的场面,脚步顿住。 “还有,让爷爷从简安排就好,过个生日而已。” 乔嘉翎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格,轻嗯了声,忽然问道。 “最近学习和竞赛怎么样?” 乔嘉翎平时公务繁忙,不是在本市就是在外地开会,偶有的闲暇时间也都会选择和温熙单独待在一起,对于乔柏林一向放心,很少会过问学习上的事情,像现在这样突然提起更是少见。 乔柏林稍微琢磨了下乔嘉翎的语气,在短时间内回想了一遍这学期以来的考试成绩与竞赛奖项,没觉得有什么和以往不同的地方。 “学习还是和往常一样,”他回答得简略,“省队也在照常参加,下月参加全国决赛。” “挺好。” 乔嘉翎做出恰到好处的评价。 乔柏林默认他没有别的问题,朝他点了点头想走,只是刚迈出一步,却听到身后文件的翻阅声骤然停了下来—— 不轻不重的砰声。 乔嘉翎将茶杯放回桌上,用漫不经心的嗓音问他。 “那有没有认识什么新的朋友?” - 国庆的最后几天,宁酒都待在家里刷题,偶尔有不会的就拍照搜,搜了还不会的就再拍照——发到小乔同学的微信上。 10.621:34 【宁酒】dd 【宁酒】[图片] 【宁酒】这道题为什么选c,不是过去完成进行时吗,看了好多地方解释都不一样 10.79:08 【宁酒】紧急紧急! 【宁酒】[图片] 【宁酒】鹤子给我发的这道物理题我也不会,你帮我看看?给个大致思路就好 10.722:43 【宁酒】hallo 【宁酒】[图片] 【宁酒】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hh,这玩意变量和参数全混在一块,求了好几次都是无极值,我极度怀疑是印错了 秋夜凉意从窗外浸入,宁酒发完最后一段话,指腹在表情包的界面停顿了会儿。 上次去见小柏的时候,她拍了好多照片做小狗表情包,有的可爱有的纯搞怪。 她正犹豫要不要发,对面已经发来了语音。 乔柏林那边好像比较吵,即使他特地找了个比较清静的角落,宁酒仍能听到背景音里应该有不少人。 她眯了眯眼,仔细辨别了下语调,比起江 城,更像是北方口音。 即使那边怎样也不会是学习的场所,他的思路却很清晰,三言两语就把题目讲明白,宁酒很快把原理和公式记在草稿纸上,确保没其他问题之后,谢谢几个字已经打在框中,还是删了,发一条语音过去。 【宁酒】你是不是不在江城? 她一开始发的时候只当作闲聊,发完才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也轮不到她这么问。 正要撤回时,手机兀地震动起来。 乔柏林拨了语音通话给她。 那头的喧嚣只一闪而过,很快被他丢在身后,宁酒意识到他应该是去了露台之类的地方。 等到背景音清静一些,电话那头传来少年舒朗的嗓音。 “我现在在京市,可能得到后天才回来,”他停顿了下,“你还有不会的题吗?” 宁酒说:“没有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会儿,他轻轻嗯了声。 “好的,”乔柏林声音放轻,“晚安——” “等等。”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话音重叠。 其实宁酒开口的时候也不确定自己要说什么,只是不想今夜的电话就这样断掉。 她还想听到他的声音,还想再和他说话—— 这样直白的欲/望,被今晚的月光照得透亮。 两人静止的瞬间,彼此的呼吸透过手机交织,不知道是不是宁酒的错觉,她感到乔柏林的呼吸要比方才重一些。 突然想到什么,她眸光一亮,微微握紧手机,朝角落某个纸箱走去。 “你那边现在天气怎么样?” 这几天里,宁酒一直感到遗憾,江城国庆几天都是阴天,白天没有阳光,夜里的星星也都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 乔柏林抬眼看了眼头顶的夜空:“阴天,星星很少。” 宁酒从纸箱里找到想要的东西,又走到书桌旁拉开抽屉:“乔柏林,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嗯?” “把你今天零点前的五分钟留给我,”她说,“就这五分钟,只属于我和你。” 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宁酒的动作也停下来,安静等待他的回答。 一秒、两秒。 她感觉到少年隔着一段距离和门外的人说着什么,待到脚步声远去,乔柏林含着笑意的声音重新洇入她耳中。 他说。 “可以。” 挂完电话的一瞬间,宁酒很快在抽屉里找到了上次文化节派发的糖果。 糖果各式各样,颜色也多,她拆开一颗金色箔纸包装的糖果,展平后用剪刀裁出一个小圆片,贴在刚刚翻出来的手电筒灯头外侧,试验了下效果,出乎意料的满意。 用铅笔将桌上的草稿纸轻轻描了一个弯曲的流星轮廓,沿线剪下。 尾部拖得很长,不算规整,她站起身,把台灯关掉,只留手电筒那束被箔纸晕染开的金光。 做完这一切的时候,离零点,恰好只有十分钟。 她试验了下和想象中的差别不大,心终于稍稍放下来。 想到这么做,还真是一瞬间的事,宁酒实际上并不擅长手工,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连自己都感到意外。 时间还剩下五分钟,她还没打开微信,乔柏林的视频通话就先拨了过来。 宁酒还在做最后一遍实验,被他的通话请求弄得措手不及,只能边点绿键边用拇指捂住摄像头。 第45章 她的嗓音刻意压得很低,很神秘:“你确定周围就你一个人吗?” 手机里传来少年好脾气的轻笑声:“嗯,确定。” “好的,”宁酒满意点头,“那你现在先闭眼,我说睁眼你才可以睁开。” 说完,她抽空瞄了一眼屏幕,视频里的少年乖乖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浅浅阴影,白净的皮肤在冷白光下隐约泛亮,看背景,像是在他自己的卧室。 宁酒确认准备好后,将拇指从摄像头前面放下来,轻咳了咳嗽。 “好啦,你可以睁开了。” 乔柏林睁开眼眸。 映入眼帘的,是一颗金色流星划过墙面。 闪烁的流星划出清晰弧线,尾焰拖着金光掠过房间一角,橙黄灯光透过覆在灯罩上的闪金箔纸,被晕开成耀眼的辉色。 那光洒透过屏幕洒在他脸上,连带他的瞳孔也被洇成了金色。 滴答、滴答、叮。 零点钟声响起。 乔柏林想。 他大概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一幕。 流转的光晕从墙边洒下,落在少女白皙的脸颊上轻轻跳动着,宛若悄然涌动的潮汐。 光影交织,她的声音好像也被折进那层夺目至极的光中,无比清晰地一寸寸掠过他的心脏。 她对他说。 “十八岁的乔柏林,变成金色的了。” ----------------------- 作者有话说:“我本身并无颜色,是她赋予我以金色。” 爱是一瞬间来临的。 小乔同学彻底爱上了 第26章 水雾 国庆假期之后,江澜实验正式进入紧张的期中备考阶段,路过每个教室,都能从玻璃窗内看到每个学生课桌上都厚厚一沓教辅书和草稿纸。 这段时间以来,宁酒已经将江城教材熟悉得差不多,按部就班地听课、刷题,生活却好像因为增添了什么而显得没那么无趣。 放学后半小时,窗外刚落过一场秋雨,潮润的青草气息顺着窗缝悄悄渗进来,带着几分清冷的湿意。 宁酒拉开窗帘一角,发现心理教室另一侧正对着南门外那条小河,细密的雨珠还未停尽,落入水面时泛起一圈圈涟漪,层叠荡开,像有人轻轻敲了一下心口。 指尖不由轻巧触碰那层窗户,隔着一层玻璃感受雨滴滑落而过的冰凉触感。 正在走神之际,她感到后颈被人轻揉了揉,耳边传来少年清冽的声音。 “今天怎么不在状态。” 宁酒回过神来,轻轻打了个哈欠,撤回指尖,恶作剧似的将还未散开凉意的指腹往他脸上擦。 乔柏林手上还拿着她的试卷,修长指骨夹着一支铅笔,感受到她的动作,不躲不闪,甚至还往她的方向凑近了些,任她揉捏面颊。 她掩藏的恶劣,在他面前,反而成了恣意的资本。 等宁酒捏过瘾了,她盯着乔柏林被她捏红的侧脸看了两秒,象征性地伸手安抚了几下,语气软中带笑。 “春困秋乏,最近学业压力又大,昨天做完作业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她收回手,将脸凑近了些,问他,“我今天是不是黑眼圈特别严重?” 他们两人离得极近,这样的距离,乔柏林甚至能看到宁酒眼角氤着的一点水光,她仰起雪白修长的颈项,湿润的双眼像湖水轻晃,唇边悄悄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是落在水面的丝丝秋雨。 “嗯。”她听到乔柏林说,“所以今天我们要快点解决作业,争取早点睡。” “......” 似乎是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宁酒罕然怔愣了下,漂亮的眉眼间终于涌上些着急的情绪。 “啊,真的有这么明显——” 话还未说完,眼睛被温热的掌心捂住。 乔柏林的手掌很温暖,带着少年干净却逼人的温度,覆上眼睛那一刻,她甚至错觉他的气息也贴了过来,轻缓扫过耳边,有点痒。 “骗你的,”他学着她的语气,尾音沾着笑意,“眼睛很漂亮,其余地方也都很漂亮。” “继续学习吧。” 别的不说,和乔柏林在一起学习的效率总是高得可怕,他几乎是在放学前就将学校布置的作业都写好了,在宁酒旁边大多是刷竞赛练习题,有的时候竞赛题也刷完了,就只能看书。 她就坐在他身边,那么近的距离, 将他的进度掌握得一清二楚,心里一边感叹人与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一边抓紧做题,学习速度自然也加快了许多。 这几天宁酒已经和袁良景宁轩说明情况,说明自己都会在学校自习几个小时再回来,让他们不要担心。 等她做完所有作业的时候,转头发现旁边的少年又在看泰戈尔的书。 他的坐姿是从小训练过的笔直,袖口挽到手肘,手腕线条清晰,拇指不时轻轻掀动纸张,眼眸微垂,睫毛投下一片淡淡的影子,眉眼清隽安静。 她盯得有些久,那双眼忽然抬了起来,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做好了?” 乔柏林合上书,下意识伸手拿过她的试卷,帮她检查作业。 宁酒就这么任他用铅笔圈画,眼神不经意扫过他白皙分明的手腕,随意问道。 “对了,我上次给你的发圈呢,”她倒没想过乔柏林会带着它来学校,只是好奇他是怎样处理的,“你要是觉得没用,就还给我,我还要用。” 乔柏林回答得自然。 “有用的。” 宁酒被他这句话勾起了点兴趣:“对你有什么用?” “就是有用。” 乔柏林轻轻笑了,不着痕迹地换了个话题。 “这张卷子是去年期中考的,今年难度大概率也就在这个区间小幅波动。”他道,“以你现在的速度和准确率,只要保持状态,英语前十没有问题。” 宁酒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对哦,下星期就是期中考试了。” 她的眸光突然投向乔柏林。 “那你觉得,我这次总分能到第几名?” 他手上的动作停下来。 薄薄的眼皮压出两道好看的褶痕,乔柏林抬眸,望向宁酒。 “你希望到第几名?” “我当然希望是第一名,”宁酒笑眯眯的,没有任何犹豫地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况且我这几天成绩还是有进步的。” 他也跟着牵出一抹细微的弧度,认同地点点头。 “确实有进步。” “那如果我这次到第一名,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她乘胜追击,得寸进尺。 乔柏林这下总算知道宁酒挖的坑在哪里。 “什么要求?” “现在先不告诉你,等我到了第一名再告诉你。” 哗哗。 秋雨拍打着窗户,点点凉意攀援而上,缠绕进两人之间。 他的视线随凉意游移,从她略带挑衅的眼神,下滑到她微张的唇瓣。 停顿。 “其实不用这样,”他这样对她说,“你知道这不是件轻松的事。” 没有一丝自傲的态度与语气,因为这是一件客观的、公认的事实。 “可以换成彼此进步一点,就答应对方要求。” 进步一点就答应要求......这规则是方便她的吧,乔柏林还有进步的空间吗? 宁酒的嘴角缓缓隐去,神情认真地回应他。 “我知道很难,但我相信,总有那么一天的,”她微微挑眉,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即使不是这次,也会是下次,下下次。只要可能性不为零,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吗?” 就算达不到总分第一名的程度,单科第一也算第一。 况且离高考还有五百多天,这里面发生什么变数,谁知道呢。 至于她要提的要求...... 宁酒问:“不过,你确定什么要求都答应?” “嗯,都可以。” “要是很过分的呢?” 她身体往前倾,两人微微身体挤压,少女身上的气息如水雾一样拂过他侧颈,柔软的指腹贴着他耳后最敏/感的肌肤,轻轻一按—— 乔柏林感到一股细细的酥意沿着脊椎往下滑,漾起难以言喻的隐秘快感。 他喉结轻微滚动了下,感受属于她的温热掠过颈边皮肤,带起细密的燥动。 宁酒笑道:“到时候不要后悔哦。” - 期中考试最后一门课的铃声刚一落下,整个教学楼被按下解锁键。 教室里短暂的沉寂过后,压抑了一天的情绪终于找到出口,几道轻快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高鹤昕一拍桌子,彻底解放:“终于熬完了。” 宁酒把最后一题草稿揉成团扔进垃圾桶,拿了水杯到饮水机旁边接水。 教室后排不出所料又围了一群男生在那边对答案,她隐隐听到几道题争吵得厉害,蔡历明说数学最后一道选择题选d,李铭源又非说是选b,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我百分百保证选d,不然我吃/翔,”蔡历明不服气地说,“那道明明是让你判断图像变化趋势,b是往上飘的,根本不符合。” 第46章 “你才飘吧,”李铭源语气无比肯定,“那题就是b。我当时还在心里跟老师说谢谢出得简单,信我,b保底八十分。” “你八十分的底在哪儿啊?”旁边有人起哄。 “心态。”李铭源哼笑一声,“就算错了也能错得理直气壮。” 秋日的阳光从窗外斜斜洒进来,落在青春昂扬的少年少女身上,暖洋洋的。 一旁的高鹤昕也来到后排,打开自己的储物柜翻找东西,嘴上不忘和宁酒小声吐槽。 “你说这群人是不是有病?刚考完就开始灵魂互搏,一题题扒答案,到时候要是答案选c那两边不都很尴尬吗?” 她轻轻翻了个白眼,突然想起什么,用手肘顶了顶宁酒的胳膊,坏笑一声。 “你说你最近也不和我一起出校门了,不会是——”她顿了顿,笑道,“不会是偷偷自己去补习功课了吧。” 高二本就是各科补习最紧凑、竞争最激烈的阶段,何况江澜实验还是高考大省里的重点高中,学生补课已成常态,甚至有人去趟洗手间都要顺手带着单词本。 宁酒仔细想了下,这段时间,她虽然没上过补习课,却也确实在某人旁边,经历了不少比补习更深的碾压摧残。 一想到这里,她十分诚实地点了点头。 “这个学校太卷了,”宁酒说,“我也只好跟上你们的节奏。” 高鹤昕轻叹口气,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宁酒的肩,一副我懂的表情。 “江城一直都是这样的,我妈常说等高考完就好了,我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她忽然想起什么,表情兴奋起来,“幸好期中考后运动会也快到了,刚刚我还看到体委去体育老师那儿拿报名表,甜酒,你有没有想好运动会报什么项——” “诶,李铭源,拿完水杯记得过来,我们100米跑给你留着位置呢!” 高鹤昕话说到一半,蓦地噤声。 李铭源爽快应了声,飞快跑到储物柜旁边拿最上面摆着的水杯,水杯摆得很高,他不得不踮起脚越过高鹤昕去够,胸膛不小心触及到高鹤昕的背部,才察觉到般玩笑地打了声招呼。 “呦,你这什么表情啊,不会说我坏话了吧。” 你还真猜对了。 高鹤昕略微僵硬地向前一步,罕然没和他立即呛声,等李铭源拿过水杯飞快地跑去最后一排看报名表,才小声地骂了一句。 “......真是有病。” 宁酒和高鹤昕收拾完书包要离开的时候,那群男生仍在研究运动会要报什么项目,不知道谁说了句1000米谁报,周围寂静一瞬,刚路过的少年凑近看了一眼,突然道。 “我来吧。” 祁瑞衡和李铭源闻言,不约而同投向恰好经过的乔柏林。 祁瑞衡搭上他的肩:“你那几天不是正好去京市参加数竞全国决赛?” “正好是运动会最后一天的飞机,”乔柏林抬头,“1000米不是在运动会第一天?” 也是。 祁瑞衡是相信乔柏林实力的,毕竟是上次全马都能拿到竞速金牌的人。 男生那栏的项目几乎在短时间内就被填满了,报名表前围了好几层人,不少女生也笑着凑上前看热闹,宁酒 自知自己一向不是运动的料,只是象征性地陪着高鹤昕看了一眼。 乔柏林分别填了1000米、男生接力和混合接力三项,几乎都是最吃体力的项目,女生里面陈珀遥填得最多,除了女生和混合接力以外还报名了仰卧起坐和扔沙包。 “哇塞,遥遥宝贝你怎么这么全能啊。” 角落里传来几声笑着的夸赞,陈珀遥刚好签完最后一项,抬起头来笑了笑:“随便试试,填得多不代表能比得好。” 高鹤昕也被现场氛围调动兴趣,等填完的时候,才后知后觉自己是不是填得太多了。 “我靠我靠甜酒,我是不是不该填800米的,”她拍着脑门后退半步,“你到时候记得扶我回教室,我怕我比赛完直接被担架抬走。” 宁酒想起高鹤昕上次跑完操场三圈躺在地上要报警的情景,还想着要怎么安慰她,倏地望见女生800米的另一个表格也被人填了。 她微微凝眸,望向面前挂着厚重刘海的女生,是学习委员段初。 高鹤昕总说段初的成绩不错,长得也是乖的那挂,就是平常不太说话,上课刷题,下课还是刷题,一到放学单独走人,根本不给人说话的机会。 宁酒看着这样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默默填完了800米,背上的书包都快把她整个人给盖住,视线随她移动了会儿,耳边传来高鹤昕放低的声音。 “我上周末回家的时候,正好碰到段初从宿舍楼出来。” 高二八班住宿的人不多,段初就是其中一个,住在宿舍楼的六楼女生寝室。 高鹤昕说:“她爸爸好像还挺年轻的,也就三十来几吧,穿得也挺阔的,从她身上完全看不出来诶,她还蛮低调的。” 这语气单纯只是同学间的八卦,宁酒轻轻应了声,没有多说什么。 - 期中考试的成绩在市里批改完成后,很快上传到了学校系统,祁瑞衡率先从老秦办公室走出来,怀里抱着一大摞刚批完的语文教辅,班里同学望见不是卷子,纷纷松了口气。 可还没等气氛松弛下来,乔柏林紧随其后从办公室里出来,手里拿着的赫然是一堆被扫描过的白花花的卷子。 教室里瞬间从安静变成死寂,每个人都条件反射坐直了身。 乔柏林将卷子搁在讲台上,视线略过教室一圈,没有动手发卷,而是径直迈步,朝窗边那一排走去。 宁酒正在刷英语阅读题,感到周边一下子变得安静如鸡,疑惑抬眸,正巧落入那双洇着笑意的纯黑瞳孔里。 “宁酒。” 在班级里,她和乔柏林隔着几排,上学期间几乎没有交集,他从没这样毫无预兆地,直接朝她的座位走来过。 她疑惑地朝他眨了眨眼睛,有些没搞懂他的意思。 乔柏林非但没有移开视线,反而往她的方向又走了一步。 两人此时的距离,只隔了一枚小小的桌角。 少年本就高挑挺拔,仅仅往窗边一立,身影便拉出一段浅色剪影,与窗外翻涌的云翳连成一片,拖着她的轮廓沉入光影之间。 高鹤昕本来还在和李铭源祁瑞衡吐槽这次英语作文题太抽象,猛然发现周围目光一下往他们这边聚集,顺着众人眼神望去,也没忍住轻声说了声哇靠。 宁酒感到额间温热拂过,乔柏林熟稔地收回动作,拇指上还有她方才刷题不小心弄到鬓角的墨渍。 周围那么多眼神投过来,他的视线却定定落在她身上,黑眸明亮得像是阳光洒透的琉璃。 “秦老师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他的心情是肉眼可见的好。 就算之前得知自己进了全国决赛,宁酒也没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从中午吃完饭回来,老秦就照例开始考试后的点名环节了。 先是乔柏林,然后是段初,她是第三个。 她隐隐猜到什么,求证似的朝乔柏林望去,后者只是笑,没有说话。 她到老秦办公室的时候,段初刚好出来,两人手差点碰到一起,小巧安静的女生条件反射地撤开,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了,不好意思地看了宁酒一眼后离开。 宁酒的目光在她身上的高领毛衣停留片刻,打开教师办公室的门后,老秦坐在最角落和隔壁老师聊天。 见宁酒来了,连忙让她坐到跟前来,嘴上没立即说,但整个人是藏不住的喜悦,脸笑得满是褶子,跟个中了头等奖的小老头似的。 还没等她开口,老秦轻快地将手中茶杯一放,开口就是—— “柏林都和你说了吧?” ----------------------- 作者有话说:很过分的要求要来了[狗头] 下章宝宝们尽量掐点来吧,你们懂的[黄心][黄心][黄心][黄心][黄心][黄心] 第27章 奖励 秋风沙沙声中,走廊被午后阳光烤成焦黄色。 宁酒从教师办公室出来,深吸一口气,从未感觉这个世界如此美好。 这次期中考试属于市统考,学校格外重视,老秦也一改往日只在教室后面张贴前十名的低调风格,特地挑了班会课着重分析了高二八班现在的学习情况。 老秦宣布乔柏林全市第一的时候,班级里基本没有人惊讶,但当说出段初第二的时候,明显有人坐不住了。 “啥?班长居然不是第二?我还以为和班长和巴拉克一样是千年亚军呢。” “哎呀,你快别说了,”身边人连忙劝他,“瑞衡本来就很不开心了,你别火上浇油不嫌事大。” 老秦逡巡教室一圈,等骚动小了些,紧接着宣布。 “这次同时进步很大的还有另一位同学,”他停顿片刻,“那就是宁酒,这次我们班级第三,年级第三,市第二十八名。” 第47章 教室里短暂地安静了两秒。 前排几个人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坐在靠窗位置的宁酒,不知是谁先“哇”了一声,教室里顿时热闹起来,窃窃私语声、惊叹声此起彼伏。 “牛啊!” “第三?!真的假的!” “这太猛了吧……” 放学铃声一响,高鹤昕说什么也要拉着宁酒要去饮冰楼庆祝,李铭源也说要为宁酒庆祝,不过是打游戏庆祝。 “饮冰楼那儿不就只能吃点甜品嘛,”李铭源笑嘻嘻的,“还不如去隔壁腾跃阁吃点高级的。” 腾跃阁是江澜实验附近一家高端餐馆,主打各式精致的苏氏小吃,相比饮冰楼对学生颇为友好的甜点价格,腾跃阁的消费就显得望而却步,基本都是家长偶尔带着学生去犒劳一下。 “没看出来啊,你这么有钱,”高鹤昕揶揄道,“上学期期末我爸带我去过一次,结账的时候都两眼一黑的程度,这回你请?” “我靠,当然不是我请啊,”李铭源轻飘飘地翻了个白眼,朝某个角落望去,“要请也该让市第一请吧。” 话说到这里,两人左右环视了一圈,才发现级第三和市第一都不在班级里。 - “嘘——” 五楼,与心理教室只有一墙之隔,门内传来男女的轻笑声近在咫尺,宁酒挑眉看了眼被捷足先登的心理教室,没说话,只用尾指轻勾了一下乔柏林的指尖,一股细密的酥意顺着动作蔓延开来。 “怎么办,那里似乎没有我们的位置了,”她话是这样说,话里倒没有任何可惜的情绪,“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这就是我们现在在卫生间的原因?” 相较于其他楼层按性别划分的设计,五楼的卫生间是统一的公用设置,仅有几间可用。 之前宁酒和乔柏林快要打开心理教室的门时,听到身后有男女生的声音,情急之下,她牵起乔柏林的手躲进了一旁的洗手间。 “这不是情况紧急么,”她转过头,抬眼望向乔柏林审视的眼神,以为是挤卫生间这种事情让他有些不开心了,“不过反正他们现在也看不到我们,你先出去,我过几分钟再——” “你很怕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 “嗯?” 这回换宁酒大脑短路了。 卫生间空间不算逼仄,但两人挤在一处,距离仍显得过近。 他的声线比往常压得要低,表情一如既往的沉静温和,可站姿与眼神却毫不掩饰地呈现出侵略式的靠近。 “我的意思是,既然都到这里了,”他字正腔圆的,语气平静得像在念年级第一的发言稿,“我们可以在这里兑现奖励。” 咔嚓。 是门把锁上锁的声音。 她靠着门,姿态微微后倾,手腕无意间碰上他的掌心,想逃离,被他浅浅扣住。 细微的触感在皮肤上停留,像被点燃了一小团焰火。 这样的情形仿佛在哪见过,可现在,好像有什么东西悄然变了。 逼仄的空间,一面方形镜映照出他们此刻的姿态。 呼吸交缠,影子几乎重叠,宁酒被困在他的臂弯与墙壁之间,后背紧贴冰冷的瓷砖,只能微微仰起头,去够乔柏林的眼睛。 “你这样,”她意有所指,“我没办法要我的奖励。” 等乔柏林后撤半步,潜在暗处的狐狸笑了笑,模仿他的动作反握住他的手腕,带着一点挑衅意味地将他推向洗手台。 她往前一步,少年也就跟着配合地后退一步,整个过程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等到他蓬松的发尾贴上玻璃质感的微凉,宁酒也玩够了,松开手用食指点了点乔柏林郁热的肩膀,示意他低头。 “你好高,我快够不到你了。” 等到两人终于平视,她伸出拇指,想要去触碰他的嘴唇,只是手伸到一半,猛地被少年握住。 他包裹住她的后用了点力道,偏偏指节微微分开,两人差一点就要十指相扣。 乔柏林说:“我们不越界。” “嗯,”宁酒重复他的话,大概是赞同的意思,“我们不越界。” 这是他们最初决定开始这场游戏时,彼此心照不宣的规则。 但怎样,才算越界? “1997年,亚瑟阿伦博士做过一个心理学实验,”她道,“他让一对男女在对视4分钟后进行一系列提问,结果部分参与者竟然在实验后迅速坠入爱河。” “同样的实验还有对视十秒实验,如果能和异性对视十秒不移开,就会产生亲吻的生/理冲动。” 宁酒勾唇,指尖挣脱他的桎梏,拇指轻轻按在他薄薄的下唇,徐缓挤压,指腹传来柔软的触感。 “我们不越界,但我要的奖励,是你帮我测试这个实验的合理性。” 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冠冕堂皇的实验。 少女靠近的片刻,身上若有似无的甜香霎时钻进他鼻息间,带着她整个人的气息,一并裹住了他。 乔柏林想要说什么,只是嘴巴刚张开,舌尖不小心触碰到她的指腹,湿腻转瞬即逝,两人不约而同一愣。 “没必要紧张,一个小测试而已,”不知道是和他说还是和自己说,“况且对视十秒就有亲吻冲动这种事,你信么。” 潜在意思就是,她不相信。 “而且......” 她摩挲着放在唇瓣上的拇指,又用了点力按压。 “这是红线。” “十,九,八,七……” 宁酒在倒数时,起初明明是盯着他的眼睛的。 她很早就说过,乔柏林有一双会爱人的眼睛,比起初见的平静无波,现在的眼睛刚像是夜雨落入玻璃海,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在倒数到第三秒时,眸光微微闪烁,眼神倏地落至他好看的唇形。 他的唇瓣比平常人更红些,不是涂了唇膏的亮色,而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血色。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用这张唇念过她的名字,起承转合,咬字清晰,再然后,就是记忆中数次站在高高在上的领奖台上,或是发表获奖感言,或是读演讲稿。 而现在的,同一张唇瓣在被她用指腹肆意揉捏着,随着她拇指的凹陷印出不同的形状,柔软的触感像是果冻。 滴答。 夜雨随至,滴落心尖。 宁酒不得不承认。 她从没想过认真践行这个实验。 她说过,她想要的是奖励。 无论这个实验是否合理,她想亲乔柏林的想法,早在实验开始之前就有了。 换句话说,她缺的哪是一场莫须有的实验。 她缺的,是一个契机。 柔和的语气倒数到二,宁酒眼里潜藏的狡黠终于悉数浮现。他们此刻的距离不过几厘米,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她只需要微微抬起下巴,嘴唇就能代替拇指去感受他唇瓣的触感。 柔软的,炽热的,他的。 倒数结束,在乔柏林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蓦地踮起脚尖,想要隔着拇指去亲吻他,却没料到还差最后一步,纤细的腰肢猛然被人扣住。 “嗯哼。” 宁酒轻哼一声,被迫低头,原本准备吻他唇的动作被逼得弯下腰来,嘴唇不轻不重地磕在了他温热的锁骨上。 唇舌的濡湿在最薄的皮肤处疯狂蔓延,乔柏林垂眸,掩住眸底翻涌的墨色,站直身体。 两人刚刚消弭的身高差再一次变得明显起来。 “乔,柏,林!” 不知道是从哪一步开始被他看穿,宁酒扫了一眼被她磕得慢慢渗血的锁骨,又抬眸望向他平静的黑眸,罕然感到有些恼羞成怒。 “不让亲就不让亲,一开始和我说就行了,都倒数十秒了最后一秒推开我算什——” “没不让亲。” 少年身形挺拔,长得又高,真正站直身体后,整个人笼罩在宁酒面前,投下一片灰黑色的阴翳。 镜中,宁酒的身形已经被少年近乎淹没。 她感受到他朝她走来的脚步,条件反射往后退,直到触及身后冰凉的瓷砖,她用右手撑住他的胸口。 “别再往前了,”她轻微咬唇,感受到少年落在她脸上的视线,不情不愿道,“明明是你说任何奖励都答应的。” “嗯,是我说过,任何奖励都答应。” 乔柏林顺理成章地接上,语气依旧温和端正,彬彬有礼。 “所以不是你吻我,是我吻你。” 等…等会儿。 他刚刚了说什么? 宁酒惊讶地抬眸看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唇瓣就触上一抹灼热。 他学着她的样子,将拇指放在她软乎乎的唇上按压了下,还没等她生气,整个人倾身而上。 即便隔着手指的距离,少年身上那股淡沉的气息仍迅速漫了过来,铺天盖地包围住她。 她的大腿被他屈膝抵住,手撑着他胸口,不让他再靠近半分。 第48章 乔柏林的身形一顿,就在她以为他要后退时,腰际猛不丁传来一阵痒意,落在她腰间的那只手轻轻动了下,尾指若有若无地挠过她腰窝最敏/感的地方—— 宁酒没忍住又闷哼一声。 只是短短一瞬的松懈,他便抓住空隙反守为攻。 隔着拇指的吻比她预想中要缓慢许多,带着某种逼人又缠绵的耐心,这样的距离,她几乎能看清他脸颊上细小的绒毛,连唇线的起伏弧度都一览无遗。 最折磨的是,明明嘴唇没有碰到...... 就是因为嘴唇没有碰到。 她能看到他的唇瓣近在咫尺,却感受不到方才拇指接触过的触感,触觉与视觉脱节,这样的认知偏差让宁酒生出近乎崩溃的错乱感。 “可...可以停了。” 明明没有堵住唇舌,却在恍惚中有了被吻到窒息的错觉,宁酒一时分不清这究竟是对谁的奖励。 这样的姿势持续良久,久到宁酒双腿都开始发软,乔柏林松开拇指,她刚松开一口气,猛不丁听到门外传来女生的声音。 “等等,我去个洗手间。” 脚步声愈来愈近,宁酒条件反射绷直肩颈,抬眸想对乔柏林说些什么,却发现他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没离开过她的嘴唇。 那双本该澄净的黑眸在阴影下仿佛染了墨,清明褪去,只余一片浓稠深黯。 拇 指不知何时变为五指,捂住了她的嘴,宁酒意识到他想干什么,刚想挣扎,后颈处却传来徐缓轻重的揉捏感,后颈神经的酥麻从上至下穿过身体—— 再一次彻底失去力气。 门外的女生想要开门,手刚要碰到卫生间的门把手,身后的男生握住她的手。 “先下去吧,这个点老师刚好下班。” “也对。” 不多久,门外又重新恢复一片寂静,宁酒的身体却轻微颤抖起来。 乔柏林的指骨修长白皙,凑近闻有隐隐的檀香,他的吻隔着掌心落下,一下一下细密得几乎让她下意识屏住呼吸,连思绪都被绵密的热意占满。 等确认门外两人走了,宁酒清醒了些,低头轻轻含住他的食指,感受到他亲吻的停顿,假意轻声道。 “他们走了。” “嗯。”他的嗓音比往常低得多。 “你该放开我了。” “......” 过了几秒,乔柏林松开手之际,宁酒立即原形毕露,柔软的脸颊埋在他颈窝,不服气地沿着刚才磕到的伤口又咬了一口。 那一口没留力气,锁骨肯定是留印子了,他没躲,就这么抱着她,让她发泄似的咬个够。 “你有病啊,”等到宁酒情绪稍平,双腿被吻得根本没有力气,嘴上没忘骂他,“不就是模拟一下接吻吗,搞得和真的似的,这么长时间。” 她的脸埋在他颈窝,因此看不见乔柏林的神情,只能感觉那轻柔又黏人的吻落在额头、耳后,一下又一下,好像吻上瘾了似的。 正要抗议,耳边忽地传来少年好听的轻笑声,嗓音清冽依旧,只是说出的话却如同颈间流连的滚烫气息,一路烫进心里。 他的语气夹杂着遗憾,可惜,就是没有愧疚。 “怎么还有两个月才能真的亲你啊。” ----------------------- 作者有话说:还有两个月甜酒满18岁 但其实这和真亲没什么区别了(为了过审...小声) 此男逐渐暴露本性[狗头] 第28章 敏感 周五晚上,高鹤昕李铭源约着宁酒等人一起去江澜实验附近的腾跃阁吃苏帮菜。 祁瑞衡一开始因为期中考试没考好不太愿意去,李铭源走在前头,语气带着点玩笑说:“瑞衡,可别说你心情不好乐,就你期中这个分数,如果是我带回去,我妈得裱起来。” 李铭源说的其实没错,这次祁瑞衡也是稳定发挥,级第四市前四十,只不过第二第三名冲得太猛了,就给了他退步的错觉。 高鹤昕被他逗笑,手作锤子锤了他下,祁瑞衡也没忍住,心情好很多。 他转头望向乔柏林,瞥到他锁骨上贴的创可贴,咦了声。 “柏林,你那里什么时候受伤的?” “前几天,”乔柏林的语气自然平和,“被篮球不小心砸到了。” 祁瑞衡的话一下子吸引了其余几个人的注意。 高鹤昕看了眼乔柏林贴着创可贴的伤口,想起前几天考试后全班男生一起约了到操场去打篮球。 “哇不是吧,战况那么激烈?”她被挑起兴趣,“早知道那天放学也去看了。” ...... 他们毕竟都是学生,不用也没钱订太过豪华的包厢,高鹤昕就推荐去上次她爸带她去的那间。包厢面积恰到好处,布置也不夸张,墙上挂着几幅水墨画,木窗半掩,风吹进来时带着点秋天独有的凉意,被室内的热气一冲,又变得柔软起来。 他们中间大部分人是第一次来腾跃阁,就先点了几道常见的苏氏招牌,宁酒望向一道道端过来的蟹粉小笼包和清炒河虾仁,浅瞳里满是好奇。 高鹤昕转头,正好看到她的表情,被她可爱道。 “你是第一次吃苏帮菜吗?” “也不是。”宁酒道,“但是第一次吃这么正宗的。” 这么说起来,这好像的确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浓郁的江南氛围。 其实这周的一切都挺奇妙的,无论是成绩真正出来那一刻,还是现在被糯米藕和桂花酒的甜香包裹着,都像是在悄悄爬上一道坡,虽然还远远没到顶,但终于看到了点平缓的地方。 她吃小笼包的时候不习惯,一口咬下去被里面的汤汁烫得不轻,开始咳嗽起来,李铭源连忙想去找餐巾纸,刚拿到纸盒,一张纸巾已经递到了宁酒的手中。 视线死角的缘故,只有宁酒注意到,乔柏林将纸递过来的时候,一开始并不是想要递到她的手上。 她轻声道了谢,低头擦掉嘴角的汤汁,可还是觉得嘴里火辣辣的,估计是烫破皮了。 全程观察两人的互动,高鹤昕终于抑制不住自己那蠢蠢欲动的八卦因子,凑过去小声对李铭源祁瑞衡道。 “你们觉不觉得,乔柏林对于宁酒......” 有点过于照顾了? 宁酒的性格和长相是很招人喜欢没错,但依照乔柏林的性格,就算是对新同学表示友善,也没必要做到这份上吧。 祁瑞衡欲言又止:“其实国庆那次我就觉得他们——” “我去,你们来真的,”李铭源一脸惊奇,“不是你们在说乔柏林是bug级别的吗?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高中谈恋爱?” 他再看了一眼那个方向,乔柏林已经回到了自己位置上,宁酒在喝饮料降火,两个人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李铭源摊手,一副你们想多了的样子。 祁瑞衡和高鹤昕对视一眼,没再说什么。 三人在那边探讨着,宁酒则听到手机震动了下,是乔柏林发的信息。 【乔柏林】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医院 宁酒发了个no的表情包,那边又发来消息。 【乔柏林】去卫生间,我给你看一下 宁酒才不相信他说的话。 自从那次的对视十秒实验之后,他们这几天每次放学后在心理教室的见面就变了味。 有的时候是他像上次那样隔着指腹吻她,有的时候是她被他迷迷糊糊哄着,在他锁骨手腕之类的地方留下咬痕,等到清醒的时候,他的某一块皮肤就全是她的痕迹。 她都快分不清究竟是谁玩谁了。 【宁酒】我不要,要去卫生间你自己去 发完就将手机反扣在桌上,加入高鹤昕的对话。 等几个人吃得差不多了,李铭源突然奸笑一声,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打开游戏软件,熟悉的音效响起。 “我们现在五个人,”嘿嘿两声,“正好组成周五上分天团!” 高鹤昕正拿筷子夹最后一块糯米藕,听见这话差点笑喷,筷子一歪,那块藕掉回碗里。 “合着请我来吃饭,就是为了把我拐进来当你工具人?”她瞥他一眼,声音里满是毫不掩饰的鄙视,“李铭源,你要不要脸?你星耀是用脸滚出来的吧?” “我发现你现在骂我越来越嘴下留情了,我都不习惯了。”李铭源默认高鹤昕的攻击力为零,“大家都快进来!我来开房间~” 宁酒打开游戏软件,第一次看到乔柏林的游戏状态显示为在线,段位是最强王者级别。 感到惊讶的不只是宁酒一个人,祁瑞衡用手肘顶了顶乔柏林的胳膊。 “看不出来啊,什么时候刷的?” “去年寒假陪朋友打了几局,”他言简意赅,“已经半年多没打了,手有点生。” 事实证明,对于乔柏林这种人,说得越低调,越不能相信。 几轮打下来,局局十分钟内推塔,全队第一次组排,竟打出了一种意外的默契感。 最后的饭局在李铭源终于上王者的欢呼声中圆满结束。 第49章 五杯饮料碰撞在一起 ,撞出了白酒的气势。 “我就说周五上分快吧。”李铭源玩得有点嗨了,“话说我们要不要真点瓶酒,红的白的都可以,反正家长也不知道......” 此话一出,祁瑞衡和高鹤昕考虑了下,都表示没异议。 李铭源兴致起来,当即要叫门外的服务生进来,却听到咔哒一声。 宁酒关了手机屏幕,语气依然是平日里的柔和。 “你们喝吧,我不喝酒。” 包厢里寂静一瞬,高鹤昕好奇地看了宁酒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回去。 “既然甜酒不喝,那我也不喝了,”高鹤昕轻笑一声,把吸管拨得咯哒响,“怕回去我那便宜老爹闻到酒味找我麻烦。” 五人中两个女生都明确表示不喝,李铭源虽然有些可惜,但自然不会强求,这件事就这么风轻云淡地过去。 吃完饭,几人在楼下告别,宁酒朝公交车站走去,在路口等绿灯的时候,倏地感到有一抹温热贴到自己脸上。 她握住少年手腕,将他手里的温饮拿过来。 喝了一口,冰糖炖雪梨味的。 “你什么时候买的?” “刚刚。”乔柏林在她身边不远不近的距离,“对嗓子好,如果第二天还是感觉喉咙不舒服,一定要记得去医院。” 宁酒有时候真的发现乔柏林细心得可怕。 后半场里,她明明没再说什么,只不过都挑冷菜吃,这样细微的动作,还是被他察觉到了。 红灯转绿,马路对面的路要窄些,不大的地方被梧桐叶落得稀稀疏疏,脚步踩上去,发出细碎声响。 路灯拉长两人的影子,斜斜落在地上,一盏灯下,他们好像也靠得格外近。 宁酒余光扫过他被光影洇得柔和的侧脸,开口提醒。 “你家好像不是在这个方向。” “我去便利店买个东西,”乔柏林说,“就在下一条街的对面。” 下一条街,就是江澜实验公交车站的地方。 他说得极为自然,宁酒一时想不到可以反驳的理由。 江城这几年城管管得很严,白天街头摊贩基本看不到人影,直到傍晚城管下班,街角才渐渐热闹起来。 宁酒不管他,自己慢悠悠地在摊贩间逛起来,都是些常见的小吃摊,热气腾腾地往天上冒。她正要收回视线时,眸光却瞥见一个不太一样的摊位。 店家没卖炸串、关东煮,而是支起了张铺着蓝布的小桌子,上面摆着各类手机壳和贴膜,还有几个被用小钩子吊着的老式有线耳机,在夜风中轻轻晃荡。 现在大部分人都选择用无线蓝牙耳机,好久没看见过有人卖有线耳机了。 她脚步一缓,在那个摊位前停住,身旁的少年也停了下来。 宁酒问摊贩:“老板,有线耳机怎么卖?” “现在都是清仓甩卖喽,”摊贩笑道,“一副20,两副30再送一个小挂件。” 她循着摊位那边看过去,是一个软绒绒的黄色小狗挂件钥匙扣,小狗怀里抱着颗爱心,她指尖轻轻一触,内嵌的灯便亮了起来,伴着一声甜腻腻的“iloveyou~” 宁酒没想到这个小挂件竟然还会说话,刚想开口,身旁的声音先她一步。 “老板,我买两副耳机。” 乔柏林接过耳机,一副放进自己口袋,剩下的一副连带着小狗挂件一同递给宁酒。 “嗯?” 她没有立即接,抬头望他,碎发随微风缓缓吹过额头。 “我有说过想要吗?” “没有,”他的手依旧伸着,仿佛宁酒不接,就不会撤回去,“是我想要送给你。” 指尖相触,在秋风中熨出热意。 宁酒小心翼翼地将小狗挂件挂到自己的书包拉链上,耳机接口插上手机,打开音乐软件。 相较于蓝牙耳机,有线耳机的存在是可触的,细细的导线在手指缠绕的触感带着温度,从衣领处垂落下去,顺着身体弯出柔和的弧度。 她将一只耳塞自己戴上,握住另一只时,倏地转头,朝乔柏林勾了勾手指。 他乖乖低头配合,任由宁酒踮起脚,不急不缓地靠近,将另一只耳塞送向他耳边。 两人靠得极近,她的指腹微凉,划过那片皮肤,带起一道轻微的电流。 耳机里随机播放到的歌是夏天的风,除了季节不太对,其余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应景。 他们从人群密集的摊口走向下一个路口,街灯昏黄,人行道边树影斑驳晃动。 一根红线,由她手心攀援而上,绞结牵缠,连至两端。 眼前的风不轻不重地吹拂过眼睫,宁酒阖上双眼,感受风贴着脸颊掠过,带来恰到好处的轻柔触感。 她将线缆缠绕在指尖,情不自禁跟着耳机中的伴奏哼唱出声。 “温热懒懒的海风吹到高高的山峰 温的风山的风吹成了山风” 忽然想到什么,抬眸看他,却骤不及防撞进乔柏林对上来的双眼。 两个人皆是一愣。 静默片刻,宁酒先移开视线,耳尖微微泛红,问出的却是意想不到的问题。 “我其实一直很想知道——从地理角度来看,因为海陆热力性质差异,晚上吹过来的风不应该是陆风吗?” 虽然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学地理了,但她一直对这句歌词保持疑惑。 话音刚落,宁酒看到乔柏林只是愣了一瞬,蓦地牵起嘴角。 下一秒,身旁传来少年清朗的笑声。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笑得这样开心,嗓音好听得不像话,骨节分明的手放在嘴边,肩膀微微抖着,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她。 “喂,我是认真的,”宁酒没料到他是这样的反应,反思了下自己问的,好像也不是多好笑的问题,“我真的想了很久。” “嗯。” 乔柏林笑着低下头,灼热的气息拂过,她一瞬以为他要埋进自己颈窝里,耳尖的红开始往脸上涌。 动作到一半,他像是意识到什么,停下来。 颈窝的热意一晃而过,乔柏林止住笑,以向宁酒表示他也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自然伸出手,去整理她脸颊被风吹乱的发丝。 “也许他们是在白天散步,和我们不一样。” “我们”两个字,由他这样的口吻说出,顺理成章却又夹着些难以发觉的亲昵。 秋夜空气微凉,身旁的玻璃广告牌在昏黄灯光下微微反光,将他们修长的身影折映进去。 少年干净清朗的尾音在晚风吹拂下荦荦漾起,带起一片干净好闻的梧桐香。 那一刻,宁酒觉得,乔柏林与这座城市一样,有一种静水流深的温柔。 “滴滴——” 转角处,一盏车灯猛然亮起,打着双闪的大卡车从侧边晃过来的时候,乔柏林条件反射握住宁酒的手,将她往主干道的另一边带。 耳机因为两人的动作交缠在一起,又在手腕挤压的瞬间被扯掉,下一首歌恰好切入前奏,吉他扫着和弦,慵懒沙哑的男声刚开口,戛然而止。 宁酒垂了垂眸,感觉有些可惜。 她默默扯下连在他耳边的另一个耳机,转身要走,却被滚烫的手掌捞了回来。 “车还没走,小心。” 他的力道不重,却牢牢卡住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手顺势绕到她背后,落在腰侧,不动声色地收紧。 宁酒的皮肤薄,腰上更是敏感,被他触碰的一瞬情不自禁抖了下,身体往他肩膀上靠,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鼻尖已经撞上少年廓晰的锁骨。 车灯晃过,街道重新恢复寂静,一道鲜明的咔嚓声在暗昧中显得格外清晰。 宁酒心里一惊,用力推了下乔柏林的胸膛,没推开。 他按在她脑后的那只手兀地用了点力,她整张脸被迫埋进他炽热的颈窝,他胸口的心跳重重撞在她神经上,一下一下,像电流扫过,引得她全身一阵发麻。 怀里的触感柔软得过分,乔柏林喉结轻动,垂在身侧的手背上悄然绷出几道青筋。 下一瞬,猝不及防抬眸。 马路对面,陶青青才来得及收好手机,突然感到背脊一凉。 她暗道不好,迟疑着抬眼望去,正撞上乔柏林那道平静到近乎冷淡的视线。 ----------------------- 作者有话说:《夏天的风》很符合这章的状态[粉心] 第29章 哨声 四周安静得过分,连晚风掠过树梢的声音都清晰得刺耳。 视线一对上的那瞬间,明明乔柏林什么都没说,陶青青却像被当场点破了心思,心头猛地一慌。 “乔学长,我不是故意......” “把照片删掉。” 怀里的少女仍在用力推他,乔柏林有些无奈,只能先松开,确认她没事之后,目光再次投向一条马路之隔的陶青青。 他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静果断,陶青青却莫名觉得此刻的乔柏林有点让人发怵。 第50章 她不由自主往后缩了一下,心里懊悔自己方才竟然忘了静音手机。 刚刚和朋友告别完往小区方向走去,走到半路看到个熟悉的身影,原本只是抱着吃瓜的心情跟上去看看,后面实在太震撼了才会忍不住拿手机拍。 谁能想到乔柏林会对一个人露出那种近乎温驯到臣服的状态。 这样的人,平常即便待人礼貌,但也始终感受到隔着一层疏离感,现在那片雾被吹散,陶青青觉得惊讶的时候,又有点难以言说的忿忿不平。 这种感觉来得奇怪,如果她看到和乔柏林在一起的人是宋云禾,或者是陈珀遥,她好像都不会有这样气愤填膺的感觉,可那个人偏偏是今年才转到这里的宁酒...... “删掉了吗?” 乔柏林的声音将陶青青唤回现实,他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陶青青咬了咬唇,依依不舍地将照片删去,翻转屏幕。 “好了。” “还有备份。” 乔柏林的声音、表情都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况且偷拍这件事也确实是她理亏,陶青青只好将备份也全都删了。 “这下可以了吗?” 她的声音藏着些不服气,他听出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确认都删干净了以后转身。 宁酒从头到尾只是站在公交站台旁边,静静地看着他处理好一切。 陶青青走后,宁酒坐在站台的椅子上等车,乔柏林没立即去对面的便利店,而是在她旁边坐下。 两人谁也没先开口,空气陷入一种近乎僵持的沉默,大概是书包无意间磕到椅背,小狗挂件的按钮被误触,一声软乎乎的“iloveyou~”打破两人间的阒寂。 她微微蹙了蹙眉,似乎是发现这个小挂件有点恼人的地方,想要将它从书包拉链卸下来,手刚触上毛茸茸的触感,被乔柏林握住手腕。 “刚刚的事是我不对,”他的尾指轻挠了下她的手掌,漾起异样的酥麻:“你别不理我。” 短短几秒内,他迅速梳理了这场意外发生的前因后果,话语里带着十足的诚意与自责,将责任一并揽下,语气低缓到近乎温和,掌心的力气却悄悄重了几分,宁酒根本挣脱不开。 她下意识顺着他掌心的力道,将手从书包拉链上收了回来,可刚一松手,心里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 从刚才到现在,他没有说错一句话,也没有做任何越界的举动,可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若有若无的占有欲,正从他的肢体动作慢慢浸出来,这让她感到有些不舒服。 “你明明有更好的解决方法的,”她试图说服自己将一些不能深想的小细节忽略,却还是没忍住问他,“你早就看到陶青青在马路对面了,对吧。” 宁酒的话让乔柏林嘴角的弧度一僵。 在刚才那几分钟的时间里,她迅速理清了刚才的状况,从乔柏林的方位,既然能比她先一步看清大卡车驶来的方向,自然也不可能忽视马路对面的人。 明明知道周围有熟人,他大可以装作只是出于同学间的礼貌搀扶,就算被拍下来,别人多半也只会觉得是乔柏林一贯的体贴周到。 但他没有。 那么亲密的距离,又是近乎强硬的力道,根本不给她退开的余地,说这不是故意的,宁酒自己也不信。 不远处,一道橙色的光徐缓铺开,伴随着公交驶近的低鸣,公交车柔和的灯光自车头晕洇而出,轻轻照亮他的侧脸。 乔柏林原本低垂的眼睫微颤,眼神里有一瞬沉得像浸进夜色的海,情绪暗得几乎压不住,可就在宁酒抬眼看过去的那一刻,他却恰好偏过头,眉眼清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咬我吧。”他说。 “什么?” 宁酒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如果咬我能让你解气,你咬我吧。” 他将袖口微微向上挽,露出白皙分明的手腕,上面依稀可见还未完全褪去的咬痕。 他用消毒湿巾仔细擦着自己的手腕,见宁酒不为所动,又将衣领扯开,浓郁立体的五官猛地放大,那双颜色极深的瞳孔就这么静静望着她,语气平静。 “或者你想要怎么对我都可以,就是别不理我。”他说,“宁酒,我会受不了的。” ...... 宁酒忽然意识到,乔柏林不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 他分明是在享受她惩罚他。 这个认知让她怔愣了会儿。 公交车已经到了,她没时间也没精力再在这里和他讨论这些事。 她没说话,站起身,乔柏林也跟着站起来。 挺拔的身影被光影切割成两道截然相反的色彩,他下意识想要帮宁酒拿书包,却被少女先一步将书包背了起来。 乔柏林的手落了空。 滞空的几秒里,心脏像是被真空挤压,他近乎缓慢地眨了眨眼,像是适应光明的夜行动物,耳边传来宁酒的嗓音。 “周一见。” 她选择主动绕过那个让气氛一时沉默的话题,尽管两人都知道这个问题没有解决。 寂静片刻,乔柏林听到自己的声音,和她的一同落在这片无尽的夜色里。 “周一见。” - 周一见变成断联一周,cmo全国总决赛在下周举行的缘故,乔柏林作为数联省队重点培养对象,临时被叫去封闭式基地统一训练,手机上交,与外界断绝联系。 “谁能想到这星期柏林被省队临时叫过去闭关了,微信什么的都联系不到他。” 排练运动会开幕式的空隙,祁瑞衡望向跑道上几个练1000米的男生,微叹一口气。 “他去基地前给我发消息了,说运动会当天会来。”李铭源正坐在阶梯上休息,一如既往的乐天派,语气里没多少担心,“你就别操心了,哪怕一星期不练,他也能跑进前几名,我知道他。” “老秦来了!大家快重新排好队!” “诶不用不用!老秦手里拿着冰水,是给我们的!” 阳光透过教学楼的缝隙落在操场上,地面被晒得发烫,在学生的瞩目中,老秦肩负重任般提着一袋纸杯冰水过来,每人发一杯,说是大家排练都辛苦了,临时点外卖送过来的。 男生欢呼万岁,女生靠在运动器材边聊天,班里的气氛也像一整瓶刚拧开的汽水,冒着泡,噼啪作响,比任何时候都轻快活泼。 李铭源一下冲过去抱了四瓶,按照队伍顺序给祁瑞衡、高鹤昕,轮到排在中间的宁酒时,朝她顶了顶胳膊。 “酒姐,你脸这么红,没事吧?” “没事,”宁酒接了冰水喝一口,浑身累乏的感觉瞬间好了很多,“我皮肤就这样,一晒就红。” 李铭源表情稀奇,似乎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肤质:“真的假的?那你冬天是不是也一吹风就红?” 高鹤昕正在和陈珀遥讨论她俩要不要调位置,听到李铭源问东问西的,没忍住一个一指弹到他脑门上。 “你咋管得那么宽呢。” 运动会当天,天气像是也感受到了学生们的呼应,万里晴空,阳光干净热烈,薄云被高高挂起,连风也吹得清爽。 操场中央红毯铺开,阳光照得旗帜鲜亮得晃眼,等所有班级表演完开幕式,就 到了评分环节。几个评委老师明显对八班印象很好,再加上表演也确实不错,打了接近满分,老秦笑得褶子都出来了,八班集体坐着的小方阵里瞬间洋溢起躁动的欢呼声。 宁酒没有报运动项目,接下来大概率没有她什么事,她捂了捂被阳光晒得发烫的面颊,站起来刚转过身,迎面撞上一个滚烫的胸膛。 身形高挑的少年没有穿班服,而是一件深灰色连帽卫衣,帽子半扣在脑后,微风将碎发撩起些许,背脊挺得笔直,即使在密密麻麻的观看区也显得非常出挑。 修长指骨及时扶住她的肩膀,又恰到好处地收回,好闻的檀香味稍纵即逝。 他的脸一半被连帽遮盖在阴翳下,隔着咫尺距离,她看到他的嘴角好像弯了下,卧蚕微微凸起,原本生人勿进的气质瞬间融化许多。 “乔柏林,你回来了?”身后立马有人察觉到动静,董漪惊喜的声音将周围的视线都聚焦在乔柏林和宁酒身上,“老秦刚还在问呢,开幕式完下下个就是你的项目了。” 乔柏林应了一声,目光却始终定格在宁酒身上,声音放低了点问她。 “脸好红,不舒服吗。” 董漪随着乔柏林的眼神定格到少女身上,脸上闪过一抹错愕。 尽管上周五时两人谁也没点破,陶青青也没有后续的动作,但就宁酒来看,自从期中考试过后,她和乔柏林的关系始终处在一个微妙的阶段。 他在某方面展露出的认知方式与她想象中的有些偏差,她依稀能察觉到那份被压在冷静表面之下的情绪里,藏着一种几近猛烈的情感。 那种情绪一旦浮现,她还没想好怎样应对。 “没有,就是忘涂防晒霜了,我现在回去补涂,”她往后退一步,两人恢复恰当的距离,“快准备比赛吧,加油。” 第51章 乔柏林就这样看着少女绕开他离开,嘴角的弧度恢复平直。 屋漏偏逢连夜雨,宁酒心情本来就不太妙,从教室出来的时候,偏偏还遇上闻弈那人欠揍的笑容。 “呦,我还以为姐姐真陷进去了,”他穿着红白相间的班服,挺拔身形懒洋洋地依靠在走廊上,明显也看到了刚才的场景,“像他那样的人,礼貌皮囊伪装得再好,骨子里还不是一副运筹帷幄的上位者姿态——” 他语气里没有冷嘲热讽,自然得就像在幼时两人一起趴在酒柜底下讲悄悄话。 “你觉得他真不知道怎么掩藏对你的感情吗?现在表现出来的这些,不就是明晃晃想向别人表示,他已经把你划分到自己的所属地里去了。” 宁酒就这样静静地听闻弈说完,倏地轻笑一声。 “你说得还真挺准确的,”光从语气里听不出有怎样的波动,“运筹帷幄的上位者姿态......” 她话锋一转。 “也是指你和柯诗妮吗?” 精准回击。 刹那间,闻弈唇边的笑意像被冷风扫过,凝固在了脸上。 “闻弈,是不是太久没和你好好谈谈,你就忘记我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宁酒的语气更柔和,那双眼却沉静清亮,不带一丝笑意,“有些事情我不说出来,是为了给你面子。不管你和柯诗妮达成了怎样的协议,她答应怎么帮你,你又要付出怎样的条件,这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 “我不管你的事,你也少来管我的。” 空气像是被抽空一瞬,她的话落在地上,没人再开口。 宁酒理所当然认为闻弈听懂了,正要下楼时,冷不防听见他在背后忽然道。 “下午的接力赛,你希望我和他谁会赢。” 莫名其妙的幼稚问题。 她蹙眉转头看他一眼:“接力赛不是分年级的吗?” “其他是,男女混合例外,”闻弈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希望我和他谁会赢。” 少女只是愣了一瞬,漂亮明媚的微笑就从她脸上展开来。 她的声音柔和轻缓,宛若落在风里的羽毛,顺着楼梯间回荡,又被逐级远去的脚步声一并带走,淡得几乎抓不住。 闻弈听到她说。 我特么希望你俩都别赢。 - 宁酒下楼的时候,刚好碰上跑完1000米的乔柏林和裘序。 乔柏林已经换了一身更轻便的t恤,两人正拿着毛巾擦汗,裘序看到她,扬了扬下巴,笑着打了个招呼。 她轻轻点了下头算是回应,目光随即落向乔柏林,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来什么。 宁酒问:“你们什么时候结束比赛的?” “十分钟前。” 裘序刚动了动嘴角,乔柏林先出声。 他抬眸看过来,眼神清亮,声线还带着跑后的沙哑,尾音磨过耳廓,有些发烫。 “看台那边点了很多外卖,高鹤昕刚刚还问你在哪。” 应该只是巧合。宁酒想。 乔柏林的语气没有问题,再说同一栋教学楼一楼和三楼差得那么远,他怎么可能听到自己和闻弈说了什么。 这样想着,她稍微放下心来,随便聊了几句就回到操场。 运动会正好进行到男子女子扔沙包,陈珀遥扔的动作狠准利落,小臂带着风挥出一道弧线,沙包在空中划出漂亮的抛物线,落地扬起一小团尘土,周边顿时响起一片喝彩声。 “遥遥,好样的!” “稳了稳了,她扔得比好多男生还远哈哈哈!” 高鹤昕正一边看比赛一边窝在阴影里啃着刚点到的鸡排饭盒,和几个隔壁班的人玩海龟汤,余光瞥到宁酒,猛猛吸了一口珍珠奶茶,对一旁的李铭源说。 “甜酒来了,快把之前点的奶茶分她一杯。” 李铭源拉着宁酒一起来玩海龟汤,她接过奶茶,感觉到旁边有人身体僵了一瞬。 转头,是一个星期没见的陶青青。 “我们继续,”高鹤昕问出题的宋云禾,“‘飞机失事后,唯一的幸存者被判死刑’......” “飞机是他开的?” 宋云禾:“不是。” 高鹤昕继续:“那他是工作人员?” “是也不是。” “他是这场事故的受害者吗?”宁酒突然道。 宋云禾的目光移向她:“不是。” 答案很明显了。 宁酒问:“是故意混进工作人员里的恐怖分子,制造事故后跳舱逃跑,所以活下了?” “......对。” 宋云禾没想到有人这么快就猜出来了,有点没心理准备,不过还是很快调整过来心态。 “有时候看起来是幸存者的人,其实是整个悲剧的制造者。”她说出讲这道题的想法,“当时看这道题的时候觉得有点反讽意味,就记下来——” 她的话还未说完,对面的陶青青突然站起来,宋云禾的目光疑惑地看向她。 “青青,你怎么了?” “没什么,透口气。” 十六七岁的女孩不懂掩藏自己的情绪,宁酒能明显感觉陶青青在走之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眼神像一团燃起的火星子,亮得有些好笑。 她忽地想起什么。 “对了,上午1000米成绩怎么样?” “乔柏林和袁琦并列第一,”高鹤昕放下奶茶,又去找放在一边的番茄味山药片,“要不说人与人的差距那么大呢,期中文理年级第一的人,跑步又是第一,唉。” “其实我感觉乔柏林留力气了,”宋云禾开口,语气很客观,“我刚刚看了全程,发现他在最后冲刺的时候没有用全力。” “诶,是吗?”高鹤昕倒没有观察得那么仔细,“那他为什么要留力气?” “为了下午的接力跑吧,”祁瑞衡刚扔完沙包,走到阴凉处拿起毛巾擦汗,听到他们的对话随口接了一句,“下午男女混合接力对手很强劲啊。” 宁酒原以为祁瑞衡那话是谦虚,结果混合接力一开跑才发现,实际情况比他说的还猛不少。 下午最后一场,混合接力正式开跑时,八班的局势开局不利,第一棒和第二棒虽努力咬紧,但对手实力太强,尤其是高一几个班的学生起跑爆发力惊人,才两棒,距离就被拉开了将近十米。 八班几个同学早就坐不住了,拉着朋友站起来看,有的干脆绕到终点线附近去看得更清楚些, 宁酒也被高鹤昕一把拽起,挤进围线外围的人群中。 尽管中午对闻弈那番话说得云淡风轻,但宁酒内心当然还是希望自己班能赢。 加油声如潮水般从看台各处涌来,少年们热血沸腾地为各自班级呐喊助威,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八班的战况。 八班的第三棒是陈珀遥。 她的速度本不算弱,但在接棒的时候有劣势,本来就有点搞心态。 偏偏跑在右侧的女生会一些不触犯规则的干扰小动作,有意在交接区前慢半拍故意挤压空间,她被逼得往另一边靠了点,呼吸也有不紊。 陈珀遥在余光中看到最后一棒的乔柏林,咬紧牙关冲进交接区。 骨节分明的手掌在空中微微张开,几乎是下一秒,指尖一扣,接力棒被他干净利落地握住,整个过程不带一点多余动作。 掌心交错的瞬间,温度短促交换,乔柏林转头朝终点跑去—— 青春,总该有什么瞬间被永久定格。 风拂过他轮廓分明的脸侧,发丝随着疾速奔跑向后扬起,拉开一条贴着空气的顺畅流线。 他整个身体微微前倾,衣摆扬起,露出弓弦般绷起的肌肉线条。 第五名、第四名、第三名...... 全场猛不丁被什么点燃,短短几秒,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第三跑道耀眼至极的少年身上,连周围的加油声都慢了一拍。 最后五十米,他与第一名的闻弈并行,对方加速,他也跟上。 到达终点线前的那一瞬,乔柏林整个人猛然前倾,前脚率先踏线。 哨声响起。 不知道是谁爆发出第一声呼喊,随即高二八班的名字被喊得越来越大声。 少年们高昂的欢呼声混着风声翻涌,沸腾了整个操场。 下一瞬,喧嚣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按下了静音键。 气息还带着奔跑后的凌乱,乔柏林在望见围线外那抹熟悉的身影时,几乎没作思考,步伐一偏弯下身,跨越出那道线。 电光火石间,宁酒听见四周响起一圈细碎的倒吸气声。 额前的汗发被他随手撩开,浓郁明朗的五官一览无余,小臂绷起,肌理分明的青筋在阳光下蓬勃跳动。 整个人覆下来的瞬间,那股熟悉的沉香气息混着奔跑后尚未散去的热意,一并席卷而来。 脸颊掠过她锁骨,刻意避开额角那片汗湿的皮肤,鼻梁触感明显,细密的喘息近得仿佛贴在皮肤上,滚烫的气浪扑在她呼吸间,灼得人指尖都微颤。 第52章 他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脸直接埋进了她颈窝。 ----------------------- 作者有话说:小乔同学小心思要藏不住了[黄心] 下章解释一下柏林这样做的动机 第30章 吮吸 运动会第一天结束,各个班级陆续回教学楼,走廊上到处是拖着步子哀嚎快累死了的声音,男生瘫在座位上不愿动弹,女生们互相递奶茶小吃聊八卦。 乔柏林在比赛结束后就去找老秦请假,说要提前回省队基地,老秦本来就因为他一口气拿下三个第一名而喜形于色,哪里舍得多问一句,几乎是立刻点头,挥挥手就放人了。 最后一节自习课大家都安静不下来,高鹤昕和陈珀遥聊她刚才比赛好几个高光时刻,把陈珀遥都夸得不好意思了,直到她们谈到最后一场的混合接力。 “那个女生就是故意别你,咱们不用被她影响心态!”高鹤昕为自家同学打抱不平,又不免想到之后乔柏林的高光时刻,“不过乔柏林是真牛叉啊,差了那么多居然能拿第一,以后整个江澜实验都会流传他的神话吧。” 无论是学习还是体育,都是清一色的出众。 毋庸置疑的年级神话。 陈珀遥想起方才的场面,少年骤然冲向终点的身影被阳光拖长,风穿过跑道掀起他的衣角与发尾,他的背影被光勾出一圈温热的轮廓,整个人近乎不真实。 交接接力棒的瞬间,大概是他们离得最近的时候,但只是一瞬,这个人就好像离她远得几乎要消失在阳光里。 她曾经总看不惯宋云禾对乔柏林明晃晃的喜欢,总觉得女孩子就算再动心,也不该把情绪摆在脸上,更不该主动靠近,可现在...... “hi,遥遥,你在听我讲话吗——” 高鹤昕正说着话,察觉到陈珀遥怔愣的时间有点长,用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陈珀遥回过神,突然问道:“小酒呢?” “哈?” 高鹤昕没跟上陈珀遥的脑回路,左右看了眼,才发现嘈杂的教室里好像的确没有宁酒的身影。 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她也觉得头疼得很。 她当时离宁酒最近,大概也只有她注意到,乔柏林抱住宁酒时,那双一向沉静的黑眸里,浮现浓得快要溢出来的极致爱意。 也许是出于对朋友的袒护,她没把这个细节说给任何人听,和陈珀遥解释也只说那是同学之间体力不支的搀扶。 “我刚刚看到甜酒去老秦办公室了,应该也提前请假回去了吧。” “......” 陈珀遥垂下双眸,表情看着有些泄气,转移话题。 “对了,你刚才和我说了什么呀,我走神了没听到。” “刚才?哦对对......” 高鹤昕眉头轻蹙地想了一会儿方才在陈珀遥走神时说的话。 “我就是随口感慨一下啦,像乔柏林这样的人,真的会有缺点吗?” 像乔柏林这样—— 只要认定了目标,就几乎没有达不成的人。 真的一点缺陷都没有吗。 宁酒靠在江澜实验后门的墙角,抱臂看着闻弈装模作样地掀开t恤,露出块垒分明的腹肌上连片的淤青,嗤笑一声。 “就这?” “当然不止,”闻弈放下衣服,朝她挑眉,“不仅腰上有,腿上还有好大一块淤血,都是被他撞的。” 宁酒当然不会信他的话,她从终点的角度看得很清楚,两人虽然离得近,但乔柏林没有跑到另一条跑道上去,更何况按照他的性格也没必要做这种事。 “下次掐自己的时候记得别那么狠,跳舞的时候露出来很难看的,”她眉眼里闪过一丝倦怠,今天是真的有点困了,“我先回去了......” “宁酒,你也别自欺欺人了吧,”背后传来闻弈的嘲讽,“不是明明知道他赢了之后的动作是故意做给所有人看的么,这种人一向能装得很——” “闭嘴。” 宁酒终于没忍住,转过头狠狠踩了他一脚,那一脚没留任何力道,踩的也是骨头最凸出的地方,原本以为他会后退,谁知道这人竟然笑了出来。 ......有病。 也许闻弈是有病,但她不知道的是,原本无论是外表还是嗓音都温软乖巧的少女露出爪牙的样子,像是被点燃的礁冰,鲜活得耀眼。 她看到闻弈的喉口滚动了下,朝她的方向前进一步,却在往身后看时,表情猛地沉下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话语中的敌意太明显,宁酒想要转过头,却被他扶住了肩膀,怎样也转不过去。 她暗暗翻了个白眼,想要再踩闻弈一脚的时候,背后陡然传来熟悉的嗓音。 “宁酒。” 她的动作僵住。 抬眸,是闻弈挑衅至极的眼神。 背后,是乔柏林辨不出情绪的声音。 还伴随着小狗不时的清浅呼吸声。 宁酒猛地意识到什么,毫不犹豫地一掌拍开闻弈的手腕,动作利落得没有一丝犹疑。 闻弈怔了片刻,指尖还停留在空气中,就见宁酒转头,眼神望向了乔柏林—— 手里的边牧。 不过几个星期眉间,小家伙又长得壮实不少,毛茸茸的团子窝在乔柏林怀里,柔软的肚皮贴着他胸膛,尾巴 一晃一晃地在他臂弯里扫,整个身体被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安稳托着。 见到宁酒,小柏先是愣了一下,下一刻尾巴像小刷子一样疯狂摇起来,从乔柏林怀里挣动了下没挣出来,两只前爪踩在他臂弯上,发出兴奋的叫声。 她的注意力被小柏吸引,自然地走过去摸了摸小柏圆滚滚的脑袋,语气里带着点对乔柏林的诘问。 “不是刚放学吗?你带它出来干什么。” 后者的目光从闻弈略显僵硬的侧脸淡淡掠过,视线停在宁酒身上时,整个人收敛锋芒,表现无害。 “小柏眼睛每周需要复查,宠物医院离得不远,我一般是直接抱着它过去的。” 宁酒摸狗的动作一顿。 她知道那家宠物医院,虽然和学校只隔两条街,但小柏现在体型也算比较大了,乔柏林今天的体能消耗那么大,抱着小柏走肯定会累。 没多说什么,指尖亲昵地捏了捏小柏软绵绵的小腿,小家伙被挠得缩了下爪子,发出一声细软的“呜”,宁酒才得逞似的笑了声。 随后,她抬起眼看向乔柏林,掌心朝上自然地摊开。 “能让我抱一会儿吗?”她语气轻快,“已经好久没碰它了。” ...... 闻弈就这样静静看着他们在暮光下淡去,乔柏林走前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两人的背影就这样被落日一点点吞没。 他站在原地没动,指节却在掌心死死收紧了一下,胸口像堵着一团热得发闷的气,怎么也散不去。 咬了咬后槽牙,眼底掠过一丝藏也藏不住的烦躁,没忍住说了句。 “心机男。” 心机男此刻正在宠物医院前台填表。 刚回家冲完澡的缘故,他换了件白衬衫,袖口挽起一截,手腕线条利落,阳光透过落地窗斜照进来,把他的睫毛照出一层纤长阴翳,落在深邃的眼窝处。 周围有几个等候区的女孩抱着猫狗,交谈声不知什么时候静了几分,不约而同朝他的方向看去。 乔柏林提前预约了时间,他们并没有等太久。 宁酒察觉到小柏对于复查还是有点抗拒的,小家伙一进诊室就不安分地在她怀里挪动,圆圆的爪子抵着她的手臂,身子悄悄往她胸前缩,耳朵耷拉着,尾巴也不摇了。 “还记得上次说的吧?它右眼这个问题是先天性的,发育的时候眼角膜这一块没完全长好,所以容易发红、怕光,有时候眼泪也会多一点。” 医生拿着裂隙灯观察角膜,确认炎症没有复发后摘下手套。 “但状态比上次来好多了,没新伤口,也没有感染的迹象,它挺乖的,很配合。” 小柏像是听懂似的哼一声,宁酒下意识抱紧了点,一边顺着它后背安抚,一边问:“那药是不是可以停了?” “消炎药可以先停,保湿的眼药水还是要继续用一阵子,每天两次,不要断。” 从宠物医院配完药出来,宁酒终于意识到,真正养好一只宠物,需要花费的心血比想象中多得多。 她敬佩地看了乔柏林一眼,先前的芥蒂已经被小柏闹得差不多忘光了。 后者被她眼中突然涌现的敬意逗笑,想要接过小柏时,兀地“嘶”了声。 “怎么了?” 宁酒将目光移向他,后者摇了摇头。 “没什么。” “......” 她面无表情地将小柏递给他,却在递到一半的时候倏地伸出另一只手掐他的胳膊,乔柏林感到自己眼皮跳了跳,一股细密的疼痛顺着她掐的地方蔓延开来。 宁酒收回手,轻轻哼了声,没让他真抱小柏。 “宠物医院隔壁就是市中心医院,”她问,“你要不要直接去那里看看?” 第53章 “不用,”乔柏林很快道,“应该就是普通的肌肉拉伤,回家涂点药就好了。” 他再次伸出手:“天快黑了,把小柏给我,我送你到公交车站——” “乔柏林。” 这是宁酒第一次这么严肃地喊他的名字。 “我把你和小柏都送回家,再自己坐车回去,就这样。” - 时隔一个多月再来到乔柏林家,里面的布局和印象中的模样没有大变,即使陈设简单,依旧能感受到低调中带着难以言喻的精致感。 宁酒打开门,将小柏放在地板上想走,乔柏林就已经自然地从鞋柜里拿了一双拖鞋放在她面前。 相较于第一次进来时些微的慌乱与不适应,两人这次明显都熟练很多。 她想了下还是进门,先找到狗盆的地方给小柏倒狗粮,抬眸时乔柏林已经拿着医药箱出来。 宁酒扫视了一圈比上次来时还要空荡的客厅,随口问道。 “你父母很忙吗?” “嗯,我爸一周有五天在外面开会,我妈也因为职业原因常会在国外出差。” 乔柏林讲这话的时候语气理所当然,应该是早习惯了这样的家庭环境。 “但他们都挺爱我的,我能感觉到,”他一点不觉得表达对父母的感情是一件不好意思的事,“他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我也有我要做的,在爱的前提下保留独处空间,这样的生活方式我还挺喜欢。” 宁酒坐到沙发的另一边,看着他将袖口随意一卷,露出冷白的小臂和微突的青筋,熟练地将雾剂喷洒在肌肉拉伤的区域。 她突然问道。 “所以你的名字,是因为你爸妈喜欢柏林这座城市才起的吗?” 乔柏林喷雾剂的手一顿,嘴角向上扬了扬。 “想知道?” “嗯。” 他没立即回答,摇了摇手里空荡荡的瓶子。 “我手上的这瓶雾剂好像用完了,”他好看的黑眸望向宁酒,“能不能麻烦你在我房间找一瓶新的拉伤雾剂。” 宁酒眼见他现在这副样子,让他起身去找的确不太现实。 她没推辞,站起身。 “在你房间哪个位置?” “书桌第一层抽屉。” 上楼走进房间,她按照乔柏林说的方位拉开书桌最上层的抽屉,一瓶白色雾剂就平放在最最显眼的地方,瓶身都是法文,与乔柏林手中那瓶外观很像。 有了上次的教训,宁酒没再东张西望观察别的东西,拿好雾剂快速下楼。 刚走近,乔柏林抬头看了她手里的瓶子一眼,朝自己身侧轻轻点了点下巴。 “手肘那块刚才试了下好像喷不到,”他的语气礼貌平和,“你可以帮我喷一下吗?” 宁酒眼神落在乔柏林青筋蜿蜒的小臂,低头开始拆新雾剂的包装。 他轻笑了下,心情好像很不错,自然接上两人先前的话题。 “我妈是很喜欢柏林这座城市,我爸其实没那么感冒。” 乔柏林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距离比她想象中近得多。 “他们决定取这个名字,是因为我妈那天临时出差去柏林没告诉我爸,我爸追过去的时候,两人意外在那里怀上了我。” 他的声线平静,语气轻描淡写,没有任何不自然。 宁酒却好像被他喷洒的呼吸烫到一样,朝身后微微一躲,手指不小心按上了喷剂的开关,一股极为冰凉湿润的气息迅速占据整个空间,把空气都浸湿。 喷剂的喷口正好对上她的腕骨,她能敏锐察觉到两个雾剂的味道不太一样,这瓶的味道更刺鼻一些,凉感特别强,夹着薄荷与藿香的味道。 她意识到什么。 “等等,我是不是拿错了.......” “没关系。” 少年滚烫的呼吸盖过手腕的凉意。 乔柏林微微低头,微硬的发尾不经意扫过她手腕最薄的那片皮肤,撩起一瞬难抑的酥麻。 宁酒腕内的青脉悄然跳了几下 ,刚要抽离,却被他一把握住。 他的力道温柔却无可抗拒,指节缓缓收紧,把她整个人牢牢锁住。 俯下身,微微眯起眼,用脸轻蹭还残着雾剂清冷气味的腕骨,胸口不着痕迹地起伏。 宁酒感到头晕脑胀,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感受到她脉搏跳得急促,乔柏林的唇停在她腕内片刻,蓦地轻轻含住那处最柔软敏/感的地方,吮/吸了下。 他呼出的气息带着不加掩饰的热度,贴着她白皙的肌肤流连,一路烫进神经末梢,激得她控制不住地轻颤了下。 她听见他低笑了声。 “现在,我们的味道变成一样的了。” ----------------------- 作者有话说:所以说,心机腹黑男不是一蹴而就的...... - 这里乔爸妈的故事虽然不是强取豪夺,但国外那次也属于两人争吵做恨后的意外怀孕 小乔同学性格和父亲是相似的,外表温和,但真的喜欢一个人会露出强势、占有欲强甚至偏执的本质 第31章 薄荷 运动会结束,高二八班拿下了全年级总分第一名。 谁说理科班就一定是一群除了读书什么也不会的书呆子,高二八班就是最吊的这句话,几乎成了后排几个男生一星期的口头禅。 十一月后,学生们的激情伴随金秋余温迅速褪去,江城悄然步入初冬时节,学生的外套也一件比一件厚实,期末考试靠近。 下课铃一响,李铭源“哐”地合上卷子,揉着发酸的脖子往椅背一靠,整个人瘫成一滩。 “卧槽,这学的东西怎么一天比一天难了。” “我昨天晚上做一套题,做到第三页脑子直接罢工了,现在看到函数我就想吐。” 高鹤昕趴在桌上,抓起卷子当围巾随意往脖子上一搭,祁瑞衡瞥了她一眼,用手帮她把“围巾”扶正了点。 “这个星期确实压力大,这周五要不要一起去饮冰楼坐坐?” 她微微挑眉,方才那点颓废劲儿也没了,抬眼朝李铭源挤眉弄眼。 “那这周五喊甜酒和乔柏林一起去?” “酒姐你去叫呗,”李铭源有气无力的,“柏林我是叫不动,他最近实在太忙了。” 自从cmo全国决赛获得金牌之后,乔柏林简直是学校和国家队两头跑,12月底奥林匹克冬令营又要在京市召开,他这几天都在忙着准备冬令营的事,一放学就走,连平时和他说话的时间都少很多。 这样想着,高鹤昕轻叹一口气,感慨道。 “乔学神这是要保送京大的节奏啊......” “不一定。” 祁瑞衡注意到两人的视线,放下笔。 “以乔柏林的成绩来看,不通过保送照样能进京大的任何专业,”他分析得很理性,“对他来说,cmo或imo的奖牌本质上和其他奖牌没有太大区别,他也没打算直保进数院。” 在祁瑞衡看来,乔柏林一直是那种把“能做到”和“想要做”分得极清的人。 他从不逃避自己在数学上的天赋,也愿意用竞赛这种方式去验证,回应外界的期待,但这不代表他会默认把这条路走到底。 听完祁瑞衡的话,李铭源与高鹤昕不约而同沉默一瞬。 不可否认的是,作为普通中学生,哪怕他们平日里与乔柏林相处得算是亲近,能说笑打趣,但内心深处总觉得隔着点什么,触不到真正的他。 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就像在阳光明媚的午后隔着玻璃看一株盛开的花,你能看见它的花瓣色彩饱满,形状姿态都极为出挑,甚至仿佛闻到了它的香气,却怎么也感受不到它真实的触感与温度。 不过年少能遇到这样惊艳的人,无论相处得如何,他们的运气也总该算得上很好吧。 高鹤昕这样想着,倒也释怀了点,课间休息精气神又恢复好多,恰好碰上从卫生间回来的宁酒,将他们周五去饮冰楼的打算告诉她后,后者露出歉意的表情。 “不好意思鹤子,”宁酒是真的觉得很抱歉,“我爸最近有点事需要我帮忙,我这几天都得早回家。” 高鹤昕与李铭源、祁瑞衡对视一眼,洒脱地挥挥手。 “害,没事儿,肯定是家里事更重要。” “我们寒假再约着出去玩,”宁酒估摸着宁轩那时候建新酒吧的事应该忙得差不多了,“我前几天在社媒看到沪市有一个游乐场很好玩,我们去那里玩吧。” “好呀好呀,我之前就和我表姐去过了,”高鹤昕朝她抛了个飞吻,“我这次可以给你当导游~” 初冬的下午,同样的放学时间,天色暗得比往常早。 袁良景早早地等在学校门口,两人照常走到公交车站,上的却不是往常乘的那班。 这路车明显比上一路的人空许多,宁酒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望向窗外街道两旁的梧桐树,树叶已经落得七七八八,只剩些光秃的枝桠在昏黄的路灯下交错出几分萧瑟。 第54章 她想起什么,问起宁轩最近找酒吧的情况。 “我爸找的那家酒吧选址......”宁酒其实也不太懂里面的门道,斟酌开口,“老板人好不好?签合同了吗?” 袁良景被宁酒的语气逗笑,揉了揉她圆滚滚的脑袋。 “你爸还是在社会上混过一阵的,不会随便被人家骗,”他对这件事倒没多大担心,“那老板姓黄,我见过一面,人还不错,就是一开始租金开得有点高,后来我和你爸已经压下来了。” 宁酒稍微放下心来。 公交车停靠站台,宁轩的新酒吧选址离公交站台还有些距离,两人下了车,七拐八绕穿过一片低矮的旧居民楼,走到一条狭窄的胡同。 酒吧位于胡同的最里面,门口的招牌用帆布临时遮着,只露出几个字母的边角。 宁酒推开门,屋里有些灰尘,角落还有几样没扔的东西,看得出来还没彻底打扫好。 中央空间倒是被腾了出来,几盏吊灯用塑料罩着吊在半空,大厅中间摆着几张二手沙发,刷了新皮,搭配低饱和度的暗绿和奶油白,乍一看还挺像模像样的。 宁轩正站在墙边,单手扶着一张半展开的草图,用图钉一点点地固定在软木板上,一旁的黄建华蹲在工具箱前,上看下看,忽地拿出一只小电钻晃了晃。 “你这灯要不要再偏一点?我跟你说,再靠里十公分,角度更柔点,不然打在那边沙发上,人坐久了眼睛难受。” “行,就听你的,”宁轩从矮凳上跳下来,拍了拍手,“我女儿来了,先不和你一起搞了,老黄。” “呦,第一次见哇。” 黄建华操着一口浓厚的江城口音,目光落在宁酒身上,友善地笑了笑。 “你女儿长得真白净。” 宁酒语气轻柔地叫了声叔叔,目光从黄建华身上撤开,重新看向宁轩时,发现他的眼睛比这一段时间都要亮得多。 果然,人做自己真正热爱的事时,整个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发光。 她在学校里就把回家作业写得差不多了,闲着也是没事,就帮宁轩一起搬搬桌椅涂涂墙什么的,空下来的时候打开手机,发现微信收到了一条信息。 【乔柏林】到家了吗 这几天他放学就要去省队,两人在心理教室见的约定也就变为一周一次。 宁酒倒是觉得没什么,这段时间她对于江城的学习方式适应得挺好,期中考试后的月考依旧维/稳在年级前五,成绩没掉,也没什么需要特意去请教乔柏林的。 只是他们实际相处的时间虽然少了,但却 有什么东西在这份距离中悄然生长出来。 最近入冬,天气冷得快,宁酒中午越发没什么胃口,常把袁良景早上塞给她的早餐分成两顿吃,吃完就随便在楼下小卖部买点热饮凑合。 只是这阵子,她课桌抽屉里的东西总会莫名其妙多几样,有时候是一瓶法语标识的玻璃瓶牛奶加一盒低油沙拉,偶尔是鸡胸三明治,还会配她最喜欢的甜辣酱。 起初,宁酒会在放学后趁人不注意,把那些东西原封不动地还给乔柏林,吓唬他说下次再这样就自己昭告天下,清风霁月的乔学神竟然也会偷偷往女生课桌里塞午饭。 谁知道被点名的那位一听她这样说,反而轻轻一笑,像是在等她真那样做似的。 她拿他没办法,只能一到中午就立刻和高鹤昕去食堂吃中饭,胃痛也不再犯得那么勤,乔柏林才没再往她课桌里塞吃的。 这样想着,宁酒靠在刚搬好的沙发上,随口回了句。 【宁酒】嗯。 【乔柏林】你最近很喜欢听这首歌? 【乔柏林】[音乐分享:和你>] 没料到乔柏林会谈到这个话题,她搭在屏幕上的指腹顿了顿,想起前几天学到深夜有点emo的时候,在音乐软件切了几首歌换换心情,当时恰好换到这首歌。 节奏布鲁斯的低音缓缓洇入,慵懒性感的男声带起微醺的律动,一点点渗进神经,漫不经心里又带着点暧昧,她当时觉得这首歌很好听,感性作祟下就设置了“听歌”状态。 不过那个状态应该在她洗澡之前撤回了,前后间隔也就不到一个小时,就这么恰好被他看到了? 【宁酒】更准确的说,是这位歌手的声音。 不撩白不撩,况且她说的也是真心话。 这个男声很有特点,嗓音天然低沉又没有装腔作势的气泡音,尾音拖得恰到好处,像是薄荷酒含在舌尖缓缓融化,带点朦胧,又不乏勾人。 【宁酒】我觉得你们的嗓音有点像,如果你唱这首歌的话,应该能唱得和他一样好听。 宁酒又找了找这位歌手发的其他歌,等到把感兴趣的发过去后,才发现刚好连成三首我想>和你>再一起>。 ......这也有点太巧了。 她手机差点摔下去,正要撤回,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铃声迅速蔓延至宽敞的空间,正在忙活的宁轩等人不约而同望过来。 宁酒没想到他会打电话过来,干笑着含糊带过,说是朋友打来约周末出去玩。 刚按下接通键的那刻,少年和缓的嗓音从听筒那端缓缓落下,漾起一阵不易发觉的低哑。 乔柏林:“你在二楼吗?” “......什么?”她没反应过来。 “我看到一楼的甜品店门锁了,以为你在二楼。” 一秒、两秒。 宁酒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你认真的?” 碍于周围有人在场,她不好说得太大声,语气却是怎么也压抑不住的惊讶。 “嗯?”相较于她的错愕,乔柏林的嗓音一如既往,平静中夹杂笑意,“我好像没必要骗你?” 他是没必要骗她。 但是她骗他了。 砰的一声,宁酒几乎立马从沙发上弹起。 心跳跳得比想象中更快,匆匆和袁良景宁轩打了声招呼,说还有作业要赶,就开始快步朝公交站台跑去。 路过街口时,不经意与一群穿西装的人擦肩而过。 这些人的西装款式统一深色调,领口略高,她原本没放在心上,直到余光扫到其中一个人胸前的卡套,边角露出一抹红字,步伐倏地停了下来。 这群人是朝宁轩酒吧来的。 步伐几乎是一瞬间折回,宁酒转身,果然看见那群西装革履的人走进了还在装修的胡同酒吧,领头那人从文件包中抽出一份文件和宁轩说着什么,宁轩原本还扬着的嘴角瞬间僵了。 “你不知道吗?那边事故还没结案,现在系统上直接卡了执照申请,得等调查彻底结束才放行。” “你问我们也没用,上头那边还压着,案子没过,这边流程就批不下来。” 领头的人一套公事公办的流程走着,等宁酒重新走回酒吧的时候,他们已经速战速决准备离开,黄建华站在角落,一脸惊讶忌惮的表情蹙眉望向宁轩。 宁轩刚刚还红润的面色此刻已经惨白,还想再挽留一下。 “领导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那边调查已经彻底结案了啊......” “我都说了你问我们没用!”领头的人语气已经很不耐烦,“这种事我们说了有什么用,要上头批——” 话说到一半,轻微的开门声响起,宁酒感觉身旁走过一道挺拔的身影,待在原地的几个人看到进来的男人后条件反射站直了身体。 “乔厅!” “乔厅。” “......乔厅,您怎么来了。” 领头人意识到不对劲,对上乔嘉翎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躲闪,勉强撑住一个尴尬的微笑。 “您来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好派人到外面接您......” 他话还没出口,就被乔嘉翎扫过来的一眼生生逼了回去。 男人身型笔挺,裁剪得当的西装穿在他身上利落得体,甚至带着几分惑人心神的温和,但举手投足之间却透着一股不动声色的压迫感。 高档皮鞋踩在满是灰尘与木屑的地板上显得格格不入,那张与乔柏林有着六分像的眉眼落拓锋利,看不出任何情绪,深邃黑眸环绕四周一圈,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 门口许久未出声的少女身上。 ----------------------- 作者有话说:家庭差距会成为甜酒开始真正思考两人关系的因素,但他们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分开。 - 下章评论的宝宝随机掉落红包~ 第32章 情歌 等事情终于处理结束,宁酒陪着宁轩一起走回他租在新酒吧附近的出租屋,又和袁良景一起回了蓉叶街。 两人都被今晚突如其来的变数闹得心力交瘁,这个时间段最后一班公交车也开走了,干脆叫了辆打的车回去。 回去的路途中,宁酒胃痛又隐隐发作,瞥了眼在后座另一边昏昏欲睡的袁良景,正准备翻开书包找药吃,隐约在窗外车水马龙的变幻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第55章 乔柏林? 她难得怔愣,想起两个小时前在微信上就和他说过今天没空,他也回复了,原以为他早就回去,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原地等着。 “停车,师傅。”宁酒没有一丝犹豫,“停车。” 袁良景都在梦里和周公见面了,正看着蝴蝶在自己脑门上飞呢,倏地感到身体往前冲,脑门砸到的不是蝴蝶,而是副驾驶的头枕。 脑子还没完全清醒过来,隐约听到少女对自己说了什么,抹了把脸,抬头就发现方才还坐在自己旁边的宁酒不见了。 刚刚下了场暴雨,地面都还是湿的,此时已经将近午夜,蓉叶街的夜市摊支起,商贩的吆喝声伴随袅袅烟雾升腾而起,一时间竟然比白天还要热闹。 她拨开嬉笑吵嚷的人群去找人,找了半条街却还是没找到乔柏林的身影。 身后刚好有一群男大结伴走过,其中一个男生被宁酒吸引,眼神亮了亮,刚想说什么,感到肩膀被人不轻不重地撞了下。 他蹙眉转头,再想望向少女的方向时,视线却被人挡了个彻底。 手腕被人轻轻扣住,乔柏林身上冽荡的檀香伴随雨后的湿润气息涌入鼻尖,宁酒刚想说什么,却感到他抓着她的手微微有力。 人丛熙攘被抛之脑后,她下意识跟着他的脚步走过街道,来到转角的胡同口,眼神不经意望向他仍挟着水汽的发梢,感受到手腕的滑腻,意识到什么。 “刚刚下雨的时候,你没躲雨吗?” “......” 被淋湿的发尾贴在他好看的额头,黑眸中涌动的情绪被浓密睫毛悉数遮掩,宁酒望着眼前一反常态的乔柏林,不知怎么就想起方才乔嘉翎的模样与姿态。 她以前想象过乔柏林的家庭,可当亲眼见到他父亲的那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他们之 间的差距有多大。 那么,乔柏林以后也会变成那样吗? 宁酒第一次对这个问题产生动摇。 她以前从没想过乔柏林离开校园后的模样,是因为那段未来本就离他们太远,还是因为—— 她很早就明白,他们以后的人生大概率不会有交集。 “宁酒。” 少年较往常有些冷的嗓音将宁酒唤回现实,后者眨了眨眼睛,感受到滚烫的温度攥得她越来越紧,大有不肯放手的架势。 乔柏林问:“你刚刚在想什么?” 那滴挂在他睫尾的水珠随着少年的眼睫晃了晃,宁酒的注意力瞬间被勾住,不知第几次感叹人怎么会有一双这样好看的眼睛。 她知道他大抵不会真的想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太困了有点走神。” 就在乔柏林垂下眼眸,嘴唇微微抿起时,宁酒笑眯眯地戳了戳他的右脸,戳出一个好看的酒窝。 他还没笑,她就先笑出声。 “乔同学,我发现你越来越爱耍小脾气了,”她半真半假地道,“我都和你说了会很晚回来,为什么还待在这儿,为什么故意不躲雨。” 乔柏林抬眼,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宁酒收回戳他脸的手,掌心下滑,贴到他被淋湿的衬衫时,虎口微微用力,惩罚性地掐了把他的腹肌。 他装模作样地轻嘶了声,知道她也有点生气了。 “我担心你。” 乔柏林在某方面的直接总是能打得宁酒措手不及。 “因为担心你,所以想待在这儿等你回来,”他说,“我也承认,我想让你也担心一下我,所以故意淋雨。” 雨后潮湿的凉意在他们间盘旋、拉扯,一点点升腾出微妙的热度,缠绕不去。 “以后再这么晚回来,一定要提前和我说,好不好。” 宁酒有些排斥乔柏林用这样温和的语气,说出实际强势的话语。 可她忽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好像有点拒绝不了他。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宁酒想转身离开时,手机震动一声,是袁良景的信息。 【袁良景】甜酒,我还是有点担心你爸状态,我晚上陪他一起喝几杯,钥匙我放在门口地毯底下了,记得早点回来! 宁酒回复了句好,朝前走去,少年默默跟在她身侧。 两人从吵嚷的巷口走向偏僻的居民楼背面,走到楼梯时,宁酒不由自主地记起,他们第一次来这里的样子。 “我记得我当时说过,我舅舅要是看到你背着我,估计会打断你的腿。” 她从地毯底下拿出钥匙,开门,回头。 这栋居民楼本就建在地势偏低洼的方位,雨只要下得稍微大一些,楼梯间就极易漫进雨水。 宁酒望着少年此刻身型笔挺地站在满是污水的楼梯间,即使上半身已经被雨淋透,仍丝毫不显狼狈,闪闪发光的模样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这让她想到了乔嘉翎今天晚上西装革履的进宁轩酒吧的样子。 徐缓的,她对上他的眼神,扯出一个毫无威胁性的笑容。 “那你觉得我舅舅看到我们在同一个房间,他会怎么对你?” 滴答、滴答。 漏水的管道在窗外一下一下作响,宁酒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场景变换。 上次台风天是她在乔柏林家洗澡,而现在,是乔柏林在她家洗。 他估计是第一次用这种接水管的花洒洗澡,进去时没有说,但她看得出来他不习惯。 仅仅一门之隔,她说心里没有浮动肯定是假的,比起紧张,另一种混杂着燥热与期待的情绪,在心口缠绕如火,像是藤蔓攀附在脉搏上,越跳越快—— 咔嚓。 门阀合上的声响沉重而清晰,宁酒心头翻涌的心绪像被重锤敲停,一下归于寂静。 缓缓抬眸,恰巧撞上正看过来的少年目光。 他之前身上那件被雨淋得不成样子,肯定是不能再穿了,为了不让乔柏林感冒,宁酒从袁良景衣柜里找了件还算合适的衬衫先让他穿上,只是现在看来,还是小了一码。 四目相对之际,两人都没有立刻说话。 少年濡湿的碎发乖顺地贴在鬓角,身上穿得越是简单,五官的张力就越显得鲜明立体。 他的眼神平静,无论神态还是动作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攻击性,似乎没有察觉到宁酒的紧张。 “我洗完了,”乔柏林问,“你要洗吗?” “......” 宁酒卧室的灯光原本就昏黄,如今要照亮两个人的位置,显得有些勉强。 她洗完澡仰躺回床上,目光落在那个坐在缺角凳子上看书的少年,开玩笑道。 “你想不想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像什么?” 乔柏林看书的动作一顿,抬眸,浓密的睫毛在眼睑洒下阴翳。 他们之间只有不到一米的间隔,静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她听到他问。 “像什么?” “像冬天的太阳。”宁酒回忆那时的感觉,仍然觉得新奇,“就是那种过于显眼的熠熠生辉,但从你身上汲取不到对应温度的感觉。” 他将书放在一边,一副听得很认真的样子。 两人的距离在不知不觉靠近。 乔柏林微微弯下腰,低头,语气放沉。 “那现在呢。” “现在......” 宁酒扬唇,倏地伸出双手环住他,用脸蹭了蹭他的颈窝,闻到他身上和自己一样的沐浴香。 “太阳落在我怀里啦。” 今晚发生的事有点多,宁酒有些睡不着,乔柏林就说陪到她睡觉自己就离开。 “男生的话都不可信。” 她小声嘟囔着,脑海里的羊都排成了队也没换来一丝睡意,最后索性不再挣扎,伸出尾指慢慢蹭过去,搭在他的掌心里。 “我们来玩睡前游戏吧,”宁酒道,“比手掌大小,手掌大的人要答应手掌小的人一个要求。” 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公平游戏。 乔柏林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他轻轻握住她在掌心乱点的尾指,紧紧包裹住,又松开。 “没问题,游戏开始吧。” 两人伸出手掌,掌心相对,轻轻贴住,谁也没有先分开。 乔柏林的手掌比她想象中更加修长有力,指节清晰,掌心宽阔得几乎将她整只手包住。 这场本就不对等的游戏最后当然由他“落败”,宁酒笑意盈盈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唱歌给我听。” 一片暗昧中,少年那双好看到极致的双眸反而更亮。 乔柏林轻笑着弯了弯腰,声音被风吹得轻盈,却带着极近的温度,像刚好落在她耳廓边缘。 我想和你赏最美的风景 看最长的电影听动人的旋律 是因为你 我会陪你到下个世纪 那是多么的幸运 他的嗓音本就舒朗动听,平日里哪怕只是字正腔圆地念课文,也总让人恍惚出一种在听情诗的错觉,此刻唱出这些暧昧缱绻的歌词,那嗓音贴着情绪徐缓压过来,一点点把人裹住,不留思考的余地。 第56章 宁酒没想到因为她随口的一句话,他真的去学了这首歌。 她感到耳廓隐隐发热,听到他唱最后那句的时候,慵懒的尾音轻轻缠在她耳后,带着点不动声色的撩拨感,勾得她耳根发麻。 意识在轻缓的歌声中变得模糊,困意蔓延,她徐徐闭上双眼,觉得乔柏林唱歌的效果简直比褪黑素还管用。 “我就说你唱歌...会很好听......”都快睡着了,还是没忘记夸奖自己的先见之明,“果然...好好听......” 歌声暂停一瞬,少年似乎在她耳畔低笑了声,随后脖颈上传来濡湿的凉意,是他在轻吻她的侧颈。 时间恰好擦过零点,窗外隐约传来光影闪动的声音,一簇簇绚烂的五彩烟花在夜空中悄然绽放。 她的意识还有些迷糊,只觉得光火交织,远处的烟花模糊得像幻觉,又一刹那近得像心跳跃动,宛若世界专门为她点燃的。 可若是宁酒此刻睁开眼,她第一眼注意到的大概不是窗外璀璨的烟火,而是被烟火照亮面 庞的乔柏林。 少年眉眼浓郁,卧蚕明显,黑眸倒映出烟花斑斓的盛大,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浓烈。 毫不掩饰的爱意,如同被月光缓缓浸过的流火,滚烫而直白地滑过她眉眼,比起现实,更像梦境。 在梦里,她感到下唇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掠过,压抑的烫意转瞬即逝。 他用惯常好听到极致的嗓音对她说。 “十八岁的宁酒,变成彩色的了。” ----------------------- 作者有话说:小酒生日是12月21日。 歌词来自余佳运的《和你》 余佳运专辑《幸福三部曲》,分别是“我想”“和你”“再一起” 第33章 初雪 翌日,宁酒是被袁姝的电话吵醒的。 今天的她一反往常命令的姿态,突然问起她最近学业怎么样,在江城待得习不习惯。 宁酒边回她的话边洗漱,等到洗完脸,抬头望向镜中的自己时,电话那头一句生日快乐让她愣住。 她放下手机,看了眼日期,12月21号。 今天是她的生日。 连她自己都忘记了。 宁酒走出房门,发现袁良景今天买的早餐异常丰盛,后者笑嘻嘻地说今天放学早点回来,宁轩和自己一起给她准备了一个大蛋糕。 明显能感觉到袁良景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她倏地想起昨晚那场如梦境一般的烟花,少年映照在璀璨光火中的面孔转瞬即逝。 她不动声色地坐到饭桌前,不经意扫了一圈自己房间里的布设,昨晚乔柏林来过的痕迹已然消弭干净:“有什么好消息吗?” “昨天的事有转机,”袁良景的嗓音听起来很高昂,“今早市里刚来的电话,说闻兴祥的事故系统录入的时候出了点问题,在岭城系统里是结案的,不知道为什么传到江城系统就成未结案了。” 岭城系统里是结案的,江城系统就成未结案了。 宁酒吃早饭的动作一顿,随意问道。 “这不是小差错,这么快就有结果了么。” “我们本来以为也要好一阵呢,”他道,“但幸好昨天正好碰到乔厅,那种级别的人物稍微上点心,底下的人就开始加班查了。” “乔嘉翎?” “是啊,乔嘉翎乔厅,没想到这一届的正厅这么年轻有为,不像那几个一开始来的,只会端架子。” 忽地想起什么,袁良景轻叹一声。 “就是现在营业执照可以照常批,可那个黄建华像是心里有疙瘩,怎么解释都没用,还是不肯把房子租给我们,你爸只好另找地方租了。” 这个地址是宁轩摸了整整两个星期才定下来的,合同也走到了最后几步,马上就要过年了,这个时间段要再找一个相同价位和客流的地点谈何容易。 吃过早饭,袁良景照常送宁酒上公交车,到教室刚早读没几分钟,空气中忽然弥漫起一丝薄凉的雾气。 前排一个女生轻轻叫了声:“哎,下雪了!” 宁酒顺着几人的目光望向窗外,原本阴沉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泛白,细碎的雪丝从天边洒下来,一开始还是小雪,等到早读快要结束的时候,那些碎雪已经越飘越密,整条走廊都变得湿漉漉雾蒙蒙的。 早读结束,课铃一响,一栋楼的学生都像是约好了似的冲到走廊上。几个学生作捧手状想要接雪花,碎玉落在掌心却只剩下一点点融化的水痕,闹哄哄的走廊承载起青春年纪最干净纯粹的热闹,无数惊叹与欢笑声一哄而上,让人招架不住。 宁酒靠在门边,没说话,只是望着那一簇簇洁白从天而降,忽然觉得心跳都被雪声轻轻拍打着,有一点点说不上来的雀跃。 她看到走廊角落有一对男女生,男生扬起温柔的笑意给女生拂去脸颊上的落雪,女生在看雪,他在看她,早读课的老师看到,也只是嘴角扬了扬。 在初雪降临的日子,任何事情都可以被原谅。 宁酒转头,想找寻什么,直到看到最后一排的空位,才想起今天乔柏林已经去京市了。 后背忽然被人猛地一推,转过头,高鹤昕笑得灿烂,自然挽住她的胳膊。 “走啦甜酒,陪我接雪去!” 李铭源也不甘落后,一把揽过宁酒的肩:“酒姐,我们知道有个地方雪不容易化,快和我们过来。” 宁酒被两人左右夹击地推着往前走,雪下得正大,细碎的雪粒扑在少年少女的脸上、头发上,睫毛一眨就融成一滴凉意。 三个人一路闹到教学楼前的操场边,高鹤昕找到操场边的小花园,捧起一把雪往天上一抛:“这就是命运的雪洗礼!” 李铭源从高鹤昕手里抢过一团雪,假装要往宁酒脖子里塞:“快接住!友情之雪,错过不再有!” “你们两个......”宁酒笑着躲,回手就拍了他一把,“神经病一样!” 笑声混着雪落声,宛若冬天风里被吹开的糖纸,轻盈又粘人地在空中飘荡,又在一瞬戛然。 转角处,闻弈和邹骞正灌好水打算去上体育课,老远就听见操场旁边的花园有动静。 循声过去时,邹骞一眼就看到那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不是别的,就是长相太甜了,又乖又欲的那种,身上有种摸不清的气质,吸引人一眼就望到她。 这么漂亮还看着面生,估计不是和他们一届的,他有些兴奋,刚想用手肘碰闻弈胳膊,只是刚伸出一点,就感到身旁一阵风掠过。 闻弈就这样直直地朝那个女生走去了。 “宁酒,那件事不是我做——” 宁酒看见他来,嘴角的弧度一瞬恢复平直,面无表情地抬起手。 他已经自觉将脸撇过去,响亮的巴掌声却偏离轨道,没有落在他脸上。 原本欢声笑语的氛围一下被雪冻结似的阒寂。 到现在,她甚至连打他都嫌脏。 “抱歉,还以为有蚊子,看错了。”正值寒冬的季节,宁酒淡定地收回手,从头至尾没有看闻弈一眼,转身挽住高鹤昕,“快上课了,我们上楼吧。” 她原本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上完课放学,在校门口刚和高鹤昕道别又被闻弈拦住。 “宁酒,你总要给我机会解释。” 他语速很快,站得笔直,加上那张极具辨识度的脸,引来了门口不少学生的侧目,有人停下脚步窃窃私语,还有人掏出手机准备拍照。 宁酒瞥他一眼没应,脚步加快,闻弈就在后面跟着。 走到下一个路口时,她没忍住,回过头朝他竖了个中指。 “你这样有意思么?” “我确实想整宁轩一顿,但还没打算去动案子结案记录的地步。” 闻弈是没这个能力。 但有一个人有。 远处传来车流压低的引擎声,宁酒站在昏黄灯光与夜色交界的地方,身影被晚风轻轻拨乱,扯出一抹嘲讽的笑看他,一副让他少装了的表情。 闻弈瞬间明白她眼中的含义,想要去握她的手,刚碰到就被她甩开。 “我没有去做,也没有去叫柯诗妮做......” “无论是不是你故意去做的,你和她达成协议的时候,就该想到她会帮你做这一步。” 宁酒的眼中没有厌恶,没有失望,有的只是一片了然的平静。 正是这样的平静,像根针一样缓慢而准确地扎进闻弈心脏深处。 她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他了。 “我究竟要和你说多少次,那天是闻叔坚持当晚去取货的,我爸说雨太大了第二天再去,但他怕多放一天要加收储物费,坚持当天去。” “是,平时确实是我爸去拿货,可那天的意外谁能预料?他事后已经因为内疚把酒吧卖了补偿你和阿姨了,自己身无分文地搬到这里,你还想他怎么样。”宁酒一字一顿砸向他,“难道你想 让他偿命吗?” 这句话像被踩到了神经最末端的那根弦,闻弈的声音几乎失控。 第57章 “宁酒,你以为我想要他偿命?”他冷笑一声,“如果真是那样,那天晚上我就不会放你们走。” “你知道我妈这几个月是怎么过的吗?她每天都坐在阳台上,不吃不喝,就盯着窗外一动不动,有时候我喊她,她连头都不抬。你爸卖酒吧?你爸搬家?他还有得卖,还有地方搬,可我爸呢?!” 冬日的风钻进衣领,吹得电线在头顶轻轻晃动,宁酒第一次觉得今年的冬天好像是挺冷的。 “我特么真是可笑,听到柯诗妮做了什么的时候,居然还在担心你,想来找你,”耳边传来闻弈讽刺的嗓音,“没想到你还能让乔厅出面啊,乔柏林现在是你什么人?” “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昨晚我没看错的话他就在你家楼下,不会不该做的都做了吧,”他几乎是吼出来,“宁酒,你真的以为能和他一直走下去?他那样的家庭背景,你们之间的差距摆在那里,一毕业现实就会把你们拆开......” 啪。 这一巴掌不留任何力气,是实打实的打在脸上,闻弈的右脸被扇出一道鲜明的巴掌印,连耳朵都在嗡鸣作响。 “你觉得可笑,我也觉得挺可笑的。” 血腥气从喉咙口冒到嘴边,碎发将眼前的视野悉数遮住,耳边传来少女重归平静的声音。 “袁良景问过我那么多次,我都帮你瞒着,说你好好待在岭城。” 宁酒看向他。 “闻弈,说了这么多,你扪心自问,你究竟是打心底里觉得我爸是那个该负全责的人,还是真的肇事者已经进去了,你只是想把所有情绪发泄给一个还站在你面前的人?” 她的冷静衬托得他像个疯子。 同情闻叔,同情闻阿姨,这并不代表她应该为不属于自己的事付出代价。 人总要向前看。 宁酒收回手,吸了吸鼻子,感到眼眶有点发酸。 她转身继续朝公交车站走去,却蓦地感知到什么。 敏锐地朝马路对面望去,只捕捉到一个辨不出身形的背影。 ...... 麻烦了。 接下来的几天,宁酒又开始不准时吃饭。 没了乔柏林的督促,加上这几天心情不佳,她午餐大多都是就近小卖部或是贩卖机解决。 她对自己的认知是一个同理心不算强的人,可面对从有记忆起就开始照顾自己的叔叔阿姨,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表面上再不在意,闻弈那天的话还是如同一根细针,挑开了那一块结痂良久的伤口。 只是痂结得再好,终归没有愈合,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重新变得鲜血淋漓。 连向来大大咧咧的李铭源都察觉到宁酒的不对劲,趁在食堂吃饭的间隙试探道。 “酒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啊?” “没有啊,”宁酒一边不紧不慢地戳着面前的胡萝卜,一边柔声道,“吃好了。” “......” 李铭源瞥了一眼被她捣得面目全非的胡萝卜,和高鹤昕对视一眼。 这...根本没动吧。 中午不好好吃饭的结果就是,最后一节心理课的时候突发胃疼。 距离上一次胃疼已经有一个多星期,宁酒完全没准备止痛药,靠着椅背强撑着没出声,额角已经冒出一层细汗。 洛子薇正在讲台上讲到一半,及时发现宁酒的异样,目光越过学生落在她身上,好看的眉头微蹙。 “宁酒,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马上期末考试了,学习重要,学生的身体更是第一重要。 她没多说什么,直接让李铭源带宁酒去医务室检查一下。 两人好不容易去了医务室,却发现医务室的门紧锁,李铭源暗骂了句真会挑时候,看了眼手表还有半个钟头放学,转头问宁酒。 “酒姐,还能撑住吗?” 宁酒按着他就往回走:“我都说了我没事。” 这声音,怎么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李铭源第一次觉得这样头疼,扫了眼校门口昏昏欲睡的保安,在和老秦打报告和直接出去之间衡量了会儿,突然戳了戳宁酒的胳膊。 “酒姐,我们去饮冰楼买点东西吃吧。” 她看了他一眼:“离放学还有半个小时呢。” “我知道操场那边有一段矮墙,经常有高二的人翻过去逃晚自习,就在食堂后头。” 宁酒没说话。 “我们又不是去鬼混,我是带你去吃饭治病,”李铭源振振有词,“再说了,我背你翻过去你连脚都不用落地。” “......” 宁酒有一会儿没有说话,李铭源这才突然反应过来,酒姐肯定是那种一出事就想到去找老秦汇报情况的三好学生啊,自己怎么张口就跟往常喊兄弟似的,把她也拉来一起翻墙了。 他正要忏悔,倏然感到袖子被人拉了拉,耳边传来少女与往常无异的柔和语调。 “要翻墙就别愣着,趁保安睡着了赶快翻。” 李铭源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 “行,酒姐,你上来。” 他半蹲下来让她趴在自己背上,宁酒也没矫情,一下跳上去。 李铭源稳稳托住她的腿,一路往矮墙那头走去。 矮墙是学校围墙唯一没上电网的,听说是因为后面那片绿化带归属不清,划分不上责任区,久而久之成了学生专属的逃课通道。 他翻过一半,还不忘回头看一眼保安室那边的动静——保安果然还在打盹,帽檐压得低,室内的空调有一下没一下打在他衣领处,氛围静谧安然。 “稳了。” 他站稳脚跟,正打算背着宁酒从墙头跳下,可还没落地,动作便僵住。 身后的少女不知何时失了力,柔软的面颊贴在他的后颈处,俨然是被疼晕过去的状态。 而在墙外不远处的水泥小路上,少年一身黑色外套随意敞着,修长的身影笔挺如竹,恰好从马路对面走过。 暮色从他身后落下斜影,脚步蓦地顿住,淡淡金光描摹出鲜明流畅的眉眼轮廓。 寂静无声里,乔柏林的眼神很快掠过墙头上的李铭源,下一秒—— 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李铭源背上晕过去的宁酒身上。 第34章 心愿 宁酒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胃痛痛晕过去。 耳边像隔着层水,咕咚咕咚晃荡不停,隐约听到有人在说什么“急性胃痉挛”“长期饮食不规律”之类老生常谈的话,她以往听袁良景说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没事的,”眼皮重得像灌了铅,只能感觉脑袋空荡荡的,几乎是凭潜意识说话,“老毛病了,别听他...瞎说......” 她喉咙动了动,滑到嘴边说出的只是含混的气音,下一瞬,一点清凉的湿意掠过额头,手被人紧紧握着,力道并不重,但她挣了两下也没能睁开。 再一次眨眼的时候,眼前的光才逐渐聚焦。 鼻尖是消毒水的味道,天花板是医院一贯的惨白色,灯光冷得宛若窗外的薄雪。 乔柏林低着头,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指节微微发白,像用了太久的力气又舍不得松开。 宁酒动了动手指,他微微抬眸,眼下是罕见的乌青,宁酒微愣了会儿,看了眼外面的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醒了?”他声音很轻,比往常还低些。 她点头,发现嗓子发干说不出话来,只是朝他眨眨眼。 乔柏林俯身, 从床头拿起一杯温水,垫着纸巾放到她唇边:“先润润嗓子,医生说你是胃痉挛。” 他喂得很小心,怕烫到她,宁酒仰头抿了两口,又缓了一会儿才开口。 “京市比赛比得怎么样?” “你确定我们现在要说这个?” 他的嗓音较往常沙哑很多,彼此僵持了会儿,乔柏林先败下阵来。 他亲了亲她扎着针孔印记的手背,低下头,柔软的碎发徐缓擦过她的小臂,一下又一下。 “宁酒,你下次能不能别这样......” 他的发尾垂至眉骨,遮住眼眸中翻涌的情绪,握着她的手越来越紧,就像她是流沙似的,一不小心松开就会流走。 “别这样吓我......” 这是宁酒第一次见到这样患得患失的乔柏林。 也是在这时,闻弈前几天说过的,从未有过清晰地印在她脑中。 你真的以为能和他一直走下去?他那样的家庭背景,你们之间的差距摆在那里,一毕业现实就会把你们拆开。 她承认闻弈的话在她心里起了些波澜,但那只是影响情绪的一环。 宁酒明白,更深层的原因,在她自己。 宁轩和袁姝的教训告诉她,一段再浓烈的感情也不可能维持天长地久。 也许年少的喜欢会更纯粹长久,但那种长久只是相对于步入社会后的快餐恋爱而言。 青春能让很多东西看起来珍贵,并不意味它真的能抵住时间。 第58章 倏的,李铭源和袁良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及时打破了两人凝滞的氛围。 宁酒戳了戳乔柏林的手腕,示意他松手,后者仍紧紧握着,直到门外的李铭源踏入病房刹那才松开。 李铭源一进到病房,就因为乔柏林罕然疲惫的脸色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乔柏林应该是连续一周外地竞赛回来太累了。 “叔叔,酒...宁酒就在这间病房,医生说她只是胃痉挛引起的晕厥,问题不算严重,输点液休息一下就好。” 袁良景轻叹一口气,说了声谢谢想要过去,被宁酒身边站起来的少年吸引了注意。 身穿黑色外套的少年身形挺拓,肩背线条利落干净,眉骨高挺,仅仅一个浮光掠影的侧脸就让人过目难忘,气质有种说不上来的惹目。 他下意识放缓脚步,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来。 可越是回想,越觉得模糊,始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只能作罢。 “我的姑奶奶,这件事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两个男生走后,袁良景坐到宁酒身边来,“要不是今天有同学及时送你到医院,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他原本想说得有气势点,可声音一出口就软了下去,眼神也泄了气。 “明天我再去找医生详细问问情况,这几天你哪儿都别去,先把身体养好,你现在年纪小,扛得住,不代表以后不留下病根。” 宁酒猛地抬眼。 “马上就期末考试了,我才不要请假。” 袁良景苦恼地捏了捏眉心:“行吧,你要上课可以,那我也得加紧盯着你,从今天到期末,每天我都亲自来接送,学校门口等你,不见人我就打电话。” “饭卡不吃饭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少了一顿饭你就等着听我念经吧。” “......” 一整个学期快收尾,宁酒千想万想没料到,像袁良景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连健身卡都坚持不过三天的人,竟然真的做到了。 从她出院那天起,袁良景几乎每天准点在放学前二十分钟抵达学校,甚至特地买了辆二手车接送,等期末考试考完那天,他也开着那辆老桑田在一堆家长中间等着,就算是接下来的下半学期也是如此。 在他看管愈发严密的情况下,宁酒只能选择更“隐蔽”的时间和地点与乔柏林见面。她发现,乔柏林似乎越来越喜欢黏着她,有时候中午想偷偷和高鹤昕点份甜点,明明一切都做得隐蔽,连袁良景都骗过了,不知是哪里露出破绽,还是会被他发现作罢。 而在游戏里,他渐渐展露出无法掩藏的占有欲,更偏爱拥抱、咬颈窝,甚至是更过分的亲昵的举动。 “你不会是有皮肤饥渴症吧?” 逼仄的空间内,宁酒唇舌发麻,双腿有点软,不知第几次平复好呼吸,强压下内心难耐的燥热,抬眸看他,却被乔柏林抱得更紧。 “也许吧。” 他含糊说着,心思却显然不在这个话题上。 还没等宁酒推开他,他就先发制人,长腿恰到好处地卡住她的动作,身体再一次压上来。 他好像越来越熟悉她的身体了,做这样的动作也越来越轻车熟路。 高二升高三的暑假,恐怕也只有成绩公布前这段时间还能稍微松口气。 高鹤昕本来想在暑假约宁酒去沪市的游乐场玩,奈何自己老爸管得紧,说这一年半就安心待在江城好好备考,而且沪市虽然离得近但过年期间人员流动大,去了也是人挤人。 【鹤子】啊啊啊啊我那个超绝封建爹味老爸!!! 【鹤子】我计划的美美沪市游就这么泡汤了 【鹤子】断网,勿联[泪洒现场.jpg] 宁酒正在刷下学期的英语题,见状连忙按停听力,在手机上打字。 【宁酒】之前祁瑞衡在班群不时说要组织同学寒假一起去宣隐寺吗?你去不去 宣隐寺是江城一座历史悠久的寺庙,因祈愿灵验而声名远扬,尤其每逢考试季,前来上香的学子络绎不绝,香火常年不息。 高鹤昕那头安静了会儿,很快回复道。 【鹤子】这个也可!正好期末考试成绩快出来了,考试成绩出来之前去拜一拜,而且听说宣隐寺那边的素面特别好吃!!!!! 两人就这么约好,宁酒也在班级群里报了名。 沉音绕梁,山野弥漫清晨雾气,他们清早出发,一路途中车窗外城市轮廓徐缓褪去,依稀变幻为成片苍绿与远山缥缈。 登山路上偶有鸟雀腾跃,树林幽深,能听见溪流细碎穿林而过,石板路湿滑,应该是刚下过雨,脚步落下时还会发出细微的水声。 走在前头的祁瑞衡一边拍照一边回头提醒后面的同学。 “我们还得快点,听说那口钟是在九点整敲响,抢在前面许愿才灵。” “啊?还有这规定?” 李铭源已经爬得气喘吁吁,扒着旁边的石栏杆抱怨:“你们都说得这么神,我一口气没喘匀会不会就愿望不灵了?” “你愿望不灵多半是因为心不诚。”高鹤昕翻了个白眼,顺手把他背包的一侧重新扯好,没忍住又锤了一拳,“还有,谁让你昨晚打游戏打到两点,活该累。” 高鹤昕说完这句,回过头想要提醒宁酒走慢点,视线却猛地一顿—— 宁酒正走在队伍靠后的石阶上,身旁的女生好像爬得没了力气兀地停下,宁酒碰到前面的身影后晃了一下,身体失衡的瞬间,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兀地扶住了她的手臂。 “谢谢。” 她拉住乔柏林的手掌很快站稳,道谢后赶上前面的队伍。 暑假刚开始那会儿,乔柏林代表国家队出国参加了imo的竞赛,前几天才回国。 他们已经有两周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乔柏林转头,想要说什么,前面高鹤昕兴奋的声音先传过来。 “甜酒你看,那边好像有个古戏台!” 她扑哧跑过来一把拉住宁酒的手臂,兴致勃勃地往山路旁的分岔小道拐去。 “之前听我妈说这边有文保建筑,那部很有名的历史剧就是在这取景的,里面最出圈那个病美人你知道吗,就在这儿治好了病,这可是关键剧情!” 宁酒被她逗笑:“你还信这个?” “信则有,不信则无嘛,”提起这个,高鹤昕想起宁酒上个学期被胃病折腾的事,“等会儿我们去求签的时候也多拜拜,比起学习好,身体好更重要呀~” 宁酒被她牵着看过去,突然那感到手臂被人戳了戳,是刚才突然停下来的段初。 小巧的女孩子留着长长的刘海,细密的睫毛微微垂下,轻声说了句对不起后兀自走开。 自从 新学期开学,宁酒搬去学校宿舍住,高二八班加上她刚好六个人住宿,她被分到上铺,段初睡在她下铺。 女生平时话不多,周末也很少回去,两人一个学期说话也没几句,但她能感受到段初人其实心思很细,也挺温柔,反而是那种安静又可靠的存在。 宁酒已经习惯了和段初的相处模式,却觉得她今天好像格外不对劲,高鹤昕注意到她的走神。 “甜酒,怎么了?” 宁酒摇头:“没事。” 应该是她多想了。 李铭源嘴上说着“没兴趣”,脚下却不由自主地跟着高鹤昕和宁酒上去,三人一起绕了个岔路走远。 乔柏林自然地也正要往那边走,刚迈出一步,被祁瑞衡拉住。 后者朝他摇了摇头:“小心隔墙有耳。” 乔柏林顺着他的眼神望去。 队伍末尾的董漪较往常安静许多,没再像之前那样叽叽喳喳地和周围人说笑,只是低着头,眼神频频游移,若有若无地朝宁酒的方向飘过去,转过头想观察乔柏林反应的时候,却恰好对上少年那双沉静乌黑的瞳孔。 “......” 不到一秒,她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乔柏林收回眼神,重新看向祁瑞衡。 “走吧。” 几人继续沿着山道向上,石阶被岁月打磨得圆润,越往上竹林渐稀,古寺的檐角在云雾间隐现。 穿过山门,一座高大的佛殿出现在眼前,殿门敞开,香烟缭绕。 佛像垂眸,菩提慈悲,金身在袅袅香火晕染下泛着柔光,几名学生短暂会合后,取过香火,分散在各座殿前逐一参拜。 原本嬉笑吵嚷的学生,在佛祖面前,也不由放轻脚步,变得安宁虔诚。 乔柏林没有立即走向香案。 殿内香炉青烟袅袅,周遭香客寂静如水,许愿台一位小僧见他独自一人,主动递给他一支毛笔,一枚愿签。 小僧的年纪看起来不过十四五,眉眼清秀,手指指向供案前立着的一棵祈愿树,祈愿树的枝桠已经系满手写的愿签。 “这棵树上结的,都是心愿。” 小僧抬眼笑了笑,向乔柏林介绍道。 “愿望灵不灵,有时候也要看运气,但我们这儿的愿签,运气一向不错。” 第59章 乔柏林望向手中那片薄而长的签纸,交缠细长的红绳穿过一角,纸面摩挲时仍能感到些微毛刺,边缘一圈是被香火熏染出的淡淡灰痕。 想起在被别人夸成绩好时,他总会推辞说运气好。 运气,愿签,在以前的他看来似乎都一样。 不过是人们为了寄予某种希望的托辞罢了。 只是现在,原本作为借口的说辞,乔柏林却从未如此希望这是真的。 如果真能实现,他希望将自己所有的运气都给另一个人。 拿过毛笔,修长白皙指骨在纸签写下一行字—— 愿做她的上上签。 放下毛笔的一瞬,宣隐寺钟声响起,回荡不息。 恰逢九时。 温热指腹刚碰到签尾,轻薄的纸张却被什么牵引似的,悄悄卷起一角,那片刻的微动极轻,却落在一旁的小僧眼中。 “人心即签,签随心动。” 钟音响彻时,佛光普照间。 小僧双手合十道。 “施主,此签与你有缘,所愿之事,终得圆满。” ----------------------- 作者有话说:请大家多多评论,用营养液浇灌棠棠吧[亲亲][亲亲] 第35章 反叛 哗啦啦。 一支细长的竹签从筒口脱落。 “第三十二签,平签。” 高鹤昕眨眨眼,捡起那只竹签,看了眼签文。 “顺水行舟,勿躁勿急,静待时至,自有佳音。” 她没忍住笑了声,手却很宝贝地攥着:“怎么感觉比我妈给我发的每日运势还玄学。” 她明显对摇签这件事感到很新奇,站起身,拉了拉宁酒的手。 “甜酒,你要不要也试试摇签?” 宁酒正要开口,余光瞥到董漪绕到寺庙一角,趁看守的小僧走开,伸手朝祈愿树上的什么东西摸去。 董漪正探身抬手,指尖几乎碰到那枚悬挂最高处的愿签。 就在指腹刚触及纸签边缘的刹那,身后忽地传来一道柔和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宁酒的嗓音算不得大,董漪的肩膀却明显抖了抖。 整个人几乎僵在原地,转头的瞬间,眼神里闪过一瞬慌乱。 “我...我没有......” “你是想把挂在最上面的愿签拿下来。”宁酒语调平静,语气却是笃定的,“可这树上的签是香客留的,为什么要去动。” “我都说了我没有。” 董漪嘀咕了句,自己也觉得没有底气,收回手。 宁酒转身要离开,背后忽地传来一句她刚好能听到的讽刺。 “有些人倒是省力,挂什么签也不用自己动手,就有人替你许愿。” “......” 这不是宁酒最近第一次感到有人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敌意。 这种感觉追溯到和闻弈闹翻的那天起,周围有些人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改变,有时是从走廊擦肩而过时刻意拔高的音量,有时又是体育课后回到教室突如其来的安静。 还记得期末考试刚结束,正是大家最放松的时候,最后几排讨论,宁酒像往常那样去饮水机的地方接水,刚走近,讨论得最激烈的几个人就相互交换一个眼神,谈论得热火朝天的话题随即被转移得干干净净。 她隐约能猜到什么,转头问董漪。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自己心里清楚,”董漪也懒得装了,看向宁酒的眼神中满是敌意,“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茶呢,表里不一,左右逢源的,能不能离乔柏林远点。” 宁酒轻笑一声,反而被激起了反叛因子。 “我为什么要离他远点?” “你!” 董漪大概是没料到她是这样的反应,一下失语。 宁酒收起脸上的笑容,一步步走近董漪。 “你知道吗?有一种人是最蠢的。” 弯腰,低头,少女甜腻的气息萦绕在她鼻尖,董漪下意识屏住呼吸。 “毫无判断力,却自以为看穿一切的人,最容易被人当枪使。” 对于维系不熟悉的同学人际关系这件事,宁酒向来觉得头疼,再加上最近心情本来就不太好,好像吓到她了。 看着眼前董漪僵住的表情,她还来不及多想,突然感到肩上一阵温热。 少年站得笔挺,神色平静地将手搭在她肩头,视线从头到尾都没落在董漪身上,只盯着宁酒看。 “怎么了?” “......” 看来有人比她还幼稚。 耳边传来董漪越来越远的抽泣声,宁酒朝乔柏林撇撇嘴,没再多说什么。 忽然,颈间传来一阵温凉,有什么东西顺着发丝滑入肌肤。 她微微一怔,低下头,乔柏林不知何时靠近,将一枚浅金色细链坠着的白玉小铃形吊坠系在了她的颈侧。 玉质温润透亮,边缘雕着极浅的祥云纹,在灯光下泛着细微的乳/白光晕,映得她锁骨的线条都柔和起来。 “这是......”她轻声问。 “刚才求签的时候,有小僧送了我这个,说是能护人的玉。”乔柏林轻轻整理着她的发丝,指腹触碰到她的颈后,带出一阵微妙的电流感,“我一看就想到你。” “他就这么给你了?”宁酒感受着指间微凉的触感,有些不可思议,“这看起来可不像普通的玉。” “签是好签,玉也是好玉。”对于这个,乔柏林一笔带过,笑着轻捏了捏她的手,“大概是缘分使然吧。” 宁酒没再过多探究。 一到殿外,高鹤昕和李铭源就拉着她去旁边那家斋食铺吃素面。 三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老板娘慢悠悠地端着菜单走来,几人一人点了一碗招牌素面,又添了一盘素卤豆干和两碟小菜。 面还没上,高鹤 昕就凑过来压低声音,语气神神秘秘的:“跟你们讲一个八卦,前几天我去家门口那家咖啡馆写作业,结果看到蔡历明正在和一个穿着临江国际校服的女生腻歪呢,看起来是谈上了。” 李铭源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蔡历明?上回不是才分手没多久吗?换得也太快了吧?” “那货就这德性,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说到这儿,她坏笑两声,“不过谁让他们都快高三了还这么高调的,正好被我撞上了,那个女生当场就慌了,说要用我们班的一个惊天大瓜来跟我交换——” 讲到这儿,高鹤昕刻意停顿了片刻,轻咳两声。 “但我高鹤昕是这么好收买的吗?”她轻嗤一声,“班里的瓜我也都是第一线吃的好不啦,难得拍到那个蔡臭屁的把柄,怎么可能作为交换。” “同班,惊天大瓜。” 李铭源咀嚼起这两个词,就觉得陌生。 “我们班不就那么几对吗?有什么可惊天的,还大瓜?”他反正不相信蔡历明的嘴巴,“整天刷题,能活着就不错了,能有什么大瓜。” “我也是这样觉得的,大半是想唬我,”高鹤昕哼了声,“我才没上当。” 一记不轻不重的响声。 两人嗓音一停,不约而同望向许久没出声的少女,李铭源已经形成条件反射,第一眼看她碗里的面。 还好吃得差不多了。 “哎呦我去,突然忘了,”高鹤昕倏地站起身,“我爸说下午要去给我奶过生日,让我一点半之前必须到家。” 她匆匆扒了两口碗里的素面,拍了拍李铭源的肩。 “你们慢慢吃,我可能得先回——” “我和你一起下山吧。” 宁酒也跟着站起来,对上高鹤昕的眼神。 “我想找一个人。” 宁酒和高鹤昕提前下山的缘故,祁瑞衡订的巴士还没有到,两人正准备打车回去,高鹤昕看到路口停了量纯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靠了声。 “都说有钱人喜欢拜佛,果然不假啊。” 高鹤昕话音刚落,劳斯莱斯幻影的车门缓缓打开,先是一个身穿黑西装的司机利落下车,紧随其后是两名面色冷峻的保镖从副驾和另一侧绕出,齐步走到后座车门两侧。 后座的门被人从内缓缓推开。 一只细跟小皮鞋先落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紧接着,戴着大框墨镜、头发染成栗棕的少女在保镖的护送中下车。 她动作优雅地取下墨镜,露出精致得挑不出错的面庞,眼神如同打量猎物那般,精准而直接地望向了马路对面的宁酒。 柯诗妮朝宁酒扬起一抹友善的笑容。 “要谈谈吗?” - 柯诗妮原本想去的是山脚的景观茶室,宁酒说斜对面就是一家咖啡厅,不用那么麻烦。 现在正是放假的时候,咖啡厅里到处充斥着学生的欢声笑语,柯诗妮左右张望了圈,还是选择角落较为寂静的双人座坐着,看得出来一开始不太习惯,但很快适应了。 两人随便点了杯咖啡坐着,宁酒能感受到她在观察自己,毫不掩饰兴味的那种观察。 第60章 当然,她自己也在观察柯诗妮。 “挺巧的,”宁酒其实不太喜欢喝咖啡,尝了一口就因为嫌苦放在桌上没动,“我也打算去找你。” “猜到了,所以为了不让你费劲找我,我这不就算好时间来了。” 柯诗妮的语气比宁酒想象中还要坦荡。 或许富人与常人之间最显著的差别就在于,他们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是非对错暂且不论,身上总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坦荡。 那也许并非出自高尚品格,而是来自长年累月的资源积累和社会地位所赋予的掌控感。 大小姐开门见山地承认:“闻兴祥那件事是我做的。” “就为了替闻弈出气?” “可以这么说,”她对上宁酒的眼神,歪了歪头,“你不相信?” “我觉得你没那么恋爱脑。”其实也用不上恋爱脑这样的词,“又或者说,你对他没那么感兴趣。” “你前半句话说得倒没错,”相较于宁酒对咖啡的不感冒,柯诗妮对手里的冰美式好像出乎意料的满意,神情都在喝了一口后松惬许多,“我们不在谈恋爱,而是签了一份对赌协议。我看中他的舞蹈潜力和外形条件,认为他有成为下一位知名艺人的可能,而他需要的是我提供的资金支持,好让他顺利在高中毕业后出国深造。” “只不过跳舞好的人那么多,我为什么和他签,”柯诗妮对宁酒友善地笑了笑,“当然也是因为对他感兴趣。” 宁酒被气笑:“就因为这个原因,你把江城的录入系统改了?” “这只是一个测试,”柯诗妮纠正她,“我有帮他的意思,但绝大部分还是因为——” 她的眸光陡然望向宁酒,眼神有一瞬间毫不掩饰的锐利。 “我对你和乔柏林的关系也很感兴趣。” “......” 聪明人之间,话从来无须说得太多。 宁酒握紧手中的咖啡杯,只是一瞬又松开。 就在柯诗妮以为她会为自己和乔柏林辩解下,又或是陷入那些温情回忆的时候,少女与平常极为不符的,冷得没有一点感情的声音,毫无防备地洇入柯诗妮耳中。 “柯诗妮,我发现你真的挺恶趣味的。” 只是因为好奇她和乔柏林的关系,就让宁轩连日来的辛苦付诸东流,这在她看来一点都不好笑。 “闻弈放学堵我那天,你也在场吗?”宁酒想起那天在公交车站一晃而过的身影,“是你录的音?” “我没录音,别人录了,”说起这个,大小姐漂亮的脸上罕然露出些许不满,“闻弈也太不小心了,居然不知道在公共场合要谨言慎行,如果不是我及时发现,那就成他黑料了。” 宁酒挑眉:“所以你让那个人删了。” “当然,我让她删了,”柯诗妮语气淡然,“可听见的,看见的人可不止这一个。你也清楚,学校这种地方,只要和几个风云人物沾边,哪怕一点点风声,也能迅速传开来。” “如果要我给你个建议——”她坦诚地说。 “如果没长久走下去的打算,就离乔柏林远一点。” 这是宁酒今天第二次听到这句话。 她下意识蹙眉,那一丝情绪虽浅,却没逃过柯诗妮的眼睛,后者补充道。 “信不信随你,我只是好心提醒。”耸了耸肩,“你真的觉得,你和乔柏林是同一种人吗?” 她收起笑容,终于露出与生俱来的距离感。 “他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随和,出身在什么都最顶配的家庭,背后自然也有代价,那些在别人眼里近乎完美的光环,真正落在自己身上时,才知道有多沉。” “况且——” 见宁酒依旧无动于衷的样子,她索性亮出最后一张底牌。 “你没想过和他有以后吧。” 宁酒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柯诗妮像是抓住了她什么把柄,语气愈发笃定。 “你应该也猜到了,他最后肯定是要回京市的。” “当年乔伯父因为妻子与整个家族对立,甚至放弃了在京市几代人打下的根基搬来江城,那一幕至今印象深刻。”柯诗妮道,“但乔家那位老爷子对乔柏林寄予厚望,早就打算让他毕业后回京接班了。” “你呢?”她像早就看透了一切似的看着宁酒,“母亲远在德国,父亲才刚从岭城那样远的地方搬来江城,京市与江城南北相隔数千里,你会选择去京市发展?真不好说啊。” 咖啡店内人群依旧喧嚣,只是靠近她们的周围好似多了几声倒吸声。 柯诗妮话到一半,像是看到什么,表情变了变。 “不过,万一他真会为了你留在江城呢。”她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过宁酒,落在她身后,“毕竟,他的父亲当年也是,明明在京市有更广阔的发展,最终却选择留在这里,从某种程度上讲,他们确实很像。” 宁酒很不喜欢她语气中的轻 讽。 下意识蹙了蹙眉,想开口说什么,却蓦地感觉耳侧一阵风掠过。 少年清俊挺拔的身影仿若一道屏障,将柯诗妮的目光隔绝在外,目击之处只剩下一片醒目的白。 是乔柏林。 ----------------------- 作者有话说:甜酒不会被这些话影响 其实柯诗妮对柏林的了解也没那么深,所以她的话一半真一半假去信就行了 第36章 正轨 原本熙攘的咖啡店不知何时彻底寂静下来,连风声都响亮。 乔柏林动作利落地站到宁酒面前,以往沉静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冷意。 刚赶上的祁瑞衡望着眼前突如其来的气氛,目光掠过乔柏林的神色时,眼里浮现出难掩的惊讶。 这还是第一次见乔柏林露出这样的表情。 “头一回见你这样,真稀奇。”柯诗妮尽管有些慌乱,依旧稳住了表情,“你是觉得我会对她做什么,还是——” 话锋一转。 “原来你这种人,也会对自己没自信呀。” “柯诗妮,适可而止。” 乔柏林还未开口,宁酒先站了起来。 “今天就聊到这里吧。” “我都跟你说了这么多了,那你怎么想的?”柯诗妮重新将矛头转向她,冲她眨了眨眼,“该你给我个回应了吧。” 宁酒知道她选择在这时候问的意思。 “我和你说过吧,你有时候真挺恶趣味的,”她没再和柯诗妮迂回,说的话冷静又直接,“话语确实能影响人的想法,但如果连情绪和判断都被几句话牵着走,那也太可悲了。” “希望我们下次再坐在一起的时候,能讨论一个更有营养的话题。” 微风晃动,风铃轻响,宁酒走到咖啡店门口的时候,敏锐地察觉到身后跟过来的少年。 虽然方才和柯诗妮对峙的时候义正严词,但她今天显然没太多兴致再应付别的事。 手才搭上玻璃门的门把,乔柏林就先一步替她推开了门,她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喉咙却突然像被什么堵住了。 她问:“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少年以往清冽的嗓音罕然有点低:“难道你没有么。” 玻璃门外是一条宽阔的马路,三车道上的车流穿梭不息,隔着街道隐约能看到祁瑞衡订的大巴,此时已有学生陆续从山上下来,正往大巴车门口聚集。 宁酒正犹豫要不要乘大巴回去,倏地感到掌心温热—— 乔柏林竟然就这样在咖啡店门口握住了她的手。 她挣脱了下,没挣开。 “放手。” “小柏有两个星期没见你了,它很想你。” 宁酒的动作顿了一瞬,察觉对面有人朝这边看过来,神经紧绷起来,重复道。 “乔柏林,有人要来了,放手。” “我也很想你,”他的手只是握得更紧,“你不想我们么?” 她因他的直白怔愣了好久,过了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就不怕别人看见我们......” 不对。 他就是想让人看见。 这个认知让宁酒脑中嗡的一声,大脑几乎停止运转。 正转头想跟他说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打断。 “啊!你松开!别碰我!” 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听着还有些耳熟,刚出门的祁瑞衡显然也听到了,循声朝某个方向望去,神色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段初这是怎么了?” 顺着祁瑞衡眼神望去,马路对面的段初刚和同学下山,刚到路口就被一个穿着褪色旧夹克的中年男人拉扯着。 她无论是表情还是肢体动作都是明显的不愿意,但碍于男女力量悬殊巨大,仍然被男人拖着到马路边停着的面包车前面去。 “喂,大叔,她明显是不愿意跟你走啊,”大巴旁边的许多学生都看到了,有的学生躲得远远的,李铭源观察着事态发展有些不对,连忙跑过去阻止,“你这样强拉硬拽是什么意思?” 第61章 “什么什么意思?”男人怒目圆睁,一下打开李铭源想要凑上来帮忙的手,“我是她爸爸,我倒要问问你,我们的事关你屁事啊?” 段初的...爸爸? 李铭源大脑宕机了片刻,想起高鹤昕先前和他分享的八卦。 “我上周末回家的时候,正好碰到段初从宿舍楼出来。她爸爸好像还挺年轻的,也就三十来几吧,穿得也挺阔的,从她身上完全看不出来诶,她还蛮低调的。” 那如果眼前这个看起来年纪五十往上,夹克洗得发白的人是段初爸,那那个穿得很阔的人又是谁? 就在他发愣时,中年男人已经拉着段初上了面包车,车门快关上时,段初想要逃走,又被男人抓住头发按了回去。 一旁的同学都震惊得呆在原地,李铭源卧槽了声,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包车尾气消失在转角。 祁瑞衡赶过来,连忙询问李铭源刚刚是什么情况,路口的同学交头接耳,宁酒走过马路,看见地上落下一张小广告类似的卡片,是刚刚男人拉扯过程中从夹克口袋里掉出来的。 “1k+极品黑/丝,地址:江城蓉叶街7栋308” 宁酒神色变得严峻起来,乔柏林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顺至耳后,眸光不经意扫过她手中的卡片。 “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急事要先回去,”宁酒低下头,手机跳转至打车软件,却发现手都在止不住颤抖,“就不和你们坐大巴了。” 祁瑞衡微微蹙眉,乔柏林立马明白她的意思。 “我有更快的方式。” 宁酒走进路边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一抬眼,正好与驾驶座上的司机对视,两人面面相觑。 一旁的乔柏林咳嗽了声,解释道。 “这是我爸一个很熟悉的朋友,刚好把车停在这里,我们可以乘他的车过去。” “......” 朋友大白天的什么都不干,把车停在山门口? “佟叔,”乔柏林从善如流道,“送我们去蓉叶街9栋——” “不用,这次去7栋。” 乔柏林看向她,很快明白她的意思。 “好,那就去7栋。” 这一路上,宁酒想了很多自己一直忽略的事。 受害者身上总会有一些不易察觉的信号,比如一个长期生活在暴力与压抑环境中的孩子,每次提到“爸爸”“家”这样的字眼时,都会条件反射地僵一下,然后迅速转移话题。 之前在她与段初的接触中,明明是秋天,段初却穿着一件厚重的高领毛衣,和人稍一靠近就会明显地往后躲,到了期末,即使教室里暖气很足,她依旧把衣袖拉到手背,一点也不松开。 这些,也都是受害者信号。 宁酒怎么也没有想到,段初家和她家只隔着一栋的距离。 她们竟然没有在这里见过一次。 当她和乔柏林上去的时候,整个楼道寂静一片。 电线像没收拾好的麻绳从墙边垂下来,灯泡悬在头顶,忽明忽暗地闪,墙角堆着几袋发潮的垃圾,猫从塑料袋里钻出来,发出嘶哑而警惕的叫声。 刚走到二楼,她就听见楼上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伴着几句难听得刺耳的骂声。 和乔柏林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宁酒开始打开手机录音。 “你特么不是说她肯拍的吗?现在死活不肯露是怎么回事?钱不退就别怪我闹大,老子可不当冤种!”靠近楼梯口的男人显然正处于爆发边缘。 “不是,我跟你说,她这两天情绪不太对,我哄哄就好了……”中年男人声音低了点,带着讨好,“你也知道她小,拍那种东西得慢慢来。” “你哄?她都快咬人了你知道吗?上次让我等一个星期,这次又是她情绪不对?谁特么信你这破借口!” “真没想赖你钱,”中年男人语气又急又乱,“不然这样, 你多给几天,我让她晚上拍一组,你先拿几张意思意思……” 正录到一半,突然咣的一声,窗边的巨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怎么......”中年男人往身后看,一下愣住。 “段初快点,我们拉你出来!” 李铭源趁他跑过来之前,探身往里看了一眼,立刻撩开破碎窗沿上的残玻璃,将手伸了进去。 里面的段初被李铭源的操作惊到了,苍白着脸直摇头。 “没用的,段临不会放过我的......” “我靠?这李铭源也太莽撞了吧。” “唉,没办法,他一直这样。” 宁酒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高鹤昕和祁瑞衡快步从一楼冲上来。 她偏了偏头,轻轻戳了下乔柏林的手臂,低声问:“怎么回事?” 乔柏林看着眼前的形势,眉目间多了几分冷峻。 “刚刚的卡片我也看到了,”祁瑞衡连忙解释道,“这次活动是我组织的,我也应该负责。” 他匆忙跑上楼,在段临拉住李铭源的同时赶紧道。 “我们已经报警了。”语气平稳,带着一点不容置疑的压迫,“再多说一句废话,我们就也录进证据里。” 段临脸色一下变了,先是愣了几秒,随即发出一声嗤笑。 “报警?你们这群小孩真当自己玩的是英雄游戏呢?” 他语气恶劣,眼神阴冷,手插在口袋里一步步走到楼梯口,一副吃定了谁也奈何不了他的样子。 “我是她爸,这是我们家的事,她未成年,我说了算。你报警能怎么样?警察来还不是得先听我解释?”咂咂嘴,露出一副既无所谓又挑衅的神情,“我养她十几年了,要她拍几张照片还要你们批准是吧。” 他的话音刚落,楼道陷入短暂的寂静。 “你说你是她爸,”高鹤昕皱紧眉头,“可你说的做的,有哪一样是身为爸爸应该做的。” 段临显然没料到那么多人在,原本的嚣张渐渐收敛,趁着气氛僵持的时间,李铭源赶紧把段初从屋里拉出来护在后面。 宁酒瞥见高鹤昕护着手机,正要开口让她先离开,却察觉到段临余光悄悄扫向角落里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那人像是终于收到了暗号,猛地抬头,突然扑向高鹤昕,直奔她手里的手机。 “靠,小心!” 李铭源第一个反应过来,但由于距离太远,短时间根本赶不过来。 宁酒刚迈出一步,段临猛地用力推了她一把,她踉跄着后退,一道炙热有力的力量扶住她的肩膀,身体被稳住,带有棱角的玻璃顺着少年炽灼的温度塞进了她的手心。 “要小心。” 话音未落,段临猛地抬手,似是要推开他们夺路而逃,乔柏林反应极快,侧身挡在宁酒身前,小臂挡住他的动作,整个人截住了他的去路。 段临想要抬脚横扫,却被乔柏林反手压住,顺势扣住他的肩膀,借力一带。 砰! 段临整个重心失衡,重重撞在墙角,还没来得及爬起,角落那男人忽然窜出,一把扑向高鹤昕,直奔她手里的手机—— “你再动一下试试。” 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空气刹那间静了。 男人察觉到有碎玻璃顶在自己的喉咙口,冰凉的触感近在咫尺,只要他动一下,下一秒就能被扎出血来。 身体猛地僵住,汗顺着额角滴下来,目光却怨毒地往上移,最终定格在宁酒的脸上。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几名警察冲上楼,迅速控制住现场。 高鹤昕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眼神移向乖巧站在一旁的宁酒。 她站得很稳,手垂在身侧,刚刚抵住人喉咙的碎玻璃此刻已被放下,指尖还有点泛白,但整个人很安静,游刃有余的那种安静。 带队的警察发现了楼道里的碎玻璃,问是谁砸出来的。 地上的西装男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指向宁酒。 “是她!是她拿玻璃威胁我!她还说要捅我!” “你他爹的别胡说八道了,我砸的。”李铭源直接站出来,理直气壮,“有视频可以作证。” “是我递给她玻璃的,”乔柏林开口,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他都已经扑上去了,她们根本来不及躲,拦一下也很正常。” “就是就是,”李铭源在一旁帮腔,“酒姐不拦一下等着挨揍啊?这还不叫正当防卫?” 相比几个学生铿锵有力的辩护,领队警官李岸却迟迟没有回应,目光在乔柏林身上多停了几秒,显然是认识他。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人,李岸的脸上闪过一抹忌惮,下意识往后收了收语气。 “稍后我们会详细了解情况,到时还请几位同学配合做一下笔录。” 警察把几位学生带去派出所做了个简单笔录,等事情大致厘清,流程很快结束,这场风波暂时告一段落。 临走前,高鹤昕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眼还坐在警局里的段临和西装男,又转头望向段初,眼里隐隐透着担忧。 第62章 “那人真是你爸?这也太可怕了吧。” 段初依旧咬紧了唇,垂下头不说话,高鹤昕叹息一声,没再问什么。 “要不你今天来我家住吧?” “不用了,”段初摇头,“我今天就回学校住。” 祁瑞衡不赞同地看向她,“现在不是寒假嘛,学校宿舍开吗?” “还有一个星期开学了,我问过宿舍阿姨了,是开的。”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廉价的仿制jk,在冷风里轻轻摇动,显得有些单薄。 犹豫了一下,段初还是轻向几人道了谢,刚转身要走,宁酒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我家就在附近,我拿件衣服给你。” 两人住的地点很近,她去卧室翻出一件厚实点的外套,带下楼递给段初,段初起初推拒了两下,可抵不过冬风刺骨,最终还是脸色发白地伸手接了过去。 “如你所见,我们成长的环境差不多,”宁酒轻声道,“但再怎么难,生活还是有希望的,加油。” 她不太会安慰人,段初却笑了,笑得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真挚耀眼。 “谢谢你,但你比我幸运。” 她停顿片刻,吸了吸鼻子。 “你好像知道你未来会是怎样的,我不知道。” “我连未来在哪个方向都看不清。” 她最后撂下这句话,消失在街角。 宁酒因为这句话怔愣了很久,等到头顶传来点滴凉意,才发觉下雨了。 转头,弥漫雨幕间,身形挺拔的少年就这样站在昏黄灯光下。 她没料到他竟然还在,话还没出口,却被他忽然贴近的气息打断。 雨的湿凉与他身体的温度交织扑来,宛若一道微热的风灌进心口,搅乱了呼吸。 一道细流沿着脊背缓缓蔓延,宁酒下意识想躲,却被他一只手扣住后颈,揉捏的力道不重,却极富技巧,让她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微微发软。 “别拒绝我。” 耳边传来乔柏林压低的嗓音,沉静中带着与往常不同的些微沙哑,酥酥麻麻地攀沿而上,细密吻过她耳骨。 “我知道你也喜欢的。” 宁酒被他有一下没一下吮吻着耳朵,恍惚他什么时候这么了解自己的身体了。 漫长绵密的纠缠,雨落在他乌黑的发尾,浓密的睫毛,晶莹水珠被蹭到宁酒凹陷的颈窝,她被蹭得有点痒,轻哼一声。 如果有熟悉乔柏林的同学此刻路过,大概很难将眼前这副神情与那个一贯冷静的人联系起来。 宁酒一开始感觉他的怀抱很温暖,可渐渐地,她感觉有些不对劲。 乔柏林抱她的力度大了起来,吮吸/的力道也让人受不了,照这样下去,肯定会留下印子。 她开始轻轻推搡他的胸膛。 “乔柏林,松开点我......” “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好像没有听见,似是叹息又似是不经意的气息拂过耳侧,唇轻啄她耳廓最 敏/感的部位,感受到她身体细微的轻颤,“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给你玻璃片。” 当时那样紧急的情况下,乔柏林当时给她玻璃片,是为了她能自保,不是为了救别人。 如果那人真的不顾一切冲过来,好一点的结果,当然是玻璃划破皮肤,迫使他停手,可要是运气差点—— 乔柏林几乎不敢想下去。 “已经两次了。” 上次是因为胃痉挛痛晕被送进医院,现在又在那样千钧一发的时刻差点出事。 他将头埋在她颈窝里,挺直的鼻骨深深凹陷在柔软处,睫毛上的冰凉水珠一滴滴落下,在她肌肤上晕开潮湿的痕迹。 “你什么时候才能好好保护自己呢。” “你觉得我这样...是没有好好保护自己?” 宁酒有些不可置信,偏了偏头,试图从他怀里挣开,却还是被他固执地扣着。 “乔柏林,你先松开我。” 她眉头紧锁,忽然用力推开他,乔柏林一时没反应过来,手下意识松开,两人之间顿时拉开了距离。 雨落无声地飘洒下来,模糊了他立在风中的眉眼轮廓。 宁酒的语气平静,却不容置喙。 “乔柏林,我不是玻璃做的,一碰就碎。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什么该放在前面。” “你真的不觉得,你最近的掌控欲越来越强了吗?”她难得正面挑明,语气挟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我不是傻子,运动会那天你当着那么多人抱我,说不是故意的你自己信么。” “还有和闻弈对峙的时候,你碰巧出现,又恰好带着小柏,这些我都可以装作不知道。”她问,“但现在,你已经对我做什么也要干涉了是吗?” 雨珠洒落,在他肩上积起深色潮痕。 乔柏林笑了一声,笑意却没落进眼底。 “干涉你吗......原来在你眼里是这样。” “难道不是么?”宁酒说得很轻,却足够清晰,“当初说好的,我们的关系不该让别人察觉,更不该越线,你现在的样子,不觉得已经偏离太多了吗?” 风不知何时密了起来,细碎的雨水带着风打在脸上,像细针般拂过肌肤,刺得人微微发疼。 乔柏林就这样静静看着她。 他的眼底罕然流露出些伤心的情绪,混在风雪弥漫中,让宁酒心头一颤。 “如果你真是这样想的,真的想我们回到正轨。” 他的声音很轻。 “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这不是一个多难的要求。 宁酒微微仰头,视线穿过那层浅白的雾气,对上他乌黑的瞳孔。 乔柏林的眼眸干净到近乎透明,她就那样倒映在里面,雨从她发梢滑落,像拂过湖面般微微泛起波澜,所有裹着的情绪一览无余。 她张口,脱出一个字—— 却怎么也继续不下去。 ----------------------- 作者有话说:是的,就要都市了,马上要过一段重要剧情 感谢宝宝们的霸王票、营养液和评论,棠棠都看到啦,超级感谢大家么么哒[粉心] 第37章 姻缘 江城地处南方,往年要到十月才开始的雨季,今年却生生提到了九月。 连日阴雨未歇,风也裹着凉意,吹在人身上,泛起秋意未明的寒气。 进入高三,学习节奏越来越快,课表也被排得满满当当,晚自习强制要求所有学生都要参与,有时候周六还要补课。 “我感觉我大脑已经不属于我了。”周五晚自习,高鹤昕用额头抵着笔杆,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头,“昨晚刷英语阅读刷到半夜三点,今早被老秦点名背文言文,我靠一个字都想不起来。” “那你跟我换啊。”李铭源叹气,摊在课桌上,“我上上周刚开始补理综,每周六物理两小时,化学两小时,生物一小时,我一天四十八小时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下乌青得像被打了两拳,高鹤昕想嘲笑他熊猫眼,转念一想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看来校园剧里的青春无敌都是骗人的,真正的学生就是这样被吸干了精气的样子,”她从包里拿出几罐牛奶,自己拿了一罐放在桌上,剩余分给离得近的人,分到段初的时候,顿了顿,“段初,你要不要喝,香蕉口味的。” 段初摇了摇手,朝她扬起一抹浅淡的微笑:“我对香蕉过敏。” “啊,这样,”高鹤昕讪讪收回手,“不好意思。” “没事。” 开学之后,老秦又调换了一次座位,段初被安排在了祁瑞衡的座位上,旁边正好是李铭源、高鹤昕和宁酒。 这几周的相处下来,几人俨然对段初熟悉很多,彼此缄口不提假期发生的事,但平时还是下意识对她多照顾一点。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三十五分,还有五分钟晚自习就要下课,教室里已经有不少同学开始整理书包,躁动的氛围在熙攘空间里迅速蔓延。 宁酒想起什么,转过头压低了声音问段初:“这周末你还回去么?还是待在宿舍。” “我不回去,”段初担心地看了一眼她,“你要回去吗?今晚风很大。” 江城秋天一向温和,最近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到晚上风就平白刮起来,猛烈又带着刺骨的寒意。 宁酒看了眼窗外那片灰暗翻涌的云。 “嗯,我今晚要回去。” 段初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止住,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路上小心,反正我手机带进宿舍了,有事发消息。” 最近宁轩又选好了一个不错的新址准备开酒吧,眼下已经进入最后的装修和宣传阶段,袁良景除了每天照看甜品店外,也会抽空帮他一起打理酒吧的事务,每天都还挺忙的。 宁酒准备出门时,正巧遇见回来拿伞的陈珀遥,这才注意到外面已经飘起了细雨。 陈珀遥冲她打了个招呼,随即越过她朝背后看去,有些意外地说道。 第63章 “乔柏林,你怎么还没回去?” 宁酒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乔柏林正坐在祁瑞衡的位置上,修长干净的手指轻翻着一本习题册,手背上盘错的青筋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听见陈珀遥的问题,他转过头,眼神不着痕迹地滑过宁酒的方向,收回。 “等祁瑞衡,”他道,“老秦让他去办公室搬复习资料,我顺便帮他把整理表填完。” “这样,”陈珀遥应了声,从课桌内拿过伞,没忘记提醒教室内仅剩的两人,“外面好像下了点小雨,要是教室里有伞别忘记带。” 最后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窗外是细密的雨声,夹杂着阵阵狂风,窗内是悄无声息的寂静。 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自那次不算愉快的分别之后,她和乔柏林之间的关系停留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状态。 宁酒到现在都没能想明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看着他的眼神,说一句彼此回到正轨,游戏结束,没什么难的。 可当她真正对上他的视线,看到那双眼睛里隐约晃动的情绪波澜,嘴边的话就那么停住了。 那次对话最终不了了之。 彼此静默两秒,宁酒率先转身离开,乔柏林立即站起身,长腿往前跨几步,用身体挡住她的去路。 她试着避开他的靠近,刚往左走,他就将手撑在门框,往右亦是如此,到最后,整个门框都被他的手撑住,她就像被他圈在了怀里似的,根本没有避让的空间。 宁酒咬了咬唇:“让开。” “下雨了,要撑伞吗?” 他的声线很温柔,他自己大概也知道。 缱绻的尾音软软地缠上耳膜,宁酒感觉自己的耳垂好像被轻轻碰了一下,有点发烫。 她想说什么,一旁的祁瑞衡已经从老秦办公室出来,估计是资料太重了一个人搬不动,还没走两 步最上面的几本练习哗啦啦地散落一地。 乔柏林被吸引注意,宁酒趁机弯腰从他手臂下绕过去,在他要追过来之前,快步朝楼梯间走去。 外头果然飘着小雨,绵密地浇在人心上。晚自习时她已经把作业写得差不多了,现在直接将薄薄的书包顶在头上走出教学楼,到了校门口,手机开机,才发现袁良景给她发了条消息。 【袁良景】甜酒,今天你爸那边事情不多,我就先过来了,还是老地方接你 袁良景说的老地方是指靠近江澜实验后门的同绮街,相较于正门口经常性的交通瘫痪,后门的街道边大多是一些正在拆迁的老旧小区,人流量比正门的学校加商圈少很多,袁良景以往找不到停车位的时候都会停在同绮街一家便利店门口等她。 沿着校门往同绮街走去,起初街道上还算热闹,接送学生的家长来来往往,但走着走着,人影逐渐稀薄起来,街口冷清得出奇。 宁酒突然意识到,大概是今天下雨了,学校附近的小摊大多提前收摊了。 袁良景大概是没想到这茬,还在老地方等着。 她走到一排半旧的水泥楼下,刚要停在街角过马路,余光瞥到什么,脚步不动声色地停下。 有哪里不对劲。 平时吵闹的街口此刻空旷冷清,只剩水滴从屋檐落下的声音。 宁酒拿出手机打开自摄整理头发,从相机边缘瞥到一个穿着灰色雨衣的男人停在离她几米的位置,似乎也在等红绿灯。 他的手中似乎握着什么,细长的,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似乎感觉到什么,原本游弋的视线马上就要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啪的一声。 宁酒关闭了摄像头。 红灯还剩十五秒,她迅速判断当前的位置,是掉头奔回学校,还是继续朝袁良景的方向跑,哪条路能争取到更多主动权。 宁酒佯装接电话,将手机贴在耳边,趁红灯跳转前快步走到路口,只是步伐稍有加快,身后的男人却像察觉到了什么,骤然逼近。 反应比她想象中快。 她毫不迟疑地往马路对面人多一点的方向奔去,边给警察打电话,边转身将书包砸向身后,雨衣男果然被砸得踉跄退了几步,方才咄咄逼人的距离被拉开了点。 她注意到不远的路灯下站着一位等孩子的女人,似乎也看出了些端倪想要过来察看,宁酒立刻奔过去向她求救。 “阿姨,帮帮我,”她指着身后穷追不舍的男人,“那人有刀......” 女人看着年纪只有三十几,只是细看鬓角已经增添些许白发,了解完情况立马将宁酒护在身前,警惕地看着眼前步步紧逼的雨衣男。 她问:“你报警了吗?” “警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宁酒点点头,旁边的路人已经闻声靠近,那男人多少有点忌惮的架势,她攥紧女人的手:“我们还得去便利店叫人。” 说完就朝身后的便利店走去,却发现胳膊不知何时被人桎梏住。 “那不行。” 砰的一声。 宁酒放在耳边的手机被一道轻巧的力道打飞,她意识到什么,猛地抬眸—— 落入女人那双和善的眼眸中。 “因为他是我老公。” 话音刚落,她从挎在手肘的买菜布袋里掏出一把亮出冷光的小刀,直直朝宁酒腹部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劲风般的身影从斜侧冲过来,女人被撞得闷哼一声,刀锋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改变了方向,沉闷的刺入声随之响起,在阒寂的雨夜中格外清晰。 “你们一个个为什么都要多管闲事,害得我老公被拘禁两个星期,连工作都丢了!” 那女人一击扑空,彻底失控,歇斯底里地在大街上尖叫起来。 “我老公那么优秀,原本在大公司上班,是你们害得他这样的......”她双目赤红,“再说他也没真干什么啊!就去买点照片,又不是让她去卖!又不是不给钱!” 几名警察迅速赶到,控制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倒在地,那女人仍在大声嚷嚷,哭着骂,骂着哭。 “他要是再进一次去,三个娃咋办啊……你们这群小屁孩,天杀的!你们会遭报应的!” 她的最后一句话像袅袅的回音,在雨夜潮湿的空气中徘徊许久,最终被一阵接一阵的警笛声吞没。 宁酒根本听不到她在最后咒骂什么,她能看到的只有一片红。 目及之处,一片刺目的血迹正从乔柏林右手晕染开来,顺着指尖滴落到湿透的地面。 滴答、滴答。 分不清是雨的声音,还是血的。 救护车很快赶到,宁酒一同去医院,医生迅速对伤势做了初步处理,伤口没有伤到肌腱,只是位置不好、创面细长,血一时间难以止住。 “伤口很深,万幸没伤到主要神经,但因为部位比较敏感,恢复期会很长,前期一定尽量少用手,否则容易复裂留疤。” 宁酒站在病房外,像个旁观者那样看着乔嘉翎和温熙匆匆赶来,两人围在乔柏林身边说着什么,乔柏林连忙笑着安慰温熙,温熙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还是没忍住抬手轻轻敲了下儿子的头。 原来是这样温馨、和谐的一家人。 这一夜紧绷的情绪终于在确认乔柏林没事后缓缓松弛下来,宁酒浑身松懈下来,后知后觉脑袋嗡嗡的使不上力,回头看了眼刚赶来的袁良景,正准备一起离开医院,却听见身后那熟悉的嗓音叫住了她。 “宁酒。” 乔嘉翎和温熙的目光齐刷刷地望过来,她不可置信地转头,少年依旧柔和平静地看着她,右手纱布隐约透出鲜红的血迹。 “爸,妈,”他扫过一眼病房外的护士台,语气温和,“我的住院手续是不是还没办完?刚才医生提到可能还要补签一个同意书。” 温熙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乔嘉翎。 “我刚才问过护士台,的确还缺个文件。”乔嘉翎搂过妻子的肩膀,“我们去看看吧。” 袁良景的眼神在乔柏林和乔嘉翎之间逡巡,表情复杂,最终还是妥协似的轻叹一口气,朝宁酒轻声道。 “甜酒,舅舅在病房外面等你。” 阒静的病房里只剩下两人,察觉到他在看她,宁酒微微垂眸,细密的睫毛掩盖住浅瞳里的情绪,轻拉了拉他的手腕。 “你还受着伤,我们就在病床边聊吧。” 她的嗓音本就很甜,此刻柔得过分,宛若软糯的糖丝悄悄缠在耳边。 乔柏林感受到少女掌心滑腻的触感,眼神变得更柔和,顺着她的动作坐在病床上。 宁酒抬起他的手,望向他透着细密青紫的指骨,透出来的血迹已经干了些,颜色深褐,仍带着刺眼的痕迹。 “疼吗?”她的话被压得很低,轻得像一阵风。 乔柏林笑了笑,声音也很轻:“你碰到了,才有点。” 骗子。 这样严重的伤,就算恢复得再好,也大概率要留疤。 他的皮肤很白,哪怕只是一道细痕,也容易显眼,这样粗的疤痕,不应该落在他手上。 第64章 宁酒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自我怀疑。 是不是她不够决断,如果坚决一点,乔柏林就不会跟过来,也不会因为她出事。 是不是她真的不会保护自己,也不会保护别人,如果当时不那么冲动,男人的怒火不转向她,今天的一切就都能避免。 是不是,他们真的不合适。 好不喜欢自己现在的状态。 湿意浸润纱布,一滴一滴积累,乔柏林抬起头,有些慌张地用另一只手抹去宁酒眼尾的泪珠。 “我真的没事,”刚才缝针的时候都面无表情的,现在却因为她哭蹙起眉来,“医生说过不了多久就能拆线,很快就好了。” 没受伤的那只手有些发烫,指腹轻轻擦过她脸侧的湿痕,掌心的细纹在肌肤上留下若有若无的触感,她抬眸看他,他扯出一个淡淡的弧度,示意自己没事。 宁酒原以为 真正的结束,总要像电视剧那样大吵一架。 可没想到,真的做出决定那一刻,原来是这样平静。 正是因为在此时才意识到他对自己有多重要。 所以要及时止损,无论是对他,还是对自己。 宁酒眨了眨眼,将眼底积蓄的泪珠自己擦干,抓住那只手,放在脸上摩挲了下,乔柏林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感觉到她的手指细密包裹住他的掌心,缓缓收紧,又松开。 “我有和你说过吗,”她道,“其实我会看手相。” 她的语气比平常还要柔和,乔柏林的心中却陡然升起一股极为浓烈的不安感,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有,却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他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那里找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宁酒却微微垂眸,将两人的视线错开。 她眼尾还残留着哭过的绯红,鼻尖也泛着淡淡的红,轻轻将还抚摸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拿下来,纤细的指尖落在他掌心上,如羽毛般轻轻划过。 “在宣隐寺那天,我和高鹤昕碰上个老爷爷,说自己会看手相,十块钱一次。”宁酒聊起那天的经历,“说我手上的线怎么怎么,结果大半都不对,被我戳穿后转头就跑,钱都没要。” 她无奈地笑了笑。 “他其实可以直接问我要钱的,前面那几句听起来挺有理有据的,再多说两句我还真可能信了。” 乔柏林就这样紧紧盯着她的神情,滚了滚喉咙,想要接话,却发现怎样也开不了口。 他试图抓紧她,宁酒重新摊开他的手。 “别急,”她说,“很快就看完了。” “你的生命线长,事业线很直,两条线也都不浅,”温热细小的指尖划过掌心的两道线,漂亮的眼睛微微弯起来,卧蚕凸显,“说明你会长命百岁,事业有成。” 她的神情如常,又低下头,食指按在他掌心最靠近小指下方的那条线上,轻轻扫了扫,在乔柏林抓住她的指尖之前离开。 “至于你的姻缘线......” 两人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平常的距离,宁酒想抽回自己的手,乔柏林意识到什么,猛地握紧不放,她只是笑了笑,连挣脱的力气都没有。 窗外潮湿的气味如蛇信那般蜿蜒蔓延到两人之间。 宁酒的声音很轻。 “你的姻缘线说,你会娶一个真正温柔的女生,幸福过一辈子。” ----------------------- 作者有话说:一个以为会复合,一个决定要分手 第38章 告白 江城这几天都笼在阴雨里,雨细密得像打不完似的。 乔柏林的伤,不妨碍日常生活,只是右手暂时不能写字,但他学东西一向快,过了几天就能用左手写得流畅,祁瑞衡还调侃他多学了一门技能。 不过一个星期,江澜实验和临江国际的不少熟人家长就陆续来医院看他,宁酒按照往常那样拎着水果去医院,一起陪着的还有李铭源。 温熙正和一个穿着江澜实验校服的女生聊得开心,见到他们来了,笑意盈盈地迎过来。 “小酒,铭源,你怎么又带这么多东西过来,”她匆忙接过宁酒手里的袋子,一点也没有家长的架子,“我们家臭小子哪儿有那么金贵。” 宁酒感受到温熙旁边的女生在好奇地打量她,轻声回应。 “我们只是顺路带了一点,不算什么。”他是因为自己受伤,她不可能坐视不理,“我先走了,你们聊——” 吱呀一声。 内部的病房门被打开,温熙与身边的女生不约而同望过去,温熙惊讶道。 “柏林?你不是说你在午睡,不让别人进吗?” 乔柏林仿佛没有听到,目光穿过人群,灼热直白地落在宁酒身上,没有说话。 先前那两人携带凶器并导致乔柏林受伤的事,警方直接立了刑案,拘留手续当天就批了,等法院开庭就判刑。 段初爸爸也没能置身事外,除了怂恿自己亲女儿偷拍照片之外,更恶劣的是,他将女儿所在学校信息匿名泄露出去,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行凶,却也是从犯,正在等待进一步处理。 宁酒原本打算把处理结果告诉他们,但转念一想乔柏林父亲就是厅长,他们肯定比她更早一步就知道,自己说不说都没太大意义。 轻声说了句注意休息,她没再多留,一旁的李铭源见状也朝乔柏林挥了挥手。 “柏林,记得好好养伤,我们都等你回来!” 他们从病房走出去,医院过道本来就不算宽,又正好是午后探视高峰,人来人往地挤得满满当当。 几名护士推着检查设备和药品车从对面快速经过,一辆推车因为方向不稳,突然朝两人这边拐了过来,李铭源下意识伸手往宁酒这边挡了一下,手臂正好碰到她肩膀。 只是刚碰到,一只力道不轻的手忽然推开了他。 李铭源朝被推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在看清那人后露出几分意外。 “柏林?” 他怎么出病房了。 少年站在逆光的走廊中,乌黑碎发下立体浓郁的五官一览无余,人群中不是没有穿病号服的,可他出来的一瞬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身上。 尽管乔柏林仍是没有说话,宁酒仍是敏锐地察觉出他情绪的不对劲,转头对李铭源道。 “铭源,你不是说顺便要去医院楼下打印店打印期中复习资料吗?” “哦,对哦,”李铭源像是才想起什么,“那我先下去打,打完微信和你说。” 李铭源匆忙的脚步声远去,宁酒再回头看乔柏林,发现他的眉微微蹙起。 “‘铭源’?” 今天的他很不对劲。 宁酒不明白他对一个称呼较什么劲,想将他拉到人少一些的角落,又顾及他的伤势,不敢轻举妄动。 乔柏林伸出手掌,想要牵住她,只是一靠近就落了空。 嘴角僵住,宁酒似乎没有察觉,手掌上移,握住他手腕往角落拉。 “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她的嗓音很柔和,像是单纯的关心。 “我好想你。” 他总是说出这种让她无法接住的话。 这一周来看他的人很多,宁酒白天根本挤不进去,眼下又临近期中考试,她每次都是晚自习后才赶来,快十点了,乔柏林多半已经休息了,她反而松了口气,把带来的水果和吃的直接递给温熙。 以前她还能笑着接下这种话,但现在,已经没办法像从前那样应对了。 她看着他右手的纱布,包得没有前几天那么厚了,手指也能微微动了,看起来确实好了一些。 宁酒不动声色地轻舒一口气。 “你快回去休息吧,保持精力也很重要,”神经松懈,另一件事涌入她的脑海,“对了,老秦应该在微信上和你说了吧,保送政策已经下来了——” “我给你发的微信,你为什么一条都不回。” 乔柏林的声音压低,无论是乌黑的瞳孔还是语气,听起来都好伤心。 宁酒被他说得心口一颤,下意识否认。 “没有,是作业太多了没来得及看手机。” 这种借口她说出来自己都不信。 乔柏林只是垂眼看她,盯得她都有些不自在了,宁酒正要移开视线,下一秒却感觉到颈侧一阵热意,少年微硬的碎发轻轻抚过脆弱的颈部。 颈侧压抑的呼吸声擦过,他埋在她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滚烫的嘴唇若有似无触碰肌肤。 “别 动好吗,让我抱一会儿。” 他的嗓音很疲倦,小臂抱得越来越紧。 出事那天之后,宁酒觉得她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可他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还继续装作一切如常。 他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她骗不了自己。 “是我错了,”耳边传来他近乎乞求的声音,“我不该说你没有好好保护自己,宁酒,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他错?他有什么错。 从头到尾,没看清这段关系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第65章 乔柏林越是这样,宁酒心里的不安就越强烈。 他不该是这样的。 从病房赶处来的温熙看到这一幕,也罕然愣了一下。 宁酒抬头,正好对上她复杂的眼神。 - “谢谢你愿意抽出时间陪我出来喝杯茶。” 温熙开口时声音轻柔,和她整个人一样温雅得体,耳垂上的珍珠耳饰在茶室的暖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她低头翻了下茶单:“你应该喜欢喝甜的吧。” 宁酒看了她一眼,后者只是轻声笑了笑,低声和旁边的服务生交代了几句。 “这个是店里少有的甜口调味茶,不加糖,也不会腻,你可以试试看。” 想象中严厉的诘问没有,连最基本的试探都没有,宁酒发现,和温熙相处,总是让人能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杯壁的暖意逐渐蔓延至指尖,宁酒尝了一口,茶水入口温热,透着乌梅的微酸与桂花的清香,不涩也不淡,恰好是她喜欢的。 “我和他爸爸原以为了解他的想法和脾气,”温熙的笑容依旧平和而温柔,“但这件事之后,我发现我们错了。” 她伸手,帮宁酒整理了下鬓角处微乱的发丝,淡淡的鸢尾花香味弥漫在宁酒鼻尖。 “由于工作的原因,他能顾得上自己开始,我就开始各国连轴转了,他爸爸也是这样,”温熙道,“或许也正是如此,我们没能及时关注他的一些行为,他或许遗传了些他爸爸的性格,如果刚才有让你感到不舒服的动作,我替他向你道歉。” 温熙的语气是那样诚恳,完全是站在宁酒的角度考虑。 “这件事的责任不在你,小酒,你们马上要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了,我不想让这件事影响到你们。”她真诚道,“这段时间他的情绪可能有点激动,我先应对着,等高考之后,你再慢慢跟他说清楚,好吗?” 乔柏林不会轻易放弃。 这个道理温熙比宁酒更清楚。 宁酒觉得自己应该感谢温熙,温熙已经替她把最难开口的话说了出来。 可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了一句疑问。 “高考之后再说......” 乔柏林就会没事吗? 温熙很快明白她的意思,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时间过去了,很多事自然就会缓和下来,”她轻声说道,“等到那时候,我和他爸爸再和他聊聊,以他的性格不会钻死胡同的。” - 高三进入最后冲刺阶段,所有学生的节奏都被拉到了极限,清晨的教室灯光亮得早,夜仔细则是到了十点才熄灯,模拟卷,真题本,改错纸堆得桌子满满当当。 乔柏林回学校的时间刚好是一模后,他刚踏进教学楼,走廊里原本嘈杂的声音像是被人悄悄按了暂停键,几个原本交谈的学生下意识停了话头,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见他神色如常,面色平静地朝他们打了招呼,其中几个人才悄悄松了口气,继续讨论刚才的话题。 “你们看论坛了吗?那几张照片......” “你是说那张他们小时候搭着肩膀笑得特别熟的照片?” 董漪捂嘴,掩住语气里幸灾乐祸的样子。 “不是吧?他们小时候就认识?那柯诗妮呢,他们不会是三角恋吧。” “听说是初中校庆的时候整理资料时翻出来的,结果现在传得满天飞,”蔡历明扯起一抹轻蔑的笑,“我早就说了吧,宁酒就是装乖,其实私底下不知道多乱——” 话音未落,衣服拉扯的声音兀地响起。 乔柏林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反手扯住蔡历明的衣领,一把将人按在了后方的墙壁上。 他的力道不算大,衣领处的褶皱却紧绷着,蔡历明连求救的话都说不出口,被勒得面色赤红,双脚扑腾不停。 “乔...咳......”蔡历明艰难地喘息,眼神惊恐地看着沉静依旧的少年,“你...敢......” 乔柏林连表情都懒得动,手上的力道只是加紧,白皙的掌背青筋绷起,蔡历明的话被硬生生打断。 在场的人都没料到他会这样做,诡异的阒寂之后,董漪率先反应过来,尖叫了一声跑开。 有人试着拉了拉乔柏林的袖子:“柏林,别这样,冷静点。” 乔柏林没有理会,只是目光直直地盯着蔡历明,他的嗓音依然是温和的,神情也是,手上的力道却在一点点收紧。 “怎么不说了,”很疑惑的语气,手上又用了点力,“不是还没讲完?” 蔡历明被掐得双眼发白,喉咙里只能挤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呛咳。 等到老秦赶到的时候,蔡历明已经被人扶到了教室里的座位上,他脸色发白,喘气不稳,衣领皱巴巴的,衣扣开了两颗,脖子却连一道明显的勒痕都没有留下。 老秦皱着眉扫了一眼,甚至有那么一刻怀疑刚才的情况是不是被董漪夸大了。 连董漪自己都有些不解,刚刚蔡历明脸都白了,最后竟然连一点的痕迹都没留下,怎么可能。 尽管看着没什么大碍,蔡历明还是被送去了医务室,老秦没有在众人面前多说什么,只是沉着脸看了乔柏林一眼,叫他去自己办公室。 认识面前这个从各项方面都无可挑剔的三好学生以来,这还是老秦第一次对乔柏林显露这样严肃的神情。 他板正地坐在办公桌旁边,老年茶杯里的水一口接着一口喝,等周围老师都出去吃饭了,才开口问道。 “这件事,你给我个解释?” 坐在他面前的少年依旧背脊挺直,浓郁端正的眉眼一片沉静,那双玻璃似的眼眸看人时,总让人有种被看透一切的错觉。 “您也看到了,”承认错误的态度也是一如既往的无可挑剔,“是我先动的手,责任在我,怎么处分我都没意见。” 一听这话,老秦只觉得愈发头疼。 眼看着保送名额马上就下来了,乔柏林在这时候和他说处分的事,不就相当于把他这个做班主任的架在火上烤吗? “这件事等校医检查结果出来再说。”他揉了揉眉心,语气却带着疲惫,“我们来说说你最近的状态问题。” “老师知道你一向做事有分寸,这次也是因为救人才受了伤,但你已经错过了最关键的一模,接下来必须尽快把状态拉回来,不然影响太大。” 想起董漪先前和自己说的话,老秦的神色更是添了几分前所未有的凝重。 “董漪已经和我说过,你是因为什么动手的。” 他下意识地为乔柏林找理由,把这看作是青春期男生出于保护欲,把对女生的怜惜错当作/爱情的情况。 “你要是因为助人情节,所以对宁酒有什么感情,在最后这段时间里,我还是劝你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不要因为——” “不是因为助人情节。” 这是乔柏林第一次打断老秦的话。 老秦的脸上划过一抹错愕,还未缓过神来,就听到乔柏林继续道。 “我喜欢宁酒。” 他的语气直白、笃定,仿佛他不是在对自己的老师说,仿佛这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很喜欢她,非常喜欢她,只喜欢她。” ----------------------- 作者有话说:算身边真实经历?有喜欢对象不会影响学生成绩,前提是学生本身心理素质好,目标明确 恰好甜酒和柏林都是,所以两人都不会被影响成绩的哈 - 真正分手前会有一段回光返照,该亲的会亲,该do的也会do 第39章 吃醋 蔡历明的伤情 鉴定报告已经出来,别说受伤,连个印子都没有,大家都说蔡历明小题大做,只有蔡历明自己觉得奇怪。 他能感觉到乔柏林掐自己的时候没留一点情面,有那么几秒钟自己真有种要差点断气的感觉,结果现在看上去一点事都没有,怎么可能呢。 本来心情就不好,和其他兄弟一起从医务室出来还正好碰上听闻消息赶过来的宁酒。 即便脸上吓得都没有血色,蔡历明看到宁酒还是嘲讽。 “哟,乔柏林为了你打架,可真有本事啊。”他故作轻松,却掩不住语气里的酸意,“不过,像他这种学习好的宝贝疙瘩,估计老师们都要护着,处分肯定轮不到他头上吧?” 见宁酒不为所动,蔡历明眼神又故意一转,落在她手里的卷子上,嘴角勾出一抹轻蔑。 “不过你也是运气好,有他在前头扛着,要是真因为谈恋爱考差了也没人盯着你,女生读理科本来就吃力,哪能跟男生比?到最后,不还是得靠别人罩着。” 空寂瞬间陷入死寂。 蔡历明身边的兄弟面面相觑,好歹都是高三并肩作战的同学,有人想劝他少说两句,却被毫不留情一把推开。 接近凝滞的气氛里,宁酒直视他挑衅的眼神,柔和地笑了。 “你真觉得,女生学理科就天生比男生差?” 第66章 蔡历明一愣,没想到她的反应这样平静。 宁酒嘴角微微勾起,朝他歪了歪头。 “要不要打个赌,就赌高考的理综成绩,看看到底是谁‘天生’不行。” 蔡历明脸色一僵,喉结动了动,硬撑着哼笑。 “赌就赌,有什么不敢的......” 话说到一半,就被宁酒不带情绪的目光稳稳对上,自己先说得没了底气,恼羞之下慌张撇开视线,匆忙推开身旁聚在一起的同学,转身离开。 - 小插曲结束,宁酒赶去老秦办公室的时候,乔柏林刚好从办公室出来。 咔嚓一声。 教师办公室门被打开。 少年穿着一件浅灰色卫衣,身形笔挺沉默,唯独卫衣领口露出的那道红痕灼目,宁酒一下被吸引注意。 “他也掐你了?” 顾不上老秦还在旁边,她走上前,拉住乔柏林的衣袖,仔细检查他脖子上的掐痕。 “你不该冲动的,”她眉蹙得很紧,语气是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担心,“那些料是闻弈故意放出来的,你这样做简直正中他意。” “所以你更在意我?” 少年的嗓音清冽依旧,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说的话好像越来越直白了。 宁酒被他哽了一下,没有立即接话。 老秦就这样站在旁边,不禁想起刚才的那一幕。 教师办公室的门并不厚,门外的动静很快被察觉,正好他和乔柏林也谈得差不多了,就准备让乔柏林先走。 只是人都快走到门口,少年指骨分明的手掌突然毫无征兆地掐向自己的喉口,利落干净的动作,指腹深深嵌入白皙的侧颈皮肤,只是一瞬,原本干净的肌肤就浮起了一圈清晰的红痕,皮下很快渗出青紫淤痕。 仿佛没注意到老秦瞳孔微缩的神情,他的神情从头至尾平静得过头,像一点都感觉没有似的,等到一切完毕,甚至朝老秦温和点了点头。 “秦老师,可以走了。” 将那一幕与现在的场景联系,老秦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啊,他教龄二十几年,竟然看错了这臭小子,表面上看着那么乖,脑子里成天的都什么争风吃醋的想法! - 一模结束后没多久便迎来了二模,成绩出来,乔柏林在手伤尚未痊愈的情况下考出了年级第一,市里第二的成绩,老秦坐在办公室,迎面接住来自办公室里其他老师的一通夸奖。 “市里第二啊,你们班这次是真的争气。” “乔柏林这个孩子,我就说灵个。” “老秦,能教到这个学生,简直是你的福气哇。” 老秦一边接受着赞美有点飘飘然,一边想起接下来的任务,内心复杂。 上次那场插曲虽说蔡历明没有受伤,但也被吓得不轻,家长在学校闹了好些天才压下去。 眼看保送名额就要确定了,乔柏林又拿了cmo总决赛的金奖,保送进京大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可问题就是—— 乔柏林到底愿不愿意接受保送。 他和乔柏林父母沟通过,双方对孩子的发展都很开明,保送进京大是稳,但他其实也有私心,要是乔柏林参加高考,考出个市状元省状元什么的,那他不就是状元的班主任了,这名号,往外一说,多风光。 不过眼下,还是得看这小子自己的决定啊。 二模过后,学校难得大发慈悲,给学生放了下午半天假。 与其说是放假,不如说是因为华东高校招生咨询会就在隔壁举行,学校也顺势让有兴趣的学生去了解一下各大高校的情况。 宁酒、高鹤昕和李铭源约好一起过去,一排展位整齐地排列在体育馆内,每个学校前面都摆着易拉宝和招牌海报,红蓝绿色调交错,很好辨认。 “这次屈居第三啊甜酒,就比祁瑞衡少了2分。”高鹤昕被五花八门的高校海报迷了眼,看得目不暇接,“已经可以稳上沪大了。” “酒姐这分数何止沪大,”李铭源在一旁开玩笑道,“简直可以直冲京大了。” 自从和宁酒混熟以后,高鹤昕和李铭源也大概摸清了宁酒的性格,这样玩笑的话落在宁酒耳中,后者只是默不作声地卷起方才发的海报,不轻不重往李铭源头上敲了一下。 “少说话,多看着点。” 几人走着就到了沪大的站位,相比于其他站位的火爆,沪大前面反而显得冷清许多,只有依稀几个学生在展位上写着什么,有的则是和教授在聊天。 宁酒走上前,看到身边有一个扎马尾辫的女生正在仔细分辨展位上的几副照片,都是人物细节抓拍的表情片段。 正要抽身离开,耳边传来一道挟着笑意的声音。 “同学,有没有兴趣花几分钟做个心理小测验?” 宁酒循声望去,看到一位打扮干练的女性,短发利落,身穿浅灰色风衣,身形瘦削却不显疏冷。 女人的目光落在宁酒身上时,笑得很温和。 “是有关判断假笑的心理测验,如果觉得难的话,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提示——” “第三幅图。” 宁酒的回答几乎果断。 身边还在女生转过头来看她,短发女人的笑容扩大,没有说是对是错。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吗?” “心理和生理分不开,人在真笑时,眼轮匝肌会参与运动,眼睛会眯起来,形成类似鱼尾纹的形状。”宁酒道,“这里面只有第三幅图中的男人没有,所以他并没有发自内心地笑。” 女人听完这句话,眼底浮现一抹更深的笑意,从展位侧边抽出一张简洁的名片递给宁酒。 “你说得很不错,这就是标准答案。这是我们系的介绍,如果你以后对心理学感兴趣,也欢迎来旁听公开课,有问题我们随时交流。” 她的语气轻快,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语速微顿,目光落在名片下方一串邮箱地址上,又很快移开。 宁酒低头扫了一眼名片下方的姓名邮箱。 沪大,沈芷莹,心理学教授。 这样年轻的一张面孔,居然已经是教授了。 道谢后收进口袋,退出人群的时候,不 远处传来李铭源诧异的嗓音。 “不对吧,一定是你看错了。” 高鹤昕也觉得不可思议:“不是,我是真看到乔柏林刚刚走过去了啊。” 听到那个名字,宁酒转过头,顺着他们的方向看去,却没能再捕捉到那个身影。 李铭源还是不相信:“以柏林的成绩,肯定会去京大或者出国呢,这里是华东高校,怎么也不该来这里啊。” 虽说沪大已经很厉害了,但能考上京大,大部分学生都会选择报京大。 高鹤昕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才会对乔柏林来这次的咨询会感到意外,甚至是惊诧。 “可能真的是我看错了吧,”她耸了耸肩,“或许人家就是图个新鲜过来看看呢。” - 晚自习铃声一响,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有了松懈的出口,走廊里响起此起彼伏的脚步声,谁也不想在学校多停留一秒。 宁酒提前开机,和袁良景说好今天会晚点回去,和身旁同学打完招呼,没有任何犹豫地转身去了五楼的心理教室。 自从高三开始,心理课被取消,她已经许久没有来这里,角落早已没有当初那些五颜六色的海报和软乎乎的坐垫,取而代之的是几排堆放整齐的桌椅,看起来像个临时会议室。 “洛老师这学期起调职到了另外一所学校,现在教高一高二心理课的是另外一位老师。” 坐在角落里的少年转过头,神情嗓音皆是温和,课桌上却早没了当初的试卷。 “怎么想到找我?” 宁酒不信乔柏林真的不知道她今天来找他的原因。 “你今天去华东高校咨询会了?” 她一瞬不移地看着他,只想确认这一件事。 浅色瞳仁映着窗外细雨,原本平静的眼波因为他泛起微微波澜,像南门外那条小河,随着细雨落下,水面一圈一圈地荡开涟漪,泛出细碎波光。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样子有多吸引人。 乔柏林竟然有瞬间感到一丝隐秘的快感。 她的情绪,至少这一刻,是为他而起的。 叮咚。 水珠敲击玻璃。 寂静的空间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 宁酒的话音落进雨里,溅起回音。 他不疾不徐地站起身,语气里依旧听不出情绪。 乔柏林:“我不能去么?” 他当然能去,但无论是保送还是高考都能稳上京大的人,为什么会选择那里。 “如果能上京大,大部分人都会选择上京大的。”她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依旧滴水不漏,不处于被动地位,“所以我觉得奇怪,为什么——” “大部分人?”乔柏林罕然打断宁酒的话,“包括你么?” 第67章 “......” 见宁酒没有回答,他仍旧是很有耐心的样子,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这次二模你的成绩级第三,市第十四,按照去年的平均分来说能上京大。”他对她成绩的掌握程度远超她的预期,不知不觉,两人的距离已经拉近到几乎没有退路,“如果是你,你会去么?” 宁酒感受到他炙热的掌心正有一下没一下按压她的尾椎骨,像威胁又像调/情,强烈的酥麻感以难以言喻的速度蔓延开来。 他太熟悉她的身体了,只要被他抓住这一点破绽,就足以让她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 “我当然会去,”宁酒听到自己这样说,“能去京大为什么不去。” 她就这样毫不心虚地直视他的眼睛。乔柏林的眼睛很安静,可也正是因为太安静了,有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的心思都被他看透。 就在宁酒还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她敏锐地感觉到落在她尾椎处修长的指腹正在徐缓上移,从脊椎、蝴蝶骨,再到白皙脆弱的后颈,他炙热的吻随之如雨点般打在她的脖颈处。 “宁酒,你最好别骗我。” 乔柏林的嗓音极尽缱绻,宛若平静的湖面漾起潋滟波澜,露出海底藏匿已久的尖锐礁石,可和缓语气下潜藏的汹涌情感几乎让宁酒身体一颤。 她强迫自己恢复镇定。 “但成绩这种事我也说不准,要是没达到京大分数线——” “那我会陪你一起。” 乔柏林接的话比她想象中还要迅速。 果然。 果然。 即使已经有了预料,真正听到乔柏林这句话的时候,宁酒还是觉得他疯了。 “你疯了吧。”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京大不是你一直以来的目标吗?你为它付出了那么多,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或许吧。” 不知是在回应她的哪一句话,乔柏林的神情没有起伏,仿佛只是决定第二天早餐吃什么那样简单。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带着轻柔又不容置喙的力道将它轻轻贴到自己的脸上,徐缓摩挲。 “我不会故意压分,也做不到毕业后和你分开。” 他眼里的光明明温热,却如同一簇灼人的火苗落进她心里,瞬间烧出大片火光。 “所以,这是最好的办法。” ----------------------- 作者有话说:甜酒不会让乔柏林真的这样做的哈 - ps:里面任何一所大学都只是单纯指不同地方的大学,没有任何影射,没有任何影射,没有任何影射 下章高考完,有[黄心][黄心][黄心] 第40章 交缠 高三最后一阶段,是被风吹乱的纸页,纸张一页页飞快掠过,春天的味道消弭得前所未有之快,只是稍在鼻息间停留,便已迎来夏天的初奏曲。 最后一堂课,老秦如往常那样将老年水杯放在讲台上讲课,讲到一半有些哽咽,只能装作是水喝呛了转过身到黑板上写板书,写着写着忽然停住了动作。 “秦老师,快把黑板另一半拉过来呀。” 有同学笑着提醒他。 随着老秦把黑板向两边拉开,中间的电子屏幕随之显现,屏幕上的倒计时恰好跳到最后十秒。 十、九、八、七...... 也不知从哪一刻,教室外面等待许久的其他各科老师也走了过来,倒数声响起,欢呼声接踵而至,五彩缤纷的彩带从教室四面八方飞出,这一整年压抑学习生活的出口,在这一瞬间喷涌而出,重新被涂上丰富的色彩。 “祝所有的任课老师永、远、十、八、岁!” 少男少女最真诚热烈的祝福在明阔的教室内回荡,谭莘莘已经趴在樊珍身上哭成了泪人,连平时最不苟言笑的化学老杨也默默将眼睛摘下,从裤兜里掏出餐巾纸擦了擦泪水。 反观老秦,似乎是最平静的那个,大概是靠得学生最近的缘故,他的头顶沾上了最多的彩带,乍一看像是染了个杀马特发型似的,配上那张一本正经的脸特别搞笑。 就在同学以为准备良久的惊喜没有惊吓到老秦时,年过半百的老教师抹了把脸,小心翼翼地将头上的杀马特彩带放进口袋里,眼镜片被泪水蒙成一道水雾。 “你们是我带过的......”话到一半竟有些沙哑,他轻咳了声,掩饰过去,“最好的一届。” 说完还没忍住补了句。 “别告诉上一届啊。” 教室里瞬间爆出一阵轻笑,却没人真的笑出声太久,压在心头许久的酸涩与不舍很快占据上风。 原来青春的分割线,真的能在某个瞬间被如此真切地感受到。 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晚自习,有学生拉下电闸,教室陷入黑暗,几秒钟后,操场上的几盏临时灯被点亮,交错的光线照亮了操场中央“高考必胜”四个字。 一片阒暗里,连往常最闹腾的学生也沉默下来,宁酒趴在窗前,浅瞳里照映出月光洒下的光芒,正出神间,突然感到侧颊被人珍视地亲了亲。 鼻息间传来少年干净热烈的气息,耳垂被他的唇齿染烫,乔柏林的声音染上希冀 的笑意。 “甜酒同学,明天加油。” 青春的终章,人生的序章。 考场内,纸笔沙沙作响,宛若千军万马过境的声音。 最后一门铃声结束的瞬间,教室的门被打开,阳光铺洒进来,六月的风拂过,整个盛夏都为他们让路。 “我突然想起乔学神在高二演讲讲过的一句话。”高鹤昕走出考场,心里除了彻底解放的开心,竟然还有些失落落的,“夏总如期而至,我们会在六月,迎来与自己共振的季风。” “当时觉得挺文艺听不懂,现在只能说‘初闻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泪满巾......’” “ber,这真的对吗?”一旁的李铭源发出质疑,“你这刚考完语文就把语文还给老秦了?” “还了就还了吧!” 高鹤昕彻底放飞自我,从不远处看到刚才考场走出来的宁酒,拉着李铭源就冲上去。 “从现在起,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由的人啦!!!!!!” - 从高考结束到出成绩的那段时间,高鹤昕和宁酒李铭源终于如愿去了沪市的游乐场。 高鹤昕抢着玩过山车大摆锤,李铭源嘴上喊着这些幼稚,结果尖叫最大声的还是他,下来的时候腿都软了,要高鹤昕扶才分得清方向。 宁酒不太喜欢那些惊险项目,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从几十米高空呼啸而下,最后抓拍的照片还真有出片的,高鹤昕头发被吹炸,李铭源整张脸都透着一股煞白的惊魂未定。 “我觉得这张可以,”高鹤昕在一旁边吃雪糕边评价,“可以当李铭源案底的程度。” 玩完最刺激的项目,李铭源承担起当高鹤昕和宁酒摄影师的职责,到最后看烟花的环节,他好不容易才在照片左下角那一小块区域勉强露了个脸,其余画面都是高鹤昕和宁酒搞怪的画面,背景是城堡上空绚烂盛放的烟花。 玩了一圈下来,三人累瘫,唯一的任务只剩下—— 选片、配文、发出。 【高考逃亡小分队逃出题海的首次会面!】 高鹤昕编辑好内容发送,累瘫在大巴车的座位上,想起什么似的问宁酒。 “甜酒,我和李铭源还要在这儿玩两个星期呢,你确定要提前回去?” 最爽的方式无异于从高考结束到成绩出分这段时间玩到厌倦,宁酒深知这个道理,但还是迅速做了决定。 “嗯,我下个星期可能就要提前回去了。” 在沪市玩了一个星期,乘高铁回到江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宁酒没和袁良景说自己提前回来,刚出高铁站,就看到一辆熟悉的轿车停在街道口,路过的人群纷纷侧目。 一进去,熟悉的檀香味铺天盖地涌上来,宁酒感受到少年紧拥住她的力道,偷看了一眼还在驾驶座上开车的佟叔,确认他根本没在看他们后,偷偷松了口气。 颈窝传来一声闷笑,滚烫的热气喷洒在侧颈,灼得她心口发烫。 刚放下的心又被乔柏林轻而易举提了起来,他旁若无人地凑近她,唇瓣烫过肌肤,一路向上,激起酥麻的颤栗,最终留恋在她唇角,辗转厮磨极尽缠绵。 “怕别人看见?” 他们已经不是高中生了。宁酒知道。 可才脱离那层身份的束缚,她发现自己做不到像乔柏林抽离得那么快。 又或者说,他这种样子才不正常...... 宁酒向下瞥了眼乔柏林微微眯起眼睛的模样,无故想到了猫吸猫薄荷的样子,伸出手按住他的发梢将他推离了些,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不是说要给我估分?” 后者微微蹙眉又很快松开,侧脸自然往宁酒的方向去凑,到最后不像是宁酒在推离他,倒像是她在摸他的脸,占他的便宜。 “你发的真题回忆我看了,分数很理想。”说起这个,他嘴角扬起,好看的卧蚕凸显,心情很不错的样子,“能考上京大心理系。” 第68章 宁酒对他的话保持怀疑:“这么肯定?” “我平时也会自己估分,结果都很接近。”他用高挺的鼻梁蹭了蹭她柔软的手心,嗓音温柔,“你的高考分数应该是712上下。” “......” 宁酒在高考考/试答/案出来后也有自己估过分,但由于没有经验的原因,每张试卷对答案的时候总是云里雾里的,现在听到乔柏林说出一个自己从未考过的高分出来,心里下意识不太相信。 但她面上没表现出来,只是顺着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眸,轻声问道。 “乔柏林,你好像很高兴。” 她能和他考上同一所学校,真的值得他这么开心吗。 以往平静的少年一反常态的情绪外露,嗓音也带着难以掩饰的愉悦。 “嗯,很高兴。” 他开始啄吻她的指腹,一下又一下。 “真的,真的,好高兴。” 她不会知道的,他在替她估完分后,涌上心头的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情。 轿车飞驶而过,开到熟悉的小区后停下,宁酒看着乔柏林输完密码后打开门,还没来得及换拖鞋,黑白相间的小家伙猛地扑过来,扑得她一个趔趄。 相较于一年前的瘦小,现在的小柏被乔柏林养得很好,毛发油光焕发,右眼已经几乎看不出有旧伤,见到宁酒来了,就衔着最爱的小鸭子玩具扑到她腿上,疯狂摇尾巴,眼睛一闪一闪的,特别可爱。 高三最后一段时间太忙,她已经很久没过来,原本以为小家伙会和她生疏,没想到一见还是当初那个撒娇小团子。换好拖鞋,宁酒顺手给小柏喂了狗粮和羊奶,喂完抱着它坐在沙发上慢慢梳毛,小家伙舒服地眯起眼,偶尔抬头蹭蹭她的手心,又低头缩进她的臂弯里。 电视剧里正在播放最近很火的爱情片,宁酒正津津有味看着,乔柏林端着水果放在茶几边。 她本来不想理他,他却主动用银叉叉起一片苹果片,递到她嘴边。 “很甜。” 他看着她的眼睛,这么说道。 宁酒的视线这才从电视屏幕移开,勉为其难地张嘴咬了一口苹果片,右脸颊因为咀嚼鼓起一个小包,瞳孔微微放大。 嗯,果然很甜。 察觉到她喜欢,乔柏林耐心等她吃完,又叉起一块脐橙片递过来。 就这样重复了几次,宁酒差不多也吃饱了,没注意到乔柏林越来越靠近的动作。 电视剧正放到高/潮片段,英俊潇洒的男主角壁咚刚下班的女主角,宁酒正看得起劲,倏地感到手腕被人轻轻扣住,黏腻细密的亲吻落在内侧,很痒,又带着难以言喻的躁动。 “好看么。” 少年清冽好听的嗓音从腕骨处轻轻传来,宁酒感到手腕神经有些发麻,一时分不清他问的是剧好看,还是别的什么。 窗外的月光透过轻薄的纱帘柔柔落下,乔柏林就这样洇着那层薄光,用那张惹人心跳的脸这样看她。 宁酒扫过他浓郁挺拓的眉眼,没忍住又瞥了一眼那颗喉结旁边的小痣,想在乔柏林发现前收回视线,却被他轻轻一带,身体一下子便失去重心,朝他靠了过去。 “好看么。” 他又问了一遍,宁酒却觉得乔柏林这人简直是在明知故问,这张脸说不好看也没人会信吧。 “好看。” 她澄澈莹亮的浅瞳里倒映出他的样子,樱粉的唇瓣微微勾起,胸口徐缓往前靠。 “但好不好亲,不知道。” 他接得自然。 “试试就知道了。” 嘴唇真正触碰到的那刹那,感觉比想象的还要奇妙。 乔柏林的嘴唇很软,她用手指触碰过无数次,也曾试过浅尝辄止亲吻嘴角,但真正贴上的一瞬间,细腻的温热宛若羽毛一样扫过神经,还带着凉凉的薄荷糖味道,在唇边蔓延起微妙的凉意。 宁酒这才恍然他蓄谋已久,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了颤,想要逃离,却被少年箍着后颈的手桎梏了动作。 “宝宝,”他说,“这可不算亲。” 舌尖探入的那瞬,宁酒呼吸 本能地一顿,刚想说什么,就被他攻嫌抵隙,含住下唇缓慢吮吸舔咬,薄荷糖的清凉与果香交缠在一起,她几乎快要呼吸不过来。 乔柏林的眼神不知何时变得热烈直白,那些被淹没在平静湖面下的汹涌欲痕,通通随着两人交缠的唇齿浮出水面,愈演愈烈。 宁酒所有的感官仿佛都集中在两人相触的唇上,未曾注意到乔柏林眼神的变化。 她承受着那缓慢又带有力度的吮咬,下唇微微发麻,感受到他渐渐不满足于唇与唇的触碰,在找其他的发泄口。 倏的,她的舌尖被人含住,轻咬了一口,酥麻微痛的触感让她的脑子清醒了些,迷蒙的浅瞳微微抬起,眼角泛着情/动的湿意,浑然不知此刻水雾翻涌的眼睛有多勾人。 “乔柏林,你弄疼我了。” 宁酒脱口而出,才后知后觉她的语气怎么能软成这样。 她需要停下,她有点不对劲了。 原本窝在宁酒怀里的小柏不知何时跳下了沙发,两人原本留出的空白被彻底抹平,近到能清晰看到彼此唇角交融的水光。 她微微仰起头,眸底是罕然的迷惘,像是一只在森林晨雾中迷路的狐狸。 只是这样迷茫的目光一对上,就落入一片被沉默包裹的灼热深海。 “我的问题。” 彼此逐渐粗重的呼吸声中,她听到乔柏林彬彬有礼、字正腔圆的声音,恍惚他在颁奖典礼上演讲时的模样。 “那我们,再吻一遍。” 在颁奖典礼上清冷平静的面容,此刻被情/欲沾染上难捱的赤红,说过多到数不清领奖词的唇瓣,此刻微微张开,撬动少女紧抿的唇齿,温和而蛮横地吮吸、挑/逗她的舌根。 由小心翼翼的生涩到极富技巧的熟稔,对乔柏林来说,只需要一个吻的试验期。 宁酒被他吻得头皮发麻,双腿发软,呼吸与意识似乎只能被他牵动,纤细的小臂不由自主勾住他的脖颈,迷糊间听见他满足地喟叹一声。 “宝宝好乖。” ----------------------- 作者有话说:下章[黄心][黄心][黄心][黄心][黄心] 下章尽量掐点来哦亲爱的宝宝们~ 第41章 情潮 乔柏林这几天有病。 皮肤饥渴症,又或者别的什么,反正就是有病。 宁酒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少年把菜端上桌,眼睛审视般的看向面前仪表堂堂的某人,再想起吃饭前像要把她活剥了的样子,感叹乔柏林简直是徒有其表,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像是压根没察觉她充满怨念的眼神,乔柏林嘴角微微弯了弯,抽出碗筷放在桌上。 “吃晚饭了。” “你做的?”语气有些不相信的样子。 “嗯,高考后学着做了点,以往都是我一个人吃,”他说,“味道要是淡了,或者你不喜欢,随时告诉我。” 与其说是怀疑乔柏林做得难吃,宁酒更意外的是他竟然会去学做饭。 放下小柏,洗了手坐在桌边,闻到香味下意识扫了一眼,竟然都是甜口的。 她以前没发现乔柏林有喜欢吃甜的习惯。 少女的裙摆本来就短,此刻随意靠在桌椅边,裙裾随动作微微翻起,露出笔直修长的大腿线条,格外晃眼。 乔柏林只是瞥了一眼又收回,观察宁酒吃饭的神色,少女漂亮的唇此刻被吻得微微发肿,触碰时没忍住轻轻抽了口气,察觉到他的视线,凶巴巴地抬眸看他,像在控诉是谁把她变成这样的。 他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宁酒好像气得更凶了,本来就有些圆的脸颊鼓得像只小河豚。 确认她没有不喜欢自己做的菜,他才拿起自己的筷子。 “我明天就要回家了。” 吃到一半,宁酒突然开口。 乔柏林抬眸看她,后者解释道。 “我和我舅说的就是明天回,”她有些心虚地别开了眼睛,“而且马上要出成绩了,总是要和家人在一起的......” “嗯,”他没有强求,安静地等她吃完,开始收拾碗筷,“那今天再住最后一晚。” 最后,一晚。 宁酒在浴室洗完澡,惯例去浴柜里找吹风机,却发现前几天都放在里面的吹风机不见了。 发尾还在有一下没一下滴着水液,她确定自己没有找错位置,走出热气蒸腾的浴室,敲了敲乔柏林的门。 “你睡了吗?” 门在片刻寂静后被打开,宁酒条件反射去看他的神情,发尾微微卷起,神情较往常显得有些倦怠,应该是准备睡了。 她原本有些紧张的心绪瞬间化解为淡淡的抱歉。 “我没找到吹风机......” 乔柏林不置可否:“先进来吧。” 因为最近有心事的缘故,宁酒睡得比往常要晚,乔柏林打开灯,眼神不经意瞥过少女濡湿的侧颈,发尾的水珠顺着她白皙的面庞滚落到凹陷的颈窝,像盛夏夜里悄然蓄满的池塘。 第69章 在她望过来前,乔柏林移开视线。 “昨天看书的时候不小心水打翻了,用吹风机吹了几页纸,忘拿出去了。”他的嗓音有些低,“我记得应该放在最后一个抽屉里了,你找找看。” 宁酒照着他说的弯下腰,眼神划过一旁的书架,不由想起第一次进入这里时,从书架里不小心掉出来的纸条。 那次的经历实在太巧,又太印象深刻,她本应该引以为戒的,但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自己进入乔柏林的房间,比想象中要轻松熟练得多。 打开抽屉,吹风机果然安静地躺在里面,正要拿起,旁边一个柔软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的发圈。 脑子几乎是嗡的一声,警铃响起。 给乔柏林发圈这件事,当时也是一时兴起,记得那年国庆放假结束之际,还和他说过不要就还给她,但他说有用。 他有用......能有什么用。 将抽屉里的发圈一并拿出,浑然不知热意正在靠近,宁酒刚直起身,一具炽热而紧实的身体贴上她纤薄的后背,少年的手臂支在课桌两侧,像是随意一靠,却又巧妙地将她留在原地。 “我帮你吹吧。” 他的声音比方才还要哑,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从她手里拿过吹风机,滚烫的掌心划过她右手腕时碰到一抹纤细的冰凉,才像是注意到了什么,问她。 “你的手链是新的?” 宁酒不相信他前几天没察觉到。 这条手链是她和高鹤昕李铭源去沪市游乐园玩的时候买的主题联名限量款,排到对他们的时候正好剩最后三条,李铭源为此还特意发了朋友圈庆祝他们好运,以后想做的事也能心想事成。 “嗯,”她感觉到他随意拨弄着她的发丝,一时不太确定他说这话的用意,想了下还是将刚拿到的发圈套在手腕上,盖住了那道细细的银光,“但我觉得,我也可以换别的戴戴。” 乔柏林:“比如?” “比如这个发圈,”宁酒看着发圈表面细腻柔软的浅紫,随意开口,“戴在手上也挺随性挺好看的。” “不要戴它出门,”吹风机的声音变小,她感觉乔柏林他在她后颈轻轻落下一吻,伴随着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很脏的。” 宁酒蹙了蹙眉,视线落在那圈光泽温润的丝绒上,下意识为它辩护。 “哪儿脏了?” “我用它自卫过很多次。” 吹风机停的刹那,房间陷入一片死寂。 宁酒从未想过他将话说得那样直白,语气竟然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咳嗽着挣扎要起身,却被他借力一捞,整个人直接坐在他贲张的大腿肌肉上。 “高三学习压力最大那会儿,我很想你,又不能和你面对面说话,很烦,几乎每天都要拿出来用一会儿,才能不那么难受。” 他手背上的疤痕微微擦过她腰侧,漾起一阵难以言语的酥麻触感,宁酒停下动作,耳垂传来他细碎黏腻的吮吻。 “宝宝。” 连带着声音也变得黏糊糊的。 “你有没有像我想你那样,想过我?” 乔柏林这人真是坏透了。宁酒想。 明明都感受到她身体的变化了,还在那一边惺惺作态地撩拨她,一边揣着明白装糊涂,问 这些一目了然的问题。 如果真要像他那样,宁酒觉得自己大概也得拿走乔柏林什么贴身物品才能咽得下这口气。 可她还做不到他这样既无耻,又能堂而皇之地讲出来。 就在她思忖的片刻,那只指骨分明的手已经悄然越过红线,紧紧贴住她呼吸起伏的肌理,缓慢下移,按在小腹处—— “可以么。” 明明已经蓄势待发。 偏偏语气仍是那样的绅士温柔。 她向来最看不惯他这样一副故作姿态循循善诱的样子,可在今晚,又觉得没那么讨厌了。 今晚,只有她和他,其余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先感到凉意的,是腰侧的肌肤。只是皮肤刚与淌着凉意的肌肤接触,就被火热的掌骨按压,宁酒本就吃不住力,轻哼了一声,下一秒,她感到那股贴着大腿的温度愈发咄咄逼人,几乎让人无法忽视。 “可以么。” 他又问了一遍,尽管并无多少疑问的语气。 身下陷进一片柔软,身前紧贴的衣物不知何时被褪去,宁酒雪白纤细的脖颈微微仰起,任由他灼热的呼吸往下,唇齿覆了上去,宁酒彻底没忍住。 “你...你怎么这么熟练......” 脑子都被吮得不清醒了,还想得起来怀疑他。 乔柏林被她可爱到,嘴里的声音含糊不清,说话时的阵阵热气烫得她整个身体发颤。 “每次在梦里,你就是这样抖的。” 他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偏偏唇舌与掌心滚烫得惊人,宁酒恍惚整个人都要在他的挑弄下融化。 “一开始,是你占上风,但这种梦做得多了,我就慢慢知道,你最怕哪里。”他逐渐下移,“哪里,最禁不起碰。”刹那间,似有烟花在脑中噼里啪啦绽放,宁酒的呼吸乱成一团,想让他停下,可刚抓着他的头发,却被他反手桎梏住,从她的方向看,更像是她在把他往自己身上带。 乔柏林的力道却不轻反重,修长指骨与她十指相扣,小臂青筋微微绷起,直到重新归于平静,他才顶着那张无辜的脸抬起头,将她牢牢箍在身下。 空气里回荡着两人还未平复的喘息声,宁酒微微回过神,只感觉腿脚发软,连开口都懒得,余光瞥向他抽了张纸巾擦她的身体,等处理干净后,又换了一张新的擦自己的脸。少年以往端正立体的眉眼此刻沾满了水液,连睫尾都微微浸湿,发表获奖感言时一张一合的唇瓣此刻泛着令人遐想连篇的水光,看起来格外的...艳丽。 就在她以为一切到此为止,那双沉静好深黑的瞳孔却冷不丁对上她的视线,语气里挟着还未彻底咽下的沙哑。 “宝宝,帮我脱掉。” 看来自己的脑子也不清醒了。宁酒想。 不然,怎么会真的想按他说的做呢。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亲手扯下了乔柏林的上衣,精瘦的腰身与清晰的腹肌线条暴露在空气中,轮廓分明。 宁酒愣了两秒,才想起将视线从腹肌上移开,刚要说什么,火热的唇齿几乎是下一瞬贴上来,舌根被他搅得酥麻。 “之前在医院的时候,我差点以为你不要我了,”他灼热的温度几乎将她整个包围,眼中的患得患失远比她想的还要浓烈得多,语气近乎蛊惑,“下次不要再开那种玩笑了——” “我会当真的。” 恍惚间,有泪水从她的眼角流出,分不清是兴奋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泪水被他舐舔吮去,眼尾却愈发艳红,宁酒亲了亲他脖颈被汗水浸湿的小痣,腿软失力,任由他摆弄,直到看到他去床头柜够什么,目光顺着下移,脑中拉长嗡的一声。 要是任由他胡来,她第二天还能下床吗。 扑腾着想要退缩,少年却一改往日的好脾气,姿态强硬地抓住她的脚腕,将她拖回来。 “宁酒,我好爱你,”乔柏林柔软的发尾扫过她汗湿的颈窝,滚烫的唇瓣亲吻她的耳垂,怎么也亲不够似的,“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结婚的,对吧。” 滚烫的交抵相触,宁酒已经听不太清他说了什么,颤抖的声音几乎是在喉口中发出。 “如果我当时说的就是认真的,你会怎么做......” 唇舌被堵住。 乔柏林没再让她说下去。 “如果你在医院说的是认真的,”他滚烫的掌骨拉过她腾起的纤细腰肢,在她洁白脆弱的脚踝上虔诚落下一吻,“我说过,我会陪你,直到你改变心意为止。” 他将自己澎湃汹涌的情潮,连同最赤诚的一颗真心,毫无保留地捧在她眼前。 “可你如果因为这个骗我——” 痛感与情感同时到达的那刻。 她听到他说。 “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 作者有话说:戴了。 - 明天是校园篇的最后一章啦,两更合一,宝宝们记得康康下一章的作话,爱你们么么哒~ 请多多收藏和评论呀,宝宝们的收藏、评论和营养液就是棠棠最大的动力![害羞] 第42章 坠落 那天晚上过后,宁酒住在乔柏林家的这几天算是白休息了。 宁酒怎么也没有想到,乔柏林真正做这种事来会没有节制到这种程度,从一开始的青涩探索,到后面理智燃烧殆尽后的猛烈,从床上到浴室,他几乎将理论应用到实践贯彻了个遍。 腿软腰酸,浑身乏力,她的皮肤本来就薄,直到第三天,腿间还残留着他掐过的红痕。 临走之前,乔柏林还一直黏黏糊糊的不肯放手,好不容易回到袁良景的甜品店,坐下来没多久,就收到了高鹤昕和李铭源的语音通话。 第70章 他们在沪市玩了两个多星期,现在刚下高铁,听那边的白噪音,应该还在高鹤昕老爸的车上。 高鹤昕说自己已经迫不及待打开网站,连续输入了几次准考证号都没进得去,每次刚点进去就被卡顿弹出页面。 宁酒感觉到她的紧张,连忙安慰她:“没事,现在进不去再等等,不急那一两分钟。” 高鹤昕试了几次终于没被卡,看到分数的那刹那,没忍住捂嘴尖叫出声。 听筒那边传来高鹤昕老爸的声音。 “多少分啊橙橙?” “满六百了,我牛不牛?” “牛,我闺女最牛了!” 高鹤昕那边激动得都快原地起飞了,才想起宁酒还没有查分。 “甜酒,你现在不查分吗?” “唔,我在查。” 说不紧张是假的,填证件号的时候就在一遍一遍核对是否填写正确,一开始也是好几次没过,第五遍的时候终于进去。 于此同时,手机铃声响起,宁酒找到手机按了接听键,铃声消弭的那刹,眸光正好落在跳转出来的成绩一栏—— 瞳孔微微收缩。 和沈芷莹谈完,宁酒挂了电话,静静地待了一会儿,一旁的袁良景小心翼翼走过来,打量着她的神情,感觉有点不妙,也不好瞎打听,只能旁敲侧击地问。 “害,都说人生只有一次高考,但考得不好不是还有复读呢嘛,你要是对成绩不满意,舅舅供你再读——” “不用复读。” 少女的声线很平静,没有悲伤,没有喜悦,只是淡淡的。 “我考了712。” 袁良景整个人呆住。 “多...多少???!!!” 主课421,理综291。 和乔柏林预判的总分,一分不差。 省前几名暂时看不到排名,但从刚刚和沈芷莹的交谈里大概能猜出,应该是省前十。 “这这这是好事啊,”过了好几秒袁良景反应过来,脸上兴奋的神色怎么也挡不住,“我侄女考上了七百分,我侄女,亲侄女!今天全场免费!” 甜品店里的顾客纷纷侧目,他 笑得脸上都是褶子,一会儿拍宁酒的肩,一会儿又把围裙脱下来说要找手机拍照,场面彻底失控。 宁酒又将成绩截图发给宁轩,微信那头很快传来大轰炸,怀揣着某种自己也难以说清的情绪,她点开只剩下语音通话的聊天界面,将成绩发给了袁姝。 最后,目光定格在乔柏林那一行。 - 高考出分之后就是报考学校,老秦将高考后的同学聚餐定在七月上旬。 志愿填报结束的最后一天,江城迎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像这样现象级的台风级暴雨,上一次出现还是在两年前,江城电视台特意播了专题,各家住户纷纷紧关门窗,防水防淹。 自从成绩公布、志愿填报开始,乔嘉翎和温熙难得地没有出差,留在家中陪乔柏林。 这是他们和学校的共识——省状元的一举一动本就容易引起关注,尤其在填报关键节点,家门口时不时就能看见媒体来回晃悠。 乔柏林不是第一次与他们长时间待在一起,只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的不安尤甚。 窗外的雨声密集而喧哗,他罕然走神,恍惚回到与宁酒第一次共处的那个晚上。 他想她。 很想她。 想见她。 手指反复摩挲着水杯,情绪像潮水般骤然翻涌,他刚一起身,温熙几乎在同一时间也站了起来。 对上乔柏林疑惑的眼神,她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神,拉了拉乔嘉翎的袖子,后者的表情从容很多。 “干嘛去?” “倒水。” 淡淡撂下这一句,乔柏林拿着水杯去厨房,眸光无意瞥过客厅墙上的时钟,离报考志愿的截止日期还剩下三十分钟不到。 倒完水回来,他的步伐较往常要快,直接走上二楼,温熙在身后叫了他一声。 “柏林,马上要吃晚饭了,别上楼了。” “我去拿个手机,拿完就下来。” 关上房门,乔柏林按捺下心头莫名的烦躁,找到床头的手机,打开与宁酒的聊天记录。 他们的对话仍停留在上次,宁酒告诉了他自己的高考成绩,祝贺他成了省状元,并祝他在京大一切顺利。 他也祝她理综考了省一,又发消息问,他们不是说好一起去京大吗,现在祝顺利是不是太早了?宁酒只是发了个“少管我”的可爱小熊表情包,说自己下周要和舅舅一起去国外看望母亲,等下个星期再联系。 而今天,距离他们上一次对话,恰好是一个星期。 心中的不安与烦闷混着窗外的雨声愈来愈甚,乔柏林将指腹按在屏幕前,才发现自己的手指一直是抖的。 【乔柏林】回江城了吗 信息落下,无人回应。 乔柏林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 德国与江城总有时差,说不定是她还没回来。 只是手抖得更厉害,明明刚喝过水,喉口干涩发哑,像是什么卡着不上不下。 动作快过理性思考,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拨给了宁酒。 嘟、嘟、嘟...... 乔柏林从未感到时间如此漫长过。 直到铃声响到自动挂断,他才微微低头,垂落的碎发遮住了脸,看不出表情,握着手机的手指正在缓缓收紧,他扫了眼时间—— 距离志愿截止不到十分钟。 点开填报志愿的网页,系统怎么都加载不出来,乔柏林强迫自己冷静,开始排查手机性能,从内存占用查到后台应用,结果发现是网络信号被屏蔽了。 窗外雨声呼啸。 雨滴几乎要将他的心凿穿。 掌骨因用力而浮出青筋,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走到门口,试图打开门,却发现乔嘉翎早已悄无声息地反锁上。 “放我出去,爸。” “放我出去......” “我说放我出去!” 一开始还能勉强稳住,到后面情绪彻底失控,乔嘉翎和温熙站在门外,听着乔柏林撞门的声音,一下比一下响,已经到了撕心裂肺的程度。 “求你们了……让我出去,我要见她,现在就要见她……” 一向冷静平稳的嗓音,从最初的震惊渐渐转为哀求,即便是温熙也从未见过乔柏林这样。 她惊讶地捂着嘴巴想要开门,却被乔嘉翎制止。 男人的语调平稳如常:“你在京市,她在沪市,又不是不同国家,你们毕业后还能见面。” “爸,你不会懂的,不在同一个城市,她就不要我了......” 他多了解宁酒。 这样一个果决理性的人,只要他们分隔异地,不论是为了彼此的前途还是内心的平衡,她都会毫不留情地尽早处理掉这段感情。 乔柏林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手臂撞门撞到失去知觉,那就换脚继续。 一脚接一脚狠砸,门被踢得剧烈晃动,眼看就要撑不住,乔嘉翎的表情才严肃了些。 “乔柏林。” 叫他的全名,一向是乔嘉翎生气的前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出息了?” 乔嘉翎始终认为这个儿子成熟独立,不需要他和温熙操太多心,他能接受乔柏林自由恋爱,也愿意在能力范围内给他选择的自由,可他不能接受他的儿子为一个女生卑微到这种程度。 志愿填报系统已经关闭,乔嘉翎松开门锁,看着乔柏林踉跄着身体往外走去的背影,给出最后一击。 “她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已经不要你了。” 作为父亲,总是能精准戳中儿子最致命的痛点。 乔柏林仍旧没有说话,他的右手一片青紫,左腿也在刚才踢门时拉伤,拖着步子走下楼格外吃力。 小柏在客厅听到动静,发出担心的呜咽声,温熙想要叫住他,却被乔嘉翎握住手。 他朝她摇了摇头。 小辈的事,还是要自己解决。 - 雨势毫无减弱的迹象,密密麻麻砸在地面上,像要将整座城市吞没。 宁酒坐在卧室,看着窗外积水漫过车轮,一些低矮的车辆几乎只剩半个车窗露在水面上,神情罕然怔忪。 她知道他大概已经猜到了,早在志愿刚开启时,沈芷莹就和她达成了协议,以她现在的成绩,可以被沪大心理学系直接录取并享有全额奖学金,最后一年还有机会前往美国斯坦福大学交换学习。 也许柯诗妮有一点没有说错,大学的选择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家庭、距离、现实,这些都是她要考虑的因素,而她不希望乔柏林也把她算进那些必须权衡的因素里。 雨水漫过街角,在转角口看到那个高挺的身影时,宁酒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这么晚了,他不带伞过来是疯了吧。 几乎是立即拿了门口的伞下楼,袁良景怎么叫都不听,滂沱大雨沿着伞缘落入少女光滑洁白的大腿溅起水花,她飞奔着跑过去,拉着乔柏林到伞下,一眼注意到他的伤势。 第71章 “你手臂上的伤怎么回......” 宁酒的话到一半,截然而止。 乔柏林躲开了她的手,独自站在雨中。 想象中的质问,争吵都没有,雨水将少年的白t淋得皱巴巴的,小臂一片狠撞后的青紫伤痕在雨幕中愈发明显,发尾的水液从高挺的鼻梁滑落至下巴,再坠入颈侧,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沉默。 沉默。 还是无尽的沉默。 宁酒率先从在这场无声的对峙退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转身想要离开—— 手腕却骤然被一只滚烫的手扣住,指节深陷,力道大得吓人。 “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 雨水模糊了他的声线,也模糊了情绪的边界,可深深掩埋的绝望,像针尖一样狠狠扎进宁酒心里。 “告诉我,你想过我们的未来,哪怕只有一瞬间。” 以往盛着碎光的眼眸如今黯淡得近乎死寂,乔柏林的眼底黑得发沉,整个人像一具溺水的空壳,被困在水底,即将窒息。 “告诉我这些吧,宁酒,哪怕是骗我也没关系,”他的语调压得极低,姿态低得像在恳求,“哪怕只骗到今晚也可以。” 宁酒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 乔柏林,怎么可能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甩开他的手,只想他清醒一些,“现在一切结束了,我没必要骗你了。” “我说过,我们的未来不一样,也不会一样,”宁酒一字一顿地说,“你别把我想得太好,乔柏林,我耍了你,你应该骂我才对。” 他 应该狠狠责备她的。 “我没你想得那么重要,离开我,你不会少什——” “我离不开你。” 宁酒噎住。 他现在根本听不进她说话。 他的小臂伤得不轻,青紫交错的皮肤上布满细小裂痕,雨水浸入后,血迹顺着手臂蜿蜒而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宁酒到嘴边的狠话突然说不出口,手颤抖着想要触碰他的伤口,乔柏林却像是证实到了什么,猛地攥住她的手。 “你还是在意我的,对么。”他眼底那抹死灰忽然被点燃了一星亮光,亮得几乎无法忽视,“我们不要分手,我不想和你分手,我们明天还是和以前一样,我会和你一起去沪市......” 果然不能对他心软。 “还记得你说过的吗,”她抽回手,强迫自己狠下心来,表情与语气都显得冷漠,“如果我骗了你,你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 她用他说过的话,居高临下地批判他,亲手揭开他鲜血淋漓的伤疤。 “这就是你不原谅我的方式?”宁酒冷嗤一声,感到眼底发酸,“你就是这么卑微地,遍体鳞伤地不原谅我?” “乔柏林,你也不过如此。” 雨滑进眼中,涩得发痛,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少年原本高傲的脊背在她的话语中一点点弯折,只剩几处突起的骨节,支撑他摇摇欲坠的可笑的尊严。 她了解他,所以知道说什么才对他打击最大,才会将他陪她去沪市的念头彻底打消。 “还有,你说不想分手。” 宁酒轻轻一笑,寒意自指尖蔓延至全身,像被抽空了知觉,嘴唇却还是机械地动了。 “请问——” “我们有在一起过吗?” - 高考成绩尘埃落定,乔柏林作为省理科状元赫然在首,无数媒体想要采访他,但最终只有一家主流媒体获得了直播采访的机会。 记者与摄影师提前安置好设备,望向镜头里清冷干净的少年。 背脊挺直,眉眼出众,好像就连光打在他身上都比其他人亮些,就是眼神似乎有些游离,像一个失去感情的人形木偶。 记者只当乔柏林初次采访有些紧张,心里暗暗抓住这个独家采访的好机会,想要和乔柏林套近乎,却发现他除了必要的采访问题外,其余都像没听到一样选择避而不谈。 好吧,也许状元就是有点自己的脾气呢。 记者这样想着,也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按照流程问下一个问题。 “那么请问乔柏林同学,在高中这三年,有没有什么人或事,是你最难以忘怀的?” 话音落下,现场空气倏地安静。 她原本以为乔柏林在想答案,还在想这个回答也不难,高考作文满分的状元需要想这么久吗,但很快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那样一个帅气的、耀眼的男孩子,竟然在最值得高兴的日子,在全国直播下红了双眼,眼泪忽然滚落。 “......对不起。” 眼尾泛红的少年不仅没有显得失态,反而像是人形木偶打开了情感开关,透露出一种让人心疼的脆弱感,记者先是一愣,在身边助理的提醒下才慌忙关掉直播。 陪同在侧的温熙察觉到乔柏林情绪失控,见他起身要往门口走,立刻上前拦下,朝记者微微颔首示意。 “不好意思,直播就到这里吧,辛苦你了。” 高考后,有关这位理科状元唯一的一场直播采访就此戛然而止。 - 七月初,同学聚餐如期而至,这次江城一中理科实验班的成绩斐然,省状元和省第五、理综第一在同一个班级,连江城电视台都在为他们庆祝。 高鹤昕挽着宁酒的手找李铭源汇合的时候,后者正和老秦聊得热火朝天。 “您不是老说我吊儿郎当吗,这不也上岸了?而且志愿第一栏我填的就是您母校,说不定以后还能和您做校友呢!” 高鹤昕也自然地加入进去,极为熟练地开始拆李铭源的台,聊着聊着,倏地感到手臂一松,少女微微蹙眉,脸色较进门前仍要苍白一些。 “怎么啦?”她立马转头,面露关心地询问。 宁酒只是摇头:“我去洗手间一趟。” 方才远远看到一角身影,那晚暴雨的对话和直播中看到他的样子却潮水般席卷而来,胸口闷得厉害。 她不该这样的。 涓涓水流从指缝中流出,她将一捧凉意拍在脸上,昏沉的意识总算清醒了些。 平复好心情,宁酒从洗手间出来,迎面碰上祁瑞衡聊了几句,对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从洗手间到包厢的路有些距离,她刚一路过转角,一股灼热的力量猛地钳住她的身体,蝴蝶骨被狠狠压上冰冷坚硬的瓷砖墙,几乎无法动弹。 还未反应过来,乔柏林火热的唇舌蛮不讲理地探入,渍渍水声在两人之间响起,唇齿间流出的涎液被他舔舐干净,宁酒被吻得头脑发晕,脊椎发麻,推拒的力道更像调/情。 双脚发软,支撑不住身体,又被掐住腰,被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吮吸着耳垂。 宁酒恢复了些理智,抬眸,对上少年的黑眸。 原本温润平静的眼睛只剩下疲惫,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青,唯独唇色是被她沾染过的靡丽润泽,脖颈的小痣随着喉结的滚动微微晃荡。 “我错了。” 宁酒设想过他可能说的无数句,却唯独没料到会是这句。 以往温和的少年眼尾红透,指腹缓慢碾过她雪白的肌肤,处处都泛起细碎的绯色。 “你知道么,小柏这几天很想你,它一直对着你送给它的玩具发呆。” 他想抓住一切可以留住她的方式。 “我们没有在一起......”竟然已经退让到这个地步,“但你不是说要玩我吗?” 乔柏林的语气低沉暗哑。 “再多玩玩我?” 他已经不奢求她的爱了,他只求不要和她分开。 倏的,窗外燃起绚烂的烟火,一点点染亮夜色,在寂静的空气中炸出绚烂而温柔的光。 这是老秦和校长商量后给学生的惊喜。 整个城市在为他们庆祝,而他们在分手。 在五彩缤纷的烟火映照下,他挺拓的眉眼愈发清晰,宁酒感到心脏绞痛,眼底发涩。 她想起了她十八岁生日那晚,至今仍印在记忆里的烟花。 她一直没告诉他,其实那晚她没睡着。 感受到的少年深刻蓬勃的爱意,一如夜晚在天空炸开的烟花那般绚丽,就如他所说的,他们本该都是彩色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彼此纠缠到这个地步。 乔柏林,不应该是这样的。 身上已经被他亲得没了力气,走廊另一边能看到李铭源在朝这儿走来。 细密的长睫眨了眨,再次对上少年被烟花洇亮的瞳孔,宁酒却下定了决心。 真的,是时候结束了。 “你说那个?” 她嘴角扯出一个凉薄的笑容,软软地摸了两下乔柏林的头。 “我早玩腻你了。” 一字一顿,心如刀绞。 “我不过就是在高中太无聊了想要打发时间逗小狗玩,你就恰好出现了,现在高中结束了,我和你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第72章 宁酒亲眼看着,乔柏林眼中仅剩的一丝光亮,伴随着烟花的消逝,彻底泯灭了个干净。 他的眸中,此刻只剩下一片望不到头的,死寂般的漆黑。 “你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一滴泪,从他赤红的眼尾落下,砸在她的袖口,洇出一小片滚烫的深色,“你永远不会懂的。” 他的爱意,他的尊严,在这一刻,被她 踩得粉碎。 宁酒被他眼尾的猩红刺痛,挣扎着想要离开,却被他抓得更紧。 “我就算是狗,我做错了什么?”他不在乎她如何践踏他的尊严,只希望她不要丢掉他,“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你难道,”一字一顿地,沙哑着嗓音问她,“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吗?” 宁酒盯着他泛红的眼眶,竟然恍惚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未曾流出的眼泪。 “我以为你早就明白的,”她道,“那几个字,非要我亲口说出来吗。” 有共同的未来,是假的。 会永远在一起,是假的。 我早玩腻你了,是真的。 手腕早已被握得红肿,一股直逼骨血的疼痛蔓延开来,心脏传来的钝痛却远比皮肉的痛处来得更真切。 腕骨开始渗出血丝,她忍着没叫出声,路过的李铭源看到两人的动作,一开始还不可置信地擦了擦眼睛,到最后骂了句脏话,冲上来想将乔柏林整个人拉走,没拉动不说,自己还差点摔了一跤。 “柏林...乔柏林,你知道自己在干嘛吗?!” “你弄疼她了,放手啊!” 祁瑞衡正巧从洗手间出来,见状立刻冲上前和他一起死死拉住乔柏林,两人合力才将乔柏林拉开。 后面还有一拨人要来,李铭源给他使了个眼色,两人赶紧一左一右将他带下楼。 直到消失在电梯的最后一秒,乔柏林的目光也没有从宁酒身上移开半分。 明明盯着某个点,眼神却是死水般的空洞,仿佛下一秒就会坠落。 ----------------------- 作者有话说:下章都市线,明天不更,周四19:00与21:00双更 其实还有囚禁线,乔柏林没那么容易放手的hhh 但囚禁线要把握住那个尺度有点难,在主线更完之后会更[害羞] - 宝宝们请注意,本周开始更新时间有变化: 晋江新规一周锁五次上不了榜单,都市cd肯定比校园大,也有不少限制级,以防一周锁5次的情况出现,也是因为存稿即将告罄,更新频率变更为一周五更,周二、周三不更,周四到周一每晚21:00更,但每章的字数会增加,都市篇已存稿的好几章都是6k+。 谢谢大家,最近忙起来了,但棠棠也会抓紧码字的!再次感谢宝宝们对金柏的支持~ 第43章 前夕 五年后。 沪市一家顶楼咖啡店,轻柔的爵士乐低缓流淌在空气中,桌上燃着一盏香薰蜡烛,缓缓洇出柔和的光。 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位打扮时尚的女生,栗色卷发用小巧发夹别到耳后,露出一枚简约小巧的碎钻耳坠,椅侧放着一只灰蓝色小方包,细看能看出手工的痕迹。 裴月黎手里轻轻摇着一杯焦糖玛奇朵,眼神时不时望向手机,又不动声色地扫一眼咖啡店入口,精致明艳的面孔浮现出淡淡疑惑。 已经比原定时间晚了八分钟,宁酒又不是会迟到的人,肯定是有事耽搁了。 她刚关掉屏幕起身,准备去找宁酒,就听见咖啡店门口忽然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 门口的服务生想上前制止,西装革履的男人一把推开他,笑着走上前,自信拦住宁酒的去路。 “别急着拒绝我啊小酒,”他把一只手插进西装口袋,另一只搭在她身前的栏杆上,“我说的都是为你好,你考虑考虑我。” 面色乖巧的少女被挡住去路也不恼,缓缓抬眸,琥珀色眼睛澄澈明亮,眼尾轻挑,唇边浮起一抹温和的笑意。 “考虑你?”她话锋一转,“可是我有男朋友了。” “对啊,考虑我。” 男人意味深长地看着宁酒,脸上是势在必得的笑意。 “学妹,咱们也算是本校人,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你男朋友苏铭沪大才刚毕业,还准备继续读博,你这边又说要创业,他那种小地方出来的,哪有什么像样的人脉和资源,说句实话,根本帮不上你,我就不一样了——” 他不经意露出手腕上名牌的腕表,指尖开始尝试触碰宁酒的手腕,被宁酒躲开。 “我现在手里就有三个项目在谈,其中一个就是心理学方向的,你要是跟了我,平时还能跟我一起出席圈子里的酒会见见世面,到时候你就会知道,苏铭那种人......” 少女歪了歪头,声音轻软地打断男人的话:“抱歉学长,你又是哪种人?” 本来懒得理他,但这人从出校门开始就和牛皮糖一样跟着自己,实在是烦透了。 “表倒是块好表,百达翡丽的鹦鹉螺,2006年限量版......你在你五岁的时候就买的?” 她目光落到他手腕上,唇角扬起很浅的笑。 “这西装看着是成衣款,肩膀撑不住,料子轻、颜色又太亮,平时穿还行,真要穿去酒会就有点勉强了。” 出身中产偏上,有点家庭资源,依靠父母进入某些场合,但自身见识和气质跟不上,还喜欢逞强撑场面的自以为是金融男。 “你喜欢我很正常,因为我也喜欢我自己。” 宁酒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但学长,你要是想带个听话又得体的女伴去酒会,起码自己得先拿得出手吧。” 裴月黎赶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金融男愤愤离去的背影,与在一旁安静带着的乖顺少女。 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也和别人一样,认为宁酒是和外表一样温声细语、好说话的性格,但结果—— 她真正的性格实在...是太合她的胃口了。 “就这点水平还装精英男,看着就来气。”裴月黎在门口的时候也依稀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挽着宁酒的手走向咖啡店露台,不忘吐槽,“本身那么普通还那么自信,有男朋友了还来挖墙角,这些男的有自知之明吗?” 高中时期的宁酒,更多是软糯乖巧的模样,如今脸上的婴儿肥褪去,乖气未减,却偏生添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欲气,雪白的皮肤配上琥珀色的瞳孔,只需要轻飘飘地望人一眼,就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勾人感。 也是因为这样的长相,她在大学之后身边的追求者几乎没断过,直到后来交了男朋友,这种情况才稍微安静点,谁知道最近这群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两人坐回座位,宁酒和往常一样不喝咖啡,只是点了一杯柠檬茶,神情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直到身旁的裴月黎咳了咳嗽,才回过神来。 裴月黎观察着宁酒的表情,随意问道:“怎么了,自从前几天回了趟江城,整个人就心神不定的样子。” 两人都是沪大的校友,但裴月黎从小生活在沪市,如果不是刚从巴黎回来,正赶上新入职时尚公司要忙一堆手续,本来也是打算跟宁酒一起去江城看看的。 “没什么,就是见到了一些老朋友,”宁酒一笔带过,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放下玻璃杯挑眉,“对了,我舅舅最近是不是和沈老师一起去墨尔本旅——” “停停停,”一谈到这个,裴月黎就开始抓狂,“甜酒我们先不谈这个问题好吗。” 进入沪大心理系后,宁酒的本硕阶段一直由沈芷莹担任导师,巧的是,沈芷莹也是裴月黎的姨妈。 裴月黎在沪大读的是服装设计,因为这层关系,两人在大学时期就已经相当熟络了。 无论宁酒还是裴月黎都没有想到的是,袁良景暑假来沪市看望宁酒的几个月里,他居然和沈芷莹一见钟情了,宁酒对这段恋情倒是能接受,关键是裴月黎。 她倒没别的想法,只是实在太震惊了,无法想象从小被捧为“别人家孩子”的姨妈,感情空窗多年,第一段恋情居然选了一个仅仅几面之缘的甜品店老板。 “我还记得我姨妈大学时候的理想型是那种像克里斯海姆斯沃斯的八块腹肌型男来着。”裴月黎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对命运的感叹,“结果真正喜欢的人和 理想型边都不占。” “对了,我今天约你出来,是为了谈正事的,”她换了正色,“那个心理工作室你真准备接下来?” 自本科起,宁酒就跟着沈芷莹从事心理咨询相关的工作,到了硕士最后一年,沈芷莹早年带过的一个学生刘晴蔓因为准备移民,原本在沪市经营的一家心理咨询室面临转让,宁酒得知消息后,就主动提出接手续租那间场地,打算在毕业前尝试把它重新运作起来。 “现在这个环境,续租咨询室不轻松,”裴月黎知道宁酒有自己的打算,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认真看着她,“如果你过程中遇到任何困难,随时告诉我或者姨妈,她带你这几年一直很看好你,不会袖手旁观的。” 第73章 即使之前做过心理咨询的相关工作,但工作室的客户资源却不是一蹴而就的。 宁酒明白裴月黎的意思,先前回江城也是因为这件事情。 心理咨询室原本的客户大多集中在江城和沪市,但临时更换负责人并不是件容易让人接受的事,她回江城那几天,名单上的来访者一个接一个被划去,几乎没有能顺利续约的。 最近因为处理这件事,宁酒也是忙得几天没有睡好觉,眼睑下依稀可见淡淡的乌青。 “我再试试,”她还是更希望这件事情由她接手,就由她独立完成,“江城的没有希望,沪市还有几个客户,我看看能不能约出来。” 和裴月黎聊完,对方爽快地说要开车送她,一下楼,老远就能望到那辆显眼的祖母绿定制款玛莎拉蒂,只是一眼宁酒就知道裴月黎又换新车了,这次的新车还是一如既往十分符合她的审美风格,一看就写着裴月黎的名字。 刚上车,宁酒就感到包中一阵振动,是苏铭的电话。 他那边有些杂音,隐约能听见仪器运行的嗡鸣声,间或夹杂翻纸和敲键盘的动静,应该是还在实验室。 前方的主干道好像出了个小事故,宁酒拍了拍裴月黎的肩,示意她小心些,拿起手机放在耳边。 “喂。” “小酒。”那边惯常叫了她一声名字,接着便是短暂的空白,好像有些犹豫。 宁酒趁着间隙抬头看去,发现裴月黎开得近了,事故是一辆白色货车与蓝色轿车相撞,轿车侧面被撞得变了形,车头几乎陷进了护栏,看起来还挺严重的。 交警已经赶到,正忙着指挥疏散,现在有些嘈杂,宁酒没听清苏铭那头说了什么,但也大概猜到是ezgt交流峰会名额的事。 这几天忙着联系心理工作室原有客户的缘故,她只好拜托苏铭帮她跑了一趟校内的外事审批,替她先把部分出境材料交了上去。 “如果是峰会那边的事,我现在马上回去,我们面对面说。” 宁酒微微偏过头,用手掌护住手机听筒,尽量避免噪音的干扰。 裴月黎已经掉头往另一条路开去,刚驶入岔口,另一车道的黑色商务车突然掉头,完全没注意到周围车辆。 呲的一声,商务车车尾直接擦上了裴月黎车的左前侧,发出一声闷响,泛着闪光的祖母绿车漆被划出好长一条划痕。 “我上周刚提的新车!” 裴月黎低骂一声,开了双闪就要下车和对方理论,宁酒和苏铭短暂说明情况后挂了电话,快步跟了出去。 黑色商务车驾驶座上下来一个身形魁梧、穿着西装的大汉,脸上就写着“别惹我”三个字,气势汹汹,奈何裴月黎气场也不弱,一番理论过后,副驾驶座的车门被推开,一个戴着墨镜的卷发女人下了车,摘下墨镜,语调调笑地用一口沪市口音道:“哟,这不是黎黎啊?” 裴月黎看着眼前精致妆容的女人几秒,大脑宕机三秒。 “linda阿姨?” 李琳达只是笑道:“这几年忙着跟我家艺人到处飞,阿拉全世界跑,侬小时候见过阿姨一面,侬还记得啊,真难为侬啦。” 既然都是认识的熟人,裴月黎只好尴尬一笑,两边先把车停在附近的便利店门口,linda说好不容易看到小时候一直跟着姨妈屁股后头跑的小姑娘,要在附近聚一聚,裴月黎连忙摆手,说要送自己朋友去沪大。 “哦,那下次再约,你和你姨妈一起。”李琳达的目光随即落在一旁良久未出声的宁酒身上,“你朋友?小姑娘长得蛮乖的哦。” “我们公司正好就在沪大边上,你车阿姨先送你维修好伐,我载你朋友一块去那边。” 宁酒和裴月黎还没有来得及回应,李琳达就热情地挽着宁酒的手臂去商务车的后座,她的手刚碰到车门把手,还没用力,车门“咔哒”一声,从里头被人先推开了。 “对了,忘了和你说,我们家艺人还在里面。” 不同于初见时展露出的凌厉锋芒,李琳达此刻开口的声音温缓,带着在生意场上历练出的游刃有余,让人不自觉放松下来。 “你说不定认识呢,我们家艺人这几年还算有点小关注,前阵子公司总部从沪市搬去了京市,最近才刚搬回来,今天刚落的飞机。” 宁酒抬头,对上那双熟悉的含着笑意的丹凤眼,内心一阵无语。 何止认识。 特么的微信号都拉黑了八百十个了。 闻弈与她对视一秒后,若无其事地移开,李琳达就站在车门外,还以为宁酒和其他追星女孩那样看到自己偶像害羞,善解人意地宽慰她。 “我们家evan舞台上表现得很高冷,实际上私底下还是很好相处的,不用紧张。” 闻弈?好相处? 宁酒怎么也无法将这两个词联系到一块去。 她被李琳达笑推着上了商务座,后座空间宽敞,前方是升降式的液晶屏和可折叠小桌板,空调调得刚好,将夏日炎热压了下去。 她靠坐在座椅上,尽量将身子离另一个人远一些,三年前见到闻弈的时候他就与高中时有了很大差别,如今更是堪称天翻地覆。 他的头发像被精心打理过,发尾挑染几簇两眼的海蓝色,身上穿着一件看似随意的浅灰色飞行夹克,拉链拉到一半,领口微敞,应该是代言的品牌。 车窗被贴了隐私膜,看不到窗外的风景,车厢内的香气不浓,却有种若有若无的清甜,像是熟透的樱桃混着一点点茉莉的尾调,在空调气流中被柔和送入鼻腔。 李琳达拉上车门,顺手调了下后排灯光,吩咐司机开车,笑着随口道:“这香氛是evan自己选的,他就喜欢这种果调偏甜的味道,说是闻着安心。” 她顿了顿,眼角扫了宁酒一眼:“不过有的人闻不惯,嫌甜。你介意吗?要不我换个清淡点的。” 宁酒迎上她视线的同时,感受到另一道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她扬起乖巧的笑意:“不用了,谢谢linda姐。” 车子很快驶入熟悉的地段,窗外的街景逐渐变得亲切起来,如李琳达所言,新装修好的曜星娱乐公司就与沪大隔着两条街。 临走前,李琳达顺手从包里拿出手机。 “刚刚忙着说话忘记了,你微信多少?有空来我们公司玩。” 宁酒蹙了蹙眉,拒绝的话到嘴边,一旁的闻弈却像没听出她的犹豫一样,懒洋洋接了句。 “正好她是心理系的,您之前不还说我心理状况不稳定,要给我找个靠谱点的心理顾问?” “......” “......” 车厢内,空调明明没打低,宁酒却感到周围的气氛莫名低了几度。 错愕只在李琳达的脸上停留不到一秒,随即被很好掩去,她意味深长的目光在闻弈和宁酒之间逡巡。 “你们,认识?” - 宁酒有时候真挺想把闻弈的嘴缝上的。 今天的计划都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小事故被打乱,宁酒赶到苏铭做研究的实验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室内只剩几台机器还亮着光,里面的人走得寥寥无几。 苏铭正坐在操作台前校对数据,听见 门响,抬头看她一眼,把眼镜摘了下来,露出清俊温柔的五官。 “小酒,你总算来了。” 他的脸色比平时还疲惫,却还是先去饮水机边倒了杯水给她。 宁酒接过水:“怎么了?出境材料出问题了?” 苏铭摇头,将桌上的文件夹推过来:“不是材料,是人。” “我们原本科技组这边定了两个代表过去,”他说,“结果临行前一位接了国外研究所的offer,与峰会日期冲突。” “主办方那边已经很不满了,关键是这次换了新的投资方,风格特别果断,刚刚发函要求校方重新确认参会代表,还要派人亲自去他们公司做前期接洽。” 宁酒大概明白他的意思,听苏铭继续说。 “沈教授和我博导最近都在国外,他们托我临时交接,我们正好都要去峰会,所以——” “所以就拿我送人情了?” 宁酒这句话是玩笑话,代表学校去做前期接洽的事不是第一次,她已经很熟练了。 原本有些紧张的氛围被她的玩笑缓和下来,苏铭看着她弯起嘴角,语气比刚才轻了一点。 “不是拿你送人情,是请你和我一起去救场。” “况且,听说这次投资方的背景特别硬,你最近不是刚接手心理工作室吗?”他很诚挚地为她着想,“趁这个机会认识一下他们,以后说不定客户资源都不用发愁了。” - 翌日,她和苏铭穿着正式,按照要求准时抵达投资方公司。 据说这家幕后投资公司是一家成立不过四年的初创科技企业,虽说是初创,但来势汹汹,短短几年间就接连拿下数个国家级重点科研项目的技术供应合同,背后的融资阵容更是极其豪华,业内一度传言起步即顶配,这次强势入主ezgt峰会主投席位,也是它正在推进的“中欧科研产业桥”计划的一部分。 第74章 “他们今年把研究方向从算法往认知智能那边拓了,很可能是冲着心理科技赛道去的。” 苏铭站在公司一楼前厅等登记时,低声道。 “我们前期对话的时候,可以多往个人业务上靠一靠,看看有没有什么合作空间。” 会议室的谈话比两人预想的顺利许多,对方是峰会负责项目对接的副总,姓齐,三十多岁,语气利落却颇有亲和力,听完宁酒的介绍,又看了苏铭提供的技术合作模型后,笑着点头。 “你们思路很清晰,我们投资方现在也在找这类跨界结合的切口。” 他翻了翻手里的材料,对宁酒道:“尤其心理这边,心理咨询和智能评估结合得很不错,到时候心理专场可以考虑让你们做联合展示。” 说着,他视线在两人之间打量了一下,忽然笑了笑,语气带着点玩笑:“而且你们配合挺默契的,一看就是情侣吧?看着真好。” 苏铭耳根立马红了,条件反射转头去看宁酒,后者也跟着笑了笑,没有否认。 到最后一步签合同,她提起笔,却在看到合同最后一行公司名字“null-jtech”时停下来。 “这是我们老板亲自定的名字,”谈起这个企业的创始人,齐副总也是一脸佩服的表情,笑着解释,“他最近在京市出差了,大概率今晚回来,你们如果晚来一些,说不定还能碰到他呢。” 签完合同,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宁酒站起身时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苏铭很快察觉到她的异样,知道是她的胃病又犯了,很自然地从背包里拿出保温杯去接水室接水。 宁酒惊讶他三伏天还带着保温杯,噗嗤一声笑出来,苏铭一边接水一边腼腆地笑了笑。 “新的,没喝过。” 水声在封闭的接水间里流淌,潺潺的涓流,少年蓬勃的小臂,两人的呼吸声,曾几何时,她好似也经历过这样的场景。 宁酒站在原地,想开口婉拒,忽然后脑一紧,一道灼热而黏腻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缠绕不去,宛如某种悄无声息的蛇类逼近猎物。 心脏漏跳一拍,回头望去时,走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小酒?” 耳边传来苏铭温和的声音,宁酒微微回过神,应了声。 “来,先喝一点。”他把水杯递过来,担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撑到回去再吃药。” 她接过,低头轻啜,刚刚那一瞬的恍惚也似乎被入口的热水缓缓熨平了。 ----------------------- 作者有话说:这章都市线背景多一些,下章两人重逢 今晚21:00二更[害羞] 第44章 骨血 去ezgt峰会之前,宁酒要将心理咨询室的事宜打理好。 刚接手这间咨询室不久,一切都还在磨合中,她不仅要更新客户档案,连咨询室的设备维护和每月财务表也得重新梳理一遍。 这次去峰会本就算是替沈芷莹还的人情,性质近乎“加班”,哪怕只出国一周,她也不敢放松,思前想后,最终把事务交托给在沪大心理系读研的师妹窦妙。 “豆苗,钥匙和账号我都发你邮箱了,”宁酒边发语音边收拾材料,“客户临时改时间也记得在表里备注一栏,我回来统一确认。” 对方秒回了个ok的表情包。 “放心吧甜酒姐!你安心出国,这边就交给我打杂搬砖啦~” 回完窦妙的消息,宁酒刚要放下手机,李琳达的微信接踵而至。 【linda李】我们和公司讨论了下,只针对闻弈的心理访谈不太好推进,也容易引起误会,但我们团队最近有个心理相关的企划需要工作室合作,形式比较特别,你应该会感兴趣 【linda李】[链接] 宁酒点开链接,是一个名为“无声共感”的心理专题企划。 主视觉是一张沉浸式投影展的图片,昏暗空间里,光影打在一圈围坐的参与者脸上,每个人都戴着降噪耳机,安静地聆听某段叙述,继续往下翻,合作单位是一家很有名的沉浸式体验公司,也完成了中轮融资。 各方面都是出乎意料的完美。 宁酒不得不承认,这个项目的确有让人无法拒绝的资本,无论是形式、预算还是团队背景都无可挑剔,但正因为太好,反而让她警觉。 她和李琳达不过才认识几天,这种集资金、资源、人脉于一体的项目怎么会毫无条件地递到她手上? 如果只是针对闻弈做一对一心理访谈,她本来还打算找个理由拒绝,可现在却像被人摸透了底牌,诱饵甩得刚刚好,让她只能咬钩。 能想出用这种法子让她拒绝不了的,才是真正了解她的人。 宁酒的指尖还停留在输入框上,李琳达又紧接着发来一条消息。 【linda李】我们内部是很看好这个方向的,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可以找时间一起聊聊细节 【linda李】对了小酒,你有男朋友吗? 宁酒挑了挑眉,李琳达似乎也是因为怕她误会,没过多久就补充了句。 【linda李】你也知道我们这个圈子的特殊性,和艺人接触最好不要是单身的,不然被粉丝拍到了容易引起误会 似乎就是为了照应李琳达说的,微信最上方弹出一条消息。 【苏铭】小酒,你胃疼好些了吗,后天去机场我来接你? 宁酒没立刻回话,目光落在桌角那只保温杯上。 刚认识苏铭是大一的迎新晚会结束后,人群散得差不多了,她一个人站在图书馆前的台阶上发呆,苏铭和几个舍友正巧从侧门出来,有男生眼尖地认出她来,办开玩笑半起哄似的推了苏铭一把,苏铭被推得一个踉跄,刚好站到了她对面。 学生时期的男生喜欢与兴趣总是摆在明面上,但也分张扬与克制,苏铭的喜欢更偏向后者,既坦率又不过界,待人真诚,行事始终有分寸。 她那阵子被追求者轮番纠缠,心烦意乱,某天下午路过实验楼时撞见苏铭,他正在打电话,脸色不太好,语气间透着几分压抑的烦躁,从字里行间能听出是在和家里争执相亲的事。 见她路过,他显然愣了下,下意识整理好表情和宁酒简单打了招呼。 等挂完电话,才发现那身穿白裙的少女还站在原地,问他要不要和她在一起。 “我需要个男朋友,你也刚好缺个女朋友。” 她笑得云 淡风轻,刻意忽略他发红的耳尖,像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放心,就名义上的,不干涉私生活。” 事实证明,她的决定是正确的,苏铭是个很好相处的人,现在私底下说话已经能和朋友一样自然随意,只是宁酒也能感觉到,最近这几天里,这几天他对她的关心,有些超出了原先说好的界限。 【宁酒】好多了,谢谢 【宁酒】到时候月黎正好也要去机场,我让她载我就好,我们在机场见面吧 几乎是发出信息的一瞬间,苏铭秒回。 【苏铭】好,那小酒你好好休息 李琳达的建议固然不错,但这种项目的竞争也大,宁酒回了也和之前去江城争取的那些项目一样,抱最大的希望,作最坏的打断。 剩下几天,她几乎没离开过工作室,把所有进度压到能自动运转的状态才算放心,临行那天早上,宁酒最后一遍确认排期后关了电脑,从窗户探窗出去,就看到裴月黎那辆亮眼的玛莎拉蒂和她刻意摆的耍帅pose。 她被裴月黎逗笑,收拾好行李箱,看着她帅气地摘下墨镜要帮她搬行李箱。 两人合力将行李箱搬到后备箱,宁酒关上后盖,绕到副驾驶坐下。 刚系好安全带,她想起什么似的偏头问她。 “对了,你新公司入职得还适应吗?” “出了点意料之外的状况,但问题不大。” 裴月黎启动车子,从后视镜里朝宁酒眨眨眼。 “虽说无法改变过去,但现在仍然是我们说了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她抬手将棕发顺到耳后,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窗沿上,阳光透过挡风玻璃洒在她明艳精致的脸上,衬得那双眼睛亮得像盛满光。 “人生又不是单程票,总会有新的旅程的,对吧。” 裴月黎将宁酒送至机场,宁酒在候机室见到了其余两位参会成员。 沪大心理系除了派宁酒去之外,还有一位叫商琳的女生。 与宁酒不同,商琳虽不是心理系出身,却是沪大认知神经科学专业的博士生,研究方向正好与心理学在多处交叉,这样的专业背景恰好可以帮助她在和科技组的交流中找到更多共通语言。 还记得半年前两人刚见面的时候,商琳第一眼就被宁酒的眼睛吸引。 “你带美瞳了吗?” 宁酒摇头,她就更激动,像是发现了什么稀有样本般,咬着唇仔细打量。 “天生的浅瞳?还是那种带点雾感的琥珀色,这种虹膜纹理在东亚人里很少见啊。”眯着眼像在做现场观察实验,“要是拍成高分辨照片做成研究素材,放在认知视觉的案例里,绝对能惊艳全场。” 第75章 “......” 所以,能来参加这场峰会的人想法都不走寻常路啊。 从沪市到波茨坦没有直飞航班,需要飞到柏林再转车。 众人在德国柏林下了飞机,穿过接机大厅时,透过落地窗,宁酒瞥见远处柏林电视塔纤长的轮廓,在午后的天色下泛着银光。 她的眼神越过人群落在那座高塔上,神情有一瞬的恍惚。 “小酒?” 苏铭察觉到宁酒的失神,朝她望过去,宁酒朝他笑了笑。 “没事,就是有点晕机。” 本以为来到这座城市也没什么,但原来无论做了多少心理准备,还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令她自己感到意外的是,原以为看到这座城市,第一个映入脑海的会是关于袁姝和宁轩的那些事,可当耳边响起周围人热络的讨论,言语间全是这座城市的时候,她的思绪却像被抽离,脑中涌现的是另一个人。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后脑微微发热,前几天那种被蛇盯上的麻感再度传来。 宁酒感到背脊发凉,再转头,仍然只有机场匆忙路过的人群。 闭眼、再睁开。 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应该真的是晕机,晕得有些不清醒了。 来到峰会主办方提供的庄园休息区,眼前的景象比想象中更奢华,庄园被分为两大区域,前方是主楼的会议区,另一侧则是专供嘉宾歇息的休息区。 每位参会嘉宾都被分配了独立的房间,推门进去就是柔软得几乎将人吞没的大床,落地观景窗将庄园靓丽的风光映照得一览无余,连浴室都配备了恒温按摩浴缸。 商琳环顾一圈,低声感叹:“这得烧多少钱啊……幕后投资方也太舍得砸钱了。” 和苏铭一起来的另一个博士生钱明之却有顾虑。 “地方是挺好的,但这里一盏吊灯都得多少钱啊,要是碰坏了赔得起吗。” 商琳轻笑着逗他:“哎呀,你就安心住吧,真想赔的话,先试试把他们这床睡塌了再说。” 相较于钱明之的谨慎,商琳对波茨坦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当天晚上,她兴致勃勃地约宁酒在庄园里逛一圈。 石板路在灯光下泛着浅光,沿途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树篱和散发着清香的花圃。 逛到一半,天色突暗,空气里涌起湿凉的气息,没多久便淅淅沥沥落下了雨,夏夜的波茨坦,潮润的雨雾裹起草木的香气,路灯在水面上拉出串珠细碎的晕黄。 她们被迫加快脚步,跑到一座拱形的玻璃温室前暂时避雨。 里面暖意融融,摆满了热带植物,散发出甜腻的果香,激烈的雨声敲在玻璃顶上,宛若一层轻薄的帘子隔开了外面的世界。 门外穿着笔挺制服的庄园侍者发现了她们,手里撑着一把深色长伞向她们靠近,脸上本带着欲言又止的神情,在目光落到宁酒身上时,瞬间化为惊艳。 对上两位女生的眼神,他最终还是礼貌开口,用夹杂德语口音的英语说道。 “两位小姐,雨还要下很久,我送你们回去吧。” 这侍者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浅金色的短发被雨雾打得微微翘起,五官是日耳曼人特色的浓眉大眼,身形高大挺拔,举止间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清爽与拘谨。 商琳和宁酒对视一眼,唇角同时扬起,商琳趁少年转身的空当,朝宁酒用口型调笑。 这个德国小哥哥长得不错,不比你家苏铭差哦。 雨幕外,夜色更深,空气里洇起潮湿凉意,侍者绅士地举伞为她们挡住雨水,却像是偏头看到了什么,身体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挺直。 他的表情实在太过严肃,宁酒和商琳也不约而同收起了笑容,朝他望向的地方看去。 黑色轿车缓缓驶入车道,在雨水的映衬下,车灯光线被打散成一片朦胧,几名日耳曼侍者整齐地站在车门两侧,其中一人俯身拉开后座的门,举伞替车内的人挡雨。 身形挺拔的男人跨步下车,月色交错路灯的光线洇过他肩膀,勾出宽肩窄腰的轮廓。 雨下得愈发大了。 浅色的衬衫在夜雨里覆起湿润的光泽,袖口松松挽起,露出手背与小臂间蜿蜒的青筋,被黑伞挡住的原因,浓郁立体的五官一半隐匿在沉滞阴翳中,只能看到高挺的鼻梁与微抿的嘴唇,却依然让人移不开视线。 男人侧过脸,与从后座一齐下来的银发少年交谈几声,跨步要朝正厅走去,却倏地停住脚步。 他侧对着宁酒,指间隐隐夹着半截未燃尽的烟,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低头熟练点烟的动作,有侍者要为他挡风,被他拒绝,白雾般的烟气很快被风雨揉散。 两人之间隔着不小的距离,宁酒隔着雨幕望过去,看不清他的面孔,却不知怎么有种被他牢牢锁住的感觉。 细密的水 珠宛若一层薄帘倾泻下来,余下的只有模糊的轮廓与被灯切碎的光影。 点烟的动作只有一瞬,男人的脚步重新迈向正厅,伞下的身影很快被夜雨吞没。 从头到尾,没有看过她一眼。 嗡的一声。 宁酒感到耳边嗡鸣不止,商琳在她耳侧说了什么,她完全没听清,脚步刚跨出两步,身体就失了重心,险些崴脚,身旁的侍者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小姐,您没事吧?” 周遭仿佛被掐断了声带,下一瞬,所有声音又猛地涌上来。 雨声、闷雷声,还有侍者的询问一并从耳膜沉重碾过。 宁酒仿佛被压在水底许久的人挣脱而出,骤然挣到一口气,理智回炉。 肯定又是幻觉。 她这么告诉自己。 她不可能在这里碰到乔柏林。 这几天总是如此,恍惚间像能察觉到他的存在,虽然不是第一次,可这种情况在四年前明明已经缓解许多,为什么最近又愈发频繁了。 “我没事。” 重新站直身体,即使脸色仍有些苍白,宁酒的表情与语气已经恢复了正常,用英语回道。 “麻烦您送我和朋友回去了。” - 庄园正厅。 烟雾在鼻腔飘荡一圈,尼古丁的味道未入唇腔,先进喉肺。 带着灼意的气息冲入胸腔,在体内划出一道细长的火线,自毁感带来的快意短暂而强烈,只是转瞬,就被更深的空虚淹没。 乔柏林眼睁睁看着手中的烟燃烧殆尽,眼中闪过一抹无趣,身旁的侍者立马会意,将烟从他指尖拿过。 楚镜年跟在乔柏林后面上楼梯,手里还拿着一份刚从会务处取来的资料,似是不经意地开口。 “听说今年的峰会名单都是由您亲自审核办理的,您还真是亲力亲为啊。” 乔柏林浅浅应了声,并无在这个话题上多说的兴致,楚镜年也自觉闭了嘴,和他一起去会议室听负责人介绍这几天的日程安排。 日程安排的起草乔柏林就跟过一遍,现在的定稿拿在手里粗粗翻了一遍就明白改动了哪些地方。 眼前两位都是不能得罪的大人物,负责人兢兢业业地站在台上汇报工作,语气也没太多平仄,楚镜年听得有些无聊了,手里的纸张翻了又翻,又没忍住懒洋洋地开口。 “对了,最近乔伯父在江城怎么样?我上次听说,他在忙个城市交通改造的项目。” “他的事我不清楚。” 乔柏林语气平静,情绪没有太多波动,修长的指骨又翻一页文件,一个眼神都没多给。 “你来这里前不是去过一次江城,还问我做什么。” 楚镜年本来也是无聊随口一聊,听他这样说,只觉得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自从五年前那件事过后,虽然乔柏林和乔嘉翎默契地都没再提及,但两人的父子关系早已不复当年。 这次让楚镜年来德国,本来就是乔嘉翎的意思,怕乔柏林时隔五年又发疯,在德国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动静,只是他没想到,乔柏林这都多久没回江城了,怎么还是对自己的行踪掌握得了若指掌。 只是一想到五年前那个待人礼貌、事事分寸的表哥,如今变成这副模样,楚镜年就忍不住对那个只存在于众人口中、不可明言的少女生出好奇。 但他还是惜命的,唇边划过那个名字,最终咽了回去,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 “刚刚下车的时候,我在玻璃花房门口看到个女孩,长得又乖又欲,真挺好看。”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地补一句,“这么大的暴雨天,还有人跑到外面逛,倒是挺特别的。” “不过我记得你庄园里那间花房是不对外开放的?”楚镜年权当是无聊情境下的消遣玩笑,“不会是看门那小子看人家长得好看,就舍不得拦吧。” 他倒没什么实际意味的批判,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况且方才离得有些距离,他也是无意间瞥到的,不认为乔柏林会在意这些琐碎的小事。 出乎意料的,乔柏林翻阅文件的手停了下来。 第76章 台上的负责人一直小心翼翼地留意着乔柏林的神情,见他翻文件的动作一顿,立刻在心里揣测,反思自己刚才哪句话说得不妥。 整个会议室片刻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楚镜年还没反应过那一瞬间的气息骤沉,乔柏林的神情已经回到平日模样,仿佛刚才的死寂只是他的错觉。 “讲完了?” 他问的是台上的负责人。 负责人立刻挺直了背,像被人点到名的学生般拘谨应声:“乔先生,还差最后的细节确认......” “今天就到这里吧。” 乔柏林的声音平淡如常,神情亦无半分起伏,在负责人愣住的刹那起身离座。 楚镜年也条件反射想起身,却在望见桌上的文件时怔了怔。 印着峰会议程的纸页,被指骨捏出一道清晰的凹痕,力道深得像要揉进骨血里。 ----------------------- 作者有话说:下章阴湿男预警sos[黄心] - 明天21:00更,不要跑错了亲爱的宝宝们~ 第45章 吞咽 自从峰会正式开始后,宁酒和商琳参加的心理组一直处于忙碌的状态。 这几天的日程都排得很满,几乎没有空暇时间,上午是各分会场的主题讲座和研究成果分享,下午则是分小组的案例研讨与跨学科讨论。 参观完庄园旁边的展览馆后,两人被安排到心理学分会场的会议室,那里正有一位欧洲知名的教授在讲解情绪加工相关研究,苏铭因为自己的科技组报告也涉及到客体交叉的缘故,顺势跟着她们一起进了会议室,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旁听。 听到一半,宁酒的手机微微振动,她分心看了一眼。 是窦妙的消息,说曜星娱乐的单子还没推进,有笔重量级的新单就先送上门来了。 之前耀星娱乐的单子已经不算小,但这笔新单更是规模惊人,合作方是业界有名的开麟集团,公司体量庞大,其中的合作金高得令人咋舌,几乎是之前单子的十倍。 宁酒几乎能从窦妙的字里行间察觉到那股按捺不住的激动与难以置信,消息发完,她又附带转来一张对方发来的合同照片。 具体协议这时候细看显然不太合适,但宁酒粗粗扫过一眼,还是被最后一条七位数的金额震惊得眨了眨眼。 【宁酒】保持冷静,大概率骗子,等我回来再说 估计是没反应过来宁酒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这个,窦妙过了好几分钟才回复。 【豆苗】哦哦好的甜酒姐 讲台上的教授正讲到兴头上,语速越来越快,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一开始没听见,直到敲门声第三次响起,才蹙眉停下,走过去拉开门。 门外穿着正装的工作人员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见教授开门,连忙俯身在他耳侧低声说了几句,原本还带着松弛笑意的老教授面色瞬间收敛,眼神都带着不常见的严肃。 伴随着德语的一声“讲座暂停”,原本安静的会议室顿时躁动起来,都在讨论究竟是什么人能让这位久负盛名,日程严谨的老教授中途离场。 宁酒则是趁着这段间隙将窦妙发来的合同放大查看,合同的条款和细则看起来规整,落款处的公司印章也清晰无误,至少表面看不出任何问题。 可她一向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更何况是这么大的馅饼。 正仔细找着这张合同的漏洞,宁酒全然没察觉周围的气氛已在顷刻间从嘈杂沸腾转为一片阒寂。 苏铭和钱明之是旁听,只能坐在最后一排,大家彼此都认识,宁酒和商琳也就顺势坐到了倒数第二排,这样重要的讲座,前几排早被人占得满满当当,唯独最后两排还有零星空位。 周遭不知何时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宁酒的目光落在手机上,突然听到身旁的商琳倒吸了一口凉气。 还没等她朝商琳的方向望去,身后蓦地传来细微的气息波动,空着的座位微微凹陷下去。 滴答、滴答。 时间慢得仿佛沉在泥沼里。 “乔总,第一排的位置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连卓勋不明白乔柏林为什 么要坐在最后一排,还以为他对自己安排的位置不满意,正思考着要不要将自己的位置让出来,被乔柏林制止。 “我说过了,只是来旁听。”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宁酒感到后背血液刷的一下凝固。 逾睽五年没有见面。 可她现在甚至不用回头,只要一个声音,就能立刻在脑中描摹出男人每一处眉眼轮廓。 现实与梦境交叠反复,她几乎有一瞬恍惚自己身在何处。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宁酒反应过来他语气简单随意,大概率是没注意到前面还坐着一个人。 这样想着,起伏的心情平复许多,胸腔却仍旧闷着喘不过气,听到身后的男人平淡开口。 “按原计划来,接着讲吧。”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讲座继续,乔柏林说是旁听,就真的只是翻动文件,遇到好的观点就打字记录,一点也没有要喧宾夺主的意思,可本该热火朝天的氛围,终究因为他的加入,莫名多了几分谨慎战兢。 胸腔宛若被整片海水死死压住,找不到可以呼吸的气口。 趁着教授讲座的间隙,商琳偷偷覆在她耳边咬耳朵。 “小酒,你注意坐到我们身后那个人了吗,简直帅到腿软,头一次在三次元遇到这么好看的人。” “......” 在讲座临近尾声的几分钟,宁酒还是没忍住站起身提前离开,身后的苏铭立马察觉到她的异样,担心地跟上去,手臂无意间擦过一旁的乔柏林,侧头低声道了句歉。 “抱歉,借过一下。” 会议进行得差不多了,连卓勋瞅准时机到最后一排取电脑,眼神扫过男人搀扶女生走出会议厅的背影,来到乔柏林身侧的时候,还未说什么,就觉得气氛较方才冷了许多。 身体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他跟着乔柏林走出会议室,才意识到后者走的方向并不是电梯口。 宁酒心神不宁地走出会议室,掌心还覆着一层细汗。 她低头看了眼正扶着自己的苏铭,刚想抽回手,余光瞥见乔柏林和连卓勋也出来了。 连卓勋显然认出了他们是刚刚提前离场的情侣,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乔柏林的眼神也随之往这里望过来,眼里没有一丝波动。 如陌生人般的,点头之交的平静。 他比过去消瘦了些,眉目间的清隽五官较记忆中更锋利分明,本就优越的骨相显得愈发立体,气质沉稳许多,带着一种不可逾越的距离感,却也更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看起来他早已经放下了,如今身居高位,衣冠楚楚,对上她的视线时,也只是人海里再寻常不过的一眼掠过。 那么,她还有什么理由耿耿于怀。 身体松懈下来,宁酒率先移开目光,戳了戳苏铭的手臂想要回去。 只是还未来得及转头,连卓勋已经走了过来和他们打招呼。 “女士,先生,你们好,我是ezgt峰会的展会负责人连卓勋。”他语气温和地寒暄了两句,又顺势问道,“这几天在峰会的体验怎么样?有什么印象深刻的地方吗?” 苏铭清楚宁酒现在无暇发言,默契地替她接过话。 连卓勋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微微停顿,会心点头。 “看起来宁小姐身体不太舒服,我们附近有预留的休息室,要不要先进去休息一会儿?” 几乎是他话音落下的一瞬,宁酒就要拒绝,却听连卓勋继续道。 “如果您想尽快回房间休息,也可以和乔总一起坐贵宾电梯,我派庄园的侍者在一层接您。” 他意识到什么,转头观察乔柏林的神情,向她介绍。 “这位是null-jtech的创始人乔柏林乔总,也是ezgt峰会的幕后投资人。” “......” 苏铭听闻对方身份,眼神一变,两人握手介绍后,乔柏林的眼神滑过苏铭,来到一旁的宁酒身上。 苏铭以为乔柏林是想和宁酒握手,正要开口解释她身体不适,谁知他只是礼貌地微微点头,神情客气却疏淡,随后移开了视线。 在去休息室与和乔柏林一起坐电梯之间,宁酒当然会选择前者。 他表现得云淡风轻,似乎已经将那段少不经事的往事放下,当初宛若刀口剜心的分开只有她一个人记着,这样也好。 宁酒在心底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早就忘了,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他装作不认识,宁酒也默契地维持五年后的平静,几人走到贵宾休息室,连卓勋输入密码打开房门,突然听到窗外一声雷声,细密的阵雨急剧拍打在窗户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最近波茨坦这天气怎么回事呀,一天一个样的。” 遇到极端气候最头疼的还是连卓勋,他看了眼身旁的乔柏林,语气里带着歉意。 第77章 “乔先生,您先去休息室稍作休息,我让司机把车开过来。” 说完便走出房门,侧身拿出手机拨号,低声吩咐侍者把车开到一楼门口等候。 等到宁酒意识到什么的时候,连卓勋已经利落地关上门,乔柏林与他们共处一室。 “......” “......” 气氛变得莫名紧绷,一向温润的苏铭也将背脊微微挺了起来。 兴许年轻男性之间总是有敌意的,特别对方无论身份地位还是长相都是鹤立鸡群的那位,他只要一想到面前这位无论相貌还是气质都出众的男人在短短四年时间内一手将null-jtech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初创公司做成如今行业瞩目的新星,心中佩服的同时又难免夹着一份不得不承认的嫉妒。 但幸好乔柏林举止礼貌,有分寸感,坐下来后也只是原地办公,给他们留出充足的空间,苏铭原本紧张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将注意力转移到宁酒身上,发现后者的脸色不太好。 “小酒?”即使放低声音,休息室的空间仍能将两人的谈话听得清楚,“是不是胃又痛了?” 他口中的熟稔让宁酒愣了下,后者欣然点头,正好找个理由离开。 “我们回房间吧,我包里有药——” 最后一个字还在喉咙口未落下,外面骤然炸响起一声闷雷,休息室的灯剧烈闪了两下。 白光明灭间,墙角的阴影瞬间拉长,下一秒,封闭的空间陷入一片无休止的黑暗中。 外面也骚动一片,看来不止是这间休息室停电。 宁酒短暂的惊讶过后,很快压下情绪,恢复镇定。 断电后的最好做法就是静待应急电源启动,避免在黑暗中贸然行动,以免在陌生环境里磕碰或迷失方向。 她本能地伸手去摸沙发扶手,借着触感确认方位,耳边则仔细辨认周遭的动静。 几乎是摸到扶手边缘的同时,她的指尖蹭过一截滚烫的掌骨,骨节微微隆起,手指修长有力,隐约能感受到青筋的触感。 几乎是触碰到的瞬间,他像捕捉猎物般猛地握住她,宁酒下意识抽回,对方却丝毫不松,骨节的硬度紧贴她的掌心,让她有种被牢牢钉在原地的错觉。 在断电之前,离她最近的人是苏铭。 但苏铭可不会用这样的力道握住她的手。 宁酒几乎是一瞬间反应过来,现在扣住她手腕不放的人是谁。 大脑嗡的一声,几乎停摆。 手腕的力度还在加重,细密的痛感从纤薄的肌理传来,他太熟悉她的体质了,宁酒感到眼尾微微发烫,眼眶开始湿润,有种被痛感刺激到流泪的架势。 心里暗骂乔柏林疯了,她下意识想要挣脱,却因为苏铭就在身侧不敢有太大动作,那人好似看透了她内心的顾虑,动作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前几分钟仍清冷严肃在打字翻文件的手,此刻却徐缓沿着她手腕处微凸的青筋细细描摹,涩情而缠绵地打着圈,摩挲间带出难以言说的灼热与酥痒。 痛意与痒意交缠在一起 ,宁酒将唇咬得靡艳,才抑制住喉口的轻/吟,手腕却没了力气,只能任由乔柏林牵引着她的手一点点往上,直到—— 她触到了什么湿热柔软的东西。 心中惊骇,宁酒想要撤回手已经来不及,灵活灼热的唇舌印上手腕,肌肤被炽热的气息与急切的温度牢牢攫住脉搏律动,唇舌带着近乎偏执的力道辗转碾磨,像要将她的骨血都印进记忆里。 一旁的苏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有些不确定地叫了声宁酒的名字。 “......小酒,你怎么了?” 宁酒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起来。 手腕的力道陡然松懈了些,她急忙后退几步想要和乔柏林保持距离,只是刚退一步就被捞了回来,男人遒劲有力的手转而握住她纤细的腰肢。 混着檀香味的气息不知何时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烟味,宁酒被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晃了一下,被他抓住暇隙,高大挺拔的身影彻底笼罩住她的身躯。 一片阒暗中,苏铭疑惑的声音近在咫尺,宁酒启唇想要回应,感到耳垂被人轻轻咬了一口。 下一瞬,细密的啮咬与带着湿意的舔舐反复蹂/躏,齿尖轻轻咬住,舌面缓慢碾磨过那层薄嫩的皮肤,带着恶/意的耐心,一点点汲取着她每一丝细微的颤栗。 不要说开口,宁酒现在觉得自己每一次呼吸都成了昭示罪行的证据。 滚烫的呼吸沿着耳后蜿蜒而上,停在她微微泛红的眼尾,舌尖并不急着触碰,只是在那片脆弱的肌肤上若即若离地游走,直到她因为细微的刺痛眼尾浸出泪意,乔柏林唇间尝到微咸的湿凉,低笑出声。 “你男朋友就在旁边,”他轻轻噬咬着她最薄最柔软的那块肌肤,嗓音低哑,“爽不爽?” 宁酒想过无数次与乔柏林再见面的方式。 想过无数次。 可怎样也没有料到,再见的第一面,他就会疯到这种地步。 再强的意志也抵不过生理反应,眼睛泛酸,生理性的眼泪越漫越多,如此近的距离,宁酒甚至能听到他故意的吞咽声,耳根就这样渐渐发烫起来...... 酥麻的感觉由眼尾遍布神经脉络,眼尾被吮到酡红,她几乎有一瞬不想管苏铭在不在场,直接当场和乔柏林撕破脸皮,可偏偏双腿因为他的舔舐啃咬而微微发软,抵着胸膛的力道就这样越收越小,到最后反而像是回应。 门外的骚动逐渐被平息,应急电源已经启动,一门之隔的休息室更显静谧,苏铭喊宁酒后不应,已经有些坐不住了,摸着黑想朝宁酒的方向过去—— 啪嗒一声。 灯亮了。 苏铭第一时间是朝先前宁酒的方向望去,少女坐的位置比断电前要更偏一些,面上没有异样,只有眼尾泛起不正常的酡红,似乎是刚哭过。 不过也正常。苏铭想。 女孩子怕黑的很多,应该是被刚刚的变故吓到了。 而另一边西装革履的男人......苏铭扫过去。 仍旧正襟危坐在对面的沙发,与他们隔着很远一段距离,丝毫没有被刚才的断电影响。 清冷周正的面容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端倪,长腿交迭收起电脑,见电源恢复了,他客气地向二人颔首致意,眼神轻落在那带着靡色的眼尾一瞬,恰好与宁酒无意间抬起的浅瞳相接。 只是一秒,两人不约而同地冷淡避开,再无目光交汇。 ----------------------- 作者有话说:这几章男主都会颠颠的,涩涩的 - 我说过中间还有一段囚禁线略过了,之后会在都市回忆里穿插,番外也可能出完整版 但总之就是,此男彻底不装了,脑回路现在已经不是正常人可以比拟的了,下章也[黄心] 第46章 情欲 乔柏林疯了! 乔柏林彻底疯了! 这是今天自遇见他以来,宁酒脑海里唯一的想法。 顾不得峰会还有一天才结束,她打开手机想订今晚飞离德国的机票,却被告知暴雨天气航班取消。 不得已,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第二天晚上的航班。 回到酒店,试着合上眼,却又像被什么悬着的线吊住,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门外夜色沉到极致,宁酒轻呼出一口气,披上外套出门兜了一圈。 庄园附近灯火寥寥,唯一还亮着的只有街角一家酒吧。 因为宁轩与袁姝之间的那点事,她对酒一直存着下意识的抗拒,即便是同学聚会也滴酒不沾,但今夜不同—— 宁酒只觉得,如果今晚再保持清醒,她大概会和乔柏林一样疯了。 她走到吧台向酒保要了杯威士忌。 大概是很少碰酒的缘故,哪怕只是半杯下肚,酒意宛若细密的焰火,顺着喉咙一路烧下去,胃也被烫得发紧。 可身体越烫,宁酒就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清醒。 高考后的那个暑假里,她只当是因为从来没人敢那么拒绝乔柏林,少年一时意气用事,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 即便后来两人分开,她也笃定,日渐成熟的他只会把她归入年少冲动、看走眼的错误尝试。 可他刚刚的举动究竟算什么。 一开始还默契地装作是陌生人,断电那几分钟,却又以不容拒绝的方式逼她回忆起十八岁那年被困在昏暗房间里,浑噩到满眼只能是他的日日夜夜。 失控、情欲、汗液。 只是一想,灵魂都仿佛被潮湿的水液黏连,在记忆与现实之间反复碾压、撕扯。 记忆中温和有礼的少年与眼前淡漠平静的男人重合,再变幻为梦里旖旎偏执的身影,宁酒已经分不清真正的他是什么样子的了。 今天断电的插曲,根本没人能预测备用电源会在什么时候启动,乔柏林不会不知道,如果他没能及时坐回去,苏铭就会看到他和她在—— 不对,他就是想让苏铭看到。 第78章 意识到这件事,她捏着酒杯的指尖微微发白,只觉得背脊发凉。 从酒吧走出来的时候,夏夜的晚风吹拂过来,身体却愈发滚烫。 几乎是凭着记忆,宁酒脚步虚浮地走到庄园,快到廊桥拐角时,一个高个子侍者迎面而来,似是察觉她步伐不稳,绅士地伸手扶住她的手臂。 “diefrau,brauchensiemeinehilfe” (女士,您需要帮助吗?) 她闻言抬起头来,路旁的灯影在她的发梢和睫毛上洒落碎光,白日里扣紧的衬衫不知何时微微敞开,锁骨线条清浅,呼吸间带着淡淡酒气。 她像是没听清似的,微微侧过头朝侍者靠近了些,脸颊染上浅淡的红晕,那双昔日清醒的浅瞳仁仿佛也覆了一层湿润的水光,在月光下美得惊心动魄。 “我听不懂你说的,”宁酒模仿着那侍者的口音,用一双波光潋滟的瞳孔调笑般望向男人,混着甜香的酒气瞬间萦绕在两人之间,“用我听得懂的话再复述一遍。” 侍者扶着她的动作就这样顿住,几乎是慌乱地移开视线,滚了滚喉咙却发现脑子一片空白,只能磕磕绊绊地用英文开口。 “女...女士,您的房间号是多少,我...我送您回去。” 宁酒很满意眼前男孩被自己逗得害羞的模样,洇着水色的唇微微勾起,刚要说话,眼前的侍者却突然像看到了什么似的,脸色一片惨白。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到手臂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 只紧贴腰际的有力大掌,掌心灼热,指骨分明,正缓慢而极具压迫性地收拢她的腰肢。 这么晚了,乔柏林怎么会在这儿。 “你喝酒了?”他的嗓音比往常要沉。 “关你.....乔柏林你放我下来!” 电光火石之间,宁酒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脚底的重心脱离,整个人被他打横抱起。 她怕有人看见,本能地去挣扎,可男人的手臂像铁箍般牢固,清瘦的外形下是青筋盘虬的肌肉,她在他身上抓划和挠痒痒似的,反倒让他抱得更紧。 夜色与走廊的光影在她视线里迅速交错,酒气与檀香味缠绕,分割不开。 伴随房门在身后咔哒一声轻响,外界的一切声息被他隔绝,宁酒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乔柏林,你怎么知道我房间在哪里的?” 她甚至不敢细想,自己出现在这场峰会,是否都是他的一手安排。 酒精在血液里翻滚,如同层叠缓慢而炽热的潮水,将她的四肢骨节泡得发软。 本就扯开的领子在一路上松垮滑落,露出锁骨下那一片透着绯色的肌肤,呼吸间微微起伏,整个人像是被酒意浸透的花,连喘息都带着无法言说的欲气。 身体软得任由人拨弄,可眼神偏偏透着股不服输的倔强,樱粉色的嘴唇被咬得通红,唇边弧度柔和,吐出的字句却宛若带钩的弯刀,透着毫不留情的决绝。 “不是装陌生人么,乔柏林,你放开我,我有男朋友了。” “我叫你放开我,你听不懂人话吗!” “神经病,滚啊!” 乔柏林走向卧室的脚步停下来。 宁酒以为他终于恢复理智,靠在他怀里的手拼命推搡,谁知他不但没有因为她的辱骂恼火,反而像被骂爽了似的,以往清冽的语气多了几分挟着情/欲的沙哑。 “我有告诉过你么。”他无视她的反抗,将她一把扔在大床上,“每回听你讲脏话,我都特别想操/你。” “从高中起就有这个想法了。” 说完这句话,乔柏林高大的身影压下来,宁酒感受到他火热的大掌正由上至下循循善诱地探索,震惊到说不出来话来。 “你这个疯......” 她骂到一半,恍然想起他才刚说过的话,到喉咙口的话就这么硬生生止住。 掌心的热度透过薄薄的布料渗进皮肤,沿着神经一路窜到心口,明明温度滚烫,动作却又不急不缓的,像在故意消磨她的耐性。 “陌生人?” 在探索到距最脆弱地带几厘米的地方,男人陡然顿住,在接近死寂的阒静中,宁酒听到自己剧烈的呼吸声,在封闭的空间被无限放大。 “陌生人有像我这么了解你身体的么。” 她纤长的睫毛上仍挂着未干的泪珠,无论眉眼还是神情都是恶狠狠的,但配上柔和的五官与时不时的喘/息,反倒更让人有种控制不住的凌虐欲。 乔柏林的呼吸微微一顿,面上却依旧淡漠,看不出任何波动。 就在宁酒以为他要继续的时候,压在她身上的重量忽然抽离。 乔柏林毫不留情地直起身,修长指骨抓起一旁的被子,将她盘成粽子的形状,脑袋却撇到一边,不再看她。 ...... 果然。 他本质还是讨厌死她了。 刚刚做的这些,也不过是恶心她、羞辱她的手段。 皮肤仍残留着被触碰的滚烫感,宁酒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紧绷在脑海中的一根弦陡然松下来,再也抵抗不住酒精的压力,沉沉睡了过去。 在久违的沉睡中,宁酒被拽进一个过分温柔的梦境。 偌大的公寓干净整齐,门外传来输入密码的细微声响,她清楚地知道这是梦,熟悉得几乎能预料下一幕会发生什么,可还是不由自主地朝门口望去。 身穿白衬衫的少年面孔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身形笔挺,五官分明,带着傍晚的凉意推门而入,微微侧身避开宁酒的怀抱,却在下一刻在她唇畔落下极为珍重的一吻。 “乖,等会儿再抱你,现在我身上凉,会冻着你。” 唇角的温热转瞬即逝,这样的梦这几年做过太多次,宁酒几乎都能猜到眼前的“乔柏林”会接着说什么,但她还是开口了。 “我不怕凉。”她伸出双臂,又扬起脑袋往他胸膛的位置上蹭,“我只想抱你,你让我抱抱好不好?” “乔柏林”弯了弯唇角,在玄关换好拖鞋,还是伸手接住了迎面扑来的宁酒,低下头,任由她把他原本整齐的发丝揉得凌乱。 怎么越来越娇气了。 “怎么越来越娇气了。” 我还要去做饭呢,今天想吃什么。 “我还要去做饭呢,今天想吃什么。” “宝宝?”“乔柏林”看出她的走神,佯装不满地伸手弹她脑门,“又在动什么坏脑筋呢?” “......” 宁酒默念着“乔柏林”每一句会说出口的台词,沉默半晌,嘴角露出狡黠的弧度。 “我不想吃饭。” “我想吃你。” 听到她的回答,“乔柏林”怔了下,俯身自然地吻上她的唇,先是深情而恳切的啄吻,随后逐渐深入探寻,两人一路缠到沙发上,在临近最后一步时,彼此的呼吸已炙热凌乱,他还是控制住蓬勃的欲望,一下又一下细密地缠吻她的耳垂,嗓音低哑。 “各退一步,先吃饭,再吃我,怎么样?” 厨房的水声响起,宁酒盘坐在沙发上,望着“乔柏林”系上围裙的背影,收起笑容,清醒地站在旁观者视角,将自己的梦境与真实经历对比。 相同的公寓,相同的位置,眼前的画面却与真实记忆大相径庭。 不再是那段无休止的、只能望向他的囚/禁日夜,也不再是彼此的敌意与拉扯,此刻的梦更像是他们毕业后真的走到了一起。 他们会和普通情侣一样窝在沙发上打电玩,宁酒笑着用指尖戳他手臂,故意抢他的人头。 乔柏林做饭,乔柏林洗碗,而她在厨房门口蹲着逗小柏,让小家伙扑到她怀里打滚。 等到夜色沉得周遭一片静谧,灯光被压到昏黄,他们也会靠得很近,呼吸交错,试探又克制地探索彼此的身体—— 等等。 也许是今天罕然喝了酒的缘故,宁酒只觉得这梦越做越真实,尤其是到床/上的部分。 以往她的梦境,到这里就只是浅尝辄止,不该是眼前这样的。 黏,热...... 痒。 宁酒都准备这梦差不多该结束了,陡然望见方才还在收拾碗筷的“乔柏林”,忽然朝卧室走来,屈起一条长腿将她抵在床角,熟悉的木质香不容分说地包裹全身。 她没料到他会这么做,想去抱他,却被他抓住手腕反扣在头顶,连他的袖口也摸不到。 忍不住倾身去吻,却被他指骨分明的手捂住嘴,任她舌尖辗转,唇齿轻咬,也始终够不着记忆中的那抹温热。 “你刚才明明不是这样的......” 梦境与现实交错,酒精涌入大脑,宁酒有些招架不住他的撩拨,嗓音被逼得低哑黏腻,决定行使这场梦境的终止权。 “快...快变回刚才的你呀......” “更喜欢刚才的我?” 耳边传来男人的一声低笑,分明是与先前梦境里如出一辙的声线,宁酒却在他开口的刹那颤抖得更厉害,乔柏林敏锐地感知到她身体的变化,尾音带笑,意有所指。 第79章 “更喜欢刚才的我,怎么反而现在反应那么大,嗯?” 大腿内侧传来轻微的刺痛感,潜意识里的想法就这样被梦境中的坏版“乔柏林”毫不留情戳穿,宁酒恼羞成怒地想要反扑回去,却感到腿间的痛感被唇齿的酥麻一点点烫开,电流般攀过四肢。 再也抑制不住的,她轻哼出声。 ----------------------- 作者有话说:这章开始连楔子,下章是楔子结尾接下去的内容哈宝宝们 第47章 琥珀 宁酒从未想过。 那晚 他走后,会再回来。 可那场似梦非梦的荒唐后,腿间的印记戳破了她的自我安慰,而现在一个来历不明的吻,又让宁酒感到由衷的困惑。 峰会最后一天。 “你男朋友来得比我想象中慢太多。” “......” 腿心的灼痕被他抵住,隐隐发热,诉说昨晚发生的一切不是梦境,而是真实热烈的。 他趴在她肩上的泪意是如此明显,宁酒承认,说到小柏的那刻,她真的有一瞬间要被他动摇了。 可入夜的夏风从他们相拥的露台吹来,明明是最炙热的季节,却又在此刻出奇的凉。 宁酒很难不去想,从早上发现她腿间平白出现的咬痕,到如今走到露台被他拉入接吻,是否都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耳边传来门外开门的声响,脊背下意识绷紧,一切回到最残酷的现实,她的目光掠过眼前男人好整以暇的神情,自嘲地笑了。 真的...... 差点就要被他骗了。 隔着一道门,宁酒几乎能听见苏铭焦急地向连卓勋问路,刚才那通电话被突然挂断,他感到诧异和担心是正常的。 乔柏林就这样看着,方才还不知所措的少女在短时间冷静下来,没有丝毫犹豫地迅速拉开两人距离,整理裙边,将唇边弄花的口红全部抹干净,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从头到尾,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做完这一切。 走廊里,连卓勋见苏铭听到动静要往露台去,想到乔柏林还在那里,连忙伸手拦他,苏铭却像没听见似的,将露台的门打开。 夜风夹着蝉声扑面而来,昏黄的壁灯映照着两人修长的影子,影子之间隔着不近不远的一段距离。 连卓勋站在一旁,只觉得乔柏林和宁酒的氛围有些奇怪,却摸不清刚才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好随意开口。 苏铭下意识用敌意的眼神投向乔柏林,宁酒看出他的顾虑,毫不犹豫地走近,安抚他的情绪。 “我没事,”她自然地蹲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刚才想去露台打电话,被地毯绊了一下电话就断了,让你担心了吧。” 与对乔柏林的淡漠生疏相比,她对自己流露出的关心与亲昵显然更明显。 苏铭喉咙滚了滚,堵在心里的一口气就因为宁酒这一声恰到好处的安抚消弭许多。 “原来是这样,”他察觉到乔柏林和连卓勋看过来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往宁酒前面挡了挡,下意识的宣誓主权,“刚刚听到你挂断,我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麻烦,没事就好。” 确实遇到了麻烦,还不小。 感受到背后灼热的目光,宁酒轻轻应了声,准备和苏铭一道离开,被身后清冽的男声叫住。 “宁小姐,我们之前讨论问题的答案呢?” “......” 周遭寂静得连风声都清晰可闻,宁酒僵硬着背脊转过身,身旁的苏铭已经先她一步开口。 “什么问题?” 宁酒也认识他很久,能感受到那份隐藏在客气语气里的防备。 乔柏林或许是没听出来,又或许是听出来了根本不在意。 “我之前和宁小姐在谈......”可以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峰会明天举办晚宴的事。” 一句话落下,在场的气氛松弛很多,苏铭显然也像是被唤起了什么回忆,转头望向宁酒。 “小酒,你对晚宴感兴趣?” ezgt峰会最后一天之后,主办方会在隔壁酒庄举办一场盛大的晚会,所有参会的嘉宾与教授都可以出席。 据说上一次峰会结束后的晚宴就奢华到让人叹为观止,而这一次投入的资金是上届的两倍。 苏铭其实对晚宴还挺感兴趣,可如果宁酒因为不舒服而提前离场,他情愿自己跟着她一起回沪市。 耳边传来苏铭惊讶的声音,宁酒咬着牙抬眸,对上乔柏林平静如水的黑眸。 他就是在威胁她。 参加晚宴,或者是将他们的事捅穿,先前三人在休息室的时候他都敢那么做,现在又有什么不敢的。 可宁酒不明白,他大费周章地让她参加晚宴,究竟是想干什么。 乔柏林将话说到那个份上,宁酒只能暂且默认。 翌日的晚宴,她换上了主办方提前送来的套装出席,淡粉色的礼裙贴身剪裁,裙摆在行走间微微荡开,点缀着细碎的水晶珠光,在灯下折射出若有若无的光晕。 本就明婉的粉色映衬着她雪白的皮肤愈发透亮,漂亮的肩颈线条干净流畅,锁骨若隐若现,宛若冰面晕染上一层薄薄的朝霞。 商琳看见宁酒挽着苏铭的手臂入场时,眼睛都亮了,忍不住笑道。 “甜酒,你很适合粉色诶。” 苏铭一身合身得体的浅灰色西装,顺着商琳的目光看去,望见少女在水晶吊灯下皮肤雪白裙摆摇曳的模样,感到呼吸微微一窒。 也许只有宁酒自己不知道,她此刻灵动随性的模样,只要将目光不经意落在某个人身上,不论其中是否含着情绪,都足以让人心神动摇。 而这样的一个人,现在正挽着自己的手。 苏铭只要想着,眼神暗了暗,眸光转向大厅中央的舞池,想邀请宁酒去跳舞时,后者似乎看到什么,脸上是一闪而过的讶异。 “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这话说出来,自己也不确定,“你们先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苏铭感到手腕上柔软的触感一松,原本还挽着他的少女提起裙摆向角落的餐台走去,只留下窈窕纤瘦的背影。 宁酒从进入酒庄大厅后,就隐约在角落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起初以为自己眼花了,毕竟那人明明登上了飞往巴黎的航班,可走近一看,还真的是裴月黎。 “你不是出差去巴黎了吗?怎么会在波茨坦。” 对上女人转过来的那双明艳的眼眸,宁酒第一反应是感到诧异。 裴月黎正在吃餐台上的小蛋糕,一袭祖母绿高开衩鱼尾群冶艳夺目,见到宁酒来了,嘴巴还鼓鼓的,在餐台上找了一圈后熟稔地拿了一块宁酒最喜欢的樱桃布丁给她。 “我上司有病。” 言简意赅。 “明明是巴黎的时装秀突然说今天有事要飞来德国,要飞就飞,偏要拉我也一起来,”她摊了摊手,打工人有苦难言,“但我转念一想,你好像也在这里,也就无所谓了。” 宁酒大概知道裴月黎口中的“上司”指的是谁。 虞柯临karin,开麟集团亚太区负责人的儿子,也是下一任亚太区掌权者的准继承人。 开麟集团,全球顶尖的高奢时尚集团,总部设在法国,近几年在亚太地区的业务不断扩张,几乎占据了时尚与设计领域的半壁江山。 “开麟集团最近在大中华区的势头很猛,集团股票也在持续上涨。” 宁酒勺了一口手中的樱桃布丁,口感与往常吃的不太一样,但也更甜更符合她的胃口,只是一口,她的心情竟然也跟着好了起来。 “这么好的工作配上一个有病的上级?”她站在裴月黎的角度,替她权衡了下,“要不要换部门试试。” “换部门的事也是他说了算的,”裴月黎咬牙切齿,往某个方向瞥了一眼又收回,“算了,有病就有病吧,等过两年工作稳定了,姐就申请去欧洲区或北美区,到时候就能摆脱他了。” 宁酒又想起前些天从窦妙手里看到的那张大单。 “对了,你们公司...”她欲言又止,“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理咨询的需求?” “我就是一个刚进去的小职员,这种级别的订单还过不到我这儿来,”裴月黎以为是宁酒想要从开麟入手看看有没有工作室的新机会,“我最近和我那位傻缺上司闹得有点僵,等过一段时间我绝对帮你问!” 宁酒轻嗯了一声,内心愈发确定那笔订单大概率就是骗子。 酒庄二层垂落着纱帘的栏台上,混血五官 的俊朗男人抬手制止了侍者为他继续倒酒的动作,待到侍者退下,栏台只剩下两人。 无可挑剔的面孔宛若巴黎瑰宝中的艺术品,锋利精致的五官兼具东方的柔和与西方的硬朗,谈笑之间带着几分迷惑性的温和,收敛时又像露出的锋刃,让人不敢接近。 虞柯临玩味地朝楼下的角落瞥去,几乎只是一眼,感受到身边极具压迫感的眼神顺着扫来,于是慢条斯理地收回眼神。 第80章 “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脱口而出的法语优雅从容,他这句话算是发自心底的夸赞。 琥珀色瞳孔,是纯亚洲人种中最接近金色的瞳孔,极为罕见。 高中时,宁酒的眼睛就已是十分夺目的明艳,只是色泽偏向棕黄色,成年后瞳色逐渐浅了些,愈发趋近金棕色,尤其在灯光下尤为璀璨。 身边的乔柏林没有应声,手背盘虬青筋微微绷起,虞柯临轻笑一声,没有因为乔柏林的避而不谈感到扫兴,反而顺势抛出另一个话题。 “你知道的,有时候眼睛比嘴巴更诚实。” 相互试探的话语本该点到为止,但虞柯临余光瞥见乔柏林波澜不动的表情,只觉得更稀奇。 “我在她的眼神中看不到你,但你看她的眼神——” 就像你们做过几百遍了。 虞柯临的后半句话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从那个人进晚宴开始,乔柏林的视线就没有在她身上离开过。 薄纱将少女曼妙的身形勾勒得若隐若现,宛若晨雾中乍现的月光,浅色的瞳仁因光线折射而愈发明亮,是月光下漾开的星辉。 不仅是苏铭时不时往她的方向望去,在场不少身着正装的参会宾客,也在不自觉间将目光汇聚到她身上,她却浑身不觉,笑着和裴月黎聊天,身体前倾撑着桌面,晃荡的裙摆露出纤细修长的一小截脚踝,衬得皮肤愈加雪白。 仿佛只要她一出现,这五年来压抑已久的燥意就如被火星点燃般翻涌不休,乔柏林收回眼神,察觉到手指开始微微发抖,下意识想让连卓勋递烟,虞柯临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样,神色间的戏谑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毫不迟疑地伸手制止。 “你现在能见她了,她不会希望你这样的。” 点烟却不是为了吸烟的快感,只是将烟放在手中燃尽,任由燃起的白雾被吸入肺部,这和慢性自/杀有什么区别。 乔柏林听完虞柯临的话,面无表情看着自己抖得更厉害的右手,只是自嘲地牵了牵嘴角。 “你错了,”他的声音笃定,“她不会管我的。” 他在她心中,从来没有那么重要。 “但你不会放手。”虞柯临了解乔柏林的性格。 “我不会。” 那么...问题来了。 1 “可你也知道,她现在有男朋友了。” 虞柯临的神情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酒庄一层品酒区附近,苏铭手中接过侍者递来的一杯白葡萄酒,一边心不在焉地喝着,一边隔三差五地往角落的餐台望去,突然感到中央的舞池传来不小的惊呼声,顺着声潮望过去,原来是方才还在跳舞的一对情侣,男方突然单膝下跪求婚。 选在峰会圆满举办后的酒庄晚宴上求婚,无疑是声势浩大又极浪漫的一幕,周围宾客被打得措手不及,反应过来后不约而同为他们喝彩,女方泪流满面地答应求婚,男方喜极而泣,小心翼翼为女方戴上戒指,两人深情拥吻,气氛在短时间被推上高潮。 手中的葡萄酒杯被人轻轻碰了碰,发出清脆的响声,苏铭转头,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位身形高挑的银发少年,那张清隽疏朗的面孔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究竟像谁。 “苏先生您好,我是null-jtech的工作人员,您可以叫我nolan。” 楚镜年观察着苏铭的表情,朝他友好一笑。 “他们真美好,不是么,”目光落在舞池中央,那对在人群祝福中终成眷属的恋人身上,“在最瞩目的位置许下承诺,成就一段佳缘,整个世界都在见证你们是彼此的唯一,这一定是很多恋人的理想化求婚现场吧。” 苏铭听出楚镜年话里有话,转过头,还算礼貌地问他。 “您这话是?” “是这样的,我们null-jtech策划这场晚宴时,其实还有一个隐藏活动。” 楚镜年露出无害的表情,朝他解释道。 “现场工作人员准备了一场情侣互动游戏,会提供心愿卡,随机问答球甚至是更加惊喜浪漫的道具,经过我们的观察,您和宁小姐简直是天作之合,所以特别想邀请二位参与,让这个环节更加圆满,您觉得呢?” ----------------------- 作者有话说:小乔同学开始设套了,但没想到作茧自缚......文案剧情马上就要来啦~ 宝宝们下章尽量掐点来看吧,听懂的都哭了[墨镜](不敢摘墨镜.jpg) - ps:这里柏林手抖是因为分手后产生强烈情感波动从而形成的焦虑性震颤,属于躯体化反应的一种,甜酒是不知道的 他现在的一些想法也只是他的想法,不一定是甜酒真正的想法,两人其实还是有很多没说开 第48章 掌印 毫无疑问,楚镜年这个提议十分让人心动。 苏铭心里很清楚,宁酒当初答应和他在一起,更多是出于现实的权衡而非喜欢,她以为他也一样,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苏铭从小到大都是众人眼里的尖子生,别人家的孩子,但也并非事事听从家里,父母安排相亲这件事,他大可有别的方法应对,顺势和宁酒成为如今这种关系,更多的是他愿意。 这些年相处下来,他们也从普通同学相处成了可以互诉心事的朋友,苏铭能敏锐地感受到,宁酒对他不像初见时那样疏远,下意识也会表现出关心和照顾。 ——如果他们能一直这样下去呢? 苏铭贪心地想,哪怕她暂时没爱上自己,只要时间够久,她就会习惯他的存在,那时候,他们就能像别的情侣一样,牵手、拥抱,甚至更亲密的举动...... 停,自己在想什么呢。 苏铭惊讶于楚镜年几句话就将自己深埋在心底的欲念勾了出来,权衡再三还是婉拒。 “算了吧,我女朋友对这种不太感兴趣,”话语间仍是不自觉地带上对宁酒的占有意味,“谢谢您的好意,我们就不参加了。” 望着苏铭离开的背影,楚镜年原先扬起的嘴角恢复了平直。 他按下左耳中银色的耳机按钮。 “按照你说的办了,他没上钩。” “戒指呢。” 那头传来男人沉静的声音,楚镜年诧异地扬了扬眉。 “什么戒指?” 耳机那头传来一声轻笑,乔柏林的声音平缓。 “没什么,活动照计划进行。” 楚镜年虽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还是按照他说的去做,谁叫乔柏林现在不仅是他表哥,还是他顶头上司呢。 听说有突然加进来的神秘环节,人群聚集得越来越热闹,一开始只是些轻松的小环节,例如抽取心愿卡和情侣回答问题之类的,等到气氛被烘托到高/潮时,工作人员坏笑着举起话筒在人群里穿梭,不知怎么就径直把麦克风递到了苏铭手里。 “刚刚那位先生答得很好哦,现在轮到这位先生了。”主持人熟练地cue着流程,笑着将话题抛给他,“如果有一个机会,你最想对身边这位美丽的小姐说些什么呢?” 四周灯光一下朝苏铭打过来,他感到有些头晕目眩。 心理学上有一个名词,叫作暗示效应。 虽然主持人口中并没有明说要回答什么,但在前几对恋人接连说出对彼此的憧憬与誓言之后,该说什么几乎已经被不言而喻地植入在所有人的心里。 若是往常的苏铭,大概会随口挑个无关紧 要的话题笑着糊弄过去,然而楚镜年先前那番若有深意的话语,却让他心底升起了一种无法压抑的不甘,这股不甘在无数视线与灯光汇聚下被放大,胸口起伏得厉害,心中被什么引导似的,想要将内心渴望许久的愿望说出来。 如果他勇敢一点,直白一点,宁酒是不是也会对他表达感觉,或许他们早就两情相悦,可以更近一步了呢—— “我想说......” 如果能选择的话,我们可以变成彼此更重要的人,如果能使唯一,那就最好。 话已经在喉咙口,他被人轻轻撞了下,西装口袋里一枚坚硬的小物件掉落在地,物件体积很小,本该不易察觉,偏偏现在聚光灯全都打在苏铭身上,众人朝着他慌张的眼神望去,赫然是一枚克拉不小的订婚钻戒。 全场短暂安静,随即爆发出比之前更热烈的掌声与起哄。 情侣,聚光灯,订婚钻戒。 苏铭接下来想要做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原本还挽着他的少女望向他,漂亮的浅瞳比灯光更耀眼。 也许是灯光太耀眼的缘故,苏铭说完竟然恍惚了下,等到意识回炉时,自己已经捡起了落在地上的戒指。 现场的气氛愈发躁动,粉色气球飘荡,一声接一声的德语“答应他”响彻大厅,像浪潮一样将他们推向舞台中央。 宁酒从始至终保持着表面的镇定,可只有裴月黎的角度才能看清,她眼底的光芒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出乎裴月黎意料的,在接近空滞的一段沉默后,宁酒没有做任何拒绝或者抗拒的行为,甚至稍稍挽紧了苏铭的手臂。 第81章 现场祝福声一片,众人看着苏铭将戒指套在宁酒的指节,甚至有人拍照留念,等到他们这对情侣采访过去,两人退到一旁的楼梯间,苏铭滚动着喉咙,望向宁酒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炽热,刚想说什么,后者却先开口。 “你喝酒了?” 苏铭怔在原地,因为宁酒默许戴上戒指而涌起的欢喜逐渐转为不安,他下意识伸手去握宁酒,却被她躲开。 “你身上没有酒味,”相较于苏铭今日大起大落的情绪,宁酒显得要理智许多,“刚刚那个银色头发的男人和你说了什么?你口袋里为什么会有戒指?” “......什么意思?” 晚宴与活动烘托出的热烈在此刻逐渐退散,苏铭也隐约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可和这些细枝末节相比,他更在意的还是宁酒的态度。 “那枚戒指是我在进酒庄前遇到一个卖首饰的小孩,我一眼就觉得这很适合你,就想要买了送给你,”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以为你接受是因为也喜——” “......对不起。” 宁酒听着苏铭此刻哽咽的语气,只能说出这三个字。 她不会做让苏铭下不来台的事。 不管是作为合约关系的伙伴,还是认识了四年之久的朋友。 可也仅仅如此。 在台上被众人拥簇着为她戴上戒指时有多喜不自胜,如今摊开来说就有多失落。 楼梯间闷热无风,苏铭将胸口翻涌的巨大失落感死死压下,仍旧克制地让宁酒先回大厅,免得她受热。 等到他回到一楼后,几乎下意识地径直走向香槟台,一瓶接一瓶地喝个不停,旁边的钱明之目睹了方才那场堪比求婚的现象级浪漫现场,只当是苏铭心愿达成,兴奋过头才喝得如此无度,半是羡慕半是嫉妒地向他道了声恭喜。 转头一看,却发现苏铭神色恍惚,脸色被猛烈的酒意催得通红,有种说不出的落寞感。 - 时隔一日,宁酒再见到乔柏林,是在酒庄二楼的走廊。 走廊两边的陈设气派得近乎炫目,整面墙壁挂满了欧洲名画,脚下铺着厚重的暗红色地毯,走动时连脚步声都被吞没。 虞柯临在乔柏林身边走着,在转角看到身着浅粉色礼裙的少女提裙朝这边跑来,下意识想要捕捉她身后的另一抹纤瘦身影,预想中的女人却并未出现。 正在失望之际,兀地听到身旁响亮的“啪”声。 乔柏林立体的轮廓被少女毫不留情的一掌扇得微微偏过头,白皙的面颊几乎是瞬间浮现出一道醒目的红痕,戒指更是在皮肤上刻下一道鲜艳的血印。 整片走廊安静得接近死寂。 宁酒这一巴掌毫不留情,明明落在乔柏林脸上,自己掌心却火辣辣地疼,眼尾不知是委屈还是因疼痛刺激而微微泛红,乔柏林的目光落在她靡艳酡红的眼尾,食指轻轻一颤,想要拭去她眼角泪珠的动作就这样被生生止住。 “你特么还是人么?”她就在他面前,眼角含着泪,因为另一个男人而控诉他,“那么多人在场,你有想过局面不受控对苏铭会有什么影响吗?” 从参会庄园到酒庄这么短的路程,苏铭偏偏在途中遇见了兜售首饰的小贩,而在刚才人群拥挤的活动上,那枚戒指又恰好被撞到,从他口袋里掉落出来。 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乔柏林就这样维持着偏过头的姿势,灯光越过高挺的眉骨洒下阴翳,让人看不出情绪。 虞柯临观察着眼前的局势不对,及时退出战场,顺势拉住想要上前的连卓勋一起下楼,整个二楼走廊只剩下乔柏林宁酒二人。 宁酒的胸口还因为情绪波动而剧烈起伏着,原以为男人会迂回,谁知他很快承认。 “这就是你答应他的原因?” 她一愣,本想解释,但转念一想乔柏林现在是她的谁,她凭什么要对他解释。 “是啊,我们本来就到这一步了。” 他都能筹划布置这一出精心的好戏来试探她,宁酒不信他会查不清她和苏铭交往的时间。 “我该感谢你么,乔柏林?”这几天的疲惫化作无以言说的愤懑,她用尽一切尖锐刻薄的语言来戳穿他表面的伪装,什么结果已经不重要了,“今天这个契机真是好,还省去了那些繁琐的过程,我原本还在期待他究竟哪天会来向我求婚——” “激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他突兀地打断了她的话。 “我没有激怒您,再说了,我激怒得了您么。” 正如现在,乔柏林的面容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反倒是她被气笑,宁酒的眼神冷得更厉害。 “我是在感谢您,感谢您省去我们的麻烦,感谢您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的话轻轻落在地上,没有人回应,积压的情绪似乎也消散了些。 原本只是想和乔柏林彻底闹掰,可偏偏他情绪掌控得比高中那会儿还要不漏破绽,光凭面上无动于衷的样子,根本猜不透他内心究竟想的是什么。 “说完了?”他问出今天的第三个问题。 “......说完了。” 轻呼出一口气,宁酒的理智回炉,后知后觉方才的动作有多危险。 不着痕迹地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暗自庆幸他没做什么,四周静得出奇,她踩着高跟鞋转身就要离开,一步,两步...... 腰猛地被人箍住。 “说完了,就该我了。” 宁酒是被乔柏林扛着去电梯的。 有了上次的经验,宁酒手肘猛地往后顶,想要借力挣脱他的臂弯,可他早有防备,动作更快一步,干脆将她扛得更高,肩膀稳稳卡住她的腰,另一只手不动声色扣住她的小腿,根本没有逃脱的空间。 叮的一声,电梯门合上的那瞬间,乔柏林将他放下,下一瞬,浓郁的沉香味压了下来。 “你男朋友......”说到一半,轻笑了声改口,“ 哦,不对,是你的未婚夫——” 矜贵的衬衫隐约勾勒出男人劲瘦有力的腰部线条,电梯间空间逼仄,宁酒退无可退,胸膛撞上的瞬间,敏锐地感知到了乔柏林身体的变化。 她听到他问。 “你的未婚夫,知道什么样的姿势让你更爽吗?” 这次宁酒说不出反抗的话了。 他的气息与唇舌毫不留情地侵入她的口腔,舌尖迅猛探入,精准勾缠住那熟悉的角落舔咬,渍渍水声响彻阒寂的电梯间,甚至还能听到点滴靡艳回音。 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别的什么,宁酒只觉得自己耳根、脸颊烫得几乎烧起来,双手慌乱推拒他炙热的胸膛,却被他扣住手腕,硬生生扳开指缝,与她十指紧紧交缠。 腿间触感愈发明显,她想逃,乔柏林却先她一步动作,唇齿间强势的进攻先假意放慢,待到宁酒放松警惕,修长的手指悄无声息来到她的后颈处,找到敏/感点猝不及防一按—— 宁酒轻哼一声,腿一下软下来,被他抱在怀里。 湿热的气息仍在口腔里绞缠,舌尖趁着她呼吸紊乱的间隙侵入更深,舌根被搅动,带起细微而黏稠的水声,溢出的唾液顺着唇角滑落,被他粗暴地再次舔回,唇被吻得发麻,几乎没有知觉。 这个吻无疑是带着强烈宣泄意味的,双方都是如此。 宁酒一开始还想用唇舌对乔柏林做着无声的抵抗,后来脑子却渐渐模糊起来,唾液被他强硬地牵扯出来,失控溢散,她全身的感知都被他占据,后颈的揉压时轻时重,像是攥住了她整个人的命门。 好像真如他所说的那样,他太了解她的身体了。 比喉间压抑的喘息更明显的,是她身体逐渐变软的生理反应,又是叮的一声,电梯到达最高层打开,乔柏林才松开那段漫长窒息的激吻,宁酒像被硬生生拉出真空的人,贪婪而急切地呼吸起来。 她被这个吻弄得意识模糊,唇瓣阵阵发麻,往日清澈的浅瞳此刻被亲得散了焦,氤氲着湿润的光,却仍执意对他说。 “你放开我......” “嗯,放开你。” 他掐着她下巴的手松开,语气彬彬有礼、温和沉静。 然后宁酒就听到了,顶层套房门被锁上的声音。 她再也不相信乔柏林的任何话了! 身体没了任何力气,任由乔柏林拨弄,宁酒一开始以为是他吻得太狠,等他抱着她往主卧方向走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 “刚才的樱桃布丁......”她的声线本来就细,此刻更是仿佛被泡了酒般,软得一塌糊涂,“乔柏林,你这个人心机怎么这么深......” 方才吃布丁的时候就觉得除了喜欢的樱桃味以外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甜腻气味,现在回想起来,那分明是白兰地的味道。 知道她极少喝酒酒量不好,喝上一点就容易意识不清醒,腿软脸红,偏偏他前几日尝到了甜头,今天就给她设局下套,这个人怎么能坏成这样。 乔柏林俯身看她,方才激烈的唇齿交缠过后,她原本精致的口红早已被他吻得凌乱不堪,唇角还残留着些许暧昧的湿润痕迹,带着细丝的唾液,在灯光的映照下格外旖旎。 第82章 乔柏林只将她所有的斥责和抵抗当做调/情。 “你在他面前也这样过吗?” 这个“他”来的突兀,宁酒的动作微微一顿,现在只想气死他,其他什么都不想管了。 “他是我男朋友,你说呢?” 他了解她,她又何尝不是,宁酒往他最在意的痛处使劲戳。 “什么姿势能让我爽......”她冷笑一声,右手中指的戒指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他比你了解得多,乔柏林。” “我们才睡了几次啊,别以为多了解我的身体——” 感受到他箍住她腰肢的手渐渐下移,柔软地带被人揉捏,宁酒咬唇抑制住即将出口的轻吟,将最后狠话说完。 “还有,”一字一顿的,“他的活,比,你,好,多,了。” 顷刻间。 套房内的空气冷到极点。 乔柏林抱着宁酒的手猛地收紧又松开,淡漠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痕。 宁酒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感到他的脚步陡然转了个方向,朝主卧的浴室走去。 娇弱肌理在他反复揉弄下变得滚烫,力道里带出的酸软不只是醉意,更是他不断加深的挑/逗。 浴室花洒骤然泼洒开来,水珠噼里啪啦地打在瓷砖上,在两人间浇起湿热的雾气。 他们的衣衫很快被水浸透,乔柏林的衬衫被冲得接近透明,布料紧绷在肩背和腰上,依稀能看到块垒分明的腹肌。 他将宁酒放下,不给她半点喘息的机会,紧接着就贴过来,冲刷而过的水流在两人的挤压下变形,宁酒背抵着冰凉的淋浴玻璃,胸口与他紧紧相贴,急促的呼吸在极近的距离里纠缠不清,仿佛能听见彼此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 湿气氤氲间,水滴顺着他分明的下颌一路滑落,正好滴在她锁骨上,烫得她呼吸一窒。 他朝她露出了重逢后第一个,如他们高中恋爱时般温柔宠溺的微笑。 “那就试试吧,我和他,谁让你更爽一点。” ----------------------- 作者有话说:乔柏林要被气死了hhh - 下章是周四21:00更,宝宝们尽量掐点来哦,文案三的剧情,很[黄心][黄心][黄心] 之前和宝们打好报告啦,最近棠棠比较忙,存稿快用完了,周二、三不更,周四到周一21:00更 周四给大家发红包,请宝宝们多多评论吧,爱你们~ 第49章 情夫 花洒声淅淅沥沥落在四周,打碎成氤氲水雾,将旖旎的气息彻底濡湿,热意与水汽交织,蒸腾到两人之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湿润与炽热。 宁酒意识到他是认真的,不敢相信乔柏林这样的人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你不会这样做的,我现在有男朋友......” “我不介意。” 他的话无异于晴天霹雳,最可怕的是,他的行动在告诉她,他不只是说说而已。 扶在腰际的那双手陡然往下,修长分明的指骨落在裸/露细腻的肌肤,带起一阵阵难以言喻的凉意,下一刻,裙摆被撕碎,贵重的布料在指间发出细碎的裂响,宁酒心口一紧,呼吸几乎停住。 “乔柏林......”她再一次咬牙提醒他,“我有男朋友你还这样,你就是第三者。” 第三者。 这个词放在面前的男人身上,怎么看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即使被花洒淋透,眼前的人也没有一丝狼狈,水流顺着布料将白衬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较五年前更加结实的腰身与胸膛。 湿漉的发尾黏在额前与深邃的眉骨之间,打散了他一贯的清冷,反而多添几分不羁,让人移不开视线。 “第三者......” 乔柏林咀嚼着这个由她口中说出的词,出乎宁酒意料的,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惭疚愧怍,如果说有,也只有平静下尾音漏出的一抹兴味,仿佛她说出来的是什么奖赏他的称呼。 “情夫吗?” 彬彬有礼的男人即便说出这两个字,也理所当然得像在提起参会报告中的某个专业名词,平日里翻阅文件的白皙手指灵活挑开被他撕得稀碎的裙摆,探求最里炙热的那块肌肤。 “我也不介意。” 她现在有男朋友。他不介意。 让他当情夫。他也不介意。 被水珠浸湿的玻璃就抵在背后,宁酒再无退路,他的膝盖抵住光滑匀称的腿侧,微微挤压凹陷,向深探索的食指触感并不温柔,带着薄茧的摩挲刻意从她最渴求的地方掠过,生涩的疼中挑起暗火一般灼烧的痒意。 她仰起修长的脖颈,眼神失焦地望向他们之间肆意喷洒的花洒,咬紧唇瓣竭力不发出声音,眼尾的靡旎潮/红却出卖了她。 “叫出来,宝宝。”偏偏面前的人不怀好意,一边磨人地吮着她的耳垂,一边鼓励她,“我喜欢听你这时候的声音。” 方才他们边抱边亲,宁酒的手机不知何时遗落在了主卧的床脚,此刻手机铃声响起,多半是苏铭发觉宁酒不见担心打过来的。 肌肤胜雪的女人被压在黏着水珠的淋浴玻璃上,花洒的水声盖住了一遍又一遍的电话铃,不知是因为触及了敏感还是电话铃的作用,宁酒漂亮的脊背绷得更紧,游走于滑腻肌肤的指骨很快察觉到她的异常,乔柏林伸出另一只手,开始慢条斯理地解早已被淋湿的领带。 “身体反应这么大,究竟是不想被他听见,还是想被他听见。” 指骨分明的手沾上濡湿打圈,宁酒实在没忍住闷哼出声,感受到他带着奖励意味的吻落在嘴角。 “我把手机拿过来,让他听着我们做,嗯?” 这句话落下的一瞬间, 宁酒猛地抬眸,眼神中的难以置信在水雾蒸腾下若隐若现,感受到他的动作没有一丝停顿,指骨与她戴着订婚戒指的手十指相扣。 她想起高中时第一次见他时的印象,只觉得现在的他让她感到陌生。 “好可怜,怎么好像要哭了。” 乔柏林轻柔吮去眼角溢出的泪珠,动作却丝毫不停,肌肤毫无遮掩地触及到温热的水珠,宁酒不受控制颤栗起来。 “不想他参与进来么。”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感受那几乎要将她烙印在骨血里的力度,喉咙几近沙哑。 比起被苏铭听到,她更在意的是乔柏林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但后者显然会错了意。 “人都是有两面的。”修长的指节深入,身体被挑动得更厉害,“你怎么知道现在的我不是真实的我呢。” “哦,也对,”乌黑的碎发淋湿在额前,高挺的鼻骨划过柔软,一寸寸往下,“你说过,你从来没有在意过我,只把我当作高中无聊时打发时间的狗,当然不会关心真正的我是怎样的。” 她不要他了,她的眼里从来没有他,她爱的只有自己。 乔柏林望着她因快感绯红失神的眉眼,这样告诉自己。 她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他恨死她了。 为了让她体会到他有多恨他,他愿意将自己的恨意、欲/望连同只剩下那么一点的零星爱意不计后果地全部灌给她,让她这样冷血无情的人,也能感受到哪怕千分之一他体会过的痛苦。 乔柏林在用她说过的话贬低他自己。 酥麻感堆砌逼迫双目失焦,宁酒恍惚自己也像黏附在玻璃上的水珠那般快要蒸腾,雾气弥漫间,他劲瘦的身体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量贴过来,她被撞得闷哼一声,后脑却附上了他温热的手掌。 “对别人那么乖,对我怎么就那么狠。” 薄肌绷起盘虬蜿蜒的青筋,掌心先护住她的脑袋免得磕到身后的玻璃,随后缓缓滑落到颈后。 “宁酒,我一点都不难追的。”炽热的吻落在颤抖的肌肤,交渡热意,“你回头看我一眼,我就是你的。” 被快感掌控的意识清醒一瞬,宁酒咬着的唇松开:“乔柏林,你没戴......”“我知道。”他轻声应下,“到怀宝宝为止,好不好。”这个疯子。她沙哑着声音吼他:“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他的动作顿下来。就在宁酒以为乔柏林要退开时,男人反而离她更进,她被痛得眼尾发热,发泄似的咬上他的肩,他就这样任由她将心中的不满与愤懑悉数发泄到他身上。 “还记得吗,五年前我就能让我们不被外界找到,现在也同样可以。”他的身体分明火热,双眸却是平静的,平静得让人毛骨悚然,“我突然有些遗憾了,如果五年前就一次次把你盥満,是不是现在的我们已经在一起很久很久了。” “我们会有一个可爱的小朋友,锁住我也锁住你,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宁酒打断他的话:“我只知道,你特么要是不戴,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空气死寂一瞬。 倏的,门外传来细微嘈杂,顶层套间隔音良好,能听到这种程度的噪音的,大概是已经逼近门口,应该是苏铭发现打不通她的电话起了疑心,闹到了这里。 第83章 宁酒听到动静,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已经是难以按捺的躁动,胸膛微微起伏,如此贴近的距离,他当然感觉了。 乔柏林看了她很久,很久。 他突然笑了。 “我们之间,”他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水声盖没,“早就不存在谁原谅谁了。” 乔柏林最终还是没彻底进来。可宁酒仍是被他折腾了许久,腿部肌肤本就娇嫩,经这一两个小时早已泛起一片红痕,内侧那颗小痣显得尤为可怜。 迷糊间,她感到传来细密的轻痒,男人微硬的发丝微微划过,啜饮的水声带起一阵微妙的战栗。泛红的小痣冷不丁被亲了亲,宁酒侧身想要翻身,却被他止住,下一瞬,柔软的掌心触上什么,烫得她睡意全无。 “我帮你解决了麻烦,”他握住她的手,“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该回报我一下。” 解决了屁个麻烦。 这麻烦完全是由他引起的。 宁酒想起先前苏铭站在门口准备敲门的时候,连卓勋突然赶来制止他,说她方才拜托他买好机票,现在已经赶去机场,还信誓旦旦地拿出了所谓的聊天记录。 乔柏林这个人真是可怕。 竟然连这样的情况都做好了万全的打算。 如今已经到半夜,宁酒手酸腿软,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她费力睁开眼,就看到乔柏林刚冲完澡,随意披了件灰黑色的睡衣,浑身上下散发着泄/欲后的松弛张力。 睡衣领口松散着,隐约露出结实的胸腹线条,上面还留着她挣扎时不小心留下的几道抓痕。 见她躺在床上盯着他,男人的脚步一顿,好整以暇地坐在床头,彬彬有礼问道。 “还要再帮我一次吗?” “......” 宁酒顺着他的眼神望向微微隆起的睡衣,实在不明白他的精力好像怎么也用不完,几乎是发自内心吐槽了句。 “怎么连洗澡都会发/情。” 不痛不痒的一句,甚至因为喉咙喊叫过的沙哑,而蒙上了一层撩拨的情/欲。 宁酒话说出口也感觉到不对劲,热意徐缓蔓过脸颊,乔柏林偏过头看不清表情,拿过她放在床头的手机,按着她的指纹想要解锁手机,宁酒感觉到不对,警惕地看向他。 “你想干什么?” “做一个情夫应该做的。” 乔柏林的声音与五年前相比没什么差别,依旧清冽好听,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就是多了一份成熟男性的磁性。 两人离得距离不算近,宁酒微微侧过头,看见他熟练地打开她的微信,点开和苏铭的聊天框开始编辑好信息说明理由,点击发送。 ...... 还真是称职。 平日里她和苏铭的聊天不多不少,就近的都是关于峰会的一些事,所幸乔柏林也没有花太多时间翻看他们的聊天记录,在发送完短信之后,又返回主界面,输入另一串数字。 宁酒意识到他想干什么。 “我不要加你的微——” “也不用加。” 男人轻笑一声,语气低沉,听不出嘲讽还是别的什么感情。 “你把我拉黑了,直接拉回来就好。” 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连电话号码都没有换吗。 昨夜发生的一切至今仍像一场梦,宁酒无法理解,明明前天还亲口坚定说不再见面的人是自己,怎么只隔一天,就头脑不清醒地到了他的房间,他们还差一点点就做了...... 不能再继续这么下去了。 宁酒没有制止他的举动,等峰会一结束回到沪市,她望着手机中被男人加上置顶的头像,犹豫了会儿,还是没忍住点开他的朋友圈看。 高中的时候乔柏林就几乎不在朋友圈发动态,五年后仍旧如此,朋友圈仅半年可见,除了发几次机场或是会议的照片外一无所获。 微信背景是他在逗狗的照片,虽然看不到脸,但从分明白皙的指骨就能依稀想象出他端正立体的长相,小柏在他的逗弄下似乎很舒服,微微眯起眼睛,一人一狗相处和谐。 宁酒的目光在小柏身上逗 留了会儿,微微闭眼,再睁眼时,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一丝迟疑。 她毫不犹豫地将他的微信号再一次拉黑。 ----------------------- 作者有话说:再让这小子发几章疯[黄心] 第50章 喘息 那晚发生的事太过出乎意料,宁酒到现在还是不相信乔柏林这样的人会甘愿当什么情夫。 峰会结束的几天过后,她把乔柏林拉黑,乔柏林也没再有别的动作,宁酒理所应当这件事到此为止结束。 那场峰会她不过是替沈芷莹出面,等成果递交完成,后续的事自然与她无关。 这几天连卓勋不断打来电话,说峰会结束后有几位心理学教授对她提出的理论颇感兴趣,背后的投资方也有意了解,想约她再深入谈谈。 只要一想到投资方的老板是乔柏林,宁酒怎么也不可能答应,况且除了李琳达工作室的心理企划节目,先前窦妙说的开麟合同,宁酒起初以为是骗子,后来和裴月黎与心理室的前老板聊过,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人手、流程、资金保障都没有问题,合同条款也并无明显漏洞,似乎真就只是因为相关负责人与公司老板的私交,才意外促成了这笔落在小咨询室头上的大单。 宁酒本来还半信半疑,在犹豫要不要接下,可转念一想,自己在ezgt峰会不论怎样也算积累了一些人脉,却因为乔柏林的原因短时间内没法用这些资源,白白被搁置,难免让她心疼,思量再三,还是把这单接了下来。 开麟那边说要派人来交谈,宁酒那时候正在沪市市中心一家日式餐厅和苏铭吃中饭,餐厅的老板宁酒认识,两人到的时候老板还送了他们一瓶红酒,迟到一半,宁酒看到开麟委托的交接机构发来的一条信息,愣了愣。 苏铭察觉到她的走神,有些好奇地扬眉。 “怎么了?” “大公司都这么卷的吗,午休时间还要约谈,”宁酒的目光在屏幕上一扫而过:“没事,我们吃我们的,等工作时间再回复。” 比起工作,她显然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和苏铭说。 “之前在波茨坦,我为我说的有些话道歉。”宁酒关上手机,面色真挚,“如果对你造成了伤害,那不是我的本意。” 苏铭有些惊讶于她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放下夹寿司的筷子,爽朗一笑。 “是我那时候唐突了,”当时环境的氛围烘托到了极点,他头脑一热才会做出那样的举措,现在想起来,宁酒已经算给足了他的面子,“我们可以慢慢来的,就像现在这样,其实也挺好——” “这也是我想要和你说的。”面容乖巧的少女挺直了些背脊,“我们可以先暂停一下现在的关系。” 苏铭嘴角的弧度陡然僵住:“小酒,你的意思......” “我就是那个意思。” 宁酒的语气依旧柔和。 “如果你现在有找了女朋友的意愿,我们应该尽早分开,不然会对你不公平。” 苏铭抓着桌角的手悄然用力,手背绷起几道青筋,用力到极致时,骤然松开。 “是因为那位乔先生吗?” “什么?”这回换宁酒皱眉。 “你和那位乔先生认识吧,”苏铭也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不会感觉到两人磁场与别人不一样,“他看你的眼神很奇怪,是他逼你和我分开的么。” 宁酒一时噎住,没有说话。 她总不能说你口中那位乔先生,不但没有逼我们分开,还自愿当第三者吧。 “我的确和他认识,甚至...有不小的过节。”不论是那晚的事有没有发生,按照现在乔柏林的性格,她和苏铭过多接触都可能给他带来麻烦,还不如快刀斩乱麻,“我觉得我们认识这么久也是朋友,不想你牵扯进这件事里——” “如果我想牵扯进来呢。” 苏铭罕然打断宁酒的话,后者怔了怔。 他或许也是感到言语有些激动,清了清嗓子,调整成平日里温润的状态。 “我的意思是,我妈这几天要到沪市来,还说让我带女朋友一起去见见,”这几年的相触,他也知道些宁酒的性格,特地用她拒绝不了的理由和她说,“这几年里她都知道我的女朋友是你,如果临时和她说这些,估计不怎么受得了。” 苏铭说得有道理。 这两年各取所需,他帮她解决了学校里的桃花,她当然也有义务帮他解决家里的麻烦。 宁酒听完他的话,几乎是立刻思考起来。 “可总不能一直用这一种借口,到时候要是圆不回来......” “这是最后一次,”苏铭乘胜追击,“我妈下个月过来,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哄哄她就行,之后分开的事我来想办法说。” 还有一个月时间,他会有办法让宁酒动摇的。 和苏铭吃完饭,午休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宁酒打开微信,发现交接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她拉到了一个群里。 第84章 起初宁酒只觉得群里其中一个人的微信头像有些眼熟,等到真正点开来的时候,没忍住笑出声。 苏铭诧异地转头看她,宁酒捂住嘴,另一只手摆了摆。 “看到个熟人,实在没忍住。” “熟人?”在苏铭的印象里,除了和裴月黎在一起,没见过宁酒笑得这么开心的时候,“也是我们大学的?” “不是,”宁酒答道,“我的高中同学。” 宁酒实在没想到,交接机构那边派过来的人里面竟然有李铭源。 李铭源显然也没料到是这种情况,群里消息叮咚叮咚地响,过了良久,他才私信给宁酒发了个问号。 【李铭源】酒姐,原来公司说联系好的心理工作室就是你啊 在高中之后,宁酒也时不时和李铭源、高鹤昕有联系,只是李铭源考到了京市,高鹤昕去了港城念书,除了节日里几人会聚一下以外,最多的也就是线上交流。 先前她就不止一次听过李铭源抱怨大公司外表光鲜亮丽,实际也不把人当人,午休时间被压缩到极致,有时候连吃顿午饭的空档都没有,更别提加班到深夜,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就是现在这家公司。 【宁酒】你之前说调到总部来了原来就是这家?我现在就在和味亭这边,要是近的话就直接过来,我请你吃饭。 李铭源发了个哭泣的表情包。 【李铭源】没用的,主管管得严,到点就得继续当牛马 在学校以为学习劳累,没想到上班了才是真正的折腾。 苦命的打工人一枚。 但规矩是人定的,宁酒稍微一想,拍了拍身旁要走的苏铭,转头看向他。 “我可能还要在这儿待一会儿。”对上苏铭疑惑的眼神,她解释道,“心理工作室有个大单现在要找人对接,对接人就在附近,我正好请他们吃顿饭。” 商业会谈也要吃饭,在哪里吃饭不是吃饭。 宁酒在群里直接发了定位,裴月黎前几天跟着上司出国出差,这会儿正好休假,就顺便把宁酒在学校写的那份报告单带来。到了之后,她一听是和自家公司相关的项目,索性也想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门道,就干脆留下来一起参加了。 李铭源一行人来到和味亭,被老板引着去了内里最大的一间包厢,身形窈窕的少女将披散在肩的乌黑碎发微微绑起,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与为首的人握手。 “您好,是顾先生吗,感谢您同意线下会谈,我们边吃边聊。” 除了明显担任负责人的顾峥以外,随行的还有李铭源和两三个对接的职员。李铭源在与宁酒握手时悄悄冲她眨了眨眼,用口型比了句“多亏您救我一回,小的做牛做马感激不尽”,宁酒抬了抬眉梢,算是回应。 两人刚松开手,李铭源就感到有一道目光朝他投过来,是在宁酒身边的男人,长相儒雅,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学术又随性 的气质。 他微微一怔,眼神缓缓移向宁酒想问这是什么情况,后者明白他的意思,想起先前和苏铭的对话,既然情侣关系很快就要结束,也没必要再像之前那么介绍彼此。 “这是我朋——” “我是小酒的男朋友,”男人温润的声音截断了宁酒想要脱口的话,苏铭向前一步,礼貌周全地与李铭源握手,“现在在沪大人工智能读博,很高兴认识您。” 裴月黎微微蹙了蹙眉,朝苏铭望过来。 过了那么多年,李铭源还是没法掩饰表情。 他看看苏铭,又看看旁边的宁酒,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惊讶,正犹豫之际,身旁几个人已经依次与苏铭握手。 “苏先生和宁小姐都是一表人才,也都是沪大的高材生,和你们聊合作是我们的荣幸才对。” 商业互吹适可而止,话题很快落到实处,裴月黎和李铭源在一旁夹菜吃饭,剩下的人偶有发表一两句意见,其余的大多都是顾峥与宁酒在聊。 双方聊到具体细节时,顾峥一开始还有些打鼓,担心宁酒年纪轻、履历浅,光说得漂亮却落不到实处,可谈着谈着,他渐渐发现并不是这样。 这个姑娘虽然看起来年龄小,却很聪明,能很快抓住对方的关注点,针对心理健康支持项目的理解和实践也不只是纸上谈兵,聊得深入后,他逐渐打消了最初的顾虑,语气也缓和下来。 “我这边没什么问题了,不过最终是否落地,还得等开麟董事会那边最后的拍板。” “好的,”宁酒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再等个几天才能知道最后的决定,“那我们之后再联系。” “不用,”顾峥笑着说,“开麟老板很快就过来。” ??? 整个包间瞬间安静下来,顾峥察觉到集体望过来的视线,解释道。 “我也是刚听说上面的安排,正巧他们也在附近,这顿饭就算他们请客了。” 李铭源顿时放下手里的筷子,饭也不香了,打工人的自觉在体内觉醒,他几乎是立刻正襟危坐起来。 宁酒意识到什么,转头对着裴月黎咬耳朵。 “他们口中的老板,不会就是你上次吐槽的那个上司吧?” “极有可能,”裴月黎深感不妙地点点头,“我和他八字不合,再见面怕吵起来影响你单子,就先跑路了。” 她向众人示意,踩着高跟鞋刚走到门口,包厢外陡然传来一阵动静。 日式餐厅的门只是一道浅色的布帘,帘子被人从外掀开,踩着皮鞋的男人微微弯腰进来,恣肆张扬的面容展露在灯下,浅色瞳孔毫不掩饰地与裴月黎对了个正着。 一直坐着的顾峥猛然站起来。 “虞总。” 宁酒离得近,听到裴月黎暗骂了一声,面前的男人像是没听到似的,眼神直勾勾看着裴月黎,嘴角牵起一抹好整以暇的笑意。 “verona不是说今天在马代休假嘛,怎么在这里见到你了。” “......”裴月黎感到自己太阳穴跳了两下。 宁酒一开始只觉得眼前男人的混血五官精致出挑,气场很高级,可到后来就越来越觉得眼熟,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她意识有什么在脱轨,暗道一声不好,虞柯临已经自然地坐在裴月黎的旁边,似是无意中提到一句。 “等会儿我有个朋友要来,大家随意。” 宁酒总算想起自己是什么时候见过虞柯临的了。 在酒庄晚宴那次只算是匆匆一瞥,但这样的长相就算时间再短也该有些印象,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当然他就站在乔柏林的旁边。 一瞬间,她只觉得背脊发凉,脑海里闪回起当初和开麟签约时一切过分顺利的经过。 正因为那次峰会遇见了乔柏林,她的计划被打乱,不愿意再让机会从身边溜走,这才答应了开麟给出的优厚合约。 他了解她的性格,自然也知道哪些条件她会拒绝,哪些条件她会点头。 正在思考之际,包厢的帘子再一次被人撩开,宁酒听见身旁的李铭源倒吸一口气,苏铭几乎是立马蹙紧眉头,面露敌意地看向门口。 白净劲瘦的手臂从帘子上放下,灯影映照下,隐约能看到手背上一道浅淡的旧疤,在近乎完美的线条里显得有些刺眼。 清隽温和的气质因为立体的五官平白多了几分难以逾越的锋利感,迎着所有人望过来的视线,浑然不觉般径直走进来。 顾峥显然是认识乔柏林的,原本因虞柯临出现而端坐的身形,此刻更是不自觉地挺直了些。 原本还算宽敞的包厢,因为两个人的加入莫名显得逼仄起来。 在场的除了宁酒这个当事人,恐怕只有李铭源最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 他望着乔柏林神色平静地坐在包厢一角,与宁酒的位置相隔千里,喉口哽了会儿,想开口却发现说不出话来。 顾峥作为交接负责人,承担起介绍双方的职责,轮到乔柏林和苏铭时,乔柏林面色如常地伸出手,苏铭却没有回握,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顾峥原本满意的表情一下僵住,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乔柏林的神色,万幸后者倒没什么不满的神色,泰然自若地收回手,虞柯临及时抛出新的话题,将刚才的小插曲一笔带过。 “其实这次心理健康支持项目,还是柏林先提的。”虞柯临随意笑了笑,语气听起来像在闲聊,“听说宁小姐前几天就在参加波茨坦的ezgt峰会,这次做的报告也正好切合我们的需求,除了现在的项目单,以后说不定还可以和我们集团长期合作。” 他的眼神转向乔柏林。 “说起来,我这才刚从国外回来,对国内的情况未必比得上柏林熟悉,他当年就在江城读高中,和宁小姐是同一所学校的校友,想来多少算是熟悉的?” “不熟悉。” 乔柏林还未说话,宁酒就先开口。 “乔先生一向是人中翘楚,这么年轻就已经创办了自己的公司,我不过是个刚接手工作室的打工人,虽说是同一所学校出来的,但差距悬殊,谈不上熟悉。” 第85章 虽然这么说,但语气不卑不亢,话音一落,气氛里带出一丝微妙的僵硬。 宁酒神色如常,低头抿了一口茶,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虞柯临微微挑了挑眉。 “宁小姐的意思是?” 其实宁酒心里还是有些犹豫的。 开麟的单子进行到这里已经不容易,报告也是自己写了三天的结果,难道现在要放弃吗。 包厢落在寂静之际,叮咚一声,信息的提醒音响起,宁酒望向声音的来源时,感到肩上一沉,苏铭用手挽住了她的肩。 “真不好意思,下午我们还要约着去见家长,可能得先告辞了。” 今天也在这件事上也确实耗费了不少时间,但现在合同只差最后一步,虞柯临的嘴角淡了下来。 “那这份合同——” “这份合同我们也不签了。” 宁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苏铭扣着手腕走出包厢,此时已是下午,商场里行人稀稀落落,起初她顺着他的力道没吭声,直到两人单独进了电梯,她才猛地挣脱开他的手。 “你什么意思?”宁酒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你这是替我把合同拒掉了?” “不该拒吗,”苏铭咬紧牙关,一开始想忍,后面发现实在忍不了,“这一看就是那什么乔先生做的局,就等你往里跳,你不拒绝等着被他拿捏吗?” “不管怎样,这好像是我的事吧,”这是宁酒第一次看到苏铭发这样大的脾气,顾及两人这么多年的交情,压下心中的烦躁对他说,“该拒绝也是我来拒绝,你怎么也不能......”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苏铭打断。 “对,我不是你男朋友,和你其实也没什么关系,是我一厢情愿行了吧。”他低头望着宁酒的眼睛,语气伤心,显然是赌气,“我们的关系,连分手都算不上,不要见面就好了。” “好。”宁酒答得迅速,语气 冷静,“我们彼此先好好冷静一下好了。” “......” 这回换苏铭愣住了。 苏铭自从读博开始就买了辆车,此刻停在地面停车场,叮咚一声,电梯门开,宁酒没有跟着苏铭出去,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径直顺电梯到地下一楼。 地下停车场正好有一段是出租车停靠处,宁酒出了电梯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途中手机一直在响,她抽空看了一眼,大部分是苏铭,大概是说他说错话了之类的,问宁酒现在还在商场吗,他来接她。 她此刻脑子很乱,没有立刻回他的消息,先点开置顶的裴月黎对话框,见合同和报告都被收好,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发了条谢谢过去。 快走到出租车停靠区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忽然转弯驶过,刺眼的车灯直直照来,宁酒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还没等她缓过神,倏地被一股大力拉到了隔壁车的后座。 车门“砰”地一声合上,世界瞬间暗了下来,外头的嘈杂与光线被隔绝,只余下车内窒息般的气息。 宁酒心跳骤然加快,还未看清是谁,肩膀已被牢牢压住,手里的手机没抓稳,跌落出去,正好落在那人的脚边。 屏幕没来得及熄灭,宁酒抬眸,对上那双清澈如玻璃的黑眸,记忆中熟悉的澄澈与此刻的深沉重叠,她稍一分神,手机便被乔柏林趁机捡起,清晰的指骨映在屏幕上。 不好,上面还有她和苏铭的聊天记录! 她现在明面上有男朋友,他还那么猖獗,如果真让他知道苏铭不是她真的男朋友,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样想着,宁酒立即倾身,作势要去抢手机。 乔柏林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手腕微微一抬,轻而易举就将手机避开她的范围,宁酒扑了个空,整个人却因为惯性失了重心,猛地靠近。 下一瞬,她的唇不经意擦过他的颈侧,正好落在那颗隐在灯光下的小痣上。 唇瓣的触感细腻而滚烫,带着熟悉的檀香,宁酒只觉得自己像被什么灼了一下,连呼吸都错乱半拍。 余光瞥到乔柏林的喉结缓缓滚动,他清冽含笑的嗓音近在咫尺。 “才刚离开男朋友,就这么迫不及待想亲我?” ......有病。 宁酒想要撤离,却被他箍得更紧,动弹不得,只能将主意打到他还握着的手机上。 趁他不注意,她装作挣扎,手腕猛地一拧,指尖正中手机边缘,将那台手机重新打落到地上。 乔柏林的视线顺着往下移去,宁酒心中紧了紧,双手勾上了他的脖颈,将他整个人往自己方向一拉—— 两人的身体猝不及防地贴在一起。 乔柏林一瞬间像是被触发了某种记忆,本能地挺了下腰。 两人紧贴得更深,那股炙热隔着衣料传来,宁酒整张脸瞬间烧得通红。 “你这个人真是衣冠禽兽。” 乔柏林认同点头,将两人的身体压得更紧,矜贵的衬衫被挤压出一道道褶痕。滴的一声,不知是她挣扎碰到的,还是他有意触发,车窗全数闭合,防窥膜降下。 车厢瞬间暗下来,仿佛与外界隔绝,只剩他们二人急促交缠的呼吸。 宁酒将唇咬得通红,试图推开他,却因慌乱使不上力,反倒扯开了他衬衫上的扣子。 衣襟松落间,指尖掠过的不是冰冷的纽扣,而是炽热的温度。 动作与初衷背道而驰,空气霎时凝固。 乔柏林垂眸,眼神深沉得像要将她吞没,唇角却带着极轻的笑意。 “当年都是在家里,好像没有在车上来过吧?” 手指极富技巧地触碰她腰窝的凹陷处,动作明明没有多重,却偏偏精准。宁酒整个人几乎失了力,眼尾洇起靡艳的微红,咬紧唇瓣不让自己哭出来。 乔柏林冷眼看着她强忍的样子,语调疑惑。 “为什么不哭,我喜欢你哭出来,在我面前哭。” 那双签惯合同的手顺着她的腰线下滑,指尖如弹奏钢琴般不规律撩拨,带着十足的耐心,终于—— 宁酒没忍住生理性反应,一滴泪从眼角滑过,滴落在他右手背的疤痕处,烫意洇过。 乔柏林冷着的神情终于恢复平常,他用力轻了些,给足她喘息的时间。 就在宁酒以为这一切终于结束时,男人低下头,嗓音分明温和,却带着让人几近颤栗的温度。 他问她。 “你和你男朋友,在车里有过吗?” ----------------------- 作者有话说:上章改了一天…… 最近工作很忙,jj还一直锁我,心累 第51章 欢心 宁酒知道,这不是乔柏林真的在问她。 无论她回答哪个,都阻止不了他接下来想要做的。 如果说没有,他就有理由在车里来,如果说有,他就有理由在车里比苏铭次数更多。 无论回答哪个,都是错误选项。 既然如此,宁酒还不如找个能气死乔柏林的选项。 “当然有过。” 宁酒抬眸,直直地望向乔柏林的眼睛,露出最熟稔的乖巧微笑。 “乔柏林,五年能发生很多事情,这五年里,我被我的男朋友‘照顾’得很好。”她故作熟悉地主动探索起他的身体,由起伏的胸膛到贲张的大腿,“我们不仅在这里来过,在很多其他地方也来过,乔先生是要听我一一列举吗?” 纤细的指尖蜿蜒往上,轻抚他的皮肤,挑起情/欲。 “不过,五年过去了,你难道没女人吗?”宁酒说到一半,自己就先否定,“不可能吧,你这样的人——” “我没有。” 男人笃定的声音让宁酒猛地停住。 乔柏林微微垂下眸,细密的睫毛挡住眼底情绪,又说了一遍。 “宁酒,这五年来,我没有过别人。” “......” 宁酒怔愣在原地,下意识忽略了大腿那股灼热的压迫,只觉得腰间被紧紧锁住,他将她抱得更紧,急切的吻铺天盖地侵占她的唇齿。 她躲闪不及,被迫承受乔柏林热烈的纠缠,唇舌交缠溢出的水声在狭窄车厢里清晰得刺耳,眼尾又开始发酸,眉目间平添一层潋滟湿意。 他真的五年里没有女人吗?大脑昏沉间,宁酒有一瞬间怀疑。 那为什么吻技不减反增,几乎要将她呼吸都夺去。 又过了不知多久,乔柏林的唇齿终于稍稍松开,宁酒还没来得及缓过气,男人的气息又贴上来,落在她耳后最敏感的地方细密啃咬。 “既然你和你男朋友在车里来过——” 不知是因为刚接过吻还是别的什么,他的声线比往常低很多,宁酒能感到他说出后两个字时,牙齿厮磨的力度陡然加重了些,她轻嘶了声,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肌肤,换舌尖舔舐,激起酥麻痒意。 “那我要比他更卖力才能让你记住,对吧。” 果然,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宁酒的唇釉已经被他吻花,唇角沾染绯红,较往常更添几分旖靡,言语间气息都不稳,却仍保持最基本的理智。 第86章 “我不会和不是我男朋友的人做。” “我们上次都到那一步了,宁小姐还想自欺欺人什么?” 转角处似乎又有一辆车驶来,车灯掠过的瞬间,即便隔着防窥膜,车内仍被照亮。宁酒抬起眼,在乔柏林澄黑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迷乱的神情,也分明捕捉到他眼底那抹讥讽。 抚摸脊椎的掌骨似乎还透着灼热的力度,宁酒的身体却冷了下来,她扯了扯嘴角,问他。 “你车里装监控了?” “没有。” “那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她将问题剖开,直直地抛给他,“为了报复我?恶心苏铭?乔柏林,你不觉得这样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很不值得吗?” “我不觉得,”乔柏林的声音似挟着凉意的露珠,自上而下滑过她心侧,“你既然当年能干脆利落地甩了我,那现在要背叛他 ,对你来说也没有任何负担吧——” 他低下头,含住她的锁骨用力吸/吮,力道很大,宁酒几乎能预料那里会留下一枚几天都消不掉的痕迹。 “还是说,别人都可以,就我不行。” “是我不能让你爽么,”声音低沉,带着点咬牙的压抑,唇舌在她颤抖的肌肤间肆意,“还是你只想留着这副样子去给他——” 啪的一声。 车灯一晃而过,室内重新变为无边的阒暗,宁酒收回手,身体仍在轻颤,上衣已被撩到肋骨处,露出一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是说不出的暧昧。 第二次了。 宁酒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扇乔柏林两次。 可比起这个,乔柏林的反应更让她意外。 想象中的恼怒并没有出现。 他只是平静地转过头,姿态从容得仿佛方才他们讨论的只是晚饭要吃什么,甚至还有闲情扯出一抹笑意。 那笑容微浅,带动起原本清冷端正的五官,映着左颊女人艳红的巴掌印,竟生出一种诡异的靡丽感。 “我其实挺喜欢你扇我的。” 他这样对她说。 宁酒睁大了眼睛,耳鸣声嗡嗡的,几乎不敢相信他说了什么。 “又或者说,只要是肢体触碰,只要是你,弄疼我和弄涉我没两样。”乔柏林道,“都能让我爽到出来。” 五官端正清隽的男人一本正经地说着荤话,这样的视觉冲击实在太大,宁酒胸口又开始起伏,动了动腿想要逃离,被他遒劲有力的掌心一把箍住。 “都到现在了,你还在逃避,宁酒。”乔柏林收起笑容,一针见血地戳穿她,“这可不像你。” “究竟是你不想这样,还是——” 他停顿片刻,语气上扬。 “你不敢?” - 宁酒承认。 乔柏林的激将法有点用处。 在上学时,几乎没有宁酒不敢的东西,只要她想的,鲜少有做不到,更没有不敢做这个说法。 但现在不一样,她背负着一个工作室的存亡,宁轩在江城的酒吧正处于关键阶段,袁良景在年底计划订婚,她有很多需要顾虑的事,不能只考虑她自己。 先前李琳达的心理策划项目已经提交初步资料,窦妙又被开麟的大单勾起了无限希望,正准备大展宏图,谁知过了好几日还是没动静,终于没忍住,深夜给宁酒发了800字小作文。 宁酒盯着屏幕,光是滑动就滑动了好几下。 【豆苗】甜酒姐,开麟那单是不是最近在谈啊?谈得怎么样了?我昨天晚上梦见自己穿着正装去甲方大楼做汇报,结果还没开口就被甲方爸爸点头签字了,醒来枕头全是泪,你知道的,我对心理工作是真的热爱,别人谈恋爱我谈项目,别人养猫养狗我养kpi。 【豆苗】甜酒姐你要是把这单拿下,我以后端茶倒水都行!我可以当工作室最亮的螺丝钉! 宁酒看着那一连串的表情包和加粗字体,忍不住笑了笑,随即想到那张还未签字的合同,笑容又渐渐隐去。 私人感情和公事不能混淆,她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现在工作室的财务状况堪堪收支平衡,窦妙纯属为爱发电,每天就拿学校津贴度日,宁酒也是能省则省,她之前因为沈芷莹的人脉陆续接触到几个客户,但清一色都是零散的小单子,频率不高,赚得也少,这样的情况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 坐以待毙不是她的性格,是时候再找开麟的人聊一聊了。 打车去开麟总部的时候,手机又是震动好几下,宁酒翻了下,清一色全都是苏铭的消息。 自从上次日式餐厅的告别之后,两人已经将近一星期没有见面,昨天在学校的实验室碰到,苏铭不顾手头上还有任务,面露着急地朝她走过来。 “之前的事是我不对,”他低下头,道歉不是很熟练,却很诚恳,“我妈昨天还问我怎么这次不见你......” “可以和阿姨说实话的。”宁酒很平静地望向他,“说我工作太忙,或者出轨了都没问题,我不会反驳的。” 苏铭就这样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里面不会有你的真心话吧?” 宁酒抬眸,神色如常地望着他,浅瞳里的冷静似乎刺痛了苏铭,后者的语气又不由变得尖锐起来。 苏铭:“之前我在停车场的时候想要找你,看到你和乔柏林上了同一辆车,宁酒,你是真的移情别恋了吧。” “真的,移情别恋?”宁酒咀嚼了下这四个字,笑了,“苏铭,有时候骗骗别人可以,骗自己就不太好了。” “你和我之间,还谈不上什么移情别恋。” 和男人相处到最后,好像都一样。 宁酒略过苏铭再一次发来的一条条解释短信,将消息开成免打扰,关闭手机屏幕的时候,神色有些疲倦。 开麟大楼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整面玻璃幕墙宛若镜面,大堂挑高到三层,水晶灯垂落,往来的人不是一成不变的职业着装,男士搭配限量款球鞋或剪裁利落的衬衣,女士则踩着高跟鞋,各色高奢品牌手袋随处可见,仿佛从杂志内页中走出来。 宁酒走到前台停下,问起之前项目已经预约的会议情况,想找虞总对接。 前台小姐确认后抱歉地朝她笑了笑。 “不好意思,宁小姐,karin总这几天都在null-j待着,不在总部,不过——”话锋一转,“我们可以为您安排专车。” 宁酒还没来得及拒绝,一辆加长版的黑色商务车已经停在了大楼正门口,门童快步上前,动作利落地替她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是半逼她上去了。 车厢内隔音极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木质香,司机开得很稳,宁酒不经意往前面瞥了眼,微微愣住,是佟叔。 窗外车水马龙的景色飞快后退,不到二十分钟,商务车就停在了null-j的大楼前。 和开麟总部极具时尚感的外观不同,null-j大楼整体是冷峻的银灰色线条,给人身临其境的科技感。 宁酒在连卓勋的带领下进入大堂,乘上直达顶层的电梯,电梯门缓缓开启,顶层却是出乎意料的安静。 没有虞柯临的身影,甚至连一个员工都不曾出现,连卓勋抬手向宁酒示意前方敞阔的办公室大门,语气温和。 “合同已经准备好了,听乔总和虞总说上次已经聊得差不多了,宁小姐要是做好决定,直接进去签就可以。” 宁酒微微一顿,还是伸手推开了那扇厚重的办公室门。 空阔的总裁办公室安静得出奇,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却又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让人辨不清是香薰还是酒意。 正对的落地窗前覆着一层轻薄的白纱,纱帘在空调风口的气流中轻巧晃动,遮掩却未完全阻隔外头的景色,透过缝隙隐约能看见窗外的城市天际线,在最高层俯瞰,整个沪市的高楼林立与车流如织尽收眼底。 观察完周围,她将目光落在办公桌上静静摆放的那份合同。 翻看了几页,与一个星期前看的内容大致无异,如果说要有,也只是多添了一些对她来说更有利的条款,根本难以拒绝。 宁酒正看得入神,没察觉身后的脚步正在不动声色靠近,等意识到什么猛地转身,幅度太大手臂不慎擦过男人的胸膛,从门外看像是他将她围困在怀里。 “看完了?” 乔柏林穿着一身深灰色定制西装,身上带着极浅的祖马龙男士香水的味道,应该是刚从会议室出来,剪裁得体的西装衬得他整个人愈发矜贵疏离,难以接近。 青筋盘虬的小臂及时扶住她的身形,宁酒刚要挣脱,他却比她先一步松开,两人恢复再礼貌不过的商业距离。 “karin那边刚开完会,被董事会拖着问问题,你要是看完没问题直接签就好,我待会儿转交给他。” 他 的语气疏远,挑不出一丁点错,与前几日在车里简直判若两人。 即便乔柏林表现得一点问题也没有,宁酒仍旧半信半疑地观察他,最后又确认一遍。 第87章 “签完这个合同,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吧?” “理论上是。” 乔柏林似乎是有些厌倦了这样的问话,率先转移视线。 他长腿倚在办公桌前,随手取过一副度数不深的眼镜戴上,劲瘦有力的小臂随意撑在桌面,镜片在吊灯下反射出冷淡的光。 “接下来对接的人是你上次在餐厅见过的那家机构,开麟的管理层偶尔会来巡查,但这和我无关。”乔柏林朝宁酒礼貌地笑,“所以如果你是因为不想见我而有顾虑,那么这份合同恰好完美契合你的需求。” “......” 宁酒突然觉得没什么好再问的了,痛快在合同末尾签好自己的名字,拿走属于自己的那份,转头要走,兀地被他叫住。 “上次的事是我唐突了,”乔柏林的语气里带着诚挚的歉意,“祝你和你的男朋友快乐美满。” 去你爹的快乐美满。 宁酒再也忍不了了,凭什么自从重逢之后,一切都是他在掌握主动权。 当初在波茨坦吻她的是他,前几天把她拽进车里的也是他,如今把她和苏铭的关系弄得一团糟,这人却反而坐壁观上,置身事外起来。 心中那团自高中起许久未燃烧的火焰就这样被乔柏林一句话挑得滚烫,她转过头,踩着高跟鞋重新走回他面前,微微抬起下巴,直视他的眼睛。 “快乐美满?” 她一字一顿重复他的话,模仿他官方的语气。 纤细柔软的手却忽然抬起,缓慢贴上他的胸口,指尖若有似无地隔着西装下滑,直到顺着纽扣的缝隙探入内衬,触到内里紧实而炙热的腹肌线条。 倏的,宁酒的眸光带上几分挑衅意味,细腻指尖在那片肌理忽轻忽重摩挲,感受到乔柏林身体的紧绷,又找准伏动的地方开始打圈。 “那乔先生,您这位做情夫的,又该以什么姿态来讨我的欢心呢?” ----------------------- 作者有话说:下章甜酒要掌握主动权了嘎嘎嘎,受不了这小子发疯了[狗头] 第52章 失控 门外大概是会议结束,陆陆续续有人出来,先前还阒寂的顶层多了些响动。 身穿深灰色西装的男人斜倚桌前,身型笔挺利落,面色冷淡疏离,对面的女人身着干练简洁的职业装,裙下双腿修长交叠,手里拿着合同。 从门外的角度看,两人俨然是一副在谈工作的样子。 只是若稍稍换个角度,就能发现两人间隔的距离里,女人正用纤细的手指探进男人昂贵的衬衫领口,指尖与肌肤相贴,衬衣随她的勾勒鼓起若有若无的褶痕,透出难以言说的暧昧。 乔柏林微微仰起头,任由宁酒冰凉的指尖在胸膛与腹部间游走,无法预判她下一步会落在何处。 丝缕般的快感自深处缓缓漫开,他的神情依旧镇定,正当她要继续向下时,掌骨却骤然握住她的手。 “还要继续吗,宁小姐,”他的声音较往常更沉,夹杂着门外愈发逼近的人声,听起来有些模糊难辨,“现在是工作时间,随时有人会来敲门。” “你也说了,是敲门。” 宁酒不信门外的人会门都不敲直接进总裁办公室。 她咬了咬唇,眼里晃荡的潋滟眸光几乎要将人逼疯。 “那乔总,您会让他直接进来,看到我们这样吗?” 看到哪样。 看到几分钟前还衣冠整肃、在会议室里端坐的他,现在衬衫敞开被她玩/弄吗。 在宁酒的印象中,无论如今的乔柏林变化有多大,潜意识里还认为他是清冷不容侵犯的,更何况是让别人看到他现在这样。 她也就怎样也没有料到,方才还肃意凛然的男人,陡然换了一副表情,手上一用力,宁酒脚下的高跟鞋没踩稳,身子猛地前倾,直接撞进他怀里。 “我无所谓他们看到我这样。” 清润的嗓音依旧斯文克制,身体的磨蹭却昭示着另一种难耐,与表面的矜持格格不入。 “但我不希望他们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只有宁酒自己不知道此刻她到底有多吸引人。 合身的职业裙将她纤细却凹凸有致的身形勾勒得分明,比起高中时多了些肉感,不减清丽反添妩媚。 腰身曲线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平添几分勾人意味,眼尾微微上挑,沾染着似嗔似媚的神色,以为自己是在挑衅,更多却像嗔怪。 指尖还在他胸口游移,带动着布料随之轻颤,胸口也随着她的动作轻微起伏,乔柏林的呼吸不着痕迹急促几分。 “你住在澜溪花园?”他罕然压低声线,带了些诱哄的意味,“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晚上我去找你,嗯?” 他竟然连她住在哪里都知道! “你想得美。” 宁酒愤懑地抬起眼,手上毫不留情地在他腹肌上掐了一把,乔柏林装模作样地嘶了声,看她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要走,便抬起长腿,西装裤布料轻擦过她的小腿,将她的去路堵住。 “现在外面都是人,你确定这个时候出去?” 宁酒没好气地转过头呛他:“我们就是普通签合同,又不是偷/情......” 有什么好避人的? “可以是。” 她的话音未落,乔柏林就顺理成章地接过,宁酒没反应过来他话里什么意思,突然感到灯光一暗,不知被他触碰了什么按钮,原本只垂着薄纱的落地窗蓦地被厚实的窗帘遮住,半点光线都透不进来。 在这般昏暗的光线中,门外原本轻微的人声骤然显得嘈杂起来。 宁酒感受着小腿若有似无的滑蹭,警惕地看向他。 “你想说什么?” “今天不去你家的话,留点东西给我。” 乔柏林又向前一步,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密不可分,她被他身上的檀香味环绕,脑袋有点晕晕的,想了一圈都不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我今天除了手机什么也没带。” “给我你有的就好。” 指骨分明的手带着微凉滑过腰侧,一路往下,难耐磨人地触碰着她的大腿内侧。 “五年前的发圈都用褪色了,总要给我点新的。” 宁酒总算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了。 她脑子瞬间清醒过来,无比清晰地骂了句变/态,乔柏林只是笑,彬彬有礼挑不出错的那种笑,这让宁酒更为窝火。 “我是不可能给你的,”她感觉自己的耳朵已经快烧起来了,两颊也隐隐发烫,“真的给你了我等会儿还怎么回去。” “等人群散了之后我亲自送你。”乔柏林依旧在极为耐心地挑起她的欲望,嘴唇开始磨蹭她脆弱的部位,“今天自己路不出来的话,就只能找你帮忙了。” “你也不想像上次那么累吧,宝宝。” 宁酒还是低估了乔柏林的厚脸皮。 她干脆不理他,转身就朝门外走去,却因为门外熟悉的声音停住脚步。 “谢谢karin总,这几天我思考了很久,还是觉得这个offer不太适合我。” 虞柯临的嗓音在门外响起,一如既往的平缓随意:“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贵公司无疑是行业中的佼佼者,但由于一些个人原因,我认为自己不适合这份工作,”苏铭不卑不亢道,“所以抱歉 。” “现在就业环境不好,这份工作是多少求职者梦寐以求的,你确定要放弃?” 苏铭语气坚定:“确定。” 虞柯临的声音听起来倒没什么:“好,我尊重你的选择。” 一门之隔,宁酒听着近在咫尺的交谈,只觉得浑身血液一下子凝固,耳垂传来男人如蛇信般黏腻厮磨的啃咬。 “你男朋友自尊心还挺强的,还以为会同意呢。” “......恶俗。” 从峰会见面开始,一环接着一环,就等着她跳进去。 宁酒总算是明白了,最近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这是他自那次分别之后,准备了五年给她的“礼物”。 他从没打算放过她。 既然他要继续游戏,她还哪有拒绝的道理。 宁酒明白咽眼下也是乔柏林试探她的一部分,所以现在绝不能离开,否则她和苏铭的事就会露馅。 她要拿回主动权。 一想到这,方才还不可置信的眼神陡然变得微妙起来,白皙修长的双臂轻巧环上男人有力的脖颈,乔柏林微微挑眉,似是对她态度的转变感到些许惊讶。 趁乔柏林愣神之际,宁酒微微顶起膝盖分开他的大腿,将他压到办公桌前,站直身体。 待到门外的声音小些,她透过镜片观察着乔柏林眼中的神情,却发现...什么也看不出。 最讨厌他这样事事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 高跟鞋脱离地面又踩上去,发出清脆的响声,白皙柔嫩的手掌触上大腿内侧肌肤,深色丝质在肌肤上压下一道褶痕又很快弹起,抬腿的瞬间,乔柏林的神色终于有一瞬间僵硬,视线定格在宁酒膝盖处的那抹丝绸。 第88章 轻薄的,柔软的,蕾丝边的。 他的呼吸在这一刻沉下许多。 “你不是说想要么?” 终于重新掌握主动权,宁酒的心情好了许多,门外依稀仍能听到苏铭与虞柯临的声音,总裁办公室的门没有锁,内心当然也有紧张,但更多是对乔柏林的挑衅。 几乎是将丝绸从大腿脱下的一瞬,宁酒还没来得及动作,乔柏林就伸手将它从她手中夺过,揉成一团,很快塞进了矜贵的西装口袋里。 周正温和的男人正拿着她的裤子往口袋里塞,这个场面简直刺激得过头。 “是,我想要。” 刚才的失控仿佛只有一瞬,他又恢复往常平静无波的表情,只是如果此时灯光稍亮一些,宁酒大概就能看清乔柏林垂在身侧的手背上紧紧绷起的青筋。 “你男朋友就在外面,真不怕被他知道?” 说句话的时候有酸意,乔柏林自己都不知道这该算是什么语气。 宁酒当然不能告诉他自己和苏铭真正的关系是什么,所以无所谓。 她牵起一抹讥嘲的弧度,目光炯炯地望向他的眼睛。 “最先提出开始这段关系的不是你么?”她反问他,“怎么,现在后悔了?” 乔柏林没有立即说话。 将那层维护脱下,终归是不太舒适的,宁酒又望了一眼他微微鼓起的西服口袋,脸颊微微发烫,转身要离开,被男人握住手腕。 乔柏林问她:“你要去哪?” “坐地铁回去。” 他的语调沉下去:“穿成这样去地铁?” 宁酒存心气他:“对啊,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哪能只便宜你——” “我送你。” 他这话说得没有任何回旋余地,手掌钳住宁酒的手,力道紧得根本无法挣脱,让她恍惚想起高中那次化学实验课下课时,他也是这样死死握住她的…… 还未来得及回想太多,大腿就传来温热的触感,乔柏林脱了西装外套将它围在她腿侧,挡住了职业裙装下若隐若现的旖旎风光。 下一瞬,她忽觉脚下一轻,乔柏林竟然就这样径直将她扛起,朝着某个方向大步走去。 “总裁办公室室内有专升电梯,直通地下停车场。” “您原来还在意情人有没有走光吗?” 一路途中,宁酒不忘冷嘲热讽,乔柏林就当没听见似的不吭声。 她越骂越起劲,等乔柏林把她扛到车后座放下时,宁酒正骂到兴头上,冷不防腰上桎梏的手寸寸往下。 清脆的“啪”的一声。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耳边传来男人干脆利落的语调。 “还有力气骂我,就把上次在车里没做完的做了。” 宁酒怔住片刻,等意识到发生什么,脸红得厉害,恼羞得说不出话。 “乔,柏,林!” “我在。” 回答她的是乔柏林好整以暇的声音。 后车门被关上,前排驾驶座传来开门声,这辆车与上次她被拽进去的不同,车内的香氛带着甜调,与他身上的檀香中和,既不轻浮也不沉闷。 虽然车型和香氛气味有所不同,不变的是同样配备了隔绝视线的防窥玻璃。 宁酒起初还象征性地反抗了几下,后来转念一想半裙外面的西装外套滑落下来,到头来也是便宜了他,就干脆不再动了。 乔柏林对她家的位置比她想象中还要熟悉,几乎没开定位,车窗外的街景在车流中飞速掠过,很快就进入了最为稔熟的地段。 宁酒现在住的房子其实是读硕之后才搬过来的,虽说继续住在学校宿舍也没问题,但宿舍离工作室始终有一段路程,往返不算方便,恰好窦妙的妈妈在沪市中心有一套空着的公寓,离工作室更近,她就以一个颇为优惠的价格租了下来。 迈巴赫驶进小区,停在楼幢门口,不免引来侧目,连遛狗的人都忍不住停下张望。 宁酒急急拢紧盖在裙外的西装外套,正要推门下车,就被遒劲的力道抓住。 乔柏林意有所指:“你忘了还有东西没给我。” 她起初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含义,直到顺着那道耐人寻味的视线落到自己大腿上,头一回如此清晰地哽住。 宁酒毫不怀疑。 如此她现在直接将西装口袋里的蕾丝扔到男人脸上,他也只会深吸一口气,扬起温文尔雅的笑,说谢谢你。 ----------------------- 作者有话说:乔总你男鬼味太重了...... - 谢谢宝宝们的营养液和评论,棠棠都看到啦! 超级感谢亲爱的宝宝们~[粉心] 第53章 体宴 午夜,蕾丝,她的味道在鼻腔蔓延。 乔柏林缓缓睁眼,炙热已被一只柔软的手包覆,女人雪白纤瘦的身躯顺势靠过来,白皙曲线波浪般晃荡起伏,她的面容模糊在迷蒙雾气中,却依旧看得出那抹似笑非笑的熟悉神情。 她手上的力道随着他喉口发出的闷哼声变换,时而轻巧,时而又像是为了故意折磨他一样加重,指腹收紧,指甲若有似无刮过凹陷的皮肤,清晰感知到他的颤栗,与他的胸膛紧密相贴,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氤氲的气息扩散开来,他在她的腰际留下一片凌乱痕迹。 沉重呼吸溢出,乔柏林放开了手中攥紧的丝绸,淋漓褪去,只余下倦意一点点侵袭全身。挺直的鼻梁上仍沾染些许汗珠,神色却已经恢复最初的平静。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床单下的狼藉,可耻地发现自己又应了。这次的时间比之前几次都要快,想来也有找到新发泄物的原因,这几年来,那根发圈早就被他用得褪了色。 从纸条到发圈再到现在手上的这块布料,他迷恋她有关于她的一切物品,又憎恨她本身。 频率越来越多,他也曾问过刘晴蔓自己这种情况算不算杏瘾,刘晴蔓只是说不算典型的病态,但频率太高的话也可以算是轻微的症状,让他平时节制一些。 节制。 乔柏林默念着这两个字,从小到大,乔嘉翎似乎总将这个词视作圭臬。 像他们这种家世出身的,行事若是过于张扬,往往只会成为众矢之的,自懂事起,他也愿意顺着乔嘉翎的意思,将这两个字贯彻到底。 只是现在...... 乔柏林起身,忽视满床不堪的狼藉,随意披了件睡袍,珍视般地拿着她的东西进了卫生间,花洒声连绵不断地响起,也掩盖不了男人性感的喘气声。以往清冷端正的面容已经被满脸的情/欲替代。 生理上的释放越是畅快,心理上就越是空虚,他明明看见了五年后的她,也触碰到了她,可始终无法再跨进一步,哪怕像上次晚宴那样近在咫尺,他也能感受到现在的她和他之间隔着一层看不 见却清晰可感的屏障。 想见她。 想亲她。 想甘她。 乔柏林闭眼,满脑子里都是昨日里女人身着职业裙装,当着他的面将蕾丝脱下的情景。 一天不见,他就想她想得快要疯了。 - 这几天,与开麟的合作在推进当中。 多亏了裴月黎的帮助,宁酒适应这次合作所花的时间比自己原本设想的要短得多。 她和窦妙分工配合,先把访谈提纲和问题框架整理出来,再去跟各部门确认人员与时间,访谈时窦妙先用几句轻松的话打破僵局,宁酒则更多负责把谈话内容做成分类记录,把那些被掩藏在只言片语里潜藏的心理问题梳理出来。 因为之前就和沈芷莹做过类似项目的原因,过程比宁酒设想中要更顺利,但面临的问题也逐渐暴露出来。开麟的员工多,部门差异大,大家对心理访谈多少带着戒备,不少人只是配合性地回答几句,真正的心声并不愿意多说,再加上加班常态化,能抽出的访谈时间往往只有二三十分钟,很多问题还没深入,就不得不草草收尾。 宁酒和窦妙试过改进,比如在问卷里增加更有引导性的选项,又或是设置匿名反馈的渠道,但收效并不明显,沈芷莹最近又忙着整理峰会相关的研究报告为接下来的讲座做准备,她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要找一个人聊聊。 先前和刘晴蔓见面都是在视频会议,这次在线下见到真人还是有种网友面基的奇特感觉。 她对这位师姐的了解,大多来自沈芷莹的只言片语——从当年在校时一骑绝尘的成绩,到后来和丈夫结婚后移居新加坡,原本只是抱着问问经验的心态发了短信给她,没想到对方很快就回了消息,还顺带说自己恰好就在沪市,可以线下见面。 至于见面地点,刘晴蔓也不多花表面功夫,和宁酒约了学校食堂旁边一家开了好久的甜品店见面。 即使是线下第一次见面,宁酒进入甜品店,仍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坐在窗边的女人,一件剪裁利落的浅米色西装外套,搭配同色系的阔腿裤,简单又时尚,干练中带着几分温和的气质。 第89章 见到宁酒后,刘晴蔓把长发顺势挽在耳后,神情放松,与宁酒印象里隔着屏幕的专业模样相比,倒多了几分邻家大姐姐的气息。 坐下后闲聊几句,她笑着解释这段时间正好在沪市有个心理咨询客户的治疗周期到了,再加上好久没回沪看外婆,就干脆飞来这边住几天。 说到正事时,宁酒将把自己近期遇到的困惑说出来,刘晴蔓静静听完,端起勺子搅了搅碗里的芒果西米露,很客观地为她提出建议。 “你们现在的问题主要是信任度没建立起来,开麟是跨国大公司,员工对内部信息的敏感度远超一般企业,你要在完成公司下达指标的同时让他们相信,这些访谈不会成为绩效的附带指标,也不会被领导拿来衡量他们的‘忠诚度’。” “所以与其一味在问卷上加细节,不如先争取到公司高层的背书,再在小范围里树立几个愿意开口的典型案例,信任是会传染的嘛,等有人愿意讲,氛围就会慢慢打开了。” 有经验又有手段的人提出来的建议果然一针见血。 两人边吃边聊,气氛比宁酒想象中轻松,她也如愿学到很多东西。 吃得差不多时,刘晴蔓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说自己在沪市的一个朋友正好在附近,提议把她也叫过来,顺便介绍彼此认识。 等她口中的医生朋友过来,宁酒抬眼,两人皆是一愣。 陈珀遥有些不自然地率先移开眼睛。 刘晴蔓察觉出两人之间不太对劲的氛围。 “你们认识?” 陈珀遥还未开口,宁酒就自然接上。 “嗯,高中同学。” 高考结束后,出于一些两人心照不宣的缘故,她们的联系不再像高中时那般频繁,直到此刻从刘晴蔓口中,她才得知陈珀遥竟然也在沪市工作。 “你现在是在大厂工作吗?” 宁酒坦荡地看着陈珀遥的眼睛,后者握着奶茶杯的手紧了紧,又松开。 “不是的,我最近在参与一家心理工作室实习,”沉默了几秒,陈珀遥笑了笑,“不过我没你厉害,你已经有一间自己的工作室了,我还在实习呢,小酒你好像总是比同龄人走得快一点。” “确实,我也经常听沈教授提起我这个师妹有多优秀,不然也不会放心把这里的工作室转交给她,”仿佛没听出来两人之间的语气似的,刘晴蔓轻松转移到下一个问题,“对了小酒,你有男朋友吗?我最近在新加坡认识了几个刚留学完准备回国的男生,都挺优秀的,需不需要我给你介绍一下呀?” 宁酒察觉到陈珀遥看过来的目光,微笑朝刘晴蔓摇了摇头。 “我有男朋友了,就在沪大。” “这样啊,”刘晴蔓的语气听起来还挺可惜的,“那下次有机会,一定要看看你男朋友长什么样,有福气找到这么聪明又可爱的女孩子。” 几人吃完道别前,陈珀遥主动递过来手机,说要加一下宁酒的微信。 “我之前那个微信号换了,”她朝宁酒歉意地笑,“一直忘和你说了,不好意思。” 宁酒没有拒绝。 乘地铁从沪大回到澜溪花园,从地铁口出来,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一瞬以为自己看错了。 “佟叔,您怎么在这儿?” 烈日炎炎下,佟叔古铜色的皮肤流着汗,看到宁酒后终于松了口气,恭敬地给她开门:“宁酒小姐,上车吧。” “......” 宁酒坐进车里,在阒寂的氛围内打开手机,找到那人的联系方式,才发现他不知何时改了微信名称。 【宁酒】你什么意思? 【null】上次见你是在日料店?现在喜欢吃日料? 【null】你给我礼物,我现在要还礼 【null】[位置] 宁酒握着手机的动作顿了顿。 她确实是上了大学之后,才慢慢喜欢上日料的。最初不过是因为大学之前几乎没接触过这类餐品,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后来发现日料里那些带着清淡甜意的东西和她的口味还挺契合,浅尝辄止的尝鲜就慢慢演变为喜欢。 乔柏林发过来的这家店她很早就知道,是在沪市颇有口碑的正宗日料餐馆,听说食材从海外空运直达,主厨也是从东京请过来的,只是价格太贵最终望而却步。 可凭什么他要她来见他,她就必须得见? 宁酒冷笑一声,指骨微动。 【宁酒】怎么,你是打算把自己端上桌等我来吃吗? 暧昧又带刺的一句。 那人没再回复。 乔柏林口中的日式餐厅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顶层,酒店大厅中央有一尊高耸的玉石喷泉,层层垂落的水珠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光芒,地面铺就打磨光亮的浅色大理石,纹理如水波般舒展,与墙面镶嵌的深色木饰相互映衬。 宁酒和佟叔在侍者的引领下乘上直达电梯,到达餐厅门口,佟叔朝她微微一躬就转身离开。 虽说在微信上和乔柏林怼得没在怕的,但真正要面对他,她宁愿选择避开,正思考怎么趁乔柏林不注意折回去,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宁酒?” 她顺势望过去,看到一个烫着羊毛卷的女孩, 挽着身边男生的手从餐厅门口朝她走过来。 “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我们应该有快一年没见了吧。” 郑笑涵是宁酒的大学舍友,印象中一直都是很精致漂亮的女孩,对生活充满热情,爱尝试新鲜事物,本科毕业后转行进了金融领域,由于两人的职业轨迹分叉,加上性格也并非完全契合,联系也慢慢淡了下去。 想要转身离开的脚步硬生生停住,宁酒想了想,还是打了声招呼。 郑笑涵一边笑,一边拉着身边男生往前走了半步,随口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顾衍,他家就是在外滩那边做金融的,平常工作特别忙,今天难得抽时间陪我来这儿。” 她语气轻快自然,手上下意识地扬了扬腕间那只闪亮的腕表,在宁酒附近逡巡了一圈,又转回到宁酒身上。 “今天你一个人来的?” 宁酒毫不迟疑地说:“嗯,我一个人。” 郑笑涵一听笑出声,连忙过去挽住她的胳膊,语气很热情。 “我们正好和几个朋友在聚餐,要不要一起呀?” 人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宁酒坐在人群喧嚷的餐桌之间,空气里弥漫着刺身的清鲜与清酒的醇香,第n次怀疑,如果当时和郑笑涵说的是自己就是个爱慕虚荣的穷鬼,只在门口看看不进去,她还会不会把自己拉进这个饭局。 除了一个不太熟的室友以外一个人都不认识的局,宁酒看着人还在,实际上已经走一会儿了。 郑笑涵在餐桌上兴致很高,看着顾衍给自己夹菜,眉眼含笑,似是嗔怪。 “你也别老替我夹菜,今天都没怎么自己动筷子。” “哎呀,你男朋友这是心疼你!”旁边有朋友调侃道,“虾都给你亲手剥好了,你男朋友真宠你。” 郑笑涵但笑不语,众人将话题引到工作时,她举杯时随口感叹了句。 “真没想到当初转去金融,居然比念心理学轻松得多,虽然加班多,但行情好,辛苦点也值得,要不是顾衍说金融圈机会多,我哪会有勇气转行。” “哎呀,你眼光真准啊,自媒体上各个都说金融怎么怎么了,其实现在沪市金融还是吃香的,随便一个项目分红都比我们一年挣得多。” 忽然间,郑笑涵像是想起了什么,抬眼向宁酒笑道:“对了,上次有人跟我说,宁酒你在ezgt晚宴上被苏铭求婚了?” 她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立刻把众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ezgt?”很快有人接话,“是我知道的那个ezgt吗?” “嗯,小酒现在还在心理学方向读研呢,很有毅力,”一句话带过峰会的事,恰好有侍者端来烧酒,郑笑涵示意侍者给宁酒倒一杯,举起自己的酒向她碰了碰,“她男朋友现在还在我们学校读博,人工智能方向的,前景也挺不错。” 众人象征性夸赞了几句,气氛被推到热络,宁酒原本只想当一个合格的旁观者,压根没料到郑笑涵会将话题往自己身上引,望向面前被满上的烧酒,微微蹙了蹙眉。 怎样也相处了四年,她很少喝酒这件事,郑笑涵是知道的。 原本还扬着的嘴角渐渐冷下来,宁酒对上郑笑涵那双带笑的眼睛,一点儿也没有要回敬的意思,正要开口怼她,倏地听到“砰”的一声轻响,郑笑涵笑着的神情瞬间变得惊慌,尖叫出声,满眼怒气瞪向宁酒身边的男人。 “楚镜年,你把酒泼我身上什么意思?!” “不好意思,没拿稳,手滑了。” 宁酒转头,望见开口的少年一头耀眼的银发,五官出众立体,隐约还有些熟悉的影子,好像在哪见过。 方才从他手中滑落的烧酒悉数洒在了郑笑涵的裙子上,坐在她身旁的顾衍连忙叫服务生拿湿毛巾过来,郑笑涵愤懑地看着眼前吊儿郎当毫无歉意的楚镜年,又像顾忌什么似的,最终没有再开口。 第90章 相较于郑笑涵和顾衍的忌惮,楚镜年简直是截然相反的随性,随意整理好衣服后起身,眼神若有似无瞥过在一旁低头扒拉蔬菜的宁酒,又自然收回。 “突然想起还有事,先走了。” 等楚镜年走后,一旁的顾衍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郑笑涵也终于敢光明正大吐槽他。 “乔总身边的关系户罢了,整天拽成那样给谁看。” “哎呀笑涵你少说两句,”旁边有女生拽了拽郑笑涵的衣袖,凑近了说,“我刚刚看到乔总好像也在附近。” “什么?”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大了,郑笑涵左右看了下,连背脊都挺得更直了些。 “不太可能吧,这种场合他应该不会来吧……” 语气轻飘,听上去像在自我安慰,却带着几分心虚的期待,顾衍的脸色微微变了变,说了什么,郑笑涵和其他人都听不太进去了,眼神一次次忍不住往餐厅门口那边飘。 那女生观察着众人的神情,犹豫了会儿,继续道。 “但好像是订了包厢,已经进去了。” 在她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几乎所有人又将目光从门口收回来,目光带着点失望。 宁酒观察着现场陡然变得微妙的氛围,微微叹息一声。 无论是在高中还是现在,乔柏林还是一如既往的...受欢迎。 郑笑涵似乎注意到方才未开口的宁酒,有些试探地开了口。 “小酒,我记得ezgt这次的投资方就是乔总吧,你有在会场见过他吗?” “远远见过一面,不熟。” 说没见过显得太假,宁酒回答得干脆。 可就在下一秒,手机振动一声,她低下头看消息的时间,刚刚说话的女生哇了声。 “刚刚楚镜年说有事原来是找乔总去了呀。” 相较于前几日见到他时穿着正式的西装,乔柏林今天只是随意穿了一件白色衬衫,袖口半卷,线条干净利落。 面容清冷,长腿懒散地靠在包厢门口,一边随意应付楚镜年的话题,一边低头在手机上处理事务。 餐厅昏暗的灯光映在他侧脸,周整的眉眼五官愈发分明,不经意的松弛感衬得他整个人更加随意却格外出挑。 宁酒坐在众人之间,明显能感到周围人声音都一瞬小了许多,有人想上去搭话,却又感觉乔柏林的神情是在处理正事,不敢贸然打扰。 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乔柏林看似专注平静的表情下,究竟是在“处理”什么。 【null】你过来,还是我过去? 【宁酒】你找我来究竟什么事,直说就行 在手机上打字的男人一顿,嘴角牵起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原本高不可攀的气质瞬间消融许多,宁酒感觉到身旁的郑笑涵已经跃跃欲试。 【null】不是说要吃我?坐在那里怎么吃得到 乔柏林原本垂着的视线不知何时抬起,黏腻如蛇信般缠绕在宁酒身上。 宁酒下意识迎上他的目光,骤然触到那双含笑的乌黑瞳仁,被他平静表面下暗涌的灼热欲望烫得耳根发热。 就在这时,手机又在她掌心振动两下,掌骨发麻。 【null】宝宝,你知道的吧,这里有体宴 【null】我等着你来吃我 ----------------------- 作者有话说:是真的,有[狗头] 下章很[黄心][黄心][黄心] - 滑跪,今天加班忘记设置时间了,私密马赛[求求你了] 下章周四更,请宝宝们用评论,营养液浇灌棠棠吧,周四给宝宝们发红包,笔芯~ 第54章 养瘾 那句话后,乔柏林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回到包厢。 郑笑涵刚站起来想和乔柏林搭话,一抬头见他已经回去,只能硬着头皮坐回,在顾衍的目光下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 “我刚才看到乔总往这里望了一眼,以为他是看到你了,”她又补了一句,“你不是一直说你和乔总很熟嘛,怎么也不去敬敬他酒什么的。” 听完郑笑涵的话,众人目光顺势看过来,顾衍的笑容僵在那里,不上不下的。 就在这时,楚镜年漫不经心地走了过来,把在场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 “刚才乔总说了,这桌里有他认识的人,他和老板说好了这桌算他的。” “哇!衍哥还是你厉害啊!” “衍哥,你啥时候和乔总关系这 么好的?能不能也介绍我们认识认识!” “......” 顾衍一开始被夸得一头雾水,等到发现连郑笑涵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崇拜,也懒得去想合不合理,心安理得地享受其中。 氛围因为小插曲被炒得火热,顾衍和郑笑涵理所应当成为聚会的焦点,自然没人顾及本就不怎么熟悉的宁酒。 她收好手机,朝餐厅出口走去,只是刚路过拐口,就用服务员不着痕迹地拦住她,朝她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宁小姐,包厢已经为您和乔先生准备好了,请吧。” 除了乔柏林先前出来的门以外,私人包厢还设有一个更为隐蔽的后门,宁酒跟随服务员来到后门前,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枚戒指戴上右手中指。 自从上次和苏铭说开了以后,他给她的那枚戒指自然也是物归原主,但为了乔柏林不要乱来,宁酒还是依照着那枚戒指的模样找人定制了一款很像的,想来乔柏林也不会细看,这招应该对他有用。 走到后门时,门刚推开就被迅速合上。 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声,锁扣已然扣紧。 外头的喧嚣被隔绝在外,包厢内瞬间昏暗许多,宁酒条件反射往前迈一步,只是刚接近正中央硕大的原木长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背脊一僵,脸红了个彻底。 “宁小姐在想什么呢?” 调侃的男声自包厢角落发出,宁酒眨了眨细密的长睫,抬眼往长桌看,才发现长桌上并没有乔柏林说的什么人体盛宴,两边都摆着精致的餐具与细瓷小碟,小碟中的摆盘除了照常的寿司与刺身外,还有玉子烧、和菓子,都是按照她喜欢的口味布置的。 神经松懈下来,她才想起不能在乔柏林面前露怯,握紧包上的系带。 “亲自过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这么变,态。”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却没有她预想效果中的恶狠狠,反而带了些嗔怪的意味在里面。 樱花形状的手工纸灯洒下昏暗光泽,乔柏林从角落里走近,高挺的鼻梁将光线截成一明一暗的色彩。 “体宴是日料中最高规格的待遇,”他正经的语气像是在给她科普常识,修长白皙的指骨却不着痕迹地勾着她的尾指往上,直到停留在那颗随喉结滚动的小痣上,“我是重视你,宁小姐。” 宁酒忽然觉得。 她要是再听乔柏林这么假惺惺地叫她什么宁小姐,她才可真的要发疯了。 可那被勾着的位置仍在向上,从滚动凸起的喉结,再到柔软的嘴唇,宁酒刚想抽离,却蓦地感知到指尖温热湿腻蔓延开来,他竟然就这样直接含住了她的手指吮/吸。 “真的不想试试吗,宝宝?” 吮吸的力道变换着,像是与她的手指接吻,等到薄唇微微张开,宁酒被他带着向下探索,才注意到乔柏林衬衫下的肌肤微微泛红,凉薄水汽混着皮肤温度蒸发,烫得她手指发麻。 他才刚洗过澡。 他是来真的。 这个认知让宁酒的脑子嗡的一声,已经不会思考了。 乔柏林却趁着她愣住的间隙,勾着她的手缓缓引到自己衣襟前,顺势将衬衫彻底解开,他半躺在椅子上,分明最旖旎的话语,声线偏偏还那样清冷干净。 “想要怎么吃我?吃多少?都可以。” “别急,慢慢来,我现在是你的。” 宁酒觉得自己已经有些不清醒了。 映入眼帘的是随呼吸上下起伏的紧实腹肌,男人腰线凌冽,带着长期锻炼的痕迹,只是指尖微微触碰过,就能感到火热到不容忽视的触感。 她嘴硬说别以为她不敢,乔柏林就笑着嗯了一声,指骨温柔抚上她右手中指冠冕堂皇的订婚戒指,转而毫不留情地将她架在高塔上下不来台。 “我们现在就是在偷/情吧,宁酒,”他微笑着说,“先放竹叶,还是碎冰?我已经热得快不行了。” 宁酒本来没那么有感觉的,被他这样一提,愧疚感莫名其妙涌现出来的同时,偏偏又混杂着近似偷/情的危险刺激,在大脑深处渐渐发酵,她的指尖感到一阵发麻。 被他这么半调/情半挑衅似的刺激后果就是...... 她真的开始拿起长桌上的竹叶和碎冰,放在了他的腹肌上。 “嘶”的一声。 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又或许不重要了,等宁酒反应过来时,白皙的肌肤上已经覆满一层薄薄的竹叶与碎冰,腹肌与胸肌上布满冰水融化后的水液,显得格外淫/靡。 第91章 大概是为了表达不满,又是为了报复他说的话,宁酒目光扫过桌上的清酒,指腹触及冰凉的杯壁,微微倾泻,开始往乔柏林身上倒酒。 刹那间,酒香、湿气、竹叶的清凉交织在一起,冰块与清酒的光泽在肌肤上反射出冽荡的亮色,交织的感官冲击扑面而来,她感到自己的指尖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 他在养瘾。 宁酒忽然意识到。 从波茨坦相遇到公司重逢再到现在,他都在不着痕迹地拉低她的底线,诱惑她与他一起享受这份背德的刺激快感,拉着她一起沉溺在欲望的海里,再也翻身不了。 乔柏林就这样静静看着宁酒,喉口的喘息声不加掩饰,起伏的肌肉线条在昏暗灯光下打得若隐若现。 感受到少女的停顿,他知道她意识到什么,却仍旧低声诱哄。 “不是要吃我吗?怎么不继续了。” 就像现在,宁酒明明已经知晓了他的意图,可看着他含着笑意的黑眸,还是弯起一抹微笑,双手撑在他挺阔的肩膀,柔软发尾扫过他的胸膛,嘴唇触碰到被清酒浸润的肌肤,轻轻舔了下。 一瞬间,她感到乔柏林的身体不着痕迹地僵了僵。 “这是最后一次。” 宁酒埋下头,将他身上的酒液悉数吮/尽。 “下次你再用这种方式哄我喝酒,我直接把酒浇你头上。” - 自从和乔柏林见面以来,这已经是她第三次碰酒了,她平日极少饮酒,只要浅尝几口,就会感到头脑发胀,意识也变得模糊。 以往都会警惕,可只要碰上他,防备心不知怎么就会弱下去。 这也太奇怪了,不是么。 事实上,宁酒没有想错。 将宁酒带上车,少女一上来就近乎本能地偎近,柔软的侧颊贴着他掌心轻轻摩挲,以往清醒的浅瞳此刻似是弥漫了一层旖旎的雾气,就这么充满依恋地看着他。 乔柏林的喉口无意识地动了动,连呼吸都沉重几分。 软糯的,不清醒的,无力抵抗的。 只有此刻,才属于他的,宁酒。 少女见乔柏林开车后就将眼神收了回去,不满地微微低下头,开始抓住他修长白皙的指骨,张开靡红的唇,含住他的食指吮吸起来。 黏腻的触感交迭,她吸了会儿,见还是无法吸引乔柏林的注意力,干脆用牙齿轻咬,濡湿的痒意夹杂痛感刺激神经,乔柏林装作吃痛轻嘶了声,宁酒果然得逞似的笑了笑。 只是还未说出什么耀武扬威的话,男人突然因为红灯踩了刹车,下一瞬,她的下巴被人微微抬起,毫不掩饰侵略性的深吻缠住她的唇齿,涎液顺着嘴角流下根本咽不下去。 宁酒难/耐地轻哼出声,想要后退,手刚触及到皮质座椅,就被乔柏林抓住十指相扣,水声在两人之间搅动,她被吻得大脑缺氧,手脚使不上力,只能任由他继续吮吻。 缠绵酒意在两人之间蔓延、蒸发,在封闭的空间中流动不散。 宁酒软了力气,剩余的路途几乎是黏在乔柏林身上的,一到澜溪花园公寓楼底下,她才恍惚间回过神来一般,迷朦漂亮的眼睛环视周围熟悉的环境。 “这里是哪里,我们不是在你家吗,小柏呢......唔!” 话还未说完,嘴唇又被男人唇舌侵占得分毫不剩。 急促激烈的呼吸声在水液交渡间已然分不清是谁的,宁酒被一把抱起,身体轻飘飘悬在半空 ,她下意识揪紧乔柏林的衣襟。 轻微的脆响,从她包里掉出什么东西,男人刚捡起来,却感到衣领被人抓紧了些,少女柔软的唇瓣迷乱滑过他耳侧。 要命了。 力气大得惊人,乔柏林抱着她稳步往楼上走,衣服被遒劲大掌抓得泛起褶皱,他根本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边走边低头不停掠夺她的唇舌,急切得像是要把她彻底吞进身体里。 他就是在诱惑她陪他一起下坠。 乔柏林感受到少女湿热舔舐的回应,恶劣地想道。 他要养得宁酒再离不开自己,正如他也一刻都无法离开她。 他恨她,渴求她,无法拥有她。 那就一起沉沦,一起疯掉,一起下地狱好了。 乔柏林问宁酒住在哪一层楼,虽然醉得脑子已经不清醒,宁酒还是能下意识报出来。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她条件反射走到自家门口,手指还没触到密码键,猛地被人从身后扣住,薄瘦的蝴蝶骨抵在冰凉的门板上。 她呜咽一声,嘴唇已经被吻得又肿又麻,双腿些微地打着颤,刚想说不要了,乔柏林却像怎么也吻不够似的,根本不管她推拒的力道。 舌尖毫不留情地探入,唇瓣间溢出的涎液顺着下颌滑落,余光间,宁酒似乎瞥到楼梯口站着个人影,只是没来得及多想,揉着她后颈的那只手陡然加重力道,她不满地轻哼一声,只能被迫将注意力重新回到他身上。 “别......”她用哭哑的嗓音哀求他,“有人......” “你喝醉了,”男人用一贯正经的声线回答,“这里就我们两个人。” 真的是她喝醉了吗? 可是那边,好像真的站着一个—— 宁酒根本没有时间再想下去。 胸腔里的呼吸断断续续,明明想推开他,却在他炽热的气息和紧逼的姿态里完全失了方向,她被拽进欲/望的漩涡,只剩下本能的回应。 隔着一段距离的楼梯角落,苏铭捧着鲜花的手微微松开,花茎被握得有些变形,冷眼看着乔柏林将宁酒的头掰回来继续深吻。 少女已经被吻得失去分辨能力,呼吸全乱,双眼氤氲水意,只能被迫承受,乔柏林的唇齿却纠缠得更加肆意,渍渍水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 下一刻,他似是不经意抬眸,视线恰好与苏铭隔空相撞。 唇舌交缠激烈,隐约能看到肆意搅动的绯红舌尖,男人的唇角沾染上少女靡丽的唇釉,以往清冷的气质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性感。 修长白皙的指骨从后颈徐缓下滑,最终落在宁酒右手中指的订婚戒指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 十足的挑衅。 ----------------------- 作者有话说:写着写着小情侣就吻一整章了 第55章 高烧 翌日。 宿醉后,宁酒头疼欲裂地从床上醒来,发现昨日穿的衣物悉数换成了新的。 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空气里没有酒气残留,除了唇瓣依旧微微发麻,其余地方都很正常。 乔柏林......昨晚没有在她家过夜。 意识到这一点,宁酒心里涌起一股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情绪。 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最终还是甩开纷乱的念头,麻利地下了床。 开麟的合作案,经过昨天和刘晴蔓的谈话已经有了新的思路,作为这次合作的主要负责方之一,她第一反应就是掏出手机给窦妙发消息。 【宁酒】今天下午三点我们还是老地方见,我需要再把问卷反馈和访谈内容细化一下 【豆苗】好的甜酒姐! 宁酒正准备放下手机,下一秒,屏幕又亮起来。 这次却不是窦妙,而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苏铭】今天下午有时间吗?我们谈谈 【宁酒】不好意思,今天刚约好 这倒不是搪塞,宁酒回完消息,没多想什么就迅速去卫生间洗漱,一抬头,镜子里映出她微微肿起的下唇,昨夜的片段霎时浮现脑海。 昨天晚上,她和乔柏林从餐厅、车里一路亲到家门口,然后...... 然后什么来着。 【苏铭】小酒,你不要一直躲着我,我真的有话要和你说 【苏铭】我知道你拿到了开麟的大单子,但你觉得那种量级的单子真会交给一个刚起步的小工作室吗?到时候不要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苏铭】相比之下,我觉得曜星娱乐那个企划看起来靠谱很多,除了你以外还有很多工作室在竞争,你就打算这样放弃吗 苏铭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宁酒粗粗看了一眼,蹙起眉。 她实在不喜欢有人对自己的工作指手画脚的。 宁酒当然清楚开麟的单子大到吓人,绝非她这种刚起步的团队能轻易吃下的,她从来不指望凭一己之力就能把整个项目做完,最低的要求只是能够借这个机会进入流程,学到以后可以用上的新东西,哪怕最后只成功其中一个小模块,也足够让工作室跨越一个层级。 至于曜星的企划,以现在工作室的体量,也同时顾及不了两个这么大的单子,她更倾向于把手头上的做好。 洗漱完换好衣服,宁酒忙着去工作室,没再回苏铭的消息,没想到刚走到电梯口,后者居然直接打电话过来。 认识他这么多年,他从没这样着急过,宁酒有些疑惑地接听电话,电话那头开口就是一句让她费解的话。 “小酒,你对我还是有感情的对吧?” 第92章 “是谁对你说什么了吗?” 苏铭今天的举动实在太奇怪,宁酒很难不去想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是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吗,我们做回朋——” “如果对我没感觉,为什么要特意找人定制上次我送你的戒指同款戴在手上。”苏铭的语气既着急又笃定,“宁酒,如果是乔柏林威胁你什么让我们分开,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不会放过谁?乔柏林吗?” 宁酒的语气很平静,可也正是因为太过平静,苏铭的自尊心仿佛被人不着痕迹地碾过。 一整晚的隐忍下来,脾气好如苏铭,也终于被乔柏林逼得彻底爆发。 “他昨天就在我面前抵着墙亲你,我怎么可能忍得了,下次要是再让我见到他......” “等会儿,你说他干了什么?” 苏铭的话说到一半,宁酒的脚步蓦地顿住,昨晚一些被遗忘的画面陡然变得清晰。 角落一闪而过的男人,掉在地上的鲜花,被掰正的脑袋,交缠到密不可分的唇舌...... 血液猛然冲上耳畔,嗡嗡作响。 她听到自己冷笑一声。 “对不起,昨天确实是我脑袋不清醒干了蠢事,”宁酒迅速冷静下来,和苏铭最后一遍说清楚,“如果我戴的戒指让你误会了,很不好意思,我就是——” 她思考了一下措辞:“单纯喜欢那个戒指的款式。” “昨天的花很漂亮,但你应该送给你真正喜欢,也真正喜欢你的女孩。” 那头还没来得及回应,宁酒就快速说了拜拜,干脆利落挂断电话。 苏铭没再打过来。 成年人之间,有时候再喜欢也该点到为止,不然就闹得太难看了。 - 心理工作室里,窦妙正埋头整理接下来要访谈的名单,听到轻微的开门声 ,抬头一看,却见宁酒的脸色比平日里臭上许多。 “呦,是谁惹我们甜酒姐不开心了。” 宁酒放下包,打开电脑,不由自主回想起昨夜乔柏林那近乎半哄半逼的语气,以及熟练得让人窒息的亲吻。 五年过去了,这人的吻技究竟是怎么做到不减反增的。 一想到他借着她醉酒的机会,又是吃豆腐又是在别人面前耀武扬威的,宁酒心里就感到一阵无语。 明明高中的时候都没那么幼稚,这么多年以后心智反而不成熟了。 亏她还真的把他当做体宴对待,敢情真正被享用的人是她呀。 坐下来后就开始整理起上次遗留的访谈问题,新增了几个细节后,不知不觉已经到饭点,窦妙从楼下买了盒饭上楼。 宁酒合上电脑,接过盒饭道了声谢,突然想到什么,左右看了看。 “林遇人呢?” “刚刚工作室来了个女生一直哭,怎么也停不下来,林遇正在a01给她调节呢。”窦妙打开盒饭,一股鱼香肉丝的香味扑面而来,“不过本来以为一个小时能搞定的,怎么会这么久呀。” 宁酒没立刻打开盒饭。 她走到a01门口,还未打开门,就听见屋内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你别劝我了!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每天都在等他回消息,连饭吃不下,喝口水都会想起他,这种日子还不如死了算了......” 林遇无奈的声音从屋里传来:“瞿小姐,爱情不是人生唯一的——” “你算什么?凭什么帮我定义爱情?”林遇还未说完,女生原本带着哭腔的情绪陡然变得激烈起来,“你又没经历过我的痛,你根本不知道那种每天醒来都想死的感觉!你凭什么告诉我该怎么活?你能把他还给我吗?!” 眼看着女生的语气越来越尖锐,宁酒毫不迟疑推开门。 进去之后女生还在哭,林遇掐了掐眉心,抬眼对上宁酒的眼神,俨然是一副没招了的表情。 宁酒没有急着说什么,先走到女生面前,递了一张纸巾给她。 “擦擦吧,漂亮的妆都哭花了。” 女生愣了下还是接过纸巾,仍在抽噎。 宁酒声音慢下来,陪她一起呼吸:“来,跟着我,深吸气......然后慢慢吐出来,很好,就是这样。” 几轮下来,女生肩膀的抖动慢慢平复,情绪也稳定许多。 哭声止住后,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宁酒递过一杯水,女生刚想双手接过,却不自觉地捂住小腹,指尖绞在衣角。 “胃不舒服?”宁酒留意到她这个细节,“最近这种情况多吗?” “还好,可能也和我不吃不喝有关系,”女生回忆道,“晚上一饿肚子就反酸,还总拉肚子,应该是胃病。” 宁酒和林遇对视一眼,表情严肃起来。 “不完全是胃病,这是情绪在用身体的方式抗议,叫躯体化反应,”林遇朝女生打比方,“其实你的身体就像一个水杯,悲伤和焦虑倒得太多,水就溢出来了。水溢到哪儿,哪儿就出问题,现在溢到的是胃和胸口,所以你会觉得难受。” 女生显然是被吓到了,怔怔地问该怎么办。 “没关系的,水太多了,就把心锻炼得像海绵一样收放自如,”宁酒示意林遇去拿问卷表,“先填问卷,我们会教你几个调整情绪的方法,你可以先从这些开始试试。” “接下来几周要定期来,我们会陪你一起复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宁酒的工作室。 今天工作量比上周更繁重,万幸付出总是有回报的,开麟那边的反馈明显提升,个单也在逐渐增加,虽然累但收获颇丰。 窦妙林遇完成工作后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宁酒揉了揉发酸的后颈,打算再做完汇总再回去,就先和他们道了别。 今天整理的数据反馈情况都挺理想,前半部分的访谈整理她已经备份在u盘里,只要依照现在的思路把那部分也整合好,接下来的进度就会顺畅许多。 宁酒在包里翻找了好久,可就是没有找到u盘。 眼皮莫名跳了两下,昨晚的一切实在太混乱,如果真的是在那时候弄丢了u盘,那前半部分的整理不都白费了吗? 现在最好的结果就是乔柏林捡到了她的u盘。 宁酒感到心脏砰砰跳着,犹豫了会儿,还是打开手机,给他发消息。 【宁酒】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请问你昨天有看到一个米白色半圆形的u盘吗,里面有我很重要的东西,如果看到或捡到的话麻烦和我说一下,谢谢 明明昨天还是可以深吻到窒息的关系,今天的用词要多疏离有多疏离。 握紧手机等了会儿,宁酒感到掌心振动一声,急忙打开来。 是外卖软件的推送,提醒外卖已经送到楼下了。 反正都是等,这样干等还不如边吃外卖边等。 自从上班开始,宁酒对于自己的饮食监督总体还算得当,到饭点都会按时吃饭,只是对饭菜的要求依旧不是很高,今天这么大的工作强度还是点一素一汤,这次外卖员还把汤洒了一些出来,她拆开包装袋的时候,自己都笑了。 等吃得差不多了,手机那边总算有点动静,宁酒放下筷子打开屏幕。 【null】抱歉,今天有点事,才看到 【null】你的u盘我捡到了,放在我家 【null】要来我家吗? 【宁酒】...... 好消息,u盘真的被乔柏林捡到了。 坏消息,她要去他家吗? 宁酒不是一个惯常纠结的人,只是去他家拿一下u盘而已,又不是做什么。 正事要紧,工作大于一切,迅速打定好主意后,她在手机打字。 【宁酒】你家在哪里? - 宁酒原本以为乔柏林会住在郊区山麓的独栋别墅,没想到就在市中心的云庭汇。 她打车去那里的时候,门口的保安像是早已接到通知,只核实了一下名字就放她进去。 一路上,修剪整齐的草坪与成片花圃铺展在林荫道两侧,喷泉在中央广场静静涌动,偶尔能看见住户慢跑或带着宠物散步。 她按照乔柏林的地址在楼幢前停下,整栋大楼通体玻璃映着夜色有些冷峻,走进大堂,前台站着的礼宾经理早已等在那里。 “宁小姐?” 对方确认了她的名字,态度恭敬,随后拿出门禁卡替她刷开电梯口的感应区。 一套流程下来,电梯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极简的走廊,与尽头伫立着唯一的一扇门。 门铃声在安静的走廊回荡,宁酒按了一会儿仍然没有人来开。 就在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按错时,门终于打开一条缝,乔柏林的声音从门内传出,较昨天沙哑许多。 “进来吧。” 他说完收回手就要进去,宁酒情急之下将门打开得宽了些,握住他的手臂。 乔柏林动作一顿,转过头,静静看向她。 宁酒解释道:“我只是来拿u盘的,拿完就走。” 第93章 “我知道,”乔柏林说,“u盘在我房间。” 宁酒不说话了,一双漂亮的眼睛就这样直直望着他,乔柏林明白她的意思,沉默了会儿,示意她松开手,用沙哑的声线道。 “好,我去房间拿给你。” 门被打开又收窄,身形挺拔的男人转过头就开始剧烈咳嗽,隔着一扇门也能听辨出他急促而又压抑的喘/息声。 宁酒感觉到有些不对,将门重新打开,望见昏暗灯光下乔柏林微微泛红的面庞。 “你发烧了?” 昨天确实是她玩得有些过火,把冰直接贴在身上,很容易引起发烧感冒。 来不及去想自己之前说过什么,宁酒下意识重新扣住乔柏林滚烫的手腕,在他注视下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愣了一瞬,接着开口。 “我自己进来拿。” “......换鞋吧。” 室内灯光昏暗,落地窗被厚重的窗帘遮盖住,敞阔的客厅只开了一盏氛围灯,屋内的香薰除了乔柏林惯用的檀香以外,似乎还多了一种气息。 宁酒还未分辨清楚,就看到乔柏林扯着领带无力地坐在沙发上,烧成那样居然还在打开电脑工作。 “u盘就在我房间的床头柜上,我就不进去了。” “小柏呢?” 宁酒打开卧室门前,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乔柏林:“送去宠物医院洗牙了,一个小时后连卓勋会 送回来。” 听完乔柏林的回答,宁酒放下心的同时,难免又觉得遗憾。 怎么就恰好她来的时候小柏不在呢。 真的已经好久没有见到那个小家伙了。 如乔柏林所言,u盘完好如初地出现在卧室右侧的床头柜。 她进入卧室,才恍惚方才有些熟悉的气息来自哪里。 卧室的氛围不再显得冷寂,床头柜上那只插着藤枝的透明扩香瓶正缓缓散香,果香夹杂着海柠檬与柑橘的味道,基调分明与她高中时房间里常点的那款一模一样。 离开的脚步一滞,指尖握紧u盘,那段久远的年少时光与眼前的男人几乎重叠在一起,让人心口发紧。 宁酒走出卧室,茶几上的电脑还亮着,乔柏林却半躺在沙发上,西装外套随意扔在沙发角落,衬衫解开到胸口几颗扣子,领带松垮地垂在一侧,随着他沉重的喘息轻轻晃动。 空调打得那么冷,他的面颊却因为高烧泛红,喉结随呼吸上下滚动,脖颈覆着一层细密的薄汗,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晶莹光泽,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宁酒下意识放轻脚步,等到走近才发现,他虽然是睡着了,但眉心深深蹙起,即便睡梦中也不安稳,像在被噩梦侵扰。 她轻轻抬手,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才一下脸色就严肃起来。 温度高得吓人,这种烧法不处理绝对不行。 无论怎样他现在烧成这样也有一半原因是她造成的,宁酒不可能坐视不管。 可这是乔柏林的家,她对这里几乎一无所知,男人还昏睡着,根本没办法问。 宁酒在屋子里踱了几步,脑子飞快回想高中时期乔柏林都将药放在哪里,倏地记起运动会那天,他好像就是在书桌的抽屉里放的药雾喷剂。 书桌,抽屉。 她试探性地找到书房,一层层打开书桌抽屉,竟然真的在最后一层找到了安静摆放的药箱。 找到药箱的刹那,宁酒才后知后觉自己手心正在微微沁出汗意。 她没多耽搁,立刻蹲下在药箱内翻找,先抽出退烧贴,撕开包装,将冰凉的贴片小心地贴在他的额头上,随后又找到紧急退烧药,拿杯子倒上温水,端回到沙发前。 乔柏林还昏沉着,呼吸急促,额角的汗液将乌黑鬓发浸湿,宁酒用温度计量他的体温。 38.7度。 怎么会烧得这么厉害的。 她先把水杯放在一边,用力托住他的肩膀,半扶半抱将他缓缓从沙发上扶正,乔柏林的身体比想象中沉得多,灼热的温度几乎要把她整个人烫透,她费了不少力才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想喂他吃药,可他却怎么也不张嘴,宁酒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先含住退烧药,再用嘴去渡。 轻微水声在两人之间响起,柔软唇瓣被烫得微微发麻,好不容易半逼他吞下药,她微松一口气,思考自己该做的也差不多了,刚想离开,手腕突然被滚烫的掌骨抓住。 “做完这些就走,你又要丢下我和小柏吗?” 宁酒讶异地回头望他:“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都主动吻我了,我怎么可能不醒。” 话音刚落,还没等宁酒反应过来,翻天覆地之间,她整个人被推倒在沙发上,男人覆身压/下,哪还有半分方才昏沉不清的模样。 “你还是关心我的,对吧。” 遒劲有力的手臂撑在她耳侧,将她牢牢困在沙发与怀抱之间,先前的疲惫病态在顷刻间化作狡黠,冰凉贴不知被他扔到哪里去了,殷红嘴角还残余她留下的水光,在灯光下显得尤为旖旎潋滟。 “我是怕你烧死在这儿......” 宁酒心头一紧,试着用手推了推他的胸膛,纹丝不动。 “你要是真因为我的原因在家发高烧没人管被烧死了——” 被桎梏在沙发一角的少女说到这里,语气透出些微哽咽,琥珀色的瞳孔里积聚起点滴清莹珠光。 乔柏林望着她的眼睛,突然很想将她眼角那滴自己也未觉沁出的泪珠吮去。 他听到自己问。 “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伤心吗?” “我不会。” 宁酒咬着唇,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如果你真被烧死了,那也是你活该,一点也不懂好好照顾自己,”她的声音近乎是从喉咙直接发出来的,带着些微的颤抖,“乔柏林,你看看你现在把自己照顾成什么样子了。” “抽烟喝酒一个不落,发高烧还工作,你是不要命了吗,活该抽死你算了。” “你别碰我,我不想理你,滚......” 心中还要好多似委屈似埋怨的话没有说完,宁酒正要继续说下去,乔柏林却俯首,用唇堵住了她的话。 明明一个是病人,一个是客人,两人却吻得比昨晚喝醉酒还要难舍难分。 宁酒一开始只是下意识地攥着乔柏林的衬衫领口,借着那点力气回应他的吻,可后来不知怎么越吻越急切,她的指尖微微攥紧—— 嘶啦一声。 两人动作同时一顿,唇齿间的气息还未散开,宁酒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把乔柏林的领口生生扯裂了。 一股热气瞬间往脸上涌,她刚想开口为自己解释什么,眼前的男人轻笑一声,牵着她的手腕放在自己裸/露的胸膛,故意发出性感的低/喘声。 在她震惊的目光下,他再一次俯身吻了上来。 他的胸口不知是因为发烧还是情感波动起伏得剧烈,唇齿的温度较往常更烫,几乎让她整个脊椎骨都酥麻起来。 宁酒担心乔柏林的身体,嘤/咛着想要喊停,他却装作没听见,腾出一只手解开堪堪挂在脖颈上的丝绸领带,另一只手轻松钳制住她纤细的腕骨,用领带绑住她的双手打了个结。 动作之熟练,宁酒怀疑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双手被束缚住,想要抚摸他的脸都成了难事,她感到后颈住的揉捏越来越重,身上反应也开始起来,咬着唇难耐地轻哼了声,乔柏林察觉出她的难受,侧过头用脸蹭了蹭她的鼻尖,又在她凑过来想要吻他时躲开。 “如果今天真是我死前......”他感到宁酒仰起雪白修长的脖颈啄吻他,想要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乔柏林轻轻笑了,“如果真的是我最后一天。” “你能不能满足我一个心愿。” 他说得神圣而纯洁,配上那张清冷周正的脸,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如果忽视他越发急切的亲吻,从宁酒的眼尾,一路留恋到下唇、脖颈,再继续往下吮吻,一发不可收拾。 宁酒一开始还想听听他要说什么,只是随着他吻得越来越深,身体开始不自觉地颤抖,大脑一片空白,能感知的只有肌肤相贴的烫度在蔓延开来。 “宁酒同学。” 过了那么多年,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冽好听,说的还不是小姐女士这些而是同学。 宁酒恍惚间还以为重回到大课间听他演讲的时候,下一秒,被绑着的双手却被他举过头顶,她整个人呈投敌姿态,毫无保留地紧贴他。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他的气息,乔柏林凑近她的耳朵,挺直的鼻梁骨徐缓碾过她微微绷起的青筋线条,字正腔圆、极有教养地问她。 “我想要和你做暧,可以吗?” ----------------------- 作者有话说:38.7°的高烧 38.7°的()()[害羞] 下章du[黄心] - 存稿被榨干辽……这章二更合一,明天不更,周日,周一照常更~ 第94章 第56章 艳靡 宁酒觉得自己像一叶小舟,被急潮裹挟着越漂越远,整个人在浪潮里翻涌,快要散架。 潮水一路向下,肺部气息几近告罄,他的温度比往常高得多,她又完全没有准备,抓着他头发的手渐渐松开,小舟在狂风惊狼之后终于找到港口停靠,他的动作缓和下来,用唇缓和余韵。 她正呼出一口气时,酸痛伴随难以言喻的快感蔓延,乔柏林挺直身体,滚烫的汗液混着水液从鼻尖滴落至雪白凹陷的锁骨,宁酒保留着最后的理智,颤声阻止他。 “我有男朋友,你确定——” 要这样做吗? 他们花了那么久才彻底分开,可谁能想到只是见了几次面,就又要重蹈覆辙。 宁酒不想再陷入分合的情绪波动中失去理智,可究竟是哪一步错了,被他哄着脑子就不清醒 了,现在竟然变成这种局面。 她甚至有些后悔今天没有带那枚定制的戒指过来。 “现在暂停还有得挽回,”不知是和他说,还是和自己说,“乔柏林,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现在做这种事,不是男女朋友就是炮友。” 言下之意就是,你难道真的愿意就只当一个炮友吗? 宁酒自认已经将话说得很难听,乔柏林却静静看着她,没有出声。 她被他漆黑的眼神盯得有些背脊发凉,恍然间仿佛回到了那段被他藏在公寓里的日子。 火热赤/裸的皮肤擦出热意,慌张想要逃离,却被他一把抓住脚踝,毫不留情拖了回来。 “宁酒,你真的很知道怎么惹怒我。” 室内的温度在一点点蒸发、升腾,他将他炽热澎湃的情感,通过身体温度事无巨细地传递给她。 “炮友吗?也不是不行,”他身体压过来,语气依旧清冽端正,“不过,不多做几次的话,就有些担不起这个名字了吧。” 意料之中的劝阻好像起了反效果,多年未触及的痛感伴随着神经末梢激颤起的爽意同时到达大脑皮层,宁酒感到眼尾发酸,刚流下的眼泪都被乔柏林吮吻干净。 “他来过这里吗?”他的湿发遮住挺立周正的眉骨,语气夹带着性感的沙哑,“嘶,别咬,坏宝宝。” 修长白皙的指骨配合身体,沙发角落的西装外套沾上水液,变得皱巴巴的。 “看来是没有了,都饿成什么样了,乖女孩。” 从沙发到床上,再从床上到浴室。 滚烫的水珠顺着鬓发一路往下流至深处,宁酒已经分不清汗液与水液的区别,只能浑噩地被他掐着下巴深吻。 “别...别再来了。”分不清是第几次了,她快疯了。 “嘘,宝宝,我们在偷情,小点声。” 乔柏林让她抱得他更紧,转而又将宁酒抱在了浴室玻璃上,宁酒呜咽一声,彻底缴械。 子虚乌有的罪名,她比他更清楚,可为什么真正受罪的人只有她。 道德抛弃了乔柏林,转而拥抱住她,宁酒在他耳垂的啃咬下险些被抱得喘不过气来。 “好烫,松...松开,”她伸出湿漉漉的手掌去捂乔柏林的嘴唇,却被他吮舔起指根,“你别再说那些了好吗,要做就专心点......” 男人却好像没听到似的,变本加厉,宁酒无奈,只能主动索吻,封住他口中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话。 “真棒啊,宝宝,”直到最后,他汗湿的碎发埋在她耸起的颈窝,闷声道,“我们一直做下去吧,做到死好不好。” 38.7度的身体。 38.7度的他。 有一瞬间,宁酒恍惚乔柏林这句话不是在开玩笑。 她是真的要死了。 许久未开发的身体酸软到了极致,宁酒已经累得一根指头都抬不起来,任由乔柏林抱着她从浴室到了大床上。 床上熟悉的香味让她的神经很快松懈下来,快要睡着的时候,隐约感觉到乔柏林挽起她的头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 她微微蹙起眉,正要和他说别闹,嘴边被渡上微凉的水液,条件反射抿了一口,甜中带涩。 “喝下去,不然会感冒的。” 这种事上,他对她的照顾远胜于对自己的在意。 宁酒不太喜欢吃苦的,自然也不喜欢喝药,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嘴里的药与往常比多了几分甜味,不算难吃。 她在他的诱哄下全都咽了下去,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夸她真乖。 嘴角凉意片刻掠过,似是他亲了一下她的唇角,宁酒终于沉沉睡去。 翌日。 u盘里的工作还没有整理完,就算再困,宁酒打工人的生物钟还是准时苏醒了。 浑身特别是腰部和难以言喻的位置只要动一动就是撕心裂肺的酸痛,只要稍稍低头,就能感到布满全身的吻痕。 ...... 他昨天到底亲了多少地方啊。 脸轰地一下烧起来,宁酒瞥了眼身后还在熟睡的男人,刚动了下脚准备下床,就被倏地紧搂住了腰肢。 “不要走。” 明明眼睛还闭着,喉口的声音却几乎是下意识脱出。 昨天还说尽荤话的人,等天一亮,又披起文明的外衣,像只有分离焦虑的大狗狗一样埋在她的锁骨轻吮。 宁酒一怔,感受到遒劲有力的大手扣住她的腰往他的方向拉去,纤瘦的后腰几乎能感受到他劲瘦分明的腹肌在轻轻起伏。 余光间能瞥见他劲瘦小臂上鲜红的抓痕,不出意外的话,后背应该更严重。 昨晚的记忆不合时宜地出现,她的脸好像更烫了。 “我今天要去工作......”宁酒的声音不自觉软下来,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小柏呢?” 乔柏林明明说昨天会有人把小柏送过来,可她为什么没听到门铃声。 “我提前和连卓勋说了,我今晚会有‘重要’的事。” 他将“重要”两个字咀嚼得暧昧不明,分明是蓄谋已久。 “别着急,他今天会送过来的,等小柏来了再走吧。” 乔柏林总是有办法留住她的。 宁酒找到一次性用品洗漱完,利落将头发扎成丸子头,本来打算在客厅的茶几办公,但腰实在太酸,干脆躺在床上,看着乔柏林拿小桌板过来。 一夜过后,她累死累活,连床都下不了,他倒好,昨天发的烧像一夜之间全没了似的,生龙活虎的,好不惬意。 宁酒看不惯他这样,趁他将小桌板拿过来的时候掐他的腹肌,毫不留力道的那种掐,乔柏林装模作样地喊痛,顺手捞过宁酒乱扭的腰肢,在原本就印着草莓印的锁骨上又咬了一下。 “等会儿我让连卓勋连早餐一起买过来,你想吃什么?” “乔柏林!” 宁酒没听清他在说什么,眼神望向锁骨以及胸口密密麻麻的吻痕,旧印未消,就添新痕,只觉得今天一整天都没法见人了。 “你属狗的是吧,二十四年第一次开荤,没见过女人?”她无比抓狂地推搡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种德行,下次再让你得逞我才是狗——” “好,那就是你喜欢的樱桃布丁,”乔柏林悉数将她的抱怨当作调/情,拿出手机给连卓勋发消息,“配水果沙拉怎么样?你现在还喜欢吃蓝莓吗,我让他加一点蓝莓。” “......” 宁酒直接放弃和乔柏林沟通。 闷头生气的结果就是闷头吃饭,这顿早饭宁酒吃得比往常还要多,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可能也是这份水果沙拉实在是太合胃口了...... 想什么呢。宁酒摇了摇头。 就是因为生气!化愤懑为食欲! 小柏被连卓勋送了过来,时隔五年没有见面,宁酒一开始说不紧张是假的。 小家伙已经变成大狗狗了,一开始还带着点陌生感,耳朵竖起,等视线与宁酒对上几秒后,尾巴先是僵了一下,随即猛地摇起,扑上前将前爪搭在宁酒膝头,像是确定面前的人不是假的。 宁酒望着小柏湿润发亮的眼睛,感觉鼻子一下子酸了。 伸手抚摸它蓬松的脑袋,小柏立刻像小时候一样,把脸埋进她的掌心里,鼻息急促,整条大尾巴摇得整个沙发都在震。 把u盘里的资料和昨天的访谈整理好交给对接机构后,群里还没反馈,李铭源的消息先过来。 【李铭源】酒姐,你最近有 没有空?要不要一起聚聚 【宁酒】还是我们三个? 【李铭源】是嘞,鹤子最近来沪出差,这周末正好有空,要是秋哲也有时间就好了 顾秋哲在京大读完本科后就去英国留学了,确实很久没有他的消息。 在递交这次结果过后,离下一阶段还有一段等待时间,宁酒好久没有和高鹤昕见面了很想她,于是迅速和李铭源敲定时间,这周末在郊区的一家烧烤吧见面。 正和他们在群里聊得开心呢,腰际被人不轻不重捏了一把。 宁酒愤愤抬头,对上乔柏林看不出情绪的黑眸。 第95章 “在和谁聊天呢?这么开心?” 虽然已经极力压抑了,但话语中还是透露出近乎漫溢的独占欲。 宁酒只是轻轻蹙了蹙眉,就感到腰间箍着的那只手又用力了一些。 乔柏林占有欲强的这毛病怎么好像比以前还要厉害了。 她只觉得有些奇怪,却无暇深入思考,嘴上应付他。 “就是和铭源鹤子他们啊,鹤子最近来沪市了,我们约着吃饭。”察觉到他好像连高鹤昕的醋都要吃,宁酒急忙转移话题,“对了,你的公司又是什么时候来沪市的?” “这是在沪市新建的分公司,总部在京市,是萧玺野在管理。”乔柏林一笔带过,显然不想在这个时候再提及其他人的名字,“今天下午工作还多吗?有安排吗?” “工作顺利告一段落了,就等——” 宁酒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漂亮的眼睛微微抬起,警惕地看他。 “都是成年人了,昨天的事算是......”其实说是酒后乱/性自己也不信,乔柏林还有理由昨天发高烧脑子糊涂,宁酒可是比谁都清楚的,“荷尔蒙作祟。” 她给双方都找了个合适的借口,总不能说是因为昨天受不了他勾/引才就犯的。 “我不需要你负责,你也不要让我负责,当个意外就好。” 宁酒说完之后,房间里一片死寂,小柏察觉到氛围不对,有些讨好地看了看双边,最终选择走向宁酒的位置,舔了舔她的手掌安抚她的情绪。 乔柏林就这样静静地,一句话不说地看着她。 就在宁酒以为他肯定受不了这气甩手就要走的时候,后者突然开口。 “看来你真的很爱你的男朋友。” 没料到对方又突然提及苏铭,她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硬着头皮道。 “那是当然,你才知道吗,诶,我订婚戒指呢?”宁酒说着在包里翻找起来,正好避开乔柏林审视她的视线,将自己说成一个负心汉,“对了,这件事你别告诉他,我就是一时冲动——” 乔柏林问:“不当炮友了?” “......” 还炮友呢,最多是她嘴炮。 他越是这样试探,宁酒就越是不如他的意。 翻包的动作暂停,少女眼尾一挑,勾起男人颈上浅灰色的丝绸领带,往自己怀里一拉,乔柏林就顺势蹲下,被她勾了过来。 “我对炮友的技术要求比较高,乔总可以精进一下再申请报名。” 乔柏林望着她即使没有涂口红也愈发明艳水润的嘴唇,单手桎梏住她撩拨他的指尖。 “那昨晚一直喊我名字夸我好棒的人是谁?” 这人,怎么还翻旧账呢。 宁酒心虚地眨了眨眼睛,想要收回手,却被他握紧了些。 “宁酒。” 乔柏林叫她的名字,她下意识朝他望去。 一双琥珀色的瞳孔里,猝不及防地倒映出他与方才语气截然相反的,认真的、平静的神情。 对上眼神的那刻,他弯下腰,胸前的领带挤压在两人的衣衫之间,格外艳靡。 她被吻得七荤八素的时候,感到嘴唇被狠咬了下,血腥味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他边用唇舌安抚她的伤口,边用温柔的嗓音轻声道。 “你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穿上裙子就翻脸不认人的坏女人。” ----------------------- 作者有话说:发烧play√get 乔总很会sweettalk哦[墨镜] 第57章 绯闻 坏女人。 这还是宁酒二十四年以来,第一次被人这样说。 周末,她换上一条灵动漂亮的淡粉色连衣裙,穿过人潮拥挤的步行街,在烧烤吧和李铭源高鹤昕见面,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无不为她侧目。 李铭源几周前才见,高鹤昕却是足足有好几个月没见了。 两人一见面还有些不习惯,但很快就恢复了高中的相处模式,有说不完的八卦。 高鹤昕夸宁酒越来越漂亮了,虽然在高中时就已经是十分有辨识度的甜欲类型,但那时多少还带着学生气的稚嫩。 现在褪去高中生的青涩,脸上婴儿肥早已消失不见,五官线条更显立体,再加上淡妆点缀,即使隔着老远还是会被宁酒不由自主吸引过去。 “最近网络有个流行词叫钓系,”高鹤昕道,“我觉得甜酒就特别适合这个词。” “钓系?”李铭源正在任劳任怨地烤肉,顺嘴插了句,“那你算什么系?” 高鹤昕答得快速:“社畜系。” “噗。” 宁酒正在喝鲜榨柳橙汁,听到这个连忙边捂住嘴边笑。 “那我们都一样,”李铭源忙补刀,三人同病相怜,“乙方系,甲方爸爸说啥就是啥。” 聊到感情问题,高鹤昕突然忆起什么,感叹了声。 “你们现在还有校园女神宋云禾的微信吗?我昨天才刷到朋友圈说她已经结婚了,现在在马尔代夫度蜜月呢,看着很甜蜜,”说到这里,她换了副表情,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李铭源的肩,“我记得你小子高二的时候特别沸羊羊来着,还为了收集女神的手写信请倪璇吃了三顿饭呢......” “谁没年少轻狂过,”李铭源顿了顿,眯起眼睛,“不对,你怎么记得比我还清楚,高鹤昕,说实话,你不会暗恋过我吧?” “哇塞,臭不要脸!”高鹤昕难以置信他的厚脸皮,“吃老娘一掌!” 这家烧烤吧也算是网红店,他们来得算早,到饭店后人几乎一下子坐满。 三人越聊越高兴,高鹤昕眼尖,陡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轻轻哇了声。 “我不会是出现幻觉了吧,”人群嘈杂间,她凑近宁酒和李铭源,小声耳语,“我好像看到大明星和大小姐也来这家店了。” 李铭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大明星和大小姐?” 高鹤昕一脸你真是不上道的无语表情,用口型向他示意—— 闻弈和柯诗妮啊。 口型还没做完,经理战战兢兢的声音在宁酒身后响起,隔的距离近的缘故,即使周围吵嚷,谈话内容还是能听到个七七八八。 “怎么办事的,没有给柯小姐和闻先生留位置吗?” 又转过头,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柯小姐,您稍等片刻,应该是这边前台临时调整出了点纰漏,我马上再确认一下,把位置补上。” “菜品这边我也会交代厨师重新上新的,保证不耽误两位的兴致。” 闻弈整个人全副武装,从帽子墨镜到口罩一应俱全,甚至外套还是加绒型的,别说脸了,连身材都看不出原来什么样。 但旁边的柯诗妮光鲜亮丽,棕褐色大波浪垂落在胸侧,无论是相貌还是气场都不容忽视,很快引起了周围人的注目。 宁酒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只顾着自己吃李铭源烤好的羊肉串,倏地听到叮咚一声。 柯诗妮将随手摆放在餐桌边缘的水杯一碰,玻璃杯应声倒下,半杯冰水顺势要泼洒在宁酒的背上—— 千钧一发之际,手臂被男人强硬的力道拉开,冰水偏离位置,最终洒在了她放在椅子旁的包上。 凉意瞬间渗透,布料被打湿一大片,周围原本热络的谈话声顿时停下,一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宁酒身上,气氛霎时微妙起来。 柯诗妮弯着唇角,语气里透着明目张胆的,嚣张 的歉意。 “呀,真不好意思,手一滑,宁小姐不会介意吧?” “......” 李铭源先是一愣,等到反应过来以后立即皱紧眉头,高鹤昕也难掩愤怒地站起来要和柯诗妮理论,刚向前一步,就被宁酒拍了拍肩膀。 下一秒,宁酒毫不犹豫地甩开闻弈扶着她的手,将自己手中那杯茶水倾斜而下,茶色瞬间洇开在柯诗妮手上那只价值十几万的爱马仕包包上。 场面陷入一片死静。 经理站在一边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柯诗妮方才还扬起的笑容彻底消失,脸色阴沉下来。 宁酒却只是抬眸,唇角扬起一抹温柔得体的弧度。 “我当然不介意,想必柯大小姐这样大度的人,也不会介意吧?” 本该惬意的晚餐提前暂停,三人付完钱潇洒地从烧烤吧离去,恰逢包厢的位置也已经布置好,经理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诚惶诚恐地朝柯诗妮望去。 “柯小姐,里面请......” 柯诗妮面无表情地将手里的包甩给身后的保镖,拍了拍手往经理指引的方向走去。 包厢门一关上,闻弈脱下墨镜和口罩,迎面对上大小姐审视的眼神。 “你就是为她来沪市的?” “谁?没有的事。”将最后的鸭舌帽也一齐摘了,闻弈微微摊在座椅靠背,语气懒散,“你刚才那算是什么?试探我?” 柯诗妮但笑不语。 “你信不信,我能送你出国捧红你,也能轻而易举毁了你。” 第96章 闻弈回望柯诗妮的视线,兀地冷笑一声。 “柯小姐,您什么意思?” “好歹也一起相处七年,你什么性格我还会不知道吗?” 今天遇到的事加在一起已经够糟心的,柯诗妮没心情再和闻弈迂回。 “当初约定好了,过去的人和事都当在另一个人身上发生的,和你没关系,以后你只会和一个人的名字有关系,那就是我,”她眼神冷冷一眯,声音里不带丝毫温度,“如果让我发现你背后让李琳达搞什么小动作,别说沪市了,你别的地方也别想去了。” 闻弈语气不变,藏在桌布下的手悄然握紧:“你在威胁我?” “先破坏规则的人不是你吗?”柯诗妮拿起手中的酒杯,俯身凑近,却被闻弈躲开,“你要是真忘不掉过去,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再变回那个没有目标只有仇恨的穷小子,我也不会拦着你。” “现在取得的一切有多不容易只有你自己知道,你要是还和我站在同一条船上,一切好说,但还在想着别的,我也不是那么好脾气的人,”她平静的面容下是毫不掩饰的高傲和嘲讽,“如果觉得自己羽毛长硬了想和我斗,那就试试看吧。” - 宁酒和李铭源高鹤昕在商场又逛了一会儿,几人正要分别时,李铭源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宁酒。 “酒姐,你最近有和陈珀遥联系吗?”他无意道,“我记得她高中时就说以后要当医生,我还以为是做外科的,前几天看她朋友圈才发现她跑去做心理医生了,那你们不就同行了吗?” “不会吧,珀遥去做心理医生了???” 宁酒还未开口,高鹤昕的反应吓了李铭源一跳。 “高中和大学的志向随时有可能变的嘛,”他奇怪地看着高鹤昕,“你这么惊讶干嘛。” “我能不惊讶嘛,”高鹤昕咋舌,“珀遥的父母都是三甲医院的主任医师,一直是正儿八经的外科医生世家,从小对她的期望就是承接衣钵,将来进医院里当主刀的,谁能想到她会转去做心理医生,这完全是另一个赛道了。” “那就奇怪了,”李铭源闻言,表情也严肃起来,“照道理来说,以她那种家境,走外科路线简直是现成的捷径,她这是舍近求远啊。” 三人道别,宁酒坐在出租车上,车窗外掠过一块巨大的地广广告牌,吸引了她的视线。 是一款运动饮料广告,广告的代言人她再熟悉不过,鲜艳的色块和潇洒的字体洋溢着活力,闻弈穿着标准的高中外套,袖口随意卷起,笑容明朗,侧脸在阳光下带着少年感的光泽,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乍一看和高中时期真正的他有些像,却又完全不一样。 这样开朗纯真的微笑,面对镜头时充满活力,可镜头总会有移开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又会是怎样一副表情呢。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变得和高中时期有差别呢? 得知陈珀遥也在心理工作室工作的时候,宁酒只是和李铭源一样有些惊讶,并未多想其他什么,可经过今天高鹤昕的话,她不自觉再一次回想起高中时期与大家相处的那些时光。 青春开始得悄无声息,结束得却匆忙,在画上句号的那天,好像仍有许多话没来得及说完。 记忆中教室的钟声与此刻车窗外枝头的蝉鸣重合在一起,一个念头渐渐在宁酒的脑海中浮现。 “宁小姐,您的夏日蝉鸣企划我看过了,构思十分精彩。” 三天后,耀星娱乐大楼的办公室里,李琳达毫不掩饰自己惊喜的语气。 以蝉鸣象征外界的喧嚣与压力,当工作人员为参与者戴上降噪耳机后,那些嘈杂声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低缓而真切的心理叙事。 光影与声音交织,构建出一个无声却饱含情绪的“心灵容器”,在最后摘下耳机的瞬间,参与者写下最想对自己说的话,这些文字会被投射到墙面上,汇聚成一面独特的盛夏蝉鸣记忆墙。 这将会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视觉与心理体验。 “目前还有几家同样优秀的工作室提交了企划,但我们团队评估后觉得,您的方案最契合公司的需求,爆款概率最大。”她的字句里是真挚的请求,“您真的决定不继续推进了吗?如果您此时选择放弃,不仅是对我们来说很可惜,对您自己而言也是错失一次绝佳的机会。希望您能再慎重考虑一下。” “我现在主要精力放在工作室上,如果论节目策划与执行,其实有个人比我更合适。”宁酒平和却坚定地婉拒了李琳达的邀请,“从学生时代起,不论是黑板报还是运动会,她总能把班级活动安排得井井有条,如今她也在心理工作室任职,也许比我更适合。” 简短的讨论后,宁酒将陈珀遥的联系方式给了李琳达。 走出曜星娱乐大楼的刹那,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终于在心里缓缓落下。 刚想下电梯,蓦地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她透过玻璃窗往外望去,门口的保姆车缓缓停下,车门被助理打开,闻弈戴着墨镜,身穿一件黑色卫衣,一边招手一边往公司门口走去,名副其实的视觉中心。 这几年,宁酒在视频里看过闻弈的舞台表演,灯光下的他举手投足间带着具有掌控感的魅力。 还记得他们很小的时候,闻弈就喜欢跳舞,初高中他加入了舞蹈社,在社团活动或是校庆上也总能大放异彩,舞蹈一直是他喜爱且擅长的东西。 如今,他靠着舞台谋生,也有这样一群为他尖叫的观众和粉丝,似乎忘记了痛苦,这样也挺好的。 她收起心思下楼,大楼门口人声嘈杂,粉丝的尖叫仍旧断断续续传来。 拐角处,闻弈正好摘了墨镜过来,相遇的一刹那,他神色冷淡如常,仿佛没有看到宁酒这个人。 可擦肩而过时,宁酒却清楚地感觉到,掌心被塞了什么东西。 直到打车离开,她缓缓摊开那张折得极小的纸条,字迹凌厉乖张,一如他以往的风格,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 【谈谈吗?就今晚】 宁酒思索片刻,没有拒绝,只是要她选地方。 当时高中还没结束,闻弈就去了国外留学,还有一些话没有说清楚,如今再见,他的职业特殊,只能深夜约在郊区一家偏僻的咖啡店见面。 这家咖啡店营业到凌晨三点,位置闭塞的缘故,白天人流量就不算大,到了晚上更是人烟稀少,各不打扰。 宁酒和老板提前打好招呼,两人在最隐蔽的死角坐下,闻弈摘了口罩,看着宁酒放下包,面对他坐下的第一句话就是—— “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过了五年,宁酒依旧是宁酒,即使已经经过岁月和社会的锤炼,也依然无法磨灭她性格中最具有棱角的那一面。 对上闻弈的眼神,她十分诚挚地向他道歉。 “其实我今天同意和你见面,是为了和你当面说声 对不起。” 无论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们一起长大的情谊都不会变,现在回想起高中闹得最僵的那段时光,原以为天大的事,好像只要两个人里面有一个人服软,他们也不会到现在这样的境地。 “还记得我们八九岁的时候,你每次都抢我糖吃,结果我哭着去找闻叔叔告状,你被罚站在酒吧后门的垃圾桶旁边,偏偏还朝我做鬼脸,把我逗得又笑又气。那时候的我,还真的挺喜欢和你待在一起的。” 宁酒轻扯了扯嘴角。 “闻叔叔那件事,一开始我确实很震惊,甚至一度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可后来更多的,是不理解你为什么因此和我彻底闹僵。我一直以为,人总要向前看,不该困在过去。但这些年才明白,每个人都有难言的隐痛,如果换作出事的是宁轩,我大概也会像你一样。” 她顿了下,声音轻却郑重。 “所以我得跟你道歉。那时候我年少无知,说过一些伤害你的话,没有站在你的角度思考,可在我心里,我们曾经真的就是最要好的......朋友。” 曾经。朋友。 无论是哪个词,都如同一枚细小却锋利的针,直直扎进闻弈心口。 他听到自己问:“那现在呢?” “我们彼此放手吧。”不是和好,而是放手,宁酒的语气洒脱,“你现在有一群爱你的粉丝,柯诗妮也愿意给你好的前程——” “为什么从小到大你总是这样。” 宁酒还未说完,就被闻弈直截了当打断。 他兀地站起身,桌子剐蹭地面发出细微的响声,有几个进门的顾客察觉到角落的动静想要去查看,被咖啡店老板及时制止。 宁酒回想自己说过的话,并没有发现不妥,这次的语气是真的疑惑。 “我总是怎样?” “自以为是,铁石心肠,薄情寡义。” 每说一个词,闻弈的眼眶就红一分,宁酒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一时找不到可以回击的话。 第97章 “我和你说过吧,你这人总是说完话不负责任的,相处的时候可以全心全意,一旦觉得该结束了,就拍拍手潇洒走人,可你真以为,谁都能像你一样,说放下就放下吗?” 闻弈一字一顿控诉。 “有时候我真后悔不是你的病人,是你的病人好歹还能得到你一点工作时间的关心,可现在只有我一个像小丑一样留在过去。” “你早就甩开我,一个人走了好远,到现在你才回头告诉我,我也该学会走出来——这才是你对我最大的残忍,宁酒。” “......” 宁酒彻底不说话了。 原来剖开各自心绪,彼此之间存在这么大的认知分歧。 有一瞬,她甚至对自己产生了自我怀疑,语气藏着自己也未曾发觉的些微哽咽。 “所以你想说什么?”她问他,“你还是讨厌我,你后悔认识我爸,后悔认识我?” “你大错特错了,宁酒。” 她的坦荡衬得他的欲盖弥彰愈发可笑,闻弈自嘲地牵动嘴角,压在心口的东西隐隐有破壳而出的架势。 “是,我一开始是恨过宁轩,连带着也想把怨气撒到你身上,我甚至告诉自己,也许讨厌你会轻松一点,但我很快发现,这根本不可能做到。” 他轻轻笑了下,笑意里全是苦涩。 “你觉得我现在过得很好?这些年,我真的把舞蹈当成唯一的支撑,也算是实现了从前的梦想。可梦想实现的代价是什么?身体落下一堆伤,心里还要被柯诗妮那样的人压着,我明明只想跳舞,却偏偏要去应付娱乐圈那些肮脏的东西,我原本热爱的到现在究竟还特么剩下什么?!” “哦对了,还有乔柏林,你真觉得他还和五年前一样完美?别自欺欺人了,他和我没什么不同,甚至比我更狼狈。”闻弈将彼此的伤口剪开、撕裂,血淋淋地摊开在宁酒面前,“你总觉得快刀斩乱麻能少点痛苦,可恰恰相反,那才是最难熬的。乔柏林不就是最好证明?如今的他,情况恐怕比我还惨。” 宁酒的眼神冷了下来。 “你什么意思。” 闻弈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话锋一转。 “今天已经说得够多了,就到这里吧。” 他说完就起身往外走,不给宁酒拒绝的余地,后者听到那个名字心口一紧,下意识跟了上去,只想找他问个清楚。 两人走到门口时,一股凉风扑面而来,夜色压得很低,天色黑得厉害,空气里携着微微湿意。 马上就要入秋了。 宁酒神色一晃,想要开口说什么,却骤然被一股大力拉近—— 那是一个毋庸置疑的暧昧至极的姿势,他的手臂紧紧箍着她,力道大得像要把她嵌进身体里。 身上灼热的烫度毫无遮拦地传来,与夜色的凉形成强烈对比,几乎让宁酒喘不过气来。 耳边气息贴近,闻弈俯下身,嘴唇轻擦过她修长的后颈,从不远处看,就像他在吮吻她的脖颈。 “你不是想知道我刚才说那些是为了什么吗?我没有讨厌你,从小到大,我都喜欢你——” “喜欢得快要疯掉的那种。” 初秋的凉意与身前的热意重叠。 宁酒的身体在听到后半句话时全然僵住。 从小到大的玩伴,中途还闹掰过的青梅竹马,突然说一直以来都喜欢自己...... 这样的震惊程度,不亚于夜空里陡然炸响的雷声,将她从头到脚劈得发麻。 趁着她愣神之际,闻弈趁机变换方向,两人不知不觉离得更近。 树干后有人影一晃而过,宁酒偏过头去,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个举着摄影机的背影。 这地方分明是她特地挑的,僻静到深夜连路人都难得经过,怎么可能会有记者?! 她心里猛然一惊,还没来得及提醒闻弈,对方却将她抱得更紧,男女之间的力量差距悬殊,她挣扎的动作在他怀里更像是情侣间的闹脾气。 咔嚓一声。 突兀却清晰的响动划破夜空,在阒寂中格外清晰。 虽说五年前也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但那时他们都是学生,现在显然大不一样了...... 快门声响起的瞬间,宁酒像被抽空了意识,脑子里只能冒出两个字—— 完,了。 ----------------------- 作者有话说:小乔同学:嗯,完了(笑) - 这弈子太欠揍了,所以下章就被揍了[墨镜] 感谢宝宝们送的霸王票,营养液,棠棠九十度鞠躬超级开心! 下章周四更,周四给宝宝们发红包么么哒[亲亲] 第58章 轰动 宁酒这几天是彻底被困在公寓中,出不去了。 这几天里,她和闻弈的照片在网络上疯传。即使画面里闻 弈的五官清晰得毫无遮掩,而她不过是一个模糊的背影,粉丝还是在极短时间里把所有“疑似对象”翻了个底朝天。 宁酒坐在公寓的客厅,看着手机屏幕中一条条“熟人爆料”和“惊天大瓜”。 大部分帖子真假参半,不少自称是宁酒和闻弈高中校友的账号跳出来,说他们当时就有过绯闻。 最离谱的还是一个叫【小仙女也吃瓜】的账号。 她在社媒里po了时间线,说宁酒在高中就是情场老手,一边和闻弈打得火热,另一边又钓着一个当时有名的校园学霸男神。 “白天谈校园恋爱,晚上搞学霸‘辅导’,普通学生还在卷高考呢,宁同学早早‘双保险’都上好了。” 她发的时候还特地带上了#闻弈#的词条,瞬间就把帖子推上首页。 发后没多久,当晚热搜直接炸开,话题一路冲到第一。 【#宁酒脚踏两只船#】就这样登顶了。 随之而来的,是热帖下面汹涌而来的谩骂和嘲讽—— 【弈弈的糖】:真无语,踩着我哥上位?做人要点脸吧 【柠七柠八】:笑死,脚踏两条船?别侮辱船了好吗?这绝对是深海潜艇级别的 【甜甜圈爱小弈】:不信谣不传谣,图片是p的,哥哥在事业上升期,要谈也找顶流女星谈吧,怎么会谈素人 【风吹南巷】:营销号滚远点!别蹭我家弈哥热度! 【隔壁的阿花】:造谣一张嘴,博主说得和真的一样,有证据吗?信ta的粉丝在我下面评论一下,老了以后我给你们卖保健品 宁酒看着这些评论和一个个跳上去的热点,一开始还觉得荒谬,后来就渐渐麻木了,几乎都不用点开,就知道网友都在讨论什么。 这些对她自己的影响倒还好。 只是有一点,她怎么都无法忍受。 短短几天里,竟然有人把矛头对准了她现在经营的心理工作室,把地址、联系方式扒得清清楚楚。 窦妙林遇那边的同事也跟着被牵连,客户约谈有一些受到影响后取消,除了开麟以外的合作项目几乎陷入停滞。 裴月黎察觉出宁酒状态不对,断断续续发了几条消息过去,劝她别去看那些评论,网友总是风一阵雨一阵的,可越想越不放心,最终还是决定亲自过来。 门铃响起的那一刻,宁酒正发短信安慰不知所措的窦妙,匆忙放下手机去开门。 门被打开,第一眼就见到裴月黎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保温袋,漂亮的眸子第一眼就望向她赤着的双脚,再然后精准捕捉台几上吃到一半的泡面。 “宁——甜——酒,怎么又不好好照顾自己。”她威胁似的举了举拳头,语气玩笑,“再不好好吃饭,我以后天天来你家监督你,饿不死你还烦不死你嘛。” 宁酒其实很少时候觉得自己委屈。 无论是学校还是职场,人人都有委屈的那个点,这很正常,情绪过甚并不能解决问题。 可见到裴月黎的那一刹那,不知为何,还没开口说什么,鼻头就莫名发酸。 等意识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扑过去像树袋熊一样将裴月黎紧紧抱住。 宁酒很少这样,裴月黎就是因为知道,才在看到她眼尾泛红的痕迹时,心疼得不得了。 她带了宁酒喜欢吃的番茄牛腩饭和樱桃布丁,先监督她把正餐吃完,再拿出樱桃布丁。 两人谁都没有看手机,裴月黎随手点开一部老电影,是宁酒当年安利过的《海上钢琴师》。灯光昏黄,荧幕里闪烁柔和变幻的光影,等片尾曲落下,窗外已是一片夜色。 电影结束,宁酒提议下楼买些食材做宵夜,戴上帽子和墨镜,和裴月黎并肩走在超市里。 超市的冷柜前,两人正在挑选蔬菜,宁酒隐约感觉有人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眼一看,是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女生,神情有些迟疑,脚步一步三回头,明显在认人。 女生犹豫了许久,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似的,鼓起勇气往这边走来。 就在这一刻,身侧的裴月黎俯近,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了句—— “跑!” 宁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一把拉着冲出超市。 第98章 购物车被丢在一旁,脚步声在夜色连成急促的节奏,两人穿过街角,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风从身边呼啦刮过,将少女的帽檐和发丝吹得凌乱。 恍惚间,宁酒想起高中时,大家好像也是这样,一放学就从教学楼飞奔到学校门口。 呼吸急促,心脏怦怦直跳,却带着一股奇妙的兴奋感,有多久没有这样一种感觉了。 终于跑回公寓,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两人背靠门,大口喘气。 宁酒抬头的瞬间,正好撞上裴月黎的目光。 四目相对,谁都没忍住,不约而同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经过这一小插曲,原先那些郁结的心绪瞬间不算什么了。 两人打开冰箱门,里面还剩些蔬菜和鸡蛋,可以简单做顿晚饭。 吃饭的时候,裴月黎随意夹了口菜,似是无意地开口:“对了,linda阿姨最近也和我提起过闻弈的情况。” 她观察着宁酒的神色,见后者没有什么神情波动,才继续道。 “这些天闻弈日子也不好过,柯诗妮对他管得更死,等在沪市的行程一结束,他就得立刻回京。” “不过原本还以为绯闻出来后闻弈会被撤掉代言呢,结果没有一家品牌敢撤,合作方顾忌柯诗妮的面子,也都选择按兵不动,三天后的银辉之夜嘉宾名额里居然还是有他。” 银辉之夜,沪市一年一度的顶级慈善晚宴,到场宾客大多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社会名流与政商界要员,闻弈虽说最近发展势头很猛,但能拿到这样难得的机会也离不开柯诗妮的助力。 “柯诗妮聘请的公关团队也很高明,把外界的风险巧妙转移掉了,”裴月黎顿了顿,语气愤懑起来,“但也不能把舆论转到你身上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脏水全往你身上泼,这也太不要脸了!” 那晚宁酒明明挑了偏僻的地方,能被狗仔蹲到,十有八九是闻弈故意安排的。 宁酒不傻,当然知道闻弈的意图,但结果也很明显,以他如今的处境,根本没有反抗柯诗妮的可能。 她原本以为他现在做着自己喜欢且擅长的工作,应该是自由又快乐的。 可那晚他的话,却几乎颠覆了她的认知。 还有那晚,他提起的乔柏林...... 念头闪过,宁酒深吸一口气,把它们压下去。开麟的单子还在继续,即使风波不小,她也不能任由自己被裹进去。 合同的内容已进入最后阶段,她不能有半点懈怠,意料之外的是,刘晴蔓竟然会主动找她来吃饭。 对方年纪不大,却有着敏锐的判断力,虽然交流不多,但她也能感觉到,刘晴蔓身上有一种很舒服的磁场,宁酒并不反感和她交流更多更深。 周末晚上,她们约在郊区一家音乐餐馆见面。 店面装潢别致,墙面上挂满了旧黑胶唱片和复古海报,最中央是一块巨大的投影屏幕,屏幕前的舞台灯光柔和,驻唱歌手抱着吉他,声音慵懒而磁性。 驻唱歌手唱的是余佳运的《九月底》,很符合现在的天气,吉他声与轻柔的嗓音交织,脸上也带着学生时期的少年气,应该是还在上大学出来兼职打工的。 宁酒落座点单,舞台上的少年恰好唱完最后一句歌词,对着话筒说:“下一首是我个人很喜欢的作品。余佳运的《和你》,想唱给在座的各位。” 熟悉的前奏响起,她猝不及防愣了下,只是一瞬间的事,被刘晴蔓敏锐捕捉到。 “喜欢这首歌?” “高中的时候很喜欢。”宁酒很快回过神,坦荡地朝刘晴蔓笑,“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人的喜好和口味一样,都是会变的。” “这都是不一定的。” 刘晴蔓点完单,对服务生道了声谢,转头看向宁 酒,意味深长道。 “就像你一直喜欢吃甜的一样,你对这首歌明显还是有感觉的,不是么。” 宁酒一时有些分不清,她说的是歌,还是别的什么。 两人如上次一样边吃边聊,吃到一半,旁边一桌有两个年轻的女生入坐,即使隔着隔断帘,声音仍是清晰。 “哎,今晚他是不是要在那个慈善晚宴上表演吗?” “对啊!那种场合都是大佬和名流,弈子能上台说明咖位稳了!” “不过他最近不是出事了吗,银辉之夜怎么还......” “嗐,你信那个?官号都澄清过了他现在单身。”另一位女生立马接过话,“再说了,不是有人扒出来网上传的那个女生照片p过吗?真人哪有那么好看,弈子眼光多高啊,肯定没那么不挑的。” “......” 这几天里,听到这种对话已经完全物理免疫了,宁酒面不改色地继续吃饭,一直观察着她的刘晴蔓微微挑了挑眉,想说什么,现场的灯光却陡然暗了下来。 周围顿时传来一阵不小的躁动,客人们纷纷抬头张望,老板快步走上前,笑着解释。 “不好意思打扰大家啦!今天有粉丝包场,要给喜欢的偶像表演应援。大屏幕马上会实时直播现场的画面,大家可以一起观看!” 话音一落,大屏幕随之亮起,画面里,银辉之夜的背景如流火般闪耀,闻弈登场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一头精心打理的红发在灯光下耀眼夺目,眉眼本就深刻,此刻在妆造衬托下更显锋利逼人,整个人帅得近乎不真实。 为了彰显影响力,银辉之夜的主办方会邀请全球知名媒体和视频平台进行全程直播,能在这样一场晚宴中献唱,对于任何艺人来说,都是对地位认可的象征。 原本还在嫌吵的顾客瞬间换了一副面孔,坐在宁酒邻座的女生几乎是立刻尖叫一声,拿出手机拍摄记录。 大部分吃瓜群众其实都一样,即使一个当红的明星出了黑料或绯闻,只要不是原则性错误,当那张帅脸真真切切出现在眼前时,还是能原谅一切。 灯光、音效,舞台营造出的那份热烈轻而易举压过来,餐馆里的客人也被感染,不少人忍不住跟着节奏鼓掌,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意。 宁酒顺着众人目光,望向大屏幕中红发显目的少年。 无论是台风还是气场,他表现出的姿态都是一个成熟的艺人,至少在镜头前,没有被任何流言蜚语影响。 但是事实真的是这样么。 宁酒扯开一抹讥嘲的微笑,这几天的疲倦涌上来,吃饭的心情也是彻底没有了。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她轻声对面前的刘晴蔓道了句歉。 “抱歉,我有点不舒服,就先回去——” “乔总,乔总您不能过去!” 突如其来的变动让所有人猝不及防。 大屏幕一闪,原本热闹的氛围骤然沉寂下来。 屏幕里,原本处于绝对舞台中心的闻弈忽然止住了歌声。 他的脸上仍挂着标准化的偶像笑容,一双微微上挑的眸子却猛地冷了下去。 随着主办负责人愈发惊慌的呼喊,镜头微微偏移,闻弈的身影不再是舞台的焦点。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男人。 虽然面孔并不熟悉,可在看清他的脸那一瞬,宁酒仍是清楚地听见餐馆里传来一片低低的吸气声。 ——太帅了。 宽肩窄腰,五官骨相清晰,锋利而不显张扬。 气质清冷,周身给人以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的疏离感,却又偏偏在举手投足间透出一种独特的张力。 袖口被他随意挽起,露出青筋分明的小臂,只是单单站在台下,就能感受到一股由内而外散发的压迫感,面孔和气场丝毫不输明星,甚至比明星更有吸引力。 方才还为闻弈呐喊的观众不约而同将目光聚焦于突然出现在镜头中的陌生男人身上,站在他身边的主办负责人虽说在制止,但面对那个男人明显有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得罪乔柏林等于砸饭碗,乱了秩序又得背黑锅,天知道他现在有多难做。 负责人此刻的面色像简直吃了砒霜一样难受,死活还是想不通一向温和的乔总怎么会专门挑在有艺人表演的时候到舞台这边,这不是纯找茬嘛。 他正要再劝几句,左肩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转过头,一个野性洒脱、气场凌人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这里。 负责人对上他的眼神,情不自禁哆嗦了下。 “萧...萧先生。” “你最好别拦他。”萧玺野少见地好心劝告,“接下来的事也不用管,这种场面,能亲眼见一回也算稀罕。” ......什么意思? 两个无论身材还是长相都堪称人中翘楚的男人出现在一起,别说直播观众了,就连晚宴内场的宾客都开始纷纷侧目。 负责人还没反应过来萧玺野话中的深意,突然感到身边风声掠过。 乔柏林越过他径直走上舞台,背影笔直挺拓,单单是一个跨台阶的动作,就能看出骨子里养成的教养与矜贵。 第99章 此刻舞台上的音乐恰好推向高/潮,澎湃的伴奏在场馆里回荡。 闻弈放下话筒,目光冷冷盯着走上舞台的乔柏林,正疑惑他到底要做什么—— 砰! 右脸骤然传来一阵钝痛,肉与肉碰撞的闷响在现场炸开。 现场死寂般静默两秒,人群几乎是一瞬间爆发出轰动的惊喊声。 在全国数百万实时观看的直播画面里。 乔柏林面色依旧冷淡克制。 手却骤然挥下,当着几百万人的面,一拳毫不犹豫地狠狠砸在了闻弈精致的右脸上。 第59章 揭穿 轰隆! 顷刻间,人群发出近乎失控的骚动声。 摄影机猛然一晃,慌乱间不仅没有避开,反而将直播镜头推得更近,台上的一切都放大到所有人眼前。 闻弈整个人都被打懵了,怎么也没想到乔柏林这种看起来斯文温和的人一上来就会这样做,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左脸便又结结实实挨了第二下,打得他眼前一阵发白。 乔柏林下手根本没有留情,拳拳都实打实地砸在脸上。闻弈精心打理的妆造被揍得一片狼藉,原本利落耀眼的红发也凌乱垂落,眼角鼻梁瞬间青肿。 “歌唱得很好听。” 都这种时候了,乔柏林的语气仍然冷静得可怕,遒劲有力的手却毫不留情抓起闻弈的领口—— 又是干脆利落的一拳。 “责任也甩得很干净,果然歌手最在乎的就是脸面,对吧?” 一语双关。 闻弈终于反应过来,想挥拳还手,可乔柏林看着清瘦,力气却大得惊人,动作还灵活,他连着几下都打空,反倒自己踉跄着被逼退半步,丝毫不是对手。 “你以为我想吗?”他扯着嘴吐出一口血沫,眼底尽是有本事打死我的挑衅,“这是我的工作,我不能反抗——” “既然知道自己没能力承受代价,还要这么做。” 乔柏林的语气冷冽且锋利,每个字都像刀锋般直剜进闻弈心口。 “究竟怎么还会妄想她会选你。” 舞台下,负责人和几名保镖急忙冲上去想拉开人,就看到萧玺野冷冷扫过来,只是一眼,他们脚步像被钉住了似的,不敢再往前。 摄影师在角落手忙脚乱地按机位,却愣是没关掉直播,这一幕就这样完整无缺地推送到了全国几百万观众面前。 李琳达站在场外目睹了这一切,只觉得眼前发黑,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一瞬间,脑子里已经跑马灯似的闪出明天新闻头条的大字标题了。 - 乔柏林与闻弈在舞台上出手的新闻,一夜之间霸榜微博热搜,热度之高几乎要把平台挤瘫。更有无数吃瓜网友迫不及待想要深挖,这位颜值与气场兼具、行事凌厉的新锐科技总裁究竟是何来头。 可仅仅几个小时后,那条热搜就像凭空蒸发一般消失殆尽,所有 相关的转发、评论和视频链接统统显示内容无法查看,在搜索栏输入乔柏林的名字,也只能得到冰冷的“查无此人”。一场高效而强硬的公关全面启动,从舆论撤榜到平台清洗,几乎是教科书式的危机应对,将这场全民狂欢生生掐断在了萌芽之中。 更耐人寻味的是,原本还挂在热搜榜前排、满屏谩骂的#宁酒脚踏两只船#词条也一并被撤下,那些言语激烈、带节奏最凶的营销号和大v账号仅过一夜被永久封禁。 无论闻弈的公关团队怎样发力,网友一开始会被引导,但直播里他那副明显心虚的样子摆在那儿,大家心里都有数,这几天的风声多半还是他理亏在先。闻弈的资源还在,只是口碑和粉丝活跃量明显大不如前。 曜星娱乐大楼的总裁办公室,柯诗妮一脸严肃地坐在真皮座椅上,面色冷峻地望向面前的男人。 “乔总,您不满我能理解,但在直播镜头下闹出那样的场面,”她鲜艳的红唇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线,“您是不是,太不给我面子了呢?” 闻弈被揍得不轻,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原本赖以立足的那张脸也显得狼狈不堪,偏偏伤势又哪里都不致命,而且他后来也还了手,直播画面一出,舆论便再难彻底倒向哪一边。 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一个人。 举重若轻、进退有度,就连失控都算计得滴水不漏。 柯诗妮心知肚明,自己根本拿乔柏林没有任何办法。 她以为乔柏林就算不接他的话,也会基本保持他一贯的风度。 谁知面前的人只是轻笑一声,吐出的字句平静也锋利。 “柯诗妮,什么时候开始,需要我给你面子了。” “......你!” 乔柏林平日里表现得太不露声色,以至于柯诗妮竟然差点忘了他看似温和的外表下藏了怎样的上位者底色。 有些权力平时不用,不代表不知道该怎么用。 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地位高低。 柯诗妮眼睁睁看着他转身离开,想要开口却被气得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从小到大,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胸口有一团火在徐缓燃烧,她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踩着高跟鞋站起来,想要伸手拦住他。在碰到男人袖口的刹那,乔柏林条件反射躲开,柯诗妮恼羞成怒,刚往他的方向走一步—— “够了,诗妮。” 稳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骤然响起。 门从外打开,年过半百却依旧气场逼人的男人走进来,没有丝毫客气地伸手将柯诗妮拉回自己身边,抬眼与乔柏林对上,语气却明显收敛了几分。 “这次是我女儿糊涂了,以后我不会再让她做这种蠢事的。” 这话一出,周围空气顿时安静下来。 柯诗妮怔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怎么也没想到,柯岳那样的人物,在这种场合竟然会对乔柏林礼让三分。 “诗妮,向乔总道歉。” 柯岳沉声开口,柯诗妮却迟迟没有动作,气氛陷入僵持。 相较于柯诗妮的僵硬抵抗,乔柏林从头到尾都没有展现出半分的情绪波动。 见她迟迟不开口,他也没有任何逼迫,只与柯岳略一示意,便径直离去。 乔柏林离开后,柯岳脸色沉得可怕,转头看向身旁的女儿。 “从明天开始,立刻和闻弈解约。” 柯诗妮愣了愣,随即冷笑出声:“真是可笑,您连乔柏林那种小辈都要忌惮三分,现在却来压我?您让我跟闻弈解约,我凭什么答应?不可能——” “啪”的一声。 清脆的耳光声在阒寂的办公室响起,四周都被震得一瞬静止。 柯诗妮的脸被偏到一侧,半边面颊火辣辣地疼,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柯岳。 “爸,你居然打我......” 从小到大,柯岳纵容她、护着她,哪怕外人再怎么说,她也从未被真正训斥过,更别说动手。 这是第一次。 柯岳的神情冷峻,目光里没有半点父女间的温情。 “是你该清醒了。你早就不是小女孩了,该明白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碰都不该碰。” - 这场风波因为乔柏林的干预很快被压了下去,开麟的合同也到了最后阶段,前期的咨询数据都收集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所有数据导入心理测评系统,进行智能问卷和大数据追踪。 这个关键环节需要一份临时授权文件来完成系统绑定,可偏偏虞柯临在一周前已经出国洽谈别的项目。宁酒和他联系时,对方在电话那头想了想,才说起还有一份授权文件留在乔柏林那里,由他代为保管。 “你可以直接找柏林要,他知道那份文件在哪。” 提起乔柏林,宁酒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在餐厅时,大屏幕上直播画面骤然切换带来的震撼感。 虽然直播的后半部分被人为掐断,可那个场面在这几日却一直在脑海中盘旋,让她久久无法平静。 说心里没有触动是假的。 宁酒盯着手机,迟疑片刻,还是打开了微信。 滑过两人上一次的聊天记录,指腹停在名字那一栏。 乔柏林的名字没有备注,在她的通讯录里依旧是那个冷冰冰的网名,null。 宁酒下意识想起他公司的名字,第一次认真去想,他为什么要用null来取名。 她没有学过编程,但也知道null在程序语言里代表空值,意味着虚无、缺席,是一种既存在又不存在的状态。 原本想直接拨电话过去,但又担心现在打会打扰他的工作,思索片刻,还是发了一条信息过去,把自己需要的授权文件情况简洁明了说清楚。 消息发出后,屏幕安静了下来。 一分钟,两分钟......对话框没有任何动静,宁酒心里猜测他大概在开会,正准备放下手机等一会儿时,屏幕亮了起来。 【null】急吗? 宁酒老实回复。 第100章 【宁酒】嗯,挺急的 几乎是在她按下发送键的下一秒,手机屏幕骤然跳转,振动和铃声一并响起—— 是乔柏林打过来的电话。 宁酒连忙接起,听到背景音传来几句断断续续的讨论声,夹杂着纸张翻动和电脑打字的声响,显然会议还在继续。 随着轻微的开门声,背景音的嘈杂逐渐远去,乔柏林像是走到了个僻静的角落,清冽好听的声音通过电话恰到好处响起。 “我现在走不开,文件放在我家,我让佟叔接你过去。” 他的语气太过自然,宁酒稍微愣了下,没想到乔柏林竟然放心她直接去他家。 但关键是,她也不知道他家的密码啊。 像是早料到她会想些什么,电话那头寂静半晌,乔柏林再开口时,没有一丝犹豫地把门锁密码报给了宁酒。 宁酒记在心里,顿了片刻,还是没忍住反问。 “就这么放心我?不怕我顺便把你那些机密资料都窃走吗?” 那头传来男人懒洋洋的笑声,尾音带着点清晨的沙哑。 “我人都是你的了,其他什么东西你要窃就窃吧。” 宁酒没再说话。 等过了一会儿出门,佟叔果然在小区门口等她,她随佟叔来到云庭汇,从电梯出来时,眼神扫过乔柏林发给她的密码。 521221 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好长时间,宁酒突然觉得喉口有些干涩,连带着输密码的动作都慢了半分。 她从不觉得自己算是什么长情的人,正如闻弈说的那样,与其任由自己在一段关系中越陷越深,宁酒更倾向于在还能掌控的时候就及时抽身,为此甚至不惜用一些果决到近乎残忍的方法来让双方及时止损。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个道理她从高中时就清楚,她不相信乔柏林这样的人会不知道。 可已经过去整整五年了。 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傻到用五年的时间困在一个人身上走不出来。 宁酒心绪一时有些恍惚,连找文件都显得心不在焉。按照乔柏林的描述,授权文件应该放在卧室书架最下层的抽屉,她却不小心翻错,拉开了电视柜下面的抽屉。 里面整齐叠放的不是文件,而是几件男人惯常穿的衬衫,颜色冷淡,质感一看就很考究。 她怔了怔,被自己的行为逗笑,正准备推回去,却在衬衫的夹缝中,忽然瞥见一张被压得平整的纸张,露出一角,上面印着几个模糊的字眼。 宁酒的动作顿住,指尖缓缓探过去,将那张纸抽了出来—— 那是一张珠宝工作室的定制收据,抬头处的工坊名 字她并不陌生,正是她当初在网上下单定制订婚戒指的那家。 目光往下,清晰的编号,戒指的尺寸、材质,甚至备注栏里的几个字都与她的订单一模一样。 而纸张下方的经手人签名,赫然是乔柏林旗下子公司的标志。 ...... 手里的收据被缓缓握紧,背脊发凉。 一片阒寂间,宁酒无比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被气笑的冷哼声。 - 乔柏林从公司回来的时候,发现宁酒就坐在沙发上逗小柏玩,神情与平常无异。 见到他在看她,也只是扬起一个乖巧的微笑,抚摸小柏的手自然收回。 “你回来了。” 乔柏林轻嗯一声,语气里透着刚工作完的疲惫,眼神不经意扫过紧闭的卧室门,又在宁酒探寻的目光下松了松领带,换鞋后走去岛台倒了两杯水。 “马上饭点了,我们等会儿一起出去吃一点?” “不了。”宁酒礼貌回答道,“我和苏铭约好了。” “......” 握着水杯的手背隐隐有青筋绷起,只是一瞬,就又归于平静。 “好。”乔柏林将水放在宁酒身前的台几上,后者摸了摸,是温热的,“那晚上我去你家?智能问卷和大数据模型是我负责的,正好可以帮你分担些。” “不需要。”话音刚落,宁酒再次好整以暇地拒绝,“我明天要去学校一趟,苏铭公寓离沪大近,我今晚住他那里。” 乔柏林不说话了。 即便说到这个分上,他面上依旧看不出什么,察觉到空调打得有点低了,顺手从沙发上捞了一块灰色兔毛毯盖在宁酒的腿上,再坐在她身边。 彬彬有礼,波澜不惊。 宁酒看着他做完这一切,等到时机差不多时,开口。 “我待在这里等你回来,除了感谢你给我授权文件,还有一件事情想和你说。” 她的声音分明温柔,又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 “现在和开麟合作的事已经到尾声,我们以后应该也没什么机会交集,无论是情/人还是炮友的关系好像都没必要了。” 乔柏林嘴角的弧度平了下来。 宁酒还在继续:“我承认,你活还真的挺好的,可我毕竟已经订婚了,乔总总不会真愿意让大家拿你当谁的情夫来看待吧?” 她说这些的时候,眉眼是温驯的,眼底的神情却是冷的。 喂完小柏最后一粒牛肉粒,她依依不舍地摸了摸小家伙的头,转而利落起身,纤细白皙的指根上一枚钻戒泛着冷硬的光泽。 只是刚走一步,手腕却被人猛地扣住,宁酒躲闪不及,生生被他拉扯到了他的怀里。 “乔柏林,你干什——” “你看到什么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修长的指骨顺着宁酒的掌心纹路徐缓摩挲,直至触及那枚略带凉意的戒指。 “这是第几次了,你还想提几次分开?”相较于开头彼此试探的清冽,他此刻的语气彻底沉了下去,以往平稳的声音藏着些微颤抖,“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让你觉得,你可以随时随地丢掉我。” 宁酒心里本来就有火气,被乔柏林这么一激,干脆悉数爆发出来。 “我倒想问问,你就没有问题吗?”她将两人之间的纱帘毫不留情扯开,“明明早就知道我和苏铭的关系,却偏偏装作什么都不懂,看着我像个小丑一样表演的时候,心里是不是觉得特别痛快?” “偷/情游戏好玩吗?刺激吗?” 亏她这么多天真的因为骗了他而感到愧疚,甚至重新考虑起和他未来的事。 现在看来,都特么的是个笑话。 宁酒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耍过,眼里已经泛起湿意,越想越窝火。 “看我被蒙在鼓里,傻子似的配合你,很过瘾对吧。”她冷笑一声,感受到身后越来越滚烫的温度,说出的话开始口不择言,“那好,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乔柏林——我就是要丢掉你,就是不要你。” 被欺骗的震惊与愤懑混合在一起,宁酒将能想到的狠话都说了一遍。 “要选谁,我都不会选你!” 话音落下,空气归于沉寂。 宁酒胸口仍在剧烈起伏着,心里做好了他会回击的准备,哪怕是讽刺,哪怕是愤怒,总归该有点反应。 但结果是,都没有。 他的手臂依旧桎梏住她,任由她说出那些伤人到极致的话,却没有其他反应。 平静到发怵的,宛如死水般悄寂的,沉默。 明明谁也没有说话,宁酒对上他的眼睛,却感到脊背一阵发凉。 大腿的烫度烫得她颤栗,她猛然意识到乔柏林想干什么,想要逃离,已经来不及。 “宁酒,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真挺欠/操的。” 他的力道大到根本无法被撼动,天旋地转间,宁酒被他抱起,身边的小柏呜咽一声,想要跟着乔柏林进卧室,却罕然被他拒之门外。 “乖,我和你妈妈还有事要干。” ----------------------- 作者有话说:小乔同学水灵灵地掉马了...... 嗯,确实有事要“干” - 现在吵得有多狠,之后在床.上打得就有多[狗头] 下章周日更,记得掐点来,很[黄心][黄心][黄心] 第60章 餍足 他向来言出必行,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宁酒被他抛到了柔软的大床上,乌黑柔软的碎发铺散在雪白的床铺上格外靡丽。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抬眸却正好对上乔柏林暗下来的眼神,他领带的动作斯文依旧,修长贲张的大腿却截然相反,她闷哼一声,瞬间没了力气。 “你滚啊......” 男人的身体压下来,痒意从眼角、下唇,一路蔓延,宁酒将唇咬红才将嘤咛咽下,却不防他一个轻咬,彻底丢盔卸甲。 “宝宝,言行不一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濡湿蔓延,起伏间传来乔柏林温文尔雅的轻笑声。 “它好像不想让我滚呢。” “......” 潮水倾泻,一发不可收拾,无意识的泪珠从绯红的眼角坠落,刚落至微微仰起的雪白脖颈,就被男人悉数吸吮了去。 “宁酒,你有没有想过,你每一次说分开的时候,我有多痛。” 第101章 衣裙落满床角,水液浸湿被褥,宁酒被他亲得晕头转向,迷糊间感受到他抱自己抱得越来越紧,到最后力气大到恨不得融进骨血里。 “是不是非得把你的手绑起来,你才肯听话。” 胸肌多了几道女人抓过的红痕,某人却把这当作是至高无上的奖赏,亲得更卖力。 “抖什么?很期待么。” 他故意曲解她的生理反应,逼得宁酒想要反抗,刚开口猛不丁又被折腾到轻哼一声,和小猫在心口踩爪印似的,挠得人心痒。 “真想把你关起来。” 他握住她的脚踝,轻易将她翻了面,皮带的闷响声在阒寂的房间格外明显。 “你只能专注地看着我,跟我说话,想着我。” 颈后传来湿热的吮吻声,她的双手被男人高高按在头顶上方,脑袋被情/欲搅得神智涣散,近乎迟缓地分辨出旁边传来些细碎动静。 “如果做不到,我也会操/到你眼里只有我一个为止。” 这一切都是梦吧。 宁酒想。 她应该推开他的,可为什么身体却偏偏像跌入泥潭般,任由自己随他下沉。 分明是最平静的语气,宁酒却听出乔柏林是真的生气了。 可真正被蒙在鼓里的人明明是她,他有什么资格又有什么立场生气。 “你又想像五年前那样吗?”双手被桎梏,宁酒背对着他,看不清他在做什么,却有一种久违的不祥预感,“我说过了,我们就是不合适!我不爱你,你再怎么做我们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不爱就做到爱为止。” 他在说...什么? 内心如排山倒海般惊骇,宁酒双腿抵着床想要爬远一点,被乔柏林轻而易举按着脚踝拖回来。 纤细的手腕触上什么冰凉的东西,啪嗒一声开关关上,她意识到他要干什么,双手挣扎着想要脱开,却怎样也分不开。 “不爱就做到爱,这不是件多难的事,宁酒。” 腰下被他的手不轻不重按压着,宁酒想要翻过身,奈何被冰凉束缚的双手只能堪堪抓住眼前的床被,将它们抓出一道道靡丽暧昧的痕迹。“乔柏林,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嗯. .....混蛋,”潮水升温,逐渐滚烫,宁酒汗湿的蝴蝶骨战栗起来,几乎不敢相信乔柏林是来真的,“你,你怎么能直接这样......” “我们已经错过了太多太多,是不是该有个宝宝了,”她越是抗拒,他的动作和声音就越是温热,“这样你就不会再提起别人,一睁眼就是我和宝宝在陪你,你再讨厌我,下半辈子也没办法和我彻底割开。” 澎湃到几近外溢的情感,随着他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走向逐渐明晰。 挟着汗水与凉意的指尖沿着宁酒漂亮的脊背纹路一路向上,最终触碰到她雪白脆弱的脖颈,有一下没一下地试探着,看着她颈侧细腻温热的皮肤印出属于他的指痕。 “你知道吗?高中你提分手的那年,我不止一次想过,干脆就真的这样做吧,我们还能一起下地狱。” 占有欲积聚在胸口,又在她短短几句的刺激下澎湃到了连自己都惊骇的地步。 乔柏林的指骨刚微微收紧,听到宁酒不吃痛嘤咛了一声,几乎是立即条件反射松开。 他想完完全全占有她,却又舍不得真的掐痛她。 “恨我好了,总比不记得我要好得多。” 脑袋叮的一声,已经不会思考了。 宁酒被撑得微微仰起脖颈,明明是想说什么,可话到喉口却一句也讲不出来,能感知到的、触碰到的好像只有他。 “受不了了,疼......” “你没有心么?” 他压下来,是毫无间隙的、防止她逃跑的那种压。 乔柏林没有听她的话放缓,宁酒颈侧绷出两道漂亮的青筋,感到身体被抬了起来。 “这点都受不住喊疼,有没有想过你提分开的时候我有多疼。” 快到的那瞬间,他突然停住。宁酒睁开双眼,迷离茫然地转过头望他,被他掐住下巴深吻。两重声音在阒寂的房间内交叠,她已经无暇思考更多,身上传来从未有空的可怕的空虚感。她需要被充盈。她的身体好像出问题了。身上的不适感随他刻意的撩拨愈来愈重,她顾不及手上冰凉的金属质地,近乎急切地去回应乔柏林的吻,后者反而好整以暇地退开。 宁酒扑了个空,身心好似一只被抽走水的罐子,巨大的空乏感将她包围起来。 “乔柏林,你怎么那么坏啊。”她将唇咬得艳红,觉得自己的五感都要被乔柏林玩得坏掉了,“你...你要做就快点。” “快点什么?”男人佯装不懂。 他问得这样直白坦荡,宁酒反倒不好意思将那个字说出来。 “你不来就算了。” 她极力掩住从下至上腾起的难耐,翻了个身作势要远离他,被他一把捞回去。 “说你爱我。” 他的神情分明是办公室处理文件时的冷淡,手指却不紧不慢地反复跳动,熟练打开她身体的开关。 “我不爱你。” 宁酒被他挑拨得理智几乎崩溃,仍然不肯认输。 乔柏林的脸色终于露出一丝破绽,喉口发出声极轻的气音,力道变大的同时,宁酒果然没忍住凑他更近,又是在到达的前夕—— 他的动作戛然而止。 就...就差一点。 一次两次还好,被他在关键时刻抽离那么多次,宁酒已经急得快哭出来了,连自己是谁都要忘记了,根本没空去想那些所谓的对错输赢。 潮水越涌越多,快要漫过口鼻,根本无法控制。 在几近要窒息的那几秒里,乔柏林恍如救世主降临,清冷的声线里藏着低哑的情/欲。 “再回答一遍,宝宝,”他的嗓音宛若诱人陷落的塞壬,牵着她往深不可测的秘地中游去,“爱不爱我?” “我不——” 宁酒说到一半,床猛烈地晃动了一下,灵魂被抛向至高点,她完全陷落于潮水与塞壬交替的掌控中,所有理性轰然崩塌。 “爱不爱我?”他又问一遍。 “爱你。”她带着渴求的哭腔,一遍又一遍重复。 “爱你,好爱你......” “只爱我?”他执着于这一点,逗弄她的力度又多了几分。 宁酒被他磨得根本顾不了那么多,几乎是重复着他的话说道。 “只爱你,我只爱你。” “我是谁?” 他根本没有给她时间思考,眼看着又要故技重施,宁酒身体下意识颤抖起来,脱口而出—— “乔柏林......我爱乔柏林,我好爱他,最爱他,只爱他......” “乖女孩。” 额头被人奖励性地轻吻了下,男人绷紧身体,终于肯将所有的自己倾数奉献给她。 被延迟的满足太过要命,终于补上的那刻,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喟叹出声。 理智逐渐回炉,宁酒才后知后觉自己方才说了多么羞耻的话,简直想当场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脸,却被乔柏林用手制止。 瓶子容纳了许多潮水,被瓶塞堵住,流不出来。 滚烫的余温还缠绕在两人之间,除了身体酸软,那股难以启齿的湿润烧得整个人发烫。 太荒唐了。 宁酒这么想着,浑身上下却没有一处地方是使得上力的,连睁开眼皮都觉得困难。恍惚间,乔柏林的掌心覆在她的腰下,宁酒就这样看着他俯下身来,挺直的鼻梁沾着水液,轻轻在她小腹落下珍重一吻。 他的声音残留低哑,又夹带着某种无法掩饰的餍足。 “这里有好多我们的小宝宝......” - 翌日,宁酒是被胀醒的。 全身尤其是小腹被一股奇异的饱胀感笼住,不适的低吟从唇间溢出,脚步刚一动,欲望就如同被拔开的瓶塞般肆意蔓延,就连在梦境里,她也再也无法忍受。 舒适的梦境被打破,强制的酸胀感铺天盖地袭来。 宁酒睁开双眼,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她的腹部正被一只青筋盘踞的掌骨不紧不慢按压。 极致的充盈使她呼吸都变得困难,带着檀香气息的男性身躯在她身后密不可分。 帘外的日光早已渗进来,他却仿佛置身无觉,仍低头吻着她的颈后,深埋其中不肯松开。 ...... 一瞬间。 宁酒真想让乔柏林干脆死在床上好了。 见他还没有结束的架势,她忍着浑身的酸软伸脚向后踢他,却没想到他早已察觉她醒来。不但没被她踢中,反而顺势扣住她的脚踝一提,宁酒猝不及防,整个人朝他怀里跌去—— 彻彻底底的占满。 “乔柏林,你别再来了......” “好温暖。”他用唇堵住她的拒绝,再轻易勾起她的情欲,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捧着她脸的食指有一瞬间的颤抖,“真想一辈子都待在里面。” 第102章 他说得那样认真,宁酒几乎分不清这究竟是他的荤话还是借由此刻说出来的真心话。 但这些,好像都不重要了。 彼此轻叹一声,时光总是在此刻恨不够慢。他一整夜都像是在燃尽自己,把这一晚当成两人的最后一晚,等天一亮,这种感觉非但没有褪去,反而更猛烈地扩散开来。 从早晨再到中午,乔柏林几乎没有出来过,仿佛只要两人唯一的连接纽带消失,宁酒也会跟着消失不见。 等到他终于肯放过她,宁酒躺在偌大的浴缸里任由男人擦拭,在毛巾逐渐往下的时候,她想起什么,还漾着潮红的脸面色变得严肃。 “你会给我买 避孕药的吧。” 开口的瞬间,宁酒才忽觉自己的声音简直沙哑得可怕。 乔柏林没有说话,她也不客气,忍着酸痛抬腿,方才任由他摆弄的白玉似的小腿毫不留情往男人的胸口踢。 一夜过后,宁酒那一脚根本使不上力气,他却压根没有反抗的意思,顺着她的力道跌倒在浴缸旁的台阶上,劲瘦小臂擦过冰冷的瓷砖棱角,瞬间被割出一道骇人的血痕。 血痕顷刻间沁出点点猩红,乔柏林的目光却始终停在宁酒雪白纤细的脚踝上,问她。 “有没有踢疼?下次直接踢脸吧,不容易疼。” “......” 宁酒懒得再与他争辩,站起身随手从恒温浴室的挂架上取下一件浴衣,让他替自己披好。在他为她整理衣襟的间隙,她忽然抬手举起锁链,示意他解开。 乔柏林沉默半晌,终究还是俯身解开,冰冷的金属声落下,宁酒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以为这场闹剧总算告一段落。抖着腿走出房门,发现昨晚的衣服都在两人胡闹的时候被撕了个干净。 “饿不饿?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衣服等会儿让人送过来。” 男人清冽的声音在身后的浴室响起,宁酒没再理他,穿着浴衣赤脚一路跑到客厅,猛地去拉大门的把手—— 纹丝不动。 冷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她几乎不敢相信,低下头才发现这扇门从里面出去也需要输入密码。 宁酒指尖发颤,飞快地按照先前的记忆输了先前开门的数字,屏幕只闪了下红光,提示密码错误。 乔柏林根本没打算让她出去。 她愣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猛然转头去看仍站在卧房门口的男人,声音带着不可置信的颤抖。 “放我出去。” 乔柏林没有立即回答。 他的视线徐缓下移,定格在宁酒雪白赤/裸的脚上,嗓音低沉。 “为什么这么着急想要出去呢?” 挺立周正的眉骨掩盖在半明半暗的阴翳下,让人分不清眸中的神情。 “先吃饭吧,吃完饭,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我现在就要出去!”宁酒终于忍不住,嗓音因压抑而微微发颤,眼眶泛红。 她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避孕药越早吃越好。” 空气骤然凝固。 乔柏林脸色几乎是一瞬间沉了下来。 “你就这么不想要我们的孩子?” “我早就说过的吧,你这么做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宁酒的声音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犹豫。 “现在就放我出去买药,我们还可以好聚好散,”她顿了顿,像是在做了什么决定,吐字缓慢而清晰,“但你要真敢把我关在这里——” 乔柏林听到自己问:“你会怎么做?” “就算有...我也不会留下,到那时候,你在我眼里就真的和陌生人没有任何区别了。” 话音落下。 客厅里静得只剩下挂钟滴答的声响。 明明彼此缄默的时间只有几秒,宁酒却恍惚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真的。 好久,好久。 定格的画面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乔柏林眨了眨眼眸,大概是角度的问题,宁酒竟从他眼角看到了一抹反光的湿润,转瞬即逝。 她被他眼底那抹湿润刺痛,想要开口,却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来这就是你内心真实的想法。” 乔柏林终是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 “你不会怀孕的。” “什么?” 宁酒以为自己听错了,乔柏林敛下眉眼,掩住眸底翻涌的情绪。 在他不远处的桌上还盛着一碗冒热气的白粥,里头加了红枣桂圆,都是按照她喜甜的口味特地熬的,此刻白雾氤氲模糊了他的眉目,一切精心的安排到了现在反倒显得讽刺可笑。 “你不会怀孕,因为我吃了药。” 乔柏林一字一顿说道。 “公司最近在研发一款男性避孕药,三期临床已经做完,只是还没投放市场,”他对她说,“放心,不会对你身体造成损害。” 宁酒彻底愣住。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怔愣的神情,眼底失去最后一丝亮意。 “不相信么?” 在所有情绪耗尽过后,语气原来是可以那样平静的。 平静到仿佛一潭早已冻结的死水,在了无生机的沉默中机械地吐出字句。 “也对,我好像没什么值得你再信任的了。” “我可以让人带你去做检查的,如果你还不放心,我会——” “我相信。” 宁酒打断乔柏林接下去的话,声音带着抖,却还是从喉咙里挤出来。 “放我出去吧,我们好聚好散。” “......” 她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从乔柏林家走出来的了。 入秋的天气很凉,临走前,乔柏林垂眸没再看她,只是从衣柜里随手取出一件厚些的西装递给她。 指尖热意片刻交迭后消失无踪,宁酒最后看了一眼在客厅的小柏,小家伙察觉到她要走,低声呜咽一声想要跟上。 第二次了。 上一次没能和小家伙当面告别,这次算是弥补了当年的遗憾。 小柏似乎也察觉到这次不同于往常的分别。 方才还只是小心翼翼地在门口徘徊,这会儿在门扉合上的瞬间,忽然像疯了一样猛地冲过来,用力顶开门缝。 宁酒怕夹到它,连忙蹲下身去将它接住。 怀里的小家伙还在颤抖,急得直往她怀里钻,湿漉漉的鼻尖不停蹭着她的手心,最后干脆咬住了她的裤脚,死活不肯松开。 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仿佛也泛着泪光,湿润得让人心里发酸。 宁酒一个人竟然有些拉不动它,只能寄希望于乔柏林。 她抬起头,正好与男人漆黑的瞳孔对了个正着。 一秒,两秒。 谁都没开口。 宁酒率先移开眼神,正打算再用力些时,乔柏林蹲了下来。 西装上属于他的檀香气息与他俯身时的冽荡气味混合在一起,她怔了一瞬,小柏已经被乔柏林抱了起来。 离开宁酒的怀抱时,它显得格外不安,拼命伸长脖子,爪子在空中乱扑,像是要把自己再拽回她怀里。 小狗不知道什么是离别,它只知道她一走,心里就空落落的,就想一直黏在她身边。 乔柏林始终沉默,顺毛安抚小柏的情绪,等小家伙的情绪恢复些,他向后退了一步,两人恢复再疏离不过的距离。 明明昨晚还抵死缠绵的两人,此刻相望无言。 “再见。”宁酒站起身,先说了一句。 乔柏林却笑了。 指骨不受控地轻颤起来,又在宁酒注意到之前迅速藏到身后。 他看着她,声音轻得像要融进风里。 “真的,还会再见吗?” “......” 宁酒没有回答。 轻砰一声。 门被合上。 一瞬间,她仿佛真切感受到他们被彻底分在了门的两侧,世界从此泾渭分明。 心口像被重重掏空了一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宁酒努力调整气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刚要转身离开,却蓦地发现西装袖口渗着一抹细微的潮意。 点滴的,晶莹的,炽热的。 可刚才,小柏明明没有碰到那里。 ----------------------- 作者有 话说:现实中,未经女方同意肯定不能不戴套 这应该是本文中小情侣最后一次吵这么大的架了 第61章 破例 十一月中旬,开麟的项目顺利收尾,成果比预期更好,开麟那边在结算时毫不吝啬,付款也十分爽快,她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 拿着到手的资金重新装修工作室,顺便给窦妙和林遇放了个小长假,自己也正好可以休息一会儿。 接到宁渡云的电话,是在一个万里无云的上午。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明亮得有些刺眼,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出时,宁酒罕然愣了下。 对于这位姑姑,她的印象仍停留在很小的时候。那时候家里条件艰苦,宁渡云却是标准的尖子生,凭着成绩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最终如愿获得奖学金去了佛罗伦萨音乐学院读书。 第103章 她确实很优秀,因为很早就出国的原因,成年后的日子里与家人当面见面的机会愈发稀少,后来在京市立足,工作繁忙得几乎没有空闲,和宁轩的联系就渐渐变成了隔着屏幕的视频通话。 这次来电话,实属意料之外。 “是小酒吗?” 时隔将近三年再听到宁渡云的声音,宁酒的语气是未来得及掩饰的惊讶。 “姑姑,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宁渡云这次打来电话,确实有事想要和宁酒沟通。京市近期有一个颇受瞩目的心理研究项目,需要建立以大数据为支撑的评估与干预模型,她听说宁酒在和开麟合作时,把庞杂的数据处理得清晰高效,正好契合他们项目的需求,于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她。 除此之外,宁渡云其实还有另一层心思。今年是她第一次作为总负责人统筹京市最具代表性的京源新年演奏会,她希望宁酒能亲自来一趟,一方面聊聊合作的可能,另一方面也能见证她人生中这个意义非凡的时刻。 “小酒,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来,无论是因为那个心理项目,还是这场演奏会。”电话那头,宁渡云的声音放缓了几分,带着足够的郑重与真挚,“如果你能来京市,我会很高兴的。” 电话挂断,宁酒望着窗外的川流车影,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去。 里面夹杂着许多原因,最深层的也是最不想提及的大概就是下意识逃避某人。 从沪市到京市的航班穿越云层降落,宁酒随着人群下了飞机,很远就看见接机口站着一个穿着极为干练的女人。 一身深灰色收腰大衣,线条利落,搭配简洁的黑色高跟鞋,几乎是在宁酒望向她的同一时间,宁渡云潇洒挥手。 “好久没看到你了,”她一边接过宁酒的行李,一边半开玩笑,“正好,来京市的第一站就由我做东。” 出了机场,立刻被城市的声色包围。高架桥一层叠一层延伸,车流如织,街头巨大的广告屏幕不停闪动,车站的广播与人群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空气里带着初冬的干冷。 与江城的小桥流水与沪市夜晚的灯火璀璨相比,这里的车马纵横更显规整宽敞,喧嚣中带着一份松弛与自成章法的秩序。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的,感受到这个城市真实鲜明的脉动。 这就是他小时候生活的城市。 这个念头在宁酒脑海中一闪而过,她随即懊恼地蹙了蹙眉。 从秋到冬,距上一次和他见面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月,这期间他们彼此默契地谁也没有主动联系,可怎么才到京市的第一天,自己就又想起那个人? 明明来这里的初衷恰恰相反才对。 宁渡云在市中心的公寓,就在京源演奏厅的旁边。车子驶入市区,她言谈间也顺势提起了先前电话里提到的项目,她一位同事的丈夫恰好是京大的心理学教授,研究方向专攻身心医学,最近正在推进一个关于躯体化反应的心理干预项目。 这类项目需要大量的临床问卷和行为数据来支撑,尤其是要将患者在睡眠、心率和压力水平上的细微波动转化为可量化的指标,再通过模型去捕捉潜在的心理模式与触发因素,教授的团队在理论和临床上各有专长,却在大规模数据方面始终力有未逮。 “蒋教授前段时间和开麟那边有过接触,从他们口中听说了你处理数据的方法,”宁渡云侧过脸,透过后视镜望向宁酒,“他提到你的时候,我起初还有些惊讶,但等我自己去看了那些数据处理的成果,才发现这完全不像是刚入行的学生能完成的。小酒,你真的很棒。” 说到这里,宁渡云语气带上几分亲近的热情:“你在京市这段时间就住在姑姑家好了,我家正好有一个客房,算不上豪华但也宽敞安静,应该够你休息。” 宁酒还没来得及推辞,车子已经拐进市中心,京源演奏厅的高大建筑映入眼帘,旁边就是宁渡云的公寓。进门稍作安顿后,宁渡云打开电脑,替她接通了与蒋教授的视频。 屏幕另一端,蒋教授戴着金属边框的眼镜,神色专注,大致向宁酒介绍了现在正在推进的研究方向。 “我们接触到的躯体化反应,大部分都是因为情感上的剧烈波动引起的,”他说道,“比如突如其来的分离,长期的抑郁,至亲的去世......这些心理冲击往往无法直接排解,就会通过失眠、胸闷或更严重的身体症状表现出来。” 宁酒听着,不由自主想起自己曾经接触过的一些案例。她对这类病症的基础治疗方法有所了解,却没想到能被研究得如此细致深入。 将自己心中的顾虑说出后,蒋教授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诚恳。 “这周末在京大附属的心理健康中心正好有一个关于躯体化反应与身心关系的专题展览,我真心希望你能过来看看,也许会对理解这个课题有所启发。” 他说的专题展览并非单纯的学术讲座,而是临床案例展示与互动体验结合的形式。 周末,宁酒穿梭于展厅中,数据墙上面滚动播放着患者的睡眠曲线与心率波动图,通过对比不同个体在情绪创伤前后的指标变化,可以直观地看到身体层面留下的不同痕迹,这些统计数字化地呈现出来,远比文字描述更具冲击力。 在随手翻阅一份研究海报时,她忽然在署名处瞥见一个熟悉的名字。 手上的动作陡然止住,耳边传来两名参观者的低声议论。 “哎,你看,这块展板上居然有刘晴蔓的名字。” “真是她啊,不过也难怪展览里会放,她在情绪创伤和躯体化症状这块可是业内数一数二的。” “她现在是去了新加坡吧?还带着一整个跨国团队整合东南亚那边的躯体化症状临床样本,据说挺有影响力的。” “啧,不愧是她。” 宁酒听着身旁的讨论,没想到刘晴蔓研究的方向竟然是躯体化反应。 这个名字和领域的联系,让她一时间怔在原地。 正出神间,耳边响起一声温和的笑声,蒋教授走了过来,伸手与她握了握:“小酒,你能来真是太好了。刚好我也想把你介绍给一位心理学界同样优秀的新起之秀认识。” 宁酒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是陈珀遥。 四目相对之际,两人相视一笑,蒋教授很快意识到她们认识。 “看样子就不用我费口舌介绍了。”他欣慰地点点头,“珀遥之前在曜星的夏日企划里表现很出色,最近也有意向往这个方向深入研究,这次邀请她来,也是希望你们能多聊聊,把各自的长处结合起来,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火花。” 陈珀遥也有意向往躯体化的方向研究? 宁酒对上她的眼神,有些疑惑但并未多言。 展览在缓缓熄灭的灯光中落下帷幕,她收起笔,合上写满密密麻麻笔记的本子,准备打车回宁渡云的公寓。 踏出展厅的大门,夜色已经笼罩下来,路灯投下斑驳的光影,宁酒正低头理着包里的东西,忽然察觉身侧一片阴翳落下。 微微一愣,转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熟悉而明亮的眼睛。 陈珀遥微微攥紧肩上包的系带,轻呼出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问宁酒。 “要聊聊吗?” - 两人约在附近一家安静的西餐馆。 灯光柔和,窗边摆着小巧的绿植,氛围不算拘谨。 宁酒随手翻开菜单,点了一份草莓千层配红茶。 菜品刚报上去,陈珀遥就忍不住弯起唇角,眼底浮起笑意。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吃甜的。” 宁酒一愣,记忆被牵扯着回到以前。 “这样一说,人的口味好像的确不容易改 变。你呢?还是喜欢清淡那一挂?” “嗯,我的口味也没有变。” 陈珀遥语气平稳地说出那句话,对上宁酒望过来的眼神。 “但我最近产生了怀疑,这是不是太固执了。” “......” 宁酒听出她话里有话,先示意服务员照单准备,等人走远后,索性直截了当地开口。 “你想和我说什么?” “我很感谢你给了我夏日企划的那个机会,真的,”陈珀遥挺直了背脊,十分真诚道,“这个机会让我本来快要窒息的职业生涯重新活了过来,我原本真的以为自己和我父母说的那样,根本不适合在这个行业里干下去。” “但在这次企划过后,我忽然觉得,也许未来还可以继续试试。” “如果是这件事,我并不觉得我有实际上帮到你什么,”宁酒很快回道,“企划不是我擅长的部分,而你在学校时就已经展现出这方面的能力。如果一定要说我做了什么,那也不过是把你推荐给了李琳达,给你提供了一种新的可能。” “归根到底,是你自己抓住了机会,而且做得足够出色,才能让其他人看到并且信服。” 第104章 她只是陈述事实,却不知道为什么,方才还有些犹豫的陈珀遥眼神忽然变得坚定起来,开口的语气甚至有些哽咽。 “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不得不承认,甜酒。”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说出这个称呼,脱口而出的时候,两人皆是一愣。 “你就是有一种独特的,让人忍不住靠近的魔力,”不知想起什么,陈珀遥的眼眶也变得微微泛红,“难怪那么多人都会被你吸引。” “说实话,其实我在高中一段时间挺嫉妒你的。” 原以为对她这样高傲性格的人来讲,说出这件事会很困难,可真正开口的时候,陈珀遥反倒像放下了重担,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我从小就是老师和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成绩好,才艺多,做班委也能将班级管理得井井有条,正因为从小被寄予厚望,我对自己的要求也特别高。” “所以就算喜欢谁,也不会轻易表现出来,更不可能宣之于口。”她顿了顿,低垂着眼帘,唇角泛起一丝自嘲,“一开始,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人。” 宁酒听出她讲的是什么,神色变得微微严肃起来。 “青春期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吧,那种能闪耀你整个青春的男生,可偏偏我遇到的,不只是耀眼,而是太过惊艳。”陈珀遥眼神有些恍惚,似乎仍停留在某个久远的片段里,“从初中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后来遇见的所有人好像都变得黯然失色。有时候我在想,这种相遇到底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那个人嘛,无论是初中还是高中表现出来得都是一种绝对不会谈恋爱的样子,像他那种人不会轻易破例。” “当时宋云禾大概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选择先处熟悉,等到时机合适,再慢慢靠近,可我比她更早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陈珀遥说到这里,重新抬起眼,望向宁酒。 “从哪一天开始,他对你不一样了,即使那只是很细微的变化,但对那时的我来说,也能立刻生出强烈的警惕。” “当时的我天真地以为,爱情是有先来后到的。我比你更早认识他,哪里也不比你差,所以理应是我和他在一起。” 她没忍住笑了,笑容里带着一点酸涩。 “那时候的我很幼稚吧,但也希望你能理解。” “还记得高二运动会那天吗?他从我手里接过接力棒,冲向终点拿到第一名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我的心跳快得差点冲出胸口。这种场景,真的很难有人会不心动。” “......” 宁酒听完陈珀遥近乎自我剖解般的袒露心声,手指在杯壁上停滞了片刻。 “所以你现在还喜欢乔柏林?”她轻声问陈珀遥,“你选择心理学这个专业也是受到这个影响的缘故?” “我得承认,最初确实带着这种心态,大概是比较幼稚的攀比心理吧,总觉得你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陈珀遥承认得很坦率,“但后来进入大学真正学心理学之后才发现,它确实是值得我热爱的、全身心投入进去的东西。” “虽然现在有时候还是会不自觉地联想到他,比如参加这个展览......”说到一半,她看向宁酒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有时也难免惊讶你真的很干脆,哪怕他现在是这样的状态,还能彻底抽身——” “等等。” 宁酒捕捉到什么关键信息,眉头微微蹙起。 “这个展览和乔柏林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吗?” 这回陈珀遥的表情比宁酒还惊讶。 餐厅落地窗外车流穿梭,桌上的水杯随风轻轻一晃,宛若宁酒此时波动的心绪。 她听到自己发紧的、颤抖的声线响起。 “知道...什么?” - 雨夜,宁酒回到宁渡云的公寓。 外面不知何时下了很大的雨,宁渡云因为担心已经打了十几个电话,宁酒却一个没有接。 就在宁渡云担心到要出去找人时,门铃声响起,她忙不迭开门,发现宁酒就这样沉默站在门外,身上的衣物已经被雨淋透。 “哎呦,下这么大雨应该让我去接你呀。” 宁渡云心疼得不得了,连忙转身想要去卧房拿换洗衣物给宁酒,刚走一步,却发现宁酒并没有跟进来。 因为怕身上的雨水弄脏了她公寓里的地毯,所以宁愿站在门外被冷风吹着,也没有迈进门槛。 无论两人愿不愿意承认,童年里相处的空白,这段姑侄关系终究带着些生疏。 宁渡云的动作一顿,蓦地想起今天下午袁良景打过来的那通电话。 她原本一直以为,宁轩那几年酒吧的生意逐渐走上正轨,会把宁酒照顾得更好。即便后来听说宁酒和袁姝分居,她因为担心去看过小姑娘几次,但每次见面宁酒都神情平静、言语得体,看上去并无大碍,她便也渐渐放下了心。 直到今天,袁良景的电话才让她真正意识到,自己曾经放下的那份担忧,原来是多么盲目。和袁姝分居后的一段时间,宁轩原来把自己过得这么狼狈,也把孩子照顾得如此差劲,而这段最痛苦的日子,恰好是宁酒高中三年的高中时期。 宁渡云不敢想,如果换作是其他孩子在高中时遇到这样的变故,生理和心理上会遭受多大的创伤。 有些孩子天性独立,即使身处逆境也能一路向前,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不需要和别的孩子一样,被充足的爱意与悉心的照料包围。 宁轩疏忽了这一点,她又何尝不是呢。 宁酒能成为现在的样子,靠的全是她自己,而她为此付出的努力,承受的那些远超乎同龄人的压力,又要比其他孩子大多少倍? 鼻头一阵发酸,宁渡云快步上前,把宁酒从门口拉进屋里。 她一边自然伸手去接宁酒肩上的包,又迅速解下她湿透的外套,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在宁酒额头上探了探,眉心紧蹙。 “怎么这么凉,是不是冻着了?”目光落在宁酒湿漉漉的发丝和发白的脸色上,声音里多了几分掩饰不了的担忧,“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有什么尽管和姑姑说,姑姑帮你处理。” 有人帮忙处理。 这是多少年未曾再听到过的话。 一时间,宁酒有些恍惚,思绪被拉回到下午在餐厅时和陈珀遥的对话。 “原以为你和刘晴蔓认识这么久了,她会告诉你的。”陈珀遥看她的神色里带着几分诧异,“不过也是,她向来有职业操守,乔柏林毕竟是她的病人,在非工作场合,她是绝不会随便提及病人隐私的。” 刘晴蔓,乔柏林,病人。 宁酒从未想过这三个词会同时出现在一起。 胸腔像是被骤然撞击了下,愣神间,面前的陈珀遥犹豫了片刻,继续道。 “一开始我也在想要不要告诉你。说实话,我当时真的不太能理 解,你为什么会丢下乔柏林自己离开,甚至还有一段时间幻想过,如果我能在躯体化研究上走得更深,说不定能帮他走出来。”她扯出一抹自嘲的笑,“但现在我明白了,我根本不可能帮到他,因为我在他心里,从来没有足够的分量。” “刘晴蔓不告诉你自然是有她的理由,你应该也清楚,从心理学角度来说,那些因为情绪过度波动而出现躯体化症状的病人,如果再和让他们产生剧烈情绪的人接触,很容易让病情反复甚至恶化,这是最基本的原理。” 陈珀遥轻呼了口气,目光重新落在宁酒身上。 “可我还是觉得你有权知道这件事,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说。” “......” 回想起和乔柏林那几次最激烈的争吵,宁酒不是没发现他手抖的症状,但从未想到这一层。 她学习心理这么久,受躯体化压迫最深的受害者竟然就在自己身边。 这个认知让宁酒感到震惊的同时,心口一阵阵酸胀得发疼。 ----------------------- 作者有话说:宝贝们国庆节快乐! 甜酒知道辽,马上就要甜了,俺保证...... - 下章是周四21:00更,也很肥,柏林要开始苦肉计啦哈哈 第62章 醉意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宁酒把全部心力都投入到蒋教授主持的心理项目中。 刚空闲下来的时间就这样变得忙碌,从日间的实验室到深夜的电脑前,她几乎没有空隙去想别的。 马上就要到元旦,元旦之后便是新年,时间比想象中更为紧张。 这几天住在宁渡云的公寓里,宁酒逐渐摸清了这位姑姑的脾性——表面雷厉风行、处事干脆,实际上也会在生活的细节透露无微不至的柔和。她会在宁酒加班到深夜时悄悄在茶几上放一杯热牛奶,也会在清晨出门前顺手替她把昨晚披在沙发上的毛毯叠好,相处间,那份本以为的生疏也在不知不觉间慢慢拉近。 空余的时间里,宁酒常会去公寓附近的京源演奏厅,宁渡云正是那里的总负责人。 第105章 最近因为忙着筹办新年演奏会的缘故,几乎每天在正式演出后都会进行紧锣密鼓的彩排准备。 也是在那里,她认识了著名钢琴家尚云宁还有一个漂亮得让人印象深刻的女孩,叫尹敛,眉眼清冷澄净,第一眼就让人难以忽视。 尹敛的琴声很特别,不同于常见的华丽或炫技,她的演奏自带一股清冽的穿透力,有一种近乎剥离伪饰的纯粹感,让人忍不住想要屏息聆听。 又是一曲结束。 彩排没有观众,观众席只零星坐着宁渡云在内的几个工作人员。 尹敛静静坐在钢琴前,光线恰好洒在她清冷立体的侧脸上,神态安静从容,面对台下几个工作人员的夸赞,也只是淡淡一笑,谦逊有礼,没有半分骄矜。 宁酒看着她疏冷出尘的眉目,心里忽然闪过一丝熟悉感,只觉得像在哪儿见过,不由暗笑自己时好时差的记忆力。 一回生二回熟,因为宁渡云和尚云宁关系匪浅的缘故,她顺带着将宁酒介绍给尚云宁与尹敛认识。说起自己侄女年纪轻轻就独自开工作室,还在短时间内闯出一番实绩的时候,饶是宁渡云这样沉稳的人也藏不住语气中的自豪。 与荧幕上的端方气场相比,近距离的尚云宁显得更为随和,宁酒在宁渡云的口中得知,尹敛也是佛罗伦萨音乐学院的毕业生。 “最近小酒快要生日了,”彩排后的聚餐里,宁渡云喝了点酒,语气变得感性起来,“之前是姑姑疏忽,这次总得补上。” “我已经和京源演奏厅那边说好了,会在你生日那天留一个视野最好的包间。那天正赶上圣诞前夕的特别演出,我让他们在曲子里加了一段独奏,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她口中的特别演出,是京源演奏厅每年圣诞前几天都会举行的传统音乐会。 生日当天,宁酒坐在包厢里,看着台上满编制的交响团与合唱团接连演出,整个演奏厅灯火辉煌,耀红与辉金的节日装饰点缀其间,将寒冬里的温暖都集中在这一刻。 耳边流转着德沃夏克《新世界交响曲》的第二乐章,归属感与乡愁依托的代表作。 宁酒明白宁渡云的用意,琥珀色的眼眸里漾开一抹淡淡的温意。 “哇,好漂亮的烟花!” “今天居然有烟火表演?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说。” “快看快看,那个金色的,好像瀑布一样落下来!” “哎呀,手机快拿出来,拍一张!” 恰好是《新世界交响曲》演奏结束之际,走廊上蓦地传来不小的动静。 宁酒从包厢走出,只见人群都聚在二楼的落地窗前,叽叽喳喳议论着。宁渡云正好从一楼上来,见到她,笑着伸手将她拉到窗边。 窗外夜幕如墨,霎时被炸开的烟花照亮,巨大的火树银花在空中迸裂,金色流光宛若瀑倾泻,红蓝交织的花团接连绽放,仿佛将整个冬夜点燃。 “这得多豪气的人家才放得起啊,一挂下来,怕是几十万都没有了吧。” “啧啧,太壕了,咱们这辈子都舍不得这么放一次。” 耳边传来人们的惊叹声,宁酒向窗外望去,漂亮的瞳孔映照着大片的光影绚烂散落下来,不知为何忽然想起十八岁那年的夜晚,似曾相识燃起的盛大烟火,也曾映得她的青春五彩斑斓,却也转瞬即逝。 相同的日期,相似的烟花。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宁酒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一件巧合的事。 烟花天天都有人在放,只是今晚的恰好盛大一些罢了。 她作为毫不相干的旁观者,只需要欣赏这场绚烂烟花带来的震撼,其他的,也和她毫无关系。 这么想着,方才起伏的心绪瞬间冷静了很多。 掌中的手机震个不停,裴月黎、高鹤昕、李铭源......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在短信里送上了生日问候。 宁酒低下头来看着屏幕上一串串涌来的祝福,唇角不自觉弯了弯,正忙着逐条回复,忽而感觉手臂被人轻轻碰了下。 修长的人影从楼梯口一晃而过,她愣了愣,转头正要捕捉那抹身影,身边宁渡云的声音响起。 “小酒,小敛刚才和我说生日蛋糕送过来啦,我们要不先进包厢吧?” 宁酒很快忘记方才的小插曲,和宁渡云一同走回包厢。 桌上已经摆着一只新送来的蛋糕,奶油被打成细腻柔软的花边,中央点缀着几颗宁酒喜欢的蓝莓,蜡烛还未点燃,却已经美得像一件小小的艺术品。 她接过宁渡云递来的蛋糕刀切了两块,两人有说有笑地正吃着,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 “宁酒小姐,渡云姐,打扰一下。”打开门,是演奏厅负责杂务的小助理,手里还拿着一只深色信封,神情有些拘谨。 “我刚才看见有位先生放在门口的,上面写着宁酒小姐的名字,应该是要给您的吧。” 宁酒和宁渡云对视一眼,后者也是一脸惊讶,示意这不是她安排的惊喜环节之一。 思考片刻,宁酒还是走过去看了看,小助理手中是一个压得平整的深蓝色信封,纸质厚重,边缘镶着细细的烫金线条,摸上去微微起伏,不像是寻常信封能有的材质。 心中带着几分疑惑,她还是伸手接下,顺势撕开封口。 当目光落在信封里卡片的内容时,宁酒原本漫不经心的动作一滞,整个人像是被什么钉住了。 灰黑色的底纹上,原本只有一颗黯淡的流星,尾迹单薄,仿佛随时会湮没在夜空里,左下角压着一个极简的迷你手电筒。 她微微颤抖着手,顺着手电筒的开关一推,卡片像被触动了 机关似的,骤然迸发出一束耀眼光芒,绽成五彩斑斓的光晕,将整张卡片照亮。 那颗原本灰暗的流星,在这束彩光的映照下,徐缓显露出隐藏的细节,卡片表层覆盖着的特殊涂层在灯光下反射出别样的光泽。 从宁酒的角度看,就像是灰色的流星在她眼前一点点被点亮,最终化作一道璀璨夺目的金色弧线,尾焰拖曳着彩色碎光,重新划过夜空。 ...... 啪嗒一声。 刚才还握在门把手上的手猛地失力松开。 宁酒死死攥着那张卡片,力道大到连指节都泛白。宁渡云觉察到她神情异样,正要开口询问,却在看见她眼角泛起一抹猝不及防的红意时,不由一怔。 “小酒,你——” “对不起姑姑,我可能要先出去一下。”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那瞬间,宁酒绕过门口的助理匆忙跑下楼。 门外仍在传来烟花炸开的响声,她现在却无心去管这么多,提着裙摆一头冲进人流。 人群涌动,灯光刺眼,此时正值表演结束观众退场的时候,嘈杂的交谈声此起彼伏,肩膀不断被人推撞,空气里混杂着香水味和冷风,宁酒被挤得脑袋发晕,不得不踮起脚,去寻找他的身影。 不是他......不是他......还不是他。 喧嚷渐渐退去,热闹的人群从嘈杂到稀疏。 夜风灌进演奏厅门口,徒留冬日微薄的凉意。 宁酒就这样静静站在门口,看着眼前从人声鼎沸到逐渐冷清空寂。 卡片彩色的灯光照在她侧颜,却显得周围愈发空荡。 - 那天之后,一切好像都回归原样。 如果不是手里的卡片,宁酒几乎要以为这只是一场梦境。 实验照常在做,日程表一项接一项,不仅是工作室的事务,还要兼顾学校的课题研究。 硕士的课程并未结束,但凭她的表现,早已具备提前结业的资格,沈芷莹曾告诉她只要按目前的进度推进,年后就可以正式申请提前毕业。 有时夜深人静,宁酒不经意瞥见那张被放在书桌角落的卡片时,心脏还是会骤然绞紧,像被针尖轻轻戳过。 才不过一个月,她就已经沉陷在这种情绪里,怎么也挣脱不开。 而乔柏林,却在这样的状态中被困了整整六年。 到了新年前夕,蒋教授的项目也成功告一段落,宁酒在其中的贡献有目共睹,心理学与大数据的结合大大推动了团队的研究进程,蒋教授特意邀请宁酒和陈珀遥一同参加一个年终聚餐,说是要借这个机会好好感谢团队的努力。 年终聚餐定在京市有名的豪华酒店德源。德源是开在京市泰安区的老牌中德合资酒店,如今已经逐渐演变为泰安区富二代、红二代们最常出没的娱乐场所,几乎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圈层地标。 原本蒋教授早早订下了德源酒店三楼的一间包厢,想着既能安静聚餐,也方便大家聊些项目上的收尾工作,可就在当天傍晚抵达时,酒店经理一脸歉意地迎上来,解释说三楼包厢区的电力与灯光系统临时出了故障,整层都无法启用。 “事发突然,我们会尽量为各位安排大厅最合适的位置,并且免去今晚的包间费以表歉意。” 经理显然也压力很大,陪着笑声连声致歉,从额头渗出的细密汗意来看,道歉的应该不只有这桌客人。 第106章 蒋教授闻言也只能叹了口气,转头问了大家的意思,见众人都表示无妨,索性不打扰这难得的兴致,带着众人跟随经理去了大厅用餐。 大厅虽非包厢,却依旧装点得金碧辉煌,挑高的穹顶悬挂着巨大的水晶灯,古典钢琴乐自舞台中央流淌出来,临窗的位置也能看到泰安区夜景,灯火与酒意交织,氛围出乎意料的好。 一开始,众人还因为临时调换位置心里多少有些芥蒂,但随着菜肴一道道上桌,酒水流转,大家也渐渐被这股氛围感染,推杯换盏间,谈笑声越来越浓烈。 蒋教授举杯环视一圈,注意到宁酒面前的杯子仍旧静静放着,滴酒未沾,随口笑问。 “小酒,你是不喝酒吗?” 宁酒弯了弯唇角,只回答自己酒精过敏。 “萧玺野!你今儿怎么来得这么迟?” “哈哈,他要是早到,那才不正常。” 这桌正热闹着,另外一桌骤然迸发出热烈熟稔的招呼声,宁酒身边有几个人被吸引了去,纷纷侧目。 身形挺拓的男人出现在大厅,几乎是瞬间成为人群焦点。 萧玺野利落地脱掉西装外套,服务员眼疾手快接过去:“点这么多啊?这排场太阔了,小心刘老爷子知道了又说你败家。” 桌子另一头有人哈哈一笑,吊儿郎当答道。 “今儿可不是我买单,梁子打赌输了请的,再说了,他家那点进出口生意,这一桌菜的钱眨眨眼就回来了。” 此话一出,饭桌里的几个公子哥都笑了起来,宁酒还是沉默夹菜,听到身边有人小声议论。 “啧,这帮京圈阔少出手就是豪气,那桌菜加上那几瓶酒少说也有十几万吧,说请就请。” “羡慕啊,咱们干一年也不一定比得上人家一桌酒席。” “这帮人花钱跟玩似的,换谁不眼红。” 正说到一半,宁酒忽然感到那两人像是突然看到什么,眼睛都直了起来。 “哎呦,这尊大佛今儿怎么也跟着赏脸来了,”隔壁那桌方才还玩世不恭的公子哥突然多了几分忌惮,“咱这桌子都跟着有面儿了。” “萧玺野,他和你一起来的?”很快有人搞清楚状况,“这可真碰巧了,德源一年能有几回包厢出岔子?偏让我们赶上了,全挤大厅里,柏林现在过来倒像是我们招呼不周似的。” “都从小一起长大的,哪有这么讲究。”萧玺野懒散往椅背上一靠,慢悠悠地道,“我们刚忙完,正好听说你们有局,就过来蹭两口,吃完就撤。” “不欢迎我?” 另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方才还面面相觑的公子哥瞬间秒变脸色。 “哪有的事,你不来我们还得上门请呢。” “赶紧坐下,一起喝点!” 几乎是那道声音落下的瞬间,隔壁桌起了不小的动静,这桌的人却下意识地噤了声。 陈珀遥显然也认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不可置信地抬眸,眼神望向隔壁桌落座的乔柏林,又下意识看向宁酒的方向,却发现两人的神情都毫无波动。 一桌之隔。 却恍若陌生人,连目光都不曾交会。 这一顿饭吃得比想象中漫长,宁酒放下筷子,看着饭桌上几乎都喝得面红耳赤的人,就连平日里稳重持重的蒋教授,此刻也难掩醉意,说话的声音比平常高了几分。 有人举着杯子朝她走来,宁酒下意识站起。 是蒋教授带的一个京大学生,眼角泛着醉意,语气还算克制。 “宁学姐,咱们合作这么久,我敬你一杯。” 宁酒以茶代酒,微微举杯,对方却似乎被酒劲冲昏了点头脑,笑着又添了一句。 “学姐这么优秀,不知道有没有男朋友啊?” 宁酒一愣,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她感觉到旁边桌传来一瞬微妙的静止,转瞬即逝。 “没有。” 她干脆利落地回答。 那只正在夹菜的手在半空中不着痕迹停顿了片刻。 男生听到宁酒的答案后眼眸几乎是立刻亮了起来的。 “学姐这么漂亮又这么有能力,怎么会没有男朋友呢?”他下意识挺直了背脊,想要毛遂自荐,“不知道你喜——” “我也纳闷呢,可能是因为和我在一起压力有点大吧,”宁酒笑意盈盈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对那方面的‘要求’比较高,前几个都是熬到凌晨,没几天就受不了了,现在还在喝中药调理身体呢。” 话音一落,男生嘴角的笑意瞬间僵住,整张脸有点发烫,结结巴巴地找了个理由就急忙退了回去。 宁酒手 握住拳,掩住嘴角的笑意,蓦地听到隔壁桌传来“呲”的几声,应该是那几个公子哥也喝得差不多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勾肩搭背讨论着下一场要去哪。 有人注意到什么:“哎,萧玺野,你今儿怎么都没怎么喝酒啊。” 那头懒洋洋的声音传来:“等会儿要看音乐会,得清醒着点听。” “哎呦,你这人最近还陶冶上情操来了,”那人调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好音乐啊?” “是啊,我们以前喝酒唱k都叫不动你,现在倒好,跑去听音乐会了。” “行了,甭装清高,八成是冲着哪位姑娘去的吧?” 几句调侃一落,气氛又活络起来,宁酒看着都吃得差不多了,便向已有些醉意的蒋教授打了声招呼,几乎没再朝隔壁桌看一眼,拎起包准备离席。 路过酒店长廊转角的时候,正好与一道人影迎面遇上。 恣意洒落的男人正低声打着电话,语气里难得透出几分温柔。 “嗯,好,我待会儿过去。” 宁酒脚步一顿,两人的视线不经意撞在一起,萧玺野微微挑眉,刚要说什么,身后传来方才那桌公子哥带着醉意的嚷嚷声。 “诶,萧玺野,柏林人呢?怎么不见了?” 萧玺野若有似无扫了宁酒一眼,又自然移开,掌心捂着听筒,朝身后道。 “刚才喝了不少,在露台醒酒呢。” “太久没见他了,刚才的确灌得多了,”那公子哥挠了挠头,语气里带点打怵,“要不我过去瞧一眼?” “你们不是后头还有安排?”萧玺野很快道,“行了,该干嘛干嘛去,他要真趴下了,也轮不到咱们去管。” 两人的声音逐渐远去,宁酒指尖收紧,微微垂下眼睫,将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掩去。 本来想加快步伐离开,只是就在触及酒店大门的一刻,心口压抑的那股酸涩猛地翻涌上来。 几乎是带着不容思索的冲动,她重新走回大厅,循着方才的记忆走到二楼露台。 纱帘轻垂,微风拂动,若隐若现的挺拔身影落在眼帘。 宁酒隔着纱帘望去,只见乔柏林半倚着栏杆,上半身前倾,一只手死死撑在冰凉的金属扶栏上,修长白皙的指骨些微颤抖,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近乎苍白的光。 从她的角度看,他的喉结滚动着,挽起袖口的小臂青筋紧紧绷起,像在极力压抑某种不适。 几个月没见,他好像更瘦了。 宁酒本来不想多管,但眼见他踉跄着朝露台门口走去,脚步虚浮得几乎下一秒就要栽倒,她心头一紧,终究没能狠下心。 只是一步上前,伸手去扶了他一下。仅此而已。 她这么和自己说着,喝醉酒的男人却倏然抬起那双乌黑的瞳孔,目光定定锁住她,就这么静默了好几秒。 露台外的晚风凉瑟。 宁酒却不知为何被他看得浑身燥热起来,连面颊都开始不自觉发烫。 就在她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他猛地俯身,唇角擦过她的嘴边. 烫意转瞬即逝,夹带着属于他的檀香味一晃而过。 “真好。”他挺直的鼻尖滑过细腻肌肤,贪婪地蹭嗅着她领口的甜香,“今天的梦里,你没有躲开我。” 最后一句呢喃轻得被吹散在风中。 几乎是说完的下一瞬,乔柏林整个人便猛地向前栽去,高大的身躯直直倒进宁酒怀里。 ----------------------- 作者有话说:小乔同学这怎么不算真醉呢hhh 扣1看下章柏林怎么√引老婆[狗头] - 《佛罗伦萨交响曲》和《金色柏林》时间线有些微出入,不影响阅读~ 第63章 奖章 看到醉鬼一定不能心怀恻隐,要躲得远远的。 这是宁酒在今晚悟出的道理。 这几个月她都待在京市,宁渡云为了她出行方便,特意为她准备了一辆粉红色的minicooper代步,宁酒推脱不要,宁渡云却笑着说就当姑姑今年给你的生日礼物了。 乔柏林醉得不轻,原本清冷端正的眉眼微微皱起,面颊罕然泛起不自然的潮红,锁骨处衣襟微敞,胸膛因呼吸急促而起伏不定,滚烫的气息顺着两人过分近的距离被吹到她耳骨处,又痒又麻。 第107章 他看着清瘦,实际上身上肌肉不少,宁酒一个人拖不动他,干脆就找侍者帮忙,谁知这人却非要黏在她身上,侍者最后也没办法,只能帮着宁酒拿包,说先去让泊车员把她的车开过来。 “等等。”宁酒尽量忽视身上愈发浓重的檀香味,抬眼看向侍者,“乔先生没车吗?” 她言下的意思是直接叫人开着乔柏林的车把他送回去,这样也不用费她的事。 眼前的侍者显然是认识乔柏林的,颇为为难地朝宁酒轻轻摇了摇头。 “今儿乔先生是和萧先生一起来的,现在萧先生已经走了——” 后半句话没说出口,但宁酒也明白先前想的办法大概是行不通了。 她低头看了眼身边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好奇他究竟是被灌了多少酒,才把自己折腾到这个地步。 无奈,宁酒只好低下头去问他。 “你家在哪?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乔柏林只是手臂半环着她的肩,分明的下颌骨抵在她白皙的肩头,下唇无意识地摩挲宁酒的锁骨,冷热交替。 “你在梦里也要丢掉我吗?”燥热的掌心攥住她,又怕真的握痛不敢用力,滚烫的体温即使隔着衣料也显得灼人,原先清冽的嗓音此刻变得黏糊糊的,“不要那么快又消失,好不好。” “......” 待在一旁的侍者表情一开始是震惊,后来又是按捺不住的吃瓜神情。 在他的眼神下,宁酒恍惚自己是一个始乱终弃的纨绔子弟。 感受到肩上的重量,她心里一阵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将乔柏林安置进自己车的后座。 她现在暂住在宁渡云的公寓,必然不可能把此刻烂醉如泥的乔柏林带回去,可这人连现实和梦境都分不清,更别说讲出完整的地址了。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 宁酒站在酒店大堂的前台处,肩头几乎要被男人整个人压垮。 乔柏林醉得厉害,半个身子沉沉倚在她身上,呼吸里全是烈酒气息,混着檀香的味道一起,却意外地不难闻。 前台小姐阅人无数,却也是第一次看到喝醉了酒还能如此惹眼的男人。 凌乱的衬衫贴合修长身形,隐约勾勒出恰到好处的薄肌,高大的身躯几乎要将面前的少女尽数笼住。 几缕乌发垂落,遮去立体端正的眉眼,却依旧压不住那股矜贵凌厉的气质,原本生人勿近的气质此刻莫名添了几分暧昧的撩人气息。 她的眼神不住地在他和宁酒之间来回打量,在听到宁酒只要一间最低价的单人房时,没忍住轻轻啊了一声,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又调整了下表情。 “小姐,您确定吗?”前台小姐意有所指,“单人房床会比较小......两个人可能睡不下。” 宁酒当然明白她话里含着什么,耳根微微泛烫。她和乔柏林之间的距离本就暧昧得过分,而他仿佛还不满足似的,被酒气勾着般整个人一点点往她身上倾近,微硬的发尾扫过后颈,痒得人几乎想要躲开。 她最后还是坚持要单人床,前台小姐虽然诧异他们看起来不像是没钱到两人凑一间单人房的样子,但也不好多问,很快办好了手续。 房卡到手的瞬间,宁酒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身上这个拖油瓶甩掉,一路将人半拖半拽到了房间门口。打开门,目光扫了一圈,如那位前台小姐所言,空间的确局促,单人床靠在墙边,铺着整洁的白色床单,却也显得狭窄。 她半扶着乔柏林往里走,把他安稳 放倒在床上的刹那,轻轻舒了口气。 正打算转身离开,却在刚迈出一步时,手腕蓦地被扣住。 方才还醉得眼神迷离的男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指尖灼热,牢牢攥着她。 “你什么时候醒的?” 宁酒看他喉口滚动,下意识地伸手去探他的额头,确认他是不是在发热,刚要碰到他的额头,乔柏林却忽然偏过头,将脸颊贴在了她的手上。 “你刚刚都不看我,当然不知道我醒了,”语气失去了一向的冷静自持,醉意里带点闷闷的委屈,“你的眼睛看其他每一个人的时间都比我长。” 这是宁酒第一次听到乔柏林这么委屈的声音,好笑他喝醉酒后奇怪又幼稚的占有欲。 “哪有,我们又不在同一桌。” “不在同一桌就能装不认识?”这句话反而被他抓住了把柄,即使醉着,乔柏林的逻辑也清晰得可怕,“是不是我不主动和你说话,你就能一直当我不存在。”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始终直勾勾地看着宁酒。 她甚至一时分辨不出,他究竟是醉得神志不清,还是故意借着酒劲试探他。 她低下头,认真对他说:“我不可能只看着你一个人。” “所以我找到了另一个办法。”乔柏林半真半假道,“有一个时候,你的眼神只会也只能在我一个人的身上。” 他没有明说,但宁酒大概猜到了他说的是哪种情况。 刚降下温的身体又有发烫的趋势,宁酒硬着头皮转移话题。 “松开,我要走了。” 男人顿了一瞬,没听到似的,直挺的鼻梁骨想继续蹭着她的耳垂。 宁酒又说了一遍,他才依依不舍地抬起头,深色的瞳孔就这么直白炽热地看着她。 “你亲亲我,我就松。” “......” 她从没想过乔柏林还有这么耍赖的时候。 也是因为这样,宁酒大概率确认乔柏林是真醉了,还是醉得意识都不清醒的那种,心里绷着的那根弦骤然松了下来。 按照他眼下的情况,再继续纠缠显然不合适,但现在—— 宁酒被乔柏林直白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偏过身想要避开,他却猛地收紧手腕的力道,将她带着一起跌倒在床榻上。 床板硬得几乎没有一丝缓冲,她倒下去的那瞬间,乔柏林条件反射护住她,自己承受重量闷哼了一声。 两人紧紧撞在一起,姿势凌乱,不可避免彻底拥抱在了一处。 宁酒愣了愣,胸口被他灼热的体温烘得发烫,鼻尖萦绕的酒气和熟悉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忽然感到眼尾发酸。 察觉到乔柏林望过来的眼神,她仓促别过脸,声音轻轻哑着。 “刚刚磕到了,有点疼。” “嗯。” 乔柏林轻轻应了声,听不出什么语气。 下一瞬,宁酒却觉得脸颊一热,微凉的泪意被什么温热取代,他微微凑近,本就帅气的眉眼被拉近放大,轮廓在昏暗的灯光下愈发深刻好看。 乔柏林竟然低下头,用唇细细吮去那颗不知何时从她眼尾滑落的泪珠。 “吻掉,就不疼了。” 一道濡湿的痕迹,从眼尾蜿蜒而下,而他唇上的烫度,却恍若点燃肌肤的细线,带着灼人而不容推拒的温度烙印开来。 乔柏林耐心得近乎执拗,从上至下沿着泪痕细细舔吮,本该令人赞叹的专注,此刻却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煎熬。 宁酒微微咬了咬唇,极力抑制住身上那股酥痒的战栗,下意识想要错开他的动作,偏移间,唇与唇的热度不经意擦过,两人同时一愣。 那一瞬间的触碰,仿佛将时间拉回到高中时最懵懂的试探,青涩又炽烈。 逾睽六年,又经数月。 他们对彼此的渴望非但没有丝毫消减,反而愈演愈烈。 乔柏林脖颈处那枚小痣随着喉结的滚动轻微起伏,唇角还残留着她方才的泪珠,晶莹的水光在昏黄灯光下一闪一闪的,有种莫名的色/情。 他方才还带着醉意的眼神顷刻间暗了下来,让宁酒不自觉联想到鹰隼在捕食前收敛气息的静默与蓄势,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毫不留情吞没。 刚刚还只是浅尝辄止的吻,很快就变了味道。 唇舌骤然长驱直入,气息纠缠间,湿热从齿间溢出,涎液沿着唇角滑落至下颌,冰凉与灼热交错,撩拨得理智一点点崩塌。 黏腻水声只是暂停一瞬,下一瞬便再度汹涌席卷而来,他的舌头探得更深,纠缠住她的舌根不肯松开,从失控急切到步步为营无处可逃的绞缠,宁酒被他牢牢困在怀里,每一口呼吸都被属于他灼热的气息填满,根本无法躲开。 酒店的空调好像打得过于热了。 周身温度一点点往上攀,这个吻过于激烈,时间被无限拉长,宁酒的胸膛起伏得厉害,脸颊被憋得泛起一层诱人的绯红。 直到她几乎失去力气,乔柏林才像亲够了似的,不轻不重咬了下她绯红的舌尖,结束了这个绵长旖旎的深吻。 指骨分明的手撩开她汗湿的碎发,她眼尾的湿意未干,漂亮的眸子迷蒙发亮,在昏暗的灯光下折射出男人的深眸,那里深藏的情/欲不比她少。 他在用眼神告诉她。 看,你刚才只看得到我一个人了。 阒寂的空间里,彼此急促的喘息声显得愈发难耐。 第108章 他的手顺着她细腻的面颊往下滑,长腿微微卡住她,蓄势待发。只是稍微一动,身下的床突然开始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格外突兀。 大少爷活了二十几年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被床扰了兴致,神色罕然一怔,宁酒没忍住被他的表情逗笑,又在他望过来的时候,陡然放平嘴角。 “你没醉?” 她狐疑的眼神观察着乔柏林的神情,但除了刚刚那个差点要将她吞没的吻以外,没有任何破绽。 “我没醉?”眼底的情绪转瞬即逝,他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连语气都学得有模有样,指骨掐着她的下巴,黏糊糊地又要吻上来,“甜酒,为什么别人都能叫你甜酒,我也要叫你——” “甜酒,甜甜......” “你别说了。” 喝醉酒后的乔柏林脸皮好像更厚了点,宁酒被他叫得心里一颤,捂住他的嘴不让他靠近,谁知这人反倒开始吮吻她的指根。 “好,我不说,甜甜,”他得寸进尺,带着她的手去解他的领带,“那你再亲亲我。” “......” 宁酒刚刚燃起的怀疑被打消,一时无言。 他把这当成无声的默认,唇舌再次侵入,温热而缠绵地席卷她的口腔,指尖在后颈时紧时松地揉按,一道酥麻的电流自她的尾椎骨一路上窜,宁酒被亲得七荤八素的。 身体在他极有耐心下渐渐发软,唇上越来越麻,身前紧贴的肌肤也在不自觉变烫。 她还残存着最后一丝清醒,在事情还没到一发不可收拾的程度前,轻轻推了下他,乔柏林才依依不舍地结束了第二次深吻。 胸口起伏得厉害,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瓦解,男人青筋分明的手轻抚她的背部帮她平复呼吸,宁酒目光下移,最终定格在他右手那条细长的疤痕上。 乔柏林自然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原以为她又想推开他,都想好怎么应对宁酒的动作了。 扣着她手腕的手不动声色往下,想要环上她的腰将她困住,谁料少女忽然浑身力道松懈下来,径直撞进他怀里,摩挲着他的手背哑声问。 “当时刺到这里的时候,是不是很痛啊。” 少女声音微微发紧,大概是认为他不清醒的缘故,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感受到怀里的柔软温热,乔柏林的喉口不自觉地滚动了下,顺着她的话说道。 “嗯,好痛。” 察觉到摩挲着他手背的指腹一顿,浓密的睫毛微垂,掩去深眸中一闪而过的情愫。 他想要她的注意力全部都在他的身上,又不忍心她真的心疼他。 宁酒正专注地观察他手背上的疤痕时,忽地听见身旁的乔柏林极其认真地开口。 “但这是因为救你而留下的,所以它成了我这一生中最特别、最特别的奖章,就一点也不痛了。” ----------------------- 作者有话说:写到这句话的时候heart软软的...... - 又年轻一岁![烟花] 第64章 杰作 一生中,最特别最特别的奖章。 宁酒从未想过,从小到大满身荣耀的乔柏林,竟然会把这样一个称谓赋予给一道曾令他疼痛不已的手背伤痕上。 她微微敛眉,望着那枚被他称之为“奖章”的疤痕。 已经过去几年,伤口早就愈合,痕迹比当初浅淡了许多,不再那样狰狞。 可偏偏乔柏林的肤色白皙,指骨形状修长好看,本就极具吸引力,那道伤疤即使颜色再淡,在肌肤上也显得格外显眼。 宁酒心头涌起想要亲吻那道疤痕的冲动,却又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止住动作。 他们之间已经纠缠过多,如果再纵容下去,只会让彼此的羁绊更难解开,这对他的病情绝不是好事。 “既然已经把你送到这里,我真的没必要再留下来了。” 她故意不看他,腰际刚要撤离,要被他箍住。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乔柏林抱得她很紧,低垂着头将脸埋在她颈间轻轻嗅闻,像是她下一秒就会消失掉。 她明明感受到他浑身的炽热,特别是某处烧得她发烫,他却意外地没有其他动作,好像这只是一个再单纯不过的,确认她真的存在的拥抱。 “宁酒。” 他的嗓音含着酒后些微的低哑,说话时如同砂纸磨过耳骨,有些发痒。 她好像也有些醉了。 “对不起。” 他在为那天的事道歉,理性与感性/交织在一起,声音真挚的,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好想你。”向来清隽冷淡的人,此刻吐出的那两个字却带着几乎要溢出的缠意,“特别、特别想你。” “......” 他怎么总是这样。 每次吵架就那么快那么诚挚地道歉,让她怎么还忍心怪他。 宁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想的,本来打算等他睡着再走,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反而是自己睡着了。 两个人挨个洗完了澡,酒店的单人床狭窄,床板又很硬,两人躺在上面照例来说会很拥挤,乔柏林却将她护得很好。 他几乎是半个身子悬在床沿,肩背被硬邦邦的床板硌得生疼,却一点也没松开怀里的力道,她被他护在怀中,几乎占去了整张床的空间。 宁酒在他怀里闻到了和自己身上相同沐浴露的味道,混合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檀香气息,宛若被无形的涟漪轻轻笼罩,很好闻。 她在熟悉的气息里很快安心下来,倦意渐渐涌上眼帘。 第二天的清晨,她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其实也算不得被吵醒,铃声只是响了一瞬就消失,但宁酒向来睡得比较浅,到了生物钟的时间,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就听到身旁男人性感沙哑的声音响起。 “喂?” 他的声音刻意压低,甚至怕打扰她休息,走去了浴室接听,但房间太过狭小,声音还是断断续续地传入了宁酒的耳中。 “地址在哪里?” “好,我知道了,谢谢。” 她一开始以为乔柏林在接他自己的工作电话,但等脑袋清醒了些,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刚刚那道电话铃声—— 分明是她的手机在响! “乔,柏,林!” 意识到这个的宁酒瞬间睡意全无,还没来得及穿拖鞋就气势汹汹地去浴室找他算账。 乔柏林那头正接听着电话,察觉到动静转头望过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落在了宁酒赤/裸的双脚上。 “稍等。” 他在电话那头说了句,还没等宁酒开口,就自觉地将手机还到了她的手中。 宁酒看了一眼通话备注是宁渡云,猜测是她昨天被他蛊惑没有回去,一夜未归,宁渡云有些着急了。 没有犹豫地把手机放在自己耳边,那头传来的却是意料之外的年轻女声。 “小酒?” 是尹敛的声音。 宁酒怔愣一瞬,怎么也没料到宁渡云的手机会在尹敛那里。 “我姑姑她......” “云姐昨晚太高兴喝醉了,现在在我的公寓休息,方便过来接一下她吗?” 宁酒怎么也没想到,宁渡云昨晚竟然也喝醉了。 临近新年,每个人身上拧紧的阀门骤然松开,因为喜悦和期待,偶尔的放纵与失控都成了再正常不过的事。 宁酒立马应下,问尹敛地址在哪里,那头的声音虽然有几分讶异,但还是温柔平和的。 “刚才接电话的那位先生说会转达给你的,我以为你知道啦。” “......” 宁酒去找罪魁祸首的踪影,恰好那人刚从卧房回到浴室,白皙修长的手还多提了一双拖鞋,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目光似的,单膝跪地握住她纤细的脚踝给她穿鞋。 乔柏林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服,西装裤因他单膝下跪的动作微微绷紧,衬得贲张的大腿肌肉线条愈发清晰,克制中带了几分独有的荷尔蒙男性魅力。 她心中的火气不知为何就这样消散得了无踪影。 和尹敛道了句谢,挂掉电话的同时,乔柏林也帮宁酒穿好了鞋。 即便动作已经结束,他望向她脚的目光还是无法掩饰的炙热直白,宁酒被他看得微微后撤几步,急忙转移话题。 “昨天——” “昨天我喝醉了,”他的声音听不出起伏,起身的同时,颀长的身影笼在宁酒眼前,影子将她裹住,“我们发生什么了吗?” 宁酒顺着台阶走下来,单手握拳放在嘴边咳了咳。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乔柏林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语气微微放缓,末音带起一阵意味深长的上扬。 “宁酒。” “嗯?”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好亲。” ??? 他在说什么? 宁酒愣神之际,听到砰的一声,门被乔柏林关上。 第109章 脚踝上还留着他肌肤的余温,她走到盥洗台前,望向镜中映出的自己,只是第一眼就不禁怔住—— 双唇肿得厉害,显然是昨晚被吻得太狠的杰作。 脸轰地一下烧了起来,洗漱的动作也慌乱了几分,浴室本就狭窄,她转身时没注意,腿一下子磕在洗手台的边角,尖锐的刺痛从膝盖处传来,她的眼尾立马红了,动静不大,门外的人却即刻察觉到。 冷漠的姿态因为一个小意外破功得彻底,乔柏林敲了敲门后推门而入,视线落在她膝盖几乎立刻浮现的淤痕上,轻轻叹了口气。 青筋分明的掌骨覆上去揉了揉她的膝盖,宁酒咬住唇没忍住闷哼出声,被他按坐在浴室外的沙发上。 酒店的服务生送来碘伏与一小管外用消肿药膏,冰凉落下,带着几分刺痛,他温热的指腹格外小心 地开红肿的肌肤,一点点耐心替她抹匀。 两人之间谁也没说话,气氛一时怪异得可怕。 宁酒受不了这种氛围,低头解锁手机,翻开昨晚没来得及看的信息。 大多都是昨晚聚餐的同事,问她有没有安全到家。 她点开昨晚在酒桌上和她搭话的京大男生的对话框,发现他发了好几条语音,宁酒先点开第一条,转文字后只是关切地问:“学姐,你回去顺利吗?到家了吗?” 她心头一松,刚放下一点紧绷,点开了第二条的语音。 “学姐,我回去路上想了想,我还年轻嘛,体力肯定比你之前那几个男朋友都好,不会到一半就趴下的,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 空气瞬间凝固。 手机屏幕的亮光映在宁酒的面庞,她感到在膝盖上仔细涂抹药膏的那只手微微顿了顿,下一瞬,乔柏林的力道忽然重了些,宁酒被痛得轻轻倒吸一口凉气,等她抬眼时,乔柏林已经好整以暇地收回手。 “看来该重的地方还是得重点,不然要被人说效果不好。” 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呢。 宁酒不和他一般见识,信息都回了后拿上车钥匙就要去找宁渡云,还是刚打开门,才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他。 “之前小敛和你说我姑姑在哪?” 男人刚系好领带,捞起放在沙发一侧的外套,自然地走向门口:“到了你就知道了。” 宁酒觉得有些不对劲:“什么意思?” “我和你一起去。” 宁酒最终以膝盖受伤不能开车为由从驾驶座挪到了副驾驶座。 反正不开车省事的人是她,她倒也没理由拒绝,但如果驾驶座坐的人是乔柏林,那就有点关系了。 从酒店到宁渡云的公寓还有一段路,两人一路无话,车厢里沉闷得可怕。最初宁酒还能忍受,可时间一长,她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要答应乔柏林这个要求。 高中时,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迁就她,他双商高,观察能力也强,总能轻易捕捉到她情绪的起伏,她想说什么话题,也能很快顺势接上。 可自从在沪市重逢,他们之间的话题像带了倒刺,褪去争吵话题,原来已经没有别的可说的了。 宁酒的指尖轻轻收紧,忽然生出一种压抑得透不过气的落差,莫名有些想念昨晚醉酒后的乔柏林,虽然不清醒,但好歹比现在可爱一些。 渐渐地,也就对着面前清醒的乔柏林怎么看怎么来气。 两人一到目的地,宁酒就迫不及待地解开安全带下车,动作太过着急,脚刚落地,方才撞到的地方因为拉扯隐隐作痛。 驾驶座的门被打开,男人及时扶住了她。 宁酒没防备,身子轻轻撞在了他胸口,温度相触的瞬间,彼此心跳都像是骤然漏了一拍。 熟悉的香味萦绕在鼻侧,她下意识想要后退,却还是被那短暂的触感扰乱了呼吸,在她看不到的角度,乔柏林的眼神暗了几分,转瞬又归于平静。 宁酒抬起头,只望见乔柏林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修长挺拔的身躯就在站在那辆小巧玲珑的minicooper前面,极具反差感的情景莫名有些好笑。 一路上糟糕的心情瞬间被冲淡不少。 和尹敛通完电话后,抬眼正好见她扶着宁渡云从楼上缓缓走下来。 昨晚喝得太多的缘故,此刻脸色还有些发白,宁酒心里一紧,连忙上去接住宁渡云,和乔柏林一起将宁渡云扶到车里。 刚转身要回到车旁时,拐角处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声。 一辆张扬耀眼的布加迪飞驰而来,带着墨镜的大少爷从驾驶座下来,挺立的眉骨投下阴翳。 萧玺野动作洒落地摘下墨镜,在看到minicooper前面站着的乔柏林时明显愣了愣。 此时宁渡云已经坐在车内,凛冽的冬风呼啸着,四个人面面相觑。 场面一时阒寂。 对视几秒后,萧玺野率先移开视线,目光落在尹敛身上。 “怎么穿这么少就下来了?” 他说着自然走上前去,伸手捏了捏她的手,原本散漫不羁的神情微微收紧,黑色大衣在灯影下垂落,宽阔的背影几乎将尹敛整个笼在身前,轻声道。 “手这么凉,快上去吧。” 宁酒虽然还不够了解萧玺野,但看到这样一张张扬恣意的脸能有如此温柔的声音,还是觉得挺稀奇的。 此刻恰好邻近新年,整条街道张灯结彩,不时有小孩举着仙女棒跑过,空气里飘散着糖炒栗子的香甜气息。 几乎是在萧玺野与尹敛上楼的刹那,天空飘下大片的雪花,宁酒一时怔住。 细碎的雪落在少女乌黑的发尾与柔软的脸颊,簇簇雪花沾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宛若被轻巧的糖霜点缀,灵动得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车里的宁渡云大概是昨晚喝得有些太多,正在闭目小憩,宁酒转身准备陪她一起回公寓,脚步却在原地停了停。 她望向身旁良久无言的乔柏林,雪光映在他清冷的眉目间,模糊了表情。 宁酒想了想,还是开口道。 “那......我先回去了?” “开过来的时候看见附近有便利店,不先吃早饭吗?” 最近工作太忙,一日三餐缩减到一日两餐,早上因为要保持清醒的原因在尝试喝咖啡提神。 明明她吃什么该和他毫无关系才对,但听到他这么说,宁酒心中莫名涌起一股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心虚。 “我回去会吃的。” “嗯?” 他好像没听清似的,看了一眼车里的情况,随口道。 “便利店里好像也有醒酒药吧?你小姨昨晚喝成那样,醒来估计头会难受。” 乔柏林总能把最普通的话说得让人无从拒绝。 宁酒在便利店挑好醒酒药走向收银台,习惯性地将视线落在冰柜那排咖啡上,左右为难了下,还是伸出手拿了一杯冰摩卡握在手中。 虽然刚开始尝试喝咖啡,但她还是偏爱带点甜味的,更合她的口味。 指尖刚碰到杯身,一股比往常更冰凉的感觉顺着皮肤窜上来,她微微一怔,胸口和小腹间隐约传来一丝坠感,不似平日那样轻快。 陡然意识到什么,怔愣间,手里的摩卡被人拿走,换成了一杯热焦糖拿铁。 乔柏林微微弯下腰,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男人眼中一抹心疼的情绪一闪而过,很快回到平常表情。 宁酒疑惑地看向他,听到他道。 “这杯摩卡漏水了,喝这个吧。” 是...吗?宁酒狐疑地看他。 指腹虽然也有冰凉的液体,但都是杯壁凝结液化的水渍,根本没有咖啡渍。 面对她质疑的眼神,乔柏林却一脸笃定,将身子压得更低,那张周正的脸上一派认真。 “我拿的时候都带到脸上了,”他煞有其事地指了指左脸的某处,“这里没有吗?” 宁酒看着他真挚的双眼,指腹碰上他的脸,冰凉的水渍被悉数蹭了过去,一开始只是浅尝辄止的触碰,指腹的冰凉因柔软温热的触感化开,方才那点不适瞬间被烫散。 呼吸交融一瞬,心头微妙的留恋让她不自觉捏了捏,力道重了些,等到反应过来,她近乎匆忙地收回手,却没料到男人突然撇过头,柔软的唇瓣带着舌尖的湿意掠过指尖,濡湿微痒自指腹蔓延,宁酒脑袋宕机一瞬。 是她的错觉吗,从昨晚开始,他们相处的某些细节,总是会让她不自觉想起他们在高中的时光,因此连拒绝都变得困难起来。 “没有。”她的语气比往常要急。 “好吧,应该是我看错了。” 乔柏林盯着她看了两秒,嘴角扬起的弧度转瞬即逝,待宁酒望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他耸了耸肩,直起身,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般。 但脸上残留指印的鲜艳红痕,却仿佛显目的罪证,昭告着她刚才做了什么。 两人从便利店走出去时,乔柏林忽地握住宁酒的手腕,掌心温度滚烫,他用力不大,只要宁酒一甩就能甩开。 第110章 宁酒感到一股力道,回头一看,冷不防对上一双明亮平静的眼睛,甩手的动作就这样顿住。 她听到他问。 “要不要打个赌?” “什么?” 兴许是没跟上他的脑回路,又单纯是不想听清,宁酒蹙眉装作不解,转身离开时,又被男人勾着小指轻拉回来。 “打个赌吗,赌你对我还有感觉。” “......” 沉默几秒,宁酒这次没再回避,只是轻笑出声。 “你赌哪边?” “当然是你的反面。” 太狡猾了。 无论她选择哪一边,实际都正中他的下怀。 “你知道我会选哪一边的,乔柏林。”眼底片刻的慌乱被极快压下,宁酒的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淡,“我对你早就没感觉了,这样的赌约毫无意义——” “如果你赢了,我可以把我的一切都给你。” 他说得太快,以至于宁酒都怔愣了一瞬。 仿佛察觉到她的 不敢置信,乔柏林又说了一遍。 “如果你赢了,我的名利、地位,所有的这一切,都任你处置。” “那要是我输了呢?”世上可没有白掉的馅饼,她抬起漂亮的眼眸,观察他的表情,“你要我给你什么?” 寒风凌冽,乔柏林不着痕迹地用身躯挡住吹向宁酒的气流,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 “你这是答应了吧。” “我是在想你哪来的自信。”她还是看不惯他一贯胜券在握的语气,故意呛他,“我们下次见面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怎么可能还会对你——” “所以我在赌,宁酒。”他说,“下次见面之前,我就能知道答案了。” 他说得那样认真,仿佛把自己所有的底牌悉数拿出,连同自己最脆弱的软肋一并摊开,没有任何退路。 可这怎么可能。宁酒还是不信。 不需要见面就能展露出对他的情感,这样极端的概率情况,乔柏林难道不知道有多小吗。 他清冷低哑的声音混在风中,莫名吹得宁酒耳骨发烫。 “到那时候,你就会知道我想要什么。” ----------------------- 作者有话说:这两章这小子是不是还挺纯爱的 桀桀桀别被他骗了,下章开始又要给他吃上荤菜了[墨镜] 第65章 汹涌 宁酒回到车上,宁渡云已经清醒了些,靠坐在后座,看着没什么力气。 将醒酒药兑了水递到她手边,喝下去后,醉酒后的头重脚轻和反胃感缓解了些,呼吸渐渐平稳。 宁酒轻轻松了口气,重新发动车子,驶向市中心的公寓。 车厢里安静了一路,直到驶上高架,宁渡云忽然开口—— “刚刚那个和你一起的男孩儿,挺眼熟的。” 宁酒偏头看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她接着说。 “长得特别像一位老前辈,在中科院负责科研,当年不少重点课题都是他牵头推进的。” 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宁酒想起在高中时顾秋哲对乔柏林家世的描述,猜测宁渡云所言大概率是乔柏林的爷爷,那位在科研领域地位极高的中科院院士。 她有些好奇地看向姑姑:“您也关注科研吗?” “算不上关注吧,只是工作原因,接触到的观众多了,有时候也能有幸遇上那么一两位不一样的人物。” 那样的家庭,分寸太多,牵绊也深,宁渡云正是因为看出了什么,才欲言又止。 “能遇到合得来的人不容易,但越在意,越容易想太多。”窗外车水马龙变幻,她笑着摇了摇头,还是说道,“不过想来想去,其实自己高兴就行,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 - 冬去春来,过了新年,宁酒结束京市的项目,转而回到沪大,忙着准备毕业论文的最终答辩。 因为是提前硕士毕业的缘故,她的进度比同届快了整整一个学期,结业相关的资料整理也被迫提前提上日程,节奏也随之加快。 临行那天,宁渡云送她到机场,那样一位平日里情绪不外露的人,眼里也泛起泪花。 这一个新年过去,她们之间早就多了一条看不见却分隔不开的细线,临别前,宁渡云伸手替宁酒理了理围巾,万语千言都堵在喉口,最后只哽咽说了句。 “路上顺利,回沪市那边可别把姑姑忘了,时不时给我发个消息。” 春天来临,一个多月过去,当初她和乔柏林的那场赌约也逐渐被淡忘,她只当作那是他一时兴起的玩笑。 毕竟除了跨年夜收到过他的一条祝福短信,宁酒就再没听到他的消息,似乎真如上次两人所言的那样,下一次见面遥遥无期。 有时宁酒也会想,如果她当时不说那句话,或许他们还会像跨年前那样不期而遇。 但这念头只是闪过,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 也许就是因为乔柏林心里也清楚他们以后大概不会再见了,所以才会提出那场赌约,现在回想起来,那样的对话比起赌约,更像告别。 回到沪市后,生活重新被拧成一条绷紧的线,宁酒忙着毕业论文修改和答辩准备,白天泡在图书馆,晚上改到失眠,答辩顺利结束的瞬间,心底涌起的不是激动,而是一种近乎恍惚的轻盈。 离开会场后,她去找沈芷莹签署最后的论文确认表。 办公室门半掩着,沈芷莹正和几位教授闲聊。 “真是厉害啊,沈老师,”隔壁学院的一位老教授笑着说,“你这一届带出来的学生,个顶个出色。一个提前毕业,一个马上回国做自己的访谈项目,以后都是你这儿的活招牌喽。” 沈芷莹听着,只是淡淡笑了笑,语气一如既往地平和。 “归根结底都是她们自己努力,我只是推了她们一把。” 老教授点点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兴致又高起来。 “我记得你那个早几年毕业的学生叫刘晴蔓,对吧?”他啧啧称赞,“了不起啊,那孩子。我前阵子在业内通讯上看到她在新加坡拿了个跨文化心理的团队奖,现在回国更是镀了一层金,听说被沪市那家挺有名的科技公司特聘做心理专家了。” 老教授笑着摇头:“年轻有为啊,真是前途无量。” 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在心头晃过,宁酒站在门口,正准备敲门的手微微一顿。 她和刘晴蔓联系紧密过一阵,但自从知道她是乔柏林的主治心理医生之后,宁酒心里总有一种盘桓不去的怪异情感,再加上最近课业繁忙,两人已经许久没有联系了。 敲门后进去,宁酒将材料递交给沈芷莹,后者快速翻了几页,眉眼间露出一丝满意。 “辛苦了,”沈芷莹抬起头,语气温和,“论文这部分的修订很到位。” “对了,你师姐刘晴蔓最近回国了。”顿了顿,她像是随口提起,“我记得小酒你在京市做的项目也和躯体化方向有关吧?她这几年一直在研究这个领域,做得很深入,你有空可以多去和她交流交流,也许能给你新的启发。” 邀约刘晴蔓。 这件事她以前不是没做过。 可现在,一想到这个名字,宁酒脑海里总会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从沈芷莹的口中,宁酒得知刘晴蔓在新加坡的事业蒸蒸日上,家庭也早已安定下来,照理说不会无缘无故回国。 她强迫自己不去多想,但能让刘晴蔓突然回国的理由—— 不论从哪个角度去想,似乎都只剩下一个。 意识到这一点时,宁酒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什么。 回到公寓,本该因为顺利答辩的事松一口气,心口却一阵发涩。 脑子空了一阵,余光落在书架角落那只浅灰皮质首饰盒上。 她抬手打开盖子,最底层静静放着一个小绒袋,轻轻解开抽绳,掌心一凉,一枚白玉铃形吊坠在灯光下泛着柔光,仍旧如初那般晶莹。 那是高中那年去宣隐寺时,乔柏林说求到上签后,小僧赠给他的。 自从高中毕业 后,她就一直把它收进盒底,很久没有拿出来过。 指尖摩挲着玉坠的边缘,冰凉触感一寸寸透进掌心,她忽然有了个几乎荒唐的念头—— 要不......再带它去一趟寺里吧。 但这个念头刚起,就被她掐断。 她不明白,明明已经时隔这么久,为什么还是一个不确定的念头就能轻易搅乱她的情绪。 宁酒垂下眼,轻轻叹了口气,将玉坠握在掌中片刻,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系回颈侧,藏进衬衫领口之下。 坐到书桌前,指尖犹豫几秒,还是拿起手机给刘晴蔓发了消息。 【宁酒】学姐,听沈老师说您回国了,不知道您这两天有没有空? 刘晴蔓说最近在处理一些工作抽不开身,只能约宁酒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见面,宁酒到时,刚好与两位戴着null-j工牌的年轻员工擦肩而过。 第111章 “哎,你听说没?老板这阵子都没来公司。”其中一个压低声音八卦着,“真希望他快点回来啊,长得帅脾气又好,跟着他工作都觉得是种享受。” 另一个笑着接话:“可能又出差去了吧?他一忙起来就不见人影,本质还是工作狂属性。” “真希望他这种忙起来就不要命的性格改改,这么帅的人到现在还单着,简直让人想不通。” 两人八卦的声音逐渐远去,宁酒推门进去,闻到空气中浅浅流动的咖啡香气。 刘晴蔓坐在靠窗的位置,即使是午休时间还在笔记本上处理工作,神色是前几次都没有见过的疲惫。 察觉到宁酒来了,她放下手里的工作揉了揉眉心,迅速调整好状态。 “抱歉啊小酒,还得让你特地来公司一趟。” “没事。” 宁酒顺势坐下,目光不经意扫过她笔记本旁堆叠的文件。 只是一眼,某个熟悉的名字从字里行间跳出,她的动作不自觉一顿。 “你最近工作很忙吗?” “是比以前忙多了。”刘晴蔓嘴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苦笑,“现在在null-j做特聘心理顾问,要处理工作上的事务,再加上之前带过的一位病人最近情况又反复,这两边的事一叠加,忙得有点喘不过气。” 病人,情况反复。 宁酒的指尖收紧在膝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那他现在在哪?” 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愣住了。 两人的氛围陷入阒寂片刻,刘晴蔓轻叹一口气,合上了面前的笔记本。 “你是来问乔总的事的吧。” “......” 宁酒没回答,指尖在咖啡杯壁上轻轻摩挲,刘晴蔓看出她的犹豫,语气更为缓和。 “其实这个治疗,五年前就开始了。”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辞,“最初是由乔嘉翎先生亲自拜托我丈夫帮忙治疗的,那时候乔柏林的躯体化症状已经很严重,整个人长期处在自我封闭的状态,情绪一旦受刺激就会出现剧烈的应激反应,比如——自/残。” 说到这里,刘晴蔓的神情严肃起来:“你应该也发现了吧,他不抽烟却让烟雾过肺的习惯,有一段时间这个动作极为频繁,甚至到了肌肉记忆的程度,是典型的自/残自毁行为。” “乔嘉翎先生当时说,只有等他病情稳定下来,才允许他离开京市,可他根本不肯配合。”她轻轻摇头,“拒绝沟通,拒绝任何形式的干预,我们都差点以为他自己都打算放弃自己了。” “后来,我丈夫在更深入了解他的状况后,对他说只有把病治好才能见到你,他才没再抗拒治疗,”刘晴蔓望向宁酒,“再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五年治疗结束,他的病情暂时得到控制,乔嘉翎先生才解除了他的限制。” “因为我丈夫当时在京市还有别的项目,乔柏林的后续治疗就由我来接手。” 原来那五年里,他是在这样的状态下熬过来的。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宁酒感觉自己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那现在呢?”她的嗓音发紧,声音像是从喉口挤出来似的。 “年前开始,乔总的病症突然加重,我和我先生尝试远程干预了一段时间,但效果并不好。” 刘晴蔓的表情一点点凝重下来,眼下的乌青在明亮的灯光下更显疲惫。 “年后我就赶了过来,可是乔总他——” 她说到一半想到什么,嗓音有些哽咽,戛然而止。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宁酒的心脏陡然沉了下去。 “不过,不管怎样,你放心。”刘晴蔓很快转移话题,“乔柏林现在的情况......不太适合住院,当然也不适合继续工作。乔嘉翎先生已经安排他在槿山别墅那边休养,有专人照顾。” 话一出口,随即轻轻笑了笑,带着几分掩饰的尴尬。 “啊,我说太多了。”她抬眼看向宁酒,目光温柔,“你能及时抽离出来其实是好事,他有专人照看,不用过多担心,如果这次找我是因为自责,觉得有负担,那大可以放轻松一些。” “......” 刘晴蔓看了看时间,手机屏幕亮起,似乎又有新的工作消息传来,她歉意地朝宁酒看了一眼。 “抱歉,我得上去处理点事情,今天就聊到这儿吧。” 刘晴蔓窈窕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咖啡厅重新陷入安静,只剩下低低的背景乐和咖啡机偶尔的气声。 午休时间到,上班族们都打包好咖啡后匆忙离开,宁酒一个人坐在咖啡店,手中的咖啡早已凉透,却没有再喝一口。 从咖啡店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 街边的灯光已然亮起,橘黄色的光在潮湿的空气里散开,映得整条街都带着点恍惚的暖意。 宁酒拦下一辆出租车,本想去工作室,话到嘴边却改了口。 沪市的郊区越往外越静,车窗外的霓虹一点点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林木与错落的别墅轮廓。 槿山别墅是城外出了名的高端私邸区,环境清幽、安保严格,道路宽阔却鲜少人迹。 车开到一半,天空忽然暗了几分,细密的小雨落在挡风玻璃上,被雨刮一遍遍扫过,化成模糊的水痕。 宁酒没有带伞,下车前,司机从车门边掏出一个干净的牛皮纸购物袋递了过去。 “刚买东西剩的,小姑娘你要是不嫌弃,就先拿着挡一挡吧。” 向司机道了谢,宁酒将牛皮纸袋举在头顶,快步朝前走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情感比理智先行一步,几乎没给她任何思考的余地,就把她带到了这里。 槿山别墅的栋数极少,建筑之间隔得很开,雨声在空旷的街道上被风一层层卷散,就显得周围愈发寂静。 宁酒只想确认刘晴蔓说的乔柏林没事是不是真的,也就忽略了今晚的别墅区安静得出奇,连巡逻的安保都鲜见踪影。 等到走近些,她几乎一眼就认出了那辆静静停在最里侧别墅门口的黑色轿车。 只是,那一栋屋内的灯,并没有亮着。 ...... 怎么回事? 现在天色还不算晚,乔柏林不至于已经睡下,可刘晴蔓说有专人照顾他,屋内的灯为什么会是暗着的? 宁酒自己也未曾察觉,当她看到那栋别墅的灯暗着时,胸口忽然涌上一股强烈得几乎要将人淹没的恐慌。 那种感觉来得突然而猛烈,仿佛把心中最重要的那一块生生剥离出来,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雨越下越大,她的发尾早已被打湿,几缕发丝黏在颈侧雪白的肌肤上,凉意顺着皮肤一路渗入骨里。 将那只牛皮纸袋举在头顶,快步走到门前,想捕捉到哪怕一点屋内有人活动的 迹象—— 可四周依旧寂静无声。 他的车还停在门口,乔柏林能到哪里去呢? 宁酒几乎本能地避开那个最坏的念头,在门口静站着。 那几秒里,耳鸣声作响,一股磅礴到骇人的后悔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如果年前她没和他说再见。 如果她没有对他放狠话。 如果...... 没有如果。 又等了会儿,衣料被雨浸透,紧紧裹着身体,冷得让人发抖。 宁酒的肩膀微微一松,浑身像是泄了力般往外走去。 一步。 两步。 啪嗒一声。 手中的牛皮纸掉落在地。 电光火石之间,一只遒劲有力的手臂将她猛地拽入屋内,宁酒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到门砰地一声合上。 所有的光源被隔绝,她整个人被男人屈膝抵在了门边。 方才在雨里走得太久,宁酒此刻浑身都透着凉意。 上身的衣料被雨水浸得半透,脸颊还残留未干的水痕,几缕被雨打湿的碎发黏在脸侧,茫然无措里又平白多添几分欲气。 她还没从突如其来的局势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乔柏林,确认似的眨了眨眼。 晶莹的水珠瞬间从浓密的睫毛上滚落,顺着她光滑的脸颊滴落在男人青筋盘踞的小臂上,细碎晕开。 一颗、两颗、三颗...... 越来越多。 宁酒一时也分不清,这究竟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水汽模糊两人交融的边界,空气被交缠的呼吸一点点搅热,湿意浓重,衣料贴合,有什么在被徐缓点燃,只待燎原。 乔柏林的视线定格在她泛红的眼尾上,目光深得几乎要将她吞没。 微微俯下身,湿热的触感在眼角转瞬即逝,漾起一阵轻颤般的灼意,耳边传来他熟悉低沉的嗓音。 “是咸的。” 薄唇一路往下蜿蜒,从眼角、鼻梁,温柔安抚她的情绪。 到嘴角的时候却陡然停住,柔和的抚摸变了味道,露出危险汹涌的本质,另一只手开始揉捏宁酒的后颈,不动声色化开她全身的紧绷与不安,引燃潜伏已久的暗火。 第112章 热流沿着背脊一点点攀升,她的呼吸变得轻浅,整个人仿佛被蒸腾的空气包裹着,忽然感到耳垂一热—— 乔柏林轻轻含住了她的耳垂,极富技巧地吮舔、逗弄,呼吸频率几乎与她的心跳重叠。 咚、咚、咚。 宁酒被他炙热的气息逼得失去了反应,下一秒,那股灼人的触感骤然消失。 乔柏林松开了被舔咬得微微泛红的耳垂,揉捏后颈的动作悄然用力,宁酒没忍住,闷哼了声,被他投隙抵罅,唇舌直接而粗暴地侵/入进去。 她被他愈发高超的吻技吻得晕头转向,迷糊间,感到大腿的热度又烫了几分。 柔软饱满的下唇被人不轻不重咬了一口,像是调情,又像是真正盛宴前的开胃菜。 胜利的钟摆历经数月在他那一边停下,钟声响起的瞬间,他唇间的热意几乎烫得她唇珠发颤。 他对她说。 “宝宝,我赢了。” ----------------------- 作者有话说: 下章会很[黄心],大概率也是23点更 第66章 热浪 怎么吻起来的。 从哪里吻到了哪里。 这些通通都不重要了。 唇齿相抵的瞬间,所有的理智都被卷入失控的潮汐。 气息纠缠得一塌糊涂,唇齿分离的瞬间带出一缕微亮的湿痕,细微得几乎能听见黏连被拉开的声音。 纤瘦的蝴蝶骨紧贴大门,后背一片冰凉,胸口却被他的温度烫得发颤,空气中弥漫着被雨水冲淡后的潮湿热气。 阒暗中,宁酒被他掠夺式的吻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思绪一片混乱间,模糊忆起在高中第一次见到乔柏林时,对他的印象。 毋庸置疑的天之骄子,父母与老师眼中最完美的学生。 无论站在哪个角落,他都是所有光线汇聚的中心。 品学兼优,每次沿着教学楼一层层往上走,荣誉墙都被他的名字与照片占满,手中拿过无数含金量极高的奖牌,只是在发卷时从人群中经过,也足以让不少女生成片低头、耳根泛红。 这样的人,此刻修长的指骨深深陷进她大腿的肌肤,压出旖旎暧昧的指痕。 那双握过无数荣誉的手正在慢条斯理地探索她的身体,一步步撬开她的防线,力道愈深,气息愈乱,吻得也愈发意乱情迷。 指甲深陷进男人的皮肤,在他紧绷的皮肤抓下一道道靡艳的红痕。 唇上的唇釉被他吃了大半,他却仍旧不满足,唇舌压着宁酒的舌根深入绞缠,雨声与唇齿交融的水声交织成含混不清的轰鸣,她只觉得浑身发烫,体内的热流一波波接踵而至涌上来,酸涩与快感被拧成一条濒临极限的弦索,潮水快要涌过意识的边缘。 宁酒不知道她现在该作何反应。 推开他吗?她好像的确做不到了。 唇间的湿意交渡不休,冽荡的檀香前所未有的浓烈,她睁开眼,能看见乔柏林性感的喉结在随着吞咽液体的动作快速滚动。 喉口那颗小痣闪着一点晶莹的亮泽,大概是他们刚刚吻完带出来的,很性感。 勾引。 赤/裸裸的勾引。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渗进来,力道不重,却足以让她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身体都要化成一滩水了,宁酒没忍住嘤咛,轻轻推了他一下,乔柏林以为她要推开他,身体反而向前一步,男性滚烫的温度紧贴过来,她被烫得大脑一片空白。 “你...你停一下。” 宁酒没办法,只能顺着他的力度主动回吻,乔柏林罕然一怔,她趁着他愣神的功夫咬了下他的舌尖,顺势撤开,两人的距离这才分开了点,唇角拉出一根细长的银线。 “你骗我。” 她睚眦必报,秋后是一定要算账的。 亮晶晶的眼睛在黑暗下也格外好看,语气是自己也未曾发觉的委屈。 “乔柏林,你骗我,你太坏了。” 乔柏林没有立刻作声。 他只是那样看着她,宁酒起初还以为他在认真听自己说话,等到话音落下,才发现他看的是哪里—— 他的手,还没有移开。 方才被吻得衣衫凌乱,宁酒本就半湿的衬衫贴在身上,布料与肌肤没有一丝缝隙,透过月光能看到若隐若现的窈窕身体曲线。 水光在她颈间滑落,沿着领口没入衣内,薄透的布料映出雪白肌肤轮廓,原本纤瘦的线条突兀地被一只青筋分明的手掌撑得微微鼓起,男人的指尖在其中若隐若现,色得没边。 当宁酒意识到他在看什么时,脸上的血几乎是瞬间涌了上来,想要开口,衣角却先被掀动,酸胀感如潮水般涌上来,她一下子软了双腿。 “嗯?”做这种动作的人是他,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还是他。 尖子生的脸上依然是一副乐于助人的做派。 “宁酒同学,怎么突然站不稳了,需要我帮忙吗?” 坏透了。 这个人。 可明明是他骗了她,该被惩罚的人是乔柏林才对。 宁酒压下身体的颤意,义正严词地说出这句话时,乔柏林真的停下手里的动作,低头在那片被他捏得泛红的细肤上吮吻了下,灼人的烫度得几乎让人战栗。 “对不起,宝宝。”他承认错误的速度一如既往地迅速,“我的问题。” 绝对臣服的姿态,极致占有欲的眼神,居然能在一个人身上并存。 “我任由你处置。” 那场赌约里,宁酒有一句话没有说错。 这的确是一场毫无意义的赌约。 无论谁胜谁负,他的名利、地位、情/欲,有关他的一切都理所应当交由她来掌控。 毋庸置疑,天经地义。 她微微一愣,没想到他真听了自己的话,不过既然主动权在手,不用岂不是浪费了。 宁酒的衣服原本就被淋得皱巴巴的,乔柏林的却好整以暇穿在身上,即使沾了些水液,也依旧衣冠楚楚。 她看着他那副从容的模样,心底忽然生出几分不甘。 指尖从他胸前的纽扣间掠过,探入衣领之内,冰凉与炽热交错瞬间,乔柏林的呼吸轻微一滞,感受她若有似无的挑动。 领带被抽出,轻微的摩挲在夜色里格外清晰,他就这么静静看着宁酒用他的领带绑住他的手腕,然后微微踮起脚尖,凑到他喉结一侧轻咬。 是错觉么,他的喉口好像滚动得更厉害了。 宁酒一开始是轻咬,后来想起是惩罚,于是又干脆不留力气变成啃咬。 白皙皮肤上的一点小痣布满了她的牙印,漾起水光的红意,配上乔柏林无辜的神情,反而多添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淫/靡。 沿着喉结一路蔓延,磨咬的轨迹渐渐变得温柔,待到吻向乔柏林的手腕,宁酒感受到手背疤痕那处较其余皮肤些微粗糙的触感,眼眶微微发酸。 “你下次要是再敢拿这种事骗我,”她努力不让眼底的泪意落下,却不知道这样只会让那双琥珀色的眼眸覆起一层被雾濡湿的湿亮,“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爱人的咬痕,至高无上的奖赏。 乔柏林就这样望着宁酒闪烁着泪光的瞳孔,眼底浮现出温柔到近乎能将人溺毙的笑意。 宁酒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笑,至少她讲的事很严肃,一点也不好笑。 “喂,这不好笑吧。”本来今天的情绪就已经到了顶峰,她不满乔柏林的反应,语气又不自觉地硬起来,“不过说来也是,还记得你高中也说过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这种话。那就好啊,这次我们扯平,谁也别原谅谁。” 话正说到起劲,宁酒完全没注意到原本绑着男人的领带正在缓缓松开。 “其实这样也挺好。” 他的回答让宁酒大跌眼镜,后者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倏地感到纤细的腰上一紧,炙热坚硬的小臂环住了她,毫不保留的侵占姿态。 “我们谁都不要放过彼此,就这样纠缠到死,这很好。” 身体失重,乔柏林轻而易举将她抱了起来,往楼梯上走去。 “几十年后,我们的墓碑并排而立,名字刻在一起,心脏被埋在离彼此最近的位置,死亡也没法再将我们分开。” 人生那么短,喜欢就应该相互纠缠。 “点燃我,熄灭我,再毁灭我。” 床褥微陷,宁酒望着乔柏林俯身压下,原本绑着他手腕的领带,此刻落在了她纤细的脚踝上。 “这不是你最擅长做的事吗,宝宝?” 疯了。 都疯了。 今晚这场雨里,没有一个人是幸存者。 脚被丝绸绑住,行动受限,宁酒只能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挪动,还未稳住身形,便被他轻易扣住脚踝。 明明是她拿来对付他的惩罚,现在好像反而成了对他的奖励。 窗外的狂风暴雨肆意拍打着玻璃,水声砸得人心神不宁,窗外娇弱的叶子被雨淋得东倒西歪,一滴水顺着叶子的脉络滑落,在大地上晕开浅褐的水痕。 第113章 泥土被冲散开来,风被雨挤得变了形,穿过枝叶时带起沙沙的颤音,天地恍若被揉皱的纸,又在一阵雷声过后归于平息。 “还记得吗?”他细致地吻她,细致到全身发颤的那种吻,“你第一次去我家,也是这样的雨天。” “当时你和我说,爱情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台风过境,我一开始不理解,”他的嗓音,在这种时候轻笑更添上几分难以言说的性感,“但后来我想,爱情虽然有很多种——” “但我们的这种,可能要比台风更剧烈。” 湿透的背脊,紧绷的肌肉,筋络隆起的小臂,浓重的喘息。 纤细指尖陷进枕面,濡湿的指痕被洇得深浅不一,空气里弥漫着两人交融的气息,理智被一口一口吞没,只剩下感官在失控边缘摇晃,摇得视线也随之模糊。 “不,不要了。” “坏掉了?” 被汗液浸湿的腰窝被人轻轻吻了下,身下的软垫猝不及防一抖,宁酒几乎是立马颤了起来。 耳边传来男人含笑的声音。 “哦,看来是还没有。” 她松开枕头,想要伸手去触摸乔柏林的胸膛,却因为背对着他,怎么也触碰不到。 身体是充盈的,心却莫名变得空虚,她开始颤声叫他的名字。 “乔柏林......” “我在。” “柏林...乔柏林。” 她的内心突然开始极度不安,说不清原因的慌乱从胸口涌起,忍不住想要挣脱束缚。 乔柏林为了不让她受伤只好解开领带将她翻了个面,空气骤然紧绷,宁酒没忍住吭了声,声音含着情/欲的沙哑。 “刘晴蔓跟我说的那些,都是你教她的?你的情况没她说的那么严重,对不对?” 她罕然地迎合他的动作,双手微微抬起,是想要拥抱的姿势。 “......” 出乎意料的,方才还事事有回应的男人陡然沉默下来,宁酒的动作越发急切,乔柏林轻嘶了声,拍了拍她的腰臀。 “放松点,宝宝。” 他伸手去抱住她,额角的汗液滴落在她锁骨上,床单的痕迹又暗了一片。 “我没有教刘晴蔓怎么去说病情的部分,”他的嗓音听起来比往常要重,动作也是,“她怎么和你说的。” 这回换宁酒不说话了。 “但不管怎样,我现在还好好的,不是吗。” 片刻的沉默后,狂风暴雨淹没了所有的理智与不安,宁酒觉得自己像被悬在风口的丝线,被任意拉扯、变形,所有清醒被湮没在一片模糊的潮声里,能看到的、能抚摸到的只有他。 “我不会有事的。” 耳垂再度被人含住吮咬,意识在极致失衡的瞬间,又被无形的热浪托举起来,仔细安抚。 乔柏林贴着她的耳朵说。 “我还要和你做很多很多爱。” ----------------------- 作者有话说:都会好起来的 下章应该还有楼梯play,周四更~ 下次更就是10.9啦,在这里提前祝小乔同学生日快乐,今年生日你放假喔! - 人生那么短,喜欢就应该相互纠缠。——来源网络 第67章 恶劣 窗外暴风骤雨,枝叶纷乱。 窗内湿意弥漫,雾气氤氲。 好热。 真的好热。 宁酒觉得自己快融化了。 空气里的热意一点点爬上来,连呼吸都变得黏腻。 脑子像被蒸得发烫,思绪翻滚着,散成一片白雾。 分不清是热还是慌,她伸出汗津津的手,抵住男人坚硬的胸膛,说不要了,却不知第几次被他反扣住手腕,重新陷入混乱的气息中去。 “嘶,不要急,慢慢来。” 宁酒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被捏爆的橘子,汁液四散,被人一瓣一瓣拆吞入腹,偏偏那人还倒打一耙,劝她别太心急。 到底是谁从昨晚到现在天都亮了,还一直黏着她不肯离开一分一毫的? “宝宝,看看我们在做什么。” 湿成一片的修长指骨撩开她在额前被汗湿的碎发,轻轻掰正她的下巴,半逼迫她直视镜中的自己。 “不要害羞,很漂亮。” 镜面上浮着一层薄雾,光影被揉得柔软,她白皙窈窕的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一起一伏好像在呼吸。 乔柏林的手指沿着她的下颌轻缓下滑,神情专注得宛若画笔在沿着光滑的轮廓尽情作画。 从某种程度来讲,好像的确是这样。 “腿软了?好可怜。那我抱你起来,好不好。” 宁酒哭着说不好,乔柏林善解人意地说不用和他客气。 真正被他抱起来的瞬间,她的小腿肚止不住地打颤,推搡着他的胸膛想要离开。可惜过了一夜的力气小得可怜,不但没能成功,反而猝不及防被他抱得更紧。 水龙头一旦被扭开,水流得一发不可收拾。 浴室的雾气好像变得更浓了。 全身的阀门都好像被乔柏林打开了,推拒的动作转而变成迎合,宁酒感受着他脉搏的跳动,软软地问乔柏林能不能别再在这儿做了。 “不要...不要在这里,”她的身体本来就敏感,全身的感官调动驱使她眼尾止不住地流出泪水,“去另一个地方吧?” “另一个地方?”乔柏林低笑一声,“什么地方都可以?” “都可以。” 宁酒只想摆脱眼前这个羞耻的境况,顾不上去问他说的地方在哪。 能在哪呢,无非是那几个地方,还有什—— “好,这可是你说的。” 身上没有一块地方不是他留下的吻痕,生理性盐水在眼角蔓延,宁酒的眼眸被泪水模糊,又被乔柏林一点点吮吸干净。 “宝宝,你知道吗?槿山别墅价格昂贵的原因,不在地段,而在私密性。” 他仍维持着抱她的姿势,宁酒受不了这样,小腿一直挣扎,被他不轻不重拍了一下。 “它的每面镜子是单面的,镜面也是恒温的,不会很凉。”他低下头,朝她的耳朵吹气,很痒,“等会儿我们试试吧,宝宝。”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宁酒暗道不好,挣扎的动作剧烈起来,却猛然感觉有什么不对。 乔柏林从浴室走出来后,朝着的是卧室相反的地方走,而现在已经到了楼梯口...... 一步,踏出去。 他下了第一阶楼梯。 方才他走的时候,身体只是发酸,尚且还能忍受。但此刻忽然一阵下坠感袭来,酸软从脚底一路蔓延上来,潮水疯了般漫过全身,宁酒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掏空了力气。 “你,别,啊......” 她整个人好像坏掉了。说不出话来了。 一步,两步,三步。 男人下楼梯下得稳健,却抵不住那极致的失重感一下又一下地折磨着宁酒的神经。 楼梯由深色柚木制成,扶手打磨得温润光滑,抵住人的肌肤并不冰冷。 宁酒被他握住腰,恍惚每一秒都被拉长成几乎要崩开的错觉。 乔柏林每走一个台阶的时间长短都不确定,这种未知感就像一根失重悬着的弦,时紧时松,令她的神经始终绷在最高处。 又是一步。 宁酒全身颤抖起来,嘴角发出断续的轻哼,只能强撑数着剩下的台阶。 还有六格,还有六格就能解脱了。 剩下五格、四格、三格、两格......马上就要到一楼了。 还有一格的时候,乔柏林停住了。 宁酒本来都在提前庆祝折磨的结束,被他突然顿住的情况搞得不知所措,只能用白皙纤长的小臂拥住男人青筋跳动的脖颈,朝他撒娇。 “你,你快点下去啊——” “啊,我记错了。” 雪白细腻的腰窝骤不及防被男人恶劣地捏了一下,腰肢几乎是立马抖起来。 宁酒听到乔柏林顿了下,嗓音含笑,说出的话却是那样残忍。 “恒温玻璃在三楼才对。” “......” 这人就是故意的。 宁酒发现,论心理暗示,乔柏林简直比她玩得还要熟练。 方才下楼的那几步,他刻意将时间拖得漫长,就在她以为看到希望的时候,他又找了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再来一次。 怎么这么讨厌啊。 修长的腿迈开,下楼的步伐陡然换成上楼。 刚刚还象征解脱的目的地突然离宁酒好远、好远。 水滴滴答答流了楼梯一路,更别说他们。到最后,宁酒只能将脸埋在乔柏林的胸膛,不去看那一整片入目的混乱痕迹。 后背贴上三楼玻璃的触感,温度确实如乔柏林所说的不凉。 可窗外就能看到树木,偶尔也有走过的人群,羞耻感宛若藤蔓一点点缠绕上来,宁酒咬着唇,看着乔柏林将她抵在玻璃上,头却一点点低了下去。 “不要......” 她一点也不理解乔柏林为什么对于这件事如此执着,如果换作是她,怎样也不会肯去做的。 第114章 想要抓住乔柏林的头发,手却软得抓不稳,只能无力地搭着,反而是纤长的手臂随着他的动作一点点沉了下去。 “为什么不要?这是你爱我的味道,很甜。” 乔柏林的声音依旧温柔,语调平稳得近乎无辜。 如果不去在意那股从呼吸间溢出的热意,以及间或传来的吞咽声,如果此时有人听到他说的话,也大抵会以为他在谈论有关美食或之类的再普通不过的事。 宁酒恍若被卷进了看似平静的深海,一点点沉下去,任由周围潜伏的海潮将她伺机吞没。 被吞没的瞬间,快感不受控地涌入全身,她听到他用最清冽温柔的声音夸赞她。 “宝宝真厉害。” - 宁酒在乔柏林的别墅里待了整整一个星期。 那一个星期里,她整个人混混沌沌地过完,早已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无论是早上醒来还是夜晚入睡前,只要宁酒不出现在他眼前,乔柏林就会变得患得患失。 她因为论文改完、答辩顺利通过恰好处在可以松懈的阶段,但乔柏林不是。公司那么多事务要忙,他却宁愿把工作都带回家处理,也不要和她分开,哪怕是一秒钟都不行。 不知第几次从洗手间出来,只要一打开门身穿休闲西装的男人就一把抱住她,好闻的檀香混着办公室的祖马龙香薰味道从鼻尖晃过,他像只大狗狗一样将头埋在她颈窝,吮吸她的气味。 “乔柏林,你是不是......”分离焦虑症这几个字在宁酒口中转了一圈,最终还是被她咽了下去,“有点太黏我了。” “门没有锁,我怕我出去时间久了,你就会消失。” “这就是你一从公司回来就来洗手间蹲我的原因?” “宝宝。” 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就刻意压低嗓音黏糊糊地叫她。 知道宁酒受不了他撒娇的语气,乔柏林将如何这一手段拿捏得炉火纯青。 宁酒果然感到耳骨被他叫得发起热来,下一秒,黏湿的触感传来,他咬住了她的耳垂。 “下午才从公司回来还是太慢了,我把工作全都转到线上吧,这样早上就能陪你一起吃早餐了,好不好。” 宁酒忍着耳垂处传来的细密濡湿感,推了推乔柏林的肩膀。 “这样对你和同事都不方便吧,现在回来吃晚饭也可以啊,都一样。” 况且我也不会一直住在这里啊。 宁酒将最后一句话咽进肚子里。 “都一样?” 乔柏林看着她的眼睛,重复了一遍她说的话。 明明是和往常一样平静温柔的语气,宁酒却被他盯得背脊有些发凉,只能转而主动去搂乔柏林劲瘦的腰。 “我的意思是——”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最近我想补下觉,可能会起得很晚,你不是一向起得早吗?我怕你等我。” 乔柏林好像的确是赶得很急,衬衫领口没来得及扣好,领带松了 些。 宁酒条件反射替他整理了下领带,一开始只觉得眼熟,等到指尖触及到那抹丝绸触感,才恍然记起这条不就是第一晚在床上被他绑在脚踝的那条。 太恶趣味了,这人。 “宁酒。” 正想着,蛇信般的微凉掠过肌肤,一点点往衣料深处游走。 他叫她名字时格外好听,虽说这件事在高中时就发现了,但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嗓音较清朗的少年音以外多了几分磁性,宛若砂纸磨过耳畔。 “你知不知道,你说假话的时候真的挺明显的。” 完了。 没哄好,还给哄坏了。 这几天相处在一起太久,导致宁酒现在只要一个眼神就知道乔柏林要干什么。 反应比思考动作更快,宁酒急忙往回撤,身后颀长的影子就笼了过来。 “不过你有句话说得没错。” 这几日里,乔柏林已经熟悉她身上每一个敏感点,指骨分明的手指找到要害轻轻一按,宁酒闷哼一声,很快失了力气,抖着腿被他抱起来。 “现在回来吃,确实刚好。” 当天夜里,糖纸被剥去,糖水化作涓流洇出深色,她被他里里外外吃了个干净。 - 再舒服的地方,待久了也会腻。 在别墅待满整整一个星期以后,宁酒终于按捺不住出去走走的想法。 翌日清晨,在和裴月黎约了学校附近的一条商业街见面后,她关上手机,抬眸,不偏不倚对上了乔柏林的眼神。 即使昨晚在床上深入“探讨”了一番,他依旧坚持要等她起床后,一起吃了早饭再走。 “今天早饭怎么这么丰盛?” 宁酒拉开椅子,目光落在餐桌上,几乎一整桌的精致点心。 在别墅的这几天,饭其实都是乔柏林准备的。有时候是市区那家口碑极好的江南菜馆直送过来,有时候则是佟叔买菜,他自己下厨。 宁酒吃早饭一向随意,头两天经常吃几口就放下,后来和他说要准备得简单些,他就照着她的口味来,大多是些她爱吃又有营养的水果和轻食。 没想到今天会这么隆重。 蒸笼里的雾气缭绕,蟹粉小笼油亮透润,桂花糯米藕香甜细腻,瓷盘温白,汤盅浅金,整桌菜色素净却极尽讲究。 宁酒刚夹起小笼包,乔柏林伸手把那笼蒸汽正盛的小笼包推到自己面前,顺手给她换上凉一点的那笼。 “当心烫。” 他到现在还记得高中那次,宁酒吃小笼包被烫破皮的事,观察着她的表情,将掌心伸到她下巴处。 “觉得烫就吐出来,吐我手里就好。” 宁酒听着他的语气,觉得他真的好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陶瓷娃娃,一不小心砰一下就会碎,风一吹就会消失的那种。 轻摇了摇头,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小臂,示意他专心吃自己的就好。 等到乔柏林陪她吃完早饭,时间已经不早,他却还和她待在一起没有要走的意思。 宁酒担心他和昨天说的一样,连公司都不去了,用纸巾擦了擦嘴起身,用手指勾住他的领带,微微一拉,示意他靠近些。 男人随即倾身过来,那双含笑的眼眸仿若深邃得能将她整个人都纳进去,宁酒被他看得心头一颤,微微稳住心神,俯下身在他脸颊处亲了一口。 乔柏林明显愣了一瞬,小臂发力,想要将她搂在怀里,宁酒笑着撤退开来,指尖描摹着领带的纹路打了个圈,痒意转瞬。 “快去上班吧,要迟到啦。” 原以为都做好再磨他的准备,没想到这人在捉住她吻了好一会儿后,竟然真的愿意就这样离开。 看来这招对他挺管用的? 乔柏林走之后,宁酒迫不及待回到卫生间,将脖颈处密密麻麻的吻痕用粉扑遮住,换了件衣服准备和裴月黎碰面。 她们约的商业街是两人大学时就常常逛的,街道两侧是连排的咖啡馆、书店和小众饰品店,商店门口播放着轻快的独立乐队歌,成群结队的大学生背着帆布包,笑闹声此起彼伏。 虽说大学的景象还在眼前,但真正进入社会后,反而对大学时期的单纯日子怀念起来。 她们先去了新开的花店,又逛进以前常去的那家黑胶唱片小店,这几天下来宁酒的腿有点软,逛了一会儿就觉得受不了,于是两人拎着大包小包不少东西,坐在街角的甜品屋里面。 点完餐后,宁酒刷到什么片段,挑了挑眉,翻转手机给裴月黎看。 “最近冬季时装季快开幕了,秀场上好多博主和名人,你看那位坐在中央的,是不是你老板?” 伴着节奏感强烈的背景音乐,秀场灯光流转,坐席上满是俊男靓女。即便如此,鼻梁高挺、五官深邃的混血男人凭借一身剪裁合体的高定西装、随意倚坐的姿态,轻而易举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 宁酒颇有兴致地看着下面评论,一半在感叹虞柯临的颜值,另一半则在疯狂求科普,到底什么身份能坐在奥斯卡影后和歌坛天王中间。 “就那张脸看着还行,其他哪里都让人火大。” 照那些见过虞柯临的人来说,长成那样的人,脸就是现成的艺术品,性格恶劣点也没关系,有的是人愿意包容。 裴月黎却觉得不行。 淬了毒的红宝石,就算再艳丽,也要先把表面那层刮干净,才敢握在手里。 她觉得自己都有后遗症了,以前看到帅哥还能好好欣赏一番,现在就算是看到那样一张混血帅脸,也只有想拿高跟鞋踩两脚的想法。 “不聊这个了,聊聊你吧。” “我?” “嗯哼。” 舒芙蕾被端上桌,奶香的味道在空气中缓缓散开,裴月黎拿起小勺,舀了一口最松软的部分递到宁酒嘴边,在宁酒张嘴的时候,又笑眯眯地撤了些距离回去。 “你和他和好了?” “谁?” 宁酒装傻,裴月黎眯了眯眼睛,依旧淡定笑着。 第115章 “得了吧,都看到你脖子上的吻痕了,打那么厚一层粉还遮不住,这是亲了多久啊。” “......” 宁酒心虚地拢了拢袖口。 早知道今天就穿高领了。 “虽然我没有机会参与你们的高中生活,但从旁观的角度来看,你们俩那磁场,啧,看着不像是会谈了再分的样子。” 裴月黎不由想起波茨坦酒会第一次见到乔柏林的时候,当时她因为担心宁酒,也曾跟着上到二楼去看看情况。 那样一个妥妥的清冷周正男神,路上遇到想要搭讪都怕打扰到人家的类型,亲宁酒的时候,简直和吸/毒没两样,反差感太大了。 “你是觉得他太黏你了?”想来想去,裴月黎只能想出这么个原因,“前几天你手机一直打不通,我真有点慌,要不是你今天主动联系我,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想起前几天那样的景象,宁酒脸上的温度就这么升了上去,在被裴月黎发现异常之前,她咳了咳嗽,转移话题。 “不是和你讲过吗,我和他的事。” “你当时不就说理念不合、志愿填得不在一个地方,所以就分了,那语气多官方啊,我还真以为只是场普通的校园小恋爱。”裴月黎笑眯眯地揭穿她,“结果呢?久别重逢一见面就要死要活的,两个人都恨不得亲死对方。” “看来这段感情对你影响也不小啊,甜酒同学。” “......” 裴月黎说得其实没错。 这段感情里面,没有人是胜者。 年少时的宁酒将这一切都想得很简单,她和乔柏林也许是经历过一段美好难忘的感情,但两人背景、未来、方向都不同,共同走过一段路后在人生节点分开,这样的剧情每天都会上演,没有谁会离不开谁,他们也一样。 但真的,一样吗? “他为我做出太多改变了。” 思考良久后的宁酒,收起嘴角的笑意,连带着浅瞳中的神情,也一并严肃了起来。 “他原本可以拥有更好的人生,但他因为我受伤,因为我退让,甚至因为我差点改掉志愿,这太不对劲了,”宁酒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们之间始终隔着点什么,彼此一方想要靠近,就得权衡,就得牺牲,那道距离就像他手背的疤痕,永远都抹不掉。” 裴月黎看着宁酒,将那句话问出口。 “但你怎么能定义,他离开你就会有更好的人生?” 宁酒不说话了。 裴月黎没有等到答案,眨了眨眼睛,又挖了一口舒芙蕾吃,嘴巴鼓鼓的。 “我虽然不清楚他现在对你是什么感觉,但有关人生的决定,总得听听当事人自己的想 法,对吧?” “当然喽,”她扬起一抹笑容,锁骨上的宝石项链在窗明几净下闪闪发光,“你也是当事人。” “所以不要问你的理性,问问你的心是怎么选择的。” 空气里弥漫着舒芙蕾的甜香,窗外阳光正好,宁酒和裴月黎又吃了会儿,前者冷不丁想起什么,暗道不好。 “现在几点了?” “才三点半啊。”裴月黎一脸莫名地抬头看向她,“时间还早呢,怎么了?” 宁酒:“我可能得先回去了。” “???” 从大学街到槿山别墅开车要一个小时,乔柏林前几天都是四点多回来的,要是他回来看到她不在...... 这几天已经够她累了,宁酒实在不想再被他抓到什么理由折腾了。 裴月黎一开始还是一脸懵,很快反应过来,表情既新奇,又夹杂着点不可言说的揶揄。 “看不出来啊,甜酒,”她调侃道,“你也有被人拿捏得死死的一天。” “别瞎说!” 正拌嘴着,裴月黎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看着手机那串来自法国的号码,呵呵冷笑两声,抬手示意宁酒自己去洗手间接个电话。 裴月黎走后,原本热闹的氛围不知何时冷清下来,宁酒一个人靠在椅背上,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新消息。 刚微不可察地轻舒一口气,下一秒,短信提示音“叮”地一声响起,宁酒差点要握不稳手机。 【null】在家里无聊吗?今天想吃什么 【宁酒】都行,你要工作忙随便带点回来就行 【null】最后一个会马上结束了,这几天是不是都没怎么吃鱼?我让佟叔买点番茄鱼回来,好不好 很好,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乔柏林还没开完会,她只要等裴月黎回来再走,按时间算,肯定能比他早到一步。 这样想着,宁酒也未曾发觉,自己现在松了口气的样子和裴月黎口中的形象有多贴切。 “宁酒?” 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将她从思绪里拉回。 宁酒抬头,愣了半秒,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苏铭。 他穿着一身正式的西装,身旁身着小洋裙的女生挽着他的胳膊,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顺着苏铭的视线打量过来。 宁酒很快收起那一瞬的意外,大方坦然地和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 “真是好久没见了,有小半年了吧?” 相较于宁酒的从容,苏铭最初显得有些不自在,但很快调整了过来,朝宁酒介绍道。 “这是我的女朋友,前阵子在学术交流会上认识的,林静。” 宁酒轻轻一笑,伸出手与她相握:“你好。” “你好呀,你是宁酒学姐吧,我之前还在优秀毕业生的名单上见过你呢。”林静看着宁酒笑得很甜,“你真人比照片上还要好看。” “谢谢。” 几人闲聊了几句,林静忽然想起什么,抬手轻拍额头:“我好像把围巾落在车上了。” 苏铭立马往门口望去:“我帮你去拿吧?” “不用啦,”林静轻抱了抱苏铭的腰,嗓音温柔,“刚刚是我停的车,我知道在哪里,去拿一下很快的。” 说完便起身离开。 桌边一时间只剩下宁酒和苏铭。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铺开,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你女朋友看起来很爱你,”宁酒率先打破沉默,衷心祝福他,“恭喜。” 苏铭刚要开口,却见她的目光忽然越过他,看向身后某个方向,随即起身去拿放在对面的包。 宁酒的目光在裴月黎身上,只想着拿上包就能一起离开,谁料就在她伸手的瞬间,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指尖在袋口处轻轻相触,彼此不约而同一顿。 另一头的裴月黎打完电话,朝宁酒的方向走过来时,老远看到宁酒旁边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看清是苏铭正要打招呼,视线不经意一瞥,顷刻间—— 步伐。 顿住。 最终还是苏铭先拿到了包,宁酒伸手接过包,利落地道了谢,想要去找裴月黎,却发现她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了?刚才的电话闹得不愉快么? 宁酒疑惑地望过去,只见裴月黎瞪大眼,一个劲地朝她比着口型。 她盯了几秒,才看清那句大概是说“不——要——回——” “你们怎么还在这傻站着呀?” 最后一个字还没完全辨明,甜品店门上的铃声蓦地响起。 林静推门而入的瞬间,风从门缝涌了进来,带起一阵微凉。 宁酒下意识回头,第一眼就看到街头身型修长挺拔的男人靠在车旁,姿态随意,却依旧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碎发挡住了直挺的眉骨,挡不住他眸中直勾勾的眼神。 隔着一整面落地窗,对上那双澄澈分明的黑眸刹那,宁酒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地一声,彻底不会转了。 ----------------------- 作者有话说:下章办公室play[墨镜] 这章二更合一,明天不更,周六23:00更~ 第68章 答卷 站在车前的男人即使什么也没说,却远比任何声音更有力。 过了这么久,苏铭看到乔柏林的时候,仍会升起一股连自己都莫名的敌意。 起初他以为那只是因为自己喜欢宁酒,才对情敌心生排斥,可如今自认心里已经放下,那种难以言说的警觉反而愈发强烈。 在某一刻,他突然明白,这是源于乔柏林这个人本身。 甜品店的铃声再度响起,宁酒站在门口,接收到裴月黎“您自求多福”的眼神,看着门外的男人一步步朝自己走近。 从门口到屋内只有一小段路,他清隽深刻的五官和挺拔的身姿仍是轻易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就像潮汐追随月亮的引力,人的目光总会不自觉落在光源中心一样,这是独属于他的与生俱来的魔力。 不知道是哪里被他抓到了破绽,还是他其实一开始就知道,刚才和她发短信只是为了试探。 趁着乔柏林低下头的动作,宁酒决定先发制人。 在他说话之前,她先一步踮脚环住他的脖颈,在他下颌处轻轻一吻,佯装意外地开口道。 第116章 “你怎么来了,我还打算去找你呢。” 乔柏林原本想说的话顿在喉间,目光深沉地落在她身上,情绪难辨。 “学姐,他是你的...?”林静咽下口中的惊叹,斟酌着道,“反正现在时间还早,我们要不一起坐一下——” “不用了。” 宁酒尚未作声,乔柏林就先开口。 少女刚放下的手被他握得极紧,两人的肩膀靠得很近,根本挣脱不开。 “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在苏铭和林静的眼里,乔柏林握着宁酒的动作温和得体,没有丝毫可以置喙的地方。 但只有宁酒自己知道,他没给自己任何逃脱的空间。 车门被关上的瞬间,谁也没有说话。 今天佟叔没有开车,乔柏林白皙分明的掌骨握着方向盘,腕表旁的袖口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宁酒没忘记将方才逛街时买的大包小包带上,虽然逛的时间不久,但买的东西还真不少。 刚才一个人拎不动,一大半都是乔柏林搬上来的,她坐在副驾驶,在一堆纸袋间翻找着什么,突然听到男人叫她的名字。 “宁酒。” 如往常般平稳的,听不出语气的嗓音。 “到了。” “嗯...嗯?” 这么快? 宁酒从堆叠的纸袋中抬起圆滚滚的头,望向车窗外的景象,才发现乔柏林将车开到了公司旁边。 她有些疑惑地开口:“我们不回去吗?” 乔柏林踩了刹车,转头反问她:“你还想回去吗。” “......” 宁酒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口袋 里面,看着面前人平静依旧的面容,脑袋疼了起来。 乔柏林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情绪也不写在脸上,让人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说我是特意来看你的,”她说这话自己都觉着心虚,语气也软了下来,“你...信吗?” “信。” ??? 他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宁酒错愕地抬眼看向乔柏林,对方的视线正好也落在她身上,那双深黑的眼眸里蕴着让人移不开的力量。 乔柏林问她。 “如果是专门来看我的,我们现在要做什么比较好?” 话音落下,车内的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起来。 宁酒被他的眼神蛊惑,感受到温热的气息顺着视线的轨迹一点点熨过眉眼鼻骨,直到贴住她柔软的嘴唇,然后—— 那颗喉结旁边的小痣,不经意滚动了下,像是勾/引。 宁酒的喉咙不自觉地模仿着他的动作也吞咽了下,身体被牵起一根细小的火线,摇摇欲坠地等待那一点火星落下。 乔柏林倾身而下,点燃了它。 他的吻和他的人一样,一开始极具有伪装性。 先是润物细无声地撬开她的唇齿,厮磨缠绵地舔吻、交缠,高挺的鼻梁蹭过脸颊的软肉,指尖沿着她的后颈轻重缓急地揉捏,又托着后脑勺,让她能更自然地迎合他的吻。 等到宁酒因为这个和风细雨的吻慢慢放松警惕,被吻得整个身体发软,意识都不清醒的时候,这人才渐渐展露真面目。 温柔克制的吻不知何时变得不对劲起来,车内越来越热,水声渍渍,涎/液拉扯成艳靡的银丝,宁酒被吻得根本呼吸不过来,双颊泛红,挣扎着想要推开乔柏林。 “太,太久了......”她发现光推根本推不动乔柏林,反而被他带着手隔着衬衫去抚摸他的胸膛,宁酒的嗓音不自觉带了点哭腔,“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你有东西给我?” 乔柏林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大概是在判断她话中的真假,滚烫的气息惹得她唇珠发烫,宁酒想了想,将推拒的力道改为拥抱,纤细的小臂轻轻环住他的腰,乔柏林吻的力道果然松了点。 看来还是有办法对付他的。 “真的,我有东西要给你。” 她刚想松开怀抱,乔柏林却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宁酒无奈,只得用眼神示意他自己去她口袋里找。 “逛街的时候看到的,觉得这枚袖扣很适合你,虽然肯定没你的那些贵重,但我还是相信我的眼光的,”她看到乔柏林低着头,像是对着手中那枚袖扣发呆,好奇地探过头去看他的表情,“怎么没有反应?不喜欢么——唔!” 冷白色的袖扣被猛地握紧在掌心,男人骤然俯身,宁酒没反应过来,被他压到车窗玻璃上激吻。 刚吻花的口红又悉数被他吞咽下去,全身都快化开了,还被乔柏林半拉着手,拿着那枚袖扣往他腕骨上引。 他就是生气了,偏偏还不承认,一声不响地变着法折腾她。 “宁酒,你这个人有时候真的是......” 少女的手被亲得微微发抖,将两枚玉白色的袖扣拿在掌心,指尖的淡粉与那点冷白交织得恰到好处,乔柏林的眼神一下暗下来。 突兀的铃声打破两人之间躁动的氛围,宁酒抓住空隙喘了口气,将那两枚袖扣系好,细微的光泽衬得他掌骨的线条更加干净利落。 乔柏林轻捏了捏她的手心,压下眉宇间一闪而过的不快,直起身接通电话,连卓勋的声音从那头响起。 “乔先生?”连卓勋的语气带着点不确定的试探,“会议还剩下最后半小时,几位董事都觉得您还是在结尾出席一下,发表个整体意见比较好,您看——”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宁酒没想到乔柏林短信里说有会议没开完是真的。 一想到他在会议中途抛下一屋子高管来找她,她只觉得无奈又好笑,伸手推着他下车,却被他顺势牵回怀里。 “不是来看我的么?”乔柏林问她,“不上去坐坐吗?” 虽然之前也来过公司几次,但这还是宁酒第一次和乔柏林一起进来,心情自然还是有些不同的。 男人先前被吻得凌乱的衬衫此刻已重新整理得一丝不苟,牵着宁酒往电梯走时,路过的员工一个个都愣住了,表情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想起上次来总裁办公室的情景,宁酒耳根微微发烫。 进了办公室,乔柏林俯身欲再亲她,被她轻轻侧头躲开,低声对他说:“快去开会吧。” 总裁办公室宽敞静谧,宁酒无聊地随意转了转,发现靠里的角落还有一间小房间,想来是乔柏林平时休息用的。 明明还有很多想要对他说的话,例如她出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的反应是不是太重了之类的,可只要一对上他的眼睛,就像坠入了无底的夜色,所有语言只剩下空白。 轻叹一口气,宁酒的表情严肃起来,还是打算等他开完会再好好讨论一下。 身型窈窕的少女坐在宽阔的座椅上,神情懒散,手指漫无目的地拨弄着桌上的文件。 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微挑的眼眸闪过一丝兴味,伸手就拿起放在一旁的银框眼镜把玩起来。 乔柏林从会议室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喉口微微发热,他进房间时悄无声息,宁酒正沉浸在试戴乔柏林眼镜的乐趣当中,一时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 乔柏林的近视度数并不高,戴上眼镜也没有头晕目眩的不适感。 宁酒其实很喜欢他戴眼镜的样子,有种疏离克制的学术气质,透着点冷淡的禁欲感。 莫名就想到如果他在床上戴眼镜的话,鼻梁上那副镜框因动作过大微微倾斜,滚烫的汗珠顺着额角滑落,在镜片上氤出一层淡淡的雾气—— 正想着,压着镜脚的手腕蓦地传来一阵温热,眼镜随之被他取下,取而代之落在她眼角的,是乔柏林炙热的唇。 只是半个小时,他的吻却急切地好像他们几十天没见了一样。 是她的错觉吗,乔柏林看到她坐在这里,好像很兴奋的样子,宁酒能感受到他的身体一下子烫了。 “唔,烫到了......” “刚才的表情——”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乔柏林单手戴上银框眼镜,被皮肤熨热的镜框有一下没一下地碾过她的颈窝,继续吻她的锁骨,“宝宝,在想要我干什么,嗯?” 坏死了,这个人。 “我确实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宁酒将唇咬得艳红,一双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你办公室角落那个房间干什么用的?” “有时候加班太晚,就直接在那里休息。” 乔柏林吻她的动作顿了顿,罕然一笔带过,宁酒察觉出不对,勾了勾他的小指。 对上他的目光,她一字一顿地说。 “我想去那里看看。” 开门的密码仍是她的生日。 宁酒走进去,房间的布置是乔柏林一贯的风格,只是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光线,敞阔的空间里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压抑。 桌角几包烟静静躺着,封口干净,看得出已经许久未动,翻到是旁边叠着一堆被反复压皱的空盒,烟头整齐地断在烟灰缸边缘,灰白干净,被燃尽却没有一点唇色。 第117章 只要想到乔柏林曾经日复一日待在这里做了什么,她的心脏蓦地泛起一阵自己也无法言说的酸意。 “你怎么能傻成这样——”说到一半,喉口却像是被哽住一样怎么也接不下去,宁酒微微移开眼睛,不想让他看到她眼底的湿意,“分个手你连命都不要了是吧。” “没有区别。” 乔柏林这样回答她。 “宁酒,对我来说,这两者没有区别。” 病情最严重的那几次,烟雾变成唯一能笼罩在心口的薄幕,他也曾试过在抽烟的快感里麻痹自己,但那种转瞬即逝的满足空洞而虚假,反倒是雾气穿过肺腑的生理性灼烧,能带给他一些真实活着的感觉。 乔嘉翎说他病了,温 熙抽泣着问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在那一片嘈杂声中,乔柏林的世界反而变得前所未有的安静,所有情感被硬生生抽离,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的事实。 他无法离开宁酒。 就像程序设置里的null值,哪怕已经到了归于空白、无法触碰的地步,但失去它,再精密的代码也将失去存在的意义。 失去宁酒,他的人生也再没有办法正常运行。 在乔柏林接近满分的人生答卷里,宁酒是那道无可跳过的必答题。 一旦被抹去,他的整个人生就成了空白卷。 ----------------------- 作者有话说:下章两人会说开的 这章没写到办公室play,下章写[黄心] hotnerd眼镜小乔即将到达战场...... 第69章 盖章 宁酒大概能猜到乔柏林的公司名和微信名都与她有关。 但她不希望他把自己的人生,定义成一个空洞而无意义的词。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是你人生的全部。”宁酒这样对他说,“就像我永远也不可能只待在你的家里,我们都有各自该去面对的生活。” 一想到他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敏感不安,她低下头,轻咬着唇,原本的坚定又开始松动。 “你现在更该做的,是先好好治病,而不是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我身上——” “宁酒,你有没有想过,”乔柏林轻轻打断她,“有你在,我才会有真正变好的可能性。” “......” 按照心理学上的说法,这种因为情绪过激而产生的躯体化反应,病人确实应该远离刺激源,让神经系统重新回到稳态。 可还有另一种方式。 那就是逐步脱敏,在可控的范围内,让患者面对那个引发强烈情绪的对象,一点一点重建安全感。 如果换成她的病人,宁酒大概能很冷静地分析出这一切。 但现在面对的是乔柏林。 她要赌吗。 她可以赌吗。 “宁医生。” 正在思考之际,门被咔哒一声锁上。 耳旁不知不觉似有热气扫过,宁酒感觉耳朵很痒,想要躲,去被一只遒劲有力的揽住纤细的腰肢,截断了退路。 “我相信你,宁医生。” 刚开完会的缘故,乔柏林此刻西装穿戴得很整齐,领带收得极紧,衬衫的领口笔挺,袖口的玉白色袖扣在灯下微微闪出细光。 外套贴合肩背,将他肩膀线条的宽阔与笔挺衬得愈发明显,矜贵的布料若有似无剐蹭她的肌肤。 “你治好了那么多病人,也能治好我的,对不对。” 他在请求成为她的病人。 不,他在诱惑她同意,让她亲口承认他是她的病人。 明明该知道的。 明明该知道他的小心思的。 可为什么拒绝的话到了口中,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乔柏林的吻落在了她的腕内侧。 热度一点点往上攀爬,像星火,带着无法抵御的势头。 他沿着脉搏的跳动细致地吮舔,偶尔用齿尖逗弄,又不时含着那块肌肤,不着痕迹地抬眸观察她的反应。 宁酒的痛觉本来就低,被他这样捉弄,腕侧早已红成一片,眼尾也被逼出一层薄泪,泪意模糊了睫影。 “停下来...我们在说正事啊......” “我们也在干正事啊,宁医生。” 男人自然接过她的话头,语气正经得没边,如果忽视那只正带着她去扶眼镜的手,他的话还真有几分可信程度。 “宁医生,我会成为你最听话的病人的。” 乔柏林终于松开咬着她腕侧的唇。 宁酒刚喘匀气,却看见他直起身,那股压迫感重新覆了下来。 “所以,试试看吧,不要抛弃我,帮我好起来,好吗?” 他说他是最听话的病人。 可哪有最听话的病人压着医生在墙上猛亲的。 宁酒怎么也没想到,十几分钟前那段只存在于臆想里的情节,竟然就这样实现了。 乔柏林身上的西装仍然笔挺,整个人衣冠楚楚,高挺的鼻梁在亲吻时本就会时不时磕碰,这次冰冷的镜框也随着鼻骨一同磕来,凉意渗进那片温热的细腻中,宁酒轻哼一声,感受到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啄。 “现在先帮我摘下来,嗯?” 摘下眼镜当然是为了能吻得更深,宁酒被亲得七荤八素,不知不觉就照他说的去做了。 只是刚摘下的瞬间,就像被打开了某个难以言说的阀门,她的衬衫被扯得散乱,几颗纽扣滚落在地,唇齿间的呼吸交缠不清,唇角带着水光,身体也软得快要支撑不住。 好不容易用粉饼掩住的痕迹又被他重新覆上几处新印,她被他抱着到床上,胸口因情绪波动剧烈起伏着,正要伸手去扯他规整的领带,忽而感到手上一空—— 乔柏林从她手中拿回了眼镜。 他半跪在床上,双腿略微分开,西装裤的布料在膝间绷出褶皱,隐约能看到肌肉的轮廓起伏。 “宁医生为什么不正视我的请求?是我做得还不够好吗。” 银框眼镜重新落在他鼻梁上,镜片的反光让乔柏林忽然多出几分生人勿近的冷感,脸色冷淡认真,好似真的在向她询问病情。 可最荒谬的是,偏偏他唇角还残留着她的口红印,手背上也有几道明显是女人挣扎留下的抓痕。 这两者的视觉冲击力交叠在一起,宁酒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哦,我知道了,是您觉得我的诚意还不够。”他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那我得再卖力一点才行了。” 身体是在这时候被桎梏住的,宁酒感到身上一凉,丝绸衣料滑落,肌肤在微凉的空气中微微发颤,脚踝被人拖着朝他的方向前进。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这样,可以往两人都是意乱情迷的,今天的乔柏林,显然与往常不同。 衬衫与西装外套只是因为弯腰的动作多了几道褶痕,其余依旧整洁无恙。他的动作沉稳又熟练,偏偏总能准确触到她最容易颤抖的地方,在她松懈时冷不丁用力。 宁酒被他弄得连指尖都在发抖,而他的神情依旧专注得近乎冷静,仿佛在完成某种精密的仪式。 “好乖的宝宝,玉坠这几天都带着。” 拆开怀里颤抖的礼物,乔柏林在看到细腻雪白肌肤上那一点玉白时,刻意维持的冷静终于出现裂痕。 唇沿着呼吸的轨迹落下,在锁骨处咬住那枚玉坠,浅色的袖扣轻轻磨蹭少女战栗的肌肤,带来令人无法忽视的难耐。 “我们终于有一样的颜色了。” 领带丝绸的触感毫无间隔滑过她的小腹,宁酒感受到他的热情,一下子屏住呼吸。 自从前几天乔柏林发现她带着玉坠以后,没少边咬着它边做,但今天...... “还记得我们高中做的实验么?” 咬着她颈间的玉坠微微一拉,红线在她细腻的皮肤上顷刻间被压下一道红痕,宁酒被迫微微仰起脑袋,感受到乔柏林扶着她微微坐起,两人的位置调换。 “接下来由你掌握我,嗯?” 脖颈的青筋微微绷出两条细线,宁酒望着身下的乔柏林,明白他是什 么意思时,喉口滚动了下。 掌控......乔柏林吗。 她还没试过这个姿势。 脊椎猫似的向下倾,玉坠因为重力因素落在他的唇边,即使唇角还沾染着刚刚激吻留下的口红印,依旧不影响乔柏林周身淡漠学术的气质。 说不清是故意还是无意,扇形玉坠边缘若有似无剐蹭过男人凸起的喉结,本就在隐隐浮动的喉口顿了一瞬,随即愈发剧烈地滚动起来,带动那颗小痣,扰得人眼晃。 有什么地方,较表面的不为所动先凸显了起来。 “我可以答应你的请求,乔先生,”咬唇的力道不自觉加重,宁酒觉得自己真是昏头了,竟然真的陪他加入到这一场游戏中,“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她意有所指:“是不是需要再主动一点?” “哦,我知道了。”衣冠济楚的男人文质彬彬地笑了,“原来宁医生喜欢主动的病人。” 第118章 乔柏林究竟是怎么无师自通学会这种话的。 宁酒被他滚烫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跨坐在他大腿上的动作刚要撤离,腰窝陡然被他牢牢箍住,动弹不得。 “其实可以再直白一些的,宝宝,”西装外套不知何时被他脱去,衬衫第一颗扣子微微松开,隐约勾勒出锁骨胸肌的轮廓,“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照做。” “那就一件一件,自己脱给我看。” 原本只是不满乔柏林掌控全局的姿态,没想到脱口而出后,男人竟然真的照做了。 他脱就脱了,还脱得慢条斯理,斯文至极。 那种克制又有条不紊的动作,让宁酒忽然想起上学那会儿,乔柏林也总是这样。 课间脱外套时,会先抚平袖口的褶皱,再把衣摆理齐挂在椅背上,做什么事都有条不紊的人,此刻看他同样的动作,却带着一种几乎让人窒息的慢意。 领带被他指骨分明的手指脱下,袖扣解开的时候很小心。 一颗、两颗、三颗......直到露出流畅的肩线与紧绷的手臂,几道浅浅的青筋顺着骨线浮出,在昏暗灯下带起一阵温热的起伏。 宁酒强迫自己不被美色诱惑,转过头打量房间里其他的铺陈。 被冷落的人当然不满于此,皮带解开的闷响声在一片寂静的空气中突兀响起,她暗道不好,感到扶着腰的力道猛不丁向下一沉—— 呼吸被绳索缠住连成线,分不开了。 “宁医生,我可以成为你的病人吗?” “宁医生喜欢我戴眼镜吗?以后做的时候都戴,好不好?” “宝宝,宁酒,你会永远爱我吗?” 这人的每一句都像是在征询她的意见,可分明是早就算好了她的回答。 略微歪斜的镜框,被汗水氤氲起雾的镜片。 方才想的一切都被他一眼洞悉,宁酒内心讶异他竟然已经了解她到这个地步了。 汗珠顺着曲线滑落至他胸口,乔柏林明明仰视着她,宁酒却生出一种错觉,自己正被他牵着向下坠。 她恍若坐在一艘起伏不定的小舟上,偶尔还能掌着船桨维持方向,可一旦风浪骤起,掌舵权就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中,她的大脑被刺激得一片空白,只能不停地回应他。 “我可以的,嗯...我会爱你。” 这显然不是正确答案,风雨飘摇得更剧烈了一些,宁酒连忙改口。 “我会永远爱你......” 风浪吹得她东倒西歪,她颤抖着身体,急切地朝乔柏林索吻。越到登峰,他的声音反而越温柔。 “感受到宁医生回应我了,好热情。” 他耐心地回吻,天旋地转之间,小船在风浪中被掀翻,陷入欲望的深海。 “现在轮到我来回报宁医生了。” 两人就这样从下午胡闹到了晚上,从房间到办公桌的时候,宁酒甚至觉得乔柏林肯定是疯了。 冰冷的桌面被男人的西装外套覆盖,文件被扫到一边,布料渐渐浸出深色的痕迹。 只要一想到她以后来到这间办公室会想到什么,宁酒就不由推拒。 “别......这里不行。” 办公室的落地窗厚重地遮着光,可到底是办公的地方,后者的想法却显然是背道而驰。 “以后我上班,就都能闻到你的味道了。” 湿热的气息笼罩在每一处,到最后,只要乔柏林轻轻亲一口,宁酒的身体就会控制不住地抖起来。 “好棒啊,在这里给宝宝盖章了。” “再多盖几个章好不好?” 鲜红的印记布满少女雪白的肌肤,离些距离看的确与盖章极为相似。 镜框轻擦过她发烫的轮廓,乔柏林神色专注,像发现了新的乐趣一般,再次俯身,埋首细吻。 “好神奇,盖完章的宝宝变成小喷泉了。” ----------------------- 作者有话说:不知道宝宝们有没有察觉出来,小乔同学其实属于很喜欢在某事上玩cosplay的那种类型,后面番外也会写,比如宁医生、宁老师、宁同学...... 第70章 撩拨 咚、咚、咚。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连卓勋犹疑的声音隔着一道门响起。 “乔总,我看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您在里面吗?” 此刻门外早已熄灯,连带着门隙的一点亮光都变得格外明显。 宁酒身体蓦地一紧张,乔柏林立马感受到了,轻捏了捏她的腰示意她放松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抖着腿去拿被撕碎的衣裙,却不防他冷不丁抓着她的脚踝毫不留情往后一拉—— “啊...嗯哼。” 坐直的一瞬,男人捂住了她的嘴,宁酒仰起沁出薄汗的脖颈,脚趾头都绷直了。 “乔总?”门外的连卓勋明显一愣,“有人在您办公室吗?” 她只觉得自己的脸这辈子都没这么红过。 “乔,柏,林!” 等连卓勋识趣地离开后,宁酒再也忍不住,顾不得身上一片凌乱,直接扑进他怀里。 没料到正中这人下怀,温香入怀,原来的衣服肯定是穿不了了,他从一旁拿了件新的西装外套替她披上,看了眼时间,又下意识收紧了怀抱。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谁要你送啊,你滚吧,”用脚趾头都想得到真让他送回家能是什么下场,“我才不要回你那破别墅,你也别想送我回家,以后再那么容易让你得逞我就是狗——” “甜甜,”他柔软的发丝蹭着她的脸颊,“你下次说这句口头禅的时候能不能换个实际点的,比如如果得逞就再来一次之类的。” “谁...谁叫你这么喊我的。” 乔柏林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那天她还以为他是醉了才那样叫,现在想想,十有八九也是装的,专挑她没辙的地方下手。 宁酒最后还是架不住他的攻势,同意他送她回市中心的公寓,结果不出所料,那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又被他亲手打破—— 折腾到了半夜,她已经累得浑身都软了,只能任由乔柏林顺着她的背,温柔地一口一口喂她水喝。 “今天消耗太多水了,是要好好补补。” 没想到自己几个小时前立下的誓言这么快就破了,意识在昏沉与清醒之间游离,宁酒半阖着眼,脑中一片模糊。 隐约间有水流声在耳边响起,乔柏林轻轻擦拭过她红痕一片的肌肤,身体黏腻的不适感终于缓解了些。 细致擦拭完全身后,乔柏林将她抱到床上,轻缓地从身后拥住她,好像怕她半夜逃走似的。 明明只是初春的季节,她身上的热意先涌了起来,宁酒轻叹一声,终于还是忍下满身的疲惫,转过身回拥住他,即使没睁眼,也能感觉到乔柏林的身体一下僵住了。 “嗯?”抑制不住地轻哼一声,她沙哑着嗓音,柔软的身体贴着他,浑然不觉般将他抱得更紧,“你不要早起我明天还有事呢,赶快睡觉。” 第二天清晨,宁酒是被热醒的。 劲瘦的小臂横在她颈下,青筋隐现,她几乎整个人都陷进他怀里,被那片温热的胸膛牢牢环住。 “唔,乔柏林......” 离得近的缘故,宁酒几乎脑子一清醒就能敏锐地感受到身后那处烫得吓人的温度。 “我今天还要出去呢,你消停一会儿——” “去哪里?” 宁酒能听出他的语气已经极力克制,却还是轻轻地坠了下去。 “我和沈老师约好了要一起参加国际心理学年会。”她的神情随之收敛几分,语气也认真起来,“她说到时候可以帮我认识几位临床心理方向的老师,到时也能碰到刘晴蔓,我想顺便问问她你最近的情况。” 说着,宁酒亲了亲乔柏林的嘴角,环住他劲 瘦的腰身。 “乔总,今天给我留点体力行吗?真的来不及了。” 停顿几秒,腰间的力道终于松了些。 宁酒轻轻吐出一口气,急着去拿手机给沈芷莹发信息,只是话到嘴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几乎不像样。 她下意识转头,就看见男人精瘦的上身布满凌乱抓痕,配着那张清冷的脸,有种说不出的荒唐的性感。 脸颊微微发烫,原本要发语音的动作改成了打字。 国际心理学年会的地点定在市中心的学术厅,幸好离她住的地方不远。 宁酒照常准备从冰箱里拿几片面包垫垫肚子再出门,踩着拖鞋刚到厨房,一只筋络清晰的手先一步打开了冰箱门。 ...... 糟了,忘了他还在这儿没走。 匆忙的脚步一滞,宁酒就这样看着乔柏林将目光静静地落在那台几乎被掏空的冰箱上。 除了瓶装水、几罐果汁和几片硬得能当武器的面包以外,冰箱空得发光,都能当镜子照了。 客厅的空气顿时安静得有些尴尬。 他已经穿好了昨天的衬衫,从外表上看自然是一副温润得体的模样,只是下颌那道明显是女人抓的抓痕,将原本端正的气质莫名增添几分旖旎。 第119章 沉默两秒,乔柏林的视线从冰箱移开,微叹一口气,算是妥协。 “出门前至少得吃点像样的东西。” 他说着绕过宁酒,从操作台上拿起微波炉旁边的水壶和麦片罐。 “我来弄,你先去换衣服。” 几分钟后,她看着他将一杯温牛奶和麦片放在餐桌上,旁边还配了切好的苹果片,再抬眸时,乔柏林纯黑的瞳孔就这么淡淡望着她。 “只有一个要求。” 他问她。 “能吃完再走吗?” 有时候宁酒真怀疑生活和工作上就没有乔柏林搞不定的事。 连她那间变成废土的厨房,都能被他折腾出一顿像样的早饭。 等出了门坐在他的车上,虽然乔柏林说正好顺路,这辆车外观也算低调,可来参加年会的人大多眼力不差,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宁酒还是让他停在离学术厅两个街口外的地方。 进入会场,四处人声鼎沸,来自不同国家的学者、研究生和讲者穿梭其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咖啡与纸墨的味道。 在签到处扫完二维码后,宁酒举目一望,很快在人群中央看到了沈芷莹和刘晴蔓,她们正神情自若地与几位外籍学者攀谈,其中两位带着明显的法语口音,还有一位则是典型的瑞士语调。 在人群另一侧,一个中国面孔的女孩正拿着资料本,语速流畅地阐述着什么,沈芷莹时不时颔首,神情带着赞许。 宁酒朝那位正发言的女孩看了一眼,熟悉的感觉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就在这时,手臂被人轻轻戳了戳,是刘晴蔓。 她朝宁酒眨了眨眼睛算是打招呼,沈芷莹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向众人介绍宁酒时语调温和却带着几分自豪,显然是在介绍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学生之一。 这种学术年会,无非是思想的碰撞与人脉的延展。 宁酒很快了解到,面前的法国教授是研究情绪障碍与依恋机制的权威学者,而那位带着瑞士口音的男教授,则专注于情感障碍的临床研究,在欧洲心理治疗领域声誉极高。 几人简单寒暄、交换名片,又就一些研究方向展开了简短的交流。趁着话题告一段落,宁酒想起今天来的另一个目的,目光在刘晴蔓那边停了一瞬,后者很快读懂了她的眼神,两人默契地往会场边缘走去。 一走到廊口,宁酒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聊起乔柏林的近况,刘晴蔓在听到他最近的反应后,明显松了口气。 “生理性手抖的情况好多了,自毁的倾向也在减轻。”不仅是作为主治医生,也是作为乔柏林的朋友,刘晴蔓衷心松了一口气,“他开始有意识地调整自己了。” “谢谢你之前告诉我的那些,我后来有仔细想过你说的话,”宁酒压低声音,神情认真,“相比之前尝试过的几种方案,我觉得他目前的情况,可能更适合通过循序脱敏的方式来进行干预。” 话音落下,空气安静了几秒。 刘晴蔓的神情明显一变,显然是没料到宁酒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这方法不是不可行,”她缓缓开口,“尤其是以乔柏林病症的特殊性来说,这样的办法反而会更稳妥。” “但这同时也意味着,你要成为他病理反应的中心。”顿了顿,刘晴蔓看向宁酒,语气变得意味深长,“宁酒,你现在是以医生的角度做出这个抉择,还是...别的身份?” 这个方法有风险,而且风险几乎全需要自己承担。宁酒不是不知道。 可当她试图抛开所有情绪,只以最冷静的立场去思考—— 她才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真正抽离。 “我已经想好了,这是最好的方法。” 传统的药物治疗只能短暂压制身体反应,暴露治疗的刺激又太过强烈,一旦失控,他的病情只会更糟。 因此,无论是站在临床角度,还是从整体情况考虑,脱敏治疗都更为恰当。 现在回想起来那次与裴月黎的谈话,她有一点说得没错,维持一份感情的基础,不只要有理性,还要看心是怎么想的。 宁酒曾浅显地以为,感情归根到底是选择题。 一棵树选择另一棵树,一个人选择另一个人,发现不合适就换一个选项,不能妄想答案因为你一个人而调整。 现在才明白,感情不是这样的。 如果感情就是要在相处过程中磨合、改写、重塑呢。 如果这段关系注定要有一定的取舍与让步,那在乔柏林付出的同时,她也愿意为这份平衡承担一份自己的重量。 讨论完正要回去,一道略显清亮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方才在发言的女孩走了过来,身旁还跟着那位瑞士教授。 “打扰一下,我是沪大心理学院国际合作事务办公室的顾霁。” 女孩微笑着开口,语气礼貌而自然。 “早就听说过刘博士的大名,刚才穆勒教授还提到,他看过您团队在新加坡的最新研究,成果非常出色。” 她的视线落到宁酒身上,笑意更深了些:“当然,近期那家与开麟团队合作的新锐工作室也同样备受瞩目,在您身边的这位小姐,应该正是那间工作室的负责人之一吧?很高兴认识你们。” 几人简单聊了几句,宁酒才得知顾霁是和自己同一届的沪大学生,本科毕业后一边创业,一边在国际合作事务办公室负责接洽工作。 “最近穆勒教授正在智利圣地亚哥筹备一项关于社会支持系统与青年心理实践网络的实地项目。”她的语气柔和,从容补充道,“这次除了学术交流之外,也会选拔几家国内表现突出的工作室作为合作代表,参与当地的实践与展示。” “我听说过那个研究,地点靠近安第斯山脉吧?南半球的缘故七八月还能看到雪,”刘晴蔓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随意的兴趣,“倒也不错,考察结束还能顺便去滑雪,想想挺惬意的。” “其实,我今天过来,也是代表学校提前和两位沟通。”顾霁闻言也笑,随后语气一转,脸上带上正色,“这次项目由沪大推荐国内表现突出的心理工作室派代表前往圣地亚哥交流,经过内部讨论,教授特别提到——” 她顿了顿,视线在两人之间轻轻掠过,最终落在宁酒身上。 “希望宁小姐能作为其中一位候选人,”顾霁语气温和而笃定,“这次项目正需要一位能把理论框架和实地研究衔接起来的成员,这是一次相当有意义的活动呢,我们都非常希望您能加入。” “......” 年会在热闹的交谈声中结束,宁酒很快道别沈芷莹、刘晴蔓和顾霁,从学术厅走出来。 虽然说还没有正式答应顾霁发出的邀请,但在看到身形挺拔的男人在车边等她的时候,她还是没由来地一阵心虚。 大概是因为她来之前随口提过,乔柏林似乎去公司又换了一辆更低调的商务车,但他不知道只要他站在那里,再普通的车也会显得格外醒目。 顶着来来往往那么多人看过来的目光,宁酒原先的念头也随之被冲散,看着眼前的人,踮起脚将他的脖颈搂得低了些,在他的唇角印下一吻。 原本还显得疏冷的男人在被亲的那一刻微微怔住,随即唇角弯起一抹极淡的笑,冷意褪去几分,宁酒几乎能听到周围几声低低的惊叹和窃窃私语,其中不乏带着点酸味的议论。 “就这么亲上去了?” “男生怎么好像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尴尬哦。” “感觉人家根本不想被亲吧。” 听着那些话,宁酒眉梢轻轻一挑 ,视线落向面前的乔柏林,原本微微踮起的脚尖就要收回—— 纤细的腰肢却猛地被人箍住。 “可以吗?”他的声音往常要沉得多,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嗯?”宁酒被他这么一问,真的就认真思考起来,“可以吧,只准这一......唔!”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唇齿就被人堵住,刚才还在讨论的那几个人瞬间都不吱声了。 汹涌缠绵的吻根本无法抵抗住攻势,宁酒被吻得七荤八素,轻哼着让乔柏林给她点喘息的时间,脑袋晕晕地被他抱到车里后,忽然发现后座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蹭自己的后颈。 “小柏宝贝!妈妈好想你呜呜呜......” 脸上还余着亲完后的红晕,宁酒迫不及待转头去和毛茸茸的奥利奥大团子拥抱,耳边传来驾驶座含笑的声音。 “妈妈?” 宁酒被逗得一怔,抬眼看过去,眼底还闪着未退的笑意:“嗯?我有说吗?” 她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说的是小柏的姐姐才对。” “哦,原来是姐姐,”乔柏林单手扶着方向盘,从后视镜中收回视线,“那大概是我听错了。” 当晚,宁酒就知道自己不该改口的。 昏黄的灯影,垂落的帘幕,暧昧的音乐。 从客厅偶尔能听到门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响声,小柏以为是乔柏林和宁酒又在吵架,在门口急得团团转。 第120章 不过,换个角度想,他们的确是在吵架,只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吵”。 “说话啊,宝宝,嗯?” 月光透过纱帘洒下,映在乔柏林立体的面庞上,他那一贯端正的神情被光影切成半明半暗。 “是妈妈,还是姐姐?” 宁酒颤抖着身体,抬起纤细的胳膊,想要拥抱,却被他轻轻躲过去。 “嗯...是姐姐。” 答案错了。 小腿抖得厉害,她试探着,颤颤巍巍说出另一个答案。 也错了。 卧室的音响里放着他们高中时听过的那首《watchmework》,旋律轻盈性感,鼓点一明一暗落下,暧昧酿成酒意在空气里慢慢撩拨,她的回应比往常还要热情,滚烫的汗水滴落在女人漂亮分明的蝴蝶骨上。 情到深处,宁酒的呼吸被牵乱,被汗濡湿的碎发模糊了她脸上的神色,却掩盖不住诱人的风情。 她总是这样,有时候像兔子,有时候像猫,有时候又像老虎,让人捉摸不透哪个才是真实的她。 乔柏林面颊微微凹陷,缓过颅顶恍惚的空白感,长舒一口气,感受着怀里人细微的颤意,下意识轻抚她的背想让她放松点,却没想到宁酒反守为攻,直接坐上了他贲张的大腿。 身上传来属于他的蓬勃热度,她微微低头,柔软地抚下腰,顺着节奏徐缓贴近。柔软相触的瞬间,音乐在这一刻攀上顶点,她的嗓音轻柔而勾人,像猫一样低低地哼出那个单词,最后一个音节恰好落进乔柏林的耳里。 空气伴随歌词的终止静止两秒,然后—— 剧烈扰动起来。 答对了。 乔柏林没有说出口。 他是用身体告诉她的。 潮涨的热度一点点将空气烘得发烫,卧室的气息也变得潮湿而黏腻。 她很热情,他当然要用行动回馈给她更大的热情。 光与影交缠,世界被瞬间撕碎,又在喘息间重新拼合。 等一切平息,宁酒无力地靠在床沿,腿酸得都没知觉了,任由乔柏林把玩她落在颈窝的发尾,头一次认真思考起来他们最近是不是做得有些太多了。 无力地将细腻的食指轻轻搭在嘴角,下一秒,手腕被人扣住,温热的气息一寸寸落在肌肤上。 “宝宝今天怎么这么热情?”乔柏林的嗓音还夹杂着无法掩饰的餍足,身上的气息恨不得把宁酒整个人都笼进去,“生理期不是还有一段时间?” 宁酒原本想瞪他一眼,但由于做得太久都没有力气,导致瞪的眼神都像是调/情。 乔柏林被她可爱到,没忍住轻笑出声,用手轻轻戳她的脸,又在她想要抓他的手指时故意不躲,就这样整根食指被她握在手心,丝毫不嫌热似的。 “下周公司事务会轻松许多,你打算出去走走吗?说起来已经好久没见过老秦了——” “今天在会上碰到一个很难得的出访机会,要去圣地亚哥,大概两个月后启程。” 宁酒话音落下,感到掌心里那根手指顿了顿。 她抬眼望去,仔细揣摩乔柏林的神情,一无所获。 “其实算下来待的时间也很短,两个星期不到,你希不希望我去呀?” 宁酒咬了咬唇,笑意盈盈地带着那根修长的手指去抚摸她的发尾、脸颊、锁骨,所有柔软的,棱角的,属于她的,都轻易被他笼罩起来。 乔柏林问她:“我说不希望,你就会不去吗?” 柔软的掌心随之停顿了下,她眨了眨细密的睫毛,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但乔柏林知道她的答案。 即使是现在明确了心意,宁酒也依然不会轻易改变她的性格,她的决定。 她一向是最明白自己应该干什么的人。 乔柏林有时候会觉得遗憾,但大部分时候,还是感到庆幸。 他喜欢的,就是现在的,不迎合任何人、有自己节奏的宁酒。 “我爱你,但你是自由的。” 他这么说着,手却在那刻像铁钳一样反握住她的手腕,怎么松也松不开。 “想去哪里当然都可以,提前和我说一声就好。” 宁酒感受到腕间逐渐加深的力度,好像说着说着她就要原地跑掉似的,噗嗤一下笑了。 “乔柏林,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可爱啊。” 她的笑声极为动听,宛若光落在水面上,柔软,明亮,又带着浅浅的颤意。 没有丝毫犹豫地将脸埋在他的脖颈,宁酒的笑意不减,微微抬起头,睫毛如小扇子般轻扫过他分明的下颌,带来一阵细密的痒意。 “先不说那个了,下周我也正好有空,如果你愿意的话——” 她的声音微微拖长,语调是自己也未曾发觉的前所未有的轻快。 “我们可以去另一个地方。” ----------------------- 作者有话说:下章周四更~ 第71章 贪心 宁酒和乔柏林从沪市启程前往岭城,正值盛春时节。 岭城属西,山势连绵,城依山脊而建,近几年制造业发展迅猛,随处可见忙碌的货车和正在吊装的钢架。 虽说算是度假,但宁酒临时接下了圣地亚哥的考察项目,提前要完成的任务不少。 因为存在时差,她不得不在清晨与那边的教授进行视频讨论,在路途中也要随手记下突然闪过的思路。 “嗯嗯,好,好,我都记下来了。” 宁酒一边应着刘晴蔓的语音,一边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要点。 乔柏林侧身递来一块切好的苹果,见她没空抬头,干脆直接喂到她唇边。 她条件反射地张口,边咀嚼边嘴巴鼓鼓地说着“谢谢”,话音还没落,听筒里传来什么,宁酒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乔柏林下意识抬眸看她,听见她轻快道。 “所以,月黎也能去吗?那太好了,我们俩正好可以在项目结束之后好好玩一玩——”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下,宁酒忽然像是意识到什 么,略微底气不足地朝乔柏林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在与他视线相撞的那一瞬间飞快移开,连忙找补道。 “当然啦,还是以考察为主,嗯嗯,尽早完成尽早回来,我在沪市还有别的安排呢。” “好,那就八月份圣地亚哥见咯。”刘晴蔓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语气里含着笑,“你们现在到岭城了吧?好好放松一下,假期愉快。” 挂断电话,车也在此时缓缓停下。 岭城的春日总是多山风,车门一开,街头的喧嚣立刻扑面而来。 宁酒收拾好东西下车,望向周围因许久不见有些陌生的景象。 街道两侧是低矮的厂房和斑驳的铁皮围挡,空气里混着机油和铁屑的味道,往前走几步,地面便开始杂乱起来,塑料袋在风里翻滚,角落里随手丢了几个喝空的易拉罐和被踩扁的纸盒。 店铺的招牌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几个小孩从巷口跑出来,脚上拖着快要掉底的鞋,手里还抓着没吃完的糖葫芦,笑声尖亮又野。 乔柏林走在宁酒旁边,在有孩子从她身旁跑过时,不着痕迹地侧身挡了挡。 抬眸时,发现宁酒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其实不需要这样的。”她的眼神总是很亮,睫毛又长又翘,笑起来像个精致得近乎不真实的洋娃娃,语气却是截然相反的冷静,“如果时间倒退十年,刚才跑过的小孩子里面,大概也会算我一个。” “他们现在经历的生活,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了。” 地面坑洼不平,积着雨后未干的水渍,一个修车摊还没收摊,老板蹲在地上抽烟,旁边的收音机里传出老旧的情歌,宁酒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街角尽头那栋翻新的建筑上。 原本的黑色外墙被刷成了亮眼的橘黄,顶上挂着巨大的“24小时连锁超市”招牌,灯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现在变成超市了啊。”她看了几秒,轻轻叹了口气,“本来还想带你去看看的。” 乔柏林问道:“酒吧以前就开在这里?” 宁酒轻哼了一声,算是肯定。 街口传来一阵吵闹,一个小男孩手里的塑料球被风刮偏,直直滚到他们脚边,男孩慌慌张张地追上来,一脚差点踩进旁边的水坑。 宁酒伸手接住那颗球,顺势半蹲下来,把它擦了擦,笑着举起来递回去。 “知道这儿路滑吧?下次玩球可得小心点。” 孩子“哦”了一声,抱着球跑远,背影瘦小而有些倔。 她看着那孩子的背影两秒,嘴角弯起,伸手朝超市某个尽头指了指。 “以前我和闻弈就在那儿经常搞事,那时候酒吧还在,我们俩趁大人不注意,往调酒里加辣酱,还偷偷打赌看谁敢喝。” “结果客人第一口下去差点喷出来,整个吧台乱成一团,被我爸逮个正着,我们俩就这样一人拿一块抹布,从吧台拖到门口。” 风从街尾吹来,带着一点汽油味,也吹乱了她耳边的发丝,似乎是提到了某个人的名字,宁酒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 第121章 正在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 “宁...酒?” “丁老师。” 宁酒怔了一下,转头望向不远处年过半旬的老人,神情是显而易见的意外。 “竟然能在这里碰到您,太巧了,”她走上前几步,向乔柏林介绍道,“这是我高一、高二在岭城中学读书时的班主任,丁怀山老师。” 丁怀山对她的印象显然很深刻,时隔多年仍一眼认出了这个特别的小姑娘,目光转向乔柏林,眼神里多了几分打量。 显然,乔柏林无论是衣着还是周身气质,都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片街区的人。 宁酒看出他的疑惑,朝他轻轻一笑,语气轻快又带几分熟悉感:“丁老师,您最近身体还好吧?还在学校带课吗?” “就那样呗。”丁怀山笑着摇头,语气里有点感慨,“现在的孩子聪明是聪明,但少了点耐心,很少再遇到像你那样有天赋又真正学得进去的学生了。” 回想起宁酒上学的时候,自己担任她的物理老师,那时候的宁酒就展现出了出众的理科天赋,得知她要转学时,他心里还惋惜了好久。 说到这里,丁怀山问了宁酒近况,得知她刚在沪大读完研,现在在经营自己的心理工作室时,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正好今天岭中开放日,要不要回去看看?”在宁酒和乔柏林之间逡巡了一圈,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温和的邀请,“学校现在改造得挺多的,但老教学楼还在,你当年的教室也没动。” 两人依言来到岭城中学,宁酒循着记忆在三楼尽头找到了当年的教室,教室依旧不大,墙角的漆被重新粉刷过,窗框上嵌着几道细微的裂纹,玻璃却被擦得干净明亮。 “今天可真巧呀,”宁酒的手撑着课桌椅,歪头朝乔柏林笑,“童年和少年时期,一下都被翻出来了。” “能走近那段我没能参与的有关你的童年,是这趟旅程最意料之外的幸运。” 乔柏林学着宁酒的样子,青筋分明的手撑着课桌,下颌微微向上扬,望向窗外被金色浸透的落日。 “那么,宁酒同学,我可以更幸运一点吗?” 夕光透过玻璃洒进来,映在他眉眼间,勾出几分柔和的光影,他清冽的嗓音在这片烫金的静谧中响起,带着晚风般的澄澈。 “我想了解更多的,有关小宁酒的事情。” 虽然已经在高中就认识了宁酒,但乔柏林仍觉得自己不满足。 他好像变得越来越贪心,想知道的不只是那个年少的她,还想认识她更早的模样。 童年的、上学时的,恨不得把那些错过的时光一一追回,才能让心底涌动的遗憾平静下来。 听到乔柏林的问题,宁酒先是怔了怔,随即笑了。 “你真想知道?” “当然。” 她轻轻眨了下眼,原本微弯的嘴角忽地多了几分狡黠。 靠在课桌边,纤细的脚踝轻轻晃动着,朝乔柏林勾了勾手指。 “你靠过来一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乔柏林闻言,顺势俯身靠近,两人的呼吸交缠一瞬,少女微甜的气息拂过他耳侧,带起一阵酥麻痒意。 “其实,”宁酒轻笑出声,“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挺讨厌的。” 原以为乔柏林会露出惊讶的表情,谁知道他只是笑,宁酒反而愣了。 “你不问问为什么吗?” 乔柏林问:“要是我知道呢?” 要是我们那次不是第一次见呢。 “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看到他这个反应,宁酒不服气起来,想说的话一下子全涌上来。 “我的童年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在酒吧里度过的。我爸妈当年确实是因为真爱结婚,在酒吧认识,爱到极致,干脆用酒的名字给自己的孩子取名,”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一丝若有若无的自嘲,“不过后来感情慢慢淡了,再加上我爸和闻叔之间的一些事,他俩就开始了无休无止的闹离婚和冷静期,最终以我妈搬去德国柏林长居,我爸卖了酒吧去江城结尾。” “所以我在江澜实验第一次听见你名字的时候,还没见到你的人,就觉得你可讨厌了。” 察觉到宁酒情绪骤然的低落,乔柏林握着她的手紧了些,问道。 “那见到我以后呢?” 宁酒笑眯眯地侧头看他:“更讨厌了。” “......” 宁酒认真思考了下,要不要告诉乔柏林自己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想玩他,但后来怕要是真说了,这人又会以这个为由在晚上大做文章,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当时就是一副高冷学神,表面温和实际装装的不好接近的姿态,我超级看不惯的好吗。” “所以你来招我。”乔柏林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宁酒有些心虚,还是没忍住扣住他的手腕,轻咬了一口他的脉搏,哼哼道。 “你就没来招我?” 那些手段骗得了高中时期的宁酒,骗不了现在的她。 现在回想起来,有好几次两人莫名其妙地拥抱、接吻,都是乔柏林在蓄意勾/引,当时的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说完了我的,你呢?你的童年时期又是怎样的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晚风顺着窗隙吹乱宁酒的碎发,乔柏林柔和地替她拂去。 “我?” “对啊,乔总,乔学神,从小到大长辈嘴里的骄傲,同龄人眼中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虽然是在问乔柏林,但她只要脑海里勾出他的形象,就大概能想象出他童年时期的样子了。 “不过猜也能猜到喽,”宁酒捏他的脸,“小时候的乔柏林,大概也是那种,无论在合照里还是领奖 典礼上,都能一眼被人看到的,闪闪发光的类型。” “那你可真是冤枉我了,”乔柏林笑着用鼻梁蹭她的脸颊,“我爸妈那会儿工作都忙,好不容易忙完也常常跑去度蜜月,没空管我,基本都是我爷爷带出来的。” “我小时候就觉得,只要把一切做到最好,就能让他满意,那时候的目标其实挺单纯的。”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窗外的操场上。 “后来才明白,我的环境比大多数人好太多了,也正因为这样,我有足够的时间去学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不过有时候知识就是挺枯燥的,一桶一桶往脑子里灌,然后再一股脑倒出来,时间一久,就能摸清楚所有规律,所以我又开始钻研别的东西,比如马拉松、网球。” 宁酒听了失笑:“你可别告诉我,你的马拉松和网球第一名都是课余时间无聊钻研出来的。” 夜色一点点晕开,落日的余晖彻底褪尽,窗外的亮光被星影取代,她拉着乔柏林在操场上散步,晚风顺着开阔的跑道吹来。 操场外是一座低矮的山坡,草没过脚踝,坡顶零星长着几株歪斜的小树,放学了的孩子们三三两两在那里折腾,有人拿树枝戳着地面挖蚯蚓,还有人拎着喝了一半的汽水瓶当作足球踢来踢去。 “如你所见,这就是我从小生活的地方。” 丝丝凉意沿着肌肤渗进身体深处,宁酒不禁舒服地眯了眯眼。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爸妈的事确实对我有不小的影响。小时候的我始终想不通,即便爱情一开始有了,也终究会随着时间变淡,那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发现不对劲之前,就把苗头掐断呢?” 说到一半时,乔柏林抱着宁酒的动作陡然紧了些,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你也看到了,无论是生活环境还是习惯方式,我们都完全不同,你站在这里,别人一眼就能看出你不属于这片地方。我以前也常常觉得,我们这样不一样的两个人,不可能走得太远。” 孩子们的笑声还在不远处山坡上传来,断断续续的,宛若一串轻快的风铃,忽远忽近地在夜色里回荡。 “但现在我知道了。” 宁酒抬起头,琥珀色的眼底映着星光,踮起脚尖轻吻乔柏林的唇角。 “是你告诉我,原来那种长久的、深刻的、历久弥新的爱情,是真的存在的。” - 盛夏来临时,南半球正值隆冬。 宁酒和裴月黎几乎没来得及休整,就马不停蹄地踏上了飞往智利圣地亚哥的航班。 出发那天,乔柏林送她到机场,一路上没有任何异样,直到宁酒开门下车前,冷不丁被身旁的人拉了回去。 下一瞬,车门被关上,脆弱的脖颈传来半痛半痒的湿意,宁酒终于反应过来,指尖摸着颈间的牙印,又气又笑,只能无奈地推了推他。 “幼稚。” 四目相对间,乔柏林的神情淡定,语气平静得近乎无辜:“防丢标记。” 等到了机场,裴月黎一眼就注意到宁酒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那抹红。 她愣了两秒,随即笑得差点没蹲下。 第122章 “哎哟,这谁家的占有欲啊?啧,宁老师,你家那位真行。” “闭嘴。” 圣地亚哥的项目里,宁酒负责项目中的心理支持,裴月黎则代表开麟参与文化展示的部分,整个行程安排紧凑却不算繁重,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调研和准备最后的颁奖展示。 因为研究方向的原因,工作地点设在郊区一所合作大学的研究中心。 圣地亚哥与沪市的季节差异明显,此刻的街道里,两旁的梧桐树早已落尽了叶,从阳台往外看,远处雪山的轮廓清晰得近乎不真实。 顾霁在第一天带他们熟悉环境时就笑着介绍。 “这里靠近山脚,现在正是滑雪的季节,再往北开四十分钟,就是滑雪场。” 裴月黎提议空余时间去滑雪场玩时,顾霁话锋一转,无奈地耸肩。 “往年都可以,只是今年那片雪场被一个剧组包了,暂时进不去。希望等项目收尾,他们能撤场,到时候我们就能去滑一趟。” 几天忙碌下来,工作渐渐步入尾声,宁酒在酒店浴室刚洗完澡,一边吹头发一边整理第二天要汇报的文档。 裴月黎则早早洗完,穿着松松垮垮的浅色睡衣,整个人摊在宁酒床上,手里拿着手机无聊刷着社媒。 忽然,她咦了一声,随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甜酒——”裴月黎拖着尾音,眼睛亮晶晶的,“你快过来,我好像发现了个不得了的东西。” 宁酒关掉吹风机,走过去一看,才发现裴月黎手机屏幕上打开的是一个圣地亚哥本地论坛,页面上满是游客分享的城市夜生活打卡地推荐,配图五光十色,标题一个比一个吸睛。 “......你所谓的不得了的东西,”她挑了挑眉,“就是这个?” “ofcourse,honey,”裴月黎朝她眨眨眼,“你看这家——就在我们酒店旁边,评价超高,说是本地人开的老酒吧,气氛特别chill。” “重点是,”裴月黎压低声音,坏笑着凑到宁酒耳边,“人家评论都说——那边的调酒师一个个都是纯正拉丁美洲帅哥,浓眉大眼、五官立体,还会唱歌,明天忙完最后一天,我们去看看吧?”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宁酒被裴月黎说得有些心动,两人又笑着聊了好一会儿,直到天色不早,裴月黎转身哼着歌回自己房间,门咔哒一声关上,房间重新恢复安静。 靠在床头,灯光柔和地洒在湿漉漉的发梢,宁酒打开微信,发现乔柏林半个小时前给她拨了语音通话。 这几天,乔柏林几乎每天都会挑宁酒有空的时间打语音电话。 圣地亚哥此刻寒意正盛,比沪市差了好几个温度,他怕她受凉,打电话时总会先提一句第二天圣地亚哥的气温,再夹带几句黏黏糊糊的想念。 虽然只是和裴月黎随口聊了几句,又没真打算去看什么帅哥,但她心里还是莫名泛起一股做贼心虚的错觉,暗叹自己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 思考片刻,宁酒回拨了乔柏林的电话。 听筒均匀地响起嘟嘟声,她等了十几秒,直到电话自动挂断,才轻轻皱了皱眉。 又试了一次,依然没有打通。 虽说圣地亚哥与沪市有时差,但宁酒算了算,现在沪市刚到早上,他还没去公司,应该是有时间的。 是因为自己没及时回消息,他才赌气不接电话? 还是他真的在忙,可是以往明明再忙也会接电话的。 狗男人。 念头在脑海里一转,方才那点儿莫名的心虚,反而显得可笑起来。 宁酒冷哼一声,看着第三次拨打的电话,拇指毫不留情地往挂断键上就要一摁—— 电话突然被接通。 只是就算接通,另一头也安静地出奇,照往常来说,每次他都会先叫她宝宝的。 她心里原本积着的那点火气,被这点沉默逼成愈来愈闷热的燥意,也就没注意到电话那头轻微的喘息声。 “宁...酒。” 停顿了片刻,乔柏林终于开口,只是叫的不是宝宝,而是她的名字,声音低得有些哑,语气也怪怪的,听不出是疲惫还是别的情绪。 “呦,您那边是在干什么,不是挺忙的?”她的口吻是自己也没察觉的刺意,“怎么还有空接我电话。” 乔柏林的声音有些无奈:“宝宝,我现在暂时有事,等会儿再——” “等会儿可以,当然可以。”宁酒接得很快,“那今天就不要通电话了,明天也不要了,我怕妨碍你干正事。” 电话那头安静一瞬,就在她要挂掉之际,切换成视频通话的请求就被人切了过来。 宁酒蹙紧了眉,正要拒绝,耳边传来男人粗哑得不像话的声音。 “不妨碍的宝宝,我现在就有空,你不是问我在干什么吗,你看着我弄吧,这样更快一点。” ----------------------- 作者有话说:小乔同学那句“要是我知道呢”有伏笔,所以江城真的不是两人第一次见面hhh - 下章电话play+看帅哥被发现惩罚play 周六23:00更~[黄心] 第72章 掌控 “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你可以随意控制我。” “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照做。”耳边传来男人的轻笑声,伴随细微的电流,“宝宝,真的不想试试么。” 宁酒觉得自己的头有些发晕,整个房间还残留着刚洗完澡的水汽,那股温热的湿意顺势涌上来,让她分不清心脏逐渐清晰的跳动声,是因为空气太闷,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明明隔着屏幕...可也正是因为隔着屏幕,那种似远似近的感觉拉扯着她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错乱感。 今夜好像格外安静,即使只有单一一个字,落在地上也能发出暧昧淋漓的回声。 发号施令的人是她,可在说出那些令人羞耻的话的刹那,脸先红起来的人好像也是她。 一开始只是浅尝辄止从口中蹦出单字,再到后来,在他的引导下,说出的字句越来越长,也越来越直白。 他的“遥控器”在她手上,她几乎能立马感受到乔柏林随着自己的指令愈发急促的喘息声。 比起生理上的反应,他显然更满足于这种被宁酒支配的微妙心理快感。 气息起伏变得凌乱,喘息时轻时重,平常清冽的嗓音此刻性感低沉,带着若有似无的引诱,仿佛空气都被点燃。 即便只能听到声音,宁酒也能想象到乔柏林现在在床上干什么,到了哪个阶段,耳根不自觉地烧起来。 “可...可以了吧。” 那头的声音随时牵动着她的神经,连带自己的身体好像也变得不对劲起来,宁酒在事情走向失控前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 “已经很久了,你还没好吗——” “它太久没见到你了,变得有点不听话,还要一会儿。” “乔柏林!”宁酒整个人像被烫着似的,头一次觉得开口都变得艰难,“你要是再不好好讲话,我就直接挂掉了。” 这话一出,电话那头的喘息声停顿了下,极性感的低笑抵着她的耳垂传来,好似他就在她身侧。 “宝宝,是我没有好好讲话吗?” 明明是他太会讲话了。 “你刚刚夸得它太激动了,现在有点不安分,你再夸两句,它就乖了。” “其实我很容易被哄好的。”乔柏林接近蛊惑的声音响起,“它也一样。” 从头到尾,真正掌控节奏的另有其人。 “说你爱我。” “我...爱你,好爱你......” “乖女孩。” 挟着重欲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乔柏林毫不掩饰自己对于宁酒的欲望。 “只有你能让它安静下来。” 等她彻底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做什么了之后,那头已经传来男人浓重的喘息,他灼热的呼吸就在她耳廓回荡似的,嗓音缠着松懈后的极致快感,不忘含笑夸她。 “宝宝做得真好,我也好爱你,好想快点见到你。” - 宁酒和裴月黎在圣地亚哥结束考察的最后一天,当地的教授和学生们都依依不舍,提议在她们离开前办个送别聚会。谁也没想到,聚会的地点竟然就是裴月黎前几天无意间刷到的那家酒吧。 酒吧的氛围整体很松弛,白天看去只是街角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到了夜里,昏暖的灯光次第亮起,旧木梁与砖墙的阴影交错出慵懒温热的温度,墙角的乐手弹着拉丁风格的吉他,节奏轻快却不喧嚣,空气里混着海盐和朗姆酒的香气,三三两两的本地居民窝在沙发里或是坐在木椅上交谈,很是舒适。 裴月黎喝了不少,正倚在吧台边笑着同人碰杯,脸颊被灯光映出一层微红。 宁酒手里端着一杯青柠汁,听着她轻悦的笑声在吉他弦声中散开,唇角微弯。 顾霁趁着间隙走过来,举杯同她轻碰,笑道:“都到这儿了,怎么还不喝点?” 第123章 “我酒精过敏啦,”宁酒含糊打太极,“就以果汁代酒啦。” “这几天的行程算是圆满收尾了吧,辛苦你们了。”顾霁没再多问,顺势把话题一转,语气轻松,“听说那个在雪山拍摄的剧组昨天刚收工,穆勒教授好像要组织大家滑完雪再回去,你有兴趣去吗?” “滑雪?” 八月份能见到雪天本来就很新奇,如果能和这几天工作的伙伴们一起去滑雪,应该挺新鲜好玩的,宁酒没打算拒绝。 正想开口应下,一阵突兀的笑声从旁边传来。 一个明显喝大了的红胡子男人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手里还拎着半杯啤酒,目光在顾霁和宁酒之间来回打量,最后停在宁酒身上,显然是认为她这样的长相更好下手。 他咧开嘴,露出带着挑衅意味的笑,嘴里含糊不清地嘀咕几句,虽然听不太真切,但宁酒依稀听出了几个以f开头的脏话,语气里满是轻佻与冒犯。 原以为面前这个长相乖顺的中国女孩会被吓哭或者脸红,谁知道宁酒眉梢一挑,脸上依旧是不出任何差错的笑意。 下一瞬,纤细雪白的中指缓缓竖起,柔软的嗓音吐出一句清晰利落的—— “goandf***yourself.” 顾霁本想侧身躲开那个男人,在看到宁酒的反应后,没忍住惊讶望了她一眼。 裴月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笑眯眯地上前捂住宁酒的嘴:“文明用语,文明用语。” 话音未落,她顺手拿起桌上还剩的半杯朗姆酒,落在肩头的棕栗色长发在氛围灯下光华流转,指尖轻轻一转,毫不留情悉数泼在了男人的西装裤上。 “oops.”裴月黎双手一摊,语气轻得像玩笑,“手滑,抱歉喽。” 红胡子男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得说不出话,有一个调酒师注意到动静,立刻走过来呵斥他离开,那人只得满脸不甘地瞪了她们一眼,憋着怒气走了。 突如其来的闹剧结束,裴月黎转头要感谢酒保,忽然眼前一亮。 这不是她前几天在论坛上刷到的那个帅气调酒师吗? 当时看到只能看到模糊的几张照片,她就觉得这帅哥不错,适合做她冬季新款的模特。 这样凑近看,起码一米九以上的身高,立体的五官,结实的肌肉,身为设计师的本能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叮铃铃。 正准备掏出名片的手一顿,裴月黎左右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酒意还未散尽,裴月黎脑子有些发晕,连来电是谁都没看清就接了起来,语气里透着几分不耐烦:“喂?” 镜头一开,那身剪裁大胆的礼服、精致的妆容,以及身后几位肌肉帅哥调酒师全都清晰入镜,虞柯临听见自己气笑的声音。 “verona,你不是在考察项目么。” “项目结了,姐总得找点建设性工作做吧——选男模啊。”裴月黎的语气理所当然,嗓音都不带低的,“不然呢,留在圣地亚哥研究海鸥迁徙?” 虞柯临的声线更低:“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不是你是我谁啊?过气模特麻烦别来烦我好吗?姐的档期紧得就像lv限量包,要合作下辈子抽签去!” 虞柯临看着裴月黎脸上那一层微醺的红晕,立刻明白她是喝多了,原本沉下来的面孔忽然透出几分无奈,在他锋致的脸上看起来有些违和。 “vera.” 他又喊了一遍她的名字,只是这一次换成了更亲昵的称呼,连语气都柔了几分。 “你喝醉了,身边有朋友吗,把地址告诉我好吗。” “告诉你有什么用,你又不在这里。” 说到这里,裴月黎脑袋倏地清醒几分,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她现在可不是在巴黎那间和虞柯临同住的出租屋里,而是在圣地亚哥。 可他刚刚说什么,他来找她? 拿着手机的动作猛然一顿,裴月黎观察着他视频通话后面的背景,只觉得越看越眼熟,车外的雪景不是在圣地亚哥又是在哪里。 那他现在说这句话的意思是—— “小姐,您没事吧。” 英俊的调酒师见宁酒独自待在角落,怕她因为刚才的意外心里不舒服,贴心地调了一杯特饮递给她。 “希望您能原谅我们的疏忽,我保证,下次这种情况不会再发生。” 他的语气真诚,眼神里带着真挚的歉意。 宁酒看着那杯泛着淡青色光泽的饮品,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接过。 酒师递完就俯身擦吧台溅出的果汁,她正好也要放杯,两人动作一交叠,从不远处的视频通话看去,只能看到快要交在一起的影子。 几乎是同时,裴月黎压低声音的惊呼声在宁酒耳边响起。 “甜酒,我好像要完了。” 她一边说一边把手机往宁酒怀里一塞,动作飞快得像丢炸弹。 “虞柯临追到圣地亚哥来了啊啊啊,你先帮我应付一下他!一会儿他说什么你就随便糊弄,胡言乱语也行,千万别告诉他我们在哪儿!” 宁酒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已经多了一部正亮着屏幕的手机。 视频那头,虞柯临那张冷淡的脸正清晰得吓人。 画面里的人显然也注意到变动,眉头轻挑:“vera呢?” “vera?”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叫裴月黎。 即使感到新奇,宁酒也不忘之前裴月黎的嘱托,硬着头皮问他。 “你找她有什么事吗?”她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刚刚设计组那边说配色出了点偏差,她去现场确认样板了,好像挺紧急的。” “哦,原来去确认样板了。” 虞柯临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急得连手机都落在你这里了。” “......” 他盯着她几秒。 “宁酒,如果你这些话,是在对乔柏林说,你觉得他会信吗?” 不是他俩的事吗,怎么就莫名其妙扯上乔柏林了。 还没来得及圆场,吧台那边的帅气调酒师又走了过来,拿着一杯新调的果汁,语气礼貌又温柔。 “小姐,不好意思再打扰一下,之间给您的特调不喝是因为不合口味吗?要不要我重新帮您换一款鲜榨果汁?” “不用,我——” 宁酒想说自己不喝酒,放在桌上的手机陡然响起,是乔柏林每天的语音通话。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眼下环境嘈杂,她想了想,这种时候要是接了电话,反而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还是先挂掉,等回去再解释。 手指刚要触到那个红色按钮,屏幕另一边的视频通话却忽然闪了一下。 宁酒没注意到,手机的屏幕,正好能倒映进虞柯临的镜头里。 挂断电话的同时,视频通话那头的光影微微一晃,她条件反射抬起头,却一下愣住。 视频那端的镜头晃动着,纯黑色的越野车在雪原中飞驰,窗外的景色分明是圣地亚哥的冬日。 就在虞柯临的旁边,一张熟悉的帅脸兀地出现在画面里,青筋分明的手上拿着被挂断的手机,那双乌黑的瞳孔就这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是乔柏林。 ----------------------- 作者有话说:要被爆炒了宝宝[黄心] 上章新增500字~ 第73章 融化 “vera至少还接了我的电话,您那位是直接挂了啊。” 视频通话中,虞柯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话语传来,宁酒终于体会到了裴月黎口中他可恶的一面。 猜到他们大概已经知道她们在哪了,她匆匆挂掉电话,扶着喝醉的裴月黎,和顾霁打了个招呼后便急忙离开。 酒店离酒吧其实并不远,裴月黎晕乎乎地靠在她身上,睁不开眼睛,嘴里还时不时发出些莫名其妙的声音,惹得宁酒哭笑不得。 她们住的楼层比较高,裴月黎住在六楼,宁酒在七楼。宁酒安顿好她后,看着电梯从一楼缓缓上升,眨了眨眼,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了旁边的楼梯。 也许...还是走楼梯比较安全一点? 并不是她不愿意见到乔柏林,恰恰相反,这几天她自己也有些说不清原因地想他。 就像现在,虽然还没有见到他,但宁酒已经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愈发清晰的心跳声了。 咬了咬唇,觉得还是先冷静下来比较好,最终决定走楼梯。 酒店的楼梯间比走廊更显昏暗,天花板上只有一盏小灯,宁酒小心地踩着每一个台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心里遽然变得紧张起来,又走一步,身后的脚步声也不紧不慢跟了一步。 她突然有些后悔没有选择电梯,现在站在这里进退两难,楼梯间空间狭小,任何一点脚步声的变化都显得格外突兀。 一步。 两步。 就在此时,背后的脚步声忽然急促,宁酒几乎是本能地抬肘后击,清冽的笑意在身后散开,她的手肘被一只温烫的掌心轻松截住,那人轻轻一带,她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被那股力顺势牵了过去,跌进他怀里。 第124章 熟悉的檀香气萦在鼻端,她心底一松,几乎立刻就知道了是谁。 两人贴得极近,彼此的心跳声在寂静的环境下更加震耳欲聋。 意识到他是猜准了她会来楼梯,所以堵在楼梯口故意吓她,宁酒赌气似的别开脸,不去看他,伸手去推他的胸口,却被反手一扣,身体带得更近。 呼吸快要叠在一起,乔柏林的指尖轻压在她脊背的凸起处,一股细微的电流从那触点蔓延开来。 宁酒没忍住轻哼了声,感受到那股黏湿的热意徐缓擦过耳垂,也在一点点侵蚀她的理智。 “宝宝,那么久没见,不想我吗?怎么不看我。” 他垂着眼,语调懒懒的,亲吻却如蜻蜓点水那般,一点点吻过她的额头、眉眼、鼻尖。 “该闹脾气的应该是我吧,电话不接,还躲到楼梯口都不想见我。” 以往平静的语调平白多了几分委屈,宁酒被他这样黏糊的语气和吻弄得有点不好意思,推拒他胸膛的动作渐渐松了下来,嘴上还是不松口。 “谁叫你吃准了我会来这里,躲在这里吓我。” “嗯,是我的问题,我们宝宝就是这样难哄的,我应该做好准备才对。” 蓄谋已久的唇已从她脸侧徐缓滑下,停在离她唇畔不远的地方 蠢蠢欲动,宁酒仍陷在自己的情绪里,对此毫无察觉。 “我没有不想见你,只是觉得这太突然了,你好歹和我提前说一下......” “那你看看我,好吗?别不理我。” 听着乔柏林的声音,宁酒下意识照着做了,琥珀色的瞳孔一抬,脸也跟着微微仰起,还未来得及开口,唇间便被突然而至的吻覆上。 “你不说想我,那就换我来说。” 他的唇带着蓄谋的急切,唇齿纠缠间的气息混乱而炙热,她被乔柏林逼到楼梯扶栏与墙角之间,冰凉的金属贴在背后,他身上的热气寸寸逼近,胸口随着声音微微震动。 “我想你,好想你,没你不行啊,甜酒同学。” 几乎是乔柏林落下话音的瞬间,宁酒的耳根就烧了起来,热意蔓延到整张脸都在发烫。 乔柏林当然注意到了,唇齿吻得更深,在她受不住嘤咛的时候,还是没忍住轻轻咬了下她的下唇,嗓音低哑得不像话。 “看来我们宝宝不仅难哄,还很容易害羞。” “甜酒同学,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气息在两人之间缠绕,急促混乱又带着压抑的思念,唇被吻得水光淋漓,分开的一刹,彼此交融的涎液在空气里拉出细长的银丝,转瞬又被更深的吻淹没。 呼吸愈发急促,狭窄的空间被热气一点点塞满,宁酒指尖紧攥着他的袖口,布料被她扯得凌乱,乔柏林的手稳稳撑在她腰侧,护着她不被扶手硌到。 他们是怎么从楼梯间吻到房间门口的,宁酒已经没有丝毫印象了。 滋滋水声响得不断,门一合上,乔柏林俯身将她抵在门上。 空气被蒸得发烫,她被他吻得晕头转向,感受到他揉捏着她的后颈,带着她一下又一下啄吻喉结旁的小痣。 “想不想我?” 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笑意。 “嗯,看起来——宝宝已经在回答我了。” “再咬一下吧,咬得深点,”乔柏林在她的尾椎骨上轻轻按压,鼓励她,“留个印子更好看,你不觉得吗。” 他恨不得让自己每一寸肌肤都沾上宁酒的痕迹。 宁酒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柔软的床凹陷出暧昧的痕迹,还没有开始正餐,她的腿已经软得一塌糊涂。 今晚为了派对穿的短裙轻轻被掀起来,修长白皙的指骨徐缓没入,看不见踪迹。 感受到布料的拨动,她将唇咬得靡红,目光却悄然移向了乔柏林的面孔。 即使在做这种事,他的神情也依旧冷静,至少从表面看是这样。 衬衫在激吻中被扯开几颗扣子,脖颈上是她留下的咬痕,唇上都是她今晚涂的唇釉,又在这份看似冷淡的气质中增添了点莫名的色/气。 忍着身体攀爬而上的痒意,宁酒再往上看,目光落在乔柏林挺直的鼻骨上,脑海中无缘无故想起前几天在互联网上刷到的一句话。 这么挺的鼻子,就应该...... 停,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这句话。 乔柏林当然注意到了宁酒的眼神,一开始不太满意她在做这种事的时候走神,最长的指骨猛不丁向前探了一些,她没有料到他会突然这样,变调的尾音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等到意识到自己发出了什么声音,整张脸都红透了。 “乔柏林,你怎么能坏成这样啊......” “刚刚在想什么,嗯?” 感受到她动情的证明,乔柏林的笑意更甚,只是一眼就察觉到宁酒躲闪的眼神,喉口微动,指骨轻轻掐着她的腰肢,将她抱到自己腿上。 “想要什么,告诉我,我都给你,好不好。” 只是几句话而已,他就把她心里隐藏的欲念都勾了出来。 要说谁此刻更像那个循循善诱的心理导师,宁酒觉得,应该是乔柏林才对。 即使她不说出口,他也能用一个眼神,知道他现在最需要做什么。 雪白修长的大腿凹下属于男人的指印,身体被缓缓抬高,他立体周正的五官在眼前越发清晰。 于此同时清晰的,是他五官的触感。 温热的,裹挟着烫意的,属于他的,每一寸皮肤肌理都是如此分明而直白—— 直到,他的五官被起伏的海浪彻底淹没。 浓密的睫毛轻颤带起微痒,高挺的鼻梁触感略显突兀,最细嫩的皮肤需要温柔相待,而这份温柔由最柔软的唇舌给予。 雪糕被人轻轻含着,吮舔的动作总是如此缓慢而富有技巧,当它快要融化时,他的双颊微微凹陷,冰凉的甜味顺着舌尖滑入喉腔,细碎的轻响与吞咽声在静谧的空气里格外清晰。 原本规整的发丝被动作带得有些凌乱,几缕垂落在他眉前,轻轻扫过,惹得宁酒腿止不住地往后逃,又被他牢牢握住脚踝。 她不知道乔柏林这些都是怎么无师自通的,但不可否认的是...... 她好像真的要变成雪糕融化了。 做完这一切,他仍细致地安抚她颤抖的身体,亲了亲宁酒大腿那颗小痣。“宝宝反应好厉害,很喜欢么。”他的嗓音挟着笑意,比往常更沉更黏,“再来一次?” 他从床头柜抽出纸巾,轻轻拭去宁酒身上的水痕,又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自己湿透的鼻梁骨和唇边的潮意,去浴室漱口后一回来就抱住她深吻。 窈窕雪白的身体投下修长的阴翳,灯光蜿蜒成一道明暗流动的画卷,宁酒颤抖着声音喊停了好几次,乔柏林却和根本没听见一样,她最后只能放低要求。 “太亮了,关灯......” “嗯?” 偏偏这人又像是没听清似的,微微偏头,濡湿的碎发遮住了黑眸一闪而过的笑意。 “宝宝,你声音太小了,这样我怎么能听得见呢。” 温热的唇舌趁宁酒还未缓过神时压过来,勾住她的舌尖吮咬舔/弄。 “别咬嘴唇,再大声点,我就能听见了。” 明晃晃亮着的,不只有灯,还有他含笑看她的眼睛。 比起眼底的欲望,乔柏林好像更把宁酒当作一件珍贵的、易碎的、需要小心呵护的藏品那般对待,宁酒被他赤/裸的眼神看得莫名不好意思起来,伸出泛红的掌骨想要挡住他的视线。 “我说,”她的嗓音溢着哭腔,“你能不能把灯关了......” 嗓音的确大了些,可乔柏林只是直起身,淡淡看了一眼灯的开关,丝毫并没有要离开去关的意思。 宁酒轻轻呜咽一声:“你不讲信用。” “不讲信用?” 男人不置可否地轻笑出声,影子压了过来,将她笼罩在光与暗之间。 “宝宝,我有说过听清了就要去关么。” 这人怎么心机这么深啊。 宁酒起初还想伸手推开他,可很快发现那点力气根本撼不动,只能抬手捂住自己的脸,不去看他。 可乔柏林连这点都不肯放过她,轻轻扣住她的手腕挪开,非要宁酒看清楚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宝宝很漂亮,做这种事的时候就应该看对方,不是么。” “宝宝的声音怎么这么好听呢,这样的声音只能我一个人听到,对不对。” “......” 他每一句都是问句,可偏偏没有一句不算好了她的答案。 宁酒也许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美,宛若一朵被热气濡湿的花,柔软得近乎脆弱,只在他眼前一点点盛放。 她的神态、香气,连同她唇间溢出的每一个声音,此刻都只属于他一人,他又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时刻。 恨不得把她锁在身边,每时每刻都能看到她因他而露出这样脆弱依赖的样子。 第125章 乔柏林压下心底一闪而过的阴暗念头,将心底几近膨胀的欲念尽数化进激烈汹涌的拥吻。 一开始,宁酒还有闲情逸致去应付。 到后来,就像是泄流的水罐那般,浑身酸软,喉口干涩,再使不出一点力气。 乔柏林用湿毛巾替她擦拭身体的时候,她已经困得分不清梦与醒,心安理得地接受他温柔的安抚。 肌肉一寸寸松弛下去,仿佛被海水轻拍的沙岸,毛巾一过,皮肤便微微起了细小的热意,她却连缩一下都懒得。 感到小痣又被轻吻了下,脚踝不知第几次被人握住,宁酒嘤咛一声,胸口起伏得几乎要和他掌心的温度叠在一起,嘴里含糊不清。 “乔柏林,你有完没完......” 不是,这人的耐力怎么一次比一次久啊。 “我明天还要滑雪呢,别再来了。” 乔柏林的动作一顿:“滑雪?” “对啊,就是这次邀请我的主办方,说酒店旁边的滑雪场刚开放,想请我们这些考察成员一起去滑雪。” 宁酒眼睛都睁不开了,只能凭着直觉去亲乔柏林,结果亲到了乔柏林的喉结,男人喉口几乎是滚动了下。 她害怕待会儿又来一回,慌忙 抬头抢先吻上他的嘴角,双手环抱住他劲瘦的腰。 “今天就放过我吧,明天滑完雪我们再一起到周边逛逛,好吗?” - 顾霁和穆勒教授订的滑雪场在邻近山腰,过去得开车上山。因为昨晚折腾得太晚,等宁酒出门时,考察组的其他成员已经分乘两辆suv先出发了。 宁酒到酒店大厅的时候,只剩顾霁一个人在等她,宁酒心里还有点感动。左右看了看,没见裴月黎的身影,打开手机看到消息才知道她被虞柯临拐去了拉荷亚海湾。 【月黎】吃醋的男人太难搞了,我应付完他马上找你们汇合!我的圣地亚哥滑雪之旅危!!! 【月黎】对了,你们怎么样呀?[坏笑.jpg] 怎么样。 能怎么样。 感觉到顾霁那带着几分玩味的目光在她颈侧打转,宁酒起初还想用围巾挡一挡,后来索性放弃,朝顾霁友善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我这边还得先和一个人说两句,说完就过来。” 顾霁目光往她身后一掠,神情微不可察地滞了滞,又在宁酒转头看向她时恢复如常,唇边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不急,我先去车里等你。” 她说完便朝门口走去,宁酒低头正回着裴月黎的消息,刚转过身走出两步,一下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身躯。 “乔!柏!林!” 宁酒揉着被撞得发红的额头,感受到乔柏林迅速揽住自己腰间的手臂,俯身轻咬了下他的颈侧。 “快松开,那么多人呢,我快喘不过气来啦。” “饿不饿?我刚让人把点心送过来了,都是你喜欢的,去尝尝?” 他们起得有些晚的原因,酒店的早餐供应都结束了,宁酒刚才在乔柏林的坚持下吃了碗沙拉,现在也没多饿。 她握着他的手轻轻摇了摇:“不用啦,大家还在等我呢。” 感受到她指尖传来的温度,乔柏林的唇角微微上扬,视线落在她锁骨间那枚浅痕上,眸色渐深。 “刚刚那个女生是你说的负责人?” “你说顾霁?”宁酒点头,“她负责我们学院的国际合作事务,这次就是她和另一个教授推荐我来的。” 话音落下,握着她的那只手陡然紧了些,宁酒感受到乔柏林情绪的变化,疑惑抬眸,落入那双泛起波澜的深色瞳孔。 乔柏林问她:“能不能不去?” “嗯?” 宁酒没听清似的应了声,他就又不厌其烦地重复一遍。 “能不能不去。” “......” 她的睫毛轻颤了下,似乎是在斟酌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乔柏林,只剩下最后一天了,”她用尾指轻勾了一下乔柏林的手心,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道,“你不能限制我去哪里的,我们说好的。” 他没有立即回应。 虽然只看到了一个背影,乔柏林总觉得顾霁身上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那种不安在心口翻涌,他的眉心不自觉皱起。 宁酒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以为他病情又犯了,主动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指尖顺势往下滑,安抚似地覆在他掌心上轻压,又踮起脚尖去亲他嘴角。 “我会注意的,”她改了口,语气带着一点哄意,“好不好,别那么紧张。” ----------------------- 作者有话说:把脸埋到老婆腿上,也算是面壁思过了。 又幸福了小乔同学[狗头] - 下章周三更~马上要正文完结啦 第74章 鎏光 看出宁酒是为了安慰他才说这些话的,乔柏林的神情变得有些无奈。 “宁酒,是认真的。”他握紧她的手,“或者,我和你一起去。” “可这只是个普通的活动,真没什么需要我应付的。”他眉头微皱,宁酒又道,“我只是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我们不可能每次都贴在一起。” 乔柏林得慢慢习惯,他们不可能时时都在一起,就算再亲密,也需要一点各自的空间。 看着他那副不放心的样子,宁酒话到嘴边又换了一个说法,眼里忍不住笑意。 “或者...我要是快好了第一个给你打电话,好吗?” 她说着轻靠过去,嘴角几乎擦过他的下颌,呼吸落在他颈侧,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搂住了她的腰。 “放心吧,我不会乱跑的。” 乔柏林的喉结动了动,呼吸几乎要跟她贴在一起,最终没有反驳。 这是默认了? 如果裴月黎在旁边,准要笑她没骨气,像只被盖章的小猫。 宁酒偏偏就搂得更紧,抬头在他下颌上啄了几下,笑声轻轻的:“再板着脸,就不亲了。” 乔柏林被她这几下逗得呼吸一滞,唇角忍不住松开,妥协般地轻叹一声,弯下腰就着她的动作极缠绵的深吻,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 终于安抚好乔柏林,宁酒整个人都轻快不少,根据顾霁发来的车牌找到车时,后座的雪板、头盔、防风镜一应俱全,连备用手套都整齐地叠在座位上,心想顾霁一路忙前忙后,真是够辛苦的。 滑雪场地在半山腰,suv沿着专门为滑雪游客开出的路蜿蜒而上,车轮碾过厚雪时发出细碎的咯吱声,两侧的山崖高耸,覆着薄霜与松雪,偶尔有几只山鸟从枝头惊起,拍翅掠过天幕,雪屑在阳光里飞散。 人总会因为看见与日常不同的景象而感到兴奋。 虽说来圣地亚哥已经好几天,但也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接触这座雪山,宁酒的心里涌起了一阵莫名的雀跃。 沿着雪脊道往上,风势渐紧,呼啸声在山谷间翻卷,宁酒抬头时,忽然看到前方的雪崖边,半截围栏歪斜着立在那里,铁皮上还挂着一条红色的安全带,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那好像是拆卸的围栏。”她眯了眯眼,有些诧异。 顾霁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剧组走的时候没来得及拆吧,应该是拍摄的时候加固用到的。” 到了场地,几个成员已经换好装备冲上滑道,雪板一入坡,风就从耳边掠过,宁酒第一次滑下来时几乎没刹住,眼看就要冲进雪堆,被同行的成员一把拽住,两人跌成一团,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掏出手机拍照,屏幕亮起时看到裴月黎发来的消息,说她马上就要到了。 宁酒的指尖顿了顿,唇角刚要上扬,忽然听到一声轻呼。 是顾霁。 她刚才在坡底做了个急转,雪板边缘似乎被藏在雪下的金属卡扣擦到,此刻正弯着腰,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按在小腿处,指缝里透出一丝红。 宁酒顺着她的方向滑过去。 “你怎么了?” 顾霁抬头,脸上还带着刚才那种半是尴尬半是笑的神色,声音轻了些。 “没事,可能是被滑雪扣割到了,不深。” 顾霁受伤的地方在脚踝上方,割得不深,却很整齐,她简单处理了伤口,确认没大碍,就是不能再做太猛的急停和跳跃动作。 “别这样看我,又不是掉了一条腿。”她望向周围关切的视线笑道,“行啦,我不拖你们后腿。不想扫兴,我自己下山去休息会儿。” “你一个人?”宁酒抬头,语气带了几分自然的关切,“我和你一起吧。” 雪光映在她纤长的睫毛上,细碎的光在那双琥珀色的眼里流转,亮得宛若刚融化的冰。 顾霁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 两人坐回车里,因为腿伤的缘故,这次换宁酒开车。 车子启动下山,她正调试着空调的温度,身边的顾霁突然开口。 “你察觉到了?” 第126章 宁酒转头看她,似乎没明白她在说什么。 “我看到你给裴月黎发消息了。” 车低低的引擎声在车厢里回荡,顾霁唇角的笑意一点点褪去,声音也变得平稳得近乎冷淡。 “你不信任我,认为我离开之后滑雪场会出问题,对吧。” 宁酒没有否认。 从头至尾,虽然顾霁表现得和每个人都很亲近,但总感觉隔着一层精心保留的距离,这样的感觉在这次上山之后愈演愈烈。 刚才的伤,顾霁说是被雪具擦到的,但伤口过于整齐,不像被雪板划出的蹭痕,倒更像是被某种锋利的物件故意割开的。 宁酒已经提前给裴月黎发了消息,让她在山下等自己,一方面是出于谨慎想早点收场,另一方面,她也想借这个机会,和顾霁单独谈谈。 车内的空气安静得几乎能听见风贴着玻璃掠过,她敲了两下方向盘,目光仍盯着前方的雪道。 “你是谁的人?” 顾霁没有立即回答。 车子沿着山脊道慢慢前行,雪忽然密了起来,大片的雪片在前灯的光里乱飞,像无数细碎的光点扑面而来。 宁酒皱了皱 眉,脚下不自觉地放慢了油门。 “无论你是以什么形式让我来滑雪场的,你都该明白,如果真发生什么事,这都是不可挽回的,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 宁酒微微一怔,转头看她,顾霁的手指紧握在膝上,脸色发白,语气带着一丝不受控的情绪波动。 “她说,不照做就把之前投的钱全部撤走,我努力了那么久的项目完蛋,我才是真的完蛋了。” ta 哪个ta。 宁酒在心底迅速过了一遍那些她可能得罪过的人,一张张面孔掠过脑海,她正要问出口,却听到顾霁冷笑了一下。 “宁酒,”她的声音忽然平静下来,像是被抽走情绪后的空壳,“你是不是以为跟我一起下山,就能确保万无一失?” 话音未落—— 咔嚓一声闷响,是围栏松懈的声音。 远处的天仿佛一下子裂开,闷雷般的巨响从山脊那头滚来,雪浪从高处倾泻而下,带着无法抵御的重量扑向山道。 因为雪崖靠右的缘故,整股雪流顺着山势斜卷而来,漫天的雪宛若被推倒的浓重幕布,重重砸在车身上,右侧的驾驶门瞬间被压住,车门完全封死。 车身被砸得一阵剧震,仪表盘上的灯闪了两下,随即熄灭,发动机的轰鸣骤然断成一截。 剧烈到极致的崩塌后,空气里只剩下一种诡异的静。 冷气从缝隙里灌进来,速度快得惊人,暖气系统也跟着彻底停摆,车内的温度几乎肉眼可见地往下坠。 顾霁那边的门还没被雪封,她什么都没说,只伸手把帽子扣紧,推门下了车。 宁酒转头看着她要离开的背影,伸手去扯安全带,想跨到副驾驶座下车,门却陡然被顾霁反手扣住,用力一推。 咔哒一声,门锁被锁上。 临走之前,宁酒清晰地看到她用嘴型说出三个字。 对,不,起。 多么无力又可笑的字眼。 温度在一点一点往下坠,呼出的气在面前结成白雾,很快就被寒意吞没。 车窗外的世界被厚雪吞没,雪浪贴着玻璃起伏,像一堵无声的白墙。 宁酒试着去推门,指尖刚碰到金属,就被冻得生疼,手指缩了回来。 八年前,是闻弈的父亲因雨被困在山上。 而现在,那个被困的人成了她。 明白了柯诗妮的用意,宁酒不可置信地轻笑出声,力气被一点点掏干,只剩下空洞的僵硬。 掏出手机,屏幕的光在昏暗的车厢里亮得刺眼,信号栏空空如也。 压下越来越急促的呼吸频率,强迫自己在短时间冷静下来,脱下外层的防水外套,塞进门缝和窗沿的空隙,防止冷风再灌进来。 围巾、毛线帽、备用的手套,全都裹在身上。 身体的热量正在流失,宁酒能感觉到每一寸皮肤都在往外渗冷。 小幅地活动手脚,让血液继续循环,指尖僵硬得几乎没有知觉,她就用力掐自己的掌心,用疼痛使自己的意识保持清醒。 空气变得又重又稀薄,呼吸混着雾气,宁酒在胸口轻轻数着拍子,尝试打开定位功能,尽量抬高手机的位置,哪怕没网络,只要电量还在,卫星芯片有时会记录信号点。 她知道,这一切都未必有用。 但总得让外界有一点能找到她的痕迹。 雪崩的同时,裴月黎的车刚好抵达山脚。 她刚开门下车,就看到厚重的雪浪翻卷着轰然倾泻而下,淹没了半山腰。 宁酒还在上面! 裴月黎掏出手机,手指几乎是颤着连拨两次宁酒的电话,显示都是无人接听。 风呼啸着灌进衣领,她靠在车门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没有任何犹豫就拨打了救援队电话。 风声拍在车窗上,混着她自己急促的呼吸,救援电话结束时,裴月黎才发现自己手指都冻僵了,感受着虞柯临掌心的烫度,她忽然想起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对了,”她的声音颤抖着,目光落在身侧神情凝重的虞柯临身上,“你有乔柏林电话吗?” 当裴月黎终于组织好语言说清楚,把宁酒在雪崩之前发给她的消息告诉乔柏林时,电话那头已经是一片死寂。 嘟、嘟。 挂断声在下一秒响起。 虞柯临微微弯下腰,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抱紧裴月黎颤抖的身躯。 “救援队已经在过来了,她会没事的。” 救援队赶来之前,景区的安保人员已经在进行临时封锁和安全排查,拉起警戒线维持秩序。 正进行到一半,一辆车却突然从山脚的另一侧冲了上来,车轮碾开雪障,直直冲进未清理完的雪道。 "hey!overthere—stopthatcar!" 安保队长高喊,可车速太快,雪雾几乎瞬间将它吞没。 几名安保人员冲上前去,手里的警示灯在风雪中乱晃。 “先生!您不能开进去!”有人嘶声大喊,“现在里面很危险——山体还不稳定!” 但那辆车没有减速的迹象,车头猛地一拧,越过警戒线,雪浪被车轮卷起,像白色的浪头,一瞬间淹没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雪砸在车顶,声音密得像一场低沉的喘息。 天色塌了下去,整条山道被白雾吞没,世界被压缩成一片巨大的灰白。 雪越来越大,势要吞掉整座山,也要吞掉他。 风从车门的缝隙钻进来,像一把冰冷的锉刀,割得他手背发麻。 乔柏林根本没感觉,只是更用力去握方向盘,掌心的皮肤被磨得发烫。 方向盘的皮革被硬生生抓出褶痕,他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绷起,细看能看出手掌细微而急促的颤抖。 那种不受控的感觉又来了。 乔柏林几乎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理智在一点一点崩塌,可脸上却好似被掐断了情绪的神经,呈现出一种近乎病态的平静。 手背的血管鼓起,一阵阵收缩,掌骨在皮下颤得几乎要裂。 风把雪刮成锋利的面,砸在玻璃上。车只剩下一个方向,盯着风雪往前冲。 他的脑中此刻也只有一个念头。 要是宁酒出事,他不会活。 这个想法对乔柏林来说如此自然,和呼吸、日升日落没什么区别。 天经地义,毋庸置疑。 纵贯一切与宁酒有关的记忆,六年前街口的雨夜与此刻的暴雪重合在一起,一切都混成一幅漫长的白噪,只有她的名字仍在心里发烫。 他原以为,宁酒的离开已经是他能承受的极限。 可现在,如果再来一次,即便明白会冒着她可能会离开的风险,乔柏林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不能失去宁酒。 无法想象。 根本做不到想象。 只是脑中闪过一瞬那个模糊的念头,乔柏林就感到胸腔像被钝器砸了一下,整个人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们之间纠缠了那么多年的难题,应该是她和他一起亲手来解,她不能再一次独自抽身离开。 暴雪挡住了道路,雪墙在前方堆起,前方的路被雪封死,车子没办法再往前开。 乔柏林推门下车,冷气立刻钻进脖颈,空气的温度低得几乎没有界限,呼吸一出口就结成白雾。 雪落在他的睫毛上,黏着不化, 模糊了视线。 他只是站在车外几分钟,就已经冻得全身发僵,宁酒被困在那辆车里,已经将近半个小时。 只是停顿了一瞬。 没有任何犹豫的,乔柏林上车,倒挡、油门到底。 车头猛地撞上雪墙,车身剧烈一震,安全带死死勒进肩口。 第127章 发动机的轰鸣卷着雪雾,震得人耳膜发麻。 前方的雪堆被硬生生撞出一个缺口,碎冰飞溅,砸在车窗上发出密集的碎响,风从那道缝里灌进来,发出刺耳的尖叫。 宁酒正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车里的温度已经低到极限,她靠在座椅上,机械地活动手指,意识一阵一阵地往下坠,她用力掐了一下大腿,让疼痛把自己拉回来。 就在此时—— 轰隆! 一阵低沉的轰鸣从远处传来。 起初只是闷响,随后越来越近,直到一整堵厚重的雪墙,被硬生生顶出一道口子。 宁酒愣在原地,耳朵嗡嗡作响,看着乔柏林的身影从那缺口后慢慢显出来。 他额头上似乎有血流过脸侧,被风一吹又冻成深色的痕,眼神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很难说清楚那瞬间是什么样的感觉。 宁酒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知觉,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乔...柏林?” 明明只有半天没见,却如同过了整整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她不可置信地喊出声,嗓音因为寒冷而发颤。 “你不要命了吗?!” 乔柏林抬起手,用力肘砸向车窗。 第一次没碎,他又砸第二下。 冰冷的玻璃终于在第三下时裂开,碎片崩飞,将那道褪色已久的疤又割出一条新的血线。 他伸手去拉门,肩膀用力到发抖,终于把门扯开。 宁酒被他抱出来时,整个人几乎被冻僵,衣料结着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死死抱进怀里。 乔柏林一言不发,只是抱着她,力气大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宁酒被箍在他怀里,胸口传来他乱得不成章法的心跳,一滴温热顺着漫天风雪滑落在她颈侧,顺着皮肤一路渗进去。 “宁酒,我经不起第二次了。”漫天风雪里,乔柏林额头抵在她的,声音哑得发紧,“不许再离开我了,好吗?” 他嘴上说得冷硬。 可为什么滴落在她颈侧的温热却越来越烫呢。 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雪里,宁酒身上僵硬了许久的寒意,竟然就这样被他的拥抱一点点融开。 人被救下山时,风雪已经停了。 救援车的灯在山脚闪着,乔柏林因为额头受伤的缘故从下山就开始昏迷,宁酒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松开,将他冰凉的指尖一点点捂热。 输液管垂着,监护仪的滴答声一点一点落进空气里,医生离开后不久,他微微动了下手指,四目相对间,两个人都没说话。 回想上一次这样的场面,他们说过怎样的话,即使现在沉默不语,彼此也都心知肚明。 乔柏林垂眼,脑海里闪过上次在医院的情景。 当宁酒想抽开时,他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不肯松。 她没有再抽手。 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掌心,看着他手背上纱布透着的血迹,感受到眼底的涩意。 无论是六年前还是现在。 乔柏林都是一个超级无敌大笨蛋。 “别再乱动了,小心伤口裂开。” 酸意在眼底愈来愈甚,宁酒低下头,柔软的发梢轻轻掠过他的手背。 “我说过,我会看手相的吧?”乔柏林没出声,喉结轻轻滚了一下,宁酒察觉到他的反应,微微垂下眼眸,“之前就跟你说过,你的生命线很长,事业线很直,说明你会长命百岁,事业有成。” “不过,好像有一条线我看岔了。” 她的指尖顺着他掌心的纹路轻轻摁了下,轻吻伤口一侧,随后将那只手贴在自己脸颊上。 “现在看你那条姻缘线,好像更深了些。” “你的姻缘线现在和你说...你将来会在一起也只能在一起的女孩子——” 宁酒特意在“只能”两个字上咬得更重,感受到乔柏林指尖温热地掠过她的脸,她轻轻笑了,小猫似的往他掌心里蹭了蹭。 “她是岭城人,长头发,琥珀色眼睛,喜欢吃甜的,好讨厌苦的,”她弯了弯唇角,“还是小柏的妈妈。” 乔柏林盯着她看了几秒,眼底似有晶莹在灯下反光一瞬。 他沙哑着嗓音补充道:“她也嘴硬心软,看着会得不行实际说几句就容易脸红。” “乔柏林!” 宁酒脸上一热,抬手打了他一下。 乔柏林顺势往后仰,轻轻“嘶”了一声。 她正要担心地俯身靠近,却被他猝不及防地一带,整个人撞进他怀里,淡淡的檀香气瞬间包围过来。 “你装的?” 她咬牙,手往他腰间伸去,想掐他的腰却被搂得更紧。 乔柏林伸手覆在她的后颈,唇与唇相触的瞬间,空气里只剩心跳与呼吸交缠。 风雪声在窗外渐远,细微的水声却在耳边格外清晰,宁酒被吻得喘不过来气,满脸通红地推他胸膛。 “行了,还在生病啊......” “所以要好好照顾病人才行嘛,宁医生。”眼神落在少女被亲得微微发肿的唇瓣,乔柏林的眼神更暗,“再亲一下,嗯?” 还没等她反应,他的唇再次覆上,唇齿交缠间,急促的呼吸与细微的水声在寂静的病房里层层叠起,蔓延不止。 - 事后调查的结果出来得比预想的快。 柯诗妮和顾霁早在几个月前就有合作,顾霁的创业项目初期全靠柯诗妮的投资。柯诗妮掌握了资金,也掌握了她的把柄,她以撤资为威胁,让顾霁配合她一起将宁酒引上雪山。 剧组正好是柯诗妮旗下的公司,施工的人都是她的人,所谓的加固围栏,其实是定向布好的引导装置,只要轻轻一动,雪面受力就会改变。 所以那天的风雪只是一个契机,真正让雪崖坍塌的,是有人在暗处动了那一颗螺栓。 只是,他们算尽一切,却没算到乔柏林竟然会直接冲上山。 宁酒在听到结果时,沉默了很久,后续的事,乔柏林已经派人接手。国内那边正在同步调查,柯诗妮的公司和相关项目都被全面冻结。 他们留在圣地亚哥休养了一个多月,裴月黎前期一直陪着宁酒,等她的身体和精神都慢慢稳定下来,才放心地飞回国。 时间很快来到九月,山脚下的雪线退了,空气里有了南半球初春的味道。 等乔柏林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们共同去了周边很多地方。他们会去沿海小镇,看成群的海狮趴在岩石上,远处浪花一层一层打在岸上。 宁酒站在栈道边,风拂开她的头发,海的气息带着盐味和阳光的味道。 乔柏林从后面伸手,替她按住被吹乱的发。 巴尔波亚公园的林荫道被金色的光铺成一条长廊,喷泉的水声在风里轻轻碎开,远处有学生在草坪上画画,空气里是花与颜料混合的味道。 宁酒走在前面,裙摆被风微微晃动,乔柏林跟在她身后,替她挡迎面而来的逆光。 突然想起什么,少女的脚步蓦地停下来,笑着转头,去捏乔柏林的脸。 “马上要到十月了。” “嗯。” 男人微微弯腰,任由宁酒将他的脸捏得通红,眼神专注柔和地停留在她身上。 宁酒瞳孔很亮地看着他:“我们在圣地亚哥一起过你的生日吧!” 在圣地亚哥为乔柏林过生日这件事,原本只是宁酒的一个突发奇想,没有料到的是,那天前后竟然正好有流星群。 宁酒在资讯上刷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恰好是清晨,圣地亚哥湾作为这次流星群位置最佳的观测点备受天文爱好者的瞩目,她一开始是掩饰不住的高兴,后来又因为担心抢不到好位置而发愁。 乔柏林刚换好常服,正替她整理外套的领口,薄薄的布料被他轻轻拉平,指尖不经意拂过她的颈侧,洇起一片暧昧的痒意。 眸光落在少女白皙皮肤上醒目的咬 痕,他的眼底闪过一抹餍足,在她望过来时又自然收回。 “不用担心这些问题,”他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你选地点,其他的交给我就好。” 乔柏林向来说到做到。 宁酒一提出想去圣地亚哥湾,他便立刻着手安排。 车、毯子、热可可,甚至连一盏抵风的野灯都准备得妥当。 夜幕降临时,他们到了那处观景点。 海风带着微甜的潮味拂过,远处城市的灯火被薄雾隔开,只剩下淡淡的一层光晕。 那块最佳观测点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周围的人出乎意料地少,宁酒很快找到了最舒适的地方,拉着乔柏林的手一起过去。 天气很好,云层被风推散,星空像被擦亮的玻璃,一颗颗光点悬在天际,清晰得宛若近在咫尺。 宁酒抱着膝坐在铺好的毯子上,抬头看着那片天,神情罕然专注到近乎紧张,连睫毛都不敢动,生怕错过哪一颗突然划落的星。 乔柏林看着她这副模样,嘴角忍不住弯起,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第128章 第一颗流星是乔柏林先看到的。 宁酒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眸光瞬间被照亮—— 第二颗、第三颗...... 到了零点,流星越来越多,光影一束束掠过夜空,映得宁酒的笑意愈发明亮。 闭眼许好心愿,再睁眼时,流星正好从海的另一端坠下。 一转头,这人竟然不好好许愿,还有空看她。 宁酒伸手环住乔柏林的腰,话音不自觉带了点撒娇的味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你也快许愿呀。” 乔柏林盯着她,目光一瞬不瞬。 “我已经许好了。” 什么时候许的?这么快? 宁酒仰着头,思绪忽然飘远。 “我记得第一次给你过生日的时候,”她的语气轻快起来,“我们两边的天气都很差诶。” “不过我生日创意很好,对吧?”宁酒感受到拂过她脸颊的温度,陷入久远的回忆,“虽然没法见面,但我那颗人造‘流星’把你照得很亮,我到现在还记得,你的整个人都变成金色的了。” 说来也奇怪,照理说本来过去这么多年的事,应该早已忘得大差不差了才对。 可是想起那一天夜晚,画面却仍旧清晰得像刚发生一样。 她轻声补充道:“虽然你平时也是金光闪闪的......” “不是的。” 宁酒一怔,抬眼去看他。 乔柏林望着她的眼睛,又认真说了一遍。 “宁酒,不是的。” 风从海面掠过,吹动他鬓角的发,流星照亮了他清冷而立体的轮廓,也照亮他眼尾那点不易察觉的湿润。 是今晚的流星太好看了吧。宁酒想。 不然乔柏林怎么会落泪呢,连带着她都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他的嗓音很轻,夜风般拂过耳侧,语气却笃定得像是誓言。 “我今年最好的生日愿望,就是现在——你在这里,和我一起。” 还记得十八岁那年,他唯一的心愿,是能成为她的上上签。 如今,她做了她自己的上上签,而他也不用再许愿,因为心里最深的心愿,已经实现了。 不远处的岸灯与流星的鎏金光交织着,照亮他脸侧的轮廓,乔柏林眼底的万顷深情浩瀚到似乎能吞没整片夜色。 “宁酒,你知道吗?你远比我更像光,也更耀眼。” 就像流星的光原本微弱,只有真正穿透夜空的那一刻,才能迸发出极致绚烂的瞬间。 耀眼的从来不是他,而是那个把自己活成光的、在风雪与黑夜里也能照亮自己的宁酒。 成束的流星掠过天幕,夜色被点燃的瞬间,乔柏林微微低头,用最虔诚的姿态,在她唇上落下珍重一吻。 “只有和你在一起,柏林才是金色的。” -----------------------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结啦!!!撒花花~喜欢金柏的宝宝们可以用营养液灌溉棠棠吗,超级无敌感谢!!![烟花] 这几天让棠棠休息一下,顺便精修一下前面的章节,下周更番外~宝宝有想看的番外欢迎点梗![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