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体裁衣》 第1章 《量体裁衣》作者：西瓜大盗【cp完结】 文案： 长发冷淡设计师攻x暴躁纯情小狗受 薛明看上了一个男人。 一个眉眼冷淡的长发设计师，名叫齐绪，才搬到这里。 人前的不良少年薛明：沾谁谁死。 人后的小跟屁虫薛明：哥哥你看我穿旗袍好看吗？ 毕业后的最后一个暑假，他选择在齐绪的工作室里打工，还要兼职给人当模特。 半扎长发的男人经常叼着根烟，神情松倦的，用干燥的手将皮尺沿着他的腰绕了一圈，顺便将他的衬衫从腰带里勾出一点。 男人沉着眼，不动声色地说：衬衫不用塞这么紧，扯出来一些更好看。 他的态度那般自然，似乎根本没发现薛明憋红的脸颊。 薛明当了十几年的不良少年，但沦陷起来却只需要一个夏天。 他的攻势猛烈到齐绪忍无可忍，将人抵在墙上，低声：想和我谈恋爱？过分一点可以吗？和一个男人这样你也接受吗？ 就在齐绪以为，小朋友被吓到了会落荒而逃时，薛明眨巴眨巴眼睛，一脸“你特么怎么不早说”的表情，道：可以啊，为什么不可以？ 可就在他畅想属于两个人的未来时，齐绪却突然在某天清晨不告而别。 一别就是两年。 薛明本以为二人余生不会再有交集了。 直到他被双眸通红的男人再次拥进了怀里。 一句话简介：受追攻：哥哥今天量我腰了，他一定喜欢我 标签：现代，都市，年上，救赎，轻松，双男主，暗恋 第1章 接机牌 举着接机牌的胳膊都酸了，薛明叹口气，换了只手。 他原本匆匆忙忙叫上司机早早地赶到机场准备接人，结果在路上才看见飞机又晚点了一个钟头。时间突然宽裕起来，还够他慢悠悠地在里面的便利店买个面包填填肚子。 在这等待的一小时里，他无数次地对自己说：薛明，快跑，现在跑还来得及。 他连回去跟辅导员解释的理由都想好了，突然闹肚子啊，他那个便宜爹突然要跳楼啊，诸如此类；每一个都渲染得凄风苦雨，完美无缺。 结果借口想了一堆，他脚底下还是坚如磐石，分毫不动。在一众出出走走的人里，像个入定了的老僧，岿然不动，稳如泰山。 然后一等就又是半小时。 再一次看到实时状态窗上的抵达时间延期后，薛明重重地叹了口气，活动了一番因久站而僵硬的脚，抱着接机牌磨蹭到一面墙根底下，一屁股坐下了。 遭不住，实在遭不住了。 本来在这大好的日子里苦等两小时只为了接自己消失两年的前男友这事儿已经够傻逼了，再像个望夫石一样眼巴巴地举个牌子等多久都甘之如饴，他薛明还要不要面子的了？ 越想越生气。薛明抱着接机牌的杆杆，整张脸都贴在写着“后起新兴设计展”字样的牌子上，脸颊上的肉被坚硬的铝板压平，挤得他眼睛都半眯起来，看着有些像只走丢了的笨狗狗。 他不止一次地在心里埋怨起当初要来报名参加这次活动的自己。 这次是一个面向年轻新兴设计师的时尚活动，宣传不多，但是规模可观。为了起到业内前辈的示范作用，主办方特意邀请了国内外几位已经功成名就的青年设计师，前来担任评委和嘉宾。 薛明所在的嘉宾事务部，就是负责这些重要嘉宾的行程对接。 他报名参加的时候没想那么多，无非是看中嘉宾信息那一栏中的“外国设计师”这一条，想着多少跟自己专业沾点边；谁曾想阴差阳错，他不仅被分配去接待一个中国人，这个中国人还居然是他的前男友。 想到这里，薛明的脸色更臭了。生怕被人发现似的，他又把脑袋往下埋了埋，烦躁得恨不能现在就站起来对着全机场的人大吼：我要来接我前男友啦！这不是因为我多善良！纯粹是因为我脑子有病——！ 没关系的，薛明，人生就是这样的。眼睛一闭一睁这三天活动结束就可以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人生轨迹根本不可能再有半点重合的，你在这里患得患失说不定人家齐绪早就把你忘了...... 薛明眼神一顿，接着，鼻头不受控制地有些发酸。 ......对啊，两年了，齐绪早就该把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城男孩忘了吧。 他到底有什么自信，齐绪会在不告而别以后，还能记得自己呢？ 明知自己不该在这种时刻陷入个人情绪之中，可是薛明就是抑制不住自己越来越低迷。 什么嘛，突然不告而别又突然出现在人面前，当他是什么啊？ 像是又找回了点勇气似的，薛明抿紧嘴唇，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抡起接机牌抡出了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的气势，准备一会儿好好去跟齐绪对线。 却就在这时看见了，自己面前的地板上缓缓走来了一双皮鞋。 他的动作一顿，喉结上下吞咽了一下，心里想：不会吧。 可是来不及再等他在这紧迫的时间里想出来什么对策，他便听到皮鞋主人的声音在自己头顶缓缓响起：“你好，我是齐绪。” 齐绪。 齐绪。 薛明浑身一个激灵，完全是条件反射一般的，把接机牌一整个竖起来，挡住了脸。而他就躲在背后，声音故意装得粗犷：“嗯......嗯，齐先生您好。” 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听到动静。 就在薛明忍不住想看看齐绪在搞什么幺蛾子的时候，面前那个人突然矮了下来。 ——一身米色风衣的男人神情淡漠，可无框眼镜背后的一双眸子却破天荒地出现了一丝讶然。他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单膝跪了下来，与薛明保持平视，透过铝制牌面，试图看清楚背后男孩的脸。 齐绪轻声问：“薛明？” 抓着杆子的手控制不住地握紧，薛明死死咬住下嘴唇，感觉自己现在脸颊出火。他不敢说话，垂下眼睫，但这样就看不清齐绪准备做什么了，于是等他反应过来时，齐绪已经靠得越来越近。 他那双平静如水的眸子起了波澜，就这么默默地注视着紧张的薛明，视线下移，落在那双清瘦却攥紧了的手上，心知自己不能把人逼得太狠了。 于是齐绪伸出手，刚想说“先起来”，结果话还没说出口，薛明便像只受惊了的兔子，猛然往后一躲。 他忘记了身后靠着的就是坚硬的墙壁，这一下被齐绪吓得后脑勺结结实实撞在了墙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听着便知道不好受。薛明惊呼一声，疼得抓不住接机牌，刚才就将落未落的眼泪终于被生理疼痛逼了出来，顺着脸颊的弧度滑到了下颌。 没来由的，薛明心里更委屈了。 他抱着受伤的后脑勺，刚想说些什么，他的“盾牌”却突然被人半强硬地抽走了。 齐绪的力气好大，又毫无征兆，薛明呆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以这幅抱着脑袋、脸上还有泪痕的狼狈状态，直直对上了齐绪的眼。 ......两年不见，齐绪似乎更加成熟了。 他头发长长了，已经轻松过了肩膀，随意披散着，衬得脸庞温润又清冷。气质也更沉稳了些，好好地裹在裁剪得当的风衣里，一对比就衬出了，薛明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孩。 就和之前一样，他好像永远都是追赶齐绪的那个。 而此时，这个男人眼中却难掩焦急，不顾自己强行突破了薛明屏障的行为是否欠妥，直声问：“撞到哪里了？” 薛明抱着脑袋说：“没有。” 齐绪沉默了一会儿，语气重了些：“薛明。” 薛明咬住下嘴唇，眼神莫名有些倔，自下而上地跟他对视着，重复了一遍：“我说没有。” 气氛一瞬间尴尬下来。齐绪静默片刻，眼看已经吸引了不少乘客的目光，他不好多说，只好先直起身：“我行李箱里装了医药箱，等到了酒店你先等等，我给你拿。” 薛明不看他：“回酒店我要去跟负责人汇报。” “那就晚些再去。”齐绪的声音听不清喜怒，却能从中听出一些强硬的味道。 薛明不想再跟他掰扯这些，偏过头，看也不看他便往出口走去。事先准备好的自我介绍背课文一般，毫无起伏地迅速给齐绪说了一遍：“您好齐先生，我是这次设计展活动负责您行程的志愿者薛明，希望您在这里能拥有一段难忘的旅程。现在我们还是先回酒店吧，司机该等急了。” 说完，他也不管齐绪的反应，直直走了出去。 后脑勺还在隐隐作痛，薛明脑子发蒙，狠狠甩了甩脑袋，试图把那股眩晕感甩出去。 他不敢回头，也不敢看齐绪有没有跟上来，自顾自大步流星地走着。 直到拐弯的时候，薛明听身后好像一直没动静，这才偷偷摸摸地、自以为无人发现地、飞快地扭回头瞥了一眼。 第2章 ——他看到，齐绪就站在原地，默默看着自己在前面的背影，看不清楚表情。 薛明心脏猛地抽动了一下，忙又回转过身去，面朝马路，一副专心辨认车型和车牌的样子，静静等待齐绪跟上来，好回去交差复命。 他自然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在齐绪眼里的模样的。 男孩清瘦的身形立在马路边，简朴的卫衣牛仔裤被他穿得青春又活力，完完全全是个好好长大了的大小伙子的外形。他又一直没有再染发，发质看着好了许多，柔顺地垂在眼前，比起两年前来就多了几份收敛的锋芒。 齐绪就这么看了很久，才又重新握住行李箱的把手。 瘦了，高了。小男孩的身板在两个夏天里潜滋暗长，看着比十九岁的时候抽条了不少，背影看着却更单薄了。不知道这两年里，他是怎么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手中的接机牌还没来及还给他，齐绪垂眸望着自己的手，感受到了上面残存的、属于薛明的温度。 【作者有话说】 （顶锅盖） 第2章 小豹子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好几眼后座上的两个人，心里暗自嘟囔着奇怪。 他不是第一次与大型活动合作接送机了，每次车上都是寒暄不断，虽不能说是热闹但也多少不会让它冷场，今天倒是见了鬼了。 这两人都外形姣好，气质也不错，往后面一坐跟俩大明星似的。司机对薛明印象比较好，以为是小男孩怕生害羞了，便善意地开启了个话题：“这位帅哥是亚洲人吧？” 齐绪闻言扭回望向窗外的视线，淡淡道：“中国人。” “哟，中国的啊。我看你是从简阳飞来的，简阳人啊？”司机又问。 齐绪向来不太热络这种暖场环节，出于礼貌，他只好简单地回复：“在简阳有工作。” 他把话题说死了，眼看着薛明也没有接话的意图，司机一个人唱不了独角戏，只好讪讪地闭上了嘴。 在此期间，薛明一直以一个非常别扭的姿势坐着，胳膊搭在车窗上托着脸，梗着脖子当没注意车里发生了什么事，抗拒的姿态不言而喻。 两个人中间宽得能跑马，齐绪垂眸扫了一眼，只看去了个少年别扭的侧脸。 他默默收回目光，无声地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孩子躲着他，不想见他，这次估计也是被迫分来接待自己的。 既然这样，那就不要过多出现在他面前了吧，省的薛明总觉得不自在，刚才是撞到头，谁知道下次会撞到什么。 虽然心中这般暗暗决定了，可齐绪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目光在薛明身上流连了许久。 一路无话。 司机把人送到酒店就赶紧跑路了，压根不想再呆在这么诡异的氛围里。 薛明帮齐绪办好了入住，拿到房卡，便准备遵从培训指南上的要求，去把齐绪送进房间里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薛明抬手按了个“22”，便把自己缩在一个小角落里不动弹了。 电梯里一瞬间落针可闻，上升所发出的轻微摩擦声在此刻都显得尤为刺耳。薛明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内心里已经尴尬得死了千千万万遍。 前几天电梯上上下下的人都挺多的啊，八个电梯都得等着排队，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人都消失了？ 就在薛明内心疯狂祈祷电梯快到楼层时，齐绪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你住哪层？” 薛明一激灵，嘴比脑子快，全靠本能地回答：“17。” 齐绪没说话，薛明也不敢看他现在的表情，只从电梯墙壁的反光里，看到齐绪又按亮了“17”的数字键。 “不用送我了，你回自己房间去，好好休息吧。”他又听见齐绪这么说。 薛明背对着他，看不见齐绪现在的样子，只觉得齐绪的声音平淡得和他对所有其他人一样，语调没有起伏，几乎毫无感情。 他垂下眼睫，没出声，盯着自己映射出来的、模糊走形的影子发呆。 薛明，都说了，不要自作多情，齐绪肯定早就已经忘了你了。这次意外相遇，肯定勾起了他曾经那几个月可以称之为“人生败笔”的回忆了吧？他怎么会还想跟你过多接触呢？ 自己这么不自在，都还准备至少把人送进房间再走，面子上过得去，还能落个体面；可是齐绪根本掩饰都懒得掩饰，直接对他下了逐客令，一点都不想多跟自己打交道。 “叮”的一声，电梯门在17层缓缓打开了。 齐绪抬眼确认了一下数字，又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可是他望向薛明时，却发现后者根本没注意到电梯这点动静，还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薛明？”齐绪轻声喊。 薛明这才如梦初醒，眼见电梯门快关了，他“啊”了一声，慌不择路，猛地就准备往外冲。可就在他一只脚踏出电梯门的时候，两边门缓缓地移动了起来。 薛明心里一惊，再混沌的大脑此刻也清醒过来了。可是他半个人已经卡在了中间，避无可避，薛明只来得及闭紧眼，做足了被夹一下的准备—— 可是预想之中的疼痛却没有来袭。 薛明等了一会儿，直到又听到电梯门慢慢分开的声音，这才敢睁开眼。 刚睁眼，他就感觉到了一片从头顶打下来的阴影。 他小时候营养不良，没人给他做饭，一直个子长不高，到现在也才一米七多些。所以，他现在才会被人完完整整地从背后覆盖入怀中。 与视觉一同恢复的是他的嗅觉。薛明抽了抽鼻子，刚意识到这道阴影来自何人，便闻到了那股似曾相识的香水味。 柑橘木质香，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两年前，齐绪曾经握住薛明的腕子，细心将这股香味顺着贴合的皮肤传到他的身上。 手腕就在这时出现了戒断反应，薛明莫名觉得，那儿似乎又散发出了几年前那股沉稳的香味。 齐绪就这么维持着抬手拦门的动作，身体在背后与薛明贴得很近，近到他可以居高临下地望着薛明不安的头顶，提醒他：“小心。” 他本来以为自己早都已经忘了这股香气了。 薛明猛地抓紧手腕，企图用这种方式压下不断涌起的回忆。他坚持不住了，看也不看齐绪，闷头跑了出去，连声“再见”都没留下来。 可以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他一路不敢回头，也不敢停下，就这么直直跑进自己的房间，猛地拉开门再关上。待听到门与门框相撞发出的沉闷声音后他才感觉到了一丝安全感，松了口气，贴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 薛明胸膛剧烈起伏着，缓了好一会儿，等心跳慢慢平复下来以后，又不信邪地抬手看了看腕子。 手腕干干净净的，能看见青色血管如树的枝干一般延展的形状，与小臂交接的地方还有一颗小小的痣，那是曾被齐绪尤为特殊关照过的地方。 薛明猛然回过神来，抬手左右夹击，对着自己的脸各拍了一下。 “薛明？你接机回来了啊，怎么坐那儿去了？”他的室友在卫生间听到动静，探了个头出来。 他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拖着沉重的身躯挪到床边，像条死鱼一般硬挺挺地砸在床上。 这次活动一共持续五天，齐绪每天都有行程，最后一天才走。也就是说，他还要和齐绪朝夕相处五天。 可是和齐绪只接触了不到三个小时，他就已经连续丢了两次脸了。 薛明一想到这就烦躁得厉害，抱紧被子乱蹬了几下，颓然地把脸埋在枕头里，还顺便将另一个踹飞在了地上：“啊——好烦——” “是吧，我也觉得这活动挺麻烦的，行程密还千变万化，我都不知道明天我要干嘛。”室友顺着他的话往下接。 “不，你根本不懂我。”薛明闷闷的声音通过被褥传了出来，听着天可怜见的，委屈得不行。 手机就在这时响了一下，薛明拿出来一看，是带队老师，提醒他们记得添加嘉宾的联系方式，后续情况有变动要及时通知到位。 一般这种身份的设计师，身边都会带上一两个助理，联系方式自然也是留助理的；可是齐绪单独一个人来一个人走，凡事都必须直接和他本人联系。也正是因为这个，老师安排人选的时候才选择了个人能力比较强的薛明去负责他。 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坏了，我得去找一趟我的嘉宾。”室友突然说，接着神色匆匆地离开了。 刚才见面太尴尬了，薛明自然也没找到由头去加齐绪的联系方式。可是刚才齐绪才让他回自己房间去，现在再去找他，是不是多少有点不识好歹了？ 薛明犹豫了片刻，缓缓拿起手机，打开微信黑名单，往下滑了三四下，在到最底下的时候就停下了。 他脾气不太好，这两年拉黑过的人没有成百也有几十，从来没想过，这里面还有人能在他的好友列表里重见天日。 第3章 可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拉人出黑名单，和硬着头皮大晚上地当面去找他要微信号，好像还是前者更加可以接受一些。 不知道齐绪这几年换没换微信号，没换的话，有没有把他也拉黑或者删除了？ 他当时到处找不到齐绪，又愤怒又绝望，可是即使是这样他都没舍得删齐绪，只把人拉黑了解气。 后来时间长了，是忘了删除还是不想删除，薛明已经没有勇气再问自己，干脆一直装糊涂到了现在。 还是得测试一下吧，明天就是开幕式了，联系不上他的话会很麻烦...... 只是发一张行程图而已，不会掺杂私人感情的...... 薛明反复说服自己，瞪着眼睛盯着对话框里自己打下的“你好”，却迟迟不肯按下那个绿色的发送按钮。 齐绪的头像和微信名都没变，这也是薛明怀疑他换号了的理由。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薛明干脆眼一闭心一横，直接点上了发送，接着就烫手山芋一般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发出去了薛明又有点后悔。 他刚准备去洗个澡转移一下注意力，手机屏幕便突然亮了。 这么快就来了？ 薛明咬紧下唇，拿着浴巾的手缓缓放了下来，表情非常苦大仇深，非常想装没看见。 他连点开手机的勇气都还没攒齐。 可是这么躲下去总不是办法。 薛明特意等了一会儿，让自己的回复显得不再那么刻意和急切之后，才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把手机抬到眼前。 可等他看清楚回复后，薛明却突然瞪圆了眼睛，脸上划过了一丝讶异。 【日月明】：你好。 【介者】：小豹子招手.jpg 第3章 不原谅 齐绪从浴室里走出来，长发还没擦水，乱糟糟地贴在头皮上，一缕一缕的，水渍顺着脖颈溜进浴袍覆盖住的地方。 他一边给头发擦水一边拿起手机，点亮屏幕之前他甚至紧张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才看向和薛明的聊天框。 没有任何消息。 两人聊天记录就停留在他那张幼稚得有些不合时宜的表情包上。 齐绪给手机设置了常亮，接着便把它放在一边，开始吹头发。 一直到他靠坐在床头，随手拿了本书来看时，薛明都没有回复过他。 他平时就是这么打发晚间时光的，这么多年早已习惯；可今晚不知为何，他心神不宁的，单个单个的字连接起来就是拼不成单词句子，看了半天一句话都没往脑子里进。 齐绪情绪不变，淡然地合上书，决定不再为难自己。 时间不早了，可是他现在毫无困意。齐绪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今天薛明真的不会再回复他了，便打开对话框，熟练地翻回了两人聊天记录的第一页翻看起来。 两人的消息往来从大概两年半之前开始，是薛明主动添加的他，发过来的第一条消息就是：小豹子招手.jpg。 当时他以为是小男孩青春期躁动不安的玩笑，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直到现在，他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将这张表情包重新发回给它的主人时，竟然久违地感受到了薛明当时内心的忐忑。 他的手指在那张表情包上停留了片刻，才慢慢地往下一条一条看两人曾经说过的话。 这样的事情，他在这两年之间已经干过很多遍了。 本想看一会儿就去休息，明天还有活动要赶，可就在齐绪调整了个姿势准备继续的时候，他突然听到门铃响了。 已经是深夜了，酒店的工作人员不可能来打扰他，主办方应该也不会这么没有礼貌，那外面的人会是谁？ 齐绪抬眸，心中突然闪过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想。 他隐隐有些期待，关上手机，快步走到门跟前。 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在差点迫不及待地直接开门之前问：“哪位？” 门外没有人回复，齐绪稍等了一会儿，那人直接又按了一遍门铃。 大有“我不搭理你你今天也必须要给我开门的架势”。 看来就是他了。 心中的猜想有了八分把握，齐绪也突然不知所措起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模样，来不及换衣服了，只好将浴袍往中间拢了拢，又把吹干后就随手抓起来的头发顺了两下，才转开了门把手。 门外，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的男生垂着脑袋，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听到门开的动静，他先是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视线平视时正好能看到齐绪的胸膛。他停顿了一下，才略微有些不自然地视线上移，望向齐绪的脸。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齐绪安安静静地维持着拉开门的动作，等待薛明突然深夜来访的原因。 而薛明一手紧握着手机，手指用力到发白，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齐绪只感觉面前这个少年的眼神好像突然变了变，接着便换上了他曾经最熟悉的那种神态—— 倔强的，泛着狠劲儿的，好像随时会扑上来咬你一口的。很凶，很劲儿，也很招人心疼。 齐绪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你......” “如果你不想见到我了，我明天就跟老师申请换人接待你。” “......”齐绪顿了顿，将没说完的话咽回到肚子里。 薛明喘了口气，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说出了口，他心里也不害怕了，便硬着头皮继续道：“你什么意思啊，把我赶走，不想见我，又故意给我发那张图，是要做什么啊？提醒我曾经在你面前有多么幼稚吗？还是提醒我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男朋友了，不要再顾念旧情了？有什么话你直说不行吗！” 说到最后，他几乎已经是大声喊了出来。 好在这酒店的隔音不错，他深夜如此大喊大叫，也没人出来指责他。 喊完了，薛明脑子里也清醒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做了什么。 他好像......把这次活动的重要嘉宾劈头盖脸地在酒店走廊上骂了一顿。 方才看到表情包时，他先是困惑，又觉得这张图有些眼熟；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正是他当初刚加上齐绪微信的时候发的第一张图，也不知道齐绪是怎么扒出来的。 可是齐绪这样做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薛明只觉得，好像两年前那个大胆又莽撞的自己，重新被人掰开展示在了他的面前，提醒他曾经都做过什么蠢事。 谁的青春没犯过点傻，薛明本也不在意别人拿他的黑历史来嘲笑自己，心情好了还会骂两句回去。可是这不一样，这是齐绪。 是齐绪，在用他两年前的幼稚无知，凌迟现在已经分手了的自己。 一时冲动，薛明只觉得自己心里似乎有火在烧，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了齐绪的门口，按响了门铃。 那股积攒起来的勇气还没散，他就着这股劲儿，噼里啪啦地把他的不爽全发泄完了。 喊完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薛明强迫自己不要动，用自以为最凶狠的表情狠狠瞪着齐绪的脸，可是仔细看才能发现，他的脸部肌肉因为过于紧张而使力，现在已经在轻微地颤抖。 沉默愈加蔓延，他的尴尬就愈添了几分。薛明舔了下下唇，像个充满了气的气球突然被人扎破了一个洞似的，“噗”得卸下了劲儿。 “......”他纠结了一瞬，猛地扭头就走，“我回去了。” 只是他一只脚都还没迈出去，右手手腕便突然被人从身后捉住了。 从在电梯里闻到那股香水味开始就隐隐发痒的手腕猛地被人实打实地握住，就好像一块细绳系着的巨石终于不堪重负砸在了地上一般。薛明下意识地想抽出来，可齐绪立刻跟着加了几分力气，让他无法逃离。 “你......”薛明恼了，刚想说些什么，可在触及到齐绪的眼神后又熄了火。 齐绪的长发因为刚才的争执有些乱了，几缕滑到了胸前；他身体微微前倾，抓着薛明的手背青筋尽显，小臂肌肉虬结，一眼便知他到底有多情绪不稳。 那双艺术家的眼睛水洗一般，通透地望着自己，让人一瞬间失去了拒绝的勇气。 “......先进来吧。” 最终，齐绪轻声道。 薛明还沉浸在他漆黑的瞳仁之中呢，冷不丁地就被人拽进了房中，紧接着门被关上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响，却也足够让薛明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深夜，和前男友孤身二人共处一室。 这样的处境让他隐隐认识到了一些危险，但本能地觉得齐绪不会伤害自己。薛明僵硬地站在玄关处，巡视了一圈，没忍住偷偷吐槽：“给你们住的这么好。” 齐绪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没说话，给薛明拿了瓶没开封的水：“还没休息吗？” 薛明刚想把手背到身后，就被男人重新握住手腕，水瓶便安安稳稳地被递到了自己手里。 这时候再给出去就显得太刻意了，薛明想了想，抱着瓶水，几不可闻地发出了一串不明音节，这是他特有的表示“不”或者“没有”的音调。 第4章 一般人还真听不懂他在这嘟囔啥，好在齐绪跟他相处过几个月，后两个月还是以亲密无间的恋人身份，见多了薛明各种各样的小姿态，现在消化得很成功：“明天还要忙，能有精神吗？” 还不是因为你。薛明心里骂了一句，表面上分毫不显。 他吞吞吐吐地，手指无意识地在水瓶上乱抠，将外面那一圈包装塑料纸都掀起了个角：“你拉我进来有事吗？没事我先走了。” 齐绪轻轻笑了几声。 没等薛明发火，他便转过身来，两手撑在膝盖上，微微俯身到能和薛明平视的高度，轻声问：“不是你来找我的吗？” “......”薛明抿唇，梗着脖子回他，“那我话都说完了啊，你还把我拉进来干什么？” 齐绪却突然不说话了。 他就这样与薛明对视着，一点一点缓缓收了笑意。 薛明一脸戒备地望着他，身体后移，这是一个随时准备逃离的姿势。 而齐绪却在这时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没有不想见你。” “......什么？”薛明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齐绪认真地望着薛明的眼睛，眼中闪过了一抹歉意。他端正了姿态，一字一句地解释道：“不是不想见你，也没有躲你。是怕你心里对我有气，看到我会不高兴。” 他说：“我不想你不高兴。” 这是在干什么啊？这算什么？ 薛明咬紧下唇，心跳突然在此刻加速，一下一下都不是小鹿了，这估计得是袋鼠它妈，撞得他五脏六腑连着心肝儿疼成了一片，几乎下一秒就想质问他：“我凭什么不能心里对你有气啊？” 这么想着，薛明也就这么问出来了，语气很冲，一下就能把人堵得说不出话。 可是齐绪接住了他的话茬，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将就摆烂，低声道：“是应该的。” 他很少在薛明面前示弱。薛明印象中的齐绪都是冷静自持、强大淡漠的，可是他第一次见到齐绪说出“是应该的”这种话。 心中有股预感，两人的关系会因为这次活动发生一个巨大的改变。薛明直觉到了一丝异常，在注意到齐绪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举牌叫停：“好了。” 第二次被抢了话头的齐绪微微一愣，顺从地沉默下来。 薛明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他，水瓶在他不自知的时候被捏得变了形：“不要说了，我不会原谅你。” 说完，他也不想再管齐绪是什么反应，就直接夺门而出。 第4章 宋轻鸿 第一天的开幕式选择在一艘游轮上举行。 薛明的室友负责接待的是一组新兴设计师，行程开始得比齐绪这种咖位的人要早些，需要提前去参加破冰活动，交流学习；而薛明只需要等到晚上，将齐绪全须全尾地送去游轮上，再等开幕式结束把他接回来就行。 ......听上去是很轻松，但是如果可以的话，薛明压根见都不想见他。 可是没办法，工作还是要继续。午餐后，薛明硬着头皮将今天的活动安排给齐绪发了过去，正好接在那个小豹子的表情包后面。 齐绪过了一会儿，只给他回了个“收到”。 非常公事公办，毫无半点私人感情在里面。昨晚那个齐绪像是被谁夺舍了一般，今天又妥帖地身体还给了原主，留下一个惯常冷淡的齐绪。 可看到齐绪这样的态度以后，薛明确实松了口气。 他没有再续前缘的想法，也不想和前男友在工作上纠结不清。曾经犯的傻犯也就犯了，无法改变，至少不要以后再有交集了。 就当这五天是他平静生活的一点点小插曲吧。 等时间差不多到了，薛明又和昨天一样，和齐绪同乘一起前往场地。 司机竟还是昨天那个一腔善意没处释放的大叔，见到这俩让人过目不忘的帅哥又挤上了他的后座，他连调节气氛都懒得调节了，直接打开了车载音响。 薛明的表情从音响里发出第一个音节的时候就开始忍不住抽动。 司机大叔的歌单和所有这个年纪的中年男人一样，沧桑中带着一丝男人别哭的释怀，却又字里行间中透露出引人共鸣的逞强。配合着强有力的男声和起伏不定的音乐走向，对薛明来说就是一种折磨。 他偷偷打量了一下齐绪的表情。后者手肘撑在窗户上，抵住脑袋，正在闭眼假寐，可是微蹙起的眉头还是暴露出了他现在的心情。 除了之前被薛明半强迫性地拉去参加他们那小地方瞎弄的街头音乐节以外，齐绪估计就没再置于这么吵闹的场合过了。 ......那次音乐节齐绪好像还被人误泼了一头一脸的水。 薛明挪动了一下身体，趁红灯的功夫，探头对司机说：“叔，我之前听到一首歌，跟你刚才放的这首写得真像，我放给你听听？” 这个车上终于有人说话了，司机大叔还挺高兴：“行啊，你连你蓝牙。” 齐绪颇有些意外地转回了目光，看了薛明的侧脸一眼。 男生两年也没长什么肉，伸手点车载屏幕上的蓝牙的时候，手肘便会突兀地撑出一截骨头的形状，连接着大臂蔓延到被短袖包裹住的肩膀内。 他记得，以前薛明脾气火爆，人也不太会说好话，遇到这种事情，从来无法好声好气地解决问题。 现在居然也会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了。 他们很快就到达了游轮现场。 那里早就有一些专业的工作人员在等待。他们不卑不亢地将齐绪请去休息室稍作调整，说等会开幕式上需要他去发个言。 眼见着齐绪被他们迎走了，薛明一下子空闲了下来，便去了下面一层，准备顺点东西吃。 这次活动主力军还是新兴设计师，有不少还都是在校学生，相处起来比较随意，氛围也十分轻松，也就只有那几个大佬是请来撑撑场面的。此刻，一层正聚集了不少同他一样的志愿者，在闲暇时刻一起聊天分享见闻。 薛明一眼看见了一个活动中认识的女生，正好对方也发现了他，立即热情地挥舞着手臂邀请薛明过来玩。 他从善如流地过去了。 等他坐下以后，女孩便递给他一块小蛋糕：“快！免费的！不吃白不吃！” 薛明笑着说了声谢谢。 “哎，你是不是负责接待那位齐老师啊？”女生好奇地问。 他都已经是老师级的人物了。 薛明表情不变，往嘴里塞了一坨奶油，被腻得皱起了眉头：“对。” “哇，好羡慕。”女生脸上闪过一丝艳羡来，“我也好想有机会能和他聊聊天，我特别喜欢他去年春季推出的那个系列。” 这次活动根据不同小组的职能选择了不同专业的学生，薛明一个学外语的自然不会关注去年哪个设计师上新了什么新的系列，所以现在对女生挑起的话题半点头绪也没有。 不想拂她的热情，薛明顺着她的话头问：“哪一套啊？” “你等一下！”女孩忙掏出手机，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她收藏夹里反复观看的秀场视频，猛地怼到了薛明眼前，“就是这个！” 薛明差点被撞到鼻子，往后一躲，才皱着眉头眯眼看向屏幕。 在这个女装更容易出新意的时代，齐绪却选择了做男装。 就连薛明这个不懂行的，都能看出来，齐绪这次的主题是“豹”。 即使是已经被用烂了的豹纹元素，在齐绪手底下也被玩出了新意。加上裁剪得当的款式和模特的表现力，每一套设计都充满了响应自然的朴素与野性。 就像，他们并不是在完成一场走秀，而是森林中的猎豹化作人形，高傲地来到人间，展示它们这个物种的美丽。 最后出场的是一位面容清秀的模特。他的衣服是全场布料最多的，可是也是最别出心裁的。 模特，是需要根据服装展现情绪的。 之前的模特或高傲矜贵，或侵略性极强，将身上的服装与豹的野性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看上去极具冲击感；可这最后的模特却与他们都不相同。 他的衣服似裤装又似裙装，款式偏中性化，比起款式设计的别出心裁，这一套似乎更加强调蓬勃的少年感。 而这个模特年纪看着不大，眼神灵动清澈，轻盈矫健地走了出来，好奇地向t台两边张望着，好似一只刚出生没多久、还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的幼年豹，看不出性别，只知道是毛绒绒的一团，快乐地在森林里打滚取乐。 那自由又张扬的神态，深深地将薛明吸引了进去。 “你也觉得这个模特很有表现力吧。”女孩恋恋不舍地关掉了视频，“听说这是齐老师钦点的模特呢。” “钦点的？”薛明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地望着女孩点下暂停时屏幕中那只漂亮的小豹子。 “对啊，其他模特齐老师都没多说什么，就这压轴的这套，他说这个模特最能表现出他想要的感觉来。不过模特确实也诠释得很好啦，不愧是齐老师啊，眼光毒辣......” 第5章 女孩后面再说的话，薛明就听不进去了。 他自己偷偷上网搜了一下这个模特的个人信息。 模特名叫宋轻鸿，比自己小两岁，还是在校学生，这是他的第一次走秀，便大放异彩。 有人说，这次是他和齐绪的双赢，但也有人说，这个模特一出道就蹭上了齐绪这么大的流量，很难不怀疑背后有什么交易。 这些网友故作客观地评价一通以后，还要装模作样地说一句：“模特圈嘛，懂得都懂。” 薛明一下子火气就上来了。 顾不得其他，他立刻就点开评论区啪啪打字，手指在键盘上快磨得出火，把那个网友全方面无死角地问候了一遍。 然而就在他要按下“发送”时，薛明猛然清醒过来。 不是，薛明，你干嘛啊，你有什么身份和资格操心这些事情。 这么一犹豫，那个女孩不经意间就瞥到了薛明的屏幕，眼中顿时升起些反感，劝他：“你别太把这些评论往心里去，我们圈子里的都知道齐老师最洁身自好，谁想从他那开个后门都行不通。” “......”薛明扔了手机，嘟囔一句，“我把他的事情往心里去什么。” 女孩点头称是：“也是哈，反正你只要知道齐老师虽然很严格还有点冷漠，但是人非常好就行啦。不过啊，我们圈里倒还真有个传闻......” 她犹豫了一下，把小板凳往薛明的方向挪动了一点，压低声音，确保她要说的话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我偷偷跟你说啊，你可千万别往外乱说。” 薛明也学她，低声保证：“你说吧，我绝不往外说。” 女孩很感动地点了点头，接着就开始了她的爆料：“听说啊，齐老师是个同！不过这也没什么，搞艺术的嘛，十男九弯。但是，他好像格外偏爱十八九岁的小男孩哎！” 十八九岁的小男孩？ 薛明猛地抬起头，高声道：“什么？” “你小点声！”女孩赶紧把他扯了下来，又对周围被他俩动静吸引来的学生歉意地笑了笑，恨铁不成钢地在薛明胳膊上拍了一下，“你整什么动静啊！” 薛明连忙道歉，再请她继续说。 女孩松了口气，又道：“我也都是听说的啊。不过感觉应该是真的，你看，别的设计师就算设计男装，也会设计不同类型的吧？型男，商务精英，运动系......可是齐老师每次推出的系列里，都有一套衣服，是给小少年穿的。” 她指了指薛明手机里的宋轻鸿：“诺，去年就是他中奖咯。” 薛明顺着她的手指看向宋轻鸿的那张精修照片。 走向和缓的眉眼，眼神却灵动得截然不同。像一只机灵又敏锐的动物幼崽，大胆探寻着这个世界。 每次都会有一件设计，是给十八九岁的小男孩穿的。 薛明遇见他的时候也才十八九岁。 不可否认的是，他会多想。 可谁能确保这不是自作多情？ 他刚想继续问些什么，带队老师一脸焦急地闯了进来，一见到薛明就松了口气，接着快步走过来，小声问：“开幕式都要开始了，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说了要做好嘉宾引导工作，提前十五分钟将他们带入场地的吗？” 坏了！ 薛明猛地瞪大了眼睛，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我现在就去！” “不用了。”带队老师叹了口气，“这次不是请了个新人模特来当特别嘉宾嘛，刚才他过来找齐先生，正好就和他一起去了。” 新人模特？ 冥冥之中，薛明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的眼神越过带队老师望向门外，那个留着过肩长发、一身清冷的男人，正好从那里经过。 他旁边站着一个高挑的男孩，眉眼有些熟悉，薛明才在手机里见过。此刻他正热热闹闹地围在齐绪身边说个不停，得到回应了就会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而像有什么感应似的，齐绪恰好在此刻转头，正好越过其他所有人，直直地与薛明对上了眼神。 第5章 忘不了 齐绪的眼神丝毫未变，轻轻对薛明点了点头。后者像被他惊到了一般，忙错开视线看向别处。 宋轻鸿好奇地看了看齐绪又看了看薛明，见到他身上穿着志愿者统一的制服时才放下心来，温声问齐绪：“齐老师，这是接待您的同学呀？” “嗯。”齐绪很快收回了目光，对一旁临时调过来指引的工作人员说，“走吧。” “好的齐老师。”工作人员忙应了一句，接着利索地把两个人带走了。 “薛明，你跟去吧，有事儿好找你。”带队老师见两人顺利地出发了，没耽误事，也松了口气，继而对薛明说。 可他扭过头看向薛明的脸的时候，被吓了一跳：“这孩子，谁怎么你了是？” 薛明摇摇头，声音很闷：“没有。” 他长了一张明艳的脸，攻击力很强。平时心情尚可的时候还能称得上一声漂亮，可当他不高兴的时候，脸上一垮，便看着有些凶了。 他现在脸色不是很好看，眉眼耷拉着，不是很有精神的样子。不等带队老师继续关心几句，他便瓮声瓮气地问：“我过会儿再去行吗，我想去个厕所，肚子疼。” “你这孩子......”带队老师无奈地叹了口气，“快去快回，我帮你看着点。” 薛明随便嗯了一声，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从鼻腔里挤出了一口气，转身便往齐绪相反的方向闷头跑去。 离开前，他还听到刚才那个女生正满脸惊喜地给她的朋友发语音：“啊啊啊啊啊我刚才见到齐绪真人了！！” 他眉心攒起个疙瘩，心里那股气更加郁结了，堵得他胸口发疼。他只想快速逃离这个地方，再也不想接触到跟那个名字有关的任何东西。 他在盥洗室呆了五分钟，不断地深呼吸。 估摸着差不多该齐绪上场了，薛明扭开水龙头，猛地往脸上泼了两次水，再狠狠甩了甩头，似乎这样就能将心中那些杂念全部甩出去。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自语：“薛明，别这么没出息，说放下了就是放下了，专业一点。” 就算齐绪每次设计的那套衣服真的是为他定制的，那又如何？ 他们二人已经......毫无关系了。 薛明抿紧双唇，又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走出了盥洗室，向开幕式现场出发。 看不见的后台，机动待命的工作人员们全都站在这里，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薛明加入了他们，躲在后台偷偷往现场看。 蓝白主色布置的现场，第一排放了好几张单人小沙发，旁边配套的桌子上摆着装饰用的鲜花和咖啡，看着非常惬意，跟后面普通椅子和矿泉水的参赛者布置截然不同。 齐绪坐在中间偏右两个的位置，正认真聆听着正中间一位气质儒雅的老者发言，看样子应该是行业内教科书级的人物。 齐绪在看那位老师，薛明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看着齐绪。 他今天穿了一套灰色西装，稳重中设计又别出心裁，与他相比较其他嘉宾来说不算大的年纪十分相称；为了表示体面，他将长发全束了起来，低低地扎在脑后，垂坠在挺括的肩膀上，更显得人遥不可亲。 薛明就这么看了一会儿，直到有人提醒他可能会被前台的人发现，他才退了几步从那儿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宋轻鸿。 宋轻鸿没有坐第一排，所以薛明一开始甚至都没发现他；现在才无意中注意到，此刻他正坐在齐绪的正后方，脸上的敬佩和仰慕毫不遮掩，全然倾注在明亮的眼眸和上扬的嘴角中。 宋轻鸿今年才十九岁。 自己遇到齐绪的时候也是十九岁。 这样的巧合让人无法忽视，更别提宋轻鸿那灵动明媚的眼睛。薛明攥紧了拳头，对着自己胸口狠狠锤了一下，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 “不许再想了，傻子。”薛明顾不上其他人疑惑的视线，压低声音告诫自己。 可宋轻鸿那爱慕的神色却始终萦绕在心头，久久挥散不去。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牢牢将薛明束缚在其中，困得他无法呼吸，张口就要溺毙。 要是人能自如地控制自己的感情该多好，他倒不也不用一边控制不住地乱想，一边痛骂自己是个傻逼。 就在此时，前台突然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薛明的注意力暂时被转移了过去，没忍住又偷偷凑上去看了眼发生了什么。 也就是这个时候，齐绪踩着所有人的掌声，稳稳当当地走上了台。 27岁的行内领军人物，毒辣的眼光和成熟的技艺相组合，成为他纵横秀场的利器。如今，圈内提起齐绪的名字时，都会在后面恭恭敬敬地加上一声“老师”，这是个成功的年轻设计师。 底下的新兴设计师们见到齐绪，明显比之前都更狂热了几分，掌声都热烈了许多，大厅里一时间纷纷杂杂，混合着众人兴奋和艳羡的低语。 第6章 老一辈的教科书们慈祥地望着这一幕，看向齐绪的眼神里皆是欣赏。 主持人也对这个效果很满意，微笑着将舞台留给齐绪。 而台上这个扎着长发的男人只是宠辱不惊地微微一鞠躬，便是表达了自己的感谢，接着开始了他的发言。 “二十年前，母亲带我去看某个时装走秀，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到这个领域。”齐绪轻声道，“而当时我也不会想到，这件事我会坚持了二十年。” 他的声音通过话筒清晰地传到后台，一字不落地将薛明曾经烂熟于心的故事诚实地再为他转达一遍。 薛明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却发现自己无路可逃。 十九岁的时候，薛明用尽各种手段收集他的信息，喜欢吃什么，不喜欢的颜色，沉思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平时有什么小习惯......他像小时候玩拼图那样，将这些东西拼拼凑凑，试图拼出一个真实的齐绪。 齐绪走后，他便把这些都忘了。 可是直到这个时候薛明才发现，这些记忆早已经烂熟于心，他根本没有遗忘。 他只是，将它们刻意隐藏了起来不去翻看，告诉所有人他忘了，到最后连他自己都相信了。 “薛明，薛明！”突然一个工作人员匆匆忙忙地找到他，瞥了一眼他的工作证，确认了身份，“你是负责齐绪老师的薛明对吧？刚才上边传来新变动，需要嘉宾们上台一起剪彩宣布活动正式开始。一会儿齐老师讲完了以后，你记得提醒他。” 薛明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没抽出身来，闻言呆呆地问：“啊？等他下台直接上去告诉他吗？” “一会儿会有一个中场休息，你可以那时候去转达他。”工作人员建议道。 薛明抿了抿嘴唇：“哦......” 说实话，他现在并不是很想和齐绪正面接触。 可是还没等他犹豫好要不要跟工作人员开这个口时，后者已经有急匆匆地去找其他志愿者了。 没办法，薛明只好硬着头皮挨到了休息时间。 休息时间一到，立刻有不少设计师将几个重磅嘉宾团团围住，狂热地与之探讨自己的经历和行业见解。 这次请来的前辈们又大都是德高望重的，倒挺愿意和这些新血液们多聊聊。双方都有这个意思，就苦了这些工作人员，一个个的想上去插句话都做不到，只能苦着脸在旁边干站着。 好在设计师们也懂事，没有过多占用他们的休息时间，体贴地自行散开了。薛明挑准机会，立刻跑了出来，准备给齐绪把话带到了就走。 他刚冲进大厅里，却在半途硬生生地停下了脚步。 他看见，宋轻鸿无比自然地从后排绕了上来，浅笑着对齐绪说着些什么。 齐绪肩膀宽阔，身材高大，灰色西装笔挺，长发委肩，端的是稳重自持；而宋轻鸿高挑纤细，装扮时尚，充满了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意气风发。两人站在一起般配得不得了，周围竟一时无人上前打扰。 薛明直愣愣地杵在原地，眼神有些发空。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了，是要上前打断他们吗？可是两个人的气氛看着这么好...... 双脚像被粘在了地上似的，往前挪不动一步。薛明心口堵着气，狠狠一咬牙，大步流星地莽了上去，一直走到两人面前。 齐绪从他自后台出来后，眼神就一直跟在他身上。 所以，薛明刚在他面前停下脚步，张嘴欲说些什么时，齐绪便先开了口：“怎么了？” 像是就在这等着他一样，堵得薛明一窒，磕巴了一下，才把接下来的工作安排说出来。 在此期间，齐绪就一直安静地听着，眼神平缓又沉静，专注地停在薛明的脸上。 听完工作安排后，齐绪才轻声应道：“好的，我明白。” 紧接着，不给薛明松口气再道别的时间，齐绪又问：“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嗯？ 薛明眨了眨眼睛，未经大脑思考直接就：“啊？” 他呆愣空白的神情太过可爱，齐绪微微勾了勾嘴角，声音也不自觉地染上了些笑意：“没事了，你去忙吧。” 不懂快三十的男人脑回路都是怎么想的，薛明一脸莫名其妙，不过能溜还是好的，所以他没再多问，赶紧跑路走人。 齐绪目送他的背影，直到薛明又闪身进了后台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 他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就这么回过头来，正好撞进宋轻鸿纠结的眼神里。 他才回过神来，直接敛去了笑容：“还有什么事吗？” 明明问的内容大体都是一样的，可是宋轻鸿就是觉得，齐绪刚才问薛明的时候，语气似乎更和缓些，更温柔些。 他吞了口口水，下定决心，小心地问：“齐老师，您认识那个志愿者吗？” 怕齐绪被探究私事了会不高兴，他忙给自己打补丁：“不是，我就是觉得，齐老师和他说话好像更随意一些......” 那男孩看着不大，也就二十岁左右。如果圈子里传的都是真的，那很有可能...... 想到这，宋轻鸿脸上不禁浮起一丝紧张感。 齐绪淡淡地看着他，眼中不带任何情绪，看得宋轻鸿心里打怵。就在他以为自己不会再等到回复了以后，齐绪侧身从他身边擦过，只扔下了一句： “活动认识的而已，我去洗手间。” 说罢，他便毫不留恋地迈步离开。 空留宋轻鸿一个人立在原地，眼神困惑。 刚认识两天的工作人员......真的会得到他如此明显的区别对待吗？ 第6章 我成了 直到开幕式顺利完成，所有人这才放下心来。 开幕式结束后，便是参与者与嘉宾们的时尚晚宴。这次主办方重视程度高，晚宴办得规模很大，还请了许多有名的偶像明星来演出助兴，一时间热闹非凡。 这种晚宴有更专业的迎宾人员，薛明这些学生们是没有资格入内的，只能在外等候。 隔着透明的玻璃门，薛明窥得里面的一丝光景。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谈吐得体的年轻人们言笑晏晏，穿梭在会场的各个地方，与来自世界各地的同好交流学习。 而那个长发男人并没有与任何人搭话，只是留在之前坐在主位上的前辈身边，偶尔俯身谦卑地聆听几句。 除了齐绪以外，最受欢迎的人当然还有一个宋轻鸿。去年走秀脱颖而出的新星模特，表现力极强到得了齐绪的青睐，之后在各大秀场与不同的设计师合作，也是屡屡夺人瞩目。他才出道没多久，就已经拥有了一份很多人望尘莫及的履历。 他今年穿了一身白色西装，款式裁剪得很有中世纪小公爵的味道，衬得他眸若闪星，更像个养尊处优的小王子。 与之对比下，会场外没有资格进入的薛明穿着主办方发的一款两件的统一t恤，布料差到稍有不慎就会被勾出丝来。为了活动方便，大家统一都是灰头土脸的，有几个精致些的也只抹了口红，与会场中的光鲜相比，灰溜溜得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薛明眸子闪了闪，不动声色地转身，低声对身边的朋友说：“我去抽根烟。” 这艘游轮今天被主办方包了场，此刻人都聚集在会场，除了几个上上下下协调工作的负责人以外，甲板上一个人也没有。 薛明走到一截栏杆处停下，两手肘撑在栏杆上，望着无边江色上粼粼闪烁的月影，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两天太累了。 工作安排得满，他昨天那么晚接到齐绪后回来休息，今早不到九点就被老师抓起来开小会，整个人都是精神恍惚的，早饭直接错过了酒店的自助时间，随便买了个面包垫了两口了事。 午餐他们是工作餐，听说是大几十一顿，到手里了一看才发现清汤寡水，不知所谓的钱都花去了哪里。晚餐倒好，只能吃几个茶歇小点心应付肚子。 二十多岁的大男孩，本来食量就大些，今天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现在薛明腹中已经开始抗议起来。 肚子长长叫了一声，引得薛明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在口袋里摸了摸，只摸到了仅剩的一根烟，不知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了。可是他现在心里烦躁得厉害，因此还是把它拿了出来。 完蛋，没带打火机。 这种危险物品老师不可能让他们带上游轮，所以薛明出发之前就把它随手扔在了床头柜上。 他把烟立在眼前，盯着它看了半晌，长舒一口气，又送回了裤兜里。 “不抽吗？”旁边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男声。 薛明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烟藏了起来，扭头看去。 居然是宋轻鸿。 失去会场明亮的灯光后，他一身纯色西装也不复那么华贵精致，在月色下泛着冷光，似乎连带着他的脸色都更冷了些。宋轻鸿盯着薛明明艳的眉眼，笑了笑，又问了一遍：“不抽？” 薛明心想你在这我哪儿敢抽，讪讪地把烟偷偷收回去，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第7章 宋轻鸿也不在意。他像是突然对薛明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一般，优哉游哉地在薛明旁边停住了，学着他的样子支肘在栏杆上：“今晚天气很好啊。” “嗯。”薛明急促地挤出一个音节，他不擅长跟这种精致漂亮的人打交道，即使已经出来两年了，他骨子里还是认为自己是当初学生时代那个不学无术的混混，对干净整洁的老师和同学有种浑然天成的敬畏和抵触。 好在宋轻鸿聊天找话题的能力鬼斧神工，薛明都这么抗拒了，他居然还是能将话题继续下去。心不在焉地走了几个话题之后，宋轻鸿瞥了眼薛明局促的脸，突然极轻极轻地笑了一声。 “看上去，你倒是确实会是齐老师喜欢的类型。” 薛明心脏狠狠弹跳了一下，像被谁紧紧攥住了一般充血发胀，即将在破裂的边缘。他听见自己用近乎耳鸣后的恍惚声音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宋轻鸿自顾自地掏出来一支纤细的女士香烟送进嘴里，没有点燃，只是衔着，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我喜欢齐老师一年了，去年刚见到他的时候就喜欢他，论谁了解他更多，当然是我。我从来没见过他对谁这么和颜悦色过，他明明刚认识我的时候对我冷冰冰的，能少说的话就一句都不说。业内都说我爬了他的床，我听着自己都想笑，呵，要是能爬，这些年还能轮得到我爬吗？” 他那些苦恼的抱怨，薛明半个字没听进耳朵里。 他只听到了宋轻鸿的那一句。 “我喜欢齐老师一年了。” “论谁了解他更多，当然是我。” 薛明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 宋轻鸿被他吓了一跳，一脸懵逼地看着薛明有些扭曲的脸，问：“你......你怎么了？” 薛明没有回答他，只是轻声问：“你这么好奇我和他的关系，你怎么不自己去问他啊？” 宋轻鸿面上一恼，不耐烦道：“他说你俩才认识。” “他是这么说的？”薛明点了点头，喃喃自语，“他果然想把和我这一段忘了。” “你说什么？”宋轻鸿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薛明站直了身子，从刚才的抗拒状态中解脱出来，扭头直直望进宋轻鸿的眼睛里。 他像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似的，眼神坚定，一字一句地说：“他，是我的前男友。” 接着，在宋轻鸿震惊到了极致的眼神中，薛明像是得到了某种奇妙的快感，更加肆无忌惮，畅所欲言：“不好意思啊，你们没爬成他的床，我成了。” “你！”宋轻鸿美丽的脸庞登时气得扭曲起来，他不顾优雅礼仪，大喊道，“空口无凭，你说了有什么证据？” “没有证据啊。”薛明摇了摇头，转而又漏齿一笑，“你自己去问他不就好咯。” 那神情，那状态，让宋轻鸿没来由地联想到了一种动物。 去年他凭借那套齐绪设计的幼年豹服装，在各大新闻斩获头条。 可现在，他却觉得面前这个少年似乎才是那身衣服更佳的阐释者。 这个念头一出现在脑海里就把他吓了一跳，宋轻鸿瞪大眼睛，联想着薛明刚才的话，一个可怕的猜想越发明显起来：“你，你不会真的......” 薛明刚想再阴阳怪气几句，目光突然移到了宋轻鸿身后，在看清那里站着的是谁后噤了声。 宋轻鸿全然不知背后有人，此刻气得面目狰狞，毫无旁人面前机敏乖巧的模样，口不择言道：“就算你爬了他的床，也不过是个前男友，谁知道你使得什么手段让他收了你？一个毫无背景的圈外人？居然还敢在这里跟我耀武扬威，你怎么一点廉耻之心都没有！” 他浑身戒备，准备迎接薛明的反击；可后者却只是呆呆地站着，嘴唇微张，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来了。 气氛一时凝滞了，只有微微的江风吹拂在甲板上，吹起宋轻鸿胸前精致挺括的立领。他敏感地察觉出一丝不对，顺着薛明的眼神，猛地转过头。 ——齐绪一手插兜，一手扶在栏杆上，长发被晚风牵起蔓延，安静地站在两人身后，不知听去了多少。 见自己被发现了，他先是望了一眼呆愣着的薛明，眼神不改，接着对宋轻鸿说：“你经纪人在找你。” “齐老师......我......”宋轻鸿紧张得一张脸红了个彻底，急切地上前想解释些什么，却在看到齐绪毫无温度的眼神后怯怯地收回了勇气。 他想起来了，齐绪在业内与绝佳口碑齐名的是...... 淡漠清冷的性子。 他自以为以“齐绪最青睐的模特”的名头，可以留在他身边，得齐绪高看一眼；可今晚见了薛明之后他才意识到，齐绪这跟他认识的一年里，可能从来没有把自己往心里放过。 这后知后觉的自作多情让这个一直以来平步青云的年轻模特涨红了耳根，更何况刚刚还在齐绪面前口出狂言，这让他根本无颜再为自己辩解什么，二话不说便从齐绪身边擦肩而过。 甲板上只剩下了两个人。 薛明自打发现齐绪在这里开始便一言不发。此刻见宋轻鸿走了，他自以为没什么话好和齐绪讲，便低低地扔下一句“我先回去了”便也想离开。 刚迈出一步，面前的男人突然动了。 他沉默地伸出手，一把扯住了薛明的手腕，再强硬地将人往自己的方向带。 薛明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锁住了，心下一惊：“干嘛啊你！发什么疯！” 可齐绪力气大得不容反抗，任薛明如何挣扎，他连头发丝都没有乱一分。齐绪沉着眼，抬起另一只手，固定住薛明的肩膀迫使他正面对上自己，低声问：“别人都没爬成，你爬成了？” 刚才他故意气宋轻鸿的话此刻被齐绪拿来这般调笑，薛明瞪圆了眼睛，死死咬了咬下唇，恶狠狠地盯着他：“对，怎么了？你不承认吗？你越是想否定曾经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越是要提醒你，让你永远记得你的人生里有我这个让你失控的存在！” “薛明！”齐绪终于不顾风度地大吼出声。 他面沉似水，惯常沉着的眼睛此刻情绪迭起。他死死攥住薛明的肩膀，胸膛上下剧烈地起伏着，就在薛明担心他会不会揍自己一拳的时候，齐绪紧绷着的肩膀却突然松懈了下来。 “薛明......” 齐绪颓然地喊了一声。 紧接着，薛明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随后自己便被人从上往下覆盖住，一双有力的手不容置喙地环住了自己的腰肢，带着颤抖的力道，又像是失而复得的欣喜。 而齐绪将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伏在他耳边，无力地说：“没有忘记你，一直忘记不了你。” 第7章 借支烟 被齐绪抱紧的那几秒钟，薛明整个人都是蒙的。 他手脚僵硬得不知往哪儿放，感受到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那般热烈地贴上来，像一道枷锁将他牢牢禁锢在里面，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挣扎。 “你......你放开我！”薛明猛地推开齐绪的胸膛，高档的西装被他暴力地弄出来几道皱褶。他恶狠狠地问齐绪：“你他妈几个意思啊？” 而齐绪只是默默受了薛明这一责骂，维持着被他推开的动作，眼神黯然。 江边，渡轮上，两个男人逆风而立，一个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被气得不轻；一个沉稳又莫名颓丧地望着另一个，长发散落两缕在脸侧。 良久，齐绪倏地抬手，轻轻扣住了薛明抵在了自己胸膛上的手腕，牵引着他往上，一直来到自己的左胸口。 他安静地注视着薛明，直到后者受不了，率先转移开视线也不罢休。他就这么握着薛明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的位置，喉结上下一滚，轻声道：“我的口袋里有烟油。” “......”薛明被他弄得愣了一下，想问谁会把烟油放在胸口的口袋里，可是当他抬头时，他却对上了齐绪情绪复杂的一双眼眸。 齐绪不说话，望着他，又问了一遍：“要吗？” 他按着薛明手腕的手略微用力，好让后者更加紧密地贴合自己，感受到他此刻汹涌的心跳声。 齐绪问：“要吗？” 要的到底是烟油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薛明不敢问。 被齐绪按住的手用劲到微微颤抖，可不知为何，薛明却始终没有把手抽回来。 “你......” 薛明狠狠闭了一下眼睛，感觉自己鼻子发酸。 他问：“你......你到底拿我当什么？” 齐绪略微一怔。 “俩年前说走就走的是你，两年后突然对我这样不清不楚的也是你。我好像永远都在看你的眼色和心情，你需要我了就对我好点，不需要我了就离我远远的......齐绪。”薛明猛然抬起脸，顾不上自己忍到通红的眼眶和倔强抿紧的唇全被男人看了去，一字一顿地说，“我薛明不是你养的一条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沉默在蔓延，剧烈的窒息感快要让薛明受不了。 第8章 就在他准备再一次落荒而逃时，齐绪却突然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薛明......”他像是字斟句酌了似的，每一句话都说得很轻，但确保能让薛明清晰地听见，“我会告诉你的，以后都会告诉你的。” 他嘴唇翕动着，清冷的脸庞突然被一股怅然覆盖上。他盯着薛明的脸，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记得吗？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就在找我借烟。” - 十九岁的薛明抹了把眉尾的擦伤，低头看了眼：满手的血迹。 他不在意，两根手指互相搓了搓，便重新拎起面前趴在地上的男生衣领，眼睛半眯着，问：“还来吗？” 那男生比薛明壮上一倍，刚才还耀武扬威的，现在只能死死瞪着薛明的脸，从牙缝里逼出一句：“你给老子等着。” “行啊，我等着。”薛明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起身把扔在角落里的书包捡起来重新背上，“我就在二中，想来找我随时奉陪。不过，别再打我们学校的姑娘的主意。” “走了。”他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几个本在钳制对校学生的小弟闻言，都乖乖收了手，但还是没放松警惕，戒备地盯着这群手下败将，生怕他们耍什么阴招。 与之相比，薛明的状态可谓是放松多了，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眼角逼出来几滴生理泪水。 就在这时，一个小弟突然大喊：“明哥！小心！” 方才被薛明按在地上摩擦的男生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手中寒光一闪，不知拿了什么东西，对着薛明直直地冲了过去。 薛明脚步一顿，十分敏捷地往前跑了几步，紧接着猛一回头，冲着那男生的面门飞起就是一脚；动作又快又准，直接将他手中是东西踢掉在地上。 借着月光，大家围上去，看清了那是什么以后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其中一个二中的学生忍不住骂了句脏：“李海文，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平时约架也就算了，你这还带把刀来？你生怕捅不死谁啊？” 薛明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本来两个学校之间打打闹闹，还能说是青春期男孩荷尔蒙冲动挑事儿，可是要是牵扯进凶器来，那就说不准了。 幸好他刚才反应快，要是真被李海文得逞了，那后果...... 想到这，薛明的表情更冷了。 他扯起李海文的衣领，对着他的脸又是狠狠的一拳，力度大到所有在场的人都能听见后者发出的沉痛闷哼。 可是这次，就连李海文的同学都没有出声了。 薛明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冷声道：“姓李的，你记住，本来这事儿已经结了，但是以后，你我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你最好祈祷别再遇见我。” 李海文的脸上终于也显现了一丝后怕，强撑着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嘴唇颤了颤。 解决完这事儿以后，薛明看了眼手机，轻轻啧了声。 坏了，公交应该是没了。 他们这个小城，一直没有开通地铁。前几年还喊几声要修，最后不知怎么的，反正也没修起来，所以市民们早就习惯了搭乘公交出行。 薛明表情不耐，左右环顾了一圈，还是舍不得打车费，最后决定再去公交车站碰碰运气。 脸上的伤口还没经处理，一见风就火辣辣得疼。薛明疼得龇牙咧嘴，骂骂咧咧地往公交站走，却在那里看到了一个人。 他离得有些远，只看到那人低头垂下来的长发。他下意识地以为是个女孩，等走近两步才发现，那竟是个高大的男人。 小城中很少有男人会留这么长的头发，他们都是受不起非议的；倒也有几个不学无术标新立异的小混混会留，但薛明直觉面前这人和他们都不一样。 即使看不清脸，他也能从男人的穿着打扮和风度上，窥探出他的一角。 暮春的晚上还有些凉，男人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一双长腿随意摆放着，搭在膝盖上的手指骨节修长。就在此时，他抬起头来。 男人眼型细长，单眼皮，看着便有些清冷。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轻抿着，一副薄情寡义的长相，出现在这暮春夜里的街头。 平白叫薛明心跳空了一拍。 薛明自己本身长得不差，也有不少女生给他表过白。长到这么大，除了他那个表哥景玉，他还真没见过几个能让他惊艳的人。 他磨磨蹭蹭地走到站台上，犹豫片刻，还是只站在一边，没有在男人身侧坐下来，像是社交的一种无声的默契或约定。 感受到身边有人靠近，那个男人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从薛明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男人柔顺的长发和挺括的肩膀。 视线下移，男人手里拎着一个购物袋，是附近一家24h便利店的包装，透明的，最顶上随意扔了两包烟。 鬼使神差的，薛明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才想起来今天为了躲班主任，他跟几个小弟猫在男厕所，把仅剩的几根烟都抽完了。 薛明一时间口干舌燥，嗓子眼泛着痒，说不清是刚才打架打的还是怎么着，感觉浑身都要被烘干了。他又看了眼公车来的方向，还是毫无动静。 一狠心，他直接在男人身边坐下了。 他已经很小心了，贴着板凳边缘坐下的。但是男人还是被他吓了一跳，薛明看见他眉头微微蹙起，不动声色地往另一边挪了挪。 可是薛明不甘心，很快就跟着男人往旁边移，等把人逼到另一个边缘了才作罢。 薛明抬头，放肆地在路灯下打量男人清冷的眉眼，嘿嘿一笑，牵动了眉尾的伤口，又疼得嘶了一声：“哥，借支烟行吗？” 男人似乎很意外他会跟自己搭话，诧异地扭头看了他一眼。薛明把口袋掏出来给他看，苦着脸：“班主任查得紧，嘴馋，不上瘾的。” 薛明生得张扬，表情灵动，路灯下，一双眼睛亮得出奇。他带着点讨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男人的神色，准备一看出来他有点不高兴了就收手。 出乎意料的是，男人只是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还真伸手进购物袋里，摸出其中一包烟，丢进薛明怀里：“都给你了。” 男人声音有些低，但声线是清越的，带着暮春未散的寒意，泠泠淙淙传进薛明耳朵里。后者浑身一机灵，下意识地接住那包烟，低头看了一眼：“啊，那，那多不好意思，要不......” 他的“咱俩加个微信我把钱转你”还没说出口，眼前便突然又被男人递上了什么东西。 薛明一愣，猛地抬头：二十多岁的男人脸色冷淡，一手提着购物袋的手柄，一手递到薛明面前，沉声道：“这个也给你。” 薛明下意识地接了过来，一手一包烟，一手一个小盒子，呆呆地看着男人站起身来，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重新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等到人的背影都看不见了，薛明才僵硬地低下头，看向手心。 ——那是一个联名款的创可贴，粉耳朵的小兔子眯着豆豆眼，笑得可开心。 薛明条件反射一般抬手摸了摸眉尾，那里的伤口血迹未干，触手还是湿漉漉的触感。 【作者有话说】 然后就是破镜前噜 小明开启追夫路！ 第8章 创可贴 景玉小心翼翼地对着镜子将假睫毛撕起一角，顿时疼得眼眶里全是眼泪，踌躇着抖着手一边屏气一边继续。 就在这时，门突然毫无征兆地被人从外一把拉开，发出突兀的“砰”一声响，直把景玉吓得手一抖，假睫毛连带着几根真的，被他一把全扯了下来。 “嗷嗷嗷——！”他疼得一激灵，攒了这么久的眼泪一颗一颗夺眶而出。景玉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哗哗地缓了好一会儿，才睁着红红的眼睛破口大骂，“薛明你他妈要死啊！会不会敲门！你——” 他的声音突然停住了。 景玉看到，薛明随手把书包扔在了地上，昏头转向地走到他的床边，脸冲下，一个猛子呈“大”字状趴在自己的床上，不动了。 宛如一具死尸。 而景玉也只顿了一顿，因为他下一秒就反应过来了：“谁允许你穿着你那身臭烘烘的校服躺我床上的！赶紧给我下来！” 说着，他顶着一只眼的假睫毛，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像遛狗的大爷强行把狗拽回家一样，好死不死地把薛明从床上硬撕了下来，随便扔在地上，然后便一脸心疼地去检查自己的床单。 薛明被景玉一把掼坐在地也不生气，慢悠悠地换了个姿势盘腿坐好，望着景玉碎碎念的背影，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我今天跟人打架了。” “多稀罕呐，”景玉头都没回：“打输了？” 薛明呆呆地回：“赢了。” 景玉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那有什么好跟我说的，我以为你打输了等我去给你找场子呢。” “......”薛明看了一眼自家表哥。 第9章 大波浪，长卷发，一袭修身红裙勾勒出漂亮的身材曲线，手腕带了好几条闪闪的手链，光看背影完全看不出来是个男的。 ......更别提他现在还剩了一只假睫毛没来及撕。 让景玉去给自己找场子...... 薛明憋了半天，说：“嗯，心意领了。” 他突然抓住景玉换床单的手，左右摇了摇，等后者不耐烦地回头过来以后，才指指额头上的伤，说：“我受伤了。” 景玉便大发慈悲地俯身，眯起眼睛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点点头：“看见了，真深一口子，我都能看见你几乎等于没有的脑仁了。” 薛明懒得搭理他的阴阳怪气，张嘴，话还没说出口，景玉便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他在梳妆台上翻翻找找了半天，终于摸出一张创可贴扔给他：“诺，还剩一张。” 薛明抬手接住，放在眼前自己端详了一番。 是最普通的创可贴的款式，没有花纹，更别提粉耳朵的小兔子，毫无记忆点，一点感情都没有。 “这是上次那个说要自杀来求你别和他分手的那个男人留下的吗？”薛明没忍住问。 “谁？”景玉抬头想了想，“哦，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在自己脑门上划了三道，一滴血都没见着。” ......有点晦气。 薛明嫌弃地盯着它看了看，想扔掉，但是还是作罢了。 他趁景玉没注意，偷偷溜了出去，快速跑回自己的房间，在关门上锁的那一刹那听到了景玉的咆哮：“薛明你给我回来把床单洗了再滚！” 薛明全当没听见，以“砰”的一声关门声作为回应。 关上门以后，回到自己熟悉的封闭空间，薛明才松了一口气。 他走进浴室，对着镜子端详眉尾的伤口。 是李海文朝他扔小石子的时候他没躲干净，被石头边缘不小心擦出来的，不深，也早就不流血了。 以前这样的伤口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他的同学、甚至他的亲表哥景玉，也都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连景玉给他创可贴，也是带着奚落的目的。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伤口，却被一个陌生人注意到，并递给了自己创可贴。 薛明自己都没注意到，现在他抑制不住地勾起了嘴角。 那男人看着淡漠凉薄，却会随身携带粉耳朵兔子的创可贴。 ......有点反差萌的可爱。 薛明笑着回过神来，冷不丁对上镜子里笑得像个傻逼一样的自己，瞬间把龇着的大牙收了回去。 他伸手，把那盒创可贴拿了出来，反复端详了半天，最后小心翼翼地收进一个小抽屉里，拆都没舍得拆开看一眼。 接着，薛明又一脸嫌弃地把景玉给他的创可贴撕开，随便往眉尾一按，就当处理好了。 直到临睡前，薛明还是有些遗憾。 要是今天嘴快一点，能要到他的微信号就好了。 他的列表里还没有这么酷的人呢。 - 第二天一早，薛明再一次错过了闹钟，在离早读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从梦中惊醒。 来不及回想昨晚梦里都做了些什么，他便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景玉已经出门了，锅里也没饭，薛明来不及了吃早餐了，干脆直接饿着肚子跑出家门。 还好今天运气不错，刚到站台就有一辆公交车缓缓驶了过来，薛明小跑几步，正好赶上了。 上车以后，开快开慢也不是他薛明能左右的了，迟到几分钟都全看天意。 薛明艰难地找了处地方站好，长长叹了口气。 这里的公车司机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无论是繁忙的早八还是有悠闲的假期，他们都会统一用一个慢悠悠的速度缓缓驾驶，开得四平八稳，晃得薛明心如死灰。他被挤得贴着窗站，满目疮痍地看着窗外沿街的景色。 突然，他的目光停住了，眼睛在一瞬间放大，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般。 他赶紧看了眼实时站台距离，立刻开始往车门处移动，连连向被他撞到的人道歉，急得恨不得拿消防锤把窗户砸碎，直接就能跳窗下车。 好在这里是条商业街，人流量大，车站设置的也比较密。薛明刚从车厢中间挤到车门旁，车便靠站停了下来，他立刻拨开人潮挤了下去。 他躲开电动车跑上人行道，在一水儿与他逆行的人之间显得格外突出。就在他快要跑到他刚才在车上看到的那个小店之前，薛明猛地停下脚步。 ——他看到了，昨晚偶遇的那个男人，此刻就站在离他不远的一个小店铺外，正在往墙上挂一个小牌子。 男人今天换了件米白的衬衫，挺括的袖口随意挽到手肘，由此露出的一截小臂肌肉走向清晰，青筋凸起漂亮。在这嘈杂繁忙的早晨，他一个人倒是怡然自得，安静地装点着自己的小店，恍若与世隔绝。 薛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心跳加速，他的嗓子眼又开始发干。为了掩饰自己真的只是路过，他左右看了看，跑到一家要收摊了的煎饼摊前，好说歹说地让老板娘又给他摊了两张煎饼。 提着两张饼，薛明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重新向那家店铺走去。 他上学的线路必经这条商业街，来回坐了两年多，薛明对沿街的小店如数家珍。 这家店铺应该是刚开业不久，以前薛明从来没见过，现在离近了才看清楚。 与周围一水儿的网红店、奶茶店格格不入的是，这是一家设计工作室。 橱窗内摆了两个人体模特，薛明猜应该是服装设计的工作室。 他握紧拳头，等男人挂好“即将开业”的牌子准备进门之前，远远地大喊了一声：“哥！” 齐绪脚步一顿，有些意外，又有些困惑地转过头，望着声音发出的方向。 打眼望去，他便看到一个十八九岁的小男孩，身形清瘦，穿着附近高中的校服，手里拎着两个还在冒热气的塑料袋，背着一个大书包，逆着阳光“哐啷哐啷”地朝自己跑来。 他跑得轻盈又矫健，平白让齐绪想到了一种小动物。 刚出生没多久的小豹子，毛绒绒的一小坨，毛发蓬松而柔软，耳朵又软又圆，眼睛湿漉漉的，好奇又大胆地打量着你。 跑近了，薛明又迫不及待地喊了声“哥”，然后才欲盖弥彰地挠了挠头发：“这么巧啊，又遇见了。” 齐绪收回放飞的思绪，微微眯起眼睛，随手将头发拨到耳后，平静地低头注视着面前这个少年。 他的表情淡然，不似还记得自己的样子，这让薛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丝羞窘。 也是......昨晚灯光那么昏暗，他又是一个过路的陌生人，除了他好奇地打量人家这么久，对方怎么可能还对自己有印象。 送创可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他还能以为是怎么样？ 可是现在话已经说出口了，这个讪也搭上了，为了不至于让气氛变得更加尴尬，薛明只好硬着头皮比划：“额，我是，我是昨晚那个......” 出乎意料的是，男人竟然对他点了点头：“嗯，很巧。” 薛明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很快又飞扬起来：“你还记得我吗？！” 齐绪没说话，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意思是指薛明昨晚受的伤。 这一举动自然是表示对方还记得自己的，薛明方才心里那点尴尬一扫而空。他喜滋滋地摇摇头：“没事儿，我经常磕磕碰碰的，这点儿小伤无所谓的。” 他这么说了，齐绪自然也没多追问。他不清楚这个小男孩突然堵住自己的用意是什么，性格使然，他也不会主动开口追问。 眼看没人说话，气氛又慢慢冷了下来，薛明咽了口口水，讪笑着说：“嗨，我刚准备上学去呢，正好路过就看见你了，所以......” 提到“上学”，薛明嘴角的笑容顿时僵硬了下来。 草！他为了来堵齐绪，压根忘了看时间！ 他顾不得其他，忙在齐绪的注视下掏出手机一看，在看到表示时间的四个数字以后万念俱灰地又将手机收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把两个煎饼都往齐绪手里一塞，沉重道：“哥，不能再跟你说了。要是我今晚还能活着回来，我们再好好聊。” 薛明脸上的表情太过悲壮，齐绪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手上一重，多了两个热乎乎的塑料袋，再一抬头的时候，面前已经没有那个张扬的小男孩的身影。 来无影去无踪的小豹子又哐哐哐地跑开了，书包在后背上一下一下地砸，跟着袖口衣角一起，背影颇有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惨烈感。 齐绪又在原地站了会儿，才重新走进店铺里。 他不爱吃这种油腻的食物，可是别人才递给自己就立刻扔掉未免太不礼貌，他便将两个煎饼果子都随手放在了门旁边的桌子上。 桌子下面，有一个大大的垃圾箱，里面装着的全是齐绪这几天开业，从各个角落里收搜罗出来的杂物。 第10章 最顶上，还有两个小小的盒子，包装是粉耳朵兔子的样式。 【作者有话说】 小豹子刚出生真的好可爱，建议大家都去搜搜看看嘿嘿 第9章 闯进来 薛明愉快地在班主任的注视下溜进班级，并在大课间的时候被抓去办公室进行了一番亲切的问候，身心俱疲。 一直等到上课铃都响了，薛明立刻来了精神，“腾”的一下从椅子上蹬起来，身体转向门的方向，时刻做好跑路的准备。 他虽没说话，但肢体语言已经说明了一切。班主任忧心忡忡地看着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我过几天会联系你的父亲，这样下去不行。都快高考了，他还这么不闻不问，对你实在太不负责了。” 原本满脸不在意的薛明听了这话浑身一僵，表情也渐渐凝固下来，四肢绷紧，摆出了一个戒备的姿势，沉声回答：“没用的老师，您别费工夫了。” “你这孩子......”班主任想说些什么，但与薛明接触的三年过程中他又何尝不知道他父亲是什么德行，于是劝慰的话在嘴边兜了一圈，又被他咽了回去，最终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不管你，你自己可不能不管你自己。” “......嗯。”薛明喉结上下一滚，“老师，我回去上课了。” “去吧。” 薛明跟下节课老师前后脚走进教室，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的同桌便迫不及待地探了个头过来。 “明哥，明哥。” 薛明不耐烦地瞥他一眼：“又咋了？最近不打架了。” “不是这事儿。”他同桌对着薛明的桌洞努努嘴，“你刚手机一直响呢，静音都没开，差点你就凉了你知道吗。” 薛明忙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接着才去看是谁给他发消息。 【天哥】：明仔，我给你找了个活儿，你看看合不合适。 天哥是薛明之前的邻居。 以前他还没搬出来和景玉合住的时候，就是这位在明里暗里地帮衬他。 他的学历不高，但是很有本事，人又踏实，靠自己的能力在城中站稳了脚跟，人脉四通八达，经常给薛明接点小活做，也算是个生计。 薛明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数学老师，把桌上堆着的一摞书往中间移了移，正好挡住下面自己的小动作：“胖子，给我放个哨，我有事儿。” 同桌一脸见鬼的表情，眼神在老师和薛明之间来回穿梭了好几下，最终无奈地答应了。 薛明这才继续跟天哥聊天。 【日月明】：谢谢天哥，您说，什么活儿？ 那头没有立刻回复。薛明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天哥的消息才慢悠悠地发了过来。 【天哥】：我有个朋友，搞品牌服装设计的，最近刚从一个设计师那儿买了一套新款系列，想找个模特，问我有没有人介绍一下。 服装设计？模特？ 不知为何，薛明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今天早上那家新开的小店。 那个长发男人随手把袖口挽起，往墙上挂“即将开业”的牌子。 心里嘟囔着“怎么最近都在搞服装设计”，薛明噼里啪啦打字道：“天哥，我没做过模特啊，行么？” 【天哥】：行的，我想了一圈儿，还是觉得你合适。你也不用有多大压力，只是试拍一下，最后用不用还不一定呢，但是不管用不用，报酬都会打给你。长得那么好看，不利用一下多可惜？ 薛明抿了抿嘴唇，谨慎地问了问价格，对面很快报来一个数字。 本来还在犹豫的薛明立刻接下了这一单。 他那个便宜爹靠不住，又不能一直靠景玉接济他。寒假打工挣的钱用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找点兼职挣外快了。 薛明突然庆幸起来：幸好他还有一幅好皮囊。 生活费的事儿定了以后，薛明总算是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薛明整个人都已经麻了，听到放学铃声的时候人都是恍惚的，呆滞地环视一圈，才慢慢吞吞地开始收拾书包。 他前几天架打多了，没怎么学习，今天被班主任耳提面命一番以后，回去不得不补点作业来装装样子。薛明随手从桌洞里掏出一团卷子，大概扫了一眼就装进包里，准备今晚回去糊弄一下了事。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薛明抬眼看了看，是景玉发来的消息。 他拿起手机，还没来得及指纹解锁，景玉的消息就如同雪花一般飘来，一条接着一条，直到整个锁屏全被他的来信占满了。 薛明：“......” 不用想也知道，这位哥肯定是又喝醉了。 来不及一条一条看了。薛明直接点开了最后一条语音，是景玉朋友发来的。 这个朋友显然是对景玉的家庭情况了如指掌的，简单说了一下他们现在的位置以后，便嘱咐他道：“表弟快来吧，你哥差点又吐了。” - 齐绪把最后一尊收藏收进玻璃橱窗里，小心摆弄了一下位置，才满意地收回了手。 现在，这个设计工作室跟他几天前刚接手时比起来，模样已经大相径庭了。 只要把整理出来的那堆杂物扔了以后，就可以正式开业了。齐绪想。 说是正式开业，其实他也没准备弄什么花束礼炮之类的来昭告天下。 他走量体裁衣的定制路线，辅之系列套装设计。而这座城市消费不高，对私人订制的需求量不大，因此齐绪主要还是从网络上接单，这个工作室只是他的一个落脚的地方罢了。 至于为什么选择把工作室开在这里...... 齐绪恍然回过神来，没有再继续想下去。 就在他准备去扔垃圾的时候，一道爽朗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小齐呀！” 齐绪闻声回头，一位妇人正好推门进来。 她身形微胖，看着五十上下，脸蛋圆圆的，看着很好亲近的样子。她一看见齐绪，就弯起了眼角，笑着说：“小齐，吃过饭了没啊？没吃到阿姨家去吃吧！” 齐绪礼貌地婉拒了。 贺姨可能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坚持，又寒暄两句之后，便从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个本子来：“我那天收拾东西呢，又收拾出来这个，看着是你妈妈的物件，特意给你送来的。” 齐绪眸光一闪，默不作声地收回目光，从贺姨手中接过了那个本子：“麻烦您了，还特意过来一趟。” “客气什么，你妈妈以前跟我关系这么好，啥东西都往我家丢，我给你还回来是应该的。”贺姨笑得一团和气，“那我也不多打扰你了，我家老二要放学了，我得去接她。你有什么需要的，再跟我开口啊。” 说完，不等齐绪出声挽留她两句，贺姨便利索地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她路过那箱杂物的时候，这个生性热情的妇人“哟”了一声，立刻弯腰想把那箱子抱起来：“这我顺路帮你扔了吧。” “不用麻烦您了贺姨......”齐绪话还没说完，这个矮小的女人便沉住一口气，一把把那不算轻的箱子搬了起来。 齐绪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没事儿，我顺路的事嘛。”贺姨笑呵呵地对他扬了扬下巴，“你忙你的吧。” 齐绪拦了几下都没把她拦下来，只好亲自把她送到门外，目送她离开之后，才转身进来。 他一向不太适应这种陌生人的嘘寒问暖。贺姨虽是他母亲生前的好友，可是在他出生以前，母亲便早就搬离了这座小城，自然跟贺姨一面都没见过。 现在重新开始联系，还是因为他母亲去世，他回来处理母亲的遗物罢了。 就连这个小店，也是他母亲之前盘下来的。 只可惜，母亲还没开始运营，便离开了这里。之后虽然也断断续续地有人租过段时间，但不知为何，没有一个能开得长久。 贺姨本来以为齐绪会把这处店铺卖了，没想到这个孤傲的年轻人只是沉思了一会儿，便眼也不眨地说：“那就我来吧，毕竟是我母亲的遗产。” 正想着这些杂事，齐绪漫无目的地在这个小空间内上下扫视着，眼神掠过一处，突然停了下来。 随后，他走上前，俯身将刚才贺姨搬箱子出去时不小心掉在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 那是一盒粉色耳朵的创可贴。 齐绪没什么感情地盯着这个小盒子看了半天，心头突然升起一股烦躁的情绪来。 怎么总是阴魂不散的。 他又想起，昨天晚上突发奇想出去买烟，也是因为这个小东西。 他回来得匆忙，国外的朋友不清楚他哪些东西要扔哪些东西要寄，干脆一股脑儿地全打包给他寄了回来，连药箱子都不放过。 齐绪就是在这里，翻出来了这几盒他自己绝对不会购买的东西。 ......换句话说，这创可贴是他前男友之前来他家时留下来的。 他刚一看清是什么的那一瞬间便轻啧了一声，原本平静的心绪不受控制地起伏起来。齐绪下意识地想掏烟，手伸进口袋却摸了个空。 第11章 可是烟瘾上来得穷凶极恶，于是，大晚上的，齐绪决定出门买烟，顺便散散心。 付账的时候他伸手拿手机才发现，自己出门的时候不小心将其中一盒创可贴装在了大衣口袋里。 而不久之后，当他在公交站台发呆的时候，一个小男孩敏锐又大胆地靠近他，问：“哥，借支烟行吗？” 男孩儿看着才十八九岁，还穿着校服，是个高中生。他的头发乌黑而柔软，望着自己的眼睛盛着路灯的倒影，令人过目难忘。 他当时就注意到了男孩眉尾的伤。 换做平时，齐绪根本懒得对一个陌生人释放这样的善意。但是口袋里的创可贴像块烙铁一般提醒他，存在感强到不容忽视。齐绪垂下眼睫，只略略想了一瞬，便将它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男孩的脸在接过创可贴的一瞬间张扬起来，带着点小心翼翼和出乎意料，让齐绪平白心中升起些愧疚。 而齐绪不知道的是，他处理前男友的东西，随手扔给一个陌生少年的创可贴，竟会被对方郑重地收起来，当做一份莫大的善意。 齐绪直接把剩下的创可贴全扔进了外面的公共垃圾桶，眼不见心不烦。 外面天色已黑，也是时候该回家了。齐绪简单收拾了一下卫生，便准备离开。 而就在他手放在电闸上，准备关灯的那一刻，门又突然被人从外推开。 紧接着，一个身穿校服的小男孩从门缝里挤了进来，满脸写着紧张。 随后，他一扭头，正好撞进齐绪的眼眸里。像只初生的幼年小豹，怯生生地闯入别人的领地。 第10章 没问题 一辆出租车在市内有名的酒吧一条街入口停下，司机操着浓厚的地方口音，见薛明校服都没来得及换下来，眼里不禁多了几分世风日下的无奈来，只能在薛明下车前叮嘱两句：“注意安全哦，学生仔。” 薛明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麻利地爬下了车。 他顺着景玉的手机定位找过去，很快就来到了市内规模较大的一家酒吧。现在天已经黑了，束缚了一整天的人们刚刚兴奋起来，进进出出的男女络绎不绝。 薛明虽然平时是个混混，但是混在一群成年人之中还是漏了怯，直愣愣地站着，不知该不该进去找人。 而就在他准备再给景玉打个电话的时候，他眼睛一亮，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是景玉。 景玉今天换了一条孔雀蓝的挂脖长裙，大波浪仍旧慵懒地披在瘦削的肩上，妆容比昨天的还要精致，与他身边擦肩而过的女孩站在一起毫无违和感。 只是他现在喝多了，估计路都看不清楚，迷迷瞪瞪地往外走，嘴里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一条直线被他走得七拐八拐，差点一头撞墙上。 薛明翻了个白眼，非常想装不认识他。 但是仅存的善意还是催他迈开了脚步。薛明一边在心里嘟囔“欠他的欠他的”，一边往他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从酒吧里突然追出来一个男人。 薛明眯眼一看就知道那是景玉喜欢的款。宽肩窄腰油头粉面，感觉是个会在朋友圈狂晒名表名车的暴发户。 只不过那男人现在目露悲伤，悲痛欲绝地追上景玉的脚步，从后拉住后者的手腕，苦苦哀求着什么。 以薛明的距离只能看到，景玉即使喝醉了都还记得自己讨厌这个男的，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不顾苦苦经营的美女形象，在酒吧门口对他破口大骂。 他眼睁睁看着那男人脸上伪装出来的深情因景玉的话逐渐消退，鼻孔放大眼神发狠，看着像是恼羞成怒了。他垂在身侧的手狠狠攥紧了拳头，猛地蓄力，冲着景玉面门就要挥下去—— 景玉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下一秒，他的便宜表弟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此刻就拦在自己面前，抬手挡下了他前男友的手臂。 薛明从小没人管，吃了上顿没下顿，遇见景玉之前面黄肌瘦的，小小一个。后来慢慢养回来了一点，但是青春期没跟上营养还是会有影响，导致他现在十九了，个子还没有景玉高。 此时此刻，这个瘦瘦小小、穿着校服的小男孩，凶巴巴地皱着一张脸，眉头蹙得死紧，怒目而视：“你想干什么？” 前夫哥没想到从哪能窜出来这么一个小孩，个子不高脾气挺大，挡住自己手臂的拳头硬邦邦的，能感受到里面蕴含着更深的怒意。 这是在酒吧门口，已经有人被这场闹剧吸引过来了注意力，好奇地张望着小声交谈。前夫哥面子上过不去，心里更过不去，恶声道：“你他妈谁啊？” “你管我是谁！”薛明一咬牙，猛地将前夫哥的胳膊扔了回去，同时往旁边侧了一步，将景玉严严实实地保护在自己身后，“你那手没用你就捐了，省的在大街上就想打人。” 前夫哥气笑了：“不是，老子教训我男朋友，还轮得到你指指点点的？毛都没长齐一个小矮子，跑到这来耍横？” 薛明越听越不对劲，偏过头问景玉：“你他妈怎么又交了个男朋友？” 景玉小声回答：“他是直男，以为我是女的，欺骗了他的感情。” “你......”薛明气结，不过现在情况紧急，他也顾不上跟景玉掰扯这么多了，回过头来损他，“你他妈是男是女的都分不清，跑到这来丢人？” 前夫哥不说话了，眼神渐渐沉下来。 他是经常健身的款，肌肉包裹在衬衫里，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很有震慑力。景玉见情况不对，忙想把人往自己身后拉，小声说：“薛明，快跑，这男的不是好东西。” 薛明想说你招惹他的时候不知道他不是好东西吗，而话还没来及说出口，前夫哥又开口了。 他声音凉凉的，带着些“原来如此”的味道，越过薛明投到景玉身上：“我说呢，景玉，这是你新姘头吧？成年了吗？你改好这口了？” 景玉对天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你能不能搞搞清楚啊大哥，是你自己一开始说我的话男人也可以试试，然后发现你他妈在床上硬不起来就要跟我分手，你还有脸管我找没找姘头？” 他声音不小，至少酒吧门口的人都能听见。一时间，所有人看着前夫哥的眼神里都写着“养胃”两个大字，细细碎碎的嘲笑声和议论声差点把前夫哥吃了。 前夫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冷哼一声：“景玉，我早知道你就是这么淫荡的男人。一边勾引直男不够，还要去拐高中生。怎么，一个人满足不了你是吗？” 薛明听不下去，皱着眉头骂：“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儿。” “你也别护着他，弟弟。你跟他做过没有？上过床没？没有吧？你看看你对着他下面那东西你硬不硬的起来......卧槽！” 前夫哥话还没说完，薛明眼神渐冷，手掌握成拳在身边捏得嘎吱响，在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忍无可忍，猛地挥拳冲了上去。 前夫哥躲闪不及，正被薛明打到了鼻梁，顿时疼得眼泪直飚，痛苦地捂着鼻子蹲在了地上。 而薛明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一字一顿地说：“我让你嘴巴放干净点儿，你没听见吗？” 他这副模样一看就是平时打上头了的状态，景玉心底一惊，见薛明没有收手的意思，又看了眼酒吧里面闻声赶来的几个男人，暗叫不好，一把抓住薛明的手腕，拨开人群就跑了出去。 “他娘的，谁打了老子朋友？别跑！” 他们刚跑没多久，后面几个男人便发现了蹲在地上的前夫哥，大叫一声，一口气追上来了四五个男人。 景玉一双高跟鞋跑得飞快，一边跑一边训薛明：“臭小子，下次这种场合不许跟别人打架！这跟你们平时学校里的小打小闹不一样你知道吗！他们打起架都不要命的！” 薛明气急败坏：“我是帮你哎大哥！” 他俩很快就无暇说话了，因为后面的男人见过景玉，很快便锁定了目标追上来。 景玉回头瞟了一眼，咬了咬牙，对薛明说：“我跑得太慢了，这样不行。分开吧，你跑得快，咱俩分头跑。往大街上跑听到没，见到车就上，千万别再跟他们起冲突！” 薛明反对：“不行，万一他们追上你怎么办？” 景玉气笑了：“你清醒一点我的姘头，人家是冲着你来的，是你打的他们大哥。就算他们追上我，我也有机会脱身的，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薛明还有一些担心，刚想说些什么，正好前面是个岔路口，景玉手快，猛地将薛明推上了另一条路。 “景玉！”薛明大喊了一声，余光瞥见那群人停了下来，左右看看，也分头追了。他被吓了一跳，忙转身撒腿就跑。 他年轻，经常跟同学逃课躲教务主任，跑得快多了。薛明一路没敢回头，听景玉的话一股脑儿地往大街上跑。 他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感觉自己双腿都失去了知觉，只是随着本能麻木地前后摆动着，呼吸也越来越粗重。嗓口很痒，咽一口口水都可能会引起一阵干涸的咳嗽。 第12章 就在这时，薛明脚底一拐弯，眼前的景色突然变得熟悉起来。 这是他每天上学坐公交都会经过的那条路。 也许是熟悉的场景给了他一丝安全感，薛明突然稍稍冷静了下来。他边跑边环顾了四周一圈，心中突然跳出来了一个念头。 也许......那个人的店铺还开着？ 说巧不巧，仿佛是心电感应一般。薛明刚冒出这个念头来，那个早上才见过的简约小店面便慢悠悠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来不及多想，薛明仿佛在沙漠中走了很久很久突然见到海市蜃楼的旅人一般，在那一瞬间爆发出了无以伦比的勇气，促使着他趁人还没追上来，猛地急刹车在店铺面前，一把拉开了挂着“即将营业”的大门。 他便这么与齐绪对上眼神。 薛明犹自惊魂未定，后知后觉地把门在自己身后拉上。他自然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的，极力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对齐绪露出一个笑容：“......嗨，晚上好。” 齐绪眼神下落，直直望向薛明刚才跑得太匆忙而凌乱贴在身上的校服外套上，那里不知道在哪儿蹭到了什么，灰扑扑的一大块，估计擦都不好擦干净，必须下水洗了。 薛明顺着齐绪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现在的狼狈模样，心中顿显一股尴尬。他不自在地往上拉了拉外套，为了让自己的出现不这么不合时宜，他一双圆圆的眼睛在这家小小的设计室内环顾了一圈，最后憋出来一句：“我今早路过的时候看......这里好像是个新开业的......服装店？” 齐绪没说话，安静地注视着他，用点头表示默许。 薛明抓了抓脸颊，硬着头皮问：“那，那我提前来看看......没问题吧？” 他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补充一句：“哥。” 第11章 安全带 深夜，一个狼狈的小男孩出现在门口，带着试探又忐忑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去望你的眼。 齐绪还是没说话，眼神却突然越过了薛明，望向了门外。 他安装的是玻璃门，因此可以很方便地看到，门外匆匆跑过去的几个大汉，个个看着都不好惹。 虽然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怎么招惹的他们，如果薛明真被那些人追上了的话...... 久久没有等到齐绪的回复，薛明眼睫垂了下来，遮住一半的眼眸。 果然，他这个理由找得也太蹩脚了，正常人谁会相信一个高中生这么晚了来一家还没开业的店铺，只是为了提前来看看啊...... 如果摆脱了那些人还好，可如果他们还守在门外，自己躲在这里，那就是给这个漂亮哥哥找了麻烦。 思来想去，薛明沉默片刻，又局促地整理了一下外套，想给齐绪留个好印象：“嗯，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就等开业了再来......” 他话说到一半，刚准备转身离开。 可就在他转过去的那一刻，他的手腕突然被人从后握住了。 那人身上带着好闻的香味，薛明不懂香水，只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柑橘香。 薛明愣了一瞬，呆呆地扭过脸，抬头望着男人沉静的眼眸，听见他低声说：“样品在二楼，你上去看吧。” 即使知道不合时宜，薛明的心还是迅速飞扬了起来。他没想过自己还会得到肯定的答复，一时间惊喜交加，呆愣愣地仰着脸，眼睛在白炽灯下亮晶晶的，满满都是齐绪的倒影。 小男生的脸转瞬被一团喜气取代。薛明大声应了声“好”，接着便顺着齐绪指的方向往二楼去。 即将迈上第一节台阶的时候，薛明疑惑地偏头问：“哥，你不上来吗？” 而齐绪脸色如常，淡淡地望着门外，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闻言，他头都没回，继续着手上的活计：“我收拾下东西，一会去找你。” “哦。”薛明应了一声，觉得似乎有哪里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他望着齐绪挺括宽阔的肩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瘦窄的肩膀，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股艳羡来。 齐绪听到背后传来“蹬蹬”的脚步声，心里默默数了三十下，等薛明完全上了二楼之后，才冷静地抬起眼。 正巧，门就是这时再次被人从外推开的。 为首的正是刚才那个喊话的。他剃了个光头，穿了件无袖背心，两条手臂纹了条盘龙，肌肉鼓起，看着蓄满了力量，压迫感很强。他往柜台前走了两步，与齐绪隔着一条桌子站定，对比之下，齐绪显得十分纤细。 男人笑了笑，问：“你好，我弟弟出来乱跑，有人说看见往这家店进了，问问你看见没有。” 齐绪漫不经心地将软尺一点一点卷了起来：“没有。” 男人喉结上下一滚：“有人，亲眼，看见了。” 他说得很慢，一个一个字往外吐，像是借此拉长时间让齐绪好好考虑清楚，不要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而长发披肩的男人随意撩了把鬓发，缓缓自下而上地抬起眼，也一字一字地说：“没有。” 男人眼神一顿，气场立刻变化了。他双手抱胸，肌肉因此更加凸显：“我说了，那是我弟弟，是我们的事儿。” 齐绪继续收拾软尺，不再说话。 “你他妈个小白脸......”男人没得到回应，立刻急了。他看了眼齐绪整洁的工作台，心想随便扔点东西震慑住这个娘们儿唧唧的男人。 可是，他刚抬起手，一股大力猛地攥住了自己。 那力道强到不容小觑，男人眼眸瞪大，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瘦弱的男人。后者一脸淡然，似乎现在正牢牢钳制着他的另有其人似的，冷静地像只是拦住了一只路过小飞蛾。 齐绪的头发随着他的前倾而散落在肩头。他甚至是笑了一下，才对男人说：“这么晚了，孩子贪玩，估计这时候也该回去了。” 他抬眼，温和地望着男人的眼，询问道：“你觉得呢？” 男人咽了口口水，意识到这个阴柔的男人不是什么善茬。他又试着挣脱齐绪的桎楛，可自己的手臂还像是被烙上铁了一般纹丝不动。 两人无声地僵持着，过了不久，男人才从鼻腔里狠狠出了口气：“行。” 他又猛地挣脱出齐绪的束缚，后者也从善如流地松开手。男人由于惯性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他也没再多说话，抬起右手，对着齐绪的鼻尖一指，意思是“你等着”，然后才不甘心地离开了这里。 齐绪漠然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确保外面的人都已经离开以后，紧绷的脊背才缓缓放松下来，低头随手把软尺放在一边。 他刚想上楼把那个男孩叫下来，身体转到一半，一个不确定的声音就在他背后上方响起：“他......是追我的那群人吗？” 齐绪身形顿了一顿，扭过头，平静地注视着薛明。 薛明可能是等急了，也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此刻他正站在楼梯上，双手搭在栏杆处，微微屈膝以能看见齐绪的脸，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齐绪只看了一会儿便收回目光。他没多说什么，自然也没解释刚才来的人是谁，就这般仰着头，柔顺的长发垂在脑后，漆黑的眼眸静静注视着薛明的眼，直到后者咬住下唇，不自觉地直起身子。 “下次。” 齐绪突然开口。 薛明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被发现了吗？被发现他是个天天打架惹事的混混了吗？ 下次什么？下次不许再来找他吗？ 他脑子里一团浆糊，乱糟糟的，却又听齐绪淡淡补全了剩下的话。 “下次，不要这么晚不回家。” 薛明一愣，眸子微微闪烁。 齐绪是真该回家了。他再次关上灯，房间里只留了一盏小小的暖黄色的照明灯，照亮了薛明脚下的一方天地，正好可以供他安全地走下楼梯。 “回去吧。”齐绪说。 “哥！”薛明连忙叫住他。 齐绪停住脚步。 薛明嘴唇抿了又抿，双手背在身后互相抠弄着，小声说：“谢谢你。” 齐绪眸色未变，只轻轻地“嗯”了一声，淡到让薛明辨析不出他是不是真的发出了这么一点声音。 薛明慢慢从楼梯上走下来，垂着脑袋走到齐绪面前站定，挠了挠头发，继续道：“上次也是，你送我了创可贴，虽然我没用，但是我都好好地收着了！嗯......我长这么大，还没用过这么可爱的创可贴......总之就是谢谢你。” “本来就是要扔掉的东西。”面前高大的男人突然打断了他，有些没有礼貌，和他平时沉默但矜贵的模样有些不同。 薛明冷不丁被打断了话头，本能地紧张起来，抬起头：“我......” 不知为何，齐绪的表情很冷很淡，他垂眸扫了一眼薛明茫然的脸，心中暗恼自己无端将怒气撒在无辜的人身上。 想到这里他也缓和了语气，又说：“顺手给你的，不用谢我。早点回家吧。” 第13章 “......哦。”虽然感觉齐绪刚才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但薛明还是乖巧地止住了话头，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齐绪身后走出了店铺。 齐绪今天自己开了车过来，新提的，车面锃光瓦亮，里面的车膜都还没撕干净。他随手按了钥匙上的“开锁”按钮，在车灯亮起的同时转身问薛明：“你怎么回去？家里人来接？” 薛明一手握着手机，正在跟景玉发消息。闻言，他像是被刺了一下似的，讪讪地收回手机，抬起脑袋，小声道：“我应该......自己打车回去。” 自己打车？ 齐绪的眉心不自知地蹙了起来。 他看了眼沉寂的街道，又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出于礼貌性地提醒他：“现在很晚了，你一个人可以吗？” “没问题的。”薛明抬头冲他笑笑，不经意地说，“我小学开始就一个人回家的。” “......”齐绪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今天大发善心的次数有点多。 但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齐绪想了想，早上男孩儿的公车是从和他家一个方向来的，那天他们也是在同一个站台等车，那应该是顺路的，不会耽误太久，便开了口：“上车吧。” “我先联系一下我表哥，他要是在我附近的话还......嗯？”薛明一愣，话说到一半呆呆地停了下来，“上车？” 齐绪没接他的话头，径直走向自己的车，在走向车门的时候绕了一绕，将副驾驶的门先拉开了。 这无异于默认的邀请让薛明一时间没回过神来。直到齐绪已经上了车扣上安全带，手撑在方向盘上无声地注视着他了，他才反应过来，忙抓紧书包带，三两步颠颠地跑了过去，游鱼一般滑进车里。 “安全带。”齐绪提醒道，余光瞥见小孩儿听他的话乖乖系上了安全带，才又问，“你家的地址？” 薛明抿了抿唇，将景玉的地址报了出来，确实跟齐绪的家顺路。 齐绪沉默着发动了车。 一路无话。 薛明从来没有这么端庄地坐过，脊背挺直，双手搭在膝盖上，目视前方，安安静静的，生怕发出一点动静，然后齐绪就会冷酷无情地把自己这个麻烦精赶下车，并警告自己以后不许再来找他。 可是...... 第一次见面，齐绪就送他创可贴；今天晚上，也是齐绪见义勇为，将他这个迷途的小羔羊收留了下来，不然还不知道他今晚会不会挨顿打。 所以...... 薛明没控制好，嘴角轻轻勾起一个笑容。 齐绪是个好人。 他才不会赶自己下车。 齐绪本来就是安静的人，对车上的沉默适应良好。只是在红灯停车的时候，他不经意间扫了一眼旁边正襟危坐的小孩儿，心里才反应过来，他是不是应该跟人寒暄两句。 可是他性子使然，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几次想要开口未果，一直熬到了绿灯亮起。 “就，就在这里停就好了！”薛明的手机亮了，他拿起来看了一眼，眼神立刻亮了起来。环顾一圈周围的环境以后说，“有人在这附近等我呢。” 齐绪看了眼导航，确实快到薛明家小区了，现在放人走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 刚才还说要自己打车回家，现在就有人要来接他。 但看薛明的表情，对方似乎是他很熟悉的人。齐绪不再多事，顺着薛明的指示，将车靠边停了下来，打了双闪。 薛明麻溜地打开车门就要下车，身子一动才感觉到束缚，他还没反应过来是因为什么，一只手便从自己面前横了过来，“啪嗒”一声解开了安全带。 他一瞬间愣住了，动都没敢动。 而齐绪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似的，淡然地退回上半身：“安全带没解开。” 他等了一会儿，薛明还是没出声。齐绪眉心微蹙，催促道：“下车吧。” “哦......好！”薛明猛地回过神来，不用齐绪再催，立刻矮身钻了出去，一秒都没敢多留。 “再见哥！以后你开业了我去给你捧场！”薛明头也不回地扔下这句话，直接跑进了前方的小巷子里，几个呼吸间就没了身影。 齐绪坐在车上，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举动，似乎有些逾距了。 银色轿车又在原地停了一会儿，才慢慢地驶离了这里。 【作者有话说】 是不是有人被攻略了，不确定，再看看 第12章 安全感 薛明一口气跑出去好远，直到在巷子口拐了弯才停了下来。 他弯腰，手掌撑在膝盖上，大口呼吸，平复着过快的心跳。 刚才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呢，回过神以后，就只剩下鼻尖一点淡淡的柑橘香了。 薛明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直起身来。 正在此时，他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高跟鞋重重踩在地面上发出的“哒哒”声。 是景玉！ 薛明松了口气，刚准备去迎他几步，却突然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好像......不止景玉一个人的脚步声。 就在薛明警惕地张望时，巷口拐角处，那道孔雀蓝的身影终于慢悠悠地出现了。 景玉蹙着眉头，一边走一边整理被风吹乱的长发，脸上表情不耐。他穿的衣服薄，鞋跟也高，本就不适合跑路，但顾着他自己心里的美女包袱，死活不愿意把鞋脱了，走得看着就很痛苦。 他遥遥看见了薛明，先是惊喜地叫了一声：“薛明！”然后才大步流星地冲到薛明身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确定人全须全尾的没受伤，才放下心来。 “那群人可真能跑，他大爷的，跑得老娘腿都快断了。”警报解除后，景玉彻底放松下来，蹙眉抱怨道，抬腿给薛明看自己的脚腕，“你看，都他妈磨破了。” 薛明借着路灯看了一眼，被高跟鞋带箍着的地方确实红了一圈，有点破皮，只能无奈地说：“你自己不脱鞋的嘛。” 景玉翻了个白眼，刚想再说些什么，身后突然传来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你认识他么？” 这话是对着薛明说的。 薛明只感觉一个高大魁梧的阴影从头到脚将自己牢牢盖了个严实，他愣了愣，抬起头，循着发声的地方望过去。 这一眼，他被吓了一跳。 面前站着一个壮硕的陌生男人。他个子很高，看着估计有一米九几，身材也很强壮，肌肉曲线被包裹在深色速干衣里，胸口还有被汗水泅开的痕迹；往上看，男人剃了个寸头，短短的发茬根本遮不住青色的头皮，更不用说他眉毛浓密眉骨又高，五官十分深邃，整个人往那一站便充满了无法逃离的压迫感气息。 而景玉就站在他前面，纤细的身材能被他完完全全覆盖住，体型的差距夸张到可怕。 薛明咽了口口水，下意识地就想把景玉拉到身后，却不想后者更不耐烦了，潇洒地甩过头，大波浪在空中勾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大哥，这是我弟弟，你就放心吧。” 说完，他对着薛明努了努嘴：“呐，弟弟，应一声。” 薛明突然被点名了，有点紧张，竭力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我当然认识他。” 男人沉鸷的眸子在他二人之间转了转，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嗯，今晚谢谢你啊。”景玉仰起脸，冲他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好人一生平安哦。” “......”男人没说话，沉默地转身离去。 兄弟两人也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 薛明提着景玉的高跟鞋，踩着袜子走在路上，没忍住偏过头问：“那个人是谁啊，卧槽，那么高，吃什么长的。” 景玉穿着薛明的运动鞋，感觉自己一点都不光彩照人，闻言恹恹地回答：“好心人。” “我不是被人追嘛，结果越跑越偏越跑越偏，根本没人也没车，我怕死了，正好他出现了，我没办法啊，只好赌一把，问他能不能帮帮我。” “我穿的裙子嘛，他估计也以为我是女人，也没说什么，我还以为他要拒绝我呢，结果人家直接把我揽过去了。” “他确实高啊，一条胳膊就能把我环住还拐个弯。那些人追上来以后看见他都不敢动手了，对峙了一会儿就走了。”景玉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大哥人还挺好的，怕我一个人回家再出事，说要送我回家。我说不用麻烦了，他偏要坚持，吓得我以为他要把我拐去哪图谋不轨呢，我就赶紧联系你了。” 薛明回想了一番刚才那个男人月色下逆光而站的身影。 他虽高大，看着唬人，但眼神是沉静而不含杂质的，就和...... 薛明突然想起来，他居然还不知道那个服装店老板的名字。 总之，就和他一样。 “我感觉他不像坏人啊。”薛明试图表达自己的看法，。 “谁知道呢。”景玉不以为意，嗤笑了一声，“学生仔，这个世界坏人很多的~” 第14章 薛明瘪了瘪嘴，阴阳怪气地模仿景玉的口气重复了一遍：“哦~坏人很多的~” 然后被景玉追着一路打回了家，袜子脚底板都脏得没眼看。 - 回到家以后，景玉说他受不了身上的烟酒味，直奔浴室洗澡。 薛明心神不宁的，不急在这一时，摸到沙发旁边，仰面倒了下去。 今晚发生的一切在他脑海中一幕幕闪过，最后都定格在那双淡漠的眼眸上。 薛明突然有些后悔，自己那时候在二楼的时候，为什么不早点察觉到底下的情况有异，早点下来。 能给哥搭把手不说，还能......看看他当时是以什么样的姿态，赶走那么多人的。 想了想那人清隽冷淡的面容，薛明皱着眉头苦思冥想，试图还原出一个当时的他来。 想到最后也想不出来，薛明叹了口气，脚在空中乱蹬几下，随便拿了个抱枕遮住脸。 他又慢慢露出一双眼睛，苦恼地望着天花板上暖黄的灯泡。 当时自己被赶上了二楼，他一开始居然真的天真到以为是去看样品的。但其实也确实不算撒谎，因为二楼确实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如果说一楼是装修得体的迎宾室，那二楼应该可以称得上是他自己的小天地了吧。 许多衣架，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物，都用防尘袋好好地装着，一件一件整齐地排放着；一面墙开了壁橱，各式各样的布料、材质小样分门别类地放好，规规矩矩的，看着就知道，主人一定是用心收拾了的。 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是些图纸和画笔，还有一台电脑，以及一些薛明不认识的东西。那些看着都很专业，薛明不敢乱动，也不敢进去乱逛，怕自己身上的灰尘会弄脏他的地盘，便一直在二楼乖乖等候。 直到他听到一些动静，似乎是一个陌生的声音痛呼的叫声，才意识到不对劲，急忙下楼想要看看。 他下楼到可以看到一楼的情况时，事情已经进行到店长松手让那个大汉滚了。他当时心里又惊又怕，唯恐给那个人招惹上什么麻烦，那自己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可楼下，柔顺长发披散着的男人平静地似乎无事发生，转过头来，眼眸依旧安静而稳定。 那是一股......说不上来的气质。 可是就在那一瞬间，薛明却突然感觉到了过往十几年都没有感受到的安全感。 那是一种有人为你摆平一切，你什么都可以不管，只要安心地呆在他身后，沉浸在你自己的世界里就可以的满足。 景玉虽然也会关心他，但二人年纪相仿，他长的柔弱不说，又忙着跑销量，自然没工夫无微不至地照顾薛明的身心健康。 “薛明！你怎么还不洗澡！明天还要上课呢，你是不是今天又没交作业，你班主任又给我打电话来着......唉我当时忙的都没听到，对你不会有影响吧......”浴室门一开，团团热气争先恐后地从里面钻了出来。景玉洗了澡，浑身都舒服不少，慢悠悠地边擦头发边往外走，路过客厅看见挺尸的薛明。 薛明如梦方醒，呆呆地抱着保证坐了起来，眼神有些茫然。 景玉一把扔了浴巾冲了上来，捧着薛明的脸：“卧槽 你不会被吓傻了吧......我是谁？这是几？” 薛明把他竖起来的一根纤细的手指打下去：“滚。” 然后他便心事重重地拿着干净衣物去浴室了。 空留景玉一个人站在原地，疑惑地望着自家表弟行尸走肉一般的背影。 深夜跟人打架的结果就是，他还得熬个大夜补说好的作业。 景玉已经睡美容觉了，这个点也没几个活人还醒着。 只有薛明，苦着脸趴在书桌前，补他天杀的作业，笔杆子僵滞地移动着，很难不让人怀疑他其实是在鬼画符。 补着补着他就没耐心了，把笔一扔，像只小海獭一样拼命揉自己发红的眼睛。 早知道不答应班主任要补这么多作业了......这他妈谁写的完。 薛明脑子发蒙，看着作业上的公式符号，一个字都进不去脑子里。 ......要不明天逃课算了。 这个念头刚出现在脑海里，就被薛明摇摇头赶了出去。 算了算了。 还是乖乖去上课吧，作业可以早自习再补一点。 毕竟，如果自己运气好的话，坐公交车的时候，说不定还可以再看一眼那个人的样子。 第13章 一路人 薛明想的很美好，但真正实践起来非常困难。 那天齐绪正好开业，在店门外逗留的时间长了一些，才正好被公交车上的薛明看见；可齐绪一切进入正轨后，开门关门的时间和薛明上学放学的时间就基本对不到一块去了。 这就导致了，一连好几天，薛明都没有再见到过齐绪。 本就萍水相逢，机缘巧合之下有了一两次交集罢了，缘分尽了便各自走上自己的人生轨迹，人与人之间多少都是这样。 薛明心里明白，但还是忍不住觉得可惜。 齐绪那样的人，气质通透为人冷淡，和薛明前半生遇见过的人都不太一样。没有了每天早上上学路上的惊鸿一瞥，他还有什么借口去跟齐绪说话呢？ 薛明坐在公交车上，脸趴在车窗前，眼巴巴地望着沿街的店铺，在又一次看见尚未营业的工作室后，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又没看见他。 今天他同桌正巧和他坐了同一辆公交，见薛明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也好奇地探头看了两眼：“看啥呢明哥，见你瞅一路了。” 薛明摇摇头，没说话，捏着手机发呆。 同桌见状，也就打住了话头。 公车平稳地驶出了这条街，就在转角的时候，薛明突然问：“哎，胖子，问你件事儿。” 胖子，大名李书达，名字起得文绉绉，人却生得孔武有力，是薛明出去挑事儿时的一大得力干将。他莫名其妙地撸了一把小平头：“啊？你问。” 薛明抿起嘴唇，表情有些纠结，伸手挠了挠脸颊，斟酌着问：“就是......如果有一个人，你跟他就见过一两次，连他名字都不知道，但是总想和他再见一面......” 他说着说着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好像找不到合适的语句来描述自己现在奇特的感情。他大大咧咧惯了，对待朋友从来都是有更好没有也行，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还是头一次把自己搞得这么复杂，完全想不明白。 李书达跟见了鬼一样，眨巴着两只小眼睛瞪着他，在收获了薛明一个白眼和不耐烦的一句“干嘛”以后，他想了想，问：“那个人好看吗？” 好看吗？薛明回忆了一番齐绪稳重自持的眉眼和那头柔顺飘逸的长发，肯定地点了点头：“好看。” “那不就得了。”李书达把手一摊，“咱们这个年纪，遇到几个好看的人，对她产生点兴趣，不是很正常嘛。” 中文语言的限制，让薛明压根没注意到李书达口中说的是“她”，狐疑地问：“真的？” “当然了，这事儿你得信我的。”李书达信誓旦旦地说，“而且你说了，你俩之前见过一两次。你是不是就觉得，这是上天赐予你们的缘分，你俩就活该认识，不有点后续都对不起老天爷的精心安排？男人嘛，都这样。” 感觉自己好像被地图炮了薛明沉思了一会儿，弱弱反驳：“那我倒也没有......” “哎呀，你不用多说了，这事儿我太熟了。”李书达越讲越上头，慢慢忘了自己面前坐着的是他明哥而不是英语书上不会自己写信的小明，大手一挥，“你以前过得跟活神仙似的，我以为你早就断绝七情六欲遁入空门了呢，没想到是缘分没到......不过你表哥是不是让你高三好好学习来着，那要不你再忍忍，没多久咱就毕业了你到时候再......” 他说到一半，没等到回应，人才从刚才老父亲心态上身的状态里解脱出来，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薛明的脸。 嗯，基本什么表情都没有，平静地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李书达咽了口口水，圆圆的脸上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嘿嘿，明哥，我就是建议，建议。” 薛明没顺着他的话茬，又说：“但是我感觉，我跟他不是一路人。” 齐绪是矜贵的，斯文的。不像自己，跟他见过三次面，两次都是在打架。脏兮兮，灰扑扑，狼狈得不行，他在心里一定已经将自己划进了不良少年的范畴里。 虽然他本来就是不良少年吧。 李书达想了想：“嗯，如果你觉得你俩不是一路人的话，那还是趁早断了。人不都说门当户对嘛，这平时的圈子都不一样，那就算你跟她有后续了，你俩也没有共同话题，久而久之就淡了，不如一开始就保持距离，给彼此一个好印象。” 薛明震惊脸：“卧槽，胖子，你从哪学来这一套一套的？” 李书达恼羞成怒，怒道：“我也是有过女朋友的好吧！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十八九了还小手都没拉过？！” 第15章 他一下子没控制住音量，一车人的目光全被他吸引了过来。薛明痛苦捂脸，趁着正好到站了，赶紧装不认识他，从后门下了车。 就算有了后续，也没有共同话题。 薛明在心里默默把这话念了两遍。 李书达说得对。 他跟齐绪不是一路人，就算他死皮赖脸地缠了上去，齐绪指着个纺锤问他是什么，他一个字都答不出来，还是白瞎。 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胖子是拿他自己和他女朋友做的类比，但薛明还是暗暗下了一个决心。 就当是萍水相逢吧，活了十八九年，也该有点美好的回忆留在心底吧？ 忽略心底那点淡淡的不情愿，薛明深吸一口气，暂时把齐绪忘在脑后，和李书达一起走进教室。 - 早自习下课后，薛明遵循他和老师的约定，单独去补交作业。 老师的办公室一般门是不关的。他象征性敲敲门，懒洋洋地喊了一声“报告”，便抱着作业走了进来，心里还在反复模拟跟老师解释他又没补齐的窘状。 他班主任没应他，薛明走近了到他办公桌附近才发现，班主任在给人打电话。 没注意到薛明已经来了，班主任说话也有些不克制起来：“薛明同学现在处于人生的关键期，您还这么不闻不问，我们学校也只能起到辅助的作用，这样下去......” 隔着这么远，薛明都能听见他那个便宜爹的大嗓门。 “我怎么不闻不问了？啊？我供他吃供他穿养到这么大，不负责任我早把他丢了或者卖了！你读书人怎么讲话还这么不负责的，你小心我去找你们校长......” 薛明站在办公室中央，周围很多老师，还有来来往往的课代表。他们都各自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根本不在意这小小的一张办公桌上又发生了什么。 可薛明就是莫名觉得，自己站在那里，好像被人从里到外看尽了。 无异于赤身裸体于大街上的羞耻感瞬间席卷了薛明，将他牢牢包裹住，密不透风。他努力挣脱开这无形的束缚，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夺过班主任的手机，对那头还在喋喋不休的男人大吼道：“老子没指望你养我，你养个屁！你最好是别来学校，不然你来一次我揍你一顿！” “薛明！”班主任慌了，厉声喝止。 可薛明只是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又将手机默默还给了他。 班主任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呆呆地接过手机，嘴唇开合了几次，都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薛明垂在身体一侧的手有些颤抖，他平静了一会儿，抬眼看向班主任的脸，那神情竟是有些委屈的，声音很闷：“老师，我来交作业。” “你......”班主任长长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放这吧。” 薛明把作业放在桌子上，转身就准备回教室了，班主任却突然又叫住了他。 “我以后不会再试着劝你父亲了。”班主任说。 “......”薛明没有回头，揉了揉眼睛，说，“谢谢老师。” 第14章 又遇见 李书达换了一只手托腮，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薛明的脸，试图从他平静的脸上看出花儿来。 薛明忍无可忍，木着脸问：“你抽什么疯？” 李书达担忧道：“明哥啊，班主任是把你捆起来揍了一顿还是怎么了，自从你从办公室回来，都变得不爱笑了。” 不怪胖子这么担心，实在是薛明肉眼可见的状态不对。好好一个孩子，去办公室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的，回来一推开教室门都垮着一张脸，也不说话，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座位，板凳往后一拉，与地面摩擦发出极为刺耳的一声响。 他混惯了，闹了这么大动静，自然引来其他同学侧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又跟哪个学校的人约架了。 薛明心里烦得很，但是他爸那点破事估计全班人都知道了个七七八八的，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便言简意赅道：“我爸。” 李书达眉头立刻攒了起来，“啧”了一声：“他又来找事了？告诉哥几个一声啊，不动手，给你撑场子也成。” “不用，你别混。”薛明往椅子后面一靠，脚踩在桌腿中间的横梁上，把椅子腿撬起来了半边，望着教室里半死不活的电风扇，喃喃道，“我已经教训过他了。” “......”李书达算是知道他们家情况稍微多一点的，眼里有些不忍，重重叹了口气，“唉，没事儿的明哥，还几个月就解放了，到时候你跑的远远儿的，彻底离开这一家子混蛋。” 薛明嗤笑了一声：“就我这成绩......能往哪儿跑啊。” 胖子心想您自己也知道啊，但他没敢说，胡乱安慰了薛明一通就当结束了这个话题，又问：“哎，那你最近生活费还够不？我们给你凑点儿？” “打发叫花子呢。”薛明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刚才当着班主任的面把我爸骂了一顿，他估计又不给生活费了，我也总不能一直找小玉哥借。不过没事儿，有人给我介绍了个活，我下周末就去，报酬不少呢。” “成。”李书达顿了顿，有些犹豫，一咬牙，“明哥，你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们都是真心想帮帮你的，大不了你给我们打借条也行啊。” “滚蛋。”薛明猛地把椅子翘起来的那一侧蹬回到地面上，打了个呵欠，“困了，睡会儿，老师来了叫我。” - 齐绪点了导出，将最新做好的设计图发给甲方后，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最上面的联系人顶着个繁复的满背纹身头像，给他发来一条消息：“你真想好了？” 齐绪眼神抬了抬，随手敲了个“嗯”，接着就没再管他的消息，转而看下面一条。 那是他前段时间接的设计单，店家诚意满满，等齐绪给他们家店画好最新一季的上新图样后立刻交付了尾款送去打样，最近已经做好了品控，准备上新了。 而这家店的地址正好在隔壁省会，距离齐绪不过开车三小时的车程，他们便请求齐绪，能不能来监制他们模特图的拍摄工作。 “我们这次联系的是一个新人模特，之前从没有合作过，心里也有点打鼓。您是这一季新品的设计师，对于服装想要传达出来的风格肯定比我们更了解，我们可以加钱，不知道齐老师有没有这个意向？”店家的负责人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语气都非常诚恳。 齐绪不是没负责过模特拍摄，以前他在国外学习的时候，几乎次次新品的官宣图都要从他手里过一遍。 可他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打字道：“不太方便，抱歉。” 他现在已经没心情做这些事情了。 店家见齐绪语气坚决，没有回旋的余地，也不好死缠烂打，只好表示了一下可惜和希望下次还能合作的意愿，便结束了对话。 齐绪又简单处理了几条工作信息后，把手机随便扔在一边，往后靠在了椅背上。 店门外嬉笑怒骂着跑过去几个高中生，明明还没到放学的时间，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从学校里逃出来的，火速窜进了旁边隔了两家店的网咖，动作熟练又迅速，一看就是惯犯了。 齐绪无意关注这些小事，可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一个瘦削敏捷的身影。 说起来，那个小男孩，似乎很久没见了。 齐绪回忆了一下，上次见面，应该还是那个夜晚，小男孩被几个大汉追着跑，慌不择路地跑进自己的店铺里，还结结巴巴地扯谎，说是来看衣服。 他自然不知道，薛明前几天每天坐公交车的时候，都会趴在窗户边渴求地看自己开没开门。 为此薛明甚至会故意等下一班公交车，就怕他开门晚，两人之间会错过。 左右今天无事，齐绪便在工作室多呆了一会儿，把最近几个积压的单子都做出了几份大致的方案之后，才停下笔准备关门回家。 齐绪没注意时间，现在抬头一看才发现天都黑了，远远超出了他平时回家的点。不再耽搁，他直接披上外套，准备开车回家。 他照常把车停在附近的停车位上，匆匆锁好门后便往那边走去，却不想在街道上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是那个小男孩。 今天天气有些凉，高中生在短袖校服外面套了件米色的棒球外套，外套有点大了，能盖住他一半的手指，便被他攥在手心里不让它滑下去。斜挎包松松垮垮地横在胸前，把衣服摩擦出了一些褶皱，外套两边衣角一高一低，看着更像个颓废的高中生。 此刻薛明就这么心不在焉地在街上走着，垂着脑袋，耳朵里塞着耳机，每一步都拖得又缓又慢，一小截路被他走了半天。 像只离群的小豹子，饿了好几天，饥肠辘辘地找回家的路。 如果他脑袋上有耳朵的话，现在应该也是可怜兮兮地垂着的吧。 齐绪眼神动了动，喉结上下一滚，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叫住他。 第16章 萍水相逢而已，犯不着深交，人家还是个高中生，没必要和自己这种社会人士有过多来往。 想到这，齐绪淡淡收回了眼神，刚要继续往车那边走，又听到一阵系统初始设置的来电声。 一串铃声在不算安静的街道上并不突出，但不知为何，齐绪的耳朵就是捕捉到了；紧接着，他又听到，那个小男孩掏出手机划了接通以后，一声有气无力的“喂”。 “你没回家啊？那怎么办，我走回去啊？......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被留堂了，没赶上末班车，能赶上我还用给你打电话吗......行吧，我打车回去。不用你给我钱，我自己有，够用呢够用呢，挂了。” 少年的声音由远及近，渐渐地越来越清晰。齐绪安静地听着，手指勾在车门把手上，迟迟没有拉开。 薛明挂了电话，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眼微信余额，又是一阵头痛。 可没办法，他总不能真的走回家。薛明小声骂了一句：“什么公交车，这个点就没了......” 景玉租的房子因为便宜，离闹市区比较远，公交自然停得也早。薛明心里清楚，但这并不妨碍他把整座城市的公交体系上上下下全骂了一遍。 在约车软件上约了车以后，薛明抬起头环顾一圈，想找个标志性的建筑，司机好来接他。 可他的眼神在空中转了半圈，却突然望进了一个熟人的眸中去。 说是熟人，好像也不太恰当，毕竟薛明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薛明一愣，下意识地错开视线，想装没看见。 可惜他的伪装太过拙劣，齐绪都不用费心思猜，就能从他东张西望的眼神里察觉出他的慌张来。 虽然不甚在意，但齐绪还是不免有些奇怪。 他还记得，薛明第一次在这条街道上发现自己的店的时候，可是激动地直接从公交车上跑了下来呢...... 既然对方想装不认识，那齐绪自然也没有开口寒暄的必要。他收回眼神，贴心地为小男孩伪装出了一个自己没有发现他的闪躲的假象，拉开车门就要进车。 薛明紧张得呼吸都要暂停了，别着脸，装作突然对路上的石墩子产生了极为浓厚的兴趣，死死盯着它看，一点儿都不敢把头转过来。 他听到车子发动的声音，接着是倒车时车轮摩擦地面的沉闷声，然后是调头的车灯角度转换在自己脸上造成的不同投影。薛明屏住呼吸，安静等待齐绪离开。 可是那道本该越来越远的车灯却转了个弯，接着离自己越来越近。 嗯？ 薛明被车灯刺激得微微眯起眼睛。 他记得，之前这个人送自己回家的时候，走的不是这个方向啊...... 正这么想着，车子却在自己旁边停了下来，打了双闪。 接着，车窗被人从里摇下，露出一张沉静淡漠的脸来。 “……”薛明咬了下唇，不知道该不该打个招呼。 可是他的眼神直直地望着自己呢，还装没印象不记得的话，是不是有些太白眼狼了啊...... 他在这纠结万分，可齐绪就在这时突然出声：“上车吧。” “晚上好啊......嗯？” 薛明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齐绪眼神下垂，落在他手中还停在打车界面的手机上，轻声提醒：“现在取消订单，应该还不收手续费的。” 他这话可谓是提醒到了点子上，薛明立刻回过神来，一时间都没有脑子分析他为什么要取消订单，只剩下了“再不取消就有手续费了”几个大字，急得他慌里慌张地就点了取消。 然后他就在大街上和齐绪大眼瞪小眼地站着。 晚风吹过，吹起薛明的衣角发梢，可他还是没动。 男人扶在方向盘上的手有些烦躁地敲了两下，齐绪眉心微蹙，看薛明的眼神像在看个傻子，忍不住问：“你不上来？” 薛明现在宛如惊弓之鸟，齐绪一出声，他像是被吓到了一般，身体不禁一颤，呆呆地反问：“上去？” 齐绪没再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副驾驶的方向，意思很明显了。 “都说了，不要这么晚不回家。”齐绪淡淡地补充道。 薛明下意识地为自己反驳：“我今天是被留堂了才......” 话说到一半他就反应过来了，面前不是景玉不是李书达，是...... 是他。 说话不能那么随意的，虽然李书达说了，不是一路人的话就少招惹，但是必要的良好印象还是要给他留下的吧？ 薛明这般安慰着自己，然后乖乖地打住了话头，垂着脑袋应道：“好。” 他长相明艳，一低眉敛目看着就乖，齐绪看着看着，手指又在方向盘上敲了敲，长出一口气，重复了一遍：“上来。” 这下薛明二话不说，麻溜地就爬上了车。 第15章 新约定 车内，和上次一样的寂静。 景玉给他发消息，问他上车了没有，薛明回上了，对方又要他发车牌号过去他放心。 薛明上哪来得及看齐绪的车牌号，又怕景玉着急，干脆直接共享了个实时位置。 “家里人急了？” 他在这头正应付着景玉，坐在旁边的男人头都没转，依旧维持着目视前方的姿势，淡淡地问了一句。 薛明被他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齐绪说的是什么以后，才呆呆地：“嗯。” “我开快点。”齐绪说。 “不用的......哥。”薛明在涉及到称呼的时候卡壳了一下，才接着说，“你，你习惯怎么来就怎么来。” 齐绪没有回答他，但薛明明显能感觉到车速微微加快了。 他犹豫了一下，说：“谢谢你啊哥，又麻烦你了。” 本来不想这样的，本来想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以后，从此就专注各自的生活的。 齐绪不置可否：“顺路而已，不费多少事。” “那也很麻烦你。”薛明喉结上下滚了滚，心里两股力量正在做抗衡，而他能感觉到，其中一股力量马上就要胜出了，因为下一秒他就迫不及待地说，“周末等我放假的时候，我请你喝奶茶吧。” 这无异于主动邀约两人的下一次见面，薛明有点紧张，放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裤子的布料，忐忑地等齐绪的回复。 可是这样的话落在一个成年人耳朵里，早已身经百战地被自动识别成了一句寒暄，跟“有空请你吃饭”没什么两样。是以齐绪没怎么犹豫，甚至都没往耳朵里进，便应了下来：“好。” 薛明眼睛一亮，大声说：“那，那你周末要等我啊！” 齐绪这才觉察出了一些不对劲。 正好前面绿灯跳成了红色，车子压着白线在马路一边停了下来。齐绪转过头，安静地望着薛明的脸。 小男孩面颊红润，耳朵也红红的，眼睛黑亮，嘴角控制不住地翘起来，正一脸希冀地看着自己。 齐绪眼中慢慢起了些意外的情绪，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孩子是认真的。 他看着小朋友真挚又诚恳的目光，居然感受到了一丝抱歉。 来不及抓住这罕见的情绪，齐绪想了想，在绿灯亮起的前一秒，轻声道：“咖啡吧，可以吗？” 薛明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忙连连点头，又怕齐绪在开车看不见，便继续大声说：“当然没问题！” 他的喜悦直白地写在脸上，看着似乎如果齐绪刚才没有答应的话，他脑袋上面的小狗耳朵就要耷拉下来了。今晚第一眼见到齐绪时本能的闪躲和逃避被他抛之脑后，什么不是一路人什么没有共同话题，他超——想和自己有交集的好吧！ 已经自动脑补了周末齐绪和他一起在咖啡店里边等拿号边聊天的场景的薛明低下头，趁齐绪看不见自己的脸，狠狠勾了一把嘴角，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儿。 可还没等齐绪驶出去多少距离，薛明突然又皱起眉头，轻轻“嘶”了一声。 齐绪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薛明舔了舔嘴唇，拿出手机，点开和“天哥”的聊天记录，再次确认了一遍两人之间约定好的拍摄日期以后，有些苦恼地皱起了一张小脸。 怎么跟拍摄时间撞到了一起啊...... 如果不是什么大事儿，他肯定就和天哥另约时间了；可是他刚把他爸骂了一顿，又快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人家一个组也不可能因为自己一个高中生更改拍摄时间。 可是，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让齐绪一定等自己，这街角都还没拐弯儿呢，就要反悔？ 这听着可太像借口了。 薛明无声撇嘴，右手食指挠了挠脸颊，表情纠结。 那，那跟齐绪另约个时间？应该也行吧，他每天上学遇不到齐绪的话，下周末再跑出来一趟就行了...... 薛明苦大仇深地盯着齐绪的侧脸，整个脸上的五官皱成了一个“囧”字，誓要把齐绪盯出朵花来。 饶是齐绪再怎么八风不动，也受不了身边小男孩这样直白毫不加掩饰的目光。在第三次试图弄出点动静提醒薛明自己发现他在盯着自己了却失败后，齐绪轻轻叹了口气。 第17章 “！！！”薛明猛然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转正身子，可惜已经晚了。 “怎么了？”齐绪问。 薛明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连串“嗯嗯嗯”都被带出了波浪音响的效果。 “可是你一直在盯着我看。”齐绪戳穿他。 薛明像个泄劲儿了的皮球，一下子萎靡下来，扣着自己的裤缝，含含糊糊地：“没怎么嘛......” 齐绪没说话，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很快便注意到了他亮着的手机屏幕。 他本自然是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的，可是薛明不小心点开了大图，此刻手机就停在图片的界面上，一览无余。 那套被齐绪修改过无数次、每一寸数据都烂熟于心的设计图，就这么出现在了薛明的手机里。 齐绪微微一怔。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男孩的手里？ 电光火石间，齐绪突然又想起来了今天下午收到的店家邀请。 “这次合作的是一个新模特......” “我们心里也有点打鼓......” 齐绪默默收回了视线，放过了尴尬到开始挠头发的小朋友，安安稳稳地将人送去了小区。 “到了。”齐绪记性不错，循着记忆就将薛明送到了他家楼下，停下车，解开车门锁，发出了极轻的“咔哒”一声。 薛明惊弓之鸟一般，下意识地攥紧了胸前斜拉过去的安全带，像是怕齐绪又像上次一样越过来为他解开似的。 可是过了一会儿，还是没人有先动的意向。 齐绪不急，单手撑在方向盘上，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薛明一声弱弱的：“哥......” 齐绪转过脸，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小男孩抿凨諵着下唇，眼神纠结得要死，从下往上望着齐绪的眼睛，上目线由此显得圆润又无辜。齐绪开了车内的小灯，暖黄的灯光洒在薛明的脸上，将眼睫的根根阴影投在眼下那一小片地方上，这个小朋友看起来就更稚嫩明艳。 “哥。”薛明又叫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不可以，偷偷反悔一下？” 齐绪微微挑起一边眉毛：“嗯？” “就是，就是，”薛明玩着自己的手指，有点不好意思，“我好像这周末不能请你喝咖啡了......” 心里早就知道原因的齐绪闻言并不多惊讶，他自然不会图小孩儿那一杯饮料，便顺水推舟地往下说：“好。” 他答应得这么干脆，倒让薛明心里更加憋屈起来。他抿着嘴，“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是不愿意的啊”在嘴边绕了一圈，又被薛明咽了回去。小男孩看着欲说还休的，最后颓丧地把脑袋一垂，不情不愿地说：“那，那下次嘛。” 他的小脸看着有些委屈，让齐绪一下子就想起了刚才自己答应他时他那一瞬间被喜悦染上的眼。他顿了顿，没有一开始就把话说满，只是安慰了一下可怜的小朋友：“会有机会的。” 在齐绪看来，以他的性格，能说出这样柔和的话已经是非常出格，薛明怎么说应该也能高兴一点了。 但这句话落在薛明的耳朵里，那简直跟默认了“我一开始是出于礼貌才答应你”这句话一样。 才刚开始主动试着交朋友的小豹子出师不利，连连受挫，心里有点不爽。 他性子急，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齐绪一看他挤到一起的眉尖和忿忿的眼便知道他现在情绪不佳，可是不过是这周末的临时约定又突然取消了而已，怎么就不高兴成这样？ 齐绪敛下眉眼，轻声催促：“快回家吧。” 薛明闷闷不乐：“哦。” 目送他下车以后，齐绪又等了一会儿，确定薛明应该已经上楼了，才缓缓发动了车子。 身边少了个人，车里一下子就寂静了下来。齐绪早就习惯了这股安静，甚至十分享受与自己相处的时光，但是今天他开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却总是忍不住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 男孩手机里熟悉的图稿又浮现在眼前，连带着下午店家的话也萦绕在耳边。齐绪缓缓地长出一口气，没忍住露出一个无奈的轻笑。 ......怎么就这么巧。 他设计的图稿，兜兜转转，竟然找到了薛明来拍摄模特图。 可是，就他目前对那个高中生的观察来看，对方应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说不定还是个令老师头痛不已的人物，居然能有资源接触到这个圈子。 齐绪敲了敲车盘，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尖突然一挑。 他这次设计的是一系列的初夏男装，按照那家店铺的路线和定位，目标人群投放在了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身上，多以轻便时尚的运动装为主。这么一看......好像还真的挺适合薛明。 更别提他第一次见到薛明的时候，后者刚跟人打完架的戾气和狠倔还没来及收起来，看着又野又混，光是想像一下，齐绪便能立刻搭配出好几套适合他的套装来。 而后来小孩子在他面前总是莫名其妙的紧张，眼神就带了点怯怯的感觉，说什么都答应“好”，还会乖乖叫“哥”，跟之前那副不好惹的样子就一点都不一样了。 薛明眼睛大而有神，乖巧望着你的时候，黑眸湿漉漉的，真的很像齐绪以前见过的、刚出生的小豹子。 齐绪突然有些心痒起来。 自从他回国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冲动，想立刻掉头回工作室，只为了某一个模特连夜设计出好几套新图样来了。 激情因为那件事早就被打磨干净，所幸他也不缺钱花，便干脆留在母亲居住过的小城，安安稳稳地接点自己感兴趣的单子做，远离那些纷扰，过得平静又惬意。 就连秦悬都忍不住来问他，真的“想好了吗”。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又在私人车位上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齐绪却没急着下车，眼神放空着，盯着某一处发呆，似乎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 就在此时，那双委屈又欲说还休的眼睛突然闯进了自己的脑海里。 “那，那你周末要等我啊！” 回想着男孩说这句话时的眼神，齐绪胸膛缓缓上下起伏了一下，从旁边拿过手机，点开下午那个店家的微信，开始打字。 “您好，不好意思，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想我可以担任此次模特拍摄的监摄工作。” 打完这句话以后，齐绪没动，直到手机屏幕熄灭又亮起，结果已定，他才低眸看了一眼消息。 果不其然，那头负责人非常高兴，立刻答应了下来，很快便和齐绪说好了时间和拍摄地点，都是在本市，离薛明的学校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 齐绪回复说“知道了”。 直到他已经洗漱完毕上床休息了，齐绪还是觉得有些隐隐的不可思议。 他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因为某个人改变自己的工作计划过了。 但是...... 一想到自己的设计和那个表现力很强的少年可能会产生的火花，齐绪便禁不住地兴奋。 一个设计师，能遇见可以准确甚至超常表达自己服装情绪的模特，是多么奢求的一件事情。只要有一丝机会，他都想试一试。 更何况，不知为何，他总对那个少年有股莫名的信任，即使后者是个门外汉，还是个小混混。 说到这个少年...... 齐绪突然反应过来。 两个人都已经见过这么多面了，居然还是没有互通姓名，也没有留联系方式。 不知道那孩子回家以后会不会还耷拉个脸。 齐绪难得恶趣味地想道。 第16章 太敏感 “天哥！” 薛明被景玉送下楼，一出单元门就看见了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里面驾驶座上的男人拉下窗户，闻声转过头来，见是薛明，便露出一个笑容：“小明！” “......”薛明脚下一个趔趄，有些苦恼地在车门前站定，透着窗户哀怨地看着他，“都说了别这么叫我了。” 天哥爽朗一笑，抬手揉了揉薛明乱糟糟的头发，流畅地转移了话题：“又睡懒觉呢吧，头发都没梳就跑出来了。” “没。”薛明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对慢慢走过来的景玉说，“你先上班去吧，我拍完就回家。” 景玉随手将托特包往肩头上提了提：“行，天哥你带着他，让他注意安全啊。” 天哥显然和景玉也比较熟悉了，满口答应下来。 薛明便坐上天哥的车，顺利地来到了拍摄场地。 他们到的比较早，又等了一会儿，才见有工作室的人过来。两拨人打了招呼以后，摄像师去调试设备和场地，造型师便带薛明去换第一套衣服。 天哥今天全程陪同，薛明在里面换衣服时，他就在外面边等边玩手机。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的样子，更衣室的门才被人推开，天哥闻声抬头。 “换好了？我看......”最后一个“看”字被天哥堵在了嗓子眼里，半天吐不出来，活像第一天见到薛明似的，眼珠子都瞪大了，良久只卡出一句，“......卧槽。” 第18章 薛明平时就穿校服，周末和假期的衣服也都以轻便为主。最近天气还有点凉，但是他大男孩子已经有了火气，平时就穿件无袖大背心套个薄外套，看着是很青春，但也和其他高中生没有区别了。 造型师为他选的第一套，是一套日常款的运动装。 深蓝色渐变的连帽卫衣，外面套了一件灰色的马甲，下面搭了一条纯黑的短裤，还加了许多别出心裁的小配饰，一下子就让这身衣服出彩起来。 再加上薛明的长相明艳，攻击性比较强，与这身运动装的适配性就更高了，活像个校园剧里的青春少年，有些不适应自己的新造型，不好意思地伸出食指挠着自己的脸颊。 看天哥的脸色太奇怪了，薛明恼羞成怒，眉头一皱，喊道：“怎么了啊？好不好看给句话。” 他这一嗓子，一下就将天哥喊回了现实。确认了面前这个小少年还是他熟悉的那个叛逆小孩，而不是什么电视剧男一号以后，天哥才回过神来，没好气地笑骂道：“不好看，现在就脱下来，别给我丢人了。” 造型师笑着夸薛明：“这个小朋友跟咱们这一季的衣服真的太配了，气质什么的都很符合的。” 薛明没说话，别过脸，但是天哥敏锐地看见了小男孩红起来的耳根。 他了然一笑。 小男生嘛，自尊心强，不好意思听人夸他，理解，都理解。 换好衣服后，化妆师便来给薛明做妆发。 “做......妆发？”薛明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重复了一遍，指了指自己，问，“男生也要吗？” 化妆师是个年轻的小女孩，戴着个库洛米的口罩，薛明只能看见她一瞬间笑弯起来的眼睛：“要的呀，我们会根据不同服装需要传递的风格来定制妆面，这样拍起来才会更上镜更好看。” “啊，”薛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了解，又说，“可是我眼睛有点敏感，我怕一会儿你给我涂眼影啥的我流眼泪。” 化妆师已经拿起一个黑色瓶子的喷雾往薛明脸上“库库”喷水了：“没事儿，我多画几下你就习惯了。” 这个化妆师从业生涯虽不算多么长久，但也算是见过不少不同类型的客户了。以前眼睛敏感的也有，所以化妆师并没觉得这是一个多大的挑战。 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直到化妆师拿出了一把小刷子，让薛明闭眼。 薛明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像是个等待命运审判的可怜小羊羔。 刷子接触到眼皮的那一刹那，薛明屏住了呼吸，眼皮下的眼珠不受控制地乱动，随着刷毛上的细粉在上面平铺开来，眼皮的颤抖愈加明显。 这倒都还好，薛明勉强可以忍受。然而接着化妆师便换了把刷子蘸取了一个新的颜色：“睁眼，往上看。” 薛明依言照做。 他开始控制不住自己了。 细软的刷毛不断在敏感的眼下来回扫动，随时可能会被飞粉刺激眼睛的紧迫感让薛明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生理反应，眼睛顿时红了一圈，生理泪水不断涌了上来，从眼眶滑落，甚至打湿了化妆师的小刷子。 化妆师停下工作，叹口气：“小弟弟，你这哪是‘有点’敏感的地步啊。” 薛明努力睁着双眼睛，尽量保持不动，满脸毅然：“没事儿，姐姐你来吧，我保证不流眼泪了！” 可是这种生理反应，又哪能是说不流就不流的。接下来的时间里，化妆师一手化妆刷，一手纸巾，不断重复着铺色、擦掉眼泪、再铺色的动作，两个人都是身心俱疲。 其他部门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可是模特却迟迟做不好准备。耽误了这么多人时间，薛明又急又愧疚，可是他越紧张，眼泪就流得越多，他自己压根无法控制。 天哥也看不下去了：“小明，你别那么紧张，她肯定不会戳到你眼睛里的。” 薛明胡乱地应着，余光却瞥见这次的负责人接了个电话，然后突然站起身，边应着什么边下楼了。 他心里突然一阵紧张。 该不会，趁自己一直化不好妆的这段时间里，对方忍无可忍，又重新联系了新的模特吧？ 那他的报酬...... 化妆师估计也觉得累了，放下化妆刷，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口气简直是叹到了薛明的心里。 薛明急得不行，一把拿起那柄将自己折磨得够呛的小刷子，咬着牙说：“我，我自己试试......” “哎！”化妆师还没来及制止他，突然有一个人从他们背后走了过来。 一只手在薛明的脖颈侧伸了出来，准确无误地托住了薛明的下颌。 薛明又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柑橘味。 他下意识地一惊，顺着那人的力道抬起头，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张脸因为姿势的原因，倒映着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男人今天将一头长发全都束了起来，穿了一件很有质感的黑色长款外套，衬得他皮肤更加白皙。他就这么维持托着薛明下颌的动作，左右看了看，道：“这套衣服，眼影不用那么重。” 眼睛虽然还是看着薛明，但话明显是对化妆师说的。 化妆师忙不迭点点头，立刻将那些薛明分不清的小刷子们都收了起来。 吩咐完这点以后，齐绪托着他脸的那只手又轻轻转了转，像是在仔细端详薛明的脸。 观察出了结果，他看起来十分满意自己的作品似的，齐绪眉头轻挑，又吐出一句：“怎么眼睛这么红？哭了？” “！！！”薛明忙将自己的脸从他的桎楛中收回来。他的视线一直粘在齐绪身上，一时间甚至忘了前面就是镜子，听他说自己眼睛红，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揉，只是手指还没碰到皮肤，就又被那双柑橘萦绕的手握住了。 咕咚，咕咚。 不知为何，薛明喉口有点干涩。他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瞪着那双圆润又通红的眼睛，微张着嘴，茫然地望着齐绪的脸。 卫衣的领口比较大，从齐绪的角度看过去，还能看见男孩一截清晰的锁骨。 “脸上还有妆，别乱蹭。”齐绪很快收回了眼神，淡淡地说道。 “好......好！”薛明立刻把手放下来了。 天哥疑惑地看了看薛明，又疑惑地看了看这个陌生的男人，心里问号越来越大。 这人谁啊，怎么全屋好像就自己不认识他一样？ 小明怎么这么听这个人的话，说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跟他平时比起来简直乖得不像话。 他的疑惑自然无人给他解答了。 看薛明乖乖地在椅子上坐好了，放下去的手还顺势搭在了椅背上，看着人畜无害的，齐绪垂下眼睫，给化妆师使了个眼色，后者忙上来为薛明简单打了腮红，又涂了一点淡淡的唇釉。 因为齐绪说了不用化太重，所以化妆师没敢多化，又整理了一下，便算是完成了妆容。 唇釉只是起到提唇色的水润效果，有点黏糊糊的，薛明不太适应地蹙起眉头，没忍住，轻轻并起两片唇瓣抿了抿。 还没把嘴唇松开，他就听见了化妆师的惊呼：“啊天哪，小弟弟！” 薛明比她还要慌张，闻声立刻停住了动作，小心翼翼地问：“不，不可以抿吗？” “哎呀，这个唇凨諵釉是镜面的，抿了以后就没有光泽感了，不好看......”化妆师犹在为薛明解释着。 薛明刚想道歉，可下巴突然又被人抬起，两颊的肉因此显得肉鼓鼓的。 而齐绪则直接拿起了桌上的唇釉瓶，抬手钳住了薛明的脸，轻声道：“张嘴。” 第17章 表现力 薛明一瞬间鬼迷了心窍，甚至没有深入思考一番齐绪在说什么，下意识地听从他的指令，张开了嘴。 齐绪仿佛也没觉得自己的动作有多奇怪似的，十分自然地为他补上唇釉。 在这个过程中，那股淡淡的柑橘木质香气一直萦绕在薛明鼻尖，搅得他心烦意乱。 其实齐绪确实觉得没什么。 拍摄嘛，以前他兢兢业业参加比赛或者时装秀的时候，也是凡事自己亲力亲为。事情紧急，来不及了身边又没人的话，帮模特穿高跟鞋也是有的，自然对这种随手之举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更别说眼前这个小男孩长得好看，人又乖巧。让他张嘴，他就真的一动不动，维持着原来的动作坐好，差点连眨眼都忘了，生怕再给大家添一点麻烦。 齐绪心里这么想着，脸上没有流露半分，帮薛明涂好以后就规规矩矩地收回了手，对着镜子抬了抬下巴：“看看。” 薛明眨眨眼，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虽然他对自己的脸最熟悉不过，但有那么一瞬间，他还是怔住了。 面前这个人，好像是自己，又好像跟自己有些不同，让他不太敢认。 小男孩眼底的犹疑没有掩藏，全被周围人看出来了。 天哥对他的家世最是熟悉，见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也没心思琢磨齐绪到底是何方人物了，上前轻轻拍了拍薛明的肩膀，叹口气：“小明，渴不渴？我给你倒点水。” 第19章 薛明知道，这是天哥在有意转移话题。他也不想在这么多外人面前露怯，便顺着台阶走了下去，仰起脸：“谢谢天哥。” 齐绪淡淡看着两人的互动，未做评价：“我去看下拍摄场地的布置，你给他弄头发吧。”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化妆师说的。还沉浸在薛明可爱反应中的化妆师立刻回过神来，马上拿出了专业的态度，给薛明做了个又酷又拽的发型，还给他绑了一条黑色的发带，看着就更酷了。 这套造型明显很符合薛明的心意，化妆师说“好了”以后，他站起身往摄影棚走的脚步似乎都带着风。 摄影师及助手已经准备好了，正在和齐绪小声交谈着什么，余光瞥见门口有道阴影，看过来时，眼前一亮。 “哟，不错啊。”摄像师看着大大咧咧的一大哥，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听见动静，齐绪也缓缓投了个眼神过来。 发型是妆造的最后一步。化妆师给薛明头发抓了个支棱八叉，又因为有发带，还有一些小碎发朝各个方向乱飞。他没有化浓妆，只是刻画了一下眉眼，面容瞬间深邃起来。配着薛明本身的气质，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摄像师已经构思好这一套怎么拍了，使唤助手拿了个棒球棒过来塞到薛明手里，喊道：“来，小老师，咱们开拍了哈，别紧张，你随意发挥就行，可帅可帅了。” 薛明不好意思，走到聚光灯中间。 他从来没有在这么多陌生人面前展示自己过，更别提还要自己什么情绪流露，摄影师让他摆什么造型他就摆什么造型，僵硬地勾着嘴角，只会直直地盯着镜头。 摄影师停下来看了一眼自己拍的这几张照片，有些为难地皱起眉头。他又看向薛明，欲言又止的，像是怕伤到这个小男孩的心。 就在这时，旁边站着一直没说话的齐绪开口了。 “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做了什么？” 所有人齐刷刷地向齐绪的方向看过去，眼神是如出一辙的不可置信：你俩之前居然还见过？ 而薛明则一瞬间就被带回了那个初遇的夜晚。 他和别人打架，还飞起一脚把人踹飞了，带着一脸的伤和也在等末班车的齐绪撞了个正着。 说到这里，上次齐绪送的创可贴还没来得及用呢。 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总不能直接说自己在跟人打架，想了想，薛明犹犹豫豫地张开嘴，想说“在等车”。 而他刚吸一口气，齐绪便打断了他想要说的话：“不用告诉我，你心里清楚就可以。” “现在，把你面前的摄影师，当做他。” 他是谁？ 在场所有人都没听懂，但是薛明听懂了。 把摄影师，当做那天偷偷带刀袭击自己的李海文？ 薛明犹豫了一下。这有点难，他的移情能力没那么强；但是总得试试，于是他下定决心，对齐绪点头。 很快，摄影师便发现，这个小男孩的气质变了。 刚开始，他还有些怯怯的，一副在镜头前不敢打开自己的样子；但渐渐地，在齐绪有意无意的引导下，薛明迅速找到了该有的感觉，试着把眼神变得犀利，表情也冷漠下来，微微低头，眼睛向上直直盯着镜头，眸中不含一丝色彩，仿佛只是街上随便一个路人从你身边经过时的那般漠然。 他将棒球棒支撑在地面上，听从齐绪的指挥，漫不经心地望向场外天哥所在的方向，那一刻天哥甚至都觉得有些陌生。 而在镜头里所呈现出来的是，十几岁的男孩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坦荡又有些傲慢地凝视着一切。 情绪抓得非常准。 虽然还是不清楚那个“他”是谁，但摄影师显然已经将他抛之脑后了，拿出一副下一秒薛明这股劲儿就要散了的劲头，一鼓作气，拍了好几十张出来才休息。 他刚喊声“好了收工下一套”，薛明便瞬间弯下脊梁，一把把脑袋上的发带薅下来，扶着腰前后活动了几下。 天哥走上来，贴心地接过发带，见他这样，忍不住调笑：“累死你了？” 薛明没力气跟他贫嘴了，恹恹地问：“还剩几套啊？” “三套吧好像。”天哥想了想，“没事儿，后面就好弄了，你有经验了。” 又聊了几句，天哥想起什么，又问：“哎，你跟那个男的，啥时候认识的啊？” 薛明没反应过来：“哪个男的？” “就是刚才给你涂口红的，长头发的那个。” “......哦。”薛明卡壳了，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他俩神奇的相识过程，只好含含糊糊地说：“就......认识了嘛。” “哎哟，他那气质，看着就跟咱们不是一类人。”天哥到底走南闯北，识人颇多，一眼就看出来了，“估计是哪家的有钱少爷闲来无事来咱们这小地方玩玩，玩够了就回家继承家业了。” 有钱少爷......继承家业...... 薛明边听，喝水的动作边变得呆滞起来。 李书达有意无意地跟他说过这个观点，但很快他就又坐上了齐绪的车被人送回家，自然把李书达的话忘到了九霄云外。 可是现在，连天哥都这么说了。 薛明抿了抿唇，又想起来自己涂了唇釉不能动，吓了一跳。好在化妆师说下套衣服要换妆，他才松了口气，在梳妆台前坐下，等待拍摄第二套。 他又状似无意地咬着水杯里的吸管，环顾一周。 但齐绪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四处不见踪影。 那股天哥说的“玩够了就回家”带来的虚无感在此刻突然变得清晰起来，薛明心里有点难受，半闭着眼睛，心里默默细数两人认识以来短短的几次见面。 好像都没来得及给人留下个什么好印象，那万一齐绪明天就走了可怎么办？ 明明齐绪店才开几天，回本都没回，走是不可能的，但薛明就是无法控制自己野马脱缰的思想。 天哥被负责人叫去聊事情，薛明自己一个人坐着，抬眼就看到镜子中的自己。 年轻，活力，也算是阳光开朗，可是一看便知是和齐绪完全不同的生长环境。 他的十九岁在泥潭里摸爬滚打，可齐绪的十九岁可能已经在他热爱的领域大放异彩。 两个人生来就不是一路人。 他越想越难过，水也不喝了，随手放在桌子上，手指玩着衣服上的带子，一言不发。 齐绪进门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帅气的小男孩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垂着脑袋玩手指，背影看上去竟然是有点惹人可怜的。 来不及多想，齐绪三两步走上前去，轻轻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薛明面前，发出声细微响动。 面前幼豹一般的男孩儿被声响吸引过去了注意力，抬起头来。 ——面前放着的，居然是附近某家饮品店的的保温袋。 薛明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齐绪：“这，这是什么？” 问完这个问题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傻，但现下除了这个他又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好在齐绪并不嫌弃他，反过来问他：“嗯？不是你说，这周末要请我喝咖啡？” “可是，我那时......” 我那时以为，我这周根本没机会见到你啊...... 从天而降的惊喜把小男孩砸得脑袋晕晕乎乎，愣是没敢伸手打开袋子。 齐绪挑眉，直接将保温袋上面的胶条撕开，从中掏出了两杯饮料，一高一矮。 矮的那杯是齐绪的，冰美式加两份奶；高的那杯是薛明的，大杯全糖加布丁。 “店员推荐我这种搭配，我就买来给你了。”齐绪将那杯壁上挂着水珠的奶茶插上吸管，塞到薛明手里，“抱歉，不了解你的口味。” 薛明呆呆地接过奶茶，在齐绪的注视下抿了一口，发自内心地赞叹道：“好喝。” “那就好。” 薛明又皱眉：“可是，不是说好我请你的吗？” “没关系。”齐绪给自己那杯插上扁扁的吸管，随口道，“下个周末，下下个周末，你有空的时候，再请回来。” 下个周末，下下个周末，你有空的时候。 齐绪不急着回家继承家业。 薛明抱着奶茶的手微微攥紧，心底忍不住为了齐绪这无心的一句话而高兴起来。 【作者有话说】 因为瓜在实习，更新时间改到22：30，最迟到23:30，晚了就没了。不好意思qwq 第18章 系鞋带 拍摄接下来进行得比较顺利。 薛明拍完第一套以后也放松了很多，基本上能按照摄影师的要求表达出相应的情绪了。 加上齐绪一直在旁边看着，神色淡淡面容平静，看得薛明又紧张又亢奋，竟不知不觉间将拍摄工作进行到了尾声。 很快就轮到了最后一套。 造型师刚将它从衣架上取下来，薛明就瞪大眼睛，小脸皱成一团。 这也是一个三件套，里面打底的是一件粉色的圆领卫衣，面前绣了几只抱着毛线团的潮流小猫，用黑色的线锁了边，看着又酷又可爱；外面则搭了一件黑色的薄外套，肩膀和袖口都有和卫衣同色的布料做呼应，上面的个性logo同样引人注意。上装非常甜酷，设计繁琐，下装便搭了一条简单的黑色短裤，以薛明目测来看，应该刚好到他大腿上面一点点的位置。 第20章 薛明痛苦面具。 打他有记忆开始，他就没再穿过这种颜色的衣服了。 很小的时候，妈妈还会给他买新衣服，但是那段记忆已经太久远了。妈妈走后，他爸自然不可能再费心收拾他的穿着打扮，饿不死冻不着就行。 景玉倒是会收拾自己的，只是......他的审美与穿衣风格，和薛明那是大相径庭。 这么多年了，薛明对自己印象最深的，就是常年不变的一身校服，和冬天罩在外面的一件黑长款羽绒服。 ......有点接受不了。 大抵是小男孩青春期特有的羞耻心作祟，薛明撇撇嘴，问道：“可以......换一套吗？” 造型师看出了薛明的犹豫，笑着宽慰他：“这套我们老板觉得最有特点，指名道姓一定要拍呢，小老师还是换上吧，多好看呀，可可爱爱又酷酷的，和你很配。” 薛明没说话，只是一张脸清清楚楚地写着：“哪里配了？” 没办法，打工人哪有自己选择命运的权力。 薛明叹了口气，只好接过了造型师手里的黑粉穿搭，走进更衣室。 —— 等到再次坐到镜子前时，薛明已经非常地宠辱不惊了。 他一脸麻木，任化妆师又取了点红红的粉在自己眼角、脸颊、鼻尖、下巴上扑来扑去，感觉整张脸都被化成了一个唱戏的，化妆师才停手，然后又拿了一支笔让他闭眼。 薛明现在对闭眼已经有了条件反射的恐惧，搭在膝上的手立刻攥紧，用尽全身力气控制自己不要乱动不要流眼泪，才终于配合好描完了眼线。 等化妆师说“好了”后，薛明睁开眼。 饶是已经见多了漂亮的男孩女孩，化妆师还是没忍住在心里叫了一声好。 薛明的五官无疑是浓烈艳丽的，平时灰头土脸的还不觉得，现在格外突出了他的这一特点，五官的优势立刻被放大了无数倍，比之前那几套偏运动系少年的妆容都更适配。 化妆师还别出心裁地在他眼下点了颗痣，那双眼睛瞬间灵动起来，带着点生理泪水，茫然地望着女孩的方向。 她满足得不得了，开开心心地把齐绪请了过来，邀请他欣赏自己的杰作。 齐绪刚才有事情要谈，薛明在里面折腾的这些功夫，他一直在外面打电话，刚挂了就被化妆师推进房间。 “哥。”薛明见到人了，立刻叫他一声。 齐绪抬眼，在他那昳丽张扬的脸上停了片刻，眸中流露出片刻的讶然。 接着他妥帖地将这些情绪收了回去，淡淡地应了声：“嗯。” “我这样......”薛明抓抓头发，迫不及待，“会不会很怪啊？” 不会。 齐绪在心里肯定回答。 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设计师，对模特有着非常严苛的要求。薛明虽然表现力和镜头感还有欠缺，但在硬件条件上，他无疑是非常出色的。 薛明身形清瘦，五官端正，虽个子不高，但到底不是专业的秀场模特，在平时这些摄影里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齐绪难得起了一丝欣赏的兴致，细细端详了薛明半天，觉得好看，又觉得似乎差了点意思。 薛明正在低头系鞋带。 鞋带一条黑色一条粉色，两条缠在一起，系起来有些麻烦。 他正跟自己较着劲儿，冷不丁面前的地板上突然出现了一双黑色皮鞋，往上看是一截同色系的裤管。薛明顺着来人往上看，齐绪的脸带着淡淡的柑橘味就一起钻进了他的五感。 “哥......”薛明不知道怎么了，喃喃地叫了声。 “嗯。”齐绪应他，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个什么东西，挑开薛明眼前的刘海，往上固定在了侧面的头发上。 “？” 薛明不明所以，伸手去摸，摸到了五个尖尖的角。他觉得更奇怪了，直起身子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里面的男孩脸颊绯红，眼神清澈，额发从左侧被撩起，用一个酒红色的亮面星星发夹固定住了。 “你......这......”薛明结结巴巴。 而齐绪看着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觉得这样才完整。 他低头看了眼薛明缠斗了半天都不得其解的双条鞋带，无比自然地单膝跪地，修长的手指灵巧翻滚了几下，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便出现在了薛明黑色带涂鸦的运动鞋上。 薛明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忙把另一只脚往后撤：“哥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他的脚刚往后动了一下，齐绪便突然箍住了他的脚踝。 男孩脚踝清瘦，一手便能轻轻松松地握住。齐绪不由分说地将他的小腿拉了过来，果不其然看见了另外两条乱七八糟的鞋带。 男人温热的手心贴着皮肤不断传到自己的脚踝上，薛明感觉自己快要烧起来了。 他硬着头皮让齐绪系好了鞋带，松了口气，赶紧从齐绪手心里逃脱出来，两条腿乖乖并拢靠在一起，端正地像个小学生。 齐绪没什么反应，很是自然地站起身来，安静地垂眸看着他。 薛明控制不住，耳根一直发热，像冬天的耳朵捂在围巾里太久似的，又闷又烫。他深吸一口气，声若蚊呐：“谢谢哥。” 鞋面上两个漂亮的蝴蝶结堂而皇之地提醒他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薛明做贼心虚，把脚又往后移，直到自己往下看看不到脚尖了为止。 齐绪盯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去找正帮忙收拾东西的化妆师，耳语了几句。 化妆师的表情一开始紧张了一瞬，听齐绪解释完后又放松下来，从自己的小挎包里掏出来了个什么东西，递到齐绪手里，还抬脸对他一笑。 ......不知为何，明明刚才化妆师也是这么对自己笑的，但是薛明却觉得心里不太快活。 他像个等家长来接的小朋友，穿得黑黑粉粉，目光如炬地盯着齐绪的背影，直到后者转头，向自己的方向走来。 薛明忙收回眼神，装作无事发生，双手撑在椅面上，垂着脑袋不说话。 膝盖上突然一热。 薛明抖了抖，发现齐绪又站在自己面前，俯身将一枚创可贴贴在了自己光滑的膝盖上。 他不明所以。 而齐绪贴好了以后，低头看了一眼图案，又莫名笑了。 他扬了扬手中的盒子，问：“我看是兔子的，贴上挺不错。鼻子上要不要也贴一张？” 薛明定睛一看，齐绪手里捏着的那盒创可贴，竟然和二人第一次相遇时对方送给自己的创可贴一模一样。 他呆呆地望着齐绪淡然的脸，喉结上下一滚，又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起来。 第19章 姓名牌 那天具体他是怎么拍摄完的，薛明有些记不清了。唯一记得的就是，向来清浅淡然的齐绪，在他拍完最后一套以后，竟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说：“干得不错。” 薛明的小尾巴差点翘到天上去，笑容满满地大声“嗯”了一声。 拍摄结束后，项目组当场跟薛明结清了款项，还意犹未尽地说下次还想合作，问薛明有没有意愿。 薛明自然是一口答应。 可惜天哥考虑得比他多些，想了想，还是先拒绝了。 “孩子快高考了，让他收收心。”天哥歉意地笑了。 大家自然也都理解，便约定好高考结束继续合作，之后两拨人马就开始收拾东西各自回去。 “齐先生，您怎么回去？”负责人特意问了一句，“需不需要我们送你回去啊？” 齐绪摇头：“开车来的。” 他们也没坚持，表达了一番感谢后，便赶紧去收拾摄影用完的衣服和杂物了。 “走吧小明，我也送你回去。”天哥对薛明说。 薛明犹豫了一下：“天哥你等我一下，我去跟人打个招呼。” 这还有什么招呼要打，刚才不都寒暄完了么...... 还没等天哥在心里想清楚，薛明便屁颠屁颠地跑到了齐绪面前。 他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室内有点热，他把外套搭在手肘，只穿着一件灰色的无袖背心，露出精瘦纤细的一截胳膊。 “......哥。”薛明嘴唇一抿喊了声，任谁听都能听出其中的九曲回肠。 “嗯？”齐绪正低头整理袖口，闻声抬头。 “你，你今天怎么来了啊？”薛明没忍住问，“我......我之前都不知道是你。” “凑巧，这个系列是我的设计，店铺邀请我来帮忙把把关。”齐绪垂眸盯着面前这个乖觉的少年，不知为何撒了个谎，“我来的时候看到你，也......很惊讶。” 虽然他刚来就轻车熟路地给薛明涂口红，丝毫不见惊讶的模样。 只是他没怎么撒过谎，竟诡异地卡顿了一下，不过已经足以把薛明哄好了。 薛明后知后觉出了不好意思：“可是我今天表现得很差。” “没有，表现得很好。”这是齐绪的真心话。新人模特首秀能有这样的表现力，已经是及格线以上了。 第21章 虽然刚才那句话不是自谦，但是被喜欢的大哥哥这样夸赞了，薛明还是止不住地高兴。他“嘿嘿”笑了两声，看齐绪手里还捧着那杯没喝完的咖啡，忙说：“下周，下周我一定请回来，你喜欢喝美式吗？可是这个好苦，我不喜欢，我们可以找一家奶咖店，怎么样！” 齐绪也谈不上多喜欢喝这玩意儿，只是以前熬夜多，少不了浓茶咖啡提神，便也习惯了这个味道：“随你。” 薛明看着更高兴了，傻笑两声，突然想起来：“哎，哥，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说来很好笑，他俩都已经见过这么多面了，一口一个“哥”叫得亲亲热热，但是始终没有互通姓名。 大概是每一次见面的时候，都以为下一次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了吧。 陌路人无论偶遇几次都无所谓，可一旦互通姓名便成了“认识的人”。齐绪敛下眼睫，似乎在思衬什么。 他来到这个小城不知会过多久，本意不想认识太多人，麻烦。 可是他微微掀起眼皮，入目便是一双希冀过了头的眼睛。 恍惚间，齐绪甚至看到了薛明后面一条摇成小旋风了的小豹子尾巴。 虽然不知道小豹子会不会摇尾巴，但是齐绪还是不可避免地叹了口气。 他轻声道：“把手给我。” 薛明不明所以，但乖乖照做，伸出了自己的右掌心。 齐绪一手托着他的手，另一手用食指在他手心里轻轻划动了几下。 “齐......齐什么啊？”第一个字笔画还算简单，薛明眨巴眨巴眼睛，猜出来了。可惜这第二个字结构太复杂了，齐绪写了两遍他都没猜出来。 薛明本来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猜了两遍还猜不出来，当下就有点急，反手抓住齐绪，二人虎口相抵，彼此身上的温度源源不断地顺着相贴的皮肤传过来，可惜薛明还浑然未觉。 他只是蹙着眉头，不情不愿地嘟囔着：“你直接告诉我不行吗？这太难猜了。” 最后一句话的尾音不知为何有些拖。 齐绪无奈一笑：“撒什么娇。” “我哪有！”薛明立刻反驳，手掌不自觉用力，顿时将齐绪的手捏得更紧。他这下反应过来了，像被烫到了似的连忙松开往后退了两步，惊疑不定。 就在他感觉有点不好意思的时候，对面的人突然开了口：“绪。” “啊？” 齐绪望着他，重复：“绪，绪风的绪。” “我叫齐绪。” 齐绪。 薛明默默把这两个字在舌尖上念了两遍，觉得好听，抬头道：“我叫薛明，就是明亮的明......绪哥。” 最后两个字他心虚，声音小了不少，但还是能正好送进齐绪的耳朵里。 齐绪恍然。 怪不得刚才，听那男人叫他“小明。” “绪哥，就刚才......”薛明还想跟齐绪分享更多刚才拍摄时的事儿，而就在这时天哥在门外面喊：“小明！咋还不出来，送你回家了！” “等一下！”薛明哪能放过这个跟齐绪更进一步的关系，下意识地往齐绪那儿走了两步。 齐绪看了眼门外的男人，和他点头示意，接着对薛明说：“是你家里人？” “一个关系很好的哥哥。”薛明知道自己肯定是要走了，心里不高兴，蔫头耸脑地说。 怎么又是哥哥。 齐绪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刚才这小子不还亲亲热热地喊自己“绪哥”么？ “有人陪你，那我就不送你了。”齐绪道，“早点回去吧，好好休息。” “喔。”薛明不情不愿地点点头，把刚才随手放在一边的外套重新搭在自己脑袋上，垂头丧气地被天哥带走了。 那背影看着，特别像小时候死活要赖在淘气堡，又被父母强行带走的可怜小孩。 被自己无端的联想好笑到，齐绪勾了勾嘴角，也准备动身离开。 窗户为了通风是打开的，阳光反射下，什么东西恍然刺了齐绪一眼。 他循着望过去，在薛明刚才放外套的地方，看到了一个小东西。 齐绪弯腰将它捡起一看，这才发现，这个糊涂蛋换外套不掏兜，竟然将姓名卡落在了这件外套里，还冒冒失失地丢了。 铜制小牌牌外面有一层胶，好好地封存着一行字：盛江市第二中学高三（10）班，薛明。 那名字是楷体字印上去的，被墨蓝的底色一衬，显得细致又娟秀。 齐绪想了想，将这枚姓名牌暂时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走出去和负责人打招呼：“今天的那个模特，你们有联系方式吗？” 负责人先跟齐绪笑了笑，听清他的问题后又露了难色：“这......我们是直接跟他家长接触的，就刚才陪他一起来的那位。怎么，齐老师有事找他？” 齐绪：“他东西落在我这了，那我把它给你们，你们替我转交给他家长吧。” “齐先生，咱们是外市的，恐怕不太方便呢。”负责人歉意一笑。 齐绪叹了口气，有些头疼。 姓名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东西，学校应该也是可以补办的。但总归是别人的私人物品，随意处置了不太合适，还是要物归原主的好。 齐绪只好说：“那就把他家长的联系方式给我吧。” “好嘞。”负责人答应得很干脆。 第20章 跑过来 薛明不耐烦地被风纪记了名字才放进学校，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他一向是把姓名牌放外套兜里的，有人检查一掏就有了。结果上星期他突发奇想，换了一件景玉给他买的外套，又贵又不好看，薛明穿的次数很少，顺手就把姓名牌揣兜里了。 结果今天走在路上，手去校服口袋里摸耳机的时候，才想起来少了个东西。 还好高三生已经不太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了，一般的考评通报也没他们的事儿，班主任倒不会因为这个为难他。但是无缘无故丢了个东西的薛明还是有些不爽，进了教室以后问景玉看没看见他外套兜里的姓名牌。 景玉当然说没看见。 薛明心里更烦闷了，刚要把手机扔进桌洞里，天哥的消息就又跳了出来。 “小明，你上次拍摄是不是落什么东西在那了？” 落什么东西？ 没吧应该。 薛明仔细想了想，除了他一早上就不见踪影的姓名牌，好像还真没找不见什么东西。 丝毫没把这两件事关联到一起的薛明回了个没有。 “奇了怪了，刚才有个人加我微信，说你掉东西了，好像是你的姓名牌。那估计是他记错了吧，我跟他说一声。” 姓名牌？ 薛明眉头一挑，噼里啪啦又打字：“那是我的，我没想起来这个。” “行。”过了一会儿，天哥又回复他，“有空我去帮你拿一下吧，然后给你送过去。” “不用那么麻烦你，我自己去拿吧，在哪儿？” “好像跟你学校顺路啊，公交车一条线上的，是一家服装设计工作室，你留意过没有？” 服装设计工作室！！ 薛明的眼睛猛地瞪大了，原本懒洋洋趴在桌子上的上身也瞬间弹了起来，把旁边的李书达吓了一跳，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问：“明哥，做操呢？” 薛明没理他，追问道：“是那天那个头发很长的设计师的微信吗？” “应该是吧，那个拍摄团队都是外省的，就剩他一个了。” 薛明心跳加速，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起来。 他抿起双唇，旁敲侧击：“那你把他推我吧，我直接跟他联系。” 天哥没多想，爽快地就把齐绪的微信给他推了过来。 聊天框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推荐联系人。 齐绪的头像是一只头大脸圆的蓝猫，圆圆胖胖的脸被一只手托在手心里，好奇地盯着手的方向。这倒和齐绪一向给人的印象不太一样，但又出奇地和谐。 他的微信名也很有趣，正好是他名字的半边，叫“介者”。 薛明退出了推荐联系人的页面，看了一眼自己的微信名。 半个月前才改的，aaa专业藕片打孔薛师傅。 “......”薛明默默给自己随便改了个“日月明”，然后换了张叮当猫的头像上去。 好了，这样应该能让他觉得我是个阳光开朗大男孩了吧。 薛明又检查了一遍，确定万无一失了，才深吸一口气，点下了添加好友。 他刚想等等看齐绪的回复，下一秒班主任便走了进来。没办法，他只好先把手机收起来。 一节课上得味同嚼蜡，他根本听不进去老师在讲什么，大脑放空，满脑子想的都是“万一齐绪不想通过他的好友验证怎么办”。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薛明赶紧拿出手机一看。 新朋友那里，对介者发出的好友申请还是等待验证的状态。 他一下子就疲了。 第22章 整整一天，齐绪都没通过薛明的好友申请。 李书达小心翼翼地看了薛明一眼，往前凑凑：“明哥，今天又是怎么了，看着不高兴啊。” 薛明硬邦邦地回复：“我没有不高兴。” “......”这脸黑得都能掐出来水了，还说没不高兴，谁信啊。 但是这话李书达当然不敢在薛明面前说出来。 怕触他霉头，李书达又在群里把同学问了个遍，确定校内校外有过节的不认识的没有一个人今天惹了薛明以后，陷入沉思。 他明哥今天又是唱得哪一出啊...... 薛明死死地盯着手机，右手食指不住往下滑刷新，可是无论他怎么滑，新联系人那里就是跳不出来那只蓝猫。 没关系，也许他今天是太忙了，没看手机呢。 薛明一边这样安慰着自己，一边鼓着嘴生闷气，恨不得把手机盯出个洞来。 就这样，等到最后一节晚自习的上课铃响起时，薛明“噌”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李书达迷迷糊糊地偏头看了他一眼，“咋了啊哥。” “逃课。”薛明扔下两个字，再没多解释，抓起书包望背后一抡，趁任课老师没来迅速地从后门溜走了。 “哎！明哥！”李书达惊魂未定，压低声音喊了他一声，眼睁睁看着薛明翘着根呆毛的背影灵活地消失在走廊里。 在眼见挽留薛明不成后，李书达叹了口气。 估计是心情不好逃课出去散心了吧。 他和薛明早就培养出了默契，在转脸对上任课老师怀疑的眼神后，李书达嘿嘿一笑：“老师，他闹肚子去厕所了。” - 薛明轻车熟路地从他和狐朋狗友们一起找到的围墙豁口处翻了出去。 他偷跑得早，公交车上人也少。薛明找了个靠窗的座，把书包抱在怀里，头往前面的座椅靠背上重重一磕。 你到底在干什么......薛明...... 又不是没被人忘记通过好友过，至于课都不上了，冒这么大风险提前跑出来，就为了趁他还没下班来找他吗？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是一站一站过去，站点离学校越来越远，薛明握着扶手的爪子还是坚如磐石，一点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这种纠结的情绪一直等到离齐绪店最近的那个站台都到了，薛明再没有理由，只好磨磨蹭蹭又心满意足地跳了下来。 大部分的店面都还没关门，薛明一眼就看见了齐绪工作室隔着门透出来的隐隐灯光，心下一喜，随之而来的又有些紧张。 他不管不顾地就跑来了，万一齐绪真的是不想通过他的好友，用这种形式来表达婉拒，那他这么冒冒失失地跑来，岂不是给人增添压力了？ 人往前走着，薛明越来越没信心。 不管了，来都来了。 想到这里，薛明心一横，大义凛然地两步上前，直接拉开了挂着“营业中”牌子的大门。 手机就在这时恰好跳出来了一条消息，薛明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 齐绪的通过验证消息，和齐绪本人，一起出现在薛明面前。 “绪......” 齐绪听见动静，从桌前抬起头来，手里的手机都还没息屏。 那些纠结往复的小心情全都付诸东流了，薛明诡异地感受到了一丝释然。 他乖乖走上前，抱着书包握着手机，小声喊：“绪哥。” “嗯。”齐绪如往常那般应道，扬了扬手机，又问，“刚看到你的申请。今天怎么来了？” “......”薛明心里一个理由都憋不出来，哼哼唧唧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齐绪心下了然：“逃课了？” 他莫名就矮了一截，低头瓮声瓮气的：“嗯。” 齐绪没说他好，也没说他不好，淡淡地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这孩子大晚上的跑到自己这里干什么，但是既然来了，他当然要把东西还给人家。 于是他说：“稍等一下。”便拉开抽屉，将好好保管的一个小牌牌拿了出来，向薛明摊开手心。 “这是你掉的？”齐绪问。 薛明磨磨唧唧地把姓名牌接过来，手指不小心扫到齐绪的手心，“腾”得像是起了火。他把姓名牌揣进兜里，说：“谢谢绪哥。” 气氛一时间沉寂下来。 薛明不知道是该回家还是回学校，回家的话景玉会教训他逃课，回学校的话羊入虎口直接被老师抓个正着。想来想去，居然哪里都不是个好去处，一时间犯了难。 谁知齐绪就在这时候轻轻扣了扣桌面，让他回过神来。 “去吧。”齐绪冲二楼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那里还有一张桌子，你去过的，干什么都行。” 薛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得寸进尺：“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在一楼玩......学习吗？” 他看了眼齐绪桌面上厚厚一沓图纸，明智地换了个词儿。 本以为会遭到拒绝，谁料齐绪居然抬头认真思索了一会儿。 薛明立刻把腰杆挺得笔直，装得乖巧正直又温顺。 “那，”齐绪眉头抬了抬，“不许捣乱。” 第21章 日月明 薛明自己搬了个小凳子下来，在齐绪对面坐好，装模作样地掏出本作业写。 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心思哪在学习上，全拿来偷看齐绪了。后者倒是十分专心，一点都没被他影响，手在草稿纸上龙飞凤舞。 薛明偷看了一会儿就起了些好奇心，伸长脖子看他笔下的图纸。 他似乎在做女装，模特画得高瘦，被简洁大方的风衣包裹住，寥寥几笔足见功底。 齐绪画画的线条很随意，仿佛只是随便加了一条线在这，但立刻就让笔下的设计有了形状。 就连薛明这个外行人，都忍不住为齐绪的绘画功底叫好。 他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板凳不知怎的，离齐绪的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还觉得不够，干脆探过去了半边身子。 “作业写完了？”齐绪就在这时淡淡开口。 薛明犹如惊弓之鸟，“嗖”的一下窜回板凳上坐好，趴在桌面上，半张脸埋在横在桌上的胳膊后面，一双圆眼小心地打量齐绪的脸色。 而齐绪眼睛都没抬，好像压根不在意薛明有没有听见他的话，自顾自忙着手上的东西。 他不开口，也不意味着薛明就有胆子继续偷看，只好磨磨蹭蹭地写作业。 刚才他随手摸了一本，现在低头一看才发现是数学。薛明一看到代数就脑子疼，又不敢在齐绪面前耍横，苦大仇深地盯着那些个xyz，快把自己瞪成斗鸡眼。 两人就这么安静了一会儿，齐绪突然轻轻出了口气。 薛明立刻抬头，刚想问怎么了，下一秒，自己手里的作业就被人掉了个个儿。 齐绪将图纸整理好放在一边，拿过薛明的作业看了两眼，又对他伸出手。 薛明不明所以，眨眨眼，犹豫地试图将自己的爪子搭上去。 就在他即将得逞的前一刻，齐绪出声：“笔。” “哦哦哦！”薛明如梦方醒，慌乱地把笔递给他，不小心胳膊肘一拐反而将笔杵掉地上了。 他又赶紧弯腰去捡，起身的时候没注意，后脑勺被桌板狠狠撞了一下，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齐绪就说了一个字，薛明在对面似乎给他演了场舞台剧，很忙，很乱，但似乎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再一看小男孩的脸，不知为何，耳根连着脖颈都是红的。 这么疼吗？齐绪想。 薛明抿着唇，把命运多舛的笔递到齐绪手里，眼神闪躲，在心里偷偷骂自己。 草，别人一伸手你就搭爪子，薛明你是狗吗...... 齐绪自然对薛明这些东想西猜一无所知，无比自然地接过笔，随手拿了张纸，给他抄了一遍算式：“看这里。” 他行云流水一般将解题思路写了下来，就连薛明这个不怎么听课的差生都能看出，他的思路甚至比自己的数学老师还要清晰，步骤规整，一字不落。 齐绪的声音偏低，日常又淡淡的，不爱大声说话，语调里总是带着种倦意。 可是薛明一听他的声音就觉得高兴。 渐渐地，他的注意力从纸上，转移到了面前这人的眉眼上。 齐绪这人，连五官看着都淡薄。他是不太明显的内双，眼角尖，眼型长，睫毛就会被压下来，只有低眸的时候才能看见。因为长时间工作，他的鼻梁上架了一副无框眼镜，薛明以前没见过，现在看只觉得他合适的不得了。为了不挡住视线，齐绪将头发扎成了马尾，流畅的脸毫无遮挡地出现在灯光下，更显得俊美。 薛明痴痴地盯着他，嘴唇微张。 题讲完了，齐绪捋了捋思路，自我肯定了一下，才抬头问：“听懂了吗？” 少年人清澈黑亮的眼眸盛着满满的仰慕，甚至连他自己都还没有察觉到，就这般撞进了齐绪的眼眸里。 齐绪略微一怔。 第23章 偷看人家猝不及防被抓包，薛明猛然回过神来，忙往后一躲，而他的板凳没有靠背，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他瞬间失去了支撑，眼见就要后脑勺着地狠狠摔一跤。 齐绪想也没想，一把抓住薛明的手腕，稳稳地将人拽了回来。 “急什么？”他问。 薛明一声惊呼卡在喉口，上不去下不来。那一瞬间的失重感还未散去，他缓了一会儿才注意到齐绪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脸色又有些不自在了。 齐绪又问：“听懂了吗？” 虽然不想让他失望，但是薛明不太会撒谎，硬着头皮摇了摇头：“......没有。” 他倒是挺诚实，齐绪挑起一边眉头。 “那你回去做，弄懂了明天来告诉我。”齐绪松开手，开始收拾东西，“时候不早了，是你晚自习放学的时间了对吧？我送你回家。” 薛明被这一长串话砸得脑子有点晕。 齐绪说什么来着？ 明天还可以来找他？ 他要送自己回家？！ 连续两个惊天好消息轰炸，薛明猛地从座位上一跃而起，超大声：“好！我明天再来找你！” “明天”只是随口说的一个虚词的齐绪：“......？” 不过看薛明欢欢喜喜地站在自己跟前，眼睛黑亮嘴角上扬，仰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齐绪解释的话在嘴边转了个弯儿，又咽了回去。 来就来吧，也占不了多少时间。 想到这，齐绪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拿上车钥匙：“走吧。” - 车子平稳地停在薛明小区门口。 薛明来了几回也长记性了，乖乖自己解安全带，“咔哒”一声。 齐绪安静地望着他，准备说“晚安”。 结果薛明磨蹭了半天也没去拉车门。他抓着自己的书包带，犹豫良久，最后期期艾艾地扭过头，像只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的主人：“哥。” 齐绪回望他，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我加上你微信了。”薛明抽抽鼻子，提醒他，“那，我以后可以给你发消息吗？” 除了工作，齐绪还真不怎么看微信，朋友圈也是常年安静的状态。不过反正今晚都答应他这么多件事了，多答应一件也无妨。 “可以。” 薛明刚才还犹犹豫豫的脸一下子兴奋起来，斗志昂扬地把头一点，像是许诺了什么似的，重重地回答：“好！” 他想到了什么，赶紧解释：“我不会经常打扰你的。” “没关系。”齐绪说。 薛明这才喜滋滋地下车了。 他敲了敲车窗，引齐绪把它降下来。 “绪哥。”薛明背对着月色，眼睛弯弯的，“明天见。” “......明天见。” 那个快乐的背影这才心满意足地消失在了月色中。 齐绪看了一会儿，确保他安全上了单元楼，才重新发动车子。 手机就在这时响了一声，鬼使神差地，齐绪拿起来看了一眼。 【日月明】：小豹子招手.jpg 【日月明】：哥你回去吧，我到家了！ 对面又怕自己聒噪，又怕自己语气不好，发了个小豹子洗脸的表情包，带着点讨好的意思。 齐绪勾勾嘴唇，回复：“好，晚安。” 第22章 自己担 薛明说好不会经常打扰齐绪，就真的安安分分地在齐绪的列表里安静如鸡。 齐绪话不多，薛明为数不多的几次找他聊天都只能得到寥寥几句回复。而他居然还真能自己把话接下去，聊得自得其乐，一本满足。 那天之后薛明还真带着作业屁颠屁颠来找齐绪，让他看自己做对了没有。 他自然是心虚的，哪主动做过什么家庭作业，还是大晚上的骚扰了担任数学老师的班主任问来的。给后者激动坏了，拽着他语音电话讲了半小时。 虽然真的很烦，但是好在薛明不算笨蛋，已经把这道题融会贯通，拿去给齐绪看的时候胸有成竹。 齐绪没说什么，“嗯”了一声便算是夸奖；薛明便又喜滋滋地留下来做作业。 末了齐绪要关门的时候，他又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齐绪，问：“我以后可以来找你写作业吗？” 恍惚以为自己成为了什么家教老师，齐绪困惑了一会儿，望着薛明希冀的脸，憋出来了一句：“我不是一直在店里，你会跑空。” 薛明黑亮的眼一下子暗淡下来，很快又重新汇聚齐了能量，笑着说好。 不知为何，齐绪总有些愧疚感。 高考的步伐越来越近了，就连薛明都感受到了一丝紧张感。他虽无心学习，但总是要参加考试、跑出这个小地方，因此无论是个什么水平的学校，有书读才是最重要的。 景玉也很操心，可惜他也没读过大学，在学习上帮不上薛明什么忙，只能拖天哥找了个附近学校的大学生来给薛明做单独辅导，倒也有些成效。 这么一耽误，薛明也有段时间没空来找齐绪了。 齐绪倒没什么感觉，他本来就独自一人习惯了，薛明来与不来对他而言都没多大影响，也就只在门口偶尔有公交车驶过的时候抬头看一眼，观察会不会突然跑下来一个小男孩罢了。 - 薛明从书山里抬起头，长长地伸了个懒腰，长出一口气。 李书达在旁边半死不活的，看见薛明终于有动静了，忙凑上来：“哥，休息会儿吧，别真考上了。” 薛明一巴掌把他的脸扒开。 李书达愁眉苦脸：“哎哟，我这一天都没跟谁讲上几句话了，可憋死我了。” 冲刺阶段，大家都在学习，除非必要，一个教室连休息时间都能安安静静的，确实把李书达憋了个够呛。 薛明现在一脑袋函数受力分析配平，头昏脑涨的，看李书达都有重影了。他虚弱地靠在椅背上，无声叹气：“我也想找人说话。” “那你找我啊？我不就在你旁边呢？” 薛明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我跟你有什么话好说。” “嘿，那你还能跟谁说话......” 薛明不理他了。 他上杆子想说话的人根本对他没兴趣。 这么多天了，他不主动联系齐绪，齐绪还真就一个消息都没有的。 虽然在加他微信的时候就知道了齐绪的性格，但是薛明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失落。 手指无意识地点开了齐绪的聊天框，薛明低眸望着那个熟悉的蓝猫头像，越想越难受。 他薛明什么时候这么抓心挠肺地等谁的消息过！ 有种异样的情绪在心里躁动，扰得薛明心烦意乱。 他现在却还说不明白为什么躁动，这种情绪他以前好像完全没有过。学习中被强行压下去的情绪抓住机会，在这会儿全冒了头出来，五脏六腑一时间全被“齐绪一点都不在意我”这一件事给占据了，压得薛明喘不过气来。 薛明敏锐地察觉出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太对，不适合再强撑着学下去。 于是他扭头问躺尸的李书达：“出去玩吗？” 李书达“蹭”得一下跳起来：“那必须去啊！” 逃课对他俩来说都属于是家常便饭，两人没叫别的同学，熟练地翻墙爬出学校。 现在是晚自习的时间，天已经黑了。薛明和李书达穿着校服走在大街上，分外惹人注意。 他们在便利店买了两根绿豆冰，李书达请客，一人一根叼着走了出去。 “嘶。”薛明舔了一口，眉头立刻蹙了起来，“甜得发腻。” 这不是什么大牌子，包装看着也透着一股廉价的气息，薛明咬了没两口，就顺手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就在这时，他看到马路对面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谁？ 薛明心头疑惑。 但是这街上人来人往，有人经过也很正常，说不定是他想多了。 薛明这般安慰自己，但心头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溜达没多久，两个网瘾少年都累了，干脆去经常光顾的那家网吧玩玩。 这里的老板明显也认识他俩了，招呼了一声就给开了机子。薛明挑了个靠墙的隐蔽座位，戴上耳机，不问世事地开始厮杀。 心头那股郁结之气全跟着游戏里的一枪一枪打了出去，薛明蹙着眉头，只觉得又烦躁又畅快，脸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他打架时那股子倔气，配合他被耳机压得凌乱的头发，更显得他生动，不知道默默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然而稍微懂点行的，看到他那菜得离谱的战绩，便也打消了跟他搭讪的念头。 随着又一局游戏惜败，薛明彻底压不住火，把鼠标重重地往桌上一摔，随手摘了耳机站起来，顶着一头乱发，臭着脸去前台要了包烟。 包装撕开的那一刹那，突然有人从背后伸手过来，直直把那包烟挑了出来。 薛明一时不备，手一松，那盒烟便“啪嗒”掉在了地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响。 第24章 “哟，小弟弟，不好好上学，还躲在这抽烟啊？” 薛明眉目狠厉，转过脸冷声问：“谁啊你们？” 为首那人看着有些眼熟，但是薛明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只见他立着眉头瞪着薛明，气笑了：“贵人多忘事啊，这就把我忘了？怎么，你也被甩了？” 是他。 薛明这才想起来。 这是之前某一天，他去酒吧接醉了的景玉回家，遇到的那个纠缠不清的前男友。 前夫哥这次带足了人手，将薛明团团围住 ，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看。 老板见气氛不对，忙过来打圆场。只是还没走近，就被前夫哥推着胸膛扔了出去，眼神都没给他一个：“你就别来掺和了，没你的事。” 老板苦着脸：“别打架啊，别打架，这里的机器都很贵的啊！” “听到没？这里的东西贵，你赔得起么？”前夫哥推了薛明一把，向大门抬了抬下巴，“走，咱们聊聊。” 薛明沉着脸，对想冲上来的李书达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过来。 他自己惹的事，自己一人承担就好。 第23章 别吓他 “你们想怎么样，说吧。” 一帮人将薛明抵在了墙根底下。这里是个偏僻的小巷，天一黑更没什么人进出，薛明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眉头拧起，自下而上瞪着这一堆人，冷笑一声：“还带着这么多人来，怂货。” 前夫哥听了也不生气，好整以暇地甩了甩手，笑道：“我带几个人来，是我的事情。你还是省省力气，一会叫大声点，说不定还有人会来救你。” 薛明不说话，脑子里把所有的方法都想了个遍。 刚才他没让李书达来，那小子要是还长点脑子肯定就知道要叫人过来。那他只要撑住一段时间，等李书达来了，他就能逃走。 可是，他想得很美好，这群人明显不会让薛明这么好过。 “敢抢老子的人，知不知道我在这一片的名号？毛都没长齐还来搞同性恋，你他妈硬得起来么？”男人每说一句话就狠狠推薛明一把，后者没有反抗，死死地瞪着他，顺着他的力道往后退，直到后背狠狠磕在了墙壁上。 墙壁常年失修，突出的砖块把他的后背硌得生疼。薛明皱起眉头闷哼一声，抬头：“如果我没记错，在床上硬不起来的，好像是你吧？” “你他妈......”男人抬手要扇他一巴掌，薛明眼疾手快，迅速闪身躲了这一下，接着当机立断，抬腿狠踹了一脚男人胯下。 随着他一声痛苦的哀嚎，薛明矮身从他面前钻了出去。 男人带来的一帮兄弟见状哪还有不明白的，辱骂着聚了上来，一些人去关注前夫哥的情况，另一些人又要将薛明围住。 一旦被困，后果不敢设想，薛明不敢耽搁，在这一刹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拨开所有人往外冲。 他个子矮，身段灵活，在高大的男人中间钻来钻去，后背、前胸、甚至是脑袋都挨了几下，疼得他耳朵嗡嗡作响。薛明咬紧牙关，不顾身上的伤痛，勉力跑了出去，片刻不敢停留，闷头往外跑。 “你小子给我站住！”男人们叫嚣着冲了上来，薛明头都不回，奋力往前跑。 他从来没有这么惊慌过。与上一次临时的包围不同，更算不上学校间的小打小闹。这次是前夫哥有组织有计划的一次精心围剿，刚才薛明看清楚了，有好几个都是这一片有名的混子，专门收保护费和替人打架为生的，薛明这点三脚猫铁定打不过。 薛明是想不明白，这前夫哥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请这么多“行家”来揍他。 他不知道的是，自从他们上次在酒吧门口大闹一场后，前夫哥“硬不起来”的私话就悄悄传开了。别人当着他的面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可是背后嘲讽看笑话的眼神和窃窃私语也足以让人心梗，所以他才会这么不计代价地要来教训薛明一顿狠的。 这些薛明自然无从得知，他只知道自己今天怕是要栽。 薛明沿街跑了一路，路上不知道撞到多少人又推翻了多少东西，喉间已经有了一丝血腥味，可是他还是不敢停。 后面的人仿佛刚散完步似的，丝毫不见颓态。只是薛明脚程快，所以他们始终保持着快追上又被甩开的状态。 可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薛明的体力已经渐渐地跟不上了。 他的大脑里飞速计算着解决办法，恍惚间甚至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呼啸的声音。 下个街角，薛明顺势一拐，突然眼前一亮。 面前出现了一家民谣酒吧。 这里不同于景玉常去的那种酒吧喧闹，装修得很有情调，在门外抬头看，还能看见二楼窗口旁坐着一个大哥，抱着吉他深情款款地唱着歌。里面的人也都比较体面，交谈嬉笑，惬意无比。 薛明来不及多想，游鱼一般闪进了这家酒吧。 他深谙“要想让别人插手就要把别人也卷入纷争中”的道理，在心中默念了一句“对不起”，接着便准备寻找合适的帮手，准备端起他面前的酒杯往外面追上来的那群人脑袋上泼。 薛明不顾服务员疑惑的询问，眼神焦急地在场内巡视一圈，接着眼神一顿。 前面的卡座里，正巧坐着个背对着薛明的男人，横排沙发也挡不住男人宽阔结实的肩膀。 薛明来不及考虑，一个猛子冲到男人的卡座旁，刚准备伸手夺酒，岂料那人的反应特别快，薛明连杯壁都没碰到，他就已经握住了自己的酒杯。 紧接着，他抬头，威圧感极强的眼睛直直对上薛明的，眼神微眯，看着十分不悦。 这男人剃着寸头，发茬遮不住青色的头皮；眉眼高挺又深邃，肌肉紧实身材高大，定定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铺天盖地的压迫感不容小觑。 薛明心跳如擂鼓，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意识到自己似乎踢到了一块铁板。 他刚要道歉，背后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男声：“薛明？” 被叫出了名字，薛明本能地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来。 他今天傍晚坐在教室里想了无数遍的男人，此刻就坐在他身后的沙发上，眼神微讶。 一股强烈的羞耻感从头到脚将他包围了，薛明眼神闪躲，翕动着嘴唇，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现在的情况。 齐绪......齐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齐绪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长发随意披散着，姿态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因为场合不算正式，他衬衫纽扣开了三颗，能看见一片清晰的锁骨，配上他那副冷淡的面容，充满了男性魅力。 反观薛明，又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刚才被这么多人围堵，薛明都没有反应。此刻被齐绪看去了自己的处境，却叫薛明的眼眶红了。 就在此时，那群男人追了上来。为首的那个大汉也个高肩宽，恶狠狠地走了上来，伸手就要抓住薛明的手腕往外拽。 ——他拽了一下，没拽动。 他黝黑的手臂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男人的手。那手白净，指节修长，看似随意一握，却教人挣脱不开。 而循着这手往上看，大汉看见了一个眼型狭长的长发男人，正不带什么感情地望着自己。 “松手，你吓着他了。” 男人说。 【作者有话说】 明天（9.12）入v，入v当天更新6k字，感谢支持 第24章 受伤了 大汉冷哼一声，手一挣，想把齐绪的手挣开——没挣动。他立刻竖起眉眼，歪着头问：“怎么，你是要给他出头？” 齐绪笑笑：“以多欺少，不合适吧。” “你说以多欺少，你来帮他呗。”大汉说。 齐绪手上用力，大汉的表情立刻变了。 他的手腕被齐绪牢牢攥住，挣脱不开不说，上面的力道还越来越大，已经能看到被按到血管堵塞而发青的皮肤。 齐绪脸色不变，就这么强硬地，将大汉的手从薛明的手腕上卸了下来。 “绪哥……”薛明小声喊。 齐绪回头瞥了他一眼，将薛明往身后拽了拽，又对那个寸头男说：“来帮个忙。” 寸头男眉头一挑：“你还有闲心管这个。” 齐绪没有多说，只简单解释了一句：“是我认识的一个小孩。” 小孩。 薛明的心被齐绪无意间说出来的这个词撩得一动。 他还把自己当小孩。 秦悬撇撇嘴，拿齐绪没办法，只好一撑膝盖站了起来，左右扭了扭脖子：“你欠我一次。” 他站起来以后，在场的人才直观地感受到他的威压。 在薛明看来，齐绪已经很高了，可是秦悬竟然比齐绪还要高半个头。更别提他身材健硕，肌肉在柔软衣服的包裹下分外明显，曲线的走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真真正正的力量，跟前夫哥请来这些人的狐假虎威和花架子完全不一样。 第25章 还没动手，这群人的气势就已经弱了三分。 先前那个大汉强撑着嘴硬：“就，就你们三个？” 秦悬面无表情：“就我一个就够。” 他的气势让他说出口的这句话显得非常有说服力，至少那群人面面相觑，个个脸上都有点犹豫。 清吧老板开店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从二楼下来一看，一群人站了一堆，还个个凶神恶煞的；再一看对面，一个清瘦的男人，一个凶巴巴的小孩，还有一个可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路人，迅速在心里判了案。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我这地方是给你们打架的是不是？”老板提着个啤酒瓶就下来了，抬起来一指差点戳到那个大汉的鼻尖，“来我这闹事，我报警了啊！” 这群人哪个不是在派出所鼎鼎有名，本来被秦悬喝得犹豫的心此刻更加退缩了。 其中一个皱着眉对大汉说：“没必要吧，咱们都是跟你出来的，你欠那小子的人情，咱们可没必要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 大汉气得眼睛通红，手指指了一圈：“一群鸡零狗碎，赶紧给我滚！” 他话说的难听，其他人也顾不上计较，互相使了个眼色，也就各自找台阶回去了。 秦悬好整以暇地望着他：“现在是，你要和我单挑？” 大汉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薛明。 齐绪不动声色地往薛明面前又挡了挡。 面前的背影不像秦悬那样宽阔，可肩宽腰细，衬衫挺括，竟让人看着无比安心。 薛明怔怔地望着齐绪的背影，眼睛红了一圈，鼻子也有些发酸。 那个大汉迫于压力，终于灰溜溜地走了。 警报一解除，薛明心头的石头总算放了下来。 胸口突然涌上一股反胃感，从喉咙一路烧到了胃。薛明精神骤然松懈下来，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只来得及狼狈地撸过来一个垃圾桶，对着里面干呕。 他刚才实在是太害怕了。 劫后余生的庆幸冲击着他的五脏六腑，薛明什么都吐不出来，眼睛憋得通红，口水顺着嘴唇滴下来，趴在茶几上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 可是，与此同时，薛明又分明感受到了眼角的湿润。 不知道这是呕吐引起的生理反应，还是薛明此刻的情绪流露。 他只知道，从他的父母离婚以后，他就再也没被人像今天这样护在身后过。 没有问他缘由，没有怪他是他哪里做得不对才招惹到别人，没有多说一句话，就直接了当地选择了保护他，站在他面前。 眼睛酸得厉害，鼻子也堵上了，一抽气肯定会被别人发现他在哭。薛明狠狠抹了一把眼泪，舔了舔嘴唇，湿漉漉的像只落水了的小狗。 有人递来了几张纸，薛明伸手接了，团成一把随便擦了擦脸。 似乎有人在他头顶轻轻叹了口气。 声音不大，但薛明瞬间僵硬了脊背。 接着，他还来不及做什么反应，下巴便被人挑起，他被迫抬起头来。 眼圈、鼻尖、嘴唇都是红的，活像被谁欺负了似的，可怜兮兮地对上了齐绪的眼眸。 齐绪眼神顿了顿，重新拿了几张纸，温和地替薛明擦了擦眼泪。 秦悬在一旁看着，砸了咂嘴。 “不怕。”齐绪声音淡淡的，情绪也淡淡的，细致地替薛明收拾干净，才让他起来。 怕薛明猛然站起来会晕，齐绪抓着他的胳膊，慢慢把他扶了起来。 “吓着了吧？”薛明刚站稳，齐绪便轻声问。 这一问，薛明才止住的情绪，就又有了决堤之势。 “我……”薛明抬眸看了齐绪一眼，眼神怯怯的，心回路转，到了嘴边的“没事”拐了个弯，变成了一句，“有点吓着了。” 他想在齐绪面前撒撒娇，没问题吧？ 就……就今天一晚上。 一只手突然落在了自己的脑袋上，薛明一怔。 齐绪无比自然地揉了揉他的头发，随意道：“没事了。” “……嗯。”薛明先小声答应。 他还穿着校服，刚才动静太大，衣服也被磨损得凌乱。齐绪瞧见了，抬手想帮他整理一下。 他帮薛明拽了拽袖子，无意间却瞥见上面的一圈红印。 齐绪眉心微蹙，又借着整理衣服的功夫，发现了薛明身上一堆红痕。 估计都是薛明刚才为了逃出来不顾一切往外冲而挨的打。 “……”齐绪轻微地摇了摇头，“怎么弄成这样。” 薛明小声说：“疼。” 疼也没用。 齐绪敛下眸子，拿干净的水杯给他倒了点水。 秦悬看了半天的戏了，这会儿适时开口问：“齐绪，这位是？” 薛明这才想起来，刚才不动手，单靠气势就把人赶走的，还有这么一位。 他赶紧站直身板，试图给齐绪的朋友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规规矩矩地打了招呼：“我，我是薛明。” 秦悬点点头：“秦悬。” “你……”薛明眼神茫然，“我们见过没有？” 如果景玉也在场的话，说不定他就能认出来，这是那天他和薛明第一次被前夫哥围堵时，出手帮助他还把他送回家了的那个高大男人。 然而那天路灯昏暗，薛明与秦悬匆匆一瞥，彼此之间自然是不认识了。 齐绪转头对秦悬说：“今天先这样吧，下次我再请你喝酒。” 秦悬自然能看出来现在不适合继续叙旧，也没坚持，结了账便先离开。 剩下齐绪和薛明两个，走出了酒吧。 没有人说话。薛明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当自己是个吉祥物。 良久，齐绪率先打破了沉默：“家里人不知道你在这吧？” 薛明沉默了一会儿，“嗯”了一声，又看了眼手机。 李书达在二十分钟前给他发消息，问他在哪，自己带人过来了。 他随便回复了一句没事了，又看到景玉也在问他在哪。 语气听着不像知道他被人堵了这件事，薛明无意惹他担心，便没提这件事，只说自己会晚点回家。 他处理消息的功夫，齐绪也打到了车。 他今天是和秦悬喝酒来的，自然不会开车，只能叫车把两个人送回去。 “绪哥。”薛明叫了一声，等齐绪看向自己的时候，才小声说，“对不起。” 齐绪安静地注视着他，问：“对不起什么？” “我，我好像一直在麻烦你。”薛明抿唇，“我经常和人打架，在外面惹是生非。招惹上人了还处理不好，还要麻烦你给我善后。” “……”薛明鼓起勇气，快速抬眸扫了齐绪一眼，又说，“对不起。” 齐绪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他。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堵得薛明胸口难受。他偷偷抬头看了眼齐绪，刚想说些什么挽救一下气氛，就听齐绪说：“不用对我说对不起。” 他注视着薛明圆溜溜的眼睛，轻声道：“以后听话一点。” 薛明今晚好像一直在齐绪哄着，即使后者可能并不觉得这是“哄。” 怕他被吓着了，把他护在身后，又教他听话。这明明只不过是任何一个“长辈”对高中生会做出来的举动，可薛明却觉得心头滚烫。 他从没有过这种经历，此刻遇到齐绪了就牢牢把他带给自己的这种感觉抓在手里，而不明白这在别人看来可能是正常现象。 “......好。”薛明低下头，不敢再看齐绪的眼睛了。 正巧在此时，齐绪打的车到了。齐绪拉开车门，先把薛明送上去，才自己弯腰坐上后座。 “先送你回家吧。”齐绪说。 薛明点头，抱着书包，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转头看窗外呼啸而过的景色。 突然，薛明眉心一皱。 肚腹上不知为何，猛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感，疼得他几乎瞬间就弓起腰肢，右手死死按住疼的那块地方，咬紧牙关不吭声。 他不想再给齐绪添麻烦，打定主意把这波疼痛忍过去。 本以为疼上一会就好了，可事与愿违，薛明明显能感觉到，疼痛不仅一点都没减轻，反而范围越来越大，他整块小腹都在坠坠得往下疼。 偏偏此时，司机看了眼导航，开口问：“这里走不通啊，你们认识路吗？” 齐绪平时送他回家也是跟着导航走的，此刻自然将目光放在薛明身上。 他的眼神倏地一凝。 灰头土脸的小男孩紧紧缩成了小小的一团，蜷缩在后座上，双手按着自己的肚子，疼得脸色苍白，冷汗大滴大滴地从额角流下来。 “薛明？”齐绪喊他。 薛明已经疼得说不出话，只能听到齐绪似乎说了点什么，但具体的一个字都听不清了。 齐绪当机立断，立刻对司机说：“麻烦去最近的医院。” 司机也看出来了薛明情况紧急，方向盘一打就驶离了原来的路线。 第26章 “你怎么样？哪里疼？”齐绪抽了张纸，帮薛明擦去汗水，“给我看一眼。” 薛明立刻缩得更紧，抗拒之色溢于言表。 齐绪喉结上下一滚：“薛明！” 薛明从膝盖上面露出两只眼睛来，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眼底通红一片。 见他这幅样子，齐绪也不好再说什么重话，沉了口气，偏头问：“不是答应要听话的吗？” 这句话像是戳到了薛明某根神经，被疼痛折磨到恍惚的大脑捕捉到“听话”两个字，立刻卸了劲儿下来，像只柔软的蚌打开自己的壳一般，缓缓放松下来。 齐绪瞄准机会，薛明胳膊一松，他就立刻把人拉过来，掀开衣服看了一眼。 入目是一片刺眼的淤青，中间甚至已经发红发紫，横亘在洁白的肌肤上，看着可怖得很。 齐绪垂着眼帘，不敢妄动，只轻轻拂了一把他的淤青，嘴唇抿起成一条线。 薛明只感觉一道凉凉的触感在自己肚子上从左划到右，带起一阵战栗，他下意识地收紧小腹，又被钻心的疼折磨到眉头紧皱。 “是那群人打的？”齐绪沉声问。 不知何时，薛明的手紧紧攥着齐绪的衣服，把柔软的布料都抓皱了。他保持一个相对不那么痛的姿势不动，小声说是。 齐绪沉默了一会儿：“报警吧。” 这已经是寻衅滋事的范围了，还意外伤人，薛明虽已经成年，但还是个学生，情节恶劣，当然有权利追责。 “不，不用。”薛明拒绝，他也是跟人打架打惯了，最烦的就是动不动报警那套，虽然他现在是受害者的位置，但还是本能地反对这个提议，“我真没事。” 齐绪默然地盯着薛明的头顶，脸颊被舌尖顶起一个弧度，直接说：“随你。” “……”薛明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你生气了吗？” “你自己都不在乎自己，我为什么要生气？”齐绪反问。 薛明被噎了一下，乖乖地被齐绪轻柔地按压着伤处，不敢说一句话。 他这是被大力袭击以后没有及时处理留下的淤青，要多揉一揉才能将淤血化开，这就苦了薛明。 虽然齐绪动作轻柔，但这个过程本来就是疼的。薛明咬着牙，眼里不住地泛上来泪花，不时倒吸几口凉气，神情很是可怜。 他不出声，但是齐绪自然能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心下叹了口气，道：“不揉开，以后会更疼，好的也慢。” 薛明拿出一副壮士断腕的态度出来重重地把头一点：“我明白！” 这一动作，眼眶里包凨諵不住的泪终于还是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他这模样招人疼的厉害，一点都没有他刚从外面闯入酒吧、想拿秦悬的酒杯往来人身上洒时的狠劲儿。齐绪见不得他这苦了吧唧的样子，嘴上不说，但手上的力道更轻更柔了。 司机把车开到了附近一家诊所，齐绪按重新规划的路线给了钱，便扶着薛明走下来。 医生处理这种小伤多了，只看了一眼，让薛明忍着点别躲，往手上抹了点红花油便上手了。 “唔——” 薛明登时疼得往后躲，可后面就是椅背，他无处可去，腰肢颤抖着被医生揉按着伤处，抓着扶手的手背上青筋浮起。 医生不会像齐绪那样照顾薛明的感受，听他疼得厉害，连眼睛都没抬一下，轻描淡写地：“学生仔，以后少打架哦，遭罪的还是自己。” 薛明眉宇间一片不耐。他对齐绪以外的人可没什么好脾气，听这医生在他最痛的时候说教更来气。 他也是疼糊涂了，想也没想就要开口：“你——” “听到了吗？”齐绪轻声打断，意有所指，“少打架。” 薛明半截话被卡在唇边，抿了抿，把后面想骂人的话咽了回去。 怎么都是一样的话，偏偏齐绪说出来他就愿意听。 他颓颓地靠在椅背里，头发乱糟糟的，因为有汗而贴在了额头上；整个人清瘦又单薄，从外面看甚至都看不出来这上面还坐了个人。 齐绪拍了拍他的肩头，像是无声的安慰，薛明这才提起点力气，忍着让医生按完了。 “好了。”医生按完了洗洗手，又从药架上拿了一瓶新的，“回家以后自己学着我今天这样按按，别躲懒啊。” 那就是普通的红花油，薛明才不从这里买。 只是他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另一边就传来了手机扫码“滴”的一声。 齐绪垂着眼，直接替薛明付了钱，拿过那瓶药。 薛明被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唬愣住了，连制止都忘了制止，微张着嘴，呆呆地抬头看他。 而齐绪表情没变，把药瓶子往他怀里一塞，问：“还疼吗？” 薛明下意识地摇摇头。 “那走吧。”齐绪伸出手，示意薛明搭上来，等他把手放在自己手心里以后微微用力，便将薛明拉了起来。 现在已经很晚了，刚才薛明一看，景玉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电话也打了不少，都是催他怎么还不回家。 齐绪无心窥探他的隐私，但是随便一扫也就看见了：“家里人催你了吧。” 句子是个问句，但说出来是肯定的语气。薛明点了点头，看了眼时间，确实不早了。 他们又叫了辆车，终于平安地到了家门口。 薛明家比齐绪家先到，很快就快到地方了。司机在前面的路口拐了个弯，再往前走点就到达目的地了。 “绪哥。”薛明犹豫了一会儿，喊他，“今晚麻烦你了。” “嗯。” “药钱和车费，我一会回家转给你。” “不用。” “这哪能不用啊，你不用担心我是学生没钱，我……” “不是的。”齐绪安静地打断了他，专注望着薛明的眼睛，好像这样他说的话就会更令人信服，“你有钱是一回事，我收不收是另一回事。实在不好意思的话，下次再请我喝东西吧。” “……好。”薛明小声答应下来。 他又想起来了什么，终于找回来了点今天为什么生气逃课的理由，别别扭扭地扭过头：“可是，你不是不一定一直在店里吗。” 明明他每天上课路过的时候，齐绪都在屋里坐着，无一例外。那就是齐绪拒绝他的借口！ 少年人还没学会保持体面，直接把对方的社交婉拒戳破了摊在两人面前。 齐绪也没生气：“你有我微信，想来的话，可以提前联系我，看我在不在。” “！” 薛明猛地转过头来。 先前他字斟句酌地去骚扰齐绪，都是他的一厢情愿，齐绪回不回复都是他的自由。 可是现在，齐绪主动说了“可以提前联系我”，那是不是意味着，他默认了自己的打扰？ 虽然对方随口一句话就想这么多很不合理，但薛明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眼睛黑亮亮的，满腔情绪到最后，溢出成了一个“好”。 车就在这个时候停下来了。 薛明解开安全带，雀跃地说了一声“再见”。只是他还没习惯自己的新伤势，动作大了点，牵动到肚子上的淤痕，又疼得他小脸一皱。 “慢点。”齐绪说，“记得每天擦药。” “好！”薛明大声回答，提着气下了车，弯下腰通过车窗对齐绪奋力摆手，“再见！” 齐绪恍惚间好像又看见他背后疯狂挥舞的尾巴。 等车子驶离在了街角，薛明才恋恋不舍地转身回家。 今晚的经历太多了，他还如做梦一般，飘回了家里。 他刚推开门，便看见景玉穿着身睡衣，坐在沙发上，漂亮的脸上一片冷漠。 “……哎，玉姐还没睡呢？”薛明讪讪一笑。 景玉横了他一眼：“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在景玉再一次抓住机会发表一篇“关键时刻需要有专业态度认真学习”的演讲之前，薛明脚底抹油，“呲溜”窜进了房间。 他原本没注意，直到进浴室洗漱，抬头看着镜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朵根。 第25章 考试前 当薛明第一次提着咖啡和奶茶，带着讨好的笑意登门拜访时，齐绪还没意识到什么。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这个小朋友粘人的劲儿。 薛明即使是粘人都是十分有礼貌的。即使齐绪说了可以来店里找他，他还是秉持着不过多打扰的原则，只在周五可以提前放学一会会的时候联系他。 理由也找得无可挑剔，温温和和的，进退有度，总是让齐绪蹙着眉头，想拒绝又怕伤了人的心，最后还是同意了。 他俩就这么保持着一周大概见一面的频率，一直持续到薛明高考前。 大概每年高考都会提前一个月左右开始预热，在整个社会上都形成一股紧张凝重的氛围。齐绪没经历过高考，直接出国留的学，但这也不妨碍他回想起高中时期，他的同学们被考试压抑到麻木冷漠的神情。 第27章 薛明这段时间乖得很，不打架，也不惹事，每天勤劳地上学放学，周五来他这做题，不会就问。 他是藏不住事儿的性格，每次考试，进步了退步了，都写在脸上。进步了就仰着笑脸求齐绪夸夸，退步了就把脑袋一垂，默默坐在那儿不说话，等齐绪忙完了来揉揉他的头发。 想到薛明后期可能也会变成那样麻木冷漠的小孩儿，齐绪不由得有些担心。 要不这段时间，对他再温和一点儿？ 当周又一次来到齐绪工作室的薛明很明显地感受出了齐绪的不同。 齐绪平日里对他也很好，但都是淡淡的。然而今天不仅主动过问他的作业，还关心他这几天的作息生活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薛明还是受宠若惊，情绪立刻昂扬起来，缠着齐绪说了好一会话，亮着双眼睛，小嘴叭叭个不停，跟什么“麻木”、“冷漠”之类的词，看着是丝毫不搭嘎。 齐绪也就放下心来，恢复了他以前淡淡的模样。 完全不知道内情的薛明蹲墙角画圆圈，怀疑那天惊鸿一现的温柔齐绪是不是自己压力太大了而做的梦。 ——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最后一天。 教室里安安静静的，连平时最坐不住的学生都学会了保持沉默，仿佛是从这片寂静中提前嗅出了分离的气息。 薛明埋头复习，错题看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旁边突然递来一块糖。 李书达憨憨的圆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嘿嘿。” 薛明接过那块糖，趁老师不注意塞进嘴里，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老师很早之前就不管他们上课吃一些提神的薄荷糖了。 他又抬头环顾了一圈熟悉的教室，惊觉自己这三年就这么毫无波澜地过去了。 三年前，他还以为自己会就此退学，当一个大街上游手好闲的混混，长大以后随便找份能填饱肚子的工作，草草过完一生。 结果景玉宛如天神降临，提着扫帚冲上他家，揪着薛明耳朵把他拽起来，竖着眉毛：“你敢不去上高中试试！又不是没考上为什么不去？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哥给你付学费，哥有钱。” 有一段时间薛明甚至觉得，他这个高中，就是替景玉上的。 体验过一把高中生的瘾后，他也该梦醒了。 “我不指望你能考上多牛逼的大学，你几斤几两我心里清楚。但是，你才多大？该上学的年纪，你就是再不乐意再听不懂，你也去学校里给我好好呆着去。”这是景玉的原话。 “明哥，想什么呢？” 薛明兀自出神，旁边李书达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没什么，”薛明揉揉眉心，“怎么了？” 李书达正在收拾桌面，说：“班主任让我们收拾东西了，马上有人来布置考场。” “这么快？”薛明脱口而出。 他迟来地有点不舍。 慢慢吞吞地收拾完东西后，薛明浑浑噩噩地走出了教室，跟几个朋友说了再见，便往公交车站走去。 他今天破天荒地没有提前跟齐绪打招呼，双脚凭借本能在他工作室附近的车站下了车，等走到他店门口了才回过神来。 怎么不知不觉就走到这来了。 薛明抿起嘴唇，犹豫了一会儿，准备还是先离开。 就在他要转身的时候，身后突然压过来一道阴影。来人身形颀长，从后面走过来能将薛明整个影子都覆盖住：“怎么来了不进去？” “......”薛明呆呆地看着玻璃门上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还多的倒影，结结巴巴，“可是，我，我忘了提前告诉你。” “这么乖。”齐绪淡淡说了一声，意味不明。 薛明只听到一阵钥匙叮叮当当的声音，接着从自己身侧伸出来一只手，开了门。 薛明就这么被柑橘气息簇拥着走进齐绪的工作室，耳根还是齐绪刚才那声“乖”。 他手里东西多，书包也被塞得鼓鼓囊囊的，一进屋就赶紧把它们都从身上卸下来，长长松了口气。 齐绪看在眼里，问：“收拾好东西了？” “嗯，”薛明情绪不是很高，在他的专属位子上坐下，毫无复习的念头，“还有两天就考试了。” “紧张？” “有点。这，这也很难不紧张的吧。”薛明揉了揉眼睛，声音很低。 齐绪没说话。 薛明刚想抬眼看看他怎么了，结果头还没抬起来，脑袋上就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齐绪将手搭在他的头发上，轻轻揉了揉，顺着头发的纹路往下，又捏了捏他的耳垂，安抚之意尽显：“这样会好点吗？” “......”完全没有。 反而心跳更快了。 薛明抬眼看了看他，喉结上下一滚，悄悄摸摸地把自己的脑袋从他手底下移出来，又甩了甩，生怕被齐绪发现他红得不自然的耳朵。 “我，我其实学习不太好的。”薛明小声说。 齐绪心想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但是怕打击小男孩的自尊心，他选择了沉默。 他能看出来，薛明想找个人说点什么。 “中考以后，我就勉强考了一个末流高中，本来都不想去念的，但是小玉姐......就是我表哥，他逼我去上的学。”薛明声音闷闷的。 齐绪说：“他做的对。” 心口那股气堵着，连齐绪站在他面前都无法缓解了。薛明烦躁，眉心蹙起，手不自知地抓着自己的裤子：“我紧张是因为，我不想辜负我表哥的心意，也想离开这个破地方，但是，但是......” 眼前又闪过一个男人油腻的脸。他一把将薛明的存钱罐扔在地上，捡起里面为数不多的几张纸钞，对当时还是个孩子的薛明说：“你以为你能跑多远，就你这不开窍的脑子，能找到人供你读高中就烧香吧。”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薛明都沉浸在一种“对啊无论我怎么努力我就是走不出这个地方”的扭曲情绪中。 浑浑噩噩，碌碌无为，既不上进，也不努力。他有些后悔。 那个男人的一句话，竟然能影响他这么久。 薛明一直努力地想逃出他父亲的阴影，可又不得不承认，他始终没有走出这座牢笼。 齐绪安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把难过写在脸上的男孩，眼睫微颤，最后轻轻弯下腰，单膝跪地，与薛明平视。 他一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一手揽着薛明的后脑勺，轻声道：“你应该学过一句话。” “种一棵树最好的时候，一个是十年前，一个是现在。”齐绪眼神淡淡，声音低缓，一点一点顺着缝隙流进薛明的心里，“至少在我遇见你以后，我觉得你是个认真的孩子。” 他甚至笑了起来，嘴角微勾：“这个时候，不要想这些了，嗯？” 齐绪也没怎么安慰过别人，他以前的圈子多是天之骄子，个个都自信张扬，说话坦率直接。他本人又性子冷，这些话更是从来都没对谁说过，也不知道效果如何，脸色有些讪然。 温热的触感搭在自己后脑上，薛明迷迷糊糊的，终于从他父亲带来的梦魇中清醒过来，呆呆地望着齐绪的脸。 他的眼睛圆润，黑亮亮的，盛着头顶灯光，懵懂地望着齐绪，似乎有星光闪动。他其实没太听进齐绪的话，后者实在是个失败的安慰者，但这并不妨碍薛明被他妥帖好了乱糟糟的情绪，从那股自我厌弃中挣扎出来。 薛明不太好意思，低下头，低声道：“我想我表哥了。” 景玉应该已经回家了。他一直数着日子呢，最近还在琢磨请假的事儿，就为了给薛明送行。 然而他作为金牌销售，客户哪会按照他的时间来谈生意，老板更是不愿意放人，气得景玉连续三天吵了八场架。 “那回去吧。”齐绪松了口气，顺手从自己衬衫胸口的口袋里抽出一支笔，掰开笔帽，轻轻夹在薛明的圆领打底上。 薛明低头看去，这支笔通身黑色，带有金边点缀，设计低调，但挂在领口上时笔身重量十分明显。 “这支笔，是我从第一次出国就带在身上的。” 他无数张心血、无数副令他崭露头角、冉冉升起的设计，都是这支笔描绘出的最初的草图。 齐绪又说：“借给你，祝你所向披靡。” 【作者有话说】 嗯马上开启暑假疯狂攻略副本 第26章 染头发 景玉还是跟他老板磨来了假，趾高气昂地开车把薛明送去了考场。 薛明运气不太好，他认识的朋友没一个跟他在一个学校考试，孤零零的一个人提着文件袋。 景玉今天破天荒地没穿他那些花枝招展的裙子，简单的t恤牛仔裤，长发干净利落地扎成高马尾，化上妆后有些妖冶的脸顿时变得清丽起来。 他看上去比薛明还紧张半个点儿，一路上嘴就没停过，神神叨叨的。薛明被他弄得不紧张也紧张起来了，心跳都快了起来。 第28章 说来也巧，这家学校比薛明的高中近很多，离齐绪的工作室就差一条街。 现在街上全是学生和来送行的父母，还有各种高考助力站，都拿大红帐篷支成个小摊，好遮遮太阳。这也让平时一览无余的马路，此刻看上去拥堵不堪。 薛明想在考前看一眼齐绪的愿望还是化成了泡影。 他没跟齐绪说自己就在这里考试，觉得没必要，后者自然也不知情，说不定现在嫌吵，已经躲回家享受清闲去了。 薛明突然有点后悔，多少应该告诉齐绪一声的。 怀着这样的遗憾，薛明在景玉期期艾艾的目送下走进了学校大门。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 随着最后一道收卷铃声响起，薛明长长舒了一口气。 出乎意料的是，他发挥得还不错。虽然不会的题目还是有很多，但至少他会做的都写满了，把握还挺大。 老师从他面前经过，毫不留恋地收走了他面前的答题卡，桌面一下子空了下来，薛明望着两只替换着用的黑水笔，陷入了沉思。 高考不让带别的杂物进考场，齐绪借给薛明的那支笔自然没用上，被他放在家里，拿了个盒子好好装着，准备考完以后再物归原主。 思维一发散，薛明又想起来，他这两天都没有再见过齐绪了。 薛明随着人流走出考场，左右看看，却没看见景玉。 不是说好要来庆祝他终于逃脱苦海的吗？怎么人不见踪影。 薛明疑惑，这才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才发现，他刚进考场不久，景玉就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说是公司那边出了些事，他以前的一个客户找他找得急，要景玉立刻回去一趟。 “你先回家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跟同学出去玩玩也行，等我回来把庆祝给你补上。”景玉又说。 薛明嘴唇轻抿，眼神微微黯淡下来。 体谅归体谅，可是要说不失望，那自然是假的。 他又发了个消息给李书达，后者估计这会儿浪疯了，根本没空回复他的消息；薛明耐心等了一会儿，见没有音讯，也懒得再联系其他那些有的没的的狐朋狗友，直接把手机揣回裤兜里。 长出一口气，薛明懒懒散散地环顾了一周，目光在触及街对面那家低调的工作室时顿了顿，又在看到里面一片昏暗、一个人影也没有时收回了目光。 齐绪不在啊。 他不知道自己今天高考结束吗。 薛明鼓起一边脸颊，接连不断的扫兴让他考试结束以后的好心情都没了，闷闷不乐地往公交站台走。 结果就在路过一家造型店时，薛明脚步停住了。 他还在上学的时候，就经常听到前后桌的女生闲聊，说考完试以后就要去染头发，一个比一个颜色挑得奔放，听得薛明暗自思考以后走大街上遇见她们还能不能认出来。 薛明脑海里突然涌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来。 - 今天生意一般，美发沙龙里只有一个托尼小哥坐阵。 外面考试刚结束，一群被关了三年的鸟儿咋咋呼呼飞出了牢笼，吵得一条街不得安宁。他也没多生气，乐呵呵地刷短视频。 玻璃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托尼循声望去，只见门口逆光站着一个小男孩。 他手里还提着个透明文件袋，里面装的全是文具，看样子应该是高考才结束；已经是傍晚了，他正好逆光站着，脸颊被夕阳沿边照耀了一圈，衬得眉目高挺眼窝深邃，单薄清瘦地往那一站，很有吸引力。 托尼不由得被这扑鼻而来的少年气息冲了一跟头，愣怔几秒，才找回了自己的职业素养，扬起笑容迎了上去：“哈喽哈喽帅哥，剪发还是烫染啊？” 薛明其实也没怎么想好，迷迷糊糊地就走进来了。 他虽然平时凶巴巴的，但是总归还是小男生，脸皮薄，在托尼热情的招待下，半推半就地就在椅子上坐下了，任托尼把一个大罩衫围在他面前。 “刚高考完吧？来换个新发型？”托尼说，“脸长得这么好看，换个发型一定更多小姑娘追吧。” 薛明脸色讪讪的，顺着托尼的话点头，尴尬地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他平时理发很简单，小区楼下有一家大娘开的美发店，剪一次才十块钱，又快又好。老板娘熟悉薛明以后还给他打折，一直问他高中毕业以后要不要过来当学徒。 薛明对当托尼没兴趣，但不妨碍他头发一长就跑去剪。 所以，他甚少走进这种理发店，居然不是廉价的洗发水味，而是香喷喷的，有股淡淡的柑橘清香。 跟齐绪身上的香水味有点像，但是没有他的好闻。 薛明默了一默，不知为何，脑海中倏地又浮现出几个月前，他给齐绪的系列设计做模特的那天。 他最后穿了套黑粉相间的套装出来，那明显是在场所有人都公认最出效果的一套，就连齐绪都嘱咐他多摆几个姿势多拍几张。 那既然这样，是不是意味着，齐绪喜欢他粉嘟嘟的样子？ 虽然薛明本人对粉色没什么想法，但是来都来了，他又没什么事干，干脆心一横头一点，开口：“我想染个头发。” 抿抿唇，薛明望着镜子里平平无奇的自己，补充道：“粉色的。” “粉色？”托尼一愣，手在薛明柔顺的头发间穿梭几下，“帅哥发质还是挺好的，不过粉色要先漂再染，很伤头皮和发根的，你知道吧？” 薛明不知道。 然后薛明说：“好的。” “那行吧。”托尼尽到了提醒的责任，也就不再多说，挺高兴今天自己开了个大单，推着薛明就去洗头发，“反正你脸好看，染什么颜色应该都不会翻车。哎呀，我在这附近开了这么久店，接待了好多高中生，很少有人长得像你这么牛逼的，以后可不要当渣男啊。” 薛明左耳进右耳出，心思完全没放在他说的话上。就在他躺在沙发上，等托尼调试水温的时候，他突然开口：“对了。” “怎么？” “......”薛明犹豫片刻，问，“你们这里的柑橘味很好闻，洗发水也是这个味道的吗？我可以用吗？” “......哦，”托尼想了想，“好像还真有一瓶，你稍等一下，我给你拿来啊。” 薛明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漂发以后不能即刻就染，根据托尼的话来说，这样对头发特别不好。虽然薛明无所谓这些，但是听托尼的语气，这事儿还挺严重的，便妥协了，跟人约好了时间再来上色。 他发色深，平时一天不洗看着就油，漂了三次才完全褪色，弄得薛明脑瓜子都疼，顶着一头黄毛，在托尼的欢送下离开了理发店。 今天很热，傍晚了也闷。薛明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白t牛仔裤，本来通身上下颜色就淡，加上一头新漂的黄毛，走在华灯初上的夜里，更是招眼的好看。 几乎是本能的，他又抬头看了一眼街道对面。 ——出乎意料的是，本该关门休息的设计室，屋内竟又亮起灯来。 薛明一愣，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了两步，等回过神来以后，人已经过了马路了。 他甚至已经能看见齐绪坐在他惯常坐着的那把扶手椅上，正叼着根烟凑近右手的烟油。 烟雾缭绕，齐绪的眉眼都被熏得朦胧，隔着层雾似的，分辨不清楚。薛明被蛊惑了一般，伸手握住玻璃门把手。 还没等他把门推开，齐绪便似有所感地抬起眼睛。 他晚上偶尔会戴眼镜，无框的，松松垮垮地挂在鼻骨上，略微抬眼看人的时候就显得格外薄情，薛明被他看得一窒。 齐绪视线上移，又停在了他一头乱七八糟的金毛上，眉头微挑。 薛明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这临时的叛逆决定，硬着头皮凑上去，期期艾艾地喊了声：“哥，你怎么这时候还来店里了。” 齐绪没答他话，妥帖地收回了眼神，轻声道：“还以为今天等不到你了。” 嗯？ 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明一愣，又听齐绪说：“我有其他事要做，这两天都不在店里。今天考试结束对吧？怕你没找到我不高兴，所以就来碰碰运气。” 齐绪勾勾嘴角，轻笑一声：“我运气还不错，本来已经打算回去了，抽根烟的功夫，你就来了。” 他看着薛明红润的脸庞，慢条斯理地补充了一句：“还染了个头发来了，很适合你。” 薛明甚至没想起来纠正他，这不是他要染的颜色。 他只觉得自己内心被一股情绪缓缓地，柔和地吹了起来，像个气球，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充盈了整个胸腔。 第27章 去道歉 “我......我考完了。”薛明拉开椅子在齐绪对面坐下，余光在旁边的全身镜中又看见了自己一头黄发，他还不太适应，赶紧又收回了眼神。 齐绪笑笑：“恭喜你，逃脱苦海。” 他没问薛明考得怎么样，觉得没必要，小孩儿现在最想听到的话肯定不是这个。于是他从另一边拎出来一个精美的纸袋，放在桌子上，又推到薛明面前：“本来怕你考完了饿，就给你买了点吃的。现在好像有点太晚了，你带回家吃吧。” 第29章 “谁、谁说的！”薛明的肚子立刻不争气地叫起来。他刚考完试就去漂发了，哪里有时间好好犒劳自己的胃。之前没人提他还没觉得，现在齐绪一说，他瞬间觉得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 他把那个纸袋子拉过来，掏出里面的食盒。外面包装上写着隔壁某个热门旅游城市的logo，看来齐绪这两天确实不巧地去外地了。 回来的时候还不忘给他带好吃的。 薛明的心情立刻昂扬起来，三两下拆开了蓝粉相间的包装纸，对着一盒造型精美的点心赞叹出声：“哇——” 他眼睛黑亮，呱唧一下抬起头看向齐绪：“谢谢哥。” 齐绪扶了扶眼镜，领了他的感激。 薛明挑挑拣拣半天，觉得每个都很精致，他都舍不得吃，最后一脸不忍地挑了一个枣泥酥出来，理由是他不爱吃枣泥。 “现在还吃得下，晚上没吃饭吗？”齐绪见他好像是真的饿了，挑眉问道。 他记得薛明有个很宠他的表哥，应该不会放任这孩子高考完后什么都没吃上，一个人在外面闲逛到现在吧？ 没想到还真被齐绪猜中了。薛明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对，刚考完那会儿太兴奋了，不太饿，然后就去漂头发了。” 他话刚说完，面前的食盒突然又被人盖上了。 齐绪表情不变，将点心重新包装好，抬眼望见薛明手里还捏着一个枣泥酥没来及吃，心下叹气：“这东西不顶饿，吃一块垫垫肚子算了。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薛明身后看不见的尾巴又一次摇成了小旋风。 - 刚刚高考结束，这个平时早早就进入休息状态的小城也久违地热闹起来。 随便某家饭店都能看到考完试来这里聚餐的学生，一个个神采飞扬兴高采烈的，脸上洋溢着的青春气息教人见了便觉得年轻了几分。 齐绪问薛明想吃什么，后者过了那个饿的劲儿，也不想再麻烦齐绪，就报了一条小吃街的名字，想随便吃点东西就可以回家。 齐绪听到地名的时候什么都没说，眉头抬了抬，二话不说便开去了。 直到两个人找好车位，下车来到小吃街口的时候，薛明才觉得有点怪异。 他自己黄毛白t牛仔裤的打扮，自然是与夜市融合得非常完美的，但是齐绪就不同了。 齐绪今天刚从外地赶回来，衣服还没来及换。他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衬衫，袖口因为热挽起在手肘处，露出一截青筋明显的小臂，衬衫尾部妥帖地扎进西裤里。他今天随手把头发束了起来，高高一个马尾，跟景玉白天明明是同样的发型，可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总而言之，齐绪这幅模样出现在这里，是有一点违和的。 薛明犹豫了半天，在意识到这里的小摊子加起来可能都没有齐绪身上的衬衫贵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绪哥，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齐绪平时自己不会来这种夜市的，但既然薛明想来，他一个作陪衬的自然是听今天主角的意见，便说：“没关系，你想的话，就在这里吧。” 薛明也不好再折腾齐绪换地方，还要他开车，只好硬着头皮挑了一个相对来说干净一些的店坐下了。 这家店干净，薛明以前来过几次，味道不错，现在人还挺多，老板便招呼他们去外面支个桌子坐。 薛明从底下抽出两把椅子，十分殷勤地拿纸把给齐绪的那张来回擦了好几遍，确定自己连手指放上去都打滑以后，才仰着小脸说：“哥，你坐！” 齐绪没推辞，接过他精心擦拭好的椅子坐下了。 薛明对自己当然没有对待齐绪那么金贵，随便抽张纸抹了两下就当完事儿。 齐绪都看在眼里，心中微微笑了起来。 这是一家大排档，也有烧烤。时间不早了，薛明不是很有胃口，点了几个小菜和主食以后就把菜单递给齐绪：“哥，你看有什么想吃的吗？今天我请客！” “你高考结束，当然得我请你。”齐绪没接菜单，“你自己看着点就可以。” 薛明本来还想再坚持一下，转念一想，今天齐绪请了，下次又多一个由头请回来，那就又可以见面了。 “好嘞，那下顿我请你。”薛明嘿嘿一笑，觉得自己真是聪明绝顶。 菜很快就上齐了。如齐绪所说的那样，他真的不是特别饿，只陪着薛明尝了两口，觉得油重盐重，没吃多少就放下了筷子。 薛明一口气干了半碗饭，胃里有东西垫着了，才顾得上跟齐绪闲聊。 齐绪不主动问，他倒是自己凑上去巴巴地说了：“可算是考完了。我感觉我发挥的还行，应该跟以前模拟考差不多。” “放平心态就是好事。”齐绪轻声接了一句，见薛明在一盘辣椒炒肉里扒拉了半天也没找到肉，便伸筷把最顶上的辣椒都扒到一边，露出底下藏得严严实实的肉片来。 薛明一乐，把肉片送进嘴里：“过两天我们还得返校一趟，有毕业典礼，听上去还挺正式的。” 他絮絮叨叨地跟齐绪说自己今天考试的心情啊，遇到了什么难题啊，检查的时候观察到了什么样的同学啊，一张嘴叭叭个不停，他也不觉得累，得到齐绪的两声回应，心里就觉得无比满足，连带着米饭都多吃了一碗。 “饱了！”薛明将筷子往碗上一搁，往后靠在椅背上，餍足地拍拍自己的小肚子，意犹未尽，“这家菜还是特别好吃。” 好吃不好吃的，齐绪不置可否。 结完账以后，薛明起身准备跟在他身后回家。 就在他要迈出去的那一刹那，一只脚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不偏不倚地堵在薛明前面的路上。 薛明吃饱了就有点倦，一时间没注意到这暗中使的绊子，眼看就要被他绊倒。 齐绪伸手将薛明拽了过来。 薛明离得太近了，想把人拉过来，还得用点力气，所以齐绪的动作并不温柔。薛明被他拽得踉跄两步，左脚绊右脚没站稳，结结实实地摔进了齐绪的怀里。 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肩膀抵上一个温暖宽阔的胸膛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人搂在了怀里，一时间眼睛都瞪圆了，结结巴巴：“绪哥？你......” 齐绪没有回应他，低头看了眼地面，那只脚已经收了回去，仿佛刚才只是齐绪的错觉。 他收回目光，将薛明扶正了，接着转身走向隔壁一桌。 这桌坐着三四个男生，都是一脸学生气，看样子应该是和薛明一样的高考生。齐绪在他们这桌前站定，目光扫视了一圈，在一个看着有些瘦弱的男生身上停了下来。 “你好。”齐绪客客气气地开口，可接下来说出的话却是，“跟他道歉。” 第28章 小明呀 薛明一愣，下意识地顺着齐绪的目光看向桌边围坐着的人。 好巧不巧，这一桌他遇见挺多老熟人。 基本上都是以前打过架的。高中生嘛，气性上头了难免互起冲突，薛明又是校内一霸，结识几个“仇家”再正常不过。 不过自从薛明认识齐绪以来，他就基本上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这尴尬的场面......薛明在心里扶额。 要是单枪匹马，遇上了还好说；偏偏齐绪也在，他苦心经营的乖巧形象岂不是就毁于一旦。 “道歉什么？给谁道歉？这个哥哥说话怎么不讲理啊。”那桌里面一个流里流气的男生开口，语调阴阳怪气的，摆明了是不肯承认。 他欺负薛明还行，这都骂到齐绪头上来了，薛明当然不可能善了。 齐绪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刚才还被自己好好拉在身后护着的小男孩瞬间冲到了自己前面，张嘴就来：“你说谁不讲理啊？干了什么事儿心里没数吗，脸皮这么厚！” “你说，你说我干什么事了？”那男生叫起来。 “你......”薛明卡了壳，求救一般扭头看齐绪。 他刚才没看到伸出来的那只脚，只知道齐绪莫名其妙地就把自己拉到他怀里了，现在难得卡了壳。 齐绪心中一笑，接过话头，目标明确地望向那个男生旁边的少年，轻声细语道：“下次有人路过的时候，要把脚藏好点。” 这里的地板没铺瓷砖，人太多了，老板打扫不及时，地面上免不了有些汤汤水水，甚至还有啤酒瓶盖等危险物品。如果刚才薛明真的栽下去了，不见血也得吃顿苦头。 齐绪开口，大家的注意力立刻转向了这个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的男生身上来。 薛明定睛一看，脸上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警惕：“李海文？你怎么也在这儿？” 这个男生就是薛明与齐绪第一次见面时，出门打架还在身上揣把刀的阴暗逼。 薛明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刻也是因为，多亏有他在自己脸上划伤的那一道，他才有机会在齐绪那里讨个创可贴。 虽然这个理由齐绪听了可能会挑挑眉头罢了。 第30章 李海文被点了名，也不能再装死，头也没抬，往嘴里扔了一粒花生米：“怎么，你爸改行了，不赌钱来开饭店了？这是你家的地界？” “......” 齐绪敏锐地发现，薛明垂在身侧的手默默攥紧成了拳头。 “这么久没见，你说话还是这么欠。”薛明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冷了下来。 他现在一头黄毛，看起来比之前更像个不良少年。全身上下颜色都淡，衬得他刚吃完饭浸出来的血色更加明显。尤其是一双漆黑的眼，牢牢盯住李海文的时候，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幼豹。 桌上其他人见了，也都收了玩笑的神色，一脸戒备，准备随时在薛明爆发的时候把他拦下来。 就在气氛越发剑拔弩张的时候，齐绪蹙了蹙眉头，右手不动声色地搭上薛明的肩膀，轻轻往下一按。 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薛明原本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 齐绪不怕事，刚才如果不是他提醒，薛明甚至根本没发现李海文的小动作。 但是薛明知道，齐绪不喜欢看他动用暴力。 要是今晚在这的是他和李书达，他保证把这一桌人揍得昨天数学最后一道大题都不记得。 薛明狠狠咬了咬下嘴唇，扭头看了齐绪一眼，那眼神里莫名有些委屈，水润润的，看得齐绪心神一荡。 他刚想说些什么，薛明就已经收回了目光，重新看着李海文的脸，深吸两口气，把心头那股燥意压了下去：“今天我高兴，不找你的事。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也少来招惹我。” 薛明自认为已经把话说得仁至义尽。 他们已经毕业了，往常那些恩恩怨怨都可以化作过眼云烟。可是李海文显然不这么想。 李海文高傲地看了薛明一眼，眼神从上到下将他扫了一遍，似乎在质疑薛明是什么身份，敢跟他说这些话。很快他就恍然大悟：“哦，我们毕业了。你没了学生这层皮，得去跟你爸学当小混混；而我呢——” 他调子拉的长，一个一个字捏着往外说。他的朋友立刻会意，接着他的话头往下说：“要出国读书呀，高材生呢！” 一群人登时又笑作一团。 李海文家里有些闲钱，周围人都知道。虽然并不富裕到阔绰的地步，但是拼尽身家供他一个水学位，也是可以解释的，不然就凭他比薛明还烂的成绩，估计最后是一个学校都没得读。 众人哄笑间，薛明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他狠狠闭了闭眼睛，壮着胆子，将齐绪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拿下来，不等后者发问，便将那手握住了。 齐绪眉心一动，只觉得那只细瘦的手握住自己的力度，一点一点加紧了。 从这群高中生的只言片语中，他也大概能猜出来个七七八八。 薛明父亲是个赌徒，不管他的事不说，还让薛明在这一片出了名，人人都知道他有一个赌鬼老爹。 怪不得，怪不得薛明说是他表哥供他读书，怪不得薛明明明都已经高三了还要去接模特的活补贴家用。 怪不得他个子小小的，人看着又瘦又单薄，穿着件宽松的t恤，还能看见清棱棱的锁骨。 “走吧，哥。”薛明轻声道，转身就想走。 可是他握着齐绪的手，一下居然还没拽动他。 薛明愣了愣，暂时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疑惑地转身，又叫了一声：“绪哥？” 而齐绪手臂微抬，维持着被薛明牵着手的姿势，脸却是面对着李海文的。 他眼型狭长，又是单眼皮，垂眸看人的时候，便有一种仿佛事事漫不经心的随意感，李海文这样的毛头小子在他面前，莫名其妙的就低了一头。 齐绪胸膛微微起伏了一下，似是叹了口气。他掀开眼皮，看着李海文满不在乎的脸，轻声道：“如果学历是你唯一能拿得出手炫耀的东西的话，小明已经赢你太多了。” 谁？ 谁赢了？ 薛明甚至没反应过来，齐绪口中的“小明”是自己。 听着有点傻，特别像他数学书上那个老算不明白自己能买几个苹果的小男孩。 他就不爱听别人这么叫他，天哥叫过，每叫一次都要被薛明鼓着脸怼一次。 薛明还没回过神，齐绪已经主动拽着他的手：“走吧。” “哦......哦。”薛明低下头，余光看了看脸色铁青的李海文，忍不住在心底高兴起来。 第29章 尘封事 上车之后，两人第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齐绪单手撑在方向盘上，有些不习惯这种安静，忍不住偏头看了薛明一眼。 小男生此刻垂头丧气地坐在副驾驶上，双手乖巧地搭着膝盖，头低低地垂着，细看过去，眼睛好像也有点红。 齐绪轻声提醒：“安全带。” “哦哦，不好意思。”薛明忙把安全带系上，动作又快又莽，还把自己一头黄毛在座椅靠背上蹭了个乱七八糟。 他“咔哒”一声把安全带系上了，便等齐绪发动车辆，可是后者迟迟没有动作。 薛明疑惑，转过脸问：“怎么......” “如果方便的话，”齐绪和他在同一时间开了口，薛明被他一堵，下意识地把没说完的那个字咽了回去。而齐绪顿了顿，顺畅地将话补全完整，“可以跟我说说吗？” “说什么？”薛明茫然。 齐绪嘴唇轻抿，他从来没管过这种闲事，现在十分生疏，便委婉道：“你的同学诋毁你的事。” 薛明眨了眨眼，终于反应过来了，一时间脸色有些讪讪的。 而齐绪也贴心地为他圆了个场：“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只是随便问问。”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薛明声音闷闷的，“你应该都猜到了吧。” 话开了个头，后面说下去就顺了。薛明放松坐姿，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开口：“我爸，喜欢赌钱。以前就在小区里跟邻居赌，后面觉得不过瘾，又在网上赌，把家底都败光了，我妈也跟他离婚了，他现在每天游手好闲的，做点体力生意，一有钱就又拿去花了。” “......”齐绪没说话。 “我中考那会儿，我妈来看我了，还给我塞了张卡交学费，告诉我别让我爸知道。”薛明拍拍自己的脸，似乎这样就能将声音里带着的颤意压下去，“但是我没想到......他会进我房间翻我东西。” 说到这里，薛明狠狠闭了闭眼睛，粗鲁地将睫毛上的一点湿润抹掉，简单结了个尾：“反正我表哥来救场，给我妈打电话让她赶紧把卡停了，我爸没拿着钱，也不管我了，我哥就把我带走了。” 当时事情当然没有这么简单。 薛明那时候才刚刚十六岁，即使知道自己父亲不是个好东西，但也没想过他会无耻到这个地步。 他把妈妈给的卡放在自己卧室衣柜最里面的大衣口袋里，觉得他爸这样应该就找不到了；可是男人趁他去上学了，将他的房间翻了个天翻地覆，最后还是将这张卡找了出来。 薛强本来是想直接拿上薛明身份证去把钱取出来的，结果前妻在这事上留了个心眼，密码没用薛明生日，也没用任何其他薛强可能会猜出来的数字，让他完全破解无能。 因此，那天薛明精疲力尽地放学回来后，引入眼帘的就是仿佛进了贼一样的房间，和自己亲生父亲几欲喷火的眼眸。 男人粗暴地握住他纤瘦的胳膊，逼问他密码是什么，拖着他和自己一起去银行；薛明在这时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死死抓着门框不愿意跟薛强走，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就是没有让它流下来。 他刚过变声期，声音已经有了少年的质感，听着清亮又坚决：“你死了这条心吧！我绝对不可能把我妈留给我的钱给你的！” 薛明这话明显激怒了薛强，后者一时间气血上涌，虚瘦的脸一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大喘着粗气，在薛明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甩了一巴掌上去。 啪！ 这一巴掌带着满盈的怒气，十成十地甩在了薛明的脸上，小男孩的右脸上瞬间出现了一个明显的掌印。 薛明的头顺着薛强的力度偏到了一边，呆滞地抬起手，轻轻碰了碰那块痕迹。 已经肿起来了，他没照镜子，都能摸出清晰的五根指印凸出的形状，火辣辣的疼着，疼得他方才忍了半天的眼泪顷刻决堤。 薛强犹自剧烈喘息着，眼睛充血，眼球突出，满是丑态。他顾不上看一眼儿子的伤，指着薛明的鼻子，开始他无休止的谩骂。 他从薛明骂到了他前妻，甚至连薛明的外公外婆都骂了一遍，认为都是他们不相信自己，不支持自己，不然他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境界。 “你他妈人都是我生的，还有脸跟你老子玩心眼儿，你妈给你钱干什么的？上学？你上学有个屁用！老子供你读了快十年书，一个子儿没见你往家里带，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第31章 无数肮脏的字眼争先恐后地钻进薛明的耳朵里，在他最后一点单纯的心尘里开疆扩土，侵占他的呼吸，侵占他对未来的一切想象。薛明已经麻木了，捂着受伤的半边脸，呆呆地站在原地，任薛强如何推攘他、辱骂他，用手指一下一下毫不留情地戳他脑袋，薛明都没有任何的反应了。 他的视线突然变得一片模糊，眼前的父亲成了无数个色块组合起来的图画，只能依稀看到他在说话，可是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就在薛明以为自己是不是已经失明又失聪了的时候，门突然被人从外一脚踹开。 薛明愣怔着往外看去，一个面貌阴柔、纤细瘦弱的男人气得眼睛都快喷火，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来，拦在薛强与薛明中间，对薛强怒目而视。 “姑父，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姑父。”来人正是景玉。他一手向后抓住薛明的手，紧紧攥在手心里，一手举起手机，继续说道，“我已经跟姑姑打了电话了，她把这张卡停了，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薛强看到景玉，怒意更甚：“你他妈个不要脸的人妖、娘炮！这他妈有你什么事啊？显摆你呢是吧！好啊，你今天非要管我家的闲事，我就替你那短命的爸妈教训教训你！” “薛强！”薛明忍无可忍，终于咆哮出声。 “小明......”景玉在听到薛强提到他早逝的父母时眼神暗了暗，但很快薛明像只健步如飞的小豹子一样，猛地从他身后钻了出去，快得景玉抓他不住，急道，“臭小子你别冲动，我来解决！” 可是现在薛明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瞪大眼睛，甚至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在呼吸，就这么义无反顾地冲到薛强的面前，握掌成拳，狠狠地打在了薛强的脸上。 “操......”薛强躲闪不及，结结实实地中了薛明这一下，疼得头晕脑胀，半天没攒足直起腰的力气。 景玉惊慌地看了薛强一眼，而薛明立刻抓住景玉的手腕，带着他头也不回地跑出了这个家。 跑出这个家。 薛明眼神放空。 后来薛强也不是没去派出所闹过，但是这里是个小地方，派出所的民警都认识这个每次扫黄打非都能抓着他的薛强了。再加上薛明一张面皮很有欺骗性，脸上余痕未消，就更让薛强的话不那么可信了。 他趁薛强不在家出去鬼混的时候简单回来收拾了点必需品，就搬进了景玉的出租屋。 景玉逼他去读高中，薛明不肯，耳根红着，说什么也不告诉景玉原因。 景玉无奈一叹，坦白道：“姑姑已经把你未来一年的学费都转给我了，之前在薛强面前我没敢说，怕他听见了来找我们麻烦而已。” 他也才二十出头，就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望着弟弟茫然愣怔的脸，景玉眼神逐渐转得温柔。 薛明只觉得有一双温暖纤细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脸庞，像是在安抚之前被薛强打出来的那道掌印。接着，他又听见景玉犹豫了一会儿，说：“你妈妈，没有不管你，她很担心你，很记挂你。” 不知为何，薛明的泪水又一次决堤。 “骗子。”他小声呢喃，“都是骗子，都是骗我的骗子。” - “薛明？” 齐绪的声音将薛明从过往的回忆中拉了出来。 他表情空白，往窗外看了一眼：齐绪开动了车子，却又停在了相对安静的一处江边。 晚风习习，薛明拉下车窗，将头探出去，感受夏天燥热的晚风卷着江水的气息吹进自己鼻中的味道，轻轻闭上眼，深吸一口。 都过去了薛明，现在这才是你的生活。 齐绪方才见他出神，没有打扰他，停好车后便开始处理工作上的事情。现在见薛明似乎回过劲儿来了，便体贴地揭过这一话题。 也许以后，薛明自己愿意的时候，还会对他讲更多的事情吧。 齐绪眼神淡淡。 “回家么？”齐绪问。 薛明点头：“嗯，已经麻烦你太久了，不能再占用你的休息时间了。你出差刚回来，肯定很累了吧？不好意思啊。” 刚才那个饭店里又凶又倔、熟练地放狠话的小男孩好像消失了，薛明又恢复了他在齐绪面前惯常的乖巧形象。乌黑的瞳仁滴溜溜的，从下往上看着自己，迎着路灯投射进来的光影，十分澄澈干净。 他是很真诚地在说“不好意思”。 齐绪喉结上下一滚，及不可察地点点头：“不麻烦。” 不等薛明说话，齐绪又开了口：“况且，我还要来找你取一件东西。” “什么？”薛明脑子一时间没转过来弯儿，疑惑追问。 齐绪抬手，食指指尖轻搭在薛明胸口衣服的布料上，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帮助薛明回想起来：“我的笔呢，小朋友？” 第30章 误入局 面前的人脸色淡淡，懒散地抬眸望着他，再随意不过地问。 可是胸口的触感却异常清晰。 薛明今天穿的少，t恤柔顺地贴在身上，这让齐绪点他胸口的动作存在感变得格外得强。薛明吞了口口水，结结巴巴：“在，在家里。” 怕齐绪不高兴，他又赶紧补充：“考试不让带别的笔，我就放家里了。” 齐绪点点头，不甚在意的样子：“那先在你那寄存着，要好好保管的。” 薛明大声保证：“我会的！” 齐绪扫了他一眼，手指终于舍得从他胸口移开，转为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像是无声的安慰。 接着，他坐直身子目视前方：“好了，回家吧，好好休息，享受假期。” 是哦，高考已经结束了，在出分之前，薛明就像撒欢了的野马，再也没人能管他了。 薛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有更多的时间来骚扰齐绪了？ 可是没了学习的借口，下次再来找齐绪，该找个什么由头好呢...... 薛明一时间陷入了这种苦恼之中，竟然还真将刚才的不愉快暂时忘在了脑后。 齐绪抬眸，从车前的镜子里瞟了眼薛明。 小男孩看着状态好多了，脸上那股戾气散去，专心致志地思考着什么，乌黑的瞳仁亮晶晶，这才像齐绪印象里薛明在他面前的样子。 无声地勾了勾嘴角，齐绪收回了眼神，将小朋友送回家。 - 齐绪再一次将薛明送到了楼下。 薛明轻车熟路地解开安全带，下车之前乖乖跟齐绪说了再见和晚安，接着便上了楼。 等电梯到了他的楼层，薛明伸手往口袋里一摸。 嗯？ 薛明不信邪地又在口袋里翻了翻，但是到处都没有找到家门钥匙。 “卧槽，不会吧......”薛明嘟囔了一声，猛然想起来，今天早上他要带钥匙的时候，景玉说这个带了会被检测仪检测出来不方便，让他就放在家里。 “反正我跟你一起回家，我带了钥匙就行。”景玉当时是这么说的。 后来景玉走得急，估计也没想起来这茬。 薛明抓耳挠腮了半天，把景玉平时放备用钥匙的地方找了个遍，都没找到。 这下可怎么办啊......薛明仰天长叹。 齐绪再一次目送薛明的楼层亮起感应灯后，才驱车离开。 送他次数久了，齐绪毫不怀疑，自己哪天要是因需上楼去薛明家里找他，估计都不用薛明给他指路，就能找到。 他刚从外地赶回来，家都没回便去了工作室，行李直接放在了二楼，接着便在一楼大厅等薛明到他染完头发。 ......居然还有心思去染个头发。 齐绪想着，甚至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连轴转了两天，回来以后不去休息，反而耐心蹲守一个小男孩来找他，理由居然是可笑的“怕他不高兴”，这怎么说得通。 可是，一想到刚才在饭馆，小男孩一反常态的敌意和凶狠，齐绪心里便泛起一股莫名的感觉。 有些不是滋味。 齐绪实在是累了，再这个状态下去，开车上路有些危险。 想到这，他干脆在门口的便利店前停了车，下车去买了条烟回来，准备抽一支再走。 没成想，齐绪刚买好烟从便利店走出来，靠在旁边的玻璃门上点燃了叼在嘴里时，一转头就看见，对面走过来一个小男生，垂头丧气的，右手还提溜着今天考试的文具袋。 “......”齐绪缓缓放下拿烟油的手，眼神往下一瞟，顺手将才点燃的烟在路边的垃圾桶上面摁灭了。 “薛明？”他直截了当地开口喊道。 被点名了的小朋友浑身一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一眼便见到了熟悉的人：“绪，绪哥......？你还没走吗？” “抽根烟。”齐绪边这么说着边向薛明走来。虽说是抽根烟，但他身上干干净净的，一点烟味都没有。薛明深吸了一口气，只能闻到他身上惯用的柑橘香。 第32章 他这次突然机灵了一点，越过齐绪的肩膀，从侧面看到后者身后垃圾桶上面那根刚点燃就摁灭了的香烟。 齐绪明明见过自己抽烟，也深知这对自己来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他还是本能地，在薛明面前掐灭了。 因为薛明是“小朋友”，要被成年人保护起来的“小朋友”。 薛明心口热乎乎的，那股想示弱的念头又冒了出来。他乖巧地在齐绪面前站定，拉住齐绪的衣角，不太好意思地说：“我，我忘带钥匙了。” - 可真够倒霉的。 景玉出现在他顶头上司给他发的地点时还没多想，直到服务生牵引着他将他带到一个包厢里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靠近门口赔笑的那个是他老板，一听门开了转过头，脸上谄媚的微笑还没来及收回去，正巧撞上了景玉冷若冰霜的眼神，顿时笑开了：“哟，王老板，您看看谁来了。” 听到“王老板”三个字，景玉的心凉了半截。 他没读过大学，靠着自己出色的口才和还算不错的外貌，在一家酒水公司做销售，业绩常年傲视群雄。 景玉穿衣风格大胆，又长得雌雄莫辩，刚开始自然会闹出不少事来，这王老板便是其中一个。 当初他老板派王牌销售景玉去负责对接王老板酒店的酒水业务，结果后者一眼便相中了景玉，在酒桌上大放厥词，要景玉来陪他。景玉多心高气傲的人，直接一巴掌甩上了他的脸。 即使景玉是上司的王牌销售，这么下一个大客户的面子，也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正好那会儿，薛明在家里闹着说不上高中了，景玉气得一个头两个大，干脆直接递交了辞职申请准备走人。 他心思坚决，人又傲气。他上司看威逼利诱都行不通了，还是不愿意放弃这么能赚销售额的干将，于是好说歹说才将王老板稳住了，只是合作自然是谈不成了。 没想到，三年过去了，这个王老板居然又卷土重来了。 亏他上司还好意思在电话里说，是他的“老客户”。 景玉冷淡的眼神在屋内巡视了一圈，深吸一口气，扭头就走。 “哎，景玉，你什么态度？你......”上司顿时急了，疯狂给他使眼色，让他看看主座上的王老板的脸色行事。 景玉鸟都不想鸟他一下，倒是王老板老神在在地开口了：“哎，没事，小玉这个脾气我是知道的，没事，没事。” 景玉被他那声“小玉”恶心得汗毛起了一身，手搭在门把手上，胸膛上下起伏了一下，扭过头：“既然我什么脾气你知道，那就别再来烦我行么？” “你怎么说话的！”上司拉不下脸了，起身一把把景玉抓了回来。 他刚才可是一口跟王老板保证，今晚一定让景玉心甘情愿地陪他喝酒，景玉这么不配合怎么行，那不是在打他的脸么？ 再怎么能挣钱，那也是他的下属，当众不给他这个做老板的面子像什么话？ 景玉对他怒目而视，风情万种的脸带着怒气，看着莫名有点媚，倒是别有一番风味。饶是上司已经习惯了他这张脸，也被这一刻景玉身上散发出的味道冲得一顿。 随即他立刻找回了自己的场子，压低声音：“你弟弟是不是高考刚结束？” 景玉警惕地看着他。 上司嘿嘿一笑，伸出五根手指：“你好好地，陪王老板喝一场，我给你这个数。” “......” 景玉眼神松动了。 薛明的妈妈已经很久没打钱过来了，景玉是小辈，自然不好催她，最近都是拿自己的钱给薛明垫学杂费和营养费。 他是拿提成的销售，虽然替公司挣了很多钱，但苛苛扣扣加加减减的，进他口袋里的也就那么多，只能保证两个男人的日常开支。 马上薛明要去读大学了，他的成绩，能选的学校估计学费都不少，景玉最近确实也在发愁这件事。 上司一看有戏，立刻乘胜追击：“我保证，就陪他喝一晚上酒，不干别的。结束以后，我亲自送你回家，怎么样？” 景玉抿了抿唇，确认道：“只是喝酒？” “当然！”上司满口答应。 景玉还在犹豫，上司就“哎呀”了一声，将他半推半拉地按在了王老板旁边的座位上，拆了一套新餐具，端起酒瓶往他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白酒。 “好了，景玉啊，你跟王老板之前不是有点小误会吗？正好，趁这个机会，把话说开了，以后还是要合作的嘛。”上司笑眯眯地说。 王老板眯着眼睛，往椅背上一靠，一手撑着自己膝盖，一手随意地往旁边一伸，正好搭在景玉身后的椅背上，状似无意地将景玉控制在了自己怀里。 景玉狠狠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端起酒杯，转身对王老板说：“我敬您。” 说完，他不管王老板意味深长的表情，直接仰头将酒全灌进了肚子。 这酒浓度高，景玉喝得猛，一瞬间有点受不住，眼眶顿时红了，嘴唇泛着水光。他毫不在意地用手背一擦，抬头望见王老板一滴没少的酒杯，表情出现了些许空白。 他疑惑地看了一眼王老板的表情，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意识到了对方想让自己做什么。 偏偏这个时候，王老板好死不死地开了口：“怎么你就喝完了？这不太把我放在眼里吧小玉。酒嘛，还是两个人对着喝才有意思。” 景玉停顿了片刻，手在桌布遮掩下狠狠握成了拳头，青筋泛起，最终又无力地松开，抬起端着王老板的酒杯，温顺地送到了他的嘴边。 而就在他喂王老板喝酒的时候，上司眼疾手快，迅速在景玉的杯子里抖了点东西进去。 第31章 停电了 这事，说来也挺尴尬的。 薛明抓了抓脑袋，对他老是在齐绪面前丢人这件事感到十分绝望。 齐绪也没想到这结束高考后的还不到24小时，这孩子能经历这么多事情，张开嘴还卡了一下，才问：“......你表哥不在家吗？” “不在。”薛明说，“他有个紧急任务，下午就被老板叫走了，现在屋里灯都没亮，也不回复我消息，应该是还没回来。” 齐绪若有所思，点点头。 这深更半夜的，已经打扰了齐绪这么久，还在便利店外面跟人大眼瞪小眼，暗示的意味实在是有些明显。 现在这个状况，很难不让人联想，薛明是不是在装可怜，不好意思主动开口，所以用这种方式，让齐绪收留他去对方家里住一晚？ 薛明无意再麻烦齐绪为他着想，在齐绪婉拒他之前率先开口：“没事！我去附近招待所凑合一晚就行了，明天我哥应该就回来了。” 他说这话自然是没有别的含义的，就是单纯地想让齐绪别误会，但这话落在齐绪耳朵里又是另一层意思了。 ......听着更像卖惨了。 薛明迅速反应过来自己表达有误，倒吸一口气，眼睛急得都瞪大了，手舞足蹈：“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啊！你千万别误会......” 齐绪安静地低头望着这个活蹦乱跳的小男孩，眼底滑过一丝不自知的笑意。 等薛明扑腾够了，齐绪才轻声开口道：“我的工作室二楼，有一张折叠床。” 他是领地意识很强的成年人，即使对薛明昔日有多网开一面，此时此刻让他同意把人带回家，齐绪还是不太愿意的。 不过这个结果对薛明来说已经很好了，至少他不用再额外花一笔钱为自己的粗心买单。薛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眨巴两下，欣喜地道谢：“好，谢谢绪哥！哥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过去就可以。” “你没有钥匙。”齐绪提醒他，“没关系，我顺路。” 于是两个人最后还是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薛明很不好意思，在车上连声道歉，又割地赔款许诺了齐绪一堆有的没的，没一个对齐绪来说有吸引力，干脆在等红灯的时候伸手在薛明脑门上轻敲了一下：“安静。” 薛明瞬间噤声了。 到地方后，齐绪下车给薛明开了门。 他也跟进去了，一路跟薛明上了二楼，替他从书桌与墙面的夹缝中抽出一张行军床。 怕薛明不会用这种床，齐绪特地为薛明弄好了一切，把床撑好，套好一次性枕套，又从储物柜里拿了一条干净的小毛毯，甚至给薛明开好了空调。 “可以吗？”齐绪扭头问。 这可太可以了。 薛明的心激动得噗噗直跳，听齐绪这么问他，忙不迭地点头，眼睛亮亮的：“谢谢绪哥。” “嗯，你在这睡，明天我来找你。”齐绪放下小毛毯，转身要走，却在楼梯台阶前生生停住了脚步，又转过身来问，“一个人害怕吗？” “嗯？”薛明眨了眨眼。 虽然他很想跟齐绪撒个娇示个弱，说句害怕；但是他心里知道，就算自己说了害怕，齐绪估计也只会说一句“你别怕”，然后再头也不回地走掉。 第33章 为了不让自己丢这个多此一举的人，薛明想也没想，立刻回答：“不怕。” 话音刚落，一声细弱的电流声嗡嗡作响，在两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屋内猛地全部暗了下来。 齐绪眉心一跳，抬眸环顾了一圈，“停电了”压在舌尖才要说出口，他的胳膊突然被人紧紧地攥住了。 ......这大晚上的，一只湿热的手突然攀上自己的胳膊，属实是有些吓人的。 齐绪微微愣神一瞬，很快就想起来了对面还站着个人。他刚想出声询问，一个有些颤抖的声音便响起来了：“哥......” 随着他出声，齐绪胳膊上那只汗湿的手攥得更紧了，似乎在通过这种方式确认齐绪的存在。四周太安静了，除了电流声，齐绪甚至能听见薛明吞咽口水的声音，和一下一下强有力的不安心跳声，咚咚咚咚，敲在宁静的夜窗上，平白叫人心塌下去了一方。 “......”齐绪沉默片刻，解释道，“应该是跳闸了。” 回答他的是薛明又抓上来的另一只手。小朋友维持着两手紧紧攀附着他、甚至靠上来半边身子的姿势：“可以修好吗？” “你先松开我，”齐绪放缓声音，好声好气地和他讲道理，“我去看看才知道。” 薛明犹豫了很久，出奇地没有听齐绪的话，而是试探着问：“我可以一起去吗？” 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候，像只受了惊的小动物，靠在大人身边，浑身的毛都一颤一颤地抖。齐绪心中隐隐有了猜想，温声问：“你怕黑？” 虽然是个询问的句式，但是他的语气明显是肯定的。薛明沉默片刻，接着齐绪便感觉到自己露在外边的手臂被什么东西蹭了蹭。 他恍然片刻，才反应过来，那是薛明上下点头时带动的头发。 这个人前凶凶狠狠、人后拼命装乖的小男孩，怕黑。 一直没等到回应，薛明稍微清醒了一些。他低头一看，乌漆嘛黑的，什么都看不见，但手下温热柔软的触感都在提醒他，他正紧紧抱着齐绪的手臂。 应该是要赶紧松开的，他从来没有和齐绪这么亲密过；可是也许是看不见的环境给薛明带来了极大的不安感，他硬是没舍得松手。 喉结上下滚了滚，薛明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遍：“不可以吗？” 齐绪没说话，而是手抓住了薛明的，稍稍用力，将后者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拿了下去。 薛明心底一片遗憾，但也可以接受。 而下一秒，齐绪的大手一转，直接将薛明的手牢牢包在了里面。 齐绪体温偏凉，薛明因为紧张又火气大，手心出汗。一凉一热贴在一起，给人带来一种十分奇妙的触感。 薛明大脑空白了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齐绪握住他的手了。 齐绪握住他的手了！ 这天大的好消息将薛明的小脑袋砸了个迷迷糊糊。他茫然地抬头，试图用意念看清齐绪现在的脸。 后者也没有和薛明解释更多，牵着薛明的手，像带着一个小朋友一样，一点一点靠近电闸的位置。 “这里有刚才放的床。” “小心墙角。” “避开这个人体模特。” 齐绪对自己的工作室已经熟悉到了不需要灯光也能清楚分辨出方位的地步，难怪他一开始想自己去看电闸。 毕竟带着薛明这个又不熟悉环境又害怕的小孩，难度自然提高了不少。 摸清了齐绪心理的薛明迟来的有些内疚。 齐绪打开电闸，调上去试了一下，还是没反应。他又尝试了几种别的方法，屋里还是黑黢黢的。 无奈之下，齐绪终于承认了自己工作室好巧不巧就在今天突然停电了的事实。 薛明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见齐绪弄了许久也没有反应，心里紧张，不由得问：“好了吗？” 齐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已经是后半夜了，再折腾谁都不合适，他自己也累了。 齐绪又一次回头，接着按亮手机的那一点光，细细端详了一下薛明的脸。 灯光昏暗，薛明的脸也影影绰绰，阴影分明。他被骤然亮起的光刺了一下，眼睛不自知地眯了起来，正好让齐绪看见他眼底一点晶莹的反光。 齐绪微怔。 薛明......因为怕黑，难道刚才哭了？ 他敏锐地意识到，薛明这可能不是普通的怕黑。到了这种程度的话，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他甚至还觉得，这个原因，一定和薛明的父亲有关。 可是眼下来不及问这么多，如果说刚才齐绪还有些犹豫，现在齐绪已经彻底下定了决心。 齐绪转过身来，状似无意地抬手揉了揉薛明的脸，借此机会将后者脸上未干的泪珠擦掉。接着他说：“我今晚在这里陪你。” “？”薛明抬头，嘴巴微开，一脸没搞清楚状况的模样。 齐绪不再多说，又牵着薛明回到行军床附近，从旁边的储物柜里翻出两件衣物：“这是我的睡衣，你凑合穿一晚，旁边卫生间可以洗澡。” 薛明懵懵懂懂的就被齐绪推进了洗浴间，直到人都站在花洒下了，才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今晚，盖齐绪的小毯子，穿齐绪的睡衣，还要齐绪本人来陪他睡觉。 妈的...... 薛明无声地仰头嚎叫一声，痛苦抱头蹲在地上。 这，这就是高考结束的福利吗...... 小朋友受不了这些惊喜，抱着膝盖，露出一双难藏欣喜的眼眸。 “叩叩。” 薛明迅速站起身，装作刚打开浴霸的样子，扬声问：“怎么啦绪哥？” 门外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黑影站在那里，是齐绪。他垂下眼睫，安静地等待片刻，接着说：“别怕，我在外面呢。” “......”薛明本在手忙脚乱地往身上涂沐浴液，听到这话倏地停了下来。 别怕。 别怕。 【作者有话说】 节奏好像有点慢了，滑跪 第32章 扯平了 薛明躺在小小的弹簧床上，心脏砰砰直跳。 弹簧床稍微一动就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薛明躺上去固定了一个姿势就不敢动了，紧张地听浴室里的水声。 直到水声一停，薛明的心跳似乎也跟着停了一瞬，赶紧闭上眼睛。 接着他听到了齐绪的脚步声，踩着水汽走了过来，在床尾停下。 不知为什么，薛明愣是睁眼都没攒够勇气。 没过多久，薛明便感到床的另一侧往下一塌，似乎是齐绪坐了上来。 在薛明看不见的地方，齐绪安静地望着他的脸。因为没有灯，他不确定现在薛明是否真的睡着了，有些犹豫要不要叫醒他。 如果可以的话，齐绪当然不愿意做这扰人清梦的坏事儿，可惜…… 他狭长的眼垂下，用食指到大拇指之间的距离丈量了一下薛明给他留下的床宽，似乎在思考这屁大点地方能不能容纳下他一米八几的个子。 在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自己顺利躺进这一点点位置以后，齐绪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些发愁。 孩子精神紧绷了一天，刚要睡下就被他叫醒，这似乎有点太不地道了。 薛明只听到齐绪貌似是叹了口气。 他的神经瞬间高度紧绷起来。刚想睁开眼观察一下发生了什么，而下一秒他的身体便腾空而起。 嗯？ 薛明猛然睁开了眼睛。 黑夜里，他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因为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他还是能看见齐绪近在咫尺的脸。 ......齐绪一手托着他的腰，一手从他的腿下穿过，将人整个抱了起来。 他好像还没发现自己已经醒了，轻手轻脚地把薛明往靠墙那边床上放了放，还为他盖好了小毯子。 薛明只感觉自己像个玩偶一样被架了起来，但是那人动作之小心，显然不是只将自己当成个娃娃。 齐绪把他放好后便直起身来，薛明赶紧又闭上了眼。 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让齐绪发现他是装睡。 而很快，身边的床铺上躺上来一个人。那人动作极轻极缓，生怕将他吵醒了一般，背对着他，很快呼吸便绵长起来。 薛明等了好久，直到确定身边人已经睡熟之后，才又唰得瞪大双眼。 他不敢闹出多大动静，连去喝杯冷水都做不到，只能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任由脸上烫得快要出火。 齐绪，齐绪，他怎么能，怎么能...... 薛明咬住下嘴唇，有些懊恼地想：“明明直接叫醒我让我往里面移一点就好了呀！” 可是，刚才齐绪轻缓温柔，把所有动静都压到最低，是为了谁能睡个好觉，不言而喻。 品尝到了齐绪动作背后未竟的关怀，薛明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继续进行刚才那番理直气壮的埋怨了。 他只好偷偷地、小小声地，将一张小脸埋进满是齐绪气味的毯子里。 第34章 - 清晨。 夏日太阳出来得早，九点多的时候温度就已经升起来了。昨晚睡觉的时候没拉窗帘，此刻阳光正好从窗户射进这间采光极好的屋子，直将床上躺着的人照得眯起眼睛。 屋里空调温度开得低，盖一条薄被正好；躺着的那人似乎又格外怕冷，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将自己裹住，不耐地在阳光催促下睁开了眼睛。 景玉睁开眼，环顾了一圈四周陌生的环境，头顶上缓缓冒出来一个大大的问号。 和所有宿醉的人一样，他的脑子里瞬间弹出来了“我是谁”“我在哪”这两个问题。 景玉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只觉得头痛欲裂。他皱着眉头缓了一会儿，才慢慢清醒过来。 记忆直到他昨天敬给王老板最后一杯酒那里就戛然而止，他只记得王老板和自己的上司都带着耐人寻味的微笑，期待地看着他将那杯酒灌进肚子里。 酒？ 景玉眉心攒起个疙瘩，掀开被子想下床，结果脚刚一接触到地面，膝盖突然一软，他整个人都从床上跌了下去，发出了不轻不重的一声响。 “嘶……” 他这才发现，自己腰酸得厉害，腿也是软的。再低头一看，胸口暧昧得简直不能看。 景玉心脏猛地一跳，多年经验告诉他，昨晚一定是发生了些了不得的事情。 再联想到昨晚喝酒时王老板暧昧的眼神，景玉瞬间抓紧了床单，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性渐渐从心底升起。 难不成，是那个王老板…… 一想到那张恶心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可能性，景玉就已经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了。 他昨晚基本上没吃什么东西，然后又喝了那么多酒，此刻把自己恶心着了，顿时忍不住，扶在床边的垃圾桶上干呕。 “草他大爷……”景玉暗骂了一声，将凌乱的头发理到耳后，艰难地站起身来，想找件衣服穿。 这时他才注意到了这少儿不宜的地面。 各种衣物随意地扔在地上，有他的，也有不是他的。 景玉眯起眼睛看了看，觉得那些衣服似乎不属于王老板的型号。 正当他准备提刀去把他上司和王老板各砍八十下的时候，门一响，有人刷了房卡，推开门。 景玉下意识地抬眸。 门口站着一个魁梧的男人，看着有一米九几，肌肉结实，肩宽腰细，剃着个贴头皮的板寸，眉眼走势凌厉又极具压迫感。 “醒了？”他淡淡地扫了一眼景玉，将买好的早餐放在床头柜上，“饿了就来吃。” 景玉不领他的情：“你谁？” 那人愣了愣，脸色随即不自在起来。景玉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乘胜追击，又问：“昨晚是你跟我睡的？” 秦悬显然没想到景玉这么大胆直白，俊美的脸有些红，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很快转移话题：“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随便买了一点。” 而景玉自然不想顺着他的台阶下，紧紧盯着秦悬的眼睛，发出一声疑惑：“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没有。” 秦悬这次否认得干脆利落。 景玉挑了挑眉，眼神又在秦悬身上游移了一会儿。 寻常男人很难有秦悬这个身高和体格，更别提他身上那种安定沉稳的气质更是小城人难有。 景玉随手拿了个蒸饺塞进嘴里，看着像是放下这件事了。 秦悬稍稍松了口气。 结果那头景玉刚咽下肚，趁秦悬在喝豆浆的时候，张嘴便道：“谢了啊，帮我第二次了。” 说完，他抬眸想了想，纠正自己的说法：“这次不算帮我，你也没吃亏。” 秦悬豆浆全喷在面前的地面上，咳得惊天动地。 “昨晚我正好也在那家饭店吃饭。”秦悬擦了擦嘴，试图解释，“我看有个男的揽着你出来，你又不是很清醒的样子，才把你带走的。” “我知道，”景玉大概能猜出来昨晚发生了什么，“所以我才说谢谢。” 他不该这么大意的，听上司说给他发奖金就放松了警惕。那杯酒肯定有问题，要不是有秦悬在，他可能就真被王老板吃干抹净了。 景玉心态很好。他对性这方面一向看得很开，只要不是那个小人得志的王老板的话，是面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也不错。更何况后者还是为了帮自己，那还能上哪说理。 秦悬单枪匹马，将他从那两个老狐狸嘴里救下来，估计还是费了点功夫的。 秦悬在景玉身上看了看，在看到那些惹眼的痕迹的时候又惊慌地收回眼神：“你，你要不要穿件衣服。” “你昨晚没看过？”景玉好奇地问。 他本就是随口逗逗秦悬，没想到他话音刚落，这个大个子的脸直接变得通红。 秦悬嘴唇颤了颤，没说出来话，干脆埋头苦吃，面前的三丁包此时此刻变成了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景玉的话，适时地将秦悬带回了昨天那个疯狂的夜晚。 王老板确实给他下了药。景玉被秦悬救下来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秦悬问他好几遍家住哪都得不到回应，没办法只好带人开了间房。 而景玉不知道什么毛病，秦悬刚关上房门他就急切地扑上来，一边轻咬秦悬的唇，一边教他怎么快速地帮自己解开衬衫纽扣。 秦悬拒绝的话全被景玉咬在了唇齿间。怀里的男人纤细瘦弱，束缚柔顺卷发的皮筋在动作间被挣断，一头长发全撒在了秦悬劲瘦的大臂上。 明明他挥挥手就能轻易将景玉挣脱，可是他望着面前这张妩媚的脸，手上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就像上次，他从前夫哥的人手里救下景玉，又非要将人亲手送回家里一样。 秦悬惊讶地发现，他从第一次见到景玉开始，就无法拒绝他。 景玉的嘴巴又软又热，坐在他身上玩得起劲。秦悬被他撩拨得找不到北，咬牙折腾到了凌晨三点。 但这些失控以后的丢人事，现在在清醒状态下，是万万不能跟当事人说的了。 景玉简单吃了点东西便擦了嘴，去浴室里洗了个澡，顺便将衣服扔洗衣机里。 等他洗完了，衣服也已经被自动烘干。景玉套上衣物，对着镜子整理了一番，便对秦悬说：“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有个孩子等我。” 孩子？ 秦悬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精彩。 这人看着二十出头，嫩生生的，连他妈的孩子都有了？ 那还出来拼酒，还神志不清地被老男人带走？ 秦悬心里瞬间积聚起来了火气。 他一生气，脸拉下来就显得凶。秦悬顶着这张脸，牢牢盯着景玉的眼睛：“你就走了？” 景玉莫名其妙：“对啊。” 他想了想，便秘一般又开口：“你该不会想让我对你负责吧……” 秦悬没说话，这幅神情在景玉眼里无非就是默认了。他顿时有点头痛，长叹一口气：“大哥，昨晚是我自己不小心，但是我也付出了代价对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看你也没损失什么，咱俩好聚好散行吗？” 对面的人还是不说话，眼神沉得吓人。 景玉抿了抿唇，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见秦悬压着声音问：“你，经常这样？” 经常哪样啊？ 不等景玉发问，秦悬又问：“每一次，你都会对他们说一样的话吗？” 景玉本来就宿醉，现在被秦悬一个一个问题问得更烦躁了。他干脆往秦悬的方向走了两步，在后者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问：“你想怎么解决？” 秦悬喉结上下滚动，沉默地盯着景玉。后者被他看毛了，干脆破罐子破摔：“要不我也干你一次，咱俩扯平了？” 这话无疑是在秦悬的雷区跳迪斯科。他的眼神陡然变了，恶狠狠地抓住景玉的手腕，咬牙重复了一遍：“你干我一次？” “对啊，你不是……”景玉话还没说完，秦悬突然发力，他失去平衡，直接跌坐在秦悬怀里。 他惊恐地抬眼，直直对上秦悬一双风暴肆虐的眼眸。 高大的男人眯起眼睛，从鼻腔里发出冷冷的一声：“看来你是忘了，昨晚是怎么在我身上晃的。” 【作者有话说】 一会二更（键盘起火） 第33章 你滚蛋（二更） 与此同时，薛明也缓缓睁开了眼。 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还没有彻底醒困。 下一秒，在他看清楚对面躺的人是谁以后，薛明彻底惊醒了。 他在发出惊呼之前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不让一丝声音泄出来。但是这点动静还是吵到了齐绪，他眼皮轻轻颤动了几下，接着睁了开来。 薛明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捂着嘴，一张脸上只有双乌溜的眼睛，眨巴眨巴两下看着他。 有点傻气。 齐绪被他逗笑了，嘴角轻勾，懒懒地说：“早上好。” “早上好！”薛明紧张地回答。 第35章 他还忘了自己捂嘴，直到声音发出来了又闷又低才反应过来，又赶紧把手收回去。 “饿了吗？”齐绪问，他先薛明一步坐起来，准备起床。 昨天睡得晚，又被薛明这个小家伙闹醒了，齐绪现在情绪不是很高涨，眼皮耷拉着，看着就更凉薄了些。 薛明赶紧拉住他：“我不饿的，你再睡会呗。” “不用。”齐绪一旦醒了，再入睡就睡不着了，干脆起床洗漱了。 他的二楼就是另一个小房子。齐绪在便携冰箱里拿了瓶水，刚想给薛明，又觉得对胃不好，便换成了盒常温的牛奶。 接着，他用工作室里还剩的一点食物，给薛明简单做了份三明治。 洗漱用具是跑腿送来的。薛明迫不及待地洗漱完毕，便在齐绪的招呼下跑过来吃早餐。 “吃完饭就送你回家吧。”齐绪随手在吐司上抹黄油，淡淡地说。 薛明咀嚼东西的动作一顿，然后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不可能一直绑着齐绪不放，人家为了自己在这小小的行军床上凑合一晚，已经非常体贴了。 可是这次分开了，还不知道下次能找什么借口见面。 薛明突然有点不喜欢毕业了。 等下。 他是不是忘了一件什么事情。 “卧槽！”薛明喝着奶呢，猛一抬头，嘴边缀着一圈奶渍，他也顾不上擦，赶紧去拿床上的手机。 “怎么了？”齐绪望着他丁零当啷的背影，手上动作不停。 薛明摁亮手机，上面居然一条景玉的消息都没有。 这不合理。他一夜未归，这才以前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景玉怎么可能不给他去个消息？ 唯一有可能的解释是，景玉昨晚也没能抽身回来。 可是，景玉是被老板临时抓去处理所谓的老客户的事情的，没有理由不回来啊！ 薛明立刻急了，刚才那点旖旎的情绪瞬间被他抛到脑后，猛地扑到齐绪身边，望着他才涂上黄油的面包片暗自着急：“哥，我……” “别急，慢慢说。”齐绪放下面包擦擦手，安静地回望。 在他令人安心的注视下，薛明渐渐抚平了心绪，咽了口口水，着急道：“我表哥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了，他一直没有给我发消息，绪哥，你能不能尽快送我回去？” 说完，薛明眼神有些落寞。 本来还想尽量多跟齐绪腻乎一会呢。 但是薛明不敢耽搁，看齐绪点头了以后赶紧帮忙收拾桌子，两人匆匆忙忙地又回了薛明家。 这次齐绪没有只送到楼下。 他看薛明心神不宁的，知道孩子没经历过事儿，他表哥对他来说又意义重大，关心则乱，别又出了什么事才好。 所以，当薛明解开安全带准备回家看看情况的时候，齐绪按住他的手腕，温声道：“我和你一起。” 薛明回头，眼底红红的，委委屈屈地看了他一眼：“好，谢谢绪哥。” 老式小区卡着七层盖的楼，没有电梯，两个人一路爬上去。 才爬到四楼，薛明便听到重重的一下摔门声。 他心下一惊，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却在自家门口看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怎，怎么是你？”薛明结结巴巴地问。 秦悬活了快三十年，还从来没被人锁在屋外过。 他刚想叫景玉开门，至少让他把鞋换回来，便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 秦悬猛地一回头，正好看见，自家好友慢慢悠悠地从六楼溜达上来，前面跟着上次清吧里他要护着的小男孩。 他看了眼紧锁的房门，又看了眼震惊带着怀疑的小男孩，心里有种强烈的预感，今天自己估计要丢人。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啊……？”薛明困惑地看了眼秦悬，又抬头看了眼门牌号，确定自己没走错以后，更一脑门生意了。 秦悬清了清嗓子，拿捏不住他和景玉的关系，不好乱说，只能先问薛明：“能不能，先让他开个门？” 薛明有些犹豫，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从上来开始就一言不发的齐绪。 察觉到小朋友求助的目光，齐绪嘴角微勾，看了眼秦悬，才慢悠悠地说：“这个哥哥不是坏人，别怕。” “是吗。” 就在薛明点点头刚想开门的时候，它突然从里面被人拉开了。 景玉虎着脸，保持着开门的动作，冷冷盯着外面一嘟噜人，面色不善。 薛明见景玉好端端地在家，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松了下来。他长吁一口气，问：“玉姐啊我的小玉姐，你干嘛去了？你失联多久了你知不知道？” 齐绪轻轻看了他一眼。 他总觉得，薛明在景玉面前，似乎放得开了很多。 在自己面前当然也乖也听话，但就是太乖太听话了，让他总觉得这是薛明压抑之后的结果。 他愣了会神，随后就在心底轻轻笑了起来。 关注这些做什么。 景玉气色不是很好，嘴唇看着苍白。他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聊自己到底干什么去了，只好拉着脸对薛明说：“赶紧进来。” 然后又干脆利落地把试图也混进来的秦悬挡在门外，表情淡淡：“你，滚蛋。” 【作者有话说】 明天应该能解锁吧，但愿 第34章 很可爱 “......”秦悬刚想进去，就被迎面甩来的门挡在了原地。 而薛明跟个小鸡仔一样，被景玉提溜着后衣领拽进了屋，连跟齐绪说声再见都没捞着。 “哎哎哎——”不知道景玉瘦瘦高高的一个人哪来的这么大力气，薛明直被他拽得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形，刚想开口，一抬眼看见景玉沉如锅底的脸，又明智地闭了嘴。 而景玉先是上下扫了他一眼，第一句问：“你这头发怎么搞的？”接着又问，“你昨晚在哪睡的？” 薛明眨眨眼，避重就轻：“考完试心血来潮去漂的，过几天再去染个别的颜色。” 景玉仔细打量了他两下，撇撇嘴：“更像个二流子了。” 他接受程度高，也不像那些封建大家长一样觉得染头发是非主流，对于薛明想怎么折腾他自己毫无意见，继续把话题掰了回来：“问你呢，在哪睡的？” 怎么还是没绕过去。 薛明望天，斟酌了一下，如实相告：“在一个......朋友家里。” 本来想说“哥哥”，但是这个词太暧昧了，薛明在舌尖滚了一圈，觉得还是说不出口，临时换了个中性一点的词来。 “朋友？”景玉重复了一遍，得到薛明一个猛点头。 他以为是李书达之类的同班同学，薛明高中确实认识了不少一起闯祸打架的朋友，便接受了这个说辞，没再追问了。 薛明松了口气，眼见着混过这一关了，他又想起来了些什么，睁着圆眼反问景玉：“你呢？你昨晚去哪了啊？一整天了没个消息，我以为你被你老板拐卖了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薛明这种猜测不无道理。 景玉眼神闪躲，进厨房给自己接了杯水，润了润嗓子，才道：“跟几个同事拼酒，喝断片了。” “你怎么又去拼酒啊，你不是说你已经晋升高级销售，不用去酒桌了吗？”薛明一听就蹙起了眉头，立刻转身去冰箱里拿姜，“我去给你弄点醒酒汤，宿醉肯定特别难受。” “不用不用。”景玉忙把人拉回来，欺骗小朋友的愧疚感在此刻达到了巅峰，“我休息得挺好的，你别忙活了。” 薛明还是有些担心，再三检查了景玉的状态，确定他没事以后才半信半疑地停了下来。 他突然想起来了些什么，眉心轻蹙，又问：“那，门口那个男人，你认识啊？” 薛明不清楚景玉的交际圈，但因为上次清吧救场，他对秦悬明显是印象深刻的。秦悬看上去是齐绪的好友，如果能通过景玉认识秦悬的话，那会不会...... 会不会，跟齐绪关系更进一点？ “......”景玉一脸莫名地看着薛明羞涩的眼睛，眯着眼问，“你，你也认识？” 随即他又想起了，之前和薛明一起被追的时候，他被秦悬送回来，当时薛明远远地看了后者一眼，也算是见过。 感慨这小子怎么记性这么好，景玉有些烦躁地拨开长发：“不认识。” “哦。”虽然直觉景玉没说实话，但是薛明是个很会读空气的小孩，便不再追问了。 - 那头的秦悬被放在门外，讪讪地往后退开两步，转脸就对上好友了然的眼神。 秦悬顿时觉得脑袋更大了，硬着头皮转过身问他：“你怎么也在这？” 齐绪懒懒地抬起眼皮，看了眼薛明进去的方向，这才开口答非所问道：“确实是你一向喜欢的风格。” “......”秦悬试图解释，“昨晚出了些意外，我不是......” “你的私生活与我无关。”齐绪淡淡扔下一句，丝毫不见早上面对薛明的事情时的上心，转身便准备离开，“我先走了，回家休息。” 第36章 秦悬忙跟上来：“你开车来的吧？借我蹭一下。” 齐绪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秦悬便当没看懂他的眼神，直接坐上了副驾驶。 上了副驾驶一看，哟呵，座位上面居然还有一盒纯牛奶。 齐绪是不会一边开车一边喝牛奶的，秦悬只需随便一想，便知道了这牛奶出自谁手：“还说我，你不也是铁树开花了？” 齐绪看了他手里的牛奶一眼，面色不变道：“小孩子早餐不凨諵吃不好，才让他路上喝。” 秦悬也不知道信没信他的说辞，潦草地点点头，忽又奇怪道：“齐绪，你今年多大了？奔三的人了，怎么突然喜欢上这一款的了？” “......你能正常点跟我说话吗？”齐绪无声地叹了口气，目不斜视，“他才多大。” “上次在酒吧，他看你的那眼神就不对劲。”秦悬随手把牛奶扔到后座上，抱胸斜睨着他，“就跟小动物看它妈的那眼神似的，可怜死了，你真觉得他对你没别的？” 小动物看妈妈？ 齐绪回想了一下，还真没感觉出来。 他一向是对感情比较迟钝的，说话做事也多是随心之举。听秦悬这么说，齐绪这才停下来思考了一下薛明看向自己时的眼神。 怯怯的，怕怕的，又有点隐秘的雀跃和期待。总之每次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像黑曜石一般亮晶晶的，确实和他在别人面前的模样都不符合。 秦悬见他沉默，越来越觉得自己分析得对：“那小孩估计身边没个什么像样的男性，才会对你这么依恋。你要是对他有什么呢，人家也毕业了，你倒可以试试；要是没有啊，赶紧就断了，省的给人留念想。” 齐绪神色平静：“你倒是终于说了句人话。” “你特么......” “没什么。”齐绪突然开口，直把秦悬未说出口的骂街给堵了回去。 “没什么。”他又重复了一遍。 “......”秦悬凝视了他一会，点头收回半侧的身子，“没什么才正常，不然我都要怕你因为那谁突然口味大变开始迫害小孩......” 车突然在马路边停了下来。 秦悬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周围的建筑：“齐绪你干啥呢，这到哪了啊就停车......” 齐绪说：“下去。” “？” “你。”齐绪毫无波澜地按下开锁键，“下去。” 秦悬骂骂咧咧地被赶下了车。 - 等头发养了几天，薛明便又去上次那家理发店，如愿将头发染成了粉色。 他头发软，发质好，染出来的颜色特别漂亮。托尼一边给他吹头发一边感慨：“哎呀，一会儿你让我拍两张发个朋友圈，这太成功了。” 薛明第一次染头发，此刻围着围裙坐在镜子前心里也很高兴，但是他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憋笑憋得表情管理差点失控。 他看不出来托尼染得成不成功，只知道镜子里的自己头发蓬松，头型圆润，像个饱满的蘑菇，几缕不听话的头发调皮地跑出来，确实看着......有点可爱？ 薛明颤了颤，赶紧把“可爱”这两个字从脑子里赶出去。 染完出来以后，薛明勇敢地拒绝了托尼一切养护产品的推荐，去隔壁连锁超市买了瓶新的洗发水和固色剂就当完事儿。 今天阳光很好，薛明随手举起手机拍了张自拍，给景玉发了过去。 景玉过了会儿回复：“不错。” 接着跟了张图片，点开一看是他的付款界面，景玉买了一堆新衣服，都不是他平时的风格。 薛明得意洋洋地发了个“小豹子感激抱拳”的表情包过去。 李书达的反应就更加剧烈了，直接发了个语音过来，点开音量大得薛明差点没把手机扔出去：“卧槽明哥！咱这也太帅了吧！这不得把人迷死啊！” 天哥则是：“哈哈哈，小明这下再去面试模特肯定更没问题了！” 得到这样的反应，薛明才小骄傲地翘起嘴角，心情不错。 能分享的人都分享了一个遍，薛明抿唇，手指停留在“a绪哥”的聊天框上，有些犹豫。 他又把刚才随手举着个原相机框框一通拍的照片一张一张看过去，突然觉得哪张都不好看，不是不够自然，就是光线不好，再不就是笑容太假。 哪张发给齐绪都不好。 薛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灵机一动，点开软件商店，输入“相机”，然后挑了一个评分最高的下载。 接着，他拍出了自己人生当中第一张美颜照片。 他以前看班上的女生会用，还会加可可爱爱的小贴纸，看着画面特别丰满。但是薛明不熟练，尝试着加一些小物件都觉得奇奇怪怪，干脆挑了个贴纸滤镜，找好角度拍了一张。 “嘶......”薛明左看右看，觉得差不多了，一狠心，闭着眼睛对齐绪按了发送。 为了不让这个冲击力太明显，薛明还特意编辑了一条消息：“我染好头发了，帅吧！” 斟酌一番，薛明又改成：“我去染头发了，有没有一点帅[墨镜]” 然后配一张“小豹子戴墨镜耍酷.gif”。 就在他紧张地等齐绪回复的时候，公交车正好在此刻缓缓驶进站，薛明忙收起手机上车。 等薛明在后座坐好，他才重新紧张地拿起手机。 这次薛明发送消息的时间很巧，齐绪刚好忙完有空。 小豹子有几天没来联系他了，看到他的未读消息，齐绪还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他点开大图。 屏幕上的小男孩面颊红润，肤色白皙，一头粉发柔顺地贴在额头上，微微扫过眼睛，衬得那双眼眸更黑更亮了。他还罕见地用了贴纸，三两个小猫咪头配着“惊讶”的线条表情围在他的脑袋四周，还带着点眼下腮红和小雀斑，让薛明整个人看上去都粉粉嫩嫩的，又有些说不上的娇。 “......”齐绪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始打字。 薛明苦等好久，感觉等了三个小时，一看时间才过去三分钟。 他泄劲儿地往靠背上一摊，鼓着脸想撤回，可是已经过了时间了。 就在薛明懊恼地恨不得贴着车窗玻璃阴暗爬行的时候，手机终于响了一声。 薛明一惊，手忙脚乱地点进消息框。 【介者】：很帅，很可爱。 【介者】：你很适合。 【介者】：小豹子鼓掌.gif “……嘤。”薛明抱着手机变成了蛋花眼。 第35章 抱抱我 等学校差不多把其他手续结束后，二中终于举办了毕业典礼。 虽然已经有一部分同学不在这里了，但是能来的同学还是都来了，就当是为自己的高中生涯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每位同学可以邀请一位家长来参加，还有优秀学生家长代表上台致辞。这好事儿自然轮不着薛明，但这也不妨碍他盛情邀请景玉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 景玉是一手将他送进高中读完书的最大功臣，说什么这个机会都是景玉的。 典礼开始前，同学们还是先在自己班级集合。班长给每个人发胸花，是用大红缎子缝的，中间嫩黄的花蕊做得也很逼真，下面坠着一条绶带，写着“毕业快乐”。 薛明把大红花拿着端详了半天，趁别人不注意，迅速别在胸前，举起手机拍了一张。 嗯，还是带了个滤镜。 “明哥，自拍呢？”李书达突然凑了过来，好奇探头去看薛明的手机屏幕。 薛明一把把他的脑袋拍过去：“滚边儿去。” 李书达“嘿嘿”一笑：“给谁发呢？啧啧，明哥，你这不够意思啊，咱俩才几天没见，你就有情况了？” 虽然薛明很不想往那个方向想，但是很明显，李书达指的就是他想的那个方向。 深知面前这人有多大嘴巴，如果不解释清楚可能第二天班级群里就要流传“薛明高考后火速坠入爱河”的小道消息了，薛明扁着嘴，面无表情：“按错了，这就删。” 于是想发给齐绪的照片自然就没了，薛明便也熄了这个心思。 毕业典礼快开始前，景玉给他发消息让他来门口接自己，他找不到大礼堂的路。 薛明去校门口一看，景玉今天明显是精心打扮过了的，一头瀑布般的卷发轻盈地垂在脑后，妆容精致皮肤白皙，一身墨蓝色的方领连衣裙恰到好处地掐出了漂亮的腰线，离得近了还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苍兰花香，衬得人气质出众又不喧宾夺主。 景玉是习惯打扮自己了的，对于周围间或投过来的视线置若罔闻，神情慵懒地刷手机。 薛明扣扣脸颊，赶紧上去把这妖孽给认领走了。 “你今天打扮成这样，给谁看的啊？”薛明明知故问。 景玉斜睨了他一眼：“勾搭你们这些刚毕业嫩得能掐出水的过季男高，不行吗？” 他这样的妩媚姐姐，想钓一两个小弟弟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唯恐自己的话再次刺激到景玉让他付诸实践，薛明把脸一扭，权当什么都没听见。 第37章 他带着景玉在学校里转了两圈，便听从班里的通知去了大礼堂。 等到了地方，景玉要去家长区，薛明要和班级大部队一起。两人暂时分开，各自入座。 即使已经提前看到了毕业典礼的流程，但是真正亲身经历起来，还是感受不同的。 高中生们对校长教务主任的忆苦思甜追忆过往毫无兴趣，几个脑袋凑在一起说小话，聊聊最近几天都发生了什么趣事，浑身使不完的劲儿；偶尔有学生代表上台发言，这些脑袋便齐刷刷地抬起来，无论认不认识，先起一顿哄再说。 班主任无奈地看着这群孩子，笑着摇了摇头，但终归是任他们去了。 薛明正跟李书达打游戏到兴头上，拼命压低声音防止自己被班主任发现，只能用眼神骂对方是个傻批。突然手机震动了几下，接着一个电话直接打了进来，薛明眼前的游戏界面冷不丁被通话界面占据，差点推掉的水晶也黄了。 “卧槽！”李书达没忍住骂了一句，由于太过惊怒，声音没太控制住。幸好台上的同学正讲到高潮，把李书达的声音盖了过去。 他给班主任赔了个笑，在对方沉默的注视下，讪讪地关了游戏界面。 “草，明哥咋了啊？”李书达凑近薛明小声道，“隔壁班那几个孙子估计得把你骂死。” 薛明没说话。 李书达敏锐地察觉到薛明此刻的情况不太对劲，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调整了下表情：“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薛明抬着脸面对舞台，眼睛却是垂着的，颇有些居高临下的俾睨感，看着手机上未接来电的姓名。 ——薛强。 一时间他心烦意乱，牙缝间撕扯出了一个“操”，轻得谁都没听清。 李书达也看见了来电显示，火气立刻就上来了：“我去？这男的什么意思啊，专挑这天给你找不痛快是吧。” “别理他。”薛明沉着脸收起手机，不再管它在口袋里接二连三的震动，专心将毕业典礼进行下去了。 他在这稳如老狗，李书达在那担心得要死，围在薛明身边不住地问：“他到底要干嘛啊？他不会让你给他养老吧？你说他会不会就在学校外面蹲你呢？哎哟明哥咱俩一会一起走吧两个人壮壮胆......” 薛明顶着班主任的视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自己也心烦意乱的，台上人讲了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了。 “没事。”薛明放弃一般呼出口气，“我一会还得送我表哥回去，出不了大事的，你别急了。” “我这哪能不急......”李书达嘟嘟囔囔地移了回去。 好不容易等到毕业典礼结束，薛明在卫生间门口等景玉补妆，又忍不住掏出了手机。 一看，有18个来电。 见薛明一直不接自己的电话，薛强在三十分钟前放弃了，给薛明发了一条短信：“狗东西，你长本事了，你给我等着。” “又抽什么风啊他......”薛明喃喃道。 “怎么了？”景玉从卫生间里面走出来。他刚对卫生间里的无数大哥解释自己是个男的，此刻情绪也不太好，见薛明蹙着个眉头，便问，“出什么事了吗？” 薛明下意识地收起手机，摇摇头：“没事。” “那先回家吧，我下午还得去走离职手续，先把你送回去。”景玉说。 他在那天后不久便递交了辞呈，被上司硬留了几天，他态度强硬地闹了几次，终于在今天顺利离职。 薛明逼自己露出个笑脸，尽量装作没事：“不用，你直接过去吧，早点走完程序省得夜长梦多。” 见景玉有些不同意，他又追着说：“我跟我朋友约好了去打游戏呢，你别管我了。” “......”景玉对着他的脑门敲了一下，气呼呼的，“我稀罕管你，玩去吧，玩死你。” “嘿嘿。”薛明笑着和景玉一起走出学校大门，又目送他上了出租车，确定他平安离开了之后，才往公交车站走去。 他这次不敢耽搁，连去确认一眼齐绪上没上班的心思都没了，一路赶回了家。 景玉对小区的安保要求很高，单元门只有住户才能进。齐绪送薛明回家这么多次，除了上一次陪他回家看景玉在不在之外，从来没有上楼过。 因此，薛明远远地就看见了，自己单元楼楼下站着个男人。 许久不见，他似乎比薛明记忆中的模样更矮小干瘪了，明明四十多岁的人，离远了看活像个小老头。 薛明记得，自己从家里搬出来的时候，这个男人还是高大的，叼着烟站在门口冷冷地盯着自己，那眼神就连放在一个陌生人身上都觉得阴毒。 幸好景玉没来。 这是薛明脑海里仅存的念头。 他本来相当没看见，但薛强特意来走这一趟，不把薛明闹腾点不高兴出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眼见薛明就要从自己身边擦过去，薛强眉头一紧，恶声恶气地抓住薛明的胳膊，狠狠往反方向一拽：“你他娘的不长眼睛啊？你老子在这呢看不见？” 薛明被他拽得趔趄了一下，稳住身形，猛地把胳膊抽回来：“你来这干什么？”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接你电话听你放屁吗？” “我草你......” “嘴巴放干净点！”薛明脸色越来越差，想揍他又怕脏了自己的手，“我叫保安了。” “真牛逼，还叫保安。”薛强呵呵了两声，仰着头看面前出落得越发帅气的儿子，讥讽道，“高考结束了？能考几个分啊？景玉供你大几万块钱，不会连个毕业证都没买回来吧？” “关你屁事。”薛明不耐烦地回。 薛强手一扬，薛明骨子里的条件反射迫使他立刻把脸偏向一边，这是个明显的防御状态，是他这么多年挨打训练出来的条件反射。 下一秒他才反应过来，薛强现在已经对自己没有威胁了。 他不用再像小时候那样，只能狼狈地躲起来，等妈妈来救他了。 薛明狠狠咬了咬牙，抬手接住薛强的拳头，狠狠往反方向一拧。 安静的小区内立刻响起了薛强的惨叫声。 “你他妈......薛明！你反了天了是吧敢打你老子！”薛强挣扎不得，破口大骂，成功吸引来了好几个人的目光，“我也不嫌丢人了，我今天就让你的真实面目露出来！看看你成年了以后是怎么虐待你爹的！” “......”薛明眼眶通红，双手反剪着薛强把人推到一处没人的地方，直接将人推得往前踉跄了三四步。 “你到底要干什么？”薛明压低声音，几乎是低吼出来。 见自己得逞了，薛强又趾高气扬起来，慢悠悠地整理了一下衣服，问他：“你今天毕业典礼是吧？我在你班主任朋友圈那都看到了。你这傻逼东西，毕业典礼不知道叫你老子来是吧？还有没有规矩！” 薛明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他也懒得跟薛强多嘴，木着脸：“你他妈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就你这模样连学校大门都进不去，天还没黑呢做什么梦。” 他实在是不想跟薛强多掰扯了，在听他那张恶心的嘴里吐出更多恶心的话之前，薛明叫停：“别废话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薛强话没说出口就被抢了先，“宽容大度”地选择不计较薛明的顶撞，理直气壮道：“你现在毕业了，该从景玉家搬回来了吧？家里没人，我使唤着做个饭洗个衣服都不称心......我听说你还给人去当模特了？赚多少钱了？算了有多少是多少吧，你先给我，我赢钱了就还你，不耽误你读书。” “......”薛明深吸一口气，甚至还微笑了一下，说出口的话却是，“你还是去吃点屎吧。” 薛强一下子暴跳如雷：“你跟我横！我告诉你薛明，你是老子的种，老子生你养你到这么大，你赚点钱就该赡养我！你不给是吧，我告你去你信不信，你看看法院判不判我的理！” 薛明忍了半天的拳头还是出现在了薛强的肚子上。 他收着力气呢，只让薛强吃痛后退几步说不出话来了而已。薛明缓缓站直身子，放下紧紧攥成拳头的胳膊，死死地瞪着薛强那张面目可憎的脸，咬牙切齿：“你能......别去丢人了吗？” 在生怕自己下一秒会把薛强揍得更惨之前，薛明果断转身，把小区保安叫来将薛强弄走了。 直到回到家里了，薛明的手还在发抖。 他抿唇，左手握住右手手腕，想控制住它别再发颤；他慢慢感觉自己呼吸不畅，必须大口大口才能汲取新鲜空气；耳边的一切声音似乎都离自己远去，又在一瞬间变得极为嘈杂，耳道强烈的铮鸣声刺得他头脑发晕，忍不住窝在床上，努力团成小小的一个。 薛明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解锁了手机，给一个人打了电话。 直到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薛明才觉得自己找回了五感。 他压低声音，小小声小小声地说：“哥哥，抱抱好不好？” 第38章 第36章 来我家 齐绪缓缓放下了手里的铅笔，食指关节轻轻推了一下鼻梁上苟延残喘的眼镜，拧起眉问：“薛明？” 良久，电话那头才传来小动物一般无助的“嗯”。 “你在哪里？” “在我家小区楼下。” “为什么不上楼回家？”齐绪温声问，特意把声音放得柔缓，“忘了带钥匙吗？表哥也不在家？” 薛明缓缓找回了理智，抹了把脸，把眼角那点可疑的湿润擦了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齐绪解释自己的家庭情况，刚才一时情动才给齐绪打的电话，现在要如何掩饰又是件难事。好在齐绪贴心地为他递好了台阶，薛明顺着台阶走下来：“......嗯，忘带钥匙了，他去公司有事。” “没人给我开门。”薛明小声补充。 其实钥匙就安安稳稳地在他兜里呆着。 齐绪自然能感觉得到，这不是真实的事情经过。但是现在两人隔着电话，看不到对方的表情，语气中传递的情绪就会大打折扣，他不敢贸然询问薛明到底发生了什么。 刚才薛明的声线都在颤抖，隐隐有些压抑不住的哭腔，听着......很是可怜的。 齐绪安静地听着，感觉薛明的情绪稍稍平复一些了，他斟酌一番，才问：“我今天不在工作室，要不要来我家先待一会儿？” 他平日距离感很强，能出入他家门的也就秦悬一个。可是现在情况特殊，电话那头的小朋友听着下一秒就又要哭出来了，齐绪哪敢放他继续一个人呆着。 他们以前一起在工作室度过很长的时光，因为意外，同床共枕也是有的。薛明看着大大咧咧的，但是在齐绪面前就乖得厉害，来了应该也不会影响自己什么。 于是，邀请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了口。 薛明眼睛登时瞪圆了，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去，去你家吗？” 还有这种好事？ 怕他下一秒后悔，薛明抢在他前面大声说：“好！” 然后声音又小下来，殷勤地问：“我该怎么过去啊？” - 齐绪还在工作，不方便抽身去接他。薛明自己乖乖坐了公交车，又步行走了一段，才走进一个高档小区中。 满城近年来推出挺多这种三层小别墅，看着确实绿化好环境好住得舒心。但是可惜，由于大家的消费水平没有跟着上来，所以这里的住户并不是特别多。 而齐绪就是这少少的一批人中的一个。 进门需要人脸识别，薛明乖乖地等保安给齐绪打了电话确认以后，让他填访客登记表后再放行。 “进了小区大门以后右拐，有一条小路，往左走，我在楼下等你。” 这是齐绪给他发的语音。 齐绪很少发语音，一般都是回复简短的消息。薛明看着那不长不短的语音条，只恨自己现在在外面只能转文字，不能听齐绪说这话时的语气。 他跟着齐绪的指示走，果然在一栋楼下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 齐绪今天不出门，穿了一身简单舒适的灰色家居服，柔软的面料宽宽大大的，在他这样的高个子身上，就更显得人芝兰玉树，随性慵懒。长发在脑后随意扎成了个低马尾，眼镜还没来及摘下来，架在鼻梁上，会遮住一半的眼睛，却看着更...... 他感觉到有人走近，懒懒地抬起眼，那双冷淡的眼睛和薛明的在那一刹那对上，薛明呼吸一窒，差点走成了同手同脚。 明明薛强和齐绪都是在楼下等他过来，可是前者让薛明一肚子火气，后者却让薛明之前的坏心情一扫而空。 不自知地，薛明加快了脚步，小跑着跑到齐绪面前，仰着脸打招呼：“下午好啊哥。” 他应该还是伤心的，眼角那点红还没消下去；可是见到自己时眼中的欢快又不似撒谎，满满的都是兴奋。 “你要是对他有什么呢，你倒可以试试；要是没有啊，赶紧就断了，省的给人留念想。” 秦悬的话不合时宜地又回响在耳边，齐绪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很快调整好了表情：“下午好。” 他把薛明带上楼。 齐绪家住三楼，是一整个大平层，采光、空气都很好。薛明鬼鬼祟祟地跟在他身后进屋，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贼，又把身板挺直了些。 他那点小动作全落在齐绪眼里，引得后者微微一笑，将人带到客厅，让薛明随便坐。 薛明刚在亚麻色布沙发上坐下来，手里就被人递了杯东西，低头一看，是上次齐绪给他点过的奶茶。 奶茶杯壁上悬着冷气凝成的水珠，在纸杯上划出一道痕迹。算算时间，应该是薛明刚说要来，齐绪就给人提前买好了的。 “先喝着吧，上次看你挺喜欢的。”齐绪道，“饿了吗？我去拿点东西给你吃。” 薛明小声道了谢，低头嘬了一口，立刻被甜到怀疑人生。 他那小脸皱成一团的表情实在太明显了，齐绪随意一回头就注意到，被他逗得又是抿唇一笑：“忘了告诉你，刚才看你不高兴，特意让奶茶店放了更多的糖。” 他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音量稍稍降低了些，像是怕被人惊扰似的：“我小时候心情不好，我母亲就会给我吃甜的。” 母亲？ 薛明歪了歪头。 现在这个年代，很少听到有人会这么郑重地喊“母亲”，而不是“妈妈”。 他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问：“可是你好像不喜欢喝甜的东西。” 之前他要请齐绪喝奶茶，还是后者主动换成的咖啡。 齐绪扫了眼他手里紧紧握着不撒手的奶茶杯，意有所指：“你也不喜欢喝这么甜的奶茶，但还是不愿意放下。” 薛明立刻被烫到了一般手指一松，在奶茶差点滑下去的时候又赶紧收紧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抬头对齐绪笑笑，脸上一团和气。 齐绪不再逗他，将餐桌上他随手放着的购物袋拎了过来，放在薛明面前的茶几上，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小零食。 购物袋上的外卖标签还没来得及撕下来，是齐绪临时现买的。意识到这一大包东西都是为谁购买的，薛明咽了咽口水：“哥，你也......” 你也对我太好了吧？ 齐绪自己本身不爱吃这些东西，又怕小孩子第一次来自己家无聊，便临时下单了一堆。他听薛明话讲了半截，自动帮他把下半句补全：“没事，慢慢吃。” 怕薛明放不开，齐绪主动拿了包薯片递到他手里，鬼使神差地，又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手下柔顺蓬松的头发手感很好，他又停留了一会儿才放下来：“肉眼看，粉色更适合你了。” 被表扬了的小桃子有些开心地仰起头，主动在他手心里蹭了蹭，黑亮的眼睛玻璃珠一般，浓浓地盯着齐绪的脸。 齐绪喉结上下滚了滚，妥帖地收回了一瞬间微微有些慌乱的情绪。 看薛明彻底平复下来了，齐绪略略抬起眼皮，在他身边坐下，双手搭在身侧两边的沙发上，温声道：“如果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可以试着开开口。” 薛明本来还在快乐拆薯片袋的手一顿。 齐绪果然没忘啊。 他给齐绪打通电话的那一刹那崩溃的情绪实在让人难以忽视，齐绪破格让他进自己的客厅、买多糖奶茶和小零食估计也有一部分是存了安抚的心思。 薛明慢吞吞地往嘴里放了一片薯片：“嗯......”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眼前突然一花，整个人被齐绪揽着肩膀抱了过去。 下一秒，宽阔结实的胸膛牢牢地将薛明覆盖住，两条修长的臂膀松松地环在了他的背上，还轻拍了两下。 “绪哥......”薛明咽了口口水，手上举着的薯片动都不敢动，生怕蹭到齐绪干净的衣物上，以一个非常别扭的姿势窝在他怀里，甚至能听见齐绪的心跳声。 而齐绪的下巴正好能搁在薛明的头顶上，粉色的头发蹭得他很痒。齐绪抱得很松，并不带任何暧昧的色彩，就单单只是哥哥与爱护的弟弟之间一个鼓励安慰的拥抱。 “好。”薛明听见自己头顶传来一个字。 “好”？ “哥哥，抱抱好不好？” 薛明瞬间屏住了呼吸，迟来地意识到，这是齐绪对他电话里那个请求的回答。 第37章 我行吗 “今天去做什么了？”齐绪重新开启一个话题问。 薛明乖乖回答：“今天是毕业典礼，每个人可以邀请一名家长一起参加。” “你带表哥去的？” “嗯。”薛明小心抬头看了一眼齐绪的脸色，没看到他情绪变化，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不高兴，干脆主动讲起今天毕业典礼的见闻来。 “那个教导主任今天居然穿西装还抓了头发，天哪他本来发际线就高居然还抓油头......”薛明趴在齐绪怀里絮絮叨叨，丝毫没有意识到两个人这个姿势维持的时间已经有点久了。 第39章 而齐绪也没有提醒他，适时给出自己的反应，证明他在很认真地倾听。 薛明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来，因为再往后他那个倒霉爹就该出场了。 感觉到怀里小男孩好像慢慢地开始兴致缺缺，齐绪低头，瘦削的下颌在他的脑袋上滑动的存在感很强，让薛明后背都紧了一瞬。齐绪问：“然后呢？怎么会给我打电话了？” 薛明抬着小脸望着齐绪，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眼神有些犹豫。 他倒是不怕丢人的，只是...... 齐绪这样一看就养尊处优长大的男人，在知道他有这么一个不堪的父亲之后，会不会觉得反感，觉得自己也是这样的人，然后就远离自己了？ 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齐绪看着他犹豫的脸，也不催促，搭在他后背的手却慢慢从上往下抚摸着，像在撸一只大猫猫，手法温柔得薛明几乎都要犯困了，彻底放松在齐绪的怀抱里，甚至胳膊都搭上了齐绪的脖颈。 齐绪微微一怔，却没有拒绝，而是让他调整到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靠好，又问：“不可以告诉我吗？” “也不是不可以......”薛明嘟囔了两句，下定了决心，猛地抬头。为了自己心里踏实，薛明先主动问，“绪哥，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要是说什么脾气差，性格不好，还爱跟人打架之类的，那就算齐绪把他咬死，薛明都不会开口跟他说自己爹的一个字。 谁知齐绪想了想，他这一想，右手正好就搭在了薛明的肩膀上，指尖间或与薛明的耳根相触，温热的触感时不时地传递到薛明的感官系统里，让他有些紧张，等待齐绪的答案。 齐绪缓缓开口：“嗯......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孩。” 薛明眨了眨眼。 他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词。 在确认这不是自己幻听之后，薛明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可爱？” 齐绪点头：“很可爱啊。” 不管是第一次凶巴巴的负伤小猫，还是之后每一次见到自己手足无措的青涩，亦或是现在粉色水蜜桃一般的头发， 齐绪觉得都挺可爱。想了想，齐绪又补充道：“但是你可以试着不那么乖一点。” 薛明没太听懂。 齐绪：“你好像在我面前才会乖，生怕说错做错任何一句话、一件事。但是我看到，你在朋友和家人面前，状态明显轻松了很多。也许你是不想让我对你有什么误解，可是如果你也把我当成朋友的话，总是这样会很累的。” 薛明缩了缩脖子。 齐绪把他说中了，他就是在齐绪面前才会乖，才会扮演一个听话的小孩，不愿意把人前自己那混不吝的模样拿来打扰面前这人一点。 但是即使齐绪这么说了，薛明还是有种伪装被人戳破了的羞窘。 他把头深深地埋在齐绪的胸膛里，不愿意抬头，声音也闷闷的：“那我试试嘛。” 齐绪鼓励他：“嗯，可以试试。不会的话，你可以先咨询一下我的意见。” 薛明问：“什么意见？” “比如......”齐绪把手从他耳边拿开，“现在跳起来，跟我破口大骂刚才让你不高兴的那个人到底都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他说这话时有点不一样。 平时的齐绪沉静理智，但是刚才好像为了鼓励薛明，他的语气强烈了许多，用词也很幼稚，看着薛明的眼睛里含着柔柔的笑意，像，像是在......像是在哄孩子一样。 ......薛明不好意思地抿起嘴唇，他才不会这么做呢。 不过这会儿如果真是换成景玉，或者是李书达，薛明可能真的已经开始辱骂他爹了。 所以，他在内心深处没有把齐绪当成平等的朋友，所以无法自如地表达自己的真实情绪？ 那他把齐绪当成什么？ 薛明心里抖了抖，突然本能地开始回避这个问题。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齐绪好看又温柔，给他创可贴还保护他。后来逐渐感受到了齐绪的稳重与强大，就像他小时候做梦，梦到的那些威严又安心的爸爸形象一样。 不动声色的，却是十足可靠的。 ......爸爸？ 薛明小心地看了齐绪一眼，觉得齐绪要是知道自己在心里拿他当新爹，估计得立刻把自己从他怀里揪出去丢掉。 薛明决定，在自己真正弄清楚把齐绪当成什么之前，还是不要提这件事了好。 犹豫了一会儿，薛明抿起嘴唇，还是起了个头：“你，高考结束陪我去吃饭的时候，遇到了几个傻......子，你还记得吧？” 他把到嘴边了的“逼”咽了回去。 齐绪点头，示意他继续。 薛明叹了口气：“其实他们说的也没错......我爸确实是个混混，也确实是个赌鬼。” “他年轻的时候狂热追求我妈，自残来给我妈保证她戒赌了。我妈那会儿大姑娘一个，哪见过这种无赖啊，就心软同意了，生了我。” “但是他又旧态复萌了？”齐绪适时追问了一句。 “肯定的啊。”薛明无所谓道，“有一次他还对我妈动了手，想拿家里的钱。我妈被伤透了心，就跟我姥姥姥爷回家了。他们说一个女人带着儿子不好生活，不让把我也带走，所以我妈妈就把我留下了。” 当时他疑惑地看着妈妈含泪捧着他的小手小脸反复亲吻的样子，有些弄不清楚状况，但还是乖巧地让妈妈亲，抱着她的胳膊说：“妈妈好爱我呀。” 然后眼角已经有一些细纹的女人哭得更难过了。 再然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妈妈了。 母亲虽然没有彻底抛弃他，还会托景玉给他生活费，但都有限，薛明也怕又被薛强抢走，一直不肯用，上次中考就是最好的证明。 接着，就是浑浑噩噩渡过的三年。 齐绪一直没有说话，给足了薛明时间，任他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他的后背。 “然后，他刚才又联系我了。”薛明说到这，难掩嫌弃的脸色，“什么事都不管我，这会儿想起来我要毕业了，还要来参加毕业典礼。” 齐绪沉静了一会儿，问：“他对你动手了吗？” “那当然不可能！”薛明猛地从他怀里抬起头来，表情一下子生动起来了，耀武扬威的，“我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可能还被他拿捏！我放过他都是我大人有大量了！” “嗯，那你真厉害。”齐绪含笑说。 “......”薛明又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摸了摸鼻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来。 “那他来找你做什么？” 薛明闷闷不乐地回答：“让我回去伺候他，给他养老。” 齐绪波澜不惊，眼皮抬都没抬，凉凉道：“那他想得还挺多。” “所以也只能想想。”薛明得意洋洋，“我已经把他赶走了。” 齐绪曲起食指弹了弹他的额头：“下次不能这么冲动，你才刚高中毕业，还是学生思维，万一他用别的为难你呢？” 薛明刚想乖乖应下来，又想到刚才齐绪对他说的话，干脆一骨碌从他怀里钻出来，一拍胸脯，义薄云天：“就他啊，他全身上下就嘴最硬，除了撒泼耍无赖威胁别人以外什么都不会，我才不怕他。” 齐绪顺着他劝了几句，又把话头收过来，说：“以后他再来骚扰你，你可以来找我。” 顿了一下，他甚至轻笑起来，又说：“就像你之前被别人追，躲到我工作室里来一样。” 薛明没转过来弯儿，眨着眼睛问：“找你干嘛？你给我出头？” 以前学校里他小弟犯了事儿，都会来找薛明，为的就是一个撑场子，找大哥出头。薛明跟他们混久了，自然也就这么顺口说出来了。 谁成想齐绪还真点点头，一口答应下来了：“好，我去给你出头。” 薛明一下子闭了嘴。 为了掩饰自己一瞬的慌乱，他忙坐起身子，左右环顾了一圈，随便找了个话题：“嗯嗯谢谢哥。那什么，我还是第一次来你家呢......” 这么看了一遍，薛明语速渐渐慢了下来。 齐绪的家很整洁，就像他本人给其他人留下的印象一样，虽然没有干净到一丝不苟，但也井井有条。职业原因，他的客厅里有一整面墙，都被他砌出来做了书柜，放了满满一面墙的专业书籍。 薛明没忍住轻轻赞叹出声。 客厅与玄关相交的角落，齐绪放了一个女性半身模特，但是应该不是日常工作用，只是起到装饰作用，被精心装饰得很是好看。 他没顾得上刚才的窘迫，好奇地看了一会儿，转头问：“我可以碰吗？” “可以。” 薛明便走到模特跟前，仔细地端详了一番：“这个好像不是你平时用的那种模特。” “平时用的在工作室，家里的都放在书房，客厅不会放这些东西。”齐绪随口回答。 “会有很多吗？”薛明问。 第40章 “嗯，不同性别、年龄、体型、风格，都对应需要不同规格的模特来表达。”齐绪抬头想了想，不经意地说，“最近女装做得多，男性模特都收起来了。” “喔。”薛明应了一声，继续欣赏齐绪各种专业书籍，突然，他脚步一顿，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上次临时做模特，穿齐绪设计的衣服的场景，稳了稳心神，磨磨蹭蹭地凑到齐绪身边。 齐绪正在思考中午做点什么来招待这个小客人，袖子挽了一半，隔着镜片看手机里的电子菜谱。突然感觉身边钻过来一个小脑袋，他头也没抬，问：“看完了？” “嗯。”薛明小声答道，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深吸一口气，问，“绪哥，那你缺不缺男性模特啊？” “什么？”齐绪难得有一丝茫然，下意识地扭头看着正一脸希冀的薛明。 薛明脸上对他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和盘托出：“哥，你看我行吗？” 【作者有话说】 最近情绪不太好，一直在调整，写得实在很艰难，很不好意思大家 第38章 造梦场（二更） 齐绪眉心微微蹙了起来，不理解他的意思，又反问了一遍：“男性模特？” 薛明生怕他反悔，忙继续推荐自己：“你看，我之前还拍摄过你的设计呢，他们都说我很适合的。而且，我，我还很好用，你给我设计什么样的服装，我都不会拒绝的。我刚高中毕业，这个假期会特别空，我随叫随到，就算你不需要我当模特，我也可以过来给你打下手......” 他越说越心虚，到最后自己也不相信他一个门外汉的优势在哪里了，表情讪讪的。 齐绪还真以专业模特的眼光审视了薛明一番。 毫无疑问，薛明是不合格的。单是身高这一点，薛明就是不符合的。当今标准男模特的身高需要在185一192cm，薛明不过一米七出头，很多衣服在他身上是体现不出效果的。 但是...... 齐绪眸中闪过一丝难懂的情绪。 他自从回国后，已经没有再接触前沿的秀场和时尚风标了，那么薛明的条件符不符合男模的标准，自然也无足轻重。 齐绪现在算是独自营业，靠老客户和推荐积攒声望，接活也以自己感兴趣为主。以日常男性的平均条件来看，薛明又无疑是拔尖的。 他个子不高，但比例很好，肩宽腿长。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齐绪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他的腿，修长笔直，紧实细致。薛明虽纤瘦，却不干瘪，反而眼睫扫动间能透出一股活泛劲儿来，很是招人注意。 见他不说话，薛明有些着急了。 这可是他刚才急中生智，想出来的唯一能和齐绪继续保持联系的办法了！ 齐绪必须同意！ 他抓着齐绪的胳膊，后者被他挣得差点没拿稳手机；薛明急忙道歉，然后直视着齐绪的眼睛，可怜巴巴地说：“你看，我那么可怜，爹不疼娘不爱的。马上要上大学了，开销那么多，我肯定也想攒攒钱，帮我表哥分担一点的嘛。” 齐绪眼神微动。 如果小孩子只是一时兴起，想来自己这里做模特，那齐绪多半是要拒绝。但是现在薛明找的理由很现实：他需要自己赚生活费来维持生计。 一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小男孩，没有手艺和脑力，能做的事情，齐绪能想到的无非就是外卖体力活一类。 这么漂亮的一个小男孩，真放去风吹日晒一个暑假，回来肯定都不能看了。 齐绪有些犹豫。 这一犹豫，就让薛明抓住了机会。 他忙道：“你你你，你刚才才答应我，我爸再来找我，你就给我出头呢。我平时又见不到你，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儿，你想来救我都晚了！” 薛明说这话时的表情太委屈了，真像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一样，眼圈红红的，瞳仁黑亮亮的，漂亮极了。 齐绪一时间被蛊惑了，把他还有个弟控表哥的事儿忘了个干干净净。 突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恍惚间就成了小男孩唯一救命稻草的齐绪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而薛明，一旦认定了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 有戏。 意识到这一点后，薛明发挥了自己十足的缠功。 他是会磨人的，不说话，也不闹，就跟在齐绪身后，如影随形。齐绪无奈地望他，他就嘿嘿一乐，叫人抓不出错处，但又明晃晃地围在人身边转悠。 齐绪四菜一汤都做好了，薛明才舍得从他身上撕下来，懂事地去摆碗筷。 “没想到啊，哥你还会做饭呢。”薛明放好碗落座，连声赞叹。 面前几道菜比较家常，但是色泽一看就是味道不错的。 齐绪摘了围裙搭在椅背上，在薛明对面坐下来，回答道：“上学的时候，自己一个人住，外卖又不方便，还是会自己下厨的。” 薛明乐呵呵地尝了一口清炒油麦菜，立刻竖起了大拇指，很给面子地把每道菜都吃得香喷喷的，才放下碗美滋滋地抱肚子。 齐绪吃得比他慢，还没吃完。小朋友勉强等了一会儿，实在等不及了，又猛地坐起来，胸靠在餐桌边缘，眼巴巴地望着齐绪：“哥，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嘛。” 还没吃好饭就被迫开始营业的齐绪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 他抬眸，望着面前少年期期艾艾的眼神，拒绝的话在舌尖绕了一圈，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齐绪放弃了抵抗，把碗筷放下，说：“提前说好，我的工作状态和平时很不一样，你可能会受不了。” 听这个语气，是...... 薛明眼睛倏地亮了起来，重重一点头：“明白！” “我不需要你随叫随到，但是也会占据你一定的休息时间，如果忙起来的话，你可能会几天回不了家，要和我一起住工作室。” “好的！” “我会付你工资，按业内男模的平均标准支付，月结、周结，你定，我推荐你周结，月结你会很累。” 薛明着急忙慌地否决了齐绪的提议：“没关系！我本来就是想攒钱才来的！” 齐绪安静地望着他，浅浅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找不到其他的理由了，只好在心底长舒一口气。 “那么，期待你和我一起工作。”最后，齐绪说。 薛明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连声问：“这样就好了吗？你同意了吗？我可以给你当模特了吗？” 齐绪耐心地点点头，表示肯定。 薛明立刻跳了起来，穿过一整张餐桌跑到齐绪面前，猛地抱住齐绪的脑袋，喜滋滋地说：“谢谢哥！” 他一下子原形毕露，太过猖狂，把齐绪当成了景玉，想也没想地就对人上了手。 齐绪微愣，不太习惯这样撒娇似的亲密活动，但又不好意思把人推开，此时表情有些僵硬。 薛明浑然未觉，沉浸在以后能和齐绪朝夕相处的喜悦中无法自拔。为了表示自己真的很能干，他立刻开始收拾碗筷：“我来洗碗！” “等等。”齐绪无奈地按住他，好笑地给他看了眼自己的碗，“我都没吃完呢，你收走了，我吃什么？” “哦哦，不好意思。”薛明赶紧放回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两手捧脸乖乖坐好。 齐绪甚至都怀疑，要是他再坐得高点脚不连地，说不定现在都高兴得开始晃脚了。就是现在，薛明背后那条看不见的尾巴，都已经摇晃到天上去了。 虽答应一个小白的加入有悖齐绪的职业经验和要求，但是此时此刻看着薛明一张喜气腾腾的小脸，齐绪也只能在心里叹口气，陪着他一起高兴起来。 怎么说，总归也是自己在这种小城消磨时光，能有一个可爱的小男孩陪自己一起度过，也不失为一件有趣的事情。 反正过两个月，这个小孩儿就要跑去上学了。等到了更辽阔的天地，见识到世界上的更多色彩，他自然不会守着自己这一方天地，嚷嚷着要做模特，要打下手。 齐绪把这点想通了，也就觉得没什么了。 就当是给高中毕业的新成年人，编织一场夏日的美梦吧。 薛明一直在齐绪家呆到了晚上才离开，把每一秒都当做是最后一秒渡过，十分珍惜，看得齐绪想笑。 最后景玉打电话来问他在哪怎么还不回家，薛明才依依不舍地准备告辞。 看小男孩的表情实在不高兴，齐绪没忍住劝慰了一句：“以后你应该会有很多机会来我家的。” 薛明面试的不止是模特，还有一些打下手类的工作，那偶尔帮齐绪跑个腿肯定是会有的。 果不其然，刚才还霜打茄子一般的薛明立刻支棱了起来，迫不及待地问：“真的吗！” “嗯。” 薛明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离开之前，他还不忘举着手机对齐绪喊：“我们微信联系啊！” 第41章 这话说的，俨然已经把自己当做成熟的合作对象，在和齐绪商量业务了。 只是把这件事当做哄小孩的齐绪随便应和他几句，等目送薛明颠颠地跑出了小区大门口，往车站的方向去了，才返回家中。 他在薛明高考那段时间刚做完一个项目，现在属于休息期。找上来的合作也不少，齐绪本来还准备再考虑一会儿决定接哪家活儿，送走薛明以后，他看了眼所有合作方的新品需求，选择了其中一套初秋款男装设计。 都是不错的品牌，和哪家合作差别都不大，齐绪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做好了决定。 薛明的形象还是很适合这种男装的，齐绪只消把薛明的脸代入进去一想，心中便有了几个初步方案。 他可是付了工资的，总不能一点活都不让那小子干吧。 齐绪心安理得地想。 - 薛明回家的时候，景玉已经洗漱完毕，在沙发上躺着了。 听到动静，景玉抬头看了一眼：“回来啦？今天去玩什么了，又玩这么晚。” 薛明逗他：“当然是玩男人的浪漫。” 景玉眼白差点翻上天：“毛都没长齐，还男人的浪漫，在敷面膜，别逗我笑。” 薛明不屑和他这个无业游民说话。 “你离职办好啦？” “嗯，姐现在是自由身一个。”景玉说着舒舒服服地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继续刷帅哥小视频，“不用看别人脸色咯。” 怕薛明多想，景玉又补充一句：“哦，不过学费你别担心啊。你妈妈这些年给我打的钱你不是都没用嘛，我都收着呢。上回中考那以后，我也不敢让你爸知道了，反正交学费是没问题的。” “哦。”薛明没忍住咧嘴一笑，“没事，我找到兼职了。” 景玉猛地把头转过来：“我警告你啊，现在社会上骗子很多的，你不要觉得自己很厉害，回头被骗钱还好，把你抓到哪去卖了你就完蛋了。什么兼职？” 薛明乐呵呵地说：“模特。” “......”听着更不靠谱了。 景玉皱着眉头问：“你在哪找的？你又没学过什么台步，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你？是不是说一个月给你高薪什么的，你就傻乎乎地去了？” “哎呀，才不是。”薛明想了想，直接搬出两个人都认识的一个人来，“那个，秦悬大哥，他也认识我给做模特的那个人，不信去问他，我这是合法兼职。” “秦悬？”景玉喃喃，“这谁啊？” 薛明还没来及说什么，景玉很快就猜到了，眼睛瞬间瞪得更大了。 “你还敢跟那种男人有来往？”景玉不可置信，“你怎么认识他的！怎么能相信他！不行，你不许去，我明天去问问他是什么意思！” 薛明一脑袋生意。 秦悬大哥到底做了什么事，能让景玉这么对他深恶痛绝啊...... 第39章 很漂亮 秦悬倒是也想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上次意外之后，景玉表现得比他还不在乎，穿上裤子就要走人，只把自己当成露水情缘。 那是什么时候对自己变脸的...... 哦，他后来把人抓回来弄了个爽的时候。 秦悬望着微信上新联系人的添加申请，陷入沉思。 上次他没能进成景玉的门，以防万一，他还是把自己的微信号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这么多天过去了，他连屁都没听个响，今天倒是奇了。 秦悬都没过多犹豫，直接就通过了景玉的好友申请。 刚通过，那边立刻迫不及待地发来一条消息：“秦悬？” “是我。” 即使隔着网线，秦悬似乎都能听到景玉噼里啪啦的打字声，带着他本人的风风火火咄咄逼人：“我弟弟说你有一个搞模特的朋友介绍他在那里兼职。” 搞、模、特、的、朋、友。 秦悬轻轻吸了一口凉气，为景玉用词之糟糕又意外的精准而喝彩。 据他所知，他身边唯一一个跟“模特”扯上点关系的，怕就只能是他那个最近事业失意归隐山林的老朋友了。 “还说对那小男孩没什么呢......”秦悬嘀嘀咕咕，好整以暇地看着景玉按捺不住性子，一连又给他发了一连串消息过来，都是在警告他离他弟弟远一点。 从齐绪那里多多少少知道，那个高中生是景玉的眼珠子，宝贝得很，谁碰都不行。 刚想为老朋友争辩几句的秦悬想了想，把打好的字全部删除了，回复了一句：“是啊，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弟弟年纪那么小，可别被他骗去了。” 景玉瞬间炸了：“薛明不是说你们是朋友吗？” 秦悬老神在在：“逢场作戏，各取所需。” 他抢在景玉之前又发道：“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这样，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见一面再说吧。” 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反反复复出现了好几次，最后发来妥协一般的两个字：“好吧。” 如果不是撞号了，秦悬还真挺想抓着齐绪亲一口表达谢意。 - 景玉这边紧张他那个倒霉弟弟被骗，那边薛明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上岗了。 头天晚上他问齐绪自己需要几点到，齐绪回他睡醒来就可以。即使是这样薛明也不敢太造次，早早起了床，洗漱一番后，算着齐绪平时开门的时间，趁景玉还在睡懒觉没醒，偷偷摸摸地溜出了家门。 他算得果然没错，薛明赶到的时候，齐绪刚停好车，慢悠悠地往工作室的方向走。 远远地，他便看见自己工作室门口站着一个小男孩。 天热，薛明穿得清凉。一件白色无袖背心，袖口开得很大，抬手的时候能看见一片侧腰；下面穿了条简单的灰色运动裤，顶着一头张扬的粉色头发，听见动静便这么热烈地望了过来。 看清来人后，薛明的眼睛一亮，那张脸在渐渐燥热的夏季上午便生动起来，鼻尖的汗珠微微闪着光，扬起笑脸大声喊：“绪哥！” 习惯了冷清开场、冷清收场的齐绪，蓦然心底一动。 他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怕薛明等急了似的，快速走到他身边，望着他有些薄汗的发丝和面庞，嘴角微勾：“早上好。” “早上好啊。”薛明乐呵呵的，等齐绪开了门，自己则跟在他身后走进去，动作熟稔得仿佛已经进行了几百遍。 看齐绪放下了包，薛明立刻抓住机会献殷勤，从背后书包里掏出来一个三明治和一瓶速溶咖啡：“哥，你吃早饭了吗？” 齐绪有晨起一杯咖啡的习惯，一般都是在来到工作室前进食，以便有最佳的工作状态。 但是他望着薛明幼豹般黑黝黝的眼睛，略微沉吟一番，没有直说，只是接过薛明手中的东西，淡声道：“谢谢。” “嘿嘿。”薛明看着很高兴。 他观察过了，比起自己早饭爱吃的包子煎饼之类，齐绪的口味偏西式，之前给自己做早饭也都是这种三明治为主。齐绪不经常喝牛奶，薛明便自觉贴心地给他换成了咖啡，又怕齐绪觉得苦，没敢买美式，买了他比较能接受的拿铁。 很好，薛明，上任第一天表现得不错！ 薛明喜滋滋地跟在齐绪身后到达工作台。 齐绪让他稍等一会儿，将过肩长发随手挽起，又从抽屉里掏出眼镜戴上，再看过来时，气质便有些不一样了。 长发的齐绪多了些疏离，扎起头发、戴上眼镜的齐绪，却又有些...... 明知他不好靠近，却又忍不住有一股，打碎他脸上平静面具是什么感觉的冲动。 齐绪淡淡抬眼，从头到脚扫视了薛明一遍，在他宽松的衣物上略略停留了一番，眉心微蹙：“你的衣服太宽松。” “啊？”薛明一愣，小声解释，“这样穿很凉快，很舒服......” “我需要测量你的身体数据。”齐绪低头摆弄着他的工具，“这样的话，数据可能不准确。” 他本想继续说什么“一些细节会决定最后服装呈现出的效果”之类的话，结果不经意间一抬头，被薛明吓得一怔。 薛明大大咧咧惯了，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齐绪说他衣服宽松，不好测量，那怎么办？ 脱了呗。 大家都是男人，大夏天的露个膀子怎么了？ 薛明想得很开，在齐绪刚说完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干脆利落地扒掉了自己的背心。 他单纯开朗地抬头，十分纯洁地看着齐绪，一脸的兄弟情深：“没事，我脱了就好。” 齐绪喉结上下滚了滚，没敢问“裤子怎么办”。 他怕薛明直接给他自己的裤子扒了。 “你......”齐绪难得结巴了一下，想去给他找点修身点的衣服穿上，谁知道薛明大胆得很，特别自然地抓住齐绪的手，把他刚才拿出来的卷尺塞到齐绪手里。 “来吧！” 小少年的眼神澄澈，不见半点杂质。他说“来吧”，真的就只是在邀请齐绪来测量身体数据。至于他光着上半身站在这里，任齐绪来抚摸他的身体有多么引人遐思，他是意识不到半点的。 第42章 薛明这么坦荡，齐绪再坚持什么，倒是显得没意思了。 他的眼神复杂，深深地看了薛明一眼，手指用力握住卷尺的一端，扯出另一端去往薛明身上比。 “肩宽43.5厘米。”齐绪淡淡道。 他比薛明高很多，想看清数据还要稍稍低头。微热的气息扑散在薛明脸上，惹得人莫名低下头，又被齐绪轻声喝止：“别动。” 这下薛明更不敢动了。 他就这么僵硬着又让齐绪量完了大臂围、小臂围，都觉得可以接受。 直到齐绪垂着眼睫，让他抬手。 薛明不明所以，还是乖乖地抬起手臂。 接着，他便感觉到一条温热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胸膛。 那不是冰的，但骤然与肌肤接触，还是让薛明忍不住抖了抖。他猛地低头一看，齐绪拿着卷尺，从他胸前穿过去绕了一圈。 ......薛明猛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豪气冲天地把衣服一脱，到底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哥，好了吗？”他实在觉得尴尬，即使知道齐绪在看数据，他也有一种自己在人眼底被看透了的感觉。 更别提齐绪盯着的位置实在......很微妙。 齐绪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他说话，看清数字之后吐出一个：“胸围106.14厘米。” 然后才把卷尺收了回来。 正当薛明松了口气，以为这件事情到此结束之后，齐绪头也不抬，手拿卷尺，持续往下。 贴在了他的腰上。 “啊！” 薛明这次是真没忍住，惊呼一声，腹部的皮肉随着他贴上来的动作猛地颤了颤，细致的皮肉都跟着发抖。 齐绪终于意识到了薛明不同的情绪，疑惑地抬头。 漂亮的小男孩，此刻两边脸颊已经是通红一片。 他微微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眼眶里像是蒙了一层水雾，朦朦胧胧地透过来望着齐绪，不知是怎么的，看着有些可怜。 “哥......” 齐绪微愣，贴在他腰上的手也停了下来。 他想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要解释：“我是在量你的腰围。” “我知道！”薛明连忙接道，抿起嘴唇，后半句声音低了一截，“没关系，我没事的。” 齐绪这才注意到薛明的小腹。 上次在诊所，他全身心都在关心薛明腰上的伤，没注意到其他的。现在来看，小男孩的伤显然恢复得很好，皮肉白净，不见之前红肿的痕迹。 齐绪是有职业道德的，也见过几近完美的人体，如果换做他以前，面前这具身体无论再美丽精致，在他眼里都是模特的资本。 他不会施以任何一个其他的眼神。 可是，薛明微红的脸却总是不禁闯进齐绪的脑海里，让眼前的景象逐渐显现出了颜色。 少年人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小腹，因为纤瘦而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薄薄一层覆盖在血肉上，似乎都能看见血管的形状。 很......很漂亮。 齐绪不甚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还真是......磨人。 第40章 扯出来 薛明第一天的打工生活十分不顺利。 他什么都是刚上手，连面料都分不清，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充其量是帮齐绪一楼二楼跑个腿送个东西，就这还因为没有专业知识而白跑了好几趟，最后是齐绪自己上楼拿下来的。 就连薛明本人，都觉得齐绪花钱找自己这么一个门外汉来打下手这事儿有点傻逼。 但是要让他就此放弃，薛明又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的。 临走的时候，薛明耳朵有点红，撸了把自己的粉毛，小心翼翼地问齐绪：“有没有什么，入门之类的书啊？我多看看。” 齐绪差点想逗他一句“学习都没这么上心吧”，想想还是作罢了。 他走出来，转身锁门：“不用。” 本来同意薛明来做模特，也就是想给他找个事做，省的好好一个放松的暑假被他拿去晒太阳卖力气。 设计这一行学得又多又杂，薛明想入门容易，上手却很难。反正也就顶多三个月的缘分，没必要为他花费这么多时间，好好享受青春就好了。 不过这些心理活动，按照齐绪的性格，又是不会和薛明说的。 薛明脑袋上的小狗耳朵有点耷拉，神色恹恹得说明天见，模样看着可怜，引得齐绪没办法，说：“上车吧，我送你。” 谁家学徒还要老板亲自开车送他回家，这个待遇也就是薛明头一份。 小男孩受宠若惊，很快又高兴起来，屁颠颠地跟在齐绪身边上了他的车。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薛明跟齐绪道别后跑上楼，景玉并不在家。 景玉也是个爱玩的性格，薛明没多想。他摸出来景玉的平板，按照关键词搜索了几个知名设计大家的纪录片来看。 就算齐绪不在意，他自己总是不能放任自己拿着钱什么忙都帮不上的，这是人的信誉问题！ 他于是从香奈儿一直看到了麦昆，奈何薛明本人自己买衣服全是无袖背心和大短裤，对时尚实在没什么建树，看得昏昏欲睡，平板砸脸。 被砸了一下薛明才清醒了一些，眯着眼看了一眼时间：嚯，这都快第二天了。 景玉还没回来。 他给景玉发消息，也是石沉大海。薛明左等右等等不到消息，迷迷糊糊地又瘫在沙发上睡着了。 - 第二天闹钟将薛明从睡梦中吵醒，沉浸在美妙梦境中的薛明被吓了一跳，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拿过手机一看，这已经是他设置的第五个闹钟。 薛明魂飞魄散，赶紧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后飞奔出门。 刚拉开门，他就正好跟准备掏钥匙的景玉大眼瞪小眼。 薛明歪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到底是不是自己手机时间出了问题：“你......昨天一夜都没回来？” 景玉长发披散，是他平时惯留的发型，但是今天看着莫名有些狼狈。他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短袖好像比他平时的码数大上不少，正一脸被抓包的惊慌，眼神游移着：“......嗯。” 薛明更迷惑了：“那你是去干什么了......” 景玉不知道怎么解释，眼神在薛明身上转了一圈，突然又找回了当哥哥的威严感，挺直腰板沉下脸：“你呢？你又是出门去做什么？是不是又去那个骗子那儿当什么模特了？” 薛明不看他：“没，我去跟同学玩儿。” 景玉气得一脚踹他屁股上：“还会撒谎！你跟我说实话！” 景玉跟个恨铁不成钢的鸡妈妈似的，打得薛明抱头鼠窜，无奈只好坦白：“好了好了！是是是，我是去打工的，但是他真不是骗子！” “你还狡辩！秦悬都跟我说了，那谁就不是什么好人！”景玉大喊。 薛明捕捉到了景玉话语中的重点，震惊地问：“你去见秦悬哥了？你不是很讨厌他的吗？” 自觉失言的景玉猛地闭上了嘴，身体某个部位闻着味儿就起了反应。他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努力装作若无其事道：“偶遇而已，聊了两句。总之他说了，那个齐绪，是叫这个名字吧？他可会骗人了！” 薛明不明所以。 上次他俩在一个清吧喝酒，看着关系还挺好的呀...... “反正我就是要去。”薛明向来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主儿，认定了事情那是八头牛来拉都拉不回来。他不顾景玉的反对，梗着脖子还是出了门。 “这死孩子......”景玉气骂了一句。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震，景玉拿起来一看，是秦悬。 【煞笔】：宝贝儿，你把我衣服穿走了？ 【煞笔】：怎么蹿得这么快，到家了没？ 景玉翻着白眼把人拉黑，拿了两件新衣服去浴室清洗去了。 莫名其妙就看见了一个红色感叹号的秦悬：“？” 不是，这人怎么用完就丢啊？ - 薛明火急火燎地赶到齐绪工作室的时候，正好等到后者推门出来丢垃圾。 四目相对，薛明想也不想，着急忙慌地就要开口解释：“那个，我睡过头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迟到的......” “没关系。”齐绪往后退了两步，让出一条通道，“先进来，外面太热了。” 薛明灰头土脸地走进来。早上出门太急，他来不及收拾自己就连忙跑出来了，现在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皱皱巴巴的短袖，头发也乱糟糟的，看着一点都不精神，心情也down到了谷地。 齐绪从冰箱里拿了盒牛奶丢给他：“吃早饭了吗？” “......没有。”薛明蔫头耸脑地把奶拆开，咬着吸管含含糊糊地说。 “下次吃好早饭再过来，我没什么要紧事，迟一会儿也没关系。”齐绪淡淡道。 他没有停下来陪薛明的意思，径直上了二楼。薛明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抓着牛奶的手差点没把盒子捏爆，三口并作两口把奶喝完了，忙去二楼看看能帮上什么忙。 第43章 一只脚刚踏上台阶，便听见齐绪在上面喊他：“薛明，上来。” 薛明颠颠地跑了上去：“哥！” 采光极好的工作室落地窗前，齐绪正在将一套衣服从模特身上取下来。 齐绪的衣品无疑是非常好的，上衣多以各种极具设计感的衬衫为主，今天是一件牛油果绿的，又显白又显高挑，配着扫在肩膀上的中短发，更衬得人芝兰玉树，好看得紧。 薛明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磨磨蹭蹭了两步，被齐绪当场抓获。 “过来。” 薛明受了蛊惑一般，还真过去了。 “试试这套。”齐绪对他笑了一下，把手上的衣服递给他，“是一套早秋款休闲西装，你看看合不合适。” ......哦。薛明猛然从自己一个人的浪漫中回过神来。 他后知后觉地觉得有些羞耻，为了掩饰从心底反复冒上来的尴尬劲儿，薛明眼神游移，忙把衣服接了过来，转头冲进了更衣间。 “......”不知道这孩子在忙些什么的齐绪微微挑了挑眉。 就在这时，有人给他发消息。 齐绪低头一看，是有段时间没联系了的秦悬。 【悬】：兄弟，你还记不记得咱俩七岁的时候，你说想偷树上的果子，我去帮你摘，结果被邻居奶奶抓到，你非说是我一个人干的那回？ 【介者】：？ 【悬】：兄弟仗义吧？ 【介者】：想说什么直说。 【悬】：没什么。 【悬】：就是确认一下，我俩的关系无需多言不容诋毁。 【悬】：[讨好.jpg] 齐绪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懒得回复了。 为了泡男人而把自己好朋友说得十恶不赦的秦悬违心地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就在这时，里面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绪哥。” 齐绪：“嗯？” 薛明的声音继续传来：“我好像有点不会穿。” 他是一个高中小男孩，平时穿的就是校服和常服，怎么舒服怎么来。 齐绪这次的设计是走的轻熟气质路线，和薛明的年龄和以及阅历都有一定的差距，小男孩穿上以后只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具体怎么样又说不上来，在里面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选择扭扭捏捏地喊了齐绪的名字。 齐绪二楼的更衣室比较简陋，就是拿围帘框出来的一块空间，连个全身镜都得出来才能看，所以薛明压根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子。 “稍等。”齐绪回了一句，走到更衣室旁，礼貌询问，“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薛明忙回。 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帘子拉开，把里面羞于见人的小孩子一点一点露了出来。 齐绪今天为薛明选择的是一套湖蓝色的休闲西装。 里面的白色内衬垂坠感很强，特意选了柔顺的面料，能很好地勾勒出模特的肩膀形状和肌肉走向；却容纳性很好，温柔地将身体包裹进去。下摆被同色系西装裤很好地收了起来，一截腰肢与垂坠面料营造的松弛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是很日常又很显气质的一套衣服。 可是薛明别别扭扭地穿着，只觉得哪哪都不舒服，别别扭扭地躲着不去看齐绪的眼。 “过来。”齐绪又一次下达了这个指令。 薛明乖乖地往前走了两步，不动了。齐绪便勾着他外套上装饰用的银链，将人整个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顺手拍了拍西装的肩线，让它看起来更加挺括。 接着，齐绪一双大手从外套下摆游了进去，直接贴上了他的内衬。柔滑的布料在此刻发挥了很强的存在感，薛明只觉得敏感的腰部被活鱼吻了一下似的，很快裤腰被拉开，鱼钻了进去，而他也控制不住自己面孔发烫。 他听见齐绪淡淡带着点倦意的声音，在自己耳畔漫不经心地响起：“衬衫不用塞这么紧，扯出来一些更好看。” 第41章 我，好人 薛明觉得自己差点魂飞魄散。 腰间松了松，是齐绪帮自己将衬衫下摆重新整理好了。滑坠的布料仿佛一点皱褶都没有，齐绪一松手便柔柔地垂了下来。 齐绪说话时低着头，声音从薛明上方传来，低低的声音带着点沙，送进薛明耳朵里，平白惹人又红了耳根。 他动都不敢动，任由齐绪打着“整理衣服”的名号，想打扮芭比娃娃一样将自己收拾了一遍。 接着齐绪让薛明转个身，在他腰间轻轻推了一把。薛明顺势往前走了两步，正好来到全身镜前。 镜中的男孩脸颊红红，眼神怯怯，穿着套精英风的西装。衣服好像有些大了，能盖住薛明半个手掌，只剩手指在外面不知所措地张着。 薛明不敢看自己，低低地垂着头，就听齐绪轻声说：“抬头，情绪也是模特的一部分。” 可是我不好意思啊…… 薛明把这话在肚子里嚼了嚼，没敢说出来。 他踌躇了一会儿，齐绪也没有逼他，安静地等待着。 薛明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 他一头粉发张扬夺目，与湖蓝色的西装外套相得益彰，颜色适配得宛如天生。 齐绪想了想，打开旁边的一个小柜子，从里面琳琅的饰品中挑出了一条链子。 是很简单的黑绳设计，只是吊坠是精心设计过的。一颗湛蓝的宝石被雕刻成了心脏的模样，外面围满了藤蔓，藤蔓上生长着蓝色的玫瑰。 整颗宝石晶莹剔透，不规则地渗透着蓝紫色光彩。齐绪将项链在薛明脖颈上围了一圈，垂眸帮他扣上锁扣。 他就站在薛明身后，长发随意垂着，衬得下颌线更加清晰利落。 薛明只觉得自己呼吸都快要暂停了。 漂亮高大的男人站在身后，自己完完全全被他的气息包围了。更别提他认真琢磨着怎么把项链戴到自己脖颈上的样子，又充满了说不出的威压感。 给别人戴项链这个举动，本身就有些暧昧了。 薛明不敢多想，屏住呼吸，又胡思乱想自己是不是头发乱了，是不是汗没擦干净。他觉得恍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齐绪才松开手。 那颗被藤蔓紧紧束缚住的心脏松快一跳，轻轻压在了薛明的心口。 “看看这样怎么样。”齐绪说。 薛明闻言乖乖抬头，却忍不住一怔。 他无论是西装还是发色，都是比较浅的。这样也很好看，但总觉得没有重点，抓不住眼球。 而齐绪，将一条偏向深蓝色的项链挂在他的脖颈上，又是趋向透明的宝石材质，在灯光下折射出不同的光彩，一下子就让这套衣服有了重点。 “我……我觉得很好看！”即使是对设计一窍不通的薛明，也能看出来，加了项链以后，他整体造型的完整度上升了不少。 齐绪沉吟片刻，决定给这套衣服再加一枚胸针。 他又随便搭了几条饰品，只是补充，并不喧宾夺主，最后才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可以了。 “我需要拍一张照片。”齐绪解释了一句。 “哦……好。”薛明立刻立正站好，像个小学生一样，就连中指都牢牢地贴着裤缝。 齐绪被他逗得禁不住一笑。 他叹了口气，没直接说让薛明放松点。右手拿着相机，左手抬起到自己旁边大概齐眉的高度，道：“身子侧一点，看这里，笑一笑。” 薛明依言做了。 齐绪按下快门，低头欣赏自己拍出来的照片。 镜头里的少年身子微侧，好像是走在路上被认识的人从后面突然叫住了一般，茫然回头，嘴唇微张。 齐绪不自知地勾起了嘴角。 “这是初样，还要按照你的尺寸改一改。”齐绪把相机收好，又比着薛明的身形气质，在设计图上做了几处调整，才让薛明换下来。 一换回自己的衣服，薛明只觉得重新回到了自己。 他夏天的衣服就是大短袖大背心，简单得很。刚毕业，也没来得及去添置几件好看的。好在他脸长得明媚又艳丽，又染了个粉头发，衬得人少年气十足，穿着自己的衣服时，竟比穿齐绪的设计还合适。 齐绪眼神欣赏，真心夸赞道：“你很适合。” “嗯？”薛明茫然地回过头。 “没什么。”齐绪摇摇头，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很适合做模特。 可是这个圈子里，有太多原本适合做模特的人，后又在名利场里浸淫沉浮，变成了不复以往的模样。 出于齐绪自己一点的私心，他没有选择把这个评价说出来。 薛明就保持他现在的这个样子，就已经很好了。 赤诚热烈，懵懂天真，横冲直撞。 就保持这样便很好了。 “......哦。”薛明也没有追问，闷闷地应了一声。 一天便这么平凡地过去，齐绪又将薛明送回了家。 他工作起来没个正点，怕小孩子太晚了回家不安全，干脆每天都自己亲自送了好。 第44章 薛明当然也不会拒绝每天和齐绪多一点相处时间，很快便接受了齐绪超乎平常老板该做范围的关怀，并自告奋勇地提议负责两个人以后每天的早餐。 齐绪不想在这种小事情上拂小朋友的面子，便随他去了，大不了在小冰箱里准备些吃的，要是薛明忘了或者睡过头了，不让人饿着就好。 他目送人蹦蹦跳跳地上了楼，又驱车离开。 还没到家，齐绪的电话便响了。 秦悬蔫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喂？绪哥啊......” 齐绪面无表情地打断他：“少恶心我。” 秦悬立刻不干了，声音都提了几个八度：“凭什么？怎么，那小男孩能叫，我就不能叫啊？你怎么还搞歧视呢！要不要我再提醒你一遍，你七岁的时候想吃树上的果子，我上去帮你摘......” 齐绪挂断了电话。 三分钟后，秦悬好声好气地又打了过来，语气十分恭敬，简明扼要地说明了自己想和齐绪吃点宵夜的淳朴愿望。 一般来说，秦悬会这么坚持要跟自己见面，多半是遇上事了。 齐绪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要稍微秉持一点人道主义精神，于是很好脾气地答应了。 他来到秦悬发定位的大排档。到那的时候秦悬已经点上了，烧烤什么的上了一堆，旁边摆着四瓶啤酒，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齐绪刚坐下来便说明：“我开车来的。” 秦悬垂着个大脑袋闷闷不乐：“我帮你叫代驾，你陪我喝点儿，就啤的，不醉人。” 齐绪没再坚持，任秦悬给自己满了一杯酒。夏天的夜晚尽情哈啤还是很快乐的，齐绪开车累了，一口气一整杯下肚，开门见山地问：“出什么事了？” 秦悬也并不惊奇自己好朋友的敏锐，想了想，先是旁敲侧击地问：“你跟你那个小朋友，关系挺好的吧？” “......”齐绪双手环胸，眼神凉凉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秦悬气势立刻又矮了一截，硬着头皮问：“他是不是......景玉的弟弟？” “表弟。”齐绪简洁地回答。 “哦。”秦悬认真想了想，觉得还算是个突破口，便又问，“那你和薛明好上以后，我作为你的朋友，是不是可以算作半个家属？” 齐绪只觉得自己再不制止他，秦悬会给他和薛明孩子都捏出来三个。 “我说过了，和他没什么。”齐绪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行行行，好好好，没什么。”秦悬面上顺着他说，内心十分鄙夷地“啐”了一口。 是是是，没什么，没什么把人往家里带，没什么还好心收留别人一暑假，给钱管饭还提供情绪价值。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信你才是有病。 但是这话他必不可能在齐绪面前说出来，毕竟他还有求于人，只好继续耷拉个脸：“景玉又把我拉黑了。” 齐绪敏锐地捕捉到了“又”这个字，不予置评，“嗯”了一声。 秦悬轻啧：“你这个人真是一点同情心没有，我都这么可怜了，你居然就‘嗯’？” “如果是基于你对人家的所作所为的话，我觉得我的反应没有问题。”齐绪道。 “......”秦悬索性破罐子破摔，“他来找我，说他弟弟在你这打工，问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齐绪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十分儒雅地吃了一口羊肉。 “我说你就是个惯犯，专门骗小男孩的感情，再把人家残忍地抛弃。” “......”齐绪把羊肉串放下了，擦了擦嘴，起身准备离开。 “哎哥你别走啊。”秦悬赶紧把人拉下来，对上好友压迫感极强的目光，自己也有点心虚，“我寻思我夸你景玉也不能信啊，干脆让他以为你把他弟弟骗走了，然后我借机和他站成统一战线，帮他出谋划策。一来二去的他肯定就信任我了，我就可以成为他的朋友，再一步一步成为他的好朋友，最后......” 秦悬想着想着忍不住乐了：“到最后大家成了一家人，还有什么事情是说不清楚说不开的。” 齐绪默默打量秦悬一米九的身高，开始思考他是不是这么多年吃进肚里的全用来长了个子。 “然后呢？” “然后......”秦悬突然卸了劲。 然后本来确实像秦悬想的那样。 景玉果然上了勾。 他自己年纪也不大，出社会得早也算有些经验，但是面对上齐绪那种一看就很有阅历很老练的男人还是难免心里发虚。 他一开始质疑道：“你为什么会转过头来帮我？” 正在慷慨激昂地陈词总结的秦悬卡了一下壳，然后十分大义凛然地说：“因为我是个好人。” “......” 死马当作活马医吧。景玉想。 第42章 你好人？（二更） 然而景玉发现，这逼根本就没想着帮自己。 他心急火燎地问秦悬有关齐绪的过往，绞尽脑汁想从中找到可以证明给薛明看齐绪不是好人的证据，结果秦悬总是三两句就绕到他自己身上。 总结一下有效信息就是，虽然我一直和齐绪那个坏男人待在一起，但是我本人是一个五讲四美积极向上出淤泥而不染的好人。 你考虑一下得伐？ 聊了两句，景玉便把这人看透了。 他俏丽的脸扬起一抹怒气，往椅背上一靠，双手抱胸，直勾勾地瞪着秦悬的脸，冷声道：“你逗我玩呢吧？” “......”秦悬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是景玉这副模样还是让他有了些......不应该的反应。 他咽了口口水，再开口时，声音莫名有些哑：“我怎么舍得骗你？” 油嘴滑舌。景玉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既然这样，那就别浪费时间了，我走了。” “等等！”秦悬在景玉经过自己身边时一把拉住他的手，待景玉低头看向自己的时候露出讨好的一笑，“好不容易赏脸出来见我，不多跟我聊聊？” “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景玉皱起眉头。 秦悬微微一笑，好说歹说地把人又劝下来坐好，在景玉娇媚的眼疑惑地望着自己的时候，他压低声音，故意把声线放得暧昧：“想跟你聊的，好像在这种场合都不能说。” “......”景玉忍不住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晴空高照，阳光明媚，不由得感慨，“你们男人都......” 感觉自己有被扫射到的秦悬立刻住了嘴。 可是他还没安分多久，还是忍不住凑了过来，两条肌肉紧实的小臂搁在咖啡桌上，把正常尺寸的桌子都衬得迷你了许多。秦悬真是没办法了，看着眼前油盐不进的冷艳美人，无奈地问：“上次我哪里做的不好吗？你不爽吗？” 虽然他后面弄得确实有点凶，但是景玉应该也是有感觉的，他的技术还没差到那个地步吧？ “蛤？”景玉不可置信，“你还有脸提上次？” 秦悬更不明白了。 景玉冷哼一声，大发慈悲地给他解释，张嘴就是：“上次你他妈弄得老子腰都快断了，还爽？就你自己爽了吧？” 他确实对情事比较开放，上次一夜意外后，他本身没什么特别的感受，也不可能哭爹喊娘地要秦悬负责。谁知道这逼后面为了证明雄风，把他折磨得差点以为自己要当场死在床上，回头要是薛明来收尸了那不得丢死个人，裤子都没穿一条。 所以景玉对秦悬的评价很简单，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哦，还有活很烂。 秦悬只觉得自己脑袋上似乎有两个大字逐渐石化，接着碎了一地。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剩下的断壁残垣坚强地告诉他是哪两个字。 一个是“尊”，一个是“严”。 他忍不住反击道：“只有我烂？只有我烂么？” 景玉挑了挑眉。 他曾经的光辉战绩是，让某个圈内公认的猛一，再也不敢出现在自己常常出入的酒吧。 他怕秦悬这点挑衅？ 于是景玉慷慨地给了他肯定的答复：“那不然呢？” 秦悬的脸黑了。 两个成年人隔着一条咖啡桌坐着，明明店里的冷气给的很足，他俩却愣是感受到一股焦躁的味道。 秦悬率先挑了挑眉：“那走？找个地方？” 景玉被气笑了：“一会儿可别哭着求我别夹了。” - 秦悬勉强打断了自己后面的美好回忆。 对面的齐绪端着个一次性塑料杯，硬生生端出了一股红酒杯的架势，贴在嘴唇上，无语地看着自己。 秦悬舔了舔嘴唇：“反正事情就是这样。” “然后呢？”齐绪问。 然后？还有什么然后？然后当然就是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然后就是第二天一早景玉逃难似的跑回自己家。 衣服都没给他留一件。 不过这事儿就不用跟齐绪说得这么详细了。 第45章 秦悬别扭地问：“他这一时半会儿是肯定不会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的，你跟你那小朋友关系那么好，帮我求求情？” 齐绪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难得的情绪波动：“薛明才刚毕业，十九岁。” 你让他帮你求什么情？ 求你下次别把我哥往床上带了？ 秦悬自己也是没法子了，才想出来这么个损招。 他本来不想对景玉做什么的，真的只是想证明自己的魅力。 和能力。 可是景玉真是太辣了也太会了。当时秦悬咬着牙满脑子就是一件事：千万不能被比下去。 他那大膀子一箍，景玉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他的束缚，没忍住秦悬就又过火了些。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时景玉睡过去的时候，脖颈上都不能见人。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给自己好好涂药。 伤心欲绝的秦悬觉得自己又被抛弃了，拉着齐绪陪他喝酒。 齐绪对好友这些风流艳事着实不感兴趣，十分残忍地选择离开，并非常有人情味地“偶然”将秦悬深夜买醉的消息，当做玩笑话一般说给薛明听。 - 薛明回家的时候，景玉正在浴室里，没听见声音。 他想洗个手，想也没想，直接就推开了浴室的门。 “我靠！”薛明刚才还荡漾的心立刻清醒了，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你......” 景玉没穿上衣，只随便套了条家居裤，正背对着镜子往自己后背上抹药。 见到薛明进来，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手上没控制好力气，药膏被挤出来了一大坨。 “你怎么回来都没个声的？”景玉惊魂未定。 “我也......” 我也没想到你在干这事儿啊！ 薛明皱着眉头，上前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下景玉的伤口。感觉都不是什么大伤，没见血也没有淤青，看着更像是被人掐过以后留下的痕迹，腰上最严重，红红紫紫的看着有些渗人。 “你这是怎么弄的啊？”薛明抬头问，又不小心对上了景玉洁白平坦的小腹。 本该柔韧的腰腹布满了牙印儿，就算是薛明也该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了。 “卧槽......”薛明脸立刻充了血，不禁后退两步，结结巴巴地，“你，你，你这是有多激烈啊！” 他知道景玉的私生活，但以前景玉从没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他是喜欢掌控一切的，总是游刃有余地把对方调戏得节节败退，哪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景玉脸色讪讪，想到都是谁弄的，又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狗咬的。” “这得多大的狗啊......”薛明无意识地接了一句。 嗯，确实挺大的狗。 景玉面无表情地想。 他又劝了几句，好不容易把薛明劝得放下心来，才把人赶出去，继续往身上抹药。 景玉抹了几天了，其实基本上已经没有痛感了，只是偶尔动作大点的时候觉得有些疼而已。 薛明恍恍惚惚地走到客厅，刚想在沙发上坐下，又猛地想起一件事。 景玉，是和男人做的。 景玉自己也是男的。 虽然他的穿衣打扮很具有迷惑性，但事实上多得是知道景玉是个男人以后还是愿意跟他试试的“直男”。 上次那个前夫哥只能说是景玉情史中最大的那个意外。 薛明抿起嘴唇。 他以前从来没觉得这有过什么问题。他表哥长得好看，打扮也像个大姐姐，喜欢男的也属于情有可原。 可是如果一个不是那么像大姐姐的男生，也喜欢另一个男人呢？ 那这件事还正常吗？ 薛明恍惚觉得，自己好像触及到了一个他从没有思考的范畴。 如果可以的话，那么他...... 不知为何，薛明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齐绪的脸。 长发男人穿着二人第一次见面时的衣服，面容冷淡，神色倦厌，游离世界之外一般，却给自己递来一盒创可贴。 那盒创可贴他到现在都还没用，好好地收在浴室的储物柜里。 齐绪呢？ 薛明忍不住想。 齐绪也会考虑过类似的问题吗？ 他不敢深想。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薛明拿起一看，刚才还在自己心里横冲直撞的名字，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跳在了屏幕上。 【介者】：[图片.jpg] 【介者】：秦悬在这喝酒，我到现在还没回家。 嗯？ 不太明白这件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薛明眨了眨眼，问：“那你怎么办呀？” 【介者】：叫了代驾，让他自己一个人继续喝吧。 薛明不明所以，乖乖地回了个“哦，那你注意安全”。 正巧这个时候景玉涂好了药，光着上半身从浴室里走出来。薛明抬眼一看，随口就跟景玉分享了这件小事：“秦悬大哥自己一个人深夜买醉呢。” 景玉去卧室的脚步一顿：“谁？” 薛明冲他扬起手机，点开齐绪发给自己的图片：“秦悬大哥啊。” 景玉眯着眼睛弯腰看了一眼。 是秦悬。这人穿了件修身短袖，健硕的身形几乎要突破布料的束缚，呼之欲出。 只是他表情却不是很好，不知道喝了多少，脸颊是红的，眼神迷离，看着又有一点......委屈？ 就像是一只看到主人在换鞋就兴高采烈，自己叼着牵引绳准备和主人一起出门的大狗，最后发现主人并不准备带自己出去时的那种委屈。 “......”景玉没忍住，问，“这谁发你的？” 知道景玉不喜欢齐绪，薛明舔了舔嘴唇，说的语焉不详：“就是一个朋友正好遇见了，就发给我了。” 景玉才不信薛明的鬼话。 他拿过薛明的手机，仔细看了一会儿，最后辨认出，秦悬喝酒的这家大排档，是离自家小区不远的一家老店。 ......这个地点选的，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有意为之。 “他一个人吗？”景玉脱口问。 “对啊。绪......咳，我朋友要回家了，就他一个人在喝酒了。”薛明紧急刹车，把到嘴边了的“绪哥”咽了回去。 景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戳破薛明拙劣的伪装，嘟囔了一句：“关我屁事。” 接着他就回卧室了。 不是，也没人说关你事啊！ 薛明忍不住在心里怒吼。 他又跟齐绪聊了两句， 然后就准备去洗澡，明天还要早起给齐绪带饭。 就在他走进浴室，拧开热水器的五分钟后，景玉鬼鬼祟祟地从卧室里探了个头出来。 确认薛明已经进浴室洗漱了，他这才放心地走出来，换鞋拿钥匙。 那个逼最好不是故意在蹲自己会过去...... 景玉在心里骂道。 第43章 他自卑 景玉循着记忆里那家店的位置打车过去，一眼就看见坐在店门口一边吹风一边喝酒的秦悬。 忍着心中的嫌弃，景玉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伸出一根矜贵的手指戳了戳秦悬结实的背肌：“喂，还活着没。” 秦悬在齐绪来之前就喝了不少，心里又有事，现在脑子像泡在水里了似的，努力摇晃甚至能听见水声。他眯起眼睛，抬头看了眼正在跟自己说话的人，仔细辨认了一番，认出来了。 “老婆。”秦悬张嘴喊。 “......”景玉转身就走。 一步都没走出去呢，他的衣角就被秦悬攥住了。 景玉回头一看，魁梧高大的男人委委屈屈地缩在一个小小的塑料板凳上，眼眶因为眩晕而充血，好像随时就会倒在这夏天的夜里。 他抬头，黑亮的眼睛却满是深沉，低声又喊了一遍：“......老婆。” “......”景玉认命一般，转回身将秦悬扶正，自己拉了个板凳在他旁边坐下来让秦悬靠着，怕他摔倒，“你喝了多少啊到底？抽什么疯呢深夜买醉，你以为你还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呢？” 秦悬很会顺杆子往上爬，察觉到景玉的态度有所软化，立刻贴上去，神志不清地趴在景玉肩头，用乱七八糟的头发蹭他的颈窝：“没喝多少......为什么买醉你不明白吗？” 景玉没说话。 秦悬趁着空档，稍微醒了醒酒，再睁开眼时，眼睛终于聚焦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默默伸手，搂住了景玉的腰。 后者一颤，刚想骂他，秦悬抢在他前面道：“我可以学的。” “什么？” “我可以学的，学怎么让你更舒服。”秦悬嘟嘟囔囔，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就算把我当按摩棒也没关系，当我是炮友也随便你，就是别再睡完一觉就跑了，好不好？” 他顿了顿，收紧环在景玉腰肢上的双臂，又补充说道：“至少赏我一个早安吻再走。” 景玉眼睫一动，原本想去把他的手拿开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滞住在了半空中。 第46章 秦悬没等到回答，又拱了拱：“嗯？” “......你现在喝多了。”景玉突然起身，秦悬失去了支撑物，差点一头杵地上，还好他眼疾手快扶住了桌子拐角，一脸幽怨地望着景玉。 “你结账没？”景玉问。 “齐绪结了。”秦悬不情不愿地回答。 听到“齐绪”两个字，景玉刚才有些慌乱的心一下子稳了下来。他见秦悬此刻醉得狠，倒是个套话的好机会，便问：“我问你，齐绪到底是个什么人？不许蒙我，不然你按摩棒也别想当了。” 秦悬哼哼唧唧的，闻声“嗤”了一下，懒洋洋地说：“你放心吧，我就从来没见过他主动对谁动心过。他呀，迟钝得要死，还不懂浪漫，身边人是呆一个跑一个。再说了，那傻逼东西之前还对他......” 他突然止住了嘴。 景玉听到一半没有下文了，疑惑地问：“说啊，哪个傻逼？” “......总之，”秦悬总结道，“你弟弟在他手里，出不了大事。” 景玉对齐绪的过往情史并不感兴趣，听完了秦悬对他的真实评价后，也只是半信半疑。 不过既然秦悬都这么说了，薛明那个傻小子就落在他凨諵那儿两三个月......应该也确实出不了大问题。 应该吧？ - 薛明趴在桌子上，嘴里叼着根吸管，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牛奶，眼睛亮晶晶的，望着桌子对面的齐绪。 齐绪以薛明为模特的第一单已经做的差不多了，打样图发给甲方后，稍作修改便也顺利通过了，此刻只等他们来取样衣，比较清闲。 此刻，他正坐在薛明对面，拿平板浏览一本最新的时尚期刊。 从薛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偶尔右滑一下的修长手指，以及屏幕上风格迥异的各种服装设计。 他有点无聊，猛吸了好几口牛奶，一鼓作气把奶盒子都吸瘪了，扔完垃圾还顺便从冰箱里给自己拿了盒雪糕。 齐绪抬眸，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薛明这种单纯好骗的小东西，自然以为夏天家家户户都会囤雪糕，景玉都会往家批发一大堆。他压根就没想过，齐绪这样对甜食没有兴趣的人，如果不是店里多了他，根本不会在冰箱里准备这些。 眼看对面的小男生无聊得快要发芽了，齐绪看了眼时间，说：“一会儿合作方要来取样衣。” 薛明一听就精神了，一骨碌爬起来端正坐好，大声保证：“没问题！” 齐绪被他逗笑了，唇角微微上扬，眼睛也随之弯起：“别紧张，我也在店里。” “哦......好。”薛明被他扬着笑颜的脸蛊住了一瞬，又不好意思地低头摸了摸鼻尖。 没多久，合作方派来的员工便按照约好的时间来了。 一楼风铃突然响了起来，薛明十分警觉，先齐绪一步从座椅上跳起，怕对方等急了，人还没下楼便大喊一声：“来啦！”接着蹬蹬蹬跑下楼。 被他落在后面的齐绪不紧不慢地跟着，既然小朋友想好好表现，那就随他去吧。 薛明顺手把吃完的雪糕盒扔进垃圾桶，拍了拍脸，昂起一个热情的笑脸：“您好！” 对面的员工显然没想到是这么年轻、可以说是稚气未脱的一个小男孩前来迎接，愣了一下，很快便看到他身后慢慢走下来的长发男人，这才放下心来：“您好，我是来取样衣的。” 他看着年纪也不大，穿着简洁干净的白t恤牛仔裤，十分自然地跟齐绪搭上了话。 而薛明，今天不用试衣服，就穿了自己最舒适的无袖背心，光着两条白瘦的胳膊，站在两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想说些什么帮帮忙，结果听了一耳朵专有名词，一句话都接不上，只能忿忿地往后退了一步。 齐绪余光瞥见薛明头顶的呆毛都蔫儿了，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主动为员工引荐：“这位是我的助手，也是我的模特，这次设计的上身图都是由他来拍摄的。” 员工恍然大悟：“哦！是这位老师啊！每次齐老师把上身图发来的时候，我们公司的小女生都可激动了，说不露脸也知道，你长得肯定很帅。” 不露脸？ 薛明疑惑又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他记得，每次齐绪拍照的时候，都是拍得带脸全身照啊。 对于这点，齐绪没打算过多解释，对员工客客气气地微笑了一下，岔开话题：“您随我这边来。” 薛明只是打个暑假工，又没准备进圈，自然和这个圈子离得越远越好；要是每次拍摄都露脸，万一以后上了大学，他的照片被居心叵测的人意外拿去做了什么怎么办，那薛明还怎么生活？ “哦哦，好的，麻烦您了。”员工客套了两句后，便顺着齐绪引导的方向走过去了。 他是比较健气的类型，跟齐绪打照面的这短短几十分钟，话就没停过，从齐绪这次的设计亮点一直讲到当季入时的时尚元素，侃侃而谈，还会适当地停下来等齐绪的观点，一双眼睛兴致盎然，显然是非常喜欢这个行业。 而齐绪秉持着最基本的礼貌，也是有问必答，嘴角挂着疏离冷淡的微笑，眼睫低低地垂着，漫不经心地发表自己的观点，每一句话却都能让那个员工眼睛更亮一分。 薛明乖乖跟在两人身后给齐绪打下手。他将西装套上专门的衣架，又用防尘袋包装好，还分神去听两个人的交谈。 然后他就发现，他确实一个字都听不懂。 薛明怨气地又跟在二人后面出去了，抱着一堆衣服。望着他们二人相谈甚欢的背影，只觉得自己莫名牙根泛酸。 齐绪正巧在这时偏过脸听那名员工说话，表情平静。可是薛明看着，就是怎么都觉得他态度好得很。 不知不觉间嘴唇越撅越高，薛明怕被齐绪发觉自己此刻不算友善的眼神，忙垂下眼睫，隐去眸中的各种情绪。 随便一个小品牌的小员工都能跟齐绪聊上两句，两人看着还投机得很。 就算他死乞白赖地在齐绪身边争取到了一个暑假的时间，他还是对齐绪的圈层十分陌生。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因为齐绪，他可能根本都不会对这个圈子施加任何眼神。 可是眼前的这一幕又再次提醒了他，自己和齐绪是完完全全两个世界的人。 此时此刻，薛明盯着齐绪和那名员工并排走出工作室大门的背影，不知为什么，心口堵得慌。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好像从这个人刚进门无意地忽视自己和齐绪攀谈、自己一句话都插不上开始，他的心情就已经慢慢低沉下来了。 如果齐绪身边最终会留下一个人，那也应该是这种，能跟他在专业上交流分享的相关人士；还要干净整洁，谈吐大方，一看就是好家庭里温养出来的人物才行吧？ 薛明又一次认识到了这一点。 他头一次面对齐绪，起了些自卑的情绪来。 第44章 男朋友 薛明带着一身怨气回到家里的时候，把景玉吓了一跳。 鉴于他每天从齐绪那儿回来的时候都像一只刚被主人带出去玩过的快乐小狗，今天薛明的低沉就显得格外反常起来。 景玉犹豫了一会儿，刚想问他发生什么了，就见薛明自己主动磨磨唧唧地蹭了过来，在景玉脚边的沙发上坐好，手抓着羊驼沙发的两只耳朵发呆。 “......你怎么了？”景玉问。 薛明幽幽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可能是想营造忧郁哀伤的氛围感大帅哥，可惜染了头粉毛，现在按景玉的审美来看就是个非主流。 “小玉姐。”薛明开口。 景玉骤然被点名，脊背都挺直了，把盘在沙发上的脚拿下来，意识到他可能要代为履行一个父亲排忧解难的责任。 于是他非常慈祥、非常温和地“嗯”了一声：“发生什么事了？” 小男孩可能是真的挺困惑的，连景玉此刻好到诡异的态度都没察觉到，思索了很久，终于将脑海中的疑问，稍微恰当地概括了出来：“我问你啊，朋友之间......会产生‘我配不上他’这种情绪吗？” “啥？” 景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薛明的脑门，喃喃：“也没发烧啊？” 薛明往后一躲，拨开他的手：“我跟你说认真的呢！” “我还能跟你闹着玩呢吗！”景玉倒吸口凉气，不顾薛明的抵抗，迅速出手拍住他的脸蛋，迫使薛明只能直视着自己，“齐绪给你下什么迷魂汤了？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薛明心虚地移开了目光，“他没说什么啊......” 一切都是我自己在这想东想西罢了。 “不对劲，你现在这样不对劲。”景玉皱着眉头。 “那我问你，李书达家庭情况也挺好的，你跟他玩的时候，会觉得你配不上他吗？” 嗯？ 薛明眼神呆滞了一下。 确实。 李书达也是小康家庭，比他这个四分五裂的家境好上不少，平时的零花钱也管够，自然不会出现像薛明这种，读着读着高三还要自己去挣生活费的窘境。 第47章 可是......他还真没想过，李书达会不会在自己背后看不起自己的情况。 薛明思索了一会儿，弱弱地问：“可是这不一样。李书达平时看着就是个二傻子，他看上去压根就不会想这些东西。但是绪哥，绪哥他呢......” 齐绪冷静又克制的眼神仿佛每一次都将他直接看穿了，薛明内心在想什么小九九，都被齐绪看了个彻底。他在齐绪面前就像白纸一样，随便涂上点什么颜色都显得大张旗鼓。 “那你跟他相处的时候，他表现出看不起你的样子来了？”景玉立刻提高了声音。 那架势，好像薛明点了头，他下一秒就会冲去齐绪的办公室，把人揪出来，好好说道说道什么叫做众生平等。 薛明赶紧摇头，头发在空中都划出了残影。 “他没有轻视过我啊......”薛明摸了摸鼻子，“相反，他一直都很照顾我的。” 见他这个样子，景玉叹了口气，收回了那些过分夸张的联想，好好正视薛明的眼睛。 “小明，无论齐绪对你怎么样，有没有在背后说过你什么，我都希望你不要被这些影响。”景玉深吸一口气，“就算他真觉得你配不上他，那又怎么样，你自己知道这不是真的不就行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放在以前高中，你那些小弟见到你这个样子，还愿意跟在你屁股后面跑吗？” 薛明扣了扣脸蛋。 自己好像是有点不像他自己了，尤其是在齐绪面前。 虽然齐绪说过，要他做他自己就好，可是面对，面对...... 面对齐绪，他随时都在想怎么让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印象更好，怎么能在他身边呆的久一点，怎么可能真的毫不在意、好不修饰？ 这真的太奇怪了，哪有朋友会相处成这样的，而且，齐绪甚至根本就没把他当成朋友。 那会拿他当什么？一个值得同情的可怜失足高中生？还是比较好用又听话能干的帮手？ 薛明又蔫了下来。 景玉还在循循善诱：“我本来就不想你去接触社会人士，你自己还是个学生，但你啊你就轴......你这根本不是朋友的处法啊我的明明宝贝，你上赶着给他当小女朋友呢？” “......” 景玉瞬间闭上嘴，在心里骂自己有病。 本来就担心齐绪那个人不正经！怎么还偏偏在这关头给薛明这样的心理暗示！ 可是没办法啊，薛明这患得患失辗转反侧，就差揪朵小花一边数花瓣一边说“他爱我他不爱我”的样子，跟陷入暗恋单相思的青春期少女有什么区别？！ 薛明默默重复了一遍：“小女朋友？” 景玉迅速：“你听错了。” 是啊，他对齐绪，根本不是朋友的处法。 薛明恍然大悟。 明明身边就有景玉这个活生生的例子，但是他薛明居然花了这么久才意识到这一点。 他对齐绪......不是朋友的该有的态度。 那是什么态度......？ 心脏在一瞬间剧烈跳动起来，“咚咚咚”得一声响过一声，不断敲击着他鼓胀的心房，沿着四肢血液传递到身体的各个角落，手指脚趾似乎都充血了起来，酥酥麻麻的犹如过电一般。 薛明呼吸粗重，不得不伸手按住自己乱跳个不停的胸口，声音都因为极大的不可置信而变得高亢：“女朋友......” 景玉在心里大喊完蛋。 “你，你别多想啊，我只是劝你，不要跟让自己内耗的人密切来往，你知不知道！”景玉紧紧盯着薛明的眼睛。 可惜薛明现在已经被剧烈澎湃的情绪吞噬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晕晕乎乎地望着景玉的眼睛，实际上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景玉快被逼疯了，不管不顾地大喊道：“不行！我不允许！你还是个孩子！” 薛明说：“可是我已经十九岁了......” “你十九！他呢！他得二十五六了吧！你想的话，谈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我肯定不拦你！但是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现在根本不清醒！” 景玉一下一下戳着薛明的脑袋：“你听到了没！不、准、跟、二、十、多、岁、的、老、男、人、谈、恋、爱！” 薛明眨了眨眼睛，十分疑惑：“谁说我要跟他谈恋爱了？” “你......”景玉被气出了气音。 你刚才这个样子，就好像现在立刻马上就要跑去找齐绪告白好不好！ 但是景玉这话在心里想想就算了，他怕又刺激到小男孩现在荷尔蒙爆棚的心脏，闭嘴不谈。 谁知薛明摇摇头，非常理智：“我不会的，他现在又不喜欢我。” 薛明前后转变得太快了，景玉有些怀疑：“真的？” “嗯。”薛明非常成熟稳重，拍了拍景玉的肩，“我先去洗澡了，拜拜。” 说完，他迅速溜走了。 留下景玉一个人反复回味薛明刚才的话，不确定他到底想没想通。 而薛明拿好换洗衣服，走进浴室，反手关上门。 来到了只有自己的空间里，他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捧住自己热乎乎的脸。 他痛苦地呻吟一声，把脸埋进膝盖里，连耳朵根都红透了。 女朋友......男朋友...... 齐绪不是他的朋友。 齐绪是他喜欢的人，是他的暗恋对象。 以前一切不像自己的举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因为喜欢，才会在意；因为在意，才会疯狂注重自己的形象，不敢过分放肆，不想让人对自己有任何一丝误解。 想变得强大，想和他有共同话题，想能和他一起侃侃而谈；想和他并肩，不想只能落在他背后望着他的背影，也想有一天能反过来送他回家。 薛明像一个突然被巨大的天将惊喜砸中的幸运儿，飘飘然的，只是觉得不太真实。 突然之间，自己就多了个暗恋对象了？ 他还没适应自己面对齐绪时的身份转变，很快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刚才对景玉说的那些话，并不是为了让他安心才说的场面话。 至少现在，齐绪是不可能和自己谈恋爱的，他肯定不喜欢自己。 毫无疑问的是，他是想留在齐绪身边越久越好的。但是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马上高考成绩都要出来了，假期越来越短，他跟齐绪也总有一天会走到尽头。 唯一一个能避免分离的方法，就是换一种身份，继续走进齐绪的心里。 “男朋友。”薛明轻声喊出了这个唯一的解决办法。 让这场夏日的南柯美梦继续做下去的唯一办法。 他......他想试着去争取，齐绪“男朋友”的位置。 不是什么可怜的男孩，不是什么愿意照顾的弟弟，而是和他平等的，互相珍惜的...... 恋人。 第45章 她来了 薛明在十九岁的时候，终于迟到地情窦初开了，对象还是个男人。 对此，薛明本人倒是表示接受良好。 在终于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齐绪以后，薛明本以为自己面对他时会别扭一阵，没想到他自己的接受程度比他自己想的还要高。 不如说，他不仅没有别扭不好意思，反而是更加的肆无忌惮了。 就是因为喜欢才想时时刻刻贴在他身边，就是因为喜欢才会一直盯着他看，直勾勾的，他做什么都又去，做什么都感兴趣，连眼珠都不转动一下。 以前各种奇奇怪怪的行径在此刻似乎都变得合理起来。薛明心头烫呼呼软绵绵的，不知道该拿齐绪怎么办才好了。 齐绪最近也感受到了小朋友非同寻常的热情。 以前薛明虽然也粘着自己，但是好歹还是有些分寸的。比如自己眼神望过去的时候，薛明会下意识地垂下眼帘避让；又或者是他给自己递什么东西，不小心手指相触了的时候，薛明也会乖巧地缩回指尖。 可是现在薛明带着少年人的一腔热血，虎头虎脑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好像比之前更不加收敛了些。 他工作的时候，薛明便眨着双圆滚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要是被自己被抓包了就讨好地笑一笑；嘴上更不毫不吝啬夸奖，齐绪随手做的一件事也能被他夸上天。 “哇，绪哥好厉害啊。” “这是什么东西？绸子吗？它跟上次那种面料有什么区别啊？绪哥你给我讲讲呗。” “绪哥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 关键是，在说这些恭维话时，薛明眼睛黑亮得吓人，水意盈盈地望着自己，像个刚破壳的小鸡崽子一样大胆又腼腆，愣生生地让人看出一股潋滟的味道，那话说出口，给人听着就觉得真诚。齐绪毫无条件地相信，薛明是真心在毫无理由地崇拜自己的。 齐绪似乎本该惶恐，可惜说实话，他并没有此类的负面情绪。专业上他强大的自信是一回事，另一个理由则是，每次薛明眨着那双圆圆的眼睛希冀地看着自己时，齐绪总是会被他逗得莞尔一笑。 第48章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他会伸手揉揉薛明蓬松的头发，再收获小朋友一声不情不愿的反抗：“别摸我头！头发很容易油的！” 大男孩子嘛，夏天稍微动一动就出汗，薛明就不爱齐绪这时候碰自己头发。 可是话说得听上去硬梆，实际还是怕齐绪摸了一手的汗。 齐绪这么干净儒雅的一个人，当然不能被自己臭烘烘的汗珠弄脏。 这么想哪里有问题嘛。 一天工作结束以后，回到家里，情窦初开的小男孩便会躲在床上，生怕连心跳都被景玉听了去，暗中幻想。 想的很杂。 一会儿想到底怎么样才能追到像齐绪那样的男人，一会儿又想齐绪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齐绪应该有过前任吧？他会被什么样的男男女女俘获芳心，又是因为什么理由才分的手？齐绪在恋爱状态里是什么样子，齐绪会说很暧昧的那种情话吗？如果自己能和齐绪在一起，齐绪会怎么对自己呢...... 就这么漫无边际地想啊想，想到最后总要幻想一段自己已经和齐绪在一起以后了的幸福生活，再嘴角含笑地甜蜜睡去。 有一天晚上薛明做梦，梦见齐绪走进自己的房间里。温热的皮肤混着热气的吻，哄得自己耳根发烫泛红。薛明紧紧闭着眼睛，一时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梦中还是早已清醒，但谁会拒绝齐绪的怀抱，于是便这么半清醒半惺忪地在齐绪的啄吻中沉沦。 第二天一早，他遮遮掩掩地瞒着景玉洗了条内裤出来。 太丢人了，他都十九岁了，已经步入青春期的尾声，居然还会和刚开始发育的毛头小子一样，因为旖旎的梦境，早上狼狈不堪。 “绪哥......”薛明黏黏糊糊地喊了一声。 “怎么了？”齐绪正在往他身上比两种花纹的蕾丝哪一个更好看，闻声随口应了一句。 薛明抬头，直直地望着齐绪低垂认真的眼眸，喉结上下滚了滚，从齐绪的角度看过去，还能看见薛明瞳孔里倒映出来的小小的自己。 薛明歪了歪头，小声问：“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啊？” 齐绪手上的动作一顿，疑惑地抬眸看了薛明一眼。 男孩问完了才知道害羞，脸蛋憋得通红，眼神“唰”的一下躲开了，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找补。 齐绪眼眸深邃，仿佛看穿了一切。 可最后他却轻轻笑了一下，问薛明：“喜欢上哪个小姑娘了，想找我来取经？是你的同学吗？” “啊？”薛明一怔。 齐绪似乎没意识到薛明语气的变化，怕他插话似的，自顾自地往下说：“都已经毕业了，喜欢人家的话，可要好好把握机会了。等以后上了大学，聚少离多，就很难再有时机表明心意了喔。” 他今天的话似乎格外多。 以前齐绪不会管这些事的，他向来是薛明问什么答什么，对对方的私密空间展示了充分的尊重，很少像现在这样，明明薛明什么都没承认，他就顺着自己的猜想往下把话说圆乎了。 薛明眼神黯淡了下来，脑袋上看不见的耳朵也耷拉了，低低地哑着声音反驳：“没喜欢哪个姑娘。” 喜欢你。 喜欢的是你。 这话在舌尖上滚了两圈，又被薛明咽回了肚子里。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齐绪毫无波动的脸，心头像被谁狠狠地捏了一把似的，榨出好多酸水。 可齐绪也没有继续追问他，那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问题。 齐绪只是精挑细选出来了最漂亮的蕾丝，沿着他大翻领的衣边围了一圈，像是在圈住什么东西似的。 - 齐绪的工作室，一楼也摆放了些成衣，只不过数量不多，并不批量生产，日常也少有人来造访。 但是数量虽少，质量却非常好。景玉偶尔来过几次，还买走了好几套漂亮女装。 秦悬得知此事以后差点准备砸钱让齐绪专门为景玉量身设计一套，费用都他出。 当时齐绪懒懒地抬起眼皮，看向秦悬的眼神像在看什么不可救药的猛兽，凉凉道：“你少给我找事。” 秦悬立刻不干了：“我说齐绪，你能不能对你的朋友一视同仁点？凭什么你对薛明那小子就这么温柔，对我就没个好脸？十几年的情分呢，我可要跟你翻脸了啊！” 薛明就在旁边乖巧地喝奶，这是齐绪给他定的kpi，说男生发育晚还能长长个；听了秦悬的话他又高兴又羞涩，还有些担忧秦悬是不是真的生气了，一时间脸上情绪百味交杂，又去打量齐绪的脸色。 然而齐绪对自己这位多年老友显然是十分熟悉了，表情变都没变，三两句话就把人打发走了。 有这样的先例在，当门口的风铃发出一阵清澈的响声，昭示着有人到访时，薛明虽然有些惊讶，但也并不算毫无准备。 他正好背对着玻璃门在一楼坐着，齐绪出去和合作方聊后续的合作事宜，今天整个工作室就他当家。 肩上扛着非常神圣的使命！薛明立刻放下手机，端正脸色，尽量热情好客地转过头：“您好，欢迎光临！” 紧接着，他就看见了一个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是一位温婉的妇人，一眼看去年逾四十，头发端庄盘起，穿着一身低调的淡黄长裙，项链、耳饰搭配得都十分适宜。她脸上噙着柔美的笑容，静静地注视着薛明的脸，眼神慈爱。 薛明呆呆地与她对视着，本来准备说的话在此刻忘了个干净。一股久违的陌生的冲动将他包围住了，呛得他几乎要溺水。 接着，薛明听到妇人轻轻开口，柔声喊：“小明？” 顿了顿，妇人脸上的笑容便多了丝难言的歉意：“还记得我吗？” 薛明喉口干涩，就连咽口口水都觉得嗓子发痒。他眼神复杂，望着女人和自己有七分相像的面容，熬过内心的挣扎，将那个许多年没有说出口的称呼碾碎在唇齿间：“......妈妈。” 妇人的眼睛立刻红了，晶莹的泪花满满蓄在眼眶中，随时都要哭出来似的；她勉强维持自己优雅得体的姿态，对薛明笑了笑，再开口时便含着浓浓的鼻音：“我听小玉说，你在这里打暑假工，便来这里找你了。有没有耽误你工作？” 她这般尊重自己，将自己当做一个独立平等的人来看待，反而让薛明觉得不知所措起来。他下意识地摇摇头：“没有，没有打扰我。” “那就好。”陈雪薇看上去挺高兴的样子，她看了看这家装潢低调又显品味的小工作室，笑着问，“是家服装设计的工作室？没想到晋城这种地方还会有这样的设计室。” 薛明一下子找到了共同话题，接话道：“对，而且设计师也很厉害，他做出来的衣服都很好看，我都喜欢。” 他舔了舔嘴唇，觉得自己话说多了，凨諵但是刚才一时间又没忍住这种幼稚的、想和别人炫耀自己心上人有多优秀的小孩子心理。 好在陈雪薇没有注意到他飞红的脸，温和地问：“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吗？有没有空陪妈妈坐坐，我们找家咖啡厅？” 薛明有些犹豫。 一方面，他自从父母离婚就没怎么见过自己的母亲了，现在又有点不知如何相处，又有种天生的想亲近感；另一方面，齐绪还没回来，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风铃又一次被人从外推响了。 齐绪一身宽松款t恤牛仔裤，是套十分休闲又简约的打扮；头发扎了个没有高度的低马尾，就这么随意又清冷地走了进来。 第46章 心跳声 他看到店里突然出现的陌生女人，眼神有些茫然。本以为是客人，但是看薛明直挺挺地站在一楼中间，不说话也不抬头的，态度不像是对待普通客人那般，便垂下眼帘，思索眼前到底是什么场景。 谁知道陈雪薇倒是挺意外的，“呀”了一声，细细打量了齐绪一番，惊呼：“是您啊。” 齐绪同薛明一起疑惑地望了过来。 陈雪薇见两个人都望着自己，歉意地笑了笑：“我前几年在国外，看过一场国际时装比赛，当时的冠军我印象深刻，作品真的非常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你吧？” 薛明迷茫地看看母亲，又看看齐绪。 而齐绪眼神闪了闪，眼中的温度似乎也在那一瞬间随着陆雪薇的话冷了下去。 他轻声说：“很久以前的事了。” “哎呀，没想到您竟然会来到这种地方啊。我们家小明是在你这里打工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陈雪薇絮絮叨叨着。 薛明抬眼看了看齐绪。 直觉告诉他，齐绪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薛明还是本能地想为齐绪还愿一个安静的环境，于是他问：“绪哥，我妈妈来了，我今天能请个假吗？” 齐绪安静地看着他，说好。 - 本以为要自己安排去哪里稍坐，没想到陈雪薇是有备而来，径直把车开向了附近一家商圈，上了六楼。 第49章 这里餐厅很多，薛明偶尔和同学聚餐的时候会来。他们走进了一家西餐厅，门口的侍应生微笑问他们是否有预约，薛明刚想说没有，却听陈雪薇笑着道：“有的，姓陆。” 薛明心底跳了跳，隐隐有些预感；但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乖觉地跟在母亲身后走了进去。 这里装修得很有情调，安静舒缓的音乐倾泻出一个优雅的用餐环境。人比较少，桌子大多是空的，这就让薛明一眼便看到了，餐厅靠边处一张桌子上的两个人。 一个男人带着个看上去七八岁的小女孩，正其乐融融地一起玩做汉堡的手机游戏。 男人看着气质很好，很有教养，让自己女儿挑选食材、制作汉堡，自己只负责偶尔在她迷糊的时候指出正确的材料，再夸“宝宝真棒”。 来自父亲的这般温柔，薛明从来没有体会过。 陈雪薇见到这对父女，眼里的光更亮了。她先上前，温柔地摸了摸女孩儿的头发，收获了一声脆生生的“妈妈”。 接着她才往旁边一站，露出自己身后无所适从的薛明来：“宝宝，看这是谁？” 小女孩儿好奇地打量着薛明，目光从他张扬不羁的粉色头发上一直扫到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大背心，不太确定：“明明哥哥？” “对，是明明哥哥。”陈雪薇笑着拉住薛明的手，把他往前带，“小明，这是你纯纯妹妹，这是陆叔叔。” 手突然被陌生的温度攥住的那一刻薛明皮都紧了，强忍着没根据本能甩开她。什么纯纯妹妹什么陆叔叔他都不认识，只能按着社交礼貌露出一个僵硬的笑。 “他比较害羞。”陈雪薇善意地解了围，让薛明坐。 见人齐了，纯纯迫不及待地转头问陆叔叔：“爸爸，我们可以吃冰激凌了吗？” 薛明恍然。 这果然是母亲的新家庭啊。 那为什么今天偏偏要把自己也带来，旁观这个格格不入的家呢。 陈雪薇见薛明表情不太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与陆叔叔对视了一眼，斟酌了番说辞，温和道：“明明，听说你高考结束了，我就想来看看你。” 薛明抿紧嘴唇不说话，放在膝头的手攥紧成了拳头。 “这些年，你姥爷生怕我回来会再被你爸爸缠上，不准我回来，我也有了新家庭，也怕打扰你。”陈雪薇哀伤道，“但是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心里都记挂着你的。” 她期期艾艾地问：“我托小玉转给你的钱，你都收到了吗？你过得好不好，那个人有没有欺负你？” 陆叔叔也适时露出了关心的神情。 他的态度既不冷漠，也谈不上热络，尽心尽力地做一个背景板，带纯纯玩。 薛明死死地瞪着对面父慈女孝的场面，手指甲快要将手心挠破。 “......为什么，现在非要问我这些。” 你当初走的时候，难道没想过这些可能性吗？ “你说什么？”陈雪薇惊叫了一声。 可薛明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再抬起头时，他已经恢复正常了。 他转头，望着母亲哀切的眼睛，妥帖一笑：“钱我都收到了，让小玉姐帮我存着的。我过得很好，没有被他欺负，我已经跟他断绝关系了。” “你别担心我了。”薛明轻声道。 一顿饭薛明吃得食不知味。 他不愿意在母亲的新家庭面前下她的面子，便乖乖扮演一个“妻子失败婚姻的产物”，尽量把自己装得懂事又可怜，来满足陈雪薇延迟的母爱和迟来的亏欠。 陈雪薇一家三口显然是薛明小时候最羡慕的那种家庭，爸爸温柔，妈妈祥和，女儿活泼开朗落落大方。他们一家人谈吐不俗，用餐得体，是薛明小时候路过肯德基都会羡慕的那种家庭。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饭，纯纯闹着要去二楼的儿童乐园玩。陆叔叔本想自己陪着去，让陈雪薇多多陪陪儿子，然而纯纯一上午没见妈妈了，说什么也不让她离开，哭得撕心裂肺。 薛明看着陈雪薇不忍的眼眸，垂下眼，适时提出齐绪“正好”有事让他立刻回一趟店里，他就先走了。 “小明......”陈雪薇愕然地扭头望着他。 她印象里沉默寡言、一股狠倔劲儿的儿子，竟然对她露出一个堪称是乖顺的微笑：“妈妈，我走了。” 说完，他毫不留恋地转身，不顾陈雪薇的挽留，毅然踏上电梯，缓缓下楼去。 “小明......”陈雪薇眼泪蓄满了眼眶，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雪薇，别难过，孩子大了，该有自己的生活了。”陆叔叔将她揽了过来，陈雪薇立即伏在他肩头，眼泪打湿了肩膀上的衣服。 “妈妈！妈妈！”纯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幸运又幸福的小女孩儿疑惑地看着父母，张手要爸爸抱。 - 薛明孤魂野鬼一般回到了齐绪店里：“绪哥，我回来了。” 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听到回应。 薛明一愣，这才从自己的世界里抽离出来，环顾了一圈，才发现齐绪没在一楼。 他一边喊着“绪哥”，一边上楼去找。找了一圈，最后终于在二楼角落里一个他从来没有进去过的小房间中，找到了齐绪的身影。 “绪哥？”薛明一边喊着，一边打量着这个小房间，想走进来。 齐绪正背对着他，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放着一个有些积灰了的纸箱。而他好像是在收拾东西，对着箱子里整出来的东西出神了好久。 听到背后有脚步声，齐绪如梦初醒，转头，光影在他脸上划分出一道明显的切割线，他看上去像活在交界口一般，一面是平静如死水的小城生活，另一面却是...... “回来了？”齐绪淡淡的问。 薛明眼尖的看见，齐绪将一个水晶奖杯似的东西，重新放回了箱子里。 他还没来及发问，齐绪便起身，温和地哄他出来，一面将门再次锁在了自己身后。 “和妈妈玩得开心吗？”齐绪把人带去休息室，又从冰箱里给薛明拿牛奶。 薛明接过他插好吸管的奶盒，听到他的提问，眼神暗了暗。 他本来想装作坚强，跟齐绪说玩得很好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抬头对上齐绪沉静的眼神就一点都不想装大人了，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回来和家长告状一般，一股脑儿地把今天发生的事都说了。 薛明本来还觉得没什么，只是想找个发泄渠道抒发一下。可是，事情过去以后他再回味起来，只觉得越来越难受，说着说着，眼眶便悄悄地红了。 哪有这样的，不是说要和我聊聊天的吗？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的新家庭带到我面前，为什么要在我面前向别人展示我从来没得到过的母爱？我又没有争过什么抢过什么，为什么连这点体恤我的心情都做不到？ 心中那点难过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薛明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低头用力抽了一下鼻子，把那点泪意全部憋了回去。 “然后我就说你临时找我有事，跑回来了......”薛明拼命眨眼睛，牙齿狠狠咬了一下下唇，迫使自己坚强起来，故作无事，“没事了啦，我都这么多年没见过我妈妈了，她还能想起来我已经很不错了......”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一黑，接着一双温热的手臂便将自己环住了，薛明整个人都被齐绪按进了怀里。 咚咚，咚咚。 薛明伏在齐绪胸口，能清晰听见他稳健的心跳，和着自己紧张到狂跳的心跳声，只让人觉得心安。 “绪哥？”薛明张了张嘴，喊着。 “嗯，好了，我知道了。”齐绪像上次那样轻拍他的后背，“你不需要跟我解释了，你只需要我来抱抱。” 第47章 小黑蛋 这是齐绪第一次主动提出抱抱他。 薛明趴在他怀里，眼睫疯狂颤抖着，快扫起一阵小旋风。他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只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干脆把脸埋进他胸口，一言不发。 齐绪安静地等了一会儿，觉得薛明情绪平复得差不多了，略微思索一番，突然问：“怨她吗？” “谁？”薛明下意识地反问。 “你的妈妈。”齐绪喉结上下一滚，觉得就算薛明说“是”，那也是应该的。 无论如何，是陈雪薇抛弃薛明在先，这么多年始终没有露面，让一个晚辈替自己照顾自己的孩子；而她好不容易回城看望他，居然还带着自己的新家庭一起，这无疑是二次伤害。 已经缺失这么久的亲情，早就没有了互相融合的可能性，何必为了满足自己自私的心，二次伤害这个可怜的孩子呢？ 想到刚才站在门口、脸上还带着点懵懂泪痕的薛明，齐绪便止不住地心往下沉。 谁知，薛明疑惑地抬起头，自下而上地望着齐绪的眼睛，理所当然道：“不怨啊。” “她虽然是我的妈妈，但是也有自己的人生，没必要为了我困在这个小城市里一辈子。”薛明收回眼神，喃喃道，“再说了，我该怨的另有其人。我和我妈都是受害者，就不要再互相仇视了。” 第50章 齐绪一怔。 薛明又趴在他怀里了，从齐绪现在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粉色的头旋儿；蓬松的头发乖巧地垂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鲜嫩多汁的水蜜桃。 小水蜜桃收拾好了情绪，很快便从齐绪怀里坐起来，仰起脸冲他笑：“我才没有那么幼稚嘞。” 齐绪望着他，心底有处地方毫无防备地塌陷了下去。 这么懂事的小男孩，怎么会有人愿意如此伤害他？ 齐绪眉心微蹙，突然一只手在自己眼前一晃，他恍然回神。 薛明发汗的手指毫无预兆地点上他的眉心，轻轻揉了揉，像是想把那点郁结揉开了去。 “哥，你别皱眉头嘛，我是真心这么想的。”薛明说，不好意思地承认，“只是一开始肯定会有怨气的啦，不过我已经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好乖。 齐绪没有制止他的动作，任他指腹带着点热意停在自己的眉心中央，继续絮絮叨叨说他的成长小感想。 好乖啊，怎么就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明明人前拽得厉害，但是面对亲情，面对多年未见对他有所亏欠的母亲，薛明居然“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以后要是受欺负了，他会不会也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已经陷入滤镜中的齐绪完全没想起来，他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薛明可是飞起一脚把另一个小混混直接踹飞在地上的人物。 他现在只觉得这个小孩子哪里都懂事，哪里都乖觉，怎么忍心再去拒绝他的任何行为？ 薛明说得差不多了，自己也慢慢觉得没什么了。 好神奇，难道齐绪真的有什么魔力，能让自己被他抱一下就完全好了？ 那岂不是更应该找理由多跟绪哥待在一起！ 薛明美滋滋地想。 他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齐绪的脸，希冀地问：“绪哥，你刚才在看什么？我看好像个奖杯，我能看吗？是我妈说的那个比赛的奖杯吗？” 齐绪眼睛往下扫了扫，似乎像是在斟酌。 他本不愿想过多人提起这段不愿回忆的往事，也在逼迫自己全部忘记，所以才会将那些东西全部收到角落里。 如果不是今天陈雪薇意外认出了他，齐绪恐怕永远不会再将它们拿出来重见天日。 但是...... 小孩儿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但眼角还是红着，应该在回来的这段路上委屈过了，才能把自己哄好，维持住现在这样冷静理智的状态来。 齐绪又有些不舍得拒绝他了。 想了想，齐绪说：“奖杯不太方便，但是可以给你看些别的，好不好？” 本来听到他前半句话的薛明眼睛暗淡了下来，又顿时打起精神：“好啊！”只要是和齐绪有关的一切，他都是想看的。 齐绪让他等一会儿，然后去那个小房间找了找，翻出了些东西来。 “这些是什么？”薛明好奇地问。 他拿过一个焦糖色的皮质笔记本，打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手写的笔记，还有随手附在文字旁边用来讲解的手绘图。 “这是......”薛明愣住了。 “我大学时候的一些笔记和手稿。”齐绪懒懒地撑着脑袋说。 薛明顾不上和他说话了，飞快地浏览齐绪的笔记。 他写了一手漂亮的英文，说不上来是练过什么字体，但笔迹遒劲有力又流畅圆润，即使是在没有横线的空白本子上也显得非常好看；旁边的平面图画得规矩又肆意，人体被夸张地拉长画高，明明是没有动态的，却只让人看了觉得生动。 薛明英语不太好，齐绪写得又多是专有名词，所以他其实看不太懂。但是这并不妨碍薛明欣赏齐绪的青春。 本子后面，是齐绪无聊时做的一些小涂鸦。没有按照正常工序做设计，很多更像是齐绪心血来潮时一气呵成的作品，线条从头绵延，绕了无数圈子以后又回到原点，笔画甚至都没有断一下、抖一下。 “好漂亮啊。”薛明由衷地赞叹道。 他虽然不懂那些专业知识，但至少知道什么是好看。齐绪大学时期的设计比起现在的稳重熟练，更显得天马行空、大胆创新。 “绪哥，你这些设计图，最后都做成实物了吗？”薛明抬头，好奇地问。 齐绪的眼光在本子上稍作流连，眼神渐渐放缓。听到薛明的问题，他只是轻轻勾了勾嘴角，眼眸从一张一张他曾在阳光下信手画出、毫不在意的图稿上掠过，轻声回答：“没有。” 薛明未作他想，接着欣赏齐绪风格的变化，同时随口说：“虽然现在的设计也很好看，但是绪哥你以前画得都好有那种国际范儿啊，感觉小玉姐平时看得那些走秀款都没有你画得这些好看，那些衣服都奇形怪状的。” 齐绪随意笑笑，没有回答。 薛明聚精会神地看着，突然不经意间，一张纸片式的东西从本子夹层里掉了出来。 “啊！不好意思！”薛明吓了一跳，怕把人的东西弄脏了，赶紧弯腰把它捡了起来。 拿在手里了，薛明才发现，这不是什么纸片，而是一张照片。 它正好是人像面朝上，薛明刚巧与照片上的人打了个照面。 ——是个男人。 准确来说，是个年轻的男人。 “这是......”薛明眼神发愣。 那是个很漂亮、很温顺的男人。一头黑发乖乖地搭在前额，衬得下面那双圆润如幼鹿般的眼睛更加湿漉漉的，招人怜惜得紧。他笑容温柔，毫不躲避镜头，冲着照片前的人笑得春风得意，浑身沾满了春光的气息和年少的锋芒。 可以看出，当时拍摄这张照片的人，是怀着怎么样一种爱怜的心思，按下的快门。 薛明望着照片上的男人，一时间竟然出了神。 这个男人一看就是在好世家里温养出来的，一身的脱俗气质，打扮更是低调简约又不失风度。 薛明自从染了头发以来，一直对自己的发色很满意，觉得很酷，齐绪也说很好看。 可是他现在居然诡异地生出一点怨怼来。 他这个粉鸡毛掸子，一看就不是什么乖小孩，跟照片上这个人比起来，可是说是天差地别吧。 还没等薛明开口问这是谁，一只修长的手便夹住照片的一角，略一用力，将它从薛明手缝中抽了出来。 齐绪淡淡扫了一眼照片上的人，眸中不见波澜，只评论了一句：“一个大学同学。” “哦......哦。”薛明呆呆地应了一声，眼睁睁看着齐绪将照片折了两下，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哎！”薛明被吓到了，不由得惊呼出声。 即使是李书达，如果错夹了照片在自己这里，自己第一反应肯定是找机会还给他，再不济也是收起来，等有缘再见了再处理。 收起来后遗忘而丢失，和主动扔进垃圾桶，是完全性质不同的两码事。 薛明想不出来，齐绪还会有这样没有体面的时候。 可是，刻意便是源于在意。因为在意，所以对某个人的事情不能等闲视之。 照片上的这个人......对齐绪来说，应该不止是“大学同学”这么简单。 薛明有些焦虑起来。 他和齐绪之间差了五六岁的距离。五六年弹指而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齐绪在异国他乡释放魅力时，薛明在被他父亲追着殴打，骗他母亲给的钱去赌博。 要不要去把头发染回来呢？这样是不是至少看着乖一点？ “为什么？不是才染没多久吗？”齐绪疑惑的声音将薛明从自我世界中拽了出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就这么问出了声。 “啊，就......”薛明卡了壳，余光瞥见垃圾桶里照片的一角，随口扯谎，“感觉照片上这个哥哥黑头发看着很好看啊，我粉毛太扎眼了，看着像个不良小混混。” 虽然我本来就是啦。 薛明不好意思地想。 “是吗？”齐绪情绪淡淡，好像只是出于礼貌给薛明搭话，“我倒觉得，你这样的更可爱。” 可......又是可爱。 薛明咬住下唇，挠了挠头发：“真的吗？” “当然。”一只手捻起薛明耳边的一点发丝，放在指尖中央揉了揉，“不必管别人好不好看，你选择的就是最适合你的，也是对你来说最好看的。” “这是你的时尚观吗？”薛明鼓起勇气抬头问。 他想试着走进齐绪专业的那个世界。 像是没想到薛明会这么问似的，齐绪挑了挑眉，顺着往下捏了捏他的耳垂：“这是，每个设计师都应该做到的任务。” 嘤。 薛明明显感觉到自己耳根被他捏得凨諵烧了起来。 干什么啊，一言不合就肢体接触，不知道很多爱情的小火花都是从肢体接触开始的吗！ 薛明气呼呼地想，又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奈何他。 甚至还沉浸其中。 第51章 没出息！ 陈雪薇后来不是没有再找过薛明。 只不过齐绪实在很有先见，直接给薛明放了一天假。在小朋友晕头晕脑被迫留在家里的时候，轻松把陈雪薇劝了回去。 后来薛明实在坐不住，决定偷偷跑去工作室看齐绪在做什么的时候，正好撞上自己母亲的又一次造访。 陈雪薇面容憔悴，勉强微笑道：“小明他......今天没来上班吗？” 而齐绪当时脸都没红一下，谎话张嘴就来：“他昨天走的时候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说想请假。” 昨天薛明走的时候嘴都笑到耳根了。 陈雪薇欲言又止，期期艾艾地：“那，齐先生，你能帮我给他带句话吗？” “陈女士，”齐绪温和有礼地后退一步，面前的门顺势往里合上一些，愣是让陈雪薇门都没进成，“薛明昨天为什么不高兴？” 他话说得进退有度，听着像是真的只关心自己的员工为什么出了心理问题。可是知情人都听得出来，这是齐绪委婉的提醒。 既然薛明就是因为你和你一家的骚操作才请的假，摆明了不想见你，你还来凑什么热闹？ 齐绪确实把薛明的心情抓准了。对于薛明来说，与其违背本心，因为不想让母亲失望而强迫自己“社交”来说，窝在家里舒舒服服地吃冰激凌明显更快活。 陈雪薇黯然神伤地离开以后，薛明倒犹豫起来，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过去。 谁知道，就在他还没做好决定的时候，一支甜筒就直接被递到了眼前。 “旁边超市新进的，没给你买过呢。太阳底下站这么久，晒着了吧？”齐绪毫不意外他会出现一般，把甜筒又往他面前递了递，“吃吧，下次找个地方躲躲太阳，小黑蛋。” “你才是......”薛明话没好意思说完。 皮肤白皙、即使是夏天都浑身散发出好闻柑橘香味的齐绪，怎么说都跟“黑蛋”两个字不沾边。 他不情不愿地叼着甜筒跟在齐绪后面，磨蹭进了屋。 手机正是这时弹出了最新消息。 各大平台都在共同转发同一则消息。 高考分数线，即将颁布了。 第48章 我不怕 次日，薛明紧张地在工作室里点开了系统。 齐绪正在看书，余光看见薛明猛然抬头，一双圆眼被巨大的惊喜充斥着，惊呼道：“我靠我过了一本线！” 这可真是超常发挥了，以前几次模考，薛明的成绩都挂在一本线上下，心情好了超点，心情不好了又差点，起起伏伏，让班主任操碎了心。 对面齐绪闻言抬头，看到薛明高兴成这个样子，他也受到了感染，嘴角不禁勾起一个真心的笑容，由衷祝贺他：“恭喜你。” 薛明没来及回应他，手机被各路人的消息填满了。 景玉的微信率先发了过来，急得直接发的语音，问他考得怎么样；班级群、李书达、天哥等人的消息紧随其后。 薛明手忙脚乱地和他们聊着，眼睛亮亮的，嘴上挂着不自知的快活微笑，一张明艳的脸灵气得很。齐绪见状也只是低头微微一笑，不去打扰薛明沉浸在喜悦中的时光。 过了大概半小时，薛明才满足地从手机里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及收，一眼就对上了齐绪低垂的颜。 齐绪今天穿得非常日常舒适，一件灰色v领纯棉的t恤，衬得锁骨连着脖颈都白净又深邃，颈窝垂着几缕没被扎起来的发丝。夏天容易出汗，眼睛会往下滑，齐绪便装了条镜链上去，从脖颈后面绕了一圈，随着他轻微转头看书的动作而缠着。 真是......昳丽极了。 薛明看得一本满足，干脆把手机放一边，两手托着脸颊，手肘支在桌子上，认真盯着齐绪的发旋看。 他的目光太炙热了，齐绪想忽视都难。无奈地叹口气，他抬眸问：“报完喜了？” “嘻嘻。”薛明冲他龇牙一乐。 很快他又不好意思起来：“绪哥，我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好像考的也没有很好。” 至少他这点成绩，在齐绪面前时完全不够看的了。 齐绪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他耐心地为薛明解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极限，要是大家都是第一的话，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道理薛明都懂，但是齐绪一说出来他就觉得特别中听，摸了摸鼻子，低下头。 头顶突然传来不属于自己的温度。齐绪见他低头摸鼻子，还以为他依旧羞涩，便直接上手用肢体动作表达了自己的诚意。 他轻轻揉了揉薛明一头粉毛，像在给一只奶凶的小豹子顺毛，又说了一遍：“恭喜你。” 薛明脸颊温度渐渐升了起来。 他鼓起勇气，抬眼直视齐绪平静的眼眸，问：“那，我有没有什么奖励？” 奖励？ 齐绪略一思衬，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他把头一点，收起手上的东西，起身准备去挂“暂停营业”的牌子：“可以啊，走吧。” 薛明又惊又喜，赶紧跟了上去，追在齐绪后面问：“真的吗？你可别骗我啊！” “什么时候骗过你。”齐绪懒懒答了句，刚把牌子拿出来就被薛明迫不及待地抢了过去。 小孩儿兴冲冲地挂上了牌子，转头希冀地看着他：“走吧！” 直到两人上了车系好安全带，齐绪问他：“想去哪里玩？” 薛明对去哪玩非常不挑，只要能跟齐绪在一起，就算是去挖野菜他也乐在其中。齐绪冷不丁一问，他还真被问住了，抬头思索了一会儿，把平时自己会去玩的地方都想了个遍。 以前自己最常去的地方......好像是...... 网吧？ 这肯定不行吧！好不容易齐绪带他出来，难道要峡谷遨游一下午？ 想想都觉得暴殄天物。 薛明一门心思想和齐绪过二人世界，一点点时间都不想浪费。眼看两个人都没什么想去的地方，他急得要死，直接冲去问李书达，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李书达是个乐观热情的小胖子，高考发挥不错，此刻心情也非常好，立刻回复：“可以啊！就该出来庆祝一下！我听说之前那个建了三年的游乐园终于投入使用了，要不去看看？” 游乐园？ 薛明抬头，望着车顶陷入沉思。 那不就是情侣约会圣地。 那不就是约会啊！ 厘清这一点以后，薛明非常满意，回复：“谢了。” “谢啥啊，你啥时候有空？要不就今天下午吧？我来买票。” “不是和你去。” 李书达疑惑又愤怒的语音跟随着齐绪得到目的地后的一脚油门，猛地蹿出了二里地。 “薛明我草拟大坝！！！” 年轻人啊，火气真大。 薛明装模作样地感叹了一番。 - 满城这种地方，就算建了游乐园，规模也不是很大，设施当然也不多，一个颤颤巍巍的摩天轮以极缓的速度旋转着，才能看出来这所游乐园还是在运营的。 即使是这样，还是有挺多年轻小情侣或者一家三口来玩。 薛明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少年，外加一个风华正茂的齐绪，两人的搭配夹在这些受众之中，就显得有些特别了。 好在两人都不是很在乎别人的眼光，按照提示买好票便排队检票。 门口有许多小贩卖些耳朵发箍之类的小玩意儿，看到两个大男人朝这边走来，脸上露出些许疑惑，但很快秉持着职业精神热情的迎了上去，对一看就是大人的齐绪说：“帅哥！要不要给你弟弟买个发箍啊！” 薛明瞬间炸毛了，谁说是弟弟的！ 但是他总不能在这时候跳出来说我不是他弟弟而是他的暗恋者，只能闷头吃了这个哑巴亏。 他看了一眼，这些发箍多是可爱的小动物耳朵，小兔小猫小狐狸的，薛明并不感兴趣。 “走吧绪哥......”薛明扯了扯齐绪的衣角，往前迈出一步，这一下还没扯动。 薛明疑惑地扭头，就见齐绪正饶有兴趣地弯腰，在那挂满了发箍的架子上挑选起来。 “哥你......” 齐绪不等他说完，把自己精挑细选的一只发箍取了下来，往薛明头上一卡。 薛明像被按了静音键，立马不动了。 齐绪端详了一番自己的大作，脸上不禁浮现出些笑意来。 好可爱。 他挑了一个黄褐色的圆耳朵发箍，具体是什么动物有些分不清，说是老虎也行，说是豹子也可以。这是齐绪挑出来的他觉得最适合的那个，看了效果以后果然非常可爱。 “拿个这个吧。”齐绪掏出手机准备付款。 啊？ 薛明愣了。 他一把把脑袋上的发箍摘下来，匆匆看了一眼，觉得一点都不酷。 眼看着齐绪都要付款了，薛明急了，大声说：“不行，这不公平！” 第52章 “嗯？”齐绪垂眸看他。 “我都戴了，你也要戴！”薛明立着眼睛瞪他，不等齐绪回答，随手抓了个发箍过来，踮起脚尖往齐绪头发上压。 齐绪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下意识地弯下去，让薛明顺利地为自己戴上了。 戴好以后，薛明才发现，自己随手抓的是一只蓝色的猫猫耳朵。 别说，跟齐绪头像那只肥肥蓝短还挺像。 薛明满意了，扬起下巴，学着刚才齐绪的语气说：“也拿个这个吧。” 齐绪失笑。 他对这些东西的态度向来是不主动也不抗拒，只是想让凶凶拽拽的小男孩甘愿戴上豹子耳朵，那么当然也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于是齐绪把两个都买下来了。 入园以后，两人逛了一圈。 这里的游乐设施非常符合它的定位和受众，都是些安全系数高、全年龄向的项目。薛明路过蜂蜜转转杯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又在下个路口遇到袋鼠跳跳机的时候与这里和解了。 总而言之，并没有适合两个男生一起玩的项目。 薛明胆子大还不怕高，本想在齐绪面前展示一下自己蓬勃的男友力，拉着人去坐跳楼机过山车之类的来着，计划也全泡了汤。 齐绪倒是接受良好。他四处看了看，低头问薛明：“有没有想玩的？” “没有。”薛明嘟嘟囔囔。 “那边有个鬼屋，要不要去看看。”齐绪温和地提议。 这种地方的鬼屋也做不出来什么逼真的效果的，一般都是靠音效撑撑氛围，里面能有个假人就不错了。 只不过占了个鬼屋的名头，听上去总比“蜂蜜转转杯”要刺激得多...... 他本来已经准备抬脚往那边走去，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没有听到薛明的回应。 齐绪转头，却见刚才还兴致缺缺的小男孩，此刻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 注意到齐绪正在看自己，薛明条件反射一般挺直腰杆，咽了口口水，大声喊：“鬼屋啊，哈哈，鬼屋啊。” “鬼屋”了半天，也没听他“鬼屋”出来个所以然。 齐绪似有所感，犹豫着问：“你是不是......” 怕鬼？ 像是猜到他要说什么了一般，薛明立刻打断他：“才不是！” 为了表现自己说的是真的，薛明毫不犹豫地抓起齐绪的手，往鬼屋的方向走去：“行，那就鬼屋吧！” 齐绪无奈地笑笑，准备一会儿找个理由再把小朋友哄下来。 去不去的倒是无所谓，不过眼前这个外强中干的小孩感觉下一秒腿就要抖断了。 齐绪恍惚想起之前薛明刚高考结束的时候，忘了带家门钥匙，在自己工作室留宿那晚。 薛明怕黑，那么怕鬼也说得通了。 毕竟这俩玩意儿在很多恐怖片里都是如影随形的。 鬼屋门口排队的人还挺多，有跃跃欲试的小朋友，也有和薛明之前的想法一样、想展现男友力的小情侣，还有......一个抖抖索索的薛明。 齐绪看他脸都白了，不禁叹了口气：“要不我们先去玩袋鼠跳跳机？” 薛明头摇出了残影，颇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感：“就这个。” “......好吧。” 君心如磐石，那齐绪也是劝不动了。 要不进去以后把他眼睛耳朵都蒙上算了。 第49章 亲上去 和两人一起排到的是一队高中生，三四个的样子，叽叽喳喳地凑在一起，紧张又兴奋地讨论着。 薛明勉强算是他们的学长，此刻却一点都静不下心来。站在他身边的齐绪甚至觉得空气都要凝固了。 眼看前一波人出去，下一波轮到自己了，齐绪又问了一遍：“真的要进去吗？” 薛明皮笑肉不笑：“你是不是怕了啊，进去以后躲我后面。” 为了掩饰自己不自然的强调，薛明补充说明：“哈哈。” “......”齐绪倒也被激出了些好胜心，很乖觉地在薛明身后走了进去。 刚一进入，就被黑暗吞噬了，只有几盏故弄玄虚的烛灯悠悠地亮着。 齐绪环顾了一圈，大致情况和他想的一样，是一个做工比较粗糙的低级鬼屋。 饶是这样，他前面的薛明还是控制不住地呼吸急促。 前面的高中生已经走进去了，薛明深吸一口气，拿出壮士断腕的决心，也踏了进去。 “是谁......胆敢入侵这里？” 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突然在薛明左边响起。 “卧槽啊啊啊！”薛明猛地往另一边一跳，忘了这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差点直接撞墙上去。 齐绪不动声色地把他拉了回来。 高中生们好奇又轻蔑地回头看了薛明一眼，那眼神明明白白地写着：菜鸡。 薛明尴尬地笑了两声：“哈哈，太突然了，我没反应过来。” 齐绪也很给他面子，在两人又要前进之前，将薛明拉到了自己身后，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薛明心跳猛地空了一拍。 “我，我不怕的，真是没反应过来......” “嗯，我怕。”齐绪淡淡地说，手却一直没松开。 “......”薛明好像有点感受到鬼屋的有趣之处了。 接下来一小段风平浪静，薛明也不至于被这渗人的音乐再吓一跳，稍微放下心来。 然而，就在一行人即将走上一座摇摇晃晃的吊桥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左面墙壁底下伸出，直接抓住了面前人的脚踝。 被抓住的幸运观众薛明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啊啊啊啊——” 他左脚猛蹬了几下，想把那故意弄得冰冷坚硬的手甩掉；而npc遇到这么胆小的人，玩心大起，故意死死地抓着他，就是不松手。那诡异的触感在环境的渲染下显得格外逼真，薛明快哭了，慌不择路，手脚并用地往前一扑，直直爬到了齐绪后背上。 “哥！哥！你救救我......有人抓着我不放啊啊啊......” 齐绪也没想到特意跟薛明换了位置开路以后，后者的运气还能这么背。他想转身看看什么情况，然而后背上盘着的薛明说什么都不愿意松手，紧紧环着他的腰，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估计两条腿都要盘上来了，死死箍住不撒手。 “薛明，你先松手，我看不见......” 薛明死命摇头，齐绪能感觉到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更紧了。 少年高热的体温从后背传来，他似乎都能听见薛明过快的心跳声和喘息时胸膛微弱的起伏。没办法，齐绪只好先握住薛明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安抚性地捏了捏：“别怕，他们都是npc假扮的。” 见自己真把玩家吓着了，npc也很懂事地松开了手。 脚腕上的触感消失了，薛明也冷静了下来，努力平复着呼吸，慢慢松开环着齐绪的手臂。 “绪哥......”薛明抽了抽鼻子。 而齐绪直接抓住薛明的手，把人拽到前面，在薛明刚开始慌乱的时候便跟了上去，宽阔的胸膛直贴上了薛明的后背，以一个完全包容的姿态将薛明裹在了自己怀里。 “这样行了吧？”齐绪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的手还握着薛明的不放，后者的手心全是汗。薛明一时间愣住了，被齐绪身上的柑橘香整个包围住，脑子混混沌沌，刚“嗯”了一声，就被齐绪温和地推着往前走。 “还是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齐绪压低声音，“别怕，我不会让你摔跤的。” 薛明依言闭上眼。 说来奇怪，鼻尖嗅着齐绪的味道，手上被他的温度包裹着，听齐绪在自己耳边小声提醒该往哪边走，薛明还真的定下心来。 好不容易挨完了这一劫，期间又有几次jump scare，都被齐绪挡了下来。薛明只听见了点声音，什么他害怕的场景都没见到。 刚看见门外的阳光，薛明就迫不及待地钻了出去，长长吐了口气。 齐绪跟在他身后走出来，看他如释重负的样子，突然起了玩心：“还要来一次吗？” 薛明怨念地扭头瞪他一眼：“我又不是小孩儿，都有经验了肯定不会再被吓一次的了。” 结合薛明刚才的表现，齐绪对此存疑。 他们在附近的一个小凉亭坐下来稍作休息。齐绪买了两杯饮料，一人一杯慢悠悠地喝，平复心情。 齐绪只喝了一口便蹙了眉，放在一边没再动过；薛明刚才精力衰竭，急需多巴胺刺激神经，没一会儿就嘬掉了半杯。 “还要去坐跳跳机吗？”齐绪问他，收获小朋友一个罕见的不耐烦的白眼。 “你逗我。”薛明控诉。 齐绪非常礼貌地闭嘴，等他咕叽咕叽嚼完椰果，自暴自弃：“好嘛，我是怕鬼又怕黑。” 还没等齐绪说什么，薛明便急急为自己辩解：“但是！我只有这两个害怕的东西！其他的我都不怕！” 齐绪失笑，道：“怕也没关系。” 第53章 薛明抿抿嘴，不说话。 等过了好一会儿，齐绪已经把刚才这个小插曲忘得差不多了，薛明才闷闷地开口。 “其实，我小时候真的是什么都不怕的……” 直觉他想说的应该没这么简单，齐绪挑眉，适时“嗯”了一声，鼓励他继续往下说。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薛明垂下眼帘。 小时候他就已经很混了，但还是控制在小孩子调皮捣蛋的限度以内，只是活泼好动了点。 那时候妈妈还没离婚，但是也已经很少回家了。他一个人待在家里，只有薛强偶尔喝得烂醉，才会带一帮狐朋狗友来家里玩。 薛明记得，那时候小小的自己穿梭在抽烟喝酒、肥头大耳的男人中间，企图争取哪怕是一个人的注意，告诉他们自己肚子饿了。 终于有人被他弄得不耐烦了，低头瞪了薛明一眼，那眼神中的恶意逼得薛明连连后退几步，才怯怯地说：“我，我饿了。” “饿了？”男人重复了一遍，掏出手机，在上面随便点了点，递到薛明面前，“看看，吃什么？” 薛明很是高兴，迫不及待地接过手机一看，下一秒就吓得扔了手机跳出老远，“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手机上，是一个不知名的网页，上面血淋淋的骷髅混合着不是人类还是动物的身体组织，就这么摊开在了薛明面前。 “嘿，老薛，你儿子把我手机摔坏了，你说怎么赔吧。”男人呸了一声，骂“晦气”，接着转头就对薛强喊。 薛强闻言，问都没问薛明一句，扬手给了还在大滴大滴流眼泪的薛明一巴掌。 那一巴掌混合了输钱了的愤怒、薛明“不懂事”的烦躁、外人面前身为父亲的威严，毫不收敛，重重甩上幼童稚嫩的脸颊，直把薛明半边脸扇得肿了起来。 薛明哭得更加厉害，但是小小的他已经深谙在这个家里的生存之道，就连哭也不敢发出声音，勉力止住啜泣，生怕又引起暴躁父亲的注意力，趁大家不备偷偷跑回自己房间里，把门锁死。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在薛强那里的重要度。没过几场，薛强手气又顺了一些，喜笑颜开地被人哄着去拼酒，直接拉了电闸，把薛明一个人扔在小小的房间里。 薛明那时候哪知道这些，孤独地黑暗的房间里呆了一天一夜，无论他怎么努力，灯就是开不开。 那张诡异的图片余威犹在，薛明躲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地包裹起来，即使已经被闷到额头见汗、呼吸不畅，也不敢探头往外看看。 现在的薛明已经不会再为那种一看就是拼合而成的网络图片吓到了，可是深深的童年阴影还是无可避免地留在了他的心中。 他望着齐绪沉静的双眸，却止不住地想多说一点。 想惹齐绪多心疼自己一点。 齐绪的眼神随着薛明的回忆，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攥紧，齐绪深吸一口气，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这么无聊，会在一个孩子身上释放如此过分的恶意，还只把它当做是一个玩笑。 他的脸色很难看，薛明看着有点不是滋味，又给自己找补：“已经过去很久了，那张图具体什么样我早都忘了，也没影响我什么的。” 齐绪垂下眼睫，轻轻“嗯”了一声，又问他：“饿了吗？” 这么可怜的小孩子，怪不得长得瘦瘦小小，再怎么凶都只有一把骨头架子。 薛明被他弄笑了：“当然不饿啦，通感也没这么厉害吧。” 齐绪没说话，定定地望着他。 “......”薛明心头掠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也许齐绪不是在问现在的自己吧。 他在跨越多年，试图在时光的洪流中，问一句那个可怜迷茫的小孩，饿不饿？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薛明抿起嘴乐。 “怎么了？”齐绪莫名。 “嘿嘿，没什么。”薛明喜滋滋地望着他，又嘬了口饮料，说，“哥，我想吃冰激凌，你给我买冰激凌吧。” 旁边就是一个冰激凌小车，这是薛明目前唯一吃得下的东西。 齐绪欣然起身，为他要了最大最丰盛的一个三拼冰激凌球。 “给。”齐绪把冰激凌递给他。 薛明接过来，很夸张地“哇”一声，非常乖觉：“哥你吃不吃？” 齐绪刚在原来的位置上坐下来，闻言，一声“不用了”压在舌尖还没说出口，嘴边就抵上来了一个冰冰凉凉的奶油口感的东西。 薛明黑亮的眼睛快活地望着他，又把冰激凌球往他嘴边抵了抵：“这个巧克力的好吃。” “......”齐绪不习惯和别人一起吃同一个食物。 他与殷勤的薛明回望，迟迟没有张开嘴，只是象征性地点点头，便把薛明的手臂拿开：“你自己吃。” 薛明眼神一暗，明白自己逾越了。 齐绪还没有接纳他到这个地步。 “哥。”鬼使神差的，薛明叫了一声。 齐绪：“怎么？”。 薛明紧紧盯着齐绪刚才被冰激凌抹得亮晶晶的嘴唇。 齐绪嘴唇偏薄，一副薄情的长相，可是现在被奶油一润，却显得可爱起来。 让人......想亲一口尝尝。 可是薛明没有资格，世界上没有人有资格。 可是薛明不甘心。 也许是今天惊险的吊桥效应作祟，薛明的勇气在这一刻像一个充了太多气的气球。他往前凑了凑，连手里的冰激凌弄到手背上了，他也顾不得擦。 小孩儿靠得越来越近，齐绪当然有所感觉，只是他刚一转头，便对上了薛明一双乌黑发亮的双眸。 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抓包了，薛明呼吸一窒，想过后退，但不知为何又生生止住了。 接着，他飞快地、极轻极轻地，在齐绪脸颊上落下一吻。 第50章 被拒绝 明明真正肌肤相贴只有短短不到一秒，蜻蜓点水似的，但是薛明眼前却好像被谁拉了慢动作一般，逐帧逐帧在脑海中播放着。 他看到齐绪一瞬间因为惊讶而瞪大的眼睛，闻到他身上好闻的、这些天逐渐熟悉起来的木质柑橘香，甚至能感觉到被燥热的风勉强吹起的的长发。 下一秒他就慌不择路地躲开，喉结突兀地上下滚动一下，像个明知故犯的囚徒，紧张地等待自己的判决。 薛明扑上来的时候，齐绪确实被吓到了。 他本以为是小孩子无意识的亲近，就像他以前那些大胆的举动一样，故而没想着躲闪；直到脸颊突兀地贴上了两片柔软。 那温热的触感一触即分，小动物紧张地试探他，不敢逾越，此刻正眨着一双不安的眼睛望着他。 “......”齐绪默然片刻，在薛明的注视下起身，“休息好了吗？我们走吧。” 他这明显是回避的态度让薛明的心都凉了半截。不等他反应过来，肌肉记忆就已经快于大脑，在齐绪转身的瞬间伸手扯住他的一点衣角。 薛明听到自己紧张地喊：“绪哥......” “嗯。”齐绪应着，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衣服从薛明手中解救出来，“时间也不早了。” 接着，齐绪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仿佛刚才薛明的一时失控根本没发生过。 什么啊，这算什么。 薛明抿起双唇，眼神受伤。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亲了他的脸颊，是介意还是不介意、允许还是不允许，倒是有个准话啊！这样不清不楚地吊着他、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有什么意思！ 年轻气盛的小男孩哪里懂得，齐绪怎么可能是真的不在意。 他只不过是习惯了做事留一线，不想和薛明闹得太不体面，才故意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齐绪此举背后的深意，才十九岁的薛明察觉不到。 正因为察觉不到，他才会盯着齐绪的背影，任由内心隐隐的不安如野草般疯长。 然后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薛明猛地从石凳上弹起来，小跑几步追上齐绪的步伐，脚底灵活一转便拦在齐绪面前，仰起头，一双眼窝深邃的桃花眼不服又倔强地看着他，狠狠咬了下嘴唇：“你跑什么跑！我又......我又不会......” 我又不会再偷亲你了。 齐绪敛下眼睫，从他的角度看去，能看到小男孩清晰圆润的上目线。他叹了口气，无力解释：“我没有跑。” “你就有！”薛明十分气不过，情急之下抓住齐绪胸前一点布料，又凑上去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瞬间变得近到不能再近。薛明执拗地仰头，试图借此抹去两人之间的身高差，与齐绪直视，“你不要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我做了的事情就是做了。” 好坦坦荡荡、敢作敢当的少年。 齐绪被他这孤注一掷一般的决心唬住了，眼神微怔。 然而下一秒，薛明的脸上却突然又飞上了两团红霞，那是用天气炎热都解释不了的昳丽。他像被人用针扎了一下似的，浑身的劲儿一下子泄了，软趴趴皱巴巴，强弩之末般喃喃：“我，我......” 第54章 齐绪的直觉告诉他，接下来薛明要说出口的话，会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一个巨大的转变。 他清清嗓子，刚想说些什么绕过这个话题的时候，薛明不知道从哪儿攒够了勇气，声音陡然大了起来：“我喜欢你！” 旁边路人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一时间全被薛明大胆的求爱宣言吸引过来了目光，好奇地望着这一对搭配奇怪的“恋人”。 “......”齐绪无奈扶额。 而薛明也一瞬间清醒了过来，猛地抬手捂嘴，小巧的脸只留一双圆溜的眼睛，紧张地与齐绪对视着。 游乐园是玩不下去了，齐绪暗道一声可惜，抓着薛明匆匆离园，回到车上坐好。 薛明乖乖上了车，齐绪看了他一眼，提醒：“安全带。” 薛明故意说：“我不会系。” 这属于是睁眼说瞎话的行径了。齐绪的车薛明坐过那么多次，除了前几次让齐绪帮他系过安全带以外，哪次不是自己乖乖系好，生怕给齐绪添麻烦。 而现在，小孩儿用一种近乎张牙舞爪的态度，向齐绪下达了自己的想法。 表白这事儿，翻不了篇。 方才薛明鼓足勇气那声嘹亮的“我喜欢你”似乎还萦绕在耳边，齐绪捏了捏鼻骨，难得眉宇间染了些倦意：“一定要现在说吗。” 薛明十分固执：“对。” 他说话做事都求一个结果，最讨厌的就是含含糊糊的态度。世界上哪来这么多需要虚与委蛇的事情，暧昧不清难道不是更残忍一级的伤害吗？ 秉持着这样的观念，薛明握紧双拳，说什么都不愿意主动低头系上安全带。 意识到今天不给这个一根筋的少年个回复是没完了，齐绪心中叹了口气，手从方向盘上垂了下来。 两人沉默良久。 齐绪问：“你刚才说什么？” 真说出口了，他也就没什么好再纠结了的。薛明干脆利落地道：“我喜欢你。”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知道，哪有什么确切的时间啊，意识到了喜欢的时候，那不就已经开始了很久了吗？”薛明反问。 他眼中的坦诚热烈几乎要灼伤齐绪的眼睛，教后者避之不及：“为什么，会喜欢我？” 在齐绪的认知里，自己并不是一个值得喜欢的人。 平心而论，他也只长了一副极具欺骗性的好皮囊而已。可他行事孤僻，人又清冷，对什么人什么事都淡淡的，有也行，没有也行。没人能在他这里讨到什么特殊，自然也不会误以为他有多喜欢自己。齐绪谈过几个男朋友，都是没过多久就提出了分手。 就算对薛明温柔些了吧，可他毕竟是个不懂情爱的孩子，随随便便就能许下海誓山盟的诺言的年纪，又还有单纯又漫长的校园时光在未来等待，那不是更值得期待的东西吗？ “我不是什么适合谈恋爱的人。”齐绪斟酌了一番，这样回复，“可能我对你还不错，让你一时间混淆了爱情和......友情，但是这样对你来说没有好处。” 他审慎地将二人的关系定位为友情，实际上如果可以，他差点想说亲情。 他希望薛明好，和景玉希望薛明好，是怀着同样的心情的。 “我没有混淆。”薛明不服气地反驳，“为什么你会以为我混淆？如果是友情的话，我根本不会亲你的脸的。” 他这一句又将齐绪带回了刚才那个短促的吻，表情便不自然了起来。他长吸一口气，说：“你不能，至少是不能因为我，走上这条道路。” “......什么？”薛明迷茫地问。 看他这个表情，齐绪便知道，这是个冲动莽撞的小少年，和一个同为男人的人在一起以后会有什么一系列后果，他是一概不知，也全都没有考虑到。 只是喜欢，只是心动，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薛明就是这么想的。 齐绪不再跟薛明多言，直接俯身过去，和以前一样，为薛明系上了安全带，接着缓缓开动车辆。 “今天店里事不多，你先回家吧。”齐绪说。 薛明瞬间炸了毛：“你赶我走？” “我没有。”齐绪无奈道，“出分了，好好考虑一下自己感兴趣的学校和专业，和家人商量商量，怎么填好你的志愿。” 这个理由听着合情合理，薛明一时间找不到理由拒绝。但没得到回答的那个问题没着没落地悬在心头又实在让人不爽。 他没好气地往靠背上一摔，双手抱胸：“你就是故意回避我。” 齐绪没说话，并不否认薛明的话。 无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无论是攒了多久多深的喜欢，齐绪都不可能松口答应。 见他侧脸表情严肃不似开玩笑，刚才还挺豪横的薛明一下子又软了下来，在座位上不安地扭了几下，看看窗外又看看齐绪，忍了半天，憋不住问：“那我明天还能来吗？” 要是因为这个就丧失了在齐绪店里帮忙转悠的权利，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齐绪张了张嘴，委婉道：“你这段时间应该会很忙。” “那也只有这段时间而已！”薛明不满地叫了一声，又立刻变得乖巧起来，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遍，“真的不行吗？” “虽然我是跟你告白了没错，但是你都没答应我，我肯定也不会再做什么了，不然那不是耍流氓吗！而且你答应我暑假在你店里打工挣生活费的，你要是临时变卦了，现在这个时间我想再找别的活都找不到！那我开学要被活活饿死的......” 薛明兀自嘟嘟囔囔说个不停，慌乱的神色和过快的语速都显示了他此刻并不像嘴上说的那般强硬。他眼神闪躲，又不敢错过齐绪脸上任何一个表情，一时不错地盯着他，又有些委屈地咬住下唇。 “......”齐绪又是一叹。 这一声叹息简直要叹到薛明心里去了。 可是齐绪知道自己必须硬起心肠。 于是他说：“最近没接什么工作，你不用来耽误时间的。” 他即使连拒绝薛明都是温和的。 薛明喉口干涩，拼命眨眼，想把酸胀眼眶中的湿意憋回去，飞快地用手背抹了把脸。 齐绪真的好讨厌。 可是明明是自己求来的结果，怎么当齐绪清清楚楚地说出口后，他自己反而又后悔听见了呢？ 车子还在平稳地往前行驶着，不知道是不是薛明的错觉，他总觉得车速快了好多好多。 就像......齐绪等不及了，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扔下去一样。 他被莫大的悲伤吞没了，那一瞬间，薛明想：早知道不要喜欢齐绪就好了。 第51章 大乌龙 薛明是一只有骨气的小豹子，也是要点脸面的。 齐绪上次都把话说成那样了，他自然不可能再去齐绪工作室自讨没趣了。 况且齐绪说的也没错，高考出分以后，他确实需要花些时间来好好考虑一下有关未来的事情。 景玉没上过大学，因此在专业选择上帮助不了他太多；他托天哥问了几个靠得住的人，问来了不少建议，薛明都乖乖听了，再根据自己的想法，一点一点做了筛选。 他最想学的专业其实是法律。 当年陈雪薇跟薛强离婚的时候是打了官司的，也托人走了很多关系。即使那时候薛明年纪还小，但他偶尔看见陈雪薇疲惫的脸，还是会伸出手摸摸母亲的头发：“妈妈，等我长大以后，我来帮你打官司！” 他那时候连什么是官司都不知道，但还是愿意为了母亲认真地许下自己的诺言。 即使陈雪薇离婚之后迫于压力抛弃了他。 薛明的分上唯一一所合适的法律学校不太够，他放在了一志愿，剩下随便比着分数合适的学校填了几个，就去交了申请。 填完志愿以后，薛明一下子又回到了之前无所事事的状态。 齐绪倒没直接按辞退他算，游乐园那天结束正好是周末，齐绪按时打了工资过来。现在一周过去，薛明旷了一周的班，但是齐绪还是给他转了账。 不多不少，正是以前周结的价格。 薛明不清楚模特和杂工的平均薪资到底是多少，但是以他十九岁的阅历来看，这个价格是远远超出他本人为齐绪提供的协助程度的。 他鼓着脸瘫在沙发上，盯着齐绪的转账提示发呆。 薛明并不想领齐绪的工资，就好像他只图齐绪的钱一样；可是不领的话，齐绪会不会又以为，这是自己委婉的拒绝，更过分点，直接把这份拒绝当做离职申请，以为自己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齐绪的工作室可怎么办？ “啊——”薛明随手抓过一个抱枕，在沙发上滚来滚去，气得恨不得把抱枕当成齐绪咬上一口。 怎么就给自己留了这么大一个难题！烦死了！ “叫什么呢。”景玉从他身边路过，对着他粉不拉几的脑袋敲了一下，“大白天的发疯。” 薛明闷闷不乐：“你管我。” 第55章 他抬头看了一眼景玉，景玉今天穿的是男装，一身宽宽松松的大t恤，领口开得很大，弯腰敲自己脑袋的时候都能看见胸前的风光。 “你要干嘛去啊？”薛明问。 景玉眼神游移了一下：“你小孩子少管这些事。” 薛明眯着眼睛打量他。 景玉确实没怎么打扮，他连参加自己家长会都穿得比这好看。但是按景玉这个孔雀性格，一天不开屏他心里都难受，怎么会接受自己这么平平无奇地出现在大街上？ “不对劲！”薛明大声喊，“你有情况！” 景玉懒得理他，翻个白眼，扔下一句“晚上自己解决晚饭”后便出门了。 只留下薛明一个人瞪着空荡荡的门板，仰天长啸一声。 这年头，谁都有个恋爱谈。 就连李书达那个小胖子都在热火朝天地搞网恋。 他第一次听说的时候下巴都被惊掉了，揪着李书达的脖领子逼问是不是发照骗骗人家小姑娘了。 李书达气得要找他单挑，嚷嚷着才没有，不是，发过真实照片的，人家看中的是我有趣的灵魂。 薛明对此说法持怀疑态度。 李书达非常热心，又主动关心薛明的感情生活：“你呢？你长得这么帅，到现在也没确定一个？” 确定了啊。 薛明在心里默默回答。 这不是确定的那一个没看上自己吗。 他又在沙发上墨迹了一会儿，猛的一个翻身坐起来。 他不要坐以待毙。 这是薛明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无论如何，他都想努力一把。 薛明暗暗咬牙。 不就是追人吗！ 想通了这一点以后，薛明一个猛子从沙发上挺起来，冲去卧室随便换了套衣服就准备出门，想了想又钻了回去，捏着鼻子把景玉给他粉头发搭配着买的一套衣服穿上了。 那是一件裁剪很合适的粉色短袖t恤，衬得人背薄肩宽，服帖又柔顺，颜色也好看，像是自带反光板，把薛明一张小脸映得粉嘟嘟暖融融。他又搭配了一条浅色的牛仔裤，对着镜子随便抓了两下头发，这就是薛明能打扮自己的极限了。 一周没见，当然要给暗恋对象留下一个好印象，说不定这次就靠脸取胜了呢。 凭借乐观向上的精神，薛明长吸一口气，勇敢地迈出了家门。 他很久没穿过有袖子的衣服和长裤了，只觉得哪哪都不自在，还没上公交车呢身上就热出了一后背的汗，精心打理的发型也变得软趴趴的。薛明心烦意乱，对着车窗努力补救，下车的时候还是觉得自己哪哪都是汗味和车上特有的味道，恨不得回家洗个澡再打车过来。 就在他犹豫自己要不要换套衣服再来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是齐绪。 今天的齐绪穿了一件米白色条纹衬衫，下摆一边塞进卡其色休闲西装裤里，袖口挽起，露出一截劲瘦的小臂。手腕上的金色表盘抵着那块突兀的腕骨，肌肉线条明晰又好看。 天气太热了，他扎了低马尾，因为在工作，又架上了薛明看惯了的眼镜。整个人出现在嘈杂的闹市街区上，仿佛自带一层柔焦光圈，令他周围的氛围都沉静了下来。 真的好看。 薛明呆呆地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明明是以前天天见的存在，只不过短短六七天没见而已，怎么就会被迷住成这个样子啊。 他觉得自己有点不矜持，但是日思夜想茶饭不思的人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呢，薛明以为自己犹豫纠结了很久，而实际上在看到齐绪的第一秒他眼睛就亮了起来。 “绪......”剩下的“哥”字还没喊出口，有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小齐呀。” 齐绪循声回头，只见一个有些眼熟的妇女笑眯眯地从电动车上下来，后座还跟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生。 这是谁啊？为什么这么熟稔地喊齐绪的名字？ 薛明一脑袋问号，刚想上去问，就见齐绪点点头，应了。 “贺姨。” 贺姨？ “好久没来看你了，最近怎么样啊？”贺姨笑着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心里很是满意，“哎呀，阿姨怎么觉得，你比上次阿姨见你的时候更帅气了。” 齐绪含蓄地微笑，请贺姨进屋去坐。 薛明双目喷火地看着后面那个漂亮姐姐也一起跟进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才离开多久啊，居然就有别人来登门拜访了！ 冷静，冷静下来薛明。齐绪开的是工作室，开门都是客，这个阿姨和姐姐是来谈合作的也说不定。 才不会呢！齐绪不接私活的！都是跟品牌或者工作室合作的！ 而且那个阿姨薛明好像见过，他高中旁边就是一所小学，以前偶尔还见过她来接孩子放学。 可是绪哥还喊她贺姨，那会不会是他认识的人？ 那，那...... 那个漂亮姐姐气质好，人长得也好看，文文静静的，跟在贺姨后面不说话，看着很是温婉成熟。 ......薛明又一次开始后悔自己染了这个粉毛掸子的头发。 他想进去，但是没有合理的理由，也没和齐绪打过招呼。思来想去，干脆跑到旁边的粉面店买了两碗面，装作是出去买饭刚回来，在门外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绪哥！” 屋内三个人齐刷刷地看着他。 薛明定睛一瞧，顿时觉得脑袋更疼了。 齐绪手里拿着一件做工细致的旗袍，正隔空往那个漂亮姐姐身上比着。 见是薛明，齐绪眼中划过一丝讶异：“薛明？” 贺姨好奇地看着他俩：“小齐，这是......” 薛明抢在齐绪之前大声回答：“我是他的助手，给他买饭去了。” 说完，他硬挤到齐绪和那个女生中间，把外卖袋往桌子上一放，解开塑料袋露出面条：“绪哥，面不早点吃就坨了，不好吃了。” 所以你们赶紧走！ 齐绪不是没听出来薛明这拙劣的逐客令，但他没弄明白薛明背后的用意。 贺姨大大咧咧惯了，探头看了一眼：“哎哟，这个面香，一会儿我也买碗尝尝。” 齐绪礼貌性微笑了一下，暗中把薛明拉到自己身后，温声道：“王女士，这种比较衬你的气质，你可以考虑一下。” 王女士专心致志地打量着齐绪手中的旗袍，似乎在思考自己穿上它是什么效果，闻言答道：“确实不错。” 齐绪店里的陈设多是孤品，很少出售。 意识到齐绪有心将这件旗袍卖给王女士之后，薛明心头重重一跳，立刻哀怨地去瞪齐绪的脸。 不明白这孩子又在闹什么别扭的齐绪只好想着，至少得等人离开了以后再找薛明问清楚。 “好的，我会考虑的。”王女士大大方方地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可以加您个微信吗？以后可能还有些东西要向您请教。” “他......” “我的工作号加人不太方便，你让贺姨联系我就可以。”没等薛明把话说完，齐绪便主动婉拒了。 王女士听懂了齐绪的意思，也不强求，点头表示理解，又转头对贺姨说：“姑姑，我看好了。” “好好好，看好了就行。”贺姨笑着说，“她呀，也是快到订婚宴了才想起来礼服还没选，就想先来你这看看款式，心里有个底。没给你添麻烦吧，小齐？” “应该的。”齐绪温声道。 订婚？ 礼服？ 薛明滴溜溜的眼睛在齐绪和贺姨两人之间转了几个来回，终于摸清楚了，自己好像弄差了什么事情。 这个时候再开口就不礼貌了。 薛明深知这点，直到贺姨和王女士又坐了一会儿准备告辞，都低眉敛目，安静如鸡。 眼见两人就要离开了，薛明重新振奋起了精神。 太好了！ 终于可以和齐绪独处了！ 谁知道，贺姨一只脚都迈出大门了，突然又折了回来，拍着自己脑袋，十分懊恼：“哎呀，把这事儿都忘了，这个给你。” 齐绪下意识地伸手，手心里便多了一个红色的漂亮盒子。 “是小王的喜糖。你不常在这里，我们也不好喊你来订婚宴往人情，这喜糖嘛就是图个彩头，你收下吧！”贺姨说。 齐绪莞尔一笑，没有拒绝这位朴实的妇人的善意，收下糖大大方方道：“谢谢贺姨。” “跟阿姨还客气什么。”贺姨摆摆手，又笑着凑近齐绪，压低声音问，“阿姨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你的喜糖啊？” “贺姨。”齐绪无奈地喊了一声。 “哎呀，行行行，我不催。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都听不得这个......”贺姨叹了口气，又想起些什么，问，“哎，你要是想找个，贺姨可以给你介绍啊。虽然贺姨没什么本事，但是认识的家里有好姑娘的可不少呢，绝对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 第56章 薛明在齐绪身后听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怎么就介绍女朋友了！啥时候就开始讨论订不订婚的事情了！ 薛明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在齐绪又一次婉拒了贺姨的热心提议后，薛明灵活地从齐绪身后钻了出来，自告奋勇地拍胸脯保证：“绪哥，我来送阿姨吧，你去吃午饭！” “......”齐绪挑眉。 一听吃饭，贺姨也觉得薛明的提议很好：“对对对，你们这行的我听说都胃不好，你饭一定要按时吃。小孩儿你也别送了，阿姨自己走就行。” 薛明没说话，坚持独自将贺姨送出了工作室。 在贺姨乐呵呵地让薛明“快回去吧”的时候，后者突然一脸严肃地凑了上来，压低声音喊：“阿姨。” 贺姨被他这严肃的表情弄得有点紧张：“啊？咋了啊孩子？” “您还不知道吧。”薛明神秘兮兮地说，“其实啊，绪哥他已经有女朋友好久了！” 远在工作室的齐绪突兀地打了个喷嚏。 “哎呀！这啥时候的事儿啊！”贺姨果然信了，着急询问。 “......啥时候啊......哈哈......”薛明眼珠子一转，在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接着顺嘴胡扯，“就今年的事儿，几个月前吧。没跟您说是因为八字还没一撇，没追上人呢，还在努力。” 这也不算撒谎吧...... 薛明在心里偷偷自我安慰。 确实是几个月前开始的，也确实还没追上人。 就是这事情的主语和谓语可能要颠倒一下就是了...... 第一次在这种事情上撒谎，薛明“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紧张地观察贺姨的反应。 好在他长得乖巧，虽然一头粉毛张扬了些，但脸是长辈会喜欢的类型。 贺姨果然不疑有他，露出一个“我都懂我是过来人”的笑容：“我知道，我知道。” 薛明也陪着她笑，末了抿了抿唇，又提醒她：“阿姨，您可千万别跟绪哥说这是我说的啊......”不然他跟齐绪就彻底玩完了...... 贺姨非常上道，立刻拍胸脯保证：“不说，绝对不说。” 送走了贺姨，薛明才松了口气。 刚回工作室，扑面而来一股饭香。 齐绪居然真的坐在桌旁，安静地吃薛明那碗小面。 他斯文儒雅，和简陋的外卖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是他一点都没嫌弃。 “回来了？”齐绪抬眸看他一眼，话语中藏了些深意。 薛明乖乖站好，猛一点头：“嗯，回来了。” 回来追你来了。 他紧张地观察齐绪的反应，自然没有注意到，齐绪对面那碗小面旁边，放了一盒冰牛奶。应该是刚拿出来没多久的，上面还凝着一滴一滴的水珠。 第52章 随便你 “刚才看你跟贺姨聊天，都说了些什么？”齐绪随口问。 贺姨人很热心，又爱和小年轻说话，逮着谁都能说两句，不足为奇，奇怪的是薛明的态度。 薛明一瞬间绷直了后背，两条胳膊贴着裤缝放好，不自在地咽了口口水，眼神游移：“没，没说什么啊。” 齐绪眉头一挑。 薛明急于转移话题，忙拉开齐绪对面的椅子坐下来，打开食盒闷头吃面条。 小男孩的吃相不是很好，又想掩饰些东西，可以说得上是狼吞虎咽，头都不敢抬一下。齐绪盯着他专心致志的发旋儿，无奈一叹：“慢点吃。” 话音刚落，薛明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 他吸面条吸得太猛，呛着了。 齐绪忙将提前备好的牛奶吸管塞他嘴里。 薛明又咳嗽了好半天，终于止住了。 他抬眼：“谢谢绪哥。” 因为剧烈的咳嗽，他眼睛红了一圈，眼底皮肤下面泛起些的粉色尤为明显，眼眶里汇聚起一层雾蒙蒙的水汽，隔着望向齐绪，像只刚能睁开眼的小动物，茫然无措地望着这个世界。 齐绪动作顿了一顿，抽了张纸巾给他擦眼泪。 等薛明差不多恢复好了，齐绪犹豫片刻，望着对面小少年的眼，轻声说：“不是跟你说不用来了吗？” 薛明擦眼睛的动作猛地停住了，一脸不可置信。 他都倒贴成这样了，都主动跑来找齐绪了，齐绪居然还这么不给他面子？ 心头登时烧起一股无名火。薛明抿唇，故意偏头不看他，嘟嘟囔囔：“腿长我身上。” 这么一转头，他又看到了齐绪刚才拿给王小姐的那身旗袍，心里又开始泛酸水了。 这下可算是被他找到理由了，薛明转回头，直直盯着齐绪的眼睛，不经意间嘴巴撅了老高：“你不是说，你最近没什么单子，所以才不用我过来的吗？” “是。”齐绪应了。 薛明一指那一列的女装，大声喊：“那这些是什么！” 他走之前，这个角落可是没放过这些设计的！ 齐绪被他噎了一下，声音里带了一丝理所当然又多了一丝荒谬。但他看小孩子情绪真的不是很好，还是选择了回答他的问题：“都是女装。” 眼下之意是，你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薛明脸颊上的肉一抖。 他编不下去了，指责仿佛也成了一件错事。薛明蔫蔫地垂着脑袋，破罐子破摔：“我来追你。” “......”齐绪头又开始疼了。 见他不说话，薛明又说：“我知道你又要教育我，说我不懂喜欢不懂爱，也不明白两个男人之间怎么相爱。可是我可以学的啊，你都不给我一个机会，你怎么知道我只是玩玩而已，你这样太武断了，我觉得非常不好......” 薛明一心虚语速就会变快，跟个打字机似的往外突突突，说了老大一段，都是为了阻止齐绪打断他，又说些自己不爱听的话。 齐绪听他絮絮叨叨，心头无名火起。 这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小孩子，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不清楚“同性恋”在一个人生命中的影响力，也不明白他现在所有的一切在自己眼里不过是闹着玩儿。 但是齐绪又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偶然会被他一些拙劣的把戏触动。 这种感情上的懵懂和不对等让齐绪觉得有些疲惫。他望着薛明还在喋喋不休指责自己的嘴，突然起身。 “所以你......”薛明突然闭了嘴。 齐绪就在他面前，高大的身影莫名充满了压迫感。他两条手臂撑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慌张的薛明，缓缓压了下去。 隔着一张不大的桌子，两人距离越来越近。齐绪弯腰，慢慢逼近薛明不安晃动的眼，像一只匍匐捕猎中的野兽，明目张胆又志在必得地靠近自己的猎物。 薛明下意识地往后退，直到后背贴上了椅背，才惊觉自己背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退无可退。 这是要干什么？ 绪哥要对自己做什么吗？ 薛明紧张地喉结上下滚动，眼睫颤动。 他还是个纯情的大男孩，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亲密，一时间眼圈又要红。 接着薛明就感觉到了，齐绪在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 他们俩已经很近很近了。薛明鼓起勇气转过头望向齐绪的脸，甚至能数清他一根一根细密的睫毛。那股熟悉的柑橘香又一次包裹住了自己，舒服得薛明想呻吟出声，只能死死咬住下唇，才将控制不住的呜咽咽了回去。 看到薛明这般羞涩，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害怕，齐绪心底一塌，还是没把人逼得太紧。 本来就只是想吓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的，什么都敢往外说，太乱来了。 “看到了吗？”齐绪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轻声开口，成功吸引来了恍惚的薛明的注意力。 “如果你只是喜欢我温柔待你、关心你，那么朋友身份的我也可以做到。”齐绪认真解释，“你是个很好的男生，我很欣赏你，所以我愿意和你继续做朋友，你不用额外担心什么。” “虽然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你对我的感情起了些误会，但是很显然，你并没有做好接受一段正式感情的准备。”齐绪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他至今红晕未消的脸颊，补充道，“更别提要开展感情的对象，还是一个男人。” 说完齐绪先暂停下来，等薛明自己消化。 良久，薛明才从齐绪刚才那段话中走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抬头，飞快地看了齐绪一眼，又瞬间收回了眼神。 “太，太快了。” “什么？”齐绪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薛明抿唇，深吸一口气，大声喊：“太快了！” 他鼓起勇气，一股脑地全说完了：“我们学校的男生女生谈恋爱，谁不是从牵手拥抱开始的啊！哪有像你这样，一上来就......靠这么近。这跟我做没做好准备、你是不是个男人根本没有关系，你不能这么快的。” 纯情的小少年左边一个“太快了”，右边一个“你是不是个男人”，听得齐绪又好气又好笑。他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听薛明继续他的惊天发言，似乎压根忘了之前是谁先越过社交距离，在齐绪脸上偷香的。 第57章 薛明说了半天，自己也觉得自己刚才有点怂。他余光往齐绪这一瞟：齐绪安静地看着自己，好似根本没受刚才亲密举动的任何影响，游刃有余得很。 薛明他不高兴了：“再来！” “别闹。” “我没闹！我可以的！”薛明不信邪，搬着椅子坐到齐绪身边，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你再像刚才那样靠近我试试。” 他露出一种很乖很乖的神情来，讨好一笑，保证道：“我绝对不躲。” “……”齐绪敛下眼睫，生怕自己方才一时失神叫薛明看去了。 他似乎永远都在低估少年横冲直撞的大胆莽撞，也没想到薛明真会凑到自己面前要求再来一次。 “胡闹。”齐绪低声训斥。 他还是第一次对薛明说出这样的话，如果薛明再成熟一些，他应该就能品出来，齐绪不是在发火，而是…… 在躲避。 齐绪因为自己的举动而躲避了。 他并不是无动于衷。 可惜现在的薛明只能眨着眼鼓着脸，不满地瞪着齐绪，反驳：“我才没有胡闹呢！” 他在店内看了一圈，又语出惊人：“而且，就算你接的都是女装又怎么样！” 齐绪还没反应过来，手突然被人抓住了。 薛明抓着齐绪的手放到自己腰上，隔着粉色一层柔软的布料，小声问他：“你看，我骨架小，人也瘦对吧？我也可以试女装的。” 齐绪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你不行。” 这孩子，这孩子怎么能…… 这么坦诚？ 齐绪快招架不住了。 他只好先退一步，像被烫到了一般缩回手，又问：“你志愿填好了？” 薛明不明所以，乖乖回答：“填好了。” 他把自己精挑细选的学校和专业给齐绪捋了一遍，仰着脸等齐绪的回答。 “挺好的，都是适合你的专业。”齐绪点点头，手指又在手心里搓了搓，像是刚才与薛明温度相贴的触感经久未消一般，“那随便你吧。” “什么？” “既然你志愿填好了，没有别的事，就随便你吧。”齐绪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你想来就继续来，不想来也可以，我都会给你发工资的。” 这是齐绪最大限度的让步，毕竟他是真的害怕薛明一会儿又做出什么石破天惊的举动来。 薛明眼神一亮：“真的？” 他怕齐绪不相信自己，还着急忙慌地许诺：“我真的也可以试穿女装的！我已经没这方面的困难了，哥你别担心，我不会耽误你的工作的……” “没事。”齐绪制止他，“我打样就行。” 让薛明穿女装，那个画面齐绪想都不敢想。 终于要到了自己满意的答复，薛明也不计较齐绪这一点小拒绝，很快进入角色，又开始跟在齐绪后面忙这忙那，仿佛自己这段时间根本没消失过一样。 今天表现得很好，绪哥同意自己留下来了，要继续加油。 薛明志在必得。 第53章 第一天 薛明还是争取在齐绪工作室留了下来。 齐绪其实也没骗他，说没接多少活，是真的没接什么。也是说巧不巧，那系列女装就是在齐绪把人赶走以后接下来的，难怪小朋友心里会有情绪。 不过薛明自诩是个大人有大量的人，决定宽容地原谅齐绪的这个行为。 不过那套女装的打样不知为什么一直留在店里，没有人来拿，放在一边真像个摆设一样，每次薛明从那里路过的时候，心里就会小猪哼哼。 今天齐绪接了个电话。 薛明不知道那是谁的电话，只知道齐绪在看到号码的那一瞬间脸色便冷了下来，直接挂了。 几乎是踩着他挂断的那一秒，电话又响了起来，大有齐绪不接他就一直打下去的趋势。 齐绪眉宇间团起一块浓浓的乌云，他看了眼好奇的薛明，轻声叹道：“我接个电话。” 薛明这时候上道的很，立刻跑出去丢垃圾了。 等他回来以后，齐绪刚好打完。 他明明只是接了个电话，却像是刚刚打完一场仗一般，满脸疲惫，随意靠在座椅里，指尖揉着眉心。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薛明看到齐绪这幅样子，还是无法控制地心疼了。 他蹬蹬蹬跑上前，十分体贴地绕到齐绪身后，手心在裤子上搓了搓，把汗擦擦，然后又期待又仔细地伸出食指抵在他的太阳穴上，细细地按摩着。 “怎么了吗？”薛明舔了下嘴唇，为自己找补，“我是看你太累了才问的，你不愿意说也行。” 体贴的准男大学生只能把话说到这一步了，齐绪听了也只是轻轻勾起嘴角对他笑笑。二人沉默片刻，齐绪突然说，“我可能要离开几天。” 准备了一肚子贴心话的薛明刚起了个头，就被齐绪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打蒙了：“啊？” “你回家休息几天吧，就当给你放假。等我把事情处理完了再回来。”齐绪轻轻拨开薛明认真工作的手指，坐起身，看样子是这就要去准备行李了。 直觉告诉薛明，齐绪这么着急要回去，跟他刚才接的那通电话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他本分地有些心慌，望着齐绪的背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帮上点忙。心里空落落的，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一般，薛明鼓起勇气，上前一步，从他身后拉起齐绪的手，成功吸引来了男人的注意力。 薛明迎着齐绪询问的目光，小声问：“你不会就不回来了吧？” 很久以前，天哥和李书达都说过类似的话。 齐绪不是属于这里的人，等他玩够了，肯定就会回到他该在的圈子里去，余生不会和我们这种人有半点交集。 “你之前说过，同意我在这里过完暑假的，你至少......”薛明越说声音越小，眼眸也不自在地移开，不敢看齐绪的眼睛。 空气都凝滞了一会儿，薛明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沉默。 不知等了多久，他听到自己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叹气。 “谁跟你说我不回来了？” “啊？”薛明下意识地抬头。 齐绪表情有点冷，眼睛没有在看薛明了，而是越过他的头顶看向薛明看不懂的远方。 可是刚才那通电话...... 明明就是来带齐绪走的。 虽然不知道任何相关的讯息，但是薛明的直觉一向准的惊人。 可是他对上齐绪沉沉的眼，又不敢把这话说出口了。 突然意识到自己吓着小朋友了，齐绪微微一怔，随即缓和了脸色，换上薛明习惯的那个沉静冷淡的表情：“只是去处理些事情，怎么可能会不回来。” “哦......哦。”薛明垂下眼帘，知道自己不该再多问了，便乖乖点点头，又突然伸手到齐绪面前，“那，那你把钥匙给我吧，我还可以经常过来打扫卫生什么的，你走那么久，这里不通风不换气，衣服要变坏了。” 衣服要变坏了。 这个措辞好可爱，听得齐绪没忍住笑了笑，刚才还十分沉重的心情似乎都缓和了不少。 薛明活了那么久，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衣服放在衣柜里不拿出来通风会不会有问题的事情，现在倒是装模作样地关心起了齐绪的设计品，这其中暗藏着的关心齐绪不是没有察觉到。 他叹了口气，觉得给他也无妨。 薛明又不能把他衣服偷了去卖吧？想来就来吧。 成功要到齐绪工作室钥匙的薛明笑弯了眼角，又不舍得齐绪就这么走了，心情十分复杂，直到齐绪答应他会给他带小礼物，薛明这才有点“得到承诺”了的实质感，放心地放齐绪走了。 - 齐绪第二天就离开了。 薛明不负答应过齐绪的话，每天还是定时定点地来齐绪的工作室。这里环境好，还安静，他就躲在里面打游戏、读些闲书，竟然也过得挺有滋味。 直到李书达忍无可忍，把他从家里揪了出来。 “几个意思啊明哥，毕业这么久了都不见你人，你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啊到底？”李书达灌了一大口可乐，问。 被人好说歹说从工作室出来的薛明一身灰色的连帽无袖背心，两手插兜，溜溜达达地跟着李书达在附近商圈里逛。即使是答应李书达出来玩他也没敢跑太远，还是在齐绪工作室附近的地方。 好友的埋怨让薛明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儿，他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跟高中同学出来玩了。 自从和齐绪搞上以后，后者就成了他生活中的全部，做什么都能想到他身上去。 这样可真不好，像他以前最看不起的恋爱脑。 ......“搞上”这个词，怎么突然觉得怪怪的。 “明哥？明哥！”李书达说着说着，身边的人就开始走神了，他忍无可忍，大逆不道地扭了一把薛明的耳朵，“想什么呢！” 薛明眼睛一竖，一脚踹上李书达的屁股：“你他妈都敢来揪老子耳朵了？” 第58章 李书达麻溜地跑了。 俩大男人实在没什么好玩的，薛明本来想去看看最近上映的电影，但是李书达一脸为难地说已经和小女朋友约好一起看了，也就只能作罢了。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大楼里溜达，就这么转了一圈又一圈，薛明受不了了。 还没在齐绪工作室躺着打游戏来的痛快。 就在他准备跟李书达告别的时候，后者不知道被谁踩了尾巴，突然猛拍了一下薛明的肩膀：“诶？我靠？” 薛明被他出其不意的一掌拍得差点没跳起来，眉头一竖：“卧槽你脑子有病啊？抽什么风？” 李书达惊恐一指：“你看那个，是不是咱们玉姐啊？” 薛明来不及计较称呼，顺着李书达指的方向一看。 果然是景玉。 景玉今天是他惯常打扮的样子，女款衬衫配直筒裙，看着十分职场女强人。他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薛明甚至知道他才去理发店重新烫过弧度，所以现在头发又顺滑又香香。整个人站在那里，无需多展现自己就能吸引无数路人的目光。 “他怎么在这。”薛明嘟囔了一句，刚准备去打个招呼，却在看到另一个男人凑上来的时候，硬生生地停下了脚步。 高大魁梧的男人手里端着两个和他一点都不匹配的冰激凌，一路小跑跑到景玉身边，殷切地把其中一个递给景玉手里。而后者娇贵惯了，手都懒得伸，就着男人的手低头咬了一口。 他低眸挽发的样子风情万种，男人一下子被击中了，盯着景玉的眼神逐渐变得幽深起来。而景玉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危机的到来，又不知死活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冰激凌顶上的小尖尖。 “......”薛明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那个男人毫无疑问，就是秦悬。 他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都可以私下里约着出来逛街，还让另一个人喂自己吃冰激凌？ 之前提起秦悬的时候，景玉不是还很讨厌他呢吗？ 旁边李书达颤颤巍巍地问：“我说，玉姐又交新的男朋友了？” 男朋友？ 薛明五雷轰顶。 景玉交了新的男朋友？对象还是秦悬？ 他的世界突然崩塌了。 景玉像是终于发现了危险逼近，抬眸看了秦悬一眼，那眼神里不知是鼓励更多还是制止更多，总之秦悬喉结上下一滚，三两口吃完了自己那个甜筒，擦了擦手就要来牵景玉的。景玉倒是没挣扎，乖乖让人牵着，往前走了。 “我们跟上！”薛明发出指令。 “啥？”李书达莫名其妙。 两人就这么突然突如其来地当起了跟踪狂，跟着两人经过好几家店铺，又蹲在电影院外面猫着等他俩看完电影出来。 真的很猥琐。 李书达受不了了，率先举起白旗：“明哥，算了吧，玉姐看着不是挺高兴的吗？就让他谈呗，还能被人骗不成。” 薛明紧紧盯着电影院的入口，心里清楚地知道，这次跟以前那些打打闹闹都不一样。 秦悬他是见过的，对于齐绪的朋友，他自然是放一百个心。可是景玉，他要是真的动了心，薛明就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谨防这个看似游戏人间实则终极恋爱脑的男人又一次受到伤害。 “可是咱们就跟踪这一天也看不出来什么啊......”李书达又在旁边小声嘀咕。 薛明觉得也是。 景玉既然到现在都没把这件事告诉自己，说明他也还在纠结，斟酌这段感情值不值得投入。 那他是静观其变？ “唉，烦死了。”薛明暗骂。 他想去卫生间冷静一下，跟电影院的工作人员说了一下，溜进了里面的卫生间。 刚走进去，他就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那个被按在门板上，隔间门都来不及锁的人，是不是他小玉姐？ 薛明眼睛瞪大，刚要惊叫出声，下一秒就见景玉双手抬起，亲昵地挽住那个人的脖颈，将自己的双唇送了上去。 第54章 纹身贴（二更） 薛明落荒而逃。 他跑得太慌张了，动静不小，里面忘情的两个人自然是看见了。 景玉暗骂一声“卧槽”，一把推开秦悬追了上去。 他自然是能认出来朝夕相处多年的薛明的，边跑边喊“小明”，一把伸手抓住薛明的胳膊。 薛明被抓了，还没回过头，就先闭着眼喊：“我什么都没看到啊！” “你......”景玉被气笑了，捏了捏薛明的脸蛋，“看到了又怎么样，我裙子都没脱。” 后面追上来的秦悬刚到就听见了景玉的虎狼之词，耳根跟着一跳，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 景玉这张嘴啊...... 但是薛明还是有点害羞，他虽然知道景玉玩得花，但是这么实打实地撞见还是第一次。 “没，没怎么样。”薛明脖子都红了，低着头敛着眉，不敢去看景玉的眼睛；余光瞥见秦悬的脚尖，他更害羞了，满脑子都是刚才秦悬将景玉按在墙上，低头吻下来的样子。 啊啊啊，薛明也不想这样的。 可是他总是忍不住想到，如果换成是齐绪和自己......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是那天齐绪突然起身，手臂撑在桌面上，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自己时的模样，又突兀地出现在了薛明脑海中。 ......薛明快熟了。 哇，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吗。 李书达不知道三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见这尴尬的局面，主观代入地认为，一定是这个哥控的薛明跳出来指着秦悬的鼻子骂“你哪里配得上我玉姐”，然后景玉夹在两人中间，里外不是人，所以现在的场景才会这么尴尬。 他哪里知道，纯情少男薛小明，前几天才羞羞答答亲了另一个男人脸颊的薛小明，刚才猛地看见了这么尴尬又香艳的局面。 于是李书达一把走上前，揪着薛明的帽子把他往后拽。薛明被他拽得往后趔趄了几步，扭头怒道：“你干嘛啊！” 李书达赔着笑说：“你们继续，我们就是路过，路过。” 景玉认识李书达，笑着问：“你跟小明一起出来玩儿啊？” “对的对的。” “哦......”景玉眼睛一转，望着背后脸色还有些不自然的薛明，突然说，“那要不要来和我们一起？” 一起？一起什么？ 李书达一脸懵逼。 秦悬一脸不情愿。 他期期艾艾地在背后抠景玉的手心，旁若无人地撒娇：“不是说好二人世界......” 景玉打掉他的手，一心只想着修复兄弟关系，望着薛明说：“真没在隔间干什么，别往心里去了，啊？” 薛明哼哼唧唧地应了，问：“你们要去哪啊？” 本来是打算看电影，然后在男女主热情拥吻的时候做点小动作的。 秦悬面无表情地想。 不过面前这个人既是景玉的弟弟，又是齐绪护着的小男孩，秦悬有苦难说，只好代为回答：“准备带小玉去我新开的工作室看看。” 薛明奇道：“你也开了工作室？” 秦悬大大方方地承认了：“随便包来玩的，我出钱，招的人出技术，没什么难的。” 哦。薛明点点头，心里给秦悬默默打分。 不学无术的玩票富二代，没前途。 哪像绪哥啊，那么优秀了还亲力亲为，每次的设计又好看又精细，才不是只会出钱、一身铜臭的浪荡子呢。 莫名其妙就被薛明看低了的秦悬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大手一挥，把正在追的小情人和两个弟弟一车兜走了。 与齐绪不同，秦悬把地址选在了一条偏僻的小道，里面都是些卖稀奇古怪东西的店铺，古着啊手作啊，伴随着墙上夸张童趣的涂鸦，很适合来打卡。 而他新开的工作室明显也跟这条街的风格融合得非常好。 “哇！纹身！”李书达星星眼，崇拜地看着秦悬打开了一家纹身设计室的门。 秦悬爽朗一笑，伸手敲了下李书达的脑袋，浑把人当小孩子看：“成年了吧，没成年出去等。” 李书达忙不迭点头，顺便也帮薛明证明清白：“我俩都成年了，大人，大人。” 薛明默默跟在景玉后面走进去，跟他咬耳朵：“你难不成要纹身？” 景玉的回答简短而又铿锵有力：“我疯了吗。” “......没疯就行。”薛明应。 景玉说：“是他要纹。” 薛明猛地扭头，差点撞景玉鼻子上。 两人的距离明显超过了安全范围，秦悬余光看着，越看脸越臭，恨不得现在就去把景玉抽过来，扣在自己身边放好。 “你要死啊！”景玉骂。 “他好端端的，要纹身？”薛明心中警铃大作，虽然觉得离谱但是也不是没有可能，忍了又忍没忍住，问，“他不会要纹什么，love永爱景玉吧？” 第59章 “......”景玉沉默了一会儿。 真纹这个的话，他可能以后连跟秦悬上床都有障碍。 为了自己以后的幸福，他让薛明闭嘴。 但是其实薛明也没猜错，秦悬纹身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景玉。 当时两人刚来完一发，景玉失了魂一般缩在秦悬怀里，听他第10086次告白，给予了第10086次拒绝。 秦悬当时听什么也没说，脑袋抵在景玉脖颈中反复蹭了蹭，像只失落求安慰的大狗狗。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愿意接纳我啊。”秦悬闷闷不乐。 景玉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腰肢连着臀线的曲线引得秦悬又想上手。他随口道：“你自己想吧，大不了你在你胸口纹个‘景玉专属’去大街上跑一圈，说不定我嫌丢人，就把你带回家了。” 他是满足完了犯困，为了搪塞秦悬随口一说的，没想到秦悬还真听进去了，上了心。 又过了几天，秦悬喜滋滋地来给景玉看他新办下来的营业执照。 景玉下巴快掉地上：“你，你会纹身？” 秦悬哪有那手艺，但是秦悬有钱，连夜从别的地方花了大价钱挖了几个知名纹身师，好生招待在满城这个小城市。 他觉得景玉一定非常感动。 而景玉只觉得他脑子有病。 但是钱都花了，虽然不是景玉的钱，但他还是心痛不已，咬咬牙就跟秦悬过来了，要来亲眼看看那几十个w砸过来的纹身师到底是何方神圣。 没想到来之前想去电影院刺激一下，他是没被刺激到，薛明时被刺激了个结结实实的。 秦悬拉着景玉献殷勤，薛明和李书达就自己对着满墙的纹身图案发呆。 “嚯，你看这个满背青龙，太酷了。”李书达啧啧称奇，手舞足蹈，“等我有钱了，也给我背上搞一个。到时候要动手了把衣服一脱，嚯，吓不死对面。” “嗯嗯嗯，酷酷酷。”薛明随口敷衍道，“你读大学了还打架啊？” “嘿嘿，说不定我见义勇为去了呢。”李书达道，他拉着一个路过的纹身师，满脸好奇地问这种满背大概要多少钱。 对方报出一个数字，一下子把李书达干回去了。 “算了，我觉得真正唬人的不应该在形式。”他嘴硬。 薛明懒得拆穿他，目光突然在一个花纹上停下来了。 那是一团漂亮的花朵，花纹繁复精细，甚至每一条叶脉都刻得清清楚楚。花朵蓬勃绽放，露出里面的嫩黄花蕊，即使是静物，但人还是能从中体会出旺盛的生命力。 “嚯，这花纹得可真漂亮。”李书达顺着薛明的视线追过去，也被惊艳到了，“这得不少钱吧。” “嗯。”薛明心不在焉。 他认出来了，这花跟齐绪上次拿出来给王小姐试穿的旗袍上的花纹特别特别像。 薛明虽然对花一窍不通，但是这几天在齐绪工作室泡了这么久，每天抬头就能看见，自然就眼熟了。 是巧合，还是有什么寓意呢。 他就这么盯着这幅画出了神。 景玉好说歹说劝住了秦悬往自己结实的胸肌上纹景玉专属的念头。 秦悬犹不死心，还在热情地向景玉介绍自己的身体：“我都想好了，你那个玉字不是有个点吗，让他们给我设计成朵花儿，正好纹在......” 在秦悬说出那伤风败俗的两个字之前，景玉果断打断了他：“闭嘴，没得谈。你不嫌丢人我还觉得丢人。” 秦悬委委屈屈地控诉他说话不算话，他都做好准备光着膀子上街溜一圈了。 景玉觉得很无语。 不就是之前夸他那里好嘬吗。 还纹朵花......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景玉就有点不行了。 为了防止秦悬又说出什么伤天害理的话，景玉转头去找他的亲亲表弟了。 留秦悬一个人在原地尔康手。 “看什么呢？”景玉突然出现在薛明身后，把后者吓了一跳。 薛明条件反射地回答：“没看什么，没看什么。” 景玉狐疑地盯了他一会儿，提前警告他：“我告诉你啊，纹身绝对不行，那玩意儿又不好看又不好洗，动这心思干嘛？” “我没有动心思！”薛明反驳。 “小弟弟喜欢的话，我们这里倒是有同款的纹身贴。”之前那个纹身师笑盈盈地走过来，尽职尽责地做好自己推销的本分，“那种是酒精可卸的，很好贴也很擦，弟弟感兴趣的话可以从这种开始试试，不喜欢卸掉就好了。” 纹身贴？ 这种倒是可以...... “不用哈，谢谢。”景玉提前他一步，打断了薛明的脑内。 薛明也不敢公开违背景玉的话，心想大不了以后偷偷来。 秦悬嗷嗷了半天要纹，结果还是没得逞。 他们又在这里稍坐了一会儿，便准备离开了。 薛明落在最后，刚想跨出去，身后突然被人塞了个什么东西。 他疑惑地转头，就见秦悬看都没看他一眼，目视前方，一脸正直地从他身边擦了过去。 再一低头，手心里居然多了包东西。从外面的缩略图来看，可以认出，这是刚才薛明有些动心的齐绪同款纹身贴。 他赶紧趁景玉不注意塞到帆布包里。 等薛明回家以后，把那包纹身贴拆开一看，从里面居然掉落了张小纸条出来。 秦悬：“送你了，弟弟。记得帮我多在你表哥面前说说好话，我帮你在那谁面前也说说好话，怎么样？” 看到前半句还没觉得有什么的薛明在看到后半句的时候，露出了“好耶”的表情。 第55章 不该有 薛明还没胆子大到当着景玉的面在家里贴，于是思来想去，还是在齐绪的工作室偷偷贴最为稳妥。 一个午后，薛明趁齐绪不在，窝在他惯常躺的工作椅上，举着纹身贴认真思量。 夏天衣服穿得少，贴外面回家就被景玉发现了，肯定是不行；要是贴，就要贴在别人轻易看不见的地方才好。 可是...... 薛明回想了一下自己平时惯穿的衣服风格。 无袖背心，老头汗衫，大短裤，运动鞋...... 竟然把该露的地方都露了个彻彻底底！ 薛明心痒难耐，抬起胳膊大腿认真观察了老半天，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大腿根，这个地方最好。 一来它不会被别人轻易看见，二来，纹在这里，还挺酷的，嘿嘿。 下定决心以后，薛明说干就干。 这种纹身贴都是撕下来膜以后用水沾的，薛明鼓捣了半天，终于把它服服帖帖地贴在了自己的大腿外侧。 为了不会从短裤边边处露出来，他还特意往上贴了贴，花纹几乎要覆盖住半个臀部。 用水打湿后，耐心等待了七八分钟，薛明才小心翼翼地把外面的纸撕了下来。 好在图案非常完整，看样子是用了不错的材料，颜色饱满，形状好看。薛明对着一楼的全身镜欣赏了半天，觉得自己现在可酷可酷了。 真跟李书达说的那样，以后跟人打架了把这图案一露——直接吓死一片区的人。 ......虽然没人打架会无缘无故地突然裤子一脱把腚露出来。 薛明又看了一会儿，觉得很满意，才准备穿上自己的衣服。 就在他手都摸到短裤了的时候，薛明突然动作一顿。 不知为何，薛明的视线突兀地落在了齐绪设计的那系列旗袍上。 那条有着同款花纹的旗袍裙子不算短，款式比较少女，清新艳丽的，很衬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薛明歪了歪头，盯着那旗袍看了半晌，突然起了点好奇心。 齐绪不是之前拿他最近接的都是女装为借口，不让自己过来吗？ 现在不就是个绝佳的好机会！ 薛明绕到那条旗袍旁边，提着衣架左看右看，在自己身上比量了一下，觉得尺寸应该......差不多？ 来都来了，试试呗！ 说干就干，薛明立刻把刚到手的裤子揉成一团，扔在了一边。 他没穿过旗袍，临时上网找了几个教程来看，才勉强把布料套在了自己身上。 薛明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材，他的体型在男生之间算得上瘦小骨感，但是女生天生骨架就要更娇小一点，体型上的差距不是简单胖瘦就可以追得平的。 侧腰的拉链卡在一半卡了半天，薛明又试着吸气呼气，还是没能顺利地把它拉到顶，不由得泄了口气，彻底放弃了。 他刚想把旗袍脱下来物归原位，突然动作顿住了。 薛明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不信邪似的又抓着裙子边缘往上拽—— 他被裙子牢牢地箍住了。 过于贴合、没有弹性的布料将他死死裹了起来，薛明连抬手都成了困难，更别提将紧紧裹在自己身上的旗袍布料掀起来了。 工作室，午后，一个人，薛明茫然地放下手，困兽一般又转了两圈，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第60章 此时此刻他才真心实意地觉得后悔起来。 让你有事没事要试女款衣服！现在怎么办！ 薛明泄愤一般拍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现在他像一个蚕宝宝一样，动弹一下就觉得勒得慌。他又怕弄坏了齐绪的衣服，此刻动都不敢动，僵硬地站在一楼正中央，思考有谁能来救他。 景玉？那不一下就发现自己偷偷贴纹身贴了？ 李书达？那下半辈子别想在他面前抬起头来了。 秦悬？怎么感觉找他怪怪的，还是算了。 思来想去，没一个靠谱的。 薛明头都大了。 就在他纠结要不要还是给景玉打个电话让他过来帮自己的时候，门铃突然轻扬扬地响起了。 薛明猛地一惊，怀揣着“不可能的吧”的想法，缓缓转过头来。 风尘仆仆的齐绪拉着个轻便的行李箱，在门口驻足。他本在低头处理手机上的消息，等意识到面前站了个人以后才懒懒地抬头，原本平淡的眼神在看见薛明的那一瞬间怔住了。 “......”薛明尴尬得要死，从来没有这么扭捏过，站在原地小声打了个招呼，“绪哥......” 齐绪喉结上下滚了滚。 薛明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 这身旗袍颜色轻快，衬得人又嫩又娇。薛明本就骨量轻巧，此刻套在这身旗袍里，竟也有些轻盈的味道。 更重要的是，薛明一双小鹿一般受惊带怯的眼，小心翼翼地打量过来的时候，更让齐绪联想到了某种刚出生没多久、软软小小又懵懵懂懂的小动物。 “你......” 齐绪才发出一个音节，就被薛明中间截了胡。 薛明抢在齐绪前面，把心一横，说：“哥哥，你回来了。” 没等齐绪从他那声软乎乎的“哥哥”中间抽出身来，薛明又压低了声音，破釜沉舟一般说：“你看，我，我穿旗袍......好不好看？” - 最后还是齐绪帮他把旗袍重新穿好了。 在这个过程中，齐绪自然发现了他的纹身，眉尖一挑。 浑然不知自己一双细白的腿连带翘起的弧度都暴露在齐绪眼下的薛明脸上出火，在齐绪的教导下他才发现，不是自己骨量大穿不进女孩的衣服，而是他的扣子系错了，一大截布料都被叠到了一起。 认清这一点后，薛明飞快地跑开了，准备自己去把旗袍换下来。 开玩笑，刚才以为自己穿不上被绑住了才让齐绪帮的忙，现在都能自己穿脱了，当然不能再在齐绪面前丢脸！ “回来。”齐绪只开口说了两个字，就把人乖乖地定在原地了。 薛明磨磨蹭蹭地扭过头，眼神询问齐绪要干什么。 齐绪不紧不慢地伸手抓着人的腕子，把小男孩重新拉到自己身边，上下打量一番。 薛明现在已经拉好拉链了，一身旗袍线条流畅，包裹住平坦、甚至微微凹陷的小腹；本该是女性象征的胸部也是一览无余，可是也许是因为薛明出了汗，布料就湿哒哒地粘在他身上，齐绪甚至能看见两点微微的凸起。 “......”齐绪妥帖地收回了目光。 他怕小孩儿心里有阴影，是存了哄人的心思把人叫住的。现在薛明又眨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望着自己、还这幅打扮的时候，齐绪又有些......不好意思？ 真是奇了，他倒是很久没有在“模特”身上感受到这种情绪过了。以前要是谁没经过他同意就试穿样衣，齐绪说不定还是要生气的。 望着薛明羞怯的眼睛，齐绪眼睫低垂，真心实意地夸奖他：“很好看的。” 薛明眨了眨眼睛。 齐绪对他微笑了一下，像是在提高自己的可信度：“真的很好看。” 薛明这才哼哼唧唧地卸下了防备，把头一仰：“那当然，我人好看，穿什么都是很好看的。” “是。”齐绪并不反驳他。 动作间，齐绪又看见了薛明大腿根处的纹身。青黑色的藤蔓一直向上蔓延，直到没入看不见的深处，怎么说呢，非常的...... 秀色可餐？ 齐绪为自己脑海中突然闯入的这个词愣神了一秒。 他勉强保持自己语调平静稳定：“你去换衣服吧，我先去洗个澡。” - 齐绪在工作室里开了一间小小的浴室，只能勉强塞进去一个人站着，偶尔来不及回家洗漱就在这里。 此刻齐绪就站在花洒正下面，仰头迎接水流的冲击。 天气热，他水温调的不算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齐绪总是觉得浑身说不清楚的燥热。 “......啧。”齐绪眉心攒起个疙瘩，轻轻把头往瓷砖上撞了撞。 不是吧齐绪...... 可是刚才一开门就看见的一大片雪白皮肤的那一刹那，齐绪是结结实实地愣神了的。 更别提那小孩儿不知道从哪儿弄得什么纹身，还贴在......这么惹人遐思的位置，真是胆子太大了。 他在薛明身边这么久，自然知道后者心里存的是什么心思。无非是怕表哥不同意自己真刀实枪地纹身，故而去弄了张贴纸；贴纸也不敢乱贴，要贴在别人看不见的位置。薛明平时怕热，恨不得在大街上裸奔的人，全身上下能被布料好好包起来的地方，不就那么一点。 大腿根部。 这四个字在齐绪脑海里滚了一圈，还是觉得太...... “......”想着想着，齐绪突然微微一怔，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眼。 某个不该有反应的地方，居然在他这一通乱想之后，抬起头来了。 “......”齐绪低声骂了句薛明不能听的脏话，抬手将水温又往左调了调。 他静静地等待一会儿，直到那处反应彻底消失了，才关了花洒走出来。 从表面上看过去，似乎是无事发生的。 可是齐绪心里清楚得很。 这根本不是水温的问题。 ......他在冠冕堂皇地拒绝小朋友告白的同时，居然卑劣地又对人起了不该有的反应。 第56章 去聚会 齐绪开始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薛明无疑是讨人喜欢的。 他热情、大胆、懵懂又莽撞。他敢于跳起来抗争生于谷地的原生家庭，也有勇气对世界上的不公平说不。 而在自己面前时，薛明又完完全全是一个不一样的薛明了。 那似乎总是过分谨慎、过分讨好，希望自己不生他的气，愿意做任何事情让自己开心，一点点小小的进步都激动地要自己夸奖的......温良的好孩子，也是薛明。 他像是成长路上收到了太多苛责，所以才会对一点点旁人看来无伤大雅的好感激涕零。 齐绪是真的想要多关照薛明的，不然也不可能收留一个外行在自己工作室做什么助手，犯些连大一的设计专业小孩都不会再犯的错。 可是...... 再怎么样，齐绪也丝毫没有考虑过，自己会对他产生情欲。 这个东西和其他的都不一样。他可以压抑自己，即使面对薛明恳求的双眸，也能毫不动摇地说“不喜欢”。 可是爱意往往伴随着情欲，而掺杂了后者的感情往往来得更加汹涌，招架不住。 即使是和以前的男朋友相处时，齐绪都没有产生过这种不可控的反应。 不过是穿了件旗袍而已。 不过是纹身的位置有些引人遐想而已。 齐绪甚至真的开始怀疑，难道真的是最近憋得太久了，人都异化了，才会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产生这种想法？ 等他出去的时候，薛明已经换下旗袍了。 他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即使穿得是平时穿习惯了的衣服，也莫名感觉自己像是在裸奔。 见齐绪出来了，薛明才期期艾艾地小声问：“绪哥，有没有长点的衣服借我穿啊。” 齐绪抬眸在他裸露在外面的白皙肌肤上扫了一圈，不动声色地收回眼神，将以前报废的打样拿给薛明穿。 报废只是布料或者设计不合齐绪的心意罢了，还是都按照薛明的身段比着做的，穿上非常合适。薛明大热天的愣是换上了一身长袖长裤，才觉得自己有了点人样子，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刚才那么狼狈地出现在齐绪面前，即使心大如他，也是会觉得害羞的呀。 齐绪问他：“纹身，怎么来的？” 薛明下意识夹紧大腿，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是贴纸，我就是贴着玩玩。” 随后他又小心打量齐绪的脸色：“你不喜欢吗？还是说会影响你的设计什么的......我现在就洗掉！” 景玉威胁他那么多次的事情，齐绪还没说话呢，薛明就急吼吼地主动不做了。 很难不看出以后两人的家庭地位。 薛明在心里默默吐槽自己。 可是没办法的啊，世界上有谁能拒绝齐绪吗？我觉得没有。 齐绪一愣，随即轻笑：“不用，留着也行，随你喜欢。” 第61章 “真的吗？” “嗯。” 薛明龇牙一乐，自然错过了齐绪看向他时那复杂的眼神。 就连他自己，都不确定是否能在下一次薛明说“喜欢你”的时候，维持住理智了。 只能祈祷这孩子这阵劲儿赶紧过去，去找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共同开启未来生活。 齐绪又想起那通电话，回去以后见到的人和事，眉心又被一阵疲惫浸湿了。 他有时候，真的很羡慕薛明这种敢爱敢恨、敢作敢当的性子。 真的......太招人喜欢了。 - 薛明的录取结果姗姗来迟。 他被三志愿捡走了，学的是语言，他最不擅长的学科。 看到这个录取结果的时候薛明宛如晴天霹雳，抱着景玉就开始嗷嗷大哭。 “英语？英语！我24个字母都记不住，为什么会被分去学英语！”薛明崩溃了。 景玉来不及纠正他“英文字母其实有26个”，只让薛明赶紧放手：“妈的老子人要被你要散架了薛明——” 凄风苦雨的薛明窝在床上跟齐绪打电话，控诉自己的离谱遭遇。 他现在已经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跟齐绪打电话了，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不会打扰到对方。 齐绪听了他的控诉，也只能无奈地笑着问：“不是自己填的专业吗？” 薛明张牙舞爪，义愤填膺：“我以为我肯定能一志愿考上的啊！” 这份莫名膨胀的自信，终于让薛明栽了个跟头。 木已成舟，齐绪也不好再劝他什么，只是让他乖点，可以来自己这里，他免费给薛明补习英语。 薛明哼唧了几天，终于勉强接受了自己的专业。 他被录取的学校是一个还不错的语言学校宁外，虽然学校名气差了些，但是专业实力还是挺不错的。宁外不在本市，而是在首都宁城。听到这个地点的时候齐绪也只是挑了挑眉，没说别的，和其他人一样，说了句“恭喜”。 薛明虽然嘴上嫌弃，但是一想到自己能逃离这个一直想要离开的城市，奔向属于自己的新的开始，还是心里忍不住激动得很。 他望着齐绪总是温和平静的脸，心里突然掠过一丝不快乐的想法。 去了宁城，岂不是就不能天天和齐绪待在一起了？ 于是，某天午后，薛明趴在工作室宽敞的书桌上，面前装模作样地摆了一本英语书，半真半假地说：“绪哥，我以后去宁城了，要不你也把工作室搬过去吧。” 齐绪全当他是小孩子说胡话：“我这么大个工作室，怎么陪着你搬过去啊？” 薛明不讲道理：“就给它装个轮子，像哈尔的移动城堡一样，走哪开到哪，多酷啊。” 齐绪问：“和你的纹身一样酷？” 薛明不说话了。 纹身质量是很好的，但是薛明有事没事就喜欢搓着玩，直把皮肤都搓得泛红，图案也不像刚贴上去那样完整好看。 薛明宣布今天的聊天到此结束，他还是毫无进展。 “书不想看就别看了，摆在那给自己压力。”齐绪头也不抬，招呼人过来，“看看这套穿着舒服吗？” 薛明迫不及待地把书一扔，跑到齐绪身边，任他将雪白的绸缎围在自己肩膀上。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手机是亮着的，有人给他发消息。 点开一看，原来是许久没有活跃过的班群，班长在里面吆喝，说以后天南海北的难相聚了，问有没有人要来一起聚聚。 这种活动薛明一向不是很感兴趣，但是不知道为何，李书达热情得很，连发十几条消息，撺掇薛明必须和自己一起去。 “以后可能都见不到了，你抓住最后一次机会吧！”李书达说。 薛明想想也有道理，但还是抓住每一次机会争分夺秒地和齐绪相处比较重要。 然而实在拗不过李书达的死缠烂打，薛明皱着眉头发了一串“1111”过去，让他赶紧闭嘴。 李书达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复，丝毫不纠缠，麻溜地滚了。 【作者有话说】 快在一起了 第57章 别喝了 薛明请假一向是超乎想象的容易，更何况齐绪存了心思想让薛明多和同龄人接触，好将放在自己身上的心收一收。因此薛明答应李书达以后刚开口说了一句，齐绪便同意了。 完了以后他还习惯性地问了一句：“会不会聚餐到太晚了，要我去接你吗？”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肯定最爱热闹，又精力充沛，一场是玩不够的，等转几个场结束以后，公交车都没了。 问完齐绪恍惚了一阵，心里泛出些后悔来。 明明想好了要让薛明冷静一下的，怎么又习惯性地问出口了。 好在薛明很懂事，这种事情怎么能麻烦齐绪专门开车来跑一趟，于是他大手一挥，非常豪迈地说：“没事儿，我自己能回去的！” 齐绪眼睫颤了颤，没敢再坚持，顺着薛明的话答应下来。 好歹是去见曾经的同学朋友，薛明还是穿得稍微正式了一点。景玉在他毕业以后给他买了挺多衣服，他又在齐绪这里呆了这么久，品味多少有了些提升。 他从衣柜里拿了件米色的宽松短袖polo衫，又配了一条同色系的齐膝短裤，甚至偷溜进景玉的房间，拿他的发胶给自己头发抓了个造型。只是他眼睛学会了手没学会，平时看景玉这抓抓那抓抓，头发就又柔顺又有型，怎么他自己一抓，头发就像刚被屁崩过。 最后还是景玉大发善心地拯救了他，给他抓了一个乖乖的顺毛，又给他搭了一个低饱和度的双肩包。 在这方面非常直男的薛明很是抗拒：“我又没多少东西，背这么大一个包干嘛？” “你懂什么，这是让你装东西的吗？” 包不用来装东西还能干什么？ 薛明很想问。 但是最后他还是背出了家门，将景玉那句“这是你造型的一部分啊懂不懂”顺手锁在了家里。 上车以后旅行薛明按照惯例给自己的监护人发今天的ootd，配文：“好看吧！[墨镜]” 镜头里的小少年坐在靠窗的位置，浅色的头发柔软地垂在额前，眼睛圆而清澈，望着镜头的眼神里又写满了仰慕。阳光在他的纤长的睫毛上、饱满的脸颊上、清晰的锁骨上慷慨地投下光影，配着质感极好的暖色布料，像是自带了一个滤镜一般，很有氛围感。 收到这张照片的齐绪默了默，手指停留在手机屏幕上犹豫良久，最后还是没能战胜本能的叫嚣，长按将这张照片保存了下来。 【介者】：嗯。 薛明立刻喜滋滋地抱着书包眯眼笑。 - 下车以后，李书达特意从酒店出来接他明哥。 “难得啊明哥，好容易把您给请过来了。”李书达虚情假意地拍着马屁，“不过说真的，你这个暑假到底在干什么啊，问你那么多次都不说，我都怕你进什么传销组织了。” “你爹我好着呢。”薛明懒洋洋地回复，想了想，觉得告诉李书达也没什么，便坦白道，“忙着追人呢。” “哦，追人啊，那是挺......等会儿？”李书达语调都变了，猛地一转头，薛明差点都能听到他的脖颈在那瞬间发出的扭曲声，“追人？谁？你在追谁？” “这你就别问了。”薛明老神在在。 李书达犹自十分震惊：“不是，谁啊？谁能让你动心啊？我天，怪不得你最近打扮得这么骚，我还以为是小玉姐给你捯饬的，敢情您在这儿开屏求偶呢？” 才不是，我都是我明恋对象亲手给我捯饬，超越全世界99%的人。 薛明在心里美美想。 他打定主意要卖个关子，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饭店，留李书达一个人在后面崩溃。 “又不是追你，你在这着什么急啊？”被问烦了，薛明转头好奇地问。 李书达一下子偃旗息鼓，眼神游移：“这个嘛，哈哈，这个啊......” 薛明眯起眼睛：“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呢？” “......”李书达闭上眼睛，视死如归，“你去了就知道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包厢外。 这次来的人还不少，除了在外地旅游或者已经去打工了的同学，就连隔壁班玩得熟的也都来了。服务员推开门的时候，那喧闹声海浪一般扑过来，差点给薛明熏后退一步。 不知道谁眼尖，一眼看见门口杵着的薛明：“哟！是我们混天混地的老大来了啊！明哥好久不见你了啊！” 几个跟薛明算比较熟的男生立刻转头望了过来。 “我草明哥今天打扮这么好，早知道告诉我一声啊我三天没洗头了！” 薛明一一回复过去：“告诉你了有什么用，你明哥我那是长得好。” “你特么能不能谦虚点！” 也有几个女生投了眼神过来，跟薛明对上了就落落大方地点头示意。薛明也礼貌性的回应了，迟钝如他自然是不会发现，其中一个女孩儿看向他时，目光羞羞切切的，但是尤为炙热。 第62章 李书达跟在薛明后面看见这一幕，登时两眼一抹黑：“完了，全完了。” “你在背后嘀嘀咕咕些什么呢。”薛明嫌弃地撇他一眼，随便拉开一把椅子落座。 他本来是挨着一个男生坐下来的。可是不知为何，饭吃着吃着，人来来回回，学着大人那样互相敬酒走过场，结果到最后薛明往旁边一看，被一个看着腼腆的圆脸女生吓了一跳。 “嚯，怎么换人了？”薛明拍拍胸口。 那个女生被薛明发现了，神情立刻紧张起来，指了指之前那个男生，小声道：“吴，吴同学说他要去那边叙叙旧，我就坐过来了。” “这样。”薛明没太在意，对女生友好笑了笑，便专心干自己的饭。 这次聚餐是aa，不吃白不吃的！ 女生讪讪地看了眼薛明，抬眸又跟隔着薛明坐的李书达对上了眼神。后者见女生在看她，拼命开始给她使眼色，同时指手机让她看消息，眉飞色舞得像给谁跳了支舞。 如果眼神真的能够传递人的内心所想，那么李书达现在内心咆哮的音量已经八个喇叭都赶不上了： “放弃吧妹子！最新消息！薛明这孙子有喜欢的人了！你别自讨没趣了啊！” 很可惜，他的表情实在太过凝重，女生看着看着，内心居然油然而生一股使命感。 李书达同学这么积极地鼓励自己勇敢出击，不要给青春留下遗憾，那么就算是为了李书达同学，今天我也一定要说出口！ 见女生的眼神越来越坚定，甚至用力朝自己点了下头，李书达缓缓地石化了。 完蛋了。 “薛明......” 女生刚开口，李书达立刻端起酒杯：“明哥走一个。” 薛明欣然跟他碰杯，喝了口酒。 “我想......” “明哥走一个。” 薛明喝。 “其实我......” “走。” 薛明喝。 “那个......” “z......” 李书达嘴刚一张，薛明便十分懂事地举杯、碰杯、喝酒。 这下轮到女生开始给李书达使眼色了。 她为了今天的同学聚会，用心打扮过，视它为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以防万一，她还特意早早来了，并且向薛明的好朋友李书达求证：薛明有没有喜欢的人？没有的话，我可以去表白吗？ 李书达当时看着非常激动，满脸写着“我家牛粪终于要有鲜花了”的欣慰感，积极鼓励她去试试，薛明看着凶其实耳根子软，你多说两句他肯定不会拒绝你。 现在李书达只想穿越回两小时前打死那个信誓旦旦的自己。 “孙，孙子......”薛明突然开口。 各怀鬼胎的两个人同时看向他。 不知何时，薛明的脸已经趴在了桌子上，圆鼓鼓的脸颊被桌面挤成一条直线，眼睛看着都不聚焦了，迷蒙地望着李书达的脸，含含糊糊地问：“你......你怎么人有三个脑袋啊......” “坏了！”李书达一拍脑袋，夺过薛明的酒杯一看，“我草？你这就喝完了？” 之前没毕业的时候薛明就和李书达一起偷喝过酒，他自然知道薛明的酒量。 刚才光顾着自己掩人耳目，完全把这茬事给忘了。 “我的哥啊你别喝了，来来来起来，我送你回家。”李书达伸手要去扶他，被薛明一把打开。 “干嘛啊，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不是还你让我来的吗？走这么早干嘛凨諵。”薛明用力甩了甩脑袋，想把一脑袋的酒精都甩出去，文明又友善地转头向另一边，“你刚才是不是喊我了啊？” 女孩儿没想到薛明还注意到了自己刚才断断续续的插话，刺客突然被cue，紧张得卡巴了一下：“额，我，我......” 她无视李书达绝望的眼神，含羞带怯地说：“有的，有话要跟你说。” “哦，那你说吧。”薛明喝醉了以后非常好脾气，特意换了个坐姿，正对着女孩儿，喝酒了的眼睛迷蒙发亮，醉醺醺地看着谁的时候，很容易就产生一种“他信赖你、他想依靠你”的错觉。 被这样的眼神专注地望着，女生抿唇，鼓起勇气，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我，我......” 她“我”了半天，都没能把内心想说的话说出口。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薛明疑惑地问。 不知是谁在此刻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借着骤然嘈杂起来的环境，女孩儿彻底将自己的少年心事和盘托出： “我......我喜欢你，薛明。” “......” 薛明缓缓瞪大了眼，酒意在此刻都散了个干净。 第58章 一点点 李书达生拉硬拽着把薛明从饭店里弄出来，还不忘回头对那个女生道歉：“对不住啊对不住啊！” 而女生被刚才的话狠狠地冲击到了，竟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自己失恋了，呆呆地站在原地，听到李书达的话以后机械地挥了挥手，表示自己没事。 其他人则挽留：“怎么这么早就走了啊，还没开始下一场呢，不尽兴啊。” “你们玩，你们玩，他喝多了，我送他回去。”李书达冷汗直流，片刻不敢多待，生怕薛明又给自己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薛明迷迷蒙蒙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先“哇”了一声，然后又问：“我们怎么出来了？不吃了？” “不吃了，再吃你直接把我吃了吧。”李书达生无可恋。 他打的车正好到了路边，李书达忙将薛明拖了上去。 司机皱眉：“别吐我车上啊，你们出清洗费。” “不会不会，他酒品特好的叔叔。”李书达赔笑着说。 薛明喝了点酒再坐车就不舒服，昏昏沉沉地靠着靠背，中午景玉给他抓的头发被一屋子的烟味酒味熏得软趴下来，显得人有些颓丧。 李书达不是滋味地看着他，非常想趁薛明不清醒的时候挖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脑子。 一想起刚才那个史诗级尴尬的场面，李书达就忍不住脚趾扣地。 女孩说完那句“我喜欢你”之后，空气明显寂静了几秒。薛明缓缓眨了两下眼睛，努力消化女孩儿的话。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有点想笑：“我？你喜欢我吗？” “对！”女孩大声吐出一个字，随后声音又低了下来，怯怯地说，“从高三才开始的，那时候有外校的男生找我麻烦，你，你为我出的头，把他们狠狠教训了一顿，之后再也没有人来为难过我。” 薛明想了半天，终于勉强想起来...... 好像就是他和齐绪第一次相遇的那会。 虽然他其实并不知道那个被欺负的女生是谁，只是少年人的正义感和使命感爆棚，但是面前这个女孩确实实质上推动了他和齐绪的邂逅。 想到这里，薛明酒精上头，“嘿嘿”了两声。 这明显给了女孩莫大的鼓励，她眼神希冀，望着薛明：“你，你是......” “谢谢你啊。”薛明傻乐，跟他以前在学校又酷又拽的模样判若两人。他摸了把自己的粉毛，“你也不用谢我，要不是那一回，我还遇不到我的暗恋对象呢。” “暗恋......”女孩瞪大了眼睛，眼泪立刻涌了上来，“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她拿捏着社交距离，没有问薛明喜欢的人是谁。 没想到薛明作为优秀的自爆狼，直接托盘而出：“对啊，他是我最好、最喜欢的哥哥。” 哥哥。 哥哥。 听到这话的两个人都轻轻地震惊了。 李书达：卧槽好尼玛吓人不会是小玉姐吧。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应该是薛明之前提到过的那个设计师。 回忆结束。李书达长吸一口气，捏着薛明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逼问道：“你到底在追谁？是不是你以前跟我说过的那个开服装设计工作室的？” 薛明嘿嘿：“你怎么知道。” 李书达：“......” 薛明四周环顾一圈，又扒在前面车座的靠背上，眯起眼睛认真辨认车在开向哪里：“我们这是要去哪？” 李书达：“你家啊。” “不行！”薛明突然嗷了一嗓子，把车上两个大活人一起吓了一跳。 “爹啊你又怎么了？”李书达快哭了。 薛明认认真真地掏出手机，点开了计算器，输入1830以后直接杵到李书达面前：“才六点半，绪哥还没下班呢，我要去找他。” 李书达很认真地纠正他：“已经八九点了。” “六点半。” “......行行行随便你。”李书达认命了，“在哪啊？” 薛明熟练地报出了一串地址，其熟稔程度就像等李书达这句等了很久了似的。 李书达更想哭了。 - 齐绪从工作室走出来，转身落锁。 他一个人，在工作室还是在家都没什么区别，工作室因为呆的时间长又有个小朋友在，设备甚至比家里更齐全些，所以齐绪最近都呆到挺晚才回家。 第63章 刚转身准备离开，就看到不远处路灯下，有两个人在拉拉扯扯。 原本无意管这些八卦，齐绪抬脚欲走，不经意间又撇了眼路灯下的两人，这下直接定住了脚步。 薛明穿着下午才给他拍过的那套很乖的衣服，昏昏沉沉没有骨头似的靠在另一个男生身上，看着已经非常不清醒了，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而他对面那个男生十分亲密地托着他，从齐绪的角度看去，看不清他的脸和表情。 那是谁？ 齐绪的心猛地被人攥紧了。 不是去同学聚会的吗？ 为什么会把自己喝成这样，还...... 齐绪表面上不动声色，实则拳头攥紧了些。 那是他的同学吗？ 要是的话还好，要是不是...... 想到这，齐绪脚尖转了个弯儿，径直向两人的方向走去。 “你们在干什么？” 李书达猛地听到自己身后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这声音毫无感情起伏，冷漠淡然的，让他平白被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便看见一个俊美又寡淡的男人。 他一头过肩长发，被晚风轻柔吹起，有几缕勾住金链连着的眼镜；气质出众，眼神冷静，几乎让李书达瞬间认出了他的身份。 “你，你是齐绪？” 齐绪皱眉：“你认识我？” 那可太认识了。 李书达松了口气，拍拍肩膀趴着的酒鬼：“喂，薛明，看看，你心心念念的绪哥来了！” 肩膀上的醉酒小豹子一开始还没什么反应，直到李书达说出“绪哥”两个字，他猛然弹跳起来：“你不许喊绪哥！” 然后声音又哑了：“只有我能喊......” 李书达翻了个老大的白眼。 齐绪看了眼醉到不省人事的薛明，弯腰与他平视，轻声喊：“薛明？还能站起来吗？”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薛明整个人猛地一颤。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正巧望见齐绪就在自己眼前的双眸。 那一瞬间，薛明觉得自己的心猛地充盈起来。 他毫不留恋地撒开李书达，一个猛扑投射到齐绪怀里，紧紧抱着他劲瘦的腰肢，脸深深埋进齐绪的胸膛：“绪哥......” 齐绪反手拥住他的后背：“嗯，怎么喝了这么多？” 还没等李书达辩解两句“没喝多少啊”，薛明就抬起头。 他现在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根本没有逻辑，也听不进去齐绪讲话。他只听到喜欢的人在自己头顶嗡嗡了两句，具体内容是一个字没听清。但是他也不着急，仰着头，在路灯的照射下望进齐绪的眼睛里。 “绪哥......” “嗯。” 薛明笑了：“我好喜欢你啊。” “......”齐绪垂下眼帘。 李书达不忍直视地转过头，好像突然对路边随处可见的垃圾桶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齐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急速跳动，让他差点在男孩面前失去表情控制。他使劲闭了闭眼，轻拍了两下薛明的后背，像一只见多识广的大猫在安抚敏感的小动物。 他看了李书达一眼，问：“你是他的同学吧？” “对对，”李书达忙不迭答道，“他酒量差，没喝多少就成这样了，我送他回家，他非说要来你这，我才......” 非说要来自己这里。 齐绪放在薛明后背上的手慢慢缩紧。 “那你一个人回家可以吗？”齐绪体贴地问。 “没问题的！”李书达说，他又看了眼薛明，有些犹豫，“额，那明哥......要不我还是把他送回给小玉姐吧？不然太麻烦你了。” 被面前小男孩儿对薛明称呼可爱到了的齐绪勾唇轻笑，很快就控制好了情绪，温声道：“没关系，景玉认识我，薛明也不是第一次在我这留宿。” “......”李书达真情实感地喟叹了一声。 高，真高啊明哥。 曾经的我以为你是个恋爱菜鸟。 原来你是攒了个大的。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李书达很快便跟两人分别，跟个老母亲一样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薛明被齐绪带走了。 明哥啊，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 薛明迷迷糊糊地上了齐绪的车，恍然间感受到熟悉的柑橘香靠近自己，为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他下意识地伸手拽住面前人的衣领，小声喊：“绪哥别走。” 那人还真就停住了。 等了一会儿，齐绪意识到这只是薛明无意识的呻吟，才缓缓将自己的衣服从薛明的爪子里解救出来。 “酒量差还敢在外面喝酒。”齐绪说，声音不带一丝起伏。 此刻的小醉鬼薛明自然无法体会到这句话背后的汹涌含义，又锲而不舍地去抓齐绪的衣领。 “好了。”齐绪制止他的动作，轻喝了一声，“还要不要回家了？” 可能是“回家”两个字刺激到了薛明，他立刻乖乖坐好了：“要的。” 齐绪松了口气，坐回到驾驶座。 就在他即将踩下油门的那一刹那，他听见薛明嘀嘀咕咕： “绪哥，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就一点点，喜欢上了我啊？” 第59章 都可以 直到齐绪将醉醺醺的小鬼带回自己家，他都没有回答薛明那个问题。 只不过到底是不想回答，还是不敢回答，齐绪自己也说不清楚。 好在薛明刚才是在梦游，根本没指望自己的问题能得到回复，问完以后就靠在椅背上，头一歪睡过去了。 “薛明？薛明？”齐绪轻轻拍了拍薛明的脸颊，低声喊，“醒醒，上楼进了屋再睡。” 薛明美梦正酣，突然有个人一直在自己面前扰人清梦，他非常不爽，往后一躲打掉了齐绪的手，皱着眉头喊：“我困了！我要睡觉！” 蛮不讲理的样子给齐绪气笑了。 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还是自己主动跟人求来的祖宗，齐绪盯着薛明的睡颜陷入沉思，又尝试了一遍：“真不起来？” 薛明哼唧了两声，抗拒的意思非常明显。 齐绪了然一点头，纠结片刻，突然俯下身，一手从脑后，一手从膝下，将薛明整个抱了起来。 薛明个子不算高，骨架在男性中间算瘦削的，体重也轻。所以齐绪把人抱起来的时候还颠了两下，挑眉：怎么这么轻。 薛明倒是很自在地在齐绪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头一歪继续睡了过去。 这对于齐绪来说算不上负担，很快他就抱着清瘦的小少年乘电梯回到自己家里。 门一开，齐绪开灯，还不忘提醒薛明：“注意眼睛。” 薛明被刺眼的灯光弄得皱起眉头，抬手挡在眼前，这才不情不愿地醒了过来。 ...... 这个视角怎么这么奇怪哦。 薛明反应了一会儿，猛然清醒过来。 靠着的胸膛温热，心跳声平稳，是齐绪的胸膛；他此刻正被齐绪抱在怀里，就这么一路走了上来。 薛明内心疯狂鸡叫。 薛小明！！你何德何能！！能让齐绪把你公主抱回家！！ 他很想继续装还没睡醒，可惜他的装醉技术实在不怎么样，眼皮刚刚颤动两下，就被齐绪捉住了，问：“终于醒了？” 这个“终于”，就很值得玩味。 薛明对天发誓，刚才在车上的时候，他是真的酒劲上头，困得昏天黑地。 可是齐绪这话问得......总像是薛明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故意装醉的一样。 虽然薛明今晚确实赚到了。 薛明睫毛轻颤两下，装不下去了，只好睁开眼，眼珠因为酒精还是红的，像只小兔子一样睁开一只眼睛，耍赖：“没有。” 齐绪没接他的话茬，把人放在沙发上坐好，又在他怀里塞了个枕头，临走前十分自然地在薛明脑袋上揉了一把：“自己玩会儿，我去给你弄点醒酒茶。” 薛明一头混杂着酒味饭菜味烟味的头发就这么被齐绪呼噜了一把，脸颊瞬间充血，外厉内荏地喊：“不要摸我头！” 然后又抱紧了怀里的抱枕不撒手。 齐绪家的厨房门正对着客厅，又装的是玻璃门，是以薛明能很轻松地看到齐绪在厨房里忙活的身影。 隔着朦胧的醉眼，薛明眯起眼睛，仔细将齐绪的背影记在心里。 他只有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才有过这种体验。当时陈雪薇还没和他爸离婚，挤在小小的出租屋里，每次薛明生病撒娇，她都会在小小的厨房里忙活半天，只为给薛明做一顿他合口的饭菜。 只是这段记忆在内心深处珍藏太久了，就连薛明自己都分不清，那到底是自己孩童时期不切实际的幻想，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想着想着，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打破他的沉思：“在想什么？” 薛明恍惚抬头，齐绪逆光站在自己面前，客厅顶上的光给齐绪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影，他的眉目对比更加强烈，眼神也显得更加深邃。 第64章 他突然觉得自己又有些醉了。 再次回过神时，薛明的手搭在齐绪胸口的衬衫上。 齐绪略有些讶异，但是没有制止。 回过神后的薛明先是被自己吓了一跳，接着小心翼翼地去往齐绪的眼。 在发现齐绪并没有制止他的意思之后，薛明大着胆子，不知是从哪攒出来的勇气，猛地攥紧齐绪胸口的布料，将人往自己的方向扯下来。 “绪哥......”他喃喃喊。 齐绪没听清楚，不由得凑近一些：“嗯？” 他想靠近一些，自然就没注意到，就在他附身的那一刹那，薛明也勇敢地撞了上来。 齐绪刚好偏过头去想听清一些，薛明又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横冲直撞，小少年炽热的唇瓣在男人脸上狠狠擦了一下，又因为后者偏头的动作，从他的唇边擦过。 “......”齐绪心跳甚至都空了一拍。 他难得大脑一片空白，满心满意都是薛明刚才那歪打正着的一吻。其实薛明只是轻轻擦过，可那位置不偏不倚，一下就在齐绪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薛明......这个臭小子...... 齐绪在心里骂了一声。 而薛明也没想到自己能歪打正着地这么巧，嘴唇猝不及防地在一个柔软的东西上蹭过，他骤然睁大了眼。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焦灼地对视，齐绪眼睫颤动，垂眸望着薛明红到能滴血的脸，没有说话。 薛明清晰地看见他喉结上下一滚。 他有点紧张，下意识地开口道歉：“对，对不起，我没想到......” 没想到会亲到你的嘴嘛。 薛明看齐绪依旧是沉着脸不说话，心里不由得更紧张了。 完蛋了，齐绪不会生他气了吧？ 这算什么？酒后乱性还是性骚扰？他现在装就还没醒倒头昏过去还来得及吗？ 一时间，薛明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又多又杂，掺杂在一起，他一个都抓不住。 迷蒙间，齐绪突然又开口了。 他声音莫名有些低沉，鸦睫轻颤，在白炽灯下明明灭灭得翕动着。 薛明听到齐绪说：“亲完我就道歉？为什么？” “为......” 为什么？ 薛明万万没想到齐绪沉默这么久，会憋出这个问题来。 “因，因为我怕你生气。”薛明老老实实地回答。 “为什么我会生气？”齐绪追问。 “因为......” 因为你根本不喜欢我啊。 薛明没把话说完，心里莫名有点委屈。 还没等他品出个五味陈杂，他的下颌突然被人钳住，把薛明吓了一跳。 齐绪捏着他的下巴，目光低沉，充满了成熟男性的压迫感，一下子就把薛明这个小菜鸡给震慑住了。 不知不觉间，齐绪已经攻城略地，右膝抵上沙发，正好卡在薛明的双腿中间。这是一个有些暗示意味的姿势，会让受方十分没有安全感，更像是某种意义上的强制打开。薛明果然觉得有些不舒服，想往后躲开，可是身后就是柔软的沙发，他避无可避，急得快哭出来。 “绪哥......你离得太近了......”他小声控诉。 可是齐绪现在一句都不听他的话，甚至又往下欺压了一点，直到薛明被逼到脸颊通红，他才再次附身，右手食指和拇指揉捏着薛明的耳垂，将那一小块软肉蹂躏得要滴血。 “该夸你胆子大不知道什么是害怕，还是该教训一下你，让你不要总是对陌生人警惕心这么低？”齐绪的声音居然有一种忍无可忍的意味。他低下头，将脑袋放在薛明的颈窝处，两人亲密到真如同一对熟稔的恋人，正在夏夜耳鬓厮磨。接着，齐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有什么过往，遇到过什么人，为什么会落脚在这座城市，你都了解吗？你不过知道我的一个名字，为什么就敢这么放心大胆地来招惹我？” 薛明开始控制不住地轻颤，双腿因为用力而略微发抖，眼眶里也有些晶莹漫了上来。他这样看着齐绪，有些委屈的，带着哭腔的，软软呼呼地开口：“因为你是好人。” “......”齐绪手上的力度蓦的一松。 得到了说话的气口，薛明不敢耽搁，直接将想说的话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注意到了我的伤，还给我兔子形状的创可贴；我们第二次见面，你收下了我狼狈的早餐，对我非常温和；我们第三次见面，我被人追踪，你不怕给你自己惹上麻烦，愿意收留我......” 往事桩桩件件，时间地点，薛明全部都牢记在心里。 “够了。”齐绪倏地抬手捂住薛明的嘴，只留一双不甘的眼睛伤心欲绝地望着自己。 他万万没想到，一切事情的起因，竟是那张创可贴。 那张他随手装进口袋里，本来准备找个地方扔掉的创可贴。 “那个创可贴，其实是我......”齐绪苦涩地开口。 要是薛明知道了，这个创可贴只是齐绪前男友没有带走的东西，承载了齐绪太多不想回忆的往昔，给他也只是顺手之举，他还会这么依恋齐绪吗？ 当内心牢牢高筑的信任从地基开始崩裂，那结果不过会是大厦将倾，一夜不存。 只要把这个真相说出来就好了。 说出来，薛明就会对自己死心了。 齐绪的手紧紧捂住薛明的嘴，力道让后者都觉得有些痛了，泪水涟涟地望着他，眼泪中闪烁着满满的爱恋。 一想到这样一双眼睛会被不可置信、疑惑、漠然、甚至痛恨取代，齐绪接下来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一狠心，把手从薛明脸上放下，直接从那件米色的polo衫下摆钻了进去。 明明是炽热的夏夜，可是齐绪的手却凉得出奇，直接将薛明冰得一哆嗦：“绪哥......” 齐绪沉静地望着他，那只手在腰间不住徘徊，力道轻得若隐若现，激起一层鸡皮疙瘩，让薛明觉得痒痒的。他是真的怕了，不可置信地望着齐绪，牙齿轻咬下唇，将嘴唇咬到发白，可是竭力忍住，不敢出声。 可是齐绪并没有满足于此，而是一直往上，抚摸过小少年轻薄的肋骨和紧致的皮肉，在那两处下面一点点的地方停了下来。 薛明早已经抖到不行，双手绕过齐绪死死攥住他后背上的衣服，指节发白。 他不愿意制止，他怕一开口，齐绪就再也不会给自己机会了。 可是齐绪居然就在这里停了下来。 那只手只是顿了一下，随即快速地从布料下面抽了出来，妥帖地在薛明身侧的沙发上放好。 与此同时，齐绪的声音在薛明耳边响起，距离太近了，像是自带混响，在他大脑中回荡。 “你想和我谈恋爱，凨諵想和一个男人谈恋爱，那么两个男人之间到底会做什么，你清楚吗？清楚了以后，你真的能接受吗？”齐绪用力闭了闭眼睛，对自己今晚的失控感到无奈又无力，“你什么后果都没考虑清楚，你对自己承担得起责任吗？” 一连几串问句，将薛明给问懵了。 他呆呆地睁着眼睛，透过齐绪宽阔的肩胛看到天花板的花纹。 就在齐绪以为自己等不到回应了的时候，薛明搭在他后背上的手突然松开了。 小男孩勇敢又坚定地说：“如果，如果是和绪哥的话，再过分一点也没关系的呀。” 他脸上的表情甚至可以概括为“你怎么不早说”，对着齐绪羞涩地勾起唇角：“可以的，当然可以。” 只要是绪哥的话，就怎么样都可以。 第60章 真正的 不等齐绪追问，薛明便主动保证道：“我考虑好了，这次是真的。” 他只是母胎单身了这么多年，一时间不太习惯和别人亲密接触而已。 毕竟别人要是摸他的腰，不是挠他痒痒就是往他衣服里塞雪球。 这么旖旎的时刻还能想到这些，薛明抽空为自己的钝感力点了个赞。 可是齐绪一直没有搭理他，维持着靠在他身上的姿势，沉默了很久很久。 薛明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刚准备再说点什么展示一下决心，厨房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爆鸣。 齐绪如蒙大赦，迅速站起身来：“还煮了醒酒茶，差点忘了。” 那比较起来略低的温度毫无留恋地离自己远去，薛明愣了三十秒，才回过神来，愤愤锤了一下怀里的抱枕。 一个大男人跑什么跑，刚才还在这占我便宜，连吃带拿的，结果翻脸不认人！ 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不知不觉将自己也骂进去了的薛明一脸郁闷地接过齐绪递给他的马克杯，一脸郁闷地蒙头干，舌头刚接触到过烫的水面就被烫得一哆嗦，苦着脸抬头说：“烫。” “......抱歉。” 其实齐绪现在自己心里也乱得很，千头万绪的理不出个头绪，也就是薛明的道行看不出来而已。若是放在以前，齐绪肯定是会给他调试好温度再递到他手里的。 第65章 齐绪默然把马克杯接过来，轻轻吹了会儿凉气，又自己先抿了一口，觉得温度差不多了，才又递上去：“来，现在再试试。” 他的动作做得太过自然，薛明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乖乖把一整杯热茶都喝下肚以后才慢悠悠回过神来。 刚才他俩用一个水杯喝水？ 妈的，这跟间接亲嘴有什么区别啊！ 薛明在心里无声地嚎叫开了。 齐绪不敢再在他身边耽搁，起身道：“我去给你放洗澡水。喝了酒不要泡澡了，用淋浴吧。” 薛明脸颊红扑扑的，仰头看他，眉目被水汽浸得软乎：“哦哦，好的。” 不敢再看他，齐绪去卧室给他准备好了睡衣，还是拿的自己的，已经找比较修身的了，但是薛明穿上估计还是会大。 “去吧。”齐绪把人送进浴室，把睡衣给他，轻声说，“可能会大，凑合一晚，明天带你去买新的。” 买新的？ 有什么必要买新的吗，薛明自己有家有睡衣，又不会在这里常住。 但是现在薛明的脑子被热气蒸得已经生锈了，压根无法处理这背后复杂的信息量，迷迷糊糊地“哦”了一声，就走进了浴室。 听着淅淅沥沥的水声，齐绪一直停留在门外，驻足了很久很久。 直到水声停了，薛明就要从里面出来，他才如梦初醒，迅速从门口离开。 “绪哥。” 他听见薛明拖长了尾音叫他，答应一声：“怎么了？” 下一秒，薛明便走到他的面前。 小少年穿着自己过大的睡衣，裤腿挽了好几层起来，袖子也严严实实地盖住了手掌。他拖拖沓沓地走到齐绪面前，伸长袖子控诉一般给人看：“就没有再小点的衣服了吗？” 齐绪垂眸，望着薛明湿漉漉的头发，喉结上下一滚，扔了条毛巾给他：“擦头发。” “哦。”薛明不情不愿地答应着，等齐绪自己去洗澡。 齐绪刚才给他收拾了一张床铺出来，薛明出来的时候也看见了。齐绪的意思很明显，但是薛明偏偏就是不想让他如愿。 他擦完头发，懒得吹干了，左右环顾一圈，开始往齐绪的床上爬。 薛明还是不敢太放肆的，贴着床边坐下来，就放了半边身子上去，一点儿没敢多占，紧张地等齐绪出来。 可是齐绪不知道在浴室里做什么，磨蹭了半天，等得薛明都有些困了，他才听见浴室门把手被人轻轻扭动，发出“咔哒”一声响。 薛明瞬间打起精神。 齐绪穿着家居服，架着低度数的眼镜，脖颈上搭了一条毛巾，正随意地一边擦水一边往卧室方向走来。 他一转弯就看见了正忐忑不安地坐在自己床上的薛明，不禁眉头一挑。 薛明不等他开口，抢先一步喊：“我要和你一起睡！” “......”齐绪沉默，问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问题，“为什么？”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刚才薛明表白，他应该还没有答应薛明呢吧？ “因为......”薛明卡壳了一下，很快就找回了自己的场子，从床上跳下来毫不讲理地把人往床上拉，“因为我喜欢你！我跟你告白了的！你就不能对你的追求者好一点吗？” 这就纯粹是属于有恃无恐了。 换做是别人，齐绪早就客客气气地把人请出自己家了。 可是他竟然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顺着薛明的力道走到自己床边，又顺着薛明轻轻一推靠在了床头，直视着薛明的眼睛，默默等待少年的发言。 薛明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喉结不自知地滚了一下，眼睛在床头灯的映衬下显得惊人的黑亮。他说：“绪哥，不对，齐绪，我真的喜欢你。” “就算以后我们之间有人会后悔，那就等后悔那一天到来了再说不好吗？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啊，万一咱俩就这么白头到老了呢？”薛明理所应当的说，他这时候又突然聪明了，不允许齐绪再跟他打马虎眼，“什么没做好开始一段恋情的准备，什么没考虑好和男人谈恋爱的后果......没错，这些都可以是借口，但不应该是你拒绝我的第一借口吧？” 薛明歪了歪头，眼眸中突然浮现出一股狡黠的意味，笑着说：“绪哥，你怎么从来没有对我说过，‘我不喜欢你’啊？” 明明只要齐绪说出这五个字，薛明就会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再也没有信心出现在齐绪面前。 可是齐绪找遍了借口，就是没能把这句最简单、杀伤力最大的拒绝说出口。 薛明痴心妄想着，这是不是可以说明，齐绪其实心里......已经有这么一点点，喜欢上他了？ 可是回答薛明的只有沉默。 小男孩一向是没什么耐心的，刚要开口催促，齐绪便突然伸手摘下了自己的眼镜。 没等薛明弄明白发生了什么，齐绪便说：“我刚才问你，亲完我，为什么就道歉。” 薛明眨了眨眼睛，又听齐绪说：“那是因为，亲吻不是一件应该感觉抱歉的事情，你刚才那次，也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亲吻。” “那......”薛明很想问那什么才是真正的亲吻，可是当他与齐绪四目相对的时候，他却突然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巴，一个词都说不出来。 齐绪揉了揉自己的鼻梁骨，眉眼淡淡。他勾起薛明的下颌，手把手教他：“下次看见我摘了眼镜，就要知道，我要吻你了。” “！！！”薛明瞪大了眼睛，下一秒，唇上便被另一个人的温度覆盖了。 齐绪吻得很轻柔，不敢太深入，只是含着薛明的唇瓣细细地磨，并不深入，而是温情得要命。薛明被他掐着后脖颈，整个人都软趴趴的，被迫感受着齐绪温热的唇瓣在自己嘴唇上厮磨，让他几乎要战栗起来。 亲吻不是一件应该感觉抱歉的事情。 它是......一件让人仿佛灵魂都跟着这股愉悦的感觉而悸动起来的美事。 不知过了多久，齐绪渐渐感觉到不对劲了。 怀里的小男孩虽然从一开始就没有抗拒他，但是还会生涩地回应；然而现在的薛明却只是被动地接受着，唇瓣柔软火热。 齐绪缓缓离开他的嘴唇，颇有些意犹未尽的味道，低眸去看这个小少年的脸。 ......薛明骤然得到了呼吸的机会，立刻剧烈地喘息着，像是要把刚才没能摄入的氧气全部吸回来似的，眼眶里满是水汽，胸膛起伏的弧度很大，看向齐绪的眼神里略带了些埋怨。 齐绪愣了一会儿。 这个孩子......今年都十九了，还没有和别人接过吻，以至于现在献祭一般迎接自己的时候，他连换气都不会换。 这个认知让齐绪心头猛地跳动了一下，随即被一股暖流柔柔地裹挟住了。他望着薛明控诉的眼，无奈地低叹一声，伸手捂住他的双眸。 太澄澈了，也太乖了，让齐绪有些不敢直视。 这个臭小子......感情生活还是一张白纸，居然就敢对自己这么一个不明底细的老男人托付真心。 丝毫没想到正是自己芳心纵火的齐绪在心里下定决心，嘴上故意问：“怎么了？” 没想到薛明大胆到超出齐绪的认知。 他仰着头，平复好自己的呼吸，便又主动揽住齐绪的脖颈，往前凑凑，低声说：“你不要亲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没学会呢，你慢慢教我好不好。” 说这话时，薛明不自知地拖长了语调，声音软得像是在撒娇。 齐绪被他往下带了带，眼神略微发暗，开口说：“要怎么教呢？” 他真是很有礼貌，就连教学方式都要仔细询问薛明的想法，实在是一个非常体贴成熟的恋人。可惜薛明从来没当过什么接受能力强勤奋刻苦的好好学生，他学习的方式除了自己有点小聪明，也就全靠老师拖着他了。 于是薛明理所当然地抬头，直视着齐绪的眼镜，毫不躲闪：“你多教几次，我学得慢。” 说完又觉得自己好像太理直气壮了，又软了下来，小心地露出一个软乎乎的笑来：“你可不要没有耐心啊。” 齐绪在这种事上，向来十分有耐心。 于是他欣然又一次吻上薛明的唇，并且全程咨询了薛明的学习感受，询问调整建议。 “这样你会不舒服吗？” “嘴巴可以张开些吗？一点点就可以。” “要不要试着伸舌头出来？” “想来亲我吗？” 薛明迷迷糊糊地跟着齐绪的指示，把以前看到过的没看到过的、了解到的未曾了解到的，全部都吃干净了。 ......用嘴。 到最后他实在是害羞，不住往后躲闪，手往外推齐绪的胸膛：“好了好了，我觉得今天我们已经学了很多了，再学我要不消化了！” 齐绪谨遵他的指令，又友善地提出：“那，要不要复习一下今天所学的内容？” “......”薛明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绪哥，你ooc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第66章 齐绪听不懂什么是ooc，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检查薛明的教学成果。 而他甚至连威逼利诱都用不上。齐绪只要往前一探，用那双冷静淡漠的眼望着薛明的脸，便能让薛明缴械投降了。 第61章 不可以（二更） 薛明悠悠从睡梦中醒来。 预料中宿醉的难受眩晕感完全没有找上门来。相反，他浑身干净清爽，脑子也十分清醒，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他一时陷入了某种贤者时刻中，享受着这闲暇的夏日时光，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直到有人突然走进卧室来，见他醒了，便无比自然地问：“睡醒了？头疼吗？” 薛明懒腰伸到一半，陡然僵住了。 他缓慢僵硬地扭过头来，就看见，齐绪穿着一套灰色的家居服，架着黑框眼镜，长发随手挽起成低马尾，正端着两个马克杯靠在门框上望着他。 薛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绪，绪，绪哥......” 齐绪被他逗笑了：“怎么了？睡懵了？” 他三两步走到床边，将杯子放下：“早上才去买的，已经消过毒了，口渴吗？要不要喝水，温度正好。” 薛明迷迷糊糊地被齐绪哄着喝下一杯温水，里面应该是还加了点蜂蜜，喝起来甜滋滋的，不会有早上的反胃感。薛明一口气喝完了，手中抱着的杯子便立刻被人取走了。 接下来，齐绪揉了揉他的脸，温声夸奖：“这么棒呢。” 然后在他脸颊上轻吻了一下。 ！！！ 薛明全想起来了。 自己昨天晚上是怎么酒劲上头，把齐绪按在床上大声示爱；又是怎么被齐绪反客为主，掐着下颌吻到喘不过气；又是怎么在齐绪的诱哄下张开嘴巴邀请齐绪进来......每一帧每一秒他都全记起来了！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齐绪昨天是不是还没说他也喜欢自己呢？ 这怎么就能亲嘴了呢！ 纯爱战神薛明出离愤怒，脸上表现出来的就是一副呆呆的回不过神的模样。 齐绪被他这茫然又懵懂的样子可爱到了，轻笑一声，又问：“怎么了？” 他有些苦恼的样子，问薛明：“不会是一觉醒来，酒也醒了，就准备不认账了吧？” 那怎么可能！ 薛明一跃而起：“认账！怎么可能不认账！” 见他似乎从自己的小世界里抽出身了，齐绪微微一笑：“那就好，下来吃早餐。” 薛明睡得晚起得也晚，但是齐绪早起惯了，又怕小孩子起来没东西吃，便先做好了早餐保着温，就等薛明睡醒了去吃。 薛明先去卫生间洗漱去了。一进门就看到，洗手台上放了一套新杯具，上面还贴了便利贴，拿起来一看，便利贴上是齐绪飘逸俊秀的字迹：“给你准备的，已经烫过了。” 在二人确定关系、薛明还沉睡在梦乡里的这段时间，齐绪把能想到的细节都想到了。 毛巾也换了新的，怕薛明不敢乱用，齐绪甚至还准备了一套新的洗护产品，精心挑选了适合年轻男性肌肤的，用料配方都很温和。 薛明平时还是只有在景玉那里看到这么多的瓶瓶罐罐，他自己不讲究，拿洗面奶清洗一遍就算结束了，便在心里默默记下齐绪这几样的牌子，准备回去也整一套。 谈恋爱了，就要有偶像包袱了，要开始保养了。 等薛明一切收拾完毕出来时，齐绪已经等他一会儿了。他没有先动任何食物，等薛明落座以后，才将一片抹了牛油果果泥的面包递过去：“尝尝。” 他记得薛明习惯吃中式早餐，还去小区门口的早餐店打包了一份小馄饨。 二人开始享用各自的早餐。 薛明食不知味地咬着馄饨皮，偷瞄齐绪一眼，又飞快地收回眼神，似乎有些纠结。 可是齐绪好像并没有注意到他有心事。 ......算了，问的那么清楚干什么，回头对两个人来说都尴尬。 薛明泄了劲儿，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小馄饨，把皮薄馅大的馄饨戳得破破烂烂。 “味道不合口味么？”齐绪突然开口。 薛明突然被点了名，整个人动作一顿，放下筷子摇头说：“没啊，挺好吃的。” 齐绪这才抬眼看他。 “你有话想跟我说。”他直白地说。 薛明被他问得愣了一下，先是下意识地隐瞒：“没有啦.....” 可是齐绪就这么一直温和地注视着他，好像无论薛明说出来什么话，他都愿意倾听，并且都愿意理解似的。 被这样温柔的目光注释着，薛明吞了口口水，鼓起勇气，在饭菜的香味中问出了口：“绪哥，我们俩现在是什么关系啊？” 他赶紧给自己找补两句：“我，我不是不认账啊，我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齐绪适时问。 薛明飞快瞟了他一眼，垂着脑袋，像个心虚的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迅速把话说完：“就是，没听到你说一句喜欢我而已。” 连喜欢都没有说过，算什么谈恋爱啊？ 没料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齐绪一瞬间表情出现了空白，很快便回过神来。 他沉吟片刻，斟酌着问：“那......你觉得，昨晚我在没确认我对你的感情的情况下，对你做出那样的事，该算作是什么呢？” 不等薛明回答，他便又顺便开了个玩笑，意图缓和薛明的紧张情绪：“还好你成年了，不然你哥哥可能会报警把我抓起来吧？” 薛明果然被他逗笑了，脸颊泛起两团粉嫩的红晕。 “薛明，”见他放松下来了，齐绪才继续说道，“我可能......不是能将自己的情绪坦率表露出来的人，我做不到像你这样敢爱敢恨，轰轰烈烈，这是你身上我很羡慕的品质。” “谁说的！绪哥你明明......”薛明眉头一立就要反驳，作为齐绪头号粉丝，即使是正主本人在自己面前诋毁齐绪都不行！ 齐绪笑着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示意薛明先听自己说。 “昨天你问我，为什么拒绝你这么多次，却从来没有直接说过不喜欢你，那是因为这不是我心中的真实想法，我做不到违心地说出口。” “不喜欢你”不是内心真实的想法，做不到违心地说出口。 那是不是意味着...... 薛明心脏砰砰狂跳，一股激情在他胸腔里躁动着鼓动着。他舔了舔嘴唇：“那意思就是说，你喜欢我？” 齐绪竟是直接默认了。 “我们确实没有人能预测未来，那我愿意试着和你一起享受当下。你不需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齐绪温和地望着薛明，在这一刻他不像是薛明的恋人，更像是个更加成熟的大哥哥，在为年幼的弟弟梳理利害。 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为什么？ 不等薛明问出口，齐绪便接着说：“我比你年长六岁，和你生在不同的环境下长大，我们身上可能会有某种吸引彼此的品质，但肯定不合的地方更多。我答应了你，你也许诺过我，不过，如果在开始之后，你发现这段关系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进行着，我也并不是你心目中那个无所不能的温柔哥哥，那么你可以随时叫停。” 齐绪停顿了一下，给薛明留足了思考的时间，才深吸一口气：“我，并不是一个优秀的恋人。” 薛明一愣。 这还是齐绪第一次和他透露出自己以前的感情状况。 可能这句话勾起了他某些不太愉快的回忆，齐绪并没有多说，很快把话题转移开了：“你马上就要去大学报到，我无意束缚你，可是这也是我一开始拒绝你时最担心的部分。等你见识到了更多更优秀的同龄人、收获他们更多的关爱以后，我在这里对你的关心，就会显得微不足道了。你明白吗？” “我是对你抱有好感，我会陪伴你到你不需要我陪伴为止。但是在这段感情里，你拥有全部的主导权。” 齐绪对薛明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薛明毫不怀疑，这些都是齐绪深思熟虑以后的结果。 我喜欢你，我会陪伴你。但是如果你感觉到不舒服了，或者有更好的选择了，你可以随时选择离我而去。 这段话被齐绪说得体面又留有余地，但是翻译过来却透露着一股卑微和忍让的味道。 之前那段关系里，对方到底是对齐绪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才让这个在各个领域都无比自信自洽的男人，唯独在感情上反复斟酌，不敢迈出一步啊？ 不知不觉间，薛明嘴巴又撅起来了。 “才确认关系一天，你就开始跟我讲未来分手的可能性和具体操作手段。”薛明嘟嘟囔囔，埋怨似的瞪他一眼，“哪有你这么开始谈恋爱的啊？” “嗯？”齐绪表情空白了一帧。 这倒是让薛明觉得挺新奇的，毕竟以前齐绪似乎都是无所不能的。薛明终于在这个领域找到了一些自信心，抬起头一拍胸脯：“没事儿，我来教你！” 第67章 齐绪略微讶然，在看到薛明得意洋洋的小表情之后，又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意，温声道：“洗耳恭听。” 薛明尾巴快翘上天去了。他把杯子里最后一口牛奶喝掉，深吸一口气，撅起嘴，说话因此显得含糊不清：“谈恋爱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每天记得给你的男朋友一个早安吻呀。” 他希冀地望着齐绪的眼，后者仿佛都能看到薛明背后摇个不停的小豹子尾巴。恍惚间薛明连毛茸茸的耳朵都冒出来了，随着主人的期待一下一下抖动着，把齐绪可爱到了。 “怎么啦？刚才还说洗耳恭听，我才教你第一节课，你就犹豫了！”薛明不满地控诉。 昨天晚上齐绪给他上课的时候，他可是乖巧听话、千依百顺的！ “没，没有犹豫。”齐绪叹笑着用拇指和中指扶了把眼镜。 只是觉得你太可爱了而已。 这话齐绪没有再说出口，因为如果他再耽误一点儿，眼前这个小男孩看着可就要发火了。 “那，可以提问吗？”齐绪非常有礼貌地问。 薛明一抬头：“你问吧！” 齐绪说“好的”，然后问：“请问早安吻要做到什么程度，需要像昨晚那样吗？” 昨晚那样？ 昨晚哪样？ 薛明眼神茫然。 电光火石间，他突然就想起来了。 “可以张开嘴吗......” “可以伸舌头吗......” 砰！ 薛明彻底熟了。 他恼羞成怒，拍桌子而起：“你！不可以！只许亲亲嘴唇就行！” “好。”齐绪从善如流，笑着摘下眼镜，哄炸毛了的小男朋友去了。 【作者有话说】 稍后还有一章，我先洗个澡 第62章 樱桃梗（三更） 温存完后，刚刚脱单的薛明苦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家了。 景玉见他一晚上没回家，打电话给李书达，后者也支支吾吾的，一猜就猜到了薛明肯定又留宿在了齐绪家。 刚才景玉打电话来兴师问罪，薛明没敢说自己一晚上就把初吻和心都交代出去了，只说是喝多了不敢回去，怕被景玉骂。 景玉命令他一小时之内必须回家，不然就要他好看。 虽然薛明没有开免提，但是景玉愤怒的声音已经通过话筒传了出来，效果跟公放没什么两样。薛明敢肯定齐绪一定是听到了，又觉得十分之尴尬。 今天早上还跟个大人一样有模有样地和他讨价还价亲几次，没过热乎劲儿呢就被家长打电话来催回家，一点都不酷，一点都不成熟，真正的成年人哪里会遭遇这些。 说到底还是景玉和齐绪都把自己当小孩子看。 薛明气得脸颊鼓鼓。 齐绪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 其实他心中也是有些不舍得的呀，谁能接受刚刚确定关系，小手都没拉热乎呢，就要被迫把男朋友送回家这种事儿啊？ 但是齐绪知道自己不能在薛明面前表现出来，不然这冲动的小孩子说不定真就脑子一热，跟他表哥说不回去不回去就不回去了。 齐绪本人和景玉没打过几次照面，自然没有那么多顾虑；但是他怎么着也得为小朋友着想，不能让人夹在中间难做。 唉，男朋友虽然成年了但是家里管得很严，自由恋爱谈得愣是像地下情一样。 “好了，先回家吧，明天我们工作室见。”齐绪轻刮了一下薛明的鼻骨，笑着哄他。 薛明鼓着脸，磨蹭了半天，拖拖沓沓地就是不愿意出门，一会说好像有东西忘带了，一会说想上个厕所。直到齐绪看了眼时间，发现薛明想在景玉的规定时间内回到家估计只能靠飞的时候，他只好残忍地收起来了男友滤镜，把小朋友打包塞进自己的副驾，亲自开车押人回家。 薛明一路上都非常闷闷不乐，抱着胸不开心。齐绪瞥了他一眼，问：“今天最后一点相处时间，你就要冷着这样的脸对我吗？” 那不行，才恋爱第一天，新鲜劲儿还没过，时需要适时维护一下自己的少男形象的。薛明赶紧端正坐姿，手动调整了嘴角的弧度，冲着齐绪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嘿嘿。” 齐绪忍不住轻轻一笑，空出手揉了把薛明肉鼓鼓的小脸，温声说：“等过几天，带你出去玩？” “好啊！”薛明眼睛一亮，瞬间来劲儿了，“我们去哪儿？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啊？我可以陪你去！是不是得过几天啊，最近天气实在太热了，都发高温预警了，出去了估计要被烤成干......” 齐绪起了个头以后就不说话了，安静地倾听薛明的叽叽喳喳。他其实没有旅游的意愿，只是觉得，薛明高中毕业了，应该在真正开启自己未来的人生之前有这么一场毕业旅游才对。 别的孩子或多或少都被家长带出去玩过了，可是就薛明这个家庭状况，让景玉带他出去旅游不太现实。 之前齐绪名不正言不顺，景玉也不一定会同意自己带薛明出去；可是现在两人的关系发生了重大的转变，齐绪现在可是薛明的男朋友了，小情侣之间出去旅个游，不时世间最正常的事情吗？ 看着薛明刚才那股郁结一扫而空，重新恢复到以前的元气酷拽，齐绪被他可爱得心底一颤，突然也有点不想放薛明回家了。 再怎么不舍得，也就这些路程。今天不怎么堵，开的就更快了。等薛明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家门口，刚才才洋溢起来的心情立刻像被击中翅膀了的小鸟，软趴趴地落在地上。 “我走了。”薛明闷闷不乐。 “好。”齐绪温声回答。 “我真走了哦！”薛明提高声音，又强调了一遍。 “知道了。”齐绪答着，侧过脸，笑意盈盈地望着薛明闹别扭的小脸。 “我说......”薛明不高兴了，猛地提高声音转过头，却在对上齐绪揶揄的眼睛后偃旗息鼓，鼓着脸说，“你怎么故意逗我啊，太过分了。” “嗯？逗你？我逗你什么了？”齐绪含着笑问，笑意几乎要从一双沉静的眼中流洒出来。 “......”薛明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作势要解开安全带下车，“不管你了，我要走了！” 结果他手都还没碰到安全带的边边，整个人就被齐绪一拽，轻而易举地落入男人的怀抱中。 齐绪一手揽着小朋友，一手从他腋下绕到身后，随着“咔哒”一声清脆的响声，薛明只觉得自己胸前的束缚一松，安全带就这么被齐绪解开了。 ......该说不说的，这个姿势，这个造型，总让处于青春期尾声的薛明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怎么说呢...... 就像男人在给女人......解开内衣带一样...... “啊啊啊！”薛明尖叫出声。 齐绪被他吓了一跳，但是还是没有放手，维持着轻拥着他的姿势，在薛明耳边低声说：“怎么了？踩了尾巴一样。” 薛明脸颊爆红，他怕齐绪发现，忙将一张快要滴血的小脸埋在齐绪的肩头，蛮不讲理地说：“我自己能解开安全带的！” “好，那下次让你自己解。”齐绪顿了顿，补充问了一遍，“确定吗？” “......”秉持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薛明瓮声瓮气地说，“不要，我要我男朋友给我解。” 撒娇也撒够了，害羞也羞过了。薛明哼哼唧唧地扣齐绪胸前衣服的带子，在手指上绕了一圈又一圈。这会儿他倒是又不急了，就是没有下车的意图。 齐绪也不催他，安静地望着他一圈一圈缠手指，好像这就是现在世界上发生的头等重要的大事。 终于，薛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虽然眼神在一开始躲闪了一瞬，但瞬间坚定了下来，理直气壮地要求：“我现在要教你谈恋爱的第二课了。” 齐绪略一挑眉，向他确认：“现在？在这里吗？” “对啊。”薛明把头一点，指挥他，“你把眼睛闭上。” 隐隐约约猜到了薛明要干什么，齐绪温顺地把眼睛闭上了。 薛明咽了口口水，有些紧张，伸手在齐绪面前挥了挥：“没有偷看哦？” “没有，你表哥要等急了。”齐绪不动声色地催促他，用的还是景玉作为借口。 一听这话，薛明不敢再耽搁了。再多的羞涩犹豫也只能先往后放放，他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飞快地凑上前去，在齐绪唇瓣上落下一吻。 他本意是蜻蜓点水，稍微触碰一下意思意思就可以。可谁知道，就在两人双唇接触的那一刹那，齐绪猛地扣住了薛明的后脑勺，将人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压，薛明便避无可避，只能结结实实地吻上齐绪的唇。 齐绪再一次身体力行地向薛明展示了，什么才叫做是“真正的吻”。 薛明才刚开始学习亲吻，这是他的第三次，即使稍微具备了一些理论知识，但是实际操作起来还是青涩得厉害。到最后他又一次丢盔弃甲，挣扎着把齐绪往外面推，想为自己获得一个重新呼吸新鲜空气的机会。 第68章 “绪哥......绪哥......”薛明小声地喊，一声声绪哥里满是依恋和爱慕。 齐绪一声一声都回应了，见薛明实在受不住了，才缓缓将人松开。 四目相对，齐绪噗嗤一声笑开了：“怎么还是没学会接吻？” 薛明心虚得眼睛乱瞟，听了这话又委屈又不服气，闷头顶撞回去：“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嘛，我学东西很慢的，你要一遍一遍多教几次。你不会这就觉得不耐烦了吧？” “这种事情，觉得不耐烦的才是怪人。”齐绪说。 像是没想到这种话能从齐绪嘴巴里说出来一样，薛明一瞬间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他上上下下将齐绪看了好几遍，那眼神估计是在怀疑，齐绪是不是被谁夺舍了。 怎么从昨晚到现在，他就突然变得直白又坦诚？ 这难道就是提升为男朋友的特权吗？ 薛明在心里品了一番，又被自己甜到了，美滋滋地承诺：“好啦，我会自己努力一下的，下次让你看到我的进步。” 齐绪“嗯”了一声，意外地问：“你自己努力？你怎么努力？” 薛明“嘿嘿”一笑，小声说：“我同学说过，他们想锻炼吻技的时候，会用樱桃来当锻炼对象嘛。虽然我暂时肯定还不能用舌头给樱桃梗打结，但是舔一舔吸一吸还是可以努力一下的！” 齐绪在脑子幻想了一下薛明叼着一颗樱桃舔一舔吸一吸的场景。 ......齐绪说：“没有必要，你可以来找我。” 这孩子......怎么能一脸天真地说出这么引人遐思的话？ 齐绪无奈扶额，目送人上了楼。 第63章 罗密欧 薛明上楼，掏钥匙开门。 门刚打开，薛明才要进去，便被门口站着的人吓了一跳。 景玉虎着脸竖在门前，脸拉得很长很臭，看上去就差一个鸡毛掸子了。 没来由的，薛明在他面前莫名矮了一截。 他“嘿嘿”傻笑，问：“你今天怎么在家啊？” 换做以往，景玉周末要么出门跟朋友玩，要么出门跟秦悬玩，反正很少在家关心他这个孤寡儿童。 景玉冷哼一声：“我再不回家，你是不是都不知道家门往哪开了！” 薛明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目移：“哪有。” “你昨晚是不是在齐绪家呢。”景玉开门见山。 “对啊，我喝多了，他来接我，就正好睡他那儿了。”薛明有理有据。 “喝多了为什么不找我去接你？找齐绪？他是你什么人啊，大晚上的这么麻烦人家都不觉得心虚的？” 那当然还是心虚的，至少昨晚之前都是会心虚的。 薛明偷偷摸摸地想。 但是没办法，我也没想到我喝醉了以后这么猛，直接把人拿下。 想到这里，薛明又有些高兴起来。 “薛明，我问你。”景玉突然表情严肃了起来。 他的语气转变，薛明自然能感受得到，便也敛了神色，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果不其然，景玉性子直说话快，心里有什么就问什么，直接说出了口：“你是不是喜欢人家齐绪？” 再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恋人的名字，薛明心里一甜，有些害羞，但还是点了点头：“嗯。” 景玉继续问：“那他呢？他对你什么意思？” “......”薛明咂嘴，“他，他也喜欢我。” “他喜欢你？！”景玉出离震惊了。 他都懒得分辨这是弟弟自己的自作多情还是齐绪真的说了这句话：“他多大了，这个年纪还没有固定对象，还要来和比自己小这么多的人谈恋爱，你觉得合理吗？他要真是什么别人上杆子倒贴的金龟婿，还能轮得到你吗？” 这话说的太直接了，甚至有些伤人。薛明表情僵了一僵，垂下眼眸来，嘟嘟囔囔地说：“他是个好人。” 声音竟然是有些委屈的。 景玉是好人，齐绪也是好人。景玉没有跟齐绪相处过，他怎么能知道后者是不是好人？ 可是......景玉也是怕薛明他自己受到伤害。 想到这里，薛明又不忍心说出什么不懂事的话了。 看他这一副受气包的样子，景玉一肚子的话也说不出口。他长长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是怕你受欺负，你只是生理上成年了，可是什么事情都没经历过，跟孩子有什么两样......” “我知道的。”薛明试图去拉景玉的手，讨好道，“我不会被欺负的，你放心吧。” 齐绪那么温和的人，怎么可能欺骗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他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值得齐绪骗去的吗？ 薛明甚至乐天派地想，要是他真的想骗走什么，那就骗吧，反正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这时候的薛明还不知道，即使有些东西不是世俗上意义上的“值得”，它也会将一个人滚烫的心戳到千疮百孔，沉疴难愈。 景玉又是一叹，觉得自己这个傻弟弟应该是留不住了，不如问点实际的。于是他板起脸，尽量摆出一副正直的态度，问：“你俩进行到哪一步了？” 哪一步...... 也就是接了个吻，拉了拉手...... 但是薛明现在不确定景玉的接受程度，于是他打了个保守牌，很乖巧地回复说：“他昨天答应和我试试。” “试试？”景玉瞬间炸毛了，“试试是什么意思？他就想玩玩儿？玩腻了就分手？是不是这意思？” “不是不是不是。”薛明忙把暴走边缘的景玉扯回来顺毛，“他的意思是，我现在可能还分不清我对他的感情能持续多久，所以他愿意陪我到我不再需要他为止。等我以后去了新的城市，见到更多的人，如果还对他感情不变的话，他就会一直陪着我。” 虽然薛明觉得后面一句话很没有必要，但是现下为了安抚景玉的情绪，他还是把齐绪的想法如实托出了。 景玉犹豫着点了点头，又向薛明确认了一些细节，薛明都一一回答了，他才勉强不再追问。 现在薛明正是一头热的时候，自己说什么他都是听不进去的，劝不动。 想想自己十九岁的时候，也是满脑子风花雪月，梦想一天能有一个英俊潇洒的男人来和自己表白。 算了，就让薛明去试试吧。 即使景玉对秦悬和齐绪这种人有再多的负面情绪，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个人都是非常靠谱的人。 良好的家世浸润出来的修养让他们不会做出跌价的事情，比如欺骗一个一无所有的小男孩的感情。 景玉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并且向薛明再三强调，不许随随便便都答应齐绪的任何要求。 薛明自然满口答应。 - 迫于景玉的淫威，薛明憋了好几天都没去找齐绪玩，想得抓心挠肝，快要昏过去。 齐绪虽然不太懂小朋友莫名其妙的坚持，但是既然薛明说不行，那就只能是不行！ 八月将近，薛明曾经以为漫长的暑假也走到了中后段。这个暑假给他捡了个男朋友，也算是有所收获。 薛明在手机上跟齐绪哭哭：“啊啊啊啊我好想你啊亲爱的！” 他是坦诚的性格，有什么说什么，才不会因为什么情话害羞；他现在又不在齐绪跟前，隔着屏幕和网线，他放得更开了。 薛明在床上打了个滚，举着手机懒洋洋地发语音：“哥哥——我的好哥哥——我都吃了一揽子的樱桃了，你什么时候才来检查一下我的学习成果呀——” 说的这是什么话。 齐绪默不作声地垂下眼睫。 樱桃早就过季了，薛明上哪儿去吃一揽子樱桃。 就是小朋友存了心思挠人罢了，连借口都懒得编个像样点的，就是明摆着知道齐绪会上钩所以肆无忌惮地打嘴炮。 齐绪对他毫无办法，耳朵被他的语音哄得麻酥酥的，心里似乎也跟着泛起痒。他看了眼日期，算算跟薛明也有好几天没见面了，说不想念那是假的。 表面上他不动声色地说：“再努力一下，我一起验收。” 薛明立刻又给他发来好几段撒泼打滚耍无赖的语音条。 齐绪一个一个听了，一一回复他，然后潇洒地换了件衬衫，换鞋，拿车钥匙，出门落锁。 他要亲自去把这个不听话的小东西抓出来。 薛明还不知道危险将至，懒洋洋地趴在床上跟齐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说自己最近胖了，做他的模特以前的尺码会不会用不上了；又问齐绪有没有做新的旗袍，上次那条太小了他塞不进去，语调拖得好长，黏黏糊糊，薛明自己说完都不好意思再听一遍。 齐绪开着车呢，不好回复他的消息，只有等红绿灯的时候点开一两条听一听，把要说的回答都在心里整理好，准备一会见面了亲自跟薛明说。 左等右等等不到齐绪的回复，薛明抱着手机左看右看，甚至爬下床去检查了一下家里的网，发现是真的齐绪没有再发消息来以后嘀嘀咕咕：“怎么聊着聊着没人了。” 第69章 景玉正好躺在手指沙发上，闻言嗤笑一声：“瞧你那个不争气的样子，憋坏了吧？” 薛明鼓着脸：“才没有。” “说真的，男人不能在感情里太过主动。”景玉突然来了兴致，准备给这个傻蛋弟弟传授一些人生经验，“你得——吊着他一点啊！” “我才不听你的，你前男友连起来能绕地球一圈。”薛明毫不客气地吐槽回去。 “切。”景玉翻了个白眼，又躺回沙发上。 薛明又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双目无神地盯着手机。 片刻后，薛明突然觉得景玉说的有点道理。 再这样下去，齐绪不得把自己拿捏得死死的！ 薛明想了想，咬牙把手机扔远了点，准备去打会游戏。 他挺久没上号了，李书达天天在游戏里往他头上扔拖鞋，他都没反击回去。今天有了机会，薛明兴致勃勃地打开电脑上线，兴致勃勃地跟李书达互扔了n个来回，迫不及待地看一眼时间：才过去五分钟。 距离他给自己设置的心理时间十分钟而言，才堪堪过半。 薛明一下子泄了劲。 意兴阑珊地又扔了会儿西红柿，薛明实在是受不了了。 他猛地从靠椅上弹起来，仰天大吼一声，拿出“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斗志，点开了手机。 “我草？”薛明愣了。 就在五分钟前，他刚决定晾齐绪一会儿的那一瞬间，齐绪给他发来了消息。 “我在你家楼下，方便的话，从窗户那里伸头出来看看我就好。” 然后又是一句叮嘱：“注意安全。” 齐绪来了。 齐绪来找他了。 齐绪就在他家楼下！ 薛明简直要把刚才提出这个建议的景玉和居然接受了这个建议的自己嚼吧嚼吧全吃了。 顾不上那么多了，薛明猛扑到窗边，迫不及待地探头一看。 楼下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靠在车旁边，单手插兜，另一手正往嘴里送烟。 他今天没有扎头发，半长发就在脖颈处轻轻晃动着。整个人往那里一站，似乎就无需再多的语言。 薛明心里满满的，就要溢出来了—— 他忙点开手机，对着齐绪的对话框大喊：“哥！你抬头！” 齐绪感觉兜里的手机一震，似有所感，直接仰头眯起眼睛。 薛明趴在窗户边上，听齐绪的话没有探出来太多，见齐绪往自己的方向看了，就抡圆了胳膊，冲着齐绪比了一个大大的心。 “我想你啦！”薛明笑眯眯地喊。 有些失真的声音穿过网络和眼前的景象逐渐并成一起，齐绪默默看着，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他忙低头，掩饰性地吸了口烟，给薛明发消息。 薛明看他打字，心中暗暗期待，盯着手机祈祷网络快点连接。 屏幕上突然跳出一则消息： “我也想你的。” 第64章 看电影 薛明蹑手蹑脚地准备出门。 开玩笑，他哥都到他家楼下了，这还不去见一面？不见的话还能算是个男人？ 但是怎么绕过景玉的耳目却是个问题。 薛明本来都已经找好了借口，对没错还是李书达。他有充足的信心就算景玉现场给李书达打电话，后者也能及时反应过来帮自己打掩护。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没想到薛明计划中的偷摸之行却十分顺利。 他路过客厅的时候，景玉只是凉凉地瞥了他一眼，问：“人在楼下等着呢吧？” 薛明被吓得一激灵，忙打着哈哈跑出门了。 空留景玉一个人留在家里感慨儿大不中留。 刚才这小子激动的，声音大到他觉得这一层楼的人都能听到。 薛明颠颠地跑下楼，刚跑到单元楼门口，才瞥见一点齐绪的衣角，他就已经忍不住了，笑容越来越大，最后猛地冲上去，一把扑进齐绪怀里。 “绪哥！”他漂亮的眼睛快活地弯着，笑眯眯地望着齐绪的眼眸，喜悦几乎要化为实质从眼眶里流出来，又高兴又欣喜，“你怎么突然来啦？” 齐绪把烟从嘴里拿出来，夹在手指中间，虚虚地环住薛明的腰肢，轻笑着说：“不是有人说想我了吗？” 薛明缩了缩脑袋，现在见到真人了，他倒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嘿嘿一笑，还不愿意服输：“绪哥不是也说你想我了吗？” 齐绪一挑眉。 孩子大了，居然还知道反击自己了，这还了得。 他顺手把烟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空出手来认认真真将薛明抱进了怀里，仔细地感受了一番。 薛明被他弄得摸不清头脑，歪着小脸问：“怎么了？” “没怎么，”齐绪表面不变，手臂在他腰肢上围了一圈，突然笑出了声。 薛明更糊涂了，追着问齐绪到底发生了什么。 齐绪原本就没打算瞒他，就是存心抛了个诱饵引这孩子上钩的。现在薛明果然露出了好奇的神色，那齐绪自然就说了出来：“我只是，在量量你的腰。” 量他的腰？ 薛明眸中疑惑更盛：“你，你......” “不是说最近吃胖了点吗？”齐绪堵在他开口前问，言语中是带着笑的，轻声问，“怎么我亲手围着，感觉没变呢？” “......”薛明的脸瞬间红了。 顾不上管自己发烫的脸颊，薛明皱了皱鼻子，嘴上一点亏都不能吃，小声嘀咕着：“切，以前你都没仔细抱过我，怎么可能做出来比较。” 这话可真是冤枉齐绪了。他意外地勾起嘴角，决定要亲自帮薛明回想一下。 “你第一次以模特身份来到我的工作室的时候，我就给你量了身体数据。”齐绪有理有据，以理服人，“我为你设计了这么多套衣服，为什么会不知道你的尺寸？” 他甚至根本没动脑子，直接就把一串熟悉的数据说了出来：“这些可都是我亲手量出来的，你要检查吗？” 薛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根本玩不过这个老练的男人。 他鼓了鼓脸颊，有些不高兴，虎着脸把齐绪的手往下扒：“不用了。”语气也硬邦邦的。 齐绪看出来了他不高兴，心里暗骂自己一句争什么口头威风，又想哄哄这个气性大的小孩，便问：“今天可不可以出来玩？” “出来玩？”薛明疑惑，“玩什么？” 齐绪沉吟片刻，提出了一个情侣之间都会进行的一项活动：“去看电影，好不好？” 看电影啊...... 薛明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这样的场景。 电影院内，昏暗的灯光下，暧昧的氛围里，两个人坐在空无一人的最后一排，随着电影屏幕内男主女主越凑越近而渐渐双手握紧，唇瓣贴上另一人的嘴唇...... 光是想想，薛明就突然觉得浑身过电一般，不由得一抖。 “怎么了？”齐绪问。 “没怎么没怎么。”薛明摇头摇得像拨浪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背心大裤衩，又看了眼齐绪习惯的浅色衬衫，“那，那你等我一会啊！我去换身衣服。” “好。”齐绪含着笑说。 薛明不太放心，又交代他：“你去车里等，太阳这么大，别把你晒坏了。” “好。”齐绪笑着又是一句。 薛明一步三回头地上了楼，直到完全看不见齐绪的身影了，他才一溜烟跑进家门，抓起景玉的脖领子就喊：“小玉姐小玉姐江湖救急——快帮我选两件衣服我要和齐绪出去看电影！” 景玉冷不丁被人从快乐的自由时光中揪出来，整个人都是懵的，听清楚薛明的要求后简直想对他翻白眼，玉唇轻启吐出一个“滚”字，干脆利落地把人的手打掉了。 薛明委委屈屈地往旁边缩，景玉一看他那样就又心软了，连声“行行行好好好”地给人搭了套衣服出来。 按照薛明本人的意愿，他今天想清新秀丽又艳压群芳。 景玉听得双眼发愣，扒拉出来件柠檬黄的上衣和白色长裤让他自己看着办。 柠檬黄本来就衬肤色，加上粉色的脑袋瓜子，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清爽。薛明又想起来刚才看见齐绪也是穿的米黄色的衬衫，两人的衣服还有点情侣装的意思，便心满意足地接受了。 景玉就在这时优哉游哉地提了袋垃圾准备出门。 走之前他还煞有介事地喊了一声：“我下楼扔垃圾啊，你收拾好就走吧。” 薛明醉心打扮自己，景玉说什么都没往心里去，急急忙忙地“嗯”了一声。 景玉下楼。 他虽然不认识齐绪的车，但附近能跟齐绪挂上钩的也就这么一辆了。景玉眯着眼睛锁定了目标，先把手里那一小袋垃圾扔了，然后直接敲了敲齐绪的车窗。 窗户拉了下来，露出齐绪毫不意外的一张脸。 他转头，默默与景玉对上眼神，甚至略一点头，示意自己在听，景玉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 第70章 景玉扬起头颅，直截了当地问：“我家薛明说，你答应和他试试，是真的吗？” 齐绪点头：“是的。” 景玉差点被气笑了，点着头说：“行，他年纪小拎不清，你居然也跟着他闹。” “话倒不必这么说。”齐绪淡然道，“我也是深思熟虑后才想和他试试看的，并没有抱着不严肃不认真的心态。” “可是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会陪他走下去？你样样都比小明强，想玩弄他根本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齐绪反问：“我为什么要玩弄他呢？” “薛明是个勇敢大胆的男孩，我也很欣赏这样的男孩。”齐绪继续说，“我不想轻易地许诺永远，就让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等未来真的到达的时候，那不就是形成了我和薛明的以后吗？” “哈，你们文化人讲话一套一套的。”景玉酸溜溜地说。 齐绪客客气气地一笑。 “我不反对他年轻的时候谈几次恋爱，体会一下以后少吃亏，但这也绝对不是我支持你们俩的理由。”景玉起身，看样子是不准备多说什么要走人了，“他现在一头热，我说什么他都不听。等他以后去了新学校，见识到了新的人，说不定心态就变了。” 所有人，包括齐绪自己，都认为薛明到达一个新环境后，心态就会变。 可是薛明自己明明毫不认同这一点。 其他人仗着比他年长，经历过那段岁月，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年岁对记忆碾压的强度，更明白时间可以冲走所有的激情。 可是且听风吟，就这么走下去，未来不就到了吗？ 景玉离开了。 齐绪坐在车内，静静思索景玉的话。 毫无疑问的是，齐绪并不是个适合恋爱的人。 他性子太过冷淡，又不够主动，不爱与人交往。就算有人喜欢他的外形或者家世主动倒追，追到手后没多久也会被齐绪的淡然吓跑。 齐绪并不视爱情为什么，也不打算为了爱情做出什么改变。 他只是知道自己很喜欢薛明，现在很想立刻就能见到薛明。 也许薛明是不一样的。 也许薛明会让他慢慢将爱情放进自己人生的规划里。 一个十九岁的男孩。 万一呢？ 他眼前浮现出薛明快乐的脸，而这张脸很快就和眼前的景象重叠起来。快乐的小柠檬快乐地朝他奔来，发现车窗是开着的，先是冲他摆摆手，然后从另一边上了车。 齐绪缓缓提起嘴角。 “今天打扮的这么靓丽？” 薛明扭过头，眼神亮晶晶的：“那当然了，这可是咱俩第一次正式约会，我当然要打扮的亮眼点，让所有觊觎你的人都能掂量掂量自己还有没有机会！” 这种独属于少年人的自信带着一股活色生香的味道，明媚到无需衣服修饰就已经足够引人注意。齐绪贪恋地看了一会儿，问他想看什么电影。 薛明没什么想法，他只是想和齐绪在一起而已，便随便在购票软件上翻翻找找，最后定了一部修复以后重新上映的怀旧老喜剧片，想看的人数不算多，但是很适合去放松一下。 薛明去问齐绪的意见，后者也都可以，便就这么定了下来。 他们驱车前往附近的一处商圈。到的时候时间还早，薛明想先去个卫生间。 齐绪帮他拿着包，自己随意地溜达了一圈。 突然，他的眼神被一个东西吸引住了，走过去隔着玻璃窗细细观赏。 导购小姐姐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先生是看中这款了吗？这款是我们热销款，很多年轻人都在戴呢。” 齐绪让导购小姐姐拿出来，近距离观察了一番，心里想了一下小朋友戴上它时的效果，觉得不错，便满意地点了点头：“包一下吧，我稍后来取。” - 薛明对着卫生间的镜子又摆弄了半天头发，总是觉得自己刘海不够自然，拨来拨去都又有些油了，气得他懒得再管，直接走出卫生间。 出乎意料的是，齐绪居然并不在原地。 薛明心底一慌，原地打转了好几圈都没找到人，才想起来现代通讯工具还有手机这一样，赶紧低头想给人打电话。 刚摁亮手机屏幕，薛明的脑袋就被人从后面摸了一把：“我在这。” 听到熟悉的声音，薛明这才放松下来。 他肩膀从紧张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整个人都带上点他自己没有意识到的肆无忌惮，转过头质问齐绪：“你怎么还乱跑的啊，我找不到你了怎么办？” 回答他的是齐绪举到眼前的两杯奶茶。 “怕你口渴，去给你买点喝的了，抱歉。”齐绪温和地说。 薛明一下子尴尬在了原地，双手扣着衣角，磨磨蹭蹭地吐出来一个字：“哦”。 齐绪有意哄他高兴，想了想，特意强调了一下：“店员小姑娘说，这是周末特供的情侣套餐，我看看......树莓乌龙桃桃和宝石奶盖萄萄，你想喝哪一个？” “情侣”两个字果然极大地取悦了薛明的小耳朵，两杯可爱的奶茶名从齐绪的嘴里说出来竟然都丝毫不觉得违和了。薛明表情都化了，仰起脸对齐绪软乎乎地笑，想了一会儿：“那我要喝桃子的！” 这么耽搁一会儿，电影也差不多快开场了。两人去取了票，又买了一大盒爆米花，才走进电影院。 不出薛明所料，这种怀旧喜剧确实没多少人能欣赏，等到广告都播完了才稀稀拉拉地坐了几个人。薛明有点小坏心思，选的还真是最后一排，此刻和齐绪坐在一起，有种俾睨天下的畅快感。 “电影讲什么的？”齐绪随口问。 薛明回想了一下刚才看到的简介：“就是说在无声电影过渡到有声电影的时期，男主角和女主角怎么去努力适应这个变化做出改变，然后一举成功......差不多就是这些！” 他讲的牛头不对马嘴，但是齐绪听得很认真，末了轻笑一下：“听上去是部好电影。” 根本没看过这部电影的薛明心虚地笑了笑。 他总不能告诉齐绪，这部电影是他唯一发现的一部有可能有感情戏的，所以才选这一部吧...... 好在电影很快开始了，薛明打起精神，专心投入到电影当中去。 老片之所以经典，就是无论多少人看了多少遍，还是会吸引无数没看过的眼睛。薛明一开始根本不习惯这种老旧过时的电影模式，可是看着看着，居然真的看进去了。 他看得聚精会神，抱在手里的奶茶都忘了喝。还是齐绪瞥了他一眼，捡了几颗爆米花送到他嘴边。 薛明下意识地张嘴，把那几粒全含进嘴里。他看得太认真了，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刚才还不小心含了一点点齐绪的手指进去。 昏暗的电影院中，齐绪的眼神逐渐幽深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往薛明嘴里送爆米花，看他毫无察觉地一颗又一颗地吃，双眸黑亮，嘴巴塞得鼓鼓，时不时透出一点粉色舌尖...... 齐绪突然觉得这部他已经看过的电影也没这么无聊了。 等到男主角和女主角伴随着音乐跳起舞时，薛明终于从专注的自我世界中脱离出来了。 他猛地想起来了今天的主要任务。 难道不是趁氛围正好，跟齐绪偷偷做点苟且之事吗！ 想到这，薛明又扭头去看齐绪的脸。 不知何时齐绪已经调整好了坐姿，端正地坐着，目视前方，似乎被电影里的剧情完全吸引走了注意力。 薛明心里嘀咕，有这么好看吗，这么激情的戏份，居然没有分给自己半个眼神。 这个小男孩显然是忘了自己刚才怎么无声地使唤齐绪往他嘴里塞爆米花了。 他也觉得自己有点想多了，明明就是看部电影，公共场合呢，齐绪这种性格的人怎么可能会和自己做出什么过分亲密的事。 可是，拉拉手，总还是可以的吧？ 薛明想着想着，偷偷摸摸地尝试把自己的手往齐绪手心里塞。 刚和齐绪碰到手背，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呢，齐绪便不动声色地张开五指，直接将薛明的手裹在了手心里。 不属于自己的温度从手背传来，薛明一愣，紧接着心脏开始狂跳起来。 啊啊啊，什么性格冷淡什么不会做过分的事，齐绪这老房子着火起来真的让人招架不住啊啊啊！ 薛明心满意足了，开始专心致志地看电影。 就这么一直等到了电影的尾声。 男主角的新电影模式大获全胜，最后也在众人面前为女主角洗刷了过往的误解，恶毒女配在大家的嗤笑中狼狈下场，这是一个非常温暖的好结局。 薛明看得呵呵直乐，观影体验达到了巅峰，完全醉心剧情了。于是，当屏幕中的男女主角逐渐拥吻在一起的时候，他甚至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的大脑刚处理完“接吻”这个讯息，就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被人轻吻了一下。 第71章 与此同时，齐绪低声在自己耳边说：“是部很好看的电影，谢谢你来陪我一起欣赏。” …… 薛明又一次感觉自己要爆炸了。 【作者有话说】 电影是《雨中曲》 第65章 是谁啊！ 因为齐绪电影结束的那个吻，接下来的一整天薛明都浑浑噩噩的。 电影结束后，齐绪带他又随便逛了几个地方，薛明都跟走马观花一样，魂飞到了天边外。齐绪让他吃就吃，让他试衣服就试。明明商场中的冷气很足，但是薛明手心愣是出了一层擦不掉的热汗，黏糊糊的，好不难受。 最后连齐绪都有些无奈了，在一条长椅前停下来，微微俯身与薛明平视，在后者眼前挥了挥手：“薛明，回神了。” 薛明只觉得眼前一花，这才从自己的世界里抽出身来，却又不敢直视齐绪的眼睛，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一下。 齐绪叹了口气，忍不住问：“怎么这么不经逗？” 看薛明在网上聊天的时候口嗨到飞起，齐绪还以为他能有多大的能耐，结果就只是在公共场合碰碰脸他就受不了了。 才没有好吧，明明是你太出其不意了。薛明在心里嘀嘀咕咕。 “......你下次亲我之前，要先告诉我一下的。”薛明指导他，“这样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齐绪欣然听从了他的建议：“好的。不过......” 他的话悬而未决，让薛明心里那根弦猛地被提了起来，顺着他的话问：“不过什么？” 齐绪对他笑了笑，怕又把小朋友吓着了，特意压低了声音，在凨諵他耳边说：“看你之前跟我说过的那些话，我还以为，你会很喜欢我这么做。” 薛明一窒，悲哀地发现自己更不好了。 - 一直等吃完了晚饭，齐绪才把人送回到家里去。 薛明又旧态复萌，磨磨蹭蹭地不肯下车，眼巴巴地望着齐绪的眼睛，小声问：“明天我可以去找你吗？” 齐绪反问他：“为什么不可以呢？” 薛明这才高兴起来，喜滋滋地去抱他的胳膊，主动抬起小脸噘嘴：“那亲亲。” 齐绪在低头落吻之前，还不忘问薛明一句：“这就是你说的心理准备吗？” 说话间，唇瓣相接，薛明黏黏糊糊地嗯了两声，就当做是回答了。 齐绪接受到了这个信号，从善如流地吻了吻少年的唇，吻毕才把人拥着，轻声道：“我知道了。不过对我的话，不用让我有心理准备，你想亲随时都可以亲。” 他微微勾起嘴角，帮薛明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逗他说：“我胆子比你大一些？” 薛明挎起个小猫批脸，说“哦”。 既然明天还能见到，那薛明也就不急在这一时了，痛快地让齐绪给他解开安全带要下车。 这回倒是齐绪先把人拉回来了。 “嗯？”薛明疑惑回头，齐绪正握着他的手腕，对他温和一笑。 “稍等一下。”他边说边从兜里掏出个盒子，打开后露出里面细细的手链。 是一条金色的手链，款式非常简洁，仅有一条比手腕略宽一些的金色圆弧，就像人嘴角笑起来时勾起的弧度一样。带在手腕上利落又伶俐，还衬得腕骨突出，手腕纤细。 薛明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猛地反应过来：“这，这是不是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这么贵重的......” 他说着就要把手链摘下来，齐绪直接环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动作，同时嘴上柔声安慰：“没关系的，是镀金。” “镀金？”薛明喃喃重复了一遍。 “对，小千块而已，没有你想象凨諵的那么贵。”齐绪握着薛明的手腕，左右转动着看了一圈，心说果然薛明很适合这条手链，“戴着很好看，收下好不好？” 薛明犹豫地低头，这条手链他确实很喜欢，款式简单又出效果，更重要的是，这是齐绪送给自己的礼物。 作为恋人送的第一件礼物。 薛明悄悄提起嘴角，还是没攒够勇气拒绝齐绪的请求。 他只好抬起头，语气认真：“那等以后我也能挣钱了，我也会给你回礼的，这就算是我先欠着的。” 齐绪不知道该怎么给小朋友解释，恋人之间不需要计算得这么清。 但是看薛明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刚才“要给齐绪也买一件像样的礼物”这个观念在他心中的影响力不小，至少让他对未来又多了一层期待，便也先按下不言了。 高高兴兴地收下了手链，薛明才依依不舍地跟齐绪告别，说明天一大清早就要起床去找他。 齐绪失笑：“好好睡觉。” 薛明这才回了家。 景玉还是躺在他的小沙发上，动作似乎都没怎么变，让薛明不禁怀疑自从自己走后他真的换过姿势吗。 “你今天怎么了？”薛明到底还是没忍住问。 景玉懒懒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眼神：“喔，你回来了啊，玩得开心吗？” “开心。”薛明甜滋滋地笑了一下，那点儿想跟人炫耀的小心思藏都藏不住，两步走上前，在景玉旁边的另一个沙发上坐下来，装作不经意地拨了一下头发，“就是去看了电影，然后逛逛街吃个饭什么的，没什么特别的。” “哦......嗯？”景玉果然不负众望地看到了薛明手腕上的链子，这才起了点兴趣，“手上的是什么？他送你的？” “对的。”薛明嘿嘿傻乐，不用景玉开口，自己就非常主动地凑了上去，把手腕伸到人面前，用炫耀的语气说，“好看吧。” “好看。”景玉答，细细观察了一番，略抽一口凉气，“这不便宜呢吧。” 薛明回想了一下齐绪的说法，老老实实地回答：“还好吧，他说就小千块。” “呵，滚远点，闪到我了。”景玉把薛明的爪子往旁边一打，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摆明了一副不想跟他多说的态度来。 还小千块，我给你三千，你给我买两条回来。 景玉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 这小屁孩还是太年轻啊，齐绪那个老男人随便说两句他就傻乎乎地全信了。 景玉平时也会关注一些奢侈品，齐绪选的这个品牌又不是什么小众的牌子，所以景玉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这个品牌的一个畅销系列中的一款。小千块？小万块还差不多。 不过齐绪这大少爷随随便便出手就是万起步，背后的家世也足以窥见一斑。 只是希望这条手链在齐绪心中，真的只是一条单纯的恋人信物便好了。 - 第二天，薛明早早就醒了。 他飞快洗漱完毕，自己搭配好了衣服，接着就屁颠屁颠地跑出家门，准备去找齐绪。 出门的时候景玉不在家，薛明也只当他去加班了。 只不过他下楼拐弯的时候，似乎瞥见了一眼秦悬的身影，和另一个人。 不过那两人很快就消失在楼栋后方了，薛明只得匆匆一眼，他赶时间，自然也不会去确认一番，直接离开了。 背光的地方，景玉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薛明真的已经离开了，才竖着眼睛瞪秦悬：“你他妈的发什么情呢？脑子被门夹了吗？” 秦悬大大的一只，此时看着可委屈了，不管不顾地就又要冲上来抱景玉的腰：“你躲我几天了，我给你发这么多条消息也不理我，你好狠的心啊。” 而这两个人之间的小九九，薛明是无从得知了。 他沿着熟悉的路线跑到齐绪的工作室，开门前停下来整理了一下呼吸，才深吸一口气推开门，伴随着门铃清脆的声响，元气满满地喊：“哥！我来了！” 听声音齐绪是在二楼，遥遥地应了他一声：“桌上给你留了早餐。” “好！”薛明答应。 齐绪一如既往地给他准备了中西结合的早餐，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和厚蛋吐司，像是掐着他来的时间出锅一样，都热气腾腾地散发着香味，旁边放了一盒牛奶。 薛明坐下来，先咬了一口厚蛋吐司，本来还不觉得饿，这一口下去直接将肚子里的馋虫勾了出来，吭吭哧哧地吃了大半个才缓过来。 对面有还没收起来的餐具，薛明皱着鼻子闻了闻，闻到了齐绪习惯冲泡的黑咖啡香味。 他这边吃得正高兴，那边齐绪也从二楼下来了。 齐绪像是一大早上就开始工作了，鼻梁上架着眼镜，今天换了一条银色的眼镜链，头发随意地挽了起来。他下楼走的几步都随性又好看，薛明叼着小笼包看得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像是得了什么肌肤饥渴症，不然怎么可能看见齐绪就想和他贴贴。 “还热吗？”齐绪问。 “热着呢，可好吃了。”薛明眯眼对他笑，等齐绪在自己对面坐下了，才好奇地问，“哥，你怎么这么早就开始工作了啊？有什么急单吗？” 齐绪顿了一下，略挑了下眉，肯定道：“确实是单子。” 第72章 “喔。”薛明半信半疑地缩了回来。 齐绪盯着他啃小笼包的吃相，不知为何看出了神。他好像突然间就对自己胸有成竹的专业技能失去信心了一般，就这么看了薛明一会儿，没头没尾地问：“巴黎绿和灰蓝，你更喜欢哪一个颜色？” “啊？”薛明懵懵地抬头与齐绪对视。 齐绪很尊重他，很多事情都会咨询自己的意见后再做决定，但惟有在设计这件事上，齐绪从来没问过任何人的意见，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做，这是他对自己的极度自信，而他也确实有这个“刚愎自用”的资本。 薛明等了一会儿，发现齐绪是真的在等自己的意见之后，舔了舔嘴唇，纠结片刻：“嗯......我觉得巴黎绿好显黑啊，反正我欣赏不来，要不还是灰蓝色呢？” 齐绪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像是在脑海中想象薛明换上一身灰蓝后的效果。 接着，他温和一笑，把牛奶往薛明手边递了递：“好，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薛明狐疑地望着他，抿了一口牛奶。 齐绪怎么神神秘秘的。 不仅如此，接下来一脸好几天，齐绪也没有再在一楼公开区域内工作过，都是自己去二楼的小桌子做。 他以前是根本不会避着薛明的，毕竟后者完全外行，看了也不会偷学到什么。但是就是这一件设计上，齐绪珍重得很。 薛明觉得十分奇怪，既然是单子，那早晚都要在自己身上穿一遍的，自己看到齐绪的成品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既然这样，还有必要再瞒着自己吗？ 而且，薛明不得不承认，被齐绪排除在外的感觉，有那么一点不好受。 但是他也不好意思问，这是齐绪的工作，说不定那个客户就是不想自己要求的设计被人看到，齐绪只是遵守保密协议呢？他要是贸贸然地去问，那也太幼稚太不懂事了。 薛明咬牙想着，自己把自己劝好了，想着这一单结束以后肯定就没事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直到最后，齐绪都没把这件设计拿出来过。 薛明也只有偶尔去找齐绪玩儿的时候撇到一眼。 那件衣服好像就是灰蓝色。 齐绪那天头一次咨询自己的意见，在两个颜色之间摇摆不定，结果居然是为了给别人做嫁衣？ 薛明终于忍不住了，张口问：“哥，你到底是在给那个品牌设计啊，这么神秘。” 齐绪看他似乎有点不高兴，抬手揉了揉薛明脸蛋上的软肉，好心解释：“不是那个品牌，是私稿。” 私稿？！ 薛明快要炸了。 齐绪以前根本不接私稿！！！ 这到底是何方神仙，居然能让齐绪先破自己的规矩，再质疑自己的审美，只为了能给他做一件顶顶完美的服装？ 薛明要被齐绪这理所当然的态度气死了，脸颊不自觉地就鼓了起来，眼神也变得有些委屈：“......哦。” 他那眼神水洗过一般，齐绪一看就心软了，话到嘴边溜了一圈，还是被他咽了回去，只是说：“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难道要等那个人在某个秀场上穿出这套衣服，下面字幕写“设计师：齐绪”以后，他才算有资格知道吗？ 薛明委屈死了，憋不住心里的情绪，在齐绪手臂上狠狠咬出了一圈牙印。 第66章 来试试（二更） 薛明一连不高兴了好几天。 也不知道齐绪是真没看出来，还是看出来了却视而不见，总之他非但没有一点表示，反而对那件衣服更加上心了。 可是与此同时，他又对薛明一样温柔体贴，做事滴水不漏，让薛明想控诉他是不是移情别恋了都没地儿哭。 要不是他还有点道德追求，恐怕早就要偷偷在齐绪这件衣服上画鬼脸了。 就在薛明不确定自己哪天心中的怨气就要爆发出来的时候，齐绪突然某天对他说：“我要出个差。” 齐绪出差虽然不算频繁，但是偶尔也是有的，所以薛明并不觉得有多奇怪，“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便不多话。 他还在自己跟齐绪闹脾气，尽管齐绪可能根本没有发现这一点。 但是让薛明没想到的是，齐绪接着又说：“你有空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啊？”薛明震惊，指指自己，“我吗？” “对。”齐绪颔首，“快开学了，说好了要带你出去旅游做毕业礼物，总不能食言吧。这次是一个时尚活动，就一两天，在信城，是个很出名的海滨城市。结束以后，我们在那里转一转好不好？” 薛明原本低落的心一下子飞扬起来，大声喊：“好！” 答应齐绪以后，薛明着手就开始收拾东西。 景玉知道了两人的安排，却也没多说什么，薛明开心就好，甚至主动帮薛明挑了两瓶防晒霜。 “海边紫外线太强了，一定要记得涂，不涂回头真的会晒伤的知不知道。”景玉絮絮叨叨，又觉得薛明肯定不会听，干脆去找能管住他的那个人说。 但是他不想加齐绪的微信，就让秦悬代为转告。 收拾好包裹以后，薛明怀着激动的心，乖乖跟在齐绪后面上了飞机。 他还是第一次坐飞机呢，整个人都紧张得不行，起飞的那一段颠簸让他心里忍不住一阵一阵抽紧，不由得死死抓着齐绪的手，勉强维持镇定，不让自己看上去太土叽叽的。 等飞机彻底平稳之后，齐绪为他要了一杯温牛奶，体贴道：“很快就到了，实在难受就睡一会儿。” 薛明不太能睡着。 第一次坐飞机的兴奋感加上第一次和齐绪一起出游的新奇感交织在一起，让他的大脑现在十分的活跃，隔一会儿就要趴在窗户上看看云看看风景。 齐绪都由着他去。 三小时后，飞机落地。 这是薛明头一回模模糊糊地意识到，齐绪可能并不只是一个在小城里开个人工作室的、名不见经传的设计师。 这个活动的主办方派了专人来接机，二人一出出站口就能看见一个年轻的面孔举着牌子东张西望，向齐绪确认身份以后就恭恭敬敬地将两人一起迎上了商务车，一路送到入住酒店。 齐绪领着他登记入住之后，来迎接的人看着也是有些身份的，热情地邀请他一起吃晚餐。 齐绪婉拒了他，说自己带了个小朋友过来，不太方便。 小朋友在齐绪身后立刻挺直了腰杆，装出一副身经百战的样子来。 主办方立即道：“那这位先生一起来也可以啊！” 薛明有点紧张，下意识地去看齐绪的表情。 齐绪淡然一笑：“他害羞，还是算了，诸位尽兴。” 等到进了酒店房间，终于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了，薛明才大大地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怎么了？”齐绪问。 “我当时还以为你要答应他了。”薛明回想起来就觉得后怕不已，拍拍自己的胸口，“让我和一群不认识的大人吃饭，还不如杀了我呢。” 齐绪失笑：“不会让你英年早逝的。” 薛明被哄高兴了，慷慨地奖励了他一个大亲亲：“那你为什么不去啊？” 齐绪理所当然：“你不去，我肯定要留下来陪你。” “可是你不需要和他们寒暄客套一下吗？”薛明问，“我看小玉姐再怎么骂客户是傻逼，还要捏着鼻子去和他们一起吃饭呢。” 齐绪摸摸他的头发，只是说：“不一样的。” 具体是哪里不一样，齐绪没有多说。 如果是两年以后的薛明，他应该可以立刻从齐绪的话语中猜到他未竟的话。 因为足够强大，所以无须和任何人联络感情，也可以得到应有的尊重。 齐绪有这样的资本做底气。 “坐飞机累了，先去洗个澡吧，晚上你想的话，我们可以去附近转转。”齐绪提议。 “好！”薛明一口答应，乖乖先去洗了澡，二人收拾妥当以后，一起出门溜溜。 这里是海滨城市，酒店靠海，出门就是大桥。薛明拉着齐绪的手，沿着江慢悠悠地走着，吹着夏日夜晚燥热的海风，望着近岸处几处玩耍散步的人们，心里十分安稳。 海水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特有的咸味扑了满面。薛明长长地吸了口气，满足地喟叹一声：“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海。” “是么？”齐绪倒不意外，按照薛明的家庭背景，没出过这么远的地方是打有可能的。饶是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心疼起薛明来，只能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捏了捏薛明的手心，“以后多带你出来玩。” 薛明转过头，眼睛黑亮得吓人，在月色映衬下夺目非常：“真的吗？” 这算是你许诺给我的以后吗？ 不知齐绪有没有弄明白薛明背后的意思，但是他还是轻轻一点头，答应了：“嗯。” 薛明软乎乎地对他笑，没有再多解释什么。 第73章 齐绪害怕未来，不愿主动去承诺或想象的话，他也可以先不提的。 反正时间还早。 薛明晕晕乎乎地吹了海风回来，回到了酒店。 没想到的是，两人刚进入大厅，就有几个结伴而行的少女认出了齐绪。 “天哪，是齐老师吗？”其中一个女孩激动地喊了一声，拉着其他几人凑了过来，“真没想到您也来参加这场活动了啊！好惊喜！” 齐绪略显冷淡地点点头：“受母亲好友邀请来的。” 母亲的好友。 薛明敏锐地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齐绪好像还没和自己提起过他的家庭。 少女们显然因为见到齐绪非常兴奋，又围着他说了很久的话。薛明被晾在一边，看天看地看手机，无聊得很。 齐绪瞥了他一眼，找借口结束了这场不知还会持续多久的对话。 少女们虽然有些惋惜，但是也懂礼貌，不太好打扰齐绪这么久，便道了句明天会场见。 “啊齐老师，明天的礼服您准备好了吗？”又有一个女孩问。 齐绪：“当然。” “那齐老师，我们明天见啦！” “好。”齐绪客客气气地把她们送走了。 “走吧，小朋友。”目送她们离开后，齐绪刚扭头去拉薛明的手，却发现后者僵在原地，表情很不自然，不由得疑惑地问，“怎么了？” 薛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明天的会场，我应该不用参加吧？” 齐绪疑惑道：“为什么不参加？会有很多好吃的哦。” “不是这个问题！”薛明大叫，又顾忌到是公共场合，立刻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在齐绪身边小声说，“你有礼服，可是我没有啊！你怎么都没告诉我一声啊。” “......哈。”齐绪突然轻笑出声。 薛明怒了：“你居然还笑话我！” 他张牙舞爪地要揍齐绪一顿，后者哪能让他如愿，先是把人哄回了房间，然后再一把将人搂进怀里，还不忘提前预告一句：“我要亲你了。” 就这一句，薛明瞬间闭上了嘴。 齐绪便在他唇上轻吻一下，满意地欣赏薛明脸颊被血色刷了一遍。 不满意自己这么快落败，薛明嘟囔着：“亲就亲，你干嘛还要告诉我一声啊。” 齐绪觉得很冤枉：“是你说，要我亲之前通知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的。” “......你好烦。” 齐绪又只是笑。 他刮了刮薛明的鼻子，问：“平时挺聪明的，怎么到了这件事上这么笨了？” 薛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 “那件衣服，你真没猜出来是给谁设计的吗？”齐绪无奈地问，“如果不是给你的话，我为什么要问你喜欢的颜色和你喜欢的剪裁呢？” ...... 薛明缓缓睁大了眼睛。 片刻后，他终于处理好了齐绪刚才说出来的信息，眼神立刻亮了，大声喊：“我要看！你干嘛一直藏着掖着不给我看，那么神秘做什么！” “想给你一个惊喜。”齐绪说。 “我这都快变成惊吓了！”薛明快被气死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你给什么重要的人设计呢，这么珍惜这么慎重的......我都，我都......” “你都怎么了？”齐绪明知故问，“你都自己吃自己的醋了。” “那都怪你。”薛明立刻反击。 “嗯，怪我。”齐绪从善如流，又问，“那现在要看看吗？” “要！” 当然要，不看白不看！ 薛明心头一阵雀跃。 这根本不一样，这才是齐绪给自己设计的第一套衣服。 以前虽然他穿过许多齐绪的作品，但那终究是做给别人的，他只是一个展示的架子，只要这个架子够好看够有型，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取代他的位置。 但是这一件不一样。 这是齐绪亲手给自己设计的、只属于自己的一套礼服。 在薛明十九岁的夏天，这是人生中的第一套礼服。 薛明的尺寸正如齐绪所说的那样，后者早已烂熟于心。即使从来没有往薛明身上试过，此刻他穿着也无比合身。 齐绪做了薛明喜欢的灰蓝色，修身版型配上单排扣，带了一点小垫肩，让薛明原本有些窄的肩膀立刻挺括起来。薛明小心翼翼地套上外套，站在酒店的全身镜前上上下下欣赏了自己一遍，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喜欢吗？”齐绪轻声问。 回答他的是薛明猛地转过身扑进齐绪怀里，大声宣布：“我要亲你啦，你做好心理准备！” 第67章 甘川柏 顾忌着第二天还有活动要参加，齐绪没让薛明闹太晚，两人稍作休整，便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是个开幕式，没什么有意思的，开始得又早，薛明压根起不来。 齐绪伏在他耳边喊了半天，薛明老大不耐烦地把他的手打掉，翻了个身：“我困死了......” 齐绪没办法，叹着气望着床上幸福的小猪，浅笑道：“那你睡吧，等晚上晚宴开始了你再来也可以。” 可惜现在薛明睡得人事不知，不然说什么都是要齐绪等他一起去的。 这次受邀来参加活动，齐绪没有告诉任何人。除了邀请他来的那位叔叔和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以外，就没有其他人知道他的踪迹了。 可是即使他已经退出一线许久，到了现场还是有不少人将他认了出来，纷纷来与他打招呼寒暄，话里话外想套他的话，问他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齐绪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便如实说了在单干，但是具体工作室的位置和合作方式并没有透露。 他暂时还没有重新接受原来那种生活的打算。 见了几个旧友，聊了聊以前一起参加比赛、做项目的事儿，齐绪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这种放松在他抬头望见一个人阻挡住他往前的脚步时，瞬间消散了。 齐绪微微眯起眼睛。 面前的人表情十分震惊，不信邪似的又往前迈了一步，激动道：“是你？” 齐绪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与那人又重新拉开了距离，礼貌地一点头：“借过。” 甘川柏怎么可能会让齐绪走，当即拦在了他面前：“真的是你，齐绪，你居然来了！” 他的表情又惊又喜，巨大的喜悦将一张脸冲到泛红，眼睛发亮，好像找到了他多年未见的亲人一般，不顾周围还有不少人在关注他们这边，上前就想去拉齐绪的手：“你，你什么时候回国的？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了很久？你听我说，当时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甘川柏，”齐绪淡淡道，待成功吸引人的注意力之后，才继续说，“当年的事情究竟如何，我已经不想听你解释了。” “绪哥......”甘川柏眼睛一红，想去拽住齐绪的衣角。 听到熟悉的称呼从另一个人口中说出，齐绪明显更烦躁了。他不想再和甘川柏再费口舌，闪身躲开，从他身边毫不留情地擦肩而过。 只留甘川柏一人站在原地，死死咬住下唇望着齐绪的背影，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知道他的同行好友找到了他，问他站在这里干吗，甘川柏才猛地回过头，逼问好友道：“齐绪也来了这次活动，你知不知道？” 好友一头雾水：“齐绪？他不是已经退出你们团队很久了吗？怎么又开始公开露面了......他居然也来今天的开幕式了？你见到他了？” “......我见到了。”甘川柏的眼神突然又变得忧伤起来。他伤感地望着齐绪离开的方向，喃喃，“你说这个人，怎么能这么狠心，说和我分手就和我分手。” 好友见状，无奈地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劝道：“当年那件事，确实是你做错了。你跟他就好聚好散吧，听我一句。” “不可能。”甘川柏垂在身侧的拳头狠狠握紧，指甲都陷进了手心的软肉里，轻微的疼痛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喜欢齐绪喜欢了这么久，我一定要把他重新攥回到手心里。” “你......”好友眼神怔愣，像是被甘川柏吓到了一半，不禁往后退了两步。 只听甘川柏冷哼一声：“齐绪离开家这么久，齐叔叔一定急死了，好不容易发现了齐绪的踪迹，当然得告诉齐叔叔一声才好。” - 自从见到甘川柏后，齐绪的脸色就一直不是很好。 强撑着等到上午场结束，他婉拒了好友们聚餐的邀请，准备回酒店换套衣服，顺便看看自己玩了一上午的小朋友怎么样了。 他刷卡进门的时候，房间里静悄悄的。 “薛明？”齐绪一边喊着，一边走了进来。 床上一团被子下面的不明物体听见声音，挣扎着蠕动两下，又不动了。 齐绪心中好笑，上前两步走到床边，弯腰掀开被子一角，却被小男孩死死攥住了。 第74章 “怎么了？还没起床？”齐绪见状，也不跟他对着来，从善如流地松开手，改为在床边坐下，隔着被子拍了拍薛明的后背。 通过被子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不想见到你。” “嗯？为什么？”齐绪奇道。 “你让我自己一个人在酒店呆一上午，我讨厌死你了。”薛明愤愤控诉。 齐绪失笑，顺从地往下给薛明递了个台阶：“你早上睡得太香了，没舍得叫你，是我不好，不该把你一个人留下来。” 薛明哼哼两声，对齐绪良好的认错态度表示满意。 齐绪想了想，话锋一转，盘问他：“吃早饭了吗？” 薛明一僵，掩饰性地试图在齐绪手中翻滚一下，好离后者远一点，然而才动弹一下下就被齐绪识破，牢牢堵住了他的后退路线。 “没吃是吧，自己记着。”齐绪动手将人从被子窝里挖出来，“回去一起算账。” 薛明恹恹地被齐绪抓出来，心里非常不服气，小声反驳：“我还没消气呢......” 言下之意是你不能现在对我发脾气，这样不好，我不高兴。 齐绪垂眸看着他低头而露出来的发旋。 他发现自己刚才偶遇甘川柏的糟糕心情居然不知不觉间一扫而空了。 没听到头顶上的人回话，薛明有点紧张，想抬头观察一下齐绪的脸色，结果才稍微动一下就被齐绪主动钳起下巴，俯下身来。 嘴唇一触即分，快得不像是个正式的吻。齐绪捏着薛明的脸，眼神未变，在后者震惊的注视下又啾了一下。 薛明不说话，齐绪就能一直亲下去。直到薛明终于反应过来了齐绪是在以这种方式向自己讨要原谅，他才如梦初醒，忙推开齐绪的胸膛说：“好了好了，够了够了。” “消气了吗？”齐绪温和地问。 薛明这下哪还敢不消，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消了消了。” 齐绪这才放过他。 起床换衣服准备跟齐绪出门吃饭以后，薛明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不是自己生气齐绪留自己独守空房，让齐绪来哄自己的吗？怎么感觉最后还是被齐绪牵着鼻子走的？ 深谙自己实在玩不过齐绪的薛明鼓起脸颊，在齐绪要来牵他的手的时候狠狠把他甩开了。 二人就在酒店用完了自助餐，便着手准备换衣服，去参加之后的宴席。 齐绪这下得把人随身带着，不然薛明又要生气。他亲手为小男孩制作的西装此刻十分妥帖地套在了薛明身上，每一处褶皱、每一道走线都显得精妙非常，量体裁衣的制服将薛明刚刚发育成熟的男人身骨衬托得极为好看，就连一头粉毛都成了张扬热烈，而不显廉价。 “发根长出来了。”齐绪欣赏地望着自己的艺术品，没忍住，上手撸了一把薛明的毛发，“还准备补染吗？” 薛明随着齐绪的动作挠了挠自己新长出来的黑头发，忧愁地问：“不好看吗？” 齐绪摇头：“很好看。” 发根那点黑色并没有影响薛明的整体造型，反而冲破了西装的一丝不苟，显示出几分年轻人的潇洒出来。 薛明咬着嘴唇犹豫片刻：“还是不了，小玉姐说染头发伤发质的，而且我也不是那么喜欢粉头发。” 齐绪没有异议，两人这便往会场赶去。 人显然更多了，除了领域内的大小人士，这次活动的主办方为了撑场面，还邀请了不少当红明星偶像，还有许多业内炙手可热的模特红人，现在也陆陆续续到达现场。记者们闻风而动，早已架好了摄影设备蹲守在红毯外，不放过任何一张拍摄的机会。 薛明从来没见过这阵仗，此刻不由得被吓着了，下意识地就往齐绪身后躲。 齐绪握着他的手，微微使劲捏了一把，让薛明放松一些，接着带他在主办方安排好了的位置上坐下。 这是个极佳的位置，不仅不受人拥挤，还可以纵观整个会场。薛明坐在位置上，瞠目结舌地瞅着好几个只在电视上见过的大明星优雅地从商务车上下来，对着镜头露出从容的微笑，隔了好久才想起来拿手机拍几张照给景玉看。 “天哪......绪哥，你们设计师平时到底都在跟什么人接触啊......”薛明眼睛亮晶晶的，手里的手机拿出来了就没舍得放下来过，平白让齐绪有些吃味，“你以前也和这些明星打交道吗？” “有过几次合作。”齐绪按下心头淡淡的醋意，甚至他本人都不愿意承认是吃醋，接话道。 “那你还到我们那个小地方、接那些小活干吗？”薛明大为不解，“这根本不是你的舞台嘛！” 齐绪笑笑没说话，似乎并没有将薛明这句肺腑之言听到心里去。 陆陆续续的，所有人就座完毕，晚宴正式开始。 有齐绪护着，薛明一晚上都没跟什么陌生人说话。也不是没有人探究薛明是何方人物，但都被齐绪挡了回去，顺便给薛明拿他爱吃的小点心。 是以薛明不仅不用费心思社交，还吃得饱饱的。要不是他顾及面子，他还想把隔壁桌那些女生们不敢吃的奶油小蛋糕都拿来自己吃掉。 高规格的宴席就是不一样，吃的东西都花样多味道好。薛明吃得一本满足，然而下一秒，面前就出现了一道人影。 他敏锐地感知到，身边的齐绪周遭的温度瞬间下降了不少。 心里有些疑惑，薛明咽下小蛋糕，抬起眼来。 一个模样柔和、气质儒雅的男子，身穿一套米白色西装，正温柔地微笑着。 薛明下意识顺着男人的视线看过去。 ——齐绪冷着脸，第一次在薛明面前毫不遮掩自己的不爽，冷冷地望着男人的眼睛。 第68章 越来越 薛明不由得停下了咀嚼的动作。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但是就凭齐绪对他的敌意，也足以让薛明对面前这个人没有好感。 偏偏男人似乎很不会读眼色，丝毫没有被齐绪骇人的眼神惊吓到，反而笑意盈盈地上前一步问：“这里多我一把椅子，应该不碍事吧？” “位置是安排好了的。”薛明小声反驳。 谁知道这个男人就像根本没听见薛明说话、他压根不存在一样，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薛明过，眼睛直勾勾盯着齐绪的脸。 这下薛明再迟钝，也觉察出些不对劲了。 “绪哥，可以么？”男人笑着说。 绪哥？ 绪哥！ 薛明一瞬间将眼神投到齐绪身上，圆圆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为什么会是绪哥？这么亲昵的称呼？ 齐绪冷冷瞥了甘川柏一眼，淡声说：“他说话你没听见么。” 甘川柏笑容不变：“这不是问题，我只要你点头就行。” “这样。”齐绪神色淡淡，“那我不愿意。” 桌上其他人噤若寒蝉，生怕发出一点动静，殃及池鱼。 好在甘川柏多少还是要顾及自己人前的形象，齐绪都已经这么驳他的面子，他当然不会再死缠烂打，爽快地离开。 就在他转身抬腿的一刹那，薛明就迫不及待地扭头喊：“绪哥，刚才那个人......” 绪哥。 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甘川柏的指甲狠狠嵌入进了掌心里。 齐绪......你难道真的想把我忘了？ 我绝对、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甘川柏深吸一口气，大步离开。 接下来的宴席，薛明吃得心不在焉，连给景玉拍视频都显得兴致缺缺，问了好几遍“还有多久结束啊”。 齐绪揉揉他的头发问：“怎么了？等着急了？” 薛明鼓起脸：“不想再见到刚才那个人。” 奇奇怪怪的。 齐绪手上动作一顿，随后安慰他：“就要结束了，乖。” - 在薛明的万千期盼下，活动终于步入了尾声。 齐绪起身，刚想带薛明离开，突然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小绪。” 他闻声回头，只见一个天命年纪的男人身着黑色西装站在那里，已经有了皱纹的脸庞刻满了岁月留下的沉稳，不用多说什么就显得不怒自威，很有气场。 齐绪意外地抬起眼，喊：“徐叔？” 徐叔爽朗一笑：“有些日子没见你了，最近怎么样？” 感受到来自长辈的关心，齐绪也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他沉吟片刻，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很好。” “哦？”徐叔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略微诧异了一刻，又欣慰地点了点头，“那就好。你母亲在天之灵，也能放心了。” 提到齐绪母亲的时候，徐叔的眼神突然放缓，似乎在追忆一位故人。 不过他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我们爷俩好久没见面了，这次好不容易把你请过来，走，叙叙旧？” 齐绪垂下眼眸，有些为难。 他当然不排斥和徐叔聊聊，可是把薛明一个人留在这里，他终究是不放心的。 第75章 薛明自然看出来了这故人重逢叙旧的戏码，见齐绪的眼神往自己身上放，当即明白过来，十分懂事地后退一步：“没事，我自己在周围转转，说不定还能找明星拍几张照呢。” 齐绪犹不放心：“别走远，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好。”薛明乖巧地应。 齐绪和徐叔到包间里小叙一会儿去了，薛明一个人觉得没意思，漫无目的地逛了逛，四处拍拍。 不知道齐绪要多久，薛明干脆找了个显眼的地方往那一坐，准备就在这等齐绪回来找他。 可是没想到，他不主动找事，事情也会自己找上门来。 “hello。” 一个温和的男声在自己头顶响起，薛明闻声抬头，之间刚才那个得了齐绪冷脸的男人，此刻就笑吟吟地站在自己面前。 “......”薛明张了张嘴，不明白这男人找自己干嘛，但还是礼貌地回复，“你好，有事？” “我是甘川柏。”甘川柏在薛明身边坐下自我介绍道，“你呢？” “薛明。” 没听过这个名字，应该不是圈内人，不过也不排除是在校大学生的可能性。甘川柏心思一动。 “你跟齐绪......认识？” “嗯。” 薛明实在不想多说什么，他可是还记得甘川柏那句自然的“绪哥”呢，可是甘川柏在这一刻似乎突然读不懂气氛了，并不就此作罢，反而继续兴致勃勃地追问。 “你看着年纪不大，还是在校学生呢吧？是怎么认识齐绪的？” “齐绪最近都在哪里发展啊？” “你这次怎么拿到邀请函的呢？是齐绪带你来的吗？” 明面上是在跟薛明闲聊，可是句句都离不开齐绪。 话说到这，薛明要是再反应不出来什么，那就真是脑子有问题了。 他本来就脾气不好，旁边还有个人一直在这里关心他男朋友，薛明更烦躁了， 硬邦邦地回怼一句：“你是他谁啊，问这么多。” 他本意是让这个甘川柏闭嘴，可谁知后者只是愣了片刻，便勾起嘴角，温和地解释：“我是他男朋友。” “？”薛明终于舍得给甘川柏一个眼神，气得“哈”了一声，指了指自己问，“你是他男朋友啊？那我是谁？” “......”甘川柏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一股薛明看不懂的情绪弥漫了他的脸庞。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你，是齐绪的男朋友？” “对啊。”薛明被他烦得要死，起身就准备走人，“你自己在这吧，我先走了。” 可是，薛明没想到的是，他不过刚迈出去一步，身后的人便突然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腕。 甘川柏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薛明挣脱两下，没挣脱开，不由得扭头怒目而视：“你抽什么风啊？” 然而就这一眼，薛明却被吓了一跳。 甘川柏脸上面具一般的温和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到可以算得上的是阴狠的表情。他以这样一副表情对上薛明茫然的眼，手上的力道还在不断加重，让薛明都感觉有些痛了，可甘川柏犹然未觉。 “你......”薛明又抽了一下手腕，得到的却是甘川柏咄咄逼人的一句逼问。 “你什么时候和他在一起的？谁追的谁？他为什么会答应你？他怎么可能会答应你？他那种人......” 饶是手腕还被人攥着，薛明也生气了，张嘴便骂了回去：“关你什么事啊？他那种人，他又是哪种人？别让我再听见你随随便便就对齐绪评头论足，你也配吗？下次我听见一次揍你一次！” 话说的狠，但甘川柏似乎完全没有被恐吓到，冷哼一声，语气怪异：“呵，看来他是真的换口味了，你这样的他居然都能看得入眼。” 轰—— 甘川柏的话似乎当头棒喝，一下子就戳中了薛明心中最敏感的一个地方。 从他刚认识齐绪开始，他就在因为两人之间地位的悬殊而纠结辗转。 只不过后来齐绪足够温柔，无数次向薛明保证了这一点，他心头的郁结才得以稍微好转。 可是现在，不知为何，薛明仍旧觉得自己没有勇气反驳甘川柏的话。 就在他瞪着眼睛、眼尾泛红时，眼前一花，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小臂，以一种不由分说的力道将自己从甘川柏的桎梏中救了出来。 薛明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望过去，只见齐绪不知何时回来了。 他眼神淡淡，嘴唇抿直成一条线，表情有点凶，看得薛明本能的有些害怕。然后下一秒他就被人一拽，接着熟悉的柑橘香水味将自己牢牢包裹住了，他的后背落入齐绪的胸膛里，被抱了个满怀。 “甘川柏。”薛明听见齐绪不带什么感情地说，“我喜欢谁，选择谁，好像轮不到你评判。” 甘川柏狠狠咬了一下嘴唇，幽怨地望着齐绪的眼睛：“我不过一小段时间没有来找你罢了，你这么快就把我忘了......你可真狠啊......” 齐绪丝毫不为所动：“说完了么？说完了就走吧。” 薛明莫名觉得，齐绪本来想说的可能是“滚”字。 不再多说，齐绪放在薛明肩膀上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低声问他：“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薛明摇摇头，只想快点从这里离开：“绪哥，我们走吧，好不好？” 他眼皮耸拉着，没什么精神。齐绪视线下移，捞起他垂在身侧的手腕，目光触及上面的一圈红印之后闪了闪，心头无名火起：“好。” 齐绪那版温存小心，甘川柏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他冷哼一声，目送齐绪扶着薛明的肩膀，头也不回地从自己面前离开。 齐绪......齐绪...... 我只不过是犯了一个小小的错，你居然一点机会都不再给我？ 既然这样...... -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 齐绪心情不好。 这是薛明观察他的脸色后，得出的结论。 薛明以前听秦悬说过，齐绪以前有过一个前男友。 这没什么，薛明劝自己。齐绪已经二十五了，这个年纪有一个前任太正常了，已经是过去式的事情就没必要再追究了。 但是不知为何，他心头还是觉得堵堵的，怎么都压不下这口气。 人前的甘川柏，无疑是非常优秀的。见多识广，落落大方，一身在良好世家里养出来的好皮囊，一看就是和齐绪极为般配的。 “你这样的他居然都能看的入眼？” 甘川柏的话又一次浮现在心头，薛明使劲眨眨眼睛，将冒头的那点糟糕情绪咽回进肚子里。 一直等到车子将二人送回入住的酒店，久久没有开口的齐绪才有了些动静。 “薛明。” 薛明像是小学生被点名了一般，条件反射道：“在。” 又是一阵沉默。齐绪眼睫轻颤，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轻声说：“他是我前男友。” “......”薛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干巴巴地说，“嗯，我感觉出来了。” “抱歉。”齐绪说，“本来是想带你出来放松一下的。” 薛明只能保持沉默。 良久，他突然开口：“甘川柏说，我这样的，你居然都能看得上眼。” 齐绪皱起眉头，心中对甘川柏的怒气陡然深了一层。 而薛明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却更让他受不了。 薛明说：“我知道我们一点都不般配，但是那又怎么样？我已经决定好了，我一定会努力，让你越来越喜欢我。” 第69章 薛小狗 等到二人回到套房这个相对私密的空间之后，齐绪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薛明。”齐绪淡淡地喊。 在他面前准备装死去洗澡的薛明犹如惊弓之鸟，被他喊得一抖，慢吞吞地扭回头来。 “刚才在他面前，我已经说过了。”一只手搭在薛明的肩膀上，将他转了个身子面对自己，接着薛明便感觉自己的脸被齐绪抬了起来，“我喜欢谁，选择谁，都跟他没有关系。我没有所谓的标准，也并不是符合标准了才有资格做我的恋人，那样实在太傲慢了。” 薛明怔怔地望着齐绪的眼睛，控制不住自己眼角慢慢泛起红色。 齐绪笑了一下，是很温柔的。他轻轻在薛明嘴角啄了一下：“而且，真要说起来的话，我倒觉得我才不是个合格的恋人。” “才没有，你明明......”薛明着急地想说些什么，却被齐绪不容分说地吻住了唇。 他吻得很重，含着薛明的唇瓣，却想着怎么冒犯更多。薛明没说出口的话被他生硬地抵了回去，腿一软，被齐绪抵在墙上，被迫迎接这个有些凶的亲吻。 “......薛明，我有过往。”唇舌交接的空隙，齐绪稍稍松开他，发音变得含糊不清，“如果你想听，我会之后慢慢都说给你听。” 毫无保留的。 只要是你感兴趣的。 只要是你想了解我的。 第76章 薛明终于得了空喘息，眼睛像是浸在了水里，湿漉漉地望着齐绪，像一只走丢了的小动物，茫然地望着收留自己回家的男人，小声确认：“全部都告诉我吗？” 齐绪肯定：“你想知道的，就都告诉你。” 薛明收紧了环着齐绪脖颈的手臂，贪恋他胸膛的温度，又往里埋了埋：“只要是关于你的，我都想知道。” 可是今晚并不是一个追问前任的好时机，那样也太煞风景了。 薛明安静地靠在齐绪的肩膀上，思索了一会儿，轻声道：“绪哥，我困了，想先去洗澡。” “好。”齐绪也不多说什么，直接把人放走了。 薛明平时动作很快，大男孩子嘛，洗澡没那么多讲究。可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存了躲着齐绪的心思，洗澡的动静比他平时慢了许多。齐绪一边刷手机新闻一边等，居然也感到有些焦躁起来。 刚才，薛明并没有针对甘川柏的事情说什么，好像一直都是齐绪自己在自说自话，又没有询问人的意见，直接上嘴了，听着很像一个变态大叔。 薛明难道是心里没有放下，又不好意思提起来，所以才选择躲着自己的吗？ 想到这里，齐绪有些坐不住了。 他起身，走到酒店一帘之隔的浴室外，犹豫一番，没有直接上手拉开：“薛明？” 话音未落，薛明几乎是踩着他话的尾音拉开了帘子。 他的脸似乎是因为在水里泡久了，红扑扑的，似乎浑身都在蒸腾着热气。今天薛明确实古怪，甚至没穿自己的背心裤衩，而是好好地包裹了浴巾出来，露出一双细白的长腿。 齐绪的目光在他的一截小腿上停留片刻，很快便妥帖地收回了眼神，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薛明使劲摇头：“我洗好了！绪哥你快去吧！” 他说着就要把齐绪往里面推，齐绪一脑袋问号，强行止住身形，无奈一笑：“我还没有拿睡衣，你急什么？” “哦哦。”薛明心虚地松手，“你进去嘛，睡衣我帮你拿就好了。” 这个小朋友心里有事。 齐绪从他通红的脸上读出了这个讯息。 虽然没猜到薛明想干什么，但是齐绪不想拂小孩儿的面子，顺着他的话走进了浴室。 终于把齐绪送进去了，薛明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他抬头环顾了一圈，即使知道这是星级酒店，硬件设施做得很好，他还是有些害羞。 窗帘被薛明牢牢拉上了，走廊灯和大灯也被他关了。整个房间就只剩下床头一盏暖融融的小黄灯，勉力照亮方寸私密之地。 薛明抖着手，拉开他今天早上没事乱翻时发现的一个小柜子。 他今天当然不是中午了还没睡醒，实在是见了那些东西害羞，又听见齐绪正好这时候开门，才慌不择路跳到床上。不让齐绪看，也无非是担心自己脸上的红晕才没消下去。 现在，薛明鼓足勇气，又拉开了那个小柜子。 里面乱七八糟的用具，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些布料极少的衣服。薛明强忍羞涩，拎起来一件看了一眼，又被烫到了一般将它丢了回去。 最后他还是只穿了一条自己的白色短裤，思来想去，又在脖子上戴了一条黑色的choker。 薛明没多想，只觉得这条酷酷的还挺好看，就这么单纯地戴上了。 可是当齐绪洗好澡走出来，看见床上盘腿坐着一个准男大学生，不着寸缕，只有脖子上戴了一条款式精致的choker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偏偏薛明还毫不自知地望着他，眼神闪烁着，皮肤因为紧张都在略微发抖。见齐绪只是看着自己不动弹，他又不好意思了，故作凶狠：“怎么了！很奇怪吗！” 齐绪喉结上下滚了滚：“不奇怪。” 他上前两步，抬手想碰薛明，但手伸到一半又不知为何停了下来，改为拍拍他的肩头。齐绪垂下眼眸，安静地问：“怎么打扮成这样？” 薛明耳尖连着脖颈都是红的，眼底一片潋滟：“就......想这样做。” “要在今天吗？”齐绪又问。 刚见到自己的前男友，薛明就这么主动地献身，实在无法让他不联想起一些不好的东西。 比如，年少无知的小孩子一时冲动，想把前任比下去，这才不管不顾地献上自己年轻的身体，想以此博取恋人的满意。 齐绪不是不想要，但决不允许薛明点头是因为这个。 出乎意料的是，薛明很坚定地点了点头：“不是一定要在今天，而是今天我想这么做。” “我......无论什么时候，都想这么做。” 薛明舔了舔嘴唇，眼神飞快地瞟了齐绪一眼，软下声音问：“不可以吗？” “......”齐绪平和地用眼神描绘薛明此刻的模样。 漂亮张扬的少年软下眼神，头发凌乱，发尾还有些湿，全身心信任地望着自己，从自己这个角度看过去，还能看到薛明脖颈上黑色条带的花纹，在床头小灯的照射下很有存在感。 明明刚洗过澡，但薛明仍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手指十分冰凉。 齐绪动作很慢，手指从肩头滑到手臂，动作很轻柔，像是怕惊动了他。 薛明有些怕痒，想躲，又听齐绪的声音在自己头顶响起： “坏孩子。” 他想反驳一下，至少他不觉得自己是个坏孩子；可是当薛明抬头望见齐绪的眼睛时，他又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话了。 齐绪此刻的模样，薛明有些陌生。 明明他穿着薛明见惯了的衣服，头发随意散在肩头，一双清浅的眸子隔着镜片淡淡地望着自己，可薛明就是莫名屏住了呼吸。 那种若有若无的危险感，终于在齐绪缓缓眨了下眼睛，蹲下身与自己平视的时候达到了巅凨諵峰。 “薛明。”齐绪的声音低沉，与他平时的声音完全不一样，只简单两个字就让被叫到名字的小男孩后背绷紧。齐绪冷眼望着他的反应，嘴上甚至还能腾出空来安慰他，“别怕。” 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让人害怕。 薛明把这句话咽回到肚子里。 “今天什么都没有准备，你之前又没有经验，会受伤的。”齐绪的声音称得上的是温和，甚至像是在哄骗一般，低沉带着一些沙，传进薛明耳朵里却让后者颤了颤，好像耳朵都被人含在嘴里了。 可是薛明抬眼，勇敢地对上此刻有些可怕的齐绪的双眸，坚定地说：“准备了的。” “嗯？” 齐绪眼睁睁看着薛明伸手到枕头下面，摸了两下，带出来件东西。 “这个，”薛明此刻又不敢去看齐绪的眼睛了，只好垂着眼，盯着酒店白色的床单看，“酒店里找到的，是，是你的尺码吗？” “......”齐绪深深吸进一口气，缓缓吐出来。 这个小男生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都在干些什么。 他还真从薛明手里接过那盒套子，好整以暇地看了一眼，语调不带起伏地念道：“草莓味。” 可是语气却是意味深长的。 薛明快被他烧起来了，只留给齐绪一个粉红夹黑的发旋儿，几不可闻地：“嗯。” 他看不见齐绪的表情，却能感觉到自己脖颈一紧，那条choker被人拎了起来。 齐绪说：“还戴了这么可爱的东西，要当绪哥的小狗吗？” “没有，没......”薛明急得要哭，他不知道，他不知道齐绪会说出这些臊人的话，什么当他的小狗......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啊！ 他又被齐绪捧起脸，细细啃咬着唇瓣。慢条斯理的，却又让薛明感觉到轻柔动作背后愈发凶险的占有欲。 “刚才说了什么，我没听见。”齐绪胸膛起伏一下，似乎是笑了笑，又说，“现在，我就当你同意了。” 同意什么了？ 薛明脑袋晕乎乎的。 很快，齐绪便好心地为他解开了疑惑。 他附在薛明耳边，一手环着他的腰，一手从后面勾住choker的边缘。 伴随着轻微的呼吸不畅感，薛明听见齐绪说： “薛明，汪两声好不好？” 第70章 生变故 原本计划好的海边城市之行被迫搁浅，两人第二天就回家了。 虽然没能好好旅游一番，还见到了齐绪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前男友，但是薛明此刻心情非常好。 飞机上，齐绪为他要来了一条小毯子，垂眸低声问：“腰还疼吗？” 薛明脸上的笑容一僵，不甚自然地摸了摸鼻子：“你别说话，我还要脸呢。” 齐绪淡淡一笑，没有坚持，而是直接上手，将小毯子围在薛明与座椅之间，让他的腰能有个靠着的地方，多少能舒服些。 “这次没带你好好玩，下次补上。”齐绪说。 “没事啦。”薛明倒是看得很开，“我在这座城市，已经留下很美好的回忆了。” 话音刚落，薛明的表情一僵，嘟嘟囔囔：“如果你没有那么过分，就更好了。” 第77章 天知道齐绪平时的冷静自持到底是怎么装出来的，为什么这个男人晚上居然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不仅逗他欺负他，还让他学小豹子叫，薛明哭着喊着说不知道豹子怎么叫的，齐绪才“退而求其次”，勉强让他学小狗。 英明神武的薛明老大怎么可能学这个，脖子一梗就拒绝了。 虽然最后齐绪到底还是听到了两声微弱的动静。 知道小孩儿心里不高兴自己这一点，齐绪很好脾气，非常好说话，知错就认，改不改另说。 “哦对了。”薛明突然想起来，“小玉姐说我通知书到了来着，回去等我拿了就带给你看！” “好。”齐绪应了，又问，“那，开学要用的东西，也该准备一下了吧？” “这能有什么要用的？”薛明一脑袋问号，“家里不是都有吗？” “不一样的。”齐绪温声解释，“你第一次一个人出去住，身边没有熟悉的人，多准备一些才有备无患。” 薛明皱皱鼻子：“好麻烦。” “那，等回家以后，我陪你一起？” 他这才展颜笑了：“这还差不多。” 两人这边聊得火热，自然没有注意到，隔了几个座位的一处角落，一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 齐绪说要给薛明准备物资，就真的上了心。 确定关系后，薛明自认名正言顺，便经常往齐绪家里跑。前几次还没什么，之后几乎每次他去的时候，齐绪家门口都会堆几个快递箱子。 “以前没见你那么喜欢网购啊。”薛明一边说一边在齐绪的授意下拆开一个盒子。 齐绪没说话，等薛明自己把快递拿出来以后，才轻声道：“是给你准备的。” “那边比这里冷，你的衣服不够厚，这次去了就是要过冬了，提前买好比较放心，到时候突然降温了你好有准备。我看了你平时用的面霜，保湿度不够，我给你买了新的，记得带着用......” 薛明听齐绪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终于没忍住，打断他说：“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而且这么多东西我怎么带过去啊？” 齐绪早有准备：“我给你寄过去，你及时签收就好了。” “......”薛明没招儿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齐绪其实这么啰嗦呢。 而更多的时候，两人还是会窝在一起，随意打发盛夏的最后一点时光。 齐绪买了一张宽大的双人懒人沙发，是薛明指名道姓要买的。然后薛明就可以和齐绪一起窝在阳台上，抱着马克杯一边喝奶茶一边看月亮。 其实现在城市已经没有什么好看的月色了，所以大多数时间里，薛明都在缠着齐绪聊天。 他想知道齐绪的过往，那齐绪就一件一件讲给他听。 他如何在母亲的影响下喜欢上设计，如何出国留学，在国外遇见了什么样的人，参加了什么样的比赛......齐绪想到什么说什么，薛明是他说什么自己都爱听。 每每听到一件关于齐绪的新纪事之后，他就总觉得自己与齐绪的距离好像又缩短了一点点。 年轻人，火气大，精力旺盛。温馨的睡前聊天结束后，薛明就开始往齐绪身上爬。 齐绪哭笑不得地把马克杯放在旁边的小几上，空出手牢牢把薛明抱在怀里，亲昵地磨蹭他的鼻尖，问他怎么这么着急。 薛明有过一次经验以后，再来这档子事就非常熟练且大方了。闻言他只是眉头一挑，露出些骄傲大胆的表情来，笑眯眯地说：“我男朋友这么帅，我不抓紧时间跟他多滚几次床单，那也太亏了。” 这说得多不像话。 好在齐绪并不介意，毕竟他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教会薛明要文明用语。 两人再也没有聊过甘川柏的事情。齐绪不愿多提起，怕薛明多想；而薛明纯粹是觉得过去式没有纠结的必要，两人当下相爱着就好。 所以直到薛明那天回家，在自家楼下见到甘川柏真人之前，他已经差不多把这号人物从脑海中忘掉了。 他不信邪地往后退了几步，借着路灯勉强把人看清了，心头疑惑更盛。 本来想当做没看见，从甘川柏身边绕过去；可是后者摆明了就是来堵薛明的，正巧站在薛明单元门口，将他的去路堵得严严实实。 这下薛明不得不停下来，有些烦了，蹙着眉头直接问他：“干嘛啊？” “好久不见。”甘川柏温和地说。 “谁想和你见啊，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址的啊？”薛明眉心蹙得更紧了，“再不走我叫保安了。” 甘川柏脾气好，一点都没挂相，还是浅笑着的，问：“你和齐绪分手了吗？” 他的态度太过自然，以至于薛明一开始听见他在说什么的时候都没辨认清楚他话里的意思。 反应过来以后，薛明太阳穴旁的青筋跳了跳，眼神也冷了下来。 “不劳你牵挂了，我俩好得很，浓情蜜意感情和睦，要是你别来找我就更好了。”薛明反唇相讥。 天色昏暗，他自然没发现，甘川柏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了拳头，似乎在强行克制自己，不要让拳头出现在薛明的脸上。 甘川柏张嘴，声音又低又轻：“是么？” 说完这话，还不等薛明开口，甘川柏便主动离开了。 来无影去无踪的。 薛明莫名其妙，赶紧先上楼回家。 他在这方面是很依赖齐绪的人，几乎是掐着齐绪洗完澡的点给人打电话。 屏幕里一只圆圆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齐绪，剩下的半张脸全都埋在枕头里，把自己今天遇见甘川柏的细节一五一十地说了。 末了，薛明苦大仇深地盯着枕头上被自己压出来的褶皱，困惑道：“所以他到底是怎么拿到我家地址的啊？” 齐绪原本神色放松，然而薛明越说，他的脸色便越来越严肃。 他突然想起那天徐叔和自己闲聊时说的话。 “你父亲......最近动静不小啊。”徐叔望着窗外的无边夜色，淡淡道。 “......”齐绪沉默片刻，垂下眼帘，“徐叔，您知道的，我不管齐家的事情。” “话是这么说，可是那毕竟也有你母亲的一份心血在里头。”徐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还是，不能让他太过放肆。” 齐绪微蹙起眉头：“他到底做什么了？” “具体的，我没有深入合作过，不好和你说的太清楚。”徐叔悠悠吐出一个烟圈，“你母亲生前只希望你能好，能开心。但是我总觉得，让这份家业落入一个外人手里，总归是不甘心的。” 他最后转身，拍了拍齐绪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玩够了，想收心了，就回来吧。” 齐绪没做声。 “绪哥？绪哥！” 屏幕那头小男孩的呼唤将齐绪从几天前的回忆中抽离出来。 齐绪眼神慢慢聚焦起来，重新望着薛明疑惑的眼：“嗯？” “你怎么了？”薛明担忧地问。 “没事。”齐绪斟酌一番，开口，“甘川柏他......家庭势力很大，想找出你的家庭住址，不是很难。” 薛明瞪大了眼睛：“这不合法啊！” 不知该如何给未出社会的小朋友解释这方面的事情，齐绪沉吟片刻，只问：“他对你做了什么吗？” “这倒没有。”薛明换了个姿势，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又怨恨起来，“就问我还没跟你分手吗？” 本来该是个比较严肃的话题，可惜的是，薛明现在语气和表情都太可爱了，齐绪没忍住，轻轻勾起嘴角。 “那，你是怎么回复的呢？”他柔声问。 “我说他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别想让我俩分手！”薛明毫无心理负担地鬼扯一通，扯完了才想起来还没征求齐绪的意见，“你没异议的吧？” 那语气像是在说，齐绪要是敢有异议，他当场就跑去他家把齐绪吃了。 齐绪只是笑着望他的脸。 他暂时不知道甘川柏到底想做什么，但是至少现在，至少面对薛明的眼睛，他想暂时抛开那些烦恼，只专注陪着这个天真勇敢的小豹子。 而正是在此时，手机屏幕上方突然弹出来一条消息。 【秦悬】：齐绪，我明天回家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帮我照顾着景玉些。 齐绪瞳孔微缩，让薛明先等一下，切到微信界面：“怎么了？” 【秦悬】：我爸找我，说最近有几家子公司做得不干净，怕出岔子，让我回去管管。 【秦悬】：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介者】：有变动随时联系。 秦悬不愧是心大，这种关头了还有心思来调侃齐绪两句：“哟，您还记得您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富二代呢，我还以为你早就铁了心做个无权无势的快乐设计师了。” 齐绪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又想起了那天徐叔说的话。 “毕竟也有......你母亲的一份心血在里头。” 第78章 第71章 聊聊天 秦悬走后，薛明明显能感觉到，景玉的心情没有那么好了。 虽然这话让景玉听见了，肯定是要跳脚反驳的。 薛明不知道他们俩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景玉从来没有答应过秦悬任何事情，后者在此刻孤身离开，倒让景玉发火都找不出理由来。 他能做的也只有在每次薛明跑去找齐绪的时候，冷冷地说上一句：“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子。” 说起来，薛明这幅样子还真闹出来过一些笑话。 这事儿还是得怪李书达。 那天薛明和齐绪一起留宿工作室，薛明解锁了新场景，整个人都无比兴奋，缠着齐绪又亲又啃，把人衬衫扣子都扯崩了两颗。 当时齐绪被他气笑了，好整以暇地望着薛明；后者不好意思，脸颊通红，但是嘴硬：“你这衣服质量太差了......” “嗯，是挺差的。”齐绪从善如流地给他递了个台阶，又掐着薛明坐在自己大腿上的腰，低声问，“那，你不会就不打算赔我了吧？” 薛明是个很有道德的新时代好好大学生，自然不会落人话柄，于是身体力行地为齐绪献上了自己的赔偿。 他赔得太真情实感了，以至于第二天直接睡过了头，忘了还和李书达约了一起去打游戏。 李书达第二天整装待发，迟迟不见他明哥的踪影，问了景玉，说薛明一晚上压根就没回来。 单纯可靠的李书达深感大事不妙，薛明再怎么外厉内荏，还是个恋爱经验基本为0的傻子，这才哪跟哪啊就开始夜不归宿，是非常危险的！ 在又给薛明打了三个电话没人接以后，李书达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踏上了前往齐绪工作室的道路。 他上次送醉酒薛明过来的时候来过一次，跟着导航也就找到了。 果不其然，明明已经大上午的了，这家店居然还没有开业！ 十分可疑。 李书达救友心切，想也没想就上前两步，大力拍响了门板，那架势大有一种“傅文佩你开门啊”的气势。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才敲了门没两下，门还真从里面开开了。 长发男人随意套了一件衬衫，眉眼耸拉着，往外泛着一股慵懒劲儿，淡淡抬眸对上李书达的眼：“是你啊。” 李书达磕巴了一下，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发声系统和气势，提了口气：“薛明......” “谁啊绪哥。”他口中被喊到名字的小男孩就这么突兀地从齐绪后面钻了出来，睡眼惺忪的，头发被他睡得乱糟糟还没来得及打理，身上也是一件看着似乎不太合身的t恤，宽宽松松的，甚至能看到一截白皙的脖颈和清晰的锁骨，“大清早上的......” 说完，不等在场其他二人如何反应，薛明就十分熟练地手脚并用，往齐绪身上爬。 齐绪下意识伸手兜住薛明的腰，迅速反应过来，对李书达歉意一笑：“抱歉，劳烦你先在一楼稍等会儿，旁边的柜子里有薛明买的饮料。” 李书达还没从刚才的南铜袭击中回过神来，呆呆地“哦”了一声，然后目送齐绪像抱着一只树袋熊一样抱着薛明，走上了二楼。 事后清醒过来的薛明下楼时带着一股踩碎山河的力道，一双眼睛死死瞪着李书达，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宣判后者的死期。 李书达缩了缩脖子，决定当自己今天根本没来过。 我的......一世英名...... 薛明拳头握得咯吱咯吱。 - 为了表示自己十分大度，过了两三天，薛明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主动邀请李书达一起出来玩。 李书达诚惶诚恐，带着十个脑袋三条命来赴约了，来之前还特意把地点约在了一处流量很大的商场，生怕薛明将自己毁尸灭迹。 薛明是一个很有素质的好朋友，即使自己有了男朋友，也绝不会在和朋友的二人时光里频繁看手机跟齐绪聊天。二人就像以前那样把感兴趣的项目都玩了一遍，吃完晚饭后，又去商场旁边不远的夜市消食。 这里的夜市很热闹，各种各样的小摊贩挤了一条街，难免会有乱摆乱占的现象出现。现在又正是夏季晚高峰，下班了的社畜带着嗷嗷叫要玩娱乐项目的孩子乌泱泱汇聚在这里，稍有不慎便会被人群挤散。 薛明皱着一张小脸，被两边的大叔挤到生无可恋，问：“我们一定要在这里消食吗？” 李书达一边在手机上看导航一边回复他说：“我女朋友说最近有一家仙豆糕特别好吃，让我给她打包几个带回去。” “那你们下次单独来玩的时候一起去吃不就行了！”薛明好想尖叫。 “哎呀，来都来了嘛。”李书达“嘿嘿”傻乐。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明明有男朋友还会被别的小情侣秀一脸恩爱，薛明不屑地“切”了一声，转头就又想要不顺便也给齐绪也买两个尝尝。 这个念头刚才脑海里成型，薛明就感觉自己的胳膊好像被人撞了一下。 人这么多，肢体接触在所难免。薛明没有很介意，但是那个撞到自己的人似乎也并没有道歉的意思。 这就很让人不爽了。薛明蹙眉抬头：“喂，你刚才......” 三个魁梧高大的男人，正认真地盯着薛明的脸看，似乎在比对着什么。 薛明心跳莫名空了一拍，直觉告诉他，这几个男人不能惹。 他刚想转头拉李书达一起赶紧离开，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李书达也和自己分开了，薛明急切地环顾一圈，都没找到李书达的身影。 而那三个男人细细观察了薛明的脸，低头看了眼手机上发过来的照片，其中一个人低声说了一句：“就是他”。 接着，三个男人立刻靠拢过来，无声之间将薛明所有退路都堵死了。 “......”薛明心一横，顾不上找李书达了，撒腿就跑。 身后的男人们并不慌张，似乎早就料想到这一刻一般，立刻也沉默地跟了上来。 这条路人流量大，很不好走。薛明硬着头皮拨开人群往前冲，可是刚才明明再正常不过的一条小吃街，现在却处处充斥了与身后人一样的黑衣大汉，总能在薛明即将逃脱之前将他重新堵回到人流之中。 薛明真实地害怕了，片刻不敢停，就连辨别周围地形都没有时间了，慌不择路，只能看哪条路没人拦往哪条路上跑。 就这么一路跑下去，等薛明气喘吁吁地发现周围的景象自己毫不熟悉之后，他已经被刚才散落在各个角落的黑衣人们包围住了。 面前时死胡同，薛明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思考从上面翻过去的可能性；同时手插在裤兜里，想给齐绪打电话。 就在这时，三声清脆的鼓掌，突兀地打破了这寂静的夜晚。 薛明吓得一机灵，猛地回头：“谁？” 黑衣人们从中间自动分开，让出一条路来，使得那人得以高傲又优雅地出现在薛明面前。 “你还挺能跑啊。”他停下鼓掌的动作，望着薛明紧张的脸，讥诮地勾起一边嘴角，“还好把你堵住了。” 薛明瞳孔骤缩：“甘川柏？”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上次突然出现又莫名消失的甘川柏。 “bingo~”甘川柏的声音轻轻浅浅，在夜晚中划出一道带着尾气的波浪。他往前逼近两步，与薛明正面而对，歪着脑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薛明，还是十分不解，“再一次见到你，我还是想不通，你身上到底有什么特质，能让齐绪同意和你谈恋爱。” 他眉心微紧，像是在自言自语：“难道，他是山珍海味吃腻了，想换点清淡的尝尝？” 薛明握紧拳头，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不能在这个时候再激怒甘川柏。 他怕打草惊蛇，不敢把手机拿出来，只能在口袋里循着肌肉记忆，胡乱点开电话，随便拨了一个出去。 求求了，求求了，一定要是齐绪或者景玉，李书达也行，反正谁都可以，总之来救救他！ “本来还以为，今天跟着你，还能见到绪哥一眼。”甘川柏话锋一转，语气里满是遗憾，“不过也罢，等你和他分手以后，我有的是机会可以见他。” 薛明终于忍不住了，反唇相讥：“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我不可能跟齐绪分手，你死了这条心吧！” 下一秒，他的脖颈猛地被人攥紧了。 甘川柏鬼魅一般闪身到他面前，伸手死死掐住薛明的脖颈，两人间的距离近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而甘川柏丝毫没有松手的意向。 薛明渐渐感到呼吸不畅，强烈的求生欲望使他拼命地大口呼吸着，竭力渴取越来越稀薄的氧气，眼眶变得充血发热。在那一刻他毫不怀疑，甘川柏真的会掐死他的！ 可是周围的保镖就像司空见惯了一般，冷眼旁观着，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薛明又想起了，齐绪说...... “甘川柏家......很有势力。” 薛明差点把自己的嘴唇咬破，眼球上翻：“放......放开我......” 第79章 突然一个声音从薛明的口袋里传了出来，把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那声音经过布料遮掩，变得沙沙的，有些听不清，但这并不妨碍甘川柏和薛明同时反应出来：这是齐绪的声音。 “薛明？”齐绪喊。 薛明只感觉自己脖子上的力道一松，刹那间无数氧气争先恐后地灌入他的鼻腔、钻进肺泡里。他腿一软，猛地跪在地上，大口呼吸着，双手护着自己已经泛起青紫的脖颈，泪水混合唾液一起从脸上滴落下来，十分狼狈。 而甘川柏只是茫然片刻，便从薛明兜里拎出他的手机，缓缓将自己的耳朵靠近听筒。 薛明挣扎着：“还，还给我......” 甘川柏置若罔闻，很快调整好表情，温柔地回应道：“喂？” 下一秒，电话那头和缓的声音立刻冷了下来，齐绪厉声问：“薛明呢？” “他啊，他很好啊。”甘川柏也不伪装了，用脚尖踢了踢跪在地上的薛明的膝盖，语气轻慢，“还有口气呢，没舍得给你弄死。” “......甘川柏。”齐绪的声音已经彻底结上了一层难融的冰霜，“你知道招惹我的后果。” “你放心，我怎么可能会对你喜欢的东西下手呢？”甘川柏像在哄小孩子一般，温柔又有耐心，“我就是跟他聊聊天而已，聊完了就把他送回给你，好不好？” 说完，不等齐绪回答，甘川柏便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接着，他点开微信，找到薛明的置顶，给备注是一颗爱心的人拍摄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面，薛明面色涨成了猪肝色，无力地跪在地上，眼泪糊了满脸，正拼命抵抗周围想把他拉走的黑衣人们。 “大功告成。”甘川柏笑眯眯地按下了“发送”。 【作者有话说】 快分开咯～ 第72章 这里疼 薛明迷蒙地睁开眼睛。 不知何时，他失去了意识，对于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一概不知了。 这是一间陌生的屋子，但是装潢得非常高级，是薛明只在电视上看过的那种富人房间。 他心里有了点数，环顾四周，发现把他带到这里来的人甚至十分贴心地为他摆了一点食物和水，像是怕他醒了会口渴饥饿一般。 薛明没动。 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被人从外拉开了。 薛明循声望去，只见甘川柏换了身衣服，容光焕发地出现在门口，见他醒了，故作惊讶地问：“呀，你醒了？” 他上前两步，兴致勃勃地掐着薛明的下颌，笑眯眯地问：“我在和你说话，你小朋友好没礼貌。” 薛明奋力挣扎出去，厉声问：“你把我带到这里干什么？这是什么地方？” “别急嘛，小弟弟。”甘川柏笑容不改，“我来和你商量点事情。” “我和你有什么好商量的？”薛明语气很冲。 “气性真大。”甘川柏摇摇头，“你在齐绪面前那么乖，还能都是装出来的？” “关你屁事。”薛明现在正在气头上，看甘川柏都一张脸两张大，语气硬邦邦的，“你快把我放了！” 甘川柏没说话，轻轻拽了一下手里的东西。 薛明整个人猛地一个趔趄，脖颈上传来强烈的拉扯感，让他一瞬间没喘上来气，他这才发现，甘川柏居然在自己脖颈上绕了一圈铁链，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我草......”薛明骂了一句，再看向甘川柏时，眼神满是不可置信，“你这是囚禁我啊？这是违法的！” 甘川柏很礼貌地勾起嘴角：“谁会让警察知道呢？” “你......” “好了，我说过了，我会放你走的，只不过需要你答应我一个小小的条件。”甘川柏没什么耐心，盯着薛明的脸，直入正题，“你开个价。” “......”薛明缓缓瞪大了眼睛，没听懂，“什么？” “一千万吧，怎么样？”甘川柏笑了笑，“不满意的话，我们可以再商量。” “你......你要干什么？”薛明困惑。 “啧。”甘川柏终于撑不下去那副面具，敛下眉眼，不耐烦道，“一千万，你跟齐绪提分手，以后我绝对不会来骚扰你。” 薛明只花了三秒钟消化甘川柏的话，接着，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将他团团围住：“你他妈......” “我查过了，你父亲赌博，母亲再婚，和表哥一起生活，生活不算阔绰。”甘川柏说，“我这一千万保证来路合法，不会让你牵扯进什么别的麻烦里，我也会签自愿赠与书，你不用怕我告你敲诈勒索，不过说实话，我也没这个必要。” 说完，他笑了笑，很是不屑的样子，拉过一边的沙发，自然舒适地往上一靠：“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们有的是时间。” “你一天不答应呢，我就关你一天；一周不答应，我就关你一周；一个月不答应，我就关你一个月。”甘川柏彻底冷下脸，“齐绪值不值得你为了他浪费这么多光阴，浪费你辛辛苦苦考上的学校，那就要看你自己掂量了。” 薛明的拳头狠狠握紧，指尖都深深陷入了手心里：“你威胁我。” “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甘川柏开朗道，“只是和你商量。” “那我要是不同意呢？” 回答薛明的是脖颈上的铁链猛然一下电击！ “啊......”薛明浑身一颤，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身体轻轻痉挛着，头脑都轰鸣了一瞬。 甘川柏面露怜悯，摇摇头，叹息道：“何必呢小弟弟？齐绪他啊，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人。” 薛明脸色苍白，额头冷汗大滴大滴地顺着鼻尖滑落下来。他迷迷糊糊间听到了甘川柏的声音，冷笑一声：“少管你爹的事......” 可是他话音未落，便再度猛地弹跳了一下，这下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给过你机会了哦。”甘川柏悠悠道。 - “喂？怎么了？”秦悬接到齐绪电话的时候还有些意外。 齐绪现在没空和他寒暄，直接问：“有空吗？帮我找个人。” 秦悬调整了一下坐姿，从齐绪的语气里察觉到了什么：“谁啊？” “甘川柏。” “谁？！”秦悬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他娘的怎么又跟你扯上关系了？” “具体的事我之后再给你说。”齐绪的语气出奇冷静，“他现在把薛明绑走了，我不在老宅，找不到人，你抓紧时间帮我查一下甘川柏从昨天以来的所有踪迹。” 秦悬已经起身拿着西装外套往外走了：“行，你别急，我现在就订机票过去。” 挂断了秦悬的电话后，齐绪表情不变，又给另外一个人打了电话。 那头瞬间接起电话，就好像一直在等齐绪的来电一样，语气恭恭敬敬：“少爷。” “半小时内赶过来，有问题么。”齐绪淡淡道。 “是。” 秦悬办事效率很快，没过多久就将查到的消息发给了齐绪：“查到了，在隔壁市甘家的一处宅子里。他应该找了挺多人守着的，你准备怎么办？” 齐绪盯着手机上那一串地址，陷入短暂的沉思。 片刻后，他轻声道：“我让阿奇带人过来了，你回头直接跟他联系。” 秦悬急了：“那你呢？” “我等不了。”齐绪说，“一刻我也耽误不了了，薛明在他手里，我不放心。” “你他妈的......”秦宣刚想劝他别冲动，齐绪便已经干净利落地撂了电话。 空留秦悬一个人留在机场面对手机发呆，直到渐渐黑掉的屏幕又被一通来电提示点亮。 来电人显示的是：景玉。 秦悬额头青筋一跳，直觉要遭。 齐绪几乎是踩着超速的线一路飙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处富人区，出入需要许可，安保非常严格。齐绪眼皮都没抬一下，在保安要求他出示相关资质的时候，直接将自己手机里刚刚查到的房产购入证明点开给他看。 大抵一定地位了的商人们都已经成了个圈，房产投资上目光一致也是很正常的事。齐绪已经有几年没用过本家的东西了，不然也不至于能被保安拦这一下。 此刻天刚蒙蒙亮，齐绪一夜未睡，片刻都不敢耽误，直接开到了甘川柏房子附近。 这里都是独栋，彼此之间相隔较远，给足了私人空间；这也让一些灰色事件实行起来变得更加轻松。齐绪没立刻下车，冷冷旁观了一分钟，摸清了围绕在房子四周的保镖分布后，决定硬刚。 门口一个管家打扮的人很快认出了正往自己方向走来的男人，当下心底漏跳一拍，很快调整好表情，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齐少爷，好久不见您了啊。” 齐绪面色不改，直奔主题：“甘川柏在哪里。” 管家说：“我家少爷现在有些私事，不太方便见人，齐少爷要不换个时间再来？” “连杯茶水都不给我，似乎不是待客之道。” 第80章 “这......”管家立刻犹豫起来。 要是别人来拜访，他一定能滴水不漏地把人高高兴兴哄出去；可是齐绪又不一样，自家少爷对这个人有多上心他不是不知道，万一自己替甘川柏赶走了齐绪，后面少爷怪罪下来，那...... 齐绪把管家的犹豫都看在眼底，心里明白，甘川柏没敢让这件事有太多人知道。 既然这样，那就没有撕破脸皮的必要。齐绪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客套，温声道：“我就在里面等一会儿，他办完了事我再找他也行。” 齐绪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管家也没有不放人的道理，侧身拉开了门。 齐绪瞬间闪身进入，随手将门从里面反锁。 “哎，哎！齐少爷！”管家在外面叫了好几声，但是齐绪已经无暇去管了。 他整个人都被强烈的怒火包裹住了，在一踏入这种明显长期无人居住的房屋之后，这股怒意越烧越胜，快要将他吞没。 “薛明......”齐绪喃喃唤了一声。 - 甘川柏淡淡看着面前狼狈不堪的薛明，神情恹恹：“我们不要再互相浪费彼此的时间了，这样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已经神情涣散的薛明无力地跪在地上，勉力靠着床板，好让自己不至于滑下去，闻言只能勉强提起嘴角，不屑地笑一笑。 他骨子里就是个轴性子，甘川柏这般不遗余力地羞辱他，其实只会反其道而行之。这下无论如何，薛明都不会让他得逞了。 “你电呗，有本事把我电死。”薛明小声道，“我死了齐绪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甘川柏眯起眼睛，十分不爽。 他只是想给薛明一个小小的教训，叫这个刚成年的小朋友不要想不开，小小年纪卷入他们的纷争里。薛明是齐绪喜欢过的人，无论如何自己也不可能对薛明下死手，那就等于是斩断了自己和齐绪的所有可能。 可是薛明这幅欠揍的样子，实在教人看着太不爽了...... 他有点忍不下去了。 就在甘川柏自己都不知道还能忍多久时，手机响了，接通一听，是门外管家。 “不好了少爷，齐少爷刚才，刚才......” “绪哥......”薛明听到了管家的话，本来涣散的眸子立刻亮了起来。 而甘川柏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终于遏制不住心中浓浓的醋意，盯着薛明那张漂亮的脸，狠狠拽住了铁链的另一端。 齐绪被一声痛苦的嚎叫吸引去了注意力。 那叫声已经很微弱了，似乎在此之前已经忍受过了一波折磨。 齐绪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向发声处跑去。 薛明瘫在木质地板上，双手死死抓着脖颈间的铁链，艰难地大口喘息着，从缝隙里吸取维持生命的氧气；而甘川柏仍旧坐在沙发上，面色冷漠，手上的力道缓缓收紧，毫不留余地。 “就这么将你放走，有些不甘心呢。”甘川柏说，“不再让你吃点苦头，怕你还是贼心不死。” 而薛明已经彻底说不出话了，脸颊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强烈的窒息感卡在喉咙间，让他头一次意识到能自由呼吸是多么畅快的一件事情；他连眼前的场景都看不太清楚了，甘川柏的声音渐渐远去，眼前大团大团黑色覆盖住了视野范围。就在薛明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视线里突然闯入一双熟悉的鞋子。 甘川柏只觉得自己被人狠狠从后面扯住衣领，猛地一掀便重重地摔在地上，手上力道一松，薛明不再受到桎梏，顿时大口大口呼吸起来。 “你......”甘川柏又惊又疑，抬眸望去，就见他朝思暮想的人此刻就冷冷地站在他面前，眼神淡漠得他心都快要碎了。 齐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顾不上教训甘川柏，先跑过去将薛明扶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薛明，薛明！”齐绪连声唤他。 薛明恍惚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可是他现在头脑发胀，喉咙也难受的要命，根本说不出来话，只能抓住齐绪胸前的衣服，用尽全力攥紧又攥紧，可实际上齐绪也只是感到胸口有了些重量而已。 他心疼得无以复加，牢牢将人抱住，一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眸瞟向甘川柏的脸，几乎压制不住怒火：“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甘川柏睁大眼睛看他，眼神无辜：“没有为什么呀，我只是想让他和你分手而已。” 齐绪深吸一口气，不愿和这种人多说。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就算没有这个人，也会有其他人取代我的位置。”甘川柏语气十分哀伤，可下一秒便转为了狠厉，“可是那又怎么样？我得不到你的心，别人也别想得到。” “我知道今天我对薛明做不了什么，你齐大少爷何许人也，想抓到我还不是轻轻松松。”甘川柏优雅从容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整理了一番衣服，凉凉地说，“但是，齐绪，你给我记住，这只是开胃菜。我以后，会经常出现他的生活里，只要他还喜欢你，只要他还想和你在一起，那么他就别想躲掉我。我会一点一点，折磨他到再也忍受不了，折磨他到不堪其扰，最后主动地、自愿地，提出和你分手。” 甘川柏温顺地冲齐绪笑了笑：“到那时候，你就又是我的了。” 何其恶毒。 齐绪手指颤抖，长长吐出一口气：“......滚。” “这是我家，我往哪儿滚？”甘川柏笑着说，“不如你在这坐一会儿，我们叙叙旧？” 不等齐绪回答，门外再度传来一阵嘈杂。 很快，一小班人马训练有素地跑上了楼。为首那个一身黑衣，看着有些木讷，但又透着股可靠的感觉：“少爷，外面的人都解决好了。” 齐绪颔首：“辛苦。” “齐家的人？你居然为了这么一个毛头小子，不惜再次和齐家扯上关系？”甘川柏瞪大眼睛，似乎见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场景，怒极反笑，“你不是发过誓，这辈子不再动用齐家一分一毫的势力吗？一个薛明，就让你轻轻松松地破戒了？” 阿奇冷淡地为自己的主人辩护：“我们只对少爷负责，其他人一概不管。” 可甘川柏显然已经听不进去阿奇的话了，他像是受到了什么很大的创伤一般，缓缓蜷缩在沙发上，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你还在怨我，你还怨我......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怎么可能喜欢上这样的人......” 而齐绪一个眼神都没再分给甘川柏一个，对阿奇说：“把他送到警局，后续你看着处理。” 阿奇点头：“是。” 随即他又说：“他身靠甘家，送去警局恐怕......要不还是打电话给齐先生......” 齐绪缓缓闭了闭眼睛，疲惫道：“不用，送去吧。” 阿奇便不再多语。 齐绪将薛明拦腰抱起，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走下了楼。 他婉拒了手下们要帮忙的请求，亲自将薛明带回了自己的车上，轻柔地将人放好了。 “薛明，薛明。”齐绪又在轻声唤着。 薛明稍微恢复了一点意识，睁开眼，见到了那张自己无数次想要向甘川柏屈服时就会回忆起来的脸。 他的眼睛登时红了，泪水盈满了眼眶，不堪重负一般滚落下来：“绪哥......” 漂亮的男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个小孩子告状一样，给齐绪看自己脖颈的伤口：“这里......疼......” 齐绪心疼得快要碎掉了，直接上前吻住了薛明的唇。 “别怕，别怕......没事了，绪哥来了。”炽热的吻混合着沙哑的嗓音，一起将薛明托举起来。 终于回到安全港湾了的孩子精神彻底松懈下来，他无力迎合齐绪的亲吻了，头一歪晕厥在了齐绪怀里。 第73章 说离别 “薛明怎么样了？” 秦悬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在看到齐绪对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后才捂住嘴，蹑手蹑脚地走到齐绪身边。 “医生看过了，说没大问题，就是受了太多惊吓，暂时性昏迷了。”齐绪轻声说，像是怕打扰到薛明的美梦。 “我看他脖子那伤......”秦悬欲言又止。 “甘川柏拿链子把他锁起来了，这是铁链的痕迹。”齐绪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秦悬心里一紧。 犹豫片刻，秦悬觉得此事不宜耽搁，还是选择现在就像他这几天所掌握的事情和盘托出：“其实，我在老家的这几天，也听到了些风声。” “你爸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资金非常充盈，重金收购了齐氏不少股份。” 齐绪眼眸微微眯起，疑惑道：“他哪来的这么多钱？” 齐氏其他股东很多都是从一开始就跟着齐老先生打江山的人物，虽然现在很多都已经退休、让儿孙管理，但也都不是什么草包，不该被齐勇进轻盈唬住才对。 秦悬也不得而知。 齐绪念头只转了一瞬，便有些想明白了：“要说家底，除了齐氏，应该就只有一家可以抗衡了吧。” 第81章 “你是说......” “甘川柏这几天高频率出现在我的生活里，认为只要把薛明逼走他就一定能和我复合。”齐绪沉吟，“这让我很难不怀疑，他和齐勇进做了什么交易。” “甘家家底雄厚，他鼎力支持齐勇进收购齐氏股份，到时候除了你手里齐阿姨留给你的那些，剩下的都被他收入囊中，那以后齐氏就可以算是他的一言堂了。”秦悬忍不住动了怒气，“这男人真不是个东西，就他妈是个上门女婿，居然......” “而我在齐氏式微后，甘川柏再以拯救者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到时候我失去了齐家的支持，势单力薄，他想对我做什么都是轻而易举。”齐绪将这桩丑事的完成计划淡声补全。 秦悬深吸一口气，开始真情实感地为自己这位老友担忧起来：“那，那你准备怎么办？我知道，齐阿姨走后，你不想和齐勇进有联络，就自愿放弃了齐家的家产......可是，可是那毕竟是你们家的企业，你就眼睁睁看着齐勇进一个外人......” “以前我不在乎这些，觉得总有比我更合适的人执掌这份家业，我不愿意，也不屑跟这些两面三刀的人有联络。”齐绪帮薛明掖了掖被角，“可是，秦悬，你猜猜我遇见谁了？” “谁？” “徐叔。” “徐......”秦悬猛地提高了音量，在接收到齐绪甩过来的眼神后又紧急噤声，“徐启良？徐氏的那位？他不是......” 齐绪颔首：“是。我就是受他之邀，参加一个时尚晚宴，才会和甘川柏再遇见。当时他和我闲聊的时候，说齐勇进有了些动静，我还不以为然，当时他说出了和你差不多的话。” 那毕竟也有你母亲的一份心血在里面。 想到那位面容可亲的妇人，齐绪缓缓从胸腔中逼出一口浊气，继续说：“更何况，现在的我，根本没办法保护好他。” 秦悬知道齐绪口中的“他”是谁，不由得同情地看了病床上的薛明两眼，忍不住吐槽：“他娘的，这都什么事啊......人孩子好端端谈个恋爱，跟他妈的惹上恐怖分子了似的......” 齐绪垂在身边的手猛地捏紧，又无力地松了开来。 “他是故意的。”齐绪说，“甘川柏对我说，只要薛明还在我身边一天，他就会骚扰薛明一天，直到把薛明逼得忍无可忍，主动离开我身边为止。” “卧槽？”秦悬惊了，“他他妈的怎么这么不要脸呢？我靠，他人在哪呢现在，我去跟他讲讲理去......” 齐绪没有精力再去应和秦悬的话，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病床上不安地紧闭双眸的薛明吸引过去了。 这孩子即使已经睡着了，还是没有安全感，睫毛紧张地颤动着，眼珠在眼皮下左右转动，似乎沉浸在了什么深深的梦魇里。他的伤口虽然已经处理好了，但是怕天气热捂出来细菌，医生没有严实地包扎，因此齐绪能清晰地看见那一圈血红的勒痕。 齐绪恍惚想起，医生还说，薛明昏迷前，有被电击过的迹象。 想到这孩子在自己没赶到的这段时间里所遭受的折磨，齐绪就觉得自己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秦悬说的没错，薛明只是情窦初开谈了个恋爱而已，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可是，如今的齐绪，居然可笑地给不了薛明任何庇护...... 他居然只能无知地坐在家里，等着一通意外的电话通知自己：薛明被人拐走了哦。 多么......多么讽刺。 这样的自己，怎么放心将薛明留在自己身边？又怎么放心放他一个人孤身去陌生的城市？ 甘川柏那个疯子......什么干不出来？ 万一下次他没有及时赶到，万一薛明不小心又着了他的道。就算齐绪事后有能力将薛明救出来，可是创伤已经形成了，薛明还能做回曾经那个天真勇敢、一腔热血的少年吗？ 他齐绪有什么资格，让一个人生刚刚开始的孩子为了他而背负上这些？ 可是...... 他的耳边似乎还环绕着薛明那晚说的话。 十九岁的小男孩趴在枕头上，只露出一只圆圆的眼睛，张牙舞爪地对自己说：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都不要和自己分开。 至少在那一刻，齐绪是真的想过和薛明的永远。 什么年龄差距、什么阅历差距，什么等薛明遇见了更优秀的人自己就会退出这段关系，齐绪根本就没有这么大方，他早就将薛明的模样深深刻在了心底。 怎么舍得、怎么甘心就这么把这个孩子撇下来？ 可是不让他远离自己，又无异于亲手将薛明推向水深火热、不得安宁的深渊。 齐绪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窗边，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还没等秦悬反应过来，齐绪便狠狠一拳锤在了窗边的墙壁上。 那声音又重又沉，不难想象男人用了多大的力道。秦悬被吓了一跳：“你，你抽什么风啊？” 齐绪静静地垂下手，无视拳头上蔓延开来的斑斑血迹，隔着玻璃望向窗外蔚蓝的天空。 为什么......为什么他已经这么努力地逃脱那个牢笼了，还是会因为这样那样的不可抗力，心甘情愿地重新回到那个家呢？ 薛明...... 齐绪突然感到自己的眼角有些湿润。 他不可置信地伸手一抹，混合着血迹，他看到了一点晶莹。 他这是……流泪了？ “齐绪，你也别太自责，谁能想到甘川柏他......”秦悬无奈地劝，见好友神情有异，便体贴地背过身去，为好友留下一点私人空间整理情绪。 而齐绪迟迟没能做好决定。 他缓缓走到薛明床边，贴着薛明坐下，伸手握住后者垂在被子外侧的手掌。 明明还是夏天，明明薛明平时火气大得吓人，可是现在他的手是凉的。 齐绪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薛明的脸，好像每一眼都是最后一眼，他怎么看都看不够，贪恋地用视线勾勒薛明的眉眼。 这是他的薛明。 这是跟在自己身后、苦苦追寻这么久，却从来没有放弃的薛明。 就在这时，秦悬的手机突然一振，他似有所感，走到病房外，像是在等什么人。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走廊尽头便响起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景玉边走边给秦悬发语音：“我到十三楼了，1307怎么走啊，你能不能......” 话说到一半，他便看到1307前静静站着的高大男人。 阔别几日不见，秦悬似乎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从前的秦悬能够很好地融入了小城的气氛，平时穿得随意休闲，气质也十分随和。可是不过几天而已，他身上那种长年累月经营起来的精英感，便再也压不住了。 秦悬身穿一身裁剪得当的西装，那是因为他还没来得及换衣服，浑身上下都精致而从容，即使因为薛明的事情狼狈了些，但不影响他整体的观感，反而又为他增添了一抹雅痞气质。 景玉怔怔地看了秦悬三秒，直到后者和往常一样对他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老婆。” “......”景玉率先躲开了眼神，掩饰一般，“谁是你老婆。薛明呢？” “还在里面，没醒呢。”秦悬说着往旁边让了两步，让方寸大乱的景玉得以迅速冲进病房。 “薛明！”景玉一进屋便喊。 自然是无人应答的。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一个薛明虚弱地躺在床上，旁边男人紧紧握住他的手，正温柔地注视着薛明的睡颜。 见到齐绪，景玉想也没想，上去就是一拳。 秦悬刚进门就看见这一幕，“哎哎哎”着跑上前，好说歹说将景玉拦了下来，把他双臂扣在自己怀里：“好了好了，这事儿不能怪齐绪不是，你消消气，消消气。” “为什么不怪他？我早就跟薛明说了，你们这种人不是他招惹得起的，他年纪小不听我的话，你他妈这么大个人了也分不清轻重是吗？你当初在我家楼下怎么跟我说的？啊？你是不是说会保护好他的？齐绪，这就是你所谓的保护吗？啊？” 景玉气得眼眶充血通红，不管不顾地冲齐绪大吼出声，目光触及他旁边面无血色的薛明时更是心痛：“薛明被我好好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躺过医院的病床，怎么就跟着你混了几个月，就成这幅模样了？” “......”景玉这一连串的问题，齐绪一个都答不上来。 他迟钝且缓慢地意识到，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单纯地以“齐绪”的身份和薛明谈一场简简单单的恋爱的想法，有多么天真。 齐绪自己尚且没有真正处理好身后乱七八糟的一切，一味地选择逃避，又谈何能去保护薛明？ 秦悬不舍得看见景玉这么疯狂的模样，面露不忍，软下声音在景玉耳边轻声哄着，想让他冷静一些，别把自己气坏了。 景玉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走到床边，细心地检查了一番薛明的情况，在看到后者脖颈上那条殷红的痕迹时眼眶一红，眼泪扑簌簌地滑了出来。 第82章 “这得多疼啊......”景玉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房间内另外两人不忍直视，纷纷转过了目光。 片刻后，景玉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执起薛明的另一只手握在手心里，坚决地对上齐绪的眼。 齐绪似有所感，抬起头，像是一个囚徒在等待自己的判决。 “齐绪。”景玉说，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我，不可能再同意薛明和你在一起。” “......”齐绪沉默。 “你们那些豪门纷争、利益交换，都跟我们这些小人物没关系。薛明他才十九岁，还要读大学，还有自己的人生，我是他的监护人，我不允许他因为你放弃自己的未来。薛明现在年纪小，容易冲动，受不得激，所以......” 景玉顿了顿，好让齐绪意识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是什么好糊弄过去的话。 “所以，我要求你，和薛明提出分手。” 秦悬：“啊？” 齐绪缓缓闭上了眼睛，未答一句。 景玉紧紧盯着齐绪，说：“你是个聪明人，如果你是真的为了小明好，应该会同意我的话。” 让他强行按捺住内心真实的想法，对那个真挚热忱的孩子亲口说出“分手”，足够狠绝，也足够残忍。 但是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薛明彻底断了对齐绪的念想。 齐绪不得不承认，景玉的提议是十分有道理的。 他终于抵挡不住景玉炽热的眼神，偏过头去，哑声说：“我需要一定时间。” 景玉很痛快：“好。但是我希望你尽快。” “一定。”齐绪温和地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小声请求道，“我可以，再单独和薛明待一会儿吗？” 景玉望着眼前这个突然卑微下来的男人，指甲深陷进了手心里。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个要求过分，简直是在剖两个人的心。 可是为了薛明，他不得不这么做。 “好。”景玉最终点头道。 等两个人都出去以后，齐绪等了一会儿，才望着薛明的脸，缓缓俯下身。 他在薛明额头上落下了轻如鹅毛的一吻。 - “景玉！景玉！”秦悬大步追上来，一把抓住景玉的手腕。 “放开我。”景玉没有回头，只是冷声道。 秦悬被人下了面子，也顾不上计较，见景玉执意要回避自己，他管不了那么多了，急声问：“你一定要和我这样吗？” “我要和你哪样？”景玉猛地回过头，刚哭过的眼睛还是肿的。他就以这么一副脆弱又倔强的模样对上秦悬的眼，一下让男人愤怒的气焰灭了，“来招惹我的是你，说走就走的也是你。我从始至终就是你秦大少爷无聊时候一个消遣的乐子，想玩就玩，想走就走，不是吗？” “你......”秦悬气得眼神出火，“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有多真，何必拿这些话来戳我的心？” “够了。”景玉淡淡打断了秦悬的剖白，“我和你，无论如何，都没可能了。” “你是人上人，我不过是个小市民罢了，我们俩之间本来就没什么必要谈什么真情，各取所需。如今薛明和齐绪落到这般田地，我们再互相勉强纠缠，也没什么意思了。”景玉说。 秦悬愣怔片刻，怒极反笑：“各取所需，互相勉强？” 他气笑了几声，连连点头：“好，好，各取所需，好。” 他像是被景玉的话深深地伤到了，胸膛剧烈起伏着，宛如一个破败的风箱。秦悬快把一口牙咬碎，那股劲儿一泄下来，那强撑着隐藏起来的疲倦便显山露水了。 “......算了。”秦悬喃喃道，“那就算了呗。” 第74章 齐绪呢 阿奇已经在医院外等候多时。 见到自家主人步伐沉重地走了出来，他主动迎上去，公事公办地说：“少爷，我收到消息，甘少爷已经顺利地从警局出来回到自己家中了。” 齐绪轻轻“嗯”了一声，阿奇甚至都怀疑自己听力坏了，齐绪其实根本没有回应他。 他忍不住追问道：“少爷，难道我们就这么吃下这个哑巴亏，不追究他了吗？” 齐绪手伸进口袋里摸了半天，扑了个空，这才想起来，为了以身作则，给薛明建立一个好榜样，他已经很久没有抽过烟了，便问阿奇：“有烟吗？” “......”阿奇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恭敬地为齐绪点好了。 齐绪把烟叼在嘴里，缓缓吐出一个烟圈，轻声说：“该让他还的，自然一分都不能少。” 他又沉思了一会儿，盘算了一番自己现在手里的筹码。 母亲忧思过度，郁郁终了之后，他彻底看清楚了这些所谓高门贵族背后的丑恶嘴脸。艺术家那股骨子里的清高让他再也无法与这些人为伍，便再也没有回家过。 齐勇进在母亲死后接管了齐氏的全部事务，然而因为他本人能力十分有限，管理不善，因此近几年，齐氏势力大打折扣，无数能人出走，股票形势也不容乐观。 这些原本与齐绪都没什么关系的。 可是现在不同了，他已经不是局外人。 如果想保护薛明，不让他再受那些防不胜防的威胁，他就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 更不用说，这些本来根本就不是齐勇进的东西。 让他占有了这么久，如果他能沉下心来好好经营，那倒也罢了；可是如果他非上杆子作死，那齐绪自然也不能眼睁睁任他作践。 齐绪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可是如今齐勇进有甘家在背后支撑，已经收购了这么多股份，大有稳坐决策椅的势头。他除了母亲留给自己的一部分股份，还有什么可以拿来和齐勇进抗衡的？ “阿奇。”齐绪轻声喊。 “在的。” “你帮我，安排和徐启良先生见一面。” “......”阿奇眼中划过一丝诧异，没有第一时间答应。等齐绪困惑地撇他一眼后，才颤着声音应下来，“是，我这就去安排。” 齐绪让他去了。 接着，他开始为离别做一些准备。 薛明情况好转了许多，医生说他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景玉催得紧，让他必须在薛明醒过来之前处理好一切，然后便不许出现在薛明面前。 齐绪垂下眼睫，又驱车赶回了工作室。 明明在这里呆了不到一年而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各个角落里都多出来了不少东西。有属于齐绪的，也有不属于齐绪的。 当齐绪在一楼长桌旁的一个小柜子里，翻出来薛明不知多久前落在这里的乐高时，他心里那道防线彻底崩溃了。 齐绪连崩溃都是无声的。 他拿着那个玩具，靠在桌前，将它紧紧握在手心里。 过长的头发遮住他的眉眼，使得别人看不见他的表情。 良久，齐绪仰起头，双眼失焦，望着天花板发呆，好像这样就能隐藏自己通红的眼眶。 他的喉口是堵塞的，一股悲伤的情绪牢牢占据着出口，膨胀着，酸涩着，搔刮着喉管，咳不出又咽不下，只能忍受着莫大的悲伤，带着这团酸楚，将这间屋子里属于薛明的东西都好好收起来。 齐绪有私心，既然薛明留在这里了，他当然有权利代为保管，这是给丢三落四的孩子一点小小的惩罚，景玉应该不会说什么的吧？ 他就这么一边回忆每一件物事来到工作室时薛明的模样，一边将薛明的东西整理完毕。 至于他自己的留下来的踪迹，齐绪本来想随便找个搬家公司拿走随便处置，可是他又犹豫了。 万一，他是说万一，薛明醒过来以后想来这里看看他，见这里人去楼空，曾经饱含二人记忆的屋子重新变得冰冷空旷，他是不是会更难过了？ 薛明会流泪吗？ 一想到薛明哭泣的模样，齐绪便抑制不住心脏一阵一阵的绞痛。 出于这种心态，他没有动这里的任何一件东西。 总之这里也是他母亲留下来的处所，总不会有别人来随意处置里面的东西。 齐绪只简单收拾了几件贴身用品，将工作室和他的家都原番不动地留给了薛明。 临走时，他把工作室的钥匙压在了花坛底下。 这便是结束了。 结束了。 齐绪来时只拖了一个小小的箱子，走时甚至连行李箱都用不上了。他最后回眸看了一眼这个带给他快乐又注定令他痛彻心扉的地方，喉结滚动。 冰箱里，薛明买来的牛奶还剩四盒。前几天他还兴致勃勃地跟齐绪盘算着，下次去超市补货时要买新出的芒果味。 握着包带的十指紧了又紧，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齐绪努力了很久，都没能成功将自己的腿挪离这里一分一毫。 太残忍了，齐绪，你太残忍了。 你怎么能这样伤害一个孩子的心。 齐绪自嘲地笑了笑，深深凝望了一眼，像是想把里面各种情态的薛明都记在心里。 第83章 接着，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齐绪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攒够。 - 薛明又足足昏睡了两天。 梦里他一脚踩空，整个人猛然惊醒了过来：“绪哥！” 床边趴着浅眠的李书达被他一激，那点瞌睡顿时消失了，瞬间睁开眼，惊喜之色溢于言表：“薛明！！明哥！！你可算醒了！” 小胖子这次是真被吓着了。那天他不过是一晃神，再回头时，薛明就消失了。他沿着夜市找了好几圈都找不到人，打电话也关机了，这才觉得心慌慌的。 等他再见到薛明时，后者就虚弱地仿佛随时都会断气地躺在病床上了。 李书达觉得自己有责任，主动提出和景玉一起轮班陪床，是出于愧疚心理，也是因为他确实担心薛明的安危。 “太好了太好了，小玉姐这下总算能放心了。”李书达长长地松了口气，“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叫医生来给你看看啊！” “不用，我好得很。”薛明其实说谎了，他现在头还是有点晕，但是现在有比见医生更重要的事，他问，“那绑架我的傻逼呢？老子他妈的要揍死他！” “已经送去警局了，后续也不是咱们能管的了。”李书达好不容易把薛明劝下来，感慨道，“你这也算是鬼门关前走一遭了，以后肯定都没病没灾啦。” 薛明喉结上下滚了滚，觉得嗓子干得厉害。李书达看出来了，赶紧为他接了杯水，拿吸管插着喂薛明喝完了。 喝完了水，薛明这才觉得自己舒服些了，痛快地吐了口气：“小玉姐他人呢？” “他陪你陪了一天一夜，我怕他身体扛不住，让他先回家休息啦。”李书达说，“你这次真把他吓惨了，我从来没见过小玉姐这么方寸大乱的样子。” 薛明有些内疚，知道自己这次确实是玩大发了：“我也.....我也没想到那谁这么傻逼啊，我靠拿铁链绑我还电击我，这他妈谁见识过啊，全被我见识了。” 李书达听着就觉得后背发凉，由衷地说：“......你他妈能活着真是算你命大。” 薛明深有同感。 李书达还是不放心，坚持要让医生来给薛明再查查。薛明拗不过他，只好生无可恋地让医生们又对他做了个全身检查。 “看来我家是真的发达了，这些医生看着都可贵可贵了......”等医生走后，薛明望着他们的背影，嘀嘀咕咕。 刚跟景玉汇报完薛明的情况、让景玉赶过来别太急的李书达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你担心这个干嘛，又不用你出钱。” 说完，他才意识到什么，轻“啧”一声，在薛明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抽了自己两巴掌。 薛明“啊”了一声，也没追究。就在李书达以为自己这就逃过一劫时，就听薛明又问：“哎，我绪哥呢？他哪儿去了？他男朋友昏了这么多天，睁开眼第一个人见到的居然不是他，太过分了吧。” 他随口碎碎念埋怨着，可脸上的表情分明是欣喜的。 李书达能看出来，即使薛明这次被这般粗暴地对待，他心里也没有一丝一毫怨过齐绪。 怎么就轮到我头上了呢......李书达愁眉苦脸地想。 “不是，明哥，那个男的害你被人抓走，又勒你又电击你的，你还想着和他好啊？”李书达旁敲侧击。 “那是他前男友干的，又不是他干的，再我为什么要怨他啊。”薛明不以为然，开始四处找手机，“我手机呢，我自己问他。” “他，他……”李书达纠结半天，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他本来想，经过这件事之后，薛明未必还对齐绪有这么深的感情。到时候他再顺水推舟地给薛明分析一番利弊，等薛明觉得有道理，再跟他说明齐绪已经被景玉赶跑了的这件事。 可是现在，薛明一看就泥足深陷，半点儿没对齐绪断了情，这让他怎么说？！ 李书达这般支支吾吾，倒让薛明敏感地嗅到了一点不寻常的味道。 他转头，直直对上李书达的眼睛，问：“绪哥呢？” “......”李书达摸了摸鼻子，不甚自然地回避了他的眼神。 薛明心头那股不安越来越严重。他急切地寻找自己的手机，想跟齐绪联系，但是四周哪里都没有。他又想下床，可手上的吊针还没打完，薛明这么一动差点把针头直接从手背上拽下来。看得李书达心惊肉跳：“我靠，明哥......薛明！你手不想要了！” “李书达！”薛明大吼一声，“我问你齐绪呢？” “他......”李书达抿唇，一脸纠结，“他，他走了......” “走了？”薛明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走去哪里了？为什么走了？” 就在此时，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景玉走了进来。 李书达一看见景玉来了，如蒙大赦，飞快扔下一句“我去个厕所啊”便逃之夭夭。 房间内只剩下兄弟俩注视着彼此。 薛明紧张地望着景玉的眼，不错过他脸上任何的表情，含着最后的期望，期期艾艾地问：“小玉姐，齐绪去哪儿了？李书达说他走了，他去哪儿了？” 景玉随意穿了一件t恤牛仔裤，头发已经很多天没打理过，此刻有些蓬乱。他目不斜视地走近薛明，看了眼点滴到哪儿了，又确认一番薛明没发烧，一切事情做完以后，他才淡淡迎上了薛明的眼眸，平静地说： “他离开了，不会再回来了。” 第75章 陪陪我 薛明习惯性地比闹钟提前五分钟醒来。 他就是这么神奇的体质，只要第二天有正事儿，无论前一天睡得多晚，这一觉都注定睡不踏实。 更不用说，昨晚还发生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他迷迷糊糊地拿过来手机，想看一眼时间。 可是没想到这一眼，时间没看见，瞌睡直接给他看清醒了。 【介者】：早上好。 薛明：“？” 这人谁啊。 那只蓝蓝胖胖、和齐绪本人气质非常不符合的猫猫头像几乎是张牙舞爪地横在锁屏上，似乎十分不满薛明就这么把它无视了，又不安地震动两下。 【介者】：还没醒吗？可是今天早上，你应该是有任务的。 薛明缓缓瞪大了眼睛。 他想起来了，他全想起来了。 薛明压根不想回复齐绪，他一骨碌爬了起来，先将自己收拾完毕，再去楼下找带队老师报到。 好在今天都是一些大型项目，不需他们陪同，只要去机动地布置一下青年论坛的场地而已。薛明这才松了口气。 他一点都不想前一天晚上才被前男友表白，今天就被迫与前男友再次共处一室。 这个安排对他很好！ “不过，那些嘉宾们结束研讨会之后，可能也会来参加青年会议。”还没等薛明抽空给自己顺顺气，带队老师突然又说。 “啊？”不等其他志愿者有反应，薛明先跳了起来，“他们还来吗？为什么啊？” 带队老师：“嘉宾嘛，肯定都想展现一下自己对青年后辈的关照的，所以主办方也安排了这个环节。不过这个是自愿参与的，参加完活动以后，老师们肯定都想回房间休息了，应该不会待太久的，你们别太担心。” 薛明一下子蔫了。 如果昨天以前，他心里还存着一些侥幸，认为齐绪不想和自己相处；那昨晚之后，他再怎么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意识到：齐绪回来了，并且，齐绪来找他了。 带队老师看薛明蔫头耸脑的，笑了：“你不是之前很想多和别人接触的吗？怎么这么好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啊。” “这怎么能一样。”薛明嘟嘟囔囔。 无论薛明再怎么抗拒，时间还是很快来到了青年论坛开始的时间。 薛明布置好会场后，刚想和其他志愿者们一起悄悄溜出会场，然而不知是哪个负责人看见了他们这一小撮人，立刻高声喊：“哎，那边的同学们，不用离场的，大家都是学生，留下来一起交流一下也好呀！” 几个女生最先响应，一脸喜色，迅速在后排找好了座位准备旁听。 薛明不是相关专业，也没有自己感兴趣的人，闻言毫不心动，拔腿就要走。 可惜他还没走几步，就被他的同伴们扣下来了。 “哎呀小明！我们一起听嘛，多有意义啊，我给你拍照！”一个女生说。 其他同学也纷纷响应：“对啊，就缺你一个，多没意思！” “不是，我......”薛明百口莫辩，被一群人推着攘着堵回了会场。 不是啊！我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啊！薛明十分崩溃。 然而，他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 就在他们几个学生打打闹闹的时候，正门处突然热闹起来，离得近的人听到动静，纷纷站起身来去迎接，这自然吸引了会场角落的学生们。 薛明也循声望去，却未曾想，他居然正好和齐绪撞上了眼神。 第84章 来了好几位嘉宾，一起来的，可是人群之中，好像就是偏偏他们二人对上了视线。 齐绪眼神闪动了几下，目光下落到薛明的胳膊上，表情晦暗不明，薛明看不懂，但感觉那绝对不是在说他现在心情很好。 薛明下意识地循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去——他的几个女性伙伴为了挽留他，正亲密地拉着他的胳膊往他往观众席上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薛明在此时此刻，居然还真生出了些被捉·奸在床的心虚感。 回过神来以后，薛明眨了眨眼，觉得不对啊，齐绪算他哪门子奸·夫。 不等薛明做出什么补救措施，负责人便已将嘉宾们引去首位上入座了。 齐绪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和薛明错开了眼神。 现在论坛已经开始了，薛明再想推门出去，目标也就太大了，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留下来，陪同伴们一起听完了一场天书。 带队老师说的没错，这些嘉宾们确实已经十分疲惫了，因此第一场茶歇刚开始，就有不少年纪稍大、精力欠佳的老师离场了。 薛明立刻希冀地去看齐绪的座位。 十分可惜的是，齐绪端正地坐在自己的座椅上，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一手撑在旁边的扶手上，手背支着头，正在浅浅假寐着。 这几天齐绪活动多、行程密，比起薛明来只会更累，不会轻松，这些是身为他的对接志愿者的薛明嘴清楚的。 可是，现在别的嘉宾都离场了，却只有他一个人还选择留下。 同伴悄悄跟薛明耳语：“齐老师也太爱才了吧，这还不回去？” 薛明远远望着齐绪的侧影，说不上来心底什么滋味。 真是爱才吗？ ......真是爱才吗？ “薛明！”带队老师突然喊他。 薛明不明所以，走过去：“怎么了老师？” 带队老师将一份精美的茶歇交给薛明，冲齐绪的方向努努嘴：“齐老师忙活大半天了，主办方交代我们给他送点点心，别把人累着。” “......我突然闹肚子，要不让别人去吧。”薛明面无表情地说。 “你刚才不还吃了三个冰激凌球吗？”同伴毫不犹豫地把他卖了。 “我......”薛明卡了一下壳，直接错过了推脱的最好时机，被带队老师塞了一手的托盘。 “好了，你是负责齐老师的志愿者，不要拒绝了。”带队老师拍拍薛明的肩膀。 这句“负责的志愿者”直接把薛明的一肚子话堵回去了，他抿了抿唇，只好乖巧地端着盘子往齐绪的方向去了。 齐绪是真的累了。 他昨晚几乎一夜没睡，一闭上眼就是甲板上薛明的模样，以及他望向自己时那双泛红又倔强的眼睛。 是冲动了的，本来这次打算将这两年的事情一件一件慢慢说给他听、好请求薛明原谅自己的，可是齐绪一听薛明对宋轻鸿说的那些话，就再也忍不住了。 什么意思，薛明也没有忘记那个夏天吗？ 可是当自己想握住薛明的手时，那孩子却又警惕而戒备地躲开了。 这个浑身是刺、不愿妥协的小豹子，慢慢和齐绪记忆中的那个乖巧又勇敢的少年重叠起来，齐绪悲哀地发现，他花了两年时间，终于又将自己推出了薛明心里。 他不该指望薛明谅解自己的。 于是，一夜的辗转反侧，第二天齐绪还是准时醒来了。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齐绪先点开手机，让沉寂了两年的聊天框，重新泛起一层温度。 结果这孩子压根没想着回应自己。 齐绪自嘲地勾起了嘴角。 “......齐，齐老师。” 他正抓紧茶歇时间养精神，没想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犹豫着插了进来。 齐绪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便睁开了眼睛，精准地捕捉到薛明躲闪的眼眸，上上下下将人看了一遍，等后者都觉得有些不自在了，才轻声：“嗯？” 薛明尽量公事公办地说：“老师让我给你送点心。” 说着，他把手里的托盘往前递了递。 齐绪眼神从一众精致的糕点上扫了一遍，又答应了一声，问：“都有什么？” “啊？”本以为自己的任务到此就结束的薛明一愣，忍不住垂眸看了一眼，“就......普通的一些蛋糕什么的，还有美式......” 薛明顿了顿，突然想起来，齐绪也不是特别喜欢喝苦咖啡。 若是在以前，他倒是可以立刻跑去为齐绪换一杯红茶，可是现在他俩毫无关系，就算他知道齐绪不喜欢喝苦咖啡，又有什么意义呢？多事反而显得多余了。 见薛明并不准备应自己的暗示，齐绪缓缓吐出一口长气，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更累了。 他脸上的疲态实在是藏无可藏，薛明忍了好几次，还是开了口：“其他老师都回房间休息了，您要是实在太累的话，下半场不来也可以的，我们老师说了的。” 薛明是典型的学生思维，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要有老师下达指令。他可能并没有意识到，齐绪迟迟不愿离开，到底是为了谁。 好在，下一秒，齐绪就贴心地送上了自己的答案。 “不走。”他薄唇开合两下，竟有些像耍无赖的小孩，不等薛明追问为什么，便自己补上了原因，“想见你，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薛明抓着托盘的手指用力，死死扣着铁质的边缘，没应齐绪的话，将点心放在齐绪旁边的小桌上，“您慢用。” “薛明。” 齐绪疲倦的声音突然在自己凨諵背后响起。 是该离开的，当做没听到就好，反正齐绪是不会怪自己的。 可是薛明的脚底就像被人一颗一颗钉满了钉子一般。 他是自己负责的嘉宾，听候嘉宾的吩咐，满足嘉宾的需求，本来就是他的职责啊。 薛明这般安慰着自己，勉强算是站住了脚，又觉得自己理由充沛起来，便回头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左口一个“齐先生”，右口一个“您”的，听得齐绪内心起火。 他抬眼，眼底那股侵占性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将薛明吓了一跳。 不顾周围人来人往，齐绪伸手握住了薛明的手腕。 “陪陪我，好不好？”他问。 第76章 我追你 薛明一愣。 手腕上传来的力道那么清晰，让他想挣脱都没有办法。他试探性地往后撤了撤，果不其然，腕子上的力道骤然加大了许多。 齐绪沉沉地看着他，眸中写着薛明看不懂的情绪。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两年过去了，齐绪似乎与以前真的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如果是以前的齐绪，别说自己想走的时候他加大力度了，光是在公共场合，他就不可能这般孟浪。 薛明抿起嘴唇，小声提醒他：“这是在公共场合。” 齐绪提起一边嘴角，表情不置可否，似有似无地“嗯”了一声，说：“那你乖一点。” 薛明：“？” 他这下是真的有点害怕了。 薛明这边迟迟未归，带队老师有点担心，还以为是不是出了什么薛明处理不了的事，观望了一会儿，见薛明还是没有脱身的意思，便也走了过来，笑着问齐绪：“齐老师，出什么事了吗？” 薛明如蒙大赦，迅速趁齐绪不注意，迅速脱离他的桎梏，躲到老师身后。 再看向齐绪时，他已经恢复了人前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温声道：“没有什么，只是想跟这个小朋友聊聊天。” 薛明权当做没听见。 “啊，这样啊！”带队老师忙将薛明从自己身后抓出来，“小明，那你得好好把握啊，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和齐老师聊天的机会的，会让你受益匪浅的。” 薛明心说他一个学英语的能受益哪门子的匪浅。好在他刚想说点什么，论坛下半场就要开始了，主持人礼貌地请大家回到座位上。 齐绪失去了和薛明纠缠的机会，这才让后者能够脱身跟着老师离开。 离开之前，薛明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扭头看了一眼齐绪的眼。 那个男人表情不变，许是有些渴了，端起咖啡杯轻抿一口，被苦得眉头微蹙。他眼眸望着地板，似乎在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似有所感，抬眸望向薛明的方向。 薛明连忙收回了视线。 很快，活动就进行到了尾声。 这意味着，除了明天的最后一场闭幕式以外，薛明不用再对齐绪负责任何事务了，两人短暂又可笑的服务关系就要结束。 按照惯例，他陪齐绪一起上了电梯，准备把人送到楼层再回去。 今天电梯人倒是很多，有很多年纪小一些的志愿者正在兴奋地讨论今天的所见所闻，而齐绪也被几个青年设计师围住，迫不及待地分享自己今天的收获。薛明插不进去话，将自己缩在角落，尽量伪装得很没有存在感。 第85章 他本来以为，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他就像前两天一样，自己到了楼层以后提前下电梯，接着让齐绪自己回去就算结束了；谁承想，到达志愿者楼层以后，他刚要和其他学生一起离开，就突然被齐绪叫住了。 “薛明。” 背对着齐绪，薛明悲愤地闭上了眼睛。 最后一晚了，今天是最后一晚，忍忍就过去了。 这么安慰着自己，薛明转过头，假笑着问：“怎么了？” 齐绪客客气气地一笑，没说话；薛明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直到其他人都离去，电梯门自动在他身后关上了，密闭的小空间里一时间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薛明才恍惚意识到：齐绪这人找他根本就没别的事！ 他只是想把自己扣下来而已。 薛明眉宇间顿时染上一层不耐。 此刻没别人了，薛明也懒得再装，往墙上一靠，胸膛长长起伏了一下，问：“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齐绪望着他，轻声回复：“我想多见你一会儿。” “可是我不想见到你了。”薛明毫不犹豫地说。 “......”齐绪默然。 就在此时，齐绪所在的楼层到了。 薛明抬头看了一眼显示屏上的数字，在心里叹了口气，又说：“有时候我也挺弄不懂你的。” “你说，两年前，我追在你屁股后面，舔你舔成那个样子，你呢，说走就走；现在我学乖了，我不纠缠你了，你，你为什么又来说这些假惺惺的话呢？” 说完，不等齐绪作何反应，薛明侧身一让，留出一条路给齐绪：“你回去吧，早点休息。” 他垂着眸子，安静等待齐绪从自己身边擦身而过。 接着他就可以将这三天继续当做是一个意外，他和齐绪依旧能回到各自的人生轨迹上，就像两年前齐绪所希望的那样，余生再也没有交际。 可是等了很久，他都没有等到齐绪的动静。 就在薛明忍不住抬眸去看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那股熟悉的香水味又将他完全包裹起来了。 齐绪不容置喙地抓住他的手腕，狭长的眼静静地望着他，在薛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将他拉出了电梯。 薛明脑子还是蒙的，一直等到他被齐绪拽进了房间，他才反应过来，挣扎着说：“齐绪......你干什么啊......” 齐绪反手将人按在门板上，膝盖微蹲，矮下身来与薛明平视，问：“怎么不叫齐老师了？” “......”薛明头发凌乱，湿漉漉的眼睛愕然地望着齐绪的眼，喉结颤抖着滚动了一下。 怎么不叫齐老师了？ 别人都叫齐老师，薛明在人前也这么叫他；这是因为他们的关系只有嘉宾和工作人员，自然要将自己放在与其他人相同的位置上。 可是，现在没有其他人了，薛明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叫出了“齐绪”这两个字。 这是不是意味着，薛明心底，也始终无法做到真的将齐绪当做一个普通嘉宾来看待？ 眼前的漂亮男孩茫然又惊慌地看着自己，好像连日来的自我保护面具终于被齐绪撬开了一个角，齐绪心下一叹，浑身都卸下了力度。 他将下颌放在薛明的肩膀上，去嗅后者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闭上眼说：“就陪陪我，这样都不行吗？” “......”薛明嘴唇翕动，还是没能狠心说出“不行”这两个字。 他僵硬地被齐绪抵在门板上，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齐绪身上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到自己身上，明明 酒店冷气很足，他还是觉得自己身上快烧起来了。 “不是故意的，不是想抛弃你。”齐绪闭着眼睛，拥着薛明的手指不住抓紧，显示出他此时内心有多么不平静，“这两年，我一直都很想你。” 薛明咬住下嘴唇，不觉得这是个多么好的解释的时机。 他听见自己硬邦邦地说：“你给我解释了原因，我就一定要毫无理由地接受吗？” 他能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那个人听了这话以后浑身一僵，心里居然泛起来了一点大仇得报的快感。 薛明继续说：“齐绪，你也太自信了一点吧。我们分开的时间比我们在一起的时间都要长了，你为什么觉得我还会在原地等你，无怨无悔啊？现在你回来了，随随便便哄我几句，说什么不是故意的，是有苦衷的，我当时所承受的痛苦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吗？！我就可以活该一等再等，等你大发慈悲再来和我相恋吗？！”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很酷的。在曾经自己很喜欢的人面前说出这么成熟的话，他已经是个大人了，不再是那个小城少年了。 他没义务听齐绪的解释，也没人能强迫他一定接受齐绪的道歉。过期的罐头就算曾经很好吃，现在也已经过了最佳食用期。他和齐绪也是这样，已经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齐绪听着听着，便从他肩上抬起头来。 他平静地注视着薛明的脸，眸中情绪不明。 薛明痛痛快快地发泄了出来，梗着脖子，咬牙与他对视，不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露怯。 确定薛明话说完了，齐绪眼睫轻轻颤了一下。 接着，他却温柔地张开怀抱，将薛明拥在了自己怀里。 就像两年前他们还没在一起时那样，轻柔地抚摸薛明的后背，一下一下，像在哄小孩子。 齐绪轻声说：“薛明，你哭了。” 薛明一愣，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果然摸到了一手的泪水。 原来刚才在和齐绪对峙的时候，他自己已经控制不住哭了吗？ 这......这一点都不酷。 薛明有些慌了。 他整个人都被齐绪抱在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木质柑橘香，让薛明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两年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夏天。 “......我才没有哭。”薛明嘴硬道。 “嗯，你没有哭。”齐绪很好说话，顺着薛明的话给他递上了一个台阶，又温声哄他，就像以前哄薛明跟自己说说在薛强那儿受了什么委屈一般，声音放得又低又缓，“让我来抱抱你，好不好？” 他克制不住自己，将薛明又往怀中收了收，像一个渴了很久的人终于觅得甘泉那般，餍足地吐出一口长气，同时把一句“别再哭了”咽回了肚子里。 薛明说得对。 无论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他对薛明都造成了无法避免的伤害。这些伤害是，即使薛明未来有一天得知了全部的真相，也无法磨平的存在。 更不必说，他与薛明之间，横隔了两年的时间鸿沟。 这两年，他谨遵和景玉的约定，没有踏足过薛明的生活一步。 他靠着秦悬带回来的断断续续的消息，撑过了孤独无援的两年。 现在，尘埃落定了，他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来将薛明哄回到他的身边。 薛明还没从齐绪突然的拥抱中回过神来，便听到这个男人又说： “薛明，有没有再谈恋爱了？” “啊？” 齐绪勾起唇角，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低声询问他的意见：“没有的话，我再来追你一次好不好？” 第77章 这两年 一直等到坐上了学校的大巴，薛明还是没从昨晚齐绪的话里缓过神来。 昨晚的齐绪眉眼温和，对他说：“我再来追你一次。” 当时薛明望着齐绪的眼，连挣扎都忘记了，呆呆地说：“啊？” 齐绪温声问：“给追吗？” “......”薛明下意识地回避了齐绪的视线，望向另一边，嘴里嘟囔着，“有毛病。” 但是他心里也明白，没有直接拒绝，那就是还留有余地。 可是面对齐绪的脸，谁能直接斩钉截铁地说出“不给追”呢？ 闭幕式结束后，主办方并没有安排志愿者送机，统一将他们送回了学校。 薛明在酒店过了三四天，身心俱疲，背着书包回到宿舍的时候，那表情好像是刚逃难回来。 他们学校划分了不同规格的宿舍，薛明不想给景玉增添负担，便选择了常规的四人间。然而另外两人出于不同的原因都办理了退宿，最后一个室友今年交了女朋友，和对象搬出去住了，所以现在整个宿舍日常就只剩下了薛明一个人。 他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扔，冲了个澡就哼哼唧唧地爬上了床。 这几天的经历在他脑海中闪现了一遍，让他忍不住心情复杂地捂住眼睛。 齐绪刚走的时候，他是很崩溃的。 他抓着景玉的手，眼泪糊了满脸，求景玉告诉他齐绪到底为什么走，齐绪为什么要走。 景玉狠心让他放弃，不要再追问有关齐绪的任何事情；薛明不信邪，从李书达手里抢过手机给齐绪发消息。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可能是忘了，也可能是压根就觉得没必要。齐绪并没有删除他的好友，因此薛明的消息得以成功发送到齐绪的手机上。 第86章 “绪哥？你在哪里？” “我已经醒了，我脖子好疼，我好想你，你为什么不来见我。” “小玉姐说你走了，他是骗我的对吗？你不是还要给我准备开学礼物呢吗？不是还要带我出去旅游吗？” “我们不是说好了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不分开的吗？” 他一开始还能勉强保持冷静，可是一条条消息石沉大海，得不到齐绪任何的回应，薛明渐渐绝望了起来。 薛明眼含热泪，一遍又一遍地问：“绪哥？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我做错什么了？ 为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这么握着手机睡着了。 梦里他又见到了齐绪的脸，后者穿着他刚来到这座城市时的那套衣服，拉着一个行李箱，站在距离薛明很远很远的地方，冷淡地看着他，看着薛明无数次尝试追上去的身影。 “不要走！不要走！”薛明一边跑一边喊，眼泪全部弥散在风里。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不要骗我，不要让我得到你以后又失去你...... 可是梦里的齐绪那么冷漠，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最后在薛明狼狈地被绊倒在地时，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不要！”薛明大声嘶吼，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嗓子猛然间被人用刀劈开一般的声音。 下一秒，他就猛然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医院惨白的墙壁，景玉临走时给他接的热水已经完全凉了。 齐绪也不在了。 齐绪......不在了。 还有什么比从一个噩梦中醒来，却发现真实生活比噩梦还要痛苦更令人绝望的事情？ 出院后，薛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齐绪的工作室。 可是这里早已人去楼空。 薛明被熟悉的玻璃门挡在外面，透过透明的门板，他甚至还能看见齐绪每次外出时就会在门前挂着的“稍后就回”的小牌子。 他再一次控制不住自己，喉中呜咽一声，眼泪夺眶而出。 薛明这几天流了太多的眼泪了，眼睛被熟悉的酸胀感席卷，控制得他四肢无力，狼狈不堪地蹲在工作室的门前，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拼命压抑住哭腔。 齐绪真的走了。 他连这个工作室都不要了。 “哎呀，这孩子是怎么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女声打断了薛明的哭泣。 他茫然地抬起头，只见一个憨厚温柔的中年女人正诧异地望着他。 薛明想起来了，这是齐绪认识的人，叫贺姨，以前还给她家小辈给过订婚服的建议。 他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猛然起身，因为久蹲，起身的时候头脑发晕，不禁扶了一下墙壁才稳住身形。薛明急切地问：“贺姨，你知道齐绪去哪里了吗？我联系不上他了，他到底去哪里了？” 贺姨叹了口气，说：“他没联系我呀，不过，倒是有个自称是他助手的年轻人来联系我了，说这段时间蒙我照顾之类的。哦，他还说，小齐托我有空来这里走走，要是看见个孩子来找他，就说他已经......” 妇人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面前这个眼睛红肿得像兔子一般的年轻人，就是小齐托她传话的那个孩子。 “什么？他已经什么？”薛明等不到下文，急声追问。 虽然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贺姨还是尽职尽责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哦，他说呀，他已经离开这座城市啦。” “......”薛明如遭雷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离开这座城市了？” 为什么？ 为什么要离开？ 为什么不告而别？ 贺姨点了点头，见薛明神色愣怔，便好心安慰他：“你也别太难过，你是附近那所高中的学生吧？以前见过你。小齐呀家境很好，跟我们肯定不是一路人，玩够了回去继承家业，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你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吗？” 继承家业，娶妻生子。 薛明凉凉地笑了笑。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碎成了一瓣一瓣，勉力保持着“心脏”该有的样子，其实里面早就已经千疮百孔。 薛明，你怎么能这么傻呢。明明周围的人告诉过你很多次了，齐绪会回到他本来应该有的人生轨迹上去，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听劝呢？ 你只是齐绪来到这座小城的一个乐子而已，什么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从头至尾，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当真了而已。 贺姨还在兴致勃勃地八卦：“哎，上次好像就是你跟我说的，小齐已经有女朋友了，说不定他这次回去就是跟他女朋友结婚的呀。” 薛明麻木地勾起嘴角，轻声道：“不会的。” “啊？” “他没有女朋友。”薛明平静的面庞甚至有些骇人，他抬眸望着贺姨的眼，一字一句地说，“他没有女朋友，只有一个男朋友，是……” “我”字还没说出口，薛明就被贺姨脸上震惊的神色堵回了后半句话。 “哎呀！”贺姨被吓着了，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薛明垂下眼睫，无暇再安抚贺姨的情绪，又重新靠墙坐好，抱紧膝盖安静地等待，像是在等待一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男孩轻声说：“我开玩笑的，他才没有男朋友。” 虽然他明明曾经是有过的。 不知过了多久，就连贺姨都已经走了，薛明抬头看了眼暗下来的天，只觉得自己膝盖酸痛。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里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薛明一愣，迅速循着那抹亮色追去。 只见门前装饰用的花坛里，一枚钥匙静静地藏在那里，好像就在等薛明来发现它。 薛明屏住呼吸，拿起那枚钥匙，活动了一番麻木僵硬的腿，慢慢站了起来。 他将钥匙伸进锁眼，往右一转，门就开了。 无边的回忆混合着物是人非的酸楚同一时间向他敞开大门，空气里的灰尘被门带起一阵风，钻进薛明的鼻孔里，引得他不住咳嗽了几声。 站定以后，薛明才向房间内望去。 里面的摆设、布局、一草一木，都和齐绪没走的时候别无不同。 薛明缓缓走了进去。来到齐绪最常坐着的沙发旁，手指在布质沙发的扶手上轻轻划过。 恍惚间，他好像又看见了那个男人。随意披散了一头长发，低调又惹人注意地坐在这里，手里应该会捧着平板，或者是他爱看的书，另一手则端着杯红茶，听到薛明来了的动静，就会抬头淡淡地笑一笑。 薛明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哭的，但是他眨了眨眼睛，除了肿胀的眼眶，他什么都流不出来了。 而薛明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走进工作室的下一秒，角落处闪出来一个人影，确认是薛明本人拿到钥匙之后，给手机上某个联系人发去了消息。 “少爷，薛先生已经找到钥匙了。” 而远在另一座城市的齐绪收到消息后，沉吟半晌。他的手指轻轻敲击在手机屏幕上，眼神看不清喜怒。 终于，齐绪还是按耐不住自己汹涌的情绪，问阿奇：“他怎么样？” 阿奇一板一眼地回复：“他在门前蹲了一下午，一直在哭。” 一直在哭。 光是想想这个场景，齐绪就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人攥紧了。 他后悔了，他不应该答应景玉，他不应该以薛明的眼泪为代价，换一个自以为对薛明好的决定。 “想好了吗？”一个声音突然问他。 齐绪紧紧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面前的谈判桌上，再抬眼时，眼中已经重新恢复平静。 他望着桌子对面徐启良探究的眼睛，露出一个温和无二的笑容，轻声说：“嗯，我想好了，谢谢徐叔愿意出手帮我。” 徐启良摆摆手：“不用太有压力，也不用谢我。我是和你母亲有些私交，但我本质上也是个商人罢了。对赌是什么意思，你应该也清楚。两年后，我期待你给我交出的答卷。” 齐绪强迫自己抬起嘴角。 接着，他就在徐启良的注视下，四平八稳的，在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第78章 辩论赛 大一的寒假，薛明刚回家就马不停蹄地往他最熟悉的地方跑。 齐绪把工作室钥匙留给了他。他的房子又是指纹锁，留了薛明的指纹，等于薛明随时可以来到这两个地方。 饶是在微信上已经缠着景玉问过了，说齐绪这一学期都没有回来，可是薛明还是第一时间去确认了一番。 他的好表哥果然没有骗他。 心中那点隐秘的期望被活生生的现实彻底粉碎，可薛明居然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花了一个下午，将许久无人打扫的地方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收拾了一遍。 第87章 一个学期没人过来，他等齐绪从夏天等到冬天了。 即使薛明很小心地保存着这里，不乱动任何一件东西，但是那种独属于齐绪的味道还是越来越淡了。 薛明躺在齐绪工作室二楼的小床上，望着两个人曾经一起望过的屋顶，就这么睡着了。 大一的暑假，薛明又一次回到这个地方。 他的头发长得很快，已经彻底变成了黑色，只有发尖一点点还带有些粉色褪色后呈现出来的枯黄。他大学生活过得不错，遇到了许多新朋友，人看着也更壮实了一些，但还是比同龄人偏瘦一些。 薛明觉得自己已经比之前成熟很多了，所以这次，他只是默不作声地打扫了一遍卫生，就回到了自己的家。 开学前的最后一晚，薛明独自一人发呆发到了凌晨三点。 大二的寒假，薛明并没有回齐绪的工作室。 他就像是根本不认识齐绪这个人一般，一整个假期都没再提过这个名字。 景玉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有些担心起来，旁敲侧击地问薛明有没有在学校遇到什么喜欢的人。 薛明想了想，如实回答：“哦，倒是有几个人问我能不能和他们试试。” “那你是怎么回复的？”景玉紧张地问。 薛明低头打游戏，装作游戏进行到了紧要关头，没有接景玉的话茬。 临走前，薛明将工作室的钥匙留在了卧室，放在他最不常打开的、最高一层的柜子里，还拿锁给锁上了，就像是将一段往事也一起尘封起来了一般。 就连薛明本人都以为，他已经将齐绪放下了。 他装作不在意，再也不跟任何人提起自己曾经这段短暂又可笑的恋情，却在每一次有人对他示好时或直接或委婉地拒绝了。 薛明发现自己心里转不下其他人了。 齐绪势如破竹地入侵了他的领地，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以后又自作主张地离开。薛明的心脏被刻下了一块“齐绪”形状的缺口，就像缺失了一块拼图一般，其他形状的拼图拼不进去，就永久地留在了心底。 薛明昏昏沉沉的睡了不知多久，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他皱着眉头点开手机看了一眼新消息。 薛明大学加入了一个辩论社团，偶尔会举办一些友谊赛。此刻社长正在群里让他们过去，为下周要开始的比赛准备材料。 他简单收拾了一番以后，就前去了活动教室。 来的时间不算早，人已经差不多来齐了。 薛明礼貌性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来迟了”，社长立刻笑容满面地将他迎了过来：“没事儿，本来也是临时通知的，你能来已经很给面子了。” 社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不禁都露出了一点揶揄的笑容。 薛明不着痕迹地蹙起眉头，躲开了社长要拉自己去他旁边坐下的手，自己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 社长被他拂了面子，笑容不改，招呼着剩下的人一起商量材料。 他们是和另一个学校进行一场友谊赛，比赛议题也是对方学校决定的。因为是表演性质，并不特别正式，为了吸引更多的观众，这次的议题也选得十分有看头。 “这次的题目挺有意思，很会抓大学生的好奇心。正方是：爱情失而复得只会更加珍贵；反方是：爱情失而复得只会重蹈覆辙。”社长念完了题目，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真是尖锐的两个观点啊。” 薛明眉头皱得更紧了，出声问：“我们是正方还是反方？” 社长：“我们是正方。” “......”薛明差点想甩袖子走人。 这谁定的题目啊，好无聊。 而且怎么会这么巧！ 正好就在他再次遇到齐绪之后抽中这个题目，又正好让他们学校抽中“更加珍贵”的正方。 巧合到如果不是知道不可能，薛明都怀疑是不是齐绪特意找人安排的地步。 “那我们正方其实可讲的点还是很多的，而且现在大学生们也比较吃破镜重圆那一套。”一个学姐说。 “是的，关键就是看我们怎么完善每个论点了。”社长说，“我们先准备一下，内部先打一场，看看对方都有可能提出哪些观点，我们该如何去辩驳他们，提高我们论点的可信度。” 后面的议程薛明随便听了两耳朵，浑浑噩噩地就结束了这次会议。 他心烦意乱，根本不想打这次辩论赛。 可是每次辩论参加的辩手是安排好了的，贸然变动终究是不太好，更何况薛明也没有什么一定要请假的理由。 总不能说，因为他自己心里觉得重蹈覆辙才失而复得的最终结果，所以他并不认同己方观点、打不下去吧？那也太不专业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社长宣布辩论结束，薛明迫不及待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宿舍。就在他要踏出门的那一刹那，社长突然叫住了他：“薛明！” 薛明一脑袋官司，不得不停下来，扭头用眼神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而其他人见状，早就心照不宣地互相递了个眼神，赶紧结伴离开，将教室留给这两个人。 “你有什么事吗？”薛明耐着性子问。 社长是个身材高大面容爽朗的北方汉子，跟薛明站在一起的时候甚至感觉能将薛明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里。他就这么“碰巧”地将薛明拢在自己面前，不让对方有逃脱的可能性，关心道：“看你刚才不是很踊跃的样子，有什么困难吗？” 薛明不想多说，索性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回去会好好准备的。” “我当然相信你。”社长笑着说，同时递上来了一本笔记，“这是我刚才总结的双方观点，你看看有没有需要的，我借给你。” “不用，谢了。”薛明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接二连三的被拒，社长的表情也有些挂不住了。他重新调整了一番表情，又重新发出了邀请：“那这次比赛，是你第一次和外校的打吧？有没有正式一点的衣服？我送你一套吧。” 薛明终于忍不住了：“我会自己解决的，没别的事我先回宿舍了。” “......薛明。”社长被他噎得卡了一下，无奈道，“你真的一点都不考虑我吗？” “考虑你什么？跟你谈恋爱吗？”薛明十分直白，“不好意思啊，我真的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社长抿了抿唇，不甘心地追问：“你是同类吧？开学你第一次进社那时候起我就觉得你是同类。你到底有什么顾虑？是谁都不行，还是只有我不行？” 这话问得有些越界了，薛明表情一冷。 但是这不并不妨碍他如实拒绝：“对，谁都不行，我就是不想跟任何人谈恋爱。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说完，不等社长作何反应，薛明直接离开了活动教室，将社长复杂的神色留在了身后。 虽然没给社长什么笑脸，但是他说的话薛明还是听进去了的。 以前都是学校内打着玩儿，服装没有多做要求，但是这次是和外校的比赛，确实需要一些着装上的准备。 回到宿舍后，薛明打开了自己的衣柜。 两年了，没什么特殊的场合需要他一定正装出席，他倒还真没买什么正儿八经的衣服。 他心里稍微有一些洁癖，不想去二手市场借，那就只能买一套。 薛明在衣柜里翻翻找找，突然，他的视线中闯入了一抹蓝色。 心有预感那是什么，薛明犹豫了一番，还是将那套好好装在防尘袋里的衣服拿了出来。 量身剪裁的单排扣西装，高级低调的灰蓝色足以应对各种场合，布料柔软材质硬挺，即使两年没再上身过也不见一丝褶皱。 薛明将那套西装挂在床前，默默盯着它看了半晌。 他不明白，为什么和齐绪重逢之后，他所遇到的每一件事，都在若有若无地提醒着他和过去的关系。 明明他已经下定决心彻底将齐绪放下了的。 薛明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微信，点开了那个蓝色猫头的聊天框。 消息记录还停留在那天齐绪问他有没有起床的这一条。薛明刚开始不知道怎么回复，之后干脆直接忘记了搭理，就让齐绪这句问候尴尬地停在聊天框末尾。 薛明平静地点开了聊天记录。 决定放弃齐绪的将近一年以来，薛明第一次往上翻动消息记录，再一次打开两年前自己那痛苦又绝望的心。 他看着自己在聊天框内发疯，乞求，挽留，哭着问齐绪为什么不回应。而齐绪永远放任他打扰，不删除、也不回复，就像齐绪惯常的体面和习惯性留下的余地。 然而这都不是薛明想要的。 薛明宁愿齐绪和自己大吵一架，好好说明为什么要结束这段感情，就算他真的要去结婚了也无所谓。 这样没头没尾的不告而别......这算什么。 薛明长长舒出一口气，下定决心，准备再次将齐绪拉黑。 第88章 可是手指停留在“加入黑名单”的按键上良久，薛明还是没能按下去。 算了，万一之后上次那个活动需要什么售后呢。 薛明这般想着，又一次将灰色西装收了起来，上购物软件随便买了一套粗制滥造的便宜西装，就当是交了差。 接着，他开始愁眉苦脸地整理起今天开会的笔记来。 失而复得怎么可能会更加珍贵啊...... 薛明痛苦地想。 【作者有话说】 我没有固定更新时间，每周随榜走的，周三可能爆更（） 第79章 想不通 经过组内商讨，薛明这次被分到了四辩，是一个比较重要的位置。 既然接过了这个结辩的位置，那么无论薛明是否认同己方观点，他都要比其他组员付出更多的努力，尽量想到各种可能性，来捍卫自己的论证。 “爱情不是一次次的重演，而是双方在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愿意为了对方修正自己的错误，并且同时去容纳对方在自己心里留下的创伤。这是一个新的开始，是一种新的可能性......” 薛明将自己这几天总结出来的总结观点在组内分享了一遍。 结束后，社员们都神色有异。 薛明顿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得不太漂亮。 一旦切换到专业问题上，社长便会严肃起来。他环顾了组员一圈，在确认了没有人想发言之后，主动开口：“那我先说两句。” 薛明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 社长笔尖在笔记本上点了点：“你的观点大体上都没问题，也都是在论证失而复得会更加珍贵，但就是感觉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薛明下意识地追问。 社长抿了抿唇，还是另一个学姐善解人意，接过了话头，直白道：“少了能说服听众的点。” “正是因为你的观点大体说得过去，就算是随便一个观众抽到这个论题也能说上这样的几句，所以你的观点就太泛泛而言了，没有那个能让所有人一听被你折服的论点总结。”学姐继续分析，“你是不是对这个观点没有什么特别深的感触啊，其实你可以试着结合一下自己的感情经历，亲身带入进去，也许会容易想到更一击即中的点。” 薛明恹恹地坐下了。 他自己的感情经历简直就是对方辩友最有说服力的实证，他从中无法汲取任何灵感。 社长见他一副受了打击的样子，好心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你慢慢想，有什么理不清楚的，我们都可以帮你。” “嗯，谢谢。”薛明破天荒地没有拒绝社长的肢体接触。 他满心满意都被一股挫败感裹满了。 挫败以后，就是油然而生的一股想摆烂的欲望。 薛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这段时间呆的最久的就是图书馆，然后就是活动教室，抓耳挠腮地试图找到学姐所说的那个一击即中的“点”。 虽然薛明本身对这场比赛是十万个不情愿，但是既然这是跟集体荣誉挂钩的东西，他就必定会全力以赴地去准备。 这天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前几天在网上买的西装还一直没有动静。 上购物软件看了一眼，店家居然还没发货。薛明去客服那里催了几次，但是因为他是图便宜随便选的一家店，售后十分没有保障，客服一整天都没有回应他，薛明本来就没什么耐心，这下更烦躁了，想也不想直接选择了退款。 他也没了心思再去网上找一件，思来想去，决定去之前参加元旦晚会时了解到的一家服装租售店看一眼。 来这里的效率果然快多了。薛明试穿了一套，觉得还不错，直接就订了一套全新的同款式下来，填了学校的地址，拜托店家帮自己寄过去。 结束了西装购买以后，闲着也是闲着，薛明干脆在这附近逛了一逛。 这家店开在离商圈不远的地方，走两步就是十分繁荣的步行街。薛明觉得没意思，干脆找了家咖啡店，窝在里面又掏出了平板，准备辩论赛。 与此同时，一档繁华入时的商业大楼内，齐绪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 这里正在举行一个合作发布会，齐绪掌权的时尚公司和一家珠宝品牌在新的一年达成了战略合作计划，今天是两家公司的剪彩仪式，正选在该珠宝品牌的总店这里举办。 这种场合齐绪是必须出席的。 他与对方老总寒暄了几句，一同剪了红彩带，任各路媒体的摄像机对着台上一顿狂拍，就算是走完了剪彩的流程。 结束后，对方老总意味深长地望着他，道：“真是后生可畏啊，齐总一表人才年轻有为，真是让我们这些前浪汗颜。” 齐绪不卑不亢地一笑：“您言重，还得指望您多加照顾。” 老总乐呵呵地拍了拍齐绪的肩膀：“徐启良真是没看走眼。” 活动结束后，齐绪坐上了来接自己的车。 拉开车门，秦悬正四仰八叉地瘫在宽敞的后座上，抱着个手机打游戏。 见状，齐绪眼皮不抬，张嘴道：“滚出去。” “真冷漠啊。”秦悬懒洋洋地说，一点儿都没有起身的意思，反而翻了个身，趴着面对齐绪，八卦地问：“我听说，你前几天参加一个活动，遇见你老相好了？” 闻言，齐绪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你消息可真精通。” 秦悬“嘿嘿”了两声，并不跟齐绪生气，反而往人面前凑了凑，低声问：“那你有没有帮我问问，景玉有什么消息没有？” 回想起那孩子见自己就躲、恨不得能直接从自己大脑里删除曾经认识过他这段记忆的模样，齐绪默然片刻，选择无视秦悬的话。 看他那样子，秦悬也大概知道没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哎呀，那没办法咯，本来还有个好消息想告诉你呢。” “什么好消息？” 秦悬瞥他一眼：“我之前玩票的时候，注册了一个餐饮品牌，一直半死不活地开着。前段时间底下的人告诉我，他们跟一个学校外联部合作了。” 齐绪“哦”了一声，点评：“你挺有善心。” “嘿！”秦悬来劲了，一骨碌坐起来，“你不好奇是哪个学校吗？” “哪个？” “宁城农业大学。哎呀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啊，他们学校最近在主办一场大学生友谊辩论会，宁城外国语大学也参加了哦。”秦悬满意地哼哼两声，果然看到了齐绪一瞬间抬起头来的眼眸。 宁外是薛明的学校，这个齐绪两年前就知道。他喉结上下一滚，问：“然后呢？” 秦悬还想卖几个关子，奈何他的这位老友一遇到和薛明有关的事情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眼神又沉又暗，好像自己要是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就能被齐绪直接宣判死刑一样。秦悬不太敢逗他了，实话实说：“我听有宁外参加，我肯定要帮你留意一下啊。我都打听好了，第一场，宁外对宁农，你前任呢，是宁外的四辩。” 齐绪眉头微蹙，不喜欢秦悬用的“前任”这个词，但苦于没有立场反驳他，只好闷声受了秦悬的反击。 “他们好像有一个嘉宾位，就是在台上坐着当吉祥物的，我本来是想让我手下的人随便去一个......”秦悬双手抱胸，义薄云天地说，“这不是又想到了兄弟你嘛！不过你一个堂堂一个总裁，亲自去参加人家大学生举办的活动，说出去吧确实有点儿丢面，你看看你怎么想的吧。” “我去。”齐绪毫不犹豫，“把时间安排发给阿奇就行。” “......”秦悬瞠目结舌，对薛明在齐绪心中的重要性又多了一层认识，“行吧。” 齐绪忙活半天，有些口渴：“我去买杯咖啡。” “帮我带杯奶茶。”秦悬非常不客气，“我想试试x家最近上的那个新品.....哎齐绪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再走，怎么说我也算是帮了你吧......” 齐绪懒得听秦悬哔哔，直接下了车，婉拒司机替他跑腿的建议，说自己也想出来走走散散心。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巧。 在他买好两杯饮品，一转身就看见薛明的背影时，齐绪忍不住这么想道。 薛明背对着他。天气慢慢转凉了，他穿了一件灰色的连帽衫，趴在桌子上，后背因此撑出突兀的脊梁骨，整个人看着还是清瘦，从挽起的袖口上还能看见薄薄一层肌肉线条。此刻他正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双手插进自己的头发中间，似乎在苦恼着什么。 齐绪不禁被他吸引了，根本难以拒绝和薛明偶遇的诱惑，向他走去。 薛明本正专心思考自己的论点，冷不丁面前一暗。他不明所以，刚想抬头，桌前就被人摆上了一杯饮品。 与饮品一道而来的，是一个熟悉的低沉的男声：“好巧。” 薛明后背一激灵，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来人。 齐绪今天穿了一套灰色的正装，良好的剪裁包裹出他健壮又不失美感的身体曲线。一头长发随意挽起成个低马尾，从脑后垂在肩膀上，有几缕勾连住了金边眼镜的耳链，让齐绪整个人都充满了不可名状的性感。 第89章 薛明余光瞥见，有不少小姑娘正好奇又激动地往齐绪的方向张望。 他喉结颤了颤，差点没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怎么在这。” “有个活动要出席。”齐绪并不在意他莽撞到几乎是有点冲的语气，问，“旁边有人吗？” 薛明不情不愿地摇了摇头。 齐绪闻言颔首，从善如流地在薛明旁边坐下，拿出手机装作正在办公。 两人就这么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 齐绪本尊就在自己旁边坐着呢，给薛明十个脸皮都不好意思再在这里查什么“失而复得”“更加珍贵”的字眼。他硬着头皮又写了几句提纲，坚持不下去了，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要走了吗？”齐绪头都没抬，好像脑袋上长了眼睛，直接问。 “对。”薛明回答得斩钉截铁。 齐绪这才抬眼看他一眼。 他的视线无意间从薛明的电脑上略过，饶是他本意并不想窥探薛凨諵明隐私，但还是被他一瞬间捕捉到几个关键句。 写这段话的人似乎情绪很混乱，在很努力地说服自己：“爱情是自由意志的沉沦，爱上谁注定是天意而非理性。你有过曾经找了很久很久的东西突然有一天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种欣喜感吗？在那一刻，你所想的是‘我以后一定还会弄丢它’，还是‘我以后要好好珍惜它’？一对相爱的人已经经历过了漫长的磨合期，彼此之间都已经是最适合对方的样子，在这种情况下......” 薛明最后一句写的是：“在这种情况下，又为什么会分开呢？” 齐绪捕捉到的就是这最后一行话。 他的瞳孔微缩，一时间连本来想劝薛明再在这里待会儿的话都忘了说。 而薛明刚把充电器塞进书包里，一抬头就看见齐绪正盯着自己电脑看。他下意识地将电脑盖上，一脸警惕：“你在干嘛？” 齐绪抬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原来这两年，你还是一直没想通、放不下吗？ “抱歉。”齐绪轻声说。 他是在为偷窥到了薛明的电脑而道歉。 还是为了什么别的道歉？ 薛明不敢细想，匆匆“哦”了一声，就准备离开。 “稍等。” 齐绪突然叫住他，又牵住了薛明的手腕。 感受到手下肌肤一瞬间的僵硬，齐绪心中苦笑一声，说：“这是这家店的新品，带回去尝尝吧？我请你。” 就像以前一样，薛明一心情不好，齐绪要哄人，就会给他带奶茶。 薛明嘴唇翕动着，想拒绝，但齐绪眼疾手快，很快帮他打包完毕，温和又不容置疑地挂在了他的手指上。 “再见。”齐绪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以后有机会，能约你喝咖啡吗？” “......”薛明实在接不住他的话茬了，匆匆离开。 齐绪望着薛明离去的背影，眼神略微暗淡了几分。 而秦悬就更觉得离谱了。 “我奶茶呢？齐绪？我奶茶呢！” 第80章 四辩手 对于齐绪要来他们辩论赛当嘉宾的事情，薛明自然是一概不知的。 他熬了几个大夜，寻求了很多人的帮助，终于完成了自己的那份结辩稿。 终于，来到了比赛那天，赛场设置在了市图书馆，线上线下同步直播举行。 薛明穿上了一套黑色的西装，这种服装租售店的衣服都不会太正式，加上薛明又很衣服架子，穿上以后还有模有样的，比其他几个不伦不类的学长好上不少，往场上一站，收获了不少人的目光。 他们先去熟悉赛场环境。社长带队，啧啧称奇：“这次规模整的挺大啊。” 另一个辩手插话道：“听说这次宁农拉的外联可有钱了，说随便他们造，礼品也准备的特别丰富。” “那可得有干劲了。” “社长我感觉我好像有点紧张......” 一群人嘻嘻哈哈着，薛明跟着队伍往里走，在路过一个单人休息室的时候，没来由的脚步一顿。 他好像嗅到了一点似曾相识的味道。 “薛明？怎么了？”社长见迟迟没人跟上来，扭头问。 薛明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盯了好久，心里安慰自己说不定是想多了，答应着跟上社长的步伐。 等到登上台了，薛明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终于成为了现实。 他居然看见齐绪，在两队人马都登台之后，矜贵又儒雅地在主持人的介绍下出场。 主持人是个大四的学生，显然是被学校打过招呼，说这位是个大人物了，因此介绍的时候笑容满面，恨不得将这位年轻有为的总裁生平履历都介绍一遍，这让薛明得以好好了解一番，现在的齐绪变成了什么他高攀不起的模样。 齐氏新一代掌门人，短短两年时间与同为时尚巨头的徐氏合作共赢，股价一路上涨，年年增收，创下了最年轻的商业神话。 不仅如此，齐绪本人还是一名非常优秀的设计师，名下品牌已经发展成为各大秀场的长期合作方，极高的销售额和好评率让齐绪在时尚界名声大噪。 这样一位人物，居然出席了一个小小的大学生友谊辩论赛。 在主持人抛出这个疑问的时候，齐绪淡淡一笑，对着话筒说：“想来体验一下久违的大学生活而已，我很期待今天的辩论赛。” 薛明觉得自己很有可能是在自作多情，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怀疑，这些压根都是齐绪的借口，他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但是这话说出去也没人信，万一齐绪真就只是想追忆青春年华也未曾可知。薛明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只好闷闷不乐地坐下来了。 那小男孩儿跟自己赌气的表情全落在了齐绪眼里，后者无奈一笑，淡淡收回了一直放在薛明身上的视线。 再看下去的话，小孩儿估计要不高兴了，还是装不认识吧。 另外一位嘉宾是宁农的校长，也是学术界比较知名的人物，这次辩论赛可以说是看点十足，但也给足了选手压力。 按照赛程，两位嘉宾要在一开始表明自己的态度。 主持人问：“失而复得之后是会更加珍贵，还是重蹈覆辙呢？两位嘉宾对此怎么想？” 齐绪毫不犹豫，将面前的牌子划到了反方。 薛明一愣。 他本以为，齐绪会选正方，会更加珍贵才对。不然齐绪怎么借此机会告诉自己，他不会再让自己受伤呢？ 碍于是在台上，薛明也只是一瞬间露出了惊愕的表情，很快便调整过来。 而另一边的校长历尽千帆，对这种问题有更多现实的考量，因此也选择了反方。 形势对正方不是特别友好。 主持人有意多给齐绪几个镜头，问：“我还以为齐老师会是比较感性的人，居然也会选择重蹈覆辙这个选项吗？” 有齐绪镜头的时候，屏幕上的弹幕明显都多了起来。齐绪靠近话筒，略一沉吟，开口道：“我的意思，也不是重蹈覆辙。” “我只是觉得，无论是外部还是内部，既然两个人会分开，那就一定有一个原因。这个原因就像一根刺，扎在其中一方甚至双方的心里，难以愈合。失而复得或许会给人重头再来的可能性，但我们不得不承认的是，那个原因已经过了最佳解释的时间，而它在这么久时间里所造成的创伤也沉疴难愈......我就不多说了，看反方一辩表情都不太对了。” 他适时开了一个小玩笑，就这么结束了自己的话题，一下子就把现场的气氛活跃起来了。反方一辩还真装模作样地擦了擦冷汗：“齐老师差点把我的稿子念完了。”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这场辩论正式开始。 薛明精神高度紧张，时不时在笔记本上记下对方的逻辑漏洞，随时准备反击。而对方学校是辩论强校，个个辩手单拎出来都能独当一面，宁外这边的实力就有点不够看了。 几轮过去，现场观众被反方说服的不在少数。 而两位嘉宾也十分坚定，三场回合打下来，都没怎么改变过自己的立场。 眼看正方的结辩时间被对方一压再压， 薛明背后的冷汗也湿透了衬衫。 他在不断完善自己结辩的同时，齐绪也一直在安静地注视着他。 说起来，齐绪其实算是比较自我的人。他认定的事情是很难受外力改变的，更不用提一场小小的辩论赛。双方发言他都听了，虽然对薛明感到抱歉，但他还是一直坚定地选择了反方。 薛明认真起来的模样，在齐绪眼里是十分迷人的。 他一头黑发，比之前的粉毛显得更小更幼态了，拎出去到二中门口，保安大爷说不定还会把他当成迟到了的高中生。此刻薛明单手托腮，认真注视着对方正在发言的辩手，眉心微蹙，右手修长的手指夹着黑笔，灵活地转动着。 薛明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西装，以齐绪的标准来看，显然是十分寒酸的。但是小男孩脸长得好看，人又有气质，这样一副模样坐在辩手位上，谁看都觉得是校园里顶顶有人气的干净学长。 第90章 好好长大了啊。 齐绪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勾起嘴角。 终于到了结辩的环节，按照流程，正方先结辩。 之前正方打得不太漂亮，只给薛明争取到了三分钟的结辩时间。社长担忧地递给薛明一个眼神，后者面上不显，十分稳重地站了起来。 可只有薛明自己知道，他背在身后的左手手心已经出汗了。 齐绪安静地注视着薛明的侧颜，眼中有他本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温存。 他很想听听薛明的想法，即使这个论点根本不代表他本人的意愿。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这一瞬间，薛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他下意识地往齐绪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是他这个位置有点偏，只能匆匆扫到齐绪的一个侧颜。 接着，薛明抿了抿唇，开始了自己的三分钟。 “感谢对方辩友精彩的表现，接下来，我尽可能清晰地将我方观点重申一遍。” 薛明的语速很慢，他在试图用这点将观众代入到自己的逻辑中去。 “我们曾经都有过这样的经历，明明一副拼图只差最后一块就可以大功告成，可是最后一块却怎么都找不到了。也许很久很久以后，你会在自己家里某个不经意的角落，突然发现这枚碎片。那时候也许你已经不爱玩拼图了，或者那一整副你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可是就是这么一块你曾经缺失了的，重新出现在了你的面前。那一刻，它仅仅是一块拼图吗？其实不是的。” “那一刻，也许你脑海中思绪万千。你会想到你在拼这幅拼图时做出的努力、花费的时间，也许你会想到当初和你一起完成这幅拼图的那个人。” “我们一生中会遇到许多人，但是到老来能够赤心怀念的不过寥寥。可是你曾经失去的那个人，他不仅仅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更是一个符号，标志着你曾经和这个人有过这样那样的时光。” “那段时光是快乐的吗？我想是肯定的。时过境迁，也许你已经找不到当年那样的心境，就像你再也回不到当年那片月光下，但是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么巧合的一瞬间，他重新出现在了你的面前。他似乎在告诉你，你曾经有过那么鲜活的一段过去，你曾经是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 “为什么破镜难圆？为什么我们默认时光流逝，我们都难再回少年心境？当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根本不知道幸福是什么样子，可能你已经很幸福了，但是你并没有意识到。直到那个人从你身边离开，你怀疑自己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再回想起过去的那段时光，你可能才会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幸福的样子。” “只有经历了失去，我们才会认识到我们之间的矛盾，才有了解决问题的可能性，否则只会变成一团糊涂账，谁也说不清楚。失而复得，重点不是‘失’，而是‘得’。我曾经视若珍宝、无奈之下忍痛割弃的、我生命的一部分，当他再次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时，我又怎么会不欣喜、怎么会不珍惜？” “大家都听说过弃猫效应，当你抛弃过一次的猫再次找到你的时候，他会变得非常非常乖巧，因为他害怕再被你抛弃一次。小猫尚有如此心态，我们人类作为情感最细腻的灵长动物，又怎么会参不透这其中的试探、讨好和挽留呢？” 不知是不是齐绪的错觉。 他在望向那个孩子的时候，总觉得薛明的眼中有似有似无的泪光。 薛明不卑不亢、不疾不徐地，完成了自己的结辩。 清俊消瘦的少年站在台上，穿着故作成熟的套装，说话时的声线却还在微微颤抖。 一时间，观众席上不少女生都被他吸引去了目光。 齐绪静静坐着，目光久久地落在薛明身上，却又好像是在追忆更加久远的、刚才薛明所描述的那段可以称作是“幸福”的时光。 “感谢正方四辩的精彩结辩，接下来时间交给反方。”主持人的声音将在场所有人的思绪都拽了回来。 等反方结辩完毕，观众一分钟之内完成了最终投票，票型一锁，胜负则定。 “在公布结果之前，我们还是进行一些轻松的环节。”主持人笑眯眯地说，“两位嘉宾，请做出你们最终的投票。声明一下，嘉宾投票不会影响最终结果，胜负完全是由在场观众决定哦。” 校长默默将牌子转到了“正方”。 “啊！我们看到校长大人已经被我们的正方说服了哦！那我们再将目光转向齐老师——” 不知为何，薛明此刻居然也有些紧张起来。 他深呼吸两下，暗暗告诉自己齐绪怎么想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 而出乎意料的是，齐绪面前“反方”了一场比赛的牌子，居然真的被当事人轻轻拨向了“正方”的那一面。 “哇——看来我们正方结辩的非常成功！”主持人也震惊到了，八卦之心顿起，“齐老师今晚明明一直非常坚定地支持反方，怎么会在结尾的时候突然倒戈呢？” 所有人的注意力又一次集中在齐绪身上。 束起长发的男人眼睫颤了颤，轻声开口：“正方四辩......将我俘获了。” 噗通。 这是薛明心跳猛然加速了的声音。 他不可置信地望向齐绪的方向，似乎不敢相信这个男人居然在这种场合说出这种话。 而齐绪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么不妥，淡淡一笑，又说：“我选反方，其实本意是在提醒自己。” “失而复得之后，要克服许多困难，补偿对方所受的委屈，还要争取对方的原谅。这是一条障碍重重的道路，所以不能抱着理所应当的想法，而应该去好好珍惜这次失而复得的机会，不要再让自己重蹈覆辙。” 他的眼神定定落在薛明身上，恰好后者此刻正望向自己，二人的视线于空中交汇。 齐绪说：“但是正方四辩说得对，曾经视若珍宝的东西能有机会失而复得，我怎么会不珍惜呢？” 明明齐绪是在阐释他的理由。 可是薛明 直到这一刻才体会到什么是学姐所说的“一击即中”。 【作者有话说】 胡编乱造的辩论环节，请无视 第81章 不回去 正方最后还是以微弱之差落败了。 宣布这个结果的时候，薛明居然悄悄松了口气。 他们学校本来就不是什么辩论强校，今天这个表现也属于情理之中。一群年轻人吵吵闹闹要去聚餐，好好犒劳这段时间的辛苦。薛明不好推辞，便也一起去了。 “哎不过我说真的，今天薛明结辩的可真好，给我们掰了好多票过来呢，不然指不定要输得多惨。”一个女生笑眯眯地说。 “可不是嘛，大功臣啊薛明！” “大功臣今天可得多喝点啊，不能拒绝我们！” 社长没劝他们，反而火上浇油：“是啊薛明，没事儿，喝多了学长送你回宿舍。” “哎哟——学长送你回去啊——” “薛明你也太幸福了吧！好羡慕哦！” 几个社员又没个正型，开始开两人的玩笑。社长也不反驳，兀自笑得暧昧，同时又将若有若无的目光投在薛明身上。 平时面对这些调侃，薛明从来都是不当回事的。可是他今天本来就因为看见齐绪了心情复杂，不知为什么，现在听了就只是觉得烦躁。 他猛灌一口酒，脸连着脖颈一瞬间全红了。众人被他这豪气冲云天的一灌给吓着了，纷纷停下话头震惊地望着他。 薛明酒量不太行，喝酒还上脸，此刻脸颊白里透粉，像是被热气蒸腾得太过了，硬邦邦地说：“我可以自己回宿舍。” 他还是留一线了，换做高中那会儿，估计薛明早就踩着椅子大声宣布两人根本没关系了。 “嗨......” “啊，这样，那那你少喝点儿......” 大家也都看出了薛明是真的有点不高兴，心里为社长哀叹一番，赶紧换了个新话题揭过这一篇。 社长心理素质很好，倒不如说他已经被薛明拒绝习惯了，憨厚一笑：“没事儿，你们谁喝醉了，我都送。” 剩下的时间里，男生女生们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从今天的辩论赛一直聊到了隔壁学校的八卦，气氛热闹非凡。 薛明一开始空着胃喝得太猛，现在人就不太舒服。他强撑着陪社员们聊完第一场，就借口自己太闷，出去透透气。 他也没撒谎，是真的难受。这里是图书馆附近的一家大排档，没有什么风口，所以薛明直接走出了店，在门口的路灯下点了支烟。 已经很久没抽了，但是今天不知为何瘾突然就上来了。薛明自己作死，喝了酒又抽烟，不仅一点胃里都没缓和到，反而把自己弄得一阵反胃。 没办法，薛明强忍着不适把烟掐了，环顾一圈只有对面有个垃圾桶，就想过去把烟头扔了。 马路对面，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 第91章 前排司机第一次干这种跟踪别人的缺德事儿，眼瞅着人过来了，倒也紧张起来，小声提醒：“老板，咱们要不躲躲？” 齐绪眼睛半阖，静静望着薛明慢慢靠近的身影：“不用。” 就在薛明扔了垃圾准备回去的时候，他突然发现面前这辆车的车窗被人从里摇下来了，车窗后面露出齐绪的脸。 薛明自己心里千头万绪还没整理好，猛然又看见了另一位当事人，整个人被吓得酒劲都散了：“你怎么在这里？” 齐绪皱着眉望着薛明现在的样子。 小脸被他自己折腾得乱七八糟的，脸颊泛起些不正常的红，夜晚还是有些燥热，他额前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脑门上，看着有些可怜。 齐绪下意识地问：“喝酒了吗？” 而薛明喝了酒，脑子不太清楚，齐绪问什么他答什么：“嗯。” 他罕见地没有露出对齐绪的抵触，倒让后者受宠若惊起来。齐绪恋恋不舍地又盯着薛明的脸颊看了一会儿，问：“什么时候结束？我送你回宿舍。” “不用，我自己回去。”薛明豪气万丈地一挥手，没注意自己和车的距离，手背狠狠打上了坚硬的车窗，顿时疼得表情一变，“嘶......” “怎么回事？”齐绪立刻拉开车门下来，抓起薛明的手仔细检查，嘴上无奈地说，“你怎么......这么容易受伤。” 薛明手被人抓着，脑子终于也开始转了。 他抬头认真打量了一番，像是才认出面前是谁似的，“啊”了一声，喊：“齐绪。” “嗯？” “齐绪。” “嗯。” 齐绪专心给他揉弄着手指，没注意薛明的表情变化。他等了一会儿，都没听到薛明的声音，不由得疑惑地抬头。 ——漂亮的小豹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这么怔怔地望着齐绪，过载的眼泪让眼眶承受不住，一滴一滴滚落出来，顺着饱满的脸颊落到衣领上。 齐绪呼吸一滞。 薛明一向酒品不好，喝多了就要发疯，这齐绪两年前就是知道的。 可是他从来没想过，薛明会在自己面前，茫然无措地流了一脸的泪水。 见自己的眼泪被人发现了，薛明也不装了，带着泪腔黏黏糊糊地开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不是已经不要我了吗？” “我......”齐绪此刻多么想将薛明直接搂入自己的胸膛，可是他不确定这样做会不会让清醒以后的薛明更加厌烦。 可是薛明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就好像自己是天下第一大坏蛋，要被面前这个小漂亮生吞活剥了都不足惜的大恶人，这让齐绪怎么坚持得住？ 心中博弈许久，直到薛明久久等不到回应，又可怜巴巴地拽了拽齐绪的衣角，小声说：“你好狠心啊，齐绪，你都不想我的吗？” 想。 怎么可能会不想。 齐绪紧紧闭了闭眼睛，再难抑制自己胸口澎湃的情绪，在初秋的夜里，将他失而复得的小恋人拥入了怀抱里。 薛明此刻乖得要命，稍微挣扎了一下，在闻到熟悉的柑橘香后便安静了下来。人都在齐绪的怀里了，还在不安地问：“你抱我了，齐绪，你抱我干什么？你不会抱完这一下，就又不要我了吧？” 曾经被丢弃过一次的小猫，再次找回来时会变得格外听话。 因为它害怕被你再一次抛弃。 齐绪觉得，也许薛明就是那只被抛弃了的猫。 清醒状态下，他会努力地竖起身上的每一根刺，牢牢将自己封锁起来，不让外人有一丝一毫接近的可能，这是出于他本能的自我保护。 可是当意识涣散，真实的自我战胜理性显露头角的时候，他又不受控制地向人露出了自己柔软的肚腹。 齐绪听见薛明在自己胸口嗫嚅，轻轻勾起嘴角：“不会的，这次绝对不会再抛弃你，我发誓。” 薛明便真不说话了。他等了一会儿，在确认齐绪真的没有推开自己的意图之后，轻轻地、怕被人发现似的、反手抱住齐绪劲瘦的腰肢。 “呼——”他贪婪地呼吸了一口独属于齐绪的味道，露出了一抹满足的笑意。 真好，齐绪居然又一次把自己捡回家了。 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那也太幸福了。 “我送你回家？你住在宿舍吗？”齐绪附在薛明耳边轻声问。 “不要......不要回宿舍......”薛明适时露出一点委屈的神情，“宿舍只有我一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黑又怕鬼，我一点都不想一个人住......” 所以，在齐绪看不见的地方，薛明一直就是这么孤零零的一个人，等白天的繁华散去，就只能孤独地回到漆黑冰冷的房间里吗？ 齐绪垂下眼睫，终于忍无可忍，克制又温情地在薛明发丝上落下珍重的一吻。 “好，我们不回宿舍。” 他把薛明好好地抱上车后座，让薛明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又让司机从后备箱拿出了备用的小毯子给薛明盖上。 “老板，那我们现在是去......”司机小声地问。 “回宁西的那套房子吧，离他学校近，他明天想走也方便。”齐绪淡淡道，“你让阿姨先去打扫一下，把客房收拾出来。” “是。” 车子发动了。 在齐绪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从饭店里追出来的社长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薛明......怎么会坐上齐绪的车？还是被齐绪那般爱怜、那般珍重地抱上去的？ 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第82章 沐浴露 司机胆战心惊地通过前面的镜子看后座上的情况。 他的老板，他清冷淡漠的老板，此刻正端坐后座，任由他抱上来的那个孩子在他身上爬来爬去。 薛明一向喝了酒就不认人，此刻齐绪近在眼前，他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那肯定就不客气了，双手“啪”的一声捧起齐绪的脸，醉眼朦胧地上下打量一番。 “呵。”薛明冷哼一声。 齐绪不明所以，好脾气地搂住他，把人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好让薛明别扭到腰：“怎么了？” 薛明说：“我都做梦了，你还要来我的梦里打扰我，你真烦人。” 齐绪动作一顿。 怪不得这么乖巧，原来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啊。 他任自己的脸被薛明搓来搓去，眼镜差点被打掉也没生气：“抱歉。” 司机差点觉得自己都要折寿了。 他只能加快油门，尽职尽责地将两人迅速送回齐绪在宁西买的住宅，在提出帮忙把薛明送上楼的建议被婉拒后，司机大哥脚底抹油，迅速溜了。 齐绪将人抱上楼。 这里已经简单收拾过，主卧的床铺得松软。阿姨不确定留宿的和齐绪是什么关系，谨慎地收拾了两个房间出来，齐绪只当没发现。 他将人安安稳稳地放好在床榻上，去厨房取阿姨临走前煮好了的醒酒汤。 等他回来的时候，薛明正迷蒙地坐在床上，眼神困顿，看来是缓了点神来了。 听到动静，薛明抬眸，一眼就看见了齐绪。他还没反应过来现在自己的境地，张嘴就喊：“绪哥。” 齐绪心底轻轻颤了一下。 两年了，他已经两年没有再听到过这个熟悉的称呼。 重逢以后，薛明要么就是一口一个齐绪叫得欢，要么就是在特定场合下，叫着“齐老师”。 没一个齐绪爱听的。 他慢慢走到薛明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薛明的脸，没忍住，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和记忆里的一样，人虽然犟，头发却柔软顺滑，特别好摸。齐绪垂眸看他，温声问：“哪里难受吗？” 薛明眨了眨眼，如实道：“头疼。” 他哄着薛明喝完了一整碗醒酒汤，然后就带人洗澡去。 怕薛明酒没醒出事，齐绪没敢走远，就守在浴室隔板外，扬声喊：“有需要就叫我。” 里面的人没说话，齐绪耐心等了一会儿，就看到薛明探出来个小脑袋，脸颊不知是热的还是怎么，熏得红扑扑，看向齐绪的眼神居然是有些疑惑的：“你不帮我吗？” “......”齐绪默了一默，重复了一遍，“帮你？” “我头好痛。”薛明可怜兮兮的，嘴唇无意识地撅着，扒在门框上的手用力到指尖泛白，“我洗不好，我不能自己洗。” 齐绪依稀记得，薛明虽然酒品不好，但记忆力不错，第二天酒醒以后，是会记得自己都做了什么的。 如果让他明天想起来自己混沌不清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事...... 不知为何，齐绪还真的有些期待。 “坐好。”齐绪脱掉了外套，只穿了一件衬衫，挽起袖子坐在浴缸后面。 他面前的薛明垂着脑袋，没什么精力的样子，任由齐绪往他头上抹洗发水。 “抬头，水要进眼睛里了。”齐绪沉声说。 “喔。”薛明乖乖抬起脸，漂亮的下颌角勾出一道清晰利落的线，连带着脖颈上的骨骼都是精致的好看。齐绪不敢再往下看，利索地帮薛明洗完头发。 第92章 刚冲干净水，薛明又转过身来，冲着齐绪伸出两条纤细的胳膊，“还要涂沐浴露。” “......”齐绪喉结上下一滚，眼神逐渐变得晦暗不明起来。 他默不作声地挤了两泵沐浴露，在手心揉开，慢慢靠近薛明的肩膀。 齐绪发现自己的手莫名是颤抖的。 朝思暮想的人此刻就乖巧地坐在自己面前，毫无防备地露着半身，等待齐绪对他的施为。 那圆润的肩头仿佛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让“帮醉酒的人洗澡”这件事都染上一层旖旎的色彩。 等齐绪缓过神后，他的呼吸都是急促的。 再这么下去，肯定是要出事的。 齐绪狠狠闭了闭眼睛，温声道：“你自己涂沐浴露，好不好？” 说完，不等薛明有什么反应，齐绪便迅速起身，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薛明被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突然身后百依百顺的人没了，不禁疑惑地抬起头，“嗯？”了一声。 这一声落入齐绪的耳朵里，又让他起了一身酥麻麻的痒意。 他就这么站在门外，一直等到薛明慢吞吞地洗好澡出来寻他。 “我洗好了。”浴室门被人从里面拉开，薛明热气腾腾地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穿着齐绪为他准备的睡衣，睡衣还是有些大，盖住了半边手掌。 被水汽一蒸，薛明也有点困了，对齐绪仰起脸笑了笑，便说，“我好困，绪哥你要快一点，我们一起睡觉。” 即使知道现在薛明可能弄错了时间线，还以为两人是在曾经的那个小小的工作室，但是齐绪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狂跳了一下。 是薛明，是活生生的薛明。 齐绪仿佛真的被拉回了两年前的那个夏天，在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夜晚，薛明站在他面前，用再自然不过的语调喊着“绪哥”。 “......”齐绪眼眶微微有些发热，他忙别过脸，囫囵应了一声，“你先去睡吧。” “为什么？”薛明懵懵懂懂地问。 “因为......”齐绪对他露出一个干涩的微笑，顺着他的思绪往下接，“我......我还有一套稿子没画完，等我画完了就去睡了。” “那好吧。”薛明知道灵感来的时候最好要一气呵成地做出来才好，便不再勉强，温顺地对他笑，“那等做完了，明天要第一个给我看！我还要当你这套设计的模特。” 齐绪快控制不住了。 他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握紧成个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望着薛明的眼不知何时已是一片通红。 “......好。”齐绪最后艰难道。 薛明喝了酒，很快就睡着了。 齐绪在慢慢凉下来的夜色里，随便冲了个冷水澡，接着颓废的将额头顶在墙壁上。 小明，小明...... 他在心底疯狂喊着薛明的名字，不愿睁开眼面对即将到来的黎明。 到那时，薛明就会清醒过来。而他就像那个到了十二点被收走魔法了的灰姑娘，再次对上薛明那张故作冷淡的脸。 “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齐绪低声喃喃。 薛明，你告诉我好不好，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无论齐绪有多么不想第二天到来，薛明还是按时醒了过来。 一睁眼，看到的便是毫不熟悉的天花板。薛明疑惑地闭上眼睛又睁开，确定自己不是还在梦里。 他缓缓坐了起来，宿醉带来的头痛也够他喝一壶了。等薛明好不容易缓了过来，他才下了床，好奇地打量四周。 “醒了？”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把薛明吓了一跳。 齐绪正坐在一楼餐桌前，一手端着杯拿铁，一手正在手机上办公。 薛明一愣，眼睛瞬间瞪大了。 抢在薛明之前，齐绪率先解释道：“你昨晚喝醉了，我正好路过，就把你带回来了。” 顿了顿，齐绪发现自己这套说辞似乎有些歧义，又给自己找补：“你说不想回宿舍，这里离你学校比较近。” 在薛明没说话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把昨晚的事情想起来了七七八八。 可是被齐绪带回家以后的记忆，薛明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他的记忆在自己对着齐绪红眼睛，又被齐绪抱上车以后戛然而止。 可是，现在自己虽然还有些头痛，但是浑身上下都是清爽的，齐绪能把他一个酒品不好的醉鬼带回家悉心照顾一整晚，这让薛明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指责的理由。 他只好硬邦邦地说：“谢谢，打扰你了，我现在就走。” “别急。”齐绪起身，缓缓走到薛明面前。 他身材高大，刻意不说话的时候，那股压迫感就会显得更强。薛明被他逼退两步，刚想抬头问怎么了，齐绪便动作自然地抬手，轻轻为他整理了一下睡压凌乱的头发。 “去洗漱一下，卫生间昨晚准备了你的洗漱用品，还是你以前喜欢的香味。”齐绪缓缓说，“阿姨准备了很多早餐，留下来吃一些，我送你回学校好不好？” 薛明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这里不好打车。”齐绪赶在他之前，为自己的私念提供了一个薛明无法反驳的理由。 这里是富人区，确实不好打车。薛明一个人乱走的话，说不定还要迷路的。 齐绪为他考虑得非常妥帖，让薛明根本无法拒绝。他张了张嘴，一脸郁结地看了一眼齐绪的眼眸，硬邦邦地：“哦，好吧。” 齐绪悄悄松了口气。 要是薛明执意要自己走的话，他也不能拿这个小孩子怎么办。 两人一起吃完早餐以后，齐绪依言将薛明送回学校。 他们学校是开放式，没有校门，人员进出比较自由。齐绪按照导航，一路将薛明送到他的宿舍楼下才作罢。 一路无话，薛明安安静静地坐着，等车停稳以后，利索地自己解开安全带：“谢谢......齐老师。” 他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称呼，干脆又拿以前活动时别人对齐绪的尊称来喊他。 齐绪眸色暗了暗。 就在薛明即将下车的前一秒，齐绪突然出声：“薛明。” “......”薛明动作一顿。 “......两年前的事情......”齐绪艰难地开口，“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薛明搭在车门把手上的五指无助地缩紧了。 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现在不想听齐绪的苦衷。 就让他在这件事上当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吧。 毕竟当年也没有人过问过他的意见。 他们总是下意识地将薛明当做是一个扛不住事的、容易冲动的孩子，打着为他好的名头，做遍了让他心碎的事。 薛明不想听齐绪的理由。 “我一会有课的。”薛明说。 ......齐绪脸上那点希冀慢慢黯淡。 他靠在椅背上，长发来不及打理，随意搭在眉眼上，看着有些颓废。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薛明准备下车的时候，齐绪又说： “什么时候都可以的。” 齐绪目视前方，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像是在和自己说话：“什么时候都可以，只要你有空，只要你愿意来找我。我会等你的，薛明，一年，两年，五年，我都会等你的。” 思念盘桓在心底深处，久久不愿离开。 他想留在薛明身边。不管路途多么遥远，他都甘之如饴，直到爱意燃尽。 【作者有话说】 抱歉啊最近结课忙忙 第83章 照片墙 薛明不敢再听，逃也似的跑下了车，将齐绪远远扔在了后面。 齐绪望着薛明的背影，苦涩一笑，安静地离开的学校。 薛明走在回宿舍的那条路上，耳朵不知怎么的，在暮夏的早晨居然还红了一片。 齐绪，那可是齐绪。 他以前当成人生中的光一般追寻，生怕他不喜欢自己、生怕自己配不上他的齐绪。 他怎么能这么低声下气地乞求自己的原谅？ 听齐绪的意思，当年他不告而别，应该是别有原因。就算薛明实在无法释怀自己曾经心中的委屈，他也无法面对刚才那样卑微的齐绪。 薛明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的心脏会一抽一抽得疼。 但是，既然是有原因，为什么这两年来，齐绪从来没有联系过自己，从来没跟自己解释呢？ 他不知道自己会伤心的吗？ 再者说，甘川柏呢？他被解决了吗？齐绪有信心，如果甘川柏卷土重来，他会像之前那样，再次抛下薛明离开吗？ 薛明已经......失去了在齐绪那里确认自己重要性的勇气了。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薛明。”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薛明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辩论社社长，此刻正站在他宿舍楼下，看样子应该已经等了许久。 他面色阴郁，不复平时面对薛明时的爽朗；眼底一片青黑，不知昨晚休息得怎么样。看见薛明终于出现在了学校，他低沉的眼神暗了暗，默不作声地，往薛明的方向更进一步。 第93章 薛明莫名觉得，现在的社长，和平时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这个时候对方出现在自己宿舍楼下，多少有些奇怪。薛明眼神疑惑，问：“社长？你怎么在这？” 两人离得近了，薛明才发现，社长眼底爬满了血红。 他本能地有些害怕，后退两步，蹙起眉头：“你怎么了？” 社长冷冷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没看到别人，眼底的愤怒这才淡了一点。接着，他略略提高声音，质问道：“你昨晚，在齐绪家过了一夜？” “......”薛明眼神瞬间变了，他眯起眼睛，“你跟踪我？” “我没有！”社长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困兽一般来回走了几步，“昨晚我见你喝多了出去，我怕你出事就跟了上去，结果，结果就看见......” 他顿了一顿，将昨晚自己亲眼见到的场景如实转述给薛明听：“你是被齐绪抱上车的。” 薛明恍惚了一瞬。 他昨晚的事情记不太清了，虽然有所感觉，自己是被齐绪抱在怀里的，可是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原来是真的。 昨晚梦里的怀抱是真的，胸腔浮起的温度也是真的。 不合时宜的，薛明突然觉得一股暖流从心田上流淌了过去。 社长死死盯着薛明的脸，自然没错过薛明刚才表情一瞬间的不自然。 他快被自己的醋意淹没了。 昨晚他几乎一夜没睡，细数他这两年来和薛明的每一次见面。 从薛明刚入校的时候，他就喜欢薛明。为此在社团招新的时候，他异常热情地把辩论社的宣传单塞到薛明手里。 他本以为，自己早晚能在漫长的时间里打动薛明的心。可是两年了，两年，薛明真的只 把自己当做一个普通的学长，此外任何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 明明......明明两个人都是同类的，明明他已经对薛明很好很好了。 可是薛明为什么就是看不到自己？！ 社长拳头捏得死紧，头脑一热，想说的话根本没经思考，直接脱口而出：“你拒绝我这么多次，都是因为他？为什么？你被他包养了？他那种男人，有钱，长得也不错，是比我这个一无是处的大学生更适合你吧？” 薛明不可置信地扭过头，望着社长的眼睛，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一样：“你说什么？” 而社长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恶狠狠地上前攥住薛明的手腕，粗声粗气地说：“怎么，学费太贵了？你家里人终于付不起了？所以你就开始另谋出路......我靠！” 薛明利落地挣脱开社长的桎梏，反手一拧，直接将他的腕子反扭了过去，顿时令社长发出一声惨叫。 他不愿多动手，用力一推，社长本就吃痛，被他这么一弄，连连后退了两步才站稳身子：“你......” “我劝你说话之前先过过脑子。”薛明冷着脸，最后看了社长一眼，直接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冷静下来以后，社长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冲动上头，都说了什么混账话。 他干净给薛明打电话，可是第一个被他挂断了，再打过去，他就成了“正在通话中”的状态。 薛明把他拉黑了。 社长苦恼地站在原地，薅了几把头发，原地踱步几圈，只好先回去了。 - 阿奇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对几个还苦苦撑着没有回家的秘书说：“你们先回去吧。” 秘书们还有些犹豫，阿奇又说：“有事我担着。” 他们这才欢天喜地地收拾东西下班。 谁都知道，齐绪齐总是个工作狂，一向在办公室待到很晚。他们这些打工人，老板没走自己哪敢走，只能硬着头皮硬熬。 不过齐绪发现这个情况之后，就跟阿奇吩咐了，看情况，如果当天的工作确实已经完成，那就直接让他们下班吧。 不过...... 阿奇心中暗叹一口气。 回到宁城之后，老板似乎加班的几率更高了些。 他是齐绪的贴身助理，老板有什么工作，他心里自然清楚不过。齐绪有事讲究效率的人，没理由最近突然工作效率大跌，只能长期加班才能完成的道理。 阿奇又想到，前几天听齐绪的司机说，有一天晚上，总裁接了个小男孩回家。 他都不用多动脑子，都能猜到那个小男孩是谁。 齐绪这么多年，除了早年间和那个姓甘的有一场失败的感情之后，就只有那个小城里遇见的小男孩了。 该说不说的，阿奇还真不甚专业地起了一丝好奇心。 究竟是怎样的男高中生，才能让当时万念俱灰，只想在母亲待过的城市里安稳度日的齐绪重燃斗志，与徐启良联手，一举斗败昔日风光无量的齐家呢？ 里面的人喊了两声，阿奇瞬间切换回工作状态，恭敬地应着走进总裁办公室。 没有外人了，齐绪的状态也随意了许多。 长发长期扎起来头皮会痛，此时齐绪随意地披散着长发，有些疲惫地摘下鼻梁上的金链眼镜，胸膛上下起伏一番。 “你怎么还没走？”齐绪低声问。 阿奇如实道：“太晚了，司机下班了，我一会送您回家。” “......”齐绪苦恼地揉了揉眉心。 他抬头，望着这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属，眼神中陡然流露出一丝迷茫：“可是我不想回家。” “......”阿奇默然。 为什么不想回家？阿奇不敢问。 可是齐绪心里清楚得很。 家里已经没有薛明了。 那晚那个乖巧听话的薛明宛如昙花一现，在他的床榻上、被褥上留下了持久的味道。齐绪又想回宁西，又不敢回宁西。 他贪恋被子上残留的薛明的味道，可是又怕回去以后又是整夜整夜的难眠。 “齐老师，身体最重要。”阿奇只好这般劝道，“您太累了，我肯定不放心您自己开车回去。” 齐绪又是一叹。 他自认是个好老板，非常体恤下属。听阿奇这么说，他也不忍心再占用苦命的打工人的休息时间，便收拾了一番准备离开。 回到自己家中时已经很晚了。阿奇为他按亮走廊的灯，将外套递给齐绪：“明天我来接您。” “辛苦。”齐绪没再推辞，他最近的状态实在无法让人放心。 阿奇走后，偌大的家中又只剩下齐绪一个人。 左右没有睡意，齐绪洗漱完毕后，披着睡袍，干脆又走进了书房。 偶尔居家办公的时候，齐绪就会坐在这里。偶尔累了，他一抬头，就能和薛明撞个满怀。 对的，薛明。 齐绪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块巨大的毛线板，上面的钉子固定出几个定点，正好可以让麻线松松地在上面缠绕一圈。 麻线上，被人用小夹子夹满了照片。 照片看着还很新，高清摄像头下，照片上的人似乎就连毛孔都清晰可见。他穿着不同款式、不同裁剪的衣服，乖乖站在镜头里，眼镜直视镜头，按照拍摄者的吩咐，摆出各种各样的造型。 这是齐绪曾经以薛明为模特，拍摄的样片。 当时他跟薛明说，不希望他跟这个圈子牵扯太多，所以发给工作室的样片都会截掉脸部。 是以有段时间薛明的照片在业内流转很多次，但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长相。 当时薛明以为，齐绪事后一定将这些照片都删除了。 可是现在，每一张、每一组照片，从薛明拍摄的第一套到最后一套，都被齐绪好好地保存着，甚至全部洗了出来，挂在了自己一抬头就能看见的位置上。 齐绪顺手架上眼镜，端着一杯红酒，默默在毛线板前站定。 他的视线在每一张照片上流连了一遍。明明每一张照片他都已经烂熟于心了，可是他还是看得很认真。 每一套衣服，每一个姿势，齐绪似乎都能听见薛明当时雀跃的声音。 “绪哥，这样摆会不会太奇怪了啊？” “这套我最喜欢，我们多拍几张。” “不行不行不行这套好奇怪.....绪哥你快拍我要赶紧换掉......” 可是纵使齐绪有多么好的记忆力，他对这些照片的印象还是一天比一天淡去。 为了防止自己有一天彻底忘记某张照片发生过什么故事，齐绪强迫自己每晚都要自己对自己重复一遍每一张照片的幕后。 通过这种无异于自虐一般的回忆，他每一晚、每一晚，都沉浸在有薛明的梦里。 夜夜不敢忘。 第84章 帮我买 天气慢慢冷起来的时候，薛明的室友之一回来了，说是想早上多睡一会儿，不用那么赶着回来上课。 薛明的室友名叫夏桐，是个灵动可爱活力四射的小0，之所以出去租房子住，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一箱子小玩具实在无处可藏，宿管阿姨来了一抓一个准。 不仅伤财，还容易社死。 薛明问他：“那你不怕你的小玩具被没收了？” 第94章 夏桐一脸悲壮：“如果你也要在宁城的秋天早上六点多爬起来赶早八的话，你会懂我的。” 虽然薛明并没有这种体验，但是他出门扔垃圾的时候感受了一下瑟瑟秋风，觉得有点感同身受了。 夏桐回来，薛明还是挺高兴的。他早就厌倦每次回宿舍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寂寞了，有时候突然跳个闸停个电什么的，黑灯瞎火，能把薛明吓死。 夏桐是个站在宇宙中心呼唤爱的新世纪良好少年。因此，即使他人已经回到了宿舍，他还是锲而不舍地游移于各大软件，一边疯狂右滑一边跟薛明愤世嫉俗地吐槽最近南铜质量直线下降。 “你看这个。”夏桐点开一个人的主页杵到薛明面前，“你看看！你念！你大声念！” 薛明被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手机弄成了斗鸡眼，艰难地盯着面前屏幕上的文字，认真念了出来：“沉淀......187......宁城......这都是什么啊？” 夏桐苦大仇深：“他加的标签。” 他又指着后面那个人给自己添加的学校名称：“这个我搜遍全网，就没在加拿大见到过这个大学，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名字差不多的吧，两年前就不收留学生了！” 说完，他又遗憾地浏览了一遍那个人的照片，破觉得无奈：“唉，你说，脸明明挺好看的啊，怎么就撒谎成性呢......这我哪敢约啊？” 薛明越听越听不懂，问他：“约什么？约会？” 夏桐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抬头，一眨眼就逼近了薛明的眼睛，嗓门大得似乎能让全楼层的人都听到：“不是吧薛明！你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 “......”薛明手忙脚乱地把夏桐按在座椅上坐好，空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嘴，“你是还没等查寝就迫不及待地想社死是吧？” 夏桐一张脸只剩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薛明用力摇摇头。 薛明这才松开手。 夏桐重获自由，还是没忍住小声叨叨：“不是吧，你也太纯了......我都有罪恶感了。” 没来由的，薛明突然想到曾经，他还和齐绪在一起的时候，偶尔会被刚洗完澡的齐绪美色所迷惑，常常没等人擦干头发就迫不及待地把人扑倒。 虽然最后还是会被齐绪按着做坏事，但是怎么看怎么都跟夏桐所说的纯洁不沾边吧？ 可是他在这方面唯一的经验都是来自齐绪，所以也有可能是齐绪的错？ 在自己脑子里推导了八百遍的薛明甩了甩头，把越来越离谱的想法们甩出去，不服气地说：“谁说我纯了？” “那......”夏桐突然一脸神秘兮兮地凑上来，压低声音问，“你.....那什么，你还是......” 他支支吾吾的，薛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夏桐见状急了，揪着薛明的耳朵问：“处啊！你还是吗？” “我靠！”薛明被他的话弄得耳根瞬间涨得通红，猛地从他身边弹开了，“你神经病啊！怎么什么都问！” “我这不是......想讨讨经验嘛。”饶是夏桐也有些不好意思，捏着自己衣服的下摆，小声说，“我最近在跟一个男的聊天嘛......万一他对我色心大起，那我肯定是要做点准备的啊......” “你？”薛明被面前这个单纯大胆又无知的室友搞得一个头两个大，话都不想说了，偏偏夏桐还好死不死地凑上来故意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望着薛明的眼睛，无声地乞求。 薛明虽然说生理上是弯的，但是心理上还是直男一个，看面前漂亮精致的小男生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他不可避免地心软了，扭过头去，摸了摸鼻子，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夏桐顿时瞪大了眼睛：“我靠，你还真不是啊？” “你他妈瞧不起谁呢。”薛明不耐地蹙起眉头，掩饰性地把夏桐推开，“好了，我要学习了，你别打扰我。” 夏桐嗤笑一声，懒得拆穿薛明书都没拿回宿舍，又开始锲而不舍地追问：“不对啊，上大学以来，没见你有什么走得近的男同学啊.....总不可能是女同学吧......那就是读大学以前？” 薛明手一抖，不小心把一本书扫在了地上，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响。 夏桐有点被吓到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敏感地意识到他不该提这件事的。 就在他神情紧张的时候，谁料，薛明无事发生一般开了口：“是，上大学以前谈的，现在分了。” “哦.....哦。”夏桐不敢再追问了，低着头装鸵鸟，努力把自己伪装成毫无存在感的一堆空气。 过了一会儿，薛明差不多从自己的情绪里走出来了。他仰头想了想，突然意识到什么，又问：“等下，夏桐，你该不会是吧？” “啊？是什么......”夏桐话说到一半，猛然止住了闸。 两人隔着一张床两两相望面面相觑，直到薛明爆发出一阵惊天狂笑。 “我靠我平时看你那么能浪以为你多经验丰富，原来你还是......” 这下轮到夏桐不顾一切地来捂薛明的嘴了：“草你别说了行不行！老子世界第一纯洁的白莲花不行吗！” “行行行......”薛明被他挠得笑软了腰，仰躺在座椅靠背上，望着宿舍简陋的天花板，突然笑了一声。 “怎么了？”他笑得有点瘆人，夏桐抖了一抖，问道。 薛明摇摇头，垂下头，随手抹了一把眼角。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是夏桐总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点晶莹。 - 是夜。 夏桐的呼吸已经变得绵长。 薛明睁着眼睛，借着窗外一点月色，勉强看清周围的环境。 他睡不着。 不知为何，白天夏桐描述的东西总是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和夏桐好像是两个极端，一个疯狂口嗨但是实战经验为0，一个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但谈到相关问题的时候还是懵懵懂懂。 他这二十多年，唯一的对象就是齐绪。 他所有的快乐、体验、经历，都是那短短两个月里齐绪带给他的。 齐绪无疑是个成熟又温柔的恋人，在薛明这样的毛头小子面前就更显得游刃有余。 他会温和地捧着薛明的身体，用尽浑身解数让薛明放松下来，纵情享受这个过程。 除此之外，薛明一直觉得，齐绪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是非常性感的。 平时的齐绪稳重自持又清冷淡漠，但是在这件事上，他会显现出一丝平时不易察觉的失控来。 而这样说一不二、有些粗暴的齐绪，当时的薛明一点都不反感，甚至...... 更喜欢了。 薛明绝望地睁着眼睛，一边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再去回想过去，一边又忍不住继续在脑海里勾勒当年齐绪的脸。 而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和前不久才见到的那张失意落魄的脸渐渐重叠，最后重合到了一起。 “......”薛明往被窝深处钻了钻，把下半张脸都埋进柔软的被褥里。 又来了，又是那种复杂纠结又心疼的感觉，丝丝密密，一缕一缕将薛明的心脏缠绕起来，揪着让他疼。 外面淅淅沥沥的，似乎下起了小雨。 伴着雨声，薛明仰躺在床上，身体却是火热的。 良久，床上似乎响起一声无奈的叹息，紧接着被褥蠕动几下，薛明轻手轻脚地爬下了床，然后浴室的灯便亮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夏桐迷迷糊糊地从床上下来准备去上课。 他人还不是非常清醒，磨蹭进浴室时正好撞见薛明从里面走出来。 夏桐看着收拾整齐的薛明，没来由地问：“我昨晚听见你大半夜的洗澡，你抽什么风啊？” “......”薛明抿了抿唇，凶巴巴地瞪着夏桐看了三秒钟。 夏桐突然就懂了。 他赔了个笑，赶紧把自己收拾好，拿上书和薛明一起去上课。 这节是堂公共选修的水课，不少人都和夏桐一样，半死不活地趴在课桌上，要么玩手机要么补眠。 他本来正在跟前几天加上微信的小哥哥聊天，突然“我草”了一声，引得周围五六个人都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夏桐一边小声道歉，一边疯狂摇晃正在睡觉的薛明的胳膊，语气难掩激动：“薛明！薛明！” 薛明头都没抬，闷声道：“你不想死的话，现在就把手从我身上拿开。” “我有事儿！有大事儿！”夏桐锲而不舍，恨不得咬他一口了，薛明才不情不愿地抬起头来。 “干嘛？”薛明丧着脸问。 本来昨晚就干些有的没的没睡好，又被夏桐这个傻批吵。 夏桐不顾他现在臭到家的脸色，兴奋道：“就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187哥哥！他约我这周末出去看电影诶！” “恭喜。”薛明不带感情地说了一句，出于良心又补充一句，“注意安全。” 夏桐美滋滋地继续跟那个男人聊天。 很快，下课铃响，教室里的人三三两两地准备离开。 第95章 没有夏桐的打扰，薛明睡爽了，心情不错地伸了个懒腰：“走吧，吃饭去。” 话刚说完，他就看到夏桐一脸歉意地看着自己。 薛明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问：“干嘛？” “嘿嘿，明哥。”夏桐讨好地往他旁边凑了凑，又说，“拜托你个事儿。” “说。” 夏桐更不好意思了，在薛明的死亡注视下，扭扭捏捏地开口：“就是......你能不能......帮我去买两盒套回来......” 薛明：“啊？” 第85章 买嗯嗯 薛明觉得夏桐这人简直有病。 夏桐第无数次提出了他想让薛明帮他买套的请求，而薛明凨諵也第无数加一次拒绝了他。 “明哥，薛明哥哥~”夏桐扒着浴室门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而薛明看着夏桐清秀可爱的娃娃脸，深深感到了一股无力感：“你男神同意和你见面，你让我去帮你买算什么？” 夏桐委屈巴巴地叫开了：“我不想去超市嘛！现在那个在兼职的收银员是我前男友......” “那你去隔壁的药店呗，不是更安全吗？”薛明擦了把脸，回复他道。 “不要，”夏桐一见薛明将毛巾挂回了架子上，就立刻抱住他的胳膊，软乎乎地撒娇，“我这不是没有经验嘛，我怕我买错了，还害羞，你帮帮我呗，求你了~” 薛明甚至都能听见夏桐声音后面跟着的小波浪号了。 “不行。”他斩钉截铁地拒绝，“我帮你买，丢的还是我的人。” 夏桐见无论如何都拿他没法子了，收回胳膊，噘着嘴一脸怨气。他又想了想，闭上眼睛，一副破釜沉舟的模样说：“你帮我买，我给你答一个学期的到！帮你带一个月的早饭！还帮你洗衣服！” ...... 薛明缓缓扭过脸：“真的？” 带早饭、答到这些倒还无所谓，最后一个条件倒还真是吸引到薛明了。 男生宿舍都不讲究，衣服袜子甚至还有内裤都一并扔进公用洗衣机里洗。薛明虽然自诩是个没那么讲究的直男，但是跟景玉过得时间久了，基本卫生问题还是比较注意的，一直都是自己洗衣服。 马上秋冬来了，大件手洗是真遭不住，如果夏桐愿意帮他洗衣服的话...... 薛明眯起眼睛，掂量了许久，还是有些顾虑：“那万一我尺寸买错了怎么办？” “没事儿！没事儿！”见薛明有松口的迹象，夏桐立刻一跃而起，“他给我看过他的鸟！巨牛批！你就按最大号的买就成！” “......”薛明无语凝噎，对他室友的奔放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然而已经答应了别人的事情，自然没有再反悔的道理；更何况夏桐怕的就是他反悔，每天生拉硬催着喊薛明去买。 薛明这下是真的后悔了。 他总不能告诉夏桐，其实他，他...... 他自己也没单独去买过套吧。 以齐绪当年的贴心程度，家里的套剩低于三个都是他攻德有亏。更别提除了第一次薛明主动勾搭齐绪以外，他就再也没见过套长什么样子。 齐绪心疼他，不舍得用那些乱七八糟的花样来逗他，是以薛明时隔这么久，再想捡起那些暧昧的记忆时，只觉得都有些回忆不起了。 夏桐和他男神约的时间是这周六，薛明最迟周五也必须要将东西买好送到夏桐手里。 于是，周五这天，薛明被夏桐强行赶出了宿舍，命令他不买到套就别回宿舍了。 空留一个理亏的薛明站在宿舍门外，泛上来的又是无尽的后悔。 怎么就鬼迷心窍地答应他了呢...... 鉴于自己还要在这个学校待上一年多，还要脸，所以薛明在街道上徘徊了半天，还是没能说服自己走进就近的一家药店。 眼看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薛明心一横，导航了一家距离学校几公里远的连锁药店，舍近求远缘木求鱼地，坐上了地铁。 就随便抓两盒最大众的品牌，有多大号拿多大号...... 只想着速战速决的薛明把头抵在地铁门的玻璃上，无声地嘶吼了一声。 “嘶。”齐绪轻蹙起眉头，又看了一遍自己的小臂。 阿奇急得要哭了，围着齐绪转圈，恨不得立刻就把霸总小说里随叫随到的医生叫一个给他老板来：“齐老师，您怎么样？我现在就送您去医院吧！” “不用，小伤。”齐绪摇了摇头，脸色不是很好，“那个人保安捉住了吗？” 阿奇点头：“抓住了，已经报警了，等明天应该就能查出来他是谁派来的了。” 齐绪嗯了一声：“让大家都别害怕，今天就工作到这里吧。” “齐老师！”阿奇埋怨似的喊了一声，“您的伤口还在流血呢！” 齐绪瞥了一眼：“嗯，快不流了，我回家以后自己处理一下就好。” 阿奇还想说些什么，又被齐绪打断了：“你跟警察一起去趟警局吧，要是要做什么笔录，或者提供什么证据，你就把你看到的都说出来。” “我......”阿奇陷入了犹豫之中。 他肯定是想亲眼看着齐老师的伤口被妥善处理好的，可是刚才那个持刀者闯进来的时候也确实只有自己和齐绪在场，齐绪要回家处理伤口，他就必须去警局一趟。 “没事的。”齐绪温和道，“明天我来公司的时候，让你检查我包扎得怎么样，可以了吗？” 他的老板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阿奇自然也没办法坚持，勉强同意了齐绪的提议。 幸好伤到的是左胳膊，不妨碍太多事。齐绪心中暗自庆幸，告别众关心的员工以后，下楼驱车回家。 他不太确定家里是不是还有足够的绷带和碘伏，便现在车载导航里随意搜了一家药店，准备去采购一些，如果那里的店员能帮自己顺手包扎就更好不过了。 车子缓缓驶入夜色，不久后，又在一家24h药店门口停了下来。 齐绪下车上锁，望着面前药店上明晃晃的“24h”时，突然有些恍惚。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跟薛明见面，就是去一家全天营业的便利店买东西，然后在车站捡到了脏兮兮挂了彩的小豹子。 说起来，他又有好多天没见过薛明了。 重逢之后，一遇到薛明相关的事情，他总是过度谨慎。上次那么说已经把人吓跑了，齐绪不愿再打草惊蛇，干脆让薛明一个人冷静一段时间再说。 正这么想着，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 齐绪脚步一顿，眼神里染上一丝困惑。 那是薛明吗？ 这么晚了，这里离他的学校还有些距离，怎么会来这个地方的药店？ 受伤了吗？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齐绪便不由得心中一紧。 他略犹豫了一番，尽量放轻脚步，与薛明保持一段距离，跟在他后面一起走进药店。 药店里的这种计生用品一般不会放得很外面，薛明不好意思问那个一看就很慈祥的阿姨，只能硬着头皮找了一会儿，终于在一个货架上找到了满满一架子的套子。 虽然说的是速战速决，但当薛明真正看向那些不同口味不同功效的包装时，还是不可避免地红了脸颊。 不知为何，他居然还清楚地记得，他和齐绪第一次时，用的是草莓味。 而距离他不远处，隔着一排货架的位置，回忆里的另一位当事人正面沉似水地望着他。 齐绪甚至怀疑自己的视力出现了什么问题，眯起眼睛又看了一眼薛明面前的货架，确认那就是他想的东西没错，缓缓捏紧了拳头。 今天周五，马上就有一个没课的双休日。这个时间节点，漂亮的男孩一个人出现在离学校几站路的药店，脸颊绯红地挑选安全.套。 这几个因素无论如何组合起来，都足够让齐绪联想出一副他不愿深入想象的画面。 齐绪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但是怎么样应该都说不上心情愉悦。 他沉默地看着薛明挑挑拣拣，拿了两盒握在手里，准备去付款。 薛明往旁边走了两步，正好让齐绪得以看见，薛明拿的还是加大号。 齐绪差点被气笑了。 好，很好。 他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口一股怒气横冲直撞，找不到宣泄点，郁结在喉口，咽不下也吐不出来。 齐绪又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一件事。 薛明已经和他分手两年了。 两年，足以一个人收拾好上一段感情中收到的伤害，做好准备迎接崭新的一段关系。 而齐绪没有资格插手。 所以，薛明真的已经从过去中走出来，像他两年前离开时所期盼的那样，开始拥抱新生活了吗？ 齐绪觉得自己应该感到欣慰，应该慰藉地笑出来，可是他的脸部肌肉微微颤抖着，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提起嘴角这个简单的动作。 左臂上的伤口又在这时隐隐作痛。齐绪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那儿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往外渗着血。 第96章 他无心再挑选医疗用品了，随便拿了一瓶碘酒和纱布，踩着薛明的步伐去结账。 薛明挑了两盒套子，心里还有些紧张，面对上收款阿姨温和体贴的眼神时，觉得自己都快要钻进地缝里了。他强装镇定，把手里的东西递上去扫码。 “一共一百三十元。”阿姨说。 “好。”薛明点头，掏出手机要找付款码，却在手机按了两下都没亮屏的时候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他对阿姨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又检查了几次，惊恐地发现，不知何时，他的手机居然已经没电关机了。 怎么偏偏要挑在这种时候...... 薛明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他长吸一口气，心中默念夏桐对不住了，开口：“不好意思，我......” “你好，结账。” 一道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同时，一瓶碘酒、一包纱布被人推上了桌面。 阿姨“哦”了一声，笑眯眯道：“那我先给你后面这位先生结账哦。” 从听到那个声音就开始觉得大事不妙的薛明后背一僵，连扭头去确认一下的勇气都消失了。 他梗着脖子，只希望阿姨的动作能快点，好让身后的人赶紧付完账走人。 可是偏偏事与愿违，身后那人不仅没走，反而又往自己的方向靠近两步，好让薛明更加明确地嗅到了那股熟悉的木质柑橘味。 紧接着，齐绪的声音在他头上慢悠悠响起：“这位小朋友的东西，我一并付了吧。” 薛明咬紧下唇，还来不及阻止，齐绪就已经点开了自己的付款码。 “滴”的一声，薛明眼睁睁看着齐绪手机上被扫了两百多，然后阿姨的声音响起：“那真是感谢先生您了，东西拿好哈。” 齐绪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无比自然地将阿姨递过来的小袋子接了过来。 不知为何，可能是阿姨忘了，总之，她把两个人的东西都装进了同一个袋子中。 薛明张了张嘴，就见齐绪丝毫没有提醒阿姨的意思，拎着装有夏桐要的套子的包装袋准备离开。 离开之前，他转头，第一次跟薛明对上眼神，语气古井无波：“走吧。” 第86章 太卑劣 “上车。” 薛明站在齐绪车前，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那个小袋子，踌躇着不敢上车。 齐绪眼神淡淡，眼睫低垂着。光线太暗了，只能看到他胸膛似乎上下起伏了一下，像是长舒了一口气。那隐忍不发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我送你回去。” 薛明还想说些什么，突然想起来，自己手机没电已经自动关机了。身上又没有现金，等于是寸步难行。 “......” 见他再三犹豫，齐绪再怎么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也控制不住眼神渐渐转冷。他沉默地盯着薛明，提着药店包装袋的手无意识攥紧，想问些什么，但愣是连张嘴的勇气都没攒齐。 终于，就在薛明破罐子破摔决定上车的时候，齐绪按耐不住，张口问了出来：“你要去哪儿？” “啊？”薛明一愣。 这个人怎么回事，他不是知道自己的学校吗？ 薛明的脸懵懵懂懂的，明显是没听懂齐绪问的是什么意思。见他这幅样子，齐绪却只觉得心头烧着的那股无名火更盛了。 明明还是个没有什么心机的孩子，居然敢自己一个人深夜出来买安全.套？到底是哪个混蛋，连吃带拿的，连套子都还要对方自己准备？ 薛明犹豫了一下，张嘴，“学”字的声母才发出来一个音，齐绪就开口了。 他这次明显情绪压制得不是很好，就连薛明都能明确听出他语气中的怒气：“我是说，有人在等你吗？” “......什么？”薛明略微思考了一番，也回过神来了，眼神逐渐变得不可置信，“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是跟人约呢是吗？” 齐绪微怔。 薛明原本只觉得来买这种东西遇到前男友很不好意思，可看出齐绪的言外之意之后心中却只觉得可笑：“不是，关你什么事啊？齐绪，你到底要多久才能清楚，我们俩已经分手两年了？别说我今晚要回哪里去，就算我真的跟别人约.炮，就算我马上就要躺别人床上去，那也......”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迫停止了，因为齐绪忍无可忍，伸手越过他拉开车门，直接强行将薛明推了进去。 即使是在暴怒边缘，齐绪还是记得用另一只手的手背抵住车顶，好让薛明不会磕到脑袋。 薛明莫名其妙地就被人推上了车，回过神来后立刻叫嚣起来：“你放开我！你几个意思？我不用你送，我今天自己走也走回去......” 他的下颌突然被人钳住了。 “你！”薛明盛怒地抬起眼，火气冲冲地和齐绪对视，却在接触到后者眼眸的那一瞬间卸下了倔强，“......你，你别这样。” 他们现在两个人都在后座，狭小的车厢无法容纳下两个成年男人，空间显得十分逼仄；而齐绪此刻就伏在薛明身上，手肘撑在他脖颈两边，膝盖抵在两腿中间，以一个不容反抗的姿势，将薛明桎梏在自己身下。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辛苦捕捉来的羔羊，没说话，可眼中积攒的乌云却让薛明忍不住有些害怕。背对着月色，齐绪的眼睛在黑夜中极亮，那是薛明从来没有见识过的模样。 “齐，齐绪......”薛明被迫安静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全然已经冷静下来。 可是齐绪不知道有没有清醒。 他眼睛死死盯着薛明的眼，手却越过他向下，从脚座处被他随手扔在这里的袋子里摸出了那盒套子，打开了车侧门的小灯，借着昏黄的灯光打量了它一番，没什么感情地念道：“草莓味，超大号。” 薛明忍不住有些耳热。 “这么多年，你的口味还是没变。”齐绪点评了一句，依旧是淡淡的。在薛明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突然打开了盒子。 他一手撑在薛明身侧不让后者逃脱，一手手里捏着套盒。可是这样也不会妨碍齐绪发挥。 薛明眼睁睁地看着齐绪暗中发亮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自己，保持着眼神交接的状态，微微低头，从那个盒子里叼出一枚方方正正的小包装。 “......” 轰。 这是薛明脑子里一瞬间火山爆发的声音。 “你，齐绪，你......” 他语无伦次了，被成熟男人充满暗示性的动作撩拨到脚趾蜷曲耳根泛红，手指紧紧抓住身下的皮质座椅，不可置信：“你在干嘛啊？” 是啊，我在干嘛啊。 齐绪麻木地望着身下薛明惊慌失措的脸，从心底深处泛上一阵浓浓的无力。 我到底在干什么，我又吓到他了。 他一瞬间突然卸了力气，整个人重重地倒在了薛明身上，脸埋在薛明的脖颈处，一言不发。 薛明被齐绪吓着了，也是还没从刚才那一幕的冲击力中回过神来，呆呆地望着车内顶棚，胸膛上下起伏着，居然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他的手垂在身体两侧，无意识地动了动，突然停住了。 来不及细想，薛明一把抓住齐绪的左臂抬到眼前。 因为没有记得控制力气，下手重了些，齐绪忍不住闷哼一声，轻轻闭了闭眼睛，没有挣扎。 就让他看吧，全都看去才好。 齐绪卑劣地想着。 这样的话，能不能让薛明多心疼自己一些？ 借着灯光，薛明看见了齐绪手臂上一道长长的伤口。 刚才齐绪为了制服他，不得不用了真力气。他不管不顾的，就连手上的伤口在挣扎间被撕扯开了都没发现，此刻汩汩往外渗着血。 “草......齐绪，你这是怎么弄的？”薛明一瞬间的声音都扭曲了，脸上的表情立刻乱了，推着齐绪的胸膛就想让他坐起来，好仔细看看到底怎么了。 齐绪不愿意动，像个无赖一样倒在薛明身上，低声道：“没事，小伤。” 他故意说得毫不在意，可是语气却拿捏得恰到好处，让单纯的孩子一听就不相信，着急忙慌地让齐绪快起来。 “我不起。”齐绪说，“我才不起，我起来了，你就又要跑了。” “......”薛明心跳骤然空了一拍。 他咬紧下唇，听见自己不甚自然的声音在说：“你先起来，我不跑，我发誓。” 齐绪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考量薛明这话的可信度。直到薛明等不及地又推了他一下，才慢悠悠地坐起身子。 他随手扯开了领带和最上面的两枚扣子，慵懒随意地坐在座椅上，半眯着眼睛望着薛明，头发凌乱地垂在脸颊上、肩颈上，任由暖黄色的灯光在他身上勾勒出明暗交界分明的光影。 薛明被他怔住了一拍，慌张地想继续查看他的胳膊。 “怎么会弄成这样......”越看那处伤口，薛明就越胆战心惊。 这样长的伤口，一定是利器所致。薛明以前经常跟人打架，自然能分辨出来，这一刀下来的时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第97章 他的语气都染上了不为人知的心疼，眼里的焦急几乎要化成水流出来了，看着似是要哭。 齐绪说：“袋子里有纱布和碘酒，方便的话，帮我包扎一下？” 他连这时候都还拿捏着分寸和礼貌，带着点试探和讨好，一下就让薛明的心跟着抽了起来。 薛明含嗔带怨地瞪了齐绪一眼，那眼神似乎是在埋怨他怎么能这么敷衍自己的身体，坚决地说：“不行，你要去医院缝针。” “......真的不用的，”齐绪好声好气地劝，“伤口只是看着长，其实不深，你别担心，宝宝。” 他望着薛明含着水光的眼眸，一个不小心，就叫出了在心里演练喊过多次的称呼。 宝宝。 薛明垂下头，不再言语，可是耳根瞅着却更深了一些。 齐绪静静地望着他通红滴血的耳尖，没有戳穿他，只是默默等着薛明顺从地拿起碘酒，细心为他消毒包扎。 两人重逢之后难得有这么平静的时刻。 齐绪忍不住又试探着问：“你在这里陪我，等你的人会不会着急？” 薛明想了想夏桐那渴望憧憬的模样，没多想：“会吧，你别乱动。” 齐绪的胳膊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眼神瞬间沉了下来。在薛明提醒之后，他才勉强控制好表情，维持不动的姿势。 果然。 他的宝宝这么好，当然会有人喜欢、有人陪伴。 齐绪想，他还试图用这点拙劣的手段挽留薛明留下来在他身边，实在是太卑劣了。 他早已经在薛明心里失去了竞争的资格。 一时间，无人说话。突然，一道手机铃声打破了平静。 手机正巧在齐绪左边的口袋里，他用眼神示意薛明帮他拿出来。薛明依言去拿，无意扫了眼来电人，说：“上面写的是阿奇。” “帮我接一下。”齐绪说。 薛明顺手点了接通。 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到即使没有开免提，薛明也能清楚地听见阿奇说了什么。 “齐老师，已经问到了，今晚这个人是甘川柏花钱雇的混混，跟在送外卖的人后面混进了公司大门......” 齐绪眼疾手快，立马挂断了电话。 可是为时已晚，薛明还是听见了。 他一时表情变得十分怪异，定定抬头望进齐绪的眼，一字一句：“甘、川、柏？” 【作者有话说】 凌晨一点怎么能叫迟到呢 第87章 男子汉 齐绪眼睫略略垂下了些：“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 “齐绪！”薛明愤怒地打断了他。 齐绪一愣，本能地选择了闭嘴。 他不想惹人不高兴，刚想抬手揉揉人的头发，又想起已经有人在等着这小子回家了，自己做这种亲密的举动不合适，便又收回手来。 齐绪抬头，想对薛明笑一笑，可刚一抬头，那点攒出来的笑意便又僵在了嘴角。 ——薛明死死地盯着他，眼角泛着红，眼眶里已经蓄了泪，咬紧下唇逼自己把眼泪收回去。 他困兽一般望着齐绪的脸，狠狠抬手擦了把眼泪，嘴一撇，眼泪又要收不住地往下掉。 “你......”齐绪慌了，刚才那点盘算全都忘到了脑后，抬手便怜惜地捧起薛明的脸，替他把眼泪擦干净，“怎么突然哭了？” “走开！”薛明一把把人推开，自己把脸擦干净了，盯着双红肿的眼，那般倔强又可怜地红着眼尾，看齐绪看了半晌。 他像是实在忍不住了，再也忍受不了这这些年积攒的委屈，全在今天这通电话之后爆发了个干净。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啊？齐绪，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薛明不管不顾地冲齐绪大喊出声。 “我......”齐绪本能地想抱抱他，可是薛明现在固执得很，说什么都不让齐绪碰他，哭得肩膀都在不住颤抖。 “薛明，好孩子，别哭了......”齐绪心疼得无以复加，不顾薛明挣扎，一把抓住他的两只手腕，迫使后者抬头与自己对视，“我怎么样了？嗯？绪哥怎么样了？” 薛明被他抓着腕子，一双红肿的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声泪俱下地控诉：“两年前，你不告而别，两年后，你又总是不愿意解释你的苦衷。你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非要你一个人把所有事都扛了不成？我离开你就一定活不成了吗？” “你口口声声说，你是有原因才离开我，你这两年心里一直有我，可是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呢，为什么不让我陪你一起承担呢？你这样瞒着扛着，就是我想原谅你，我又凭什么原谅你呢？” 薛明眼泪一颗一颗垂在睫毛上，濡湿了半张面庞，眼神里却透着股倔强：“齐绪，恋爱不是你这样谈的，不能你觉得为我好就是为我好，你应该尊重我，你应该让我也知道真相，让我有做选择的权利，而不是只能无知地等在你背后，不知道下一步的你是要转身还是回头。” “......”齐绪心头一阵剧烈的颤抖。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这一刻将他的心填充了个满满当当，压在心口，沉甸甸的，让他喘不过来气。他怔怔地望着薛明泪眼朦胧的脸，嘴唇张了又合，最后无力地垂下头：“对，我从来都不懂如何正确经营一段感情，我太自大了。” 齐绪自嘲地笑了笑，抬手轻轻揉捏了一番薛明的脸庞，温声说：“对不起，哥哥没能给你做选择的机会，哥哥伤害你伤害得太过分了。” “......”薛明定定地望着他，又是一滴眼泪顺着脸颊的弧度滑落了下来。 “刚才，你的手下说到甘川柏，他干什么了？”薛明低声问。 “他......”齐绪刚要开口，薛明忽然抬头，直勾勾地望进自己的眼镜里。 “......他自从家里破产之后，一直恨着我。今天雇人跟在外卖员后面，这一刀便是他划的。”齐绪将随口编的说辞咽了下去，老老实实地将真相说了出来。 他敏锐地感觉出来，薛明刚才心口堵着的那股郁结之气消散了些。 薛明这是在猜，猜自己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他刚才那番话。 齐绪觉得自己应该是做了一件对事。 薛明的眼神又落在了齐绪那处伤口上。 他一个大男人，平时刮刮蹭蹭的也不在意，自然比不上专业医生的包扎。一想到齐绪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被别人胡乱扎了这么一下子，他心里就顿顿的堵着疼。 “......还疼吗？”薛明问。 齐绪本想说不疼了，可划到嘴边溜了一圈又拐了个弯：“嗯，还有些疼。” 接着，薛明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中饱含的情绪，齐绪有些看不懂。 可是下一秒，齐绪就惊讶地挑了眉毛。 薛明低头，凑近齐绪那处被包扎好了的伤口，只留给齐绪一个乖巧的发旋儿，轻轻对着伤口吹了口气。 他是真的心疼齐绪这处伤，此刻也没多想，直接循着本心做了。 等做完这跟哄小孩儿的“痛痛飞”无异的举动之后，薛明才想起来害羞，匆忙挺直脊背。 他能感觉到齐绪灼热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让他头都不敢抬起来一下。 可是齐绪胸膛上下起伏了两下，也只是说：“我送你回去吧，太晚了。” 他从车前抽了张纸，递给薛明：“擦擦眼泪。” 薛明接过纸，犹不放心，抬起头，睁着双圆乎湿润的眼看着他，巴巴地问：“那，那甘川柏还会回来吗？他会伤害你吗？” 齐绪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心里斟酌一番，觉得告诉薛明也没事，便说：“没关系，他以后再也掀不起风浪了。” 薛明眨了眨眼，有些不信齐绪的说辞，赌气道：“你就会骗我。” 下一秒，他的脸便被人轻轻捧了起来，望进了齐绪的一双眼里。 齐绪软下声音，安静地与他回望，许下承诺：“我保证，我不会再让他伤害了，好不好？” “......”薛明搭在身边座椅上的手缓缓缩紧，“......你再被伤了，也跟我没关系。” 齐绪笑开了。 可是有些事情，他还没有资格找薛明问个清楚。齐绪咽下“刚才还着急得很现在就翻脸不认了”不提，问：“送你回哪里好？” “你的手还能开车吗？” 齐绪说：“抱你回去都没问题。” “？”薛明跟看神经病似的看他一眼，撇下齐绪，自己爬到了副驾驶去了。 他们好像又回到了两年前刚认识那会儿，薛明还总是忘了系安全带，还总要齐绪来帮他。 可是现在，薛明是断断不会再忘了。 “去哪里？”齐绪问，声音里有些不易察觉的紧张。 薛明直说：“回我学校。” 齐绪紧握在方向盘上的手骤然松了下来，整个人长舒一口气：“......宿管阿姨还给你开门吗？” “旁边有个小门，我翻进去就行。” 第98章 齐绪低头无声地笑了笑：“好。” 他一路平安地将薛明送回了学校。 就在薛明要下车的那一刹那，齐绪突然又开口叫住了他。 “薛明。” 薛明闻声回头。 齐绪对他温和一笑：“有件事情，你其实说错了。” 薛明一愣，下意识地问：“什么事情？” “不是我从来不愿意告诉你真相，只是我总觉得我是成年人，是你的哥哥，就应该把事情全部摆平了，再来让你无忧无虑地过好自己的生活。”齐绪叹了口气，“但是我也不是一点过错没有。薛明，你说得对，我应该给你选择的权利，给我的小男子汉一个，站在我前面的权利。” “薛明，你还愿意接受我一个迟来两年的解释吗？”齐绪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薛明无意识地蜷紧了手指。 刚才他一听见甘川柏的名字就方寸大乱，生怕齐绪又被他欺负，才在齐绪跟前哭哭闹闹的，丢足了面子。 可是薛明知道，自己心里从来没有他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豁达。 ......他还是记挂着齐绪的。 他不舍得齐绪吃一点苦、受一点罪。 见他沉默，齐绪的眼神也渐渐暗淡下来。他重新发动了车子，想说声没事他愿意等，可薛明又在这时开了口。 “......等回家。” “什么？”齐绪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薛明堂堂正正地迎上齐绪的眼神，说：“等我放假回家了，我，小玉姐，你，我们三个人一起，把话说清楚。” 齐绪怔住了。 下一秒，他便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抓住薛明的衣角，霸道地将人往自己跟前拽了拽。 薛明被他弄得一个趔趄，整个人差点没直接摔在车门上，正要发难，可齐绪却突然护住了他的后脑。 他被齐绪不容置喙地按了下来，紧接着唇瓣上就被覆上了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薛明惊恐地睁大眼睛。 可是齐绪大胆得很，不仅不让他躲，还在宿舍楼下越吻越深。 他不敢逼薛明太紧，只敢含着嘴唇吻他。 不知过了多久，齐绪才缓缓松开了薛明。 两人都是微微喘气，薛明后知后觉地挣脱开他，往后退了三五步，看着傻乎乎的，特别好骗的样子。 齐绪趴在车窗上，沉着眼睛看他：“小骗子，明明没有交新的男朋友，还骗我有人在等你。” “我......”薛明想为自己争辩两句，又听齐绪开了口。 “薛明，你心里还有我对不对？” 他那般笃定，那般恳切，似乎咬定了薛明说不出来反驳的话，才敢这么胸有成竹地问出口。 “你愿意给我机会，把事情解释清楚，那然后呢？” “什，什么然后呢？” “等事情解释清楚后，你是不是就愿意回到我身边了？” “......”薛明承受不住了，落荒而逃。 看着他仓皇的背影，齐绪却莫名有了种心中巨石落地了的感觉。 还好。 还好他的小明，还没有彻底放下自己。 那他就还是有机会的，他一定会把薛明重新追回到身边的。 视线随意放置，不经意间扫过了一个被两人都遗忘了的袋子。 “......”齐绪眼神一顿，有些好笑。 这小傻子，临走居然将买的东西都忘了。 看来，是真的没有人在等薛明夜归。 “？” 夏桐将人来回打量了三遍，忍不住一声国骂：“我草。” 薛明有点心虚，梗着脖子损他：“你有病啊？第一天认识我？” “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夏桐喃喃道，“可也确实是第一次见你和别的野男人在宿舍楼下接吻......” “什么玩意儿？”薛明差点将夏桐毁尸灭迹，“你怎么知道？” “我靠，那大哥有收敛一点吗？在车里就拽着你亲，那霸道得我都腿软了~”夏桐一脸春意，忍不住拍了一下薛明，“不是我说你，你有新欢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怕我缠着要见他一面啊？我是那样人吗？要不是我晾衣服的时候看见了，你还准备瞒着我呢？” “那不是我男朋友！”薛明忍无可忍。 “什么？”夏桐又是一声叫开了，“不是你男朋友你跟他亲嘴儿？薛明你玩这么野呢？” “......”算了，他不想和这个傻子解释了。 夏桐独自消化了一会儿，突然又回过神来了。 “哎不是，薛小明，我让你给我买的东西呢？？？” 【作者有话说】 夏桐：？ 第88章 挺会玩 在那之后，薛明又是几天没见到齐绪的人影。 想来倒也正常，对方现在可是一个日理万机的大总裁，哪有这么多时间来天天陪一个大学生。 那天之后，薛明难得长了个心眼，自己上网搜了一下齐绪的名字。 齐绪从薛明刚认识他开始就是很著名的设计师，只不过中间有一段时间淡出别人视线了而已。等他恢复在时尚圈活动之后，圈内关于他的各种传闻也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头来。 有人说他眼光毒辣，也有人说他大逆不道。 毕竟，不是所有的富二代，都有这种魄力和一个外人联手，亲手斗败了自己的父亲。 如今的集团还是叫齐氏，但是里子已经大不同了。 薛明一边看这两年的新闻，一边又开了个网页，搜了搜自己看不懂的专业名词。 当终于弄明白什么叫“对赌”的时候，薛明只觉得自己后背都凉了。 他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连借钱都必须当周还，小心翼翼的，哪能想到那个时候的齐绪，居然走投无路到签下这般天价的对赌协议。 可是这些事情，齐绪从来没向自己吐露过。 薛明盯着电脑屏幕开始发呆。 在他看不见的这些年里，齐绪到底是怎么过的呢？ 薛明觉得自己很好笑，明明是受害者，但还是忍不住开始共情那个折磨自己两年的始作俑者。 想了想，薛明突然精神一振，又在搜索框中打下了另外三个字。 “甘川柏”。 出乎意料的是，关于这位的消息居然也不少，而且大多数都围绕着一条。 “甘氏破产，房产拍卖，继承人甘川柏该何去何从。” 破产？ 薛明被吓了一跳。 他还记得两年前，甘川柏将自己绑去的那栋别墅，装潢豪华地势昂贵，这还只是他们家无数处房产的其中一套。 这样雄厚的家财，怎么会破产？ 鬼使神差的，薛明联想到了齐绪。 齐绪斗败了齐氏本家。 也斗败了甘氏吗？ 那些专业的金融名词看得薛明脑子痛，只迷迷糊糊地接受到了一个讯息。 齐绪当年的离开，和甘川柏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薛明抿起嘴唇。 梦中那个决绝离去的背影，突然蒙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色彩。薛明揉了揉眉心，长叹一口气，关上了网页。 算了，等寒假回去，找到小玉姐，三个人当面一说，就什么都明白了。 可是，说开了之后，又该怎么办呢？ 薛明托腮，眼神有些迷茫。 他要原谅齐绪吗？ 一件事情重复21天就会成为习惯了，他已经失去齐绪两年了。 破镜重圆真的会更加珍贵吗？ “薛小明，走啊，上课要迟到了。” 夏桐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啊，来了。”薛明应了一声，抓起教科书就和夏桐一起上课去了。 这节是公共选修，课堂上懒懒散散地坐了一半人，答到却是全勤的，老师也懒得追究，开始在大屏幕上放他的ppt。 薛明刚才查了半天的齐绪甘川柏，脑子里被塞入了大量的信息，满满的堵得慌。他趴在桌子上，一觉就睡过了一节课。 等到夏桐拍了拍他，薛明才迷迷糊糊地起身，顺着人流往教室外走。 他们这节课在一楼的公共教室，又是开放式的校园，所以他们出门一拐弯就是车水马龙的大马路。 “哇——”夏桐在他身边突然感慨了一声。 薛明闻声抬头：“怎么了？” “马路对面停辆卡宴诶。”夏桐兴致勃勃地给薛明一指，“看，咱学校有钱人这么多呢。” 薛明不太懂车，但是也能看出来夏桐给他指的那辆车车型流畅，透露着一股不俗的味道，点点头：“看着是挺贵的。” “那当然，这得一百多万吧。”夏桐咂咂嘴。 两人一边过马路，一边就自己何时才能顺利考得驾照发表了重要谈话。直到离那辆卡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薛明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怎么觉得，这辆车有点眼熟呢。 不过宁城这么大，能买得起的人也不少，可能是个巧合吧。 第99章 下一秒，车窗摇下，齐绪用自己的行动身体力行地向薛明证明了，一切看似是巧合的事情都是早有预兆的图谋。 “薛明。” 薛明后背一僵，不可置信地抬起眼，大白天活见鬼了一般，望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 齐绪今天自己开车，坐在驾驶座上，眼上架了副眼镜，淡淡抬眸望进薛明的眼睛里。 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彬彬有礼地说：“好久不见。” 薛明被他噎了一下，咬着下唇：“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上课？” “你的锁屏是你的课表。”齐绪像是被他逗笑了一般，唇角轻勾，眼里流露出笑意来。 哦......哦。薛明往后退了两步，觉得齐绪这个人简直恐怖如斯。 他不过是跟齐绪见过几次，后者居然都能把自己屏保上的课表都能记下来。 “你有什么事吗？”薛明底气不足地问。 夏桐站在一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好奇得像只兔子，抓心挠肝地恨不得怕他俩床下面听他俩都聊了什么。 “你有东西忘在我这了。”齐绪手指轻轻敲了敲车窗框，“前几天太忙了，没时间给你送来，今天正好顺路，就来找你了。” 东西？ 什么东西落在他那儿了？ 薛明本能地向前走了两步，问：“什么东西啊？” 齐绪对他勾了勾手指，示意薛明过来。 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听齐绪的话，但是薛明身体动得比脑子快，还没等他想起来拒绝，人就已经微微弯腰站在齐绪的车窗前了。 “再过来一点。”齐绪又说，声音低到像是在哄骗。 “什么啊，神神秘秘的......”薛明有些不耐烦了，秀气的眉毛不自觉蹙起，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埋怨来。 见他似乎恼了，齐绪也不再逗人，叹了口气，说：“那好吧。” 接着，薛明就感觉自己的衬衫被人扯了一下，一个什么东西顺势滑进了胸口的口袋里。 他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在看到一个眼熟又陌生的盒子的时候，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当场爆炸了。 “你，你......”薛明脸都红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非在这里给我干什么！” 齐绪觉得自己很无辜，温柔一讪：“我让你再靠近点的呀。” 言下之意是是薛明自己不听话的。 “那也不能......”薛明觉得自己要崩溃了，他赶紧低头审视了一番自己，确认盒子的边缘低于口袋，外人只要不靠近就无法看见自己一个阳光开朗大学生口袋里居然揣着盒套子以后，才略微松了口气，又警惕地盯着齐绪，“还有什么别的吗？” 齐绪温和地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爱意。 “那，那我走了？”薛明说完，转身就准备和夏桐一起回去，脚还没抬起来，人就又转回来了。 薛明别别扭扭地站在齐绪面前，竭力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问：“你......你手臂上的伤口，怎么样了？” 没想到薛明还记得这个，齐绪略有些意外，本来想示个弱，再勾薛明心疼一番自己，但是对上那双圆润又隐含担心的眼眸中时，又作罢了。 别再吓着这孩子了。 “不碍事了。”齐绪说。 “那那个谁，还有来骚扰过你吗？” 两个人显然都对“那个谁”心知肚明。 齐绪略一沉吟，答道：“没事的，上次那个人已经被抓住了，别担心。” 薛明这才点点头。 他犹豫了一会儿，又想起件事情：“我听说，他家里最近破产了......” 剩下半句话，薛明挣扎半天，还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开头。 他一手抱着专业书，一手捏着自己的衣服下摆，含着暗暗的期待，问：“是因为你吗？” 齐绪略有些意外地一挑眉，没想到薛明竟然会注意到这个问题。 他想了想，没有完全否认：“不知是因为我自己，我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甘氏表面上风光无限，内里各个派系争来斗去，已经亏空了不少，人心又不齐，因此齐绪只是起到了一个助推的作用。 他唯一认认真真掰倒的，只有他那个狼心狗肺出卖至亲的父亲。 见薛明表情有所松弛，齐绪再接再厉：“以后，没有人再会来欺负你了。” 他安静地勾了勾嘴角，又给薛明下保证书：“如果你能愿意原谅我，回到我身边的话，我保证不会再出现上次那种事了。” 同样的，“那种事”是指哪种事，薛明也心知肚明。 他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见夏桐在旁边已经激动得就差掏出手机来拍照了，匆匆说：“我我还有课，先走了。” 齐绪也不拦他，点头应下，客气地咨询薛明的意见：“最近有场很不错的歌剧表演，听秦悬说是原卡英文演出，感兴趣吗？” 薛明眼睛亮了亮。 “把时间空给我，好不好？”齐绪见有戏，又循循善诱。 “......再说吧。”薛明硬邦邦地扔下一句，“我走了啊！” 齐绪含笑点头。 一直看到卡宴从自己身边飞快驶过，薛明才松了口气。 夏桐又咂咂嘴：“刚才那个，就是之前那个宿舍楼下法式热吻你的大哥吧？” 薛明想反驳根本不是法式热吻，又觉得这事儿根本不需要跟夏桐解释，粗声粗气地说：“关你屁事。” “还挺激烈。”夏桐撇撇嘴，“大马路上当街送套，你们成年人还挺会玩。” “！！！”薛明一个猛子扑上去捂住夏桐的唇。 迟早有一天夏桐会因为知道的太多而被自己处死。 第89章 期末周 自那天以后，夏桐对齐绪就有了一个新称呼。 薛明不是很想讲出来。 但是夏桐一口一个叫得欢：“哎，套哥啥时候来接你去看歌剧啊？” 真的十分不文雅，一点都没有新时代男大学生该有的精神气。薛明以此为辱。 而在那之后，齐绪也一改之前的作风。 他总是怕薛明心里已经没有自己了，总怕会打扰到薛明的新生活，所以即使被薛明从黑名单里拖了出来，他还是不敢过多和前者联系。 许是看出薛明对自己伤口的在意程度，知道了自己在薛明心中还有一席之地，齐绪倒也行事大胆起来。 他开始时不时与薛明联系，偶尔分享一下自己的生活，或者是问问薛明今天午饭吃了什么。 两人的身份似乎发生了逆转。在以前，都是薛明绞尽脑汁想话题去找齐绪聊天，想多说几句话还要拿捏着分寸，生怕会打扰到齐绪，生怕齐绪会觉得自己很烦。 薛明回复得并不热络，但倒也都有礼貌地回应了。 齐绪不做强求，温文有礼地收回了自己试探的触角，再在下次继续试图能不能哄薛明多跟自己说两句话。 慢慢的，各大高校都步入了期末考试周，一时间鸡飞狗跳。 薛明今年刚刚大三，可是英语专业每年的课都很多，又升入高年级了，专业知识学习得更加深入。纵然薛明觉得一大部分全是屁用没有的水课，但这还是无法阻碍他投入期末复习大军中。 夏桐也是语言专业，课业压力比薛明直大不小。他又喜欢抓着人说话，压根不敢和认识的人约着一起去图书馆，不然铁定会和别人聊一整天的话。 他对自己非常有自知之明。 于是两个大学生达成了目的一致：还是分开复习吧。 一直到太阳快落山，薛明才从书山题海里抬起头来。 他宛如饿了许久的僵尸突然被阳光唤醒一般，面容枯瘦地抬起头，望了眼桌面时钟上的时间，慢腾腾地收拾东西，准备去吃个晚饭再回来继续学。 夏桐的消息就是这个时候发过来的。 这位精致的都市丽零显然已经被惨无人道的考试周折磨到丧失人性，逮着薛明就开始发疯：“我要枯萎了，我要干涸了，我要去找男人，我要男人的滋养！薛明！我要男人！” 薛明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淫.词秽语，心如止水。 结果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一声，是齐绪发来的，一张订票界面的截图。 【介者】：下周末，可以邀请你来陪我一起么？ 薛明定睛一看，正是齐绪不久前跟他提过的那部原卡原声大碟歌剧。 他也是有些期待的，英语专业谁没对戏剧抱有过兴趣，这次机会难得，薛明有些犹豫。 他明天考完最后一门大头，剩下的就是些不太重要的线上考试，随便写写就行。薛明纠结地咬住下嘴唇，手指在键盘上停留半天，还是没措好词。 仿佛是看出来了他的犹豫，齐绪又发了一张表情包过来。 【介者】：[小豹子招手.jpg] 薛明：“......” 齐绪这个男人是故意的吧，绝对是的吧。 薛明破防了。 第100章 他懒得再和自己做心理斗争，干脆发了个同系列的表情包。 【日月明】：[小豹子舔毛.jpg] 另一边的齐绪正往咖啡里加糖，新来的秘书总是拿不准他的口味。见到薛明回复的消息，他竟不小心将糖洒在了桌子上。 齐绪怔愣片刻，扯了张纸巾把桌面擦干净，同时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越抬越高。 他动动手指，将这张表情包也保存了下来，又给秦悬发了个ok的手势。 秦悬简直要热泪盈眶了。 他现在可是齐绪薛明感情修复道路上最上心的助攻。 也许是因为他知道，想追回景玉，就必须先解开薛明和齐绪之间的误会，所以秦悬十分积极。 现在齐绪回宁城了，时不时地还能和薛明制造一下偶遇，见上一面，他秦悬什么时候才能见一眼他漂亮又性感的老婆啊...... 光是想想秦悬就觉得自己要哭了。 夏桐一脸严肃地放下了筷子。 “薛明。”他喊了一声。 薛明埋头嗦面，闻言迷茫地抬起头：“啊？” “明天你考试是不是差不多就结束了？” “嗯......是差不多结束了，怎么了？” 夏桐一脸迫不及待，端着碗溜到薛明身边坐下，激动道：“我想出去玩！” “我早就看好了，最近有一家酒吧做跨年活动，全场八八折，还有好多帅气的小哥哥小姐姐跳舞打碟，看网上repo说现场气氛可好了！我们刚经历过这么惨无人道的期末周，难道不应该好好出去潇洒一场吗！”夏桐壮志难酬，慷慨激昂。 受他的情绪所感染，薛明也有些心动了：“听着还行啊。” 他来了宁城还没去过酒吧，只去过一些小店面的清吧，被夏桐这么一说，自然提起来了些兴趣。 就这样，两人很快商量好了明天的行程。 人啊，一旦有了安排，心里就有了盼头。薛明喜滋滋地低头继续嗦面，全让夏桐做攻略，反正这种事他最来劲儿。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一声。 【介者】：那，下周末，我让司机去你宿舍楼下接你，到时候把车牌号告诉你，仔细一点，别上错车了。 薛明偷偷在心里翻白眼。 谁会不看车牌号就乱上车啊...... 【日月明】：喔。 刚才夏桐跟他说的那些大场面、网红打卡点还萦绕在薛明的脑子里。薛明憋不住话，正好齐绪又起了个头问他吃晚饭了没，他没忍住，把明天要去酒吧的事儿跟齐绪抖落了个干净。 慢慢和齐绪恢复联系以后，他又找回了以前什么事儿都想告诉齐绪的坏习惯，像小时候放学回家兴奋跟爸爸妈妈分享今天的趣事的小孩子一样，一点都没有城府。 薛明有点后悔，但是话都已经说出去了，想撤回都来不及。 他突然想到，齐绪会支持他去那种地方吗？ 薛明以前为数不多的几次见过齐绪出没在这种场所，也只不过是规规矩矩的清吧而已。 他心里突然有些打鼓了，紧张地等待齐绪的回复。 没让他等多久，手机便一亮。 【介者】：真不错，注意安全，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薛明“嘿嘿”傻笑两声。 夏桐狐疑地看了过来：“你笑啥呢？” 薛明连忙收回手机：“没什么，没什么。” 而见薛明没起什么抵触情绪之后，齐绪又自然的、假装不经意的，问薛明道：“是哪家酒吧？提前告诉我吧，万一有什么事，我好及时赶过去。” 虽然薛明并不觉得会出什么事情，但是他还处于某种兴奋的状态里，没多想就向夏桐要了酒吧的地址，给齐绪发了定位过去。 要是夏桐知道了平时出门都当甩手掌柜的薛明突然想要酒吧地址是为了什么，估计会被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在有奖励的激励下，薛明觉得时间过得飞快，最后一场考试很快就结束了。 他身轻如燕地回到寝室，准备埋头大睡一觉，等时间差不多了再自如地和夏桐一起去酒吧玩。 结果，他刚拉开寝室门，就被里面伸出来的一只手拽了进去。 “你总算回来了！快别磨蹭了，赶紧收拾收拾！” 薛明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吓了一跳，要不是手腕还被人拉着不放，他早就往后退好几步躲开了。 “你干嘛啊？”薛明望着眼前白了一个度的夏桐，一瞬间恍惚以为自己穿越回了家里，现在抓着自己的是正在化妆的景玉。 “今晚去蹦迪诶，你就穿这样？”夏桐不可置信地问。 薛明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卫衣外套牛仔裤，没有哪里奇怪的，便理所当然地：“怎么了？” 夏桐翻了个白眼，把薛明拉到自己衣柜前，扒了半天，找出来一套衣服：“你试试我这个。” “......这个天气穿这个会被冻死的。”薛明小心翼翼地申诉。 夏桐果断道：“你不换今天别想出这个门。” “......”薛明哼哼哧哧地去换衣服了。 本来以为这就是结束了，但是夏桐不满意，誓要将他们俩打扮成今晚最耀眼的崽，又拉着薛明做头发化淡妆，折腾了半天。 薛明半闭着眼睛随便夏桐打扮，十分配合。他有过做模特的经验，现在和夏桐应和起来简直是得心应手。夏桐没费多少力气就打扮好了薛明，心里比较满意：“好了，去看看吧。” 薛明孤魂野鬼一般去照了下镜子。 头发倒抓露出优越的眉骨和漂亮的圆眼，脸上涂了淡淡的妆，暂时把期末周那股淡淡的死气给压下去了；夏桐为他挑了一件很有设计感的衬衫搭配短款马甲，基本只起到一个造型的作用，一点保暖作用都不起。薛明不禁打了个冷战，赶紧裹了件外套。 结果出门前又被夏桐勒令换成了风衣。 还好是打车去，一路上没怎么挨冻。等到入场后，夏桐鱼跃入水一般撒欢了，外套一脱，露着截细腰便投入了舞池。 薛明不会跳舞，也脱了外套，自己坐在卡座上喝酒。 他虽然没什么来猎艳的想法，但是他今天的打扮太显眼了，不时有人送来挑逗的目光。 直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薛明？” 薛明抬头一看。 那是辩论社的社长，正一脸惊诧地望着他，眼神里是满满的惊艳。 第90章 送个礼 “你怎么在这？”社长惊讶道。 薛明也愣了一瞬，回答道：“我和我室友来这里玩。” 社长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换上平时面对薛明时那副爽朗热情的脸来，在他身边坐下了：“你们差不多考完试了吧？怎么样？解放了吧！” “还好，今天出来放松一下。”薛明礼貌地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他今天被夏桐好好收拾过，现在被酒吧迷离耀眼的灯光一打，衬得更加唇红齿白，眉目高挺。这副模样全落在了社长的眼里，他眼睫低垂，默不作声地打量了薛明一番，毫不掩饰眼神中的惊艳与欣赏。 薛明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扭过头来看他；社长似有所察，在薛明的眼睛即将和自己相遇的前一秒妥帖地收回了眼神。 社长率先举起酒杯，跟薛明放在桌子上的酒杯轻轻碰了一碰：“来，庆祝你逃离苦海，跟学长走一个？” 他故意用的“学长”而不是“社长”，存了心思要和薛明拉近距离。薛明瞟了他一眼，没拒绝，端起酒杯象征性地和他碰了碰杯壁，轻抿了一口。 “社长，你的朋友好像在等你。”薛明余光瞥见对面酒桌上坐了三四个男生，看着是社长的朋友，正望着自己的方向指指点点。 那心照不宣的眼神和暧昧不清的笑容本能地让薛明有些许反感。他蹙起眉头，故意把这件事捅了出来。 社长头也没回，随意地摆摆手：“你不用管，那群孙子就想着怎么灌我的酒，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到你这儿来啊，也是图个清静。” 赶人计划失败，薛明没辙子了，捧着酒杯默默喝酒。 他酒量不太好，喝酒容易脸红，现在就又有两坨红晕浮上了他的脸颊。再加上酒吧五颜六色的灯球偶尔扫过来，那抹晕红就更显得暧昧。 薛明手里酒杯中的酒还剩个底，社长就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往吧台的方向走：“今天高兴，咱俩这么有缘分，学长请你喝杯酒，你在这乖乖等着啊。” “等一下，我不用.......”薛明忙想喊住他。 可是社长一心想在心上人面前表现一番，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机会，闻言全当没听见，加快脚步离开了薛明的卡座。 “......”薛明只觉得自己一个脑袋两个大，要不是进场还没多久，他都想给夏桐发消息问他俩要不要提前一会儿离开了。 他不太擅长跟社长打交道，之前辩论社有安排，因为工作原因简单交流几句他还尚且能应付得过来；换成这种日常场合，薛明是一句话都懒得多说。 第101章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隔着一层布料一响，薛明拿出来看了一眼，是齐绪。 【介者】：玩得开心吗？ 薛明抿了抿唇，打了两个字“开心”上去，又不想昧着良心说话，删删减减的，最后说了个“还行”。 至少这里的酒真的味道不错。 角落里，齐绪衬衫最上面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清晰深邃的漂亮锁骨；鼻骨上架着一副银链眼镜，正好遮住了眸中的各种情绪。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回复，又抬眸确认了一番薛明的位置，才放心地松了口气。 这么大的孩子，出去混个酒吧找个人陪着玩玩太正常不过了，自己不能表现得太像一个老古董。 齐绪心里想着。 他模样出挑，人长得斯文，西装外套一脱只穿衬衫的时候，是很有一股难言的禁欲之感在的。这样高质量的客人出现在这种酒吧里的概率罕见，比夏桐薛明那样涉世未深的愣头青显眼多了。所以齐绪往那一坐，还没干什么呢，就收到了不少人明里暗里送过来的媚眼。 对此，齐绪一概不收，只紧紧盯着薛明的位置，生怕从哪儿蹦出来一个野男人把他家宝贝拐跑了。 他又想到，自己今天要提前下班的时候，几个秘书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好像齐绪提前离开公司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也就阿奇见过大风大浪，居然能猜出来个三四分，问齐绪需不需要用车，可以安排司机送齐绪过去。 齐绪上了一天班，看了无数份文件，此刻脖颈酸痛，眼睛也疼。但是他总不能让自家员工下班以后还要亲自送老板去泡吧，无论背后原因是什么样的，这么做影响都不好，所以齐绪强打着精神自己开车来了这里。 他早就看那个一直围在薛明身边的男生不爽了。 那个男生应该和薛明认识，两个人挺熟悉的样子。只是他太了解薛明了，虽然后者嘴角勾着人是笑着的，但齐绪还是从薛明的眼睛里看出了些不耐烦。 想来也是，本想考完试出来放松一下，结果还要和半生不熟的人寒暄社交，应该是十分痛苦的吧。 想着小豹子心里烦躁还要故作成熟地应对的样子，齐绪只觉得又心疼又爱怜。 所以，等那个男生离开以后，齐绪就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给薛明发了消息过去。 本以为会收到小男生的几句抱怨，没想到这孩子敷衍人起来是不分对象的，竟然连自己也随便应付过去，给齐绪生生气乐了。 左右薛明身边现在已经空了，齐绪也放下心来，点了杯椰林飘香。 社长来到吧台，又点了一杯刚才薛明喝的白俄罗斯。 这种酒度数不高，奶味也重，很适合酒量不太好的人拿来品着喝。社长刚准备扫码付款，突然身边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嗨。” 社长头也不抬：“不好意思，不扫微信，不加好友，不想了解。” 那个男人似乎被社长的自作多情震撼到了，过了一会儿才又再次开口：“你好。” 社长不耐烦地抬起头：“我不是跟你说了......” 他突然停住了声音。 面前的男人面相阴柔，气质又是温和的，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同时加在他身上，让这个男人此刻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扭曲和诡异。 他的脸色极白，像是经历了一段十分困难的人生，眼底也是青黑的，但是还是在打起精神维持自己曾经的风度翩翩。这样的男人来到这种声色犬马的地方，不像是想交朋友或者借酒消愁。 社长疑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有什么事吗？” 男人微微一笑，突然道：“你喜欢薛明？” 这话题跳跃的太快了，社长一下被他吓得差点跳起来，一脸震惊：“不是，哥们儿，你谁啊，你也认识薛明？你跟他什么关系？你怎么也来到这里的？你跟踪他？” 他连环枪似的问了一连串的问题，男人却是一个都没回答，依旧勾着他那淡淡的微笑：“我以前见过薛明。” “哦......”社长犹豫了一番，确认道，“那你，是他的......朋友？” “朋友？！”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捂住嘴唇笑了半天，直到见社长面上逐渐有了恼意，才慢慢止住笑容，“算是吧，怎么能不算是朋友呢？” “小兄弟，我看你有缘。”男人上下打量了社长一遍，像是在评估这个男人到底可不可靠。但是除了社长，他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其他可以托付的对象了，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叹了口气，做好了一个决定。 “你喜欢薛明对吧？我这里有一样东西，可以让你顺顺利利地得到他，你愿不愿意？” 社长闻言愣了愣，也想不起来追究这个男人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薛明的了，追问道：“什么东西？” 男人往社长的方向又走了几步，在别人都看不见、没注意的角落，将一包东西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来，让它滑进了社长的口袋里。 “你不是给他重新点了杯酒吗？”男人冲着吧台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意有所指道。 社长心中一紧，不可置信：“你是说，让我给他......” “嘘。”男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社长安静，“东西我给你了，用不用、怎么用，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 “你......”社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又向薛明的方向看了一眼。 薛明正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无知无觉地将酒吧赠送的薯片往嘴里塞。眉目懵懂眼神单纯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个成年的男大学生。 倒像个刚刚进入人类社会、什么都还不太懂的幼年豹子。 看得社长的心麻酥酥痒痒的，他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转过头问男人：“你开个价吧。” 这里是酒吧，什么人都有，出现这种药物并不是什么毫无可能的事情。社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常客，而不是第一次干这种缺德事儿的愣头青，故作成熟。 男人微微一笑，眼神中骤然爆发出了一股精光，满意地对社长点点头，轻声说道：“不用收你的钱，就当是......” 他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转身离开了。 剩下的半句话，也就随着酒吧里骤然响起的音乐，隐隐约约传入了社长的耳朵里。 “就当是，我给他赠送了一份大礼。” “......”社长握紧拳头，转身，从侍者手里接过那杯刚调好的白俄罗斯，左右环顾了一圈，趁周围没有在意自己，飞快将男人那包东西洒进了杯口里。 白俄罗斯本来就有颜色，这些杂质混进去以后，竟然丝毫看不出来异样。社长松了口气，端着酒杯，重新在薛明身边坐下了。 “来，小明。”他笑容满面地将酒杯放在薛明面前。 薛明看着那杯酒，又看了一眼自己刚才才喝完的那一杯，只觉得自己肚子里全是液体：“谢了，不过我酒量不好，就不喝了。” “这种酒度数低，奶味重，多喝一点没事的。”社长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低声道。 可惜，薛明并没有注意到社长此刻不甚自然的声音。他摇摇头：“真的不用了。” “薛明，你这可就是不给我面子了啊？”社长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我专门为你点了一杯，那桌的货都看着我呢，你总不能让我在那几个孙子面前丢人吧？” 薛明本能地蹙起了眉头。 社长这话，是将自己当做是什么可以拿来跟兄弟们吹嘘的资本吗？ 他不想再和社长废话了，端起酒杯仰头猛灌一口，酒杯和桌面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行了吗？” 社长这才满意地勾起嘴角。 本以为他这就要走了，谁知道社长居然又坐在薛明旁边，和他扯了一堆有的没的。 不知为何，渐渐的，薛明只觉得自己脑袋越来越重，眼皮也快要睁不开了，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外面的影子。他全身都没有力气了，往后瘫靠在卡座靠背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被过高的温度吓了一跳。 自己这是......怎么了？ 薛明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挣扎着睁开眼睛去找夏桐：“夏桐......夏桐呢？” 社长紧紧观察他的反应，见薛明面色潮红呼吸困难之后，知道起效果了，便想去扶他：“薛明，你醉了吧？来，学长送你回去......” 薛明想拒绝，可是现在的他力气根本抵不过社长的，迷迷糊糊地被人揽进了怀里。 他的大脑在不断发出危险信号，可整个人都是瘫软的，不禁急得想大叫；他以为自己已经很努力地发出声音来了，可落在社长的耳朵里跟猫叫没什么区别。 他努力呼吸了一口薛明脖颈间的味道，露出一个餍足的笑容。 就在薛明想破罐子破摔抄起烟灰缸往人后脑勺上磕一下的时候，一个人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接着，薛明整个人再次被他所熟悉的木质柑橘香包围住了。 第102章 清香环绕间，薛明听见了齐绪的声音。 “你对他，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我昨天作话发成动态了，你们都去看我昨天和猴子的恩爱情仇！ 第91章 不吃药 听到熟悉的声音，薛明的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一些。他浑身卸下来了劲儿，靠在齐绪身上，低声喊：“齐绪......” 匆匆赶来的齐绪低头看了他一眼，见这小孩儿面色潮红双眼迷离，想也知道是中了什么药物。一想到若不是自己实在放心不下薛明跟了过来，这孩子就可能被面前这个乱七八糟的男生带去酒店，齐绪就感觉自己心口汇聚了一股怒气，在胸腔内横冲直撞，急需一个缺口释放。 社长见状，心里有些发虚。他自然认出来了齐绪，不禁失声问：“齐绪？你怎么在这儿？” 齐绪淡淡扫了他一眼，没回答，只重复了一遍：“你对他干了什么？” 他干了什么，自然是不能被齐绪知道的。社长心中紧张，手在身体两侧攥得死紧，反倒来逼问齐绪：“我倒想问问你呢，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又是跟踪薛明来的吧？薛明他还是个学生，你想包养他可看错了人！” 这二十出头的男孩一口一个包养跟踪的，听得齐绪心中平静，甚至还有些想笑。他端起薛明的酒杯嗅了嗅，不带感情地说：“这药国内没有，你从哪里拿到的？” “我......”社长更加紧张了，打定主意闭紧嘴，一副懒得搭理齐绪的模样。 薛明在齐绪怀里难耐地换了个姿势，身体的温度高到吓人，隔着衣物齐绪都能感受他过高的体温。 不想再跟他耗下去，齐绪抬眼扫了下社长的脸，轻声道：“这在国内是违禁药物，你在公共场合对他使用，薛明清醒过来以后完全有权利报警。” 报警这两个字立刻戳中了社长心中最恐惧的角落。 他明年就是毕业年级，要找工作，要评优评奖，如果这个时候因为一时糊涂留了案底，那他以后...... 想到这儿，社长声音立刻慌了起来。他惊恐地看着齐绪，口不择言：“不......不是我！不是我的药！我是从别人那里拿的，他说他认识薛明，要给薛明送个大礼......我，我也是一时糊涂，我现在又没对他干什么！” 那软弱的样子让齐绪看了只觉得恶心。 他冷冷扫了一眼社长，将薛明抱得更紧了些：“要不要追究你的责任，等薛明醒来了让他自己做决定。现在，你最好快点联系酒吧查监控，看看那个给你药的人到底是谁，做笔录的话说不定能帮上忙。” 其实，齐绪心里早已有了人选。 他在国外的那段日子见多了形形色色的男女，那时候什么匪夷所思的药物都有人在重金求购。齐绪从不稀得买这些，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渠道。 他能知道渠道，同样知道、且和薛明有过节的，也只有那一个人了。 甘川柏阴狠的面容忽然又出现在齐绪的脑海里。 “我会一点一点，折磨他到再也忍受不了，折磨他到不堪其扰，最后主动地、自愿地，提出和你分手。” 即使过去这么久，齐绪还是会有创伤后遗症，条件反射般抽动了一下手指。 他重新出现在了薛明的生活里，而果不其然，甘川柏居然又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这个消息。 齐绪面色渐冷。 看来，他还是没把甘氏一族打识相。 现在计较不得这么多，齐绪不想让薛明在众人面前丢丑，长臂一伸，将薛明打横抱起，抬腿便要走。 社长残存的责任心让他连忙叫住齐绪：“你又是薛明什么人？他和他朋友一起来的，我可以叫他朋友把他送到医院去！” 齐绪今晚被酒吧里吵闹的音乐灌了一晚上，又差点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小男孩受伤，现在又被人兜头质问了这一遭，再好的脾气也压不住了。 他转过身，盯着社长的脸，一字一句：“我是他男朋友。” 说完，不顾社长听到这句话后的脸色，齐绪直接将薛明抱出了酒吧。 他车停得不远，齐绪没走多久便拉开车门，将薛明安安稳稳地放在了副驾驶上，又调整了座椅靠背，好让他能躺得舒服些。 在此期间，薛明一直是神志不清的，口中喃喃乱叫着什么，齐绪坐上驾驶座以后侧身过来仔细一听，才听见薛明一声一声都在喊齐绪的名字。 “齐绪，齐绪......你快来救我......”薛明脸颊通红，发丝被汗珠打湿贴在额头上，不舒服到了极点，眼眶里含着的水汽比平时多出不少，眼神都是不聚焦的。 齐绪深深吸了口气，轻声安抚：“乖，马上就好了，再等一下下。” “我不等......”薛明简直要哭了，他跟着熟悉的味道往前探头，一下撞进了齐绪的怀抱里，像迷路的小动物终于找到了归巢一般，一个劲儿的蹭着自己的脑袋，紧紧抓着齐绪胸前的衣服，把那块儿的布料都抓皱了。 齐绪怀里搂着这么一个烫手山芋，扔也不是接也不是。薛明这幅样子又不适合回学校，所以齐绪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开车回家。 一路上，薛明都非常不听话，不是要齐绪救救他，就是两只手在车上乱摸乱抓。齐绪任他闹腾，自己额头上也沁出了不少汗珠，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用力到青筋突起。 好不容易到了自家车库，齐绪刚松了口气，准备下车去抱薛明，他就突然被人缠住了。 薛明已经烧到神志不清了，眼睛隔着一层水雾艰难地辨认出了齐绪所在的地方。他觉得自己很热很热，热到脑浆都要沸腾爆发了，于是他不管不顾地伸出胳膊，搂住了齐绪的脖颈，越收越紧。 他难耐地在齐绪耳边吐气，眼睛湿漉漉的，无意识地叫出了齐绪最期待的那个称呼：“绪哥，绪哥......” 齐绪表情一僵，立刻就有了反应。 他开车习惯戴眼镜，现在还没来得及摘下来，就被薛明一通小狗乱蹭给蹭歪在了鼻骨上。他腾出一只手摘下眼镜，顺势搭在薛明的后脑上，强迫后者与自己对视：“小明，宝宝，你看看我们在哪里。” 薛明努力睁开眼睛，环顾了一圈：“在......在车里。” “我们回家好不好？”齐绪耐着性子哄，“你松开我，我抱你上楼，给你吃药。” “我不吃药。”薛明委委屈屈地说，他胆子很大，伸手往下，满意地看见齐绪表情变了变，才迷蒙地说，“我要吃这个。” “......”齐绪无力地往后一靠，觉得今晚怕是要遭。 醉酒以后的薛明本来就大胆，现在酒里又掺进去了别的东西，药效一上来，让薛明更加奔放了。 可是齐绪不敢。 他想挽回薛明，就必须各种谨慎。万一薛明只是药物所致，明天恢复清醒之后就会后悔今日孟浪，那作为在场清醒的成年人，齐绪该说些什么给自己脱罪？ 这也......太难了。 薛明的气息还接连不断地扑洒在自己的脖颈上，齐绪觉得自己好像都快醉了，他强撑着座椅，让自己保持清醒，总算哄得薛明松开了自己，将人抱上楼。 才被放到床上，薛明就开始不安分了。他先是一把抓住齐绪的手，迫使后者跪在自己身体两侧，然后又伸手勾住了齐绪胸前的领带。 “齐绪......”薛明软着声音，淅淅索索地说，“你怎么这样，你一点都不心疼我，你都不帮帮我的......” 齐绪从胸口深处排出一口长长的浊气，直知道薛明现在脑子不清醒，心疼之余，还有一些生气。 气这孩子一点防备心都没有，都被人带进家里了，还无知无觉地主动邀请，被怎么吃干抹净的都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喝别人递过来的酒？ 要是今天他不在，其他人把薛明带去酒店了，他也是这么一副天真懵懂的样子，说那些惹人遐想的话吗？ 齐绪人没亲到，醋先给自己灌了一大缸，撑得肚子里晃晃荡荡全是水声。 他恨铁不成刚地揉了一下薛明的耳朵，起身准备给秦悬发消息，问这个药该怎么解决。 谁料，他还没直起身子，身下的孩子突然又发力了。 齐绪只觉得一股大力拽着自己的领带往下，他一瞬间失去重心，膝盖一弯便倒在了床上，而那孩子眼疾手快，迅速勾过他的脖颈，主动送上自己的唇。 他只愣了一瞬，很快反守为攻，扣着薛明的下颌吻到后者呼吸不畅，面色潮红。 齐绪低低地喘息着，急切地摘掉了眼镜，随手扔在床头柜上，珍惜地捧起薛明的脸，又确认了一遍：“知道是我谁吗？” 薛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乖乖回答：“你是齐绪。” “什么时候的齐绪？” 这下轮到薛明伸手，给了齐绪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环抱着齐绪结实宽阔的后背，深深嗅了满鼻的柑橘香，心满意足：“想追我的齐绪。” 齐绪脸上的肌肉颤动，居然不太能做好自己的表情管理。他深深望进薛明的眼底，低声问：“那你给追吗？” 第103章 薛明毫不避让，与他对视着，轻轻吐出四个字：“看你表现。” 【作者有话说】 害羞羞?(?′0`?)? 第92章 我主动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到被子上的时候，薛明平静地睁开了双眼。 料想中的身体酸痛、头昏脑涨等不良反应全都没有出现，齐绪把他照顾得非常好，能让薛明起身时也感觉到清清爽爽。 ......除了身上某处传来不可忽视的一阵疼痛以外。 薛明扶着腰坐了起来，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 昨晚齐绪有些失控，明明自己才是不清醒的那个，可是到最后倒更像是齐绪意识不清，做得过火，薛明低头看了一眼，就再也不想往自己身上看了。 他的脸有些红，把被子往上扯了扯，欲盖弥彰地遮住了承受太多了的上半身。 他并没有忘记昨天发生的事情，也不准备当做不知情，让齐绪一个人承受懊悔和愧疚的折磨。 薛明清楚地记得，昨晚还是自己一再主动邀请齐绪来的，从车上一直主动到了床上。 也不知道自己鬼迷了什么心窍......总之在意识到自己被下了药、又被齐绪带走之后，薛明后怕之余，心中居然还有一种诡异的安定感。 ......怎么不算是一个契机呢。 他早就在心底给齐绪找好了开罪的借口，就差一个能开口将人留下来的理由。 真的很没出息啊，薛明。 薛明在心中这般痛骂自己。 可是谁能舍得拒绝齐绪啊，反正他是舍不得了。 他心里乱七八糟想这想那，虚掩上的卧室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尽管来人已经竭力放轻动静，但是还是会不可避免地发出一些摩擦声，把薛明吓了一跳。 薛明抬眸往门那边一瞄，就见齐绪端着一个马克杯和一只小碗，轻轻走了进来。 他面色平静，换了一身灰色的家居服，比昨晚在酒吧的西装革履看着更加柔软可亲。齐绪脸上架着他惯常戴的金边眼镜，眼神并不聚焦地虚虚望着某一处，似乎在走神。 发现薛明已经醒了，齐绪的表情立刻出现了一丝破裂。 一瞬间，无言的局促和紧张在齐绪眼底蔓延开来。他直勾勾看了薛明两秒，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收回视线，慌乱地举起手里的东西：“你醒了？来先吃点东西吧，饿不饿？” 他还记得薛明的口味，给后者送来了青菜鸡蛋面和豆浆，安安稳稳地在价格不菲的床头柜上放好，丝毫不在意这两样东西有多么的不适配。 薛明一言不发，静静望着齐绪在自己床前忙活来忙活去，故意去追寻齐绪闪躲的眼神，心中觉得有趣。 他上哪儿见过这么心虚、尴尬又慌神的齐绪啊？ 但是薛明也乖巧，齐绪递给他一双筷子，他就乖乖接过来。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齐绪便端起碗送到他嘴边，生怕薛明多费一点儿功夫。 薛明就着齐绪的手安静吃鸡蛋面，觉得空落落的胃里被一点一点暖了起来，浑身上下似乎也重新充盈了力气。 他在吃早餐的时候，齐绪就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薛明低头温顺的侧颜。 长大了的薛明比以前更好看了，眼睛大而圆润，睫毛又长，被面的热气一熏，似乎挂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扑闪扑闪的，还微微颤动着，看得齐绪心中满足。 “好吃吗？”齐绪喉结上下一滚。 薛明安静地点了点头。 齐绪这才不容察觉地松了口气。 他太久没下厨了，都是随便应付两口，时隔这么久又给薛明做饭吃，他连饭菜口味变了会惹薛明伤感这种可能性都在紧张。 “我昨天，做得有些过火了。”见薛明吃得差不了，齐绪垂下眸子，主动挑起昨晚的话题，开口关心的第一件事却还是薛明的身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早上看好像是红了，我给你抹点药好不好？” 一直老神在在装作云淡风轻的薛明一瞬间破防了。 他的脸“唰”的一下就涨红了，鼓着腮帮子瞪齐绪，质问道：“你，你能不能不要光天化日说这种话！” 红倒是次要的，他能不能看看自己身上青青紫紫的那些地方啊！ 齐绪微微一愣，眼神流转间，似乎猜到了薛明在想什么。他嘴唇徒劳地张开了一会儿，又低声解释道：“......我说胸口。” 薛明胸口处有颗小痣，是昨天齐绪反复流连过的地方。 意外发现原来是自己想歪了的薛明不说话了，默不作声地吸豆浆。 谁知道齐绪还来劲儿了，认真掰着薛明的肩头问：“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吗？让哥哥看看，拖得越久越要出事的。” 薛明别别扭扭地往后躲，连声拒绝：“你别碰我啊！天已经亮了！” 他的本意是白日宣那啥影响不好，谁知道现在齐绪捧着一颗果冻玻璃做的心，颤颤巍巍的还在等薛明的审判，闻言起身欲来查看薛明身体的动作一顿，整个人在空中停滞了几秒，才又缓缓跌坐回椅子上。 齐绪垂眸，隔着镜片，眸中的情绪都变得看不真切。他深吸一口气，给薛明道歉：“抱歉，昨晚是我做得不对。” “？”薛明眨巴眨巴眼。 “无论如何，你是因为药物才失去理智，可是我是清醒的。我不仅没有帮你解除药性，还，还趁虚而入......”齐绪越说声音越低沉。 他的家居服领口很大，布料又柔软，此刻垂坠在那宽阔结实的肩头，能清楚地看见一片锁骨和漂亮的肌肉线条。他双手交握，手肘撑在大腿上自我反思，“是我不对，你要对我生气，也是应该的。” 然后，他抬起头，非常认真地问薛明：“我有什么可以做到来补偿你的吗？” 舔了舔嘴唇，齐绪又试图跟薛明打商量：“不要让我远离你，不要不许我来见你，除了这两点好不好？” 薛明愣住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昨晚齐绪百般忍耐，是自己主动勾了人的领带，又说那些暗示的话，齐绪才最终失控，对自己下手的吧？ 虽然他是受药物控制，但是那只会让人浑身乏力、燥热难耐而已，又不是失去理智失去清明，齐绪怎么能算趁虚而入？ 可是薛明呆呆地望着齐绪的眼眸，意识到面前这个男人是认真的。 他在很诚恳地反思自己的错误，即使这不能算是他的过失。 齐绪太患得患失了，连一点点小小误会的可能性都不愿留给二人之间。 如果说之前是薛明一直追着齐绪跑的话，那么现在，两个人的地位似乎来了个天翻地覆。 薛明忍不住说：“是我先招惹你的。” “不是。”齐绪果断地打断了薛明的话，执拗地说，“是我做错了。” 齐绪现在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两年前他亲手将薛明留在了那座小城孤身离开，这件事不仅对薛明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也给齐绪自己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 所以二人重逢后，无论谁对谁错，无论事情是怎样的前因后果，齐绪都会把错误揽到自己身上。 归根溯源，要不是自己当初抛弃了薛明，要不是自己突然不告而别，那么之后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 齐绪给自己强加了一套因果，并全部运用在自己在薛明面前的时候，活生生把他自己逼成了一个“罪人”。 “......”薛明抿了抿下唇，微微蹙起眉头，有些不高兴了。 他不喜欢看到这样的齐绪。 他印象里的齐绪，就该是一直意气风发地站在自己前面，等待着自己追上去与他同行才对。 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在齐绪身上形成了边界分明的分割线。齐绪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就像是薛明记忆中强大的齐绪，和现在齐绪自己心里那个破碎的齐绪在拉扯、在撕咬。 薛明突然矮下身子，将自己的脸送到齐绪面前。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脸把齐绪吓了一跳，他本能地后仰了些，反应过来是薛明后，又忍不住往前凑了凑。 “绪哥。”薛明突然开口，直击齐绪心房，“你哪里做错了啊？” 齐绪被近在咫尺的漂亮眼眸盯得心口出神，手掌垂在膝盖中间无力缩紧，机械地回答：“我，我不该在你不清醒的时候逼迫你......” “我不清醒的时候？”薛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如果在我清醒的时候来，是不是就不算强迫了？” “什......”齐绪才堪堪吐出一个音节，唇瓣便突然被人覆盖住了。 薛明像只小猫一样，搂着齐绪的脖颈，温顺地送上自己的唇瓣，不住舔舐轻咬。 他能感受到，齐绪浑身肌肉绷紧，不敢乱动一下，生怕又做出像昨晚那样的错事。 薛明很不满意齐绪现在的负罪感，甚至有点怀念几个月前在车内强吻自己的那个齐绪。 不过，无论是什么样的齐绪，薛明他都很喜欢。 第104章 一吻毕，薛明黏黏糊糊地离开齐绪的脸，盯着后者的眼睛说：“你看，现在我是清醒状态下的，我主动亲你了，怎么办？我是不是也十恶不赦了啊？” 【作者有话说】 害羞羞～！?(?′0`?)? 第93章 回忆篇（一） “......” 齐绪只觉得自己像被小猫挠了一爪子，唇瓣湿润，心也刺挠。 他低声道：“自然是不会的。” 薛明也学他压低声音说：“那怎么办，这次，你又准备怪到谁头上？” 齐绪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目光沉沉。 而薛明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甚至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 “你曾经说，想让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当年不告而别。”薛明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自己的脸更加清晰地投映到齐绪的眼眸里，“那现在机会已经给到你了，你还要拒绝吗？” “......”齐绪胸口起伏频率骤然加快了些。他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薛明的脸，眸中似乎有风暴在酝酿。 他不想再错过薛明了。 他不想等再过一个两年又守来一个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薛明，不想在看见薛明深夜买套的时候只能把满腔醋意往肚子里咽，不想在外人面前只有情绪上头不管不顾了才敢说一句“我是他男朋友”。 想留在薛明身边，这本来就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齐绪不想再失去薛明一次了，有些事情经历一次就够了，他不要再犯傻了。 薛明表面上云淡风轻稳如老狗，实际上内心里也有些紧张。 要是绪哥还是一味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而不想着好好解决问题的话，那么即使是他也会对齐绪失望的。 好在，齐绪的眼神只是茫然了片刻，便重新聚焦在了薛明暗含期待的眼眸上。 “有些事情，我觉得让景玉来说更好。”齐绪文质彬彬地说。 当年他被迫离开，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景玉紧逼。可是齐绪不能在薛明面前说景玉的不是，挑拨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关系，干脆把这件事情的真相丢给景玉去说。 “但是，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一些别的事情。”迎上薛明一瞬间变得有些焦急的目光，齐绪坚定地覆盖住了薛明的手，温柔道，“你想听吗？关于我的......一些过往。” 直觉告诉薛明，这是齐绪迄今为止隐藏得最深、也是最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过往。 他只是沉默片刻，便重重地点了下头：“我要听。” 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薛明特意从床上爬了起来，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希冀地望着齐绪的脸。 “......”齐绪不慎自然地移开了目光，“你先......收拾一下吧。” 薛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还没有穿戴整齐。 他这么一坐直身子，齐绪把他什么样子都看干净了。 两个人各自收拾完毕，在客厅沙发上两端坐好，看上去颇有些对薄公堂的味道。 而齐绪怕薛明无聊，细心准备了奶茶和零食，好让薛明听到走神的时候还能找点事情做。 他哪敢想，薛明现在正打起十二分精神，就等齐绪趁这个机会把所有事情都跟自己一五一十地说明白。 薛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一个更加完整的齐绪了。 他那好奇迫切又求知欲旺盛的样子落在齐绪眼里真的很像一只软乎乎的小动物，看得他心口发软又觉得可爱，很想把人抓到怀里揉揉脸蛋。 齐绪略微沉吟一番，一时半会人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便问：“你有没有什么迫切想听的？” 薛明毫不犹豫地问出了围绕在自己心里两年多了的困惑：“你当初到底是怎么看上甘川柏的？” 按理说来，甘川柏和齐绪家世相仿，又在一起留学，两人确实有很多能够接触的机会；但是凭薛明对齐绪的了解，他应该不会识人不清，亲手将自己推进了火坑当中。 巧合的是，这正是齐绪不知道该如何跟薛明开口的地方。 他苦笑一声，点点头：“我来告诉你。” 二十岁的齐绪端着一副艺术家的孤高气质，在留学圈子里另类得像个怪胎。 他不主动交友，不参加华人时常举办的小聚会，也对这个圈子的任何人都不感兴趣。他总是端着一副冷冰冰的清高模样，独自行走在校园之中。 可是纵使他已经足够低调，但架不住他的好样貌和显赫的家世，想和他交朋友的人不在少数。 甘川柏是某一天突然出现在他的生活里的。 甘川柏来的比较晚，但是和周围人融入得都很好。他性格温润，待人接物都张弛有度，情商高会说话，在留学生圈内口碑不错。 某次，在华人留学生举办的一场年终派对上，甘川柏噙着温和的微笑，在被秦悬绑架来的齐绪身边坐下了。 所有人都说，甘川柏对齐绪有意思，甘川柏也没有否认。 他就这么保持着一定的社交距离，在齐绪周围打转了两年，让齐绪想赶他走也没有借口，成功混了个眼熟。 秦悬不喜欢甘川柏那假惺惺的做派，偷偷跟齐绪吐槽：“你得想个办法把他弄走啊，天天围着你转我看着都快yue了。” 当年的齐绪还没有彻底冷下脸面，带着点年轻人的稚嫩，揉着眉心说：“你当我没跟他说过吗？可他又没做什么具体行动，我该怎么赶？” 秦悬想想也是，只能捏着鼻子冷眼看甘川柏有事没事儿过来刷两下存在感。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一次课堂上。 齐绪清晰地记得，那节课的教授是位白发苍苍的儒雅华裔，跟各国学生谈起了中国的传统美学。 谈到最后，教授提出了一点他个人对于设计的感悟。 “我希望你们做设计的，除了追求精良制作、上好的面料以外，还能够将最重要的元素掺杂进去。”他含笑环顾了一圈学生们，轻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那就是爱。” 而正好是那节课结束后，甘川柏将齐绪堵在了卫生间门口。 “你应该能看出来吧，我喜欢你。”甘川柏微微歪着头，笑容中带了一丝胸有成竹的自信，似乎根本没想过齐绪会拒绝自己这种可能性。 齐绪淡淡扫了他一眼：“抱歉，谢谢你的喜欢。” “你！”甘川柏表情一变，不可置信地上前抓住齐绪的手腕，又被后者轻蹙眉头、不着痕迹地避开，“怎么可能？你不喜欢我？这怎么可能？” 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可能的齐绪略微沉下脸色，克制而礼貌地又说了一遍：“抱歉。” “......”甘川柏脸色变了几变，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就被齐绪这么轻飘飘地拒绝了。 周围人都说齐绪难追，谁对他示好都没用。甘川柏偏不信这个邪，偏要跟他来会一会。 他跟那些心焦气浮的人不一样，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猎人，有充足的时间和精力将齐绪收到自己的身边，为此他不惜花心思在齐绪面前打转了两年。 甘川柏本以为，以自己的条件，这两年不动声色的陪伴怎么都能让齐绪记住自己。 但是居然还是只换到了这个和别人同样的结局。 这让骄傲的他如何能接受？ 齐绪见他表情阴晴不定，便说：“没什么事的话，借过一下。” “齐绪。”甘川柏突然开口。 齐绪礼貌地停下脚步，安静地望着甘川柏，眸中没有一丝的情感起伏。 被这样一双冷淡的眼睛注视着，甘川柏只觉得心中那团伙快要将他自己烧成灰烬了。 他咬牙说：“刚才那位教授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齐绪愕然了一瞬，不明白这两件事中间有什么关联，耐下性子等甘川柏的回复。 “大家都知道你个性冷淡，也都多少听过你家里那点破事。齐绪，我问你，你知道什么是爱吗？”甘川柏扬起下颌，试图仰脸抹平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距，“你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也根本没有过情感经历，谈何在自己的设计作品中注入爱？” 甘川柏冷笑一声：“空有形没有灵魂罢了。” 齐绪很好脾气地听完了他的话，微微转回身，面对着甘川柏。 他在对方紧张又傲慢的注视下，缓缓道：“我的作品，不需要你来评价。” “你......”甘川柏咬紧了牙关，“我可以帮你啊！我可以提供给你情感价值和爱的体验，你就当是找个模拟实验的对象也不行吗？” “暂时不必了，谢谢。”齐绪对他点点头，道了声“借过”，便毫不留恋地从甘川柏身边离开。 空留甘川柏一个人留在原地，气到垂在身侧的拳头微微发抖。 “他脸还挺大。”薛明嘬着奶茶，给出了自己的点评。 齐绪被他可爱到了，但是两个人现在的距离有点远，他不能去挠挠小豹子的下巴，便借给自己倒水为借口，往薛明身边靠了靠：“好像是有点。” 第105章 “什么叫好像是有点，有的多了去了！”薛明嚷了一声，追问，“然后呢，你又怎么答应他了？” 齐绪轻声叹了口气。 本来确实是无心和他发展什么的。 “是有一次转机。”齐绪胸膛长长地、舒缓地起伏了一下，眉眼被水的热气一熏，看着更加柔软了。 第94章 回忆篇（二） 那段时间齐绪过得不是很好。 他孤身一人在外，父亲不会心疼他。受了什么委屈他要一个人熬过去，得了什么冷眼或偏见他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他又一次和齐父不欢而散。 齐父自己知道自己能力不够，运转齐氏这个庞然大物已经十分艰难。他一面想齐绪赶紧回来给他搭把手，一面又想让齐绪多去接触一下圈内家世良好的女孩们，为以后联合发展做准备。 齐绪一句话都懒得听他多说，全给齐父呛了回去，气得后者扬言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齐绪心里明白，齐父只能是嘴上逞逞威风，根本没有胆子做出这种事。 他又怕齐氏没人继承，又怕这种事传出去惹人笑话，虽然上流圈最不缺的就是笑话。 这天他被导师叫去谈话。 他的导师是一名精炼能干的女性教授，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冷静地对齐绪说：“齐，我想你需要停下。” 无疑，齐绪是她手下最优秀的学生之一。 他基本功扎实，审美一流，灵感新奇，是极具天赋的设计师。齐绪本人又爱惜羽毛，精益求精，将自己的天赋发挥到了极致。 导师有意推选他去参加一场世界范围内都影响巨大的比赛。 换了平台以后，齐绪的压力无疑上升了。 当周围全是和自己一样的天之骄子之后，齐绪的闪光点成了参赛的基本条件，就不得不想尽方法从其他地方做出新意。 他焦虑的样子全都被导师看在眼里，绘本上的线条也越来越凌乱。学业家庭同时出了问题，快要把这个独在异乡的年轻人压垮了。 导师不得不对他叫了停。 那天下了大雨，齐绪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雾蒙蒙的天出神。 导师严厉又不失关怀的脸担忧地望着自己，齐绪回过神来，郑重地向导师鞠了个躬，说了一句“désolé”。 他浑浑噩噩地走出了导师的办公室。 雨越下越大了，齐绪今天出门的时候忘了带伞，现在也没有心情让谁来送，就这么鼓着劲儿往雨幕里闯。 就在他半边身子都淋湿在了雨幕里时，一个声音突然叫住了他：“齐绪！” 齐绪闻声望去，居然正是甘川柏。 “然后你就同意和他在一起啦？”薛明听得两眼满是心疼，甚至连一点想吃醋的念头都没有，满脑子都是齐绪当年受过的委屈。 没有家人的支持，又没有很多可以支撑自己的朋友，齐绪那些年孤身在国外，就是这么一点一点吞进所有心酸的吗？ 齐绪沉吟片刻，承认了：“有多方面因素吧。” “一方面，我需要尽早交稿参赛，而那时候我的灵感接近枯竭，怎么样都无法突破自己，初赛入选比较困难；另一方面，当时的甘川柏一直以温良的形象示人，加上他之前对我说过的有关‘爱’的想法，我当时就心软了一下，觉得要不要试一试。” 薛明稍有些出神。 片刻后，他盯着齐绪安静等待自己的眼眸，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那个问题：“那，你有喜欢过他吗？” 齐绪眉头轻蹙，似乎是真的在认真回想。 薛明本能地紧张起来，拳头都不自知地在缩紧。 可是片刻后，他的手就被另一双大手温和地包裹住了。 齐绪坦诚道：“我不知道。” “在我遇见你之前，我不知道什么才能称作是‘爱’的感觉。那位华裔教授的话我很认同，但是却不能身受。”齐绪轻声道，“我和他在一起，一方面是被他的执着所打动，一方面也是我想看看，爱到底能给一个人带来什么。” “可是在我遇见你之后，我知道了，爱是无法通过试验产生的。我喜欢你，我想无时无刻都和你在一起，我愿意为了你牺牲我很看重的东西，也愿意为了你委屈自己。”齐绪勾起嘴角，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迫不及待地和薛明分享自己关于爱的新发现。 薛明听得不禁有些脸红：“啊，我也没有这么重要了啦。” 可齐绪坚定地看着他，恳切道：“是很重要的。” “......”薛明更羞耻了，为了掩盖他此刻的脸红，他又追问道，“然后呢？他对你好吗？” 话刚说出口，薛明就被自己蠢到了：“也是，肯定对你很不好，不然你也不会跟他分手的，你那么好。” 你那么好。 齐绪喟叹一声。 怎么能这么乖呢，如此这般全身心地信赖着自己，不容他被人说半句不好，怎么能这般听话呢。 他苦涩地笑了笑：“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 “后来我有幸入围了初赛，我以为这就是爱给我带来的感性思考了。” 刚开始恋爱的时候，齐绪确实和甘川柏度过了一段平和的时光。 甘川柏也是豪门之后，见识、谈吐、情商都可以和齐绪比肩。他又用尽了浑身解数想讨齐绪开心，更是想方设法地表现自己迷人的一面。 齐绪虽然对他还谈不上喜欢，但也欣然接受和甘川柏同行。 他谈恋爱了的事只告诉了秦悬一人，后者听了以后咂舌了半天，冒出来一句“烈女怕缠郎”。 可不知为何，似乎留学生圈内所有人都慢慢知道这件事了。 谁能忍住自己和齐绪在一起了这种消息不分享给别人呢？ 谁都想享受和齐绪走在一起时别人艳羡的眼神。 齐绪虽向来行事低调，但也并不是谈个恋爱还要遮遮掩掩的人。因此，虽然甘川柏大肆宣扬了二人的感情生活，齐绪也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什么。 他想，甘川柏是个不错的人，自己总能对他产生“爱”的。 可是，没想到最后爆发的却也还是甘川柏。 “他......说我很冷漠。”齐绪犹豫着说出了这个评价。 “冷漠？”薛明重复了一遍，“啊”了一声，“你一开始确实给人感觉挺冷漠的，但是其实你一点都不冷漠啊，你第一次见我就给我送创可贴，我当时就觉得你可好可好了。” “......”齐绪眼睫一颤，“创可贴？” “对啊，上面还有小兔子的花纹。”薛明说。 齐绪有些难以启齿，他不知道该如何给这个小男孩解释了。 该怎么告诉他，那天只是他想处理掉前男友的东西，所以顺手递给他了呢？ 那枚创可贴是他和薛明一切缘分的起点，让薛明从那以后怀揣着“齐绪一定是个好人”的想法，向自己送上他最澄澈炽热的心脏。 齐绪缓缓闭上眼睛，陷入了两难。 而薛明在这个时候居然诡异得聪明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齐绪的脸色，一个念头从脑海中突然闪过：“你......那不是你会用的风格，该不会其实是甘川柏留下来没收拾掉的东西吧？” 他一下子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倒让齐绪面露不忍起来。 可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在这个时候欺骗薛明了，于是他轻轻“嗯”了一下，又连忙让薛明安心：“可是后来我心疼你，是我的真情实感。” 薛明挠了挠脑袋，呆呆地：“哦。” 他这样让齐绪更紧张了，不管不顾地就要上前揽薛明的肩膀。薛明没有挣扎，乖乖地让齐绪将自己纳入怀中，甚至还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 “......我有点不开心。”沉默良久，薛明说。 “抱歉。”齐绪只能这么说。 “但是当时你根本就不认识我，我好像又没有理由指责你。”薛明倒是十分奖罚分明，但是抵不过心中最真实的情绪，还是泄愤一般锤了一下齐绪的胸口，“但是我还是不开心。” 回答他的是齐绪愈发收紧的手臂，和一声声不知怎么办才好的道歉。 “可是你不是冷漠的人，你只是......可能比别人更慢热一点，更谨慎一点。”薛明皱着眉头，好像要穿越回几年前，替那时遭受甘川柏如此控告时意外又无措的齐绪辩护一般，“这并不能成为你被指责的理由。” “嗯，宝宝说的对。”齐绪轻吻他头顶的发丝，夸奖他，“如果当时有你在就好了。” 齐绪的动作弄得薛明有点痒，他轻微动弹了两下，又问：“然后呢？他就跟你分手了？” “没有。” 甘川柏大发了一通脾气。 当时的齐绪很茫然，但还是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好。 他长期生长在一个缺爱的环境里，自然是不知道该如何去爱别人的。 于是，他冷静了一番，将自己思考的结果告诉了甘川柏。 第106章 “我们分手吧。”当时齐绪深思熟虑后，对甘川柏说。 甘川柏被他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问：“什么？”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好像只有你在付出，这样对你不公平，你对我有气是应该的。”齐绪表情平静，淡淡说完了自己的观点，“所以，为了及时止损，你还是放弃我吧。” “......”甘川柏怒极反笑，“放弃你？” “齐绪，你把我当成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你说在一起就在一起，说和我分手就和我分手，那我在你心里算什么啊？”甘川柏忍无可忍地怒吼。 齐绪更加无措了。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可以让你快乐一些？”齐绪问。 甘川柏冷笑一声：“我想让你喜欢我，可是你又做不到。” “......”齐绪默然片刻，真诚道歉，“对不起。” 回答他的是甘川柏愤然转身离开的背影。 他们似乎陷入了冷战，但是齐绪显然不会处理这种高级复杂的人际关系。 是的，他都没有将和甘川柏的矛盾归入感情纠纷，而是“人际关系”。 说他冷血也好，说他淡漠也罢，可是齐绪真的无法做到让自己的心为甘川柏悸动。 他本该是要抱着对甘川柏的愧疚和对方和平分手的，本该是这样的。 可是意外横生。 齐绪的比赛即将迎来终局决赛。 他当时受一位美学大师哲语的启发，设计出了一套颇具中国美感的旗袍，一向严厉的导师都罕见地露出了赞许的神色。而齐绪也得以顺利地过五关斩六将，来到最后一场决赛。 这次比赛的模式都会在比赛的前三天告知选手题目，好让选手提前有所准备，然后才会正式评比。 齐绪清楚地记得，那次决赛，比赛的主题是“心愿”。 心愿。 齐绪有什么心愿呢。 那个时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的母亲。 那个一生经历了风风雨雨，到老还没能善终的女人。 他为母亲亲手设计了一套漂亮的礼服。 如果母亲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的时候，能收到这样一份礼物，她应该会很高兴吧。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齐绪勾勒出了自己心中母亲所钟情的礼服的模样。 初稿完成后，他拿去给导师看，后者连声称赞，并称之为艺术品。 “谢谢。”齐绪垂下眉眼，并不见多高兴。 他在消费对母亲的思念来牟利，这样的做法在齐绪看来实在卑鄙。 就在比赛的前一天，甘川柏来找他了。 “我想和你谈谈。”甘川柏这次出奇冷静。 齐绪有些无力，和他商量：“可以等明天，我比赛结束以后吗？” “不会耽误你很久的。”甘川柏温和一笑，伤感道，“我连最后这点时间都无法占有你的吗？” 他这话说得楚楚可怜，让齐绪没有拒绝的脸面，只好答应了他简单聊聊。 甘川柏立刻露出了满足的神色：“我不会占用你很多时间的。” 接着，齐绪便毫无防备地，跟着甘川柏离开了自己图书馆的座位。 听到这里，就连薛明也察觉出了一些不对劲。 他想起来了，他刚认识齐绪的那段时间里，后者一副与世无争毫无斗志的模样，明明水平一流，却甘愿窝在一个小地方，接点小品牌的稿子磋磨日子。 “甘川柏，甘川柏他对你的稿子......”薛明失声尖叫道。 齐绪苦涩地用手指在薛明脸蛋上从上自下地抚摸了一遍，默认了他的猜测。 那场比赛本该是行业新秀齐绪的成名之战，可最后却几乎让他名誉扫地。 甘川柏爽快地同意了分手，还想继续和他做朋友。终于了却一桩心事的齐绪松了口气，可是回到自己座位上时却发现，他的电脑是黑的。 他本能地意识到了一些不对，连忙查看了一番，却发现他自从上学以来所有作业、作品、设计，甚至是灵感记录，都被删除干净了。 齐绪脑子蒙了一刻，立刻回过神来，去检查自己明天就要用的比赛稿。 毫无意外，专门建的文件夹里空空如也。 齐绪这几年来所有的努力和心血都在这一刻被人付之一炬。 来不及悲痛，齐绪最要紧的是赶出来明天要上场的竞品。 可是，当他带着连夜重新完工的设计理念和打样来到比赛现场的时候，现实又给了他当头一棒。 居然有一个人，和齐绪拿出了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作品。 这下立刻成了一笔糊涂账，双方自然都咬定是自己原创、对方抄袭，可要拿出证据来的时候，又都无法提供有力的证明了。 对方自然是没有什么证据，他因为赶工，抄都只能抄个大概，只能咬定说不小心格式化了。 可是齐绪，却是真的拿不出来了。 他本来就不爱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创作过程，没有任何人的聊天记录或文件夹中出现过他的原稿。他倒是有些手绘的样图，可惜这些没有时间痕迹可以证明早于对方的设计。 双方都拒绝承认抄袭，又都拿不出有力证据，这事儿不好善终；为了比赛能继续正常进行，主办方取消了齐绪和对方那人未来三年的参赛资格，并取消本次比赛的所有成绩。 一夜之间，齐绪所有的努力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不是没有找过甘川柏问询，可是甘川柏一脸惊讶：“怎么会这样呢？是不是有人不小心看见你的电脑了？” 齐绪沉默地看着他，不想提醒他这段时间引自己离开开机状态的电脑的只有面前的他自己。 他心里已经大概把来龙去脉想明白了。 甘川柏继续柔声细语地说：“没关系，不就是一个比赛吗？你想参加的话，我可以为你举办一百场，每一场都让你拿冠军，这多好啊。” 齐绪深吸了一口气，要去查监控。 可是不知是什么原因，图书馆那天的监控摄像头居然坏掉了，还就只有能照到齐绪那个座位的摄像头坏了，其他的还在正常运行。 针对得太明显了。 就在齐绪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脑上黑屏的监控画面发呆的时候，甘川柏又鬼魅般地出现了。 “齐绪。”甘川柏轻声附在他耳边说，“你看，离开我以后，坏事情总是会发生在你头上。” 他丝毫不提这些坏事情是谁引起的，继续说：“不如，你还是继续留在我身边呢？说不定，这些糟心事就不会再发生了。” “......”齐绪沉默以对，转身离开。 甘川柏让他觉得恶心。 齐绪承认，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他终于有一次想要试试接受别人的“爱”，试着去体会一下“爱”到底是一种什么滋味，就被甘川柏以这般惨烈的手段教训了一场。 导师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是齐绪能从她的眼神里读出来她对自己的失望。 齐绪突然觉得累了。 名声利益，就算挣来了又有什么意义。 他厌倦了。 薛明一言不发，起身就走。 齐绪眼疾手快，忙把人拉回来，问：“你去干什么？” 薛明面无表情地说：“我去砍了甘川柏。” “别闹。”齐绪笑了一下。 “闹！我才没有闹！”薛明气愤地转过身来，“你上次跟我打包票，说已经解决好他了，但是这次他还是出现在了你我二人的面前，这说明他根本就贼心不死！你被他坑了这么惨，他居然还有脸出现在你的生活里，如影随影，你招惹上了他，一生都不会安分的！” 他气得眼睛都红了，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又气甘川柏，又心疼面前这个承受了一切的齐绪。 齐绪沉默片刻，突然问：“那你还要和我继续在一起吗？” 薛明没跟上他：“什么？” 齐绪定定地望着薛明的眼睛，柔声问：“我不想再重蹈覆辙，所以我得问问你的意见。你还愿意冒着这样的风险，和我继续在一起吗？” 明知甘川柏即使破产了也不会善罢甘休，但是齐绪此刻担心得却不是自己以后的安危。 他只是想确认，面前的这个少年会不会又一次离他而去。 两年前齐绪做错了一次决定，两年后的今天齐绪将做决定的权利直接交到了薛明手里，等待他的判决。 薛明的嘴唇咬了又咬，充盈在眼眶里的泪水最终还是忍不住，大滴大滴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我当然要继续和你在一起！你这么好，谁把你丢了都要心疼死的！”薛明大声宣布，尾音里还带着哭腔。 齐绪怔忪地瞪大眼睛，似乎不明白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而薛明忍不住了，抹了把眼泪，直接投身飞扑到齐绪的怀里。 “我不怕他，我一点都不怕甘川柏。”怀里的小孩倔强地说着，听得齐绪心头发软。 第107章 他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下去，于是齐绪钳起薛明的下颌，迫使他抬头，与自己对上眼神。 “宝宝，你是要回到我身边的，对不对？”齐绪顿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补充说明了一句，“以后如果有人问我是你的谁，我完全可以说，‘我是薛明的男朋友’，对不对？” 薛明用力地点点头：“对，你是我的前男友——” 在齐绪心急地想用吻逼他就范时，薛明又狡黠地补全了下半句: “也是现男友。” 第95章 改良款 夏桐眼睁睁看着熟悉的薛明从不熟悉的卡宴上轻盈地跳下来，恋恋不舍地跟驾驶位上的人说再见，面容和气眼神眷恋，丝毫没有失踪一夜后应该有的迷茫。 “......”他低头看看手机，在辅导员问他找自己什么事的消息后回了个“没事导员我手抖”。 接着薛明看见了他，眼睛弯成了两条快乐的弧度，看着特别阳光，特别明媚，一下子衬得夏桐像个阴暗比。 薛明对驾驶座上的人又说了几句，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回答，嘴角快活得一弯，那辆卡宴这才磨磨蹭蹭地离开了。 夏桐拉着长脸凑上去，酸溜溜地说：“你最好别告诉我那是你一夜情的对象。” 嗯......这话倒也没说错，不过薛明不敢跟夏桐直接说。他好脾气地笑了笑，揽着人的肩膀说：“吓坏了吧！” “你还说呢，我一回来人都没了，然后你那个社长跟偷我钱了似的看着我，生怕我看不出来他心里有鬼。”夏桐嘟嘟囔囔了几句，“我差点就告诉导员了，还好你回来得及时，不然咱俩夜不归宿这事儿能被他念叨一学期。” 薛明想想也有些后怕，不禁又讨好地对夏桐笑了笑：“嘻。” 看得夏桐一阵鸡皮疙瘩。 不是他嫌弃薛明，实在是后者现在这个春风得意的状态很难让人看着不想揍他一拳。尤其是他这边担惊受怕一晚上，那边薛明浪得宿舍门都不知道往哪开了。 “不过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薛明嘿嘿笑了两声，“我脱单了。” “哦......脱单了......啊？”夏桐猛地转过脸看他，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跟谁啊？谁啊！不会是刚才那个司机吧！你不会就昨天一晚上就......” “才不是。”薛明骂了他一句，“你见过他的啊。” “我见过他？” 在薛明的帮助下，夏桐很快就想起了那天那辆停在自己教学楼门口、还大庭广众之下往薛明口袋里塞套的卡宴哥。 “......你别告诉我那个人就是你之前跟我说过的前男友吧？”夏桐默默消化了一会儿，还是没能接受跟自己一起吃泡面的室友突然摇身一变成了总裁夫人，两眼呆滞，“世界果然是一部巨大的霸总小说......” “哦，他说要请你吃饭来着，就算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啦。”薛明很没心没肺地说。 被那种人请吃饭，夏桐并不觉得是什么好事。 但是总归是便宜不占白不占。于是，某个周末，夏桐还是半推半就地被薛明推进了某一看就不是他的消费水平的高级餐厅。 两个小时后，夏桐神情恍惚地飘了出来。 谁能告诉他，他刚才都看见了什么。 那个一脸狗腿、在人脚边绕来绕去，好像下一秒就要长出小狗尾巴似的人，是他认识的那个平时一不高兴脸就臭得要死的薛明？ 薛明先放在一边不提，他旁边那个斯文矜贵、一看就是从小出入这种高档场所惯了的名流，为什么会珍惜又温和地揉薛明的脑袋啊？ 夏桐捧着碗奶油浓汤，呆滞地看着对面堪称诡异的一幕，嘴里啥味道都没品出来。 在薛明哼哼唧唧着要喝热牛奶、让男人去给他买的时候，夏桐终于忍不住了。 妈的死给。 考试周结束后，大学生也就陆陆续续放寒假了。 薛明这次放假回家，又要把两年前的男朋友带回去，心里有点打鼓。 齐绪倒是接受良好，小朋友不问，他就不主动提要跟着薛明回家的事情；等到回家的日期迫在眉睫，景玉催得紧了，薛明才别别扭扭地问齐绪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回去。 男人很绅士地答应了，顺便叮嘱薛明不用再买票，他几天前就让阿奇提前买好了。 “......哦。”好像窥探到齐绪内心一点点急迫和胸有成竹的薛明呆呆地应了一声。 齐绪都要回去了，秦悬那家伙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要跟着两个人一起回去。他不指望齐绪会给自己买票，也懒得跟这俩小情侣坐一块，自己买了票，上车眼睛一蒙就开始睡觉。 薛明家一直没通飞机，回去只能坐高铁。几个人在车上晃晃悠悠了五个多小时，到站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景玉显然是提前知道消息了的，在出站口等待。见到自己家那个倒霉弟弟像个裹得像个粽子似的被齐绪搂在怀里不让吹风，不由得翻了个好大的白眼。 两年过去，景玉开到了最繁盛的花期。 他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媚劲儿更加招人了，即使不用刻意打扮成精致风情的模样、只像现在这样穿一件普普通通的白色短款羽绒服就已经足够吸睛。他头发剪短了些，好像是拉直了，此刻柔顺地垂坠在肩膀上，跟之前的大波浪比起来，现在的景玉看着似乎是更显小显嫩了许多。 秦悬跟在齐绪二人身后走出车站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个小脸削尖乖巧温柔的景玉。 当然了这几个形容词仅秦悬一人可见。 他抽了抽鼻子，一米九的大高个，眼眶却瞬间红了。 薛明很有眼力见，立刻拉着齐绪去打车，把空间交给这久别重逢的二人。 景玉虽然提前知道了齐绪会来，但是薛明那小兔崽子根本没提过秦悬的存在，以至于此刻突然看见秦悬通红的眼眶和绷紧的身躯，他一瞬间怔忪了一下。 接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便被男人激动又克制地揽入了怀里。 “景玉......我的小玉......”秦悬伏在景玉耳边，声音低沉又滚烫。在这呼出的白气能蒸腾起来的车站上，悄悄熏红了怀中人的耳根。 “你，你......你放开我。”景玉足足愣了五六秒钟才想起来挣扎，手脚并用地就要逃脱秦悬的控制。可是秦悬吃了两年的苦，现在说什么都不肯松手让景玉离开，就算自己肩头被捶打了好几下也不在意。 景玉挣扎半天，也没能将自己从他铁铸般的怀抱中抽离出来，渐渐地软下了力气。 “你......”他本来想说无赖，可是下一秒就被剥夺了发声的权利。 秦悬就在人来人往的车站上，搂着景玉纤细的腰肢，将自己滚烫的唇狠狠烙在了景玉的唇上。 旁边偷偷摸摸偷看的薛明不禁“哇”了一声。 齐绪好笑地看了那两人一眼，从后面捂住了薛明的眼睛，低声说：“别偷看，小流氓。” 然后他就感觉到薛明的睫毛在自己手心里上下扫了几下，弄得齐绪有些痒。薛明抬头，两手扒着齐绪手掌边缘，让自己的一双眼睛能露出来乖乖望着齐绪，突然问：“绪哥，你当初在机场见到我的时候，怎么没像秦悬大哥那样来用舌头狂甩我的嘴唇啊？” 齐绪：“？” 还没等他回答，薛明就笑嘻嘻地躲到一边去了：“我开玩笑的啊，你不许说现在补给我。” 怀里突然一空，小男孩就站在自己对面冲自己狡黠地笑。齐绪愣了一会儿，无奈地勾起嘴角，认了刚才薛明一时的调皮。 当时意外见到薛明的时候，他满心满意都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和不敢确认的惊疑笼罩住了，直到拿走接机牌、看到小男孩含着水汽的眼时才安下心来，那一瞬间他想的全是怎么样让薛明不要再逃，哪里还有胆量去吻上少年的唇。 那时候要是这么做的话，估计再也没有和薛明再续的可能了吧。 他们没有等秦悬那两人，总归是要给点时间和空间留人叙叙旧，于是，在下一辆出租车到达了以后，齐绪便带着薛明离开了。 “我们去哪里？”薛明眨着眼睛问，不等齐绪开口，他便主动招了，“先说好哦，你的那套房子还有工作室我都很久没去了，现在去估计是住不了人的。” 其实这事儿根本不算事，阿奇事事妥帖，早已经帮老板安顿好了住处。 但是齐绪想了想，按下不提，反倒问薛明：“你想去哪里？” 刚刚复合的年轻人一点都不能接受和伴侣有一时一刻的分离，薛明咬着下唇想了想，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反正小玉姐一时半会儿估计也不会回来，不如你先去我家歇歇脚，休息一晚再走？” 说出这话时，他眼睛圆润，充满着希冀的光，直直地望着齐绪的眼睛，生怕齐绪会说出“不合适”之类的拒绝话语。 而齐绪眼睛都没眨一下，接着薛明的话尾说：“好啊。” 薛明感觉自己好像有点被坑了。 第108章 但是他还是很兴奋，让司机把车开到了齐绪熟悉的小区楼下，拖着行李箱开心地往电梯里搬。 景玉不在，房间便显得宽敞了很多。齐绪一眼都没有乱看，一直到薛明将自己领进他的房间才作罢。 “说起来，这还是你第一次来我房间吧。”薛明扭头问。 确实。之前齐绪每次都只将薛明送到楼下后便绅士地离开，加上薛明和景玉一起住，总归是不太方便，所以这真的是齐绪第一次来薛明的房间。 而薛明则在心底暗暗庆幸：幸好景玉有洁癖，会帮自己简单收拾一下房间，不然要是乱成一团糟被齐绪看见了，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嗯，看着很温馨。”齐绪勾起嘴角，俯身在薛明的唇边亲吻了一下，“我叫了家政公司，明天应该可以把我那套房子收拾出来，要不要和我一起住？” 薛明咕咚咽了口口水。 真是个诱人的邀请啊。 他在那一瞬间将景玉抛之脑后，非常见色忘义，非常让人想rua一把：“好！” 天色不早了，薛明怕累到齐绪，催着人去洗漱。他又怕自己浴室的暖气功能不好，便自告奋勇地提出自己先洗澡，保证留给齐绪一个温暖的空间。 齐绪知道薛明有心疼人，也不跟小孩子争夺，放他一个人去洗澡了。 他衣服在车厢里坐了一天，自己觉得脏，便没有坐下来，简单环顾了一下薛明的房间。 薛明的房间和他本人一样，率性而洒脱，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但是又看着很顺眼、很舒适。 床头桌上，放着一个裱好的相框。齐绪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小时候的薛明。 薛明的童年过得应该还不错，至少那时候有母亲疼他，小脸看着比现在还圆润，一脸稚气地对着镜头微笑。 齐绪反复看了许久，掏出手机把这张照片拍了下来。 就在这时，薛明突然出声：“绪哥！” 齐绪闻声起身：“怎么了？” “我忘拿内裤了，你能帮我去我柜子里左边的抽屉里找一条吗？”薛明脸红得想死，手扒着门框痛骂自己是个煞笔。 怎么能在男朋友面前干这么丢人的事情...... 听出了男孩声音里的羞耻，齐绪很贴心地没有出声嘲笑，按照薛明的指示找到了装贴身衣物的柜子，轻轻拉开。 薛明的内衣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清一色黑白灰，偶尔几件超市大甩卖的花条纹。齐绪随便挑了一条，刚准备关上柜子去给薛明送衣服，眼睛却突然被角落里的一个东西吸引了。 他安静地将那个盒子抽了出来，看了眼包装上的示意图和使用说明。 震动，加长，二代改良款。 探索xxxx的奥秘。 齐绪眼神都没变一下，又把盒子放了回去。 接着，他走出去两步路，又折了回来。 ......把那个盒子掏了出来，规规矩矩地摆在了床中央。 【作者有话说】 （顶锅盖） 第96章 试一下 薛明左等右等等不到齐绪的身影，还以为他没找到，又喊了一声：“绪哥？你找到了吗？” 回答他的是门被人从外轻轻敲了两下，薛明赶紧光着腚去给人开门，伸出一条白白的胳膊：“谢啦绪哥。” 齐绪安静地垂眸看着那个小男孩从自己手中接过内衣，又很快缩回手，那节手臂就在自己面前惊鸿一瞥。 他又想到，上次阴差阳错，他把人往自己家里带，趁薛明意识不清干坏事的时候，薛明也是伸出这样的一截手臂软乎乎地搂着自己的脖颈。 齐绪发誓，他本来真的没有什么额外的心思的。 小孩子累了一天，他本来真的只是想把人送回家里好好看着人休息一晚的。 可是一想到自己在小孩儿衣柜里翻出的那件极具暗示意味的东西，齐绪就控制不住自己心头滚烫。 他又走到床边，拿起那个盒子，仔细阅读了一遍说明书。 齐绪很尊重人的隐私，没有擅自拆开盒子看里面的实物。但是从盒子的新旧程度也不难看出，这个东西的主人应该没有使用过它多少次，还是很新的样子。 他站在原地，不知思索了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浴室门开了，一团热气从门缝里挤了出来，登时盈满了齐绪面前的空气。 薛明穿着毛绒绒的毛毛睡衣，毛巾随便搭在脖颈上，就这么走了出来。 他的睡衣不知道是谁给他选的，帽子上还带有小狗耳朵，看着非常可爱，很适合他。明明刚才齐绪还在平复心情让自己平常心看待少年人这个年龄段该有的需求，可是一见到薛明这软乎乎的样子，他居然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又不想用这件事欺负他了，这可怎么办。 给自己头发擦水的男孩显然没注意到面前这个男人复杂的脑内活动，微微仰头问他：“绪哥你站在着干什么？你快去洗吧，我刚洗过，里面可暖和了。” 齐绪没说话，沉下眼眸，定定地望着他。 他那眼神阴沉沉的，让薛明没来由地有些害怕。他不禁咽了口口水，小声喊：“绪哥？” “......好，稍等我一会儿。”然而最后还是轻轻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他拿起自己准备好的睡衣，就这么走进了还带着薛明沐浴露香气的浴室，将自己身后的卧室一览无余地展现给了薛明。 薛明目送齐绪进了浴室，心里还在暗自期待和男朋友在自己家里度过的第一晚；紧接着，他随意在卧室里扫了一圈，眼神突然凝滞住，不动了。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个床上外包装十分狂野的盒子，是不是他之前鬼迷心窍买的小玩具...... 薛明一瞬间觉得自己快要魂飞魄散了。 他一个猛子冲上去，手腕颤抖着拿起那个盒子仔细一看，登时两眼一黑。 紧急回想一番，薛明终于发现，自己将上次使用完后就跟贴身衣物放在一起了的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它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谁拿出来的？好吧答案只有一个，是齐绪，那齐绪把它拿出来是什么意思？他要生自己的气吗？ 薛明眼睛不安地转动了几下，有点摸不清齐绪在想什么，胡乱把盒子又塞进了床头柜里，忐忑不安地绕着床走了两圈，一点都没有心思吹头发，最后干脆期期艾艾地贴上了浴室门。 “绪哥......”薛明小声喊。 但是里面水声还没停，齐绪应该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又让薛明犹豫了。挣扎了一会儿，薛明还是又绕回了床上，盘腿坐在床垫上，思索现在应该怎么办。 可是齐绪没理由生气啊，他那两年空窗期，又不是没开荤过的小男孩，有这方面的需求不是很正常嘛？天知道这玩意儿找男性用的有多困难，他可是害羞得头三天都觉得自己的手机脏了呢。 那如果齐绪没有生气的话...... 薛明抿了抿唇，觉得自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不是生气，那会是什么？ 是...... 占有欲吗？ 因为薛明使用过这种东西，让齐绪产生了占有欲吗？ 拿不准齐绪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薛明觉得无所谓了。 因为他心里已经有自己的谋划了。 眼看着齐绪还要一会儿才能出来，薛明干脆点开了x团跑腿。 浴室里的水声又响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停了下来。 齐绪站在花洒下面，一时间甚至有些不想出去。 他敢确定，小男孩儿一定看见自己放在床上的东西了。 说自己是什么恶趣味......其实齐绪也有些说不准。 可能就是见自己心中单纯清澈的少年居然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有了这种探知欲......心里有些别扭吧。 还有就是，齐绪并不愿承认，但是他有些不爽。 不爽在于，在自己没有在薛明身边的这段时间里，薛明居然找到了替代品。 即使是一根棍子也不行。 但是他又没有资格生气，他这不高兴不高兴得莫名其妙，齐绪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 他迟迟没有出去，自己还在调节心态，突然又听门外一只小豹子试探性地喊自己。 “绪哥？你洗好了吗？” 齐绪闭了闭眼睛，走到门边：“嗯，稍等。” “喔。”门外的薛明刚给外卖员开了门，捏着两盒喊人跑腿代买的东西，自己脸蛋也有些红。他捏着外面那一圈塑料包装膜，小声问，“那你能不能快一点？” 薛明都这么催了，齐绪自然不能再磨蹭，飞快地擦干净水渍，套上睡衣，便走了出去。 他的睡衣是很朴素的灰色，没有什么造型，但是布料柔软，摸着很舒服。 齐绪一开门就撞见门口蹲着一个小豹子，讶异地挑了挑眉头：“怎么蹲这儿呢？” 薛明可怜巴巴地抬起头，从齐绪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薛明清晰圆润的上目线。薛明手指攥紧自己裤子上的布料，小声跟齐绪撒娇：“绪哥，你别生气嘛。” 第109章 生气？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齐绪下意识地反驳：“没有生你的气，怎么会这么想？” 薛明这才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起身，起得太猛了，脑子还晕了一下，正好被就在他身边的齐绪拉了一把，顺势带进自己怀里。 隔着两层毛毛睡衣，薛明舔了舔嘴唇，开始跟齐绪解释：“那是我大一的时候买的了，没用过几次，就是当时好奇想试试才买的。” 齐绪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嗯”，听不清他现在是什么情绪。 薛明又讨好地抬起头，熟能生巧地撒娇：“我一个人我不敢给自己用的，真的就试过一两次，没干过别的，真的。” 齐绪这下是真的想叹气了。 他胸膛略微起伏了一下，呼出长长的一口气，垂眸捏着小男孩的下颌，在他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用了也没关系，这是很正常的生理现象，别说我们当初没有复合，就算我现在以男朋友的身份站在你面前，你都是可以光明正大地使用的。” 接着，不知是说给薛明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齐绪又补充了一句：“这是你的个人自由，即使是男朋友的我也无权干涉。”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一下子把薛明刚才自己猜测的那些生气啊占有欲啊不高兴啊什么的都推翻了。 不过薛明现在学聪明了。 他探究地打量了齐绪亮眼，凑上前问：“真的假的？你这么大方了？” 说完，不等齐绪回答，他便笑眯眯地拉着人走到床边坐下。 他从床头柜上摸到两个小盒子，一点一点放到齐绪的手心里，仰起脸，故作不懂：“那，我准备的这个，是不是也没用啦？” 齐绪垂眸一看，眼眸骤然一缩。 草莓味的。 是他的尺寸。 这大胆到明晃晃的明示，让齐绪刚才强迫自己接受的努力全都白费了。他猛地收紧手指，将薛明的手连着盒子一起收在了手心里，眯起眼睛问：“什么时候准备的？” “就，你刚才洗澡的时候，我叫的跑腿。”薛明摸了摸鼻子，回想起刚才的情景还觉得尴尬，“那个外卖员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肯定觉得我不学好，趁大人不在家就胡搞。” 他这点小感慨齐绪没心情再听了。 没得到回应的薛明疑惑抬眸：“绪哥你怎么......” 齐绪猛然欺身而上，用唇堵住了薛明的嘴唇。 薛明后背一瞬间僵直了，两条胳膊撑在自己身后的床垫上，勉力支撑自己不会因为齐绪的攻势倒在床上，眼眶里蓄满了水汽，不知是于是里的没蒸腾干净还是别的什么。 直到感觉薛明真的快受不了了，齐绪才大发慈悲地松开了他。 他垂眸扫了一眼自己手心里的东西，突然问：“今晚你想用几个？” “？”薛明脸色爆红，“你......” 可是齐绪认真地望着自己，就好像真的在咨询自己的意见一样，又让薛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躲闪着，故意不去看齐绪的脸，声若蚊呐：“随便你啊。” 这个“随便你”，给出去的权利可就太大了。 齐绪眼神缓缓转得幽深。 薛明一直有点怕某些特殊时刻的齐绪。 虽然还是绅士温柔，凡事询问自己的意见，但是薛明总觉得，那些话语根本就不是在等自己回复。 ......反正就，自己耳根越红，说出来的话越羞耻，齐绪看上去就越高兴。 这次也果不其然。 他被齐绪按着头细细地亲，亲到睡衣什么时候没的都不知道。房间里开了暖气，但是薛明怕冷，还是没忍住打了个颤。 而齐绪看了他一眼，又一次摘下来了他的眼镜。 他在卧室里扫视了一圈，问：“那个东西呢？” “啊？”薛明不解，“你要那个干嘛？” “乖宝宝，告诉我。”齐绪声音低沉，故意将人引进自己的圈套里，让人无处可逃。 而薛明果然受人蛊惑，坚持了不过三秒钟，就偃旗息鼓了。 “在床头柜里。”他小声答。 齐绪夸奖他：“乖孩子。” 然后，薛明眼睁睁看着齐绪从自己身上探身，拉开床头柜，将让他社死的那个东西又拿了出来。 “你一个人不敢给你自己用吗？”齐绪把玩了一会儿，突然出声。 “啊？”薛明一愣，但确实是他刚才想哄齐绪时说的话，现在也不好食言，便认了下来，“......对的。” “那现在我在你身边了，宝宝要不要用在自己身上给我看看？” 齐绪温和地望着他，甚至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第97章 不敢停（二更） 景玉后知后觉地感觉出来了一点丢人。 他奋力锤了两下秦悬的后背，捏着人的耳朵把他提溜起来，在他耳边怒吼：“你要不要看看场合！” 秦悬委屈又固执地环抱着景玉的腰，说什么也不肯撒手，问他就是一句：“你跟我走。” “我要回家！”景玉没好气地吼他。 秦悬不说话了，手臂又收紧了些，意思摆得很明显：要么我不放手，要么你跟我走。 “......”景玉没法子了，浑身泄了劲儿，破罐子破摔地，“你要我跟你去哪儿啊？” 秦悬这才露出一个笑模样，他生怕景玉跑了，连一丝一毫的风险都不想冒，直接将人打横抱起，不顾景玉的惊呼，将人抱走了。 他不像齐绪，为了不给小朋友压力，什么都不安排。他落地之前就叫了几个人过来，把自己之前的住处收拾好了，什么生活用品都按双人份的准备，现在就等一个大宝贝被秦悬接回家。 秦悬不过是走到了路口，便有一辆车很识相地开了过来，司机降下车窗，恭恭敬敬地喊：“少爷，请上车吧。” 秦悬很高兴地嘚瑟：“没看到我这有两个人呢啊？” 司机谨慎地扫了一眼被秦悬抱在怀里捂着脸拒绝见人的......男人？艰难地咽下了“这不会是少爷你绑架来的吧”这句话，向景玉问好：“少夫人好。” “不错，会说话。”秦悬哈哈大笑，将景玉抱上车，不顾人的挣扎，又在他脸上响亮地吧唧了一口，“不许反抗，你就是我的少夫人。或者你不喜欢这个称呼，我让他们换一个？景少爷怎么样，你喜欢吗？” 景玉生无可恋地被秦悬抱在怀里，被这个事事高调的二五仔折磨到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他明显和齐绪是两种做派。齐绪事事不愿张扬，又和一个小朋友谈着纯情似水的恋爱，不想显示出两人身份之间的差距，都是由着薛明的意思来。 他秦悬就不一样了，他跟景玉见的第一面就是后者被男人追，两个人的交往自然开诚布公了许多。秦悬是丝毫不在意用一些强硬又直接的手法，把景玉扣在自己身边的。 他手不老实地摸上景玉的肚腹，讨好地问：“饿了吧？吃晚饭了没？” 景玉冷着张俏脸不理人。 秦悬又问司机：“家里有饭吗？” 司机回答道：“有的有的，听少爷要回来了，我们特意请来了少爷之前爱吃的那家餐厅的厨师做的饭，已经都备好了。” 秦悬满意地点点头。 直到回到了秦悬的住处，景玉都不想和他说一句话。 秦悬也不生气，又将人直接抱下车、抱进电梯、抱进家里，让景玉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亲手为他换上了新准备的拖鞋，连景玉的脚都没让沾地过。 餐桌上，食物散发出诱人的味道。景玉不禁抽了抽鼻子，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两声。 他刚下班就赶来接薛明，本来是准备和薛明一起随便吃点路边摊当晚饭的，没想到没齐绪和秦悬一对一截了胡，一直饿到了现在。 “老婆饿了吧？我喂你吃饭。”秦悬自然没错过他的动静，顿时心疼坏了，又抱着人走到餐桌旁，拉开一张椅子，先自己坐了下来，又让景玉坐在自己身上。 他单手拆开饭盒，夹了一块牛肉送到景玉嘴边：“来，尝尝，我记得你以前也挺爱吃他们家的牛肉的。” “秦悬，你到底想干什么。”景玉冷着声音问。 “......”秦悬缓缓放下了筷子，低声抱怨了一句，“想喂你吃个饭都不行么。” 但是见景玉是真的要生气了，秦悬也不敢再违背他的心愿强来，便听话地让景玉下来，自己拉开椅子坐好。 在景玉说话之前，秦悬先开口了：“你先吃饭吧，别饿着，我们之间的事儿过会再说。” 他望着景玉的眼睛，补充了一句：“我说真的，你胃又不好，不能挨饿。” “......”景玉看了他一眼，还是先拿起了筷子。 接下来的几十分钟里，秦悬就这么一脸满足地望着景玉进食的样子，一脸幸福。 景玉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不禁问他：“你不吃吗？” “我看你吃就好了。”秦悬笑着回答。 第110章 被他这么看着，景玉再怎么样也不能照常吃饭，便放下了筷子。 “吃好了吗？”秦悬随着他的动作起身。 谁料，景玉擦了擦嘴，还没等秦悬再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便直视着他的眼睛，单枪直入地问：“你想和我复合，对吗？” “......”秦悬显然被景玉这么直白的问法吓着了，卡壳了一会儿，才苦涩地点点头，“是啊，我想和你复合。” 不等景玉再说些什么，秦悬就赶紧截住他的话头：“你先别急，你听我说两句好不好，给我一个推销自己的机会。” 景玉看着他，没有说话，看样子像是默认了。 秦悬长长呼出一口气。 “我知道，两年前你和我分手，不是因为你不爱我。” “当时齐绪和你弟弟除了那样的事情，你是薛明的哥哥，你总觉得你有责任照顾好你自己的弟弟，而我又是齐绪的好朋友，所以我们不适合再在一起。因为你不会因为我放弃你的弟弟，我也不能因为你与我的多年好友断交。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事儿，不是你的性格。” 景玉垂下眼眸，刻意避开了秦悬在这一刻忧伤撇过来的眼神。 “这并不是全部的原因。”景玉淡淡地开了口。 他深呼吸了两下，左右甩了甩脑袋，像是要把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多余情绪全部抛之脑后一般，郑重开口：“秦悬，你难道不觉得，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吗？” “......”秦悬反问道，“为什么？” “你是天之骄子，有大好的前程，只要你招招手，就有无数配得上你的男男女女围绕在你身边，你根本不缺我这一个。”景玉大声说。 “而我，我算什么，我只是一个小城市里普普通通的上班族，也就脸长得好看些，让你有些兴趣罢了。可是那又怎么样，过不了多久，你对我的兴趣消失了，你就会重新走上你本该有的光辉人生。” “秦悬，你有无数种选择，你可以试错，但是我不行，我没有背景没有人脉，我已经二十五岁了，我没有试错的机会了。” 景玉一刻也不停，他不敢停。 “曾经我也想，就沉浸在当下就好了，未来的事情以后再凨諵说。可是薛明那件事让我认清楚了，我的想法太天真了。” 屋子里的沉默快要将两个人都吞噬了。 就在景玉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想要起身离开时，秦悬突然开口了。 “我是天之骄子，只要招招手，就有无数人围上来。”他慢条斯理地将景玉的话重复了一遍。 景玉沉默了一会儿，刚想说“是”，却又听秦悬说：“可是我只想要你。” “......你说什么？”景玉诧异地抬起头，正巧撞进秦悬一双深情的眼眸里。 秦悬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又缓慢又坚定，一字一句地说：“我就只想要你一个人，两年前是这样，两年后也这样。” “我根本不在意你的过去，也不在意什么身份差距。我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要是你喜欢，我就留在这里不走了，我一直陪着你。” “齐绪和薛明，你的好弟弟，他们俩之间的问题明明比起我俩来只多不少，但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吗？我喜欢你，景玉，我喜欢你，我爱你。你要我重复多少遍才愿意相信这一点。”秦悬缓缓垂下眼睫，高大的身躯此刻看着居然显得有些脆弱，“我这么喜欢你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不要随随便便就赶我走了？” 【作者有话说】 每天都跟死狗一样蹦迪我决定了1月我要日更（bushi） 第98章 一起住 “你让我想想。”景玉错开他的视线，不敢与秦悬直视。 而秦悬也不敢将人催的太紧，立刻后退：“好好好，我不逼你。” 然后他又讨好一般将筷子送到景玉的手里：“吃饭吧老婆，别饿着了。” 景玉没有推辞，闷闷地咬着筷子尖，戳着秦悬给他夹的牛肉：“我吃完要回去的，我弟弟离了我不行。” 秦悬在景玉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他行着呢，有齐绪在他身边陪着，薛明不得开心死。 但是秦悬很机智地没有说出他心中真实所想，只是说：“人家小情侣过二人世界呢，你回去还打扰人家。” “我还没同意......”景玉本来想说他没同意薛明和齐绪复合，但话说到一半，不知为何又停住了。 薛明已经二十多岁了，完全有能力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他虽然是薛明的监护人，但那也不能为薛明做出所有决定。 他要尊重他这个勇敢热烈的弟弟。 更何况，两年前，齐绪离开本就是事出有因，说到底，那其中也有自己的一部分胁迫。现在齐绪还能对薛明念念不忘，和他一起回到这个小城市，这些行为背后暗藏的深情景玉不是感受不到。 他接到薛明消息的时候，不是没有怔愣一下的。 景玉以为，齐绪只是薛明人生中的匆匆过客，陪伴他一段青春岁月，并给了他爱人与被爱的一些经历。 可明显，齐绪不想只做薛明的过客。 景玉不禁又想到了，薛明刚上大学时的样子。 两座城市离得远，薛明只有长假才能回家一次。大一开学后没多久就放了国庆假，薛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当天晚上就赶了回来。 景玉那时候还在加班，接到小孩儿消息的时候吓了一跳，忙赶过去车站接他。 当时天已经黑了，温度慢慢降了下来。薛明穿了一件薄薄的外套，靠在出站口的一根柱子上，脚边放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烟。 见到景玉来了，薛明眼中的光明显灭了下来。 他闷闷地跟在景玉身后回了家，当天晚上就发烧了。 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景玉来给他送药，就听见薛明喃喃道：“绪哥......我明明给你发信息告诉我要回来了......我以为你会来的......” 这是景玉看着长大的弟弟，见他这幅样子，景玉怎么能不心疼，又何尝没有一丝后悔？ 他想，如果当初没有对齐绪那么步步紧逼，说不定现在会不一样呢？ 但是只有破茧才能成蝶，景玉狠狠心，还是没有将齐绪离开的真相告诉薛明。 后来薛明大了一些，已经不会再将对齐绪的思念宣之于口了。 可是景玉知道，薛明没有放下过。 薛明缓缓睁开眼睛，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被窝暖烘烘的，浸泡着欢愉过后的身躯，舒服得很，让薛明手指都懒得动一下。 一条胳膊从背后环绕上来，轻轻搭在了自己的腰上。接着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整个都贴了上来，结实健壮的胸膛严丝合缝地覆盖上了自己的后背。 齐绪带着困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醒了？饿不饿？” 薛明不想看不见齐绪的脸，在他的怀抱里舒舒服服地换了一个姿势，直到自己顺利地和齐绪面对面。 齐绪只感觉胸前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拱来拱去，蹭得自己发痒，便伸手压在人的头发上，警告他：“别乱动。” 被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小脑袋，薛明眼睛亮亮的，充满希冀地望着齐绪，一点都不害怕：“就动就动，你打我呀。” 打？齐绪舍不得打。 但是齐绪可以做点别的，让薛明长长记性。 刚才还在耀武扬威的小男孩脸色突然一僵，像被电到了一般连连后退，要躲开齐绪在他皮鼓上作乱的手。 可惜他忘了齐绪的胳膊就搭在自己腰上，他刚想逃就被齐绪收臂抓了回来，退无可退，忍不住求饶：“哎呀，我错了我错了，我不乱动了。” 齐绪这才大发慈悲地松开他，顺势在他鼻尖上咬了一下。 薛明觉得自己刚才输了一局，很不高兴，撩起齐绪垂坠在胸前的一缕长发，用力拽了一下。 齐绪被他扯得头皮痛，也只好好脾气地一笑，默默忍了下来。 两人又休息了一会儿，齐绪问：“今天搬家吗？” “今天啊？”薛明拖长了声音重复了一遍，有点拿不准景玉的意思，便给人发了条短信，毕恭毕敬地询问自己是否能搬出家和热恋男友同居这件事。 没想到，景玉回答得还挺痛快，过了一会儿回复：“你自己看着办。” 薛明盯着这六个字品了半天，最后央求齐绪帮他问问秦悬大哥，景玉说这话时是什么精神面貌。 秦悬收到消息一脑袋雾水，抬头看了眼瘫在阳台懒人沙发上、差点陷进去的景玉，啪嗒啪嗒打字：“挺不错的啊。” 虽然不知道秦悬可不可信，但薛明还是放心了一些，“吧唧”在齐绪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大声说：“那起床！开始干活！” 说是收拾东西，但薛明毕竟在家里住得没有以前多了，又刚回来，行李都还没拆，收拾起来快得很。 “还有东西落下来了的话，之后我们再回来拿就好。”齐绪温声道，看着薛明在房间里进进出出的身影。 第111章 “好嘞。”薛明应了一声，把桌子上自己常用的东西往纸箱子里装。 突然间，他的视线里闯进了一个小盒子。 薛明眼神一顿，虽然齐绪现在在客厅，根本看不见自己，但是他还是有些紧张，忙将那个盒子揣走，生怕被谁看去了似的。 “我好了！”薛明迫不及待地背着小书包拉着行李箱出现在齐绪的面前。 小豹子效率高动作快，值得表扬，于是他的饲养员奖励了他额头上的一个吻。 齐绪之前叫了保洁，已经将自己那套房子收拾得差不多了，又叫了车过来送两人过去。 重新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薛明心里满是感触。 他也有一年多没敢来到这里了。 没错，是不敢。 他话说得潇洒，自己将自己也骗过去了，以为他已经能将齐绪的存在抛到千里之外。 但是每次回家的时候，甚至坐公交车经过齐绪的家、或者他的工作室，薛明都会控制不住得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几乎都快变成一种戒断反应了。 他静静坐在车后座，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从来没有这么一刻如此清晰地认识到...... 齐绪真的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他没说话，默默往齐绪身边又坐了坐。前面有司机，他不好意思太放肆，就偷偷用小指勾住了齐绪的。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齐绪还是本能地感觉到了，薛明现在不太开心。 他想了想，在经过某个商区的时候，温和地请求司机停车，然后下车去了。 薛明不得其解，乖乖在原位等齐绪回来。 而齐绪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三杯饮料。 一杯奶茶，两杯咖啡。 是两年前他们两个人最常见的饮料模式。 “来，不想喝就抱着暖暖手。”齐绪把奶茶递给他，顺手揉了一把男孩柔软的头发。 多出来的那杯咖啡是齐绪给司机带的。薛明愣愣地看着齐绪把那杯放在驾驶位中间的饮料口上，感觉到手中奶茶的温度顺着手心一点一点将自己的内心都充盈起来。 他低头，小声抱怨：“我长大了，我也要喝咖啡的。” 回答他的是齐绪亲昵地捏捏自己的脸，顺势将咖啡的吸管口递到自己嘴边。 薛明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咂咂嘴，觉得还不错：“不苦诶。” “怕你也想喝，加了两份奶。”齐绪微微一笑。 被猜中心思了的小朋友悄悄噤了声。 到了之后，薛明不甚熟练地解开了锁。 那样子一看就是很久没来过的了，令他身后的齐绪默默垂下了眼睫。 他回来得还是太晚了。 “我让阿姨收拾了两间房间出来，你想自己住的话，就住这边这间，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齐绪领着薛明来到主卧旁边的一间房间，推开了门。 这间卧室很大，采光足，光线好，装修得也很温馨，跟齐绪那间主卧可以说是没什么差别。 但是薛明从家里搬出来，难道是为了这个独立卧室吗！ 薛明当即摇头：“不要，我要和你一起住。” 他专注地盯着眼前的房间，自然错过了齐绪一瞬间勾起的嘴角和一点志在必得的笑意。 “好。”他表面上八风不动，将薛明又带到了他最熟悉的主卧。 “你把东西放这，哥哥帮你收拾，你先去吃点东西。”齐绪揉了揉薛明的后脖颈，“阿姨做了挺多菜，你看看合不合口味，不喜欢的话，一会儿带你出去吃。” 有人愿意帮忙收拾行李，那薛明自然是乐得清闲。于是他很快乐地将那个小盒子的存在抛之脑后，跑去厨房吃小圆子去了。 齐绪着手收拾薛明的东西。 好久没来这里住过了，齐绪也有些忘了一些陈设的位置，借此机会也正好和这个老伙计熟悉起来。薛明东西不多，收拾得也快，当薛明吃完一碗酒酿小圆子以后，齐绪已经整理得七七八八了。 他打开薛明从家里带来的最后一个箱子。 引入眼帘的，是一个眼熟的小盒子。 齐绪似有所感。 两年前，两人刚确定关系的时候，齐绪送给薛明一只手环。 简洁大方的设计，很衬薛明这样明媚的年轻人。 “……”齐绪心脏抽痛了一下。 薛明又一次向齐绪展示了自己过去孤独倔强的两年光阴。 齐绪留给他的每一件东西，薛明都没舍得扔掉。 他只是不愿再提起，不想再像个小丑一样孤零零地等齐绪回来。 但是只要齐绪重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薛明的那道薄如蝉翼的防线......便一泻千里了。 第99章 新开始 “绪哥这个酒酿小圆子好好吃你要不要尝尝......”薛明捧着一只小碗出现在卧室门口，探出个小脑袋来。 齐绪背对着门，这让薛明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齐绪的异常；没得到回应，薛明有些疑惑，歪了歪脑袋，又喊了一声：“绪哥？” 背对着他的齐绪深深吸了口气，将手环重新放回到盒子里，装作自己没有发现它。 既然已经是过去的东西，承载着薛明两年孤独痛苦的回忆，那么他就不要再提醒薛明了吧。 只要自己心里清楚，自己有多么亏欠薛明、要对他加倍加倍的好，这样就足够了。 就算他把这件事在薛明面前捅开来说，估计也会得到少年人一个豁达又率真的笑颜，加上一句“都过去了绪哥”。 薛明就是......这样明媚的存在。 他好像不会沉湎于负面情绪太久，无论如何都能重新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继续为他所爱的人散发源源不断的能量，像一个永不枯竭的小太阳。 但是薛明越是这样，齐绪就越不能将薛明的付出视作理所应当。 他应该加倍呵护薛明这份单纯，不要再让阴霾笼罩上薛明的头顶。 齐绪深吸口气，慢慢转过身，露出一个与往常无异的微笑来：“这么好吃？” 自然不知道刚才齐绪大脑中经历了怎样的头脑风暴的薛明傻呵呵地笑：“你来尝尝！我特意给你留的！一种馅儿的一个！” 小孩子热情地给自己分享他喜欢的东西，齐绪自然不会拂他的兴致，即使没有很爱吃甜食，也低头就着薛明的手咬了一个。 他没有扎头发，此刻微微低头，怕长发掉下去，便用手随意捋了一把到耳后。长眸低垂，鼻梁高挺，嘴唇偏薄，从薛明这个角度看过去，这张漂亮清俊的脸简直无懈可击。 “嗯，挺甜的。”齐绪简单点评了一句，却没有听到薛明的回应。 他抬眸看过去，就见男孩儿维持着端碗的姿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嘴唇看。 齐绪心下了然，故意笑道：“怎么了？” 薛明跟他直来直去惯了，眨了眨眼睛，非常坦诚地说：“我想亲你。” 说完，薛明也不管齐绪同不同意，直接欺身上去，在齐绪嘴角轻轻吻了一下。 “嘿嘿。”薛明亲完了，心情不错，嘴角勾着像只偷腥成功了的猫，看得齐绪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又顺手揉乱了他的头发。 “今天想做什么？”齐绪问。 薛明没什么想做的，对他来说，只要和齐绪在一起，他干什么的都挺高兴的。现在天冷，出去人都要被冻成冰棍了，薛明浑身犯懒，也不想出门，就窝在沙发上跟齐绪一起看纪录片。 往常总是大同小异千篇一律的假期，似乎变得格外有趣起来。 薛明喜欢和齐绪在一起。 他喜欢跟在齐绪身后看他给自己做饭吃，喜欢和齐绪一起出门去超市买零食再去附近的小公园里散散步，喜欢在齐绪开线上会议的时候坐在电脑对面对齐绪做鬼脸，再欣赏后者想笑又要维持形象的样子。 薛明没忘最重要的事情，他找了一个良辰吉日，把四个人聚集在一起，将当年的事情好好说开了。 至于为什么是四个人，当然是因为秦悬死活要跟着景玉一起来，嚷嚷着说当年的事情他也算知情者，家庭会议理应他也到场。 薛明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他表哥和秦悬身上来回转，“嘿嘿”笑了两声，没反对。 而景玉完全推不开这个大块头，只能随便他在齐绪旁边拉个小板凳坐下来。 当年的事情，薛明其实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了。但是要是想和齐绪坦诚布公地在一起，还是要过了景玉那关。 没想到，景玉的态度倒是出奇的松泛。 “你二十多的人了，想和谁谈恋爱我还能管得着么？”景玉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视线又落在齐绪身上，“齐先生，我只问你一句，当年那个伤害薛明的傻逼的事情，你解决好了没有？” 齐绪敏锐地感受到了薛明悄悄投过来的眼神。 他知道薛明在为自己紧张。 “当年和薛明分开后，我和我母亲的生前好友一起合作，现在基本上已经收购了齐氏和甘氏大部分的股份。”齐绪微微一笑，志在必得，“现在勉强算是一个决策人。” 第112章 他这话说得谦虚，薛明却是见过他在宁城的排场的，自然知道齐绪现在是什么身价。 而景玉虽然没有亲眼见识过，但是他怎么说也比薛明更有社会经验一些，饶是齐绪简单带过，他也能大概猜出来，齐绪目前是什么样的社会地位。 “这些我不在乎。”出乎意料的，景玉如实相告。 迎着在场三个人疑惑又震惊的目光，景玉十分自然地说：“你现在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家里有金矿还是银矿，都跟我没关系。我问你的意思是，那个叫甘川柏的，还有没有伤害薛明的机会，我现在能不能放心地将薛明交给你，齐先生。” 齐绪怔愣片刻，眼神渐渐变得柔和。 他刚才那些话，说得真是不太漂亮。 “我需要向你承认，就在前不久，甘川柏又一次出现在了薛明的面前。”齐绪顿了一下，还是选择如实相告。 薛明一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不等齐绪继续陈述，也不顾景玉顿时变得警惕起来的面孔，立刻焦急出声道：“他，他没对我造成什么实质伤害，而且也不是齐绪的错......” “不过，我已经解决好了。”齐绪十分肯定地打断了薛明的话。 “......”薛明愕然。 齐绪从容地一点头，同时手在桌下安抚性地捏了捏薛明的手，示意他放心。 他斗垮甘氏后，就没管过甘川柏的死活。 据他所知，甘川柏上面那几个哥哥，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需要自己出手，光是为了榨干甘氏最后一点剩余价值的内斗，就足够甘川柏去掉半条命。 上次甘川柏买凶伤害自己的时候已经是穷途末路，齐绪也一直在等待时机，好痛打落水狗；然而甘川柏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应该再次将主意打在薛明头上。 这个举动直接耗尽了齐绪的耐心，他不想再等甘氏内斗的结果了，直接出了手。 至于他是怎么解决甘川柏的，过程有些暴力，齐绪认为薛明不需要知道。 他只要无忧无虑地读他的书、谈他的恋爱就可以了。 其他的，无论是什么事情，齐绪都可以帮他摆平的。 齐绪几乎是有些病态地想。 景玉沉默不语，似乎在考量齐绪如今的话语里有几分可信度。 而齐绪丝毫不避让，坦率地迎上了景玉的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景玉眼神一闪，垂下了眼睫。 “......我知道了。”景玉轻声道，“那以后，薛明就拜托你了。” 虽然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和齐绪在一起。可是当薛明亲耳听见景玉的回答之后，狂喜之情还是一瞬间溢满了胸膛。 他爱齐绪，可是他也不想让景玉难过。如果景玉执意阻挠，薛明还是会伤心的。 现在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啊啊啊啊小玉姐！”薛明飞扑上去，给了景玉一个巨大的熊抱。 “起开，我衣服新买的容易皱！”景玉嚷嚷。 兄弟俩又找回了最熟悉的相处方式，熟练地互怼的同时，又忍不住在心中松了口气。 真好。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幸福。 两个人同时在心里想。 秦悬在一旁看着，一边觉得景玉嘴硬也可爱得要死，一边又心里酸酸涩涩的。 齐绪的声音冷不丁在身边响起：“你什么时候回去？” 秦悬苦着脸：“回去干嘛啊，老婆还没追到手，孤家寡人的被窝都捂不热。” 齐绪斜睨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不过他现在看薛明就觉得可爱，心情非常不错，并不在意为好兄弟稍微指点一下迷津。 于是，齐绪想了想，开口：“景玉现在是没有安全感。” “嗯？”听到景玉的名字，秦悬略微提起来了一点兴趣，转过头来。 “现在薛明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景玉按理说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齐绪道，他转过头，与好友对视，“你要想办法，怎么将他带到你的世界中去。” 如果景玉觉得两人身份悬殊太大没有未来，又不愿意秦悬为他放弃些什么的话。 那就让景玉进入到秦悬的世界中吧。 “你的意思是......”秦悬似有所感。 而齐绪含笑望着自家可爱的小男朋友，熟练地招呼人过来，准备回家了。 回的自然是两个人共同的家。 景玉并没有阻止，甚至主动给薛明寄了一些他收拾落下来了的东西，大有把人扫地出门的架势。 新年将至，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即将拥有一个新的开始。 而薛明就窝在齐绪的怀抱中，兴奋地等待他和齐绪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新年的到来—— 【作者有话说】 闻到了完结的味道（嗅） 第100章 可以呀 薛明一直还和李书达保持联系，这次回家以后，顺理成章地又在一起聚了聚。 “啥？”李书达一口水全喷了个干净。他也顾不上擦，差点拍桌而起，“你跟齐绪复合了？” 被他喷了一脸水的薛明无语，突然有些后悔告诉他这个消息了。 二十多岁的李书达瘦身成功，不再是个小胖子了，和女友感情也十分稳定，现在看上去是成熟稳重了许多，如果能忽略掉他恨不得从桌子上跨过去揪薛明脖领子的话。 李书达一边抽纸给他擦一边不住追问：“不是，你咋想的啊，这都多久过去了，怎么就对他念念不忘了？你忘了两年前你是怎么被他前男友绑架，又电击又捆绑的，我的妈这么吓人你哪来的勇气和他重修旧好的？” 薛明摸了摸鼻子：“他事情都解决了的，没那么吓人。” “放屁！他们有钱人家事最多了，今天解决了一个前男友，说不定明天就出现一个什么前女友......还有他家，什么兄弟阋墙争夺家产的，你进去了你就出不来了你！” 李书达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看见了小白兔一般的薛明被吃人不吐骨头的豪门望族抓进去一顿鞭笞后再奄奄一息扔出来的情景......越说他自己越害怕，越觉得自己有救好友于水火的艰巨责任。 “薛明你糊涂啊！你想想他......”李书达话说到一半卡壳了。 因为他看见自己面前的薛明突然冲自己身后露出一个甜蜜又开朗的笑容，眼睛一瞬间就亮了起来，快活地喊：“绪哥！” “......” 背后说人坏话还被抓包了的李书达僵硬地扭过脖子去看，毫不意外地看见了齐绪的一张俊颜。 今天气温低，齐绪也扛不住了，被薛明揪着套上秋裤，还给他裹了一件长款羽绒服，一直包到小腿。而冬天干燥，容易起静电，所以齐绪干脆将一头长发都扎了起来，利落地在身后垂成一个马尾辫。 这幅样子的齐绪，仿佛就像是一个邻家哥哥，出去工作多年，回来依旧不减身上的那份儒雅气质。比起李书达印象里的衣着精致、气质出尘的模样而言接地气了不少。 齐绪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李书达刚才的大放厥词，还挺客气地对他笑了笑，递来两把伞：“我看天气预报说要下雨，怕你们没带伞，顺便来给你们送两把。” “你今天有约吗？”薛明立刻警惕地问。 齐绪被他逗笑了，将其中一把伞递到李书达手中，拿着另一把走到薛明身边，低声说：“有约呢，该怎么办？” 薛明目光沉沉：“我把你腿打断！” 齐绪又笑了，他不再逗薛明玩儿，实话实说：“是贺姨，她听说我回来，邀请我过去吃顿家常饭。” “哦......哦。”薛明偃旗息鼓了，还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说，“那要我陪你过去吗？哦不对，她都不一定认识我了，算了算了，还是你自己去吧，你早点回家啊！说好今天一起看哈利波特第四部 的。” “好。”齐绪温声答应，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问，“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呢？” 薛明乖乖被他摸了脑袋，有点尴尬地垂下头，一把抢过雨伞，跟赶老鼠似的赶他：“好了好了你快走吧。” 李书达眼睁睁看着邻家哥哥齐绪被薛明臭了几句，一点没生气，反而心情挺好地离开了，临走还对自己笑了笑，很不计前嫌的样子。 “真尼玛奇了怪了......”李书达喃喃道。 薛明懒得理他的感慨，低头往嘴里扒饭，脚边放着齐绪送来的伞，还是他俩一起挑的，上面有小马宝莉的印花。 薛明是云宝，齐绪是苹果嘉儿。 齐绪很不想打这把伞，架不住薛明磨他，只松口寒假了陪他偶尔打打。 不过不用齐绪说，薛明也不可能让他家斯文儒雅的齐老师打这种伞去上班的啦。 他挺开心地扒了会儿饭，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什么事儿来着...... 李书达正在跟女朋友聊八卦，冷不丁被对面的薛明吓了一跳。 “我草！” 薛明拍案而起。 第113章 不顾周围人惊诧的目光，薛明一脸“坏了”，自言自语：“我之前是不是骗过贺姨，说齐绪有女朋友了来着？” 齐绪十分自然地乘坐公交车回家。 说来也巧，这趟公交正好是以前薛明放学路上会经过自己工作室的那一班。 路过工作室的时候，齐绪偏头看了一眼。 他以后不会再在这里久居，工作室也就没有了再开门的必要。可是这毕竟是母亲的东西，齐绪也不想转手他人，干脆一直闲置下来，定期请人来打扫。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两年前，身形清瘦的少年穿着无袖大背心，胳膊连着胸前的景色都一览无余，兴奋地跑进玻璃门，带起小铃铛叮铃叮铃响的模样。 被自己的回忆可爱到了，齐绪微微勾起嘴唇一笑，可是又一想到今天在饭桌上听贺姨说的话，又有些哭笑不得了。 贺姨为人热情，对自己年轻时的小姐妹留下的孩子更是十分关照。她在饭桌上一边给齐绪夹菜，一边关心道：“哎，不是说你有女朋友了吗？小齐啊，怎么不带来给阿姨看看！” 从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还多了个女朋友的齐绪无言了一会儿，先没急着否认，旁敲侧击地问贺姨是怎么知道自己有女朋友的。 贺姨也很没有心眼儿，毫不客气地就把薛明给卖了：“咦，之前你工作室那个打工的小男孩，他告诉我的呀！说你已经有女朋友了，难道我记错了？还是你分手了？” 他工作室没有什么别的打工的小男孩，里外里也就有过那一个，现在正在和自己绝赞同居中。 齐绪端着水杯压到唇边，想到那时候明明还没有追到自己的小男孩梗着脖子信誓旦旦地撒谎的场景，又苦恼又觉得好笑。 这小子，居然还背着自己撒过这样的谎...... 贺姨还在絮絮叨叨些别的，无非就是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要是觉得合适趁早定下来扯证云云，齐绪都默默听了，听到“扯证”的时候嘴角诡异地抬了抬，饶有兴趣地说：“好，回去我问问他。” 贺姨哪能听出来是“他”而不是“她”。 他回来得比较晚，家里已经亮起了灯。齐绪抬头看了一眼，心里莫名觉得很安定。 这种家中有人在等自己的感觉，怎么能说是不美妙呢。 薛明正在家中紧张地等待自己的判决。 他当时满脑子都是不能让齐绪被别人抢走，一点点可能性都不行，于是才撒下这个弥天大谎；两年过去，他把齐绪都已经泡到手了，自然把这个谎言忘到了九霄云外，哪能想到还要面临被戳破的风险。 薛明在这骂自己，那头门突然响了一下。 小男孩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跳了起来，直挺挺地站在客厅中央，目视齐绪从外面带着寒气走进来，磕磕巴巴：“绪哥，你，你回来啦？” 看他这个样子，齐绪就知道这小子想起来自己说过什么话了。 他本来无心因为这点小事找薛明的麻烦，但是对方都主动送上门来了，不抓住机会逗逗小朋友，总觉得有点吃亏。 于是齐绪随手带上门，“嗯”了一声，说：“回来了。” 在薛明紧张的注视下，齐绪慢条斯理地把话补全：“女朋友。” 薛明果然炸了：“女朋友？什么女朋友！你哪来的女朋友？” 齐绪望着跳脚的小男孩，不答反笑：“是啊，我哪来的女朋友？” “......”薛明下意识地捂住嘴巴，只剩一对圆圆的眼睛滴溜溜地望着齐绪看。 他这副样子，就像受了惊的小豹子，让人看着忍俊不禁。齐绪破防了，没憋住，嘴角快活地扬了起来。 薛明瞬间知道了，他哥是在都自己玩儿呢，这才松了口气，慢吞吞地放下手，埋怨道：“你好幼稚哦。” 谁知道被恶趣味的大人捏着下巴追问：“幼稚？是我幼稚吗？” 薛明不情不愿地承认了：“那当时你还没答应我的告白呢，万一被别人捷足先登了怎么办，而且你本来就不喜欢女生，我这是帮你合理解决了贺阿姨的催婚，还算是帮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呢好吧！” 齐绪被他这套歪理逗笑了：“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你呢？” “那当然。”薛明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站不住脚，忙扯开话题，“好了好了，说好要陪我看哈利波特的，我们开始吧。” 齐绪买了一个投影仪在卧室里，两个人洗漱完毕以后，就可以舒舒服服地窝在被窝里一起看电影。 这也是薛明每天非常期待的一个环节。 电影结束后，薛明还不想睡觉，就懒懒地黏在齐绪身上，捏着对方的手指头玩儿。 齐绪垂眸，从他的角度看去，能正好看到薛明的发旋儿和一截挺翘的鼻尖。 他突然问：“今天贺姨问了我一个问题。” 薛明眼睛半睁：“嗯？什么问题？” 齐绪手滑到薛明侧脸上，温柔地抚摸了两把，轻声道：“她问我，什么时候跟我的女朋友结婚。” 薛明被齐绪摸得犯困，懒懒地回答：“啊？可是你没有女朋友啊......” 话说到一半，薛明突然醒了。 接着，不属于自己的灼热温度，慢慢从脖颈上蔓延开来，一直到耳根又到脸颊。 薛明小声问：“那你怎么回答他的？” 齐绪笑了。 他沉下声音，特意把声线调整得温柔低缓，很有蛊惑人心的魅力：“这，得问问你的意见呀？” “我？”薛明抬眸看他，很快又收回目光，“我怎么办，我又不能和你去结婚，人家不认的。” 齐绪耐心回复：“我认的。” 他把薛明捧在自己怀里，他的体格能将清瘦的薛明一整个笼罩在自己的胸膛内。齐绪低头，凑近薛明的耳朵，小声问：“但是我得问问你，我的宝宝愿不愿意呢？” 愿不愿意和我结婚？ 二十出头、还没毕业的年轻人根本受不了这样的耳鬓厮磨。 薛明几乎是瞬间就红了眼角，不自在地缩了起来，但是无意间又将自己往齐绪怀里埋的更深。 他好害羞，谁家好孩子还没大学毕业就被男朋友求婚。可是齐绪好像现在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在不好意思，犹在薛明耳边一遍又一遍的问，大有薛明不答应他就不罢休的架势。 “宝宝不愿意和我结婚吗？” “明天哥哥去挑结婚对戒好不好？” “宝宝喜欢什么颜色的礼服呢？我亲手设计给你穿，怎么样？” 薛明受不住了，他要受不了齐绪一口一个“宝宝”了，偃旗息鼓：“好了好了，我怕痒，你不要再往我耳朵里吹气了！” 齐绪安静地望着他，眼神复杂。他就这么静静地盯着薛明看了一会儿，很粘人地在薛明耳边蹭了蹭。 “答应我吧，我好可怜。”齐绪说。 薛明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齐绪这是在......和自己撒娇？ 仿佛丝毫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劲的齐绪继续说：“我太害怕了，生怕你会又一次从我生命里消失，宝宝。有时候我恨不得把你锁在家里，把你绑起来，等你哪儿都去不了，只能见到我的时候，你会不会更爱我？” 说完，齐绪像是怕把人吓到了一样，又赶紧补充：“但是我不会这么做的，因为我爱你，也尊重你。” 他不小心将心里的阴暗面全部展示给了薛小明，不由得紧张起来。 虽然薛明答应和自己复合，但是二人刚重逢时薛明的戒备和抗拒总是像一根刺似的扎在齐绪的心里。 他真的想过，要是能把薛明关在家里就好了。 这样的话，他的小男孩一定会很听话很听话的。 齐绪没等到薛明的回复。 良久，正当齐绪准备说些什么挽救一下这个局面的时候，他的手腕突然被薛明握住了。 清瘦的男孩怯怯地抓起齐绪的手，小声说：“你，你想绑我，也是可以的呀。” 顿了顿，薛明又说：“对戒，我想要能刻名字的那种，戴上的话，是不是像小狗的项圈一样？” 【作者有话说】 负荆请罪.jpg 第101章 尾声 薛明又一次看了眼自己的手机时间，心底隐隐有些焦急。 怎么还没到啊...... 他不信邪，扛着自己亲手制作的接机牌跑去实时动态滚动的班次信息那儿瞧，终于看到了他所接的那趟机即将落地的消息。 薛明一下子就来精神了，哒哒跑到国内出口，十分兴奋地扛起手里的接机牌。 与之前那次活动统一制作的接机牌不同，这次的接机牌比那个大了一圈，边缘还有些毛躁，一看就是手工裁剪出来的；上面是薛明亲笔绘制的两个小人偶，一个头发长些，一个眼睛大些，正亲亲热热地贴贴。 接机牌中间，是薛明自己照着描的空心字： “老公！我在这！！” 可以说是十分大胆热烈，十分不顾周遭别人的眼光。而薛明一马当先，一个人排演出了哪个小爱豆粉丝接机的派头，甚至还真有几个不明真相的路人拿着手机等着拍，看样子估计是真的以为有什么明星要来。 第114章 而薛明一点儿都不受别人影响，专心致志地扫过每一个从出站口步履匆匆离开的人，丝毫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情绪。 而这种期待，在他看到一截熟悉的衣角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他甚至都等不及齐绪走到他面前，就兴奋地扛着接机牌往齐绪那儿挤，嘴里喊着：“绪哥！绪哥！” 随意披散着长发的男人听到声音，略微抬眼，正好就看见了他家张牙舞爪满面红光的小朋友。 齐绪一下子就笑开了，快步走到薛明面前，目光快速在那个简陋又用心的接机牌上扫过，眸中的笑意更盛了。 他略微低头，对上了薛明的眼睛，温和地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齐绪。” 薛明一愣。 这句话......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三年前，二人也是在这个机场重逢。当时的薛明恨不得直接给齐绪施一个“一忘皆空”，好让对方瞬间忘记曾经的自己，以陌生人的身份相处...... 可是现在吧...... 薛明恨不得直接扒齐绪身上。 他想起来了，当时重逢的时候，这是齐绪的第一句开场白。 可是薛明现在想齐绪想得要死，已经没有心情陪他玩这些追忆过去的小把戏了，急吼吼地让齐绪从出口出来，然后把那个夸张的接机牌往齐绪怀里一扔，紧接着自己这么大一个小豹子就手脚并用地在人来人往的机场缠到了齐绪身上。 齐绪失笑，松开行李箱上的手，两手托举着薛明的皮鼓，让他不至于摔下去，嘴里还不忘打趣：“这还在公共场合呢，宝宝。” 薛明才不听这种话呢，脑袋埋在齐绪肩膀上不住蹭来蹭去，熟练地撒娇：“我不管，我要先抱抱你！” 齐绪拿他没办法，只好喊在停车场等候的阿奇先上来把他的行李还有薛明的接机牌拿走。 于是，一个一身黑衣一脸冷酷的男人，一手一个灰色低调的行李箱，一手一个花花绿绿写着“老公”的牌子，十分忍辱负重地跨越了一整个机场，背影看着十分风萧萧兮易水寒。 而薛明从齐绪肩上探出个小脑袋，对他老公“嘿嘿”一笑，主动邀功：“我这次的接机牌做得很醒目吧！” “嗯。”齐绪不遗余力地夸奖他，“我一眼就看见我们家宝宝了。” 薛明得到了想要的夸赞，又有点不好意思了，摸了摸鼻子，催齐绪赶紧离开这里，怪丢人的，旁边不少好事儿的人凨諵已经开始盯着他俩窃窃私语了。 “怎么，事情做完了，扭头就不想承认了？”齐绪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还是没舍得故意臊薛明，顺着他的话把人托着，就这么走出了机场。 其实齐绪也就是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内心里对薛明的思念不比薛明少。两人在一起以来，齐绪第一次出差整整一个月之久，除去那分开的两年，他们还从来没有过这么漫长的一段时间不在对方身边。 也难怪薛明虽然平时也胆子大，但是这次急得都直接告诉所有人齐绪是他老公了。 齐绪是掐着时间回来的，刚好在平安夜这一天落地，还能陪男朋友过第一个圣诞节。 阿奇眼观鼻鼻观心，安安稳稳地开着车，直将两个人送到齐绪早就预订好了的一家餐厅，行李那些由他先行送回家。 下车的时候，他家老板那个年纪轻轻眼睛圆圆的小恋人还笑眯眯地对自己说“谢谢”。 这很有效地抚平了阿奇年近三旬还要替老板收拾接机牌的心理阴影。 薛明预想的很好，今天是平安夜，他先给齐绪接风洗尘，中午一起美美吃个饭，晚上再和秦悬景玉他们聚一聚吃火锅，最后各回各家。 景玉今年也来到了宁城。虽然没有直接定居的意思，但是秦大少爷出手阔绰，直接一套房子送了出去；他本来还想让景玉自己挑辆车，但是景玉想把他头摁地上，于是这事儿就这么作罢了。 他俩的关系一直还挺扑朔迷离的，就连薛明都拿不太准他表哥是什么态度。直到有一天，薛明去景玉家做客的时候，在衣柜里看见了几条明显不是景玉风格的ck内内。 那一瞬间他什么都想明白了。 想明白之后，又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兜兜转转到最后，还是这四个人聚在了一起。 天色渐晚，薛明和齐绪先到了约定好的火锅店，等待上班族景玉的姗姗来迟。 他和秦悬一辆车来的。来到宁城后，景玉继续做自己的老本行，在一家公司已经做到了金牌销售。秦悬心疼男朋友，无数次想给他在自家公司里安排个闲职，最好是能直接把人绑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但是被景玉严词拒绝了。 无奈之下，堂堂一个富二代秦悬只好每天亲自接送男朋友上下班。 “哎呀，我没来晚吧。”景玉风风火火地在薛明对面的位置上坐下了，自然又顺手地将手包扔到秦悬怀里，“你点菜了没？” “点了。”薛明乖乖点头，把菜单递过去，“你们看看要不要加点？” 秦悬则是和齐绪聊上了：“你这刚回来吧？不好好回家歇歇，还跑出来吃火锅。” 齐绪对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神色自若地抿了口茶，气定神闲：“我有男朋友来接我，我不累。” “......”秦悬觉得他的多年好友似乎有病。 四个人闹闹哄哄地吃得差不多了，薛明又吵着说要交换礼物。 这是他几天前就定下来的环节，大家都要准备好自己的圣诞礼物交换，不可以提前透题，也不可以互相通气儿。 虽然这两条定下来全防他自己了。 齐绪拿捏薛明倒是一捏一个准儿，薛明拿捏齐绪就有些看不清了。 但是是他自己定下来的两条规矩，而以前薛明一撒娇就底线全无的齐绪这次也完全不为薛明所动，就是不愿意跟薛明说自己希望收到什么礼物。 今天，终于是揭晓谜底的时候了。 薛明给景玉秦悬送了一对漂亮的围巾，景玉回礼则是一套很具设计感的耳饰。薛明喜欢的不行，当场就戴在自己新打的耳洞上了。 臭美了一会儿，薛明才有些紧张地对上齐绪的视线，喉结上下一滚，试探着问：“绪哥，你送我的是什么礼物呀？” 齐绪揉了一把薛明的脑袋，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 两枚素戒静静地卧在一起，在餐厅灯光照射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 “之前也送过你对戒，但是这副应该有些不一样。”齐绪轻声道，“这是我答应过你的，会亲手打磨出来的对戒。” 他在法国问了很多人，学了很多手艺，终于在老师朋友们的帮助下，亲手打磨出来了这对意义非凡的对戒。 薛明呼吸加重了几分，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欣喜道：“我要戴！” 说完，他就迫不及待地伸出了小狗爪。 而齐绪倒是不急，轻轻转了一下手里的其中一枚戒指。 ——戒指内侧，一圈英文花体字母清晰漂亮地躺在那里。 “是我自己刻的，我的名字。”齐绪低声解释着，亲手将刻有自己名字的这枚戒指，套在了薛明的手指上。 他在中指和无名指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套上了无名指上。 接着，齐绪为自己也戴上了刻有薛明名字的戒指，在后者面前展示了一番：“这就是我准备的礼物，拖得有点久，抱歉。” 薛明眼睛黑亮，一眨不眨地打量着自己和齐绪的手指，越看觉得越喜欢，听齐绪这般说，他想也不想地答道：“我喜欢的！” “那就好。”齐绪挠挠他的手心，又问，“那，我的礼物呢？” 薛明表情稍微有些不自然了。 他低声嘟囔着：“你这礼物太有心意了，我的都被你比下去了......” 景玉没忍住插话：“你送个屎坨坨齐绪都会当宝的。” 薛明胆大包天，瞪了他表哥一眼。 然而他一转头，就又撞进了齐绪温柔情深的一片海里。 齐绪歪了歪头，没说话，对景玉的话竟像是默认了。 “......”薛明抿起嘴唇，飞快从怀中掏出一个本子塞到齐绪怀里，接着立刻起身四处张望，“哎，我的付款码是不是还没给人扫呢？我先去结账啊你们继续聊！” 秦悬看着小男孩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禁失笑：“送了什么啊，慌成这样。齐绪，给我看看你男朋友送了啥。” 说完，他就要伸出手拿来看。 谁知道齐绪手一收，客客气气地将那个本子揣在了自己怀里。 “私人物品，禁止翻阅。”齐绪直截了当地说。 “切，你不给我看我还不稀罕呢。”秦悬朝天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没有老婆送的东西！” “秦悬你再逼逼就把它还我。”景玉面无表情地说。 秦悬立刻跟母鸡护崽似的把景玉给他的礼物盒抱紧紧了。 齐绪一直没有拆开薛明的礼物。直到晚上，两个人回到自己的小家，薛明先去洗澡了，齐绪才坐在床头的书桌旁，安安静静地翻阅起这个本子来。 第115章 这是......薛明的日记。 是齐绪缺席的那两年中，薛明写下的日记。 每一天，每一周，每个月，桩桩件件，都是薛明的青春。 在日记本的扉页，薛明写道：“我怕我终有一天会遗忘，忘了我的生命中出现过那样的人。所以我要趁我还记得的时候，把有关他的所有事情都写下来。齐绪，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开，但是我不会忘记你，因为我不愿意忘记你。” 不知为何，薛明今天洗澡似乎也格外的慢。齐绪就这么一页一页的，将薛明这两年来记录的所有有自己有关无关的事情看了一小半。 翻过一页时，齐绪一个没注意，从里面飘落下来一片东西。 他捡起来一看，是一片保存得特别好的树叶标本。 齐绪翻到树叶夹着的那一页，想把它放回原处，却无意间提前看到了薛明这天的日记。 “今天是平安夜，听说市中心有烟花表演，我一个人来了。 圣诞节真的很热闹，我过去十几年从来没见过这么盛大的庆典。我看到了一棵巨大的圣诞树，就像小时候的绘本里会出现的那种一样，挂满了铃铛和小礼物。 我也去排队打卡了，虽然人真的很多，我挤了很久才挤到前排。 可是拍完照片以后，我又有谁可以分享呢？ 我想分享的人，现在又不想听到我的消息了。 很巧的是，就在我刚刚挤到第一排的那一刻，活动开始了。 我看到天边绽放出一朵一朵的烟花，五颜六色的，真的非常漂亮；我听到耳边有歌手惊喜演出的音乐声，可是伴随着人潮涌动，世界喧哗，那个歌手缺在唱和圣诞节毫无关联的歌： ‘相信你只是怕伤害我 不是骗我 很爱过谁会舍得’ 是啊，你怎么舍得呢？” 齐绪沉默了。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薛明要求他一定要在圣诞节前回家了。 他举着这片圣诞树上的叶子，又品尝到了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尝过的心痛。 薛明将这本日记送给他，也是在告诉他： 无论过去他有诸多痛苦，诸多无奈，都在这个圣诞节一笔勾销了。 他们两个人会有很美好很美好的未来。 就在此时，薛明从浴室里推门走了出来。 他抬头，望着齐绪复杂的眼神，露出一个天真灿烂的微笑。 接着，薛明举起手机，戳了两下，很快便有一阵悠扬的很有节日气氛的歌曲播放出来。 “i feel it in my fingers...i feel it in my toes......” 而在音乐与月色间，他的薛明望着自己，缓缓地勾起嘴角。 “绪哥，圣诞快乐。” “嗯。”齐绪答应着，毫不犹豫地说： “我也爱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