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太子都随地捡老婆吗》 第1章 《你们太子都随地捡老婆吗》作者:岁睡【完结】 本书简介: 迟钝乖巧小可怜受x掌控欲max隐忍攻 高亮:【伪骨科】 * 谢玉阑先天钝感,说话也结结巴巴的,身为皇子的他因为母妃被打入冷宫,自然也不受宠。 可谢玉阑在十岁被大皇子谢临沅捡了回去养着。 谢临沅为人温润如玉,对谢玉阑也是极极好的,甚至恨不得把谢玉阑放在掌心捧着。 于是谢玉阑过上了九年吃喝不愁的日子。 宫中的婢女太监都知道,大皇子谢临沅格外疼爱那位小傻子小结巴。 每逢出宫,大皇子总是要给小结巴带糖饼回来的。 一到那时,谢玉阑就会撞进大皇子的怀里,咬着糖饼喂到谢临沅唇边,没有礼数地说道:“皇..皇兄也..也吃。” 婢女每每看见大皇子像是要把谢玉阑吃了的眼神都替谢玉阑心惊。 可谢玉阑却丝毫没有发觉。 * 直到宫中生变,谢玉阑被指出是鸠占鹊巢的狸猫,根本不是皇帝子嗣。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本该拥有自己人生的真皇子。 饶是谢玉阑再怎么迟钝,也知道自己该收拾收拾滚蛋了。 但谢玉阑唯一不舍的就是谢临沅。 所以他把这九年来谢临沅送给自己的东西都用一个小包袱装了起来,抱着包袱就离开了他待了十九年的皇宫。 * 谢玉阑回了自己原本的家,这才得知他亲生父母早逝,家中只他一人。 从十岁起就被娇生惯养的谢玉阑早就忘了吃苦是什么感觉了。 但是为了生存,谢玉阑寻到了一份活。 结果某天晚上,满身疲劳的谢玉阑回到家,就看见自己的卧房床侧坐着谢临沅。 男人手边整齐摆放着谢玉阑带出来的小玩意,听见谢玉阑回来的动静,谢临沅偏过头,轻声唤道:“过来。” 谢玉阑见到谢临沅的那一刻满是委屈,刚走过去就被男人拉进怀里。 还没等谢玉阑倾诉自己的思念,后腰便被人扣住,他的皇兄也不复往日的温和宠溺:“这么喜欢皇兄,为什么要离开呢?” 谢临沅骨子里深埋的掌控欲在看见谢玉阑那一刻彻底迸发出来。 “跟皇兄回皇子府,皇兄养你一辈子,不好么?” #皇帝你儿子是gay!!!!! ———— 来吃一口年上者隐忍克制年下者懵懂撩拨叭qaq 食用指南: 1.偏白话,非纯古风,架空背景架空朝代。纯甜无虐,放心入坑ovo 2.想吃年上伪骨科遂自割腿肉,解压放松之作,没怎么带脑子写,各位谨慎带脑子看 3.受结巴会好,后期迟钝反应力慢都会改善,和正常人差不多,不是真傻子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甜文 轻松 主角视角谢玉阑互动视角谢临沅 一句话简介:养弟x!老婆√! 立意:世上总有人会爱你 第1章 捡到老婆第1天 皇城内。 灯火通明,晃乱了人的眼。 断壁残垣处,微弱的嘤咛自不远传来,和蝉鸣混杂在一起,叫人听不清。 原本被宫人围着的少年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入目却只是一片漆黑,唯有点点灯烛忽明忽闪的光影。 “大皇子,怎么了?”在他最身侧的太监关切问道。 问话间,只见少年微微垂眸,陷入了沉思。 少年名唤谢临沅,是大虞朝皇后所生,为长子,如今年有十五。 当今圣上还未设立储君,按照大虞朝立嫡以长不以贤的规矩,不少朝臣皆认为谢临沅坐上太子的位置是众望所归,只因他是公认的嫡长贤兼备之人。 京城有个乞丐曾言,当时自己在闹饥荒几近馁死,正逢大皇子出宫经过,如同谪仙降世的大皇子却不嫌他脏,亲自将自己背去了医馆,救了自己一命。 也是因此,大皇子谢临沅十二岁便名望京城。 谢临沅没说话,只是推开层层宫人,重新走了回去,本毫无目的的一段路,却让他最终在冷宫的某个狗洞前看见了想看见的东西。 那是一个年幼的孩子。 那孩子唇边不断溢出嘤咛,可他呼吸微弱,根本起不了多少的作用。 他生得极为精致,却因长期的痛苦而显得憔悴不堪。巴掌大的小脸上,眉如远山含黛。 睫毛长而密,在苍白的肌肤上投下一片阴影,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鼻梁秀挺,唇色淡得几乎与脸色融为一体,只余唇角干裂的血痕刺目惊心。 他的皮肤却是近乎透明的白,能清晰地看见底下淡青的血管。 几缕乌黑的发丝黏在汗湿的额前,更显得他像个被人丢弃的精致人偶,唯有胸膛微不可察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谢临沅缓缓蹲下身,指尖拨开那孩子凌乱的发丝,露出一张称得上艳丽的眉眼。 冷宫附近的晚风卷着尘沙掠过,空气里浮动着散发热气的尘埃,那孩子的体温却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仿佛随时会消散在这片荒芜里。 身后的太监连忙追了上来,因着天色昏暗,他也没有瞧见狗洞那有个孩子,他舞着手中的拂尘,哎呦一声喊道:“大皇子,冷宫污秽重,莫脏了你的身子,快快回来。” 谢临沅没怎么犹豫,用指腹擦去眼前孩子脸颊上的血迹,他伸出手,抱起脏兮兮的小孩,随后转过身,对刚刚说话的太监孟九尘吩咐道:“回宫,备热水。” 孟九尘看着谢临沅怀中的孩子瞪大了眼睛,他匆匆使唤着婢女:“去备热水。” 那孩子似乎察觉被人抱了起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见眼前出现了一张如谪仙般的面庞,他瘦弱的小手揪住谢临沅的衣襟,身上冷得发颤,使出了浑身力气往谢临沅怀中钻。 谢临沅察觉到怀中的人醒了,他温热的掌心抚上孩童的脸颊,声音温润:“带你回去。” 回到宫中,婢女朝谢临沅行礼,低头说道:“殿下,交给我吧。” 谢临沅垂眸,看着怀中的孩童,指腹擦着上面的泥渍,半晌才开口:“我来吧。” “殿下,万万不可!”孟九尘急忙劝道。 这孩子在冷宫附近发现的,身上还有着血迹和泥土,是如何都不能让谢临沅亲自洗浴的。 谢临沅将孩子搂紧,神色依旧保持着先前的温和,他开口,语气却不容拒绝:“我说我来。” 孟九尘讪讪收回手,他朝婢女使着眼色。 “孟九尘,让他们都退下。” “都退下,”等到婢女退下后,孟九尘朝着谢临沅伸出双手,想要接过谢临沅怀中的孩子,“殿下,奴才来。” “我说了,我来。”谢临沅淡淡说道。 孟九尘还想继续劝阻,却被谢临沅扫了一眼。 那一眼不复平日温和的表面,而是深深的不耐。 孟九尘心惊,慌忙低下头:“奴才退下了,就在门外候着,殿下有事请随时叫奴才。” 谢临沅颔首,神色又恢复了寻常。 孩童身上的衣物被褪尽,破损的麻衣被扔在地上,谢临沅垂眸,神色突然愣住。 和他想象中的不同,这孩子身上并没有密密麻麻的青紫,反而格外白皙干净。 他将孩子放入浴桶中,待把血迹和尘土洗尽,谢临沅用自己的外袍裹住了孩子的身子。 他对着站在门外的孟九尘吩咐道:“去寻一套孩童的衣物来,再往膳房要一碗粥。” “好的,殿下。” 须臾,孟九尘敲了一下房门:“殿下,粥和衣物都寻来了。” 只消一瞬,门便被打开。 月光莹莹,撒照在门前的温润皇子上,他伸出那双修长的手,声音平静:“给我罢。” 孟九尘双手将衣物和粥递给谢临沅,随后门便被谢临沅合上。 谢临沅静步走到床沿,少年娇嫩的掌心抚上孩童的脸颊,摸上上面还未结痂的伤痕。 眼前的孩子已然睡着,谢临沅探了一下他的鼻息,见孩子没事,才给他穿上衣物。 他坐在床边,让孩童的头抵着自己的膝盖,一勺一勺往孩童口中灌入稀粥。 一碗粥喝完他将被褥压好,重新走出卧房外,将空碗递给孟九尘,吩咐道:“去查一下这孩子是谁。” 孟九尘连连应下,心里却起了想法。 平日里都说大皇子为人温润如玉,可他是看着大皇子长大的,心里也知晓大皇子几乎不可能捡个约莫七八岁的孩童,更别说带进自己的卧房,为那孩童亲自洗浴。 可那孩童,孟九尘思来想去也没看出个名堂,除了格外好看,也没看出那孩童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总不能是他家殿下受神仙指引,要他去捡个孩子,并亲力亲为地照顾吧? 想不出源头,孟九尘也不再多想,而是转身去调查那孩子的来处。 第2章 谢临沅则是回到了床沿,偏头看着那孩子的样貌。 他生平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孩子。 起初是以为附近的声音是有刺客或者窃贼受伤,想去探查,结果就看见了这个可怜兮兮的孩子。 能生出长得这么好看的孩子,想必他的父母长相也不会差。 谢临沅自以为是宫中某个宫女和侍卫苟且,发现有孕后生下来的的,后来便扔进了鲜少有人去的冷宫任他自生自灭。 旁人不知道,谢临沅天生就喜欢好看的东西,甚至对他喜欢的好看的东西有强烈的占有欲。 他指尖轻抬,触上孩童的睫毛。 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碰自己,孩童的眼睫颤了颤。 唇边再次溢出嘤咛,磕磕绊绊地说道:“娘...不...不要...” 谢临沅眉头微蹙。 莫非他判断失误,这孩子是有娘亲的? 如今孟九尘还在调查,谢临沅如何猜测都想不出正确答案,时辰并不算太晚,他点亮书案上的烛火。 指尖抽出一本《资治通鉴》读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困意向谢临沅的脑中涌来,他起身回到床边,褪下自己的衣物。 谢临沅看了眼躺在自己床榻上睡熟的孩童,躺到床上后便将孩童拥入了怀中,似是察觉到身侧袭来的温热,孩童止渴般地挤进谢临沅怀中。 谢临沅睫毛微垂,指尖顺着孩童的发丝,他温声说道:“睡吧。” 翌日,晨日升起,一缕金光撒入房中。 谢临沅睁开,就见那孩童早已醒来,正睁着眼睛盯着自己瞧。 这孩子看上去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在那个年纪,谢临沅还记得他的皇弟们不少都会在巳时才醒。 而现在才卯时。 “不睡了吗?”谢临沅问道。 那孩童没有说话,只是眨眨眼,张着嘴打了个哈欠。 谢临沅失笑,他捏了捏孩童没什么肉的脸颊,柔声说道:“再睡会吧。” 眼前的孩子似乎没听懂谢临沅说了些什么,谢临沅也不急,他掌心盖在孩童的眼睛上。 几息后,谢临沅抬起手,就见孩童已经又睡过去了。 他从床上起身,将被褥给孩子盖好,换好衣物,踏出卧房。 刚出去,就在前殿看见了孟九尘。 谢临沅在椅上坐下,接过另一个小太监倒来的茶,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随即问道:“查到了吗?” 查肯定是查到了,孟九尘几乎一夜未睡,到处去找人询问。 最后得出的消息却让他有些惊讶。 他小心翼翼观察着谢临沅的神色,说道:“查是查到了..不过...” “查到了便说。” 孟九尘闭了闭眼,一不做二不休:“这孩子是宁庶人在冷宫诞下的皇子。” 同为皇家子嗣,却不是同一个生母,自然是有竞争在的。 虽说这孩子是庶人生下来的,可到底也是个皇子,对谢临沅来说威胁很大。 他是谢临沅的生母皇后娘娘安排来的太监,自然一切是以大皇子的利益为主。 “父皇没为他重新寻个母妃?”谢临沅眉头微微紧锁。 “奴才还查到了一些,只是不知该说不该说...”孟九尘道。 谢临沅最烦这些太监奴才常说的该说不该说,他喝了口茶,掩住自己的神色,随后开口:“说。” “这孩子名唤谢玉阑,今年十岁,不过脑子迟钝,说话也结巴,圣上自然也将他扔在冷宫自生自灭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 谢临沅身在其中,自然也清楚。 “谢玉阑。”谢临沅一字一顿地将这孩子的名字放在舌尖嚼着。 “他母妃也是冷宫的?” 他问道。 孟九尘连连点头,他资历老,也知道一些事情:“他母妃宁氏十年前格外受宠,不过突然被查出给如今的贵妃娘娘做法事扎小人,恰逢贵妃娘娘流产,陛下便认为此事是宁氏所为,将宁氏打入冷宫,可宁氏刚好有孕,陛下便让他诞下皇子后再搬入冷宫。” “结果,那孩子是个痴儿,出生时不哭不闹,甚至还有黑鸦蹄叫,便认为是不祥之兆,陛下便将那孩子也送入冷宫了。” 孟九尘将自己一夜打探到的消息讲尽,说完后他等待着谢临沅的回复。 他已经在脑中想好了把谢玉阑送回冷宫,再找个大师替谢临沅去晦气的流程了。 结果谢临沅说出的话却和他的想法全然不同。 “留下吧,我来照顾。”谢临沅将茶杯搁置在桌上,一言便下了决定。 “殿下!万万不可!这孩子乃不祥之兆啊!” 孟九尘听见谢临沅的话,慌忙跪下,劝着谢临沅收回决定。 谢临沅垂眸,没说话,只是在心里想着些事情。 谢玉阑已经十岁了,可看上去却同七八岁的孩童一样,显然营养不良。 若是将他送回冷宫,按照昨晚发现时的情况,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也不知道得养多久才能养的白白嫩嫩。 孟九尘见谢临沅迟迟不说话,以为谢临沅在心中权衡利弊。 他继续劝道:“殿下!这孩子怎么说也是个皇子,若他回到冷宫自行毙亡,您也少了夺位的一个隐患啊!” 一股冷气穿过孟九尘的身子,他抬眸,就见谢临沅皱眉盯着自己。 “孟九尘,母妃让你来盯着我,是教你来让我残害手足见死不救的是吗?”谢临沅淡淡道。 可孟九尘知道,若他再说下去,谢临沅就会以对皇子不利的罪名将他赐死。 “殿下,奴才说错了!”孟九尘高高抬起手,准备扇自己耳光。 高高悬起的手被拦住,他抬眼,对上谢临沅温润的神色。 “孟公公不必如此,我自不会说出今日你说之话,”谢临沅收回手,靠在椅背上,“不过吾乃真龙之子,难不成还惧这不祥之兆?” 孟九尘心脏猛烈跳了一下,面前的少年才十五岁,便展露出不凡的气势,他连连磕头:“殿下自然不惧,只是此事恐怕需要和陛下皇后商议。” 谢临沅轻笑出声:“我心里自然有数。” 孟九尘起身,刚走出殿门,就看见昨夜他打探消息时遇见的冷宫侍卫。 侍卫朝孟九尘挥挥手。 孟九尘走了过去,问道:“怎的了?” “孟公公,您昨日不是还在打探宁庶人吗?”侍卫道。 “何事?” 孟九尘知道这侍卫不会平白无故过来。 “宁庶人,昨日自戕了!” 作者有话说: ---------------------- 身体不好,不怎么看评论区,见谅t-t 随榜单更新。 仙侠修真穿书文《你说的感化是做恨?》求收藏tvt 一句话简介:身为作者的我被龙傲天男主感化了qaq 萌宠妖兽日常甜饼《猫猫也能成为龙后吗?》求收藏tvt 一句话简介:三花小猫被大黑龙叼回家当宠物,结果小猫分化成人,一朝从宠物变成龙后。 先婚后爱冬日公路文小甜饼《今日许愿强降雪》求收藏tvt 一句话简介:和禁欲熟男闪婚,为了吃到他决定一起出去旅游,结果他根本不禁欲!!! 第2章 捡到老婆第2天 谢临沅坐在桌前,指腹贴着桌沿,他听完孟九尘的话,抬眸看向宫女,问道:“小殿下醒了吗?” 剪春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谢临沅口中的小殿下是谁,应道:“方才醒了,奴婢为他倒了杯茶,领到寝殿正堂坐着了。” 谢临沅颔首:“回去吧。” 他踏着满阶碎金回到寝殿,檐角铜铃被晨风拨出清越声响,惊起琉璃瓦上栖着的两只云雀。 “殿下。”守在寝殿旁的奴才婢女纷纷行礼。 谢临沅微微抬手,淡声说道:“免礼吧。” 殿内传来瓷器轻碰的声响。 谢玉阑正捧着甜白釉茶盏发呆,听见声响立刻转过头。洗去血污的小脸在烛光下像块温润的羊脂玉,偏生左颊还留着道结痂的伤痕。 “殿、殿下。”听见婢女的话,意识到面前人是皇子,他笨拙地要下榻行礼,膝盖却撞翻了矮几上的蜜饯盒子。 晶莹的杏脯滚了满地,有几颗正巧停在谢临沅靴前。 谢临沅弯腰拾起一枚,指尖碾过糖霜时想起孟九尘的禀报。 宁庶人是用半截断簪自尽的,发现时血已经浸透了冷宫那张霉烂的蒲席。他望着眼前懵懂的孩子,一阵心疼涌上心尖。 “唤我皇兄就好。”他蹲下身与谢玉阑平视,掌心托着那枚沾了尘土的杏脯,又拿起一块完好的杏脯递到谢玉阑唇边。 谢玉阑偏头,反应了一会,含住谢临沅递到自己唇边的杏脯,乖乖喊道:“皇、皇兄...” 谢临沅站起身,坐在椅凳上,弯腰将眼前瘦小的稚子抱了起来,谢玉阑坐在谢临沅腿上,突然的悬空让他情不自禁地抓住了谢临沅的衣襟。 第3章 谢临沅指腹拭去谢玉阑唇边的糖渍,看着面前脸颊鼓起的孩子,终是开口:“你母妃去世了。” 虽说他也不知谢玉阑能否听懂自己话中的意思。 心中的烛花爆了个响。 谢玉阑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他迟钝地歪着头,忽然将脑袋埋入谢临沅胸口,磕磕绊绊地说道:“昨日娘、娘睡、睡久不、不醒,有、有红、红红的、的水...” 破碎的语句裹着稚嫩的童音,像把钝刀子往人心上扎。 可谢临沅得让谢玉阑面对这个事实。 “玉阑的娘去世了,再也醒不来了,换了个地方保护玉阑。”谢临沅的掌心贴上谢玉阑的头顶,用拇指静静抚慰着。 谢临沅想起孟九尘方才在回来路上说的,钝感之人并非没有情感,只是来得比常人慢些。 果然下一刻,大颗泪珠便断了线似的砸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 “要、要看娘...”孩童抽噎着往他怀里钻,结巴得几乎说不出完整句子。 谢临沅抚着他单薄的脊背,能清晰摸到蝴蝶骨凸起的形状。这样的身子骨,怎么在冷宫活到十岁的? “好,皇兄带你去看娘。” 说罢,谢临沅就站起身,却没有松开抱着谢玉阑的手。 谢临沅抱着谢玉阑站在了冷宫门口。怀中的小身子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怕、怕...”谢玉阑把脸埋进他颈窝,指甲无意识地掐进他后颈皮肉。 谢临沅任由他抓着,抬脚踢开虚掩的殿门。 蛛网簌簌落下,露出角落里蒙着白布的轮廓。 他将谢玉阑放下,指着不远处用白布盖着的棺椁,“娘亲在那。” 谢玉阑理解到了谢临沅的话,谢临沅看着他慢慢走到尸身旁,脏兮兮的小手悬在布面上方迟迟不敢掀开。最终只是把额头抵在冷硬的木板边缘,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谢玉阑才停下哭泣,抬起那双通红的小兽眼睛,指尖不停搅动着白布:“玉阑是、是不是没、没有娘、娘了..” 对于一个天生顿感的孩童,冷宫是他的住所,而宁庶人则是他唯一的亲人。 现在唯一的亲人没了,自然也就陷入了迷茫。 “玉阑,”谢临沅解下腰间玉佩,走过去蹲到孩童身旁,“你看。” 莹润的羊脂玉在阴暗的房中泛着柔和的光,渐渐吸引了泪眼的注视,那玉佩不大,适合带在谢玉阑手上。 “这是皇兄出生时便带着的玉佩,现在给你保管,”他将红绳系在孩子纤细的腕上,“跟着皇兄,皇兄带着你回去好不好?” 谢玉阑茫然地摸着玉佩,又转头看向白布下露出的一截青灰手指。 曜日忽然被游云遮蔽,室内彻底陷入黑暗。 谢玉阑惊慌地扑进谢临沅怀里时。 “愿意和皇兄回宫中吗?”谢临沅将谢玉阑裹入臂弯,感觉胸前衣料被泪水浸得冰凉。 怀中的小脑袋终于很轻地点了点,发丝蹭过他下颌时带着细微的痒。 晡时。 谢临沅立在未央宫宫外等传召,不远处传来细乐声,是沈氏沈贵妃宫中的午茶队伍正经过汉白玉拱桥。 捧着金丝蜜枣的宫女们步履轻盈,像群掠过镜面的翠鸟。 “大殿下,皇上唤你进去。”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上前,对谢临沅说道。 谢临沅颔首。 “儿臣请父皇母后安,”他行礼时瞥见帝后案前的水晶盏,里头湃着的荔枝还带着岭南晨露,“冷宫宁庶人已逝,儿臣想将其子玉阑留在身侧,皇弟年幼,儿臣于心不忍。” 皇帝听完他的请求后久久不语,拇指摩挲着翡翠扳指的样子,与批斩立决奏章时一般无二。 他想起来这个孩子了,皇子中排老八,不过他只在出生时看了一眼。 “沅儿,”皇后林轻将茶盏搁在案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声,“你可知冷宫那孩子命格带煞?” 她看着奏章上“宁氏畏罪自戕”的字样,又道:“何况他母妃...” “儿臣昨夜梦到青龙盘柱,”谢临沅突然抬头,透过窗棂的日光在他眉眼间投下阴影,“那龙首落在冷宫方向,口衔赤珠。” 他看见帝后交换的眼神,知道这个谎撒得恰到好处。 皇帝最近正为北疆战事求吉兆,而谢临沅这个谎正好能解皇帝心中之急。 沉思片刻,皇帝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那便留在皇后身边吧,既已将玉阑接出冷宫,自是要由太师授课的,不过那孩子迟钝,临沅...” 话未说尽,谢临沅却已知晓皇帝口中未说完的话是什么。 他行礼,应下:“儿臣自会亲自教育皇弟四书五经。” 皇帝这才露出一个笑容,他起身,走到谢临沅身侧,拍拍谢临沅的肩膀:“父皇相信你。” 离殿时,谢临沅停在回廊拐角。 从冷宫回去后,谢玉阑就哭累睡去了。 谢临沅想,此刻谢玉阑应该正裹着他的锦被酣睡,说不定怀里还抱着他留下的玉佩。 孟九尘小跑着追上来说道:“殿下,太医说小殿下脾胃虚弱,晚膳备了山药粥...” “加一碟玫瑰酥,”谢临沅打断他,“要膳房李嬷嬷做的。” 走过太医院时,他忽然驻足。 院外药童正在翻晒的药材里,有朵桔梗被错当成根茎收了进去。 谢临沅走近,伸手将它拣出来,桔梗的花瓣在他掌心轻轻颤动。 “告诉太医,”他将桔梗收拢掌心,“申时来给小殿下请脉时,带些安神的蜜丸来。” 谢临沅回到寝殿时,殿内静悄悄的。 谢玉阑蜷缩在床榻最里侧,小手中紧紧握着谢玉阑给他的玉佩。 他睡得很不安稳,眉头微微蹙着,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谢临沅站在床边看了片刻,伸手轻轻拂去他眼角的湿润。 “皇、皇兄?”谢玉阑迷迷糊糊睁开眼,嗓音还带着哭过的哑。 谢临沅嗯了一声,在床沿坐下,指尖拨开他额前凌乱的碎发:“睡得好吗?” 谢玉阑摇摇头,又点点头,迟钝地反应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爬起来,跪坐在床上,仰着脸看谢临沅。 他的眼睛很漂亮,黑白分明,像浸在清水里的墨玉,此刻还泛着浅浅的红。 谢临沅心尖微微一颤,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饿不饿?” 谢玉阑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小声说:“想、想娘...” 谢临沅静了一瞬,随即温声道:“我带你去见她,好不好?” 谢玉阑眼睛一亮,又很快黯淡下去,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娘走、走了...” 谢临沅握住他的手,轻轻拢在掌心:“嗯,但她会一直看着你。” 冷宫比今日早晨更显荒凉。 宁庶人明日便要送出宫下葬了。 殿内阴冷潮湿,角落里结着蛛网,几片残破的纱帐垂落在地,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像垂死之人无力的挣扎。 谢玉阑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他呆呆地望着殿内那方白布,想到早晨看见的青灰肌肤,小小的身子微微发抖。谢临沅半蹲下身,与他平视:“要进去吗?” 谢玉阑咬着唇,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伸手揪住谢临沅的袖子,结结巴巴道:“皇、皇兄陪、陪...” “好。”谢临沅牵着他的手,带他一步步走进去。 冷宫的地砖早已碎裂,缝隙里生着枯黄的杂草,踩上去时会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谢玉阑走得很慢,直到停在白布前,他才终于松开谢临沅的手,缓缓蹲了下来。 他不敢掀开白布,只是低着头,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地上。 谢临沅站在他身后,静静看着。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风声,吹得窗棂“吱呀”作响,像是亡魂的低语。 谢玉阑肩膀一颤,猛地回头,惊慌地看向谢临沅:“娘、娘说、说话...” 谢临沅走过去,在他身旁蹲下,掌心覆上他冰凉的手背:“是风。” 谢玉阑怔怔的,眼泪还在往下掉,却不再害怕了。 他转过头,重新看向白布下的轮廓,忽然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边缘露出的指尖。 是冷的。 可他像是被烫到一般缩回手,眼泪掉得更凶,却不再出声,只是无声地哭着,肩膀一耸一耸的,像只被遗弃的小兽。 谢临沅看着他,忽然伸手将他揽进怀里。 谢玉阑没有挣扎,乖乖靠在他胸前,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襟。谢临沅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道:“哭出来。” 谢玉阑终于呜地一声哭了出来,死死攥着谢临沅的衣襟,断断续续地喊:“娘...娘...” 谢临沅任由他哭,直到他哭累了,声音渐渐弱下去,小口小口喘着气,才用指腹擦去他脸上的泪痕,温声问:“要走吗?” 谢玉阑红着眼睛看他,点了点头。 第4章 谢临沅唇角微弯,将眼前的小殿下打横抱起来,转身往外走。谢玉阑靠在他肩头,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冷宫,小声道:“娘、娘,再、再见...” 回北宫的路上,谢玉阑一直很安静。 他缩在谢临沅怀里,手指无意识地玩着腕间的玉佩,玉佩温润莹白,衬着他纤细的手腕,像是雪地里的一捧玉。 谢临沅低头看他:“喜欢吗?” 谢玉阑点点头,小声道:“是皇、皇兄的...” 谢临沅“嗯”了一声,指尖轻轻摩挲过他的腕骨:“以后就是你的了。” 谢玉阑眨了眨眼,忽然仰起脸,很认真地说:“皇、皇兄,好、好。” 谢临沅失笑,捏了捏他的鼻尖:“哪里好?” 谢玉阑皱着小脸想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杏、杏脯甜。” 谢临沅低笑出声,胸腔微微震动,谢玉阑趴在他怀里,能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声。 到了晚膳时,谢临沅亲自喂谢玉阑喝粥。 谢玉阑胃口不好,喝了几口就不肯再张嘴,蔫蔫地靠在软枕上,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 谢临沅也不勉强,将碗搁在一旁,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难受?” 谢玉阑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小声道:“想、想睡...” 到底是个孩子,觉多。 谢临沅替他掖好被角,温声道:“睡吧,我在这儿陪你。” 谢玉阑乖乖闭上眼睛,手指却还揪着谢临沅的袖角,像是怕他走了似的。 谢临沅任由他抓着,靠在床头,让婢女将昨日未看完的《资治通鉴》拿来,让他翻看。 殿内静悄悄的,只有书页翻动的轻响和谢玉阑均匀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谢临沅忽然感觉袖角被轻轻拽了拽。他低头看去,谢玉阑不知何时醒了,正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他。 “怎么了?”谢临沅合上书,伸手抚了抚他的发顶。 谢玉阑抿了抿唇,小声道:“皇、皇兄...不、不走?” 谢临沅眸色微深,指尖划过他的脸颊肉,低声道:“不走。” 谢玉阑像是安心了,往他身边使劲蹭了蹭,又闭上眼睛。 谢临沅看着他乖巧的睡颜,忽然俯身,揉了揉眼前人紧皱的眉心。 “睡吧,”他轻声道,“以后皇兄护着你。” 作者有话说: ---------------------- 护到床上去 第3章 捡到老婆第3天 答应了皇帝教育谢玉阑,谢临沅自然是要去做的。 花了几日他便寻出了幼时读的四书五经,并吩咐孟九尘在自己的书案旁搭了一个小桌子。 初夏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书房,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谢临沅端坐在紫檀木书案后,手中捧着一卷《论语》,目光却落在身侧的人身上。 谢玉阑跪坐在蒲团上,双手捧着另一册书卷,眉头紧锁。 他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衫,衬得肤色如雪,只是那双向来透亮清澈的眼眸此刻盛满了困惑。 谢临沅知道,谢玉阑前十年几乎没经历过正统学习,但听冷宫的嬷嬷说宁庶人曾经教过谢玉阑识字,总比一窍不通好教的多。 “玉阑,跟我念,”谢临沅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谢玉阑的嘴唇蠕动了几下,结结巴巴地重复:“学、学而...时...习之...,不亦..约乎..” 他的声音软糯,带着点怯生生的味道,像只刚学会啼鸣的幼雀。谢临沅静静听着,目光落在他微微颤动的睫毛上。 那睫毛又密又长,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随着他读错的字词轻轻抖动,像是受惊的蝶翼。 “有、有朋、朋自、自远方来...”谢玉阑念到一半,突然卡住,眉头皱成一团,手指无意识地揪着书页边缘,把那处揉得发皱。 谢临沅伸手按住书页,温声道:“不亦乐乎。” “不、不亦、亦乐乎...”谢玉阑跟着念完,悄悄松了口气,抬眼偷瞄谢临沅的表情。 “还有前面一句,”谢临沅摇头,却没有丝毫不耐,“看着我的嘴型,不亦说乎。” 谢玉阑抬起头,目光落在谢临沅的唇上,专注地模仿着:“不、亦、说、乎...” “很好,”谢临沅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又重复了一遍,“不亦说乎。” “不、亦...”谢玉阑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眉头皱得更紧。 谢临沅放下书卷,伸手抚平被揉皱的书页,然后轻轻揉了揉谢玉阑的下巴,轻声安抚道:“别急,我们慢慢来。” 谢玉阑的眼中映着窗外的天光,清澈见底。 谢临沅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这样吧。”谢临沅从案几下取出一个描金漆盒,掀开盖子,里面整齐码着琥珀色的杏脯,蜜糖的甜香立刻飘了出来。 谢玉阑眼睛一亮,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背完一句,就给你一颗。”谢临沅道。 谢玉阑后面没听清谢临沅说了什么,这几日谢临沅常常喂他杏脯,他伸手就要去拿。 谢临沅却将杏脯举高,他指尖捏着谢玉阑的小脸,轻声说道:“背了才有。” 谢玉阑眨眨眼,努力理解着谢临沅话里的含义。 知道杏脯是背完才有的以后,谢玉阑就重新举起了手中的论语。 “学而、而时、时习之...”谢玉阑努力回忆着,小脸憋得通红,“不亦、不亦...” 谢临沅耐心等待,看着阳光在谢玉阑纤长的睫毛上跳跃。 窗外传来几声鸟鸣,远处宫人走动的脚步声隐约可闻,但这些都无法分散谢玉阑此刻全部的注意力。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谢临沅手中的杏脯。 “不亦说乎,”谢玉阑背完,就抬起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向谢临沅,“背、背好了..皇兄。” 谢临沅笑了,将一颗杏脯放入他掌心:“很好。那我们再背一遍?” 谢玉阑迫不及待地将杏脯塞入口中,杏脯的甜味让他眯起了眼睛。 他咀嚼了几下,含糊不清地重复:“学、学而、时、时习之,不亦、亦、说乎。” “不错,”谢临沅赞许地点头,“现在把书拿起来,我们继续下一句。” 谢玉阑的表情立刻垮了下来,不情不愿地捧起书卷。 谢临沅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既好笑又怜惜。 虽然谢玉阑心智迟钝,但谢临沅发现他并非完全不能学习,只是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恰当的激励。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谢临沅一字一顿地念道。 谢玉阑跟着念了一遍,却颠倒了几个字的顺序。谢临沅不厌其烦地纠正,一遍又一遍,直到谢玉阑能够勉强读顺。 然后又是漫长的背诵过程,一颗杏脯的承诺支撑着谢玉阑反复尝试。 谢玉阑急得往前蹭了蹭,膝盖碰到案几边缘也顾不上疼,结结巴巴地开始背:“有、有朋、自远方..” 小殿下背到一半又卡住,急得眼眶都红了。 谢临沅也不催他,自顾自地翻开《资治通鉴》批注,时不时抬眼看他一下。谢玉阑就像只被肉骨头吊着的小狗,眼巴巴地盯着漆盒,绞尽脑汁地回想那句话。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书房里只剩下谢玉阑磕磕绊绊的背诵声和谢临沅偶尔的提点。 窗外的日影渐渐西斜,照在谢玉阑的额发上。 “有朋自、自远方、方来..不亦乐、乐乎..”谢玉阑突然完整地背了出来,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谢临沅,“皇兄!” 谢临沅合上书卷,将杏脯递到他嘴边,夸奖道:“我们玉阑很棒。” 谢玉阑迫不及待地咬住杏脯,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他满足地眯起眼,像只偷到腥的猫儿。谢临沅伸手擦去他唇角的糖渍,忽然听见殿外传来一阵环佩叮当声。 正当两人说话间,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太监尖细的通报声:“皇后娘娘驾到!” 谢临沅放下手中书卷,站起身。 谢玉阑却还茫然地坐在原地,直到谢临沅轻轻拉了他一把,才慌慌张张地站起来。 皇后一身朱砂色宫装,头戴金凤步摇,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步入书房。她的目光先是在谢临沅身上停留片刻,然后才扫过站在一旁的谢玉阑,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探究。 “儿臣参见母后。”谢临沅恭敬行礼,同时轻轻拽了拽谢玉阑的袖子。 谢玉阑笨拙地学着谢临沅的样子行礼,却因为动作不协调差点绊倒自己。 谢临沅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换来皇后一声轻叹。 皇帝将谢玉阑送至她膝下,她自然也派人去打听了谢玉阑前十年的生活。 “沅儿是在教他读书?”林轻走到书案前,随手翻看摊开的《论语》,“何必白费功夫。” 她当时也听见了皇帝的要求,却不认为谢玉阑这个傻子能学会什么。 谢临沅教了也是白教,还浪费时间。 第5章 谢临沅神色不变:“玉阑很聪明,只是学得慢些。今日已经能背两句了。” 林轻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道:“你五岁就能背完论语了。” 她的目光落在谢玉阑身上。 谢玉阑感受到那审视的目光,不自觉地往谢临沅身后躲了躲。 “母后今日来,可是有事吩咐?”谢临沅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皇后这才收回目光,脸上露出笑容:“本宫命人做了些新衣裳给你送来,顺便看看你。” 她顿了顿,又道:“只是没想到你这么用心教导这孩子。” 谢临沅眉眼微弯,开口:“毕竟玉阑是儿臣的皇弟,儿臣自是要好好教他的。” 林轻看着谢临沅护在谢玉阑身前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片刻后,她向身后的宫女示意,那宫女立刻捧上一个精致的锦盒。 “既然你这么喜欢他,”林轻淡淡道,“本宫也不能亏待了他,这是长命锁,给他戴着吧。” 谢临沅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做工精美的金锁,上面刻着“福寿安康”四个字。 他心下明了,转身对谢玉阑轻声道:“玉阑,谢母后赏赐。” 谢玉阑懵懂地看着那金锁,又看看站在不远处的皇后娘娘,结结巴巴地说:“谢、谢母后。” 林轻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谢意。谢临沅取出金锁,亲手为谢玉阑戴上。金锁在谢玉阑白皙的颈间显得格外耀眼,衬得他多了几分贵气。 “戴着别摘下来。”谢临沅低声嘱咐,话毕捏了捏谢玉阑的脸颊。 林轻看着这这一幕,想起了些事,又说道:“沅儿,本宫已经命人收拾出了西厢房,从今晚起就让这孩子住过去吧。你也该有自己的空间。” 谢临沅正要回答,却感觉衣袖被猛地拽住。 谢玉阑听懂了皇后娘娘的话,皇后娘娘想把他和皇兄分开。 他还沉浸在丧母之痛中,现在谢临沅是他唯一的依靠。 谢玉阑不知何时已经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眼中满是无措。 当谢临沅看向他时,谢玉阑更是直接往他怀里缩去,像只受惊的小兽寻求庇护。 谢临沅心中一软,顺势揽住谢玉阑的肩膀,对皇后道:“多谢母后体恤,不过玉阑尚小,他夜里离了儿臣容易惊醒。还是让他继续与儿臣同榻吧,也方便照顾。” 林轻脸色微变:“这成何体统!你贵为嫡子,怎能与...” “母后,”谢临沅打断她,“玉阑心智迟钝,儿臣照顾他并无不妥。况且父皇也已应允,玉阑现在也在您膝下承欢。” 听到皇帝的名号,皇后神色一滞,最终叹了口气:"罢了,随你吧。只是别耽误了正事。" “儿臣谨记。”谢临沅恭敬道。 皇后又嘱咐了几句起居饮食的事,便起身离去。谢临沅一直送到宫门外,直到皇后的仪仗消失在宫道尽头,才返回书房。 谢玉阑还站在原地,手中捏着那颗金锁,一脸茫然。见谢临沅回来,他立刻露出安心的表情,小跑几步迎上前。 谢临沅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让金锁端正地挂在胸前:“喜欢吗?” 谢玉阑低头看了看金锁,又抬头看看谢临沅,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纯粹得不掺一丝杂质,让谢临沅心头一颤。 “饿了吗?”谢临沅柔声问。 谢玉阑点点头,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举起手中没吃完的杏脯,递到谢临沅唇边。 谢临沅愣了一下,随即低头就着谢玉阑的手将杏脯含入口中。 “为什么要给皇兄杏脯?”那杏脯在谢玉阑掌心很大,但谢临沅却一口吃完了。 谢玉阑盯着谢临沅看了半晌,伸出还沾着糖霜的掌心,贴上谢临沅的脸颊,他慢吞吞却极为认真地说道:“因、因为、皇兄对、玉阑、好、好,玉阑、喜、喜欢、皇兄,杏脯、好吃、吃、皇兄也吃。” 孩童表达喜欢的方式很诚恳,谢临沅理解了谢玉阑话里的意思。 因为皇兄对他好,所以他也要对皇兄好。 又因为杏脯好吃,所以要给皇兄吃杏脯。 谢临沅失笑,他捏住谢玉阑的指尖,晃了晃,弯着眼眸道:“皇兄也喜欢玉阑,玉阑这么可爱,大家都会喜欢你的。” 作者有话说: ---------------------- 等真的有其他人喜欢比谁都急 第4章 捡到老婆第4天 将谢玉阑养在身边的第七天。 夜晚,窗外繁星点点,月光透过窗棂撒在直着身子跪坐在贵妃榻上的孩童脸上。 谢玉阑伸长脖子,将脸颊靠在谢临沅的上臂上。 他偏头抬眼,仔细打量观察着皇兄。 谢临沅确实不愧为皇宫中小宫女的梦中情人,他的性子温润却不失直白,待人也是极好的。 少年才十五岁,就已经流露出了帝王之姿,谢玉阑前几日还听见有几个小宫女说储君的位置是谢临沅的。 他的长相并不凌厉,相反是十分温和的长相。眼尾微微下垂,鼻梁高挺却不突兀。一头黑发柔软,微微垂落额前,坐在那里就如同一副山水墨画。 谢玉阑的视线落在谢临沅翻动竹简的指尖上。 眼前的手如玉竹般指节分明,谢玉阑情不自禁地想要凑近去瞧。 可还没等仔细瞧个彻底,下巴就被一股很轻的力道握住。 “玉阑,怎么盯着皇兄?” 谢临沅温和的声音传入谢玉阑耳中。 稚童努力将皇兄的手从脑海中甩出,消化着谢临沅话里的意思,然后慢吞吞地说道:“皇、皇兄,好、好、好看。” 谢临沅轻笑出声,抬起谢玉阑的下巴,将眼前人的长相完完整整地印入自己眼中。 在他眼里,谢玉阑才是最漂亮的。 他十五年来,头一次见到这么精致的人。 谢玉阑自然不知道皇兄在想些什么,只知道谢临沅的指腹摩挲着自己的脸颊。 在他眼里,这就是皇兄对自己表示喜欢的动作。 于是下一秒,谢玉阑就如同小狗一般蹭着谢临沅的胳膊,眼睛里宛若含着星光,嗓音也软:“皇、皇兄,你最好看了。” 似是没想到谢玉阑后面一句话说的这么顺,谢临沅显然惊诧,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弯着眸子回道:“玉阑也好看。” 话音刚落,谢玉阑就蹭得愈发起劲,他笑得大方,眼睛也弯成了月牙形。明明才几天,却熟稔地好像生来就是谢临沅带大的一般。 谢临沅垂眸,敛住眼里的思绪,他继续翻动起竹简,温声对身边人说道:“若是困了,便告诉皇兄。” “好、好。”谢玉阑发觉了谢临沅眼底一闪而过不同寻常的情绪,可他却看不懂。 若是他聪明点,便能发觉少年眼底藏着一丝难以觉察的偏执,像是薄冰底下的暗流,寂静而固执地涌动。 一炷香后,卧房的门突然被敲响,孟九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殿下,明日就是回学堂的日子了,奴才将明日要穿的衣服带来了。” 谢临沅翻动竹简的指尖一顿,这几日来他竟忘了这事。 谢玉阑养在他身边的这段日子他忘乎所以,只顾着怎么把小孩养的白白嫩嫩。 他将手中的竹简搁置在书案上,对门外之人说道:“进来。” 门被打开,孟九尘拿着一身黑金色的衣袍进来,放在衣架上。 见桌案前的烛火摇曳,孟九尘说道:“殿下,时辰不早了,该睡了。明日还要早起去学堂。” 谢临沅合上竹简开口:“晓得了。” “那奴才退下了。”孟九尘行礼后便关上门离开了。 谢临沅起身,单手将已经趴在贵妃椅上梦周公的谢玉阑抱进怀里。 手臂上的重量不重,还是太轻了。 谢临沅垂眸,暗暗想到。 许是谢临沅抱起谢玉阑时的颠簸,谢玉阑迷迷糊糊地醒了,他睁开眼,抓住谢临沅的衣襟,下意识喊道:“皇、皇兄。” “皇兄在,玉阑睡觉吧,皇兄也要睡了。” 谢临沅将谢玉阑放在床的内侧,随后开始褪衣。 等到谢临沅躺到床上时,谢玉阑已经又睡了过去。 他的唇翕张着,不停汲取着空气,谢临沅的胳膊搭在谢玉阑腰间,将人搂进了自己怀中。 守在门外值夜的宫人走进来将烛火熄灭,屋内陷入一片昏暗。 两人依偎着睡去。 次日卯时,谢临沅醒来,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起床。 他不喜有人触碰自己,便也没安排宫女为自己着衣,只是自己穿着上学堂时的衣服。 明明他的动静已经足够小了,却也不知为什么吵醒了谢玉阑。 “皇、皇兄。”谢玉阑声音慢吞。 谢临沅将衣服整理好,坐在床沿看着睡眼惺忪的谢玉阑,他捏了捏谢玉阑长了点肉的脸颊,说道:“怎么醒了。” 第6章 谢玉阑揉了揉困倦的眼睛,回道:“皇、皇兄...不、不、不在。” 谢临沅笑了,问道:“前几日皇兄不在怎么没醒?” 谢玉阑皱着小脸,被谢临沅这么一问,颇有委屈:“因、因为...玉阑、阑醒、醒的、的时候,皇、皇兄总是、是不在。” 谢临沅一怔。 他确实醒的早,平日回到寝殿时谢玉阑已经醒了,乖乖坐在正堂饭桌上吃着早食。 谢玉阑也从未说过这件事,若不是谢临沅这么一问,谢玉阑恐怕还要咽在心里良久。 只是谢临沅也没想到谢玉阑这么依赖自己。 心里某块阴暗的凹陷突然得到了爽利的满足。 他将谢玉阑抱在自己腿上坐着,解释道:“皇兄起的早,有事要去做,今日是要去学堂了,申时才回来。所以玉阑在宫中和宫女姐姐玩好不好?” 谢临沅解释了,谢玉阑皱着的小脸也舒展开来,可听到后面,谢玉阑的小脸又皱了起来,被瞌睡虫灌满的脑子也清醒起来。 他着急忙慌地揪住谢临沅的衣襟,竟将泪水急了出来,透明水渍挂在他的羽睫上,便听见谢玉阑磕磕绊绊说道:“皇、皇兄...不、不走。” 谢临沅没想到谢玉阑会难受成这样。 可仔细想想,谢玉阑现在唯一能信任的人便是自己,这几日谢临沅几乎没离过谢玉阑的身,猛地一整个白日见不到谢临沅,谢玉阑必是要难受的。 眼前漂亮的孩子吸着鼻子,无声地掉着眼泪,手指小心翼翼地拉着谢临沅的衣襟,好像生怕谢临沅突然不要自己了。 谢临沅的心骤地软了下去,他用指腹抹去谢玉阑脸颊上的两行泪,看着眼中还含着泪水的谢玉阑,他抱着孩童的动作紧了紧。 一截雪白的手帕出现在谢玉阑眼前,谢临沅动作轻柔地给谢玉阑擦着泪,待谢玉阑脸颊擦拭干净,谢临沅又抱着谢玉阑去洗漱。 平日都是宫女给谢玉阑做的这一切,今日却换成了谢临沅。 谢玉阑难免高兴,却又在下一秒觉得这是皇兄要丢下自己的前奏。 他的眼睛又酸涩了起来。 谢临沅只是一秒没注意,就见谢玉阑的眼睛又红了,一滴眼泪要落不落。 他捧住谢玉阑的脸:“玉阑怎么了?” “别、别不要、要玉阑。”谢玉阑眼眶通红神色黯淡,做着最后的挽留。 谢临沅拿小帕子给谢玉阑擦着泪:“皇兄怎么会不要玉阑?” 谢玉阑瘪着小嘴,说道:“母、母亲离离开、玉、玉阑、阑的、的时候,也、也给、玉阑、阑洗脸、脸、沐浴。” 谢临沅总算明白了谢玉阑的不安。 他怕谢临沅也像宁庶人那样丢下自己,从此谢玉阑真正地变成了一个人。 知晓怎么说都无法使谢玉阑安心,谢临沅也舍不得让谢玉阑一个人在宫中想着自己,于是他给谢玉阑穿上一身新衣裳,将人抱在怀里:“皇兄带你一起去学堂好不好?” 谢玉阑顿时变得开心了不少,他猛地在谢临沅脸上亲了一口:“好!” 孟九尘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般场景,谢玉阑双腿环在大皇子腰间,对着殿下的脸就亲了一口。 他没想到谢临沅这么喜欢这个弟弟。 他晓得谢临沅不喜外人亲近他。 “殿下,该放下小殿下了,是时候去学堂了。”孟九尘抱着拂尘说道。 谢临沅放下了谢玉阑,弯下腰小声对谢玉阑说道:“皇兄拉着玉阑走好不好?” “好。”谢玉阑也小声应道。 孟九尘没听见大殿下和小殿下说了些什么,就见下一秒谢临沅直起身,开口:“我带着小殿下一起去。” 见谢临沅神色认真,孟九尘也没劝。 毕竟上头那个不也说了,让大殿下教小殿下,去学堂上太傅教也是一般的。 谢临沅牵着谢玉阑的小手,踏着青石板走到学堂内。 里面都是皇族子弟、贵族子女及部分官员子女,见谢临沅进来,连忙都停下自己的动作,对谢临沅齐齐喊道:“大殿下好!” 谢临沅颔首,表示自己应下了。 此时,不少人的视线已经落在了谢临沅身侧的小不点身上,他们都听自己母妃说了,冷宫那个自戕的宁庶人的孩子,也就是八皇子,被养在了皇后膝下。 如今也算是嫡皇子了。 不少人都是嫉妒的,毕竟他们也知晓,这八皇子就是个傻子,就因为得了谢临沅青睐,飞上枝头变了凤凰。 谢玉阑却没察觉那些视线,他满心满眼都是他具有威望的皇兄,也学着那些人甜甜喊道:“皇兄好!” 那些皇子也听见,于是便看见,他们一向温润却不爱人近身的大皇兄弯下腰,揉了揉那个傻子的脸,笑道:“玉阑也好。” 不远处,有两个少年银牙都要咬碎了。 清晨的宫学里,檀香袅袅,书声琅琅。 谢临沅端坐在案前,指尖轻点《礼记》的竹简,神色淡然。而在他身侧,谢玉阑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书卷,一个字一个字地跟着念:“礼、礼之用,和、和为贵...” 他的声音又轻又软,像是怕惊扰了旁人似的,念得磕磕绊绊,时不时还要偷瞄一眼谢临沅,生怕自己读错了又没有杏脯吃。 谢临沅察觉到他的目光,唇角微弯,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我们玉阑念得很好。” 谢玉阑得了夸奖,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抿出一个小小的弧度,又低头继续念。 他的声音温吞,却眼也不眨地盯着书卷。 然而,他这般乖巧的模样落在旁人眼里,却成了嘲弄的对象。 等到了下课,谢玉阑便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盯着谢临沅写字,谢临沅的字和他的人却大不相同,劲道有力,如同野蛮生长的青竹。 即使谢临沅表现出自己对谢玉阑的喜爱,却也总有人想要试探谢临沅的底线。 “啧,这不是冷宫的小八吗?怎么混进学堂来了?”三皇子谢瑾嗤笑一声,故意提高了声音。 “听说还是大皇兄亲自教他读书呢,可惜啊,脑子不好使,教了也是白教。”五皇子谢瑜附和道,眼神轻蔑地扫过来。 谢瑾和谢瑜都是如今的沈贵妃所生,他们都没得到的嫡子身份却被一个庶人的孩子得了去,两人自然是不服嫉妒地发狂。 谢玉阑自然听见了,手指微微发抖,书页被他攥得发皱。他不敢抬头,只是往谢临沅身边靠了靠,像是寻求庇护的小兽。 谢临沅知道这两个皇弟的心思,只是没想到这两人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这般讥讽谢玉阑,想必也是想试探一下谢玉阑的地位。 他原本温和的神色骤地变了,少年眸色微冷,抬眸扫了一眼那两人,淡淡道:“三弟、五弟,若是闲得慌,不如多背几篇《论语》,免得待会儿夫子抽查时答不上来。” 谢瑾被他噎了一下,脸色微变,却不敢再说什么,只得悻悻地闭了嘴。 而谢瑜则是恶狠狠瞪了一眼谢玉阑,甩袖离去。 谢玉阑松了一口气,悄悄拽了拽谢临沅的袖子,小声道:“皇、皇兄、我、我是不是、是给你丢脸了?” 谢临沅垂眸看他,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胡说什么?你很好。” 谢玉阑眨了眨眼,眼眶微微发热,心里那股难受才稍稍散去。 午时刚过,夫子却忽然将谢临沅叫了出去,说是太傅有要事相商。 谢临沅临走前,捏了捏谢玉阑的手心,低声道:“乖乖待着,我很快回来。” 谢玉阑点点头,眼巴巴地看着他离开,心中的不安却缓缓在体内游走。 果然,谢临沅刚走,谢瑾和谢瑜便围了过来。 “哟,小傻子,你皇兄不要你了?”谢瑾笑嘻嘻地凑近,伸手就要去扯谢玉阑的书卷。 谢玉阑慌忙抱住书,往后缩了缩:“不、不要碰...” “怎么?又不是你的东西,我们还碰不得了?”谢瑜冷笑一声,一把夺过他的书,随手丢在地上。 谢玉阑急得眼眶发红,伸手想去捡,却被谢瑾一脚踩住书页。 “想要?求我啊。”谢瑾恶劣地笑着,脚尖用力碾了碾,书页顿时裂开一道口子。 谢玉阑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他伸手去用力推谢瑾的腿,却被对方一把攥住手腕。 “啧,还敢反抗?”谢瑾眯起眼,手上用力,谢玉阑疼得闷哼一声,却死死咬着牙不哭出声。 他偏头,看见周围眼观鼻鼻观心,好似什么都没看见的人,心中的委屈更甚。 视线已经彻底被泪水模糊了,可那些泪却还是倔强地不肯滑落。 谢瑾的指甲几乎陷进了谢玉阑的胳膊里,疼痛穿透了谢玉阑的大脑,让他无法进行思考。 谢瑜抱着臂站在身侧看着谢玉阑的笑话,他讥笑道:“八弟,别以为大哥带着你就是喜欢你,他道貌岸然,只是拿你做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你甩了。” 第7章 谢玉阑听懂了这句话,他张张唇,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喉咙里只能发出难受痛苦的嘶哑声。 “你们在做什么?” 突然,一道冷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谢瑾猛地松手,回头一看,谢临沅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正站在门口,神色不虞地盯着他们。 谢玉阑一见到他,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却不敢哭出声,只是低着头,肩膀微微发抖。 谢临沅大步走过来,一把将谢玉阑拉进怀里,低头检查他的手腕——白皙的皮肤上已经浮现出几道红痕,甚至有几处溢出了血丝,一看就是被抓的。 他眸色骤冷,抬眼看向谢瑾和谢瑜,声音冷淡:“你们眼中可还有规矩?” 谢瑾被他看得后背发凉,没想到谢临沅回来的这么快,他强撑着笑意道:“大皇兄,我们只是跟他开个玩笑...” “玩笑?”谢临沅冷笑一声,抬手直接攥住谢瑾的衣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跟你开个玩笑?” 谢瑾吓得脸色发白,结结巴巴道:“大、大皇兄,我错了......” 谢临沅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松了手,冷冷道:“滚。” 谢瑾和谢瑜如蒙大赦,慌忙逃出了学堂。 谢临沅这才低头看向怀里的谢玉阑,指腹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低声道:“疼不疼?” 谢玉阑摇摇头,又点点头,眼泪却掉得更凶。他攥着谢临沅的衣襟,小声道:“书、书坏了。” 谢临沅这才注意到地上那本被踩烂的《礼记》。他弯腰捡起来,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温声道:“无妨,我再给你一本新的。” 谢玉阑这才稍稍安心,可眼眶还是红红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谢临沅眸色微暗,忽然牵起他的手:“走,我带你去见父皇。” 御书房内,皇帝听完谢临沅的陈述,眉头紧锁。 “谢瑾和谢瑜当真如此放肆?” 谢临沅垂眸,语气平静:“儿臣不敢妄言,玉阑手上的伤便是证据。” 皇帝看向谢玉阑,见他手腕上的红痕尚未消退,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他沉吟片刻,道:“传朕口谕,三皇子和五皇子禁足半月,抄写《弟子规》百遍,以儆效尤。” 谢临沅行礼:“谢父皇。” 谢玉阑也跟着笨拙地行礼,小声道:“谢、谢父皇。” 皇帝看着小八乖巧的样子,神色缓和了些:“临沅既然带着玉阑入了学堂,那日后便让他同你一齐跟着陈太傅学。” 谢临沅点点头,应下。 离开御书房后,谢玉阑的情绪明显好了许多。他亦步亦趋地跟着谢临沅,时不时偷瞄他一眼,像是怕他生气似的。 谢临沅察觉到他的目光,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他:“怎么了?” 谢玉阑抿了抿唇,小声道:“皇、皇兄、是不是、生、生气了?” 谢临沅挑眉:“为何这么问?” 谢玉阑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因为、因为我、惹、惹麻烦了......” 谢临沅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不是你惹的麻烦,是他们欠教训。” 谢玉阑眨了眨眼,心里那股闷闷的感觉终于散了些。 回宫的路上,谢临沅忽然带着谢玉阑出宫,拐进了西市的坊间。 谢玉阑好奇地跟着他,直到停在一家卖宠物的摊子前。 笼子里关着几只雪白的兔子,正低头啃着菜叶。 谢临沅指了指其中一只最活泼的,对摊主道:“要这只。” 谢玉阑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谢临沅付了钱,然后将那只兔子抱过来,递到他面前。 “给你的。” 谢玉阑愣愣地接过,小兔子在他怀里动了动,耳朵抖了抖,蹭得他手心发痒。他看着兔子在自己怀里的样子,忍不住揉了揉兔子的耳朵。 “喜、喜欢...”他小声说着,将脸埋进兔子柔软的毛发里,偷偷蹭了蹭。 谢临沅看着他这副模样,唇角微弯,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以后若是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知道吗?” 谢玉阑用力点头,怀里抱着兔子,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暖烘烘的。 回宫的路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谢玉阑一手抱着兔子,一手悄悄拽住谢临沅的袖子,小声道:“皇兄、最、最最、好了……” 谢临沅低笑一声,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十指相扣。 “嗯,只对我们玉阑好。” 作者有话说: ---------------------- 皇兄的可爱小哭包宝宝 四点还有一更! 段评开啦,收藏就可以使用段评惹qaq 第5章 捡到老婆第5天 自从回到宫中,谢玉阑杏脯也不闹着吃了,也不找宫女姐姐了,一心扑在了小兔子上。 小兔子被放在谢玉阑专属的小桌案上,雪白的毛一抖一抖的。 谢玉阑双手撑着脸颊,看着小兔子的耳朵,突然伸出一只手,用掌心贴上长长的垂耳。 他的指尖在兔子绒毛上打着转,时不时捏捏小兔子的耳朵肉。 小兔子也不怕他,主动将耳朵往谢玉阑掌心蹭。 谢临沅回到正堂时看见的就是这番情景。 谢玉阑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衫,和那桌上的兔子竟有几分相像。 “玉阑。”谢临沅开口。 听到皇兄的声音,谢玉阑快速收回了手,跳下凳子走到谢临沅身边,刚刚摸了兔子毛的小手抓住眼前人的小指晃了晃。 “怎么了?”谢临沅将人抱起,让小兔子坐在自己小臂上。 谢玉阑眨眨眼,伸出指尖指着桌上的小兔子:“兔、兔子。” 谢临沅如同谢玉阑腹中的蛔虫一般,走到桌前将小兔子放进谢玉阑怀里。 于是谢临沅怀里抱着他的小兔子,他的小兔子又抱着另一只小兔子。 谢玉阑呼噜着小兔子的毛,低下头想要在兔子身上亲一口,还没等亲到,就被人捏住了后脖颈。 下一秒,谢玉阑就听见他皇兄的声音在自己耳后响起:“兔子没沐浴,很脏。” 方才在宫外,谢玉阑趁着他没注意在兔子身上蹭就罢了,反正刚刚自己给谢玉阑擦了小脸,可谢玉阑如今却想亲兔子是万万不可的。 且不说兔子是脏的,没洗澡上面也是有传染物的,说不准就会让谢玉阑患病。 谢临沅可不想还没把人养好便又生了病。 他心都要疼死。 谢玉阑知晓皇兄是在关心自己,于是只能舍远求近地摸了摸兔子的耳朵。 谢临沅揉着怀中人的脸颊,温声说道:“把兔子给宫女姐姐拿去洗干净好不好?” “好。”谢玉阑点着小脑袋,乖乖听皇兄的话。 “剪春。”谢临沅朝屋外唤道。 木门发出厚重的声音,剪春从门外进来,朝着谢临沅行礼:“殿下。” “把小殿下怀里的兔子拿去洗干净。”谢临沅吩咐道。 剪春颔首,走到谢玉阑跟前,伸出双手:“劳小殿下把兔子给奴婢。” 谢玉阑又摸了几把兔子毛才将兔子递给剪春。 “现在小兔子拿去沐浴了,我们玉阑也该沐浴了。”谢临沅说道。 夏日热,几乎是每日都要沐浴的,前几日都是剪春给谢玉阑沐浴的,如今剪春走了,谢临沅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谢临沅身边的一等宫女只有剪春一人,他不喜身边有太多的女子,平日剪春的活只有打扫房间,如今谢玉阑来了,才忙活了起来。 剪春心细,将谢玉阑照顾的好。 其他的都是五大三粗的侍卫和太监,谢临沅不放心将谢玉阑交给那些人。 思来想去,谢临沅心中竟没一个人选。 “孟九尘呢?”谢临沅抱着谢玉阑走到门前,问站在门口的小太监。 小太监回道:“启禀殿下,孟公公有事去学堂了。” 谢临沅这才想起他不久前让孟九尘去学堂查一下当时谢玉阑被欺负时有哪些人视而不见。 “孟九尘将药膏带回来了吗?”谢临沅问道。 小太监点点头,递出放在袖中的药膏。 谢临沅单手接过,回到正堂的桌前坐下。 “玉阑和皇兄一同沐浴可好?”谢临沅将药膏放在桌上。 药膏是深绿色的,散发出一股深邃刺鼻的气息。 谢玉阑还从未和谢临沅一起沐浴过,闻言他眼睛亮了一瞬,连忙点头。 谢临沅抱着谢玉阑进入了后殿的水池中。 谢临沅拿起谢玉阑那只被谢瑾掐出血丝的手臂,指腹轻轻贴了一下,柔声问道:“是不是很疼?” 谢玉阑前十年什么伤都受过,被宫女欺负过,也被小太监打过。甚至有时饿极了他只能去捡别人的剩菜馒头吃。 身体的疼痛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即使再痛他也学会了忍气吞声。 没有人会向着他。 第8章 可谢临沅这么一说,一行清泪顿时从孩童清澈的双眸中溢出。 “疼...”他无声哭着,举起自己的胳膊到谢临沅眼前,哽咽说道。 “皇兄...疼、疼。”谢玉阑几乎用气声说出的这句话。 谢临沅呼吸一滞。 原本铁石心肠的心近来频繁软得厉害。 他举着孩童白皙纤瘦的手臂,像是对待什么珍宝一般,动作轻柔地在伤口上吻了一下。 随后轻轻朝上面吹气:“皇兄吹吹就不疼了。” 谢玉阑吸着鼻子,生平头一次在除娘亲以外的人身上体会到了爱。 于是他也没顾着是在水里,猛地一下扑进谢临沅怀中,水花因着谢玉阑并不收敛的动作溅起。 孩童的小脸搭在谢临沅并不单薄的肩头,他的脸颊在少年的肌肤上蹭着:“皇、皇兄。” 谢临沅的掌心盖在谢玉阑的伤口上,不让这儿沾上丝毫水渍。 他拿起放在水池一侧的泽兰水,淋到谢玉阑头上,仔细为谢玉阑洗着头发。 待两人沐浴完,谢临沅为谢玉阑穿上里衣,挽起孩童的衣袖,将人抱到桌前仔细抹着药。 这药刺激,刚擦上谢玉阑口中就发出轻嘶声。 “疼?”谢临沅停下动作,抬眸看着谢玉阑。 谢玉阑点点头:“疼。” “孟九尘。”谢临沅朝门外喊道。 “奴才在。” “明日去太医院要不刺激伤口的药物,今日的药物不行。” “奴才知晓了。” 吩咐完,谢临沅又低头看着谢玉阑,温声安抚道:“玉阑的伤口得抹药才能好,今日先擦这个药好不好?” 在谢玉阑眼里,皇兄的话都是为了自己好,于是他点点头,咬着下唇鼓起勇气抬起自己的胳膊,对谢临沅说道:“皇、皇兄、给、给。” 谢临沅的心软了一片,怕谢玉阑疼,动作轻缓地为谢玉阑抹着药。 翌日。 清晨的露珠还未散尽,谢临沅便带着谢玉阑往宫学走去。谢玉阑怀里抱着已经洗尽雪白的兔子,小脸埋在兔毛里蹭了蹭,又抬头看向谢临沅:“皇兄,兔、兔子饿了......” 谢临沅从袖中取出一小把嫩青菜叶递给他:“慢些喂,别让它吃撑了。” 谢玉阑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掰开菜叶,一点一点喂给兔子。兔子三瓣嘴一动一动,吃得欢快,谢玉阑看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两人刚走到学堂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嬉笑声。 “听说了吗?镇国公府的嫡长女下月就要成亲了!”一个锦衣少年摇着扇子,满脸得意,“我兄长可是亲眼见过那位小姐,说是貌若天仙!” “成亲?”谢玉阑耳朵一动,仰头看向谢临沅,小声问,“皇兄,成、成亲、是、是什么?” 谢临沅脚步一顿,垂眸看他:“就是两个人要永远在一起生活。” 谢玉阑眨了眨眼,忽然抱紧了怀里的兔子:“那、那我要、要和兔、兔子成、成亲!” 谢临沅竟难得不知道说些什么。 学堂里瞬间爆发出一阵哄笑。 有些人不知晓昨日宫学发生的事,也不知道这孩子是八皇子。 “哈哈哈你们听见没?这小孩要娶只兔子!” 谢玉阑被笑声吓得往谢临沅身后躲了躲,却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衣摆,扑通一声摔坐在地上。兔子从他怀里跳出来,一溜烟钻到了书案底下。 谢临沅脸色骤冷,目光扫过那几个哄笑的世家子弟:“很好笑?” 笑声戛然而止。 他们还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便听身侧人扯着衣袖低声说道:“这是八殿下!如今在皇后娘娘膝下承欢。” 昨日三皇子和五皇子因为欺负八皇子被罚抄弟子规百遍的消息早已传开,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那几个世家子弟连忙道歉噤声。 谢临沅弯腰将谢玉阑扶起来,又去书案下捉那只受惊的兔子。兔子蹬着后腿不肯出来,谢玉阑急得眼眶发红:“兔、兔子不喜欢我了......” “不会,”谢临沅单手撑地,半个身子探进案底,衣袍沾了灰也浑不在意。好不容易捉到兔子,他掸了掸衣袖,将兔子放回谢玉阑怀里。 “它只是吓着了。” 谢玉阑紧紧抱住兔子,把脸埋在柔软的兔毛里,闷声道:“我、我不成、成亲了......” 谢临沅失笑,捏着谢玉阑的小脸:“玉阑可以成亲,但是不可以和兔子。” “为、为什么?”谢玉阑懵懵懂懂。 “因为......”谢临沅思索了一下,用最好的法子解释,“它没法给玉阑买爱吃的东西,也不能像皇兄一样陪玉阑说话,给玉阑买兔兔。” 谢玉阑呆住了,显然这个理由对他来说很有说服力。 他把玩着兔子耳朵,愣愣说道:“那、那玉阑、不、不和、兔、兔子成亲了。” “待玉阑有喜欢的姑娘了便告诉皇兄,皇兄会为玉阑提亲的。” 谢玉阑不懂什么是提亲,但听到了熟悉的词汇,他连忙说道:“玉、玉阑,喜欢皇兄。” 谢临沅笑出声,揉着皇弟的耳朵,也没解释,只是说道:“皇兄也喜欢玉阑。” 待谢玉阑长大便明白了,现在没有解释的必要。 午后,夫子正在讲书。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夫子摇头晃脑地念着,底下学生昏昏欲睡。 谢玉阑却听得认真,时不时低头对兔子小声复述:“窈、窈窕兔、兔兔......” 谢临沅自然听见了,他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掩饰笑意。 谢玉阑可爱得紧,若不是在课堂上,他定是要将人抱进怀里揉脸的。 突然,一个纸团砸在谢玉阑桌上。他好奇地打开,上面画着一只穿着嫁衣的兔子,旁边写着“傻子小八娶亲”六个大字。 谢玉阑还没反应过来,谢临沅已经站起身,方才他看见了扔纸团的人——兵部尚书之子周崇。 “周公子有空扔纸团,想必是对诗经很有见解,”谢临沅声音温和,举起谢玉阑手中的纸团在空中,“不如上来为大家讲解一下君子好逑的深意?” 周崇脸色发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夫子见状,气得胡子直翘:“周崇!放学后抄写关雎五十遍!" 下学时分,谢临沅被夫子留下讨论事宜。他揉了揉谢玉阑的发顶:“在廊下等我,别乱跑。” 谢玉阑抱着兔子乖乖点头。 廊外的海棠开得正好,谢玉阑踮着脚想摘一朵给兔子玩。忽然,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是周崇带着两个跟班堵住了他。 “小傻子,上午害我被罚,这笔账怎么算?”周崇一把抢过兔子,狞笑道,“不如让你的新娘先替你受罚?” 谢玉阑急得去抢:“还、还给我!” 周崇将兔子高高举起,另一个跟班趁机推了谢玉阑一把。他踉跄着摔在石阶上,膝盖顿时擦破了皮。 “住手!” 一声厉喝传来。周崇回头,看见太傅之女苏绾绾带着侍女快步走来。苏绾绾一把夺过兔子,冷声道:“周公子好大的威风,欺负一个纯稚之人?” 周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悻悻离去。 苏绾绾将兔子还给谢玉阑,又取出绣帕替他包扎膝盖:“疼不疼?” 谢玉阑摇摇头,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他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兔子,小声道:“谢、谢谢姐姐......” 苏绾绾柔声道:“以后他们再欺负你,你就大声喊人,知道吗?” 谢玉阑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 待谢临沅回来时,苏绾绾已经走了。他发现谢玉阑眼眶通红,膝盖上还缠着绣帕。问清缘由后,他脸色阴沉得可怕。 “皇兄,不、不生气......”谢玉阑拽了拽他的袖子,“姐、姐姐、帮、帮我、要、要回兔子了......” 谢临沅闭了闭眼,压下怒火。他蹲下身,轻轻揭开绣帕查看伤势。还好只是皮外伤,但看着那渗血的擦伤,他的心还是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他本以为昨日的事发生后不会有不长眼的欺负谢玉阑了,却没想到还有。 看来以后得把人绑在自己身边看着了。 “我们回宫。” 回到寝殿,谢临沅亲自给谢玉阑上药。这次的药是孟九尘在太医院新拿的,并不刺激,却也凉凉的,谢玉阑时不时就抖一下,依旧疼得直抽气。 “疼就哭出来。”谢临沅放轻动作。 谢玉阑摇摇头,反而举起兔子给他看:“兔、兔子没事......” 谢临沅喉头发紧,突然将一人一兔都搂进怀里:“皇兄的错,以后不会让玉阑一个人了。” 被温热的怀抱抱在怀里,谢玉阑竟睡着了。 谢临沅为谢玉阑擦完药,将人抱进床上。 看了半个时辰的书,谢临沅听见床榻上传来动静。 他走到床榻边,发现谢玉阑不知何时醒了,正揉着眼睛看他。 第9章 “皇兄......”软糯的声音带着睡意,“兔、兔子说要、要和、和我成亲......” 谢临沅失笑:“兔子告诉你的?” 谢玉阑认真点头,又打了个小哈欠:“它、它还说、说、要和、和皇兄一、一起保、保护我......” 谢临沅心头一软,揉了揉谢玉阑的发顶:“好,我们一起保护你。” 月光透过纱窗,在地上投下交叠的影子。 谢玉阑往床里侧挪了挪,给谢临沅腾出位置。谢临沅刚躺下,他就蹭了过来,像只寻求温暖的小动物。 “皇兄......” “嗯?” “我、我以后...”谢玉阑的声音越来越小,“要和皇、皇兄......成、成亲......” 童言无忌,谢临沅隐隐担心谢玉阑真的这么想,想和谢玉阑解释清楚,说他们是亲兄弟,是不能成亲的。 等他低头看去,却发现小家伙已经睡着了,长睫毛在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他收紧手臂,将人搂得更紧了些。 作者有话说: ---------------------- 童言成真 第6章 捡到老婆第6天 待谢玉阑彻底睡着,谢临沅才起身朝卧房外走去。 一轮圆月被四合院的天井圈住,盈盈洁光撒在站在门前的温润少年上。 他敛着眸,对站在自己面前的孟九尘说道:“可是查到了?” 孟九尘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大皇子将食指伸在唇间,示意自己不要说话。 随后他便看着谢临沅小心翼翼地门合上,颔首表示可以了。 孟九尘竟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皇后前几日还问过自己谢临沅对谢玉阑如何,他本以为大殿下对这小孩只是一时兴起,却没想到是真真上了心的。 但他好歹也有当奴才的素养,一秒就从思绪中抽身,对谢临沅说道:“查到了。” 谢临沅走远,到庭中树下停住步:“说吧。” “二皇子也在其中,还有兵部尚书府中的大公子周崇。” 孟九尘又陆陆续续说了几个人名,皆是一些贵族子弟。 谢临沅倒是能理解,毕竟在皇子面前那些贵族子弟也是说不上话的。 但周崇此人... 谢临沅皱紧眉。 他对此人的印象着实不好。 还记得先前宫中的春日宴,此人也趁着酒意调戏了宫中的婢女。 若不是那婢女是淑妃身边的贴身宫女,淑妃派人来寻,怕真是要被周崇给糟蹋了。 兵部尚书这人谢临沅印象也很深,他的姐姐正是宫中的惠妃。 也就是二皇子的生母。 想必周崇今日的行为少不了二皇子的示意。 “你和母后说,兵部尚书之子周崇今日在宫学中当着众人的面欺辱了八皇子,有伤皇室容颜。”谢临沅淡淡说道。 孟九尘是林轻的人,他心下有更多的想法也是不可能和孟九尘说的。 如今他势力单薄,也对兵部尚书做不了什么。 但多少也能警示一番兵部尚书。 孟九尘品出了谢临沅话中的意思,点头应道:“奴才知晓了。” 时辰也不早了,谢临沅怕自己离开久了谢玉阑又醒来,没等孟九尘行礼便转身回去。 孟九尘见谢临沅这般着急,心下彻底了然。 看来大皇子是真喜欢这在冷宫捡到的孩子,喜欢到舍不得离开久一点。 谢临沅并没有出去多久,仅仅只是和孟九尘交代了一番,却没想到谢玉阑还是醒来了。 孩童穿着单薄的里衣,坐床榻上,愣愣盯着没有人的外侧。 谢玉阑有些迷茫,还没等他想清楚皇兄又去哪儿了,便被搂入了带着一丝冷风凉意的怀中。 “是在找皇兄吗?”谢临沅垂眸,看着明显还没清醒的谢玉阑问道。 谢玉阑小脸皱着,努力消化掉谢临沅话的含义,半晌才乖巧点头,拉住谢临沅腰侧的衣料:“找、找皇、皇兄。” 谢临沅将人放平在床榻上,随后自己才躺下,对谢玉阑说道:“皇兄方才有点事出去了一趟。” 谢玉阑整张小脸都埋在谢临沅的怀中,闻言他在谢临沅怀里点着小脑袋。 怀里人不说话,谢临沅垂头,便发现人已睡了过去。 谢玉阑腿上的伤没好,谢临沅便带着谢玉阑告了假,准备带着谢玉阑出宫去玩。 正巧今日天光正好。 他特意换了身月白常服,腰间只悬一枚青玉佩,连惯用的沉香都未熏,整个人清朗得像是寻常世家公子。 谢玉阑却紧张得厉害,从起床就开始结巴:“皇、皇兄,我真的能、能出去吗?” 毕竟自幼便被关在冷宫,谢玉阑一直觉得出宫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叫兄长,”谢临沅替他系好披风带子,“今日没有皇子,只有谢家两兄弟。” 谢玉阑眨了眨眼,突然伸手摸了摸谢临沅腰间的玉佩:“玉、玉佩。” 语气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谢临沅垂眸看向谢玉阑握着自己玉佩的小手,问道:“怎么了?” 谢玉阑抬起脸,朝着谢临沅抿唇笑着,抬起自己的右手对谢临沅说道:“和、和玉阑是、是一样的。” 两块玉佩贴在一起,竟真有几分相像。 只是谢玉阑的那块很小,谢临沅的这块比谢玉阑的掌心还大。 谢玉阑的那块如乳色洁玉,谢临沅的这块如温润青竹,放在一起格外相称。 谢临沅揉了揉谢玉阑的头发:“这样旁人便可以看出我们是兄弟了。” “是、是兄、兄弟。”谢玉阑重复着谢临沅的话,将两人的玉佩正面紧紧贴在一起。 因为是出宫,谢临沅不愿引人注目,便没有带一个太监宫女,只有暗卫在暗处盯着。 京城闹市,叫卖声此起彼伏。谢玉阑像只刚出笼的雀儿,眼睛根本看不过来。 一会看着不远处的喷火圈,一会又望向神奇的戏法。 “糖——人——嘞!” 这声响极大,很快就吸引到了抱着兔子的谢玉阑。 他一眼就看见了深黄色透明的东西,那东西每个形状都不一样,看上去格外神奇。 谢临沅很快便察觉身侧的人停下了步子,扯了扯自己的衣角。 他低头,问道:“有想要的吗?” 谢玉阑伸手,指向那个黄澄澄的东西。 老匠人摊位前,谢玉阑盯着转盘上的十二生肖移不开眼。谢临沅付了铜钱,老匠人笑呵呵道:“小公子属什么?” 谢玉阑茫然地看向谢临沅。 “兔。”谢临沅代答。 老匠人笑嘻嘻地看了眼谢玉阑怀里的兔子,说道:“小公子这是大兔子和小兔子呀。” 谢临沅揉了揉谢玉阑的头发,说到:“是小兔子和小小兔子。” 谢玉阑没听懂两人的谈话,于是扯着谢临沅的衣角问道:“兄、兄长、在说什么?” 谢临沅弯着眼眸:“在说我们玉阑也是小兔子。” “为、为什么玉、玉阑是、是小、小兔子。”谢玉阑不解。 “因为玉阑是在小兔子的年份出生的。” 谢玉阑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兔子,指尖绕着兔子耳朵打转,反应了一会才呆呆说道:“那、那我、我和兔、兔子是、是兄、兄弟。” 谢临沅忍俊不禁:“嗯,是兄弟。” 老匠人做过很多次兔子了,很快就做好了,将糖兔做好了。 糖兔做得活灵活现,谢玉阑却舍不得吃,举在手里走了半条街。 天气燥热,热空气流动着,直到糖浆开始融化,谢临沅才哄着他舔了一口。 甜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谢玉阑眼睛亮得惊人:“兄、兄长也吃!” 谢临沅就着他的手抿了抿兔耳朵,甜得发腻,却见谢玉阑笑得见牙不见眼,忽然觉得这甜味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两人走走停停,看了不少东西,很快又停到了一个卖绢花的摊子前。 谢临沅拿起一支并蒂海棠的绢花别在谢玉阑襟前。摊主大娘笑道:“小哥儿生得俊,这花衬你。” 谢玉阑低头嗅那不会香的花,突然说:“给、给兔子也买......” 于是兔子的项圈上多了朵迷你绢花。 谢玉阑看着自己和兔子身上的绢花,又看了眼身上什么都没有的谢临沅,说道:“兄、兄长也、也买。” “那玉阑给皇兄挑一个?” 谢玉阑和那摊子差不多高,看的时候有些勉强,于是谢临沅将谢玉阑抱了起来。 谢玉阑在里面挑挑拣拣,最后给谢临沅挑了玉兰花的绢花,学着谢临沅的动作给谢临沅别了上去。 谢临沅将三朵绢花的钱一并付了,这才拉着谢玉阑往前走。 到了午时,谢临沅停下步子,轻声问道:“玉阑饿了吗?” 谢玉阑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点点头:“饿!” 谢临沅拉着谢玉阑走进了全京城最负盛名的酒楼中。 第10章 醉仙楼临窗的雅座,小二热情地擦着桌子:“两位公子看着面生,是外地来的?” 谢临沅给谢玉阑斟了杯茶水,没有否认:“带家弟出来见见世面。” “难怪呢!”小二打量着两人,“二位长得都跟画儿似的,就是不太像......” 谢临沅手上动作未停,夹了块去刺的鱼肉放进谢玉阑碗里:“一个随父亲,一个随母亲。” 这话倒也不算全假。 虽然谢临沅没有见过宁庶人,但也从孟九尘的口中听说了宁庶人十年前艳冠后宫的事情。 谢玉阑这般好看,定是随的宁氏。 “水晶虾仁、蜜汁火方、蟹粉豆腐......”谢临沅没听小二介绍,直接说了几道菜。 谢临沅点的全是谢玉阑能吃的软食。谢玉阑吃得两腮鼓鼓。 谢临沅找店小二要了些菜叶喂兔子。 等到吃完饭结完账,谢临沅拉着谢玉阑的手出去。 出门便正巧看见街对面有家宠物铺子,门口挂着绣花的小衣裳。 “玉阑想去看看吗?”谢临沅主动问道, “想!” 谢玉阑蹲在店门口,拿着件红色小马甲往兔子身上比划。 “小公子好眼光!”店主拎出件鹅黄小裙,“这是新到的姑娘款,配您家小兔正合适。” 谢玉阑仰起脸,申请疑惑:“兔、兔子、是、是姑娘?” 店主笑着点头:“看这体型和习性,准是母兔。” 人群吵闹,谢临沅没有听清店长和谢玉阑的对话,为兔子挑了不少衣服,店长一瞧这两位就是富家公子,高兴得不行。 只是在回宫的马车上,谢玉阑一直闷闷不乐。 谢临沅以为他累了,却听他小声嘟囔:“不、不能和、和兔、兔子成、成亲了....” “为何?” “因、因为....”谢玉阑动作轻柔地兔子耳朵,“她是、是女孩、孩子...和我不、不一样...” 谢临沅失笑:“正因不一样,才能成亲。” 车辙恰在此时碾过石块,剧烈颠簸中,谢临沅一把扶住谢玉阑的腰。四目相对,他看见谢玉阑眼里全然的依赖,纯粹得不含一丝杂念。 谢玉阑小声说道:“那、那我能、能和皇、皇兄成、成亲吗?” “笨蛋,”谢临沅将他按回座位,“兄弟不能成亲。” 谢玉阑陷入了沉思,竟一时没有说些什么。 北宫的琉璃瓦上还残留着夕阳余温。 谢玉阑一回来就忙着给兔子试新衣裳,谢临沅则坐在书案前翻看今日买的书本。 “皇、皇兄!”谢玉阑抱着打扮好的兔子跑来,“好、好看吗?” 鹅黄小裙配着红绸项圈,兔耳朵上还别着那朵迷你绢花,像个小姑娘。 谢临沅忍着笑点头:“好看。” 谢玉阑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认真问道:“兔、兔子是、是姑、姑娘...那皇、皇兄是、是男孩子还、还是女、女孩子?” 谢临沅放下书卷,突然伸手捏住他的脸颊:“你说呢?” 眼前人被捏得嘟起嘴,含混不清地说:“男、男孩子...” “所以?” “所、所以...”谢玉阑眼睛突然一亮,“可、可以和、和皇、皇兄成、成亲!” 这诡异的逻辑让谢临沅太阳穴直跳。他松开手,转而轻轻弹了下谢玉阑的额头:“兄弟之间,不谈婚嫁。” 谢玉阑失落地哦了一声,低头摆弄兔子裙子。 过了会儿又期期艾艾地问:“那、那要、要怎么样...才、才能和、和皇、皇兄成亲?” 谢临沅望进那双澄澈的眼睛,忽然意识到这不是孩童的玩笑话——谢玉阑是真心在困惑这个界限。 谢玉阑的前十年都和整个人世间脱节,没有性别之分,也不懂男女之情。 在他眼中,人的分类只有亲近的人和外人。 而谢临沅又和他解释成亲是象征着两个人要一辈子在一起,在稚童眼中,一辈子在一起这种事情只能发生在亲近的人之间。 在他眼中和皇兄成亲,象征的是要和皇兄一辈子在一起。 谢临沅认真和谢玉阑解释:“成亲是男子和女子的婚事,是要绵延子嗣的。不是任何两个人都可以成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玉阑不同,玉阑若互相喜爱的女子想同她度过余生,皇兄定是要让玉阑娶到心爱的女子的。” 谢玉阑皱着小脸:“可、可是玉、玉阑只想、想和、和皇、皇兄在、在一起一辈子。” 谢临沅知晓谢玉阑的思想一时半会是改变不了的,他也不急于一时,揉了揉谢玉阑的耳朵,承诺道:“就算不成亲,皇兄也会和玉阑在一起一辈子的。” 作者有话说: ---------------------- 不成亲以后有你后悔的 很久很久以后: 玉阑:不成亲也能在一起一辈子 皇兄:不行,成,必须成 第7章 捡到老婆第7天 清晨的窗沿垂露,卧房内,稚童正眼眸含泪地拉着眼前温润少年的衣角,声音委屈地说道:“皇、皇兄不、不要、要拿走兔、兔子。” 谢临沅敛眸,盯着眼前的人,谢玉阑的眼眶通红,看上去受了天大的委屈般。 他心下也有些不忍,但谢玉阑必须建立和常人一般的认知。 将兔子带去宫学陪着谢玉阑只会让谢玉阑分心。 小孩子总是对新奇的事物抱有强烈的新鲜感,谢玉阑自然也不例外。 “玉阑,只和皇兄一起去宫学不好吗?皇兄只想让玉阑陪着皇兄去宫学,好不好?”谢临沅蹲下身,将人搂进怀里问道。 谢玉阑听到皇兄这么一说,原本坚定着要带兔子去宫学的心开始摇摆起来。 谢临沅在对谢玉阑服软。 告诉谢玉阑自己只想和谢玉阑一起。 心中的天平摇摇晃晃,不停摆动,最后随着一声重响,谢玉阑还是做出了决定。 他往谢临沅怀中挤了挤,板着一张小脸无比认真说道:“那、那玉阑和、和皇、皇兄一、一起,不、不要兔、兔兔。” 谢临沅笑了起来,整个人如沐春风。他整理好谢玉阑的衣襟:“那皇兄便谢谢玉阑了。” 谢玉阑眼睛也弯成了月牙状:“免、免礼。” 他这句话也是在谢临沅这学的。 谢临沅倒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只觉得谢玉阑可爱的紧,含笑开口:“遵旨。” 说罢便站起了身,领着谢玉阑往宫学走,兔子并没有留在宫中,而是被剪春抱在怀里,谢玉阑自顾自往前走着,也就没有发觉身后抱着兔子的剪春。 宫学里。 谢玉阑进度自然是赶不上自幼便在宫学的皇子贵女这些人的,谢临沅也没打算让谢玉阑跟着夫子的讲解走,而是亲自教谢玉阑,于是他便找夫子要了一间小房间单独和谢玉阑待着。 他从宽大的袖中拿出一本陈旧的弟子规,是他幼时用的,上面写了不少当时小谢临沅的批注。 谢临沅将书籍翻到第一页,摆到谢玉阑面前:“看这个。” 谢玉阑挪了挪身子,紧紧贴着谢临沅坐着,视线落在那本弟子规上。 他眼睛亮了一瞬,突然指向了某个地方:“看!” 谢临沅顺着谢玉阑指着的地方望去,就看见泛黄的纸张上残余着一点褪色的磨痕。 他对这道墨痕已经全然没有了印象。 却见谢玉阑的指尖贴上了磨痕,孩童瘦小的指腹竟和墨痕重合。 他听见谢玉阑稚嫩青涩的声音响起:“皇、皇兄可、可爱。” 谢临沅疑惑:“为何?” 谢玉阑见皇兄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便举起小手握住谢临沅的一个指尖,拖着谢临沅的指尖往墨痕上靠:“皇、皇兄靠、靠着睡、睡着,把、把墨弄、弄上去、去了。” 谢临沅清楚自己从不会在看书时睡着,却根据谢玉阑的话幻想出了谢玉阑的样子。 若是谢玉阑自幼便在皇宫接受授课,想必定会举着书昏昏欲睡,小脑袋在桌前一点一点的。 然后等到被自己发现时就睁着一双大眼睛无辜说道:“皇兄,玉阑有在好好看书的。” 可想到谢玉阑的结巴,谢临沅心中的思绪便又上了一层楼。 他不知晓谢玉阑的结巴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 但目前并不算特别严重,若是后天的,谢临沅打算等谢玉阑大些了再改回来。 按谢玉阑如今的性子,就算是现在改了,日后也说不定会复发。最好的法子便是趁着谢玉阑不大不小的时候改回来。 待日后他便为谢玉阑寻个太医来看。 “皇、皇兄,理、理玉阑。”一声呼唤抽回了谢临沅的思绪。 他垂头便见谢玉阑如他想象中的那样睁着一双大眼睛委屈屈看着自己。 看上去因为皇兄迟迟不回复自己的话感到伤心落寞。 谢临沅连忙抚上人的发顶,安抚道:“皇兄在想玉阑。” 第11章 谢玉阑的注意力很快便从墨痕转移到了谢临沅的话上,他连忙问道:“想玉、玉阑什、什么。” “在想玉阑为什么会结巴。”谢临沅说道。 正好也趁着这次谈话知晓谢玉阑知不知道自己是结巴。 可让谢临沅没想到的是,谢玉阑的反应并不是他所有想法中的任何一种。 在谢临沅说完话后的下一秒,谢玉阑原本被烈日晒在红润的小脸顿时发白,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摇着头,身子不停往后撤着,想要和谢临沅拉开距离。 谢临沅心下一惊,没想到自己这句话引得眼前人这般巨大的反应,连忙上前将人拥入怀中,掌心不断拍打着谢玉阑的后背,出声安抚道:“没事的。” 谢玉阑好像没有听见谢临沅说了些什么,身子剧烈发抖,脸色比那日谢临沅捡到的时候还惨白。 谢临沅懊恼自己说错了话,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谢玉阑难受。 但他也知道了,谢玉阑的结巴定然不是天生的,而是有什么阴影后留下的。 那更加不能盲目治疗了,得知道谢玉阑的阴影究竟是什么。 与此同时,他听见谢玉阑口中嘟囔着什么,待谢临沅倾耳去听时却只听见了一句“错了”。 谢临沅的掌心按着谢玉阑的脑袋,让人埋进自己怀里,另一只手则是不停安抚谢玉阑的情绪。 “皇兄在,”谢临沅柔声开口,重复说道,“皇兄在。” 也不知道谢临沅重复了多久,谢玉阑的情绪也稳定一下。 他没什么肉的脸颊在谢临沅胸膛上蹭了蹭,声音止不住地抖,却还是喊道:“皇、皇兄。” “皇兄在。”谢临沅认真说道。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大雨,雨声淅淅沥沥滴落在青砖瓦上。 整个宫学被雨雾笼罩。 而谢临沅怀中的谢玉阑整个人格外安静,他趴在谢临沅怀中静静呼吸着,过了几秒又喊道:“皇、皇兄。” “皇兄在。”谢临沅没有丝毫不耐。 若不是他方才的话,谢玉阑也不会这般难受。 “抱、抱。”谢玉阑低低说道。 谢临沅抱着谢玉阑的手紧了紧,将谢玉阑整个人圈入自己怀中,轻声安抚:“皇兄在,玉阑别怕。” 谢玉阑这才抬起头,那双黑瞳好似蒙着一层雾,在看向谢临沅时那层深不见底地雾才缓缓散去,露出孩童那双清亮的眼眸。 “玉、玉阑有、有皇、皇兄。”谢玉阑努力往谢临沅怀中挤着,似乎恨不得把整个人融入谢临沅的骨血中。 “嗯,玉阑有皇兄。” 谢玉阑情绪有这么大的波动,谢临沅也不愿让谢玉阑继续学下去,让在一旁候着的剪春将兔子拿给谢玉阑,打算带着谢玉阑回宫。 谢玉阑在看见兔子的那一刻心情好了不少,他轻轻抚摸着兔子额前的毛发,也不管兔子能不能听懂,对着兔子说道:“玉、玉阑,不、不怕。” 宫学的青石阶上还泛着潮湿的水光。 谢临沅带着谢玉阑刚踏入院门,便看见兵部尚书周显领着儿子周崇站在廊下,父子俩的衣袍上还沾着湿气,显然已等候多时。 谢临沅掩住眸下的思绪,想必是林轻听了孟九尘的话,吹了枕边风,皇帝今日在朝中警示了周显一番。 谢玉阑下意识往谢临沅身后缩了缩,手指攥紧了他的袖角。那只穿着鹅黄小裙的兔子被他抱在怀里,红眼睛警惕地转动着,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不安。 “大殿下,”周显上前一步,拱手行礼,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歉意,“犬子无知,昨日冒犯了八殿下,今日特地带他来赔罪。” 他说着,一把将周崇拽到前面。 周崇脸色铁青,嘴角绷得紧紧的,眼睛盯着地面,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 “还不快道歉!”周显低声呵斥。 周崇磨蹭了一下,终于不情不愿地开口:“昨日...是我冒犯了小殿下,请小殿下恕罪。” 谢玉阑眨了眨眼,有些无措地看向谢临沅。 他天性纯善,见周崇被逼着低头,心里反倒有些不忍,刚想开口说无碍,却被谢临沅轻轻捏了下手心。 “周公子,”谢临沅声音不疾不徐,“你昨日做了什么,不妨自己说清楚。” 周崇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他张了张嘴,却在谢临沅平静的注视下,气势一点点萎靡下去。 “我...”他咬了咬牙,“我昨日抢了小殿下的兔子,还...还推了他。” “还有呢?”谢临沅问。 周崇脸色更难看了:“还...还嘲笑他要和兔子成亲...” 谢玉阑听到这里,耳尖微微发红,低头摸了摸兔子的耳朵,小声道:“没、没关系的......” 周显见状,立刻堆起笑容:“小殿下宽宏大量,不记小人过,实在是……” “周尚书,”谢临沅打断他,唇角微勾,眼底却无笑意,“令郎既然知错,本宫也不会追究。不过...” 他顿了顿,“若再有下次,就不是一句道歉能解决的了。” 周显额角渗出细汗,连连称是。周崇站在一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待谢临沅带着谢玉阑离开后,周崇终于忍不住,一把甩开父亲的手:“爹!我凭什么要给那个傻子道歉?!” “闭嘴!”周显压低声音呵斥,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确认无人后才拽着儿子快步走出宫学。 直到上了自家马车,周显才沉下脸来:“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坏了大事?” 周崇不服气地撇嘴:“不过是个冷宫出来的傻子,谢临沅至于这么护着吗?” 周显冷笑一声:“傻子?你可知道,如今皇上对大皇子愈发器重,二殿下在朝中的处境已经越来越难了。” 他眯起眼睛,声音压得更低,“那个谢玉阑,说不定就是大皇子故意放在身边的一枚棋子。” 周崇一愣:“什么意思?” 周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意味深长地说:“你可知晓,谢玉阑的生母宁庶人当年是因何被打入冷宫的?” 周崇摇头。 “巫蛊,”周显缓缓吐出两个字,“她诅咒贵妃娘娘流产,证据确凿。可如今看来...” 他冷笑一声,“这证据未必就那么干净。”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周显的声音混在辘辘车轮声中,几不可闻:“宁庶人和沈贵妃定有间隙,如今谢玉阑出现,你说...大皇子心里在想些什么?” 周崇明白过来周显话中的意思:“爹的意思是...” 周显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所以你近日安分些,别再招惹那个傻子。” 宫殿中,谢玉阑抱着兔子,时不时偷瞄谢临沅。 “想问什么?”谢临沅翻着书卷,抬眸看向谢玉阑。 谢玉阑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周、周崇是不是...很讨厌我?” 谢临沅抬眸看他:“为何这么想?” “因、因为...”谢玉阑低头揪着兔子裙子上的花边,“他说、说我是、是傻子...还、还抢兔子...” 谢临沅放下书,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他若再敢欺负你,我就让他去扫马厩。” 谢玉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谢临沅看着他笑,忽然问:“昨日出宫,开心吗?” “开、开心!”谢玉阑用力点头,"糖、糖人好吃,兔、兔子衣服好看,酒楼的、的鱼也...” 他掰着手指细数,突然想到什么,声音低了下去,“就、就是不、不能和、和皇兄成、成亲...” 谢临沅失笑,伸手弹了下他的额头:“整日就惦记这个。” 谢玉阑捂着额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谢临沅被他看得心头微软,正想说什么,忽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孟九尘匆匆进来,附在谢临沅耳边低语几句。 谢临沅面色微变,起身道:“父皇召见,我去去就回。” 谢玉阑乖乖点头,抱着兔子坐回自己的位置。 谢临沅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谢玉阑正低头对兔子小声说话,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御书房内,皇帝正在批阅奏折,见谢临沅进来,直接开门见山:“临沅,你倒是帮了父皇一个好忙。” 皇帝的语气听不出来好坏,还没等他揣摩圣意,就听见皇帝继续说道:“自从小八那孩子从冷宫出来后,北疆近来频传大捷,解了父皇的燃眉之急啊!” 作者有话说: ---------------------- 周崇:捡个小傻子定有所图。 皇兄:确实,未来太子妃长得好看。 这集是重度颜控的哥哥和他漂亮至极的弟弟tvt 提前和宝宝们声明一下:在受十九岁之前,攻对受的感情一直都只是兄弟之情!任何举动都是出自对自认为的“亲”弟弟的喜爱和管教,没有任何特殊癖好,我也特别讨厌那种癖好。因此先和大家说一下,怕大家看见一些较亲密(比如贴贴拥抱或者亲脸亲额头之类的)行为或者其他剧情产生误会,亲亲各位!么么哒 第12章 第8章 捡到老婆第8天 谢临沅神色从容地回道:“儿臣恭喜父皇。” 他确实没想到北疆战事如此焦灼,近来竟有转好之象。 青龙盘柱只是他编纂出来为了将谢玉阑留在身边的理由,如今却因为北疆战事频频大捷做实。 想必在皇帝心中谢玉阑已经有了份量。 皇帝问谢临沅:“你说我赏小八什么好呢?临沅,他可有喜欢的东西?” “父皇赏的,玉阑便都喜欢。”谢临沅沉着开口。 皇帝大笑起来,用力拍了几下手,对站在身侧的太监说道:“来福,把朕宫中珍藏的用春水玉雕琢的玉佩赏给八殿下。” “喏。”太监应道。 须臾,太监便拿出一个镶着金边的金丝楠木盒,走到谢临沅面前打开。 甫一打开,入目便是温润盈透的春水玉佩。 这枚春水玉玉佩约莫掌心大小,质地是上等的和田青玉,玉色如初融的湖水,青中透着一抹烟灰,玉体半透明处似凝着一层薄雾。玉佩整体雕作弧形,边缘打磨得圆润如卵石。 宫殿内的光照照在玉上时,玉中若隐若现的絮状纹理竟似流动的春波,恍若有一瞬带着杏花微雨的风。 太监给谢临沅看了以后,便将木盒合上,双手呈给谢临沅:“大殿下。” 谢临沅微微颔首,接过木盒,对坐在上方的皇帝说道:“儿臣代玉阑多谢父皇。” 谢临沅刚踏出殿外,就瞧见了林轻身侧的贴身宫女,那宫女见他出来,立马迎了上来,行礼说道:“殿下,皇后娘娘有事寻见。” 谢临沅将手中的木盒收进袖中,温声回道:“好。” 婢女一路引着谢临沅走到椒房殿门口,适时停下脚步:“殿下,皇后娘娘就在里面。” “嗯。”谢临沅推开门。 刚进去,门就被宫女关上,房中只剩下林轻和谢临沅两人。 林轻纤细的指尖拿着茶盖,在杯口滑动了几下,随后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轻才缓缓开口:“你对宁月然那女人的孩子还真上心。” 谢临沅垂眸:“玉阑是儿臣的皇弟,儿臣理应照顾。” 林轻轻笑一声,没有和亲生儿子打哑谜的心思:“沅儿,你知晓母后不是这个意思。” 谢临沅没吭声。 林轻清楚自己儿子是什么个性,扮猪吃老虎久了总不可能真从小狐狸成了猪,她像是讲故事一般娓娓道来:“宁月然这个女人,十年前吃的亏就是太过单纯。” 谢临沅微微一怔。 他没想到林轻会用这句话开口。 “深宫之中,本宫从未见过她这种女人。” “空有一张漂亮年轻的脸蛋,心却纯净地可怕。” 林轻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竟落寞了一瞬,却很快恢复正常。 “她这种人,就该嫁个状元郎当正妻,而不是来这不见天日的皇宫。” 谢临沅提醒道:“母后。” 林轻笑出了声,她知晓谢临沅是怕今日的话传入皇帝耳中,毕竟宁月然到死也终究是皇帝的妃子。 “本宫第一次见到宁月然,就觉得她不适合后宫,奈何圣上喜欢,本宫也没有办法。” “正如本宫所料,她进宫后得宠的厉害,父亲只是一个从六品,正适合当个小雀儿,”林轻喝了口茶润润喉,继续说道,“她不和任何妃子结交,那些妃子试图讨好她也没用,在背后议论她她也不在乎。” “只有本宫,送了一副画,她收下了。” 谢临沅抬头,说道:“宁庶人和母后....” “想什么呢?”林轻起身,走到谢临沅身侧,轻弹了一下谢临沅的额头。 “只是因为那副画,是如今的内阁首辅沈青檀,也就是十年前科考的状元郎所画。” 谢临沅知道林轻不会平白无故和自己说这番话,她定然有自己想要表达的看法。 “你说,一个被迫入宫、不和任何妃子结交、对皇帝没有任何感情、心思单纯,甚至在心中有了其他人的女子,怎么会去陷害一个女人流产呢?” 林轻坐会了贵妃椅上,话毕也不再说任何话了。 谢临沅知晓林轻是在等自己开口。 “母后的意思是,当年之事有蹊跷。” 林轻微微颔首,她又恢复了平日懒散的样子:“不是蹊跷,是十年前的事是捏造的。” 谢临沅很快明白了林轻话中的含义。 “沈贵妃当时没有怀孕?”谢临沅皱眉,说道。 林轻笑了。 她就知道她的儿子聪明。 “怀孕为假,流产为假,巫蛊之术亦为假,只有沈梦惜对宁月然的嫉妒之心为真。她恨宁月然轻而易举夺走了皇帝的恩宠。在这宫中,她对皇帝的喜欢本宫一直都看着。” “本宫看不起她们二人,”林轻淡淡开口,“一个以为皇帝有真情,一个竟让自己死在冷宫。” 谢临沅垂眸,对最后一句话没有什么反应:“母后是有证据吗?” “没有,”林轻整理着自己的衣襟,“不过沈梦惜的小动作本宫都看见眼中,她瞒不过我。” 谢临沅低头附和道:“母后英明。” 林轻单手撑着脸颊,似乎想起了什么:“你父皇给宁月然的儿子赏赐了什么?” “母后怎么知道的?” “你编的话成了真,你父皇自然要赏赐点大功臣什么东西。” 谢临沅指尖收紧,他没想到林轻竟然看出了那是自己的借口。 “你倒是随了我,就喜欢长的俊俏的男子...”林轻感慨道。 谢临沅打断了林轻未说完的话,回答了林轻的问话:“父皇赏赐了皇弟一块春水玉雕琢的玉佩。” “知道了,回去吧,别让你最近的心肝儿等急了。”林轻挥挥手。 谢临沅回去的路上都在想林轻今日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 一瞬间,他想通了。 他今年已经十五了,皇帝却还未设立储君,如果不出意外太子之位便是自己的了。 林轻今日之话,是在防患于未然,以防日后沈贵妃膝下的三皇子和五皇子夺嫡。 想通了以后,谢临沅也不在琢磨这件事了,只是又想起了谢玉阑。 心又开始心疼起来。 另一边,谢玉阑的情况不算好。 谢临沅走后,谢玉阑就乖乖坐在院中的石桌上和兔子玩。 他掌心摊着菜叶子,小声说道:“兔、兔兔吃。” 穿着鹅黄小裙的兔子看见白皙掌心的翠绿菜叶,低着头吃了起来。 兔子的小嘴一下一下点在谢玉阑掌心,谢玉阑被弄得掌心发痒,咯咯笑着。 一片菜叶很快就被兔子吃完了,谢玉阑抬起小脸对站在一旁的剪春说道:“姐、姐姐,菜、菜叶。” “好。“剪春对谢玉阑喜爱的紧,这么可爱的孩子谁都会喜欢的。 她刚拿出一片菜叶,就听见宫门被推开的声音,她以为是谢临沅回来了,转身行礼:“大..” 她一抬头,就看见穿着一身深红色长裙的沈贵妃。 “贵妃娘娘安。”剪春连忙改口。 “起来吧。”沈贵妃并没有看剪春,而是将视线直直落在了谢玉阑身上。 她径直走到谢玉阑身侧,带着护甲的指尖直直拎起了那只雪白的兔子,陷入了兔子的肉中。 兔子疼的嘤咛出声。 谢玉阑眼睁睁看着兔子在自己眼前消失,出现在一双带着金鎏护甲的手中。 他看看剪春,见剪春没有反应,急的都要哭出来了,站起身举起手想要去拿兔子:“兔、兔子。” 沈梦惜嗤笑一声,拎着兔子在谢玉阑眼前晃了晃,问道:“你就是宁月然那个狐媚子的儿子?” 谢玉阑听见母妃的名字,怔怔抬眼,望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竟和多年前那张脸渐渐重合。 他脸色瞬间就变得惨白,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后背直直撞在树上,却好像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 “不、不要...”谢玉阑猛地摇头,蹲下身子,整个人蜷缩起来。 沈梦惜眉头紧锁,不知道眼前的小孩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她放下手中的兔子,冷哼道:“别以为你从冷宫出来就有救了,宁月然死了,谢临沅能护你多久?林轻又能有多喜欢你?更别说圣上了。” 谢玉阑没有听进去任何一句话,满脑子都是多年前那张扭曲的脸。 没有丝毫伤口的血肉还是狠狠作痛,一切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穿着绿色襦裙的女人掐着自己的脖子,呼吸几乎被掠夺,谢玉阑却依旧能听见那女人尖锐的声音:“说!你错了没有?!” 谢玉阑猛烈摇着头,口中不停重复着一句话:“我没错...” 那女人手下的力道却愈发得大:“你错了没有?” 窒息的感觉贯穿谢玉阑的胸膛,他猛烈咳着,看向阴暗角落被下人压着头往水里灌的母妃,终于开口:“我、我错咳咳、错了。” 第13章 剪春见谢玉阑情况不对,连忙上前对沈梦惜说道:“贵妃娘娘,将兔儿给奴婢吧。” 沈梦惜不知道这傻子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嫌晦气般地把兔子扔给了剪春。 剪春上前,想要把谢玉阑抱起来:“小殿下,兔子回来了。” 向谢玉阑伸去的手却被迅速躲掉。 谢临沅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番场景。 谢玉阑整个人蹲在树下发抖,而剪春抱着兔子安抚。 剪春察觉到谢临沅回来了,连忙上前解释道:“方才贵妃娘娘来了,不知为何小殿下就这般了。” 谢临沅上前,蹲在谢玉阑跟前,便发现谢玉阑这状态和今日在学堂自己问及为何结巴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 ---------------------- 心疼t-t 第9章 捡到老婆第9天 停歇在枝头的云雀静悄悄地飞走,只留下一片绿叶缓缓飘落,落在谢临沅眼前。 整个北宫寂寥无声,只余下谢玉阑颤抖的身体。 苦涩难以呼吸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大脑,连谢临沅和剪春的对话都没有听清。 他整个人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合上眼还是闭紧眼。 只因无论哪种选择,谢玉阑的眼前都会浮现当年的场景。 他想往后退,却彻底退无可退,后背重重摩擦到干燥的树皮上。光滑细密的布料被磨破,撕扯声在安谧的环境中格外清晰。 谢临沅也才十五岁,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他再怎么冷静从容多少也手足无措。 少年的手悬在空中,不知该不该下手安抚。 无他,谢玉阑的情绪明显比早晨更糟糕,他也不知晓自己安抚了究竟会让事态变成怎样。 就在谢临沅思索间,谢玉阑再次自虐般地往后挤去,可他身后根本没有空间,只有硬邦邦又干燥的树干,这样下去迟早弄伤。 谢临沅伸手将人搂入怀中,拉开了谢玉阑和树干的距离。 突然被人接触,谢玉阑心慌了一瞬,头死死低着,双手用力推着那人的胸膛。却因为恐惧,手臂根本使不上什么力气,软绵绵地搭在谢临沅的身上。 谢临沅一只手抓住谢玉阑的两只手腕,强硬地把人往自己怀里搂,同时柔声安抚道:“是皇兄。” 可谢玉阑此时此刻压根听不见旁人的话,他只知道自己又被人抓住了,一心只想挣脱。 谢临沅不敢用力,怕怀中的人被弄伤,他站起身,对剪春说道:“回殿中。” 他将谢玉阑的脑袋按在自己肩头,揉了揉怀里人的头发。 许是察觉到了熟悉的怀抱,谢玉阑挣扎的力度小了不少,但身子依旧颤抖着。 眼前是模糊的,大脑是钝痛的,周围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只有一个温热的拥抱让谢玉阑找回了些许安全感。 可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被掐死前的黄粱之梦。 直到脸颊突然被人捧起,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一张如清光照雪的面容。清楚、特别。 谢玉阑眨眨眼,一时不知道眼前的场景是不是真实的。 娘亲曾经说过,人在死前总是会幻想一些自己不曾拥有的东西。 谢玉阑想,他好像除了娘亲什么都没有。 “玉阑,看着皇兄。” 那声音低沉而舒缓,像一泓月下的山泉,不急不缓地流淌,每个字都轻轻敲在心上。 谢玉阑飘远的深思缓慢地收束回来,他好像并没有听见谢临沅的话,只是动作呆愣地用掌心贴上谢临沅的脸颊。 下一秒,他就好像被谢临沅的肌肤烫到了般,快速收回了手。 “皇、皇兄。”谢玉阑愣愣道。 “皇兄在。”谢临沅眉眼如新雪映着晨光,他揉了揉谢玉阑的脸颊。 谢玉阑这才发觉自己被放在床榻上,谢临沅则是坐在床榻的边缘,眉目温柔地看着他。 下一瞬,谢玉阑猛地扑进谢临沅的怀里。 却因为背后的擦伤扯动,谢玉阑整个人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嘤咛,快速蜷缩进了谢临沅的怀中,他举起手,扯着谢临沅的衣襟,撒娇道:“痛...” 谢临沅垂眸,打量起谢玉阑此刻的状态,谢玉阑本就生的白,刚刚怛然失色,就更白了。 眼眸含泪,微颤漆黑的睫毛像蝴蝶振翅。但好在知道找皇兄了。 比方才那股丢了魂的样子好了不少。 “皇兄看看。”谢临沅说道。 谢玉阑乖乖从谢临沅怀中抽身,背过身子给谢临沅看。 这一看,谢临沅才发现衣服已经被谢玉阑先前巨大的后撤动作彻底撕烂,原本白皙干净的后背上泛着红血丝。 “剪春,把药膏拿来,再给小殿下拿身新衣裳。”谢临沅吩咐道。 “喏。” 剪春拿来的药膏是上次孟九尘去太医院重新要的,虽然凉,但比那方深绿刺激的药膏好了不少。 谢临沅把谢玉阑的上衣褪下,指腹沾取少许透明的药膏,往泛红的伤处上抹。 药膏散发着草木的甘凉,凉意直透鼻息,叫人神思一凛。却转瞬消散在空气中,只余指尖一抹沁骨的凉。 掺着凉意的药膏浸入破皮的伤口,谢玉阑发出一声轻嘶,手指下意识往后伸,扯住了谢临沅的衣角。 “疼?”谢临沅动作放轻,问道。 谢玉阑慢吞吞回道:“嗯...” “皇兄轻点,”谢临沅把另一只空着的手臂伸到谢玉阑跟前,“疼就抓皇兄的手臂。” 谢玉阑乖乖用手抓住谢临沅的手臂,却舍不得让皇兄也承受和自己的痛,依旧抓着谢临沅的衣角。 在他的意识里,痛是很惨很惨的人也会拥有的感觉。 他不想皇兄变成很惨很惨的人。 他的皇兄是全天下最最最好的人。 这方药膏被吸收得很快,也不容易被衣料沾染,谢临沅担心谢玉阑着凉,抹完药就给人套上了衣服。 刚套上衣服,就怀中就多出了一个小人影。 谢临沅垂眸,就见谢玉阑睁着双剪水眼瞳盯着自己。 都说孩童的情绪最易探查,谢临沅先前从未信过。 他那些皇弟,从小心思就深不可测,谢临沅也是在谢玉阑身上才体会到了有个弟弟的感觉。 可谢玉阑也和那些皇弟不同,就比如现在,谢玉阑整个人未语意先流,谢临沅几乎立马就知道了谢玉阑想说些什么。 果不其然,只一息谢临沅便听见谢玉阑如玉石轻落瓷盘脆生生的声音:“皇、皇兄好!” 谢临沅伸手揉上谢玉阑的脸颊,不到一秒却被人严肃扯了下来。 谢玉阑整个人趴在谢临沅怀中,像平常皇兄捧着自己的脸颊一般,举高手贴上少年的脸颊,慢吞吞却无比认真地说道:“皇兄是、是...” 他皱紧眉,放下手捏住自己的两腮,屏息片刻再度开口:“皇、皇兄...” 他越说越急,眼眶中泪水都急了出来。 “皇、皇、皇...” 谢玉阑挫败地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看着这一幕的谢临沅喉咙发紧,他把谢玉阑搂入怀中:“皇兄知道玉阑要说什么。” 谢玉阑眼眶发酸,头一次这么讨厌自己的结巴,大颗大颗地掉落,洇湿了谢临沅的衣襟。 “不哭。”谢临沅用指腹抹去谢玉阑脸颊上滑落的泪水。 “皇、皇兄不、不知道。”谢玉阑磕磕绊绊地说道,说完后就把脸埋进了谢临沅胸膛。 “那皇兄不知道,玉阑告诉皇兄好不好?” “不、不。玉阑说、说不、不好。”谢玉阑委屈拒绝。 “皇兄不嫌弃玉阑的,我们玉阑以后肯定会好的。”谢临沅把谢玉阑的脑袋从自己怀中抬起,认真说道。 谢玉阑却没有因为谢临沅的话得到安慰,他摇摇头:“可不、不是现、现在。” 知晓谢玉阑和自己的结巴杠上了,谢临沅的心头浮上一股酸涩。 谢玉阑是他同父异母的皇弟,他自然也心疼。 他其他的皇弟都在母妃的疼爱下长大,在雕甍绣槛的皇宫长大。而谢玉阑从出生起,面对的只有冷落萧条的冷宫。甚至在谢临沅不知道的时候被欺负,患上了结巴。 一想到此,谢临沅便心疼。 这是他前十五年从未有过的情绪。 “没事的,玉阑慢慢说,肯定能说完整的,皇兄听着。”谢临沅换了个话头,重新说道。 眼前人垂下眸子,似乎陷入了思考。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玉阑扯了扯自己两边的脸颊,抬眸全神贯注盯着谢临沅的脸,声如蜗篆音若拖丝:“皇...兄...” 似乎察觉到了自己又要卡住,谢玉阑顿住了。 再次开口更加缓慢,如蚁磨枯砚:“是..全天..下最最...好..的人。” 一口气说完,谢玉阑几乎喘不上气,他小口张着唇,快速汲取着空气。 谢临沅等谢玉阑喘过气来,才弯着眸子认真回应道:“玉阑是皇兄在天底下最最喜欢的人。” 第14章 稚子之心,昆山片玉。 于他而言,谢玉阑有着天底下最真诚的心,是鲜少有人能有的。饶是谢临沅自己,也不保证自己如此真诚。 在这偌大的深宫中,谁人都披上了一层虚伪的面具,而谢玉阑却是没有的。 他稚嫩、真诚,将一颗真挚的心全部奉献给了对他好的人。 任谁都会喜欢这种人的。 就算是他母后,也在看见谢玉阑后,将那串说着要送给他日后的亲生弟弟或妹妹的长生锁送给了谢玉阑。 谢玉阑不知道谢临沅再想些什么,却在听见谢临沅话的瞬间笑了起来。 谢临沅收回思绪的那刹那就看见谢玉阑笑从双靥生。 孩童的眼角微弯如新月,眸中水光潋滟,似有星子摇落。 谢玉阑的脸颊撞上谢临沅的,用力在上面蹭了几下:“玉、玉阑也、也最、最喜欢皇、皇兄。” 他的力气脆生生地大,撞得谢临沅的身子都晃了晃。 林轻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他的儿子笑得声如青竹乍折,清朗透水,怀里抱着那个捡回来的孩子,两人分外亲密。 她抬手,拦住剪春想要禀告自己来的心思。 等到谢临沅回头,便发现他的母后站在门前,不知道盯着自己看了多久。 他正了神色,把谢玉阑抱着放在地上,站起身对林轻行礼:“母后。” 林轻颔首,示意谢临沅起身,她在房中绕了一圈,玉白指尖触上摆着莲花的瓷瓶,问道:“贵妃方才来了?” 谢临沅嗯了一声,心下却知晓林轻安排在他身侧的人果真不止孟九尘一人。 有明有暗。 “她没说什么吧?”林轻又问。 “没有。”谢临沅从容不迫。 林轻不知想了些什么,叹了口气,从袖中拿出一条红绳串起的手链:“给八殿下的,方才唤你过去忘了这东西,前几日本宫得允出宫求的,供奉了香火。” 谢临沅拿过手链,放在谢玉阑掌心,对人说道:“说谢谢母后。” 谢玉阑乖巧说道:“谢谢母后。” 林轻转身:“本宫没其他事了,时辰不早了,记得用晚膳。” 待林轻走后,谢临沅想起方才沈贵妃来过的事,他问道:“皇兄能问问,玉阑为什么怕沈贵妃吗?” 谢玉阑愣了会儿,掌心捏紧了那条红绳,想到眼前的人是皇兄,他才点头说道:“可、可以。” 作者有话说: ---------------------- 在此刻,谢玉阑才真正确定,这一切是真实的。他的皇兄、他的兔子、陪他玩的剪春姐姐都是真实的。而不是他死前做的长久的美梦。 带一下新码的一个仙侠修真脑洞,感兴趣的宝宝可以收藏一下qaq 《你说的感化是做.恨?》 文案: (书名极大概率被敲,后面会改qaq) 男主控被迫恶美人受x小三做派龙傲天攻 【文案还会继续改,主角名也待定,梗不变】 * 云枕序一直知道自己是一个臭名昭著的反派大魔头。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自己是,因为他胎穿到了这个狗屁修仙世界。 这整个世界都是他自己写的一本退婚流无cp大男主小说。 男主裴惊弦自幼天资聪慧,是濒临落魄的青云观希望。却因身为掌门的父母双亡,成了正道遗孤。 曾经和男主定下婚约的仙界高门沈家也撕毁了和裴惊弦的婚约。 只是没人告诉云枕序他这个作者大大会穿成被男主最后杀死的大boss魔尊啊! * 根据剧情走向,已经到了大魔头捡到落魄的少年款龙傲天男主并肆意打骂抽取灵泉。 但是云枕序舍不得。 可为了让他的男主走剧情,云枕序硬着头皮给男主给传授反派有多好。 因为他知道,男主只相信正道这一派,定会对身为反派的自己心生嫌恶。 为此,他经常当着裴惊弦的面和其他魔修来往分外亲密,时不时就给裴惊弦宣扬魔道。 看着裴惊弦不满的眼神,云枕序很是满意。 不愧是他的男主! 果不其然,被云枕序养了几个月的少年款稚嫩男主便偷偷离开了。 在这之后,云枕序便偷偷在剧情发生的地方偷看他的男主英姿飒爽的背影。 多年后,走完大半个剧情的裴惊弦成功复辟青云观,成了仙界最年轻的掌门。 可就在青云观举办宴席的当天,所有人都发现他们翘首以盼的掌门消失了。 * 与此同时,云枕序看着站在自己的男主,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的男主现在不该在发表自己的光伟正宣言吗! 难不成是蝴蝶效应现在就要来杀他了吗qaq 就在云枕序一时出神,裴惊弦走到云枕序身边,将身形纤弱的恶毒魔尊揽入怀中。 已然成熟的男人咬上魔尊的耳垂,发丝厮磨着魔尊的脸颊,轻声呢喃道:“师尊,不要和那些魔修来往了,我要感化你。” ———— 第10章 捡到老婆第10天 皇宫的冬,是朱墙金瓦上少见的一抹冷白。 雪粒子簌簌落在宫殿的鸱吻上。 冬日的积雪沉了枝丫,只要有一丝轻微的走动便会惊醒沉睡已久的薄雪。 早晨更是寒凉,皇后免了请安,各宫的妃子也在宫中烤着炭火,闭门不出。 一个身材瘦小的孩童蹲着身子坐在树下,双腿已经被冻麻了。 他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冷宫的嬷嬷本就克扣吃食,如今天气寒凉,吃食甚至直接被押了下来。 一股饭菜的香气传来,孩童用力吸了吸鼻子,抬起无神的双眸。 走在他面前的是给沈贵妃送早膳的仪仗,上面各种吃食,谢玉阑咽了咽口水,盯着自己的肚子,鼻尖全是饭香。 他用力掐住自己的手,小声对自己说道:“这是宫里娘娘的,不能要。” 谢玉阑也不知自己为何来这,他只是听见婢女说御花园最近每日都会有人固定摆上一盘绿豆糕,但从未有人吃。 他想,如果在夜里前没有人要那盘绿豆糕,那他就拿回去和娘亲一起吃。 于是谢玉阑早早就守到了这里。 他低着头,把身子藏在粗大的树干后,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属于自己的早膳。 就在此时,眼前白皑皑的雪地中突然多出一个冒着油香的糯米团子。 谢玉阑眨眨眼,抱着膝盖抬眼,见是从送早膳的仪仗中掉落的,他犹豫了片刻,最后伸出手,将糯米团子拿入手中。 孩童被寒天冻得发紫的手贴上冒着热气的团子,谢玉阑忍住将团子塞入口中的欲望,起身就准备跑回冷宫给娘亲吃。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还没迈动步子,后脖处的布料便被人揪住。 “哪来的鼠窃,偷宫中娘娘的吃食?”尖锐的女声在谢玉阑身后响起。 谢玉阑偏过头,一个丫鬟势利的面容映入眼中,他抿着唇,解释道:“不是偷的,是在雪中捡的,脏了。” 在谢玉阑眼中,宫中的娘娘高贵,吃不得掉在地上的东西,给他正好,想必眼前的宫女姐姐也能理解。 岂料宫女听完他的话,竟然嗤笑出声:“偷了就是偷了,掉在地上的东西难不成就是属于你的了?你是哪个宫中的?” 谢玉阑的手收紧,他垂眸道歉:“抱歉。” “我问你是哪个宫的?” “冷宫。” 宫女盯着他看了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原来是宁庶人那个带煞的儿子,那到也正常了,教不出好东西的女人。” 见面前的宫女诋毁自己的谢玉阑,谢玉阑着急挣脱宫女的束缚,不屈不挠地抬起头反驳:“娘亲很好。” “还敢顶嘴?”宫女伸出手,单手掐住谢玉阑的脸颊,“你娘没教过你规矩?” 谢玉阑盯着宫女的眼睛,一言不发。 宫女似是被他这个倔驴的样子惹恼了,一下拍掉谢玉阑手中的糯米团子:“我倒是要去看看宁庶人怎么教的你!” 说罢,宫女便拉着谢玉阑往冷宫走,谢玉阑在雪中冷了良久,早已也没了力气,只能被宫女在雪中拖着行走。 他转头,盯着陷进毛绒鹅雪中的糯米团子。 冷宫。 宫女对站在宫门口的嬷嬷说道:“去把我们娘娘唤来,就说宁庶人教子无方,偷窃了娘娘的早膳。” “敢问是哪个宫的娘娘?” 宫女捂住了谢玉阑的耳朵,对着嬷嬷说了几句话,又从袖中拿了几两碎银。 谢玉阑几乎是被拖着回来的,浑身冻得发紫。 宫女拽着他往内走,谢玉阑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死死抓住门槛。 “不走?”宫女见谢玉阑这般模样,怒气更甚。 谢玉阑抿唇,低头不语。 嬷嬷颠了颠手中的银子,一掌拍在谢玉阑的头上:“小兔崽子,清姑姑的话都不听?” 第15章 谢玉阑的身子本就孱弱,更别说在雪中待了这么久,被嬷嬷这么一拍,整个人都彻底昏了过去。 待谢玉阑再次醒来,就听见翻涌的水声,他侧头一看,就看见宁月然整个脑袋都被压在水中,他瞳孔睁大,想要过去:“娘亲。” 可得到的回应只有一阵又一阵的水声,谢玉阑咬着牙抬头,就见是嬷嬷口中的清姑姑按着宁月然的头。 他猛地扑了过去,一口咬住清姑姑的手腕。 清姑姑吃痛,她抬眸看向站在暗处的女人:“娘娘!” 那女人如同看戏般,这时才有了反应:“来了。” 谢玉阑的脸颊被一股重力扇打,白皙的脸颊上立刻浮现一抹血红。 他唇齿的力气几乎立刻卸掉。 “就是你偷了本宫的吃食?”那女人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襦裙,伸出带着鎏甲的手指,掐住谢玉阑的脖颈。 呼吸渐渐被掠夺,肺部剧烈火辣的疼痛传来,谢玉阑解释道:“不是偷的,是捡的地上掉的...” 那女人闻言嗤笑出声,竟说出了和那宫女一模一样的话来:“掉在地上的就不是本宫的了?” “可娘娘也吃不了了....”谢玉阑梗着脖子,几乎喘不上气来。 绿裙女人手下猛地一用力,死死掐住谢玉阑的脖颈:“你的意思是你没错?” 谢玉阑喉间艰难地发出一声“嗯。” 那鎏甲几乎嵌进了谢玉阑肉中:“你错没错?” 在谢玉阑眼中,错了就是错了,没错就是没错,他本想道歉,可那个清姑姑的举动让谢玉阑想要道歉的心思全无。 “没有。”谢玉阑重复道。 女人约莫是没想到谢玉阑这么倔,她掐着谢玉阑脖子的力道更大,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说!你错了没有?!” 呼吸被掠夺,谢玉阑的嗓子也变得嘶哑,可他依旧说道:“我没错...” “哼,”绿裙女人冷笑一声,看向在角落的宫女,吩咐道,“清荷,用力。” 说罢,绿裙女人的力道也愈发地大,谢玉阑的脸变得青紫,他听见女人的话,用尽全身力气偏头,就看见清荷正用力压着宁月然的头,平时温柔的娘亲此刻双腿不停挣扎着。 他终究还是认错,咳着嗽说道:“我、我错咳咳、错了。” 见谢玉阑终于认错,绿裙女人给清荷使了眼色,清荷松开手,一句话未说便离开。 谢玉阑大口大口汲取着空气,想到娘亲,他连忙过去把宁月然扶起。 宁月然吐出几口水,整个人脸色惨白,安抚谢玉阑:“娘亲没事。” “怪..”谢玉阑又咳了一声,“咳..怪..咳怪我。” “阑儿没做错,是那些人的错。”宁月然温柔地抬起手,整理好谢玉阑额前乱掉的碎发。 谢玉阑想起了什么,连忙对宁月然说道:“娘,咳咳..娘亲,等我。” 他急忙飞奔出去,跑到刚刚糯米团子掉落的地方,却见那处早已被白雪掩埋。 谢玉阑在雪中扒拉着,终于找到了已经凉掉的糯米团子,他把糯米团子放入自己怀中,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回去。 回到冷宫后,谢玉阑把糯米团子拿了出来,递到宁月然唇边:“娘..咳..娘亲吃。” 宁月然掰下一小块,放进自己口中,冰凉纤细的指尖微微用力,抬起谢玉阑拿着糯米团子的手:“阑儿也吃。” 谢玉阑吸了吸鼻子,小口咬掉一块。 在这个寒冷刺骨的冬日,互相取暖的母子一人一口地分食掉了早已冷掉的糯米团子。 即使它黏腻,粘着人的喉口。 谢玉阑磕磕绊绊地说完,似乎怕皇兄担心自己,爬进靠在床沿的谢临沅怀中:“玉、玉阑,当、当时很、很勇敢哦。” 谢临沅听完谢玉阑的陈述,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想不到谢玉阑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心疼的情绪悬在他的心头,落不下来。 他虽被天下人称作君子,可他知道,他面对那些苦命百姓时也只是可怜,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心疼是什么感觉。 连着心,抽动着肝。 他这才知道无能为力是什么感觉。 知道谢玉阑曾经的经历,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在如今心疼。 可当时的谢玉阑并不需要他的心疼,他需要的是一个人拯救他。 “皇兄知道玉阑勇敢,当时勇敢的玉阑几岁?”谢临沅抚着谢玉阑的脸颊,似乎想要通过这种举动抚摸当时的谢玉阑。 谢玉阑思考了片刻,慢吞吞地说道:“六、六岁。” 才六岁。 谢临沅喉头发紧,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还是谢玉阑主动说道:“玉、玉阑没、没事的。” 谢临沅眼眶有些酸,他深呼出一口气:“所以玉阑是因为当时被那个绿裙女人掐了脖子才患上结巴的。” 虽然谢玉阑的故事中没有明说,但谢临沅才察觉到此事和那个女人有关。 谢玉阑思考了片刻,点点头:“嗯..嗯,结、结巴还、还有现在笨、笨的,六、六岁前也、也笨,但没、没有现在笨...” 他小脸皱着,又补充道:“第、第二天睡、睡醒就、就这样了。” 谢临沅明了了,在冰天雪地冻成那般,又被人打了脑袋掐了脖颈,所以谢玉阑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联想到今日谢玉阑看见沈贵妃的反应,恐怕那个女人多半就是沈贵妃了。 只是沈贵妃行事张扬敢爱敢恨,和谢玉阑口中的描述有些不同。 不过已是四年前的事,说不定沈贵妃做出了怎样的改变也不一定。 “以后玉阑不用吃冷的食物了,有皇兄了。”谢临沅把人往自己怀里紧了紧。 “嗯!”谢玉阑点着小脑袋。 谢临沅唤了声站门外守着的剪春:“备晚膳吧。” 说罢,又抬头盯着谢玉阑问道:“玉阑明日要不要出宫?皇兄带玉阑去买糖饼?” “糖、糖饼是、是什么?” 谢临沅思考了一下,说道:“比杏脯和糖兔还好吃,玉阑一定喜欢。” 谢玉阑趴在谢临沅怀里,杏脯和糖兔已经很好吃了,糖饼竟然比杏脯和糖兔还好吃吗? “去、去..”谢玉阑用力点点头,下巴却不小心撞上谢临沅坚硬的胸膛。 谢玉阑的力气软绵绵的,可谢临沅身上却硬,他吃痛,捂着自己的下巴两眼泪汪汪:“皇、皇兄这、这里坏。” 谢临沅兀的笑出了声,一时如玉山倾辉,矜贵温柔中带着少年郎的恣意。 他抬起谢玉阑的下巴揉了揉,笑道:“皇兄吹吹就不痛了。” 谢玉阑认真点点头:“皇、皇兄吹。” 吃完晚膳,谢临沅便让孟九尘去宫学告假。 谢玉阑对第二日格外期待,晚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连带着谢临沅也睡不着。 他侧过身子,拍了拍谢玉阑的屁.股:“再闹皇兄就打屁股了。” 谢玉阑连忙捂住自己的臀部,摇摇头:“玉、玉阑马、马上睡。” 于是他看着自己的皇兄露出满意的神情,将自己搂入怀中。 清亮的月光斜斜横着窗棂照进来。 谢临沅睡着了,谢玉阑却依旧没睡。 他伸出指尖,碰上谢临沅的鼻尖,认真说道:“皇、皇兄……很重、重要。” 娘亲心中也有最重要的人,娘亲说是玉阑和一个玉阑不认识的人,一共有两个。 当时的谢玉阑心中只有一个,那就是宁月然,于是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自己也要像娘亲一样有两个。 现在自己也有了。 谢玉阑想。 他用力往谢临沅怀中钻了钻,搂住少年并不纤瘦的腰身,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说: ---------------------- 都会遭报应的[好运莲莲] 明天不更,周一更哦,亲亲! 第11章 捡到老婆第11天 盛夏的日头毒得骇人,连带着泥土地都蒸出一层浮动的热浪。 蝉鸣声嘶力竭,粘稠地荡在空气里,连风都是烫的,掠过皮肤时,一层闷热裹在了上面。 谢临沅一袭月白纱袍,腰间束着淡青丝绦,衣料轻薄,隐约透出几分肌理。 他手中执着一把素纱团扇,扇面上绣着几枝瘦竹,摇动时带起微弱的风,但这风向着的却不是谢临沅自己,而是他身侧穿着一身杏黄短衫的谢玉阑。 谢玉阑第二次出宫,却比第一次局促了很多。因为今日闹市中人多,天气炎热,谢玉阑也不敢随便走。 更何况在出宫前皇兄和自己说了,不要走远,如果皇兄找不到玉阑会担心的。 当时的谢玉阑闻言,便用力拍拍自己的胸脯,认真对着谢临沅保证道:“玉、玉阑不、不会的!” 此时此刻,谢玉阑手指抓着谢临沅的袖角,好奇地打量着在上次出宫时没有发现的小摊。 但谢玉阑注意力依旧放在谢临沅昨日提及的糖饼上,他扯扯谢临沅的衣裳:“兄、兄长,糖、糖饼。” 第16章 他在提醒谢临沅不要忘了比杏脯和糖兔还好吃的糖饼。 谢临沅将手伸出,抓住谢玉阑冰凉的手,往周围打量了一圈,偏低着头对谢玉阑说道:“卖糖饼的大娘还未来,今日皇兄带着玉阑玩到夜深如何?” 玩到夜深。 谢玉阑眨眨眼,思考了片刻说道:“不、不会被、被抓吗?” 谢临沅俯身,指腹在谢玉阑白嫩的脸颊上滑了几下,说道:“兄长同父亲说了,父亲允了。” “要!”谢玉阑见皇兄这么说,也不再有顾虑了。 谢临沅失笑,把谢玉阑的手紧紧包在自己的掌心,问道:“玉阑现在想吃什么?” 话音刚落,接上的是小贩悠长的吆喝声。 “卖冰酪咯——又甜又凉的冰酪咯!” 谢玉阑本就有几分热意,听见小贩口中又甜又凉的形容,立刻起了兴趣。 “冰、冰酪!”谢玉阑抬起头,对谢临沅说道。 谢临沅垂眸,见他仰着脸,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汗珠,在阳光下亮晶晶的。他笑着从袖中取出锦帕,轻轻按在小皇弟汗湿的额头上。 “好,兄长给玉阑买。” 说罢,谢临沅便拉着谢玉阑往巷口槐树下卖冰酪的摊贩走去。 那摊贩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一瞧谢临沅和谢玉阑的穿着便知晓两人不是普通人,于是连忙热情招呼道:“公子要来碗冰酪吗?” 谢临沅从荷包中拿出碎银,递到小贩支着的摊子上,“来一碗。” 巷口的老槐树投下一片吝啬的阴翳,树影被热浪蒸得模糊,像融化的墨迹。借着小贩做冰酪的时间,谢临沅牵着谢玉阑站进去,却仍避不开四面八方涌来的闷热。 没多久,小贩就将冰酪做好了,他递到谢临沅手中,笑着嘱咐道:“公子得快点吃,不然就化了。” 谢临沅接过,颔首回道:“多谢。” 那冰酪盛在青瓷小碗里,莹白如雪,面上浇了一勺琥珀色的桂花蜜,蜜汁沿着乳酪的弧度缓缓滑落,在碗底积成一小汪甜浆。 冰气氤氲,碗壁沁出一层细密的水珠,指尖一碰,凉意便顺着肌肤爬上来,连夏日的燥热都褪了三分。 谢临沅弯腰,将冰酪递到谢玉阑跟前。 谢玉阑凑近去看,鼻尖几乎要碰到冰酪的冷雾。 乳酪微微颤动,像一方冻住的牛乳,又似玉匠雕琢的酥山。 察觉衣角被谢玉阑扯了一下,谢临沅柔声问道:“怎么了?” “兄、兄长先、先吃。”谢玉阑垫着脚,拍去一片落在谢临沅发间的落叶。 “兄长不饿。”谢临沅道。 谢玉阑皱着小脸,摇摇头,用手掌抹去谢临沅额头冒出的细汗:“兄、兄长热。” 谢临沅这才知晓谢玉阑是什么意思。 心软软陷进去了一片,他抿唇轻轻在边缘抿了一小口,桂花蜜裹着碎冰碴,入口时先是沁骨的凉,继而舌尖漫开稠厚的甜,还带着一点花酿的微苦,恰能解了牛乳的腻。 谢临沅随口用木勺轻轻一挖,便露出内里更细腻的冰絮,他递到谢玉阑唇边,开口道:“玉阑吃吧。” 谢玉阑低头含住,被冻得“嘶”了一声,睫毛上却挂了笑,在闹市中并不清晰,谢临沅却听得很清楚。 “兄、兄长,又甜又、又凉。”他学着小贩的说法对谢临沅说道。 冰酪化得快,一滴乳浆沾在他唇角,谢临沅用帕子去擦,孩童的唇瓣还带着冰酪的凉意,像碰了一瓣沾露的梨花。 “嗯,又甜又凉。” 谢玉阑却在此时左瞧西瞧,不知看到了什么,拉住谢临沅的指尖,另一只手指着不远处开口:“兄、兄长,去、去那边坐、坐。” 谢临沅顺着谢玉阑的视线望去,就见远处有一块乘凉的绿荫,下面有好几处石枰。 两人过去时刚好还有两个贴在一起的,谢玉阑拍了拍其中一个,示意谢临沅坐上去。 待谢临沅坐上去以后,他才坐了上去,随后偏着头靠在谢临沅的手臂上,晃着自己的双腿。 谢临沅则是又挖了一勺冰酪递到谢玉阑唇边,谢玉阑张着唇乖乖吃下,又突然蹙紧眉头。 正挖着冰酪的谢临沅并未察觉,而是再次递过去一勺,却没感觉到木勺被含住的力道。 他偏头望去,便看见自家皇弟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格外郑重地说道:“玉、玉阑吃、吃了两、两口,兄、兄长吃了一、一口,该兄长了。” “兄长不吃了,玉阑吃。”谢临沅又往谢玉阑唇边递了递,冰凉的冰酪几乎贴上了谢玉阑的唇瓣,一丝甜意渗进他的口中。 谢玉阑咽了咽口水,却依旧坚持自己一口皇兄一口的原则,偏着小脑袋不去看乳白的冰酪。 “玉阑吃,兄长如果想吃会买的。”谢临沅劝道。 他不需要一个和他处处讲求公平的皇弟,而是愿意成为谢玉阑可以肆意撒娇甚至撒泼的亲近之人。 他不缺前者。 “真、真的?”谢玉阑又把脑袋伸了回来,问道。 谢临沅失笑,头一次恨自己只有两只手,现在没有手空出去摸谢玉阑的脑袋,他也学着谢玉阑的模样认真点点头,少年含笑的嗓音响起:“兄长自然认真,从不撒谎。” “那、那玉阑吃、吃了...唔...” 谢临沅趁着谢玉阑说话的罅隙将木勺放入谢玉阑口中,得空的手终于满足地揉上了谢玉阑的头发,揉够了头发又捏了捏谢玉阑因含着木勺圆滚滚的脸颊。 等做完了这一切,谢临沅才将木勺从谢玉阑口中抽.出。 甫一抽.出,便见谢玉阑气鼓鼓地盯着自己。 谢临沅自知自己的举动未免有失沉稳,于是他很快再次挖着冰酪递到谢玉阑唇边,谢玉阑看见冰酪,也忘了自己要干些什么。 待谢临沅一口一口的喂完谢玉阑冰酪,谢玉阑缓了一会,才想起自己方才打算做些什么。 他从石枰上起身,果不其然,谢临沅见谢玉阑起身,也跟着站起了身子,刚弯下腰,就见谢玉阑踮起脚尖。 他手腕上的玉佩先是撞上了谢临沅的玉佩,叮咚一声脆响。 谢临沅刚想询问谢玉阑,却猝不及防被两只小手捧住了脸。孩童的掌心还沾着方才吃的冰酪甜香,带着夏日特有的潮热,不由分说便压了上来。 于谢玉阑来说,谢临沅脸颊的触感算不得柔软。 少年皇子常年习武的面颊覆着薄薄一层肌理,颌骨线条分明,揉起来像在抚一块温热坚硬的玉。 偏谢玉阑揉得认真,拇指按在皇兄的颧骨处打着圈,食指还勾着耳垂往下拽。 谢临沅被扯得微微偏头,一缕鬓发垂落,扫在谢玉阑手背上。他怎会不知晓谢玉阑是在报复自己方才的行径。 他没阻止,便听见谢玉阑小声嘟囔:“兄、兄长好、好硬。” 谢临沅身子突然僵住,终于忍无可忍,擒住那双作乱的手腕,伸手将谢玉阑抱了起来。 却没想到谢玉阑就势把发烫的额头抵上来,纤长柔软的睫毛扫过谢临沅的肌肤,声音含着欺负到了皇兄的得意:“玉、玉阑走、走不动了。” 谢临沅吐出一口气,少年算不上宽厚的手掌隔着纤薄的衣料轻轻拍了一下谢玉阑的屁股:“玉阑,这种话不能对其他人说。” 他已十五,自然能察觉到话中的歪意,不少世家公子在他这个年纪已有了教事的通房丫头,曾经皇帝也问过谢临沅是否需要,皆被谢临沅以心思不在此处为由拒绝了。 可谢玉阑不懂,他懵懂地抓着谢临沅肩胛上的布料,偏着头问道:“为、为何不、不行?” 谢临沅一哽,不知如何和谢玉阑解释这种事情。 他对这种事情向来看的很淡,也从未主动了解,只好用最通俗的话术和谢玉阑解释道:“因为这种话有其他意思,那个意思不好,以后自然会有人教玉阑,玉阑到时便懂了。” 他也不知怎么和谢玉阑解释,似乎怎么解释都是乱的,做事待人向来游刃有余的谢临沅平生唯独栽过的跟头都在谢玉阑身上了。 还好谢玉阑没有继续问下去,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重新开口:“那兄、兄长好、好软。” 谢临沅:“......” 作者有话说: ---------------------- 有更硬的 等以后真有人去教皇弟你又急[敲着键盘指指点点.jpg] 第12章 捡到老婆第12天 到了午时,谢玉阑饿了,谢临沅便又带着谢玉阑去醉仙楼持午膳。 包厢内。 这次来的依旧是上次来的小二,他恭敬地倒上茶水,问道:“二位公子要吃些什么?” 谢临沅随口道了几道谢玉阑平常在宫中爱吃的菜式。 那小二笑呵呵地应下,热拢说道:“公子还未离开京城啊?” 小二对这两位公子的印象着实深,因为这两位在京中都是少见的清绝容颜,让人看一眼都忘不掉。 第17章 还记得上次这位大公子走时不少女子都盯着醉仙楼大门口的背景望眼欲穿。 谢临沅闻言,淡淡回道:“家父在京中做生意,目前在京城久居。” 小二点点头,又叮嘱道:“今日客人多,这壶茶方烧好便端上来了,客人喝时务必小心。” “好。”谢临沅回道。 待小二走后,谢临沅抓住谢玉阑打算去拿茶杯的手,上面的热气萦绕,他用手背试了试温,随即垂头对谢玉阑说道:“茶水烫,等会喝。” 谢玉阑端着凳子往谢临沅身边靠了靠,纤细白嫩的手指指向谢临沅一手便可以握住的喉咙:“玉、玉阑,口、口渴。” 冰酪虽甜,但上面的桂花蜜吃了却止不了渴,反倒让谢玉阑愈发口渴。 谢临沅听闻,指尖抬起谢玉阑的下巴,注意到谢玉阑的唇瓣都是干的,他柔声说道:“那等皇兄吹凉了再喝可好?” 谢玉阑知晓谢临沅是为自己好,他便点点头:“好、好。” 见谢玉阑同意,谢临沅便拿起热茶,唇中吐出丝丝气息,吹动茶水表面,泛起微微涟漪。 手腕突然被一股极小的力道盖住,他低头就见谢玉阑盯着自己,小手放在自己的手腕上认真说道:“我、我和皇、皇兄一、一起吹、吹。” 谢玉阑一脸认真,谢临沅也没有推拒,将茶杯放低了一点,刚到和谢玉阑的唇瓣对齐。 茶杯的热气扑到谢玉阑脸上,他眯起了眼睛,却学着皇兄的样子嘟起唇瓣往里吹气,谢临沅则是轻轻吹着,怕将热气吹进谢玉阑的眼中,烫着了人。 谢玉阑匆匆吹了几下,口中的干涩愈发严重,他见杯口没有再冒热气了,便着急对谢临沅说道:“皇、皇兄,好、好了。” 还没等谢临沅用手背去试温,谢玉阑就急不可耐地将唇瓣贴上了杯口,仰着脖子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 茶杯被谢玉阑快速放在桌上,谢临沅还没反应过来怀里便扑进来了一个人,胸膛被人蹭了几下。 怀里的人可怜兮兮的抬起手,同小狗散热般伸出被热水烫得通红的舌头,含糊笨拙地咕哝道:“皇、皇兄,烫烫....” 说着,豆大颗的眼泪从谢玉阑的眼底滑落,一颗一颗砸在谢临沅胸前的布料上。 谢临沅又心疼又觉得好笑,他伸出右手捏住谢玉阑被烫地红的不太对劲的舌头,不让谢玉阑收回去,随后用左手取出右手袖中的手帕,轻柔地按在谢玉阑的眼底,素白的手绢被洇湿染深。 谢玉阑雷声大雨点小,落了几颗就没再哭了。 “唔、唔..”怀中的孩童不知说了些什么,用指尖戳了戳谢临沅的胸膛。 谢临沅敛眸,就见谢玉阑唇边流出了几丝津水,是被谢临沅扯着舌头无法吞咽,他轻笑了一声,松开捏着谢玉阑舌头的指尖,温热拭去孩童唇边的津水。 刚擦去,就听见谢玉阑气鼓鼓地说道:“皇兄坏...” 少年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恶狠狠地用脑袋撞了撞胸口:“茶、茶水更、更坏。” 谢玉阑力气小,在他眼中自己力气很大,在谢临沅感受下来却和小猫挠人没什么区别。 他的注意力更着重放在了谢玉阑方才开口的第一句话,他有些激动,把人的小脸捧着,问道:“玉阑刚刚说了什么?” 谢玉阑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方才并没有结巴,他歪了歪头,脸颊肉抵在谢临沅温热的掌心上,他似乎格外喜欢谢临沅捧着自己的脸,在上方轻轻蹭了蹭。 做完这一切,谢玉阑才慢吞吞地回道:“皇、皇兄坏,茶、茶水更、更坏。” 见谢玉阑又恢复了原样,谢临沅也拾掇起了心中的激动,并没有告诉谢玉阑方才第一句话并没有结巴,免得让人白高兴。 他捏了捏谢玉阑的脸,将人重新抱回到凳子上坐着,说道:“皇兄说了很烫,还没试温玉阑就喝了,皇兄怎么就坏了?正直的小判官是不能冤枉大好人的。” 说着,谢临沅的语气竟也染上了几分委屈。 谢玉阑信以为真,仔细想了一下,方才皇兄确实对自己说过茶水烫,也确实在起初用手背试温,是他自己还没等皇兄说可以喝,就因为自己口渴才急着囫囵咽了下去,造成了舌头的疼痛。 大脑运转着,谢玉阑迷迷糊糊地思考完,皱着小脸说道:“那、那玉阑坏。” 谢临沅失笑,说道:“玉阑也不坏,玉阑只是口渴了,我们都不坏。” 在谢玉阑心中,皇兄是不会说错话的,他闻言便认真点点头,说道:“那、那就、就是茶、茶水、水坏!” 谢临沅笑着,他指尖弯起,刮了一下谢玉阑已经长了些肉的小脸:“嗯,茶水坏。” 少年的声音带着几分恣意,还含着几丝不易觉察的纵容。 谢玉阑伸出手掌,轻轻把还有一点茶水的茶杯推远:“不、不喝、喝你了。” 孩童的行为无法用正常的思维进行思考,谢临沅只觉得他的皇弟可爱地紧,让人原本坚硬的心都有了一片柔软。 吃完午膳,两人随处走了走,谢临沅带着谢玉阑消了食,想到谢玉阑惦记着的糖饼,他便拉着谢玉阑的手去了卖糖饼的大娘那。 刚走过去,一股花香就扑上了谢玉阑的脸上,他眨了眨眼,愣愣说道:“好、好香。” 刚刚摆好摊的大娘闻言笑了出来:“小公子好嗅觉,这是我新研究的鲜花糖饼。” “鲜、鲜花糖、糖饼?”谢玉阑重复道。 “对,可好吃了。”大娘笑道。 谢玉阑扯了扯谢临沅的衣角:“玉、玉阑想、想吃。” 谢临沅自然不会让谢玉阑失望,他从荷包从拿出几块碎银,搁置在大娘摊前,说道:“一块普通糖饼,一块鲜花糖饼。” “好勒,近来是夏日,我只研发了荷花糖饼,是用新鲜莲瓣蘸了麦芽糖浆,贴在薄面皮上蒸熟的,比普通糖饼味淡。”大娘一边做一边介绍。 谢玉阑则是垫着小脚看着大娘做糖饼,回应着大娘的话。 很快大娘便将糖饼做好了,两个冒着热气的糖饼递到谢玉阑手中,谢玉阑看了一眼,就准备咬上那块普通糖饼,普通糖饼的甜味浓,勾起了谢玉阑的食欲。 谢临沅按住谢玉阑的手,说道:“先吃了普通糖饼就尝不出荷花糖饼的味了,刚刚大娘不是说了,荷花糖饼的味道比普通糖饼淡。” 大娘自也听见了谢临沅的话,她赞同道:“这位小公子说得对。” 见皇兄和卖糖饼的大娘都这么说了,谢玉阑便先咬伤了荷花糖饼。 荷花糖饼是表面是蒸得极薄的米皮,软糯微韧,一抿便化开。内馅的荷花蜜浆随之溢出,如大娘所说,甜味极淡,却带着一缕幽凉的荷香,仿佛舌尖拨开了某片花瓣,忽然尝到花蕊深处藏着的露水。 咬到里面的花泥时,能觉出细碎的荷瓣仍保留一丝粗糙的感绝,在齿间轻轻拉扯,甜意如涟漪般层层漾开。 谢玉阑眼眸亮起了光,他抬起头盯着谢临沅说道:“好、好吃。” “好吃皇兄再给玉阑买。” 谢玉阑踮脚,把荷花糖饼递到谢临沅唇齿边,说道:“一、一起吃、吃。” 谢临沅轻轻咬了一口:“玉阑吃吧,兄长不爱吃甜食。” 见皇兄这么说,谢玉阑便也不强迫谢临沅吃不爱吃的吃食,糖饼有些大,谢玉阑捧着走了一路才吃完。 吃完糖饼,谢玉阑抱住谢临沅的手臂:“玉、玉阑累、累了。” 谢临沅往四周看了一眼,看见一个说书人的台子,后方正好有两个空位,他便拉着谢玉阑走了过去坐下。 他从袖中拿出谢玉阑还没吃的糖饼,问道:“现在要吃吗?” 谢玉阑吧咋了几下嘴,摇摇头:“等、等会吃、吃。” 听见谢玉阑这么说,谢临沅便把用油纸包着糖饼放入袖中。 台上,说书人缓缓出场:“今日,在下来为各位将一段狐狸精和书生的故事.....” 谢玉阑捧着脸颊认真听着。 “却说是一个雨夜,书生被困在了山洞中,刚刚幻化成人形的红尾狐狸精,狐妖一族本就靠吸食青年的阳气,狐妖见书生长得清秀漂亮,便装作淋湿雨的富家女子前去勾引那位书生。那却不料那书生家中是捉妖师,一开始便闻出了女子身上的狐狸味——” 话未说完,便被台下的听客打断:“你这新来的实力不行啊,倒是和我们说说那书生和狐狸精长什么样啊。” 那位说书人的新来的,闻言一怔,视线落在台下,突然一指:“和后面那位公子差不多。” 谢玉阑见那位书生指向的是谢临沅,小脸皱紧,对谢临沅说道:“我、我们走。” 谢临沅不明所以,却还是跟着谢玉阑走了。 待走远,谢临沅才听见谢玉阑不满道:“兄、兄长才、才不是狐、狐狸精。” 作者有话说: ---------------------- 第18章 来啦 第13章 捡到老婆第13天 谢临沅这才晓得谢玉阑为何突然将自己扯走。 感情是以为那位说书人认为皇兄是狐狸精长相。 他眸子弯着,低着腰揉了揉谢玉阑的脑袋:“那位说书人的意思不是说兄长是狐狸精。” 谢玉阑眉头紧蹙,听到谢临沅的解释,他磕磕绊绊地问道:“那、那兄、兄长是、是什、什么?” 谢临沅捏捏谢玉阑的脸,牵着人往前走,边走边说道:“那人的意思是兄长像书生。” 可谢玉阑的眉头并没有松开几分,他捏着谢临沅的手紧了紧,闷闷说道:“兄、兄长也、也不是、是书、书生。” 这回轮到谢临沅不懂了,他食指挠了挠谢玉阑的掌心,轻声问道:“为何?” 谢玉阑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陷入了思考,片刻后他回道:“因、因为兄、兄长是、是好、好人,不、不会被、被狐、狐狸精骗、骗走。” 谢玉阑说完,便停下脚步抬起小脑袋盯着谢临沅,反问道:“是、是吧?” 谢临沅唇缝中溢出憋不住的笑意,他弯下腰将谢玉阑抱了起来,让人坐在自己的小臂上颠了几下,回道:“兄长不会被狐狸精骗走的。” 他也没有向谢玉阑解释那位说书人的意思是自己的长相像话段子里的书生。 毕竟谢临沅自己也不认同,更莫说谢玉阑了。 “兄、兄长好。”谢玉阑伸出双臂揽住谢临沅的脖子,小脑袋抵在谢临沅的发丝上,轻轻蹭了几下,引起发丝厮磨的静谧声响。 谢临沅这么抱着谢玉阑走了一路,一直到京中最负盛名的菡清池才停下。 正值夏季,池中养殖的菡萏开得正旺,独属于莲花的香气在整个池子周边的范围内蔓延。 谢玉阑眼睛一亮,他扭了扭身子,垂着头对谢临沅说道:“莲、莲花糖、糖饼。” 一缕柔软的黑丝耷拉在谢临沅的羽睫上,晃来晃去,扫起几分痒意。 谢临沅将谢玉阑的腰往里带了带,免得掉下去。 随即抬起一只手,将谢玉阑散落的发丝别到谢玉阑的耳后,轻声应道:“嗯,莲花糖饼便是用池子中的这种花做的。” 谢玉阑抿着唇,弯着眼睛笑了起来:“放、放我下、下来吧。” 谢临沅将谢玉阑放在了地面,身子还未直起,手臂便被人捏住,谢玉阑两只小手轻轻揉着谢临沅的小臂,纤长的睫毛盖住了那双清亮黑透的瞳孔。 眼前的人一张小脸认真,说道:“兄、兄长,疼、疼不疼?” 虽说谢玉阑是个十岁的孩童,但因为前十年几乎没有摄入什么营养,看上去十分纤瘦。更何况谢临沅从五岁起便开始学武,别说一个谢玉阑了,就算是两个谢玉阑坐在谢临沅的手臂上谢临沅都没有感觉。 “兄长不疼。”谢临沅温声开口。 谢玉阑按揉谢临沅小臂的动作放缓:“玉、玉阑不、不轻的。” 谢临沅难得一时沉默。 谢玉阑认为自己是重的,会坐疼皇兄。 可却也不知道,他的皇兄满心都是怎么将眼前纤瘦的孩童养的更白嫩更胖更健康些。 谢玉阑见谢临沅没即刻回答,真以为自己将谢临沅坐疼了,他给谢临沅按摩的手停住,有些落寞:“玉、玉阑当、当时太、太高兴了,没、没没...” 说着说着,谢玉阑有些急,话也还是说不顺。 谢临沅回过神来,察觉方才谢玉阑说了些什么,又见谢玉阑自愧的神色,猛地发觉自己从未和谢玉阑说过将可以将皇兄当做一个玩闹撒娇的亲人。 有时他见谢玉阑同自己那般亲密,便以为谢玉阑早已将自己当做了可以肆意嬉戏的人。 可谢临沅没有说,谢玉阑也就将谢临沅当做了一位有着同父血缘的皇兄,皇兄有威严有地位,是不可冒犯的。 这十年内没有教谢玉阑怎么和其他人相处。 谢临沅伸出掌心,将谢玉阑的唇瓣捂住,不让孩童继续说话。 他盯着谢玉阑的双眸,格外认真:“玉阑,你是我的弟弟,我们并不是上下的关系。” “皇兄不会和玉阑置气,玉阑在皇兄这是有特权的。”谢临沅说道。 说完后,谢临沅才放下捂着谢玉阑唇瓣的掌心。 谢玉阑愣愣的,良久才意识到谢临沅话中的意思,他手指搅着自己的衣料,呆呆说道:“特、特权是、是什、什么。” 谢临沅见不得谢玉阑可怜的样子,蹲下身子伸出手将人搂入怀中,缩短相隔甚远的距离,抬眸近距离看着谢玉阑的肌肤,他轻轻扯开谢玉阑下意识掐手的动作。 “意思是..玉阑在皇兄这里,可以随便撒娇,可以随便找皇兄要抱抱,也可以随便和皇兄嬉戏,就像玉阑和兔子一样,皇兄也想和玉阑亲密。”谢临沅解释道。 可以随便和皇兄撒娇。 随便找皇兄要抱抱。 谢玉阑以为自己高兴上头时越界的举动,在谢临沅眼中都是撒娇。 直到此时此刻,谢玉阑才知道,他的皇兄是渴求和自己亲密的。他以为谢临沅仅仅只是在尽皇兄的责任,却因被困冷宫十年,从不知晓在这宫闱中兄弟之间心计最多,更何论去尽兄长之责。 谢临沅对谢玉阑所有的一举一动,皆是心甘情愿。 亦是甘之如饴。 他只是待人性子温和,不代表谢临沅能对那些皇弟宽容纵容。 谢玉阑是唯一的例外。 谢临沅没说话,只是静静等谢玉阑消化着。 可他没等到谢玉阑开口,却等到一颗豆大的泪珠落在自己的睫毛上。 谢临沅下意识眨眼,那颗晶莹的泪珠便滑落在他的唇瓣。 咸的。 他抬起头,就见谢玉阑哭了。 “不哭了。”谢临沅拿出在醉仙楼时给谢玉阑拭泪的手帕,轻轻按压着湿痕。 “皇、皇兄....”谢玉阑声音哽咽,嗓音却很小,似是怕被人听见自己哭了一般。 “皇兄在。” 谢玉阑呼吸很轻,抓住谢临沅的手指:“皇、皇兄很、很爱、爱玉、玉阑?像、像娘、娘亲爱、爱玉、玉阑一、一样。” 他声音小心翼翼的,好像害怕下一秒就听见谢临沅的否认。 谢临沅反握住谢玉阑的手指,应道:“皇兄很爱玉阑。” 谢玉阑没继续说话,只是往谢临沅怀里钻了钻。 似乎这个动作能让谢玉阑得到安全感。 谢临沅站起身子,将人拥在自己怀中,不多时,怀里的人脑袋突然抵上谢临沅的腰腹,谢临沅垂头,才发现谢玉阑呼吸平静,显然是已经睡着了。 他朝不远处跟着的侍卫使了一个眼神,弯下腰从谢玉阑的腿弯处将人抱起,回到了马车上。 上马车前,他对侍卫吩咐道:“到皇宫附近停着,找个安静的地方,不要吵醒八殿下。” 侍卫应下:“喏。” 马车内宽广,谢临沅坐在马车里铺着的毛毯上,随手拿起一本放在桌上的竹简看了起来。谢玉阑则是躺在软坐上陷入了酣睡。 待到谢玉阑再度醒来,已然黄昏。 他缓慢地睁开眼,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意识到自己是回了马车内,他唇瓣张了张,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嘟哝道:“饿..饿。” 方才哭了一顿,又睡着了过去,谢玉阑早已饿了。 觉察到谢玉阑醒了,谢临沅放下手中的竹简:“要出去用膳吗?” 谢玉阑揉着肚子:“糖、糖饼还、还没吃。” “糖饼够吗?”谢临沅问道。 “先、先吃。”谢玉阑从软座上坐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空位,示意谢临沅坐上来。 谢临沅坐上去,将放在袖中早已还带着些许温热的糖饼拿了出来。 谢玉阑刚睡醒,还呆呆的,两只手拿着糖饼慢慢嚼着。 糖饼有麦香混着粗糖的焦甜,饼皮微脆,内里蓬软,咬破时淌出琥珀色的糖浆,里面还掺着几粒炒熟的芝麻,和荷花糖饼比起来又是另外的滋味。 等谢玉阑出着神吃掉了一半的糖饼,飘走的神思才缓缓回来,他偏过头抓住谢临沅的手:“皇、皇兄饿、饿了吗?” “皇兄还不饿,待会晚上玉阑想去哪里玩?”谢临沅揉着谢玉阑的指尖,问道。 谢玉阑小口小口吃完糖饼,回道:“不、不玩了。” “玉阑要回宫吗?”谢临沅开口。 谢玉阑点点头:“下、下次再、再玩,玉、玉阑累、累了。” 谢临沅捏捏谢玉阑的手腕:“好。” 回到宫中。 谢临沅吩咐宫女布膳。 谢玉阑吃了一个糖饼还没有吃饱,他给谢临沅夹了很多菜。 “怎么突然对皇兄这么好?”谢临沅笑着问道。 谢玉阑往口中吃了一口饭,鼓着脸颊含糊说道:“因、因为玉、玉阑也、也爱、皇、皇兄。” 谢玉阑今日雀跃不已,他知道不止自己渴望和谢临沅亲密,谢临沅也是同样的。 第19章 “皇兄知道了。”谢临沅也给谢玉阑夹了一道菜。 吃完晚膳,谢临沅带着谢玉阑出去看星星。 谢玉阑在冷宫时没见过这么繁密的星星,他趴在躺在藤椅的谢临沅怀中,指着天上的星星问道:“为、为什么有、有星星。” 谢临沅思索片刻,回道:“因为去世的人都变成了星星在天上看着我们。” 闻言,谢玉阑眼睛一亮:“娘亲也、也变、变成星、星星了么?” “对。” 听见谢临沅的肯定,谢玉阑抱住谢临沅的腰说道:“娘、娘亲,不、不要担、担心玉、玉阑,玉、玉阑有、有皇、皇兄了。” 作者有话说: ---------------------- 宝宝心里的一块疙瘩彻底解开惹qaq之前还是会隐隐多想t-t觉得是自己单方面的喜欢依赖皇兄t-t意味着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写贴贴了! 明天不更,周五更哦 第14章 捡到老婆第14天 谢临沅听见谢玉阑的话,掌心抚上谢玉阑的腰身,他用下巴在谢玉阑的发顶蹭了一下,应道:“嗯,玉阑有皇兄了。” 谢玉阑仰着脑袋看着天上的星星,一时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空气一时寂静,觉察到谢玉阑良久都没有说话,谢临沅低头,便见谢玉阑在自己怀中睡了过去。 他将谢玉阑抱起,放回床榻上,随后关上门走了出去。 一个身着黑衣的蒙面人从另一侧走了出来。 “找到人了?”谢临沅的声音不复在谢玉阑面前时的那般温和,处处透露着上位者的威严。 黑衣人取下蒙面,黑暗中那张脸清楚明显,竟是谢临沅身边的宫女剪春。 剪春不似平日穿着宫女襦裙时的温婉,此时此刻浑身透露着血气,她单膝跪在地上:“小殿下口中的那个嬷嬷在多年前便出宫了。” 其实剪春并不是谢临沅在宫中挑选的贴身婢女,而是谢临沅出宫时捡到的一位将死的死士。 剪春一开始也不唤剪春,而是唤黄泉。 “几年前?”谢临沅问道。 “四年前。”剪春应道。 正好是谢玉阑结巴那年。 这二者之间不可能没有任何的关联。 谢临沅走了几步,走到石桌旁坐下,开口:“今日辛苦你了。” 剪春站起身,摇摇头:“只要是殿下的吩咐,剪春定会做到。剪春这条命就是殿下救回来的。” 谢临沅垂眸掩去思绪,说道:“起初也不知晓你是死士,本以为你是被亲人赶出来的寻常女子,可怜你便让你以宫女身份进宫,只是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何愿意和我坦诚你的身份。” 剪春一怔,很快回道:“殿下身侧全是眼线,属下认为殿下需要一个自己人。” 听到剪春这番话,谢临沅点点头:“明日去宫学,照顾好小殿下。” 没等剪春理解到这两句话之间的关联,谢临沅便转身回了卧房。 剪春站在原地,突然理解到了大殿下话中的含义。 只是她没想到谢临沅如此眼尖,看出来自己对谢玉阑十分提防。 而在谢临沅是在隐隐警告自己:不要对谢玉阑有任何想法,他是自己人。 谢临沅回到卧房,熄了烛火,搂着谢玉阑睡去。 许是谢玉阑昨日睡了太多次,今日竟醒的比谢临沅早些。 不过他醒来以后也没有闹谢临沅,而是抬着头打量着谢临沅。 谢临沅就是在这股注视中醒来的,他垂眸,便见怀中的人精神抖擞,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自己瞧。 见谢临沅醒来,谢玉阑露出一个笑,抱住谢临沅的腰往人怀中挤。 谢临沅搂住怀中人的腰,声音带着刚刚睡醒的沙哑:“几时了?” 谢玉阑摇摇头,发丝被他蹭的有些乱:“不、不知、知道。”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孟九尘的声音:“回禀殿下,卯时了。” 谢玉阑这才知晓皇兄不是在问自己,他连忙闭紧了嘴巴。 谢临沅自然看见了谢玉阑的小动作,他一时失笑,捏着谢玉阑的脸:“怎么醒这么早?” “梦、梦见皇、皇兄了。”谢玉阑似乎十分贪恋此刻的温存,又往谢临沅怀中挤。 没想到谢玉阑的回答会是这样,谢临沅微微一怔,却很快反应过来,大拇指的指腹在谢玉阑光滑的脸颊上滑着:“梦见皇兄什么了?” “梦、梦见皇、皇兄和、和玉、玉阑了,玉、玉阑在、在和兔、兔子成、成亲。” 过了这么久谢玉阑还惦记着和兔子成亲,谢临沅哭笑不得。 “那皇兄是在吃兔子和玉阑的喜酒吗?”谢临沅问道。 谢玉阑皱着眉毛,似乎在努力回忆梦中的场景,过了一会才回道:“皇、皇兄穿、穿着红、红衣、衣裳,在、在朝玉、玉阑敬、敬酒。” “那皇兄就是在给玉阑主持嘉礼了?” 谢玉阑不懂什么是嘉礼,也不懂为什么自己和皇兄都穿着红衣裳,听见谢临沅的话,认知里皇兄不会说错话的谢玉阑点点脑袋:“嗯、嗯。” “那皇兄以后就给玉阑主持嘉礼了。” 谢临沅往窗外看了一眼,时辰也不早了。 他弯着眸子,抱着谢玉阑从床上起身:“去宫学了。” 给谢玉阑换好衣裳以后谢临沅才开始着衣。 他拉着谢玉阑往卧房外走,就看见待在卧房门外的剪春。 “走吧。” 剪春行礼:“喏。” 到了宫学,今日的宫学却比往日安静了几分。 谢玉阑有些不习惯,他扯扯谢临沅的袖子,问道:“皇、皇兄,好、好安静。” 谢临沅昨日也没来宫学,也不知道发生了何时,只是平日在开课前素来吵闹的宫学都这般安静,他也觉得有些奇怪。 他望向宫学的太监,挥了挥手。 太监见谢临沅唤自己,连忙迎了上去:“大殿下有何事吩咐?” “今日宫学怎的这般安静?”谢临沅问道。 “宫学来了位新夫子,很严格。”太监言简意赅地回答。 谢临沅颔首:“好。” 他拿起自己桌上的书本,便准备去小房间教谢玉阑学习。 刚拉着谢玉阑踏出宫学的门口,就闻到了一股清雅的雪香。 谢玉阑抬起头,就见一位神情冷淡、说不清是女子还是男子的人闯入眼中。 那人也注意到了谢玉阑的视线,他垂下头,抬眸望向谢临沅:“大殿下,不在宫学待着么?” 谢玉阑这才从声音听出眼前的人是男子。 “你是?”谢临沅不认识眼前说话的人,也不知道眼前的人是怎么认识自己的。 “新来的夫子,宋玉声。”宋玉声淡淡介绍道。 谢玉阑将眼前清冷淡雅的人和太监口中严肃的夫子联系起来。 “宋夫子,”谢临沅颔首,回了宋玉声一开始的话,“皇弟和宫学的学习进度不一样,父皇让我亲自教皇弟。” 宋玉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随后回道:“去吧。” 待宋玉声走后,谢玉阑歪着头,望着宋玉声远去的背影对谢临沅说道:“宋、宋夫、夫子,好、好看。” 谢临沅望了一眼远去的背影:“是吗?” 语气听不出情绪。 “嗯、嗯!”谢玉阑点点头。 谢临沅垂眸,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谢玉阑,没说话。 他还是觉得他的皇弟更好看些。 不过他没说出口,只是拉着谢玉阑去了转角的小房间。 谢玉阑虽学得慢,却认真,弟子规谢临沅已经教了有不少了。 随着宫学的铃响,谢临沅拿出弟子规,推至谢玉阑面前:“读这篇,然后告诉皇兄你的理解。” 谢玉阑双手捧着书,认真点点头:“好、好。” 两人分别坐在一侧,手中捧着书看。 时间缓慢流逝,谢临沅放下手中的书,问谢玉阑道:“好了吗?” “好、好了。”谢玉阑应道。 “那它讲的是什么意思?” “君、君子要、要...” “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谢玉阑话语一顿,他抬起眸盯着谢临沅:“皇、皇兄。” “出去看看。”谢临沅站起身,往外走去。 走出门外,就见一个太监模样的人正在大喊:“有人落水了——!” “谁?”谢临沅走过去问道。 那太监见来者是大殿下,神色有些紧张:“二、二皇子落、落水了。” “二弟现在不该在宫学中么?”谢临沅蹙眉反问。 太监眼神乱晃,似是害怕,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回道:“今日四皇子禁闭解除了。” 谢临沅眉头皱得更紧,他知道这个四弟。 他的四弟向来孤僻,上次关禁闭就是因为和二皇子发生了争执。 “带我去吧。” 太监点点头,“殿下跟奴才来。” 第20章 等到了后,却没发现二皇子的踪影。 宫学的池旁站着方才谢玉阑才见过的纤瘦身影。 谢玉阑扯扯谢临沅的衣袖:“宋、宋夫、夫子。” 他声音极小,却不知怎的被宋玉声听见了。 他转过身,那双清冷的眸子弯了一下:“小殿下,又见面了。” 意识到宋玉声在和自己说话,谢玉阑的眼睛亮了亮,他点点头回道:“夫、夫子好。” “二殿下呢?不是落入水中了?”谢临沅没有看见谢则闵的身影。 太监心下一惊:“二、二殿下可、可能起来了。” 他说话的语气竟有些结巴。 宋玉声看了那位太监一眼,淡淡说道:“落入水中的是四殿下。” 太监神色一变,下意识开口:“怎么可能?” 谢临沅见这太监的反应就明白了情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把谢则闵和谢执都找来。”他敛眸,握住谢玉阑的手,将人拉走了。 宫学偏殿。 谢临沅坐在殿前,看着趴在自己膝盖上读着弟子规的谢玉阑,心下一软:“玉阑等累了吗?” 因谢执落了水,回去换衣裳了,就在这等了一会。 谢玉阑闻言摇摇头,下巴蹭着少年的膝盖:“不、不累。” 他看向起初那位引路的太监:“谢则闵的太傅呢?” “高太傅马上就来。”太监磕磕绊绊地回道。 谢临沅嗯了一声。 “辛苦宋夫子在这久等了。”谢临沅说道。 “不辛苦。” 宋玉声上前走了几步,蹲在谢玉阑跟前,问道:“还不知道八殿下唤什么呢。” 意识到眼前的漂亮夫子是在和自己说话,谢玉阑的注意从弟子规落在了宋玉声的话伤,他回道:“谢、谢玉、玉阑。” “玉阑?”宋玉声轻声道,“真巧,我们名字都有个玉字。” 谢玉阑正要回应,厚重的门被推开,发出沉重的声音。 他抬头,就看见穿着一身黑衣的少年走了进来。 谢执一头黑发略显凌乱,几缕额发黏浊垂落。脖颈与手腕的骨骼线条突出,手指修长但关节发红,像是在水中被冻着了一样。 “皇兄。”谢执低声唤道。 谢临沅颔首:“可有受伤?” 他摇摇头:“未曾。” “坐下吧。” 谢执抬起那漆黑的双瞳,看了一眼蹲在谢玉阑身前的宋玉声,抿着唇没吭声,径直找了个座位坐下。 没多久,谢则闵也来了,他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木椅上的谢执,神色有些扭曲:“谢执!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谢临沅打断了。 “谢则闵。” 谢则闵话语一顿,就见谢临沅看不出神色地盯着自己。 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对着谢临沅行礼,声音僵硬喊道:“皇兄。” “不是掉进水中了吗?怎么反倒是四弟在水中?”谢临沅没心思和这二人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道。 谢则闵许是没想到谢临沅这么直接,脸色一阵青一阵紫。 没得到谢则闵的回答,谢临沅转头去问谢执:“你来说。” 谢执神色不变,说道:“二皇兄许是因为上次的事对我心生厌恶,将我推入了水中。” 上次谢执和谢则闵的事其实是谢则闵的问题。 谢则闵向来看谢执不顺眼,将谢执一直带在身上的玉佩摔碎了,本以为谢执会同往常一下一声不吭,连个眼神都不给自己,却不料谢执直接一拳打在了谢则闵脸上。 谢执比谢则闵小了一岁,力气却出乎意料比谢则闵大。 脆生生的拳头一下一下落在谢则闵的脸上,谢执让谢则闵给自己道歉,谢则闵不愿,则被谢执打的脸上青紫交加。 同时谢执也受了伤,但谢则闵玩阴的,打在谢执身上的伤都肉眼看不见。 谢执因此被皇帝关了一个月禁闭,今日才出来。 谢则闵则顶着被打出来的脸在宫学中,他极为敏感,觉得那些贵族小姐都在嘲笑自己,这让他对谢执愈发讨厌。 “谢执——你!”谢则闵明显也想起来了,他声音含着怒气,快步走到谢执面前,拳头高高举起。 一旁的谢玉阑见两人要打起来,连忙扯扯谢临沅的衣角:“皇、皇兄。” 谢临沅敛眸,看着谢玉阑焦急的模样,最终还是拦住了两人火药纷飞的行为:“够了,你们皇弟还在这,别带坏小孩子。” 谢则闵举起的拳头在空中收紧,却架不住谢临沅平静的视线,还是放下。 “都坐下。” 等到谢则闵也落座,谢临沅看着还蹲在谢玉阑面前的宋玉声:“宋夫子一直蹲着,腿不麻吗?” 宋玉声轻轻睨了谢临沅一眼:“大皇子腿不麻?” 谢临沅看着趴在自己腿上的谢玉阑,怕人滑下去,捞了一把让谢玉阑离他近些,随即温声开口:“玉阑很轻,宋夫子既想留着,还是落座吧。” “多谢大皇子关心。”宋玉声站起身,在谢执和谢则闵中间坐下。 殿内一时间一片安静。 谢临沅看向站在角落的太监,问道:“既然落水的四弟,为何这位太监说落水的二弟?” 太监咽了咽口水:“回禀大殿下,奴才..奴才...” 这太监一时想不出怎么说,竟结巴了起来。 几秒后,这太监才继续说道:“奴才可能是看错了。” 谢玉阑意识到现在的氛围不对,他从谢临沅腿上爬了起来,视线在谢则闵和谢执之间打量着。 他也听见了太监的话,歪了歪脑袋,声音疑惑:“可、可他们身、身形不、不一、一样啊。” 孩童的话总是一阵见血,太监的脸彻底白了。 因为谢玉阑没有说错,谢则闵和谢执的身形差距实在过大。 谢则闵喜欢习武,一身腱子肉,远远看去就像一堵墙。而谢执身形看上去却很纤细。 谢临沅抬眸看向太监:“你怎么看错的?” 太监闭紧了嘴,垂着头不再说话。 一声轻笑响起,是宋玉声。 “让我猜猜,”他淡淡说道,“想必是二皇子想要通过自己落水来陷害四皇子,却没想到被四皇子反将了一军吧?” 谢则闵猛地站起身,指着谢执说道:“他自己发神经病跳进水里,我懒得和他争执才走的!和我有什么事!谢执就不是个好人!” 被人指着的谢执却格外平静,他走到殿中,在谢临沅跟前跪下,声音坚毅开口:“请大哥明见。” 谢临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行了,此事我会一五一十地禀告父皇,你们走吧。” 他顿了顿,又道:“谢执留下。” 谢则闵满脸怒气拂袖起身离开,那太监等谢则闵走远后才走。 宋玉声却没走。 他看着还跪在地上的谢执,又看了眼似乎早已看透的谢临沅,主动挑破:“想不到四皇子还有这等魄力。” 谢执垂眸,盯着地面:“听不懂。” “确实就像二皇子所说,你是自己跳入水中的,那太监是你吩咐的,对吧?”宋玉声见谢执不承认,也不恼,依旧端着那副冷清清的样子。 “大皇子不是也看出来了?”宋玉声补充道。 谢执听见这句话神色才有了几分波动:“大哥...” 知道事情究竟是什么回事,谢临沅站起身对谢执说道:“今日之事我只会按你们口中所讲告诉父皇,至于父皇如果判断,就是父皇的事情了。” 谢临沅将谢玉阑交给了宋玉声,转身去了御书房。 皇帝听完谢临沅的话,思索了一会,对身侧的太监说道:“罚二皇子抄写四书五经,再往四皇子宫中送些东西。” “喏。” 皇帝又和谢临沅聊了一些朝堂之事,谢临沅午时才得以脱身,刚回到宫学,就见谢玉阑在宋玉声跟前笑得格外开心。 谢临沅和宋玉声对视了一眼,就见宋玉声在谢玉阑耳畔说了什么。 下一秒,谢临沅就看见谢玉阑转过头,眼睛亮亮地盯着自己:“皇、皇兄,宋、宋夫、夫子说,穿红、红衣、衣裳,才是、是在成、成亲。” 作者有话说: ---------------------- 其实是在和皇兄成亲(bushi) 再过一章就是14岁版玉阑和19岁版皇兄了qaq十岁崽崽时期的剧情不会拉特别长,不然显得我很水(其实是我想写长大的互动了qaq,现在玉阑傻傻的我写着有负罪感呜呜呜) 宝宝们明天不更,周日更哦 第15章 捡到老婆第15天 谢玉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谢临沅走后,宋玉声和他说的。 事情是这样的: 谢临沅走后,谢玉阑便和宋玉声待在了殿中。 宋玉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谢玉阑,眉梢微微挑起,懒洋洋说道:“你皇兄走了。” 谢玉阑看着谢临沅的背影抿着唇,闻言缓缓偏头看向宋玉声,愣愣点点头:“嗯、嗯。” 第21章 看着没什么反应的孩子,宋玉声起了些逗弄的心思:“你不怕你皇兄不要你了?” “皇、皇兄不、不会的。”谢玉阑抿唇回道。 “你这么确定大殿下不会丢下你?”宋玉声又道。 眼前漂亮的男人说话不太好听,谢玉阑盯着地面,语气有些不开心:“皇、皇兄才不、不会。” 见谢玉阑不太高兴,宋玉声弯下腰,弯着那双含着秋水的眸子:“为何?” 察觉到宋夫子没有坏心思,谢玉阑扯着自己的衣角,回应道:“因、因为、皇、皇兄说,以、以后要、要主、主持玉、玉阑的嘉、嘉礼。” “你才这么小,你皇兄就和你说这些?” “因、因为我做、做梦梦、梦见皇、皇兄穿、穿着红、红衣裳,”谢玉阑慢吞吞道,“我、我在和、和兔、兔子成、成亲,皇、皇兄这、这是在主、主持嘉、嘉礼,以、以后给、给玉、玉阑也、也主持。” 宋玉声笑出声,将人抱了起来,和谢玉阑解释道:“红衣裳可不是主持嘉礼穿的,大皇子怎会穿着红衣裳?” “那、那什、什么才穿、穿着红、红衣裳。”谢玉阑反问道。 宋玉声思索了片刻,说道:“成亲的新郎官和新娘才会穿着红衣裳。” “可、可梦、梦里玉、玉阑是、是在和兔、兔子成、成亲。”谢玉阑皱着小脸。 “梦都是荒诞没有逻辑的,不必在意这些,”他淡淡解释道,话头一转说道,“小殿下不如好奇为何大皇子不同你解释。” 于是谢临沅回来后就出现了这幅场景。 谢玉阑从宋玉声怀里挣脱,迈着步子走到谢临沅面前,扯着自家皇兄的衣角抬着小脸问道:”皇、皇兄为、为何不、不和玉、玉阑解、解释。” 见谢玉阑纠结的是这个,谢临沅也没奇怪。 他蹲下身子摸了摸谢玉阑的脑袋说道:“因为皇兄认为玉阑长大了自然会知道,便没和玉阑纠结这个。” “玉、玉阑想、想知道。”谢玉阑板着小脸认真说道。 谢临沅一怔,温声应道:“好,皇兄日后一定和玉阑解释。” “嗯、嗯!”谢玉阑点点脑袋。 少年抱起谢玉阑,看了宋玉声一眼:“宋夫子,那我们就先走了。” “大殿下,稍等一步。”宋玉声突然开口。 谢临沅停下步子,神情没什么变化:“何事?” “大殿下已经十五,也无法分心教育八殿下,正巧下官和八殿下有些缘分,不如让下官担任八殿下的太傅。”宋玉声说话不卑不亢,着实不像一个夫子能说的话。 宋玉声说的确实在理,谢临沅有自己的事要做,后面肯定更加难以分心照顾谢玉阑的学业,他想过给谢玉阑找个太傅,却不觉得宫学那些白胡子老头能教好谢玉阑。 谢玉阑痴笨,那些老头呆板,说不准会怎么罚背不出课文的谢玉阑。 如今宋玉声站在面前,对比起那些夫子简直好了太多。 但谢临沅说了不算,他敛眸捏捏谢玉阑的脸,问道:“玉阑想让宋夫子教你书吗?” 谢玉阑闻言,从谢临沅怀中探出头,盯着宋玉声瞧。 “好、好。”谢玉阑点点脑袋。 宋玉声眸子一弯,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捏了捏谢玉阑的指尖:“那日后多多指教了,八殿下,臣还有事,便先走了。” 未时骑射课。 演武场的青砖地冒着热气,远处传来马蹄轻踏的声响。 少年皇子勒马而立,一身靛青箭袖袍在风里猎猎翻飞,金线绣的刺绣在初阳下泛着光。 他肩头的银质护肩扣压着织锦马褂,袖口紧束,露出修长有力的手腕。腰间玉带悬着朱漆箭囊,箭羽漆黑如墨,随着马背的起伏微微颤动。 而他一旁的十岁幼童则是穿着杏黄的短打箭衣,衬得他像只初学飞的小雀,他跨坐在一匹小马上,鸦青比甲被风吹得鼓起,后背的团鹤纹仿佛要振翅飞去。 可幼童却不像表面那般游刃有余,谢玉阑紧紧抓着马匹的上的鬃毛,身子因为小马的走动晃着,生怕自己下一秒就掉下去。 谢临沅停下自己的马,偏头看着抿唇有些害怕的孩童,下马问道:“害怕?” 谢玉阑点点头,应道:“嗯、嗯。” “等我一会。”谢临沅说道。 没一会,谢临沅便牵着匹通体雪白的西域小马走来,站定在谢玉阑面前。 “要上这匹吗?” 谢玉阑打量着马,却不料小马打了个响鼻,吓得谢玉阑吓得往后一缩。 “它叫踏云,”谢临沅抚过马颈油亮的鬃毛,“是我小时候骑的马,性子比兔子还温顺。” 谢玉阑壮着胆子去摸马鞍,指尖刚触到皮革,踏云突然扭头舔了他一口。湿热的触感吓得他吓地缩回手,却见谢临沅弯了眸子。 “皇、皇兄不、不要笑、笑。”他耳尖发烫地去捂谢临沅的嘴,却被就势托着手肘举上马背。 视野陡然升高的瞬间,他慌得一把抱住马脖子。 “皇兄带你骑,可好?”谢临沅道。 温热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谢临沅双臂从他腰间穿过,双手覆在他手背上调整握缰的姿势。这个姿势几乎将人整个圈在怀里,谢玉阑能闻到对方衣领上淡淡的气味。 “脚蹬踩实。”谢临沅又道。 “好、好。” 谢玉阑笨拙地寻找马镫,小腿乱晃时不小心蹭到谢临沅的膝盖,还没等他慌忙收回脚,忽然感觉脚踝被一把握住。 “这里。”谢临沅带着他的脚准确踩入镫中。 踏云开始缓步前行,谢玉阑随着马背起伏摇晃,后背不断撞进谢临沅怀里。每次相触都像被烫到般僵直,又在即将歪倒时被稳稳扶住腰。 “放松点,”谢临沅揉了揉谢玉阑的发顶,“我们玉阑怎么比马还紧张。” 谢玉阑想要反驳,却因为马匹踏到石子发出晃动,立马就趴在身子咬紧了唇瓣。 谢临沅低笑着揽紧他的腰,引着缰绳让踏云小跑起来。风掠过耳畔,他听见谢玉阑终于发出又惊又喜的轻呼,攥着缰绳的指节却仍泛着白。 等跑完第三圈,谢临沅勒马停在水槽旁。谢玉阑兴奋得忘了害怕,转身时膝盖不小心顶到马鞍旁的箭囊。 哗啦一声,羽箭撒了满地。 谢玉阑慌忙要下马去捡,却被谢临沅按住大腿:“别动。” 这个角度让谢玉阑居高临下,他看见谢临沅蹲在草地上拾箭时,后颈露出一截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有根鸦羽黏在对方束发的玉冠上,随动作轻轻摇晃。鬼使神差地,他伸手去拂。 结果下一瞬,谢玉阑失去平衡向前栽去,谢临沅接人时被撞得后退两步。两人一起跌进草堆,惊起几只藏在草间的蚱蜢。 热气在两人之间蔓延。 “今日骑马可开心?”谢临沅也不恼,笑着捏住他还悬在半空的手。 草屑沾了满身,谢玉阑趴在他胸口,听见两人重叠的心跳声越来越快。在一侧的踏云好奇地凑过来嗅他们交握的手,湿润的鼻息喷在皮肤上,痒得他缩了缩脖子。 “开、开心,想再、再骑一会儿。”他小声道,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谢临沅散开的衣带。 谢临沅望着他发间沾的草籽,看着谢玉阑湿漉漉的眼睛,道:“好。” 他托着谢玉阑的腰将人举回马背,自己却不上马,只牵着缰绳走在前面。 阳光渐渐炽烈起来,谢玉阑的骑装后背洇出深色汗迹。谢临沅回头时,发现他正偷偷用袖子给踏云擦汗,自己额前的碎发却湿漉漉地黏在眉间。 “要下来歇息吗?”他问。 谢玉阑摇摇头,手指紧紧攥着鬃毛:“再、再骑一、一圈......” 这是孩童天生对新鲜事物的喜爱,谢临沅自然也不可能拒绝。 直到宫钟响起,到了去学射箭的时间,谢玉阑才依依不舍地下马,落地时双腿一软,整个人栽进谢临沅怀里。 谢临沅望着怀里累极却仍在抿着唇笑的小家伙,忽然用指尖碰了碰他的脸颊:“明日再来,现在该去学射箭了。” 到了射箭场。 谢临沅将一把小号角弓递到谢玉阑手中,拿着自己手中的箭给谢玉阑示范:“看皇兄。” 他拉开弓,箭咻的一下就飞了出去,稳稳射中了红心。 “看懂了吗?” 动作简单,谢玉阑点点头:“看懂了。” 可等到实操,谢玉阑却空了两次,全都射到了草垛上。 谢玉阑咬着唇站在箭垛前,细白的手指被弓弦勒出两道红痕。 比起骑马,射箭对于身体不好的谢玉阑显然更难。 骑射对于皇子来说只是强身健体的一堂课,谢临沅也不要求谢玉阑做多好,只是在一旁时不时调整谢玉阑的动作。 在谢临沅的帮助下,谢玉阑射中了一箭。 虽然只是一环,但谢玉阑的眼睛还是亮了起来,像一只雀跃的小鹿:“皇、皇兄,射、射中了!” 第22章 “那玉阑自己来一次。” “好、好。” 他第三次自己尝试拉满那张小号角弓,可手臂刚抬到一半就开始发抖。 于是,羽箭软绵绵地落在五步开外。 谢玉阑挫败地放下手,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嗤笑。 “三箭脱靶,真是开了眼了,”谢则闵把玩着自己的紫杉长弓,“大皇兄,我看小八这傻子还是带回宫学养着吧,骑射可不是玩过家家。” 谢临沅正调试弓弦的手指一顿。 “二弟,”他头也不抬地开口,声音温润如常,“听闻你上月围猎时,连发三箭都射中了同一只鹿的后腿....” 他动作缓慢地绷紧弓弦,站在不远处的身段如清风明月。 “这般箭术,倒很适合去御膳房帮忙剁肉。” 四周瞬间死寂,那些聊天的王公贵族和皇子皇女都不敢吭声了。 谢则闵上月狩猎时误伤他们二皇叔爱宠的丑事,本该无人敢提。 谢玉阑却在这时啪嗒掉了弓。 他慌慌张张去捡,死死低着头,脖颈弯出一道脆弱的弧线。 谢临沅看见他后颈渗出细汗,碎发黏在被太阳照射到发红的肌肤上。 “八弟身子不适,就先走了。”谢临沅突然道,挡开要上前搀扶的侍从,亲自把谢玉阑捞起来。 回宫的路上,谢玉阑一直盯着自己的鞋尖。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小声问:“皇、皇兄,我是、是不是很、很没、没用?” 谢临沅捏了捏他汗湿的后颈:"怎么突然这么想?" “二、二哥说、说得对...”谢玉阑揪着袖口,"我连、连弓都、都拉、拉不开……" 谢临沅望着他睫毛投下的阴影,弯腰将人抱了起来:“玉阑,没人要你一定把弓拉开,你拉不开弓只是因为拉不开,不是因为你没用。” “可、可二、二...”谢玉阑说着,又突然不说了,将脸埋入谢临沅的脖颈中。 “谢则闵向来这样,玉阑不必在意他说了些什么,只需要知道皇兄说了些什么。”谢临沅抚上谢玉阑的脑袋,说道。 谢玉阑声音闷闷:“好、好。” 虽说谢临沅这么安抚,谢玉阑却依旧觉得自己无能。 他垂着眸,没把心里的心思和谢临沅说,只是抱紧了谢临沅的脖子。 子时的更鼓刚过,谢临沅在睡梦中感到一阵细微的拉扯。 睁开眼,谢玉阑眼神迷茫地在床上坐着,手指小心翼翼捏着他的袖角。 “怎么了?”谢临沅撑起身子,将谢玉阑揽入怀中。 “梦、梦见他、他们都、都笑、笑话皇、皇兄有、有个无、无能的皇、皇弟。”谢玉阑似乎还没有从梦中醒来。 谢临沅怔了怔,道:“玉阑不无能。” “可、可玉阑很、很笨,说、说话也结、结巴。” “那玉阑明日就跟着宋夫子认真学习,结巴以后就会治好。况且玉阑天性善良,怎么就无能了?”谢临沅道。 “跟、跟着宋、宋夫、夫子学、学习,就、就可以变、变聪、聪明吗?” “嗯,”谢临沅摸摸谢玉阑的脸,“皇兄和玉阑保证。” “玉、玉阑知、知道了。”谢玉阑应道。 安抚好了谢玉阑,谢临沅将人拥入怀中,拍着谢玉阑的背让人睡去。 少年人的胸膛是热的。 窗外的明月和繁星换了一轮又一轮。 作者有话说: ---------------------- 下一章就是14岁版玉阑和19岁皇兄惹qaq 第16章 捡到老婆第16天 眨眼间,谢玉阑已经快十四了,也渐渐从曾经纤瘦体弱的孩童抽条成了乖巧白嫩的少年。 他撑着下巴,看着树叶倒映在地面的阴影,光透过窗棂打在他白净的脖颈上。 窗外知了叫着,给殿内平添了几分燥热。 宋玉声捧着一卷书进来,就见谢玉阑正在发神。 “回神了。”他淡淡道。 谢玉阑匆忙收回视线,将双手放在桌上,像被抓住小尾巴的小猫一样缩了缩脖子,乖乖喊道:“宋、宋太、太傅。” “还在想你皇兄呢?”宋玉声指尖曲起,轻轻敲了一下谢玉阑的额头。 谢临沅近来跟着皇帝出宫微服私访,如今北宫只剩谢玉阑一个人。 算算日子,谢临沅已经走了十日了。 谢玉阑从十岁起从来没有离开过谢临沅这么久。 说不想是绝不可能的。 心思被宋玉声挑破,谢玉阑有些羞赧,他点点头应道:“想、想。” “大殿下想必还得有些时日才能回来,方才皇后娘娘派人来送了西域西瓜,说是西域的官差送来的,令人快马加鞭送至京中的,”宋玉声说道,“八殿下将这页背了便可以去拿西瓜了。” 谢玉阑低头看看竹简上的史记摘选,掩去眸底的落寞,回道:“好、好。” 他如今不似从前,刚读书时背一下午才背下几句论语了。 谢玉阑直着背,长发高高束着,额前的碎发软软垂着,只有几缕掉落的发丝蜷在半露的纤瘦锁骨上。他敛眸看着眼前苍劲的字体,唇瓣无声地一张一合。 一盏茶后。 谢玉阑放下手中的竹简,抬起头对宋玉声说道:“宋、宋太、太傅,背、背好了。” 宋玉声起身,站定在谢玉阑跟前,倚靠在木杆上:“背吧。” “项羽当、当日便、便留刘、刘邦一、一同饮、饮酒.....”谢玉阑慢吞吞地说道,声音却还是避免不了的结巴,“项、项羽、项伯朝、朝东、东坐....” 少年声音乖巧,清透里渗着未褪的稚气,尾音却已抽出青竹的挺拔,每个字的吞吐都规整清晰,甚至偶尔能看见因为思考内容时睫毛弯下垂落的弧度。 他语速缓慢,却还是格外熟稔地背完了这一段的内容。 宋玉声满意颔首,掌心搭在谢玉阑纤薄的肩头,轻轻点了点:“我记得后日便是你十四岁生辰吧?乞巧节当日。” 虽然不知道宋玉声为何提起此事,但谢玉阑还是乖巧回道:“嗯,就在后日。” “看来得太傅陪你一起过了?”宋玉声挑起眉,“你想怎么过。” 谢玉阑前几年的生辰都是谢临沅陪着过的,如今谢临沅离京难以赶回,恐怕也只能谢玉阑独自过的。 “不、不知、知道。”谢玉阑摇摇头。 宋玉声发出一声长长的嗯,歪了歪头说道:“那当日再说吧,说不准你皇兄就回来了。” “皇、皇兄在、在沛、沛州,归、归返需、需六、六日,来、来不及、及的。”谢玉阑抿唇,悬起的发尾随着他的动作同猫尾巴一样晃着。 宋玉声表示了然,“那得为师陪着你了,小殿下。” “我、我去拿、拿西、西瓜、瓜了。”谢玉阑没直面回道宋玉声的话,匆忙转身离开了。 临走前还撞到了桌角。 宋玉声抱着臂,笑出了声,懒洋洋地对着谢玉阑的背影喊道:“对了,忘了说,大皇子还送了一封信来。” 听到宋玉声的笑声,谢玉阑的脸瞬间因为羞赧变得滚烫。 又因为宋玉声的话,少年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搓了搓自己发烫的脸颊,又揉了揉刚刚被桌角撞得生疼的大腿肉,抿着唇加快了去前厅的步伐。 走到前厅,谢玉阑入目就是候在门口的剪春,他上前说道:“剪、剪春姐、姐姐,太、太傅说、说皇、皇兄送、送了信回、回来。” 少年的语气里都是藏不住的欣喜。 剪春应声:“送了,还有皇后娘娘派人送来的胡瓜,信奴婢放在了书房中,西瓜在小厨房。” “那、那我去、去书、书房了。” 说罢,谢玉阑转身就要走。 “那奴婢将西瓜送来。”剪春说道。 谢玉阑停住脚步,转过身朝着剪春弯下腰,马尾甩至身前,又因为谢玉阑快速起身,很快又回到了原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剪春弯唇笑了笑:“小殿下先去吧。” “嗯、嗯!”谢玉阑匆匆地来,又匆匆离开。 他走到书房前,推开厚重的大门,就看见两个贴在一起的桌子。 大的那个是谢临沅的,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古籍。 小的则是谢玉阑上,上面放了许多吃食。 谢临沅寄回的就压在谢玉阑桌上装着杏脯的木盒下。 谢玉阑瞧见浅黄色,连忙走上前,挪开木盒,坐在椅凳上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打起来。 打开信,就见谢临沅笔锋铮然嶙峋的字迹。 [玉阑如晤。 多日不见,皇兄着实念想。此时沛州正逢雨季,吾落座东窗前,恰见落红搅夏潮,此景甚美,便拾一片落花放置信后。] 看到这,谢玉阑将信翻了个面,就瞧见一片干枯的花瓣。 他珍视地用指腹贴上花瓣摸了摸,小声呢喃道:“皇、皇兄...” 第23章 似乎怕将这脆弱不已的干花弄碎,谢玉阑将东西放进了一个小格子内。 做完这一切后,谢玉阑便继续看了信。 [皇兄在沛州一切顺遂,不知玉阑在宫中是否安好?] “安、安好,想、想皇、皇兄。”谢玉阑回道,似乎在和几日前写信的谢临沅隔空对话一般。 谢临沅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谢玉阑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信看完 直到最后,谢玉阑看着那句“写至最后,还有甚多想要告诉玉阑的,但将去同父皇出府,只能回京再问玉阑了。皇兄甚是想念玉阑,梦中常见。”脸颊有些发烫。 他缓缓趴下身子,将脸颊贴上那张信封,似乎想要通过此等行动让当时用指尖压着信纸的谢临沅碰碰自己的脸。 “玉、玉阑,也、也想皇、皇兄。”谢玉阑认真说道。 说着说着语气竟委屈了起来:“可、可皇兄不、不能回、回来陪、陪玉、玉阑过、过生、生辰了。” 他眨眨有些许酸涩的眼睛,嘴里不停嘟囔着:“想、想...” 眼前的光亮被挡住,是剪春来送西瓜了。 西瓜被放在冰窖中,如今还带着些丝丝的凉气,剪春将碗搁置在谢玉阑面前的桌上,说道:“殿下,西瓜。” 谢玉阑看着面前红彤彤的西瓜,却没什么胃口。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皇兄离开的日子,却在看见谢临沅的这封信时,思念避无可避地从心罅隙中满满当当地溢出,占据了他的大脑。 “退、退下、下吧。”谢玉阑闷着声音道。 剪春很有眼色,看出来谢玉阑是在因为谢临沅送回的这封信暗自神伤, 她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行礼:“那奴婢退下了。” “等、等等。”谢玉阑突然开口。 剪春停住脚步,问道:“殿下有何事吩咐?” 谢玉阑指着碗中散发着冷气的西瓜:“皇、皇兄吃、吃过吗?” 西瓜的甜腻通过空气传入了谢玉阑的鼻尖,让谢玉阑伤心的愁绪抽回了半丝。 剪春一怔,思考了半瞬随即回道:“这是西域今年刚刚供奉来的,大皇子在沛州想必是没有吃到的。” 谢玉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察觉到自己在剪春面前露出了窘态,连忙直起身子,将滑落至胸前蹭的脖颈发痒的马尾往后放。 他指尖还捏着那封书信,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用指腹在谢临沅的落款上滑动着。 “好、好。” “那奴婢退下了。” 剪春走后,谢玉阑将碗中的西瓜往自己跟前放了放。 他用放置在西瓜上的尖木条叉起一块放入口中。 第一口咬下时,果肉如琉璃般脆嫩,细密的沙瓤颗粒在齿间被咬碎。 甘甜清爽又不失甜腻的口感在谢玉阑的味蕾绽开。 顺着喉咙滑下时留下一股凉意,在夏日吃再适合不过。 谢玉阑又往口中吃了几块,见碗中还剩下一些,想起剪春的话,谢玉阑停下继续吃西瓜的动作,吧唧了几下嘴,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的尖木条。 他将西瓜和着碗放入桌前的格子里,打算等谢临沅回来时将西瓜拿给谢临沅吃。 想到皇兄看见西瓜时开心的表情,谢玉阑也不由自主地高兴起来。 一直到了谢玉阑生辰当天。 宋玉声免了谢玉阑的课程,他看着站在卧房门口睡眼惺忪的谢玉阑:“八殿下,今日要和为师一起过生辰么?” 谢玉阑摇摇头:“不、不用,太、太傅去、去找四、四皇、皇兄吧。” 宋玉声神色一僵:“我找他干什么?” “可、可宋太、太傅前、前几、几日还、还在教四、四皇兄书。” 谢玉阑那日看见了,在自己下学后,宋玉声就偷偷教谢执书。 谢执是没有太傅的,因为他母亲是宫女上位,皇帝更是不关心,也只是在宫学跟着夫子学习。 见谢玉阑看见了,宋玉声也不再挣扎:“行,那我便走了。” 宋玉声一走,谢玉阑便披着一头长发去了书房,将书房的门合上。 今日皇兄没有出乎他的意外回来。 谢玉阑早料到了这个结果。 他在谢临沅的书桌前坐下,指腹缓慢划过谢临沅平日里看的一些书籍。 皇兄已经走了十二日了,不知要何时才能回来。 今年他的生辰也没有皇兄了。 谢玉阑想着,有些赌气,拉开放着西瓜的格子。 这不看还好,一看谢玉阑便愣住了。 柜中的西瓜早已腐烂,原本的甜味变得浑浊,带点闷闷的发酵感,像是闷久了,开始渗出微酸的汁液。 里面还有一些爬在西瓜上啃食的蚂蚁。 西瓜坏了,皇兄也没回来,谢玉阑抿着唇。 他吸了吸鼻子,正要将西瓜端出,就听见门被打开。 “何、何事。”谢玉阑不太高兴地抬头,就见日思夜想的人影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 晨日天光大亮,光线似乎偏爱般地打在了门口的人身上。 谢临沅一身蓝白色锦袍,他微微喘着气,呼吸带着奔跑后的轻颤。 他的视线落在房中披着一头黝黑长发的谢玉阑身上,喉结不自觉滚了滚,刻意放轻的声调裹着一层温和:“玉阑。” “皇兄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 假如每个人都有阿贝贝的话,那玉阑的阿贝贝就是皇兄这个人ovo(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萌晕我了。。)宝宝你是一个萌宝宝。。 宝宝们明天不更,周三更 第17章 捡到老婆第17天 谢玉阑浑身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只有身体还在因为肌肉记忆动作。 等他再度回过神时,已经钻入了谢临沅充满热气的怀中。 可谢玉阑没有丝毫嫌弃,脸颊在谢临沅的胸膛用力蹭着,双手紧紧搂着谢临沅的腰,好似生怕眼前人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一切只是自己过分想念而产生的幻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玉阑才停下动作,仰头看着瘦了不少的谢临沅:“皇、皇兄。” 说着他就抬起手去触摸谢临沅的脸颊,以此来证明皇兄的真实性。 谢临沅顺着谢玉阑的动作迎了上去,少年纤细的指尖在他肌肤上轻点着。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谢临沅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思念,他反手将谢玉阑抱入自己怀中,下巴抵在谢玉阑的发顶上蹭了几下。 “还好赶回来了。” 谢玉阑一怔。 他以为皇兄是跟着父皇回来的,可却从谢临沅的话中听出了不一样的含义。 “皇、皇兄不、不是跟、跟父、父皇回、回来、来的?” 问完,谢玉阑才发觉自己问了什么笨问题。 沛州到京城需要六日的车程,而六日前谢临沅也才随皇帝微服私访六日,不至于只去这么短的时间。 谢临沅将谢玉阑披着的长发握在手心,捏了捏谢玉阑的脸:“皇兄将在沛州的事做完了,向父皇请命快马加鞭回来的,只用了三日。” 欣喜的情绪褪去,谢玉阑这才发现谢临沅的眼底有些许青黑。 “皇、皇兄三、三日未、未睡?”谢玉阑担忧道。 谢临沅揉了揉鼻梁,道:“偶尔小憩半个时辰,足够了。” 谢玉阑有些心疼:“皇、皇兄去、去睡、睡吧。” 谢临沅没回谢玉阑的话,想到方才谢玉阑坐在书桌前委屈的神色,问道:“玉阑刚刚在看什么。” 不提还好,一提谢玉阑就想起来了。 他抬起眸子告状:“给、给皇、皇兄留、留的西、西瓜坏了。” “西瓜是什么?”谢临沅问道。 谢玉阑想到前几日宋玉声说的话,认认真真地和谢临沅介绍:“是、是从西、西域送、送来、来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很、很脆,很、很甜,好吃。” 谢临沅拉着谢玉阑的手走到书桌前,就看见柜子里的西瓜色泽早已加深,一股腐烂的气息弥漫。 “你别碰。”谢临沅说道。 说罢,便从袖中拿出一枚手帕,将西瓜端了出来,又把里面的蚂蚁全部用手帕碾死。 他将手帕扔进碗中,开口:“等会让婢女将这碗和手帕一齐扔了。” “好、好,”谢玉阑点点头,他看着桌上的西瓜,指尖蜷缩,“皇、皇兄没、没有西、西瓜吃、吃了。” 谢临沅见谢玉阑还在意这个,将人揽入怀中安抚:“西瓜宫中冰窖肯定有剩的,届时找父皇母后要便是了,夏日炎热,将西瓜放在柜中肯定是要坏的。” 谢玉阑没有学过这方面的知识,听完谢临沅的解释,他这才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玉、玉阑错、错了。”他低头乖乖认错,几缕发丝贴上了他白皙的脸颊。 第24章 谢临沅将那几缕发丝往后别,顺势捏上谢玉阑的耳垂,轻轻揉着。 “皇兄没有说玉阑做错了,这算什么错事?玉阑现在该想的事怎么和皇兄一起过生辰。”谢临沅说道。 “皇、皇兄先、先去歇、歇息。”谢玉阑抬起手,抚上谢临沅眼底的青黑。 “我不困。”谢临沅弯了弯眸子。 谢玉阑摇摇头:“困、困。” 说完,谢玉阑便推着谢临沅的腰身,将人往书房外赶。 “皇、皇兄去、去睡觉。” 可惜谢玉阑力气小,怎么都没把谢临沅推动,眼前人依旧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还坦然自得地握上了谢玉阑的手腕。 “那玉阑陪皇兄睡会?今日怎么醒这么早。” 如今才寅时,谢玉阑平日都是卯时才起。 “想、想皇、皇兄。”谢玉阑脸颊发烫,将脑袋埋入谢临沅怀中。 谢玉阑小时候还会大方地当着谢临沅的面说喜欢皇兄,想皇兄,可如今越长越大,人也内敛了许多,不再和谢临沅表达自己的部分情感。 谢临沅久违听见了谢玉阑的话,一把将人抱起,声音含着笑:“那就陪皇兄睡会?” 长长的发尾在空中晃了一圈,最后耷拉在了谢临沅的小臂上,谢玉阑一时失重,下意识揽住谢临沅的脖子。 谢玉阑从十二岁起便没和谢临沅一起睡了,他在谢临沅怀中轻轻挣脱了几下,可心中依旧想着谢临沅没怎么歇息这件事,怕自己太用力将谢临沅弄倒,也没再挣扎。 谢临沅在谢玉阑如抽条般长大后就没抱过谢玉阑了,主要原因还是谢玉阑不肯,终于再次抱到了自家皇弟,他轻轻颠了颠,却没感受到谢玉阑的重量。 “怎得还这般轻?”谢临沅眉头蹙紧。 “皇、皇兄也、也在长、长大。”谢玉阑说道。 谢临沅听到谢玉阑的回答却没有满意,他将人抱紧,叮嘱道:“以后多吃点,胖点皇兄也不嫌弃。” 谢玉阑才不肯,三皇兄如今就是胖胖的小胖子,看着可丑了,他用脑袋在谢临沅胸口撞了一下,小声嘟囔道:“我才不要胖。” “行,我们玉阑不变成小胖子。”谢临沅笑出声。 一路上的婢女都低着头,谢临沅瞧见了守在卧房门口的孟九尘,吩咐道:“找个人将书房桌上的碗和里面的东西都扔了。” “喏。”孟九尘话还没说完,就瞧见他家大殿下抱着八殿下进了卧房。 他连忙道:“八殿下的卧房在您卧房旁。” 谢临沅转过身,轻啧了一声:“我不知道?” “那奴才退下了。”孟九尘往后连连退了几步,将卧房的门关上。 光亮被遮住,房中有些许昏暗,谢玉阑扯了扯谢临沅捆着头发的发带,将其扯开,谢临沅一头长发散开。 “皇、皇兄,睡、睡觉。”谢玉阑道。 “那玉阑不过生辰了?” “还、还早,下、下午可、可以过。” 谢临沅将怀中人放了下来,说道:“行,玉阑不和皇兄一起睡?” 谢玉阑不是小孩子了,也自然不会像当初不和谢临沅睡就睡不着,他摇摇头:“我、我不困,皇、皇兄睡。” “好。” 谢临沅将外袍褪去,躺到床铺上。 他确实没怎么睡,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见谢临沅睡着,谢玉阑才轻手轻脚地上前,在床侧蹲下,用指尖隔空临摹谢临沅的眉眼。 半晌后,他才站起身,双腿已经有些酸麻了,他拿起谢临沅放下屏风上的衣物,上面还带着谢临沅身上的气息,以及尘沙的气息。 他拿着衣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探出头对门外守着的婢女说道:“将、将这衣、衣裳拿、拿去洗、洗了,再拿、拿一套新、新的来、来。” 婢女双手接过谢玉阑递来的衣服,应道:“喏。” 约莫半盏茶,门被轻轻叩响,谢玉阑打开门,就见婢女送来了一身衣裳。 他接过衣裳,随即放在了屏风上,端了一个小凳子坐在床侧继续盯着谢临沅。 似乎想要将这十二日的未能相见全部补全。 谢临沅醒来时已经午时了。 他一侧头,就见谢玉阑趴在自己身侧睡着了。 脸颊上的肉堆挤在手臂上,像一团雪球。 谢临沅心中一软,轻轻戳上那一小团肉,怕吵醒谢玉阑,将慢慢挪下了床。 看见屏风上挂着着崭新衣物,谢临沅心中被谢玉阑塞得满满的,他换上衣服,将谢玉阑抱到了床上。 他出了卧房后就走到了小厨房,吩咐今日厨师做了些谢玉阑爱吃的吃食,随后去了皇后宫中。 林轻看着突然站在自己面前的谢临沅,一时语塞。 联系到还没回来的皇帝,又想到今日过生辰的谢玉阑,顿时一切都想明白了。 她揉着眉心,问道:“你父皇知道?” 谢临沅应道:“知晓,待会儿臣就带玉阑出宫过生辰。” “那你来找我作甚?”林轻开口。 “来向母后讨些西瓜,给玉阑吃。”谢临沅想到早晨那坏掉的西瓜,对皇后说道。 谢玉阑醒来时还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等他反应过来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在床侧,而不该躺在床上。 他连忙从床上坐起,走到了前厅。 到了前厅就看见了谢临沅的身影,桌上摆着满满的饭菜,还有一碗放在冰块中的西瓜。 “皇、皇兄。”谢玉阑唤道,走到谢临沅身侧坐下。 “吃完饭再吃西瓜。”谢临沅往谢玉阑碗中夹了些菜,说道。 谢玉阑捏着木筷,乖乖点头:“好、好。” 他胃口不大,很快就吃完了。 谢临沅将那碗西瓜推至谢玉阑眼前,示意谢玉阑吃。 谢玉阑叉起一块西瓜,递到谢临沅唇边说道:“皇、皇兄先、先吃。” 谢临沅也没推拒,握着谢玉阑的手腕吃下一块西瓜。 他松开手,弯着唇道:“果真如玉阑所说,又脆又甜。” 岂料谢临沅说完这句话后,谢玉阑似乎对投喂谢临沅西瓜这件事上了瘾,他一块一块往谢临沅唇边递。 见谢玉阑还打算喂,谢临沅一下夺过谢玉阑手中的尖木条,插起西瓜贴到谢玉阑唇侧。 谢玉阑却不吃,他偏着头说道:“皇、皇兄吃、吃了,玉、玉阑再、再吃。” 谢临沅盯着谢玉阑的脸,察觉到眼前人是认真的,挑起眉头,咬了一小块西瓜,随后将西瓜递到谢玉阑唇边,道:“皇兄吃了,吃吧。” 谢玉阑盯着那块被谢临沅咬过的西瓜,睁着眼睛看了一眼谢临沅,好像在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可谢临沅却好像没有感知到谢玉阑传递的信息,继续往谢玉阑唇中放。 谢玉阑只好张开唇,就着谢临沅咬过的地方吃了一口。 也仅仅只有一小口,他就重新推回到了谢临沅面前:“皇、皇兄吃。” 谢临沅难得被谢玉阑气笑,他看了眼自己手中只有一点点的西瓜,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也正因如此,原本只是谢玉阑喂谢临沅西瓜,渐渐变成了谢临沅喂谢玉阑自己吃了半口的西瓜。 谢玉阑一连吃了好多块,他连忙按住谢临沅还打算叉西瓜的手腕:“玉、玉阑饱、饱了。” “饱了?”谢临沅问道。 “嗯、嗯。”谢玉阑点头。 谢临沅站起身,拉起谢玉阑的手,说道:“那走吧。” “去、去哪?” “带玉阑出宫。” 作者有话说: ---------------------- 互相投喂食物的兔兔和小狐狸qaq 第18章 捡到老婆第18天 谢玉阑直到被谢临沅拉到宫门前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 “皇、皇兄,出、出宫干、干什么?”谢玉阑停下步子,问道。 “带你出宫过生辰。”谢临沅回道。 谢玉阑睁大了眼睛:“出、出宫过、过生、生辰?” 倒也不是他震惊,而是前几年他的生辰都是在宫中和谢临沅一起过的,没有出过宫。 “今岁的乞巧节有河上表演,到时晚上皇兄带你去看。”谢临沅解释道。 谢玉阑还没看过河上表演,听见谢临沅的话他起了兴趣,点头应道:“好、好。” 今日乞巧节,街上都是些女子在卖自己的手织品,一股股不同的香气混杂在空气中,整条街都显得格外芳香。 谢玉阑拉着谢临沅的手四处走着,他的视线落在一处小摊上,上面摆满了各种香囊。 “兄、兄长。”谢玉阑扯扯谢临沅的袖子。 谢临沅顺着谢玉阑的视线看去。 “想要?”他问道。 “嗯、嗯。” 谢临沅握着谢玉阑的手腕,将人带到了摊前:“挑一个。” 谢玉阑看着,看见了一枚淡绿色绣着青竹的香囊,眼睛一亮拿了起来。 第25章 他偏着身子举起手中的香囊给谢临沅看。 “喜欢这个?” 谢玉阑摇摇头,拿着香囊比到谢临沅的玉佩旁,香囊上绣着的青竹和玉佩上的竹子竟格外相称。 “和、和兄、兄长配。” “那兄长也给玉阑挑一个?”谢临沅道。 谢玉阑想了想,点点头应道:“好、好!” 谢临沅一眼就瞧见了一枚玉白色香囊。 这枚香囊似新雪凝就,玉白色缎面上流淌着温润的光。 月光银的丝线绣出一弯下弦月,针脚细密如星子洒落的轨迹,月下影影绰绰用艾绿丝线勾了半丛竹影。 竟和谢玉阑给谢临沅的那枚看上去像一对。 摊上的姑娘瞧见,笑着说道:“二位公子是?” “兄弟。”谢临沅回道。 姑娘的眼神在二人的容颜上打量了片刻,思索着说道:“看上去不太像呀,不过两位公子都俊俏,这香囊倒是称你们。” 不止一个人说过谢临沅和谢玉阑不像,不过谢临沅也从未做过他想。 “胞弟像他的母亲。”谢临沅解释道。 姑娘点点头,回道:“原是如此。” “玉阑喜欢这个吗?”谢临沅拿起那枚香囊给谢玉阑打量。 “兄、兄长挑、挑的,都、都喜欢。”谢玉阑道。 谢临沅把两枚香囊放在一起,问道:“多少银两?” 姑娘比了一个数。 谢临沅拿出碎银,放在摊上。 他转过身,把那枚玉白香囊系在谢玉阑的腰间。 谢玉阑眨眨眼,从谢临沅手中拿过那枚青绿色,给谢临沅也系上。 那位卖香囊的姑娘看见这幅兄友弟恭的场景,弯着唇笑着。 从卖香囊的摊子上离开后,两人又陆陆续续买了些小玩意,谢临沅给谢玉阑买了一枚新的玉佩,和那枚香囊也相称。 “之前送你的玉佩还在么?” 给谢玉阑带上新玉佩,谢临沅突然问道。 谢玉阑知道谢临沅问的当初送自己的那枚,他回道:“放、放在盒、盒子里面。” “我还以为你丢了。” 那枚玉佩小,谢玉阑长得又快,很快就在他手腕上带不下了,谢临沅也就给谢玉阑取了下来,谢玉阑舍不得,让谢临沅把玉佩给他。 谢临沅给了以后就不知道谢玉阑放在哪了,因为自那以后他也没看见谢玉阑带过。 “兄、兄长给、给的,都、都不会、会丢。”谢玉阑认真回道。 谢临沅笑笑,捏了捏谢玉阑的脸:“知晓了。” 从卖玉佩的店上出去,一股焦糖混杂着麦香的香气传来,谢玉阑闻到了,他偏头问谢临沅:“兄、兄长,这、这是什、什么味、味道?” 谢临沅也没闻到过这种味道,他随着来源拉着谢玉阑走,走到了一处摊前。 小摊上是流动的琥珀色胶体,谢临问小贩:“这是何物?” 小贩回道:“麦芽糖,可好吃勒,要来一串吗?” 谢临沅看着谢玉阑问道:“想吃吗?” 谢玉阑上下晃晃脑袋。 “来一串。” 小贩说了个价格,谢临沅就将碎银递了过去。 付完钱,就看见小贩拿起一根木棍,搅动着那胶体,很快就卷起了很大一块麦芽糖。 “公子给。”小贩递到谢玉阑面前。 谢玉阑双手接过,张开唇咬了一口麦芽糖。 麦芽糖和糖饼糖兔又有所不同,口感绵密黏滑,拉丝感强,入口如绸缎般包裹舌尖。 在口齿间黏黏糊糊的。 谢玉阑舌尖动着,将黏着的麦芽糖咽了下去。 谢临沅看出来这种糖有些粘牙,他问道:“好吃吗?” 谢玉阑含着木棍上的麦芽糖舔着:“好、好吃。” 小贩听见谢玉阑的话,也意识眼前这位年长的公子是听这位小公子的话的主,忙问道:“小公子要买些回去吃吗?明日我就不卖了。” “这糖能带回去久放吗?”谢临沅问道。 “我这还卖糖块,和这小公子手中的味道一样。”小贩说道。 “要买吗?” 谢玉阑含着糖,有些说不出话,听见谢临沅的话,他含含糊糊地回道:“要、要。” “那便都买了吧。” 小贩一听是个大顾客,忙把所有麦芽糖块都用油纸打包起来,恭敬递到谢临沅手中:“一共四十文。” 谢临沅将银两递给小贩,沉甸甸的油纸到了他手中,他往后处看了一眼,一个侍卫走了过来。 他将油纸递到侍卫手中,说道:“放到马车里。” “喏。” 谢玉阑将麦芽糖吃完,问道:“怎、怎么有、有人跟、跟着呀。” “一直都有,玉阑没发现而已。”谢临沅解释道。 谢玉阑也不纠结这个问题,他扯住谢临沅的袖子:“拿、拿些糖、好、好吃,等、等会吃。” “好。” 谢临沅叫住侍卫,抓了一把糖出来,放入自己袖中。 谢玉阑似乎对这种糖上瘾了,一下午吃了很多,吃到口中都是一股麦芽糖的气息。 到了晚时,谢临沅带着谢玉阑前去船舫,小厮将两人迎进了靠河岸的包厢,将窗户打开:“公子,这里便是晚上看河上表演最好的位置了。” “布菜吧。”谢临沅说道。 “好勒。” 没多久,一道道菜就被送了上来。 河上的河灯也亮了起来,一瞬间河灯如昼。 不远处的两岸已悬起绵延的纱灯,暖黄的光晕在风中轻晃,将河水染成流动的鎏金。 数艘画舫缓缓驶入河心,船头立着彩衣乐伎,琵琶声破空而起,如珠落玉盘,与笛箫合鸣。 下一秒鼓点骤急,舫中跃出数名舞姬,广袖翻飞似蝶。 谢玉阑看着窗外的场景,眼里似倒映着河灯一般闪着:“皇、皇兄,她、她们跳、跳得真、真好。” 谢临沅对画舫上的舞姬没太大的兴趣,他的视线落在了岸边茶肆酒楼上,贵人凭栏掷赏;百姓挤在石桥旁,孩童则坐在大人肩头,指着水下的水傀儡发出惊呼。 “玉阑喜欢看吗?”谢临沅问道。 “喜、喜欢。” 谢玉阑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口中说道:“好、好热闹。” 宫中很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一般只有教坊司唱戏跳舞时才会热闹起来。 谢玉阑喜欢也不足为奇。 “喜欢看,待皇兄日后有时间了,便常带玉阑出来看。” “好、好。” 谢临沅笑着,突然喊道:“玉阑。” “嗯?....啊!”谢玉阑发出一声惊呼。 在谢临沅开口的瞬间,包厢里的烛火突然全部熄灭,只有河上的河灯点亮充明。 “皇、皇兄。”谢玉阑声音紧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下一秒,门被推开,几个小厮手中端着寿桃和长寿面走了进来,摆在空着的桌子中心。 原本谢玉阑还奇怪为何中间空着,如今也反应过来。 小厮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只留下谢玉阑一脸惊讶,他看着坐在自己跟前的谢临沅:“皇、皇兄吓、吓我。” “皇兄错了,”谢临沅坐到谢玉阑身侧,将藏在桌底的河灯拿出,又拿出笔墨,“玉阑将今年的生辰愿望写下吧。” 谢玉阑思考了一下,又抬眼看了看谢临沅。 谢临沅看着谢玉阑的小动作,笑问道:“看皇兄作甚?” “许、许愿。”谢玉阑小声嘀咕道。 “玉阑许的愿望和皇兄有关?” 谢玉阑抱紧怀里的河灯,闭紧嘴巴摇摇头:“说、说出来、来就不、不灵验、验了。” “行,皇兄不问了。” 谢玉阑看着手中的河灯,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写下了几个字。 [愿和皇兄永不分离。] 写完后,谢玉阑用掌心盖住写的字,仰头看着谢临沅:“写、写好了。” “放入河中吧。”谢临沅揉揉谢玉阑的头,道。 “好、好。” 吃完寿桃和长寿面,河上表演还在继续,谢临沅和谢玉阑又看了一会,便因时辰不早就回宫了。 结果第二天谢玉阑睡醒,牙齿就传来阵阵疼痛。 他捂着自己的脸颊去找谢临沅,就连说话都有些含糊:“皇、皇兄,牙、牙齿疼。” 谢临沅皱紧眉,拇指按住谢玉阑的下巴,将谢玉阑的嘴巴打开,伸出指尖在谢玉阑的牙齿上按了按。 “这里疼吗?” “不、不疼。” 谢临沅又往右边深处按,结果刚刚碰上就听见谢玉阑发出吃痛的声音,他眼角挤出了泪水:“疼、疼...” 谢临沅心疼地紧,对站在卧房门口的孟九尘说道:“去唤太医。” 待太医来了后,他看了看谢玉阑的牙齿,又给谢玉阑把了脉,问道:“八殿下可是吃了甜食?” 第26章 想到昨日谢玉阑吃了那么多麦芽糖,谢临沅也明白了过来,他皱紧眉回道:“昨日吃了大约有二十多颗糖块。” 太医摇摇头:“糖块性甜,吃多了对牙齿不好,八殿下一下吃了太多,也就造成牙齿的疼痛了。” “那怎么治好?”谢临沅问道。 “我去给八殿下拿些止痛的药方,在八殿下好之前不要让八殿下吃糖了。”太医叮嘱道。 “好,”谢临沅随手指了一个宫女,“跟陈太医去拿药。” 等太医走后,谢临沅揉了揉谢玉阑右边的脸颊:“好之前不许吃糖了。” 谢玉阑捂着脸颊,两眼泪汪汪,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谢临沅的话:“好、好吃。” “好之前不能吃。”谢临沅说道。 “一、一颗都、都不能吃?”谢玉阑含着泪的眼睛瞬间睁大。 谢临沅在这方面可谓是毫不留情,他说道:“不能。” 谢玉阑低着头不说话,挪了挪屁股拉开自己和谢临沅的距离:“知、知道了。” 谢临沅捏了捏谢玉阑的耳垂:“不是皇兄不让吃,是玉阑牙齿疼,不能吃,等玉阑牙齿好了就可以吃了。” “知、知道了。” 吃完午膳后,宫女就将熬好的药给谢玉阑送来。 谢玉阑正趴在书房的桌上背书,等会宋玉声就要来上课。 “殿下,该喝药了。” 谢玉阑看着眼前深棕色闻着就很苦的汤药,捏着鼻子喝了下去。 霎时间,一股苦味弥漫了谢玉阑的口腔。 宫女见谢玉阑喝完,便拿着药碗走了。 谢玉阑口中的苦味过重,连看书都看不下去了,只想往口中放点甜味的东西缓缓。 他记得谢临沅将糖块放在了柜子里。 谢玉阑站起身往书房门外看了一眼,见没人就回到了位上,动作小心翼翼地拿出麦芽糖块。 刚打开包着糖块的油纸,谢玉阑就听见书房外响起他皇兄的声音:“玉阑在干什么?” 手中的糖块掉落在地,发出碎裂的声响。 卧房内。 谢玉阑整个人被迫趴在谢临沅的腿上,谢临沅的掌心压在他的腰上,声音温润,说出来的话却让谢玉阑感到害怕:“不是说不能吃糖吗?玉阑不听话。” “没、没吃。”谢玉阑小声反驳道。 “如果皇兄不来,玉阑是不是就要吃了?”谢临沅轻轻拍了一下谢玉阑的后腰,力道不重,却吓得腿上的人浑身抖了一下。 见被戳穿,谢玉阑揪住了谢临沅的衣角,主动承认错误祈求让谢临沅放过自己:“玉、玉阑错了。” 谢临沅垂着眸,床梁的阴影压在他的眉眼上,显得有几分冷冽。 “玉阑是坏孩子。”他下定结论。 说罢,谢临沅便拿起放在手旁的戒尺。 作者有话说: ---------------------- 打屁屁打屁屁(流口水.jpg)皇兄现在已经是掌控欲初级了qaq 宝宝们下章就入v啦,入v章是三合一万字章节,等会凌晨十二点就更新(大概会晚五分钟),宝宝们睡醒就可以看惹qaq,跪求宝宝们支持正版or2,这对我很重要qaq,届时入v给大家弄全订晋江币抽奖,亲亲大家! 以及球球宝宝们捞捞我下一本准备开的冬天先婚后爱公路文小甜饼,感兴趣的宝宝点个小收藏支持一下qaq cp:可爱小太阳受x熟男人夫攻 《今日许愿强降雪》 文案: 祝予意在他二十三岁这年,对一个比他大五岁的男人一见钟情了。 用一见钟情来说还有点不准,准确用词应该是见色起意。 于是祝予意飞快闪婚,和他的起意对象领了红本本。 宁赫庭宽肩窄腰,性张力爆棚,长得比当红流量还帅,但偏偏克己复礼,像个老古板一样。 祝予意在婚后常常怀疑宁赫庭是那什么冷淡。 为了吃到宁赫庭,祝予意做了一个决定。 那就是拉着宁赫庭去旅游。 他就不信了,宁赫庭配件这么硬,怎么可能是性冷淡,到时候在路上,氛围什么都有了,说不定就成了。 后来,自讨苦吃的祝予意拉着男人的手去摸自己的脸,声音软得要命,“哥哥,明天还要出去玩,不要了。” 而先前那个自持冷静的男人早已变了态度,宁赫庭捏住祝予意的脸颊,指腹轻轻摩挲,“宝贝儿,叫错了。” 祝予意浑身抖了一下,无力地咬上宁赫庭的指尖,“老公。” ———— 食用指南: 1.非传统公路文 2.双洁双初恋he,纯甜 第19章 捡到老婆第19天 粗粝的戒尺握在谢临沅的掌心, 掌下纤细的腰身不停颤抖着,他低敛着眼眸,再次轻拍了一下谢玉阑的腰侧, 轻声问道:“抖什么?” 带着热气的宽厚掌心抬起又落下的触感让被迫趴着的少年轻抖。 谢玉阑偏头,把脸埋在谢临沅怀中,闷声道:“没、没吃。” “还和皇兄嘴硬?”谢临沅眉头微蹙。 “没、没有。”谢玉阑分外委屈, 他没有吃下去, 也道歉了, 谢临沅还要这样对自己。 明明是太医开的药太苦了,他才想吃一块糖块的。 谢临沅低着头,看着谢玉阑的后背。 趴在自己腿上的人似乎格外恐惧没有落下的戒尺,连束着的马尾似乎都在发颤。 谢临沅倒也没生气,只是觉得谢玉阑不听自己的话,想让他长点记性。 他叹了口气, 高高举起的戒尺最终只是轻轻落下, 轻拍在谢玉阑的臀肉上。 一声清脆而短促地“啪”在空气中响起。 谢玉阑却浑身颤了一下, 他下意识抓紧了谢临沅身上的布料, 眼前唯一能依靠的人也是打他屁股的人。 谢临沅垂头,看着腿上的人跟小猫儿似的发颤,放下手中的戒尺,捏上谢玉阑的后脖颈动作着:“痛吗?” 少年整个人将脸埋进谢临沅的腰间, 发出一声克制不住的呜咽。 谢玉阑倒也不是被打痛了,谢临沅根本没使什么力气,落在他臀部上的只是一道不轻不慢地按压感, 似乎只是一根指尖压上去的感觉。 他只是因为趴在皇兄腿上被皇兄打屁股这件事而感到羞赧,特定的人和特定的事都放大了谢玉阑心中的羞耻感。 比起惩戒,这种形式在谢玉阑眼中更像是皇兄的一种温和警告。 他好歹也已经十四岁了, 却还被皇兄打,谢玉阑怎么都接受不了,但他也知道不能怪皇兄,于是只能躲进谢临沅怀中哼唧。 可谢玉阑这个动作就让男人身上淡淡的檀木香气却完完全全吸进他的鼻尖,加重了此时此刻谢临沅在他心中的存在感。 谢临沅却以为自己将谢玉阑打哭了,心下也生出一丝悔意。 他伸出掌心,边去抬谢玉阑的脸颊边安抚:“不哭了。” 可抬起谢玉阑脸颊的下一秒,谢临沅就看见少年的脸颊、耳朵、甚至脖颈都染上了肉眼可见的绯红色,比最艳丽的晚霞还要浓烈。 看着自家皇弟的容颜,谢临沅后知后觉,谢玉阑似乎已经彻底长开了。 如今的谢玉阑长着一张让人见之忘俗、心生怜惜的脸,是一种糅合了稚气未脱的纯真与不自知昳丽的脆弱美感。 他的脸型是标准的鹅蛋脸,下巴却尖尖的,带着未脱的青涩稚气,肌肤胜似初春枝头将化未化的新雪。睫毛长而密,并不卷翘,只是安静地垂覆下来,如同栖息的黑蝶翅膀,在眼下投出一小片脆弱的阴影。瞳仁是极深的褐色,像是浸在清泉里的墨玉,水光潋滟。 此时他委屈地看着谢临沅,眼中似乎蒙着一层江南烟雨般的朦胧水汽。 谢玉阑仅仅一个表情,就带起了谢临沅情绪波动。 他真真以为自己将谢玉阑打疼了,搭在谢玉阑腰间的掌心抬起,准备抚上谢玉阑的臀部。 谢玉阑瞧见谢临沅的动作,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去挡后面,却又不敢,手指徒劳在空中抓了抓,最后只能无措地揪住自己的衣摆。 眼前的少年瑟缩着扭动,似乎想要从谢临沅的腿上溜下去,可内心的依赖却无法让他做出真正的逃离动作,只能重新把滚烫的脸埋进了谢临沅身侧的布料里,发出闷闷的哼声。 “皇兄不打了。”谢临沅心下顿时软了,连忙将人扶了起来,将人抱在腿上安抚。 谢玉阑死死揪着谢临沅的衣襟没有松手,把脸埋进谢临沅的胸前,好半晌才回道:“不、不痛。” 他不想让皇兄内疚。 “不痛怎么躲着皇兄?”谢临沅摸上谢玉阑的脸颊,察觉到那一瞬的滚烫,突然了然。 谢玉阑下意识在谢临沅的指尖上蹭了蹭。 “因、因为...”谢玉阑支吾着,说不出口,只能重重在谢临沅的肩头摩挲了几下。 “玉阑害羞了?”谢临沅笑道。 第27章 “皇、皇兄!”谢玉阑猛地直起身子,声调突然放大,下一秒却因为牙齿的疼痛整个人又缩进了谢临沅怀中。 他捂着右脸,下巴抵在谢临沅的肩窝,声音委屈:“痛....” 谢临沅也收起调笑谢玉阑的心思,忙挑起谢玉阑的下巴,轻声说道:“张嘴给皇兄看看。” 谢玉阑乖乖张开唇。 谢临沅见谢玉阑牙龈红得厉害,也只能干着急,他捏捏谢玉阑的左脸:“乖乖吃药很快就好了。” 谁料谢玉阑听见药这个字整个脸都皱了起来:“苦、苦...” “药很苦?” 谢临沅联想到谢玉阑在书房的小动作,“所以玉阑就偷偷拿糖吃?” “嗯、嗯。”谢玉阑点点头。 谢临沅哑口,他摸了摸谢玉阑的脑袋:“苦的话便喝点茶水,不要吃糖。” 谢玉阑如今也知道自己不该吃糖了,他怯怯看着被放在床侧的戒尺,挪了挪屁股。 “好、好。”他怯生生应道。 谢临沅顺着谢玉阑的视线看去,就看见被自己放在一侧的戒尺,他刚拿起戒尺就见谢玉阑浑身抖了一下。 “怕这个?” 谢玉阑没说话,只是慢吞吞地从谢临沅的腿上下去,试图离那把戒尺远远的。 谢临沅失笑,将戒尺放在枕下,朝着谢玉阑张开双手:“这下可以让皇兄抱了吧?” “可、可以。”谢玉阑顶着一张绯红的脸重新坐回了谢临沅的腿上。 喝了一周的药后,谢玉阑的牙齿才好。 与此同时,皇帝结束了在沛州的微服私访,回京了。 皇帝刚回京,朝中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如今已经裕承十五年了,可当今皇帝还未设立太子。于是在天子回朝头日,百朝文武纷纷下跪请旨皇帝立太子。 正所谓立嫡立长,慎固邦本。太子之位若是不出意外便是谢临沅的了。 书房内。 谢临沅得知这个消息时并没有太大的意外。 倒是谢玉阑格外兴奋:“皇、皇兄要、要当太、太子了?” “还未下定论的事。”谢临沅淡淡说道。 虽这么说,谢临沅却也知道了父皇的决定。 谢渊,也就是当今天子,在沛州微服私访时曾问过谢临沅一个问题。 也就是君和民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谢临沅是个聪明人,知道谢渊这句话中背后的含义。 他没表露出什么别样的情绪,只是按照书中所讲冷静回道:“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谢渊却摇了摇头,走到谢临沅面前说道:“父皇要你自己来说,不要这么死板地背书。” 谢临沅一怔,垂眸不卑不亢开口:“君者,天之所立也;民者,地之所载也。天地交泰,则社稷安康;君民同气,则四海升平。” 谢临沅说完后,谢渊笑出了声。 却没有再说些什么。 可谢玉阑却不像谢临沅一样事事多虑,他被谢临沅养在一方纯净的天地中,对事也有自己的看法。 “皇、皇兄,为、为嫡为、为长、长为、为贤,三、三者兼、兼备。”谢玉阑歪着头。抿唇笑着说道。 谢临沅被谢玉阑透亮的眼睛瞧着,心中漂浮的思绪似乎也被抚去:“倘若皇兄当了太子,便要去东宫了。” 谢玉阑愣住。 他只顾着为皇兄要成为太子高兴,却忘了太子是要入主东宫的。 日后北宫便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了。 “太子在宫外有太子府,说不准以后玉阑就在宫内而皇兄在宫外了。”谢临沅道。 谢玉阑放在腿侧的指尖猛地收紧。 他舍不得谢临沅离开自己。 光是设想,就已经足够谢玉阑喘不上气了。 他敛眸,睫毛轻颤着,努力用欣喜的语气对谢临沅说道:“到、到时我、我出、出宫去、去找皇、皇兄。” 谢临沅将谢玉阑的情绪变化尽数收入眼中,他没说什么,只是将谢玉阑揽入怀中,轻拍着人的肩头:“到时玉阑也出宫立皇子府便好了。” 话是这么说,可等到谢玉阑立皇子府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嗯、嗯。”谢玉阑额头靠在谢临沅的肩上,轻声应道。 “要吃糖吗?”谢临沅低头,在谢玉阑耳边说道。 谢玉阑摇摇头,发丝扫过谢临沅的唇瓣:“不、不想、想吃。” “那便不吃了,”谢临沅心中也想着事,他揉了揉谢玉阑的耳垂,只能安抚道,“放心。” 谢玉阑却不知道谢临沅说这句话的含义,他眼下落寞极了,注意力只放在了谢临沅要彻底离开自己身边的这件事上。 书房的门突然被敲响。 “大殿下,皇后娘娘唤你过去。” “知道了。”谢临沅应道。 话毕,他揉上谢玉阑的发顶,说道:“皇兄去去就回。” 椒房殿内,谢临沅坐在林轻对面,林轻身侧的婢女为谢临沅倒上了一盏茶。 “近来朝中的事你也听闻了吧?”林轻抿了口茶,开口。 谢临沅握着茶杯,嗯了一声。 “先帝在你父皇十岁时便立了他为太子,皇上这太子确实立的有些许晚了。”林轻道。 “父皇自有他自己的想法。” 林轻从口中发出一丝哼笑,护甲划过桌面发出锐耳的声音,她淡淡说道:“谁知道皇上在想些什么?宫外传来消息,你外祖父写了份奏折。” “关于立太子一事?” “嗯。” 谢临沅的祖父是当朝右相林朝白,在朝中有些声誉,不过立太子一事最先不是他提起,而是内阁首辅沈青檀。 沈青檀提起此事后,朝中大臣纷纷支持,近来谢渊收到的奏折几乎都是关于立太子一事的。 “母后相信你心中有数,现在你有何想法?” 听到林轻的问题,谢临沅一愣。 从幼时起谢临沅就知道自己将来是要成为太子的,所以他很小就学会了伪装自己,将自己心中的情绪全部压在深处,只向旁人露出温柔的一面。 他向来都知道太子之位象征的权势,以及背后的风起云涌与危机。 可如今,谢临沅想的竟是谢玉阑。 从四年前开始,谢玉阑在他心中不知不觉的份量超过了太子之位。 甚至谢临沅自己都未曾发觉。 他想,若是自己真真当上了太子,谢玉阑要怎么办。 谢玉阑离不开他。 他也舍不得将谢玉阑独自放在北宫。 见谢临沅久久不言,林轻唤道:“沅儿。” 谢临沅抬起头,神情不复往日温润,他掌心搭上自己腰间的锦囊,指腹小幅度摩挲了一下,他开口道:“母后。” 林轻一看谢临沅的神色便知道谢临沅有话要说,对殿内的宫女说道:“都出去。” 待宫女出去,谢临沅才将话说出口。 林轻倏地站起身,她看着谢临沅写满认真的脸庞,心下也冷静了些,可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疑惑:“你可知这不合规矩?” 谢临沅同样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角:“儿臣知晓,儿臣自会说服父皇。” 林轻看着谢临沅,欲言又止,终是说道:“若你父皇同意,母后自也不会阻挡你的主意。” “儿臣多谢母后,”谢临沅朝林轻行礼,“那儿臣先告退了。” 谢临沅一走,林轻便坐在椅子上,撑着额头没有说话。 她身侧的贴身婢女从宫外进来,走到林轻身侧揉上女人的太阳穴:“娘娘可是烦心?大皇子自幼有主张,娘娘不必担心。” 林轻叹了口气:“本宫自然知道他有主张,可也不知道他竟能这么有主张。” 人人都称道她林轻的儿子温润如玉真君子,林轻却也知道谢临沅的性子岂是能用这几个肤浅至极的词形容的。 “罢了,随他去吧。”林轻最终还是没有说些什么。 另一侧。 谢玉阑趴在前厅的桌子上,逗弄着兔子。 都说兔子寿命短,可这兔子也陪了谢玉阑整整四年了。 他捏着菜叶递到兔子唇边,另一只手抚摸着兔子的毛发,克制在心底的情绪忍不住对着根本听不懂人话的兔子说道:“皇、皇兄要、要走了。” 兔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口咬上眼前翠绿的青菜:“吱吱。” “以、以后只、只有我、我喂、喂你青、青菜了。”谢玉阑皱着眉,戳戳兔子身上的肉。 兔子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并听不懂眼前的小人类在说些什么:“吱吱。” “我、我只、只有你、你了。”谢玉阑揉着兔毛,神情落寞,轻声呢喃道。 “吱吱吱吱。” 兔子抖了抖浑身的毛,突然跳下桌。 谢玉阑没精神,也不想动弹,便没有去看兔子到底去哪了,反正左右都是在前殿,跑不远。 虽是心中这么想,可谢玉阑还是一股委屈萦上心头、 第28章 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鼻尖发酸,饱含委屈地嘟囔道:“连、连你、你也不、不要、要我。” “谁不要玉阑了?” 温和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谢玉阑猛地抬起头,就见谢临沅站在门口,怀中还抱着雪白的兔子,兔子在谢临沅手臂上一抖一抖的,耳朵一下一下晃着。 男人的身影逆在光影里,明明心里想着的人就在眼前,可谢玉阑还是克制不住心中的不舍。 他晃了晃脑袋,在心中告诉自己不能让皇兄察觉出来。 谢玉阑站起身,慢吞吞走到谢临沅身侧,将兔子抱入怀中,他垂着头不去看谢临沅那双包容万物的眼睛,应道:“没、没人不、不要我、我。” 男人敛眸,眼前的少年抱着雪白的兔子,似乎觉得自己将那几乎如泄洪般倾泻出来的委屈隐藏地很好。 他张张唇,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因为顾虑没有向谢玉阑许下承诺。 “皇兄不会不要玉阑的。”谢临沅开口。 谢玉阑的指尖不停揉着兔子的绒毛,闻言乖乖点头:“好、好。” 次日。 皇帝下朝后就将左右相和内阁首辅叫去了御书房。 再次日,皇帝下旨立皇子临沅为太子。 择七月廿一行册封流程。 “恭、恭喜皇、皇兄。”谢玉阑见谢临沅手持圣旨回来,抿唇轻笑着说道。 谢临沅将圣旨搁置在桌上,上前单手托住谢玉阑的下颌,低声问道:“饿了么?” 皇帝在朝中下了口谕后谢临沅便去了御书房,如今回来已是午时了。 谢玉阑摇摇头:“不、不饿,还、还有十日。” “什么十日?” “还、还有十、十日皇、皇兄便、便去东、东宫了。” 结束册封大典后谢临沅便要入主东宫,在外设立太子府。 “皇兄不会和玉阑分开的。”谢临沅终是心软,和谢玉阑低声说道。 谢玉阑心中隐隐一动,他抬眸看向谢临沅,揪住男人的腰封:“玉、玉阑没、没事的。” 谢临沅没说话,只是盯着谢玉阑那双清泠泠的眼睛,指腹在少年的脸畔滑动,他弯唇笑着应道:“皇兄知道。” “玉阑想吃糖饼吗?皇兄出宫带你去吃?” 谢临沅这么一说,谢玉阑心思便立马放在了糖饼上。 他眼睛亮晶晶的,唇瓣微张,似乎在怀念糖饼的味道。 “想、想吃。”谢玉阑用力点点头。 谢临沅笑出了声,握住谢玉阑的手腕:“皇兄带你偷偷出宫。” 谢玉阑似乎对偷偷两个字格外在意,他问道:“就、就我、我们二、二人?” “嗯,就你我二人。”谢临沅捏捏谢玉阑的脸。 北宫离宫门有一段距离,谢玉阑一路被谢临沅拉着手腕走,等走到宫门,他已经气喘吁吁。 守在门口的侍卫见是谢临沅,立马让开了路。 “这、这次没、没侍、侍卫跟、跟着?”谢玉阑问道。 “没有,我们不是偷偷跑出来的吗?”谢临沅低声开口。 谢玉阑眼眸一弯:“好、好。” 出了宫门,谢临沅径直和谢玉阑去了卖糖饼的大娘摊上。 “公子又带着弟弟来买糖饼啊?” 大娘对谢临沅和谢玉阑的长相已经眼熟了,这么俊俏的公子在京中也少见,她自然印象也深刻。 “嗯,家弟爱吃。”谢临沅笑着回道。 “好勒,马上就给你们做。” 大娘熟练地做好两个热乎的糖饼,递到谢玉阑手中。 谢玉阑接过糖饼,指尖被烫了一下,下意识松了松指尖。 谢临沅见状,连忙伸出手握住谢玉阑的手,以防糖饼掉在地上。 待手心适应糖饼的温度,谢临沅才收回手。 谢玉阑一边跟着谢临沅往前走,一边将糖饼拿了出来。 糖饼酥香的气息传入谢玉阑的鼻尖,自从上次牙齿痛以后他就很久没有吃甜食了,眼前的糖饼对谢玉阑来说无异于是久旱逢甘霖。 他咽了咽口水,一口咬了下去。 却在即将咬住的一瞬间,谢玉阑突然停住了动作。 他低敛着眸看着眼前的糖饼,又抬头看了看身侧皇兄的身影,一股难言的情绪突然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胸口忽然被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堵住了。 这些时日来萦绕在他心头的愁绪全部喷涌而出。 皇兄真的当上了太子,他很欣喜。 可皇兄要入主东宫,离他的北宫相隔甚远,难以相见,他很落寞。 近来谢玉阑的情绪就在这两者之间来回切换。 谢临沅往前走了几步,却发现原本该走在自己身侧的谢玉阑不见了。 他转过头,就见谢玉阑垂头盯着手中的糖饼不说话。 “怎么了?”谢临沅退回去,握住谢玉阑刚刚那只被烫到的手,放在手心揉了揉,“被烫到的地方还疼?” 谢玉阑摇摇头,喉口拥堵,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盯着自己手中的糖饼,突然抬眸,将东西递到谢临沅唇边。 金黄的糖饼上还带着一个小小的牙印,不仔细看并不明显。 “不吃吗?”谢临沅问道。 谢玉阑举着的手又前进了几分,他极小声地说道:“你、你吃。” 谢临沅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他低着头咬了一口,又推回到谢玉阑唇边:“玉阑吃。” “不、不吃。”谢玉阑用力摇着头。 “玉阑。”谢临沅开口道。 谢玉阑愣愣眨眼,他垂在腿侧的手不安地揪住衣裳的布料:“怎、怎么了。”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他对谢玉阑承诺道。 谢玉阑却没听懂谢临沅的言外之意,他轻轻摇头:“玉、玉阑本、本来就、就不是一、一个人。” 他不是小孩子了,也知道谢临沅迟早是要成家的,就算此刻不离开自己,未来谢临沅成婚也是要离开自己的。 还不如如今就让他早早习惯。 只要谢临沅还愿意和他一起,谢玉阑就足够满足了。 “我的意思是,不会让玉阑一个人在北宫。”谢临沅见谢玉阑还没有明白,他干脆点破。 谢玉阑握着糖饼的手下意识松开。 好在谢临沅看见了,他连忙伸出手接住马上掉落在地上的糖饼。 谢临沅的话在他耳旁回荡,迟钝的大脑缓慢运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玉阑才反应过来谢临沅话里的意思。 “兄、兄长的、的意、意思是,要带、带玉、玉阑一、一起走?”谢玉阑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 谢临沅今日找皇帝就是去说此事的,但皇帝却没说什么,只是说让谢临沅回去。 他看着谢玉阑盛满期待的眼神,说不出让眼前人伤心的话,他揉揉谢玉阑的头:“嗯。” “好、好。” 谢玉阑的情绪似乎都被谢临沅这句话安抚好了,一路上将糖饼也吃完了。 等到了晚上。 两人吃完晚膳,谢玉阑没去书房,径直回了自己的卧房。 他趴在床上,整个人埋在被褥中。 谢玉阑并没有信谢临沅的话,他虽然欣喜,却也知道这不是这么容易的。 不是谢临沅一句话就能让皇帝同意的。 但是谢临沅有这份想法,于谢玉阑而言 ,已经足够了。 他的脸颊在柔软的被褥上蹭了蹭,口中糖饼的味道似乎还残留着甜味。 后面几日,谢临沅常常早出晚归,谢玉阑很少看见他。 他心里知道,皇兄是在往御书房去。 谢玉阑帮不上什么忙,他实在无聊,闲逛到了御花园附近。 却正巧撞见了谢瑾和谢瑜在御花园里。 谢瑾瞧见谢玉阑的声音,给谢瑜使了一个眼色。 “哟,这不是小八吗?你的太子皇兄呢?”谢瑾走到谢玉阑身侧,撞上谢玉阑的肩膀。 谢玉阑被撞得身子晃了晃,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谢瑾和谢瑜,喊道:“三、三皇兄,五、五皇兄。” “问你话呢,没听清?”谢瑾眉头紧锁,用不满的表情盯着谢玉阑。 谢玉阑肩膀被撞得发痛,他应道:“皇、皇兄在、在御、御书房。” 听到谢玉阑的话,谢瑾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却很快消失不见。 他扬起一个笑容,掌心搭上谢玉阑的肩头,说道:“玉阑,你如今也是皇后娘娘膝下的孩子,你皇兄成了太子,而你还只是个皇子,我都替你难受。” 谢玉阑垂下眸,有些怀疑他的三皇兄是不是比自己还傻。 他知道自己傻,却没想到谢瑾看上去好像比自己更傻。 这么明显挑拨离间的话谢瑾都能说出口。 他神色未显,只是摇头回道:“皇、皇兄名、名副其、其实。” 谢瑾看见谢玉阑这幅呆子样就来气,也不知道谢临沅那家伙给谢玉阑灌了什么迷魂汤。 第29章 若是他是嫡子,定不会让谢临沅这个人面狐心惯会作秀的人当上太子。 “说你傻你还真傻?”谢瑾伸出手,紧紧揪住谢玉阑的衣襟。 “三、三皇、皇兄若、若是对、对太、太子有、有异议可、可以找、找父皇。”谢玉阑说道。 谢玉阑也没想自己只是来御花园散散心,遇见了不怎么让他开心的人。 谢瑾咬牙切齿道:“傻子。” 话毕,他狠狠松开手,将谢玉阑甩在一边。 却不料御花园刚被洒过水,附近又是莲花池,谢玉阑脚下一滑,扑通一声便掉入了水中。 身上的衣裳瞬间被打湿,布料紧紧贴在谢玉阑的身上,他想从池中起来,却因为吸水后沉重的衣裳难以动弹。 水不停灌入他的鼻中,谢玉阑口鼻间不停灌入池子里的水,掠夺掉他的呼吸。 站在一旁的谢瑜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他连忙扯住谢瑾的衣角,小声颤抖喊道:“父、父皇。” 谢瑾皱着眉转头,“什么父——” 口中的话突然被咽了下去。 谢瑾满眼惊恐地看着御花园不远处的两人。 那是谢渊和谢临沅。 谢临沅是被谢渊带着来御花园的,这几日他都在和谢渊周旋让谢玉阑和自己一起搬去东宫这件事,谢渊迟迟没有应下,今日又带着谢临沅来了御花园。 于是谢临沅眼睁睁看着谢玉阑被谢瑾推入了水中。 他一时顾不上身侧的谢渊,连忙跳入水中将谢玉阑捞了起来。 谢玉阑不停咳嗽着,面色惨白。 谢临沅沉着脸,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愤怒,浑身湿润地抱起谢玉阑走到谢渊面前。 “父皇,儿臣先退下了,回宫为玉阑找太医。”谢临沅说道。 谢渊眉头紧皱,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谢瑾和谢瑜,沉声道:“滚过来。” “你先带小八回去吧。”谢渊偏过头,对谢临沅开口。 谢临沅抱着谢玉阑离去,身后还传来谢渊怒斥谢瑾和谢瑜不懂规矩的话语。 谢玉阑抓着谢临沅的衣襟,说道:“我、我没、没事。” “难受吗?”谢临沅额前的碎发还滴着水,掉落在谢玉阑的唇瓣上。 “皇、皇兄很、很快就、就救、救到我、我了,”谢玉阑抿了抿唇,唇瓣上的水渍被他下意识舔入了口中,“我、我是不、不小、小心滑、滑进、进去的。” 谢临沅自然看见了,但如果不是谢瑾推了谢玉阑一把,谢玉阑也不可能掉入池子中。 再怎么都和谢瑾是脱不了关系的。 他不会放过谢瑾的。 但这些话谢临沅没有和谢瑾说,他柔声对谢玉阑说道:“皇兄知道了。” 回到宫中,谢玉阑先换了一身衣服,换好出来就在前厅看见已经换好衣服的谢临沅和太医。 “给八殿下看下身子。”谢临沅说道。 谢玉阑坐到椅子上,伸出手。 太医给谢玉阑把完脉,面色有些沉重。 “他身子怎么样?”谢临沅问道。 “八殿下本就身子孱弱,好在没有落水太久,并无大碍。”太医松开手。 谢临沅蹙眉:“给八殿下开服药吧。” 谢玉阑闻言,立马揪住谢临沅的指尖,他满眼抗拒,慢吞吞说道:“不、不喝、喝药。” “去开药。”谢临沅对太医道。 太医得到谢临沅的命令,应了一声便离去了。 谢玉阑心中着急,他将谢临沅的手抓的紧紧的,用力摇摇头,发丝也随着他的动作晃着:“不、不喝。” 谢临沅单手拉进谢玉阑和自己之间的距离,他低敛眉梢,捏上谢玉阑的脸颊:“为什么不喝?” “苦、苦。”谢玉阑往谢临沅跟蹭了蹭,双手抱住谢临沅的腰身,挺着脸颊让谢临沅摸。 似乎想要通过卖萌这种行为让谢临沅心软。 可谢临沅始终是谢临沅,就算他在疼谢玉阑,在这种事情上也是不会让步的。 他指尖刮了刮谢玉阑的鼻子,柔声说道:“乖。” 见撒娇行不通,谢玉阑松开抱着谢临沅的手,挪着凳子拉开和谢临沅的距离,埋着脑袋不去看谢临沅,说道:“不、不乖。” “玉阑喝完药就可以吃糖块,好不好?”谢临沅重新将人搂了回来,抬起人的下巴,就见谢玉阑瘪着嘴。 “皇兄也是为了玉阑好,玉阑是不是最听皇兄的话了?” 谢玉阑思索了一会,最后还是点点头:“好、好。” 谢临沅低声笑了起来。 七月廿十。 谢渊亲自前往太庙、社稷坛祭祀,向天地和列祖列宗禀告册立谢临沅储君的决定,祈求保佑。回宫后召见太子临沅。 七月廿一。 正式册立太子。 谢临沅早早就起了,连带着谢玉阑也起的早。 今日谢玉阑换上了一身粉绿相间的新衣裳,站在穿着玄衣纁裳的谢临沅身边像一只云雀。 “等会大朝会,皇兄忙完就来找你。”谢临沅整理好谢玉阑被发带束着的头发,轻声说道。 谢玉阑乖巧点头:“好、好。” 大殿之内,香烛缭绕,庄严肃穆。 沉重的编钟与清越的玉磬之声交错,奏出宏大而古雅的礼乐,每一个音符都仿佛敲在殿内每一位宗亲勋贵、文武重臣的心上,将他们本就躬低的身形压得更谦卑了几分。 御座高悬,九龙盘踞,天子衮冕加身,十二旒白玉珠帘微微晃动,谢渊目光所及,万籁俱寂,唯有那醇厚沉静的香烟,依旧不疾不徐地袅袅升腾。 丹陛之下,百官依品阶爵位垂首肃立,紫袍朱衣,玉带犀銙,煌煌赫赫,却是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或敬畏,或期盼,或审度,都不约而同地聚焦于御座之左稍前的位置。 谢临沅静立在那里,身着玄衣纁裳,九章纹样华美而威仪,头戴远游冠,金簪导之。身姿挺拔如松,眉宇温和。 他微垂着眼睑,目光落在身前三尺之地,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审视、乃至那至高无上的荣光,都未能让他有丝毫动容。 礼部尚书手捧明黄织金云龙纹缎的圣旨,步履沉稳地行至御前,躬身,继而转向百官,深吸一口气,展开那决定国本的诏书。洪亮而清晰的声音瞬间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朕缵膺鸿绪、夙夜兢兢。仰惟祖宗谟烈昭垂。付托至重。承祧衍庆、端在元良。” “皇长子临沅,日表英奇,天资粹美。皇后所出,嫡长承序。孝友仁厚,温文敦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 “授临沅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诏书宣读完毕,余音在大殿梁柱间回荡。礼乐声再次高昂响起。 谢临沅上前数步,直至丹陛正中,撩袍,跪下,向御座上的君父行三跪九叩之大礼。动作流畅而标准,带着一种近乎完美的仪典感,不见丝毫滞涩,亦无半点轻狂。 “儿臣,叩谢父皇天恩!谨领圣训,定当勤学修德,恪尽孝道,不负父皇重托,不负祖宗江山!” 声音清朗,穿透乐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言辞恭谨,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谢渊深邃的目光透过旒珠,落在谢临沅低伏的背上,片刻后,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自带威严:“尔既为储贰,当进学修德,仁民爱物,为臣民之表率,谨守祖宗法度,毋负朕望。” “儿臣遵旨!”谢临沅再拜。 之后,他起身,转向百官。受群臣觐见。以宰相为首,百官整齐划一地拂开衣摆,跪倒在地,山呼海啸般的声音震彻殿宇: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浪扑面而来。谢临沅独立于万众之前。 册立大典礼成。礼乐愈发恢宏。 等忙完仪式,时辰已经不早了,谢临沅回到北宫,就见宫女在收拾东西。 他喊住剪春:“将八殿下的东西也带着。” 剪春一怔,却很快反应过来:“喏,八殿下现在在书房。” “好。” 谢临沅径直去了书房,刚推开门就看见谢玉阑趴在桌上睡着的样子。 他没有叫醒谢玉阑,而是走到谢玉阑身侧,垂头打量着眼前的人。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静静看着谢玉阑了。 这让谢临沅恍惚想起,自己当初捡回谢玉阑,就是因为谢玉阑长得太符合好看了,几乎每一点都撞在他的审美上。 谢玉阑的美貌并非英气勃发或艳丽逼人,而是一种极致的、易碎的、需要被精心呵护的纯真之美。再加上他迟钝乖巧的性格,形成一种强烈的反差和致命的吸引力。 谢临沅这么想着,心头突然猛地跳了一下。 第30章 他也不知道心中那股说不清的情绪是什么,只是按照内心的想法伸出指尖压住谢玉阑的唇肉。 随后盯着谢玉阑被挤压到通红的唇出神。 指下的触感柔软,谢临沅静静站着,也不知伫立了多久。 眼前的人突然有了动静,谢临沅刚准备收回手,指腹就突然迎来一阵湿润。 他垂眸,就见谢玉阑唇瓣张开,舌尖微微伸出,舔上了自己的指腹。 ----------------------- 作者有话说:玉阑:不想喝药,小猫生气.jpg) 立太子的流程参考了资料,如还有bug大家请当成架空qvq ****诏书参考的是清朝康熙帝的诏书,不是自己写的qaq**** 下一章依旧是明天的凌晨十二点更新~ 重新整理了一下大纲,后面可能会有一些权谋剧情,但是小儿科权谋,基调还是无脑小甜文,会努力写好的! 第20章 捡到老婆第20天 还没等谢临沅细细感觉心中突然滋生的情绪是什么, 指尖缠裹着的那股湿润就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谢玉阑朦胧的声音:“皇、皇兄...” 谢临沅收回手,将那双带着些许水渍的手放在身后, 回道:“睡醒了么?” 谢玉阑迷迷糊糊地,在自己的手臂上蹭了几下,嘟囔着开口:“醒、醒了。” 瞧见谢玉阑这幅睡眼惺忪的模样, 谢临沅没着急说话, 他对谢玉阑的了解不止浮于表面, 只是看着谢玉阑的神色就知道谢玉阑没有醒过来。 果不其然,几息后谢玉阑调整了一下位置,小脸上的肉挤了出来,又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片刻后,谢玉阑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皇兄, 似乎在思考谢临沅为什么在这。 皇兄不是在忙太子册封的庆典吗? “皇、皇兄忙、忙完、完了?”谢玉阑揉着眼睛直起身子, 问道。 谢临沅伸出手, 擦去谢玉阑唇角的点心渣滓, 温声道:“皇兄来带你搬去东宫。” 谢玉阑原本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大脑瞬间清醒,他抓住谢临沅的手腕道:“东、东宫?” 谢临沅笑了起来,刹那间如初雪消融,他看着谢玉阑的笑颜, 心里软了一片,好在这些天没有白费。 他反手握住谢玉阑的手腕:“嗯,带你去东宫。” 原本谢渊是没有答应的。 他认为谢玉阑虽然迟钝痴呆, 但也不是离了谢临沅不能生活,宫中那么多宫女还照顾不好一个谢玉阑? 更何况这压根不符合规矩。 他虽为人宽和,却也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可那日在御花园, 看着谢瑾将谢玉阑推入水中,谢临沅那副紧张的模样不似作假。 谢瑾敢如此对待谢玉阑,让谢渊心中有些愤怒。 于是在谢临沅再次来找自己时,谢渊松口了。 他询问谢临沅为何要带着谢玉阑去东宫,谢临沅回答的是北宫离东宫甚远,守卫相对薄弱,而东宫戒备森严,更能保障谢玉阑的安全。 加上谢玉阑作为皇子,言行举止、宫廷礼仪都至关重要。东宫是学习宫廷规矩和未来政务的最佳实践场所,在自己身边可以亲自教导、时时提点,让谢玉阑更快具备亲王应有的风范。 谢渊思索了很久,最后还是同意了下来。 谢玉阑猛地站起身,身下的凳子因为他的大幅度动作往后挪了一大段距离,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眼睛一亮,整个脸庞都瞬间有了神采,变得鲜活起来,紧紧抱住谢临沅的腰身,那双眼如同浸在清水里的黑宝石,盈盈望着谢临沅。 “真、真的吗?”谢玉阑不可置信问道。 谢临沅笑着点点头,将人揽在怀中,下巴抵在谢玉阑的肩膀上:“皇兄说了,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谢玉阑用力在谢临沅胸前蹭着,蹭的那身华服都有些起皱:“皇、皇兄。” “怎么了?” “皇、皇兄。” 谢临沅垂着头,望进谢玉阑充满欣喜的眼中,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嗯。” 谢玉阑弯唇笑着,继续喊道:“皇、皇兄。” 看出来谢玉阑只是想喊喊自己,谢临沅轻轻揽了一下怀里人的腰身:“去拿东西,天黑之前搬进去。” “好、好。” 东宫内的东西齐全,只需要带上必要的东西,宫人动作快,很快就将东西搬进了东宫。 谢玉阑的卧房就在谢临沅卧房的不远处。 等到了晚上,吃完晚膳后谢玉阑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夜深人静,疾风呼呼吹着,拍打着窗户纸,发出急促的呜鸣声。 谢玉阑被一声惊雷吵醒,恍惚睁开眼,就看见窗户纸上浮现出一个灰暗的人影。 那人影若隐若现,一会紧紧贴在窗户纸上,一会又拉开和窗户纸之间的距离。 呼啸的风声突然加剧,唔鸣声变得更大,似乎要震碎人的耳膜。 外面的人是谁? 一股恐慌浮上谢玉阑的心头,他盖紧了身上的被子,将自己牢牢挡住,身子微微颤抖。 下一秒,一道闪电洗净卧房的昏暗,那道不知名的人影似乎突然闪进了卧房里面,停在拉下的床幔前。 谢玉阑紧紧咬着唇,丝毫不敢动弹。 风声未停,那人影似乎准备靠近床幔。 唇部的疼痛拉回了谢玉阑些许的思绪,他鼓起胆子从床上直起身子,走了下去,卧房内没有任何人。 谢玉阑本以为是自己虚惊一场,可还没等他回到床上,他就看见那人影停在床榻旁的窗户外,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一股寒意直袭谢玉阑的大脑,他呼吸停滞,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靠,却没想到撞上了背后的桌角。 桌角是尖的,径直戳上了谢玉阑的后腰。 “啊.....”谢玉阑终是疼得唤出了声。 他捂着自己的后腰窝,意识到自己叫出声后便紧紧咬住了唇,生怕窗外的人听见自己的动静进来。 谢玉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微微回头,就看见门口窗户上也有一人的倒影。 他重新看向床榻旁,那窗户纸也印着一个人影。 不止一个。 谢玉阑稳着身子,只有睫毛的颤抖还证明着他在害怕。 他突然想到了宋玉声和自己讲过的鬼怪传闻。 外面的人会不会根本不是人... 谢玉阑突然想到。 可这一点根本安慰不到谢玉阑,反而使心底的恐惧加深。 “我、我一点也、也不、不坏,不、不要...”谢玉阑松开放在后腰的手掌,揪着自己的里衣说道。 宋夫子讲的故事里,那些鬼怪都是杀坏人的。 说完后,窗外的影子却迟迟没有离开,反而晃动得愈发猛烈。 不仅没有等到影子离开,谢玉阑还听见身后的卧房门似乎发出了响动。 他连忙跑到床榻上,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全身。 刚做完这一切,门就被彻底打开了。 谢玉阑的身子不停颤抖着,他已经在心里想好了一百种自己被鬼怪带走的方式,可唯一来不及的就是告诉皇兄。 这么想着,谢玉阑又开始难受起来,他在被子里小声嘀咕:“皇、皇兄...” “怎么了?” 不同于吃人风声一般,响起的这道声音缱绻柔和,似乎含满了关切。 关键这声音谢玉阑也很熟悉。 他缓缓拉下盖着自己脸的被子,就看见谢临沅披着外袍站在自己床侧。 谢临沅被雷声吵醒,刚醒来就听见从谢玉阑房中传出来的呼声,虽然不清晰,但谢临沅却不认为自己听错了。 于是他匆匆披上衣服就来看谢玉阑了。 他拿着火折子将屋内的火烛点亮,视线落在窝在床角的人身上。 谢玉阑只露了一个脑袋出来,白嫩的脸颊贴在被褥上,唇上几乎没有血色。 看见是谢临沅,谢玉阑才松了一口气,可他还是不敢动弹。 “发生什么了?”谢临沅走进,问道。 谢玉阑没立刻回答,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朝自己的方向弯了弯掌心,示意谢临沅往自己这边来。 谢临沅虽然不解,却还是走到了床榻边,倾耳去听。 谢玉阑抬起脑袋,将唇贴在谢临沅耳侧,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皇、皇兄,有、有鬼。” 鬼? 谢临沅垂下眼眸,看着白着一张小脸的谢玉阑,轻声问:“哪里有鬼?” 谢玉阑扯了扯身上的被子,将自己裹得更紧,他微微扬了一下下巴,道:“门、门口,还、还有床、床旁的、的窗、窗户。” “我去看看。”谢临沅微微蹙眉,对谢玉阑道。 他刚准备转身,就被人拉住了。 “不、不要,”谢玉阑脸色惨白,从被窝里伸出手扯着谢临沅的里衣衣角,后腰的疼痛和对鬼怪的害怕充斥了他的大脑,“皇、皇兄,鬼、鬼。” 第31章 谢临沅安抚性地揉着谢玉阑的手,“没事,皇兄去看看,不怕。” 说罢,谢临沅就走到床榻旁的窗户前,正巧看见印在窗户上的影子。 他推开窗,往外看了一眼,除了扑面而来的风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谢临沅朝四周观察了一下,视线落在窗户前正对面的一棵桃树上,他合上窗户,盯着窗户,就见那影子随着窗户合上的动作渐渐变成了一个类似人影的形状。 他又去门口看了一眼,就看见了一棵和刚刚那一样的桃树。 心下有了判断,谢临沅关上门挡住呼啸的风,走到床榻旁坐下,掌心贴上谢玉阑的额头,触及之处一片冰凉。 他柔声解释道:“那是桃树的影子,不是鬼。” “真、真的吗?”谢玉阑磕磕绊绊说道。 “嗯,”谢临沅点头,“要去看看吗?” 谢玉阑对那两道影子的恐惧已经刻到了骨子里,他摇摇头道:“不、不去。” 谢临沅知道谢玉阑怕,也不强求,他坐到了床上,将人和着被子搂入怀中:“没事了,皇兄在,没有鬼。” 谢玉阑被谢临沅抱着,心中的恐惧也减少了几分,他挪了挪自己的身子,后腰的伤却被撕扯,引起一阵疼痛。 “啊...”谢玉阑脸色骤地变白,整个人都去蜷缩了一下。 “怎么了?”谢临沅问道。 “痛...”谢玉阑眼泪疼了出来。 谢临沅闻言,将谢玉阑身上的被子扯了下去,开口询问:“哪痛?” 谢玉阑轻轻转了一下身子,将后腰窝的方向露给谢临沅:“刚、刚刚这、这里撞、撞到了。” 谢临沅掀起谢玉阑身上白色里衣的衣角,就看见谢玉阑的腰窝上已经起了淤青。 他神色凝重:“怎么撞到的?” 听到谢临沅这么一问,谢玉阑就委屈了起来,他忍不住抱住谢临沅的腰身,说道:“被、被吓、吓到了,然、然后撞、撞在桌、桌角上、上了。” “我去拿药。”谢临沅说完,起身就打算离去。 “不、不要。”谢玉阑格外紧张,连忙握住谢临沅的手腕。 “害怕?” 谢玉阑点头,纤巧的下巴陷入柔软被褥里,又拉扯开来:“嗯、嗯。” “那和皇兄一起走?“谢临沅问。 谢玉阑思索了片刻,终究还是点点头:“好、好。” 好在谢临沅卧房离谢玉阑的不远,谢临沅将自己的外袍披到谢玉阑身上,将外袍收紧。 到了谢临沅房中,谢临沅找到放在房内的药膏,自从谢玉阑受了一次伤以后谢临沅就一直在自己房中备着。 “趴在床上。”谢临沅拿着药膏,对谢玉阑说道。 谢玉阑乖乖将外袍放在屏风上,然后趴在谢临沅的床上。 谢临沅将里衣掀起一个角,拿出药膏往谢玉阑的腰窝上抹。 带着冰凉药膏的指尖刚摸上去,就激起谢玉阑浑身胆颤。 “痛?” 谢玉阑的脸埋在软枕里,闷闷说道:“痒。” “忍一忍。” 担心力气重谢玉阑痛,又因为担心太轻了谢玉阑痒,谢临沅只好用半重不轻的力道擦拭着。 将药膏擦完,谢临沅把掀起的衣角放了下去:“好了,要回去睡觉吗?” “好、好。”谢玉阑乖乖点头,从床上起身,就准备往门外走。 结果刚走到门外,风声骤起,一片树叶跟着风飘到了谢玉阑的手背上,谢玉阑没看清是什么,他满脑子都是鬼,被吓得连忙跑了回去,抱住了谢临沅。 谢临沅只穿了一层薄薄的里衣,他先天体热,谢玉阑又浑身冰凉,他忍不住将谢临沅抱紧了些。 “有、有、有...” 谢玉阑还没说话,唇瓣就被盖住了,谢临沅食指放在唇边:“世上没有这些,不怕。” 谢临沅拿起桌上的火折子,伸长臂膀往门口一照,就看见落在地上的树叶。 “那是树叶,不怕了。”谢临沅掰着谢玉阑的脑袋,让人去看。 谢玉阑见是树叶,脸上才恢复了一丝血色。 “今晚和皇兄一起睡吧。” 谢玉阑怕得紧,恐怕回去以后也睡不着,谢临沅也不放心。 “好、好。” 谢临沅抱着谢玉阑安抚一会,见人睡着以后才起身把火烛熄灭。 他刚刚重新躺回床上,就瞧着谢玉阑无意识地往自己怀里钻。 感受到谢玉阑浑身冷气,谢临沅将人紧紧搂着,这才睡了过去。 翌日。 谢临沅刚睡醒,就瞧见谢玉阑窝在自己怀里静静睡着的样子。 不过却也没那么乖。 因为谢玉阑咬着他的脖子。 谢临沅怕吵醒谢玉阑,只好动作小心地去挪开谢玉阑的脑袋,还没等他挪开,谢玉阑就又凑了上来,张着唇又咬了一口谢临沅的锁骨,口中含糊不清:“糖、糖...糖饼...” ----------------------- 作者有话说:等玉阑19岁皇兄就察觉自己的心思啦qvq,现在就是个人视角以为自己把玉阑当弟弟,所以不会有任何旖旎的心思,只是自己在心里暗自滋生qvq 后天上夹子,明天不更宝宝们,后天上夹子的时候更新,大概在晚上十一点[三花猫头] 第21章 捡到老婆第21天 谢临沅等谢玉阑再度睡了过去, 再动作轻柔地掐着谢玉阑的下颌拯救出了自己的锁骨。 他从床上起身,穿上衣裳走出卧房,看见守在卧房外的剪春, 开口道:“等会小殿下醒了记得备早膳。安排的事情准备好了吗?” 剪春点头应道:“准备好了殿下。” 谢临沅颔首:“等小殿下醒了就开始。” “喏。” 谢临沅还有事,吩咐完剪春后就往太子詹事府走。 刚到太子詹事府门口,就被谢渊身边的太监来福唤住了。 来福恭恭敬敬地走到谢临沅身侧, 低语道:“太子殿下, 皇上唤你待他下朝后去御书房。“ “知晓了。”谢临沅道。 来福传完谢渊的口谕便离开了。 另一边, 谢玉阑因为深夜受了惊没睡好,一直到巳时才醒。 他醒后便发现谢临沅不在了,屏风上放着谢临沅给他准备的衣物,谢玉阑起身换上。 刚踏出卧房就瞧见了剪春,谢玉阑停下步子,唤道:“剪、剪春姐、姐姐。” “八殿下, 要用膳吗?”剪春问道。 谢玉阑摸上自己的肚子, 还没等他回答, 肚子就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听见剪春忍不住发出的轻笑, 谢玉阑的耳根悄悄红了。 “那奴婢去布膳了。”剪春没有调笑谢玉阑,说完后就去吩咐宫女布膳了。 谢玉阑便抱着兔子在前殿等早膳。 等早膳端了上来,谢玉阑接过剪春递来的青菜叶,放在兔子嘴边。 兔子已经被谢玉阑养的白白胖胖了, 趴在谢玉阑腿上有些重量,看见翠绿的青菜叶,兔子前腿把菜叶抱在怀中小口啃食了起来。 谢玉阑则是小口小口吃着桌上的菜。 他本以为自己晚上睡觉的时候会做噩梦, 结果在谢临沅非但没有做噩梦,还梦见了最爱吃的糖饼。 就是梦里的糖饼太硬了,谢玉阑怎么都咬不动。 最后糖饼还跑走了。 谢玉阑格外委屈。 吃完早膳后, 谢玉阑刚想去书房,就被剪春唤住了。 “八殿下,请随奴婢去前殿外。”剪春见谢玉阑准备离开,连忙喊道。 谢玉阑停下步子,顺了顺怀里兔子的毛:“好、好。” 等谢玉阑站在前殿外的院子里,看着一群乌泱泱低着头的宫女,陷入了迷茫。 看向站在一旁的剪春,谢玉阑呆愣问道:“这、这是干、干什么?” 剪春这才知道大殿下并没有谢玉阑说,她轻声解释道:“给八殿下挑贴身婢女。” “不、不是有、有你吗?”谢玉阑歪了歪脑袋,不是很明白地问道。 剪春被谢玉阑懵懂的眼神看的心中一软,平时对其他下人强硬的语气在此刻不复存在:“奴婢不能时时刻刻照顾殿下,得给殿下找两个喜欢的婢女。” 听完剪春的解释,谢玉阑点点头表示明白:“好、好。” 见谢玉阑答应了,剪春便对着院中的宫女喊道:“都抬起头来。” 说罢,她轻声对谢玉阑说道:“小殿下挑一个吧。” 谢玉阑的视线落在院中的宫女身上,偏着头仔细打量着,视线最后落在两个贴在一起站着的宫女身上。 其中一个宫女看上去温婉成熟,另一个则是长得灵巧可爱。 谢玉阑抱着兔子走下去,站在那两个宫女面对,抿着唇对她们笑了笑,回头对剪春说道:“剪、剪春姐、姐姐,要、要这、这两、两个姐、姐姐。” 话音刚落,谢玉阑就听见那个灵气可爱的宫女欢呼了一声。 只是还没听见,那位温婉的宫女就拍了一下她的手背,那女孩立刻闭上了嘴。 第32章 剪春见谢玉阑挑好了人,便对其他宫女说道:“退下吧。” “喏。” 待院中只剩下那两个宫女后,剪春道:“和小殿下介绍一下自己。” 那个温婉的宫女行礼说道:“奴婢名唤锦瑟。” 那位灵巧可爱的宫女学得有模有样,声音活泼:“奴婢名唤云袖。” “知、知晓、晓了。” 剪春走到谢玉阑身侧,柔声说道:“小殿下先去书房吧,等会宋太傅就来了。” “好、好。”谢玉阑乖乖应道。 剪春看向那两个宫女,道:“跟我来,等会和你们吩咐小殿下的生活起居。” “喏。” 谢玉阑到了书房,就见宋玉声已经守在了书房内,手中正抱着一摞书。 “宋、宋太、太傅。”谢玉阑走过去喊道。 宋玉声扬扬下巴,抓了一把谢玉阑怀里兔子厚实的毛:“功课背得如何了?” “还、还好。”谢玉阑诚实道。 “那我抽查一下?”宋玉声松开揉着兔子的手,拿起竹简。 “好、好。” 宋玉声翻着竹简,随口问了几个问题。 谢玉阑思索了一会,一一回答了上来,虽说不是很快,但没有错误。 宋玉声满意地点点头:“不错。” 给谢玉阑上了一个多时辰的课后,宋玉声懒洋洋地倚在坐榻上,不知想起了什么,他看向坐在一旁的谢玉阑,视线落在他的脸上,突然道:“你知道你皇兄要娶太子妃了么?” “太、太子、子妃?”谢玉阑不太理解这个词,问道。 宋玉声瞧见谢玉阑的神色就知道谢玉阑并不知晓,他撑着脸颊淡淡解释道:“就是给你皇兄娶娘子,成亲。” 提到成亲这个词,谢玉阑就理解了过来。 “皇、皇兄要、要成、成亲?”谢玉阑瞳孔微微放大,似乎并不理解谢临沅为什么要成亲。 “嗯,今日皇上将你皇兄叫去御书房便是在探讨此事,毕竟十九岁尚未娶正妃的皇子可少见,你皇兄估计是头一位。”宋玉声轻笑一声。 谢临沅确实是大虞朝少见的十九岁还未成亲的皇子,不仅如此,他甚至连通房丫头都不要,也不知道谢渊怎么想的,竟然没什么表示。 若不是这次有不少官员上奏该给太子殿下找个太子妃了,谢渊恐怕还是无动于衷。 “可、可皇、皇兄答、答应我、我和我一、一辈子在、在一起的。”谢玉阑眉头皱起,明显是不知所措。 宋玉声一怔,没搞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他知晓谢玉阑的脑回路是不能已常人的角度思考的,于是问道:“那为什么太子殿下不能成亲。” 谢玉阑眉头皱地更紧:“皇、皇兄说、说成、成亲是、是要一、一辈子在、在一起的。” 思考了一会,宋玉声也理解到了谢玉阑话里的含义,他说道:“小殿下的意思是,你想和太子殿下成亲?” 谢玉阑听出宋玉声疑问的语气,紧皱的眉头松开,换上了困惑的表情,他磕磕绊绊地回道:“不、不可以吗?” 宋玉声看着眼前漂亮的小殿下神情认真,显然不是在说笑,竟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捂着肚子,口中发出低低的笑声。 他倒是对谢临沅和谢玉阑这对兄弟愈发好奇了。 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是怀揣着什么心理没和谢玉阑解释的。 若是谢临沅知晓宋玉声的心理想法,恐怕也要觉得自己被冤枉了,他确实和谢玉阑解释了,只是没想到谢玉阑竟然理解成了这种含义。 宋玉声笑够了,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看着眼前愣愣的谢玉阑,站起身走到谢玉阑身边,用指关节敲了一下谢玉阑软嫩的脸颊:“你和太子殿下是不能成亲的。” “为、为何?”谢玉阑鼓了鼓脸颊,委屈问道。 “因为你和殿下都是男子。”宋玉声解释道。 谢玉阑似乎不是很理解:“都、都是男、男子就不、不能成、成亲吗?” “还因为你们是亲兄弟,这有悖伦理。”宋玉声继续说道。 谢玉阑知道有悖伦理是什么意思,却没想到自己和皇兄成亲也是有悖伦理的事情,他立马落寞了起来,走到椅子前坐下,趴在桌上戳着兔子软乎乎的肚子:“知、知晓了。” 原来不能和皇兄成亲。 不能和皇兄成亲就不能和皇兄一辈子在一起。 谢玉阑戳着兔子肚子的力道逐渐变大,他在和自己置气。 如果自己不是皇兄的弟弟就好了。 可是不是皇兄的弟弟就不能认识皇兄了。 谢玉阑脑中似乎有两个小人在互相争执一样。 “小殿下,不开心了?”宋玉声凑到谢玉阑身边,看着小殿下垮着一张不开心的小脸。 谢玉阑偏过头不让宋玉声看自己,闷闷回道:“没、没有。” “当真没有?”宋玉声再度问道。 “没、没有,”谢玉阑闷闷不乐,“午、午时、时了,宋、宋太、太傅该、该去吃、吃午、午膳了。” 听出谢玉阑赶人的意思,宋玉声也不再逗谢玉阑了,临走了留了句话:“太子殿下对小殿下的感情很深,就算不能成亲也会和小殿下在一起一辈子的。” 谢玉阑却没有因为宋玉声的话得到安慰,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如果皇兄和别人成亲就是要和别人在一起了一辈子了,就不是和他了。 虽然他笨,但他也是知道背后隐藏的含义的。 听到宋玉声走后,谢玉阑也憋不住心中的委屈了,把脸埋在兔子毛茸茸的肚子里,不再说话,整个人像被水打了的小白菜,蔫巴巴的。 过了会,锦瑟来了书房,她敲了敲门,对谢玉阑说道:“殿下,该去用午膳了。” 谢玉阑把头从兔子肚子里抬起,对锦瑟说道:“好、好。” 到了前殿,谢玉阑心不在焉地吃完午膳,谢临沅现在还没有回来,会不会是真的要娶太子妃了? 谢玉阑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站在一侧的剪春锦瑟和云袖,问出了心中的问题:“为、为什么和、和皇、皇兄成、成亲就、就是有、有悖论、伦理?” 说完后,他歪了歪头,那双清墨般的眼眸中充满了困惑。 剪春听见谢玉阑的话的一瞬间呛声,她脑子快,很快就理解了谢玉阑话里的意思,但锦瑟和云袖不懂。 “太子成亲为什么会有悖伦理呢?”云袖似乎不懂,问道。 剪春看向云袖和锦瑟:“小殿下开玩笑的,你们先出去。” 锦瑟有眼色,她扯了一下云袖:“走吧。” 云袖虽然活泼,但也懂些眼色,她行礼说道:“奴婢退下了。” 等锦瑟和云袖离开后,剪春问道:“小殿下是在说自己和殿下吗?” 谢玉阑闻言点头。 “因为小殿下和太子殿下是一个父亲的孩子,不能成亲。”剪春解释道。 “那、那就不、不能和皇、皇兄一、一辈子在、在一起了。”谢玉阑很委屈,明明皇兄说了会和自己在一起一辈子,可是不能成亲就不能一辈子在一起。 这么想完,谢玉阑觉得他的皇兄是大骗子。 “怎么会呢,太子殿下肯定会不会丢下小殿下人。”剪春说道。 毕竟在谢临沅身边这么多年,谢玉阑是唯一一个和谢临沅如此亲密的人。 谢玉阑知道剪春是在安慰自己,也不想为难剪春,他低头揉着兔子:“嗯,我、我知、知道,你、你退、退下吧。” 剪春应了声好,心里却想着将此事告诉谢临沅。 谢玉阑吃完午膳后没有困意,还有半个时辰才到宋玉声来授课的时间。 他没什么心情,抱着兔子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东宫门外。 兔子睁着圆圆的眼睛盯着谢玉阑,一口咬住谢玉阑垂落在肩上的发丝。 谢玉阑漫无目地地在东宫外走着,突然被一声女声唤住:“八殿下。” 这道声音很温柔,谢玉阑顺着声源望去,就见一位穿着粉色襦裙的女孩站在不远处。 谢玉阑揉着兔子毛,回道:“你、你是谁?” 那姑娘朝着谢玉阑弯了弯唇:“八殿下看来是不记得我了。” 谢玉阑歪了歪头:“你、你是?” “四年前在宫学见过殿下。”那女子回道。 四年前。 谢玉阑眼睛微微睁大,他想起来了。 当时给他包扎伤口的姐姐。 “姐、姐。” 苏绾绾笑了起来:“担不起殿下的姐姐,殿下怎么在这?” “散、散心,”谢玉阑回道,“姐、姐姐为、为何进、进宫?” 许是这个问题问到了苏绾绾的烦心处上,她眉宇间闪过一丝烦躁,又很快恢复了正常:“太后娘娘唤我进宫。” “哦、哦。” 苏绾绾倒是挺喜欢谢玉阑的,她的视线看向谢玉阑怀中的兔子:“这兔子都这么大啦?” 第33章 谢玉阑弯着眼睛,他捏着兔子的耳朵:“嗯、嗯!” 苏绾绾纤长的指尖摸了摸兔子的毛:“真可爱。” 看见这种小动物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谢临沅回到东宫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谢玉阑和一个女子贴在一起,两个人谈笑风生。 那女子他知道,正是今日谢渊给他挑选的太子妃,苏绾绾。 苏绾绾是谢渊曾经的太傅的女儿,也是当今太后的侄女。 两人不知道聊到了什么,谢玉阑和苏绾绾同时笑了起来,谢临沅面色沉了下去。 剪春瞧见身侧殿下不满的神色,刚准备唤谢玉阑,就听见谢临沅开口了:“何时聊得这般开心。” 见谢玉阑瞬间停下话头乖乖看向自己的模样,谢临沅面色缓和了一些,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易察觉的不爽:“玉阑,过来。” 谢玉阑乖乖走到谢临沅身侧,喊道:“皇、皇兄。” 谢临沅抓住谢玉阑的手腕,指尖强行嵌入谢玉阑的指缝中,他望向苏绾绾:“苏小姐,在东宫门前怕是不妥。” 像一场莫名其妙的宣誓主权。 苏绾绾神色也不太好看,她没看谢临沅,和谢玉阑对视了一眼,淡淡说道:“小殿下,太子殿下,我先走了。小殿下的兔子很可爱。” 说罢,她没看谢临沅就转身离去。 谢玉阑听见苏绾绾夸自己的兔子,弯唇笑了起来。 谢临沅握紧了谢玉阑的手,偏头看着谢玉阑开心的模样,又想起剪春在路上同自己说的话,好似自己一路赶回来的关切都成了笑话。 “玉阑很开心?”谢临沅指尖捏着谢玉阑的指腹,不停揉着。 语气中带着谢临沅自己都没有觉察出来的占有欲。 “嗯、嗯?”谢玉阑没听清谢临沅说了什么,可等那阵欣喜逃走后,谢玉阑便又想起了皇兄在骗自己的结论。 他面色又委屈了起来,偏头不去看谢临沅:“不、不开心。” 谢临沅听见谢玉阑的回答,心中又难受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满足。 他拉着谢玉阑,柔声说道:“进去说?” “嗯、嗯。”谢玉阑低头看着兔子说道。 剪春走到谢玉阑身侧:“把兔子给我吧,殿下。” 一只手被谢临沅牵着确实不太好,谢玉阑便将兔子给了剪春。 谢临沅拉着谢玉阑的手,回到了前殿,他叫退了所有宫人,单手揽着谢玉阑的腰:“很不开心?” 谢玉阑将脸埋在谢临沅的胸前,闷声道:“不开心。” 谢临沅已经从剪春那听完了全过程,他倒没觉得有什么,只觉得自家皇弟可爱,他揉了揉谢玉阑露在外面的白皙的耳垂,轻笑着在谢玉阑耳边说道:“就这么想和皇兄成亲?” 呼出的热气打在谢玉阑的耳廓上,有些发痒。 谢玉阑动了动脑袋,鼻尖划过柔软的布料:“想、想和皇、皇兄一、一辈子在、在一、一起。” “皇兄不能和玉阑成亲,这有悖伦理,”谢临沅解释道,“但是会和玉阑在一起一辈子的,皇兄发誓。” 谢玉阑已经知道这有悖伦理了,可是连续从三个人口中听到这个词吗,他也有些委屈,如今甚至是谢临沅亲口说的。 他抬起那双含满水汽的眼睛,眼圈通红,下巴在谢临沅的胸膛上蹭了蹭,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不、不是亲、亲兄弟就、就能成、成亲吗、吗?” ----------------------- 作者有话说:可以的宝宝可以成亲的可以的可以的,怎么不可以!必须可以!!!!!!!!!(发出怒吼) 从明天开始更新时间是晚上十一点之前。 日更,有突发情况会挂假条的。 作者身体不是很好,不怎么看评论区,各位见谅啦t-t,抱歉t-t 第22章 捡到老婆第22天 谢临沅的心突然跳了一下。 他弯着腰和谢玉阑对视, 轻声解释道:“不是亲兄弟也不行。” “为、为何?”谢玉阑吸了吸鼻子。 “因为要互相心悦的人才能成亲。”谢临沅说道。 谢玉阑知道心悦是什么意思,听见谢临沅的这个解释他愣住,半晌才低下头, 抓住谢临沅的衣袖晃着:“好、好吧。” 说完,谢玉阑似乎想起了什么,抬头问谢临沅:“那、那皇、皇兄要、要成、成亲吗?” “皇兄不会成亲。”谢临沅道。 当时谢渊将谢临沅叫去御书房, 开门见山就提出了要给谢临沅纳妃的提议。 “沅儿, 你不小了, 也该纳妃了。”谢渊端坐在书案前,看着眼前不少上奏太子该纳太子妃的奏折有些头疼。 谢临沅不用猜就知道谢渊面前的奏折都是上奏他的,他垂眸,语气不急不缓地回道:“儿臣心思不在此处。” 说完后,谢渊半晌都没有回答。 他的指尖在书案上敲击着,开口:“这并不耽误你娶妃。” “朕瞧太后的侄女不错, 你们先前不是在同一宫学吗?想必关系也不错, 好像叫苏绾绾。人很聪慧, 也识时务。” 谢临沅敛眸, 道:“儿臣同她并不熟。” “待成亲了就熟了。”谢渊不认为这是什么大问题。 看出来谢渊如今是下定了心思要让自己娶妃,谢临沅也分外头疼,他只好随口说道:“儿臣不愿娶不心仪的女子为妃,免得耽误了人家。” 即使他知道这个理由不能让谢渊动摇。 可令谢临沅没有想到的是, 谢渊竟然难得的沉默了,眉宇间染上了些许郁色。 宫殿中此刻只剩下檀香燃烧的微小声音,谁也没主动开口。 谢渊揉了揉眉心:“朕知晓了, 你先退下吧。” “成亲纳妃一事再往后推推吧。”他补充道。 谢临沅低垂的睫毛掩去眼底的神色,他语气不变地应道:“儿臣告退。” 退出御书房后,林轻知道了消息, 将谢临沅叫了过去。 从谢临沅口中听到谢渊妥协的理由的,林轻竟也没什么意外,却也没说些什么,便让谢临沅退下了。 再然后就是剪春找来,朝谢临沅说了今日谢玉阑的一番话。 谢临沅抽回思绪,指尖捏上谢玉阑白皙的脸颊,笑着说道:“等玉阑成亲了,皇兄再成亲。” 谢玉阑鼓着半边脸颊思索着,随即嘟囔回道:“不、不成、成亲。” “不成亲?” “嗯、嗯。” 谢临沅看着谢玉阑认真的神色,弯着眉笑了起来:“行。” 谢玉阑被谢临沅这么安抚了一通,委屈的情绪也好了不少,他朝四周望了望:“兔、兔子。” “等会上完宋太傅的课还有骑射课,兔子抱回笼子里了。” 想到下午的骑射课,谢玉阑小嘴一瘪,摸兔子的心思一下子就没了。 “等过几日皇兄有时间了带你出宫。”谢临沅整理了一下谢玉阑散落的发丝,柔声道。 谢玉阑点头道:“好、好。” 待宋玉声给谢玉阑上完课,谢玉阑就换上骑射服去了演武场。 束着马尾的少年穿着一身朱砂红的箭袖骑射服,挺拔的背后背着箭筒,谢玉阑手中拿着弓,看向站在一侧的谢临沅。 谢临沅拿起自己常用的弓箭,从谢玉阑背着的箭筒里抽出一只箭来,瞄准靶心,下一秒,箭从弓上脱弦而出,正中靶心。 “皇、皇兄厉、厉害。”谢玉阑眼睛亮亮的,盯着谢临沅的指尖夸道。 “你来试试。”谢临沅放下手中的弓箭,靠在木柱上说道。 他已经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眉眼低垂时流露的不在是少年意气,而是一股低敛温柔的气息。 可了解谢临沅的都知道,这股温柔太假了,却又让人说不出到底假在哪里,格外相悖。 似乎只有对着谢玉阑时那股温柔才像由谢临沅内里而生的。 谢玉阑闻言,听话拿起自己手里的弓,半眨着眼睛盯着靶心。 谢临沅瞧见谢玉阑的动作,微微直起身子,似乎想站起身,可最终还是靠了回去。 眼前的少年手中握着弓,下一秒就将箭射了出去,随着箭射出去的动作,谢玉阑的身子也跟着晃动了一下。 弓箭飞过一大片空地,最后射在了四环上。 谢玉阑射箭的技巧比原来好了太多太多,可对他自己来说,不能像皇兄一样就是不及格。 他抿着唇,有些不开心地垂下了脑袋。 谢临沅站起身子,走到谢玉阑的身后,双手握住谢玉阑的手腕,说话间温热的吐息拍打在谢玉阑的耳廓上:“手举起来。” 谢玉阑耳朵被热气扑得有些痒,他缩了缩脖子,按照谢临沅的吩咐将手抬了起来。 “举高。”谢临沅温声说道。 “好、好。”谢玉阑乖乖将手举高。 谢临沅调整着谢玉阑手腕的位置,微微侧眸看向怀里的少年。 谢玉阑皮肤好,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愈发白皙无瑕。怀里人的耳垂是圆的,小巧的像一颗白玉圆珠,让人忍不住想捏上去。 第34章 谢临沅的指尖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滑过的却是谢玉阑手腕的肌肤。 谢玉阑察觉到皇兄握着自己手腕的力道加重,他疑惑开口:“皇、皇兄?” “嗯?”谢临沅被谢玉阑的唤声喊回过了神。 他抽回思绪,对谢玉阑说道:“用力拉弓。” 谢玉阑乖乖照做。 谢临沅调整了一下谢玉阑的身位,这才松开握着谢玉阑手腕的手,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自己和谢玉阑之间的距离。 “射箭。”谢临沅言简意赅道。 “好、好。” 下一秒,弓箭就从空中射了出去,稳稳当当地射中了靶心。 谢玉阑眼睛一亮,猛地转过身想要去抱谢临沅,可刚抬起步子,谢玉阑就踩到了地面上的石子,脚下一滑,往地下摔去。 谢玉阑紧紧闭上了眼睛,可等待他的不是坚硬的地面,而是一个柔软的怀抱。 “皇、皇兄。”谢玉阑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谢临沅担忧的神色。 谢临沅将人扶了起来,捏了捏谢玉阑的脸以示警告:“下次不要这样。” 他怎么会没看出来少年是想来同自己亲近,结果没看路踩到石子差点摔倒。 谢玉阑脸都羞红了,他摇摇头,马尾堪堪擦着谢临沅的小臂滑过:“下、下次不、不会了。” “嗯。” 两人闲聊间,谢则闵也拿着弓箭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谢临沅和谢玉阑,留下一个看不懂的眼神就走了。 谢玉阑没放在心上,而谢临沅则是盯着谢则闵走远的背影蹙了眉。 又看着谢玉阑练了一会箭,天色也不早了,谢临沅便带着谢玉阑回到了东宫。 到了深夜。 谢玉阑看着锦瑟将照明的烛灯熄灭,室内再次陷入一片昏暗。 他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子,拉开床幔往门口看了一眼,就再次看见了那个酷似人形的桃树影子。 虽然谢临沅已经告诉自己那个影子不是鬼了,但谢玉阑还是害怕。 他鼓着胆子躺了下去,合眼努力让自己睡过去。 可睡是睡过去了,谢玉阑却梦魇了。 梦里,一个面目狰狞的恶鬼死死抓着谢玉阑的脚踝,谢玉阑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他看着谢临沅站在床侧,张开唇想要唤皇兄,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谢临沅也好像没有看见谢玉阑一样,揽着一个少年走出卧房。 那少年回头,和谢玉阑对视了一眼。 于是谢玉阑看见那少年长了一张和自己一样的脸。 下个瞬间,画面突变,那个少年变成了鬼,猛地朝谢玉阑扑上来。 “唔....”谢玉阑猛地从梦中惊醒。 他额角上吓出了一片冷汗,看见谢临沅带着别人离开的时候他委屈极了。 还好。 还好是场梦。 谢玉阑吸了吸鼻子,揉揉脸打算继续睡去,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现在他满脑子都是谢临沅认不出自己,和那些鬼怪的情景。 院中的风呼呼刮着。 谢玉阑抱着枕头站在谢临沅卧房门口,手放在门扣上,一时有些犹豫。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头脑一热就跑到了皇兄卧房门口,他害怕皇兄真的不要自己了。 那一切明明是梦,却又如此真实,真实到谢玉阑的心脏钝痛。 剪春看着眼前抱着枕头的小殿下,又想到还没歇下的谢临沅,问道:“小殿下是找太子吗?” “嗯、嗯...”谢玉阑点点头,又突然摇头,“不、不是。” 就在和剪春说话的间隙,眼前的门被打开了。 谢临沅本就没睡,在书案前点着烛灯通读史书,一抬眼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和低声的交流声。 这么晚了,不用想就知道是谢玉阑。 他垂眸,眉头突然皱起。 “怎么不穿鞋?”谢临沅上前,弯下腰将人抱了起来。 谢玉阑还陷在自己的沉思里,直到身子突然悬空才回过神。 他怀里还抱着枕头,抽不出手去搂谢临沅的脖子,没有支撑的感觉让人感到无措,只能努力往谢临沅怀中靠。 少年的鼻尖抵上谢临沅坚硬的胸膛,耳边谢临沅的心跳声清晰可辨。 谢玉阑把脑袋靠在谢临沅身上,暗自想到:皇兄心跳真快。 快得他都听不清呼呼的风声了。 谢临沅把人放在床榻上,拿出袖中的手帕给谢临沅擦脚:“怎么不穿鞋?” 谢玉阑这才想起来放才谢临沅问了自己一次,他低头看着给自己擦脚上灰渍的谢临沅,脚心有些痒,谢玉阑下意识缩了缩,回道:“做、做噩、噩梦了。” 见谢玉阑想要把脚缩回去,他握紧手中的脚尖,对着门外的剪春说道:“吩咐人打水来给小殿下洗脚。” 门外传来剪春的应好:“喏。” “做什么噩梦了?”谢临沅问道。 谢玉阑睫毛颤动着,还陷在那场梦里抽离不开,好像皇兄真的认不出他,委屈回道:“梦、梦见皇、皇兄认、认不、不出我、我,带、带着别、别人走、走了。” “梦、梦里还、还有鬼、鬼。” 心中的恐惧对着最依赖的人倾诉出来,谢玉阑睫毛上也沾上了几滴晶莹的泪珠。 谢临沅忙抹去谢玉阑眼角的泪,温声安抚:“梦都是相反的,玉阑不怕。” 谢玉阑靠在谢临沅怀里,听着谢临沅真实的心跳声,点点头应道:“嗯、嗯。” “还怕吗?”谢临沅亲了亲谢玉阑散发着沉水香的发顶。 “怕、怕。” “今晚还是和皇兄一起睡,好吗?”谢临沅放心不下,开口说道。 谢玉阑本就抱着枕头,闻言应好:“好、好。” 很快,剪春也带着木桶回来了。 她将木桶放在谢玉阑身前:“奴婢告退。” 随后走出卧房拉上了门。 谢临沅蹲下身子,安安静静将谢玉阑的脚洗干净。 谢玉阑的脚和他的脸一样软,让他忍不住捏了一下,可谢临沅没想到谢玉阑脚部这么敏感,就这么轻轻一捏,谢玉阑把木桶踢翻了。 桶中的水飞溅,撒了谢临沅一身。 ----------------------- 作者有话说:来啦 第23章 捡到老婆第23天 “皇、皇兄, 没、没事吧。”谢玉阑神色紧张,那只犯下错误的脚忍不住往里缩了缩。 谢临沅看着自己大腿上的水渍,扯了一下布料, 说道:“无事。” “我、我不、不是故、故意的。”谢玉阑明显过意不去。 “皇兄知道,”谢临沅站起身,揉了揉谢玉阑的发顶, “皇兄去换身衣裳, 很快回来。” 谢玉阑轻轻点头:“好、好。” 待谢临沅换完衣裳回来, 就发现谢玉阑靠着床梁睡着了。 少年歪斜地倚在雕花床梁上,不知何时已坠入了梦乡。显然是在等人时熬不住困意,连姿势都透着一种毫无防备的乖巧。 谢玉阑身子微微向一侧倾斜,重心全靠那根冰凉的红木床梁支撑着。脑袋枕着梁柱上凸起的繁复莲纹,也不嫌硌得慌,反而像是找到了什么安稳的依靠, 蹭着那坚硬的木头, 露出一小截白皙脆弱的脖颈。 一条腿曲起着, 另一条腿则随意地伸着, 裤腿稍稍向上缩了一截,露出纤细的、线条漂亮的脚踝。 他的脸颊压着木梁,一边的软肉被挤得微微嘟起,唇瓣也因此无意识地微微张着, 露出一点点洁白的牙齿。呼吸清浅而均匀,带着极其微弱的、孩子气的鼻息声。 长长的睫毛如同两弯墨色羽扇,彻底掩住了那双总是漾着水汽的懵懂眸子, 在眼下投出两道柔和的阴影。或许是因为姿势不算舒适,或许梦到了什么,那对秀气的眉毛轻轻蹙着, 形成一个极淡的、惹人怜爱的结。 谢玉阑整个人都缩成小小的一团,仿佛寻求安全感一般依附着床梁。一只手还松松地攥着谢临沅的被褥,另一只手软软地搭在屈起的膝盖上,手指自然微蜷,指尖透着淡淡的粉。 眼前的睡颜纯净得不可思议,所有白日的懵懂、迟钝、偶尔的委屈,都在此刻化为了全然的宁静与依赖。 那种不设防的、全然信任的姿态,像一只终于找到归处、安心蜷缩起来的小兽,无声地散发着一种需要被精心呵护的脆弱感,让看见的人心尖发软,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生怕惊扰了这片静谧。 谢临沅并没有去唤醒谢玉阑,而是将少年轻轻放倒,将被褥盖在眼前人的身上。 剪春脚步轻柔地走了进来,将木桶拿了出去。 谢临沅小声唤住她:“去查查谢则闵最近有什么动作。” 谢则闵的那个眼神绝对不是突如其来的,肯定有深意。 如果是什么针对他的小动作,谢临沅倒是不怕,毕竟既来之则安之,可他怕谢则闵要对谢玉阑动手。 谢玉阑是他的软肋。 第35章 剪春停下步子,点头应道:“好。” 谢临沅关上卧房的门,转过身看着已经陷入香甜梦境的谢玉阑,轻叹了一口气。 他将书案上的书收好,回到床上揽着谢玉阑睡去。 翌日。 谢玉阑被一阵吵闹声吵醒。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时有些想不起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昨晚的记忆也如潮水般涌入谢玉阑的脑海中。 他想起来自己做了噩梦,去找了皇兄。 然后不小心将木桶中的水撒到皇兄身上,导致皇兄要去换衣裳。 再然后... 再然后他好像睡着了。 谢玉阑坐在床上,眨了眨眼睛。 皇兄呢? 还没等谢玉阑思考好,外面的吵闹声再次响起。 谢玉阑皱着脸,外袍都没披,只穿上鞋子就走出了卧房门。 刚踏出卧房门,就看见几个侍卫正围在一颗树前。 谢玉阑偏头看向站在一侧的锦瑟和云袖,问道:“这、这是在、在干、干什么?” 锦瑟回道:“太子殿下吩咐将这棵树砍了。” “还有殿下您后院那棵树。”云袖补充道。 是那两棵看上去像人影的树吗? 谢玉阑没想到皇兄把这个也放在了心上。 他抿唇,眼睛里闪着亮亮的笑意,回道:“知、知道了。” 谢玉阑看着那些侍卫砍下那个桃树,木屑掉了满地,木头落在地面上发出厚重的声响。 “怎么在这?” 远处传来谢临沅温和的声音,谢玉阑回头,就见谢玉阑朝着自己走来。 谢临沅看着站在门口的谢玉阑,眉头微微蹙起,他快步走到谢玉阑身侧,揽住人的肩头,询问道:“怎么不穿衣裳?” “忘、忘了,”谢玉阑揉了一下眼睛,“刚、刚被、被吵、吵醒了。” 谢玉阑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指向院中的桃树。 谢临沅顺着谢玉阑指着的方向看去,心下了然,他前日就吩咐孟九尘找人将那两棵树砍了,免得日后再吓到谢玉阑。 “回去把衣裳穿上。”谢临沅低声说道,把人揽在怀里带进了卧房中。 谢玉阑乖乖在屏风外换上衣裳,走出去就发现谢临沅坐在镜台前。 “过来。”谢临沅唤道。 谢玉阑走了过去,就被谢临沅按在木凳上。 男人打开一个木盒,拿出一块杏脯放在谢玉阑唇边:“吃点,皇兄给你束发。” 谢玉阑伸出手接过,小口小口嚼着。 晨光透过窗棂在梳妆台前洒下一地碎金。 谢玉阑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杏脯,糖霜沾在指尖也浑然不觉,只顾盯着铜镜里那个站在他身后的人影瞧。 谢临沅今日没有束发,墨发随意披在肩头,衬得一身月白常服愈发清朗。他拿起镜台上的紫檀木梳,梳齿轻轻探入谢玉阑睡了一夜有些蓬乱的长发里。 “嗯...”梳子勾住一缕打结的发丝,谢玉阑缩了缩脖子,发出小动物似的轻哼。 “别动。”谢临沅按住他单薄的肩膀,另一只手却放得更轻。 他耐心地用手指先捻开那处缠结,指腹无意间擦过对方敏感的耳后皮肤。 谢玉阑轻轻一颤,耳廓上的痒意贯穿了他的全身。 谢临沅恍若未觉,只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如瀑的青丝上。 掌心的发丝细软得出奇,握在手里像一捧凉滑的墨绸,缠绕在指间时有种难以言喻的亲昵感。他仔细地将所有打结处一一理顺,动作流畅而轻柔,仿佛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谢玉阑的发丝间残留着昨夜烧的安神香附着的淡淡气息,混合着谢玉阑身上特有的干净味道。只要谢临沅微微俯身,这气息便无声地将他笼罩。 待把谢玉阑的发生彻底梳通后,谢临沅没有立刻束发,而是再次用木梳一遍遍地从发根梳到发尾。 谢玉阑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他本就是被吵醒的,瞌睡虫还在脑海里停留,被这么轻柔地梳着头发,他的眼皮也开始一下下地打架,攥着杏脯的手松松地搭在膝上,仿佛舒服得快要睡过去。 谢临沅看着镜中那人昏昏欲睡的乖巧模样,唇角无意识地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他取过一旁备好的银白色发带,小心地将长发拢起,束成一个不高不低的马尾。 束发时,他的指尖再次不可避免地擦过谢玉阑的后颈。那里皮肤细腻温热,谢玉阑似乎被痒得缩了一下,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脑袋下意识地追着那点温暖的触感,轻轻蹭了蹭谢临沅还未完全离开的手指。 这无意识的亲昵依赖让谢临沅的动作顿了一瞬。他垂眸,看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目光是他自己都没感到到的深邃。 最后,他将发带系成一个利落的结,又仔细地将鬓边几缕碎发别到耳后,露出谢玉阑完整的、白皙的侧脸和像白圆玉珠的耳垂。 “好了。”谢临沅轻轻揉了一下谢玉阑的发顶,看向镜子。 镜中的少年发型利落清爽,更显得那张脸小巧精致。 被谢临沅这么一唤,谢玉阑眨了眨眼,似乎清醒了些,他抬手摸了摸束好的头发,又转头看向谢临沅,眼睛弯成月牙,带着刚睡醒的软糯鼻音高兴道:“谢、谢谢兄长!” 透过窗棂的日光将他笑容照得透亮,也将几根被梳子带起、仍顽皮地飘浮在空气中的发丝染成了金色。 谢临沅也弯了眉眼,他垂眸看着那几缕环绕着他指尖、不愿落下的细软青丝。 几日后。 谢玉阑闷闷不乐地撑着下巴,拿着没有沾墨的毛笔在宣纸上胡乱画着,留下没有痕迹的字迹。 学了四年的书,该背的课谢玉阑都背了,宋玉声最近开始让谢玉阑学练字。 谢玉阑抄写了一篇春秋拿给宋玉声看,然后就被宋玉声训了。 宋玉声说他的字像小孩子,没有皇子应该有的磅礴大气。 谢玉阑格外委屈,他也想写出那种字,可是就是写不会,只会写小蚯蚓的字迹。 因为他的字迹,导致宋玉声常常因为看不懂而皱紧眉头。 谢玉阑发着呆,突然想起在宫学时夫子常常夸赞谢临沅的字迹。 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明明书房中只有谢玉阑一个人,谢玉阑还是小心翼翼地走到谢临沅坐的书案前,拿出一册谢临沅誊写的宣纸看。 谢玉阑随便抽出一张誊写诗词的宣纸,重新回到自己的书案前。 他趴在桌子上,拿着宣纸观察着谢临沅的字迹。 一眼望去,满纸清峭峻拔,如竹枝映雪。谢临沅的笔画瘦硬,折角处干净利落,毫无拖泥带水之感,透着一股冷冽的锐气。 若是谢玉阑能看懂,便能看出这字和谢临沅一般像。 这字迹里没有半分犹豫踌躇,每一个笔画都透着洞悉与决断,它优雅得体,看上去像极了谢临沅温润的表面。但细细品味,又能从那笔锋里,窥见其深藏的、不容违逆的强势。 但谢玉阑看不懂。 他也只能在内心觉得皇兄写的字真好看。 谢玉阑直起身子,将滑落至锁骨上的发尾往后甩,拿起毛笔沾了点墨,准备开始学写谢临沅的字迹。 他握笔的姿势有些笨拙,细白的手指紧紧攥着狼毫笔杆,像是握着什么重物,手下压着一张新的宣纸,随后极其缓慢、极其认真地开始模仿。 谢玉阑看着放在左手边的宣纸,试图去学谢临沅藏锋起笔,可手腕却控制不住地微微一抖,墨点立刻在纸上晕开一小团乌云。他慌得用袖子去擦,结果越擦越脏,洁白的宣纸上留下一块难看的污迹。他瘪瘪嘴,有些委屈地换了一张纸。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玉阑换了一张又一张的宣纸,废弃的宣纸几乎堆叠成山。 他已经努力想写出那种瘦硬挺拔的笔画了,可笔下的线条总是软绵绵的,带着不自觉的弯曲,像春土里刚钻出来的、扭扭曲曲的小蚯蚓。 写竖时总写不直,微微向左歪斜。捺脚也拖沓无力,缺少那份干净利落的锋锐。 谢玉阑呼出一口气,额前冒出一些细汗,眼里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他吸了吸鼻子,小声自言自语道:“不、不能、能哭。” 谢玉阑重新抽出一张宣纸,对着谢临沅的字迹继续模仿起来。 他写得极其专注,鼻尖几乎要碰到纸面,呼吸都屏住了,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细微声响和偶尔因为挫败发出的、极轻的呜咽声。 他的手腕又酸又痛,虎口被笔杆硌出红痕,脸颊上也无意间蹭到了好几道墨迹,像只偷吃墨水的小花猫。 谢玉阑眼睛已经开始酸麻起来,有些昏昏欲睡,小脑袋也开始一点一点的。 就在马上摔到桌上的前一秒,谢玉阑猛地惊醒,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继续握着毛笔,也不知写了多久,终于,某个字迹和谢临沅的字迹有了几分神似。 第36章 谢玉阑不敢置信,他拿着自己的宣纸和谢临沅的字迹对比起来,待他发现这字和谢临沅有了七八分时,少年的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 他拿着宣纸对比了良久,唇角忍不住弯了起来,露出一点小小的窃喜。 还没欣喜多久,困意就彻底席卷了谢玉阑的大脑。 谢玉阑将毛笔放在砚台上,打了个哈切就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书房前。 谢临沅看着守在门口的锦瑟,问道:“小殿下在里面吗?” “在的,太子殿下。”锦瑟行礼回道。 谢临沅颔首,表示知道,随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刚走进去,就看见趴在书案前睡着的谢玉阑。 他放轻了步子,缓慢走了过去,一垂眸就看见谢玉阑白皙的小脸沾着格外突兀的黑墨。 再看下去就是谢玉阑泛着红的虎口。 谢临沅眉头顿时紧锁起来。 他的注意力落在书案边上变成纸山的宣纸上,上面的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说是字竟也不像。 不过谢临沅倒是认出来了谢玉阑写的是什么。 写的是兰亭序。 谢临沅记得自己小的时候也誊写过这篇。 还没等他细细观察谢玉阑写的,视线右滑,就看见一张格外眼熟的宣纸。 那是他当年誊写的兰亭序。 再看去,那有些泛黄的宣纸旁还紧紧贴着一张崭新的宣纸。 那崭新宣纸上,落尾的字迹竟和谢临沅的有些相似。 ----------------------- 作者有话说:来了来了 第24章 捡到老婆第24天 谢临沅并没有唤醒谢玉阑, 他把书案上的废纸整理好,放在木篓里。 随后轻手轻脚地用帕子沾水,擦拭干净谢玉阑脸上的笔墨。 谢玉阑甫一醒来, 就瞧见眼前多出了一道颀长的身影,那道身影靠在书架上翻阅着书籍。 他眼前雾蒙蒙的,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又把脸埋进胳膊窝里晃了晃脑袋, 重新眯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 谢玉阑脑海里的瞌睡虫终于消失,他也舍得抬起头,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唇中溢出一丝哼声:“嗯...” “醒了?”分外柔和的声音在谢玉阑身后响起。 未完的哼声断在喉口,谢玉阑眨眨眼,看着书架旁一袭月白衣袍的男人, 这才恍惚发觉方才第一次醒来看见的人不是幻觉。 他放下抬起的手臂, 侧着小脸在肩胛处的布料上蹭了蹭, 对着谢临沅喊道:“皇、皇兄。” “睡饱了吗?”谢临沅放下手中的书, 走到谢玉阑身边坐下,这才发现谢玉阑另一边被压着的脸颊上也有墨迹。 谢玉阑点头应道:“睡、睡饱了。” “别动。”谢临沅伸出手捏住谢玉阑小巧的下巴。 书房里的空气静谧,谢临沅安静垂眸,拿起袖中的手帕, 再次沾了点水,轻轻点上谢玉阑右脸颊上的墨迹。 谢玉阑的脸下意识鼓了鼓,侧眸就瞧见那手帕上沾染着被水晕成浅色的墨汁。 “小花猫。”谢临沅笑着道。 “才、才不、不是。”谢玉阑嘟囔反驳。 谢临沅收回手帕, 指关节上下刮了刮谢玉阑的脸颊,拭去浅薄的水渍:“那是什么?” “是、是、是...”谢玉阑是了半天,也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 他自暴自弃地把脸埋进谢临沅胸膛,声音发闷:“是皇、皇兄的。” 谢临沅失笑,他用虎口擒住谢玉阑的下巴,将怀里人的小脸抬起来:“皇兄知道你是皇兄的皇弟。” “嗯、嗯。”谢玉阑睫毛颤着。 谢临沅没有松开握着谢玉阑下巴的手,反而用指尖轻轻捏住谢玉阑的两颊:“那告诉皇兄,怎么要学皇兄写字?” 谢玉阑睫毛颤动的幅度变大。 他的唇嗫嚅了几下,欲言又止。 谢临沅也不说话,只是等着谢玉阑开口。 谢玉阑余光发现那团乱糟糟的废弃宣纸都消失了,毛笔上的毫毛也被洗尽放置在了笔架上。 原来皇兄早就发现了。 少年的眼睫毛遮住了那双水光潋滟的瞳,谢临沅心下没由来地有些烦躁。 还没等谢临沅探查出那股烦躁的来源,眼前的人就怯怯开口:“我、我的字、字不、不好、好看,皇、皇兄的、的字好、好看。” 说罢,谢玉阑还微微抬脸,用眼睛观察谢临沅的反应。 谢临沅拍了拍谢玉阑的后腰,还没开口,就感觉到身下人的身子颤了颤。 男人的掌心稍稍一顿,又轻拍了下去。 得到的结果是谢玉阑又颤了一下。 “痒?”谢临沅贴在谢玉阑耳侧问道。 谢玉阑的耳朵被热气扑的动了一下,他挪了挪自己的屁股,试图拉开和谢玉阑的手的距离,应道:“嗯、嗯。” 谢临沅看着自己空掉的掌心,说不上来心里的是什么感觉。 他没去管那股感觉,低头问谢玉阑:“谁说我们玉阑字丑了?” 虽然那些宣纸上的字迹的确像一团团小蚯蚓,但在谢临沅眼中也是可爱得紧。 “宋、宋太、太傅,”谢玉阑揪着谢临沅的衣襟,“太、太傅说、说看、看不懂。” 谢临沅想到谢玉阑那手字,确实容易让人看不懂。 “那皇兄教你?”谢临沅开口。 谢玉阑点头:“好、好。” 谢临沅站起身,走到谢玉阑身后,将毛笔塞入少年的掌心。 他俯身,贴上谢玉阑的后背,少年高高束起的长发扫着他的喉结,激起阵阵痒意。 “还是写兰亭序?”谢临沅轻声问道。 “嗯、嗯。”谢玉阑轻轻点头。 “好。” 谢临沅拿起宣纸和笔墨重新写了一段兰亭序。 午后阳光斜照进书房,空气里浮动着松墨的苦香。谢玉阑坐在紫檀案前,身子绷得笔直。 谢临沅将自己刚写的一帖兰亭序递了过去。字迹清峻峭拔,每一笔都带着不动声色的风骨。 “临、临这个?”谢玉阑仰起脸,眼睛里盛着显而易见的依赖。 “嗯。”谢临沅应了一声,重新铺开一张雪浪纸,镇纸压平,“看我如何运笔。” 他并未握谢玉阑的手,而是另取一支笔,蘸饱了墨,在纸边缓缓写下“永”字。起笔藏锋,行笔稳健,收笔回锋,每一个动作都清晰利落。 谢玉阑看得极认真,连呼吸都放轻了,鼻尖渗出的细汗在阳光下闪着微光。他学着谢临沅的样子,屏息凝神,手腕颤抖着落下第一笔。却像怕弄疼了纸似的,轻飘飘划出一道歪扭的墨痕,与谢临沅的字天差地别。 他沮丧地瘪了嘴,下意识地就想把笔放下。 “腕悬空,力沉指尖。”谢临沅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他并未动手纠正,只是用笔杆末端极轻地点了一下谢玉阑的手腕关节,“这里,绷得太紧。” 谢玉阑瑟缩了一下,努力照做,重新尝试。这一次笔尖吃住了力,却因控制不住,横画末尾拖出一道颤抖的尾巴。 “没事,”谢临沅看着那惨不忍睹的一笔,语气柔和,“再写。” 书房里只剩下纸笔相触的沙沙声,以及谢玉阑偶尔控制不住发出的、细微的吸气声。他写得很慢,每一笔都像在克服巨大的阻力,额头渐渐沁出汗水,一缕软发黏在了颊边,也顾不上去拨开。 谢临沅始终看着,偶尔出声提点:“竖要直。” “撇出锋。” 谢临沅的目光如有实质,落在谢玉阑努力绷紧的背脊和颤抖的手腕上。 谢玉阑被看得更加紧张,不敢松懈,只是更努力地、一笔一画地描摹着那高山仰止的风骨,试图将那些玉竹般的笔画,塞进自己软趴趴的蚯蚓窝里。 不知不觉,一张宣纸写满。谢玉阑的字依旧幼稚拙劣,横不平竖不直,但隐约间,竟有那么一两个字的间架结构,似乎勉强抓住了范字三五分的神韵,虽然笨拙,却透着一股全神贯注的诚恳。 谢玉阑放下笔,偷偷活动着又酸又痛的手腕,怯生生地抬眼去看谢临沅,等待评判。 谢临沅的目光扫过那张纸,最终落在那几个稍有进步的字上:“这一笔,尚可。” 一句话,却让谢玉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所有疲惫仿佛一扫而空,脸颊泛起开心的红晕,比得了最甜的糖饼还要满足。 谢临沅握住谢玉阑的手,轻声说道:“跟皇兄写一遍。” 说罢,谢临沅紧紧抓着谢玉阑的手腕,写了起来。 谢临沅身上的热气通过衣料传递到谢玉阑身上,两人静静写了一会字。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临沅终于停下笔, “今日到此为止,”谢临沅按下他的手,取过湿帕子,仔细擦去他指尖沾染的墨渍,那动作自然得像是在擦拭一件珍贵的瓷器,“明日再练。” 第37章 “好、好。” 谢临沅拿起一方干净的手帕,将谢玉阑脸上的细汗擦干净:“累吗?” 谢玉阑摇摇头道:“不、不累。” 谢临沅盯着谢玉阑,突然伸出手捏了一下谢玉阑的脸:“方才皇兄是不是太严肃了?” “不、不会。”谢玉阑认真说道。 对于谢玉阑来说,皇兄什么样子都是全天下最好的。 “八殿下。”宋玉声准备踏进来的脚在看见谢临沅的那刻停下。 谢临沅朝着宋玉声颔首:“宋太傅。” “太子殿下。”宋玉声唤道。 他走到谢玉阑身边,第一眼就瞧见了放在桌上的宣纸:“在练字?” “皇、皇兄在、在教、教我。”谢玉阑回道。 “写的比上次好。”宋玉声挑挑眉。 谢玉阑抿着唇,看向谢临沅:“皇、皇兄教、教的好。” 宋玉声轻笑出声:“太子殿下的字确实好看。” “宋太傅过誉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谢临沅站起身,揉了揉谢玉阑的脑袋。 “认真听宋太傅的话。”谢临沅叮嘱道。 谢玉阑点点头:“好、好。” 谢临沅走出书房,就看见站在远处候着的剪春,他走过去,问道:“查到了?” 剪春摇摇头:“只知道二皇子进来常往惠妃宫中去,不知到两人谈了些什么。” 谢临沅眉头紧皱:“随时盯着。” “好。” 到了傍晚,用完午膳后。 谢玉阑坐在卧房内的书案前,看着谢临沅今日写的兰亭序,认真临摹着。 他腿上还趴着兔子。 谢玉阑认真对照着宣纸上的字迹写着,虽然写的还是不像,但也站起来了许多。 写了整整一页宣纸,谢玉阑摸了摸兔子毛,趴在书案上小睡。 等到他再次醒来,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他下意识想去摸腿上的兔子,却摸了一个空。 谢玉阑顿时清醒过来,他站起身,就瞧见书案旁的窗户开着。 “兔、兔子呢?”谢玉阑匆匆走到门口,对站在门口的锦瑟说道。 锦瑟回道:“没有看见兔子。” 谢玉阑着急地愈发结巴:“兔、兔、兔子从、从、从窗、窗户跑、跑、跑走、走了。” 锦瑟连忙安抚谢玉阑:“奴婢和云袖一起去找兔子,小殿下不要乱跑。” 说罢,锦瑟就唤了一声正在院子门口守着的云袖:“云袖,同我一起去寻兔子。” 见锦瑟和云袖分两头走了,谢玉阑却依旧放心不下。 他不知兔子往哪跑了,只能自己走到东宫门口,推开门走了出去。 夜色已深,外面只有巡逻的侍卫。 谢玉阑一路循着,一边在口中轻声唤着:“兔、兔子。” 空气静谧,隐隐传播着不安。 谢玉阑的心跳跳得极快,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前方等着他。 可兔子的走丢让他丧失了思考,只能一股脑的往前走着。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走到了哪里,前方突然出现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陷入黑暗中。 只有纤细的腰身和一头如瀑布一样的长发。 谢玉阑刚准备挪开视线,就扫到了一抹淡青色。 他的身子猛地僵住。 明明已经不能想起的身形在此刻突然再次呈现在谢玉阑的脑海中。 谢玉阑的喉咙像是被火烧了一样,说不出任何话来。 那道身影还站在那里,似乎察觉到了谢玉阑的视线,微微转身,露出隐藏的谢玉阑内心深处恐惧的侧脸。 谢玉阑猛地往后退了几步,瞳孔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 他摇着头,一边后退一边转身就想要跑走。 可就在他即将跑走时,那道身影开口了。 “谁在那儿?” 那道声音是那般耳熟,谢玉阑以为自己忘了。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发现只是藏在了自己的内心深处。 他脑中闪过一片空白,骤地晕了过去。 见远处纤瘦的身影倒下,那道身影终于动弹。 她看着树下抱着兔子的宫女,缓缓踱步走了过去,素净的指尖掐上兔子的喉咙,似乎那兔子就是谢玉阑。 “这次做的不错。”女人淡淡开口。 躲在深处的婢女轻声说道:“那奴婢的父母....” 女人轻笑了一声,用手背扇了扇婢女的脸:“本宫自然不会对你父母做什么,只要你乖乖听本宫的话。” “喏。”婢女低下头。 “把那傻子丢进那边。”女人纤指一指,指向了远处的草丛。 另一侧。 谢临沅看着空荡荡的卧房,看向站在一侧的锦瑟和云袖:“小殿下人呢?” 他声音低沉,语气中的怒气几乎掩盖不住。 锦瑟心惊胆战,哆嗦着声音回道:“小殿下说兔子丢了,奴婢和云袖出去寻了,奴婢还特意吩咐了小殿下不要乱跑。” 谢临沅努力压制出内心的火气,对剪春说道:“跟我去找。” “你们俩在东宫内找。”谢临沅回头,看着锦瑟和云袖。 “喏。” 一直到了东宫门口,谢临沅看着守在门口的侍卫:“看见小殿下了吗?” 被问话的侍卫愣了愣,回道:“半个时辰前小殿下出去了。” 谢临沅呼出一口气,心脏几乎要从胸膛里震出来:“去找。” 侍卫愣了一瞬,连忙敲了身侧的兄弟:“去找小殿下!” 一时间,东宫里的人都出去找谢玉阑了。 谢临沅心下有了判断,现在却不是证实的时候。 “和我一起去找。”谢临沅指了两个侍卫,加上剪春。 东宫附近都寻遍了,却没有寻找谢玉阑。 谢临沅听着一个又一个侍卫太监以及宫女的回复,心中愈发焦灼。 “扩大寻找的范围。” 他知道,现在他不能乱了阵脚。 谢临沅继续往前走,突然在安静的空气中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呼吸。 他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也不知为何,内心深处总有一股声音告诉谢临沅这是谢玉阑。 他看向不远处深深的草丛,径直走了过去。 “殿下,那草丛有刺。”侍卫连忙拦住谢临沅想要过去的步子。 “本宫知道,”谢临沅声音沙哑,“让我过去。” 对上谢临沅毫无波澜的眼眸,侍卫只好放下了手。 谢临沅拨开深深的草丛,视线在落到那道熟悉的背影时呼吸一滞。 谢玉阑身上的衣服被尖刺勾破了一些洞,好在身上没有什么伤。 “把剑拿来。”谢临沅朝着外侧的侍卫伸出手。 侍卫上前,将手中的剑递了过去。 谢临沅握着剑,将这处砍出了一条能过一人的小路来。 他上前,将谢玉阑抱入怀中。 怀里的人脸色惨白,几乎没了血色,只有微弱的呼吸能证明谢玉阑还活着。 和初见时一模一样。 谢临沅的心似乎被绞成了一团,紧紧地痛。 他把人紧紧抱着,冷着一张脸对剪春说道:“找太医。” 回到东宫以后,谢临沅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他垂眸,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等到太医来了后,谢临沅连忙让开一个位置。 太医坐在床侧,把上谢玉阑的手腕,神色凝重:“八殿下受了惊。” “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谢临沅问道。 太医摇摇头:“不清楚,我去抓几服药,太子殿下到时候让婢女喂小殿下喝。” “好。” 太医走了以,谢临沅坐在床侧,抓着谢玉阑的手。 谢玉阑的手是凉的。 谢临沅没出声,就静静坐在床侧,握着谢玉阑的手。 “兔子找到了。”剪春抱着兔子走了进来。 谢临沅没心思管什么兔子,他叫退了寝殿内除了剪春的所有人,脸色冷然,对剪春说道:“去查兔子是怎么丢的。” 这件事绝对不是意外。 谢玉阑上次以为自己看见鬼也仅仅只是做了噩梦,这次却直接晕倒了。 一定是看见了他内心深处害怕的东西。 害怕的东西.... 谢临沅心下一沉,他想起了沈贵妃。 “去查沈贵妃今日在哪。”谢临沅补充了一句。 “好。”剪春将兔子放下,走了出去。 第二日。 谢玉阑还是没醒,非但没醒,身上还烧了起来。 谢临沅又让太医来了一趟,开了一副新的药,让婢女去熬。 等药熬好,谢临沅拒绝了婢女去喂药,自己端着药走了进去。 他现在不放心除了剪春以外的任何人。 兔子走丢的事情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这个人就在东宫内。 第38章 谢临沅端着药,让谢玉阑靠在自己肩头,轻轻捏着人的脸颊,让那毫无血色的唇微微张开一个口子,往里面喂药。 摸着谢玉阑滚烫的身子,谢临沅的心揪着疼。 又是一日。 谢玉阑还是没醒,今日他浑身都出了汗,谢临沅时不时就给他擦身子。 剪春站在卧房门口,唤道:“殿下。” 谢临沅走了出去,就听见剪春说道:“查到了。” ----------------------- 作者有话说:来了来了 第25章 捡到老婆第25天 “查到了?” 谢临沅开口。 “兔子是被宫内的青娥带出去的。”剪春道。 “青娥?” 谢临沅不记得宫中有这号人物。 剪春解释道:“青娥是当初给小殿下选贴身婢女时进来的, 没选中的就留在宫中打扫了。” 谢临沅不觉得一个婢女有这么大的能耐,他对剪春说道:“把人找来,去前殿。” 话毕, 谢临沅沉着脸走去了前殿。 孟九尘也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了这件事,他小步走到谢临沅身侧,低声询问:“此事需要禀告皇后娘娘吗?” 谢临沅揉了揉眉心, 满脑子都是谢玉阑脸色惨白躺在床上的样子, 连孟九尘说了什么都没有听清。 “殿下?” 孟九尘再次唤道。 谢临沅这才回了神, 他思索了片刻,说道:“告诉母后吧。” “喏。” 没多久,剪春便压着青娥走了进来。 “跪下。”剪春往青娥的膝盖窝踢了一脚,扑通一声,青娥便跪在了地上。 她发丝稍乱,跪在地上, 不敢去看谢临沅的眼睛, 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看上去格外茫然。 “小殿下的兔子是你拿走的?”谢临沅坐在主位上, 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 青娥神色变了一瞬,又很快恢复正常:“回殿下,奴婢不知道。” “不知道?”谢临沅轻声重复。 “对,不知道。”青娥语气坚定, 仿佛此事真的与她无关。 甚至在话音落下以后,她重重往地面磕了个头。 这幅举动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谢临沅刚准备开口,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声禀告:“皇后娘娘驾到。” 林轻一进来就看见一个婢女跪在谢临沅面前, 她的指尖搭在身旁的贴身宫女掌心上,懒洋洋地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孟九尘的视线在那个婢女上打量了一会,在林轻身侧殷勤回道:“太子殿下估计是在审问这个宫女。” “审问?”林轻眉梢微挑。 谢临沅对站在一侧的剪春道:“和皇后娘娘解释。” “喏。” 剪春走到林轻身侧, 对林轻解释道:“小殿下前两日养的兔子丢了,小殿下跑到了东宫外,结果在外面受了惊,感染了风寒,太子殿下怀疑兔子是被人弄丢的。” 林轻的视线落在跪在地上的婢女背影,开口:“和这个婢女有关系?” “查出来她昨晚除出了东宫,而且行迹鬼祟。”剪春道。 林轻抚了抚衣袖,走到一旁的座位上坐下,看着青娥问道:“此事和你有关吗?” 许是林轻的眼神震慑性太强,青娥浑身都抖了一下,她声音颤抖着回道:“回皇后娘娘,奴婢真的不知道此事。” “是吗?”谢临沅淡淡开口,他神色依旧温润,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脾性。 这是谢临沅生气的前兆。 “沅儿。”林轻提醒。 “嗯。”谢临沅应了一声。 他的指尖在椅子的手枕上敲击着,指尖和木头发出碰撞声,一声一声撞入青娥的耳中。 青娥额前冒出了细汗,撑着地面的手腕微微颤抖。 谢临沅没继续审问青娥,而是抬头看向剪春,询问:“小殿下的兔子在哪找到的?” 剪春垂眸,回道:“在东宫外。” 谢临沅轻笑出声,他重新看向青娥,语气逼人:“前日就只你一人出了东宫,兔子便是在东宫外寻到的,不是有人偷出去的,难不成是这兔子自己推开沉重的门然后躲过侍卫的视线跑出去?” 青娥的指尖刮了上青石板的地面,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连忙看向谢临沅,语气着急:“兔子不是在宫内寻到的吗?它——” 刚说完,她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上了嘴。 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殿内的所有人都听见了她的话。 谢临沅站起身,走到青娥身侧:“你怎么知道兔子是在宫中寻到的?” “是其他宫女和奴婢说的,奴婢是在干活的时候听见的。”青娥说完,又往地上磕了几下头。 “请殿下明鉴!” “明鉴?”谢临沅往后退了回去,坐下。 他抬眸对孟九尘说道:“把云袖找来。” 很快,云袖便跟着孟九尘来到了前殿。 她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呆愣,直到看见跪在地上的青娥和坐着上面的皇后以及谢临沅,才意识到有重要的事情发生。 “参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云袖连忙行礼。 林轻微微抬手:“免礼。” “沅儿,有什么要问的?”林轻对谢临沅说道。 “兔子是你寻到的?”谢临沅问云袖。 云袖点头:“是,在喂兔子的小窝附近找到的,奇怪的是刚走丢的时候我和锦瑟去小窝寻又没看见,想必是兔子乱跑。” “你可曾告诉任何人兔子在哪找到的?”谢临沅又问。 “没有,除了锦瑟都不知道。”云袖摇头。 “锦瑟和别人说了吗?” “这几日锦瑟都和奴婢在照顾小殿下,我们没和宫中的下人闲聊,想必都不知道。”云袖如实说道。 谢临沅应了声好,缓缓开口:“那就不知道,青娥是怎么知道兔子在是宫内寻到的了,她说是其他婢女告诉她的。” 云袖皱了皱眉:“奴婢不认识什么青娥,锦瑟和奴婢一直待在一块,也没机会和别人说。” 谢临沅唇缝中溢出一丝笑,说笑却也算不上笑,比起笑意,倒更像是发怒之前的前兆。 “那青娥,你是怎么知道的?”林轻见状,在谢临沅之前开口。 “奴、奴婢,奴婢...奴婢...”青娥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话来。 谢临沅的手在衣袖的遮掩上收紧,他努力克制中心底的怒意,也没了佯装的心思,声音里像掺着冰:“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青娥身子猛地一颤,她的手臂不停抖着,却依旧回道:“奴婢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谢临沅反问。 不给青娥开口的机会,谢临沅对剪春说道:“把人关起来,什么时候招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等将人压下去,云袖等人也退下了。 宫中只剩下林轻和谢临沅两人。 林轻看着坐在座位上撑着额头持着一副冷淡神色的谢临沅,叹了口气:“你就这么确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嗯。”谢临沅这几日都没睡好,嗓音带着淡淡的沙哑。 “心里有人选了?” 谢临沅揉了揉太阳穴:“差不多。” “谁?”林轻蹙眉,她确实不知道谢玉阑能和谁结仇。 那孩子除了谢临沅谁都不亲。 “谢则闵。”谢临沅道。 他一开始本想的是沈贵妃,可当日沈梦惜侍寝,根本没有机会。 但谢则闵,谢临沅却不知道他是怎么让谢玉阑如此受惊的。 像一团结,就差一步就能把所有的疑问解开。 可那个解口谢临沅却寻不到。 “他?”林轻眉头皱得更紧,“他和那孩子又有什么仇?” “他不一定有,但他背后的人一定有。”谢临沅淡淡道。 林轻眉头舒展开,她迟疑着开口:“你是说?” “不出意外,大概就是。”谢临沅道。 两人打完哑谜,谢临沅便站起身子,对林轻道:“我去看玉阑了,母后自便。” “去吧。” 谢临沅一路回到谢玉阑的卧房内,见剪春守在门口,问道:“还没醒?” “没有。” “好。” 谢临沅推开门走了进去,坐在床侧看着谢玉阑的睡颜。 今日谢玉阑的神色比昨日好了太多,但整个人还是没有醒来。 “不...不..”谢玉阑的眉头突然紧紧皱了起来,嘴里不停嘟囔着些什么。 谢临沅想要凑近去听,谢玉阑却又住了嘴。 冷。 身体极致的寒冷几乎要侵蚀。 已经干涸的血迹似乎流进了谢玉阑的眼睛里。 明明是夏季,他身上却那么冷。 他是不是要死了.... 谢玉阑胡乱走着,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第39章 这是去阴曹地府的路吗? 谢玉阑想。 去了阴曹地府是不是就能和娘亲见面了。 脑袋昏昏沉沉的,谢玉阑感觉自己走不动了,可身子却不受他控制地前行着。 娘亲刚刚在他面前流了好多好多红红的液体,然后再也叫不醒。 冷宫里的嬷嬷将他丢了出来,草丛的尖刺好痛,刮着他的脸,似乎让他骨肉分离,变成一具枯骨。 “不...不...”谢玉阑喃喃道。 他不要变成一具枯骨。 他还有.. 谢玉阑突然怔住。 大脑撕裂般的痛,他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事情。 他还有什么呢? 谢玉阑想不起来了。 浑身都是软的,原本前行的步子慢慢停了下来,谢玉阑身子猛地一软,跪在了地上。 他低头看去,入目地却不是地面,而是一片悬空。 就在他往下看去的下一秒,身子猛地往下坠去,飞速掉落着。 他的身子好像和灵魂分开了。 “大皇子...” 好吵。 好吵好吵。 谢玉阑紧紧闭上眼睛。 “大皇子...” 那道声音还在说话。 怎么能这么吵。 从远处传来的声音听不清晰,谢玉阑只能感觉到那个人又说了一大堆东西。 然后又有一个人的声音加了进来:“回宫。” 谢玉阑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大脑又开始痛了起来,似乎在提醒他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东西。 可谢玉阑想不起来。 天外来音还在继续,谢玉阑却根本听不清一个字了。 直到某一刻,那道清冽柔和的声音再次从里面突出:“带你回去。” 脑中一片闪白,谢玉阑紧紧咬着唇,剧烈的疼痛彻底掩盖掉了大脑的疼痛。 不能变成枯骨... 他还有皇兄... 谢玉阑咬紧的嘴唇突然松开,身体的疼痛也渐渐消失。 他想起来了。 还有皇兄。 谢玉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入目便是日日夜夜都陪着他的人。 眼前的人不似往日的温和从容,眼底生出了些红血丝,那蕴着寒潭净水的瞳孔也似乎褪了色。 “皇、皇兄...”谢玉阑挪了挪身子,用尽全力抓住谢临沅的手掌,下意识将自己的脸颊放了进去,在温热的掌心里面蹭了蹭。 ----------------------- 作者有话说:忘记定时发布了or2,本来打算九点就发的,刚刚一上后台发现有两章存稿,发现今天还没更,给我吓坏了,滑跪 第26章 捡到老婆第26天 掌心突然被强行贴上一个柔软冰冷的脸颊, 谢临沅怔了怔,微垂的眼睫抬了起来。 他这几日没睡好,刚刚险些就睡着了。 他垂眸, 就见谢玉阑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瞧。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开口,谢临沅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的厉害。 谢玉阑紧紧贴着谢临沅的掌心,乖乖回道:“头、头昏。” 谢临沅另一只空着的手贴上谢玉阑的额头, 一股烫意直直传进他的手心。 “玉阑感染了风寒, 皇兄去给你端药, 好不好?”谢临沅握住谢玉阑的双手,在手心不停揉搓。 如同珍宝失而复得一般。 谢玉阑今天出奇地听话,也不黏着谢临沅,他乖乖松开谢临沅的手,应道:“好、好。” 谢临沅起身,去小厨房端来刚刚熬好的药, 回到卧房就看见谢玉阑怀里抱着他遗落的床侧的外袍。 少年小巧的尖下巴陷入外袍里, 整张脸因为风寒被烧得通红, 睫毛不停颤动着。 他顿时心软了一片。 谢临沅端着药在床侧坐下, 柔声说道:“喝药。” “嗯、嗯。”谢玉阑回神,看向碗中浓稠冒着苦涩气息的汤药,小脸皱起。 “要、要糖、糖块。”谢玉阑扯扯谢临沅的衣角,怯生生道。 “喝完就拿。” 谢临沅拿勺子搅了搅药, 吹了一会,见没那么烫了,才将盛着汤药的勺子喂到谢玉阑嘴边。 “喝吧。” 谢玉阑张开唇, 小口小口喝着药,汤药又苦又涩,直直袭击他的味蕾。 他一张小脸皱得更紧, 舌尖忍不住往外伸。 “苦、苦。”谢玉阑紧紧抓着谢临沅的衣角,嘟囔着开口。 “乖,喝完皇兄就给你拿糖块。”谢临沅抓了抓谢玉阑的手。 谢玉阑苦着脸,一口一口喝完了药。 “糖、糖。”谢玉阑朝着谢临沅伸出手。 “好。” 谢临沅起身去拿糖,出去的一瞬间侧头对剪春说道:“去叫太医。” 随后便去书房拿了糖块出来。 卧房内。 谢玉阑头晕地厉害,怀里的外袍还带着谢临沅身上的味道,闻着熟悉的味道,似乎缓解了脑袋剧烈的疼痛。 正抱着谢临沅的外袍缓解头疼,外袍的主人就从外面推门进来了。 谢临沅拿着糖块递到谢玉阑唇边,温声说道:“吃吧。” 谢玉阑张开口,把甜滋滋的糖块含进口中,残留的苦味顿时消散。 谢临沅看着谢玉阑将糖块吃完,才开口问道:“怎么跑到东宫外去找兔子?” “啊、啊?”谢玉阑没有听清。 “玉阑为什么要去东宫外找兔子?”谢临沅耐心重复。 谢玉阑歪了歪头,陷入了沉思,良久后才开口回道: “当、当时有、有个宫、宫女姐、姐,告、告、告诉我看、看见兔、兔子在、在宫外。” “长什么样记得吗?” 谢玉阑摇摇头:“那、那、那个宫、宫女姐、姐低、低着、着头,而、而且天、天黑,没、没看、看清。” 谢临沅也不强求谢玉阑说出来,反正他心里有了人选。 “还想睡会吗?”谢临沅开口。 “不、不困。” 谢玉阑睡了好几日,现在没什么困意。 他轻轻握住谢临沅的指尖,晃了晃。 “怎么了?”谢临沅问。 谢玉阑将额头磕在谢临沅肩头,小声囔囔:“糖、糖饼。” “皇兄带你出宫?”谢临沅立马意会到了谢玉阑的意思。 谢玉阑点点头:“嗯!” “好。” 谢临沅带着谢玉阑出了宫,去卖糖饼那的大娘那买了几块糖饼。 看着谢玉阑抱着糖饼啃的样子,他这几日的担忧也缓缓散去。 他没有去问谢玉阑看见了,害怕引起谢玉阑的恐慌。不管谢玉阑看见了什么,总归是他心中的阴影。 心里正盘算着事情,马车外的侍卫突然敲了敲窗。 谢临沅打开窗,倾耳去听,就听见侍卫说道:“宫里剪春说,青娥还是不招,方才准备咬舌自尽,被救回来了。” “我回去亲自问。”谢临沅冷声开口。 “怎、怎么、么了。”谢玉阑含着糖饼含糊开口。 谢临沅原本冷着的神色在重新面向谢玉阑的那刻又恢复了平常那般的温和,他捏了捏谢玉阑因为糖饼鼓起来的脸颊,笑着说道:“没什么,玉阑的兔子也找回来了。” “真、真的吗?”谢玉阑眼睛霎时间有了光彩。 他刚醒来,谢临沅也忘了告诉谢玉阑。 “嗯,回去就能看见兔子了。”谢临沅说道。 “那、那快点。”谢玉阑顿时觉得口中的糖饼没了味道。 回到东宫,谢玉阑就拉着谢临沅跑去了兔子窝。 兔子这几日被锦瑟她们喂得又胖了一圈,放在谢玉阑怀中谢玉阑的身子都弯了一下。 谢玉阑戳戳兔子的肚子,忍不住说道:“你、你好胖。” 谢临沅走到谢玉阑身侧,顺了顺谢玉阑的发丝:“皇兄有点事,等会回来。” “好、好。”谢玉阑抱着兔子。 谢临沅离开谢玉阑的院中后便径直去了关押青娥的地方。 他看着唇边溢出血迹的女子,没有任何情绪地开口:“你告诉我你背后的人是谁,你还有一条命。” 青娥摇摇头:“奴婢没做就是没做。” 若是换成旁人,恐怕就信了眼前这位固执的婢女。 但谢临沅不是旁人。 他见过太多这种人了。 谢临沅敛眸,将方才剪春和自己说的事情说出了口:“你的父母没事。” 青娥的瞳孔骤缩。 可她却依旧没有开口,似乎在怀疑谢临沅话的真实性。 “说吧。”谢临沅满身疲惫明显,也不愿继续开口,将话头递给了剪春。 剪春就站在门口,神色冷冷:“我不知道那人在威胁你什么,至少你父母没有任何伤,还在家中干着农活,也没有被关起来。” 青娥往角落瑟缩了一下,她看向站在阴影处看不清神色的谢临沅,最终还是开了口:“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第40章 “那你怎么知道你背后那个人不是在骗你?”剪春嗤笑了一声,反问道。 “因为我看见了我父母的手指!”青娥的神情立马激动起来,她跪着走到剪春旁边,期期艾艾地问道,“我父母真的没事吗?” 套出来了。 剪春给了谢临沅一个眼神。 谢临沅颔首,表示知晓。 他开口:“我能保证你的父母不出任何事,但前提是你要告诉我背后那人是谁。” 青娥摇摇头,声音染上了哭腔:“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人和我见面每次都带着面具,我只知道是个女人。” 谢临沅眉头微蹙。 是个女人? 那谢则闵那天那个眼神又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谢则闵还没动手? 但谢临沅并没有表露出内心的惊讶,他继续问道:“是她让你偷的兔子?” “对...”青娥浑身失了力气,靠在墙上,“我以为只是吓吓八殿下,没想到那人当时动了杀心。” “杀心?”谢临沅重复了一句,放在腿侧的手也变成了拳状。 “她一开始准备把八殿下丢进水里,结果周围巡逻的侍卫来了,就让我把八殿下丢进草丛里。” 青娥知道自己一承认就没有回头路了,于是如实承认道。 她闭了闭眼,朝着谢临沅磕了个头:“奴婢不求殿下放过我,只希望殿下放过我年迈的父母。” 谢临沅当然不会放过青娥,但他也没有什么杀心。 他推开门,对青娥说道:“本宫会把你送回掖庭,也能保你父母的安全。” 青娥一愣,她连忙又磕了几个头:“谢太子殿下饶奴婢一命!谢...” 谢临沅打断青娥的话:“今日放过你,是因为想为八殿下积德,若是真要感谢,你便日后年年为八殿下祈福吧。” “奴婢知...知晓了...”青娥卸了力,似乎已经坚持到了极点,倒了下去。 “殿下。晕了。”剪春上去探气。 “请大夫吧,能不能熬过看她自己。”谢临沅说完就走了。 后面几日剪春一直按照谢临沅的吩咐观察着谢则闵的动静和寻找青娥口中的那个女人。 却一直没有找到线索。 深夜。 剪春跪在谢临沅面前:“属下没有找到,请殿下责罚!” “没事,”谢临沅披上外袍,“继续盯着,敌在暗我们在明,至少保护好八殿下的安全。” “喏。” “我去看看小殿下。” 谢临沅踏出卧房,走到谢玉阑门前,轻轻推开门。 进去便看见谢玉阑安静的睡颜。 他上前,指尖在谢玉阑白嫩的脸颊上划过。 他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想要针对谢玉阑,谢玉阑同宫中的人没有什么交集,更别说结仇了。 甚至那人恨谢玉阑恨到想要弄死谢玉阑的程度。 “皇、皇兄...”迷糊的少年声音突然想起。 谢临沅倏地收回手,这才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上用了些力气,弄醒了谢玉阑。 “睡吧。”谢临沅掌心盖上谢玉阑的眼睛。 却不料少年扒拉下谢临沅的手,睁着一双圆圆的杏眼水泠泠地看着谢临沅。 他的呼吸打在谢临沅的掌心:“皇、皇兄睡、睡不着、着吗?” 还没等谢临沅开口回答,谢玉阑便格外大方的让开一个位置,拍了拍自己床榻的右侧:“和、和玉、玉阑一、一起。” 话语在舌尖打了个转,原本否认的回答谢临沅在黑夜中那双如同星辰的眼睛的注视下也说不出口,最后汇成了一句:“好。” 谢玉阑弯着眼笑了起来,觉得自己也有了皇兄的小秘密。 谢临沅褪去外袍,穿着里衣上了床,将比自己小了一圈的少年抱入怀中:“睡吧。” 一直到了中秋宫宴。 关于那个蒙面女人的事情还是没有结果。 几乎所有能找的都找了,却还是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谢临沅只能暂时放弃了调查,转而派人仔细保护好谢玉阑,不要让八殿下受到任何伤害。 中秋宫宴是皇后一手操持的。 当日不少官员进宫。 其中就有内阁首辅沈青檀。 谢临沅听到沈青檀上东宫拜访的时候原本还有些惊讶,毕竟朝中都知道沈青檀不隶属于任何派系。 但想到了在东宫内的谢玉阑,谢临沅似乎想通了。 他让人将沈青檀迎了进来。 沈青檀并没有开门见山说明来意,只是对谢临沅说道:“下官突然来此,打扰太子殿下了。” “首辅大人言重了。”谢临沅对眼前依旧年轻的男人说道。 如果不是眼角的细纹,没人能看出来眼前的人已经三十来岁了。 三十岁坐到内阁首辅这个位置,沈青檀自然也不是什么普通的状元郎了。 “太子殿下果真为人谦和。”沈青檀轻轻笑了一下。 “过誉了。”谢临沅回道。 他没等沈青檀继续开口,偏头看向孟九尘:“八殿下呢?” 余光里的男人神色顿时一变。 谢临沅面上不显,继续说道:“还在睡觉吗?” “此时应该醒了。”孟九尘道。 “把八殿下叫来练字。” 孟九尘的视线落在沈青檀上,给谢临沅使了个眼色。 乖乖,首辅大人还在这,怎么能不招待反而把八殿下叫来呢。 他们家大皇子有这么没有眼色过吗? 一到谢玉阑就仿佛丢了神智一样。 没等孟九尘开口劝阻,谢临沅便问沈青檀:“首辅大人不介意吧?” 仿佛刚刚谢临沅看见的神色只是幻觉,沈青檀温和笑着:“当然不介意,想来下官还从未见过八殿下。” “去叫吧。”谢临沅重新看向孟九尘。 等谢玉阑的时候,谢临沅和沈青檀便坐在坐榻上下棋。 谢临沅执黑子,沈青檀执白子,两人一来一回,分不出胜负。 “太子殿下果真如旁人口中文武双全。”沈青檀落下一子,眼里满是赞许。 谢临沅不落下风,用黑子堵了白子的路,回道:“幼时常常看父皇下,便学了一手。” 他一边下着,一边观察着沈青檀的神色。 沈青檀看似在下棋,却时不时抬头,往他身后的门看去。 终于,在某一刻,门突然被打开。 “八殿下到了。”孟九尘在门口说道。 沈青檀头一回失了礼,放弃下子站了起来。 他反应过来,想对谢临沅解释,却发现太子殿下似乎并不在意。 于是他也就没有多此一举。 谢玉阑踏进书房,就看见谢临沅身后还站着一个男人。 他很少见外人,小步挪到谢临沅身侧,抓住谢临沅的衣角:“皇、皇兄是、是唤、唤我来、来练、练字吗?” 谢玉阑跟着谢临沅学了一月有余的字,早已比一开始好了太多。 “嗯,”谢临沅拉着谢玉阑转过身,“皇兄身后这位是朝中的首辅沈大人。” 谢玉阑抬起眸,看着眼前比皇兄还温和的男人,开口:“沈、沈首、首辅好。” 沈青檀的目光落在谢玉阑的脸上。 原本的情绪通通转化成了困惑。 这孩子和宁月然并不像。 ----------------------- 作者有话说:来了来了 第27章 捡到老婆第27天 许是沈青檀的神色过于惊诧, 谢玉阑怯生生地往谢临沅身后躲了一下。 沈青檀对着谢玉阑笑了笑,开口:“头一次见到八殿下,没想到八殿下这般俊俏。” “嗯、嗯。”谢玉阑不会应付除了谢临沅以外的任何人的夸奖。 “那下官便不叨扰了。”沈青檀朝谢临沅作揖。 “送沈大人一路。”谢临沅对孟九尘吩咐道。 孟九尘将沈青檀送了出去。 沈青檀走出书房, 脑海中年轻女子的面庞久久不能忘怀。 人人都知道,当朝沈青檀尚未娶妻,却不知道他心中早已有心悦之人。 那人却是无法触及的后妃。 从宫中传来宁月然的死讯时沈青檀消沉了一段时间, 日日看着书房内被他藏起来的画卷解愁。 即使十多年不再见她, 沈青檀还是一眼看出来谢玉阑并不像宁月然。 虽然漂亮, 但眉眼都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他垂下眸,心下却知道这不该是他能想的事情。 无论如何,谢玉阑都是皇子。 他停下步子,对孟九尘说道:“孟公公送到此处便好,不劳烦了。” “沈大人慢走。”孟九尘笑着说道。 书房内。 谢临沅把谢玉阑抱在怀里,这几日忙于事务的疲惫似乎都因此消散。 谢玉阑乖乖回抱住眼前人劲瘦的腰身, 谢临沅的呼吸起伏都顶着他的脸颊。 第41章 “今日中秋宫宴, 皇兄离你有些远, 要照顾好自己, 不要吃别人给的东西,嗯?”谢临沅抱着人,在谢玉阑耳侧说道。 这些话他每年都在说,谢玉阑记得很清楚。 热气扑上谢玉阑的耳廓, 有缩了缩脖子,应声:“好。” “你旁边到时是七皇兄,他人不错, 不用害怕。”谢临沅又说道。 前几年谢云舟都在外历练,没有参加过宫宴,算来还是谢玉阑第一次看见谢云舟。 谢临沅说不错那就是真的不错了。 “好。” 谢临沅想起今日父皇说要在中秋宫宴上宣布一件大事, 虽不知道是什么事,但能让谢渊当着百朝文武宣布的事总归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 “剪春就在你身旁候着,谢则闵他们来给你递酒不要喝,以茶代酒就好。” “嗯、嗯。” 谢玉阑也不喜欢他那几个皇兄。 面目狰狞,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他掰着手指嘟囔道:“二、二皇兄,三、三皇、皇兄,五、五皇兄都、都不、不好,坏、坏。” “那玉阑就别和他们亲近。”谢临沅揉了揉谢玉阑的耳垂。 谢玉阑紧紧抱着谢临沅,回道:“玉、玉阑只、只和皇、皇兄亲、亲近。” 谢临沅闻言低低笑了起来,胸膛随之微微颤动,他发出一声满意的叹息:“嗯,只和皇兄亲近。” 又问了一会谢玉阑,谢临沅便将人带到了书案上习字。 谢临沅则在一侧的书案上看书。 时间也随之流走,很快就到了午时。 孟九尘摇了摇门扣,道:“殿下,该用午膳了。” 谢临沅放下书,一侧头就看见谢玉阑趴在桌上睡着了。 在孟九尘第二次叩门之前,谢临沅走出去打开门,说道:“将饭菜端来吧。” 孟九尘愣了一瞬,随后回道:“喏。” 没多久,婢女就把饭菜端了上来。 谢临沅坐在少年身侧,把垂落的发丝别到谢玉阑耳侧,露出那张怎么都看不腻的脸庞。 谢玉阑被脸上的瘙痒弄醒,一睁眼就看见谢临沅蹂躏他的脸。 “皇、皇兄...”谢玉阑乖乖把脸递过去,嘟囔道。 谢临沅放下手,揽在人的腰身让谢玉阑坐直:“用午膳了。” 谢玉阑看着摆在眼前的菜肴,饿意慢慢涌上了他的胃部。 他揉了揉肚子,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鱼放在口中,顿时睁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向谢临沅:“好、好吃。” 谢临沅闻言,夹了几块鱼,仔仔细细把刺挑干净,用小碗装起来推到谢玉阑面前:“好吃就多吃点。” “谢、谢谢皇、皇兄。” 谢玉阑说着,又塞了几块鱼肉在口中,发出小猫吃食一般的咀嚼声。 吃完午膳,宋玉声便来了书房。 他抱着一摞书,放在谢玉阑面前,随后抽出一本:“今日看这本。” 谢玉阑抬起头,看着宋玉声的脸,突然开口:“宋、宋太、太傅不、不高、高兴吗?” “怎么会?”宋玉声怔住,唇角扬起淡淡的笑意,敲了敲谢玉阑的脑袋,“这么关心太傅啊?” “嗯、嗯。”谢玉阑点点头。 皇兄和宋太傅还有剪春姐姐对谢玉阑来说都是极重要的人。 只不过皇兄是最最重要的。 宋太傅和剪春姐姐加起来也比不过。 宋玉声敛眸,轻声道:“没什么不开心的,认真学书。” “哦、哦。” 见宋玉声不愿说,谢玉阑也不再多问。 坐在一旁的谢临沅看着宋玉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快到了晚上。 谢临沅带着谢玉阑走到宫殿前,不太放心地再次说道:“皇兄早晨和你说的记得吗?” “记、记得。” “好,”谢临沅整理好谢玉阑的衣裳,“皇兄先去见父皇,剪春带你进去。” “好、好。” 谢玉阑被剪春带着进去,在一处座位上坐下。 他往自己右侧看了一眼,就看见一个一袭白衣的男子。 那男子神色淡漠,带着一股佛性。 谢玉阑还想仔细看看,就突然和男子对视上。 他连忙收回视线。 “你是八弟?”男子用疑惑的语气问道。 谢玉阑重新把视线落在男子身上,开口:“嗯、嗯。” “我是你七皇兄。”谢云舟自我介绍道。 “七、七皇、皇兄好。”谢玉阑唤道。 因为皇兄说了谢云舟人不错,于是谢玉阑对谢云舟印象也不错。 “嗯。” 一段短暂的对话结束,两人便也没有继续聊天了。 剪春给谢玉阑倒了杯茶,谢玉阑手里捧着茶,盯着下面不停落座的官员,视线落在了沈青檀身上,其他官员都带着女眷,只有沈青檀身旁没有一个人。 他仰头问剪春:“为、为什、什么沈、沈首、首辅身、身侧没、没有女、女子?” “因为沈大人没有成亲。” 又是成亲这个词。 谢玉阑偏偏头,想到皇兄给自己的解释,问道:“是、是因为沈、沈大、大人没、没有心、心悦的、的人吗?” 剪春顺着谢玉阑的话说道:“大抵是这样。” 谁料坐在一旁的谢云舟笑了一声,他同样看着沈青檀,似乎想起了什么,盯着谢玉阑的脸说道:“那可不一定,毕竟有情人也不一定能终成眷属。” “为、为什、什么?”谢玉阑并不能理解。 明明互相喜欢,为什么不能终成眷属呢? 谢云舟不了解这个弟弟,也只从旁人口中知道谢玉阑脑子笨,不怎么聪明,只会黏着大皇兄。 还有更多的,也就真真假假分不清了。 “待八弟日后有心仪的人便懂了。”谢云舟没有仔细和谢玉阑解释的心思。 谢玉阑知道谢云舟不是谢临沅,平时在谢临沅面前撒娇的样子也不会摆给其他人看,他只是点点头:“好、好。” 说完后,谢玉阑便又把视线落在下面观察着。 很快,谢临沅跟在谢渊身后来了。 谢玉阑瞬间精神了起来。 下一秒就和谢临沅对视,谢玉阑抿唇笑了笑。 谢临沅正在和谢渊说话,余光瞟见谢玉阑,他将手伸到腰后,对着谢玉阑做了一个摸头的手势。 “沅儿,等会多和那些官员聊聊。”谢渊道。 谢临沅收回手,又恢复了往日温和的样子,道:“喏。” 谢玉阑则是看着谢临沅的动作笑了起来,小口小口抿着茶杯掩饰自己的笑容。 在谢临沅之后进来的竟是宋玉声。 他一个人进来的,没什么人注意到他。 谢玉阑看着宋玉声在角落坐下,又看了眼自己身侧没人的空位,他指着身侧的空位问道:“这、这里有、有人吗?” “没有的。”剪春回道。 这位置一般都是皇子妃坐的,谢玉阑没到成亲的年龄,也自然空着。 “那、那能让、让宋、宋太、太傅坐、坐过、过来吗?”谢玉阑问道。 “这...”剪春说是贴身婢女,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按照谢临沅的吩咐调查其他事情,也不清楚宫宴具体的规矩,她委婉说道,“这恐怕不行。” 谢云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又开口:“父皇对皇子太傅都很尊重,若是八弟愿意,自然可以。” 剪春看了一眼总是适时开口的谢云舟,低头问谢玉阑:“那奴婢去唤宋太傅?” “好、好。” 很快,谢玉阑就看着剪春找到了在最下方坐着的宋玉声,两人说了些什么,宋玉声朝谢玉阑看了一眼,对谢玉阑弯了弯眸子。 他顶着不少官员的视线跟在剪春身后,在谢玉阑身侧坐下。 “八殿下对下官真好。”宋玉声笑着。 “应、应该的。”谢玉阑道。 没多久宫宴便开始了。 谢渊举杯,看着下面官位不低的官员,说道:“今日想和众爱卿分享一件喜事。” 他笑着,视线突然落到了谢玉阑这边,开口:“朕的皇姐,也就是当年早逝的太平公主留下的独子找到了。” 谢玉阑突然被谢渊看了一眼,有些懵。 他想去问宋玉声或是剪春,却因为谢渊迟迟不挪开视线,也不敢开口。 “这孩子朕前些年便接入了宫中,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公布他的身份,现在也是时候了。” 谢玉阑脑子笨,却也反应过来了些什么。 他转过头看着身侧神色平静的宋玉声。 “太、太傅....”谢玉阑欲言又止。 “如今教育八殿下的太傅便是太平公主遗落在外的独子。”谢渊举杯,大声说道。 突然,一声酒杯碰撞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大,刚好上面的谢渊听不清,而下面的宋玉声能听清。 宋玉声的脸色也变了。 第42章 只是他很快恢复了神色,站起身走到谢渊身前。 后面谢渊说了很多,只是谢玉阑没去听了。 他本就不在乎这些,宋玉声如今是公主的孩子,他也替宋太傅高兴。 到了后面,一脸得意的谢则闵果然端着酒杯来给谢玉阑敬酒。 谢玉阑拿起茶杯站起身,就听见谢则闵刁难道:“八弟连酒都不会喝吗?” “嗯、嗯。”谢玉阑胡乱应道。 他敷衍的态度让谢则闵的火气更上一层楼:“你就这么对你皇兄?” 谢玉阑显然不知道他又怎么了,守在谢玉阑一旁的剪春说道:“太子殿下有吩咐,八殿下不适合饮酒,以茶代酒就好。” 谢则闵发出一声哼笑,盯着谢玉阑的眼睛:“连二皇兄的话都不听?” 说罢,他看向自己的太监:“去,给八殿下倒酒。” “大...” 剪春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则闵瞪了一眼:“皇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个下人来插嘴了?” 很快,太监带着一杯斟满酒的酒杯走了过来。 谢则闵笑着看向谢玉阑:“八弟,喝吧。” “不、不喝。”谢玉阑皱了皱眉,拒绝道。 “不喝?” 谢则闵充满怒气的脸分外狰狞,他拿着手中的酒杯,突然一滑,泼到了谢玉阑的胸口。 做完这一切,他状似不小心,露出惊讶的神情,话语却很嚣张:“真是抱歉,二皇兄不小心手滑了。” 一侧的谢云舟看着这一幕,站起身刚准备阻拦,就看见从不远处走来的谢渊和谢临沅。 他没有说话,只是拿出一方帕子递到剪春手中:“给八弟擦擦吧。” 谢则闵看了谢云舟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对着谢玉阑咄咄逼人:“大皇兄让你不喝你就不喝,我让你喝你你还真不喝?” 谢玉阑低头,衣襟上散发着刺鼻气息的酒味,他满脸委屈,说道:“皇、皇兄说以、以茶代、代酒。” “我若是不许呢?”谢则闵拿起太监手中的酒杯,“喝不喝?” “不、不。” “你——” “这是在干什么?”谢渊的声音响起。 谢则闵神色顿变。 谢云舟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二皇兄让八弟喝酒,可八弟身子不好,大皇兄便提前说了让八弟以茶代酒,结果二皇兄不愿,让八弟必须喝酒,还‘不小心’把酒倒在了八弟身上。” 整句话有理有条,尤其谢云舟还在不小心那里加了重要。 谢临沅听完,连忙走到谢玉阑身边,看着被酒洇染成深色的衣襟,看向谢则闵:“二弟若是想喝酒,我可以陪你喝。” 谢渊知道自己这个二儿子的脾气,遗传了他的母亲,他对谢则闵说道:“大喜的日子,不要让人看笑话。” 他看出来了谢则闵的心思,却也没点破。 谢则闵低着头,应了声。 谢渊对来福说道:“带八殿下去换身衣裳。” “喏,”来福朝着谢玉阑行礼,“八殿下,跟奴才走吧。” 谢玉阑被领着去换了衣裳,他穿好衣裳,刚准备走出去,就听见靠近御花园的那侧传来争执。 “你为何不告诉我?”响起的男声充满了怒气。 剩下的那道声音对谢玉阑来说太熟悉了。 “你是我什么人,我要告诉你?” 是宋玉声。 ----------------------- 作者有话说:看了一下14岁的大纲,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大剧情就没了,然后就是19岁了!!!!嘿嘿嘿!!! 第28章 捡到老婆第28天 剩下两人说了些什么谢玉阑没有去听了。 他知道这是宋玉声的隐私, 也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兴趣。 他抱着原本的衣裳走出房间,就瞧见谢临沅在檐下拐角等自己。 谢玉阑顿时扬起一个笑,快步走到谢临沅身侧。 “皇、皇兄。”他喊道。 “有地方不舒服吗?”谢临沅问道, 接过谢玉阑怀里的衣裳。 谢玉阑摇摇头,道:“没、没有。” 他走在谢临沅身侧,想到宫宴上的事, 还是抵抗不住好奇心, 对谢临沅说道:“宋、宋太、太傅是、是公、公主的儿、儿子?” “嗯。”谢临沅应道。 谢临沅也是在宫宴开始前才知道这件事的, 此时心中的惊讶早已散去。 不过想想也是,四年前莫名其妙在宫学中出现一个名不见经常的夫子,谢渊肯定是知道的。 谢临沅握着谢玉阑的手腕往东宫走,回到东宫后便把衣裳交给了婢女让婢女洗干净,自己则是把谢玉阑带回了自己的卧房。 他捏了捏谢玉阑的脸:“身上湿了没有?” 谢玉阑没理解到谢临沅话里的意思,他呆呆回道:“不、不是换、换衣、衣裳了、了吗?” “我问的是里面湿没湿。”谢临沅指尖从谢玉阑的衣襟里探了一个极小的距离, 轻轻在谢玉阑的肌肤上点了一下。 谢玉阑扯了扯自己的衣领, 谢临沅不说还好, 一说他就感觉到胸口就一股黏糊糊的感觉, 还包裹着酒味。 “湿了。”谢玉阑道。 “去沐浴吧。”谢临沅推了推谢玉阑。 谢玉阑应道:“好、好。” 待中秋结束后,再过段日子便是谢临沅的二十岁行冠礼了。 谢玉阑自然记得,他从很早之前便计划着给皇兄一份旁人都给不了的生辰礼物。 于是在宫宴结束后的没几天,谢玉阑便开始筹备了。 他吩咐锦瑟给自己寻来一些物品, 剩下的东西便决定自己去找。 谢玉阑趁着谢临沅在太子詹事府的时间便让云袖陪着自己出了东宫。 两人一直走到了御花园,谢玉阑的视线落在了一处青竹上。 他在书中看见过,说青竹的水是香的。 “那、那里的、的竹、竹子能、能砍、砍一、一棵、棵吗?”谢玉阑指着刚发现的那处竹子说道。 云袖看了一眼, 对谢玉阑说道:“奴婢去问问公公。” “好、好。” 云袖怕谢玉阑又乱跑,于是特地嘱咐道:“殿下就在此处等奴婢,一定不要乱走。” “不、不会的。”谢玉阑认真回道。 这次没有发生兔子走丢这种事情, 谢玉阑当然也不会乱跑。 但云袖还是不放心,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谢玉阑。 谢玉阑就站在假石旁没有动弹。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发呆,等着云袖回来,脑海里则全是给谢临沅准备的礼物。 不知道皇兄看见生辰礼的时候会不会欣喜。 谢玉阑一边想着,一边唇角扬起一抹笑容,在脑海中幻想着谢临沅看见礼物时的反应。 就在他一时出神,脚旁突然出现一个毛茸茸的小动物。 谢玉阑回过神,模糊的视线清晰,入目就是一只白毛异瞳的猫。 “猫、猫...”谢玉阑似乎没搞懂哪里来的猫,他在四周看了一圈,没有看见任何人。 这只小猫似乎格外亲人,一直在蹭着谢玉阑的脚尖。 谢玉阑弯下腰把猫抱进怀里,用手抚摸着削小猫的毛发。 小猫被人摸着,耳朵下意识动了动,不停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就在此时,云袖也回来了。 她身后跟着公公,公公瞧见是谢玉阑,扬起一个笑,走到谢玉阑身侧问道:“八殿下是要砍一棵青竹吗?” 谢玉阑点点头,应道:“嗯、嗯。” “过来。”公公朝身后招了招手,很快来了两个侍卫。 侍卫站定在公公身后,问道:“李公公,有什么吩咐?” 李公公手里的拂尘一挥,指向不远处的青竹:“砍一棵青竹搬去东宫。” “喏。” 说罢,李公公就朝谢玉阑行礼:“那奴才便走了,小殿下回东宫等着吧。” “谢、谢谢。”谢玉阑抿着唇对李公公笑了一下。 李公公走后,云袖才注意到谢玉阑的怀里抱了一只猫,她摸了摸猫毛,问道:“殿下,这猫是哪来的?” 谢玉阑回道:“刚、刚刚跑、跑到我、我脚、脚旁、旁的。” “宫中哪里有猫吗?”云袖不太理解御花园哪来的猫,问出了声。 谁料在一旁砍青竹的侍卫听见了,回道:“沈贵妃养了只猫。” 谢玉阑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神色顿时变了。 可云袖不知道,她依旧和侍卫搭话:“沈贵妃竟养了只猫吗?” “对啊,那只猫是西域供奉的,皇上赏赐给了沈贵妃。”侍卫开口。 “是这只异瞳的猫吗?”云袖指了指谢玉阑怀里的猫。 侍卫偏头,刚准备去看猫,还没回话,远处就响起一道喊声。 “融雪——融雪——” “沈贵妃的猫就叫这个名字。”侍卫被转移了注意力,换了个话题开口。 第43章 还没等云袖再次回话,御花园就出现了一道倩丽的身影。 女人一袭艳丽的衣裙,身后跟着的婢女口中不停唤着“融雪”这个名字。 “娘娘,融雪在那。”其中一个婢女看见了,指着谢玉阑怀里的猫对沈梦惜说道。 沈梦惜视线一挪,就和谢玉阑对视了。 那道掩藏的记忆里的面庞乍然出现,谢玉阑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整个人无法喘气。 沈梦惜一步一步走到谢玉阑面前,就好像记忆里那般。 谢玉阑的身子止不住地发抖,几乎是沈梦惜往前走一步他便往后退一步。 云袖没搞清楚状况,想去拉谢玉阑,她小声说道:“八殿下,这只猫是沈贵妃的,您若是喜欢,我们到时去买一只。” 她以为谢玉阑是舍不得。 可谢玉阑被云袖这么一碰,却觉得眼前的人变成了沈梦惜那张艳丽却充满憎恶的脸。 他猛地甩开云袖的手,小猫也被他推到了云袖怀中。 谢玉阑不停往后退着,径直撞上了假山。 他只觉得脑袋传来一阵疼痛,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沈梦惜皱眉,她看向云袖,从她怀里拿过自己的猫,又看了眼谢玉阑,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最后,她竟也于心不忍,对云袖说道:“八皇子晕过去了。” 云袖回头,就看见谢玉阑面色惨白,晕了过去。 “走吧。”沈梦惜不愿多说,抱着融雪就离开了。 一旁竹子也砍完了,刚刚和云袖说话的侍卫叫陈弄,他上前对云袖说道:“我来背殿下吧,那竹子麻烦你和李斯一起抬了。” “好..好,”云袖知道以自己的力道是抱不起谢玉阑的,点点头,“麻烦你了。” 陈弄背着谢玉阑走到东宫,东宫门口的侍卫连忙接过,云袖对陈弄说道:“把竹子搬进小殿下的院中就好。” “好。”陈弄点头。 云袖让侍卫把谢玉阑抱回寝殿,随后匆匆跑去太子詹事府找谢临沅。 到太子詹事府后便被门口的侍卫拦住了,领头的侍卫打量着云袖,问道:“有什么事?” “八殿下的事。”云袖连忙对侍卫说道。 “待我进去禀告。” 没多久,侍卫就出来了。 “太子殿下在议事,你进去等吧。”侍卫说道。 云袖知道不能打扰谢临沅,只能硬生生压下心里的急切。 好在没多久便结束了议事,孟九尘让云袖走了进去。 还没等谢临沅开口询问,云袖便急忙开口说道:“八殿下撞到了脑袋!” 谢临沅兀的站起身,他看了孟九尘一眼,说道:“去请太医。” 说罢,就起身往外走去。 谢临沅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东宫,到了谢玉阑的寝殿中。 剪春手中拿着一方染上血迹的手帕,见谢临沅回来,上前对谢临沅说道:“八殿下撞到了硬物。” “撞到御花园的假山上了。”云袖道。 “怎么撞上去的?”谢临沅问道。 云袖如实开口:“八殿下捡到了沈贵妃的猫,恰逢沈贵妃前来寻找,然后就撞上假山上了。” “知道了。” 很快,太医便来了。 他放下药箱,把上谢玉阑的脉,陷入了沉思。 “八殿下的脉搏同上次看脉时竟有些不同。”太医说道。 “哪里不同?”谢临沅道。 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恐怕得等八殿下醒来后。” “好。” “下官先去给八殿下开药。” 到了午时,谢玉阑还在昏迷,但脸色却恢复了正常。 谢临沅端着药一口一口往谢玉阑的口中喂。 好在这次不似上次,谢玉阑傍晚便醒来了,谢临沅一直守在谢玉阑身侧。 “头还疼吗?”谢临沅问道。 谢玉阑眼里有些迷茫,他看了眼谢临沅,又看了眼自己的手,回道:“不、不疼了。” “唤太医再来看一下好吗?”谢临沅心中还惦记着先前太医说谢玉阑的脉搏与先前有些不同的话。 “好、好。” 谢玉阑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他没有像从前那样去贴着谢临沅,而是坐直身子盯着谢临沅瞧。 “怎么了?”谢临沅注意到谢玉阑的视线,开口询问。 谢玉阑揪住被褥,开口道:“你、你是皇、皇兄?” “对,我是皇兄。” 发觉谢玉阑对自己的态度很疏离,谢临沅上前俯身,把人揽入怀里。 却不料谢玉阑挣扎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才乖乖靠在谢临沅胸口。 叩门声响起,孟九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太医来了。” 谢临沅松开谢玉阑:“进来吧。” 这次来的不是早晨的太医,而是太医院最好的太医。 “贺太医,麻烦了。” 贺太医颔首,握住谢玉阑手腕。 他沉吟了片刻,抬手看了一下谢玉阑脑后伤口的位置,笑着起身,对谢临沅作揖:“恭喜殿下了。” “八殿下恢复了常人思维。” ----------------------- 作者有话说:差点幻视下一秒太医就要说八殿下有孕了(bushi)大概还有一两章就十九岁啦!!!!!!!!!!然后就开始慢慢回收文案了 第29章 捡到老婆第29天 谢临沅一怔, 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走到谢玉阑面前,捧起谢玉阑的脸瞧了一会, 再次把视线挪到太医脸上:“你说什么?” 太医再次重复道:“八殿下恢复了常人的思维。” 谢临沅蹙眉,再次捧起谢玉阑的脸颊,少年白嫩的脸颊肉在谢临沅的指缝中溢出, 他问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谢玉阑摇摇头, 回道:“没、没有。” 并没有发现谢玉阑和以往有什么不同, 谢临沅望向贺太医的眼睛:“你确定?” 贺太医行礼:“八殿下撞到的地方正好是一个穴位,许是因为撞到假山了穴位上,导致八殿下神思恢复。” “退下吧。”谢临沅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他也没有完全信,谢玉阑这么多年都笨笨的,总不至于撞了一下脑袋就好了吧? 可怀里的人却突然用脸颊拱了一下谢临沅的掌心,嘀咕着唤道:“皇、皇兄。” “嗯, 怎么了?”谢临沅低头, 盯着人问道。 谢玉阑摇摇头, 似乎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些什么, 只是想唤唤谢临沅。 谢临沅还想着贺太医的话,一时间两人都安静地没有说话。 过了会,谢玉阑突然把脑袋搁在谢临沅怀中,磕磕绊绊说道:“头、头疼。” 谢临沅垂头, 看向谢玉阑脑后包扎着的地方:“很痛吗?” “嗯、嗯。”谢玉阑说道。 “皇兄去端药。” 端药回来的路上谢临沅特地拿了一块糖块,看着谢玉阑乖乖把苦涩汤汁喝完,他捏着糖块递到谢玉阑唇边。 谢玉阑却突然愣住了, 他看了眼谢临沅抵着自己唇瓣的指尖,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张着唇努力不触碰到谢临沅的指尖,把糖块含了进去。 谢临沅盯着自己的指尖,上面还残留着糖霜,却没了先前每次感受到的唇瓣的热度。 “皇、皇兄,困、困了。”谢玉阑往后挪了挪身子,对谢临沅说道。 望向说话的少年,眼里似乎全是迷惑,想着可能是谢玉阑撞到了脑袋还没清晰过来,谢临沅压制住内心的不快,弯着眉眼对谢玉阑说道:“那皇兄先走了。” 等谢临沅踏到门口,才听见少年怯怯道:“皇、皇兄慢、慢走。” 可等谢临沅走后,谢玉阑并没去睡觉。而是抱着被褥,脑子里不停流过这几年宋玉声教的知识。 那些迷迷糊糊并没有听懂的含义似乎在一瞬间被打通。 以往没有界限的亲密在书中都被称做不懂分寸。 不能皇兄成亲是因为有悖人伦,男子只能同女子成亲。 皇兄是起榜样的大皇子,更是将来要成为皇帝的储君,自己这么依赖谢临沅会失了皇兄的威严。 谢玉阑捂上自己的后脑勺,从出生起便混沌的脑子突然清晰,让他的大脑难以承受这份重量,不间歇地隐隐作痛。 他知道自己以后要和皇兄保持兄弟之间本该有的距离。 而门外,谢临沅再次想起贺太医的话,他对凡事都有自己的掌握,而谢玉阑今天的状态.... 他敛下眸子,不管谢玉阑有没有恢复神思,都只能在他身边。 谢玉阑离不开他的。 一连过了几天,谢玉阑都不似先前那样亲近谢临沅,整个东宫的下人都发现这个情况,也发觉了太子殿下的心情并不好,低气压几乎充斥着整个东宫。 因为,不少贴身的下人发现谢玉阑甚至都不去前殿同谢临沅一起用膳。 剪春就是其中之一。 第44章 她在谢临沅身侧享受了好几天的冷面太子给的待遇,实在忍不住找了锦瑟。 “小殿下这几日怎么了?”剪春问道。 “不知道,”锦瑟也知道谢玉阑这几日没黏着谢临沅,“但小殿下和宋太傅还是一样亲近,这几日在书房很晚才出来,每次宋太傅都带着笑呢。” 剪春实在不想继续体验谢临沅散发的冷气,小声对锦瑟说道:“你劝劝小殿下,至少让他来前殿用膳。” 锦瑟犹豫了几秒,终是点头,应道:“我试试。” 于是当晚,锦瑟便对回到卧房的谢玉阑说道:“小殿下,明日去前殿用膳吧?奴婢瞧您好久没有和太子殿下一起用膳了,想必太子殿下也很想念您。” 锦瑟本想的是搬出谢玉阑最喜欢的大皇兄劝,结果没想到效果却适得其反,谢玉阑听到她的话没有丝毫开心,反而神情落寞下来:“不、不去。” 锦瑟和剪春说了,剪春却道不要提及太子。 于是锦瑟又换了种法子开始劝谢玉阑。 又过了几日。 到了用午膳的时间,谢玉阑在锦瑟劝了很多次,不忍心再拒绝锦瑟的前提下到了前厅用膳,却依旧和谢临沅隔着一个凳子的距离坐下。 剪春和候在谢玉阑身旁的锦瑟对视了一眼。 看样子小殿下还是不愿和太子殿下亲近。 前殿也不同以往,静谧地连银针落下的声音都能听清。 只有银匙轻碰瓷碗的清脆声响。 窗外几竿翠竹掩映,将午后的阳光滤成细碎的小点,洒在膳桌上。 谢玉阑捧着碗,小口嚼着饭,腮帮子一鼓一鼓,像只偷食的仓鼠,努力不把目光落在谢临沅身上,可余光却不受的控制。 视线里,谢临沅正执起玉勺,从温着的炖盅里舀起一勺乳白的鱼汤。 动作行云流水,已是经年累月的习惯。 男人修长的手指稳当地持着勺柄,腕部微倾,将汤羹送至唇边,轻轻吹散氤氲的热气,而后浅尝一口,试了试温度与咸淡。 整套动作优雅自然,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掌控感。 随后,那盏试过的汤盅便被无比自然地推到了谢玉阑面前。 “小心烫。”谢临沅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听不出情绪,仿佛这些天两人依旧黏在一起。 宫人们垂首侍立,对此情此景早已司空见惯。 可那盏温热的汤盅却让谢玉阑僵住了。 他的目光黏在那白玉勺沿上,那里刚刚触碰过皇兄的唇。 一个模糊却强烈的念头毫无征兆地撞进他迟钝的感知里: 这太近了。近得逾越了某种看不见的界限。兄弟之间...能这样吗?谢云舟会喝他兄长喝过的汤吗?谢则闵会吗? 这不合规矩。 一股莫名的热意“腾”地窜上他的耳根,迅速蔓延至脸颊。他感到心跳有些失序,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那盅汤静静地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可他却像是看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 谢玉阑非但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捧起来喝,反而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身子往后缩了缩,眼神躲闪着,不敢去看谢临沅。 细微的抗拒动作,在落针可闻的膳厅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侍立在侧的孟九尘头垂得更低,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缝里。 谢临沅的手微微一顿。 他抬眸,目光落在谢玉阑泛红的耳廓和那双写满无措与轻微抗拒的眼睛上。殿内的空气仿佛骤然凝滞,无形的压力悄然弥漫开来。 他脸上那层惯常的温润神色并未褪去,甚至唇角还维持着极淡的弧度,但那双凤眸深处的温度,却几不可察地冷了下去。 他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甚至堪称耐心地看着谢玉阑。 沉默像一张无形的网,缓缓收拢。 谢玉阑被这沉默压得喘不过气,心跳得更快了。 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事,惹皇兄不高兴了,可那份刚刚萌芽的、关于界限的懵懂认知又让他无法像过去一样顺从。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最终只是慌乱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碗里剩下的大白米饭,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珍馐。 半晌,谢临沅终于动了。 他什么也没问,也未曾流露出半分不悦,只是极其自然地将那盏被自家皇弟嫌弃的汤盅又挪回了自己面前。玉勺轻碰盅壁,发出一声细微的清响。 “今日的汤火候重了些,”他语气平淡,如同在谈论一件不慎重要的小事,“孟九尘,给小殿下换一盏新的。” “是,殿下。”孟九尘如蒙大赦,连忙上前,手脚麻利地撤下那盏汤,很快奉上一盏全新的,热气腾腾,显然刚从小厨房端来。 谢玉阑看着眼前崭新的汤盅,心里却没有半点轻松,反而空落落的,像是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偷偷抬眼去觑谢临沅。 谢临沅已不再看他,正慢条斯理地用着膳,姿态依旧优雅从容,仿佛刚才那段小小的插曲从未发生。他甚至夹了一块谢玉阑最喜欢的糖醋荷藕,放入他碗中。 “多吃些。”声音温和依旧。 可谢玉阑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 那温和之下,是某种探查不清的东西。皇兄没有生气,也没有责备,但他就是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堵无形的、保护着他的温暖墙壁,似乎短暂地出现了一道裂隙,透进了令他不安的冷风。 他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新换的汤。汤味鲜美,温度适宜,可他却尝不出往日的香甜,只觉得喉咙发紧。 这顿饭在一种近乎窒息的安静中结束了。 谢临沅放下筷子,净了手,起身时衣袖拂过桌沿,没有再看谢玉阑一眼,只留下一句淡淡的午后去书房习字,便转身离开了前殿膳厅。 谢玉阑独自坐在原地,望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又看了看那盏被撤下、早已凉透的汤,心里涌上一股巨大的、无法言说的委屈和恐慌。 他明明只是想不和皇兄不合规矩的亲密,可如今,他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 而走出膳厅的谢临沅,面色平静地穿过回廊。秋日不算晒人的日光将他的身影拉得颀长,周身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冷冽。 谢玉阑在抗拒和他亲近。 意识到这一点,又再度想起了贺太医的话,谢临沅心底掠过一丝不悦。掩埋着的极强的掌控欲悄然翻涌。 事到如今,他好像不得不承认,谢玉阑不傻了。 可他内心深处竟然生出了宁愿谢玉阑继续傻下去的心思。 谢玉阑是他养大的。 是他漂亮又可爱的弟弟。 从头到脚,从衣食住行到喜怒哀乐,谢玉阑浑身上下只有自己最了解。 他享受自家弟弟对自己的亲密,在深宫中只能谢玉阑一人这般同自己黏糊。 这是谢临沅给谢玉阑的特权。 可谢玉阑自己不要了。 他本不介意谢玉阑恢复神思,这甚至是件好事。 可少年恢复神思的第一件事是和他最亲近的兄长拉开距离,这让谢临沅不满。 他不会允许谢玉阑任何形式的远离。 谢临沅也不理解,他们明明是亲兄弟,为什么谢玉阑不愿和自己亲近? 谢临沅停下步子,回头看向跟上来的剪春,声音平静:“等会把八殿下叫来书房。” ----------------------- 作者有话说:很快就19岁啦 第30章 捡到老婆第30天 剪春应下, 也不再跟着谢临沅,而是回到膳厅。 看着愣愣坐在座位上发呆眼眶通红的小殿下,剪春一阵心疼, 连语气都放软了:“八殿下,殿下让你去书房找他。” 谢玉阑被叫回神,他吸了吸鼻子, 吞吞吐吐开口:“皇、皇兄说、说的?” “对。”剪春点头。 谢玉阑揪着自己的衣角, 潜意识里觉得不能黏着皇兄, 可现在皇兄生气了。 一边是书里教的东西,一边是他最喜欢的皇兄。 两相比较下,谢玉阑最终还是应了下来,对剪春说道:“好、好。” 答应了剪春,谢玉阑也没有立即去书房。 只不过也没过多久,他便站起身往书房走去。 站定在书房门口, 谢玉阑有些犹豫。 “来了?” 眼前紧紧闭着的门突然被打开, 谢临沅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就在谢玉阑的头顶响起。 谢玉阑往后退了一步, 道:“嗯、嗯。” 眼前的人只露出一个小小的头顶旋涡给自己瞧, 谢临沅抿紧唇。 “进来。”他对谢玉阑说道。 谢玉阑内心是慌的,谢临沅从来没有这样对过他。 进了书房,谢玉阑甚至不敢去看谢临沅,只愣愣低着头走着, 和走在前方的男人拉出越来越长的距离。 可走在前方的谢临沅却突然停下步子,谢玉阑也就不出意外地撞上谢临沅坚硬的后背。 第45章 “唔...”谢玉阑疼得发出一丝轻呼,可就是这样了, 他也不去看谢临沅,只是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尖。 谢玉阑不主动开口,不代表谢临沅不会主动开口。 他胳膊一伸, 扣着人的后腰就把谢玉阑抱进了怀里:“为什么要躲着皇兄?” 温热的呼吸拍打在谢玉阑的发顶,谢临沅此时此刻的存在感格外充足,甚至快要溢出。 谢玉阑睫毛低垂,不停颤抖着。 “没、没有躲、躲。” “没躲?”谢临沅把人往怀里搂得更紧,“那这些天不找皇兄是什么意思?” 问完,谢玉阑却不开口。 “告诉皇兄。”谢临沅沉着声音说道。 谢玉阑依旧不说,只有颤抖的睫毛还在表明眼前的人不似表面这般平静。 谢临沅看着谢玉阑这般莫模样,不生气也要被气笑了,他从唇缝中发出一丝轻笑,单手掐着人的下巴逼着谢玉阑抬起脑袋:“我是不是你皇兄?” 谢玉阑偏了偏头,还是低声应道:“嗯、嗯。” “我们是不是亲兄弟?”他又问道。 “嗯、嗯。” “那有什么问题不能和皇兄说?皇兄是做错什么了吗?”谢临沅声音低哑,这些日他想了很多种原因,却怎么都想不出一个谢玉阑疏远自己的原因。 他已经习惯了谢玉阑在身旁。 谢玉阑听到谢临沅最后一句话,鼻子突然一酸,他还是舍不得地揪住谢临沅的衣角,犹如肌肉记忆一般。 “皇、皇兄没、没错、错什、什么。”谢玉阑说道。 “那能不能告诉皇兄原因?”谢临沅用指腹轻轻碰了一下谢玉阑的羽睫。 谢玉阑摇摇头。 空气又安静下来,谢临沅也不再说话了。 可此时的沉默只是暴风雨来前的平静。 谢临沅盯着谢玉阑看了一会,扯了扯唇角,他掐住谢玉阑的腰,把人往肩上一抬,径直放在了摆在书房屏风后的贵妃榻上。 外人面前尊贵的太子殿下此刻眉眼低垂,不知何时手中出现了一把戒尺,他的指尖放在谢玉阑里裤的位置:“玉阑是又想被打屁股吗?” 此话一出,被皇兄打屁股的羞耻回忆立马浮上谢玉阑的脑中。 刻在骨子里的羞赧让谢玉阑浑身都忍不住颤了一下,束起的发尾从脊背滑落到胸前,几缕不听话的头发贴上了少年的唇瓣。 他一双兔儿似的眼睛立马变得绯红,此时此刻和误入狼穴的兔子没什么两样。 谢玉阑缩了缩自己的双腿,他磕磕绊绊道:“不、不打、打屁、屁股。” “不打屁股就告诉皇兄。”谢临沅淡淡道。 他手中的戒尺就在谢玉阑眼前,仿佛变成了食人的妖怪,等着吞食掉谢玉阑。 被打屁股还是告诉皇兄? 可谢玉阑不想让皇兄为难的想法在这种情形下依旧占了上风。 于是他闭紧了眼睛捂住脸,蜷曲的双腿伸直,少年闷闷地声音隔着手掌传出:“皇、皇兄打、打吧。” “行。”谢临沅盯着谢玉阑的手背,似乎想要望穿它,看看少年究竟是什么神情。 话音刚落,戒尺经过空气发出的声音让谢玉阑的耳朵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可不同于谢玉阑想象的,那戒尺没有落在他的屁股上,而是落在了他的尾脊骨。 酥酥麻麻的感觉在体内传播。谢临沅力道很轻,如同一片轻薄的羽毛飘落到腰间。 “皇兄不开心,玉阑。”谢临沅嗓音低哑,听上去分外委屈。 谢玉阑缓缓放下手,就瞧见谢临沅的眼尾泛起一丝薄红。 皇兄哭了... 这是谢玉阑这么多年头一次看见谢临沅露出脆弱的神情。 他连忙坐起身子,挪到谢临沅面前,手足无措地开口:“皇、皇兄不、不要、要哭。” 谢临沅敛眸,纤长的睫毛挡住他的眼瞳,谢玉阑只能听见他轻声开口:“玉阑既然不愿和皇兄相处,那便不用关心皇兄的情绪了。” 谢玉阑感到被冤枉,他找不到安抚谢临沅的方法,只能硬生生地解释:“没、没有不、不愿和、和皇、皇兄相、相处。” “那为什么不待皇兄如往常?”谢临沅抬起眼,那双向来温和的眸子里此时全是难受不解。 谢玉阑依旧不愿说,可神情也多出了一丝不忍。 谢临沅低眸,拉开自己和谢玉阑之间的距离:“玉阑不愿说便不说了,皇兄不会再问玉阑了。” 说罢,谢临沅便站起身子,一步也不停往外走去。 刚走到屏风外,手腕突然被柔软的掌心握住:“皇、皇兄。” “怎么了?”谢临沅停下步子。 谢玉阑深吸一口气,猛地把脑袋栽进谢临沅怀里,用平生最快的语气说道:“书、书本上、上说,太、太子不、不能有、有软、软肋,会、会、会很容、容易被其、其他、他人威、威胁。我、我不、不想、想成、成为皇、皇兄的、的软、软肋。” 于是他决定和谢临沅远离,让那些在暗中窥伺太子之位的人知道,谢临沅不要自己了。 “而、而、而且兄、兄弟、弟之间没、没有这、这么亲、亲密的,不、不何规、规矩。” 谢玉阑一口气说完,就静静等着谢临沅的反应。 谢临沅转过身,看着眼前的少年,脑海里还重复播放着谢玉阑的话。 他没想到谢玉阑想了这么多。 “谁说兄弟之间不能这么亲密的?嗯?”谢临沅弯下腰,“我们不就是吗?” “而是玉阑是跟着皇兄长大的,长兄如父,为什么不能和皇兄这么亲密?”男人伸出双手,捧起谢玉阑的脸颊。 谢玉阑被谢临沅问得一愣。 皇兄说的话是谢玉阑从来没有考虑的角度。 他大脑恢复的时间太短了,很多事情都反应不过来便做出了决定。 谢临沅神色凝重地看着谢玉阑,说道:“而且,皇兄不介意玉阑成为皇兄的软肋,因为皇兄有能力保护好玉阑。” 这一番砸在头上的话语让谢玉阑愣了神。 让他这段时间的担忧和想法都变成了泡沫飞走。 “我、我是、是不、不是多、多想、想了?”谢玉阑抬起眼,看着谢临沅的脸。 谢临沅弯着眸子,轻轻抚上谢玉阑的脸,说道:“玉阑没有多想,只是玉阑忘了个东西。” “什、什么东、东西?”谢玉阑追问道。 男人捏了捏谢玉阑的鼻尖,声音带着愉悦:“我。玉阑忘了皇兄。” “皇兄心甘情愿,自然也做好了准备。”谢临沅把人揽入怀中,终于能放下心来感受把自家皇弟抱在怀里的感觉。 久违的接触,却让谢临沅心脏都在发抖。 “所以玉阑能不能像以前一样和皇兄亲近?”谢临沅反问、 谢玉阑把脸埋在谢临沅的肩窝,轻轻点头:“好、好。” 将一切说开,谢临沅便又变回了往日温润君子的模样。 体会最大的就是剪春和孟九尘,终于不会体验冷冰冰的太子殿下了。 宫中的下人也发现,八殿下和太子殿下又恢复了往日的亲密。 甚至某次官员来东宫书房找太子殿下议事,太子殿下也没赶出八殿下。 仅仅是因为八殿下在临帖时睡着了,太子殿下不想吵醒八殿下。 总而言之,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日子缓缓流逝,马上就要到谢临沅的二十岁生辰了。 东宫。 谢玉阑的寝殿里,竹香混着墨香静静氤氲。 此刻正值深夜。 仅仅穿着白色里衣的少年趴在窗边的软榻上,对着月光,手指笨拙地捻着一根细针,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 他面前摊着一只月白色的香囊,囊身已绣好几竿疏朗的墨竹,风骨初具,只是针脚时密时疏,透出绣者的生涩与认真。 他在绣字。 “皇兄”二字比竹子难绣得多,笔画繁复,尤其“兄”字的那一弯钩,他拆了绣,绣了又拆,指尖被针尖扎了几个小红点,却仍固执地继续。 这字竟生出了几分谢临沅的风骨。 这是他在偷偷准备的生辰礼,谢临沅行冠礼的大日子就要到了。 谢玉阑记得皇兄身上总是清冽的味道,好闻却总觉得有些疏离。 有一次他窝在皇兄怀里看书,闻到袖间偶尔沾染的竹林清气,觉得那才最配皇兄。 于是他近来便求了宫里最善绣工的老嬷嬷教他,然后用上次在御花园砍的竹子熬出水制成竹香,用作料子,一点点将这份心意缝进去。 终于绣完最后一针,谢玉阑长舒一口气,将香囊凑到鼻尖嗅了嗅,淡淡的竹香让他弯起了眼睛,小心地将它藏进枕下。 他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在心里想到:皇兄会不会喜欢他的礼物? 不喜欢也没办法。 谢玉阑想。 第46章 毕竟皇兄心甘情愿。 等真的到了谢临沅行冠礼那日,殿前钟鼓齐鸣,百官肃立。 如今大虞朝的储君,也就是谢临沅身着玄端礼衣,墨发高束,立于殿中。他身姿挺拔如松,面容沉静,在庄重繁复的仪式中一步步行礼,应对自如。 谢渊亲自给他加缁布冠、皮弁、爵弁,每一次加冠,都意味着责任与权力的叠加。 谢玉阑站在宗室子弟的最前列,看得眼睛都忘了眨。 眼前的皇兄陌生又耀眼,周身笼罩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仪光华。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那只小小的香囊,手心微微出汗。 最后,太傅高声唱喏:“赐字——宴如!” “君子宴如,安享太平。亦含宴笑如常,从容自若之意。陛下期许殿下持重守成,亦葆从容本性。” 太傅的声音回荡在殿宇间。 “谢父皇,谢太傅。”谢临沅躬身行礼,声音清越沉稳。 礼成,众人簇拥着新加了冠、有了字的皇子,道贺声不绝于耳。谢玉阑被挤在外围,看着被重重人影包围的、光芒万丈的皇兄,一时有些无措。 直到晚间宫宴散去,谢临沅才得以脱身回到东宫。他卸下繁重的冠服,只着一身素色深衣,坐在灯下,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谢玉阑磨蹭了许久,才鼓足勇气走过去,手心紧紧攥着那只香囊,递到谢临沅面前,声音小得像蚊子哼:“生、生辰礼..给、给宴、宴如皇、皇兄。” 谢临沅微微一怔,抬眼看他。小家伙脸颊泛红,眼神亮晶晶地藏着期待,又带着点怯意,像是怕这简陋的礼物入不了眼。 他接过香囊,月白的缎面还带着对方掌心的温度,上面歪歪扭扭却极其认真的“赠皇兄”三字旁,是几竿勉强看出风骨的墨竹。凑近鼻尖,是清冽干净的竹香,与他平日用的香料截然不同。 他摩挲着那不甚平整的绣纹,指尖能感受到底下那几个细微的、被针扎过的凸起。脑海中几乎能立刻浮现出这谢玉阑是如何躲起来,笨拙又专注地一针一线缝制这份心意,甚至可能还弄伤了自己。 一整日被冠礼的庄重、宾客的恭维、以及“宴如”这个字所带来的沉重期许所包裹的些许倦怠,忽然就被这缕简单干净的竹香驱散了。 他抬眸,看向正紧张不安地揪着衣角的谢玉阑,那双总是盛着水汽的眸子里此刻满是忐忑。 “很好看,”谢临沅开口,声音比平日更低沉温和几分,“竹香也很好闻。” 他当即将原本腰间佩戴的玉佩解下,换上了这只针脚拙朴的香囊。月白色的香囊悬于素色深衣之上,竟意外地和谐。 谢玉阑眼睛瞬间亮了,所有的紧张化为巨大的欣喜,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谢临沅看着他毫不掩饰的快乐,心中那点因白日仪式而绷紧的弦彻底松弛了下来。 他伸手,轻轻揉了揉谢玉阑的头发:“玉阑很喜欢皇兄的字吗?” 谢玉阑点点头,又摇摇头,抿唇笑着说道:“是、是皇、皇兄的,所、所以喜、喜欢。” 灯花噼啪一声轻爆,竹香似乎在空气中散发,钻进谢临沅浑身上下。 谢临沅看着眼前人纯粹的笑脸,觉得这或许是他今日收到的最好、最重的礼物。它不关乎地位权柄,只关乎一颗毫无保留的、依赖又真挚的心。 而谢玉阑的心,他自然会牢牢握在掌心。 ----------------------- 作者有话说:结束啦,下一章就是19岁啦! 所以到底是真哭还是假哭呢..... 第31章 捡到老婆第31天 时光如逝水, 很快到了谢玉阑十九岁。 谢临沅在外早已有了太子府,却又因为不愿让谢玉阑一个人在宫中,并没有搬到太子府去住。 对此林轻颇有言辞。 但谢临沅愿意, 林轻也不愿多说些什么。 此刻恰逢新春,宫中各处都挂满了灯笼,谢临沅被谢渊派去外处解决水患, 迟迟未归。 谢玉阑也不像少年时那般见不到谢临沅就就伤心落寞。 到底是恢复了神思, 举止行为多了几分皇子该有的样子。 他坐在窗前, 仍由冷风呼呼打在脸上。 一旁的云袖见状,拿着斗篷走上前去,问谢玉阑:“殿下,是否要披身斗篷。” “好、好。”谢玉阑伸出手,接过云袖递来的斗篷,披在身上。 貂毛制成的斗篷裹着他的身子, 带来软乎乎的暖意。 云袖看了看没什么表情起伏的殿下, 又看了看窗外的景色, 说道:“过不了多久京中便要下雪了。” “嗯、嗯。”谢玉阑点点头。 他不喜雪。 雪天带给他的记忆只有那被冻冷又难以下咽的糯米团子。 “待京中飘雪, 太子殿下也该从璋州回来了吧?”云袖开口。 谢玉阑摇头,拉紧身上的斗篷:“应该会回来了吧...” 其实谢玉阑心里也没有一个准数。 此次璋州水患严重,谢临沅已经去了一月有余。 甚至只在刚到璋州时给谢玉阑飞鸽传书了一封信回来。 信上写着时间紧迫,后面可能无法抽出时间写信。 于是谢玉阑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看见谢临沅的字迹了。 “出去看看吧。”谢玉阑主动结束话题, 披着披风往外走出。 云袖跟在谢玉阑身后,问道:“殿下要去哪?” 谢玉阑思索了片刻,浅浅弯着眸子, 说道:“去抱兔子。” 兔子已经活了整整九年了,算是活了很久的兔子了。 到了兔子窝前。 白绒绒的兔子正趴在草堆里咀嚼着青菜。 云袖弯下腰把兔子抱起来,递到谢玉阑怀中。 谢玉阑顺了顺兔子的毛, 呼出一口气,在冷空气变成了白雾。 “出去逛逛吧。”谢玉阑道。 “喏。” 谢玉阑将兔子用披风遮着,踏出了东宫。 他垂眸,随便沿着路走着,却突然撞到了什么东西。 “嘶...”谢玉阑发出一声轻呼。 “走路不长眼睛啊!”男人粗犷愤怒的声音骤然响起。 谢玉阑被吓得后退了一步,他抬头,就看见一张不眼熟的脸。 “大胆!这是八殿下!”云袖皱眉,怒斥道。 听到云袖的话,周崇准备推人的手突然悬住,他低头,上下打量着眼前穿得金枝玉叶的漂亮男子,突然从鼻尖发出一声哼笑:“你就是那个小傻子?” 谢玉阑皱眉,显然已经不能怎么想起了:“你、你是?” “我是?”周崇嗤笑,他生得高大,一眼就看见了谢玉阑怀里的兔子。 “怎么还没和兔子成亲呢?”周崇不怀好意笑着说道。 谢玉阑脸色一白,这才想起来周崇这号人物。 “关、关你什、什么事?”谢玉阑问道。 “这不是关心八殿下的婚事吗?”周崇开口。 谢玉阑把兔子紧紧搂在怀里:“不、不劳你、你费、费心。” 说罢,谢玉阑转身就走。 可周崇显然不想放谢玉阑走,他猛地一把抓住谢玉阑斗篷下的胳膊:“让你走了吗?” “谁给你的胆子对八殿下无礼!”云袖道。 说着就要去扯开周崇抓着谢玉阑的手。 周崇的视线却落到云袖身上。 自从几年前出现了他试图轻薄宫女被淑妃发现以后,他的姑姑惠妃就不再准许他这样了。 “你是这小傻子身旁的宫女?”周崇问道。 云袖皱眉:“我们殿下——” 谢玉阑知道云袖要说什么,他拉住云袖,说道:“不、不必。” “喏。”见谢玉阑发话,云袖也不再去反驳。 这样一来,周崇的心思重新放回了谢玉阑的身上:“问你呢?要不要和小兔子成亲?要不我让我姑姑对皇上提及此事啊。” 说着说着,周崇笑了起来。 那笑是带着讽刺意味的嘲笑。 谢玉阑没和人吵过架,自然也骂不过周崇,但他也没有心思和周崇迂回。 “松、松开。”谢玉阑沉下脸,却因为他的结巴少了很多震慑性。 周崇自然也没有被谢玉阑吓到,反而觉得更好笑了。 “小结巴就别出来吵架了,乖乖回去喝母乳吧!”周崇推了一把谢玉阑。 谢玉阑这么多年都没被养胖,不仅没胖反而身子纤瘦。 谢临沅为此担忧了很久,请来的太医却说是因为谢玉阑幼时身子不好导致的长不胖。 因此周崇一推谢玉阑就不受控制地往后倒。 谢玉阑稳住身子,他看向周崇,说道:“你是、是不是有、有病?” 这种话对周聪来说就跟挠痒痒似的,他刚想继续说,就见远处出现了一袭白衣的男子。 “玉阑。”清冷却带着一丝温柔的声音在谢玉阑身后响起。 第47章 谢玉阑回头,就见宋玉声站在自己身后。 “太...”谢玉阑顿了顿,重新开口,“王、王爷。” 在这五年里,自从宋玉声身份公布,一年后便也没再当谢玉阑的太傅了。皇帝封宋玉声为亲王。 饶是皇子看见宋玉声也是要行礼的。 “这么见外?”宋玉声走到谢玉阑身侧,看向周崇,“这位...三大五粗的公子,能让让吗?” 周崇眼睛猛地瞪大,他想要骂人,却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近几年皇上除了谢临沅以外最喜爱的王爷。 他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怒气,朝着宋玉声露出一个笑:“在下先行一步。” 宋玉声抬起手,揉了揉眼前神色委屈的人的脑袋:“和这种人置气呢?” 谢玉阑瘪着嘴,摇摇头:“没、没有。” “那什么了?” “结、结巴是、是不是....”谢玉阑皱着眉,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宋玉声却理解到了谢玉阑话里的意思:“觉得自己吵架吵不过?” “嗯、嗯!”谢玉阑点头。 “这有什么?”宋玉声笑了起来,“你不是有你皇兄?” 两人都知道说的是哪个皇兄。 “皇、皇兄不、不在。”谢玉阑说道。 “你皇兄难不成一辈子都不在?”宋玉声把谢玉阑的斗篷系紧。 谢玉阑听到宋玉声的话,慢吞吞回道:“皇、皇兄日、日后要、要成亲,就、就不、不能在、在我身、身边了。” “这倒也是。”宋玉声思索着。 他突然轻啧一声:“也不知道你们这一脉是不是有点毛病,你皇兄不成亲,谢执也不成亲,谢云舟也不成亲,甚至你十九了也不成亲。” 谢玉阑眨眨眼,应道:“因、因为要、要和心、心悦之、之人成、成亲。” “呵...”宋玉声唇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皇室之间,没有真情,只有权力和利益。” 不过宋玉声也不想让谢玉阑知道这些肮脏的皇室内幕。 谢临沅当年就不让他教,他也不会多说。 “不过你也不用在乎那么多,你皇兄在,定是要你娶到心悦的女子的。”宋玉声道。 “嗯、嗯。”谢玉阑应道。 宋玉声和谢玉阑并排走着,一袭单薄白衣的男人不说话倒是透着清冷,一开口就能看出他并不如外表的温柔:“你皇兄应该快回来了吧?” 一天被两个人问这种话题,如果不是谢玉阑脸上没什么神色,他真的会以为宋玉声和云袖学了读心术。 “不、不知、知道。” “皇上最近收到了璋州的奏折,说太子殿下已经治好了水患,我估计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宋玉声一只手探进谢玉阑的斗篷里,揉着兔子。 “那、那应该快、快回、回来了。” 宋玉声惊讶地看了谢玉阑一眼:“你不想你皇兄?” 他还记得几年前谢临沅跟着皇帝微服私访,谢玉阑每天都提不起精神。 谢玉阑脸颊微微鼓起,盯着宋玉声幽幽道:“我、我已、已经不、不是小、小孩、孩子了。” “行,不是小孩了,”宋玉声笑着附和,随后画风一转,“所以真不想你皇兄?” 谢玉阑唔了一声,刚想回话,就被宋玉声掐住脸颊:“和我说实话,真以为能骗过我?” 男人笑着,眼里满是逗弄人的意味。 谢玉阑轻轻打掉宋玉声的手,迟疑了片刻,说道:“想...” 宋玉声还想说些什么,远处突然传来喊声:“宋玉声。” 那道声音听不出情绪,但谢玉阑却觉得很冷。 他偏头看去,就看见谢执站在不远处,盯着宋玉声伸进谢玉阑斗篷里的手。 宋玉声原本对着谢玉阑带着笑意的脸色也恢复了清冷的模样,他望向谢执:“四皇子有什么事情?” “找你有事。”谢执淡淡说道。 宋玉声叹了口气,看向谢玉阑:“有件事得拜托一下你了。” “什、什么事?”谢玉阑问道。 “御花园的梅花开了,我本来想去摘的,现在被小孩子绊住脚了,只能麻烦你了。”宋玉声解释道。 谢玉阑点点头应道:“好、好。” 在去御花园的路上,突然飘起了雪。 云袖惊呼一声:“八殿下,下雪了。” 谢玉阑将斗篷拉得更紧,回道:“嗯、嗯。” 御花园离这处有些远,两人走了好一会才走到,雪也愈下愈大,甚至在地上覆盖了薄薄一层。 梅树高大,枝干上也覆上了雪,站在地面用手去折不到的。 云袖对谢玉阑说道:“八殿下,奴婢来吧。” “我、我来。”谢玉阑把兔子递给云袖。 他缓缓攀上梅树,动作间带着没怎么迟疑。 可刚折下一段梅枝,谢玉阑脚下就倏然一滑,整个人向下坠去,握着梅枝手指也不由自主地松开。 他紧紧闭上眼睛。 然而迎接他的并非冰冷坚硬的地面,而是一个温暖踏实的怀抱。 在他落入怀中的那一刻,仿佛时间也随之静止。 斗篷扬起一片细碎的雪沫,如同倏尔散开的星子。一股清冽的梅香与来人体温交织,将他轻轻包裹。 谢临沅垂眸,看见一月未见的弟弟身披雪白斗篷,如同从月宫坠下的玉兔,就这样跌入自己怀中。 下一刻,那枝娇艳的梅花悄然落进谢玉阑的怀里。 ----------------------- 作者有话说:来了来了 第32章 捡到老婆第32天 怀里的人不重, 缩在谢临沅怀里时跟猫儿似的。 谢玉阑慢慢睁开一只眼,就瞧见日思夜想的人出现在自己眼前。 “皇、皇兄...”谢玉阑怔怔道。 谢临沅看着眼前愣愣的人,笑着问道:“想不想皇兄?” “想、想...”谢玉阑吞吞吐吐道。 “有多想?”谢临沅反问。 他连着在璋州一月有余, 快马加鞭才赶回京城。 璋州水患严重,百姓苦不堪言,谢临沅几乎没怎么睡好。 可一见到谢玉阑, 心中的疲惫全部一扫而尽。 “很、很想。”谢玉阑紧紧搂住谢临沅的脖子, 鼻尖在谢临沅的颈窝蹭着。 少年温热唇瓣堪堪擦过谢临沅的脖颈, 给这天寒地冻中添了一丝直达心中的暖。 “怎么在这?不冷吗?”谢临沅把怀里的人放在地面。 谢玉阑松开手,解释:“宋、宋表、表哥让、让我折、折一、一朵梅、梅花。” 他弯下腰,把掉在雪地上的红梅捡起。 “我、我去拿、拿给宋、宋表、表哥。”谢玉阑握着梅枝。 “知道表哥去哪了吗?”谢临沅问道。 谢玉阑愣住。 宋玉声好像确实没有告诉他送去哪。 他微微皱起眉,想到宋玉声是跟谢执走的,他仰着脸对谢临沅说道:“四、四皇、皇兄的寝、寝宫。” “好。” 谢临沅带着谢玉阑去了四皇子府,结果刚到, 就撞见了从殿门前出来的宋玉声。 “表、表哥, 梅、梅花。”谢玉阑把梅花递给宋玉声。 宋玉声接过, 回头往殿内看了一眼, 叹了口气,揉了揉谢玉阑的脑袋:“谢谢。” 他望向谢临沅:“你们先回宫吧,外面凉。” 谢玉阑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谢临沅握住了手:“回宫吧。” 于是谢玉阑只好咽下口中的疑问, “好、好。” 过几日,很快便到了新春宫宴。 太极殿内灯火煌煌,笙歌鼎沸。 琉璃盏中盛着琼浆玉液, 白玉碟上垒着山海珍馐。 殿中暖炉烧得极旺,熏得满室皆春,空气里弥漫着酒肉香气与浓郁的暖香。 舞姬身着彩衣, 水袖翻飞,如蝶穿花;乐师拨弄丝竹,曲调欢快,溢满殿宇。 宗室皇亲、文武百官按品级端坐,笑语喧阗,互道年禧。皇帝和皇后高踞御座,面带笑意,接受着众人的朝贺与祝福,一派盛世太平、君臣同乐的景象。 谢玉阑穿着新制的绯色宫装,坐在谢临沅下首的位置,被这喧闹的场面和混杂的气味熏得有些晕乎乎的。 他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总是下意识地往谢临沅身边靠。 案上的菜肴精致无比,他却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只小口小口啜着谢临沅给他倒的、用甜浆替代的果饮,目光时不时瞟向殿外漆黑的夜空,似乎在期待什么。 谢临沅则一如既往地从容。 他姿态优雅地应对着前来敬酒搭话的宗室子弟与官员,言谈得体,举止合度,唇边始终噙着一抹温和的浅笑,令人如沐春风。 只是那笑意极少真正抵达眼底,偶尔流转的目光深处,仍是一片沉静的疏离。唯有在侧首看向身旁那明显有些局促不安的谢玉阑时,那眼底的冰封才会悄然融化些许。 谢临沅不动声色地将几样谢玉阑爱吃的的点心挪到他面前,又替他挡去了一杯不知哪家子弟起哄递来的果酒。 第48章 “不必理会,”谢临沅的声音不高,恰好能落入谢玉阑耳中,“若觉得闷,便看看窗外的烟花。” 谢玉阑乖巧点头,心里却想着,比起烟花,他更想和皇兄去外面看看。 宫宴虽好,却不及东宫里只有他们两人时自在。 子时将近,宫宴气氛愈加热烈。陛下与皇后起驾回宫,留下众人继续宴饮。不少人已带了醉意,殿内更显喧哗。 谢临沅见时机差不多,侧身对谢玉阑低语:“想不想出去?” 谢玉阑眼睛倏地亮了,忙不迭地点头,脸上瞬间焕发出光彩,比殿内任何一盏宫灯都要亮眼,“想、想。” 谢临沅唇角微勾,自然地拉起他的手,借着人群的掩护,悄然从侧殿退了出去。 剪春早已心领神会地安排好一切,守在殿外,见两人出来,无声地行了一礼,递上两件厚实的玄色斗篷。 一出太极殿,冰冷清新的空气瞬间涌入肺腑,驱散了殿内的闷热与喧嚣。 宫墙内外仿佛是两个世界。远处依稀还能听见宴饮的乐声人语,近处却只有呼啸的北风和他们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 谢临沅替谢玉阑系好斗篷的带子,将风帽为他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跟我来。”他道。 他没有带他回东宫,而是牵着他,避开巡夜的守卫,一路穿廊过巷,竟来到了宫门外。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早已等候在此。 “殿下。”车夫低声行礼。 “去先前吩咐的地方。”谢临沅简短吩咐,扶着谢玉阑上了马车。 马车辘辘行驶在已然寂静的街道上。车厢内铺着厚毯,暖炉烘着,十分暖和。谢玉阑好奇地掀开车帘一角向外望去。 京城的除夕夜,万家灯火虽已大多熄灭,但屋檐下、门廊上挂着的红灯笼却汇成了一条条温暖的光河,与天际偶尔炸开的绚烂烟花交相辉映。 “我、我们去、去宫、宫外吗?”谢玉阑小声问,带着一丝兴奋的忐忑。 “嗯,”谢临沅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带你去个地方。” 没多久,马车在一条僻静的河边停了下来。 车夫低声禀报:“殿下,到了。” 谢临沅先下车,河边的风裹挟着雪粒,比城里更冷冽几分。 他回身,将裹得严严实实的谢玉阑扶下车。 “这、这里是哪里?”谢玉阑好奇地张望,四周空旷,远处是漆黑的山峦轮廓,近处河水尚未完全封冻,在雪夜里泛着幽暗的光。 谢临沅没有回答,只是对车夫微微颔首。车夫会意,从马车后厢搬出几个沉甸甸的竹筒,放在离他们稍远的空地上,又熟练地用火折子依次点燃了引线。 “嗤嗤——”引线燃烧的火花在雪夜里格外醒目。 谢玉阑还没明白过来,下意识地往谢临沅身边靠了靠。 下一秒—— “咻——嘭!” 一道炽烈的金光猛地蹿上漆黑的夜空,在达到最高点时轰然炸开,化作万千流金般的碎星,绚烂夺目,瞬间照亮了半个河滩,也照亮了谢玉阑写满惊愕与惊艳的脸庞。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竹筒接连发射。五彩斑斓的烟花接连不断地在夜幕上绽放,有的如盛放的秋菊,有的如垂落的柳丝,有的如闪烁的星辰...... 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河滩上回荡,仿佛震得脚下的雪地仿佛都在轻微颤动。 “唔...”谢玉阑起初被那巨响吓得瑟缩了一下脖子,但很快就被这近在咫尺的、几乎触手可及的绚丽景象俘获了全部心神。 他忘了寒冷,仰着头,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眸子里倒映着不断绽放又消逝的璀璨光芒,嘴里发出无意识的、赞叹的轻呼。 “喜欢吗?”谢临沅的声音混在烟花炸响的间隙里,落在他的耳畔。 “喜、喜欢!”谢玉阑用力点头,兴奋得脸颊通红,他下意识地抓住谢临沅的胳膊,指着天空又一朵炸开的蓝色烟花,“皇、皇兄快、快看!那、那个!好、好亮!” 冰雪的冷冽与火药的特殊气息混合在一起,吸入肺腑,有一种令人战栗的兴奋感。 纷扬的雪花非但没有阻碍烟花,反而在璀璨光芒的映照下,如同无数飞舞的冰晶,构成了更加迷离梦幻的场景。 不过谢临沅没有看烟花,他的目光落在身旁之人的脸上。那不断变换的绚丽光彩,将谢玉阑纯真的侧脸勾勒得明明灭灭,那双眼里的光芒,比任何烟火都要亮。 他能感受到抓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传来的细微颤抖,是源于极致的喜悦。 谢临沅问谢玉阑:“有什么想许的愿望吗?” 听见谢临沅的话,谢玉阑沉思了片刻,看着站在眼前的男人,慢吞吞说道:“没、没有。” 皇兄在,所有人都在。谢玉阑已经没有什么愿望了。 “好,没有便没有。”谢临沅伸出手,把谢玉阑身上的斗篷搂得更紧。 此刻恰逢最后一枚烟花升空,炸开成一片巨大的、金色的华盖,久久不散,几乎笼罩了整个河滩上空,将一染上了辉煌的金色。 然后,光芒渐熄,细碎的火星子滑落,最终湮灭在黑暗与雪幕之中。 世界重归寂静,只有雪花落下的簌簌声,以及耳边尚未完全消散的嗡鸣。 谢玉阑还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久久回不过神,仿佛魂灵也跟着那烟花一起飞上了夜空。 “走了。”谢临沅替他拂去睫毛上落的雪花,声音里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谢玉阑这才如梦初醒,眼底还残留着不舍,乖乖地被牵着走向马车。走了几步,他又忍不住回头望去,夜空只剩一片墨黑,仿佛刚才那场盛大绚烂的绽放只是一场幻梦。 谢临沅对马车夫说道:“去太子府。” 马夫应道:“喏。” 马车再次启动,碾过积雪,朝着皇子府的方向驶去。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住。谢临沅先下车,然后转身将谢玉阑抱了下来。 眼前是一座气象森严的府邸,朱门高墙,门前两尊石狮威严矗立,门楣上悬着御笔亲书的“太子府”匾额。 这是谢临沅行冠礼后,陛下赐下的府邸,他平日因为谢玉阑的缘故仍多居宫中,此处更多是象征意义及偶尔处理不便在宫中进行的事务之用。 府门早已悄然打开,管家领着数名仆无声地跪迎,训练有素,无一人多看一眼被大皇子亲自牵下车的、裹得严实的身影。 谢临沅摆手免了他们的礼,依旧牵着谢玉阑,径直入了府门。 府内布局开阔,亭台楼阁在夜色与雪光中显出模糊而宏丽的轮廓,与宫廷的富丽堂皇不同,更显清雅肃穆。因主人不常来,少了几分烟火气,却多了几分静谧。 谢玉阑好奇地四处张望,只觉得这里又大又安静,和皇宫不一样,和东宫也不一样。 正当他仰头看着精美的彩绘时,几点冰凉忽然落在他的脸颊和眼睫上。 他眨了眨眼。 更多的洁白絮片,自墨黑的天幕深处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下、下雪、雪了。”他喃喃道。 这场雪在新旧交替的除夕夜,悄然而至。雪花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如同扯碎了的云絮,无声地覆盖着庭院中的假山、枯枝与地面。 谢临沅停下脚步,没有催促他。 很快,谢玉阑的发顶、肩头便落了一层薄薄的白。 谢临沅静静看着,周遭是寂静的雪夜,唯有那人像是冰天雪地里唯一的一抹暖色,直直撞入他心底。 他忽然生出一种冲动,希望这场雪永远不要停。 谢临沅走上前,拂去他发间肩上的积雪,握住他冰凉的手:“好了,该进去了,当心着凉。” 皇子府的主院名为澄心堂,地龙烧得极暖,一踏入便觉暖意扑面,驱散了所有寒气。 谢玉阑脱下斗篷,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寝室。陈设典雅精致,却透着一种冷清,仿佛缺少了人气。多宝阁上摆放着古籍玉器,墙上挂着山水画,紫檀木雕花大床宽大而舒适。 侍女悄无声息地送来热水和寝衣,又悄无声息地退下。 梳洗完毕后,谢玉阑穿着稍显宽大的柔软寝衣,站在床榻边,有些犹豫地看着那张大床。他已经很久没有和皇兄同榻而眠了。 谢临沅却无比自然地让人躺去床的内侧,自己也掀被躺了上去。 床榻很大,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 “睡吧。”谢临沅吹熄了床头的灯烛,只留下远处角落里一盏守夜的小灯,散发着朦胧的光晕。 室内陷入黑暗与寂静,唯有窗外雪花落下的簌簌声,轻微而持续。 谢玉阑起初有些僵硬地躺着,但被窝温暖柔软,身边的气息又是他熟悉且依赖的。 他其实早已困倦,听着身侧均匀的呼吸声和窗外的雪声,谢玉阑的眼皮渐渐沉重,身体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像过去无数个夜晚一样,下意识地朝着热源的方向蹭去。 第49章 直到他的额头轻轻抵住了谢临沅的肩臂,才仿佛找到了安心之处,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彻底沉入了梦乡。 黑暗中,谢临沅缓缓睁开眼。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旁传来的温热体温,听到那轻浅规律的呼吸声,鼻间萦绕着对方身上干净的、混合了皂角和一丝香甜的气息。 多年前,那个在冷宫狗洞边捡到的漂亮小可怜,如今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睡在他的领地、他的床榻之上。 窗外雪光映照,微弱的光线勾勒出少年恬静的睡颜轮廓。 谢临沅静静地看了许久,然后极其缓慢地伸出手臂,将那颗枕畔蹭着他手臂的脑袋,更轻、更安稳地纳入自己的臂弯之中。 ----------------------- 作者有话说:这几天身体状况不太好,一章得写三四个小时,平时一个多小时就写完了。脑袋经常昏昏沉沉,胃也不舒服,吃完东西就吐。可能有些错别字和地方没写好,等有时间就会慢慢去修一下不合理和没写好的地方,抱歉宝贝们or2 第33章 捡到老婆第33天 等新春过完, 两人又重新回到了东宫。 书房内。 孟九尘端着骑射服走上前,对谢临沅说道:“殿下,过几日便是冬狩了, 这是陛下为你准备的骑射服。” 谢临沅看向一侧正在看书的谢玉阑,颔首应道:“放在这吧。” “喏。” 孟九尘放下骑射服,向后退了出去。 察觉到身旁的视线, 谢临沅看向盯着自己瞧的谢玉阑, 问道:“怎么了?” “冬、冬狩好、好玩、玩吗?”谢玉阑慢吞吞开口, 一双兔儿眼直直盯着那套骑射服。 谢玉阑以前因为身体的缘故,谢临沅特意向谢渊请旨批准谢玉阑无需去参加冬狩。 “一般,就是狩猎,晚上要在围场内睡帐篷。”谢临沅解释道。 他年少时便跟着出去参加冬狩,算来也起码有八九年了,对于冬狩他确实没什么感觉, 可对上谢玉阑期翼的眼神, 谢临沅主动开口: “玉阑想去吗?” 谢玉阑点点头:“想、想。” “好, 今年带你去。”谢临沅应道。 新春的喜庆余温还没散尽, 皇家围场便旌旗招展,号角长鸣。 一年一度的冬狩在今日开始。 狩猎。既是彰显武力的传统,亦是新年伊始对宗室子弟的历练。 围场之内,银装素裹, 别有一番肃杀壮阔的景象。 谢玉阑穿着特制的暖厚骑装,外面罩着谢临沅给他的银狐毛斗篷,整个人被裹得圆滚滚的, 骑在一匹温顺的小母马上,紧跟在谢临沅的踏云驹旁。 他小脸被冷风吹得通红,眼睛却亮晶晶的, 呼吸间带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寒冷的空气里。 谢临沅一身玄色骑装,外罩墨色大氅,身姿挺拔如松,在一众跃跃欲试的皇室子弟与年轻勋贵中,依然是最为醒目的那个。 他目光沉稳地扫过四周环境,不时侧首留意身旁的谢玉阑,确保他就在自己一臂之内的可控范围。 谢则闵拉着马的缰绳在两人的不远处,眼底的阴鸷一闪而过。 “皇、皇兄。”谢玉阑骑着马匹靠近。 谢临沅偏头,示意谢玉阑开口。 谢玉阑用仅有两人能够听见的音量说道:“皇、皇兄最、最爱.射、射什、什么?” “皇兄没有偏爱的,玉阑想要什么?”谢临沅问。 谢玉阑想了想,说道:“羊、羊。” “好,给你射一只羊来。”谢临沅应道。 话音刚落,谢渊便公布了此次狩猎最多的人的赏赐。 随后,随着号角声响起,马匹前身高高立起,下一刻便飞奔出去。 骏马嘶鸣,众人策马扬鞭,如离弦之箭般冲入高耸的树林中,追逐着早已被驱赶集中的猎物。 谢临沅并未急于争抢头彩,他的马速控制得极稳,始终将谢玉阑护在身侧视野之内。视线中偶尔有兔、羊、鹿从林间窜过。 谢玉阑看见一只白毛的绵羊,发出一声惊呼:“那、那儿...” “看见了。”谢临沅说道。 他便挽弓搭箭,瞄准一只一闪而过的羊,嗖得一声,箭便射到了羊的大腿上。 谢临沅对身旁的侍卫说道:“去捡。” 谢玉阑看着被侍卫捡回的猎物,脸上满是钦佩与兴奋,说道:“皇、皇兄好、好厉害。” 谢临沅眉眼一弯,正要说话,忽听前方传来一阵更大的喧哗惊呼。 “是熊!有人惊扰了一头冬眠的黑熊!”一个武将高声喊道。 场面瞬间变得混乱。冬眠被惊扰的猛兽最为暴躁危险。不少经验不足的子弟面露惊慌,马匹也因躁动不安而嘶鸣起来。 “所有人稳住!向后撤!弓箭手准备!”谢临沅沉声下令,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迅速稳住了身边一小圈人的阵脚。 他第一时间拉紧了谢玉阑的马缰,将他护得更紧。 然而,混乱之中,不知是谁的马受惊猛地撞了一下谢玉阑所骑小马的臀部。 小母马骤然吃痛受惊,发出一声长嘶,猛地扬起前蹄,而后不顾一切地朝着与人群撤离相反的方向、林木更深的密林中狂奔而去! “玉阑!”谢临沅脸色骤变,厉喝一声,当即猛夹马腹就要追去。 “殿下!危险!那熊可能就在那边!”身旁侍卫急忙劝阻。 “让开,”谢临沅愠怒,他看向侍卫,“我的话不能听吗?” 侍卫踌躇了片刻,最后还是放下手中的长剑,给谢临沅让开了一条道。 倏地,踏云驹如一道黑色闪电般疾射而出,追着那抹惊慌失措的银狐色身影,瞬间没入了密林深处。 冰冷的寒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子一般。 谢玉阑死死抱住马脖子,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马匹惊恐的喘息声。 他记得刚刚自己听到了马屁股被鞭子抽打的声音。 可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现在在极度的恐慌下产生的错觉。 树木的枯枝不断抽打在他的斗篷上,发出噼啪的声响。谢玉阑吓得闭紧了眼睛,只会发出破碎的呜咽。 不知跑了多久,受惊的小马终于力竭,速度慢了下来,喘着粗气,不安地踩着积雪。 谢玉阑颤抖着抬起头,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片完全陌生的密林。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雪花不断从枝头坠落发出的轻微“簌簌”声。参天的古木遮天蔽日,使得林间光线昏暗,更添几分阴森。 “皇、皇兄..皇兄...”他带着哭腔小声呼唤,回应他的只有空旷的回音和令人心悸的死寂。 他试图按照少年时跟着谢临沅学的骑射,想要拉扯缰绳调转方向,可小马只是焦躁地原地打转,根本辨不清来路。 也不知在这处僵持了多久,雪势越下越大,很快覆盖了来时的马蹄印。 恐惧从雪地里生出的冰冷的藤蔓,一点点缠绕上心脏,越收越紧。 突然间,谢玉阑想起来方才有个武将说有冬眠时惊扰了熊。 这里不能久留。 这么想着,他笨拙地想爬下马背,找个地方躲起来,却因为手脚冻得发麻且恐惧过度,一下子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跌进厚厚的雪窝里。 厚厚的雪瞬间灌进了他的领口,激得他一个哆嗦。谢玉阑挣扎着想爬起来,脚踝处却传来一阵刺痛,似乎是扭伤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低沉而饱含威胁的兽类喘息声,伴随着沉重的、踩碎枯枝的脚步声! 谢玉阑的血液几乎要凝固了,他浑身颤抖地捂住自己的嘴,将所有的惊呼死死堵在喉咙里,整个人蜷缩在雪窝中,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只有眼泪无声地疯狂涌出,迅速在冰冷的空气中变得冰凉。 那厚重的脚步声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嗅闻着什么,然后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着他这边靠近。 另一边。 谢临沅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他沿着雪地上最初清晰的马蹄印一路疾追,但风雪越来越大,痕迹很快变得模糊不清。他不断高喊着谢玉阑的名字,声音在空寂的林间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恐惧,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几乎要将他理智吞噬的恐惧,像一只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可怕的画面。 他不再顾及什么皇子仪态,什么从容冷静,此刻他只是一个害怕失去最亲近的弟弟的普通人。 他的脸上再无平日的温润疏离,只剩下焦灼、恐慌。 冷汗浸湿了他的内衫,又被寒风冻透,冰冷刺骨,却远不及他心中万一的寒冷。 “玉阑!玉阑!”他的声音因为过度呼喊而带上了一丝沙哑。 就在他几乎要被恐慌淹没时,前方隐约传来一声马匹的嘶鸣。 谢临沅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猛地打转缰绳,骑着踏云驹朝着声音来源冲去。 第50章 穿过一片密集的枯木林,眼前的景象让他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那匹小母马不安地徘徊着,而就在不远处,雪地上一片狼藉,有明显的挣扎翻滚的痕迹。 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几步开外,雪地上赫然有着几个巨大而清晰的野兽掌印,旁边还散落着一截被撕扯坏的、银狐毛的斗篷碎片,旁边甚至还有几点溅落的、已然暗红的血迹。 谢临沅说不出话,几乎失声,他跌下马背,扑到那片狼藉的雪地中,捡起那截破碎的斗篷碎片,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 巨大的恐慌和后怕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他只觉得浑身血液逆流,四肢百骸都冰冷僵硬。 就在他几乎要崩溃之际,旁边一处被积雪覆盖的低矮灌木丛,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谢临沅身子颤抖地转过身子,屏住呼吸,一步步走近,用几乎僵硬的手指拨开积满雪的枝条。 只见谢玉阑整个人蜷缩在灌木丛下的狭小空间里,浑身沾满了雪沫,小脸冻得青白,眼睛紧闭,长长的睫毛上挂着雪,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好像听到了细小的声响,缓缓挪过视线,就看见了谢临沅。 谢玉阑的泪水几乎在一瞬间溢满了眼眶。 “皇、皇兄...”谢玉阑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谢临沅跪在雪地上,就看见谢玉阑的一只脚踝不自然地扭着,下唇几乎被咬破。 而谢玉阑身边,散落着几块带着尖角的石头,上面也沾着血。更远处,谢临沅隐约可见一个庞大的黑影似乎倒卧在更深处的雪地里,一动不动,身下渗出大量暗红色的血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他的心脏在那一刻几乎停止了跳动,随即又以疯狂的速度复苏起来。 谢临沅止不住颤抖将人从雪窝里挖出来,紧紧把人地箍进怀里,力道之大,仿佛要将谢玉阑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吓死我了...”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沙哑和颤抖,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慌和失而复得的欣喜,“怎么突然就走了...吓死皇兄了。” 谢玉阑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勒得生疼,也被谢临沅从未有过的失控情绪吓住了。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仿佛终于确认了安全,积压的恐惧和委屈瞬间决堤,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冰凉的脸颊死死埋在谢临沅温热的颈窝里,语无伦次地抽噎:“有、有熊...我、我害怕...扔、扔石头....它扑、扑过来,撞、撞到树...倒了...皇、皇兄,怕、怕...” 他的叙述破碎而混乱,但谢临沅瞬间明白了。 极致的恐惧竟激发了这谢玉阑求生的本能,他用石头砸伤了熊,并在熊扑过来时侥幸躲开,让熊撞上了粗壮的树干,竟奇迹般地造成了致命。 谢临沅听着,心脏悬到了喉口。 他不敢想象,若是稍有差池,或者谢玉阑少一点运气,会是什么结果。 他只能更紧地抱住怀里失而复得的人,用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跳和温热的体温来确认对方的存在。 就在这时,天色迅速暗沉下来,狂风卷着更大的雪片呼啸而至,能见度急剧下降。 “不好,暴风雪要来了。”谢临沅脸色凝重,迅速判断形势。此刻带着受伤受惊的谢玉阑和死熊的血腥味贸然寻路返回,极易迷路且可能引来其他猛兽,太过危险。 他当机立断,打横抱起谢玉阑,目光扫视四周,很快发现不远处山壁下似乎有一个隐蔽的洞穴。 “抱紧我。”他低声吩咐,用大氅将谢玉阑严实裹住,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洞穴走去。 洞穴不大,但足以遮蔽风雪。里面有些干燥的枯草和树枝,似乎是以前猎人暂歇的地方。 谢临沅将谢玉阑小心地放在一堆枯草上,迅速检查了他的脚踝,只是扭伤,并无大碍。 他又仔细查看了谢玉阑唇上的伤口和身上其他地方,确认并无严重伤势,那颗一直高悬的心才稍稍落回实处。 洞外,暴风雪已然肆虐,狂风呼啸如同鬼嚎,大片大片的雪花被风卷着灌入洞口,气温急剧下降。 洞内,谢玉阑冻得脸色发青,身子不停颤抖。 谢临沅看见,毫不犹豫地解下自己那件厚实防风的墨色大氅,将其完全展开,然后坐到谢玉阑身边,将他整个人连同那件银狐斗篷一起,紧紧地、密不透风地裹进自己怀里,再用大氅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两人。 冰冷的躯体骤然被温暖包围,谢玉阑下意识地往热源深处蜷缩。 “还冷吗?”谢临沅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清晰地传来。 谢玉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将冰凉的脸颊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听着那强健有力的心跳声,仿佛这样才能驱散心底残留的恐惧。 谢临沅收紧了手臂,将他搂得更紧,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冰冷的身躯。 洞外是冰天雪地,狂风怒号,仿佛要吞噬一切。洞内却在这一方大氅构建出的狭小空间里,充斥着彼此交缠的呼吸、逐渐回升的体温和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 谢玉阑的身体渐渐暖和过来,恐惧慢慢退去,强烈的疲惫感袭来。他靠在谢临沅温暖结实的怀抱里,眼皮越来越沉。 谢临沅感受着怀中人逐渐平稳的呼吸和放松下来的身体,下颌轻轻抵着他的发顶,嗅着那发丝间淡淡的、混合了雪水冷冽的气息。 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依旧在他心底盘旋,让他丝毫不敢放松,只想将这人牢牢锁在怀中,再不让他离开视线半分。 “睡吧,”他的声音在呼啸的风雪声中显得格外低沉而令人安心,“我在这儿。” 谢玉阑含糊地应了一声,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匹的嘶鸣声终于在不远处响起。 “吁——” “太子殿下——八殿下——” ----------------------- 作者有话说:来了来了,大概再写几章皇兄就发现玉阑不是自己的亲弟弟惹qaq后面就开始治结巴回收文案! 第34章 捡到老婆第34天 来者的喊声几乎穿透了整个树林, 谢临沅轻手轻脚地起身,将大氅继续披在谢玉阑身上,走到山洞外, 说道:“这。” 回答完后,他望向四周,观察着天色。 暴风雪已经小了很多, 但也不知什么时候会继续下大。 谢临沅回头看了眼谢玉阑。 得趁着这一小段未知的时间赶出去, 他想着。 不然到了晚上暴雪封山, 加上不确定的气象,更难得救了。 着急喊话的人大抵是听见了谢临沅的声音,衣料摩挲草丛的窸窸窣窣声响起,很快,朝中的一品武将连江出现在谢临沅眼前。 见到谢临沅,连江连忙跪在地上, 满脸愧疚地开口:“微臣来迟了。” 冷风重重拍打在谢临沅身上, 他掩唇咳了几声, 抬了抬手:“无妨, 起来吧。” “八殿下呢?”连江扫视了一圈周围,视线落在那匹死去的黑熊上,瞳孔中闪过一丝震撼。 谢临沅回道:“八殿下就在山洞中,受了伤。” “属下将八殿下带回去。”连江说着就要进去。 “慢着, ”谢临沅拦住连江,“我带着他回去,你在前面探路就行。” 连江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头答应:“那属下去走出路来。” 话毕, 他便走出山洞上了马。 回到洞内。 谢临沅很轻地将谢玉阑抱起,一举一动并不想吵醒沉睡的人。 但最终还是将谢玉阑吵醒了。 他缓缓睁开眼,就看见一片白雪皑皑, 但整个人都被大氅和斗篷织构出的温暖紧紧裹挟。 “皇、皇兄...”他轻声唤道。 “醒了?”谢临沅低头,将人放在马背上,“皇兄带你回围场。” 谢玉阑看着谢临沅身上单薄的衣裳,忍着浑身骨头都要散架的疼痛脱掉大氅,坐在马上弯着身子将大氅重新披回了谢临沅身上。 肩上一沉,谢临沅动作一顿,抬眼看着谢玉阑:“怎么不披着?” “皇、皇兄,冷、冷。”谢玉阑的掌心贴上谢临沅的手背,抚上上面被寒冷冻出的冻疮。 被谢玉阑这么一说,谢临沅后知后觉自己浑身冰凉。 他自己则根本没有发觉。 谢临沅跨上马,大氅宽大,他将谢玉阑也裹了进去,随后握住缰绳,看向连江:“带路吧。” 听见谢临沅的话,谢玉阑才看见身边还有一个人。 两匹马在山林中疾驰,谢玉阑整个人昏昏沉沉地再度睡了过去。 谢临沅低头,看着靠在自靠在自己胸膛睡着的谢玉阑。 少年,不、又或者已经算不上少年的人乖乖靠在自己的怀里,唇上的血迹干涸,整张脸没什么血色。 看上去好不可怜。 他捏着缰绳的手紧了紧,看向连江说道:“能快点吗?” 第51章 连江的视线落在谢临沅怀里的谢玉阑脸上,回道:“好。” 好在他们三人运气,没有遇上暴风雪。 等回到围场主营地,气氛凝重。 谢渊早已得知消息,面色沉郁地等在御帐之中。 “父皇。”谢临沅抱着依旧昏昏沉沉的谢玉阑,微微躬身。他衣袍沾染雪水泥渍,发丝微乱,但背脊挺直,眼神沉静,唯有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未曾散尽的冷厉。 “回来就好。”谢渊目光扫过谢玉阑苍白睡颜和唇上结痂的伤口,眉头紧锁,望向来福,“速传御医!” “喏。” “你先带他去帐篷中。”谢渊吩咐道。 “遵命,父皇。”谢临沅抱着谢玉阑进去营帐。 帐中生着火,驱走了在雪地中行进时带来的寒冷,谢临沅把人塞进被褥中,这番动作都没吵醒谢玉阑,想必是真的太累了昏睡过去了。 很快,随行御医跟在来福身后来到了谢临沅的营帐。 “太子殿下,八殿下。”太医唤道。 谢临沅站起身让出一个位置,说道:“给八殿下看看。” “遵命。” 太医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为谢玉阑检查。 脚踝扭伤处已微微肿起,唇上的咬伤也已处理,所幸伤到的仅仅是皮肉,没有伤到筋骨。 “好在八殿下福大命大,没有内伤,仅仅只是皮肉伤,下官开些药,连着服用半月就能好起来。” 说着,太医又开了驱寒安神的汤药,又留下活血化瘀的药膏。 谢临沅挥退了旁人,亲自拧了热帕子,替谢玉阑擦拭脸颊和双手上干涸的泥雪。 待擦净后,他又取来药膏,用指腹蘸了,一点点仔细地涂抹在那红肿凸起的脚踝上。 冰凉的药膏触及皮肤,带来一丝清凉刺痛,谢玉阑瑟缩了一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皇、皇兄...疼...”他声音沙哑微弱,带着依赖。 “辛苦玉阑忍着点,揉开才好得快。”谢临沅低声应着,手下力道放得更轻,耐心地将药膏揉开。 帐内暖炉烧得正旺,药草味混合着暖香,渐渐驱散了从外面带来的寒意。 谢玉阑看着谢临沅专注的侧脸,不久前才发生的恐怖的记忆碎片般回涌,他下意识地抓住谢临沅的衣袖。 “怎么了?还疼?”谢临沅停下手。 谢玉阑摇摇头,犹豫了一下,小声道:“马、马惊的时、时候,我、我好像听、听到鞭、鞭子响,”他努力回忆着那混乱的一幕,“好、好像有、有人抽、抽了我、我的马......” 谢临沅揉按着他脚踝的手指悬在空中。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狠辣,可又等看向谢玉阑时,目光依旧温和。 谢临沅问道:“你看清是谁了吗?” 谢玉阑茫然地摇头:“当、当时太、太乱、乱了...我只、只听到、到声、声音,很、很响...” “我知道了。”谢临沅语气没有情绪起伏,替他拉好裤脚,盖好锦被,“你好好休息,别多想,一切有我。” “好、好。”谢玉阑只露出一张惨白的脸,抿着唇对着谢临沅露出一个乖巧至极的笑容。 谢临沅摸了摸谢玉阑翘起来的发丝,轻声说道:“再休息会吧。” 谢玉阑偏着身子躺着,他轻轻握住谢临沅的指尖:“嗯、嗯。” 安抚谢玉阑睡下后,谢临沅小心翼翼抽出自己的指尖,面色沉静地走出营帐,对守在外面的孟九尘低声吩咐了几句,孟九尘神色一凛,立刻领命而去。 随后,谢临沅径直去了皇帝的帐中。 帐内,谢渊正在批阅紧急奏章,听闻谢临沅求见,立刻宣入。 “父皇,”谢临沅行礼后,直接开门见山,“儿臣怀疑玉阑马匹受惊,并非意外。” 谢渊放下毛笔,目光顿时锐利起来,开口询问:“哦?有何依据?” “玉阑方才清醒些后告知儿臣,马惊瞬间,他听到了清晰的鞭响,疑似有人故意抽打他的坐骑,”谢临沅声音平稳,却字字清晰。 “当时场面混乱,众人皆忙于防备黑熊,若非有心人,岂会特意针对一匹温顺小马?且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正好将玉阑逼入猛兽出没的险境。” 他没有提及自己的怀疑,只是陈述事实与逻辑,但话语中的冷意却让帐内温度都降了几分。 谢渊面色彻底沉了下来。 皇家围猎出现此等阴险手段,已是触犯他的逆鳞,更何况针对的还是刚刚经历险境的皇子。 他沉吟片刻,看向谢临沅,回道:“朕知道了。此事朕会交由影卫暗中彻查。在此之间,你多加留意。” “儿臣明白。”谢临沅垂眸。有了父皇的旨意,调查便会顺利许多。 当夜,围场驻地燃起篝火,举行了一场小型的夜宴,既是压惊,也是庆祝大皇子与八皇子平安归来。 冬狩上猎得的猎物被架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香气四溢。 玉阑喝了安神汤,睡了一下午,精神稍好些,但脚伤不便,只坐在铺着厚厚毛皮的软椅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 谢临沅并未参与众人的喧闹,只坐在他身边,亲自割了烤得外焦里嫩、最鲜嫩的羊腿肉,递到他嘴边。 “尝一点,暖暖身子。” 谢玉阑就着他的手吃了,肉质鲜美,带着果木的焦香。他眼睛微微亮了亮。 谢临沅见他喜欢,便又多喂了几块。 旁边有宗室子弟笑着敬酒,祝贺两人化险为夷。谢临沅拿着酒杯,浅尝辄止。 谢云舟手执着一把扇子,拿着琉璃盏递到谢玉阑面前,“八弟也喝一杯压压惊吧,这是甜酒,不醉人。” 谢玉阑下意识地看向谢临沅。 谢临沅本欲阻止,但见那果酒色泽莹润,确实像是甜浆,又见谢玉阑眼含好奇,便点了点头:“只许喝一杯。” 谢玉阑高兴地接过,弯着眼睛对谢云舟说道:“谢、谢谢七、七皇、皇兄。” 说罢,他双手捧着酒杯,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如谢云舟所说,这果酒果然是甜的,带着果香,几乎没有辛辣味。 谢玉阑放下心来,小口小口地,不知不觉竟将一整杯都喝了下去。 喝完后起初并无异样,他只是觉得身子更暖了些,脸颊也热乎乎的。 但随着时间推移,谢玉阑渐渐觉得眼前篝火的光晕变得有些模糊重叠,周围的笑语声也仿佛隔了一层纱,脑袋变得晕乎乎的。 就像是飘在云朵里,看什么东西都带着一层柔光,尤其是身边的皇兄,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傻乎乎地笑着,不自觉地往谢临沅身上靠。 谢临沅很快察觉了他的异常。 只见小家伙双颊绯红,眼神迷离,呼吸间带着甜香的酒气,显然是醉了。 他无奈地摇摇头,扶住他软绵绵往下滑的身子,看似责备实则宠溺:“不会喝还逞强。” 谢玉阑却顺势抱住了他的胳膊,将滚烫的脸颊贴上去蹭了蹭,嘟囔着:“皇、皇兄...好、好暖..好看...” 声音软糯,带着醉后的黏糊劲儿。 谢临沅身体微僵,试图将他扶正:“玉阑,坐好。” “不、不要...”谢玉阑非但不松手,反而得寸进尺,整个人都歪进他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脑袋在他胸口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埋进去,像只找到归宿的小兽,满足地喟叹一声,“皇、皇兄好、好香...好、好好闻...” 周围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来,带着些许讶异和笑意。 谢临沅面色不变,只对众人淡淡道:“八弟醉了,我先带他回去休息。” 说罢,也顾不得礼节,直接打横抱起怀里这个软绵绵、散发着酒香和甜味的小醉鬼,在众人的目光中,稳步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 夜起的风吹在谢玉阑发热的脸上,他舒服地哼唧了一声,反而将谢临沅搂得更紧,嘴里含糊不清地念着:“好、好闻。” 小醉鬼一边说着,一边在谢临沅怀里挣扎着。 谢临沅刚把人放在床上,就猛地被谢玉阑搂住了脖子,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下倒。 直到倒入一片柔软又带着甜酒气息的怀中,谢玉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是、是皇、皇兄的、的味、味道。” ----------------------- 作者有话说:来啦 第35章 捡到老婆第35天 怀里的人不停动弹, 谢临沅脚步稳健把谢玉阑放置才床上,将被褥给谢玉阑盖好。 可谢玉阑口中还不停嘟囔着皇兄好香之类的话,让谢临沅不禁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味道。 他揪着自己的衣领闻了一下, 并没有闻到任何奇怪的味道。 男人抬起手,指尖曲起在收下白净的脸上轻轻刮着,随后轻轻捏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后他并没有留在营帐内, 而是掀起帘子走出帐外。 他仰起头看着雪夜里的星空, 直到此刻他悬起的心才彻底落了下来。 第52章 幸好。 幸好谢玉阑没出事。 又想到谢玉阑说感觉到是有人抽了他的马匹的话, 谢玉阑的神色沉了下去。 对于这件事情,谢临沅心中自然是有猜想的。 因为谢玉阑这些年并没有和多少人有交集,所以恨谢玉阑的人也就只有那几个。 谢临沅掰着指头数都能数出来。 无非就谢则闵谢瑾谢瑜三人。 正想着,谢云舟手执着白扇走了过来,他学着谢临沅仰头看天上的星星,倏地开口说道:“今天那件事恐怕不是偶然。” “原因呢?”谢临沅偏头, 问道。 谢云舟弯了弯唇角, 说道:“谢玉阑就是个结巴, 从小跟在你身边, 对那些想要夺嫡的人自然构不成威胁。” 他顿了顿,继续道:“但你是威胁。” “然后呢?”谢临沅往前走着,在一处桌子旁坐下。 谢云舟跟着谢临沅的步子在一旁落座,“想要解决你就得让你自己自乱阵脚, 而谢玉阑正好就是个靶子。只不过那人太蠢,今天动手。” 都是千年的狐狸,这点把戏在两人面前根本不够看。 谢临沅拎着酒喝了一口, 闻言轻笑出声,说道:“确实蠢。” “心里有人选了?”听到谢临沅的回答,谢云舟睨了他一眼。 谢临沅将酒壶放下, 看着远处大口吃喝的官员和士兵,又将视线落在另一个地方:“有了,不过还不能确定,此事已经禀告父皇了。” 谢云舟点点头,表示了解。 “太子殿下,七殿下,这是沈首辅派属下送来的烤羊肉。”一道声音响起。 “多谢沈大人了。”谢临沅接过羊肉,看了一眼在不远处和人谈笑风生的沈青檀。 谢云舟则是看了谢临沅一眼,随后也笑着拿起羊肉:“多谢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二人还有联系?”他开口。 谢临沅摇摇头,回道:“鲜少联系,话都没说过多少句。” “他这般举动,总归是有事要找你。”谢云舟笃定。 在朝中,沈青檀是什么人都知道。 在权势争斗下的一股清流,偏偏谢渊分外欣赏他,不少人弹劾沈青檀,谢渊却一字未信。 若是放在以往那些帝王,都不知起了多少疑心了。 “应该吧。”谢临沅知道沈青檀的目的不是找自己。 但他也不会将此事告诉谢云舟。 不是不信任。 而是因为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不聊这些了,吃肉吃肉。”谢云舟笑出声,拿起酒壶就仰头灌了口酒。 而谢临沅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对谢云舟开口:“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吗?” “什么?”谢云舟蹙眉,似是没听清。 “我说——” 谢云舟拿着扇子在掌心敲打,站起身子在谢临沅身边踱步:“停——” 他打断谢临沅的话,用扇子指着男人,眼神奇怪:“莫名其妙问这些问题可不像你。” “我不能问了?”谢临沅抬眸。 谢云舟立马怂了,他靠近谢临沅肩上闻了闻,并没有闻到任何奇怪的味道。 “没味啊。”他说道。 说完,他就重新坐了下去,扇子在手中转着:“皇兄,告诉我呗。” “玉阑说我身上有味道。”谢临沅没有将谢玉阑的原话说出来。 “哦,那倒正常了。”谢云舟听到谢临沅的解释,心中的困惑顿时消失殆尽。 就在两人谈论之时,方才那位侍卫又过来了。 “太子殿下,沈首辅有事找你。” 谢云舟瞧见站在不远处静静站立的人,轻咳一身,恢复满身的清冷对谢临沅说道:“大皇兄,那七弟就先告退了。” “去送七殿下一程。”谢临沅吩咐道。 等侍卫和谢云舟都走后,沈青檀才走过来。 他看了一眼桌上已经被吃完的羊肉,行礼作揖语气恭敬:“太子殿下。” 谢临沅同上站起身,扶住沈青檀作揖的双手,应道:“沈大人。” 两人同时坐下。 “不知沈大人来此是有什么事?”谢临沅问道。 沈青檀微微颔首:“下官想问问八殿下伤势如何。” “未伤内里,沈大人不必担心。”谢临沅说着便给沈青檀倒了一杯酒。 男人拿起酒杯,递到首辅大人面前:“请。” 沈青檀听到最后一句话,身子顿了顿,还是没有指出,只是接过酒杯:“那便好。” “只是沈某有一事不明,八殿下的马匹怎会受惊。” “沈大人好生聪明,”谢临沅喝了口酒,“此事是有人刻意为之。” 沈青檀:“殿下有怀疑的人吗?” “无非就是那几个,沈大人为何和我说这些?”谢临沅反问。 沈青檀绝不是仅仅关心这件事,可想到眼前这人的为人,谢临沅压下心里的猜想。 “只是想告诉殿下,此事乃三皇子谢瑾所为。”沈青檀担心隔墙有耳,刻意放低了声调,加上周围已没什么人了,几不可闻。 谢临沅却把整句话听得明明白白。 可他本想的人是谢则闵。 他看向沈青檀:“沈大人为何如此笃定?” 沈青檀低头笑了笑:“下官只是运气好,正巧看见了三皇子和一个士兵交谈,又恰好看见那位士兵打了八殿下的一鞭。” 谢临沅盯着沈青檀看了良久才开口:“为何。” “什么为何?” “沈大人告诉我这些绝非是发善心。”谢临沅语气不容置喙。 沈青檀低头笑了笑,叹息开口:“果真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太子殿下。” “这朝中动荡太多,下官不想发生前朝九子夺嫡相互残杀的事情来,便只能为太子殿下填一份力了。”他解释道。 假话。 谢临沅一下就听出来这并不是沈青檀的真心话。 可他也没拆穿,只是朝沈青檀作揖:“那便多谢沈大人厚爱了。” 沈青檀站起身,深深看了谢临沅一眼,说道:“只是麻烦太子殿下回宫后来下官府中一趟。” “好。”谢临沅没多问。 天色已晚,谢临沅回到了营帐,看着在床上睡得很沉的谢玉阑,浑身疲惫终于消散。 他褪掉外袍上了床,将人搂入自己怀里。 沈青檀的投诚于谢临沅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 凭谢临沅自己,想要护住谢玉阑真的很难。 不说这些年谢玉阑经历的祸患,连谢临沅都觉得谢玉阑命运多舛。 即使谢临沅自己经历的比这更多。 不再多想,他闭上眼,深深睡了过去。 到了第二日,又进行了一天的冬狩。 谢临沅这次紧紧站在谢玉阑身侧,甚至让谢玉阑和自己同坐一匹马。 “皇、皇兄...”谢玉阑低头,看着谢临沅包着自己两只手的手。 他双手都被谢临沅按在缰绳上,随后男人将自己的手掌放了上去,紧紧禁锢着谢玉阑的手。 看上去格外害怕昨日的事情发生。 “嗯?”谢临沅下巴搁在谢玉阑发间。 “什、什么时、时候能、能回、回去?”他想回东宫了。 冬狩一点也不好玩。 “午时便启程回去了。”谢临沅道。 他看了看发丝都蔫巴着的人,轻轻包住谢玉阑的耳廓揉了一下:“嫌无聊?” “嗯、嗯,”谢玉阑仰起头,盯着谢临沅,“但、但是和、和皇、皇兄在、在一、一起就、就不、不无、无聊。” 谢玉阑的脸上还有一些昨日的刮伤,已经结痂。 明明是丑陋无比的痂,可落在谢玉阑那张白净的脸上就像落在雪地里的枯枝。 谢临沅忍不住摸了一下那片凸起,却不料引起谢玉阑一阵瑟缩:“痒、痒。” “那皇兄不摸了。”谢临沅收回手。 刚准备收回手,谢临沅就感觉手心被柔软的脸颊顶了一下。 他垂眸,就见谢玉阑睁着那双清墨般的双眸盯着自己,弯着眼睛乖乖对自己说道:“皇、皇兄喜、喜欢就、就可、可以摸。” “好。”谢临沅轻轻碰了一下,一触即分。 谢玉阑太乖巧了。 乖得他想把所有东西都给谢玉阑。 很快,冬狩便结束了。 回到宫中时天色已沉,谢临沅也就没有去沈青檀的府中。 一直到第二日,谢临沅才出宫去了沈青檀的府门前。 门口的管家应是收到了沈青檀的吩咐,连忙上前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谢临沅说道。 “太子殿下随奴才来。”管家伸出一只手。 很快,谢临沅便见到了在前殿膳厅内用早膳的沈青檀。 见谢临沅来,沈青檀放下筷著,行礼问道:“太子殿下用早膳了吗?” “用了,”谢临沅随便坐下,“沈大人吃完我们再聊。” 第53章 “那便多谢太子殿下.体谅了。”沈青檀重新坐下。 很快,沈青檀吃完了早膳,起身开口:“那就请殿下随我去书房吧。” 谢临沅跟在沈青檀身后,绕过好几个拐角终于到了书房前。 沈青檀推开门,给谢临沅让出一条路。 谢临沅走了进去,一眼就看见了挂在书房正中央的一副画卷。 画卷上的是一位女子的正脸,她静立于素绢之上,面容如一幅精心绘制的工笔,每一处都透着细腻与和谐。 瓜子脸远山眉配上一双桃花眼。气质沉静如深潭静水,不张扬,不妖娆,却自有一股动人心魄的娴雅气韵,仿佛一首无需言语的静默诗篇,耐人寻味。 无一不在表述眼前的人是绝色美人。 谢临沅步子一顿,偏头问道:“沈大人,不知画卷上的女子是?” 身后的人也顿住了身子。 但沈青檀神色看不出任何差错,他平静回道:“是下官年少时的爱妻,早已去逝。” “是吗?没听说过沈大人成亲了。”谢临沅淡淡回道。 “这是在下官考取功名之前的妻子,后来便...”沈青檀点到为止,没在多说。 可谢临沅心中却突然掀起了一阵波涛骇浪。 根据沈青檀的描述,谢临沅也不难猜出画上的人是宁月然。 他五岁以后宁月然便进了冷宫,这么多年过去自然没了印象。 可谢临沅记得谢玉阑的长相。 画上的人无论是眉眼还是脸型,都与谢玉阑无一处相似。 ----------------------- 作者有话说:马上就要被皇兄发现啦! 以后: 玉阑:皇兄喜欢就可以* 皇兄:(起立) 宝宝你怎么这么乖呀 第36章 捡到老婆第36天 谢临沅掩去内心的想法, 说道:“令夫人闭月羞花。” “多谢太子殿下夸奖。”沈青檀道。 谢临沅努力将那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压住,告诉自己此刻不是该想这些的时候。 可摆在书房内的画像太过震撼,连谢临沅向来不出纰漏的表情都有了一丝皲裂。 “太子殿下, 请坐。”沈青檀好似没看见谢临沅的表情。 谢临沅心脏高高悬起,在喉口要下不下,他只好难捱地压出一声嗯字。 好在是见过不少风浪的人, 谢临沅很快便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又披上那副善解人意的沈青檀交流。 两人在书房里谈论了许久, 一直到了午时才堪堪结束。 谢临沅看了眼窗外的太阳,站起身对沈青檀说道:“时辰不早了,我先回了。” “殿下要留下来用午膳吗?”沈青檀客气道。 “不了,”谢临沅摇头,他心里装着事,急着回去, “宫中八弟还在等我。” 沈青檀一愣, 随即弯唇笑了一下, 说道:“八殿下倒是黏人。” 他推开书房的门, 对站在门外的管家说道:“将太子殿下送出府。” “喏。” 谢临沅走出首辅府上了马车,看了一眼牌匾。 在马车内,他终于可以静下心来思考。 如果林轻多年前和他说的没有内情,如果沈青檀确实只钟情过一人, 那画像的女子谢临沅一定能确定是宁月然。 可此刻什么都没有确定。 于是谢临沅回到皇宫后并没有径直回东宫,而是去了林轻的宫殿。 殿内,林轻躺在贵妃椅上, 见谢临沅来,她直起了身子,问道:“沅儿怎么来了。” 谢临沅行礼下跪, 说道:“儿臣想问母后一件事。” “问吧。”林轻抬手,示意谢临沅起身。 “你们下去。”谢临沅对周围的宫女说道。 林轻不知道什么事情要屏退宫人,她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谢临沅问道:“儿臣想问母后,还记不记得玉阑生母宁庶人的长相。” 林轻怔住。 她很快反应过来谢玉阑的生母是宁月然。 “这么多年过去,早就记不清了。”林轻拿起茶盏,放在唇边抿了一口。 不知想起什么,她又补充道:“不过我还记得她右眼下有一颗痣。” 谢临沅的身子彻底僵住。 他记得,他临走前又看了一眼那副画像,画上的女人右眼下正好有一颗小痣。 这么多巧合叠在一起,都在证实那个女人就是宁月然。 可这样,谢玉阑和宁月然以及谢渊就都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了。 谢临沅想不出理由来证明,亲生父母和孩子之间为什么会没有一点相似。 除非.... 除非谢玉阑不是他亲弟弟。 可是谢临沅不敢去想这个可能性。 他呼出一口浊气,对林轻说道:“儿臣先告退了。” “等等。”林轻唤住他。 “怎么了母后?” 林轻眼中的情绪看不清,她开口询问:“你心里应该有分寸。” “儿臣知道。”谢临沅行礼,走出了椒房殿内。 刚走到东宫门口,谢临沅就看见穿着一身月白色裹着斗篷的谢玉阑。 应该是瞧见了他,谢玉阑眼睛顿时变得有了颜色,他一瘸一拐地跳到谢临沅身前,抱住谢临沅的腰:“皇、皇兄干、干什、什么去、去了?” 今天谢临沅不用去詹事府,可谢玉阑一觉睡醒却没看见谢临沅的人影。 怀中的人温软,谢临沅的身子却僵地厉害,他努力平复好自己的情绪,笑着用掌心贴上谢玉阑的后腰:“皇兄去宫外议事了。” 谢玉阑听见谢临沅的话,视线突然往男人的袖口看去。 谢临沅顿时猜出来谢玉阑在想些什么,可他太过震惊,早就忘了这件事。 “皇兄忘了,”谢临沅安抚性地揉上谢玉阑的耳廓,“下次出宫一定记得给玉阑带糖饼。” “好、好吧。”谢玉阑只失落了一秒便很快打起精神。 男人拉着他往宫内走,边走边问道:“今天擦药了吗?” “还、还未。”谢玉阑回道。 于是谢临沅去膳厅的放下打了个弯,先去了谢玉阑的卧房,拿起放在桌上的药膏。 他轻轻在谢玉阑的伤口上抹药。 擦完药,谢临沅拿起谢玉阑的鞋子,将人抱在怀里:“等药干的差不多了再穿。” “好、好。” 谢临沅一直压着心中的猜想,可看见谢玉阑后那想法叫嚣地厉害。 他看向窝在自己怀里的谢玉阑,在这一刻,谢临沅发现,他竟然无比希望谢玉阑不是他的弟弟。 可是为什么。 谢临沅想不明白。 东宫书房,夤夜时分。 烛台上的火焰稳定地燃烧着,将谢临沅的身影拉得颀长,投在身后那排巨大的紫檀木书架上。 他刚刚看完一封沈青檀送来的信,指尖还残留着朱砂的微黏触感,可他似乎并没有觉察。 窗外万籁俱寂。 然而,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却如同蛛网般缠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白日里,谢玉阑那双纯粹依赖的眼眸,以及自己心底某些连自己都未曾深究的、过于强烈的保护欲和掌控欲,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模糊的不安。 他需要确认。必须确认。 “剪春。”他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声音不高,却清晰冷冽。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梁上翻落,悄无声息地单膝点地,伏在他的书案前。 她刚刚跟踪谢渊派的人,去看他们怎么查此次冬狩的事情,现在才回来。 此刻一身利落的夜行衣,身姿矫健,面上覆着半张黑色面纱,只露出一双沉静无波、如同古井寒潭的眼睛,仿佛这才是她的本色。 “殿下。”剪春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带着夜风的凉意。 “去查一个人,”谢临沅的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语气听不出情绪,“十九年前,曾为冷宫宁庶人接生的产婆,无论用什么方法,问清楚当年生产的每一个细节。” 说罢,谢临沅口中吐出一串地址。 “是。”剪春没有任何疑问,干脆利落地领命,身影一闪,已消失在浓郁的夜色之中。 京郊,一座破败的农家小院。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草药混合的苦涩气息。 昏暗的油灯下,满头灰白乱发的张婆子蜷缩在炕角,浑浊的眼睛惊恐地望着眼前如同从地府里钻出来的黑衣女子。 剪春甚至没有拔出腰间的短刃。她只是静静地站着,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盯着张婆子,声音平直得像是在陈述事实:“十九年前,冷宫,宁庶人生产。把你知道的一切说出来。” 她是聪明人,一下就猜出谢临沅在想些什么。 张婆子浑身一哆嗦,嘴唇颤抖着:“姑、姑娘说什么......老身、老身听不懂.......什么冷宫,什么.....,.” 第54章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嘴唇张开,喘不上起来,眼眸只能紧紧看着眼前的黑衣女子。 因为剪春的手,如同铁钳般,悄无声息地扼住了她的喉咙,力道控制得极精准,让她瞬间窒息,眼球凸出,布满血丝,却又不至于立刻昏厥。 那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触感,彻底击溃了老妇的心理防线。 她当然忘不了那件事,这是她一生中做的唯一一件亏心事,如果不是她的儿子得了重病,她万万不会答应那位的。 反正她也活不久了,说出来好歹能让她赎罪。 “我说.....咳咳...我说.....”张婆子几近窒息。 剪春松开了些许,让她能勉强呼吸。 张婆子瘫软在炕上,如同离水的鱼般大口喘息,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是....是有这么回事...宁娘娘...她、她太可怜了...我...我对不起她...” 说着,老人的口中带上了哭腔。 在断断续续、夹杂着愧疚和回忆的叙述中,那段被尘封的往事逐渐被揭开。 “她的孩子生下来后,我们以为他是个死胎,”张婆子的声音充满了某种宿命般的悲哀,“小小的,浑身发紫,怎么拍打都不哭...宁娘娘当时就疯了似的哭喊...” “然后呢?”剪春的声音依旧没有波澜,像是在记录一件与己无关的陈年旧事。 “然后...然后在宁娘娘生产前,一个人找上了我,她说等宁娘娘生产的时候让我把孩子换了...”张婆子眼神涣散,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混乱而血腥的夜晚,“我答应了...我把那个人给我孩子和那个死胎换了...” “为什么这么做?” “老身的儿子病重,我看着那人给我银子多,我便应下了。” “那人是男是女?” “老身不知道,是那人身旁的人和老身说的话,那人穿着一身黑斗篷,看不清...” “那个死婴如何处理了?” “不、不知道......好像是那个人自己偷偷处理了......埋了?还是扔了?老身真的不知道啊!”张婆子恐惧地摇头,“老身拿了钱,当天就被送出了宫,再也没回去过...姑娘,饶了老身吧,老身就知道这么多......” 剪春盯着她看了片刻,确认她已吐不出更多有价值的信息。她从怀中取出一枚金锭,放在炕沿,声音冰冷:“今日之事,若泄露半句,追魂索命。” 说完,她不再看那吓得几乎昏厥的老妇,身影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外面的夜色。 已经到了夜半三更,可东宫的书房内,烛火依旧。 剪春去而复返,如同暗影般重现,单膝跪地,将她从张婆子口中拷问出的信息,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没有添加任何个人情绪,只是客观地陈述。 谢临沅的手则是越捏越紧。 最后,剪春总结道: “八殿下是被调换的。” ----------------------- 作者有话说:来啦! 第37章 捡到老婆第37天 每一个字, 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谢临沅的心上。 他的面容在烛光下显得有些明灭不定,握着香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 指节泛出青白色。 不是... 竟然真的不是。 那个他捡回来、放在身边、悉心呵护了这么多年的人,那个会对他笑、对他哭、毫无保留依赖着他的弟弟。 和他没有半分血缘关系。 谢玉阑不是他的弟弟。 像一桶冰水倒在头上,瞬间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带来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凉。一直以来支撑着他对谢玉阑所有付出与掌控的那道名为兄弟的壁垒, 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露出其下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空茫。 他一直以为的责任,原来从根源上,就是一场谬误。 那么,这些年,他倾注的那些远超常理的关注、那些不容他人染指的霸道、那些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过界的亲密...又算是什么? 谢临沅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剪春汇报完毕后, 便如同石雕般静默跪地, 等待指令。 书房内死寂一片, 只有烛火燃烧的微弱噼啪声, 以及谢临沅几乎无法察觉的、变得深重的呼吸声。 良久,他才极其缓慢地抬起手,挥了挥。 剪春会意,无声叩首, 起身,退后,身影再次消失在阴影里, 仿佛从未出现过。 谢临沅缓缓坐回椅中,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不是弟弟。 这个认知在他的世界里掀起了滔天巨浪,足以颠覆许多固有的秩序和观念。 直到天光大亮, 谢临沅依旧没有动弹。 他站起身,推开窗就看见谢玉阑卧房的方向。 谢临沅抓着窗的手紧了紧,他想清楚了。 不管谢玉阑是不是他的弟弟,都只能留在他身边。 男人重新回到书案上,再次打开沈青檀送来的信,上面只有短短几行字。 [太子殿下是聪明人。] [想知道就去京郊外......] 后面附上的是一串地名。 于是谢临沅让剪春去了,剪春带回来的结果也不出他所料。 即使有了一整晚的心理准备,在听见剪春话的那刻谢临沅还是震惊。 今日休沐,天刚刚亮。 谢临沅坐回椅上,拿起挂在腰间的香囊,指腹摩挲上香囊上歪歪扭扭的皇兄二字。 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门被敲响。 孟九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殿下,沈大人来了。” 谢临沅抚摸香囊的手顿了顿,他将香囊重新挂回腰间,恢复了平常语气,开口:“让他进来。” 很快,沈青檀的身影出现在东宫内。 “太子殿下。”沈青檀颔首。 谢临沅盯着沈青檀看了一会,说道:“沈大人是什么意思?” 沈青檀自然明白谢临沅说的是什么,他轻笑一声:“太子殿下不准备告诉陛下吗?” “什么意思?” 沈青檀开口:“既然知道了八殿下的身份,太子殿下不告诉陛下吗?” ....... 谢临沅没有说话。 他的视线落在腰间垂挂的香囊上,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八殿下是皇帝子嗣。” 一句话,表明了谢临沅的态度。 沈青檀一笑,朝谢临沅作揖:“这是自然。” 冬狩惊马的调查结果,在几日后呈到了谢临沅案头。 皇帝身边的侍卫垂首躬身,语气沉重:“殿下,查到了那名抽鞭的士兵,是负责围场外围警戒的一名普通卫兵,名叫王五。但......等我们的人找到他时,他已在营房内......咬舌自尽了。现场没有留下任何遗书或指向他人的证据。属下彻查了他的背景与人际往来,暂时未发现明显异常或与哪位贵人有过密接触。” 谢临沅看着呈报上的文字,面色沉静如水,指尖在“咬舌自尽”四个字上轻轻一点。 死无对证。 好利落的手段。 一股冰冷的怒意在他心底盘旋,却无处发泄。他知道,这背后定然有人指使,且手脚干净得很。 谢瑾绝不可能这么聪明。 若是以前,他或许会因这针对谢玉阑的阴谋而震怒,但此刻,得知了谢玉阑真实身世后,一种更为复杂难言的情绪笼罩着他。 那怒意依旧在,却仿佛隔了一层薄纱,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挥了挥手,让侍卫退下。 书房内重归寂静。案头那盏孤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不是弟弟。 这个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像藤蔓般缠绕住他的思绪。 他忽然觉得这书房有些憋闷,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时值深夜,东宫庭院寂寥无人。寒风凛冽,吹得枯枝作响。一轮冷月孤悬天际,洒下清辉,将庭院照得一片惨白。 谢临沅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坐在石凳上。石桌冰冷,他却浑然不觉。 手边是一壶烈酒,并非宫中常饮的温和醇酿,而是辛辣烧喉的烧刀子。 他自斟自饮,一杯接着一杯。 酒精灼烧着喉咙,落入胃中,腾起一股滚烫的热意,却似乎怎么也驱不散心头的迷雾和那份莫名的空茫。 他不是他的弟弟。 那他是谁? 自己这些年倾注的心血,那些不容他人觊觎的维护,那些近乎本能的亲近与掌控...又该置于何地? 即使这些情绪是因为先前将谢玉阑当做弟弟,可这种掌控欲并没有随着谢玉阑身份的发觉消散。 反而更加浓烈。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叫嚣着告诉谢临沅: 不要让别人知道谢玉阑的身份,谢玉阑必须在自己身边。 即使不是弟弟。 酒精渐渐上头,视线变得有些模糊,思绪却异常活跃,各种念头纷乱交织。 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在这寒夜独饮中,悄然被剥落。 谢临沅不停往杯中倒酒,一口接着一口。 第55章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细微的、熟悉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带着点迟疑和担忧。 “皇、皇兄?” 谢玉阑穿着单薄的寝衣,外面只胡乱披了件外袍,显然是刚从被窝里出来。他揉着惺忪的睡眼,脸上还带着被暖气熏出的红晕,不解地看着独自在月下饮酒的谢临沅。 “这、这么晚、晚了,怎、怎么还、还不、不睡...在这、这里喝、喝酒...”他走近几步,闻到浓烈的酒气,微微蹙起了秀气的眉毛,“不、不冷、冷吗?” 谢临沅闻声,缓缓转过头。 月光下,他的面容似乎比平日柔和些许,但那双凤眸却比平时更加深邃,如同化不开的浓墨,里面翻滚着谢玉阑完全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微醺的目光落在谢玉阑身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毫不掩饰的审视,仿佛要透过皮囊,看清内里究竟是谁。 谢玉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抱紧了手臂,小声道:“皇、皇兄,你、你喝、喝醉、醉了、了吗?” 谢临沅没有回答,只是依旧那样看着他。 看着他长大了一些却依旧稚气未脱的眉眼,看着他被冷风吹得微微发红的鼻尖,看着他因担忧而轻抿的、色泽柔软的唇瓣。 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从冷宫狗洞边那个奄奄一息的小可怜,到如今乖巧听话、会依赖也会偶尔闹点小脾气的少年。 每一寸成长,都刻着他的印记。 可偏偏......不是血脉相连的弟弟。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酒杯壁,指腹感受着那光滑的杯身。 酒精模糊了惯常的界限,放大了心底某种蛰伏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渴望。 鬼使神差地,谢临沅抬起手,朝着那近在咫尺的脸颊伸去。 动作很慢,带着微醺的迟滞。 冰凉的指尖,终于触碰到那温热细腻的皮肤。 两人同时微微一颤。 谢玉阑是惊讶于这突如其来的触碰,以及那指尖过低的温度。 他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动,却没有立刻躲开,只是呆呆地看着谢临沅,仿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而谢临沅,则是在触碰的瞬间,仿佛被那惊人的柔软和温热烫了一下。 指尖传来的触感无比清晰,与他记忆中任何一次搀扶、安抚的触碰都截然不同。一种陌生而汹涌的情绪,伴随着酒意,猛地冲击着他的心脏。 他的手指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像是有自己的意志般,在那光滑的脸颊上极其缓慢地、近乎贪婪地摩挲了一下。从微凉的脸侧,到温热的脸颊,指尖甚至无意间擦过了那柔软的下唇瓣。 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占有和探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月光清冷,庭院无声。寒风似乎也停止了呼啸。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香,以及一种骤然绷紧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暧昧。 某种无形的东西,在冰凉的指尖与温热的肌肤相触之处,悄然滋生、蔓延,打破了长久以来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那层薄纱。 谢玉阑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皇兄的眼神太深了,深得让他害怕又莫名心跳加速。 那停留在脸上的手指,温度虽然冰凉,却仿佛带着灼人的力量,让他从被触碰的那一小块皮肤开始,整个人都僵住了,脸颊不受控制地迅速烧红起来,连呼吸都忘记了。 大脑告诉谢玉阑,这和先前的每一次触碰代表的意味都不一样。 可他看不懂。 谢临沅的目光紧紧锁住他,眸色深暗如夜,里面翻滚着困惑、审视,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理解的、危险的暗火。 “皇、皇兄......”谢玉阑的声音带上了细微的颤抖,被冷风碎成一字一字,传入谢临沅耳中。 这一声轻唤,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骤然惊醒了微醺中的人。 谢临沅的手猛地一顿,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般,迅速收了回来。 指尖那柔软温热的触感却仿佛烙印般残留不去,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倏然移开视线,端起桌上的酒杯,将杯中残存的烈酒一饮而尽。 酒精的辛辣猛烈地刺激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骤然掀起的惊涛骇浪。 谢临沅紧紧蹙眉,他刚才...做了什么? “夜深了,回去睡吧。”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已然恢复了一贯的平稳冷淡,甚至比平时更添了几分疏离,仿佛刚才那个失控的触碰从未发生过。 谢玉阑愣在原地,脸上还残留着红晕和未散的懵懂,看着突然又变得遥远的皇兄,心里空落落的,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慌乱。 “回去,听话,嗯?”谢临沅大抵是因为喝了酒,嗓音有些低哑。 谢玉阑只好应下:“好、好。” 待看着那纤薄的身影走远后,谢临沅才低头看着自己不该有反应的地方。 ----------------------- 作者有话说:写这章的时候刚刚知道亲人卧床住院,情绪有点崩溃,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办t-t 第38章 捡到老婆第38天 谢临沅看着前方一身雪白里衣的瘦薄背影, 又再次看了一眼自己衣袍下的某处。 他垂在腿侧的手掌捏紧,缓缓变成拳头状。 喝酒误事。 谢临沅并不觉得这是因为刚刚远去的人而起。 说不准就是在烈酒的作用上导致的反应,他不是没有过。 重新拿起放在石桌上的酒壶, 他没再用酒杯一杯一杯小酌,而是直接将剩下的烧喉烈酒灌入喉中。 企图以毒攻毒压下那久久不能消去的反应。 可事实告诉谢临沅,他没有成功。 不仅如此, 随着酒劲上头, 方才冷月下谢玉阑的脸庞在他脑海中愈发清晰。 懵懂乖巧的眼神和指腹下柔软唇瓣的触感都在谢临沅的大脑中叫嚣。 因此, 那反应反而愈发猛烈。 谢临沅呼出一口气,回到了卧房中。 他褪去衣裳,推开门窗,仅仅穿着一件里衣,靠在窗沿前醒神。 风明明是冷的,可拍打在他身上他竟然丝毫没有任何降温的感觉, 仿佛处在火盆中。 谢临沅再度低头, 看着不愿意下去的某个玩意, 口中头一次蹦出脏话:“操....” 他随手扯过外袍和斗篷, 推开门往外走。 “殿下去哪?”孟九尘问道。 谢临沅的视线不知落在何处,他哑着嗓子说道:“去浴池。” “那奴才送——” 还没说完,就被谢临沅打断:“不用。” 话音刚落,男人就披着斗篷走到了廊下的尽头。 浴池中。 热气蒸腾出来的烟雾缭绕, 隐约覆盖住男人姣好的身材。 谢临沅半靠在浴池的扶靠石上,右手被浴池的水线掩盖,低哑的粗喘在静谧空气中蔓延。 指尖下的动作逐渐加快, 谢临沅眉头微微蹙起。 不知为何,他突然微微侧眸,视线落到了掉落在衣裳表面的香囊上。 目光在触及某个地方时, 谢临沅动作一顿,原本被水浸泡的掌心出现了一片黏腻。 他敛眸,口中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终于从水中起身,穿上了衣裳。 最后才捡起在地上做工粗糙的月白色香囊。 在走回卧房的路上,谢临沅在谢玉阑的卧室前停下脚。 一盏茶后,他才重新起步离开。 而卧房内,谢玉阑抱着枕头坐在床上,看着门前的人影缓缓走远。 方才他本就没睡着,就听见孟九尘和谢临沅的对话,才知道皇兄去浴池沐浴了。 谢玉阑捏着枕头的手紧了紧。 他不蠢,自然发现皇兄今日状态不对。 可他也说不上来。 算了。 谢玉阑不愿再多想,将枕头放在床上,盖上被褥入睡。 翌日。 谢玉阑在晨日的照射中醒来,他揉了揉眼睛,从床上起身。 云袖和锦瑟伺候着谢玉阑洗漱着衣,与此同时,剪春双手叠在腰间从门外走进来。 “八殿下,大殿下有事找您。” 谢玉阑动作一顿,他从镜台上拿起一枚香囊系在腰间,弯着唇对云袖和锦瑟说道:“好、好了。” 两人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剪春带着谢玉阑一路走到东宫院中,他一眼便看见了谢临沅颀长的身影。 他立马扬起唇跑了过去,站在谢临沅面前唤道:“皇、皇兄,找、找我有、有事、事吗?” 谢临沅抬起手,从袖中变术法似的拿出一个糖饼,递到谢玉阑唇边:“给玉阑带的糖饼。” 谢玉阑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咬住谢临沅递来的糖饼。 “吃吧。”谢临沅放下握着糖饼的手。 可谢玉阑却犹豫了几秒,他没有立刻咽下口中的糖饼,而是撞进谢临沅怀里,垫着脚将糖饼喂到谢临沅唇边,磕磕绊绊说道:“皇、皇兄也、也吃。” 第56章 吃什么? 糖饼的气味在两人之间弥漫,可谢临沅似乎并没有闻到。 他只是盯着谢玉阑咬着糖饼的唇瓣,目光深邃。 站在远处的剪春突然发现太子殿下的眼神,仿佛是要把八殿下当做糖饼吃掉一样。 她心下一惊,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但这不是她该想的。 谢临沅张开唇,轻轻咬掉一小块糖饼,放在口中咀嚼,随后对谢玉阑说道:“吃吧。” 谢玉阑这才捧着糖饼吃起来。 而站在一旁的谢临沅则是静静看着,在心里想道: 只要没人发现,谢玉阑就一直是他的弟弟。 这种想法一直维持到了谢渊将谢临沅和林轻一起叫去书房的当天。 御书房内,龙涎香的气息沉凝厚重。 谢渊端坐于御案之后,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紫檀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林轻坐在下首,仪态端庄,眉宇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考量。 而谢临沅垂手立于堂中,面容平静,心中却因方才谢渊的话心中微起波澜。 “玉阑那孩子,年岁也不小了,”谢渊缓缓开口,打破了沉寂,“性子是纯稚了些,言语也不利索,但既顶着皇子的身份,终身大事也不宜再拖延。朕看翰林院李学士家的嫡次女,性情温婉,家风清正,或可相配。皇后觉得如何?” 林轻微微颔首,唇角噙着合乎仪范的浅笑:“陛下圣明。李家小姐臣妾也曾见过,确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玉阑心性单纯,正需一位稳重娴静的皇子妃从旁辅佐照料,日后在外建府生活也能有个依靠。此事宜早不宜迟。” 她话语条理分明,句句在理,全然是一国之后为皇室子弟考量的模样。 可谢临沅的指尖却越缩越紧。 “儿臣以为不妥。”谢临沅的声音清越响起,打断了林轻的话。 林轻笑容微顿,目光转向儿子,带着询问与一丝不赞同。 谢渊也抬眸看去:“哦?沅儿有何见解?” “玉阑心性单纯,于人情世故一窍不通,更遑论男女之情。此时贸然为他指婚,非但不能成其好事,反而会惊扰他,徒增其烦恼惶恐,”谢临沅语气平稳,理由听上去充分且为谢玉阑着想,“不如再等几年,待他心性稍稳,再议不迟。” 从表面上听来,谢临沅几乎处处都在为谢玉阑着想。 林轻轻轻放下茶盏,瓷器相碰发出清脆一响:“沅儿,此言差矣。正因玉阑心性单纯,才更需要一位妥帖的正妃悉心引导。难道要他永远依附于你,困于东宫一隅吗?成家立业,方是正道。李家门风清贵,并非攀附之辈,正是上佳之选。” 她的目光锐利了几分,带着母亲特有的审视与一丝不容置疑的权威:“你对他未免保护过度了。他是皇子,总要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儿臣并非保护过度,只是权衡利弊,”谢临沅迎上母亲的目光,分毫不让,“此时并非良机。玉阑无法应对婚姻之责,强行塞给他一位皇子妃,于他、于李小姐,皆是不公。” “利弊?何为利弊?”林轻声音微扬,“为他择一贤妻,安稳度日,便是最大的利,莫非你要将他永远拴在身边不成?” “儿臣只是认为时机未到。”谢临沅的语气也强硬了几分。 母子间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平日的温和表象下,是同样固执强硬的内核在碰撞。 御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端坐上的谢渊看着眼前这对争执的母子,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他抬手,止住了两人即将加剧的争执。 “好了,”皇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沅儿,你的顾虑,朕知道了。皇后的考量,亦有其道理。” 他目光扫过谢临沅紧绷的脸庞,沉吟片刻,道:“此事毕竟关乎玉阑终身。沅儿,你既如此坚持,便由你去问问玉阑自己的意思。他若愿意,便依皇后之意相看;他若不愿,便依你之言,暂缓再议。” 这看似是将决定权交给了谢玉阑,实则却将难题抛回给了谢临沅。 谢临沅薄唇紧抿,片刻后,躬身道:“......儿臣遵旨。” 林轻和谢临沅一道出了御书房殿外。 “站住。”林轻唤道。 谢临沅停住步子,问道:“母后还有何事要说?” “你只是不想让那孩子过早成婚吗?” “自然。”谢临沅淡淡应道、 林轻唇缝中吐出一丝轻笑:“是吗?母后应该没有看不懂你。” 说罢,林轻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回到东宫后,谢临沅并未立刻去见谢玉阑。 他独自一人踏入书房,屏退了所有宫人。 窗外天色渐暗,暮霭沉沉压下来,他却并未命人点灯,任由昏暗将自己吞噬。 御书房中的争执仍在耳边回响。 林轻那句“莫非你要将他永远拴在身边不成”,像一根尖刺,猝不及防地扎入他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永远拴在身边...... 为何听到要为谢玉阑指婚时,他心中会涌起那般强烈的不悦与抗拒? 真的仅仅是因为担心他无法应对、怕他受惊扰吗? 若是把谢玉阑当弟弟,兄长会如此激烈地反对幼弟娶妻立业吗? 会因为想到将有另一个女子名正言顺地占据他身边的位置、分享他的生活、得到他全然的依赖、甚至和谢玉阑进行云雨之事,而感到一种近乎窒息的堵塞和......恐慌吗? 会在喝醉后,失控地触碰那不属于兄弟界限的脸颊,流连于那细腻温热的触感,甚至心悸于那无意的唇瓣擦过吗? 会在他遇险时,方寸大乱,恐惧到几近崩溃,生出哪怕毁天灭地也要将他夺回的疯狂念头吗? 会得知他并非血亲时,在巨大的震惊之后,涌起的不是疏远,反而是某种如释重负的、黑暗的......窃喜吗? 无数被忽略的细节,被合理化的举动,在此刻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冲击着他一直以来固守的认知。 他不是他的弟弟。 所以,那些超乎常理的关注、那些不容置疑的掌控、那些难以言喻的亲近……都有了另一个惊心动魄的、却无比清晰的答案。 黑暗中,谢临沅缓缓抬起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昨夜那细腻温热的触感。 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而炽热的情感,如同挣脱了牢笼的猛兽,终于清晰地露出了它的獠牙。 他对谢玉阑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是占有。 是欲念。 是....喜欢。 不是兄长对幼弟的怜惜与责任,而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人的、不容分享的、想要彻底据为己有的渴望。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带来一阵剧烈的眩晕与战栗。 他终于明白了。 明白为何抗拒,为何失控,为何...如此害怕失去。 书房内一片死寂。 谢临沅闭上眼,再睁开时,那双凤眸深处,所有的迷茫与困惑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无比清晰的、势在必得的眸光。 他又想起前几日的夜晚。 浴池中一切的反应。 仅仅是因为香囊上的那两个字。 皇兄。 -----------------------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写爽了!爽! 真的没有写不能写的t-t,审核大大放过我吧,已经被锁六遍改了六遍了,真的不知道怎么改了t-t求放过呜呜呜呜呜呜呜 第39章 捡到老婆第39天 谢临沅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的香囊, 指腹抚上那两个字,似乎想要通过“皇兄”这个词给谢玉阑上标记。 他又想起谢渊在书房内的话: “朕看翰林院李学士家的嫡次女,性情温婉, 家风清正,或可相配....” 男人握着香囊的手逐渐收紧。 不管是李小姐还是其他的陈小姐张小姐... 谢临沅都不会让她们和谢玉阑成亲,也不会让谢玉阑愿意和她们成亲。 不然光是想想谢玉阑和那些女子巫山云雨, 他都要嫉妒疯了。 东宫的暖阁里, 地龙烧得正旺, 空气中弥漫着熏香清浅的气息。 谢玉阑蜷在窗边的软榻上,怀里抱着穿着鹅黄小裙的兔子,正笨拙地试图给它梳毛,嘴里还小声地跟兔子说着谁也听不懂的悄悄话。 谢临沅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他的目光落在谢玉阑专注而柔软的侧脸上,心底那片刚刚历经惊涛骇浪的海域, 缓缓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暗涌。 他在榻边坐下, 动作惊扰了正与兔子交谈的人。 “皇、皇兄?”谢玉阑抬起头, 眼睛亮了一下, 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梳歪了毛的兔子往怀里藏了藏。 谢临沅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揉他的头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眸色深沉,仿佛要将他吸进去一般。 第57章 他沉默了片刻, 才用一种尽可能平稳的语调开口:“玉阑,父皇和母后......在为你物色皇子妃。” “皇、皇子、子妃?”谢玉阑眨了眨眼,脸上是纯粹的茫然, “为、为什、什么?” “因为玉阑已经十九岁了,其他皇子这个年龄已经有三妻四妾了。”谢临沅斟酌着词句,目光紧紧锁住他的反应。 “可、可是, ”谢玉阑似乎想起了什么,歪着头,很认真地问,“皇、皇兄不、不是、是说只、只有两、两情、情相悦、悦才、才可、可以成、成亲吗?” 似乎又想起什么,他补充道:“而、而且皇、皇兄也、也没、没有成、成亲啊?” 在他的认知里,所有示例都谢临沅给的,谢临沅在他眼中的威望远远高过了书籍中授予的知识。 谢临沅的心猛地一沉,却又因他这懵懂的发问而生出一丝扭曲的希望。 他没有直接拒绝,他只是不懂。 可就是因为这份不懂,谢玉阑便很有可能娶她人为妻。 这是谢临沅绝不会允许的。 “理论上,是如此。”谢临沅的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不易察觉的诱哄与压迫。 “但皇室婚姻,有时并非全然如此。你若应下,便会有一位女子住进你的府邸,每日与你同食同寝,你会与她分享所有的心事、时间等等一切。她会是你最亲密的人。” 他仔细观察着谢玉阑的表情,只见对方眉头微微蹙起,脸上并没有流露出期待或喜悦,反而更多的是困惑。 “最、最亲、亲密?”谢玉阑无意识地重复着,手指揪紧了兔子的绒毛,引得兔子不舒服地扭动了一下。 他抬起眼,看向谢临沅,眼神清澈却带着一丝不安,“比、比和皇、皇兄还、还要、要亲密、密吗?” 就是这句话。 如同点燃了引线的火星,瞬间引爆了谢临沅心底那头早已蠢蠢欲动的、名为占有欲的凶兽。 所有的试探、所有的克制,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倾身向前,手臂撑在谢玉阑身体两侧的软榻扶手上,将他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眼中的控制欲不断翻涌,直直刺入谢玉阑懵懂的眼眸深处,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引导: “是。如果成婚,你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日日待在东宫,不能再随时见到我,不能再在做噩梦时和皇兄同榻而眠.......你所有的一切,都要与你的皇子妃分享,而我也将不再是你的唯一。” “不、不能再、再见、见到皇、皇兄?”谢玉阑的脸上瞬间褪去了血色,平日中总是清泠泠的眸子瞬间染满了恐慌。 他几乎是立刻用力摇头,眼眸中盛满了水汽,声音也带上了前所未有的坚决:“不、不要,玉、玉阑不、不要成、成婚,不、不要和、和别、别人最、最亲、亲密,要、要和皇、皇兄在、在一、一起。” 他慌乱地伸出手,紧紧抓住谢临沅的衣袖,像是害怕他立刻就会消失一样,语无伦次地重复:“不、不要成、成婚,要、要和皇、皇兄在、在一、一起。” 看着眼前人因极度害怕而苍白的小脸,听到那带着哭音的依赖和拒绝,谢临沅的心脏被一种极度扭曲的满足感和膨胀的掌控欲狠狠攫住。 看,他果然无法接受。 他只能是自己的。 他放缓了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偿所愿的喑哑,抬手抚上他冰凉的脸颊,拭去那将落未落的泪珠:“好,那就不成婚。皇兄不会不要你。” 谢玉阑紧紧搂住谢临沅劲瘦的腰身,怯生生问谢临沅:“那、那皇、皇兄会成、成婚吗?” 两人已经许久未谈论这个话题了。 谢临沅似乎想起了谢玉阑小时候的话,他轻轻笑着说道,掌心却缓缓托住谢玉阑的半边脸颊:“玉阑不是要和皇兄成亲吗,那玉阑给皇兄当太子妃好不好?” “不、不能成、成亲的,”谢玉阑摇摇头,柔软的脸颊因为他的动作在谢临沅温热的掌心中蹭着,“而、而且是、是小、小时候不、不懂、懂事说、说的,童、童言无、无忌。” 童言无忌。 如果不是怕吓到谢玉阑,也怕打草惊蛇,谢临沅倒是真想立马让谢玉阑小时候说的话变成现实。 他握着脸颊的手慢慢收拢,几乎是像夺取猎物般掐住了谢玉阑的脸,可力道却轻地吓人,只要谢玉阑轻轻扭头便能抽离。 可眼前人并没有扭开,他根本没有察觉到谢临沅与以往不同的迸发出的占有欲,反而亲昵地将脸颊放在皇兄的掌心。 谢玉阑被谢临沅抱在怀里,他垂着眸,心里想的却是等皇兄成亲了,他再成亲也不迟。 他不想先离开皇兄。 而谢临沅得到了谢玉阑的回答后,便去告诉了谢渊。 谢渊听到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说将给谢玉阑赐婚这件事暂缓。 可谢临沅知道,这柄剑依旧高高悬起,就看什么时候落下。 很快,谢玉阑拒绝指婚的消息便传到了林轻耳中。 她并未立刻发作,只是命人将谢临沅传到了椒房殿。 殿内熏香袅袅,气氛却有些凝滞。 林轻屏退了左右,只留她和谢临沅二人。 她看着眼前风姿卓绝、眉眼间却已初具帝王冷厉的儿子,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李家那边,本宫已经婉拒了。” 谢临沅垂眸:“有劳母后。” “沅儿,”林轻的目光变得锐利,直直看向他,“你告诉母后,你究竟想如何安置玉阑那孩子?难道真要将他像个宠物一般,拴在你身边一辈子?” 这个词极其刺耳,却精准地戳破了那层窗户纸。 谢临沅抬起眼,迎上林轻审视的目光。 此刻,他眼底再无平日的温润掩饰,而是坦露出一片深沉的、不容置疑的漆黑。 “他不是宠物。”他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但下一秒,谢临沅还是说道,“但他只能留在我身边,哪里也不准去。” 林轻呼吸微微一滞。她看着儿子眼中那近乎偏执的独占欲,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眼神。 她开始想自己一开始做的究竟对不对。 可惜拉弓没有回头箭了。 林轻沉默了良久,最终只是极轻地叹了口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挥了挥手。 “本宫知道了,沅儿,你的决定母后都不过多干涉,愿你好自为之。”她说道。 谢临沅掀起下袍跪在地上,母子俩似乎在某件事情上达成了共识。 他回道:“儿臣知道。” 说完,谢临沅便起身走出椒房殿。 回到东宫后,谢临沅一眼就看见了在院中等自己的谢玉阑。 “怎么在这里?”他问道。 谢玉阑扭扭捏捏地抓住谢临沅腰间的束带,他抬起眸,眸中含着清墨般,小声说道:“皇、皇兄...” “有什么要说的?” “马、马上就、就是元、元宵了。”谢玉阑说道。 谢临沅几乎立马理解到了谢玉阑话中的意思:“想要出宫去玩?” “嗯、嗯!”谢玉阑点头。 “好,皇兄到时带你去玩。”谢临沅揉了揉谢玉阑的头发。 谢玉阑弯着唇笑了起来:“谢、谢谢皇、皇兄。” 转眼便是元宵佳节。 京城解除宵禁,满城火树银花,笙歌聒耳,比新年更加热闹。 谢临沅按照约定带着谢玉阑出宫赏灯。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两人皆做了寻常富贵公子的打扮,但通身的气度与过于出色的容貌,依旧在摩肩接踵的人潮中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行至最繁华的御街,一座三层高的酒楼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临窗的位置可俯瞰整条街的璀璨灯河。 谢临沅拉着谢玉阑走了进去,要了一间雅致的临窗包厢。 包厢内暖香融融,隔绝了外面的喧闹。小二殷勤地送上热茶和菜单。 谢临沅点了几样精致的点心和小菜,又要了一壶酒楼招牌的玉解春。 “这、这是什、什么?”谢玉阑好奇地看着谢临沅面前那杯清澈透亮、散发着清冽香气的液体。 “酒。”谢临沅淡淡道,执起玉杯浅酌了一口。 酒液微凉,入口清甜,后劲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凛冽。 他今日心绪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需要些许外物来压制那蠢蠢欲动的暗流。 这几日很忙,谢临沅几乎在宫外的太子府留夜,于是每每入睡梦中都是谢玉阑的身影。 如今见到了本人,他的大脑不受控制地想起梦中的各种情景。 “我、我能尝、尝一、一点吗?”谢玉阑眼巴巴地看着,那液体在灯光下看起来很是诱人。 谢临沅本想拒绝,但看着对方那纯粹好奇的眼神,想到谢玉阑前几日因拒绝指婚而表现出的全然依赖,心头一软,便将杯子递到他唇边:“只许尝一口,这酒虽甜但烈。” 第58章 他可没忘了谢玉阑上次冬狩时只喝了一点酒便抱着自己说皇兄好香这件事。 谢玉阑就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 冰凉的酒液滑过舌尖,起初是甘甜的花果香气,他眼睛一亮,觉得好喝,又忍不住多喝了一小口。 待咽下去后,才觉得喉间升起一股淡淡的灼热感,脸上也迅速漫起一层薄红。 “唔....好、好辣......”他吐了吐舌头,用手扇风,模样分外可爱。 谢临沅收回酒杯,眼底掠过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说了只能尝一口。” 说完,他自己则一杯接一杯地慢酌起来。 窗外是万家灯火,窗内是暖香氤氲,看着对面那人因一口酒而晕红的脸颊和满足的神情,心中那躁动的野兽似乎暂时被安抚了下去。 然而,这短暂的宁静在下楼再次融入人潮后,很快被打破。 尤其是谢临沅,几杯玉解春下肚后,酒意虽未上头,却让他的感官变得更加敏锐,也更难以容忍那些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 那些出门赏灯的闺阁女子或大胆或羞涩地望来,低声议论着这是谁家的公子,竟生得如此模样。 谢玉阑起初只顾着看沿途各式各样的花灯和杂耍,兴奋地扯着谢临沅的袖子指指点点。 但渐渐地,他也察觉到了那些黏在皇兄身上的视线。 谢玉阑看到那些穿着漂亮衣裙的姑娘们,三三两两,用团扇半遮着脸,眼睛却亮亮地望着皇兄,还会凑在一起低声说笑,脸颊红红的。 一种莫名的不舒服感,像细小的虫子,悄悄爬上谢玉阑的心头。 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胸口闷闷的,连手里刚买的糖人都好像没那么甜了。他下意识地往谢临沅身边靠得更近,几乎要贴在他身上。 谢临沅早就注意到了那些目光,以及身边人细微的情绪变化和依赖的小动作。 酒精放大了他心底暴戾的占有欲。 那些旁人的注视,如同一把火点燃草垛。 终于,在又一群少女嬉笑着将目光投来时,谢临沅猛地攥住了谢玉阑的手腕,力道之大,让谢玉阑吃痛地轻哼了一声。 “皇、皇兄?”谢玉阑愣愣唤道。 谢临沅一言不发,拉着他就拐进了旁边一条昏暗无人的僻静胡同。 喧闹的人声和璀璨的灯火瞬间被隔绝在外,胡同里只有清冷的月光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喧嚣。 谢临沅将谢玉阑猛地推到冰冷的砖墙上,用自己的身体困住他,一手仍紧紧攥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撑在他耳侧的墙壁上。 他身上淡淡的酒气混合着冷冽的沉香,将谢玉阑牢牢包裹。 黑暗中,他的呼吸略显急促,眸光幽深得吓人,紧紧锁着怀中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的人。 “刚才那些女子,”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酒后的微醺和一种危险的压迫感,几乎是贴着谢玉阑的唇问,“你看见了吗?” 谢玉阑被他困在方寸之间,后背抵着冰冷粗糙的墙壁,手腕被攥得生疼。 皇兄的气息混合着酒气笼罩着他,让他心跳失序,大脑一片空白。他怯怯地点头应道:“看、看见、见了...” “她们都在看谁?”谢临沅逼问,目光灼灼。 “看、看皇、皇兄...”谢玉阑老实地回答,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 “她们为什么看皇兄?” 谢玉阑偏头,不再敢去对上谢临沅的眼神,却还是乖乖回话:“因、因为她、她们喜、喜欢皇、皇兄。” “那你呢?”谢临沅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指尖因握过冰冷的酒杯而带着凉意,却又有一种灼人的力度,迫使他抬起脸迎视自己,“玉阑,你告诉皇兄....你最喜欢的是谁?” ----------------------- 作者有话说:嘿嘿,来啦 第40章 捡到老婆第40天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 紧紧缠绕着谢玉阑,不允许他有丝毫的闪躲和逃避。 那其中翻涌的,是酒精催化的、毫不掩饰的占有、掌控, 以及一种炽热而黑暗的情感。 谢玉阑被这强大的气场和直白的问题震慑住了。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双深邃眼眸,里面仿佛有着漩涡,要将他整个吸进去。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 几乎要蹦出来。 所有的懵懂和混沌, 在这一刻, 似乎被这极具压迫性的逼问强行劈开了一道缝隙。 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带着被酒气熏出的委屈和全然的依赖,仰着头乖巧回答: “喜、喜欢皇、皇兄......玉、玉阑只、只喜、喜欢欢皇兄...” 话音落下的瞬间,谢临沅眼底的风暴骤然平息,转化为一种深不见底的餍足。 即使他知道谢玉阑的喜欢和自己的喜欢代表的意义不同。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谢玉阑的额头, 鼻尖相触, 呼吸交缠, 带着玉解春清甜又凛冽的气息。 “皇兄记住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缱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意味,“玉阑永远只能最喜欢我,骗人是小狗好不好?” 胡同外, 是万家灯火的喧嚣人间。 胡同内,是悄然滋长、再无退路的独占牢笼。 谢玉阑并没有注意到男人偷偷添上的两个字,不过即便他注意到了也不会认为有什么问题。 “好、好, 骗、骗人是、是小、小狗。”谢玉阑乖乖伸出小拇指,摆在谢临沅眼前。 谢临沅敛眸,倏地轻笑出声, 他同样伸出小拇指,勾住谢玉阑的,哑声说道:“天地为鉴?” “天、天地为、为鉴。”谢玉阑点头。 谢临沅的手掌转而包裹住谢玉阑的,他说道:“皇兄记住了,玉阑也要记住。” 察觉到皇兄今日和平日似乎不一样,可谢玉阑也说不上是哪不一样了。 他只能乖巧点头:“好、好。” 谢临沅胸膛随着一声轻笑的响起发出震动,他将谢玉阑抱入怀中,掌心盖住怀中人的后脑,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好乖啊,玉阑。 怎么能这么乖啊。 乖得让他舍不得破坏掉这层单纯的外衣。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临沅才松开怀抱,握住谢玉阑的手腕说道:“走吧,还有很多风物没看呢。” 此时此刻的京城宛若星河倾落,一片明亮。 御街两旁灯山叠嶂,鱼龙飞舞,喧闹的人声几乎要掀翻苍穹。谢临沅紧紧牵着谢玉阑的手,穿梭在摩肩接踵的人潮中。 谢玉阑眼睛忙得看不过来,一会儿指着高达数丈的灯组惊呼,一会儿又被摊位上栩栩如生的走马灯吸引。 他手里很快塞满了各种小玩意儿。 一盏莲花灯,一个憨态可掬的面人,还有几包不同口味的糖酥。 “兄、兄长!看、看那、那个!”他兴奋地扯着谢临沅的袖子,指向一处猜灯谜的擂台。 高高的竹架上挂满了各式灯笼,每个灯笼下都垂着一条谜语,围了不少文人墨客和凑热闹的百姓。 “想去试试?”谢临沅低头问他,眼底映着流转的灯火,显得比平日柔和许多。 谢玉阑用力点头,又有些退却:“我、我猜、猜不中......” 他怕丢了皇兄的面子。 “无妨,有我。”谢临沅护着他挤到前面。 不少百姓见着两人的穿着就知道不是普通人,纷纷让开一条道,谢临沅便拉着谢玉阑无比通畅地走到了擂台最前面, 擂台主人见二人气度不凡,笑着迎上来,问道:“公子是要猜谜吗?” “嗯。”谢临沅说道。 “公子看看想要什么灯?挑一个吧。”擂台主人立马笑了起来,殷切地给谢临沅看自己身后的灯盏。 谢临沅转身问谢玉阑:“想要哪个。” 谢玉阑闻言,在各种灯盏中挑花了眼。 最后他看中了一盏做成小兔子形状的、格外精巧的琉璃灯。 谢玉阑指着那灯下的谜面,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个。” “好勒,只要公子猜中这盏琉璃灯下的字谜便可以带走这盏兔儿灯。”擂台主人拿起兔儿灯,抽出夹在细绳中的宣纸。 他看了一眼,念道:“‘一口吃掉牛尾巴’,打一字,公子请猜吧。” 谢玉阑皱着脸想了许久都没想起来,只好无助地看向谢临沅,那双含着水汽的眼中倒影着万千灯火。 谢临沅心头微微一动。 他略一思索,便在他耳边低声道:“是告字。” 谢玉阑眼睛一亮,立刻大声说出答案:“告、告字!” 擂台主人抚掌笑道:“公子聪慧!这盏兔儿灯是您的了!” 而周围也响起一片喝彩声。 这让谢玉阑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还要玩吗?”谢临沅看出谢玉阑眼中的欣喜,主动问道。 谢玉阑抱着兔儿灯,轻轻点头说道:“可、可以吗?” “想玩便玩,兄长都会。”谢临沅开口。 第59章 他并不是夸大,而是这些东西对他而言确实没有什么难度。 擂台主人一听,也笑了起来:“这位公子看上去相当自信啊,还要再来嘛?” 谢临沅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看着谢玉阑,问:“要玩吗?” “玩、玩。”谢玉阑点头。 “好。” 接下来,谢临沅又带着他连猜数谜,无一失手。 谢玉阑抱着赢来的兔儿灯,笑得见牙不见眼,对皇兄的崇拜达到了顶点。 擂台主人见状,捧出一小坛用红绸系着的酒作为彩头:“二位公子连中数元,这是小店珍藏的冻泉酿,清甜但后劲浓烈,许多酒痴都求不来,聊表心意。” 谢临沅本欲推辞,却见谢玉阑好奇地盯着那小巧的酒坛,便道谢收下了。 走出擂台外数米,谢临沅看着双手还抱着兔儿灯的谢玉阑,突然停下步子,唤道:“玉阑。” 谢玉阑茫然抬头:“怎、怎么了,皇、皇兄?” 下一刻,他就看见男人伸出掌心放在自己眼前,那双手纤长却不失力道。 没看懂皇兄是什么意思,谢玉阑思考了良久,低头看了看自己怀中的兔儿灯,犹豫了片刻,最后依依不舍地把兔儿灯往谢临沅手中放。 还没放上,他便听见皇兄叹了一口气,抓住了自己刚刚空出来的手。 “走吧。”谢临沅将谢玉阑的手放在掌心中把玩。 谢玉阑愣愣看着谢临沅,指尖突然滚烫。 他磕磕绊绊地回道:“好、好。” 两人一路走一路玩,看了杂耍,听了小曲,还放了河灯。 谢玉阑从未如此尽兴过,小脸红扑扑的,额角出了细汗也浑然不觉。 直到夜深,人潮渐稀,许多摊位开始收摊,他才感到腿酸脚软,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累了?”谢临沅察觉他的疲惫,自然地将人半揽入怀,“回去吧。” 他没有带谢玉阑回宫,而是直接去了离御街不远的太子府。 太子府内早已接到消息,一切准备妥当。 寝殿内暖融融的,热水和干净的寝衣都已备好。 谢玉阑还沉浸在街市的兴奋中,摆弄着他赢来的那些小玩意儿,尤其是那盏小兔琉璃灯和那坛冻泉酿。 “皇、皇兄,这、这个酒,好、好喝吗?”他指着那坛酒,跃跃欲试。晚间在酒楼只尝了一小口,那冰凉的甜辣滋味让他印象深刻。 谢临沅正在净手,闻言看了他一眼:“后劲不小,不可多饮。” 话虽如此,却还是示意内侍取来两个小杯。 反正是在太子府中,谢玉阑浅尝辄止应无大碍。 他倒了一杯递给谢玉阑:“只此一杯。” 谢玉阑接过,学着谢临沅平日的样子,先嗅了嗅,一股浓郁的酸甜气息扑鼻而来。 他小心地抿了一口,果然比酒楼那种酒甜得多,几乎尝不出辣味,只有清香和醇厚的酒味。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一杯很快就见了底。 “好、好喝!”他咂咂嘴,眼巴巴地看着酒坛。 谢临沅被他那馋嘴的模样逗得心下微软,加之自己今日心情亦有些微妙浮动,便又给他倒了小半杯。 “最后一杯。”他说道。 两人似乎都忘了擂台主人说的这冻泉酿入口酸甜,极易下咽,后劲却绵长。 等两杯下肚,不过片刻,谢玉阑的脸颊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绯红起来,眼神也开始变得迷离恍惚,坐在那里看着谢临沅傻笑。 “皇、皇兄......好、好多......皇、皇兄......”他伸出手指,在空中晃着,似乎想把眼前重影的人抓住。 谢临沅这才意识到谢玉阑醉了,而且醉得不轻。 他上前扶住他摇晃的身子:“好了,该歇息了。” 谁知谢玉阑却顺势软绵绵地倒进他怀里,双臂如水草般缠上他的脖颈,滚烫的脸颊在他颈窝里蹭来蹭去,发出小猫似的哼哼唧唧:“皇、皇兄,好、好香。” 又是这句话。 他浑身散发着梅子的甜香和酒气,呼吸灼热,软语呢喃,与平日懵懂乖巧的模样判若两人,带着一种不自知的、惊人的诱惑。 谢临沅身体微僵,试图将他剥下来:“玉阑,松手,去睡觉。” “不、不要......”谢玉阑抱得更紧,仰起头,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忽然没头没脑地、极其认真地说:“皇、皇兄...以、以后成、成亲......” 谢临沅动作一顿,眸色暗了下去:“嗯?” 谢玉阑努力组织着混乱的语言:“等、等皇、皇兄成、成亲了...玉、玉阑再、再成亲......” 他似乎觉得这是个极好的主意,还肯定地点了点头,“嗯、嗯,就、就这样!” 这句话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炸裂。 临沅眼底最后一丝温和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 他捏住谢玉阑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声音低沉危险:“谁准你想着成亲的?” 谢玉阑被捏得有点疼,委屈地扁嘴:“可、可是皇、皇兄以、以后总、总会......” 他话未说完,谢临沅就猛地低头,张口不轻不重地咬住了他那泛着粉色的、柔软的耳廓。 “唔!”谢玉阑浑身一颤,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酒意都被吓醒了几分。 热的唇齿厮磨着敏感的耳骨,带来一阵阵战栗的酥麻。谢临沅低沉而霸道的声音,伴随着灼热的气息,狠狠撞入他的耳膜: “听着,谢玉阑。要成亲,也只能是和我。” 说完,他打横抱起彻底懵掉、连挣扎都忘了的小醉鬼,大步走向床榻。 第二日,日上三竿。 谢玉阑是在一阵头痛欲裂中醒来的。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茫然地看着头顶陌生的帐幔,花了点时间才想起这是在太子府。 昨晚的记忆断断续续,支离破碎。 他只记得看了好多花灯,猜了谜,赢了兔儿灯和酒,然后...然后好像喝了酒,再后面的事情就一片模糊了,只觉得耳朵好像有点疼,皇兄好像很生气,又好像说了什么很重要的话.... 他甩甩头,试图驱散那点残存的、令人心悸的模糊印象。 谢玉阑动了动身子,却猛地一僵。 他慢吞吞地从床上起来,将被褥在床上铺好,随后换了身谢临沅备在府中的衣裳。 洗漱完毕后,他磨磨蹭蹭地走到外间。 谢临沅正坐在桌前看文书,晨光落在他侧脸,神情是一贯的平静无波,仿佛昨夜那个失控咬人耳朵的根本不是他。 “皇、皇兄......”谢玉阑小声唤道,有些忐忑地观察他的脸色。 “头还疼?”谢临沅放下文书,示意他过去,将一碗温热的醒酒汤推到他面前。 谢玉阑摇摇头,捧起碗小口喝着,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小声问:“皇、皇兄,我、我昨、昨天是、是不是喝、喝醉了?有、有没有做、做奇、奇怪、怪的事。” 谢临沅抬眸看他,目光在他依旧有些泛红的耳廓上停留了一瞬,淡淡道:“没有,你喝完就睡了。” 顿了顿,他又轻声补充道:“很乖。” 真的很乖。 “哦、哦.......”谢玉阑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整个白天,他都有些心神不宁。 昨夜那个模糊的梦魇般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梦里,皇兄好像变成了一只很大的、温柔的野兽,把他整个圈在怀里,咬他的脖子,还把他整个人咽进了口中 那种被完全吞噬、融为一体的感觉太过真实,让他醒来后依旧心有余悸。 等到了傍晚时分,他终于憋不住了,蹭到正在批阅公文的谢临沅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声音带着委屈和后怕:“皇、皇兄......” “嗯?” “你、你会、会不会把、把我、吃、吃掉?”他问得极其认真,眼里满是担忧。 谢临沅执笔的手猛地一顿,墨点滴落在宣纸上,迅速晕开一团黑渍。 很快,他恢复如常,温柔应声:“不会。” 至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吃掉”。 “怎么问这些?”他补充道。 谢玉阑磨蹭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把那个恐怖又带着其他意味的梦说出口。 他只是说道:“没、没什么,我、我先、先走、走了,皇、皇兄。”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 并没有发现他身后的谢临沅的视线正紧紧锁在自己的背影上。 因为谢临沅白日太忙,谢玉阑也就留在了太子府,晚上也准备在太子府歇下。 等到了晚上,谢临沅如常想去催促磨蹭着不肯睡觉的谢玉阑洗漱,却见谢玉阑蹲在床边满脸无措。 “怎么了?”谢临沅走近。 谢玉阑像是被烫到一样跳起来,脸瞬间红得滴血,手忙脚乱地想去拿被子,他语无伦次掩耳盗铃道:“没、没什么!我、我不小、小心把、把水、水打、打翻了....” 第60章 就谢玉阑的反应而言,这肯定不是把水打翻了。 谢临沅上前,掀起被子,就看见床单上有一片已经干掉的,白色的污浊。 他捏着被褥的指尖瞬间收紧。 谢临沅目光扫过那痕迹的位置和形状,再结合他这反常的、羞窘至极的反应,瞬间明白了什么 是梦遗。 结合谢玉阑问自己会不会把他吃掉这件事,谢临沅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了是怎么一回事。 谢玉阑做了春.梦。 做梦的对象是他。 而梦的内容,则是自己将谢玉阑吞吃入肚。 谢临沅站在原地,看着眼前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的人,眼底翻涌着浓稠的、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暗流。 ----------------------- 作者有话说:玉阑,一款皇兄独属的绝世乖宝宝qaq 重感冒生病了,月经也来了qaq浑身很难受 第41章 捡到老婆第41天 他的乖兔子, 似乎终于开始成熟了。 而第一个闯入他春.梦里的,是自己。 这个认知,让他心底升起一股近乎暴戾的满足感和愉悦。 像是饥肠辘辘的狼, 在某一刻抓住了一只兔子,被喂饱餍足。 可谢临沅不是普通的狼,他贪得无厌, 想要在兔子身上索取更多。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此时寝殿内, 空气凝滞得落针可闻。 谢玉阑脸颊烧得通红, 几乎要滴出血来,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恨不得将自己藏进地缝里去。那双总是盛着水汽的眸子此刻写满了惊慌、羞窘和一种懵懂的无措。 谢临沅的目光从他羞红的耳垂,移到他微微颤抖的指尖,最后落在那床榻上不甚明显却足以说明一切的痕迹上。 心底那头被精心束缚的猛兽,因这意外的发现而躁动地低吼, 撞击着牢笼。 他深吸一口气, 压下翻涌的巨浪, 用尽可能平稳的语调开口, 仿佛在讲解一项再寻常不过的课业:“此为‘梦遗’,是男子身体自然之象,并非病症,无需惊慌。” 他的声音冷静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试图驱散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暧昧与尴尬。 谢玉阑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还带着未散尽的结巴:“为、为什、什么会、会这样?” “精满自溢, 乃常理。”谢临沅言简意赅,不欲过多解释那背后可能涉及的旖旎春梦,尤其当那梦境的另一个主角很可能就是自己时。 他只想尽快结束这场令人心绪不宁的教学。 然而, 谢玉阑却在短暂的消化后,仰起了依旧绯红的脸,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好奇与某种妄图想要找到同类的试探:“那、那皇、皇兄也、也会这、这样吗?” “......” 谢临沅所有准备好的说辞,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他会对谁产生欲望?会在怎样的梦境里宣泄? 答案呼之欲出,却像一团炽热的火,灼烧着他的理智。 他看着眼前这双不掺丝毫杂质的眼睛,那里面只有单纯的求知欲,仿佛在询问一个与自身无关的学术问题。 这种纯粹的无知,在此刻却成了最烈的催.情药。 谢临沅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他无法在这双眼睛面前撒谎。 “......会。”一个字,从齿缝间艰难地挤出,带着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沙哑。 果然,谢玉阑的眼睛微微睁大了,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那点羞窘似乎都被冲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近乎分享秘密般的亲近感。 他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旁人听去般,小心翼翼又带着点同病相怜的意味问道: “那、那皇、皇兄也、也做那、那吓、吓人的、的梦了吗?” “!” 轰隆一声,谢临沅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急速冷却,让他四肢百骸都泛起一种僵硬的麻意。 做梦? 他何止是做梦。 在太子府歇下的这些时间,看不见谢玉阑的日子里,那些被强行压抑的、不可告人的欲念,便如同挣脱了牢笼的凶兽,夜夜闯入他的梦境,肆意横行。 他梦见仍在东宫书房。熟悉的紫檀木书案,冰冷的触感却变得灼热。 桌上的竹简和书籍散落一旁,仿佛被狂风席卷过。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墨香,而是一种甜腻的、令人头晕目眩的暖香。 谢玉阑就在那里,坐在那象征着他权力与秩序的书案之上,纤细的双腿无力地垂落,足尖微微绷紧。 月白色的寝衣领口微敞,露出一段精致脆弱的锁骨。 他仰着头,眼尾染着一抹惊心动魄的绯红,那双总是清澈懵懂的眸子里水光潋滟,失神地望过来,里面盛满了某种他从未见过的、脆弱又诱人的情绪。 小巧的唇瓣微张,像离水的鱼般艰难呼吸,溢出细碎而模糊的呜咽。 而他自己,正俯身其上,一手紧紧扣着那不盈一握的腰肢,感受着隔着一层薄薄衣料传来的、惊人的柔软与温热。 梦境在这里变得模糊而炽热,只剩下一种强烈的、近乎粗暴的掌控欲,想要将眼前这具身体里里外外都打上自己的印记,将他完全禁锢在这方寸之地,不容任何人窥见,不容任何事物逃离。 下一秒,场景倏忽变换,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模糊了所有视线。 是上次他去的浴池。 水汽蒸腾,如同置身云雾仙境。 谢玉阑被抵在光滑微凉的玉璧上,温热的池水轻柔地漫过两人胸口,水波荡漾,带来一阵阵令人战栗的摩擦。 他的黑发被完全打湿,凌乱地黏在光洁的额角、泛红的脸颊和纤细的脖颈上,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脆弱与靡丽。 水珠顺着他白皙的脸颊滑落,滴入水中,漾开圈圈涟漪。 他低头,攫取那因惊喘而微张的唇瓣。 不知道是不是梦的缘故,触感比他想象中还要柔软百倍,带着池水的微涩和独属于谢玉阑的、清甜的气息。 触感被无限放大,那生涩的、无助的回应,那细微的颤抖,都像是最烈的酒,疯狂地侵蚀着他的理智。 水流掩盖了所有可能的声音,却让肌肤相贴的触感变得更加清晰磨人,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像是在点燃新的火苗。 最后,梦境定格在寝殿的床榻之上,与现实的位置彻底重叠。 锦被凌乱,层层叠叠的帷幔低垂下来,将空间隔绝成一个极度私密、仿佛与世隔绝的囚笼。 谢玉阑深陷在柔软的被褥之中,像一只被献祭的、纯白的羔羊,彻底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量,只能无助地承受着一切。 梦里,他一遍遍地吻过那早已红透、敏感得微微颤抖的耳廓,听着那带着哭腔的、破碎的求饶和依赖的呓语。 那声音像是最纤细的羽毛,反复撩拨着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每一次从这样极致缠绵又充满掌控欲的梦境中惊醒,谢临沅都会浑身冷汗地坐起,心脏狂跳如擂鼓,黑暗中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身体的反应昭然若揭,揭示着那些梦境是何等真实而汹涌。 巨大的罪恶感与更加强烈的渴望如同冰火交织,疯狂地撕扯着谢临沅的理智。 他不得不起身,用冰冷的茶水强行压□□内的燥热和那些挥之不去的旖旎画面。 谢临沅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下颌线绷得极紧。 他花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压下眼底翻腾的骇浪,找回自己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极其短促的音节: “......嗯。” 仅仅是承认做了梦,就已经耗尽了他此刻所有的自制力。 然而,谢玉阑的思维却沿着一条单纯到残忍的直线跑了下去。 他眨了眨眼,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语气,甚至有点小小的安慰意味,小声追问:“那、那皇、皇兄也、也梦、梦见被、被吃、吃掉、掉了吗?” 谢临沅感觉自己的神经几乎要绷断。 吃掉? 是,在那些荒诞而真实的梦境里,他确实“吃”掉了他。 只不过用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 他的呼吸骤然粗重了几分,眸色深得吓人,紧紧盯着眼前这个不断在无知无觉中引火的小傻子,几乎哑着嗓子回道:“不同。” “不、不同?”谢玉阑更加好奇了,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哪、哪里不、不同?” 谢临沅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近乎冷酷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谢玉阑不懂,但是不代表他不懂。 谢临沅知道,不能再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 否则他真的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日后玉阑自会明白,”他生硬地截断了话题,语气不容置疑,“现在该去沐浴,然后睡觉,明日回宫。” 第61章 谢玉阑虽然仍有好奇,但敏锐地察觉到皇兄似乎不想再谈,便也乖巧地不再追问,只是心里还琢磨着“有所不同”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兄没有梦见自己被吃掉吗? 那为什么皇兄也会有和他一样的反应? 谢玉阑晃了晃脑袋,也不再多想。 念着去沐浴的事情,他一转身,就看见一个小宫女站在自己身后,行礼说道:“八殿下,奴婢来拿寝被。” 谢玉阑耳尖倏地一烫,磨磨蹭蹭地让开位置,随后用最快的速度跑出了卧房,去浴池沐浴。 翌日。 再度从梦中醒来的谢玉阑一起身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谢临沅。 他艰难地动了动腿,腿根上的黏腻让他无地自容。 “皇、皇兄...”谢玉阑喃喃道。 谢临沅这才走进,他看了一眼谢玉阑僵硬的姿势,立马反应过来,他轻轻笑了一声:“做梦了?” 理解到谢临沅口中做梦的含义,谢玉阑的脸瞬间红了,他吞吐道:“嗯、嗯...” “又被吃了?”谢临沅淡淡道。 谢玉阑一怔。 被皇兄这么一问,他才想起来,在梦里他梦见的不是被吃掉。 “没、没有。”谢玉阑说道。 男人贴近谢玉阑的身前,他拉了拉谢玉阑雪白里衣的衣襟,将其拉紧:“那梦见什么了?” “梦、梦见、见了兔、兔子。”谢玉阑睁着眼睛愣愣道。 谢临沅:“......” 本来拉扯模糊的氛围瞬间被破坏,谢临沅唇角下压,似乎不满自己的存在不如一只兔子。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如常,弯着唇握住谢玉阑的手腕,说道:“去沐浴吧,等会便回宫。” “好、好。”谢玉阑应道。 回到东宫时已经晌午了。 东宫依旧如常静谧,仿佛与外界的喧嚣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一到东宫,谢玉阑浑身的疲惫便涌了出来,趴在前殿的木桌上小憩。 谢临沅见状,倒了杯茶放在谢玉阑手边,说道:“喝了,醒醒神。” 谢玉阑迷迷糊糊地仰起头,又看了眼手侧的茶水,最后拿起来应道:“好、好。” 话音刚落,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进来,他神色惊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殿下!八殿下养的那只兔子......它、它......没了!” 正捧着茶杯醒神的谢玉阑闻言,猛地一愣,茶杯从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碎裂开来,热水溅湿了他的衣摆,他却浑然不觉。 “没、没了?”他像是没听懂,呆呆地重复了一遍。 “就、就今早发现时就已经硬了......”小太监吓得魂不附体,磕磕巴巴地解释,“奴才们仔细检查过了,喂的食水都没问题,也、也不知道怎么就......” 谢玉阑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他兀的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就朝着自己寝殿旁的兔子小窝跑去。 谢临沅眉头紧蹙,立刻起身跟上。 寝殿角落,那只铺着柔软棉垫和小毯子的精致竹笼里,那只雪白的、总是穿着各种小衣裳的兔子,此刻正安安静静地侧躺着,身体已经僵硬,往日里灵活转动着的、红宝石般的眼睛紧闭着,再也睁不开了。 它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却再也没有了呼吸。 谢玉阑扑到笼子前,手指颤抖着,却不敢去碰,只是隔着竹栏,呆呆地看着。 他养了它九年。 从十岁那年,皇兄把它买来送给他,陪他度过冷宫出来后最初那段惶恐不安的岁月,到后来跟着他一起住进东宫,听他絮絮叨叨地说傻话,分享他偷偷藏起来的点心,在他害怕时让他抱着取暖...... 它几乎贯穿了他拥有记忆以来所有重要的时光。 是他笨拙生命中,第一个完全属于他、依赖他、不会嘲笑他结巴迟钝的小生命。 明明昨晚才梦见了兔子。 可现在,它一动不动了。 巨大的、迟来的悲伤,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 钝痛的心仿佛终于反应过来,尖锐的疼痛刺破懵懂,他猛地发出一声极其哀恸的、小兽般的呜咽,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他哭得浑身颤抖,几乎喘不上气,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了一块。 谢临沅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因极度悲伤而剧烈抽动的单薄肩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痛难当。 他伸出手,想要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将人揽入怀中安慰。 然而,这一次,他的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 眼前的悲伤如此纯粹而沉重,关乎死亡,关乎失去。 他那历经情.欲洗礼、充斥着占有与欲念的心,在此刻,竟生出一种近乎亵渎的局促感。 最终,他的手还是落了下去,轻轻按在谢玉阑颤抖的肩上,将无声的安慰与支撑传递过去。 谢玉阑仿佛找到了依靠,猛地转过身,将满是泪水的脸深深埋进谢临沅的衣襟里,哭得撕心裂肺: “皇、皇兄......兔、兔子死、死了,它、它不、不要我、我了.....” ----------------------- 作者有话说:来了 第42章 捡到老婆第42天 谢临沅紧紧抱着谢玉阑, 听着怀里人的哭声,心脏似乎也被搅紧。 “不哭了。”他轻声安抚道。 谢玉阑吸了吸鼻子,大脑一阵晕眩, 他想开口说话,可一开口就是控制不住的哽咽哭声。 “兔...呜....兔、兔子...”他无助地揪住谢临沅的衣襟。 这一刻,他的世界彻底崩塌, 只剩下谢临沅一个支柱。 男人抬起手, 捧住谢玉阑的脸颊, 他盯着谢玉阑沾着泪珠的睫羽,指腹轻触缓缓抹去:“兔子的寿命本就只有五六年,它能活九年已经很好了。” “可、可...”谢玉阑磕磕绊绊,想说些什么,可晕胀的大脑不允许他思考措辞。 他只能回道:“我、我舍、舍不得...”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筵席,有聚亦有散, ”谢临沅温声说道。 “那、那皇、皇兄也、也会这、这样吗?”谢玉阑哽咽着开口。 谢临沅一怔。 他意识到谢玉阑是在害怕些什么, 开口:“皇兄不会离开玉阑的。” “可、可皇、皇兄比、比玉、玉阑大, ”谢玉阑回道, “书、书上、上说人、人的普、普遍死、死亡寿、寿命是五、五十岁到、到六、六十岁,皇、皇兄比、比玉阑大、大。” 于谢玉阑而言,皇兄是支撑他整个世界的支柱。 如果皇兄不在了,谢玉阑无法想象自己要怎么活。 谢临沅闻言彻底愣住, 他没想到谢玉阑会这么想,他轻轻抚摸着掌心的脸颊,说道:“那如果皇兄比玉阑先走玉阑怎么办呢?” 谢玉阑紧紧搂住皇兄劲瘦的腰身, 磕磕绊绊说道:“那、那玉、玉阑和、和皇、皇兄一、一起死......唔——” 唇瓣兀的被温热的掌心覆盖住,谢临沅平日里那双温柔如春风的眼眸中掺上了冷意,他捂着谢玉阑的嘴唇, 不让人再说话。 他盯着谢玉阑的眼睛,冷然说道:“谢玉阑,这种事不能乱说。” 谢临沅这时终于才发觉,他自己本身对于谢玉阑而言是生命中最重大的存在。 重大到谢玉阑愿意和他一起死。 可谢玉阑的生命是他自己的,不是跟他捆绑在一起的。 但可耻的是,在谢临沅听见谢玉阑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某个阴暗的角落正被悄然满足。、 这太矛盾了,矛盾到谢临沅一边想让谢玉阑拥有常人的社交和自己生活,一边又想把谢玉阑捆绑在自己身侧这辈子都离不开自己。 谢临沅沉沉呼出口气,他松开手,神情认真说道:“以后不能说这种话。” “好、好。”谢玉阑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他眨着眼,泪珠随着睫羽的颤动掉落在谢临沅的手背上。 “皇兄带你去把兔子埋了,好了?”谢临沅不愿再谈论死生的问题。 谢玉阑看着笼子中没有了生命气息的兔子,鼻尖一酸:“好、好。” 兔子被锦瑟用布料包了起来。 谢临沅在东宫内找了一块适合埋兔子的地方,命孟九尘拿来一柄铁锹。 “要自己挖坑埋吗?”他偏头问谢玉阑。 谢玉阑点点头,接过谢临沅递来的铁锹,他力气小,铁锹插.进土里也只撬动了一小块土。 谢临沅见状,走到谢玉阑身后,握住谢玉阑的手腕帮人铲土。 忽然,一滴热泪掉落在他的虎口。 他垂眸,就见谢玉阑紧紧咬着下唇,无声地哭着。 谢临沅没说话,只是将人往自己怀中揽了揽,起到一个倚靠的作用。 谢玉阑盯着深褐色的泥土,不知怎的眼泪就仿佛被打开了水闸一样往出流着,旁边还有这么多宫人,他自觉丢人,吸着鼻子试图止住眼泪。 可怎么都止不住,反而越哭越狠,让他喘不上气来。 第62章 甚至手腕开始脱力,差点将铁锹掉下,好在谢临沅在身后及时握住。 大颗大颗的眼泪开始往土坑中掉,将泥土颜色加深。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玉阑才挖出一个可以埋下兔子尸体的土坑。 锦瑟将用布料包裹着的兔子递到谢玉阑面前:“殿下,给您。” 谢玉阑指尖颤抖着抱起兔子,他轻轻掀开布料的衣角,指腹抚摸上冰冷但依旧柔软的兔子毛。 他弯下腰,不舍地将兔子放了进去,随后将兔子埋了起来。 后面又给兔子立了碑,谢玉阑亲自在上面写上“谢玉阑爱兔之墓”的字眼。 做完这一切,谢玉阑大概是哭到脱水了,一起身就感觉浑身悬空,猛地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他还听见谢临沅冲上前抱住了他,口中还喊着他的名字。 兔子的死,像是一根抽走了谢玉阑大半精气的丝线。 那个冬日最后的严寒,病魔趁机侵入了他的身体。 一场来势汹汹的风寒,将他困在床榻之上,高烧反复,咳嗽不止。 谢玉阑整个人蜷缩在厚厚的锦被里,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干燥起皮。 他昏昏沉沉,时而因寒冷而瑟瑟发抖,时而又被高热灼烧得意识模糊,偶尔清醒片刻,也是眼神涣散,望着帐顶发呆,或是无意识地喃喃着“兔兔”。 谢临沅将大部分事务都移到了东宫偏殿处理。 寝殿内终日弥漫着苦涩的药味和安神香清冷的气息。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 御医每日定时请脉,斟酌着调整药方。 每一次,谢临沅都会亲自接过药方,逐字审阅,目光沉着却锐利,让年迈的御医都忍不住屏息凝神。 他会仔细询问每一味药的用量,甚至对煎药的水温和时辰都提出苛刻的要求。 “这味黄连,量减半。他脾胃虚弱,受不住这等大寒。 “加三钱怀山药,磨粉后下。” “用雪水煎,文火满一个时辰,不得有误。”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 御医唯唯应下,心中暗惊于大皇子殿下对医药之道的精通以及对八殿下病情的事无巨细。 药煎好后,宫人战战兢兢地捧进来。 谢临沅接过,自己试一口温度,确认不烫不凉,方才坐到床边。 “玉阑,喝药了。”他低声唤着,手臂穿过谢玉阑的后颈,将他半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 昏沉中的人儿皱紧了眉头,下意识地扭开头躲避那苦涩的气息。 谢临沅却极有耐心,一手稳稳地端着药碗,另一只手轻轻捏住他的下颌,力道恰到好处地让他无法挣脱,又不会弄疼他。 “乖,喝了病才能好。”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混合着汤药氤氲的热气,拂过谢玉阑滚烫的耳廓。 或许是这声音太过熟悉令人安心,或许是实在没有力气挣扎,谢玉阑终于顺从地张开嘴,小口小口地,就着谢临沅的手,将那一碗浓黑苦涩的汤汁艰难地咽了下去。 每喝几口,谢临沅便会喂他一口温水漱口,或是塞一小块杏脯或者糖块去去苦味。 整个过程,他的目光始终专注地落在谢玉阑脸上,观察着他的每一丝表情变化,仿佛喂药是此刻天下最重要的大事。 高烧最厉害的那两晚,谢临沅甚至衣不解带地守在榻前,用浸了温水的细棉布,一遍遍为他擦拭额头、脖颈、手心,物理降温。 夜间咳嗽剧烈时,他会将谢玉阑整个人揽在怀里,轻轻拍抚他的后背,直到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渐渐平息,变成委屈的抽噎,最终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谢临沅看着怀中人因病痛而愈发脆弱的睡颜,心底那片冰冷的坚硬之地,仿佛被什么东西反复冲刷着。 一种混合着怜惜、焦虑以及更深沉占有的情绪,在寂静的夜里疯狂滋长。 兔子的死就让谢玉阑如此沉重,也能侧面说明谢玉阑失去不了他。 即使谢临沅能做到,可未来的事没有定数,说不定在哪次刺杀或陷害中他就死了。 那谢玉阑怎么办? 谢临沅头一次开始未雨绸缪,想要让谢玉阑变成一个独立自主能失去任何东西的人。 这场病缠绵了将近半月,才终于慢慢好转。 等到御医宣布八殿下脉象趋于平稳,只需好生温养时,整个东宫上下都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病去如抽丝。 这场大病彻底掏空了谢玉阑本就并不强健的底子。 天气虽然日渐转暖,他却比深冬时更怕冷了。 总是裹着厚厚的裘衣,手里抱着暖炉,稍微吹点风就会忍不住咳嗽,脸色也总是带着一种透明的苍白,仿佛易碎的玉。 谢临沅的照顾和亲自管制并未随着病愈而结束,反而变得更加细致和严格。 每日的饮食药膳,他都要亲自过目。 御膳房送来的不再是寻常的珍馐,而是各式各样精心烹制的温补羹汤。 用膳时,谢临沅就坐在他对面。 不需要多说什么,只需一个眼神,谢玉阑就会乖乖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将那些或许并不那么可口的补汤喝得一滴不剩。 他知道皇兄是为他好,那份无微不至的关怀,让他心底依赖的藤蔓缠绕得更紧。 兔子死后的一个月。 谢玉阑变得愈发安静,愈发黏人。 常常只是抱着一本书,或者就那么安静地坐着,目光下意识地追寻着谢临沅的身影,仿佛只有确认他在视线范围内,才能感到安心。 那份懵懂的天真里,似乎也掺入了一丝失去兔子后的忧郁和易惊。 谢临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喜欢这份全然的依赖,享受这种将对方一切生活细节都纳入掌控的感觉。 但同时,他也清晰地意识到,谢玉阑不能永远这样下去。 他需要更强健,至少,要能更好地待在自己身边。 而首先,他要抹去那些曾经加诸在他身上的、象征着弱小与不堪的痕迹。 比如,那伴随了他十几年的结巴。 ----------------------- 作者有话说:来啦 第43章 捡到老婆第43天 冬末带着消融的新雪离开。 谢临沅做好了要将谢玉阑结巴治好的决定, 可怎么治又是一个问题。 他并不着急,而是去了小厨房端来了为谢玉阑准备的药。 等端着药走到谢玉阑的卧房门口,他推开门, 唤道:“喝药了,玉阑。” 床上的人眨了眨眼,转过头盯着谢临沅。 他原本就白皙的脸颊因为身体虚弱变得更加惨白, 纤长的睫毛颤抖着。 谢玉阑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被褥, 应声:“皇、皇兄。” 说完, 他就重新低下了头。 这段时间其实谢玉阑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格外消沉。 对什么东西都提不上兴趣。 谢临沅也看在眼里,他拿着药碗走到床侧,拿着玉勺盛起汤药递到谢玉阑唇侧:“喝药。” 谢玉阑乖乖张开唇,一口一口喝下皇兄递来的汤药。 喝完药后,谢临沅才开口询问:“想出去玩吗?” 不想出去。 他在心里默默回道。 谢玉阑缓慢挪了挪自己的身子, 将额头抵到谢临沅的肩头, 说道:“皇、皇兄...” “嗯?”谢临沅问。 “兔、兔子。”谢玉阑顿顿道。 谢临沅揉了揉谢玉阑的发丝, “皇兄给你买一只新兔子好不好?” “不、不要。”谢玉阑拒绝。 对于他来说, 有一只兔子就够了。 “那皇兄带你去御花园玩,好吗?”谢临沅温声道。 谢玉阑不愿意再拒绝,便点点头应下了。 春日的御花园,总算挣脱了严冬的桎梏, 显露出几分鲜活气。 嫩绿的草芽顶破湿润的泥土,几株耐不住寂寞的早樱已然缀满了细碎的花苞,在微风中摇曳。 阳光暖融融地洒下来, 驱散了最后一丝料峭寒意。 谢玉阑裹着一件稍薄的锦缎披风,被谢临沅牵着,慢吞吞地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 他病后初愈, 脸色依旧有些苍白,脚步也带着点虚浮,走一会儿便要停下来微微喘口气。 谢临沅也不催促,只随着他的步子,目光却时刻留意着他的状态。 忽然,一阵不算猛烈的春风掠过,带来几声隐约的嬉笑。 谢玉阑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天空,只见湛蓝的天幕上,飘着两只风筝。 有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风筝飞得最高,翅膀在阳光下闪着光,随着风势优雅地打着旋儿。 还有一只简单的沙燕风筝,拖着长长的尾巴,忽上忽下,像是在与风玩耍。 他的脚步顿住了,仰着头,目光紧紧追随着那几只风筝。 那眼神,像极了年幼的孩童看到心爱玩具时的模样,亮晶晶的,带着点怯生生的渴望。 第63章 他看得入了神,连谢临沅停下脚步看着他,都未曾察觉。 “喜欢?”谢临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而平稳。 谢玉阑猛地回神,脸上泛起一丝薄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披风的带子,结结巴巴地说:“就、就是好、好看,飞、飞得高.....” 他从小在冷宫长大,后来虽被谢临沅带在身边,但多数时间也只在东宫活动,放风筝这种寻常百姓家的玩乐,于他而言,竟是十分新奇的。 谢临沅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微软。 他抬手,极其自然地将他被风吹到颊边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那微凉的耳垂,感受到对方轻轻一颤。 “明日天气若好,带你来放。”他温声说道。 谢玉阑倏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真、真的吗?皇兄带、带我放、放风筝?” “嗯。”谢临沅颔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那边放风筝的人察觉到了谢玉阑和谢临沅的身影,带着风筝跑了过来。 来者是两个女孩,扎着辫子的女孩瞧见谢临沅,睁大了眼睛,立马把自己手中的风筝往身后放:“大、大皇、皇兄。” 另一个女孩撞了撞扎辫子女孩的胳膊。 辫子女孩注意到谢临沅身侧的谢玉阑,连忙唤道:“八、八皇兄。” 谢玉阑这才知道这两个女孩是他的皇妹。 他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两个女孩。 “谢清窈、谢朝宁,今日的课上完了?”谢临沅问道。 谢清窈和谢朝宁今年才八岁,是宫中的陈昭媛所生。 谢朝宁则是那个扎着辫子的女孩,她缩了缩脖子,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逃学一起却被大皇兄抓包了。 “我、我...”谢朝宁半天都我不出一个借口出来。 “大皇兄,八皇兄...不要告诉母妃和夫子好吗?”谢清窈知道瞒不下去了,连忙说道。 谢临沅也自然瞧出来两人是逃学的,他淡淡回道:“下不为例,别让我看见了。” 知道大皇兄放过她们姐妹了,谢朝宁连忙笑了起来,她的视线落在谢玉阑身上,问道:“八皇兄是生病了吗?” “嗯、嗯。”谢玉阑应道。 谢朝宁笑了笑,舞了舞自己手中的风筝:“八皇兄要和我们一起玩吗?” “可、可以吗??”谢玉阑仰起头,看着谢临沅问道。 谢临沅思索了一下,应道:“可以。” 谢玉阑抿唇笑了起来,刚准备和谢朝宁她们一起放风筝,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喊声:“九公主十公主,快去宫学上课吧!” 来喊的人是谢朝宁的贴身宫女。 谢朝宁整个人蔫巴了下去,说道:“好、好吧。” 谢青窈则是对谢玉阑挥了挥手:“我们下次再来找你玩。” “好、好。”谢玉阑点头应道。 两姐妹走后,谢临沅低头看着谢玉阑问道:“喜欢她们?” “她、她们人、人好。” 谢玉阑是个相信第一印象的人。 “那日后玉阑可以找她们玩。”谢临沅温声说道。 “嗯、嗯!” 谢临沅带着谢玉阑又在御花园逛了一会,一直到了午时吃午膳才回去。 吃完午膳后,孟九尘走了进来,对谢临沅说道:“殿下,尚衣局的人来送衣服了。” “知道了。”谢临沅站起身。 他握住谢玉阑的手,说道:“跟我走吧。” 孟九尘站在两人前引路。 到了东宫偏殿,尚衣局的掌事宫女领着两个小太监,垂首敛目地站着,面前的长案上铺陈着数套新裁制的春衫。 春杉的料子都是顶好的云锦杭绸,针脚细密,款式也是时下最新的,只是颜色偏于清雅,多以月白、淡青、浅灰为主。 谢临沅的目光淡淡扫过那些衣衫,并未立刻表态,而是随手拎起一件月白色的直裰。 衣料柔软,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的确雅致。 “过来。”他朝安静站在旁边的谢玉阑招了招手。 谢玉阑乖巧地走过去。 谢临沅将那月白直裰拎起,在他身前比量了一下。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谢玉阑依旧略显苍白的脸上,那素净的颜色非但没添清雅,反而更衬得他唇色浅淡,整个人透出一种易碎的脆弱感。 谢临沅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颜色太素,”他放下那件直裰,语气平淡却不容置喙,“衬得你气色弱。” 掌事宫女心头一紧,连忙躬身:“殿下恕罪,是奴婢考虑不周。想着八殿下性子安静,故尔选了这些雅致的颜色……” 谢临沅没理会她的解释,目光转向一旁侍立的孟九尘:“前几日父皇赏赐的那匹来自江南的海棠醉,还有吗?” 孟九尘忙道:“回殿下,还留着呢,那颜色鲜亮,尚未敢擅自裁用。” “嗯,”谢临沅颔首,“就用那匹料子,再给八殿下赶制几身春衫,要鲜亮些的款式。” 海棠醉是一种极其明媚的海棠红色,织有暗纹,色泽饱满鲜活,如同春日里最秾丽的海棠花。 配上谢玉阑正好。 “是,奴婢遵命。”掌事宫女暗暗松了口气,连忙记下。 吩咐完衣料的事,谢临沅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谢玉阑身上。 许是冬日病了一场,又或许是本就体质使然,谢玉阑穿着稍显宽松的春衫,更显得身姿单薄。 谢临沅的手很自然地搭上了他的腰侧,隔着几层柔软的衣料,轻轻一捏。 那腰肢纤细,不盈一握,几乎感觉不到什么肉感。 谢玉阑却像是被烫到一般,身体猛地一颤,口中溢出一声极轻的、带着颤音的惊呼,脸颊瞬间漫上绯红,一直红到了耳根。 他下意识地想躲闪,脚步刚挪动半分,却被谢临沅按在腰侧的手固定住了。 “别动。”谢临沅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悦。 谢玉阑立刻僵住不动了,连呼吸都屏住了,只有睫毛在剧烈地颤抖,暴露了他内心的慌乱。 腰侧被触碰的地方,仿佛有细小的电流窜过,带来一阵陌生的、令人心悸的酥麻感。 他从未觉得皇兄的手有如此强的存在感,那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掌控,让他无所适从。 谢临沅清晰地感受到了掌下身体的瞬间紧绷和细微战栗。 他眸色深了深,指尖在那纤细的腰线上又停留了片刻,仿佛在丈量什么,才缓缓松开手。 “太瘦了,”他说道,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日后膳食再加一份鱼肉羹。” “知、知道了,”谢玉阑声如蚊蚋,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看人,只觉得被捏过的那处皮肤滚烫得厉害,连带着全身都有些不对劲。 谢临沅看着他这副羞窘难当、敏感至极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餍足的笑意。 尚衣局的人早已识趣地退下。 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粘稠的静谧。 谢玉阑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只觉得那海棠红的料子似乎都变得灼眼起来。 而谢临沅已然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仿佛刚才那个捏着人腰肢点评的举动,再寻常不过。 “皇、皇兄,我、我先去、去看、看书了。”谢玉阑磕磕绊绊说道,说完便走了。 谢临沅则站在原地,依旧看着自己的指尖,仿佛那纤细腰肢的触感还在手掌中流连。 第二日。 天高云淡,春风和煦,比昨日更添了几分暖意,是个放风筝的好天气。 谢临沅下朝后,直接带着谢玉阑去了御花园一处最为开阔的草坪。 孟九尘早已候在那里,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手里捧着几个制作极其精美的风筝。 这些都是内府监连夜赶制或从宫外搜罗来的精品,任何一个拿出去都价值不菲。 然而,谢玉阑的目光却一下子被旁边一个略显朴素的燕子风筝吸引住了。 那燕子通体玄黑,只翅尖和腹部点缀着些许白色和赭石色,眼睛用亮晶晶的琉璃片镶嵌。 虽不如那几个风筝那般那般华丽,却显得格外灵巧活泼,更像他在天上看到的那种自由飞翔的鸟儿。 谢临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了然于心。 他挥挥手,示意小太监将那个燕子风筝拿过来。 “试试这个?”他将风筝和线轴递到谢玉阑面前。 谢玉阑用力点头,脸上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灿烂的笑容,如同骤然破开云层的阳光,晃得谢临沅心尖微微一颤。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只比他手臂还长的燕子风筝,爱不释手地摸着那光滑的绢面和竹制的骨架,眼里满是新奇和欢喜。 “来,我教你。”谢临沅拿起线轴,示意谢玉阑拿着风筝走到逆风的方向。 春风拂过草坪,带来青草和泥土的清新气息。 第64章 谢玉阑学着谢临沅教的样子,双手高高举起风筝,有些紧张地等待着。 “可以开始跑了。”谢临沅说道,同时开始放线。 谢玉阑深吸一口气,笨拙地迎着风跑了起来。 他病后体虚,跑得并不快,脚步也有些踉跄,但那双举着风筝的手却稳得出奇。 风吹起他的披风和发丝,扬起一阵细小的尘埃,连阳光都格外偏爱他,照的他整个人都恍若都在发光。 跑了十几步,谢临沅对谢玉阑道:“可以松手了。” 谢玉阑依言松开双手。 那黑色的燕子借着风势,摇摇晃晃地向上攀升了一下,但随即像是失去了力气般,一头栽了下来,落在不远处的草地上。 谢玉阑跑得气喘吁吁,看着落地的风筝,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看向谢临沅。 “无妨,风向不稳,”谢临沅安抚道,走过去捡起风筝,检查了一下,“再来。” 第二次,谢玉阑跑得更卖力了些,小脸都憋红了。 风筝再次起飞,这次飞得高了一些,在空中挣扎着盘旋了两圈,最终还是没能稳住,斜斜地飘落下来。 “手要稳,松手的时机要准。”谢临沅耐心地指导着,亲自示范着如何感受风力和放线的节奏。 第三次,谢玉阑调整了呼吸,更加专注。 当他再次松开手时,燕子风筝终于稳稳地乘上了风,伴随着谢临沅手中线轴的飞快转动,如同真正的鸟儿一般飞向云霄。 “飞、飞起、起来来了!皇、皇兄!它飞、飞起、起来了!”谢玉阑激动得忘了奔跑,站在原地,仰着头。 他指着天空中越来越小的燕子,兴奋地大喊,脸颊也因为奔跑和兴奋染上了红晕。 谢临沅手中操控着线轴,让风筝在空中做出各种行动。 只不过他的目光却更多地落在身旁那个雀跃的身影上。 谢玉阑的笑容纯粹而明亮,那双近来总是带着点怯懦和忧郁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全然的喜悦和光彩,比任何东西都要耀眼。 他仰着头,脖颈拉出脆弱的弧线,仿佛下一秒就能被野兽咬断。 谢临沅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占有欲交织着升腾而起。 玩了好一会儿,谢玉阑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气息也有些急促。 谢临沅见状,便开始慢慢收线。 那高飞的燕子顺从地一点点降低高度,最终稳稳地落回了草坪上。 谢玉阑迫不及待地跑过去,珍重地抱起燕子风筝,用手轻轻拂去上面沾着的草屑,眼睛亮晶晶的,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消失过。 “开心吗?”谢临沅问道。 “开、开心...”他抱着风筝,走到谢临沅面前,仰起脸,声音里还带着未平息的兴奋,“谢、谢皇、皇兄...” 谢临沅抬手,用指腹擦去他鼻尖的汗珠,目光深邃地看着他:“喜欢就好。” 放了风筝后,谢玉阑眼下终于不似前段时间那般忧郁,张唇笑了起来,柔软的舌尖随着他的动作从口中探出。 谢临沅一怔。 他猛地想起来谢玉阑儿时有一次并没有结巴。 便是那次是酒楼时自己捏住了谢玉阑的舌头,谢玉阑短暂地恢复了正常的说话方式。 谢临沅摩挲了一下指腹,眉头轻轻皱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玉阑见谢临沅眉头紧蹙,还以为谢临沅是在担心自己的状态,连忙伸出手想要抚平谢临沅的眉心:“皇、皇兄,玉、玉阑没、没事。” “嗯,好。”谢临沅收回思绪,眉头舒展开来。 “玉阑想好治好结巴吗?”他主动问道。 谢玉阑愣了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重复着皇兄的话说道:“治、治结、结巴?” “嗯。”谢临沅应道。 “怎、怎么治?”谢玉阑问道。 这结巴伴随了他太久,谢玉阑不是没想过治结巴,可每次深夜想要尝试如同常人一般得到通畅的语速都是以失败告终。 “皇兄有个法子,只是不确定可不可以,玉阑要试试吗?”谢临沅伸出手,整理了一下谢玉阑的衣襟。 谢玉阑自然想治好,连连点头应道:“好、好。” “那等皇兄将治结巴的东西找来。”谢临沅道。 他心中有了想法,只是不知道行不行。 更何况这是谢玉阑的心理阴影导致的,虽然如今提起以后谢玉阑已经没有当初的剧烈反应了。 书房。 谢临沅在宣纸上画出一个图形,折叠起来。 随后他看向站在一旁的剪春,唤道:“过来。” 剪春走到谢临沅身边,附耳去听。 谢临沅在剪春耳边说了几句话,随后将折起来的宣纸放在剪春手中:“速度要快。” “遵命。”剪春应道。 自从谢临沅说了要给谢玉阑治结巴已经一周没有新的动静了。 谢玉阑知道自己的结巴很难治,就算治不好也没关系。 他趴在书案上,指尖翻动着竹简,看着竹简上的字,视线却没有落在字上。 忽然,门被敲响。 “进、进。”谢玉阑说道。 门被打开,进来的人是谢临沅,他手中拿着一个紫檀木制的小盒子,朝着谢玉阑走了过来。 见到来者是皇兄,谢玉阑直起身子,喊道:“皇、皇兄。” “嗯,”谢临沅走到谢玉阑身边坐下,“给你治结巴的东西皇兄带来了,但是不知道能不能治好,这是一个未知数。” 谢玉阑摇摇头,分外懂事地回道:“我、我知、知道不、不好、好治,但、但是我、我想、想和皇、皇兄正、正常说、说话。” 听到谢玉阑最后一句话,谢临沅的心脏某处倏地被填满,某种奇怪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从心中升起。 他捏着木盒的指尖收拢,将木盒放在书案上。 随后缓缓推至到谢玉阑面前:“就是这个。” 说罢,男人修长的指尖打开木盒的盖子,露出里面用柔软丝绸裹着的东西来。 谢临沅掀开上面的丝绸,露出东西彻底的样子。 那是一个玉制的球状体,正安安静静地躺在盒子中。 晶莹剔透,只是像极了让人噤声无法开口的刑具。 ----------------------- 作者有话说:这个是我的xp。。现实中肯定是治不好的,大家不用当真,就当架空背景下的架空设定了qaq 第44章 捡到老婆第44天 谢玉阑看着盒中的球体, 问道:“这、这是、是什、什么?” 谢临沅拿起球体,放在手中冰凉,他回道:“这叫玉衔, 是给你治结巴的。” “这、这个能、能治、治结、结巴?”谢玉阑有些不太相信。 毕竟他先前也自己私下偷偷尝试过各种民间传闻中治结巴的土方法,全部都失败了。 谢临沅的指尖捏着球体在手中打着转,说道:“有几率能治好你的结巴。” “为、为什、什么?”谢玉阑歪着脑袋询问。 他看着皇兄指尖上托着的预先, 并不理解为什么谢临沅说此物能治好他的结巴。 这个玉衔晶莹剔透却平平无奇, 看不出什么玄机。 此物怎么能治好他的结巴? 但是是皇兄带回来的, 谢玉阑愿意相信皇兄。 于是他听见谢临沅回道:“你应该不知道,九年前在酒楼,有一次我捏住了你的舌头,那次你开口说话并没有结巴。” 谢玉阑瞳孔微微放大,他颇为震撼,说道:“为、为什、什么我、我不、不知、知道?” “当时你被茶水烫着了, 自然没有发现。” 自从上次放风筝时想起来这件事, 那天的场景都在清晰地印在谢临沅眼中。 谢玉阑努力在脑海里寻找谢临沅所说的场景, 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有些挫败地垂下头, 语气失落:“我、我想、想不起、起来、来了。” 突然,一个温热的怀抱把他拥入怀中,男人的下巴抵上他的发顶,谢临沅温柔的声音在他上方响起:“没事, 皇兄记得就好了。” “嗯、嗯。”谢玉阑应道。 他的目光却落在书案上放着的玉球上,有些好奇它该怎么用。 “皇、皇兄,这、这个玉、玉球怎、怎么用?” 谢临沅微微偏头, 视线挪到谢玉阑的唇上,手掌轻轻贴上怀中人的后颈,微微用力捏了一下。 “回卧房。”他轻声道。 卧房内。 门窗紧闭, 隔绝了外面渐起的蝉鸣。 明亮的光线被厚重的帘子过滤,只在紫檀木地板上投下几块模糊的光斑。 空气里弥漫熏香散发出的冷香,却压不住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 如果有人在,就能看见身形纤薄的八殿下此刻正站在太子殿下跟前,太子殿下手中拿着玉衔,掌心微微放置的八殿下的后脖颈上。 第65章 “皇、皇兄,你、你是说这、这个要、要放、放进我、我嘴、嘴里?”谢玉阑神色僵硬,看着那个并不小的玉衔说道。 “嗯。”谢临沅轻声应道。 闻言,谢玉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闪烁:“皇、皇兄...一、一定要、要用、用这个、个吗?” 谢临沅的目光落在他微微颤抖的睫毛上,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你想一直这样结巴下去吗?” 谢玉阑立刻摇头。 他不想。 他不想再被人暗中嘲笑,不想在紧张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尤其是在皇兄面前。 “那就听话。” 谢临沅伸出手,指尖托起他的下巴,那触感微凉,却让谢玉阑浑身一僵,“张嘴。” 命令简短而有力。 谢玉阑心脏怦怦直跳,他闭上眼,像是赴死般,顺从地微微张开了嘴。 因为紧张,他的嘴唇和牙齿都在轻轻打颤。 谢临沅眸色深暗,将那枚因为握在手中导致温凉的玉球,缓缓地、平稳地送入了他的口中。 异物侵入的感觉瞬间袭来。 玉球的大小恰到好处地填满了口腔大部分空间,迫使舌头被压在下方,无法像往常那样胡乱翘起或后退,只能找到一个相对固定的、低伏的位置。 唾液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分泌,想要包裹住那光滑的球体,却又因球体的阻碍而难以自如吞咽。 “唔...谢玉阑发出模糊的鼻音,眉头紧紧皱起,眼眶迅速泛红。这种感觉太奇怪了,也太难受了。他想吐出来,下巴却被谢临沅的手指稳稳托住,无法闭合。 “别动,”谢临沅的声音近在咫尺,呼吸拂过他的额发,“舌头顶住下颚,放松喉咙,用鼻子呼吸。” 谢玉阑努力照做,但被强行固定的舌位和充盈口腔的异物感让他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鼻翼翕动着,像离水的鱼。 眼泪不受控制地盈满眼眶,顺着眼角滑落。 谢临沅用指腹轻轻揩去他的泪痕,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但另一只手却依旧稳固地控制着他的下颌,没有丝毫松动。 “适应一下就好,现在说一个‘啊’,我看看。” 谢玉阑尝试着,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带着哽咽气音的“嗬....”,唾液甚至因为控制不当而从嘴角溢出了一丝。 强烈的羞耻感涌上心头,他挣扎着想要摇头。 不行。 这弄得他像一个刚出生控制不住自己津水的孩童一样。 谢玉阑舌尖微微用力,试图把玉球从口腔中顶出,可因为玉衔的压迫导致他的舌尖根本用不出力。 谢临沅察觉到了谢玉阑的意图,他用力捏了捏谢玉阑的后脖:“不许吐出来。” 男人的声音带着命令的口气,顿时让谢玉阑不敢再反抗,只好努力扼制住自己想要流出津水的口腔,可是这不是他能控制地住的。 “看着皇兄,”谢临沅命令道,指尖微微用力,迫使谢玉阑抬起泪眼朦胧的脸,“不准躲,再来一遍。” 他的目光冷静而专注,紧紧盯着谢玉阑的口唇和喉咙。 那种全神贯注的审视,让谢玉阑感觉自己无所遁形,每一丝细微的失败和狼狈都被清晰地放大。 他只能强忍着不适和委屈,再次尝试。 一次,两次,三次...... 书房里回荡着他破碎、含糊、时而因呛到唾液而中断的发音练习。 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眼泪混合着唾液,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 但谢临沅却极有耐心,不厌其烦地纠正着他的口型、呼吸的节奏。 他用手指轻轻按压他的喉结,示意他放松。 看着谢玉阑可怜兮兮的样子,谢临沅终归还是心软了,他问道:“能坚持吗?” 含着玉衔说话的这个过程漫长而煎熬。 谢玉阑几次都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那种被异物填满、无法自如控制口腔的感觉几乎要让他崩溃。 听见谢临沅的话,谢玉阑微微抬眸,就对上皇兄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点退缩的念头便被强行压了下去。 他颤抖着伸出指尖,捏住谢临沅腰腹处的布料,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 谢临沅敛眸,伸出手握住谢玉阑的指尖,说道:“好,那再坚持一会。” 不知过了多久,当谢玉阑终于能含着玉球,发出一个虽然沉闷但还算清晰的“啊——”音。 听到自己发出啊字的那一刻,他几乎虚脱般地松了口气。 连被谢临沅握着的那只手都像寻求夸奖的小狗一样反握了回去,小拇指不停刮着谢临沅的手背。 谢临沅的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玉阑很棒,”他终于松开了托着谢玉阑下巴的手,却并未取出玉球,“含着,适应半个时辰。期间不准取下,试着用鼻子平稳呼吸。” 说罢,他便走到书案前,拿起方才拿到这边来的竹简看了起来。 谢玉阑僵立在原地,口中含着那颗温润却冰冷的玉球,感受着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的存在。 他不敢乱动,甚至连吞咽口水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不雅的声音。 他只能努力调整呼吸,试图适应这种被强行塞满、被禁锢的感觉。 此刻卧房里只剩下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他自己略显粗重的鼻息。 时间变得格外缓慢。他偷偷抬眼看向书案后的谢临沅,就看见皇兄神情专注,侧脸线条冷硬,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可谢玉阑却隐隐觉得,皇兄的注意力,从未真正离开过自己。 那是一种无形的、密不透风的掌控,比口中的玉球更让他感到心悸,却也奇异地带来一丝扭曲的安全感。 半个时辰后,谢临沅才放下奏折,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吐出来。” 谢玉阑如蒙大赦,连忙低头,将那颗沾满了自己唾液、变得温热的玉球吐到了谢临沅的掌心。 取出玉球的瞬间,口腔骤然空荡,他甚至有些不习惯地动了动舌头,感觉舌头都有些麻木了。 谢临沅拿着那枚玉球,走到一旁的金盆边,用清水仔细地清洗干净,然后用洁白的软布擦干,重新放回紫檀木盒中。 “感觉如何?”他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谢玉阑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脸颊,小声说:“舌、舌头有点麻,但、但是......” 他顿了顿,尝试着说了一句完整的话,“好、好像...说话时...舌头知道该、该放哪里了......” 虽然依旧结巴,但那种词句卡在喉咙里、舌头打结无处安放的慌乱感,确实减轻了一些。 瞧见谢玉阑望向自己期期艾艾的眼神,谢临沅轻笑了一声,胸膛也微微起伏,他上前把谢玉阑搂紧怀中。 唇瓣则是贴着谢玉阑的耳侧,丝毫没有吝啬的夸奖从他口中传入谢玉阑耳中:“乖孩子。” 热气拍打在谢玉阑的耳侧,他的身子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却舍不得推开谢临沅的拥抱。 谢玉阑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抱住了谢临沅的腰腹,脸颊在男人的胸膛上蹭了蹭,乖乖回道:“我、我很听、听话的。” “嗯,所以夸我们玉阑是乖孩子。”谢临沅道。 忽然,卧房的门被敲响。 “殿下,该吃午膳了。”云袖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知、知道了。”谢玉阑回道。 谢临沅看了一眼谢玉阑衣襟上的水渍,捏了捏怀里人的耳垂:“换身衣服,去吃午膳。” “好、好。”谢玉阑回道。 “对了,”谢临沅似乎想起什么,“让尚宫局新做的衣裳送来了吗?” “还、还没、没有。” 上次尚宫局来已是前几日了,结果现在还没送来。 谢临沅眉头微蹙,说道:“我等会让孟九尘去问问,先换身衣裳。” “好、好。” 吃完午膳后,宋玉声竟然来了。 “宋、宋...”谢玉阑下意识想唤这个伴随了他很久的称呼,又很快反应过来改口,“表、表兄。” “不问问我怎么来了?” 谢玉阑顺着他的话问道:“表、表兄怎、怎么来、来了?” 宋玉声:“来找你皇兄对弈。” 刚说完,谢临沅的身影便出现了。 “表兄。”他唤道。 “嗯。”宋玉声应声。 两人去了院中的棋盘前坐下,谢玉阑也想看,便拿了顶小凳子坐在谢临沅身侧。 “尚宫局的人来送春衫了。”孟九尘从东宫外进来。 宋玉声闻言抬眸,问道:“不该前些日子就送来吗?” “颜色太淡,不适合玉阑,让她们重做了。”谢临沅解释道。 “原来如此。” 很快,尚宫局的人就进来了。 掌事宫女这次脸上带着笃定的笑,小心翼翼地展开那件用海棠醉料子裁成的衣袍。 第66章 霎时间,仿佛将一片盛放的海棠花云捧到了眼前。 那海棠红秾丽而不艳俗,色泽饱满鲜活,暗纹在光线下流转着细腻的光泽,衣襟和袖口处用稍深的丝线绣着缠枝莲纹,既显贵气,又不失少年人的明媚。 “太子殿下,给八殿下的新衫做好了,请您过目。” 谢临沅闻声抬眸,目光落在那片灼灼红色上,指尖拈着的黑玉棋子顿了顿。 “去换上看看。”他在棋盘上置上棋子,听不出语气。 宋玉声也停下下棋的动作,撑着下巴看着那身衣裳:“倒是好看。” “好、好。”谢玉阑上前,接过掌事宫女递来的衣服。 很快,谢玉阑有些局促地从房中走了出来。 他本就肤色白皙,近乎透明,平日里穿那些素色衣裳,总显得有几分病弱的苍白。 此刻,当那海棠红的衣袍上身,竟称得他分外秾丽。 那热烈的红色如同最上等的胭脂,瞬间将他苍白的脸颊映出了一片鲜活的血色,连浅淡的唇瓣都仿佛被染上了一层薄绯。 衣衫的剪裁极为合体,勾勒出他纤细的腰身。 谢玉阑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过于鲜亮的衣袖,睫毛低垂着,不敢看人,那副羞涩不安的模样,配上这灼灼的颜色,竟生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瑰丽。 像是无意间落入凡尘、被染上了人间艳色的精魅,纯真中透着不自知的诱惑。 谢临沅捏着黑子的指尖顿时收紧,心脏要撞破他的胸膛。 ----------------------- 作者有话说:大概下章或者下下章就治好啦(应该。) 第45章 捡到老婆第45天 谢临沅静静地看了他片刻, 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 他起身,缓步走到谢玉阑面前。 “抬头。” 谢玉阑依言抬起头, 目光却依旧躲闪着。谢临沅伸出手,替他理了理并未歪斜的衣领,指尖不经意擦过他微微泛红的颈侧肌肤。 那触感微凉, 却让谢玉阑轻轻颤了一下。 “很好看, ”谢临沅终于开口, 声音比平时更低哑几分,“这颜色,很衬你。”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细细描摹着眼前人被这海棠醉色点燃的容颜,仿佛要将这画面刻入心底。 殿内侍立的宫人早已屏息垂首,不敢多看。 谢玉阑被夸得耳根发烫, 心里却因这过于鲜亮的颜色而有些忐忑, 小声嗫嚅:“会、会不会太、太扎眼了......” “不会, ”谢临沅揉了揉谢玉阑的发丝, 偏头看向站在一旁低着头的掌事宫女,“日后多做些这个颜色的衣裳。” 掌事宫女连忙点头应道:“遵命。” “退下吧。”谢临沅道。 待掌事宫女走后,宋玉声背着手踱步走到谢玉阑身侧,打量着长相秾丽穿着亮丽的眼前人, 弯着唇轻笑着说道:“倒是好看。” 谢玉阑红着脸,回道:“谢、谢谢表、表哥夸奖。” 忽然,宋玉声惊奇地看了谢玉阑。 “你说话竟没以往那般口痴了?” “真、真的吗?”谢玉阑瞳孔睁大, 不敢置信。 虽然说他方才确实感觉说话轻松了一些,可并没有觉得自己的结巴和以往有什么区别,许是结巴久了, 已经察觉不出来了。 宋玉声看着他惊诧的样子,弯唇笑出了声,伸出手捏了捏谢玉阑的脸:“我还骗你不成。” 谢玉阑抿着唇笑,脸颊窝出一个小梨涡,他刚想回话,脸颊上的手就被打掉。 他转头,就见谢临沅沉着一张脸看着他刚刚被宋玉声捏着的地方。 “太子殿下这是干什么?”宋玉声倒没有被冒犯到的意思,只是眼眸在谢玉阑和谢临沅两人之间打着转。 “表哥还是注意一下为好。”谢临沅淡淡道。 宋玉声不解,他轻轻睨了一眼谢临沅,梅开二度把手捏上谢玉阑的另一边脸颊,持着清冷的嗓音说道:“那我就捏了又如何?” “太子殿下不是也经常这样吗?怎么到本王就要注意了,”宋玉声越想越无言,他抬起两只手揉捏着谢玉阑的脸颊,啧啧夸赞道,“真可爱,怎么脸这么软?” 谢玉阑被揉地脑袋直晃,却还是笑着嘟囔回应:“唔...谢、谢谢标、标各...” 揉着他脸颊的男人笑出了声:“真可爱。” 一旁,谢临沅盯着宋玉声的两只手,突然转头看向东宫门口的身影。 “表哥。”他唤道。 宋玉声动作一顿,看向谢临沅问道:“怎么了?” 只不过还没等谢临沅回答,宋玉声的余光就瞧见了东宫门口站着的人。 那人一身玄色衣袍,箭袖裹着他的手腕,他站在那,冷冷看着揉着谢玉阑脸颊的宋玉声。 是谢执。 宋玉声放下手,叹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挑逗了人一番,他指尖微微曲起,勾了一下谢玉阑的下巴:“有点事,先走了。” 谢玉阑跟着他的视线转头,就瞧见四皇兄站在不远处。 身旁的人离开的动作带起一阵风,刮在谢玉阑的脸上,连带着吹起了他的发丝。 耳廓倏地被碰了一下,谢临沅捏着那缕发丝夹到谢玉阑耳后:“别看他们。” 不知为何,谢玉阑总觉得皇兄的语气不太爽。 他乖乖点头,应道:“好、好。” 谢临沅的视线落到棋盘上,对谢玉阑说道:“棋还没下完,要和皇兄一起对弈吗?” 谢玉阑不太会下棋,但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见过谢临沅下了不少棋,他多少也是会一些的。 “可、可以。”他回道。 执着白子的人从宋玉声变成了谢玉阑。 谢临沅的棋式也不似先前和宋玉声对弈时那般锐利,反而多出了几丝纵容宠溺以及温和。, 玉棋子敲到棋盘上的声音清脆,谢玉阑微微低头,束起的发尾滑落到右边颈侧,从谢临沅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那截雪白的脖颈。 他喉结微微滚动,又看向刚刚被宋玉声触碰的脸颊,心中的不爽愈发强烈。 他敛眸,执着黑子落到棋盘上的某点。 谢玉阑看着棋局,眼眸突然亮了起来,他拿起白子落到刚刚那颗黑子的旁边,笑着说道:“皇、皇兄,我、我赢了!” 谢临沅也笑了起来,笑意却很轻:“玉阑赢了。” 说罢,他站起身牵着谢玉阑的手往盥漱间中走。 “皇兄,怎、怎么了?”谢玉阑问道。 谢临沅的指腹摩挲着谢玉阑手腕光滑的肌肤:“给玉阑洗脸。” 虽然不知道皇兄为什么要给自己洗脸,但谢玉阑还是回道:“好、好。” 男人拿着手帕,动作轻柔地擦拭着谢玉阑的脸颊。 “喜欢这身衣裳吗?”谢临沅等到现在周围没人的时候才开口询问。 谢玉阑脸颊上还滴着水,他回道:“喜、喜欢。” 这件衣裳虽然亮丽,但谢临沅觉得好看,谢玉阑自然也喜欢。 “喜欢就好。” 重新回到东宫院中,谢临沅看向孟九尘,吩咐道:“再去宫外寻些和八殿下身上料子相似的布料,拿去尚宫局制成衣裳。” “遵命。” 孟九尘走后,谢临沅看向谢玉阑:“明日还要治结巴吗?” “治、治。”谢玉阑点头道。 他知晓结巴不是一时半会能治好的,但那枚玉衔能给他一丝的希望,谢玉阑必须要抓住。 到了第二日。 谢临沅带着那枚玉衔照旧来到了谢玉阑的卧房。 谢玉阑站在书房中央,背脊绷得笔直。 紫檀木盒被打开,那枚羊脂白玉衔静卧在丝绸上,温润的光泽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反而透出一股冰冷的质感。 “可以开始了。”谢临沅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窗外的云雀鸣叫声。 谢玉阑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他率先伸出手拉住谢临沅腰腹部的布料。 他闭上眼,浓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抖着,然后认命般地,微微张开了嘴。 嘴唇因为紧张而缺乏血色,干燥起皮。 谢临沅拈起玉衔,指尖冰凉。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那圆润的球体平稳地送入那片温热的口腔。 “呜......” 几乎在玉球抵住舌根的瞬间,谢玉阑就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带着泣音的闷哼。 他的身体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谢临沅另一只按在他肩头的手牢牢定在原地。 异物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唾液腺像是决堤般疯狂分泌,顷刻间便充满了口腔,却又被玉球堵住了去路,只能积聚在喉头附近,发出细微的“咕噜”声。 他想吞咽,下巴却被谢临沅托着,无法完成这个简单的动作,只能徒劳地让喉结上下滑动,眼角迅速逼出生理性的泪花。 “舌位。”谢临沅的命令简短,他目光柔和,落在谢玉阑无法合拢的唇齿内部上。 第67章 谢玉阑拼命集中几乎要溃散的意志,努力将舌头压向下颚,寻找那个被反复强调的、正确的位置。 但舌头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在光滑的玉球压迫下痉挛般弹动,想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禁锢。 每一次失败的尝试,都带来更强烈的恶心感和呼吸困难的窒息感。 “放松喉咙,”谢临沅的指尖移到他脖颈间,按压着紧绷的喉部肌肉,“用鼻子呼吸,记住气息的流动。” 可如何能放松? 口腔被填满,呼吸通道被部分阻塞,每一次吸气都显得短促而费力,呼气时更是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 谢玉阑的脸憋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 泪水混合着无法咽下的唾液,从嘴角溢出,划过下颌,滴落在衣襟上,留下深色的湿痕。 狼狈,羞耻,无助。 这是现在他大脑中带给他的感觉。 “念字。”谢临沅揉了揉谢玉阑的脸颊,吐出两个字。 谢玉阑的睫羽上沾满了挤出来的泪水,泪眼汪汪地盯着谢临沅,指尖用力地揪住皇兄的衣服,看上去好生可怜。 他实在忍耐不住,轻轻摇着头。 可谢临沅在这件事上却格外严肃。 “念安字。”他不为所动,语气甚至加重了几分,托着他下巴的手指微微收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谢玉阑只好努力克制住浑身带来的羞耻感。 他闭上眼,用尽全身力气调整着呼吸。 第一次尝试,只发出了一声破碎的、带着水音的呜咽。 第二次,气息稍稳,却变成了沉闷的闷哼。 谢临沅耐心得可怕,明明在这种时候严肃极了,却又像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一般,时不时抚上谢玉阑的后背安抚,又捏捏谢玉阑的后颈。 汗水早已浸透谢玉阑的里衣,紧紧贴在单薄的背脊上,勾勒出清晰的蝴蝶骨。 他的双腿开始发软,全靠谢临沅按在肩头的那只手支撑着才没有滑倒在地。 意识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艰难的呼吸声、唾液无法咽下的咕噜声,以及皇兄的命令。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时候,一个勉强能听出是“安”的音节,终于从他被蹂躏得麻木的口腔中挤了出来。 短促、沙哑、扭曲,却终究是那个音。 谢临沅按在他肩头的手松开了些许力道。 谢玉阑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般,脱力地向前踉跄一步,额头抵在谢临沅的肩窝处。 谢临沅把浑身失力瘫软的人搂入怀中,任由他靠着,一只手仍轻搭在谢玉阑的后颈,像是一种无言的掌控。 他低着头,唇瓣恰到好处地轻轻碰上谢玉阑冒着汗的额头,一触即分:“很乖。” 声音微不可闻。 直到谢玉阑的情绪稍稍平复,他才用另一只手,动作堪称轻柔地,取出了那枚被含了许久的玉球。 口腔骤然空荡,冰冷的空气涌入,带来一阵刺痛的自由。 谢玉阑贪婪地呼吸着,却依然止不住身体的颤抖和低声的啜泣。 谢临沅抬起谢玉阑的下巴,轻声说道:“张嘴,皇兄看看。” 谢玉阑下意识张开嘴,牙齿便被男人的指腹按住。 许是玉衔含着的时间过久,他不自主地合上唇,含住了谢临沅的指尖。 ----------------------- 作者有话说:大概下章就用时间大法治好啦 改了很多遍真的不知道怎么改了,心累,我真的不懂标出来那段到底哪里有xas了,我真的不懂,就因为我写受靠在攻胸膛上大口大口喘气,还是我写受因为身体无力瘫软在攻怀里?我改了五遍了,也没脖子以下的剧情吧?到底还要我怎么改啊?我一晚上都没睡就一直在等解锁,害怕在睡着的时候给我又锁了,到时候我一觉睡醒已经中午了,搞得读者一直到晚上都看不见,结果我改成这样了还锁,我真的想不明白,心态已经崩了,本来睡眠就不好,每次被锁我都要熬夜等解锁才敢放心睡觉,如果我真的写了脖子以下和xas被锁我也认了,可是我真的搞不明白我哪里写了。 尤其是标出来那段,就写了个受呼吸不畅说出话来以后累到喘气和因为没有力气瘫软在攻怀里,你让我用我活了这么多年的脑子来思考我也想不出来到底怎么xas了 第46章 捡到老婆第46天 被含在唇中的指尖不动声色地按住那柔软湿润的舌尖, 指腹贪恋地在上面摩挲着。 即使身体不舍得抽出手指,但谢临沅还是见好就收 又治了一段时间的结巴,春日正式来临。 春日时节, 御花园像是打翻了调色盘,泼洒出满目秾丽。 海棠还未散尽,粉白的樱花又缀满了枝头, 玉兰亭亭玉立, 花瓣肥厚洁白, 散发着馥郁的香气。 谢临沅难得有半日清闲,便牵着谢玉阑来园中散步。 谢玉阑今日穿着一身新制的浅碧色春衫,料子是顶软的杭绸,行动间如水波流动,衬得他愈发清透。 近来他的气色养回了一些,脸颊透出淡淡的粉, 如同初绽的樱花瓣。 似乎也他很久未曾这般放松地置身于盎然春意中, 眼睛亮晶晶的, 看看这朵, 又瞧瞧那簇,时不时扯扯谢临沅的袖子,结结巴巴地表达着欢喜。 “皇兄看、看那棵好、好白......”他指着不远处一株繁茂的梨树,满树梨花如雪, 风过处,花瓣簌簌飘落,如同降下一场香雪。 谢临沅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目光却更多落在身旁人雀跃的侧脸上。 阳光透过花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纯粹的喜悦似乎也感染了周遭的空气。 谢临沅唇角微弯, 并未多言,只牵着他的手,漫步走向那梨花深处。 “喜欢吗?”他问道。 谢玉阑点点头,回道:“喜、喜欢。” “喜欢的话在东宫内种几株。” “算、算了。”谢玉阑没同意。 过不了多久他在外的皇子府就要建好了,说不准到时就离开东宫了,也不一定能再看见东宫的梨花盛放。 “那便不种。”谢临沅也不多强求。 两人一路慢走,忽然走到了御花园的秋千前。 谢玉阑握着谢临沅的手紧了紧。 谢临沅偏头看向谢玉阑,“想要去玩?” “嗯、嗯。”谢玉阑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向往。 秋千上被宫人缠满了牡丹,谢玉阑坐到秋千的板子上,双手握住了绳子,一股牡丹的花香精准地传入他的鼻尖。 “好、好香。”谢玉阑口中发出感叹。 谢临沅站在他身后,掌心握在谢玉阑的上方的绳子处,闻言,他低头闻了闻,鼻尖的朝向却不是朝着那牡丹,而是朝着身下人的发丝。 “确实好香。”谢临沅伸出手,拂去谢玉阑发顶上沾上的花瓣。 察觉到头上传来触感,谢玉阑抬头,不解道:“皇、皇兄,怎、怎么摸我脑、脑袋?” 谢临沅两指的指腹摩挲,他轻声回应:“你头发上有花瓣。” 闻言,谢玉阑抬起手摸了摸脑袋,仰头看着谢临沅问道:“现在还、还有吗?” “没有了。”谢临沅忍不住揉了揉眼前人的耳垂。 很软。 凉凉的。 但谢玉阑并没有察觉到谢临沅的心思,他只是用腿部的力小幅度晃了晃:“推、推。” 谢临沅松开手,轻轻推了一下谢玉阑的背。 秋千趁势而起,上抛又下坠,连带着谢玉阑的衣角也荡起微微的花波。 像绽放在林中的青荷花。 谢临沅时不时就推一下谢玉阑,低头看着谢玉阑被风吹起的发丝,心下软了一片。 也不知推了多久,谢玉阑仰着微微泛红的脸颊和他对视,柔软至极的唇瓣一张一合:“皇、皇兄,要来玩、玩吗?” 谢临沅摇头,将被风吹散的发丝别到谢玉阑耳后,指尖跟着也碰了人的耳廓:“你玩便好。” 然而天公不作美,方才还晴好的天色,不知何时聚拢了薄薄的云层。 起初只是几滴冰凉的水珠落在脸颊,随即,一场细密如酥的春雨便悄无声息地洒落下来。 雨丝极细,并不猛烈,却十分绵密,很快便将花瓣、叶片洗刷得油亮亮一片。 “下、下雨了....”谢玉阑仰起脸,细密的雨丝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 他从秋千上站起身,碰了一下被雨水打湿的牡丹花瓣。 “去躲雨。” 谢临沅反应极快,环顾四周,最近的避雨处是几十步外的一座六角凉亭。 他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那件玄色绣金纹的外袍,动作利落地罩在谢玉阑头上,宽大的衣袍瞬间将对方大半个身子都遮住了。 “走。”他简短下令,一手揽住谢玉阑的肩,带着他快步朝凉亭跑去。 雨幕细密,视线有些模糊。 谢玉阑被裹在带着谢临沅体温和淡淡沉香气味的衣袍里,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彼此交错的脚步声。 第68章 他能感觉到皇兄揽着他肩膀的手坚定有力,步伐沉稳,带着他穿梭在湿滑的石径和缤纷的落花中。 这一段路并不长,但跑到凉亭下时,两人的发梢和衣角都不可避免地沾湿了。 谢玉阑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浅碧的衣衫肩头处洇开深色的水痕,更显得他楚楚可怜。 凉亭虽能遮雨,但四面透风,带着湿气的凉风吹来,谢玉阑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啊切。”他双臂忍不住抱拢摩擦取暖。 谢临沅皱了皱眉,看了眼依旧没有停歇迹象的春雨,道:“不能久待,去最近的流华殿。” 流华殿是御花园中一处供帝后休憩的宫室,平日少有人至。 谢玉阑看了眼外面的雨势,恐怕要越下越大,两人都没有带伞,恐怕在这待一天雨都没法停。 “好、好。”谢玉阑应道。 男人将谢玉阑身上的外袍收拢,让它将人裹得更紧:“跑快点。” 两人再次冲入雨幕,这一程跑得更急,待到踏入流华殿高高的门槛时,气息都有些不稳。 殿内空旷而安静,因为久未使用,带着一股淡淡的尘味和凉意。 雨水顺着两人的发丝和衣角滴落,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晕开一小滩一小滩深色的水迹。 “皇兄冷、冷吗?”谢玉阑喘着气,看向谢临沅。 皇兄只穿着单薄的玄色中衣,肩头湿了一片,紧贴着肌肤,勾勒出流畅而结实的线条。 谢临沅摇头,目光扫过他湿透的肩头和贴在脸颊的湿发:“我没事。先把湿衣处理一下,当心风寒。” 说完,他熟门熟路地引着谢玉阑走进内殿一处暖阁。 这里似乎时常有人打扫,还算干净整洁。谢临沅从壁橱里找出两条干燥的软布,扔给谢玉阑一条:“擦干头发。” 他自己则用另一条布,先随意擦了擦脸和脖颈上的水珠。 谢玉阑接过软布,乖乖地擦拭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窗外绵绵的雨声,以及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水汽氤氲在空气中,混合着殿内淡淡的檀香和彼此身上潮湿的气息,营造出一种与世隔绝的、微妙的静谧。 谢玉阑擦得差不多了,放下软布,一抬头,却发现谢临沅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那目光很深,像蕴藏着某种看不分明的情绪,让他没来由地心跳漏了一拍。 “皇、皇兄?” 谢临沅走近两步,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微湿的衣领:“这里,乱了。” 其实衣领只是被雨水打湿后有些褶皱,并无大碍。 但谢临沅的手指已经灵巧地替他整理起来。他的动作很慢,指尖偶尔不经意地划过谢玉阑颈侧敏感的皮肤,尤其是喉结附近。 那触感微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灼热感。谢玉阑身体微微一僵,一股细微的战栗如同电流般,从被触碰的地方迅速蔓延开,直达四肢百骸。 他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正好擦过谢临沅尚未完全离开的指尖。 男人的指尖顿了一下,随后又恢复如常。 谢玉阑乖巧地仰着头,任由皇兄整理。 他觉得今日皇兄整理衣领的时间似乎格外长,那修长的手指在他颈间流连,慢条斯理地将那本不明显的褶皱一点点抚平。每一次指尖的触碰,都带来一阵心慌意乱的悸动。 他不敢动,也不敢问,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在安静的殿内变得越来越清晰。 谢临沅垂眸,看着眼前这段白皙脆弱的脖颈,喉结因为主人的紧张而微微起伏。 指尖下的皮肤温热细腻,像上好的暖玉。 他几乎能感受到皮下血管轻微的搏动。 一种强烈的、想要留下印记的冲动,在他心底蠢蠢欲动。 想要将这截雪白的脖颈咬断,变为己有。 这种情绪疯狂在谢临沅的颅内叫嚣。 但他最终只是用指腹极其轻柔地、若有似无地再次擦过那凸起的喉结,然后收回了手。 “好了。”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哑几分。 谢玉阑如释重负,小声道:“谢、谢谢皇兄。” 窗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一些,但依旧缠绵不绝。暖阁内的气氛,却比来时更加粘稠暧昧,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发酵。 “太子殿下,八殿下。”剪春的声音在附近响起。 她知道谢临沅带着谢玉阑去了御花园,看见下雨时便拿起油纸伞去了御花园附近寻找。 “太子殿下,八殿下。”剪春再次唤道。 谢临沅打开门,回道:“在这。” 很快,剪春的身影出现,她手中拿着两把油纸伞,走到谢临沅跟前,递出一把油纸伞,说道:“奴婢来得急,只拿了一把油纸伞,望殿下恕罪。” 她低着头,没去看只穿着一件玄色里衣的谢临沅。 谢临沅深深看了剪春一眼,接过油纸伞,转身问谢玉阑:“那我们就打同一把了?” 谢玉阑点点头:“好、好。” 他乖乖走到皇兄身侧,脱下身上披着的外袍,重新递给谢临沅:“穿、穿上,不然会着、着凉。” “好。”谢临沅轻轻笑了起来,应道。 出了流华殿,油纸伞的面积不大,两人挤在一起才堪堪容下。 谢临沅抱着谢玉阑的肩膀,倾斜着伞。 雨滴因为倾斜着的伞面滴落在谢临沅的肩上,可他似乎丝毫没有发现一样,只顾着揽着身侧的人。 滂沱雨中,一袭青衣的纤薄少年被搂着,如青竹一般,却又沾不上半滴雨点。 伞下的氛围逐渐升温,谢临沅紧紧搂着谢玉阑,稳当走着。 待回到东宫,换下湿衣,喝了驱寒的姜汤,便又到了治结巴的时间。 书房里,玉衔的冰冷再次取代了春雨的湿意。 或许是因为上午的奔跑和殿内那番难以言喻的接触,谢玉阑今日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当那枚玉球被放入口中时,熟悉的窒息感和异物感涌来,他却比往日更加难以集中精神。 “集中注意力。”谢临沅的声音温和,将他飘远的思绪强行拉回。 男人盯着谢玉阑的唇瓣,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说道:“念皇兄。” 他还是有私心。 想听听看谢玉阑这般唤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谢玉阑却没察觉到有什么问题,努力摒除杂念,尝试发声。 但喉间似乎还残留着被指尖划过的微妙触感,气息怎么也沉不下去,声音出口便是破碎的杂音。 “舌位错了。”谢临沅的指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按压他的下颌,“重来。” 失败接连而来。 谢玉阑的唾液不受控制地积聚,呛咳再次发生,眼泪模糊了视线。 他感到一阵挫败的烦躁,上午那点短暂的轻松愉悦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说不出话的难受。 谢临沅似乎发现了谢玉阑的情绪,他捏住谢玉阑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直视着自己的眼眸:“在想什么?” 谢玉阑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哽咽声,拼命摇头。 “没事的,”谢临沅俯身,靠近他,气息拂过他泪湿的脸颊,声音温和,可脸庞却透着严肃的神情,“玉阑一定行的,不是吗?”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直抵谢玉阑混乱的心底,淡淡说道:“否则,之前的苦,都白受了。” 谢玉阑浑身一颤,望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面是绝对的掌控和不容置喙。 他心底那点因春雨和独处而生出的微妙涟漪,瞬间被更大的依赖压了下去。 他闭上眼,努力将全部意识集中在口中的玉球上。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清亮的日光透过窗棂,卧房变成了明暗交织的景象。 “皇兄...”他压抑破碎的闷哼在安谧的环境中响起,听上去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终于。 听见了。 谢临沅呼吸几乎停滞,他的手掌轻轻贴上谢玉阑纤薄的腰身,盈盈一握。 “再多喊几句。”他带着私心说道。 “皇兄......”再度发出的声音多添了几分重重的呼吸。 “皇兄......” “皇兄......” 谢玉阑的声音越来越支离,带着支撑不住的压抑。 男人的身子几乎僵住了,他用左腿往前遮了几分。 不争气的东西。 谢临沅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某处。 他呼吸沉重,声音沙哑说道:“今日便到这吧。” 谢玉阑如今已经能自己将玉球吐出来了。 他低着头,把玉球吐了出来,放在水盆中洗净又擦拭。 随后还是忍不住委屈上前抱住谢临沅,脸颊蹭着男人的颈窝:“是、是不是快、快好了?” 他真的不想每日含着这磨人的玉球了。 可他的身子微微一动,却顶上了某处硬挺。 第69章 感觉到皇兄的身子僵硬,谢玉阑不解:“怎、怎么了?” 谢临沅敛眸,看着不明所以的谢玉阑,喉结上下滚动,他声音沙哑,轻轻推开谢玉阑:“皇兄刚刚淋了雨,感冒了,细呢子去沐浴,然后喝碗药。你现去书房看书。” 话语中带上了几分少有的慌乱。 “好、好。”谢玉阑关切应道。 谢临沅走出去,路过书房时看见了剪春,他微微颔首,平复语气说道:“这月去找孟九尘多领点俸禄。” “喏。” 不过他没去喝药,而是径直去了浴池。 谢临沅的手中拿着那枚香囊,指尖缓慢。 半个时辰后,男人闷哼一声,捏着香囊的手收紧。 治结巴的进度过半,后面一月谢玉阑照常没有离开玉衔,只不过已经没刚开始那么困难地说出话了。 一直到了季春初,谢玉阑的结巴终于治好了。 ----------------------- 作者有话说:治好啦治好啦。然后就是开始回收文案2了嘿嘿 第47章 捡到老婆第47章 东宫的树枝丫繁密, 借了满春的盎然。 虽说是季春,却也炎热到和初夏的日头没什么两样。 东宫四角虽都置了冰鉴,丝丝缕缕地冒着凉气, 却也难抵那无孔不入的燠热。 谢玉阑晨起梳洗后,宫人捧来的却不再是往日那些略显厚实的春衫,而是一套新制的夏装。 料子是极轻极薄的云影纱, 颜色是清爽的月白, 袍袖宽大, 行动间飘逸生风,穿在身上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凉爽异常。 他好奇地换上,对着铜镜照了照。 纱袍质地通透,日光映照下,他内里单薄的中衣和纤细的身形轮廓便有些若隐若现, 腰肢束着一条同色软带, 更显得不盈一握。 他有些新奇地转了转身, 纱袍拂过肌肤, 带来一阵难得的凉意,让他因炎热而微蹙的眉头都舒展开来。 恰逢谢临沅步入殿内。 目光落在谢玉阑身上时,他脚步几不可察地一顿。 少年身着纱袍,立在透窗而入的明媚光影里, 周身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柔光。 轻薄的衣服贴着他微微动作的身体,勾勒出肩胛、腰线的模糊轮廓,竟有种脆弱与易碎感, 又隐隐透出一丝不自知的诱惑。 谢临沅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眸色沉了下去。 “皇兄!”谢玉阑见到他,脸上露出笑容, 习惯性地想靠近,却见对方面色不豫,脚步不由得迟疑起来。 “这身衣裳,谁送来的?”谢临沅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比平日更冷几分。 “是、是尚衣局......”谢玉阑被他看得有些不安,下意识地拉了拉过于轻薄的衣袖,“说、说是天热了,该换夏装了......” 他如今结巴已好了大半,虽语速仍比常人稍慢,但已极少有卡顿之处,声音清润,如同玉石相击。 谢临沅走近他,指尖拈起一片纱袍的衣袖,那衣料薄如蝉翼,几乎能透过它看到指尖的轮廓。 他的目光在那若隐若现的腰肢线条上扫过,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尚未到真正酷暑时节,早晚风凉,穿这个,容易着凉生病。”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况且,这般穿着于宫内行走,也于礼不合。换回去。” 谢玉阑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他确实觉得这纱袍凉爽舒适,但皇兄的话于他而言向来是不容反驳的真理。 他乖巧地点点头:“哦...好,我、我这就去换掉。” 看着谢玉阑转身走向屏风后的背影,谢临沅眼底的暗色才缓缓收敛。 什么着凉,什么于礼不合,都不过是借口。 他只是不喜旁人可能投注在谢玉阑身上的、带着探究或别的意味的目光,不喜那具日渐舒展的身体被他人窥见分毫。 这份隐秘而强烈的占有欲,如同藤蔓,早已将他的理智紧紧缠绕。 等谢玉阑换了衣裳出来,谢临沅从书案上起身,整理着少年的衣襟,柔声问道:“这几日感觉说话怎么样?” 谢玉阑前几日才没有再用玉衔纠正舌位,就是因为男人让他试试不再用玉衔自己说话。 好在这几月的辛苦有了回报,谢玉阑说话当真不那么结巴了。 “好多了。”谢玉阑回道。 许是因为治好了结巴,比起先前带着些软的语气,如今他的嗓音中更多的是清灵。 “再喝一月的药,等彻底好了便好了。”谢临沅抬起手,揉了揉谢玉阑的发丝。 “好。” 谢临沅的手贴上谢玉阑的脸颊,轻轻揉了一下:“想出宫去玩吗?” “可以吗?”自从开始治结巴,谢玉阑便没有出过宫了。 宫外的景象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自然可以,想什么时候出去?”谢临沅问。 谢玉阑脸颊鼓了鼓,思索了片刻回道:“今日可以吗?” 谢临沅刚想答应,就听见门口传来孟九尘的声音:“殿下,陛下唤您去宣政殿一趟。” “知道了。”谢临沅头也没回。 他捏了捏少年软软的脸颊:“如果今日回来的晚,可能就去不了宫外了。” “没事的。”谢玉阑摇摇头,表示了解。 等到了宣政殿,谢临沅才发现谢则闵和谢瑾也在。 他垂眸,心下隐隐有了猜想。 空气里弥漫着凝重与压抑。 蟠龙柱下,谢则闵和谢瑾垂手而立,额间皆沁着细密的汗珠,不知是因这天气,还是因御座上那位帝王此刻莫测的神色。 谢临沅站在最前方,身姿挺拔如松,玄色太子朝服衬得他面容愈发清俊冷冽。 他目光平视,神情淡漠,仿佛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切皆与他无关,又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谢渊,面容比之年前又清癯了几分,眼神却依旧锐利,缓缓扫过阶下三个儿子。 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御案,那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大殿里回荡,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良久,谢渊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威仪十足:“则闵,瑾儿。” “儿臣在。”谢则闵与谢瑾连忙躬身应道,心头俱是一紧。 “你二人年岁渐长,朕观你们于政务兵事上,也颇有历练,”谢渊的语气平稳,听不出喜怒,“皇子成年,当为社稷分忧。一直留在京中,终究非长久之计。” 谢则闵与谢瑾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与一丝了然。 今日这场召见,恐怕就是要决定他们远离权力中心的日子了。 果然,谢渊继续道:“北疆靖州,虽苦寒,然乃边防重镇,民风彪悍,需强干之人镇守。则闵,你性情果毅,曾随军历练,朕便将靖州赐你为封地,望你守土安民,莫负朕望。” 靖州。 那是大虞最北端的苦寒之地,常年与游牧部落摩擦不断,环境恶劣,说是封地,实与流放边疆无异。 谢则闵岂会不明白? 他脸上血色褪尽,清楚地意识到,这不仅仅是简单的分封,而是谢渊在为身后的权力交接铺路,彻底剪除他们可能对谢临沅构成的任何威胁。 他心中一片冰凉,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只能深深俯首,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儿臣遵旨。定当恪尽职守,不负父皇重托。” 谢渊的目光又转向谢瑾:“江南禹州,鱼米之乡,富庶繁华,然水系纵横,吏治繁杂。瑾儿,你心思缜密,善于筹算,朕将禹州赐你,望你勤政爱民,梳理漕运,充盈国库。” 禹州虽是富庶之地,但远离帝都,江南官场盘根错节,看似是个肥差,实则是将他调离了政治核心。 谢瑾的脸色瞬间白了白,袖中的拳头骤然握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他猛地抬头看向御座上的父皇,又飞快地瞥了一眼身前纹丝不动的谢临沅的背影,一股巨大的不甘和怨愤涌上心头。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触及谢渊那双深不见底、不带丝毫温情的眼眸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最终,他极其艰难地低下头,哑声道:“儿臣领旨,谢父皇隆恩。” 两道封疆之谕,如同两道无形的枷锁,将两位皇子牢牢钉在了远离权力中心的边缘。 大殿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谢则闵与谢瑾垂着头,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前方那道黄色龙袍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那个位置,已与他们基本无缘。 所有的野心、筹谋,在谢渊这轻描淡写的安排下,都成了镜花水月。 谢渊将两个儿子的反应尽收眼底,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旨意不日下达,你二人回去早作准备,假以时日便离京赴任。” “是,儿臣告退,”谢则闵与谢瑾声音干涩地行礼,倒退着出了宣政殿。 转身离去的那一刻,谢则闵终究没忍住,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依旧立于殿中的谢临沅。 第70章 那眼神复杂,充满了嫉妒、怨恨,以及一丝不服。 谢临沅察觉到了那道眼神,可神情却依旧不变。 此时,殿内只剩下谢渊与谢临沅父子二人。 谢渊靠在龙椅上,揉了揉眉心,脸上显出一丝真实的疲惫。 他看向阶下长身玉立的儿子,目光深沉:“沅儿,都看到了?” 谢临沅这才微微躬身,语气平静无波:“父皇圣心独运,儿臣明白。” “明白就好,”谢渊叹了口气,声音低了几分,“朕老了,这江山社稷,迟早要交到你手上。谢则闵刚猛有余,沉稳不足;谢瑾心思过活,缺乏魄力。都不是合适的人选。唯有你......朕方能放心。”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看向谢临沅:“朝中势力,朕会替你慢慢梳理。但你也要记住,为君者,不仅要能驾驭臣工,更要懂得平衡骨肉。他们终究是你的兄弟。” 谢临沅抬起头,迎上父皇的目光,那双凤眸之中一片沉静,不见半分得意或动摇,只淡淡柔声道:“父皇教诲,儿臣谨记。儿臣会谨守本分,不负父皇期许。”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既表达了顺从,又未对兄弟之事多做评论。 谢渊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欣慰,也有欣赏。 他的大儿子,心思之深,手段之稳,远非其他皇子可比。 “去吧,”最终,谢渊挥了挥手,“好生准备。” “儿臣告退。”谢临沅行礼,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出了宣政殿。 殿外阳光炽烈,晃得人睁不开眼。 谢临沅站在高阶之上,俯瞰着脚下重重宫阙。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难以剖析的情绪。 障碍已清,道路已铺平。 谢临沅并不在意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可他要谢玉阑。 只有在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上,才没人敢议论他所做的一切,就算有,那时候的他也不惧了。 天将晚时,谢临沅才回到东宫。 为了补偿今日没有带谢玉阑出宫这件事,他命人在太液池边备下了一叶轻舟。 太液池水波光粼粼,映着湛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 池畔垂柳依依,带来些许凉意。 小舟狭窄,仅容二人对坐。 谢临沅先上了船,然后伸手将谢玉阑扶了上来。 舟身随着水波轻轻荡漾。 谢玉阑穿着换回的稍厚实些的月白色春衫,坐在船头。他很少乘船,起初还有些紧张地抓着船舷。 但很快,池面吹来的、带着水汽的凉风便驱散了那份紧张。 他放松下来,好奇地俯身,将一只手伸入微凉的池水中,轻轻拨弄着。 水流从指缝间滑过,带来痒酥酥的触感,偶尔有胆大的锦鲤凑过来轻啄他的指尖,惹得他发出低低的、愉悦的轻笑。 谢临沅坐在他对面,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水光映在谢玉阑带笑的侧脸上,明灭闪烁,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盛满了轻松与惬意。 微风拂起他额前的碎发和宽大的衣袖,整个人仿佛要融进这碧水蓝天之中。 气氛宁静而美好。 谢玉阑探身想去够一片飘到船边的柳叶时,可下一秒,小舟却因他重心的偏移猛地一晃。 他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朝着水面栽去。 电光火石之间,谢临沅长臂一伸,精准地揽住他的腰,将人带了回来。 一时间水花四溅。 谢玉阑并没有落水,而是整个人跌进了谢临沅的怀里。 巨大的冲力让狭窄的小舟剧烈地摇晃起来,几乎倾覆,但最终还是险险地稳住了。 谢玉阑惊魂未定,趴在谢临沅胸前,心脏狂跳,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对方胸前的衣襟。 两人贴得极近,近到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和温热的体温。 而比这更尴尬的是,方才溅起的池水,将两人的衣衫都打湿了大半。 谢玉阑的春衫本就料子不厚,被水浸透后,紧紧贴在了皮肤上,几乎变成了半透明,清晰地勾勒出少年纤细柔韧的腰背线条和微微起伏的胸膛轮廓。 水珠顺着他湿漉漉的发梢和脸颊滑落,滴在谢临沅深色的衣袍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谢玉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两人过于亲密的姿势和湿身的窘境,脸颊瞬间爆红,挣扎着想要起身:“皇兄,对、对不起......” 谢临沅的手臂却依旧牢牢箍在他的腰上,没有松开。 他的目光幽深,如同不见底的寒潭,紧紧锁着怀中这具湿透的、在轻薄衣衫下几乎无所遁形的身体。 水汽氤氲中,那种强烈的、想要将其彻底占有的欲望,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别动。”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船还没稳。” 谢玉阑立刻不敢动了,僵硬地伏在他怀里,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能感觉到皇兄揽在他腰侧的手臂滚烫有力,也能感觉到那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灼热得仿佛带着实质的温度,让他从里到外都烧了起来。 ----------------------- 作者有话说:来啦,提前预警一下,权谋剧情很小儿科!很无脑! 第48章 捡到老婆第48天 谢玉阑揪着谢临沅腰间的布料, 小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谢临沅的视线尽力从怀中人胸膛上挪开,他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先上岸。” 小船慢慢划到了岸边, 谢临沅揽着谢玉阑的身子上了岸。 “先回宫换身衣裳。” 谢玉阑扯了扯自己身上湿乎乎的衣裳,点头应道:“好。” 等他换了身衣裳出来后,天色已经沉了下去了。 谢临沅心中念着今日在宣政殿时发生的事, 他打算明日出宫时去找一趟沈青檀。 但答应了谢玉阑的事情自然也不能忘。 “明日清晨带你出宫, 可好?”谢临沅对谢玉阑说道。 谢玉阑上下点了点头, 应了声好。 是夜。 谢玉阑再度从噩梦中惊醒。 不知为何,他近来总是做噩梦,经常梦见自己被所有人抛弃,连皇兄也不要他了。 他额头上冒出细细的冷汗,呼吸急促。 纤长的睫毛下垂,遮住了他充满恐慌的双眸。 谢玉阑视线偏移, 落在自己因为紧紧抓着被褥而导致泛白的指尖上。 他总觉得那梦真实地可怕。 可是明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皇兄怎么会不要他。 不会的。 一番自我安慰并没有起效, 反而让谢玉阑愈发地感到后怕。 他重新躺下, 却一整夜都没有睡好。 再次入梦。 这次的梦, 谢玉阑看着谢临沅身旁的变成了一个温和至极的男子,那男子站在谢临沅身旁叫着谢临沅皇兄。 那明明是自己的皇兄。 谢玉阑心下一惊,连忙跑到谢临沅身侧,想要唤谢临沅皇兄, 可是喉咙中像是被堵了东西,怎么都说不出口。 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谢临沅给了自己一个素不相识的眼神,随后拉着身侧的男子远处。 他想要追上去, 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动弹不了。 恐慌蔓延上他的心头,他看着谢临沅的背影,眼角缓缓流出一滴泪, 彻底陷入了这场梦境,仿佛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玉阑?” “玉阑?” 呼唤声突然在梦中响起,谢玉阑却好似没有听见,直到那道背影走远,他动了动自己的脚,发现可以动了。 可皇兄已经不见了。 皇兄跟着其他人走远了。 谢玉阑蹲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不要....”他哽咽着开口,“不要......” 不要不要他。 眼泪决堤,似乎流不尽,直到附近变成一片虚无,谢玉阑才再次听见那道喊声。 “玉阑!” 谢玉阑猛地睁开眼,入目就撞进了谢临沅焦急的双眸中。 他脸颊上黏糊糊的全是眼泪,在看见谢临沅的那刻又哭出了声,他从床上起身抱住谢临沅,脑袋不停在谢临沅的颈窝中蹭着,说道:“皇兄....” “怎么哭了?”谢临沅伸出手,抹着谢玉阑眼角缀着的泪滴。 “皇兄....”谢玉阑没回应,只是在谢临沅颈窝上蹭着的动作愈发用力。 察觉出来谢玉阑的情绪不对,谢临沅将人抱住,回道:“皇兄在。” “皇兄....”他不停唤着,要以此来证实谢临沅是自己的皇兄,而不是别人的。 “嗯,”谢临沅温柔应着,将下巴抵在怀里人的发顶上,“皇兄在。” 谢玉阑嘴里不停唤着皇兄,唤一声谢临沅便应一声。 不知唤了多久,谢玉阑的情绪终于从梦中脱离出来,他动作迟钝地将脸颊贴在谢临沅的胸膛上,没有说话。 第71章 谢临沅则是揉了揉谢玉阑的耳廓,温声问道:“是发生什么了?” 谢玉阑紧紧抱着谢临沅,似乎想要通过这种举动将自己融入谢临沅的身体里,听见皇兄的问话,他喃喃道:“皇兄,是我的皇兄吗?” 谢临沅突然愣住,他垂眸,如果不是谢玉阑整日在自己身侧,他恐怕真以为谢玉阑发现了什么。 “当然是,”他应,“是发生什么了吗?” 他睡醒后便来准备找谢玉阑,结果就在门口听见锦瑟说八殿下还在睡觉。 一推开门走到床榻旁,就看见谢玉阑的脸颊上全是干涸的泪水,口中轻声呢喃着什么不要。 看上去是陷入了梦魇。 “梦见皇兄身边有了其他人,那个人唤皇兄皇兄,皇兄看都不看我,就和那个人走了。”谢玉阑的语气带上了些许的委屈,更多的是嗔怒。 他在生梦里皇兄的气。 谢临沅没想到谢玉阑会做这种梦。 不过和梦中有一点不同的是,他肯定自己不会和其他人走。 有谢玉阑就够了。 “皇兄不会跟其他人走的。”谢临沅说。 可谢玉阑却在跟他梦中的皇兄置气,自顾自说道:“皇兄看都不看我,揽着那个人走了,我想喊皇兄,可是喊不出口。” 谢临沅软下声音,哄道:“皇兄错了。” “皇兄没错。”虽说谢玉阑在置气委屈,可他也知道这是个梦,和皇兄没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谢玉阑就感觉谢谢玉阑的怀抱紧了紧:“是皇兄的错,让玉阑做这种梦,如果皇兄再对玉阑好一点玉阑就不会做这种梦了。” 听见皇兄的话,谢玉阑的心突然被什么填满。 “喜欢皇兄。”谢玉阑像小猫一样蹭了蹭谢临沅的脖子。 谢临沅却听得身子僵住,他知道谢玉阑的话里没有其他的意思,可就是忍不住去想那一种可能性。 有没有可能,谢玉阑也喜欢他。 男人敛眸,那双温热的大掌扣上怀里人的后腰,他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不管谢玉阑喜不喜欢他,反正是离不开他的。 只要谢玉阑离不开他,他就有机会去奢求更多。 “好了,去洗漱,然后出宫。”他拍了拍谢玉阑的后腰。 可谢玉阑在做了这真实的梦后变得分外黏人,他紧紧抱着谢临沅的腰,仰脸睁着那双清亮的眸子,歪着头问道:“皇兄不喜欢玉阑吗?” 谢临沅的手顿时捏紧。 他呼出一口气,指腹轻轻在谢玉阑的脸上滑了一道,正巧擦过少年柔软的唇瓣:“喜欢。” “皇兄也喜欢玉阑。” 只是不是谢玉阑的那种喜欢。 而是想要和谢玉阑亲吻的喜欢。 得到想要的回答,谢玉阑终于抿着唇满足地笑了起来,一双眼睛如月弯钩。 他从床上起身,在一旁摆放的水盆里洗了脸。 脸上透明的水珠滑落,谢玉阑刚想去擦干脸,放在木架上的手帕就被另一双手拿起。 谢临沅站在谢玉阑身后,动作轻柔地用洁白帕子在身前人的脸上擦着,指尖隔着薄薄的布料揉着谢玉阑的唇。 他在通过这种行为满足自己被撩拨到燥热的心。 “换身衣服,出宫去。”谢临沅说道。 “好。” 京城道上。 满街的小贩不停吆喝着,声音混杂在一起。 路中央,两道不同于平常人的身影在人潮中分外显眼。 谢临沅照例给谢玉阑买了糖饼,又带着谢玉阑四处玩了一番。 等到了午时,谢临沅对谢玉阑说道:“皇兄要去一趟沈大人府中,你要跟着一同前去吗?” 谢玉阑没怎么思索便拉住了谢临沅的衣角,应道:“去。” “好。” 谢临沅并未大张旗鼓,只一乘青篷马车,在数名便装侍卫的护卫下,悄无声息穿过熙攘的街市,停在了一座府邸前。 府邸门楣并不显赫,只悬着朴素的“沈府”二字匾额,但门前的石狮与值守的门房皆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肃穆气息。 谢临沅下了马车,未等通传,府门便已悄然开启,一名青衣老仆躬身引路。 府内庭院深深,不见奢华,却处处透着雅致与清寂。 翠竹掩映,曲径通幽,与外界的喧嚣恍若两个世界。 书房内,沈青檀昨晚便收到了谢临沅要来访的密信,早已备好清茶等候。 他面容清俊儒雅,眉眼间却沉淀着远超年龄的沉稳与睿智,一身素色常服,更衬得他气质出尘。 见谢临沅进来,他起身执礼,姿态从容不迫:“太子殿下。” 沈青檀的视线落在谢临沅身后的谢玉阑身上:“八殿下。” “沈大人不必多礼。”谢临沅虚扶一下,他的视线落在上次看见画像的地方,那画像却早已不见了踪影,他压下心中的想法落座。 谢玉阑则是乖乖走到谢临沅身边坐下,他的视线在沈青檀脸上滑动。 他对沈青檀还有印象。 沈青檀对着谢玉阑微微弯唇:“下官和太子殿下有要事相谈,还望八殿下回避。” 谢玉阑看了一眼谢临沅。 谢临沅颔首:“你四处逛逛,很快便好。” 侍女奉上清茶后便悄然退下,书房内只剩下二人。 茶香袅袅,一时寂静。 “殿下今日前来,可是为皇上要将二殿下三殿下分派封地之事?”沈青檀率先主动开口,声音清朗如玉磬。 谢临沅颔首,指尖摩挲着温热的瓷杯边缘:“旨意已下,假以时日便要离京。”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政务。 沈青檀微微蹙眉,沉吟片刻道:“陛下此举,意在为殿下扫清障碍,用心良苦。然,树欲静而风不止。那两位野心勃勃,母族也不简单,骤然被遣离权力中心,恐不会甘心就此沉寂。” “靖州虽苦寒,却毗邻北狄,军中亦有盘根错节的势力;禹州富庶,漕运、盐税关乎国本,其中可运作之处甚多。殿下需早作防备,谨防其暗中积蓄力量,或与京中某些心怀叵测之人勾结。” 他的分析一针见血,直指要害。 谢临沅眼中闪过一丝赞同,这位由父皇破格提拔的首辅,确有过人之处。 “沈大人所言,正是我所顾虑的,”谢临沅放下茶杯,眸光转冷,“我已派人留意他们离京后的动向。京中这边,也要劳烦沈大人多费心。” “分内之事,”沈青檀应下,随即话锋微转,语气变得有些微妙,“不过除此之外,太子殿下似乎对八殿下格外上心?” 他话题转得突然,谢临沅抬眸看他,并未立即回答。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几分。 沈青檀迎着谢临沅审视的目光,神色坦然,并无半分躲闪,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情绪,似是追忆,又似是怅惘。 他轻声道:“臣并无他意,只是八殿下身份特殊,性子又.......纯稚。如今二位年长皇子就藩,朝局看似明朗,实则暗流涌动。殿下即将更进一步,届时,八殿下身处漩涡中心,若无足够庇护,恐易成为他人攻讦的靶子。”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耳语般,却字字清晰:“尤其是...他的身世。当年冷宫旧事,虽已尘封,但并非无人知晓。若有人借此生事,翻出‘李代桃僵’的旧账,不仅八殿下性命难保,更会损及殿下清誉,甚至动摇国本。” 两人从未在明面上说过此事,只是沈青檀暗示般地写了那张纸条。 只是沈青檀怎么会在眼下提起这件事? 谢临沅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他盯着沈青檀,试图从对方平静无波的表情中看出一丝端倪:“沈大人此言何意?我听不懂。” 沈青檀淡然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苍凉,与他的面容有些违和:“殿下何必明知故问。臣今日之言,出于公心,亦存一丝私念。宁庶人已逝,不管真假,八殿下是她在这世上带大的骨血。臣不愿见他因身世之秘而遭逢不测。望殿下无论如何,护他周全。” 他站起身,对着谢临沅,郑重一揖:“此事关乎重大,如何决断,全在殿下。臣言尽于此。” 谢临沅坐在原地,看着躬身施礼的沈青檀,心中念头飞转。 沈青檀此举,看似表明他无意以此事做文章,反而恳求自己保护谢玉阑。 就像他所说,谢玉阑是宁月然带大的骨血,就算不是亲生的,也是她含辛茹苦养的,沈青檀终归是不舍的。 因为宁氏到死都不知道谢玉阑不是她的孩子,她是把谢玉阑当成亲生孩子的。 但无论如何,他点醒了一个谢临沅一直刻意忽略或说不愿深想的问题——谢玉阑的身世。 这件事始终是一颗埋在身边的暗雷。 若他势微,或可含糊过去。 第72章 但若他登临九五,就会有无数双眼睛会盯着他,盯着他身边的一切。 谢玉阑的存在,届时将变得无比扎眼。 那些潜在的敌人,谢则闵、谢瑾,或是朝中其他派系,绝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大做文章的机会。 沉默良久,谢临沅才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冷静:“沈大人不劳挂心,我清楚。” 他没有否认,这句话,已然是一种表态。 沈青檀直起身,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淡然笑意:“如此,臣便放心了。” “还望殿下一定要小心谢则闵和谢瑾,”沈青檀再次重复道,“这二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会注意的。”谢临沅回道。 他还惦记着那副画,主动开口问道:“那副画,是沈大人特意让我看见的吧?” 就在两人交谈之间,门被叩响。 ----------------------- 作者有话说:最近头发揪光都想不到能写什么剧情,打算快点推主线剧情正文完结,但节奏也不会太快,努力三十万字左右全文+番外完结,大纲上掉马后的剧情也不算特别多,应该能控制在30w字。本来想着自割腿肉写点想写的,结果写古耽跟坐牢一样t-t写完这本我半年都不想碰古耽了!!!! 第49章 捡到老婆第49天 两人止住话头。 谢临沅起身, 打开书房的门,就瞧见谢玉阑怀中抱着一只通体橘黄色的猫。 这猫浑身都沾满了泥泞,软软躺在谢玉阑怀里, 没什么动静。 他垂眸,就瞧见谢玉阑满脸急切地说道:“皇兄,这只猫好像快死了。” 同时, 沈青檀也从谢临沅身后走了出来, 他望了一眼谢玉阑怀里的猫, 问道:“哪来的猫?” “在一个破洞里面看见的,它现在已经快没呼吸了。”少年声音焦急,指尖隔一两秒就伸到猫的鼻子下面去试探鼻息。 他本来是准备就在书房不远处的凉亭中坐着等谢临沅和沈青檀商议完事情的,结果还没坐多久,就听见一声极轻的猫叫。 顺着声源走过去,谢玉阑就看见一个通往外面的小洞, 里面躲着一只被泥巴沾满呼吸微弱的小猫。 于是便出现现在发生的事情。 谢临沅听完谢玉阑说的话, 莫名的, 想到了当初捡到谢玉阑时的场景。 “能救活吗?”谢玉阑抬起眸, 望着谢临沅,眼神中的殷切祈求分外明显。 他看着谢玉阑,掌心放在他的发顶上,说道:“能的。” 话毕, 他揉了揉掌下柔软的发丝。 “先去膳房找点吃的给它洗干净吧。”沈青檀插话道。 谢玉阑反应过来,连连哦了几声,他问沈青檀:“膳房在哪?” 沈青檀指了个方向:“在那边。” “好。”谢玉阑抱着小猫匆忙往膳房跑去。 等人走后, 沈青檀转身望向谢临沅:“太子殿下,你知道那猫是救不回来的了。” 谢临沅微微蹙眉:“我知道。” “那为何——” “没必要什么都言明事实,他不需要知道。”谢临沅打断面前人未说尽的话, 淡淡说道。 沈青檀心中有了衡量。 这位太子殿下,和他在外人面前表现出的温和性子全然不一样。 “现在该沈大人回答我的问题了。”谢临沅重新把话题拉回到先前因为谢玉阑的到来被阻止的问题上。 沈青檀无奈笑了笑,应声:“太子殿下既然心中有数,又何必再问。” 谢临沅看了沈青檀一眼,说:“知晓了。” 两人没再继续谈话,反而是沉默地站在门口。 约莫一盏茶后,谢玉阑的身影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他一脸落寞,怀中依旧抱着那只猫,没什么气力地走到谢临沅面前,委屈说道:“猫死了。” 怀中的猫已经停止了呼吸,口中却还有些饭菜的渣滓屑,身上的泥泞也被洗干净,被帕子裹着。 谢临沅看了一眼一侧的侍女,侍女得到示意,走到谢玉阑身边:“八殿下,将猫给奴婢吧。” 猫到了侍女怀里,沈青檀吩咐道:“找个地方好生埋了。” “喏。” 谢玉阑眼睁睁看着猫被侍女抱走,他眼眶中含着泪,看向谢临沅,声音中带上了哭腔:“皇兄,猫没救活......” 话音刚落,他就进到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皇兄柔和的声音在谢玉阑的发顶上响起,后背被轻轻拍着安抚:“皇兄知道,玉阑已经尽力了。” “可是,我给了它生的希望,却没把它救活,它不会痛苦吗?”谢玉阑不解,他连回抱谢临沅的力气都没有了。 谢临沅捧起谢玉阑的脸,回道:“至少玉阑让它饱饱地、干干净净地离开了不是吗?” “嗯...”谢玉阑应声。 他从谢临沅怀中钻了出来,说:“我去一起埋。” 男人看了眼前情绪低落的人一眼,“好。” “太子殿下。”沈青檀突然开口。 谢临沅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沈青檀眉头紧皱,深深看了谢临沅一眼,颇有提醒意味:“您是太子殿下。” 似是听懂了沈青檀的暗示,谢临沅轻笑出声,懒懒道:“我知道。” “那你——” “沈大人,我心里清楚,”谢临沅直起身子,神色认真,“我不会让他受到任何威胁的。” 看着谢临沅认真的神色,沈青檀终是叹了一口气:“臣会支持殿下的。” 找到谢玉阑的时候,他已经把猫埋好了,手上全是泥土。 谢临沅带着谢玉阑去净手,拿出手帕握着谢玉阑的手指一根一根擦着。 “很伤心吗?”他问道。 “嗯...”虽然只是见了一面,但谢玉阑还是不忍心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消失在自己眼前。 他真的尽力去救了,可是还是救不活。 “喜欢猫吗?”谢临沅握住谢玉阑的手,“喜欢的话皇兄买一只猫带回宫。” 谢玉阑摇摇头:“不养了。” 他不想再看见养大的宠物在自己面前离世,这种痛苦他真的无法承受。 谢临沅也明白是兔子的死给谢玉阑带来了太大的心理阴影,他也不请求,只是拉着谢玉阑的手往府门口走:“那去醉仙楼吃午膳吧。” “好。” 一直到了天色昏沉,两人才重新回到东宫。 谢玉阑原本因为没有救活小猫的心情也在一下午的玩乐中缓和了过来。 而此时,惠妃所居的永和宫内,却弥漫着一股与这华美殿宇格格不入的压抑气息。 谢则闵烦躁地在殿内踱步,玄色锦袍的下摆带起一阵疾风,脸上的怒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母妃!难道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谢临沅把我们都踢出京城,去那鸟不拉屎的边陲之地?靖州!那是人待的地方吗?”谢则闵猛地停下脚步,拳头重重砸在身旁的紫檀木矮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父皇的心也太偏了!这分明是要为他扫清一切障碍!” 周师晚端坐在窗边的贵妃榻上,年近四十却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也布满了阴霾。 她穿着一身浅青色宫装,指尖涂着鲜红的蔻丹,无意识地捻着腕上一串碧玺珠串。 她出身将门周家,兄长是镇守一方的将领,弟弟周显更是官至兵部尚书,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向来是二皇子一派的坚实后盾。 “闵儿,稍安勿躁,”惠妃的声音还算平稳,但眼底的厉色却遮掩不住,“陛下心意已决,明面上的旨意,我们无力违抗。此刻发作,只会授人以柄。” “那难道就认了?”谢则闵咬牙切齿,额角青筋跳动,“谢临沅......他凭什么!不过仗着是嫡出,仗着父皇偏爱!我这些年在前朝军中苦心经营,难道就抵不过他一个‘名正言顺’?” “自然不能认!”周师晚冷哼一声,放下珠串,眼神锐利如刀,“但硬碰硬是下策。你父皇身体近来愈发不如从前,谢临沅背后是右相,近来还有探子说他和沈青檀来往甚密,此时与他正面冲突,得不偿失。” 她沉吟片刻,压低声音道:“皇位这位置迟早要换人坐,我们需得早做准备。明日我便寻个由头,召你舅舅入宫,详细商议。他在兵部多年,军中总有几分人脉可用。靖州虽苦寒,但并非毫无作为之地,北狄那边.......或许也可加以利用。” 她话语中的暗示让谢则闵眼神微动,一丝狠戾闪过眼底。 利用外族?这步棋虽险,但若操作得当,未必不能搅动风云。 “至于谢临沅……”惠妃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他并非无懈可击。他那个宝贝弟弟,谢玉阑,不就是他最大的软肋吗?” 谢则闵一愣:“那个傻子?先前——” “傻子?”惠妃嗤笑一声,没让谢则闵继续说下去,“以前或许是。但现在看来,谢临沅对他可是紧张得很,几乎是形影不离,亲自教导,呵护备至。一个冷宫出来的、身份不明的野种,凭什么得到太子如此青睐?这里面,难道就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 第73章 她站起身,走到谢则闵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派人盯紧那个谢玉阑。谢临沅将他护得再严,也总有疏漏的时候。找到他的把柄,或者制造一些把柄。只要拿捏住这人,就不怕谢临沅了。” 谢则闵眼中闪过一丝光,仿佛看到了突破口:“母妃说的是!我就不信,谢临沅能时时刻刻把他拴在裤腰带上!” 又在殿内密议片刻,谢则闵才带着满腹的算计与重新燃起的斗志,告辞离开永和宫。 他心中激荡,既因即将远离权力中心而愤懑,又因找到了反击的方向而兴奋,脚步不免有些急促。 刚拐出永和宫前的甬道,步入一条相对僻静的宫巷,差点与一人撞个满怀。 “二皇兄?何事如此匆忙?”一个带着一丝试探的声音响起。 谢则闵定睛一看,竟是谢瑾。他穿着一身浅黄色常服,面色如玉,眼神清澈,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他素来不喜这个三弟,觉得他惯会装模作样,这几年总学着谢临沅的脾气,实则依旧一点就炸喜欢乱发脾气。 谢则闵没心情与他周旋,只冷着脸道:“原来是三弟,无事。” 说罢便要绕过他离开。 谢瑾却并未让开,反而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色,低声道:“二皇兄可是刚从惠妃娘娘宫中出来?是为了封地之事吧?” 谢则闵脚步一顿,警惕地看着他:“是又如何?” 谢瑾叹了口气,笑容有些苦涩:“不瞒二皇兄,弟弟我心中亦是惶惑不安。禹州虽好,终究是远离京畿。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父皇.....唉,大皇兄如今地位稳固,我们这些做弟弟的,也只能谨守本分了。” 他这话看似认命,实则字字都戳在谢则闵的心窝子上,带着一股同病相怜的意味。 谢则闵本就心气不顺,被他这么一说,更是怒火中烧,脱口而出:“谨守本分?凭什么!他谢临沅不过是占了个嫡长的名头!论军功,论朝务,我哪点不如他?还有你,三弟,你打理户部、工部事务,哪一件不是井井有条?父皇此举,实在不公!” 谢瑾眸光微闪,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无奈的样子:“二皇兄慎言....父皇自有父皇的考量。只是我们兄弟二人就此远离,日后怕是再难有相见之日,更别提互相照应了。” 他刻意加重了“互相照应”四个字。 谢则闵不是傻子,立刻听出了他话中的弦外之音。 他盯着谢瑾,眼神锐利:“三弟的意思是?” 谢瑾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才凑近极低声道:“大皇兄如今势大,我们单独任何一人,都难以与之抗衡。但若我们兄弟二人能同心协力,他在明,我们在暗,未必不能为自己争得一线生机,至少,不能让他将来将我们赶尽杀绝。” 谢则闵心中一动。他与谢瑾素来不算和睦,但此刻,面对共同的敌人,那点旧怨似乎可以暂时搁置。 惠妃方才也提到了合作,与谢瑾联手,确实能增加不少筹码。 毕竟谢瑾的背后是沈贵妃,沈梦惜的母族可是当朝左相。 “如何协力?”谢则闵压低声音,语气松动。 谢瑾见他意动,眼中闪过一丝得色,声音更轻:“具体事宜,还需从长计议。我打探到了消息,父皇夏日准备带我们去行宫,看来不用过早前往封地,这段时间,我们可以盯着谢临沅,抓住他的把柄....” “他身边那个傻子,倒是可以利用。”谢则闵补充道。 两人在昏暗的宫巷中低声密谋,越说越是投机,仿佛已经看到了联手扳倒谢临沅的将来。 然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宫墙拐角阴影里,一个穿着一身玄色袍子的男子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入了耳中。 此人正是谢执。 他本是去路过此地,无意间撞见这两人在此密谈,本想避开,却听到了“谢临沅”、“谢玉阑”等字眼,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听着谢则闵和谢瑾越来越露骨的谋划,谢执唇瓣抿紧,不愿再听下去。 趁着两人还未发现,开始地向后退去,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却不料脚下不小心踢到了一颗小石子,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咯哒”声。 巷中密语的两人声音戛然而止。 “谁?!”谢则闵厉声喝道,锐利的目光猛地扫向声音来源的阴影处。 第50章 捡到老婆第50天 谢则闵走到刚刚发出声响的地方, 却没有看见任何人,只有一只在地面上啄草的小鸟。 “二皇兄,怎么了?”谢瑾从谢则闵身后探出头来, 问道。 “没什么,”他压下心中的疑惑,转过头对谢瑾说道, “你打算怎么做?” 问的正是谢瑾口中那句“可以利用谢玉阑”。 “总能有机会抓到把柄的。”谢瑾此时此刻终于撕下了那层虚伪的面具, 嗤笑一声。 言外之意就是不知道如今该怎么做。 谢则闵看着眼前跟没半天筹谋的三弟, 心下无语,但他如今确实得和人同盟。 “那三弟先走一步了。”谢瑾往后退了一步,离开了。 与此同时。 一颗粗壮的树干后,一袭白衣的男子捂着谢执的嘴唇,声音又清又冷:“别说话。” 等到谢执和谢则闵分别走远后,宋玉声才松开捂着谢执的唇, 看着面前冷着一张臭脸的人:“你来这干什么?” 谢执盯着宋玉声, 半晌才开口, 语气不算好:“关你什么事?” 宋玉声喉中发出一声冷笑:“当然不关我的事。” 他方才自然也听见了谢则闵和谢瑾的对话, 眉头微微蹙起,看了一眼谢执,淡淡说道:“先走了。”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 结果下一刻, 手腕就倏地被人抓住。 “你走哪去?” 宋玉声回头,那双常年清冷的眸子里掺上了讽刺的情绪。 若是旁人肯定会以为他性子冷清,原因就是他那双眼睛。太冷了, 像是停驻在雪山最顶端无法采摘下来的雪莲。 可只有接触过他的人知道,宋玉声这人圆滑地很。 但谢执从来没有体验过。 对上宋玉声的眼眸,谢执的手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可依旧紧紧抓着跟前人的手腕,梗着脖子说道:“你不是——” 宋玉声抽出自己的手,眉梢扬了扬,打断谢执没说完的话语:“刚刚你不也听见了吗?” “作为八殿下年少时的太傅,我觉得我有理由去告诉他这件事。” 谢执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松开手。 就在宋玉声迈开第一步的一瞬间,他哑着嗓子开口:“宋玉声,你就这么喜欢谢玉阑?” “按照辈分,你应当叫我表哥,”宋玉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没大没小。” 话毕,宋玉声不再给谢执眼神,离开了, 站在他身后的谢执被巷口的黑暗吞没,说不上是什么神情,只愣愣盯着自己的掌心。 另一侧。 谢则闵重返永和宫,他推开大门,就瞧见周师晚正举着自己那双纤细洁白的手看。 “母妃。”他唤道。 周师晚懒洋洋瞥了他一眼,放下自己的手,问:“怎么回来了?” “方才儿臣在殿外遇见了谢瑾。” “谢瑾?”她那双细长的眉蹙紧。 谢瑾是沈梦惜的孩子,而她和沈梦惜向来不和,也不知自己儿子突然和她说这句话什么意思。 谢则闵对一旁的宫女说道:“你们下去。” 等宫女退出永和宫后,他才凑到周师晚的耳侧,小声说道:“谢瑾要同儿臣结盟。” “结盟?”周师晚眉头皱得更紧,反问道。 她不喜沈梦惜,沈梦惜也不喜她,她自然不会觉得谢瑾来接近谢则闵是不带有任何目的的。 “对,”谢则闵应道,“他说要同儿臣一起对付谢临沅。” 一起对付谢临沅... 周师晚的心思活络了起来,可她仍然有顾虑:“你怎么确信谢瑾是真心实意想要同你结盟的?” 谢则闵被她这么一说,方才的满腔野心也被浇灭了一半。 是啊,他怎么就确信谢瑾是真心实意的呢? 万一被反咬一口,不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没等谢则闵转过弯来,周师晚就笑出了声,她张开手,看着自己的手背,女人的手没有经过岁月的洗礼,依旧白皙,指甲也极为粉嫩。 “不过我们不真心不就行了吗?”她语气一变,恶狠狠说道,“谢瑾那人又不聪明,我们稍加利用,等把谢临沅弄下去了,到时候把他给....” 后面的话周师晚没说完,谢则闵却明白了过来。 他跪在地上,朝着周师晚行礼:“母妃英明。” “起来吧,明日我便写封密信给你舅舅。”周师晚从贵妃榻上起身,拍了拍谢则闵的肩头。 第74章 谢则闵站起身,勾了勾唇,看着永和宫外东宫的方向。 谢临沅,看你这次怎么和我斗。 当然,谢临沅此时不知道谢则闵在想些什么。 东宫庭院中。 他的目光落在时不时就揉揉鼻子的谢玉阑身上,问道:“不舒服?” 谢玉阑停下揉鼻子的动作,点点头:“鼻子痒。” “是不是感染风寒了?”他问。 近来快要换季,一不小心就极有可能染上风寒。 “可能是。”谢玉阑说。 谢临沅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递到谢玉阑手边,抬头看向孟九尘,开口:“明早去太医院抓副药。” 孟九尘看看谢临沅,又看看谢玉阑,又想起近来林轻和他说“不必向我汇报大皇子的事”,心下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可这不是他一个奴才能去思考的事情,思考的太多,反而容易有罪责。 他心下摇头,应道:“喏。” 忽然,东宫门口的侍卫走了进来,对谢临沅禀告:“临王在外面。” 临王正是宋玉声的封号。 “让他进来吧。” 很快,一身白衣的宋玉声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谢临沅立马看出来宋玉声有事情要说,叫退了四周所有的宫人。 宋玉声走到石桌前坐下,拿起茶壶倒了杯茶,喝下去润了润嗓子。 “近来小心一点谢则闵和谢瑾吧。”宋玉声言简意赅。 谢临沅颔首,表示知道:“怎么了?” 宋玉声在谢玉阑身侧坐下,说道:“刚刚不小心听见这两人在巷子中密谋,看样子是要把你搞下来,还准备......” 他话没说完,只是在谢玉阑看不见的死角中朝着谢玉阑的方向努了努嘴。 谢临沅理解到宋玉声未尽话中的含义,微微点头表示知道。 “多谢了。”谢临沅拎着茶壶,又给谢玉阑倒了杯茶。 只不过宋玉声没有过多停留,便离开了东宫。 更深露重,万物俱籁。 卧房内,谢玉阑在被褥中辗转反侧。 这一次并非梦魇,而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尖锐的饥饿感,如同小爪子般反复抓挠着他的胃腹,搅得他睡意全无。 晚膳他因风寒胃口不佳,用得本就少,此刻这空虚感便变本加厉地袭来。 他忍了又忍,终是抵不过那难耐的滋味,悄悄披了件外,如同夜里偷食的小老鼠般,蹑手蹑脚地溜出了寝殿,朝着膳房的方向摸去。 膳房里也是一片黑暗寂静,值夜的宫人早已歇下。 他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摸索了好一阵,才在蒸笼里找到一个白日剩下的、早已冷透硬实的白面馒头。 饥饿驱使下,他也顾不得许多,拿起馒头便想往嘴里送。 许是太过心急,又或是馒头太冷太硬,手一滑,那白胖的馒头“啪嗒”一声,掉落在了沾着些许油渍和水痕的地面上,还滚了两圈。 谢玉阑“啊”地低呼一声,看着地上那个瞬间沾了灰的馒头,呆住了。 委屈和更深的饥饿感一同涌上,他蹲下身,犹豫地看着那个馒头,指尖微微颤抖,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要不要捡起来? 心中还在思考,手却下意识捡了起来。 “在做什么?” 一道低沉而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在这寂静的夜里,如同恶鬼一般惊现。 饶是再熟悉的声音,也让人心脏倏地一跳。 谢玉阑吓得浑身一僵,猛地回头,只见谢临沅不知何时站在了小厨房门口,一身里衣,只堪堪披了一件墨色外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以及他面前地上那个狼狈的馒头。 月光勾勒出谢临沅微蹙的眉头。 他看着蹲在地上、手里还保持着捡东西姿势的谢玉阑,再看看那在谢玉阑手中白胖的馒头,眸色瞬间沉了下去。 “玉阑是小老鼠吗?”谢临沅上前,看着握着馒头的谢玉阑,“在捡地上的脏馒头吃?” 谢玉阑脸颊瞬间烧红,如同被火燎过,慌忙站起身,手足无措地想要解释:“皇兄,我就是有饿了,想来找吃的.....”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带着被撞破窘境的羞赧。 谢临沅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走上前,目光扫过那冷硬的馒头和空荡的灶台,又落在谢玉阑因饥饿而有些苍白的脸上。 他沉默地挽起自己的衣袖,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动作自然而利落。 “去膳厅等着。”他命令道,语气带着夜深未睡的沙哑。 谢玉阑愣愣地“哦”了一声,乖乖地退到小厨房外。 只不过并未立刻去膳厅,而是扒着门框,偷偷往里瞧。 于是他便瞧见谢临沅引燃了小灶,昏黄的火光映亮了他柔和又冷峻的侧脸。 男人取出一小撮挂面,又寻来几棵洗净的小青菜和一枚鸡蛋。 动作算不上多么娴熟,却异常沉稳专注。 烧水、下面、打蛋、烫青菜......一切井然有序。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点缀着翠绿青菜的素面便做好了。 他端着那碗面走出小厨房,看到还扒在门边的谢玉阑,瞥了他一眼:“跟上。” 谢玉阑这才发觉自己看愣了神,脸颊又飞快红了起来,紧张之下又结巴了两下:“好、好。” 那碗素面此时此刻在谢玉阑的眼中宛若珍馐,他咽了咽口水,加快了跟上皇兄的步伐。 膳厅内只点了一盏烛灯,光线昏黄柔和。 谢临沅将面碗放在谢玉阑面前,又递过一双筷著。 “吃吧。”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谢玉阑心头莫名一暖。 他低下头,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面条软硬适中,汤底清淡却鲜美,溏心蛋液混合着汤汁,温暖妥帖地抚慰着他空瘪许久的肠胃。 他吃得极香,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偶尔发出满足的哼唧声。 谢临沅就坐在他对面,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谢玉阑吃面。看着他因满足而微微眯起的眼睛,看着他被热气熏得泛红的脸颊。 直到看着一滴汤汁不小心溅到谢玉阑的唇角,谢临沅才自然而然地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替他揩去。 指尖触及温软皮肤的瞬间,谢玉阑吃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眼,对上谢临沅深邃的目光。那目光里似乎没有了平日的温和,反而带着一种他看不懂的深邃。 他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然后又低下头,继续专注地吃着他那碗无比美味的面。 烛火轻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待谢玉阑将面吃完,谢临沅才将人弄回了卧房。 “早点睡。”谢临沅叮嘱道。 谢玉阑揉了揉自己饱饱的肚子,认真应道:“好。” “皇兄怎么在外面?”他也问。 毕竟现在时辰不早了,往常这个时候谢临沅早早就睡了。 谢临沅先揉了揉谢玉阑的发丝,才回道:“睡不着,出来逛逛,没想到抓到了一只小馋猫。” 谢玉阑的脸升起一股烫意,他磕磕绊绊地开口:“哦、哦,那皇兄快回去睡觉吧,时候不早了。” “嗯,你也早点睡。” 翌日。 下朝后,谢临沅没有立刻回东宫,而是到了殿门口的阴暗处站立。 于是他便看着一个不太眼熟的宫女递出了一封信给周显。 男人敛眸,情绪不显。 他知道谢则闵和谢瑾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这两人结盟,最后也只会落个狗咬狗的下场。 毕竟都觊觎着这个象征着权利的位置,谁又会给谁让步呢? 瞧见了这一幕吗,谢临沅便转身离开出了宫,再度到了沈青檀的府中。 听完谢临沅的话,沈青檀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神情。 “还请殿下小心。” 谢临沅颔首:“我知道。” “只不过臣有个问题。”沈青檀开口。 “什么?”谢临沅说。 “还有其他人知晓八殿下的身份吗?” ----------------------- 作者有话说:大概还有一章两章三章左右的样子就被发现啦(应该) 第51章 捡到老婆第51天 谢临沅摇摇头:“应当没人知晓。” “太子殿下调查出来了吧?”沈青檀问。 谢临沅这才想起来他从未将调查出的结果告知沈青檀。 他理了理神色, 回道:“当初的产婆被人收买,将两个孩子换了去。” “那另一个呢?” “产婆说是死胎,浑身发紫。” 沈青檀敛眸, 淡淡说道:“万一没死呢?” 谢临沅蹙眉。 他说得对。 万一没死,那人的存在对于谢玉阑的身世而言就是最大的威胁。 第75章 “殿下放心,我会派人寻找踪迹, 若是在京中寻不到, 就算是活着的, 只怕这辈子也不会出现在圣上面前。”沈青檀拿起一侧的茶杯,抿了口茶。 谢临沅看着眼前的人,忽然有些不理解。 “若他活着在京中呢?”他问。 话刚出,沈青檀便沉默住了。 好半晌,他才开口回复:“若是活着,便让人将他带出京城, 安置在外吧。” “若是我要赶尽杀绝呢?”谢临沅又问。 于是他看着沈青檀的手揪紧了袖口, 只不过没多久便松开了。 他知道, 这个问题于沈青檀而言并不难。 就看沈青檀怎么回答。 岂料面前眼角已经生出细纹的男人弯着眉眼, 抬眼看着谢临沅,带着历经沧桑的豁达:“太子殿下的决定,臣不敢干涉。” 可下一刻,沈青檀就补充道:“只是那是无辜之人, 太子殿下该为八殿下着想。” “我不是在为他着想吗?”谢临沅没有挪开和沈青檀对视的视线,而是将带着天生拥有权力地位的威严目光落在沈青檀身上。 气氛愈发紧张,火花在两人之间迸发。 沈青檀却从容不迫, 倒了杯茶递到谢临沅手边,说道:“太子殿下的顾虑臣明白,只是八殿下不会愿意看见这种事情的, 何必呢?” “殿下有权势,就算那孩子活着,将人困在京城外的一隅不被人寻到也是可以的。” 说着,男人的情绪似乎也变得有些焦灼急切。 谢临沅轻笑出声:“沈大人说笑了,我自然不会杀戮无辜百姓的。” 他的语气着重放在了“百姓”二字上。 沈青檀定定看着谢临沅,确认谢临沅是认真的以后才继续道:“等会我便派人在京中四处观察,还望殿下也派人跟踪周显他们。” “我明白,”谢临沅站起身,“今日之事,还望首辅大人烂在心中。” “遵命。”沈青檀同样起身,将谢临沅送出了府。 回到东宫后,谢临沅照例去了谢玉阑的卧房前,瞧见还守在门口的云袖,他问道:“八殿下还在歇息?” 云袖点点头:“对。” 想到昨晚谢玉阑还深更半夜跑出去在膳房找吃的,谢临沅也没说什么。 毕竟谢玉阑也无要事在身,白日多睡会也无事。 在他这也不必遵守什么规矩。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到谢玉阑的床榻便坐下,细细用目光临摹着安睡着的人的面容。 最后将视线落在谢玉阑的唇上。 他碰过那。 很软很嫩,不知道亲上去是什么感觉。 这么想着,谢临沅莽撞的指尖几乎是超过了他理性的克制,贴上了谢玉阑的唇瓣,轻轻揉着。 似乎并不害怕将人弄醒。 又或者说,就算弄醒了,谢玉阑也不会觉得有任何问题。 谢临沅的指尖试探性地钻入那狭窄的唇缝中。 “皇兄....” 一阵呢喃响起,因为说话动作的舌尖顶出了谢临沅的放在谢玉阑的唇缝上的指尖。 谢临沅没强求,他收回手,看着自己指尖上透明的水渍,又看了眼睫毛颤抖的谢玉阑,胸膛微微震动起来,发出一声轻笑。 他站起身,走到卧房门口,用不算小的音量对云袖说道:“殿下醒了就唤他来膳厅吃早膳。” “喏。”云袖低垂着头,行礼应声。 谢临沅刚吩咐好膳房做哪些早膳回到膳厅,就瞧见谢玉阑穿着尚宫局新送来的薄衫。 那身薄衫是谢临沅送去的料子,海棠色秾丽,谢玉阑身子纤薄,坐在那里宛若从哪里被捡回来的精魅。 “醒了?”谢临沅上前,轻声问道。 谢玉阑的身子僵了僵,耳垂通红,却还是乖巧回道:“醒了。” “醒了便等早膳。”男人的视线从少年的耳垂上挪开。 说完,也没有再说话了。 谢玉阑则是盯着自己的脚尖,脑海中不断重播着在卧房时口中出现修长指节的场景。 他其实在那时候早就醒了,刚想睁眼,就感觉到有人将手按在了自己的唇上。 通过气味,他便闻出了是皇兄的味道。 只不过那动作过于旖旎,谢玉阑连眼都不敢争,只好趁着谢临沅得寸进尺将手指伸进来的那刻唤皇兄,将那指尖顶出去。 “怎么不吃?” “啊?”谢玉阑的思绪被召回。 谢临沅指了指饭桌,盯着脸颊泛红的人,语气听不出情绪:“饭菜上来了。” 谢玉阑这才注意到饭菜上来了,他连忙拿起筷著:“好、好。” 他甩了甩自己的脑袋,不管皇兄怎么做总有他的道理。 反正皇兄不会对自己做坏事的。 他想。 吃完早膳后,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转眼间便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在瓦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很快便连成一片雨幕,将天地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之中。 东宫书房内,却因这突如其来的雨而显得格外宁静。 窗扉半掩,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只留雨声淅沥,如同天然的伴奏。 谢临沅与谢玉阑相对坐在窗下的玉棋坪前,棋盘上黑白子错落,已呈胶着之势。 谢玉阑执白,此刻正拧着眉头,一手无意识地捻着一颗温润的白子,另一只手托着腮,苦思冥想。 他棋艺是谢临沅一手教的,虽已脱了初时的全然懵懂,但比起谢临沅的老谋深算,仍是稚嫩得很。 眼看自己即将被黑子困死,他白净的脸都皱了起来。 “皇兄......”谢玉阑抬起眼,可怜巴巴地望向对面气定神闲的谢临沅,试图用眼神求饶。 谢临沅端坐着,指尖夹着一枚黑子,并未看他,只淡淡道:“落子无悔。” 谢玉阑瘪嘴,知道这招没用。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今日胆子倒是格外大,趁着谢临沅似乎在看窗外雨景的间隙,飞快地伸出手,想要将刚才一步明显是走错的白子偷偷拿回来。 指尖刚触到那冰凉的棋子,一只手便更快地伸了过来,不轻不重地在他手背上敲了一下。 “嗯....”谢玉阑吃痛闷哼,立刻缩回手,手背上留下一点微红。 他委屈地揉着手,嘟囔道:“皇兄就让让我嘛....这局我肯定要输了.......” 他声音软糯,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配着窗外缠绵的雨声,竟有种说不出的黏糊劲儿。 不知道多久没被少年这样撒娇了。 谢临沅抬眸瞥了他一眼,看着少年因为耍赖未成而微微鼓起的脸颊,在窗外透进的被雨水滤过的天光下,显得格外柔软。 他心头微软,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只将指尖的黑子落在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位置:“要有棋德。” 谢玉阑见他无动于衷,只好收回心思,重新审视棋局。然而看着看着,他却发现原本岌岌可危的白棋,似乎有了一线生机。 黑棋刚才那一步,非但没有继续围剿,反而像是让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他有些不敢相信,试探性地落下一子。 谢临沅应对如常,但接下来的几步,黑棋的攻势明显缓了下来,甚至在某些关键处,下出了几手在谢玉阑看来都略显疲态的棋。 谢玉阑眼睛一亮,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步步紧逼。 他下得专注,浑然未觉对面之人眼底深处几不可察的纵容,也没发现谢临沅的视线根本没有落在棋盘上,而是落在他的脸颊上。 那道眼神如虎似狼,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终于,随着一颗白子落下,棋局尘埃落定。 谢玉阑难以置信地看着棋盘,又抬头看看谢临沅,眼睛瞪得圆圆的:“我赢了?” 谢临沅面色平静地开始收拾棋子,语气淡然:“嗯,侥幸。” “那也是赢了!”谢玉阑下到后面自然也看出来谢临沅在故意让自己,他跳着走到谢临沅身边,在谢临沅的肩膀上蹭了蹭,“谢谢皇兄。” 看着他这副雀跃的模样,谢临沅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这时,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下去,最终只剩下屋檐滴水的嗒嗒声。 乌云散开,夕阳的金光穿透云层,洒向湿漉漉的天地。 “雨停了!”谢玉阑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跑到窗边探头望去,“皇兄,我们去御花园走走好不好?我想去荡秋千!” 上次他还没荡过瘾便下起了雨。 谢临沅看着他亮晶晶的的眼睛,本想说自己有要务在身在话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终是化成了一个“嗯”字。 雨后的御花园空气格外清新,混合着泥土与花草的芬芳。 树叶、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在夕阳下反射着光线。谢玉阑心情极好,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催促一下步履沉稳的谢临沅。 眼看就要到那秋千架所在的角落,需穿过一片茂密的紫藤花架。 第76章 此时花期已过,但藤叶依旧繁密,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就在两人即将穿过花架时,一阵细微的、与这静谧环境格格不入的调笑声,从花架另一侧隐约传来。 “小没良心的,这么久才来找我....”率先响起的是一道娇嗔的女声。 “姐姐,宫里规矩多,我这不是一得空就来了吗?心里可一直惦记着你呢......”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讨好意味的男声响起。 这声音...... 谢玉阑的脚步猛地顿住,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这个声音,他记得这是谢瑾的声音。 谢临沅显然也听到了,他眼神一凛,迅速伸手拉住了想要探头去看的谢玉阑,将他轻轻拽到一丛茂密的蔷薇后,示意他噤声。 两人隐在花丛后,透过枝叶的缝隙,可以模糊地看到花架另一侧的情景。 一个穿着粉色宫装、身段窈窕的宫女背对着他们,正与一个男子依偎在一起,那男子侧着脸,不是谢瑾又是谁? “你就会说好听的哄我...”宫女的声音带着媚意,“听说你就要去禹州了?等到了那等富贵地方,怕是转眼就把我忘了......” “怎么会?”谢瑾的声音带着笑意,手似乎不规矩地在宫女腰间摩挲着,“禹州再好,也比不上姐姐你的温柔乡。你放心,我去了那边,自有办法让你也...” 后面的话语低了下去,听不真切,但那股暧昧与许诺的味道却弥漫开来。 “你可要说话算话...”宫女娇笑着,声音愈发甜腻。 谢玉阑听得面红耳赤,心跳如鼓。他虽懵懂,却也隐约明白这不是什么皇子和宫女私通光彩的事情。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谢临沅,只见对方面沉如水,眼神冰冷地看着花架后的那一幕,薄唇紧抿,周身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低气压。 谢瑾似乎又低声许诺了什么,引得那宫女一阵轻笑。 下一刻,啧啧的水声在静谧的空气中响起。 蔷薇花丛后的地方并不大,谢玉阑只好和谢临沅紧紧贴在一起,连挪动都很难。 “皇兄...”谢玉阑微微转头小声唤道,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惊悸和困惑,“三皇兄他们是在——” “别动。”谢临沅按住谢玉阑的身子,声音有几分沙哑。 谢玉阑的身子僵住,觉察到有硬物硌着他的后腰。 ----------------------- 作者有话说:码字的时候登上后台一看发现又忘记设置发表时间了(哭哭) 大家国庆快乐呀!!!为表喜庆,今天评论区掉落小红包ovo 第52章 捡到老婆第52天 “哦...哦。”谢玉阑匆忙应道, 将脑袋扭了回去。 那边谢瑾和宫女还在继续,谢玉阑和谢临沅一点都不敢动。 水声愈发明显,谢玉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能亲怎么久, 整个人耳根通红。 谢临沅靠在谢玉阑身后,垂眸盯着眼前人白净的脖颈,上面泛上了一丝绯色, 如同掉落在雪地中的红梅。 他呼吸粗重, 缓缓往后挪了一下自己的身子。 也不知在这花丛后躲了多久, 谢瑾才和那宫女分开。 本以为两人是要走了,结果宫女的声音又响起:“皇上也真是的,将你派去禹州,那我怎么办?” “放心,我会回来的。”谢瑾低声安抚道,音量刚好足够谢玉阑和谢临沅听见。 宫女发出一声惊呼:“你的意思是....?” “我如今已经和二皇兄联手, 迟早要一天能把谢临沅拉下来。” 说完, 谢瑾冷呵一声, 不知道哪来的自信。 “你们是要夺嫡吗?”宫女小声问道。 “怎么?不信?”谢瑾皱眉, 反问。 宫女连连摇头,软弱地靠着谢瑾的手臂上:“那若是你当上太子,能纳奴婢为妾吗?” 谢瑾大笑起来,刮了一下宫女的鼻尖:“那是自然, 好了,本王还有事,先走了, 下次再来找你。” “好。”宫女柔柔应道。 等到两人分开走后,谢玉阑才敢动自己的身子,小口呼吸。 不过如今他也没有去荡秋千的心思了, 他小心翼翼地从狭窄的花丛中走出来,视线落在谢临沅腰间的玉佩上。 他就说怎么有东西硌着腰。 “三皇兄和那个宫女....”他话没说完,但包含的意味却足够明显。 谢玉阑虽说不怎么懂这些,但也能看出谢瑾和那个宫女在苟且。 谢临沅的指尖轻轻贴在谢玉阑的唇上:“嘘,知道就好。” “不告诉父皇吗?”他问。 “日后自然有用,”谢临沅想到谢瑾最后和宫女说的话,眼底出现一丝嘲讽,“他太狂妄自大了。” 如今的话他对宫女说了,相当于将把柄给了其他人。 想要篡夺太子之位的罪名若是安在了头上,谢瑾就不是去禹州,而是发配天牢了。 愚蠢至极。 但谢临沅并没有把这些话对谢玉阑说。 “二皇兄和三皇兄是要一起对付皇兄吗?”谢玉阑从刚刚那段对话中提取到了关键词。 他知道古往今来,那个位置的诱惑力是极大的。 权利、地位乃至于世间的一切都属于皇帝。 被人觊觎再正常不过。 “嗯,”谢临沅拍了拍谢玉阑的脑袋,“放心,皇兄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说罢,他又问道:“不是要去荡秋千吗?还去吗?” 谢玉阑摇摇头:“算、算了吧。” “好。” 另一边,周显昨日就收到了周师晚从宫内送出来的信。 信上写着要针对谢临沅,让他去找谢临沅的把柄。 奈何谢临沅这些年在京中温文尔雅的气度过于深入人心,没有任何破绽可言。 于是周师晚又最后添了一句,可以先针对谢临沅身边的谢玉阑。 为此周显头都秃了。 绑架是不行的,如果被发现了,谋害皇子死罪的名头一旦安上,九族都难逃一死。 周崇在此刻却走了进来,对周显说道:“父亲,明日休沐,小妹想去京郊外玩,我们一起去吗?” 周显将手中的信压在木匣下,应道:“好。” 东宫。 谢临沅如今的朝中也培养了自己的势力,他拟了一封信,递给剪春,说道:“将这封信拿出去右相。” “还有,盯着谢则闵和谢瑾的小动作。” 恐怕此时这两人早开始在背地里搞小动作了。 “遵命。”剪春应道。 而谢玉阑则是在卧房的书案前看书。 他穿着一身轻薄的月白夏衫,伏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前,面前摊开着一本近来被人人诵读的新著。 原本是照着谢临沅的要求,研读其中关于山川险要的篇章,奈何近来他容易困倦,加之这些枯燥的地理志实在不算有趣,看着看着,眼皮便开始打架。 起初他还强撑着,脑袋一点一点,像啄米的小鸡。 手中的书卷渐渐歪斜,最终“啪”地一声轻响,滑落在地。 而他本人,也终于抵不过浓重的睡意,额头往摊开的书页上一点,彻底睡了过去。 这一下点得有些猛,下颌无意识地一磕,牙齿不慎磕碰到了柔嫩的下唇内侧。 一阵细微却尖锐的刺痛感传来,谢玉阑在睡梦中蹙了蹙眉,含糊地哼唧了一声,却并未完全清醒,只是换了个姿势,侧脸枕在手臂上,继续沉沉睡去,只不过在唇角处,缓缓渗出了一丝鲜红的血痕。 恰逢吩咐完剪春准备来瞧谢玉阑的谢临沅迈入书房。他一眼便看到伏在案上酣睡的谢玉阑,以及那抹刺目的殷红。 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一顿,眉头瞬间蹙起,快步走了过去。 “玉阑。”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谢玉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谢临沅近在咫尺的、略显冷峻的面容。 他尚未完全清醒,懵懂地眨了眨眼:“皇兄?” 说话间,无意牵动了唇角的伤口,他下意识地“嘶”了一声,伸出舌尖舔了舔,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 “别动。” 谢临沅的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却比平日更低沉几分。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捏住了谢玉阑的下巴,力道适中地迫使他抬起头,以便更好地查看伤势。 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一点掌控意味,但目光却极为专注。 只见那柔软的、色泽浅淡的下唇内侧,被磕破了一小块皮,细小的血珠正慢慢沁出,在那白皙皮肤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 “怎么弄的?”谢临沅的拇指指腹无意识地在那完好的下颌皮肤上摩挲了一下,问道。 谢玉阑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脸颊微微泛红,想到自己在睡着前感觉到的那股疼痛,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答道:“不小心睡着磕到了...” 谢临沅没再说什么,只是松开了捏着他下巴的手,转身走到一旁的多宝阁前,从一个小抽屉里取出了一个白玉小盒。 第77章 打开盒盖,里面是色泽莹润的透明药膏,散发着清凉的草药气息。 他重新回到书案前,用指尖亲自剜了一小块药膏。 “抬头。” 谢玉阑乖乖仰起脸。 谢临沅俯身,一手再次轻轻托住他的下颌,固定住他的脑袋,另一只蘸着碧色药膏的指尖,则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朝那破损的唇角探去。 冰凉的药膏触碰到火辣刺痛的伤口,带来一阵舒适的沁凉,谢玉阑忍不住轻轻颤了一下。 然而,比药膏更引人注目的,是谢临沅那覆着薄茧的、灼热的指尖。 那一点温热,与药膏的清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甚至盖过了伤口本身的痛感,清晰地烙印在谢玉阑敏感的唇瓣肌肤上。 这让谢玉阑又想起了清晨时谢临沅在自己口中的指尖。 两人靠得极近,近到谢玉阑能清晰地数清谢临沅低垂的眼睫,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自己的脸颊,带着熟悉的、冷冽的气息,与他自己的呼吸无声地交融在一起,氤氲出一片难以言喻的亲密氛围。 书房内安静得可怕,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谢临沅的动作很慢,很仔细,指尖极其轻柔地将药膏在伤口处均匀抹开,确保每一丝痛楚都被那清凉覆盖。 随着药膏涂抹均匀,他的视线并未移开。 那目光缓缓从那处细微破损,移向了谢玉阑近在咫尺的双眼。 少年因为方才的疼痛和此刻的近距离,眼眶微微泛着生理性的湿润,长睫如同受惊的蝶翼般轻轻颤动,眸子里映着他的影子,带着全然的依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谢临沅的眸光深暗了下去,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他的视线,最终不经意地、却又仿佛带着某种无形引力般,扫过了谢玉阑那双唇。 落在眼中的唇瓣因方才的磕碰和舔舐,显得比平时更加饱满红润,泛着水色,微微张合间,露出一点点洁白的贝齿。 药膏的清苦气息,混合着少年身上干净的清香,无声地萦绕在鼻尖。 他的指尖在完成涂抹后并未立刻离开,而是若有似无地在那完好的下唇轮廓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那触感柔软、微凉,却像带着电流,让两人的呼吸都不约而同地窒了窒。 谢玉阑只觉得被皇兄目光扫过和指尖触碰过的地方,都像是被点燃了一般,滚烫得厉害。 他心跳如擂鼓,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望着谢临沅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仿佛要被吸进去一般。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破出现摆在谢玉阑面前。 可谢玉阑此刻却并没有察觉到。 最终还是谢临沅先移开了目光,直起身,收回了手。他将白玉药盒盖好,放回原处,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异常从未发生。 “下次看书,莫要再睡着。”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只是若仔细分辨,似乎比往常更低沉沙哑几分。 谢玉阑愣愣地点头,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刚刚被涂抹过药膏的唇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冰凉的药感和那灼热指尖的余温。 “嗯...知道了,皇兄。” 他低下头,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悄悄漫上了一层绯色,只不过自己都没有发现。 翌日。 京郊外。 周显的小女儿和周崇早以跑远,他心中装着二皇子之事,以及自家姐姐的嘱托,眉宇间总凝着一股化不开的沉郁,便在后面慢慢跟着。 京郊的田埂间农人忙碌,孩童嬉戏,一派祥和。 然而,这份祥和很快被不远处一阵嘈杂声打破。 只见几名村中顽童正围着一名青年男子起哄,那男子身形颀长,穿着粗布短打,正弯腰拾取散落在地上的柴禾,对孩童的嬉闹似乎充耳不闻,只沉默地做着自己的事。 周显本不欲多管闲事,目光随意扫过那男子的侧脸,却猛地定住了。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那男子和皇帝实在相像。 那眉眼,那鼻梁的弧度,尤其是紧抿嘴唇时下颌那冷硬的线条竟与御座上的那位,有七八分相似。 若非穿着粗布衣衫,气质迥异,周显几乎要以为是陛下微服私访至此。 他心头剧震,面上却不动声色,缓步上前,沉声喝退了那几个顽童:“去去去,莫要在此喧闹!” 孩童们见来了个气度不凡的老爷,一哄而散。 那青年这才直起身,看向周显,眼神平静,带着一丝乡野之人的淳朴和警惕,微微躬身:“多谢老爷解围。” 声音清朗,虽带乡音,却并无粗鄙之感。 周显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挤出一丝和善的笑容:“举手之劳。小兄弟是本地人?看着面生。” 青年答道:“回老爷的话,小的余轻则,家就在前面余家村。父母去得早,留下几亩薄田,平日砍柴为生。” 余轻则...... 周显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面上依旧带笑,故作随意地攀谈起来:“哦?余家村。看小兄弟年纪轻轻,相貌堂堂,倒不似寻常农家子弟。令尊令堂想必也是不凡之人。” 余轻则闻言,眼神黯淡了一瞬,摇了摇头:“老爷说笑了。家父家母皆是普通农户,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去年都已过世了。” “节哀,”周显假意安慰,心中念头飞转。他状似无意地打量着余轻则的面容,叹道:“只是......老夫观小兄弟容貌,与老夫一位故人颇为神似,故而多问几句,小兄弟莫怪。” “无事。”余轻则淡淡说道。 “若是老爷无事便先离开吧,小人还有农活没有干完。”他补充道。 见这青年对自己起了防备之心,周显也不再多问。 只是在走远以后,他随手找了一个农户询问。 他努努嘴,指着远处的余轻则,问:“认识么?” 农户顺着周崇指着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认识啊,余林家的儿子,不过不是亲生的。” 周显心中猛地一跳,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哦?竟有此事?” 农户毫无防备地点头:“去年他娘亲病重弥留之际说的,被别人听见了,后来就在村中传开了。他娘说,他是他们在十八年前,在京城外一处荒僻之地捡回来的。” “他娘还说,当时那孩子裹在一个破旧的襁褓里,身边并无他人,气息微弱,浑身青紫,他们一开始以为是个死胎。本想找个地方埋了,谁知抱起时,那小子微弱地哭了一声。本来余林和陈岚成亲多年一直无子,见那孩子还活着,便以为是上天垂怜,将他抱回家中,对外只说是亲生的,在死之前才告诉那孩子真相。” 似乎想起了什么。 周显神色一变,几乎可以断定,眼前这个叫余轻则的青年,极有可能是皇帝的子嗣。 他看着余轻则那张与陛下酷似的脸,心中翻江倒海。 这简直是天赐的良机。 “多谢了,”说罢,周显拿出一些碎银放进农户手中,“今日之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农户数了数自己手中的碎银,脸上一阵欣喜,连忙应道:“小人知道,一定不会说的。” 离开余家村后,周显回到府中,心跳依旧急促。 他走到书房内,立刻修一封密报给宫中的惠妃。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却足以石破天惊: “京郊惊现酷似陛下之青年,天赐良机,望早作绸缪。” ----------------------- 作者有话说:来惹。 第53章 捡到老婆第53天 皇城内诡谲云涌。 惠妃从收到周显那封信时便止不住笑。 她懒散地倚靠在贵妃榻上, 对身侧的贴身婢女说道:“明月,将二皇子请来。” “喏。” 半个时辰后。 谢则闵看着手中的密信,口中发出大笑, 眼中迸发出兴奋:“母妃,这是真的吗?” 周师晚纤细的指尖拿起一颗葡萄,放在口中轻抿:“自然是真的。” 听见周师晚的话, 谢则闵唇角的幅度扬得更大, 笑声也愈发猖狂。 但很快, 他冷静了一下,问周师晚:“可是母妃,这怎么扳倒谢临沅?这消息也没用啊?” 女人将葡萄皮扔进婢女手心,秀丽的面庞多了几分嘲讽,她淡淡看着谢则闵,“自然是给谢临沅安上罪名, 只要运作得当, 揭开这桩李代桃僵的皇室丑闻, 太子庇护野种、混淆皇室血统的罪名便坐实了。届时, 不仅谢玉阑性命难保,谢临沅的太子之位也必然动摇。” 谢则闵静静听完周师晚的话,唇边扬起一抹放肆的笑,眼底全是蓬勃的野心:“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等你舅舅行动便好, 近来不要露出马脚,尤其是...”周师晚没说完,颔首微微示意谢则闵。 谢则闵立马反应过来母妃话中没说完的, 沉着声映带:“儿臣知道。” 第78章 “知道便好,退下吧。”周师晚挥了挥手。 周显在第二日下朝后便又独自一人去了余家村。 他再度找到了余轻则,看着眼前衣着朴素但气度非凡的男子, 心中的那股感觉愈发强烈。 “余公子,在下思来想去还是认为你同在下相识之人实在太过相像,正巧在下相识之人曾经孩子被抱错,你同那娇贵的孩子年龄都相仿,何不试试呢?”他诱哄道。 余轻则昨日本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老爷,可后面的话让他起了疑心。 如今又是再度来访,话中的试探以为实在明显。 他垂眸,轻声回道:“小人很满意如今的生活,无意参与这些事情,还望大人离开吧。” 周显见劝不动,只好使出了底牌:“公子,你的身世可不是普通人,可能和那上头有关。” 他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余轻则不可能不明白。 听见周显的话,余轻则的心中同样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可是他确实淡泊,不在乎这些,他虽没见识,却也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此人来找自己的目的一定是要利用自己。 他摇摇头:“大人说什么小人听不懂,小人还有农活没干完,还望大人回去吧。” 说罢,他不再和周显纠缠,转身就离开。 身后的人愤愤走远,余轻则呼出一口气,神色晦暗不明。 他当然想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可是他不能接受有人利用这件事对付其他人。 这是他养父母从小教育他的德行。 他低头走着,突然听见了一声石子掉落在地的声音。 可等他回头,却没发现任何东西。 余轻则晃了晃头,想必是最近神思过乱,出现了错觉。 暗处。 沈青檀派的暗卫看见余轻则那张脸,心惊了一瞬。 他放轻了呼吸,等到余轻则的背影在他眼中消失不见,才转身回去。 首辅府。 沈青檀看着跪在跟前的暗卫,喝了一口茶,问道:“找到了吗?” 昨日暗卫在城内并没有发现踪迹,今日沈青檀便让他去了京郊。 暗卫双手呈拳状,回道:“大人,在京郊外的余家村中发现同陛下相似之人。” 沈青檀并没有告诉暗卫为何要寻找同谢渊相似的人,只是将这句话吩咐下去。暗卫也不敢去多想,毕竟这是掉脑袋的事情。 “余家村?”他重复。 “对。” “知道了,退下吧。” 他走到书案前,抽出一张宣纸,用毛笔沾了些墨水,提笔在上面写了起来。 此时此刻的东宫。 谢临沅看着眼前喝醉的谢玉阑,抬眸看着站在一侧的云袖,问道:“八殿下怎么醉了?” 云袖小心翼翼地回道:“方才临王送了东西来,殿下口渴,以为那壶里面是甜水,便喝了一大口,然后就醉了。” 闻言,谢临沅叹了口气,只好将谢玉阑揽了过来。 谁料这次谢玉阑醉的厉害,碰都不让人碰,只是傻傻抱着梁柱喃喃道:“兔子...兔子在哪!” 他发出一声惊呼,松开抱着柱子的手,连忙跑到院子中,却没想到他没站稳,直直摔在了地上。 眼前的兔子也消失不见,手掌的疼痛让谢玉阑有了一刻短暂的清醒,他无措地转过头,看见了谢临沅。 “皇兄,兔子不见了。”他眼前湿湿的,模糊不清。 谢临沅没想到谢玉阑心中还想着兔子,他走到谢玉阑身侧蹲下,轻声安抚:“等会兔子就回来了,只是出去玩了。” “兔子死了。”谢玉阑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自闭道。 他皱了皱眉,一股气突然堵在了胸口,头痛欲裂。 下一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谢玉阑“哇”地一声,吐了自己一身。 浓烈的酒气混合着食物残渣的酸腐气味瞬间在院中弥漫开来。 谢玉阑瘫软在地,锦衣华服上污秽一片,他自己却似乎毫无所觉,只是难受地蹙着眉,眼角挂着生理性的泪珠。 侍立的宫人吓得面无人色,慌忙上前想要清理。 “都退下。” 谢临沅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挥退所有宫人,亲自上前,弯腰将浑身污秽、软成一滩泥的谢玉阑打横抱起,步履沉稳地朝着浴池的方向走去。 东宫的浴池引的是温泉水,池壁由汉白玉砌成,水汽氤氲。 谢临沅抱着谢玉阑踏入池中,温热的池水瞬间浸湿了两人的衣衫。他先将谢玉阑小心地放在池边光滑的玉阶上,让他靠着自己,然后动作利落地解开对方那身被污物浸透的繁复衣袍,一件件剥落,扔到池外。 很快,谢玉阑便浸泡在温热的池水中,只余脑袋无力地靠在谢临沅的肩头。 温热的水流似乎缓解了他的不适,他微微动了动,发出了一声类似叹息的轻哼。 谢临沅面色沉静,取过池边备好的皂荚与软巾,开始仔细地为他清洗。 从沾着污渍的脖颈,到单薄的胸膛,再到纤细的腰肢和笔直的双腿...... 他的动作算不上多么温柔,甚至带着一贯的、不容抗拒的力道,但却异常专注和耐心,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的物件。 只有指尖落到那湿滑的腿上时停顿了片刻。 谢临沅的手悬在空中,终究还是忍不住心中的贪念,用掌心堪堪丈量了一下谢玉阑的腿部。 很瘦,但该有的肉都有,他一掌就可以握住。 水波荡漾,氤氲的热气模糊了视线。 谢玉阑白皙的皮肤在温水中渐渐透出粉红的色泽,长而密的睫毛被水汽打湿,乖顺地垂覆着,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 他偶尔会因为谢临沅的动作而发出无意识的呓语,温热的气息拂在谢临沅的颈侧。 谢临沅垂眸,看着怀中人毫无防备的、因醉酒和热气而显得格外靡丽脆弱的模样,眸色深沉。他伸出手,拂开黏在谢玉阑额前、颊边的湿发,指尖不经意间掠过对方泛红的耳廓。 就在这时,靠在他肩头的谢玉阑忽然身体一僵,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干呕声。 谢临沅动作一顿,以为他又要吐,正准备将他扶开些。 然而,预想中的呕吐并未发生。谢玉阑只是难受地仰了仰头,似乎在努力压下那股恶心感。 他滚烫的带着酒气的唇瓣,因为这一仰头的动作,无意识地结结实实地贴上了谢临沅裸露在衣领外的脖颈皮肤上。 那触感柔软、湿润,且异常灼热。 谢临沅全身的肌肉在那一瞬间骤然绷紧,仿佛有细微的电流从被触碰的那一点皮肤窜开,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这还不算完。 或许是觉得那处肌肤微凉舒适,能缓解他喉间与体内的燥热,处于醉酒状态的谢玉阑,竟又无意识地、如同小兽般,伸出柔软的舌尖,在他的脖颈上,极轻极快地舔舐了一下! 湿滑、温热的舌尖,如同羽毛拂过,却又在一瞬间燎原。 谢临沅的呼吸猛地一窒,揽在谢玉阑腰侧的手臂瞬间收紧,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那纤细的腰肢折断。 他猛地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依旧靠在他肩上双眼紧闭。对此毫无所觉,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举动只是醉酒后的无意识行为。 浴池内水汽蒸腾,温度似乎陡然升高了许多。 谢玉阑似乎因为那一下舔舐,喉间的不适感得到了些许缓解,他微微动了动,将脸颊更紧地埋进了谢临沅的颈窝,发出满足的细微的呼吸声,彻底睡了过去。 他倒是睡过去了,独留谢临沅僵立在原地,脖颈处那被舔舐过的地方,如同被烙印了一般,滚烫灼人,清晰地残留着那柔软湿滑的触感,一遍遍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和摇摇欲坠的理智。 他眸中暗潮汹涌,紧紧地盯着怀中这毫无防备的人。 一种混合着暴戾占有欲与极致克制的情绪,在他胸中激烈地冲撞着。 水波轻轻拍打着池壁,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两人紧密相贴的身影。 谢临沅强忍着身体的反应给谢玉阑清洗干净,随即给自己洗干净以后才将婢女放进来的衣服给谢玉阑换上。 他把谢玉阑抱着回了卧房,刚把人放下,就瞧见孟九尘站在门口。 “何事?” 孟九尘从袖中拿出一封信,“这是沈大人从宫外送来的。” 谢临沅打开信封看了一眼,神色如常。 他将信封到自己袖中,对孟九尘说道:“我出宫一趟。” 到了沈府。 谢临沅从后门走了进去,径直到了沈青檀的书房中。 “找到了?”他推开门就问。 沈青檀同样等了谢临沅很久,他将书房门扣上锁,小声道:“找到了,在京郊外的余家村。” “确定是这个人吗?”谢临沅蹙眉。 沈青檀:“暗卫说很像皇上。” 第79章 “如果没有看错,应该是。”谢临沅坐在椅子上。 “那殿下如今打算怎么做?” 谢临沅看了沈青檀的一眼,说道:“将人送出京城。” 虽说谢临沅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但他也确实做不出杀害无辜之人的事。 更何况,从血缘关系上来说,那人是他的皇弟。 即使从来没有相处过,也改变不了这个既定的事实。 “好,我正就去联系人。”沈青檀应道。 就在两人交谈的时候,门忽然被叩响,剪春的声音在门后响起:“殿下,有要事相报。” 谢临沅和沈青檀对视了一眼,谢临沅道:“进来。” 沈青檀上前打开了锁,等剪春进来以后才重新扣上。 “殿下,我们的人发现周显去了余家村,见了一个酷似陛下的人,两人交谈了片刻,看不出什么,很快就散了。”剪春道。 谢临沅的心猛地提紧。 他和沈青檀对视了一眼,清楚这是被发现了。 ----------------------- 作者有话说:噜噜噜,马上就快要到文案2啦 第n次小声重复:权谋剧情会略写(其实是我目前写不好qaq怕细写会写得很傻),比较无脑,大概就只写两三章的样子?不想看的宝宝可以跳订,应该大概可能也许不会影响阅读... 第54章 捡到老婆第54天 沈青檀很快冷静下来:“我会派人去找那孩子, 周显定是受了惠妃的指使,只是惠妃为何知道这件事我不得而知。” 谢临沅却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变。 “派人去拦住周显, 盯着谢则闵,别让他们有动作。”他偏头,对剪春吩咐道。 剪春应声:“喏。” 等剪春走后, 他才继续对沈青檀说:“继续派人盯着余家村那边。” 沈青檀颔首:“我知道。” 两人又就着这件事聊了很久, 一直到了傍晚谢临沅才回到东宫。 瞧见在膳房中吩咐婢女的云袖, 谢临沅去谢玉阑卧房的脚步顿住,问道:“八殿下醒了吗?” 云袖行礼,回道:“八殿下还没醒。” “好。” 他走到谢玉阑的卧房前,动作缓慢地将门推开,一推开就看见了陷入黑甜梦乡中的谢玉阑。 男人脚步极轻地走到了谢玉阑身侧,蹲下身子看着谢玉阑的睡颜。 他身上的酒气因为先前沐浴已经散尽, 但耳垂上依旧泛着粉, 看上去这酒后劲很重。 脖颈上的柔软触感似乎还在流连, 谢临沅喉结滚了滚。 视线落在写谢玉阑雪白的脖颈上时, 他的眸色几乎是掩盖不住的深,仿佛要把眼前的人吞吃干净。 强行压下心中的想法,走到书案旁随便拿起一个画本子看了起来,以此来静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 谢玉阑终于转醒,头疼欲裂的感觉贯彻他的身体。 因为脑袋晕,他的口中几乎是不自主地发出一声嘤咛。 他从床上起身, 盯着自己身上的里衣,又看向屏风上和他清晨穿的截然不同的衣服有些迷茫。 他是怎么回到卧房的,又是谁给他换的衣裳? 这些谢玉阑都没了印象。 他只记得自己误把宋玉声送来的酒当成甜水喝了, 然后在院中看见了兔子,最后吐了自己一身。 其他的他都不记得了。 “醒了?”谢临沅听见了谢玉阑发出的动静,放下手中的话本子走了进来。 谢玉阑抬眸,目光落在谢临沅身上的那一刻,掩埋在脑中的思绪立马被抽出,在他喝醉的时候身边还有一个人,就是谢临沅。 只不过他只记得吐出来之前发生的事情,后面发生了什么谢玉阑都记不清了。 “皇兄,我不小心喝醉了...”他自觉认错,低着头对谢临沅说道。 披在他身后的长发因为谢玉阑低头的动作挪动了一下位置,有几根青丝恰好落在了他的脖子上,谢临沅注意到,原本安分下去的心思又开始想入非非。 “没事。”他的声音很沉。 谢玉阑掀开身上的被子,赤着脚走到谢临沅身侧,问道:“我没吐到皇兄身上吧?” “没有,你喝醉了很乖。”谢临沅回。 听到皇兄的话,谢玉阑又想到自己抱着柱子找兔子的场景,瞬间烧红了脸。 他慢吞吞又极其小声地说道:“哪乖了....” 话音刚落,就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谢临沅的下巴搁置在谢玉阑的发顶上,他声音含笑,胸膛的震动因为抱着谢玉阑的动作清楚地共振到了谢玉阑的身上:“哪都很乖。” 谢玉阑的心扑通扑通跳着,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近来每次皇兄同自己靠得很近时他总是这样。 就好像... 就好像皇兄一出现他整个人都热起来了一样。 想要贴近谢临沅,但是又不敢贴近。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绪,这是这么多年他第一次产生这种情绪。 最近总是缠绕着他思绪。 想要对皇兄撒娇,想要做作,想要看看皇兄是不是最在乎自己。 可是谢玉阑知道这是不行的,皇兄迟早会娶妃,就算不娶妃,等皇兄成了皇帝,也是会有皇后的。 到时候谢临沅的心中有子民、有妃子、有皇嗣。 他能排到第几呢? 一想到这,谢玉阑的心就微微酸了起来。 他垂眸,小心翼翼地环住谢临沅劲瘦的腰身,指尖悄悄扣住谢临沅的腰封,轻声说道:“真的吗?” 谢临沅自然察觉到了谢玉阑的小动作,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回道:“自然是真的,哪里都很乖。” 脸长得很乖,脾气也乖,就连身上的其他地方也很乖。 粉粉嫩嫩的。 谢临沅不自觉地想起在浴池时不小心瞥到的那一幕。 明明小时候帮谢玉阑洗澡时也看见过,可如今再次看见又是不一样的心境。 他强行让自己不要去回想,可在再次见到谢玉阑的时候大脑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在脑中反复出现。 想咬。 他顶了顶腮,自偿般地低头轻轻含住谢玉阑翘起来的头发,重复了一遍:“真的很乖,玉阑是皇兄见过最乖的人了。” 谢玉阑抱着谢临沅腰身的手紧了紧,他挑刺般说道:“皇兄是没遇见其他人。” 谢临沅闻言,双手捧起谢玉阑的脸颊,鼻尖轻轻蹭了一下谢玉阑的,柔着眉眼回:“世上所有人也比不上你乖。” 他当然知道眼前的人是在挑自己话的刺,但他也心甘情愿。 甚至根本不吝啬这些话,如果谢玉阑想听,他也能继续说下去。 不过谢玉阑不想听他也能说。 “玉阑是全世间最乖、最聪慧、最漂亮....”他顿了顿,几乎没藏着自己私心,“也是皇兄最喜欢的人了。” 说罢,他盯着谢玉阑的视线几乎没有挪开半分。 眼睁睁看着谢玉阑白净的脸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沾染上了绯红,谢临沅几乎是笑出了声。 直到谢玉阑害臊捂住他的唇,整个人都要跳起来,像烧熟了的虾米一般。 “皇兄!”他唤道。 男人的眸子一刻都没有从谢玉阑泛着绯红的脸颊上挪开。 他忽然觉得,不止自己一人有意。 谢玉阑说不准也是。 只不过他面上不显,松开了捧着谢玉阑脸颊的手,开口:“时辰不早了,该吃晚膳了。” 说话的时候他口中的热气扑到了谢玉阑的掌心,烫得谢玉阑猛地松开手。 “哦、哦...”谢玉阑应道。 待谢临沅走到门口,谢玉阑才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怎么不走?”谢临沅回头,望向谢玉阑。 谢玉阑像是被抓到偷吃米粮的老鼠一样倏地放下手,“来了。” 一直到了膳厅,谢玉阑脸颊上的温度才堪堪降下了些许。 今日的膳食做了些谢玉阑爱吃的,他刚坐下,谢临沅就端了一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过来。 “醒酒汤,虽然过了这么久还是喝了,免得头晕。”谢临沅柔声道。 谢玉阑被谢临沅这么一说才感觉到自己的头是晕的。 他乖乖接过谢临沅递来的醒酒汤,放在唇边喝下。 喝完后,他把空荡荡的碗拿给谢临沅看:“喝完了。” “很乖。”谢临沅轻笑着说道,将碗递给了站在一旁的锦瑟。 谢玉阑听见谢临沅的话,刚刚降下温度的脸又瞬间烫了起来。 他想拍自己的脸,可膳厅人太多,他只能埋着头掩饰自己泛红的脸颊。 真奇怪。 谢玉阑心想。 他是生病了么? 谢临沅坐在一旁,盯着谢玉阑的脸。 心中那股想法愈发沸腾,让他觉得谢玉阑好像也喜欢自己。 但谢玉阑不知道。 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事,他的生活几乎都是围着谢临沅的,除了书籍上的知识。 第80章 可书籍上也不会教导谢玉阑喜欢是什么感觉。 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好那件事情。 只是谢临沅没想到,第二日在朝上,钦天监站出来说了一件事。 “禀皇上,昨日微臣夜观天象,紫微垣侧,煞气冲犯,帝星晦暗,辅星移位。此乃大凶之兆!主社稷动荡,血脉混淆之祸啊!” 谢临沅眸色一沉,他几乎是和站在一侧的沈青檀对视了一眼。 钦天监若是能看出来,早在十多年前谢玉阑和那人被调换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可就是这么巧,在昨日看了出来。 说背后没人操控都没人信。 沈青檀显然也想到了这点,眉头微微蹙起。 他看向钦天监,对这个人有些印象。 不过他同周显和惠妃在明面都没有任何关联。 他又望着左相沈文的方向,那人脸上并无惊异之色。 钦天监是沈文曾经带过的学生。 想必谢则闵和谢瑾联盟,沈文也知晓了这件事。 他不过是推波助澜,让钦天监卖了个人情。 他身旁的监副立刻附和,语气更加夸张:“没错!且看那煞气所指方位,正是京郊东北方向!那里必有妖异之事发生,扰乱了皇家气运,乃至天象示警!” 谢渊听完,沉思了片刻,说道:“是么?” “回陛下,臣定无虚言。”钦天监神色认真。 谢渊颔首:“那便派人去看看吧。” 他的视线在下面的一众朝臣上划过,还没定下人选,一个人就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陛下,臣愿意前往。” 正是周崇。 而此刻,沈青檀也刚好站了出来。 “陛下,臣也愿意去。”沈青檀敛眸,主动开口。 谢临沅站在一侧,没着急开口。 钦天监则继续道:“陛下,臣观天象时还发现,需特定之人前去才能发现。” 谢渊看着钦天监,也不知是信还是没信。 “那你便看看谁适合吧。”他看了谢临沅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道。 钦天监的视线在沈青檀和周显两人移动了片刻,然后转过身开口:“周大人面露红光,是吉象。” 谢渊发出一声极小的哼笑,除了他身侧的太监没人听见。 “那便派周尚书去吧。” 谢临沅知道周显留了后手,等下了朝,他动作缓慢,和沈青檀站在了一处,偌大的前殿只有他们俩落后。 “是我轻敌了,没想到他们竟然找到了左相帮忙。”沈青檀皱眉。 “无事,”谢临沅道,“眼下最重要的人,要拦住他们。” 沈青檀颔首:“这是自然。” 几秒后,他又补充道:“不过...我看陛下今日的神色,似乎也有些不对劲。” 他不敢明说。 谢临沅自然也发现了,他压下那不可思议的想法,“现在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如果父皇知道,那就算我们藏起来也没事。如果父皇不知道,那更要藏起来。” “我现在就派人去将那位余公子接到我幼时的家中。”沈青檀心中很快做出了想法。 “他们有后手。”谢临沅肯定道。 沈青檀叹了口气:“他们不一定要找到那位余公子,既然是周崇去,他身旁的侍卫也定然是周崇的人,就算他们没找到,写一份圣旨禀告殿下,然后殿下再亲自派人去查,我们藏也不能藏了。” 这件事就基本无解了。 除非让周显在这趟事情上出了意外... 不过这样,谢渊也知道这件事有隐情,到时候也会查到他们头上。 他抬眸,看了眼湛蓝的天:“若是陛下当真知晓的话...想必他们的计划也成功不了...” “更何况,殿下的心思就更能正大光明了。”沈青檀笑笑。 谢临沅的手猛地收紧,他自嘲笑了笑:“我只是不想他被别人诟病。” “即使顶着意味着你们只是兄弟的这层关系?让你们这辈子都——”他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即使。”谢临沅笃定道。 沈青檀惊异地看了谢临沅一眼。 他本以为谢临沅的强势性格会选择他前者的说法,可没想到,谢临沅竟然隐忍到了这种程度。 更没想到,谢临沅真的会愿意将那心思埋藏一辈子。 “微臣钦佩殿下。”他这次倒是格外认真。 他本以为谢临沅这种翻云覆雨的皇子和京中的风流公子没什么不同。 “想必殿下不娶妃也是因为这个吧?” “嗯。”被沈青檀看出来,谢临沅也不想隐瞒了。 何况他现在相信沈青檀不会将这些事情外说。 两人走出殿前,互相给了个神色便分开了。 沈青檀派人去跟着周崇他们,果然发现周崇一行人只是草草在余家村附近逛了一下。 他送了密信给谢临沅。 谢临沅看见沈青檀的密信,便知道这彻底瞒不住了。 今日他没有吃午膳,在将一切安排妥当后便去看谢玉阑,此时谢玉阑已经醒了,正和云袖几人玩牌,弯着眼睛笑得很开心。 似乎察觉到了有人盯着他,谢玉阑很快就发现了谢临沅。 他毫不犹豫地放下手中的牌,朝着谢临沅跑了过去,在距离谢临沅不到一米的距离前停下:“皇兄。” “嗯,”他看了一眼石桌上乱糟糟的一团,“好玩吗?” “好玩!”谢玉阑点点头,眼眸中还带着笑意。 这是云袖她老家的特色,她今日瞧着谢玉阑实在无聊,便告诉了谢玉阑怎么玩。 谢玉阑还是第一次玩这种东西,对这玩意很新奇。 谢临沅伸出手,揉了揉谢玉阑的发丝:“高兴就好。” 他没有告诉谢玉阑这件事,心中沉重。 谢玉阑瞧见一旁低着头的云袖和锦瑟,最后还是按捺不住想和谢临沅亲近的心思,抱了一下谢临沅的腰,很快就打算松开。 但他的动作始终没有谢临沅快,谢临沅反手将谢玉阑抱在了怀中。 感受着怀里温软的人,谢临沅又响起沈青檀的话。 正大光明吗? 好像也不错。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发生被调换的事就好了。 可是这样,他还能遇见谢玉阑吗? 谢临沅不清楚。 他压下那种复杂繁冗的想法,眼下只想享受为数不多和谢玉阑靠近的时间。 弯下腰,下巴抵在谢玉阑的颈窝轻轻蹭着。 “让皇兄抱会。”他道。 感觉出了皇兄的疲惫,谢玉阑便乖乖站着不动,任由谢临沅抱着。 今日皇兄似乎很不开心。 谢玉阑偏了偏头,下颌贴上谢临沅的发丝,原本玩牌生出的兴奋也消失不见。 皇兄不开心,他也不开心。 “好了,皇兄带你出宫去玩吧?带你吃糖饼好不好?”谢临沅松开手,轻声对谢玉阑说道。 “好。” 等谢临沅带着谢玉阑在外将东西玩了个遍,又买了几块糖饼给谢玉阑吃完,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 他没有带着人回东宫,而是就近在太子府歇下。 果不其然,第二日刚下朝,一封关于在京郊外发现和皇帝长相相似男子的奏折就呈了上去。 ----------------------- 作者有话说:一开始写的时候头晕晕的,一点都写不动。写收尾的时候眼睛结果在袅袅... 第55章 捡到老婆第55天 奏折很快就送到了谢渊面前。 谢渊看着奏折上周显尖锐的言辞, 指出在郊外发现同自己相像男子时的神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来福站在一侧,也不敢去看奏折上的内容,只是隐隐觉察到宣政殿内的空气在一瞬间变得不流通, 几乎是要让人窒息的感受。 他瞧见谢渊的脸色,见谢渊将奏折合上,挑了个较为合适的时机开口:“陛下, 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谢渊揉了揉眉, 脑海中再度浮现出某张印象深刻的脸庞, 心中的愧疚更深。 他站起身,偏头对来福说道:“将太子唤来吧。” “遵命。”来福毕恭毕敬地应声。 谢临沅到打开的宣政殿殿门前时,看着大开的大门,又看了一眼坐在里面没有丝毫表情帝谢渊,微微敛眸。 站在他身侧的来福小声提醒说道:“今日陛下心情不太好,殿下说话千万小心。” 谢临沅颔首, 用同样轻的音量回道:“我知道。” 进了殿内, 宣政殿的门就被来福关上, 空荡荡的殿中只有谢渊和谢临沅两人。 “参见父皇。”谢临沅抬手, 行礼说道。 谢渊没说话,只是将手中的奏折扔到谢临沅面前,语气平淡:“看看吧。” 谢临沅捡起奏折,一打开就看见上面指向意味明显的话语。 “父皇, 是调查出来了吗?”谢临沅没敢轻易开口。 第81章 他不知道谢渊给自己看这些的意味。 谢渊却没那么多斡旋的心思,他直接了当地开口:“你不是派人跟着周显吗?” 谢临沅一怔。 他没想到他的所有动作都被谢渊发现了。 谢渊叹了口气,许是他年纪大了, 又或许是年少时做过的错事太多,谢临沅的行为放在以前他定是要发怒的,可如今, 他怎么都生不起气来。 他本登上这位置本就是在皇位争夺之时的侥幸,可自从坐上这龙椅以后,他就被权利蒙了眼,辜负了太多人。 或许是生气的,不过更是觉得这果然是他的孩子。 “沅儿。”他唤道。 谢临沅跪在地上,抬眸望向谢渊:“父皇。” 谢渊看着那张和他年轻时太过相似的面庞,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谢临沅和他还是有不同之处的。 他比他更果断,也更有想法。 所以他只希望谢临沅能稳稳坐上这皇位,谢临沅是他最放心的儿子。 “跟我来吧。”谢渊负手起身,走到谢临沅身旁。 谢临沅站起身,跟在男人身后。 走出宣政殿,谢渊的方向直直朝后宫的方向走着,一直到了瑶琴宫的宫门前,走到侧殿的院子前,他推开已经落了灰的殿门。 蛛网交织在干枯的枝干上,枯草生得很深,显得这里一片荒芜。 “知道这是哪里吗?”谢渊突然开口,望向这片庭院时的眼中满是复杂思绪。 “回父皇,儿臣不知。” “这是宁庶人生前的宫殿。”他开口。 谢临沅指尖动了动。 此时此刻,谢渊已经不在意谢临沅的回答了,他沉浸在了过往十几年前的回忆中:“朕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很像一个人。” “她很像年轻时的沈贵妃。”谢渊道。 谢临沅也是第一次在谢渊口中听到这些事情,他不知道谢渊为什么要说这些,但也知道,最后的话题一定会转回到刚刚那份奏折上。 “朕还没有登上这皇位的时候也只是个闲散皇子,遇见了她,她赤诚热烈,和朕遇见的所有人都不同。” “朕当时许诺过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谢渊自嘲地笑了笑:“可在那场夺嫡中我的兄弟们自相残杀,我成了最终得益者,为了牵制住朝臣,先皇许我你的母后为妃。” “她也就成了侧妃。” “可等朕当上了皇帝,她和朕遇见她时又不一样了,喜欢使些小心计。” “不过这也没什么,直到朕看见了宁庶人,她和沈贵妃真的很像,朕便宠幸了她一段时日。” “结果...” 他话头一顿,抬起头看了眼天。 谢临沅心下一紧,知道谢渊要提及那段自己也知道的事情了。 “结果沈贵妃便假孕陷害,朕知道对不起她,便没有戳穿。可宁庶人又该怎么办?朕不知道。”谢渊脸上全是迷茫,仿佛在这一刻又变成了十多年前那位心气正盛的皇帝。 “如此一来,朕好像两个人都对不住,”谢渊无助地垂下头,眉头紧皱,“朕做错了太多事。” 他看向谢临沅:“沅儿,朕是不是做错了?” 谢临沅藏在袖口的手微微收紧,他语气尊敬:“父皇贵为天子,岂会...” “好了,沅儿,”谢渊抬手,打断谢临沅没有说完的话,“朕知道朕做错了,不用说好话哄着朕开心。” 此刻,他又恢复了不再年轻的状态:“我一直都知道玉阑不是我的孩子。” 听见谢渊的话,谢临沅终于知道了为何谢渊昨日在朝堂上露出的神情和今日看见奏折时没有任何惊异的原因。 一开始只是隐隐怀疑,谢渊的话给了这个怀疑一个定心钉。 “他三岁那年,朕终于知道朕做错了太多太多,想要将宁庶人接出冷宫,便发现玉阑和朕还有宁庶人都不像,”谢渊终于聊到了这件事,“宁庶人不可能不知道。” “朕问了,她也就承认了。” “朕告诉她,朕要将她接出冷宫,她拒绝了,”他摇摇头,似乎还是不理解宁月然当初的选择,“朕要将她亲生的孩子找回来,她也拒绝了。” “这是何必呢?” 谢临沅站在一旁,似乎理解了当初宁月然的选择。 冷宫和这吃人不眨眼的后宫相比,宁月然宁愿待在后宫。 在她眼中,她虽然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孩子在哪里,也不知道当初生下来时在他人眼中是死胎。 可谢玉阑是她亲自带大的,是有感情的,她不可能将谢玉阑抛弃。 她的孩子也不能回冷宫受罪,万一她的孩子过得很好,将他带回来也是受罪,说不定会怪她。 于是她选择了将错就错。 她所有关于孩子的记忆都是谢玉阑的。 她怎么可能不爱谢玉阑。 想明白这一切,谢临沅垂眸,呼出一口气。 “想必宁庶人有自己的想法。”谢临沅开口回道。 “朕知道。”谢渊说。 他缓缓转过身,方才所有说过的话最终汇成一个目的:“辛苦你陪我演一场戏了。” 谢临沅微微颔首,理解到了父皇的意思,回道:“儿臣明白。” 御书房内,龙涎香的气息沉滞得令人窒息。 谢渊面色铁青,指尖死死按在周显那封措辞尖锐、证据看似确凿的奏折上,手背青筋暴起。 “宣周显,带那个余轻则,即刻入宫!”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圣旨传出,周显早已准备妥当,亲自带着着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换上了一身簇新布衣,却依旧难掩局促的余轻则,踏入了他从未想象过的深宫内苑。 余轻则是被绑起来的,他被绑了一整晚,直到来之前才被迫换了一身衣裳。 他不愿掺和,可有人硬他要掺和。 就在余轻则低着头,被内侍引着跪在御书房光可鉴人的地面上时,谢渊的目光牢牢锁定了他。 “抬起头来。” 低沉而充满威压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余轻则浑身一颤,依言缓缓抬起头。 刹那间,谢渊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都僵住了。 周显跪在一旁,偷偷观察着皇帝的反应,心中狂喜,知道事情已成了一半。 他适时地叩首,声音沉痛:“陛下,此子容貌,与陛下龙颜如出一辙,还与多年前的宁庶人分外相似,臣恳请陛下,为江山社稷计,明察秋毫!” 周显是朝中老臣,说出的这番话也颇具威严。 谢渊猛地回过神,眼中情绪复杂难辨,有震惊,有恍然,更有一种被欺骗了的巨大愤怒。 他深吸一口气,极力维持着帝王的冷静,但声音已然带上了冰碴: “滴血认亲!” 简单的四个字,如同惊堂木拍下,决定了两个人的命运。 内侍早已备好清水与银针。 谢渊率先刺破指尖,一滴殷红的血珠落入清澈的水中。 随后,内侍战战兢兢地请余轻则伸出手。 余轻则哪里见过这等阵仗,手指抖得厉害。 银针刺破指尖的疼痛让他瑟缩了一下,一滴血顺着指尖滴落,在水中缓缓下沉,最终与谢渊那滴血,悄无声息地,融合在了一起。 御书房内一片死寂。 所有宫人都屏住了呼吸,周显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又迅速压下,换成一副果然如此的沉痛表情。 谢渊死死盯着碗中那两滴融为一体、不分彼此的血珠,瞳孔剧烈收缩,胸口剧烈起伏,一股混杂着狂喜、震怒、以及被愚弄的极致羞辱感,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好得很!”谢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神阴鸷得吓人,“传谢玉阑!立刻!马上!” 东宫内。 谢玉阑正坐在窗边,心神不宁地摆弄着那只谢临沅给他新做的、尚未画上眼睛的风筝。 他隐约感觉到宫中气氛不对,皇兄今日面色格外冷峻,孟九尘他们也行色匆匆。 突然,几名面生的内侍带着一队禁卫,径直闯入东宫,态度虽还算恭敬,语气却不容置疑:“八殿下,陛下有旨,请您即刻前往御书房。” 谢玉阑吓了一跳,手中的风筝骨架“啪”地掉在地上。 他茫然地看向一旁的谢临沅。 谢临沅面色冷然,上前一步,挡在谢玉阑身前,目光锐利地扫向来人:“何事如此紧急?” “回太子殿下,奴才不知,只是奉旨行事。”为首的内侍垂着眼,语气强硬。 谢临沅心知肚明,该来的终究来了。 他握了握谢玉阑冰凉的手,低声道:“别怕,我陪你一起去。” 御书房内的气氛,比谢玉阑想象的还要凝重百倍。 他刚一踏入,就感受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怜悯,有好奇,更有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冰冷。 第82章 他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周显,看到了一个穿着布衣、与自己年龄相仿、却长得有些像父皇的陌生青年,更看到了龙案后父皇那张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脸。 “父皇...”谢玉阑声音发颤,下意识地想要靠近谢临沅寻求庇护。 “跪下!”谢渊猛地一拍龙案,厉声喝道。 谢玉阑腿一软,不自觉跪倒在地。 他不知所措,显然不知道谢渊为什么这么生气。 “滴血!”谢渊根本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直接下令。 同样的清水碗被端到了谢玉阑面前。 他看着那明晃晃的银针,分外茫然,求助般地看向谢临沅。 事到如今,他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看着那和父皇相像的男子,又看着眼前古书中出现的滴血认亲的法子,也反应过来是为了什么。 谢临沅紧抿着唇,他知道此刻任何阻拦都是徒劳,甚至可能火上浇油,只能对谢玉阑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银针刺破指尖的疼痛让谢玉阑轻哼了一声,一滴血落入碗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碗清水上。 谢玉阑的血滴在水中散开,缓缓下沉。 皇帝那滴早已融入水中的血,仿佛有着自己的意志般,与后来者泾渭分明,无论如何荡漾,都始终无法融合。 两滴血,如同油与水,清晰地隔开着,宣告着一个残酷的事实。 “呵,”谢渊看着那碗水,发出冷笑,他缓缓站起身,目光狠狠剐在谢玉阑身上,“好一个狸猫换太子!好一个李代桃僵!朕养了你十九年!竟然养了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野种!” 野种两个字,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瞬间刺穿了谢玉阑的心脏。 他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巨大的震惊、茫然和无法置信的痛楚,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是......父皇的孩子? 那他是谁? 另一侧,周显唇角扬起,又很快放下,他适时叩首,声音中带着悲愤:“陛下!真相大白矣!此子鱼目混珠,占据皇子之位十九载,此乃欺君罔上之弥天大罪!恳请陛下严惩相关人等,以正国法!” 谢玉阑听见周显的话,不敢置信地看向他的方向。 “鱼目混珠”“占据皇子之位”这些字清晰地钻入他的耳中,他抬起头,视线落在一旁穿着布衣的男子身上。 那人就是被他占据身份的皇子吗.... 大脑在此刻过载,谢玉阑无法进行深度的思索,只能凭借着身体的本能靠近谢临沅站着的方向,他张了张口,想说话,可话语似乎被堵在了喉口,怎么都说不出来。 谢渊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杀意弥漫,他死死盯着瘫软在地、仿佛失去魂魄的谢玉阑,从牙缝里挤出命令:“来人!将这不知来历的野种,给朕拖出去!关入...” “父皇!”谢临沅适时猛地出声打断,他上前一步,跪在谢玉阑身边,语气极力保持镇定,“事出突然,玉阑亦是受害者。当务之急,是彻查当年冷宫旧事,查明是何人偷梁换柱,混淆皇室血脉,玉阑他什么都不知道。” 谢渊暴怒的目光转向谢临沅,带着审视与怀疑:“你不知道?你将他带在身边多年,百般维护,你会不知道?!” “儿臣确不知情,”谢临沅迎上谢渊的目光,毫不退缩,“儿臣若知此事,岂会容他留在宫中,授人以柄?请父皇明鉴,当务之急是查明真相,而非迁怒无辜。” “无辜?”谢渊冷笑,“占据皇子尊位十九年,享尽荣华,他无辜?给朕查!彻查!所有涉及当年宁氏生产一事的相关人等,一律给朕揪出来!朕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挥挥手,像是要挥走什么令人作呕的东西,厌恶地看了谢玉阑一眼:“把他带下去!没有朕的旨意,不准他再踏入皇宫半步!” 谢玉阑听着谢渊和谢临沅的对话,心中的天平瞬间崩塌。 他的视线落在余轻则身上,那长相和娘亲确实很像。 几乎和他记忆深处掩埋着的女人重合。 不,现在不是他的娘亲了。 谢玉阑眨眨眼睛,突然觉得有些看不清东西。 他不是皇嗣,眼前那个男子才是被自己占据荣华富贵人生的真皇嗣。 饶是他再怎么迟钝,也知道现在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应该滚得远远的。 可皇兄... 他舍不得皇兄... 他抬眼,看向谢临沅,鼻尖酸涩得更加严重。 皇兄会不会也瞧不起他... 皇兄会不会也讨厌他... 皇兄会不会也觉得他是野种.... 皇兄会不会也觉得他夺取了真正的八皇子得到的喜爱... 皇兄会不会后悔自己疼错了人... 谢临沅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轻轻扫了他一眼,指尖微动,最后眼睫敛起,还是收回了视线。 发现谢临沅的动作,他的身子彻底无力。 原来皇兄也恨他吗? 谢玉阑的眼泪彻底收不住,大滴大滴地往地面上坠,散成一小滴一小滴的水珠。 与此同时,几名禁卫上前,粗鲁地将失魂落魄的谢玉阑从地上架了起来。 他被直接请出了宣政殿的门前。 谢玉阑站在殿门外,低垂着头。 这一切发生地太过突然,他什么都没反应过来。 现在他该去哪? 是不是该去收拾自己的东西滚出宫去了? 可等他刚迈步,似乎老天都在惩罚他,下一秒他就踩到不知道哪里来的石子,摔在了地面。 手心被尖锐石子划出了明显的血痕,几乎可以看见内里的皮肉,血腥味也在一瞬间蔓延,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身体痛,心脏更痛。 他几乎喘不上气来,身子剧烈颤抖,没了以前的乖顺,更多的是狼狈不堪和羞耻。 模糊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张不知从被扔来的纸条,谢玉阑眨眨眼,试图让视线更加清晰,地面也因此被从他眼底掉落的水渍洇深。 他指尖颤抖着打开,入目就瞧见了一行字。 “城中榆林巷,倒数第三户。” ----------------------- 作者有话说:哭哭qaq,宝宝,皇兄最喜欢的就是你了,不喜欢所有人也不会不喜欢你qaq 第56章 捡到老婆第56天 谢玉阑捏着纸条的手紧了紧。 这是他原本的家吗? 可这又是谁扔到他面前的? 他抬起头, 往四周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 谢玉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掌心的血渍还在不断渗出, 可他一点也不想哭了。 他胡乱用掌心在衣角上擦拭了几下,擦完举起的下个瞬间,鲜红的血液就再度溢出, 顺着掌心的纹路掉落在地上。 疼。 钻心刺骨的疼。 他瘪嘴, 张开唇轻轻呼出一口气, 灼热的气息散到被刮开的伤口上,并没有得到任何的缓解。 反而更痛了。 直到此刻,谢玉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的身体上的痛还是心理上的痛。 又或者两者都有。 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到东宫的。 东宫的墙一如他离开前的那样,可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好似在某个瞬间就变得陌生冰冷。 谢玉阑刚走进去,云袖和锦瑟就迎了上来,瞧见谢玉阑失魂落魄地样子, 连忙关切询问:“八殿下, 怎么了?” 闻言, 谢玉阑张了张唇, 话语在舌尖打成了结,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该怎么说呢? 说以后别唤我八殿下了,你们的八殿下另有其人? 还是说我根本不是皇子,我马上就要离开了。 无论是哪句话, 谢玉阑都无法言之于口。 他只能低下头,动作缓慢地摇了摇头,轻声喃喃道:“没事。” 云袖和锦瑟对视了一眼, 显然是看出来了八殿下的情绪不太对劲,可她们也不敢问,生怕触了谢玉阑的伤心事。 毕竟方才侍卫叫走谢玉阑时她们也在场。 “你们过来。”剪春站在东宫殿前唤道。 这个你们, 显然不是指谢玉阑了。 云袖锦瑟纷纷回头,见是剪春,锦瑟问:“剪春姐姐,有事吗?” 剪春说:“这边有活,跟我走吧。” 熟悉的声音闯入谢玉阑无法活跃的大脑,他不自觉地抬起眼,含着水汽的双眸落在了剪春的视线中。 剪春身子一僵,谢玉阑的视线实在可怜,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谢临沅只和她说了谢玉阑不会有任何事。 这么多年下来,她早已把谢玉阑当成了弟弟。 最终还是于心不忍,剪春站在离谢玉阑呈对角线的地方,起唇无声:“安心。” 可谢玉阑视线早已被兜住的泪水涵盖,他只能模模糊糊看见剪春说了话,却看不清说了什么。 他感觉自己眼下如同局外人一般。 第83章 “你们走吧,我有事。”他道。 锦瑟担忧地看了谢玉阑一眼,又在剪春催促的目光下不得已离开:“八殿下,待奴婢们回来继续同您玩牌。” 没有下次了。 谢玉阑分外困难地将唇角扬起,一如往日乖巧那般回应:“好。” 待殿前的人全部跟着剪春离开,孤寂环境中只剩谢玉阑只身而立。明明是春末,烈阳高照,可独独在他周围生出了寂寥。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卧房。 多宝阁上摆满了很多东西,谢玉阑的指尖在上面滑动着。 他什么都不准备带走。 除了... 除了皇兄给他的东西。 他的指尖停留在最上方的紫檀木盒上。 卧房内。 谢玉阑蹲在床榻上,床上锦被被一块破布代替,紫檀盒子的盖子也被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红绳、玉佩、皇兄写字的宣纸... 等谢玉阑将这些东西全部放进被摊平的破布里,他的视线久久没有从上面挪开。 明明放在盒子里的时候看着并不多,可等全部拿出来以后,谢玉阑才发现,皇兄给了他好多东西。 占据他记忆最多部分的人就是谢临沅。 可他只是个鸠占鹊巢的野种。 他呼出口气,将破布叠起,那些象征着谢临沅的东西也被包了起来。 走出东宫的这一段路其实并不长,可谢玉阑却感觉好像走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回忆完九年里所有的点点滴滴。 最后,踏出东宫的最后一步,谢玉阑走得格外沉重。 他回头,看了一眼庭院中原本是桃树的位置,那里已经被葡萄架替代。 一滴久悬不落的泪终于重重落在了地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谢玉阑转过头,不再去看背后的景象。 剩下出宫的这段路,谢玉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完的。 他盯着侍卫宫人的神色,那些好奇的目光几乎灼烧完他的自尊心。 无措之下,他只能紧紧抱紧怀中的包裹。 走到宫门前,侍卫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瞧见是谢玉阑,他们还是让开了路。 “玉阑。” 谢玉阑迷茫地抬起头,就瞧见宋玉声站在不远处。 宋玉声瞧见谢玉阑这般失魂的样子,眉头紧紧皱起,将人拉入了昏暗的胡同中。 “跟我回府。” “不...”谢玉阑下意识挣脱开了宋玉声抓住自己的手。 他眼中的惊慌做不得假,宋玉声好歹也是看着谢玉阑长成如今这般的模样,心下一软。 可想到谢临沅那边的叮嘱,语气还是强硬了几分:“听话。” “我有家...”谢玉阑垂下睫毛,挡住眼底的神色。 虽然依旧说着拒绝的话,可他却没有再挣开手。 从宋玉声的话中他也听出了宋玉声也知道这件事了。 那还有那些人知道呢? 和皇兄走得近的那位沈大人是不是也知道了? 七皇兄是不是也知道了? 还有太多人,谢玉阑根本想不过来。 他似乎看到了明日自己的名字就在京中出现,狸猫翻身一跃成假皇子的流言在百姓中口口相传。 “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听话,跟我回去。”宋玉声道。 谢玉阑的指尖蜷缩,不管这件事简不简单,都和他没关系了。 “我..我不跟你回去。”谢玉阑小声说道。 宋玉声开口:“那你回你口中那个家?” “嗯。” “谁告诉你你家在哪的?”男人眉头锁得更紧。 谢临沅并没有告诉他。 除非有其他人在背后操控。 谢玉阑看了一眼宋玉声,心底还是不想欺骗他,将藏在袖口沾上血渍的纸条拿出,打开给他看:“这里写的。” “你确定这是你家?” 谢玉阑明显没想到这层,他茫然抬头:“去看看就知道了...” 被眼前人单纯的话语震住,宋玉声叹了口气,知道现在刺激不得他。 他的目光落在谢玉阑拿着纸条的掌心上的伤痕,开口:“先跟我回去把伤口包扎了,我陪你去找你家,行吗?” 迟疑了片刻,谢玉阑终是点点头:“好。” 宋玉声最后终于问出了一直的疑问:“你这破布里装的是什么?” 谢玉阑抱着包裹的手缩了缩,小心翼翼地说道:“皇..给我的。” 他如今真的说不出口那两个字。 宋玉声没有再追问,揉了揉谢玉阑的头发:“走吧。” 另一边,宣政殿。 在谢玉阑走后的殿中一片寂静。 最终是周显打破了这份沉寂:“皇上,那这位公子是否要认回?” 谢渊满脸怒气,扫了周显一眼,仿佛在说他问的什么蠢问题:“不认回来还让皇嗣在外飘零吗!” 话毕,他又看向谢临沅:“把那个野种关进天牢!” 谢临沅眉头微蹙,他跪在地面上,开口:“父皇息怒,此事玉阑也是受害者。” 谢渊盯着谢临沅,久久没有说话。 周显站在下方,察觉到谢渊的眸色中流出了疑心,他在心里嗤笑一声。 果然,那傻子就是谢临沅的软肋。 在这件事面前,连向来“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都自乱了阵脚。 “那你认为该怎么办?”谢渊将底下的一切尽收眼底,终于开口问。 “将他赶出皇宫便好。” “呵,”他语气依旧含着愠怒,“你倒是心疼他。” “求父皇恩准。”谢临沅重重磕在地上。 谢渊良久终于开口:“可以,但关于皇嗣被掉包之事必须严查,不管是多少年前的事情,都给我查出来。此事便教给——” 他的视线在宣政殿内滑动,落在周显身上:“周尚书,既然是你发现的,那便由你去调查吧。” 周显压下心底的喜悦,沉重应声:“遵命。” 最后,谢渊才对余轻则说道:“来福,将殿下带下去,安置在殿中。” 来福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这个殿下指的是余轻则:“喏。” 就在几人准备退下的时候,谢渊又开口:“太子关禁闭七日。” 谢临沅神色淡然,他再度磕头:“儿臣遵命。” 周显走出宣政殿,一路走到了某个亭中。 “娘娘,皇上已经按照我们的计划把谢玉阑赶出了东宫,不过为何要安排人让他知道他本来的住址?” 这一点,他着实理解不了。 背身对着周显的女子缓缓转过身,竟是周师晚。 女人勾唇,开口回道:“她的父母在十九年前就被本宫杀死了,你猜,丢掉皇子身份回去以后还发现亲生父母全死了的他会怎么办?” 多年前的那场狸猫换太子正是周师晚一手策划的。 她其实并不讨厌宁月然。 她只是恨沈梦惜。 毕竟这种事嫁祸给沈梦惜真的太容易了。 当初她做这件事的时候几乎都留下了沈梦惜的线索,所以她也不怕皇帝查。 “会陷入绝望。”周显回道。 “本宫这双手沾了太多血,不想再动手了,免得损了我儿的福德,”她道,“明日,放根白绫去那吧。” “好。” 谢临沅并没有立刻离开东宫。 在所有人都走后,谢渊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宽和。 他单手撑着头,自顾自地开口:“朕会不会说的太重了?” 显然,他并不是想去求得谢临沅的回答。 “希望这次朕没有做错。” 他做过太多对不起别人的事,若是放在别的皇帝身上,这辈子都不会醒悟。 毕竟他们是皇帝,手握着掌管所有人的大权。 皇帝会做错事吗? 当然不会。 可谢渊偏偏醒悟了。 这比不醒悟还要更加痛苦。 “父皇是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吗?”谢临沅问。 谢渊这次的举动,显然是想要揪出什么人的尾巴,而那个人是谁,谢渊肯定知道。 谢渊嗯了一声,开口:“当初发现时我就派人去查了。” “是沈贵妃么?”谢临沅只能想到这一个人选。 “不是她。”谢渊摇头。 “是惠妃。” 这三个字如石子落在水面上一般激起层层波浪,着实惊到了谢临沅。 他实在不知道惠妃和宁庶人有什么交集。 林轻也没有对她说过。 “惠妃同宁庶人也有仇吗?” “她恨沈贵妃,”谢渊坐在这个位置上到底也不是个草包,很多东西都看得很清,“她以为她做的天衣无缝,可是被她杀死的那对夫妇却是她的远房亲戚,她自作聪明地觉得从族谱除名就没事了。” “所以父皇是想将周氏一族的势力打压下去。”谢临沅很快就理解到了谢渊话中的含义。 第84章 “谢则闵戾气太盛,惠妃一心想要让他当上太子,心思昭然,”谢渊站起身,踱步到谢临沅身侧,“沈贵妃的两个孩子也一样,更何况她早已不愿牵扯这些事情了,恐怕谢瑾背后的小动作她都不知道。” 显然,谢渊对谢则闵和谢瑾背地里干得那些事情知晓得一清二楚。 他只是不想拆穿。 “朕不想看见朕当初兄弟残杀的事情出现,”他望向谢临沅,“朕只问你这一次,你愿意当太子吗?” 谢临沅不在乎权势在谁手中,但他知道,只有权势握在自己手中时,他才能将想要保护的人保护好。 权力,世间最具有诱惑力的东西。 他垂眸,应道:“儿臣愿意。” “那朕会为你将路铺平,”谢渊叹气,他抬起手拍了拍谢临沅的肩,望着殿门的目光深远悠长,“别让朕灰心。” 僻静院落里,月亮门内探出半株老梅,枝干如铁。 院中小厅布置得雅致。远处是一片萧疏的竹林,风过时发出飒飒轻响。 “嘶...”冰凉的药膏渗进皮肉,谢玉阑的掌心忍不住瑟缩。 “别动,”宋玉声按住谢玉阑的手,用药在上面轻轻涂抹,再扯出纱布裹在狰狞伤口上,“好了。” “饿了吗?”他将纱布方向,问谢玉阑。 谢玉阑在马车上已经把事情都和他说了,饶是他听见从谢玉阑口中说出的“野种”那两个字时也不由得为其心颤。 这个词太狠了。 谢玉阑方才又在马车上啜泣了一场,此时他眼眶通红地盯着自己的掌心,乖乖把手放在膝盖上,闻言回答:“不饿的,我想回家。” 宋玉声知道谢玉阑口中的家不是皇宫。 “走吧,我陪你去。” 他拿起放在桌上的纸条,到了府门口,他对马车夫说道:“去榆林巷。” “喏。” 谢玉阑跟在宋玉声身后上了马车。 一路上,街市上商贩的喧嚣和孩童的嬉闹不停传入谢玉阑的耳中。 他的脑袋抵在马车的梁上,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果宋玉声有读心术,就能发现谢玉阑脑海中全是谢临沅的身影。 这一点也不像普通的兄弟之情了。 可谢玉阑不知道。 “王爷,到了。” 宋玉声看了眼没反应的谢玉阑,轻声开口:“到了。” 谢玉阑从思绪中抽身,他抱紧了放在腿上的包袱,小声回:“好。” 下了马车,顺着纸条上写的,宋玉声数到了倒数第三户。 “是这吗?”他问。 谢玉阑迟疑片刻点头:“应该是。” 恰好遇见了隔壁的邻居回来,她瞧见两个衣着华贵的男子站在那一户门前停留,忍不住开口说道:“两位公子在这户门口是来找人的吗?不过这户的夫妻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 ----------------------- 作者有话说:中秋快乐呀宝贝们~今天评论区依旧掉落小红包 掐指一算大概三章内就回收文案三!然后就是告白亲亲睡睡!再在谈恋爱的中途简单把没处理的人处理了就正文完结(我不太会写在一起以后的正文剧情qaq感觉没有可写的了),所以一般都是在一起以后再写一点点日常贴贴就正文完结啦!接着就写甜蜜小番外!嘿嘿,计划很美好qaq,这个月月底之前应该能全文完结 第57章 捡到老婆第57天 宋玉声推开门的手悬在空中, 他偏头看向说话的女人,冷着脸色问:“你说这户人家死了?” “对,我和他们夫妻一同来这住的, 想想已经二十多年了,他们已经走了十九年了,这户人家一直都空着, 所以看见两位公子来这我才会惊讶。”女人手臂上还挎着菜篮子, 显然是刚刚买完菜回来。 “我想问问, 这户夫妻有过孩子吗?”宋玉声询问。 其实女人本该对这种事情记不清的,可是偏偏当时事情发生得巧,她也一直记得,听见眼前雍容公子的问话,她如实答道:“怀过呀,他们孩子刚生下来没两天他们俩夫妻就一起死在家里了, 那孩子也可怜, 不知道去哪了, 我们当时进去一看发现就两个人。” 她可惜地摇摇头:“估计是偷孩子的把孩子偷走了。” 谢玉阑的睫毛颤了颤, 他知道女人口中的那对夫妇就是自己的父母。 原来他的父母死了... 他现在从所有意义上来说都是孤身一人了。 “我...”谢玉阑刚想开口,就被宋玉声捂住了嘴。 宋玉声往女人掌心放了一锭银子,“这户人家是我夫人的表姐,我带着夫人的弟弟来这里小住, 第一次来京城,客栈太贵,只能在这住着, 还往姑娘不要往外说。” 一声“姑娘”将已经三十好几的女人哄得心花怒放,她笑着握着银子回道:“放心,我肯定不会说的。” “那便多谢了。”宋玉声笑回。 他拉着谢玉阑走了进去, 将门关上才小声开口:“没必要和外人说实话,你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谢玉阑诺诺道:“好,知道了。” 他的声音中还带着刚刚哭过的鼻音。 这次谢临沅的打算他也没有告诉谢玉阑。 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更何况等谢玉阑出宫的消息一出,那张扔这纸条的人定要出现盯着他。 谢玉阑的反应越真实越好。 只是让谢玉阑受了委屈。 宋玉声叹了口气,这间屋子荒废了太久,破破烂烂的根本不是人能住的地方。 他挑了一间看上去还不错的卧房推开门。 刚打开,灰尘就扑了他满脸。 宋玉声吐出口中的灰,看向房梁上密密麻麻结着的蛛网,颗粒状的尘埃漂浮在空气中。 这那是什么卧房,已经变成盘丝洞了。 谢玉阑金贵了这么久,不可能能住惯。但好在住不了几天。 可现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宋玉声只能简单打扫了一下蛛网,他离开前对谢玉阑吩咐道:“这些银子你拿着去买床锦被和床具,把卧房打扫干净。” 谢玉阑知道现在怎么说他都不能拒绝这笔钱财,他点头:“好。” “那我先走了,”宋玉声低声说道,“过几日就来看你。” 宋玉声离开后,谢玉阑才转身看着这间根本比不上他的宫中寝居的卧房。 灰尘苦涩的气息扑进他的鼻尖,引起一阵咳嗽。 谢玉阑只好重新走出卧房,他站在荒芜的院子中央,看了一眼宋玉声给他的荷包。 甫一打开,他便发现里面并八全是宋玉声所说的银子,而是厚厚一大摞银票,只搭上了一些碎银。 这么多,足够一个百姓家庭活一辈子。 谢玉阑突然觉得手中的荷包有些烫手。 他数了数,将数目记了下来,准备买好床具这些以后便不再用这些银票,用掉的他就打字据,等赚了钱就还给宋玉声。 将卧房中已经腐败的差不多的东西全部搬出就花了谢玉阑半个时辰的时间,他又拿着扫帚把灰尘和蛛网扫干净。 做完这一切,谢玉阑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他将银票藏在怀中,只把碎银装在荷包里,准备出去买家具。 出了巷,拐过几个街角,他找到了一家看起来还算齐整的家具铺子 店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床榻、柜子,散发着新木和油漆的味道。掌柜的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留着两撇小胡子,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透着商贾特有的精明。 他见谢玉阑进来,目光在那身显然价值不菲的华服上停留了片刻,脸上立刻堆起了热情的笑容。 “这位公子,您想看点什么?小店新到了一批黄花梨的拔步床,做工精细,包您满意!” 谢玉阑有些拘谨,他从未自己买过东西,更不懂这些木料做工。他指了指角落里一张看起来最简单、最普通的榆木架子床,小声道:“我想要那张。” 掌柜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笑容不变:“公子好眼光!这张床别看简单,用料扎实,睡着踏实!承惠,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 谢玉阑对银钱没什么概念,但在东宫时,偶尔听宫人提起,知道这不是个小数目。 他摸了摸袖袋里的十五两碎银子,询问:“这么贵吗?能不能便宜些?” 掌柜的见他这副模样,又看他年纪轻,神色怯懦,心里顿时有了底。 这八成是个不知世事、偷跑出来玩的富家公子哥,不宰他宰谁? “公子,这已经是良心价了!”掌柜的故作无奈地摊手,“您看这木料,这工艺......这样吧,看您诚心要,四十五两,最低价了!再低我可就亏本了!” “四十五两......”谢玉阑攥紧了袖中的碎银,声音更小了,“我没有那么多......” “那您有多少?”掌柜的凑近了些,语气带着诱导。 谢玉阑犹豫着,将几块碎银子掏了出来,摊在掌心:“我只有这些.....” 第85章 掌柜的瞥了一眼,心中冷笑,面上却装作惊讶:“公子,您这不是开玩笑吗?这点银子,连个床腿都买不着啊!您这身衣裳都不止这个价吧?”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谢玉阑的华服,“是不是银子没带够?要不,您先把这袍子押在这儿,回头拿了银子再来赎?” 周围几个挑选家具的客人和小二都看了过来,目光各异,有好奇,有漠然,更有几分看热闹的戏谑。 没有人出声,没有人替这个看起来很好欺负的年轻公子说一句话。 谢玉阑脸颊涨得通红,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和屈辱感涌上心头。 他已经很久没有遭受过委屈了。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门头道:“老板,我真的只有这些,我很需要这个床...” “需要床的人多了去了!”掌柜的彻底失去了耐心,语气变得不耐烦起来,“没钱就别来充阔少爷!走走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说着,就要挥手赶人。 谢玉阑被他推得踉跄了一下,眼圈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从未受过这样的对待,巨大的委屈和茫然几乎要将他淹没。 “这张榆木床,市价不过十两银子。掌柜的开口便要五十两,莫非是欺负人?” 冷漠淡然的语气在店铺门口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面容俊美苍白的男人站在店门口,他显然也是来买东西的,身后跟着一个抱着几卷画轴的小厮。 谢玉阑身子僵住。 四皇兄怎么会在这? 掌柜的一见谢执,脸色微变。 他认得这位四皇子,虽不受宠,但毕竟是天潢贵胄,偶尔会来他店里买些笔墨纸砚或是小件家具,为人低调,却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气度。 “四公子......”掌柜的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您怎么来了?小的刚才跟这位公子开玩笑呢...” “开玩笑?”谢执走到谢玉阑身边,目光不虞地看着掌柜的,“我听得真切,你要他五十两,还要抵押衣裳。这榆木床是什么金贵木料,值这个价?还是你觉得,这位公子好欺瞒?”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掌柜的额头冒汗,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是小的糊涂,记错了价钱!这张床,十两,十两银子就行!” 谢执不再看他,转而看向呆立在一旁、眼眶通红的谢玉阑,眼神复杂了一瞬,随即恢复了那副冷淡样子:“你...” 他话锋转了个弯:“床是十两,你若需要,买下就是。” 谢玉阑怔怔地看着谢执,在宫中时谢执似乎就不怎么喜欢自己,可现在为何要挺身而出帮自己说话呢? 可现在他想不了这么多。 他慌忙点头,将手里的碎银子数出十两,递给掌柜的。 掌柜的讪讪地接过,不敢再多言。 谢执又对掌柜的道:“他一人想必搬不动,你店里的伙计,帮忙将床送到他住处,工钱一并算了。” 也没有询问谢玉阑的意见,看上去除了方才的帮助,谢执又恢复了那副冷淡样子。 谢玉阑闻言,连忙又掏出一小块碎银子,作为搬运的工钱。 掌柜的哪敢说不,立刻叫来两个伙计,抬起那张榆木床。 “多谢殿下。”谢玉阑对着谢执,小声道谢。 谢执没给他眼神,只是在即将走时说道:“没那人护着你,自求多福。” 说完,他便带着小厮,转身离开了店铺,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谢玉阑握着荷包的手一紧。 他知道谢执口中的那人是谁。 是谢临沅。 也是... 皇兄现在不会护着他了。 与此同时的皇宫。 谢临沅站在谢玉阑的卧房中,听着手下的人汇报谢玉阑已经离开皇宫的事情,因为找不到人紧张的情绪终于舒展开来。 他的指尖在那空荡荡的木盒子上滑过。 “还有,我们的人说只带走了一个破布裹着的东西,其他的什么都没拿走。”侍卫道。 男人的手指收拢。 他似乎知道谢玉阑带走的是什么东西。 “盯着那群人,再派暗卫保护谢玉阑的暗卫。三天之后事情一定会被假意查出来。”谢临沅淡淡道。 虽然谢渊关了他七日禁闭,但他知道,禁闭在事情被调查出来的当天一定会解除。 而就在他关禁闭的这段时间里,谢则闵他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地伪造他知晓谢玉阑身份,混淆血脉欺君罔上的证据。 到了夜晚,白日发生的一切并没有传出,所有的所有都平静下来,除了东宫少了一个人。 谢临沅坐在膳厅饭桌前,眉头蹙起,他看向剪春:“怎么还没——” 他话音顿住。 剪春小心翼翼地看了谢临沅一眼:“八殿下走了...” 她声音极小,似乎怕触及谢临沅的逆鳞。 谢临沅没说话,只是盯着桌上琳琅满目的珍馐看了良久,最后放下手中的筷著站起身。 “拿去给宫人分着吃了吧。” 孟九尘瞧见,连忙劝道:“殿下,多少吃点吧。” “没胃口。”谢临沅揉了揉眉心,情绪不太好。 如今用膳时也没有那个乖巧唤他皇兄的人了。 这样他也吃不下去。 觉察出来谢临沅心情不悦,孟九尘也不敢再多劝,而是退到了后面开始和剪春一起将饭菜分好拿给下人吃。 谢临沅站在廊下,抬头看着高远夜空中的繁星。 风景很美。 但他没有心情。 “殿下,宫外临王送来的信。”一个侍卫从房梁上跳下,快速小声说道。 下一秒,就再次在空气中消失。 如果没有谢临沅手中的那封信,就仿佛从未来过。 谢临沅拆开信,一字一字地看完宋玉声写的话。 男人的指尖在“只带走了你送给他的所有东西”上时停留。 心脏剧烈跳动着,那股强大的感知几乎呼之欲出。 可谢临沅也知道,现在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 他慢慢把信看完,记住了信尾上的住址,将信收回袖中。 也不知在外靠着冷风平静了多久的思绪,谢临沅才迈步准备回卧房。 不过他并没有回自己的卧房,而是绕过长长的廊道停在了谢玉阑的卧房门前。 他推开门,拿着火折子点燃火烛。 床榻上的被褥没有换掉,谢临沅将外袍褪去,躺了进去。 里面都是谢玉阑身上的味道。 还没有散去。 ----------------------- 作者有话说:才半天就舍不得了,皇兄超爱! 第58章 捡到老婆第58天 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谢玉阑就醒了。 身下硬邦邦的榆木床硌得他浑身酸痛,破旧小屋四处漏风, 带着寒意。 他蜷缩在单薄的被子里,望着结满蛛网的房梁,昨日街头与店铺里的无助和屈辱再次涌上心头。 不能坐以待毙。他需要活下去。 他将那身显眼的锦袍仔细叠好收起, 换上了昨日在街边估衣铺用最后一点钱买来的、半新不旧的灰色粗布衣。 这身打扮让他看起来终于不那么突兀, 混入清晨为生计奔波的人流中。 谢玉阑走在街头, 有些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一个时辰的时间,他找了不少活,却都被店家以不要的名头赶走。 一次次碰壁,像冰冷的雨水浇在他心头。 晌午已过,腹中饥饿难耐,他摸着空空如也的袖袋, 站在一个货栈门口, 看着力夫们喊着号子, 将沉重的麻包、木箱从车上卸下, 再扛进仓库。 汗水顺着他们古铜色的脸颊滑落,在阳光下闪着光。 “喂!那边那个小子!愣着干什么?缺人手,干不干?扛一包两文钱,现结!”一个穿着短褂、满脸横肉的工头指着谢玉阑喊道。 谢玉阑看着那些沉重的麻包, 心里有些发怵,但想到空空的肚子和身无分文的窘境,他咬了咬牙, 轻轻点头:“好。” 工头嗤笑一声,丢给他一个号牌:“去那边排队!” 谢玉阑接住号牌,站在了最后边, 看着前面的工人的动作。 轮到谢玉阑时,他学着前面力夫的样子,弯下腰,试图将那个看起来比他还沉的麻包扛上肩。 麻包入手极沉,粗糙的麻绳勒进他娇嫩的肩膀,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瞬间涨红了脸,用尽全身力气,颤颤巍巍地将麻包扛起,脚步虚浮地朝着仓库门口走去。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的力气,也低估了脚下的门槛。 就在他一只脚迈过仓库那高高的木门槛时,脚下被不平整的地面一绊,整个人猛地向前栽去! “砰!” 沉重的麻包率先砸在地上,发出闷响,里面不知是什么谷物撒了一地。 第86章 谢玉阑也重重地摔倒在地,手肘和膝盖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你个废物!眼睛长屁股上了?!”工头听见动静,一扭头就瞧见了谢玉阑,他瞬间暴怒,几步冲过来,指着谢玉阑的鼻子破口大骂,污言秽语如同脏水般泼洒下来。 “连个包都扛不动!白长这么个大个子!你知道这一包货值多少钱吗?把你卖了都赔不起!蠢货!没用的东西!赶紧给老子滚蛋!” 周围其他力夫有的漠然看着,有的发出低低的嗤笑。 谢玉阑摔得头晕眼花,手肘膝盖疼得钻心,听着那不堪入耳的辱骂,泪水在眼眶里拼命打转,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也不敢反驳,只是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 “抱歉...”谢玉阑嗫嚅道。 “道歉就有用了?!老子还要找你算账呢!死玩意!”工头撸起袖子就准备揍人。 谢玉阑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住口!” 一个清亮却带着怒意的少年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工头的咒骂。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宝蓝色锦缎箭袖、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带着两个小厮,正站在货栈门口,显然是来巡查自家生意的。 少年眉目俊朗,带着一股养尊处优的骄矜之气,此刻正皱着眉头,厌恶地看着那唾沫横飞的工头。 “王老五!谁给你的胆子在本少爷的地盘上如此喧哗,还出口成脏?!”少年呵斥道。 那工头王老五一见这少年,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嚣张气焰瞬间熄灭,点头哈腰地赔笑:“哎哟,是小公子!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是这新来的小子笨手笨脚,摔了货,小的这才......” “摔了货自有规矩处置,谁准你满嘴喷粪了?”小公子不耐烦地打断他,目光转向还坐在地上、灰头土脸、眼眶通红的谢玉阑。 当他看清谢玉阑即便穿着粗布衣服、满身尘土也难掩的清秀轮廓和那双湿漉漉的、带着惊惶与委屈的眼睛时,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走过去,蹲下身,语气缓和了些:“你没事吧?摔到哪里了?” 谢玉阑没想到会有人替他出头,还是这样一位看起来身份不凡的小公子,他慌乱地摇摇头,小声道:“没事的,谢谢公子。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不怪他......” 他这怯生生却还试图为骂他的人辩解的模样,让那小公子又是一怔,心里莫名地软了一下。他伸手,不由分说地扶住谢玉阑的手臂:“什么没事,手都擦破皮了!起来,我带你去上药。” 说着,也不顾谢玉阑的挣扎和那工头惊愕的目光,直接将他扶了起来,对身后的小厮吩咐道:“去拿我的伤药来。” 随即他又对王老五冷声道:“扣你三天工钱,以儆效尤!再让本少爷听见你满嘴脏话,就滚蛋!” 王老五连声称是,不敢再多言。 小公子将谢玉阑拉到货栈旁边一间干净的账房里,让小厮拿来清水和伤药。 他亲自用湿布小心翼翼地将谢玉阑手肘和膝盖上的尘土血迹擦净,然后蘸了药膏,轻轻地涂抹上去。动作算不上多么熟练,却格外认真。 “嘶......”药膏刺激伤口,谢玉阑忍不住吸了口气。 “忍一忍,这药效果好,很快就不疼了。”小公子一边上药,一边打量着谢玉阑,忽然问道,“我看你不像是干惯粗活的人。你这身细皮嫩肉的,说话也文文弱弱,穿的这粗布衣服底下,之前的衣裳料子不便宜吧?怎么会落到来这里扛包的地步?” 谢玉阑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或许是眼前这小公子方才的维护和此刻难得的温和,让他紧绷的心防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沉默了很久,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不是爹娘亲生的,他们......不要我了。” 小公子涂药的手顿住了。他抬起头,看着谢玉阑低垂的、微微颤抖的睫毛和那强忍泪意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同情。 他年纪小,涉世未深,没见过这么可怜的人。 “怪不得......”小公子喃喃道,他放下药瓶,看着谢玉阑,很认真地说,“那你以后怎么办?一个人住?要不你跟我回府吧?我家里不缺你一口饭吃,也比你在外头受苦强。” 谢玉阑惊讶地抬起头,对上小公子清澈而真诚的目光。 他心中感激,却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用的,谢谢公子好意。我有地方住。” 小公子见他拒绝,也不强求,却对他住的地方产生了好奇:“你住哪儿?带我去看看?” 谢玉阑本想拒绝,但小公子已经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外走。无奈,他只好领着这位热心过头的小公子,回到了那条肮脏狭窄的榆林巷,那间家徒四壁、破败不堪的小屋。 门口,那白绫明显。 小公子嫌恶地看了一眼,“什么晦气东西,扔在这。” 说着,他就一脚把白绫踹开,对身后的小厮吩咐道:“去扔了。” “喏。” 进了屋,他看着屋里唯一比较崭新的床、歪斜的桌椅和满地的灰尘蛛网,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面上满是震惊。 “你就住这种地方?!” 他二话不说,立刻转身对跟在身后的两个小厮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几个人来,把这里里外外都给本少爷打扫干净!该修的修,该换的换!再去街上买些像样的家具、被褥、锅碗瓢盆回来!快去!” 小厮们应声而去。 不过半日工夫,在谢玉阑注视下,这间破败的小屋仿佛经历了脱胎换骨。 墙壁被简单修补粉刷,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蛛网灰尘一扫而空。 那张榆木床铺上了厚实柔软的新被褥,一张结实的方桌和两把椅子取代了歪斜的旧家具,甚至角落里还多了一个小小的炉灶和一套干净的碗筷。 小公子看着焕然一新的小屋,拍了拍手,满意地对还在发愣的谢玉阑笑道:“这下总算像个能住人的地方了!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来货栈找我,我姓苏,叫苏明瑾,你叫什么”? “谢玉阑,”谢玉阑真心实意道,“今日谢谢你...” “谢什么,小事,”苏明瑾无所谓地摆摆手,似乎又想起什么,他问道,“你是在找活干吗?” “嗯。”谢玉阑点头。 苏明瑾扭头看向身后的小厮:“我们有铺子还在招人吗?” 小厮思索了片刻,说道:“有的,卖胭脂的铺子中还在找记账的小厮。” 闻言,苏明瑾看向谢玉阑,问:“你愿意来吗?” “可以吗?”谢玉阑眼睛一亮。 苏明瑾自豪地扬了扬下巴:“当然可以。” “那我现在就去吗?” “嗯....”苏明瑾点头,“对!” “好。”谢玉阑弯了弯唇,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 他跟着苏明瑾去了胭脂铺,看着其他小厮的示范,好在这活不难,他很快就学会了。 苏明瑾瞧见他已经忙了起来,便吩咐了几句店家就离开了。 待苏明瑾走后,账房的伙计瞧见谢玉阑是小公子带来的,凑上前询问:“兄弟,你是小公子的熟人吗?” 谢玉阑算账的手一顿,摇摇头说道:“不是,我们今天才认识。” 伙计惊讶地张开嘴,口中可以塞下一个鸡蛋:“那小公子就将你带来账房了?” 他在心里嘀咕想到,这苏小公子平日里也不像这种人吗? “苏公子人很好。”谢玉阑简单回道。 听见谢玉阑的话,在账房中走动的小厮都停下了脚步,诧异地看向话语的主人。 就平日里苏明瑾那副骄矜傲气的样子,人能有多好? 当然,这句话他们也只能在心里说说,不能在明面上说出来。 虽说在记账的活不像搬东西那般费力,但因为要算账对帐这些,仅仅干了一个下午,谢玉阑就足够累了。 到了傍晚,很少出现的苏明瑾再度出现,一出现就直奔着谢玉阑的方向走去:“今日的活已经结束了,你要和我一起回府上吃饭吗?” 也不知为什么,他对谢玉阑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喜爱。 谢玉阑闻言有些迟疑,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却被苏明瑾误以为是同意了。 “走吧!”苏明瑾高高兴兴地拉着谢玉阑走了。 见苏明瑾开心,想到这人白日里帮自己的种种,谢玉阑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拒绝的话。 到了苏府,苏明瑾拉着谢玉阑一路到了膳厅。 膳厅里没人,苏明瑾看了一眼站在两侧的婢女:“我爹娘呢?” “老爷和夫人还没回来。”婢女毕恭毕敬地回道。 “大哥呢?”苏明瑾秀气的眉毛蹙起。 “唤我干甚?”男人沉着的声音突然想起。 谢玉阑回头一看,就瞧见一身严肃穿着的男子站在门口。 “这位是?”苏凛然压了压眉,望向苏明瑾。 第87章 苏明瑾自来熟地揽住谢玉阑的肩,眉梢飞扬,求夸奖般地仰着脖子说道:“我新认识的朋友,谢玉阑!” “玉阑,这是我哥,叫苏凛然!” 苏凛然颔首,“你好。” 谢玉阑觉得眼前的男人实在严肃,他小声回道:“你好。” 苏凛然不再说话,他在饭桌前坐下,拿起筷著,“爹娘在外和其他商贾用膳,不回来,先吃吧。” “吃吧,玉阑。”苏明瑾揽着谢玉阑坐下。 许是苏凛然的存在带来的气压太低,谢玉阑拘谨地吃完这顿饭,吃完后他对苏明瑾道了谢,说道:“我要先回去了,今日谢谢你。” “不用说这些,”苏明瑾摆摆手,“我就是瞧你亲切,才帮你的,一般人我才不搭理呢。” 坐在饭桌上的男人闻言动作一顿,他抬眸看向亲弟弟身侧的乖顺男子,眉头微蹙。 “那我先走了。”谢玉阑说道。 “那明日见哦。”苏明瑾挥挥手。 就在谢玉阑离开后的一刻钟,苏老爷和苏夫人回了府。 苏明瑾一瞧见爹娘回来,就着急炫耀自己刚认识的朋友:“爹娘!我今日认识了新朋友!” 孟舒拍拍苏明瑾的脑袋,问:“谁家的公子?” “呃...”苏明瑾缩了缩脖子,“没问,他可可怜了,不是爹娘亲生的,被赶出来了。” “看人要看清,不要被骗。”苏御郑重道。 苏明瑾哼了一声:“他才不是骗子!明日我就带他来见你们!” 听见苏明瑾的话,苏御却没怎么信,“是吗?” “人确实不像骗子。”站在一侧的苏凛然开口。 他吃饭的时候仔细观察了谢玉阑一番,便发现这人格外拘谨,吃饭咀嚼的动作也小心翼翼的,说不准是被他的小弟强行带回来的。 毕竟按照苏明瑾这种红火的性子,做出这种事也不无可能。 见大儿子也这么说,苏御便道:“那我明日便瞧瞧是什么人。” 到了第二天。 事情果然按照谢临沅的意料,周显他们准备好了构陷谢临沅的证据,呈上去给了谢渊。 谢渊看见奏折和证据的时候便立马派人将谢临沅和周显惠妃谢则闵一行人唤来。 宣政殿内,气氛肃杀如三九寒天。 惠妃和谢则闵站在后面眉头蹙起,显然不知道皇帝为何也要将他们唤来。 而谢临沅似乎没有任何被陷害的慌张,如同风暴中心的孤峰。 谢渊高踞龙椅,脸色铁青,目光如同冰锥,缓缓扫过阶下众人,最终落在周显呈上的那份“铁证”上。 那双几封伪造的、字迹模仿得惟妙惟肖的密信,内容直指谢临沅早在数年前便已查明谢玉阑真实身份,却故意隐瞒,甚至暗中协助其掩饰,其心可诛,乃混淆皇室血脉、欺君罔上之重罪。 “谢临沅!”谢渊的声音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猛地将那些信件摔在地上,“你有何话说?!” 殿内空气仿佛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谢临沅身上。 谢则闵见父皇这幅生气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 谢临沅并未去看那些信件,只是微微躬身,语气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回父皇,儿臣从未见过这些信件,更不曾知晓其所述内容。此乃构陷,请父皇明察。” “构陷?”周显立刻出声,语气激愤,“殿下敢说对那谢玉阑的身份毫无疑虑?您将他带在身边多年,百般呵护,难道就从未察觉一丝异常?这些信件往来,时间、地点、人物俱全,岂是旁人能轻易构陷?!” “周尚书此言差矣,”谢临沅抬眸,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周显,“本宫待玉阑亲厚,乃尽兄长之责,与身份何干?莫非周尚书认为,兄弟友爱也是罪过?至于这些所谓密信,伪造字迹、罗织罪名,对于执掌兵部、手握诸多资源的周尚书来说,恐怕并非难事吧?” “你!”周显被他反将一军,气得脸色涨红。 “够了!” 谢渊猛地一拍龙案,打断了双方的争执。 他脸色阴沉得可怕,目光在谢临沅和周显之间来回扫视,站在惠妃的眼中就是并未完全相信任何一方。 她知道,谢渊心中定在怀疑谢临沅。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刻,谢渊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从龙案的另一侧,拿起另一份卷宗,重重地扔到了周师晚的面前。 那卷宗散开,露出里面泛黄的纸张和某些陈年旧物的图样。 “周师晚!”谢渊的声音如同寒冰撞击,“你给朕解释解释,为何谢玉阑的亲生父母会是你远方表亲!又为何在谢玉阑出生后没多久便被人毒死,而谢玉阑却刚好换到了宫中!”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殿内所有人魂飞魄散! 周显脸上的得意瞬间冻结,转为难以置信的惊骇。 谢则闵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慌乱。 怎么会? 这件事不是处理好了吗! 怎么会被发现?! 周师晚更是如遭雷击,脸色刹那间惨白如纸,她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瘫软在地。 她看着地上那些她以为早已销毁干净的证据,看着谢渊那杀意凛然的眼神,只能强装镇定。 “陛下......”可她一开口,声音还是止不住的战斗,“臣妾...臣妾冤枉啊......” “冤枉?”谢渊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威压如同实质般笼罩住惠妃,“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狡辩?!当年是不是你偷换了宁氏的孩子?!真当朕当年没有调查到吗!” 最后的一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惠妃耳边。 她看着皇帝那双的眼睛,知道一切抵赖都已无用,心中的恐惧瞬间决堤。 她瘫倒在地,涕泪横流,泣不成声,知道一切解释都成了无用功:“臣妾认罪...” 她终于亲口承认了。 殿内一片死寂。 周显面如死灰,谢则闵浑身冰凉,他们精心策划的、用来攻击太子的局,竟然被皇帝反手用一桩更早、更致命的旧案彻底掀翻! 然而,风暴并未结束。 就在惠妃伏地痛哭之时,谢临沅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双手呈上:“父皇,儿臣亦有本奏。二皇子谢则闵,在京中并未安分守己,而是暗中勾结私蓄精兵,打造兵器甲胄,其心叵测,意图不轨!此乃儿臣查获的其与他安置精兵的郊外的往来密信及私兵布防图,请父皇过目!” 这是这段时间他派人跟着谢则闵发现的。 谢则闵并未收敛,反而觉得自己即将扳倒谢临沅,愈发兴奋地同郊外的私兵联系,信件被剪春拦了下来。 又一道惊雷劈下。 谢渊猛地转头,看向面无人色的谢则闵,接过内侍递上的奏折和证据,越看脸色越是铁青,最终化为滔天怒火。 虽说这一切是他安排的,但他却没想到谢则闵会在背后干这种事。 愤怒彻底涌上他的心头。 “逆子!逆子!”他一把将奏折狠狠砸在谢则闵头上,“朕念在父子之情,赐你封地,你竟敢暗地养兵蓄谋造反?!你是要朕的江山吗?!” 谢则闵瘫软在地,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了。 证据确凿,母妃承认了偷换皇子的弥天大罪,自己私通蓄养私兵的事情也被捅破......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谢渊胸膛剧烈起伏,看着阶下这混乱不堪、丑态百出的场面,眼中最后一丝温情也彻底湮灭,只剩下帝王的冷酷与决绝。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冰冷地宣判了这几人的罪行:“惠妃周氏,心肠歹毒,混淆皇室血脉,罪大恶极,废为庶人,即刻打入冷宫,非死不得出!” “二皇子谢则闵,蓄养私兵,意图不轨,废为庶人,削除宗籍,圈禁皇陵,终身不得赦!” “兵部尚书周显,构陷储君,结党营私,着革去一切官职,抄没家产,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 一连串的旨意,如同冰冷的铡刀落下,将曾经的显赫与野心彻底斩断。 周显昏死过去,被侍卫拖走;周师晚失魂落魄,如同烂泥般被架往冷宫;谢则闵面如死灰,被除冠带,押解出殿。 喧闹的宣政殿,终于恢复了死寂。 谢渊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他疲惫地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谢则闵被押着出宫,正好撞到了谢瑾。 他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却见谢瑾一脸惊慌地逃走。 正巧撞见谢临沅从殿内出来,他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人,咒怨道:“谢临沅,你不得好死。” 谢临沅闻言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侍卫。 侍卫意会,捂住了谢则闵的嘴。 好在将这些人处理掉,一切尘埃落地。 而他现在做的就是将谢玉阑接去皇子府。 回去的路上撞见了余轻则,不对,现在应该是谢轻则。 第88章 他看见谢临沅,张了张唇,还是不适应地唤道:“殿下。” “嗯,”谢临沅颔首,“宫外的皇子府已经建好,若是在宫中住不惯便去皇子府住。” 那皇子府本该是谢玉阑的。 谢临沅其实并不想和谢轻则多说些什么,但想到这人和谢玉阑一样是受害者,也是宁月然的孩子,才开口说了两句。 谢轻则垂眸:“好,我知道了。” 其实还要处理的事情有很多,谢临沅现在却不想做这些。 他只想快些见到谢玉阑。 拿出那封还放在袖中的信件,看了眼末尾的住址,谢临沅上了马车,对车夫说道:“出宫,去榆林巷。” 一直到了榆林巷,谢临沅推开破旧的木门,入目就是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卧房。 他径直走了进去,就瞧见正中央放着一个布包。 似乎知道这是什么,谢临沅上前去把他打开,就看见里面熟悉的东西。 甚至有当时初遇时自己送给谢玉阑的红绳。 空荡荡的心突然被填满。 谢临沅在宋玉声派的暗卫口中知道谢玉阑在外做活,便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榻边等着人回来。 另一边。 下了活后,谢玉阑被苏明瑾缠着带去了苏府。 “爹娘,这就是我新交的朋友!” 孟舒的视线落在谢玉阑的脸上,突然偏过头看了一眼苏御。 苏御的眉头也紧紧皱起,他问道:“你叫谢玉阑?” “嗯。”谢玉阑有些不知所措,应道。 孟舒拍了一下苏御的手臂,示意他别这么凶,柔声问道:“明瑾说你是因为不是亲生的被赶出府了,那你亲生父母呢?” 谢玉阑低着头,乖声回道:“亲生父母都去世了。” “都去世了啊...”孟舒重复道。 她也没再多问,而是换了话题,将谢玉阑留下来吃了顿晚膳。 苏明瑾又拉着谢玉阑玩了会蹴球,等到谢玉阑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去。 孟舒派人将谢玉阑送了回去。 等站到榆林巷的巷口,谢玉阑满身的疲惫终于倾泻而出。 他慢吞吞地走了回去,轻轻一推才发现自己忘了栓门。 等他抬眼,就瞧见卧房中亮着光。 不会进贼了吧? 谢玉阑的手瞬间揪住了自己的衣角,他步履放得很轻,缓慢推开卧房的门。 一转眼,就瞧见一身雍容华服的男人坐在他的床榻上,手边整齐还摆放着谢玉阑带出来的小玩意。 听见谢玉阑回来的动静,谢临沅偏过头,看着站在门口呆滞乖巧的人,心中澎湃的占有欲如波涛般汹涌。 他努力压制住内心的占有欲,放轻声音唤道: “过来。” ----------------------- 作者有话说:为了早点回收文案这张写了炒鸡多!!!! 第59章 捡到老婆第59天 窗外高悬一轮圆月, 整个人间万籁俱静。 谢玉阑盯着在微光摇曳中的男人,鼻尖突然一酸。 他没想到谢临沅会找到这里来。 想要猛地扑进男人怀里,脚却像灌了铅一下走不动。他艰难地迈出一个步子, 喉头酸涩地朝着谢临沅的位置走过去。 刚走过去还没反应过来,一阵风就掠起,扬起谢玉阑的发丝。 他被谢临沅抱紧了怀里。 整个身子坐在谢临沅的大腿上, 男人炽热的呼吸不停拍打在他的脖颈上, 宽大的掌心也扣在他的后腰上, 烫得谢玉阑的身子下意识颤了一下。 他张张口,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问谢临沅怎么来这了? 问谢临沅和新皇弟相处地怎么样? 问谢临沅想不想自己? 这些谢玉阑都不想问。 他太贪婪了,他只想要此刻的宁静。 哪怕下一秒谢临沅就如黄粱一梦一样消失不见。 谢临沅看着乖顺窝在他怀里的谢玉阑,胸口那股积压已久的掌控欲彻底迸发出来。 “这么喜欢皇兄,为什么要离开呢?” 他的唇瓣轻轻贴上谢玉阑的肩头, 起唇咬了一口, 又很快松开, 说道:“跟着皇兄回皇子府, 皇兄养你一辈子,不好么?” 肩膀传来细微的刺痛,还没等谢玉阑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就被谢临沅的话镇住了。 他看着将脑袋埋在自己肩上的男人, 终于从幻觉中抽身。 抱着他的谢临沅是真实存在的,清楚知道这一点,谢玉阑又吞吞吐吐了半天才开口喊道:“皇——”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他顿了一瞬,又很快改口:“殿下。” 话毕,他垂下睫毛, 只是侧头盯着被褥上被摆放地整整齐齐的东西。 从谢玉阑口中听见这个词,谢临沅揽着他后腰的手霎时收紧。 上次谢玉阑唤他殿下还是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别叫我殿下。”谢临沅的声音有些暗哑。 谢玉阑动了动自己的身子,想要从谢临沅怀中抽身来保持自己的清醒,可男人的力道之大,根本,没有给谢玉阑这个机会。 “跟皇兄走好不好?”他轻声说道。 说完,他松开一只揽着谢玉阑腰的手,另一只手依旧紧紧箍着人的腰身。 谢临沅拿起那枚连他手掌四分之一都没有的玉佩,用上面的线轻轻缠上谢玉阑的指尖。 玉白色的线交错缠在谢玉阑白皙的指尖上,和谢临沅的指尖相隔寸许,两者之间似乎有无形地线轻轻一牵。 “好不好?” 他轻轻蹭着谢玉阑的肩胛。 空气陷入沉寂。 时间缓缓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谢玉阑终于开口,可说出的并不是同意的话,而是拒绝:“不要。” 谢临沅贴蹭的动作一顿,“为什么?” 谢玉阑扯开男人的手,站起身说道:“不合规矩。” 以前他是谢临沅的“皇弟”,当然可以住进太子府。 可现在他什么都不是,住进去只会让人诟病。 他说完就盯着谢临沅,本以为会得到男人强硬的命令,却没想到谢临沅也跟着他起身,神色在摇曳烛火中朦胧,显得他那张现在过于冷然的脸都温柔了几分。 “你我之间也需要讲规矩?”他侧头盯着床榻上的东西。 这句话中的言外之意显而易见。 你带走了我送给你的东西,还要和我讲规矩? 谢玉阑自然也能顿悟出来,可他也只是耳垂发烫,神色努力保持着平静:“嗯。” 察觉到男人的视线盯着自己看了良久,谢玉阑的身子也开始有些经不住的颤抖。 他害怕下一秒谢临沅就强行带走自己。 可谢临沅没有。 他只是说了声好,拿起床榻上那身海棠醉制成的春衫,推开门离开了。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谢玉阑才僵硬地转身盯着谢临沅离开的方向。 明明谢临沅没有强迫自己,为什么他又失落起来了... 到如今,谢玉阑自己都看不懂自己。 他也没想到谢临沅最后会拿走自己唯一带出来当做念想的衣裳。 当时带着这件衣服他并不是想着可以替换,只是谢临沅夸过他穿着好看。 神不知鬼不觉地,他就把它放进了布包中。 等反应过来,他又舍不得。 于是只好将错就错。 谢玉阑上前关上门,又把谢临沅拿出来的东西重新拣了回去。 做完这一切,他才盯着自己中指上被缠上的玉佩。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取下,任由那有些重量的玉佩坠在他的指尖上。 熄了烛火,谢玉阑躺进被褥中,玉佩贴在他的指尖上。明明是冰的,但谢玉阑感觉到的只有一股炽热。 他心里很清楚,这股炽热是谢临沅带来的。 可他不知道是为什么。 谢玉阑摇了摇头,强行把混杂的思绪从自己脑海中甩出。 翌日,谢玉阑从睡梦中醒来。 感受到指尖上有重物,他低头一看,才想起来自己手指上还挂着冲动之下留下的玉佩。 他将玉佩取了下来,然后才换上衣裳去了胭脂铺。 “诶,谢小子,你今日听说了宫中的消息吗?”一个搬运东西的伙计凑上来对谢玉阑说道。 谢玉阑拨动算盘的手一顿,他有些紧张地问道:“什么消息?” “二皇子养私兵、惠妃残害皇嗣、周尚书构陷储君!”伙计努了努嘴,“今日京中都在说这件事呢!闹得沸沸扬扬!” 话毕,伙计又开始喋喋不休,一个人也聊得起劲。 仅仅一天功夫,昨日宣政殿内发生的惊天变故已然成了街头巷尾最热门的谈资。 人们议论着二皇子谢则闵如何胆大包天蓄养精兵,唏嘘着惠妃周氏如何心狠手辣、多年前便偷换皇子残害皇嗣,痛斥着周显如何构陷储君...... 第89章 桩桩件件,骇人听闻。 然而,谢玉阑敏锐地注意到,伙计口中的所有传言都小心翼翼地绕开了他。 没有人提及那个被偷换的皇子是谁,没有人议论那个在宫中的皇子究竟是谁。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关于他的一切痕迹,从这场风波中悄然抹去,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被损害的皇嗣影子。 他知道这是谁的手笔。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人有如此能力,也有如此的心意。 “哎,不过天王老子的事咱们也管不着。”伙计啧啧摇头,又转身离开。 在这之后,谢玉阑都有些心神不宁。 他在想,是不是皇兄早就知道了? 如果皇兄知道,又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不是皇嗣的? 那又是怎么坦然和他这个假皇弟相处的? 往日里那些毫无戒备的亲近做不了假。 谢玉阑脑海中似乎突然通了窍,猛地蹦出一个词。 喜欢。 不是亲人之间的喜欢,而是想要成亲的喜欢。 皇兄是喜欢他吗? 这个假想太过离奇,谢玉阑不敢多想,只能摇摇头甩掉了心中思绪。 到了晌午,谢玉阑端着饭碗吃着饭,门口突然探出来一个脑袋。 “玉阑!”苏明瑾小声喊道。 谢玉阑一抬眼就看见了苏明瑾的身影,他咽下口中的饭,将碗搁在桌上,“怎么了?” “我爹娘等会要来探查,我先跑来看你了。”苏明瑾直起身子,嘿嘿笑着。 谢玉阑看了一眼烈阳高照的天,问道:“你吃午膳了吗?” “没有。”苏明瑾诚恳摇头。 恰好掌柜经过,听见苏明瑾的话,他连忙拿出一份饭盒递到苏明瑾手中:“小少爷,身体要紧。” 苏明瑾只好哦了一声接过饭。 他大大咧咧地在谢玉阑坐的身侧坐下,招呼着谢玉阑:“来吃。” 谢玉阑只好坐下吃饭。 等到将饭吃完,恰好撞上孟舒和苏御前来观察。 瞧见谢玉阑,孟舒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查。 她缓缓走到谢玉阑的旁边,柔声询问:“我们这的伙计都是要知道底细的,我便不问你以前是在哪家了,你父母是干什么的?” 一旁,苏明瑾睁大了眼睛,想要说话,却被孟舒一记胳膊肘打断了话。 谢玉阑摇摇头,说道:“不知道。” 孟舒皱眉:“什么都不知道?” “嗯,我亲生父母在我出生后没几天就死了。” 这是隔壁那个妇人说的。 孟舒只好站起身,和苏御对视了一眼,将店铺视察了一番便离开了,临走前将明显有话想和谢玉阑说的苏明瑾也拉走了。 等人走后,谢玉阑又开始算账。 暮色西沉时,柜台被轻轻敲响。 掌柜的探过头来,许是因为苏明瑾的关系,掌柜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客气:“谢小哥,时辰不早了,账目明日再核也不迟,先回去吧。” 谢玉阑回过神,连忙应了一声,将账本仔细收好,这才起身,揉了揉发涩的眼睛,走出胭脂坊。 刚踏出店门,他的脚步便是一顿。 夕阳的余晖将街道染成暖金色,而在那片暖光中,一道熟悉的、挺拔如松的玄色身影,正静静地立在街对面。 谢临沅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目光穿越熙攘的人流,精准地落在他身上。 他并未穿着冠服,只一身简单的墨色常服,却依旧难掩其周身柔和却冷冽的气质,引得路过的一些女子频频侧目,低声私语,脸颊绯红。 谢玉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了一下,又酸又涩。 他下意识地想要避开那道目光,脚步却像钉在了原地。 谢临沅已经迈步走了过来,无视了周围那些或好奇或倾慕的视线,径直停在他面前。 “忙完了?”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 谢玉阑低下头,盯着自己粗布鞋尖,闷闷地“嗯”了一声。 “今日要跟我回去吗?”谢临沅的语气温和。 谢玉阑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又很快被抗拒填满,他不知道怎么拒绝眼前的男人,只能想到那句昨日劝走谢临沅的话。 他迅速低下头,声音微弱却清晰:“不合规矩。” “规矩?”谢临沅似乎极轻地笑了一下,昨日听见这个原因时的宽和不复存在,他那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暖意,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谢玉阑,我可以再和你说一次,你告诉我,你我之间,何时需要讲那些规矩了?” 谢玉阑被这句话噎住,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紧紧揪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他沉默了片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用尽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一個极其轻微的音节: “嗯。” 他依旧坚持着那所谓的规矩,用这单薄的借口,筑起一道脆弱的心墙。 谢临沅不再说话了。 他只是站在那里,目光沉静地、近乎审视地凝视着谢玉阑低垂的头顶,仿佛要透过那层皮肉,看清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那目光如有实质,带着灼人的温度,让谢玉阑几乎无所遁形,恨不得立刻逃离。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那些窃窃私语的女子们都察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气氛,渐渐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谢玉阑以为会等到谢临沅生气时,他却听到了一声几不可闻的、仿佛带着某种意味的叹息。 然后,是谢临沅转身离开的脚步声。 他没有再逼迫,也没有再多言,就这样干脆利落地放弃了。 才在他这里碰了两次壁...... 谢玉阑僵在原地,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街角,他才缓缓抬起头,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眼眶一阵难以抑制的酸胀。 他说不清此刻心里是松了口气,还是更深的失落。 又过一日。 谢玉阑刚核对完一批新到的货品账目,正揉着发痛的额角,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了铺子门口。 是剪春。 她虽说穿着婢女的服饰,却面容冷肃,与这充满脂粉气息的店铺格格不入。 “小殿下。”她走到谢玉阑面前,声音不高,却足以让他听清。 谢玉阑手一抖,账本差点滑落。 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了。 他有些慌乱地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剪春姐姐,你怎么来了?别再叫我殿下了......” 被别人听见是要被砍头的。 剪春没有理会他的纠正,只是直截了当地说道:“殿下发烧了,病得不轻。” 谢玉阑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问:“怎么会?” “昨夜,”剪春的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力,“殿下在榆林巷口,站了一夜,未添厚衣,恰逢换季。” 谢玉阑心下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剪春。 谢临沅在门口站了一夜? 就因为昨日自己拒绝跟他回去?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涌上心头,有心慌,有担忧,更有一种沉甸甸的、让他几乎喘不过气的酸涩。 掩埋在心底的那两个字似乎又要破土而出,却被谢玉阑硬生生再度埋了回去。 “他现在怎么样?”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高热不退,呓语不断。”剪春言简意赅,“府里无人能近身,药也喂不进去。” 无人能近身。 理智告诉他应该远离,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可一想到那个人此刻正孤零零地躺在病榻上,忍受着高热的折磨,甚至可能是因为自己,他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疼。 挣扎了许久,那份根植于骨髓深处的依赖与担忧,终究战胜了那点可怜又无谓的坚持。 “带我去看看吧。”他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说道。 太子府。 寝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谢临沅闭目躺在床榻上,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额上覆着湿帕子,眉头紧锁,薄唇干燥起皮,呼吸急促而沉重。 谢玉阑轻手轻脚地走近,看到他这副脆弱的样子,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他接过侍女手中的药碗,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吹凉,送到谢临沅唇边。 “皇...” 下意识的习惯,但谢玉阑很快就止住。 “吃药了...”他声音轻轻的,带着哽咽。 昏沉中的谢临沅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紧闭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竟真的微微张开了嘴,顺从地将药汁咽了下去。 只是吞咽得有些困难,些许药汁顺着嘴角滑落。 谢玉阑连忙用袖子替他擦去。 喂完药,他又拧了新的湿帕子,替换掉他额上那块已经变温的。指尖不经意触碰到那滚烫的皮肤,谢玉阑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冷...” 谢临沅忽然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身体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第90章 “被子。”谢玉阑对剪春说道。 剪春闻言连忙去拿被子。 谢玉阑接过剪春递来的被褥叠在锦被上。 可下一瞬,就听见男人还在说冷。 剪春见状,说道:“给殿下温过酒、添过被子、拿过汤婆子,都不管用。” 都不管用。 那要怎么办? 谢玉阑的大脑迷茫。 “大夫说得有人传温才行,我们同殿下有别,都不行。”剪春的话几乎是在暗示。 可谢玉阑的大脑此刻并不能消耗这句话里的暗示。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脱了鞋,小心翼翼地躺到床榻外侧,隔着被子,轻轻抱住了那具因为高热而微微发抖的身体。 “不冷了...”他像小时候自己害怕时谢临沅安抚他那样,笨拙地、一下下拍着对方的背,低声哄着。 或许是药物起了作用,或许是这熟悉的怀抱和气息带来了安心,谢临沅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了些,只是依旧抓着谢玉阑的一片衣角,不肯松开。 感受着怀中人逐渐平稳的呼吸和依旧偏高的体温,谢玉阑望着床顶,心中一片混乱。 还走吗? 进了这里以后,他还能舍得吗? 最终,谢玉阑不愿再想,将脸颊轻轻贴在那依旧滚烫的额头上,闭上了眼睛。 至少等谢临沅病好。 ----------------------- 作者有话说:应该快在一起了…… 第60章 捡到老婆第60天 等谢临沅醒来时便发现自己被人抱着。 他一侧眸, 就看见身侧多出一个人。 是谢玉阑。 他的脸颊因为贴在自己的肩上,被挤压溢出了一点软肉,睫毛下垂, 唇瓣微微张开吐出呼吸。 那股呼吸轻轻拍上谢临沅的肌肤,谢临沅心下一软。 昨夜在谢玉阑住的地方站了一晚,不仅没有睡好还感染了风寒, 他整个人现在都昏昏沉沉的。 可一看见谢玉阑就缓解了不少。 谢临沅将被子掀开, 盖在谢玉阑身上, 胳膊也搭在谢玉阑的腰间,把人往自己怀里揽紧。 明明只有一天没有抱到谢玉阑,可他却像饥渴已久的旅人一样把头埋在谢玉阑的发间嗅闻。直到闻到鼻尖熟悉那股气息再也闻不清,男人才发出一声餍足的叹息。 那晚若不是怕吓到谢玉阑,他也想这样做。而不是只能浅尝辄止。 谢临沅正舒服地将头埋在谢玉阑的颈窝,门就突然被敲响。 他抬起头, 手却同时不安分地揉上谢玉阑的耳垂, 用不至于吵醒谢玉阑的音量说道:“谁?” “是我。殿下, 该喝药了。”剪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谢临沅松开手, 从床上坐起身子:“进来吧。” 门被推开,剪春端着浓稠的汤药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正在沉睡中的谢玉阑,动作很轻地把药碗递给谢临沅。 谢临沅接过, 拿汤匙搅了搅,仰头一口饮尽。 “殿下昨日为何要去那站一晚?”剪春重新接过汤碗,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她不太能理解谢临沅的举动。 按照谢玉阑的性子, 再多去找几日定是会心软的。 谢临沅淡淡道:“等不了。” 他不愿意多等那几天。 再等下去他会疯的。 剪春看了一眼谢玉阑,心底想着谢玉阑未必也没意。 毕竟方才谢玉阑的神情做不了假。 就在她想的时候,谢玉阑忽然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 下一秒就睁开了那双黑亮的眼睛。 “醒了?”谢临沅低头看向他,将粘在谢玉阑脸上的碎发别到耳后。 谢玉阑没想到自己睡着了,也没想到谢临沅竟然在他之前醒了过来。他跟受了惊的兔子一样猛地从床上起来。 甚至还躲到了剪春的身后。 谢临沅悬在空中的手一滞,他看向剪春:“出去。” 谢玉阑以为他在说自己,他现在刚好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谢临沅,闻言转身就想离开。 “我不是说你。” 他的脚步顿住,就听见剪春说:“小殿下,太子殿下是唤我出去。” 剪春说罢,便走出卧房,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过来。”谢临沅从床上起身,穿上外袍。 谢玉阑身子动了动,却迟迟都没有动作。 不过谢临沅此刻也不需要他有什么反应,他走到谢玉阑身侧,叹了口气将谢玉阑抱进了怀中:“又在躲我?” 谢玉阑挣了挣,没有挣脱。 他垂着头,小声反驳:“没躲...” 谢临沅挑了挑眉,嗓音中还带着沾染风寒后的沙哑:“没躲?” “那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回来?”他轻声在谢玉阑耳畔说道。 谢玉阑耳朵敏感,痒得动了一下,他此刻也有些委屈:“都说了不合规矩...” 总是问他这个问题,搞得他每次都要重复一遍。 每重复一次就好像在提醒他在撒谎。 “骗人,”谢临沅捏了捏谢玉阑的耳廓,“明明就很想在皇兄身边。” 他说话以后谢玉阑就没有说话了。 谢临沅觉得自己似乎也是被风寒烧坏了脑子,此刻只想不管不顾地拆穿谢玉阑佯装平静的表面:“怎么不说话?嗯?” 他的声音还带着几分磁性。 倏地,肩胛感觉到一阵湿润。 谢临沅瞬间有些惊慌,他捧起谢玉阑的脸,就发现眼前人的脸上全是泪痕。 带着热气的指尖不停擦拭着谢玉阑的眼睑,他的语气也软了几分:“皇兄错了。” 谢玉阑吸了吸鼻子,偏头不去看谢临沅。 男人真的很讨厌。 明明看出来他的内心想法还要拆穿,一点也像以前。 如果是以前的谢临沅肯定会宠着自己的。 “我不想。”他赌气中。 谢临沅瞧见谢玉阑哭的那一刻就什么都忘了,脑子也彻底清醒,他只好附和道:“嗯,不想。” 却不料刚说话又被谢玉阑瞪了一眼。 左右两头说都不对,谢临沅也不敢再说话,他搂着谢玉阑的手却紧了紧。 卧房一时间安静了下来,谁都没有再主动开口。 等谢玉阑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哭也哭了,瞪了瞪了。几乎把自己内心的小心思暴露地彻彻底底了。 “不要抱。”他开口,声音还带着刚刚哭过的小哽咽。 可谢临沅非但没有松开手,还问道:“不想抱吗?” “嗯。”他闷闷道。 “小坏蛋。”谢临沅咬了一口谢玉阑的脸蛋,把人往自己怀里按。 “哦,”谢玉阑小声嘟囔,“大坏蛋。” 最后三个字他说的很轻,连谢玉阑自己都有些听不清。 可谢临沅却听见了。 “骂皇兄呢?”他非但没有恼怒,反而低低笑出了声,胸口震地谢玉阑的脸颊疼。 “不是皇兄。”谢玉阑推了推谢临沅的腰腹,试图通过这种举动还和谢临沅进行微弱的反抗。 谢临沅的指尖隔着衣料按上谢玉阑的腰窝:“那是什么?” 他的语气亲昵,却带着若有若无的不满。 谢玉阑被按得身子颤栗,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低着头,兀的想起来了一件事。 他忘记和掌柜说自己有事要离开了 “我要回铺子,没和掌柜说。”谢玉阑的双手推上谢临沅的胸膛。 谢临沅只好松开抱着谢玉阑的手。 谢玉阑推开门就撞上了剪春,剪春瞧见谢玉阑出来,有些不解地看了谢临沅一眼,似乎不理解殿下怎么把谢玉阑放出来了。 谢临沅站在谢玉阑身后,手握做拳状放在唇瓣咳了几声:“他没和店家说自己要走。” 剪春恍然,偏头对谢玉阑说道:“小殿下不用担心,我们走后有侍卫去说的。” 谢玉阑一怔。 现在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身后传来谢临沅的轻笑。 谢玉阑又瞪了谢临沅一眼,在男人眼中和发脾气的小兔子没什么区别。 他上前顺了顺谢玉阑的头发:“聊聊吧。” 眼见走不了,谢玉阑只好点头答应,跟着谢临沅重新回了卧房。 卧房内,熏香在空气中萦绕。 谢临沅站在谢玉阑身后,掌心按着门闩:“留下来。” 又赶在谢玉阑开口前说道:“别说什么不合规矩。” 他盯着谢玉阑:“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只要你愿意,我无论如何都能将你带回来。” 其实事到如今,谢玉阑也没法自欺欺人起来。 无数个细节都在告诉他自己,他就是舍不得谢临沅。 可他也做不到毫无顾忌地回来。 就在他心神恍惚这段时间,一双手臂伸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他整个人圈进了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里。 第91章 谢玉阑浑身一僵,熟悉的冷冽沉香气息瞬间将他包裹。 谢临沅的下巴轻轻抵在他的肩窝,温热的呼吸拂过他颈侧敏感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他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静静地拥着他,仿佛在无声地确认他的存在。 “唔...”谢玉阑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别动。”谢临沅的声音低沉地响在耳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喑哑。 他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紧了手臂,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 然后,他微微偏头,温热的唇瓣精准地贴上了谢玉阑颈侧那一小片最为细腻敏感的肌肤,不轻不重地带着某种宣告意味地缓缓摩挲着。 那触感柔软而灼热,像带着电流,瞬间击穿了谢玉阑所有的防备和胡思乱想。 他腿脚发软,几乎要站不住,只能靠在身后之人的胸膛上,感受着那强健有力的心跳隔着衣料传来,与自己失控的心跳渐渐重合。 “在想什么?”谢临沅的唇依旧流连在那片肌肤上,声音因这亲密的接触而显得愈发低沉磁性,“又在找理由拒绝我?” 谢玉阑被他道破心思,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想要否认,却发不出声音。 谢临沅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他的唇沿着那截白皙的脖颈缓缓游移,最终停在他的耳廓边,用一种近乎耳语、却字字清晰、不容置疑的语气,缓缓说道: “听着,谢玉阑。” “无论你是谁的儿子,无论你姓谢还是姓其他的什么。” “从十年前,我把你从冷宫那个狗洞里捡回来,决定把你养在身边的那一刻起,” 他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根深入土的占有和笃定: “你就只是我的。” “以前是。” “现在是。” “以后,更是。” 每一个字都狠狠砸在谢玉阑的心上。 不是询问,不是商量,而是不容反驳的宣判。 那些因身份骤变而产生的自卑、不安、彷徨,在这近乎霸道的宣言面前,瞬间消融了大半。 他闭上眼,放弃了所有徒劳的挣扎,将全身的重量都交付于身后这个怀抱。 谢临沅感受到他的软化,摩挲着他颈侧皮肤的力道稍稍放缓,变成了近乎安抚的轻吻。 这举动实在太过亲昵,可谢玉阑此刻却不觉得。 日光穿透窗棂,将两人紧密相拥的身影投在墙壁上,不分彼此。 也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人下巴轻轻撞了两下谢临沅,小声应道:“好。” “明日便把东西搬回来吧。”谢临沅又轻轻碰了一下谢玉阑颈侧的肌肤。 他确实藏不住了。 从谢玉阑身份彻底暴露的那一刻他就想把怀里的人关起来变成独属于他一个人的金丝雀。 现在终于可以堂而皇之地将那不可告人的心思放置在天光之下,这让他怎么能忍住。 “好。” 感受到谢临沅浑身滚烫,谢玉阑推了推他:“先躺着。” 或许是方才的亲昵让他饱腹,谢临沅此刻格外听话,不过他的视线依旧落在谢玉阑身上。又因为昨晚一整晚没睡,加之发热和风寒,很快他就又睡了过去。 谢玉阑坐在床榻边撑着下巴盯着谢临沅。 不知不觉他就看入了神。 此刻的大脑也清醒了过来,他有太多不明白的东西了。 不明白为什么谢临沅会这么对他。 普通人之间也会亲脖子吗? 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个原因...... 谢玉阑垂眸。 皇兄怎么会喜欢自己呢? 在心里驳斥了自己的想法,谢玉阑又陷入了迷茫。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甫一走出庭院就看见了云袖和锦瑟。 两人瞧见谢玉阑均是眼睛一亮:“殿下!” 又很快反应过来谢玉阑不是八皇子了,连忙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却又不知道喊些什么称呼。 最终是剪春瞧出她们的不知所措,主动说:“像往日一样唤小殿下就行。” 云袖和锦瑟连连点头,尤其是云袖,脸上的笑都要溢出来。 她们也知道了宣政殿发生的事,本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谢玉阑了。 谢玉阑则是惊讶地看着她们:“你们怎么也来了?” “剪春姑姑把我们叫来的,让我们收拾卧房,没想到是给小殿下您收拾。”云袖笑着说道。 谢玉阑这才知道原来谢临沅已经做好了他一定会回来的准备。 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自己的一切都掌握在男人手中的感觉。 可他似乎并不排斥。 反而心头有一股满足涌上来。 他看着锦瑟身后的许多东西,上前拿起一摞:“我和你们一起吧。” 剪春在前头领着路,似乎丝毫不意外谢玉阑答应留下来这件事,一路走到卧房,她推开门说道:“这里就是殿下准备的卧房。”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剪春说完就离开了。 谢玉阑帮云袖和锦瑟放好东西,云袖被唤去吩咐膳房的人做哪些菜,卧房中如今只剩下锦瑟和谢玉阑两人。 他心中还怀揣着事情,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锦瑟:“锦瑟姐姐,喜欢是什么感觉?” 锦瑟闻言笑出了声:“小殿下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这确实不怪她这么想,毕竟谢玉阑从来没有问过她们这些事。 谢玉阑脸一红,他摇摇头:“不知道。” 想来也是,他十岁前在冷宫长大,十岁后身边也只有谢临沅,不懂喜欢是什么感觉太正常了。 “喜欢就是你看见那个人和别人亲近时会伤心、担心那个人不喜欢你,”她顿了顿,弯着眼睛说道,“最重要的就是,你看见那个人时会心跳加速。” 会心跳加速...... 他看见谢临沅会心跳加速吗? 谢玉阑捂住他的胸口,感受着心脏跳动的脉搏。 并没有和以前有什么区别。 那他喜欢谢临沅吗? 这个想法一出的下一秒,心脏就几乎要震出他的胸膛,在他掌下疯狂跳动,叫嚣着自己的情绪。 ----------------------- 作者有话说:本来打算九点更新的,结果八点多的时候突然发现中间再插一段剧情会更自然,就没九点更,多写了一点。 这几天一直在努力多写点,经常写到凌晨,想要快点完结www。因为准备等这本写完以后开始看各种国内外的书提高一下对故事的掌控力和用词。总感觉自己写的好难看,其实我都不敢看第二遍我自己写的文qaq经常写着写着大脑就宕机。不连载的时候写啥都很好,一开文连载写到后期就我就跟石乐志一样,,偶尔清醒偶尔失智,像精神分裂 第61章 捡到老婆第61天 谢玉阑被震得下意识甩开了手, 垂眸盯着自己的掌心发愣。 还没等他仔细想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就听见剪春的声音从卧房外传来:“小殿下,该去吃晚膳了。” “哦...哦好。”谢玉阑甩了甩脑袋, 强行将思绪甩了出去。 一路走到膳厅,便看见谢临沅已经坐在了那里,身影颀立, 坐在那里如同修竹。 男人身上只穿了一件里衣, 披着薄薄的外衫, 谢玉阑皱着眉走过去,“不冷吗?” 谢临沅还咳嗽着,他抬眸看了谢玉阑一眼,“都快夏日了,怎么会冷。” “可你还发着热。”谢玉阑说道。 谢临沅没正面回答,只是拍拍自己身侧的凳子, “过来坐。” 待谢玉阑坐下, 他夹了一块鱼肉到谢玉阑面前的碗中, 声音还泛着哑, “你喜欢吃的,是不是好几天没吃了?” 鼻尖兀的一酸,谢玉阑确实好几日都没吃好吃的了,胭脂铺的伙食说不上难吃, 但绝对比不上谢临沅身边的厨子做的餐。 他声音闷闷,夹起鱼肉放进嘴里咀嚼的同时还不忘含糊着声音叮嘱谢临沅:“添件衣裳。” 谢临沅侧头看着谢玉阑一鼓一鼓的脸颊,轻轻笑出声:“好。” 可他答应了, 却久久没有动作。 谢玉阑不解地看向他,眼神似乎在说怎么还不去添。 谢临沅伸出手,抹去谢玉阑唇瓣沾上的饭粒, 盯着自己的指尖看了片刻,喉结滚了滚,最后还是把饭粒擦到了手帕上。 “等你吃完我就去换。”他道。 谢玉阑闻言,吃饭的动作快了一些。 谢临沅就在一边拿着筷著给谢玉阑夹菜,自己倒没有吃多少,“慢点吃,别急。” 不过谢玉阑的胃口也不大,很快就吃完了。 他将碗筷放下,动作很轻地踢了一下谢临沅的脚尖。 与其说踢,到不如说是轻轻贴了一下。 “去添衣裳吧。” 谢临沅起身,衣袖随着他的动作摇曳,他伸出手握住谢玉阑的手:“走吧。” 他的手掌温热干燥,带着些微的薄茧,将谢玉阑微凉的手指完全包裹。 第92章 许是因为风寒,他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懒散。 廊下的下人都低着头没去看两人。 一路到了谢临沅的卧房。 “给我挑一件吧。”谢临沅示意他打开中间那扇最大的柜门。 谢玉阑依言伸手,柜门应声而开。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谢临沅的衣物被整齐地挂着,却并非独占一边。那件昨日被谢临沅拿走的眼里春衫正放在这群衣物,柔软的布料相互依偎。 不仅那件春衫,还有其他他在东宫时的衣物都被谢临沅带了出来,放在了这里面。 谢临沅站在他身侧,目光也落在那些衣物上,他微微俯身,靠近谢玉阑的耳畔,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近乎诱哄的意味: “看,”他的指尖虚虚划过那些交织的衣物,最终轻轻搭在谢玉阑的手背上,“你的,和我的。” 他顿了顿,侧过头,呼吸几乎拂过谢玉阑的耳廓,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某种深意: “分不清了。” 四个字,如同羽毛搔过心尖,又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谢玉阑看着柜中那再也无法清晰剥离的界限,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一种微妙的、被侵入却又莫名安心的感觉悄然蔓延。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碰到了谢临沅温热的手背。 谢临沅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低沉而短促,随即松开了手,仿佛刚才那极具暗示性的一幕只是随手为之。 “要拿走吗?”谢临沅问道。 谢玉阑点头。 不拿走他怎么换衣裳? “好吧。”男人的语气中带着失落。 “那给我挑件衣裳吧。”他又说道,唇瓣几乎在贴在谢玉阑耳边。 太近了。 以至于心脏要从胸膛震出来。 明明之前也有过这么近,但为什么现在他的心跳会这么快。 谢玉阑动了动头,拉开自己和谢临沅唇瓣之间的距离,纤细白皙的指尖随手拿出一件蓝白相间的衣裳放在谢临沅手中。 “我、我要去沐浴了,在那里洗不干净。”谢玉阑惊慌失措,不等谢临沅回话就跑走了。 谢临沅修长的手中垂着衣服,他靠在柜门上,姿态散漫,看着谢玉阑逐渐消失的背景低头轻轻笑出了声。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谢玉阑沐浴完毕,只穿着一身单薄的雪白中衣,坐在床沿,就着床头一盏昏黄的烛光,心不在焉地擦拭着微湿的发梢。 脑海中依旧回闪着傍晚时分衣柜里那交织的景象,以及皇兄低沉的话语,扰得他心绪不宁。 忽然,寝殿门外传来极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停在了那里。 谢玉阑擦拭头发的手一顿,警惕地望向门口。 殿门并未被推开,只是那修长的身影被烛光投射在门扉上,轮廓清晰而熟悉。 是谢临沅,男人还穿着刚刚自己给挑的衣服。 他并没有进来,只是静静地倚在门边,似乎也在看着屋内。 沉默在夜色中流淌了片刻,门外的人才终于开口,声音透过门扉传来,带着一丝不同往日的、略显疲惫和沙哑的慵懒: “玉阑。” “......皇兄?”谢玉阑下意识地应道,心脏莫名提了起来。 门外的人似乎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带着点无奈,又掺杂着些许刻意为之的可怜意味,与他平日温和的形象截然不同: “好像.....还有些发热,”他的声音轻而低,带着气音,仿佛真的虚弱无力,“头也有些晕。” 谢玉阑立刻紧张起来,傍晚时皇兄牵他手时,掌心确实是温热的。 他站起身,就想开门去看看:“我去叫府中的大夫......” “不必,”谢临沅打断他,声音依旧懒懒地倚在门边,“深更半夜,兴师动众。”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带上了一点试探般的、玩笑似的口吻,混在那沙哑的嗓音里,显得格外暧昧不清: “你这儿...能不能收留皇兄一晚?” 谢玉阑瞬间僵在原地,脸颊轰地一下烧得滚烫,连耳根都红透了。 他攥紧了手中的布巾,心跳如擂鼓,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回应。 谢临沅明知他们现在的关系微妙,明知这样不合规矩,却偏要用这样含糊其辞、带着病弱为借口的请求来试探他。 门外的人似乎并不急切,只是耐心地等待着,安静的空气中,只能听到彼此细微的呼吸声,以及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轻响。 谢玉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透过门扉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灼热而专注。 他知道,谢临沅未必是真的虚弱到需要借宿,他或许只是想靠近,用这种近乎耍赖的方式。 拒绝吗? 他似乎狠不下心。 而且,万一皇兄真的还发热呢? 答应吗? 那无疑是在默许某种更进一步的亲密,将他再次拖入那令人心悸的、无法预测的漩涡。 时间一点点流逝,就在谢玉阑几乎要被这沉默和内心的挣扎逼到极限时,门外再次传来了谢临沅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仿佛预料之中的笑意,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 “罢了,”他的声音恢复了少许平日的柔和,却依旧带着那抹挥之不去的沙哑,“不逗你了。好好休息。” 说完,那投射在门上的身影微微一动。 “可以。”谢玉阑身子下意识做出挽留的动作,并语速极快地说道。 谢临沅脚步一顿,重新靠回到门扉上,他的视线落在神色懊恼的谢玉阑的谢玉阑身上:“当真?” 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谢玉阑当然说不了不。 他只能硬生生点头:“嗯。” 谢临沅轻笑出声,他踏进门中,将门关上。 谢玉阑刚想回到榻上,就被人拉入了怀里。男人身上的热气透过薄薄一层里衣传到他的身上。 手中的布巾被夺走,出现在了男人的手中。 “别动,我给你擦。”谢临沅单手箍着谢玉阑的腰,另一只手拿着布巾动作轻柔地擦拭着谢玉阑的头发。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簇火燃在谢玉阑的耳畔。 几乎要灼烧透谢玉阑的心脏。 他不敢说话,只能低着头任由谢临沅摆布。 怀里的人很瘦,谢临沅一只手就揽住了,虽说他给谢玉阑擦头发的动作没停,可视线却一直落在谢玉阑的脖颈上。 很白,像是一抹新雪。 视线前挪,透过微微掀起一个小角的衣襟窥视那抹嫩红。 谢临沅呼吸一滞,拥着谢玉阑的手都不自觉收紧。 他擦拭谢玉阑头发的动作加快,没多久头发就干了。 “好了,睡吧。”谢临沅收回手,说道。 谢玉阑躺在谢临沅身侧,却有些睡不着,他满脑子都是谢临沅依旧同自己这般亲昵的举动。 以前可以用兄弟来掩饰,可现在呢? 现在他们不是兄弟了。 为什么谢临沅还要对自己这么亲密? 甚至比以前更甚。 “在想什么?”男人突然侧过身子,手臂搭在谢玉阑的腰间。 谢玉阑没想到谢临沅还醒着,他小声说道:“没想什么。” 听见他的话,谢临沅也不知道信没信。 他搭在谢玉阑腰间的手拍了拍谢玉阑的腰窝:“睡吧。” 谢玉阑那块很敏感,他下意识抖了一下,又很快反应过来咬紧了自己的唇。 他敛眸,强行让自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谢临沅一下朝就陪着谢玉阑回了榆林巷。 “你在那胭脂铺的活等会去推了。”谢临沅说道。 谢玉阑点点头,应道:“我等会就去和明瑾说。” 听见谢玉阑唤别人唤得这般亲昵,谢临沅的眉头紧蹙:“明瑾是谁?” 谢玉阑收拾着东西,乖乖回道:“是出去找活时认识的小公子,年纪不大,看着就十四岁的样子。” 谢临沅低低嗯了一声。 忽然,门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谢玉阑正收着东西没有察觉,谢临沅却清楚地听见了。 “请、请问...谢玉阑谢公子,是住在这里吗?” 谢玉阑动作一顿,疑惑地抬起头。 只见院门口站着三人。为首的是前不久刚见过的苏御和孟舒,站在他们身后的,则是满脸兴奋、不停朝他挤眼睛的苏明瑾。 “明瑾?”谢玉阑认出了他们,“你们这是……” 苏御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心绪,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你生母他们是住在这对吗?” 谢玉阑愣愣点头,并不明白眼下是什么情况。 苏御抖着手拿出他昨日收集的东西,“我们问了你们附近那户同你娘同时搬来的住户,你娘叫苏胭,你爹叫周蔺。他们正是我的妹妹和妹夫。” 第93章 “你是我的亲外甥。” ----------------------- 作者有话说:我发4!三章内一定写到在一起! 大概下周周日之前能正文完结qaq 番外目前有这几个打算: 1.日常番外 2.古代aboif线:玉阑没有被调换,生母变成了宁月然,也没有入宫而是沈青檀成亲生下了阑阑,和皇兄认识。(大家想看这个吗qaq大概没什么剧情,也是各种贴贴贴贴和亲亲) 3.现代番外:阑阑父母出国工作,是被寄养在邻居哥哥家的孩子(这个要看在榜期间能不能写,因为这个是现代线。如果不能写我就等轮空的时候写或者放成福利番外) 其他的到时候看有没有想些的,暂定是这几个! 第62章 捡到老婆第62天 话音刚落, 谢玉阑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站在他身边的谢临沅也惊异地看了苏御一眼。 谢临沅打量着苏御的长相,确实眉眼间和谢玉阑隐隐有些相像。 “你不怕是同名同姓?”谢临沅倒是格外冷静,说道。 苏御这才发现谢玉阑身边沾了一个人, 他的目光落在谢临沅的脸上,总觉得谢临沅有些眼熟,在哪见过却忘了。 “自然不会, 谢公子同我妹妹年轻时的长相几乎一模一样, 我断不会认错。”苏御笃定道。 他还想说些什么, 就被谢临沅打断:“苏首富,这里不适合说,还是回府去聊吧。” 苏御是京城的富商,家境富饶,但他没想到眼前的男人会认出自己的身份。 他迟疑点头,应:“好。” 谢临沅拿起谢玉阑收好的东西, 揉了揉谢玉阑的头发:“走吧。” 他回眸看向苏御三人:“你们的马车跟在我后面就行。” 苏御应好。 谢玉阑此刻终于反应了过来, 但他现在什么都不敢说, 一直到上了马车才敢小声对谢临沅说道:“他们说我是他们是外甥, 是真的吗?” 谢临沅蹙了蹙眉,伸出手抓住谢玉阑冰凉的手掌,不满开口:“和以前一样就好。” 什么和以前一样? 谢玉阑没有理解到谢临沅的意思。 “以前说话玉阑都要先唤我皇兄的。”谢临沅淡淡说道,握着谢玉阑的手摩挲着他的肌肤。 没想到谢临沅的话是这种意思, 谢玉阑小声解释:“现在不一样了。” “哪不一样?”谢临沅反问。 谢玉阑张了张唇,想说不一样的地方不是很明显? 他们现在身份都不一样了。 “那你想唤我什么?”谢临沅凑到谢玉阑耳边轻声说道。 不过他好像也没想等谢玉阑的回答,自顾自地说道:“叫哥哥好不好?” 谢玉阑这才发觉谢临沅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微微扭头, 不让谢临沅贴自己这么近:“不要。” 刚拒绝,身子就突然一沉。 “好不好?”谢临沅的下巴搁在谢玉阑的肩窝,露出在常人面前从未拥有过的粘人。 他的声音带着些诱惑, 呼出的热气拍在谢玉阑的颈侧,引起丝丝颤栗。 “玉阑...”他缓慢道,牙齿咬住谢玉阑的衣服布料研墨。 动作却像是在咬谢玉阑一样。 “求你了。”他彻底贴在谢玉阑的身上。 谢玉阑的手揪住了衣角,似乎从谢临沅贴近的地方涌起一阵热意。 谢临沅从来没有求过他。 心里的防线慢慢出现裂缝,露出一个小角。 谢临沅磨蹭的动作还没有停,他又一次用那慵懒又带着磁性柔和的嗓音凑到谢玉阑的耳边,极小声说道:“哥哥求求玉阑了。” 咔嚓一声,玻璃彻底破碎。 谢玉阑终于抵抗不住,声如蚊呐地说道:“哥哥...” 说完,他整个人都如同烧熟地虾米一样烫了起来。 贴着谢玉阑这么近的谢临沅自然也感觉了出来,他没有戳穿,只是轻笑出声,重新直起了身子。 “你和那位苏御眉眼确实挺像,估计没有说错。”谢临沅心满意足地扯回了一开始谢玉阑说的话题。 可谢玉阑此刻却无法分心去在意这件事,他耳边似乎还在重复刚刚谢临沅的轻笑声,闻言也只是呐呐回道:“哦、哦。” 见撩拨地确实有些过了,谢临沅也没再有什么动作。 榆林巷离太子府的距离不远,很快马车就停下。 谢玉阑下了马车,就瞧见后面的苏御三人盯着太子府的牌匾陷入了震惊。 苏明瑾更是藏不住表情的,他愣愣道:“玉阑,你怎么在太子府住啊......” 但苏御何等精明,他联系京中的流言很快就反应过来谢玉阑就是那位假皇嗣。 他连忙对谢临沅行礼:“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孟舒也跟着行礼。 她瞧见自己儿子还处在震惊中,连忙肘了一下苏明瑾。 苏明瑾终于回神,正要动作就听见谢临沅说道:“不必了,进去在说吧。” 进了正殿,谢临沅坐在主座,谢玉阑坐在他的身边,苏御等人坐在下面。 侍女给他们倒了茶,苏御主动开口:“殿下,我们确定玉阑就是我妹妹的孩子。” “能找回亲人是好事。”谢临沅说道。 谢玉阑的视线落在苏御的脸上:“你是舅舅?” 苏御连连点头:“对,我是你舅舅。” 谢玉阑的手握紧了椅子,有些不可思议。 他没想到自己还能拥有血亲。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他做不出反应,只能感觉到一行清泪从自己的眼角滑落。 谢临沅察觉出来,他伸出指尖抹去谢玉阑眼角的泪,温声安抚:“是好事,不要哭。” 谢玉阑转过头看着谢临沅,带着细微的哽咽开口:“我有亲人了...” 谢临沅弯着唇,附和着说道:“嗯,有亲人了。” 苏御的眼角也溢出了泪珠,他欣喜说道:“殿下,我们准备办宴会,将玉阑认为义子。” 谢临沅擦拭谢玉阑脸颊的动作改为捏谢玉阑的脸颊,做完这个动作以后他才收回手:“此事不能急,得过几日。” 没有拒绝。 苏御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他点头应道:“不会喊太多人,只会有我们府中的人,届时殿下也可以来。定在三日后如何?” 谢临沅没回应,他偏头问谢玉阑:“可以吗?” 谢玉阑轻轻点头:“可以。” 苏御高兴地站起身,对谢临沅说道:“那我们也不多留了,不过玉阑,你要搬回我们苏府吗?” “不必,”谢临沅替谢玉阑拒绝,“玉阑在我身边待久了,离不开,对吗?” 他话中暗戳戳地都是在表示自己和谢玉阑的亲昵。 谢玉阑感觉到了,但他也没反驳谢临沅的话,应道:“嗯。” 不过苏御没有觉察出来,他点头:“那便住在太子殿下府中吧,苏府离太子府也不远,你愿意回来住便回来。” “好。” 苏御对谢临沅行礼:“那草民就先告退了。” 待苏御他们走后,谢玉阑愣愣转头看向谢临沅:“我有亲人了...” “少了个词。”谢临沅说。 谢玉阑没想打谢临沅这时候还在意这些,他原本有些开心的心瞬间变得燥热,他唤道:“哥哥...” 谢临沅如同吃到了小羊的狼一样露出了餍足的表情,“嗯,我们玉阑有亲人了。” 很快到了三日之后。 苏府张灯结彩,一派喜庆。 虽不宜大肆声张,但这场迟来了近二十年的家宴,依旧办得温馨而隆重。 厅内暖意融融,烛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佳肴美酒的香气。 苏御与孟舒坐在主位,看着坐在下首的谢玉阑,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激动与慈爱。 苏明瑾更是兴奋地坐在谢玉阑旁边,不停地给他夹菜,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试图将这缺失了十九年的亲情一股脑儿地弥补回来。 “玉阑表哥,你尝尝这个,这是娘亲最拿手的蟹粉狮子头!” “还有这个醉鸡,是江南老家带来的方子,父亲平日都舍不得多吃呢!” 谢玉阑穿着苏夫人特意为他准备的一身湖蓝色锦缎长袍,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 他还是有些不习惯这般热情的关照,但心底却有一股暖流悄然涌动。 他小口吃着苏明瑾夹来的菜,偶尔抬头,对上舅舅舅母满是笑意的目光,也会腼腆地回以一个浅浅的笑容。 谢临沅坐在谢玉阑的另一侧,姿态依旧从容优雅,慢条斯理地用着膳,偶尔与苏御交谈几句京中商路无关痛痒的闲事。 目光却时不时地、状似无意地扫过身旁的谢玉阑,将他那细微的局促与逐渐放松的神态尽收眼底。 等到酒过三巡,气氛愈发热络。 苏明瑾到底是个少年心性,兴致高昂地拿起酒壶就要给谢玉阑斟酒:“表哥!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一定要喝一杯!这是我们府里自己酿的桂花酿,甜丝丝的,不醉人!” 第94章 谢玉阑看着那澄澈的琥珀色液体,有些犹豫。 他酒量极浅,之前醉酒后的狼狈记忆犹新。但看着苏明瑾亮晶晶满是期待的眼睛,又不好直接拒绝。 就在他迟疑着是否要接过酒杯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旁伸了过来,轻轻按住了苏明瑾正要倒酒的手腕。 “不行,”谢临沅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淡然,“你表哥不会喝酒。” 他的动作自然无比,仿佛只是出于兄长对弟弟的关心。 苏明瑾愣了一下,对上谢临沅那双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眼眸,莫名地感到一丝压力,讪讪地放下了酒壶:“啊,这样啊,那就不喝了。” 谢玉阑也怔住了,转头看向谢临沅。 谢临沅却并未看他,目光依旧落在苏明瑾身上,语气缓和了些许,带着几分长辈般的温和:“他身子弱,喝不得酒,还望你多照顾一下。” 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带着关切。 苏明瑾连忙点头称是。 然而,下一刻,谢临沅却做了一個让桌上气氛微妙的动作。 他转而拿起桌上一块小巧精致、做成梅花形状的豌豆黄点心,极其自然地递到了谢玉阑唇边。 “尝尝这个,”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诱哄的柔和,“味道应该不错。” 这个动作太过亲昵,超出了寻常兄弟乃至长辈的界限。 苏御和孟舒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有些讶异,但碍于太子的身份,并未多言,只是心中暗自诧异于太子对玉阑非同一般的照顾。 谢玉阑的脸颊瞬间染上了一层薄红。 众目睽睽之下,被这样喂食,让他感到无比的羞窘。 他下意识地想偏头躲开,却对上谢临沅那双深邃的眼眸,那里面似乎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有一片沉静的专注,似乎在对他说:张嘴。 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着,谢玉阑鬼使神差地,微微张开了嘴。 谢临沅指尖微动,将那块小巧的点心稳稳地送入了他的口中。 指尖不可避免地轻轻擦过他柔软的下唇,带来一阵细微的、只有两人能感知到的战栗。 点心香甜软糯,入口即化,可谢玉阑却尝不出太多滋味,只觉得被触碰过的唇瓣和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灼热得厉害。 他慌忙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咀嚼着,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谢临沅看着他这副羞怯难当的模样,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随即收回手,姿态优雅地拿起自己的酒杯,浅酌了一口,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举动再寻常不过。 他不需要言语宣告,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便已无声地向在场的所有人,尤其是对谢玉阑流露出过分亲昵热情的苏明瑾,表明了某种不容置疑的占有。 仿佛在对所有人说: 这个人由我照顾,旁人不得逾越。 经过这一番暗流涌动,接下来的宴席,气氛虽然依旧温和,却终究添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 苏明瑾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再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地给谢玉阑夹菜劝酒。 只是偶尔偷偷瞄一眼那位气场强大的太子殿下,再看看自家那位低着头乖巧得像只小雀似的玉阑表哥,心里充满了好奇与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忌惮。 他只见过自家嫂嫂这么听哥哥的话,以及自己哥哥这么照顾嫂嫂。 谢临沅和谢玉阑的关系也可以这么亲昵吗? 为什么苏凛然没有这么对过自己。 这么想着,苏明瑾有些不满,用筷子戳着自己碗中的饭。 下一秒手背就被打了。 苏凛然严肃的声音响起:“不要戳饭,不雅正。” 看吧。 苏明瑾心中不满,却又不敢反对苏凛然,只好像鹌鹑一样怂怂道:“哦。” 而谢玉阑则始终有些心不在焉,唇上那短暂的触感仿佛一直残留着,提醒着他与谢临沅那剪不断理还乱且日益失控的羁绊。 这让他清晰地意识到,有些界限,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模糊得再也无法厘清了。 吃完酒宴,谢玉阑在苏府住了一晚。 谢临沅则是有事还没处理,回了太子府。 不过第二天一早他就派人把谢玉阑接了回来。 谢玉阑刚到太子府就瞧见了冷着脸的谢临沅,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谢临沅露出这么冷的神情。 瞧见谢玉阑,谢临沅的脸色才缓了缓,他放柔声线问谢玉阑:“吃早膳了吗?” “还没有。”谢玉阑乖乖回答。 “去布膳。”谢临沅侧过头对站在一边的剪春吩咐。 说完他便揉了揉眉心,轻声告诉谢玉阑:“我还有事,先去书房了。” “好。”谢玉阑有些担忧地看了谢临沅的一眼。 他总觉得谢临沅情绪不佳。 膳厅。 谢玉阑想着谢临沅今日的状态不对,连吃饭都没了精神。 犹豫片刻,他终是抬起头看向剪春,询问:“今日朝中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见谢玉阑的问话,剪春屏退了其他宫人,对谢玉阑说道:“今日二十多名朝臣同时进谏,要求皇上为殿下指定太子妃和侧妃,同时娶进府中。” 娶妃。 谢玉阑握着筷子的手收紧。 心脏突然传来一股难以言述的酸涩。 连谢玉阑都说不上这种感觉。 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这不是好事吗?” 剪春叹了口气,摇头道:“殿下自然不愿,在朝中公然和那些朝臣唱反调。” “为何不愿?”谢玉阑的手不停捏着筷子动作,他反问。 剪春的视线落在谢玉阑的脸上,下意识想说就是因为小殿下啊。 可她止住了话头。 一个不成型的想法在她脑中形成。 这么想着,她沉痛道:“殿下说他不要同时娶两个妃子,谁来说也听不进去。我估计只有小殿下您说的话殿下能听进去了。” 谢玉阑捏着筷子的手愈发地紧:“我吗?” “对。”剪春语气肯定。 谢玉阑垂下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剪春则是适时叫回了那些侍女,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关心谢玉阑:“先用膳吧,小殿下。” 后面谢玉阑没有吃多少饭,他心里还装着剪春的话。 要去吗? 去吧。 谢玉阑对自己说道。 他走到谢临沅的书房前,轻轻敲了下门,迟疑了一下,还是唤道:“哥哥。” “进来。”谢临沅的声音在门内响起。 书房内。 谢玉阑垂首站在书案前,指尖无意识地蜷紧,说着那些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的话语:“哥哥是太子,身份尊贵,同时纳两位贵女入府,开枝散叶,稳固朝纲,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不敢抬头看谢临沅的表情,只觉得那道目光如同实质,压得他喘不过气。 胸腔里像是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絮,又沉又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疼。 他后知后觉发现了什么。 可他现在不敢去想。 谢临沅坐在案后,面容看不真切,只有声音极冷:“正常?” 他极轻地重复了一遍,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随即斩钉截铁地开口:“我的心,只能容下一人。” 谢玉阑心尖猛地一颤,像是被这句话烫到了。 他强迫自己稳住心神,继续那套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试图用理智去粉饰那呼之欲出的真相:“可殿下是太子,将来还会有更多...即使身边有佳丽三千,却也不妨碍将心留给一人,这两者并不——” “冲突”二字尚未出口,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骤然袭来。 天旋地转间,他被猛地按倒在了宽大冰冷的紫檀木书案上。 书卷和笔架哗啦啦散落一地,发出凌乱的声响。 谢临沅的身影笼罩下来,双臂撑在他身体两侧,将他牢牢困在方寸之间。 “谢玉阑。” 三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谢玉阑耳边。 谢临沅很少如此连名带姓地叫他,男人的声音里压抑着某种濒临爆发的滚烫情绪。 他被迫仰视着上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风暴。 “从你十岁那年,我便将你带在身边,”谢临沅的声音低沉,一字一句,敲打在谢玉阑的心上,也敲碎了那层自欺欺人的薄纱,“你日日在我眼前,我看着你长大,教你识字,带你骑马。” 他的指尖抚上谢玉阑的唇角。 “我为你沐过浴,梳过头,”指尖缓缓下移,虚虚点在他的喉间,“我亲自治好了你的结巴,听着你的声音从破碎到顺滑。” 每一个字,都伴随着一帧帧清晰无比的画面,那是他们之间无法抹去也无法与他人言说的亲密过往。 “我的心就这么大,”谢临沅的手掌按在自己左胸,目光如炬,紧紧锁着身下之人慌乱躲闪的眼睛,“里面装的是谁,你以前看不懂,难道现在还看不懂么?” 第95章 那层从他被谢临沅再次找到时便在阴暗处悄然滋生、被刻意忽略、用兄弟名义小心掩盖的窗户纸,在这一刻,被如此直白、如此粗暴地彻底捅破。 谢玉阑浑身都在发抖,巨大的冲击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地偏过头,避开那灼人的视线,声音带着最后的挣扎:“殿下只是没见过那些真正绝代风华的女子,待见过之后,殿下就自然、自然会......” 会什么?会明白?会改变?他自己都说不下去。 然而,预想中的反驳没有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容拒绝、带着惩罚和占有意味的吻,重重地落了下来,封缄了他所有未尽的、口是心非的话语。 谢临沅按着谢玉阑的脖子,不让他挣脱。 “呜.......”谢玉阑瞪大了眼睛,所有的挣扎和言语都被堵了回去。 唇瓣上传来的触感温热而柔软,却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强势,撬开他紧闭的牙关,深入纠缠。 陌生的酥麻感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让他四肢发软,连呼吸都被夺走。 一吻方毕,谢玉阑已是气喘吁吁,眼尾泛红,眸中水光潋滟,彻底失了力气,瘫软在冰冷的书案上。 谢临沅稍稍退开些许,拇指摩挲着他被吻得红肿湿润的唇瓣,声音因情动而沙哑不堪: “纵有尘世千般万般好,” 他凝视着身下人迷蒙潋滟的双眼,“我谢临沅,都再也遇不到第二个谢玉阑了。” ----------------------- 作者有话说:发现这章好像可以写到告白,就多写了一点嘿嘿,在一起以后再写一些贴贴就正文完结啦! 第63章 捡到老婆第63天 谢玉阑大脑一片混沌, 唇瓣上似乎还残留着谢临沅留下的触感。 柔软又强势。 男人眼下说话的舌尖刚刚钻入了他的口中。 极大的羞耻感涌入他的心头,甚至让谢玉阑无法进行简单的思考。 而谢临沅却仿佛因为这一吻缓解了不满的情绪,他宽大的掌心揉了揉谢玉阑侧腰上的肉, 声音带着沙哑和餍足:“怎么不说话?” 他该说什么? 谢玉阑刚刚才发现自己对谢临沅不同于亲人的情感,就被男人这一吻打乱了所有的思绪。 他难不成要说好吗? 可朝堂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还有谢渊在, 他们怎么可能同意谢临沅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甚至到了不愿意娶妃的地方。 因为谢玉阑迟迟不愿意说话, 谢临沅眼底的情绪也从满足转化成了偏执,他将人的身子往桌子上抬了抬,让谢玉阑彻底被自己抱着怀中。 随即侧着头咬上谢玉阑柔软的耳廓:“不喜欢皇兄?” 谢玉阑张了张唇,想说不是却说不出口,想说是更说不出口。 他只能低着头轻轻推了推谢临沅,嗓音沾着被亲过的迷茫:“我要回去。” 谢临沅闻言, 磨咬着怀中人耳廓的力度加大, 手也不安分地揉着谢玉阑的腰, 但并没有说话。 不过也没有松开谢玉阑。 直到谢临沅把人摸到浑身泛红发烫, 连喉口也止不住地发出呜咽时才松开手。 他也不想把人逼得太急。 可是如果不逼一下,谢玉阑这辈子都恐怕都不会开窍。 “回去吧。”谢临沅拍了拍谢玉阑的后腰。 终于被放开,谢玉阑着急忙慌地从紫檀木桌上跳了下来,甚至摔了一个踉跄。 谢临沅眼疾手快地握住谢玉阑的手腕, 轻声说:“小心点。” 谢玉阑脸上又快速升起一片坨红,他心道还不是怪你。 不过也没敢说出口,他只能扒拉下谢临沅握着自己手腕的手快速往书房门口跑了出去。 刚到书房门口, 就听见谢临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三天。” 谢玉阑脚步一顿。 什么三天? 不过很快谢临沅就给了他答案:“三天,给我一个回答。” 谢玉阑现在恨不得一头撞到门上,他没回答谢临沅, 拉开门就跑了出去。 谢临沅没追出去,他站在原地,用指腹轻轻碰上自己的唇瓣,弯唇低低笑了起来,白日在朝上受的气被这个吻彻底安抚下来。 此时已经立夏,天气也热了起来。 谢玉阑跑出去外面正晒,他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热还是天气晒得他热了。 那个强势又温柔的吻彻底破损了谢玉阑的大脑中枢,让他变成了一个单细胞思考的小生物。 他无意识地走到太子府大门的门口,正巧撞见从门口进来的沈青檀和剪春。 “小殿下。”剪春见他失神,唤道。 谢玉阑这才回过神来,他抬起低着的头囫囵应道:“嗯。” 与此同时,沈青檀和剪春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谢玉阑的唇瓣上。 前者冷不丁地沉默,后者则是陷入了自豪的情绪中。 虽说谢玉阑整张脸都通红,但这也并不妨碍他们发现谢玉阑被亲了。 至于亲他的人是谁,除了府中供着的那位太子殿下还能是谁? 还有谁敢在太子府对谢玉阑做这种无力且强盗行径的事情。 剪春从谢玉阑的反应就能看出来小殿下和太子殿下并没有立刻在一起,不过瞧着谢玉阑这个反应,应该也快了。 沈青檀则是在想当初在宣政殿外谢临沅说的那番看似真诚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毕竟迫不及待把谢玉阑带回来的人是他谢临沅,又亲了谢玉阑的人也是他谢临沅。 不管这两人在想些什么,都十分聪明地装作没有看见。 沈青檀微微侧身对剪春作揖:“剪春姑娘,下官就先去同太子商谈要事了了。” 剪春努力保持着神色的平静,点头应声:“好。” 等沈青檀走后,剪春才凑到谢玉阑身边询问:“小殿下,劝开太子殿下了吗?” 可此时谢玉阑还在应激状态,他听见这句话下意识就捂住了自己唇,害怕又从哪里蹦出来一个谢临沅把自己亲了。 剪春看着谢玉阑像小兔子受惊一样的举动,不由得想谢临沅到底是亲得有多狠,才把谢玉阑吓成了这种样子。 她缓下声音去安抚:“小殿下,今日云袖和锦瑟也无事可干,不如你们去玩牌吧?” 谢玉阑懵懵地点头,又走了好长一段路以后才发觉自己还捂着嘴,这才把手放下。 另一边,太子书房。 沈青檀过去的时候就瞧见书房的门打开着,他走到门前说道:“殿下。” 谢临沅原本是靠着书案的姿势,他听见沈青檀的声音,放下还挨着唇瓣的指尖,正了正神色重新坐到书案后,说道:“进来吧。” 沈青檀进来以后他才问道:“沈大人有什么事吗?” “今日朝堂上二十余名朝臣进谏,殿下准备如何是好?”沈青檀开门见山。 谢临沅冷笑出声:“我自然不会答应。” “那皇上呢?” 谢临沅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叹了口气:“我会去同父皇说。” 说什么,沈青檀也自觉没有去问。 知道谢临沅有了方法,他就换了个话题,慢吞吞说道:“方才下官来的时候遇见谢小公子了。” 又在谢临沅开口说话前补充道:“他的嘴巴都是肿的。” “哦,上面还有水。” 谢临沅听见沈青檀就为了和自己说这个,笑出了声,他盯着沈青檀:“怎么了?” “虽说如今谢小公子不是殿下的亲弟弟,但多少也当过殿下十多年的弟弟,还是希望殿下收敛一点,”沈青檀提醒,“免得日后落人口舌。” 沈青檀的担心不无道理。 就算谢临沅日后真的要和谢玉阑在一起,朝臣那一关也很难过。 “我怕吗?”谢临沅反问。 沈青檀哑口,他看着谢临沅的样子,骤然明白为什么谢渊会选谢临沅当太子了。 见此他也不再多说,只是作揖道:“下官自然是站在太子殿下这边的。” 谢临沅微微颔首,又想起来什么,“对了,前几日唤你调查的事情查出来了么?” “证据已经收齐了,今日要上奏给皇上吗?”沈青檀说道。 他们所说的事情正是调查沈文贪污受贿的事情。 谢临沅思索了片刻,摇摇头:“如今他们定然沉不住气,要找我的破绽,我不如就露一个破绽给他们。” 沈青檀一怔,就听见谢临沅继续说:“反正我喜欢男子的事情迟早都要告诉他们,不如将计就计。” 理解到谢临沅话语中的意思,沈青檀也点头应好。 于是到了第二天。 朝臣再次向谢渊提出要太子同娶正妃和侧妃的要求,而太子殿下却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喜欢男人,惊到一群人。 那群老臣全都沉默了片刻,甚至有性子过激的站出来指责谢临沅。 可谢临沅就这么跪在地上不动分毫。 谢渊也有些怒气,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当着这么多人说自己喜欢男人。 第96章 古往今来不是没有后宫有男宠的皇帝,也不是没有养禁.脔的皇子。 可这么敢说出来的只有谢临沅一人。 一旁,站在最前方的沈文见状,站出来说道:“想必太子殿下是一时心急,说了不当的言论,下官还望殿下冷静一下。” 沈青檀瞥眸,看了一眼沈文,也挪出步子站了出来:“陛下,此事还需再议,不过太子殿下不是冲动的人。” 这是公认和沈文唱反调了。 谢渊的注意力却没有落在剑张跋扈的沈青檀和沈文上,他努力平衡着心中的怒火,冷声对跪在下方的谢临沅说道:“太子关禁闭三日。” 谢临沅敛眸,没有情绪起伏:“遵命。” 而谢玉阑则是早早了醒了。 比平日醒得都早。 他看着自己带着些湿意和潮湿的里裤,脸上顿时漫上绯红。 又梦到谢临沅了。 这次的梦不同以往,而是格外的直白的、炽热的亲密。 谢玉阑顶着大烫脸换下了裤子,将里裤自己用手洗干净。 做完这一切以后他才去膳厅吃早膳。 吃早膳的时候谢临沅刚好回来,谢玉阑听见膳厅外传来的脚步声,也不知为什么就觉得是谢临沅。 于是他匆匆又吃了几口饭,在那脚步踏入膳厅之前就放下筷著低着头离开。 谢临沅站在廊下看着跟躲鬼一样躲他似的的谢玉阑笑出了声。 他走进膳厅,看了一眼没被吃多少的早膳,对剪春说道:“把小殿下爱吃的东西端过去。” 剪春应喏。 “等等。”谢临沅唤住她。 他看着剪春,不知突然间明白了什么,说道:“等会去找孟九尘多领点俸禄。” “还有,这几日多布点膳。” 剪春很上道地询问:“为何?” 谢临沅语气平静,仿佛今日在朝堂上说出惊骇之词的不是他,也好像只觉得这只是一件小事:“今日在朝上说了我喜欢男子,被皇上关禁闭了。” 剪春点头,默默记在了心里。 随后她便按照谢临沅的吩咐端走了几样谢玉阑吃的最多的吃食,走到谢玉阑房前敲门:“小殿下,殿下让我送些吃食来,看你没有吃饱。” 谢玉阑的声音在门内闷闷响起:“放在外面吧。” “奴婢还是端进来吧,不然太子殿下会怪罪奴婢。” 卧房内的谢玉阑听见,最后还是拍了拍自己散发着烫意的脸:“来了。” 他走过去拉开门,让剪春把吃食端了进来。 “小殿下吃完我再端回去。”剪春说道。 谢玉阑只好拿起筷著吃了起来。 剪春的视线则是落在了放在衣架上还滴着水的里裤上,她看了一眼谢玉阑,似乎明白了什么。 等谢玉阑吃完以后剪春端着木盘又回到了膳厅。 膳厅里,谢临沅还吃饭,只不过周围没有一个宫人。 剪春走过去把木盘放下,像是禀告大事一样极小声地对谢临沅说道:“小殿下昨晚似乎梦遗了。” 谢临沅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他又想起了昨日谢玉阑那张脸,还有那双布满水汽的清墨眸子。 男人喉结微微滚动,几乎是掩饰般的拿起筷著夹了点菜放入口中:“知道了。” 等吃完膳,谢玉阑又整整躲了谢临沅一天。 谢临沅不是没去找过谢玉阑,只不过每次都吃了个闭门羹。 到了第二天,谢玉阑起床以后去膳厅吃饭,就瞧见谢临沅也在。 谢玉阑顿住了脚步,他往外看了一眼天色,又看了眼坐在膳厅里的谢临沅。 不是幻觉。 论时辰,现在谢临沅应该在上朝,但他没有去,可今日也不是休沐日。 谢玉阑下意识就想逃跑。可谢临沅早就听见了他发出的动静,在谢玉阑跑之前开口:“过来用膳,别饿着。” 剪春再度很自觉地也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上前推着谢玉阑的后背,笑着说道:“这几日殿下不上朝,都有时间陪小殿下用膳了。” 因为剪春在,谢玉阑也不好发作,自从上次以后他总是看见谢临沅就浑身发烫,跟得了什么病一样。 被剪春按着在谢临沅身边坐在,谢玉阑小心翼翼地挪了挪屁股,努力让自己和谢临沅保持在一个安全的距离。 谢临沅见状也没主动去拉近两人的距离,只是用筷著夹了一块东坡肉到谢玉阑的碗中:“多吃点,最近瘦了,抱起来都没肉。” 他刚说完,就看见眼前人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一层绯红。 前日他还亲过这里。 和谢玉阑的唇一样,是软的。 被剪春等人盯着,谢玉阑也不好意思发脾气,只好低着头不搭理谢临沅以此来做反抗。 但手还是忍不住夹起了谢临沅夹的那块肉放进嘴中。 谢临沅比谢玉阑先到膳厅用膳,没一会就吃完了,他站起身,对谢玉阑说道:“还有事,先走了。” “哦。”谢玉阑含着饭,随便应道。 谢临沅走了一会,谢玉阑也把饭吃完了。 趁着侍女都把饭菜端走的时间,谢玉阑还是忍不住去问剪春:“为什么这几日不去上朝?” 剪春苦恼叹气,一脸头疼地样子,对谢玉阑说道:“太子殿下被皇上关了三日禁闭。” 谢玉阑睁大了眼睛,下意识询问:“为什么?” “因为太子殿下拒绝娶妃,在朝堂上公然说自己喜欢男子,”剪春悄悄瞥了一眼谢玉阑的反应,瞧有戏又继续乘胜追击,“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日后能得太子殿下这般青睐。” 说完,剪春也不再说话了,只是时不时就叹口气。 谢玉阑当然知道谢临沅是为了什么。 可是他真的值得谢临沅这样做吗? 谢玉阑也不知道。 他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也来不及察觉剪春拙劣的演技:“我先走了。” 剪春瞧见谢玉阑走了才松了口气。 这会总能行了吧? 可又是一天过去,谢玉阑还是没去找谢临沅。 眼瞧着谢临沅说的三日期限已到,谢玉阑经过了整整一日的思考,还是决定和谢临沅说清楚。 到了下午,谢玉阑到了书房前,还没敲下门,就听见书房内传来两个交谈声。 其中一个是谢临沅。 “今日沈文上奏了?” “对。” 这是沈青檀。 “上奏什么了?” 沈青檀语气平静:“上奏的内容大概就是说太子殿下公然说自己是断袖,认为这种行为有违人伦,历史上因宠幸男色而败德的君王皆留恶名,望陛下以社稷为重,或训导太或考虑另立储君。” 谢玉阑站在外面的身子晃了晃。 皇上要另立储君? 后面谢临沅和沈青檀说的话都被阵阵耳鸣代替,直到书房的门被推开,沈青檀走了出来。 他瞧见谢玉阑的样子,也不知道刚刚的话被谢玉阑听见了多少,不过他还是转身对谢临沅说道:“谢公子在外面。” 谢临沅闻言走了出来,瞧见谢玉阑煞白的脸色,也知道刚刚的对话被谢玉阑听见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握住谢玉阑的手腕把人拉进了书房,又关上门。 他轻轻把谢玉阑揽入怀中:“三日已到,想的怎么样了?” 听见谢临沅的话,谢玉阑才微微回过神。 他努力压制着声音中的颤抖,说道:“不要。” “不要?”谢临沅重复着他的话,不过是疑问句。 谢玉阑颤着嗓子嗯了一声:“不要。” “不喜欢哥哥?”谢临沅伸出一只手,捧起了谢玉阑的脸,入目就是那双已经沁满水汽的眸子。 哭了。 谢玉阑难堪地偏过头,哭腔已经彻底掩盖不住,可他还是嘴硬说:“不喜欢。” 他不敢赌。 用现在的身份和谢临沅在一起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不能让谢临沅因为他失去太子之位,这会让他良心不安。 谢临沅不傻,看眼前人的状态就知道谢玉阑听见了全部。 他微微低头,吻上谢玉阑的眼,苦涩的泪水顺着唇缝流入他的唇中。 “比起太子之位,你在我心里更重要,知道吗?”谢临沅的唇瓣还沾着泪,他顺着谢玉阑眼睛慢慢亲下去,直到触上谢玉阑的唇。 这次不像上次那样的深入,而是小心翼翼地啄吻。 谢临沅唇上的泪水匀到了谢玉阑的唇上,此时此刻他们同尝一碗苦涩。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剩下我能摆平。”他不停啄吻着谢玉阑的唇瓣,另一只手也抚上了谢玉阑的后脑勺,动作轻柔地揉着。 谢玉阑觉得自己太自私了。 也觉得自己太坏了。 明明是想来和谢临沅做个了断,可却又被男人搞得眼泪直掉。 第97章 他好像压制不住自己的私心了。 如果谢临沅都不怕的,他也不怕。 他仰起头,在谢临沅的唇瓣离开的下一秒追了上去,如同小猫舔舐一样伸出舌尖试探性地舔上谢临沅的唇。 “喜欢...”谢玉阑哽咽道。 “喜欢哥哥。” ----------------------- 作者有话说:全文mvp:剪春qaq 第64章 捡到老婆第64天 啧啧的啄吻声在静谧的环境中不断响起, 氛围一时间有些暧昧亲昵。 谢临沅在谢玉阑亲上他的那一刻就很快反应过来,反手就按住了谢玉阑的后脑勺,加重了这个包含深刻意义的吻。 直到亲的怀里的人腰身发软几乎站不住, 谢临沅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唇,透明的银丝在两人分离的唇间拉长,又很快断掉。 谢玉阑的睫毛上还沾着泪水, 他已经分不清是刚刚哭的还是被谢临沅亲出来的。 谢临沅则是揉着谢玉阑的后脑, 低低的笑声响在谢玉阑的耳畔, 他又亲了亲眼前人的唇,问:“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可谢玉阑却不好意思说出口,他只能顶着一张烫脸再次亲了亲谢临沅的唇。 被这么一亲,谢临沅也满足了,不再追问谢玉阑。 或许是一切来的太突然,谢玉阑把脑袋埋进谢临沅的怀中缓了一会, 小声呼吸着。 谢临沅也没说话, 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谢玉阑的头发。 安静地抱了一会, 谢玉阑才开口问:“真的没事吗?” 他还是有些担心。 谢临沅亲亲谢玉阑的脸颊肉:“放心, 不会有事的。” 连着被谢临沅亲了这么多次,谢玉阑也是头一次和人这么亲昵,即使眼前的人是如今已经成了他名副其实的爱人,他还是有些羞赧。 脸颊的温度也良久没有降下去。 谢玉阑声音也有些磕绊:“我、我还有事, 就先走、走了。” 说完,他便从谢临沅的怀中溜了出去,临了还不忘拉上门。 等回到卧房, 谢玉阑才用指尖碰了碰自己的唇。 其实他也不止方才他到底哪来的底气鼓起胆子亲谢临沅的,可他就这么做了。 谢玉阑想,他也不后悔。 大不了有什么事情他和谢临沅一起扛。 没一会, 锦瑟在门外通报:“小殿下,苏小公子来找你玩了。” 谢玉阑连忙走到铜镜前看了一眼自己的脸,上面还泛着红,他轻轻拍了几下,才回:“好。” 推开门出去,就瞧见苏明瑾坐在亭子下面撑着下巴。 “明瑾。”谢玉阑唤。 苏明瑾听见谢玉阑的声音连忙转过头,他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蹦着跑到谢玉阑身边:“玉阑表哥!” “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他问。 苏明瑾摇摇头:“没事就不能来找表哥吗?” 话落,苏明瑾的视线落在谢玉阑的唇上,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玉阑表哥,太子府这么热吗,你脸怎么红红的?嘴巴也肿肿的。” “......” 谢玉阑闻言脸又烧红了一个度,可他也不敢说出真相,只能对苏明瑾说道:“吃了不该吃的,有些发热,不太舒服。” 果然苏明瑾信了,他一脸担忧,扶上谢玉阑的胳膊:“表哥,我去找大夫吧!” 找大夫有什么用。 “不用。”谢玉阑摇摇头拒绝。 可苏明瑾却是铁了心要带谢玉阑去看大夫:“那不行!万一热久了热出病来了怎么办!” 刚说完,就又有一道男声接上:“什么热久了?” 谢玉阑对这道声音再熟悉不过,毕竟就是这道声音的主人让自己现在浑身滚烫的。 苏明瑾当然不知道谢玉阑和谢临沅那点事,他瞧见谢临沅的身影立马就怂了下来:“玉阑表哥身子不舒服,我准备带他去看大夫。” 也不知为什么,虽然谢临沅总是那副温润柔和的样子,但苏明瑾总觉得眼前的太子殿下不像表面上这么宽和。 “哪不舒服?”谢临沅的眸子落在谢玉阑身上。 谢玉阑刚想扯扯苏明瑾的袖角叫人别回答,结果苏小少爷就一根筋地开口:“玉阑表哥说他吃了不该吃的,浑身烫得很,我瞧他嘴巴都是肿的呢!” 男人的视线缓缓滑到谢玉阑唇上,听见苏明瑾的话他笑出了声。 谢临沅当然知道原因。 谢玉阑也知道谢临沅知道。 所以谢玉阑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低下了头,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逃避这一切。 好在谢临沅在苏明瑾面前给足了谢玉阑面子,他说道:“我带你玉阑表哥去看大夫就好,既然他不舒服,等他好了你再来找他玩吧。” 苏明瑾眼神关切地看着谢玉阑,看的谢玉阑都心虚了几分。 好在他年纪尚小,不明白那些小情侣之间的弯弯绕绕,只点点头应道:“好,那我便等玉阑表哥好了再来。” 说完他便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苏明瑾走后,亭子中又只剩下谢临沅和谢玉阑二人。 谢临沅捧上谢玉阑的脸:“我来看看有多热。” “......”谢玉阑脸颊一红,嘴硬道,“不热。” 谢临沅也宠他,笑着把脸贴上谢玉阑的脸上,“嗯,我热。” 谢玉阑倒也有了小脾气,他用下巴撞上谢临沅的肩:“你没事做吗?” “有。”谢临沅回。 “那你还在我旁边待着。” 言外之意就是快点走。 岂料谢临沅却笑了起来,他跟粘人精一样亲了一下谢玉阑的唇:“和你在一起待着不是正事吗?” 谢玉阑多少也是看过一些话本子的,他从谢临沅怀里抽身,小步回到自己的卧房里,在关上门的前一刻对着还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谢临沅说道:“这样我会被别人骂狐狸精的!” 说完他就关上了门。 到了晚膳他才去膳厅吃饭,到膳厅的时候碗里的菜已经堆积成山了。 谢临沅瞧见他进来,拍拍自己身侧的位置,说道:“过来坐。” 谢玉阑乖乖在谢临沅身边坐下,拿着筷著小口小口用膳。 一时膳厅都有些安静地可怕。 可不同往日地又是,谢玉阑和谢临沅之间多了一层旁人插不进去的屏障。 不止是剪春,其他下人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都小心翼翼地呼吸,生怕打搅了谢玉阑和谢临沅, 谢玉阑这次吃饭的速度比平日快得多了许多,似乎还没适应身份的转变,小声和谢临沅说了一声睡觉去了就走了。 于是在谢玉阑走后的不久,膳厅内的下人们就瞧见他们太子殿下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饭,跟上谢玉阑的步子走了出去。 他自然看出来谢玉阑还没有习惯他们关系的转变。 于是在谢玉阑关上卧房门的前一刻,他快步上前按住了门,垂眸盯着谢玉阑的眼睛:“今日又发热了,还想和玉阑一起睡。” 男人的欲.望毫不掩饰,前面一句是个人都能听出来是胡编乱造的借口,后面才是谢临沅的目的。 谢玉阑也知道自己有些过分躲避,他心里天人交战,最后还是让让谢临沅吧的这一方获了胜。 按着门的手送来,谢玉阑小声说道:“进来吧。” 谢临沅走了进去,顺带关上了门。 他抱上谢玉阑的腰,唇瓣亲着谢玉阑的脖颈:“来找我的小狐狸精了。” 不知廉耻。 谢玉阑脑子里突然蹦出了这个词。 可他不敢对谢临沅说,只好反驳:“我才不是小狐狸精。” 谢临沅挑挑眉,牙齿咬住谢玉阑脖颈上薄薄的一层肉,声音含糊说道:“那我是?” 谢玉阑听见了也不反驳了:“嗯。” “行,那我是,”谢临沅轻笑一声,“那谢公子今晚打算疼疼我吗?” “不要。”谢玉阑果断拒绝。 谢临沅也不气馁,他慢慢啄吻着谢玉阑的脖子,一路顺着亲上了谢玉阑的锁骨:“那什么时候能疼疼我?” 谢玉阑也是头一次瞧见谢临沅这幅模样,心里涌上一股满足,他扬了扬下巴,学着谢临沅之前揉他头发的动作揉着谢临沅的头发:“那看你表现吧。” “行,”谢临沅笑着,弯腰把谢玉阑抱了起来,把人放在了床上,“睡吧。” 说罢,他也上了床。 今日睡得太早,谢玉阑怎么都睡不着,可他也不好在床上翻来覆去,怕把谢临沅吵醒。 “睡不着?”谢临沅的声音突然响起。 谢玉阑轻轻嗯了一声。 随后就是起身的声音,没多久谢临沅又回来了。 还没等谢玉阑询问,下一秒就被揽进了怀里。 谢临沅的气息顿时裹了谢玉阑全身,男人的声音带着困倦:“睡吧,我去点了安神香。” 也不知是不是安神香的缘故,谢玉阑竟然真的睡着了。 第98章 晨光熹微,透过雕花窗棂,在寝殿内洒下柔和的光斑。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安神香的余韵,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旖旎的气息。 谢玉阑先醒了过来。 他眨了眨眼,迷蒙的视线逐渐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谢临沅近在咫尺的睡颜。 平日里冷峻的线条在睡梦中显得柔和了许多,长睫低垂,呼吸平稳悠长。 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包裹着谢玉阑。他悄悄动了动,发现自己还被谢临沅的手臂圈在怀里,脸颊贴着对方温热结实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他不敢有大动作,怕惊醒了身旁的人,百无聊赖间,目光落在了谢临沅微敞的寝衣领口,以及那根垂落下来质地精良的玄色织金衣带上。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勾住了那根衣带的末端。 冰凉的丝绸触感细腻。他轻轻拉扯,衣带顺从地在他指尖缠绕,一圈,两圈,像找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他玩得不亦乐乎,指尖灵巧地将那衣带在自己的手指上绕来绕去,编成一个个小巧的结,又耐心地解开。 玩得入了神,他并未注意到,自己寝衣那根月白色的衣带,不知何时也从腰间滑落,与谢临沅那根玄色衣带垂在了同一处。 在他又一次无意识地缠绕时,两根不同颜色的衣带,竟悄然纠缠在了一处,被他手指的动作一带,不经意间,结成了一个不大不小、却异常牢固的结。 当他准备再次解开时,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刚睡醒时慵懒沙哑的轻笑。 “玩够了?” 谢玉阑动作一僵,猛地抬头,对上了谢临沅不知何时已然睁开含着一丝戏谑笑意的眼眸。 他像是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孩子,脸颊瞬间爆红,下意识地就想缩回手,却发现自己手指还被那衣带结缠着,这一动,反而扯动了两人相连的衣带。 谢临沅自然也察觉到了腰间传来的细微拉力。他低头,目光落在两人衣带交织成的那个结上,玄与白,他的与他的,紧密地缠绕在一起,不分彼此。 他没有立刻伸手去解,反而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他借着那个结带来的牵绊,手臂微微用力,将本就贴得很近的谢玉阑更轻、更不容拒绝地揽向自己。 “嗯?”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要蹭到谢玉阑的,温热的呼吸交融,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带着明显的愉悦和占有,“这是什么?自己把自己拴住了?” 谢玉阑羞得无地自容,连脖颈都染上了粉色,挣扎着想要去解那结,却被谢临沅按住了手腕。 “别动,”谢临沅低笑,指尖抚过那个精心编织的结,目光灼灼地锁着谢玉阑的眼眸,“系得倒挺结实。” 他非但不解,反而就着这个结,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近到能数清对方颤抖的眼睫。他俯身,在那泛着诱人红色的耳廓边,用气音缓缓问道,语气里满是笃定的调侃和深沉的占有: “这下....看你还往哪儿跑?” 谢玉阑被他这句话和灼热的气息弄得浑身发软,心跳失序,连指尖都微微颤抖。他抬起水汽氤氲的眸子,嗔怪似的瞪了谢临沅一眼,声音细弱蚊蚋,带着羞恼:“谁要跑了......” “不跑就好,”谢临沅满意地喟叹一声,终于腾出一只手,却并非去解那衣带结,而是捧住了他的后颈,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这是一个温柔而缠绵的吻,带着晨起特有的亲昵和不容置疑的爱意。 谢玉阑起初还因着羞涩微微抗拒,但在那熟悉又令人安心的气息包围下,很快便软化下来,生涩而顺从地回应着。 两根紧紧相系的衣带,随着他们贴近的动作微微晃动,那个意外的结,仿佛成了某种无声的盟约,将两人紧密地联结在一起,在这晨光弥漫的寝殿内,勾勒出一幅缱绻至极的画面。 直到谢玉阑气喘吁吁,几乎要化成一滩春水,谢临沅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他。指尖摩挲着那个依旧牢固的结,他低声道:“这个结,留着。” 谢玉阑瘫软在他怀里,脸颊埋在他颈窝,轻轻嗯了一声,耳根红透。 最终,这个由谢玉阑无意中缔结又被谢临沅强势保留的衣带结,还是在孟九尘前来伺候梳洗时,由谢临沅亲手,慢条斯理地带着某种仪式感地解开。 与此同时,谢临沅没在的朝堂上发生的一件大事。 由首辅沈青檀呈上的一封关于左相沈文贪污受贿的铁证出现在朝堂上。 皇帝震怒,下令彻查此事。 很快,由于证据太多,大理寺自花了一上午就查出了这件事属实。 沈文被打入天牢。 谢临沅是在沈青檀口中知道这件事的,此时他身边还靠着已经睡着的谢玉阑。 沈青檀的视线落在闭眼午睡的谢玉阑身上,又看向谢临沅,不知怎的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恭喜。”他语气不咸不淡。 听出沈青檀语气里的不爽,谢临沅奇怪地看了沈青檀一眼,只觉得沈青檀不太对。 谢玉阑又不是他儿子。 怎么搞得自己抢走了他的乖乖儿子一样。 不过谢临沅也不爱想那么多,他把谢玉阑往自己怀里揽了揽:“谢谢。” 两人没聊多久,沈青檀便离开了。 就在沈青檀走后的没一会,谢渊身边的太监来福就来了。 “传陛下口谕,解除太子禁闭,宣太子进宫面圣。” 说罢,来福就注意到了靠在谢临沅肩头睡着的谢玉阑。 谢临沅似乎并不慌张,他轻手轻脚地让谢玉阑躺平在书房的榻上,点头应道:“走吧。” 进宫的路上来福时不时就打量着自己身侧的太子殿下。 他自然还认得谢玉阑,也知道谢玉阑虽然是承皇后膝下,可几乎是谢临沅养大的。 却没想到谢临沅还将谢玉阑接到了太子府。 若真是兄弟之情,未免也太深了吧? 他低下头,知道这种事情他们这种奴才不能多想。 到了御书房门口,谢临沅走了进去。 谢渊就坐在书案后,他看向谢临沅,问:“这几日想的怎么样?” 谢临沅低头,跪在地上说道:“儿臣心思没变。” 谢渊气得嘴巴抽了抽:“有男宠和娶妃并不冲突,先皇不也是有男宠吗,可你为何要大肆说出来呢?” “儿臣此生只给一人名分。”谢临沅语气平静,可话语中的坚定连谢渊都能听出来。 闻言,谢渊兀的沉默了。 他也是老狐狸,当然知道谢临沅是在含沙映射先前他对不起沈贵妃的事情。 可谢渊却拿谢临沅没办法。 他这么多儿子里面,他最满意的就是谢临沅,只有把这江山交付到谢临沅手中他才会安心退位。 “你有心仪之人了?”谢临沅能说出这番话,谢渊心里也有了猜测。 谢临沅抬起头,并不反驳,而是直接说道:“这人父皇也认识。” 谢渊眉心一跳,突然猜到了。 谢临沅对那人确实是对其他人不一样。 若是用普通的兄弟之情完全说不通。 “谢玉阑是吗?”谢渊问。 ----------------------- 作者有话说:应该快正文完结啦!我真的不太会写正文在一起以后的小情侣剧情,大部分小情侣剧情都会放在番外(因为可以不用按时间线随便写哈哈),所以一般大纲也是写到在一起以后没多少就结束qaq,下一本一定慢慢改正! 第65章 捡到老婆第65天 谢临沅睫毛颤了颤, 语气却没有分毫慌乱,他直视着坐在上方的谢渊,镇静道:“是。” 话毕, 谢渊良久都没有说话。 “他到底是你带大的弟弟,”谢渊盯着谢临沅,“你是认真的吗?” 谢临沅俯身磕头:“儿臣绝非儿戏。” “那他呢?”谢渊问。 谢临沅没抬头, 淡淡道:“郎有情妾有意。” 每个字却如同铁水一样重重砸在安静的书房内。 谢渊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自然是生气的, 可是想到谢临沅的话, 他就又想起了年少时辜负了那么多人的自己。 “那日后你没有孩子怎么办?不能开枝散叶还不是要娶妃?”谢渊揉了揉眉心,态度已经软了下来。 他确实做过了太多错事,后面的事情他实在管不动了。 岂料谢临沅心中早就有了对策,在谢渊开口后他没有丝毫犹豫就回道:“从皇帝们的孩子中挑一个培养。” 谢渊确实没想到谢临沅能这么快回答上来,他看着跪在地面上的谢临沅:“若是朕要因此废黜你的太子之位呢?” “儿臣无任何怨言。”谢临沅依旧说道。 谢渊揉了揉眉头,他看着桌上关于沈文贪污受贿的铁证, 数目之大已经到了牵连九族的程度。 他有些头疼, 对谢临沅说道:“退下吧。” 第99章 在谢临沅退下以后, 谢渊的视线又落到那些证据上。 等谢临沅回到太子府的时候, 刚好知道了从宫内下出的圣旨。 沈文斩首示众,其族亲百年内不得入朝为官进宫为妃。 并给在宫中的谢瑜也安排了封地,明日谢瑾和谢瑜就一同离京,不得再进京。 听见孟九尘的传话, 谢临沅敏锐地察觉到这道圣旨中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到一个人。 那就是沈贵妃。 谢临沅敛眸。 他当然记得宁庶人是被沈贵妃陷害进冷宫的,也记得谢玉阑的结巴也是沈梦惜害的。 就算父皇不处置,谢临沅也要去找沈梦惜讨个道歉。 他踏进太子府, 就瞧见宋玉声苏明瑾还有谢玉阑三人手中正拿着牌,谢玉阑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状。 谢临沅走过去在谢玉阑身旁的石凳下坐下,轻轻揉了一下谢玉阑的头, 颇有些宣誓主权的意味在。 于是刚好抬起头的宋玉声就眼睁睁看着他的学生对着谢临沅露出那个不太明显的小梨涡笑着,黏黏糊糊又亲昵的样子着实不像兄弟,亦不像朋友。 心中那个念头终于落实。 他又看了眼谢玉阑,落到谢临沅手里,迟早被吃到渣都不剩。 不过人家两口子的事宋玉声也管不着,他继续玩着牌,这轮是他赢了。宋玉声纤细的指尖敲了敲石桌:“我的银子呢?” 苏明瑾愿赌服输,大方从兜里掏出银子放在宋玉声面前。 谢玉阑也在桌子上那堆成小山的银子里拿出一块准备给宋玉声。 谢临沅按住他的手,低声问:“输没输。” 宋玉声:“......” 真以为他听不见吗? “没输,”谢玉阑回,“还赢了好多呢。” 他先前就经常和锦瑟云袖玩牌,宋玉声和苏明瑾都是第一次玩,自然玩不过他。 宋玉声聪明,很快就上手了。于是局面变成苏明瑾一头输,谢玉阑宋玉声两头赢。 但苏明瑾也没什么脾气,他玩得开心输得也乐意。 “有点事要进宫一趟,我先带他走,你们要玩再找其他人。”谢临沅拉起谢玉阑的手就走。 谢玉阑一头雾水地被拉进马车,“进宫干什么?” “让人给你道歉。”谢临沅道。 “什么道歉?”谢玉阑还没反应过来。 谢临沅握着他的手把玩,又拿起来亲了亲,发出小声的声响:“沈贵妃。” 谢玉阑现在其实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应激了,但听见沈梦惜的名字他还是黯然了一瞬,“好。” 另一边。 谢瑾也知道了谢渊的旨意。 他哭着跪着沈梦惜面前:“母妃!凭什么谢临沅当众说自己是断袖都没被废黜!你要替我给父皇求情啊,我不要不能进京。” 沈梦惜被他哭得头疼,她的视线落在谢瑾那张像她和谢渊的脸上,淡淡说道:“当初谢玉阑那件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暗中找了你外公。” 谢瑾怔住。 他找沈文的时候确实是背着沈梦惜的,可他不觉得母妃会生气。 可如今听见,沈梦惜确实有些动怒。 “母妃!你不恨谢玉阑吗!”谢瑾自以为他是在按照沈梦惜的想法做事。 沈梦惜身子一顿,她直起身子,盯着谢瑾说道:“我以前当然恨他和宁月然,可是当时我做错了,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当初的一切都做错了,我已经不想掺和任何事情了。” “谢瑾,如果你想活命,想要过好你的王爷生活,你就去封地好好生活,”她轻声说道,“要怨,就怨你生在了帝王家。” 她也怨,怨她一腔少女爱意奉献给了帝王。 可她现在什么都不怨了。 谢瑾沉默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重重磕在地面上:“母妃,儿臣做不到。” 沈梦惜嗤笑一声,“做不到?我只是后妃!你的外公已经要被斩首了!你还在做春秋大梦吗?谢瑾,你最好明日乖乖离京,不要让我在日后你作死的时候为你求情,我已经不想看见你父皇了。” 可是他也是皇子啊... 谢瑾心中还有不服,他正准备劝服母妃和他一起逼宫,就听见沈梦惜继续说道:“你要是不想我死在你面前,就离京。” 终于,谢瑾认了。 他再怎么有野心,也不想沈梦惜死在他面前。 他落寞应道:“是。” 说罢,他便晃着身子走了出去。 谢瑾刚走出去没多久,沈梦惜便哭了出来。 她哭得小声,宫女突然走进来说:“贵妃,太子殿下来了,还带着...” 不知如何措辞,就听见沈梦惜平复好情绪开口:“让他们进来。” 谢临沅握着谢玉阑的手踏进了华丽宫殿中。 沈梦惜已经用手帕擦去了眼泪,她轻睨着谢临沅,冷声道:“太子殿下今日来是有何事?” 谢临沅对她到底还是有几分后妃的尊重,他尊声开口:“来找贵妃娘娘要道歉。” “道歉。”沈梦惜蹙眉。 谢临沅把谢玉阑往前一推:“给这个曾经你伤害过的孩子道歉。” 沈梦惜的视线落在谢玉阑的脸上,她自然还记得那张脸。 她沉默片刻:“我确实对不起宁庶人,当年的事情是我受周师晚挑拨,以为宁庶人准备借肚子里的孩子夺走我的位置。我不能没了恩宠也没了地位,于是我假孕陷害了她。我也是前两年的时候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周师晚的谎言。” 所以她这几年淡泊了许多。 她间接背上了一条人命。 见她说完没有再说,谢临沅蹙眉:“还有呢?” “什么还有?”沈梦惜茫然。 谢临沅没想到沈梦惜现在还在装,他直接拆穿道:“你在宁庶人进冷宫三年后虐待了她们母子,害谢玉阑得了结巴。” 可他说完,沈梦惜更茫然了,她看向谢临沅:“她们既然没了恩宠,对我又有什么威胁呢?我为什么要去虐待她们?” 毕竟她从始至终的目的就是让宁月然失去谢渊的宠爱,而不是害死人。 “你的意思是你没做过这些事?”谢临沅问。 沈梦惜应声:“我敢作敢当,没做过的事断不会承认。” “那当初那个叫清荷的婢女不是你身边的人?”谢临沅记得清清楚楚,谢玉阑当时说过那个冷宫的婆婆叫那个婢女清荷。 清荷... 沈梦惜眉心皱起,久远的记忆突然浮现在她眼前。 她想起来了。 沈梦惜沉吸一口气,“那个叫清荷的婢女,是周师晚当年身边的贴身宫女,因为前些年年满二十五就离宫了。” 谢临沅感觉到谢玉阑握着他的手紧了紧,他看向沈梦惜,“知道了。” “走吧。”他偏头对谢玉阑说道。 皇城的冷宫,比别处更添几分萧瑟。 藤蔓爬满斑驳的宫墙,残破的窗棂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谢临沅牵着谢玉阑的手,踏过荒草丛生的庭院,步履沉稳,目光冷冽。 孟九尘与数名侍卫沉默地跟在身后,气氛凝重。 他们径直走向最里面那间还算完整的殿宇。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昏暗的光线下,一个穿着破旧宫装、头发散乱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正是已经被废黜的惠妃,周师晚。 听到动静,她猛地抬起头,昔日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布满憔悴与怨恨,浑浊的眼睛在看到谢临沅和谢玉阑时,迸射出刻骨的恶毒。 “你们来做什么?!”她的声音嘶哑,如同夜枭,“来看本宫的笑话吗?!” 谢临沅并未理会她的叫嚣,只是将谢玉阑往自己身侧护了护,目光如冰刃般落在周氏身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周氏,本王今日带玉阑前来,只为一事。”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当年在冷宫,其实是你,屡次命人惊吓、苛待年幼的他,才致使他落下心结,口不能言多年。并非沈贵妃。” 谢玉阑站在谢临沅身后,听着这迟来了十几年的真相,身体微微颤抖。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模糊而恐怖的记忆仿佛随着这句话再次翻涌上来,让他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攥紧了谢临沅的衣袖。 周师晚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癫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是!是本宫做的又如何?!那个贱人的儿子,野种!本宫没直接掐死他,已是仁慈!他活该!他和他那个短命的娘一样,都该死!!” 她状若疯癫,目光死死钉在谢玉阑身上,充满了扭曲的快意和仇恨:“让他变成个结巴傻子,本宫心里不知道多痛快!想让本宫道歉?做梦!你们休想!!” 看着她这副毫无悔意、甚至变本加厉的模样,谢临沅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本就没指望这周师晚这种人会忏悔,带谢玉阑来,一是为了让他亲耳听到真相,二是要彻底斩断这桩旧事可能带来的最后一丝阴霾。 第100章 然而,周师晚的叫骂似乎耗尽了她最后一丝理智。她猛地从地上爬起,眼中闪过一抹同归于尽的疯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下头上唯一一根磨得尖利的银簪,嘶吼着朝谢玉阑扑了过去。 “小野种!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事情发生得太快,谢玉阑被她眼中纯粹的杀意骇住,一时竟忘了反应。 “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谢临沅反应极快,一把将谢玉阑完全护在身后,同时抬起手下意识挡住。 “噗嗤——” 一声轻微的、利物划破衣料和皮肉的声音响起。 周师晚手中的银簪没能刺中谢玉阑,却狠狠划过了谢临沅抬起的左小臂。 玄色的衣袖瞬间被割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红的血液迅速涌出,染红了破损的衣料。 “哥哥!”谢玉阑失声惊呼,脸色煞白。 “殿下!”孟九尘和侍卫们立刻冲上前,迅速制住了还想行凶的周师晚,将她死死按在地上。 周师晚犹自不甘地挣扎咒骂,声音凄厉。 谢临沅眉头微蹙,看了一眼自己流血的手臂,眼神冰冷地扫过被制住的周氏,对孟九尘吩咐道:“将她看管好,没有本王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是!” 谢临沅这才低头,看向吓得魂不附体、紧紧抓着他完好右臂的谢玉阑,语气放缓:“无妨,皮外伤。” 就近回到东宫,太医早已候着。 清洗伤口、上药、包扎,整个过程,谢玉阑都死死盯着,一言不发,嘴唇抿得发白。 待太医处理好,嘱咐完注意事项退下后,谢临沅本想唤宫人进来伺候更衣洗漱,却被谢玉阑拦住了。 “你们都下去。”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惊魂未定的颤抖,语气却异常坚持。 宫人们面面相觑,看向谢临沅。 谢临沅看着谢玉阑苍白的脸和执拗的眼神,挥了挥手:“听他的,都退下。” 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谢玉阑走到谢临沅面前,伸出手,指尖微颤,却坚定地开始解他染血的衣袍。 他的动作很慢,甚至有些笨拙,尤其是在碰到左臂伤口附近时,更是小心翼翼到了极点,仿佛生怕弄疼了他一分一毫。 褪下外袍,又解开中衣,露出精壮的上身和包扎着白色纱布的左臂。 谢玉阑拧了热帕子,仔细地、轻柔地为他擦拭身体,避开伤处,从脖颈到胸膛,再到后背。 他的动作专注无比,仿佛在进行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从谢临沅的角度看,就瞧见他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谢临沅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微软,又有些无奈,开口道:“这些事,让下人做便可,你......” “他们..”谢玉阑猛地抬起头,打断了他,眼眶泛着红,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执拗,“我不放心。” 短短几个字,却像带着千钧重量。 谢临沅所有劝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看着谢玉阑红红的眼眶,那里面盛满了未散的后怕、浓得化不开的担忧。 谢临沅叹了口气,不再多言,任由他动作。 擦拭完身体,谢玉阑又端来温水,试了试温度,才递到谢临沅唇边。 喂药时,更是小心地将药匙吹凉,再稳稳地送过去,目光始终紧紧跟随着他的动作。 整个过程中,寝殿内安静得只剩下细微的声响。一种无声的、紧密的情感在两人之间流淌,比任何言语都来得深刻。 看着谢玉阑为自己忙前忙后、那副如临大敌又异常认真的模样,谢临沅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他伸出未受伤的右手,轻轻握住了谢玉阑忙碌完后微微发凉的手指。 谢玉阑动作一顿,抬眼看他。 谢临沅凝视着他,眼底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和戏谑,低声问: “这么喜欢哥哥啊?” 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带着伤后些许的沙哑,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谢玉阑的脸颊瞬间染上了一层薄红,一直蔓延到耳根。他下意识地想低头躲开那灼人的视线,手指却被谢临沅牢牢握着,无处可逃。 沉默在温暖的寝殿内蔓延,烛火噼啪作响。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谢临沅以为他不会回答,准备笑着揭过时,却听到一个极轻极轻,却异常清晰的字,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 “...是。” ----------------------- 作者有话说:来惹 第66章 捡到老婆第66天 谢玉阑垂着眼睫, 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纯粹的坦诚。 他喜欢。 很喜欢。 喜欢到看到他流血,比自己受伤还要疼上千百倍。 喜欢到只想亲手照料他的一切, 旁人经手,都无法安心。 这一个“是”字,胜过千言万语。 谢临沅微微一怔, 随即眼底漾开真实而愉悦的笑意, 握着谢玉阑的手收紧了些, 避开左臂的伤处将人轻轻揽入怀中,下巴抵着他的发顶,满足地喟叹一声。 谢玉阑被谢临沅抱着,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皇上进宫说什么了?“ “怎么知道的?”谢临沅记得他走的时候谢玉阑还在睡觉。 谢玉阑在他怀里蹭着,回:“后面醒了, 剪春姐姐说你进宫了。” “嗯, ”谢临沅应了声, 逗他, “父皇说要废黜我的太子之位。” 话音刚落,谢玉阑就睁大了眼睛,满脸焦急:“那怎么办?” 又在谢临沅开口前,他急忙说道:“要不我们还是分——” 还没说完, 唇瓣就被堵住。 男人的舌尖强势地钻入他的口中,在里面缠上了谢玉阑的。 似乎是对谢玉阑说的话不满,他轻轻咬了一口谢玉阑的唇瓣, 弄得谢玉阑浑身都抖了一下。 不知亲了多久,谢玉阑已经有些喘不上气来,他双手按住谢临沅的胸膛, 却因为顾忌着男人左臂的伤口并没有推拒。 正是因为他的心软,谢临沅愈发得寸进尺,他停下亲吻的动作,含住了谢玉阑柔软的舌尖。 随后,牙齿轻轻咬了一下。 他的舌头从谢玉阑的唇中退出来,声音暗哑:“这种话,不许在说。” 他当然知道谢玉阑是担心他,可是他就是不想听见。 “逗你的。”谢临沅轻轻用鼻尖蹭了蹭谢玉阑被亲地红肿水润的唇。 谢玉阑不可思议,他捂住自己的唇拉开和谢临沅的距离,闷声说道:“你怎么这样。” “不这样怎么知道你又想和我分开?”谢临沅本意其实只是想逗逗他,却没想到谢玉阑心里还怀揣着如果他被废黜太子就分开的心思。 谢玉阑也有些心虚,他放下手,把头埋在谢临沅怀里:“我就是不想看着你掉下来。” 他的哥哥,应该是站在最上面受人敬仰的。 绝不能因为和自己在一起而坠落。 谢临沅叹了口气,伸出手把谢玉阑重新搂紧怀里:“放心,你还不相信我吗?” “信的。”谢玉阑嘟囔道。 可是皇帝的命令又有谁能违抗呢? 就算是谢临沅,也是谢渊一句话决定生死。 “父皇没说什么。”谢临沅像安抚小猫似的挠了挠谢玉阑的下巴。 其实这件事若是放在谢渊以前,他恐怕就被废了。 可如今谢渊退位让贤的心思明显,所以也就任由着谢临沅了。 在他的这么多儿子中,能力最出众的就是谢临沅,其他人都比不上。 “真的吗?”谢玉阑仰着脸问。 谢临沅的眸子落在谢玉阑张合的唇上,心头一动,又弯下头咬住了谢玉阑的唇瓣,伸出舌尖舔了一口才重新慢悠悠地说道:“当然是真的。” “那你骗我。”谢玉阑略微不满,他轻轻掐了一下谢临沅没受伤的那只手臂。 明明不疼,谢临沅却还是装模作样地嘶了一声。 于是下一秒,他就心满意足地瞧着谢玉阑满脸担忧地看着他:“这里也伤到了吗?” 谢临沅实在忍不住,还是低低笑了起来,笑声通过胸膛传递到谢玉阑的身上,谢玉阑这才知道自己被谢临沅唬了。 “我走了。”谢玉阑挣扎着从谢临沅怀里起身。 结果刚走一步,一股巨大的拉力就扯住了他的手腕,将他重新带回了床榻上,谢玉阑的身子不受控地倒在床上。 他看着自己上方神色淡然的谢临沅,小声道:“不要理你了。” 谢临沅挑挑眉,他弯腰看着谢玉阑:“真的?” “真的。”谢玉阑语气坚定,这次谢临沅真的惹到他了! 就在他说完的下一瞬,男人就亲了下来。 谢玉阑下意识想要推开,手不小心按到谢临沅的伤口。 男人发出一丝闷哼。 谢玉阑知道这次自己是真的推到谢临沅的伤口,他也不好再动作,只能任由男人亲着。 第101章 这个吻不同以往,分外温柔,很快就停了。 “还生气吗?”谢临沅抬起头,亲亲谢玉阑的眼睛。 谢玉阑睁开眼,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生气。” 他很难哄的! 谢临沅敛眸,视线落在谢玉阑的唇上,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谢玉阑明显也意识到了谢临沅眼神的含义。 亲到他不生气为止。 谢玉阑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唇,闷闷又委屈地说道:“就是生气。” 谢临沅再次低头,亲上了谢玉阑的手背,舌尖甚至试图舔谢玉阑的指缝。 “你属狗的吗!”谢玉阑手背一阵黏腻,他连忙抬起捂着唇的手去推谢临沅。 谢临沅却抓住了他的手,顺势亲了一下谢玉阑的脸:“别气了。” 他唇动了动,唤道:“夫君。” 谢玉阑的身子顿时僵住,谢临沅的嗓子本就温和,如今用来喊他夫君... 真的太违规了。 让人忍不住想要溺进他的声音里。 “你乱叫什么?”谢玉阑的掌心按在谢临沅的脸上,满脸绯红,连忙从床榻上起身跑了出去。 谢临沅这次倒也没再拦他。 只是到了晚上,谢临沅拖着自己负伤的胳膊再次来到了谢玉阑的卧房前推开门。 他看着坐在书案后未着外袍看话本的谢玉阑,轻声问道:“谢公子,胳膊疼得睡不着,得抱你才能好。” 谢玉阑握着话本的手一紧,耳廓在一瞬间变得滚烫,整个人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胳膊疼就去喝药。”谢公子一点也不近人情。 如果不是他耳朵通红的话。 谢临沅却好像没听见谢玉阑的话一样,直直走到谢玉阑的后方,一把抱住了谢玉阑。 他的下巴抵在谢玉阑的头顶,目光落在谢玉阑手中的话本上,他看着上方的内容念出了声:“孟公子低头看着被压在下方的此刻,蹙眉问谁派你来的?” 谢临沅瞧着内容也没什么意思,他想往后翻翻,却被谢玉阑拦住。 谢玉阑此刻的脸比方才更红,他按住谢临沅往后翻的手指,语气有些急:“不要翻。” “为何?” “就是不要。”谢玉阑低着头,小声说道。 谢临沅瞧着谢玉阑的神色,他继续低头吻上谢玉阑的后脖颈,又顺势把下巴搁在谢玉阑的肩窝:“在看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谢玉阑没有松开按着谢临沅手指的手,回:“才没有。” 谢临沅不信,他动作迅疾地用一只手擒住谢玉阑的双手,就在书本掉落的瞬间接住。 他把话本放在书案上,用空着的那双手往后面翻。 直到翻到某一页。 谢临沅翻页的手一顿,他看着宣纸上誊写的香.艳文字,又看了眼已经浑身烧熟的谢玉阑,倏地偏头咬住谢玉阑的耳垂,激起身下人的颤栗。 “背着哥哥偷偷看这些呢?”谢临沅的视线落在那两个主人公上,“还是两个男子?” 谢玉阑羞得整个人都又红又烫,他不敢动弹,也不敢说话。 谢临沅厮磨他耳垂的动作很轻,弄得他浑身像是有蚂蚁在爬一样。 “看这些做什么?”谢临沅含着他的耳垂问。 终究还是撑不住谢临沅的“威逼”,他轻微嗫嚅道:“学...学一下。” 话音刚落,谢临沅咬着他耳垂的动作就猛地加重,谢玉阑受不住地发出一声闷哼。 谢临沅用舌尖推出谢玉阑的耳垂,呼吸很重,热气几乎拍打在谢玉阑的耳上,“学?” “嗯。”谢玉阑极小声地应道。 听到谢玉阑肯定的声音,谢临沅呼吸一滞,身体的反应根本克制不住。 他又看了一眼自己被包扎着的左臂,头一次觉得受伤不是什么好事。 “看话本能学会?”谢临沅问他,“不看画本?” 谢玉阑当然知道谢临沅后者说的是什么画本,他不太好意思地回答:“那个太、太那什么了。” 他去书铺找过画本子,可是一翻开就是那种画面,当时周围人很多,谢玉阑下意识就把手中的画本子扔到了地上。 不少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谢玉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么想和哥哥干那档子啊?”谢临沅也不再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 结果这个话题更加有深层次的韵味。 谢玉阑的身子已经烫到了没法再往上升了,不想再回答谢临沅的问题,谢玉阑从椅子上起身掀开被子就躺进了床。 谢临沅笑了笑,也褪去了外袍躺了下去。 身侧人的体温还是很烫,在被褥中都能感觉到。 翌日,三皇子谢瑾离京,谢临沅带伤回去上朝,关于这个伤,谢渊问过,但谢临沅只是说在府中不小心被刮伤了。 并且朝堂上关于谢临沅娶妃的声音依旧没有减少。 几日后,谢临沅手臂上的伤终于结了痂,也不痛了。下朝后皇帝再次将谢临沅留下。 夏日莲花开得正盛,层层叠叠,却难掩空气中一丝沉凝。 凉亭内,谢渊屏退了左右,只余他与谢临沅二人。石桌上茶水已微凉,却无人去动。 谢渊看着眼前风姿卓绝、眉目间已尽显帝王威仪的儿子,心中百感交集。 这个他最寄予厚望的继承人,手段、心性、能力无一不佳,唯独在情之一字上,执拗得令他心惊。 “临沅,”谢渊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与玉阑那孩子......如今,算是定了?” 他问得含蓄,但意思明确。 谢临沅神色平静,并无丝毫避讳,迎上谢渊审视的目光,坦然道:“是。儿臣与他,已认定彼此。” 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谢渊沉默了片刻。他想起那个性子纯稚柔软的孩子,想起他坎坷的身世,也想起谢临沅这些年对他的执着 他并非不能理解,身为帝王,他见过太多情爱,深知其中滋味。但理解不代表能轻易接受,尤其是涉及到储君,涉及到江山社稷的稳定。 “你可想清楚了?”谢渊的声音沉了几分,“他是男子,且身份特殊。纵然如今认了苏家,终究与寻常贵胄不同。你将来是一国之君,身边若无嫡子正妃,朝野上下,难免议论纷纷,恐生事端。” “儿臣想得很清楚。”谢临沅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江山社稷,儿臣自会担起责任,竭尽全力。但身边之人,只能是谢玉阑。至于子嗣,儿臣上次就说过,宗室之中不乏贤能子弟,亦可过继。儿臣不愿为此,委屈他,也委屈自己。” 他顿了顿,目光坚定:“父皇,儿臣并非一时冲动。从决定他身份暴露的那刻起,儿臣便没想过放手。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亦是。” 谢渊看着他眼中不容动摇的坚决,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是无用。 他这个儿子心思深沉,意志坚定,一旦认定,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谢渊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罢了......”谢渊挥了挥手,语气中带着一种妥协后的释然,又夹杂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你们的事,朕老了,也管不了这许多了。只要你不误国事,不惹出大乱子,便随你去吧。” 他沉吟片刻,又道:“只是,名分上总需有个说法,堵住悠悠众口。苏御如今是他舅舅,让他认苏御为义父,入苏家族谱,也算全了他的出身。至于你们... 谢渊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起身,走到凉亭角落的书案前。 那里竟早已备好了明黄的绢帛和朱笔。他提笔,沉吟片刻,便挥毫书写起来。 谢临沅站在原地,看着父皇的背影,心中了然。 谢渊终究是退让了,并且,选择了一种最直接、也是最有力的方式,来认可并保障他们的关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谢渊搁下笔,拿起那卷墨迹未干的圣旨,并未宣读,而是直接递给了谢临沅。 “拿去吧,”他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平静,“该如何做,你自有分寸。” 谢临沅双手接过那卷沉甸甸的绢帛,指尖能感受到其上残留的微热。 他并未立刻展开,只是躬身行礼:“儿臣,谢父皇成全。” “去吧。”谢渊转过身,望向亭外那一片绚烂的莲花,不再看他。 谢临沅握着那封圣旨,转身离开了御花园。玄色的衣袍在风中拂动,步伐沉稳而坚定。 他没有乘坐轿辇,而是徒步走到了宫外的马车旁。沿途宫人见太子手持明黄圣旨,皆恭敬垂首,不敢直视。 回到太子府时,谢玉阑正坐在窗边看书,温暖的日光落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见谢临沅回来,他放下书卷,脸上露出浅笑。 谢临沅走到他面前,将手中的圣旨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谢玉阑有些疑惑地接过。 “打开看看。”谢临沅语气温和。 第102章 谢玉阑依言,缓缓展开那明黄的绢帛。当看清上面的内容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瞳孔微微放大,拿着圣旨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绢帛之上,是皇帝亲笔,朱砂御印赫然在目。 圣旨上的旨意清晰。 先是赐封户部侍郎苏御义子苏玉阑为安宁侯。并将其赐婚太子谢临沅与安宁侯苏玉阑,择吉日完婚。 他不傻,当然能看懂这是赐婚圣旨。 对象是他和谢临沅。 而且,是以苏御义子,安宁侯的身份。 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席卷了他,他抬头看向谢临沅,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谢临沅看着他这副呆住的模样,唇角微扬,伸手将他连人带圣旨一起拥入怀中,在他耳边低语,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与笃定: “这下名正言顺了。” “我的太子妃。” ----------------------- 作者有话说:来惹。 我真的什么都没写。 第67章 正文完 谢玉阑手中捧着圣旨, 唇角微微翘着。他听见谢临沅的话,耳朵又迅速红了起来。 他没说话,只是瞪了谢临沅一眼, 又一字一句地看着圣旨上的话。 明明不长,可谢玉阑就得一个字一个字理解。 “这么高兴?”谢临沅瞧他露出的笑容比往日都多,开口问。 谢玉阑终于依依不舍地收起了圣旨, 他整个人钻进了谢临沅的怀着, 闻着谢临沅身上的气息, 说道:“哥哥不高兴吗?” 谢临沅轻轻笑出声,他吻吻谢玉阑的发丝:“高兴。” 很高兴。 心悦已久的珍宝彻底归给了自己。 他怎么会不高兴。 两人安静地抱了一会,谢玉阑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仰着头问谢临沅:“明瑾他们知道吗?” 谢临沅摇摇头:“你要亲自告诉他们吗?” 谢玉阑迟疑了片刻,终是点头称好:“好。” 苏府。 谢玉阑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苏御孟舒二人,又看了一眼嘴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的苏明瑾。 他下意识抓住了谢临沅的手, 眼神有些不安。 苏明瑾到底是年轻人, 反应更快, 他看着那封摆在桌上的圣旨, 又看了看姿态亲昵的玉阑表哥和太子殿下,不可思议地开口:“玉阑表哥,你和太子殿下要成亲了!?” 谢玉阑瞧他的语气不是特别抵触,轻声应道:“嗯。” “你们——”苏明瑾想问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却止住了嘴。 他似乎知道玉阑表哥和太子殿下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了。 似乎就是上次他去找玉阑表哥玩,结果发现玉阑表哥嘴巴红肿的那次。 苏明瑾缓缓闭嘴,用幽怨地眼神看着谢玉阑, 似乎在说原来你们早就暗通款曲了。 谢玉阑被他盯着低下头了,下一秒就察觉到谢临沅握着他的手紧了紧:“这次前来,目的是玉阑希望他的亲人能知道他要成婚的消息。” 他并不担心苏御或者孟舒他们反对怎么办。 又或者说他并不在乎。 只不过他们是谢玉阑唯一的亲人, 所以谢临沅才会对他们有几分尊敬。 沉默良久,苏御终于开口:“什么时候成婚?” 他就算不赞成,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谢玉阑在他们身边才一月未到,是谢临沅带到大的。 “还有段时日。”谢临沅回。 “到时我们会来的。”苏御道。 谢临沅颔首:“多谢了。” 苏御又看了一眼谢玉阑,问:“要留下来用膳吗?” 谢玉阑见苏御他们没有什么反对的态度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抓紧谢临沅的手,点头应好:“好。” 吃完午膳以后谢临沅和谢玉阑才回到太子府。 宋玉声也知道了皇帝下旨的消息,但他人没来,只是派人送了礼。 谢玉阑看着被打开的檀木箱子,视线略过那些价值连城的礼物,落到了被塞在角落里的书上。 他弯下腰,拿出那本崭新的书,微微翻开一页。 只是刚看了一眼,谢玉阑就猛地合上了书。 那哪是书,而是画本子。 谢玉阑的脸顿时烧得通红,他没想到宋玉声会给自己送这个。 谢临沅余光看见谢玉阑大幅度的动作,他走过去问:“怎么了?” “没怎么...”谢玉阑顶着一张大红脸摇了摇头。 他说话的时候谢临沅已经看见了那本书的封面,他认得这本书。 最近京中最流行的画本子,剪春给他带了一本回来。 又看了一眼羞赧地不敢说话的谢玉阑,谢临沅难得没有拆穿,他拿走谢玉阑手中的书,重新放了回去。 “今日在城内玩,带你去买糖饼好不好?”他当着府中下人的面轻轻吻了一下谢玉阑的唇。 谢玉阑的脸还是烫的,被谢临沅当着众人这么一亲就更烫了。 “好,要两个。”谢玉阑说。 一直到了晚上两人才回到太子府用膳。 精致的菜肴摆满了梨花木桌,谢临沅与谢玉阑相对而坐,宫人们早已识趣地退至殿外候着。 今日膳房新进了一道江南时令菜——蟹粉豆腐。嫩白的豆腐盛在青瓷碗中,上面淋着金灿灿的蟹粉,点缀着几点翠绿的葱花,香气扑鼻。 谢玉阑好奇地看了看这道新菜,拿起自己的小银勺,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小块豆腐,连同少许蟹粉,轻轻吹了吹,然后送入口中。 谢临沅并未动筷,只是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只见谢玉阑细细品味了一下,那双清澈的眸子倏地亮了起来,如同瞬间落入了星子,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一个柔软的弧度。 他几乎是立刻又重新舀起一勺,这一次,勺子里豆腐和蟹粉的比例恰到好处,他伸长手臂,稳稳地递到了谢临沅的唇边,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雀跃:“这个好吃!你尝尝!” 那神情,像极了发现宝藏急于与人分享的孩子,纯粹而动人。 谢临沅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从善如流地低头,就着他的手,将那一勺鲜美的蟹粉豆腐吃了下去。细腻滑嫩的豆腐与醇厚鲜香的蟹粉在口中化开,滋味确实极佳。 “嗯,不错。”他颔首,目光依旧落在谢玉阑带着期待的脸上。 得到肯定,谢玉阑更高兴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开始享用起来,时不时还会再舀一勺,自然无比地递过去,而谢临沅也每次都配合地接受这份投喂。 接着,谢玉阑又将目光投向另一道新呈上的点心,是膳房新学的玫瑰酥饼。 他拿起一块,小心地咬了一小口。酥皮层层碎裂,内里的玫瑰馅料浓郁,但吃下去却有些苦涩,还掺杂着说不上来的味道。 然而,他的眉头却几不可察地轻轻蹙了一下,小巧的鼻子也跟着微微皱了皱,像是被那股说不上来味道冲击到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那块只咬了一小口的玫瑰酥饼,直接递到了谢临沅面前的碟子里。 谢临沅瞥了一眼那带着细小牙印的酥饼,又看了看谢玉阑那微蹙的眉头和皱起的鼻子,心中了然。 他极其自然地用筷子夹起那块酥饼,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仿佛那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随后,他便将一旁谢玉阑平日里最喜食的、清淡的鸡汁小白菜换到了他面前。 “吃这个。”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体贴。 谢玉阑立刻弯起了眼睛,夹起一筷子嫩绿的小白菜,吃得眉眼舒展。 守在一侧的宫人们偶尔低头敛目,眼角余光瞥见这寻常又极不寻常的一幕,心中无不暗叹,太子殿下与谢玉阑之间,早已自成一方天地,水泼不进,旁人再也难以介入分毫。 膳毕,谢临沅接过宫人递上的热帕子,并未先自己擦拭,而是极其自然地伸手,用帕角轻轻揩去谢玉阑唇角沾染的一点零星油光。 谢玉阑仰着脸任由他动作,脸颊微红,眼神却温顺依赖。 “饱了?”谢临沅放下帕子,问道。 “嗯。”谢玉阑点头,声音带着餍足的柔软。 谢临沅看向站在一旁的剪春,吩咐道:“下次让厨房的人将玫瑰酥做甜点。” “遵命。”剪春应道。 谢玉阑没想到这点微小的细节都被谢临沅的发觉了。 瞧见谢玉阑惊讶的眼神谢临沅就知道谢玉阑在想些什么,他捏了捏谢玉阑的脸:“不是喜欢吃甜的吗?” “嗯。”谢玉阑眨眨眼,弯唇笑了起来。 又是一日。 朝中几乎都知道了皇帝给谢临沅赐了婚,对象还是个男子。 有朝臣强烈表达了不满,最后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放弃了。 林轻自然也知道了消息,谢临沅前一日就派人告诉她了。她并不意外,只是觉得谢临沅得偿所愿了。 第103章 她往太子府送了不少东西,将自己一直带在手上的镯子也送给了谢玉阑。 沈青檀也派人送了东西来,一时间太子府的庭院中堆挤满了各种人送来的礼。 皇帝找谢临沅商榷好了大婚的日子,是在九月。 还有三个月的筹备时间。 在此之前的是谢玉阑的二十岁生辰。 时序流转,冬去春来,转眼便到了谢玉阑二十岁的生辰,亦是男子行冠礼之期。 此时的谢玉阑,早已非昔日那个在冷宫瑟瑟发抖、口不能言的稚童。 他身着谢临沅精心准备的繁复冠礼服,墨发以玉冠高束,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脖颈线条。 多年的精心调养让他褪去了曾经的怯懦与苍白,眉目舒展,气质乖顺,有一股如玉如竹的清雅风华。 只是偶尔抬眼望向身旁之人时,那眸底深处依旧残留着全然的依赖与眷恋。 冠礼在太子府举行,虽未大肆操办,但仪式庄重周全。 由宋玉声为主宾,苏御夫妇作为亲长在场观礼,谢临沅亲自为冠者托盘。 当最后一顶象征成人的爵弁加于顶时,谢玉阑的心跳得有些快。他知道,接下来便是最重要的环节,赐字。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宋玉声身上,然而,宋玉声却着看向了一旁的谢临沅,颔首示意谢玉阑说话。 谢临沅上前一步,目光沉静地落在谢玉阑身上,那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时间,看到了十年前那个从狗洞里被拖出来的、脏兮兮的小可怜。 他缓缓开口,声音清越而沉稳,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他顿了顿,凝视着谢玉阑微微睁大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今赐你字——‘温衡’。” 温衡。 谢玉阑自然知道谢临沅取这个字的原因,他心中什么柔软的地方突然凹陷,他点头说道:“多谢殿下赐字。” 冠礼成,众人道贺后相继离去。 谢临沅却并未让谢玉阑回殿休息,而是牵起他的手:“随我去个地方。” 谢玉阑没问谢临沅要去哪,他只是跟着谢临沅的步子上了马车。 他掀起竹帘,看着马车驶向宫中,随后又穿过熟悉的宫道,越走越偏僻,周围的景致也逐渐变得荒凉。 当那座熟悉又陌生的、笼罩在暮色与衰败气息中的宫殿出现在眼前时,谢玉阑的心猛地一紧。 是冷宫。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谢临沅的手。 “别怕。”谢临沅握紧他的手,牵着他走下马车,缓步来到冷宫那扇紧闭的、漆皮剥落的宫门前。 宫墙依旧斑驳,荒草依旧萋萋。 然而,谢玉阑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宫墙右下角。 那里,原本有一个足够幼小的他钻过的狗洞。 此刻,那个狗洞已经被用青砖严丝合缝地堵上,抹了灰浆,与宫墙融为一体,几乎看不出曾经的痕迹。 谢临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抬手指向那处被修补好的地方,声音带着温和的力量:“看那里。” “十年前,我就是在那儿,把你捡回来的。” 他的话语很轻,却像一记重锤,敲开了谢玉阑记忆深处那扇尘封的门。 那些模糊的、冰冷的、饥饿的、恐惧的片段再次涌现,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只伸向他的、温暖而有力的手,还有一个将他从泥泞与绝望中抱起的怀抱。 谢玉阑怔怔地看着那处被堵死的洞口,又抬头看向身旁身姿挺拔、眉目如画的谢临沅。 十年光阴,恍如一梦。 他从阴冷污秽的狗洞被拽出,跌入的,却是这人亲手为他打造的、独一无二的温暖。 “都过去了。”谢玉阑轻声说,不知是在对谢临沅说,还是在对自己说。他主动反握住了谢临沅的手,力道坚定。 “是,都过去了。”谢临沅低头看他,眼底有着同样的感慨,更多的却是释然与满足,“从今往后,我是你的。” 谢玉阑伸出手,抱住了谢临沅的腰身,轻轻在谢临沅身上蹭了蹭,同样说道:“我也是哥哥的。” 谢临沅喉头滚了滚,他捧起谢玉阑的唇,吻了下去。 谢玉阑仰着头,抱着谢临沅腰身的手收紧,几乎要溺死在这个亲密无间的吻里。 等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因着冠礼的事情,谢临沅早已命人将太子府中的池畔布置一新,并屏退了闲杂人等。 池水映着漫天星子与岸边悬挂的彩灯,波光粼粼,如梦似幻。 “哥哥,这是要干什么?”谢玉阑问。 从宫中出来以后谢临沅带着谢玉阑在城郊外各种新奇的地方玩了一圈,谢玉阑本以为今晚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 “今日也是七夕。”谢临沅淡淡说道。 谢玉阑自然知道今日也是七夕。 “这是要放花灯吗?”谢玉阑记得以前谢临沅也带自己放过。 “对,”谢临沅颔首示意站在一旁的侍女,“将花灯拿过来。” “喏。” 侍女奉上两盏精致的荷花灯,花瓣层叠,形态逼真,中间小小的莲蓬处可以放置灯烛。 谢玉阑拿起一盏,又取过旁边备着的细毫朱笔,略一思索,便俯身,极其认真地在洁白的花灯花瓣内侧,画了起来。 他的画技算不得精湛,但笔触细腻专注。不过片刻,两个歪歪扭扭、却亲密地依偎在一起的小人便跃然而出。 一个小人稍高,穿着玄色袍服,一个小人稍矮,穿着月白衣衫,两人的手紧紧牵在一起。 画完,他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偷偷瞄了谢临沅一眼。 谢临沅一直静静地看着他画,此刻眼中漾满了温柔的笑意。 “这画的何人?”他问道。 谢玉阑捏着花灯的手收拢:“哥哥肯定看出来了。” “想听玉阑亲口说。”谢临沅用唇瓣如蜻蜓点水般亲了亲谢玉阑的脸颊。 谢玉阑拿起花灯把画的那侧怼道谢临沅眼前:“画的是我和哥哥。” “知道了。”谢临沅笑了起来。 他接过谢玉阑手中的朱笔,在自己的那盏花灯上,挥毫泼墨。 他的字迹一如既往的风骨峭拔,银钩铁画,在上面写下了一句诗: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是诗经里的一句话。 这并非多么新奇的诗句,却是在这订婚之夜,最古老也最郑重的承诺。 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谢临沅将小小的灯烛放入莲蓬,点燃。谢玉阑也学着他的样子这么做。 温暖的烛光透过薄薄的花瓣散发出来,映亮了其上稚拙的图画与深情的诗句。 他们一起俯身,将两盏承载着彼此心意的花灯,轻轻放入池中中。 花灯晃晃悠悠,随着微澜的波光缓缓向池心漂去,融入了漫天星光与璀璨灯影之中,仿佛两颗紧紧相依的心。 谢临沅伸手,将身旁看得入神的人揽入怀中,在他发顶落下一个轻吻。 夜色温柔,星河长明。 谢玉阑望着远去的花灯,声音轻缓却坚定,“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对吗?” 就像灯上的画,就像灯上的诗。 谢临沅握住他微凉的手,十指紧扣,目光追随着那两盏渐渐模糊的灯火,声音低沉而笃定,如同誓言: “自然。今生,来世,生生世世。” 谢临沅的回答烙进谢玉阑心底最深的地方。 生生世世这个词太久远了,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不知为何,谢玉阑就是觉得谢临沅能做到。 谢玉阑想。 纵有尘世千般万般好,他也再遇不到第二个谢临沅了。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结啦!思考了很久怎么写第一次,最后决定把第一次放在番外大婚的时候qaq写在这里好像有点突兀qaq 下一章番外就写大婚。最近状态有点不好,今天写的时候胃特别特别疼,疼的脑子都是浆糊。我看看明天还难不难受,如果还不舒服就先休息一天再更番外qaq。 确实不是很会写在一起以后的剧情,因为很多剧情都是和大纲里的主线相连着进行的,导致主线进行完以后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去写没有重要剧情支撑的纯恋爱情节,尝试过硬写,但是真的很生硬很不好看,写的我也很难受,脑子很乱,这是我的问题给各位道歉,这本完结以后会慢慢调整,下一本一定努力改正qaq不过番外会有很多日常小情侣贴贴的,各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