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的马甲》 第1章 [无cp向] 《国王的马甲》作者:芝士葡萄冰【完结】 简介: 国王拥有一切 国王离开了他的王国,很久很久 回来的时候,悄无声息,但满地鲜花盛开 没有人问国王去了哪里 但是,外面来了一些奇怪的人,他们说,他们都是来找国王的 斯文败类的恶魔先生亲吻国王的手背:您当初简直是抛弃了我们,但是没关系,我们永远爱你 冰冷禁欲的神父在阴影中注视着国王:您是怎么对我说的?发誓接受我的效忠?但是你丢下我跑掉了,好狠的心 彬彬有礼的天使在空中张开羽翼拦住国王:我们等待您的命令,已经等了很久了,不想再等了,您可以杀了我,但我不会改变主意 衣冠楚楚的狼王拨弄着国王胸前的狼牙吊坠:这好像是我的东西,您怎么连我的牙都记得带走,不记得带走我呢?我要哭了 内容标签:马甲文 克苏鲁 万人迷 主角视角白天明 一句话简介:国王就是国王啊! 立意:坚持就是胜利 第1章 “天上有个什么东西掉下来了。”南浦一边慢吞吞磨墨,一边看了一眼明亮的窗外,对依旧低着头的白天明,低声说。 外面轰隆响了一声,果然是有什么东西从天上掉下来了。 白天明握着笔的手停顿了一下,才抬起头来,往窗外看去,外面是一片空地,空地上,比往常多了一个歪七扭八的玩意儿。 他把笔放下,站起身来,理了理有些皱褶的衣服,绕开自己的凳子,走到门口,看着空地上腾起的飞尘,眯了眯眼睛。 歪七扭八的东西里面,爬出来一个人,浑身上下鲜血淋漓,衣服乱糟糟的,鞋子也歪着,低着头在地上咳嗽,乍一看,像一只在泥浆里滚过一圈的蜥蜴。 那个人咳嗽完了,从地上坐起来,勉强抬头,往周围一看,立刻看见不远处站在门口的白天明,愣了一下。 白天明还没来得及做什么,那个人转头就跑,紧接着,一脚在门框上绊住,砰的一声摔在地上,脸朝下,似乎撞着了鼻子,喉咙里发出痛呼,挣扎了两下,大约是想爬起来,但是没爬起来,干脆又趴回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很省力气,而且不会那么痛,但看起来是个背面朝天,没有丝毫防备的样子。 白天明似笑非笑,对身边的南浦说:“这个人看起来像是摔坏脑子了。” 南浦有点想笑,但又觉得现在笑不太好,因此忍住了,只是表情看起来有点奇怪,唇角抽动了两下,一本正经点头回答:“仿佛是撞着头了。” 白天明笑了一声,走到门槛旁边,低头把人一看,这个陌生人趴在这里一动也不动,好像在装死。 怪不得不跑了,原来是破罐子破摔。 白天明蹲了下去,揣着手,对这个人语重心长似的嘲讽说:“你的演技不太好。” 停顿了一下,见他没有反应,白天明慢条斯理问:“你真不起来?” 那个人还是没有反应,大约是打定主意一条路走到黑了。 看他不撞南墙不回头,白天明站起身来,对不远处的南浦招了招手。 南浦会意,转过头,从旁边的抽屉里,掏出了一瓶气味刺鼻的浑浊黑油,和一只打火机。 南浦把打火机交给白天明,白天明拿着打火机,南浦就拧开了手里的瓶子,那个瓶子并不大,是细长类型的,拧开之后,浓郁的劣质油脂的气味就冒了出来。 南浦转手,瓶子里面的油泼在了地上的人身上,白天明按下了打火机,只听噗嗤一声,打火机冒出火来,明晃晃的灿烂的火焰。 白天明把冒着火焰的打火机靠近了地上的那个人,这个人的头发已经被油泼了一遍,表面上湿漉漉的,看起来油腻腻的。 火焰凑过去,散着明亮的光和热,微微摇晃,如同荷花池里摇曳的花,但落在地上这个人的眼睛里,这就是死亡的号角。 他心里想赌白天明一定不会在这里把他烧着,因为他趴在门槛上,烧着了他,这个门槛也会被烧着,院子都有可能保不住。 但是那火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眼睁睁看着,有一瞬间脑子短路,觉得自己毫无办法,紧接着,他就跳起来了。 白天明差点被他撞着下巴,连忙闪开,手里的火自然熄灭了,看他已经起来,想必是用不上打火机了,就把手里的东西往旁边一丢,丢给了南浦。 南浦接着打火机,对白天明这种随手丢东西的习惯无可奈何,但连他自己也觉得,这点小事无足轻重,只要国王陛下高兴就好,因此,从没有人对此提出过意见。 他只是默默把打火机揣进兜里,想着等会儿就把东西放回原处,至于其他,国王陛下高兴就好。 “你居然真烧啊!”陌生人满脸通红,因为刚才惊慌失措,一时闭了气,现在一边喘气一边大喊起来,胸膛剧烈起伏。 “烧起来多有意思啊!”白天明慢悠悠对他微笑道。 陌生人被他这话哽了一下,一时分不出来,他是不是说真的,想了想,想不出来,干脆坐在了门槛上,抹了一把自己湿漉漉的头发,闻了闻,是油腻腻的气味,果然没有认错,刚才泼到他身上的那些液体就是油。 而且是质量非常差,味道超级浓,点起来还会飘烟的类型,一般人烧灶台都不用这玩意儿,没想到这地方看起来光鲜亮丽,居然还留这么老的老古董。 真是甘拜下风! 眼看着他好像要陷入自闭,白天明踹了踹他身边的门槛,见他抬起头来,对他问:“你从哪来?” “从很远的地方来。”陌生人再次抹了一把头发,皱了皱眉,看起来颇为烦躁,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只是说起话来,依然心不在焉的,不知道想些什么,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着急要办,却又办不了,因此只是着急。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双手抱在胸前打量他,忽然看见,他心口上有一朵极其妖艳的花,暗红色,因为有血污,所以看起来发黑,不由得挑了挑眉。 这个人好像蛮有趣的样子?如果把他留在这里,日子应该不会很无聊,等他变得无聊了,就把他丢出去,想来,不需要等很久。 因为大多数人都是很无聊的。 陌生人察觉到白天明一眨不眨盯着自己,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么,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看见自己敞开的胸口,脸上一红,连忙把破破烂烂的衣服拢起来,挡住了胸,又用胳膊压着破烂的衣服,免得衣服散开,缩成一团,如同一个在大街上被纨绔子弟调戏的良家妇女,脸上红得将要滴血。 “你现在拦着也来不及了,”白天明似笑非笑,居高临下看着他,虽然并没吹口哨,但声音轻快,如同平原上奔驰骏马,“我已经看见了。” 陌生人的耳朵也红了,把脸低了下去,埋在自己的胳膊里,虽然睁着眼睛,但眼前只有一片漆黑,即使如此,心脏依然砰砰乱跳,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被抓进笼子里,还不肯就范,一个劲往笼子外面撞,愣是不肯停下来,吓人极了,力气也大,让人不知怎么办才好。 他究竟看清楚了没有?他认得吗?他已经知道了吗?他是在故意试探我,还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时兴起,想要拿我开涮? “你叫什么名字?”白天明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陌生人旁边,向他问。 陌生人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往旁边栽倒,一头撞在了门上,只听砰的一声,两眼一翻,就躺在地上,几乎晕倒。 白天明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还那么精准,能在闭着眼睛的时候找到门,一头撞上去,又或者说,也许他只是单纯的倒霉,但倒霉到这个份上,也挺稀奇的。 白天明观察了他一会儿,发现他没办法自己睁开眼睛起来,给他提供了治疗,他就醒了。 一开始他没意识到自己在哪,还以为自己在床上,挣扎了两下,想要从床上起来,可实际上,他还在地面上,一挣扎起来,就又撞门上了。 白天明皱着眉头,有点担心,他会把倒霉传给别人,往他旁边挪了挪,拉开了距离。 他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清醒了一些,坐起身来了,往周围看了看,发现自己并没有离开,有些失望,眉目中就透露出一点沮丧来,低下头去,仿佛无声无息间叹了一口气。 白天明被他这种多愁善感的样子震了一下,感觉脑子嗡嗡的,一时愣住了。 谁也没说话,院子里十分安静,南浦从屋子里搬了个小凳子过来,让白天明坐下,想谈什么慢慢谈,这样不必坐在地上。 白天明坐在凳子上,清了清嗓子,重新问了一遍之前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陌生人抬眼看了他一下,回答道:“莫如笙。” 白天明想了想,礼貌夸奖说:“是个好名字。”其实他现在还觉得脑子嗡嗡的,有点缓不过来,不过从表面上看,看不出来。 第2章 南浦又给他倒了一杯薄荷蜂蜜水,他喝了一口,就把杯子还了回去,他不太喜欢薄荷,但是,喝完之后,确实清醒了不少。 南浦默默把杯子端走了。 “你怎么会掉在我家院子?”白天明一只手支着下巴,手肘撑着膝盖,用一种看故事的目光,看着莫如笙问。 莫如笙没注意他的目光,只是沉思,眨了眨眼睛,心不在焉:“意外。” 这回答太简短了,白天明不满意,皱了皱眉,又问:“什么意外?” 莫如笙看了白天明一眼,发现他是认真要追根究底的,也就是说,他其实并没看出什么。 莫如笙忽然松了一口气,又莫名有些失落,白天明不知道他的情况,对他是好事,只是,他怎么会在有一瞬间想,也许知道了更好? “我骑的那只鸟忽然发疯,”莫如笙迟疑着,“就掉下来了。” 第2章 “原来那只乱七糟八的东西是你的鸟?”白天明挑了挑眉,不由得转过头去看,和莫如笙一起掉下来的东西还在那里。 五颜六色的羽毛表面上糊了一层血,血液干涸,看起来就暗沉沉的,有一股腥味,但是因为血已经干了,所以并不浓,血肉和羽毛搅在一起,像一个肉酱罐头里掉了一个羽毛毽子,有种令人作呕的恶心感。 “是我的,”莫如笙低着头垂着眼睛,声音沙哑,像是在为陪伴了自己许多年的朋友,突然死去而难过,“半路上变异了,所以这个样子,本来是一只很好看的白鸟,可惜现在已经死了。” “你看起来脏兮兮的,”白天明不想听他说难过的事,皱着眉头站在旁边,看着他说,“洗个澡换身衣服怎么样?” 莫如笙愣了一下,眨着眼睛抬起头来,看向白天明,目光中闪烁着惊讶和疑惑,还有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你不赶我走?” “也不是那么着急。”白天明双手抱在胸前,站在门口看着他说:“直接把你这样丢出去,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是我干的呢。” 莫如笙眨眨眼睛,看了看自己,确实脏兮兮的,缩成一团,简直看不出人样,点了点头:“谢谢!” 白天明便让南浦安排莫如笙去洗澡换衣服。 他们离开之后,白天明进入书房,找到了关于符号的书架,把里面的书翻了翻,还真让他找到了,关于莫如笙心口那个图案的相关信息。 书上说,那是地狱生物从灵魂里透出来的痕迹,拥有那种痕迹的,通常是偷窃幽灵,这个种族,像幽灵一样来无影去无踪,癖好是偷窃。 他们未必要把偷来的东西卖掉,但时不时就会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偷东西,并且付诸实践。 遇上惹不起的,就算是偷了,也会还回去,遇上不高兴的时候,偷了就会把东西毁掉,实在偷不了,但是又忍不下去,就会硬抢,不过通常以失败告终,因为他们不擅长抢劫。 白天明把书合上,去找南浦和莫如笙。 莫如笙已经洗过澡,换好衣服了,正在整理头发,南浦帮忙,把他的头发弄干了,顺便递过去一个梳子,让他自己梳一梳,看起来不要太乱。 他刚刚接过梳子,随便梳了两下,就从镜子里面看见外面有人来,一转头,发现来的人是白天明,放松下来。 如果没看过刚才那本书,白天明看莫如笙这种反应,或许会认为他只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所以稍微有些警惕,并不奇怪。 但是那本书已经被看过了,所以现在白天明看莫如笙,发觉他这种反应其实不太平常,因为看起来像是有人在背后追杀。 考虑到书里说,莫如笙这样的种族,可能会控制不住偷窃东西,很有可能是,莫如笙偷了什么不该偷的东西,被发现了,来不及还回去,只好跑路,半路上被抓住了,强行挣扎,才跑了出来,结果鸟扛不住了,就在半空中掉了下来,落在了白天明的院子里。 不然很难解释,莫如笙的鸟,为什么会在半路上变异,毕竟,正常的东西,是不会突然变异的。 就算有人喜欢变异的东西,也是先确认了,面前的东西大概会什么时候变异或者已经变异,才带走的,不存在半路变异的情况。 因为半路变异,实在很危险,不好控制,一旦出事,更不好收场,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大多数人都不会要可能半路变异的东西。 除非是追求刺激,但是那种人很容易死,而且,莫如笙不太像是那种人。 为了避免判断错误,白天明走到莫如笙不远处,拉关系一样闲聊,试图让他放松警惕问:“衣服合身吗?” “挺合适的。”莫如笙听他这么问,不由得低下头去,扯了扯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这衣服确实很合身。 只是他不太适应,他平时不穿这样的衣服,不过现在是在别人家,有衣服穿已经不错了,他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更何况,这还是免费的,如果真要说什么不好,那就太过分了,可能会被打出去。 他倒不是觉得自己被打出去,就一定倒霉,只是觉得,在这里休息休息,躲一阵子外面的事,也没什么不好。 既然如此,能待在这里,总比被打出去好一些。 白天明点了点头,试探着问:“你换下来的衣服呢?” “放在那边的木桶里呢,”莫如笙眨了眨眼睛,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指了一下不远处的木桶,“怎么了?” 难道你担心我的衣服会污染环境?那倒也不至于。如果是担心没人洗,那就更不用担心了,我会自己处理的,这也不难。 “你的衣服破破烂烂的,”白天明笑了笑,随口道,“没少什么东西吧?” “没有。”莫如笙脸色一变,垂下眼睛,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却勉强笑着,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回答道。 白天明挑了挑眉。 白天明在莫如笙接触口袋之前,并没有探查他的意思,但是莫如笙接触口袋的时候,白天明忽然觉得,那里面似乎有什么自己的东西。 这不是单纯的直觉,更像是一种感知,就像是躺在床上,忽然觉得自己衣服里,多了一根掉下来的头发,自己的头发。 虽然他不觉得,他的东西可能在莫如笙的口袋里,但这种奇怪的感觉,也足以引起他的好奇心了。 他试探着,在近在咫尺的范围内,暗中召唤,自己可能遗失的部分,就在这个时候,莫如笙的脸色猛然一变,死死摁住了口袋,好像里面有一条活鱼要蹦出来。 如果说,之前他的脸色变化就像有一阵风吹过,微不足道,那他现在的表情变化,就是打翻了调色盘,手忙脚乱还收拾不起来。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用一种好整以暇的目光看着他,唇角微微勾起,是有一点感兴趣的样子,与此同时,莫如笙的两条胳膊颤抖起来,他终于没有摁住他的口袋。 于是,只听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莫如笙松开了手,满头大汗,脸上惨白,嘴唇哆嗦了两下,像是想说点什么,但是双目发直,一时间想不到要说什么,以至于分外安静,比刚出现的时候还安静。 他看起来吓坏了,一个东西从他的口袋里飞了出来,飘在了白天明的面前,白天明伸出手去,那东西落在他的手掌心里。 他定睛一看,一颗红彤彤的亮晶晶的心脏,半个巴掌大,还在跳动,简直像刚刚从活人的胸膛里挖出来的。 “你居然敢拿这个东西,”白天明睁了睁眼睛,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感慨道,“胆子不小啊。” 这可是心脏!不是钻石。你怎么连这东西也拿?这看着是个好拿的东西吗?虽然小小的,很方便携带,但正常人不会带一颗跳动的心脏吧?你拿东西的时候怎么想的? “只有这个东西在动,”眼看着已经被发现了,莫如笙闭了下眼睛,破罐子破摔说,“我觉得应该很值钱,所以就带出来了。” 他带出来的时候压根没想过,一堆一动不动的东西,里面唯一一个还会动的东西,究竟有多特殊多重要。 只觉得带出来肯定很有意思,完全忘记了,他觉得有意思的东西,别人肯定也觉得有意思。 而且一颗正常的心脏离开身体之后是不会跳的,像这种不在身体里,还能接着跳的器官,不是有人在专门维护,那就是陷阱的诱饵,或者,只是长得像器官,实际上,是个可以单独活动的个体。 毕竟,地狱里长成什么样子的东西都有,长得像心脏也不奇怪,只不过,如果,这个东西真的有自己的意识,那就更可怕了。 “你知道,”白天明欲言又止,眨了眨眼睛,看着他问,“这是什么东西吗?你就带出来?” “这不就是个心脏吗?”莫如笙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迷茫,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随手一挑,就把这东西挑中了。 如今看来,还真不知道该说他运气好还是他运气不好。 第3章 白天明缓缓摇了摇头。 “难道不是心脏?”莫如笙看他一脸沉痛的样子,倒吸一口凉气,如同被医生判断了绝症的病人,瞪大眼睛,身体往前倾,十分紧张,追问起来。 白天明有点哭笑不得,回答说:“这是心脏,但是,这是已死的恶魔的心脏,本来不应该动的。 只怕,有人在这上面,留下了自己的印记和力量,才让这颗已经死掉的心脏继续活动。如果真有印记,这个时候,失主恐怕已经在找过来的路上了。你检查过吗?” “我没有。”莫如笙瞪大了眼睛,望着白天明,瞳孔颤了颤,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但又没有从眼睛里掉出来,要哭不哭的,可怜巴巴说。 第3章 白天明检查了一下手里的心脏,发现这上面还真有印记,就把那个印记抹除了,顺便清理了一下这上面残存的其他人的力量。 这下子,这颗心脏干干净净,什么多余的东西也没有了,他们也不用担心,会有什么人通过这颗心脏上面的什么东西,找到这来了。 “已经处理好了,”白天明把手里的心脏掂了掂,如同在卤肉铺挑选食材一样,对莫如笙随意说,“没什么事了。” 莫如笙胆战心惊往窗外看了一眼,天空一片平静,连一只经过的鸟也没有,倒是有慢吞吞的白云在浮动,看起来没什么奇怪的。 但他并不觉得安心。 他眨了眨眼睛,一只手不由自主握成拳头,张了张口,用一种有些惶恐不安的语气,向白天明问:“真的不会找过来吗?” 他停顿了一下,低下头去,有点害怕,但觉得不说出来不行,所以深吸一口气,还是说:“我拿到这颗心脏,赶了好长一段路,如果,心脏的主人真的能找过来,恐怕在路上那些时间已经足够他们确认方向和地点的了。” “那只能算你倒霉了,”白天明眨了眨眼睛,摊开手,“我对已经发生的事情没什么办法。” 反正,这东西的主人现在还没有来,没什么好担心的,就算来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不见得就会怎么样。 那颗通红的心脏,在白天明手里滚了滚,忽然要落到地上,白天明一把抓住,那颗心脏在他手里跳了两下,停了一会儿,又接着跳了起来。 莫如笙看着白天明把那颗心脏玩弄于鼓掌之中,倒吸一口凉气。 这种东西也能随便玩的吗?他一点也不害怕?他是不是根本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等等,我好像忘了告诉他什么事。 莫如笙突然想起来,忘了告诉白天明,这颗心脏的来历,因此说:“你不好奇我从哪儿拿出来的吗?” 白天明把心脏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头也不抬,满不在乎说:“这颗心脏属于死人,你还能从哪儿捞出来?” 猜也猜得到吧?反正不管之前在哪,现在已经在他们手里了,非要知道以前的事情,又能怎么样?不问也罢。 “这颗心脏,”莫如笙欲言又止,神情郑重而小心翼翼,像是在栏杆旁边用生肉喂食猛虎一样说,“我是从一间卧房里,床头柜上靠墙的位置,拿走的,带走的时候,外面还有个盒子,一个大小正合适的透明玻璃一样的盒子。” 白天明来了兴趣,握住跳动的心脏,像是握住一只扭来扭去的猫,看着莫如笙,饶有兴致问:“你确定?没有记错?谁会把死人的心脏放在床头?还特意用透明的盒子装?这不是生怕自己看不见吗?” 莫如笙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心脏狂跳起来,一脸肯定说:“我很确定没有记错,就是在床头,透明的盒子,那个房间并不大,窗户进去,旁边就是床。 床上有经久不散的令人窒息的恐怖的气息,曾经应该有一个很强大的恶魔,在那里住过,在那之前,我从没遇到过那么恐怖的气息,错不了的。” “看来你真的,”白天明想了想,再次感慨,“算是运气好的。” 毕竟,普通人可没有办法进入一个大恶魔的卧房之后全身而退。 莫如笙不仅全身而退,而且从里面带出了一个,仿佛被人珍而重之保存下来的物品,现在都没被找到,也没被诅咒,真令人惊讶。 莫如笙哭丧着脸。哪里运气好?随便一挑,挑中了大恶魔的房子,随便一拿,拿中了有印记的物品,随便一跑,跑到了仿佛一眼就能把他看穿的人的面前。哪里运气好? 要不是他真的不想死,他现在就该停止挣扎,随便找个地方躺下,进行生命倒计时了。 他可是知道,上一个招惹大恶魔的人,死无全尸,灵魂还被永远折磨,至今没有解脱,偶尔传出来的哀嚎声,绕梁三日而不绝。 所有住在附近的人都想办法搬走了,就算没有办法搬走,也会尽可能躲远一点,哪怕他们不是受折磨的人,听见那么凄惨的声音,也会每天晚上都做噩梦的。 看莫如笙一副马上想要给自己准备坟墓的样子,白天明眨了眨眼睛,握住心脏,对他说:“往好处想,你进房间的时候,没有见到人,也许,里面的气息是很久以前留下的。 大恶魔根本不在乎这个小东西,所以才放在那个随便就能让你进去的房间里,就算有印记,大约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更不会找过来。” 说话的时候,心脏蹦蹦乱跳,白天明用了两只手才抓住,发现心脏表面有点滑溜溜的了,掏了一块帕子,擦陶瓷似的擦了起来。 因为他这个动作实在太熟练了,莫如笙愣了一下,差点没听清楚他刚才在说什么,忍不住疑惑问:“你从前擦过别人的心脏?” “那倒没有。”白天明笑了笑。他只擦过自己的,擦自己的心脏总不会有什么问题。再说了,别人平白无故,怎么会把心脏给他? 莫如笙眨了眨眼睛,看着他把帕子挪开,露出底下的心脏来,那颗心脏光洁亮丽,虽然依旧跳动,但跳动的幅度比之前微弱了很多,像即将死去的样子。 莫如笙心中一跳,突然有点紧张,试探着问:“那你看起来怎么……” 怎么好像和这颗心脏很熟,或者简直就是这颗心脏的主人一样? 要不是我很确定你身上的气息和我进入的那个卧房感觉到的气息不一样,我几乎就要以为你是这颗心脏的主人了! 你和这颗心脏适配极了,可是,我是逃到这里来的,如果我拿了你的心脏,出现在你面前,你应该生气才对,因为你并没有允许过我拿你的心脏,你看起来太奇怪了。我实在太好奇了。 莫如笙把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因为这话问出来实在太危险了,如果白天明就是心脏的主人,而且承认了,那他恐怕马上就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了,很有可能会死。 他暂时还不想死,所以最好别继续问下去。 可是他真的很好奇。 莫如笙脸上的神情纠结起来,并且掺杂了一些痛苦,他很想让自己别问了,但他越是这么想,他的好奇心就越是旺盛,恨不得跳出来把他打一顿,直接揪住他,冲着白天明把一切都问出来。 虽然他很清楚,就算他问出来,白天明也未必回答,而且他到这里之后,白天明并没对他做什么,所以他不一定得到真实的答案,也不一定会被白天明杀死,但他还是害怕。 恐惧和好奇,轮流站在上风,他感觉自己脑子要爆炸了,闭上眼睛,打算放弃在这两个中间挑一个出来,而是就当自己什么也没说。 假装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也许可以避开危险,至于好奇心,等他不会轻而易举就死的时候,再说吧。 莫如笙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一脸坚定,正要开口说,算了,就当刚才我什么也没说。 白天明看出他的意图,似笑非笑道:“我看起来好像很熟悉这颗心脏?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也可以告诉你,你要知道吗?” 莫如笙准备好的话就说不出来了,有一种突然被人敲了闷棍的感觉,脑子嗡嗡的,两个问题轮流在里面转,一个问题是我可以知道吗,另一个问题是我知道了,可以暂时别杀我吗? 他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都白了一些,睁大眼睛,瞳孔震颤,但什么话也没说出来。不知道是过于激动,还是他的理智依然在阻拦他。 “你想知道吗?”白天明像一条从树枝上俯下身来的蛇,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问。 莫如笙现在看着他,都觉得他笑起来,像是伊甸园里,勾引人类祖先堕落的那条毒蛇,不由得往后退,拉开了距离,因此险些从凳子上翻落下去。 凳子在地面上晃了晃,莫如笙手忙脚乱,撑着桌子,稳住了自己的身体,白天明在旁边哈哈大笑。 不过,白天明并未因此对他解释什么。 莫如笙涨红了脸,一半是羞愤,一半是刚才吓出来的,心脏狂跳,好像快要冲出胸膛,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大声说:“我暂时不想问了!” 第4章 或许是为了保命,或许是神志不清,总之,他鼓起勇气大喊的时候,是真的很有勇气,但是喊完之后,就像一个扎破了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整个人都蔫蔫的,没什么气势,也没什么精神,甚至有点畏缩,因为怕被秋后算账。 哪怕如果白天明现在要找他算账,实在算不得秋后。 完了完了,他不会死得更惨吧? 莫如笙捂着脸低下头去,深深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十分命运多舛,今天算是栽在这里了。希望死的时候痛快点。 第4章 “你不想问了?”白天明对莫如笙的回答并不意外,但挑了挑眉,笑道:“我有问题想问。” 莫如笙打了个哆嗦,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在杀死自己之前先折磨自己一番,但他既然现在没有动手,想必也不是很急着杀人。 因此,莫如笙眨了眨眼睛,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问道:“什么问题?” 白天明向他示意了一下,他还躺在院子里面的乱七八糟八的变异鸟,有些好奇说:“那只鸟,是自己半路变异的?” 莫如笙叹了一口气:“差不多,我本来以为是中了诅咒或者遭到了攻击,但是我后面应该没有人,所以那只鸟是自己变异的。” 他停顿了一下,还是尽职尽责解释说:“我买那只鸟的时候,卖鸟的人跟我说,那是一辈子都不会变异的品种,我才买的,但也许是价格太便宜了,所以买到本来就会变异的东西,这也不奇怪,我有时候挺倒霉的。” 自从他进了那个房间,他就开始倒霉了,而且一路上都特别倒霉,让他忍不住怀疑,东西的主人是不是早就知道,他的具体位置。 之所以不立刻出现,只是为了戏弄他,恐吓他,折磨他,让他自己去死,如果他从此以后都这么倒霉,他相信自己会死的。 别人不来杀他,他也会死,因为这种倒霉的日子,实在很容易就会让人过够的。 之后他落在这里,遇到了白天明,白天明告诉他,他的猜测是真的,他不仅感到了巨大的恐慌,还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好像虽然被判处了死刑,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看着绳子落在自己脖子上,他反而松一口气。 虽然之前白天明对他说,东西上面的印记已经被抹除了,他是很想相信的,但他一想到那个房间里遇到的那种强大的气息,他就完全没办法让自己相信,那么强大的气息的主人留下的印记会轻而易举被抹除掉。 他也相信白天明是很强的,也许可以和印记的主人分庭抗礼,但是,恐惧这种东西,又不是靠他的理智来控制的。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害怕就是害怕,他的理智告诉他,他可以相信白天明,他的恐惧告诉他,他快吓死了。 “你身后没有人追你,”白天明眨了眨眼睛,更加好奇问,“在你的鸟变异之前,你怎么不把东西放回去?如果放回去,就不用担心,会被东西的主人报复了吧?” 莫如笙苦笑起来。 难道他没想过?他想过的。 那个房间里的气息那么强大,他猝不及防刚刚接触到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得不趴在地上,觉得自己呼吸不过来,快要死了。 一点反抗的想法都生不起来。 但是那毕竟只是一道气息,在最初对他进行了威慑之后,就收敛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变弱了,但对房间的影响小了很多。 他从地上爬起来,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下意识想要做点熟悉的事情来缓解一下自己十分紧张的情绪,对他而言,最熟悉的就是拿东西了。 他下意识就把东西拿走了,跑出去之后,已经有一段距离了,他才发现自己拿了东西,差点崩溃。 但他不得不承认,就算是下意识拿走的,他拿走的东西,也是最不普通的那个,他就舍不得了。 再加上,背后忽然有一种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目光看了过来,他不知道那是谁的目光,也不知道那目光看过来是要做什么,更不知道是不是和自己有关,但他害怕。 所以他眨眼就跑了,还牵上了自己的鸟,希望自己能跑更快一点,之后,那只鸟不知怎么就半路开始变异,把他摔下来了。 “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莫如笙用一种半截身子埋在土里的语气,慢吞吞说。 听起来他好像确定自己用不了多久就会死,已经不想挣扎了,因为太累了,而且感觉没有挣扎的余地,所以放弃了。 白天明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感觉他说的好像是真的,也没什么问题,捏了捏手里的心脏,如同捏一只玩具汤圆说:“也许你需要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白天明说着,站起身来,转过头去,果然要走。 南浦跟在他身后。 莫如笙愣了一下,睁大眼睛,有点惊讶,没想到白天明居然这么轻易就离开了,既不从他这里拿走什么,也不冲他发怒。 情绪这么稳定吗? 与此同时,白天明手里的心脏,突然扑通响了一声,莫如笙一瞬间感觉满房间里都充了血。 那些咕嘟嘟冒泡的岩浆一样的血,冲他扑了过来,把他泡在里面,好像他是泡在坛子里的一颗姜。 他喘不过气来,张了张口,想要呼救,一点声音都发不出,那些血还从他的嘴巴里涌了进去,灌进他的喉咙,毫不犹豫顺着喉咙挤了下去,填满了他的胃。 他控制不住干呕起来,吐出了许多的血,但他分不清,那究竟是他自己的血还是刚才吞下去的。 他只觉得恶心,头晕目眩,血液像海浪一样拍打着房间的墙壁,他就听见一阵又一阵的海浪声,在房间里响起,虫子一样钻进他的耳朵,在里面疯狂挣扎,最后死掉。 他闻到自己的皮肤发出了恶臭的气味,就好像死在他身体里的虫子,开始腐烂,他的身体也就跟着腐烂起来。 他趴在地上,觉得自己这次是必死无疑了,闭上眼睛,身体抽搐着,像一条案板上的鱼,往外流血,许多许多,粘稠的血。 白天明发现他看起来不太正常,本来都走到门口了,又转过来,看了他一会儿,发现他没办法自己醒过来,给了他一巴掌。 他砰的一声撞上了旁边的东西,紧接着,愣了一下,睁开了眼睛,事实上,他之前的眼睛也是睁开的,但他看见的东西,和白天明看见的并不一样,所以,他现在睁开眼睛,觉得世界和之前一点也不一样。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捂住口鼻,以为自己会被满房间的血呛死,但是下一秒他就意识到,他已经从那种危险的房间出来了。 他把手放下,试探着直起身来,摸了摸衣服,衣服上没有血,他眨巴着眼睛,扶着旁边的桌子凳子坐起来,看向了窗户。 窗户是没有关的,所以能一下子看见外面的天和地,他瞪大了眼睛,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劫后余生了,深吸了一口气。 正常的世界,多么芬芳啊! 他居然还活着! 他真是太高兴了! 莫如笙后知后觉腿脚发软,吸了两口气之后,站不住了,扶着桌子坐了下来,身体还有微微的颤抖,心脏狂跳,但缓了一会儿,他就好多了。 “谢谢。”他真情实感对站在旁边的白天明说。 白天明笑了笑:“不客气。你刚才怎么了?” 莫如笙想了想,脸色不知不觉就绿了,有种即将干呕的样子,但他很努力忍着,所以绷着一张脸,看起来好像很不高兴,声音冷冷的,因为他怕自己大声说话,真的会吐:“我看见了另一个世界。” 他简单讲了一下自己刚才感觉到的东西。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点头说:“怪不得你看起来那么痛苦。” 莫如笙十分凄惨笑了一下,看起来命很苦的样子。 “我先走了。”白天明把心脏揣进自己的兜里,对莫如笙点了点头。 “再见。”莫如笙欲言又止,脸色苍白看着他。 白天明挥了挥手,带着心脏和南浦离开了他的房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南浦还跟着白天明,白天明把心脏掏出来玩了玩,看向南浦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南浦看着他手里的心脏,想了想说:“这东西不太安全,还是找个东西装起来吧?” “确实应该找个东西装起来,”白天明点了点头,“不然还不知道放哪儿,如果不用东西装起来,说不定过了一个晚上,就自己跳走了。” 南浦的眼角抽了抽,感觉白天明说的和自己说的不是同一个意思,但还是点头道:“那我现在去找个东西,把这玩意儿装起来。” “好。”白天明点头,之后嘱咐他:“要找一个透明的盒子,我也要看的。” “要是晚上看见,不小心吓到怎么办?”南浦微微皱了皱眉,既有些不太理解,又有些担心,语气平缓问。 “没关系,”白天明把心脏从左手倒到右手,一副玩得很高兴的样子,笑眯眯说,“找块布盖起来不就好了?” 第5章 找不到合适的布,用衣服盖住也是可以的,反正衣服总是能把这颗心脏盖住的。 南浦看自己说不动,叹了一口气,顺从道:“我现在去找盒子。” 说完,他转头离开,没过一会儿,真的拿了一个透明的方方正正的盒子过来,递给白天明,白天明把心脏装了进去,刚好合适。 只是,那个心脏在里面跳来跳去。 第5章 小小的方盒子,砰的一声倒在桌子上,心脏依旧在里面跳着,看起来能把这个盒子顶到地上,说不定趁着没人管,能在屋子里转一圈。 “这东西还蛮活泼的?”南浦皱了皱眉,不能理解。 “找块石头压住就好了。”白天明指了指外面院子,院子里面有的是石头,容易找得很,压在盒子上面也不用担心会压坏心脏。 南浦点头,转头出去找石头。 心脏突然不动了,努力忍了一会儿,瑟瑟发抖,终于忍不下去,砰的一声,开始乱跳,盒子跳动的幅度比之前还要大一些。 看来这颗心脏要想不跳动,是很困难的。正常跳动,应该不至于把盒子顶飞,这东西是故意的。 南浦把石头拿回来了,白天明把石头按在盒子上面,对盒子里面的心脏说:“安静点,不然把你磨成碎,埋到土里面,给花吃掉!” 心脏停顿了一下,瑟瑟发抖,往盒子边上蹭了蹭,试图讨好他,像一只毛茸茸的布偶,在笼子的栏杆上,扭来扭去,恨不得喵喵叫。 可惜心脏是不会叫的,不过也好,这样就不用担心,晚上睡觉的时候被突然叫起来的心脏吵醒了。 “安静点,”白天明看着盒子里的心脏,再次重复,“不要把盒子弄翻了,如果你太吵,我是忍不下去的。” 心脏在盒子里面原地跳了跳,大约是点头的意思。 盒子没有再被打翻了,盒子顶上的石头也没有被顶到过,只是兢兢业业压在盒子上面,履行自己的职责,处于有用和无用之间。 如果心脏真的想用力飞出来,恐怕是可以把石头一下子顶开的,如果不想,石头摆在盒子上,也就是个装饰。 所以白天明顺便感谢南浦挑了个好看的石头。 “如果是不好看的石头,看见会不高兴的。”白天明对南浦一本正经说。 “我明白。”南浦点了点头,唇角悄悄翘了一下。 “时候不早了,”白天明看了一眼天色,“我也没什么要做的,你回去休息吧。” 南浦欲言又止:“不要放太近。”那颗心脏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如果大晚上的对你发起攻击,我恐怕赶不过来呀。 “我明白。”白天明点了点头。南浦的担忧是有道理的,但白天明实在很难对这么一颗心脏提起警惕心。 除了这东西小小的,只能跳来跳去,在他手里被他玩的时候,甚至没有咬他一口之外,还因为这东西,实在让他觉得眼熟。 简直就好像,很多年前,他也有这么一颗。 他不是很确定这是不是多年前他自己的那一颗心脏,所以他得挑个没人的时候慢慢确定一下。 如果真是他的,那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如果不是他的,担忧是有道理的,他会注意的。 反正现在他还没有休息,就算出事也来得及反应,不会怎么样的。 南浦转头离开了房间,并顺便关上了房间的门,这下子,房间里只剩下了白天明和那颗心脏。 白天明听着南浦离开的脚步声远去了,把盒子上的石头拿走,打开盒子,把心脏掏了出来,捧在手心看了看。 心脏愣了一下,一动不动待在他手心上,没过两秒,就忍不下去,又慢慢开始跳动起来,砰砰砰,砰砰砰。 白天明捏了捏心脏,像是在捏一只毛茸茸的尖叫鸡,半哄半劝说:“你刚才是怎么让莫如笙,突然觉得不舒服的?对我再用一遍?” 心脏愣了一下,砰砰乱跳起来,试图从他手上跳走,被他捏住了,看起来是不愿意的意思。 白天明有点不高兴:“你宁愿把能力用在他身上,也不愿意对我用?” 心脏唧唧叫着,乱跳起来,像是被人泼了一头线面,偏偏是个哑巴,没办法跟人理论的样子,整个都气红了,脑门上开始冒血。 白天明用手指头把心脏冒血的血管摁住,感觉到底下的血滋滋往外冒,突然很想笑,但又觉得现在笑不太好,因此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样子说:“你不愿意我就把你切了。” 白天明想了想,觉得一句话恐怕不太清楚,因此细细描述说:“用一柄银白色的薄薄的餐刀,在火上烤一烤,烤得有点发红,就从你的头开始。 先把你一分为二,再把你切成一片一片的,之后放进卤肉汁里,滚一圈泡一泡,过个一两天捞出来,你就会和卤汁一个颜色,再把你埋进土里,给花吃掉!” 心脏似乎是吓着了,又很生气,于是,砰的一声,变白了一些,很认真对白天明用了能力。 白天明并没感觉到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是觉得一股精纯的熟悉的能量,从心脏那里传到了他这里,好像饮料顺着吸管过来了。 白天明捏了捏心脏,心脏噗的一声对他喷了一脸的血,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会有错了,这就是他曾经的心脏,如果是别人的,对他攻击的时候,就算他毫无反应,也不应该觉得自己突然变强了一点。 只有自己的心脏才有这种效果,因为自己的心脏攻击不了自己,攻击是需要能量的,攻击用的能量没能攻击成功,就变成纯粹的输送能量了。 “我问你,”白天明捏着心脏,抽了一块帕子,擦了擦脸,慢条斯理问,“谁把你放在那个房间的?” 心脏缓缓跳了两下,并不给出回答,还往旁边转了转,什么也不想说的样子。 “那我问你,”白天明也不是一定要知道,因此换了一个问题,“那个房间里面,有没有什么和你差不多的东西?” 心脏往他脸上喷了一股血,意思是:什么东西能和我差不多?你胡说八道! 白天明默默抹了一把脸:“算了,既然你不想说,那也没什么好问的了。” 但他并不打算就这么休息。 他先洗干净了脸上的血和手上的帕子,顺便擦了擦桌子,之后把心脏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下意识捏了捏。 心脏正打算,像一只被抓住的鱿鱼一样,喷出血来,让他松手,血管的口被堵住了,血液在里面转了转,没出去,只能又咽回去。 心脏看起来有点愤愤不平,在白天明手里使劲跳了跳,向他问,究竟怎么个意思。 白天明若有所思,喃喃道:“我记得,我的东西,是直接挖出来的。”他说的,是他很久以前,当恶魔的时候,挖出来的心脏。 但他挖出来之后并没特意处理过,按理说,在他恶魔的身体死掉的时候,那颗心脏也应该消失才对。 如果眼前这颗心脏就是他之前的那一颗,那这颗心脏是怎么能保存到今天的?居然还这么有活力,看起来和刚挖出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白天明试探着把自己的力量输送进了心脏,检查了一番,发现这心脏里面,居然还残留着一些,藏得很深的其他人的力量。 他感知了一下那陌生的力量,和之前在心脏上发现的印记对比了一番,确认印记和力量都出自同一个人,但不是他自己。 他就开始觉得那力量有些熟悉,像是什么时候见过,但一时间没想起来究竟是什么时候,也没想起来究竟是谁。 正当白天明试图把这心脏里面的其他人的力量驱散的时候,却突然感觉自己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皱了皱眉,把那东西挖了出来。 心脏挣扎了两下,没能挣扎跑掉,只好认栽,一动不动,躺在白天明的手里,被白天明死死拉住,中间裂开一条缝,白天明把里面的东西挖出来了。 那是一颗滴溜溜乱转的眼睛。 但这颗眼睛并不像真的眼睛那样,血糊糊的,而且还有血管,这东西看起来更像是玩具,只不过制作非常精良。 圆滚滚的一颗,蓝色的瞳孔,触手温润冰凉,转动眼珠的时候,像是一个上了发条的玩具,完全没有任何活着的感觉。 白天明把这东西塞进嘴里咬了一口,感觉这东西像橡胶做的,嚼起来,软软弹弹的,不甜不咸,没什么味道,又吐出来。 眼睛上面出现了一点牙印,白天明用力量把眼睛修复了,眼睛流出眼泪,一眨不眨望着他,发出嘤嘤嘤的哭声,听起来分外可怜。 “别哭别哭啊,”白天明低声说,“我只是试试味道,又没有真的咬下去,不会很痛的,已经好了,别难过了呀。” 那只眼睛更大声哭了起来,白天明左右看了看,怕就在附近的南浦和莫如笙听见声音可能会过来敲门,急得脸都有些发红,连忙道:“对不起,对不起,不要哭了。” 第6章 那只眼睛抽抽噎噎,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还是在往下掉眼泪,眼泪把桌子都浸湿了。 白天明一边擦桌子,一边劝哄道:“你有什么想要的?我去给你找找?我把东西给你,你就别哭了,怎么样?” 那只眼睛停顿了一下,没有再哭,转过身来看着他。 第6章 “有什么想要的?”白天明眨了眨眼睛,轻声问。 那只眼睛思考了一下,缓缓转了转,摇头一样,意思是说,没有什么。 大约是暂时没有什么,等想好了的时候,再要也不迟。 白天明点了点头:“那时候也不早了,要不要先休息?” 那只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缓缓点了点,大约是同意了。 白天明就把眼睛和心脏放在盒子里,对它们说:“那我们约好了?” 心脏顶着眼睛,同时晃了晃,是点头的意思, 本来只有心脏,在透明的盒子里待着,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但是现在这里多了一颗眼睛,大晚上的看见眼睛,真会吓一跳。 白天明还是找了块帕子,把盒子盖住了。 房间里,莫如笙清理了自己的衣服之后,躺在床上睡着了,他今天又惊又怕又困又累,要说睡不着,那才奇怪。 但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就算是睡着了,心里也还想着白天的事,担心自己可能因为心脏被找到这里来,也许睡梦中就死了。 因此,他不由自主做了一个噩梦,梦里除了他自己,最重要的,当然是他白天带了一路的心脏。 与此同时,白天明房间里,那个装在盒子里的心脏,跳动的频率,缓缓变化,不知不觉,和莫如笙胸膛里的心脏,重拍了。 两颗心脏跳动的速度一模一样,莫如笙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抓住了他的心脏,他挣扎了一下,险些从梦中醒来,但是紧接着,又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压了回去,不得不继续沉浸在噩梦中。 随着时间流逝,梦境缓缓发生了不为人知的变化。 虽然莫如笙是梦境的主人,但他并不能控制这个梦境,因为他完全像是一个旁观者,只是意外,窥见了许多年前的一段旧时光。 天空是漆黑色的,天上挂着一钩银色的月亮,月光清清冷冷,落在大地上,照出地面的焦土。 火焰似乎刚刚才在这里肆虐过,红色的火星在土壤的缝隙中一闪而过,如同偷窥者在墙角的缝隙中一闪而过的眼睛。 一只恶魔站在墙角,扯了扯自己头上漆黑色的小小的弯角,那是从他头上长出来的,所以并没有掉,看起来十分稳固。 他后背上有一对同样漆黑的蝙蝠一般的翅膀,缩成一团的时候,就像是装饰品,但是展开来,又足够把他整个人包裹在里面。 他还转头揪了揪自己身后的尾巴,就好像那不是自己的尾巴,而是不知道从哪儿来躲在他背后的一只猫的尾巴。 大约是力气不太对,所以他把自己揪痛了,立刻松了手,细长条的黑色尾巴在他背后晃来晃去,充满了愉悦和戏谑,如同一只刚刚抓着鱼的猫,恨不得舔一舔爪子,向所有人炫耀自己的胜利。 他松开手之后扯了扯自己的衣服,不知道那件衣服是从哪里来的,宽大极了,除了有四个洞,分别对应头和手脚,也就没有别的了。 最重要的是,这件衣服一片雪白,穿在他身上,衬得肌肤似雪,十分晃眼,在一片暗沉沉的环境中,简直是打着照明灯告诉所有人,我跟你们不一样,快来杀我,非常好杀哦! 很快,立刻有一只恶魔从阴影中冲出来,试图偷袭他,他甚至没有转过身去,只是动了动自己的尾巴,那尾巴立刻像是绞索一样,把偷袭的恶魔的脖子,拖住了,狠狠收紧。 只听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白衣服的恶魔松开了尾巴,偷袭的恶魔躺在地上,脖子已经断掉了,头歪在一边,两只眼睛瞪着,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脸上呈现出青紫色,像是呼吸不过来,又像是缺血,砰的一声。 那只偷袭的恶魔倒在地上的声音,如同战斗的号角,声音响起的同时,四面八方出现了新的恶魔,他们都是被这片显眼的白吸引来的。 他们虽然看见了同类的失败,却并不觉得自己会遭到同样的失败,所以不仅兴致盎然,而且胸有成竹。 不出意外,他们全都失败了。 没有一个恶魔坚持的时间比第一个更长,大约是白衣服的恶魔在处理第一只恶魔的时候,还不太熟练,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那个地方很快就堆了一大堆恶魔的尸体,白衣服的恶魔觉得饿了,坐在恶魔的尸体上,伸出手来,那只手看起来洁白无瑕,但是眨眼睛,长出了漆黑色的长长的指甲。 白衣服的恶魔用那只长了指甲的手,扎进了周围的尸体的胸口,挖出了他们的心脏,心脏还在微微跳动着,大约还要过一阵子才会安静下来。 毕竟,恶魔不是脆弱的人类,不是那么容易会死的,哪怕他们现在,完全不像是会活着的样子。 如果把这些恶魔的尸体搬进令人惊恐尸体的博物馆,恐怕误入其中的人类都不会怀疑,有什么不对。 因为现在这些恶魔,除了让人惊恐,甚至会让看久了的人认为,扭曲的姿态中,居然也有两分血腥暴力的美丽。 那简直像是一种令人惊恐恍惚的魔法,一种极其强烈的诱惑力,一种令人目眩神迷而神志不清的东西。 而这一切令人神志不清的起源,就是面前这个穿着白衣服的,唯一一个还算是活着的恶魔。 在阴暗的角落里,旁观的莫如笙狠狠地吸了一口凉气,浑身颤抖起来,捂住了口鼻。 虽然知道对方肯定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更碰不到他,但还是由衷感到惊恐,并且一点也不希望自己引起对方的注意。 这里实在很黑,莫如笙看不清那个恶魔的脸,又不敢细看,在一片令人惊恐的寂静中,垂下眼去,只听见一阵又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吃掉了。 也许是老鼠吧。 地狱有老鼠是很正常的事情。 也许是蟑螂。 蟑螂这种东西,哪里都在的。 莫如笙一边颤抖,一边努力把后背贴紧石头,这块石头实在很大,足以让他整个人都贴上去,而不会翻倒,这给他带来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冰凉的月光缓缓挪动,咀嚼声停了下来,一只新的漆黑色的恶魔出现了,他和之前那些恶魔都不一样。 他的头发梳得很整齐,额头上生长出来的两只恶魔的角,有一种野性的魅力,衣服似乎是量身定做的高级款式,一举一动,都有金钱的味道,他甚至穿了鞋。 背后的翅膀极其宽大,可以想象如果展开来,会是怎样铺天盖地的场景。 至于他细长的尾巴,本来翘在背后的,就像古堡里等待接近客人的管家,可是,那条尾巴,见了穿白衣服的那只恶魔,就盘在腰上,像一条好奇的蛇,顾不上礼仪了。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那个黑漆漆的,简直像是贵族一样的恶魔,目不转睛,注视着穿白衣服的那一个恶魔,优雅礼貌而带点漫不经心的笑意说,“您似乎吃掉了我的分身的心脏,请问能还给我吗?” 只听他的语气,他仿佛是在灯光明亮的大厅里向客人介绍奢侈的食材,但只听他说的话,他又像是来找麻烦的,以报仇为前提。 月光挪到了角落里,将那个穿白衣服的恶魔的脸照亮了,莫如笙悄悄抬眼看了过去,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张脸并不陌生,甚至于他而言,算得上熟悉,完全就是他睡前才见过的,白天明的脸。 只不过,他之前见到的白天明并不是恶魔的形态,没有那些恶魔才有的器官,乍一看,是一个很正常的人类的样子。 莫如笙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开始觉得世界是假的了。 如果这是个梦,他的想象力怎么能支持他梦到这种事?如果这是真的,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居然还没有被杀?这太令人惊讶了! 穿着一身白衣站在月光里的白天明,整个人都往外散发着一种十分柔和的白光,仿佛这个时候,不论什么人对他说什么事,他都会像一个宽厚仁慈的神父一样,表示体谅和理解。 虽然他嘴角还有没擦干净的血,但粼粼的月光从他面上流过,显得那血也圣洁起来,如同受过审判的罪人自愿与他的赎罪。 那双眼睛看人的目光也意外温和,如同流着蜜与奶的一汪清泉,只是水面上泛着薄冰,也有可能是月光带来的错觉。 一切让他看起来如同刚刚从天堂下来的天使,只是他背后的翅膀明明白白,定死了他的身份。 有这种翅膀的,只会是恶魔,不会是天使。 “已经吃掉了,”白天明注视着那个黑色恶魔,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语调说,“恐怕还不回来了。” 第7章 他一开口就打破了那种,月光塑造的,凛然不可侵犯的圣洁的气质。 谁也不能再将他认作是天使了,因为天使不会这样说话。 他确实是一个恶魔,而且是一个,不必伪装就足以轻而易举欺骗他人付出一切的恶魔。 第7章 “既然如此,”黑色的恶魔用一种十分遗憾的依依不舍的语调,仿佛弹奏到一曲极其喜爱的乐章的终末之处,将要收尾,缓缓道,“只好请你去死,来赔偿我了。” 他叹息了一声,仿佛一切都是迫不得已。 白天明笑了一声,笑声里有点嘲讽,但更多的是兴致勃勃,他看得出来,对面不是普通的恶魔,自己可能打不过,不过,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他只是为自己找到了乐子而高兴,语气里甚至带上一点莫名的惺惺相惜,仿佛将对方引为知己,推心置腹一般说:“可是,你的分身如果在这里,一定是想杀我,我总不好站着不动,让他过来。”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那只黑色的恶魔看着白天明,唇角挂着一抹微笑,若有所思问。 “如果一定要赔偿,”白天明感慨道,“先赔偿我的吧,我差一点就被杀死了,总也应该要一点赔偿吧?你偿还了我,我就还你,如何?” 听他说这话,仿佛他十分讲道理,实际上,他们两个都清楚,如果他们讲道理,就不会在这儿,地狱可没有讲道理的恶魔。 但那只黑色恶魔稍稍想了想,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欣然答应说:“我可以赔偿你,只是不知道你要什么,我来的时候,没有带什么东西,恐怕拿不出什么。” “那我要你的眼睛好了。”白天明笑了笑,仿佛早就考虑过一样,不假思索说。 恶魔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脸上浮起一丝迷茫,不明白他下决定的速度怎么这么快,仿佛他们早就见过面一样,顿了顿,又向他微笑问:“那你要哪一只?” 他们不可能见过的,如果见过,他不会不记得,更不会认不出来,恶魔可不喜欢穿白色的衣服。 更何况,浑身上下都长得这样,亮堂堂的,好像刚从天堂掉下来,实在讨厌,任谁见了,都不会轻易忘掉的。 也许这个假天使是在虚张声势。 不要相信,不要落入他的陷阱,不要好奇,不要被引诱。 “左边那个吧。”白天明像是在菜市场挑菜一样指了指,免得对方拿错了,一脸再挑剔的人也不能挑出错的微笑,回答说。 恶魔挖出了自己的眼睛,向白天明伸出手去,血淋淋的手指摊开,手掌上,是一颗圆滚滚的眼珠,非常新鲜,非常浓郁的血腥味。 那颗眼珠甚至在手掌上转了转,看向了白天明,一副挑衅的样子,很是嚣张。 白天明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对方并不靠近,就知道,这只恶魔的意思是让他自己去拿,这段距离并不远,但靠近对方,于他而言是件危险的事。 他想了想,危险等于有意思,他可以去。 他向恶魔走了过去,恶魔站在原地等着他,目不转睛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对方的眼神极其深情,像是俄尔普斯在冥王门口望着自己已经变成石像的妻子。 白天明几乎要怀疑对方是想用什么奇怪的魔法把他变成石像,停顿了一下,什么变化也没有,才继续往前走。 对面脸上闪过一丝如梦初醒的神色,白天明不知道为什么。 但白天明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伸出手去,从他那里拿走了,那颗血淋淋的眼睛,强行把那颗眼睛,变成了玩具的样子,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甚至一动不动,被红色的丝绸一样的能量包裹着,如同一个拆开了包装的崭新的玩具。 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可怕了。 白天明欣赏那颗已经变化了的眼睛的时候,近在咫尺的恶魔忽然向他伸出手,从他的胸膛里,掏走了他的心脏。 那颗心脏和眼睛刚出现的时候一样,血淋淋的,瘫在恶魔的手心里,微微跳动着,如同一个濒死的病人,最后的呼吸。 恶魔握着那颗心脏,在白天明挑了挑眉,看向自己胸口的空洞的时候,突然跪了下去,低下头,对他说:“我的主人,我愿做你的仆人,我向地狱发誓,我将效忠我的主人,爱其所爱,恨其所恨,尽忠竭智,永远侍奉,假如主人履行契约,善待于我,予我应得,则我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必将以他的意志为准,绝无违背。” 他的誓言在地狱的见证下,眨眼之间,起了效果,双方同时受到了誓言的约束,白天明愣了一下,捂住胸口的空洞,将伤口修复。 他默默看着跪在面前还没起来的恶魔,感到了疑惑,像是看见了一口咬死牧羊的牧羊犬,缓缓向他问:“为什么?” “我想,”恶魔当着他的面把刚才得到的他的心脏吞掉了,面带微笑,如同醉酒,回答道,“这样能省一点时间。” 时间确实是省下来了,但白天明依旧感到迷茫,并且有一瞬间,感到无聊至极,他想,要不然现在死掉算了,一定很有意思。 如果这只恶魔是想通过这样的办法弄死他,那他要说,这实在是一只很聪明的恶魔,因为马上就可以成功了。 突然失去一颗心脏,并不会让一只恶魔死掉,但是,突然失去自己的乐子,可能会让他这种不想无聊的人发疯,之后去死。 白天明沉默了好一阵子。 他需要一点时间来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 “得到我的效忠是一件好事,主人,”恶魔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对他微笑,以一种引诱的姿态说,“多少人求而不得呢。” 白天明看了他一眼,勉强提起精神,毫无兴趣说:“是吗?那我把你送给他们好了。”反正现在无聊极了。 白天明坐在旁边,深深叹了一口气,笑容从他脸上消失了,虽然比起旁边的尸体,他并没受什么伤,但他看起来比这些尸体难过多了,如同秋风萧瑟间的一片落叶,脆弱易逝,朝生夕死。 地狱中呼号的风仿佛都因此轻声细语起来。 微风拂过他们的发梢,恶魔坐在白天明身边,目不转睛注视着他,用一种挑衅中带着怜惜的语气说:“主人,如果你想在恶魔身上找乐子,要不要到我家去?” 恶魔用夸张的语调说:“我家也有一群恶魔,比这里的好看,也比他们能打,还比他们听话,要去见见他们吗?” 白天明不得不承认恶魔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因此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充满恶意说:“现在带我去吧。如果看不见那些东西,我就把你撕成一片一片的。” 他不能太激动,因为如果事到临头,又是一场空,他一定会受到比现在更大的打击,他可不觉得自己接受得了。 白天明现在看起来,比之前冷淡多了,之前没有契约,他们之间发生任何事都不受管束,白天明有的是兴趣想办法从对方身上找乐子,但是现在不行了。 契约成立之后,白天明对恶魔造成损伤,就是对自己的财产造成损伤,他只是想找乐子,不是想烧自己的钱,那可能会让他不高兴,所以他不做。 他对于让自己暂时不能找乐子的人,没有一点敷衍的力气。 恶魔只是跟着他站了起来,一点也不介意他的傲慢和不屑,脸上笑盈盈的,就像来时的那样,甚至比刚出现的时候,更温和热情,甚至真诚。 真诚这种东西落在恶魔头上,实在是很可笑的,有时候甚至是用来贬低的,因为地狱不需要那种东西,恶魔更不需要。 但足够强大的恶魔,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所以他们有付出真诚的能力。没人敢笑他们,也没人敢从他们那里抢走什么。 说起来,白天明大约不会相信,他面前这只恶魔是头一次对别人这么好,或许是天赋异禀,第一次效忠,就挑中了白天明,如此熟练,如此自然,看不出一点破绽,好像他是真心实意为这个突然出现的契约高兴。 这就更奇怪了,从前还没有恶魔在向别人效忠的时候,会高兴成这样,简直像是中了毒又或者发了疯,总之,不应该是自愿的。 不止白天明不清楚,恶魔自己心里也不清楚,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告诉他,如果他错过这次机会,还不知道下一次要等到什么时候。 或许是出于占便宜的心理,他这么做了。 他把白天明带去了他的城堡,城堡附近是他的领地,而领地之中,全是他的仆人。 他们听从于他,他听从于白天明。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白天明站在他城堡的露台上,居高临下看着城堡外空地上,密密麻麻的恶魔,终于想起这件事,向他问。 他们是听从他的命令过来的,只是为了让白天明高兴。 他很清楚自己做这件事是为了让白天明高兴,但是,站在白天明身边,亲眼看见白天明确实高兴起来,他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强烈的欢喜,是他从前做恶魔时,从来感觉不到的东西。 第8章 他一边震惊一边窃喜:“萨达。” 第8章 隔壁传来了一声惨叫,白天明被吵醒了,于是过去看,门是关着的,那么,危险不是从外面进去的。 白天明敲了敲门,里面沉重的呼吸声突然顿了一下,似乎里面的人终于意识到,房子外面还是有其他人的。 里面响起了一阵哆哆嗦嗦的声音,好像莫如笙撞在了床上,又撞在了床外面的凳子上,一路踉踉跄跄,才走到门口停下来。 但是他并没开门,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拖了个椅子坐在了门口,却还是不开门,只是呆呆坐在那里看着门,好像门上能给他看出花来。 白天明等了一阵子,没等到他开门,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因此又敲了两下门问:“怎么了?” “没什么。”莫如笙下意识回答。 “我听见你叫了,”白天明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真没事?” “没事儿。”莫如笙十分流利迅速回答道。 这次的声音比上次的更平稳了。 听起来仿佛是没事。那他叫什么? “那你,”白天明欲言又止问,“做噩梦了吗?” “是,”莫如笙被他一问,就不由自主想起梦里的事情来,打了个哆嗦,皱着眉头说,“我不太记得了。”其实现在也记得很清楚。 只不过,他不太敢说,怕说出来会被杀,虽然未必被杀,但他害怕,所以还是不说的好,更何况,说了又能顶什么用? “好吧。”白天明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 “我知道了。”莫如笙把声音放大了一些,依旧隔着门,小心翼翼而十分警惕,如同一只树枝上巢穴里的幼鸟,回答道。 白天明走开了。 莫如笙猛然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几乎要从凳子上晃下去,摔在地上,连忙扶住凳子,弯着腰重新回到床上。 他躺在床上,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体的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缓了好一会儿,那种糟糕的起猛了的感觉才消失了。 这个时候,他才有心思,慢慢去想自己之前的那个梦。 不知道是他的记性不好,还是他真的太害怕,所以根本不想记得任何东西,明明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觉得那个梦,清晰得就像是刚刚在他眼前发生的,现在缓了一会儿,回忆起来,却觉得那个梦已经模糊不清了,像是经历过数千年黄沙风吹的古城城墙,连城墙上的砖石都被时光磨出了相似的痕迹,让他分不清,这一块砖和那一块砖,究竟有什么区别。 他闭着眼睛更加仔细去回想梦里的情况,一些印象特别深刻的东西突然就冒了出来,像水里的气泡,怎么处理也消失不了,反而越来越多,越来越亮,越来越吸引注意。 他因此回忆起了凹凸不平的石头,粗糙不堪的泥土,充满浓郁的血腥味的风,堆积如山的尸体,微不可查的动物在暗中活动的声音。 明亮的从天而降的牛奶一样的月光,月光中那个,让人不敢直视的恶魔种族的白天明,以及最后那个,自称萨达的大恶魔。 就在这个时候,他猛然想了起来,萨达这个名字,在恶魔里面,有一个众所周知的含义,即:率领整个恶魔种族,说一不二,毫无争议的恶魔之王,与恶魔之主的第一仆从。 后者比前者更出名,但有很多人说,恶魔之主根本不存在,所谓的仆从,不过是某些人想要折辱恶魔之王,或者,恶魔之王提升地位的一个手段罢了。 至于前者,之所以没有后者出名,是因为恶魔之中几乎没有提出意见的,外界所知甚少,也就无从说起。 莫如笙不觉得自己记错了这个名字的意思,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觉得自己需要确认一下。 他想起,来的时候,看见有一个房间堆满了书,如果他能进那个房间,也许可以在那些书里,找到他想知道的答案。 但他现在又不太敢出去。因为他担心自己推开门,看见白天明的脸,就想起梦里那个白天明,那实在是太值得害怕了。 因此,莫如笙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边犹豫一边考虑,不知不觉,反而开始饿了。 他闻到了一股极其甜蜜的香气,从门缝外飘了进来,几乎神智全失,就向门走去,把门打开,离开了房间。 与此同时,白天明正在院子里处理之前,莫如笙掉下来砸出的那个坑,坑里面的鸟还烂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风一吹就把羽毛吹得飘零,看起来更乱了,血腥味倒是比刚开始的时候淡了不少。 白天明伸手尝了一口,感觉这只鸟的血的味道,有点芥末味,如果不知道芥末是什么味儿,就会误认为是摩托车汽油的味道。 难吃。 他用帕子擦了擦手,把尸体切成一块一块的,用铲子挖了个坑,把切块的尸体埋了进去,又把土盖上,用铲子拍了拍,之后站在上面走了走,确认那些蓬松的土都压实了一些,底下的尸体轻易出不来,就算长了虫子,也一时半会不会爬出来,才走开了。 白天明走到杂物间去,把里面的背篓拿了出来,又在杂物间里清点了一番,带上了水壶、铲子、肥料和镊子,换了一双适合在泥巴地里走路的鞋子,慢吞吞出门去了。 他走到院子不远处的一片平地,土壤特别肥沃,一望无际,风从这里吹过,只要站在这里,就会让人有一种一身轻松的感觉。 他之前已经把平地收拾出来一块,没有杂草,没有落叶,只有蓬松的湿润的土,种下去的种子,长出来的绿芽,发出来的鲜花。 种子早就种下去了,会发芽不奇怪,会长花,倒有点令人惊讶。 因为种子是随便收集的,虽然收集的时候希望能长出花来,但并没有仔细辨认,种下去之前,是不知道能不能长出花来的,这么看,能种出来花,算他运气不错。 他一边浇水一边施肥,顺便除了除草,之后看见一些虫子趴在草叶子上蠕动来蠕动去,还啃了两口,就用镊子挑走了。 因为他实在很担心把虫子捡走之后,那些虫子又爬回来,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偷偷把他的花吃掉,所以他把虫子捡起来都丢进口袋,又把口袋扎紧了,丢进了背篓。 等他回去,他就把这些东西洗干净,油炸,做成肥料给花吃。 等他直起身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些,太阳出来了,大太阳晒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但是他不得不说,这样大的太阳底下,这些绿油油的草叶子看起来比之前更漂亮了。 他喜欢它们。 忽然间,一阵风吹过,他听见有什么东西在响,循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是一朵矮小的白粉色的蓓蕾,正在逐渐开花。 小小的花朵还没有拳头大,但是一点一点裂开似的,一瓣一瓣的花瓣打开,像是有细小的鞭炮正在炸裂,砰的一声,那朵花完全开了。 嫩黄色的花蕊,白粉色的花瓣,绿油油的叶子,风一吹,在田地里微微摇晃,像美人眼睫下欲坠未坠的一颗泪,钻石一样闪着,美丽极了。 白天明试探着,往前靠近,嗅了嗅这朵花,花香甜蜜蜜的,是玫瑰味。 他就又伸手去摸了摸花瓣,比最上等的丝绸还要柔软细腻,在太阳底下泛着微微的冰凉,如同夏季烈日炎炎中的一缕薄冰。 白天明就拽了一片花瓣塞进嘴里,嚼了两口,完全确认,这东西和玫瑰一个味儿,尝起来也完全就是玫瑰花的味道,好吃,好甜,好香。 白天明正在品尝摘下来的那朵花的花瓣,突然觉得不远处又有什么新的声音,还以为是又有花开了,因此抬头去看。 忽然一阵风吹过,他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他腿边飞过去了,低头一看,发现有一条狗尾巴从他旁边路过。 白天明眯了眯眼睛,确认有不速之客来了,立刻寻找起来,找到了这位一点招呼不打就冲进来的客人的痕迹,一脚踩住。 只听嗷的一声,一只狗出现在面前,尾巴被白天明踩住了,扭着身子试图咬他的鞋子,把尾巴从他的脚底下抽出来。 但是这只狗似乎太小了,牙齿还没长好,因此再怎么努力,也不能咬破那个鞋子,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喉咙里一个劲发出嘤嘤嘤的声音,可惜,努力了半天,完全是蝼蚁撼树,无功而返,自己累得气喘吁吁,趴在那里,终于不动了。 看这只狗似乎放弃反抗了,白天明才慢慢挪开了鞋子,那只狗嘤的一声叫了起来,一下子就拖着屁股后面那个脏兮兮的尾巴要跑,偏偏似乎是觉得太痛了,跑起来一瘸一拐的,速度完全比不上刚出现的时候。 如果那个时候像一阵风,现在,顶多像只蜗牛,还是一只超大的没有壳的蜗牛,也就是身上没有粘液,不然,也许更像蛞蝓一点。 白天明伸出手,闪电般按住了这只狗的后颈,这只狗嘤嘤叫着反抗,被提起来了。 第9章 这只颜色和刚出炉吐司面包一样的小狗,还想挣扎,在半空中胖嘟嘟菜青虫一样扭来扭去,喉咙里开始发出嘤嘤嘤的叫声,似乎想通过这种可怜巴巴的弱小的叫声来让敌人放过自己。 第9章 白天明一巴掌拍住小狗,小狗呜了一声,不动了,四肢往下垂,头也低下去,微微摇晃的尾巴也夹住了,整只狗缩成一团,看起来像个毛茸茸的奶油栗子色毛线球。 白天明提着小狗的脖子,把小狗提到眼前看了看,小狗抬起黑溜溜的眼珠看了他一眼,又把眼皮垂下,低了头,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白天明把小狗在手里翻来覆去炒了一遍,若有所思问:“小狗小狗,你是什么品种?” 小狗低着头,看着地面上翩翩飞舞的小蝴蝶,仿佛注意力全都被吸走了,既没有听见,也听不懂,没有回答。 白天明拍了小狗一下,小狗抬起头来看他,喉咙里呜了一声,有点委屈似的,白天明捧着小狗,好像捧着一块奶油栗子蛋糕问:“我看你是廷达罗斯猎犬,你是不是?” 小狗转了转眼珠并没回答,又把头低下去。 白天明笑了笑,单手提着小狗,对半空中的小狗慢悠悠说:“一般的狗可不会跑得像你这样快,而且你也太干净了,不像是跑在土里的,你身上的毛这么蓬松,就像刚洗过一样,可是,既然你跑在这里,谁又给你洗呢?” 小狗一动不动,依然不回答。 “既然你什么都不说,”白天明把小狗揣起来,打算回家的样子说,“我拿你做狗肉火锅,肯定也没有人会找我的,我要吃你。” 白天明说着,就沿着小路,往回家的方向走。 小狗挣扎了一下,没掉在地上,白天明一边走一边说:“火锅好啊,把水一热,把食材丢进去煮一煮就吃了,只要把一大堆调料放在一起,无论如何也不难吃的。我还没吃过像你这种小狗呢,一定很好吃。” 小狗呜了一声,使劲挣扎起来。 白天明并不松手,仿佛什么也没感觉到一样往前走。 小狗终于叫了一声,但紧接着,突然变了形状,从一只软绵绵的小狗,变成一团黑漆漆的雾,一股浓郁的恶臭从雾气中传了出来,与此同时,还有尖尖的蚊子吸管一样的东西在雾气里乱晃。 现原形了。 浓郁恶臭的雾气里传出了令人心惊胆战的怪物的吼声,那里面还有各种形状怪异的触手的轮廓,在乱飞乱舞,一副马上就要进攻的样子。 但是白天明只要想到刚才,这还只是一只软绵绵的栗子奶油色的小狗,就一点也害怕不起来了。 只见他把手一伸,十分精准,抓住了里面那个怪物的一截喉管一样的肢体,细细长长,有粘稠的液体裹在表面上,每一寸都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颗粒,凹凸不平,充满了恶臭味。 白天明把手一收,死死抓着手里的东西不放,并且抬起手臂来,用了巨大的力气,狠狠往下一摔,把雾气里的怪物摔在了空地上。 那一团雾气很快就散了,周围的阳光还没来得及挪开,一切就已经结束,那可恶的恐怖的怪物,躺在地上抽搐着,呕吐出了一大堆恶臭的粘液,但是紧接着,变回了小狗。 白天明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粘液,用这只手提起小狗,找到了附近的泉水,把小狗放在里面,像揉搓一件厚实的棉大衣一样,狠狠洗了洗。 小狗在水里挣扎着,发出嗷嗷的叫声,四肢乱动,以至于清澈的水都飞溅出来,扑到白天明的脸上头发上。 白天明皱了皱眉,眯着眼睛,盯着小狗,阴森森说:“虽然你现在看起来很难吃,但如果你再挣扎,我真的要吃掉你。” 小狗呜的一声不动了,大约是害怕了,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耳朵盖在头上,尾巴夹在腿里,身上的毛都被水打湿了,但因为一直在抖,所以滴滴答答留下了许多的水珠,看起来可怜极了。 尤其是,小狗睁着一双水汪汪的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望着白天明,白天明死死摁着小狗,总算是洗干净了沾到的恶臭粘液,才把小狗从水里提了出来。 泉水附近有一块高大的山壁,太阳常常照不过来,泉水附近的土壤也就常年阴凉,再加上许多植物喜阴喜水,一旦种子落在这里,就迅速开始生根发芽,用不了多久,就长成参天大树和郁郁葱葱的花草,太阳一来,又被这些植物挡住,此地更加凉爽。 到了夏天,远离泉水的位置,颇有烈日炎炎的感觉,但是走到这附近,就会感觉迎面吹来一股冷风,整个人都凉快下来,好像一下子进入了秋天,却又没有那么冷,实在是避暑乘凉的好去处。 小狗被从泉水里提出来就觉得冷,哆嗦起来更厉害了,身上的水稀里哗啦往下掉,但看起来已经一点也不脏了,因为刚才真的洗干净了。 白天明把小狗看了看,觉得小狗已经够干净的了,就把小狗提出了阴凉地,本来想放在地上的,今天的太阳很好,稍微晒一晒小狗的毛就会干掉,但是没有绳子,直接放在地上,恐怕小狗会跑掉,那就白费洗刷小狗这一番功夫了。 虽然白天明也未必要吃,这也未必好吃,但是,总不能费了半天劲,什么都拿不到,那也太亏了,白天明可不会放小狗跑。 白天明就把小狗提在手里,如同提一串腊肠,走回自己的鲜花地,把放在地上的背篓提起来,检查了一番,东西没有少,就把背篓背起来,准备离开。 小狗忽然挣扎了一番,嘤嘤叫了起来,好像想要什么,白天明就停住脚步,看着小狗问:“小狗小狗,你要什么?” 小狗眨巴眨巴黑色的眼睛,看向了旁边的鲜花,白天明提着小狗靠近那朵鲜花,小狗用湿漉漉的鼻子嗅了嗅,轻轻摇了摇头。 白天明看着小狗,小狗也悄悄歪头看着白天明,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一副十分可怜的姿态来。 虽然明知道小狗是在装可怜,但如果小狗真的只是想吃一点花,装可怜就装可怜吧。 “不喜欢这个?”白天明望着小狗问。 小狗点了点头,发出嘤嘤嘤的讨好声,努力用头蹭了蹭白天明,因为太阳确实很大,所以头顶上的毛已经被晒得有点干了,只是没有完全干,蹭过来的时候甚至有点烫。 白天明感觉那一瞬间简直像是有火星子飞过来了,他几乎怀疑自己被小狗烫了一个洞,就像是被火星子点燃了的一张纸,缩了一下手。 小狗不敢动了,浑身僵住,眼巴巴望着白天明,但又不敢直接看他,因为害怕,所以只好悄悄用余光看,偷偷摸摸的,还悄悄摇尾巴,又担心他看见尾巴也会不高兴,所以只摇了一下就控制住了。 白天明提着小狗问:“要什么?” 小狗犹犹豫豫,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白天明地里的开了的那朵花,眨了眨眼睛,仿佛口水要从眼睛里流出来了。 与此同时,白天明听见小狗肚子里传出咕咕咕的声音,大约是小狗饿了,可是,这并不是真的小狗,恐怕就算饿了也不会咕咕叫。 白天明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唯一的一朵花和唯一的一只小狗,只能留下一个,还真是叫人难办。 虽然以后田地里肯定还会开别的花,但是以后的花和现在这朵花可不是同一朵花。虽然丢掉这只小狗可以找别的狗,但是其他的狗和这只狗可不一样。 小狗一边咕咕咕一边嘤嘤嘤,看白天明似乎没有要做什么的意思,悄悄摇了摇尾巴,尾巴尖的毛扫过白天明的手腕。 白天明提着狗的那只手顿时就颤了一下,好像连一条小狗也抓不住。小狗嘤嘤嘤大叫,还以为自己会被丢在地上,吓坏了,眼睛里溢出泪光,哽咽着,又不敢哭,比之前还可怜。 白天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把小狗提到那朵花旁边,摘了一片花瓣,递给小狗,对小狗说:“我只有这么一朵花,不能全给你吃掉,你只许吃这一点,如果你还要偷吃,我就弄死你,如果你不吃,那我给别人吃。” 小狗看见花瓣,疯狂摇起尾巴来,肚子里咕咕的声音更大了,喉咙里传出了咕咚咕咚的声音,像是有人把西瓜丢水井里了,还一丢丢好多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 小狗张了张嘴,露出粉红色的小舌头,使劲把花瓣往嘴里卷,张着嘴的时候,嘴里的口水一个劲往外掉,看得出来很喜欢那朵花了。 白天明见花瓣已经被小狗吃掉,收回手,看向旁边那朵已经缺了两个花瓣的花,轻轻叹了一口气。 小花看起来没有之前漂亮了,但是,一种比之前更好吃的感觉冒了出来,随风轻轻摇晃,几乎让人忍不住一口吞掉。 白天明默默挪开了目光。 莫如笙来了。 第10章 “有什么事吗?”白天明提着小狗问。 莫如笙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哪儿连忙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真的从房间一路走到了白天明面前,大惊失色。 看来他根本搞不清楚状况,白天明一手提着小狗,一边背着背篓,从他身边准备经过,一直提着小狗也蛮累的,他要回家去拿绳子把狗拴起来,免得这条狗偷吃他的花。 第10章 也免得这条狗突然想起来,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袭他,这可不是好玩的。 莫如笙本来就对自己突然来到这里感到害怕,一看白天明要走,连忙跟上。 他只要一想到自己不跟紧一点,可能会单独被留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不知什么时候就遇上不知什么东西,更害怕了,往白天明身边靠了靠。 白天明看了他一眼问:“来的时候带什么东西了吗?” 莫如笙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根本不是为了送东西来的,怎么可能带什么东西呢?他本来是要到书房去找书看的:“没有。” 一想到书,他一下子想起自己昨天晚上的那个噩梦,脸色苍白了些许,脑子里迅速涌现出了许多的没有答案的问题。 我从别人的卧室里拿走的那颗心脏,不会真是你的吧?你的心脏怎么会在别人的卧室里?那颗心脏应该不是一开始,就仿佛有单独意识的样子吧?你知道那颗心脏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如果你有能力把被我藏起来的心脏招手呼唤到自己面前,那你也应该有能力查清楚心脏背后的事情吧?你查了吗?你知道吗?你在乎吗? 如果无所谓,那又是为什么?如果有所谓,你怎么能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继续你的生活? 虽然这里的田园风光确实很好,又安静又漂亮,连休息都很快乐,可是,如果你有那样强大的心脏,又和那样强大的气息有关,又怎么能藉藉无名,待在这样的小院子里,心甘情愿过剩下的一辈子? 最重要的事情是,我梦到的东西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那个房间的气息,不会就是萨达留下的吧?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朋友?不太像。敌人?不太像。主仆?那为什么你身边的人不是他? 问题多得简直快要爆炸了。 莫如笙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差点以为自己的头也快炸了,幸好他的头发还和本来的一样,没有什么区别,他悄悄松了一口气。 白天明提着狗,已经看见了自己家的院子,一边走小路过去,一边向着跟在身后的莫如笙问:“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出来的吗?” 莫如笙皱着眉头,使劲想了想,只能想起一些模模糊糊的东西,记得自己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记得自己想推开门,但是他压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推的门,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走出来的。 他的脸上挂着一种失忆般的迷茫,声音微弱而含糊,像是一点也不确定,又不能不回答,所以只好这样说:“不记得了。” 他并不是完全不记得,但真要让他说点什么,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是因为有什么困住了他,而是因为他难以把那些零散的画面组成完整的记忆,更难把这种模糊不清的东西,变成能说出来的话。 莫如笙低下头去,脸上浮起一点失落的神情。 白天明看了他一眼,推开院子的后门走了进去,一边向杂物间走,一边对他说:“既然你不记得自己有什么事,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来的,想必是受了什么东西的影响。” 莫如笙连连点头,一脸期待望着白天明,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而有些忐忑不安问:“那是因为什么东西呢?” 白天明笑了一下:“你出来的时候我甚至不在你身边,我能知道什么?” 白天明推开杂物间的门,一边在里面找绳子,一边头也不回说:“不过,如果你愿意对我讲一讲,你出门之前究竟感觉到什么,也许我能回答出来。” 莫如笙站在杂物间门口,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应不应该进去,想了想说:“我出门之前感觉到一股浓郁的甜蜜的香气扑面而来之后就不太记得了。” 他说完话,觉得太简短了,想要补充点什么,但实在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就沉默了。 白天明从一堆东西里找到了绳子,把背篓放在了杂物间的地面上,对莫如笙招了招手,莫如笙走了过去,白天明把狗放在他手上。 他没察觉出任何不妥,只是觉得这条狗肉嘟嘟的,有点重,一只手还拿不住,就用两只手托着,这只狗也不挣扎,只是那么垂头丧气似的坐在他手里,一动不动。 莫如笙对这条狗不挣扎感到有点惊讶,挑了挑眉。 白天明垂着眼睛,一边把绳子拉开,一边往狗脖子上套,在狗毛茸茸的脖子上,给绳子打结,对莫如笙说:“听你的描述,可能是我种在山上的花开了,花香气把你勾出来了。” 白天明说得很随意,莫如笙笑了笑:“哪有那样的花?我从来没听过。” 白天明跟着笑了笑,扯了扯狗脖子上的那个绳结,确认这个不会因为狗的活动而突然散开,也不会很轻易把狗勒死,把狗从莫如笙的手上提了下来,一只手牵着绳子的另外一头,在手腕上绕了绕,把狗拉了出去。 “你现在听过了,”白天明站在杂物间门口对莫如笙说,“我这里的花,和外面的不一样,挺特别的。” “是吗?”虽然白天明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但莫如笙依旧不觉得一朵花能有什么大不了,笑了笑,一脸不以为意,回答道。 二人走出杂物间,白天明把杂物间的门关上,对待在旁边的狗说:“没事不要进去,不然不好找,而且里面的东西很多,一不小心打翻了,收拾起来很麻烦,听见了吗?” 小狗在地上点了点头。 莫如笙看着狗,有些惊讶,笑道:“这条狗还蛮聪明的,居然能听懂话?” 白天明笑了笑,意味深长说:“是啊。” 南浦从厨房走出来,对他们说:“饭菜都已经做好了,还有甜点和饮料,先随便吃点吧?” “好啊。”白天明点了点头。 众人便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小狗坐在桌子旁边,百无聊赖,看着他们。 “要不也给这条狗吃点?”莫如笙歪了歪头,看见小狗在旁边看他们,好像有点可怜,不知道饿不饿,忍不住向白天明问。 “吃什么呢?”白天明看了一眼狗,漫不经心问。 “我记得小狗好像什么都吃,”莫如笙眨了眨眼睛,试探着把手边的一点面包递过去,向白天明问,“这小狗有名字吗?” 白天明笑了笑:“小狗的名字就是小狗。” 莫如笙听见这话,差点把手里的面包戳到狗眼睛上,不过这毕竟不是真的小狗,所以狗眼睛上长出来一只嘴,露着白森森的牙齿,一下子把伸过来的面包吞掉,只差把莫如笙的手指头都咬下来。 “不许乱吃东西!把手指头吐出来!”白天明见此情形,立刻对小狗严肃说。 小狗只好不情不愿把莫如笙的手指头吐了出去,对白天明吐了吐自己嘴巴里面那条粉色的,正常狗都会有的小舌头,表示自己不太高兴。 但也仅此而已了,真要是打起来,小狗不想挨打。 小狗趴在地上,圆嘟嘟的脸在地面上,仿佛面团被摊平了,微微往下掉,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看起来更可爱了。 刚刚把手指头收回来的莫如笙看着手指头上的咬痕和口水,实在没有办法把这只狗当成是普通的狗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哆嗦着手,脸色发白,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欲言又止,向白天明问:“这究竟是什么品种?” 白天明笑了笑:“廷达罗斯猎犬。” 莫如笙目瞪口呆,只是伸着刚才差点被吞掉的手指头,手指头上的口水顺着他的手掉下去,黏黏糊糊的,他都反应不过来似的,只是哆嗦。 南浦皱了皱眉,实在忍不下去,站起身对他说:“去洗手!本来吃饭的时候就不该喂狗!要喂狗也不应该伸手指头!去洗手!” 莫如笙反应过来,连连点头,站起身走了出去,洗了洗手,手上湿漉漉的,但是一点也不黏糊了,干净多了。 他才小心翼翼走回来,站在桌子旁边,踌躇着向南浦问:“可以了吗?” 南浦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莫如笙看向白天明,一股敬意从心中油然而生,试探着问:“那这狗,我之前怎么没看见呢?” “怎么?”白天明转头看他,似笑非笑问:“你觉得这是别人家的狗?我今天才拿过来的?想送回去?” “没有没有!”莫如笙连忙摆手:“只是惊讶而已。” 白天明笑了笑:“现在还惊讶吗?” 莫如笙眨了眨眼睛,一脸乖巧:“不惊讶了。” 第11章 “你打算在这待多久呢?”南浦已经开始收拾碗筷,白天明坐在饭桌旁边,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小狗,又看向莫如笙问。 “我暂时没什么别的地方可去。”莫如笙皱了皱眉,摆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小声回答说。 他其实也算过,他离开这能去哪的事。 因为种族特性,他一向是居无定所的,就算是进入有心脏的房间之前,也是到哪里住哪里,没有什么特定的地点,现在要转头回去,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 第11章 所以回头是不行的。 要是想着灯下黑,为了不被失主找到,所以跑回找到心脏的那个房间附近躲起来,也不是不行,但是他一想到,房间里那股经久不散的强悍气息,他就害怕极了,根本没办法回去。 所以躲在房子附近也是不行的。 要是随便在距离房间很远的地方,找个工作,再找个房子,自己住下来,躲一段时间,只要没有被找到,就算是安全,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他来到这里,是靠着他骑的那只鸟,现在他什么交通工具都没有,靠两条腿走,要走到什么时候? 更何况,他手里没有地图,哪里是哪里,哪里有什么也不知道,漫无目的乱走一通,又能对他有什么好处? 所以离开这里也是不行的。 他没别的地方可去。 莫如笙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脸上的悲哀更重了一层,如果白天明一定要把他从这儿赶走,他也没什么办法,毕竟这是白天明的住处,他不能死赖着不走。 但离开这里,他没什么地方可去,这也是事实,真要是走出去,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死了,不是吓死的,就是跑死的,或者因为心脏被寻仇,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你能给我点什么呢?”白天明若有所思,看着莫如笙问。 莫如笙眨了眨眼睛,一脸迷茫。 白天明因此给他举例子,指了一下旁边忙忙碌碌的南浦说:“这是我的仆人,帮我做事,所以在这里,你不是我的仆人,也不帮我做事,你在这里,算什么?客人?你可不是我邀请来的。朋友?我们才认识没多久。” 莫如笙想了想,想不出自己能给什么,他现在身上穿的衣服鞋子,可还是白天明家里翻出来的,他来时骑的那只鸟已经死了。 他能拿出什么? 已经被白天明收走的那颗,他带过来的心脏吗?那又不是他的。更何况,现在也不在他手里。 再说了,那东西的主人十分危险,要是找了过来,看见东西在他手里,他首当其冲是要受害的。 眼看着东西不在自己手里,不用担心,还没高兴两天,他又把东西捞回来,究竟算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更灰白了一层。 白天明看不得他这种好像被判了死刑的样子,皱了皱眉说:“一点也想不出来吗?” 白天明不是一定要赶他走,毕竟他落在这里,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又吃又住的,真要是有什么人找过来,要找莫如笙算账,恐怕也会牵连白天明,白天明要是把莫如笙放出去,也保不准自己会不会被牵连。 所以白天明是没必要早早把莫如笙赶走的。 但他要留下来,总不能不清不楚的。不然,万一哪天他想走了,又正好有机会,突然就走了,也不打声招呼,白天明究竟算什么呢? 莫如笙只是沉默,显然,无话可说的时候,沉默就是一种回答。 白天明叹了一口气,有点无奈,牵了牵旁边的狗,狗脖子上还套着绳子,被绳子这么一拉就扯过去了,踉踉跄跄靠近了白天明。 小狗冲着白天明嗷呜了一声,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开始扯绳子,有点委屈似的声音,顺便还摇了摇尾巴,圆墩墩的身体站在那里,像一个硕大的有点长条的芝麻球。 白天明把绳子拍在了莫如笙的手上,叹着气说:“暂时交给你看着,不要让这条狗乱跑,也不能让这条狗乱吃东西,你要是答应,留在这也就留在这,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我也不管你。怎么样?” 莫如笙拉着绳子,眼前一亮,连连点头:“我答应!我会好好看着的!”他现在恨不得拍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会看好。 只是,他一想到这条狗是廷达罗斯猎犬,就觉得其实这条狗是用来看他的,免得他偷跑出去,弄坏东西,或者,一不小心死掉什么的。 “下午需要我为您准备一杯牛奶冰沙吗?或者您需要什么样的水果呢?咖啡要不要?”南浦尽职尽责收拾完东西,走到白天明身边问。 “来一杯葡萄咖啡吧,”白天明站起身来,点了点头,看向呆呆站在旁边的莫如笙问,“你要不要?” 莫如笙下意识问:“什么?”问完他反应过来了,脸上红了红,连忙说:“不用了,谢谢。”他确实没做什么特别的事,白吃白喝,已经够占便宜的了,再要下午茶,好像有点太过了。 “我下午也想到我的田地里去看一看,”白天明收拾了一下自己,对南浦说,“咖啡给我打包。” 南浦点了点头转过身进了厨房,很快就把咖啡端了过来,递给他,他伸手接了,转头走到后门,对跟过来的莫如笙和小狗说:“你们就待在家里吧。” 小狗疯狂摇尾巴,一个劲往前扑,嘴里汪汪乱叫,因为被绳子牵着,所以扑出去又掉回来,扑出去又掉在地上,只好在原地转圈。 廷达罗斯猎犬是可以挣脱这条绳子的,但是这条绳子,是白天明套上的,挣脱开之后还得自己咬着绳子让人重新绑回去,实在麻烦,还不如就装成一只普通的小狗。 普通的小狗是不能挣开绳子的,所以小狗只好一边乱跳一边汪汪叫,疯狂摇尾巴往白天明身上扑,试图告诉他,想跟他一起去。 其实安安静静的小狗突然这么活泼,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但是白天明犹豫了一下,如果把小狗带出去,就算有绳子,也不见得小狗就不会跑掉,要是一边看花,一边注意小狗,那也太没意思了。 而且,莫如笙不知道愿不愿意去,也不知道能不能一直牵着狗。 莫如笙看小狗汪汪叫,好像真的很想出去一样,就对白天明说:“不如把小狗一起带去吧,我也跟着一起去,我会看好小狗的。” “好吧。”白天明答应了。 他们就往山上去。 白天明检查了地里的花,这些花都不是普通的花,所以生长速度和普通的花完全不一样,只是过了一个中午,绿草叶子上就结出了花骨朵。 眼看着再过一段时间,这些花骨朵就会一一开花,到时候,这里一定很漂亮,比现在更漂亮。 白天明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看着面前的绿油油的叶子,粉嫩嫩的花骨朵,眯了眯眼睛,阳光灿烂,一切都亮晶晶的。 这时候,迎面吹过来一阵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一边整理自己被吹乱了的头发一边想,也许,有空的时候应该搬个摇椅上来坐。 坐在树荫底下,一边看着密密麻麻的鲜花,一边吹着暖融融的风,椅子摇摇晃晃,头顶上偶尔掉一片叶子下来,一切都很快乐。 阳光渐渐暗淡下去,从旁边路过,阴影扩大了,仿佛头顶上树木的枝叶,突然繁茂了一倍,白天明从坐下的位置站了起来。 他走向自己的田地,在植物中间路过,检查那些小小的花骨朵,有没有开了的,这个时候,忽然听见有什么声音在响。 他转过头去看,是一个小小的花骨朵,正在努力开花,他站在那花骨朵的旁边,目不转睛,看着那朵花。 那朵花在他面前一瓣一瓣打开,露出里面嫩黄色的花蕊,花瓣是白粉色,小狗悄无声息从旁边走了过来,后面跟着牵着小狗绳子的莫如笙。 小狗很矮,走过来的时候踩不着什么东西,莫如笙更高一些,但是他虽然双目发直,却也有很小心避开路上的花花草草,没有给白天明的花田造成什么损失。 白天明看了他们一眼,也就没有阻止他们的靠近。 小狗小心翼翼踮着脚伸着脖子,试图用黑漆漆的鼻子去碰那朵花,小狗未必是要一口把花吞掉,但是白天明不希望小狗的鼻子碰到花,所以一把抓住了小狗的嘴筒子。 小狗呜了一声,甩了一下头,没把他的手甩开,只好低下头去,表示自己不会再那样做了,白天明才慢慢松开了手。 站在旁边的莫如笙眨了眨眼睛,缓缓靠近那朵花,同时也靠近了白天明,试探着,用一种轻若浮尘般的语气,仿佛害怕声音大一点,就会把那朵花掀翻一样,小心翼翼问:“我可以吃一口吗?” 白天明瞥了他一眼,不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比较好。虽然这些花确实很讨人喜欢,闻起来很香,实际上也很好吃,但是开一朵吃一朵,那还种什么? 第12章 如果是正常状态,莫如笙看见白天明这样的目光早就退缩了,但是现在的莫如笙目不转睛,看着面前小小的花,注意力完全被这朵花占满了,舔了舔嘴唇,瞳孔晃了晃,如同一只垂涎欲滴的饿狼,根本顾不上别的。 白天明抬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不许他往前继续靠近那朵花,想了想,叹了一口气说:“过一晚上这里的花应该都会开,你一定要现在吃吗?” 莫如笙转了转眼珠,才勉强把目光从近在咫尺的那朵鲜花挪开,用一种神思不属的表情看着白天明,好像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在哪,缓缓笑了笑说:“我真的很饿。” 第12章 白天明看他的眼珠一个劲乱晃,根本没有办法停下来的样子,想了想,种了一地的花,一朵也不给身边的人吃,好像是有点折磨,更何况,人看起来都快饿疯了,再关心花,多少有点不近人情。 白天明把莫如笙拉到旁边,站在第一朵打开了的花的面前,揪下一片花瓣,递给他,无可奈何道:“吃这个吧。” 莫如笙顾不得想别的,一看见花瓣出现在面前,恨不得一口咬上去,立刻接过了花瓣,塞进嘴里,舔了舔,嚼了嚼,眨巴眨巴眼睛,十分依依不舍,沉默了好一会儿,好像在品什么绝世珍馐,才勉强吞下去。 “好吃吗?”白天明望着他问。 “好吃。”莫如笙点了点头,他的理智渐渐回归,猛然想起自己刚才究竟干了什么,脸色一白一红一绿,如同开了个交通闪光灯。 “我之前跟你说什么来着?”白天明笑了笑。 “什么?”莫如笙眨巴眨巴眼睛,一时间想不出来白天明指的是哪一句,毕竟白天明对他说的话还蛮多的,因此他有些忐忑。 “我之前跟你说,我的花和别的不一样,”白天明并没有要找他麻烦的意思,也无意让他为难,看他一时想不出来,笑了笑,公布答案说,“你那时候还不信,现在信了吗?” 白天明说出答案之前,莫如笙还在思考,白天明把话说得清清楚楚,莫如笙一下子就想起来了,点了点头,连忙道:“我现在相信了。” 这话是真心实意的。 甚至他现在一想到之前自己那么信誓旦旦,觉得白天明就算能种出稍微有些特别的花来,也不会特别到哪里去,就觉得脸红。 小狗坐在旁边,委屈得呜呜汪汪乱叫。为什么他有我没有?怎么给他吃?不给我吃?我也饿!我也要吃!我也想吃! “你今天已经吃过了。”白天明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小狗,颇有些无可奈何,眉间微微一蹙说。 小狗不依,只是摇着尾巴在原地乱转,喉咙里呜汪呜汪叫来叫去,脸都快红了。 “好吧好吧,”白天明叹了一口气,重新摘下一片花瓣递给小狗,“你们真能吃,这个吃一点,那个吃一点,我这现在才开两朵花,哪里够你们吃的?明天不敢让你们上来了!” 最后那句是开玩笑的。 莫如笙当真了,吓了一跳,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脸色有些发白,小心翼翼看着他,怕他不高兴,也怕他真的不让自己上来,连忙恨不得赌咒发誓说:“我以后不会再吃那么多了!” 他都不敢说自己以后不会再吃,因为他真的觉得那花很好吃,而且,他现在想到花的味道,还觉得好饿好饿。 “也不差那么一点点。”白天明摇了摇头。 小狗不管那些,小狗只是吃花,小狗把那片花瓣嚼了又嚼才吞下去,吃完了,连嘴也不肯张开,怕花香跑出去,晚上不好做梦。 小狗在喉咙里呜呜叫,贴着白天明的裤腿蹭来蹭去,之前湿漉漉的毛发已经干了,现在的小狗毛又蓬松又干净,蹭到脚踝上,毛茸茸热乎乎的,能感觉到是很高兴了。 白天明把小狗往旁边踢了踢:“好了好了,天快黑了,该回家去了。” 太阳已经接近了山边,用不了多久,就要完全落下去,天边是火焰般的云霞,亮堂堂的,却又叫人看不清楚,只是把大片天空都铺满了,像是烧着了的一堆羊毛卷,又像是神仙身上的一片衣甲,让人控制不住着迷。 路上的土壤被晒得有些发干,走起来硬邦邦的,既不会掉屑,也不会凹下去,只是并不特别平整,走在路上,有种一不小心会掉下去的错觉。 半融化的橙子奶油一样的阳光落在地上,暖融融的,热乎乎的,有一种植物的甜甜的香气,仿佛一不小心就能把人溺死在甜香气里面,可是,仔细去闻的时候,又闻不到了,像是丛林中惹人迷失的精灵,只管在好奇的时候冲路人招手,把路人招到黑漆漆的森林里,又害怕得跑掉了,什么也不管,让人只好站在原地,不知应该往哪边走比较好。 莫如笙牵着小狗跟在白天明后面往山下走,忽然有些好奇:“那些花那么香,那么漂亮,那么好吃,怎么不多种一些呢?” 白天明笑了笑:“倒也想过多种一些,只是,种出来做什么呢?” “可以拿来吃呀!”莫如笙睁大了眼睛说。 “可以是可以,可是现在那些花已经够吃的了,要是再多一些,恐怕吃起来就不觉得好吃了,吃不下就白白浪费了呀。”白天明摇了摇头。 “那拿出去卖呢?”莫如笙追问道。 “也可以,但是这附近没什么人,谁又来买呢?”白天明再次摇了摇头。 要是图便宜,满地都是野花,可以自己摘了就走,一点钱也不要的。 要是图好看,天底下好看的东西多了,又何必非要买花呢? 要是图长长久久,鲜花这种东西用不了多久也就没了,何必不挑别的? 要是买花为了送礼,山上那些花又没品牌,又不为人知,卖太贵了,别人未必舍得付钱,卖太便宜了,白天明还未必舍得摘,又有什么好处呢? 莫如笙沉默了一阵子,不得不点头说:“这里确实很安静。” 要在这里躲避敌人,这是个好地方,要在这里享受田园风光,这是个好地方,要在这里大吵大闹,这也是个好地方。 偏偏要在这里做买卖,那就不太合适了。 有得必有失,这倒也正常,只是,还是免不得有些失落。 莫如笙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闷闷的,低着头走着,一不小心没抬起脚来,一脚踢中路上的坑,差点翻下去。 他瞪大眼睛喊了一声,两条胳膊顿时抬起来了,在半空中挥了挥,想抓点什么来稳定一下自己的身体。 白天明听见他的声音,看了他一眼,一把抓住了他。 他好不容易站稳了,吓得瑟瑟发抖,一时间还回不过神来,脸色都是惨白的,嘴唇哆嗦两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感觉嗓子发紧,好像突然哑了。 “没事吧?”白天明站在旁边看着他,等他缓过来问。 “没事,”莫如笙眨巴眨巴眼睛,深吸一口气才把话说出来,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一把抓住白天明说,“如果在山上大面积种植花,并且托人卖出去,那些花质量那么好,总会有人愿意掏钱,用不了多久,就会形成品牌,有了品牌,就有品牌效应,会有更多的人买,到时候,难道还有什么可发愁的?” 莫如笙越说越激动:“就算此地万里无人,有这些花在,难道还担心以后也没有人吗?” 白天明挑了挑眉,默默看着他。 他发表了一番高谈阔论,终于觉得有点累了,口干舌燥,摸摸自己的兜,试图掏出一杯水来,没找到。 白天明掏了一杯水递给他,他接过去喝了,感觉味道怪怪的,眨眨眼睛问:“这是什么呀?” 白天明微笑:“山泉水。” 莫如笙点了点头,把剩下的水喝了,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半天,白天明都没回答,有点忐忑不安,把空了的水杯拿在手里,眨眨眼睛望着白天明,试探而期待问:“你怎么看?” “我觉得你说的很好,”白天明想了想,大面积种植之后托人售卖确实是一种不浪费花的办法,但附近没有人,他也没想好从哪里找人帮忙卖花,因此这件事,恐怕要耽搁一阵子,笑道,“只是大面积种植一定很累,我一个人负责那一块地已经差不多了,到时候,谁去种其他的地呢?” 莫如笙眨了眨眼睛,觉得这倒也是个问题,点了点头,一边思考一边说:“我再想想。” “好,”白天明点了点头,往回走去,“你慢慢想,想好了告诉我。” 莫如笙牵着狗跟在他身后,点头说:“我一定好好想!” 白天明打开了小门,回到了院子,莫如笙牵着狗跟了进去,并关上了门,突然愣了一下,白天明转头问:“怎么了?” 你在门槛上撞上了? 莫如笙看见鬼似的缓缓转过头来,眨了眨眼睛,表情有些呆滞,欲言又止。 第13章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莫如笙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因此看起来像是梦游一样,声音也飘忽,倒不是听不清楚,只是不像神志清醒,小心翼翼而慢吞吞说,“在土地受了污染之后,地面上已经很难长出正常的植物了,为什么这附近有那么多正常的东西?” 他停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像是一块石头缓缓下落,最后砰的一声砸在地上,没有什么东西飞出来,只是安静得有些沉默。 白天明挑了挑眉,其实莫如笙应该在看见的时候就察觉出来的,但是他现在才反应过来,白天明也觉得有点惊讶。 大约是思考了一阵子,什么也没想出来,莫如笙感觉脑子里乱乱的,像是有人把毛线当炭丢进烧烤炉里,非要把石头刷上调料,说给他当烤肉吃,他说我不吃,烧烤的人还非要塞他嘴里,给他烫一嘴泡。 第13章 他不敢看白天明的眼睛,好像突然害怕他有美杜莎一样的能力,只要对视,就把人变成石像,用一种比平时慢很多的速度,像一只在地上十分艰难爬行的蜗牛,表情复杂而难以言喻说:“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问出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是很艰难的事,就好像要他从西瓜里种出一只大象来,天马行空得过分。 他害怕得几乎要吐,但那种惶恐不安的情绪在他心里跳了两下,就窜进了他的喉咙,他猛然一下觉得自己吞了一口火,那火焰在他的喉咙里灼烧,把他的喉咙烧熟了,痛得他一时说不出话。 因此他什么也没说,一张脸平静得过分,什么表情也没有,因为稍微有点表情,他就又怕又痛,看起来那张脸像是突然僵住了。 “这里是我家,”白天明似笑非笑说,“你对我家有什么意见?”他大可以细细解释一番,也许对面听完就不害怕了,但是有什么必要? 人不是他邀请来的,和他也没什么关系,害怕也就害怕了,又能怎么样?半夜爬起来把他杀了吗?那也不是不行。听起来好像蛮有意思的。 再说了,解释起来是很费力气的,还未必能解释清楚,就算说清楚了,万一对面知道之后,想东想西,更害怕了呢?岂不是浪费了他解释的时间? 白天明注视着莫如笙,脸上的表情逐渐平静,只有唇角还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像深夜里挂在墙上的一张白面具,让起夜的人看见了,猛一抬头,还以为是半空里吊死了一只鬼。 莫如笙打了个寒战,垂着眼睛,想要避开白天明的目光,却不得不承认对面的目光如有实质,他实在很难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汗毛逐渐立起来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也有些控制不住,急促起来,像是刚刚跑了八百米,又准备再跑八百米。 他一边惊讶感慨又含着莫名苦涩的痛苦想,世界上大约没有人能在这样的目光下保持平静,一边苦中作乐想,我能站在这里已经很不错了,其他的,我也管不着了。 他们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谁也没说话,白天明没有要走的意思,莫如笙终于意识到,白天明站在这里是在等他的回答,如果他不回答,白天明一时半会儿是不走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天已经有些黑了,院子里没有灯,能听见蚊虫在外面一边飞一边叫的嗡嗡声,却看不见有什么东西在面前晃。 或许是因为太安静了,他能听见对面的呼吸声,虽然他觉得对面可能根本不是需要呼吸的物种,但这不妨碍,那一点呼吸,让他觉得稍微平静了一些,仿佛那也是他的呼吸。 黑暗让他看不清对面人的脸,但他看得出来,对面还站在那里,等着他的回答,黑暗让他觉得冷,也让他的胆子大了一些。 他眨了眨眼睛,有些忐忑不安说:“没有意见,这里很好。” 白天明一下子笑了。 他果然蛮有意思的。 笑声引来了南浦,他开了灯,并且走到他们附近,把他们看了看,接过了白天明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杂物间,又招呼他们吃饭。 白天明默默注视着莫如笙,莫如笙眨了眨眼睛,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呼吸都停住了,时间也停在这里,他好像被注入琥珀的昆虫,动也动不了,只有天长地久的窒息一样的恐惧。 白天明转过头走了,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莫如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迈开步子跟着去吃饭了。 食不下咽,吃完了一顿饭,莫如笙感觉到白天明起身离开,有一种压在后背上的石头突然被人踢开了的感觉,连腰都悄悄直了一些。 白天明当然注意得到,但只当没看见,从他旁边经过了,在白天明进入房间之后,莫如笙上赶着想要帮南浦随便做点什么。 但南浦觉得他碍手碍脚的,让他走开了,还对他说:“如果你很闲,就早点洗漱睡觉,不要打扰我。” 莫如笙眨巴眨巴眼睛,点了点头,做完了自己的事,就回房间去了。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开了一盏小灯,坐在桌子面前,窗户是关着的,门也是关着的。 外面有呼呼的风在吹,听起来好像很冷,和白天一点也不一样,白天的时候有太阳,太阳晒在身上是很暖和的,现在就完全相反,哪怕没有被风吹到,也觉得冷。 这种冷的感觉更像是心理上的,因为觉得冷,所以才会冷,他打了个哆嗦,裹紧了衣服,但没感觉好到哪去,就把灯转移到床上,把被子裹在身上,这下好多了。 他想到白天的事情,一时半会儿都睡不着,因此在床上辗转反侧。 在其他地方,他也见过有人种植,种花,花就长出嘴来,种草,草就长出牙来,养猪,猪会长出人脸,养猫,猫会长出七八只眼睛,总之,什么东西都不对劲。 要正常的也有,但是通常要花很多钱,很多时间,还有很多人去看着,稍微一不小心,养出来的东西就会长歪,不好看,有毒,也不好吃,还很有可能攻击人。 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他是都见过的,所以他才会惊讶,怎么附近那小小的山上,随便长出来的东西那么正常? 这件事他应该在刚掉下来的时候就察觉到的,因为这院子附近也长草,那些草都很正常,没有在他躺下去的时候,趁机咬他一口,但他那个时候昏昏的,想不到那么多。 之后又做了噩梦,更想不到什么。 现在能意识到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可惜,意识到并不能改变什么。 一个晚上,他就在翻来覆去之中,不知不觉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来,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他小心翼翼打开窗户,外面很漂亮。 他沉浸在这种美丽的景色之中,连白天明什么时候出来都不知道,看见白天明在旁边看着他的时候,吓了一跳,如同不小心触电一般抖了抖。 白天明缓缓对他露出一个十分友好的笑,好像昨天什么也没发生过,又或者,昨天的事在白天明看来,并不影响什么,因此还可以照样相处:“早上好。” 莫如笙点了点头,缓缓扯开微笑,有点哆嗦,但很快恢复了正常,回答道:“早上好。” 话是这样说,他看着白天明的脸,又想起昨天晚上他得不到解答的问题,心里像猫抓一样难受,又不敢问,怕让白天明不高兴,又或者,问了也得不到答案,白白让自己担惊受怕一场,那他还不如不问。 可惜有些事情他不问,白天明是不会不问的。 “昨天你说的事情想好了吗?”白天明微笑着问。 白天明并不是一定要知道,也不是很好奇,也不是看不出来,他没有想好,只是觉得,他脸上变幻的表情十分有趣,想逗逗他。 “没有。”莫如笙下意识回答。 他昨天晚上光顾着想问题,一点也没想出别的,但是现在被这么一问,突然又来了灵感,眼前一亮,也顾不得害怕了,在窗口对白天明上身前倾说:“我有一个主意!” 白天明挑了挑眉,有点惊讶,微笑着问:“什么主意?”昨天晚上光听见你在那翻过来翻过去的,转轮子一样响了,没想到你还真有主意?刚才想的?脑子很快嘛。 被白天明用那样温和的仿佛鼓励一样的目光注视着,莫如笙脸上红了红,他确实是突然想到的,但要他说自己昨天并没想,他又不太好意思开口,好像只要那么说了,就显得他很是想一出是一出,给人的形象不太好。 他一边下意识避开了白天明的目光,一边回答说:“我的那只鸟有我常用的通讯器,只要把那个东西找出来,就可以直接在网上售卖鲜花,网上的顾客很多,不用愁客源,开店也很容易。” 白天明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对南浦招手:“你看见通讯器了吗?” 第14章 “什么样的?”南浦面不改色靠近了白天明和莫如笙问。 白天明看向了莫如笙,莫如笙连忙比划说:“通常鸟不是都有脚环吗?用来证明身份的。我的通讯器就在那只鸟的脚上,和脚环差不多,小小的一个,圆圆的,是一种银青色,还有我的名字,不过不是全写。” 南浦点了点头,转过身去找,很快就找出来了,洗干净,擦了擦水,送过来,递给他们说:“拿去。” “谢谢。”莫如笙喜出望外,连忙伸手接过。 “不客气。”南浦放下东西,转头走了。 莫如笙拿着自己的通讯器,翻来覆去看了看,确认没什么损伤,立刻开始尝试打开和登录,因为这种事做过很多次了,所以非常熟练。 他只是在这个过程中有点担心这里联络不上外界,毕竟,这实在是个奇怪的地方,和他从前见过的都不一样,有这种担心,完全是人之常情。 不过,他的担心没有落实,这里虽然是个奇怪的地方,但依然可以联络上外界,他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第14章 为了方便站在一旁的白天明查看情况,莫如笙打开了通讯器的投影效果,与此同时,一条新闻从上方跳了出来。 【幽灵族窃走魔王珍宝,至今踪迹全无,恶魔之众甚恐之,望众知此事,提供线索,感激不尽】 这条新闻开头就占了幽灵和魔王珍宝三个重点,莫如笙眼前一呆,下意识就点开了,他实在好奇,又实在担心自己稍微一迟疑就让这东西跑掉,再要翻找就麻烦起来,还未必有时间单独慢慢找,不如现在点开。 虽然未经白天明的允许,就擅自做事似乎不太好,但是白天明未必会因为这件事杀他,只要他不会死,那这就是可做的。 他点开之后,心中惶恐不安,心脏乱跳,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白天明,结果发现白天明已经走过来了,张了张口,感觉心脏差点跳出来,脸色刷一下白了。 白天明站在他附近,歪头看了一下他的脸,有点无可奈何,但又故意吓他,似笑非笑问:“你这么害怕我,何必干呢?” 莫如笙打了个哆嗦,擦了擦额头渗出来的冷汗,害怕是害怕,但是不想承认,哪怕他知道,其实他表现很明显,不承认也没用,不用他承认,睁着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他还是矢口否认,讪讪笑道:“没有害怕。” 白天明摇了摇头。你说没有就没有吧。反正你都害怕成这个样子了。我还和你争什么呢? “那我能继续看了吗?”莫如笙犹豫了一下,好奇心压过了恐惧,苍白的脸上渐渐泛起兴奋的红晕,深吸了一口气,压着剧烈跳动的心脏,还是试探着问。 “看吧。”白天明笑了笑:“你都打开了,还能叫你退出去吗?”那多浪费时间。不看白不看。再说,应该也没什么不能看的。 那就不用担心了。 莫如笙点了点头,得了回答,就立刻把目光和注意力都集中在投影出来的屏幕上。 那条新闻的正文是:【幽灵族偷走了魔王放置在偏僻荒地的珍宝,珍宝至今全无踪迹,魔王大怒,已经派众恶魔去寻,恶魔四散,依旧未曾找到,魔王脸色日渐阴沉,已经下令,将目之所及,所有幽灵族抓起来拷问。 若有消息者,即可放出,若无消息者,必须等拿走珍宝者出现,才能离开,请得知消息者,尽快将消息传递出来,时日越久,情况越危急,魔王的忍耐力日渐下降,如一周内再一无所获,事情将无法挽回,望周知。】 底下的评论是:【听说恶魔的领地挺大的,监狱也挺大的,就算被抓起来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实不相瞒,我是幽灵,我已经被抓起来了,你想太好了,你以为恶魔抓你,是为了把你当座上宾吗? 你被抓进来之后,只会和其他幽灵挤在一个房间里,一群幽灵都挤在一个房间里,你能想象那种拥挤感吗?如果我还需要呼吸,我早就被挤死了。幸好幽灵也不是常常散发热量的物种,不然恶臭难以想象。 即使如此,这地方也不好,毕竟是监狱,让你进来是煎熬的,不是享受的,天花板漏水,地板吱吱响,墙上油腻腻的,轻轻一刮就是一大团厚厚的污垢,蟑螂老鼠乱窜,到处都黑漆漆的,没有灯,晚上外面还有奇怪的声音,恐怖极了! 我现在只希望那个拿了东西的幽灵能尽快把东西还回来,我在这待够了!】 【我明明记得幽灵拿了了不得的东西,通常会还回去的呀,难道我记错了?】 【你没有记错,确实是这样,只不过这次,可能是例外。要么,就是魔王的动作太快,拿东西的幽灵来不及,没办法把东西放回去,只好跑路,现在阵仗这么大,又不敢出来,事情就越拖越着急了。】 【别说那个罪魁祸首了,要是换成我不小心碰了那东西一下,现在看见四处寻找的恶魔,我都得瑟瑟发抖,哪里敢出现呢?】 看着这一大堆的东西,莫如笙的脸色逐渐惨白,他倒是不颤抖了,他看起来快要死了,两眼发直,瞳孔逐渐扩散,微微张着嘴,什么话也没有,什么声音也没有,表情弥漫着痛苦的味道,好像有人掐着他的脖子,用火在烧他的脸。 白天明拍了他一下:“看够了吗?看看别的吧?” 他回过神来,十分虚弱,点了点头,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很听话,退了出去,又点开了另外的东西。 他现在心神不定,所以压根没仔细看自己点的是什么,直到把那东西点开了他才发现,新的东西好像也和他有关系。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 随便一挑就能挑中和自己有关的东西,究竟是运气太好或者太烂了,还是外面的东西真就全都和他有关,所以怎么点都避不开呢? 白天明还没细看,莫如笙的时候就开始抖了。 白天明的目光就从投影屏幕上,挪到莫如笙的脸上,发现莫如笙的脸色比之前还苍白,目光完全没有落在投影上,而是一副忍耐痛苦的样子。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向他关心问:“要不你把东西给我,你自己去旁边休息一下?或者需要我给你端杯水来吗?” 莫如笙非常凄惨而惨淡地笑了一下,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白天明,用一种心神恍惚的语气说:“谢谢。” 他说完,就踉踉跄跄,转头到房间的椅子上坐下了,刚刚接触椅子,后背就弯了,白天明能听见他干呕的声音,恐怕是压力太大,身体接受不了,就反馈出来了。 白天明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投影屏幕上。 【人族是否即将与恶魔开战?】 【这都多少年的老话题了,今天怎么又冒出来了,有什么新鲜的事情发生了吗?】 【居然还有人不知道?恶魔族为了寻找拿走东西的幽灵,在人间界晃了又晃,眼看着就要大批进入了,你说这算什么?】 【这么严重吗?我说最近怎么看见有些恶魔在晃来晃去,我还以为他们是来旅游的呢,原来不是?找东西这么急?看不出来。】 【要是连你都看得出来,恐怕这里的标题就不是即将开战,而是已经开战了。】 还没看一会儿,旁边的声音就停了,白天明看了过去,莫如笙勉强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踉踉跄跄靠着墙走过来了。 “你,”白天明看着他欲言又止,不知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比较好,因此尽可能声音温和问,“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不用了,谢谢。”莫如笙摇了摇头,脸色确实比之前好了一些,没有那么惨白了,目光也聚焦了一些,没有那么恍惚了,说话的声音却还是虚弱的,有一种刚刚被人捅了一刀,所以还在流血的感觉。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既然他自己都说不用了,那姑且就当做不用吧,微笑道:“那你要一起看吗?” 莫如笙扫了一眼,像是触电一样弹开了目光,苍白的脸色微微发绿,坐在窗边,表情苦涩,如同有人把黄连苦瓜和咖啡煮到一起,灌进了他的嗓子,声音干涩,嘴唇哆嗦了两下,注视着窗棱说:“我已经看见了。” 白天明点了点头,看他这个样子,觉得他要是继续看下去,恐怕会受到更大的影响,就把投影屏幕内容退回了初始页面。 投影出来的内容不再是新闻和屏幕,而是一片平静的空白。 莫如笙虽然没有正视那片屏幕,却能感觉到身边光影颜色的变化,松了一口气,连后背都直了一些,转过头来看,向白天明说:“谢谢。” 白天明微笑:“不客气。”毕竟这只是小事。 莫如笙心中一团乱麻,垂着眼睛,不知不觉握着拳头,站起身来,身体往前倾,靠近了白天明:“我是不是,应该现在出去?” 第15章 莫如笙心里不知道答案,所以想要一个答案,但是他自己又想不出来,因为连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又或者他只是害怕。 害怕作出决定,害怕承担后果,害怕暴露在其他人面前,害怕受到格外残酷的对待,害怕自己坚持不住,害怕自己活不下去,有那么多的事情可以害怕,完全想不出不害怕的理由,也完全做不到不害怕。 他的身体哆嗦了一下,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好像他已经想到了无比残酷的结局,所以面前的一切恐惧,都会终结在近在咫尺的无法直视的死亡之中,他反而对其他的一切都无动于衷了。 因为死亡可以终结一切,他现在站在这里,却隐约感觉到死神在向他招手,死寂之地的静谧安宁在等待着他。 只要他进入死亡的领地,他不必再受其他人的干扰,也不必再干扰其他人,他不必再害怕什么,因此,一切尘埃落定。 莫如笙眨了眨眼睛,心跳逐渐放缓,表情逐渐平静,脸色也逐渐恢复正常,站在那里,等待白天明的回答。 白天明看着他,觉得他果然很有意思,笑了笑,对不相干的一切都满不在乎说:“应该。” 停顿了一下,白天明看着他缓缓变化的表情和脸色,又说:“应该不应该是很明白的事,你心里也清楚。” 第15章 你不想去或者不敢去,这不是应该不应该的事。不管应该不应该,你去不去,都只在你,可不在于别人,这里没有别人。 我不干扰你的选择,我不承担你的责任,我不牵扯你的因果,你只管想,做不做决定,做什么决定都是你的事,我可什么也不管。 莫如笙陷入沉默,坐在窗前点了点头。 他看起来要思考一阵子。 白天明看他一副不理俗事的样子,不想打扰他,看了一眼天色,今天不如昨天,昨天还有太阳,今天已经阴沉了。 阴沉沉的天,泛着一种死鱼眼一样的灰白色,像一具死尸穿着厚实的灰毛衣掉进了冬天冰得不甚结实的河流之中,毛衣的每一条毛线都被打湿了,表面上结着薄冰,亮晶晶的,和尸体青白色的皮肤分外相衬。 院子里是没有风的,但院子里的地面失去了阳光,看起来也失去了一层颜色,和天空一样冷,一样阴沉,一样是失去颜色的灰白。 在这种好像被关在纸盒子里的空旷寒冷之中,白天明走到杂物间,提起自己的背篓,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转头推开院里的小门,踩着小路,走向了自己的花田。 山上的风,在半空中呼啸着,落在人脸上的时候,却十分轻柔,没有声音,亲密无间,像是一缕带着朦胧雾气的纱巾扑面而来,但依然十分冷,冷得叫人穿着昨天的衣服都会打哆嗦。 幸好白天明不是很容易被冷坏的类型,所以虽然体感变化明显,他也没有要转头回去的意思。 他走到了他的花田面前,今天田地里又开了一朵花,这朵花比昨天更红一点,看起来更加热烈,更暖和,更甜蜜,是截然不同的美丽。 但不得不承认,在今天这种阴惨惨的天气里,一片寒冷之中,这样艳丽的花,简直像是变了色的阳光,落在地上的宝石,可以捧在手心里的火。 这种暖融融的颜色,会让人在感情上觉得,这花就是比别的花更漂亮,虽然不见得真的更漂亮,但就是更讨人喜欢。 白天明仔仔细细检查这朵花,嗅了嗅花香,花朵十分芬芳,他刚刚直起身来,地面突然摇晃起来,只听砰的一声,不远处突然炸开了。 白天明顺着声音看了过去,那里噼里啪啦还在爆炸,但并不是因为起了火,而是有什么东西从天上掉下来,砸在了昨天被太阳晒得硬邦邦的土壤里,把那些硬质的土壤砸得四散飞溅,形成了爆炸的效果。 地面又晃了一下,旁边的树砰的响了一声,树干缓缓倾斜,茂盛而密集的绿叶在树枝上哗啦啦响了起来,像是惊慌失措的呼救。 白天明皱了皱眉,走到倾斜的树干旁边,伸出手去,将这棵树扶了扶,这棵树就缓缓直起身来,立在了原地。 地面上轰隆轰隆响着,如同有一辆黑漆漆的火车开了过去,带起浓浓的烟雾和惨白的火焰。 直立起来的那棵树长出了更多更密集的树根,将地面上裂开的缝隙都填补了,并尽力拉拢在一起,像一块镇山的石碑,沉重巍峨,默不作声,顶天立地。 花田附近一片平静,好像独立于颤抖的世界之外,白天明踩着凹凸不平的地面向着一连串爆炸的事件中心走去。 旁边的树枝低了下来,向白天明伸出一点弯弯的绿芽,试图阻拦他,风从这里吹过,那片嫩绿的芽在风中微微摇晃,像是颤抖,像是恐惧,又像是哭泣。 “别担心,”白天明捏捏那片小小的绿芽,微笑道,“我不会有事的。” 树枝颤抖了两下,缓缓挪开了,让出道路来,在路旁注视着他。 他从那条路走了出去,走到了这次事件的中心,地面早就坑坑洼洼,没有一块平整的地方。 地上燃着零星的火,在一片灰白色中格外显眼,火焰燃烧得十分安静,连一点噼里啪啦的声音都听不见,但不远处歪七扭八倒着许多东西,吵闹极了。 白天明停下脚步,注视着他们。 他们在一瞬间察觉到一股冰凉的目光从旁边侵袭而来,像是大海在一瞬间从波澜不惊的平静转为铺天盖地的海啸。 海啸来临的时候,连声音也听不见,只觉得周身被浸泡在寒冷无比的海水之中,海水迫不及待从掩耳口鼻中灌了进去,脑子里有咕噜咕噜的声音在响,可是实际上,睁着眼睛,也什么都看不见,一种极其深刻的令人惶惶不安的恐惧感,从心里升了起来。 他们全都安静下来,如同确实泡在冰凉的海水中,缓缓转过头看向了那不存在的大海的主人,一切恐怖的源头。 恐惧紧紧拽住他们的心脏,就像是想把他们的心脏当成一颗熟透了的果实,摘下来送给庄园的主人。 这简直是一场无声无息的无可反抗的精神凌虐。 因为过于强大的存在,只是站在那里,就会对他们造成极其恐怖的凌迟般的影响,而他们对此束手无策,甚至难以反应。 他们能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都僵住了,就好像醉酒后在冬天里冻成了冰雕,又仿佛作为尸体被丢进了水泥地里,每一寸皮肤都僵住了,紧绷绷的,有一种无法再次活动的迟钝感。 如果他们用尽全身的力量去努力,也许可以抬一抬手指,可是只是抬起手指又有什么用处呢? 面对只需要目光就能让他们恐惧得无法动弹的,这样强大的存在,难道他们动一动手指,就能恳求对方放过他们?还是能立刻将对方杀死?通通做不到。 既然这也做不到,那也做不到,那能做什么呢?面对那冰冷的目光,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如同血肉之躯正在海水中被鱼群一口一口撕碎。 他们几乎要颤抖起来,可是,太冷了,太恐怖了,连颤抖也没有办法做到,因为他们是完全动不了的。 这种不能行动,并不是因为对面敲碎了他们的骨头,或者割断了他们的筋,只是因为对面注视着他们,那种清泠泠的,惨白的月光般的目光,让他们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他们渐渐连恐惧也感觉不到了,因为身体完全僵住之后,连身体里的心脏似乎也逐渐停摆,大脑不再活动,思绪凝滞,一种魂魄即将离开身体的感觉浮现出来。 他们的灵魂在身体外颤抖,疯狂颤抖,就好像他们在身体中心脏应有的反应。但他们的脑中一片空白,因为他们无法支配大脑。 恐惧压倒了一切。 与此同时,在这座小山之外,身着重甲提着重剑的骑士和身披白袍手持法杖的法师,在一片平原上,怒视着不远处的敌人。 他们的敌人是一群形态各异的恶魔,恶魔们肆无忌惮暴露着原形,或飞在半空,或奔袭在地面,或潜伏在土壤之下,或裹挟着水火之势,嘻嘻哈哈,威压甚重。 一条狭长的漆黑的空间裂缝,横亘在人族身后,这是他们战斗激烈的证据,空间裂缝中闪烁着雷霆万钧,仿佛向所有人证明,只要有什么东西掉进去就会立刻粉身碎骨。 人族的数量比恶魔少了几乎一半,这是因为他们已经有一半的人被恶魔打进了那条空间裂缝。 那些人没有传回任何消息,没有任何声音从裂缝中传来,更没有遗留下任何东西,可以作为他们在这里存在过的痕迹。 毫无疑问,站在这里的人们认为那些掉进去的人已经死了,双眼发红,面色苍白,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咬牙切齿,愤怒至极,不可挽回。 第16章 这件事情的起因并不遥远,只需要追溯到今天早上,更早以前的时候,天蒙蒙亮,也就差不多了。 那时候的天色也是灰蒙蒙的,但是灰暗底下藏着一片暗沉沉的黑色,黑暗中又夹杂着一丝曙光般的蔚蓝。 月光是朦朦胧胧的,月亮是模糊不清的,云层是凌乱而稀疏的,如同脱发的头顶上,被断了齿的梳子,梳过的头发,随风轻轻摇晃。 地面上的绿叶唰唰响着,叶片也暗沉沉的,先蒙了一层模糊不清的雾,又托着一层湿漉漉的晨光般的露珠,往下垂着,仿佛上半身往后倾倒,即将跌落悬崖的人。 土壤十分湿润,早早起来的人们像往常一样行走着,为了那些沉睡的人保持安静,也为了自己的工作,向黎明奔波。 地面上留下了杂乱不清的脚印。 天空中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像打雷一样,可是走在路上的人们抬起头来一看,才发现,并不是打雷,而是一群恶魔。 恶魔们张开翅膀飞在半空中,居高临下看着他们,忽然就像找准了目标的老鹰一样俯冲下来,众人都吃了一惊,并下意识感到惊恐。 恶魔们落在了地上,对他们说:“我们奉魔王之命,前来搜寻幽灵,为王找回失落的物品,请不要阻拦,感谢配合。” 他们脸上没有表情,语速缓中带急,语气轻狂而优雅,姿态如同绅士,而不像士兵,但他们一群站在这里,黑压压的一片,足以证明,他们并不像语言那样友好。 下一刻,地面上响起尖锐的鸣叫声,如火车一般的呜呜声,响彻云霄,震耳欲聋,并不来自火车,来自他们不远处,彻夜工作的警报。 第16章 警报的工作是不眠不休的,所以不论这群恶魔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警报都会响,毕竟他们太强大了,对人类来说如此,对警报更是如此。 警报没有不叫的道理,除非已经坏掉了。 更何况,看守警报的看守所已经有正在交班的人,就算是警报不发出声音,只要给出一点反应,看守所的人都会及时处理。 只不过,这样大的声音还是出乎了他们的意料,并让他们感到惊讶,他们只是直面警报,却没有直面造成警报的恶魔,因此,他们根本意识不到,这是一件值得恐惧的事。 他们从看守所里走出来往外张望,想要确认事情的具体情况,却猛然看见了黑压压一片的恶魔,心中顿时一惊。 当那一群的恶魔之中,有恶魔发现了他们,看了过来,他们感到心脏几乎要崩裂,喉咙里好像要出血,眼睛也快要瞪了出去。 一切都是这样的,不同寻常和令人惊恐。 那个时候的天依然是灰蒙蒙的,但是比之前亮了一点,只有一点。 灯是一直都亮着的,人们注视着在灯光和天光中显得十分虚幻的恶魔,都由衷希望这一切不是真的,但眼前的恶魔并不消失,又足以向他们证明,他们确实正在面临一场灾难。 “不好意思,”看守所的所长走了出来,尽可能礼貌而又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对恶魔们说,“如果你们没有通行证,是不能来到这里的。请问你们带了那样的东西吗?如果有,请交给我检查,如果没有,请离开这。” 恶魔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走出来说:“真是不好意思,我们来得很是匆忙,所以并没有准备。 不过,如果你们需要,我们可以现在补办,但我们不会离开这儿,除非我们已经找完了,确认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没有藏着任何一个幽灵,否则,你们也要到我们的监狱去。”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了掏,掏出来一张发黄的老旧通行证,那大约是很久以前的东西,他几乎没有动过。 所以从表面上看这东西十分完整,而且干净,像是埋在地里过了很多年都没有人看过一眼,今天突然被挖出来一样。 “我这里有一张很久以前的通行证,虽然已经过期了,但这确实是通行证,”恶魔微笑着把手里的通行证往所长手里递,“你们可以拿去,先抵押着,等我们把新的通行证办下来,再交换回来。” 所长并不伸手接那东西,只是看着恶魔,目光中满是不赞同。 恶魔笑了笑,把东西揣了回去,又说:“其实通行证也没那么必要,我们找完就回去了,不会停留很久,只要你们什么都不做,我们也不会对你们造成什么损失,但如果你们一定要阻拦我们,那就不能怪我们怀疑你们藏了不该藏的东西和幽灵了。” “请你们现在离开。”所长紧盯着恶魔,十分警惕严肃,面无表情,咬牙切齿,语速很慢,语气沉重如同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说。 看得出来,人们的情绪一致,态度也一致,没有什么可谈的余地。 既然如此,恶魔看着面前义愤填膺得好像他们已经做了什么的人们,深感命运不公和人群偏见之重,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恶魔们开始了搜查,人们像是发了疯一样阻拦他们,好像他们不是来找东西的,是来挖祖坟的。 总是被攻击,也是很值得讨厌的事,恶魔们本来脾气就不好,被人们追着攻击,生起气来,也就顾不得许多了,但凡有阻拦的,一律攻击回去。 至于死了的,那只能算他们运气不好,毕竟,哪里有只许自己攻击,不许别人反抗的道理呢? 恶魔们甚至没有走到任何一所房子附近,还在空地上。 就在这个时候,完整且平静的空间忽然裂开一道缝隙,漆黑色的缝隙像是一张大嘴一样,把一大半的人都吞了进去,只听呼的一声,风也吹了进去,什么也没剩下,现场顿时安静极了,谁也没说话。 人们和恶魔同时安静了一瞬间,之后,人们认为,那些被裂缝吞掉的人是受到了恶魔的攻击,大为愤怒。 恶魔们认为,裂缝吞掉了人,足以证明,地狱认为,有错的是人类,而不是恶魔,所以提供了帮助,大为振奋。 战斗更加激烈。 但是紧接着,恶魔们感觉到了缝隙里传出来的一丝极为恐怖又熟悉的气息,有那么一瞬间,他们几乎要被那强大的气息震慑得压到地上。 所有恶魔都愣住了。 人们发了疯一样向他们攻击,并且恨不得冲上去咬他们两口,好像他们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但他们只是用身体的本能在防御,既不反击也不移动,好像神志忽然丧失,脸上甚至露出了诡异的微笑,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唇角微微翘起,眼睛逐渐眯了起来,眼下浮起微不可察的卧蚕,苍白的脸上浮起了兴奋的红晕,一种即将见到仰望者的兴奋。 人们为此感到震惊,并且害怕他们身上是有什么奇怪的传染病,往后退去,免得被传染,十分警惕望着他们,又担心他们是在做一种不为人知的阵法,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上前阻止他们做他们想做的事,面面相觑,一时沉默,只是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如同台上的戏法,难以平静。 恶魔们望着那条越来越大的漆黑色的空间裂缝,眯了眯眼睛,如同见了鱼的猫,尾巴不由自主摇了起来,又有些像是寻了主人的狗,脸上的红晕越来越大,眼中兴奋的光芒越来越盛,相互对视,确认情况。 恶魔们达成了一致,决定先抛下这些可恶的像苍蝇一样讨厌的人类,到空间裂缝里去,瞧一瞧那边究竟有什么。 也许他们要找的幽灵和东西都在里面,他们大可以在里面检查完了再回来,他们是有理由的,因为他们怀疑那些掉进空间裂缝的人类,藏着他们要找的幽灵和东西。 不然那些人怎么一下不见了?不然这些人为什么发疯一样阻拦他们?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这是什么?如果什么都没有,这些人究竟有什么可着急的?可笑的蚊虫一样的垃圾,居然胆敢阻挠和攻击他们。他们怎么能放过近乎一半的敌人?这可是后患! 没有幽灵不要紧,没有他们要找的东西,不要紧,连进去的人类找不到也不要紧,只要能找到那一瞬间缝隙中溢出来的气息的主人,也许一切就会迎刃而解。 他们再没什么可担忧的! 恶魔们统一了方向,注视着那条越来越大越来越长的裂缝,面带微笑靠近了过去,行动之统一,气氛之诡异,简直像是集体自杀,排着队跳海的陆地生物一样,让人不由自主,想要远离。 周围的人们连怒气也没办法聚集起来,眼睁睁看着恶魔们靠近缝隙,既不好往前走,显得有病,也不好往后退,好像害怕,相互看了看,站在原地,准备看着恶魔们在缝隙中消失。 毕竟,他们之所以发起攻击,是希望恶魔离开,恶魔们主动要从缝隙中离开,他们又有什么好阻止的呢? 第17章 此时的白天明眯了眯眼睛,注视着面前一群脸色惨白如石膏像的人,他们全都已经僵住了。 这并不是因为白天明对他们做了什么,只是因为白天明看着他们而已,他们的恐惧控制了他们的身体,他们的本能接管了理智。 对他们的身体而言,求生大于一切,他们脑子一片浆糊,自然什么也做不了。 白天明把他们看过之后,确认自己既不认识他们,也无法从他们脸上找到友善的痕迹,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战斗后的愤怒和不平,额头的汗一股一股冒出来,一半是因为惊慌,一半是因为战斗,但如果他们继续在这里战斗,一定会破坏这里的环境。 白天明一想到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就破坏了这里的土地,影响了这里的植物,心中就起了一丝怒意,但是转念一想,他们如此愤怒,又是一副刚刚战斗过的样子,想必不是自愿来的,和他们生气没什么必要。 “离开这里。”白天明看着他们,面无表情,十分冷淡说。 众人感觉在那一瞬间,他们获得了活动身体的能力,还没来得及高兴,或者问点什么,就发觉,他们的身体再次不受控制,不过,这一次不是僵持,而是直接带着他们冲向了不远处天空上那斜斜的一条空间裂缝。 他们瞪大了眼睛,心里尖叫起来,但是喉咙紧缩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好像完全被锁住了,整个人一头撞进了缝隙。 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之后,他们全都撞进了缝隙,从这里消失,但那条缝隙并没消失,反而有扩大的趋势。 白天明皱着眉头,微微仰头看着那条缝隙,觉得有点棘手,如果把缝隙修复,确实不会有人再来,但万一,他们在另外一边又把空间打得裂开缝隙,重新摔进来怎么办? 如果就这么放着,他们又掉进来,算怎么回事儿呢?白天明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守着,那太无聊,太浪费时间,太讨厌了。 第17章 与此同时,试图通过缝隙抵达另外一片空间的恶魔们,还没来得及正儿八经进入缝隙,就察觉到里面有东西冲出来了。 为了避免受伤,恶魔们迅速从缝隙面前闪开了,下一刻,被白天明丢出去的那些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人们摔在了地上。 他们愣了一下,很快从地上爬起来活动自己的身体,感觉又能像正常的时候一样行动,双眼发红,喉咙哽咽,几乎喜极而泣。 旁边的人们都看呆了。 他们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慢吞吞走过去,伸出手,试图把地上的人扶起来。 地上的人们下意识避开了他们的手,人们的脸色都渐渐变了。 地上的人是在紧张过后,意识到自己面前不是敌人而是同伴,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算是表达了歉意。 站在旁边伸手的人们,眨了眨眼睛,缓缓把手收了回去,用一种怀疑而审视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同伴。 虽然外表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是态度也太奇怪了,简直像是披着人皮的怪物,还不太会伪装,所以意外露出了破绽。 要让他们相信面前的人就是他们之前的同伴,未免有点太困难了。可是要他们认定面前的人就是怪物,直接下杀手,也有点太难了。 两难之下,人们都僵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人们僵住了,恶魔没有僵住,恶魔意识到这些人从空间裂缝里出来,完全可以等同于,证明了空间裂缝的另外一边是安全的。 他们兴奋起来,更加坚定了要冲过去的决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难得有些紧张和忐忑不安,深吸一口气,一起冲了出去。 他们进入了裂缝,并且通过那条裂缝出现在了白天明的面前。 白天明还没走开,正望着裂缝,考虑要怎么处理比较好,那些恶魔就一个接一个掉下来了。 因为并不熟悉周围的情况,所以全都是十分紧张的样子,张开了翅膀,飞在半空中,又因为通过裂缝导致空间感混乱,掌握不好平衡,在半空中歪歪扭扭摇了摇,啪的一声掉了下来,又撞石头又撞树,还把地上的花花草草和土都压了一遍,仿佛是一堆压路机来的。 白天明目瞪口呆。 眼看着有些恶魔,因为控制不好,身体几乎要从山上滚下去,几乎把山都压平,白天明倒吸一口凉气,立刻抬起手来。 “停住!”白天明对着那只差点滚下山的恶魔,大声喊道。 这东西要是真滚下去了,一定会弄坏他的院子和房子,那里面还有他一大堆的东西和食物,绝对不能坏掉啊! 话音未落,语言的力量即刻发挥了效果,那只恶魔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抬到了半空中,终于不再往下滚落,甚至连身体也停住了。 他现在的感觉和之前那些人类一模一样,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一点也控制不了。 他使劲动了动,发现自己的力量全都在脑子里,根本传达不到身体上,瞪大了眼睛,感到兴奋。 要知道,恶魔之中,能这样控制其他恶魔的,肯定是更强大的恶魔,他们已经够强大的了,比他们还要强大的,除了他们的恶魔之王萨达,就只有恶魔之主,萨达的主人! 同样,也是他们的主人。 半空中的恶魔在心里疯狂尖叫,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愉悦,如果不是现在控制不了身体,他甚至还想打个滚,跳起来跑,把身体里蠢蠢欲动的力量都宣泄出去。 白天明和他的距离并不算远,用力量控制住他不再往下落,就不想管他的,谁知道他在心里尖叫,他大概以为白天明不会知道,但是白天明听见了,而且觉得很吵。 白天明皱了皱眉,把那只恶魔丢在了地上,恶魔砰的一声摔在地面之前其他人摔出来的坑里面,挣扎了两下,翘着歪歪扭扭的黑色翅膀从坑里面爬了出来,身后细长的黑色尾巴,像一杆旗一样,竖得老高,见到白天明的时候,他眼前一亮,晃着尾巴就爬过来了。 “主人主人!”爬过来的恶魔,兴高采烈停在白天明面前,笑嘻嘻对他喊道:“我们总算找到你了!您真不知道我们有多苦!我们等了好久!总是找不到!好难过的!” 他看起来像是一只被踢翻了,还要爬过来的小狗,热情极了。 白天明看他这个样子,不好打击他,默默叹了一口气。 或许是他这种堪称纵容的默认,让其他的恶魔察觉到了什么错误的信号,其他的恶魔们也四肢并用爬了过来,冲着他疯狂摇尾巴。 这些恶魔们一半用了原形,一半用了人形,一半处于二者之间,因此当他们趴在地上疯狂摇尾巴的时候,看起来并不像狗,反而像是一堆被变态控制的可怜受害者,脑子坏掉了的那种。 白天明看不过去这种画面,感觉自己的眼睛被针扎了一样痛,闭上眼睛说:“统一一下形状,站起来,不要这么奇怪。” 恶魔们相互看了看,不知道是不是产生了什么奇怪的误解,统一变成了黑漆漆的狗,站了起来,以至于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更古怪了,好像一个人在训练一群妖怪。 白天明叹了一口气,感到心累,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把他们看了看,转过头去说:“算了,还是换一个样子吧。” 恶魔们就一起变成了人形,全都跪在他面前,齐刷刷地低下头去,冲着他,一脸严肃庄重,十分认真,不可质疑一般宣誓道:“主人!我愿做你的仆人,爱你所爱,恨你所恨,为你驱使,只要你赐我应得之物,我的一言一行,将以你为准,地狱见证!” 他们曾经也对白天明发过这样的誓言,只不过,那个时候更庄重更认真更严肃,场景更宽阔,更平整,场面更宏大,更令人震撼。 那时候的誓言,也比现在更长更详细。 他们现在说这个,不是为了重新发誓,只是为了确认身份,话已经说完,身份已经确认,他们抬起头来,用闪亮亮的目光注视着白天明,像一群热情的萨摩耶。 事已至此,白天明不好把他们赶走,也实在不好辜负他们的一番热情,沉着脸,想了半天,不知应该如何处理他们。 他们眨巴眨巴眼睛,相互看了看,用目光交流了一番。 主人不喜欢我们了吗? 也许我们现在的样子不太正常。 要不要变得更奇怪一点?听说主人喜欢奇怪的。 刚才还不够奇怪的吗?主人好像不喜欢呢。 那可怎么办呢? 不知道。 好难过。 恶魔们眨了眨眼睛,眼中泛起泪光,脸上兴奋的红晕逐渐散去,露出惨白的底色,表情也从激动转为可怜巴巴的难过,好像下一刻就会水龙头一样,哭出声来,再也忍不了。 身后的尾巴逐渐下落,几乎贴在地上,沉默极了。 第18章 看着面前跪了一地的恶魔们,白天明不由自主回忆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大约是他刚刚遇到他们的那段时间。 他们觉得他很弱,他也这么觉得,所以尽量不去打扰他们,但是他们觉得他有趣,所以来挑衅他,他在忍气吞声和冲上去之间选择了冲上去。 毕竟,什么事情都不做,每天像个幽灵一样,在古堡的走廊里晃来晃去,也很无聊。好不容易有恶魔上来挑衅,怎么能放过呢? 对面就被打得哇哇叫,鼻青脸肿了好几个月,倒不是因为他们的自我修复能力特别弱,需要好几个月才能勉强长好,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既然失败了,就得承担后果,最好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敢作敢当,而且,从今往后发自内心,认同白天明,作为他们的主人。 他们是把那些红红绿绿的伤势,当做炫耀的勋章给其他的恶魔看的,其他恶魔一开始看见了,只是惊讶,不明白他们怎么会受那样的伤,后来嘲笑他们,觉得他们很弱,连一个刚出现没多久的恶魔都打不过。 再后来,那些嘲笑他们的恶魔,全都被白天明路过的时候揍了一顿,不管是不情不愿,还是心甘情愿,都笑不出来了。 白天明本来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因为他们的笑声太大了,白天明误以为他们是在嘲笑自己,实际上也差不多,就和他们打了起来。 白天明赢了,他们输了,白天明走了,他们待在原地面面相觑,看着脸上身上熟悉的鼻青脸肿的痕迹,意识到刚刚揍他们的是白天明,一时间笑不出来。 因为,在他们输给白天明的时候,他们就自动成为了,他们之前嘲笑的对象,白天明依然是刚出现没多久的恶魔,但他们已经打不过了,这个事实对他们来说是深重的打击。 他们消沉了几个月,总算调理好了,在见到白天明的时候就精神抖擞了。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做了些什么,吃了些什么,突然就性情大变,总之,那之后,白天明在恶魔中,实在没遇到什么阻碍。 第18章 或许是走神的时间有点长了,白天明忽然听见了哭泣的声音,回过神来。 恶魔们在他面前,依然眼巴巴望着他,他们的眼泪已经从眼睛里流了出来,顺着脸滑落下去,表情看起来像被大卡车碾过,十分痛苦又可怜,但还因为没钱付医药费,所以哪怕身体已经被车轮压成了一滩糊糊,也不得不逼迫自己强忍着的样子。 可怜到这种程度,白天明对他们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恶魔之中的哭泣声,霎时间停顿了一下,一双又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目不转睛望着他。 “擦擦眼泪,起来,”白天明把他们一个个都看了一遍,叹着气说,“先把这里的坑填一填,万一以后还用得上,可不能弄坏了。” 恶魔们连连点头,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弄脏了的衣服,精神抖擞撸起了衣袖,全都是一副马上可以下地干活的样子,兴奋极了。 与此同时,在空间裂缝外面,面面相觑的人族,总算是拍了拍衣服,打算好好交流一番,确认一下现在的情况。 “你们到什么地方去了?”一直待在平原上的人族,对着掉进过空间裂缝的那些人问。 那些掉进过空间裂缝的人,相互看了看,脸色都白了一些,表情是几乎如出一辙的劫后余生,哪怕其中有些人有所控制,本质上区别也不大。 他们用沙哑的声音说了在空间裂缝另外一边遇到的事情。 其他人没有进去过,也没有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亲身感受过,只听他们说得那样神乎其神,根本不相信。 所长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些许不赞同,语重心长,用苍老的声音,希望年轻人迷途知返一样说:“不可能有那么强大的存在,如果有,早就人尽皆知了,难道你们以为强者就是喜欢隐居的吗?就算是隐居的强者,也不可能籍籍无名的。你们一定是出幻觉了。” 进了空间裂缝的那些人,见周围的人不相信,不由得摇了摇头,如果他们不是亲自进去过又出来,只听别人说,他们也是不相信的,倒也没有打算一定要其他人相信他们的意思。 因为他们很清楚这种事情确实难以置信。 但是,所长一副认定空间裂缝,另外一边一定没有那种他们说的强者的样子,让他们感到很是恼火,几乎有点生气。 一个进过空间裂缝的人皱了皱眉,义愤填膺中带点斩钉截铁,嗓子还没有恢复正常,却义无反顾说:“难道是集体幻觉吗?绝不可能!没有那种事!一个人分不出来,一群人还分不出来吗?我们分不出来,你们也分不出来吗?你们根本没有进去过!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另外一个经过空间裂缝的人点了点头:“就算我们见到的那个人,没有我们说的那样强,也绝不会比你们想象中更弱,总之,你们没有亲眼看过,你们什么都不知道,那不会是我们的幻觉。” 经过空间裂缝的人都这样,说其他没有进去过的人都觉得奇怪,还觉得他们或许是受到了一些他们不知道的能量的影响,思维有所改变,皱了皱眉,觉得事情开始麻烦。 如果这些经过空间裂缝的人都因为不知什么能量受到了思维上的影响,恐怕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恢复正常的,更不能融入人群。 所长和身边的没有进过空间裂缝的人交换了眼神,都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这些人这么肯定裂缝对面有一个强者,那他们应该去看一看,只有看见了才知道究竟怎么对症下药,不然,两眼一抹黑,是救不了人的。 人们决定到空间裂缝那边去看一看,不只是为了那些进过空间裂缝的人的精神,也是为了没有经过空间裂缝的人的安全,更是为了,看看那些进去的恶魔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们想知道恶魔的情况,不是因为关心,是因为担心,担心那些恶魔毫发无损甚至更强之后走出来,对他们进行惨无人道的折磨,或者说报复。 为了以防万一,是应该进去看看。 但是要准备好。 在经过一番紧张而快速的准备之后,所长带着一群人,进入了空间裂缝,很快,他们穿过了漫长的距离,眨眼间落在平地上。 众人都有些惊讶,这里如此安全,左右看了看,想要确认环境具体情况,立刻看见了,在附近低着头的恶魔们,又吃了一惊。 现在的恶魔和他们看见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如果说他们看见的恶魔一开始是彬彬有礼的,现在的恶魔就是埋头苦干的。 这些埋头苦干的恶魔头上套着白毛巾,身上穿着黄背心,下半身是红黄色的短运动裤,鞋子换成了便于劳作的,十分透气的款式。 恶魔们在附近走来走去,走来走去,手里拿着锄头铲子之类的东西,低着头,认认真真检查脚下的土地,一脸严肃,低声交谈着,如同在讨论日升月落的大事。 所有人都愣住了。 好半天之后,没有一只认真处理土地的恶魔,抬头看他们一眼,他们终于意识到,这样呆呆站在旁边是不行的。 人们开始小声交谈,甚至为了避免打扰这些恶魔,认真处理土壤,还往旁边让了让,让出了通道。 一个扛着锄头的恶魔从他们身边经过,目不斜视走开了,好像之前和他们战斗起来的那些恶魔里面,根本没有他一样。 “强者呢?”所长欲言又止,终于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转头看向身边的人问:“不是说有一个特别强的强者在这里吗?没看见呢?” 进过裂缝的人一脸迷茫,掺杂了一些好奇,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切,缓缓说:“应该就在附近呢。” “怎么会?这里明明到处都是恶魔。真有强者怎么不出现?”所长摇了摇头,如同之前一样,并不相信。 “也许在旁边监工吧?”那个人笑了笑,语气都不由自主,轻了不少说:“毕竟,来到这里之前,这些恶魔可不是这么老老实实种地的样子。” 所长分不清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因此往周围看了看,正想说什么也没看见,准备带着众人先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其他的之后再说,却忽然顿了顿,慢慢重新转过头去。 这下子,其他人也被引起了注意,顺着所长的目光看了过去,所有人都看见了坐在旁边树荫下石头上的白天明。 白天明坐在那里,手里还捧着一个杯子,杯子是打开盖子的,虽然远处的人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但能看见那里面正在往外微微冒着热气。 白天明大马金刀十分惬意,眯了眯眼睛,一阵微风拂过,他的头发和衣角轻轻动了动,又慢慢落下去,像一片半空中飘零的羽毛。 第19章 黑漆漆的天花板,污秽的地面,血肉和腥臭共同组成的墙壁,夹杂着久久不曾清理的,一种令人头晕目眩且作呕的气味。 五颜六色的霉菌像蘑菇一样在各种缝隙里生长出来,长长的走廊上,尽头有一道上了锁的门,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停在了门口,紧接着,门外响起了开锁的声音,从外面进来的人都知道这个流程。 首先是一扇朦胧的微微泛着绿的糊着一层纱的门,其次是一扇木门,再其次是一扇铁门,实心的铁门后面才是栅栏一样的铁栏杆门。 一层又一层的铁栏杆,密密麻麻堵在那里,恍惚的时候,会让人觉得是软绵绵的藤蔓变成了钢铁,趴在那里死掉了,只留下硬邦邦的尸体,暗沉沉的灰色,一层若有若无的皮,还有底下蘑菇孢子一样的让人不得不避开而且想要咳嗽的粉尘。 门打开了,开门的人低着头站在旁边,微微弯着腰,十分礼貌恭敬,等待着黑暗中的人走出来。 于是那门后的黑暗中,走出了一个同黑暗一般黑的恶魔,头上戴着黑色的绅士帽,脖子上是黑色的蝴蝶结,身上穿着黑西装,脚上是黑袜子和皮鞋,手里还有一条漆黑色的拐棍,很难想象他究竟是要用这东西打人还是指导他人的礼仪。 总不会是指导他自己,因为他看起来根本不守礼仪,虽然不管是从外表还是从行为来看,他都不属于野蛮的类型。 但所有人看见他都会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那就是——他本质是伪装成人形的野兽。 事实上,当他毫不掩饰他的种族,让周围的人知道他是一个恶魔的时候,大部分人并不会因此惊讶,只会觉得尘埃落定—— 就像被宣判死刑后,面对着漆黑的枪口,知道对方会扣扳机,但看着子弹向自己飞来,才会觉得即将结束。 一切理应如此,不值得丝毫意外。 他就是这种恶魔。 萨达停在了最近使用的最拥挤的监狱窗口,面向了监狱中的众人,面无表情,用沉默的目光将他们一一扫过。 要是能现在把这些东西,抽筋扒皮,碾成碎屑,烧成灰烬,那就太好了。可惜,可惜。他答应过的,他不能那么做。太可惜了。 如果东西今天还是找不到,明天就是他们的死期,所有人的。太美妙了!真是值得期待的日子。 第19章 虽然找不到东西,不值得高兴,但如果能用这些废物的灵魂和血肉来铺一条路,他们的存在也不算全无用处。 祈祷丢失的物品,明天之前就能找回来吧。 否则,没有什么东西能救得了他们了。 挤在监狱里的人们,虽然觉得拥挤至极,闷热而潮湿,近乎无法忍受,但在他的目光扫过来的那一刻,还是不约而同,保持了安静,就像是履行一个心照不宣的诺言。 又或者,那其实是本能的启示。 在生存的本能的提醒下,不论他们是否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他们都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保持安静,一动不动,尽可能不要让对方注意到自己,就是这样。 萨达把他们看了看,转身走了,就像来时一样迅速,让人简直搞不清楚他过来究竟是做什么的。 在他离开之后,监狱众人松了一口气,几乎都趴在地上,像一堆软绵绵的被火烤化了的棉花糖,只是外面焦黑,散发着一股苦涩的糊味,难以下咽。 他们相互看了看,脸色有些发绿,尽可能挪开了和其他人的距离,但因为这个监狱并不大,里面的人又太多,他们不得不摩肩擦踵。 在这种糟糕的环境里,不知不觉,他们讨论起来。 “那个人究竟是过来干什么的?” “大约是想向我们问一问知不知道他的东西的消息吧,可是,我们都已经到这儿来了,哪里还有知道的?要是知道,就不会来这儿了。” “可不是吗?我要是知道,早说了,不就是因为不知道,才被关起来的吗?他大约是怀疑我们隐瞒不报吧?他太高看我们的感情了。” “我们哪里有那种东西?只希望他的东西早点找到,早点把我们放出去。不然,这种日子真是糟糕透顶,难以忍耐。” “我也这么觉得。” 幽灵们在监狱里讨论了一段时间,渐渐安静下去。 萨达走在启程的路上,向周围的恶魔问:“还没有找到吗?” “是的。”恶魔们面面相觑,小声回答。 他们也很担心惹他生气。 虽然他现在已经是生气状态了,但他显然是有所克制的,否则监狱里那些东西一个也活不下去,早就灰飞烟灭了。 “去东西消失前最后传来反应的位置看过了吗?”萨达停住了脚步,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语气称得上温和。 “看过了,”其他恶魔战战兢兢说,“但是没有回来,也没有消息,不知道怎么了,那附近有一块人类的领地,也许是正在谈判。” “谈判?”萨达的脸上大约是闪过了一丝冷笑,因此这两个字念得格外缠绵刻骨,带着一种深切的鄙夷和不屑,但因为他的表情不多,看起来反而有一种极其高傲的绅士的样子,更显得目下无尘,嚣张至极。 周围的恶魔都低着头,没有任何一只恶魔敢对他的任何话提出质疑。 “那就让我去和他们谈谈吧。”萨达试图向所有人宣告,他的耐心即将耗尽,但宣告这件事本身,也会消耗他的耐心,所以他根本一个字也不想多说,只是用堪称冷淡的口吻,对其他的恶魔下了令,转身向早该准备好的交通工具走去。 因为丢失的东西,实在是很多年前的老物件了,丢失之后的日子,让他在寻找的过程中不可避免,总是想起,很久以前。 好像丢失的,不只是很久以前的一个东西,还有他对于现在的清晰的感知,以至于,一天找不回那个东西,他就一天难以认知到,现在是现在,以前是以前,以后是以后。 这本来是一个很容易分辨的事情,但现在不是。 暗沉沉的天,暗沉沉的云,暗沉沉的城堡,暗沉沉的花和草,还有那些满地乱爬的,永远长不出眼睛的荆棘。 微不可查的星星在晦暗的云层和遥远的天际之间,偶尔闪烁一瞬间,像一种错觉,或者奇迹,紧接着,又完全消失,好像从没出现过,一切都安静极了。 走在弯曲的狭窄的小路上,只能听见,周围冰凉的风一丝一缕吹过去,若有若无拂过发梢耳间,之后,把不远处的树叶吹得唰唰响,近处的树叶却不动,以至于听见树叶的响声,总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地面的草叶微微摇晃,却发不出什么声音,只能在人经过的时候,像变态一样,用锯齿一般的边缘,蹭过裤脚和脚踝的皮肤,涂抹昨夜里积攒下来的露水。 他顺着小路走进那座城堡,外面半个人也没有,里面也几乎没点灯,他顺着旋转的楼梯往上走,推开了一扇书房的门。 门里倒是点着灯,但那灯光的光实在太暗了,只能照亮书桌,连椅子都照不清,他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走了进去。 头发花白的老人戴着厚实的眼镜,拿着一本泛黄的旧书,正对着灯光,努力阅读,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看他。 他停在了桌子附近,和老人对视,脸上大约是没有表情的,语气充满了公事公办的疲惫和敷衍,很是目中无人:“我来杀你,有什么遗言吗?” “我把城堡给你,能让我多活两天吗?”老人听了他这样冒犯的话,面不改色,毫无怒意,把手里的书慢慢放在桌上,歪头看着他,笑眯眯问。 这似乎是个商量的语气。 他皱了皱眉,觉得对方在浪费时间,毫不犹豫拒绝了:“不行,与其接受别人的施舍,我更愿意自己拿,更何况,杀死上任主人才能得到城堡,我不想留后患。” 停顿了一下,他想起关于城堡的传闻,传说中城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迟疑着说:“除非,你能给我足够抵消我的损失的东西。” 老人仿佛对此早有预料,低下头拉开抽屉,在里面翻找了一阵,找出来一张泛黄的纸,递给他,微笑着说:“我想这个可以。” “这是什么?”他看了一眼,并不伸手去接,莫名提起了一点警惕。 哪怕昏黄的灯光下,一切温暖和蔼,连眼前的老人也没有丝毫攻击力,仿佛只要他轻轻一伸手,对面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你不是知道吗?”老人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看着他,再次把手里的纸向他递了过去,如同伊甸园的蛇一样引诱着,慢悠悠的语调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笃定他一定会接:“这座城堡关于下一任主人的预言。” 那张纸确实对他充满了莫大的吸引力。 他只犹豫了一瞬间,就伸手接了过去,那张纸上画着白天明。 第20章 “有什么事?”萨达回过神来,发现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跪了一地的恶魔,低着头,交换着眼神,欲言又止的样子,因此问。 最前面的那个恶魔,生得斯文俊秀,额头上的角,缠绕着白丝线般的螺旋纹路,十分与众不同,听他问话,立刻回答:“我们已经到之前那些恶魔气息消失的附近。” “那就停下来。”或许是因为刚才回忆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整个人还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时何地,萨达现在的心情格外平静,平静得有点超然物外,如同一切事情的旁观者,面无表情看着他回答。 “地面上的人类十分警惕,”白螺旋眨了眨眼睛,感到心惊胆战,解释说,“他们在地面上聚集,跑来跑去,十分慌乱,好像刚才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但还没有结束,我们恐怕不能停在地面上靠近了。” 因为就底下那些人类的情况来说,只要他们敢靠近,那些人类一定会像吃了炸药包一样跳起来,对他们发起攻击,这是可预见的。 “那就停在半空中吧。”萨达轻轻挑了挑眉,感觉到了不远处空间裂缝逐渐扩大的波动,若有所思,吩咐说。 如果拿了东西的幽灵是从空间裂缝走的,一时半会找不到,倒也很正常。 毕竟,已知的空间裂缝都有人看守,突然出现的空间裂缝,没人知道会通往哪里,那只拿了东西的幽灵,真是运气好啊。 不过,如果今天能找到东西,明天就不能回头,把监狱里的东西都杀掉,好可惜。好可惜。只能算他们运气好了。 天底下运气好的东西怎么就那么多呢? “那是否需要我们,”感受到萨达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若有若无的杀意和遗憾,白螺旋心跳更快了一些,欲言又止,最终仍旧提出了试探性意见问,“先去探查一下具体情况?” “去吧。”萨达微微笑了起来说。 他现在心情实在很好。 不管是即将抓到那只拿了他东西的幽灵,还是即将把他的东西拿回来,又或者如果行动失败,幽灵又跑掉,东西毁掉,他只能回头去杀其他的幽灵泄愤,于他而言,都是值得高兴的事。 他想不出来有什么可不高兴的地方,因此,他现在居然仿佛邻居家的大哥哥一样,显得有两分和蔼可亲,目光温和透彻,如一条敞开怀抱的潺潺流淌的清澈溪水,好像默默注视着路人,告诉他们,就算什么防护措施也没有,直接跳下去,也不会有任何损伤。 第20章 但如果相信了,这样的错误的认知,真正跳下去的人就会发现,面前不是溪水,是深渊,身边的,不是邻居家的哥哥,是刚从邻居家犯罪现场走出来的屠夫。 最绝望的莫过于,当一只可怜的羔羊以为自己逃到了安全的地方,转头一看,发现罪魁祸首就在身边,而且早早就等在这里,完全预料到了逃跑路线和结果,不吓到发疯才怪。 白螺旋领命,转头离开,衷心希望自己接下来的事情不要发生任何意外才好。 深吸一口气,隐藏了身形的白螺旋,靠近了半空中的空间裂缝,这条空间裂缝已经越来越大了。 他们刚到这里的时候,这条空间裂缝还只有半人长,现在他站在这里,这条裂缝已经比一个人横躺着还要长一些。 裂开的缝隙,足够他轻而易举钻进去而不会因为影响到周围的任何人而被发现。 他左右看了看,周围的人满脸焦急,低声讨论着些什么,完全顾不上注意这里。 他在缝隙面前再次确认,之前来到这里的恶魔,最后残留的气息,就在缝隙之中,他钻进了这条缝隙之中。 在仿佛漫长的黑暗之后,他感到前方有光,慢慢睁开了眼睛,试探着往周围看去,眼前朦朦胧胧,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清晰起来。 白螺旋一边试图从眼前模糊的景致中判断这究竟属于哪里,一边眨了眨眼睛,暗想道:这个地方要是人多,应该早就被发现了,如果人少,怎么周围好像到处都是人呢?真是奇怪的地方。 等他能清楚看见周围的情况的时候,他瞪大眼睛,感到不可置信,并试图通过倒吸一口凉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收效甚微。 他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握紧了拳头,整只恶魔都一点一点像打气一样膨胀起来,从一倍体膨胀成了十倍体,冲向了对面。 毫无疑问的,他从缝隙出来之后,落在了小山上,但他并不落在众人面前,而是落在众人身后,一个他们不能第一时间发现,但是他会第一时间看见他们的位置。 白螺旋冲出来的时候,甚至越过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这块石头正是,让他落在这里没有第一时间被人发现的原因之一。 毕竟,就算有很多人背对着这边,也还有一部分人转身或者走动,他们的视线并不完全一致。 如果没有石头,就算是大部分人背对着这边,也不可能发现不了一个突然出现的白螺旋。 白螺旋可不是什么娇小玲珑的,一不留神就会被忽略掉的东西。 他冲出去之后,就把埋头挖地的恶魔们撞了个踉跄。 让你们过来办事,你们跑过来种地?这地是你们的吗?你们就种?这么卖力,不要命了? 被撞到的恶魔们也生起气来。 你刚刚过来的,知道什么?也不多看两眼,也不说两句话,也不了解了解就冲过来,你什么意思?我们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地里的恶魔们把手里的各种东西一丢,紧跟着膨胀成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黑色球球,像一堆长了翅膀的刺猬,或者飘在半空中的河豚,撞击起来。 要说有多么生气,也不至于,所以他们并没下狠手,但要说一点也不生气,那肯定是假的,所以他们也不打算一时半会儿就停下来。 因为是在半空中发生的事情,所以地面上的花花草草并没受什么影响,但不幸的是,他们并没有离开地面太远,所以地面上生长出来的树木免不得要被他们刮到。 本来就不多,也不够高大的树木,被他们这样来回撞击,发出轰隆隆的声音,眼看着就要倒在地上,变成圆滚滚的木材,从小路上滚到山下去了。 白天明一下子从坐的位置站起身,这些恶魔要是一点也碰不到地上的东西,他也就懒得管了,可是他们在那里撞来撞去,完全没有关心一下环境的意思。 这也正常,战斗的时候关心环境,不关心对手,不关心自己,很容易就死了,就算不死,也比其他人更容易受伤。 但是,这不代表白天明能忍耐下去。 要是放任这些恶魔这么打下去,植物也坏掉,土地也坏掉,哪天天上下一场大雨,这里什么依托也没有,一场泥石流冲下去把院子弄毁了怎么办? 他是一点不能不管啊! 按照现在半空中那些恶魔打斗的激烈程度,目光阻止,对他们而言,约等于无,再加上数量庞大,想要厉声喝止,恐怕他们也未必听得见。 看来只好上前去了。 白天明犹豫了一下,他不是很想在一群陌生人类面前,暴露自己曾经当过恶魔,现在还可以随时变回去。 毕竟,人类很不喜欢恶魔,落在这里的这一群,尤其不喜欢,不然,他们也没必要专门过来看看恶魔究竟怎么样。 这些人来到这里,不就是担心恶魔,虽然通过了时空裂缝,大概率不可能再回去对他们做什么,但万一回去了,会对他们造成不好的影响吗?总不会是觉得恶魔在这里出事不好,所以过来想办法救一救。 他们出现的时候的态度可不是那么一回事。 天上轰隆隆的又响了一阵,白天明抬头一看,天上没有电闪雷鸣,显然,那些轰隆隆的声音是恶魔们开始打斗发出来的。 他们已经不满足于相互撞击了,他们开始试图使用魔法攻击对轰,就算打不死,也要打成重伤,打得爬不起来,翻不了身,留一地的血才满意。 但他们要是真的在这里流了血,收拾起来,绝对会更困难。 算了算了,白天明摇了摇头,现在没时间犹豫了,被看见就被看见,反正,这里属于他,这些人类就算想怎么样,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眨眼之间,白天明的额头长出了两只属于恶魔的漆黑的尖尖的角,脸上有一瞬间闪过了恶魔种族的纹路,肤色趋于惨白。 背后长出了恶魔的羽翼,身后是长长的恶魔的尾巴。 一股极强的力量从此地荡开而去。 所有恶魔都在半空中愣了一下,紧接着,就像是一堆被熏得头晕目眩的蚊子一样,一个接一个掉了下来。 不过这一次,没有对土地造成像之前那样的破坏。 白天明看着坑坑洼洼的土地,心里叹了一口气,对晕晕乎乎试图爬起来的恶魔们说:“不许再打了。” 第21章 之前种地的恶魔们听见白天明的声音,都踉踉跄跄四肢并?用?爬了过去,有些恶魔不受控制,变成了小狗的样子,在白天明身边蹭来蹭去,喉咙里呜呜咽咽,是个十分委屈又想告状的样子。 摔在不远处的白螺旋看见这一切的情况感到目瞪口呆,而且亲眼看到一群恶魔讨好一只不知从哪出现的恶魔,更让他觉得惊讶。 他从刚才爆发的气息里确认,阻止他们继续打下去的并?不是萨达,因?此他抖了抖,从地上慢吞吞爬起来,定睛一看,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恶魔,能让这一群恶魔都心甘情愿在这里乖乖种地,被打了也立刻停下来,还能转过身去讨好。 当他看见的时候,他整只恶魔就凝固住了,好像被黄油包裹了,动弹不得,只闻到天堂一般的香气,浑身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这颤抖并?不受他意志的控制,而是他身体的近乎于?本能的反应,他认出人来了。 白天明、白天明、白天明…… 这个熟悉的名?字,被他在心中反复咀嚼之后,直冲大脑,让他瞪大了眼睛,一边颤抖,一边踉踉跄跄,试图靠近。 现在的他和其他的恶魔没什么不同,甚至他比他们更激动懊悔一些,因?为他现在反应过来,这些恶魔之所以在这里种地,完全是因?为白天明,如果是他先来到这里,他也会?听从白天明的命令,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是他既不是第一个来的,也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白天明,他张了张口,眼泪像止不住的倾盆大雨,先掉了下来。 喉咙不由自主哽咽着,仿佛多年以前,独自一人在深夜,那些无法发出的声音,都在现在还了回来,甚至更多。 心里泛起苦涩的涟漪,如同生?嚼了一杯未经处理的咖啡豆,夹杂着过往回忆里若有若无飘来的薰衣草的香气。 在很多年以前,想到白天明,他就睡不着,失眠是常事,对恶魔来说,失眠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因?为一两天不睡觉,他们依然神志正常,可以自由活动,但这不代?表,他们可以经年累月不休息。 毕竟,他们不是无所不能的神。 他们只是论身体素质,无论如何也比普通人类好一些。所以一般人类过一个晚上不睡觉,就会?十分疲惫,而他们还能扛一阵子。 也就是一阵子了。 过了那一阵子,想要继续扛下去是做不到的。 当他意识到,失眠已经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困扰,他已经来不及纠正这个错误的习惯了。 他会?在床上辗转反侧,在深夜的古堡游荡,在空无一人的花园散步,在冰冷至极的顶楼,对月饮酒,痛哭流涕。 第21章 他有时候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因?为失眠痛苦,还是因?为觉得自己以后永远也见不到白天明痛苦。但他可以肯定,痛苦从未消失。 最后因?为完全睡不着,又过于?疲惫,他只能一边流泪,一边点起灯,在灯下练字,练字不需要思考,只需要时间,于?他而言,实在没有比这更适合他在失眠时做的事了。 他一边在纸上写白天明的名?字,一边时不时转头看一眼天空的颜色。 他一开始也写过别的东西?,但他走神的时候总是会?把任何东西?写成白天明的名?字,因?为只有这个名?字是他不需要想也写得出来的。 失眠会?让思维变得迟钝,就像是在海水底下泡生?锈了的机器的零件,就算捡起来也不能用?,就算洗了刷了,也还是烂过的。 不如干净的,那么新那么好用?那么漂亮。 越是深夜,越是安静,他越是无论如何都会?想到白天明,以白天明开始,以白天明结尾,好像他活着只为了这么一个恶魔。 如果真有那么一个恶魔,他偶尔会?想,那个人为什么不出现?之后,他就想起来,那个人不是不出现,只是出现之后,消失了。 没有人能再次找到而已。 这和不出现是有区别的。 但对深夜的他而言,这两种情况又并?没区别,因?为不管是哪一种,他都看不见,听不见,接触不到,白天明。 他唯一能接触到的,就是面前的纸,纸上的名?字,谁都知道的名?字,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完全不是同一种心情写下的名?字。 有时候会?是完全不同的字迹,但实质上不会?发生?变化,他已经不能仔仔细细回忆起自己写下那些东西?的时候,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可是他看着那些东西?,总会?觉得难过。 眼泪把那些纸和名?字都泡透了。 在神志清醒的时候,他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眼泪,在心里和脸上都已经麻木的时候,他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痛。 可是一到晚上,什么都回来了,眼泪回来了,痛苦回来了,神志不清的状态也回来了,好像他已经半只脚踏入轮回,偏偏走不进去也出不来。他卡死在里面了。 如果他察觉不到写下那些东西?的自己有多痛苦,那他就不会?再痛苦了,因?为到那个时候,要么是死了,要么是失去了痛苦的能力。 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怎么样,但他在疑惑自己为什么还活着的时候,也会?想,也许死了就好了,比现在好。 人总是要死的,恶魔也是会?死的,也许死了之后能见面。也许。 运气好的时候,天上会?有月亮,月亮越亮,时间越晚,月亮越是黯淡,越是接近天明,月亮和时钟是不一样的。 时钟只会?把时间的流逝摆出来,却不能让人真切感受到,世界究竟有什么变化,只会?觉得,每天都是一样的,没有区别。 所以他非得看天空不可。 运气不好的时候,天上会?下雨,哗啦啦的雨声响一整夜,更让人睡不着,也更冷,好像那些雨不是落在地面上,而是顺着窗户落进?眼睛,又从眼睛,落在纸上。 练字的纸,就会?被眼泪浸透,只能换一张,但不管换多少张,结果都是一样,一样痛苦,一样潮湿,一样无可挽回。 一切都没能阻止他滑向深渊。 他睁着眼睛,从黑夜清醒到天亮,又从天亮清醒到黄昏,眼睁睁看着黄昏逐渐暗沉,太阳消失,露出月亮,月亮消失,长出星星,最后连星星也消失,云层中泛起曙光。 一日?又一日?,他无数次想,也许不应该这样,可是日?子并?没什么改变,因?为思考和行动完全是两回事。 他努力把自己伪装成正常的样子,听说,人类认为薰衣草有助眠的效果,所以他扯了一块白布,抓了一把薰衣草,做了一个薰衣草味的枕头,放在床上,试图假装自己每天晚上都会?躺在这里,闻着薰衣草的香味睡觉。 但是他看着那个枕头,不由自主想起,人类的葬礼上常有白色的衣服,如果白天明死了,他去参加葬礼,或者?不去,大约也是要给自己扯一块白布的,以作悼念。 他枕在那个枕头上休息,夜里半梦半醒之间做了一个梦,他分不清究竟是好梦还是噩梦,但他依然记得那个梦。 他穿着有帽子的白色衣服,手里提着竹篮,篮子里面装满了纸钱和薰衣草,他把薰衣草拿起来,薰衣草变成了纸钱,他把纸钱拿出来,纸钱变成了薰衣草。 他拿着泛黄的纸钱靠近鼻子,使劲嗅了嗅,他知道自己应该闻到一股老旧潮湿的纸的味道,但是,他闻到一股薰衣草的味道。 旁边好像有人撞了他一下,他抬起头来,看见白天明站在他身边,对他笑了笑,之后往前走,他听见有人说,撒纸钱了。 他把手里的纸钱撒出去,可是那些纸钱,掉出去之后又变成了薰衣草,他看见漫天遍野的薰衣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认为天上飞的是纸钱。 他往前走了两步,看见了一个漆黑的沉重的棺材。至少有八个人背对着他,抬着那个棺材,行动缓慢,步伐沉重,十分艰难的样子。 他看见棺材上,贴着黑白色的,微笑的白天明,他看过去的时候,棺材上的白天明,转了转眼珠,对他微笑,像是在说,我没有死,但这是个秘密,不要告诉其他人。 他点了点头,沉默了,篮子里的薰衣草和纸钱,都已经用?光了,人群停了下来,棺材也消失了,他闻到一股浓郁的薰衣草的味道。 他感觉几?乎要溺死在里面,他醒了,枕头不知什么时候破了,里面的薰衣草长了出来,密密麻麻,郁郁葱葱,十分茂盛,把他的头埋在里面,如同坟墓上生?长出来的一丛花。 他怀疑这些薰衣草想要杀死他,但是没有成功。 他想把枕头丢掉,又有些舍不得,不是因?为他突然喜欢薰衣草,只是因?为,他觉得,也许,再用?一次这个枕头,就能在夜里再见一次白天明,不管是什么样的,什么样的都好。 他留下了那个枕头,那些薰衣草,还有那个每到夜晚失眠时,就会?被他反复拿出来,回忆咀嚼的梦。 第22章 白螺旋走到白天明面前的时候,已经站不住了,他浑身颤抖着扑倒下去,分不清是过于恐惧还是过于期待,四肢没有一点力气,连往前挪动?都做不到,有一种希望看见天明却死在黎明前的感觉。 虽然没有人掐着他的脖子,但他已经开始感到窒息了,眼泪从他的眼睛里涌出来,模糊了视线,整个世界都像是泡在眼泪里一样,苦涩腥咸,模糊不清,他像一条被扔在岸上的鱼一样颤抖着挣扎。 可是,他不清楚自己?在挣扎什?么。 白天明叹了一口气,看他自己?是站不起来了,两步走过去,伸出手,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他一把抱住了白天明,像是溺水者抱住了里面飘来的一根稻草。 他不肯松手,白天明轻轻拍他的后背,算是安慰,他嚎啕大?哭起来,抓着白天明的衣服,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白天明安抚了他,空间裂缝那里却接二连三,飞进来一只又一只新?的恶魔。 现场热闹又安静,仿佛他们在参加一场旁观死者死而?复生的葬礼,哭泣的声音里是分明的喜悦。 终于,小山上站满了人。 最先来的恶魔和人类站在边缘,仿佛麻木一样,面无表情,看着面前的一切,有种游离于世界之外的恍惚感。 实际上,恶魔们心里想的是:我们先来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是我们先来的。早知道会这样,我们也应该上去哭的。可恶!我们又不是哭不出来! 人类欲言又止。这是演唱会还是追悼会?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中邪了吗?从前没听说过,恶魔还会出这种事故。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不会影响到我们吧?我们也要上去哭吗?这不合适吧? 后进来的那些恶魔还围在白天明身边。 一部?分欲言又止,被挤到最外面,一部?分兴高?采烈,一边擦眼泪一边讲话,叽叽喳喳的,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好了好了!”白天明无意听他们继续说下去,一一安慰过后挥了挥手,试探着阻止道:“我们来谈点别的吧?” 恶魔们安静下来,全?都眼巴巴望着他,等他开口。 他扫了一眼地面,干咳一声,暗示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的地面不太平?要不要处理一下?正好工具都还在,一起怎么样?” 恶魔们眨了眨眼睛,虽然并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但是听了他的话,就顺着他的目光往周围看去,发现地面确实凹凸不平,用力点了点头?,表示他说的对,紧接着,争先恐后表态说:“确实应该处理,我们现在就处理!” 第22章 恶魔们说着,低下头?去,连忙从地上把之前四散掉落的各种物品捡了起来,并尝试使用,虽然姿态不甚熟练,但意思摆在这里,他们和他们说的一样,很愿意帮忙。 白天明见他们如此听话,对自己?不用让他们长篇大?论而?感到庆幸,悄悄松了一口气。 不过,恶魔都去干活了,人类还站在一边,一动?不动?,一副等着当木头?人的样子,就算是贴在石头?上面,看起来也分外显眼。 白天明的目光终于落在他们身上。 他早就发现了他们,但是不想理会,因为他们掉下来的时候,没有把地面砸出一堆凹凸不平的坑,没有什?么好理会的。 他那个时候,还希望他们能?知情识趣,看得差不多?了,就自己?回?去,以后也不要再来,但是现在看来,他们是不能?轻易离开了。 他们顿时打了个哆嗦,觉得自己?像是走在大?草原的时候,突然被饥肠辘辘的猎食者盯上了,想找个地方藏,都不知道躲在哪好。 所长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手忙脚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对白天明露出一个表示友好的微笑?:“您好,阁下。” “你是什?么人?”白天明歪头?看着他,已经开始想找个地方坐下来谈谈了。重点不是谈话,而?是坐下来。 刚才的事情真有些耗费心力,白天明觉得自己?很需要休息一下。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十分平静,语气也自然极了,像一个普通人,但是旁观了刚才一系列事情发展的所长,很难真正把他当成普通人看待。 所长看着白天明,反而?莫名想到了天真的残忍这种形容,感觉他像是一只食肉的狐狸,面对自己?的猎物,因为胸有成竹而?漫不经心,所以不必珍而?重之,不必小心翼翼,也不必龇牙咧嘴,做出任何?可能?狰狞的动?作。 实力不足的猎手才会虚张声势,以至于看起来过分哗众取宠,像他这种举重若轻的捕猎者,完全?不必做任何多余的事。 因为一切都轻而易举。 所长看着他这副平静自然的样子,只觉得他是有所倚仗,实力强大?,所以无所畏惧,事实上,情况确实差不多?,也不算所长猜错。 所长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要颤抖,希望使自己?尽可能?体面一些,却依然像一只即将被咬死的老鹿一样,颤颤巍巍,回?答说:“我是警戒所的所长。” 他想了想,不知道白天明独自住在这里,究竟知不知道外面的所长是什?么意思,为了避免造成误解,还是补充说:“我带来这些人,几乎都归我管。” 就算有不归他管的,现在也不会跳出来反驳他,毕竟面对着一堆恶魔和一个不知道是人还是恶魔的东西,当然还是凑在人类之中,会比较安全?。 不管是这个时候惹怒敌人还是让自己?的同伴不高?兴,都是很没必要的,所以,所长说话的时候挺直了腰背,看起来很有信心。 这让他多?了两分镇定。 白天明坐在了旁边的石头?上,遥遥看着他们,拿起自己?放置了有一段时间的水杯,如同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似笑?非笑?问:“那你们来做什?么?” 所长直觉他这个问题是个陷阱,如果?直说是为了追捕恶魔来的,显然会惹怒已经将恶魔收为己?用的白天明,如果?撒谎说是为了看风景,又太不值得信任。 如果?委婉一些,说他们过来其实是为了向白天明这个此地的主人表示,感谢你把我们之前掉进来的人都送回?去,又不知会发生什?么。 所长想了想,还是决定直说,不过,他尽可能?把他们的言行描述得十分无害:“我们住在空间裂缝的另外一边,不知道这边究竟怎么样,所以想来看一看,顺便确定一下进来的恶魔的情况。”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走钢丝,心脏砰砰乱跳,额头?上不由自主渗出细汗,想要抬手擦一擦,又怕被误认为是想攻击,呼吸都急促了一些,感觉自己?马上要犯心脏病,应该提前准备好心脏药才对。 眨了眨眼睛,所长欲言又止,最终尝试着辩解说:“我们之所以要确定这边的情况,也是为了之后在那边,居民的正常生活不会受太大?的影响,没有别的意思。”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们已经像是敞开了肚皮的素食动?物,几乎把自己?摆到任人宰割的地位,削弱了一切攻击性,去掉了一切可能?的引起冲突的东西。 如果?到这种程度,白天明还是要攻击他们,所长想,那实在不应该是他们的错,无论如何?,也怪不得他。 白天明自然能?察觉到对面那种战战兢兢的反应,和如同一根绷紧了随时会断开的弦一样的状态,如果?对面是一群猫,大?概处于即将应激而?又分外防备的过程中。 白天明对他们笑?了笑?:“你们现在打算回?去吗?” 所长满腔戒备遇上这句话,顿时有种短跑蓄力猛冲一头?扎进棉花地的感觉,愣了一下说:“回?去?” 他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有这样的好事,想要立刻答应,又怕是陷阱,犹犹豫豫,试探着问:“真的可以吗?” 他们可是追着恶魔来的。白天明不担心他们回?去之后就带一大?堆的人过来把恶魔围剿了吗? 到时候恶魔跑路了,地还留在这。白天明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最容易受损失的了。 白天明看得出来他们的意思,十分敷衍笑?了笑?,他们对这里不了解,根本不知道,他们不可能?有机会对这里造成什?么真正的不可挽回?的损失,因此白天明并不担心。 今天做的事情和遇上的事情都已经够多?的了,要细细解释,太费力气,他现在不想做,所以,白天明只是对所长说:“可以,走吧。” 所长得了回?答,也顾不得真不真假不假的事了,立刻带着人冲向空间裂缝,准备离开这里。 与此同时,认认真真填土的白螺旋突然抬起头?,看着急匆匆的所长众人,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眨巴眨巴眼睛,转头?看向了白天明。 “有什?么事?”白天明坐回?石头?上,捧着热乎乎的水杯,抿了一口,慢吞吞问。 “我来的时候,”白螺旋欲言又止,“魔王已经来了,就在外面。” 第23章 白天明顿时呛了水,瞪大眼睛低下头去,忍不住咳嗽起来。 喘了两口气,他抬起头,看向刚刚说?话的白螺旋,白螺旋因为他突然的咳嗽而吃了一惊,与他对视时显得有些?呆滞,好像一只走在半路突然停下的呆呆的猫。 白天明站起身来,走到白螺旋身边,眨了眨眼睛,感到不可置信,急迫中有点恍惚,恍惚中夹杂着一些?期待问:“你刚才说?的,其实是假的吧?” 白螺旋笑了:“不是。” 他完全?是如实回答,但正因他如此诚实,白天明顿时像被锤子一把敲在头上,倒吸一口凉气,往后退了两步,坐了回去。 “怎么?”白螺旋往前两步,伸手试图扶他一把,免得他摔到地上,站在他旁边,微微弯着腰,目不转睛,注视着他,一脸关切问。 白天明坐在石头上摇了摇头,感受到极速靠近的熟悉的气息,放弃挣扎,他不想见萨达,因为萨达的脾气,他实在清楚。 很多年前就不好,现在恐怕更不好,看见了他,只会生气,如果?能?不见面还是不见面的好,但既然已?经来了,想必不会轻易回去。 白天明心里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如同接受审判,脸上没有表情,只是有气无?力说?:“没事。” 已?经来了。 话音未落,不远处半空中的那条空间裂缝传出?嘶拉一声,像是上好的锦帛被狠狠撕裂了,又打开了一些?,仿佛能?眨眼间吞掉一头大象。 一团火焰从漆黑的裂缝中突然冲了出?来。 已?经在缝隙面前的众人瞪大了眼睛,猛然吃了一惊,没料到眼看着就能?回家了,还会有这种?变故,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全?都愣在原地,好像被施了木头人魔法一样,一动不动。 白天明站起身来,心里叹了一口气,对缝隙抬起手道:“不要烧了他们!” 那巨大的火焰呼的一声灭掉了,但半空中依然有零零散散的火星子缓缓下落,红艳艳的,十分?漂亮,好像刚放了一个烟花。 火焰燃烧起来的高温,把空间裂缝面前那块空地的空气都扭曲了,站在那里的人们渐渐回过神来,连忙往后退,避开了危险来源。 他们后退的时候,颜色正常的皮肤逐渐升起红晕,不是因为紧张,是因为火焰的高温还没完全?散去。 他们行动起来,更能?感受到那剧烈波动的温度,仿佛一层打湿了的衣服,紧贴在他们的脸上,几乎要把他们脸上的绒毛都烧掉。 第23章 他们有一种?在高海拔地区呼吸不过来的窒息感,使劲喘了两口气,腿上就没了力气,好像刚才呼吸的空气是从腿上抽出?来的,几乎要跌倒在地上,不得不相互扶持。 缝隙里缓缓走出?来一只黑漆漆的恶魔,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出?来之后左右看了看,仿佛在判断地理?位置,一眼看见了不远处的白天明,眯了眯眼睛,来了试探的兴致。 如果?白天明是他认识的白天明,不会接不住他的试探,他可以确认身份。如果?白天明不是他认识的白天明,他可以杀死,正好在杀死其他人之前,热热身。 无?论如何,不会吃亏,也不值得难过。 萨达紧盯着白天明,呼的一声展开了巨大的黑色翅膀,眨眼间冲了过去,飞到了白天明的面前,白天明默默站在那里和他对视。 萨达能?感觉到自己胸膛里忽然涌出?一股难以驱散的悲伤,这股悲伤抽取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没办法继续攻击下去。 因此,他一头撞到了白天明,像警察处理?嫌犯一样,压在白天明身上,面无?表情,甚至有点咬牙切齿,注视着面前的人,泪光从眼中一闪而过。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泪从眼中消失了,平静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了一丝厌恶,他并非没有认出?人来,只是认出?来了,他反而更难过。 如果?认不出?来,他赢了,他就杀了这个人,他输了,他就让这个人杀了他,总而言之,从今以后,不必受苦。 可是,认出?来了,他下不了手,甚至不想挑衅,因为假如对方在他面前难过,他会更难过,他怀疑这是多年前誓言的效果?。 他很多次痛恨,誓言如此不可违背,而且想,如果?人已?经死了,誓言应该已?经算是了结,怎么还有效果?呢?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在人死之后,还恨不得挖坟。 但是如今看来,不是他的错,誓言之所以依然有效果,是因为人还活着,既然人还活着,他的恨意,自然有来源。 怎么能?怪他呢? 如果?他不曾见到这个人,也就没什么好恨的了,如果?这个人死了,他更不会觉得有什么,偏偏这个人,生不生,死不死,走也走不干净,留也留不下来。 怎么能?怪他呢? 他现在笑不出?来,他觉得自己应该高兴的,可是如果?不是努力忍耐,现在他眼睛里的眼泪就会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掉出?来。 他死死掐着白天明的脖子,眼中因为强忍泪水而绽出了红血丝,他的手非常用力,青筋暴起,却控制不住微微颤抖。 他俯下身去,目不转睛,注视着白天明堪称平静的那张脸,心里升起一股越发难以控制的恨意。 为什么难过的只有我?为什么你会突然出?现?为什么抛弃我?为什么让我不高兴?为什么你还像以前一样?就好像过去发生的一切事情,在你眼里不值一提,为什么? 他本?来想问点什么的,随便问点什么,在今天之前,他对于久别重逢的想象,应该是相视而笑,并肩而立,双手交握,如同过去,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相处。 但是现在,想象被打破了,事实果?然和想象不一样,只是和他预料之中的情况,未免太不一样了,他几乎不能?接受。 但好不容易见到了人,也不能?就这么放开,那有点太随意了。谁知道,眼前这个白天明,会不会突然又消失一次呢? 他不想赌,也不愿意去想。 仔细想这种?让他难过的事情,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 他担忧自己一开口会变成哽咽之后哭出?来,但是,他注视着白天明,开口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静,比他想象中还要冷静,好像他们从来不认识一样。 他对白天明,语言近乎挑衅一般说?:“我真希望你已?经死了。”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想,话不应该这么说?,应该更委婉一点,如果?有人要问,可以解释成,我以为你死了,我希望你入土为安。 但是恶魔不讲究那些?,不会有人问他,就好像从来没有人在乎过他究竟在想什么。他可以不解释,本?来也不必解释,那些?话,终究只是想一想而已?。 更何况,不说?出?去,也就是骗一骗自己。 他哪里有那慌张的话中那么好心?他就是恨不得这个人死掉,就是恨不得,这个人被挫骨扬灰,好消解他的恨意。 如果?这个人死了,恨意飘渺,无?有归处,前尘往事,自然可以一笔勾销。但是现在,他真想说?他愤怒极了。 只是那点愤怒和恨意比起来,又实在太微不足道了,以至于他甚至不能?把注意力分?过去一点。 白天明笑了笑,哪怕脖子已?经被他掐紫了,脸上微微发红,却十分?无?所谓,声音带了一点沙哑说?:“你也可以当我死了。” 你既然不怎么喜欢我,那我死了,不是随你的心意吗?你不应该高兴吗?你在难过什么?见到我,所以难过? 那没见到我的时候,你一定很高兴了?就像从来没有见到过我一样,回去高兴怎么样?你愿意吗? 这话像是点燃炸药的火星一样,落在萨达的耳中,激起了他的愤怒,他几乎要跳起来,瞪大了眼睛质问:“你说?什么?” 你居然敢对我说?这样的话?惹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果?然从来不把我放在心上。所以见到我,可以这样无?所谓。 可是我不甘心,我不愿意,我不接受。凭什么?一切事情你也参与,你却能?置身事外?甚至好像真的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你把我们当什么?你把我当什么?你在想什么?你在说?什么?你心里清楚吗?真想仔仔细细问问你,直到你把一切说?清楚为止。 “开个玩笑。”白天明十分?敷衍,对他笑了笑说?。 他们都知道,刚才的话不是玩笑。 不过,表面上总得有个托词。 他们不好在这里打起来。 白天明是不愿意的,他还要回头看看他的花,要是这里的什么东西打坏了,他可高兴不起来。 至于萨达,他来这里也不是为了打架的,但凡他还记得,他就不该在这件事情上,长长久久耗费时间。 萨达闭上眼睛,不由自主想起了,很久以前从城堡的上一任主人手里接过画卷的时候,看着画卷上十分?陌生的人,感到惊讶。 他问:“这个人是谁?” 老人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他,含笑道:“你永远的梦魇。” 第24章 起初的萨达并?不把?城堡里的那张画卷当回事,而且,在得到画卷之后,就把?东西放在了书房的抽屉里,几乎没再看过。 他是在白天明消失之后,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里,突然翻到那东西的,翻出来?的时候,尚且没有意识到自己翻出的是什么。 直到他把?画卷展开,看见白天明的脸。 刚开始,他如同青天白日见了鬼一样,吃了一惊,因为他不记得他在这,放过这样的东西,他不得不仔细回忆起来?。 花了一些时间,他想起来?了,原来?是见到白天明之前得到的东西,怪不得,会那么随意放在书房的抽屉,就像从来?没得到过。 从来?没有。 他念着这四个字,不知不觉想到白天明。 如果从来?没有见过白天明,他现在不会难过。 如果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画卷,他也不至于懊悔,见到人的时候居然没有立刻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以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平心而论,做了恶魔之族的王,他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不管是荣华富贵,还是寿命悠长,他都得到了,他不该难过的。 可是白天明,于他而言,就像是一个永远好?不了的伤疤,他看见一次痛一次,碰到一次痛一次,想要挖掉腐肉,却总也挖不干净,想要重?新敷药,却是药石罔效。 可笑,可笑至极。 “白天明,”萨达缓缓睁开眼?睛,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如同恨不得一口咬上去,像狼像狗像鳄鱼一样,把?这张脸撕碎,他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白天明。” 萨达忽然笑了。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 萨达从他身上起来?,并?对?他伸手。 看起来?情绪已经?稍微稳定了。 白天明挑了挑眉,握着他的手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巴。 萨达恢复成了平日里斯文败类的样子?,拍了拍衣服,那衣服眨眼?间,如同他刚出现时一样整洁。 他单膝跪在地上,拉住白天明的手,如同多年以前宣誓效忠一样,面色诚恳认真,只是眉间微蹙,仿佛多年的风霜终究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使他添了一丝雾蓝色的朦朦胧胧的忧郁,整个人的攻击性一下子?弱了很多:“您当初简直是抛弃了我们,但是没关系,我们永远爱你?。” 第24章 他说着,低下头去,吻在那只手的手背,低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表情,如同这是一个纯粹的完全出于礼貌的礼仪。 但不可否认,白天明在他低头的那一瞬间,察觉到了他突然冒出来?的攻击性,大约是他没控制好?。 事情突然好?像变得有意思一点了。 白天明控制着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脏,免得自己因为蠢蠢欲动的好?奇,就趁着有空的时候,去撩拨现在明显还没有完全恢复平静的萨达。 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白天明看得出来?,萨达是在极力克制,否则,刚才那么一小会儿时间,可不够发疯的。 “好?吧,”白天明想了想,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以一种理论上不会让任何人生气的姿态说,“你?起来?吧。” 萨达从地上站了起来?,因为距离实在太近,白天明能看见他的眉尖跳了跳,像是有所不满,但不太搞得清楚,他究竟哪里不满意。 因此,白天明有些疑惑。 萨达被白天明用疑惑的目光注视着,忽然笑了。 你?不明白我为什么不高兴?你?如此坦然,如此平静,如此将我视之无物,难道还要我高兴?哪里值得高兴?你?看我像是,高兴吗? “我能问一问,”萨达用一种含着若有若无的恶意的微笑,压着一丝不被理解的怒火,望着白天明问,“您现在叫什么名字吗?” 躲在这种地方,可不像是没有隐姓埋名的样子?。 “我的名字和?以前一样。”白天明知道他问这个问题的意思,心中失笑,沉默了一会儿,慢吞吞回答说。 “那么,”萨达点了点头,也不失望,仍旧笑着,用一种缠绵悱恻又仿佛毒蛇绕颈一样的语气,阴森森问,“我应该称呼您为,白天明陛下呢,还是我亲爱的主人呢?” 你?是想要我的王位,还是要继续当我的主人?又或者,两个都要?那也不是不行。只看你?,能不能拿得住罢了。 在很久以前,如果你不离开这些东西本来也都是你?的,可是你?走了。总不能这也怪我吧? 还是说,你?不在意我,不在意他们,也不在意自己究竟是什么?那你?究竟在想什么?你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看见我,看着我,因为我,难以平静? 白天明听出他的意思,沉默了。 也没有很想要他的东西,也没有人想让他不高兴,但他情绪波动这么剧烈,要说毫无关系,那也撇不干净。 真是冤孽。 不远处,所长众人本来?是要走的,但是被火焰拦住了,没走成,现在白天明和?萨达两相对?峙,看起来?剑拔弩张的,所长众人也觉得不安全,不知道现在走会不会再次被拦下来?,或者因为他们的战斗余波而受到伤害,因此不敢轻举妄动。 “我们要不要上去提醒他们一下?” “提醒他们什么?提醒他们,我们还在这里?提醒他们不要忘记,我们是他们的敌人,应该赶尽杀绝?我们是追着恶魔过来?的!” “现在魔王在那里,一大群恶魔也在那里,甚至恶魔的主人,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我们上去跟他们说话,不是羊入虎口吗?” 众人面面相觑,觉得好?像没什么可做的,不如安静休息一下,等能说话的时候再说话,便沉默下来?。 紧接着,他们听见了白天明的名字。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都感?到不可置信。 “你?们听见了吗?” “我听见了,你?呢?” “我也听见了,怎么会这样,我宁愿怀疑我的听力有问题,也不愿意相信我刚才听见的东西是真的,是重?名重?姓吧?” “也许是吧?” 人们突然安静下去。 他们取名字通常是照着圣典取的,圣典上有许多的小故事,每一个故事,都有许多角色,每一个角色都有名字,他们从圣典上取名,既方便又好?记,还可以说源远流长,称得上是有来?历,一般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是圣典,第一章 节,是一个众所周知的非常短小的故事,这个故事里,有一个十?分重?要的角色,名字就叫,白天明。 圣典的前言明确写着,这个故事是真实发生的,故事里的人是真实存在过的,故事里的人对?圣殿有不可或缺的作用和?功劳,所以,禁止任何人使用这个故事里这个人的名字,做自己的名字。 因此,重?名重?姓的人有很多,叫这个名字的,独一无二,而且,没有人见过。 听说最?开始有人想要挑衅圣殿的权威,所以专门用了这样的名字来?称呼自己,还要求周围的人也这样叫自己,就好?像正?常使用名字一样,使用这个圣殿禁止使用的名字。 圣殿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并?且派了人出去,处理这件事,那个人在行踪被确定之后,立刻死掉了,是由圣殿的人处死的。 理由是:挑衅圣殿、不尊圣人、藐视圣殿法?。 并?且,从那以后,圣殿宣告所有人,胆敢故意使用这个名字,向?圣殿挑衅的,圣殿任何人,有权即刻将此人处死。 为了避免错杀错判,毕竟这是很严肃的事,也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不能太轻易下结论,只要圣殿得知有人使用这个名字,就会派人去问,是否知道这个名字不能用,如果不知道,就现场科普,再次确认。 如果知道,是否愿意改,如果愿意,而且以后也不再用这个名字,那就什么事也没有,但如果答应了还要用,那就非死不可。 如果有一群人想通过这种办法?污蔑一个无辜者,并?导致其死亡,圣殿会在确定事情真相之后,清理掉恶意使用这个名字的那群人。 至于,无辜者,圣殿通常进行警告,之后放走。如果倒霉遇上第二次,那就会被罚,终身在圣殿进行苦役,总不会遇上第三次。 这个条例现在还张贴在圣殿大门入口的墙上,每一个圣殿的门口都贴着,只要进去,就一定会经?过,一天看不见,两天看不见,每天进去,总有一天会看见。 更何况,只要进去了,圣殿的神父就会拿着圣典,向?着坐在座位上的居民?,讲经?论法?,一定会讲到贴在圣殿门口的那张条例。 就算是瞎子?,只要还听得见,绝不可能不知道。 久而久之,故意违反这个条例的人,都没有了。 叫这个名字的人,也没有了。 所长在震惊惶恐中,回忆起了圣典里的那个故事。 风雨如晦,天地交织,七星连珠,神从海中醒来?,睁开了双眼?,宇宙震动,一切即将破灭。 白天明手持圣典,布下法?阵,倾刻间,天清气朗,一切如旧。 第25章 “在很久以前,”所长喃喃自?语,“白天明?等于?光。” 光明?驱散了黑暗,智慧驱散了愚昧,一切有了形状,世界刚刚开头,人类混迹在各种种族之?中,圣殿由此建立,圣典从此开始编写?。 他想起很久以前,他还是个小孩子,因?为没钱上学,所以混迹在圣殿里,以期获得每天的免费馈赠,通常包括食物和课堂。 神父站在三尺高的讲台一样的位置上,背后是圣殿的墙,面前是一个桌子,桌子上面通常会有一杯水。 桌子下面会常备一份公?用的圣典。 谁来都?可以翻,但是禁止带走和损坏。 他有一天实在太无聊,又很饿,但是没有钱,于?是溜到了圣殿里面,恰好没过一会儿,神父就来了,带着一本极其厚重的圣典。 那是神父自?己?的东西,他大约不爱用放在桌子里面那个公?用的圣典,觉得那是别人的东西,而且有很多人用过,所以不太干净。 虽然大家使用的时候都?很小心翼翼,努力?保持清洁,从表面上看,那本书很正常,不存在不干净的情况。 圣殿的仆人带着食物出现,分发给在座的每一个人,除了站在高处的神父,如果他想吃东西,他会有东西吃的,但他马上要讲他想说的东西,所以他暂时是不吃的。 因?为吃东西的时候说话,不管是对食物还是对他要说的话,都?不太尊重,他是这么认为的,也是这么做的。 住在附近的人都?知道这个神父的习惯,所以没人催他,快点?吃饭或者快点?讲。 幼年期的所长领到了一份食物,一杯牛奶和一个面包。 面包有点?干,有点?硬,只加了一点?好像凝固了的白胶一样的调味料涂在最上方,但只有一个指甲盖那么大,上面贴着比指甲盖还小一点?的,粉红色的肉。 那个肉也硬硬的,很瘦,没有一点?油,嚼起来干干的,算不上好吃,不过,毕竟是整个面包里唯一的肉,用来解馋还是很好的。 调味料没有什么味道,只是很油,好像整个面包的油都?放在里面,只要一不小心咬破了调味料,调味料就会像一个被刺破了的包一样,把里面装的油都?漏出来。 第25章 虽然调味料是调味料,肉是肉,但是这两个东西放得很近,所以混在一起吃的时候,可以假装调味料的油是从肉上渗出来的,那样肉就会好吃不少,调味料也不会太难吃。 但为了避免被人误会,他一定要强调一件事,就算把调味料和肉混在一起吃,这两个东西也泾渭分明?,在咀嚼的时候都?仿佛不会融合在一起,好像是在吃塑料跑道和汽车尾巴后面凝固了的油。 不过,或许是口感上太糟糕了,味道上没什么可退步的余地,就是普通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的东西。 年幼的所长一边喝牛奶一边啃那个小小的干干硬硬的面包,站在上方的神父,翻开了随身?携带的圣典,开始向大家讲述,里面的故事。 “众所周知,圣典的第一个故事,只有一个角色有名?字,这个角色的名?字是白天明?,我们今天从这里讲起。”神父的嗓子有点?沙哑,似乎是生病了,但并不妨碍他说话。 他看着自?己?手里翻开的圣典,虽然因?为生病而感到不舒服,但是,目光平静,神色坦然,面上不由自?主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所长看着他,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疑惑:圣典天天都?带在身?上的,翻开就这么高兴吗?还是因?为能够向其他人讲述里面的故事才高兴呢?这又有什么可高兴的? 还不如多来一杯牛奶。 因?为通常一个人只能有一个小面包,牛奶却偶尔可以多一点?,所以,那个时候的所长只有这一点?小小的愿望。 在他吃饭的时候,他尤其会觉得饿,饿的时候,就会控制不住想东想西,想到的一切东西,最后都?落在食物上。 他恍恍惚惚的时候,总会想:有饭吃就是天底下最值得高兴的事了,如果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怎么吃就怎么吃,直到自?己?愿意停下来为止,那就更好了。 神父讲了那个故事,开始逐渐发散:“因?为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所以很多东西都?很模糊,但这不代表那是没有发生的。” 底下就有人问了:“神父神父,我看这个故事里面,白天明?只是画了一个法阵,也没做什么别的事情啊,这也值得写?在第一页吗?” 神父笑了笑,那是一种不以为意的温和的笑,大约有一点?轻蔑,但高傲更多,所以没有丝毫的攻击性,仿佛面对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流浪猫,因?此有格外多的宽容和耐心:“因?为当时除了他,没有任何人知道那个法阵。” “可是,”又有一个人问,“现在的很多法阵都是从前遗留下来的,从前的人应该比现在更擅长使用法阵,怎么会除他以外?没人知道?” 神父大约是在从前已经遇到过许多这样的问题,因?此,心中早有答案,面上不疾不徐微笑着说:“因?为这个法阵第一次出现是由他画出来的。” 这个时候,又有人问了:“这么说,这个法阵是他创的?” “可以这么说,”神父轻轻点了点头,笑了笑,“但是,他本人不这么认为,他说,那个法阵是他偶然从梦中看到的,既不是他创造的,他也不确定是否真的有效。” “他不清楚是不是真的有效果,怎么敢用呢?”所长忍不住问。 他一点?不怕没有效果,所以被大家活撕了吗?还是那个时候大家那么讲道理?听历史?的时候感觉不出来呢。 神父看向了他,眯了眯眼睛,笑道:“第一个故事大家应该都?很熟悉吧?那你?们也应该记得那个故事的背景?” 所长点?了点?头,他听过很多次,因?此记得,回答说:“记得,背景是风雨如晦。” 神父点?了点?头,对他的回答表示赞许和肯定,微笑道:“那个时候大家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死,只有他说,也许还有机会,就算想要不相?信他,也不妨碍试一试。” 所长若有所思。也对。就算这个法阵没有效果,事情也不会更糟糕。如果有效果,大家都?可以活下来,一场豪赌罢了。 事实证明?,他们都?赢了。 神父讲完了课,带着圣典走了,临走之?前,给了他一杯牛奶,告诉他,那是给他提问和回答问题的奖励。 从那时起,白天明?这个名?字就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使他久久不能忘怀。 他一方面因?为圣典上的各种事迹对此人产生崇拜之?情,又因?为那些事迹过于?离谱而对记录产生怀疑。 他想,也许大部分是真的,但是经过修饰之?后,就不太真了,可以相?信,但不能完全相?信,那么,这些东西拼凑起来,就是白天明?了。 一方面因?为那多出来的一杯牛奶,他在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总觉得饿,好像这个名?字已经和饥饿联系起来,不分彼此。 哪怕他现在已经不是一天之?中,只能到圣殿,祈求一份免费食物的孩童。他现在有很多东西可以吃,但终究是不一样的。 很多年前的食物和现在的食物,饥饿的食物和满足的食物,奖励的食物和应得的食物。他怎么能把它们混为一谈呢? 所长注视着不远处的白天明?,神情恍惚,他没想到这么多年以后,他居然是在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充满恶魔的地方,听到白天明?的名?字。 他不由得喃喃自?语:“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也许只是住处太偏僻了,所以不知道情况才会用这个名?字吧。” 他这样说服了自?己?,因?此不再想那些过去的事,好像它们已经不存在一样,但他知道,过去就是过去,存在就是存在,永远存在。 所长眨了眨眼睛,心情十分复杂又逐渐平静。 白天明?注视着面前的萨达,并不清楚眨眼之?间,所长就已经完成了对过去的回忆,对白天明?而言,以前的事情,最好不要记得。 因?为太多了,太杂了,太不无聊了,他虽然是因?为太无聊才出去的,但是,在一切平静之?后,外?面也开始无聊,他才回来的。 在无聊的环境里,回忆不无聊的事情,对他而言是一种折磨,他不要做那种事。 他对现在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满意,因?为还没来得及深切体?会在这块土地上的无聊的日子,周围的人就一波接一波来了,把平静的生活,塑造得波涛起伏,他很难无聊。 在有事可做的时候,他不想关心别的,那太累了。 所以不管他是不是会被人类之?中的谁认出来,他都?不想关心,更何况,他不觉得这些人之?中有认得出他的,否则,早该上来质问他了,就像站在他面前的萨达一样。 见过他而至今还记得他的人,在这里重新看见他的时候,不会无动于?衷。 所以,这种意义上说,他对周围的那些人很放心。 第26章 “这?个问题这?么困难吗?居然?要?思考很久?”萨达微微挑了挑眉,若有?所思试探道。 “不难,”白天明笑了笑,一副十分温和的?样子?,“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也可以?像以?前一样,总之,都随你。” “那好吧,”萨达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似笑非笑道,“主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像是含了一个正在融化的?棉花糖,甜腻腻的?,有?种若有?似无的?软,还有?滚烫灼热的?棉稠。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挪开目光。 在很久以?前,萨达确实是这?样称呼白天明的?,只不过,那个时候和现在不太一样。 虽然?现在的?白天明也搞不清楚,那个时候的?萨达为什么,对?他有?种百依百顺的?好,但是白天明很清楚,那个时候他们之间没有?对?峙,没有?剑拔弩张,没有?痛苦,也没有?横亘在中间的?空白的?过往,像卡在喉咙里的?一根鱼刺,吞也吞不下去,拔也拔不出来,只是痛,无时无刻都在提醒,过去的?就?是过去。 过去的?不会回来,也不能消失,只是在那里。 在白天明出现在萨达面前之前,萨达在恶魔之中,也算一手遮天,他有?足够的?权利和时间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彬彬有?礼的?绅士。 因为他不满足自己?的?权利,只在恶魔之中,他打算把?试探的?触角伸向人类,人类总是会倾向于相信和自己?更相似的?存在。 有?一天,他和往常一样,打扮成人类的?样子?,去人类的?集市上,因为听说那个集市上有?一个非常灵通的?观测者。 或者说,是占卜者。 他是去找那个人的?,那个人在一个黑漆漆的?矮矮的?小房子?里,仿佛没有?点灯,进去之后,一片模糊,只有?桌子?上的?水晶球,微微反着光,证明这?里面确实是开了灯的?。 占卜者穿着一身长袍,头上戴着帽子?,整张脸被帽子?的?阴影遮盖住了,坐在对?面的?时候一点也看不见。 第26章 萨达对?占卜者的?面容不感兴趣,他只是坐在桌子?的?对?面,向占卜者问:“听说你这?里,什么都能占卜,是这?样吗?” 占卜者低着头,看着水晶球,如同看着世?界地?图,声音冷静而?苍老?,带了微微的?长期工作后的?沙哑,慢条斯理回答:“是的?。” “我想占卜一下,”萨达迟疑了一会儿,缓缓说,“我自己?。”我的?快乐。 恶魔是非常情绪化的?物?种,但正因如此,完全可以?证明他们应当是有?充沛的?情绪的?,可是他不一样,他的?胸膛是空的?。 他有?心脏,他的?心脏在跳,可是,平时,他高兴不起?来,就?好像大多数时候,他也根本不难过。 他的?情绪对?比周围的?其他恶魔,就?像是干涸的?沙漠和一片的?汪洋。这?对?他的?生活并没有?造成什么阻碍,但他想知道,他是一直这?样,还是以?后也许会有?所改变。 这?会对?他安排之后的?事情有?所帮助。 他怀疑是上一次战斗的?时候被敌人甩了一发诅咒,所以?变成这?样的?,他现在还记得,那个敌人诅咒他时说的?话。 那个人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看着他,脸上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发红,声音极其沙哑,听起?来就?像是树枝上的?乌鸦,呼吸急促,胸膛起?伏,充满不怀好意的?恶毒,像毒蛇准备把?毒液注入猎物?的?血肉之中:“我诅咒你,你的?快乐会从你的?胸膛里流走,当你再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它属于你的?敌人。” 他听完了这?话,并不觉得这?是多么大不了的?事,他的?敌人用尽全身的?力气施加了这?个诅咒,下一刻,就?死去了。 他站在古堡暗紫色的?地?板上,默不作声看着面前已经苍白的?尸体,心想:虽然?没有?快乐或许是一件糟糕的?事,但是,总比像这?样,输给敌人,躺在地?面上,一动不动死去,要?好得多。 起?初他并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后来他察觉自己?的?情绪确实有?所变化,所以?,他找到了占卜师。 占卜师在帽檐下的?阴影中眯了眯眼睛,注视着他问:“你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呢?” 你想找回你丢失的?快乐,提前见到你的?敌人,还是让你的?敌人死在见你之前,让你的?快乐继续流失下去? 萨达沉默了一会儿,他觉得区别不大,想了想,还是早点见到比较好,正好让他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真的?受到了诅咒的?影响。 “我想见到它。”我丢失的快乐。如果有那种东西的?话。萨达面色平静说。 占卜师似乎笑了一声,随后用苍老的声音向他问:“我要?收取占卜的?报酬才会给你占卜,我有?看中的?东西,你愿意给我吗?” “什么?”萨达看着占卜师问。他不觉得自己?付不起?代价,他只是有?点好奇,什么都能占卜的占卜师会从他这里收走什么代价。 “我要你很久以后的快乐,一段时间,”占卜师慢悠悠说,“用快乐换取快乐,这?很合理。” 萨达眨了眨眼睛,反正现在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痛苦的?地?方,就?算以?后再次失去快乐一段时间,大约也不过如此,同意了:“好啊。” 占卜师苍老?的?脸上微微露出笑容,点了点头,使用了他的?水晶球,水晶球开始发亮,各色雾气在水晶球中旋转不休。 一段时间之后,水晶球的?光芒开始逐渐削弱,水晶球里的?雾气,逐渐失去颜色,并停了下来。 占卜师收回手,慢吞吞注视着萨达说:“你从这?里离开,回到地?狱,当你见到恶魔的?时候,你就?会见到你要?的?东西。” 萨达缓缓眨了眨眼睛,将?信将?疑,站起?身来:“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占卜师点点头,闭上眼睛,仿佛十分疲惫:“我已经收取了代价,你走吧。” 萨达离开了占卜师的?占卜住所,在回地?狱的?路上,察觉有?人杀死了他的?分身,取走了他的?心脏,后来,见到了白天明。 他见到白天明的?时候,快乐源源不断涌了回来,他就?知道,不会有?错了,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他想起?了那个诅咒,诅咒说,他的?快乐属于他的?敌人,那么,杀死白天明,他应该可以?拿回他的?快乐。 他是想杀白天明的?,但是,拿着白天明的?心脏的?时候,他被快乐控制住了,他觉得,他没有?必要?把?白天明认为是敌人。 既然?如此,白天明可以?做他的?主人,他们不再是敌人,诅咒,自然?不会再成立。 直到白天明离开的?前一天,萨达都没有?意识到,占卜师从他这?里收走的?一段时间的?快乐,究竟是哪一段时间,甚至有?些怀疑,占卜师是不是没有?收取代价,就?让他走了。 白天明离开之后,他就?明白了,原来是这?一段,他得不到快乐,只有?痛苦,还有?一天又一天,如阴雨天墙角的?霉菌般,滋生起?来的?恨意。 现在白天明就?在他眼前,那种奇怪的?,糟糕的?快乐又回来了,他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是想恨白天明的?,可是,白天明站在他面前,他就?恨不起?来,那么高兴的?事情,有?什么可恨的?呢?白天明什么都不知道。 他也很想高兴,可是,看着白天明一无所知的?样子?,他又高兴不起?来。那么痛苦的?事情,为什么只有?我这?么痛呢? 萨达闭上了眼睛。 白天明看他阴森森的?样子?,不太敢靠近他,但看他脸上复杂的?神情一闪而?过,大概也猜得到,他曾经有?多难过。 略一犹豫,白天明靠近了他,拉住他,他猛然?睁开眼睛,如同被炭火烫了一下,看着白天明,神情中有?十分的?惊讶。 白天明对?他笑了笑:“千里迢迢赶过来一定很累吧?要?不要?在旁边坐一下?” 萨达一时没有?说话,但他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他没料到白天明还能像从前一样对?他,毕竟,从前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白天明没有?忘了他,在他意料之中,但是,他刚刚试图杀死白天明,这?是事实,白天明也不在乎吗? 白天明在他愣神的?时候把?他拉到了旁边的?石头上坐下,顺便坐在了他旁边,揽住他的?肩膀,把?他拉向自己?,低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在乎。” 萨达一眨不眨望着他,脸上笑了一下,是个有?点苍白的?表情,像是一无所有?,站在悬崖上,后背空空如也,声音沙哑问:“不在乎?” 所以?你也不在乎我吗?不管我怎么样,在你眼里,像是不存在? 白天明为他钻牛角尖的?想法叹了一口气,松开他:“我知道你杀不了我。” 萨达笑了起?来,像是在夏天里喝了一整瓶的?薄荷柠檬汽水。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从石头上滑下去,连身上那件量身定制的?服装,都起?了褶皱。 白天明扶了他一把?,他把?头埋在白天明的?怀里,闭上眼睛,把?人抱住了,声音忽然?消失了,呼吸也消失了,尾巴缠绕在白天明的?手腕上,像是趴在墙上的?爬山虎,鲜血般的?粉色,从黑漆漆的?绒毛透了出来。 第27章 只听唰的一声,萨达打开了翅膀,把白天?明裹在了中间,就像是用面包糠裹住了一个剥了壳的圆圆的白鸡蛋。 他抱住白天?明,闭着眼睛,喃喃自语:“我突然觉得有点饿了。”我想把你吞下去,如果能把你吞掉,就不会再难过了。 白天?明抱着他,十分温柔说:“你可以试试。”大不了把这具身体丢掉,再换一个新的,这种事对?白天?明来?说很?简单。 白天?明伸出手,把萨达凌乱的头发,从眼前拂开。萨达睁开眼睛,目不转睛看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道:“我开玩笑的。” 我很?认真?。只不过,我不能那么做。我舍不得,我下不去手,我不敢。真?难以置信。事情居然会到?这个地步。以前我从不觉得会有这种事,现在没有也?有了。 他闭上眼睛低下头去,抱住白天?明说:“我想休息一会儿,一会儿,在这陪我吧。”他看起来?好像困得快要睡着了。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说:“好。” 宽大的翅膀里安静极了,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四四方方的黑色骨灰盒,没有任何装饰,盒子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白天?明,一个是萨达。 终于等不下去的人族试探着向恶魔们?靠近。 所长率先问:“你们?都不担心的吗?那两个人,一直没有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安静极了,很?让人怀疑啊。”真?的很?让人怀疑是不是死?了。 第27章 恶魔们?面面相觑。 “没有关系,也?许只是休息。” “我们?也?蛮累的。” “虽然恶魔很?少把翅膀打开成这个样子,更少把除自己以外的恶魔包裹进去,但是想这么做也?不是不行,这又?不会怎么样。” 恶魔们?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十分平静,甚至透露出隐隐约约的赞同的意思,点了点头。 恶魔们?通常很?少把翅膀完全展示出来?,因为完全打开的翅膀实?在太大,在狭窄的空间里放不开,在宽阔的空间里又?不够安全。 所以,如果他们?要这么做,往往会先找一个安全的房间,这个房间不必很?大,如果在他们?张开翅膀之后?刚刚好,那就很?合适,就像是一个棺材刚好放一个人的尸体一样,不多不少,恰如其分。 虽然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在一个不熟悉的不封闭的地方,张开翅膀,把另外一只恶魔包裹进去,是一件值得惊讶的事,但是考虑到?,萨达是那么强的一只恶魔,寻常的危险不会对?他造成阻碍,白天?明又?是那么特殊的一只恶魔,不管什么事情发生在他身上都不奇怪,这一切就不值得惊讶了。 面对?萨达和白天?明,恶魔们?有超乎寻常的包容性。 人类是不知道这些的,看恶魔们?的样子,还以为这是很?寻常的事,也?就点了点头,不再继续问下去,打算另外找时间提离开的事。 毕竟现在离开好像会被视为有攻击性。他们?可不想平白无故打起来?。尤其是对?面有两个超强战斗力,现在未必打得赢的情况。 最?好不要打起来?。 人们?在心里默默祈祷。 白天?明在萨达的羽翼下,呼吸着和往常应该没什么差别的空气,闻到?了远处田地里的花香,深吸了两口气,忽然觉得,嗅到?了近处萨达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种寒凉的气息。 白天?明把鼻子凑到?了萨达的脖子旁边,嗅了两下,缓缓皱起眉头,确认了那种陌生的令人恐惧的气息的来?源,带点微妙不满说:“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萨达闭着眼睛抱着他,仿佛还沉浸在一个梦中,不愿醒来?,慢条斯理回答:“古堡里,月光的味道。” 萨达顿了顿,缓缓睁开眼睛,注视着白天?明,似笑非笑,又?带点回忆说:“大约在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一天?,我意识到?地狱的月光实?在很?亮,几?乎晃了眼睛,像荒野上无人收敛的白骨,惨白一片,和你很?配,又?冷又?漂亮,从那以后?,我看见月光就会想到?你。”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不由自主沙哑下去,仿佛过往数不清的眼泪正从他的喉咙里,一点一点经?过,垂着眼睛,神色晦暗不明:“你不在我身边,我又?不知道你究竟在哪,没办法找你,只好晒晒月亮,有月亮的时候,月光总是在的。” 他的声音颤抖了一下,他察觉了,止住了话头,眼眶红了一圈,紧接着,他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表情恢复正常,甚至露出笑意。 那是一种轻松的刻意活泼的表情。 他大约没有在别人面前露出过这种表情,所以意外显得有点羞涩,以至于,笑容中的悲伤被掩盖了,苦涩也?微不可察,似乎消散在了那些过往的回忆之中,不可捉摸,不可明说,不可见,不可听,不可闻。 白天?明看着他,睁了睁眼睛,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只箭射中了胸膛,穿心而过,不知所措,几?乎倒地。 白天明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 萨达飞快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复杂,揣摩不出他在想什么,脸上已然恢复平静,莫名有些忐忑不安,若无其事一般接着说:“但是,有时候月亮是不在的,所以,我在古堡里,找了一个空房间,布置了汇集月光的阵法,不分日夜,阵法会吸引月光,我想你的时候,就待在里面,直到?不得不出去为止。” 白天?明张了张口,想问他如果有事要做怎么办。 他猜到?了,立刻笑道:“大多数事情都不必我出面,所以我会在那间房间里,把事情处理掉,如果一定要出去,我也?会尽快回去,久而久之,那个房间于我而言,也?算是个修炼的绝佳场所,我觉得很?好。” 白天?明闭了闭眼睛,心情复杂,就像看见自己家小猫浑身脏兮兮从草丛里窜出来?,身上还带着几?片树叶子,刚想数落两句,发现猫嘴里叼着前阵子掉的金戒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想来?想去,白天?明只能在心里叹一口气,随后?睁开眼睛,对?萨达目光温和说:“月光虽然很?好,时间久了,却也?有寒凉,寒凉过盛,对?你的身体不好,你还是稍微注意一下吧。” 萨达注视着白天?明,看出他现在的态度已经?比刚见面时软了很?多,胜券在握般微微一笑:“我知道,只是,你不在身边,我也?没什么可消遣的,你要是担心我,跟我回去怎么样?” 萨达几?乎不敢看白天?明的眼睛,怕他拒绝的时候,冷漠从眼睛里溢出来?,声音低了很?多:“有你看着我,我不会去的。”但如果你不愿意,你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管我呢? 白天?明沉默了一会儿,对?他说:“我恐怕暂时不能跟你回去。”这话已经?很?委婉了。否则,他可以直说,我不会回去。这句话,绝对?比他刚才说出来?的那句话,更伤人心。 萨达猛然抬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平复住胸膛中波涛汹涌的愤怒和怨恨,盯着白天?明,仿佛想从他的脸上看出原因,几?乎有点咬牙切齿,脸色刷的冷了下去,好像阳春三?月的风,刚才还是温温柔柔的,眨眼间就像刀子一样,恨不得把脸割烂,质问道:“为什么?” 白天?明垂着眼睛,脸上十分平静,如同超然世外的高?人,将一切置之度外,旁人再大的情绪起伏,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一缕微风。 他用一种在萨达听来?十分冷漠的语气,实?际上依然很?是委婉,尽可能温和而不触怒身边那个马上要爆炸的火海,慢吞吞说:“我在这种了花。” 萨达冷笑起来?,声音几?乎颤抖,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睛,脸上的表情却比之前平静,一如暴风雨前来?临的海面,充满质疑的语气:“花,有什么了不得?” 他用一种匪夷所思的语气质问起来?:“鲜花,就能让你驻足吗?地狱有的是花!怎么不见你从前多看它们?一眼?”你在敷衍我! 白天?明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有耐心过,如同面对?一只无理取闹在地上打滚的小猫一样,细细解释说:“不是普通的花,是我种出来?的花,我好不容易把花种下去,守着那些花,眼看着那些花即将开了,我怎么能现在走呢?现在走了,从前的种种,岂不是白费?” 萨达的眉毛跳了跳,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忍耐着怒意和嘲讽,又?忍不住带刺含酸一样,盯着白天?明问:“你从前离开我的时候,也?这样吗?” 白天?明被他问住了,几?乎有点哑口无言,沉默了一会儿,笑了一下:“那些花没有你那么强,也?没有你那么多的同族,那么大的领地,那么大的房子,怎么能和你比呢?” 我担心那些花娇弱得离开我就活不了,你稍微忍一忍吧。 萨达眨了眨眼睛,有种满腔怒火扑出去,扑到?了一颗棉花糖的感觉,愤怒瞬间消散,被甜腻腻的赞美包围了,只能听见最?后?一句:怎么能和你比呢? 第28章 怎么能和你比?怎么能和你比? 好想生气,可?是他?夸我?,好想生气,可?是他?说,那些花,不能和我?比,好想生气,可?是他?笑了……他?喜欢我?比喜欢那些花多! 萨达干咳一声,脸上微微泛红,不再注视着白天明,眨了眨眼说:“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是一定要和一些花计较的恶魔,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白天明想了想,再过一阵子?,之前种的花应该都会开,这里这么多的恶魔和人类,也许可?以让他?们?买一些回去,之后,就?可?以种更?多的地和更?多的花。 到时候一定不会无聊。 反正这些人类来都来了,让他?们?两手?空空走?掉,实在有?点太可?惜了,万一他?们?回去之后又想回来找麻烦,现在什么都不做,也太亏了。 不如让他?们?买一些花。 “如果你愿意,”白天明眨了眨眼睛,微笑道,“可?以先把这里的地恢复平整,之后,帮我?种花,再想办法,把那些花卖出去。” “毕竟,”白天明停顿了一下,解释说,“那么漂亮的花,只有?我?一个人欣赏,实在是太可?惜了。” 萨达听他?这样说,不由得来了兴趣:“连你都说漂亮,一定是很漂亮的了。有?空带我?去看?” 第28章 “好。”白天明看他?不再提回到地狱的事情,悄悄松了一口气,面带微笑,点了点头。 萨达收回翅膀,看向不远处的人类,对白天明低声问:“你说要卖花,卖给他?们?怎么样?我?听说人类喜欢花。” “可?以试试。”白天明笑了笑。 萨达点了点头。 不远处,看见白天明和萨达凑在一起低声交谈的人类相互看了看,觉得他?们?离开的希望很渺茫,试图悄悄挪到缝隙旁边,偷偷离开。 只要不经过允许,就?不必担忧,请求会被拒绝,虽然偷偷离开很有?风险,但是总比留在这里的风险小多了,他?们?做下了决定。 他?们?靠近了缝隙,正当?他?们?试图翻越这条缝隙,回到他?们?熟悉的地方?的时候,他?们?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停住了。 所有?人都停住了,就?好像被那股力量冻结了一样,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继续往前走?比较好,还是转过头去比较好。 他?们?想继续往前走?,但是他?们?觉得,继续往前走?,可?能会被削掉脑袋,可?是要他?们?转过头去,他?们?又觉得自己像是恐怖片里的主角,或者炮灰,一转头,就?会看见鬼,紧接着,也会被杀死。 怎么横竖都是死路呢? 人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所长转过头去,第一个看向了身后,以一副英勇就?义的姿态和视死如归的表情。 他?们?背后站着萨达和白天明。 白天明对他?们?微笑,就?像他?们?刚来时,看见白天明坐在树下,端着水杯,对杯子?里的水微笑一样,十分自然温和,没有?任何攻击性,就?像是地里的老?大爷一样普通。 虽然白天明极力表示了友好,但是人们?实在没有?办法真的认为他?很友好,实在是他?本身的力量过于强大,再加上他?旁边又有?一个毫不遮掩自己同样强大的萨达,两股强大的力量交织碰撞,他?们?只是面对着这样强大的力量,就?感觉瑟瑟发抖,很难直立。 就?算对面的脸上表情再温和,他?们?也只会觉得,他?们?好像要死了,对面是在给他?们?用?微笑送终而已。那还不如不要! 虽然他?们?心里很清楚,如果白天明不笑,他?们?只会更?害怕,但是现在,他?们?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做,因此只能惶惶不安。 他?们?在心里反复猜测着这两个人靠近的来意,没有?人敢说话,人群中?十分安静,所长看了看他?们?,觉得他?们?是不会开口了。 所长心里叹了一口气,在面带微笑的白天明和面色似笑非笑的萨达之间?,看向面带微笑的白天明,两害相较取其轻,还是这个看起来比较好相处。说话应该不会太糟糕吧? “二位有?什么事吗?”所长颤颤巍巍往前走?了一步,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几乎要被对面的两股强大的力量压垮,哪怕这并不是对面的本意,只是他?太弱了而已,他?也深刻感受到了对面的强大,恐惧从心中?油然而生,但既然已经走?出来了,总不能沉默,因此,他?面色苍白如纸,却还强撑着露出一个十分勉强的微笑,试探问。 “我?想跟你们?谈一件事。”白天明虽然惊讶于他?们?的惊恐,眨了眨眼睛,但还是尽可?能微笑着说。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在这片土地的强大,他?很清楚这一点,但是,他?觉得他?已经很收敛了,实在不知道还要怎么样做比较好。 毕竟,在见到这些人类之前,他?身边的其他?东西,可?不会因为他?有?多么强大而对他产生多么深刻的恐惧,他?很难切身体会对面的情况。 “您说。”所长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头皮发麻,强撑着脸上的微笑,微微弯着腰,声音几乎有?些颤抖,额头上渗出冷汗,但还没有?躺下去,维持着十分礼貌恭敬说。 居然没有?死吗?真是太好了!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运气这么好过。太棒了!也许今天所有?人都能活着?虽然希望还是渺茫,但总比没有?要好,而且现在看起来,希望正在逐渐增加! 对面应该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虽然和恶魔有?奇怪的联系,但既不像是完全?的人类,也不像是完全?的恶魔,又有?那样的名字,或许,或许他们可以逃出生天? 所长心情十分复杂,为了避免自己的思绪泄露,垂下了眼睛,这让他?显得更?加恭敬,没有?丝毫的不满和反抗意图。 白天明很明确察觉到了他?的恐惧,但看他?既不后退也没发疯,起了一点欣赏之意,微笑更?加真情实感起来,声音温和说:“实不相瞒,在这座山上,我?种了一些花,最近开了,实在很漂亮,只长在这里有?点太可?惜了。你们?要不要买一点带回家去?” 所长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强大的一个人,把我?们?留在这里,居然只是为了让我?们?买一些花吗?什么样的花值得这样大费周章? 他?不由自主想起了很多年前,花了大半身家买回家的,一个极其漂亮美?味的鲜花饼,味道好极了,实在难以让人忘怀。 那个时候,他?捧着鲜花饼,闻着饼里面飘出来的鲜花的香气,几乎浑身颤抖,满脸通红,一口咬下去,甜腻腻的,鲜香怡人,仿佛把新鲜的花吞了,幸福感从四肢百骸飘了出来,再好也没有?,以至于那个时候小小的窄窄的房子?都变得可?爱极了。 他?觉得,世界上不会有?比那更?好吃的东西了,他?会一辈子?记住那个味道的,但是,如今,面对着这样强大的两个存在,他?有?些动摇了。 难道天底下真的会有?比那更?好吃更?漂亮更?香的东西吗?也许那些花不能吃。那就?太可?惜了。 又或者其实是看起来像鲜花,实际上,十分强大的东西?比如说,食人花,大嘴花,飘着气球的古怪花朵,长满人头的诡异的花朵?其实如果有?人不怕死,而且真的好奇,那些东西也能吃,只是大都不好吃。 所长眉头一皱,一想到可?能吃到那么难吃又那么可?怕的东西,就?觉得一辈子?都完了,瞬间?有?种天塌了的感觉,脸色向黄绿发展。 白天明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有?点疑惑:“不愿意吗?”不愿意可?以走?了。大不了下次找别人。反正这次找他?们?,也只是图省事。 “不不不!”人群几乎跳起来,连忙喊道:“我?们?愿意的,我?们?愿意的!”他?们?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们?以为说不愿意就?要被杀死。 在死亡的威胁下,他?们?当?然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寻找一丝可?以让自己活下去的机会,不管这个机会看起来有?多么荒谬,他?们?都会试一试的,人总是这样的。 所长回过神来,跟着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把心中?的种种遗憾压了下去,勉强露出微笑的诚恳的表情,好像他?真的可?以接受吃下无比难吃的无比丑陋的鲜花制成的东西一样,声音斩钉截铁说:“我?们?愿意!” 虽然说完这句话,他?一想到自己可?能吃到多么难吃的东西,就?几乎要晕倒,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要不是身后一群人扶住他?,他?可?能真的躺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着,双眼望着天空,有?种自己的魂魄已经飘走?的感觉。 他?头一次如此迫切希望自己现在就?躺在棺材里,因为如果现在他?躺在棺材里,就?没有?人能让他?吃下他?讨厌的难吃的食物了。 他?更?不用?抵抗着两股如此强大的力量的压迫感,使用?自己颤颤巍巍的双腿,走?在人群最前面,面色惨白犹如吸血鬼,去不远处看不知道究竟什么样的花朵。 他?努力忍耐着自己呕吐的意愿,在一阵感觉十分艰难困苦的跋涉之后,猛然发现前面的两个人,停了下来。 第29章 希望不要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千万不要是什么奇怪的东西!最好长?得正?常一点!所长?在心里反复祈祷,紧紧闭上眼睛,几乎不敢睁开。 他紧急在脑中?搜索着,想?要找一个自己见过的,新鲜漂亮又正?常的花,却猛然间发现,自己居然没有见过那种东西。 他唯一能想?到的,也是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他很多年前去圣殿的时候,在圣典上看见的一页东西。 当时,那个高?大的圣殿里面?,没有其他人,只有空空如也的椅子,空空如也的台子,空空如也的桌子,还?有从高?处落下的,扭曲诡异的阳光,如同高?大独眼怪物贴着玻璃投入的目光。 那阳光是斑驳的,不成形的,颜色混杂的,落在桌子上,像是一摊和打翻了的颜料盘混在一起的胎儿的碎浆,大约是很令人作呕的。 虽然阳光并没有味道,但是那样?的颜色,足以让大脑补充其他细节,自然也包括不存在的气味。 第29章 他屏住了呼吸,额头上渗出细汗,明明做的是光明正?大的事,拿的是光明正?大的东西,却如同在深夜里敲响别人家的钟,从桌子里面?拿出了圣典,随便翻开一页,那是一页很白的纸,仿佛平时几乎没有被人翻过,上面?画着一个潦草的随意的图案。 但是谁来也看得出来,那是一朵花。 寥寥几笔,神形兼备,只是没有上色,但不妨碍,这实在是一朵很漂亮的,很正?常的鲜花,就像是许多人想?象过的鲜花的样?子。 鲜花这种东西,既不能填饱肚子,又不能穿,又不便宜,又不长?久,又容易变异,对大多数人而言,是毫无用处的废物。 在讨厌鲜花的人的眼里,鲜花甚至可以被归类为有毒有害的垃圾,需要立刻回收的东西。 尤其是,一个穷鬼生?活在一堆穷鬼中?间,当其中?一个看见昂贵又不易保存的鲜花的时候,通常会大发雷霆。 毕竟对于穷鬼来说,鲜花是有钱人的玩具,没钱的人如果?要拿在手?里,那就是倾家荡产的前兆。 没有人会喜欢当穷鬼,特别是本身?就是穷鬼的时候,更?加会对金钱格外敏感,所以看见鲜花不会高?兴,只会生?气。 因此,本来就数量稀少的鲜花,几乎在穷人之间销声匿迹。 所长?不记得那个时候是不是自己第一次看见这种正?常的如此美丽的花,哪怕只是在一页纸上,但他可以发自内心保证,他见到那朵花的时候,震撼和崇敬之情,绝对是真的。 他后来向圣殿的神父问过那朵花。 神父看着打开的圣典,那一夜的纸依然近乎惨白,仿佛从没有人碰过,如同避讳一个禁忌,在听他询问之后,神色复杂,好半天才说:“这是一种不存在的花,最初提出来的,是白天明。 跟在白天明身?边的神父,得知了这种花,想?要种出来送给白天明,但是白天明在那之前,就不见了,大约是死了,也有可能是到谁都不知道的地方去了,总之,没有送出去。” 说到这里,神父沉默了好半天,微微皱着眉,像是在思考如何委婉,过了一会儿,放弃了这个打算,接着用一种仿佛一成不变,但实际上底下波涛汹涌的语气说:“后来,那个神父心灰意冷,不再关?注这被他强行?种植出来的花。 花种却意外因为生?存能力极强,飘散出去,满地都是,为了避免影响居民,那个神父把那些花都铲除了。 可是有些人暗地里保留了那种花,想?要高?价售卖,养出了极其凶猛可怕的品种,几乎被杀。 神父就把那种花的种植方法,记载在了圣典里。 可惜,方法公布出去,反而让这种花销声匿迹了。 久而久之,便几乎没有人知道。” “既然已?经被种了出来,又怎么能算不存在呢?”当时的所长?带着疑惑,向为他解答的神父问。 神父笑了一下,像是在笑他的天真幼稚:“这是跟随白天明的那个神父手?绘的花,这种花是不存在的,种出来的是另外一种,纸上的花和实际上的花只是看起来像而已?。” 神父停顿了一下,收敛了笑容,瘦长?的脸上带出一丝哀悼般的怀念,声音低低说:“就像消失的白天明,和其他叫这个名字的人,只是拥有同一个名字,始终不是同一个人。” 所长和神父都沉默了。 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 所长?想?到这里的时候,感觉自己最近可能是真的在生死边缘走?多了,已?经开始频繁回忆过去的事,但毕竟还?没有死,不能不顾现在,鼓足勇气,睁开了眼睛,看向面前不远处的花田。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感到了震惊。 他们想象过自己来到这里看见鲜花的场景,但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眼下这种,因为在他们的想?象里,鲜花总是狰狞而丑陋的,因为变异而不正?常,充满攻击性和挑衅的意图,没有一点可爱美丽的地方。 可是,眼前这一切和他们想?象中?完全不同。 参天大树直立在一旁,茂盛的树枝与树叶投下阴影,地面?虽然凹凸不平,还?有一点细微的裂痕,但并不影响整体的美观。 方方正?正?的土地里,松软的土壤,泛着一股湿润的肥沃的黑红色,笔直的枝干,绿油油的叶子,美丽而盛大的花朵,随风轻轻摇摆,带出一股浓郁的鲜花的芬芳,令人陶醉不已?。 更?远处是裂缝巨大的小路,看起来已?经不能走?人了,但正?因这可怕的裂缝,所以证明这一片花田居然可以保留完好,是多么令人惊讶的事。 闻着浓郁的花香,感觉到花香中?的甜蜜,所长?倒吸一口凉气,恨不得把自己的嗓子眼掏出来抖一抖变成大布口袋,把这里的花全都装起来带走?,但也只是想?一想?。 因为肉眼可见的,这些花如此美丽新鲜,如此芬芳怡人,应该不会很便宜。他一个人恐怕付不起这么一大片花的价钱。 所以只好望洋兴叹了。 “这些东西多少钱呢?”所长?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向白天明试探着问。他是真想?要这些花,也是真觉得自己买不起。 他问这个问题。是希望对面?给一个非常昂贵的价格,让他打消自己想?要买下这些花的念头,但是白天明没有察觉出来。 白天明检查了一下新开的花,确认没什么毛病,抬起头来,回答道:“不贵,按市场价给就行?了。”虽然他也搞不清楚市场价究竟是多少,但这么多人,总有知道的。 横竖这些花是第一批卖出去的,就算吃点亏也不打紧,以后有人来买,慢慢把价格提上去,也不算过分?。 再说了,他种花是为了不无聊,和别人讨价还?价,应该也挺有意思的。 所长?瞪大了眼睛,已?经分?不清自己今天是多少次,感到惊讶,几乎有点呼吸不过来,好像心跳太?快了,连忙从兜里摸出药,吞了两片,才把身?体安抚好。 他平复了情绪,感觉自己想?要这些花的念头更?加强烈了,比他问出问题之前还?要强烈,也许他不该问。 他想?到不该,就皱了皱眉。如果?这些花真的很便宜,而他错过了,他一定会后悔一辈子。还?不如现在问!他应该问! 所长?的眉头逐渐舒展。 周围的人显然也对那些花,很感兴趣,只不过感兴趣的理由不太?一样?。 有些是觉得那些花很美,就算砸大钱也值得。 有些是觉得看起来很好吃,就算只用水洗洗直接吃,也一定很好吃,不会亏。 有些觉得那些花很有研究价值,如果?付了钱买回家去仔细研究一下,究竟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也算不白来。 人们用一种蠢蠢欲动的目光看向所长?问:“我们可以进去挑吗?我们真的可以买吗?虽然我们身?上没有带很多的钱,但是一人买一枝花还?是负担得起的,也许这辈子就买这么一回。说不定还?是唯一一回可以随意挑选的!” 所长?知道他们问他是为什么,因为他们来到这里不是为了买花的,虽然他们确实可以买,毕竟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在哪里都不算过分?,但是,这些花毕竟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种出来的,他们要是买了花带回家去,也许有生?命危险,所以要征得他的同意。 他自己都想?要买花,怎么能阻止别人呢?更?何况,现在不答应,也未必有机会出去。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挂起一点也不勉强的微笑,和蔼可亲说:“可以,都可以。” 人们迅速涌入了花田,在征得白天明的同意之后,把鼻子凑到了鲜花旁边,深吸一口气,仔仔细细感受鲜花的美丽和芬芳,脸上微微泛红,不要自主露出了如出一辙的陶醉的表情,像一堆变成了人形却没有摆脱天性的蜜蜂,遇到了甜蜜蜜的鲜花,不知不觉,就卸下防备,发出赞美的嗡嗡嗡的声音。 白天明默默站在花田外看着他们。 第30章 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从白天明的腿侧蹭了过去,紧接着,一下子消失了。 白天明猛然一惊,低头看过去,什么也没?看见,皱了皱眉,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他发现廷达罗斯猎犬的时候。 按理说,附近不会有其他的廷达罗斯猎犬,刚才那种感觉,很有可能是,他拴了绳子,套在家里?的那只,跑出来了? 白天明皱着眉头走了两步,寻找起来,突然感觉身边来了一阵风,抬头看了过去,和单手?掐着廷达罗斯猎犬的萨达对上目光。 猎犬在黄嘟嘟的小狗和黑漆漆的迷雾之间来回?转换,摇了摇尾巴,伸了伸脖子,发出嘤嘤嘤的声音,一边讨饶一边撒娇。 “你养的?”萨达提着那只狗,伸了伸手?,似笑非笑,向?白天明问。 你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嘛?花也种上了,狗也养上了,是不是还有人在你旁边,做些别?的?真?是什么也不缺呀! 第30章 白天明伸出手?去,接过了那只狗,垂着眼睛避开他的目光,面色十分平静说:“勉强算是吧。” “养多久了?”萨达往前走了一步,靠近白天明问。离开我之前就开始养,还是离开我之后养的?提前知道我要来,所以?养给我看的,还是机缘巧合捡到了,早就养了有一阵子的? “也就最近这几天吧。”白天明眨了眨眼睛,把已经稳定成小狗样子的猎犬,按在怀里?,回?答说。 小狗摇了摇尾巴,乖乖趴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只是浑身上下的毛都已经炸起来了,看起来像只蓬松的金色蒲公英,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但是这样更可爱了。 萨达居高临下瞥了小狗一眼,什么东西也配和我挑一样的主人侍奉?这点能耐还好意思?跳出来,想靠装傻混过去吗? 因此,他对白天明似笑非笑问:“从前怎么没?看你养过?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些。” 待在我身边的时候,你不养猫也不养狗,离开我,你就开始养狗,你什么意思?? 白天明把绳子从狗脖子里?摸出来,把狗放在地上,拍拍身上沾到的狗毛,漫不经心?回?答道:“以?前是以?前。” 以?前是一回?事,现在是另外一回?事,以?前不可和现在混为一谈。如果分不清,还是不要谈了。 其实要仔细解释也可以?,无非是把怎么见到这只狗,怎么处理,又怎么放置,一系列的事情说一遍,但是太?费力气了。 他不想干。 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说两句得了。 萨达莫名中有种自?己?无形间被白天明一箭射中的感觉,心?情复杂,试探着问:“你喜欢这么弱的东西?还是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外皮?” 我隐约记得你以?前的喜好,不是现在这样。你究竟喜欢什么? 毛茸茸的狗有什么了不得?我也会变呀!如果你喜欢,我也可以?变成那个样子陪你玩!你为什么宁愿丢下我,也要和这只狗待在一起?为什么?这只狗哪里?比我好? 白天明认真?想了想,摇头:“小狗不弱,只是因为被我压制了,所以?显得弱,我不希望小狗在我没?注意的时候弄坏我的花,才压制小狗的,和喜不喜欢没?关系。” 他不喜欢谈喜欢不喜欢的这种话题,因为说真?心?话,好像有些太?轻浮了,如果说假话,又太?容易把人绕进去,让别?人以?为他真?是那么想,还是不谈最好。 停顿了一下,白天明把小狗提起来,仔细看了看,微微皱起眉说:“至于外表,我也没?怎么仔细看过,差不多就行了,也不是喜欢不喜欢的事。” 外表是锦上添花,没?有也就那样。他都不仔细看的,再好看又能怎么样呢?抛媚眼给瞎子看吗?也没?有那个必要。 “这么说,”萨达眨了眨眼睛,试探着问,“你只在乎这只狗能不能用?”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有用处的东西,是吗? 我还像以?前一样有用,我比以?前更有用了,你应该不会再丢我一次吧?如果一定要丢的话,丢这只狗好了,丢了狗就不能丢我了! 白天明看出他的意思?,微微一笑:“是啊。”你们要是有用,也可以?都留在这儿,只看你们自?己?愿不愿意罢了。 萨达想了想,忽然试探着问:“你怎么会在这儿呢?”空间裂缝和你有关系吗?这里?是人间和地狱的夹缝处,还是你单独造出来的新世?界? 我进来的时候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上而下压制我,那力量很熟悉,像是你的,如果是你,你没认出我?如果不是你,还能是谁? 如果这是你创造出来的世?界,你待在这里?,应当?无所不能,又何必伪装成这副普通人的样子?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避开他的目光,事情就是那么个事情,但是要从头到尾细细说来,实在很费力气,想了想,他用了一个几乎万能的回?答:“我觉得待在这里?会不无聊。” 实际上,他是在这待无聊了,所以?出去转了一圈,觉得外面也开始无聊了,才回?来的,待在这里?一部?分是为了休息,另外一部?分是因为,或许是太?久没?有回?来,他现在在这里?看什么都觉得新奇,一点也不会觉得无聊,所以?,他还打算多待一阵子,暂时没?有出去的打算。 刚才的话并不是假话,只是没?说清楚罢了。 白天明以前也常常这样回答,以?前萨达听见这种回?答,只觉得他敷衍,现在还是这么认为,但是转念一想,这么多年没有见面,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实在不应该吵架,敷衍就敷衍吧,总比连个影子都找不到要好些。 萨达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算是听见了。 挑选好了想要的花朵的人群渐渐从花田里?走了出来,也从那种迷离恍惚的氛围里?逐渐清醒,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我们刚才是在干什么?我们居然沉浸在花香里?面,不可自?拔?这是真?的花吗?该不会是幻觉吧?也许我们现在正在怪兽的嘴里?? 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哪只怪兽的嘴居然会有花香的!也许是真?的鲜花?可是,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花? 要是在外面,像这些新鲜的,刚从枝头上摘下来,甚至花瓣上还带着露水的花,每一片花瓣都绽开来,底下还有绿油油的叶子,又长又直的茎干,就算是在拍卖会上也是压轴的存在,绝对可以?拍出天价! 哪怕只是想要一片叶子,也足够普通人倾家荡产。他们各自?挑一朵花,真?的能买吗?真?的买得起吗? 人们面面相觑,已经有了一些退缩的意思?。 所长走了出来,脸上因为即将试图讲价而有些不好意思?,对白天明说:“我们已经挑好了,看在我们买的人多的份上,能不能便宜点?” 白天明见他们人手?采了一枝花,笑道:“可以?。” 所长愣了一下,连忙掏钱,好像担心?自?己?慢一秒,就来不及把钱付出去一样,周围的人一拥而上,立刻把钱交了出去。 “这是我们的钱,”所长把那一堆的钱交给白天明,低着头说,“您清点一下吧。” 白天明伸出手?去,把钱收了,随便数了数,往周围看了看,想找一下南浦,让他过来清点数量,顺便把东西放进仓库,没?看见他在附近。 站在白天明身边的萨达见白天明似乎要找人,哼了一声,对他伸手?:“连数钱也要别?人给你办?你究竟过的什么好日子?找不到人是不是?实在不行,我来吧。” 白天明便把钱袋放进他手?里?,对他笑了笑,像很多年前一样,吩咐说:“数完了顺便帮我放进仓库。” 萨达几乎不敢直视白天明的眼睛,脸上红了一片,耳朵比脸还要红,一边数一边咬牙切齿说:“你这里?怎么这么热?底下是岩浆吗?你也住得下去?仓库在哪?我怎么没?看见?” 白天明习以?为常,笑着说:“在山脚底下,等会儿我带你们去就是了。你们要跟我一起去吗?” 萨达瞥了他一眼:“废话!你都让我把东西给你放进仓库了,我还能不去吗?” “那你身边的那些恶魔呢?他们也跟着去吗?”白天明歪头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萨达问。 萨达挪开目光,把钱数清楚了,心?无旁骛般把口袋一扎:“不然他们还能去哪?你也可以?问一问,他们愿不愿意回?去。” 萨达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回?去了也没?事做,不如留在这里?帮忙。反正你是不跟我回?去的,那我跟你回?家好了。” 白天明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你们可以?走了。”白天明转头对旁边战战兢兢,已经开始擦拭冷汗的人族说。 人们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紧紧拽着手?里?摘下来的花,相互扶持着,向?不远处,半空中的空间裂缝走去。 空间裂缝依然一片漆黑,偶尔有电闪雷鸣,人们一个接一个消失在里?面。 第31章 人类从小山上消失之后,空间裂缝逐渐有了?将要闭合的征兆,白天明?站在?不远处看?着裂缝,眨了?眨眼睛,神色复杂。 “怎么?你?还想追上去,让那些人回来不成?”萨达站在?白天明?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见裂缝即将愈合,以为他是放不下那些人,阴阳怪气问。 “我没有那个意思,”白天明?摇了?摇头,神色一片平静,“既然我已经放走了?他们,就没必要食言而肥,再?把?他们抓回来。” 萨达嗤的笑了?一声:“那你?望着那裂缝是什么意思?”想把?我们赶出去吗?那可有点晚了?!说不定这里再?打一场,还能开新的裂缝! 白天明?注视着他:“我是在?想,如果裂缝合拢了?,他们之后想要再?来买我的花,又找不到路过?来,可怎么办呢?” 第31章 萨达的脸上有些发红,像是恼羞成怒,禁不住高声道:“你?管他们怎么办?说到底!你?还是想着他们!好?像他们一定比我们好?很多?一样!” 白天明?拉住他说:“不是那个意思,我把?他们当客人,总是希望会有回头客的,既然如此,怎么能让客人想要买东西的时候找不到路呢? 再?说了?,没有人欣赏那些花,白种出来也怪可惜的,好?不容易卖出去一批,没有后续,不是更可惜吗?卖花得的钱还在?你?手?里呢,总会有些用处,又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卖花的钱确实还在?萨达的手?里,萨达听?他这么一说,顿时觉得那钱烧了?起来似的,开始烫手?了?。 “你?缺钱吗?”萨达捏着那个装钱的口袋,皱了?皱眉,忽然问。 “不缺。”白天明?摇了?摇头。 “那你?卖花是为什么?”萨达注视着他,想确认他的真实意图。 “随便找点事干,不要太无?聊。”白天明?微微笑起来:“你?不觉得这里阳光正好?的时候看?着大片花海随风摇曳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吗?” 萨达眨了?眨眼睛,从他的表情上看?,他并没有撒谎,但谁知道是不是演技精进了??萨达在?心里哼了?一声,正想说点他不爱听?的话刺他。 白天明?预判了?萨达的意图,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眼巴巴望着他:“不要说让我不高兴的话,我不想听?。” 萨达就不由自主沉默下来,他一时间想不到要说什么。 不远处的空间裂缝此时已经完全?合拢了?,半空中看?不出任何曾经有缝隙的痕迹。 白天明?想了?想,那些人刚刚离开这儿,想必不会马上回来,就算要开一条路,也要确定好?路口的位置,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事,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眼前的缝隙已经合拢,继续待在?这也没什么必要。 他转身道:“走吧,我带你?们到我家?去,好?把?钱放进仓库里。” 众恶魔便跟在?他身后。 萨达跟得最紧,但还是没什么话可说,走了?一段路,白天明?看?了?他一眼,向他问:“你?们来是做什么的?” “找东西。”萨达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来,监狱里的幽灵,一大堆,既没有杀也没有放,一直这么摆着,可不是个事儿。 他现在?是没空回去,明?天大约也不会到监狱去,不如,让守监狱的恶魔直接把?那些幽灵放出去,就说东西已经找到了?。 可是东西确实没有找到,要是之后被其他什么人捡到了?,算怎么回事呢? “什么样的?”白天明?停住脚步,看?着萨达问。 他心里已经有大概的猜测,但还不敢肯定,同时因为觉得继续走下去,可能会发生从山路上翻滚下去的意外,还是站着比较好?。 萨达眨了?眨眼,跟着他停了?下来,回答说:“你?的心脏和我的眼睛。” “你?把?它们放在?一起的?”白天明?挑了?挑眉,若有所思问。 “也不算,”萨达有些迟疑,一提到很久以前的事情,他就像一个灌了?水的机器一样,老旧而迟缓,任何一件事都?要想很久的样子,“本?来是单独放的,后来就混在?一起了?,我也不太记得清楚,究竟是怎么样了?。” 白天明?看?他想不清楚,也就换了?个话题:“为这点东西,大费周章值得吗?” “当然值得!”问题一换,萨达一下子精神起来,速度快了?一倍不止,立刻说。 白天明?点了?点头,萨达眯了?眯眼睛,起了?一丝狐疑:“你?知道我要找什么?你?一点都?不惊讶。你?见过?了??东西在?哪?” 或许是说完了?,觉得自己一连串追问显得有点咄咄逼人,萨达放软了?声音,柔和道:“虽然那些东西曾经都是你的,但是,你?突然消失之后,东西都?是由我保管的,东西从我手?里消失了?,我不能不着急,你?是不是见过??如果是在?你?手?里,我也不是一定要拿走。只要找到了就好。” 白天明对他说的话保持怀疑态度,轻轻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那你?是希望,东西在?我这里还是不在?呢?” 萨达眨了?眨眼睛,突然有点紧张,像是只拿了一支笔就开始考试一样,坐在?考场里,不知如何下笔,只是看?时间,忐忑说:“既然是你的,到了?你?手?里,就算物归原主,我当然希望,在?你?手?里。” 白天明?注视着他,唇角勾起不怀好?意的微笑:“是吗?可是你?这么大张旗鼓跑出来找东西,明?摆着是告诉所有人,东西是突然不见的,你?希望东西在?我手?里,岂不是希望,我背这个骂名?” 萨达瞪大眼睛,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他恨不得指天发誓:“绝对没有!” 白天明?一下子笑了?:“跟你?开个玩笑,别放在?心上。” 萨达松了?一口气:“早说是玩笑嘛,真是狠狠把?我吓了?一跳。” 话音未落,他忽然察觉到小路的对面上来了?两个人,转头看?了?过?去,心里疑惑,之前的人不是都已经走了吗?怎么还有人? 紧接着,萨达想到之前白天明?数钱时的反应,说不定上来这两个,都?是平时跟在?白天明?身边做事的人,因此,稍稍放松下来,起了?好?奇心,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跟在?白天明?身边做事。 萨达定睛一看?,对面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一个走在?前面,昂首挺胸面不改色,如同见惯了?大世面的,一个走在?后面,低着头,满脸焦黄色,一副快要被油炸干了?的样子,腰背也弯着,像是刚刚犯过?错,但还没等到惩罚,因此十分?忐忑不安,不知结果究竟怎么样。 看?起来简直不像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更不像是能走在?一起的,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远,但就是给人一种气质天差地别的感觉。 萨达眨了?眨眼睛,正想向白天明?问点什么,对面的低着头的那个人抬起头来,是莫如笙,他一眼看?见了?萨达。 虽然他们从来没有正面见过?,但是,莫如笙一眼就认出,萨达就是他之前遇到的那股强大又可怕的气息的主人,脸色顿时一白。 莫如笙下意识转头要跑,但是想到白天明?还在?这里,也许可以帮他的忙,留他一命,强行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慢吞吞转过?来。 但他的动作幅度并不小,要说不惹人注目是不可能的,萨达注意到了?,眯了?眯眼睛,立刻也察觉了?:“这是偷东西的那个贼?” “你?怎么认出来的?”白天明?歪头看?着萨达,有些好?奇问。 “这东西只顾着跑,没收拾自己的气息,我去找东西的时候,发现房间里的东西不见了?,却有陌生的气息,就把?那气息留下来,做了?个指南针,”萨达发现白天明?的脸上没有惊讶之色,就知道他肯定也知道这事儿,心下喟叹一声,从兜里掏出一个直指指向对面莫如笙的指南针,向白天明?解释说,“我稍微探查对比了?一下,面前这个人和我在?房间里抓捕到的气息,完全?一致,他们是同一个。” 那就说明?,确实是面前这个人拿走了?他的东西。不会有错的。 白天明?看?了?一眼指南针,点了?点头:“不错,他确实拿了?你?的东西,意外落在?这儿了?,所以……” “东西在?你?那儿?”萨达试探着问。 “对。”白天明?点了?点头,望着他问:“你?要拿回去吗?”你?要拿回去,我就现在?把?装着东西的盒子给你?拿过?来。你?要是不拿回去,我也就不去拿了?。 “这个,”萨达想了?想,犹豫着说,“以后再?说吧,我现在?不着急。” 按理说,那些东西是白天明?的,白天明?保管一点问题也没有,但是,他是来找东西的,找到了?东西,不带走,又算怎么回事呢? 这件事情需要慢慢考虑,反正到现在?还没考虑清楚。 白天明?并不意外:“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萨达点了?点头。 他转头对身边的白螺旋低声吩咐说:“既然东西和罪魁祸首都?已经找到,让监狱的恶魔把?关起来的那些幽灵都?放了?。”别让他们平白无?故占着监狱的位置。 白螺旋点了?点头。 “你?们上来做什么?”白天明?向南浦问。 第32章 “狗不见了。”南浦看了一眼,乖乖跟在白天明?脚边的那只?狗,回答说。 显然,南浦和莫如笙上来是为了找这只?狗。 萨达挑了挑眉,对白天明?低声问:“他们在乎这只?狗比在乎你多?”我就不一样了,我最在乎你了,我才?不在乎狗呢,把?他们都踢开,跟我回去算了。 第32章 白天明?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回答道:“他们知道我在这不会?有事儿,所以只?担心狗,毕竟,如果我毫发无损,回去了却没看见狗,是要找他们问的,他们当然要来找。” 南浦一脸深以为然的表情?,站在旁边,点了点头。 萨达见白天明?不上当,一脸可惜,看了一眼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在土壤里的莫如笙,向白天明?问:“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应该受到处置,你觉得呢?” 白天明?点了点头:“你说的对,不管是因为什么,未经允许拿走别?人的东西,确实不应当,你想怎么处置他?” 莫如笙本来只?想装死,但?听见他们谈起自己,猛然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脸色苍白,额头上的冷汗汇聚成水珠从脸侧滑下去,像是大冬天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打了个哆嗦,欲言又止的样子?。 白天明?对莫如笙说:“不必紧张,总不会?把?你杀了。毕竟,也只?是拿了那么一点东西,算不上死罪,失主在这里,要是能争取谅解,得个宽大处理?应该也不过分吧?” 总不会?有人以为自己拿了别?人的东西,正好被人撞上了,把?东西交给了别?人,就等于从来没有做过吧? 不可能的。责任总是要负的,不然,以后还?是这样,可怎么办呢?横竖接受惩罚又不会?死掉,有什么好怕的? 莫如笙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最后一句话?,是不是在暗示他什么,扑通一声跪下去,趴在萨达面前五体投地,哆哆嗦嗦哭诉道:“我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才?把?那样重要的东西拿走的,我本来要还?的,可是太害怕了,不敢回去,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但?我的胆子?实在太小了,我也没有办法,要怎么处罚都好,拜托,留我一命,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会?改的。” 萨达什么样的人都见过,莫如笙这样的也不奇怪,只?是感到很不能理?解,向着白天明?问:“你留着他有什么用吗?我看不出来。” “他很有趣,”白天明?微笑地回答,“可以让我的日子?不太无聊,所以我把?他留下。你要现在开始审判吗?” 萨达感觉自己被哽了一下,挪开目光,注视着趴在面前头也不抬的莫如笙,莫如笙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从天而降,浑身上下的每一根骨头都好像要被碾成碎末,他动不了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死掉的虫子?一样瘫在地上,但?实际上他的身体还?僵在那里,就好像被土地凝固住了,一动也不动。 大约只?过了一会?儿,但?是在心神不定的莫如笙感觉来说,那实在是很长的一段时间,简直像是开天辟地到天崩地裂。 萨达挪开目光,对白天明?说:“既然要走流程,当然不能在这儿走,我让恶魔把?他带回地狱去,走完了流程,再还?给你,好不好?” “也好,”白天明?点了点头,“但?我希望你们的效率快一点,一天或者三天之内把?他还?回来,行吗?” “可以,”萨达点头,“但?是,如果他被判需要接受的惩罚是苦役,不能来怎么办?那可不能算是我们的效率慢。” “那就把?他苦役的地点定在这儿。”白天明?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正好我这里需要人帮忙,让他在我这干活赎罪正合适。” 毕竟,白天明?待在这里,是为了玩,不是为了干活,把?自己干到死。 萨达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白天明?停顿了一下,忽然转头看向他:“我不记得地狱的哪条法规规定,像这种事情?,需要服苦役的,你不会?是在试探我吧?” 萨达连忙笑道:“我有什么好试探你的?没有的!只?是那么一说。具体怎么样,又不是我亲自去。” 白天明?注视了他一会?儿,脸上没什么表情?,慢吞吞收回目光:“带走吧。” 萨达挥了挥手,跟在他们身后的恶魔便上来两个,一左一右把?在地上软成一滩水一样的莫如笙提起来,带走了。 白天明把众人带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让南浦把?萨达带到仓库去,南浦看了一眼萨达手里的那个钱袋子?,点了点头,转过身带路。 萨达在白天明?身边踌躇了一会儿问:“你不跟我一起?” 白天明?有点疑惑:“难道你还担心自己迷路不成?” 院子?一共也就这么大呀! 萨达有点哭笑不得:“我不是担心这个,毕竟是你的钱,要是少了一个两个的,现在不去看着,你改天找我怎么办?我可拿不出来!” 白天明?摇了摇头,十分无所谓,坐在了凳子?上,像是对精灵球里的宝可梦一样说:“买卖鲜花是为了好玩,仔仔细细数钱不好玩,发现钱不够更不好玩,没事的时候,我也不会?去数的,我相信你就是,去吧。” 萨达默默叹了一口气:“那好,之后有什么,可别?找我。” “知道了知道了,去吧!”白天明?冲他挥挥手。 他转身离开,把?钱放进?仓库,很快又回来,出现在白天明?身边的时候,周围的恶魔们已经东摸摸西摸摸,一副好奇猫猫进?城的样子?,快把?东西擦得蹭光瓦亮了。 萨达对恶魔们的样子?有些不忍直视。 说丢脸吧,倒也没有到那个地步,说不丢脸吧,这看起来也不太像,非要昂头挺胸说一点问题都没有,那才?是丢到家了。 “每天看着他们,你也怪累的。”白天明?单手支着下巴,歪头看着恶魔们,对走过来的萨达笑道。 “也没什么好累的,”萨达看着凳子?犹豫了一下,坐在他旁边,“毕竟平时也不怎么管,地狱那个地方你也知道,爱干什么干什么的。” 说到这里,萨达止住了话?头,觉得再说下去,尽是一些不值得高?兴的事,和不好听的话?,还?不如不说,皱了皱眉,一时间没找到新的话?题。 “你们真要在这待着?”白天明?给他倒了一杯水,轻轻推到他面前,注视着他,试探着问。 “是,”萨达接过那杯水,并没有直接喝,转了转杯子?,又把?杯子?放了回去,若有所思,“我们不着急回地狱。” “你们是直接来的,还?是乘坐了什么飞行舟?”白天明?又问。 “有交通工具,”萨达笑了一下,“不过东西现在放在人类的空地上,我也可以收回来。” 他想了想,还?是把?东西收了,不然,放在人群之中,多少也是不合适。 “那群人气势汹汹,闯进?来的时候,”白天明?想了想,欲言又止问,“好像是要找恶魔的麻烦,你们是正儿八经来的吗?” 萨达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来的时候太着急了,打算先把?东西找到,再补流程的。” “你现在应该有空吧?”白天明?坐直了,看着他说:“现在开始补吧!我可不希望,这里最终变成收容一堆违法犯罪的垃圾分子?的地方。” 萨达叹了一口气,掏出通讯器,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两下:“知道了,知道了,我现在就开始,这有什么难的?一小会?儿就好了。” 白天明?叹了一口气,以一种忧心忡忡的语气说:“只?要一小会?儿你都等不下去,以后可怎么办呢?” 萨达开始感到头痛了:“不要说了,马上就好了。” 白天明?便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萨达的通讯器亮了亮,萨达把?屏幕调出来给他看:“东西都已经补办齐了,现在我是正儿八经的来了。你满意了?” 白天明?笑了一下,语气温和说:“毕竟不是在地狱,不能像在地狱一样,横行霸道,我知道你实力强,想去哪儿去哪,可是,在外面,还?是注意一些比较好。” 萨达把?通信区揣进?兜里,皱着眉头撇过脸:“只?有你会?这样。有时候真是很奇怪,为什么你这样的存在会?在地狱当恶魔。我们一点也不像。为什么你不是在天堂当天使呢?他们最喜欢唧唧歪歪了。烦死了!” 白天明?垂下眼,沉默了。 萨达说完没听见回话?,转过头一看,吓一跳,还?以为白天明?生气,伤心了,连忙道:“我刚才?随便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我没放在心上。”白天明?对他笑了笑。 萨达将信将疑看着他:“是吗?” 白天明?点了点头:“是啊。” 萨达完全不信,站起身来对他说:“那你变回本相,和我打一场,我就相信你!” 萨达想的是,暗地里放放水,让白天明?揍他一顿,也许白天明?心情?就会?好起来了。 白天明?看得出来他的意思,哭笑不得,试图婉拒:“那多麻烦。” “那你就是生气!”萨达格外笃定说。 第33章 白天明说不过固执己见的萨达,见萨达坚持要和他打一场,就想着,也许打一架就好了,还省些口?舌之争,倒也利索。 第33章 因此?,白天明答应了萨达的请求,变回了恶魔的本相,露出了额头上两个?尖尖的角,惨白的尸体?一样的皮肤,宽大?的漆黑的羽翼,还有长长的黑色的尾巴。 萨达见他露出这副熟悉的样子,心下稍定,眨眼?间冲到他面前,就听他说:“院子里太小了,不好放开手脚,到天上去吧?” 萨达一点头,白天明便飞到天空上,天空上布满了十分柔软的棉花一样的白云,风从脸上轻轻吹过,带着一点阳光的温和。 他们便在天空上打了起来。 因为双方都没有速战速决的打算,所以?他们采取的是纯粹的肉搏,尽可?能不伤害到对方,并?且不打算一击致命。 白天明撸起袖子,胳膊和萨达的胳膊拧在一起,像一团麻花,背后的翅膀时不时扇两下,免得?他们掉下去,尾巴在背后随着情绪变化而变化,时而绷直,时而弯曲,时而晃来晃去。 天上的云彩渐渐被他们打散了,底下的人一抬头,就能看见万里无云的天空,天上两个?小小的黑点翻来翻去,阳光从他们后面落下来,亮堂堂的,像是一面刚擦干净的镜子。 眯着眼?睛往天上看的恶魔们站在院子里,双手抱在胸前,尽可?能用目光追逐着那两个?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小黑点,小声讨论着:“你们觉得?谁会赢?” “应该是魔王吧?魔王可?比我们强多了!” “要我说应该是主人,主人要是不强,怎么能当主人呢?” “他们应该就下来了吧?到时候就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只听砰的一声,天上掉下来两个?人,一个?是白天明,一个?是萨达,萨达单膝跪在地上,地面已经出现了一个?深深的凹坑,幸好他们并?没有落在院子里,不然院子就不平了。 白天明站在萨达旁边,对他伸出手,萨达握着白天明的手站了起来,满不在乎低下头去,拍了拍自己膝盖上的灰尘,身后宽大?的翅膀逐渐收起,晃来晃去的尾巴也渐渐趋于平静。 萨达抬起头来,看着白天明,目光里闪烁着奋斗的火焰和久违的兴奋说:“有空再来一次,怎么样?” “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个?。”白天明眨了眨眼?睛,拍拍手说。 “只是代表地狱外出的时候,接触人类,发?现人类对贵族的态度,总会好上那么一些,所以?我尽可?能让自己外表和行为,看起来都像个?人类贵族,这样更方便我做事,不是我喜欢那样,”萨达摇了摇头,“更何况,其他恶魔打不过我,跟他们打,我总是赢,没意思?。” “赢了还不好?”白天明似笑非笑问?:“难道?你就喜欢输?” 萨达再次摇了摇头:“我不喜欢输,但是跟他们打的时候要小心翼翼,避免他们被不小心打死,跟你打的时候就不用在乎这个?。” 因为地位颠倒了! 白天明哭笑不得?:“以?后再说吧。” 萨达点头,十分乖巧,毫无异意,简直像是卷毛小狗被梳成了服服帖帖的顺毛:“我们有很多以?后,你想哪天说都行。”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有点惊讶注视着他。 他脸上就突然一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对劲,低头检查了一下,扯了扯衣服,疑惑问?:“怎么了?” 白天明含笑道?:“没想到你也有这么听话的时候。” 萨达的脸上红得?更厉害了一点,让人分不清是不是恼羞成怒:“什么?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平时都跟你对着干一样。根本没有那种事!” 不远处,恶魔们聚在小院的门口?,探头探脑看着他们,小声问?:“今天还去山上填坑吗?” “去!”白天明点了点头,十分坚定:“怎么不去?今天卖出去一批花,正?应该好好处理剩下的部分,再栽种更多更新鲜的,要去。” 众人便收拾东西,又?上了山,把山上那些坑坑洼洼填得?差不多了,天也快黑了,才回到小院,院子有点太小了,装不下这么多人。 恶魔们讨论着要不睡在山上或者院子外面的空地里,白天明挥了挥手,告诉他们不用那么麻烦,只需要往旁边走就好了。 “旁边是哪边?”恶魔们面面相觑,感到疑惑。 “那边。”白天明随手一指。 那片地方金光大?亮,光芒闪烁之后,露出了本应是空地的地方,居然多出一栋楼来,完全足够恶魔们住进去,一人睡一间都够。 “这里果然是你的王国。”相比其他恶魔十分惊讶的表情,萨达看着眼?前这一切,脸上就显得?有些平淡,站在白天明身边,若有似无说。 白天明转头看见他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笑了笑问?:“你不满意?” “没有。”萨达微微一笑,恢复成斯文败类的样子,如同整只恶魔装在了一个半透明的壳子里,敲也敲不碎,嚼也嚼不烂,只是让人看着生气。 “那你是要住这个?院子呢,还是要住那栋楼呢?”白天明指了指脚下的地面,又?指了指旁边的那个?新房子,目不转睛,看着萨达问?。 萨达眨了眨眼?睛,淡然微笑道?:“就住这个?院子吧,这里离你更近一些。” 白天明睁大?眼?睛,故作吃惊问?:“你想晚上偷袭我吗?离我更近,要干嘛?” 萨达垂眼?笑了笑:“距离你越近,我越能感知到你的气息,夜间忽然惊醒,就不会误以?为一切只是一个?梦。” 听起来还蛮可?怜的。 白天明想了想:“那你就住在这儿吧。” 安排好了住处,一夜过去,天将明。 白天明敲了敲萨达的房间的门:“醒了吗?” 萨达打开门,穿得?严严实实,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面色温和看着他问?:“有什么事吗?” 白天明往萨达房间里看了一眼?:“你也不怕这里突然有什么危险,还真睡得?着?” 萨达笑了笑:“你都在这儿,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万一就是我要害你呢?”白天明望着他,仿佛试探又?仿佛挑衅一般问?。 萨达垂下眼?去,若有所思?:“那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你不想再挣扎一下?”白天明歪了歪头。 “能怎么挣扎?”萨达笑了笑,目光在清晨朦胧的雾中有些涣散,如同想起多年以?前,又?仿佛跌入一个?极幽深的梦,又?或者掉在井里爬不出来,声音湿漉漉的,有一种幽怨的深秋的阴森寂寥之感,慢条斯理说:“我又?打不过你,又?住在你家,连带来的恶魔也听从你的话,我又?能怎么样呢?” 白天明点了点头:“明确的选择。” 萨达回过神来,注视着他,缓缓笑道?:“是。” 天亮了。 白天明看了一眼?天色,对萨达问?:“我准备现在收拾工具上山,去处理一下鲜花,你们要和我一起去吗?” “你不先吃早饭吗?”萨达眨了眨眼?睛:“虽然我知道?你可?能不需要,但你昨天看起来好像还蛮喜欢的?” “也不急,”白天明微微笑道?,“如果我需要,我会得?到我想要的,我现在不饿。” “好吧,”萨达点了点头,“我跟你去。” 白天明就带着一群恶魔上了山,在之前种花的那块地附近又?开垦了一大?块,挖坑松土浇水,把新的花种播撒下去,再把土埋上。 “这是什么流程?我怎么觉得?,从前好像没见过。”萨达若有所思?,坐在白天明身边问?。 他也算见多识广的,曾经见过人类如何种植,但是,那些种植方法和眼?前的一点也对不上,因此?好奇。 太阳渐渐出来了,阳光穿透清晨的薄雾,落在树荫里,大?树绿油油的叶子更显苍翠,收了一夜的露珠,树叶往下一斜,水珠便落在土壤中不见了。 看不见踪影的鸟雀,叽叽喳喳叫着,时不时在树叶中来回跳跃,地里的虫子大?约也被吵醒了,跟着叫了起来,此?起彼伏,小山中处于一种聒噪与静谧之间的氛围。 阳光从树叶缝隙,落在白天明的眉眼?间,衬得?那双眼?睛如琥珀般明亮,肌肤胜雪,眉眼?如画,白天明眨了眨眼?睛,回答道?:“小游戏的流程。” 众所周知,在游戏里玩种花,通常要准备一个?花盆和一颗种子,再加上,铲子、水壶、肥料和灭虫剂。 先用铲子在花盆里挖一个?坑,把种子埋进去,再用水壶往里浇水,种子就会发?芽,往里面加肥料,种子就会长叶子,叶子上面开始有虫,就需要用灭虫剂,消灭了虫子,再过一段时间,一朵盛开的鲜花就做好了。 白天明没准备灭虫剂,因为如果真有人要吃这些花,打了灭虫剂,四舍五入,就等于给人投毒,容易出事故,所以?才用镊子捉虫。 其他东西该准备的都准备了,杂物间里都有,上来的时候也都带着,没有缺什么,这个?流程简单极了,他现在也很满意。 第34章 第34章 一阵风吹过来,白?天明眉头一皱,忽然觉得不?对,站起身来要走,萨达跟着站起来,拦住他问:“怎么了??” 白?天明脚步一顿:“好像有人来了?,我去看看。” “不?用我跟你一起去吗?”萨达注视着他,目光关切而温和,好像说出这种提议,出于完全的好意,又问。 “不?用了?,”白?天明摇了?摇头,“你在这替我看着那些花吧,我很快就回来,如果,中午的时候我还没回来,你可?以去找我。” “好吧。”萨达欲言又止,最后叹了?一口气,还是答应了?他。 “我走了?。”白?天明点了?点头,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嘱咐说:“如果你一定要找我,你一个人来就行,人太?多容易引起误会,还有,最好晚一点去,免得白?跑一趟!” 萨达微笑?道:“我知道了?。” 白?天明将信将疑,走开了?。 等白?天明走了?一会儿,好奇的恶魔凑过去问:“真的不?去吗?” 萨达坐在石头上微笑?:“当然要去,但现在还太?早了?,干你们的活吧。” 好奇的恶魔点了?点头,转过身,依旧去种花。 此时的白?天明,已经停在了?一块空地上,他的对面是一扇即将打开的,庞大而恢宏的门,这扇门金灿灿的,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门上有一大堆的动物,狮子,老?虎,猫狗,小鸟,还有花花草草,蝴蝶蜜蜂,每一个细节都雕刻得无比精确,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脱离那扇门,给人一种强烈的震撼感。 那扇门缓缓往外推开,有人要从里面出来了?,白?天明想着,在他们对面出现不?太?好,可?能会把刚出来的人吓一跳,左右看了?看,藏在了?阴影里,仍旧看着那扇门。 那扇门在他面前打开了?,一群人从里面鱼贯而出。 他们穿着十分?统一的服装,宽松的白?袍子,修身的黑衣服,长长的黑裤子,白?色的袜子和漆黑的鞋子,脖子上挂着银链子,细细的银链子底下,垂着如出一辙的小小的银质书本,比指甲盖小一点,但要更长一些。 领头那一个和周围的人有一点不?一样,他的银链子底下,坠着一个极轻薄的一朵花,这花也是银质的,风一吹就飘起来,完全没有重?量似的,十分?漂亮,在阳光下闪着光,如同出水芙蓉,又并不?是芙蓉花。 白?天明眯了?眯眼睛,看着那东西,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在哪儿见过,也就放弃了?。 谁知道,那个领头的人感觉十分?敏锐,眉头一皱,立刻看了?过来,发现了?藏身在阴影中的白?天明,随手向他丢出一枚暗器,大声质问:“什么人躲在那里偷看?滚出来!” 白?天明躲开了?那枚暗器,不?想和他们发生冲突,因此只好走了?出去,站在阳光底下。 站在阴影底下的时候,阳光并不?会照在脸上,他走出来之后被太?阳晒得猛然一热,脸上就微微发红,显出一种皮肤过于纤薄而承受不?住阳光照射以至于让人恍惚中仿佛看见了?他皮肤下的流淌着鲜血的血管的感觉。 众人呼吸一窒,相互看了?看,确认没有人认识白?天明,也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这样的人,都是十分?惊讶的表情。 在他们的印象中,只有不?谙世事的大少爷,或者?身体?虚弱的小少爷,才有机会长长久久待在古老?的城堡里,听?着蝙蝠展翅飞走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独自承受黑暗带来的恐惧,而不?接触阳光,通常也只有那样的人,才会那么不?经晒。 可?是,他们从前只是听?说过,并没有真正见过,还曾疑惑过,为什么故事里的那些古老?的城堡里的贵族都那么漂亮。 他们讨论之后认为,故事里的角色都是漂亮的,因为是不?存在的,不?讲逻辑,所以漂亮。 在他们看来,真正的长年?累月待在阴暗中的人,就算肤色苍白?,也是不?会好看的,暴露在阳光底下,更显得像尸体?,不?可?能美丽,之后就不?再提。 可?是,见到白?天明,他们忽然怀疑起过往的判断,也许,故事里的古老?的城堡的贵族,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一样苍白?,一样美丽,一样脆弱,惊鸿一面,足以让人胆战心惊,生死难忘。 虽然白?天明还没开口,但他们已经在心里为他找好了?理由?,也许,他是附近领地的少爷,独自溜出来玩,意外走到了?这里,也许,他是住在森林里的精灵,走迷了?路,才停在这里休息,就被他们打扰了?。 阿波斯皱了?皱眉,有一瞬间,他和他身边的人一样,受白?天明的皮相蛊惑,恍惚中觉得或许是个好人,但转念一想,好人怎么会偷窥呢?因此,他就清醒过来。 阿波斯盯着白?天明,如同防备一个法力高深的魔法师,随时准备无吟唱无法杖使用大范围攻击的法咒一样,警惕问:“你从哪儿来?” “我住在附近。”白?天明想了?想,如实相告。 众人并不?相信,但是,其他人只觉得他是担惊受怕,所以不?敢把真话说出来,阿波斯却觉得,他说谎是因为他别?有所求,必定不?怀好意。 “那你到这来干什么?”阿波斯皱着眉头,语气不?善问。 “感觉这边轰隆隆的,”白天明看说真话他们不?相信,把头偏向一边,微微皱着眉,露出可?怜的样子,像一个放在桌角边上布满裂纹的极透的青瓷瓶,说起假话来,“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过来看一看,万一是地震或者有什么野兽冲出来了?,我也好提前防范防范,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 这话听?起来更像是一个普通人会说的话。 对面的人除了?阿波斯,几乎都要全部相信了?他。 阿波斯看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和他意见相同的,感觉继续和白?天明说下去,恐怕身边的人都要站到白?天明身后去,和他对峙,因此皱了?皱眉,试图让白?天明早点离开,坦白?说:“我们是圣殿的神父,接到消息说,这边有不?稳定的空间裂缝,所以过来查看情况,只要你家?不?住在空间裂缝里,不?会受影响的,快回去吧!最近不?要出来了?,小心撞上空间裂缝出事。” 既然他们只是来寻找空间裂缝的,应该不?会到处乱走,空间裂缝已经消失了?,想必找不?到就会回去,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白?天明点了?点头,一脸平静:“我现在就走。” 他把话说完,转头就走,一点也不?停留。 看他如此干脆,阿波斯倒是惊讶了?一下,还以为他会随便找什么借口,多留一阵子,不?过,他走了?更好。 不?管什么时候,队伍里多出一个来历不?明的亲和度极高的陌生人,都不?是好事,容易内乱。 没看见刚才白?天明还没说要留下来,他身边这些人已经迫不?及待,希望白?天明主动留下来吗?真要是留下来,那还了?得? 他们是来出任务的,又不?是来游山玩水的,怎么还能从当地捞一个美人,陪着走一路呢?那也太?奇怪,太?过分?,太?不?守规矩了?! 见白?天明已经离开,阿波斯冲着身边的众人大声质问起来:“人都已经走了?,你们还在看什么?还记得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吗?别?忘了?!” 人们回过神来,收起了?依依不?舍的表情,眨了?眨眼睛,低下头去,身体?里的魂魄却有一半都跟着飘走了?,至今还没回来。 阿波斯看他们这样子,实在痛心疾首,但又没什么办法,毕竟连他自己也差点不?可?自拔,又怎么能怪别?人呢? 再说,白?天明本来没打算出现的,是他把人逼出来的,也是他问了?人的话,总不?好,把事情全甩到白?天明的头上。 说到底,是他们的心性不?够坚定,不?然,也不?会看见一个长得好看的人,就神魂颠倒,说两句话,便仿佛要调换阵营。 “回去加训两周!”阿波斯皱着眉头说。 众人面面相觑,想要哀嚎,换取一点同情,又觉得自己仿佛确实理亏,应该训练训练,没有人出声,就算是默认了?。 加训的事情定了?下来,阿波斯把众人带走,在附近寻找空间裂缝的痕迹。 因为阿波斯不?想再见到白?天明,所以,他挑选的行动方向是和白?天明离开的方向完全相反的。 白?天明走到半路停下来休息,感觉他们越走越远,却好像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他们打包丢出去。 不?是说他们不?能待在他的王国里,但是,他暂时还不?想迎接客人,所以,他悄无声息划了?一条线,他们走了?出去。 连他们自己也没意识到,他们已经从一个地方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两个地方都是地处僻静,而且环境相似,远离人烟,他们走了?一会儿停了?下来,只觉得十分?疲惫。 第35章 “我们能休息一会儿吗?”神父们向阿波斯问。 “可?以。”阿波斯也觉得今天的太?阳似乎有点古怪,同意了?大家?的要求。 第35章 树林里,绿油油的藤蔓像蛇一样在地上?爬行着?,周围的风轻轻吹着?树叶,树叶发出唰唰的声音,沙沙的声音掩盖了藤蔓的爬行声。 藤蔓结出了小小的紫色的果?子,果?子掩盖在绿油油的叶子底下,并不显眼,突然破掉,从里面涌出了一大堆蘑菇孢子一样的紫色粉末。 紫色的粉末随着?风飘在半空中,颜色消散了,但是,更?为隐蔽了,坐在旁边休息的众人并没有发觉粉末的出现。 他们呼吸着?,呼吸着?,把那些粉末都呼吸进去了,不知不觉,神志不清,眨了眨眼睛,陷入了幻觉。 阿波斯也不例外,但是,他一开始并没意识到这是幻觉,他只是闭着?眼睛,坐在石头上?,默默向上?祈祷。 “如果?您真的存在,看在我是个?虔诚的信徒的份上?,请宽恕我的过错,原谅我的无知,为我指明前进的方向,让我知道,我依然在您的庇护之下,沐浴荣光。”阿波斯在心中喃喃自语。 他忽然听见了脚步声,那是一种干燥而脆弱的树叶被踩碎时会发出的声音。 他猛然睁开了眼睛,站起身来,质问道:“谁?” 来人停下了脚步,面目一片模糊,背后是太阳般的光辉,只看得出穿着?一身白衣,面容慈祥和蔼,目光温柔怜悯。 “你让我为你指明前进的方向,所以我来了。”来人用极其温和的声音说?。 阿波斯神志有些恍惚,不知怎么相信了对方的话,犹豫着?问:“那你是?” “不错,”那个?人微笑?着?说?,“我是你心里祈求的对象。” 阿波斯跪了下去,低着?头,充满迷茫而虔诚,恍恍惚惚问:“我应该走哪条路才能找到需要被封印的空间裂缝呢?” “你抬起头来。”那人的声音忽然凝实了许多?。 阿波斯抬起头来,定睛一看,如遭雷劈,大惊失色,张口结舌,好半天才发出声音,细若蚊喃:“你、怎么是你?” 原来面前的人突然出现了一张脸,是白天明的脸。 白天明笑?眯眯蹲下身来,与他对视,向他问:“难道不能是我?” 阿波斯顿时有种被戏耍了的恼羞成怒,满脸涨得通红,站起身来,瞪着?白天明,骂道:“你这下贱的恶魔的种子!你居然敢欺骗于我?我要放逐你的灵魂,让你永远在地狱忏悔!” 他说?着?,便将?脖子上?的那朵花摘了下来,只见白光一闪,那朵花变成了一柄长剑,他拿着?剑便劈了过来,要把人兜头劈成两半。 白天明站起身来,出现在他身后,像鬼一样,在他耳边似笑?非笑?慢悠悠说?:“我好心来给你指路,你怎么反而要杀我?是你自己要问的!我可给你指明了。你要是看不清楚,那也不怪我。” 阿波斯转头把剑扎了过去,身后的人如同?被石子砸了一下的水面,荡开涟漪,紧接着?,像是气泡一样破掉了,一点痕迹也没有了。 阿波斯气得把剑扎在松软的土地上?,骂道:“可恶的魔鬼!流氓!你别想?把我当成那些愚昧无知的蠢货!我可不像他们那么容易上?当!你最多?只能诱骗那些只会唉唉叫的驴子!等我抓到你,我要用火炭塞满你的嘴,让你再也说?不了话!我看你怎么敢再来!” 他忽然醒了过来,那些幻觉消失了,他发现自己还坐在石头上?,而周围的同?伴们,脸上?都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紫色的粉末,表情扭曲而狰狞,时而挣扎,时而沉溺,仿佛在天堂的荣光下备受嘉奖,又仿佛在地狱的火焰上?受炙烤。 他把同?伴们挨个?唤醒了,那些紫色的粉末消失了,同?伴们离开了幻觉之后,满头大汗,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坐在石头上?,不由得不约而同?发出了谢天谢地的声音。 “圣殿保佑我们!” “圣典也保佑着?我们!” “我们居然一点伤也没有,真是太好了!” “我们不能继续待在这了,”阿波斯神情严肃,手里握着?他的剑,一边警惕提防周围随时可能发生?的变化,一边对他们说?,“这里不够安全,快点离开这里!” “那我们应该去哪儿?往前还是往后?”人们站了起来,望着?他问。 “先往前走吧!往后走也未必安全。”阿波斯迅速做出了决定,对他们说?。 人们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一路往前走,他一边走一边警惕,直到他们脱离了那片森林,在不远处看见了人烟,才稍微放松下来。 他放慢了速度,对身后的人说?:“也许我们可以过去问问情况。那对我们找到空间裂缝是有帮助的。” 他实在不想?承认,在说?这话的一瞬间,他的脑中想?起了白天明的脸,仿佛幻觉中的那个白天明还在对他说?话,告诫他,如果?你继续往前走,你是找不到你要找的东西的。 阿波斯驱散了白天明在脑中的画像,转头看向身后,众人都跟着?他,见他看了过来,点了点头附和说:“我们明白。” 他又把头转向前方,默不作声,继续往前走,就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想?过。 与此同?时,已经快要见到恶魔们的白天明,微妙一顿。 在不远处察觉到他已经回来了的萨达,站起身来,向他靠近,见他不动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加快脚步走了过来,却没看见什?么。 “怎么了?”萨达左右看了看,发现白天明的脸上还是那种微妙古怪的表情,有点疑惑问。 白天明挑了挑眉,如同?品鉴一杯口味复杂的咖啡,脸上?挂着?古怪的微笑?:“没什?么。”只是有人突然想?到了他,距离太近,太过虔诚,又恰好刚刚和他有所接触,以至于,他明确感知到了对方在想?什?么。 阿波斯祈祷的对象是他,但阿波斯本人并不知道,祈祷的对象就在这里,所以,白天明一想?到阿波斯见到他的时候,一副十分警惕的样子,转头没走多?远,又那么虔诚祈祷,感觉实在有点微妙。 “好吧,”萨达看得出来白天明有所保留,但既然白天明不想?说?,他也不是很好奇,也就不继续问下去,转而拉住白天明往回走,“快到中午了,你想?好今天中午吃什?么了?” “正?在想?。”白天明眨了眨眼睛:“丝瓜怎么样?” “没感觉出来,你会喜欢那种东西。”萨达转头看了他一眼,有点惊讶。 “也不是喜欢,”白天明的脸上?又浮现出那种若有若无的微妙,唇角勾着?笑?,他只是感知到阿波斯那边的情况,从藤蔓想?到丝瓜,觉得这两个?东西有点像,也许味道会不错,“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吃的。” “难道我们来之前,”萨达松开手,坐在石头上?,看着?他问,“你在餐风饮露不成?我可不信。你不像是那种……” 他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挑选形容词,微微皱了眉:“对食物毫无兴趣的存在,不管是作为人还是作为恶魔,你好像在期待一些什?么东西。” “对,”白天明坐在他旁边,看着?不远处,已经扩大了许多?倍的花田,感受到微风拂面而过,点了点头,“有时候会觉得,进食实在很无聊,所以不想?做,有时候又会觉得,这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所以想?做,只是看想?不想?,无聊不无聊,并不是看是不是会饿。” “所以,”萨达若有所思,尝试着?总结说?,“你并不是一定要一日?三?餐,只是在事情开始前,大概定下了这样的规划,按照这样的规划走,但并不一定要死在这样的框架里,实际上?是相当灵活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是吗?” 白天明预感他要讲一些地狱的事情,点了点头,往旁边拉开了一点距离。 萨达靠近了白天明,试探着?问:“那你要不要和我回地狱去?地狱虽然不比这里漂亮,但是要论自在,没有比地狱更?自在的地方了。你的实力又这么强,走到哪里都不会被欺负的。更?何况,还有我呢。我情愿像以前一样侍奉你,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白天明皱了皱眉,站起身来,拒绝说?:“有空我会去的,但现在我不想?去。” “好吧。”萨达叹了一口气,跟着?站起身来,垂着?眼睛,似乎有些伤心,慢吞吞说?:“我等你想?去的那一天。” 白天明开始觉得是不是态度太强硬了,想?了想?,对他说?:“如果?你喜欢,你为什?么不回去呢?你在那里,已经是最强的了,恶魔们都听你的话,何必让我回去?” “我喜欢那个?地方,但我也喜欢这,”萨达蹙了蹙眉,目光幽幽,盯着?白天明,慢条斯理说?,“你回去了,他们也听我的,只不过,他们更?听你的,我不介意,难道,你介意?” 第36章 萨达往前走了一步,靠近白天明,眯着?眼睛,仔细审查对面的表情,脸上?露出一点微不可查的冷笑?,像上?课的数学老师忽然带了一副金边眼镜,气质陡然疏离起来问:“你介意我?” 第36章 “没有的事。”白天明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目光,皱了皱眉,几乎毫不犹豫说。 但或许是因为?避开目光,就?显得弱势了些,以至于他毫不犹豫说出来的话?,也距离斩钉截铁差了两分,仿佛不那?么有说服力。 “那?你看着?我说。”萨达收起脸上的冷笑,用一双冷冰冰的眼睛望着?他,像是想悄无声息把他冻死,封存在千万年以后的冰川下。 你看着?我,我就?相信你。 白天明不喜欢和别?人对视,但他听得懂萨达的意思,略一犹豫,直视着?萨达说:“没有。” 萨达眨了眨眼睛,避开他的目光,浑身的气势顿时软了下去,仿佛冰川接受到?太阳的照射,逐渐融化:“好吧。”这次相信你。 白天明坐回石头上,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挪过来的阳光说:“你们想吃饭就?吃吧,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大约还要过一阵子,”萨达将其他恶魔看了看,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面?不改色坐在白天明旁边说,“他们都不太饿。” “是吗?”白天明看了他一眼:“你都没问,你怎么知道?” 萨达微笑道:“不问也知道,哪里就?那?么容易饿?你又不是没在地?狱待过,恶魔要是一天饿三?次,那?早就?饿死了。十天半个月吃一顿也过得,他们上次吃饭,还是来之前的那?天,这也不久啊。” 白天明点了点头:“随便你们。” 此时的阿波斯众人已经进入了村落,村庄里面?的农户正在准备烧饭,见他们一群人过来,都有些惊讶,毕竟,他们这些穷乡僻壤,一辈子也未必见几个外来人,更何况是一群。 “你们是做什么的?”穿着?白围裙的农妇问。 “我们是圣殿派来,检查周围是否有空间裂缝的神父。”阿波斯彬彬有礼回答道。 “原来是神父啊,”农妇点了点头,放下防备往旁边一指,“那?边有圣殿,你们可?以进去休息,那?里面?只有一个神父,只是穿得没你们这样整齐,应该不会挤。要吃饭吗?” 阿波斯眨了眨眼睛,对话?题的跳跃有点惊讶:“暂时不用。” “那?你们直接走?过去就?行了。”农妇挥了挥手。 “谢谢。”阿波斯认真道完谢之后,把人带去了圣殿。 圣殿里面?果然只有一个神父,而且穿着?十分寒酸,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但装扮上差异并不大,所以开门就?认出来了。 阿波斯同?神父交流,希望神父能同?意他们进去休息,神父同?意了。 一群人就?进入了圣殿。 进去之后,一群人被安置在圣殿的一个宽大的房间里,神父向?阿波斯欲言又止说:“我有一件事,不知道可?不可?以和你单独谈一谈?” 阿波斯便起身走?到?门外,对神父说:“走?吧,你觉得哪里好就?在哪里谈。” 神父脸色一喜,立刻把他带到?了外面?的小园子,低声说:“圣殿作证,村里的玛丽大妈说她家的牛棚前几天坏掉了,想请人去修,可?是,大家都不会,不知道你会不会?如?果你会,我带你去修一修怎么样?” 说到?这里,神父的声音更加低了下去,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但不得不说:“大家都没什么钱,所以,修牛棚是免费的,但如?果只是要吃饭,分一点干巴巴的面?包,喝一些水还是可?以的。” “我可?以去试一试,”阿波斯皱着?眉头,“但我不保证我一定能修好。”他没学过这个,只是看别?人干过,应该不难。 “能试一试也比没办法?好!既然你答应了,那?快点跟我走?吧!也许回来的时候还赶得上,在午休前吃饭!虽然肯定不多?,但是加上我院子里这点草,拔一些去煮汤,应该也能填饱肚子了。”神父喜出望外道。 阿波斯点了点头,跟着?神父走?了。 房间里的众人不知道什么情况,在窗口看着?他们两个谈完之后就?走?开了,眨了眨眼睛,面?面?相觑,忍不住询问起来。 “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躺在床上的诺亚皱了皱眉,不耐烦,翻了一个身,声音闷闷,从枕头里面?传出来。 其他神父围了过去:“话?不能这么说!” “那?要怎么说?”诺亚掀开被子,翻身坐起来,看向?他们问。 “虽然他在我们之中武力值最强,最警惕,身份最高,但是,他也不能像赶驴一样赶着我们呀!我们走这么久才休息一下,多?累呀!” “就?是就?是,而且唯一休息的那?一会儿还中了幻觉,他也没有提前发现,我们现在还精神萎靡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饭,快饿死了!” “你是不是想说,我们说的这些和他现在要做什么没关系?怎么可?能没关系!但凡他是去给我们找饭吃,都算他没把我们看成?钢铁。” “多?半呢,他出去一趟,一定又会给我们找一大堆事干,我们也不是说不做事,但哪有外出还要在当地揽活干的?也不怕累死!” “对呀,对呀,这里有一个神父已经够了,他掺和什么?他自己掺合也就?罢了,还要我们去,偏偏我们听他的命令,又不能抵抗,更烦了。” 诺亚只觉得他们嗡嗡乱响,紧紧皱着?眉头,脸色发黑,如同能滴出水来的一块湿抹布,出声道:“也亏你们还记得出来是有任务,空间裂缝到?现在都没找到?,你们一点不着?急吗?也许他出去是找空间裂缝的消息。” “那?也未必。”其他神父相互看了看,摇了摇头说。 诺亚嗤笑一声:“他是不是去打听消息我不知道,反正你们肯定没有。” “知道他了不起,但也不能要求我们跟他一样了不起吧?我们要是有那?么强,怎么可?能听他的命令?再说空间裂缝是多?么危险的东西啊!他说接任务就?接了,我们要是能选,早就?走?了!”神父们齐齐摇头。 说起这个,他们的话?更多?。 要论如?何才能在圣殿升职,最简单最直白的办法?就?是接困难的任务并完成?,完成?越好,速度越快,越有可?能被看中。 但有些任务不是单人可?以接的,必须要组队,组队就?要选一个队长,选出来的那?个队长,就?是有危险冲在最前面?,有奖励也接在最前面?。 哪怕是整个队伍完成?的任务,队长不一定出力最多?,最后奖励落下来,也是队长拿大头。 有些人镀金就?选这条路,组建一个队伍,自己当队长,钱是不给的,力气是不出的,名声是要拿的,奖励也是要带走?的,挥一挥衣袖,整座山都能搬空。 偏偏因为?有靠山,别?人还拿他们没什么办法?,只能受气,因此,大家都很不喜欢那?些人。 虽然阿波斯似乎没什么背景,做事也亲力亲为?,遇到?危险也冲在第一个,能力也不错,但是,有传言说,曾经跟随过白天明的那?个神父,看中的一个继任者,和他有关系。 因为?有人亲眼见到?,阿波斯和继任者在避开人群的地?方见面?,大约以为?没有别?人,所以,他们并没特意掩饰关系,似乎发生?了冲突,之后,事情不了了之了,也没有再见面?。 但这足以说明,阿波斯确实和继任者有很大的关系,而且不是可?以随意断开的那?种蜘蛛丝一样的关系。 如?此一来,阿波斯年纪轻轻就?这样强,就?有了解释,因为?他和继任者有关系,所以,他可?以得到?别?人得不到?的资源,自然可?以比别?人强。 按照这个逻辑,阿波斯选择这次的任务,也可?以解释,因为?他急于镀金,所以,哪怕众所周知,和空间裂缝有关的任务必定很难,他依然选择了这个任务。 就?算大家同?时深陷险境,非得身受重伤才能逃出生?天,他也绝对会是恢复最快的那?一个。 因为?除去他的能力比别?人强以外,他的背景也比别?人强,他可?以得到?更多?更好的治疗,他自然不用担心在这个任务里发生?什么意外,让他无法?重回圣殿。 别?人比不过他的背景,也比不过他的能力,遇上这样困难的任务,想要望而却步,却又没有退路,被他卡在这里,任务途中又处处受阻,自然怨气满腹。 诺亚皱着?眉头听周围的人叽叽喳喳说了半天,仿佛没有一个好字,烦得不行,咬了咬牙,大声道:“够了!再说下去他就?回来了!你们想当着?他的面?挑衅他吗?我要休息!你们想说就?出去!” 第37章 大家也说得差不多?了,而且,被他这么一提醒,确实觉得阿波斯可?能快回来了,也就?止住话?头,不再说什么,房间安静下去。 诺亚仰头倒在床上。 阿波斯不是眼瞎耳聋,不会感知不到?周围人对他的怨气,只是觉得这些怨气无关紧要,比起完成?任务而言,根本不值一提,所以只当不知道罢了。 这些人也只敢在他背后发泄一下。 真要当面?讲,一个敢的也没有。 第37章 阿波斯在圣殿不远处的小路上止住脚步,他的实力强,不只表现在攻击力和警惕上,也表现在他的学习能力和听力上。 本来他确实不应该现在出现在这儿的,他是?一个修理新手,上来就要修牛棚这种大物件,实在是?过于为难了,再怎么样,也不该现在就回来,除非失败了。 但他成功了,不是?因为无师自通,是?因为神?父在旁边翻出了指导手册,给他看?过之后,他联想起从前见过的修理场面,融会贯通,逐渐上手,才勉强把那个牛棚修好了。 虽然他并不能保证,那东西能坚持多久,但肯定不会马上就重新坏掉。 因此,玛丽给了他一个篮子?,里面是?放了很久的黑漆漆的干巴面包和一个毛茸茸的水壶,水壶里装着水,本来还想留他吃饭,但是?听神?父说他还有一群队友等着,就让他赶快回去了。 神?父和他一起回来的,但是?,神?父的实力只能说是?聊胜于无,完全没法和他比,他站在小路上能听见的,是?清清楚楚的说话声。 神?父站在小路上,只能听见风从耳边吹过,草丛中有虫鸣,树枝上有鸟,完全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 复杂的神?色从阿波斯的脸上一闪而过,脑中又想起了幻觉时,出现在面前的,白天明的那张脸。 他仿佛听见白天明在他耳边,挑衅又嘲讽,含着戏谑的笑说:看?吧,让你回头你不信,你偏要反着走,你得到结果了,你喜欢吗? “怎么不走了?”神?父转头看?向停在小路上的阿波斯,有些好奇。 “没什么,”阿波斯笑了笑,迈步跟上,若无其?事说,“听见一声鸟叫。” 这并不算说谎,因为刚才确实有鸟在叫。 神?父并没怀疑,只是?笑道:“我们这里别的不多,就是?树多,树长多了会有鸟飞过来,常常叫着,但凡不是?神?经衰弱,都觉得很好。外面的人?听说我们这里鸟多树多,还特意跑过来住,追求什么高效睡眠。你们才来,不知道,多住两天就会习惯这些时不时乱叫的鸟的。” 阿波斯若有所思?,听本地神?父的意思?,这里有很多外面跑过来的人?,也许可以问点什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神?父推开门,二人?进?入圣殿,阿波斯走到房间门口,房间门已经被里面的人?打开了,一群人?站在门口看?着他,有点紧张的样子?。 他们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阿波斯把手里的篮子?递给他们,目光把他们都扫了一眼,感觉他们像一堵厚实的墙,把整个房间的门都堵住了,让他进?不去,他收回目光说:“给你们带的东西,随便吃点吧。吃完了休息一会儿,就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做的事,顺便问问,有没有谁对空间裂缝有印象的,方便我们完成任务。” 挤在门口的神?父们眨了眨眼睛,相互看?了看?,向他问:“那你吃过没有呢?” “我要去祈祷了,”阿波斯缓缓抬起眼,声音十分平静,回答说,“我不吃,你们吃吧。” 神?父们点了点头:“我们知道了。” 阿波斯转身离开,向不远处的本地神?父问:“圣殿里应该有祈祷室吧?” 本地神?父笑着点了点头,就像田地里还没被污染过的小麦一样,阳光热情又开朗说:“有啊,我带你去,就在那边。” 他说着一边指路一边把人?带到了房间门口,还给人?把门打开了。 开门之后,他的脸终于有点红,是?一个不好意思?的样子?:“我们这个地方,平时没什么人?来祈祷,也就是?我用,所以这个房间小点。” “谢谢。”阿波斯看?了看?祈祷室,走了进?去,关上了门,对神?父说。 神?父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又兴高采烈说:“用得上就好,那我先走了!” “再见。”阿波斯的声音从紧闭的门缝中传来,听起来冷冷的,像冬日里厚实的冰面下,浅浅流动的小溪。 “再见!”神?父说完就走开了。 祈祷室,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个蒲团,桌子?上放着一本打开的书?,是?圣典,阿波斯垂着眼睛,跪了下去,跪在蒲团上,低下头,整个人?近乎蜷缩的姿态,如同?一只防备的蜥蜴。 他把头贴在地面上,能清楚感觉到地板是?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冷意透过皮肤传进?他的头颅,像是?一滴水珠落进?火海里,眨眼间不见了。 他闭上了眼睛,心中暗道:“知识的主人?,无所不能的神?,您卑微的信徒在此祈祷。” 他忽然顿住了,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点什么。 按照往常的习惯,他这个时候应该说:我祈祷,今天也能全身心侍奉,我所追求的一切。 但通常他每天只进?行一次每日祷告,其?他祷告大多是?有所求,有所求的祷告和普通的每日祷告,是?不一样的。 他停顿的时间太?长,以至于,白天明还以为他出事了,抽空看?了他一眼。 就在这个时候,他想清楚了,接着在心里说:“我祈祷我永远也不会变成我不喜欢的样子?,即使因此不合群,我也不后悔。 我祈祷我能尽早找到空间裂缝的痕迹,完成这次的任务,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就在空间裂缝的附近,可我怎么也找不到具体?的位置,请给我指示。”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极慢的声音,在心里说:“我祈祷,我永远信奉我信奉的,不受邪神?困扰,不受皮相所惑,不受邪风所侵。” 他的信念动摇了一瞬,之后,越发坚定了。 但因为他动摇信念的对象是?白天明,而他祈祷的对象,也是?白天明。 他感受到自己在祈祷之后重新坚定下来的信仰,思?路向着误解的方向狂奔而去。 果然来祈祷是?对的!祈祷可以解决大部分的事情!剩下的小部分,完全可以自己解决,如果解决不了,那就重新祈祷! 他站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发现神?父从不远处向着这里走了过来,见他出来对他挥手,仿佛有话要说,他就停住了。 “已经快过去两个小时了,我还以为你出不来了,”神?父跑到他面前气喘吁吁说,“幸好你没出什么事,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已经两个小时了?”阿波斯愣了一下,他平时祈祷,只花一刻钟,最多花一个半小时,还从来没有花两个小时的时候。 这种时长对他自己而言也算是?创记录了。 他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房间,不知道是?环境不同?,还是?之前遇上的事导致他对时间流逝产生了错觉,才导致他花了更长时间祈祷? “你在里面做什么了?”神?父好奇问。 “没有什么,只是?祈祷。”阿波斯如实回答。 神?父笑了笑:“两个小时都在祈祷?你要说的话还挺多的。” 众所周知,祈祷时间过长,除了祈祷词太?长,还有一种是?信仰过于虔诚,得到了圣典的注视,模糊了时间概念。 但信仰虔诚者,十分少?见,因此他们都没想到。 阿波斯想要解释,又不知怎么解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时间是?怎么过的,因此欲言又止,最后只能问:“你本来要做什么?” “你的那些同?伴们把食物和水都吃光了,篮子?已经还回去了,正?在外面等着你出来,让我来叫你呢。”神?父急急忙忙说。 “我现在就去。”阿波斯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此时,坐在石头上的白天明,看?着已经向另外一个方向偏移的太?阳,挑了挑眉。 “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白天明转头,向萨达问。 “是?啊,”萨达点了点头,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本书?和一副眼镜,手里还握着一支羽毛笔,正?戴着眼镜,拿着笔在书?上写写画画,不知道有什么要紧事,听他说话才抬起头来,看?向他问,“你终于醒了?” “我刚才也没睡着啊。”白天明失笑。 “和睡着了也差不多,”萨达笑了笑,不以为意,合拢了手里的书?,“看?你好像有事,我就没打扰你,没想到,这么久你才回来。” “你在干什么呢?”白天明好奇地看?了看?他的书?。 “一些地狱的事情,”萨达眨了眨眼睛,试探着把书?放在他面前问,“你要看?吗?”你要是?看?了就得跟我回去哦。 第38章 白天明犹豫了一下,轻轻把书?推了回去,坚定而不容置疑说:“谢谢,我暂时不看?。” 萨达笑了笑,把书?收了回去,重新翻开,拿起笔,只用余光看?着他说:“算算时间,现在也是?下午了。” “你觉得在这里坐大半天无聊了吗?”白天明看?着他问。 “我还以为你会无聊,没想到,你一边坐在这里,一边到外面去玩,”萨达长吁短叹,“我怎么比得过你呢?就算我一边坐在这里,一边分神?处理别的事情,也和地狱脱不开干系,我忽然明白你为什么想待在这儿了,这里是?蛮好的。最好的是?:想干什么干什么,不想干的就不干。” 第38章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看着萨达,欲言又止:“那?你?” 萨达笑了笑:“虽然我觉得,这里很好,但我毕竟,是一只恶魔,最适合我的地方是地狱,我应该待在那?,我不会长长久久在这里的,你尽管放心。” 他停顿了一下?,垂着眼睛,莫名冒出点身不由己的可?怜说:“这里这么好,我也舍不得真打起来,把?什么东西破坏掉,更何?况,你在这里。” 白天明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话音未落,萨达身边忽然亮起了一个微弱的魔法阵,闪了一下?。 白天明有?点吃惊:“地狱的恶魔想召唤你吗?” 萨达用手指接触了一下?刚才那?个魔法阵留下?的痕迹,若有?所思说:“不是地狱的,仿佛来自人间。” 他一下?子笑了,像是忽然让人发现贵族家的少爷已经被恶魔附身的样子,声音低沉说:“有?人想召唤我。” 白天明听他这样说,来了一点兴趣,试探着扩张了自己的感知,往外蔓延,想要看看具体情况,没想到,又一次看见了阿波斯。 阿波斯正带着他的同伴们站在一条小路上?,那?条路的旁边有?一座小屋,屋子里是一个巨大?的法阵,法阵上?站着鲜血淋漓的黑衣人。 这些还在流血的黑衣人画的法阵,就是刚才召唤萨达的那?一个,只不过他们实?力太弱了,没能成功召唤。 他们正低着头紧急修改。 在窗口的人急得满脸通红说:“外面都堵了!一定是找过来了!还没好吗?再好不了,我们就都被抓了!实?在不行去地狱吧!传送阵有?没有??” 低着头改法阵的人怒道:“催催催!催什么催?要传送阵自己画呀!我们哪来时间陪你玩?这里还没画好呢!” 另外一个趴在地上?改法阵的人握着拳头捶地,大?声呵斥道:“人还没进?来就先吵翻了!急什么!他们未必是来找我们的!先把?法阵画好了再说!刚才明明差点就成功了!都是你们在旁边吵来吵去,影响了法阵的效果!” 众人便不说话了,只是加紧埋头修改。 “你说,”小路上?的阿波斯注视着身边衣着朴素的居民,“有?人密谋使用阵法试图毁灭村庄,有?什么证据?” 居民急得走?来走?去说:“前阵子我就看见几?个人鬼鬼祟祟的买了一些平时根本用不到的东西,我就觉得奇怪,问他们住在哪里。 他们只是摆手,告诉我,如果想知道他们的事情,就要加入他们,我勉强同意了,他们告诉我,他们住在村子外路上?的小屋里。 我问他们住在这做什么,他们说,他们听说圣典上?的故事,十分好奇是不是真的,所以想要亲自试一试。 如果成功了,他们就毁灭世界,如果失败了,他们就宣扬圣典上?的东西全是假的,勒索圣殿,换一大?笔钱。” 村民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从衣服里掏了掏,掏出了那?天那?些人买东西没有?带走?的小票,上?面明明白白列举了物品。 阿波斯接过小票一看:“大?部分确实?是魔法阵所需要使用的东西,小部分是日常用品,但买的这些东西不够布置一个完整的魔法阵。” “也许是他们从别的什么地方买了,或者从自己家的仓库里翻出来,都有?可?能啊!”村民眨巴着眼睛,跺着脚说。 “话是这么说,但没有?最关键的东西,就布置不了魔法阵,他们成不了气候。”阿波斯一脸镇定,摇了摇头。 “那?他们究竟差什么?”村民望着阿波斯问。 “一个魔法阵最重要的是核心,他们没有?核心,启动?不了阵法,就算勉强成功了,也来不及成功召唤,只会停止。”阿波斯若有?所思说:“连小票都不带走?的一群人,难道会记得魔法阵的核心?更像是抛出来的诱饵。” “那?你的意思?”神父跟在旁边问。 “分散找一找,村里有?没有?什么异常物品,也许背后有?更大?的阴谋。”阿波斯想了想,下?了决定,认真说。 神父很信他的话,听他这么说,点了点头,就带居民走?了:“事情有?他们处理?,你还留在这做什么?连他们也不放心,就没有?可?放心的人了。你跟我走?,通知其他人一起找找。也许能找到什么!” 村民一边走?一边问:“那?要是找不到?” 神父哈哈笑道:“也许是被他们先找到了!我们就不用担心了!安全了总是好事。” 村民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感觉他根本没有?考虑,不存在那些东西的情况,又有?点被他绕进?去了,点了点头:“好吧。” 他们还没走?多远,整个村庄忽然地动山摇起来,一个巨大?的魔法阵腾空而起,把?整个村庄扣在了里面,狠狠摇晃起来。 村庄里的所有?人都像盖子里的骰子一样翻来覆去,滚得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差点停不下?来,连吐都没时间吐,头晕目眩极了。 阿波斯的反应最迅速,眨眼之间把?自己的剑扎在了地面之下?,在感知到地面摇晃程度更甚的时候,立刻使用了稳如磐石的咒语。 他是站稳了脚跟,但他周围反应慢些的人,通通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在地上?滚来滚去,他维持自己的平衡已经很艰难了,要伸手去救人,就有?点过于困难了。 他只好皱着眉头在原地大?声喊:“靠近我!抓住我!先稳住身体再说!” 周围的神父们一边艰难念着咒语,一边靠近他,七手八脚抓住了他,紧接着又因?为摇晃,不知怎的,身体时而飞在半空,时而摔在地上?,简直是七荤八素,各个脸色发绿。 诺亚抓着他的胳膊,十分艰难向他问:“能确定情况吗?” 阿波斯皱着眉头说:“应该是有?人以村庄为范围,布置了一个和村庄一样大?甚至更大?的法阵,在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之后,立刻启动?了法阵,把?我们困在这里。” 一阵狂风吹了过来,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沙哑说:“意图,不是毁灭村庄,也绝不会是什么好事,我不知道,他们是意外撞上?了我们,还是早就料到我们会出现在这里,所以准备给我们的,你们最好小心。” 狂风过后,诺亚抹了一把?脸,感觉自己两?只手都在颤抖,下?半身的两?条腿好像不存在一样,在半空中飘,他有?点分不清上?下?左右了。 他把?两?只手都放在阿波斯的胳膊上?,头晕脑胀,神志不清,七窍流血,大?声问:“有?没有?什么办法?” 其他人已经开始渐渐松手,有?点抓不住了,实?力越弱,流血越严重,连他们这些神父都流这么多血,比他们还弱的居民会流多少血,可?想而知。 可?见布置这个阵法的,绝不会是好心好意。 阿波斯紧紧皱着眉头,回答道:“我不知道。” “那?这是什么阵法?”诺亚怒气冲冲问。 “感觉起来像是圣典里说过的,”阿波斯的眼睛也开始流血,以至于他在诺亚的眼中像是一只正在吐血的杜鹃鸟,正在用一种自己或许不觉得难听但在别人听来绝对是暗哑的声音说,“一种可?以毁灭一个空间的阵法。身处阵法中的我们是绝对活不下?去的。” 诺亚往外吐了一口血,感觉自己的牙齿正在松动?,大?声问:“难道没有?终止或者逆转阵法的办法吗?圣典上?应该有?吧!” 阿波斯闭上?眼睛,更多的血从他的眼睛里流出来,他苦笑了一下?,对死亡的临近接受得十分坦然,只是惋惜自己还没能完成任务,声音平静回答说:“阵法一旦开始,不可?终止,更不可?能逆转,除非,有?比施法者更强大?的力量,强行破开法阵,否则,一切只会继续。” “看来我们没救了。”诺亚松开手,脸色灰白,喃喃自语。 话音未落,一阵狂风吹来,诺亚在风里翻了几?个跟斗,地面又是一阵摇晃,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隙,把?他吞了进?去,一点声音也没有?,缝隙又合拢了,地面接着摇晃,树木折断,许多人一动?不动?趴在地上?,仿佛已经死了。 第39章 不远处的小木屋轰的一声垮了,里面的人生死不知,只有?血迹从缝隙里缓缓流了出来,接触到外面的狂风和开裂的地面,如同活了过来,缓缓站起身,发出狂风般的咆哮,向周围还有?行动?力的人走?去,受阵法的影响,这些鲜血凝成的怪物将会杀死周围的活人。 见此情形,阿波斯皱着眉头,给自己加了一个如履平地的咒语,提着剑走?了过去,他身边已经没有?别人了。 鲜血怪物正打算抄起旁边破碎的木板,把?地上?还有?呼吸起伏的人砸死。 阿波斯一边紧盯着那?只怪物,一边在心中祈祷:知识的主人,无所不能的神,您卑微的信徒在此祈求,我祈祷一切结束! 我祈祷阵法失效,我祈祷所有?人都能活下?去,我祈祷怪物消失,我祈祷房屋和树木恢复原状,我祈祷有?罪者受应得的惩罚! 第39章 阿波斯一剑斩了下去,鲜血怪物被分成两半,一半落在地上,另外一半被闪着银光的剑蒸发了。 地上的那半边眼?看着打?不过,蠕动着就要逃跑,阿波斯一剑扎了下去,地上的那半边鲜血怪物也被蒸发了。 地面再次摇晃起来。 阿波斯紧紧握着手里的剑,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只觉得?东西南北都一个样,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想要起身,却什么都抓不住,只能停在原地。 周围的鲜血怪物向他靠近。 一阵微风拂过,地面忽然平静下来。 阿波斯猛然察觉不远处多了一个人,强行睁开眼?去看:“谁?” 他看见?了一个,他以为完全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白天明。 他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反而放松下来,低下头,喃喃自语:“原来是你。” 白天明向他走了过去,他一动也不动,好像完全放弃了挣扎,他身边已经聚集起来,将他围住的那些鲜血怪物感到如芒在背。 白天明走到鲜血怪物一步远的位置,怪物们终于再也忍耐不下去,哗啦一声掉在地上,变回了一滩血液的状态,慢慢流走了。 听见?声音的阿波斯抬起头来,一脸迷茫,往周围看了看,一时间?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空气好像忽然新鲜了不少。 他还在恍恍惚惚之中,白天明注视着他:“如你所愿。” 话音未落,原本已经乌云密布的天空,陡然大亮,露出金光闪闪的太阳来,云层褪去乌黑变为洁白,静静漂浮在太阳旁边。 阳光落在地面上,裂开的缝隙合拢,歪倒的树木重?新长了回去,满地的落叶回到了树枝上,垮塌的房屋又恢复了方正。 就连之前鲜血淋漓的人都发出声音,开始动弹,试探着从地上爬起来,一只手捂着头,一只手撑着地面,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往周围看了又看,一时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还记得?之前的事,但是之前的情?况和现在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他们很难把眼?前的一切和昏迷前的一切联系在一起,以至于他们脸上的表情?更加呆滞。 眨眼?之间?的变化太过巨大,本来就头晕目眩的阿波斯看了这?一切之后,更加目瞪口呆,同样分不清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但又觉得?,死后的世界长成这?个样子,似乎也不太对,越发迷茫疑惑。 白天明蹲下身来,随手在旁边抓了一只跑半天还没跑走的鲜血怪物,强行把这?只怪物变成了墨鱼,只是喷出来的依然是鲜血。 他抓着这?只会喷鲜血的墨鱼怪物,用?怪物喷出来的鲜血,画了一个法?阵。 坐在旁边的阿波斯被他的行动吸引了注意?力,向他靠近了一点,眼?巴巴看着他画完了这?个法?阵,小心翼翼问:“这?是什么?” 不管这?一切是真?的还是假的,造成这?一切变化的都是面前这?个人,慎重?对待,总不会有错。 虽然他不太认识这?个法?阵,但感觉上十分熟悉,应该是曾经看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也许有了名字,他就想起来了。 问一个名字应该没问题吧? “一个修复阵法?。”白天明看了他一眼?,把鲜血怪物身体里的血都用?光了,将已经失去颜色的怪物丢在一边,怪物的尸体抽搐了两下,在阳光的照射下渐渐蒸发。 以防万一,就算有什么他没照顾到的地方,有这?个法?阵在,该修复的也会修复,就不必他在之后细细检查了。 白天明拍拍手站起来,把阿波斯也从地上拉起来,看了看他的衣服,疑惑问:“你不是圣殿的神父吗?应该看过圣典吧?那里面有的,你怎么会不知道?” 阿波斯一下子想起来了,脸上涨得?通红,有种考试前一天被老师抽背,结果?回答不上来的窘迫:“我本来记得?的,只是一下子没想起来,而且,我记得?圣典上说,这?种修复法?阵只能修复很小一部分,不建议使用?,你画这?个干什么?” 白天明笑了笑:“法?阵这?种东西都是因?人而异的,我用?它修复了一下村庄。” 阿波斯猛然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感到惊讶:“可是,村庄不是在你画出那个阵法?之前就被修复了吗?” “那不算修复,”白天明摇了摇头,“只是抢救,为了避免你们撑不到我修复的时候,所以提前抢救一下,事实证明,很有效果?。” 阿波斯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 他也会抢救的咒语,但是,他用?出的咒语,绝对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效果?,就像他不能随随便便画一个修复阵法?,就把一整个村庄都修复一样。 不管眼前这个人是谁,绝对不会是普通人,也一定比他更强。 这?种强者要是之前就在这,村庄里不知道谁布置的法?阵,根本没有机会启动。 那是法?阵之后来的?来的时候说了一句话,他说—— 如你所愿。 阿波斯猛然一惊,逐渐意?识到,白天明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的祈祷,而他的祈祷,在圣殿里还依然有效,那就说明,要么是他的祈祷对象没有发生变化,要么是眼?前,这个人已经可以蒙蔽圣殿。 不管是哪一种,都强得?可怕。 阿波斯张了张口,正要说话,从不远处跑过来的神父,一眼?看见?这?边多了个人,立刻笑眯眯跑过来,一把拉住白天明,谢天谢地说:“刚才一定是你们解决了危机吧?真?是太感谢了! 听村民?说,刚才还有两个人拿着一堆破烂东西到圣殿门口,自首说,刚才那个把整个村庄都装进去的法?阵是他们布置的! 你们一定也都见?过了吧?应该没问题吧?要是确实是他们两个,我就让村民?们帮忙把他们抓起来,免得?在外面乱晃!” 阿波斯一下子把本来要说的话忘了,感到目瞪口呆。 罪魁祸首已经自首了?他怎么一点也不知道?谁在不知不觉间?做成了这?样大的事?怎么一点痕迹也没有?难道又是他祈祷的对象?他面前这?个人?可是,居然有这?么强吗?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白天明对神父微笑。 神父打?心眼?里认为,阿波斯他们比自己?强很多,而眼?前这?个人解决了阿波斯他们都没有第?一时间?解决的问题,那一定是比阿波斯还要强很多,这?样的强者,就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说不用?客气,他简直要诚惶诚恐了。 “那我现在去把那两个人抓起来,”神父紧张得?满脸通红,几乎有些呼吸不过来,身体微微颤抖,仿佛马上要晕倒一样,声音幸福得?像一个在烤炉里逐渐膨胀的大面包说,“你们安排好了,就到圣殿去休息吧。” 神父说完,对阿波斯和白天明一点头,松开手就转身走了,只不过走的时候同手同脚,还差点在平地上把自己?绊倒,幸好他又爬起来了,压根没磕到地上,好一番手忙脚乱,最后还是笑呵呵走了。 一脸迷茫的诺亚从旁边走了过来,对尚且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阿波斯,低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之前昏过去了,并不知道具体情?况。 阿波斯眨了眨眼?,一下子回过神来,想到自己?祈祷的内容,其他人并不知道,如果?他对现状多么一头雾水,其他人头顶上的雾水一定比他更多,他是应该解释解释。 只是,连他自己?也不太确定,他又怎么解释呢? “你怎么不说话?”诺亚一直没等到回答,有点疑惑,把他看了看问:“你的脑子刚才是不是被砸坏了?没看出来伤口在哪儿呢?” “我,”阿波斯欲言又止,“我没有受伤,就算有伤,也早就好了,不用?担心。” “那你这?是怎么了?”诺亚皱起眉头,觉得?他的态度很奇怪,和平时一点也不一样,要知道,他平时不是个会欲言又止的人。 第40章 “我不知道,”阿波斯想要找点什么说辞来搪塞一下,但感觉脑子里,空空的,怎么想都是白天明,一句话也找不出来,只好一脸迷茫,实话实说,“我需要想一想。” 诺亚大惊:“你该不会是要死了吧?!” 这?句话的声音有点大,周围的人都听见?了,本来行动迟缓的人就呼啦一下聚集过来,叽叽喳喳说:“有病还是要去医院治!不要讳疾忌医!不要灰心丧气!就我们现在的魔法?程度,就算不能治愈,也一定有办法?延长寿命的,不要放弃治疗!” “不是,”阿波斯哭笑不得?,“我没有快要死掉,我没病。”他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受伤。” “那就是诅咒?”诺亚挑了挑眉,不太相信他的话,试探着问:“就算都没有好了,那任务的事情?怎么办呢?我们之后是去圣殿休息还是继续执行任务?” “去圣殿休息。”阿波斯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白天明,迅速在两个选择中做下了判断,给出回答说。 第40章 这下子,除了白天明,周围所有人包括诺亚在内,都大吃一惊。 “怎么了?”阿波斯察觉到现场诡异的安静的氛围有点疑惑,挑了挑眉,向他们?询问情况,他们?相?互看了看,却只是摇头不回答。 “那还去不去圣殿,要不要休息?”阿波斯越发感觉他们?奇怪,慢条斯理皱起眉头问。 “要去圣殿!要休息!”人们?连忙回答。 “那把这里?该抓的人抓了,该带走的东西带走,就回圣殿去吧。”阿波斯决心不再问他们?究竟想些什么,只要早点回圣殿去。 众人连连点头,用一种?奇怪无比的速度做完了一切,白天明站在旁边,甚至还没来得及找地方坐下。 阿波斯走到白天明身边,依然警惕,但比之前恭敬许多,十分礼貌问:“你好,陌生的先生,我们?之后打算回圣殿去,我想在这里?冒昧邀请您一下,请问你能跟我们?一起,回到圣殿去休息一下吗?” 他迟疑了一下,声音低了一些,更加恭敬,更加礼貌,更加警惕,如同一只见过海啸的豹子,在平静的水边试探,小心翼翼:“顺便,我想单独,请您为我解答一些问题。” “我跟你们?一起去。”白天明笑了笑回答。 比起对面的警惕,他看起来随意很多。 事实上,如果他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多半会引起怀疑,但如果他光明正大来,光明正大走,就算有怀疑,说清楚,也就了结了,不至于有什么大不了。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没有在解决危机之后立刻离开。如果得到邀请,他就跟他们?一起走,如果没有得到邀请,他就转身离开。 无论如何,也不能算他奇怪。 阿波斯得到这个回答,心里?松了一口气,请白天明走在最前面,毕竟,现在村庄已经安全了,谁走在前面,谁就是身份尊贵的那个。 不管是按实力还是按事件,在阿波斯心里?,白天明走在他前面是应当的,阿波斯对此?没有丝毫意见。 白天明不想花时间和?他推辞,因此?走在前面,阿波斯走在白天明身边,落后半步的位置,一边走一边小心观察。 他说住在附近,是不是就住在这儿?可是我们?进来的时候没有看见他,他究竟住在哪?他不曾说过具体位置,也许是在更远的地方?或者,之前那片森林?他是精灵吗? 如果他没来过这儿,他认得路吗?他知道圣殿在哪吗?他找得到吗?他认得出来吗?他知道,圣殿究竟长什么样吗? 如果我之前祈祷的时候,他也在,他应该知道。可是,如果那个时候他就在,更早的时候,他是不是也在?幻觉里?的那个他,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白天明之前没来过这个村庄,但是要认路还是很简单的,更何况,要去的地点是圣殿,圣殿对他而言,就像是黑夜里?闪闪发光的萤火虫,没有看不见的道理。 要追究缘由,就要说到很久以前,建立圣殿的那个跟随过他的神父,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在每一本圣典里?,都刻了一个符号,那个符号唯一的作用,就是呼唤白天明。 也许是觉得,白天明不回应他,是因为呼唤的人太少,所以这么做了,但是就因为他这么做了,白天明直接屏蔽掉了这个符号对自己?的影响,只在有需要的时候,才?会根据这个符号,来做一些确定位置之类的小事。 不屏蔽也不行,如果不屏蔽,每天就会听见各种?各样的呼唤,容易神志不清。 更何况,白天明也不想回应他们?。那就更没必要听了。 众人一路到了圣殿,神父已经处理了来自首的两个罪魁祸首,在门口迎接他们?,请他们?在宽阔的大厅坐下休息。 之所以在大厅不在之前的房间,也是考虑到,刚才?阵法导致的房屋坍塌,可能会对他们?造成一点影响,与?其待在房间里?,时不时担忧房间会不会塌,不如待在大厅,就算真的塌了,也好跑一些。 再说了,大厅的空气流通比房间好得多,毕竟,门和?窗都大那么多,要休息,是绝对没什么问题的。 阿波斯看着一览无余的大厅,皱了皱眉,他想找个隐秘点的地方和?白天明谈话,不想被其他人听见他们?的谈话内容,因此?在大厅是绝对不行的。 他想了想,找到了神父,神父听了他的要求,笑了笑说:“要论隐蔽的房间,没有比你之前去过的祈祷室,更隐蔽的房间了。” 阿波斯瞪大了眼睛,心中猛然一惊,下意识拒绝道:“不行!我不能在圣典的注视下……” 如果陌生的强者不是他认为的那个存在,他在祈祷室谈话,岂不是等于当面叛出圣殿?太过分了!绝对不行! 如果事情和?他想的一样,在祈祷室谈话,在来自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的注视下,不管说什么,都又有点太挑战他的心理极限了。 神父仿佛误会了什么,眨了眨眼睛,喃喃自语:“我说怎么会有一个人突然冒出来解决了天大的问题,原来你们早就认识?难怪。” 阿波斯想要解释一下,但神父又没说什么不对的事,阿波斯确实和白天明之前见过面,说过话,算是认识,真要是解释起来,又仿佛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只好叹一口气:“真的没有别?的地方了吗?” “也有啊,”神父指了指不远处走廊边上的那个房间,“打开门就是,一张大床,刚好够两个人。” 阿波斯感到头痛:“算了,既然如此?,还是去祈祷室吧。我宁愿在圣典的注视下,做一切事,这样,到最后,至少有圣典证明我的清白。” 神父笑了笑:“那你们?去吧。祈祷室空着呢。” 阿波斯走到白天明身边,邀请白天明和?他一起去祈祷室:“我想和?你谈谈,请问你有时间吗?到祈祷室去怎么样?” “可以,”白天明站起身来,“走吧。” 阿波斯点了点头,连忙在前面带路,推开了祈祷室的门,等白天明进去了,自己?才?进去。 关?上门之后,祈祷室里?面,只有他们?两个,再加上旁边桌子上的那本圣典,就再没有什么别?的了。 诺亚身边的神父们?望着那扇关?闭的门,神情好奇,讨论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 “阿波斯在迷宫森林的时候独自一人找到了任务目标,腿都断了,还硬生生在我们?赶到之前就把任务目标解决了,那时候他也没说延缓任务。” “是啊,他甚至还在杀死任务目标之后和?我们?一起打扫卫生,收拾尸体,处理后续,他都没说延缓任务!” “他这是怎么了?他是到这儿来休息,还是到这来谈话的?有什么秘密不能让我们?知道?这么神秘?” 神父们?面面相?觑,最后看向诺亚:“你怎么不说话?” 诺亚叹了一口气:“我看了他一路,他根本没注意到,他一直在看他身边那个人,我们?甚至没有问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他们?两个就聚在一间房间里?谈话,这实在太蹊跷了。” “确实确实,陌生人看起来像森林里?的精灵,甚至是可能被地狱污染过的,有特殊蛊惑能力的地狱精灵。” “也许他是被蛊惑了。” “也许他是想单独处理这件事。” 神父们?意识到再说下去,事情仿佛要无限发展,渐渐止住话头。 与?此?同时,在安静的狭窄的祈祷室之中,阿波斯深吸了一口气,压住紧张忐忑的心脏,低着头,用几?乎有些颤抖的声音,向白天明十分恭敬问:“请问,您的名字是,白天明吗?” “不错。”白天明点了点头回答。 “那请问,”阿波斯重新吸了一口气,声音沙哑了许多,像是拳头大的钢管硬生生被碾成面条一样细,“您是圣典上第一页的那个故事中的人吗?” 第41章 白天明沉默了一会儿,如果认了这个身份,说不定会有什么事,还是装糊涂比较好,微笑道:“我不知道。也许,那说的是别?人。” 阿波斯大概确认了他的身份,因为只有本尊才?会这样说话,如果只是恰好得了这样的一个名字,而又不知道,圣殿不允许,听见刚才?的问题只会说,那不是我,而不是,也许。 介于对面模棱两可的态度,阿波斯也不好直接跪下去,请对方认了这个身份,而是斟酌犹豫后,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那您现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他说完话,稍稍一想,立刻觉得自己?实在太不会说话了,如果真是圣典里?的那个白天明,哪里?会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他求对面帮忙还差不多! 他马上改口说:“有什么我能做的事情吗?我一定尽力而为!” 平白无故就要帮忙,实在太奇怪了,最好找个理由,别?人问起来,也好说清楚。 阿波斯就又说:“您刚才?救了我和?我的同伴们?,还有这个村子和?村民,无论如何,我应当感谢您。” 第41章 “事情啊,”白天明想了想,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但仔细一想,想到?了花田,虽然卖出了第一批花,但是,现在又种下了一大批,用不了多久就会开?,到?时候,只是放在那里?,实在可惜,或许,是应该想办法给那些花找新买主了,就对阿波斯微笑道,“我是有一件事,或许需要你帮忙。” “那您只管说!”阿波斯脸上发红,有一种被信任的兴奋感,仿佛第一次得到?长辈的认可一样,激动拍着胸脯,斩钉截铁道:“我一定办好!”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对他说:“我有一些花,需要卖出去,你能帮我想想办法吗?” “花?”阿波斯愣了一下,表情一片空白,有一种开?了疾跑,结果跑进悬崖,从半空中掉下去,扑通一声,摔进水潭的感觉。 他想了想,若有所思:“正好最近圣殿要采购鲜花,我可以接了这?个任务,代表圣殿购买您的鲜花,之后把鲜花分发到?各个圣殿去,保证每个圣殿至少有一枝,若有人喜欢,就让人直接联系到?您那里?去,您看怎么样?” “可以,”白天明微笑着点了点头?,到?时候有人联系过?去,他就让南浦接,南浦都?会办好的,“不过?,现在我那里?的鲜花,还没有很多,要是有许多人联系我,我只好请他们等一等了,第三批的时候,一定全都?能供应上。” “那就太好了?”阿波斯笑道。 他想了想,突然疑惑起来,欲言又止问:“您住在哪儿呢?” “就在你们刚落下的那座山的旁边。”白天明想了想,既然对面已经答应了,要买他的花,他连花种在哪里?也不说,仿佛不太好,就回答了。 阿波斯眨了眨眼睛,倒吸一口?凉气:“居然那么近?”之前没有一个人发现,要是没有这?次的空间裂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知道!这?可是件大事!居然这?么近!他那个时候要是主动往周围探查一下,也许就发现了! 怪不得,白天明会在附近,白天明就住在附近,白天明没有说谎。 阿波斯忽然羞愧起来,脸上涨得通红,低下头?去,感觉自己?脸上几乎要烧起来,但还是尽可能诚恳而言词清晰,道歉说:“对不起!我那个时候还以为,你在附近偷窥我们,我们出现在那里?,应该打扰你了吧?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白天明笑了笑。 他确实是因为察觉到?阿波斯他们突然出现才去看的,但也确实没有在一开?始就显露形迹,会被怀疑是很正常的事。 更何况,阿波斯那个时候,只是表情严肃,说话严厉一些,除了最开?始那个逼他出现的暗器,也没什么过?分的地?方。 至于?那个暗器,确实有可能伤人,但是,既没有伤到?白天明,也不可能伤到?他,既然没有伤到?,那就不算什么。 再说了,对待藏在暗处,不知敌友的陌生人,警惕一些是正常的,他们又是刚刚落地?,不警惕才奇怪。 满脸通红的阿波斯,在得到?谅解之后,开?始欲言又止起来,仿佛想问些什么,但又因为有所顾虑,所以在原地?踌躇。 “怎么了?”白天明歪头?看着他问。 “虽然事情已经解决了,罪魁祸首已经抓到?了,但我还是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阿波斯皱了皱眉,用一种满怀希望的目光望着白天明,向他问,“您能告诉我吗?” 白天明笑了笑,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就是这?个,说一说也无妨:“可以,那两?个罪魁祸首在村庄的四?个角,摆上了牛眼羊角马蹄,还有蝙蝠的翅膀,之后在村庄里?趁着没人的时候,画了五芒星法阵。 这?个法阵并不召唤恶魔,只召唤力量,而且是邪恶的力量,任何存在的力量都?可以,所以威力惊人。 你们之前没有发现他们摆放的东西,也没有发现他们在村庄里?趁没人时画了的法阵,又被他们安排在你们面前的那些人吸引了视线,所以猝不及防。” “那小?木屋里?的那几个人,究竟知道村庄还有一个更大的法阵,还是不知道呢?”阿波斯眨了眨眼睛,疑惑而不解问。 “应该不知道,”白天明想了想说,“你也可以去问他们。如果他们知道,他们应该不会同意,毕竟,他们完全没有好处。” 阿波斯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也对,如果村庄的大阵法成?功了,小?木屋里?的几个人肯定是要死的,如果阵法失败了,小?木屋里?面的几个人也逃不了,无论如何,得不到?好处,不是被骗了就是被坑了,横竖要倒霉的。 “那,”阿波斯再次欲言又止,他觉得他可能提出了一个难题,但他又觉得不管是什么样的难题,眼前的人都?可以解答,如果他错过这个询问的机会,大约再也不会有机会了,最好还是问一问,因此他下定决心,“村庄的大阵法有没有什么直接的办法解决掉呢?我是说除了在阵法中使用强大的力量冲破阵法之外。” 他眨了眨眼睛,用充满仰慕的目光,望着白天明,他这?样相信,白天明一定有答案,而且在他问了之后就会给他。 毕竟,是圣典上几乎每一页都会有直接或间接的相关记载的白天明。 如果连白天明都?没有答案,大约也没有人能给他答案了。 他的相信如此坚定不移。 白天明感觉他的目光像火炬一样,熊熊燃烧着,带来了灼热的温度,简直要把人像稻草人一样烧掉,就说:“也不是没有。” 实际上是没有的,但如果阿波斯真的想要,他也不是不可以现场制造出一个新的阵法来针对原本的这?个。 反正阿波斯的要求只是,除了强大的力量之外,直接解决掉的办法。 那么,一个新的,完全可以由他自己?使用出来的,针对性的阵法,是非常符合要求的! 白天明当?着他的面,画出了那个阵法。 阿波斯试探着跟着画了一遍,发现以自己?的力量刚好可以完全画出这?个阵法,既不会有丝毫损伤,也不会有丝毫脱力。 他感到?激动,眼眶一红,突然想起了从前在圣殿里?看着圣典背出来的那些东西,不由自主喃喃道:“我得到?了一双眼睛,我用这?双眼睛追寻光明,当?我见到?光明时,我才意识到?,原来我已在他的光辉照耀之下。 我在他的庇护之下,安安稳稳活到?今天,当?我试图抓住光明,光明会从我手中溜走,但他站在那里?,看着我。 我想,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事情比被光明注视更幸福,世界上不会有比我更幸福的人,除了我自己?。 如果我还能跟随在他身边,纵使让我丢下我所拥有的一切,我也愿意。只是,他离开?了我,而我再也没有那样的机会。 从今往后,我只是一个可怜的,卑微的,烂在黑暗的阴影,散发出腐朽的气味,长出斑驳的霉菌,吸引不了任何光,除非,真正的光明再次降临。 祈祷吧,让光明再次降临,否则,一切,必将重启。” 白天明默默听完了他的话,眉头?一皱,眯起眼睛,看着他问:“你说什么?” 其实白天明都?已经记住了,只是恍恍惚惚,不太能理?解这?些东西的意思。如果多给他一点时间,也许他自己?可以明白。 但是,既然这?些话是阿波斯说的,想必他知道是什么意思,白天明又何必自己?另外挑时间去想?直接问不就好了! 阿波斯有些慌乱,不知道是不是不该说,回过?神来,低下头?去,回答道:“我说的是圣典上的一段话,我曾经背过?,突然想起来了。” “你不要害怕,”白天明察觉到?他似乎觉得自己?不该说,因此温和?态度安抚他说,“你还记得什么?随便再挑一段念给我听听。” 第42章 阿波斯得了安抚,情绪平稳下来,觉得白天明应该不会因为他说了什么就生气,犹豫了一下,按照要求,随便挑了一段记得的内容,念了出来:“我曾十分虔诚,追随在光明左右,但是,光明弃我而去,竟不曾再次注视我,我为此难过?,创立了圣殿。 翻阅圣典的诸位,请你们记住,圣殿的创立,不是为了任何一个人,只是为了光明,照耀前路的光明,曾经存在过?的光明,充斥于?世界每一个角落的光明。 我在此发誓,终有一日,我将找到?他,他必将面对我,在圣殿里?,在圣典前,在众人的注视下,我要问他,你为什么离开?我。 这?就是圣殿创立的原因。” 白天明隐约察觉了这?段话的意思,但不太敢相信,恍惚问:“圣典里?面应该没有说,哪一天的什么地?方,谁会和?谁见面之类的东西吧?” 阿波斯感觉他问的是,圣典里?的白天明和?神父有没有被预测到?哪一天见面的事,眨了眨眼睛,回答说:“没有。”但是有其他的东西。 白天明点了点头?。 第42章 “我说怎么找不到人呢,”萨达从墙里开了?个门,走了?出来,一走出来,就左右看?了?看?,走到了?白天明的身边,似笑非笑说,“原来在这儿呢。” 他这话说的,好像白天明故意?在躲清闲。 白天明就看?他一眼,勾起相思的笑容弧度,刻意?说:“我刚才,谈好了?第二批花的去处,你呢?” 萨达知道白天明这是在问?他,怎么突然过来,笑道:“我左等右等,等不到你回?去,所以过来找你了?。” “除了?等我,”白天明挑了?挑眉,将?信将?疑,“没做别的事?” 萨达笑道:“你希望我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你的花田里除了?恶魔也没有别人,最多?算上你的那?个仆人,他有他的事,我们有我们的事,怎么能撞上? “花都?种下去了??”白天明对他的问?题避而不谈,只是笑着问?。 “种下去了?,都?快长出来了?,再过两天,大约也能开了?。”萨达也不追问?,笑着回?答。 “这位是?”站在旁边的阿波斯见他们似乎谈完了?,欲言又止,向白天明问?。 “初次见面,”萨达转向他,礼貌微笑道,“我是地狱的魔王,名叫萨达。” 阿波斯倒吸一口凉气,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应该拔出剑来指向对方比较好,这样比较符合他的身份,还是赶快逃出去比较好,这样比较能保全他的性命。 但想了?想,阿波斯觉得不管哪一种办法,都?好像很危险的样子,就放弃了?。 他站在原地,浑身僵硬,向对面行了?一个礼,完全靠肌肉记忆,表情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失礼之处,但已经尽量得体,挂起警惕的微笑,盯着对面说:“你好,我是圣殿的神父之一,我叫阿波斯。” “你的身份好像很多?,”萨达绕着他走了?两步,笑眯眯又走回?白天明身边,慢条斯理说,“你和?前阵子我见过的一个被?选中的继任者有点像,最重要的是——” 阿波斯瞳孔地震,不知自己是不是应该阻止对方说下去,但又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扑上去,是绝不可能的,使用咒语,恐怕也阻止不了?。 他没考虑过萨达是在骗他,毕竟,萨达自我介绍的身份摆在那?里,白天明没有阻止,也没有反驳,可见是真的。 那?样身份的人,有什么必要戏弄他呢?就算不知道,稍微查一查,也就什么都?知道了?,他的事情,瞒得过他身边的人,瞒不过所有人。 那?还是自己先?说吧。 自己说出来的话,总比别人能接受一些。 阿波斯抢先?开口道:“我确实有一个哥哥,在前阵子被?选中成为了?圣殿的继任者,但圣殿的继任者不止一位,他也未必能成功,他只是拥有了?资格而已。” 停顿了?一下,阿波斯见对面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就接着解释说:“成为圣殿的继任者,就会得到圣殿发放的一种资格印记,这种东西并不表现在皮肤上,而是藏在灵魂里,强大者能在见面时发现那?样的印记,普通人就看?不见,既能确认身份,又不会张扬。” 萨达大约就是通过那?种印记认出人来的。 至于?怎么认出阿波斯的,那?就更?简单了?,连灵魂中的印记都?能看?出来,又怎么会看?不出身体的血脉相连呢?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又不远。 阿波斯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白天明看?向萨达,萨达点了?点头,表示阿波斯说的是真的。 “除此以外,”白天明若有所思问?,“你还有别的身份吗?” 阿波斯苦笑道:“两个已经够麻烦的了?,还能有什么呢?除非,是我不知道的。” 萨达站在旁边,打趣似的,笑道:“可不是!两个已经够麻烦的了?。” 白天明看?了?他一眼,感觉他在火上浇油。 萨达对白天明笑了?笑:“我只是随口说的。” “你还知道什么?”白天明若有所思,看?着萨达,眯了?眯眼睛问?。 萨达轻轻叹了?一口气,仿佛是逼不得已才说的,抬起眼睛,似笑非笑道:“我想,就在刚才,我感知到,圣殿的继任者,出现在附近了?。” “不可能!”阿波斯下意?识反驳说:“他怎么会来?他平白无故到这儿来干什么?这里距他的住处又不近。这里有什么事值得他来?” 话音未落,他就反应过来,其实,要说有什么事,眼前就有三件事,一件事是他之前差点在小村庄全军覆没,一件事是他在圣典面前,得知了?白天明的名字,一件事是萨达刚才出现了?。 无论是哪一件事,都?足以惊动圣殿的继任者,甚至是,圣殿的掌控者,那?个曾经,追随过白天明的神父。 他虽然已经不大管事了?,但权力依然牢牢锁在他手里,他不愿意?给任何人,因为他不相信他们,就像他不相信找不到白天明一样。 阿波斯脸色发白,仿佛生吞了一杯咖啡粉,差点被?呛死,不知应该怎么办才好,如果只是他自己或者他身边人的事,要处理起来也简单,只要想到办法就行,可是,最近的三?件事,桩桩件件都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他不可能一个人处理,大约也瞒不下来。 可是,这样大的事,就算是如实说明,他大概,也不能轻易脱身,如果说谎,那?就是罪上加罪,简直要命。 阿波斯抬眼看?向白天明,目光祈求,如同一尾小小的游鱼躲在颤颤巍巍的荷叶下,祈求深夜的暴雨快点过去,声音微弱问?:“我应该怎么办呢?” “你既然来了?,”白天明看?向萨达,目光是了?然一切的洞察,平静道,“想必已经解决了?吧?” 萨达微微一愣,随后笑道:“对,我来的时候见了?他们,顺手布了?个迷魂阵,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但是,用不了?多?久,还是会找来的。” “为什么?”阿波斯喃喃自语。 话音未落,他便?想起,他和?他哥哥波阿斯的血缘关系,有这层关系,距离又不远,足够波阿斯找过来。 他叹了?一口气,感到头秃,并且预感用不了?多?久,大约是今天也过不完,波阿斯就会找过来了?。 他在祈祷室里走来走去,试图想出个办法来,可是他对他哥哥,实在很有了?解,波阿斯不会听他的话,就像他也不会听波阿斯的话一样。 他们前阵子是见过一面,可是见面的时候是在吵架,吵完了?就不欢而散,根本没有什么可说的,要谈亲情,就更?可笑了?。 根本没有那?种东西! 他们不把对方掐死,已经算是克制了?。 克制到这个地步,今天,还是逃不过去吗? 算了?,既然已经避不开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事情总有尘埃落定的那?一天。到那?时候,也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阿波斯的脚步停了?下来,目光坚定,表情凝重,下定决心说:“我现在就出去。” “出去做什么?”白天明歪了?歪头问?。 “出去和?他见面,”阿波斯停了?一下,才补充非常僵硬道,“就是外面那?个,我哥哥,波阿斯。” “也不必那?么着急。你不是还没想好吗?”白天明看?着他说。 “他根本不会听我的话,”阿波斯十分轻松笑了?笑,他如今有种临近刑场即将?把头摘下来的无所谓的感觉,“我出去,只是不希望事情演变到太糟糕的地步,无法收场。” 白天明正想出言安慰,忽然神色一变,如同被?人用痒痒挠狠狠戳了?一下肩膀,神色间染上怒气,咬了?咬牙说:“如果我没有看?错,你哥哥波阿斯经过了?迷魂阵,经过了?这里,停在了?我家花园的上方,还试图打开空间裂缝,直接落下去!” 第43章 萨达眨了?眨眼睛,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笑眯眯说:“哎呀哎呀,我可没料到这个!不过,这也很有意?思,不是吗?” 他用拖长了?的调子,仿佛一边吹笛子,一边跳舞,笑得像个向日葵一样,兴致勃勃说:“反正,不管波阿斯的实力如何,只要进?了?白天明的花园,就绝不可能打得过白天明。想要保存那?些花还不容易吗?把人丢出去不就好了?!” “可是空间裂缝是一定会影响那?些花的!如果没有波阿斯,”白天明盯着萨达,“那?些花不会受这种影响!”这是无妄之灾! 萨达缓缓收敛了?笑容,眨了?眨眼睛,像一串钢琴上连在一起的音阶:“现在去阻止不就好了??不要生气嘛~” 白天明闭了?闭眼睛,萨达只是布了?迷魂阵,又不是把人引了?过去,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过去把人丢远一点:“也罢。” 阿波斯胸口项链上的银花忽然跳跃起来,传出一阵愉悦的音乐,好像活了?一样。 白天明和?萨达看?了?过去,阿波斯瞪大眼睛,一把抓住了?还在半空中跳来跳去的银花,仔细一看?,连忙道:“是波阿斯打过来的!” 话音未落,那?朵银色的花忽然砰的一声,炸开了?小小的火焰,将?银花包围在火中。 第43章 紫色的闪电像小蛇一样在银色的花朵上乱窜,烫得这花朵的主?人?都拿不住,阿波斯不得不把这朵花摘下来丢了出去。 与此同时,花朵上的火焰猛然一闪,一个和阿波斯极其相似的半身人?影被投了出来,花朵落在地面?上,人?影晃了晃。 “我知道,你是绝不会接我的消息的,”摇晃的人?影稳定?下来,波阿斯笑眯眯说,“但是没有?关系,我用了一点?小小的技巧,强行打开了你的通讯器,进行了投影,你不会怪我吧?” 阿波斯眨了眨眼睛,往前一步,如同波阿斯就?在面?前一样,毫不客气愤怒道:“不怪你怪谁?我诅咒你下地狱。” 对面?仿佛完全没有?听见,充满愤怒的话?,依然笑着,对阿波斯展示了一下手里那把小小的匕首,那是一把漆黑色的,镶嵌着暗紫色宝石的锋利的匕首。 波阿斯缓缓用手指摩挲着匕首的微微弯的尖角,如同爱抚世?界上最脆弱柔嫩的花瓣,脸上挂着迷离陶醉而深陷其中的微笑:“听说你最近接了一个关于空间裂缝的任务?很好。我也接了一个。但是我的任务和你不一样。知道哪里不一样吗?” 他的手上,不自觉用力,压在了匕首的尖角上,匕首割破了他的皮肤,皮肤底下流出鲜红的血来,下一秒,那些血被黑洞吞噬了。 他面?前出现了一道小小的空间裂缝。 他把手指伸进去又收回来,向着投影另外?一边,展示自己露出了白骨的手指,鲜血淋漓的样子,含了一口,又拿出来,笑着说:“我的任务是制造空间裂缝,直到找到上次,人?们说的那个空间裂缝背后的空间,为止。” 白天?明和萨达交换了一下眼神,对面?似乎完全看不见他们两个,不是他们的错觉。 那边好像连声音也听不见,仿佛波阿斯强行打开通讯,只是为了展示投影和这段话?,显得诡异中有?一丝喜剧。 这个时候,投影闪了闪,忽然不见了。 阿波斯皱了皱眉,走上前去,伸手把掉在地上的银色花捡了起来,用法术把这东西洗了洗,擦了擦,弄干净之后,仔细看了看。 “怎么样?”白天?明望着他,像是一个在手术室门口望着医生的病人?家属。 “果然是强行打开的通讯。现在已经中断了,不知道是他那边发生了什么事,还是他本来就?只设置了这么短的投影。”阿波斯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神色认真回答。 “再打过去试试看吧?”萨达微笑着提议说:“说不定?,投影确实只有?这么短,但话?还没有?说完,之所?以这么短,只是为了让你生气的同时,告诉你一些事,挑起你的好奇心,让你去问他。” “我们之间可没什么兄弟情谊!”阿波斯皱着眉头,几乎有?些厌恶,不假思索说。 “我知道!”萨达点?了点?头:“刚才已经看出来了。” 萨达似笑非笑,望着阿波斯,如同伊甸园苹果树上的那条蛇,向他递了一个苹果,十?分平静而意味深长道:“我并没有?说他对你的感情有?多么深厚,只不过是,也许他还有?什么阴谋?” 阿波斯神色复杂,注视着萨达,沉默了一会儿,感慨道:“你真不愧恶魔之名。” 萨达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们在祈祷室里沉默了一会儿,阿波斯想了又想,白天?明开始走来走去,阿波斯想清楚了,白天?明停了下来,看着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显然是做好了被气死的准备,头皮发麻的同时,脸色微微发白,拿起自己的通讯器,咬住了牙,拨出了号码。 他打通了。 那边传来了手忙脚乱的声音,一阵噼噼啪啪,好像实验室里满墙壁的瓶瓶罐罐都被打翻在地上碎了。 颜色各异的液体静静流淌,玻璃罐子的碎片到处都是,走一步踩一脚,走一步踩一脚,走出一条路,鞋底下已经全是玻璃碎片。 地面?上的液体发出滋滋拉拉的声音,谁也分不清究竟是地面?正?在被腐蚀,还是鞋底正?在被腐蚀,也许都有?,还有?人?流血了。 血液滴在地上,和其他东西混在一起,更分不清什么是什么,只是闻到一股刺鼻的浓烈的气味,从地上飘了起来,直冲大脑。 阿波斯眨了眨眼睛,脸上那种忍耐的镇定?的表情消失了,转而露出惊讶和迷茫,还有?一点?呆滞,好一会儿之后,那边才传出声音。 “想起我了?恶心的东西。”一个冰冷而沙哑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了出来,听在耳朵里,就?像是有?小蛇在耳边爬行,让人?有?种空间里有嘶嘶的声音在响的错觉。 阿波斯脸上的表情瞬间转为愤怒和隐忍,还有?隐隐约约的不耐烦,警惕中带着不屑的语气,丝毫不肯落在下风,一点?不客气说:“下贱的畜生,天?底下没有?什么东西比你更烂。” “找我有?什么事?”波阿斯嗤笑了一声,用沙哑的声音,不怀好意贴着听筒阴森森问。 他大概知道自己的声音对阿波斯是种折磨,所?以故意这么做的。 阿波斯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咬着牙,耳朵已经迅速因?为愤怒泛起鲜血的红色,好像恨不得冲过去把波阿斯脸上的肉咬下了一块,用深呼吸平复着情绪,十?分不耐烦说:“你发的投影是不是没发完?” 那边传来了一阵猖狂的大笑。 笑完了之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波阿斯拍着桌子,缓缓直起身来,擦了擦眼角,因?为笑意而浸出来的温热粘稠而浑浊的液体。 他随手把湿漉漉的手指在衣服上蹭了蹭,一只手撑着下巴,歪着头看着屏幕,充满恶意,用比之前还要沙哑的声音,慢悠悠笑道:“不错,我没有?发完,我等你求我,你求我,我就把事情都告诉你。” “你变成漂浮在海上货船仓库里的羊,羊毛里的虫子,被人?用恶心的粗糙的手,狠狠拍成血浆和碎块的时候,我也不会怜悯你!求你?你是在发疯!”阿波斯因?为愤怒闭上了眼睛,压低了音量的嘶吼,让他的声音也沙哑起来。 不幸的是,他们的声音沙哑起来,实在相似。 波阿斯更加觉得好笑,仿佛见了一打脸上画着油彩的小丑,哈哈大笑起来。 阿波斯听着波阿斯的笑声,恨不得把手里的通讯器从窗户丢出去。 但他不能那么做,因?为通讯还没被挂断,他也不知道投影后面?的内容,他把通讯器调成了静音。 在好一阵子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调回了正?常的音量,早有?预料的波阿斯笑眯眯问:“你还没改变主?意吗?” 阿波斯只是沉默,他实在做不到,连想也不愿意想,除非,除非是别人?用他的声音去做,可是有?什么必要呢?那更恶心!还不如他自己去,但他实在膈应。 对面?没听见声音,只听见呼吸,就?笑道:“你这可怜的乞丐,希望你冻死在冬天?的大街上。但我是个好心人?。我给你最后一支蜡烛。虽然你没有?火,点?不着,但那是你的无能。 看在你刚才让我高兴了一场的份上,我勉强告诉你吧。” 他停顿了一会儿,缓缓说:“听说魔王在空间裂缝的附近出现过。” 这就?是投影的下半部分。 阿波斯看了一眼,站在对面?的萨达,感到怒火直冲头顶,闭上眼睛,免得迁怒无辜的人?,和恶魔。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了,他现在很想随便把这里的什么东西用拳头变成粉末,但这里是祈祷室,他不应该那么做,所?以他在克制。 第44章 波阿斯听见他的声音,如同烟鬼吸了一支烟,兴高采烈,拍手笑道:“我就?知道!你还是这样易怒!没用的小鬼!” 阿波斯把通讯器拿远了一些,免得自己被挑拨上头,什么也不管不顾。 那边又嘲讽了好一阵子,才慢悠悠说:“圣殿想要趁机杀死魔王,就?算杀不死,杀死一些恶魔也是划算的,圣殿不介意做这样的事,所?以派我来了,我现在准备打开一条,通往魔王所?在地的空间裂缝。” 阿波斯下意识说:“你不能这么做。” 波阿斯切了一声,十?分不屑道:“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教我做事?你不过是一个垃圾!你配不上我!如果不是该死的血缘,你见了鬼,也不会见到我的。” 阿波斯冷笑道:“我宁愿见鬼!” 波阿斯停顿了一会儿,阴森森说:“我打算开一条空间裂缝到你身边去,把你身边的所?有?人?都杀掉,就?说把你们当成了恶魔,你自求多福吧!该死的东西。” 他一边挂断通信,一边骂道:“居然敢和我顶嘴!我早知道!这种东西应该掐死,应该丢进垃圾桶,应该丢进绞肉机!应该丢进烟囱!丢进煤矿厂!” 话?音未落,阿波斯手里的银花发出嘟嘟嘟的声音,显然通讯挂断了。 看来波阿斯除非找到恶魔或者阿波斯,否则不会停下打开空间裂缝的匕首。 第44章 “既然他那么想找恶魔,又一定找得到?你,还那么恰好在我的花园附近,”白天明若有所思,对阿波斯说,“你到?我那儿?去吧?” “我一个人去吗?”阿波斯睁大了?眼睛,有点惊讶,他放不下他的那些同伴。 按理说,他们应该一起走?,但如果他们真的跟他一起走?了?,他被波阿斯找到?,反而可能导致他们被牵连,他们不跟着一起走?,或许是好事。 阿波斯在电光火石间想了?想,垂下眼睛说:“好吧,我跟你们去,但是,我要和?我的同伴们说一声,任务恐怕要再次推延。” 白天明点了?点头:“是应该和?他们打?个招呼。”不然他们以为出了?事,就不好了?。 阿波斯走?出去,很快又回来?:“我已经说完了?,可以走?了?。” 白天明便把阿波斯和?萨达都?带了?回去,就用?萨达打?开的那道门,回到?了?花田里。 阳光被调亮了?一些,照在花田里,长出花苞的鲜花们在风中微微摇晃着,一个接一个炸开,纷纷绽放。 阿波斯站在花田的土壤上,对这?样的美景感到?震惊,一时间连呼吸都?忘记了?,只?能呆呆站在那里,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快要窒息的时候才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胸膛重新扩张,肺部不再干瘪,才停下来?,感到?两腿有些发软。 白天明指了?指旁边的石头:“你可以坐下。” 那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灰黑色石头,最上方是如同被刀削过一样平的平面,下方微微有些突出,但并不影响,这?是一块石头而且非常沉重的事实,没有任何装饰,不过最下方藏着花花草草,将泥土的凹坑掩盖了?一下。 在阳光的照耀下,连这?样普通的石头也显得漂亮起来?,阿波斯听见白天明的话,伸出手去摸了?摸那块石头,仿佛那是一只?蹲在墙边的流浪猫,他感到?石头微微发热,是阳光的温度,就坐了?下去。 “接下来?,”白天明仰头看向?天空,“我要去找波阿斯算算账了?。” “那我呢?”萨达站在旁边问。 “我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白天明想了?想,对他微笑,“如果,我没有很快就回来?,你可以去找我,就像之前那样。” 就像之前那样,像个暗号,萨达喜欢这?个,笑道:“好。” “顺便替我看着他,”白天明没有看向?阿波斯,但是对萨达低声说,“他可是坐标,不能偏了?。” 萨达点了?点头:“我明白。” 天空上陡然裂开了?一道黑色的空间裂缝,像是一张美丽的蓝色油画,突然被撕裂了?,传来?滋啦的声音,十分尖锐刺耳,令人皱眉。 白天明飞了?上去,悬在半空中,裂缝里卡住了?一个,木质海船一样的角,尖尖的向?外突出,又像是一个膨胀的尖角薯片。 这?东西还在试图通过空间裂缝进?来?,非常灵活的样子,白天明一脚踢了?过去,把这?东西从空间裂缝里踢飞了?。 白天明隐约能听见外面传来?了?一声充满木头质感的尖叫声,紧接着是连串的非常不雅的咒骂,声音粗糙而含糊,像是因为疼痛而无暇顾及语言的准确性,甚至有点哽咽。 这?声音和?之前通讯里的声音并不一样,可以确认不是波阿斯发出来?的。 白天明一头钻进?了?那条空间裂缝里,并且在进?去之后,拉住空间裂缝的两端,徒手把这?东西合拢了?,强行合拢。 坐在石头上的阿波斯仰头看着天空上那条漆黑色的疤痕,如同巨大蜈蚣一般趴在那里,只?是眨了?眨眼的时间,那痕迹就迅速消失不见了?。 强大的力量比最有效的去疤膏还强,他知道这?个,但是,亲眼看见一切发生在眼前,他还是不由自主感到?震撼,颤抖的瞳孔中,充满了?对力量的向?往和?渴望,夹杂在思维缝隙里的,是他对白天明的仰慕和?钦佩。 虽然看着阿波斯如此钦佩白天明,对萨达来?说是一种?挑战,但看阿波斯这?样安安稳稳坐在石头上,萨达一想到?把他从那种?震惊中叫醒,恐怕得另外找事给他做,就安静了?。 与此同时,白天明整个暴露在空间裂缝漆黑而危险的环境中,他的额头上长出了?尖尖的角,背后是一双巨大的黑色羽翼,尾巴隐藏在阴影之中,轻轻晃了?晃。 在大片大片的陨石之中,他很快发现了?,就在不远处悬停的一大片,木船。 密密麻麻的木船,最前面是城堡一样巨大的大船,后面是一片更小?一些的小?船,这?些木船像陨石一样遍布漆黑色的空间,隐蔽性极强,第一眼几乎不能被人发现,直到?木船两侧巨大漆黑的眼睛轻轻眨了眨。 那些船像尖着嗓子的鹦鹉一样,瞪大了?眼睛,突然而然,喊了?起来?:“有人来?了?!是恶魔!恶魔来袭!恶魔来袭!” 在齐刷刷的,尖锐的声音下,那些船队从长方形变成了尖锐的三角形,最前方的第一排第一个,是一艘最为巨大的船。 这?也是一艘最华丽的船,上面爬满了?各种?东西,猩红色的海星,灰扑扑的章鱼,黑漆漆的墨鱼,绿油油的海带,凹凸不平的藤壶,五颜六色的珊瑚,血红色的手印,曾被炮火攻击过的凹陷的烧焦的印记,下垂的铁链,还有软软的,从船上蛇一样爬下来?的绳梯。 比起什么都没有的船,这?实在算得上华丽了?,虽然混搭起来?,算不上好看,但那些东西在那里爬来爬去,显然不是普通物种?。 因为如果是普通的东西,暴露在空间裂缝的环境里,根本活不下来?,一阵微风吹过,那些东西,就会一寸一寸裂开,碎成干燥的各色颜料块,连哪里曾经是血肉哪里是骨骼,都?看不清。 船上一只?海星爬到?了?船头,一点一点膨胀起来?,张开了?嘴,嘴里漆黑,但是有歪七扭八的白色的牙齿,仿佛是照着人类长,但是又不熟悉人类究竟长什么样,所以,乱涨一通,像又不像,十分诡异。 里面传来?了?波阿斯的声音,他的声音依旧沙哑,而且冷冷的,有一种?嘲弄感,时时刻刻,都?像是给自己把兴奋剂打?过头了?,语气?中有种?压抑但是怎么也压不住的兴奋:“恶魔?一只?恶魔?你是从老巢出来?的,还是从新巢出来?的?我已经追你们好久了?! 你们到?处乱跑,速度又那么快,还没有目标,我费了?好大劲,才找到?这?附近,既然你出现了?,想必你的其他同伴也就在附近吧? 我刚才的空间裂缝是不是找到?你面前了??我就知道没找错!你是来?干什么的?找我谈判?杀了?我?还是准备迁徙?带着你的那些恶魔同伴们?不管是做什么!要上来?玩玩吗? 如果你就愿意待在外面,那我可就要开始攻击了?!我想你一直待在那儿?,也是这?么希望的吧?” 话音未落,船上的章鱼,爬到?了?炮口的位置,把身?体塞了?进?去,紧接着,一阵蠕动之后,那炮口长出了?洁白的牙齿,将章鱼咀嚼了?,随后吐出了?裹着浓黑墨汁的章鱼肉块,乒乒乓乓,向?着白天明发射过来?。 那些墨汁,看起来?毫无杀伤力,但是肯定会弄脏衣服,白天明躲开了?,那章鱼肉块就一下子飞到?了?他身?后的一块,正在漂浮的陨石上。 第45章 陨石凹凸不平,整体呈现土灰色,非常干燥,表面有不同大小?的裂纹,如果不出意外,会这?么漂浮一辈子,直到?完全碎裂。 黑漆漆的墨汁落在这?块陨石上,陨石陡然变小?了?,像是被蒸发了?的一碗水,紧接着,章鱼肉块活了?过来?,变成了?一只?新的小?章鱼。 小?章鱼趴在那小?小?的陨石上,睁着滴溜溜乱转的眼睛,看着在不远处的白天明,张开嘴,向?他吐出了?更多?的肉块,和?墨汁。 与此同时,对面密密麻麻的,大小?不一的船,都?爬出了?章鱼,进?了?炮口,向?着白天明发起了?攻击,漫天遍野都?是章鱼肉块。 白天明眨眼之间上了?最前方的那艘大船,他抓住了?船身?上垂下来?的那一节柔软的绳梯,那梯子像是活的一样,在他抓上去的一瞬间,用?尾端的毛茸茸的线头嗅了?嗅他身?上的气?味。 他一个翻身?踏上了?船的甲板,绳梯趴在船的边缘,向?内张望着,没有找到?他,遗憾叹了?一口气?,重新躺了?回去。 白天明走?在船上,脚下的地板蠕动了?两下,突然爬起来?,紧接着,每一块地板,都?活动起来?,像是一个睡了?很久的人,一边打?哈欠,一边活动筋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慢吞吞移动着,好像每一块地板都?活过来?了?。 白天明走?进?了?船上的房间,房间里面空空的,他又走?回走?廊上,走?廊上是一些章鱼,正在爬行,墙上有一只?海星。 那只?海星趴在天花板的位置突然不动了?,长大了?漆黑色的嘴,发出了?波阿斯的声音:“尊敬的客人,你既然能上船,想必是有所求?我们谈谈吧!怎么样?” 第45章 章鱼们爬行的?速度加快了。 海星里面传出来的?,波阿斯的?声音陡然兴奋上了一个阶梯:“我好?像闻到你的?味道了,恶魔的?味道,在?通风口吗?我来找你!”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之后,波阿斯似乎咚的?一声撞在?什么地方,停了下来,通过海星,对白天明用一种充满疲惫的?声音说:“找人太麻烦了。” 听起来好?像突然老了五十岁。 “不如你来找我,”波阿斯咳嗽两声,用分外沙哑迟缓又饱含恶意的?语调,像一只通过蛛丝从天花板上悬挂在?走廊正中恐吓所有过路人的?蜘蛛一样,阴森森说,“我就在?这里等你。如果你找到我,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不管你想?谈什么,我都奉陪。 如果你找不到,三分钟以后,我就要?把我能打开的?所有空间裂缝都打开,再把船上的?东西?都丢进去。我准备了一仓库呢!期待吗?现?在?开始计时!” 海星啪的?一声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颤抖了两下,流出鲜红的?血来,身?体一点?一点?裂开,分成了七八段,最后,呈现?出死尸一般的?枯萎的?黄色,像一滩干燥的?烂泥巴一样,瘫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连周围的?血液,也从鲜红逐渐变成暗红,最后停留在?暗紫色,一种有毒的?样子。 看?来这里到处都是危险。 不过那是对于普通人来说。 白天明伸手去,碰了碰地上紫色的?血,是桑葚的?味道,于他而言,只有微量的?毒素,根本毒不死他,甚至不能半身?不遂。 他捏住旁边的?章鱼擦了擦手,在?章鱼想?要?向他喷墨的?前一刻,捏住章鱼问:“在?哪?” 章鱼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他,露出一种呆滞的?神情,仿佛什么也听不懂。 白天明冷笑一声,重新问:“你知?道的?,刚才那个说话的?人,波阿斯,在?哪?” 章鱼感受到一种极强大的?压力,从上而下压了过来,浑身?上下颤抖起来,受本能的?影响,不得不抬起一条触手,回答道:“在?那!” 白天明把章鱼丢在?一边,顺着触手指的?方向走了过去,那是一堵墙,但是穿过这堵墙,后面是一个干净空旷的?房间。 房间里有两扇门,一扇是他刚才打开的?那个,一扇是他面前的?,他走过去打开了,房间里的?另外一扇门。 门后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旁,是一排整齐的?房间,房门或开或关,门口有些铺着绿色地毯,有些铺着蓝色地毯,有些铺着红色。 红色的?地毯边缘是毛茸茸的?,好?像正在?往外渗血,每一根毛线都是许多根细细的?小?毛线,被?血混在?一起之后形成的?,像底下藏着一只巨大的?蜈蚣,蜈蚣露了半只脚在?外面。 在?错综复杂的?迷宫般的?通道后面,是一个小?小?的?,极其干净的?房间,房间里铺着宽大的?地毯,地毯上,躺着一个仿佛刚刚醒来的?人。 他脖子底下,还压着一个,漆黑色的?蝴蝶结一般的?枕头,他在?地上打了个滚,爬了起来,靠着墙坐着,对着墙发了一会儿呆,抬起头来,看?向天花板。 天花板上是一只纸一样薄的?鹦鹉,红绿色的?毛发,黄色的?尖喙,见他看?了过来,张了张嘴,露出猩红色的?舌头,用尖锐的?声音喊叫道:“三分钟!三分钟!还有两分钟!” 这是一个时钟。 地上的?人哈哈笑了起来又躺了回去,仰面看?着那只鹦鹉,抬起一条手臂,对鹦鹉招了招手,鹦鹉颤颤巍巍从天花板上落下去。 鹦鹉落在?地上那个人的?手臂上,波阿斯抓住了鹦鹉,一只手把鹦鹉捏碎了,像捏豆腐一样,把一只鹦鹉捏得到处都是残渣碎屑。 他拍了拍手,从地上坐起来,又抖了抖衣服,跺了跺脚,确定自己身?上大概已经?没有鹦鹉的?残渣了,笑眯眯推开门,对身?后丢下一句:“我改变主?意了,一分钟以后就开始切割空间裂缝吧!” 毛茸茸的?漆黑色的?地毯卷了起来,变成一只漆黑色的?毛茸茸的?卷毛狗,四?只脚跑到门口,望着他的?背影点?了点?头,喊道:“一分钟以后!” 话音未落,那只卷毛狗变成了长满触手的?章鱼,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显然,一分钟以后,就会拉开数不清的?空间裂缝,直到不能更多为止。 波阿斯是说真?的?。 白天明找到了他。 双方隔着长长的走廊对视。 波阿斯愣了一下,虽然他抱着要找到人的目的走出来,但确实是闲庭信步,压根没有任何探查,因此突然之间见到人,波阿斯是有些惊讶的。 他回过神来,打量着白天明,一只特?殊的?恶魔,从来没有见过的?,不在?名册上的?,颜色新奇的?,强大,恶魔。 “也许需要一点东西帮助。”波阿斯从来不吝啬帮助自己,他一边紧紧盯着白天明,一边喃喃自语,伸手敲了敲旁边的?墙壁。 墙壁上的?一块木板突然松动,里面生出来一只章鱼的?触手,触手上是一瓶泛着紫色星光的?药剂,玻璃瓶子上面是木头塞子。 波阿斯接住瓶子看?了一眼,瓶子上贴着标签,标签已经?有些泛黄,但并不影响观察,上面写着:针对恶魔专用提升药剂。 波阿斯打开木头塞子,一口气把玻璃瓶子里的药剂都喝光了,顺手把玻璃瓶子往旁边一丢,旁边的?木板松动,两条触手伸了出来,把木头塞子和瓶子都收了进去。 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波阿斯一步一步向白天明走了过去,微笑道:“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让我们来真?正认识一下吧!” 白天明站着不动,只等他靠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考虑从什么地方敲他,才能敲碎他的?骨头的?同时,不被?木板里突然冒出来的?章鱼触须干扰,脸上不知?不觉,挂起了微笑。 波阿斯在?距离白天明三步的?地方停住了,呆呆看?着白天明的?脸,倒吸一口凉气,连着往后退了三步,踉跄了一下,又往后退了一步,才勉强扶着墙停了下来。 他像是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冲击一样,脸色变得惨白,但即使如此,一双眼睛还直勾勾盯着白天明,目光不含丝毫的?警惕,却仿佛一眨眼,对面的?人就会消失一样,恍惚而震惊,还带着隐隐约约的?不可置信。 白天明一边怀疑他是装出来的?,一边又觉得他的?演技不至于这么好?,因此有点?疑惑,垂眼检查了一下自己,猛然一惊。 很多年前,他还只是一个人类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神父,神父向他宣誓效忠,他接受了,从那时起,他灵魂中的?力量多了一种。 这种力量在?平日里温和无害,但当神父或者归顺于神父的?人,对他不敬或者让他不高兴的?时候,那力量就会猛扑出去,像一只咆哮山林的?野兽,一口咬住对面的?人的?灵魂,狠狠撕扯一番,再把破碎的?,沾满痛苦的?灵魂碎片吐出去,随意拼好?,最后悠哉悠哉离开。 第46章 被?撕扯灵魂的?人通常是不会死的?,也不会重伤,只会痛苦,就像是浑身?上下都被?撕扯了一遍,之后又被?拼回去的?痛苦。 据曾经?尝试过的?人说,如果想?要?行动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是不管使用身?体上的?任何一部分,都会觉得格外痛,就好?像每一寸骨头都被?碾碎,每一寸皮肤都被?烧毁,每一个器官都被?摘下来,晾晒在?太阳底下,一段时间之后,疼痛会自行消散,在?此期间,什么止痛药也不管用。 彼时,因为想?要?尝试这股力量究竟能反扑到什么地步以至于不得不卧床休息的?神父,刚刚醒来,一睁眼就看?见坐在?旁边守着他的?白天明,便忍不住微笑道:“你在?这守了我一夜吗?” 神父的?声音十分沙哑,白天明给他端了一杯水,他自己坐不起来,白天明便扶起他,喂他喝了那杯水,他的?嘴唇在?流血,但他抿了一抿,全不在?意。 呼吸的?时候,整张脸都在?痛,喝水的?时候,从喉咙一直到胃,没有不痛的?地方,但他很高兴,就像他刚醒过来一样高兴。 他浑身?上下都不能动,就像是一把捆好?了的?稻草,可他睁着一双充满希望的?亮晶晶的?眼睛,望着白天明,高兴说:“你生气了?我还嫌这点?痛不够,谁要?是让你不高兴,谁就该死,我才不要?管别人怎么样,如果是我做错了,那更该死,你不要?难过。” 白天明叹了一口气,只是让他继续休息。 他躺在?床上,那双黑白分明的?像窗外的?萧瑟澄明的?秋空一样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白天明十分认真?执着说:“这力量不会伤害无辜的?人,只管得了我,和追随我的?人。要?是追随我的?人,见了你却不认识,还敢冒犯,这点?疼痛,不过是小?惩大诫,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另想?办法。” 最后白天明还是同意了。 因为要?是让那个神父另想?办法,一定比这力量所带来的?疼痛更加痛苦,还是省点?事比较好?。 第46章 之前,这?股力量一直没有被?触发,白天明还以为,这?股力量已经消失或者不?再动弹了,毕竟,之前也遇到?其他的人类和?神父,没有出这?种事。 但?是现在看来,这?力量还在,只是,之前没有满足条件,所以一直蛰伏。 白天明看着面前,已经完全?站不?住的波阿斯,神色复杂。 波阿斯痛得完全?维持不?住精神稳定,干脆躺在了地上,恍恍惚惚中,看着白天明,想起很多年前,也许只是几天前,他记不?清楚时间了,总之,是今天之前的事。 这?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天气,他打着伞,站在湿漉漉的圣殿台阶面前,等着门开?,风从面前吹过了两回,云从头上走过了三?回,门从里面打开?了。 里面的人对他说:“进?去吧,神父在等着你。”这?座圣殿的神父,是所有圣殿的主人,在真正?的主人,也就是圣典中的那个白天明,回来之前,他是毫无疑问的主人。 没有人认为白天明还能回来,除了他自己?。 他拥有整个圣殿的权利,他要这?么想,没有人能干扰他,他不?愿意听别人叫他的名字,事实?上,大多数人也没有资格叫他的名字。 所以大家叫他神父,这?座圣殿的神父只有他一个,其他都是仆人,侍奉神的仆人,侍奉神父的仆人,侍奉圣殿的仆人,仅此而已。 他走了进?去,收了伞,仆人从他手里接过了那把湿漉漉的伞,他才发现今天打的是一把纯红色的伞,雨水从伞盖上倾斜而下,像失了色的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地面。 地板被?雨水和?他的鞋底沾湿了。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显得有些窘迫,但?他脸上没有表情?,他只是看着堪称金碧辉煌的地面,地面几乎能照出影子。 他能从干净的地板上看出自己?扭曲的脸部?的倒影,他恍恍惚惚想,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进?去。 一个仆人走过来,给他双手奉上了一条干净的帕子,他擦了擦脸和?头发,另外一个仆人走过来,领他到?了旁边的换衣间。 他浑身?上下都洗了一遍,又换了一遍,才被?人带出来,经过长长的走廊,走廊上安静极了,除了他和?前面带路的仆人,再没有别人。 这?个仆人就像不?喘气一样,一个劲往前走着,低着头,一点声息也没有,连脚步声都轻而又轻,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他一边走一边想:人是怪人,地方是怪地方,不?知道,要见的神父是不?是也这?么怪? 仆人突然停住了,他几乎以为对面听见他在想什么,但?那是不?可能的,仆人打开?了一扇门,让他进?去,对他说:“神父就在里面。” 他走了进?去,神父果然在里面。 神父是个一身?黑衣,脸色惨白的人,站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如同站在一汪清澈的潭水旁边,好像随时都会跳下去一样,身?形单薄,气质诡异,周身?环绕着死亡的气息。 神父的脸上没有表情?,见他走过来,也只是打量了他一下,没有丝毫起伏的语气,对他说:“你被?选中,成为继任者,你有异议吗?” 他摇了摇头。 神父脸上似乎闪过了一丝冷笑,但?下一秒就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是被?石头砸开?波纹的一潭死水,石头掉下去,死水依然是死的,暗沉沉的:“成为继任者,必须要在灵魂上,留下一个烙印,终其一生都不?能摆脱,你愿意吗?” “我愿意!”他点了点头,回答说。 他觉得这?里其实?并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他已经走到?这?个地方,难道还能反悔吗?更何况,他好不?容易走到?这?里,难道真要反悔吗?一切早在来到?这?里之前就想好了。 如今不?过是确认。 他很清楚,但?也很急迫。他迫切想要离开?这?儿。 这?里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座冰冷宽大而华丽的坟墓,面前的人是坟墓的主人,是游荡其中的幽灵,是心有怨恨的魂魄,是素服悲容的未亡人。 如果在这?里待久了,他就会被?同化,成为坟墓的一块砖,连颜色也没有,时间久了,只会裂开?,变成粉末,什么痕迹也剩不?下。 他只想着要走,神父看得出来,却只是说:“把手伸出来。” 他伸出了手,神父握住了那只手,他打了个哆嗦,好像被?一具死尸碰到?,冷得要命,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但?强行控制着自己?,不?要把手抽出来,因为他知道,这?是灵魂烙印的必要过程。 他先是觉得热,之后觉得烫,再然后就是痛,他想要挣扎尖叫,完全?是出于疼痛的本?能反应,但?实?际上他的身?体一动不?动,就好像完全?被?冻僵了,只是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脸逐渐扭曲,连手都没有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以后,神父松开?了他,一种例行公事,又似乎不?怀好意的语气,对他说:“烙印已经完成,只要你翻过圣典,应该知道,带着这?个烙印,只要你见到?白天明,你就不?能冒犯他,否则,必将承受无与伦比的疼痛。你明白吗?” “我明白。”他一边恍恍惚惚回过神来,一边有些不?屑回答。谁不?知道白天明已经死了?也只有神父才以为那个人还活着。 “走吧。”神父越过他,像一阵冬日?里的风,萧瑟孤寂,充满寒意,推开?了门。 他转过身?,看着神父的背影,跟了上去,有些疑惑:“做什么?” 神父一边往前走,一边头也不?回说:“继任者必须在我的注视下,完成一件任务。” 他想起来了,跟着走了出去,接了一个任务,进?入了一个阴暗的森林,完成了任务,代价是浑身?上下鲜血淋漓,感觉肋骨断了两根,腿也直不?起来,手也弯不?了,只能在地上爬行,幸好眼睛是睁着的。 脸上或许毁容了,但?是没关系,圣殿有的是药,只要喝了药,终归都还是一样。 他不?在乎这?些,因此,向着站在旁边一直未曾动手的神父问:“可以了吗?” 神父却没看他,目光注视在不?远处,一块土地上,往前走了两步,甚至好像根本?没听见他说的话,只是注意着那块土地。 神父又往前走了两步,停在了那里,蹲了下去,伸出手,把土壤拂开?,露出底下的青石板来,石板上有一个痕迹鲜明的法阵。 神父把手按在法阵的痕迹上,喃喃自语,念了一个验证的咒语,紧接着,确认了那上面的痕迹来自于多年以前的白天明。 他应该是欣喜若狂的,但?他脸上没有表情?,唇角勾起,露出的是冷笑,一个阴狠毒辣,而丝毫看不?出任何阳光的笑容。 第47章 波阿斯像蜥蜴一样从旁边爬了过去,小心翼翼,希望自己?不?会惊动神父,又分外好奇,究竟是多么特殊的东西?只是白天明的法阵痕迹吗?那恐怕不?过如此吧? 那时候已经没有下雨了,但?天色还是阴的。 从波阿斯的角度,只能看见神父一半的脸,另外一半被?浓重的阴影覆盖了,像是被?一只硕大的名为回忆的蜘蛛吞噬了,有厚厚的白霜,仿佛在深秋里冻了一夜。 神父全?神贯注,看着那石板上的痕迹,根本?没有关注到?旁边爬过来一个波阿斯。 波阿斯看了一会儿,当着神父的面伸出手去,拍在那块青石板上,他承认这?个举动很大胆,但?这?实?在很刺激。 他为此付出了代价,神父极其愤怒,站起身?来,浑身?上下极其强大的力量化为风波,猛然把他推了出去,只听砰的一声,他撞在了一棵粗壮的树干上,紧接着,咔嚓一声,那树干居然不?堪重负,折断了。 神父挥了挥手,倒下来的树干化为了齑粉,波阿斯一边吐血一边在地上笑。 他不?后悔做这?事,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了,生死边缘的刺激,他知道神父不?会杀他,毕竟,他只碰了一下,而且没有碰到?法阵。 更何况,他是圣殿的继任者,看在这?个身?份的份上,神父会容忍他。 果不?其然,神父用暗沉沉的目光盯着他,一双瞳孔像冬日?的夜一样黑,语气冷得像厚重的雪,充满厌恶对他说:“下不?为例。” “我明白。”波阿斯一边吐血一边回答。 接受治疗后他躺在床上,已经是深夜,但?他全?无睡意,只是在床上想,白天明究竟是怎样的人?会不?会真的还活着? 从那以后,他简直像神父一样,期待见到?白天明,直到?今天。 他真的见到?了。 “原来你就是白天明,”波阿斯因为剧烈的疼痛而瞳孔震颤,完全?看不?清楚眼前的情?况,躺在地上,喃喃自语,“原来你就是白天明。” 白天明蹲下身?来,伸手在他身?上寻找他之前在投影上使用的那把匕首,没有找到?。 他回过神来,喉咙因为强行使用有些出血,但?他依然毫不?顾忌,看着白天明目不?转睛,一种十分亲近的语气,笑道:“我没有用匕首,制造空间裂缝的东西,在房间里呢,声控的。” 第47章 白天明啪的?一声给了他一巴掌,揪住他的?衣领子,把他从?地上揪起来问:“要怎么才?能停下来?” “你把我拖到房间里去,”虽然挨巴掌痛得要死,但?波阿斯还是笑嘻嘻的?,一副怎么打都很高兴的?样子,身体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又因为颤抖而更加疼痛,但?这并不能削减他的?兴致盎然,恰恰相反,疼痛仿佛成了他的?助兴剂,他眯着眼睛说,“我说一声就好了。” 白天明将信将疑,抬起头?,从?空间中寻找波阿斯来时的?气息,拖着波阿斯,进入了波阿斯出来之前?待的?那个房间。 打开门,里面是数不清的?,细小的?空间裂缝,这些裂缝像眼睛一样一闪一闪的?,里外漆黑,占满了整个房间,但?幸好还不宽大,所以除了手指什么也塞不下。 “开始吧。”白天明站在门口看着波阿斯。 波阿斯十分?艰难,张了张口,咳嗽了两声,用充满血腥味的?声音,对满是空间裂缝的?房间里说:“停下来,不必再打开空间裂缝了。” 他说完又咳嗽两声,笑嘻嘻的?脸上出现了扭曲的?表情,像漩涡一样,往里转了两圈,又往外转了两圈,最后躺在地上,终于停了下来,脸上的?肌肉渐渐放松,表情是个微笑中带点?迷茫的?样子。 房间里的?空间裂缝逐一复原,露出里面漆黑色的?毛茸茸的?地毯来,地毯蠕动?了一阵,在边缘靠墙的?位置吐出了一个漆黑色的?蝴蝶结枕头?,枕头?噗的?一声掉出来,最后落在地毯上,依旧毛茸茸的?,好像没什么变化。 白天明将房间里的?各种东西看了看,最后看向了躺在旁边的?波阿斯,波阿斯已经回过神了,笑道:“时间还没到吗?” “我要走了。”白天明对他说。 “不带上我?”波阿斯愣了一下,有些急迫问。他这个样子想要自己跟上去,难如登天。可是要他就在这等,他又能等什么? 等着恢复好了之后直接回圣殿去?那他的?任务是完不成的?!就算不提任务的?事,他也想跟着白天明走,想知道白天明住哪,想知道白天明现在要做什么,想知道白天明身边是不是真有恶魔! 如果?白天明不带他走,他是不会心甘情愿,安安静静待在这里的?!更不可能好了之后就回去! “带上你做什么?”白天明打量了他一番,有点?嫌弃问。 你能干什么?捣乱吗? “如果?你不带上我,”波阿斯急迫过后就是平静,露出一个蜻蜓点?水般的?笑,气若游丝,声音依然沙哑,但?他似乎是故意压低了音量,所以很难听清楚他在说什么,“等我好了,我还要再搞一次!” “行吧。”白天明皱了皱眉。 如果?带上他,他就不搞事,那带上也没什么。把他一个人放在这儿,谁知道他还能搞出什么来?真是奇怪,都痛成这个鬼样子了,怎么还那么有力气呢? 白天明伸手把躺在地上的?波阿斯提了起来。 波阿斯虽然痛得一点?多余的?动?作都会颤抖,却还是在白天明伸手过来的?时候,忍不住笑得像只被镊子提起来的?菜青虫。 “你究竟在笑什么?”白天明晃了晃他。 他像一张纸片人一样,跟着晃了晃,痛得吐了一口血,却笑眯了眼睛,用颤抖的?不可自拔的?语气,感慨说:“连神父都没见到的?人,我见到了,我还不能高兴吗?” 此时,仰头?望着天空的?阿波斯坐在石头?上,眨了眨眼睛,终于觉得有点?累了,于是他伸出手来,撑住了下巴,歪着头?,重新眨了眨眼睛。 他很少有这么悠闲的?时候,所以,在意识到自己居然什么也没做,只是待在石头?上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感觉好像有蚂蚁在爬。 他很想挠挠头?,挠挠脖子,挠挠后背,再把浑身上下都挠一遍,好像他突然从?人类退化成猿猴,马上就要从?皮肤里长出毛来,变成一只毛茸茸的?猴子,仰着头?尖叫一声,跳上树去,就开始爬上爬下,抓住藤蔓,在森林里荡来荡去,恢复出最原始的?动?物本能和野性。 但?是旁边还有一个萨达。 不管是把萨达看作是陌生?人,还是单纯的?恶魔,又或者值得仰望的?恶魔之王,阿波斯都不能在他面前?把自己浑身上下都挠一遍。 因为,那实在太?不礼貌,太?不符合他对自己的?要求,也有点?太?羞耻了。 他闭了一下眼睛,在一片黑暗中,感受到阳光的?照射,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不知不觉,想到了波阿斯。 他们两个小时候的?关系不错,所以常常结伴,一起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突然有一天,房子垮了,他们就住进了圣殿。 圣殿分配了一个普通的神父,照顾他们,那个神父要照顾很多人,他们只是其中之二,所以他们并没有获得任何多余的?关注。 选名字的?时候,神父说,波阿斯是个好名字,要配一个好孩子,本来要给他的?,波阿斯抢走了,波阿斯成了那个好孩子,他就只好叫阿波斯。 可是,后来他才?知道,不对,阿波斯这个名字虽然仿佛很敷衍,但?对那个神父来说,实在很顺口,波阿斯确实是个好名字,但?也只是好名字,阿波斯得到的?重视更多,比波阿斯多。 再后来,不知怎么的?,波阿斯越来越跳脱,和他走得越来越远,他们的?关系,也就从?疏远,变得水火不容了。 他偶尔会想,是不是因为名字。但是他不知道。波阿斯也不会告诉他。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 时不时,他也会想起,在小时候,他呜呜哇哇哭的时候,波阿斯会安慰他,在他想买东西的?时候,波阿斯会给他付钱,在他为事情犯难的?时候,波阿斯会给他想办法,他们是怎么走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呢?完全?不知道。 也许是他不想知道,但?是他完全?想不出来,究竟为什么,也许什么也不为,只是突然想起来了,也就这么干了。 对别人而言,这种情况可能很荒谬,但?是对波阿斯而言,这完全?就是日常,他的?生?活就是如此,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有一次,波阿斯分?配一个任务给阿波斯,阿波斯完成任务之后,波阿斯敲敲打打,说任务上交的?野兽骨头?硬度不对,声音不对,颜色也不对,烧出来的?灰更不对,一定是不认真,要惩罚他。 第48章 他是不认的?,但?,波阿斯的?地位比他高,真要是想罚他,又有理由,没有做不到的?,和他认不认,关系不大。 他也只好被罚。 又有一次,波阿斯让他给死去的?人寻找坟墓,他找了,波阿斯去看了一眼,背着手在他面前?溜溜哒哒走,转头?跟他说,不对。 他问哪里不对,波阿斯说,不好,最后,他只能发?誓说,如果?他没认真办这事,叫他死后下地狱。 波阿斯就跳起来说,你是圣殿的?人,你死后下了地狱,不是丢圣殿的?脸吗?你怎么敢这样说话?怎么这样对圣殿?胆大包天! 之后,波阿斯给他定了羞辱圣殿的?罪名。 他算是看明白了,波阿斯只是看不惯他而已,不管什么事都有理由,不管什么话,都是一样不顺耳,没有什么好争辩的?。 除非,他们地位颠倒。 但?他无意于此,波阿斯又已经在那么高的?位置上,哪里有颠倒的?可能? 阿波斯睁开了眼睛,望着毫无变化的?天空,默默数着时间。 和他相比,萨达忙得多。 萨达在旁边走来走去,脸上挂着眼镜,手里拿着笔,另外一只手捧着一本打开的?书,那本书看起来很厚。 封面是硬质纸壳,黑色的?底,烫金的?字,但?是那字并不是通用字体,而是艺术字,让人完全?认不出来究竟写的?是什么,或许只是一些用来标记的?符号。 萨达一边用笔在书上写写画画,一边走来走去,时不时停下来,抬头?往天空上看一眼,面不改色,又低下头?去,继续他的?事。 除了在地狱的?时候,萨达一般不喜欢用恶魔的?形态,显得暴露,不符合他的?伪装,所以,萨达现在是人类形态。 苍白的?肤色,漆黑的?眉毛,幽蓝色的?瞳孔,暗红色的?薄唇,一张俊俏的?脸,唇角微微勾着,眼中并无笑意,依然是似笑非笑的?样子。 这人专心致志看着手里的?书,让人分?外好奇里面究竟写了什么,但?如果?未经他允许就去看,只能看见一片白,一个字也没有。 他忙得好像不是在花田附近,是在实验室,一边记录一边开会,忙得不可开交,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一点?担心也没有。 在落下一笔之后,他眉毛一动?,抬起头?来,停了笔,只是拿着书,站住了,看向不远处的?天空,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的?样子。 太?阳像个金灿灿的?海藻球,毛茸茸的?,模模糊糊的?,泡在柔软洁白的?云层里,仿佛下一刻就会化开,变成一滩灿金色的?液体。 旁边开了一扇门。 第48章 门往外打开了。 白天明拖着死尸一样?的波阿斯从门里走了出来,灿金色的台阶从门口一直铺到地面,白天明一步一步走下?来,落在地上?。 因为在自己的花田里,什?么形态都不妨碍使?用力量,所以,白天明维持着人形,向萨达和阿波斯靠近。 阿波斯从石头上?站了起来,看?了看?白天明,又看?了看?他?手上?提着的那个,一动也不动的波阿斯,愣了一下?。 在阿波斯的印象里,波阿斯非常凄惨的时?候是很多的,但从来没有凄凄惨惨,却一动不动的,好像真的死了一样?。 通常,波阿斯越是凄惨,越是喜欢说出一大堆的没有用的废话,还会一边挑衅一边露出十分嚣张的笑,让人恨不得把?他?敲碎。 但他?现?在看?起来和平时?一点也不一样?,要不是看?着那张脸十分熟悉,和记忆中没有区别,阿波斯几乎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阿波斯仔细盯着波阿斯看?了看?。 眉毛眼睛没有问题,鼻子嘴巴也没问题,脸上?有个快要消散的手印,只是淡淡红着,应该也不至于伤坏脑子,瞳孔有点扩散,额头上?有冷汗,脸颊上?有扭曲的痕迹,表情纹若有若无,好像前不久才全都用过一遍。 他?受了很严重的疼痛?奇怪。难道现?在打巴掌也很痛吗?他?从前疼痛不敏感?的呀。这是波阿斯吗? 阿波斯忽然有点不确定了。 “这是?”阿波斯欲言又止,看?向白天明问。 “波阿斯呀。”白天明把?人松开,看?了一眼回答。 阿波斯倒吸一口凉气。居然真的是波阿斯?虽然脸一模一样?,但是,从表情上?看?,还真差点认不出人来。波阿斯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今天可是头一遭!白天明果然很强! 一想到既定事实,头皮发麻的阿波斯就平静下?来,白天明那么强,打赢谁都不奇怪,波阿斯会输掉,更是情理之中的事,没什?么好惊讶的。 躺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的波阿斯缓缓睁开眼睛,从扭曲的角度看?见了阿波斯,似笑非笑,对他?挑衅道:“没想到,像你?这样?的东西,还有见到光明的一天,真令人惊讶呀!” 阿波斯毫不犹豫踢了他?一脚,面无表情道:“闭嘴吧!” 波阿斯倒吸一口凉气,差点痛晕过去,但疼痛刺激了他?,他?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一边颤抖一边从地上?爬起来,像随时?会咬人一口的丧尸一样?,瞪着通红的眼睛,露着惨白的牙齿,用比之前还沙哑的声音说:“就不!” 他?试了两次,实在没站起来,干脆在地上?爬,爬到白天明身?边,一把?抓住,使?劲贴上?去,本来白净的脸因为疼痛而毛细血管破裂显得格外通红,看?起来分外诡异,依然笑着说:“我可以放弃任务,也可以不再试图打开空间裂缝,但我想留下?来,至少留一天吧?一天可不长久!要不多来两天?” 他?说着,浑身?颤抖着,实在没有办法继续说下?去,就低着头,皱着眉头,满面通红,咳嗽起来,听声音仿佛要把?嗓子撕裂。 萨达走到白天明身?边,蹲下?身?去,伸出手,把?波阿斯抓着白天明的那只手,从白天明衣服上?扯下?来。 波阿斯的手腕抖了抖,骨头发出难以为继的嘎吱声,听得站在旁边的阿波斯打了个哆嗦,感?到牙酸,脸色有些?发白。 萨达松开波阿斯的手,波阿斯像一根木头一样?躺在地上?,深深喘了两口气,一直在抖,萨达皱了皱眉,站起身?来,向白天明问:“他?怎么回事?” 白天明叹了一口气:“他?因为冒犯了我,所以被他?在圣殿里接受的印记惩罚了,现?在正在疼痛过程中呢。” 萨达挑了挑眉,提出这种?意见的时?候,还像是坐在办公室里,考虑合同要不要签字,一本正经的严肃:“只是痛吗?好便宜!怪不得身?上?都没什?么伤。需要我帮忙把?他?杀了吗?” “那也不至于,”白天明想了想,摇了摇头,如果杀了波阿斯,恐怕空间裂缝里的那些?船,就不好控制了,这件事不急,“先留着吧。” 萨达点了点头。 在地上?喘了两口气的波阿斯又缓了过来,不知是不是因为疼痛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所以他?现?在感?觉好多了,笑嘻嘻说:“其实还有一件事!我之前没说!” “什?么事?”白天明看?着他?问。 “我还有另外一个任务,”波阿斯眨巴眨巴眼睛,眼中因为疼痛充盈了泪水,让他不管看什么都十分模糊,他?一个劲盯着白天明,声音逐渐沙哑,如同一根被拉直了的铁丝,速度缓慢说,“抓捕恶魔。” 白天明想了想:“你?之前在船上?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波阿斯摇了摇头,笑道:“除了找到空间裂缝的恶魔之外,其他?的恶魔也可以充数。我已经找到了。最重要的是——” 他?喘了两口气,大笑着说:“我已经派人去接触了!不出意外,他?们一时?半会儿都没办法求援,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抓住的。” 萨达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对白天明说:“我之前让恶魔们带着莫如笙回地狱去,不知道是不是在半路被拦住了,按理说,不应该呀,但是现?在都没回来,说不定真被拦住了。” 波阿斯不知是因为疼痛耳鸣还是压根没听清,所以没有回答,只是躺在地上?,一个劲掉眼泪,表情十分扭曲,像一只被丢到岸上?的河豚。 阿波斯看?着他?,他?们的长相属于乍一看?并不相似,仔细一看?就会发觉有些?相像的类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疼痛让波阿斯气质发生了变化,他?躺在那里,有那么一瞬间,让波阿斯觉得,躺在那里的好像是自己。 阿波斯紧紧皱着眉头,脸色又白又青,狠狠打了个哆嗦,觉得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可怕的噩梦了。 他?一向是不希望自己和波阿斯相似的。他?们的穿着打扮行为语言都是向相反方向走的。但现?在那些?相反的东西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相似的还留着。 第49章 阿波斯连忙移开目光,觉得事情更可怕了。 “那你?要去救他?们吗?”白天明看?着萨达问。 萨达想了想,他?们连把?人送到地狱这种?小事都做不成,还是去死好了,因此摇了摇头,一脸平静道:“我不去。” 我好不容易待在你?身?边,还没待多久,我转头,又为了别人跑路,这算什?么?这多没意思! “好吧。”白天明点了点头。不去就不去。那些?恶魔,应该不至于在路上?轻而易举被杀死,所以,不会有性?命之忧。 其他?的东西,只不过需要多费一点时?间,时?间他?们都有的是,那就更不需要担心了。 虽然莫如笙总是不回来,好像缺了一点什?么,但他?本来,也没在这里住多久,又不像南浦做那么多的事,缺了就缺了吧。 反正总有一天,他?是要回来的。他?又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又没有必要离开。就算被人掳走,也会想办法自己回来的。 “那怎么处理他?呢?”阿波斯试探着,小心翼翼向白天明和萨达问。 “先在我们这放着吧。”白天明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注视着自己的波阿斯,回答说。 南浦走了过来,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波阿斯,把?他?拖走了。 “之后他?会负责看?守吗?”萨达看?着离开的南浦和在地上?坑坑绊绊的波阿斯,侧头向白天明问。 白天明点了点头:“大部分的事情都是他?在处理,他?会负责的。” 夕阳西下?,圆滚滚的太阳暖融融在地平线附近融化了,周围的云朵也被染成了夕阳的颜色,一股浓郁的橘子味儿,从天上?飘了过来。 阿波斯眨了眨眼睛,试探着向白天明问:“那我?” 白天明开了一扇门,握着门把?手把?门打开,对他?指了指门外,看?起来是祈祷室的样?子,此时?的祈祷室空无一人:“你?可以回去了。” 白天明想了想,又从旁边摘下?了一片叶子递给他?:“如果你?想回来,对这东西说,你?想见波阿斯,你?的面前就会出现?一扇门,你?从门进来就好了。” “谢谢。”阿波斯接过那片树叶,他?觉得他?不会想见波阿斯的,但也许他?真有要回来的时?候,因此他?对白天明神?色复杂,低声说。 白天明把?叶子给他?,让他?有机会离开之后,还能打开门进入这里,是不是信任他?呢?或者,这是一个试探? 试探他?能不能保守秘密,试探他?和波阿斯的关系是不是真的不好,试探他?会不会把?他?知道的东西都说出去,试探他?会不会把?其他?人带来? “再见。”阿波斯把?树叶揣在身?上?,向白天明和萨达告了别,走进了白天明打开的那扇门,回到了祈祷室。 他?打开祈祷室的门走了出去,他?的队友们都在外面,大厅很宽阔,门和窗都打开着,风从外面吹进来,大家围着桌子,正在讨论晚饭吃什?么。 忽然,诺亚看?见了他?,站起身?对他?招手。 第49章 “这是什么?”白天?明从波阿斯兜里找出一本?书来,莫名觉得眼熟,仿佛从前什么时候见过,但又记不清了,因此问。 “这是我从神父那里拿来的,”波阿斯看了一眼,迷迷糊糊回答,“神父看得好像宝贝一样,我好奇究竟有什么,就用?了复制魔法,复制了一本?带着,还没看呢。” 他缓了一会儿,像是做梦跑步的时候,忽然捡到一颗糖,笑?道:“这东西,好像和白天?明有关,但我还不知道,究竟在哪里有关系呢。” “神父,怎么会让你对这东西用?复制魔法?”白天?明翻了翻手里的本?子,本?子里是一些他从前写的,关于阵法之?类的东西,想?到哪里写到哪里,一点也不正规,在他写完的时候,他就丢了,不可能找得到,因此,白天?明注视着自己?过去?杂乱的笔记,神色复杂,欲言又止问。 “他当然不同意?!”波阿斯大声喊道:“但是我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弃呢?” 他笑?了起来,像是喝醉了酒,脸上浮起两团格外明显的红:“我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干的。这可不需要?他允许。” 波阿斯喘了两口气,声音虚弱下去?,眼睛也眯起来,仿佛马上要?睡着了,说话速度越来越慢:“他把那东西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碰都不敢碰,专门用?一个透明盒子放在架子上,还把架子镶在墙上,用?了一大堆的阵法,保护着,可是,便宜了我! 他不在的时候,我就把复制魔法丢进?去?,再把复制出来的东西带走就好了,好简单!别人可进?不去?!只有我有!” 话音未落,他已经睡着了。 “这对你很重要?吗?”萨达从旁边凑过来看了一眼那个本?子,试探着向白天?明问。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把本?子放在一边,笑?了笑?回答道:“不重要?。”以前不重要?,现在也不重要?。 他就写完了的本?子,一向没什么可在意?的,本?来都是要?丢的,能有什么可重要?的?至于现在这个,只是波阿斯那么一说,究竟怎么样还不知道,也许是波阿斯误会了,就算是真的,这也不过是个复制品,再重要?,也只是复制品级别的重要?,不需要?太在意?。 更何况,波阿斯肯定不会当面向神父询问情况的,既然,神父没有当面向他说,这是很重要?的东西,想?必再重要?也重要?不到哪里去?。 深夜,白天?明独自坐在房间?里,回忆起了过去?的事。 很多年以前,他离开自己?的王国,到外面去?玩,先去?了地狱,因此,给自己?塑造了一具恶魔的身体,也就是萨达曾经见过的那个。 毕竟,地狱里最多的是恶魔,最强势的还是恶魔,若有什么事要?做,当恶魔最合适了,最适合地狱,他也确实用?恶魔的身份在地狱玩得很快乐。 具体的事情他已经不太记得清了,总之?,离开地狱之?后,恶魔的身份不再合适了,他就换了新?的,因为是在人类的活动范围内活动,所以他制造了一具人类的身体,用?来行走。 那时候,人类还处于古老?者的统治之?下,古老?者创造了修格斯,用?以辅助各种建筑活动,修格斯就在地面上大肆建造属于古老?者的财富。 建筑的声音惊醒了藏在丛林中的食尸鬼,食尸鬼像鬣狗一样,跟随在修格斯身后,得到一些人类的尸体,以此为食,并建立了坟墓群,住在了里面。 伟大种族伊斯偶尔会来串门,他们对古老?者的身体毫无兴趣,但尝试过修格斯,最后认为,人类的身体最适合他们,游玩世界。 他们就常常控制着人类四处游荡,时不时因为不知道人类究竟能不能在水里生?活,而控制着身体跳进?海里,最后淹死。 在身体被淹死之?前,他们通常会在水里遇到,克苏鲁的眷属,达贡的信徒,一种名为深潜者的生?物,长得像是鱼和人类结合体—— 突出的鱼一样的眼睛,没有眼皮,苍白的皮肤,扁平的鼻子,几乎脱落完全的牙齿,长长的,湿润的,肥大的舌头,水红色。 手指和脚趾中间?长出了透明的薄膜,以至于他们行走的时候,和人类并不相似,他们只是拥有人类的外形,具体的细节都像是鱼。 有时候,伟大种族也会控制人类进?入,未曾探索的黑暗森林,在里面见到黑山羊之?母的影子,并为此建立,莎布尼古拉斯的祠堂和宗庙,更多时候见到的是黑山羊幼崽。 这种对人类来说水深火热的生?存环境,一直到古老?者衰弱陷入沉睡,修格斯食物短缺,海水往更深处退却,远离陆地,深潜者不得不搬到更黑暗的海水中去?,黑山羊幼崽因为森林的砍伐,而向着更偏僻的峡谷迁移…… 那个时候,他已经在陆地上游荡了很久,开始觉得没意?思,想?要?离开,却意?外见到了一群人。 这群人人数不多,实力也算不上强悍,只能说勉强能活,但要?想?活得很好,完全做不到,正围着一团火,讨论以后应该怎么办。 他出现在他们不远处,衣着整洁,神色平静,步伐轻快,两手空空,没有伤口,没有血迹,孤身一人,什么东西也没带。 他们看见了他,毫无疑问,他们都惊住了。 因为他们头发?凌乱,衣衫不整,鞋子也脏得不成样,身上散发?着好几个月没有正儿八经洗过的气息,脸颊上涂抹着一层泥巴,用?来预防蚊虫和隐藏自己?。 如果运气好,他们取的泥巴里有一点特殊的东西,他们可以狐假虎威,借着泥巴里的气息,驱赶野兽。 如果运气不好,泥巴里有他们不能忍受的东西,他们就会一边哀嚎一边溃烂,在地上打滚,吸引不该来的危险,最后死掉。 第50章 他们一群人比不过白天?明一个人,他们都觉得,应该请白天?明留下来,不管做什么,只要?和他们待在一起,他们的日子就会好过。 他们在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向白天?明发?出了邀请,白天?明考虑之?后,接受了他们的邀请,和他们待在了一起。 他们开始考虑之?后要?住在哪里。 白天?明随便挑了一个地方,他去?过那个地方,附近有水源,一面是峭壁,不远处是茂密的树林,树上结满了甜蜜的果子。 不好的地方可能是,常常有野兽成群结队向这里突袭。 毕竟,他们聚集在这里就必须要?设一个仓库,仓库里常常是要?有食物储备的,那些东西实在很吸引野兽。 本?来他们是打不过的,但是白天?明在,白天?明有的是办法,他找来了修格斯,修格斯吃掉了来攻击营地的野兽。 本?来日子就这么过,也过得下去?。 但是突然有一天?,牧羊人从不远处经过。 那时候,白天?明他们已经在营地住了好一段时间?了,距离他们更远一些的地方,人族已经开始聚集,尝试着建立村落或者城镇。 虽然很困难,但他们确实有在行动,而且卓有成效,在他们开始相互联系的一段时间?后,牧羊人的名声突然就冒出来了。 他无拘无束,不和任何人结伴同行,跟在他身边的是一群黑山羊幼崽,因此,他也并不长时间?停留在任何地方,一直在游荡。 白天?明确认过,牧羊人游荡时停留的地点,大多是在人类聚集地,小部分时候在没有人的地方,看上去?是走到哪里停哪里,可如果有他的路线图,就会发?现他大多数时候走的是直路,他的目标非常明确。 他就是要?在人类聚集地走一遍,而且要?走直线,为此偶尔停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也无所谓,仿佛这对他而言是必要?的代?价。 这么一看,他经过白天?明他们的营地,就并不稀奇了。 白天?明早就感知到了他所驱赶的那群羊带来的动静,所以在路口等着他来。 他坐在一头黑山羊的后背上,闭着眼睛,随着黑山羊的行走而摇摇晃晃,仿佛哼着一首歌,但没有词,而且想?到哪里算哪里,简直像他这个人一样。 羊群从白天?明面前经过,牧羊人的黑山羊停在了白天?明面前,牧羊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了白天?明。 他来到这里之?前,听人说过这里的事,所以并不是一无所知,但即使如此,亲眼见到白天?明时,于他而言的震撼,还是一分不少。 他屏住了呼吸,从黑山羊后背上下来,坐在白天?明对面,目不转睛,看着白天?明,一种惊叹的难以言喻的目光。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来这儿吗?”白天?明给他倒了一杯水,试探着问。毕竟这里,靠近水源,最多的就是水了,没什么好吝啬的。 “可以,”牧羊人接过那杯水,像羊一样嗅了嗅,也不喝,只是笑?道,“我路过一座黑山羊之?母的祠堂,得了号令一部分黑山羊幼崽的能力,从此,我代?表黑山羊之?母,巡视人类的领地,直到挑中最好的那一块,献祭给黑山羊之?母。” 第50章 “那你挑中?了吗?”白天明看着牧羊人,向他问:“你打算把哪一块地献祭给,黑山羊之母?” “这一块。”牧羊人微笑着,指了指脚下的地。 这一块土地,毫无疑问,就?是白天明的营地。 白天明眯了眯眼睛,感到疑惑。牧羊人经过很多?地方才来到这里,难道没有见过更好的吗?但凡见过更好的,不应该选中?这里。 虽然牧羊人挑中?了别?的地方,那个地方就?会?倒霉,但是,牧羊人挑中?了这里,白天明和他营地里的人就?会?遭殃。 在别?人倒霉和自己不倒霉之间,实在是很好选。 “为什么选中?这里?”白天明试探着向牧羊人问。 牧羊人注视着白天明,一双瞳孔漆黑无比,仿若深渊,令人胆寒,最重?要的是,那并不是人类的瞳孔,而是和他的身边的,那些羊一样的竖瞳,更显得牧羊人十分诡异。 毕竟,哪里有人的瞳孔会?长得和羊一样?如果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偏偏这个人的身份是牧羊人。 实在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一只?羊变成了人,又或者,他驱赶的那一群羊,是不是,全?都是人变的?诡异感更上一层楼。 白天明十分平静和牧羊人对视。 就?算不提他在地狱待的那些年?,他在陆地上待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可以说得上是见多?识广。 眼前不过是一个牧羊人,长着羊的眼睛,对普通人而言,确实容易造成惊吓,但是对他而言,不过如此。 牧羊人对他的平静并不惊讶,反而闪过一丝欣赏,仿佛十分友好一样,微笑道:“这是个好地方。” 他笑起来,那种诡异的感觉似乎被冲淡了,但是,如果仔细观察他的那张脸,就?会?发现?,他笑起来其实不太像人,更诡异了。 而且仔细观察后所感到的诡异冲击,是一种后知后觉的,让人想要疯狂尖叫的诡异感,比第一眼看见他的竖瞳更令人惊讶和惶恐。 就?像是走在幽深的回廊中?,以为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却忽然发现?前方有人,满怀欣喜又小心翼翼靠近的时候,前面的人转过头来,头却从脖子上掉了下去。 很难有人在这种诡异的感觉面前维持平静,因?为这简直像是在海啸面前维持平静一样困难。 但是,白天明不害怕,反而有一点想生气。因?为牧羊人给出的回答,实在敷衍。他既然要挑选,必然是挑好地方,总不能挑坏的。 挑好地方这种回答说出来就?像是没说一样。 在白天明真?正生气之前,牧羊人又开口道:“你很特殊。”这话一下子把白天明的话堵住了。 白天明神色复杂起来。如果是因?为他在这里,这块地才被选上,那或许他应该离开,但谁又能保证他离开之后,这块地又一定不会?被选上呢? 牧羊人观察了一下白天明的神色,笑了起来:“要我不选这里,也可以。” 白天明皱了皱眉,盯着他,感觉他说这话是要提要求,但不管他提什么要求,白天明都不想答应他,因?为白天明什么也不想给。 希望他提点能接受的东西。 牧羊人挂着一脸善解人意的微笑,慢条斯理说:“你可以给我另外找一块地方,或者——” 白天明皱着眉头,面上隐隐有些不善的神色,耐着性子问:“什么?”或者什么你说话呀!吊人胃口是吧?哪天用鱼钩把你挂在树上!看你怎么钓别?人! “不如我先?跟你讲讲,如果你要给我另外找一块地方,有什么要求吧,”牧羊人慢悠悠数着说,“要有人,要有土地,要有水源,要平静,要热闹,要安全?,还要适合黑山羊。” 白天明的怒火一下子熄了,如同整个人忽然跳进冰水里一样冷静起来:“黑山羊要你挑选地方是用来……” “对。”牧羊人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白天明沉默了一会?儿?,他一时间想不到更好的地方,毕竟,他挑选这个地方作为营地,也是看上这个地方很适合生活。 要是有别?的更好的地方,不是太远,就?是太不了解,也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了,也不知道赶过去来不来得及,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别?人在。 牧羊人看白天明沉默,就?伸出手去,把白天明面前的杯子拿起来,嗅了嗅,一口喝了,白天明看了他一眼。 他笑眯眯把自己面前的杯子放在白天明面前,对白天明说:“我没用的,你可以用,你的杯子就?给我吧。我走的时候还给你。” 白天明有点想生气,但又觉得这气毫无来由,实在没有必要,深吸了一口气,挪开目光,头开始痛了。 “或者,”牧羊人慢悠悠又提起刚才没讲完的话,像是漫不经心,用一只?毛线球去逗小猫,吸引了白天明的注意,似笑非笑道,“你打赢我,我另外想办法。” 白天明想了想,觉得不对,缓缓皱起眉头:“这本来就是你的事,我不同意你用这块地,你当然是要另外想办法的。凭什么要在我打赢你之后呢?” 牧羊人轻轻眨了眨眼,用那双诡异的竖瞳含着两分温和的笑,饶有兴致看着他说:“因为如果你打不赢我,我就?要选这里,平白无故,我可不愿意劳累自己。” 这倒也是。 如果白天明放弃抵抗,或者干脆就?打不赢他,他直接选了这里献祭,就?可以省下另外想办法和找地方的时间精力?,于他而言,直接选这里,根本没什么好犹豫的。 “你想怎么打?”白天明警惕看着他,提前说:“你不能损毁这里的人和土地,还有土地上的房屋和房屋里的东西。” 第51章 “那你来选好了。”牧羊人很好说话的样子,实际上已经开始有点生气了,因?为他讨厌要求,目不转睛,盯着白天明,皮笑肉不笑说:“你选一个没有人没有房屋和东西的地方。” 白天明不在乎他是否生气,但他既然退步了,白天明也没必要咄咄逼人或者得寸进尺,因?此从善如流,立刻说:“那就?去旁边的空地吧。” 他们去了旁边的空地,事实上,那对白天明来说,是非常轻松的一战,因?为不管到什么地方,白天明总是很强的。 他首先?是一个强者,其次是他的王国中?的国王,再其次,才是伪装出来的那个样子,虽然表面依然伪装着,但里面还是一样的。 他的王国仍然不断给他提供力?量,而他本身,就?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没有什么东西打得过他,更没有什么东西足以和他匹敌。 理所当然的,牧羊人就?那么失败了,打败他,对白天明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第一次被打败,他是很惊讶的。 因?为在遇到白天明之前,他也算是个强者,纵横四方,几乎无所不能。 要不是他清清楚楚记得,世界上至少有一个黑山羊之母,比他更强,他险些要以为,他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 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他以前遇到的太弱了,还是现?在遇到的太强了,总之,第一次失败之后,他要求了第二次,战斗。 战斗之后,他依然失败了,他没有气馁,但是他安静坐着思考了一会?儿?,想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失败的,但是不太想得出来。 因?为,白天明取得的胜利完全?是碾压式的。 于是,他向白天明提出要求说,你能不能稍微弱一点,像我一样,我们再来一次,我想知道,你和我一样水平的时候,我会?不会?输。 他还是会?输,但是在没打之前,他是不会?信的,就?算他知道,大概率是这样,他也不能让自己试也不试,就?完全?认输。 白天明明白他的意思,同意了。 这一次战斗的时间比之前长得多?。但白天明依旧取得了胜利,牧羊人输了之后,躺在地上,好半天爬不起来。 浑身上下的伤都已经因?为极强的自愈能力?而消失,只?是衣服和头发还是乱糟糟的,破破烂烂的,沾着些许仿佛将要干涸的血迹,看得出,曾经受伤的痕迹。 他本来是很平静的,但是,躺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无法接受,他没有哭,只?是慢吞吞爬起来,仿佛之前的事情耗尽了他的精力?。 他跪坐在地上低着头,看着湿漉漉的地面,不管多?么狰狞的石子,落在水里,被长长久久冲刷以后,都会?变得圆润无比,不再拥有丝毫的棱角,光滑潮湿,和从前全?然不同。 他有心想觉得自己是一颗极坚硬的棱角分明的石头,被水冲刷之后,圆润了,所以,失去了做任何事的冲动?和心情。 但他又很清楚知道,他不是石头,石头待在水里,不出意外,永远永远都会?待在水里,他落进水里可以爬出来,他和石头终究不一样。 他只?是受到了一点小小的挫折,他不应该因?此,动?摇自己的任何东西,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做不到是另外一回事。 他觉得头痛,脸色有些苍白,恍恍惚惚之中?发起高烧。 第51章 牧羊人生了病,不好长途跋涉,所以白?天?明留他住在了营地里,他发烧之后,就神志不清,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如同等死。 以他的身体素质,他其实?不会轻易生病,就算有病也会很快好起来,现在这种情况,完全是心里想不通,表现在身体上了。 他不是痊愈不了,他是一日想不开,一日就会病下去,要想病好,非得想清楚了才行。 白?天?明等了一段日子,他总算睁开眼睛,仿佛是醒了,但是白?天?明去找他,他连眼珠子都不动?一下,又仿佛是死了,只是尸体复活了。 配上他那双像羊一样的诡异的瞳孔,这场景,实?在恐怖极了。 幸好,那时?候屋子里也只有他们两个,没有别人会被吓到。白?天?明不受影响,因?此拉了把椅子,坐在他的床边,看?着他。 他们都不说话,房间?里安静极了,终于,躺在床上的牧羊人因?为白?天?明的目光,感到如芒在背,忍不下去,向他问:“你过来是找我吗?” 白?天?明对他笑了笑:“这里只有两个人。”言下之意?,白?天?明确实?是来找他的。 牧羊人叹了一口气,觉得头?痛,不想多说话,又不想继续被白?天?明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看?着,这简直要激起他的愤怒。 因?为这会让他有种自己是被当成战利品收藏的感觉,但是他又没力气生气,就用疲惫的嗓音,试图吓到白?天?明,让白?天?明自行离开,面无表情,十分冷漠问:“有什么事?” “看?看?你。”白?天?明看?着他这副忍不下去但又不得不忍耐的样子,觉得实?在有意?思,忍不住笑了。 他现在和刚出现的时?候真是一点也不一样了。 牧羊人皱了皱眉,想要赶走他,刻意?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冷着脸,用冷漠又厌恶的语气说:“我不想被你看?,你应该离开。” 原本他是想说,你是作为一个胜利者,来看?一个失败者的下场吗? 这种话,情绪更重,更不讲道理,更符合他的需求,因?为他很清楚,白?天?明大概不是那样的人,至少迄今为止,并没对他展露那种倾向。 但他这么说了,就是在贬低,有一定?概率激怒白?天?明。 他本来还想用鄙夷不屑的语气,那样更好打发人一点,但是转念一想,他才是失败者,而且如今,缠绵病榻,正处于下风,还住在别人的营地里。 连他的羊群,都多半是白?天?明照顾了一二,才留在附近,那么他又有什么资格,对胜利者露出鄙夷或者不屑的态度? 就算不提白?天?明对他的诸多照顾,只提白?天?明的战斗力,比他强过不知多少,就冲这一点,他也无论如何没有办法,对白?天?明产生什么厌恶情绪。 他很了解自己,他没有办法对白?天?明产生敬重之情,因?为那种东西太重,违背他的本性,但不妨碍他因?为白?天?明的种种言行,觉得白?天?明实?在是个好人,值得他仰慕钦佩。 毕竟,在一片糟糕的环境里,要当好人是很困难的,在他的眼里,要当一个像白?天?明这样的好人,那是比困难更上一层楼的。 “只是这样的话,可没办法打发我。”白?天?明看?着躺在床上的牧羊人,如同看?着一只刚搬新家?,所以炸毛乱叫的猫,平静道。 这也没办法,他实?在很难对一个看?起来浑身无力的病人,有什么特别的糟糕的情绪。 牧羊人胸膛起伏了一下,像是被气到了,脸上短暂红了一瞬,如同气血上涌,白?天?明看?着他都有点担心,他会不会把自己气晕过去。 但是他醒着,他闭了一下眼睛,随后用无比虔诚的语气说:“如果?我死在这里,黑山羊之母会派人来接我的。我不需要你。” 白?天?明听得出来他的排斥,当即换了阴森森的语气,脸上勾起一抹冷笑,对症下药说:“我在这里看?守你,不需要你的同意?,正因?为要防备,你从?黑山羊之母那里找些别人来,祸害这片土地,我才留在这里,你以为,你在这里,什么事情轮得到你做主?” 牧羊人必须承认,这话激怒他了。 他瞪着白?天?明说:“你未免太过分了!” 白?天?明冲他扬了扬下巴,一脸理所当然,居高临下看?着他,仿佛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挑衅中带着戏谑,慢条斯理勾着唇角说:“失败者,没有道理可讲。” 牧羊人差点真的气晕过去。 白?天?明看?他实?在生气,不打算继续刺激他,就只淡淡说:“好好休息吧。”没过一会儿,便转身离开。 万一真把他刺激疯了,到头?来,受苦受难的还是这块地,白?天?明可不希望,这块地有什么闪失。 后来,牧羊人还是自己想通了。 他的病也就好了。 病好以后,或许是身体和精神都恢复了平静,他的情绪也平稳多了,不那么容易生气了,但又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了,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难以激起他的反应。 白?天?明觉得他的状态有些诡异,想劝他正常一点,但又不知道,究竟怎么说,才会恰到好处,既不刺激他,又不会矫枉过正。 想来想去,这实?在是个麻烦事,白?天?明就放弃了,反正,不正常的又不是他,就算牧羊人不正常,只要不影响他,别的也都无所谓,何必那么在乎呢? “时?间?不早了,”牧羊人坐在院子里,抬头?看?了看?天?,今天?是个阴天?,乌云都阴沉沉的,“再不献祭,黑山羊之母就会随便挑一块地,我不能保证,这里一定?不会被选中。” 第52章 “那你的意?思呢?”白?天?明坐在对面看?着他,一脸平静问。 “我想,”牧羊人看?了他一眼,又淡淡挪开目光,像秋风吹落了一片通黄的叶子,不值一提,“你选一块地吧。” “你选哪块地,”牧羊人深觉自己做了无限的让步,但又没什么办法,毕竟有言在先,输了的是他,总不能不履行承诺,那就有点太不合适了,因?此,面无表情说,“我就献祭那块土地。” 白?天?明想了想,在牧羊人生病的时?候,他搞到了古老者遗留下来的地图,又派人外出做了对比,并将那张地图重制了一番,此时?,这张图正挂在他房间?的墙上,方便他随时?取用。 对照那张地图,无人又符合条件的地方,不是没有,他点了点头?,让人把地图拿来,在桌上摊开,随意?挑了一块,征求牧羊人的意?见说:“这里吧?” 牧羊人看?了一眼,点头?道:“可以,但我要带着我的羊,先去确认情况,之后再献祭,这是流程。” “我派人送你去?”白?天?明试探着问。 他倒不是不可以自己跟着牧羊人去,但是牧羊人未必答应,所以他不提这个。他也可以直接放牧羊人走,但那也太不保险了。 谁知道牧羊人带着羊走了之后,会不会背着他们偷偷献祭白?天?明的营地呢?这可不是能赌的事。 牧羊人知道白?天?明的顾虑,看?着白?天?明说:“如果?你担心,可以跟我一起去。”毕竟,他虽然打不过白?天?明,要杀白?天?明派出来的人却很容易。 真要是不放心他,让别人跟他走,他一样可以把那些人杀掉,杀死那些人,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白?天?明若有所思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好心起来,但他如此善解人意?,白?天?明没有拒绝的道理,笑了一下说:“那就我跟你去。” 牧羊人有点惊讶白?天?明会答应,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这确实?是白?天?明会做的事,毕竟,别人做有危险,他却不会。 就算事情不成,也不会再损兵折将,如果?情况危急,也许他还可以力挽狂澜,实?在是不二人选。 牧羊人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回答:“好。” 献祭了土地之后,那些黑山羊幼崽就留在了那块土地上,自发在那里建立起了一座祭祀黑山羊之母的祠堂,并在祠堂里面放置了黑山羊之母的塑像。 白?天?明准备离开,牧羊人站在祭祀的土地边缘,默不作声,看?着那一夜之间?出现的祠堂,面无表情,对白?天?明说:“请等一下。” 白?天?明不明所以,但是,停住了脚步,就看?见他直直走进了祠堂,没过一会儿,又走了出来。 白?天?明看?着他,他像走进祠堂一样,直直走了过来,对白?天?明说:“走吧。” 白?天?明一开始,没明白?他的意?思,以为他是说你可以走了,点了点头?,就转身,打算回到营地去,刚走了两步,突然顿住。 “你跟我一起走吗?”白?天?明转过头?去,看?着跟在身后一步远的牧羊人,有些疑惑问。 牧羊人十分自然点了点头?:“我跟你一起走。” “你不留在这里?”白?天?明有些惊讶问。 “留在这里做什么?”牧羊人问了一句,随后解释说:“我想跟着你。” 白?天?明皱了皱眉:“为什么?” 牧羊人目不转睛盯着他,一点一点勾起唇笑了起来。 第52章 后来,营地里的?人再次看?见白?天明的?时候,牧羊人依旧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如同忠心耿耿的?仆人,但他之前可不是这个样子。 以至于众人都十分疑惑,他们出去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向白?天明询问的?时候,白?天明一脸迷茫:“没?有?什?么,只是一路走过去,再一路走回来,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没?发生,但是他在路上好?像一直有?在思考,我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他考虑完了,就这样了。” 虽然大家?都不是很相信,但事已至此,仿佛也没?有?别的?解释,牧羊人就在白?天明的?营地住了下来,就像之前生病的?时候一样。 白?天明等了两天,见他仿佛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要做,就向他问:“你为什?么要跟我回来?” “因为我想?跟着你。”牧羊人一脸认真,重新?说出之前已经?讲过一遍的?话,而且这次说起来比之前还认真,好?像完全是真的?。 如果这是他靠演技,表现出来的?东西,那么毫无疑问,他的?演技登峰造极。 白?天明十分不能理解盯着他,感觉自己仿佛是玩游戏时跳过了剧情解说,一头雾水的?同时,还没?办法回溯,只好?放慢速度,从眼前的?情况抽丝拨茧,又问:“为什?么这么想??” 牧羊人仿佛一个兴致勃勃的?瓜农,面对到了季节死不肯开花的?南瓜,有?些无奈,语气温和?:“这个问题的?答案,你稍微想?一想?也应该知道,如果你不知道,那就多想?一想?。” 听他这样回答,白?天明只感觉他是个糊弄学?大师,忍不住问:“那要是多想?一想?也想?不出来呢?” 牧羊人深深叹了一口气,如同面对一只睁眼瞎的?猫,十分无可奈何:“若是以后你也想?不出来,自然可以再问我一次,我保证,到那个时候,清清楚楚告诉你。好?不好??” 白?天明皱了皱眉,察觉他的?态度,简直软得不像话,如果说之前是钢筋,现在就是面团,仿佛白?天明就算把他捏扁搓圆了,他也不会?吱一声。 白?天明隐约有?点头皮发麻,眨了眨眼睛,十分明智选择不再追问,答应他说:“好?吧。以后再说。”话虽如此,白?天明依然好?奇。 只不过后来事情太多,忙起来一时忘了问,所?以至今也不知道,如果有?机会?再见一面,或许可以问一问。 毕竟,时间过去那么久,现在无论如何也算以后了。 再后来,牧羊人沉迷于跟随白?天明,找了一个超级厚的?本?子,用来时时刻刻记录各种和?白?天明有?关的?有?用的?东西,直到那个本?子被?写满。 白?天明对此无所?谓,但是牧羊人觉得不行,他说,要是把那个本?子换掉了,就太可惜了,他就想?了办法,把那个本?子变成了有?成长性的?魔法物品。 时日越久,那个本?子越厚,他随身携带着,干脆把那个本?子变成了武器,顺便用那个本?子,把一些其他重要的?东西也记录下来。 他捧着本?子去找白?天明,让白?天明给?这东西取个名字,白?天明半开玩笑随口道:“你这么喜欢,不如就叫圣典。” 这个名字又简单又好?记,牧羊人毫不犹豫同意了。 虽然白?天明觉得他的?同意有?点太草率了,但这个名字既不难听也不糟糕,白?天明欲言又止之后,想?着既然是他的?东西,他想?怎么处置都是他的?事,也就随他去了。 没?过多久,牧羊人便提出要建立圣殿,他的?理由是,既然已经?有?圣典,那必须要有?与之匹配的?宫殿才行,既然有?宫殿,就应该有?人,既然有?人,就应该有?专门的?称呼,让人一听就知道他们的?身份和?来历。 不出意外,他再次向白?天明询问,是否有?意见可以提供,白?天明想?到什?么说什?么:“那就叫神?父好?了。” 牧羊人不假思索,接纳了这个意见,并且接着问:“为什?么?” 白?天明笑了笑,依旧带了点开玩笑的?意思:“你那么看?重那本?书,简直当做神?一样供着,你是创造这本?书的?人,就尊称你一声神?父。 至于跟着你的?那些人,和?你一起供奉这本?书,那和?你拥有?同样的?称呼,也不是奇怪的?事。你觉得呢?” 牧羊人听完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喃喃道:“既然如此,从今以后,我就改叫做神?父,你们也这样称呼我!这可比记名字容易多了。” 白?天明忍不住笑着逗他问:“那你的名字该怎么办?” 神?父目不转睛看?着白?天明,如同阳光注视着一朵今天早晨刚刚盛放的?牡丹花,花瓣上还有?晶莹剔透的?露水,带着昨夜尚未消散的微微凉意,含笑道:“名字不过是个称呼,既然我已经?有?更好?的?称呼,又何必执着于名字呢?” 既然我已经?知道,应当如何让旁人眼中看?见我与你更深切的?关系,我又何必舍近求远,去保留一个不重要的?名字呢? 圣典是用来记录你的?,神?父是用来侍奉圣典的?,那么,人们听见神?父就会?想?起圣典,看?见圣典就会?想?起你—— 第53章 他们听见我就会想起你,我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你是一起的?。 白天明微微愣了一下,突然觉得,把神?父这个称呼给?他,或许并没?有?给?错,他有?时候,确实会?突然冒出一种超然物外的神性。 他和?这个称呼很配。 白?天明轻轻笑了笑:“不执着是好?事。” 神?父默默看?着白?天明,好?一会?儿之后,忽然说:“你能听我发个誓吗?” 白?天明疑惑问:“你想?说什?么?” 神?父笑了笑,注视着他,一脸认真说:“我发誓效忠于你,你可以,也对我发誓吗?” “你想?听我说什?么样的?誓言呢?”白?天明起了一点兴趣,觉得好?奇,因此向他问。 “我希望你发誓接受我的?效忠,”神?父挪开了目光,低声说,“不论何时何地。” 因为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而且白?天明并不吃亏,所?以,白?天明答应了:“我发誓接受你的?效忠。” 他说得很随意,但神?父并不认为这是一件随意的?事,神?父并没?有?因此要求白?天明做什?么,毕竟,是神?父向白?天明效忠,而不是反过来,理论上说,神?父没?有?要求的?权利。 神?父一向也并不希望自己做的?任何事情让白?天明感到为难或者不高兴,所?以,他只是笑了笑,以一种毛骨悚然的?目光,目不转睛,看?着白?天明,缓缓眨了眨眼睛,语气轻柔得仿佛担忧惊飞了花朵上的?蝴蝶:“既然效忠了,我应该送礼物的?。” 白?天明点了点头,没?有?细想?,只觉得他说的?对,回答道:“是这样,不过,我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的?,用不着太正式,随便给?点就好?了。” 白?天明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想?的?是,神?父给?他端一杯茶来算是礼物,他也认了,反正,这也不是需要大费周章的?事。 早点把这事了结,他好?早点去玩。 他心里这么想?,神?父看?出来了,把两颗眼珠子挖出来,笑眯眯递给?他,用一种极温和?的?声音说:“礼物。” 白?天明不是一个轻易就会?害怕的?人,但他看?着两颗方形瞳孔的?眼珠子,还是有?点头皮发麻,主要是,这件事太突然了。 他吃了一惊,看?着眼珠子,忍不住问:“你确定?” “收下吧,”神?父唇角的?弧度低了一些,把放着两颗眼珠子的?那只手往前递了递,态度平常得就仿佛他递的?是一本?普通的?书,“我毕竟已经?不再信奉黑山羊之母,不能继续保留这双眼睛,还是送给?你比较好?,既可以和?黑山羊之母划清界限,也可以证明我的?忠诚,这是必要的?礼物。” 他十分郑重,再次说:“收下吧。” 因为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白?天明就收下了那两颗眼珠子,揣进兜里,带点担忧关切,向他问:“那你之后都这个样子吗?” “不,”神?父毫不犹豫说,“我可以长出新?的?眼睛,但我不知道,新?的?眼睛应该长什?么样,所?以,现在还在考虑。” 白?天明点了点头:“这样啊。” 神?父闭着眼睛,忽然问:“你喜欢什?么?” 话题似乎有?些跳跃。 但白?天明想?了想?,他也不是很确定,因为他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犹豫着回答说:“可能喜欢花吧?” “什?么样的?花?”神?父向他追问,仿佛今天一定要问个明白?。 白?天明就说:“什?么花都好?。” 他迟疑了一下,解释说:“漂亮的?,香气扑鼻的?,明亮的?,甜蜜的?,美味的?。” “可以画给?我吗?”神?父掏出了自己的?本?子,翻到空白?的?位置,递给?白?天明,请求一般问。 白?天明有?点受不了他可怜巴巴的?样子,接过纸和?笔,给?他画了出来,一个大概的?样子,像是玫瑰。 但又比玫瑰更大,更蓬松柔软,没?有?上色,不过,神?父感觉,这是非常甜蜜明亮的?花。 白?天明把东西还给?神?父,犹豫说:“差不多就是这样,但我记得不太清楚,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第53章 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就是未必存在的?意思。 白?天明这样说,是希望神父如果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念头,能够被语言打消掉,但?是,神父听了之后,若有所?思,喃喃道:“或许是已经灭绝,或许是还未出?现的?花吗?” 他像是登山爱好者发现了一座未曾攀登过的?高峰,感到了趣味和挑战性,反而更加兴致盎然,缓缓笑道:“有意思。” 白?天明有些好奇,又有些不解,就问:“你要?这个干什么?” 神父歪了歪头,虽然闭着眼睛,却好像依然保留着眼珠一样,面对着白?天明说:“如果这是不存在的?,我会想办法让它存在,以此证明我的?忠诚和誓言。如果这是存在的?,我要?献给你,就像曾经将挑选好的?土地献给黑山羊之母一样。” “可是,”白?天明犹豫了一下,他知?道拒绝神父的?付出?,对神父而言是一种打击,但?他并不怀疑神父的?忠诚和誓言,所?以不太需要?神父作证,因此说,“黑山羊之母要?求了你,我没有要?求这个,你不必做的?。” 神父笑了笑,仿佛有一瞬间的?气馁,随后说:“我知?道,但?我想这么做。”他停顿了一下,又说:“我希望你喜欢我的?新眼睛。” 白?天明有些疑惑看着他,迷茫道:“要?怎么喜欢?眼睛不是都差不多?我不觉得?你的?眼睛有什么不好。” “但?我不想和别人一样,”神父认真说,“我不希望你看见我的?眼睛会想到别人,我也不希望,别人看见我的?眼睛,误解我效忠的?对象。” 白?天明想了想,不是不能理解,和别人相似,确实会缺少独特性,被误解也不是好事,因此说:“好吧。” 他顿了顿,还是不放心?,微微皱了皱眉,嘱托似的?补充道:“不管你的?眼睛怎么样,我相信你的?誓言和忠诚,你比不存在的?花重要?。” 神父得?了这句话?,如同在沙漠被困了三天三夜的?干渴者得?了钻石般清澈透明的?水,缓缓笑道:“只要?你相信我,就算我死了,那也是心?怀感激的?。” 白?天明感觉劝不动他,送了他一个防御阵法,也就随他的?意了。横竖他也不弱,遇上危险不会毫无抵抗之力,不需要?太担心?。 天渐渐亮了。 白?天明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窗户开了一夜,蒙上了一层细碎的?水珠,仿佛忽然浸进一团浓雾之中刚刚被捞出?来,还是模模糊糊的?样子。 日头从云端间浮出?,阳光眨眼间跳了出?来,云层被染出?层次分明的?橘红,好像一口咬破白?汤圆,发现里面藏着一只新鲜完整的?虾。 白?天明伸出?手去,把?窗户虚掩回?来,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把?椅子推进桌子,走到门口,打开门,慢吞吞走出?去。 旁边的?门打开了,萨达从里面走出?来,看向停在门口的?白?天明,带点好奇疑惑,眨了眨睡意朦胧的?眼睛,向他问:“你在看什么?” 白?天明把?目光从地面上挪开,对他笑了笑:“今天的?阳光很好。” 白?天明指了一下刚才看的?地面,对萨达说:“你看这里的?太阳,像不像一块烙饼?金灿灿的?,暖融融的?,圆圆的?,一定很好吃。” 萨达微微一怔,有点哭笑不得?:“你饿了?” 白?天明转身关?上门,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只是欣赏一下风景,就当醒神了。” “那你要?先吃早饭再上山去,还是先上山再吃早饭呢?”萨达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看着白?天明问。 “先上山去,”白?天明走向安静的?杂物?间,“我不急着吃饭。” 萨达点了点头:“好,我想跟你一起去,可以吗?” 白?天明打开了杂物?间的?门:“你昨天不是已经去过了吗?今天还想去?我以为你会更想待在房间里,坐在桌子前,处理你的?事?” 紧接着,白?天明猛然发现里面好像有个人,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下,定睛一看,发现原来是昨天让南浦安置的?波阿斯,松了一口气,面无表情走进去,提起背篓,把?该用的?东西都放进去,转身要?走。 萨达看见白?天明似乎受了惊吓,往杂物?间里瞥了一眼,看见一动不动的?波阿斯躺在里面,向白?天明走了过去:“我的?事情不着急,我想跟你一起,你昨天不是也去过吗?既然你今天要?去,那我也想去。” 第54章 波阿斯本来在睡觉,白?天明把?门打开以后,外面的?阳光就咕噜咕噜涌进去了,像水一样,把?他埋在里面。 他忽然觉得?好像泡在一个睁不开眼睛的?温泉池子里,浑身上下热得?喘不过气,轻轻一颤,猛地睁开了眼睛,醒了过来。 醒过来之后,他先是愣了一下,才听见脚步声,这个时候,白天明已经打算离开了,正要?关?门,脚步声并不重,没有惊醒他的意思。 但?是他猛然转过头去,看向了在门口的?白?天明,门已经逐渐要?关?上了,他连忙大声喊道:“别关?!” 白?天明拉着门的?手顿住了,看向他,有点疑惑问:“你要?晒太阳?” “没有,”波阿斯的?声音小了一些,太阳恰好从他眼前闪了过去,把?他的?睫毛染成金色,他就眨了眨眼睛,回?答道,“开着门比较通风。” 白?天明笑了笑:“杂物?间的东西被太阳暴晒不太合适,所?以你要?通风,我只能把?门虚掩着,给你留一条缝,你要?不要?你不要我就把门全关了。” 波阿斯想了想,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说:“你要是把门全关?了,我就在里面打滚,把所有东西都弄得乱糟糟的?。” 白?天明把?门关?了一些,在门口只露半张脸看着他,此时阳光已经被挡了一些,波阿斯的?脸隐藏在阴影里,眼下青黑,瞳孔幽深,整个人十分疲惫凌厉,又垂着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 白?天明注视着他,似笑非笑说:“你把?里面的?东西弄乱,横竖又不是我收,爱滚就滚吧,我可不在乎。若有人因为东西不耐烦,自然也有人收拾你,你滚完了,受着就是,我也是不会管的?。” 波阿斯抬起眼,还想说些什么,白?天明已经把?门合拢了,只是没有完全关?闭,像之前说的?那样,给他留了一条小缝通风,是虚掩着的?,仅此而已。 波阿斯就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萨达看着白?天明再次问:“我不能去吗?” 白?天明随意检查了一下背篓里的?东西,确认没有拿错,也没有少或者多,回?答说:“你替我照顾照顾客人吧?” 白?天明抬起头来,看着萨达微笑道:“可不能真让他在里面打滚。” 萨达想了想,叹了一口气:“好吧。” 白?天明拍拍萨达的?肩膀,眼中含着笑意,委以重任道:“交给你了。” 萨达点了点头:“之前出?去的?恶魔和幽灵还没有消息,他又承认和他有关?系,我会顺便问一问的?。” “好。”白?天明回?答。 白?天明带着背篓和里面的?东西上了山,找到了比起最初已经扩大了许多的?花田,全都检查一遍之后,太阳已经完全从云层里浮出?来了。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小狗嘤嘤的?声音,白?天明抬头看去,阳光忽然热烈,一只长着黑色翅膀的?白?狗就蹦蹦跳跳扑了过来。 这狗脖子上还有一截红色的?绳子,完全就是白?天明之前套的?那根绳子,狗后面跟着一个人,面上波澜不惊,慢吞吞向这里走过来,手里拎着绳子的?后半截,在阳光下拖出?一条长长的?黑色的?影子。 白?狗汪汪乱叫着,在半空中跳来跳去,甚至还想挥动身后的?黑色翅膀,仿佛差一点就能飞起来,身边起了一些白?色的?雾,像是过于激动,所?以有些藏不住原形。 白?天明往前走了两步,靠近了那只狗,那只狗就从地上猛然一跳,蹬着腿,一下子钻进了白?天明的?怀里,使劲扑扇身后的?翅膀,以至于,那翅膀发出?了扑棱棱的?声音,听起来简直像是有一群飞蛾飞过来了。 白?天明眯了眯眼睛,仔细一看,原来这狗是小狗,后面跟着的?人是南浦,南浦停在不远处,手里还拿着绳子,说是来遛狗的?。 “每天早上都溜一遍吗?”白?天明抱着狗问。 “差不多。”南浦回?答。他说着,把?手里的?绳子向白?天明递过去,像送糖果一样问:“你要?不要??” “不了,”白?天明连忙摇头,顺便把?狗从怀里放了下去,“谢谢。” 狗在地上,仰头望着白?天明,一边叫一边蹦蹦跳跳,看起来很是热情活泼,后背的?翅膀依旧十分卖力扇着,扇出?一阵微风。 白?天明看向小狗问:“翅膀是看了恶魔们才长出?来的??” 小狗低下头去,呜呜汪汪叫着,后背上忽然露出?一张嘴来,像是两片坚硬的?贝壳扣在一起,一边磨出?细粉,一边传出?难以理解的?,令人头晕耳鸣的?嗡嗡声,小狗说:是的?。 白?天明面不改色打量了一番小狗,点了点头:“挺好看的?。” 第54章 小狗的翅膀,长得十分骨感,像是一层薄薄的黑色皮肤,紧紧绷着长长的蜘蛛腿一样的骨头,动起来噼里啪啦响,像放鞭炮一样。 白天明看着翅膀,听着声音,想?了想?,突然?向?南浦问:“今天中午可以吃鸭翅膀吗?卤煮火烧或者麻辣烫都行。” 之后,白天明又补充道:“如果有鸡腿或者鸭腿,那就更好了,肉比较多。” 南浦微微一笑:“可以。” 白天明点了点头,迫不及待中带点跃跃欲试:“那我们现在回去吧,我还?没吃早饭呢。” 二人一狗便回了小院子,南浦先做了早餐端给?他,是热乎的蜂蜜松饼,配上原味奶茶,还?有一盘冰镇果切—— 削了皮的苹果,切了块的梨子,黄澄澄的菠萝,红艳艳的火龙果,大块的西?瓜,还?有剥了皮的橙子,洗净了的闪闪发亮的青提。 晶莹剔透的冰块点缀其中,散发着阵阵冷意,入口衬得水果更加甜蜜,保鲜保亮,看起来如同装了一盘冰川彩虹,十分美丽。 白天明吃完早餐之后擦了擦嘴,南浦默默走过来,把餐盘端走,清理了一下桌子,转身离开,萨达就走了过来。 他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或许是在杂物间的波阿斯那里粘上的,白天明看向?他,他站在桌子旁边对白天明说:“我问了一下,波阿斯全说了。” 恶魔们压着莫如笙打算到地狱去,正要寻找恶魔的波阿斯找到了他们,暗中窥视,觉得他们的数量正适合自?己完成任务,就派人把他们拦了下来,向?他们释放了虚弱药剂。 恶魔们现在大概还?和莫如笙一起,被波阿斯的人拦在半路上,打得难分难解,因为经过波阿斯的计算确认,中了虚弱药剂的恶魔们,实力应该和波阿斯的属下,相差无几。 这样一来,只要有源源不断的后续支持,波阿斯的下属们虽然?打不赢那些恶魔,却完全可以阻拦恶魔进?行任何长时间移动。 波阿斯的打算本来是解决了阿波斯和他的同伴之后就回去,把之前那些恶魔都处理掉,用?来完成任务的。 但是波阿斯现在被困在这里,回不去也没办法处理那些恶魔,之前收到他发出?的拖延恶魔的命令的那些下属,应该还?在一边接受物品支援一边阻拦恶魔,直到等他回去为止。 “我确认了地点之后,”萨达对白天明说,“已经派新的恶魔过去支援了。用?不了多久,事?情就该结束了。” 虽然?恶魔们被阻拦,在路上有一半原因是受到了虚弱药剂的影响,但是药剂是有时效的,他们也并不弱。 波阿斯的下属没有向?恶魔们补充虚弱药剂的前提下,时间越长,恶魔的赢面越大,就算补充了药剂,只要恶魔的数量足够多,赢的可能照样更大。 毕竟,后续的恶魔还?可以打人类一个猝不及防。这就更占优势了。如此一来,想?要事?情结束,确实不需要很久。 白天明点了点头。 杂物间里忽然?传出?了声音,白天明和萨达走了过去,发现是躺在地上的波阿斯身上有个东西?正在闪光。 波阿斯对他们笑了笑:“也许是我的通讯器在响,这不奇怪。” 白天明站在门口向?他问:“那你的通讯器为什么不在你的脖子上?” 波阿斯脸上的笑容冷了一瞬,如同一碗凝固的油,挪开目光,看着天花板,仿佛从天花板上看见了阿波斯的样子,语气中带着隐约的不屑,十分傲慢回答道:“阿波斯是这样的吧?我才?不要和他一样。不然?被人认错就不好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看来他们两个的关系确实不好,都想?极力撇清对方和自?己的关系。 介于他们以前的表现,白天明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往前走了两步,从他身上把通讯器摸了出?来,向?他问:“你之前把这个东西?藏在哪里?为什么我找的时候没看见?” 波阿斯脸上虽然?还?有两分怒意,但听见这两个问题,不由自?主笑了起来,语气轻快如郊外踏青一般,回答道:“我有特殊的隐蔽办法。 第55章 这毕竟是我的通讯器,想?要藏起来,简单极了,你只是翻了一遍,要想?不被你发现,那就更简单了,毕竟,你也不是很在乎我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只不过是顺便看一看罢了。” 他撇着脸,看着白天明问:“难道不是吗?” 白天明点了点头,把通讯器面向?他问:“这是什么情况?” 他看了一眼,面色平静回答道:“好巧不巧,现在联系我的就是你们刚才?谈的,我派出?去阻拦你们的恶魔的那些人。” “没有专用?称呼吗?”白天明想?了想?,忽然?问。 波阿斯没绷住,笑了:“哪里用?得着什么专用?的称呼?有什么特殊的?大家都差不多!谁在乎怎么样呢?何必费那个心!” 白天明解开了他身上的绳子,把通讯器给?他:“你告诉他们,停止战斗。” 波阿斯活动了一下手,接过通讯器,含笑注视着白天明:“你就不怕我跑了或者反击,突然?偷袭你吗?又或者,让他们下死手?” 萨达皱了皱眉,看不惯他用?黏黏糊糊的目光看着白天明,抄起旁边的拐棍,把他的脸捅向?另外一边,冷冷道:“收收你的眼睛!” 波阿斯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向?上翻起眼睛,十分不悦看了萨达一眼,提醒道:“你们大可以出?去!尤其是你!” “这又不是你家,”萨达居高临下,鄙夷道,“谁该出?去,主人比你清楚,用?不着你在这发号施令,好像你真能在这指挥动谁一样,别自?以为是了。 阶下囚要有阶下囚的觉悟,如果你搞不明白,我可以勉为其难指导你,就算你蠢钝如猪,也早晚可以明白。” 白天明不想?听他们吵架:“总之,先让那边不要打了吧!”这边也不要打了!你们这样是打不死人的!打起来又有什么意思? 萨达和波阿斯便都不说话了。 白天明向?波阿斯示意了一下他的通讯器,通讯器还?在响着,光芒倒是比之前弱了许多,仿佛将要放弃提醒,催促说:“快点吧!” 波阿斯接通了这个视频电话。 通讯器闪了闪,立刻放出?投影来,一面墙那么大,声音也像是开了免提,轰隆隆响,乍一听,还?以为是哪里的火车开过来了。 紧接着,投影在墙上晃动了好一阵子,才?勉强固定下来,即使如此,看起来也十分模糊,好像刚刚被水浸泡过一样。 背景漆黑一片,只有地面上偶尔闪起一点火红色的光芒,像是一堆纸钱里,灰烬中跳跃的火星子。 恶魔们像蝙蝠一样,在黑暗里,丝毫不受阻碍,眨眼间飞来飞去,速度极快,如果不是镜头捕捉,留有影子,几乎看不见。 人类穿着统一的黑色长袍,脖子上挂着银链子,口中念念有词,手里是一本摊开的书,书上散发着纯洁无瑕的白光,莹莹如玉,光芒笼罩了施法者,并在接触到周围的其他人时向?外扩散,形成一个巨大的白色的光茧。 只不过,这个光茧在攻击中剧烈摇晃着,表面上布满裂纹,如同碎裂的瓷器,坚硬美丽,但是脆弱,仿佛下一刻就会碎掉。 那边传来了焦急的,人类的声音:“对面多了一批恶魔,我们有点扛不住了,支援消耗的速度太?快,恐怕坚持不了多久,那些恶魔就要离开了。请求指示。” 波阿斯面无表情说:“撤退吧。” 那边的人类安静了一瞬,白色光芒猛然?间炸开,下一秒又收回去,环境恢复黑暗,能听见他们立刻回答:“收到!” 人类迅速按照命令撤退,为了追求速度,他们直接召唤了一个巨大的圆球,打开门冲进?去,砰的一声,上了锁,紧接着,那颗球就圆滚滚,向?远处飞滚而去。 人们松了一口气,正要汇报,已经撤退,忽然?有个人惊呼了一声,手里的圣典飞了出?去,一下子从球里消失了。 有人问:“怎么回事??” 那个两只手空空如也的人,垂眼看着自?己刚刚还?捧着书的手,倒吸一口凉气,如丧考批,声如蚊喃道:“我之前使用?了召唤术,召唤的对象是,真正的圣典的分身,但是一直没有召唤到,我还?以为这个法术失败了,就停下了。 可是刚才?,召唤术忽然?成功了,真正的圣典分身降临在我的那本圣典上,所以飞了出?去,好像是想?要,和那些恶魔一决高下。” 又有人问:“那你召唤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意图?” 哭丧着脸的人深深叹了一口气,紧皱着眉头低下头去,有气无力回答道:“我召唤的时候,希望召唤来的圣典分身,能够帮我解决一切困难和敌人,尤其是面前的恶魔。” 这和祈祷圣殿分身,直接解决面前的一切恶魔没有区别。 所有人意识到情况似乎有变,瞪大眼睛,面面相觑,倒吸一口凉气。 第55章 “真正的?圣典的?分身?”白天明听见对面谈论的?话,若有所思?,喃喃自语。 捧着通讯器的?波阿斯看向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似乎想要幸灾乐祸笑?一笑?,但是因为自己阶下囚的?身份,又忍回去了,因此表情看起来有些?诡异,但不妨碍声音轻快,仿佛在空地上放风筝一样,回答道:“虽然神父人手一本圣典,但是所有人都默认,真正的?圣典,在最初的?神父那里。” 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到好?笑?的?事,波阿斯的?表情更加扭曲了一点,但看得出他在笑?,他对白天明说?:“我们把?最初的?神父,称为原初神父,这是个单独的?特有的?称呼,用?来区分普通神父和那一位神父。”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微微的?颤抖,大约是想起之前,白天明向他问,面对恶魔战斗的?那些?人,有没有特定的?称呼。 前面在找,前面没有,现在不找,现在有。怎么不能算巧呢?普通的?恶魔是绝对打不过真正的?圣典的?分身的?,哪怕那只是分身。 波阿斯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平静了一些?,脸上的?表情逐渐恢复正常,肌肉也放松下来,只是稍稍留了点痕迹,但无关紧要,他解释说?:“普通神父几乎可?以?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是那一位就不一样了,他站在所有神父最顶端,是圣殿的?创立者。”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吧?”波阿斯看着白天明脸上若有若无的?迷茫,忽然有点不确定自己的?记忆是否准确,眨了眨眼睛,像在水边伸着腿试探边缘线的?白鹭一样问。 白天明回过神来,他只是有点惊讶,不是听不出来谁是谁,一脸平静回答道:“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 众所周知,圣殿的?创立者是曾经?跟随过白天明的?那个神父,白天明怎么会不知道,哪一个神父跟随过他? 波阿斯将信将疑点了点头,虽然白天明应该知道他说?的?是谁,但白天明的?样子看起来可?不像是知道,不过白天明说?自己知道,那就知道吧。 “据说?,在圣殿刚创立的?时候,神父们的?实力还很弱小,常常完不成?任务,或者在外受到欺负,”波阿斯张了张口,把?之前没说?完的?话继续了下去,“那一位知道这些?事情之后,体谅普通神父们受到的?委屈和苦难,决定提供帮助。” 萨达皱了皱眉,凭着直觉说?:“那一位能有这么好?心?早干什?么去了?难道他不知道,实力不够就是可?能受欺负还做不成?事?” 波阿斯眨了眨眼睛,没有反驳,只是若有所思?而意味深长道:“我怎么知道那些??我知道的?,不过是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东西罢了。” “先?听他说?完吧。”白天明试图把?话题拉回来,对萨达说?。 萨达虽然还有别的?话想说?,但也不是一定要知道,就顺着白天明的?意思?,点了点头。 “原初神父为普通神父提供的?帮助,就是炼制圣典的?分身,”波阿斯微微笑?了起来,“只要神父学习了召唤术,就有机会召唤到分身,即使只是分身,也比普通神父的?力量强,从那以?后,神父们的?任务进?展更加顺利,圣殿发展更加势不可?挡。 时至今日,遇上大概打不过的?敌人或者需要拖延时间的?时候,神父们都会使用?召唤术,希望召唤到圣典分身,获得帮助。 毕竟,打不过就请人帮忙,是人之常情。既然有人愿意帮忙,又确实帮得上忙,关系还近,谁会不用?呢?这也不能怪那个召唤的?。 他应该也不知道终止召唤之后,依然可?能得到响应。” “圣典那么强大,”白天明将信将疑问,“怎么不在第?一时间响应?反而在终止召唤之后来了?” 波阿斯想了想回答道:“我不太清楚,但或许是召唤的?人太多,圣典要确认究竟谁更需要,或者,它更想去哪里做什?么,需要一些?响应时间,也是非常正常的?事。” 第56章 白天明听了这样的?回答,不由得看向萨达问:“那本来不响应的?圣典突然响应了,会不会是,因为感知到了恶魔的?气息?” “我之前没遇上过。”萨达想了想摊开手,一脸无奈道:“我觉得就算有人在我面前召唤了,召唤出来也打不过我,我不会记失败者的?,我不知道。” 白天明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萨达毕竟是恶魔之王,一般人打不过很正常,他也确实不喜欢记这些?,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更何况,那里一开始有一批恶魔,召唤术却没获得响应,可?见并不是恶魔这个种族的?原因,最多算是数量增加,吸引了一些?目光。 “让他们回去,在附近观察一下情况,转播过来,我要看,”白天明对波阿斯带点担忧下命令说?,“不知道那些恶魔怎么样了。” 波阿斯点了点头,拿起通讯器,对那边一片沉默的?众人说?:“现在调头回去,把?第?一现场的?情况传给我,我要看,既然你们召唤出了圣典分身,一时半会儿也不用?回去了,先?等着吧。” “是。”那边回答。 之后,他们驾驶着圆球又飞了回去,停在了不远处,观察战况。 恶魔和圣典分身的战况。 圣典的?分身,依然是一本圣典,悬浮在半空中,飘散着云朵般的?白光,轻轻闪烁着,那光芒极其柔和,让人只是看着就仿佛沐浴在天堂般的?流着奶与蜜的?池水中,有种幸福的?恍惚感。 圣典是向上摊开的?,雪白的?书页在光芒中从右往左翻阅着,仿佛有一个无形的?人正站在那圣典面前,默默挑选着,要用?的?那一部分。 白天明看着投影出来的?圣典,目光中带上了一丝回忆之色,神情渐渐变得若有所思?。 萨达想了想,突然问:“这东西很强吗?” 波阿斯看了他一眼,面色鄙夷,幸灾乐祸道:“要是不强,召唤来干什?么?当然强了。” 萨达联络了在圣典面前的?恶魔们:“尽量闪避,不要强攻。” 那边的?恶魔们正跃跃欲试,听见他的?命令,向他问:“需要我们拖延时间吗?那样比较方便观察,还可?以?收集信息。” 虽然他们未必用?得上,也不是很想那么干,他们更想直接冲上去,但如果萨达有要求,他们也不是不能那么干。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对萨达道:“还是让他们先?走吧,他们带着一个幽灵,多少还是会拖累一些?。” 要是半路出什?么事就不好?了,眼看着都已经?不打了,又和圣典杠上,实在是费时间,也不太有必要。 萨达挑了挑眉,有点惊讶,看着白天明问:“你确定?”你真不想看看,这东西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白天明沉默了一瞬,紧接着回答道:“大家的?安全比较重要,其他的?,还是算了吧。”他是有点想看,但也没必要拿恶魔们的?生命和已经?被延迟了的?事情去冒险。 更何况,圣典的?分身和真正的?圣典是一定有关联的?,要是圣典在战斗中察觉出什?么,告知了神父,事情恐怕,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解决了。 他倒不是害怕神父,也不是不愿见,只是,这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一次也没见过,突然再次见面,大概不会是好?事。 神父的?脾气,多年以?前就忽冷忽热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实在很挑战心脏,能不见面还是不见面好?。 白天明一点也不想去猜,神父见到他究竟会怎么样,因为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他还以?为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呢。 没想到现在,见面的?机会好?像忽然就变得近在咫尺起来,或许是近乡情更怯,他现在想到神父,都觉得心中一颤。 如果真见了面,恐怕他的?心脏,更受不了。 “好?吧。”萨达点了点头,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又补了一句,听得白天明感到十分微妙,像突然地表忠心:“我一向听你的?话。” 白天明注视着他,他对白天明笑?了笑?,并不是很认真,倒像是玩世不恭的?神情,仿佛刚才只是一个玩笑?,但那口吻确实像真的?。 更何况,地狱的?恶魔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只怕有些?时候,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真要是追究起来,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白天明收回目光,萨达向通讯器那边的?恶魔说?:“先?走吧。” 恶魔们正跃跃欲试,听见他又改了命令,如同冲刺时突然跌进?悬崖,险些?集体把?腰扭了,几乎要怨声载道,但他素来有威望,恶魔们也都听话,便转身准备离开。 只是,这样一来,情绪终究不好?稳定。 恶魔们一边离开,一边不知告状还是诉苦似的?,叹着气说?:“好?可?惜的?机会!也许我们冲上去就把?那本书撕了!”这话当然是大话。 但他们既然没有打,说?两句话也不算什?么。 因此他们心不在焉向地狱而去,接着说?:“也不知究竟那本书有什?么奥妙!” 第56章 恶魔们的话音未落,面前忽然亮起一片白光,不知不觉,他们的行动都停住了,那白光陡然间扩大,把他们全都罩在里面,像从天而降的一座山,把他们都压住了。 毫无疑问,他们现在想动也动不了,因为他们渐渐察觉到,他们的身体,似乎不太听使唤,每一个关节都僵住了,连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他们脸上?的表情甚至还停留在说话时的埋怨和好?奇,带一点点的不甘心,和大部分的顺从,好?像他们还在继续向地狱前进一样。 可?事?实就是,他们停在了半路上?。 下一秒,他们感觉自己的眼皮逐渐打颤,因此渐渐闭上?了眼睛,只?听砰的一声,全都躺在了地上?,连尾巴都缩起来,一副睡着了的样子。 但?他们刚刚才?进行过激烈的战斗,现在绝对不可?能睡着的,他们又不是在家,甚至不在熟悉的环境里,正常情况下,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才?是应该的。 可?是他们就那么睡着了,好?像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从此以后,其他事?情也不必管了,只?是闭着眼睛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脸上?的表情甚至抽搐了两下就逐渐安详,好?像最后的挣扎也消失了。 每一只?恶魔看起来都是那么温和恬静,仿佛恶魔的外表里,装着的是天使的灵魂,在大多数人的眼里,只?有天使才?会那么安静。 一切都太诡异了。 那白色的光芒还没有消散,忽然间,平静而坚硬的土面突然颤抖了两下,紧接着,土壤表面开始冒出泡泡,这些土逐渐褪去颜色,变成了咕嘟嘟冒岩浆的温泉。 恶魔们的皮肤,一点一点皱巴起来,好?像马上?就要熟了,即使如?此,脸上?的表情依然平静安详,好?像早就死了一样。 留在这里的只?有他们无知无觉的灵魂,或者,已经?失去所有感知的一层蝉蜕一样的身体。 白天明?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抓住萨达,正想说点什么,波阿斯忽然笑出了声,白天明?盯着他,面色不善:“你笑什么?” 波阿斯像是在极力忍耐,但?是完全忍不下去,脸上?都忍耐得有些发红,嗓子里还是断断续续笑道:“看着声势浩大,但?这毕竟是分身,过一会就好?了,我看这些恶魔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他干咳了一声,调整了表情,脸上?稍稍平静,却?用一种听起来极其欠揍的声音,庆祝似的,愉悦道:“不用担心!” 他甚至像敲鼓一样,用更大的声音,仿佛怕别人听不见?一样,重复了一遍:“不用担心!” 听得白天明?不由自主皱了皱眉,虽然不信他的话,因为听起来很像挑衅,却?觉得他说的话似乎有些道理?,毕竟他性格如?此,挑衅往往是发疯的附带,恐怕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因此处于将信将疑之中。 话音未落,投影出来的情况陡然间发生了变化?。 只?见?那一片奶白色的光晕渐渐消散,圣典哗啦啦在恶魔面前,翻了许多页,啪的一声合拢了,却?又发出了撕拉一声,之后,圣殿中一页雪白的纸,从中间飞了出来,在众人眼前一点一点消散了,显然,这是用过了的意思。 虽然不知道用过之后,还能不能再用,但?看起来,这东西完全留有余力,还能再耍耍,这还只?是分身,要是本尊来了,那些恶魔没有一个跑得掉的。 “算了,”白天明?叹了一口气,拉着萨达,语气温和说,“先让他们回来,等安全一些了,再去地狱审判幽灵的错误,也不迟。” 萨达看着白天明?,声音柔和关切,提醒他:“那可?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了。” 白天明?摇了摇头,毫不犹豫说:“没关系。” 第57章 萨达笑了笑:“好?吧。” 他对通讯器那边已经?逐渐醒过来的恶魔们,语气平静而冷淡说:“现在回来,其他事?情,暂且不提。” 恶魔们知道他在白天明?的院子里,他说回来,就是回到白天明?这里的意思,因此回答道:“明?白!” 挂断了通讯,萨达注视着白天明?,想问点什么关于圣典的事?,但?余光瞥见?躺在地上?的波阿斯聚精会神看着他们,一副你们要说什么,我全都要听的样子,皱了皱眉,没开得了口。 他倒不是不好?意思,他只?是觉得,真?要是当着波阿斯的面问了,不管得到什么,都仿佛要被分走一半,导致他会有一种被占便宜的感觉,虽然未必真?的少点什么,但?还是非常不妙。 萨达直接把白天明?拉出了房间,白天明?一边跟着他往外走,一边对躺在地上?仿佛已经?把杂物间当成自己卧房的波阿斯说:“别让你的人跟在恶魔身后,要让他们去哪里随便你,反正别让我短时间内再看见?他们。” “我知道了。”波阿斯不知从哪里翻出一个灰扑扑的枕头,拍了两下,笑眯眯垫在自己脖子后面,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对白天明?挥了挥手,一点也不见?外,回答道。 萨达不想理?会波阿斯,砰的一声把门关了,白天明?虽然可以理解他的情绪,但?还是觉得有点无奈,摸了摸门,门还在颤。 白天明?微微皱着眉,声音柔和,可?惜道:“弄坏了可怎么好?还是轻一点用吧。” “好?吧好?吧,”萨达看着白天明?,颇为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在单独面对白天明的时候,他仿佛总是无奈更多一些,“且不说门的事?!” 白天明?看着他问:“有什么要说?” 萨达避开白天明?的目光:“我有些好?奇一件事?,不知道你会不会回答。” “你问吧。”白天明?想了想,觉得他要问的大概就是圣典的事?,这倒不是不能说,因此态度很好?,十分平静。 萨达看着白天明?,莫名?有些忐忑,但?还是试探道:“你什么时候认识原初神父的,我怎么不知道?” 白天明?微微一怔,有些惊讶于他问的不是东西而是人,但?转念一想,好?奇心上?来什么都想知道,问这个也正常,更何况,这也不是不相干的人。 白天明?简单考虑了一番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谨慎道:“很久以前,不过,是在认识你以后。” 萨达听了这个回答,立刻明?白过来,详细询问道:“是在离开我以后?” 白天明?点了点头,诚恳回答:“是。” 萨达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道:“那我认识你比他早?” “对。”白天明?点了点头。 “你知道他的武器是圣典?”萨达又问。 “知道。”白天明?有些迟疑。 本来是知道的,但?一般不会想起来,主要是,哪怕神父还在他身边的时候,神父从没对他使用过武器,也鲜少在他面前使用,他对此记忆不是很深。 再加上?过去了那么久,他平时也不会突然记起这个,如?果?不是恰好?前一天晚上?想起这些东西,或许还真?可?以因为什么都想不起来,所以说不知道。 白天明?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有些唏嘘,原来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而他和神父已经?很久都没见?过了。 时间,时间,真?是不注意就会溜走。 “好?吧,”得了想知道的问题的回答,萨达心情很好?,微笑道,“我没什么想问的了。” 白天明?点了点头:“我也有些事?想问问波阿斯,我先进去了?” “去吧。”萨达虽然依然不喜欢波阿斯,但?并不至于为了这件事?,一定要发生冲突,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回答道。 白天明?进了杂物间,波阿斯已经?不知从哪里给自己拽了一层毯子,盖在身上?,那毯子有点小,只?能把他的中间部分盖住,头和脚还露在外面,看起来有点滑稽。 不过,他自己应该知道,而且不觉得怎么样。 白天明?也就只?是说:“不知放了多久的东西,恐怕有点灰,你用的时候小心点,万一里面藏着什么呢。” 波阿斯愣了一下,哈哈笑起来:“我知道了。” 他笑完了问:“你进来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个?”恐怕不止吧。 白天明?拽出一个凳子,坐在他面前说:“跟我讲讲圣典的事?吧。” 波阿斯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我知道的东西都已经?说了。你还想问什么?炼制的办法从哪儿来吗?” 他一下子笑了:“这应该问你自己。圣典上?的大多数东西不都是出自于你吗?如?果?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大概只?好?问神父了。我是不知道的。” 他垂下眼去,陷入思考,喃喃道:“神父可?不会把自己的事?情告诉我。平白无故,我也不好?问,能知道什么呢?” “神父通常在哪?”白天明?皱了皱眉,紧紧盯着波阿斯,不愿错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和变化?,问。 “神父?”波阿斯喃喃道:“我可?不知道他在哪儿。”他说着说着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忽然笑起来:“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我知道的。” 他好?像突然变成老人一样,慢吞吞说:“比如?……” 第57章 “比如什么?”白天明皱着眉头问。 他莫名有一点烦躁。 “比如,”波阿斯看着他的表情,如同坐了大半天的垂钓者,刚刚从池子?里?钓起来一尾活蹦乱跳的红鲤鱼,笑嘻嘻说,“最普通的一件事,众所周知,神父是待在圣殿里?的。” 白天明听了,心想,果?然是众所周知,谁不知道?真是废话。 但转念一想,神父有个前缀,是原初神父,那么,圣殿大约也有个前缀,也许是最初创造的圣殿之类的东西。 波阿斯观察着白天明的神色,确认他明白过来,继续笑道:“原初神父自然是待在最初创建的神殿里?,寻常时候并不会出?来,因?为?他不喜欢出?门,否则,也不会专门炼制圣典分身。” “那你?怎么说,你?不知道他在哪?”白天明皱着眉头问。 “我不知道他现在具体在哪,但我知道,没有事情的时候,他大多?是待在最初的圣殿里?。”波阿斯理直气壮回?答道。 白天明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波阿斯慢吞吞补充道:“他要是有什么事离开了圣殿,一般情况下?也不用通知任何人,谁也不会知道他究竟在哪儿的。所以我说,我不知道。” 白天明沉默坐着,一言不发。 外?面忽然轰隆响了一声,地面摇晃了两?下?。 白天明一下?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就连躺在地上?的波阿斯都被晃了两?下?,差点翻了个身,不过他拽紧了自己身上?的毯子?,死死贴着地面,倒也没有滚来滚去。 萨达敲了两?下?门之后把门打开,对已经快步走到面前的白天明说:“大约是他们?回?来了。” 白天明点了点头走了出?去,把门关上?,抬头往天上?看,天上?不知什么时候裂开了一道漆黑的缝隙,显然,这又是空间裂缝。 “他们?回?来的时候,”白天明皱紧眉头,“难道撞上?在外?面的那些船了?” “什么船?”萨达疑惑问。 “波阿斯带来的那些。”白天明看着裂缝回?答道。 “也许他们?走岔了路,”萨达想了想,“我先去看看。” 白天明点了点头。 萨达进入了裂缝,好一阵子?也没有回?来,里?面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地面又晃了两?下?,白天明终于等不下?去。 他在地上?走了两?步,打开杂物间的门走进去,对依然舒舒服服躺在地上?的波阿斯说:“你?能联系你?的那些船吗?让他们?不要打了。” 波阿斯摇了摇头:“船是船,人是人,不可?一概而论,我能指挥得了人,是因?为?人会听话,那些船可?不那么听话。” “你?之前在船上?的时候,”白天明将信将疑,“可?不是这样的。” 波阿斯哈哈笑道:“你?觉得我在船上?的时候,能指挥动那些船,是因?为?我在船上?,离开了船,我得再回?去才?能指挥。” “那你?现在就回?去。”白天明毫不犹豫说。 波阿斯笑道:“哪里?那么容易?那些船要是高兴起来,我一时半会儿也控制不住呢。不然,怎么会带出?来?我可?喜欢那些船了!像我。” 白天明知道他说到这里?,意思已经明白,显然是做不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出?了杂物间,仰头看向天空。 第58章 天空上?的那道黑色的口子?越撕越大,简直要把世?界劈成两?半,甚至,那裂缝旁边还延伸出?了许多?小的裂缝,密密麻麻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紧接着,那裂缝猛然颤抖了一下?,变得更大了,里?面有一艘船掉了出?来,轰隆一声响,浑身上?下?燃着火,仿佛刚刚从火海中逃脱,眼看着就要砸向不远处的那座山。 这艘船要是真的落在山上?,那山上?就算不起火,也肯定要多?一个凹坑,而且被砸的地方,要是有植物,植物是会倒大霉的。 白天明皱了皱眉,把那艘船丢了回?去,觉得自己继续待在这里?实在不合适,就长出?恶魔的翅膀,向天上?飞了过去,直接进了裂缝,想要看一看战况。 裂缝里?面还是一片漆黑,但是四面八方都闪着火光,以至于把中间部分照亮了,战况看起来十分凄惨。 许多?烧焦了的章鱼,正在飘来飘去,本?来就不大块的陨石被砸得更加稀碎,半空中还有尚且活着的章鱼,趴在陨石块上?往外?吐墨水和章鱼触须。 木头船一边尖叫一边飞来飞去,不是乱撞,就是乱喷火,好像完全发了疯,和波阿斯所说的,像他,确实是一分不差。 在发疯这个赛道上?,波阿斯和他挑选出?来的船,实在一骑绝尘,而且非常相?配,让人觉得只有这种船才?能配得上?那种人,或者只有那种人才?能配得上?这种船,看上?去完全是短时间内都不会自我修复或者说痊愈的样子?。 白天明不由得庆幸波阿斯现在不在这里?,不然,这里?的场面也许更乱一点,那就更不好收场了。 恶魔们?在半空中,跟这些乱飞的陨石和章鱼打得难分难解,时不时被着了火的船一头撞上,撞上?恶魔的船,尖叫着逃跑,偏偏又跑不远,好像指南针坏掉一样,跑着跑着又跑回来,一个劲转圈。 至于被船狠狠撞上了的恶魔,通常会往后一仰,听见很清脆的,咔嚓一声,感觉自己的骨头齐齐断掉,最后慢慢碎掉,痛不欲生,脸和表情一起扭曲了,碎掉骨头的部分顿时软了下?去,只剩下?皮和肉,变得发青发黑,看起来分外恐怖。 当恶魔们想要使用被撞上的部分的时候就会发现,那些地方已经完全不能用了,且不说骨头碎掉,就连皮肉也不好用了,就像是被撞成了一团,又被猪油凝固住,一种恶心黏腻的迟缓感从受伤的部分,一点一点涌出?来,蔓延到全身上?下?,让他们?其他部分的行动也更加迟缓,他们?的脸都快发绿了。 有些恶魔比较倒霉,被着了火的船反复撞击,就像是被大卡车反复碾压一样,浑身上?下?的骨头都碎了,所有皮肉都软趴趴的,而且往里?挤压,有一种完全不会再好的感觉,只能蠕动着,像是拥有恶魔外?形的虫子?,而不是,真正的单纯的恶魔。 最重要的是,被折磨成那种诡异的样子?之后,他们?还会被周围的章鱼用血肉和墨水攻击,身上?的颜色就渐渐混合起来,形成一种青黑色,表面上?逐渐长出?了肿瘤一样的肉块。 那些肉块逐渐变大,蠕动了一阵,就会砰的一声破开,爆出?粘稠的黄绿色脓液,带一点血腥味,和一些零碎的肉渣,最后爬出?小小的章鱼。 敌人变多?了。 萨达倒是游刃有余,干干净净,并且在战场正中间,但是,他躲闪的速度太快,眨眼间就不见了,甚至留有残影,上?一秒觉得他在左边,下?一秒他又在右边,实在很难确认具体的位置。 他好像很忙。 白天明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叫他了,免得打扰他的战斗,影响他的实力。 但是,就这么看着也不行。因?为?旁观于事无补。如果?只是想看看情况,看一眼就可?以离开了。现在还留在这,只是想找个解决办法而已。 白天明想了想,恶魔这么多?,没有一个能解决的,那也许他应该用人类的身体?虽然他不觉得人类比恶魔好到哪里?去,但是,如果?波阿斯没有改造自己,应该还算人类。 既然波阿斯曾经指挥过这些船,或许看在波尔斯的份上?,用人类的身份说话,这些船会稍微听一听。 至于那些章鱼,清理掉就好。 之前没有清理,是觉得太多?太麻烦了,现在清理,是觉得再不清理,恐怕永无宁日,还是清理掉比较好。 白天明考虑清楚了,收起恶魔的外?表,换成了人类,人类比起恶魔看起来稍微普通一些,但容貌并没发生太大的变化。 他随手抓过旁边一个飞来飞去的陨石,就地在半空中画了一个魔法阵,陨石在他手里?砰的一声炸开,变成了数不清的石头碎屑,缓缓飘走了。 他松开手,手里?的石头的粉尘也飘走了,但面前的魔法阵已经成型,所以,并不需要再找一颗新的石头。 这个魔法阵并不大,悬在半空中,闪烁出?微微的紫色的光芒,乍一看是平平无奇的样子?,下?一秒,光芒大盛,如同日月。 所有的恶魔都因?为?这强烈的光芒停住了行动,尖叫的船身上?的火渐渐熄灭了,船也停了下?来,两?只圆圆的眼睛呆住了,从黑白色渐渐变成纯粹的白色,至于乱爬的章鱼,在光芒之中,变成了泡泡,一个接一个破掉,一点一点消失了。 萨达在光芒中眯了眯眼睛,察觉到熟悉的能量,放松下?来,等待结束。 与此同时,躺在杂物间的波阿斯察觉了空间裂缝里?传出?来的白天明的能量波动,眯了眯眼睛,突然来了兴致,从地上?坐了起来。 他拿起通讯器,联络了自己的属下?,心情很好微笑说:“去找阿波斯,告诉他,他的救命恩人,正在受苦受难。” 第58章 挂断联系之后,波阿斯把通讯器丢在一边,笑眯眯又躺了回去,感受到天空中的剧烈波动,若有所?思,仿佛在考虑一个?极难的游戏应当怎样通关,眸光中兴致盎然,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跃跃欲试,一副极兴奋的样子,喃喃自?语道:“不能?让我的人跟在恶魔的身后,但是要让他们去哪里,随便我,只要不再让他们出现在白天明面前就行,那?这?不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吗?” 他如同一口气喝了一升的冰镇汽水一样,十分畅快,大笑起来:“他们没有跟在恶魔身后,听我的命令,去了应去的地方,没有出现在白天明眼前,还做了应做的事,多么?好的时间,多么?好的地点,多么?好的机会!” 他不由得感慨道:“上?天,真?是眷顾我啊。” 他了解阿波斯,他很肯定,不管阿波斯相不相信这?个?消息,只要阿波斯听见了,以阿波斯的性格,绝不会坐视不理。 只要阿波斯不会坐视不理,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来到附近,不管是为了报恩,还是为了验证消息是否属实,只要来到附近,加入战斗,见到白天明,是很容易的事。 到时候,剧烈的能?量波动肯定会吸引圣典的注意,毕竟,前不久,圣典的分身才被召唤过,应该还在活跃期,不会迅速陷入休眠。 如此一来,只要让圣典见到了白天明,就等于让神父知道白天明还活着的消息,本来,神父就对此坚定不移,得了消息,只会迅速过来。 那?可有好戏看?了! 至于白天明见到神父之后,想到是他泄露的消息,或许会找他的麻烦,那?也不要紧,就算为了自?己过往的痛苦,神父大概率会维护他,他绝对不会死,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哪怕神父为了白天明,惩罚他,让他生不如死,他也绝不后悔做了这?件事,因为他现在很高兴。 就为了这?点高兴,做这?件事就是值得的。 更?何况,神父虽然在乎白天明,以至于白天明不在他面前的时候,他高兴不起来,但也不见得白天明在他面前,他就一定能?高兴。 如果运气好,这?件事之后,波阿斯反而可能?会得到好处,为了那?点好处,赌一把,无?论如何,也不算他损人不利己。 “什么??”阿波斯收到消息,感到十分惊讶,他心里很清楚白天明究竟有多强,所?以才会对刚刚听到的消息,感到怀疑。 白天明受苦受难?白天明不让别人受苦受难,算他宽宏大量。什么?人能?让他受苦受难呢?根本没有那?种人吧!但既然有这?样的消息,想必是出什么?事了。 否则,波阿斯又怎么?敢派人说这?样的话?他不怕被白天明知道之后,向他追责吗?他是个?疯子,或许不怕,但不代?表他不会权衡利弊。他既然敢这?么?做,大概已经?想好之后应该怎么?应对。 阿波斯考虑之后还是决定,去找白天明看?看?。如果有事,他是一定要帮忙的,毕竟白天明救了他的命,他不能?坐视不理。 如果没事,只当虚惊一场,验证过后,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不算白跑一趟。 第59章 阿波斯立刻使用了树叶,抵达了白天明的花园,却发现周围并没有人,只有一种寒凉萧瑟,又莫名遭受火焰炙烤的灼热气氛。 地面晃了两下,他听见头顶上?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偏偏他还看?得见眼前的阳光,那?就奇怪了,出太阳的时候,不应该打雷。 他抬头一看?,看?见密密麻麻的空间裂缝,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听声音就知道,里面一定有人在战斗,而且战斗十分激烈。 阿波斯立刻冲了进去,他心里想白天明既然不在花园,大概是在这?里面,不管有没有事,他都应该看?一眼的。 他从空间裂缝出去之后,一眼看?见了白天明的阵法,他来的时候其实有点晚了,因为这?个?阵法已经?到了快收尾部分,他现在来看?,除了结束,也看?不了什么?别的。 除非白天明再用一个?阵法,但那?又是另外一个?了,终究和现在这?个?不一样。 但他完全被阵法震撼了,其他什么?也没想,悬在半空中,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恨不得把这?一切都录下来,方便回家反复观看?,直到看?腻或者完全背下来为止。 但未经?允许录像,毕竟不太合适,所?以他控制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面色严肃告诫自?己:“只有波阿斯那?种人才会干那?种事,不要变成他,一点点像也不行!” 光芒逐渐减弱,而他仔细一看那个阵法,又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自?己喉咙骤然缩紧,几乎失声。 那?个?阵法不是圣典里面最基础的类型吗?最基础的阵法居然也能?发挥这?样大的威力吗?从前从来没有看?见有人能?用这?个?阵法达成这?么?令人震撼的效果!这?居然是真?的吗? 白天明在他来的时候就察觉了,毕竟他是先出现在花园里,那?个?地方可比这?里,对白天明而言,重?要多了。 虽然他突然出现,是有一点让白天明惊讶,但他急匆匆赶过来,似乎是帮忙的,进入裂缝之后又只是旁观,没有添乱。 白天明也就不再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阵法的光芒褪去之后,恶魔们渐渐发现自?己身上?的疼痛消失了,扭曲的肢体?恢复了正常,不由得晃了晃尾巴。 在他们身边停住的船,白色的眼睛渐渐恢复成黑白,但并没有立刻尖叫,也没有起火,只是默默眨了眨眼睛,随后面面相觑,好像突然有点搞不清状况,不知应该做些什么?,因此平静极了,还带着一点迷茫。 周围的陨石默默漂浮着,从左往右飞走了,现场顿时清空出来,很大一块,恶魔们看?见了萨达,因此飞到了他身后待命。 至于恶魔们面前的那?些船,不知不觉也排成了初见时的队伍,十分整齐,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迷茫渐渐消失了,忽然看?见了阿波斯。 小船们窃窃私语起来。 “他怎么?会在这?儿?” “他在这?干什么??” “他们不是仇人吗?” “事情?怎么?会这?样?” 短暂的疑惑之后,小船们陷入了更?深的迷茫和疑惑。 这?个?时候,阿波斯忽然觉得自?己脖子上?的银链子开始发烫,他抖了一下,立刻把银链子从脖子上?拽了下来,发现银链子还不是最烫的,银链子底下的花才是最烫的。 他连忙把这?东西丢了出去,银色的花忽然间变大了,燃烧着熊熊火焰,撞上?了一颗陨石,轰隆一声,陨石被烧成灰烬。 那?朵变大了的银色花,在火焰中旋转了一圈,迅速找到了目标,面向了白天明,白天明看?着那?朵花,若有所?思,并没有动。 那?朵花的火焰骤然熄灭了,一本书从花蕊中飞了出来,在花朵里转了一圈,看?向了白天明,紧接着,一个?身穿黑衣的人出现了。 黑衣人站在花蕊里,伸出手来,先出现的那?本书就悬停在他的手掌上?方,缓缓落下,被他拿住了。 他拿着书默不作声,看?向了白天明,眯了眯眼睛,脸上?逐渐扯出一个?恍恍惚惚的带点怨恨的笑。 刚刚窃窃私语的小船们毫无?疑问是认识这?个?人的,但是不敢说话了,在心里疯狂尖叫,大喊道:“这?不是神父吗?他不是应该在圣殿吗?他居然出来了?他出来干什么??寻仇吗? 那?我们刚才是不是不应该打呀?不对不对,我们刚才是不是应该继续打下去?我们怎么?办呢?我们要不要消失啊?为什么?我们在这?里?随便来个?什么?救救我们!救命啊! 他们在对峙吗?好恐怖啊!” “好久不见。”神父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话的,但他脸上?的表情?在恍惚之后,十分平静,目不转睛,看?着白天明,像是早就设想过无?数次重?新见面的场景,以至于,脸上?完全给不出任何多余的波动。 连他的瞳孔也漆黑一片,仿佛一片永远沉不到底的深海,黯淡无?光,不见天日,甚至没有任何活物,是一片死海,悄无?声息,无?边无?际,寂静极了。 “好久不见。”白天明有些迟疑,对面显然是认出来了,他现在否认没有任何意义,但神父如此平静,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以至于他有点不知怎样对待比较好,好一会儿之后,才慢吞吞给出了回答。 说一样的话,总不会有错吧? 他是这?么?想的。 神父的唇角缓缓勾了起来,仿佛是在笑,但他的眼睛里没有笑意,反而含着一点微不可查的嘲讽,向白天明问:“这?么?久不见,你去哪儿了?” 这?是一个?十分正常的问题。 正常到在他开口之前,白天明根本不觉得他会问出这?种问题。 白天明惊讶了一下,随后放松下来,既然这?么?正常,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微笑道:“到处走了走。” 神父用极慢的语速,一点一点重?复了他说的话,像是在咀嚼刚从天上?摘下来的星星。 第59章 “到处走了走……”神父说完,不由得咬紧了后槽牙,眼中一瞬间闪过了怒气与悲哀,苍白的脸色更白了一层,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中了毒。 到处走了走,说得好轻巧!好无所谓!既然是那么无所谓的事,带上我又怎么样呢?可是你,你又是怎么做的?你一声?不吭走了! 你连那么无所谓的事情都要去做,可是你不愿意待在我身边,难道在你看来,待在我身边是比随便?走一走更无所谓的事吗? 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一文不值?你想走也就走了,连个口信也不留下,你要我怎么想?你要我怎么看?你要我怎么做?你要别人怎么看我?你究竟要我怎么办?! 你宁愿独自离开,也不愿意和我扯上关系,那我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你究竟把我当什么?真是搞不明白。 神父垂下眼去,冷嘲热讽笑了一声?。 白天明看着他欲言又止,有点想关心?他的身体,又觉得现在说这话不太合适,毕竟他们刚刚见面,要谈论健康,似乎有点太深入了,显得他们关系很好一样。 虽然白天明不觉得关系好不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是在对?面看来,显然,这是不能忽视的。 如果说错了话,对?面免不得要生气,白天明想了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问比较好,所以?他沉默了。 与此同?时,圣殿内,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终于?,有人开口打破了这凝固般的氛围。 “你们谁看见神父了?”开口的人问。 “没有看见。” “我也没看见。” “要是看见了,还能在这儿?吗?” 众人接连摇头?,面露难色,叹着气说。 “我看见了。”人群之?中,后排的一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说。 众人都是一惊,连忙看了过去,目光如探照灯一般,把他扫了扫,发现他并无特殊之?处,不由得都挑了挑眉,十分惊讶。 难道现在神父看重?这样的人?没听说过,最近神父有改变态度或者审美之?类的东西。他怎么会见过?他在哪儿?见的? 他被?众人用目光来回?扫视,有点拘谨,但见他们满脸疑惑,张了张口,还是对?他们说了具体情况:“我是在来的时候看见的,走廊上,我正准备过来,神父就从另外一头?走过来,我就看见他了。”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带了一丝回?忆的神色,表情有点复杂,欲言又止说:“本?来是很正常的,但是,神父向我走过来的时候,身上的书忽然翻出来了,在他面前翻了一页,停住,他只看了一眼,脸色立刻就变了,好像得到了什么很重?要的消息,立刻就不见了。” 其他的人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儿?。 听起来好像是蛮重?要的,毕竟,在他们的印象里,神父从前从来不会脸色大变的,因为神父实在,是一个很阴沉的人。 第60章 阴沉到寻常事情不足以?激起他的表情变化,就仿佛把一颗巨大的石头?投进海里,也不会使海平面上升一厘米。 更何况,正常情况下,不管他得到什么消息,他都几乎不会出门,最多通过联系给?出解决办法,让在消息当场的人去解决。 究竟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他立刻出门?总不会是白天明活过来了吧?那是绝不可能的!白天明早就死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一个普通人是活不了很久的,就算很强,也得看情况,比如说,像白天明那样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活到今天。 不是他们灰心?丧气,也不是想偷懒,实在是,一开始的时候他们也像神父一样相信那个人是活着的,在神父的安排下,他们进行了各种推演。 有一件至今他们印象深刻的事情就是,他们尝试推演白天明使用阵法之?后,究竟会在哪,但是,不管何时何地何人,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把那个阵法完整画出来。 最开始只是安排了一个普通的神父,去画那个阵法,却发现根本?无法落笔,就换成了一个更强的,可是无论如何更换人选,他们都得到了相同?的结果。 就算是他们之?中最强的那一个,距离画完那个阵法也还差着一大半,这说明,不管多么强的人,画完这个阵法,也会因为阵法消耗过大而死,没有离开的机会。 所以白天明是不可能活着的。 他们把这个结果报告给?了神父,神父完全不相信,神父倒是可以完整把那个阵法画出来,但是因为画阵法的时候消耗太大,根本没有办法让那个阵法发挥应有的效果。 他后来有改良过阵法,发给?其他人,其他人再次尝试的时候发现,改良过的阵法,完全在他们的使用范围之?内。 他们用改良后的阵法,可以?用更少的消耗起到同类型的效果,只不过效果比起原版阵法,要弱很多。 从那时起,他们就意识到,白天明是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强得多的存在,连神父也比不过,这倒不奇怪。 因为神父一向是这么认为的,久而久之?,他们也受到感染,一并这么认为,如今不过是得到证实,更确切而已。 但是,他们还认识到,原版的阵法是轻易不能使用的,没有那个能力非要用那个阵法,只会亵渎了阵法,害了自己。 正因如此,他们更加确定?白天明一定?是活不了的,没有人使用过那样强大的阵法之?后还能好端端活着,就算活着也不可能离开很远。 但他们已经在神父的要求下,搜寻了那个阵法使用地点附近,甚至往外扩散,连根本?不可能有人的地方也找过了,一点痕迹也没有。 如果白天明这个人不是因为使用了过强的阵法而灰飞烟灭了,那就是悄无声?息死了,而且在死之?前还处理了自己的尸体。 他们从来不怀疑这个,毕竟,在他们的意识里,再强大的人也是要死的。白天明比他们强得多也会死,这不违反自然规律。 事实上,他们这次聚集到圣殿里,就是因为神父,在前不久向他们集体发布了一条消息,告诉他们,有人发现了一些白天明的痕迹,让他们赶过来开会,讨论一下,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把那些痕迹,全都挖掘出来,最好能一口气,把白天明这个人找到。 他们接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因为神父大多数时候向他们发消息,十条有九条,和白天明有关系。 他们倒不是不愿意做,因为神父常常会把白天明的事情列为第一重?要,他们收到这类消息,去做这类的事,通常会有更多的时间,更大的权力,更多的人手,没什么不好,自然也没有不愿意的。 只不过,日复一日,总做这种事情,又总是没有结果,只能找到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实在耗费时间,又令人垂头?丧气。 久而久之?,他们就有一些动力不足,仿佛要敬而远之?的样子,因为有一种不管怎么做,结果都一样的感觉。 正因如此,他们也更加敬佩神父,除了神父比他们强,创立了圣殿,分发了圣典,还因为居然能如此锲而不舍,找一个几乎踪迹全无的人,在所有人都丧失信心?的情况下,他还那么坚持,从这一点上说,神父的心?智,无人能出其右,而且绝对?是他们比不过的。 怪不得他们受神父的统治呢。这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这次神父突然把他们晾在这儿?,实在是从前根本?没出现过的事。 简直像是—— 白天明好像真的还活着,而神父得到了消息,所以?赶了过去,见了面一样。 如果白天明真的活着,那白天明的强度简直不可想象。而他们之?前的猜测,也会真的被?完全确认是错的。他们突然开始有点紧张了。 该不会是真的吧?应该是假的吧?如果是真的呢?不可能是真的吧?那可说不定?!怎么现在神父还没有回?来呢?究竟在干什么? 人们面面相觑,相互对?视一眼,又十分默契,挪开了目光,紧张忐忑的心?情倒是一致。连嘈杂的心?跳都隐约有同?步的趋势。 高大宏伟的圣殿一如既往,安静极了,众人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别人的心?跳声?混合在一起,简直要变成同?一个心?跳。 他们有点忍不下去了。 “要不然,我们尝试着联系一下神父吧?总比一直等着好。谁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一直待在这等。”一个人面色严肃而紧张,忽然开口说。 他们一致同?意了这个办法,并尝试着向神父联系,出乎意料的,他们以?为神父不会理会他们,但他们的联系在第一时间被?接通了。 神父面无表情,拿着打开的圣典,对?联系过来的众人,冷冷说:“我找到了白天明。” 众人齐齐一惊,不料猜想变成现实,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有许多问题想问,又不知道先问哪一个好。 第60章 神父不等其他人说话,看了一眼不远处,呆若木鸡的一堆小船,认得出来那是圣殿的东西?,对待在圣殿里的主教们说:“等会?儿会?有一批木船回去,你?们看着安排。” 话音未落,他就啪的一声,合上?了手里的圣典,挂断了通讯,圣典中的主教们面面相觑,一脸震惊,开始往外走。 毕竟,如果要接收木船,总不能在房子里接收,至少得走到门口去才行?。 他们一边走一边想,也不知?道什么样的船,居然?胆敢在神父见白天明的时候,出现在神父面前,也不怕神父一把?火把?它们都烧了。 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那些船如果是普通的船,他们至少要派人去接,而?不是在门口等着那些船回来。 不过,见到那些船之后,他们就不这么想了,因为他们确定,这些船不是故意的, 或许是因为见过了神父,这些船个?个?都乖巧极了,让干什么干什么,一点多余的声音都没有,可见,如果有选择,这些船不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众人一边安置这些船,一边感到心中不由自主升起了一股唏嘘之意,神父终于见到了白天明,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神父在通讯里的声音,听起来实在不像是高兴,倒有一种十足复杂的冷意,让人不知?作何感想。 话说回来,神父看向了一动不动的木船们,面无表情,命令道:“现在回到圣殿去,会?有人接应你?们的。” 木船们连连点头,眨眼间转过身,飞一样消失不见了,恨不得自己多长两个?飞行?器,那样飞得更快一些,不必留在这里忍受那安静至极的,于它们而?言,如同拷问般的氛围。 现在,这里没有了陨石、章鱼和木船,只剩下白天明、神父和阿波斯,还有恶魔们。 神父的目光落在阿波斯身上?:“现在离开这里,回到圣殿去,我知?道你?接了任务,但你?的任务,可以暂停了。在圣殿重新确认之后,要继续还是要放弃都随便你?,走吧。” 阿波斯欲言又止,他想留下来,但作为圣殿的一份子,他不能违抗神父的命令,他看了一眼白天明,确认白天明依然?很强,不需要自己帮忙,就算自己不在这里,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犹豫之后,点了点头,对神父回答:“是。” 阿波斯离开了这里。 现在这里剩下的人更少了。 “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神父十分平静,注视着白天明,如同这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老友重逢的对话,好像从前许多年,他的挣扎犹豫痛苦,在这一瞬间全都灰飞烟灭,什么也没剩下,所以才可以仿佛置身事外一般,说这样的话。 白天明往旁边巨大?的裂缝看了一眼,回答道:“就在附近。” 第61章 神父往旁边最大?的那个?空间裂缝看了一眼,从裂缝里看见对面,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树木茂密,虫鸣阵阵,微风拂过,一切美?好得如同幻境。 神父蜻蜓点水般笑了一下,一种令人有点毛骨悚然?的温和神色:“我以为,虽然?这么久没见面,但我们依然?算是朋友,既然?是朋友,你?不邀请我,去你?家坐坐吗?” 如果是没有见到白天明的时候,他绝不会?露出这种温和的神情,他更习惯的是波澜不惊的表面,如冰封般的寒冷,凝固般的停顿,令人惊讶的迟缓,无可救药的执着,无法解决的平静,永无安宁的静谧,灵魂中不能解决的来自过去的嘈杂的痛苦。 他像是一个?待在坟墓太久的将要消散的灵魂,陡然?间见了光明,不是大?喜过望,而?是过于震撼,色彩越发暗淡,几乎完全消失。 对别?人而?言,值得欣喜的光明,在他这里,是足以让他浑身溃烂的毒药,他之所以接受这点光,不是因为喜欢,是因为需要。 因为在没有光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自己每分每秒都在痛苦中不可自拔,他不想回到那种见了鬼一样的时候,他就必得接受这束光。 这不是被迫,也不是因为别?人所做出的退让,只是出于他个?人的发自内心的选择,听起来好像不怎么样,但这是他唯一的路。 他只会?这么选,而?且绝不后悔。 “当然?可以。”白天明眨了眨眼睛,回答道。 让神父到他住的地方去看一看,没什么不好,也许神父会?派人过来帮忙,也许神父会?让圣殿的其他人以后都不要到这来,就像是禁止普通人踏入禁地,不管怎么样都好。 至少比现在好,因为那代表他们不必继续在这里对峙,不必继续维持刚才那种令人沉默的仿佛在夜里眼睁睁看着一碗牛油逐渐凝固的氛围。 白天明完全可以确定,如果自己能待在花田里或者小院里,绝对比待在任何陌生的地方更放松更平静。 一般人待在他的花田里,也会?比在别?的地方更平静,因为,那确实是一个鲜花十分美?丽,而?且足以让人享受阳光的好地方。 白天明率先到了缝隙附近,对神父说:“里面就是我家,请吧。” 神父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眨眼间笑了一下,穿过了裂缝。 萨达带着恶魔靠近了白天明,在白天明身边,皱了皱眉,有些担忧问:“你?确定让这样一个?人到你?的花园,不会?有什么事吗?” “不会?的,”白天明想起过去的神父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说,“他打不过我。”以前是,现在也是,这毋庸置疑。 萨达眨了眨眼,笑道:“这倒也是。” 就算对面有什么阴谋诡计或者召唤来什么妖魔鬼怪,在白天明面前,都没什么用处,更何况,白天明在王国里,几乎无所不能。 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理智上?,萨达很清楚,但是,感情上?,萨达实在很难相信这么一个?仿佛随时会?爆炸的哑炮,不会?闹出事来。 哪怕对方身份尊贵,性?情沉默,阴冷得好像在寒潭水里泡了百来年,刚爬出来的一条湿漉漉的,带着白色菱形花纹和褐色鳞片的毒蛇,一副不会?主动咬人的样子。 谁知?道是不是伪装呢?也许其实是一条特?别?喜欢咬人的毒蛇,只不过伪装成普普通通的样子,给人一种不喜欢咬人的错觉。 算了,要是太放松,反而?被咬了一口,一定会?很生气的。为了避免没必要的生气,还是警惕一些比较好。 完全放心不下来! 萨达心里叹了一口气。 “一起回去吧。”白天明看了一眼恶魔们,对萨达说:“正好我和亚伯谈一谈,让他通知?圣殿,至少这次不要阻拦恶魔行?事,之后大?家再向地狱去,应该就不会?被拦住了。” 萨达心里一串话转来转去,最后点了点头:“好。” 众人便回到了白天明的花田里。 白天明将天空上?的空间裂缝都缝补了,对初次来到这里的亚伯说:“欢迎来到我的花田,我最近在这里种花,开得还算不错,你?要看看吗?” 亚伯只看了一眼,有点惊讶,但不多,摇了摇头,面上?波澜不惊回答道:“谢谢,不用了,我比较想知?道你?住在哪,对你?的花没有太大?兴趣。” 他停顿了一下,垂着眼睛,莫名露出了有一点无辜的姿态,仿佛十分心疼白天明居然?要亲手种花,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整个?人的气质陡然?微妙起来,又补充道:“不过,如果你?之后有空招待我,我们可以单独到这来散步,我有很多时间,慢慢听你?讲这些花,究竟怎样,只要你?不突然?离开就行?。” 他这最后一句,虽然?是明晃晃的妥协的意思,却分明是话里有话。 白天明从前就是突然?离开的,现在虽然?站在这里,但谁也不能保证,他是不是会?再一次突然?离开,哪怕他就住在附近。 要知?道,从前亚伯就住在白天明隔壁,但白天明还是突然?消失了,可见,住在哪里,并不影响白天明的消失。 萨达在旁边听着,眉头一皱,觉得不妙。 白天明听亚伯说对花不感兴趣,就找了小路往山下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好吧,我的时间也很多,等我有空的时候,我慢慢跟你?讲,现在,先下去坐坐吧。” 众人一路无话,白天明走在路上?,时不时看亚伯一眼,心里考虑着,要不要和亚伯谈卖花的事,没考虑好,小院子的门已经?近在咫尺。 白天明就走上?前去打开了院子的门,众人鱼贯而?入,白天明随手关?上?了门,众人都站在院子里看他。 他站在门口问:“是就在院子里还是到屋子里去?院子里好吹风,屋子里没这么亮,但也坐得下。” 萨达开口说:“先让恶魔们到旁边去休息吧?” 白天明看向恶魔们,恶魔们都有些神情疲惫,虽然?精神还兴奋着,但确实应该休息,点了点头:“去吧。” 恶魔们就开门走掉了。 第61章 “我们来谈谈吧。”白天明看向亚伯说。 “你想谈点什?么?”亚伯注视着他,面上一片平静,仿佛之前波动的种?种?情绪都消散殆尽,目光犹如?旁观者一般问。 白天明看着亚伯这个样子,感觉他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离开?,那就不需要进屋了,请他坐在院子里,对他说:“刚才?的事情你也看见了,恶魔们被圣殿的东西?阻拦在外面,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看,你能不能向圣殿下个命令,让圣殿的人看见恶魔,不要再拦他们?” 亚伯坐在桌边,目光落在茶水里,表情若有所思,笑了一下,回答说:“可?以,但?是?,平白无故,这样对圣殿不太好。” 白天明试探着说:“怎么会平白无故呢?我们从前见过,算是?有交情吧?恶魔们也只是?想要回到地狱去?,并不是?想要打扰人类做什?么,你在裂缝里的时候,也让圣殿里的东西?回去?,怎么就平白无故了呢?” 亚伯笑了起来,像是?一颗柠檬泡腾片掉进水杯里,一下子在水里冒出许多的泡泡来:“我们从前确实有交情,在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要算这个,不太合适吧?” 白天明轻轻挑了挑眉,并不相信他的话,但?他既然这么说了,白天明也没必要特意挑拨他,大家下不来台。 因此,白天明沉吟一二,向他问:“那你想怎么样呢?” 亚伯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了,恢复成刚出现时那种?阴沉沉的面貌,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有点怕人,看着白天明说:“你随我处理?一件圣殿的公务,我就立刻答应你的事情。” 白天明一听,只需要做一件事,立刻答应:“一言为定。” 亚伯翻开?随身携带的圣典,通知圣殿的众人:“从今天起,如?有恶魔前往地狱,不必阻拦,圣殿中抓捕恶魔的所有任务暂停。” 他说完,那边立刻回答,表示收到,亚伯抬眼看向白天明,向他问:“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白天明想了想,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影响谁的正常生活,看向萨达问:“如?果有犯了错的恶魔,前往地狱试图逃脱惩罚,地狱应该可?以出面逮捕吧?或者直接处理??” 萨达点了点头:“可?以。” “那没什?么事了,”白天明想了想,对萨达说,“你替我在这看着我的花和院子,我出去?办完事就回来,怎么样?” “好。”萨达点头。 亚伯垂着眼,看也不看萨达,仿佛这只恶魔根本不存在一样,目不转睛,注视着自己面前的圣典,好像里面的东西?还有他不知道的一样,面不改色,但?又十?分专注认真。 第62章 白天明站起身来,看着亚伯微笑道:“走吧?” 亚伯站起身来,白天明又想起有件事没嘱咐,因此转头看向萨达说:“你记得让恶魔们休息休息之后,把莫如?笙送到地狱去?,审完送回来,既然现在圣殿已经不会拦住他们了,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事了。” 萨达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问:“需要我送你吗?或者我跟你一起去??我可?以留一个分身在这看着。” 白天明摇了摇头:“只是?办一件事而?已,我很快就回来,你不用跟我一起去?,在这等我回来就好,如?果我需要你帮忙,我会找你的。” 萨达有些失望,但?还是?点头说:“好。” 亚伯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又默不作声慢吞吞收回目光,看向白天明。 白天明对亚伯问:“现在是?到你的圣殿去?,还是?直接去?处理?事情?” 亚伯看着白天明,声音是?出乎意料的柔和,以至于都有点不像他可?能发?出的声音,回答道:“先回圣殿吧。” 白天明点了点头,亚伯的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又调整回去?了,亚伯带着白天明回到了圣殿。 圣殿现在很忙,亚伯也没空注意其他人,所以,回到圣殿之后,他直接把白天明带去?了温泉池。 白天明看着温泉池子,站在旁边,感受到雾气氤蕴,缓缓眨了眨眼睛,湿润的温泉气息扑面而?来,这让他有点疑惑:“你带我到这来,是?让我做什?么?” “既然要办事,”亚伯一边脱外套一边背对着白天明,头也不回,面不改色,十?分平静说,“当然应该先沐浴。” “哪里的说法?”白天明向他问。 “沐浴焚香祷告,”亚伯只穿着一件极其宽松的白色的中衣,脱了鞋袜,赤脚向着温泉池中走去?,从白天明身边路过,唇角微微勾起,“很久以前,黑山羊之母教我的。” 他这话说得慢条斯理?,像是炫耀又像是埋怨。白天明摸不准他的意思,但?听他这么一说,似乎有道理?,点了点头,也就开始脱衣服。 白天明换上了挂在旁边的白色长袍,脱了鞋,一步一步走到湿润的温泉池边,有点犹豫,闻着硫磺气息的池水,试探着向亚伯问:“我也要沐浴,是?吗?” 亚伯在温泉池里看着他,笑道:“是啊。所以我带你到这里来。洗干净了,办事才?顺遂,图个好兆头罢了。” 亚伯停顿了一下,垂下眼去?,低声道:“除此以外,干干净净办事,总是应该的。这不算过分吧?” 白天明已经进了温泉池,听他声音微弱,向他靠近了一点,温泉池水哗啦啦响了一阵,等他说完,点了点头,回答道:“不算过分。” 亚伯的脸无端红了一丝丝,仿佛忽然在水里热了起来,转过身去?,大步走了两下,拉开?了距离,不再看白天明,也不说话。 白天明歪头看着他,感觉他有一点奇怪,一时兴起,向他走去?,并幽幽问:“你的脸怎么突然红了?” 亚伯一下子转过身来,温泉池的水哗啦响了两下,仿佛胸膛里的心脏猛然跳了两下,他的脸比之前还要红一些,但?他直勾勾盯着白天明,往前走了一步,像是?有些无法?忍耐似的,咬牙切齿说:“我觉得这里有点热,你不觉得吗?” 白天明笑了一下,温泉池的温度确实要比走廊高一些,但?他们又不是?刚进来,因此,白天明故意说:“我不觉得。” 亚伯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压抑怒火,又仿佛在控制自己不要说出不该说的话来,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浑身上下的鳞片都即将炸开?。 白天明默默注视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白天明就是?觉得他不会发?脾气,哪怕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像是?,马上就会爆发?。 “算了,”亚伯闭上眼睛,突然说,“我觉得沐浴到这就差不多了,我们应该现在就去?处理?事情了。” 他说完,睁开?眼睛,走出了温泉池,进入旁边的房间,换衣服去?了。 旁边墙壁上的出水口还在咕噜噜响着,温泉池水从里面咕嘟咕嘟冒出来,从池子里滚过一圈,沉到出水口去?,咕嘟咕嘟不见了。 白天明慢悠悠从池子里走出来,房间里的亚伯已经换好衣服,打开?了门,一眼看见站在不远处的白天明,吃了一惊。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亚伯脸上的红刚刚消去?一些,现在又渐渐腾起来了,他站在房间门口,下意识想要躲回去?,顿了一下,欲言又止问。 “我穿过来的衣服是?洗之前穿的,”白天明摊开?手,一脸无辜,“我没有换的衣服,总不能洗完了,不换衣服吧?那不是?白洗了?” 亚伯垂下眼,打开?旁边的房间,对他说:“里面有备用的换洗衣服,都是?均码,你应该能穿,进去?吧。我等你出来。” 白天明进去?,把湿漉漉的白色长袍挂在了奶油棕色的树杈子衣架上,定睛一看,旁边有个衣柜,打开?衣柜,里面装着一套崭新的均码的标准神父服,宽松的黑色长袍和黑色长裤。 他把包装拆开?,衣服抖开?,发?现他完全穿得下,就从头上套下来,穿在身上,还在柜子底下发?现了一双白色袜子和黑色平底运动鞋,他也一并穿上了。 推开?房间门走出去?,亚伯确实在外面等他,但?背对着房间门,看着温泉池,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听见门开?的声音,转过头来看。 白天明关上房间门,往前走了两步,对亚伯说:“衣服很合身,谢谢。” 亚伯呆呆看着白天明,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仿佛有些恍惚,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声音温和,回答道:“不客气。” 他沉默了一会儿,挪开?目光,又说:“东西?都送给你,走的时候记得带上,至于你本来的东西?,可?以暂时放在这儿,圣殿会负责清理?,等任务完成,你可?以回来拿。” “好。”白天明点了点头,把准备去?拿本来衣服的手收了回来,却忽然感觉到,衣服的阴影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闪了过去?。 他有点疑惑愣了一下,低下头去?仔细查看,没有看见什?么,把衣服翻了翻,顺手叠了起来,堆在一起。 亚伯向他问:“怎么?” 第62章 “没什么。”白?天明没看见什么,因此,向不远处的?亚伯回?答道。 亚伯的?眉毛往眼下压了一点,似乎是不高兴,但?表情并没太?大的?变化,脸色也一如?既往,点了点头,转身往门口走去,头也不回?说:“走吧。” 白?天明跟在他身后离开了温泉池。 他把?白?天明带到了一张桌子面前,敲了敲桌子,平平整整的?栗子色木头桌子,一下子张开了一张黑漆漆的?嘴,露出鲜红的?舌头,还?有歪七扭八的?,尖锐的?,白?色的?牙齿。 之后,他转过身,对?白?天明说:“这里?面装着任务,随便挑一个吧。” 他停顿了一下,注视着白?天明,慢悠悠说:“你亲自挑的?任务,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别人问起来,我也好撇清关系。” 白?天明有点分不清,他是说真的?还?是说假的?,看了他一眼,看不出来,收回?目光,点了点头,伸出手去。 亚伯忽然改变了主意,眉头一皱,就伸出手来,一把?拉住了他,把?他的?手腕从?桌子的?牙齿边缘拖走。 白?天明只是要抽取任务,所以并没有很大的?力气,被他抓住之后,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顺着他的?意思,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我改变主意了,”亚伯松开手,一脸平静,仿佛他刚才什么也没做,慢吞吞把?手收回?去,若无其事道,“你敲两下桌子,桌子会吐任务出来的?,也算你选的?了,这样干净些,免得被桌子弄得湿漉漉的?,到处都是。” 白?天明挑了挑眉毛,觉得他改变主意的?速度真有够快的?,不知道是针对?自己还?是针对?他,慢吞吞张了张口,露出一点为难的?神色,仿佛要拒绝的?样子。 亚伯立刻盯着白?天明,眯了眯眼睛,脸上闪过一丝思索的?表情,好像只要他拒绝了,就要开始想?办法让他改变主意。 白?天明才高速路半空转了个弯一样,似笑非笑道:“好吧。” 话音未落,亚伯意识到自己好像被耍了,眨了眨眼睛,久违的?迷茫无措闪了过去,下一秒,他又恢复成冷淡的?样子。 “请吧。”亚伯看着白?天明,指向桌子说。 白?天明敲了敲桌子,桌子里?呜哇哇响了一声,吐出来一个纸团子。 白?天明看着那个纸团子,那是一个很干净的?皱巴巴的?纸团子,但?是他不想?碰,所以,他转头看向了亚伯。 第63章 亚伯明白?他的?意思,沉默了一下,伸出手去,拿起了那个纸团子,拆开来看,又沉默了一会儿。 见亚伯不说话,白?天明凑过去看,亚伯的?耳朵红了一瞬间,立刻把?纸交给白?天明,白?天明并不肯接,因此往后退。 他们就僵住了。 白?天明摆了摆手,几乎毫不犹豫,但?脸上并没什么嫌弃,只是仿佛下意识一般说:“我不要拿这个。至少现在不想?。” 亚伯慢吞吞把?手收回?去,也收回?了手里?的?纸,犹豫了一下,对?白?天明解释似的?说:“任务是完全随机的?。” 这不是我平时会做的?事,也不是我故意要为难你,之前说好了的?,但?如?果?你现在改变主意,你也还?可以反悔。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明白?他的?意思,并不在意,既然答应了,那肯定是要做的?,事情办完了就可以走,什么事情都无所谓,毕竟他这么强,旁边还?有这么一个帮手,于他而言,总不会太?难,笑道:“我知道。” 亚伯飞快看了白?天明一眼,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那我念给你听?” 白?天明想?了想?,刚才看见是看见了,但?是,阅读速度太?短了,他还?不太?确定,所以听一遍可以以防万一,他就同意了。 亚伯看着手里?的?纸条,面色严肃,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声音平静说:“玛利亚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来,平时放在桌子上的?摆件,究竟消失在了哪里?,希望有人能帮忙。我们现在最好去和她见一面。” 白?天明点了点头:“那就去吧。” 天上的?阳光十分热烈,踩着门外灰扑扑的?厚实的?地毯,推开沉重的?门,二人进入了,一个维多利亚时期风格的?暗沉沉的?咖啡馆。 这个咖啡馆的?名字叫回?忆之地,墙上挂着数不清的?油画,几乎每一幅画都是赝品,又或者说,仿品,因为真迹绝不可能在咖啡馆。 这些画像无一例外都透露着廉价的普通和艺术的才华,虽然仿佛都是假的?,但?无与伦比的?艺术气息和灵感?,依然从?赝品中流露出来,在这个灯光暗沉沉的地方?,塑造出了浓郁的?艺术氛围,再加上空气中弥漫着的咖啡的?香气,给人一种?很适合低头创作的?感?觉。 墙角放着几只巨大的?花瓶,花瓶的?颜色斑驳复杂,上面画着花鸟蝴蝶的?背景,身材丰腴的?美人,穿着狭窄的?束腰,把?人勒得喘不过气,庞大而蓬松的?裙子,像是极其僵硬的?翻糖蛋糕,表面上色彩偏于惨白?,实际上,五彩缤纷,带着一股浓郁的?腐朽气,像是刚从?棺材里?翻出来的?。 蓝色的?溪水里?,藏着数不清的?白?影,仿佛幽灵正在底下窥视,章鱼的?触须从?水里?爬出来,在岸边留下印子,仿佛那只是一个鱼缸。 花瓶里装着一把又一把金黄的长梗菊花,花朵开得极其灿烂,散发着一股悠悠的?清淡的?香气,混在咖啡的?气味里?,并不明显,却又使这里的咖啡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芬芳,闻起来似乎比别的?地方?更提神醒脑甚至放松心情和身体一些。 窗外是一群沿街叫卖的?小贩,大多数卖的?都是烧烤,烧烤的?香气极其浓郁,走在路上的?时候,几乎把?人泡在里?面,恨不得像寄生虫一样,从?鼻子钻进脑子里?。 烧烤用的?香料很多,香味闻起来也就很复杂,但?又因为太?多香料混在一起,复杂的?气息加大火烘烤,最后只能是扑面而来的?咸味极重的?辛辣,给人留下最终印象,就像是五颜六色的?水彩,混成了一团黑。 在一个暗沉沉的?古色古香的?咖啡馆里?,闻着也许是当天新鲜采摘下来的?鲜花的?香气,浸泡在咖啡的?油脂里?,瞪大了眼睛,感?受着胸腔里?跳动不息以致有些刺痛的?心脏,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却能从?窗户看见一堆烧烤摊,实在很能让人察觉到割裂感?。 那种割裂就像是睡在数十层高的?卧室里?,转头一看,窗上趴着一个人头,正从?外往里?窥视,惨白?的?脸,隔着窗户,瞪着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正冲着房间里?微微笑,一副十分友好打招呼的样子。 就算不被吓一跳,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也很能明白?,这两个东西,通常不应该被放在一起,或者根本就不会靠近。 不过,本地人显然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因为他们平时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早就对?一切习以为常。 这次任务中的?玛利亚,就是本地人,已经坐在咖啡厅里?等了一段时间了。 “你们好,”玛利亚有点拘谨,坐在桌子后面,后背挺得笔直,两只手在桌子底下,一副想?要站起来的?样子,“请坐。” “你好,不用客气。”亚伯坐在玛利亚的?对?面,点了点头,依旧是一副完全公事公办的?样子,冷淡而平静说。 但?他这副样子反而让玛利亚放松了很多。 白?天明坐在亚伯的?旁边。 玛利亚眨了眨眼睛,把?他们两个看了一遍,就垂下眼去,开始讲述任务的?具体情况:“我希望找到的?那个桌面摆件,是一只水红色的?指甲盖大小的?老鼠,因为很是老旧,所以表面有一点发灰发黑,暗沉沉的?,好像裹了一层刷不干净的?泥浆,摸起来应该会有一点黏,但?不影响那是一个硬质玩具。” 说着,玛利亚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脸色比之前更加暗淡,表情中也带上了一点焦虑:“我明明记得之前在的?,我上次看见那个东西的?时候,东西还?在我的?桌上放着,可是,过了一个晚上就不见了。” “拜托你们一定要找到那个东西,”玛利亚垂着眼睛,强行把?焦急的?情绪都按了下去,反而用苍白?的?脸色渐渐露出一种?柔弱可怜而需要帮助的?表情,“那对?我很重要。” “我们会尽快把?东西找到的?,”亚伯点了点头,仿佛完全看不见对?面变化的?表情一样,依然十分平静回?答说,“你可以回?家去了。” “那你们要到我家去找找看吗?”玛利亚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向他们问。 “可以,”亚伯点头,站起身道,“走吧。” 玛利亚就把?他们两个带到自己家去。 推开房门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黄昏的?阳光懒懒落在房间门口,投下一地稀疏的?树影,风从?身边吹过,带起沙沙的?响声。 远处金灿灿的?鲜花随风轻轻摇晃着,传来一阵极其清淡的?幽香。 玛丽亚把?两个人请进屋里?,关上了门,一边关门,一边向他们张望说:“天快黑了,关上门稍微安全些,你们不介意吧?” 第63章 “不介意。”亚伯面无表情,站在房屋里,用毫无波澜的声音,回答道。 要是只听见他的声音,或许会觉得,他不是个人,而是个藏着录音机的稻草或者木头什么的。 白天明不由得看了他一眼,他感受到白天明的目光,对白天明笑了笑,看起来?又很正常,白天明收回目光,若有所思?。 也许刚才那种奇怪的感觉是错觉? 玛利亚点了点头,关了门,就从门口往屋里走,向白天明和亚伯问:“二位要喝点什么呢?我这里有咖啡、牛奶和茶,还?有橙汁、可乐和白水。” “随意。”亚伯目光在房屋里扫视了一圈,漫不经心回答。 玛利亚看向白天明。 白天明想?了想?,不知道圣殿有没有规定,不许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吃居民?家的东西,但既然亚伯自己都不在乎,应该是可以?吃吧? 他就礼貌微笑了一下,回答:“可乐,谢谢。” 玛利亚点了点头,仿佛得了鼓励,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一边向厨房走去,一边高兴说:“我家的冰箱里还?有前?阵子剩下来?的马卡龙和巧克力蛋糕,再放就坏掉了,我一起拿出来?给你们?吧?你们?能吃就吃,不能吃就放在那,我慢慢吃,吃不完的再放回冰箱就是了。” 玛利亚一边说一边走进了厨房,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口,白天明能听见玛利亚在厨房打开?冰箱的声音,看来?玛利亚是说真的。 他们?在房间里找了一遍,没有找到玛利亚要的那个老鼠,但是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稻草人,胸口有一个灰色的图钉。 钉子从胸口直接扎到了背部,拿着这个稻草人的时候,指尖可以?在稻草的背部摸到那个钉子的尾端。 “没想?到你们?会找到这个,”玛利亚有点惊讶,但随后很高兴伸手把稻草人接过去了,就像把玩洋娃娃一样?,把那个稻草人在手里掂来?掂去,笑眯了眼睛说,“我小时候很喜欢,现在也很喜欢,不过平时并不会翻出来?看,既然你们?找到了这个,我就摆在外面吧。等你们?找回老鼠,我再把这东西收起来?,总之,非常感谢你们?为我找东西。” 第64章 “不用客气。”亚伯皱了皱眉,准备离开?:“既然我们?已?经在房间里找过了,什么也没有,我想?我们?应该出去找。你觉得呢?” “当?然可以?,”玛利亚微笑着点了点头,双手拿着稻草人,一种十分淑女的姿态赞同说,“我本来?想?邀请你们?吃晚餐的,但你们?看起来?好像很忙,那你们?就出去找吧。” 玛利亚说着打开?了门,随手把稻草人放在门边的鞋柜,站在门口想?了想?说:“不远处的那座山上有一片田野,叫做遗忘田野。 据说,附近居民?遗忘了的记忆都会沉睡在田野里,这不是个传说,真有人去过,找到了自己记得不太清楚的东西。 虽然我完全不记得老鼠放在哪里,但如果你们?愿意去田野,也许可以?在那里面找到我的回忆,确认了东西的位置,找起来?就好办多了。” “谢谢。”亚伯点了点头,走了出去,并在门口看向跟在后面的白天明。 白天明眨了眨眼,跟着走了出去,玛利亚在后面对他们?招手,笑眯眯关上了门:“找到了可以?随时回来?!我今天晚上会晚点休息!” 白天明点了点头,亚伯走过来?拉住了白天明,把他往山上带,看样?子应该是要去找遗忘田野。 白天明一边走一边看他,他就松开?手,若无其事问:“怎么了?” 白天明看着他缓缓笑了起来?,带着一种仿佛开?奖般的愉悦:“在很久以?前?我问过你一个问题,你说过,如果以?后我还?不知道,可以?再问,到时候,你就告诉我答案,你还?记得是什么样?的问题吗?” 亚伯当?然记得,但他不愿意承认,所以?他垂着眼睛,一边往上走,一边语气平缓,竭力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说:“我不记得。” 白天明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并不打算冲到他面前?去拦住他,也不打算拉住他,来?阻拦他继续往前?走,只是慢悠悠说:“这也正常,毕竟过了那么久,我们?之间也不是只说一两句话的关系。” 亚伯心中猛然一跳,脚步几乎顿了顿,但他很快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前?走,他知道白天明跟在他身后,必定看见了他的迟钝,知道他还?记得,但他胆怯起来?,什么也不敢问。 他只是低着头,绷着脸面无表情说:“你说的对,你从前?问过我许多问题,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太久了,也太多了。” 所以不记得是正常的,不要再问了。 白天明察觉他似乎有些害怕,但又不知道他究竟在怕些什么,想?了一想?,依然十分好奇。 他是在害怕白天明问他为什么不记得,还?是害怕白天明问出答案来?,所以?,他以?后都不能直视白天明?他应当?不是会因?为这种事害怕的。那就是单纯的紧张。 或者说,他害怕的是时过境迁,白天明想?问这个问题,只不过是想?得到答案,根本不关心他要说什么,也不想?在乎他心里想?什么。 他害怕自己和白天明不复从前?,所以?宁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只要白天明不问,他也不说,这件事虽然存在,却又好像不存在。 他可以?拿这件事情安慰自己,对自己说,白天明永远记得他,他于白天明而言,必定不是陌生?人。 他也可以拿这件事告诫自己,对自己说,白天明不会把他放在心上,他就会安安稳稳做自己应做的事,不再想他不该想的东西。 白天明轻轻挑了挑眉:“那我再问一次好了。当?初,你为什么想?跟着我?” 亚伯把头偏向一边,不想?回答,但这附近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管是呼吸声还?是脚步声,简直如影随形,他没办法不回答。 因?此,沉默了好一阵子,他微微皱着眉说:“你那么轻而易举赢了我,我没办法不印象深刻,我想?跟着你,直到我比你强为止,打赢你,再离开?你。” 停顿了一下,他缓缓笑了起来?:“但是后来?我发现这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放弃了。” 白天明并不相信他的话,缓缓摇了摇头:“可是你并没有主动离开?我。” 亚伯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缓缓转过身,目不转睛看着白天明,身旁是一棵大?树,树木茂密的枝叶投下阴影,落在他身上,正好将他笼罩,他就站在那阴影之中,用一双漆黑的眼睛望着白天明,沉默了好一阵子。 这次沉默的时间比上一次还?要长一点,但他还?是开?口说话了,神色极其复杂:“对,我想?离开?你的时候,你先离开?了我,所以?,我没有什么可考虑的余地?。” 白天明注视着他,从他脸上的神情,判断这话依然是假的,但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如果他一定要这么说,那就这么算吧。 非要问他究竟怎么回事,也没有什么必要。 下一秒,亚伯的神色却忽然激动起来?,他往前?走了一步,依然在阴影之中,但是漆黑色的眼睛不像之前?那样?复杂而沉默了。 他盯着白天明说:“当?初,您是怎么对我说的?” 白天明轻轻挑了挑眉,觉得他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但又没完全变,因?为如果换一个人是不一定问这样?的问题的,但亚伯倒是可能,问题是,来?之前?的路上,亚伯也没这么激动过。 没有得到回答,亚伯接着往前?走了一步,站在阴影的边缘,眉目间带出一丝可怜的悲哀,瞳孔中流露出乞求和极其专注的恍惚,声音却在冷淡下藏着痛苦和喜悦的交织:“发誓接受我的效忠?但是你丢下我跑掉了!好狠的心……” 他现在的情绪和之前?截然相反,白天明不得不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精神状态有些异常,虽然现在思?考这个好像有点过于冷静,但是,这看着也不正常啊。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十分温和说:“我不是丢下你,我只是觉得,就算没有我,你也可以?过得很好,更何况,暂时的离开?,并不代表永远不见面,我们?现在不是已?经重逢了吗?” 白天明试探着伸出手,拉住他说:“我既然接受了你的效忠,发过誓,就没有反悔过,我现在依然接受,而且可以?再发一次誓。你不要难过。” 亚伯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眶已?经通红,眼泪在里面,滚来?滚去,欲坠不坠,像一颗打碎了的水银。 他用那双通红的眼睛注视着白天明,好半天之后,十分艰难,扯出一个笑,像是喜极而泣,又像是强颜欢笑,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还?以?为,”亚伯垂下眼去,动了动手,一把抱住白天明,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下去,他用极其平静的语气,颤抖的声音说,“你永远不再见我。” 第64章 “怎么会?”白天明用有些惊诧的声音,带一点微不可查的笑意,试图缓解一下过于悲伤的气?氛:“我们这不是已经重?新见面?了吗?” 然而悲伤的氛围还是一层接一层浓重?下去。 天色也逐渐昏暗了,微风从他们身边拂过。 “可是你?太强大了,”亚伯几?乎是靠在他身上?,用一种极其感慨的语气?说,“你?可以随时丢弃我,而我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你?,不管我用多少?人?找,都是一样?的。” 亚伯确实找了白天明很久,而且一无所获。 在很久以前,白天明刚刚离开他的时候,他还对找到白天明报有一丝希望,但是时间越过越久,他总是什么都得不到。 他就开始难以忍受了,他想,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在长?久无法得到任何回报的情况下,继续坚持一件事,并且,充满希望。 他想过很多次放弃,放弃寻找白天明,并不会有什么大不了,因为既然他找不到白天明,白天明也没有回来,那就说明,要么白天明不想见他,要么白天明不能见他。 无论如何,白天明不会因为他放弃寻找,而出任何事故或者觉得他有错,他知道,白天明不会在乎这种小事。 但是,他没办法,真正让自己放弃这件事。 因为他一想到放弃就觉得不甘心,凭什么白天明可以随便把他丢在一边不管,而他找不到人?,就得自己放弃?放弃对他有什么好处? 不错,如果他要继续找下去,一定会耗费人?力物力,而且要花很多的时间,可能以后也像现在这样?一无所获,他照样?失望,照样?难过,照样?痛苦,照样?得不到什么东西。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他放弃了也不会得到什么东西。不管他做什么事,时间总会过去的,他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只要他做事,总会消耗什么东西,与其消耗在别的事情上?,不如消耗在这件事情上?。 至少?这件事是他自己选的,不做就会过不下去的,和他密切相关的,如果换成?别的事,他根本不感兴趣,也不想付出一点半点。 第65章 他为其他事付出的任何东西都是为了做这件事,为了在这件事上?得到结果,他怎么能本末倒置呢?如果放弃了这件事,一切都会失去意义,他不能那样?对自己。 他也绝对不能让白天明离开他之后,在他可能找到的地方,不被他知道,避开和他的见面?,哪怕白天明强得可怕,他也绝不愿意就这样?放弃。 或许,从白天明离开他的时候开始,他就永远,没办法把自己的人?生和白天明这三个字分开了,更妄论把白天明整个人?从他的记忆和精神中抹去。 只要他还记得一天,他就不会放弃的。 可是一无所获,持续了很久,久到他刚开始的时候,根本想象不到会有这么久,他崩溃的时候会觉得自己痛不欲生,崩溃过后就会好一些。 痛苦没能完全摧毁他的精神和意志,直到今天,他才开始勉强想起,原来在那些找不到白天明的日子?里,他找了许许多多的,白天明的“遗物”。 那些东西,比白天明好找多了,他下意识靠着这些东西活着,却又不愿意,认同这些东西真是遗物,所以他找到了那么多的东西,却又好像一无所获。 只是他觉得自己一无所获,因为没有找到白天明,就什么都没有,其他的东西不过是附带品,只有别人?觉得,那些算数罢了。 亚伯缓缓收紧了自己的胳膊,像一条即将把人?勒死的蟒蛇,恨不得就这样?把白天明的脖子?勒断,但最后还是松开了。 因为他知道,白天明不会那么轻易就死掉,就算脖子?真的断掉也一样?,更何况,他舍不得,他下不去手。 他怎么能,把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就在面?前活生生的白天明弄死呢?那不仅仅是对不起白天明,还对不起他自己。 那么久的时间,他好不容易熬过来了,怎么能眨眼之间,就当不存在一样?动手呢? 亚伯缓缓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莫名有一点不甘心。 他注视着白天明,心里想,为什么只有我这么痛苦呢?有什么东西能让你?也一样?痛苦甚至更痛苦呢? 亚伯闭上?眼睛,告诫自己,不要发疯,如果白天明真的痛苦,不会是因为别人?,只会因为白天明自己。 如果有朝一日,亚伯真的有能力强行让白天明感到痛苦,亚伯在旁边旁观的时候,只会感到更加痛苦,他不会快乐的。 何必让自己不好过呢? 亚伯睁开了眼睛,他往后退了一步,目不转睛,看着白天明,仿佛在一瞬间,透过漫长?的时光看到了很久以前,神色庄严而郑重?,好像什么也没想,又好像和许多年前的自己合而为一。 “我发誓,”亚伯一点一点念出了自己从前的誓言,有那么一瞬间,连白天明也恍惚中以为,其实时间还在很久以前,“从今天开始,效忠于您,永不回头。” 亚伯极其苍白的脸上?忽然绽开一个格外灿烂的微笑,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所有毒液都压在獠牙里。 表面上看起来毫无威胁,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费了多大劲,才把獠牙和毒液收回去,藏在其他人都看不见的地方。 “我想过如果你?活着,就算拼着同归于尽,我也要杀了你?,哪怕到最后可能死的人只有我,而你?连头发丝也不会乱,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亚伯缓缓收敛了脸上?的微笑,白天明眨了眨眼睛,一下子?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从前的事情,我什么也不想管,毕竟无论从前多痛苦,都已经过去了,我只希望,你?是真的回来,而且不会再轻易消失。”亚伯的眼睛已经不再发红了,但随着他的语言,眼泪又冒了出来。 他眨了眨眼睛,涌出压抑不住的热泪,皱起眉头,几?乎哽咽,幸好他现在已经把话说完了,这并不影响他的表述。 白天明以一种神佛塑像般悲悯的目光望着他,再次往前走了一步,轻轻抱住他,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就像他的声音一样?,有一瞬间的颤抖,愈发温和说:“如你?所愿,我是真的回来,而且不会轻易再消失。” 亚伯闭上?眼睛,抱住白天明,如同多年以前,白天明刚刚离开,第二天又回来,出现在他面?前一样?,他感到欣喜,和尘埃落定。 他以一种发自内心的感慨和感激,缓缓说:“其实,重?新见到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想立刻扑上?来,但是不行,人?太多了,你?身边有那么多的人?,你?不需要我,他们也不应该在,可是现在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你?在这里就好。什么都好。” 白天明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十分肯定回答道:“我在这里。” 亚伯不肯松开,只是说:“那太好了。” 好半天之后,他们才分开。 天已经完全黑了,不远处的金灿灿的花,随风缓缓摇晃着,地面?上?忽然冒出许多的五彩斑斓的泡泡,这些泡泡到处都是。 亚伯看着泡泡,对白天明说:“玛利亚关于老鼠的记忆应该在这里面?,我们去找找吧?” 白天明点了点头:“好。” 他们刚往里走了没几?步,一些泡泡忽然撞在他们身上?,噼里啪啦破开,又从他们身上?冒出来,在他们面?前再次破开。 白天明便忽然看见—— “听?说在遥远的悬崖瀑布边,有一个容貌俊美?,又实力强大的人?,不信仰任何神,却能控制其他种族追随他……” “那个人?是谁?” “是悬崖瀑布的首领。” “他叫什么名字?” “白天明。” 这是亚伯路过一个比较繁华的部落,第一次听?人?说起白天明。 “我见到了一个人?,这个人?美?丽强大聪明,而且善良,他处处照顾我,为我着想,不至于使?我为难,我想跟随他。” “你?想好了吗?” “我已经想清楚了。” “那你?还记得,你?曾经在这里发过的誓吗?” “我记得。” “只要你?做得到,那就去吧,跟随他吧,孩子?,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只要你?去。” 黑山羊之母的神像端坐高台,跪在蒲团上?的牧羊人?,低头垂目,面?容平静,而神色坚定,言语之间,是早已做下的决定。 从那之后,牧羊人?跟随在白天明身边。 “明日,修格斯就会把附近的森林吃完,这里已经没有更多的食物可以提供了,我必须从现在开始,去寻找新的食物给修格斯。” “那你?要去哪里?” “不远处的峡谷里,有一片更茂密的森林,我想去那里看看,如果那里真有足够的森林,我就把那些森林移过来,安置修格斯。” “有办法解决是好事,但你?看起来好像还有顾虑?” “如果那里真有更茂密的森林,一时半会儿是移不过来的,我恐怕有一段时间要耗在那里,这段时间里,事情可以交给别人?,谁来保证安全呢?” 第65章 “如果只是安全?方面需要?担心,那就交给我吧,虽然我没有你强,但是保护其他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在白天明忧愁应该把暂时离开时的安全?交给谁的时候,亚伯站了出来?,给了回答,白天明也就把安全?交给了他。 因此,下一个泡泡浮到眼前的时候,出现的就是那之后的事。 白天明离开了好一阵子,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可能?因为意?外已?经死了,或者把他们丢在一边,再?也不回来?的时候,亚伯派了好几拨人去找,每一波人回来?都说,什么也没找到,连痕迹也没有。 森林和之前一样,里面什么人也没有。 亚伯并不相信他们的话,只觉得他们是太弱了,所以找不到,干脆把在附近蠢蠢欲动的饥饿的修格斯打包,丢进了森林。 饥饿的修格斯啃掉了大半的森林,正在观望另外一片更大的森林的白天明,站在两片森林的空隙处,转过?头来?,看向了一跃而下的亚伯。 亚伯猛扑过?去,抱住了白天明。 白天明看着眼前的记忆泡泡,不由得有些感?慨,对亚伯说:“那时候,你比现在活泼。” 气氛太轻松,亚伯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很?多,随意?笑了笑:“毕竟是那么久以前,那时候,我还很?年轻。” 白天明仔细看了看面前的亚伯。 遥不可及的许多年前,声名赫赫的牧羊人,触手可及的现在,圣殿的实际掌管者,牧羊时不曾挥动鞭子,驭人时不曾案牍劳形,但有一本独一无二的,厚重的真正的圣典。 圣殿外的人只知白天明,不知神?父,圣殿里的人,要?是不清不楚的,只知道有神?父,却不知道神?父究竟是谁,要?是清清楚楚的,却又沉默寡言,不肯细说。 亚伯其实完全?算是,隐姓埋名过?了这么多年。他可以不在乎其他的东西,也确实不在乎,否则,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第66章 “怎么?”亚伯歪了一下头,看着白天明问。 白天明想?了想?,突然向他问:“你对黑山羊之母也发过?誓?” 亚伯愣了一下,点点头说:“对。” “誓言一样吗?”白天明好奇问。 “不一样。”亚伯摇了摇头,面色沉静而平稳说:“我对你发的誓言,是永不回头,但我对黑山羊之母发的誓言,是短暂的。” “那你还记得誓言吗?我能?知道吗?”白天明越发好奇问。 亚伯眨了眨眼睛:“我记得,但是,不确定是不是记错了,这对我来?说不是重要?的事,我要?回头找一找记录,才知道具体是怎么样。” 他对白天明笑了笑:“这件事下次再?说吧?” 白天明挑了挑眉:“你最会拖了。” “你不同意??”亚伯看起来?好像已?经在考虑,要?不要?现在把记得的说出来?。 白天明一下子笑道:“也没有,既然你担心说错,那就回去看了再?告诉我吧。我也不是一定要?着急这个,毕竟,眼前的事还没做完。” 亚伯点了点头,好像微妙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白天明含笑,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注视着他,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这个泡泡是不是玛利亚的?”亚伯抓住一个泡泡,递给白天明问。 白天明看了一眼,这个泡泡的背景是玛利亚的家,中间的东西是一只粉色的指甲盖大小的老鼠,看起来?好像就是他们要?找的东西。 白天明点了点头,回答道:“应该是了。” “那我们就看看泡泡里究竟有什么吧。”亚伯松开了那个泡泡。 那个泡泡在他们面前砰的一下破开。 “小老鼠小老鼠,今天你要?喝可乐吗?今天不喝?那我明天再?问!” “小老鼠小老鼠,今天你要?喝牛奶吗?你要?喝?那我摆在这里!” “你看起来?一点也没喝,我把你泡起来?好不好?泡在里面就什么也能?喝了!喝吧,喝吧!喝吧,喝吧!” “小老鼠怎么不见?了?小老鼠不见?了!” “老鼠在哪里?奇怪,我记得之前还在这里。怎么会不见?呢?” 与此同时,小老鼠正藏在平时摆放的那张桌子的底下,等人走了之后,小老鼠咕噜咕噜滚了出去,被一只野猫抓住了。 猫叼着老鼠跑到山上,一边吃花一边吃老鼠,但是老鼠太硬了,被老鼠硌到了牙,气得喵喵乱叫,用爪子狂拍,结果爪子也痛。 野猫就一脚把老鼠踢开,跑走了。 看来?老鼠就在附近。 白天明和亚伯寻找起来,很?快就在附近,找到了一动不动的老鼠,把老鼠带回了玛利亚家。 玛利亚打开门见到是他们,非常高兴,邀请他们进屋坐坐,他们把老鼠送回给玛利亚,玛利亚瞪大眼睛,用两只手接过?老鼠,贴在脸上发出亲密的惊呼声:“小老鼠小老鼠!原来你在这里!找到你了!找到你了!以后可不能?再?乱跑了。小老鼠。” 玛利亚对他们再三感谢,邀请他们进屋,亚伯拒绝了,玛利亚就在门口?挥手,和他们告别,亚伯和白天明回到了圣殿。 白天明的衣服已经洗好烘干了,正挂在换衣间里,白天明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亚伯站在房间门口?不远处默不作声看着他,表情平静中带着一点悲哀,目光里藏着无可奈何和微不可察的希望。 “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白天明对他笑了笑,发出邀请问。 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高兴说:“好!” 白天明点了点头:“那我们就一起回去吧。” 反正他的花园还有的是空位,别说多住进去一两个人,就是多住进去一群人也没问题。 二人就一起回到了花园。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了,上午的天很?亮,云朵十分洁白,阳光灿烂极了,落在地面上,闪闪发光,仿佛地上铺满了黄金和钻石。 鲜花在微风中摇曳,和遗忘田野上的花,又是另外一种,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一种令人难以忘怀的芬芳,随着呼吸流淌于身体。 萨达正坐在花园的大石头上,看着留在这里的恶魔们埋头处理正在开放的各种鲜花,见?到白天明回来?立刻站起身,高兴道:“回来?了?” 他一边向白天明走去,一边毫不犹豫忽视了就站在旁边的亚伯。 白天明对萨达笑了笑:“回来?了。” 萨达拉住白天明问:“那最近还出去吗?” 白天明想?了想?,摇头说:“应该不会了。” “那就好。”萨达松一口?气似的说。 白天明笑着问:“怎么?我出去的时候有什么事吗?” 萨达想?了想?,摇了摇头说:“没有,就算有,我也可以摆平,不必专门告诉你。”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因为之前出了事,所以,我让恶魔们休息一下之后,立刻把莫如笙送到了地狱,现在审判已?经结束了,再?过?一会儿应该就会送回来?。” “那很?好。”白天明点了点头:“谢谢。” 萨达笑道:“不必客气。” 亚伯忽然接到了通讯,他低头一看,眉毛挑了挑,输入了地址,之后收起了通讯器。 萨达有些疑惑,瞥了他一眼,但对他没什么兴趣,很?快收回了目光,拉着白天明往旁边的石头走去说:“现在还早,要?不要?我叫南浦过?来?,给你送点什么东西?” “那就不必了,”白天明想?了想?,摇头说,“我回来?的时候,他会知道的,如果我想?要?的话,我会找他的,但现在不必。我刚刚回来?,吃东西什么的,不着急。” 萨达点了点头,坐在白天明身边,十分顺从说:“那就不着急吧。” 亚伯站在石头旁边,正往天上看,因为阳光过?于热烈,所以眯了眯眼睛,看起来?仿佛有点热,哪怕身上穿着黑衣服,也被阳光照得闪亮亮的。 花田中不远处,一个恶魔忽然也抬起头来?,往天上看了看,天空上便开了一道门,门后有人往外一推,那扇门就打开了。 一个人提着一个盒子,单手挽着缰绳,骑着一匹毛茸茸的白色独角兽,那独角兽身上还长着两个白色的大翅膀,扇了两下翅膀,就向着这边飞了过?来?。 恶魔不由得立刻转头看向了萨达,很?确定来?的那个人类不是恶魔们押送的莫如笙,但身上似乎穿着圣殿的衣服,心想?:不知道这是来?宣战的,还是来?通知莫如笙在半路又被抓了的? 随着独角兽的靠近,恶魔们都抬起头来?,发现了独角兽上穿着圣殿服装的人,隐约感?觉这个人有点眼熟,但一时间没想?起来?是谁。 独角兽的脖子上印着一朵分明的银色花,随着众人的目光注视,那朵花突然挣扎了一下,从独角兽的脖子上跳了下来?,变回了一本书—— 完全?是圣典的样子。 恶魔们拿着手里的锄具,面面相觑之后,看向了萨达,不知道要?不要?阻止。 但是对面既然孤身一人前来?,应该不至于是为了挑衅或者别的吧? 萨达认出了人,因此,皱了皱眉,转头看向了就在不远处的亚伯。 第66章 亚伯走上前去,穿着圣殿衣服的人已经从独角兽身上下来了,他往前走了两步,适应了走在平地上的感觉,把手里的盒子递了出来。 阿波斯用双手捧着那个盒子,一脸幸不如命的表情,颇有些感慨又?带点庆幸说:“这是玛利亚女士为了感谢二位,赠送的礼物。” 阿波斯想了想,又?一脸认真,补充道:“私人名义赠送的礼物。”所以可以不算在圣殿之内。 更何况,圣殿的主人就在面前,谁能和他们算什?么呢?整个圣殿都是他们的。就算是送给圣殿的礼物,也可以是他们的。 阿波斯把话说完,垂下眼去,悄悄从地上的阴影瞥了一眼附近的情况,警惕,但并不虎视眈眈的恶魔们,疑惑的魔王萨达,若有所思?的白天明?。 他迅速收回了目光,免得被误认为有其他意图。 跟在他身后?的独角兽往前走了两步,停了下来,摇了摇头,后?颈上蓬松干净的修长鬓毛,晃了起来,仿佛一道乳色的瀑布。 之前从独角兽的脖子上跳下来的那本圣典,在半空中翻了翻书页,向着亚伯飞了过去,亚伯伸出手接住了,那是圣典的分身。 恶魔们被独角兽吸引了目光,没注意到,阿波斯还趁机偷瞄了他们。 独角兽慢吞吞收起了自己宽大的白色翅膀,片片白色的羽毛随着它的翅膀收起而渐渐落下,但那两只巨大的翅膀上并没看见,因为缺少羽毛而秃掉的部分。 恶魔们的目光开始好奇起来。 “谢谢你?送过来。”亚伯伸出手去,露出一个前所未有的礼貌的微笑?,把那个长条的盒子,接到了手里。 第67章 阿波斯打了个寒战。他从来没听过,圣殿里的神父会对除了白天明?之外的谁笑?这种事,自然也从来没有机会见过。 如今见了,虽然那张脸并没什?么奇怪之处,笑?容也并不扭曲违和,但他还是发自内心感到一种毛骨悚然,就像是看见伪装人类的怪物一样,哪怕装得再像,表面上再没有破绽,也还是让人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这是什?么?”接过盒子的亚伯低头一看,发现盒子上贴着一张小小的纸条,因此向把东西送过来的阿波斯问?。 阿波斯看了一眼,伸手点了一下那张纸条说:“玛利亚女士说是这样用的。” 下一秒,那张纸条就突然发出了巨大声的玛利亚的声音:“拜托了,请一定给我送到他们手里!非常感谢!这里面是我精心挑选的两只巨大花瓶,偏白色的那只送给——” 那边迟疑了半晌:“白天明?先生?” 停顿了一下,玛利亚似乎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名字,小声自言自语:“也许圣殿改了规则,但暂时?还没通知到我什?么的。” 下一刻,玛利亚又?大声说:“偏黑色那只送给另一位先生!请务必给我送到!谢谢!这可是我们这里的特产!超级漂亮!超贵!” 终于?,那张纸停了下来,不再说话了。 阿波斯和亚伯面面相觑,萨达已经率先带着恶魔们开始向他们靠近。 萨达想的很简单,既然是白天明?的,那他替白天明?拿着,直到送到摆放的位置,就像之前提金币一样,一点问?题也没有。 至于?其他恶魔,帮忙罢了,也没什?么问?题。 所以萨达并没阻止恶魔们向亚伯和阿波斯靠近。 白天明?愣了一下,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也走过去,虽然刚才那张纸条说了,有一个是送给他的,但这么多人,都在,应该不用他专门过去拿吧?不然他们过去干什?么?总不会是为了打架? 等等,打架?他们凑过去不会要打起来吧? 白天明?一下子从石头上站起来。 亚伯看着靠近的萨达和恶魔们,把盒子转交给了阿波斯,嘱咐他说:“你?先拿着。” 阿波斯抱着盒子点了点头。 正在此时?,不远处的门忽然又?开了,波阿斯带着一群人从里面走出来,笑?眯眯对众人挥了挥手:“好久不见了,各位!” 白天明?看着他挑了挑眉。 他不是应该在杂物间里吗?什?么时?候出来了?居然没发现,真是失策。不过,白天明?刚刚才回来,要是波阿斯是在他不在的时?候走的,没发现倒也不奇怪。 波阿斯一边骑着长白翅膀的独角兽,从天上往下落,一边对看着他就已经冷下眉眼的阿波斯挑衅一般说:“想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吗?我在前不久的船上留了一个,追踪器,恰好你?见过我的船,所以那个追踪器在你?身上,我才能知道你?在这儿,我可是特意为了你?赶过来的!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如果不是这里还有其他人,阿波斯就会不顾形象破口?大骂,但周围人这么多,手里还抱着一个长条盒子,实在不好行动?,阿波斯只当?没听见,把头往旁边偏了过去。 波阿斯却不打算放过他,摇了摇头,啧啧啧:“连话也不会说,真是没礼貌。” 波阿斯落在地上,从独角兽身上下来,笑?眯眯向白天明十分热情挥手道:“没想到我会在这里吧?我本来也是要待在杂物间的,但是那里一个人也没有实在太安静了,又没有什么事,我无聊透顶,就出来了。” 他停顿了一下,隔着亚伯和萨达等人,如同隔海观望一般,故意晃了晃,仿佛那些人挡了他的视线。 众人默不作声看着他。 他像一只水上的鹅一样伸长了脖子,歪着身子,刻意盯着白天明?,对白天明?笑?眯眯说:“说来也巧,我出来的时?候居然一点阻碍也没有!你说,好玩不好玩?我本来以为会是像拆炸弹一样刺激,差点就屏住呼吸了,但是实际上,和跳楼机没什?么区别?,跳下去就没事了。真的很好玩哦!哈哈哈!” 虽然白天明?不觉得他精神正常,但是不得不承认,他出现之后?,现场的气氛突然就活跃起来了,好像所有人被迫从剑拔弩张的战场瞬间转移到了爆竹噼里啪啦响的坟场。 所以,他的话既没对白天明?产生挑衅效果,也没能激怒白天明?。 白天明?只是和其他人一样,默不作声看着他。 他的精神状态都已经不正常到这个地步了,谁还能和他计较什?么呢? 见大家都不说话,波阿斯也不觉得冷场,只是一蹦一跳走到了阿波斯身边,阿波斯被他恶心得够呛,脸都有点绿了。 但阿波斯还站着不动?,不是因为不能动?,也不是因为爱在心口?难开,而是因为阿波斯知道,就算挪到旁边,也还是会被贴上来。 波阿斯想要恶心一个人的时?候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其他人或许对此没有了解,但阿波斯是早就知道的。 因为波尔斯真的对他用过许多手段,虽然既不致命也不致残,甚至不至于?受伤,但还是给他留下了很深重的心理阴影。 他不能打包票,说自己一点也不介意,与其走了再被贴上来,还是省点走路的力气,免得被多嘲讽两句。 更何况,就算不提波阿斯的事,刚才亚伯把盒子交给阿波斯,阿波斯要是转头走了,东西怎么办?亚伯怎么办? 阿波斯还没到能把亚伯视之为无物的程度。为了自己,以后?在圣殿顺遂平安的日子,阿波斯也不能走。波阿斯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特意贴过来的。 因为他要是贴别?人,说不定,对方就发起攻击了。他可不愿意赌自己会不会受伤。因为不管会不会受伤,警惕都是必须的。 与其麻烦自己那么警惕,还不如娱乐自己,恶心一下阿波斯,这可没有一点生命危险。 波阿斯得逞之后?,像只喝了猴子在树洞发酵的酒的松鼠一样,呵呵笑?了起来,东倒西歪说:“大家不要觉得我不怀好意,我其实是来帮忙的。” 虽然并没有人相信这话,但他还是得说,因为,他觉得这是事实,如果不说就没人知道,那可太委屈了。 或许是因为平时?恶心人太多了,形成了惯性?,即使他说得十分诚恳,也不太容易让人信任,但他也不介意。 他很肯定,如果遇上一定有人要被恶心的事情,他宁愿恶心别?人,也不愿意恶心自己的,所以,不管是不被信任,还是恶心别?人,他都不觉得有什?么。 “你?来帮什?么忙?”阿波斯看着波阿斯,并不相信他的话,皱了皱眉,压着情绪,尽可能让自己公平公正,以一种严肃的态度和语气,向他问?。 但不管什?么严肃的东西到他那里,都会像破开的泡泡一样消失。 他毫不在意对面的不悦和不满,对身后?的众人挥了挥手,听着他们靠近的脚步声,也不回头,只是半点不顾忌,笑?着说:“你?们现在不是正需要帮忙吗?” 这话一出,恶魔们都警惕起来,萨达尤其看向了亚伯,眯了眯眼睛,觉得他仿佛也不怀好意起来。 毕竟,波阿斯是从亚伯的圣殿里出来的,谁知道,他是不是一模一样的人呢? 第67章 恶魔和神父们,以中间的那一只纯白的独角兽为分界线,面面相觑,相互警惕着?,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人行动。 恶魔们考虑的是:既然有白天明的东西,那就是恶魔们的东西,恶魔们把东西交给?白天明是应该的,这些人拦着?干什么? 神父们考虑的是:如果东西和白天明有关,那和恶魔应该没什么关系吧?恶魔们凑上来干什么?只是把东西交给?白天明,人类又不是做不到?。 双方同时?觉得对面不怀好意。 亚伯皱了皱眉,感到?无奈。 萨达的目光注视他的时?候,他就能感觉到?对面在警惕他,但他实在搞不明白,他们都?在白天明的花园里,恶魔警惕他有什么用? 恶魔们究竟以什么身份在警惕他? “你不会要?私吞吧?”萨达挑了挑眉,虽然明知不可能,但还是说出了仿佛挑衅一样?的话,因?为他并没有看对面很顺眼?。 在他的想法里,如果亚伯没有出现,这里就是恶魔和白天明的相处地点,和什么人类什么神父什么圣殿,完全没有关系的。 偏偏这些人出现了。难道还能说和圣殿毫无关系吗?就算东西需要?他们送,东西已?经送到?了,他们怎么还不送手? 这可不正常。 所以无论如何,萨达很难看亚伯顺眼?。 恶魔们感知到?萨达的意思,翘起了尾巴,警惕中带上了一点攻击性,随时?准备发起攻击,也防备着?对面可能的攻击。 恶魔本来就随心所欲,放在平时?想打也就打了,也就是在这里,受到?管束,周围又属于白天明的私人领地,还有那么多的鲜花,他们不好随便动手,才勉强忍耐着?。 第68章 实际上,他们一想到?之前种花的时?候被打扰,再之前,准备回地狱的同伴被人类拦截,更?之前,找幽灵被人类拦住,简直是三件值得生气的事情叠在一起,他们想不生气都?很困难。 现在人类又拦在他们面前,仿佛要?成为他们的敌人,他们也很难无动于衷。 恶魔们不约而同皱起眉头,眯起眼?睛,冷下?脸去,露出不高兴的样?子。 萨达的表情只比其他恶魔收敛一些,但本质还是一样?的,阴冷的声音中,带点怀疑,像树荫下?的一捧冰椎,藏在黑漆漆的阴影里,恨不得一锥子插进路过的脑仁:“你怎么不说话?心虚了?也是,这么多人过来,谁能相信你?” 波阿斯在旁边偷笑了一下?,但没发出声音,因?此,只有阿波斯带点警告看了他一眼?,意思是让他安静些,不要?再闹事。 他当然是不可能听的,因?此冲着?波阿斯,又笑了一下?,像一个对着?阳光盛开的向日葵,每一片暖黄色的花瓣都?仿佛热锅里的咸蛋黄,沙沙的,融化着?,一点一点把浓郁的咸味扩散到?周围,恨不得把气味糊到?所有人的头上,让他们脱不下?来,躲也躲不开。 阿波斯对此早有预料,面不改色,不为所动收回了目光,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哪怕从表面上说,那确实是一个极其热情的友好的笑。 亚伯觉得这件事实在是有点可笑,而且颇为无奈,想要?解释,又觉得实在没必要?,两三步路的距离,有什么好解释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用他那张和以往没什么区别的阴沉沉的脸,仿若置身事外一般的声音,十分平静回答道:“我没有心虚,我也不必你相信,我不说话,是因?为这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 他一向性格阴沉,独自待在圣殿的时?候几?乎没有表情,唯一有剧烈情绪波动的时?候,也只有在见到?白天明遗落在外的东西,被找到?的时?候,如今他已?经见到?了白天明,其他的东西,实在很难激起他的情绪波动。 现在也是一样?。哪怕,面对身前身后这两群人,他应该感到?愤怒不屑或者高傲不满等等种种情绪,但他看了看,站在不远处,不知应不应该过来的白天明,心中一片平静。 白天明已?经在这里了,还有什么可激动的呢? 想到?这里,他一片平静的脸上更?加毫无波澜。 恶魔们能很清楚看出他眼?里根本没有他们,这比被对面居高临下?说不屑的话嘲讽更?加令恶魔生气,因?为这是从根本上的无视。 你凭什么敢这样?看不起我们?区区一个人类!有什么可骄傲的?更?别提,居然敢不把恶魔放在眼?里! 尤其是,这里可不止一只恶魔!这种情况下?,依然不把恶魔放在眼?里,哪怕这种人在人类中间会受到?追捧,恶魔只会感到?愤怒。 最重要?的是,这里除了普通恶魔,还有魔王和恶魔之主,在这两个存在面前,恶魔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后退,更?不能允许自己有任何一点被羞辱而无动于衷的反应—— 四舍五入,那只能证明他们无能。 而如果他们承认了自己无能,那不仅仅是羞辱他们,还同时羞辱了他们身后的两个存在,那可是比单纯羞辱他们,更?令他们感到奇耻大辱的事。 天底下?怎么会有说话这么让人生气的人?从脸到?语气再到?说出来的话,甚至是身上穿的衣服,手里拿的东西,都?那么讨厌!太讨厌了!这能忍吗?这不能忍!绝对不能再忍! 愤怒的恶魔们眨眼?之间张开了后背巨大的翅膀,像闪电般冲出,对准了站在面前的亚伯发起了攻击,他们早就准备好的攻击。 与此同时?,跟随波阿斯来到?此地,见到?亚伯被攻击的神父们,瞪大了眼?睛,感到?了惊恐,来不及倒吸一口凉气就冲了上去,试图阻止恶魔们的行动。 恶魔们和神父们撞在一起,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这声音一部分是因?为恶魔的翅膀扇动过快,破开了空气,另一部分,是因?为神父们打开了武器,圣典在半空中,翻了一页又一页。 攻击的攻击,防御的防御,萨达和亚伯不约而同,看向了阿波斯手里的盒子,又同时?看向对方。 因?为他们本来想拿走那个盒子,又发现那个盒子被对方盯上了,所以,决定先解决掉对方,再去拿那个盒子,免得误伤。 达成一致之后,亚伯和萨达打了起来,牵着?独角兽后退的阿波斯带着?盒子,不知不觉退到?了波阿斯身边,猛然一惊。 “你怎么还在?”阿波斯转头看向他,如同见了鬼一样?,毛骨悚然,瞪大眼?睛问。 “当然是因?为,”波尔斯十分淡定,微微一笑,“我压根没打算进去打呀。” 阿波斯一下?就沉默了。 一团巨大的乳白色的光晕在半空中亮起,几?乎遮挡住了太?阳,但大家都?十分有默契,避开了地面和地面上的花,没有损害地形,也没有损害任何植物。 白天明往前走了两步,仰头看向天空。 天空上打得十分激烈。 许许多多撕裂了的圣典的纸页,因?为被完全使?用,从整本书中飘飞出来,眨眼?之间,变成了纷纷扬扬的纸屑,漫天乱飞,乍一看就好像一片白天出现的萤火虫一样?。 恶魔们的翅膀上挂着?纸屑,指甲上还残留着?圣典的白光,神父们手上的圣典被划出了痕迹,半空中的光芒大盛,几?乎叫底下?的人看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白天明眯了眯眼?睛,感觉直视他们就像直视太?阳一样?,有点刺,收回目光。 阿波斯看见上面打得如此热闹,感觉心脏怦怦直跳,几?乎有点拿不住手里的盒子,连忙用双手把东西抱在怀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趁这个时?候直接把东西交给?白天明算了。 但他转念一想,要?是真的现在把东西交给?了白天明,说不定,恶魔们会觉得他抢了功劳,神父们会觉得他多此一举,至于亚伯和萨达,大约会认为他不应该出现在白天明附近,毕竟这种事情他们很乐意效劳。 阿波斯就依旧站在原地,呆呆看着?,一面惊讶于恶魔们的攻击性如此之强,一面有些好奇,神父们的装备究竟好到?什么程度,居然在这样?强烈的攻击下?,还不落下?风。 神父们虽然用同样?的圣典作为武器,但圣典作为武器的时?候,其中的内容并不一样?,这取决于他们得到?的培养资源和平时?的战斗习惯。 如果资源好,通常会得到?年长的神父的馈赠,馈赠的具体表现为一页纸,只要?把这张纸放进自己所拥有的圣典之中,在之后的战斗中就可以使?用出来,使?用的次数越多,越是融会贯通,威力越强。 波阿斯一边观战一边笑眯眯对站在旁边的阿波斯和独角兽们说:“他们打得真激烈呀!你说我要?不要?上去?” 阿波斯瞥了他一眼?,不屑道:“你要?是想上去,直接就上去了,还用问我吗?” 波阿斯点了点头,一脸赞同,说着?,忍不住笑起来:“那倒也是。” 战斗中的亚伯听见对话,看了波阿斯一眼?,觉得他实在很会搞事。 萨达感觉被忽视,一拳打了过去,挑眉问道:“这样?也看不见我吗?” 第68章 亚伯的注意力被强行拉了回来?,实在对萨达感到无奈,忍不住摇了摇头,继续和他打了起来?。 恶魔们?和神?父打得难分难解,连头也不抬一下的,周围的云朵都被他们?战斗的余波震得荡了开去,有些?云直接被震散了。 头顶上晴空万里,万里无云,白天明开始感到有点困了。 他开始考虑,如果再等一阵子,上面还没?有打完,他要不要直接拿走盒子,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好像有点辜负他们?白打一下。 但他们?看?起来?打得挺高兴的,就算直接过?去拿走盒子,应该也不算太过?分吧? “要让他们?先停下来?吗?”阿波斯看?出白天明的意思,试探着问。 “这个,”白天明犹豫了一下,觉得确实应该让他们?暂停下来?,因为他们?看?起来?不分胜负,再怎么打也是那个样子,毕竟能到这儿的多半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确实。” “他们?看?起来?打得挺激烈的,”白天明欲言又止,既不想打扰他们?继续打下去的兴致,让他们?不高兴,也不希望他们?再这么打,对阿波斯问,“你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办法,告诉他们?暂时停一下?” 阿波斯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说:“我没?有那种办法。” 他说着把自己脖子上银项链底下那个不知什么时候重新出现的花拽了下来?,摊在手里说:“不过?,要论圣殿中同时通知附近的所有同类的办法,我倒是知道一个,只要用圣典,就可以了。” 第69章 “可以让他们?停下来??”白天明挑了挑眉问。 “不是,”阿波斯十?分诚实,摇了摇头,“只能让他们?同时知道我这里说了一句话,并且保证他们?能在第?一时间知道这句话是什么。” 白天明笑?了起来?:“还挺有意思的。”就是好像不太好用。也许应该另外想一个办法。但是他暂时又不是很想,去想其他的办法。 想办法也是很费事的。 “我想他们?不太可能听,”白天明往天上看?了看?,他们?越打越高了,“实在不行,我找个喇叭,冲他们?喊一喊好了。 我能让他们?听见,而且,让他们?不得不下来?,但如果可以,我还是想尽量尊重他们?。 我是说,如果他们?真的那么想打,只要不破坏我的土壤和鲜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这里也没?有什么容易死的东西?,会在天上飘。” 阿波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我觉得他们?不下来?,应该就是还想打的意思,而且,他们?有分寸,现在一个人?也没?死,甚至没?有血掉下来?,说明他们?知道,你不喜欢。” 阿波斯忽然有点恍惚,喃喃自语:“我知道你是这里的主人?,可是,人?类之中也有这样强大的存在,而且没?有加入圣殿,甚至和圣殿毫无关?系的吗?”听起来?简直像天方夜谭。 如果一定要说白天明和圣殿有关?系,那也不是不行,毕竟,圣殿的神?父对白天明心心念念,圣典上密密麻麻记载着他的事迹。 但事实是,更多的时候,白天明在圣典和圣殿里只是一个符号,几乎没?有人?认为他还活着,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能让人?找到他的痕迹,这应该不算数才对。 但不管从外表还是能力的使用上来?看?,白天明都和人?类没?什么区别,也许这能证明白天明确实是个人?类。 他倒不是觉得,人?类一定不强,或者,没?有办法抵达比他更强大的极限,他只是觉得,圣殿那么庞大,居然会忽视这样的强者,简直不可思议。 也许他根本是在做梦。 阿波斯往周围看?了看?,看?见波阿斯那张熟悉的脸,立刻挪开目光。如果现在是在做梦,梦里不应该有波阿斯才对。 那么,就不是一个梦了。 阿波斯看?向白天明,想要试探试探。 他还没?开口,波阿斯就看?出他的意图,抢先向白天明问:“你看?起来?真不像是人?类,哪怕你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你知道这事儿吗?” 如果不是阿波斯知道自己如果问出这种问题,究竟是想要知道什么,他听着波阿斯的话,几乎觉得这是挑衅。 但波阿斯是笑?着说的,看?起来?又不太像,反而有种诡异的别扭的感觉,好像小丑的头被强行变成了糖葫芦,一变二,鲜血淋淋。 白天明眨了眨眼,回答道:“我知道。” 因为本来?也不完全算是,这倒没?什么,反正他不介意。他都这么强了,他还有什么好介意的?更何况,他是待在自己的领地里。 波阿斯看白天明不在乎,想了想,忽然掏出自己的圣典,表面上看?的是一本书,但是和其他人?的书一点也不一样。 因为这是一本黑色硬质封皮,紫色金粉描边,歪歪扭扭血红色漏墨大字,还附带着一只章鱼和海星的书。 虽然上面写着圣典两个字,但给人?的感觉像是邪典,只不过?是用圣典两个字做掩饰,却又根本不上心。 波阿斯打开自己的书,从里面扯出一张纸来?,撕拉一声,把那颗五角星的粉色纸张向白天明递了过?去,一脸兴致盎然的微笑说:“这是我的灵魂契约书,请问你要不要看?一下?” 白天明有点仿佛大中午被太阳晒晕了一样疑惑:“我要这个东西?干什么?” “虽然我不是一个非常常规意义上的人?类,”波阿斯脸上的微笑?缓缓扩大,像是油彩在一张纸上蔓延,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弧度,“但如果你拿着这个东西?稍微看?一看?,就知道正常人?类是什么样子的,真的。” 虽然他说的是好话,做的仿佛也是好事,但看?起来?可不是那么一回事,他看?起来?像是想用他的灵魂去污染另外一个灵魂,就好像希望把走在路上的一个人?拽到地狱里一样。 他注视着白天明,用一种异常诚恳的表情说:“你看?起来?不像。”阿波斯可以发誓,波阿斯说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 “不了,”白天明看?了一眼那东西?摇了摇头,十?分礼貌说,“谢谢,但是我不需要,因为不管我是不是人?类,我都对自己还算满意,我不想了解你的灵魂,也包括别人?的。” 波阿斯缓缓把手收了回去,若有所思,眨了眨眼睛,脸上逐渐勾起一个微笑?的弧度,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这么说,你对一切根本漠不关?心?怪不得你身边都是这样的人?。还有恶魔。” 他停顿了一下,往旁边瞥了一眼:“还有这个。”波阿斯迟疑了一下,像是突然被鱼刺卡住了喉咙:“一个巨大的垃圾桶。” 阿波斯皱起眉头,严厉警告道:“你那些?恶心的话!最好不要在这里说!” 话音未落,天上便降下数不清的电闪雷鸣,漫天飞舞的纸屑都被一阵风吹得卷了起来?,紧接着,毫不犹豫扑向了波阿斯。 波阿斯顿大眼睛,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针对,连忙往后退,但是被石头绊倒了,正常情况下,他当然不至于被一块石头阻拦。 但在争分夺秒的时候,一块小小的石头也足以让波阿斯陷入困境。 他被群攻了。 一大堆的属于恶魔和神?父们?的攻击落在他的头上,噼里啪啦响了一阵,等到烟火散去的时候,他已经浑身焦黑,看?起来?小小一块了。 “死了吗?”白天明有些?好奇,向阿波斯问。 “没?有,”阿波斯只看?一眼就能判定,摇了摇头,面不改色回答,“放心吧,他很不容易死的。 我算过?,这种战斗余波攻击落在他头上,少说要连续攻击一个小时,才能让他少一半的血,他现在看?起来?也就少接近一半的血,绝对死不了的。” 白天明点了点头。 天上忽然落下来?两道阴影,停在白天明身边,白天明侧头一看?,落下来?的是萨达和亚伯。 萨达缓缓收起了自己宽大的漆黑色的翅膀,亚伯站在旁边,仿佛若无其事,实际上非常紧绷,手里拿着摊开的圣典,紧盯着他。 “你让开。”萨达注视着白天明,但是被亚伯拦在中间,不由得皱了皱眉,十?分不屑,冷冷道。 “我不。”亚伯面无表情,仿佛刚从冰川底下爬出来?,即使是灿烂的阳光落在他身上,也驱不散他身上的阴影。 白天明不由得看?了一眼他的影子。 之前?就觉得这个影子似乎有点什么,现在看?起来?,更觉得有点什么了,奇怪,究竟有什么?和黑山羊之母的誓言有关?吗? 萨达向亚伯发起了攻击,亚伯往身后看?了一眼,看?的是白天明,白天明同他对视,他往旁边侧开,影子也跟着挪动,萨达出现在了白天明面前?。 他毫不犹豫对白天明说:“不要看?他!他有什么好看?的?我也有影子!” 白天明有点哭笑?不得,点头道:“我知道你有影子,你也好看?,随便看?看?而已。” 萨达像只炸了毛的猫一样大声喊道:“随便看?也不可以!随便看?也要看?我!我比他好看?!难道不是吗?” 第69章 亚伯默默站在旁边,听闻此言,嗤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变化,但不屑之意是?很明显了。 萨达大怒道:“你笑什么?” 他也并不是?真的想知道,因此,不等回答,就向白天明转头告状说:“你看他!哪里比我好?根本没有那种事!” 白天明不得不点?点?头,仿佛捏住一只在深夜里喵喵乱叫的猫一样,赞同说:“没有那种事就没有吧。” 萨达得了安抚,立刻就不生气了,阳光开朗笑了起来:“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白天明点?了点?头。 亚伯看不下?去,在旁边狠狠咳嗽起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白天明因此看向他,关心问:“刚才伤着喉咙了?” 萨达斜了亚伯一眼,皱了皱眉,像是?看一只浑身乱糟糟所以故意卖惨争宠的野猫一样,对白天明小声说:“我又没下?狠手,哪里伤得到?他?” 白天明看向萨达,萨达立刻加大了输出,阴阳怪气起来,面上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说:“我若是?伤得到?他的喉咙,早把他弄死了,怎么可能?连点?伤痕也没有?你看就知道了!他又不是?普通人,哪那么容易受伤?” 第70章 萨达说着,忽然?想起来了一样,拽住自己背后的翅膀,捏着翅膀尖,那一截小小的黑色的骨头,递到?白天明眼前给他看,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声音一下?子柔和虚弱下?去,听起来病怏怏的,仿佛就要吐血:“分明是?他打伤了我呢!” 白天明定睛一看,那上面确实有一点?伤,不过那道伤口还没有指甲盖大,而且正?在愈合,连血珠子都没有,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消失了。 白天明有点?哭笑不得:“吹吹风就好了。” 亚伯面无表情?,站在旁边旁观,很想说,那么点?伤口有什么好矫情?的,但碍于他往常并不爱说话,以至于并没把这话说出来。 但他不屑一顾的目光,完全可以让他在不说话的情?况下?,把他的意思完美表达出来。尤其是?,对面站着白天明。 如果对面站着的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或许,真有可能?不太清楚他的意思,但是?白天明,即使?和他分开许多年,从前也是?相处过许多年的。 他现在的情?绪虽然?比从前收敛许多,却也不像一张白纸,如果说他平时的情?绪是?毫无波澜,如今的目光已经可以算得上是?狂风呼啸,白天明想要搞清楚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要看他一眼就够了。 更何况,这里是?白天明的领地?,理论上说,白天明在这里无所不能?,那么,如果白天明想知道他在想什么,哪怕他不说,这个世界的一切,也会把他的想法告诉白天明。 除非,白天明克制着自己,不去打探,把自己压制成普通人一样在这里生活,如无必要,绝不越界,那倒有可能?不知道。 但也只是?会不知道,他想隐瞒的秘密罢了。 白天明不出意外,被亚伯吸引了目光,眨了眨眼睛,觉得仿佛有点?忽视了他,因此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弥补一下?。 萨达感觉到?了,他并不是?感觉到?亚伯的情?绪变化,他对此毫无了解,而且并不关心,他只是?感觉到?了白天明的注意力转换。 他发现白天明不注意他,而去注意对面的时候,立刻拉住白天明,试图把白天明的注意力重新拉回来,连装可怜也顾不上了。 更何况,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他并不可怜,他虽然?比不过白天明那么强,但也比在场的大多数要强得多。 白天明愿意配合他,不是?看他可怜,不过是?顺着他,不想扫他的兴,也不想让他不高兴。 毕竟,他们?是?朋友,哪有拆朋友的台的? 萨达知道这个,但不妨碍萨达用装可怜的手段夺取白天明的注意力,毕竟,在他看来,只要得到?了白天明的注意力,别的都无所谓,用什么手段更无所谓。 只要白天明不去注意别的,他就会高兴,既然?如此,为了让自己高兴,装可怜算什么?不过如此罢了。他可不会觉得有什么。 旁观者,不是?不敢觉得有什么,就是?不屑一顾,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因为他根本不在乎,既然?如此,那更无阻碍了。 “我突然?想起来有一件事情?忘了问你,”萨达拉着白天明,故作严肃说,“你究竟和他是?什么关系?” 这个他当然?指的是?站在旁边的亚伯。但萨达说这话的时候,压根没往旁边看一眼。 可见他说这话不过是为了白天明,就算旁边换一个人,叫阿波斯或者波阿斯,吸引了白天明的注意,他也照样说这话。 白天明很清楚这个,因此有些无奈,像是?在厨房认真和面团的时候遇到?一只竖着尾巴在旁边喵喵叫的猫试图跳上灶台,几乎语重心长道:“这不重要吧?” 白天明说这话,是?为了让萨达不再问下?去。但听了这话,亚伯沉默不下?去了。 他皱了皱眉问:“什么?”什么不重要?我不重要?我们?的关系不重要?你认真的?你怎么能?说这话?我不认!我不认! 白天明不得不转头安抚他说:“我没有说我们的关系不重要的意思,我只是?说这个问题,不是一定要现在问吧?” 亚伯轻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但看他的表情?,显然?是?不认同更多,但他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专门反驳白天明,因此沉默。 萨达干脆把胳膊搭在白天明的肩上,像只十分不安分的猫,把白天明的注意力又拉了回来,嘟嘟囔囔说:“我不觉得。” 我觉得这个问题不重要,问问题的是?我,既然?如此,判断这个问题是?不是?重要,应该由我来才对。我觉得问题重要,所以我问。 你觉得不重要,所以不回答,那我就奇怪了,既然?不重要,有什么不可回答的呢?你不会是?藏着什么秘密,不许我知道吧? 你当然?可以有秘密,但是?,我们?什么时候是?,在秘密面前需要遮遮掩掩的关系了?我倒不知道这个!我不服! “那你换一个问题吧?”白天明毫不犹豫忽视了萨达的意思,盯着他问。你是?真想还是?假想问,你不清楚,我还能?不清楚吗?别让我不高兴啊。 萨达感觉到?白天明的意思,立刻退步,对白天明微笑道:“好吧!正?好我也有许多其他问题想问呢。” 他想了想,歪了歪头,慢悠悠望着白天明问:“难道你真的相信,波阿斯是?自己逃出去,并且带着一堆圣殿的人回到?这里的吗?” 白天明沉默了。 虽然?这种事情?确实不太能?让人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又能?有什么可不相信的呢?总不会真是?亚伯指使?的吧? 可是?亚伯一直和白天明待在一起,他什么时候指使?的?他可没有单独活动的时间。更何况,他指挥波阿斯过来对他有什么好处? 对普通人而言,人多势众确实是?一种好处,但是?对亚伯而言,恐怕并不是?这样,毕竟他实力足够强,不需要别人帮忙,他又不是?喜欢群居的类型,没必要在身边带一群人。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几乎都可以称得上是?独来独往的。所以,带一群人过来,不符合他的性?格。 就算不提性?格的事,这群人过来,一看就容易激化矛盾,这对他也不算好处,更何况,萨达之所以说那些不中听的话,不就是?因为这些人来了,所以怀疑亚伯,居心不良吗? 要是?这些人不来,萨达的怀疑就会少?一些,亚伯受到?的质疑,不就更少?了?那么这些人不来才对他有好处,他何必让这些人来? 至于波阿斯是?不是?自己逃出去的,应该也和亚伯毫无关系,但是?,和圣殿的人是?不是?也没关系,就不一定了。 不过和圣殿有关,又不代表和亚伯有关。这也怪不得亚伯。 白天明想了想,对萨达说:“放走波阿斯,对亚伯没有好处。” 萨达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不喜欢他罢了,因此不情?不愿哼了一声:“那也未必。”把事情?搅浑,装作被自己人背刺的样子,不是?可以博取同情?吗?怎么算没有好处?这个好处可比别的更大。 “你身边以前没有说话这么难听的人的。”亚伯终于忍不下?去,皱着眉头对白天明说。 萨达像个一点?就炸的炮仗一样,立刻火了起来,对白天明大声嚷嚷道:“你看他!他说话就好听吗?他明明是?找我麻烦!” 话音未落,萨达张开翅膀,猛然?间冲了过去,一脚踢向了对面。 唧唧歪歪唧唧歪歪!讨厌讨厌!这个人要是?不在这里,花园一定比现在美好多了!保护花园,人人有责! 亚伯冷笑了一声,打开手里的圣典,眨眼之间使?用出了一个雷霆阵法,巨大的阵法出现在他面前,中心的纹路旋转了一圈,地?面上陡然?间电闪雷鸣起来。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之后,亚伯单手拿着打开的书,冷冷看着萨达。 第70章 “我早说过了,”亚伯充满厌恶,对白天明道?,“恶魔这种东西就不可信。” 白天明正在旁边眨了眨眼睛,很多年前亚伯确实说过,恶魔不可信的话,但?是,那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亚伯现在说这个应该只是一时的气?话吧? 白天明试探着劝道?:“恶魔里面也有好?的,更何况,萨达这么强,稍微有些脾气?,也是很正常的事。” “不可信?”萨达挑了挑眉,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亚伯一番,随即十?分不屑,呲了一声,冷笑道?:“要论不可信,谁比得过你?至少,我没有不经允许带进来一群人。” 萨达说起话来,阴阳怪气?,仿佛喉咙里含着一个滚动的骰子,只要骰子没有停下来,谁也不知道?他说出来的话究竟是几点,一面叫人捉摸不透,一面又叫人觉得,恶魔仿佛确实善变,和眯眼微笑的表情完全不同的一种挑衅方式。 亚伯的脾气?本来就不是很好?,听他这样一说,单手拿书,另外一只手按在了空白的书页上,如?同启动了一个核导弹的开关。 第71章 只听轰隆一声,他面前便腾出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魔法阵,像一个极其精密的仪器一样,眨眼之间开始了运转,令人眼花缭乱。 那些数不清的魔法阵下一秒就扑向了站在不远处的萨达,即使是在许多年前,对阵法还不太熟练的亚伯而言,这样的攻击,也足以一口?气?杀死数百只黑山羊幼崽,而不会给?那些幼崽任何一点重?新站起来的机会。 毕竟,黑山羊幼崽要是只是被打倒而没有被杀死,就算碎成了一块一块的也可以重?新连接在一起,看起来像羊,又不是真的羊,要是用对付羊的办法去对付黑山羊幼崽,那叫死路一条,所以,普通的攻击很难奏效,非得致命到这种程度不可。 萨达见到数不清的魔法阵向自己扑了过来,眉间微微一动,不就是魔法阵吗?大小?不一,而且数量多又怎么了?他又不是没见过!铺天盖地的也打过!有什么好?怕的?他可不会往后退。 二人再次打了起来。 白天明站在空地上,看他们越打越高?,不由得眨了眨眼睛,双手交握在一起,有一点担心,他们可能?会受更严重?的伤。 但?白天明转念一想,又觉得,就算他们没有分寸,只要打坏了还落在这里,他一样可以把他们修好?,既然如?此,爱打就打吧。 反正东西没有坏掉。 白天明往周围看了看,土壤是正常的,鲜花也是正常的,连鲜花底下的草都是正常的。 只是旁边大树上的树叶,随风哗啦啦响了两声,偶尔飘零下几片嫩绿的叶子,这倒没有什么。 平时大树上也会掉叶子,这和他们是否战斗没有关系。 白天明往旁边走了两步,一片叶子落在他头上,他把叶子从头上摘下来,捏着叶子走到了旁边的石头上坐下,把叶子丢向了石头不远处的那棵树。 叶子在半空中随风打了个依依不舍的卷,乖乖落在了石头附近那棵树的树根旁边,坐摇摇车一样摇晃了一下,最?后安静下来。 白天明把目光从叶子上收回来,仰头望向天空的战斗。 他有一种大家都在摸鱼,但?是又很认真的矛盾的感觉。 亚伯疯狂翻阅着手里的书本,书本发出了哗啦啦的声音,随着他的翻阅,书本上的纸一页一页脱落下来,悬浮在半空中,忽然闪烁起五颜六色的光,像彩虹又像霓虹灯。 数不清的阵法从纸张上飞了出来,眨眼间扑向了萨达,修格斯、古老者、深潜者、黑山羊幼崽等等,一群古老的种族从阵法中泉水一般喷涌而出。 这些让人看一眼就感到精神状态难以稳定的种族,出现的第一时间,看见了就在面前的萨达,毫不犹豫扑了上去,萨达眨眼间被包围了。 白天明眯了眯眼睛,发现完全不能?从那些东西的缝隙里看见萨达的情况,就收回了目光。 下一刻,天空上那些数不清的东西,眨眼之间被粼粼如?水的月光包围,倏忽间碎成了千百块,下雨一样落了下来。 白天明见此情景,猛然站了起来,倒吸一口?凉气?,这些东西要是落在鲜花上,鲜花全完蛋。 幸好?,这件事萨达也知道?,所以,天空上的月光垂直而下,把那些半空中下雨似的落下的肉块全都搅碎成灰烬,一块也没留下。 白天明松了一口?气?,慢吞吞重?新坐了回去。 等到再抬头往上看的时候,白天明眼睛一眯,忽然发现了问题。 亚伯的攻击非常凶猛,但?是,战斗的火光却会时不时闪烁,仿佛后继无力,偏偏他之后的攻击又并没有持续虚弱的迹象。 白天明看着眼前的情况,忽然想起之前,波阿斯对他解释的圣典分身的事情,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该不会亚伯的攻击之所以时不时闪烁,就是因为圣典分身?,在外面帮别人的忙吧? 这倒不是不可能?。毕竟,力量不会凭空出现,圣典分身是从圣典中分出去的,那分出去的那一部分力量必定会削弱圣典。 看来只从战斗状态说,亚伯对上萨达,似乎有一点吃亏。 亚伯忽然停住了翻书的手,看着空白的书页念诵起来:“不可或缺的光明啊,你曾弃我而去,也曾救我于水火,如?今伴我身?侧,我别无他求,赐予我力量吧!让阴险狡诈的恶魔得到他应得的惩罚,这是他不应逃避的东西。” 话音未落,一个巨大的漆黑色魔法阵从书面中腾空而起,虽然天空上还有太阳,但?是太阳高?高?挂起,不知什么时候被云层遮挡住了一大部分,连光芒都削弱了很多,这个魔法阵一出来,太阳的光几乎完全消失。 地面被阴影笼罩起来。 魔法阵在半空中旋转着,遮天蔽日,比古老城邦的宫殿更加恢弘,比远古时期的巨兽更加庞大,眨眼之间,爆发出惊人的光亮。 漫不经心的萨达站在不远处,一片环绕着月光的云彩上,双臂抱在胸前,不屑的目光含着一丝轻蔑,唇角勾起微微的冷笑。 宽大的黑色翅膀试图掸掉衣服上的灰尘一般抖了抖,那双漆黑的眼睛逐渐亮起弯月的轮廓,眼中是平静的漠视,底下藏着对胜利的势在必得,和傲慢的胸有成竹。 巨大的阵法陡然间,将萨达覆盖在其中。 萨达的身?影几乎是瞬间被漆黑吞没,连同他脚下的那一片亮着月光的云彩。 整片天空,眨眼之间漆黑下来,太阳不知藏在了何处,一点影子也没有了,天空上战斗的恶魔和神父们都不由自主停了下来,面面相觑,迅速拉开距离,远离了本来的战场。 一阵狂风从天空上呼啸而过,恶魔和神父们几乎是被那阵风吹着在天空上翻滚起来,好?像一下子被装进了一颗圆滚滚的球,在半空中以云层为界限滚动起来,呼吸之间可以滚动千万里。 他们都瞬间脸色发绿,颠来倒去,头晕目眩,十?分恶心,要死不活,摇摇晃晃,几乎不能?动弹,手脚抽搐,觉得自己要吐了。 好?半天之后,他们终于停了下来,因为那阵风消失了,他们一个接一个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从天上掉了下来,落在了地上。 因为他们战斗的位置和降落的位置,距离实在太远,白天明从石头上站起来,转过身?,看向他们飞去的方向,眯了眯眼睛。 目光穿过无数的云层和树叶,如?果这不是白天明的领地,白天明根本看不见他们究竟落在哪里。 幸好?,他们降落的位置很远,而且非常平,没有什么危险,也不会对白天明的鲜花造成什么影响。 恶魔和神父们在地上趴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像安了弹簧一样从地上跳起来,相互看了看,如?同突然遇到了从天而降的尸体一样,惊讶得目瞪口?呆,以至于有些惶恐。 他们面面相觑中,不知不觉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仿佛齐齐跌进了深海里,一时间爬不出来,都不说话,只有呼吸和心跳,还在兢兢业业,一下接一下响着。 白天明收回了目光。 那边的风已经停了,这边的风却还在刮,毕竟战斗中心就在头顶上,想来这风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偏偏风一吹起来,地上就开始飞沙走石。 细小?的石子在地面上滚来滚去,原本就轻薄的浮土和灰尘混在一起,在半空中跳华尔兹一样打麦旋风,树上的叶子唰唰响,不知不觉就掉了一大把。 光秃秃的树枝立在地面上,像是可怜巴巴的秃头,要不是现在不够亮,几乎要反光,看起来可怜极了。 本来就稀松的树叶被这风一吹,顿时哗啦啦从树枝上脱离,绿蝴蝶一般在半空中打着旋飞舞了一番,恨不得扑到人脸上表示亲热,转头又扑向了鲜花。 白天明瞪大了眼睛,立刻阻止了那阵风,树叶唰的一声,落在地上。 第71章 风停下来了,树叶也停下来了,石头和灰尘还?在半空中飘,白天明立刻也控制那?些?石头和灰尘,落在了地上。 如此一来,天色虽然还?是?昏昏沉沉的,看起来并不太亮,一副需要打灯的样子,但?是?,地面上已经比之前干净多了。 毕竟东西到处乱飞,和安安静静躺在地上的时候,终究是?有区别的。 白天明拔腿冲到鲜花旁边,仔仔细细去看每一朵花,发现鲜花们并没有受太大的损伤,只是?被风吹得有一些?发蔫,偶尔有一些?花瓣遭到了树叶的捶打,但?也并不严重。 毕竟,树叶不是?很重的东西,就?算噼里啪啦打下去也不过如此,更何况,那?些?树叶是?风停了之后才掉下去的,并没有机会对鲜花进行反复的折磨。 因此那?些?鲜花就?算受伤也并不严重。 白天明松了一口气。 他忽然听见身后有什么东西响了一声,慢吞吞转过头去看,发现是?不远处被吹得站都站不稳的独角兽们,噼里啪啦撞在一起。 下一秒,白天没看见独角兽群缝隙中抱着盒子一脸惊恐的阿波斯,挑了挑眉,阿波斯之前的表情?一直很镇定,就?算有一些?小变化,也不过是?普通波动,现在看起来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不是?独角兽们的事。 第72章 白天明想了想,走了过去,独角兽们连忙让开,波阿斯正伸着头往阿波斯的怀里看,白天明走到他身边,他都没发现。 也有可能是他发现了,但是不想让开,所以只当自己没发现,白天明按着他的肩膀把他从面前挪开,走到了阿波斯的面前。 波阿斯不情不愿往旁边挪开,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嘟嘟囔囔:“好痛好痛好痛!” 白天明看了他一眼,不过是把他从面前挪开,用不了多大的力气,就算力气稍微大一些,他实力不弱,身体也不弱,根本不会痛到说出来的这个程度。 他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夸大其词。 波阿斯见白天明看了过来,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把手放了下去,立刻笑了笑,歪着头,毫不客气凑了过来,像只摇着尾巴讨食的小狗,一脸高兴问:“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白天明眯了眯眼睛,有种在大街上被人敲诈勒索的荒谬感,和万圣节的时候被一个头顶南瓜的成年人索要糖果的喜剧感,从兜里掏了掏,把刚才捡起来的花瓣捞出来,递给了他:“如果你要的话,送给你了,算作补偿吧。” 波阿斯毫不犹豫接过了东西,仔细一看发现是一些落花瓣,顿时有些失落,可怜巴巴皱着眉头问:“没有别的了?” “不要?还给我!”白天明笑了笑,毫不犹豫伸出手对他说。 波阿斯立刻把东西收回,护在自己心口,用两只手摁住,一副十分宝贝的样子,哼了一声道:“你刚才说给我的,我不会给你的。” 白天明笑了一声,把手收了回去,看向了站在旁边的阿波斯。 阿波斯眼巴巴望着他,把手里的盒子松开了一点,往前递给他看,盒子表面上已经出现了裂纹,看起来撑不了多久。 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感谢者送来的普通礼物,就算礼物再怎么昂贵,礼物盒子也不可能拥有在仿佛世界大战一般的战斗余波面前完好无损的能力。 如果这盒子真有那么强的保护力和那么高的防御力,那恐怕盒子要比礼物更贵一些。 白天明伸手把盒子接了过去,使盒子的外表恢复如初,感受了一下盒子里的东西的分量和形状,若有所思,表情微妙。 “怎么了?”阿波斯有点紧张。难道是东西出了什么差错?那可真是要命!千万不要有那种事啊!千万不要! “没什么,”白天明对他微笑,安抚了他一下,“东西很好,只是盒子稍微有点裂,没关系的,我已经把盒子修复了,现在就带走。” 虽然白天明已经这样说了,但阿波斯还是感到惴惴不安,欲言又止之后,点了点头,不由得试探着问:“你现在走了,上面两个还在打呢,可怎么办?” 白天明抱着盒子有点疑惑:“什么怎么办?” 阿波斯苦笑着道:“他们要是打完了下来,看见这里只有一群独角兽和我还有——” 他停顿了一下,他很清楚波阿斯就在旁边,但是要他念波阿斯的名字,他也觉得膈应,因此他皱了皱眉,神色严肃认真说:“那个东西,恐怕他们不会高兴的。” 白天明歪了一下头:“不高兴就不高兴,又不会怎么样,你担心他们对你做什么?” 白天明想了想,掏出一片之前在大风中捡到的树叶子,笑眯眯递给他,饶有兴致而意味深长对他说:“你拿着这个,就当是护身符了,只要你还在这儿,他们伤不了你什么。” 阿波斯拿着那片叶子,眨巴眨巴眼睛,像只被强行叫醒的树懒,趴在树干上,慢吞吞问:“那我要是离开这儿,他们不会把我活撕了吧?” 白天明一下子笑了起来:“你把他们看得太严重了,哪里就那样过分?据我所知,他们还没做过那样的事呢。” 阿波斯打了个哆嗦,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波阿斯看看他们两个,兴致勃勃说:“这个我知道!其实啊——” 他往上看了看,上面还在打,压低声音对身边两个人,重点是白天明,神秘兮兮说:“神父做过那样的事呢。” 话音未落,天上一道闪电劈了下来,咔嚓一声,把波阿斯劈开成了两半,波阿斯浑身漆黑躺倒在地上,颤抖了一阵子。 白天明站在旁边注视着他,他一轱辘从地上爬起来,把自己两半身体合拢,不知从哪里抽出来一条绳子,给自己腰上拴了个蝴蝶结,脸上还有刚刚被劈开的痕迹,但浑然不在乎,黑着一张脸,笑眯眯对白天明问:“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害怕?” 白天明保持沉默。 从前比这更可怕的事情见得多了,如今有什么好可怕的?再怎么可怕的东西,只要还在这里,他也可以强行变得不可怕,那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波阿斯自顾自笑了起来,仿佛从空气中得到了回答:“我知道了!你从前见过?这倒也是。你刚才没说你没见过他们在你面前把人劈开的样子,那不奇怪也正常。” 白天明依然沉默。 姑且这么算吧,这也不算有错。 “我还是说回之前的事吧,”波阿斯歪着头把白天明看了看,用歪歪扭扭的完全不像人的姿态,绕着白天明走了两步,慢吞吞说,“那是一次任务,我看见神父在我面前,一下子杀掉了一个人,那个人起初很是活泼,神父一个阵法下去,那个人就说不出话了。 之后,神父放出了一只鲜活的狼,那只狼长着三个头,据说,是地狱三头犬的变种,叫地狱三头狼。狼把那个人一口一口吃了。 那个人还没有死,因为神父想要慢慢折磨他,给了他一滴生命源泉,生命源泉是一种特殊的,像水一样的液体,可以给人带来极强的生命力,但对于这种受折磨的人而言,生命源泉就是毒药,比毒药还毒。 总之,那个人最后死的时候就像鱿鱼丝一样,浑身上下一条一条的拼都拼不起来,说不出是干燥还是不干燥,但可以肯定,如果要算他是被活撕了,完全没有问题。” 白天明注视了波阿斯一阵子,缓缓摇了摇头,以一种极其笃定的姿态,语气平静说:“假话。” 波阿斯愣了一下,像僵尸一样笑眯眯跳到了白天明面前,歪着腰问:“怎么会呢?我说的句句属实!” 白天明目光平静看着他说:“你说话的时候,我翻阅了你的身体记忆,你的身体并不记得你经历过那样一件事,你说的是假话。” 波阿斯沉默了一下,既没料到这么快被识破,也没料到白天明居然会翻他的身体记忆,有一点惊讶,随后来了兴致,感觉白天明和自己有相似之处,十分兴奋,笑道:“我的身体不记得,不代表我不记得。” “你是说,你更换过身体,但是没有换过脑子?”白天明面不改色,以一种十分礼貌的,科研求知一般的方式,十分淡定发问。 “我换过脑子,”波阿斯笑道,“只不过换的是一颗崭新的脑子,所以你就算,查到了我的脑子,也查不到我的记忆。” “那就是你编出来的。”白天明注视着他,一脸平静说。 “怎么会?”波阿斯用极其夸张的方式瞪大了眼睛,惊讶问。 白天明像看马戏团表演一样,看着他说:“这里是我的领地,是真是假,一眼可知,不管你说的记忆究竟在哪里,假的就是假的。” 波阿斯缓缓收起脸上的表情,用一种极其认真的钻研实验一般的目光注视了白天明好一会儿,十分感慨,叹了一口气。 第72章 “为什么,你这样近乎完美的存在,居然不属于我呢?真是太可惜了!太可惜了!”波阿斯用难得认真的语气缓缓摇头,垂下眼去,如同马匹跺蹄一般,分外感慨。 这下子好了,整个人看起来更神神叨叨的了。 白天明见他没有什么要说的了,挪开目光,对阿波斯说:“总之,我先把东西放回去,这里交给你了。” 阿波斯一下子有点慌,他不是没有做过统筹或者后勤接应之类的工作,但要他一口气接应两个比他强那么多的存在,他还是觉得自己像是大晚上一个人手无缚鸡之力,又无寸铁,在乌漆抹黑的小巷走夜路一样,渗得慌。 “我?”阿波斯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出一个字来,瞳孔颤抖了两下,脸都憋红了,脸上的表情写满了不可置信和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白天明撇了一眼他身边的波阿斯问:“除了你还能有谁呢?这里可没别人了。” 阿波斯一下子沉默下来。这倒也是。 第73章 白天明看?他陷入思考,趁热打铁:“难道你觉得这件事可以交给别人吗?” 这里除了白天明,也就是阿波斯和波阿斯,如?果这件事情不交给阿波斯,那就只有交给波阿斯,毕竟天上的两个?完全是当事人,不能算进来。 阿波斯如?同干旱三年的小草遇了甘霖,猛然一震,精神抖擞,深觉自己肩上背负着沉重的责任,十分认真看?着白天明说:“交给我吧!” 白天明点?了点?头,拍拍他的肩膀,带着盒子往外走,准备从山上的小路走回院子里去,毕竟这个?东西,不好放在山上的。 与此同时,天空上的萨达和亚伯都注意到了,白天明准备离开,他们压根就没有看?旁边的一大群独角兽和独角兽旁边的两个?人。 二人对视一眼?,这是个?巧合,萨达看?亚伯是想知道亚伯还打不打,亚伯看?萨达,是想看?萨达身?上有没有什么可能在白天明面前装可怜的机会,双方达成一致。 他们这个?时候十分默契起来,收起了武器,停下了攻击,也放弃了防御,这倒不是因为信任对方,只是信任白天明而已。 因为他们知道,在这个?地?方受重伤,甚至是死?亡,白天明都不会眼?睁睁看?着,所以哪怕强大的敌人就在身?侧,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萨达和亚伯眨眼?之间落在了地?面,争先恐后奔向了白天明。 一个?像一只黑色的大扑棱蛾子,一边扇着翅膀,一边假装一瘸一拐,速度却奇快,像在地?下突刺的怪物,埋在地?面上的诱饵。 另一个?像是穿着长袍参加短跑比赛的冲刺冠军,两条腿交替跑得飞快,几乎是眨眼?之间就从这里到了那里,只在路上留下一条模糊的残影,令人目瞪口呆。 独角兽们看?得都不由得扑扇了一下自己的翅膀,感觉自己的速度还比不过他们两个?,不过转念一想,他们比自己强那么多,快很多是应该的,就放松下来,随便甩了甩脖子,脖子上蓬松的鬃毛依然随风飞舞。 阿波斯愣了一下,松了一口气,为自己不必面对两个?刚刚战斗过后的强者,而感到庆幸。 波阿斯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一边走来走去,仿佛陷入某种迷障,一边皱紧了眉头,摩挲着手?里的书本,似乎试图从眼?前的景象算出一条路来,喃喃自语:“不应该呀,不应该,怎么这一下就不打了?这太没意思了!太没意思了!” 波阿斯狠狠跺了跺脚,仿佛想把土地?里的虫子当做罪魁祸首,踩出来碾碎一样,脸上露出凶狠的神色,几乎咬牙切齿起来。 阿波斯看?了他一眼?,他立刻收敛了表情,又笑起来,走过去问?:“看?我干什么?想听什么?我说给你呀!不会是嫉妒我吧?我确实比你长得好看?的那么一点?,但谁让你运气不好呢?这可不怪我!怪你自己!哈哈!” 阿波斯立刻收回了目光,不想和他有所接触,在原地?站了站,感觉他立刻要?像一张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牵着自己的独角兽,往山下走去。 不管怎么样,这里已经没有除了波阿斯以外的人,阿波斯要?是继续留在这里,除了和独角兽谈话,也就只有和波阿斯讲两句。 可是他不想和波阿斯讲,那他非得带着独角兽离开不可。天上那扇门是他开的,波阿斯从里面出来,四舍五入,他是难逃其咎的。 虽然并没有被问?责,但这件事还是压在他心里,一时半会儿挣脱不开,他也并没有打算逃避,只是不知怎么说。 说出来好像会打扰别人的心?情,要?是不说出来,又好像是在折磨自己,要?是让波阿斯听见了,那阿波斯就要?倒霉了。 与其那么麻烦,还不如?暂时闭嘴,先去找人比较好,找到了白天明,不管什么事情,自然有解决的办法?,也没什么好焦虑的。 毕竟,白天明可是这片领地的主人,要?是连白天明都不能解决,他就更不能解决了,费尽心?思去思考自己不能解决的事情,只是徒增麻烦而已,还是不要?想了。 这个?时候,白天明已经走到下山小路的中段了,只要?再往前走一段,就可以看?见山下小院了,他放慢了脚步。 用?极快速度在后面追逐他的萨达和亚伯跟着放慢了速度,但这不是因为他们放弃了第?一个?冲到白天明面前的念头,而是避免把白天明冲一个?踉跄,才不得不放慢的。 萨达率先出现在了白天明身?边,自己都还没站稳,就迫不及待踉踉跄跄对白天明伸出手?,一脸认真诚恳说:“你走了一路一定累了吧?把东西交给我吧!” 他用?一种慷慨激昂的语气,仿佛即将接过的不是一个?礼物盒子,而是一个?战斗的号角一样,一脸期待,望着白天明说:“我一定会好好保管,替你拿着的!” 白天明看?了他一眼?,他立刻直起身?,稳住自己,因此停在了那里,像一只等?待检查的白鸽子,挺起了胸脯。 白天明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把怀里的盒子抱得更紧了一点?,并突然感觉自己有一点?理解了之前的阿波斯,似笑非笑说:“算了吧,我自己拿着,我还不至于连拿一个?盒子的力气都没有。” 萨达瞪大眼?睛,啊了一声,十分不可置信。他确实没想到白天明居然会不把盒子给他,毫无?疑问?,这让他感到有点?挫败。 但正当他低下头去顾影自怜的时候,已经跟随白天明从他身?边路过的亚伯唇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充满了胜利者的傲然和即将被肯定的喜悦。 他猛然抬起头来,就看?见亚伯已经走到了白天明身?边,对白天明伸出手?去,拿住了白天明怀里的那个?盒子,一边走一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热情的语气说:“让我拿吧!” 白天明同样摇了摇头,并且毫不犹豫把盒子从亚伯的手?里抽了出来,以一种轻巧而丝滑的姿态,几乎没有给任何反应的时间。 他侧了一下头,加快了脚步,像是对着山上的风筝打招呼一样,肯定的喜悦中带一点?无?可奈何和不容置疑:“我来吧,马上就到了!” 白天明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把头转了回去,想了想又用?一种极其诚恳的语气,拜托一样,十分认真说:“真的,就快到了。” 亚伯呆呆立在原地?,两只手?还往外伸着,像一棵长在路中央的黑色小枯树,歪歪扭扭生长出了两根不平行的细细的树枝,只要?风一吹,那两根树枝就会咔嚓一声折断似的,衣服在风中微微颤抖。 萨达顿时如?同打了兴奋剂一般跳起来,十分愉悦,从亚伯身?边路过,带着一种仿佛胜利者的骄傲说:“看?来也不需要?你的帮忙。” 亚伯的脸色陡然黑了下去。 萨达哼着歌,跟在白天明身?后下了山:“地?狱风光好,风光好,今天月光好明亮,好明亮,好呀,好明亮……” 亚伯咬牙切齿,脸色微微发绿,握着拳头,大踏步跟了上去,如?同一只吃了魔药,所以浑身?肌肉的,气急败坏的汤姆猫。 白天明到了小院门口,南浦已经在里面把门打开了,白天明抱着盒子走了进去,南浦伸出手?问?:“需要?我来吗?” 白天明把盒子交给他拍了拍手?,又拍了拍衣服,向他问?:“你觉得放在哪里比较好?” 南浦想了想,指了一下屋内:“可以放在客厅,墙角还空着,就算是放了东西,我也可以挪开,这么大的两只花瓶放在墙角正好,有客人来了也都看?得见,不算辜负心?意。” “那就放在那儿吧。”白天明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南浦点?了点?头,把盒子放在旁边开始拆。 亚伯和萨达一前一后推开院子没上锁的门,走了进来。 萨达脸上还带着喜色,左右一看?,毫不犹豫坐在了白天明身?边。 第73章 南浦把包装拆开之后,从盒子里捞出两只细长?的大花瓶,把花瓶提着放进了客厅里,一只放在客厅左边的墙角,另外一只放在右边,这样看起来,正好是对称的。 漂亮确实是挺漂亮,但是白天明看着南浦把东西放好之后,才?想起来有一个不?是自己?的,于是看向走过来的亚伯。 亚伯看起来怒气?冲冲的,还有一点气?喘吁吁,倒不?是因?为从山上到山下这段路累到他了,只是因?为他太生气?了,所以喘气?重?了一点。 有些人生气?会?破口大骂,有些人生气?会?乱摔东西,他只是生气?的时候,呼吸稍微重?一点,已经?算是很克制的了。 白天明站起身,走到了亚伯面前?,亚伯愣了一下,迅速调整了表情,脸色恢复正常,注视着白天明,不?知他要说些什么。 “你的花瓶被我的仆人放在客厅了,”白天明眨巴眨巴眼睛,用?一副极其诚恳的表情望着他说,“你不?介意?吧?” 第74章 亚伯微微一愣,随后笑道:“我不?介意?。” “那你是要把那只花瓶带走,还是暂时放在这里呢?毕竟那是送给你的东西,理论上说,我无权处置,只是带着盒子走的时候,我一时间没想起来这件事,你不?会?怪我吧?”白天明欲言又止向他问。 “放在这吧,”亚伯笑了笑,十分随和道,“这不?过是小?事,我不?会?怪你。” 萨达看不?惯他们两个其乐融融谈话的样子,跟在白天明身边,走来走去,突然停下来,阴阳怪气?说:“看来你和白天明的关系不?怎么样呢,不?然,白天明怎么会?担心,这种事呢?” 他十分骄傲挺起胸膛,如同一只赛级的品种猫正在灯光下接受检验,非常肯定自己?毫无瑕疵,只会?因?为受到检验而身价提升,因?此一点也不?担心被检查后可能遭到厌弃,信心满满说:“他就从来不?会?这样问我!可见我们的关系比你好!” 亚伯看了他一眼,十分无语,挪开了目光,对白天明评价为:“有空带他去绝育吧,也许能让他正常一点。” 宠物绝育之后大多会?延长?寿命,食欲增加,并且因?为吃更多的东西而发胖,胖了就不?爱动?弹,不?爱动?弹就不?容易惹事,更听话,更讨人喜欢。 白天明差点没控制住笑出来。 萨达愣了一下,气?得满脸通红。 亚伯想了想,火上浇油,毫不?客气?道:“如果需要的话,我那里有宠物绝育的会?员卡,可以送给你。” 白天明终于忍不?住笑道:“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怎么说话这么毒呢?别改天喝点水,自己?把自己?毒死了!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亚伯一脸平静,仿佛他是在说什么日升月落的再平常不?过的事,“如果你需要,我还可以和你演戏。” 他故意?压低声音,但是又足以让萨达听见,一副十分有经?验并且一本正经?建议的样子,对白天明说:“假装你是被迫的,医生做坏蛋,把宠物抢走,阉割之后再还给你,宠物就不?会?觉得你有什么不?好了。” 白天明感觉偏题了,连忙向他拉回来:“以后再说。” 萨达不?满意?,一把抓住白天明说:“我是你的宠物吗?你会?阉我吗?你说清楚!这可不?是随便的事。” 即使到这个时候,萨达也不?忘向亚伯瞥过去一眼,炫耀似的,对白天明黏黏糊糊说:“更何况,宠物和主人的关系可是最近的。 我觉得有些人就是嫉妒宠物会?和主人关系好,所以胡说八道,毕竟,主人总是先认识自己?的宠物,再认识陌生人的。” 白天明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他:“你不?是我的宠物,你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想我应该说清楚了。你满意?了吗?” 萨达高高兴兴哼了一声,还要假装自己?其实并没有很满意?的样子,努力绷着脸,形成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像考了满分但还要说自己?考得不?好,回答说:“满意?了。” 白天明收回手去,有点哭笑不?得。 亚伯张了张口,正要说点什么。 萨达打了个机灵,突然觉得他肯定不?会?说自己?什么好话,立刻想办法阻止他,但要和他正面讲话,又觉得不?高兴。 因?此,萨达掏了掏口袋,掏出自己?的通讯器,拍在白天明的手上,一脸认真诚恳,仿佛掏出了自己?的全部家底一样,握着白天明的手说:“我想起了一件事!” 白天明歪头看着他。 他拉着白天明的手说:“你不?是和莫如笙讲过要开店的事吗?莫如笙的通讯器破破烂烂的,不?怎么样,不如用我的!” 白天明略一犹豫推了回去:“算了吧,通讯器这种东西……”用?别人的不?太好。要是萨达有什么事要用通讯器,而他这里又恰好也要用,撞在一起怎么办? 萨达想了想,点头道:“这倒也是。” 他又掏了掏口袋,掏出一个崭新的通讯器:“给你!” 白天明愣了一下,看着那个崭新的通讯器,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送给你!不?是要开店吗?通讯器肯定必不?可少呀!总不?能用?别人的吧?”萨达笑眯眯拉着白天明的手,好像刚才?那个试图把自己?的通讯器交给白天明的人不?是他一样,热情而语重?心长?说。 白天明缓缓点了点头。 亚伯双臂抱在胸前?,面无表情,看着他们,仿佛试图把冰水泼在别人头上来浇灭热情一样,冷冷道:“开店可不?是只要通讯器就行?的,要是这么简单,市场上早就乱了套了!” 萨达挑了挑眉,看了他一眼,立刻又对白天明说:“你消失这么久,外面一点都查不?到,应该根本没有身份证明之类的东西吧?用?我的好了! 通讯器和身份证明这种东西可不?一样,你尽管用?我的吧!我不?介意?!这样超快的!你的那些花总是开在那里,不?是很可惜吗?” 白天明迟疑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认真说:“谢谢。” 萨达如同赢了比赛一样,两只手拉着白天明笑眯眯说:“这有什么好客气?的?尽管用?就是!咱们认识这么久了,这点东西还不?能用?吗?用?吧,用?吧!” “那你,”白天明犹豫着问,“你会?开店吗?” 他倒不?是不?能自己?摸索着登录去开一个店,但是有点太麻烦了,他现在不?是很想干,但要是现在不?干,又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更何况,萨达这么热情,实在是盛情难却,他要是今天不?干,多少有点伤人心似的,好像他挺故意?让别人不?高兴一样。 所以,最好有人会?这个,直接解决问题。 萨达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没有回答。 亚伯看出他的迟疑,幸灾乐祸勾起了唇角,对白天明一针见血道:“他不?会?!” 萨达疯狂咳嗽起来。 他开始考虑,要不?要直接说自己?会?。但他平时实在没有开店的需求。要是花了许多时间还办不?成,耽误了事,那可就麻烦了。 这不?是他自己?的事,耽误也就耽误了。这可是白天明的事!要是做不?好,只有白天明在旁边看着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一个亚伯。 亚伯像监工一样站在旁边,真要是有什么差错,萨达还不?得被笑死?萨达可不?愿意?给亚伯看那样的笑话,更不?愿意?让他那么高兴。 阿波斯牵着独角兽出现在院门口。 萨达眼前?一亮,随后又沉默下去。 虽然阿波斯或许会?愿意?帮忙,但是阿波斯是圣殿的人,要是求圣殿的人帮忙,岂不?是等于求亚伯帮忙?到最后岂不?是亚伯帮了忙? 萨达不?能接受自己?白干。 更何况,阿波斯看起来就蛮正直的,要是一直兢兢业业为圣殿做这做那,恐怕未必熟悉开店的流程,毕竟,圣殿一般也不?开店。 波阿斯出现在阿波斯身后,慢吞吞走了出来,将众人看了看,不?由自主笑了起来,饶有兴致又吊儿郎当,慢悠悠问:“我刚才?好像听见什么开店什么资质,需要帮忙吗?各位?” 白天明把波阿斯看了看,若有所思,他这次仿佛不?是要捣乱,回答道:“确实,我要开一个网上的店,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忙?” “好说!”波阿斯毫不?犹豫举起手打了个响指,走进了院子,看见白天明手里的通讯器,因?此问:“我能碰吗?” 白天明看向萨达,萨达双手抱在胸前?,面无表情站在旁边说:“既然送给白天明,就是白天明的东西,不?必问我。” 白天明点了点头,把手里的通讯器递了过去,对波尔斯说:“给你。” 波阿斯翻过来翻过去看了看,一脸惊叹道:“真了不?得!这么漂亮这么新!我从只在橱窗里看过呢。 那个橱窗又大又亮,还是用?硬度超级高的玻璃做的,从里往外打着灯光,标价是用?红色的字写的,简直像血一样!” “你会?开店吗?”阿波斯皱了皱眉,忍不?住有些担忧,向他问。 “会?啊,怎么不?会??”波阿斯瞥了他一眼。 第74章 只见波阿斯在通讯器上,眼花缭乱操作了一番。就把?东西还了回来,递给白?天明一脸笃定说?:“五分钟之内,就会收到通知,通知来的时候,店就算开好了。” 白?天明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接过通讯器,低头一看,通讯器叮咚响了一声,通知来了—— 【恭喜您,成功开店!】 阿波斯一步一步凑过来,小?心翼翼看了一眼。 白?天明把?通讯器递给他:“你可?以仔细看看,如果你想?看的话?。” 阿波斯连忙摆手,脸上急得有点发?红:“我已经看了,不用再看了。” 第75章 白?天明点了点头,向?他问:“那我们能加个好友吗?这样之后有什么?店铺上的事情,可?以顺便问问你。” 阿波斯睁大了眼睛,愣了一下,把?通讯器掏了出来,加了好友,欲言又止,还是以防万一,小?声说?:“开店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哦。” 白?天明点了点头:“如果有这方面的事情,我会问波阿斯的。” 阿波斯松了一口气,突然又觉得不对,如果问波阿斯,仿佛他低了一头,可?是他,确实对这些东西不太了解。 正当他犹豫不决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波阿斯笑眯眯说?:“我未必有时间啦,不过,我有空的时候,确实可?以问我哟。” 他难得说?出这么?正常的话?,白?天明有一点惊讶。 波阿斯笑着说?:“毕竟,我不是看不起谁,但是在场的,确实没帮上忙。” 这话?简直扫射一群人。 白?天明虽然早知道他胆子大,但是今天才知道他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真能说?。” “这是事实嘛~”波阿斯对白?天明微笑。 虽然他这种笑脸并没有挑衅的意思,但是配上他之前?说?的话?,挑衅翻倍。 白?天明挑了挑眉:“这倒也是。” 阿波斯在旁边低头拿着自己的通讯器操作了一番,白?天明就收到了订单,定睛一看,阿波斯定了一单,紧接着,一大堆新的订单涌了进来。 阿波斯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小?声对白?天明解释说?:“之前?答应过的。” 当着萨达和亚伯的面,他不太好意思把?具体?情况说?出来,因此只能这么?含糊,不过白?天明记得他之前?说?的话?,就点了点头。 “谢谢。”白?天明微笑道。 “不客气。”阿波斯像只藏了松果的小?松鼠一样低下头去,脸上微微有点发?红,回答道。 “什么?事啊?”萨达眉头一皱,凑到了白?天明身边,像一只十分警惕的猎犬,正动着鼻子想?要寻找雪地下埋藏的猎物血液的痕迹,目光好奇而带点狐疑问。 “关于店铺订单的事情。”白?天明把?手里的通讯器给他看了一眼,突然觉得有点热,抬头看了看天,天空上的太阳出来了,但是云还没有恢复,不由得皱了皱眉,有些心不在焉,回答道。 萨达看了一眼通讯器的屏幕,又跟着他看了一眼天空,意识到天上的云少了很多,而且似乎暂时还没有恢复的迹象,感觉这事情有自己的过错,缩了一下脖子,往后拉开了距离,免得被挑刺,十分乖巧:“哦。” 白?天明看了一眼店铺后台的数据,若有所思,喃喃自语:“天上的云要靠自然恢复,短时间内是恢复不了了,但如果太阳一直这么?直射下去,那些花很快,就会被晒成干的,我得找些云过来。” 话?说?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想?到以前?,在除了他以外?的其他人都还没有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是个很正常的地方,比现在安宁多了,而且美好是一分不差的。 明明是前?不久的事,想?起来却好像隔了好几个世纪一样远,真是令人感慨。 “听说?云上天国是有名的,有云的地方,”波阿斯坐在旁边,看白?天明的神色,想?了想?,忽然说?,“而且和天堂很近。” 他故意瞥了一眼,就站在白?天明旁边的萨达,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着杯子挡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像只躲在草丛中?伺机而动的狐狸,似笑非笑道:“地狱的恶魔和天堂的天使是一向?不对付的吧?” 波阿斯一想?到又能看别人打起来,就忍不住高兴,即使极其克制,也依然发?出了声音,嘻嘻笑了起来:“如果想?要找云去云上天国准没错,但要是不小?心见到了天国附近天堂的天使,被发?现身上有地狱的痕迹,又和恶魔相交甚深,不知道~会不会直接打起来呢?” 他说?这话?听起来就极其欠揍,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两只眼睛都弯了起来,像倒扣的上弦月,眯成一条缝,更像狐狸了。 不过,这里没有小?鸡仔,也没有小?白?兔,就算他是只真狐狸,想?要在这里捕猎,也还是太异想天开了一点。 萨达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有些担忧,对白?天明说:“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那太好了,”波阿斯在旁边添油加醋小声道,“天使一看见恶魔就立刻打起来,问也不必问了,怀疑也不必怀疑了!多省事啊!” 萨达很清楚他说?这话?的意思,毫不犹豫丢给他一个禁言魔咒,他张了张口发?现自己说?不出话?,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啊啊的声音,试图抗议,但是没人在乎。 连不远处的阿波斯也转过目光,只当自己没听见也没看见。 波阿斯气得像兔子一样眼睛发?红,驴子似的狠狠跺了跺脚,一脚踢翻了自己刚才坐的凳子,一口气喝完了刚才倒的水,顺便把?水壶的水也喝光了,怒气冲冲,提着水壶,拿着水杯,就从院子门口冲了出去,一溜烟不见了。 “他要去哪儿?”白?天明有些好奇,向?阿波斯问。 阿波斯看了一眼在路上即将消失的波阿斯,回答道:“大概是在山上疯狂跑圈,发?泄过情绪之后再把?东西送回来吧。也许会洗一洗。 总之,在他恢复正常安静之前?,还是不要靠近他比较好,不然,他发?起疯,见谁都要咬一口的,我保证我见过。” 白?天明若有所思,想?象了一下,波阿斯在山上提着水壶,拿着水杯,像一匹马一样疯跑的情形,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控制了一下表情,一本正经点了点头。 “那你了解云上天国的事吗?”为了分散注意力,白?天明对阿波斯再次问。 南浦默默从旁边经过,扶起了摔倒的凳子,并拿了一块湿帕子,把?刚才凳子被踢到的部分仔细擦了擦,捏着帕子,慢吞吞走了。 “我曾经因为要执行任务去过,但是了解不多,”阿波斯眨了眨眼睛,被众人注视着有些紧张,如实说?道,“那是一个和名字非常相符的地方,从传送门出去,就会踏到云朵上,那里的云朵,和我们在地面上仰头观看的云朵不一样。” 他停顿了一下,有点绞尽脑汁,认真而仔细解释说?:“我们在地面上看的云,遇到电闪雷鸣,就有概率变成雨,还会发?出声音,但是那上面的云,有两种,或者说?两层。 一层在脚底下,供人踩踏,就像普通的地面或者特殊的地板,刚开始踩上去的时候会觉得有点柔软,时间久了就习惯了,但如果在上面待了一段时间,回到地面上,又会觉得地面太硬,不怎么?适应。 一层在头顶上,供人观赏,就像是我们现在看见的天空和云一样,没有什么?区别,很漂亮,很亮,有一种触手可?及的感觉,就像是夜里躺着看星星一样,而且他们头顶上的云也会打雷下雨。” 白?天明想?了想?,去云上天国借一些云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那里的云又多又大又漂亮,还特别招人喜欢。 最重要的是,如果能把?那里的云,挪到植物的头顶上,就算是在大棚里,植物们也能长得比在普通的云朵底下更健康高大而且强壮,普通人待在那样漂亮的云下,也会快乐,比在普通的云底下更快乐。 因为云上天国的云毕竟有所不同,其他地方的云,风大一些,或许就散了,水多一些,或许就变成雨。 云上天国的云,美名远播,广为流传,应当是不同凡响的,也没有那么?容易消失,大约是普通白?水和特制糖果的区别吧。 讨人喜欢也正常。 但是,太远了,要去一次,太麻烦了。 白?天明一时半会儿还真不想?去,尤其是今天才有人在他花园的天空上狠狠打了一架,他实在不放心,自己离开这儿。 他要是走了,总不能让南浦替他看着吧?要是没人打架,南浦看着也就看着了,要是有人打架,南浦也不能上去拉呀。 南浦可?不是为了阻止别人打架诞生的。 他是白?天明专门创造出来,为自己处理杂物的仆人,不是打架的!他从底子上就不适合!更别提真让他去! 简直暴殄天物! 既然如此,云上天国的事可?以暂缓。 借云,就从附近找吧。 第75章 白天?明开了一道门,推开,不出意外,门外是?一片极洁净的白云,白天?明看了看,觉得这些白云不错而?且可用,看向其他人。 “这些云挪过来,”白天?明收回对白云满意的目光,对其他人说,“应该可以撑一段时间,你们觉得呢?” 其他人面面相觑,想?了想?,点了点头,都?表示同意。 阿波斯开口回答:“确实。” 第76章 白天?明就对门外的一群白云招手:“过来。” 白云慢吞吞从?那边的天?空上?,从?门中挪过来,漂浮到?了白天?明的面前?,像一群被风吹过的狗尾巴草一样,轻轻晃了晃,表示友好。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伸出手去,摸了摸那些白云,白云被他碰到?,变成了柔柔软软的状态,仿佛一群白棉花猫在打滚。 白天?明像捏面团一样,捏了捏白云,收回手,对白云指了指天?空上?那蓝幽幽的一片,真心实意而?十分温和说:“上?去吧。以后,你们就呆在那里,不必回去了。” 白云们往上?缓缓升起,变幻出一只长条形状的手,对白天?明晃了晃,之后,就悬浮在了半空中,静静散开,如同一片普通的白云。 白天?明站在地面上?,眯着眼睛往上?看了看,忍不住对身边众人笑道:“这些云又白又可爱,只要能坚持的时间更长一些,头顶上?烈日炎炎的问题就解决了,那就不必去云上?天?国了,也算省了长途跋涉。” 白天?明也可以不使用外来的云朵,而?自己?进行?制作,但是?,后期制造的多少,总归和前?期不一样,而?且,原本就有的东西跟后来创造的,也多少有些区别,所以不太合适。 他毕竟不是?专业的花卉养殖,要是?随便想?,让天?空堆满云彩或者让天?空的云朵恢复成之前?的样子,谁也不知道,鲜花会?不会?因为云层太多太重而?缺少阳光,或者,因为云层行?动前?后不一致还衔接不上?本来的情况而?导致提前?开花提前?死去什么的。 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现在那些鲜花已经不是?白天?明一个?人的心血而?是?大家的,他要是?随随便便把那么多的鲜花不小心都?弄死了,实在是?谁也对不起! 他不能做那样的事。 虽然他也可以外出邀请懂行?的专业花卉养殖人员过来帮忙,但是?,别人凭什么过来帮忙呢?没有自己?的事情吗? 根本不认识,谁也不会?愿意莫名其妙跑到?根本不熟悉的地方做事吧?哪怕是?为了工作。要是?被骗了,那叫一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更何况,邀请别人是?需要时间的,白天?明可不愿意那么大劲,离开自己?的领地去请不认识也不知是?不是?真有能力的人,去做也许自己?可以解决的事情。 众人跟着往天?空上?看去,看见那些白云静悄悄漂浮着,像一团又一团被咬破了的柔软泡芙流出来的又香又甜的白奶油,点了点头。 阿波斯像个?十分合格的捧哏一样,点了点头,再次一脸认真道:“确实。” 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风,把所有人都?吹了一遍,并且,传来了极其惊恐的尖叫声,众人都?是?一惊。 白天?明皱了皱眉,往门外看去,发现没有云朵的天?空可以直接看到?地面上?,就看见地面上?的人类就像一群黑漆漆的蚂蚁一样四散奔逃。 人类一边跑路一边继续滋滋哇用极高频的声音尖叫着,在这些逃跑的人类身后,是?一只浑身上?下长满鲜花的金黄色巨大向日葵。 向日葵有一栋楼那么高,正拖着绿油油的触须一般的藤蔓和根系,在地面上?用飞快的速度爬行?,几乎像飞起来一样,吓人得很。 最令人感到?惊恐的是?—— 这朵向日葵每一个?花盘上?都?密密麻麻长着人类的眼睛,看起来比惊悚怪物还惊悚一点,怪不得那些人要尖叫跑路了。 偏偏那些人越是?尖叫,向日葵越是?看过去,眼珠齐刷刷兴致勃勃转动,那些人越是?逃跑,向日葵就越是?要跟上?去,速度更快,藤蔓和根系越长越长,几乎要伸进跑得慢一些的人类的后脖子衣领里面去了。 那些人更加惊恐了,几乎就要左脚绊右脚,自己?把自己?摔一个?狠狠的跟头,之后在地上?打滚,还手脚发软,爬不起来,只能凄凄惨惨趴在地上?,一边爬一边哭,都?喊不出来了。 随着明晃晃的阳光照射,向日葵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几乎要比两栋楼还高大一些了,看起来简直是?刚刚打完了生长激素,完全不会停下生长的样子。 “这东西长得真稀奇。”白天明看着向日葵,若有所思,喃喃道。 阿波斯点了点头,解释说:“据我所知,这是?天?堂的天?使,根据云上?天?国的气候和特殊环境,培育出来的一种变异植物,特别喜欢阳光,见了阳光就长,没有阳光就萎靡不振,逐渐变小。 喜欢靠近人类,并且捉弄,擅长和云朵相处,对气候进行一些微小的调节,以此照顾自己?和附近的其他植物,虽然不能完全代替园丁,但是?可以承担一部分园丁的职责。” 他停顿了一下,想?起了关于这种向日葵的其他描述,脸色变得有些微妙,欲言又止起来。 亚伯看了他一眼,对白天?明补充道:“曾经因为有事去过天?堂一次,天?堂那边的植物都?挺变态的,也有可能是?种植植物的天?使比较变态。 总之,天?堂天?使种植出来的变异植物,如果?一直见不到?天?使,很有可能会?因为时间推移而?逐渐发疯,到?时候,做出什么来,都?不奇怪。” 白天?明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这么说,这种向日葵和天?使的宠物,大差不差?” 因为是?天?使的宠物,所以离开天?使就活不下去,因为是?天?使的宠物,所以在外面玩一阵子之后还是?要回家,因为是?天?使的宠物,所以见不到?主人就会?发疯。 主人和宠物的关系真是?完美对应向日葵这个?变异植物和天?使的关系。 向日葵和天?使要是?和主宠毫无关系,那向日葵应该不至于这么容易发疯才对。 “也可以这么说,”亚伯勾起唇角,笑了一下,“也有人认为,天?使之所以把植物都?种成离不开他们的样子,是?为了把这些植物销售到?其他地方,以此赚钱。” 毕竟,这些东西离不开天?使,就算卖出去了,买家也得在这些东西发疯之前?,再去找天?使一次,请天?使帮忙,抑制或者控制住这些东西,好让它们不要发疯。 请天?使帮忙要不要付钱?天?使到?买家的路费怎么算?天?使不愿意怎么办?一来二?去,天?使不就有钱起来了吗? 所以,有人这么想?,也在所难免。 毕竟,天?使是?真的可以通过这些植物赚钱的。 白天?明点了点头,注视着,正在阳光底下挥舞着藤蔓和根系的向日葵,向日葵依然兴致勃勃,追逐着人类。 白天?明低声道:“既然这东西见了阳光就长,阳光又是?因为我收走了他们的云,才冒出来的,那我替他们把这东西收起来好了。” 不然,底下的人真出点什么事儿,少说有一半责任,也许要算到?白天?明的头上?。白天?明可不想?担那么大的责任。 他伸出手去,把在门外地面上?,撒欢小狗一样乱跑乱追的向日葵抓了起来,向日葵刚被抓到?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后努力在他的手里扭来扭去,发出呲哇的声音,把每只眼睛都?瞪大,浑身上?下的每条藤蔓和根系都?努力撑得笔直,以至于浑身上?下又大了一倍,仿佛想?要恶狠狠恐吓一下,居然敢抓住向日葵的人。 但是?,这实在吓不到?白天?明,因为白天?明的胆子没有那么小。 而?且,在白天?明看来,这只庞大的向日葵,眯着眼睛的时候,像是?要掉一地的瓜子,瞪着眼睛,突然就像棉花娃娃,把身上?的藤蔓伸直了之后,又莫名增添了一丝呆滞的气息,给人一种很好骗的感觉,一点也不恐怖。 白天?明看着这只在手里呜哇哇乱叫的向日葵,完全没有办法害怕,只觉得,有点好笑。 因为当?这只向日葵被白天?明抓过来的时候,向日葵就已经进入了白天?明的领地,属于被白天?明控制的一部分。 白天?明可以轻易控制这只向日葵,自然可以轻易调节这只向日葵的大小,这种调节并不是?从?向日葵的天?性上?改变的,而?是?一种强制性的力量,因为力量足够强大,所以可以得到?确切而?有效的结果?。 向日葵在白天?明手里被强制缩小了,再怎么歪七扭八,也显得可爱起来,更不可怕了,白天?明单手捏着这只向日葵,如同捏着一只十分不听话?试图咬人一口的灰扑扑野猫幼崽,轻轻晃了晃。 向日葵仿佛打了个?哆嗦,身上?的每一朵花都?炸了开来,眼睛瞪得更大,发出尖锐的鸣叫,这下子,更像一只炸了毛的野猫幼崽试图用凄厉的惨叫恐吓敌人了。 可惜,白天?明不受向日葵的恐吓。 第76章 白?天明用一只手捏住了向日葵,像是捏一个?被泡得十分巨大的水宝宝一样,一点一点增加了手上的力气。 第77章 向日葵被挤得发出滋滋拉拉的声音,浑身上下颤抖着,一点一点变小了,最后,只有半个?拳头?那么大,圆滚滚缩成一团,身上的每一片花瓣都皱巴巴的,每一只眼睛都眯了起来?,藤蔓抱在一起,裹住了自己,看起来?可?怜巴巴极了。 白?天明松开手,把一点也不?敢动弹的向日葵摊在手上看了看,对?南浦招手,南浦端过来?一个?花盆,白?天明把手里的向日葵丢了进去。 向日葵在花盆里滚了两圈,勉强停了下来?,依然?缩成一团,像一只死了的虫子一样,一动不?动,甚至不?敢抬起眼睛来?看一看外面。 白?天明像逗小狗似的,伸手拨弄了一下向日葵,向日葵依然?不?动,白?天明满不?在乎收回手,对?向日葵说?:“先?在这乖乖呆着吧。” 向日葵试探着膨胀了一下,发现自己没有被阻止,立刻兴奋起来?,感受到不?远处漏过来?的一丝阳光,砰的一声,像个?突然?爆炸的爆米花一样,变得更大了一些,一下子把整个?花盆的空间都塞满了。 那可?是个?空花盆,一点土都没有。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向日葵就把花盆塞满了,眼看着下一秒,这向日葵就要把花盆撑破了。 白?天明可?不?打算给它换一个?,双手抱在胸前,目光平静看着它,淡淡说?:“要是弄坏了这东西,我就把你?变得跟它一样。” 向日葵非常大声抗议,发出嘤嘤嘤的声音,试图博得一丝同情,换取更好的待遇,同时,身体更加膨胀了。 花盆已经有些不?堪重负,一边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一边开始逐渐往外开裂,表面上溢出了蛛网般的痕迹。 白?天明面无表情,看着向日葵,如?同在葬礼上面对?装在棺材里的毫无感情的陌生尸体念诵临终悼言一样,冷冷说?:“如?果花盆坏掉,你?还要负责打扫。” 向日葵长长嘤了一声,想要装可?怜,摆脱惩罚,但是发现白?天明的表情,没有一点多?余的变化,知道这个?办法是行不?通了。 向日葵努力把自己收了起来?,委委屈屈缩在那个?小小的花盆里,叫了两声,一副守着饭盆,但是没饭吃的可?怜小猫的样子。 白?天明不?为所动,把向日葵看了看,随手指了指墙角,对?南浦说?:“花盆放在那儿吧,要是想晒太阳,也能晒太阳,要是想搬走,也方便。” 南浦点了点头?,把花盆放在了墙角。 阿波斯左右看了看,见大家都不?说?话,好奇问:“之后还要搬走?搬到哪里去?送到云上天国去找天堂的天使吗?” “到时候再看吧。”白?天明把慢吞吞从花盆中探出头?来?的向日葵看了看,随意回答道:“只要这东西一时半会儿不?发疯,我也不?着急。” 阿波斯点了点头?。 波阿斯此时已经从山上跑了回来?了,一边把手里的水壶和水杯放回桌上,一边用一张因为运动过后显得通红的脸,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无辜表情,在众人身边走来?走去。 白?天明看了他一眼:“你?今天要住在这儿吗?”这里当然?有位置可?以给他住,但是,他住下来?像是会搞事的样子。 说?话间,之前被吹到很?远的地方的恶魔和神父们已经一起出现在了小院门口,挨挨挤挤往里探头?探脑,不?知道应不?应该进来?,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走。 “我可?以支付房费,我愿意住在这儿,”波阿斯微笑着问,“我记得我之前住在杂物间,大家都没有意见,我现在还可?以住过去,您觉得怎么样?” 白?天明对?他这个?称呼感到微妙,挑了挑眉:“以前没觉得你?这么讲礼貌。” 波阿斯大笑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从来?没有人会一成不?变,更何况,我是最喜欢搞新奇的。” “那你?真要住杂物间?”白?天明皱了皱眉,向他确认。 “如?果有别?的地方给我住,我也很?高兴。”波阿斯摊开手回答道。他的脸色忽然?白?了一瞬,看起来?有点痛,好像在无形中受了一道肘击,但是忍下来?了,所以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如?果他真的受到了攻击,这种维持表情的能力还真是值得肯定?。如?果他没有,那就要搞清楚他现在究竟在干什么了。 平白?无故,怎么会突然?变了脸色呢?这里可?没什么危险。除非,他故意做了些什么,又有意在暗地里遮遮掩掩,表面上不?为人知,私底下恨不?得闹起来?,天翻地覆,之前也是如?此,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白?天明在拒绝他和接受他之间,略一犹豫,就选择了后者。 毕竟,如?果拒绝他,他要是还想再来?,说不定要想什么办法,到时候又闹起来?,还挺麻烦的。 如?果让他住在这儿,最多?是晚上突然?被他吵醒,要起来?收拾烂摊子,只要是在这边领地上,再大的烂摊子,也不?需要很?麻烦。 白?天明就指了指院子外面那一栋楼,对?他说?:“那你?住在隔壁吧。” 他往那里看了一眼,皱起眉头?忍不?住说?:“那里面全是恶魔吧?我住进去算什么?这不?太合适吧?” “那你?想怎么样?”白?天明问。 他眼珠一转,嘻嘻笑了起来?:“不?如?就让我住在院子旁边吧?” “难道那里不?算?”白?天明十分认真问。 “那里也算,但是有点远,”波阿斯教书先生似的背着手,一本正经说?,“我希望这个?院子的墙壁能贴着出现一间房,我就住在那里。” 白?天明皱了皱眉:“你的事还挺多?。” 这倒也不?是不?行,但是如?果在院子的墙壁贴着弄出一间房来?,很?影响这个?院子的形状,到时候恐怕不?太好看。 而且墙里墙外两间房,只有一墙之隔,有什么巨大的声音,肯定?会相互听见,要是起了火,两边也跑不?掉,实在不?太合适。 白?天明往旁边一指:“住在那里吧。” 那并不?在墙外,而在墙里,是靠着墙的一个?房间,但不?是杂物间。 波阿斯看了一眼,见好就收,兴致勃勃道:“那我就住在那!” 他说?着,奔了过去,把门打开,自己进了房间,看样子一时半会是不?打算出来?了。 阿波斯面无表情,站在旁边,双手抱在胸前,一副纯粹的旁观者的样子,眼中平静而麻木,甚至有一点不?耐烦,冷冷评价道:“看来?他知道自己有多?么讨人厌,天黑之前,不?会再出现了。”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看向亚伯,忽然?感到他身后的影子闪了一下,缓缓皱起眉头?,定?睛一看。 他的影子还在身后,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奇怪的动作,好像非常正常,如?同白?天明刚才看见的感觉的都是单独的幻觉。 白?天明挑了挑眉,有点疑惑,他并不?觉得那是幻觉,毕竟这是他的领地,当他不?想陷入幻境的时候,他就绝不?可?能在自己的领地里陷入幻觉。 那就说?明,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他都没有看错,亚伯身上真有点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且,暂时还不?打算告诉他。 他想了想,打听别?人的秘密似乎不?太好,既然?亚伯之前没说?,大约是不?好措辞,或者还没准备好,不?问也罢,时间久了,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 他把目光放在亚伯的脸上,认真问:“你?之前答应我的事情还记得吧?” 亚伯想了想:“你?是指,需要我回去翻记录的那件事?”黑山羊之母的誓言? “对?。”白?天明点了点头?:“你?反悔吗?” “不?。”亚伯一脸平静,毫不?犹豫,摇了摇头?。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白?天明点了点头?又问。 亚伯看了一眼,在院子门外站得整整齐齐的神父们,回答道:“现在。” 他想了想:“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了。” 如?果回来?,大约是出了什么意外,你?不?要放在心上。 白?天明若有所思,听起来?像是即将得到什么秘密的样子,点了点头?:“好。” “跟我走吧。”亚伯对?院子外的神父们说?。 神父们啪的一声全部立正,一脸拘谨认真,连连点头?,亚伯往外走了出去,随手往地上丢出了一个?空间阵法,踏了进去,只见光芒一闪,他的身影消失在阵法之中。 其他神父紧跟在他身后,一个?接一个?走了进去,最后进去的是阿波斯,很?快,他们一群人全都消失在院子门口。 这下子,站在那里的只剩恶魔们了。 萨达看着恶魔眨了眨眼睛,看向白?天明,不?知他是否为之前的群架生气,试探着问:“他们依然?住在隔壁?” 第78章 “去吧。”白?天明点了点头?:“白?天这么累,晚上确实应该好好休息。”他说?完忽然?有点恍惚,感觉自己之前说?过这话。 萨达对?恶魔们招了招手,恶魔们连连点头?,转身离开,一溜烟进入了隔壁的大楼。 “你?不?觉得奇怪吗?” 第77章 “奇怪什么?”白天明看着萨达问。 “刚才开阵法离开的那个神父。”萨达眨了眨眼睛回答。 “哪里?奇怪?”白天明虚心?问。 “虽然他人已经离开了,”萨达皱着眉头?,以白天明为圆心?,走了两?步,像只?翘起尾巴十分警惕的狼,慢吞吞说?,“却?好像留了一部分在这?里?,我?能感觉到他的能量,但是,捕捉不到具体?位置。” 他迟疑了一下,好像即将要说?的是一个天方夜谭:“他好像分散在这?里?的每一处,又?不完全是,因为我?感觉每一步都能踩到他,又?不是完整的他。” 明明说?话的是他,说?完话之后露出惊讶表情的也是他,如此一来,倒让人觉得,刚才说?话的,好像不是他了。 白天明有点哭笑不得,安抚道:“或许是他刚才往阴影里?输送了自己的能量,人虽然走了,能量却?还没有完全消散,因此留下了气息还在的错觉。” 萨达将信将疑,像是一只?十分迟疑晃着尾巴的狼,隔着饭盒闻到了鸡腿气息,却?听人说?盒子?里?面装着的是大白菜一样,若有所思问:“是吗?” 他是想相信白天明的,甚至是无条件相信,但是,如果白天明想骗他,在这?个白天明的领地里?,他是毫无疑问会被骗的。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抱有什么样的心?情比较好,但白天明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应该就是这?样吧? 因此,他点了点头?:“我?想我?也应该早点休息了。”也许是因为太累,所以产生幻觉了。但是从前根本没产生过这?种奇怪的幻觉啊! 可能根本不是幻觉。算了。白天明说?没有,那就没有吧。难道白天明在自己的领地里?还能不清楚吗?恐怕比他清楚一些。 他还是不要再问了。免得越问越疑惑。 白天明点了点头?,一脸平静道:“早点休息。” 萨达打开门,进了房间。 白天明立刻给他的房间加固了防护罩,这?样晚上就算天崩地裂,他在房间里?也绝对听不见任何动静,感受不到任何不对。 白天明就不相信,即使如此,萨达也能从疲惫的休息中?清醒过来,那就有点太令人惊讶了,真到了那个地步,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至少省点事儿。 南浦走过来问:“今天晚上的晚饭还需要准备吗?” “不需要了,”白天明挥了挥手,“大家?各干各的去了,我?觉得我?现在也需要休息一下,你也去休息吧。 之前做好的东西放在冰箱就行,反正,这?里?的东西,就算是摆在露天底下,暴晒一天一夜也不会变质的,不需要担心?。” 南浦点了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他转身走了。 白天明回到房间休息。 他本来已经暂时不打算管其他的事情了,可是,正当他往床上走去,忽然觉得背后站了一个人,简直像是恐怖片里?突然有鬼出现一样,感到后背发凉,因此停住了脚。 那个人的气息很是熟悉,即使不回头?,他也几乎可以在一秒之内判定,这?个人是亚伯,可亚伯离开之前说?了,天黑之前不会回来。 除非,出了意外,现在,大概就是这?个意外了。 白天明缓缓转过身去,定睛一看,发现还真是亚伯,忍不住挑了挑眉,有种猜谜游戏赢了的感觉,笑了一下。 亚伯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但是仔细一看,就能发现他的衣服比之前平整多了,完全不是战斗过的样子?。 他和之前那个亚伯是两?个亚伯,但他们又?确实,属于同一个亚伯。或者说?,一开始是一个,后来才分开的。 所以在气息上,他们完全是同宗同源,在其他人的感知里?,只?有一个。只?有真正看见了,才会确认,一共有两?个。 “你找我??”白天明微笑着问。 除非找错房间,否则应该也不会找别?人。 “是。”亚伯点了点头?,目不转睛注视着他,仿佛一只?见到猎物的蛇,正在树干上缓缓挪动着,脸上没有表情,干脆利落回答说?。 “什么事?”白天明点了点头?问。 亚伯忽然沉默了,好半天之后,他缓缓开口问:“你能抱我?吗?” 白天明有一点惊讶,类似于看见家?里?冬眠的蛇,忽然像缠树叉子?一样缠过来了,回答道:“可以。” 白天明抱住亚伯,亚伯抱住白天明,又?沉默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开口道:“现在说我就是他,你应该不会相信吧?” “如果你希望我?信,”白天明若无其事回答说?,“我也可以信。”虽然是假装相信一下。 他们都知道,那个他,指的是另外一个亚伯,现在不在这里的那一个。 亚伯听了白天明的回答,低下头?去,缓缓笑了起来,笑声听起来像是,毒蛇从树枝上垂下来时,吐出蛇信子?发出的嘶嘶声。 他松开白天明,站在阴影里?,用一双漆黑的瞳孔,注视着白天明说?:“我?过来本来是想假装他,找你玩玩。” “玩什么?”白天明挑了挑眉,像是触发了关键词一样,有些疑惑问。 “他玩过的,没玩过的,能玩的,不能玩的,我?都想玩一遍,只?可惜时间有限,大概率玩不了什么,那能玩什么就玩什么了。”亚伯摊开手,面无表情回答。 但是白天明看着他,莫名觉得他看起来像一条挂在手指长?树枝上,伸着脖子?向人咝咝吐信子?的小蛇,有一种耀武扬威的萌感。 白天明默默挪开目光:“那现在还玩吗?” 应该不玩了吧? 他还想休息呢。 而且,身份已经被发现的情况下,恐怕也很难开开心?心?玩起来了。想要想玩什么就玩什么,直到玩到尽兴,大概只?能是个梦了。 “不玩了,”亚伯的声音有一瞬间的沙哑,但下一刻又?恢复了正常,他若无其事,板着脸说?,“时间紧迫,没什么好玩的。” 白天明点了点头?:“这?倒也是。”着急的时候玩什么都觉得不尽兴,好像跑步的时候突然变成兔子?,有只?老鹰在后面追一样。 急急忙忙的,实在很难高?兴。 “之前,”亚伯欲言又?止,之后垂下眼睛,用一种比之前更冷一些,却?又?微微颤抖的声音说?,“我?看你的衣服好像有点乱,所以整理了一下,并不是故意要碰的,你在衣服那里?看见的影子?是我?。” 出于礼貌,他好像想说?对不起,但出于一种诡异的坚持,好像说?了对不起,关系就不那么好一样,他又?不是很想说?,耳朵不知不觉红了一片。 白天明有点惊讶于他的皮肤那么薄,红起了一大片,居然是眨眼之间的事,不由得有些好奇,走过去仔细查看,发现是真的,更加惊讶,一时兴起,就要伸手。 亚伯浑身一僵,几乎无法动弹,不是因为白天明压制了他,是因为他觉得,白天明靠得太近,气息扑面而来,他屏住呼吸,整张脸也迅速红了,本来他的脸没有红的。 白天明伸手用食指和拇指捏了捏他红红的耳垂,好像在捏一颗从树枝上悬垂下来的相思果一样,感觉到那一层薄薄的皮肤底下传来的滚烫的温度,忍不住笑道:“从前没感觉你能红这?么快呀。” 亚伯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连脖子?都快红了,看起来好像快要窒息的样子?,白天明收回手去,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对他笑了笑。 他往后退了一步,再次拉开了距离,靠近了一点窗户和门,更贴近了一点墙和桌子?,才勉强敢喘气,大口大口呼吸起来,胸膛剧烈起伏,脸上的红色渐渐消散了,神情也逐渐恢复正常。 但白天明被他剧烈的呼吸吸引了目光,注意力就集中?在他起伏的胸膛上,忍不住挑了挑眉,伸手向他裹着一层宽大黑衣的胸口问:“你心?跳好快呀?” 事实上,白天明并没有碰到,因为这?一次亚伯的反应突然迅速起来,猛然之间一闪,几乎闪出了残影,从白天明面前躲开了,顺着桌子?和墙,一下子?躲到了墙角去,靠近门口的位置,整个人几乎贴上去,像一只?漆黑色的巨大的蜘蛛。 白天明缓缓收回手,揣在身前,看着他又?一次满面通红,目光在他薄薄如白玉的耳垂、绒毛清晰如蜜桃的脸颊、通红如鸽血的脖子?巡视一番,落在他依然起伏,但幅度比之前小了许多,仿佛刻意克制着的胸膛上,转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他的眼睛里?,似笑非笑道:“我?开始觉得,现在也不是那么需要休息了。” 第79章 无聊的时候确实很累,但是事情开始变得有意思,那就不能早早休息了。现在休息,岂不是等于放弃乐子??那也太可惜了。 他可忍不了一点无聊。 亚伯的脸本来稍微好了一些,听他说?了这?话,顿时仿佛被火烧着又?红了起来,因此不能直视他,逼不得已,只?能转向侧面,看着身边的墙角,有些羞愤,低声道:“我?不能当你的玩具!” 第78章 “那我们来谈点正事吧。”白天明坐在桌子旁边看?着他,似笑非笑道:“你还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坦白呢?” 亚伯脸上的?红晕迅速消散下去,他缓缓从?紧贴墙壁的?状态抽离出来,只是站在墙面前,低着头,如同一条挂在高高树枝上垂下来的?软绵绵的?假蛇蜕:“你们去玛利亚家的?时候,我也在。” 白天明点了?点头,一脸平静道:“猜出来了?。” “之?后你们去了?遗忘田野,”亚伯抬起头来看?着白天明,注视着他,“我也在。” 白天明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恐怕不是,只站在旁边这么简单吧?” 亚伯沉默了?一会儿,脸色恢复了?一贯的?苍白,像一盘刚调好的?白颜料,点了?点头,面无表情承认说?:“确实如此。” 确实不是只站在旁边,他旁观了?一路,要是继续旁观下去,事情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可忍不下去。 那个亚伯过得已经够好的?了?,明明白天明就在他面前,他还扭扭捏捏,这也说?不出来,那也说?不出来,这也做不到,那也做不到。 他就是看?着都觉得自己着急上火,更?何况,他们明明用的?,是一模一样的?外貌,凭什么他非得躲在阴影里呢? 凭什么,他要眼睁睁看?着白天明在面前却碰不到,忍受求而?不得的?煎熬?凭什么受情绪剧烈波动痛苦的?是他呢? 如果说?不出话的?是他,做不了?事的?是他,受剧烈情绪波动折磨,算他活该,可是不是啊,他能说?话,他也可以做事,他不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真正的?,只能亦步亦趋的?影子。 既然如此,他当然应该做点什么。 他没指望自己可以瞒天过海,毕竟,白天明的?强大是一如既往的?,没什么好怀疑的?,他也从?来没觉得,这种念头值得动摇。 他只是想,如果另一个亚伯,一定要磨磨唧唧,直到人走了?,也不肯讲任何一句真心话,那还不如他上,至少?,他知道自己想说?什么,而?且真的?会说?。 所以,在遗忘田野的?树荫下,白天明见到的?亚伯,不是不在这里的?那个,是在这里的?这个。 “你顶替了?他?”白天明面色平静,目光充满了?求知欲,像一只看?着棉花糖消失在水里的?浣熊,带一点点的?好奇问。 “也不能这么说?,”亚伯挪开目光,面无表情,突然莫名觉得牙齿像是有虫在蛀,咬了?咬牙说?,“我们本来就是同一个,只是,分开了?。所以,从?灵魂上说?,不存在顶替的?事。” 他垂下眼去,像是想到了?不能说?的?东西,有些迟疑说?:“但从?个体意识方面来说?,你也可以那么认为,我顶替他出现在你面前。” 白天明若有所思,点点头。 个体意识,所以是眼前这个亚伯想说?那些话,而?不是之?前那个亚伯。灵魂上的?事,那就说?明,如果只有一个亚伯,亚伯也会说?那些话,但他们不是一个,才导致一个说?,另外一个不说?。 外表上毫无区别,但是情绪上差别这么大,听起来,有点像是被诅咒了?,但是,谁能诅咒他呢?难道是违背誓言的?后遗症? 他当初究竟发?的?什么誓? 白天明微微皱了?皱眉,因此向亚伯问:“你们能同时出现?” “对。”亚伯点了?点头。 “你们一直同时存在?”白天明又问。 亚伯皱起眉头,有些迟疑,仿佛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又或者,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纯粹的?是或不是:“可以这么说?。” 这个回答,等于:是也不是。 白天明点了?点头,皱着眉头直接问:“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和?你曾经发?下的?,黑山羊之?母的?誓言有关??” 亚伯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考虑怎么说?,又像是在考虑怎么拒绝,但最后他点了?点头,像是下定决心,面无表情说?:“对。” 白天明挑了?挑眉问:“究竟是什么样的?誓言?” 亚伯张了?张口,正要说?出来,外面忽然传来了?尖叫声,尖叫声并不属于任何一个人,听起来更?像是植物?发?出的?,外面最近的?植物?,除了?院子里的?小花小草,也就只有被放在院子墙角花盆的?那朵向日葵。 那朵向日葵确实被说?过,因为见不到天使,可能会发?疯,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吧?今天还没过完呢,这就开始了?吗? 白天明皱了?皱眉。 如果现在出去,誓言的?事情又得往后拖,如果现在不出去,不小心吵醒了?萨达,说?不定还要被问什么,大晚上的?,折腾来折腾去,实在很麻烦,还是先把外面那个处理掉吧。 不然也许会真的叫一个晚上,那就别睡了?! 白天明因此往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对亚伯说?:“我去外面处理一下,你在这等我。” 亚伯点了?点头。 白天明打开门走了?出去,出去之?后就把门关?上了?,免得院子里有人,看?见亚伯在他房间里,不好解释。 毕竟,他自己都还没搞清楚情况,跟别人解释起来,可太麻烦了?。 他往外走了两步就看见疯狂膨胀的?向日葵已经撑破了?小小的?花盆,并且还在逐渐往天空上生?长,表情十分狰狞,眼珠几乎要从花朵上掉下来。 每一片花瓣都在颤抖,猩红色的?寄生?虫一样的?,线条脉络从?花瓣的?颜色下浮现出来,在夜色中十分诡异。 地面上悉悉索索爬行的藤蔓,也在往上生?长,只不过一层叠着一层,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镂空绿色藤蔓球,马上就要滚动起来。 这对院子的安全十分不妙。 白天明皱了?皱眉,一脚踢开面前的?藤蔓球,走到了?花盆面前,花盆已经完全?坚持不住,四分五裂,只剩下一点细细的?碎末躺在地上,风一吹就散了?,看?起来可怜凄惨极了?。 巨大的?向日葵还在往上生?长,向日葵底部的?小向日葵花见到白天明走过来,低下头看?着他,用数不清的?眼睛瞪着他,还想要用颤抖的?花瓣来碰他,意图不明。 白天明捏住了?向日葵的?茎干,只听咔吧咔吧两声,疯狂尖叫的?向日葵,一下子变小了?,又成了?一只手都能抓住的?样子。 白天明捂住了?向日葵,向日葵尖叫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这个时候,白天明看?见,波阿斯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不远处,正笑眯眯看?着这里。 白天明把向日葵揉成一团,向波阿斯丢了?过去,只听砰的?一声,圆球向日葵正中波阿斯的?脑门。 波阿斯就像是被铅球砸中了?一样,砰的?一声倒了?下去,躺在地上,愣了?一下,额头上鼓起一个巨大的?青紫色的?包。 他却再也忍不住,放开胸膛,哈哈大笑起来,豪放的?笑声比之?前向日葵的?尖叫的?音量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天明皱了?皱眉,不由得往旁边的?萨达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庆幸自己进?房间之?前,加固了?萨达房间的?防护罩。 防护罩安安稳稳保护着房间,没有让外界的?一点声音冲进?去,看?起来是整个院子唯一安静的?所在,萨达依然没被吵醒。 白天明松了?一口气。 波阿斯不笑了?。 白天明走过去,把地上的?向日葵捡起来,向日葵像一只被捆起来的?螃蟹一样缩成一团,比之?前稍微重?一点,但并没有重?很多。 不过,不管从?形状还是真正的?重?量而?言,这朵向日葵也确实很适合在打击人的?时候,当做铅球的?替代品使用。 白天明握着向日葵,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的?波阿斯,像是看?见一只大晚上不睡觉,在森林里到处游荡的?浣熊,向他问:“向日葵是你撩拨的??” 波阿斯笑了?一下,意味不明:“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是你撩拨的?,还是怎么可能只撩拨到这个程度?”白天明挑了?挑眉,看?着他问。 波阿斯叹了?一口气,仿佛受了?委屈一样说?:“你从?来不信我,我是说?,怎么可能会是我呢?又怎么可能是我造成的??我哪里有那样的?本事?” 白天明漫不经心把向日葵在手里掂了?掂,慢条斯理道:“你的?本事可大呢,我不计较也就算了?,你还真当我眼瞎了??” 第80章 波阿斯低了?一下头,没忍住笑了?出来,最后哈哈大笑起来:“好吧,是我。怎么样?” 白天明把他看?了?看?问:“你怎么搞的??” 你们只说?向日葵见不到天使就会发?疯,也没说?它会莫名其妙受人刺激,突然就提前发?疯啊? “您在这块土地上不是全?知全?能吗?稍微查看?一下就知道吧?哪里用得着专门问我呢?伟大的?神明把自己伪装成普通的?人类,也不代表真的?会变成普通的?人类,您何必把自己限制在这样普通的?生?活里呢? 更?何况,人类有什么好处?”他说?着说?着忽然深恶痛绝起来,皱了?一下眉,面色阴冷下去,莫名有点咬牙切齿。 白天明居高临下看?着他:“人类有什么好处,我不知道,人类有什么坏处,你似乎很清楚?” 波阿斯察觉到这话的?意思,猛然一惊。 白天明似笑非笑道:“要让我看?看?你吗?” 第79章 波阿斯面色警惕,盯着白天明,如同盯着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像只竖起耳朵的兔子一样,往后退了退。 白天明含笑看着他说:“只是问一句,你就这?样,我要是真的放开了来,你以为,你在?这?里又能藏住什么?” 波阿斯难得垂下?眼去,沉默了一会儿,像一只在?橱窗里放了十天的法棍一样,硬邦邦说:“那也无所谓。” “既然无所谓,”白天明缓缓蹲了下?来,注视着他问,“那你怎么不把自己一刀刨开,像烤鸭一样挂在?钩子上,给所有人看呢?” “我在?你眼里,难道只是一只烤鸭吗?”波阿斯猛然抬起头来,紧盯着白天明,眯了眯眼睛,有些愤愤不平,几乎义愤填膺问。 白天明打量了他一番,似笑非笑道:“不是你这?样希望吗? 你以为无所不能的神的眼里,普通人算得了什么?你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尘埃和蝼蚁,无论如何?,上不得台面,也不必放在?心上。” 波阿斯的脸迅速红了,看起来快要被气死了,咬牙切齿大声道:“那也不见得,就会针对一个人!” “不错,”白天明点?了点?头,把向日葵揣进兜里,饶有兴致微笑道,“不见得会针对一个人,那就是可以同时针对一群人,你不过?是其中?一个,又有什么可特?别的?别太把自己放在?心上,尤其是,你以为,对面是一个全知全能的神的时候。” “为什么会这?样?”波阿斯紧紧皱着眉头,脸色有些发绿,漆黑的目光中?燃着愤怒的火,问。 “一切都不再是限制的时候,自然随心所欲,既然随心所欲,又有什么可在?乎的?什么都不在?乎,那做什么都不奇怪,你以为呢?”白天明像是坐在?旁边赏月一样向他问。 波阿斯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大约是在?平复心情。 白天明上下?看了看他:“看来你今天晚上是不想?说了,这?也无所谓,我不是一定要知道,现?在?回去休息,我还有事,不要再打扰我。” 波阿斯睁开眼睛笑了起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四肢并用爬到白天明身边,像一只变色的蜥蜴一样,望着白天明说:“我觉得我并没什么破绽。” “虽然你一开始的伪装确实?很用心,”白天明长?叹了一口气,感觉一时半会儿他是不肯回房间?去了,“但你实?在?不像是为什么所困的人,更何?况是一点?回忆或者?过?去的事。于你而言,恐怕就算真有什么也不过?如此。” 波阿斯点?了点?头,拍拍衣服站起身道:“那我回房间?去了。” 他站在?房间?门口,拉着门对白天明挥了挥手?。 白天明看向他,他在?房门口,像一块拉丝的芝士一样黏黏糊糊笑眯眯道:“如果你有空,而且愿意再问一次,我也很乐意把那些东西告诉你。明天见!” 说完,他关?上了门。 白天明把兜里的向日葵掏出来,看了看,不是很想?把这?东西带到房间?去,但要是放在?外面,难保又出点?什么事。 而且花盆已经碎了,没有地方放,要是大晚上的打开杂物间?,再去找一个新的花盆出来,又有点?太麻烦了。 要南浦来找,这?件事就简单很多,可是,要是之后花盆再碎掉,岂不是白忙活? 算了,还是先放着吧。 白天明把向日葵揣进兜里,推开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一进去,亚伯就皱起眉,像一只感到领地被侵犯所以炸了毛的狞猫一样,向白天明的方向嗅了嗅气味,眉毛皱得更紧了。 白天明关?上门,把向日葵掏出来,放在?桌上,从抽屉里找了个盒子,把向日葵装了起来,放在?靠墙的位置,免得掉下?去。 亚伯一直站在?旁边看着,若有所思,欲言又止,面色不善。 白天明放好?盒子和向日葵,坐在?桌边,看向他,像是招呼自己家养的小猫一样问:“不高兴?” 亚伯一面为他对自己的亲近而感到高兴,一面又因为不太适应,觉得有点?别扭,感到心脏跳得比之前还厉害,神色复杂道:“把这?个东西放在?这?儿,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本来是放在?外面的,但是花盆碎了,大晚上的要找一个新的,未免太麻烦了,还不如进来找个盒子。”白天明摇了摇头,摊开手?道。 “好?吧。”亚伯点?了点?头,面色缓和下?去,顺从了他。 白天明收回手?,看着他微笑起来:“之前的事情还没讲完呢,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亚伯看着白天明,只觉得心脏砰的一声响,像是敲破了鼓,迅速挪开了目光,几乎有点?喘不过?气,但仍强装镇定说:“想好了。” 他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也不过?几句话?。” 他睁开眼睛,却忽然发现?,白天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他身边,他顿时吓了一跳,恍惚间?觉得白天明恐怕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几乎有点?惶恐。 事实?上他站在?这?里,白天明要是想?听他的什么东西,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只不过?,大部分时候,白天明不做那样的事,因为,一般人都不会希望他听见他们心里究竟在?想?什么的。 所以,白天明并没特?意去听,不过?他的心跳声确实?很快,白天明站在他一步远的地方,轻轻挑了挑眉。 他连忙往后退了三步,重新紧贴着墙,像一只刚刚从墙上下?来的蜘蛛,被人发现?,就立刻蜷缩起来,面上渐渐红了,盯着白天明,想?辩解是因为天气燥热,又觉得白天明并不会相信。 毕竟,白天明可是这?片领地的主人,他还能不知道这?里的天气究竟怎么样吗?这?话?是糊弄也糊弄不过?去的。 亚伯想?了想?,觉得自己现?在?开口,说什么都奇奇怪怪的,因此沉默了一会儿,白天明就站在?旁边看着他。 他脸上的神色恢复了正常,侧身面对白天明,才若无其事说:“其实?我也记不清楚誓言具体是怎么样,但是大概意思我记得。” 他垂下?眼去,面色苍白,神色平静,仿佛远古时的祭司在?高台上注视着一面无足轻重的人皮鼓,风轻云淡说:“我对黑山羊之母发誓,我愿意追随,并表示,如果我有反悔,一定第一时间?说明,绝不拖延,决不遮掩,绝不含糊其辞。黑山羊之母同意了。” 亚伯闭上眼睛,仿佛回到了很多年以前,无聊至极的日子,学着虔诚的信徒,五体投地跪在?黑漆漆的黑山羊之母的祠堂里,灵魂不知在?何?处飘荡。 他那时也是闭着眼睛,跪在?薄薄的一层灰扑扑的蒲团上,身后的门是打开的,风从外面吹过?,不知怎么吹到了他的后背上,他冷得在?一瞬间?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 衣服在?身后猎猎作响,那响声飘散在?风中?,仿佛四面八方都有人,让他恍惚中?,几乎以为那声音是来自门外的另外一个人。 他想?抬起头看一眼,又觉得那样似乎对面前的黑山羊之母,显得不太虔诚,犹豫之后,后背逐渐回暖,轻薄的衣物渐渐垂了下?来,仿佛失去了生命力,风声也变小了。 他不再犹豫,收起杂乱的思绪,依然闭着眼睛,用滚烫的仿佛发烧一样的额头紧贴在?冰凉的地板上。 他现?在?还记得,那冰凉的地板是用乌木做的,漆黑色的木头,在?没有点?灯的时候,更显得仿佛黑洞一般,偏偏又极其干净光滑,在?开着门的情况下?,能让人看见一点?影子,要是距离近了,那影子就更清楚了。 可要是想?借着这?个影子,看自己的模样,那就大错特?错了,这?是木头,不是镜子,就算有影子给人看见,也不过?是模模糊糊的,像水波纹似的东西,带一点?外面的五彩缤纷的颜色,但又不齐全,似真似幻,若有若无。 第81章 要是神志不清,看了这?样的东西,也许真的会觉得,前生今生,都落在?这?里了。若有来世,那必定是还会来的。 如此以来,信仰自然虔诚许多。 就是不相信的,也要收两颗执迷不悟的种子,轻易不能忘怀。 他实?在?没什么事做,孤身一人,寿命又长?,在?祠堂待了很久,忽然想?到,自己可以向黑山羊之母问一件事做。 他发誓,也是为了做事,但他做事,不是因为他信仰虔诚或者?心地善良,只是因为他无聊透顶,又恰好?得以选中?罢了。 黑山羊之母给了他一件事。 他领了那件事,离开了祠堂,带走了一群黑山羊幼崽。再后来,见到了白天明。 亚伯的声音忽然细若寒风中?的一节蒲柳,飘摇柔韧,寒意沁沁,有几分过?去的影子,神色恍惚:“但是黑山羊之母说,如果我在?踏出去的第一步就反悔,它却得不到什么补偿,有些太不公平了。” 亚伯问黑山羊之母要什么补偿,黑山羊之母说,如果他在?事情办成之前就反悔了,他就会被分成两半,除非,有人为他摘得伊甸园中?的一颗苹果。 第80章 “为什么我不能自己?去摘呢?”很多年前的?亚伯还不能明白,因此向黑山羊之母问。 黑山羊之母端坐高台上,微微一笑:“要是让你去,不就太?没意思了吗?” 亚伯沉默了一会?儿,觉得也有道理,也就不再问了。 黑山羊之母居高临下看着他,塑像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对他说:“既然你答应了,那就去吧。 如果你之后?还有疑问,也可以再来问我,但我不一定回应你,所以,你想什么时?候问,都?可以,不要执着答案。” 亚伯就离开了。 白天明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总觉得好像还是少了点?什么,就好像拼图里少了最后?一块。 他想了想,没想起来,放弃了,要是能知道早晚都?会?知道,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因此,白天明抬起头对亚伯笑了笑:“多谢你告诉我。” 亚伯神色复杂道:“本来早应该告诉你的?,只?是我从前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会?影响什么,也就没有说。” 他没提,后?来为什么不说。 白天明也就没有问,只?是说:“正好这只?向日葵要是一直留在这儿,说不定还要闹事,我要把它?带到天堂去见天使?,也许见过了,也就没事了。既然你需要伊甸园的?苹果,我也替你去拿好了。要是能拿到,就不必再多跑一趟。” 他没说要是拿不到会?怎么样,因为他觉得不至于拿不到,再加上,现在还没去,就说拿不到的?事,仿佛有些灰心丧气?,不吉利,他想了想,也就没说下去。 “那好,谢谢。”亚伯点?了点?头。 次日一早,萨达从房间里推开门出?来,就看见南浦正弯着腰在打?扫碎掉的?花盆,愣了一下。 白天明早早坐在院子里,见他出?来,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对他说:“我要把向日葵弄到天堂去,随便见个天使?,如果有机会?找到天使?接手,就把向日葵送出?去。 现在就走。” “把向日葵带到天使?那边,可以找别人去呀。”萨达感觉自己?刚醒还有点?迷糊,仿佛不太?搞得清状况,但还是皱了皱眉,下意识希望白天明留下来说。 “别人去,向日葵半路发疯,未必能控制住,要是伤到了人,那就成了我的?过错了。”白天明皱着眉头,一脸担忧。 萨达看着白天明担忧的?神色,差点?想说这倒也是,悬崖勒马一般,险之又险止住了,十分柔和委婉,改口劝道:“向日葵发疯伤到人是向日葵的?错,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 白天明不置可否道:“你会?这么想,是因为你向着我,可是天底下的?人,又不是个个都?那么讲道理。真要是胡搅蛮缠起来,也是白白添堵。” 萨达沉默了一会?儿问:“一定要去?” “就算不提向日葵,”白天明指了指头顶,“我可以顺路从云上天国取一些云回来,说不定效果会?比现在好。” 萨达迟疑着说:“这也不是一定要去。” 白天明笑了笑,像是面对一只?有分离焦虑的?小狗,拍拍他的?肩膀说:“虽然现在不一定需要云上天国的?云,但是,可以带回来备用,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就不用再去一趟了。” “既然不着急,那可以让别人去。”萨达眨了眨眼睛,像是一只?看见毛线团掉进?墙角的?猫,突然想到了主意,拉住白天明,仿佛用爪子勾住主人衣袖的?一只?猫,立刻说:“向日葵再厉害也厉害不到哪里去,我可以让恶魔们护送,只?要防护阵法管够,恶魔们的?实力和数量也足够,装在恶魔囚车里,运过去,不会?出?什么事的?。” “何必那样兴师动众?”白天明摇了摇头:“我一个人去就可以,非要让那么多恶魔去,也许天堂的?天使?会?觉得我们不怀好意,事情就更不好办了。” 萨达根本不在乎天使?想什么,但如果被天使?认为是不怀好意,也会?生气?,可是他听见白天明提起我们,愣了一下,不知不觉勾起唇角,像意外捡到一颗糖似的?,连生气?也顾不上了。 他把我和他算作我们,那我们的?关系确实比别人更近一些吧? 既然如此,我确实该稍微体谅些,不叫他为难,他一定要去,那就去吧。以他的?实力,总不会?出?什么差错。我又何必苦苦挽留呢? 萨达扬了扬下巴,一脸平静道:“既然如此,那你去吧。” 白天明点?了点?头,往杂物间走去,打?开门,波阿斯抱着枕头,躺在里面,压着一块毛茸茸的黑红色地毯和暖黄色的蓬松柔软的?枕头,盖着一块天蓝色的?布,睡得正熟,脸上微微发红,闭着眼睛,表情平静而安详,和他选中的白猫抱枕有莫名的?相似之处,但是和醒着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因为他如果睁开眼睛,脸上就绝不会是这么平静的表情,更不会?有这种温和的?神色,他就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人。 白天明从口袋里掏了掏,掏出?来一个小小的?金黄色圆环,向着波阿斯丢了过去,圆环砸在波阿斯的?头上,一下子出?现在了他的?耳朵边,卡住了他的?左耳垂,看起来像是忽然给他添了一个黄金做的?耳环。 他并没有醒,就好像压根没有被任何东西砸中一样,依然躺在那里,睡得很沉,连眼皮也没颤一颤。 白天明关上了门,对不远处的?南浦和跟在旁边的?萨达说:“为了避免他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在这里做什么坏事,我刚才给他丢的?那个东西可以确保,他想破坏这里的?任何东西的?时?候都?做不到,不过如果有人想要搞他,那个东西不会?阻止的?,所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让我看管他呢?”南浦歪了一下头。 “因为你可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能一直跟着他,而且一个大活人跟在他后?面,看起来也很古怪,不如直接用东西。”白天明用一种注视着傻孩子的?目光看着他,语气?温和说。 南浦点?了点?头:“好吧。” “那我走了!”白天明对萨达挥挥手。 萨达点?了点?头,目不转睛看着他,虽然知道他办完事肯定会?很快回来,但还是颇有些依依不舍说:“早点?回来。” “我会?的?。”白天明点?了点?头,随手推开一扇门,走了出?去。 他大致确定了一下云上天国的?方位,随手关上了身后?的?门,往周围看了看,他确定他已经来到了云上天国的?附近,但是不确定自己?究竟在哪儿。 毕竟,他没有详细的?地图。 更何况,人生地不熟的?,就算对着地图,他也未必知道自己?在哪,有些地图和实际情况,那可不是一点?两点?的?差距。 边上一个人路过,看见他站在这里仿佛刚刚来的?样子,眨了眨眼睛,向他走了过来,同他打?了个招呼,十分友好问:“你好,请问你是刚到这儿吗?” 白天明点?了点?头:“是的?。” “我也是刚到这,”路人微微一笑,“你要去哪儿啊?也许我们同路呢!” 白天明挑了挑眉说:“我要去云上天国。” “我知道云上天国!”路人把手一拍高兴说:“我也要去,我们一起吧?正好顺路呢!” 白天明像只?误入森林的?狍子一样,眨了眨眼睛,用异常清澈的?眼神看着他问:“那你知道怎么去吗?” 路人笑眯眯拉住他,把他往路上带,对他说:“我知道啊!我来之前特意查过路的?!” 第82章 以诺一边往路上指,一边带着白天明走,一脸认真说:“不过这里距离云上天国还有一段路,要正式进?入云上天国,得先从这里上一辆云朵公交车,这里是初始站,到终点?站下就行?。” 白天明歪头看着他问:“那要是半路下了怎么办?” 以诺愣了一下,哈哈笑了起来:“不会?半路下的?,不用担心这个,因为,如果从这里上车,只?会?上直通车,半路根本不停的?。” 白天明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噢,谢谢。” 以诺把他带到车站,笑着摆了摆手说:“不用客气?,来过一次的?人都?知道,这不是什么秘密。” “那你重新来过?”白天明顺口问。 “没有,”以诺眨了眨眼睛,把手放了下去,一脸没有被污染过的?乖巧,“我头一次来,但是来之前,查过这里的?资料,所以知道。” 白天明点?了点?头:“那你从哪儿得到的?资料?” “网上随便搜的?,”以诺想了想,又从兜里掏了掏,掏出?来一张崭新但是有折痕的?地图说,“我还买了这个。” 他突然有点?羞涩:“我家里能查到的?比较多,所以我知道的?,可能比一般没来过的?稍微多一些。” 他好像家庭很好,但又不太?想说究竟好到什么地步,白天明将他上下看了看,察觉到他身上有一丝狼族的?气?息,眯了眯眼睛。 “总之,”以诺抬起头说,“这是小事,你不必放在心上,不认路没关系,有我在,我带你找就是了!” 第81章 白天明点?了点?头,微笑道:“好,谢谢。” “不?用客气。”以诺摆了摆手,满不?在乎说。 白天明歪头看着他,试探问:“改天我送你鲜花吧?就算是感谢了。你喜欢花吗?我家有很多漂亮的,新鲜的,闻起来香香的花。” 虽然狼族不?怎么喜欢鲜花,毕竟平时不?吃,但也并?不?讨厌,好歹那也是奢侈品,只是当摆设,也是昂贵的摆设了,丢不?了身份。 提起鲜花,白天明不?知不?觉露出微笑,以诺睁大眼睛看着他,顿时有种一箭穿心的感觉,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只是答应:“好啊。” 说完话,以诺挪开目光,脸上微微发?红,突然有点?慌乱,往旁边走了两步,拉开距离,发?现心跳更快了,吓了一跳,又走了两步,支支吾吾说:“其实,你不?用专门送东西谢我的。” 他背对着白天明,依然有些紧张,但已经好了很多,语气平缓而莫名带了一点?担忧的语重心长,告诫似的说:“鲜花那种奢侈品价格昂贵,新鲜的更贵,要是算上运费,那就是贵上加贵,你看起来年纪轻轻的,还是不?要随便送别人这么贵的东西比较好。” 他看见白天明的时候,白天明正在找路,所以他根本不?知道,白天明是突然出现在这边的,而不?是正儿八经花钱,买票坐车坐船来的。 他还以为白天明家里不?太有钱,之所以能送鲜花给他,不?过?是家里碰巧种了花,肯定是全家都要靠那一点?鲜花维持生计,而且,每天小?心翼翼呵护着,生怕有哪一朵开得不?够好,卖不?出价钱,用不?了多久就得喝西北风。 虽然他不?知道白天明过?来干什么,但觉得,白天明既然过?来,一定有正事,而且是花了大价钱买票,一路辗转才到这儿来的。 也许是为了见大客户,把家里的花大批量推销出去什么的,要是家里真是种花,而且靠卖花赚钱的,这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看起来并?没?有舟车劳顿,但也许是天生身体素质好,所以仿佛不?怎么受影响,实际上还是很需要休息,不?然怎么会找不?到路? 在他心里,白天明就是风餐露宿的小?可怜,穷得叮当响,头一次到云上天国这样大又这样漂亮干净的地方来,私下里不?知怎样手足无措,不?管是出于好心,还是出于私心,他觉得,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帮忙才对。 毕竟,他又不?是给钱,只是指个路,这实在算不?了什么。要是指个路,就要收别人的鲜花,就算只收一朵,也未免太过?分?了。 他可不?是为了收别人的礼物才过?来指路的。 以诺挺了挺胸膛,转过?头来,十分?认真对白天明说:“不?要随便送别人东西,更不?要随便送别人,像鲜花一样昂贵的奢侈品,会给人一种你很好靠近的错觉,这样会导致你容易被人冒犯,因为有些人真的很会得寸进尺。 以及,你已经感谢过?我了,真的不?用送花的。” 他说这些话简直像是幼儿园的老?师在教小?孩,耐心十足,而且分?外?温和,用词格外?诚恳,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证明自己没?有别的意思。 白天明实在觉得好笑,他能感觉到以诺把他当没?见过?世面的穷鬼,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虽然他或许真没?见过?世面,但他也真的没?穷到那个地步。 白天明缓了好一会儿,不?再笑了,才勉强抬起头来,注视着以诺,回答说:“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是,如果你不?想收下我的感谢,是因为觉得我负担不?起,我要是接受了,得寸进尺的人岂不?是变成我了?” 以诺瞪大了眼睛,惊讶中带点?慌张,连忙摆手解释说:“没?有那回事!怎么可能呢?我根本不?会那样觉得!也不?会有人那样认为。” 白天明笑了笑,十分?平静说:“如果你不?喜欢花,我可以不?送,可如果你是为我着想,算上你替我认路的那一次,岂不?是算我欠你两次?我欠你两次,也不?觉得羞愧,还不?算得寸进尺吗?” 以诺急得脸都红了:“口头感谢也算感谢!哪里有说只有给东西才算的?我不?能收你的!” 他一时像个被关在笼子里团团乱转的小?狗,一边摇尾巴表示友好,一边因为着急追着尾巴把笼子踩得哐哐作响,几乎有点?口不?择言,小?声说:“我家又不?缺。” 他说完话,立刻觉得这话恐怕伤人的心,容易加深误会,连忙说:“我不?是说你的东西不?好的意思!” 白天明当然知道,但笑了笑,转过?头去,假装十分?在乎,声音落寞道:“你不愿意收我的东西,还说不?缺,看来我让你为难了。” 白天明低下头去,伤春悲秋一般垂着眼睛,声音更低了一些,委婉而沮丧,仿佛连眼眶都红了一圈,可怜巴巴又不?希望给别人添麻烦,强撑着说:“我不该提的。” 以诺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顿时感觉自己好心办坏事,心中一片懊恼,蹲下身去,凑到白天明身边,更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卷毛小狗,低声道:“你别难过?,我收就是了。” 白天明已经忍不?住笑了,但是不?肯给他看见,侧头往另外?一边转过?去,用手挡了一下眼睛,仿佛马上就要哭了,声音有些微的颤抖说:“我不?难过?,你愿意收就好。不?过?,我要说明白,我可不?能立刻给你变一朵花来,什么时候给你,要看我什么时候有时间。” “我知道,我知道,”以诺马上又转到另外?一边,像只紧张兮兮的小?狗一样,眨巴眨巴眼睛,柔声说,“只要你愿意给就好,都好。”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想,收下的花可不?能白收,改天不如再送点什么东西,最好是又用得上,又不?太便宜又不?太贵的。 直接送钱,也许会被拒绝,毕竟有些人收了钱,会觉得自己被羞辱。 虽然白天明应该不?会一边收钱一边觉得被羞辱,但要是以为他拿钱是为了羞辱人,暗自伤心垂泪,那就是他的错了。 他可不?能再做那样的事! 他又不?是为了让别人难过?才出来的。 白天明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把手放下,拍拍他的肩膀,把他拉起来,让他坐在旁边,对他笑道:“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以诺坐在白天明旁边,睁大眼睛看着白天明的脸,发?现他脸上没?有泪水,心里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真的把人气哭,不?然也太过?分?了,连连点?头,回答道:“好。” 这个时候,车来了。 车上陆陆续续下来一批乘客,以诺拉着白天明走了上去,找了位置坐下,白天明坐在靠窗的位置,他坐在白天明旁边。 他左右看了看,车上的人并?不?多,因此低声对白天明道:“云朵公交其实有一部?分?观光车的作用,可以给乘客提供拍照打卡的机会,所以速度并?不?是很快,因此也很平稳。 你可以在车上休息一会儿,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就差不?多到了。如果担心醒不?过?来,我保证我有力气把睡着的你从车上搬下去。” 他说着,拍了拍胸膛,显示自己的力量,对白天明露出一个十分?阳光开朗又有点?天真无邪的笑。 第83章 不?知是不?是因为恰好当时车窗开了一条缝,阳光从外?面洒进来,白天明感觉自己的眼睛,被他奶油一样的牙齿晃了一下。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虽然根本没?看清什么,但还是感受到了他的一片好心,微笑道:“谢谢,那我就休息一会儿,不?过?,我也不?至于睡那么沉啦。” 以诺笑了笑:“都好。” 白天明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正当他差点?真的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感到车身做噩梦似的一晃,因此,被颠簸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与?此同时,坐在他旁边的以诺,瞪大眼睛,从旁边伸出手来,把他按在了座位上,一边注意着车外?的情况,一边对他低声道:“云朵公交误入野狼坑了。”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一脸迷茫问:“什么坑?”他倒不?是没?听清,只是搞不?清楚公交车是怎么能翻进坑里的。 而且这么大一辆车突然翻进坑里,居然只是晃了一下吗?是车的性能太好,还是司机的能力太强了? 要是睡得沉,也许真的不?会醒。不?过?,也有可能是受到意外?撞击,所以干脆醒不?过?来。 总之,现在的情况真有点?奇怪。 “野狼坑是一种自然现象,就是指地上突然冒出一个大坑,没?有踩进去的时候完全看不?出破绽,直到进去了才发?现这里是一个坑,”以诺耐心解释说,“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从前总有人挖坑抓狼,抓到的还总是野狼,和现在的情况很像。” “那我们是要等救援过?来,把云朵公交像钓鱼一样钓出去呢,还是等着司机直接开车冲出去呢?”白天明眨了眨眼睛,一窍不?通,好奇问。 第82章 如果是?白天明一个人不小心掉进坑里了,他可能爬出去就算了。如果他是?连人带车掉进坑里了,那他就先把车丢出去,自己再爬出去。 但是?,整个公交上可不止他一个人,不能随便?他怎么样,更何况,公交车上还?有司机,无论如何,应该也轮不到他做什?么。 白天明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以一种求知若渴的目光望着以诺,等他的回答。 以诺被这种目光看着,解答的热情忽然高涨起?来?,恍惚中有种自己肩上的责任突然沉重起?来?的错觉,十分认真回答道:“都不是?。” 他详细解释说:“坑里通常还?会起?雾,武器会随机联系一个情况糟糕的地方,可能会把一些糟糕的团伙也转移过来?,所以要等一阵子。 要是?雾散了,什?么事也没有,司机直接开出去就行?,要是?在雾气中遇到了什?么事,那肯定是?要找救援的,所以我们在路上被困住了,想要继续抵达目的地,无论如何也要等待一阵子。” 白天明点了点头。 车外果然渐渐弥漫起?了雾气,白天明侧头往窗外看了一眼,就伸出手把窗户关上,周围的其他乘客也纷纷把打开的窗户关了起?来?。 下一刻,雾气更加浓郁,所有人都听见雾中传来?了狼嚎的声音。 白天明拉住以诺,好奇中带着试探问:“你听见了吗?” 以诺神情郑重点了点头:“我听见了,是?狼的声音。” 白天明打量了一下他严肃的神色,感觉应该不是?装出来?的,除非他一见面就在装,那就很难判断了,低声问:“你能分辨出来?是?什?么狼吗?” 以诺皱了皱眉头,回答道:“应该是?野狼。”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应该怎么解释,之后非常缓慢说:“野狼通常分三种,一种是?非常普通的生活在野外的狼,一种是?受到环境污染而变异的变异野狼。 还?有一种是?,有智慧,可以变成人形,但性情暴躁的狼族,不过,为?了区分野狼和正常的狼,正常的狼族通常会被称为?白狼族。” 白天明点了点头,以诺接着说:“白狼族并不是?因为?毛色发白,所以才被称为?白狼,是?因为?和野狼相比,无论如何都要更干净一些,才被叫这样的名字。” 话音未落,窗外的浓雾忽然散了一些,各色的野狼从雾中奔袭而来?,毫不犹豫撞在了窗上,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如果不是?刚才已?经关上了,现在大概这些狼已?经挤进来?了。 他们的力气真的很大,窗户上出现了裂痕,整个车都摇了摇,看起?来?好像又?要再翻一次,车里的众人都吃了一惊,连忙伸出手,握紧了扶手,后背紧贴在椅背上,免得自己在慌乱中不小心被甩出去。 司机啪的一声按在了一个圆圆的红色按钮上,紧接着站起?身来?,伸直了自己的双臂,高高举起?在身侧,像一个人形喇叭一样对所有人喊:“大家不要惊慌,不要紧张!我刚才已?经按下了公交车里的保护按钮!防护罩马上就起?来?了!” 话音未落,公交车的外围出现了软绵绵的云朵,雪白的云朵挤过来?,把灰色的雾气都挤散了一些,包裹住了整辆车,贴在车窗车门车顶和车轮子上,像白色的紧巴巴的创可贴一样,在这种绵软而安静的氛围里,众人都感到稍微安全了一些,松了一口气。 可是?,下一刻,那些软绵绵的白云,颜色逐渐暗淡下去,成了透明色,就像是?一层圆形的玻璃糖盖,把公交车罩住了。 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众人双手交握,目光紧张,透过车窗车门看向外面,还?抱有一线希望—— 希望外面的狼突破不了这个防护罩。 但是?事与愿违,他们的希望落空了,只听咔嚓咔嚓一阵响,外面的那些狼张着血盆大口,用?脏兮兮的毛发在透明的防护罩上乱蹭,用?流着涎水的尖锐獠牙刮来?刮去。 防护罩发出尖叫一般的滋滋拉拉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忍不住皱眉,好像有长指甲在脑子里刮脑花一样痛。 有些人已?经忍不下去,捂着耳朵,皱着眉头,从座位上蹲了下去,挤在了座位底下的空隙里,试图躲藏起?来?。 虽然他们都知道,这种躲藏方式没有什?么用?,如果车窗破裂那些狼进来?,就算躲在座椅底下,也肯定会被一口咬住,拖出来?,一点一点分食掉,逃不脱死亡的命运。 但是?,事已?至此,他们仿佛也没有别的办法?,苍白的脸上露出迷茫的神情,迷茫下是?他们死死压制的惊慌失措的恐惧。 司机见此情形,觉得自己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回到座位上,看着面前的控制台,满脸空白,试图找到可以开启逃生通道的钥匙,但是?完全找不到,因为?根本没有。 这种车除了当?交通工具,也就只有观光的作用?,理所当?然的,绝不可能用?非常厚重的外壳,否则既不轻便?,也不好观光。 在这样的前提下,要离开车,只要打开车门车窗,就可以轻而易举离开。 就算车门车窗都上了锁,意外打不开了,想要离开,也完全可以使用在车内放置的尖锐物品,狠狠敲击,被锁住的门窗就会像透明糖壳一样碎掉。 按理说,乘客坐在这样的车里,根本没有被锁住的后顾之忧。可惜世事无常,今天他们还?就被锁住了,而且不是?因为?车门车窗,是因为车外的危险。 如果没有一条安全的从车内延伸到外面的逃生通道,那他们只有想办法?,在车门窗都破碎的时候,使用?攻击力强的武器保护自己。 可是?这只是?一辆普通的观光公交,怎么可能有,攻击力特别强的武器?就算是?攻击力普通强的武器,也没有。 因为?公交车每天要接送大量的乘客,要是?有人劫车,试图从车里找到烈性武器,用?来?攻击乘客,威胁司机,那是?会造成很大的安全隐患的。 他们现在唯一能找到的,可以当?做武器使用?的东西,是?车里准备的用?来?在被困时破窗的锤子,锤子一端很是?尖锐,另一端十分平缓,锤子的把手握在手里正好,可以挥舞,但是?,太短了。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那么短的东西挥出去,还?没等打到狼的脸上,狼就已?经扑过来?了,说不定都咬到手了,还?不知道怎么打呢。 司机终于闭上了眼睛,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能为?力,淹没了他,使他窒息,他想,也许,今天就是?死期了。 以诺把手按在胸口上,神色犹豫,垂着眼睛,向白天明低声问:“你不怕吗?” 白天明本来?正和窗外的一头野狼对视,听他问起?来?,面不改色,转过头,对他笑了笑,语气轻松说:“害怕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更何况,冲进来?也没什?么可怕的,白天明又?不是?打不过。 他没动手,是?因为?这辆车好像还?能坚持一下,万一这辆车真能坚持,直到这些狼离开,那他不就不用?动手了?所以他在等。 第84章 要是?这辆车坚持不下去,他就出手,要是?坚持下去了,他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以诺注视着白天明面上的笑容,误以为?白天明是?根本不了解野狼的可怕,叹了一口气问:“要是?我有办法?,但只能拖延时间,你觉得我应该做吗?” 白天明笑了笑:“当?然随你!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人各有命,难道,还?能怪谁不成?” 下一刻,所有人都听见了尖锐的哨子的声音。 他们睁开眼睛看过去,发现是?坐在白天明旁边的以诺,他正拿着一个尖锐的哨子,呼呼吹着,哨子里发出尖锐的声音,从车里飘了出去。 裂开蛛网般的痕迹的车窗玻璃,摇摇晃晃,但并没有完全碎掉,近在咫尺的野狼却?突然尖叫起?来?,发出嗷呜嗷呜的,好像被打痛了的声音,一边扭头一边从车窗上掉了下去,好像脑门上被狠狠敲了一棍子。 一阵扑通扑通的声音过后,野狼们都跌落在地上,翻滚着消失了,雾气重新涌了过来?,车窗被雾气封住了,甚至有雾气,想要从裂开的缝隙里挤进来?。 车里也弥漫起?了朦胧的雾。 虽然在同一辆车里,众人面面相觑,却?几乎看不见近在咫尺的,其他乘客的脸,他们都有一点毛骨悚然,但同时,感到了劫后余生。 庆幸压过了恐惧,众人欢呼雀跃起?来?。 “我们活下来?了!”他们大声说。 他们好像想用?声音驱散剩下的恐惧。 车子忽然摇晃起?来?,众人都是?一惊,声音全都吞了回去,谁也没说话,车子慢吞吞行?驶着,司机也惊住了,他并没控制车。 也就是?说,这辆车正在自己行?动。 要么,是?这辆车活了过来?,要么,是?这辆车外面有什?么东西正在移动,因此带动了这辆车。 不管是?哪种情况,对他们而言,都算不利。 人们刚刚恢复了些许血色的面庞,又?渐渐惨白起?来?。 第83章 以诺见此情况,把手里的哨子慢吞吞擦了擦,揣进兜里,微微皱了眉,往外看了看,欲言又止,摇了摇头,一副仿佛知道什么但是不好说的样子。 白天明来了一点?兴趣,向他?问:“你知道什么?” “我?不太清楚,”以诺再次往窗外看了一眼,皱着眉,神色复杂,摇了摇头,小声说,“但我?觉得?这情况有一点?……” “眼熟吗?”白天明猜测着问。 “不是,”以诺摇头,想了想,回答说,“我?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但是,我?曾经翻书的时候,见过有一本书说,浓郁的雾气,缓慢的潮湿,玻璃上的水珠,不自知的移动,通常可以归类为——” 他?停了好一会?儿才说:“深海。” “你是说,”白天明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们正在通往深海?” 以诺紧紧皱着眉头,迟疑说:“我?没去过,我?不清楚,但现在真?的很像,你不觉得??” 他?指了指玻璃,玻璃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水珠,正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啪的响了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甩过来了,下一秒,玻璃窗上就出现了一个水淋淋的吸盘。 一个吸盘几乎有一个窗子那么大,白天明往后挪了挪,靠近了以诺,以诺愣了一下,也往后挪了挪,免得?他?们撞上。 所有人都呆住了,因?为每一个窗子上都有一个吸盘,这些吸盘属于同一条触须,又长?又大,表面呈紫红色,触须中藏着牙齿和眼珠,牙齿森白,成圆形包裹在眼珠外围,眼珠黑白分明,还长?着眼睫毛,眨巴起来,非常诡异,直勾勾通过窗子盯着里面的乘客。 乘客们终于承受不住这样大的打击和刺激,开始尖叫,并且在车子里疯狂跑来跑去,虽然这里面并没有很宽敞,但毕竟不是满座,所以人们跑起来,还是有来有回的。 车子被乘客踩得?叮当响,开始前?后摇晃,外面的触须仿佛吃了一惊,用了一点?力气,吸盘贴在窗户上,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完全碎裂开来,膨胀的吸盘一下子从窗户的裂缝中挤了进来。 白天明本来坐在窗户旁边,现在那个吸盘从窗户外面进来了,简直像个突然弹开的气囊,几乎要飞到他?的脸上来。 白天明有一种差点?被一只章鱼扑到脸上的错觉,倒吸一口凉气,立刻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吸盘开始往外喷吐粘液,黏黏糊糊的液体?呈现一种蓝紫色,看起来像是有毒,散发着浓郁的咸腥味,像是混杂了被融化的水母的海水。 以诺也被吓了一跳,虽然他?在白天明后面,但是他?看见的东西并没比白天明少什么,所以跟着站了起来。 不知是应激还是恐惧,整个人都有些颤抖,但即使如此,他?还是非常顽强,走到了白天明面前?,把白天明挡在身后,十分认真?说:“你不要怕!我?保护你!” 白天明站在他?后面,能看见他?脖子上的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额头上的冷汗也顺着皮肤滑到了耳朵后面,很快就挂在了下巴上。 以诺随手擦了擦汗珠,手臂上顿时湿漉漉的,像是刚被雨淋过。 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他?一边紧盯着试图蠕动挤进来更多的吸盘,一边暗自祈祷浓雾快点?散去,只要雾散了,公交车大概率会?回到原地?,那就没什么危险了。 但他?也知道,从浓雾开始涌出到现在,并没有过去很久,就算这些雾气真?的会?散,也不是现在就会?散掉的,他?们恐怕在劫难逃。 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试图向白天明交代后事?:“如果我?死了,麻烦你替我?到草原上给我?报个信,就说我?运气不好,死在外面了,让他?们不用等我?了,对了……” 以诺把脖子上的狼牙吊坠取下来,交给白天明,拍在他?的手上,一脸郑重道:“把这个也带回去,他?们看见东西就知道死的是谁了,不会?怀疑你胡说八道,而且带着这个,危机时刻,这颗牙会?保护你的,虽然没什么大用,不过,聊胜于无,你带上,以防万一吧。” 白天明看了看手里的吊坠,揣进兜里,对他?笑?道:“我?替你暂时保管一小会?儿,你等一下,我?处理一件事?,等会?还给你。” 以诺不明所以,眨了眨眼睛,不知他?是不是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正想再解释一遍,张了张口,就看见白天明随手画了个阵法。 以诺顿时愣了一下,他?虽然对阵法并没有什么精通的地?方,但就算不甚了解,也知道随手画阵法可不是容易的事?。 更何况,两手空空,直接就把阵法画了出来,简直可以等同于没带笔,但是面对一张卷子可以达成满分,一样令人震撼。 以诺一时有点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往后退了半步,目瞪口呆。 “去!”白天明往外一指。 旋转的阵法从破开的窗户冲了出去,阵法印在了硕大的吸盘上,吸盘蠕动着,试图把阵法毁灭掉,但是没能成功,反而通过蠕动,让那个阵法逐渐扩大到肢体的每一部?分。 以诺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在眼前?,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次往后退了半步,一下子撞在椅子上,跌坐下去,一只手按在扶手上,完全愣住了。 这个时候,试图伸进窗户里的触手忽然停住了,窗外传来了砰的一声,那声音并不大,也有可能是因?为整辆公交车都被巨大的触须包裹了,所以,听不清楚外面的声音。 总之,下一刻,那些密密麻麻的触手都往回缩,却在半空中爆炸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过后,外面开始下触手肉块雨。 触手中的粘液和牙齿混在里面,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腥味,血液和头发也裹在里面,显得?极其?诡异,像是谁家浴室的下水道被炸开了,谁也分不清,那究竟是谁的血谁的头发,但是看得?出来,受伤最重的,绝对是外面的。 外面传来了一阵尖叫,那叫声并不是人类发出的,而是一种深海动物可能发出来的尖锐的声音,但谁也听不懂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感情倒是挺充沛的。 白天明侧耳听了听,一边把刚揣进兜里的项链还给以诺,一边闲聊似的笑?眯眯对他?说:“听起来好像是只大章鱼,在叫痛呢。” 以诺坐在座位上,像只四仰八叉的大蜘蛛,一只手拿着白天明刚刚还给他?的项链,一只手还紧紧贴在扶手上,怕自己从座位上滑下去。 身体?噔噔噔抖了起来,牙齿跟着响,像是突然有人在他?身体?里敲鼓,鼓声响一次,他?就抖一次,简直没有停下来的机会?。 白天明弯腰靠近他?,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多么大一件事?一样,笑?眯眯注视着他?,一副十分温和友善的样子,偏偏带一点?饶有兴致的语调问:“怎么了?” 第85章 以诺能感觉到白天明的戏谑,也能感觉到白天明的好意,正因?如此,他?分不清白天明究竟是什么意思,越发迷茫起来。 他?注视着白天明,瞳孔有些扩散,目光也有些呆滞,但有在很努力思考,只是完全想不出来,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倒不是觉得?事?情变成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毕竟现在大家都算是安全的,比之前?那种下一刻就要被碎尸万段的状态好多了。 但是,如果白天明这么强,有什么必要和他?们待在同一个公交车呢?白天明完全可以自己到目的地?去,完全可以。 他?所知道的强者都是可以在任何时间出现在任何地?点?的,没有限制,而且,通过回忆对比,他?很确定,眼前?的人比他?之前?见过的都强。 他?不是没有见过强者,只是没有见过这么强的,这么强的强者就在他?面前?,他?还说要保护对方。 他?的脸突然就红起来,像是被涂了一层黄灯笼辣椒酱,完全没有办法恢复正常,他?感到一种后知后觉的羞耻。 以诺整个人像电灯泡一样发起热来,低下头去,捂住了脸,感觉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任何人了。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他?的脑门?上突然冒出了两只尖尖的毛茸茸的狼耳朵,耳朵尖也跟着红了,毛发是灰白色的,有一点?点?泛蓝,看起来比纯粹的灰白色还要漂亮一些。 白天明伸出手去,揉了揉他?的耳朵,他?浑身一颤,像过电似的抬起头来,脸上更红了,一时有些说不出话,只能瞪大了圆润的湿漉漉的眼睛,用一种极其?不知所措的可怜巴巴的目光望着白天明,几乎像是求助。 虽然他?的本意是祈求白天明松开手。 偏偏他?变成现在这样,也可以说是有白天明的一份功劳在,他?找谁求助不好,找白天明,这不是躲狼躲到狼窝里了吗? 白天明挑了挑眉,一边捏捏他?的毛茸茸的耳朵,感受到手下极其?滚烫的温度,一边故意笑?着问:“这是怎么了?” 第84章 “对不起,”以诺的舌头?几乎有?些打结,满脸通红,避开了白天明的目光,支支吾吾说,“你能不能松开手??” 他想了想,又慢吞吞十分礼貌说:“请您先把手?松开一下,可以吗?” 白天明把手?收了回去,本来想坐回之前?的位置上,但是看了一眼?位置,刚才吸盘进来的时候往那?里吐了粘液,所以现在应该不能坐了。 白天明就站在以诺的座位旁边,向他问:“现在可以了吗?” 以诺的脸刚刚恢复了一点?,现在又红了,点?了点?头?:“可以了。” 周围的其他乘客感觉稍微安全?了一些,不再尖叫,不再疯跑,没?有?力气的瘫倒在地上,劫后余生的哈哈大笑,庆幸自己死里逃生的喜极而泣,呜呜呜哇哇。 整辆车里面各种声音乱成一团。 但是还没?等他们高?兴多久,车外面的浓雾忽然又散开了一些,这并不代表他们安全?,只?能代表新的危险已经出现。 一只?更加巨大的背后长着翅膀的章鱼从海水里游了过来。 整辆车被转移到了深海之中。 “这好像是克希拉呀。”白天明眨了眨眼?睛,看着窗外移动?过来的章鱼,喃喃自语。 克希拉是克苏鲁的女儿,会出现在海里倒也不奇怪。 那?章鱼简直大得像一座山,瞬间?把除了海水以外的所有?东西都堵住了,只?是看着,就让人?有?一种深不可测的窒息感,好像喉咙也被堵住了似的。 海水随着章鱼的移动?而泛起波涛,小小的气泡出现又瞬间?灭掉,原本平静的海水被搅成一团乱粥,本来就模糊不清的视线,更加发黑,除了那?只?章鱼,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海水一波一波打在裂开的窗户上,整辆车迅速被灌满了水,发出了咕嘟嘟的声音往下掉,一种缓慢而不容置疑的速度。 这下子,大家瞪大了眼?睛,露出惊恐的表情,试图移动?,却根本没?有?力气,再做些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这是比之前?更绝望的绝望场景。 而这一次,他们连大声尖叫也不能了,因为这个时候尖叫,海水会从他们张开的嘴里灌进他们的喉咙,海水可不会和他们讲道理。 所有?乘客连同司机都闭上眼?睛,他们现在已经非常熟悉这套流程了,一动?不动?待在原地,尽可能节省体力,等待死亡。 巨大的章鱼飘了过来,像一座大山一样撞在了车上,只?听轰隆一声,车子被翻了个面,所有?人?头?朝下脚朝天,感到头?晕目眩。 白天明在水里转了个圈,并不受影响,但坐在旁边座位上的以诺,不是个海生动?物,很快就觉得有?些窒息,身体颤抖起来,脸色逐渐发紫。 白天明从兜里掏了掏,掏出了一颗避水珠,递给以诺,以诺不明所以,白天明把这东西塞进他嘴里,告诉他:“不要吞掉。” 以诺一脸迷茫,点?了点?头?,忽然发现自己可以自由呼吸了,没?有?呛水,也没?有?觉得有?源源不断的充满腥味的海水从他的鼻子里钻进去,差点?想张开嘴,狠狠呼吸两口,又突然想起来,嘴里还有?一颗珠子,连忙捂住嘴,免得不小心把东西吐出去。 白天明紧接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双白手?套,从窗户游了出去,踩在了伸出触须的克希拉身上,克希拉后背长着两双翅膀,触须上长着凹凸不平的鳞片和一些小小的眼?睛。 白天明就踩着这些东西,走到了克希拉的后背上,克希拉挥舞着长长的触须,试图把他鞭打下去,就像是一头?牛,试图摇着尾巴把虫子打飞。 但克希拉不是一头?牛,白天明也不是虫子。 白天明一只?手?抓住了克希拉的头?,这实在是很大的一颗头?,无论如何也是抓得住的,但是非常光滑,没?有?任何可以抓牢的东西,所以,白天明用了一点?力气,把自己的手?插进了克希拉的皮肤表面,直到深入血肉。 雪白的手?套,被鲜血染得通红,白天明抓住了克希拉的,一条在身体里的骨头?,另外一只?手?握成拳头?,狠狠揍了下去。 只?是三?两拳的功夫,周围的海水像海啸一样,滚了出去,发出轰隆隆的令人?惊骇的声音,乍一听,简直像是海里打了雷。 下一刻,像一座山一样的克希拉轰然倒了下去,变成了一堆血肉模糊的肿块,歪七扭八的骨头?搭在里面,软绵绵的皮铺在上面,像被绞肉机绞过的肉馅一样的东西糊在中间?,眼?珠牙齿和翅膀在肉馅里面穿来穿去,像找不到线的针一样,又急又怒又慌张。 白天明拍了拍手?,画了一个阵法?,一阵蓝紫色的大火突然烧了起来,克希拉的肉酱和骨头?还有?那?些杂七杂八的零件,就在这场熊熊燃烧的大火中消失不见。 雾气逐渐散开,公交车将要消失,车里的人?几乎都因为水往车里灌的太多,而无法?呼吸,憋得脸色青紫,浑身脱力,体表有?些浮肿,歪七扭八躺在地上。 以诺将公交车里的众人?看了看,确认他们都没?有?生命危险,立刻从破开的窗户冲了出去,一把抓住了白天明。 下一刻雾气完全?散去,公交车从这里消失。 白天明看着以诺问:“你怎么不待在车里?” 以诺比划了一番,白天明想了想,点?了他一下,送了他一个避水咒,他深呼吸一口气,回答说:“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白天明有?一点疑惑问:“那你不去云上王国了?” 以诺微笑:“就是要去才要跟着你,公交车上的人?一个两个都昏昏僵僵的,就算回到了野狼坑里,也是要等救援的。 说不定要先被送去医院之后才能到车站,也有?可能在医院检查之后才能离开,却也到不了车站。 与其在那?里费时间?,不如跟着你,你连克希拉都能处理,我相信你肯定能在这里找到通往云上天国的路的。” 他看起来充满了对白天明的信心。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好奇问:“那?我要是找不到路怎么办?” “我可以找人?来接,”以诺面不改色回答,“草原上会想办法?的,到时候我们也可以一起走。毕竟,你也算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深海里不管。” 白天明笑了笑:“好吧。” 他打开一扇门,门外是满地的云朵,一个车站,白天明走了进去,对以诺招手?:“我想你说的直通车的终点?站,应该就是这。” 以诺跨过了门槛,进入了车站,左右看了看,确认了地点?,点?了点?头?,回答说:“这里确实是车站。” 他抬头?看了一眼?车站的名字,更加确认没?有?找错地方,因此?又是好奇,又是激动?,向白天明问:“既然你知?道怎么到这儿来,为什么非要坐车呢?” 第86章 白天明笑了笑:“虽然走路也可以到这儿,但坐车总是要省力一些的。” 以诺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这倒也是。” “你之后打算去哪儿?”车站周围没?什么人?,以诺左右看了看,向白天明好奇问。 白天明掏了掏兜,摸到还是一团的向日葵,回答道:“我想到天堂去,看看天使,因为我有?事情需要请他们帮忙处理。” 以诺点?了点?头?,有?事情要处理啊,那?确实需要找天使,他忽然又有?点?疑惑,有?什么事情是只?有?天使能做的呢? 他想了想,因此?试探着问:“我能跟你一起吗?” 白天明把他看了看,笑着问:“你到这来是做什么的?没?有?事了吗?可以跟我走?”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以诺眨巴眨巴眼?睛,再次往周围看了一圈,好像是在找有?没?有?人?来接他,确认了没?有?,回答道,“我就是来观光的。” “那?你跟我走吧。”白天明想了想。 万一又有?不认路的时候,以诺可以帮忙,带上一个人?,也不算太多,应该没?什么。 以诺连连点?头?:“好。” 白天明到了天堂附近,看见许多长翅膀的天使,天使们因为是在天堂附近活动?,所以并没?特意把翅膀收起来,看着都毛茸茸的,好像一堆化了一半人?形的大鹅在走来走去。 白天明突然有?点?想笑。 他迅速走到了目的地,这里是一个植物园,植物园的门口有?一个天使正在打盹,看起来像是守门的,此?时,外面有?一个天使,正要进去。 白天明走过去,三?步并作两步将试图进入植物园的天使拦在门口,询问道:“你好,请问你是要进去吗?” “是的。”被拦住的天使挑了挑眉。 “能带我们一起进去吗?”白天明指了指自己和站在旁边的以诺,以诺眨了眨眼?睛,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试图获得一点?帮助。 “你们进去做什么?”天使把他们两个看了看,有?点?疑惑问。 “我这里有?一个,”白天明把缩成一团的向日葵掏出来,递给对面的天使看,“应该是天使种植的变异向日葵,我不知?道这里面能不能处理一下,所以我想进去问一问。” 第85章 天使把那?个向日?葵看了看:“这确实是天使种植的变异向日?葵,不过,你想怎么处理呢?” 杀了是处理,收回是处理,烧毁也?是处理,唤醒了也?可以说是处理,处理的方法可多了,你想要哪一种啊? “让这株向日?葵恢复平静正常的样子,”白天明想了想,试探着问?,“之?后?找个地方安置下来,我就?不带走了,可以吗?” 天使想了想:“也?不是不行,你要是愿意把这东西送给我,我可以帮你处理,不收取其他费用,你也?可以全程旁观。” “那?好,”白天明把向日?葵塞进?他手里,毫不犹豫说,“送你了。” 天使愣了一下,接过向日?葵,呆了呆,低头看着向日?葵,检查了一番,对白天明笑道?:“你还真的送给我?这种东西在外面,价格可贵了,你真的不要?真的送给我?可别后?悔!” 白天明摆了摆手:“不会后?悔的,你拿去就?是了,我又用不上。” 天使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也?是,这种东西发起疯来很不好控制,除非花钱找天使,要么直接送过来,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很便宜,要是用不上,留着白白费钱,也?蛮可惜的。” 他把向日?葵揣进?兜里,看着白天明问?:“那?我收下了,你跟我进?去吗?” “好啊,”白天明点了点头,“正好可以看看你们究竟是怎么处理的,也?算长长见识。”虽然他见过的东西有够多的,不过,多看一眼又不会怎么样。免费进?去,不看白不看。 要是要收费,他可就?转身走了。 天使对白天明笑了笑:“那?就?走吧。” 白天明点了点头,对以诺招手,以诺连忙跟在白天明身边,二人一起随着天使进?入了植物园。 天使一路往前走,顺着小路推开?了一扇门,把他们带了进?去,这里看起来像是个大?棚,专门用来种植那?些比较难以存活的植物。 里面已经有一些天使在,他们似乎正在检查那?些植物,见到有人进?来,看了一眼,同最前面的天使打了个招呼,很是尊敬的样子。 看来白天明在门口挑的这个天使在他们之?中地位不低。 天使找了一个挖好的坑,把向日?葵丢了进?去,用土埋好,踩了两脚,把挖土的铲子放在一边,拍拍手,提起水壶,随便倒了两圈水,对白天明说:“好了,之?后?就?算发疯,也?有天使在旁边处理,不会闹出去的,以后?应该也?不会回到你那?边去,不用担心了。” 白天明似懂非懂,点了点头,他对天使种植的这些变异植物毫不了解,听天使这么一说,觉得事情仿佛是解决了,想了想问?:“那?我可以走了?” “对,”天使点了点头,“要我派人送你出去吗?” 白天明连忙摆手:“不用了,我认得路。” 天使笑道?:“那?好吧,再见。” 白天明点了点头,和以诺一起走了出去,还没等他们完全离开?植物园,地面忽然摇晃起来。 白天明蹲了下去,接触了一下地面,感?觉到地面底下有什么东西在迅速生长,皱了皱眉,感?到了一点疑惑。 与?此同时,地面裂开?一道?小小的缝隙,缝隙底下钻出来一条细细的植物的根,碰了一下白天明的手,迅速变成了粉红色,在地面上像风车一样摇晃起来。 眨眼之?间,那?一条长长的根系,又像一条蛇一样迅速缩了回去,扁得像是脱了水的猫眼螺,呲溜一下不见了。 以诺一下子扑过来,捧着白天明刚才被植物根系碰到的那?只手,紧紧皱着眉头,脸色有些发白,一边掏出帕子擦了擦白天明被植物碰到的部分,一边莫名有些慌乱,像只被蛇吓到的猫一样炸了毛问?:“那?东西对你做什么了?它?怎么能这样啊?它?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 白天明拍拍以诺,安慰他说:“没事没事,只是碰了一下。” 以诺哭丧着脸,紧紧皱着眉头,像是冬天里被人丢了一把雪球,雪球正好落在衣领里,以至于他几乎有些颤抖起来,狠狠跺了跺脚,好像恨不得现在把那?只植物抓过来剪断了才罢休,恼道?:“植物都是用根系吃东西的,它?简直是偷亲了你!怎么能这样?太过分了!太没有礼貌了!太可恶了!” 说着说着,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他的眼眶泛起红来,像是几乎落泪,哽咽了一下,他也?听得见自己的声音,意识到情绪有些过于激动?,连忙把手收回去,转过头,背对着白天明,深吸了两口气,才勉强平静下来。 白天明拍拍他,轻声道:“好了好了,那?只植物都已经走了,不要放在心上。” 本来已经勉强平静了的以诺,听见白天明的安慰,一下子忍不住哭了起来,一把抱住白天明,像一只百来斤的金毛试图钻进?自己几个月大?时睡的小窝一样,把头埋在白天明的怀里,一边掉眼泪,一边呜咽,告状似的说:“那?不是好东西!不要喜欢!” “不喜欢不喜欢,”白天明拍着他的后?背安慰他说,“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啊。不就?碰了一下吗?又没有怎么样。那?东西也?没毒啊。” 白天明试探着碰了碰以诺的额头,有点怀疑他是不是中毒了,他哭得更大?声了,眼泪刷刷掉下来,简直像是冲垮了堤坝的洪水。 他涨红了脸,像是羞耻,又像是委屈,还有一点点的愤怒,大?声说:“我没有中毒!” 白天明连忙道?:“没有就?没有,只是你现在看起来情绪有点太激动了,你之?前……” 白天明欲言又止:“你之?前没有这样呀。” 之?前要死的时候都没看见你哭的这么伤心,你现在哭成这样算什么? 等等,白天明突然警觉起来,难道?是因?为刚才那?个植物在附近释放了什么东西?虽然未必有毒,但可以对人的情绪造成影响,那?也?不是不可能。 白天明立刻检查了一下以诺,发现他似乎真的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影响,立刻为他清除了。 以诺愣了一下,抹了一把脸,他的脸上是刚刚哭出来的许多的眼泪,他的脸立刻红了,转过头去,迅速把脸上剩下的眼泪都擦了,有点不好意思。 他背对着白天明,含含糊糊说:“我刚才是有点太激动?了,对不起。” “这就?不用道?歉了吧?”白天明笑了笑。 以诺应了一声,转过身来,低着头,不太敢看白天明的脸,试探着问?:“那?我们现在还走吗?” 第87章 白天明看了一眼地面上缝隙裂开的方向,皱着眉头,有点担心说:“恐怕暂时不能走,万一他们出了什么事,我们还是帮帮忙比较好。” “那我们回去吧。”以诺点了点头,全然赞同。 二人就原路返回了刚才的出发地点。 天使们东倒西歪躺在里面,看起来好像已经被迷晕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古怪的气味,闻起来,有一点像是蘑菇的孢子,又有一点像是腐烂了的橘子,轻轻按一下,会喷出来的,带颜色的颗粒的味道。 在这个建筑的正中间,长出来一株巨大的植物,正用新鲜的长长的藤蔓在半空中感知着空气,挥舞起来像是八爪鱼的触须。 之前那个地方种着各种各样的小小的植物,现在那些小植物都被掀翻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是死了,但颜色还没有完全褪去,又似乎还有一点救活的希望。 白天明往前一步,正想就近检查一下,距离最近的一株植物的情况,手还没有伸出去,一股浓郁的迷雾忽然扑了过来。 他往后退了半步,用手在眼前挥了挥,咳嗽了一下,忽然觉得眼前的情况发生了变化,抬起头来左右一看,他仿佛已经不在植物园了,而之前一直跟着他的以诺也不见了踪影。 他面前是一个,又黑又暗的阴森森的老旧祠堂。 门槛不高,是用木头做的,表面上漆了一层红色,但那颜色又有些斑驳,显出时间经过的痕迹,露出里面被啃食过的木渣,好像一不小心碰上都会稻草一样散开似的。 门边上有一点浆糊的痕迹,仿佛曾经贴过什么,但又被撕下来了,最后风吹雨打,只剩下这么一点浆糊,看起来又潦草又可怜。 白天明皱了皱眉,把目光投入门内,门里没有灯,黑漆漆的,但是黑色的供桌上摆着一盏烛火摇曳的蜡烛,颤颤巍巍,随风闪着,像是下一秒就会灭掉,又像是一只在墙角的缝隙里窥视的眼睛。 供桌前面摆着一个灰扑扑的蒲团,蒲团上跪着一个人,五体投地,额头贴在地面上,一阵风忽然吹过,颤抖的蜡烛突然灭掉,整个祠堂一片漆黑,里面那个人也没有抬起头来,但是从背影看,莫名有些熟悉。 白天明皱着眉头,辨认了一番,突然认出来了,那是很久以前的神父,亚伯。 他睁了睁眼睛,还没发出声音,一阵风又从眼前吹了过去。 第86章 白天明再次回到了植物园。 他还有一点迷茫,左右看了看,空气中漂浮着的灰色小颗粒,比之前浓郁了一倍,在他眨了眨眼的时间里,眼前的情况又发生了扭曲。 云雾缭绕的村子里,多年以前的白天明,以人类的外形,正蹲在一具尸体身边,一只手搭在尸体的脖子上,皱着眉头,侧耳听了听,没有听见什么,正要把手收回去。 旁边忽然飞来一只白羽箭,只听嗖的一声,那只箭穿破云雾飞到了白天明面前,白天明眨了眨眼睛,往旁边一闪,躲开了。 那支箭就从他的面前直直穿了过去,扎进了他身后的墙,白天明看了一眼那只箭,随后转过头去,看向了那只箭飞来的方向。 云雾里渐渐走出一个人来,身后长着一双巨大的白色翅膀,上面长满了白色的羽毛,左手握着一支白羽箭,右手提着一张弓。 白天明的目光,落在那张弓上,一种灿金色的光芒,像闪电似的绕着那张弓窜了过去,看得出来,这东西的攻击力极其强悍。 “你杀了他?”约书亚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尸体的脸上渐渐泛起一种中毒的青色,表情僵硬而平静,平静之下,暗藏扭曲,像是极其痛苦的情况下,突然得到了救赎。 白天明皱了皱眉,甩了甩刚才碰到尸体的那只手,回答道:“他不是我杀的。” 约书亚并不相信,但还是愿意给白天明一个解释的机会,哪怕他之前一箭射过来,根本没有和人交谈的打算:“那是怎么死的?” “我怎么知道?”白天明知道自己站在这里很可疑,毕竟他刚刚才把手从尸体上收回来,好像是他刚把人掐死的一样。 可是实际上,尸体上并没有他留下的手印,他刚才也只是为了测对方的脉搏,确认对方是否还活着,而不是为了把人掐死。 他来之前,这个人就死了。 约书亚皱了皱眉,以一种慎重审视的目光把白天明看了看,往旁边挪了一步,堵住了路口,防备他逃跑,严肃而意味深长问:“你不知道?那谁会知道?” “和你又有什么关系?”白天明皱起眉头,打量他问。 “死者是天使,我也是天使,就凭这一点,我也不能视而不见,更何况,”约书亚掏出了证件,向白天明展示,“我是天使调查官。” 调查官专门负责调查这些东西—— 天使的尸体,天使的死亡,诸如此类。 白天明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是天使调查官,那在看见尸体的时候,第一时间拦住嫌疑人,倒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所以这个人究竟是怎么死的?”约书亚把证件收了回去,目不转睛看着白天明问。 “我不知道,”白天明摊开手,一脸无辜,“可能是病死的吧?我只是看他躺在地上,走过来顺手检查一下,没想到已经没救了,还被你看见了。” 约书亚注视着白天明,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白天明眨了眨眼睛,约书亚缓缓挪开了目光。 看起来好像不是嫌疑人,但不能仅凭一面之词就让他脱罪,为了避免稍有疏忽而导致罪犯逃脱的情况,还是先把人带在身边比较好,之后有了线索,查明真相,也可以第一时间还他清白,向他道歉。 “你能和我临时组队一起调查,这具尸体的死因吗?”约书亚神色认真,向白天明发出了邀请。 白天明想了想,现在已经被拦住了,一定要走,反而加重嫌疑,要是查清楚了,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好啊。” 为了避免一直被留下来,他补充说:“但是事情查清楚了,我立刻就要走。” 约书亚点了点头,一脸平静说:“可以。” 一阵风吹过来,眼前灰色的颗粒被冲散,下一刻,又聚集起来,出现了另外的场景。 天清气朗,白天明和约书亚,坐在一个极明亮清澈的蓝色池塘面前。 在阳光的照耀下,池塘看起来像一块打磨极光滑的蓝宝石镜子,一边倒映着蓝天白云,一边熠熠生辉,美丽极了。 约书亚看着池塘里的倒影,侧着头,向白天明问:“我和其他天使很不一样,是不是?” 白天明并没看他,笑了笑回答道:“你向我问这个问题,你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约书亚沉默了一阵,白天明说的没错,他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心里确实已经有答案了,因为来到这里之前,他又一次听见身旁不远处的天使们,在窃窃私语,关于他的事—— “一个天使,和一个外族人走的那么近,这算什么?” “那个外族人真的很像是恶魔,他完全察觉不出来吗?还是故意的呢?他就想和恶魔亲近,所以发现了假装没发现,还试图欺骗其他人吗?真是太过分了!” “只有他最不像是天使了,翻着一双死鱼眼,摆着一张面瘫脸,对规则斤斤计较,哪一个天使像他一样呢?根本没有!” “就连他种出来的植物也是变异程度最小的,他根本不是天使吧?天使怎么可能培育不出变异程度最大的植物呢?” 这些话还已经算是好听的了,因为更难听的话,完全是辱骂。 他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哪里做错了,如果没有做错,那些天使又凭什么排斥他? 就因为他和他们不一样? 可是,每一个天使都有一个样子,也不见得,所有天使都是一模一样。明明所有天使都不一样,凭什么单单排斥他?觉得他好欺负吗?这不公平。 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公平的,可是,凭什么遭受不公平的是他?连相对公平都没有,又叫他怎么认命呢? 更何况,朝不保夕的日子,大家都过,他又凭什么忍气吞声呢?就因为他们更不要脸吗?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我有一点难过。”约书亚垂着眼,像海边坐在礁石上的人鱼垂泪一样,低声道。 白天明像树枝上的麻雀一样,歪头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那可怎么办呢?” 约书亚眨了眨眼睛,十分疑惑问:“你讨厌我吗?” “没有!”白天明斩钉截铁不假思索回答。 约书亚得了这个回答有一点高兴,但下一秒又低落下去:“我知道我有缺点,但我也知道,讨厌我的人说的话根本不能信,他们说任何话都完全是为了发泄自己的情绪和贬低我。” 第88章 他试探着?小声问:“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我想知道?在你眼里,我有什么缺点,你可以?用尽量温和的语言,告诉我吗?” 白天明想了想,点头道?:“可以?。” 约书亚一脸期待望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开始打快板似的说:“过于遵守规则,所以?不愿意灵活变通,让想钻空子的人讨厌,过于严肃,所以?没有什么表情?,让胆小怕事的人下意识疏远,过于计较惩罚,所以?常常事急从权,容易对武力?值低的人造成?伤害,过于固执己见,所以?不太?容易听得下去其他人的不同意见……” 眼看着?他还要说下去,约书亚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制止:“够了够了,已?经够了!这些已?经够我思考一天一夜了,不用再多了!再多,我连这个星期都没办法好好休息了!” 白天明闭上了嘴,眨了眨眼睛,一脸乖巧望着?他。 约书亚低下头去,叹了一口气,更加沮丧,有些自我怀疑:“难道?,我真?的那么糟糕?” 白天明摇了摇头:“你不糟糕,你还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我见过一个非常固执己见的人。 别人给他送钱送花送东西,甚至当着?他的面说我喜欢你,他都不承认对面是真?的喜欢,因为他认为对面根本不可能喜欢他,所以?不管对面做什么,他都认定?是别的原因,什么你想要在我身上找到你缺失的父母兄弟之爱,什么你根本不明白自己的心,什么你以?后会遇上更好的人,什么你这是错觉……” 白天明冷笑一声:“真?不知道?那个人是太?蠢,所以?根本意识不到别人是说真?的,还是太?自恋,所以?哪怕别人比他更了解情?况,但意见和他完全?相反,他也不肯承认别人是正确的,只一味觉得自己是对的,可笑至极。” 他脸上出现愤怒的神色:“我在旁观的时候都恨不得冲上去,揪住那个人的衣领子告诉他,事情?根本不是你认为的那样!但他那种固执己见的人,根本听不进去别人的话?,就算我狠狠揍他一顿,他也是听不进去的!白白让人生气!” 约书亚眨了眨眼睛,一脸纠结迷茫带点愧疚,望着?他。难道?我有那么过分吗? 白天明深吸一口气,转头对约书亚微笑,一脸释然,十分温和:“你就不一样了,你真?的能听见我在说什么!你要相信自己,你完全?是个好人!” 第87章 “真的吗?”约书?亚将信将疑,望着白天明,有点小心翼翼问。 他被其他天使打击过很多次,刚才又被白天明一大串的话打击过一次,虽然白天明的话,确实比其他天使说的话更温和?委婉,但本质上,这些话都是?说他不好的。 他很难认为,白天明现在说的是?真话,毕竟,白天明之前说的话,可比现在多多了,从数量上和?情绪上,前后?都是?不可比的。 “真的!”白天明一脸坚定,十分认真,毫不犹豫回答。 约书?亚依然不太敢相信:“你说的那个人会不会,其实不是?固执己见,而是?知道了,却不想接受,所以一个劲找理由拒绝呢?” 白天明听了这话,眯了眯眼睛,脸上浮起不屑的神情,仿佛将要打死一只飞天蟑螂却被人阻止了,嗤笑一声,不满中带着鄙夷道:“怎么可能?人证物证俱在,那个人却从里到外,都坚定认为自己才是?对的,散发着一种令人恶心的,完全说不动的气?息,不然,怎么会被归为固执己见?他真要是?知道,反而比固执己见好一些,至少没那么气?人。” 他深吸了两口气?,还是?忍不下?去,一下?子?站了起来,气?得满脸通红,紧皱眉头,大声怒道:“我再也?不想遇见那种人了!不管跟他们说多少,说什么,他们都当没说过一样!” 约书?亚连忙跟着站起来,满怀歉意对他说:“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们不提他了!” 白天明听见不提了,才哼了一声,勉强平静下?来。 约书?亚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连让自己的朋友高兴都做不到,还净说让人生气?的话,我真是?太糟糕了。” 他说着,低下?头去,表情逐渐沮丧起来,整个人被一层浓郁的悲伤氛围所笼罩着,仿佛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好像下?一刻就?会哭出?来,难过极了的样子?。 白天明歪头看着他,忽然淡淡说:“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不再难过,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约书?亚眨了眨眼睛,抬起头来,不抱希望,但是?勉强笑了一下?,看起来比之前还要难过,声音虚弱:“真的吗?可以试一试。” 他答应这件事,并不是?觉得自己真的有可能因为白天明的办法高兴起来,只是?希望白天明不要和?他一样难过,毕竟,他知道悲伤是?会传染的,他没有想折磨白天明的意思。 白天明用力点了点头:“真的。” 下?一刻,他掏出?刀来,捅进?了约书?亚的胸膛,刀尖扎进?了心脏,白天明握着刀,能清楚感觉到刀尖传来的,心脏跳动的感觉。 那张格外苍白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瞳孔一点一点扩散,恍惚中带一点兴奋,仿佛灵魂即将升入高空,唇角微微勾起,目不转睛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约书?亚,眉毛缓缓松开,用极慢的速度深吸了一口气?。 鲜血从约书?亚的胸膛里涌了出?来,打湿了约书?亚的衣服,也?打湿了白天明握着刀的那只手,血从手上落下?去,滴滴答答。 鲜血湿润而粘稠,红得像是?染指甲的凤仙花的汁子?,甜得像是?裹了糖的玫瑰花瓣,腥得像是?清晨的海风,直往天灵盖里冲。 白天明缓缓松开手里的刀柄,往后?退了一步,看起来像是?踉跄了一下?,胳膊跟着微不可查抖了一下?。 约书?亚尚且没有回过神来,见此情形,虽然知道他不会有事,却下?意识伸手去扶,自己反而没有站稳,向白天明倒了过去。 白天明猝不及防,被他压在地上,后?脑勺砸了下?去,砰的响了一声,顿感头晕目眩,倒吸了一口凉气?。 约书?亚一边道歉,一边试图起来,却因为肢体活动,导致扎入心口的刀更加深入血肉,闷哼了一声,疼痛中恍惚间又倒了下?去。 白天明被他砸了第二次,仿佛短时间连续遭两块落石重击,一时发不出?声音,脸色更加惨白,额头缓缓冒出?冷汗,如同浸了水的纯白色石膏像,有种已经灵魂出?窍的错觉,连眉毛都僵住了似的不动了。 与?此同时,约书?亚的鲜血裹在了他身上,滴滴嗒嗒,浸湿了他的衣服,像是?火红的烙铁印上去,在皮肤上留下?的,斑驳的烫伤。 白天明扯了扯被鲜血打湿的衣服,那只手上本来就?有许多的血,不小心又粘上了一点,他看着那点血,不知怎么的,又抖了一下?。 约书?亚恍恍惚惚,看着白天明近在咫尺的脸,气?若游丝,十分不解,向他问:“你为什么捅我?” 白天明对他笑了笑:“你现在已经不难过了。” “所以,”约书?亚双目发直,不敢相信自己猜到的答案,有些迟疑,声音不由自主?颤抖起来,“你是为了让我高兴?” 白天明把手放了下去,轻轻摇了摇头,躺在地上,注视着遥远的白云,面无?表情,语气?平静,回答道:“我是?为了让你不难过。” 高兴和?不难过,就像上等品和合格品,是?不能等同的。 实际上,事情就像约书亚所质疑的,这不是?唯一的原因。 话音未落,约书?亚终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失去力气?,第三次砸在白天明的胸膛上,白天明也?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 扎进?去的那把刀被撞得更深了一些。 约书?亚的意识随着疼痛沉沦,越陷越深,无?法清醒。 白天明被刀柄撞到,低头咳嗽起来,声音嘶哑,呼吸急促,眼眶发红,额头上渗出?细汗,太阳穴跳了又跳,紧紧皱着眉头,脸色越发惨白,仿佛那把刀扎中的是?他。 鲜血从他们中间溢了出?来,落在地面上,很快被土壤吸收,只剩下?一圈血红色,像一个老旧的脱落了血痂的疤痕。 风沙从眼前吹过。 天气?阳光明媚,白天明正坐在监狱里,自己和?自己下?五子?棋,外面忽然有人来了,他抬起头往外一看,原来是?约书?亚。 约书?亚走过来,停在了他的门前,隔着那扇门看着他,他对约书?亚笑了笑,好像还和?以前一样,随意问:“有什么事吗?” 约书?亚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来接你出?去。” “为什么?”白天明歪了一下?头。 约书?亚分不清他是?不是?明知故问,冷笑道:“变异植物有新的进?展,所以,需要你去看看。” 第89章 白天明睁了睁眼睛,仿佛真情实感疑惑起来:“我去看又有什么用?” 约书?亚感觉这话有点嘲讽,因此,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笑道:“这就?要问他们了,横竖又不是?我让你去,我怎么会知道?” “好吧好吧,”白天明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一脸无?可奈何,如同面对无?理取闹的幼儿?园小孩,“我跟你们走一趟就?是?了。” 约书?亚极短促从胸膛里笑了一声,不置可否转身而去,走在前面,给白天明带路,白天明跟在他身后?,不紧不慢,走了出?去。 经过漫长的阴森森的走廊,他们离开了监狱,约书?亚把白天明带到了实验室,一片纯白,许多的天使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他们看见白天明来了,一拥而上。 “请问要怎么才能种植出?变异程度为零的植物呢?” “请问要怎么才能种植出?变异程度爆表的植物呢?” “我们试了很多次,不管怎么样,结果都差不多,我们得不到变异程度为零的植物,也?得不到变异程度超过百分两百的植物。” “我们最近正在研究,植物创造,也?就?是?以植物为基础,通过实验辅助创造出?新的精神体。现在这方面已经有一些进?展,但是?不多,我们请您过来,是?想请教一下?,创造出?来的精神体究竟是?随意发展比较好,还是?提前由我们规划出?一个大概的范围比较好,或者?,我们直接确定最终形态呢?” 他们说起话来太吵了,又急又燥,白天明感觉有一百只鸭子?在旁边叫,皱了皱眉,对他们说:“稍微安静一下?。” 天使们立刻安静下?来,眼巴巴望着他,如同一堆挤在水里等着投食的鱼。 白天明找了把椅子?坐下?来,慢条斯理说:“想要植物变异程度为零,有两种办法,一种是?创造一个污染程度为零的环境种植,一种是?在种植成功之后?,想办法提取植物中所有的污染,就?可以得到变异程度为零的植物。 想要变异程度爆表,也?有两种办法,一种是?在全开放污染程度最高的环境种植,一种是?种植成功后?,直接把周围环境的污染全部输入植物,两种办法的前提都是?保证植物存活,活不了免谈。 至于植物创造的精神体,随意发展,容易出?事故,最好确定一个大概范围,但如果你们还没开始创造第一个,那就?精确一些,先?画出?外貌图,再考虑其他吧。 这样就?既有纪念意义,又不至于太丑陋。” 简而言之,一力破万法,他能做得到,不过是?因为他足够强,其他人做不到,不是?实验的问题,只是?因为,能力不足而已。 第88章 “那?请问您能在我们这儿住几天吗?我们立刻就?开始画外貌图,一定画到您满意为止,您看呢?”实验室的天使们眼巴巴望着白天明,一脸渴求问。 白天明皱了?皱眉:“只能住几天?” 天使们连忙道:“您想在这住多久都可以!我们可以专门为您建一栋楼,就?住在实验室的旁边,您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我们随时可以把东西送过去,数据也?是,只求您留下来,为我们指点一二?!” 白天明忍不?住笑了?起来:“外貌图这种东西,你们看着画就?行了?,不?必一定要我满意,毕竟,也?不?是我的脸。” 天使们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们明白,我们只是希望您能为我们查漏补缺,我们会支付报酬的,您想要什么,我们都给!” 他们的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期盼:“只要您留下来,帮我们解决问题,我们感激不?尽!” “好吧,”白天明想了?想,不?再逗他们,只是平静道,“我姑且在这里住几天。” 第一版的外貌草图画出来的时候,天使们第一时间?把那?张图交给白天明看,但风沙忽然晃了?晃,把那?张图变得分外模糊。 风沙外的白天明皱了?皱眉,只觉得那?张图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正当他思考的时候,风沙又?吹过去。 天使们呜呜哭泣,低着头擦眼泪,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十分难过的样子,白天明站在他们对面,默默看着他们。 一个?年轻的天使跑出来,抱着一个?花盆,花盆里是一株刚刚发芽的植物,植物头顶上是一个?小小的粉色花苞低垂着。 “您要走了?吗?”年轻的天使抱着花盆,眼巴巴望着白天明,像一只饥饿胆怯的流浪猫一样,小心翼翼向他问。 “是啊,”白天明面无表情回答,“这样不?是很好吗?不?管是实验还是变异植物都有进?展,你们已经得到想要的东西了?,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年轻的天使呜呜哭泣起来,一边抱着花盆一边抹眼泪,小声说:“我们确实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但我们并没有想要您离开这里,这对我们来说,一点都不?好。” “或许以后我还会回来,”白天明想了?想,随口?道,“这不?是什么难事,你们如果想见我,只要活着,等到那?一天就?行。” 年轻的天使把眼泪一抹,抬起头来,还是眼泪汪汪的,眼眶发红,将?信将?疑,皱着眉头,望着白天明,试探着问:“真的?” 白天明点了?点头:“真的。” “那?您要不?要带走它?”年轻的天使把怀里的花盆往前递给白天明看。 “不?了?,”白天明看了?看花盆里充满期待的植物,摇了?摇头,“我要去的地方,不?适合养任何植物。” “那?您什么时候回来?”年轻的天使把花盆收了?回去,又?开始抹眼泪,可怜巴巴问。 “这个?可说不?准。”白天明面色平静,摇了?摇头。 “舟车劳顿确实不?适合养植物,”年轻的天使想了?想,红着一双眼睛,望着白天明说,“那?您要好好保重?” 白天明点了?点头:“我知道。” 年轻的天使再次哭起来:“一定要走吗?” 白天明想了?想:“要走的。”不?是一定要走,但早晚要走,与其等以后再走,不?如现在就?走,毕竟,他现在是真有事要做。 “听说那?是个?十分凶险的地方……”年轻的天使抹了?抹眼泪,欲言又?止,十分担心望着白天明,想要劝他留下来,又?觉得他去意已决,多说无益,便只是流泪,看起来更可怜了?。 “我是为了?追求知识和荣耀才去的,”白天明看着他,声音温和说,“不?会有什么事的。” “要是我能替你去就?好了?,”年轻的天使狠狠擦了?一把脸,整张脸都开始发红,又?难过又?委屈,小声说,“从前被选中去的人,没有一个?回来的,如果是我去,至少你还可以待在这里,大家都需要你,可是现在去的人是你,以后我们可怎么办呢?” 他低下头去,又?擦了?擦眼泪。 白天明拍拍他的肩膀,难得语重心长起来:“以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就?像我出现之前那?样,这没有什么。” 年轻的天使抬起头来,望着白天明:“那?约书亚怎么办?他现在不?在这,他如果知道,他不?在的时候,你走了?,他一定会很难过的。” “我又不是再也不回来。”白天明默默挪开目光。 “他不?会接受的,”年轻的天使叹着气说,“谁也?不?知道,您究竟是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又怎么等得下去呢?” 白天明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对,要是直接走了?,约书亚免不得会难过,多少还是留个?口?信,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 白天明嘱咐他说:“我命令你们,等我回来。” 年轻的天使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我会转告他的。” “我走了?。”白天明对他们挥了?挥手,进?入了?身?后敞开的大门。 哭声一片。 白天明召唤了?一阵风,将?眼前的灰色颗粒吹散,哭声消失了?,画面也?消失了?,眼前只剩下一个?潦草破败的植物园,仿佛一夜醒来,一切天翻地覆。 歪七扭八的植物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天使们,依然不?省人事,最中间?破土而出的巨大植物弯下腰来,里面跳出一个?人。 他像一阵风似的跑过来,一头扎进?白天明怀里,把人抱住,十分感慨说:“好久不?见,主人。” 白天明摸摸他的头发,确认他是之前画面中年轻天使手里捧着的那?盆花,把他看了?看,像个?年纪很大的长辈一样,慢吞吞说:“你现在长很大了?。” 以撒一脸阳光开朗微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要是一点也?不?长,未免太对不?起主人曾经对我的栽培了?。” 作为一株巨大的变异植物,说曾经得到白天明的栽培也?没有错。 第90章 白天明向他笑了?笑,问他:“刚才那?些灰色颗粒是你散播出来的?” 以撒点了?点头,颇有些骄傲说:“那?些灰色颗粒叫做回忆分子,有一些致幻和催眠的作用。 普通人接触之后会迅速入眠,在梦中产生幻觉,醒过来就?什么事也?没有,通常是不?会醒不?过来的。 对一些比较强的人而言,回忆分子和空间?发生振动,再加上一些致幻作用,就?会联络到过去的时空,使他们看见自己?的过去。” 以撒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眼巴巴望着白天明,欲言又?止试探问:“主人没事吧?” 白天明笑了?笑:“没事,能有什么事?我只是确实恰好看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问:“过去的人会意识到这里发生的事吗?” 以撒想了?想,有些纠结,皱起眉头,解释说:“灵感高的人可能会意识到,但大概率是看不?见的,灵感低的人,只会觉得有风吹过,什么也?想不?到的。” 他向白天明问:“主人见到过去的什么人察觉了?这里的情况吗?” 他实在是很敏锐,白天明沉默了?一会儿,回答说:“我不?确定,他也?没有回头,或许有,或许没有,不?过都已经过去了?,这不?重要。” 以撒将?信将?疑点了?点头:“不?重要啊?” 白天明笑了?笑,向他问:“你之前就?在植物园吗?我进?来之前,没感觉到你,你怎么突然在这里长出来了??” 以撒听白天明提起这个?,笑了?起来:“我之前就?在植物园,只不?过是以一颗种子的形式存在,我感觉到主人好像来了?,所以生根发芽,直接在这里长出来了?。” 他转了?个?圈:“我要是睁着眼睛,实在太无聊了?,我又?没什么事做,又?不?能离开这,本来是为了?延长休眠时间?,才变成?一颗种子的,现在主人回来了?,我没必要休眠了?,所以长成?这样,也?没什么关系。” “那?你把周围的植物都拱翻了?,”白天明往周围看了?看,似笑非笑问他,“把这里的天使都迷晕了?,其他天使过来看见你,不?会怪你吗?” 以撒笑眯眯拉着白天明的胳膊晃了?晃,贴了?过来,像只晃着尾巴的小狗一样,撒娇说:“主人在这里,只要表明身?份,他们不?会怪我的,庆祝主人回来还来不?及,高兴的时候,可难过不?起来。” 白天明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听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危险,但总觉得好像漏了?点什么,想了?想,白天明问:“约书亚呢?” 以撒愣了?一下,脸上笑容缓缓收敛,低下头去,用鞋子在土壤上画圈,迟疑着说:“他可能会有一点生气吧?我不?确定,我已经很久没见他了?,他最近好像在外面做什么事情,都不?怎么回来,也?许这一次也?赶不?上,但是没有关系,如果他不?回来,大家都会很高兴的。” 以撒的声音越来越小,像一个?被打开放气的气球一样,逐渐安静下去。 他眨了?眨眼睛,脸上忽然就?有点心虚。 第89章 “所?以他为什么出去?”白天明挑了挑眉。 “我也不清楚啊,”以撒眨了眨眼睛,一脸天真无辜道,“我一直在休眠,哪里管那么多事呢?” “总有知道的吧?”白天明看着他,不知不觉就?开始像个幼儿园的老师一样,十分温和,循循善诱问。 “有啊,”以撒垂下眼去,像只犯了错所?以面壁的金毛,低声道,“雅各肯定知道,但是,他不在这儿。他平时——” 以撒想了想,一脸迷茫:“他平时也很忙的,但我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他们都有自己的事,不怎么来的。” 为了避免误会,他连忙摆手解释说?:“不过我也不需要?他们来,我当种?子的时候是在休眠,谁会喜欢一边睡觉一边被别人打扰呢?” 白天明若有所?思,他来之前?,以撒在休息,他来之后,以撒就?醒了,白天明点了点头,试探着问:“那我把你?吵醒了?” 以撒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也不算,我本来也是要?醒的。” 阳光从?窗外挪了过来,正好照在他的脸上,他感觉自己被阳光晃了一下眼睛,就?像是对面忽然有一个白水晶磨成的镜子,倒映出他扭曲的影子,只是照不出他的脸。 他恍惚了一下,僵硬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突然忍不住哭起来,一边流泪,一边抱住白天明,恨不得长成囚笼,把人困在里面,哽咽道:“这里的阳光总是很好,很适合植物生长,可是你?不在这,不管是什么样的阳光,都热烈得让人讨厌。” 他在沉睡的时候,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所?以,他在恍惚的睡眠中给自己创造了一个,似真似幻的梦境。 梦境和幻境是很像的,他不太分得出来,但这也不重要?。 他当然知道是假的,但他希望是真的,他得不到真的,得到假的,也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 我比他们好,他是这么想的,因为我至少可以在梦境里,见?到想见?的人,他们就?不行,他们不能像我一样一整天沉睡,他们也不能像我一样,用一年又一年的时间,去想一个人。 这么或许会显得他有点矫情,但他只是一颗还原成种?子的植物,他又有什么可在乎的呢?他不必当人类,也不必当天使,他爱怎样就?怎样,毕竟,他只是个植物。 普通的植物是没?有脑子的,变异的植物稍微有一点,但是不多,像他这样的,其实也可以说?是独一无二,因为他是白天明在临走之前?最后照管的一株植物。 哪怕他真的一点脑子也没?有,他也是独一无二的,毕竟白天明在天使之中也是独一无二的,他在天使中间,就?像是白天明的遗物。 所?有天使看见?他,都会想起白天明,他偶尔临水自照,也会想起白天明,就?好像,他真的只是白天明遗留下来的,一个供人回忆的物件。 但是他不喜欢这样,他不想只当一个东西?。 他可以回忆白天明,他也可以,在别人看着他想起白天明的时候一动不动,让他们看到不想看为止。 他们通常会一边看着他一边流泪,最后转过头去,捂着脸跑掉。 他对此的反应是面无表情,因为他实在不难过,他也搞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这么难过,因此有人对他说?,你?不能这样。 他就?问,那我应该怎么样? 周围的人告诉他,你?应该难过。 他难过不起来,但是他知道难过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所?以他装出难过的样子,哭了起来,他们不再对他说?不对。 没?那么有力气的,就?一边流泪,一边慢吞吞,挪着步子,从?他面前?经过,经过的时候,特意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就?好像只要?看他一眼,就?更加忍不住眼泪,会立刻嚎啕大哭起来,根本离不开。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待在一场永远不会散的葬礼里面,周围的所?有人都是宾客,是亲友,是路人,只有他不一样。 他是一个衣冠冢,但是没?有衣冠,他是一口薄皮的棺材,但是没?有尸体?,他是一面漆黑的灵牌,但是上面没?有名字。 周围的人看着他,想的是白天明,他看着自己,想的也是白天明,但是,他终究不是白天明,他偶尔也会想起自己。 他向周围的人问,我应该叫什么名字,周围的人回答他,白天明给你?取过名字,你?的名字是——以撒。 他又问,以撒是什么意思?他们告诉他,白天明说?,以撒是欢喜的意思,白天明希望他欢喜,所?以给他取这个名字。 他不是很信,因为有时候太恍惚了,他根本想不起来白天明究竟长什么样子,也自然不记得白天明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按理说?,他和白天明相处过,不至于?什么都不记得,但是,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大多数时候他都记得,总有不记得的时候,也不能怪他。 毕竟,白天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他偶尔会想,如果白天明一直不出现,他就是忘了也没什么关系吧? 但是后来他发现,他其实没有忘掉的机会,因为,白天明这个人是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但白天明的影子,日复一日在他面前。 他几乎能从?面前?经过的每一个人的脸上看见?白天明的影子,这不是指他在其他人的脸上看见?白天明的脸,而是指—— 每一个人都会向他提起白天明。 他们说?起来的白天明,是零零碎碎的,拼不出一个完整的人,但又无处不在,时而做这件事,时而做那件事,一件事没?有做完,又去做另外一件事,并不是因为白天明真的没?有做完,只是因为,他们只知道那么多,所?以说?出来的,也只有那么多。 第91章 他不在乎他们究竟想笑?还是想哭,也不在乎他们想些什么,他一开始,意识是很懵懂的,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也就?什么都不做。 别人说?他不对,因此指导他,别人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总不会有错。 后来,旁人笑?他就?笑?,旁人哭他就?哭。 身边没?有人了,他就?像一个突然空下来的展馆,连灯光也昏暗下去,阴影像海水一样漫过来,把他泡在里面,他连咕嘟嘟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沉默。 做一株植物的时候,沉默没?什么不好,因为所?有植物都沉默,但是,变成人,就?不能沉默,因为总有人要?说?话。 周围的所?有人对他说?的最多的一个名字是白天明,对他提起的最多的事情是白天明的事,他们对他夸的最多的一个人是白天明,可是他们对他骂的最多的,也是白天明。 他们骂的时候,也舍不得用重话,好像怕人就?站在旁边听?着一样。 他们夸的时候,极尽赞美之能事,用尽天上地下的辞藻,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堆在一起,用一个金灿灿的仓库装起来,等人回来的时候,就?送出去,好叫人永远也不再离开这里。 但他们知道这是不成的,因为白天明不在这里,也不是会因为那些东西?留下来的人,他也知道。 他一开始不知道,时间久了,不知道也知道了,不知道的时候,不会难过,知道的时候,就?开始难过。 他一边像那些在他面前?哭的人一样哭,一边像那些在他面前?笑?的人一样笑?,他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因为他只是一株植物。 如果他一直都只是一株植物,他没?什么好困扰的,但他不是,所?以他越来越难过,直到哭出声来,终于?有人发现,他好像可以说?话。 他们教他怎么念白天明的名字,怎么把和白天明相处的过程写?下来,怎么一点一点用语言和文字去表达对白天明的爱慕和敬仰。 如果他有那种?东西?的话。 他分不清究竟有没?有,大约是有的,就?算是没?有,周围的人日复一日对他说?这些话,没?有也会变成有的。 大多数时候,他是没?有什么事情做的,因为周围的人,并不指望他做什么,他太无聊了,为了打发时间,写?了许多和白天明有关的东西?,只要?是这种?东西?,总有人要?的。 他本来打算拿出去卖钱,后来,改了主意,又把东西?收了回去,压在箱子里,几乎把房间占完,没?有什么用处,又不想看,一把火烧了,那火焰倒也热烈。 那天和今天一样,有很明亮的太阳,太阳光直落下来,像针扎一样,插进眼睛里,眼睛痛得睁不开,就?一个劲掉眼泪。 风往面前?吹,那些烧碎了的纸灰就?跟着扑过来,扑到脸上,脸上灰了一层,喉咙里烟熏火燎的,不由自主咳嗽起来,喘不过气,几乎晕厥,低下头去,头发就?沾了灰,一点点发白。 火焰在面前?烧,脸上被烤得有点痛,恍惚间像是自己也烧进去了,一头扎在里面,头发烧没?了,脸也烧没?了,影子也没?有了,什么都不剩下,只是一阵风吹过去,掀起一点灰,过一会儿,原封不动落下来。 第90章 不远处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雅各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往里扫了一眼?,立刻看见了白天明,和?抱着他不撒手的以撒。 “小心!”雅各瞪大了眼?睛,对白天明大声?道。 以撒脸上的表情缓缓消失,眼?中闪过一丝可惜,慢吞吞松开了拉着白天明的手,依依不舍往后退了一步。 要是雅各再晚来一会儿,说不定?,他有机会把?白天明吞掉呢? 白天明看了以撒一眼?。 以撒眨了眨眼?睛,双手放在?身前?,拉在?一起,表示自己既没武器也?没别的打算,一脸无?辜,仿佛根本不知道雅各为什么会这样,像只蹲在?橱窗后面的白兔布丁,除了抿着唇微笑,就?只会晃一晃,就?算挖开他的脑子,也?只会发现,他的脑子和?其他部分一样,又甜又白,入口即化。 这个时候,雅各已经跑了过来,一把?拉住白天明,十分紧张问:“没事吧?” 白天明笑了笑:“没事,怎么了?” 雅各松了一口气,松开手,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以撒,回答道:“您还是不要接近他比较好,他很危险,平时也?是,无?法自控的时候更是,这是为了大家好。” 雅各往周围看了一圈,大概确认了一下昏迷不醒的人数,看见躺在?白天明附近的以诺,掏出通讯器对比了一下,联络了一个通讯:“摔进野狼坑的那辆云朵公交少的两个人不用查了,我已经找到了。” “好的,长官。”另外一头的天使搜寻员中气十足回答。 “之前?联系到植物园的救护车,多加两个位置。”雅各继续说。 “好的,长官。”天使救护员回答。 雅各挂断了通讯,一副下级向上级报告的样子,十分熟练,向白天明语气平缓解释道:“今天按照惯例检查云朵公交的时候,发现公交车并没有到车站,之后,天使中心收到了公交车在?野狼坑的消息,救援是第一时间派出去的,少两个人也?是第一时间知道的。 不过并不是司机说的,他们都神志不清,严重一点的,还在?昏睡,是救援查了公交里的监控录像知道的,第一时间上报了。 我在?中心接到少了两个人的消息,就?查了车站,发现了您和?这位狼族的以诺,之后,发现你们两个到植物园来了,又发现植物园出了状况,救援没办法第一时间过来,所以我先来了。” 白天明点了点头,因为实在?很久没有感受到公事公办的紧张氛围了,一时有点不知应当?如?何对他,想?起他刚才说的话,向他问:“那你刚才找的两个救护车位是给谁的?” 雅各眨巴眨巴眼?睛,脸上突然红了一点,手忙脚乱说:“我对您的实力有充分的信心!不是给您准备的!我来之前?在?监控里看见您和?这位狼族的以诺,都能行动自如?,我还以为您不需要,所以,联系救护车的时候,只安排了植物园员工的位置,刚才补的那两个,一个是给以诺的,一个是给以撒的。”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仿佛出了什么纰漏,非常担心出现误会,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好像即将晕倒,涨红了脸,语速飞快解释说:“给以诺是因为以诺昏迷了,看起来需要去医院检查,给以撒是因为以撒之前?不长这样,为了以防万一,应该去医院检查。” 他一把?拉住白天明,连耳朵都红了,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但还是努力解释说:“我没有给您安排,是因为,是因为我觉得,您依然很强,不需要检查。 如?果您需要,我也?可以给您安排,这不算违反规定?,因为本来翻进野狼坑的公交车成员都应该去医院检查的,我只是想?,您可能有别的事情要做,不去医院比较好。” 白天明明白他的意?思。 白天明一点伤都没有,甚至还能帮忙把?地上的人都抬到医院去,完全?不需要再去医院检查一番。 真要是去了,也?不过是坐在?那里耗时间,医院的人来来往往,不是病人就?是受伤的,健康的人坐在?那里,感受着那种痛苦的氛围,有时候是一种折磨。 更何况,白天明不是喜欢待在?人群里的。 雅各这样安排没什么问题,只是安排的时候,大约没想?好怎么解释,就?变成这副手忙脚乱的样子,倒仿佛他理亏似的。 白天明对他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微笑:“不必说了,我明白。” 雅各愣了一下,呆呆看着白天明,像一只一头撞在树上的兔子,脸上的红一点一点消了下去,试探着小心翼翼问:“真的?” 白天明点了点头。 雅各脸上的红突然又炸起来,像只熟透了的螃蟹,欲言又止。 白天明就?像对待自己花园里刚开的花一样,十分耐心温和?,向他问:“还有什么事吗?” “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雅各睁大了眼?睛,望着白天明,露出一副期期艾艾,又担心自己言语不当?而颇为谨慎,带点试探的样子。 “刚回来,”白天明想?了想?,如?果是问他什么时候来到云上天国,那显然是今天刚来不久,这话没什么问题,他含糊问,“我离开之后这些年,你一直都在?天使中心?” 雅各眨了眨眼?睛,有点紧张的样子,点了点头,像森林里被猎枪瞄准的鹿,望着白天明,回答道:“是的,大多数时间,是的。” 白天明从他这个回答里察觉出了一点隐约的违和?感。 大多数时间待在天使中心?那小部分时间呢?他在?做什么?不能说吗?如?果可以,他怎么不说?他可以不提的,他在?紧张什么? 第92章 他在?隐瞒什么和?白天明有关的事情吗? 因为和?白天明有关,所以,既不好直说,也?不好不说,因为直说可能冒犯,不说,如?果被发现了,又有可能造成误会,只能这么若有若无?讲一句? 白天明考虑了一下,要不要问他,其他时候在?做什么,但是转念一想?,他既然不说,想?必是不希望别人知道,还是不问比较好。 白天明就?向他提起自己的事情:“我最近正在?种花,所以需要一些云朵,你知道哪里的云朵比较适合种植植物吗?” 雅各愣了一下,当?初所有天使里面种植技术最好的,白天明说自己是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的。 现在?白天明问他哪里的云适合种植植物,他一下子有种年级第一向倒数第一问最后一道大题的感觉,一时间还真有点反应不过来。 要知道,他虽然管理天使之中的事物,但他在?天使中心也?不是管理云朵的,要论管理云朵,那恐怕还得去问约书亚。 毕竟,当?初约书亚跟在?白天明身边,可以说是所有天使之中,对白天明了解最早最多的,他从白天明那里学到的东西自然也?最多,其他天使是比不过约书亚的。 正因如?此,白天明离开天堂之后,管理云朵的事也?就?被天使们交给了约书亚,时至今日,约书亚依然管理云朵,没有任何一个天使觉得有什么不对。 事实上,所有天使对白天明都有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这种信任在?白天明离开之后,一部分被转移到了约书亚的身上。 也?就?等于,他们往往会误认为,约书亚的能力虽然比不过白天明,但总比那些根本没有见过白天明的天使,更适合管理云朵,也?绝对更专业。 雅各不那么觉得。 雅各觉得,约书亚管理云朵,只能算是不功不过,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这么多年来,也?没有任何一件事可以证明,约书亚是真的最适合这个位置,也?真的最擅长管理云朵。 由?此可见,说不定?那个位置换了别人也?行,只不过大家都不那么想?,也?没那么做,归根究底,是约书亚沾了白天明的光。 偏偏天使们提起白天明的时候,约书亚要是在?旁边,都是一副恨不得立刻跑路的样子,一点也?不想?多听,雅各想?起这些,就?觉得约书亚是白占位置。 因此,他们两个虽然没有结仇,关系却也?不怎么样。 要是现在?让雅各主动去联络约书亚,就?算约书亚不觉得有什么,雅各也?很难觉得自己过得去,所以这件事,对雅各而言,还真有些为难。 他犹豫了一下,不知怎么回答,一时间没有说话。 白天明看他的样子,似乎有难言之隐,也?不打算为难他,就?依然十分善解人意?说:“不知道也?没关系,我现在?有空,过来也?是为了这事,我可以自己慢慢找。” 雅各十分感动:“还有别的事吗?虽然云朵方面,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如?果有别的事,我想?,我还是可以试试的。”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试探着问:“实不相瞒,我确实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你能不能从伊甸园里给我带出一个苹果来?我有一个朋友需要它。” 雅各立刻拍着胸脯,毫不犹豫斩钉截铁说:“包在?我身上!我现在?就?去给你拿!” 他说着就?要走。 第91章 救护车停在了植物园的门口,救护天使们从车上下来。 准备离开植物园的雅各迎面见了他们,想?起自己急着出?来,居然把白天明和以撒撇在了植物园里面,心中顿时一惊。 虽然白天明肯定打得过以撒,但以撒实在像个不定时炸弹一样,不够稳定,又有杀伤力,单独放在白天明身边,对谁都不安全。 为了避免意?外,还是找人看着比较好。 雅各拦住一个年轻的天使,皱着眉头?,面色焦急,语速极快说:“亚伦,我的一个朋友在里面,等会你进去了,替我照顾一下,别叫他落单,也别把他单独留在植物园。” 之所以说是朋友,而不说明白天明的身份,是因为白天明来的时候也没表明身份,雅各不知道?白天明愿不愿意?让其他人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先保密比较好。 亚伦比雅各年轻了一轮,从来没有见过白天明,只是听?说过,因此,听?了这些嘱咐,压根没往白天明身上想?。 他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以为雅各的朋友是来旅游或者办事的,十分轻松回答道?:“交给?我就?是了。” 雅各勉强放下心来,这才急匆匆走了。 他答应了白天明要去伊甸园拿果子,不能两手空空回去,不然,现在他就?转头?了。他之所以急,也是希望速度越快,重新见面越早,越不容易出?事。 亚伦和其他天使进入了植物园,先把昏迷不醒的人抬到担架,再把担架转移到救护车上,看见了尚且清醒的白天明和站在白天明身边的以撒。 亚伦见过植物形态的以撒,没见过人形的,所以认不出?来,只觉得有点?熟,仿佛什么时候见过,没有细想?。 但他看了一眼资料,确认雅各后来新增加的两个救护位置中,有一个是给?以撒的,就?知道?,雅各让他照顾的朋友,是以撒旁边的白天明。 他向白天明走了过去,打了个招呼,说雅各嘱咐了他,让白天明跟着他,白天明看了一眼以诺。 以诺是跟着白天明一起过来的,现在昏迷不醒,白天明一个人走掉,好像有点?不太?好。 亚伦看出?白天明和以诺的关系并不陌生,就?说:“我可?以把你安排在他身边,你觉得怎么样?” “谢谢。”白天明回答。 亚伦点?了点?头?,转身上了车。 以撒不愿意?和白天明分开,因此一直挤在白天明身边,像只可?怜巴巴的被雨打湿了的幼猫。 众人到了医院,下了车。 亚伦把以诺安排在了一个安静的病房里,病房里不止一个床位,但恰巧只有他一个人住,所以不仅宽敞,而且有些偏僻。 “你们是什么关系?”亚伦安排好了,站在病房里,看了看以诺和以撒,向白天明试探着问。 白天明看了一眼以诺回答道?:“我的朋友。” “我们也是!”以撒跟了一路,眼看要放松下来,又听?见这样的问题,顿时警惕起来,连忙拉住白天明,怕他撇清关系,笑了笑,抢着回答。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没有反驳。 亚伦把他们两个看了看,将信将疑点?了点?头?,也没多想?,掏出?一把钥匙递给?白天明:“既然你们是朋友,那我就?直说了。 安排这个房间,一来是因为偏僻安静,有助于病人修养,二来是因为这个房间的隔壁,是雅各来这儿?的专属休息间,这是钥匙。” 白天明接了钥匙,还以为这是雅各的意?思?,看了看,就?揣进兜里,顺口问:“你怎么有他的专属休息间的钥匙?” 亚伦笑了起来:“他来这边体检的时候,通常是我招待的,所以他的休息间也是我在保管,自然也包括钥匙。 毕竟,他不来的时候,总不能不打扫房间。 要是真?的不打扫,他来的时候,房间就?该积满了灰了,不适合招待病人,连客人也不适合招待。” 白天明点?了点?头?,又问:“所以把钥匙给?我的意?思?是?” 亚伦挑了挑眉,有点?意?料之外的表情。 他以为白天明和雅各的关系很好,所以共用休息间是没什么问题的,但看白天明好像真?的不明所以,觉得他们两个的关系有点?奇怪—— 说他们关系好,白天明不知道?雅各在这里有休息间。 说他们关系不好,白天明知道?那把钥匙是用来打开雅各的专属休息间的,却还是毫不犹豫收下了,一点?也不担心雅各知道?之后会生气。 真?是让人搞不明白,他们究竟好不好。 亚伦想?到雅各临走之前那么着急,却还是嘱咐他,帮忙照顾朋友的事,感觉就?算雅各和白天明关系不好,雅各也肯定不介意?白天明用他的休息室。 亚伦就?对白天明解释说:“你一个人要照顾两个,应该会很累,如果想?休息,可?以到隔壁去。” 休息室的床更适合休息,比病床好些,更何况,如果白天明睡了病床,万一恰好又有病人过来,对病人和白天明都不好。 所以,白天明如果真需要休息,还是去休息室比较好。 按理说,救护天使无权将任何人的专属休息间的钥匙,交给?休息间主人之外的人,但是来之前,雅各亲自嘱咐亚伦照顾白天明。 亚伦以为他们关系很好,又觉得,雅各既然亲自这么嘱咐了,应该就?是这个意?思?,所以,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第93章 他想?了想?,又说:“雅各有时候不体检也会到休息室休息,所以在里面待的时间比较长?,可能会留常用的东西备用,你进去休息的时候,除了床,别碰他的东西,免得他生气。” 白天明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进去之后不碰他的东西就?是了。 如果可?以,干脆不要进去,只要没有进去,里面就?算是炸开了,也跟白天明没关系,不会惹祸上身。 亚伦得到白天明的回答,觉得他应该有分寸,点?了点?头?,对以撒招手:“你跟我走。” “去哪儿??”以撒一下子像只炸了毛的猫似的,警惕起来。 “既然醒着就?跟我去检查,”亚伦以一种极老练的姿态,十分平静回答道?,“你也在检查名单之中,你应该跟我去检查。” 他顿了顿,盯着以撒眯起了眼睛,有些狐疑问:“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怕被检查出?来?讳疾忌医可?不好。” “为什么不先检查他?”以撒指了指躺在床上的以诺,有些不服气问:“他昏迷不醒,比我的情况严重多了,难道?不是他更着急?” “会有别人负责他。”亚伦面不改色回答。 他现在还记得,雅各临走之前嘱咐他,不能让朋友落单。 在他眼里,白天明和以撒单独待在一起,就?算是落单,因为以撒看起来就?不安静,容易出?事的样子,所以他得把以撒带走。 至于以诺,躺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甚至没有醒,没有什么危险,不必担心。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也许应该再派一个救护天使过来,要是有什么事,也可?以帮忙。 “那好吧。”以撒看亚伦态度坚决,知道?是非要跟他去走一趟不可?了。 检查就?检查吧,也不是什么大事,但直接这么走掉,也太?可?惜了—— 亚伦说,雅各不体检的时候也会待在休息室,休息室里一定有秘密。 以撒要是单独进去,被雅各知道?了,肯定会有麻烦,因为雅各对以撒的容忍度是有限的。 但如果是白天明单独进去,雅各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发脾气的。看雅各之前对白天明的反应就?知道?了。 平白无故,亚伦没必要单独把以撒带走,显然这是出?于雅各的授意?,雅各想?要拆散以撒和白天明,那以撒就?要破坏他在白天明心里的形象。 不管雅各在休息室里面藏了什么秘密,既然他想?要遮掩,那这个秘密被白天明知道?,一定对他有影响。 只要对雅各有影响,对以撒而言,那就?够了。 因此,以撒靠近了白天明,面上微笑,低声道?:“既然雅各情愿托人把钥匙转交给?您,就?算您不去,也至少要看一眼,那才不会辜负他一番安排的苦心,是不是?” “我可?不想?去,”白天明撇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问,“你想?知道?里面有什么?那你自己怎么不进去?” 以撒长?吁短叹道?:“我也想?去,可?我进去他一定是要生气的,所以只好拜托您了。可?怜可?怜我吧,我真?想?知道?里面有什么!” “你进去他会生气,我进去他就?不生气了?”白天明挑了挑眉,不太?相信他的话,还觉得有点?好笑。 “你和我是不一样的,”以撒慢条斯理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他委托人照顾你,钥匙也交给?你,和我可?没什么关系,我不过是在你旁边,所以附带上的,我很清楚。” 可?是你似乎不太?清楚,但我也无意?替他把这事告诉你,他如果想?要说这事儿?,得他自己来才行,我凭什么帮他呢? 你最好永远也不清楚,那对我很好。 第92章 白?天明听以撒这么?说了,略一沉吟,觉得他说的仿佛有点道理,但又不是很相信,毕竟没有证据。 白?天明真要?相信了以撒的话,反而把雅各惹生气了,那可不好。到时候,事情追究起来,主要?承受怒火的,还得是白?天明。 白?天明不想平白?无故给自己惹麻烦,但他要?承认,以撒真的挑起了他的好奇心,让他也开始想知道,房间里究竟有什?么?了。 只不过,他现在并没有特别想知道,所以还可以克制。 以撒看白?天明思考起来,就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被听进去了,立刻笑着?加了一把火:“你要?是不相信,可以现在问一问他,你能不能到他的休息室去,我保证他会答应的。” “你怎么?这么?了解他?”白?天明有一点狐疑。 以撒心中一惊,随后笑道:“我不是了解他,我只是很清楚,这不是什?么?大事。”才怪。 “我又没有他的联系方式。”白?天明摊开手。 “这里不是有人知道吗?”以撒指了指旁边等着?他出去的亚伦,对白?天明微笑。 亚伦眨了眨眼睛,有种吃瓜群众突然误入事件中心的恍惚:“我?” 他回过神来:“我确实知道,不过你们真要?问吗?他好像有事,恐怕你们问他,会打扰他。” 白?天明想了想,雅各的事情多半是去伊甸园,这事应该没什?么?好急的,他要?是真着?急了,白?天明也应该向他说清楚才对。 这么?一想,这通电话是非打不可了。 “以防万一,”白?天明垂眸想了想,对亚伦说,“还是联系他一下比较好。除了房间的事,我还有别的东西,想和他谈一谈。” 亚伦若有所思:“还有别的事吗?那好吧。” 他把联系方式告知了白?天明,以撒对白?天明挥了挥手,狐狸似的笑眯眯说:“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进去过了!” 白?天明挑了挑眉,不置可否,没有回答。 亚伦带走了以撒,并告诉白?天明:“过会儿会有其?他的救护天使?过来,安排以诺的检查。”顺便陪护你。 所以如?果你见到他们,不必奇怪。 白?天明点了点头,在他们离开之后联络了雅各。 亚伦在带着?以撒检查的路上,顺手给雅各发了消息,说明了自己把钥匙和他的联系方式转交给白?天明的事。 雅各收到消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白?天明的联系就已经出现在他的屏幕上,他一时紧张,立刻挂断了。 白?天明有点疑惑,就给他发了消息:“你好?” 他犹豫半晌,还是打了个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你在医院有个专属休息室?”白?天明尽可能随意问。 “是的,”雅各听见白?天明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把耳朵放在通讯器旁边,有种白?天明在耳边说话的错觉,脸上顿时通红一片,一时头脑空白?,像是意外跌进火海,被烧得滚烫,别的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是说,“是的。” “亚伦把钥匙给我,我可以进去看看吗?”白?天明试探着?问。 “可以,当然可以。”雅各毫不犹豫回答说。 白?天明听出他的紧张,安慰说:“我的事情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来,我会在医院等你过来的,一时半会儿,我都?不走。” “好的好的。”雅各已经觉得自己头脑晕晕乎乎的,好像喝了酒一样,急于挂断通讯,使?自己尽可能恢复正常,连忙回答。 “那再见。”白?天明只听得出他好像很想撇清关系,开始对以撒之前的话产生怀疑,皱了皱眉,有些迟疑说。 “再见。”雅各迫不及待说。 通讯挂断了。 事已至此,白?天明越来越好奇隔壁房间究竟有什?么?,犹豫半晌,还是拿着?钥匙走了过去,打开了门?。 不管以撒说的话是真是假,钥匙在白?天明手里是真的,雅各同意白?天明开门?也是真的,那为什?么?不看一眼? 只看一眼,应该没什?么?关系。 总不会有什?么?东西摆在房间里面,只要?门?一开,就会突然坏掉吧?只要?没有东西坏掉,应该影响不到什?么?。 白?天明推开了门?,一阵风吹了进去,桌上有一叠画纸,纸上压着?一支笔,那一叠薄薄的纸,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纸上的笔被风吹得滚了滚,眼看着?就要?从纸上滚下去。 白?天明试图关门?,一张纸飞了出来。 那张纸啪的一声飞到了白天明面前,白?天明从门?上把那张纸撕下来,定?睛一看,上面画的是,许多年前的,他。 不远处的走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白?天明缓缓抬起头来,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奔跑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脚步声。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天明开门前联络过的,雅各。 雅各急匆匆走过来,和白?天明对视的时候,浑身上下好像突然中了魔咒,忽然停住了脚步,石化成僵硬的雕塑,一动也动不了了,就那么?呆呆看着?白?天明,好像他们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谁先说话谁先输。 第94章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手里的纸被不远处窗户吹进来的风吹得像个尖锐的哨子一样簌簌作响。 与此同时,那张纸在白?天明的手里抖来抖去,像一条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活蹦乱跳的鱼,试图跳回池塘去。 风声唤醒了雅各。 他平静的脸色突然慌张起来,仿佛沉睡中忽然被惊醒,往前走了两?步,靠近了白?天明,但依然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却不敢再往前了,仿佛面前不是一段平整的走廊的地面,而是望而生畏的深渊,几乎有些恐惧起来。 他望着?白?天明,踌躇着?欲言又止说:“你都?看见了?” 白?天明抖了抖手里的那张薄薄的纸,像是捏着?一块脆弱的沾满了调料的薯片,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笑了笑,回答道:“看见了。” 二人都?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谁也没说话。 白?天明不知道他究竟生气没有,但感觉氛围不太像,搞不清楚他什?么?意思,就开口?解释说:“这张纸是自己飞出来的。” 雅各有点笑不出来,他不知道白?天明怎样看他,也不知道白?天明怎么?看那张画,心中十分忐忑,慢吞吞点头,仿佛一个即将接受审判的囚犯,尽力拖延时间,希望结果更晚一些到来,眨了眨眼睛说:“我看见了。” 他停顿了一下,鼓足勇气,试探着?问:“你不介意吧?” 白?天明看了一眼手上的画,其?实画得还不错,面色平静回答:“如?果你是指拿我的样子练手,学习怎样画画的话,我不介意。” 雅各一面庆幸白?天明并没明白?他的意思,几乎要?松一口?气,一面又忽然焦急起来,因?为白?天明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受够了遮遮掩掩和支支吾吾。 他在走廊上狭窄的过道里转了两?圈,又转向白?天明,一下子想把所有的话全都?说出来,又怕把人吓到。 可是,他转念一想,白?天明的胆子大得很,就算要?害怕,也不至于怕他,他就是把能说的都?说了,也不会怎么?样。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不知他要?做什?么?,往后退了半步。 他一下子冲到白?天明面前,深吸了一口?气,免得自己说到一半突然断掉,拉住白?天明,免得人忽然走掉,盯着?白?天明的脸,好像盯着?一把即将砍断自己头颅的刀,聚精会神而目不转睛,又有点小心谨慎说:“实际上,我不止画了这么?一张画。” 白?天明挑了挑眉,他不觉得多画几张画,有什?么?可紧张的,就算全都?画的是他,也不过算是练手练熟了而已:“没关系。” 雅各摇了摇头,用态度表明,事情和白?天明想的不太一样:“这张纸之所以会飞出来,不是因?为有风,是因?为我在这张纸背后画了一个阵法。 这个阵法很小,所以起效的范围仅限于房间,如?果你没有开门?,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但如?果你开门?的时间再长一点,你就会发现,里面所有的纸都?会飞起来,向你扑过来。 因?为每一张纸后面,都?有一样的阵法。 只不过,我并不认为阵法真能找到你,所以,我也没想过把阵法画得更大一些,扩大范围。” 白?天明想了想,面不改色说:“为了找我?这也无所谓。更何?况,局限于房间范围的阵法,也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 雅各欲言又止。 他还有别的话想说,但他突然不太敢讲,因?为他怕说出来之后,白?天明会生气,如?果白?天明无动于衷,他也一样害怕。 因?为白?天明如?果生气,他会愧疚难过,白?天明如?果无动于衷,他一样会难过,因?为那会让他觉得,他在白?天明心里无足轻重。 哪怕这是真的,他也不想知道,因?为知道了只会难过,他不想难过,可是,什?么?都?不知道,也未必好到哪里去,他不想承受未知的煎熬,那是一样的痛苦。 犹豫半晌,他最后还是没说,只是低着?头,问白?天明:“既然开了门?,要?进去吗?” 第93章 “不了,”白天明拒绝说,“我的朋友还?在隔壁的病房里,我只是过?来看一眼,现在已经看过?了,不必再进去了。” 雅各皱了皱眉,有一点失望,但还?是说:“好吧。” 他把伊甸园摘来的苹果交给白天明,试探着问?:“这是给你病床上的那个朋友的?” 白天明眨眨眼睛,如实回答:“这是给另外的朋友的,他不在这。” 雅各突然有一点高?兴。 他不是为白天明可能有两个朋友而高?兴,而是觉得,白天明对待以诺这种萍水相逢的人,都能这么好,那对他,就算再怎样,也不至于坏到哪里去。 他放松的同时又有一点心酸,向白天明试探着问?:“你和那个朋友关系很好?” 白天明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要说关系很好,亚伯对他其实冷冷淡淡的,要说关系不好,亚伯阴影那一面,对白天明也算掏心掏肺。 迟疑了一会儿,白天明面不改色回答道:“一般。” 雅各将信将疑点了点头:“是吗?”为一般的朋友,专门到天堂来要一颗伊甸园的苹果?听起?来不像一般的朋友。 “是。”白天明重重点了点头。以前是不是不清楚,以后是不是也不清楚,反正?现在是。 以撒检查完毕,慢吞吞走了回来,一眼看见出现在白天明附近的雅各,似笑非笑起?来,向白天明打了个招呼:“你们已经进去过?了?怎么不在里面休息?”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没有进去,只是看了一眼,我现在还?不困,也不需要休息。” 以撒点了点头,也不说信不信,只是笑:“我的检查没什?么问?题,之后我也想?跟着你,应该没关系吧?” 白天明之后打算,等以诺醒过?来,就去找点白云,找齐了,就走,没有需要以撒的地方,因此说:“你还?是回植物园去吧。” 以撒的表情?一变:“你讨厌我?” “那倒没有。”白天明十分平静。 “那为什?么?”以撒皱起?眉头。 “平白无故,我带着你做什?么?你有自己的位置,跟着我,又算什?么?”白天明跟着皱起?眉头,向他问?。 “你是我的主人,”以撒咬牙切齿,分外坚定,“我一定要跟着你的!你带着我,什?么事都可以做,我又不会影响你,至于我本来的位置,我既然已经醒了,就没必要回去,跟着你,自然算是应该的。” 白天明摇了摇头,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是懒得管他,也随他的便的意思,以撒沉默下?去。 雅各邀请白天明到自己家去,他说:“医院毕竟不是个正?儿八经休息的地方,虽然我没办法?第一时间把你想?要的云交给你,但是,我家的露台,是个不错的挑选云朵的地方。” 白天明想?了想?,将信将疑点了点头:“也可以。” 以诺检查完毕,醒来之后,得知这件事,想?和白天明一起?去。 “你确定?我看你还?需要休息,”白天明的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色上,“如果你不愿意待在医院,你可以先回家去。” 以诺摇了摇头,十分坚定:“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白天明挑了挑眉:“你确定?”这究竟有什?么必要? “我很确定。”以诺重重点了点头。 最后,以诺和以撒跟在白天明身后,一起?去了雅各的别墅。 雅各给白天明和另外两个人分别安排了房间,又带着白天明去看了一眼阳光明媚的露台,向白天明问?:“需要在这儿再加些什?么吗?” 虽然白天明未必要在露台待很久,但如果真有需要,还?是早说为好。 白天明把那个露台看了看,露台被阳光晒得灼热,一圈往外的圆拱型栏杆,烫得发白,乍一看,像一个带把手的下?午茶咖啡杯子?。 “替我准备一把椅子?吧,”白天明眯着眼睛看了看,感觉只是看着就被阳光晒了一下?,挪开目光,回答道,“放在旁边就行,我要用的时候,会自己拖过?去的。” 雅各点了点头,之后从杂物间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在了露台旁边墙后面的阴影中,那是一把绿色的藤条椅子?,看起?来就很凉快。 粉色的小小的鲜花点缀在椅子?的边上,活像刚开的,给人一种满到溢出来的生机勃勃的感受。 白天明对这把椅子?没什?么意见,点了点头,道了谢。 雅各摆了摆手:“不用客气。”他又问:“晚餐也在我这里吃吗?或者下?午茶?如果你有需要,我会让人去准备,如果你更想?休息,我就让他们别打扰你,去做别的事。” “下?午茶,”白天明有些迟疑,他对下午茶很有兴趣,但是太阳这么大,他又觉得太热了,既不适合吃东西,也不适合看云,倒是很适合休息,想?了想?,他说,“晚一点吧?” 第95章 雅各点了点头:“本来下?午茶是三点,晚一点的话,就挪到四点怎么样?再晚就是晚餐了。” “那就四?点吧。”白天明看了一眼旁边的太阳,太阳依然十分热烈,在地面上燃烧着,看起?来像是刚刚爆炸的燃料瓶,还?有一阵可烧。 雅各给自己定了一个四?点的闹铃,和白天明打个招呼,就转身到自己的书房去了,他并不打算离开别墅。 因为到时候再赶回来,路上是一定要时间的,要是遇到什?么意外耽误了,可能就赶不回来了,与其那么麻烦,还?不如就在书房办事。 反正?,他也没有什?么一定要出去的事。 大多数其他天使?也管不着他。 这不会影响什?么。 但是好巧不巧,他在书房里待了没一会儿,就收到了一个会议邀请,他接受了,会议投影出现在面前,他看见参加会议的成?员中,有约书亚。 雅各吃了一惊,心中暗暗想?:白天明就在别墅里,暂时还?是不要和约书亚有什?么冲突,免得约书亚冲过?来,发现了白天明,又要找他的麻烦。 他们本来就不对付,要是加上白天明这个变数,事情?只会更糟糕,他倒不是怕被找麻烦。 但如果他又被找麻烦,又藏不住白天明,这件事对他毫无好处,他又何必撞上去? 心里想?了一轮,雅各面上平静如水,目光只是飞快扫了坐在会议席中的约书亚一眼,就若无其事收了回去,等着会议召开。 约书亚沉着脸,开口说:“伟大种族的机器,最近起?了反应,我们之中可能有人即将或者已经被替换,你们记得注意观察身边的人的情?况。 其次,天空中的星星有所变动,恐怕具体情?况,要问?一问?占星师。 还?有,我感应到植物园的植物,有异常情?况,谁来报告?” 他虽然是在问?,但直勾勾看着坐在会议中的雅各。其他天使?眨巴眨巴眼睛,跟着他,看向了雅各。 所有参会成?员的各种目光都注视着雅各,一种沉默的压力?落在雅各的肩上。 显然,约书亚的意思是,我知道你和这件事有关,也知道你参与了,你现在报告出来,什?么事情?也没有,你要是有所隐瞒,别怪我之后查你。 雅各思考了一下?怎么说,既不会暴露白天明,又不会和约书亚发生冲突,还?能讲清楚事情?,最好少说两句,脸上没什?么表情?,慢吞吞开了口:“我来报告。” 与此同时,白天明回到了雅各给他安排的房间里,关上门和窗,稍微拉了一下?窗帘,窗帘把灼热的阳光挡在外面,也带来了阴影。 白天明收回手一转身,就看见阴沉沉的亚伯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立在阴影里,像一根立在乌黑的水里的柱子?。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向他笑着问?:“你怎么忽然出现了?” 亚伯沉默了一会儿,向他问?:“你认得出来我是谁吧?” 白天明点了点头回答:“认得,你是阴影那一部分,对吧?” 亚伯笑了一下?:“对。” “你是来拿苹果的?”白天明把苹果从兜里掏出来,猜测着向他问?。 亚伯收敛了笑容,摇了摇头:“不是。” 白天明把苹果递给他:“那你先收着。” 亚伯看了一眼那个苹果,收了起?来。 白天明顺手拉住了他的手腕,感受到他突然加速的脉搏,笑了笑问?:“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亚伯涨红了脸,一时不说话,只是默默试图把手抽回去,但是力?气不大,所以并没成?功,脸上的颜色倒是更红了一些,像刚刚淋了一场雨的樱桃。 他倒不是用不上力?气,只是担心,力?气大了,可能意外伤到白天明,把握不好力?度,所以只能轻轻的。 事实上,他很清楚,白天明比他强,不会因为拉拉扯扯就出意外,但知道是一回事,真要让他和白天明较劲,又是另外一回事。 偏偏他这样轻的力?气,是肯定没有办法?把自己的手从白天明的手里抽回去的,因此,他几乎有些恼羞成?怒似的,向白天明命令一般低声说:“松开!” 白天明把手松开,似笑非笑盯着他,缓缓道:“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 第94章 亚伯听白天明用风轻云淡的语气说他是?来兴师问罪的,顿时有种?被哽住的感觉,险些真的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皱了一皱眉,又想起来了,脸上也气得红了起来,反驳道:“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说完,觉得自己的语气似乎有点太严厉了,顿了顿,板着一张脸,小声补充说:“至少,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用不?上那?么?重?的词。” “那?你说,”白天明坐在椅子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摊开?手,似笑非笑,看着他问,“来干什么??” 亚伯张了张口,感觉兴师问罪这个词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他几乎要被转晕了,他不?由自主沉默下去。 白天明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开?口,就十分礼貌中带点戏谑问:“说不?出来?” 这话听起来像是?:你看,被我猜中了吧? 亚伯感到头皮发麻,脸上像火烧一样热,急着反驳说:“没有!” “那?你说!”白天明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全神贯注的样子。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亚伯沉默了一会儿,才?想起措辞,像是?刚刚从地上捡起七零八落的拼图,缓缓开?口道:“我们的关?系,只是?一般吗?”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猛然想起来之前是?怎样回答雅各的问题的,笑了笑说:“我倒是?想认为不?一般,但拿什么?证明呢?” 亚伯听了这话,像是?狠狠被一根撞钟的木头柱子撞了一下,几乎有点踉跄,脸色白了一白,皱起了眉头,感到匪夷所思,又有些虚弱问:“证明?” 这还要证明?这还拿不?出证明? 白天明一时分不?出来他是?什么?意思,眨了眨眼睛,声音莫名低了一些,向他问:“空口无凭,难道不?是??” 亚伯愣了一下,缓缓笑了起来,语气平静得有些诡异,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兆,慢吞吞说:“也对。” 白天明挑了挑眉,看着他,觉得他这个反应有点奇怪。 他掏出一根银项链,项链底下,挂着一朵银色的花,他把项链递给白天明,似笑非笑道:“这个做证明怎么?样?” “这种?项链圣殿人人都有吧?一点也不?特别,拿出来证明,别人还以为我胡说呢,”白天明看了看项链,试图拒绝,“再说了,我也用不?上啊。” “不?特别?”亚伯有一种?马上要被逼疯似的阴森感,一双漆黑的瞳孔盯着白天明,像森林里从天空上游下来的一条蛇,慢条斯理笑了笑:“这里面有你和我的名字,既可以证明这东西?是?我送的,也可以证明这东西?是?送给你的,怎么?不?特别?” “用不?上没关?系,”亚伯往前走了两步,把项链抖开?,站在白天明面前,面无表情不?容置疑说,“我替你戴上。要是?别人以后?再问你,和我关?系怎么?样,你想不?出拿什么?证明,就拿这个当证明好?了,总有用得上的日子。”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往后?退了半步,进门?之前还没项链,进门?之后?就多一条,但凡别人长了眼睛都能看见。 这要是?问起来,怎么?说呢?有人一直在暗地里跟着?恰好?过来送个东西?就走了?这也太奇怪了! “别动,”亚伯把项链戴在白天明的脖子上,一边微笑,一边咬牙切齿,“你是?在考虑怎么?向别人解释?”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笑了一下,没有回答,但是?感觉脖子上凉飕飕的,好?像戴在脖子上的,不?是?项链,是?一把铡刀。 亚伯冷笑了一声,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无可奈何?:“你就说,你得了伊甸园的苹果,本来就是?要给我的,希望我立刻拿走,所以通知了我,我过来的时候,拿走了苹果,顺便送了你一个礼物,又有什么?可奇怪呢?” 他松开?手,像个蹭蹭往外冒气的锅炉一样,在白天明面前转了两圈,整个人莫名有种?挨了打还得给别人掏医药费的感觉。 白天明摸了摸项链,这链子看起来很紧,好?像刚刚够把他的脖子绕一圈,再少一节,就得把他勒死,实际上,没有那?么?短。 “你不?满意?”亚伯转过来,站在白天明面前,脸上没有表情,目不?转睛看着他,一边期待他说点夸奖的话,一边又觉得他肯定不?会说,瞳孔颤了颤,渐渐皱起眉头,不?知怎么?,隐约透露出一点委屈巴巴的可怜来,声音却还是?冷的。 “没有,”白天明摇了摇头,放下手回答说,“这是?很好?的礼物。” 第96章 亚伯眯了眯眼睛,注视着白天明的表情,感觉他说的是?假话,更伤心了一点,转过身去,摸着兜里的苹果,低着头说:“我要走了。” “去哪儿?”白天明察觉到他不?高兴,但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不?高兴才?要走,觉得这样不?好?,皱了皱眉问。 “既然东西已经拿到了,”亚伯背对着白天明,面无表情,声音逐渐失去波动,十分淡漠回答,“我就得回去,处理另外一个我。” “怎么处理?”白天明免不得带点好?奇,皱着眉头,追问起来。 “这你就不?必知道了,”亚伯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总之,我会变成一个,恢复成本来的样子,再来找你的。” “万一我认不?出你怎么?办?”白天明皱着眉头,有些担忧问。 “不?会的,”亚伯摇了摇头,消失在他面前,“不?管我变成什么?样,本质是?一样的,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还有一句话,亚伯没说,就算白天明不?认得他,他也认得白天明,再大的区别,也不?会影响什么?。 白天明对着空空的房间,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 虽然亚伯没说具体应该怎么?处理,但听处理这个词,就不?像是?什么?温和的手段,怎么?叫人不?担心呢? 外面忽然有人敲门?。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走过去,把门?打开?,以诺对他笑了笑,熟悉的温和中掺杂了一点陌生?。 白天明把人看了看,发现以诺把狼牙收起来了。 “我能进去吗?我有话想和你说。”以诺对白天明微笑道。 他开?口说话之后?,给白天明的违和感更重?了。 白天明想了想,让他进了房间,关?上了门?,他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找了位置坐下来,对白天明招了招手,微笑道:“你也过来!” “有什么?事?”白天明已经?察觉,以诺不?是?之前那?个以诺,但一时没确定是?谁,双手抱在胸前,站在桌边,看着人,皱起眉头问。 “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以诺皱起眉头,把白天明看了看,欣赏中略带嫌弃,啧了一声,“一点闲聊都等不?下去。” 白天明顿时意识到他是?谁,紧紧皱着眉头,惊诧中带着警惕问:“伟大种?族地狱占卜师?你怎么?还活着?” 以诺哈哈笑了两声,十分爽朗:“你都活着,我怎么?不?能活着?你遇到的事情可比我严重?多了。” 白天明冷冷看着他问:“上次你说,约书亚上位,会带领天使针对地狱的恶魔,让我捅了他一刀,这次,你又想怎么?样?” “上次你也没怎么?样,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可是?特意挑了这么?一具年轻的身体来见你,不?值得高兴吗?”以诺一脸温和,笑眯眯说出了十分挑衅的话:“这次来找你,是?因为那?扇门?又打开?了,你不?感兴趣吗?” 白天明只觉得太阳穴跳了两下,十分不?耐烦,皱起眉头问:“关?我什么?事?我已经?进去过一次,还要再进去一次?” “你可以不?进去,”以诺眨了眨眼睛,一脸天真无辜道,“但总有人要进去的,不?然,那?扇门?可不?会那?么?轻易关?掉,要是?一直打开?,就不?止一两个人进去,这么?简单了!” 与此同时,以撒在房间里呆得无聊,算算时间,觉得不?管怎么?说,白天明应该已经?和雅各分开?了,就想去白天明的房间,找白天明聊天,到了房间门?口,却觉得白天明房间里面有一个陌生?的气息。 以撒皱了皱眉,想办法进了白天明的房间,定睛一看,陌生?的气息是?从以诺身上散发开?来的,以诺脸上的表情,也是?之前完全不?会对白天明表露的。 不?会有错了!这是?个陌生?人! 多半是?趁着以诺昏迷的时候神志不?清,就趁虚而入,控制了身体,不?然,一路上根本没有更换的机会,怎么?会突然变了一个人? 以撒直觉,这个陌生?人使用以诺的身体,过来找白天明,是?找麻烦来的,不?想让他们多谈,立刻一脚向着以诺踢了过去。 白天明瞪大眼睛,连忙对以撒喊道:“别把身体弄坏了!”要打尽管打! 但以诺要是?回来,肯定还是?用这具身体,要是?把身体给他打坏了,那?就不?好?了!以诺又没做错什么?。 以撒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占卜师一边控制着以诺的身体,辗转腾挪,在狭小的房间里,闪避以撒的攻击,一边笑眯眯对白天明挑衅道:“你已经?连动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吗?真可怜!” 第95章 以撒气得一拳轰塌了一面墙,对占卜师骂道:“可怜?你这渺小而卑微的虫子,你那?丑陋而模糊的眼睛,只看得见可怜吧!我?要把你的身体?找出来,打成?可怜的肉酱!到时候你才知道,究竟谁可怜!” 占卜师跳到一边,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啧啧感慨:“你除了有这点蛮力,像一头快要老死?而发疯的水牛,只知道横冲直撞,又有什么?可骄傲的?” 占卜师说?着,又对白天明以一种十分亲近的口吻,唏嘘道:“你身边的人是越来越差劲了!从前还勉强可以算有一战之力,现在,连苍蝇蚊子的腿也算不上了!” 白天明坐在自己房间的桌子旁边,默默看着,听他又来挑衅,似笑非笑道:“大话谁不会?说??你要是打得过他,也不必跑了。” “你猜猜看,”占卜师十分轻松笑了起来,“我?为什么?敢出现在这?” 白天明面无表情?,平静回答道:“除了自以为已经把身体?安置在绝佳的安全场所,没有后顾之忧,准备在这里布置阵法,召唤那?扇门,引来世界末日?,还能有什么??” 占卜师眨了眨眼睛,哈哈大笑起来:“你果然了解我?!不愧是曾经的搭档!你真的不改变主?意?吗?现在和我?站在一起还来得及! 我?不会?计较你和别人一起针对我?的事情?的!毁灭世界很有意?思的,你明明也喜欢,为什么?不和我?一起?难道这还不够有趣?” 只听轰隆一声,以撒怒气冲冲,瞪着眼睛,满脸通红,一拳打出去,再次破坏了一面墙。那?面墙一下子垮在地上。 白天明脸上浮起一丝冷笑,慢悠悠回答道:“折磨你,比毁灭世界更有趣。” 占卜师眼珠一转,引着以撒,靠近了一间密室,对白天明道:“那?我?给你看点更有意?思的吧?” 他说?着,往后点了点,在墙上印了一个阵法,随后神秘兮兮又速度飞快跑开。 以撒追杀占卜师,靠近了那?面墙,还没做什么?,只听轰隆一声,那?面墙垮了下来,把以撒埋在了里面。 墙后的房间里,没有窗户,没有灯,黑漆漆的,在墙壁垮下来的一瞬间,整个房间的东西都飞了起来。 眨眼之间,那?些?东西扑到白天明面前。 白天明伸出手去,一张纸落到他手里,原来又是画像。 “你怎么?不笑?这不有趣吗?”占卜师三下两下跳到白天明面前,上半身趴在桌子上,笑眯眯向白天明问。 “你的把戏,不过如此,”白天明面不改色把纸张放在桌上,纸上的画像栩栩如生?,简直像是看着他画出来的,从这一点上说?,白天明想了想,十分客观评价道,“但是,雅各的画技不错。” 占卜师拍着桌子大笑起来:“我?真不知道是同情?他好还是嘲笑他好!事已至此,你居然还不明白?如果你像只兔子一样无害,你早被他关在房间里,不知被吃干抹净多少次!” “做梦而已,”白天明不以为意?,笑了笑,语气平静道,“谁能没点做梦的权利呢?” 占卜师眨巴眨巴眼睛,直起身来,倒吸一口凉气,大为震惊:“你是这么?想的?我?说?怎么?没反应呢!早知道,我?应该干点别的,添油加醋的事,我?可在行了,总有机会?叫你变脸色的。” 他一边长吁短叹,一边垂头跺脚,觉得自己错过了机会?,流露出分外可惜的神色,仿佛沮丧起来。 话音未落,埋在墙里的以撒冲了出来,一拳打向占卜师,两眼通红,骂道:“可恶的东西!你应该被火焰烧成?灰!连虫子的品德也比你高尚!” 占卜师闪了一下,躲开了,笑眯眯站在不远处的墙角,揣着手看着他,摇了摇头说?:“我?的品德是不存在的,但你身边的那?一位,也未必比我?高尚多少!” 以撒愣了一下,握着拳头,缓缓直起身来,不假思索冷笑道:“阴沟里的虫子怎么?能和日?月相?提并论?” 占卜师眨巴眨巴眼睛,大为感慨:“哇!这就是无条件的信任吗?真令人羡慕呢!” 他笑嘻嘻阴阳怪气起来,向着白天明问:“你从前的朋友是不是也这样信任你?你是怎样对他们的?他们是怎么?死?的?全忘了?我?可还记得呢!” 第97章 白天明面不改色,看着他,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回答:“记得就记得吧,等你死?了,记不记得,也就那?么?一回事。” 占卜师皱了皱眉,有一点生?气,但他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雅各紧皱着眉头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着面前的满地狼藉,十分惊诧,目瞪口呆。 他只用一秒就锁定了罪魁祸首,眯着眼睛盯着占卜师,怒气飙升:“谁许你在我?家撒野的?你这不知礼数的畜生?!” 一扇门忽然拦在他面前,众人都是一愣,随后,占卜师第一个反应过来,笑眯眯扑了上去,试图开门,兴高采烈道:“太好了!门出现了!打开这扇门,大家都是死?路一条!” 话音未落,约书亚出现在窗外,从窗外进来,一眼看见了立在中间的门,余光瞥到坐在桌旁的白天明,愣了一下,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大为震惊,心情?复杂。 白天明想了想,对他笑了笑,好像他们昨天才见过面一样,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这句话的冲击对约书亚来说?,不亚于整个宇宙在他面前爆炸,他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踉跄着往后退了半步。 他倒不是认不出人来,白天明出现的时候,他就认出来了,但是认出来了,他更不敢相?信,有一种中了幻境的感觉。 他其实找了白天明很久,只是没有找到,他也等过很久,同样没有等到,现在白天明突然出现,他实在很难觉得这是真的。 占卜师看大家都没注意?他,使?劲开门,结果没开了,砰的一声,手滑了,从门上掉下来,像一块被打扁了的糍粑,躺在地上。 白天明笑眯眯对他说?:“开不了,是不是?我?刚才画了个阵法,你能看见在哪儿吗?那?是个很简单的阵法,只要擦掉就会?失效哦!” 占卜师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弹簧似的,瞪着白天明,拒绝相?信事实,不可置信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会?变得更强?我?以为那?已经是极限了!这不可能!你是假的!你是假的?” 白天明的笑容更大了一些?:“哎呀呀,连阻止门打开的阵法都看不见,这可怎么?开门呢?要我?帮忙吗?可是我?擦掉会?再画一个哟!” 占卜师气得脸都红了,大怒道:“你居然羞辱我??” 白天明挑了挑眉,有点惊讶,睁大了眼睛问:“难道我?在你心里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人吗?” 白天明啧啧两声,摇了摇头:“你对我?的了解不够啊。” 占卜师两眼一翻,气晕了。 白天明哈哈笑了起来:“看来他只想着怎样激怒我?,却忘了怎样不被我?激怒了。” 白天明缓缓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唏嘘道:“好可怜哦。” 众人眨巴眨巴眼睛,不知应该做何反应,都在原地呆住了。 白天明慢吞吞当着他们的面画了一个阵法,强行把被召唤出来的那?扇门送了回去,他们终于反应过来,齐齐往前走了一步,相?互看了看,又停了下来。 “有什么?话就说?吧。”白天明扫了他们一眼,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以诺身上,一边考虑怎么?把以诺的灵魂塞回身体?里,一边想着要怎么?才能把占卜师的灵魂和身体?都找出来抓住,心不在焉似的,慢悠悠说?。 约书亚往前两步,走到白天明身边,一脸不可置信,把他看了看,伸出手去,试探着捏了捏他的胳膊,最后扑过去把他抱住:“你回来了,这是真的!” 白天明拍拍约书亚的后背,笑眯眯说?:“对啊,过两天,我?还要走呢。” 约书亚浑身紧绷,一下子跳开,瞪大眼睛盯着白天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说?,”白天明微笑着,放慢了速度,回答他,“过两天,我?还要走呢。” 约书亚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抓住白天明,脸色几乎惨白:“你要去哪?” 白天明拍拍他抓过来的那?只手,像是在拍一只猫:“我?最近正在种一些?花,所以要回去看着,我?这次过来,也是为了那?些?花。” 约书亚将信将疑,皱了皱眉,疑惑问:“为了那?些?花?做什么??” “过来找一些?,”白天明注视着他的表情?,慢吞吞解释说?,“有助于养殖鲜花的云朵,我?知道天堂的云最合适最好,所以过来找。” 约书亚不知如何反应,一切超出他的计划之外,松开手,一脸恍惚往后退了半步,顿了顿,又重新往前,拉住白天明,十分认真说?:“这完全可以交给我?!我?可以给你找天堂最好的云来!” “那?你要什么?呢?”白天明点了点头,含笑望着他问。 第96章 约书亚感觉一切都像是一个梦,听见白天明问他,你要什?么的时候,这种感觉最为强烈,一脸恍惚眨了眨眼睛,喃喃自语般回答道?:“我要什?么?我想要……” 他欲言又止,声音更?小了一些,像是怕惊扰花中的蝴蝶,自己的瞳孔却颤了颤,脸色发白,显出?一种受惊吓而不?自知的样子:“我想跟在你身边。” 他说这话的时候,想起了很?久以前,白天明还没有离开天堂,他以为,白天明会一直待在这。 但是,白天明进入了那扇门,甚至没有提前和他打声招呼,几?乎所?有天使,都和白天明道?过别,可是当时,他不?在白天明面前。 这简直是他的心理阴影。 “不?管你在哪种花,”约书亚回过神来,皱紧眉头?,一脸严肃,神情紧张,目不?转睛,盯着白天明,斩钉截铁说,“我都要跟着去!” 我不?要被?你丢在一边,我不?要和你分开,我也?不?要当单独的,没有告别的那一个!我在这儿已经呆够了! 除非你也?愿意待在这儿,否则,我没有必要,一定留在这里,这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你休想把我甩开!这种事不?会有第二次! “如果你想去的话,”白天明想了想,花园已经放了那么多?的恶魔,再多?放一个天使也?不?是放不?下,反正约书亚就算去了,多?半也?是帮忙的,应该不?会添乱,“也?不?是不?行。” 约书亚听他答应下来,松了一口气,立刻掏出?通讯器,开始处理自己在天堂的各种事宜,保证随时都可以跟白天明离开。 约书亚低下头?去,不?再说话,雅各眨巴眨巴眼睛,试探着靠近了白天明,站在不?远处,依依不?舍向白天明问:“不?准备多?住两天吗?” 白天明看着他,有些失笑道?:“你也?可以到我那去。” 雅各眼前一亮:“我也?可以去?” “对呀。”白天明点了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雅各兴奋得面颊通红,屏住呼吸,在空气里打了一套拳。 以撒愣了一下,冲到白天明身边,瞪大眼睛,生怕自己被?漏下来,连忙大声问:“那我呢?那我呢?” “你也?可以去,”白天明回答,“如果你想去。” “我想去!”以撒毫不?犹豫说。 “都去都去。”白天明点了点头?。 以撒高高兴兴欢呼起来。 白天明站起身,走到昏迷不?醒的以诺身边,把以诺的灵魂拽了回来,重新放进身体里,又拍了拍他。 他眼睫毛颤了颤,慢悠悠醒了过来,一脸迷茫,从地上坐起来,摸摸胳膊,摸摸腿,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皱着眉头?,向白天明问:“我跟人打架了吗?怎么浑身上下都那么痛呢?” 他说话的时候,感觉脸颊抽搐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一种手?和脸都不?是自己的错觉,因此,低头?看了看,确认手?是自己的,不?知道?脸是不?是自己的,表情突然有些慌乱。 与?此同时,他忽然想起一些本来应该忘掉的东西,大惊失色,一把抓住白天明,哆哆嗦嗦说:“我好像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在一个很?大的机器里面,周围都是粘稠的,透明的液体,有什?么东西打开了门,把我弄了出?去,我的身体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他们一边向我介绍周围的东西,一边说我可能有一阵子才能回去。” 他皱紧眉头?,脸色发黄,恍恍惚惚,狠狠敲了敲自己的头?,发出?梆梆的声音,好像敲的是一个不?锈钢盆一样,一点都不?手?下留情。 白天明拉住他,声音温和,对他说:“已经过去了。” 他眨了眨眼睛,瞳孔晃了晃,勉强聚焦,才看见了白天明,惊慌失措,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边颤抖一边问:“我是谁?我是谁?” 白天明叹了一口气,回答道?:“以诺。” 以诺听见这个名字愣了半晌,感觉有一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在巨大的恐慌中,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第98章 白天明站起身来,皱了皱眉,对雅各说:“他恐怕要休息一阵子,毕竟是和我一起来的,等?他好了,我再走不?迟。” 雅各点了点头?,严肃道?:“好。” 白天明接着嘱咐说:“你先找个房间,让他好好睡一觉,不?要打扰他,等?他醒过来,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雅各点了点头?,一脸了解:“好。” 白天明想了想,召唤出?了一扇门,正要打开,约书亚眨眼间出现在他身边,一把拉住他,十分紧张问:“你要去哪?” 白天明对他笑了笑,回答道:“去找罪魁祸首算账。” “我跟你一起去!”约书亚拉住他,一脸认真坚定,皱了皱眉,有些担忧说。 “你的事情都办完了?”白天明挑了挑眉,有点惊讶。 “办完了,”约书亚怕白天明不允许他一起去,毫不?犹豫说,“就算没有办完的,我也?可以回来慢慢办,这根本不?着急。” 约书亚皱着眉头?,盯着白天明:“但你要是过去了,谁知道?你还回来不?回来?我可不?能不?着急这个。” 白天明想了想,本来想说服他留在这儿,但又觉得这不?是一时半刻可以办到的,与?其花时间在这儿,还不?如去把事情办了,说不?定有说话的时间,事情都办成了,就点了点头?:“那就走吧。” 白天明打开了门,一步走了进去,约书亚紧随其后,以撒眨了眨眼睛,想跟进去,但又不?知道?自己跟进去会不?会坏事,在原地转了一圈,门就关上了,他就守在门的位置等?。 占卜师正收拾了自己的身体,准备跑路,白天明拦在他面前,他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跑去,约书亚拦在了那个方向。 “你非要赶尽杀绝吗?”占卜师皱紧眉头?,向白天明大声嚷嚷。 白天明一边向他靠近,一边露出?诧异的神色说:“赶尽杀绝?你不?是还没死吗?这算什?么?” 占卜师怒道?:“你这不?是正要做吗?这有什?么区别?” 白天明摊开手?,笑道?:“那你就当做没有区别好了!”他冷冷看着占卜师道?:“你这种东西,还是早点死掉比较好。” “你怎么能这样说?”占卜师皱着眉头?,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试图博取同情:“我们好歹也?认识这么久了,求求你放过我吧!就这一次!这一次?” 白天明不?再同他说什?么,只是面无表情,沉默着,靠近了他,处理了他。 占卜师的皮囊散了一地,像打翻了一个衣柜。 “这些东西我会叫人处理的,”约书亚皱着眉头?看了看满地的皮囊,望着白天明,有些担忧说,“你先回去吧?” 白天明想了想,这些东西收拾起来确实挺费力气的,要是让他一个人收拾,还不?知道?要收拾多?久,他也?不?爱干这种事,点了点头?:“我回去等?你。” 约书亚点了点头?,神色温和了一些:“好。” 白天明回到了雅各的别墅。 次日,占卜师的事情已经落下帷幕,约书亚处理完了自己的各种事务,以诺醒了过来,白天明休息完毕,准备离开。 “今天就要走吗?”雅各眼巴巴望着白天明,迫切希望他能改变主意,十分依依不?舍。 “要走的。”约书亚已经把云交给了白天明,白天明没有什?么继续留在云上天国?的必要,他点了点头?,对雅各说。 雅各还想再说点什?么话来挽留一下,通讯器忽然响了起来,他皱了皱眉,有点不?耐烦,挂断了通讯,但是,通讯器没有停下来。 他有一点奇怪,打开了通讯,那边却忽然挂断了,他眨了眨眼睛,感到疑惑,还没把通讯器收起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的脚步声,转头?一看,几?乎所?有的天使都赶过来了。 “你们怎么都来了?”雅各大惊。 “你最近太奇怪了,”一个天使走出?来回答,“我们稍微查了一下,发现你见到了白天明,所?以直接定位了你的通讯器,过来了。” “你们过来干什?么?”雅各更?加惊讶。 “当然是为了白天明!”天使们几?乎有些兴奋不?假思索回答。 “为了我?”白天明有一点疑惑。 一个天使往前一步,把一本厚厚的书递给白天明,脸上有些羞涩:“我们敬仰您很?久了,这次特意过来为您送别,这是我的礼物,请您务必收下,千万不?要客气!” 虽然不?知道?送什?么礼物最好,但是送一本书应该不?至于会被?拒绝掉,毕竟,一本书又不?值什?么钱,又不?会有什?么危险。 如果可以,他们其实更?想送一大包的种子,最好把所?有的稀奇古怪的种子都送出?去,这样,既不?需要担心那些种子不?会发芽,又不?需要担心那些种子的变异程度过高或者过低,谁都知道?,任何变异植物,只要在白天明身边,就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危险。 百利而无一害,怎么能不?心动? 虽然很?想这么做,但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很?有可能被?拒绝掉,所?以他们忍住了。 第97章 “这是我们实验室最新研究出来的,针对变异植物的肥料,”一个天?使笑眯眯提着?一个大?口袋对白天?明说,“不?管是什么?植物都适用?哦!” 另一个天?使费劲巴拉掏出一个巨大?的水壶,笑着?塞给白天?明说:“这是一个自动?洒水壶,只要放在附近有水的地方,不?管白天?黑夜,都会自动?给植物浇水的,超方便!” “这是最新的飞行器,”一个年轻的天?使涨红了脸,把一个圆圆小小的巴掌大?的东西掏出来,递给白天?明,“虽然一次只能最多坐五个人,但是速度很快,一定会用?得上的!” 一大?堆的天?使,挨个走到白天?明面前,掏了一大?堆东西给他?,几乎堆得像小山一样?,白天?明看着?这一堆的东西,有点目瞪口呆。 他?倒不?是不?能把这堆东西挪到花园那边去,但是花园毕竟是用?来种花的,他?把这一堆东西挪过去,花园岂不?是变成金库了? 而且这么?大?的东西要挪过去,还蛮麻烦的。 白天?明一边心动?一边犹豫,不?知道接受好还是拒绝好。 那一大?堆东西上面忽然掉下来一个圆珠子,滚到了以诺面前,以诺眨了眨眼睛,把那颗珠子从地上捡起来,定睛一看,大?惊失色:“水源污染清除剂?这不?是只能在天?使的监督下使用?的,一千万只能买一克的东西吗?” 白天?明缓缓眨了眨眼睛。 那么?贵的东西也混进来了?不?像是随便放的,倒像是故意?的。故意?把这么?贵的东西混在这里?面,不?像是只想送礼物这么?简单呢。 天?使们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相互看了看,感到头皮发麻,倒不?是因为觉得东西太贵了,不?应该送出去,他?们想的是—— 这么?贵的东西怎么?不?藏好呢?应该往里?面放啊!放在外面干什么??万一被抢了,算谁的? 那不?是因为里?面的东西太多了,都已经堆满了塞不?下,所以才放在外面的吗?本来放那么?高的!一不?小心掉下来的!这不?能怪我! 这是实验必需品!在任何一个有污染的地方都用?得上!就?算是去没有污染的地方,如果?要采集不?同的实验数据进行对比,也不?能没有这个东西! 天?使们眨巴眨巴眼睛,在电光火石之间狠狠吵了一架,脸上不?约而同露出无辜的神情,好像这东西和他?们没有关系似的。 约书亚往前一步,对白天?明微笑道:“这些东西都是大?家的心意?,价格稍微贵一些,大?约是来的时候太着?急了,没有细看,只想着?应该有用?,就?带过来了,您只管收下就?是了。” 只管收下?听起来仿佛不?是送了价格昂贵的奢侈品,而是随便抓了一把糖!只怕有些人就?算是送一把糖,也没有这样?舍得呢。 天?使们在很多年前,就?对植物很感兴趣,接触到白天?明之后,兴趣就?更加浓厚了,白天?明离开他?们,并没影响他?们的兴趣。 这么?多年以来,天?使们没有一天?不?在植物方面钻研实验,希望能靠着?努力更进一步,可以说,在植物方面,天?使一族要是想要称第一,其他?种族都是绝不?会有意?见的。 不?知多少受到严重污染的种族,等着?他?们大?发慈悲,随意?施舍出一些老旧落后的东西,好解自己的燃眉之急。 但就?算他?们真发了慈悲,以开发的成本价,售卖他?们最落后老旧的技术和技术产物,受污染的种族太多了,抢都抢不?过来,就?算是捡用?过的垃圾,也还要看有没有力气去捡。 第99章 要是有什么?种族,想要正儿八经从天?使这里?买到最新的培育植物或者清理污染的技术,没有大?出血的决心,连谈判桌都上不?了。 要是真想把东西买到手,多半还得加上一些本族特有的珍贵稀有物品,才勉强有被选择的资格。 即使如此,天?使族对售卖最新得到的各种各样?的成果?也没什么?兴趣,因为对天?使们而言,不?管是钱还是特殊物品,除非对他?们的实验有帮助,否则,和路边的石头没什么?两样?,他?们不?缺那些。 现?在,这些在其他?地方千金难求的东西,在这里?堆成小山一样?,好像真是刚刚从地上铲出来的一堆小石子,没什么?好稀奇的。 白天?明挑了挑眉。 天?使们眨巴眨巴眼睛,对白天?明露出相似的,一脸温和的微笑:“是啊是啊,我们想着?心意?最重要,着?急出门,抓了东西就?过来了,也没细看究竟是什么?,更没注意?价格,再说了,价格都是对外面摆的,这些东西其实在我们中?间,没有那么?贵的,您收下就?是了!您要是不?收,我们就?要伤心了!” 白天?明想了想。 天使们把这么多东西搬过来,简直像是搬家一样?,脸上没有一点心痛之色,要么?这些东西对他们而言真是普普通通,没有什么?特别的价值,所以他?们不?在乎。 要么他们就是真的过来搬家的,准备在这边住一天?,在他?的花园里?住一天?,轮换着?来似的,所以只恨准备的东西不?够多,不觉得东西太贵。 他看了一眼身边堆成小山的东西,上面又有一个东西咕噜噜滚下来,这个他?认识,是全知之眼。 一种高科技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随行摄像头,据说,如果?只是默认模式,用?一年也不?用?充一次电,起步价至少够在外面买一辆车的。 天?使们大?约是用?这个东西来监视实验种植的植物。 白天?明欲言又止。 你们真要把这些东西搬过去? 白天?明还没思考好措辞,约书亚的通讯器忽然响了起来,他?皱了皱眉,掏出通讯器,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云上天?国?附近,出现?恶魔气息,请各位警惕!” 怪不?得这消息会自己跳出来呢,这已经属于?地震一样?的强制提醒危险警告了。 紧接着?,约书亚的通讯器又滴滴响了起来,好像有人争分夺秒给他?发信息一样?,他?皱着?眉头,把消息点开来看,发现?是一连串的监控截图。 每一张截图都有恶魔的痕迹,看起来恶魔正在向天?堂内部靠近,没有一点迟疑,速度飞快,而且和来自深海的克苏鲁的眷属同行。 “恶魔和克苏鲁的眷属是怎么?凑到一起的?”约书亚感到疑惑,皱着?眉头,看着?截图,喃喃自语。 白天?明凑过去看了一眼。 约书亚干脆把通讯器交给白天?明,并且打开了监控录像,顺便调整了一下监控角度,还把画面投影出来,指了指重点:“看这里?。” 原本阳光明媚的天?空上多了一丝漆黑色的痕迹,若隐若现?,如同烟雾,经久不?散,被呼啸的风一吹,形成一个恶魔的影子。 眨眼之间,那漆黑色的影子又像一缕普通的烟雾一样?散开来,在天?空上穿行着?,如极其灵活的游蛇一般,将白云染成黑色。 阳光逐渐消失,白云变成乌云,电闪雷鸣之间,云层中?传出轰隆隆的声音,下一刻,天?上开始掉下杂七杂八的东西:海星、章鱼、鳗鱼、海草、海藻…… 它们长得都不?太正常,浑身上下裹着?黏黏糊糊的,泛着?蓝色的液体,看起来就?好像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腥味。 表面上有腐烂的痕迹,坑坑洼洼的部分长出了凹凸不?平的不?完整的眼睛,下雨一样?,从天?上噼里?啪啦掉下来,落在地上,恍恍惚惚挣扎着?,时不?时跳动?一下。 如果?有人从旁边经过,躺在地上水坑里?的东西就?会猛然跳起来一口咬过去,路人已经开始尖叫,并且打着?伞躲向了建筑物内。 白天?明从漆黑的烟雾中?,看出了一点熟悉的痕迹,若有所思,皱起眉头,如果?没有认错,向这边靠近的恶魔是萨达。 至于?,那些黏黏糊糊的大?海的痕迹,应该来自于?克希拉。他?们两个究竟是不?是一起来的,不?好说,但他?们肯定不?是一伙的。 “要不?直接炸了算了?”约书亚站在白天?明旁边,默不?作声看了一会儿监控,突然面无表情开口道。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炸什么??”炸鱼吗?那些鱼应该用?不?着?吧? “把来的恶魔和深海的眷属通通炸死,”约书亚一脸平静,说出了很了不?得的话,回?答道,“这样?异常环境就?会很快恢复正常了。” 白天?明相信天?使们肯定有应对异常状态的办法,想要把造成异常状态的罪魁祸首炸死,也不?算过分,但炸死克希拉也就?算了,要是真的一不?小心炸死了萨达,白天?明可高兴不?起来。 他?重新看向监控,眯了眯眼睛,确认来的恶魔就?是萨达,拉住约书亚,一脸郑重道:“不?出意?外,我认识来的恶魔,不?用?炸这个,等我把恶魔带走,你们再把剩下那个炸了吧?” 反正,克希拉炸死了也就?那么?一回?事。 约书亚愣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有点疑惑,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认识?” 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恶魔,我们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白天?明把通讯器还给他?,笑了笑:“认识。” 第98章 漆黑色的恶魔的影子出现在了尚且还一片洁白的白云之中,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人们,呆呆站在路上,抬起头来观察情况。 萨达的实体?渐渐出现在了影子面前?,踩着云层,居高临下,往地面看去,目光在蝼蚁般的人群中扫了一圈,没有看见熟悉的轮廓,皱了皱眉。 紧随其后的克希拉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天空上的白云很快受到了污染,变成了漆黑色,只听轰隆一声,天上很快下起了漆黑色的雨。 大?雨滂沱,人们被雨水滴到,皮肤迅速发?红,感觉到疼痛的时候,脸上已经露出血肉,鲜红色的血肉一块一块从身体?上掉了下来,落在地上,逐渐化为乌黑色的雨。 人们惨叫起来,慌忙躲避。 萨达往身后看了一眼?,漆黑色的云在狂风的推动下迅速往前?,几乎要撞上他,他把翅膀一挥,一阵狂风平地而起,向?后卷了过去,漆黑色的云眨眼?之间被冲散了一些?。 地面上缓慢挪动的克希拉仰头,数不清的眼?睛注视着他,发?出不满的咆哮。 萨达看着臃肿庞大?的克希拉,不屑嗤笑了一声,眨眼?之间,一道碗口粗的雷电打了过去,轰隆隆的响声过后,地面上烟雾缭绕,表皮被烧焦的克希拉躺在水里,发?出汽笛般的呜呜的声音,仿佛在哭,又仿佛在骂。 萨达收回目光,继续往前?飞行。 人们躲在建筑屋内窃窃私语。 “他是想把那个东西弄死在这儿,还是想把我们弄死在这儿?” “我觉得我要死了。” “他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战斗吗?还是他根本看不见我们?我们存在感那么弱的吗?” “他根本不在乎我们,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人类,甚至不像是天使,真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这,我说?这话,他不会听见吧?” “他应该懒得理?我们。” “我有奇奇怪怪物种翻译器,不知道能不能用,我试一下……哎呀呀呀!怎么有雷打下来了?我用的不是引雷器!” “他是不是在找人?谁认识他?他应该不会把我们都杀了吧?” 人们面面相觑,不知不觉沉默下去。 与此同时,住在天使中心附近,试图找机会和天使们交易的各族代表,一边躲在建筑内观察形势,一边联络保镖。 他们之中大?多数没有见过恶魔,但是少部分是听说?过的,只不过,就算是听说?过,也没有隔着云层在地狱之外?的地方,看上一眼?,就确认身份的能力。 因此,他们一边惶恐,一边努力镇定,顺手在桌上写两句遗言,真要是死了,也不算是毫无准备。 白天明找了个空地,打了一把伞,仰头看着天空,眯起眼?睛,寻找正在向?这里靠近的萨达的痕迹。 萨达出现在他面前?。 白天明对他微笑:“你来的路上,杀过克希拉吗?” 萨达往前?走了两步,挤到白天明的伞下,冷哼一声,回答道:“我才不干那事!多累呀!” “那现在,”白天明望着他问,“替我干了,行不行?” 第100章 萨达皱了皱眉:“所以,那只歪七扭八的大?章鱼是过来找你的?” “对,”白天明想了想,“我之前?把那只章鱼烧过一次,不出意?外?,这次过来,克希拉是找我报仇的。” 白天明缓缓眨了眨眼?睛,十分诚恳道:“如果?你不动手,替我处理?掉,那我只好自己去了,万一不小心掉到什么地方,一时半会儿可回不来。” 萨达冷笑道:“那我动手就是了。” 他撸起袖子,走了出去,白天明握着伞,静静站在原地看着他,他往前?没走几步,克希拉就从水坑里冒了出来。 克希拉确实是来找白天明的,但是刚刚感觉到白天明近在咫尺,还没确认具体?方向?,就被萨达引来雷电,噼里啪啦电了个焦脆。 白天明看得头皮发?麻,悄悄往后退了半步。 萨达召唤来一把月光组成的刀,一刀砍了下去,克希拉浑身上下裂开成无数块,粉碎在地上,又被雷电电了一回,变成漆黑的焦炭,散发?出一股浓郁的焦糊的腥臭味。 白天明悄悄又往后退了半步。 萨达气势汹汹转过身来,目不转睛盯着白天明,面无表情走了过来。 “现在回去吗?”萨达盯着白天明,神色里莫名透露出一点委屈。 “要回去的,”白天明点了点头,打开一扇门,“走吧。” 二?人回到了白天明的花园里。 白天明往周围看了看,阳光温和,土地柔软,鲜花茂盛,香气四溢,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 他满意?点了点头。 “因为你去的时间有点久,”萨达站在旁边眨了眨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莫如笙的审判时间稍微延长了一点,正好卡在今天回来,你应该不介意?吧?” “没关系,”白天明笑了笑,“又不是审判我。” 他说着往周围找了找,没看见莫如笙,就问:“人呢?” “在院子里休息呢。”萨达指了指山下。 白天明点了点头:“那他住哪儿?” 萨达眨了眨眼?睛:“住在院子旁边。” “也就是说?,”白天明有些?迟疑,“他一个刚刚接受地狱恶魔审判的幽灵,离开地狱没多久,现在又和一群恶魔住在一起了?” 这样对他的心灵伤害不会有点大?吗? 萨达笑了笑:“他也可以拒绝。” 言下之意?就是,他压根没有拒绝。 不管他是因为没有拒绝的权利,还是觉得自己拒绝了也没有用,既然?他没有拒绝,萨达可不会觉得把他安排在一群恶魔之中有什么不对。 再说?了,幽灵和恶魔,在大?多数人的眼?里,本来就都属于地狱,安排在一起,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 白天明点了点头,忽然?拉着他往后退了半步,萨达一脸不明所以,下一刻,就看见面前?的空地上,突然?多了一群天使。 “你去云上天国不是找云的吗?怎么找回了一群天使?”萨达缓缓皱起眉头,十分疑惑,面向?白天明问。 “不能算是找回,”白天明严肃纠正他,“这些?天使本来不住这儿的,是跟着我来的,来送东西的。” “那他们什么时候走?”萨达将信将疑。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白天明摇了摇头,“要问他们。但他们对照顾植物很有心得,我想,他们大?概会多住一段时间。” “这么说?,你不打算赶走他们,还要留他们住下来。”萨达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好吧,反正这是你的领地,随你。” 约书亚走过来,向?白天明问:“东西放在哪儿比较好?”他往周围看了看:“这里好像不适合放东西吧?要是不小心掉下去就不好了。” 白天明随手往旁边一指:“那片空地给你们放。” 约书亚便指挥着其他的天使,把带来的东西都放在空地上,空地上眨眼?间堆满了东西,轰隆隆一阵响。 南浦牵着狗,和莫如笙一前?一后走了上来,莫如笙跟在后面,探头探脑往前?看,看见漫山遍野的东西,目瞪口呆,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狠狠揉了揉眼?睛,重?新看过去的时候,那些?东西还在空地上,他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感到大?为震撼。 “这些?都是什么呀?”莫如笙小心翼翼靠近了那些?东西,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又迅速把脖子收了回去,好像怕被砍头似的,蹦蹦跳跳跑到了白天明身边,像只小跳蛛一样。 白天明看了他一眼?,看他好像很好奇,带他走过去,让他自己看:“我也不清楚具体?有些?什么,全是他们送的。” 莫如笙眨巴眨巴眼?睛,两只手搅在一起,又好奇又期待,望着白天明试探着问:“我可以拿起来看看吗?” “随便你。”白天明在一堆东西里翻了翻,找出来一把折叠椅子,踹了一脚,坐了上去,回答道。 莫如笙顿时兴奋起来,随手捡了一个东西,拿起来看,惊呼道:“阳光制造器?全宇宙只有天使一族能创造出来的,只要摆放在地上,就会自动制造出阳光的,阳光制造器?” 他一边感到头皮发?麻,一边又捡了另外?一个东西来看,再次瞪大?眼?睛,激动得像只深入雨林的大?猩猩:“彩虹雨衣?据说?是天使无意?间制造出来的,全宇宙只有一个的,限量奢侈品?” 白天明被他的激动所感染,随手也从面前?的一大?堆东西里挑了一个出来,对着说?明书,定睛一看:“最新型全自动可携带星球?” “我这可不适合放星球啊。”白天明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约书亚从旁边走过来,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一脸镇定微笑道:“不用担心,我们还带了星球收纳器,到时候把星球丢进去就好了,不会占多余的位置的。” 莫如笙完全呆住了:“我究竟是来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方啊!也许我还在做梦?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怎么可能梦得出来?” 第99章 天?使们把?东西都安排好了之后,在天?空上造了一片云岛,住在了里面?,所有东西都放在云岛里,并不占用地面?上的位置。 空地上又空了出来。 “以后我?们就可以天?天?见面?了!”约书亚对白天?明微笑。 “可是你?们住在这里,”白天?明犹豫了一下问?,“天?堂那边怎么办?” 约书亚摆了摆手:“不用担心,机器会照顾好那边的东西的,有必要的时候,我?们也会派分身回?去,检查机器。” 白天?明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又过了一天?,白天?明感觉到了克希拉试图强行建立污染通道进入这里的能量,想了想,在距离花园很远的地方,开了一扇门,把?通道放在了那里。 没过一会儿?,一堆乱七扭八的深潜者试图从通道里爬出来。 白天?明看了一眼天?色,大多数时候,这里是有太?阳的,但是太?过明亮的环境,对外来者似乎太?友好了。 白天?明回?忆了一下,克希拉在云上天?国?出现的时候,制造的环境,把?天?色调暗了,但还是觉得这里太?安全了,而且有一点平淡,又增添了一些地狱的景观。 之后,他从天?使的实验室里挑选了一些危险的种子,丢在土地里,种子很快生根发芽,隐藏在黑暗中,蓄势待发。 这下子,这里看起来是个?非常适合招待不友好的客人的场景了。 白天?明隐藏了身形,站在了阴影里,注视着打开的通道,深潜者们终于从里面?爬了出来,直起身,往周围看了看。 他们没有看见白天?明,还以为这附近没有人,稍稍放松下来,又抬起头看了看,确认天?色非常适合他们趁夜行事,又松了一口气,在原地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始往外探索。 天?上暗沉沉的,没有太?阳,没有月亮,也没有心情,连变幻莫测的云也若有似无,一切都给人一种黑压压的空洞感。 漆黑色的风扑面?而来,地面?怪石嶙峋,呼吸时,能很轻易让人感觉到,空气里传来的灼热的温度,和隐隐约约从地底下冒出来的火星。 深潜者们慢吞吞走在路上,受灼热的温度的影响,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火焰上旋转烧烤的一条干巴鱼,皱了皱眉,变成了人形。 变成人形,也不影响环境中的温度逐渐提高,他们都觉得,越往前走,越有脱水的征兆,连迎面?吹来的含着小石子的风,都觉得仿佛是湿润的,让他们有一种稍微努力?就能安全下来的恍惚感。 一个?左边眼球格外突出的深潜者停了下来,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把?自己左边的眼球取了下来,用力?捏了捏。 那颗眼球在他手里亮了起来,眼球里有一条闪光的小鱼正在游动,他看着那颗眼球里的小鱼,感到了饥饿和干渴,把?眼球放进嘴里,舔了一圈,才依依不舍拿出来。 第101章 小鱼躺在眼球里面?,依然发着光,但看起来要死不活的,好像下一刻就会完全死掉。 “你?还在等什么?”走在前面?的深潜者,回?头看着那个?还盯着眼球小鱼的深潜者,忍不住冲他有些不满大喊起来:“再不走,就落单了!” 其他深潜者未必对他有什么同?伴之情,但他们数量是有限的,丢一个?少一个?,数量越少越危险,所以不得不尽可能避免减员。 “你?们究竟在着什么急?”捧着左眼球的深潜者皱了皱眉,额头上起了两?道重?重?的纹路,看起来瞬间老?了很多,移动速度也非常慢,至少,比刚出现的时候慢多了。 他一边慢吞吞捧着眼睛走着,一边很不高兴,抱怨说:“走那么快有什么用?还不是半个?人也找不到!我?们又不是来找人的!找到了也就那么一回?事!” 他们虽然都是深潜者,但深潜者也分很多种,一种是天?生的,生活在海里,一种是后天?的,刚开始长得像人,时间久了,不那么像人了,就跳进海里,完全变成深潜者的样子,还有一种,本来和深潜者毫无关系,忽然受到了极严重?的污染,没有办法挽回?,就变成深潜者,勉强保命。 他们这一群人里面?,三种都有,所以相互之间并不是很熟,甚至还在暗地里互相讨厌,天?生的深潜者觉得后天?的不纯粹,后天?的又觉得受污染的是肮脏的下等种,受污染的觉得另外两?种都是脑子有病的怪物,如果不是没有别?的路可走,根本不想混在这里。 他们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互通过,之所以聚在这里,不过是因?为恰好被克希拉选中了,所以过来,对可能见到的一切进行报复。 他们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危险,只不过,一旦被发现,也肯定没有好下场,所以兴致缺缺,又不愿意被指责拖后腿,只能这么勉强往前走。 “哎呀!”手里捧着左眼的深潜者,忽然摔了一跤,他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趴在地上,手里的眼珠子滚了出去,本来在眼眶里的另外一只眼珠子,也因?为这一下摔出去,滚在了地上。 他一时间什么也看不见,只好趴在地上摸索,嘴里嘟嘟囔囔,继续抱怨:“天?也黑,地也黑,这是什么鬼地方?这里哪里好了?住在这图什么?简直有病!都有病!病得不轻!” 他摸着摸着,没有找到自己的眼睛,反而摸到了一块长满藤条的石头,莫名觉得这东西在发光,就抓了过来,放在脸面?前,试图用脸去观察这东西。 眼前依然一片漆黑,但他感觉到有一种灼热的东西从他脸面?前闪了过去,他抖了一下,立刻把?手里的石头丢了出去。 只听砰的一声,那石头似乎在丢出去的时候砸到了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滚了两?圈,又爬了回?来。 听声音,简直像是一条蜈蚣。 失去眼睛的深潜者,还搞不清楚具体状况,皱了皱眉,侧着耳朵去听,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忽然听见一阵破锣嗓子一样的尖叫声从远处传来,顿时一惊。 作为深潜者,他或许不熟悉别?的尖叫声,但是这种破锣嗓子一样的东西,他最熟了,因?为他自己的声音就是这样,他们叫起来,几乎一模一样。 哪怕他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他也可以第一时间确定发出尖叫声的,就是其他的深潜者,但是他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所以,瞪大了空空的眼眶,顾不得去捡自己的眼珠子了,四肢并用在地面?爬行,伏低了身体,试图找到一块巨大的石头,躲藏一下。 他没有找到石头,但是忽然在地面?上摸到了一把?眼睛,他搞不清楚长出眼睛的是什么东西,但能确定自己摸到的是眼睛。 在继续漫无目的逃跑和先?把?眼睛放进眼眶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他把?刚才摸的眼睛放进了眼眶,眨了眨,发现真的能看见,感到了惊喜,抬起头来,脸色一变——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和其他的深潜者完全分开了,他面?前不是一节平坦的路,而是冒着泡泡的古怪的黑色沼泽,绿油油的植物从里面?长了出来,开着粉色的花,花骨朵中间,长出了一个?绿色的盘子,盘子里面?密密麻麻都是眼睛,像莲蓬一样,只是没有莲子。 他倒吸一口凉气,眼前一黑,半点挣扎都没有,扑通一声,立刻晕倒在地。 这么多的眼睛,一只咬他一口,都够把?他咬成碎片的了,更何况,他很确定自己没有任何在沼泽中行动和生存的能力?。 与其强行挑战自己根本没有的东西,不如躺在这里等死,至少躺在这里的时候,他还能一边休息,一边趁机多喘两?口气,免得累死。 与此同?时,白天?明慢吞吞走在其他的深潜者的身后,默不作声看着他们。 他们完全没有办法发现白天?明,但是,能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人,用目光一直注视着他们,他们感到如芒在背,反复回?头,可是,依然什么都没发现。 他们开始跑路,跑了一段路,就觉得很累,弯下腰去,大口大口喘气,一边回?头,一边讨论。 “我?们是不是已经跑了很远了?” “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看着我?们,而且一直跟在我?们后面?,速度飞快,追着我?们,我?们稍微停一停,那东西就要上来咬我?们了!” “我?也有这种感觉,但是在黑暗里,连影子也看不见!也许我?们是中了毒了!那看不见的东西只是我?们的幻觉!毕竟,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身后真的有什么东西!” “可是,左眼非常凸的那个?深潜者,在后面?躺了一会儿?立刻就不见了,难道不是被吃掉了吗?正常情况下,他应该早就追上来了才对!” “这里不正常!这里不正常!” 他们大声喊了起来,越发慌张,开始想要分散逃跑,但又有些犹豫不决。 白天?明想了想,决定帮他们一把?,因?为只是跟着,实在太?无聊了。 第100章 天空上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响声?,正当深潜者们惊慌失措抬头往上看的时?候,地面也跟着摇晃起来。 他们分不清究竟是什么状况,也搞不清楚究竟是哪里?在晃,只能确定自己比之前?更加慌乱,几乎不受控制,大喊大叫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完全站不住脚,趴在了地上,下?一刻就发现自己的同伴完全消失了,他们都落单了。 任何一个深潜者都没有办法?在身边找到?另外一个深潜者,因为他们既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儿?,也不知道自己的同伴在哪。 他们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天依然是黑的,地面底下?偶尔闪烁着火星子,像是有毒的蛇在土壤中窥视,用血红色的眼睛嘲讽他们,无知狂妄,自以为是,并等待他们完全放弃挣扎,在他们濒临死亡之际,来收割他们的灵魂。 他们现在连喊叫也发不出声?了,因为一点多余的力气也没有了,他们必须要休息,不管这里?是危险还是不危险,但?有一件事是一样的—— 不管是哪一个深潜者,不管在哪里?,不管想不想找到?同伴,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的绝望,没有减少分毫,反而越来越多。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依然平稳站在地面上,他头顶上的天空也是黑色的,但?这不影响,他的心情和行动。 因为他并不觉得这里?有什么好恐惧的,这里?的任何东西,对他而言,也并不危险,他用目光将周围扫视了一圈。 他确认自己现在身边,看不到?任何一个深潜者,满意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了一个白底红心的骰子。 这东西之前?放在杂物间,但?是因为他刚才突然觉得,也许现在用得上,所以拿出来了,他摊开?手心,看着这个六面的骰子。 这个骰子有六个点,他正好可以把身边看起来仿佛一模一样的路,划分出六个方向,他想往前?丢这个东西,丢出几个点,他就走?哪个方向,直到?找到?一个深潜者为止。 或许这并没有很有意思,但?是,玩骰子,至少不会让他无聊,比之前?只是跟在深潜者后面慢吞吞散步,要好玩多了。 他现在并不知道那些深潜者在哪,如?果他想知道,他可以知道,但?如?果什么都知道,那就没意思了。 他很清楚,那些外来者暂时?没有办法?破坏他的花,以及其他东西,这就够了。因为这已经达成游玩的前?置条件了。 白天明把手里?的骰子往前?一丢,那颗方方正正的骰子,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不完美的抛物线,不知滚了几圈,终于落在地面上。 只听一声?非常微弱的不明显的,骰子落在地面,和土壤还有石头撞击的声?音,骰子停了下?来,落在了土壤中间。 土壤既不坚硬,也并不十分松软,骰子卡在那里?,就好像是地面忽然开?了一朵小小的,低矮的花。 第102章 白色的花瓣,红色的花蕊,在漆黑的天幕下?,像一具流着血的苍白的美人的尸体,又像是美丽有毒蘑菇制造的幻觉。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蹲着下?去,靠近了那个骰子,确认了上面的点数,伸出手把骰子,从土壤里?拿了起来,一时?兴起,把这东西变成了一个正常大小的水晶头骨。 这实在是个很美丽的东西。 不管是做一朵花,还是做一颗头骨,在一片漆黑的环境里?,都有一种随风飘荡的,燃烧着幽冥之火的小小的纸灯笼一样的,显眼的感觉。 白天明单手托着这颗头,慢吞吞往外走?去,按照之前?划分出来的点数对应的方向,在一段时?间之后,停了下?来。 不是因为他需要休息,而是他发现不远处有一个极其慌乱的深潜者,正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一只手捂着脖子,满脸通红,眼球极其突出,好像下?一颗眼珠子就要瞪出来,但?实际上,那双眼睛非常稳固。 白天明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儿?,那深潜者并没发现他,只是非常用力,非常大声?喘气之后,好像终于确认自己的气管还能使用,翻了个身,趴在了地上,试图四肢并用,像一只小小的蜥蜴一样,从黑漆漆的土壤上爬走?。 好巧不巧,他选择的方向,是白天明所站的位置,白天明一动不动看着他,他还真就直直向着白天明的方向爬了过来。 有时?候白天明也会觉得,说不定幸运之神站在他身边,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呢? 深潜者爬到?白天明面前?,他们之间只隔了一步远的时候,深潜者忽然愣了一下?,动了动鼻子,地面上窜出一点小小的火苗。 火苗从他的鼻子旁边窜过去,他吓了一跳,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从地上跳了起来,然后,他一抬头,看见了已经不掩饰的白天明。 白天明对他微笑,他像是见了鬼一样惨叫起来,紧接着,往后仰躺,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四肢并用,往后爬行,目不转睛,盯着白天明,就好像是在防备一个即将炸开?的消防栓。 白天明慢条斯理抬起步子,向他走?了过去。 他像是被捕兽夹夹到?了手一样,浑身一颤,更加大声?惨叫起来,白天明并没因为他的惨叫声?停下?来。 所以,他在尖叫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这毫无用处,而且嗓子变得沙哑了许多,就停了下?来,又开?始大口喘气。 最后,他爬不动了,浑身上下?都软了,手脚一个劲颤抖,脸上涕泗横流,后背大汗淋漓,衣服松松垮垮挂在表面的皮肤上,让他看起来更加狼狈,好像一只刚刚从实验室变异逃跑的小白鼠。 白天明停在他面前?,看着他,饶有兴致微笑问?:“不跑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白天明,目呲欲裂,仿佛见到?一个悬崖主动逼近了他。 下?一刻,他浑身一颤,跪在白天明面前?,呜呜哇哇哭着,求饶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是我想来的!我不是鱼!” 也不知道,他说这最后一句话,是不是因为曾经看见有人把深潜者当做鱼捕食后,做成食物吃掉了。 恐惧之情溢于言表。 白天明皱了皱眉。 深潜者一下?子止住了哭声?,连呼吸声?也轻了不少,目不转睛,看着白天明,擦了一把脸,露出十分可怜的祈求的样子来。 白天明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思考要怎么处理他。 直接把他弄死,好像太过分了,可是要把他放走?,又好像看见蟑螂从面前?跑过去,但?是什么都不做一样糟糕。 他惴惴不安,跪在地上,渐渐低下?头去,呼吸声?越发轻了,脸色跟着白了起来,逐渐像一具尸体,只是还没有死。 “我可以不杀你?,”白天明慢吞吞说,“但?你?总要给我个理由吧?” “我们过来是因为,”深潜者眼前?一亮,好像刚刚被人松开?脖子一样,飞快喘了两口气,瞪大眼睛说,“克希拉去找了克苏鲁!克苏鲁打算送一个东西过来,克希拉为了以防万一,让我们过来帮忙,顺便接应一下?,尽可能对这里?造成严重的破坏……”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脸上出现一点心虚的表情,头低了下?去,又悄悄用眼睛去看白天明的神?色,不知道说完之后会不会被弄死。 他一边想:完了完了,可能要死得比之前?还惨了,一边心一横眼一闭,把所有的话都说了:“我不知道那个东西现在在哪,我也不知道那个东西具体是什么,但?是听说可能是克苏鲁的一节切下?来的触须,有极强的污染性和迷惑性,可以变成人,还能让人觉得他本?来就是自己的亲人或者朋友什么的。” 他实在没有办法?继续闭气,睁开?眼睛,小心翼翼观察了一下?白天明,发现自己好像还能活,几乎喜极而泣,浑身上下?都软成一团,恨不得贴在地面上,像一块在菜板上擀平了但?还没来得及下?锅的葱油大饼。 白天明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他对克苏鲁或者克希拉都没有太大的兴趣,因为不管它?们在外面有多强,到?了他这儿?,绝对不会比他更强,他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触须都已经伸到?他的领地里?来了,他要是视而不见,未免有些太瞎了,更何况,他们也不是什么好心好意的存在。 就算白天明真的放过了这些深潜者,它?们也不会觉得,自己需要为对面的友好表示感激,只会觉得,对面是可怜的没用的废物。 说不定,他们下?次会更加过分。 白天明可不希望,第二天在自己的领地里?,看见变本?加厉的敌人。 既然如?此,只是一点小小的恐吓,还是太友好了。 白天明眼珠一转,脸上渐渐浮起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 还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的深潜者,突然觉得地面震动起来,猛然一惊,抬起头来,往周围看了一圈,身体立刻僵住了—— 因为,他看见,不远处平整的土壤,突然凸起,巨大的石头从破开?的土壤里?长了出来。 第101章 深潜者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掐住了他的脖子,他的呼吸声,一时极大一时极小,像一个破破烂烂的钻进了老鼠的风箱,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炸开,也不知什么时候老鼠就会从里面钻出来,只是,给出毫无节奏的声音,让人恐慌。 如果用他的呼吸做击鼓传花的背景,那么,就算是听力和?心算能?力最好的人,也绝对分不清,下?一刻是不是应该停下?来。 他的眼球从薄薄的几乎没有的眼皮里面凸出来,紧接着,往上一翻,就露出纯白的部分,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就算是这样白的部分,也藏着黑漆漆的污垢和?青红色的血管,仿佛一堆蠕动?在白骨上的虫子和?虫卵。 他扑通一声躺在地?上,两?只手往左右摊开,蜷缩的手指和?连在一起的手蹼,接触了地?面,敞开的衣服里,露出平坦的满是汗渍的胸膛,他的皮肤的颜色是混杂的,青色红色白色混在一起,像一盘打翻了的颜料。 他看?起来像是想要假装昏倒,但是,实?在太?恐慌了,演技过不了关。 白天明站在旁边居高临下?看?着他,脸上露出些许无奈,像个眼力极好但性情温和?的导演,面对十分努力但还差着一点天分的演员,幽幽叹了一口?气。 深潜者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立了起来,皮肤逐渐变为?更深的青紫色,但是颜色斑驳,以至于看?起来,像是死人身上会出现的尸斑。 他每一根汗毛都?颤颤巍巍,尽可能?感受不能?看?到的身边的信息,这让他分外敏感,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风,但他知道,他浑身上下?的汗水都?在这一刻冷了下?来,就仿佛他被人一脚踹进了冰库里,而他的身体完全?僵硬,无论?如何也无法离开。 深深的绝望从他的胸膛里漫出来,好像手持镰刀的死神,正准备划开他的心脏,从他的身体里走出来,再慢慢收割他的灵魂。 他几乎要真的晕过去,但又抱一点微薄的希望,希望自己能?活下?来,身体微微颤抖了一瞬,又极力平静下?来。 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了,什么也顾不得,好像摆在这里的,确实?只是一具尸体,而他真正的灵魂,正在黑暗之中,漂浮在宇宙里,等?待最后的命运,如同一截朽木。 在距离白天明和?深潜者不远处的土壤里,巨大的石块站起身来,如同一个巨人,这石头做的巨人摇摇晃晃向白天明靠近。 地?面随之震动?,白天明目不转睛,看?着这石头,石头走到了他面前,跪了下?来,下?一秒,浑身上下?的石头变成石子,哗啦啦滚落在地?上。 一些石子砸在假装昏迷的深潜者的脸上,一些石子滚落在深潜者的身后,这些石子不约而同把深潜者推了出去。 第103章 深潜者毫无招架之力,也并没想着反抗,就滚到了旁边,趴在那里,如同一只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破烂棉花娃娃,一边一动?不动?,暗暗警惕着,一边在心里逐渐开始思考,如何逃跑。 “主人!”每一颗石子都?在地?面上蹦跳着,向着白天明喊了起来。 白天明随手从地?上捡了一颗石子,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完全?是一颗看?起来像石子的种子,头顶上发了芽,脚底下?长了根,浑身上下?还长满了毛茸茸的,雪白色的绒毛。 只不过,不管是头上发的芽,还是脚下?长的根,或者表面上的绒毛,都?太?细小了,只有拿起来仔细看?,才能?看?得见。 这和?视力没有什么关系,因为?视力好的人,不见得就具有超强的观察力和?分辨能?力,如果不能?确定这是植物?,而认定这是石头,就算看?出了破绽,也只会告诉自己:也许那是错觉,也许那是石头在风中滚动?时粘上的植物?,也许那是植物?飞落在石头上的种子,也许那是路过这里的休息的鸟雀遗落的羽毛。 想要相信一件事,有的是理由,当人们面对不了解的东西的时候,往往哑口?无言。 如此一来,在这样漆黑的环境里,把植物?误认为?石头,也再简单不过了。 在满地?的石头一样的植物?,兴奋而狂热的呼喊中,白天明恍惚中有一种自己不知不觉变成了猴子,已经在一座野外的山里,收服了一群小猴子的错觉。 为?这个错觉,他不由自主笑了起来,见了他的笑容,植物?们的呼喊更加热切大声起来,简直像是一群咧着嘴一边汪汪叫一边摇晃着尾巴就要冲上来的金毛。 “你把这个东西吃下?去,”白天明捧着一颗看起来像石头的软绵绵的植物?,注视着趴在地?上,试图悄悄爬走的深潜者,微笑道,“之前的事情,我就既往不咎,如何?” 深潜者在地?上浑身僵硬,试图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一种强烈的恐惧从心里迸发出来,直接导致他打了个哆嗦。 即使如此,他还是想装死。 白天明沉默了一会儿,脸上逐渐溢出一个若有似无的代表欣赏和?期待的微笑,慢吞吞说:“再不说话,就把你当一具真的尸体烧掉,你不要以为?,这里点不起火。” 深潜者知道自己装不下?去了,他不可能真的愿意一动不动被火烧死,他爬起来,没什么力气,四肢一直在颤抖,就坐在地?上,勉强仰起头来,用充满眼泪的突出的眼睛望着白天明:“我吃。”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瞬间,之后就无比坚定,眼神也逐渐平静下?来,就连颤抖的瞳孔也一点一点定住了,像一具逐渐复活的尸体,又像是逐渐死亡的重病者。 白天明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他,他伸出手去,把那东西拿在手里,就像是拿一颗小小的巧克力豆,定睛看?了一眼,就丢进嘴里,嚼也不嚼一下?,伸着脖子,吞一块小小的金子一样,吞了下?去。 眼睛瞪得更加突出了,脸色有些发白,之后又渐渐发绿,但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恢复正常。 他好像突然失去了力气,整个人趴在地?上,软得如同一滩烂泥,闭上眼睛,慢吞吞喘气,像是刚刚把脖子从令人窒息的绳子里抽了出来,重新领会了世界的美好和?轻松。 哪怕即使他领会了什么好东西,那也不一定是真的,但他愿意在这个时候骗骗自己,白天明也不戳破他,把手收了回?去。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奔跑声。 白天明转过头去看?,跑过来的是一群深潜者,他们瞪大了眼睛,脸色苍白,紧紧握着拳头,身体摇摇欲坠,但不肯放松下?来也绝不肯停,使劲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带起阵阵风声,但因此根本没注意到前面还有两?个人。 他们几乎撞上来的时候,总算发现了一动?不动?的白天明,白天明正在原地?看?着他们,一种饶有兴趣的目光,像是蹲在植物?宽大的叶子旁边,观察一群挤在一起的虫子。 他们同时感受到了一种,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和?无法反抗强大的力量,以至于失去了对自身命运的掌控的恐惧。 但他们的数量毕竟不少,恐惧虽然可以迅速传染,却不能?立刻打倒他们,他们停下?来之后,立刻往后回?头,发现身后忽然空空如也,都?大吃一惊,紧接着,开始思考原因。 如果不是他们跑到了安全?的地?方,就是他们遇到了令这片土地?安全?的人,他们很难认为?这里有真正安全?的地?方,因此,他们的目光在白天明和?趴在地?上的深潜者之间来回?了一遍,就确认了目标,相信了后者。 一群深潜者之中走出了一个看?起来稍微整齐一点的,他往前走了两?步,停了下?来,低了低头,弯了弯腰,对白天明露出一个恭敬而友好的微笑:“您好,我是基甸,是克希拉从深海中派来的深潜者,请问?您就是克苏鲁派来的与我们接应的那位大人吗?” 地?上的深潜者约瑟坐了起来,隔着不远处的白天明,看?着对面的同类,脸上没有表情,仿佛一个抽离了灵魂的木偶,心里却泛起冷笑,如同水滴入池塘。 认错人也就罢了,把主人认为?是客人,甚至作为?一个不怀好意的破坏者,把主人认为?是不请自来的客人。 哪怕主人什么都?不做,他也可以预料到,当事实?摆在面前,真相像大锤一样,直接而尖锐扎进基甸以及其他同类的脑海里的时候,他们会有多么恐惧和?疯狂。 “我记得,深潜者是克苏鲁的眷属,眷属可以对上位者这样,直呼其名?吗?”白天明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因此问?。 “理论?上,”基甸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表明身份询问?情况,反而被问?一些仿佛是基础知识的东西,但转念一想,也许对面是在考验他,要是觉得他太?没有用就干脆把他丢下?,为?了不被丢下?,他顿时燃起了熊熊斗志,瞪大眼睛,近乎兴奋,格外认真说,“这是不可以的,但我主宽宏而仁慈,并不介意。” 第102章 白天明听着对?方用宽厚仁慈这?样的话,来形容克苏鲁,突然就有一点想笑,面上便带了微微的笑意,仿佛十分友好的样子,声音温和道:“原来如此。” 基甸点了点头,望着白天明,见他脸上露出笑意,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觉得白天明既然露出笑容,应该是?他通过了的意思?,也跟着高?兴了。 他们成功跳过了确认身份的环节,并且,基甸因为白天明和他交谈,认为白天明应该就是?,克苏鲁派来和他们接触的人。 基甸一边逐渐放下防备心,一边往前走了一步,拉近了距离,一脸诚恳,向白天明问:“我们之?后应该怎么办呢?” 白天明想了想,虽然之?前已经听约瑟提起,他们究竟来做什么,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就问:“你?们来这?做什么?” 基甸毫不?犹豫回答说:“我们准备来这?里搞偷袭、给这?里的人下药、对?这?里的水源进行污染,尽可?能拔掉花花草草。” 他已经把白天明,认为是?跟他目的一致的靠山,眨巴眨巴眼睛,十分信任,往前靠了靠,露出黄鼠狼准备抓鸡的表情,眯着眼睛笑着说:“听说这?里的主人最在乎他的花,我们来这?里,就算不?搞别?的,也一定要搞他的花。 就算不?能把他的花全?都搞烂了,也一定要把他的水源和土地都破坏掉,让他不?能再搞新的,这?样就算我们没?有伤到任何人,回去之?后报告了情况,也不?会受到严厉处置的!” 基甸拍了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层,如同喝醉了酒,在大排档和自己勾肩搭背的好兄弟,分享自己曾经达到过的巅峰时?期究竟有多不?了不?得,顺便吹牛一样:“我有经验!” 虽然白天明并不?知道他的过去,但是?看他这?个样子,感觉自己已经听见他说了许多过去的事,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如果?直接和他们说自己的真实身份,有点太浪费现在的情况了,毕竟,白天明想要搞死他们,完全?不?费吹灰之?力,想要把他们赶走也一样,用不?着专门告诉他们自己是?谁,再做别?的事。 直接把他们赶出去有点太没?意思?了,白白浪费这?里的布置,现在这?样的情况,虽然不?能说是?刚好,但也不?算糟糕,对?白天明而言,甚至可?以算是?一个有趣的游戏开始。 他决定假冒克苏鲁派来的人,好好玩一玩。 至于?之?后怎么样,走一步看一步,这?样最有意思?。 白天明一脸微笑道:“正巧,我来的路上见到了这?里的花园,等会儿我就带你?们过去,只是?有一件事,我要嘱咐你?们。” 第104章 基甸点了点头,一脸认真望着白天明,恨不?得找本子记下来似的,迫不?及待:“什么事?” “这?里毕竟是?领地主人的主场,”白天明意味深长而煞有其事说,“我们在这?里闹了这?样大的动静,他们应该早就知道了,肯定会严防死守,但他们不?了解我们,也许会趁机混到我们中间,假装是?我们的人,试着把我们一网打尽,千万不?要放松警惕!” 一脸呆滞的约瑟,望着白天明目瞪口呆。这?究竟是?此地的主人还是?同伴?如果?是?主人,不?必隐姓埋名,如果?是?同伴,又何必戏弄? 如果?真的是?这?个地方的主人,说这?些话,居然毫无破绽,真是?了不?得。如果?是?同伴,之?前那些恐吓算什么?恐怕他性格恶劣!之?后的路上,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不?能轻易放松警惕。 但紧接着,约瑟转念一想,面露苦涩。 他已经吞下了白天明给他的植物,不?管白天明究竟是?他们的敌人还是?靠山,他反正是?逃不?脱的,既然如此,想那么多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做不?了,想法?越多越折磨自己,其实,他只需要记得一件事,不?管白天能做什么,他都一定要跟着,绝不?反悔,也就够了。 约瑟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对?约瑟受到的折磨一无所知的基甸,用两只亮晶晶的眼睛望着白天明,像一只见到主人开门的小?狗,恨不?得把尾巴摇成风扇,一脸崇拜:“我明白了!” 靠山就是?靠山!和普通拖后腿的,不?干活的,还有那些帮不?上忙的不?一样。 不?仅知道应该怎么办事,还知道要警惕什么,提前嘱咐,要是?每次出任务都能遇到这?样好的领导,谁还需要发愁任务完不?成呢? 说多了都是?一把泪!唉! 白天明高深莫测点了点头:“走吧。” “您请您请!”基甸一边点头一边往后退,微微弯着腰,一脸微笑,十分热情,努力表示自己一定不?抢功劳,而且绝对?不?会不?听指挥,到处乱跑,做让人生气的事。 他一边跟在白天明身后,一边暗暗想:我这?样做,应该能赚一点好感度吧?领导就算不?喜欢我,也不?至于?讨厌我吧? 等完成任务回去,不?知道还能不能联系?要是以后的任务都和这?样的领导搭在一起,还有什么可?发愁的?日子要起飞耶! 走上人生巅峰的好日子指日?可?待! 基甸一边走一边悄悄观察白天明。 不?管是?天生长得好看,还是?能力强大所以伪装很好,又或者是?魅力高?才吸引人,都是?又有能力又有吸引力的领导。 不?知道领导家里有没?有什么妹妹女儿或者需要照顾的宠物之?类的东西?只要能过好日?子,他不?介意给领导家的宠物当专职保姆。 领导家要是?有亲戚就更好了,工作?中当下属,生活中当晚辈,双管齐下,关系能不?好吗?关系好了能不?照顾吗?这?是?双赢! 不?知不?觉,基甸已经开始幻想走上人生巅峰的场景了,心里嘿嘿笑了起来。 慢条斯理,甚至有点一瘸一拐的约瑟走在最后面,他对?不?久之?后的情况预计,既不?像基甸想的那么好,也不?像其他深潜者那样随波逐流,仿佛当真无所谓似的,只是?越盘算越觉得,无论如何,白天明总是?比他们要强的,如果?真出了什么事,连白天明都担不?了责任,那他肯定更担不?了,他就又把悬着的心放了下去。 反正,想来想去也没?有用,何必折磨自己呢?他就在心里多叹了两口气,算是?把烦恼抛走了。 白天明慢吞吞走在路上,一边在远处造了个假花园,一边感应到真花园那边多了一个人,气息还隐约有些熟悉,就去看了一眼。 不?看不?要紧,一看居然发现,那气息变成了自己的,想来,这?就是?告诉克苏鲁派来的那个接应深潜者们的人了。 他伪装成谁不?好,居然伪装成白天明,白天明都有点想笑了。 扫罗伪装成白天明之?后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人发现自己刚才的变化,整理了一下衣服,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好巧不?巧,他走出去没?多远就遇见了,正看着恶魔们处理鲜花的萨达。 萨达一眼看见了白天明的脸,站起身来走了过去,结果?还没?走到面前就皱了皱眉,突然发觉不?对?,因为,靠近了之?后,那拙劣的气息模仿就犹如纸糊一般,完全?是?可?以一眼被看出,根本就是?假的的程度。 他感到一点被戏弄后的生气,因为他知道白天明肯定知道这?里的情况,但白天明既不?提醒他,也不?阻止他,只在旁边看着,哪怕白天明赶不?过来,他也生气。 只不?过,萨达转念一想,白天明都赶不?过来,他又有什么好生气的呢?他要是?稍微警惕一些,第一眼就该认出来了,只是?在这?里太放松了,又看对?面长着白天明的脸,更加没?注意到。 萨达因此把扫罗看了看,皱起眉头,想要直接弄死他,毕竟,作?为一个实力强大的恶魔,想要处理一个和私闯民宅没?有什么区别?的敌人,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白天明阻止了他,对?他说:“先别?急着杀他,想个办法?把他带到我这?儿来,我想玩玩他,等到玩够了,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不?好?” 萨达皱了皱眉,有一点被阻止了的不?高?兴,像只推水杯没?推倒的猫一样,立在那里问:“你?在哪儿?” 白天明笑了一下,给了他一个坐标,他看了一眼,勉强答应一下,又忍不?住,有些好奇问:“不?拆穿这?个人吗?” 白天明回答道:“不?急。”等我玩够了再拆也不?迟。 萨达可?以理解白天明的意思?,因此,听他这?么说了也没?强求,只是?像只等着摸毛的猫一样,哼了一声:“要是?搞砸了,你?可?是?要自己负责的。” 白天明笑眯眯:“我知道,你?站旁边玩就是?了。” 萨达像只被顺着毛摸的猫一样,哼了两下:“我可?未必不?插手,还有,别?太指望我的演技,我对?讨厌的东西没?有什么遮遮掩掩的忍耐力。” “我知道,”白天明对?他有信心,所以只是?随便嘱咐,“你?只管做就是?。别?让太多人知道。” 第103章 “我知道了。”萨达感受到白天明的信任,突然?有点?紧张,因此立刻回答。 白天明不再同他?交谈,只是一边走一边默默看着,此时发现了萨达的扫罗十分惊慌,像只打翻了扫帚的老鼠一样?,下意识左右看了看,想要逃跑,因为或许别人不认识萨达的身?份,他?却是知道的。 他?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他?很清楚,自己绝对?不可能打得过萨达,或者在?萨达面前隐瞒什么。 他?不是对?自己的能力不自信,实在?是差距太大?,相信不切实际的事情,只是狂妄自大?而已?,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他?一直很谨慎,这也是他?活到现在?的原因之一。 因此,他?发现周围到处都是恶魔,头顶上?还有逐渐靠过来的云和云上?的天使,都试图向他?打招呼的时候,脸色一白,感觉自己要死了,比刚刚发现萨达的时候还要惊慌,像一只试图在?开灯的时候跑路,却发现自己被吊在?了半空中,一时无法动弹的蟑螂一样?,颤抖了两下翅膀,又僵硬了回去。 萨达往周围扫了一眼,记得白天明嘱咐他?,不要让太多人知道,因此挥了挥手,让恶魔们不要靠近,恶魔们逐渐往旁边散开。 虽然?情况并?没有好很多,但是危机确实减小了,扫罗悄悄松了一口气,脸色恢复了一些。 萨达走到扫罗面前,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十分不屑,就他?这样?的能力,居然?敢当着这么多恶魔天使们的面,到白天明的地盘来伪装白天明,也就是亚伯和神父们现在?不在?这,不然?他?必定?被打成脑浆,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和胆量,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也就是潜藏术和伪装术稍微好一些,再加一点?迷惑人心的幻术,不过如此,在?他?身?边的那些恶魔面前都撑不过两回合,更何?况是他?,真要是一起?出现在?白天明面前,谁也不是瞎子,也不知道他?图什么,难道图刺激? 来这里找刺激,也算他?会找地方,也算他?倒霉。 “你怎么在?这儿?”萨达试图通过欺骗自己来假装对?面是真的白天明,让自己的演技不那么差劲,但对?方和白天明在?他?眼里的差距就像是萤火虫和月亮的差距,他?实在?没办法,闭着眼睛,昧着良心说,眼前的人就是白天明,不会有人认错的。 第105章 因此他?闭了一下眼睛,用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微微弯了弯眼睛,提了提唇角,露出一副仿佛和对?方亲近的模样?,往前走了一步,目不转睛,盯着浑身?炸毛,几乎逃跑的扫罗。 扫罗很确定?自己的能力,没有办法遮掩自己的真实身?份,主要是他?来之前也没想到这里大?咖云集,居然?这么危险,虽然?表面上?阳光明媚,看起?来好像很平静的样?子,但仔细一看,这里就没有任何?安全?的东西,至少对?不起?自来的客人是这样?的。 他?合理怀疑自己现在?没有死,可能是之后还要被狠狠玩弄,想了想,拿出拼命的演技,回忆自己平时的样?子,努力自然?往前靠近了萨达,微笑着说:“我来找你呀!” 他?从萨达的样?子看得出,白天明和萨达关系一定?不错,但心里抱着一点?侥幸,希望萨达要么放了他?,要么直接杀了他?,使他?免受折磨,但萨达一开口,他?就知道希望破灭了。 他?强迫自己放弃了这点?希望,就像是强迫自己在?黑暗的房间里不要去看唯一亮着光的蜡烛,但这对?他?来说实在?太困难了,就像是要求一个渴了三天三夜的人不喝水一样?困难。 他?皱了皱眉,感受到对?面听见他?的说话声传来的力量波动起?伏,确定?对?面的情绪不比他?好,而且隐约讨厌他?,却还忍着,感到了一点?奇怪。 对?面有什么必要忍耐?他?又打不过,又不在?自己家,又不占理,又被看破了身?份,实在?是完全?想不出对?面有什么理由。 难道真是为了玩弄他??太可怕了!不不不!一定?不会发生那种事的!不要再想下去了!太恐怖了!绝对?不要! “那你前阵子对?我说的话,”萨达欲言又止,向他?问,“还算数吗?” “我前阵子说过的话太多了,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句,什么算数不算数?”扫罗硬着头皮,白着一张脸,几乎有点?哆嗦,又仿佛一无所?知一样?,笑着问。 “你说你在?外面建了个花园,”萨达眼珠一转,想起?白天明的嘱咐,又确认了白天明的位置,对?面前的扫罗笑道,“要带我去看看!今天我有时间,你也有时间,带我去吧?” 扫罗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既然?没有第一时间杀他?,想必就是为了这个,既然?如此,肯定?是要答应的,毕竟,有活路,谁想死? “好啊,”扫罗微笑道,“我们现在?就走吧!”从他一脸镇定的表情上?来看,还真不能让人猜出来,他?什么都不知道。 萨达扫了他?一眼,无意揭穿他?什么,点?了点?头,露出一点惊喜的神色,笑道:“那好!” 二人便向着白天明所?在?的,假的花园走去。 扫罗从心惊胆战,逐渐变为心平气和。他?想:着急紧张甚至是恐惧,都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既然?如此,何?必折磨自己?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了!反正现在?,还没有要被千刀万剐的趋向,值得庆幸。 萨达慢条斯理走在前面,几乎要把两只手背在?身?后,像个普普通通的,下午趁着太阳天散步的老大?爷,眯了眯眼睛,平静的脸上?夫妻一丝若有若无的神秘莫测的微笑。 他?一想到用不了多久就能见到真正的白天明,还能见到白天明的游戏,和更具体的乐子,就忍不住高兴。 本来有一点?生气的,走着走着,怒气就散了,不知不觉,也起?了一点?彷徨,但这条路不短,又走了一段路,也就平静下来,只剩着高兴了。 二人相安无事,好一段时间之后,忽然?被约书亚发现了。 约书亚趴在?云头看了好一会儿,发现他?们是有目的的,不是随便乱走,挑了挑眉,联系了白天明:“有什么事情,是可以告诉萨达,却不可以告诉我的呢?” 白天明微微一愣,虽然?心里很清楚,他?绝不会为这种小事黏酸吃醋,但听他?故意这么说,一边觉得好笑,一边有些无奈,声音温和解释道:“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只不过,当时他?恰好在?那里,我想一事不烦二主,所?以,没有告诉你,你看见了?” 约书亚点?了点?头,来了一点?兴致,趴在?云头,一边看着底下的两个人,如同一只观察毛线球的猫,一边微笑着对?白天明说:“我看见了。” 他?一开始不知道,因为他?在?云上?实验室里,和其他?天使们在?一起?,一边研究怎样?更好种植盆栽,一边研究在?白天明出现之后就醒过来的植物以撒。 虽然?白天明现在?没有种植盆栽的需求,但是难保以后商业地图扩展,会有客人想要购买这里的鲜花,带回家去做盆栽。 毕竟,这里的鲜花其实,既可以说是物美价廉,也可以算是多才多艺。 不管是想要用来作为食物原材料,还是作为餐盘点?缀,还是做装饰品,又或者做礼品,通通是合适的。 那么现在?开始未雨绸缪,准备盆栽的事情,也并?不算太提前,更何?况,只要他?们不闲到没事去破坏白天明的鲜花,白天明不管他?们在?云上?干什么的。 那么,他?们当然?要选自己有兴趣的方向研究了。 至于以撒,他?是跟过来的,但他?和天使不一样?,虽然?从前和天使们待在?一起?,却属于植物,又和那些没有和白天明接触过的植物不一样?。 不管在?天使还是植物中,以撒都是特殊的,为了白天明的安全?着想,天使们不能视而不见,所?以研究以撒,也不算过分。 再加上?,以撒比天使们更清楚自己的情况,知道天使们的忧愁,不是毫无基础,为了白天明,也甘愿配合,研究也就顺利进?行了。 看在?白天明的份上?,天使们对?以撒的研究是很克制的,这也间接导致约书亚不得不在?旁边看着。 因为总有天使搞不清楚到什么程度比较好,总觉得他?和白天明更亲近,非要问一问他?,好像问了他?之后,就等于白天明同意,也不会对?白天明造成什么损害。 约书亚顿了顿,一个有趣的主意在?脑子里浮了出来,忍不住微笑向白天明问:“我可以参加你的游戏吗?” 白天明轻轻挑了挑眉。 游戏这种事肯定?是人越多越好,因为人越多,随机性越高,约书亚想要参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约书亚这么问,大?概是已?经想好要做什么了。 白天明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起?了好奇心,立刻想要问他?,又按耐住了自己。 如果现在?问了,之后岂不是没有意思了?有些东西还是忍一忍比较好。也许之后会有大?惊喜。 白天明笑道:“当然?可以。” 第104章 白天?明?把基甸和约瑟等深潜者带到了新开辟出来的小花园里,推开篱笆门,对他们指了指里面松软的,微微发?红发?黑的土地,站在?门口向?他们微笑问?:“你们看,这里是?不是??” 约瑟眨巴眨巴眼?睛,往周围望了一圈,周围空荡荡的,半个人也没有,连影子都没有,安静极了。 就连这里的声音,也只有从耳边吹过的风声,和若有若无的,不知是?不是?来自?于地下虫子爬动时传出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不远处的土壤里确实栽种?着密密麻麻的种?子,因为那些种?子都或多或少发?了芽,柔嫩的茎干,绿油油的叶子,一点微不可察的小小的花苞,粉白色的花瓣。 从半开的花朵中透出来的一点嫩黄色的花蕊,像一条毒蛇从猩红的嘴里吐出一点变了异的分叉的舌头,悄悄躲在?植物的阴影里,一边若有似无试探有没有被?发?现,一边观察猎物的反应。 不远处是?另外一块田,花田旁边围绕着,缠绕荆棘的篱笆,那些篱笆并不高,只能?挡到深潜者的腰部,更高一些的,站在?旁边稍微弯下腰,就能?把手伸进去。 或许是?为了防备这样的情况出现,那黑色的篱笆距离最?近的一颗发?了芽的种?子,也是?有一些距离的,保证就算有人长得够高,站在?篱笆旁边,弯下腰去,也没有办法把手伸到植物的叶子上。 不管是?这里的荆棘还是?这里的篱笆,又?或者是?篱笆和植物之间的距离,都已经尽可能?在?保护这些植物了。 但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反而让深潜者们看着这有些植物就觉得心里发?慌,像是?误入了连环杀人凶手的后花园,脚下的每一块土地都埋着一具尸体,每一朵花底下都藏着一个骨灰盒,否则,怎么没有人看着呢? 连微不足道的篱笆都考虑到这种?程度,怎么会放心,半个人也不安排在?这里,就走掉呢? 这太古怪了,简直像个陷阱! 约瑟往周围看去,不知道其他的深潜者的想法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但是?扫过一眼?,他就立刻意识到,只有他这样想。 第106章 因为其他的深潜者收回目光之后,脸上都露出了放松的神情,他们不约而同,觉得既然这里暂时没有人,应该是?地广人稀,所以一时顾不上,住在?这附近照顾鲜花的人,应该都在?别的地方照顾别的鲜花。 他们安全了。 他们可以立刻开始行动,完成任务之后迅速离开,这样就不必再承受恐慌和焦虑的影响,只要离开这里,到哪里都好。 他们甚至有隐隐约约的高兴,从肢体中流露出来,就像是?一排装满了蜂蜜的玻璃罐子,满当当的蜂蜜从敞开的罐子口溢出来,虽然现在?还没有一口罐子盖上盖子,但已经有蜂蜜顺着罐子的玻璃壁,流到外面去了。 整个空无一人的花园,被?他们那种?快乐的情绪所感染,几乎有些像是?在?开一个安静的,花园墓地主题的派对。 约瑟顿时有种?自?己被?石头哽住喉咙的感觉。 算了,不知道也是?好事,至少不用害怕,高兴就高兴吧,如果下一刻,就会通通死掉,死之前高兴,总比死之前难过要好。 约瑟闭了闭眼?睛,只当自?己什么也没发?现,因此什么也没说。 更何?况,仔细一想,他现在?应该听从白天?明?的命令,又?何?必提醒这些从前的同伴呢?哪怕大家是?同类,也没有那个必要,他不能?违背自?己的主人,至于别的,他也管不着了。 横竖不该怪他。他又?何?必揽在?自?己身?上? 约瑟睁开眼?睛,心里说服了自?己,表情自?然柔和,看起来和身?边的同类,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暗自?沉默着,等待结果。 基甸兴高采烈把周围都看了一圈,甚至大步走到旁边去,站在?另外的篱笆边缘,伸出手,摸了摸被?篱笆保护的幼小的嫩苗,那绿叶子在?他手里颤颤巍巍晃了晃,他狠狠掐了一把。 嫩得几乎出水的绿叶子立刻出现了一个指甲的痕迹,往外溢出了一点嫩绿色的粘稠的汁液。 那液体微微发?白,散发?出若有若无的甜味,细细闻起来又?有一些芥末一样的刺鼻,让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觉得喉咙里痒痒的,不知不觉咳嗽起来。 基甸把手收了回去,看了一眼?手上沾到的植物的粘稠发?白的汁液,不以为意,摸了摸手指,笑眯眯跑回了白天?明?身?边,像只摇着尾巴的小狗一样,仰着脸说:“这里果然是?花园!” 他说话的时候不由自主咳了两下,但依然没放在?心上,只当自?己是?被?植物的气息刺了刺,不觉得有什么。 不过,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的喉咙里已经开始长起了白毛,就是?因为植物的种?子,顺着他的鼻子,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早已经飘进去,开始生?根发?芽了。 正常情况下,他早应该发?觉出来的,但这植物一边发?芽一边把刚刚生长出来的根系扎在?他的血肉里,通过密密麻麻的根系,把毒素输入进他的身体,控制他的大脑,让他既不觉得痛,也不觉得昏,自?然只有一无所知的结果。 “那么,”白天?明?往周围扫了一眼?,眼?中含着一丝浮在?热水上的薄冰般的冷意,面上微笑道,“任务不是?破坏花园吗?土壤和植物都在?眼?前,你们可以动手了。” 他如融化的黄油一般循循善诱:“一切尽在?眼?前,什么也不要等了,我们尽快把事情办完,离开这个鬼地方。” 基甸深以为然,用力点了点头,转过身?,对众人挥手,迫不及待催促道:“还不快去?” 深潜者们都散开,准备去破坏土壤和植物。 基甸也想跟着其他深潜者去破坏,但是?,又?不知道,白天?明?要做什么,想着自?己或许能?帮忙,因此踌躇了一下。 白天?明?看出他的犹豫,就向?他问?:“怎么?” 基甸眨了眨眼?睛,一边紧张一边好奇,脱口而出问?:“您准备的东西呢?” 这是?问?题也是?回答,因为他就是?疑惑,这个才没有立刻走,也不算答非所问?。 他只是?随口一问?,但是?问?完了便突然怀疑起来。 是?啊,他认为白天?明?是?克苏鲁派来的,所以觉得白天?明?的一切行为都是?情有可原。毕竟,克苏鲁派来的人是?来帮他们的。 但是?,白天?明?出现后,一路上除了带路,也没做什么别的,还是?突然出现的,实在?很值得怀疑,他怎么就没想起来,觉得奇怪呢? 哪怕克苏鲁比克希拉更强,不管从名声还是?辈分上,他们这些受命于克希拉的深潜者,应该听从于这位克苏鲁的使者,对面看不起他们,也不奇怪,但是?,这位理应还有事情要做,怎么没看见做事的东西呢? 他们这些深潜者没有特意带什么东西,是?因为他们本身?就很有污染,随便做点什么,也足够造成破坏。 可是?这些破坏只是?很基础的,过一段时间就有可能?恢复,或者如果此地的主人愿意出钱出力,他们那些破坏大概会消弥于无形。 所以,其实要在?这里搞破坏这件事,主要出力的,还应该是?克苏鲁的使者才对。 那么,总不能?只有一个人来,没有东西吧?基甸倒不是?怀疑克苏鲁的使者的能?力,但如果有东西,总比没有好些。 如果他认错了,他绝对会陷入比现在?更深的恐惧,他顿时用一种?期待而略带惊慌的目光望着白天?明?,希望白天?明?给他一个肯定回答,不要叫他像一脚踏空似的害怕。 白天?明?看懂了他的目光,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问?我?” 基甸眨巴眨巴眼?睛,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下,下意识低着头说:“对不起!” 深海之中虽然不是?等级分明?,但也不是?十分平等的地方,他怀疑的时候,一下子把尊卑忘了。 现在?忽然想起来了。 等级比他高的,要是?真想杀他,都不必自?己动手,要是?他们现在?还在?深海里,大约是?对面皱一皱眉头,立刻有人想办法,他也活不到第二天?。 想起这个,他就觉得头皮发?麻,像是?在?高空上走钢丝一样,心脏砰砰乱跳,脸色发?白,止不住懊恼。 怎么之前一路谨慎,突然就忘了?糟糕! 希望没有太冒犯! 给我条活路吧! 基甸闭上眼?睛,心中暗自?祈祷起来。 白天?明?见他不敢再问?,也无意追究,只是?冷着脸说:“你不要看我好说话?,就觉得我好欺负,上面下来的命令,我自?然知道执行,用不着你问?,你要再问?,我就不干了,回头说起来,全是?你们问?东问?西,害得错失良机,我可不会为你们说情。” 基甸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起来吧。”白天?明?转过身?去背对他,往旁边走了两步,拉开距离,表明?态度,淡淡道。 基甸一边爬起来,一边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心里对白天?明?的好感再上一层楼:“谢谢!” 第105章 “看来已经到了。”萨达在路上停住脚步,眯着眼?睛往前望了望,又微微抬头,瞥了一眼?一直跟在天上的云,皱了皱眉,对身?边的扫罗说。 扫罗看见那空空如也的花园,眼?前一亮,感觉自己只?要到了那个地方?,就能摆脱控制,立刻高兴起来,忍不住一边窃喜一边说:“可不是吗?” 他?既不敢高兴得太明显,免得招来奇怪的目光,也不敢不回答,免得惹来怀疑,但高兴的情绪还是不由自主露了出来。 虽然不多?,但也被萨达感觉到了。 萨达看了他?一眼?。 与此同时,白?天明在花园感知?到他?们已经在附近了,就通知?萨达说:“你且站住,随便找个理由,暂时不要进?来,让那个深海的使者单独进?花园来。” “我知?道了。”萨达回答了白?天明。 紧接着,萨达顺势对扫罗说:“我忽然想起一件事,现在就要去做,先回去一下?,等会儿再来找你,你到花园里面去等我吧?” 他?停顿了一下?,要是单独让扫罗在花园里等他?,总得有个等他?的理由,不然,好像是无缘无故浪费时间一样,因此他?说:“毕竟咱们是约好要一起看花园的,你先熟悉熟悉新花园,之后我来,也好给我介绍,是不是?” 扫罗只?觉得自己接到了一个命令,点了点头:“也是。” 他?说了这话,觉得这话似乎有点太冷漠了,显不出亲近的关系来,就笑道:“那我先去?” 萨达点了点头,也察觉出自己的语气有些太冷漠了,虽然问的是是不是这样的问题,但问出来的情况,却有些像是在逼问,这样不好。 他?虽然没有什么演技,却也不能硬生生拖后腿,他?就勉强笑了一下?,温和了一点语气说:“去吧。” 第107章 虽然听起来还是,不太像是对朋友说话,反而像是在告诉自己家的宠物可以到野地里撒欢了,但比之前,已经没有那么冷硬了,也勉强可以说是好多?了。 再加上那个笑,扫罗不敢直视他?,因此只?是瞟了一眼?,知?道他?在笑,没有细看,能感觉到氛围缓和了,心里立刻松了口气,也顾不得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在笑,也不想去想他?是不是真的打算把自己放走?,但既然有机会摆在眼?前,绝对没有放弃的道理。 扫罗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萨达刚才的话,紧接着,立刻像是松了绳子的小狗一样冲了出去,两三步就走?出很远,之后反应过来,自己不该走?这么快,又强行把速度慢了下?来,目光十分期待,盯着花园的小门?,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实际上,没有慢很多?。 他?的期待之情溢于言表,甚至能从背影透露出来。 萨达觉得他?实在太急迫了,又有些胆小,不知?道是怎么派来的,仿佛克希拉和克苏鲁都坏了眼?,实在可笑,不由得摇了摇头,无声嗤笑了一回。 扫罗不知?道背后的事,因为他?既不回头,也不打算和萨达有什么更密切的接触,他?现在一心只?想逃出去,就进?了花园的门?。 花园的小门?也是篱笆门?,只?要把手?一伸就能打开门?,显然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小罗一边为这个门?如此轻易能打开而感到高兴,一边又有些担忧,自己进?去之后可能见到其他?的本来属于这片土地上的人,要是不小心被发现了身?份,属于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那可太倒霉了。 他?心事重重走?了进?去,找了个没有人的角落,正想坐下?来休息一下?,等到休息完了,心情平复,恢复了力气,立刻想办法离开。 别的也顾不上什么了。 但是,他?忽然听见不远处有嘈杂的声音,因此皱了皱眉,觉得自己被打扰了,又有一些担心是自己身?份被发现之后,终于有人过来抓捕他?,抬起头去看,顿时吃了一惊。 原来那些声音都是深潜者发出来的,深潜者们一边拆篱笆,一边旁若无人伸出手?去,把里面的植物破坏掉,顺便还踩两脚,在柔软的发黑发红的土壤里留下?深深的脚印。 看起来十分嚣张,而且非常高兴,有一种大?祸临头而不自知?的兴奋感,坐在阴影角落里的扫罗看着他?们,不知?不觉张大?了嘴,几乎觉得他?们有点可怜。 如果他?本性善良,看在这点可怜的份上,他?也得出去带他?们一起走?。但他?不是。所以他?犹豫了一番,决定不出现。 但他?正要离开,免得自己被搅进?浑水,突然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脸色顿时一变,伸出手?摸到了衣服的口袋。 不会有错,他?随身?携带的,最重要,最容易碎,也是保护最严密的,就是这个东西了—— 如果他?不把这个东西用在这,说不定这个东西就会用在他?身?上,如果他?就这么走?了,他?不会有好果子吃的,且不说克苏鲁不会放过他?,克希拉也不会放过他?的,如果外面那些深潜者还活着回去了,大?约也会找他?麻烦。 虽然他不觉得那些深潜者比他强,可能给他?造成什么大?的危险,但如果到处树敌,从上到下?,没有一点安全?,恐怕路不好走。 他?就算出去了,也没有好日子过,还不如现在,趁机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之后把该带走?的都带走?,有什么问题问不到他?头上,有什么毛病也怪不得他?。 也算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扫罗垂眼?想了一阵子,下?定了决心,转过身?去往外看,正好看见了来到附近的基甸。 基甸正在破坏植物,突然觉得地上的影子不太对劲,摇摇晃晃的,仿佛藏了什么。 他?皱了皱眉,下?意识警惕起来,往后退了半步,一种马上就要大?喊大?叫,呼唤同伴帮忙的样子。 扫罗瞪大?眼?睛,心中一惊。 他?来到这里之后,一心希望降低存在感马上离开,既不希望被人发现,也不希望事情闹大?,更不希望周围有什么尖锐的声音传出去,那对他?不好。 现在他?眼?睁睁看着仿佛是自己同伴的深潜者,好像要因为即将发现他?而大?喊大?叫,引来附近不知?敌友的其他?人,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感到心脏砰砰乱跳,几乎也跟着喊起来,往前走?了一步,离开了阴影,试图制止对方?,并且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和突然的行动,泄露了一点气息,暴露了位置。 基甸敏锐察觉了出现在面前的扫罗,四目相对,立刻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摆出不想深聊的架势。 这不是因为,基甸不能从扫罗泄露的气息中,察觉对面属于克苏鲁的使者,只?是,因为他?觉得白?天明饶过了他?一次,他?心里已经认定白?天明,不可能不是克苏鲁的使者,他?对后来的这个,自然抱有警惕心。 这警惕心,不仅是因为,他?怀疑对方?可能伤害自己,还因为,怀疑对方?可能对白?天明不利。 他?自认为自己之前冒犯了白?天明,现在正想着弥补,这时候遇到一个有可能冒犯白?天明的存在,无论如何,也放松不下?来。 双重警惕之下?,他?眯了眯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试图靠近他?拉关系的扫罗,再次往后退了半步,做好了随时召唤同伴的准备。 扫罗看他?如此警惕,不想激化?矛盾,停在了原地,看着他?满脸抵触的样子,实在觉得有点无语。 大?家都是从深海出来执行同一个任务的,论在深海的等级,我还比你更高,论能力的强弱,我也比你高,现在好不容易见面了,你居然警惕我? 以你的能力,你觉得警惕我有用吗?更何况,我又不是你的敌人,你分不清吗?你把眼?睛睁开!你警惕我干什么? 扫罗一想到和他?执行同一个任务的,都是这样的,就感到窒息,沉默了一阵子。 基甸不知?扫罗为什么沉默,但看他?停在那里又不说话,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准备什么,因此不敢轻举妄动,也跟着沉默。 二人相对站了一会儿。 扫罗调整好了心态,紧盯着基甸,怕他?一言不合就跑路,暗中随时准备阻止他?发出任何的尖叫或者信号,明面上摆出十分诚恳的姿态,试图打消他?的戒心,缓缓开口说:“你应该从刚才的气息里感觉出来了,我是来自深海的,受命于克苏鲁的使者,来这里是为了协助克希拉的随从们,对这里进?行破坏。” 基甸眨了眨眼?睛,倒吸一口凉气,心想:之前领导还说,可能有人冒充他?,没想到,真的出现了,怎么会有这么明目张胆的冒充呢?说自己是什么不好,怎么偏偏把这些说出来?想用这些东西打消我的戒心?我早已见过真的了,怎么会相信假的?未免太看不起我了。 基甸既不想相信对面,也不想让对面给白?天明造成麻烦,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对扫罗不怀好意试探问:“那你要怎么破坏?” 扫罗能感受到他?的不怀好意,但以为他?只?是对自己出现太晚感到不满,没放在心上。 第106章 “用这个。”扫罗把?一颗珠子从衣服里掏了出来,摊开在手上,目光凝重,十?分认真,面色严肃道:“这是一个诅咒,名为墙中之鼠。” 不需要多说什么,只是这个名字,基甸一听,立刻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感到了深深的寒凉,往后退了一大步,试图拉开距离,就像是一个体弱多病的人,听见自?己面前站着?一个传染病人一样惊恐。 他捂住口鼻,仔细看了看那颗珠子,浑身上下都僵住了,脸色微微发绿,瞳孔越发黑了起来,像是在黑暗里呆久了,又像是因?为惊恐,从眼?睛里露出来了,他控制不住。 “墙中之鼠?”他喃喃自?语,重复了一遍,脸色开始发白,像一个突然得知自?己命不久矣的人,有种被?当头棒喝的感觉。 “不错,”扫罗点了点头,看他的脸色实在不好,为了避免他不能集中注意?力谈接下来的事,把?诅咒收了回去?,严肃警告,“这不是闹着?玩的!” 基甸眨了眨眼?睛,慢慢回过神,把?手放了下去?,脸色因?为急迫和紧张而逐渐发红,像是一颗迅速烧滚了的铁球,即将?吱吱尖叫起来,冒出烟雾。 “这么重要的东西,”基甸皱着?眉头,欲言又止,十?分不放心,目光在对面身上扫视着?,“你就这么随身携带?不会太放松了一点?要是不小心裂开怎么办?” 要是不小心传染了自?己怎么办?要是不小心传染了我?怎么办?要是不小心把?我?弄死了怎么办?你不要害我?!离我?远点!好恐怖! 你那衣服看起来可装不住这颗珠子。你快点想办法把?这东西处理掉比较好!不要牵连别人跟你一起死啊! 第108章 基甸皱着?眉头走来走去?,转了一圈又转一圈,额头上开始悠悠冒汗,不知说什么才好。 “不用这样紧张,”扫罗挥了挥手,满不在乎说,“我?有严密的保护措施,诅咒不会随便掉出来,也不会随便破掉。” 他脸上浮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冷笑,或许是在面前这个比自?己更?弱,地位更?低的深潜者身上得到了信心,他昂着?头,信心满满说:“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为我?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让我?把?诅咒种下去?,之后和我?一起离开这,这就够了。” 他用的是命令的语气,但是,基甸并不服气,他皱着?眉头停了下来,转头,看着?扫罗,十?分不能理解。 怎么会有人随身携带那么危险的物品,还?那么理直气壮,那么随心所欲,好像自?得其乐一样?也不是说不能自?得其乐,但是这是可以乐的吗?简直像是把?点了火的炸弹拿在手里玩!这不危险吗?这不可怕吗?这不应该警惕吗?这究竟是在做什么?做什么? 基甸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怒气:也许面前是个没有脑子的蠢货,做出这种事来,也就不奇怪了。 更?何况,不管他,真的是克苏鲁的使者还?是假的,他都没有在不远处的白天明那么强,看他这个样子,他应该也没有见过白天明。 怪不得这样有信心,怪不得这样理直气壮,怪不得这样下命令,好像再没有别人可以指挥,可以把?其他深潜者从这里带出去?一样。真是可笑。 基甸睁开眼?睛,放弃了本来的想法,他本来打算把?对面的,随便什么重要物品拿在手里,让对方尽快离开,不要添乱,现在看来,这是行不通的。 因?为对面把?他当下属,不会接受他的指挥,不管他是出于?什么意?图,结果都一样。 再说了,那个诅咒那么危险,他才不要碰,他带在身上简直是惹火烧身,对面不在乎,或许真有办法免疫,但他不能不在乎。 因?为他根本没有办法,保证自?己在遇到那个诅咒的时?候,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他对自?己很了解,如果是他,接触到了破碎的诅咒,一定不得好死,甚至会连累周围的人,这块土地也不会得以幸免。 一切都会走向最糟糕的结局。 他根本没有结束这件事的能力,还?是不要擅自?做主?。 如果要求助谁,毫无疑问,他现在第一想到的就是白天明,白天明现在在他心里,简直像是一座伟岸的灯塔,一个永远推不倒的雕像,一条永远擦不掉的线。 于?是他悄悄向白天明发出了消息,用一种不使用通讯器的,隐秘而特殊的办法。 白天明感知到了他要说的话: 我?见到了一个陌生人,他和您说的一样,他还?带着?一个危险品,名叫墙中之鼠,请问我?应当如何处理? 白天明也知道这个东西。 墙中之鼠作为一种诅咒,通常是一种圆球,只要这个东西碎裂掉,诅咒就会爆发出来,影响到周围,表现出来的情况就是,土壤和房屋中会长出一大堆的老鼠,不管怎么打都打不干净,整片地都不能用,最后,中了诅咒的地方就会成为老鼠的天堂。 听起来就很不妙,实际上,如果真有人中了这种诅咒,最好是先从自?己家离开,然后挑选新的房子住进去?,再也别回头,否则,早晚死在老鼠里面。 因?为这个诅咒对人也是有影响的,如果人搬离的速度慢了,会被?影响到精神状态,认为有许多老鼠跟在自?己身边。 虽然这通常是真实情况,但是无数次验证都不会得到结果,如果邀请其他人来,也是一样的,所以,当事人精神状态受到影响的最终结果,都是自?杀。 “把?人引到我?面前来吧,”白天明把?消息传递给基甸,语气平静,镇定如初,“我?来处理。” 基甸受到影响,逐渐平静下来,顿时?有种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感觉,暗地里回答道:“好的。” “您需要什么样的地方呢?”基甸假装自?己思考了一番,微微低了低头,隐藏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向面前的扫罗恭恭敬敬问。 扫罗没从他的恭敬中察觉出什么不对来,只觉得他是终于?确认了身份,所以开始做应该做的事,大摇大摆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就好像在自?己家一样,翘起二郎腿,如同一个即将?在无烟去?点烟的烟鬼一样,骄傲冷笑了一声,歪着?头对基甸说:“这还?用我?讲?你真是一点也不动脑子!” 他抖了抖二郎腿,如同一个站在高台上百战百胜的将?军对底下数以万计仰头看着?自?己的士兵,抖了抖自?己身后的红披风,用平时?对待下属的姿态,勉强纡尊降贵说:“要一个安全安静最好,没有人也不会轻易受到影响的地方。” 他往周围看了看,一种在菜市场挑选花生瓜子的样子,抬起手来指指点点,随意?又不屑说:“我?看这个园子就不错,你在园子里找就行了,这样也省了我?出去?走的路。” 显然在他这里,他比什么都重要,他不会愿意?多走一步路,多费一点时?间,更?不会愿意?为了任务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把?自?己搭进去?。 基甸默默从对方的各种行为中收集信息,点了点头,沉稳回答道:“这样的地方正巧我?来的时?候见过一个,我?可以现在就带您去?,只请您随我?去?一趟,见了就知道了,一定符合您的要求。” 实际上符不符合他不清楚,但他现在一定要说符合,因?为如果他说不符合,是不能把?人带去?的。至于?带去?之后怎么样,他可管不着?。 这也不是他想推脱责任,只不过是他一想到要把?人带到白天明那里去?,就觉得什么事情也没有了,因?为不管什么事情,在他心里,白天明肯定都能轻而易举解决掉,那他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何必多此一举! 万一他画蛇添足,那就不好了。他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尤其不想给白天明添麻烦。白天明现在在他心里,已经无限光辉灿烂,近乎于?一座不会倒下的丰碑了。 白天明本人是否真是这样,那不好说,但他十?分坚定相信这件事,谁来说也不好使,就算是白天明亲自?否认,他也不会信的。 他只会觉得,领导不愧是领导,如此谦虚温和,又那么有能力,这样的人不当领导,什么样的人当领导呢?领导可不是暴躁无能的代名词!他一定会永远追随领导的!只要领导保他的命,他绝对不会回头,绝对不会。 “那就去?吧!”扫罗看基甸如此恭敬,一点也没察觉出来,他有不臣之心,慢吞吞站起身,如同一个参加下午茶会的贵族小姐,即使他没有裙摆,也不受束缚的禁锢,更?没有沉重的假发。 我?这么高贵优雅,他一定崇拜我?,羡慕我?,恨不得侍奉我?一辈子吧?扫罗一边傲然想,一边瞟了基甸一眼?,没看清楚就收回了目光。 因?为在扫罗的心里,高贵优雅的人不会乱转自?己的头,贵族更?不会随便把?自?己的目光落在身份不如自?己的人身上,即使是有必要,也尽可能不那么做。 既然如此,他可不能在这里露馅。 第107章 在这样一个安静陌生又暗沉沉的花园里,扫罗本来应该保持警惕的,至少,他应该比现在警惕。 但?是,他不仅忘了,自己来到花园之前在萨达身边是怎样战战兢兢,也忘了自己来到花园之后,见到基甸之前,是怎样急急忙忙想着快点?离开这里,免得?陷入危险。 他被安静的氛围浸泡了,以为别的地方也这样安静,又被基甸的恭敬态度迷惑了,以为基甸在别人面前也会对他这样恭敬。 毕竟,基甸作为一个被派来协助他的深潜者,在深海里也应当是他的下?属,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出来,基甸有什么为别人做事的必要。 更何况,他们待在这里,就像是一条小船上的两个水手,船要是翻了,他们两个都得?掉进海里,对谁又有什么好处呢?他想不出来。 所以,他实在是没办法再警惕了。 他觉得?这没有什么大不了,不会对他的安全造成威胁,但?是,他忽视了一点?,来之前萨达就发现了他。 哪怕没有发现他的身份,也发现他奇怪,亲自把他送到附近,虽然之后离开了,但?他又没确定,萨达是真?的离开了。 既然如此,他又怎么能?觉得?自己真?的安全呢?忘性太大了。今天不出事,明?天也还有出事的机会,实在不能?全怪到别人头上。 基甸就这么畅通无阻,把扫罗带到了白天明?的所在地。 其他深潜者已经把这里的植物破坏得?差不多了,早早回到白天明?身边,请求指示。 白天明?考虑到,用不了多久,基甸就会把扫罗带过来,人少了不好玩,就让深潜者们在附近一个隐蔽处一起休息。 第109章 约瑟和其他深潜者们就待在了附近的隐蔽处。 他们休息的时候,基甸带着扫罗出现了。 “你就是在这接应的人吧?”扫罗把白天明?看了一眼,虽然并没见过白天明?,也不觉得?这张脸有什么眼熟的地方,而且很确定,白天明?看起来和深潜者一点?都不一样,仿佛不是同?类,但?转念一想,也许是还没有出现外貌变化的深潜者,过来混个资历的,也不是不可能?,不仅没有怀疑,还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像茶馆的大爷一样,等着人伺候说。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还没开口,基甸就皱了皱眉,忍不住为白天明?抱不平,对扫罗低声道:“这位实力不弱,虽然是接应,但?也不能?这样对待呀。” 扫罗眉头一皱就要发怒,连珠炮似地质问?起来:“这样怎样?关?你什么事?你是他的谁?他不会就是走你的后门进来的吧?要我说走后门的就别来! 都知道这个任务危险,还跑过来,想要分一杯羹,哪里有那么容易?要是人人都这样,日子还过不过?没有一个任务能?完成,到时候问?起来,究竟是你的错还是我的?你负得?起责任?” 他现在是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身边的人又不管是能?力还是身份地位,通通比不过自己,整个人像一块发了酵的面饼一样膨胀起来。 所以开始暴躁易怒,像一只?点?了火的爆竹一样,只?等着引线烧完,就开始完全爆炸,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虽然这样做或许有些不好,但?他并不在意,因为他笃定身边的这些人,没有任何一个有资格指责他的。 别说他现在没有不好,就算真?有什么不好,周围的人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不能?把他怎么样,那他又有什么可顾忌的? 自然怎么高兴怎么来!他可不愿意受人摆布,更不愿意忍受别人的指责,哪怕一点?点?也不行,哪怕别人有道理?也不行。他可不是为了跟别人讲道理?,才站在现在的位置上的! 噼里啪啦把话说完,扫罗哼了一声,仰起头来,立刻就要走,一副你们要是不给我道歉,我就不罢休的样子,像个在游乐场哭着喊着非要买自己喜欢的玩具的幼儿园小孩。 基甸说话,并不是为了和扫罗争执,而是为了白天明?,他并不想干扰白天明?的事,因此对扫罗的话充耳不闻,只?转头去看白天明?。 白天明?实在生不起气来。 跟扫罗生气,有种抢幼儿园小孩的棒棒糖的感觉,挺古怪的,而且没必要,再说了,扫罗那些话,没有一个字能?精准打击白天明?的,白天明?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生气的。 综上所述,白天明?对基甸笑了笑,让他不用管,基甸点?了点?头,往后退了半步,把继续谈话的位置让给了他们两个。 扫罗准备往外走,白天明?拦住了他,一脸微笑,态度很好,仿佛真?的听进去了,他说的那些实在令人不高兴的话,却还愿意做小伏低,真?把他当个领导似的问?:“他只?是个办事的,搞不清状况,您别生气,我向您道歉,大家都是来完成任务的,眼看着就快成了,您别急着这个时候走啊,是不是?” 扫罗挑了挑眉,把白天明?看了看,觉得?他比刚见面的时候稍微顺眼了一点,冷哼一声:“也罢,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们计较。” 白天明?连连点?头,一脸赞同:“您说的对,您宽宏大量,我们比不上,我们自知需要您,你可不能?走,您要是走了,我们就什么也办不成了,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呢!幸好你留下来了。” 扫罗听了这一串的话,高兴了些,但?又不愿表露出来,故作勉强说:“看在你们都没什么用的份上,那我就留下来吧。” 白天明?继续点?头,循循善诱问?:“您刚到这儿还没表明?身份呢,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运气,知道您究竟是什么身份呢?您一看就是大身份!跟我们不一样,我们肯定比不上,但?也不能?不知道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别人问?起来了,我们也不知应该怎么说呀!” 扫罗把下?巴一抬,像个刚刚骑扫帚飞过一条街的巫师一样,骄傲说:“算你知情识趣,那我就勉为其难说了吧,听好了,我就是克苏鲁派来的使者!深潜者的救星!你们的队长,你们的指导者,你们任务的领头羊!你们都得?听我的!我来安排你们!你们要是不愿意就给我滚蛋!你们要是愿意就立刻做事!别拖拖拉拉的,浪费我时间!” 这话本来没有什么,因为不管是傲慢的话还是难听的话,下?位者通常都听得?比上位者多,而且可以不往心里去。 偏偏扫罗撞上白天明?,白天明?用了他的身份,他还向深潜者表明?自己的身份,简直是涂了个黑脸,就插着腰说自己是黑锅。 其他深潜者能?认吗?那必然不能?啊!不管是不是先?入为主?,白天明?都确实比扫罗沉稳,比扫罗更强,还比扫罗更好相处,甚至比扫罗说话好听,其他深潜者稍微一比较,也应该知道选谁。无论如何,也不会选扫罗。 真?要是选了扫罗,他们加在一起也打不过白天明?一只?手不说,还得?承认自己眼睛瞎脑子坏,被骗认错了人,看扫罗的样子就知道,哪怕他们现在反水到扫罗那边去,也晓不得?要挨一顿痛骂,严重一些,也许还有痛打。 他们干嘛平白无故给自己找气受?又不是过得?太好!就算白天明?真?的是假的,现在也非得?是真?的不可了! 深潜者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不约而同?冲了出去。 约瑟慢了半拍跟在他们身后,眨巴眨巴眼睛,感觉自己漏了一集的剧情,还不太清楚怎么回事,脸上有种没下?过水的小鸭子面对池塘一样的,清澈的迷茫感。 一群人出现在扫罗面前,扫罗顿时吓了一跳,瞪大眼睛往后退了一步,十分警惕望着面前,将他们通通扫了一眼,发现他们都打不过自己,松了一口气,又确认了他们深潜者的身份,再次傲慢起来。 “我是克苏鲁的使者!你们的领导者!”虽然搞不清楚状况,扫罗却并不怯场,昂着下?巴,插着腰,用惨白而精致的脸对着深潜者们,十分骄傲,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而且声音更大,像是对着喇叭宣读自己的领奖谢言一样,充满自豪和居高临下?的语气,几乎有些颐指气使说:“你们都得?听我的!虽然不知道你们之前跑到哪去了,现在又怎么突然出来,但?是既然你们已经在我面前了,就别想再跑了!现在挖个坑!” 他一边说一边把诅咒掏了出来,高高举起,如同?在黑暗中举起一颗硕大的夜明?珠一样,大声说:“我要把诅咒埋进去!你们已经破坏了土壤和植物!只?要诅咒成立!我们就可以走了!这是最后一步!快点?行动吧!”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还觉得?周围的深潜者都会听他的话,和他完全是同?路人。 但?他全然不知,深潜者们听了这些话只?觉得?愕然,隐约察觉自己似乎选错了人,但?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更加下?定决心,要立刻控制他,回头献给白天明?。 第108章 “你是深潜者?的指挥者?,那我们旁边的是谁?” “你是克苏鲁的使者??那你有什么证据?就凭你手里的那颗珠子?鬼知道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也不过证明你有颗诅咒!” “又不能证明你的身份!难道有诅咒的就是克苏鲁的使者?吗?那可不见得!克苏鲁的使者?就算要散播诅咒,也应该散播深海的诅咒,谁会拿着万兽平原的东西过来呢?” “就是就是!我们的眼睛可不瞎!我们的脑子也不坏!我们不会相信你的!你这没有用的东西!别?想骗我们!我们不上?当的!” 深潜者?们说着一拥而上?,全部扑了过去,毫不犹豫把围在正中间,还没反应过来的扫罗控制了起来。 扫罗愣了一下就猝不及防,被他?们按倒在地扑通一声,一下子爬不起来,脸上?顿时?气得通红,也有一些恼羞成怒的意思?。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脸上?红得几乎爆炸,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些瞎了眼睛的东西!深海里的鱼都比你们看得清楚!你们知道?你们知道什么?我是真的!我才是真的!” 深潜者?们七手八脚把他?的嘴堵住了,试图把他?捆起来,他?总算反应过来,开始反抗,并且把堵住嘴的东西吐了出来,皱着眉头往外呸呸呸。 正当他?试图从地上?站起来,把周围的所有深潜者?都狠狠揍一顿的时?候,花园外忽然吹过了一阵风,这风极其冷,所有人都打了个哆嗦。 他?趁着这个机会跳起来,掏出诅咒的珠子,如同拿着皇帝的权杖,在王座前大喊:“你们滚远一点?!再敢靠近我!再敢多碰我一下!我就把这颗珠子摔碎!我就让所有人都在诅咒之中求生不得!你们想死就动手!” 第110章 众人都愣了一下,不知应当如何是好,他?们不敢用自己的命去赌,也怕自己做得不好,影响到白天明,因此看向?了白天明,一方面是请求指示,一方面是请求庇护。 毕竟在他?们心?里,白天明是无所不能的,事实上?,在这个地方,这也确实是真理。 白天明伸出手来,手上?顿时?多了一颗珠子,和对面的诅咒一模一样,笑眯眯向?他?问:“你是在说这个吗?” 扫罗瞪大眼睛,看向?自己,发现自己的珠子不见了,顿时?大怒,几乎跳脚,向?白天明质问道:“难道那不是我的?你什么时?候抢过去的?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这样?还给我!” 他?一边把脸气成了猪肝色,一边又想到自己失去了诅咒,可能遭到的悲惨待遇,脸色又不由?自主发白。 白天明把珠子收了回去,一脸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含笑道:“有本事你就拿回去。拿不回去,说明你是假的。” 深潜者?们再次看向?了扫罗,蠢蠢欲动。 扫罗顿时?一惊,也顾不得和周围的人打什么了,因为他?衡量了一下敌我双方的差距,觉得自己肯定是打不过的,转身逃跑了。 他?本来觉得自己打得过,是因为还没真正开始打,现在对方已经先下手为强,他?的气势上?输了一截,人数上?对面也比他?多,他?完全不占优势。 因此他?一边在心?里想着,等有机会就转头过来把所有人全部报复一遍,一解心?头之恨,一边加快了速度,飞上?了天,试图跑更?快一些,免得被抓回去,受折磨。 天空上?忽然出现了一阵亮光。 因为这光出现在他?面前,他?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眯了眯眼睛,免得这光太强烈,害得他?看不见,考虑了一下,他?又往后?退了一点?。 虽然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但看这个架势,好像不是什么很?温和的可以交谈的东西,最好还是离远一点?,不然就他?和对面的距离,他?觉得,对面一露头,他?就要死了。 他?现在还不想死,他?又往后?退了一点?,一边警惕着,一边随时?准备向?后?跑路,本来他?是要往前跑的,现在看来这条路被堵住了,他?也不能继续往前走了,那向?后?跑,也怪不得他?,属于无奈之举。 之所以向?前而不是向?后?,是因为前面好歹是走过的路,感觉比较安全,后?面什么都不知道,神秘莫测的,感觉很?容易出事,最重要的是,他?就是从后?面跑过来的,要是转头,一时?控制不好,就可能被抓住。 他?一边为自己未来的方向?和选择感到忧愁,一边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对面的光越来越强,完全没有顾及到近在咫尺,又有些心?不在焉的扫罗,扫罗心?思?活泛起来,眼珠一转,不知怎么忽然觉得自己有机会逃跑,想着干脆现在试一试。 如果真的跑走了,算他?运气好,也不用再想东想西了,他?做了决定立刻就走,谁知道刚刚一转身,就被拦住了。 原来是一朵极其洁白的云,拦在了他?面前,他?不敢直接冲进去,怕这是个即死的陷阱,毕竟,从外往里看,扫罗什么都看不出来,就皱了皱眉,脸色发绿,十分无可奈何,停了。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亮光震慑住了,愣了一下,全都抬头往上?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眯着眼睛盯着,警惕起来。 光芒逐渐弱了下去,白云砰的一声散开,像一个没有火焰的烟花,又像是一团被风吹散了的烟雾,众人眨了眨眼,就看见—— 一个容貌俊美的天使,张开巨大的白色羽毛翅膀,出现在云朵散开的位置,抖了抖翅膀,洁白的羽毛从天空上?缓缓飘落下来,像是下了一场鹅毛般的大雪。 白天明轻轻挑了挑眉,觉得有点?意思?,似笑非笑看着,没有阻止,也没有说话,只是和天空上?那个天使对视了一眼。 那个天使不是别?人,是约书亚。 白天明饶有兴致看着约书亚,心?想:怪不得要问,这么大的场面,真要是突然来了,可不要把人吓一跳? 他?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所以无所谓。 其他?人确实被扎扎实实吓了一跳,像走在路上?,突然遇到天上?滚下来一块能把人砸死的大石头,倒吸一口冷气都算镇定了。 与?此同时?,亲眼看见约书亚突然出现的扫罗浑身一抖,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浑身上?下汗毛倒数,连头发都膨胀起来,像个突然变大了的河豚。 扫罗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有些眩晕,如果是在地面上?,大概会踉跄着往后?退,希望拉开距离,偏偏他?在天空上?。 天空上?没有可供踉跄的地方,他?也不太敢后?退,身体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像死了一样僵硬了,他?能感觉到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后?背的衣服一点?一点?湿润了。 他?几乎有点?喘不过气,就好像他?的鼻子已经被封住,而他?的喉咙也已经被砍断了,他?的皮肤里流出血。 或许是因为高?压,或许是因为恐惧,或许是因为诅咒,总之,他?一动不动愣在那里,像一个流着血的雕塑,直勾勾望着约书亚,不知应该做什么,也不知应该说什么。 又或者?,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也做不了,面无表情,目光却悲哀到麻木,鲜血代替了眼泪,使他?感到无穷无尽的痛苦和绝望,身心?坠入地狱,如同受刑的罪人,求而不得,无处可去。 看起来几乎有点?可怜了。 但深潜者?们不太看得见他?。 毕竟,他?在天上?,深潜者?们在地上?,距离很?远,其次,深潜者?们在深海里不怎么需要视力,所以大多看不太清楚很?远的地方的东西。 更?何况,天上?那些亮堂堂的光,在这种黑漆漆的地方炸开,很?像是闪光弹,虽然没有那么严重的伤害,但也造成了差不多的效果。 底下的深潜者?们站在地面上?,眯了眯眼睛,感觉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只知道上?面好像多了一个天使,正在和试图逃跑的扫罗对峙,却看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仿佛视力又退化了一点?,以至于他?们的表情都有些如出一辙的迷茫。 白天明把众人扫了一眼,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在看喜剧。 “我们等待您的命令,已经等了很?久了,不想再等了,”约书亚眯着眼睛盯着面前的扫罗,“您可以杀了我,但我不会改变主意。” 扫罗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但同样因为恐惧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以至于停在那里,像一块风干了的腊肉。 他?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不敢和对面对视,垂着眼睛,血和泪混在一起,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呜咽的声音,因为过于紧张,喉咙已经紧到几乎让他?窒息的地步,他?做不了别?的。 约书亚看他?如此惊恐,心?中嗤笑一声,慢悠悠向?他?走了过去,如同面对一只一头撞在树上?晕过去的兔子,含着些许不屑,将他?打量了一番,站在他?身边,阴森森问:“您不动手吗?您要是不准备动手——” 他?在脸上?缓缓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如同用一根细细的发丝蘸着墨汁勾勒兰花,扫罗感到了深深的折磨:“我可动手了?” 第109章 扫罗不知道,约书亚对他说,动手的意?思,究竟是对谁动手,对扫罗动手,还是对底下的深潜者动手,又?或者对白天明? 扫罗现在还搞不清楚白天明的具体身份,他只?知道,白天明抢了他的身份,替了他的位置,占了他在深潜者面前,应有的东西。 但他并不知道,白天明究竟从哪来到哪去,要?做什么,本来的身份又?怎么样,所以,他虽然根本不敢动一动自己的眼珠子?,害怕自己只?要?一眨眼就会死,但是他可以在这个时候想—— 啊,如果天父在上,现在还可以保佑我,我祈求,一个机会,让底下那个人,那个顶替了我的身份和地位的人,去死吧!杀了他!怎样杀死都好!怎样处理都好!让他从我面前消失,永远消失,再也不出现!太好了! 他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如同他平时祈祷一样,在一片安静的黑暗中,他突然打了个哆嗦,意?识到,自己不在安全的房间?,又?睁开眼睛,眼中充满了惶恐不安,像是不小心打翻了垃圾桶的一只?宠物狗,害怕主人回?家之后?,发现打翻了的垃圾桶,对自己进行惩罚。 约书亚已经挪到了他的身后?,打量了他一番,不知道应当怎样处理他比较好,因此看?向了白天明。 约书亚虽然也想找乐子?,但也没有那么想,相比之下,白天明对找乐子?的需求更强烈一点,所以,约书亚想知道白天明怎么想。 白天明接收到了他投过来的目光。 第111章 如果现在把扫罗杀掉,有点太可惜了,看?在他带来的乐子?的份上,也不好那么直接处理,那就要?留下来。 如果要?留着他,总不能随便他到处乱跑,他可以睁着眼睛,也可以说话,也可以做事,但暂时不能离开这。 因为白天明还有一些?事情?想问。 他想问什么来着?对了!他想问一问,诅咒是怎么来的,正常情?况下,又?应当怎样化解,如果可以,白天明希望走流程。 这不是因为白天明不能直接解决,白天明完全可以直接让这个诅咒在这里消失,但如果诅咒悄无声?息在这里消失掉,外面什么都不知道,克希拉或者克苏鲁,也许会想办法,再往这里丢垃圾。 白天明不想天天在自己家收拾别人丢过来的垃圾,那不是好事,更何况,他又?不住在海边,克希拉甚至不算他的邻居,他凭什么忍受这个?他可不觉得?,事情?拖下去是有必要?的,那当然要?想办法,尽快解决掉。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暗中告诉在天空上的约书亚:“把他的灵魂保存下来,把他的身体变做木偶,等我要?用的时候,慢慢处理。” 约书亚点了点头,把面前试图逃跑的扫罗,灵魂抽出身体,做成一个闪亮亮的小球,拿在手里,又?把扫罗的身体控制住,做成简易的木偶,提着就降下云头,落在地面上,往前走了两步,向白天明走去。 深潜者们全部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十分警惕,表情?严肃,身体紧绷着,像是拉满弦的弓,如同注视着一个靠近的危险源。 约书亚停在白天明不远处,注视着白天明,暗暗向他问:“你还玩吗?”你还玩的话,我就继续演一演,你不玩的话,那我就随便干了。 “随便。”白天明眨了眨眼睛,暗中回?答。 约书亚笑了起来,把手里的漂亮水晶球丢给白天明,白天明伸出一只?手,把那东西接住了,拿着看?了看?,觉得?这东西十分漂亮,就放在了另外一只?手里的头骨上。 骷髅的头骨是平的,不好放一个圆溜溜的水晶球,白天明就随手往骷髅头上敲了敲,把骷髅头上敲出一个孔,把水晶球塞了进去。 那个孔洞不大不小,刚好可以把水晶球卡在那里,而且卡在了水晶球最宽的位置,水晶球一动不动,待在那个圆圆的孔里,看?起来就好像是拥有了一个骷髅头底座,十分合适,又?像是骷髅头顶上多了一个用水晶球做的装饰品,有种死了的皇帝非要?给自己带王冠的感觉。 白天明把两个东西揉了揉,两个东西揉在一起,骷髅头变得?像是雪媚娘的皮,柔柔软软薄薄的,很?有韧性?的一层,表面上还有淡淡的白色的颗粒,像是糖又?像是面粉,一种很?好吃的感觉,水晶球在里面滚来滚去,像是活的又?像是死的,还像个轮子?,不过比轮子?好看?。 白天明提着这东西,笑眯眯对约书亚说:“谢谢!” “不客气,”约书亚摆了摆手,好像那真是他的主意?,脸上甚至微微泛起一点红,像是倒映在池塘水面的,夕阳的余晖,“随便拿的。” 反正也不是他的灵魂。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把手里的东西揣进兜里,向他问:“有什么事?” 约书亚想了想,好像也没有什么事,往周围看?了一眼,周围的深潜者们都往后退,一脸警惕看?着他。 他冷笑起来,带点不屑,对白天明说:“你身边只有这些垃圾吗?好可惜。我还以为能有什么好东西呢。”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像个商店的店主一样,一边展示自己的商品,一边心平气和向他问:“只?有这些?,你要?什么?” 约书亚将翅膀轻轻一扇,翅膀上的羽毛一片一片飞出去,闪着光,眨眼之间?,周围的深潜者都震了一震,皱着眉头,一个一个翻倒在地上,像是不约而同被一支箭穿透了肩膀,目光震惊,脸色发白,几乎咳血。 “我一个也看?不上,”约书亚缓步走到白天明面前,把他看?了看?,勉强高兴起来,“我觉得?你很?好,我想要?你。你跟我走吗?” “去哪儿?”白天明一脸平静望着他问。 “去我家吧,”约书亚想了想,要?是去花园,肯定会见到恶魔,恶魔们不大可能视而不见,肯定要?花时间?处理,不如去他家,可是他家,在云上,云上不止他家,天使们看?见了,大约也不会视而不见,说完自己笑了起来,“或者你想去别的地方?” 他看?着白天明,仿佛看?见一阵风吹过金黄色的田野,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一些?很?久以前的事。 白天明在天堂的时候曾经被关进监狱过。 之所以被关进去,并不是因为白天明曾经捅过他一刀,而是因为白天明使用了他们保存在秘密禁地内部的,一颗幻境珠。 事实?上,这件事对白天明而言是无妄之灾,因为白天明并不是主动使用这东西的,他只?是从不远处路过,也许很?远,谁也不知道,当时的情?况,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所以,别人更无从得?知。 总之,他走在路上,突然就消失了,本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是和他同时消失的,还有那颗,被严密看?守重?重?保护的幻境珠。 那事情?就大发了。 天使们开始寻找那颗珠子?,他们想弄明白那颗珠子?究竟是怎样消失的,也想搞清楚那颗珠子?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如果他们真的再也找不回?那颗珠子?,他们一边感到惶恐,一边感到庆幸。 惶恐是因为他们觉得?,那颗珠子?突然消失,大概率是再也找不回?来了,他们失去了一个宝贵的东西。 庆幸是因为,那颗珠子?虽然被重?重?保护,却没什么大用,从今以后?,他们大概再也不用保护了,每一只?天使都像是卸下了一个重?担,轻松得?脸上几乎洋溢出笑容。 但他们并不能真正笑出来,因为如果他们真的笑了,牢狱之灾可能就落在自己身上,更何况,东西失踪,始终不是值得?高兴的事。 当他们发现白天明和那颗珠子?是同时消失的,他们就预感到,二者之间?可能有所联系,当他们调查的时候,他们就发现,不是有所联系,而是紧密相关—— 白天明被那颗珠子?带走了。 实?验室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所有人都感到震惊,实?验室用了仪器,检测了环境中的波动数值,确认现在的情?况是: 因为环境中的数值波动异常,因此可以证明,珠子?不是单纯的消失,而是被使用。 与此同时,白天明消失的地方也有数值的异常波动,波动非常明显,仪器一直在警告,由此可知,那颗珠子?,虽然不是白天明主动使用的,但和白天明有脱不开的关系。 他们开始想办法尝试联系白天明。 一群天使前赴后?继,进入了幻境,想要?接触白天明,把事情?告诉他,让他尽快脱离幻境。 他要?是真的立刻脱离,也许天使们还来得?及把消失的珠子?再找回?来,如果那颗珠子?还没有被完全使用,这是有可能的。 但是他们一进入幻境,就什么都忘了。 他们被环境的力量影响,认为自己本来就是幻境中的人,简直像是转世轮回?—— 洗了前世的记忆,领了今生的身份,就开始等待来生。 除非他们自己想得?起来,否则,只?有在幻境中死去,才能离开。 第110章 白天明并?不是?一个?例外,但他?毕竟是?第一个?进入幻境的,虽然他?不是?自愿的,可他?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他?并?不属于这里。 他?想过要不要尝试离开,但那有些困难,而且似乎很危险,因?为他?感觉到了,幻境之外,一群尝试着寻找他?的天使。 天使们的情绪,并?不平稳,有些急躁,有些不满,有些疑惑,总而言之,他?们对他?,没有什么太多太好的东西。 他?并?不能很清楚感觉到天使们究竟在想什么,也不能听见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但他?感觉到他?们波动的复杂的情绪,偶尔也能感知到他?们呼唤他?的名字,似乎想让他?做什么。 他?觉得,那些天使都是?域外天魔,在遥远的梦境之外,对他?意图不轨,不管天使们是?想要杀了他?,还是?引诱他?离开自己所在地,都不像是?好事。 所以他?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暂时不出去,如果他?死了,会被牵引走,那也是?死之后的事,他?现在懒得管,毕竟现在活着。 更何况,他?也未必管得了死了之后的事,他?从?来不爱管那么多闲事,也不想考虑那么久以后的事,就把这件事放下了,近乎遗忘。 他?是?拿得起放得下,里面外面的天使却不像他?一样?,这么轻松。 第112章 在外面的天使发现进入其中的都没有回来,越发焦躁不安,感觉事情不好,想要商量出个?对策,却又总也商量不出结果,事情就这么推迟又推迟,仿佛遥遥无?期。 在里面的天使并?不能发现外面的天使,但是?也有一些灵感很高的,察觉出了,世界之外还有世界,天使之外还有天使。 当那些里面的天使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他?们能感知到的东西,就从?隐约的猜想,逐步变为确切的证据,虽然那证据不多,也不够他?们做什么的,但确实会对他?们造成影响,也确实能让他?们证明,他?们的猜想是?真的。 他?们开始狂欢,至少有一部分天使是?这样?的,这一部分的天使在一开始就能察觉出不对,却搞不清楚究竟怎么不对,他?们能感知到的东西比白天明所能感知到的更少。 因?此,他?们最后认为,世界之外的世界是?神的世界,天使之外的天使是?神的天使,虽然与?他?们有关,却也不是?那么有关联。 白天明作为第一个?来到幻境的人,理所当然,成为了这些天使来到这里之后所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成为了这些天使的王,他?们共同组建了一个?国家。 他?们知道他?们的国家外还有国家,但十?分遥远,隔着千山万水,几乎不能到达,他?们没有探索的兴趣,也就只是?知道而已。 他?们认为他?们所在的世界是?真的,他?们不去想别的东西,因?为他?们的生活,在一种水深火热之中,白天明是?若有若无?的推手。 他?们都知道这事,但他?们都没什么办法,除非白天明自己愿意改,但是?白天明是?不会愿意的,白天明坐在王位上?的时候,有一种预感—— 如果他?现在不做点什么来给自己找乐子,等他?离开这里或者死了之后,他?就没有机会了。 也许会失去自由,也许会难过,总之,不会像现在这样?,他?必须要珍惜,现在的一切,他?所拥有的一切。 如果他?得不到,那就不算数,如果他?不能用,那也不算数,事实上?,他?有一种迫切感,就像是?在梦中被黑雾组成的野马追逐。 如果那些野马追上?他?,他?就会被黑雾吞噬,变成一无?所知的东西,如果那些野马追不上?他?,他?还可以继续过现在的日子,虽然这样?的日子也岌岌可危,但总比没有或者更糟好。 他?分得很清楚,其他?人清不清楚,他?不知道也无?所谓,他?没有要告知他?们的意思,他?就是?要看乐子,所以他?是?不会说的。 在知道大概的情况下,看其他?人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深感不安,窃窃私语,以为自己的计划隐藏得很好,实际上?在他?面前,一切就像探照灯下的灰尘,纤毫毕现。 他?对一切几乎了若指掌,他?在他?的土地上?也几乎无?所不能,他?知道真正无?所不能的是?神,而他?不是?,所以,他?在尽可能找乐子,度过他?活着的每一天。 他?也有难过的时候,比如,夜深人静,所有人都睡着了,所有人都准备休息,灯虽然是?亮着的,但只能证明现在,天黑了。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亮着暖融融的烛光的灯,他?感到了空虚,就好像他的生命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就好像他根本不存在。 他?为这种空洞的虚无?,感到了难过,就好像在沉默而悲伤的黑白色葬礼上?哀悼自己。这导致他?有时候会整夜整夜睡不着。 睡不着的结果就是?,黑眼圈挂在脸上?,脸色会比之前更白一点,像是?刷了一层灰,这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他?不在乎这个?。 因?为,等到天一亮,他?就会迫不及待开始上?朝,等着召见大臣,就像是?见了老?鼠的猫一样?。 虽然他?并?不是?猫,臣子们也并?不是?老?鼠,但对他?而言,一切都不重?要,他?根本?不在乎,自然没有人会对他?提这些,因?为大家都知道,说了也没用,何必白费口舌呢? 所有人都知道,他?只是?想找乐子,做什么都一样?,他?上?朝来,并?不是?因?为他?多么在乎朝政,也不是?因?为他?多么在乎上?朝的人。 大家都像是上了发条的玩具,按时按点到了应该到的地方,发条的动力开始往外输出,过了一段时间,发条不再动了,他?们就转头,若无?其事回家去,好像什么也没做过。 这种日子,过起来有一种极其强烈的空虚感,好像过了今天就没有明天,但他?们过了一天又一天,也还是?过下去了,时间就这么溜走了,不知不觉,已经很久了。 他们都可以长长久久活着,所以没人在乎,究竟过去多久,只是?那么活着。 因?此,他?们见到了王国之外,一些小?国的臣民,一些未开化的部落,一些野兽,一些丛林,还有歪七扭八的,不知什么时候,什么人走出来的,荒芜的路。 大约是?在中后期,约书亚进入了王国。 他?成为了王国的一份子,领了这个?世界给他?的一个?身份,他?的身份是?,国王的宠臣,朝廷的重?臣,还有一个?针锋相对的敌人。 他?在朝堂上?和敌人吵了一架,恶狠狠的,毫不留情,用了他?所能想到的所有,令人不喜的词汇。 敌人苍白的肤色渐渐染上?愤怒的红,像是?白纸上?泼了一盆血,散发着淡淡的腥味,和浓郁的腾腾冒出来的热气。 敌人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瞪着他?,他?感到愤怒的同时又有一些不屑。 他?一边觉得,敌人是?在找事,简直莫名其妙,几乎有点委屈,一边又觉得,敌人根本?没资格羞辱他?,当然也没有资格和他?吵架,他?们本?来不应该在这里做这事的。 虽然他?也想不出来究竟应该做什么,但是?,他?隐约觉得不对,所以吵完架之后,他?就在家里,休息了一段时间,对外说是?,卧病在床。 他?的妻子在家里等着他?,见他?脸色不好,也就顺从?了他?,配合着他?,一起往外宣传,他?病倒了的消息,对外面说,要在家里照顾他?,这样?消息更真一点,不那么容易引起怀疑,他?同意了,并?且觉得妻子,想得很周到。 他?一边拉着妻子的手表示感谢,一边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脸色因?为发热而发红,恍惚中觉得自己仿佛忘记了什么,却没想起来。 如果他?是?真的生病,请假没有什么,因?为生病总要休息的,但他?不是?真的生病,他?又请了假,好像是?因?为没有理由请假才假装生病,某种意义上?说,这是?欺君之罪。 这种事不被发现还好,一旦被发现,全家人头落地都是?轻的。他?一时没想起来,他?身边的人觉得,请假而已,不算什么,应该不至于被发现,就算被发现,也是?小?事,也就既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任何恐慌。 但他?在朝堂上?吵的那一架,引起了白天明的注意。 白天明注视着他?,直到他?离开,而他?对此一无?所知,只是?怀抱着对敌人的怒意和不满,急匆匆回了家,随后宣布自己病倒的消息。 因?此,在他?宣布消息没多久,白天明就到了他?家,带着一打刚刚从?宫里出来的医生,甚至还有得到他?生病的消息之后,就立刻从?市井中收集而来的,会研发炼制魔药的,巫师。 如果他?中了诅咒之类的东西,巫师可以帮助他?,如果他?身体不适,医生可以帮助他?,如果他?头脑不适,思想已经和白天明不在同一条路上?,白天明也可以帮助他?—— 杀了他?。 他?躺在床上?脸色发白,身体微微颤抖,冷汗从?额头上?冒了出来,滑到眼窝里,停顿了一下。 他?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免得冷汗掉进眼睛里,但依然觉得眼中刺痛,分不清是?汗是?泪。 第111章 白天明站在约书亚的床边,饶有兴致弯下腰来,仔仔细细看着他,目不转睛的程度仿佛一只专心致志盯着一动不动的飞蛾的猫—— 众所?周知,虽然飞蛾可能暂时停下来不动,但终归是有可能飞走的,谁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会飞走,那么?,需要集中的注意力,可不是随便从不知道什么?事情上,分一点出来就行了?那么?简单的。 约书亚擦了?一把脸上热气腾腾的粘稠的透明液体,湿漉漉的手指不小心擦过自己的唇角。 他抿了?抿唇,下一秒就感知到唇角边那湿润的液体,又腥又咸,又苦又涩,简直像是刚刚加热过的海水一样,令人难以为继。 白天明滚烫的目光还落在他的脸上,重点在他的眼睛,他知道他不能不睁开眼,他的眼睫毛颤抖了?一番,显然他正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第113章 他的眼珠跟着转了?转,如同和脑中的思绪打了?个来回搏击,终于,他睁开了?眼睛,惨白着一张脸,神情坚定?,如同下定?了?某个决心,迎接自己的命运。 白天明见他醒了?过来,毫不客气从旁边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他的病床旁边,似笑非笑将他打量了?一番,若有所?思问:“听说你病了??” 约书亚已经能感觉到白天明心中升起的若有似无的猜忌,猛然一惊,却又没什么?办法,随即苦笑起来,惨白着一张脸,干咳了?两声,垂着眼睛,无可奈何似的,用虚弱的声音,回答道:“是啊,一时不察,被风吹病了?,已经吃过药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好的,不是什么?大病,居然劳烦陛下亲自来看我?,我?真是受宠若惊。” “不用受宠若惊,”白天明摆了?摆手,敷衍道,“只要早点好起来,比什么?都有用。” “是,”约书亚低着头垂着眼,恭恭敬敬回答道,“我?一定?尽快好起来,绝不辜负陛下过来探望的一番好意。” “既然如此,”白天明往后招手,找来了?御医,对约书亚说,“让御医给你看看,若有什么?病,也?好治啊。” 约书亚浑身?一颤,感到如坠冰窟。 难道白天明已经知道了?什么??知道了?什么??知道了?,为什么?不动手?难道不是为了?杀人来的?那是为了?什么??为了?别的?不可能! 约书亚缓缓抬起头来,脸色有些发白,瞳孔扩散,看起来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额头上的汗,密密麻麻,像一窝蜘蛛刚产下的卵。 白天明扫了?他一眼,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两步,把位置让给了?御医,双手抱在胸前,站在不远处看着约书亚和御医说:“开始吧。” 约书亚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损失了?一个绝佳的拒绝的机会,但转念一想,就算他拒绝了?,白天明也?未必同意,何必白费口舌呢?更何况,如果一点怀疑都没有,白天明根本不必从宫殿到这里来,还带上医生?。 听天由命吧。 要杀要刮,他都认。 约书亚闭上眼睛躺在床上,如同一条挂在房梁上的死鱼,已经没有气息,一动不动,散发出微微的腐烂的臭气,仿佛有什么?正在发酵,掺杂着一点酸臭味,令人作呕。 御医检查了?约书亚,神色猛然一变,不由自主抬起手来,十分紧张,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把衣袖放下来的时候,脸色白了?一层,好像刚才?不是擦汗,而是给自己上粉。 约书亚睁开了?眼睛,突然又抱起一点微薄的希望,好像是在雪地里快冻死的时候捡到一根火柴,虽然心里知道这根火柴埋在雪地里肯定?被浸湿了?,一时半会儿打不燃的,但还是不愿意就这么?放弃,因此,用期待的目光望着近在咫尺的御医,试探着说:“是不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好?不用这么?紧张吧?” 御医张了?张口,一副想说什么?,但是又顾及着白天明在旁边不敢说的样子,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脸上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 约书亚看御医不说话,就去看白天明,他知道白天明才?是这屋子里最?能做主的那一个,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他既不想靠近白天明,也?不想和白天明说话,因为感觉,越是接近白天明,越是和白天明接触,越是危险。 但现在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他只好咬咬牙,鼓起勇气,假装出惶恐不安的样子,希望加大说服的成功率,对白天明说:“陛下千金之躯,在这病房久待,我?担心病气污染了?您,不如,我?请仆人带您到客间去等?,怎么?样?” 白天明注视着他,如同注视着一把悬挂在迷雾中的钥匙,若有所?思,似笑非笑,仿佛只把他说的话,当做钥匙摇晃发出来的,无意义的碰撞声,对待他,好像对待一只别人家店门口的猫,轻蔑中带点戏谑,嘲弄中含着一些宠溺:“我?好不容易来一次,怎么?你急着把我?往外赶?我?就在这看着,我?得搞清楚你究竟病到什么?程度才?好给你放假,不然,我?得考虑一些别的,你知道的,在那么?高的位置上,要担心的东西总比别人多?一些。” 听了?白天明的话,约书亚不由自主咳嗽起来,皱着眉头,脸色发白,有些喘不过气,好像有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肺,使它不能正常呼吸,他觉得自己要死了?,这是很?难得的。 因为在今天之前,他还觉得自己一点病都没有。一个没有生病的人,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担忧,但是一个快要死了?的人,想的就没那么多了。 他躺在床上,一副浑身无力的样子,半阖着眼睛,昏昏欲睡似的,发白的脸色在暗沉沉的房屋中显得有些昏黄,如同病入膏肓的濒死者,等?待有人来把自己当做尸体,送入坟墓,他的神色像是认了命,但他的思维没有停。 如果被查出来没有病,会不会被判欺君之罪?那一定?是要全家去死的。如果被查出来有病,那真是头一次这样谢天谢地,但是,如果好不起来怎么办?如果好起来了?,还是要去上朝,还是要见到白天明,又怎么?办? 日?子怎么?这样难过?怎么?这样难过?难过。 约书亚闭上眼睛,有一瞬间几乎丧失意识,他分不清是自己之前为了?装病喝下的药终于起了?安眠的作用,还是在白天明面前所?感受到的高压的氛围,使他绷不住精神,像一根断掉的弦,不由自主陷入昏睡,又或者,只是因为他昨晚没睡好,现在太困了?。 下一刻,他就睁开眼睛,但紧接着,也?有可能是同时,他听见御医在旁边跪了?下去,扑通一声,哆哆嗦嗦对白天明说:“禀告陛下!约书亚大人他,他只是有些失眠,精神紧张,神志不清……” 约书亚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耳边嗡的一声巨响。 他的脑子也?跟着嗡嗡响了?起来,他隐约听见什么?东西被打翻的声音,像是装满了?汤药的碗翻在地上,又像是好端端放在桌上的杯子翻落在凳子上,也?有可能是放在衣柜最?高处,接近天花板的盒子被猫打翻了?。 虽然他想不起来自己家什么?时候有猫,但也?有可能是别人家的声音,那就是别人家的猫,和他没有关系。 他只是恰好听见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不知从哪来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声音而已。 这些声音把周围的说话声盖了?过去,他听不清之后御医有没有说什么?别的,他也?听不清白天明是不是有在问他,更听不清他的妻子是不是从门外赶了?进来,刚刚推开门就遭到质问,踉踉跄跄跌了?出去,跪在地上请求饶恕,与此同时,地上还有另外一群人,他的仆人,和白天明带来的人。 他们都跪在地上,头顶上是热烈的阳光,阳光洒落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阴影,漆黑色的阴影被魔鬼拖拽到门口,哭喊声,求饶声,尖叫声,吵闹极了?。 他一边觉得头痛,一边想要睁开眼睛,又觉得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一片漆黑,耳边还有嗡嗡声,好像刚刚打翻了?一个马蜂的巢穴,数不清的马蜂冲了?出来,看见了?他,冲向了?他,撕咬他,使他中毒,使他惶恐,使他发疯。 他想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他想说请放过我?,他想说离开这儿,他还想说,不要在这里做任何事,别杀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做了?这些有什么?好处? 到后来,他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想说什么?,只是努力想睁开眼睛,眼皮却重若千斤,怎么?都打不开,也?有可能已经打开了?,但他没意识到。 他只是面色发红,不知不觉,喃喃自语起来。 他也?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越来越重,从他脸颊上划了?出去,落在他的耳边,像是一颗滚烫的火星子,狠狠烧了?他一下。 他的耳朵就像是一张白纸,顿时被烧出一个洞来,紧接着发红发黑发亮,短暂起了?一点火苗,之后又熄灭了?,他打起哆嗦来。 第112章 等到?约书亚再醒过来的时候,时间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 他安静躺在床上,感觉浑身上下大汗淋漓。 衣服已经湿透了,紧紧贴在皮肤上。 每一根湿润的汗毛都紧贴在肌肤表面,形成一种黏腻的氛围,把他包裹在里?面,好像他是猪肚中被切碎了的菌子,正?在一口灼热的咕嘟嘟冒泡的棕黄色砂锅里?,只有上桌的时候,有人用刀子切开?猪肚,他才能见到?明亮的光和?新鲜的空气?。 但那实?在是可悲的。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那样?的机会,就算有,也不代表事情会好到?哪里?去,只能证明他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嚼碎吞掉,在另外一个?胃里?被消化,变成酸啾啾的烂糊。 第114章 顶天了,进食者夸他一句味道?鲜美,容易嚼碎,很好吞咽,也就是他的结果了。 他的皮肤表面有一种湿润的触感,接触到?棉麻质的被褥,甚至能感受到?被褥里?面飘飞的老旧而沉重的棉花。 棉花絮幻觉一样?从缝隙里?飞出来,钻进他的鼻子里?,钻到?他的喉咙里?,他不由自主咳嗽起来,好像想?要把那些飞进去的棉花都咳出来。 他浑身上下都颤抖着,更多的汗从额头上冒了出来,滚落下来,脸上身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没有一处是干燥的。 他为自己这肮脏狼狈而可怜不堪的处境感到?羞耻和?愤怒,还有从心底里?一层一层漫出来的海潮泡沫般的悲哀。 雪白泡沫一样?的悲哀,蒙蔽了他的口鼻,也蒙蔽了他的眼睛,他感到?喘不过气?,眼前发黑,什么都看不见。 心脏一蹦一蹦抽痛着,他感觉太阳穴的青筋也在跳动,只是这跳动似乎是为了从他的皮肤底下钻出来,狠狠咬他一口,像有毒的黑红色的蜈蚣一样?爬走,远离他,抛弃他,把他丢在一边不管,让他自生自灭,让他在痛苦中煎熬,一种无边无际的无穷无尽的折磨。 他恍惚以为自己是掉在了地狱里?。 但是地狱不会这样?安静,也不会任由他躺在床上,什么事也不做,地狱不会这么好。 哪怕他已经承受足够多的痛苦,还有更多正?在源源不断侵袭而来。 痛苦攻击他,就像是一群蚂蚁攻击一只大象,他以为自己会无动于衷,会若无其事,会毫发无损,但事实?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他感到?更加强烈的痛苦,好像这些东西是一层一层堆起来的,当他接触第一个?的时候,就势必要接触剩下的。 他没有选择的权利,也没有后退和?逃跑的机会,他身后的门窗都被堵死了,他根本什么路也没有。 他应该死的。 他应该死在妻子的面前,死在御医说话之前,死在仆人们离开?之前,死在白天明来之前,一切还未发生,也就等于还有转机。 但是现在,什么都来不及了,什么都晚了,什么都没了。 他嚎啕大哭起来,就仿佛是在放声?大笑,声?音尖锐刺耳,像是数万根针同时扎在了他的身上,又像是数万个?气?球飘在天空同时破掉。 眼泪像流水一样?,从眼睛里?淌了下来,他的眼皮迅速肿胀了,就像是一具在水里?被泡肿了的尸体。 他睁不开?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他精疲力尽,终于哭完了,他睡了过去,眼睛已经肿得不成样?子,碰一碰就会痛,像是一个?饱胀的胃,轻轻一戳,就会爆炸开?来。 他的眉头皱着,像是梦见了死不瞑目的人,在半夜里?向他说,他完全听?不懂的话。看一遍觉得恐惧,一边觉得荒谬。 他放声?大笑起来,他醒了,又是那个?漆黑的,安静的,毫无生气?的房子,像一座与?他毫不相关的屹立已久的山石。 他脸上的表情迅速消失了,像是灵魂被抽走了。他目不转睛,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发呆了很久,直到?他的眼睛完全不能再用。 眼泪又涌了出来。但这次他什么声?音也没有。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他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白天明出现在了他面前。 “你?想?在这睡死过去吗?”白天明坐在他的床边,就好像上次来的时候一样?,微微弯着腰,靠近了他,神色若有所思?,目光中却含着轻蔑的笑,虽然是语气?温和?的问话,仿佛是关心的意思?,但听?起来完全是质问。 或许是因为约书亚不认为白天明会来关心他,也不认为,白天明可能不来质问他。 他早就准备好了,遇到?今天,几乎有尘埃落定的感受,好像即将解脱。他知道这样不对,也知道?如果被白天明察觉到?,他是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的。 但他控制不住,就像是一个?饥肠辘辘的人在丰盛的大餐面前,控制不住自己的痛苦,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渴望,更控制不住自己的下意识。 “没有。”约书亚想?了想?,挪开?目光,叹了一口气?说。 白天明被他这话里?的悲观气?息,冷得打了个?寒战,皱了皱眉:“既然没有,明天记得去上朝。”这是个?命令。 约书亚面无表情,和?他僵持了一阵子:“我不能继续休息吗?” “不能。”白天明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如果你?想?死,那就可以。” “那就让我去死吧。”约书亚把头偏向墙,冷冷回答说。 白天明挑了挑眉,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他,看见他脸上的阴影落在墙上,黑漆漆的,像是墙皮脱落了一块,正?有一具尸体藏在里?面,饶有兴致道?:“你家里的仆人不管了吗?” “人各有命。”约书亚闭上眼睛,十分疲惫回答道?。 “那你?妻子的尸体也不收了?”白天明点了点头,似笑非笑问。 “什么?”约书亚睁开眼睛,猛然一惊,转过头来,从床上坐了起来,瞪大眼睛盯着白天明,感到?荒谬和头晕:“什么?” “你?不会以为,”白天明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会好心好意替你?,收尸吧?” 约书亚愣了半晌,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想?要说点什么,又觉得什么也说不出来,突然特别累,比之前还要累,整个?人都颓废了下去。 “明天记得出门。”白天明对他挥了挥手,哼着歌,转身走了。 约书亚咳嗽半晌,扑通一声?躺了回去,在头晕目眩中,睡了大半天,天已经黑了,他从床上爬起来,从头到?脚洗漱了一番,又喝了药,穿好了衣服,踩着干干净净的鞋子,从家里?出去,到?朝堂上,去见白天明。 白天明见到?他,如同见到?一只总在自己家后厨偷鱼失败的野猫,饶有兴致向他问:“病好了吗?” “已经好了。”约书亚迟疑着回答。 “有什么事要说吗?”白天明又问。 “我至今不知妻子的尸体在哪里?,”约书亚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我能问吗?” “当然可以,”白天明笑了笑,如同宽容一只试图用爪子抓坏窗帘却被窗帘勾住的小笨猫,轻蔑中含着不屑,一种居高临下的嘲讽,慢条斯理说,“在你?家后花园呢。” 约书亚感到?一种深切的悲哀和?愤怒从胸膛中涌了出来,他几乎要呕吐,但又没有吐出什么,就好像他的灵魂已经离开?身体,这里?只剩下一个?空空的被遗弃下来的壳。 他面目表情,呆呆立在那里?,好像一尊放置已久的木雕,又像是濒临破碎的陶瓷,更像是正?在雨中一点一点融化的泥塑。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宫殿的,但他发现自己回到?家里?的时候,他就冲向了后花园,花园里?果然有一具尸体躺在那里?。 他在床上躺了多久,那具尸体就在那里?躺了多久,天气?并不冷,尸体已经开?始腐烂,表面上有些膨胀,尸斑在皮肤上都模糊不清,黑漆漆的破孔中钻出虫子来,粘稠的脓液滴在地面上,他跪在地上呕吐,流着眼泪爬过去,嚎啕大哭起来。 等他处理了尸体,再回到?朝堂上的时候,已经入秋了,白天明依然像过去一样?,高高坐在王座上,俯视着面前的一群人,没有一个?人不是他的奴隶。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疏离的漠然,好像随时会飘然而去,又好像随时会在众人眼前,消散殆尽。 但当他眨了眨眼,回过神来,露出笑容的时候,从前那种令人惊恐的,无处可逃的绝望感又回来了。 我一定要杀了他。约书亚低着头,看着不远处,白天明投过来的影子,面上平静如水,心中咬牙切齿,默默发了誓。 白天明坐在王座上,看众人都沉默不语,正?准备离开?,忽然宰相往前走了一步,掏出一个?红红的盒子,打开?来说:“臣有东西要上供!” “这是什么?”白天明起了一点兴趣。 “回陛下,”宰相恭恭敬敬低着头,把手往上抬,尽可能让白天明看得见他手里?的东西,脸上露出一抹自得的微笑,骄傲说,“这是微臣从民间一个?术士手里?,得到?了一颗极其巨大的,纯净的宝石戒指!” 第113章 白天明招了招手,立刻有人走上前?去,把宰相手里的盒子送到了白天明面前?,白天明翻看了一番,盒子里面只装着那个戒指。 戒指上的宝石确实又大又亮,看起来非常漂亮,隐隐约约倒映出众人的影子和?白天明的脸。 白天明直觉,这个东西不同?寻常,因此拿在手里,对宰相问:“那个把东西给你的术士,还说?什么没有?” 宰相面色一喜,连忙说?:“那个术士说?,这是一枚有魔力的戒指,只要陛下戴在手里,普通人向陛下发誓,便不能违背,陛下如?果看谁不顺眼,也可以使用戒指,立刻对人处刑!” 第115章 白天明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应该给你一点奖赏。” 他挥了挥手,有人捧着金币过来,送到了宰相面前,宰相连忙谢恩,跪下来磕了头,又站起身伸出手,把金币收了起来。 满当当的金币落在衣服里,宰相的衣服鼓了起来,肉眼可见的富有。 约书亚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他对金币感兴趣,但也没那么感兴趣,更何况,现在对他最重要的不是金币,他没那么多心思去搞金币,也就没什么可细看的。 “改天找到那个术士,让他来见我,这个东西就当见面礼送给他好了。”白天明随手把桌子上的墨台丢向宰相,对他说。 宰相连忙接住墨台,认真点头说:“臣一定尽快!” 次日,神秘的术士进宫,见到了白天明,二人相谈甚欢,在密室里一天一夜之后,白天明亲自把术士送了出来,术士表示有事可以随时再找他,转身离开,白天明的手里,多了一副牌。 正当众人都以为白天明会沉迷卡牌,不急着上朝的时候,白天明上了朝,当着众人的面,把牌玩了一遍。 “一张杀戮牌,”白天明坐在王座上,笑眯眯清理他的卡牌,抽出一张金灿灿的牌,面上是一个断头人,单手捧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头,那磕头正在对卡外的人微笑,像是在嘲讽他们的命不久矣,就像是在等待他们的同路而行,“要选谁呢?” 白天明往周围看了一圈,他是个孤儿,既无父母也无兄弟姐妹,上位之后,对美色也毫无兴趣,所以没有妻子,没有姬妾,也没有孩子,身边最多的是仆人。 被看见的人都不由自主低下头去,脸色微微发白,屏住了呼吸,心中泛起深深的惊恐,如同上课时害怕被老师点名的学生。 “就你了!”白天明笑眯眯把手里的牌丢了过去,杀戮牌掉在一个近卫的头上,只听砰的一声,那个近卫的头就从脖子上滚了下来。 白天明笑着:“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 他说着,又抽了一张,这是一张纵欲牌,两个赤身裸体的东西,纠缠在一起,像两只肮脏粘稠的鼻涕虫,只是侧着头,露出四只眼睛,往外看过来,像是正在和卡牌外的人对视,又像是在邀请他们加入。 白天明把这东西往前一丢,所有人都不敢动,但不约而同都想逃,这东西落在了一个侍卫的身上。 侍卫把那东西捡了起来,脸色发白,手有些抖,往周围望了望,周围的人都避开了他的目光,他用祈求的眼神,望向了白天明。 白天明单手支着头,含笑看着他,语气温和,慢悠悠说:“从这里随便挑一个人,做你应做的事,应该会吧?” 侍卫打了个哆嗦,脸色更白了一点,往周围看去,周围的人都低下头,不与他对视,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地下去。 他找不到任何一个人愿意,拿着那张卡,一时间有点绝望。 白天明向众人问:“都不愿意是吗?” 没有人回答。 白天明点了点头,对侍卫说:“闭上眼睛,默数三个数,等你睁开眼睛,站在你面前的,那个就是。” 侍卫将信将疑,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因此按他说的做了,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还真多了一个人,那个人是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被吓了一跳,但是紧接着就想,自己或许可以活下去了。 那别的也就顾不上了。 至于那个被卡牌随机挑中的人,究竟愿意还是不愿意,也由不得他了。 在一轮事件结束之后,卡牌啪的一声断掉了。 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以为事情到此结束,但是当然不,因为白天明还没尽兴,他怎么会允许这个游戏就这么断掉? 他从手里的一叠牌中,随意挑了挑,有点挑不出来,想了想,干脆闭上了眼睛,脸上不由自主浮起了微笑,从打乱的牌中,挑了一张出来,这一次,挑出来的是一张征服卡。 所有人都摒弃凝神,盯着白天明,不知道他要用这张卡做什么,他们当然知道征服卡的意思是征服,但他们不知道,白天明这次选择的征服的对象是谁,如果还是他们,那倒霉的依然是他们,如果不是他们,他们或许才有机会松一口气吧。 白天明扫了他们一眼,看出他们的紧张,笑了起来:“各位,不用担心,这张卡,我已经想好要怎么用了,你们今天先回去休息,明天准备好——” 他转过头去看了看,墙上挂着一张地图,那并不是世界地图,而是一张从白天明的王国延伸出去的,关于王国附近的情况的地图。 他随手从桌上拿起了一个绑着红艳艳羽毛的飞镖,那飞镖的刀刃十分锋利,在明光下,闪着森冷的寒意。 众人都是一惊,屏气凝神,不敢乱动,只是盯着他看,几乎有些瑟缩。 白天明摩挲了一下飞镖,抬眼看向了不远处挂在墙上的地图,随手把飞镖扔了出去,飞镖扎中了亡国之外的一个小部落。 他走过去眯了眯眼睛,把飞镖从地图上拔了下来,伸出手去,用一根手指按住飞镖刚才扎出来的洞,似笑非笑转过头,对众人道:“我们一起到这儿去,把这个地方打下来,扩张一下咱们王国的地图怎么样?”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但紧接着他们意识到,只要他们顺从白天明,至少这一张卡牌还没折断的时候,他们不必担忧自己的性命。 就算战争一定会死人,战斗不会很轻松,但也没有关系,总比一起像木头一样站在这里,一动不动,不知道下一个死到临头的是不是自己,要更好一点。 至少,在战场上,他们只要杀死敌人就可以活下来,在这儿,什么也说不准。 他们松了一口气,立刻答应,一边假装自己并不着急,一边争先恐后,从门口冲了出去。 白天明坐在王位上,看着他们跑出去,地面上拖出来的那些慌乱的长长的黑影交织在一起,像是深海里被水搅成一团的海藻,脸上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丞相留下来奉承了两句:“陛下英明神武!一定马到成功!其实这种小事何必陛下亲自动手?陛下只要一声令下,必定有千军万马,千金之子,不坐垂堂,陛下慎重也!” 面色苍白的以撒也留了下来,他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原地,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看向不远处的白天明,目光中有惊人的热度,和令人惊恐的痴迷。 他盯着白天明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丞相的话都说完了,才恭恭敬敬开口道:“陛下,丞相说的话有失偏颇。” “哪里有失偏颇?你胡说八道!你是看不起我吧?不不不!你根本就是藐视陛下!你真是胆大包天!你以为没有人能治你吗?别太嚣张!”宰相皱着眉头,如同被人扎了一刀,大声嚷嚷起来。 “陛下无所不能,想要征服一个小小的部落,是手到擒来的事,”以撒目不转睛,看着白天明,微微皱着眉,一脸诚恳,有些担忧说,“但陛下何必用那副卡牌呢?谁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副作用,要是坏处落在别人身上还好,如果落在陛下身上,我等痛心疾首。陛下,那些牌还是尽早收起来比较好。” “你也指使我?”白天明挑了挑眉,歪头看着他,像即将在桌上一爪子把水杯拍下地面的猫,似笑非笑问。 以撒低下头去,垂着眼睛,隐藏了眼中的神色,跪了下去,如同在庙宇里参拜信仰的神佛一样,极其诚恳说:“臣只想长长久久,听陛下指挥,不希望横生枝节,也不希望任何事影响到陛下的身体健康和精神意志。我全是为了陛下着想!陛下千万不要误会我!” 宰相愣了一下,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眼中流露出一丝后知后觉的懊悔,像是在懊悔自己,怎么没有早点把这些好话说出来,居然让别人说了,还是在自己的面前,反对自己的同时,太可惜了! 他不知不觉摇了摇头。 白天明把他们两个看了看,仿佛见到两只幼猫抢夺同一个毛绒玩具,意味深长含笑道:“误会什么?” 第114章 以撒愣了一下,没想到会被问这样的问题,随后义正言辞回答说:“我怕陛下误会,我对陛下不是忠心耿耿!” “那你是真的忠心耿耿吗?”白天明歪在自己那张宽大的王座上,看了他一眼,把玩着不知什么时候从桌上拿起来的笔,仿佛想要写点什么,但又还没想好,所以一边考虑,一边交谈,百无聊赖问。 “我对陛下,忠心耿耿,日月可见,天地可见!”以撒挺了挺胸膛,睁大了眼睛,满脸认真,大声回答。 白天明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垂着眼睛,兴致缺缺说:“我知道了,你回家去吧。” 第116章 以撒愣了一下?,脸上有些失落,张了张口,还想再?说点什么,让白天明?改变主意?,或者,为自己多争取一点时间?,继续待在这。 白天明?冲他挥了挥手,并不愿多谈:“有事明?天再?说。”下?班时间?不要搞上班的事。 以撒知道,这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心里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去,缓缓退到了门口,转身离开了宫殿,有种心灰意?冷的落寞感。 他的影子缓缓从?门口消失了。 白天明?看向丞相:“你还有什么话?” 没有话说就也跟着走?吧。 宰相眨了眨眼睛,他之所以留下?来是为了劝白天明?,不要亲自去征战那个小部落,虽然肯定能赢,但毕竟是有危险的事,真?要是去了,万一出点什么意?外,谁也担待不起。 但白天明?不想和他谈,他也看出来了,因此他垂下?眼去,十分顺从?道:“臣祝陛下?旗开得胜,这就先回家去了。” 白天明?点了点头,对?他的识趣表示赞赏,随手从?旁边,抓出了明?天即将征战的小部落前阵子上供而来的绿玉珠,向他丢了过去,含笑道:“赏你的,拿着走?吧。” 宰相接了绿玉珠,连连道谢,跪下?来磕了头,捧着那珠子,转身走?了。 朝堂上空了下?来。 新的一天开始了。 白天明?在朝堂上等待着众人,众人陆陆续续出现在他面前,都低着头,偶尔相互看一看,像是在通过眼神?交流一些什么东西。 丞相往前一步,走?出人群,率先开口说:“陛下?!人已经齐了!不知陛下?准备何时出战?” “现在吧。”白天明?从?王座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外走?去,穿过人群,走?向门外的明?亮的空地,回答道。 众人把他带到了兵马面前,他扫了一眼,就翻身上马,率先向外冲了出去,其他士兵和马都跟在后面,粮草在最后面,并不多。 因为打?的是速战速决的主意?。 果然,不到一日,完全?胜利,小部落溃不成兵,哭声震天,火焰在地面上燃烧着,像是地狱出现在了人间?。 白天明?骑在马上,绕着小部落转了两圈,将俘虏和死尸都看了一遍,士兵们正在附近收拾残余,太阳逐渐往西斜去。 部落族长的儿子忽然冲了出来,张开双臂拦在了白天明?的面前,白天明?挑了挑眉,有点惊讶于他居然没被抓住,现在又自己冒出来,像是看见一只躲在墙角的猫突然冲了出来。 士兵们跟着冲了过来,试图把人抓走?,并且一边道歉,一边请求原谅:“我们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跑得太快了!我们这就把他抓走?!” “不急,”白天明?拦住了试图生拉硬拽把人带走?的士兵们,似笑非笑道,“既然他好不容易跑过来了,总得知道他要干点什么吧?” 士兵们都安静下?来,松开了手。 那衣衫不整的年轻人愤愤不平握着拳头,瞪着眼睛望着白天明?,咬牙切齿含着热泪,悲伤而不可置信问:“你为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的泪一下?子滚落出来,喉咙哽咽起来,紧紧握着拳头,好像恨不得立刻把这个拳头打?在白天明?的脸上:“为什么不信守承诺?” 白天明?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得仿佛是在看一潭波澜不惊的死水,而不是一个活人,歪了一下?头,仿佛在回忆,慢条斯理问:“什么承诺?” “就在上个月!”年轻人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诧,浑身颤抖,几乎跪在地上,大喊起来,撕心裂肺痛哭道:“上个月我的父亲才到你的宫殿去,供奉了价值连城的绿玉珠,整个部落都只有那么一颗,可是给了你,你答应他,会?保护部落,就像保护自己的城邦一样,可是你现在在做什么?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做了什么!” 他弯着腰低着头,身体猛然一晃,仿佛因为撕心裂肺的大喊而眼前发黑,跪在地上,一拳捶在地面,激起一些微不足道的灰尘。 他趴在地面上,后背弯成了一把弓的弧度,身体微微颤抖着,像是即将拉满弓的弦,毫无疑问,假如?他真?有一把弓,第一个会被他攻击的,一定是他对?面的白天明?,但他没有,他两手空空,除了拳头什么都没有,他一拳捶在地面上,嚎啕大哭起来。 “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白天明?若有所思,喃喃道,“算你们倒霉。” 士兵们兴奋的表情微妙起来。 年轻人的哭声一顿,抬起头来,满面发红,泪珠依然不停从他眼中滚落,他努力瞪着眼睛,希望从?模糊不清的眼泪中,看清白天明?的样子,崩溃而难以置信道:“你居然是这样的人?你这个暴君!暴君!你根本不记得?绝不可能!你在骗人!你在装什么?你这可笑可怜可恶的东西!我诅咒你!你会?被你最亲近的人杀死!以最屈辱最不能接受的方式!” 白天明?对?他笑了笑,十分温和,温和得像是一个魔鬼:“借你吉言,再?见。” 白天明?说着挥了挥手,士兵们一拥而上,立刻把年轻人带走?了。 日落黄昏之时,白天明?骑着马,慢慢吞吞回他的宫殿去了。身后是一大批随从?和士兵。 天空上愁云惨淡,如?同地面火焰中逐渐黑下?去的烟,漆黑色的烟雾随风飘到天空上,本就十分暗淡的云彩被烟雾笼罩,形成一个巨大的黑暗的,模糊不清的骷髅头。 那邪恶的骷髅在天空中窥视大地,骷髅的眼窝悬浮在白天明?的后背上,像是一只达摩利克斯之剑,悬在他的头顶。 他或许对?此浑然不觉,或许早已料到,又或许欣然接受,无论如?何,他还是在天黑之后回到了他的宫殿。 休息之后,天亮了,又是新的一天。 白天明?上了朝,众臣都在,白天明?当着他们的面,抽出了一张新的牌,一张奢靡之牌,金灿灿的牌上,堆满了数不清的金币,一个卷发男人,跪坐在地上,仰头将手边的金币撒在半空中,脸上露出癫狂的欣赏而满足的微笑。 白天明?将这张牌看了看,微微皱起眉头。 宰相立刻信心满满毫不犹豫往前一步说:“微臣等可以立刻去市集上找一个乞丐来,帮助陛下?完成这张卡牌!” 白天明?将他看了看,似笑非笑道:“好啊,你现在去吧,我在这等你回来,什么时候把事情办成了,咱们再?考虑回家的事。” 宰相拍着胸脯说:“我一定把事情办好!” 白天明?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去吧。” 宰相转身离开,没过多久带回来一个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看着瘦骨嶙峋的,皮肤黝黑,低着头弯着腰,整个人都畏畏缩缩的,没什么精气神?,连声音也是颤抖而微弱的,像是下?雨天躲在树叶底下?的蜗牛。 因为太瘦,脸都凹了进去,皮肤贴在骨头上,看起来有点像骷髅,但又因为眼睛还睁着,所以有些诡异,眼底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看人的时候,瞟一眼又飞快收回去,像害怕又像挑衅。 脸型是一种不规则的多边形,看起来非常古怪,有伪人的即视感,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丑,就是受苦受难,没时间?精力打?理自己,没有任何金钱花在保养和美?容自己方面的普通人。 丞相在旁边,微微弯腰,一副即将出谋划策的样子,毕恭毕敬问:“陛下?有什么打?算?” 白天明?把丞相送给了乞丐,想了想,顺便?送了他们一袋金币,笑眯眯对?他们挥手说:“再?见!” 丞相目瞪口呆,捧着那一袋子金币,站在门口,如?同石化,阳光落在他的身上,金灿灿的光打?不亮他的脸。 他脸上那两颗黑色的瞳孔,像是死去的圆形虫卵一样,一动不动,镶嵌在脸上,显得他也有几分诡异,和身边的乞丐,莫名也有两分相配。 乞丐愣了一下?,看向了身边的丞相,丞相的脸是白的,皮肤是好的,衣服料子更是上好,上面的花纹复杂而对?称,美?丽极了,像是破了壳的蝴蝶,正在树叶上挣扎,欲生欲死,欲坠未坠,但更吸引乞丐的目光的是丞相手里的那一袋子金币。 他直勾勾看着那个袋子,袋子鼓鼓囊囊的,隐约透出金币的形状,像薄纱覆面的美?人,他禁不住,露出贪婪。 第115章 “多谢陛下!”乞丐毫不犹豫跪下来?,一边大声喊一边磕头,兴高采烈。 宰相欲言又止,愣了半晌,下意识要跟着跪,还没跪下去,又站了起来?,忽然想?到自己?要说什么,最好还是跪下来?。 他就冲着白天明跪下来?,目光虽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呆滞,言辞却十分诚恳,心里惊慌失措,面上强作镇定说:“陛下!陛下!我不行!我不能!我是个?男人?!我是宰相啊!我不能做东西送出去! 第117章 如果一定要送,我可以把我的身家?送给他!我的金钱,我的奴仆,我的房子!我也可以把我的女儿送给他!哪怕是我的儿子,我的妻子!都可以!” 他用一种目瞪口呆的表情,含着眼泪,两眼通红,仿佛悲哀至极,声音微微颤抖,越发忐忑不安,感到怀疑人?生?:“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白天明把他看了一会儿,像是忽然看见钓鱼的杆子有了动静,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近乎于?丰收的喜悦,饶有兴致缓缓笑道:“因为你最有意思!” 白天明坐在王座上,向他摊开手,面上微微笑着,耐心如同?面对?一个?被判了斩监候的死囚一样,解释说:“你想?啊,给一个?男人?送女人?,没什么意思,给一个?穷人?送钱,也是再普通不过的事,给一个?卑贱的人?送地?位高的人?,稍微有点意思,但也不过如此,但是如果,给一个?卑贱落魄的穷鬼,送你这样高傲有钱的人?,总比把石头送出去好吧?” 宰相蠕动了一下嘴唇,满脸忍耐,眼泪都不掉了,咬了咬牙,很想?说,为什么不直接送石头呢? 其实这话不必问,因为问也没用,他心里知?道,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来?不及了,也许白天明是早有预谋,只是突然看不惯他了,就想?把他赶出去而已。 反正他有权有势,就算今天出去,明天还有回来?的日子,他家?里还有那么多人?,他又何?必担忧什么别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心情,通红着一双眼睛,跪在地?上向白天明磕头,心里想?着从此以后恩断义绝,脸上露出忠心耿耿的依依不舍的表情,仿佛被迫离开,是一件多么值得悲伤的事,而不是纯粹的屈辱:“臣拜谢陛下!” 白天明冲他挥挥手,好像驱赶一只野猫一样,低垂着眼睛,面无表情,声音中多少带点不耐烦说:“走?吧,走?吧!” 乞丐和宰相带着那一袋子的金币离开了宫殿。 那些?金币够穷人?生?活一辈子,够普通人?生?活大半辈子,但只够富贵人?生?活一个?月。宰相是毫无疑问的贵族,离开之后究竟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但就这么把他们放走?,也太没意思了。 白天明想?了想?,对?旁边一个?人?招手:“暗中跟上他们,把他们的事情记下来?,回头告诉我,记得每天都要传信,我会让人?收的。” 侍卫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今天就到这里吧!”白天明慢吞吞对?大家?挥了挥手,兴致缺缺微笑着说。 众人?正要离开,白天明忽然喊住他们:“对?了,明天来?的时候,记得随便带点什么,现在还是太不好玩了。” 有人?忍不住问:“已经有那么多的卡牌,还不够吗?” 白天明嗤笑道:“不够。这点算什么?一点意思也没有!循规蹈矩有什么意思?按部就班又有什么意思?你们喜欢,我不喜欢。” 他盯着人?看了一会儿,直到那个?人?开始双腿发抖,跪在地?上祈求原谅,他面无表情,收回目光,慢条斯理说:“滚吧。” 那人?连滚带爬走?了。 次日,雅各带着一盆花,上了朝。 他把那盆花献给了白天明,并且微微弯腰,充满信心,带点微妙的暗示,含着笑对?白天明意味深长说:“这不是一朵普通的花,这是一朵神奇的花!” “有什么神奇的?”白天明把那朵花看了看,从桌上抄起一支笔,戳了戳花瓣,挑了挑花蕊,没察觉出有什么特别的,心不在焉问。 “这朵花会在今天夜间完全开放,”雅各直起身来?,十分认真如同?在教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一样,仔仔细细说,“到时候,只要让月光落在这朵花上,这朵花就会膨胀变大,直到可以装下一个?人?,随便把一个?人?送进?去,过一会儿,这朵花就会把人?吐出来?,一个?崭新的人?,一个?美?丽的人?,一个?充满粘液的人?,一个?可供观赏摆设的雕塑一样的人?。” 白天明来?了一点兴趣,但是不多,抬了抬眼,再次用笔戳了戳面前的花,若有所思:“有什么用呢?我要新的人?干什么?” “据说,那个?人?可以联络黑山羊之母,”雅各眨了眨眼睛,慢悠悠说,“甚至可以变为黑山羊之母的化身,为人间带来欢愉与繁衍。” “哦,”白天明歪头想?了想?,渐渐笑了起来?,“事情开始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他把笔放下,捏了捏那个?近在咫尺的花,笑道:“那这朵花今天晚上就留在宫殿吧。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雅各昂头挺胸十分骄傲回答:“昨天下朝以后,我就在市井闲逛,希望能找到有意思的东西,献给陛下。 一个?包着蓝色头巾的年轻男人?拦住了我,问我是不是要什么特别的东西,我说是,他就把我引到一个?暗室,给我展示了这东西。 他对?我说,这是他的宝贝,平时绝不轻易示人?,如果不是看我有钱,绝不会让我知?道有这么个?东西,他还说——” 雅各忽然就有些迟疑起来?,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好在大庭广众下直说,咳嗽了两声,低下头去,犹豫说还是不说。 白天明向他问:“说什么?” 雅各眨了眨眼睛,缓缓抬起头来?,还是回答道:“他还说,见证这朵鲜花盛放的人?,有概率成为黑山羊之母的信徒,得到黑山羊之母恩赐的神之塑像,拿到塑像的人?,可以用任何?东西进?行每日供奉,如有需要,也包括纵欲。” 他似乎早就准备好了要说什么,但临到头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完话之后,强行绷着脸,试图假装若无其事,希望自己?脸色正常,但是,脸上还是渐渐,渐渐红了。 白天明挑了挑眉,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他说的并没有很清楚,或许羞涩还是影响了他的语言表达,但是这并不妨碍什么。 白天明拍着桌子,如同?一只得到了毛线球的猫,笑了起来?:“那就更有理由留下这盆花了!我要奖赏你!” 他想?了想?,忽然从桌上找出一块令牌,丢给了不远处,低着头站着的雅各,笑眯眯如同?丢过去的是一颗糖说:“赏你当个?宰相吧!正好这个?位置前阵子空了出来?呢!” 雅各手忙脚乱接了那块令牌,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上面究竟写了什么,就听见白天明已经说清楚了,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 喜悦从他的眼睛里溢了出来?。 他连忙眨了眨眼睛,试图控制一下,但他毕竟刚刚上位,还有些?不太熟练,脸上的红晕反而更多了一些?,像是兴奋极了。 白天明一只手支着下巴,胳膊压在桌子上,眯了眯眼睛,含笑看着他,像是看着一只在一盆肉糜面前愣住的流浪猫。 他反应过来?了,连忙跪下去谢恩,满脸通红,大声说:“谢陛下!我一定好好干!” 他的声音大得好像在嗓子里含了一个?喇叭。 整个?朝堂都被踢了一脚似的震了震。 白天明哈哈笑起来?:“起来?吧!” 约书亚终于?忍耐不下去,往前走?了一步,离开人?群,站在白天明面前,大声道:“陛下!您不能这样!这太荒谬了!这太随意了!那是宰相,不是随便什么路边的扣子,找个?位置就能安上去的!” 白天明愣了一下,为他的比喻笑起来?:“从前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样的天赋。” 约书亚顿时来?了气,有种火烧眉毛的时候让别人?快救火,结果被别人?一杯水泼到脸上的感觉,又可笑又悲哀,扑通一声跪下去,膝盖撞在地?面上,声音几乎颤抖起来?,紧紧皱着眉头,悲愤至极,大喊道:“陛下!” 白天明往地?上看了一眼,微微皱了皱眉,转头对?身边的侍女,指了指约书亚膝盖下的那一块,懒懒散散说:“今天的地?毯好像铺得薄了一点?” 侍女睁大眼睛连忙跪了下去,红着眼眶哭丧着脸,惊慌失措,咚咚咚磕头说:“奴婢是按往日的情况铺的!” 白天明挥了挥手,边上立刻有仆人?走?上去,把侍女拖走?了。 侍女一边挣扎一边大喊:“不是我铺的!不是我铺的!我铺好了的!不会有错的!这一定和我没关系!陛下!陛下!饶命啊陛下!” 约书亚听着侍女的哭喊,整个?人?晃了晃,几乎要晕倒在地?上,但强撑着直起身来?,直视白天明的眼睛:“陛下不应当如此!” 第116章 “那你以为?,”白天明?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问,“应该怎么?办?” 约书亚一脸义愤填膺说:“至少不应该这样,你已经?走在错误的道路上,应该立刻改邪归正,否则,早晚有一天会被推翻的,这对你没有好处,对我们也是,何必这样做呢?损人不利己!谁会希望这样?不应该有人希望这样的!除非是恶毒的烂人!只有奸佞小人才会那样希望!” 第118章 他的脸逐渐红了起来,握着拳头从地上站起来,仿佛活了今天就不在乎明?天,昂着头,尽可能用一种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大声说:“谁会愿意生活在这样一个?人心惶惶的世界里呢?谁会愿意今天活着,明?天就立刻去死?谁会愿意顺从那么?莫名其妙的规则?这根本?不应当!不正常!” 周围的人一脸震惊,看着他,都不由自主瞪大了眼睛,但不约而同,保持了沉默,一种明?哲保身的沉默,随后渐渐低下头去,也许是因为?羞愧,也许是因为?无所谓,也许是因为?事不关己。 总之?,约书亚几乎是像一根顶天立地的柱子?一样站在那里,握着硬邦邦的拳头,雄鹰般锐利的目光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没有一个?人和他对视,除了站在不远处的,刚才送上鲜花的雅各。 雅各只面无表情和他对视了一眼,就若无其事挪开目光,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做过,露出一种风轻云淡的让约书亚觉得很欠揍的气质。 约书亚的拳头因此更紧了,他知道一切都是因为?白天明?,所以毫不犹豫调转矛头,继续针对白天明?,皱着眉头大声说:“总之?,您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请停下来吧!抛弃那副卡牌!不要再见那个?术士!既然已经?赶走了之?前的丞相?,又何必留着这样的遗物?难道您还想缅怀过去?你已经?足够无耻了!” 白天明?愣了一下,微微笑了起来,想了想,像是后知后觉领悟了新的笑点,没有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了,他才如同品鉴意外粘稠的杨枝甘露一样慢吞吞摇了摇头,把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点评似的说:“你还是太好玩了。” 约书亚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怒火更加高?涨了。 正当他要再次开口的时?候,白天明?眯了眯眼睛,忽然把刚才装进盒子?的卡牌向他丢了过去,金灿灿的卡牌盒子?砸在了约书亚的额角上。 约书亚愣了一下,下意识伸出手来,那个?从他额头上掉下来的盒子?,就落在他的手里,但他没有抓稳,那个?盒子?又掉了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盒子?掉在地上,盖子?被砸松了,打开之?后,露出里面的卡牌,众人如同见了沙漠里的毒蝎一样避之?不及,迅速挪开目光,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呆呆的约书亚抓了抓空空的手,手上什么?也没留下,只有一点,刚才接触了那黄金色的盒子?,留下的冰冷。 冷意从肌肤上蔓延,他缓缓眨了眨眼睛,感到有什么?温热粘稠的液体从额头上流了下来,伸出手去摸,垂眼一看,原来是艳红色的鲜血。 他的额头被盒子?砸出了伤口,伤口流出了血,血从他的额头上流下来,被他的手擦了之?后,糊到了他的眉毛上,像粘稠的胶水一样,冻住了他的每一根眉毛,还有眉毛下的眼睛。 他感觉自己的眼珠子?中了石化魔法一样,无法动?弹,眼前的一切却天旋地转,一阵一阵颤抖着,像是忽然遭了地震,宫殿要把他甩出去。 他几乎站不稳,但身体也跟着僵硬,就像是死尸一样立在那里,脸色极其苍白,连嘴也合不拢,不知死了多久的样子?。 白天明?看着他,故意说:“你不许我玩,我理解你,只能看着还是太煎熬了,所以我给你玩,我看着你玩,我赐予你—— 玩耍的特?权。 只要你持有这副卡牌,你可以做这卡牌上要求你做的任何事,或许在得到娱乐的快乐之?后,你会理解我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找乐子?。 就算不能理解也没关系,毕竟你只是个?普通人,我对普通人一向没有太大的要求。你们只要活着然后去死,我也没什么?可提意见的地方。” 白天明?似笑非笑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如同手里牵着绳子?,等待一只无理取闹的小狗跟自己回家一样,胜卷在握而饶有兴致问:“你可以拒绝,你要拒绝吗?” 约书亚愣了半晌,回过神来,感觉自己的喉咙,完全被水泥封住了,连嘴唇也黏在一起。 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把自己的两半嘴唇撕开,好像今天是头一次使用这个?器官一样,感受到鲜血的滋味在口腔中蔓延。 他感到有些不适,皱了皱眉,抿着唇,含着从嘴唇中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慢吞吞开口问:“拒绝会怎么?样?” 他感觉自己发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随意裹在一起的荆棘球,从喉咙里完整滚过一遍,才勉强挤了出去,他几乎想要干呕。 他不知道自己脸色已经开始发绿,嘴唇极其惨白,看起来像是突然再次病入膏肓,下一秒就会倒地不起。 鉴于他之前确实重病过一场,才回来没有多久,所有看见他脸色如此古怪的人,都不会怀疑,他随时?可能大病后死去。 他们一边惋惜一边庆幸。 惋惜是因为?,他几乎是在场中唯一一个?敢站出来明?确反对白天明?的行为?的人,庆幸是因为?,他得到卡牌也活不了多久。 大家不用太担心,自己可能在他得到卡牌的时?间,因为?与?他过往的恩怨或者懦弱无能,被他使用卡牌报复。 虽然这既不高?尚,也并不值得骄傲,但他们觉得,自己能留下一条命在,总比没有好,所以他们垂下眼去,一言不发,只当自己死了,就像三人行的电影中永远昏睡在床的一侧的丈夫一样,安安静静,毫无声息。 “当然会死了!”白天明?的眼睛逐渐像被阳光照到的狮子?一样眯了起来,他忍不住感到荒谬似的,带点调侃笑道:“难道你以为?我会,留下一个?怒斥过我,甚至还拒绝过我的人吗?” 白天明?缓缓睁开了眼睛,目不转睛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冷漠的弧度,充满恶意如同旁观一个?可悲可怜的受刑者鲜血淋漓的伤口而感到酣畅淋漓的不便宣之?于口的愉悦,慢悠悠仿佛一片在半空中飘落的羽毛:“我可不是那么?大度的人。” 约书亚听着他的话,目光中流露出绝望,浑身上下感到一种仿佛死后才会有的,许许多多的蛆虫从里里外外爬上爬下的无法解脱的痛苦,恨不得现在就把身上的每一片肉都抓下来,以此缓解。 但他不能那么?做。 他毕竟还活着,还有那么?多密切相?关的仆人,他可以去死,但他不能拖累别人去死,他已经?拖累了一个?人了,不能再继续了。 他垂着眼睛,盯着地面上那些卡牌,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想把所有的怒气都消灭掉,打了个?哆嗦,仿佛不小心掉进了冰洞里,面无表情回答道:“我接受。” 他也没有别的路可走。 白天明?点了点头,不以为?意道:“现在大家可以回家去了!” 白天明?着重对约书亚微笑:“今天晚上我就让人把东西送到你家去,之?前用卡牌的时?候你也在场,应该知道怎么?用吧?我想应该不需要,我专门到你家去教你吧?其实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很乐意。你怎么?想呢?” 约书亚冷着脸,蜷缩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指,想握一个?拳头,一拳揍过去,狠狠揍在白天明?的脸上以泄私愤,但是作为?一个?大臣,效忠君王是应当的,他不能那么?做。 他闭了一下眼睛,希望把白天明?从自己的眼中清除掉,但闭上眼睛之?后,眼前一片漆黑,白天明?的身影甚至是脸,又在他面前清晰无比浮现了出来,仿佛他迎接的不是安静的,只有自己的世界,而是一面令人心烦意乱的魔镜,他不愿意看什么?,就要给他看什么?,哪怕他不看,也要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他像是做噩梦一样,睁开了眼睛,脸色苍白,满头大汗,非常大声回答道:“不必了!” “那就走吧。”白天明?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回答道。 他还期待着下朝之?后仔仔细细研究一下今天新得到的花,顾不上把一大票有的没的人留下来。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包括约书亚。 人们一个?一个?退了出去。 宫殿里空了下来。 白天明?让人把地上的卡牌收拾起来,擦干净放好,用干净的布和丝绸打包了,送到约书亚的府上去,仆人们领命。 白天明?捧着花站起身来,到了后花园,后花园的植物们都有些秃,以至于整个?后花园看起来干巴巴的,有点空,正适合放这样一盆新的花。 白天明?找了个?位置,把花放了下去,坐在回廊边,抬头看天,天色不错。 第117章 “今天晚上应该不会突然下雨,这样就很好,”白天明看着?雪白色的天空,眨了眨眼睛,喃喃自语,面?上不由自主浮起一抹浅淡的满意的微笑,“不用专门看着?,也不用找个空气?不流通的地?方?放。” 他低下头去看花,摆弄了一下花,含笑道:“鲜花就应该放在?空地?上,在?没有光没有风的地?方?,实在?没什么意思,简直像是死?了,可怜极了呢。” 第119章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不知不觉,乌云聚集在?头顶上,忽然咔嚓响了一声,之后就开始发出轰隆隆的声音,连绵不绝如山川。 白天明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突然变亮了,一道闪电劈下来,在?半空中停住,闪了一下,消失了,天空又黑下去。 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宫女和侍卫连忙跑过来,提灯的提灯,下跪的下跪,请白天明回到宫殿里面?去,那样比较安全,至少不必担心淋雨,更不用担心,可能被雷电劈中。 灯笼的亮光在?半空中,慢悠悠往外探,像蜗牛的触角一样,伸出来又缩回去,摇摇晃晃,被风一吹,更显得十分不稳定,和周围的花草树木一起,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听起来好像有什么动物藏在?里面?,也许是老鼠,也许是猫,也许是狗,也许是黄鼠狼。 什么都有可能,什么都看不出来,好像什么都没有,黑漆漆的影子跳来跳去,简直像是地?狱里的恶魔在?即将丰收的欢宴中跳了庆祝的舞蹈。 所有人都瑟瑟发抖,觉得冷了起来,衣服被风吹得发出呜呜的声音,好像所有人都变成了笛子,每一个孔发出的声音都不一样,又都聚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恐怖的声音。 他们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额前耳后鬓角的发丝被吹得乱蓬蓬的,打?在?他们的脸上,像是鞭子一样。 他们一边觉得脸痛,一边忍不住想?要摸一摸冰冷发凉的皮肤,感?觉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有小蜘蛛在?身上爬,只是不知道究竟在?哪,说不定非得脱光衣服,才能确定具体位置,仔细想?一想?,更恐怖了。 他们再次大声恳求起来,跪在?地?上磕头,噼里啪啦响,白天明不回头都分不清那些响声究竟是风声还是他们磕头的声音,又或者?是他们衣服被风吹出来的声音。 他们说出来的话?,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像是半空中飘飞的叶子,飞着?飞着?,就碎成不知多少块,小小的,碎碎的,落在?地?上,又被卷进黑暗里,不知要去哪里。 白天明看向他们,他们停下了磕头的动作,也停下了说话?的声音,只是僵住,浑身上下都僵住,看到每一个毛孔都放开了,使劲往外流汗,头发也打?湿了,衣服也打?湿了,好像整个人突然变成泡在?水里的毛巾,一捞起来,就滴滴嗒嗒往外流水。 白天明注视着?他们的影子,影子在?地?面?上乱晃,灯笼在?旁边嬉笑着?,跳跃的烛火在?灯笼之中,旁若无人。 白天明忽然想?,有时候,也许灯笼里的烛火,虽然被限制在?小小的灯笼里面?,但?也会很快乐。 这想?法是荒诞的,毫无理由的,近乎可笑。 他想?了想?,就又回过神来,像是在?楼梯上失手打?碎一个玻璃绣球灯一样,被玻璃破碎的声音提醒,漫不经心对众人说:“不急,这场雨未必落得下来,你们先站起来,回到位置上去,该做什么做什么,我再看一看,要是下了雨,我就回房间去,要是没有,我就再守一守。” 他说完转过身,又坐在?刚才的位置上,回廊的边缘,看着?近在?咫尺的花盆和盆子里的花。 粉嫩嫩的鲜花随风微微摇曳着?,若隐若现的花蕊藏在?半开的花瓣之中,在?黑夜里散发着?一股幽香,甜蜜的,渗人的,寒冷的,令人战栗,令人痴迷,令人无法自拔。 白天明深吸了一口气?为花香所惑,苍白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不由自主露出微笑,一种神魂颠倒的,旁若无人的笑。 众人连忙散开,一边惊讶,一边恐惧,低下头去,不敢多看,怕自己紧接着?也为那令人心醉的氛围所惑,成为撞入蛛网的猎物。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狂风还是吹着?,十分寒冷,乌云依然罩顶,尖尖的月亮却渐渐从?乌云的昏暗之中探出头来,像一把锋锐明亮的弯刀,刺破漆黑的夜幕。 白天明守着?花,耷拉着?眼睛,裹着?仆人送来的外套,打?着?瞌睡,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慢吞吞用手指数数似的打?着?节拍,喉咙里哼着?若有若无的,不知从?哪传来的歌谣。 他面?前的那朵鲜花逐渐打?开了,那鲜花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长大到有两个人那么高,才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那朵花休息似的停顿了一会儿,之后,每一片花瓣都向外伸展,每一根花蕊都向上生?长。 风从?旁边吹过,连半根花蕊的花粉都吹不走,嫩黄色的花蕊,雪白的花柱,微小而模糊的花粉,粘稠的蜂蜜一样的甜味。 花瓣柔软而娇嫩,色泽鲜红如血,散发着?微妙的冷光,在?旁边的灯笼的映衬下,像红宝石一样美丽,散发出鲜血的腥味。 花蕊中,走出来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这人长着?一张极其美丽的,富有魅力的脸,身材凹凸有致,细腻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一层幽微的白光,仿佛天使头顶上的光圈落在?这里,照在?此人的头顶上,使其不同寻常,如有赐福。 所有人都呆住了,那朵巨大的花忽然颤抖了一下,紧接着?,喷出一股乳白色的迷雾,雾中还能清晰看见有大小不一的颗粒,向众人飞去。 众人呼吸间不自主,将那些细小的颗粒吞噬掉,脸上就渐渐红了,脖子也粗了一圈,张着?嘴呼吸,仰着?脖子,仿佛试图从?脖子里抓出一颗天鹅的蛋来,紧紧皱着?眉头,即使如此,也目不转睛盯着?那女人,仿佛魂魄已经悄然飞走,不可自拔。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一边靠近身边的地?面?凳子或者?石柱,一边磨磨蹭蹭,试图把衣服首饰都蹭下来,丢在?一边不管,也露出赤条条的身体来,裸着?站在?那里,像未开化的脱毛的猴子,两只眼睛发红,两片脸颊也发红,呆呆喘着?粗气?,紧皱着?眉头,浑身上下都在?冒汗和热气?,像是刚从?火炉里拿出来的炭。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只觉得眼前十分模糊,一时看见一个貌美的女人,一时又看见一个,乳白色的,像蜘蛛似的东西。 他仔细去看,发现那其实并不是蜘蛛,而是一个极怪异的东西,长着?鸟的嘴,章鱼的吸盘,蜘蛛的腿,蚊子的吸管,鲜花一样的花粉,剥了壳的鸡蛋白一样的身体,摇摇晃晃走在?路上,每一步都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痕迹,像一根又一根排列不整齐的针一起扎在?了柔软的丝绸上,留下大小不一的孔洞。 他一时有点恍惚,直到那东西走到他面?前。 “是你要找我吗?”那东西弯下腰来靠近了白天明,目不转睛盯着?他,浑身上下的眼睛都注视他,鸟喙里发出尖锐的声音,带点亲昵的调侃的笑意问。 白天明被那尖锐的声音刺激得打?了个哆嗦,立刻回过神来站起身,皱着?眉头往后拉开距离,隔着?一层回廊的座椅,盯着?面?前仿佛浓雾一般模糊不清的东西,礼貌而不失警惕说:“是我,我应该怎样称呼你?” “天底下最美丽的女人,万物之母,”那东西转了一圈,极其坦然,裸露着?身体,仿佛在?展示一件极美丽的宴会的礼服,微笑着?说,“你也可以叫我莎布尼古拉斯。” “这名还真有点长。”白天明似笑非笑,打?量着?对方?说。 在?他眼里,对面?转起圈来像是猪肉摊一块吊在?钩子上不值钱的烂肉,旁边围绕着?苍蝇和蚊子,散发着?一股酸腐臭味,仿佛早已变质,即将腐烂到表面?上来。 只不过,有些人见了五颜六色的霉斑,错以为是新鲜的标志,还争先恐后想?要买回家去吃,实在?是脑子不行,眼睛也不行。 “我想?你应该记得下,”莎布坐在?旁边,单手支着?下巴,望着?白天明,“我可以许你一个愿望,你有什么想?要吗?”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站在?旁边,注视着?莎布,想?了想?问:“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莎布低头笑了笑,如同一个普通的在?宴会中见了绅士而面?带羞涩的淑女一样:“有关纵欲和繁衍的事?,我会更加擅长,如果你有需要,可以直说。” 周围的喘息声更大了,白天明往周围瞟了一眼,发现没出什么事?,收回目光,面?不改色说:“我可以慢慢想?吗?” “当然可以,”莎布微笑着?摇身一变,变成一个小小的一只手就能拿起来的木头雕像,依然十分貌美,而且是个赤身裸体的女人,“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向我祈祷!我等着?你!” 第118章 白?天明看着那小小的雕像,在直接去拿和找个东西过来放进盒子之?间,考虑了一下,抽出一块帕子,把雕像从座位上捧了起来。 之?后,他?用帕子捧着雕像,找了个方方正正的红盒子,里面?垫着柔软的丝绸,把雕像和帕子都?放了进去。 如果要关?上盒子,雕像势必要翻转,横躺在里面?才勉强可能盖得下,但雕像未必愿意,勉强盖上也没什么?意思,容易出事故。 第120章 白?天明就没打算盖盖子,让仿佛还没回过神来的宫女们?去找一块空地,现在搭一个小小的祭坛,他?好把盒子放过去。 宫女们?还有些神志不清,左右看了看,发现大?家都?衣衫不整,顿时吃了一惊,连忙穿好衣服,扣上扣子,整理头发,同时闻到自己身上汗津津的酸味和甜得发腻的苦味,忍不住皱了皱眉,脸上依然?热得发红,感觉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好像每一块贴身布料,都?可以拧出水来。 有些宫女甚至感觉自己的鞋子飞出去了,一边把袜子从地上捡起来,一边去犄角旮旯里翻自己的鞋子,好不容易都?穿好了,抬起头来,脸上还是热得发烫,好像可以生烤牛肉一样。 但整理到这个地步也终于差不多了,宫女们?接了命令就转身去找合适的空地,脚步急匆匆的,好像一群争分夺秒的萤火虫,稍微慢一点就要死?了,所?以顾不得别的。 至于侍卫们?,弯腰低头,脸色爆红,根本直不起来,一个个好像烧弯了的铁棍一样,踢都?踢不正,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一点一滴往下滴水,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水。 白?天明冲他?们?挥了挥手,让他?们?自己下去收拾干净再上来,上来之?后记得把这片的清洁卫生打扫干净。 侍卫们?就一边跪下来千万谢,一边迅速转过身跑掉了,跑的时候也夹着衣服,低着头弯着腰,鬼鬼祟祟的,好像怀里揣着一大?包从不知哪偷来的金银细软一样。 与此同时,待在家里收到了卡牌的约书亚,看着那一堆金闪闪的卡牌,突然?怒从心头起,把那些卡牌都?从桌子上抄起来,一只?手握一边,用膝盖狠狠顶了上去。 但是卡牌并没有碎裂,他?却听见了咔嚓的声音,仿佛碎的是他?的骨头,他?控制不住啊了一声,就把手里的东西丢在地上,狠狠踩了下去,结果自己站不稳,一头栽倒在地上,膝盖还隐隐作痛,额头又撞在旁边的桌子上,头上起了个大?包。 在一阵头晕眼花中,他?趴在了地上,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悄无声息痛哭起来。眼泪哗啦啦从他?的脸上掉下来,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 他?哭了好一阵子,直到天完全黑尽了,他?感到有一些发困,而不那么?难过了,才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捡起卡牌,用水冲洗又擦拭,重新丢回那个十分讨厌的盒子里。 盒子响了一声,像是短暂急促的讥讽的嘲笑。 他?觉得愤怒又觉得没有力气,连头也没有回,就走开了,只?是嘱咐身边的仆人明天早一点叫他?起来,他?还要上朝。 仆人答应了,他?就回到卧房趴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他?到了宫殿里,当着众人的面?抽出了一张纵欲卡,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因此看着那张牌,呆了很久。 白?天明高兴拍了拍手,让人把之?前放在盒子里的雕像搬出来,掀开雕像上的红帕子,如同解开一个礼物上的蝴蝶结,对约书亚微笑:“如果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向这个神祈求怎么?样?正好这个神还欠我一个愿望呢!” 白?天明随手把红帕子丢在一旁的桌上,仿佛丢一块破抹布,笑眯眯看着约书亚,居高临下说:“我还没有用呢。” 约书亚迟疑了一会儿?,他?的直觉告诉他?,现在靠近那个东西不会有好下场的,但是他?仔细思考了一下,他?如果不去,又能怎么?样? 随便找个其他?的什么?人,像畜生一样□□吗?那还不如求神拜佛,如果真有用的话,总比变成畜生好一点。 他?往前走去,不知应该怎么?做,白?天明向其他?人挥了挥手:“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可以走了。” 其他?人连忙退出,宫殿里顿时空了一大?块,白?天明仿佛一个老师一样,向约书亚指教说:“平时去教堂的时候怎样向神祈求,怎样在忏悔室里忏悔,怎样见到祭司,请求宽恕和怜悯,你现在就怎么?做,这很简单的,我在旁边看着,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约书亚并不相信他?的话,但现在除了相信也别无他?法,想了想,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便毫不犹豫按照白天明说的去做了。 从他接触到手里的卡牌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已经完全被毁掉了,现在不过是走在毁掉的这条路上,逐渐往前,逐渐深入,逐渐无法回头,逐渐靠近死?亡。 他?早该知道,他?确实早就知道,既然?如此,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又有什么可疑惑的?又有什么?可恐惧的? 其他?人或许会因为这些卡牌看不起他?,但那又怎么?样呢?其他?人对他?有什么?意义?其他人从前在乎他吗?其他人从前和他?在一起吗?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相干。 他?为什么?非得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为什么?不能是别人在乎他??如果别人没有义务在乎他?,他?也没有义务在乎别人才对! 如果说人各有命,那他?有他?的命,别人有别人的命,别人的命就是死?在他?手里,又怎么?能怪他?呢?去怪自己好了,去怪命运好了! 关?他?什么?事呢?他?没有心思在乎那么?多东西,他?也没有那么?多力气,他?在乎不了那些!他?才不要管!管了也没有用! 他?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尽快折断这盒子里的所?有卡牌,结束这轮游戏,如果结束游戏之?后相安无事,他?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如果结束游戏之?后还要再来一轮,他?就在死?之?前,把所?有想做的事情都?做一遍,把所?有能做的事情全都?做完,不留遗憾。 如果游戏结束之?前就死?了,那也很好,因为死?亡之?后,他?就不必受这样的折磨,也不必再忍受痛苦,说不定还可以和自己想见的人见面?。 既然?如此,这是好事,又有什么?可担忧的? 他?应该更快一点! 他?不能再思考了,越想越痛苦,不应该想,他?要快乐,如果要追求快乐,他?非得摆脱卡牌不可。 既然?要摆脱卡牌,那就非得折断不可,既然?要折断卡牌,当然?是越快越好,眼前已经有一个机会摆在这里,何必迟疑? 他?如同每一个深陷痛苦而无法自救的信徒,跪在地上,渴求希望和快乐,面?上是感到荒诞的麻木,眼中透露出若有若无的对自己所?爱所?求的无法更改的偏执,向神像一字一句十分诚恳祈求道:“我希望折断手里这张卡!” 神像忽然?活了过来,从一种僵硬的姿态变为极其灵活的肌骨丰盈的美人,从桌子上跳了下来,逐渐变大?,变得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站在了白?天明和约书亚的面?前,歪了歪头看着约书亚,叉着腰说:“你的事情有一点难办,我不是办不到,但是我看你,好像不太乐意像普通人一样处理这件事,那么?你祈求我,必定是希望,不像普通人一样折断这张卡了,是不是?” “是。”约书亚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神像居然?出乎意料讲道理,有点恍惚,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怀疑自己是不是昨天晚上没睡醒,有点想扇自己一巴掌试试,眨了眨眼睛,声音微弱回答。 “那你想怎样折断这张卡呢?”莎布绕着他?走来走去,仿佛背对着他?画法阵,眼珠转来转去,一边想办法一边笑眯眯问。 约书亚没看见莎布脸上露出看好戏的表情,还以为莎布是个好人,几乎有点感激涕零,不愿意让这样一个能力强大?又美丽的人在帮助自己这件事上感到为难。 因此,虽然?感到羞耻和可悲,但他?还是尽可能坦诚而直白?说:“如果一定要我亲自折断这张卡,我希望一切只?是一个梦。” 莎布挑了挑眉,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忍不住像个小女孩一样笑了起来:“那太好了!你的想法和我简直不谋而合!我已经想到应该怎么?办!你可以现在睡一觉。回家去也行,躺在这块地板上也行,我可以立刻,为你解决这件事!” 约书亚本来想说我就在这休息吧,但转念一想,这里未必安全,也未必安静,周围还有那么?多的人,睁着眼睛看着他?,他?要在这种情况下睡着,也蛮有压力的。 更何况,要是不小心又生了病,这下子可只?有仆人能照顾他?了。他?不希望躺在自己家床上,睁开眼的时候,再次看见白?天明。 他?正要说回家去,白?天明就开口道:“我的宫殿里有一张空床可以给你用。” 第119章 约书亚呆了?一下,知道?自己是回?不去了?,有一种悲哀的情绪从心里闪了?过去,但脸上依然是麻木的,就像是之前跪下去像神像祈求一样,麻木得有点发痛。 他本来的表情就一点一点消失了?,点了?点头?,十分顺从,进入了?空房间的床上,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双手放在腹部,如同一个躺在棺材里的死尸,已经被收敛好了?的样子?。 第121章 他的脸色确实是惨白的,闭着?眼睛的时候,眼珠一动不动,好像真的死了?一样,但胸膛还有微微的起伏,好像里面?可以冒出活人的热气,又不那么冰冷了?,也没那么令人恐惧,只是盖上被子?之后,那点微弱的起伏就看不分明,好像根本不存在,又起了?一点令人心惊胆颤的涟漪似的恐慌。 白天明正在旁边看他,很难不怀疑他根本睡不着?,但他还真的渐渐睡了?过去,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就是那么睡着?了?。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天色已经到了?黄昏,白天明还在旁边,只是没有站着?。 白天明在房间的另外一面?靠窗的位置找了?一个桌子?,坐了?下来,一边处理平时处理的事,一边偶尔看看他,顺便瞟一眼窗外,确认一下时间,这并?不奇怪。 只不过,白天明瞟过来的时候,恰巧他醒了?,睁开眼睛,他们就对视。 他呆呆的,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来,轻薄光滑的丝绸锦被,从他的身上滑了?下来,好像水一样。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怕自己的衣服也跟被子?一样滑了?下去,但幸好,衣服还是穿在身上的,他松了?一口气,又摸了?摸衣服。 衣服那种粗糙的棉麻质感,刺激到他的手掌心,让他的肌肤感受到了?,那种毛茸茸的,穿久了?的旧衣服,所特有的些微的硬质。 他才?把手慢吞吞放了?下去,却感觉手心里一直有什么东西?在挠,痒痒的,他就不由自主挠了?两下,把手握成了?拳头?,藏在了?衣服旁边,免得被白天明注意到。 脸和身体都渐渐红了?起来,是因为不适应,热的。 “做了?个什么梦?”白天明饶有兴致向他问。 “不记得了?。”他如实回?答,低下头?去,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床上,连忙下来。 等他下了?床,却发现?自己的裤子?不翼而飞,站在地面?上,两条腿像打了?光一样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谁把削了?皮的藕,靠着?床放在这儿了?。 他顿时吃了?一惊,又躲回?床上去,荒诞感和惊吓感大于?羞耻感,他的脸色都跟着?白了?,顾不上别的,只是震惊,瞳孔微微放大。 白天明哈哈大笑:“因为听说?睡着?的时候,不穿裤子?会比较放松,所以让人给你脱了?,知道?你肯定?急着?回?家,所以没给你脱上衣。” 约书亚的脸色像个电灯泡一样闪来闪去,他深吸了?一口气,有一点生气,但又无可奈何,因此问:“那我的裤子?呢?我想回?家怎么办?”总不能不穿裤子?回?去吧?那也太过分,太流氓,太不知廉耻了?!究竟是在折磨谁? 啊,约书亚忽然想明白了?,一切都是白天明的报复,而且至今都没结束,因为眼前的事,也是折磨的一部分。 他还是太天真了?,以为白天明把卡牌给他,就算是折磨过了?,没想到,这是一场长久的,不会轻易结束的折磨,他还是低估了?白天明。 他的心情忽然就平静下来。 既然有缘由,那就很正常了?。既然知道?源头?是白天明,那只要把人杀了?,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他早晚会得到解脱的,不管死的是谁。那太好了?!这太好了?! 他兴高采烈起来。 白天明让宫女取了?一条新的裤子?来,盛在托盘上,就端了?过来,一直端到约书亚的面?前。 约书亚把裤子?穿起来,才?从床上下来,跺了?跺脚,感觉自己的鞋子?没有来的时候那么合适了?,有一点奇怪,皱了?皱眉。 白天明看着?他问:“需要给你也换双鞋吗?” 约书亚摇了?摇头?,他现?在急着?回?家,对换鞋子?的事情并?不热衷,更何况如果真要换鞋,他也可以回?家换,不必一定?要待在这。 所以,他一脸认真,生怕白天明听不清楚,或者误以为还是别的意思,说?:“不用,谢谢。” 白天明点了?点头?,觉得有点无聊:“你可以走了?。” 约书亚愣了?一下,在他本来的设想中,这张卡没有这么容易就会解决掉,但是现?在能离开还是很值得高兴的,因此他不去思考别的。 他笑了?一下,回?答说?:“谢陛下!”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 白天明把笔转了个方向,用笔尖点了?点桌上的纸,向已经变回?摆设的桌子?上的神像问:“他好像忘了?什么,是吧?” 神像点了点头回答道:“是啊,不过没有关系,回?到家里的时候,他会想起来的,不需要任何人提醒。” “在家里想起这种事情是不是不太好?”白天明挑了挑眉,似笑非笑:“毕竟,他的妻子?还在家里呢。” “没有关系,”莎布冷笑道?,“他妻子?不过是一句死尸罢了?。” “我听说?,”白天明有点感兴趣问,“人死后是有灵魂的,你觉得呢?” “或许有吧,”莎布对此表示无所谓,躺在一个笔筒旁边,像是躺在柔软的丝绸床上,“但那个东西?是绝对不会有的。” “普通的人类死了?就是死了?,”莎布的不屑之情溢于?言表,“什么都不会留下的,除了?尸体,等到尸体也消失了?,就更什么也没有了?。” 白天明眨眨眼睛问:“有些故事书里,会写两个相爱的人死了?之后,灵魂相依相偎,重新在一起,是真的吗?” “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莎布翻了?个身,“但他们两个是绝不可能的。” “为什么?”白天明好奇问。 “很简单,”莎布眯了?眯眼睛,坐了?起来,举起手指来,数着?数,嗤笑道?,“一个活着?一个死了?,怎么能在一起呢?就算是都死了?,也只是那么一回?事。如果都活着?,那或许还能多?在一起一会儿,但他们不是已经死了?吗?那这个可以不用提了?。” “如果有一个世界里,他们活着?在一起了?呢?”白天明又问。 “可能有那么回?事吧?”莎布对此不置可否,收回?手,躺在桌上,开始打滚,“但那又怎么样?他们注定?不会在一起,总有一个会死,之后,就是分开的日子?了?。 除非,你要说?的根本不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而是夫妻这种概念性的东西?,不单指任何一个人,那就另算。”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这件事?”白天明感到疑惑。 “很简单,”莎布停了?下来,含笑指了?指窗外的天空,一脸神秘而义正言辞,回?答道?,“我夜观天象,星星告诉我的,星星知道?很多?东西?,如果做成星盘,能知道?的更多?,但是——” 莎布躺了?回?去,双臂张开,两腿像鱼一样蹦了?蹦:“可惜呀!我抓不着?星星,那么好的星盘,用也用不上,不提也罢。” “什么样的人抓得着??”白天明追问。 “不知道?。”莎布摇了?摇头?,一脸平静回?答。 “他大概已经回?到家了?吧?”白天明往外看了?一眼,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去。 “或许吧。”莎布站起身来往窗外看了?看:“如果你要问我,我可以给你确切的回?答,但那可是要另算的。你只有一个愿望,已经给了?他了?。我不能另外给你一个!除非——” 莎布忽然从桌子?上跳了?下来,白天明站起身来,往后一让,已经变成正常人体型的莎布掉在了?白天明之前坐着?的椅子?上。 莎布一下子?撞在椅子?上,哎呀了?一声,膝盖立刻就红了?,一边低着?头?揉来揉去,一边皱着?眉头?嘟嘟囔囔:“真是的!这种时候跑什么?我又不会把你吃了?!你在担心什么?还那么快!” 白天明摇了?摇头?,站在旁边,双手抱在胸前,看着?莎布,如同健身教练看着?一个偷懒的学生,洞若观火说?:“你以为我不知道??跟普通人搞,或许还有机会活下来,但是跟你搞,搞完了?之后变成什么东西?都不一定?呢。” “那你怎么还让我去搞他?”莎布抬起头?来,把手按在椅子?上,试图站起身,被桌子?挡了?一下,不太好走出来,就以一种极其扭曲的蛇一样的姿态望着?白天明,一双眼睛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暗红,闪着?危险的光,声音娇媚而含着?笑意,却又隐隐约约藏着?试探。 “因为,”白天明想起约书亚,平时死板着?的一张脸,露出痛苦的神色,感到愉悦,仿佛见到风吹动五颜六色的风车,微微笑了?起来,“卡牌在他的手里,他又不知道?应该怎么用,作为他的前辈,我当然应该想办法帮助他,你是我给他提供的办法,他愿意要就要,不愿意要就不要。怎么成了?我让你搞他什么了??” 第122章 第120章 白天明?轻轻摇了摇头,仿佛整件事真的和他?毫无关系一样,微笑着说:“可真是冤枉我了!” 要?是只听他?温和的语气,或许还真以为他?是被?冤枉的,但是,莎布并不是初见他?,因此,愣了一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回到了自己家的约书亚疲惫不堪躺在床上,正准备再?休息一回,毕竟天马上要?黑了,而他?觉得自己在宫殿里,休息的质量并不好?。 他?却?突然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从床上弹了起?来,身上的被?子都跳了一下,他?坐在床上,床板嘎吱响了一声,像是对他?突然剧烈行动的抗议,但是没有收获到什么成效。 他?呆呆坐在那?里,感觉有许多记忆从脑子里涌了出来,就好?像他?刚才躺在床上,突然拔掉了一个水缸的塞子,以至于缸子里的水都哗啦啦往他?的脑子里灌。 他?摇了摇头,没能?阻止那?些记忆涌出来,也没能?阻止自己浑身发毛的奇怪感觉,紧紧皱着眉头,脸色逐渐苍白,他?开?始仔细查看这些记忆,想搞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于是他?看见—— 白天明?的脸从他?的记忆里冒了出来,这简直是天底下第一恐怖的事。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瞬间惨白。 还没等他?完全接受这件事,他?就忽然听见,外面有敲门声传来,他?走过去开?门,门外没有人,他?把门关上,声音又响了起?来。 他?开?始怀疑是门出了故障,所以出现了敲门声,他?找了个东西,卡在了门缝里,这样这扇门就关不上,也合不拢,应该不至于发出什么敲门声了。 他?这么想着就转过身拍了拍手,还没走到座位上去休息,就又听见了敲门声,他?猛然转过头去,什么也没看见,不得不皱着眉头又转回去,可是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不对。 因为他?看见对面的窗户上,隐隐约约倒映着他?背后的情况,而他?在窗户上的影子里,看见了一只幽蓝色的眼睛,夹杂在门缝里。 那?眼睛仿佛发现了他?,冲着他?,眨了眨,就消失了,他?猛然一惊,感到浑身上下汗毛直竖,转过身去一看,那?扇门在他?面前?慢悠悠打开?了,像一个不屑的挑衅,又像是一个戏谑的嘲笑。 他?觉得浑身上下直冒冷汗,披上外套穿好?鞋子,连忙冲了出去,他?不能?继续待在那?个房间里了,那?会让他?觉得不安全。 可是他?能?去哪儿呢?哪里安全呢? 他?忽然想起?来,因为书店看书是不需要?付钱的,所以里面常常是有人的,有人看书就需要?蜡烛,那?里一定很亮,应该安全,他?可以试着去。 他?冲进了书店。 他?在里面看见了以撒。 以撒似乎没有料到这个时候会在书店看见他?,愣了一下,把书放了就走,只是,那?本半合上的书里面,似乎留了什么东西。 约书亚起?了狐疑之心,怀疑里面可能?有什么诅咒,或者是一只他?刚才没有抓住的眼睛,因此冲了过去,把那?本书翻开?。 结果里面,只有一只新?鲜的长条的白色书签,书签上有一行字,仿佛也是刚写不久,约书亚眯起?了眼睛,立刻把这支书签收了起?来揣进兜里,若无其事,把刚才拿到的书放了回去,转身准备离开?。 离开?的时候,约书亚还用眼角余光,迅速扫了一眼周围,确认没有其他?人看见这个隐秘的狭小黑暗处,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他?把一只手揣进兜里,紧紧按着那?支书签,免得这轻巧又精致的东西随风飞了出去,而他?没有发现。 另一只手在身侧,摆动着,像是划船的桨,划动着风,使他?速度更快,几乎要?飞出去,他?的面色凝重,眉毛压着眼睛,微微咬着牙,恨不得脚下踩着火轮子。 他?冲进了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看见了一间窄窄的木头屋子,道?路是偏僻的,人迹是罕至的,天空是昏暗的。 连空气都是湿润而粘稠的,仿佛任何秘密都将留在这里,像是一头扎在蛛网上的小虫,无论如何也离不开?。 那?屋子黑漆漆的,没有点灯,像是择人而噬的巨蟒张了嘴,正在那?里等着猎物自投罗网,这种恐怖的即视感,使约书亚停住了脚步。 他?咬了咬牙,几乎咬到自己的舌头,疼痛刺激了他?。 他?浑身一颤,从口腔中品到了鲜血的味道?,把那?点血当做是糖,若无其事吞了下去,突然觉得心脏的跳动更加有力,像是得到了鼓励,他?分不清那?是勇气还是兴奋或者刺激。 他?一步一步盯着那屋子,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只觉得有些发热,或许是周围太冷了,总之,往前?走了进去。 他?推开?小木屋的门,里面有一个苍白的人。 他?几乎怀疑那是幕后黑手或者一张剪成人形的纸,倒吸一口凉气,止住了自己的惊声尖叫,定睛一看,那?个人转了过来。 原来是以撒。 原来是以撒。 他?松了一口气,从来没有这样庆幸自己见到的人居然是以撒。 他?这副样子要?是落在平时的自己的眼里,一定会被?狠狠骂一顿,因为他?看不惯以撒,更看不惯在以撒面前感到庆幸的自己。 看不惯以撒是因为,他?觉得,明?明?以撒比他?嚣张,说不好?听的话也在他?前?面,试图阻止白天明?继续使用卡牌娱乐,也在他?前?面。 凭什么,白天明?不惩罚以撒,惩罚他??凭什么白天明?不把卡牌给以撒,反而要?给他??白天明?就那?么讨厌他?,那?么喜欢以撒? 不管是作为臣子,争夺白天明?的宠幸,还是作为倒霉蛋,分摊卡牌的糟糕之处,他?都觉得,这不公平,所以,他?讨厌以撒。 “你是什么意思?”约书亚紧紧盯着以撒,用充满了偏见的目光,仿佛盯着毕生仇敌,冷冷向他?问。 以撒用一种极其挑剔的目光,如同在世界级的比赛上作为裁判检查一只毛发油亮的黑狗,把他?看了看,皱了皱眉,不太满意,但也没什么办法,因为大概挑不到更好?的了,只能?捏着鼻子,勉强用用,似笑非笑问:“你既然来了,难道?还不知道??” “你不肯直说?”约书亚挑了挑眉,充满居高临下的不屑道?:“原来你是这样一个贪生怕死的懦夫,我不应当对你寄予任何希望,更不应当试图从你这里汲取勇气,是我的错,我现在就走。” 他?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以撒在他?身后,慢悠悠注视着他?的背影,如同胜券在握一般,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带一点冷笑,冲他?讥讽道?:“我以为你是多么的聪明?,所以听得懂我的话,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一只蠢狗罢了。” 约书亚当即转过身来,怒气冲冲走到他?面前?,把脆弱腐朽的木质地板踩出敲鼓似的噔噔噔的响声,大声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以撒坐在椅子上,仰头望着他?,却?仿佛是他?跪在自己面前?,一脸胸有成竹的微笑,慢条斯理道?:“明?人不说暗话,咱们来讨论一下,那?件事的可行性?吧?” 约书亚眼睛一瞪,眉毛挑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脸上的红晕渐渐消散了,整个人冷静得如同刚从冰窖里捞出来。 他?目不转睛盯着面前?的以撒,像是在判断这个人是否可信,以撒坦然坐在那?里,任由他?打量,等待他?的思考决定。 约书亚眨了眨眼睛,挪开?目光,有些犹豫。 “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以撒冷笑着看他?,慢悠悠说,“你要?是总也想不出来,我就要?走了,我可是冒着极大的风险来到这里等你的。” 约书亚便也冷笑起?来:“难道?我来这里就不冒风险了?难道?你不知道?我今天刚刚抽出来一张纵欲卡?如果那?张卡现在还没有折断,你以为我会放过你?你以为你能?成功逃脱?你以为你能?毫发无损?” 以撒收敛了脸上的冷意,像是听见有人说要?用奶油来撑死他?,带点儿仿佛从白天明?那?里得来的兴致盎然,注视着约书亚,目光含着若有若无的轻蔑,微笑道?:“我知道?那?张卡已经折断了,不然,你不会从宫殿离开?,就算你愿意,陛下也不会放过你。 你与其在这里担心我,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要?论危险,卡牌在你手里,陛下注视着你,你向神像祈祷希望折断一张力所不能?及的卡牌,谁比你更危险呢? 至于来到这里所冒的风险,陛下毕竟还想看你折断那?些卡牌,不会轻易杀死你,除非你一定要?做些他?不能?容忍的事,那?不怪我。 所以我来到这里,所冒的风险比你大,更何况,你之所以愿意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那?件事?既然是为了那?件事,这点风险是你应该受的,我只不过是——” 第123章 以撒顿了一下,垂下眼帘,遮住漆黑的瞳孔中令人惊恐的幽深的黑暗,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冷冷笑道?:“给你一把开?门的钥匙,你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事情暴露,死的是我。” 第121章 约书亚沉默了半晌,觉得这事情应该有个?了结,他很清楚自己在?想?什么,他现在?依然想?要杀死白天明,以此?报仇。 不管是报他的妻子?的仇,还是报他自己的仇,又或者是报那些在?他面前,被?白天明杀死的人的仇。总归都是要报的。 他不能对别人的生命视若无睹,就算真的无所谓,他也不能对自己无所谓,他受的折磨已经够多的了,他不愿意接受更多。 为了这个?,他也应该做点什么,来?使自己获得解脱,或者高兴。 他答应下来?,对面前的以撒,一脸早已有所准备的绝不更改的平静,缓缓说:“那就从今天开始吧。” 以撒哈哈大笑?起来?,把手一拍,如同一只站在?枝头上的鸟,得到了一颗从天而?降的果实,高兴道:“好啊!” 约书亚和他密谋起来?。 他带着约书亚去自己的秘密基地看了看,那里有很多小?孩,那些小?孩大多很穷,一不必提,但好歹有饭吃,不会饿死。 见到他们去的时候,对于约书亚有一种畏惧感,但是对于以撒,又有一种亲近感,不由自主露出微笑?,好像已经很熟。 “这是基础,”以撒带着约书亚在?这个?地方,转了一圈对他说,“有这个?基础,其他的事,总有机会。” 约书亚点了点头,深以为然:“是这样?。”他想?他应该开始准备一点别的了。金钱、武力、同伴,或者更多的东西。 如果没有基础,他们是不会成的,但如果只有基础,他们也是不会成的,他们都知道这事,所以谁也没多提别的。 因为他们知道,事情正在?稳步推进,就算有什么遗漏,对方也会补齐,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日子?就这么过下去。 直到有一天,约书亚终于即将折断所有的卡牌,他单独去宫殿见了白天明。 他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现在?是奋力一搏的日子?了。如果成功,他就不必再担心什么,如果失败,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他也不用再受折磨了。 他下定了决心,在?白天明面前,发起了攻击,他当然打不过白天明,但是在?此?之前,他知道白天明喜欢找乐子?,所以他特意准备了一个?陷阱,请白天明进入—— 他对白天明说:“我这里有一种朋友从远方带来?的足以令人醉生梦死的药草,只要用火点上放在?屋里,就会起一种浓郁的乳白色的烟雾,在?这种烟雾里,人可以得到极大的快乐,您要试一试吗?” 白天明听他这样?说,虽然对点燃不知名?的药草没有兴趣,但还是起了一点好奇心,考虑了一番,觉得没有什么危险,也就答应下来?:“那好。” “今天开始怎么样??”约书亚掏出了药草,一脸温和恭顺,声音平静问。 “当然可以。”白天明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觉得他看起来?没有什么攻击性,好像比平时还安静一些,同意了他的提议。 “这是我那个?朋友,搭配草药使用的药物,”约书亚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颗圆润如珍珠的粉白色药丸,裹着一层白白的粉末,“吃了这个?,效果会更好。” 那东西看起来?,仿佛是会出现在?年轻贵族姑娘包厢的小?甜品。 他说着,当着白天明的面吃了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药丸,表示这东西是无毒的,吃了不会有事,否则,他不会吃。 白天明先找御医过来?看了,确认那个?药丸确实没什么问题,只是有一点安神静气的功效,就吞了下去。 之后,约书亚在?狭窄的关了门窗的房间里,点燃了那株绿油油的几乎发黑的药草,药草很快被?火焰熏得干瘪,越发黑了,枝叶都耷拉下去,只听呼的一声,小?小?的铜盆里的火焰突然升高了,一下子?窜出来?,在?半空中噼里啪啦乱响,紧接着,就变为大火。 房间里的温度陡然升高了,空气仿佛也稀薄了,呼吸艰难起来?,熊熊火光倒映在?墙面上,看起来?像是恶魔的爪牙,已经渐渐伸长了,正要把人抓到地狱去,一点点弄死。 白天明半躺在?他的椅子?上,那是一把藤条编织的躺椅,越是往后仰,越是会摇摇晃晃,但他就喜欢这个?,而?且平时很稳,没有摔下来?的时候,所以也并?不担心会一不小?心掉到地面上去。 他一开始只是半合着眼睛,等待药效发作?,渐渐的,他开始觉得困,就闭上了眼睛,眼睫毛颤了颤,眼珠一动?不动?,额头上渗出一点薄薄的细汗,苍白的脸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平静的唇角微微勾起,如同陷入一个?美妙的梦境之中。 他睁着眼睛的时候,可能会让人觉得很凶,也可能让人觉得很可恶,但他把眼睛一闭,就好像突然死了。 那白里透红的肌肤,突然就像是泡在?牛乳中的红苹果,静静渗出一种令人心惊胆颤的诱惑般的魅力,好像这可恶的人,一下子?好起来?了,变得像个楚楚可怜的,十分柔弱的废物。 约书亚恭恭敬敬站在?旁边,慢吞吞抬起眼,默不作?声观察着在?躺椅上仿佛渐渐睡过去的白天明,看着他那平静的表情,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无法?克制的怒意,握了握拳头,几乎想?冲上去狠狠揍他一顿。 凭什么你这样?的人可以活着?凭什么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你还可以这样?安静?凭什么你有这样?一副好皮囊,好像一切都是别人的错?太可恶了! 但是约书亚咬了咬后槽牙,慢慢把拳头松开,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要紧,再等一等,以防万一,等到药效发作,再慢慢处理,不要着急,不要着急,着急容易坏事,再忍一忍吧。 白天明完全睡了过去。 约书亚开始动?手。 他通过暗地里的秘密行动?,接触到了一座邪神雕像,他把那雕像带来?了,他当着白天明的面,就用那些冉冉升起的药草的烟,当做香烛,供奉那雕像,请求神降临。 在?他接触雕像的时候,神就已经注视到了他,在?他供奉的时候,神就已经准备好进入这里,在?供奉结束之后,一切已经无可挽回。 天骤然黑了下去,又白了起来?,一片雪白,什么都没有,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没有云,甚至没有风,外面半个?人也没有,连影子?也没有,好像那些人突然之间都被?吞掉了,什么也没剩下,只有一种令人惊恐的无法?污染的惨白。 一只巨大的眼睛出现在?天空上,那只眼睛转了转,无比精准看向了这个?窗户,并?且降了下来?。 那只巨大的眼睛如山如岳,根本进不了房间,因为房间太小?了,甚至没有办法?停在?窗户前,因为窗户也太小?了。 白天明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他比约书亚想?象中更强,约书亚带来?的药量对白天明而?言还是太弱了,再加上窗户打开了,烟雾散了出去,白天明完全是提前醒过来?的。 他看见了那只眼睛,忍不住感慨道:“真是美丽呀!” 听见这句话,约书亚一时分不清白天明是不是醒过来?了,也许是梦游?也许还在?幻觉之中?这是正常人说的话吗?但他本来?也不正常,好像睁着眼睛的时候,说这种话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约书亚陷入沉默,往身后的墙面贴了贴,低下头去,注视着自己近在?咫尺的模糊不清的影子?,尽可能不让自己被?白天明注意到。 白天明瞥了他一眼,对他笑?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你是不敢下手,还是没来?得及呢?好可怜,好可惜哦!” 约书亚翻了个?白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白天明向窗户走去,仿佛受到了吸引的磁铁,面色平静极了,喃喃自语:“美丽的眼睛!美丽的未来?!美丽的过去!” 他走到窗边,伸出手,碰到了那只眼睛。 他眨了眨眼,那只眼睛突然消失了,而?他的身体晃了晃,倒了下去。 约书亚不知道这算成功还是失败,把人从地上扶起来?,人还没有醒,就去找医生,医生过来?检查之后说:“已经没有灵魂了。” 现在?剩下的只是一具躯壳,空空的,什么都没有的东西。 约书亚皱起了眉,以撒慢条斯理从旁边的走廊踱步过来?,充满信心说:“这不是很好吗?罪魁祸首消失了!日子?好过起来?了。只要想?想?办法?,一切都会回归正轨的。” 雅各得到消息冲了过来?,把他们两个?推开,他们两个?踉跄了一下,都往后退,把位置让给了雅各,因为他们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 第124章 雅各发了狂一样?,跪在?地上大哭起来?,趴在?那具身体面前,不肯离开,几乎昏厥,好像他们真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一样?。 以撒对此?不置可否。 约书亚则毫不吝啬自己的恶言恶语,站在?旁边居高临下看着,双手抱在?胸前,十分刻薄说:“哭死了也不会回来?的,你以为他会在?乎?什么用也没有!” 第122章 后?来幻境破灭,大?家都醒了过来,在幻境中短暂的生活,给他们留下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回忆。 虽然可能痛苦,可能艰难,可能刺激,足以令他们印象深刻,但对?他们而言,他们长长久久的生活居所,终究是天堂而非幻境。 所以出来之后?,他们就不太记得那里面的事情,也?并不太在乎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有些天使只当并没有这回事,有些天使偶尔想起?来,也?就只是想起?来罢了。 还有一些记得比较深刻的,也?不过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多想起?来几回,并不特意向其他人说明,也?不会?提起?。 约书亚忽然想起?来这很久以前的事,也?不过是有那么一瞬间,看着白天明的时候,想起?来曾经待过的,那个黄金囚笼一般的,闪烁着珠光宝气的宫殿。 白天明注视着他,从他的脸上看出了回忆的神色,挑了挑眉,大?约猜到他在想什么,礼貌含笑道:“那你领路吧。” 约书亚转身走在前面,白天明跟在他身边,其他深潜者们面面相觑,悄无声息跟了上去?,仿佛一群草原上的鬣狗。 白天明看着约书亚,试探着问:“你在想什么?” 约书亚仿佛突然从梦中醒来,有点慌乱说:“关于灵魂的一些事情。” “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白天明想了想,他从前在宫殿里谈过灵魂的事,因此?一时分不出约书亚是不是想住宫殿,就试探着问:“灵魂怎么了?” “没有什么,”约书亚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还是说清楚好,犹豫着解释说:“我?刚才想起?了幻境的一些事情,虽然已经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但是想起?来的时候却好像是昨天发?生的。 我?隐约记得,我?在那个时候,求神拜佛,希望得到解脱,或者随便来个什么东西,给我?指条明路,只要是条路就行。 只要是一条路,我?就不必思考让我?痛苦的事,只要继续走下去?就行,我?可以找同伴,找领路人,找下属,这些事情,总比每天沉浸在悲伤中要死不活,快乐多了。” 白天明点了点头。 约书亚神色恍惚,转过脸去?,逐渐走到天色明亮的地方,明暗交接之处,他的脸模糊不清,声音悠悠飘过来,像是一片彩色的鱼饵在雾中的寒潭沉浮,接着说:“可是我?现在突然觉得这事好像有点隐患。” “什么隐患?”白天明下意识问。 约书亚苦笑了一下,迷茫像蜘蛛一样爬上了他的脸,他微微皱着眉,仿佛大?海中辨不清方向的舵手:“我?不太记得我?究竟求了多少?个,但恐怕不少?,当初在幻境中,已经有应验的了,可是也?有没应验的,你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自己说出来会?不会?给白天明带来厄运,又觉得白天明那么强,大?约不会?怎么样,但他突然有点害怕,他不说话了。 白天明微微点了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些没应验的神,或许会?来找你,但是既然已经过了这么久,都没有来,要么是把你忘了,要么是有别的事要做,顾不上你,也?不用太担心,就算真的来了,你还有我?呢。” 约书亚缓缓转过头来,像一只迟钝的木偶,看向了白天明,目光是极其迷茫而空洞的,就好像随着突然而然的回忆,整个人又被拽回了那段极其不妙的时间里,他注视着白天明,像是在判断白天明的话是真是假。 他们渐渐走到了亮的地方,明亮的天光落在他的眼睛里,他的眼睛一点一点亮了起?来,一种希望的光,他忽然笑了起?来。 “好吧。”他点了点头,挪开目光,放下心来。 他们停在了白天明的花园里,没有被毁坏的那个明亮的花园。 白天明看向了一路跟随的深潜者们,深潜者们再蠢也?知?道他们认错了人了,但现在既然没有受到攻击,又仿佛不会?死的样子,给了他们一点勇气。 他们相互看了看,基甸试探着从深潜者中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向白天明问:“我?们可以走了吗?” “可以是可以,”白天明把他们扫了一眼,似笑非笑道,“但我?打算跟你们一起?,你们应该不介意吧?” 他皱起?眉头,长吁短叹惋惜说:“你们来的时候我?没能好好招待,现在你们要走了,我?要是还不好好送一送,岂不是太可惜了吗?” 深潜者们面面相觑,不知?作何感想,但他们现在也没有拒绝的权利,因此?点了点头,不管白天明去了之后会做什么,总之他们现在是不会?死的,既然如?此?,他们也?管不了别的了,就对白天明笑道:“我们不介意!” 白天明点了点头,打开一扇门,对?面是深海,海水汹涌澎湃,而且漆黑无比,没有一丝光亮,看起?来十分恐怖。 但对于深潜者们而言,对?面完全是回家的路,他们沸腾了一瞬间,为自己感受到的家乡的气息而愉悦和兴奋,甚至有一些激动,险些忘记自己还在危险的地方,并没有真正离开。 或许是白天明对他们太温和了,他们只是心里觉得这个地方十分危险,身体的反应却要慢半拍,好像跑在路上,总是撞到减速带一样。 他们高兴之后才反应过来,好像不应该这样高兴,因此?连忙收敛表情,都低下头去?,如?同一群被水淋了的鹌鹑,小心翼翼观察白天明的表情。 白天明对?他们做了个请的姿态,微微一笑,站在门口:“回去?吧?” 深潜者们点了点头,连忙冲了进去?,眼看着花园里,已经半个深潜者也?没有了,白天明准备进去?,临走之前,对?站在旁边的约书亚打了个招呼:“其他人要是问起?来,你替我?遮掩遮掩,过两天我?就回来,不用大?动干戈。” 约书亚缓缓点了点头,站在门口问:“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吗?” 白天明笑了起?来:“你最好别跟我?一起?去?,实验室还需要你吧?更何况,你要是跟我?一起?去?了,他们发?现我?不在这,又找不到你,以为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虽然他们肯定白天明不会?受到伤害,但突然消失也?不见得是件小事。白天明不希望他们为此?感到担忧。 约书亚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去?吧。” 白天明对?他笑了笑,挥挥手:“我?一定很快回来!” 约书亚看着白天明点了点头,白天明进入了门内,门关上了,白天明进入了深海的领域,深海一片漆黑。 之前进入深海的深潜者,不知?此?时已经到了哪里,总之,附近没有他们的半点踪迹,白天明左右看了看,从兜里掏出了被包裹的,扫罗。 扫罗感受到自己在深海附近,同样激动,但是因为被白天明控制住了,所以不能活动,又感到十分懊恼和沮丧。 白天明把扫罗从包裹的东西中取了出来,在手里摊开,下了个咒,往外丢了出去?,圆溜溜的扫罗就被咒语催促着,在半空中转了一圈,找了个方向,飞了过去?。 他本来不知?道自己要飞到哪里去?,但是飞了一段时间,忽然觉得路越来越熟,立刻想起?来,原来他正在飞向克苏鲁的巢穴。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要拼命抵抗咒语带来的推力,但是他毫无办法,因为那咒语的魔力比他本身的力量强大?太多。 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他感到无可奈何,哭丧着一张根本看不出表情的脸,喉咙里发?出呜呜哇哇的声音,一边哭一边抱怨,也?算是提前为自己的葬礼预热。 白天明闲庭信步一般跟在扫罗的身后?,很快抵达了克苏鲁的巢穴。 这是一片巨大?的城市,庞大?的克苏鲁的身体?盘踞在城市上空,就像是一片沉甸甸的乌云压在建筑物的上方。 那些建筑物发?出卡巴卡巴的声音,表面逐渐蔓延出蛛网般的裂痕,在水里冒出细小的水泡,仿佛呼喊声也?藏在水泡里,求救无门,无可奈何,最后?只有忍耐。 扫罗漂浮到了克苏鲁面前,克苏鲁缓缓睁开了一只眼睛,只是看了扫罗一眼,原本只是一颗圆滚滚的硬质珠子的扫罗,砰的一声炸开,像一颗被碾碎了的糖果一样,变成五颜六色的残渣,漂浮在海水中,迅速消失了。 白天明往前走了两步,停了下来,出现在了克苏鲁的视野里。 克苏鲁睁开了更多的眼睛,查看他的情况,随后?发?出怪异尖锐的闷哼一般的笑声,充满嘲讽或者是轻蔑,用打雷一般的声音说:“你这蝼蚁一样的东西,也?敢到我?面前来显摆,你以为你打得过克希拉就打得过我?吗? 第125章 你乖乖让深潜者破坏了你的花园,从前你折磨克希拉的事情,我?可以一笔勾销,但你居然让他们领路,出现在我?面前,你真是胆大?包天!胆大?包天!” 那声音像潮水一样扑过来,一浪接着又一浪,冲进了白天明的耳朵,仿佛一千只哨子在尖叫。 第123章 白天明眯了眯眼睛,冷笑道:“不过如此。” 只听嗡的?一声,海浪砰砰砰炸开,像是数千只烟花同时绽放,克苏鲁身?下的?建筑物都摇晃起来,好像刚刚发生了一场巨大的?地震。 地面破裂开来,裂开的?纹路里探出一座摇晃的?火山。 火山轰隆一声响,就?开始爆炸,往外喷出粘稠的?橙红色的?岩浆,温度极高,周围的?水咕嘟嘟冒起泡来,原来是沸腾了。 克苏鲁大半个身?体浸泡在火山喷发出的?岩浆之?中,眯了眯眼睛,仿佛浸泡在温度稍微高了一点的?,充满硫磺味的?温泉里,没有露出受伤的?表情?。 表面的?皮肤也依然阴冷潮湿,布满了滑腻腻的?粘液,长出数不清的?眼睛和吸盘,呈现出一种永远也烧不熟的?暗青色,仿佛是密密麻麻的?青苔转换出来的?,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好像有很多?蛆虫在里面爬。 白天明默不作声,看着克苏鲁。 克苏鲁的?身?体忽然颤抖起来,抬起了巨大的?触须,挥舞起畸形的?小山一样的?翅膀,仿佛试图飞起来,又仿佛试图像一头大象会捂鼻子一样,用自己的?触须狠狠抽白天明一鞭子,把人抽飞出去,以此解决现在的?危机。 但是,没有更多?时间,也没有更多?机会了。 克苏鲁的?身?体突然砰的?响了一声,紧接着就?不动了,仿佛死了一样。 白天明能听见那巨大的?身?体里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像一万个鞭炮同时炸开,那巨大的?身?体变成了数不清的?肉块,漫天纷飞。 粘稠的?青黑色的?血液从肉块中蔓延出来。 那些血液覆盖在建筑物上面,建筑物发出滋滋拉拉的?声音逐渐被腐蚀掉,仿佛中了剧毒一样,一点一点萎靡下去,变矮了,变黑了,变得?缩成一团,像是没有吹开的?放久了的?热缩片。 白天明往前吹了一口气,呼的?一声,很轻微的?声音,好像吹起来的?,是一片雪白的?轻飘飘的?羽毛。 大海呜的?呼啸一声,像是得?了命令,紧接着,山摇地晃,海浪一重接着一重,肉块和血液混合在一起,全?变成了肉酱,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强行?压缩成了一块肉球。 那东西?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白天明掏出一个打火机,赋予它在海中,依然可以正?常使?用的?能力,啪的?一声,点起了火。 火焰把肉球燃烧起来,没过一会儿,肉球散发出一种极其浓郁刺鼻的?焦糊的?臭味,变成了黑漆漆的?粘稠物体,像一团沥青。 白天明抽出一张白纸,把这一团沥青一样的?东西?包裹起来,就?像是包裹一团鼻涕,将纸捏在一起,乍一看,好像里面包裹的?,是一颗圆形的?糖球。 白天明捏着这个东西?,去找了克希拉,克希拉面前,深潜者们正?在诉苦。 克希拉大为恼怒,听得?烦不胜烦,挥舞着数不胜数的?小山一样大的?触须,在噼里啪啦的?声音中,推动着海水,把面前诉苦的?深潜者都变成了肉酱,张口一吸,全?都吞了进去,咀嚼了两下,又喝了一大口海水,几乎把附近的?海水都喝光了,旁边空了一瞬间,好像被抽成了真空。 白天明落在了克希拉面前的?空地上。 克希拉用浑身?上下数不清的?眼睛红彤彤瞪着他,张开巨大的?嘴,质问?他:“你来干什么?这是我家!你来干什么?你来赶尽杀绝吗?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你太过分了!你给我滚!给我滚!滚出我家!滚啊!” 远处的?海水滚了进来,被声音震得?一荡一荡的?,像是一艘漂泊不定的?小船。 白天明在这样晃荡的?海水之?中眯了眯眼睛,把手里的?肉酱球丢了过去,微笑道:“这是送给你的?见面礼。” 克希拉张口把那东西?吞了,嚼了两口,没尝出来什么奇怪的?味道,又或者说,克希拉的?味觉本来就?不同寻常,尝不出来克苏鲁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倒也正?常。 “我已经?吃了!”克希拉发出山谷狂风一般的?吼声,十分不耐烦,反复催促道:“给我滚吧!” 白天明笑着说:“你的?深潜者们在我家逛了好一阵子,我才来就?要我走,不太合适吧?” “我不欢迎你!给我滚!滚啊!”克希拉再次大喊起来,地面摇晃着,海浪翻涌着,哗啦啦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响着,像是雷鸣一样。 白天明掏出一把刀来,像水一样蓝,像月光一样亮,像骨瓷一样锋利,一刀扎进了克希拉伸到面前来的?触手,还恰好扎中了上面的眼睛。 克希拉颤抖着,在海水里疯狂翻涌,发起抖来,呜呜呜哇哇喊着,一边流眼泪一边流血,把地面捶得?梆梆响。 紧接着,海浪扑了过来,海水撞在了克希拉的?身?上,克希拉就?像是一个碎了的?魔方?一样,分成一块一块的?在海水中漂浮着。 白天明松开了手,手里的刀也碎成一片一片的?,克希拉再次痛叫起来,尖锐的?声音直戳耳膜,如果是普通人,听见这声音的一瞬间,就?会发现自己聋了。 但白天明并不怕这个,所以他安然站在那里看着,克希拉的?碎片试图融合在一起,又试图逃跑,经?过一系列的?举动之?后,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到,尖叫着变成一团血雾。 白天明找了一个盒子,向着克希拉打开,那一团血雾顿时被吸收进了盒子里,白天明啪的?一声,把盒子关上了,之?后挖了个坑,把盒子埋了进去。 做完这些,他习惯性?拍了拍手,转身?开了一扇门,打开门走了进去,回到了自己家的花园里。 太妙了,又是熟悉的?阳光和空气,熟悉的?天空和熟悉的?土地,白天明仰头望了望,在阳光下眯了眯眼睛,不由自主露出微笑。 与此同时,海岸边检测到海面上出现剧烈波动的?人类,相互对了对数据,确认他们的?检测无误,开了个会。 “那么多?的?机器,不可能同一时间全?都出错,那么,我们检测到的?东西?是真的?,海面下一定发生了重大事件,我们可以不参与,但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怎么不知道?我们不是检测到海面上发生的?一切了吗?难道还要到海下去?那太过分了,简直是视生命为无物!我们不能那么做!现在下去就?是找死!我们可以追求真相,但不能拿别?人的?命来追,更何况,迟一时半刻又没有什么。” “难道你不知道,时间就?是生命?少一分一秒都可能错过重要镜头,就?算是地面上的?普通新闻,尚且如此,海面下的?重要事件,难道会因为我们的?迟疑而等待吗?我们总要知道发生了什么!谁知道再等一会儿会发生什么?” “我们不能再等了,不管付出多?少生命都应该去,否则,海底下的?东西?都爬出来了,我们还什么都不知道,恐怕要有更多?的?代价,等着我们去付呢。” 会议结束,他们讨论出了结果,立刻派人穿戴整齐,进入了潜水艇,并且控制着潜水艇沉了下去,在那片尚未平静的?海面之?下,寻求真相。 他们发现了一大堆,海生动植物的?残骸,顺着波浪,找到了事发地点,在这里停了下来,收集土壤,对痕迹进行?拍照,立刻联网上传,发回了后台,告知了等待的?其他人。 之?后,他们顺着这里的?情?况,又发现了另外一个战斗地点,因此迅速赶了过去,那里也空荡荡的?,有一种大战之?后的?寂静感。 他们为此感到惊恐,但也并没有离开,因为他们肩负着将这里的?一切,转播给其他人的?责任。 他们用最快速度行?动着,直到完成一切任务,才浮出水面,回到岸边,脱掉身?上的?一切物品,接受检查,确认没有危险,才勉强松了一口气,感受到浑身?上下大汗淋漓,几乎要趴在地上,虚弱极了。 人们开始检查分析,这些潜水员冒着生命危险带回来的?东西?,他们渐渐还原出了事情?的?真相—— 有一个神秘的?强大的?存在,到深海里去和克夫还有克希拉大战了一场,并且轻松完胜,这太不可思议了,简直是不能存在的?事! 他们又开了一个会来讨论这件事。 “这简直像是假的?,他们真的?没有出错吗?以防万一,还是再检查一遍吧?这种重要的?事情?,马虎不得?!” “早就?检查过很多?遍了!难道只做了一遍检查,就?把结果交出来吗?误差这种事我们还是知道的?,实验室比我们更清楚!” 第126章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从前从来没有察觉过有那么一个强大的?存在?他们为什么打起来?胜利者怎么会消失?这根本毫无理由!” 白天明察觉到他们会议中谈论了自己,想了想,立刻伏案手写了一封信,装在信封里,把信封在手里一转,送到了他们的?会议桌上。 他们谈论着,谈论着,已经?有些疲惫,正?准备喝点水,休息一下,一低头,发现桌上多?了一封崭新的?信。 第124章 所有?参加会议的人都吃了一惊,就连没有?参加会议的人得知这件事,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仿佛见到下雨天,一只湿漉漉的鸟踩在断了的电线上,居然没有?死一样。 人们面面相觑,像是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紧接着,迅速进行了重要危险事件人群疏散,就像是地震前演练的一样。 那个会议室,就这么?迅速空了下来,之前开会的人们都挤在了监控室,试图通过可移动的监控摄像头来确认情况。 “好像没什?么?危险?” “那我们要不要拆开看?” “既然已经送到我们面前了,不看是不可能?的吧?虽然送信的人未必知道我们究竟在哪儿,但能?送到一次就能?送到第二次,这应该不困难,我们一味躲避,只能?显得我们懦弱无能?又胆小,不会留下什?么?好印象的,更不会对我们之后的发?展有?什?么?好处。” “事不宜迟,我们立刻想个办法?,把那封信拆开来看,总要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内容,也许是好事,也许是坏事,就算是危险预警,我们也得知道。” 人们就拆了那封信,他们很担心那封信上面有?强烈的污染,会导致拆信的人死掉,或者让读信的人变成污染源,但是他们试过之后发?现没有?谁死,也没有?谁受到影响,大吃一惊。 什?么?时候世界上出现了这么?友善的神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也许不是神?可是,如果不是神,还能?是什?么??总不会是鬼吧? 人们皱着眉头,面面相觑,终于下定决心去看那封信上写了什?么?。 信的内容很简单,白?天明告诉他们,克苏鲁和克希拉都是他处理的,虽然没有?死但一段时间之内也不可能?复苏,他们不用太担心,会受到影响,如果想要找他,可以通过这一封信,打开一扇门,通往他的花园。 他顺便在信里提了他在网上开的花店,以及他售卖的一些鲜花,并且告诉他们,他在花园里种的花都是没有?污染的,非常漂亮,可以食用,价格也并不昂贵,如果他们有?意向,可以直接过来看,他很欢迎他们。 他们看完信之后面面相觑,感到不可思议,但既然这封信没有?任何污染,也许这上面说的话是真的,他们想要试一试。 “毕竟,如果可以,我们应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而不是排斥一切原本要对我们,伸出援手的存在,那是无知且可笑的举动。” “我也这么?认为,我想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选择通过这封信进入门后花园的对象了。不能?挑太年?轻的,因为不够稳重,也不能?挑太年?老的,因为太固执,不能?挑有?事要做的,因为可能?不够全神贯注,也不能?挑太闲散的,因为可能?玩惯了,做不成事。” “是这样,我们立刻开会吧!” 他们又开了一次会,做出了一张表,表上列出了所有?他们认为可以去花园的人,之后开始一一通知他们立刻到会议室附近,来接受身体检查和精神检查,并确认他们的个人意向和家庭状况。 之后,一个队伍就组建起来了,他们拿着那张信纸,打开了门,进入了花园,白?天明感知到了,过去迎接他们。 “欢迎欢迎,”白?天明一边招呼他们,一边把南浦推到了面前,悄悄说,“你替我照看他们,他们要是想在这逛,你就带他们逛,他们想记录什?么?也随便,但别让他们捞我的花和土,叶子也不行,总之,他们要是不付钱,别想从这带走,除了他们自己?以外?的任何东西。” 南浦认真点?了点?头。 白?天明就准备离开,刚刚抵达这里的观察队伍,连忙叫住他:“您!您不和我们一起吗?” 他们看得出来,白?天明才是这里的主人,担心只和南浦待在一起会有?危险,所以想要把人留下来,一边焦急一边紧张。 “我不和你们一起,”白?天明摇了摇头,“我有?自己?的事要做。” “那这,”队长掏出了保存完好的,白?天明写给?他们的那封信,试探着紧张问,“这是您写的吗?” 白?天明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我的,有?什?么?事吗?” 队长抓紧时间,迫不及待,恨不得立刻从兜里掏出问答表,脸上发?红问:“我们之后还可以来吗?” “可以。”白天明回答。 “这里真的安全吗?”队长又问。 “安全。”白天明回答。 “克苏鲁和克希拉,”队长抖着手,面色爆红,如同见到偶像的粉丝一样,兴高?采烈而激动无比问,“是您处理的吗?” “是我。”白天明点?了点?头。 “非常感谢!”队长鞠了一躬,从兜里掏出一个礼物盒子,双手奉上:“这是我们的一点感谢的心意,请您务必收下!” “不用客气,”白?天明摆了摆手,他去搞那两个东西,又不是为了这些人的礼物,“你们拿回去吧。” “那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感谢您呢?”队长往周围望了望,一脸期待看着白?天明,如同过生日的小孩期待生日礼物,十分紧张问。 “你们可以多买点?花,”白?天明想了想,笑了起来,“顺便帮我宣传一下网上的花店,别的也没什?么?了。” “我记下了!”队长连连点?头,并且掏出纸和笔写了起来,看样子是真的记下来了。 白?天明没想到他会这样认真,挑了挑眉,随手送了他一颗糖,笑道:“给?你的,拿去吃,你们要是真的宣传了,我还可以多送你们几?颗糖,这是用鲜花蜜熬出来的糖,我保证什?么?别的也没加。” 队长眨巴眨巴眼睛,双手捧着那颗接住的糖,身体微微颤抖,几?乎要晕厥的样子,好像幸福得不知道应该怎么?摆自己?的手和脚,浑身上下都开始冒蜂蜜泡泡,脸上露出恍惚的微笑,张了张口,迟疑了好一阵子,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谢谢!” “不客气!”白?天明笑了笑,不以为然,对他们随意挥了挥手:“再?见!” 队长连连点?头,使劲挥手,恨不得把手挥出残影,好像突然变成了摇着尾巴舍不得主人离开了小狗,脸红得像番茄,声音却很大,好像含着一个喇叭:“再?见!” 白?天明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他说有?事不是推辞,而是真有?事,之前深潜者们带来的,墙中之鼠的诅咒,还在他手里,他得找个机会,把这东西处理掉。 事不宜迟,最?好现在出发?。 他可不希望因为出发?时间太晚而造成意外?事故,罪魁祸首都被清理掉了,残渣惹出祸事,那就太亏了。 但是要怎么?处理呢? 墙中之鼠的诅咒,他本来是打算在深海处理掉的,但是深海没有?处理的机会,现在看来,他还是追本溯源,试试能?不能?解决吧。 如果要追本溯源,就要找到诅咒的源头,众所周知,老鼠大多出自于万兽平原,他如果要解除这个诅咒,恐怕要到万兽平原去。 白?天明立刻准备动身,萨达出现在门口,幽幽望着他,如同一个刚从井里爬出来的鬼,虽然并没有?披头散发?,但阴森森的感觉倒是一模一样。 白?天明不回头都能?察觉到,他已经站在那里,就去看他,见他神色还好,便对他笑道:“怎么?不高?兴?” “你怎么?总是往外?走?”萨达眉尖蹙了蹙,像是有?点?难过,又有?一点?生气,但又不敢露出来,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因此闷闷的,向他问。 白?天明走到他面前,像是小心翼翼靠近一只生闷气的猫,对他笑道:“我办完事就回来,有?什?么?大不了的?难道我之前不是这样?我又不是永远不回来,别难过呀!” “那你这次要去几?天?”萨达挑了挑眉,双手抱在胸前,露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侧眼看着他。 “这可不好说。”白?天明摇了摇头。 “那我能?跟你一起去吗?”萨达拉住他,眨了眨眼睛,用带着希望的目光,像一只眼巴巴的猫,注视着他问。 “不行,”白?天明毫不犹豫摇了摇头,就像是在拒绝自己?家的猫吃完饭之后还要多吃一个罐头,又耐心又平静说,“你待在这里等我回来,你想要回地狱去也随便你,要带着恶魔们做本来要做的事,也随你,但你不能?跟我一起去。” 第127章 “为什?么??”萨达不能?理解,皱着眉头,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仔细打量他,仿佛刚才突然多长出一双眼睛来,要重新看一看他究竟长什?么?样,疑惑而不解问。 白?天明笑了笑,把手收了回去,将他看了看,像是正在给?自家挑食的猫做饭一样,仔仔细细回答道:“我本来没有?什?么?身份,就算有?,别人多半也不知道,所以我可以随便到哪儿去。 但是你的身份那么?重要,和我不一样的。 要是隐姓埋名去了,被人发?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阴谋呢,就算是为了恶魔们,你也不好去的。” 第125章 萨达勉强被说服了,低下?头去,还是?有点不高兴,但不那么外露了,只是?故作轻松,仿佛全然不在意似的,笑了笑说:“好吧,你去吧,记得你答应我的,早点回来。” 白天明点了点头,注视着他脸上复杂的神?情?,若无其?事对他微笑,仿佛什么也没?看?出来一样说:“我会的。” 萨达点了点头:“再见。” 白天明挑了挑眉,突然有种自己其?实是?被赶走的错觉,笑了笑:“那好吧,再见。” 他打开了面前出现?的门,走了进去。 白天明出现?在了万兽平原。 这里正在戒严,普通民众一概禁止入内,但还是?有人在排队,他好奇走了过?去,跟着排起队,到了门口,检查者?是?个兽人。 他头顶上是?两只毛茸茸的耳朵,手里拿着一个长方形的检测器,检测器的右顶端,亮着一个小小的红灯,正在一闪一闪的,大概是?表示,工作中。 他用手里的检测器扫了一下?白天明,之后看?向检测器的屏幕,确认情?况,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往后退了一步,有些惊讶,重新打量一番白天明,试探着问:“你身上携带着,诅咒?” 白天明点了点头:“是?的。” “那个诅咒是?墙中之鼠吗?”检查者?倒吸了一口凉气?,再次往后退了半步,仿佛觉得现?在这点距离还是?太危险了,脸色苍白问。 “是?的。”白天明一脸平静回答道。 检查者?往后退了又退,拉开距离让开路,把门向他敞开,目光中对他恭恭敬敬而带点畏惧,小心翼翼说:“您请进。” 白天明面色如常点了点头,走了进去,谁也看?不出来,他根本不知道这边究竟是?干什么的,总之,里面是?一条宽敞的路。 他顺着那条路往里走,看?见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关于这里的介绍,他仔细看?了起来,发现?牌子上的内容大概意思是?: 最近天气?异常,万兽平原已经进入危险时期,不推荐普通游客前来,如果是?通过?伪装进入城内的普通游客,请尽快离开。 现?在所有能通过?城门口检测的外来者?,都至少会拥有一种诅咒或其?他危险物?品,证明本身的能力,足够在此地自保。 请各位外来者?进入之后,尽量不要发生冲突,如果忍无可忍,一定要用暴力解决,请务必不要牵连其?他人。 本地人为了生命安全,会尽可能待在房屋内,请不要在遇到危险时试图向本地人求救,如果需要救援,请前往城中心的安全庇护任务所。 底下?是?一张巨大的,城内地图,路线四通八达,而且标注了各种特殊建筑物?的名称,牌子上还有指着方向的各种标签。 最底下?写了一行小字,大概意思是?:本万兽平原迎客城内,夜间?将会更?加危险,阴影中将会随机出现?神?志不清的野兽和诅咒,待在屋内时,请务必点燃一支蜡烛,保证光亮。 如有熄灭,再点一次,如果点不亮,请尽快到安全所寻求帮助,如无必要,不要出门,事情?办完之后请立刻回家,最好尽快离开这里,不要在危险期内再来。 白天明在地图上找到了免费旅馆的位置,走了过?去,旅馆是?开着门的,只不过?仿佛为了防备什么,那门只是?半开,另外一半关着。 虽然真有什么危险,悄无声息溜进来,或许里面的人也不知道,但在关门的时候,关一扇门应该会比关两扇门更?快,起到一个心理上的安慰的作用,应该也不算太糟。 白天明走了进去。 前台有一个人,百无聊赖坐在那里翻一本老旧的书,那本书已经泛黄,每一页都松松垮垮的,而且卷边,字迹都有些模糊了,但居然还能看?,有种令人惊讶的顽强。 前台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看?了白天明一眼,慢吞吞合上了手里的书,懒洋洋开口说:“二楼已经住满了,三楼还空着,您要吗?您要的话,我现?在就把门牌钥匙拿出来。” “好的,谢谢,”白天明点了点头,随意向他问,“房间?里有蜡烛吗?” “有的,”前台拉开抽屉翻找出一把钥匙,把钥匙递过?来,回答道,“桌子上有一只,如果不够,抽屉里还有,要是?抽屉里的也不够,你可以下?来找我,我去另外找新的给你,不过?,前提是?,我要到你的房间?去看?,是?不是?真的没?有多余的蜡烛可以点燃,否则,我是?不给的,毕竟,蜡烛也是?要钱的。” 他对白天明笑了笑,一个普通的打工人的悲惨的笑容:“我只是?个打工的,必须按规矩办事,不然受苦受难的是?自己,我也没?有权利拿老板的钱去挥霍给客人,理解一下??” 白天明点了点头,对他的工作多么悲惨,不感兴趣,接过?了钥匙,看?了一眼门牌号,向他问:“那我自己上去还是?你带我?” 前台往门口看?了一眼,没?有人要进来,他走出来说:“我带你去吧。” 他一路走到三楼,停在一个房间?门口,敲了敲门,敲了三下?,之后,侧耳在门口听了听,里面没有声音,非常安静。 他就对白天明伸出了手:“钥匙。” 白天明把钥匙给他,他拿着钥匙开了门,又把钥匙还给白天明,扫了一眼房间?,确认桌子上的蜡烛还在,点了点头说:“我走了。” 白天明看?了一眼蜡烛,一边往房间?里走,一边问他:“怎么点燃呢?” 前台叹了一口气,掏出打火机,走过?去,把蜡烛点燃了,用手挥了挥火光,像是?希望用这点小小的风,使那火焰更旺一些:“好了。” “垃圾袋在哪?”白天明在桌子旁边发现?了垃圾桶,没?看?见袋子,就抬起头来问他。 他指了指抽屉,干脆站在旁边看?着,白天米拉开抽屉,发现里面的蜡烛和口袋,用手刨了刨,点了点头,又问:“旅馆提供食物吗?” “要吃饭,可以到隔壁去,”前台从?窗户指了指,“那边有免费餐馆,不过?只在危险时间?供应,我不是?说晚上。” 白天明点了点头:“谢谢,再见,你可以走了。” 前台笑了笑,收回手,转身回他的工作位置上去了。 白天明关上了房间?门,一转头,发现?钥匙不见了,开始在房间?里找了起来,没?有找到,却忽然听见了钥匙响动的声音。 他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发现?地上有钥匙的影子,但是?一眨眼又不见了,像是?有什么东西拿走了,看?起来像是?幽灵。 白天明想了想,拿起蜡烛去烧,听见一阵尖锐的叫声,那声音十分惊恐痛苦,叫完之后,啪嗒一声,钥匙就从?半空中掉下?来,落在了地上。 白天明弯腰去捡,忽然觉得背后有风,手里的蜡烛的火焰也跟着晃了一晃,像是?真被风吹了,可是?他记得,门窗都关了,房间?里不该有风。 他就直起身来,果然有什么东西撞上了他的脖子,大约本来是?想要把他的脖子扭断,或者?狠狠给他来一下?,让他的皮肤上出现?深重的抓痕,挖出他的骨头来,给他一点厉害瞧瞧。 但是?他的脖子不是?那么脆弱的东西,所以,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反而是?攻击他的那个东西,啊的一声惨叫,啪的一声落在地上,紧接着,就痛得捂住了手打起滚来。 白天明拿着蜡烛缓缓转过?身去,发现?地上多了一个黑漆漆的影子,因?此伸出手去,只在半空中一抓,一个圆溜溜的东西就被抓在手里,仔细一看?,果然是?个糯米糍一样的幽灵。 这幽灵面目模糊,脸色苍白,表情?狰狞,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折磨,忍了又忍,没?有忍住又尖叫起来,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嘶吼,痛苦极了,没?有一点停歇,叫了半天。 白天明被这声音震了震,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聋了,心脏好像要从?身体里跳出去,受到声音的影响,连身体里的血液都震荡起来,像是?被狠狠捏住了血管,血管像是?脆脆的威化饼干一样,马上就要被捏碎了,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头很痛,像是?被泡在海水里,口鼻无法?呼吸,身体里溢出咸腥的气?味,像是?血,又像是?别的什么。 第128章 白天明手上一用力,就把那只尖叫的幽灵捏成?了长条状,随着手上力气?的加重,幽灵逐渐变成?了葫芦形状,头圆脚圆头重脚重,但是?腰细极了,完全是?被捏的,发不出声音。 幽灵发不出声音就软了下?去,像是?被煮熟了的年糕,黏哒哒的,几乎要溢出水来,白天明把这只幽灵当做带子,扭成?了麻花,头尾缠在一起,打了个非常简单的结,提在手里,晃了晃,以一种审视的目光观察着,若有所思的表情?。 幽灵晃晃悠悠缓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一开口就是?求饶:“我知道错了,放过?我吧,我立刻就走,我再也不来了!如果我不出去的话,会有其?他幽灵过?来找我的!” “有多少幽灵?”白天明慢条斯理,微笑问。 第126章 “很多。”扭成麻花的幽灵,偷偷观察着白天明的神色,不?知他生气没有,想做什?么,一边猜测一边小心翼翼回?答道?。 “你不?必担心我?会对他们做什?么,”白天明拉开凳子坐了下来?,把幽灵拍在桌子上,顺手敲了根钉子,把幽灵定住,“只要?他们不?来?,我?也做不?了什?么,就算他们来?了,我?也不?会赶尽杀绝,你不?就是个例子吗?” 白天明说着,想到?一堆幽灵挤进来?,被扭成麻花的样子,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幽灵眨巴眨巴眼睛,露出十分?清澈的目光,感到?有一点头痛,难以思考下去,听他这么一说,也就相信了他,笑了起来?,慢吞吞道?:“那太好?了!” 没过一会儿,被钉在桌子上的幽灵动了动身体,看起来?像一条硕大的菜青虫,换了一个姿态趴在桌子上,看起来?像一张面?饼,突然?想到?,也许他之所以还活着,只不?过是白天明需要?一个吸引其他幽灵的诱饵。 而他就是那个幼铒,所以他暂时不?会死,不?代表之后不?会死,也不?代表被他吸引过来?的,其他幽灵不?会死。 他的脸色渐渐惨白下去,感到?了惊恐,不?存在的心脏砰砰乱跳,他的头越发痛了,好?像脑袋几乎要?裂开,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正想随便说点什?么来?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顺便尝试改变白天明的主?意,尽可能让白天明不?要?对他的同伴下手。 但是话还没有说出来?,窗户忽然?响了一声,虽然?没有开,不?过,白天明和幽灵都能很清楚感觉到?,刚才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大概就是幽灵的同伴,也许是一个,也许是两个,也许是一群,总之,来?了。 幽灵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就好?像被一块大石头哽住了喉咙,压在胸口上,不?存在的心脏,突然?像是颤颤巍巍的烛火一样被压灭了。 他感觉自己突然?空了,瘪了,小了,头更痛了,有一种即将毁灭而无?路可走的绝望感觉。 白天明把一大群的陆陆续续赶过来?的幽灵都套在一起,用最开始的那个幽灵做绳子,这群幽灵被套起来?之后,像是一大团被绳子套起来?的长条年糕。 白天明提起这串年糕幽灵,推开门走了出去,看了一眼外面?的地图,顺着街道?,走向了任务处,那里是开着门的,门很大,灯火通明。 白天明把幽灵提了进去,里面?人很多,密密麻麻或站或坐,见他进来?,都看了他一眼,他把幽灵交给了任务处,窗口里的人。 幽灵被吞了进去,里面?吐出了一块小小的金属牌子,窗口里的人伸出一条章鱼触须似的柔软的细白的胳膊来?,往旁边指了一指,用粘稠湿润的慢吞吞的声音对他说:“看见那个窗口了没有?你拿着牌子到?那去,那边发奖励。” 白天明就捡起那湿润的金属牌子,那个牌子只有指甲盖那么薄,非常轻,表面?湿漉漉的,像是刚在水里洗过,呈现出一种古铜色,边缘微微泛青,像是长了青苔,中间写?着奖励两个字,画着一堆圆圆的金币。 白天明拿着牌子,走到?了另外那个窗口。 窗口里伸出一条同样细白的手来?,白天明把牌子放进去,那只手就收回?去,没过一会儿,里面?传出了金属咀嚼的声音。 白天明站了站,想找位置坐下的时候,里面?传出一个悠悠的声音:“想要?什?么?” “这里有什?么?”白天明坐下来?问。 “有钱,有食物,有衣服鞋子,也有权利。”里面?传出了莫名?带点嘲讽似的,嗤嗤的笑声。 “什?么权利?”白天明问。 “这边可以给你一块牌子,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只需要?拿着那块牌子大喊,我?需要?帮助,这边就会派人过去救你,或者?,如果你有事要?做,也可以拿着牌子指挥这边派出去的人,不?管是打?架还是吵架都可以哦!”窗口里面?传出了兴高采烈的声音。 那声音里夹杂着一些嘶嘶的鸣叫声,听起来?像蛇。 “那就给我?牌子吧。”白天明想了想,他对钱财并不?热衷,也并不?太缺,但如果是那种权利牌子,听起来?很有意思的样子,也许用得上。 “好?!”里面?伸出手来?,那只惨白的手张开,手心里摊着一个小小的牌子,这个牌子和之前送进去的那个不?一样。 这是一个金黄色的,指甲盖那么薄的,写?着权力两个字,背后画着一个权杖的,金属牌子,看起来?很适合和钥匙挂在一起。 白天明把那个牌子收了起来,又问:“只能用一次吗?” 里面?似乎查询了一会儿,传来?了敲击键盘的声音,噼里啪啦的,之后说:“可以用三次。” “不?管是吵架还是打?架,还是,救人都可以是吗?那如果我需要有人帮我?逃跑,或者?帮我?收拾东西,跟我?一起逃跑,也可以吗?”白天明眼珠一转,试探着问。 “可以的。”窗户里传来?了悠悠的声音。 白天明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又有点不?放心,转过头来?问:“战斗力怎么样?包括吵架的那部分?。” “你放心好?了,”窗口里的声音笑了起来?,像是听见小孩说要买一斤生日蛋糕,“战斗力都很不?错,比你带过来的那些幽灵加起来还强一点,吵架也是,逃跑也是,收拾东西也是,不?过——” 窗口里的声音慢悠悠说:“救人可能不?是很擅长,但是没有关系,一般情况下都能救的。” “我?明白了。”白天明点了点头,把牌子装进口袋里,又把口袋揣进兜里,挥挥手:“谢谢。” “再见,祝您生活愉快。”窗口里的声音以一种极公式化的语气和态度,平得像一块笔直的木板一样,几乎让人怀疑那一瞬间里面?换成了机器人,毫无?温度说。 白天明转身准备离开,听见不?远处有人感慨:“哇!这次的第一名?,又是俄陀聂!” 白天明放慢了离开的脚步。 不?远处的声音继续传来?:“他上次吵架,我?在旁边旁观过,真的好?厉害!一群人吵不?过他一个人!他当第一名?是当之无?愧的啦!要?是我?哪天能抽到?他,让他替我?吵架,那简直天下无?敌,我?再也不?会受气了!好?羡慕能抽到?他的人哦!” 白天明脚步一转,凑了过去,向他们问:“能详细讲讲那个什?么俄陀聂吗?” 那两个正在小声讲话的人见他凑过来?,眨巴眨巴眼睛,听他一问,顿时来?了解说的兴趣,脸上发红,迫不?及待分?享知道?的东西:“据说他身材很瘦,皮肤很白,脸颊有凹陷,看起来?像个骷髅头,常常穿的是很方?便行动的衣服,站着不?动的时候,像古希腊的雕塑,总之很有异域风范,容貌俊美,形容风流,姿态婀娜,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会让人看见他的第一时间就想喜欢他。” 他们简直要?滔滔不?绝起来?,像是试图向路人宣传自家偶像的粉丝。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听他们讲,不?知不?觉旁边已经挤过来?一群人,都在听。 其中一个忽然?道?:“怎么说来?说去都是外表?” “外表是最容易被人知道?的东西了,别的我?们想知道?也不?能啊,我?们又不?是他的什?么亲朋好?友,不?能在他身边跟随,哪里知道?他的灵魂怎么样?”说话的人一脸可惜摇了摇头。 另一个说:“其实我?见过他一面?,有一次我?运气很好?,在他还没有当第一的时候抽中了他,请他帮忙吵了一架,他真的很会吵架。” 众人都去看他,他脸上带着回?忆的神色,声音轻柔,仿佛夜间的一缕微风,娓娓道?来?:“明明是别人做错了事情,却要?把脏水泼在我?的身上,还想把黑锅都扣在我?的头上。 我?实在忍不?下去,想要?说话又不?是很敢,当时还没有什?么力气,怕自己说到?一半结结巴巴,说不?清楚,没有气势。 第129章 我?就拿了牌子,希望抽到?一个能帮助我?的人就抽到?了他,他立刻就出现了!那时候是六七点钟的样子,我?站在一个黑漆漆的小巷子里。 对面?就是一个高头大马的壮汉,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女孩,后面?还站着一个中年女人,把路堵了不?说,还会狠狠瞪着我?,一副全都是我?的错的样子。 我?很害怕,也很生气,他就往前一步,有理有据,质问他们,为什?么把路堵了,为什?么不?让我?走,为什?么说全都是我?的错,为什?么不?承担责任,为什?么甩锅,为什?么泼脏水? 对面?一开始还装镇定,一脸微笑听他讲话,后来?他说的越来?越多,对面?就忍不?下去了,开始破防,对他破口大骂,还有假装谦谦君子的,面?带微笑,一边劝自己人不?要?生气,一边明里暗里贬低,说什?么我?也不?是故意的。 他直接让对方?不?要?装了,因为说我?不?是故意的,前提就认定我?是故意的,而且试图假装好?人,给别人植入心理暗示,就是为了兵不?血刃,利用别人对付我?。” 第127章 “俄陀聂实?在是太有理?有据了?,对面说不过他,脸胀得通红,”说话的人脸上?泛起兴奋的红晕,眼中冒出?崇拜的光辉,语气激动极了?,忍不住握着拳头,仿佛回忆起了?那时十分有道理?的胜利和对面极其不愿承认的惨败,兴高采烈说,“他们就只能说我不跟你计较,他说,你们不是不计较,只是现在没力气计较,打算来日再计较罢了?,别冠冕堂皇,装得宽宏大度,你们是落井下石的,真要宽宏大度,也轮不到你们,真是装也装不像,还以为?自己天衣无?缝呢,可笑至极。” 其他人纷纷像一群粉丝分享偶像事?迹一样,脸色发红,同样兴高采烈,追着问:“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他彻彻底底赢了?,把牌子?拿走就不见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说话的人充满遗憾,摇了?摇头,十分惋惜说。 众人叹了?一口气,陷入沉默,都像是喝了?一口咖啡细细品味似的,在大厅里弥漫出?一股反复咀嚼回味的氛围。 门外?走进来一个人,面容俊美如古希腊雕塑,肌肤苍白如纸,身形瘦削而高挑,穿着一身极其方便行动的衣服,脚步轻盈,往大厅里看了?看,走向?了?窗口。 众人精神一振,相?互交换眼神,都不约而同低声?道:“来了?!” 白天明本来不知道来的人是谁,听他们这么一说,就知道了?,来的人是俄陀聂。 白天明听完故事?就要走的,但?看他们这么紧张,这个时候走出?去,难免有吸引注意力的嫌疑,就干脆坐在了?那,等人走了?再离开。 反正,俄陀聂既然进来之后直奔窗口,那就是有事?,事?情办完之后,应该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谁知道,俄陀聂和窗□□谈之后,突然转过头来,直勾勾看向?了?人群中的白天明,然后走了?过来。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相?互看了?看,不知道他要找谁,但?他们都很激动,因为?他们觉得,俄陀聂走过来有可能是找他们的。 他们迅速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理?理?自己的头发,扯扯自己的衣服,保证自己看起来很正常,脸上?露出?微笑,唇角抿了?抿,免得不小心?流口水,虽然可能根本没有,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检查一下的。 他们恨不得掏出?镜子?来,但?是那又太明显了?,显得他们过于重视,可能会给人压力,他们不希望俄陀聂的眉毛因为?他们皱一皱。 所有人都正襟危坐着,一脸期待望着走过来的俄陀聂,仿佛一群幼儿园的小朋友,排排坐在凳子?上?,等着老?师过来给他们发红花。 只有白天明没有那么紧张。 毕竟白天明虽然刚刚才听过俄陀聂的故事?,但?是之前没见过人,没有真实?感,虽然很期待见面,但?也只是期待而已。 白天明并没有特别着急的事?情,希望对方去帮自己做,因此,在他们之中显得懒懒散散的,反而非常特别—— 一眼就能被看出?来,就像是一群伸着脖子?往岸上?看的大鹅里面有只一动不动淡淡飘在水面上?的橡胶鸭子?一样显眼。 俄陀聂目不转睛注视着白天明,向?他走了?过来,停在了?他面前。 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以一种几乎要惊叫的姿势,浑身僵直坐在旁边,偷偷用余光瞟着他们两个,慢慢涨红了?脸,像是在古希腊神话英雄故事?里旁观的群众一样,感觉自己身上?肩负着注视和记录的重要责任,心?里起了?油然而生的兴奋。 “你好,”俄陀聂将白天明打量了?一番,缓缓对白天明微笑,一个十分友好礼貌的样子?,“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请问你愿意到会议室去和我详谈吗?” 白天明站起身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能让俄陀聂这样的人请求帮助的事?情,一定不是普通的事?,或许会很有意思,再加上?,周围的人都严阵以待,又十分好奇,他为?了?周围的人都好奇,更不能转身就走直接错过了?,因此微笑回答:“好。” “请跟我来。”俄陀聂微笑着,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点了?点头,对白天明说。 白天明就跟着他到了?会议室。 这是一个十分干净的,非常安静,一片空白的房间,正中间是一张长方形的桌子?,桌子?旁边是一堆黑色真皮的椅子?。 “随便坐吧,这里平时没有人来,不过大家如果要谈什么事?情,”俄陀聂随便拉开了?一把椅子?坐下来,十分潇洒,对白天明笑了?笑,仿佛在自己家招待客人一样,热情洋溢说,“会就近选择这里,平时有人打扫的,不用担心?什么。” 白天明挑了?挑眉,不知道他说的担心?是什么担心?,但?在他附近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看向?他问:“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 “我打算过些日子?,”他迟疑了?一下,但?犹豫之后还是说了?,说话的时候直勾勾盯着白天明的脸,还有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恍惚中,莫名突然有一种,即将被溺死在有毒的温泉中的错觉,连忙挪开了?目光,“到内城区,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如果我们组队,存活率会高一些。” “内城区是哪里?”白天明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羽翼一样闪着,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瞳孔闪着深夜里野狼一般幽幽的光,一脸好奇问。 俄陀聂即使挪开了?目光,也感受到了?白天明的攻击性和好奇,突然想起自己注视白天明,是想知道白天明的真实?反应,以此推断白天明的想法和态度,心?里起了?一点懊悔,又去看白天明,恰好和白天明对视。 白天明含笑望着他,尖尖的眼角,微微勾起的唇,若有若无?的卧蚕,直而挺的鼻子?,像一只刚刚化成人形的狐狸。 俄陀聂不敢直视白天明的眼睛,再一次挪开目光,甚至把脸往旁边侧了?一点,免得意外?对视,脸上?莫名发红,强行压了?下去那点热度,就感觉那悠悠的火从?脸上?转到了?心?里,烧得旺极了?,像是冬天别墅里的壁炉,一边散着熊熊的火光,一边照亮了?大半个前厅,坐在旁边,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那火焰的温度,几乎瞬间能把头发烧起来。 “内城区,”他停顿了?一下,险些把倒背如流的话全忘了?,想了?想,想起来了?一点点,才一边紧急把想起来的零零碎碎的片段拼起来一边若无?其事?道,“就是这座城里面的那一座,名叫诅咒之城,据说,大部分的诅咒都可以在里面释放,不会伤到其他人,也不会扩散到城外?,因为?那座城的城墙是用钢铁和铜做的。” 他越说越流畅,一下子像是路过掉进大坑一样陷了?进去,恢复了?专业的素养,详详细细说:“钢铁用来阻止城里的人随便跑出?去,也用来阻止城外?的人随便偷渡进入,铜皮用来辅助阻止城里的诅咒向?外?蔓延。 之所以说是辅助,是因为?铜皮毕竟是不动的,立在那里很有可能被人偷到或者损坏,真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有可能赶不及,所以防止城内诅咒向?外?蔓延的主力,是兽人中的白狼族。 白狼族有一支从?诅咒中活下来的族人,被称为?诅咒白狼,在对抗诅咒上?卓有成效,很有心?得,也很有抵抗性,所以专门用来在,诅咒之城守护内外?的无?辜者。 如果我们要正儿八经?从?城门进去,可能会见到诅咒白狼他们,他们性子?虽然冷了?点,但?都不是无?理?取闹之辈,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毕竟,他们整天面对诅咒,想高兴也高兴不起来,就算这样高兴也要克制,否则不小心?高兴过头,得意忘形,让诅咒泄露,那就出?大事?了?,所以时时刻刻要注意自己的情绪,不可能不冷的。” 第130章 白天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那你愿意组队吗?”俄陀聂充满期待望着他。 “我愿意,”白天明想了?想,如果诅咒之城真的可以随意散播诅咒,那他进去之后,只要把墙中之鼠的诅咒留在那里,来的事?情就办完了?,完全可以准备准备回花园去了?,多一个同伴,多一个帮手,更何况,这确实?是个应该很有用的帮手,看之前其他人的反应就知道了?,他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什么时候走?” “明天或者后天吧,”俄陀聂抿了?抿唇,露出?满意而欣喜的微笑,克制着一种不自知的激动情绪,像是努力捧着一个装满了?的碗,下意识不想把里面的水洒出?来,“我要收拾一下东西,处理?一下自己的事?,也就这两天,不会很急,也不会迟的。” 白天明点了?点头,明天或者后天听起来很赶,但?也还好,毕竟今天晚上?还没有过完,真要是想休息,现在回头,还可以睡几个小时。 他微笑道:“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俄陀聂眨巴眨巴眼睛,像一只毛茸茸的流浪猫面对一只缓缓伸过来的白净的手一样,试探着问。 第128章 “说?定了?。”白天明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俄陀聂一下子高兴得站起身来,像一只毛茸茸的白色萨摩耶摇着尾巴试图扑倒出?现在面?前的一切朋友,十分?热情:“那?今天晚上要不要我请你到烧烤店去?” “这附近还有开门的吗?”白天明挑了?挑眉,有点惊讶,他现在不饿,但是一听?见烧烤,又?觉得其实也可?以去一去。 就算只是坐在旁边看别人吃,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他回去也就是睡觉,鬼知道会不会有新的幽灵,趁他睡觉的时候钻进他的房间里。 要知道,他抓第?一个幽灵的时候,房间里的蜡烛可?还是亮着的,现在也不知道蜡烛灭了?没,不太想回去了?呢。 “虽然?理论上整个城里都不会有在夜晚开门的店铺,但是,总有例外,”俄陀聂一脸高深莫测,仿佛藏着一个高数一样的秘密,微笑道,“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他想了?想,不知道白天明会不会喜欢那?个店铺,因此,又?说?:“其实,免费餐馆那?里也有烧烤店,而且很安全?,只不过,毕竟是免费的,调料稍微少一点,食材也稍微少一点,冷冰冰的,看着仿佛总是差点什么。你要是想去,我现在也可?以请你。” “还是到你说?的那?个烧烤店去吧,”白天明摇了?摇头,站起身来,“现在就去,吃了?烧烤我就回旅馆休息,趁着现在天还没亮。” 俄陀聂点了?点头:“好。” 他把白天明带出?了?任务所,在一长串七拐八拐的小巷里,走了?一段时间之后,见到了?一个开着门的店铺。 门口挂着两个灯笼,写着烧烤,冒出?白色的浓烟,闻起来有些刺鼻的呛,但是很香,混合着蔬菜和肉类的烧烤气味,让人忍不住垂涎三尺,想一探究竟。 “就是这里了?。”俄陀聂兴高采烈把白天明带了?进去。 老板正在里面?拿着扇子,对着烧烤扇风,一大股的白色浓烟从烧烤底下冒了?出?来,又?冲向了?门口,飘到街道外面?去了?。 “来两杯可?乐!两串烤肠!两串花椰菜!两串苕皮!两串豆干!”俄陀聂报菜名讲了?一大串,在店里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一点也不见外,好像这家店是他开的一样。 老板看了?他一眼,扫到他旁边的白天明,笑了?起来:“好说?好说?!稍微等一会儿,我马上就把菜上了?!” 俄陀聂点了?点头,随后转头低声对白天明道:“超级好吃,超级辣,超级香!但是不会很咸,还会有一点点甜,希望你喜欢。” 白天明点了?点头,以防万一问?:“你请客,是吧?” “是的是的!”他拍着胸脯,把胸膛拍得啪啪响,好像在衣服里面?藏了?鞭炮一样,笑弯了?眼睛道:“包在我身上!我付钱!” 白天明松了?一口气,不用付钱就好,笑道:“谢谢!” “不客气!”俄陀聂十分?豪爽挥了?挥手,他还不至于连一顿饭钱都请不起,更何况,老板和客人都是他的朋友,就算真请不起,他也不怕什么,只是一想到那?种情况,就忍不住想笑,有种一口气戏弄了?两个人的快乐。 烧烤很快就送上来了?,他们刚吃了?两串,两腮鼓胀着,牙齿咀嚼着,嘴上还红红的,一股辣椒油的香味,外面?忽然?吹进来一阵狂风。 紧接着,街道上弥漫起了?浓重?的乳白色的雾气,雾气里有湿润的水泽,和烧烤店的烟雾完全?不一样,闻起来尤其不一样。 白天明多?吃了?两口,感觉烧烤的味道都隐约有些变化了?,才勉强停了?下来,擦了?擦嘴,往外看去。 一只浑身长满触须和眼睛的巨大黑蜘蛛爬了?过来,伸出?一只触须,往烧烤店铺里面?看了?看。 那?条触须上数不清的眼睛都在烧烤店里转来转去,像被踩了?一脚的滚轮似的,转得飞快,几乎要冒出?火星子,让人担心里面?会不会流血,恐怖中带着诡异,诡异中又?带着两分?滑稽。 白天明看着这样的场景,不知道该不该笑,用干净的纸巾捂了?一下嘴,挡了?挡自己的脸和表情,免得被注意到,以为是挑衅。 他虽然?没有挑衅的意思,但对面?未必那?么觉得,真要是打起来了?,对烧烤店不太好,对烧烤也不太好,饭还没有吃完呢,最好还是不要打,所以尽可?能避免冲突。 “饭!饭!饭啊,饭啊!”那只触手忽然翻了个面?,露出?底下巨大的嘴来,冲着烧烤店,大喊大叫,带着一股疯狂的饥饿感。 那?嘴没有嘴唇,但是有牙齿和舌头,舌头细长一条,像海蛇一样在嘴里乱窜着,牙齿尖尖的,雪白一片,看起来像是刚从鲨鱼的嘴里拔下来的,非常锋利,很能撕咬,嚼起东西来也不费力。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往周围看了?看。 因为那?触须现在还没损坏店里面?的任何东西,也没抢走任何食物。 白天明搞不清楚,这是不是也是俄陀聂的朋友,不知道应不应该动手,因此想看看烧烤店老板和俄陀聂的反应。 烧烤店老板眨了?眨眼睛,弯下腰去,从火炉堆里掏出?来一个火钳子,那?是一个手臂粗的铁火钳子,表面?已经?被火烧红了?。 钳子的部分?还闪着火星子,边上有一些炭灰,在被拿起来的时候,一层一层往下掉,像是掀开了?灰尘的盖头一样。 乳白色的雾气里都多?了?一层灰色,和火星子的暗红色,莫名像是天堂的雾气里掺杂了?一点地狱的土壤的污染。 老板拿着那?个夹子,狠狠夹了?一下面?前的触须,从上面?取了?一只眼睛,丢进了?炭火里,一边气势汹汹骂道:“从我的店里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你这个吃霸王餐的家伙!你又?不肯付钱!你又?不是我的朋友!你再这样!我就要把你切块!把你做成菜!” “吃饭吃饭吃饭!”大蜘蛛切掉了?自己的触须,丢到老板的脸上,变成一只毛茸茸的拳头大小的蜘蛛,从门口爬了?进来,像一只螃蟹似的,横着一跳,跳到了?闪烁着火焰的,铁板上面?,跳舞似的爬来爬去,坚硬的枝节撞在那?铁上面?,发出?细碎的敲击声,像一种紧急的催促。 老板往后一仰,十分?无可?奈何,把触须从脸上取下来,脸上多?了?红红的印子,还有一大坨黏黏糊糊的透明的液体。 他抹了?一把脸,疲惫说?:“你太好吃了?,这样是不行的。” 白天明向俄陀聂小声问?:“好吃怎么不行?” 好吃不是更应该行吗? 俄陀聂苦笑道:“如果真的把这东西烧烤了?,周围的诅咒都会飞过来的。到时候我们可?不能吃了?,只能打了?。” “听?起来很累,”白天明若有所思,不由自主磨了?磨牙,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味,但又?觉得现在提要吃这东西有点太过分?了?,真要是打起来,可?不是好办的,心不在焉试探着问?,“那?我们能把他赶走吗?” “要它?愿意走才行,它?那?么大呢。”俄陀聂忍不住摇了?摇头。 “那?要是现在打了??”白天明再次试探。 “也不是不行,”俄陀聂想了?想,一边把桌上剩下的烧烤抓起来吃了?,一边站起身,握着拳头说?,“那?我就试一试吧!” “刚吃完就运动,是不是不太好?”白天明眨巴眨巴眼睛。 “没关系,”俄陀聂对白天明笑了?笑,“一只小小的蜘蛛,我还是打得过的。” 白天明将信将疑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那?好吧。” 第131章 俄陀聂撸起袖子,气势汹汹走过去,抓起那?只黑色的跳来跳去的小蜘蛛,一把向外扔了?出?去,那?只蜘蛛被扔出?去的时候还在疯狂喊,吃饭吃饭吃饭。 俄陀聂啊了?一声,把手收回来一看,原来被蜘蛛咬了?一口,那?个伤口迅速红肿起来,开始往外流出?黑色的脓血,他两眼一翻,就昏迷了?。 白天明吃了?一惊,连忙冲上去扶住他,不知道把他放在哪里,就拖回刚才的长条凳子上,向烧烤店老板问?:“那?只蜘蛛的毒性这么大吗?” “岂止是大,”烧烤店老板走过来将他检查了?一番,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他的被咬的伤口已经?开始溃烂,皮肤发红,散发出?一股恶臭味,并且逐渐有黑白分?明的眼球从里面?长了?出?来,像一堆密密麻麻的皮肤疙瘩,令人毛骨悚然?,“一般人被咬一口立刻就死了?,他现在还能扛一阵子,已经?算很不错的了?。” “那?怎么办?”白天明一边问?,一边掏自己的口袋试图找一点解读药,来试试。 “他哥应该有办法,”烧烤店老板在他身上找了?找,找出?来一个哨子,狠狠一捏,那?哨子突然?睁开,两只眼睛尖叫起来,“这哨子就是用来找他哥的,他哥听?见声音会过来的,咱们只要等一会儿就好了?,他应该不会死在他哥来之前,不用担心。” 白天明将信将疑点了?点头,往后仰了?一仰,免得被哨子的尖叫声攻击得头晕目眩。 第129章 哨子停下了?尖叫声,烧烤店外面的烟雾稍微散了?一些。 一个满头?白发的年轻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往里面一看,看见还在?地上活蹦乱跳的那条巨大的触手,往旁边踢了?一脚,那条触手就?突然?像是被抽走灵魂一样不?动了?。 年轻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烧烤店老板低声对白天明介绍说:“这就?是,俄陀聂的哥哥,叫底波拉的,据说平时会兼职祭司的工作,所以看起来稍微有点冷淡,但是你不?要害怕,他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白天明将信将疑点了?点头?,飞快往旁边扫了?一眼,看见底波拉走到面前来,把手伸到了?俄陀聂的伤口处,手掌下泛起白光。 那伤口发出了?一阵咕咕唧唧的响声,冒出来许多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在?地上滚了?滚,渐渐不?动了?。 伤口就?愈合了?,一点臭味也没有了?,一点血也不?流了?,结痂很快脱落,连一点疤痕也不?剩下了?。 白天明倒吸一口凉气,莫名觉得周围的雾气都被对方净化得清新了?一些,连忙屏住了?呼吸,免得被误会是要趁机蹭点什么东西?。 俄陀聂在?凳子上睁开了?眼睛,摇了?摇头?坐了?起来,好像还是头?晕目眩的,白天明扶了?他一把,他试着站起身来,但是迅速又重新坐了?回去,甚至还踉跄了?一下。 他脸色苍白,十?分?苦涩,皱着眉头?说:“我?有点头?晕,恐怕一时半会儿是好不?起来了?,我?不?能跟你一起去诅咒之城了?。” 白天明对此接受良好,点了?点头?说:“我?可以自己去,你好好休息就?行了?。” “谢谢!”俄陀聂一脸可惜,拍拍白天明。 门外又爬过来一只黑色的小蜘蛛,在?门口膨胀起来,一下子把整个门都堵住了?,还张着嘴试图把门口的灯笼啃掉,浑身上下的眼珠子都注视着店铺里的人,一边试图从门口挤进来,一边发出哀嚎般的叫声:“吃饭吃饭吃饭!” 底波拉面无表情?走了?出去,掏出一根顶上有蓝宝石的权杖,用最底下最尖的部分?,狠狠戳了?出去,只听噗叽一声。 那只蜘蛛像漏了?气一样变小了?,身体里溢出了?绿色的粘稠脓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味,好像下水道突然?被人炸了?一样。 底波拉对着那蜘蛛的尸体念念有词,小小的蜘蛛从尸体底下爬出来试图逃跑,但是底波拉伸出自己的权杖,一戳一个,一戳一个。 那些螃蟹大小的黑色蜘蛛就?被戳烂了?,在?权杖的底下颤抖着肢体垂死挣扎,破碎的部分?溢出绿色的脓液,那大约是蜘蛛的血。 一阵白光之后?,门口的蜘蛛尸体消失了?,连带着那些恶臭味和绿色的粘液也无影无踪,好像刚刚有一个清洁天团来过。 可是外面的雾气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郁了?。 一具腐烂的尸体缓缓从小巷的另外一头?爬了?出来,嘴里呕吐着粘稠的红黑色的液体,还有一些内脏的碎块,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总之,爬了?一路,脏了?一路,臭味又浓郁起来,好像一个垃圾箱被踢翻了?。 底波拉皱着眉头?,拎着自己的权杖就?走了?出去,将权杖钉在?了?那尸体的脑门上,只听砰的一声,那西?瓜大小的头?就?炸开了?,溢出许多零零碎碎的东西?,散发着更浓郁的臭味。 底波拉浑身上下被白光笼罩着,没有受到伤害,又把尸体戳了?两下,尸体里爆出许多白色的肥胖的,在?地上蠕动的蛆虫。 底波拉就?念着咒语,散着白光,把那些虫子也处理掉了?,虫子在?白光中蠕动着,一个接一个爆开,地面上覆盖了?一层白色的粘液。 确认已经处理完成之后?,底波拉转过身,想要回到店铺内,那些白色的粘液忽然?蠕动起来,又向他扑了?过来。 他早有预料一般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念念有词,用权杖戳了?过去,那白色的粘液哗啦一声扑在?地上,又零零散散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危险了?。 底波拉干脆念着咒语把这些粘液也净化掉了?,地面又十?分?干净,他慢吞吞走回来,眼看着快要进入店内,地面上突然?冒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他狠狠跺了?跺脚,把那只手碾碎,转头?一看,原来是歪七扭八的尸体,重新拼凑起来,正从地底下冒出来,与此同时,他的脚踝上多了?一个青黑色的印记。 他皱了?皱眉,用手里的白光,点了点自己的脚踝,脚踝上的颜色消失了?,他抬起头来看向对面,对面向他扑了?过来。 他皱着眉头?,抬起权杖来,把权杖戳进了?对面的身体里,对面像豆腐块一样落下来,与此同时,他整个人被那些散落的豆腐块狠狠撞了?一下,往后?踉跄了?一步,脸色开始发白。 “你们把店门关了?,”底波拉皱着眉头对店铺老板和白天明说,“我?想办法把这东西?引到远处去,慢慢处理。” 店铺老板往前一步,正要关门,底波拉被重新聚集起形状的尸体狠狠撞了?一下,摔进了?店铺里,白天明扶了他一把,走了?出去。 “你干什么?”底波拉一把拉住白天明,皱着眉头?质问道。 “关门的事情?等一下吧。”白天明一时兴起,对他笑了?笑,把他的手从自己胳膊上取一个紧紧箍住的铁环似的取下来。 底波拉有些震惊于自己的力气居然?没有白天明大,看着那只刚刚被白天明从胳膊上扯下来的手,手还在?微微发抖,指尖惨白。 因此,他一时间没顾得上再?次阻拦白天明,白天明走了?出去,烧烤店老板左右看了?看,没有人说什么,也就?没有把门关上。 白天明从兜里掏出一块板砖来,往那地上爬行的尸体头?上狠狠一拍,只听砰的一声,板砖应声而断。 烧烤店众人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惨白,以为?他要死了?,心下开始懊悔,应该在?他出去的时候阻止他。 尸体趴在?地上,渐渐化为?脓水,随后?发出滋滋拉拉的声音,在?地面上变成一滩黑色的印记。 白天明从口袋里掏了?掏,又掏出一瓶干净的水来,拧开了?盖子往地上一倒,地面上呲的响了?一声,像是有只土拨鼠被挤得尖叫了?一下,地面上的黑色印记被洗掉了?,连空气里的气味都清新了?不?少。 众人目瞪口呆。 底波拉回过神来,率先往外走了?两步,跨过店门口,走到白天明身边,一把拉住他,把他上下看了?看,确认他没有受到伤害,目不?转睛,盯着他手里的瓶子问:“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清洁功效?” 瓶子是普通瓶子,水也是普通水,但是,瓶子和水都是白天明从自己的花园里拿出来的,白天明希望这瓶水有清洁的功效,这瓶水自然?如他所愿。 虽然?他在?外界还没到无所不?能的地步,但是,只是维持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应有的功效,还是做得到的,而且并不?困难。 所以,这瓶水有这样的效果。 但现在?要是往瓶子里,重新灌水,那就?只是普通的水了?,因为?瓶子现在?也是普通的瓶子,没有什么特别。 第132章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仿佛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脸本该如此的表情?,十?分?平静回答道:“这就?是普通的水,之所以有这种功效,不?过是我?希望它这样。” 这是实话,但是,底波拉并不?相信,因此他以为?白天明不?愿意告诉他,事实上,白天明确实不?想细细说明,因为?又累又费时间。 所以,底波拉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下去,只是说:“这次谢谢你了?。” 白天明摆了?摆手,把瓶子拧上盖子,若无其事揣回口袋里:“朋友邀请我?来吃饭,帮忙是我?应该做的。” 底波拉听白天明这么说,不?由得回头?,看了?俄陀聂一眼。俄陀聂一脸无辜,坐在?烧烤店里的凳子上,眨了?眨眼睛。 邀请自己的朋友吃饭有什么不?对吗?没有。保护自己的朋友有什么不?对吗?没有。 他想了?想,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因此试探着说:“哥,要不?,你替我?和他组队,去诅咒之城看一看吧?” “我?去干什么?”底波拉皱了?皱眉,有些不?解,但下意识看了?白天明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 他应该直接拒绝的,如果他真的不?想去,但他没有,那就?说明,这事还可以谈。 俄陀聂自认为?对底波拉还算了?解,又不?想放白天明的鸽子,努力要促成这件事,笑吟吟说:“我?答应了?他,要和他一起去的,现在?我?不?能去了?,总要有人和他一起去,不?然?就?是我?言而无信了?,那可不?好,难道你希望自己的弟弟是个言而无信的人吗?你的名声也会被拖累的!” 底波拉没有被说动,他不?是很在?乎名声,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但他又隐隐约约想和白天明一起,并不?是为?了?去诅咒之城,而是为?了?搞清楚白天明。 因此他说:“你的朋友未必同意。” 第130章 俄陀聂歪着?头看了看底波拉的神色。 底波拉虽然冷着?脸说了话?,但并?没有生气的意?思,目光十分平静,没有看白天明,却看着?白天明落在地面上的影子,像是偷偷观察白天明的动向,又不想叫白天明知道?。 俄陀聂又看了看白天明,白天明站在旁边眨了眨眼睛,像是一只游戏机里?挂在钩子上的布娃娃,不管是谁来,只要能把他从钩子上夹下来,他就跟谁回家。 俄陀聂忍不住笑道?:“我的朋友也未必不同意?呀!他不是没反驳吗?虽然是我邀请他组队,但是他答应了我,就说明他确实愿意?组队的,就算我言而无信不要紧,哥哥,难道?你真的对他毫无兴趣?” “什么兴趣不兴趣!”底波拉像是被踩了一脚的猫一样,立刻背对着?白天明,瞪了俄陀聂一眼,低声?道?:“你怎么说话??” “这有什么?好奇心人皆有之,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呀。”俄陀聂弯着?眼睛笑,若有所指慢悠悠说。 你要是觉得见?不得人,要么是你想岔了,要么是你问心有愧,可不是我说错!你仔细想想,是不是? 底波拉看着?有些?恼羞成怒似的,脸色逐渐发红,一下子像是被石头堵住喉咙,没有说话?。 俄陀聂知道?再说下去他就要生气了,立刻转换话?题,像只面对风暴高高翘起尾巴迅速掌舵转向的猫:“我知道?你在祭坛那边有事,我不能去诅咒之城,正好可以替你,顺便休息,你要做的事情,我都知道?,我也都会,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祭坛那边的人,可是一点也不介意?我帮你的忙,难道?你反而不愿意??” 底波拉沉默了一会儿?。 虽然他是祭司,但是祭坛那边,他如果不能去,俄陀聂确实可以代替他,他不是担心这个。 只是他曾经,在神前卜算过?,如果他要到诅咒之城去,恐怕会出事,他自己出事倒不要紧,牵连了白天明,那就不好了。 “难道?你担心会出什么事?”俄陀聂想了想,觉得只有这个可能了,因此笑道?:“刚才你也看见?了,要论战斗力,我的朋友比你还强些?,你出事他都不会出事,真要是遇上事情,你不给?他添麻烦,就很不错了,我看他不会对你有什么要求的。” “那为什么非要我去呢?”底波拉看着?他,面无表情,神色认真:“既然他没有要求,我又何必给?他添麻烦?去了也没用,何必去呢?” 俄陀聂摇了摇头:“有和没有是不一样的,言而无信是不好的,应该去,总是应该的,你在顾虑什么呢?” 他认真看着?底波拉,如同看着?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极其清澈的水面,十分不解问:“你在顾虑什么?” 底波拉也不知道?,因此,他沉默了一会儿?:“我去就是了。” 俄陀聂如释重负笑了笑,拍拍底波拉的肩膀,又走到白天明身边,拉住白天明低声?道?:“我哥其实不爱出门,有这个机会也好,拜托你替我照顾他,你那么能打,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他要是走丢了,你也不用找他,多半是他自己回来了,横竖他认得路,也不必担心,那么,你愿意?和他组队吗?” 白天明想了想,换一个队友倒没什么损失,笑道?:“好啊。” “谢谢!”俄陀聂一脸感激,拍拍白天明的肩膀。 次日,收拾妥当,白天明和底波拉就向着?诅咒之城走去。 还没到门口,就看见?许多人在摆摊,摆摊的小贩一边叫卖一边冲路人招手?,路人一边走一边看,时不时停下来,从摊子上,伸出手?去捡一点东西仔细查看,之后开?始讨价还价,十分热闹的样子。 白天明和底波拉的脚步都不约而同,放慢了一些?,察觉到对方也在看周围的东西,二人对视一眼,又扭过?头去,打算再走慢一点,继续去看周围的摊子。 不远处,一个摊子正在叫卖,声?音很大,而且聚集的人很多,隐隐约约把路都堵住了,白天明和底波拉就走过?去看。 那个摊主坐在一个黄色的折叠塑料小矮凳子上,左手?提着?白色的大喇叭,右手?边是个支开?的小桌子。 桌子上放了一杯奶茶,奶茶杯边上渗了一圈的水,看得出来里?面的冰块很多,有股微妙的若有若无的甜味。 只听摊主的大喇叭使劲在喊:“卖狼牙了,卖狼牙了!” 有路人问:“狼牙土豆吗?给我来一份呢!” 摊主愣了一下,把喇叭关了,有点忍不住笑,脸上抽搐了两?下,大声对他说:“没有土豆,没有土豆!” 之后,摊主重新打开?喇叭,把喇叭举在半空中,喇叭继续大声?喊道?:“诅咒白狼的狼毛!” 路人又问:“有什么用啊?” 摊主调整了一下喇叭,喇叭大声?喊:“诅咒白狼的狼毛!可以在诅咒之城中抵抗防御诅咒侵蚀!可以在遇到突然攻击时抵挡一次!可以强行控制普通狼族一次!可以在诅咒之城中拥有特别提前行动许可!” 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围在摊子周围的人都有些?激动,想要仔细看一看,因此让摊主把东西拿出来一点。 摊主一边嘟嘟囔囔,仿佛有些?不满意?说,要是识货的一眼就看出来了,根本不用细看,你们就是想占便宜,别以为摸一把就能有好处,真要是想偷东西,我诅咒你们,一边小心翼翼把摊子上的东西举起来,给?众人观察。 那是一团圆滚滚的白色毛球,风一吹,绒毛微微颤动,看起来又软又短又细,仿佛摸起来手?感很好的样子,有点像白色的风滚草。 有人趁机想伸出手?去,被小贩狠狠拍了一下,脸上通红,骂道?:“你这东西!说了不许偷的!怎么还伸手?呢?想要就付钱!” 那人挨了打,又被骂了,脸上过?意?不去,左右看了看,看见?大家都看着?他,顿时浑身上下的皮肤都红了,像被火烧一样,跳了起来,大声?骂道?:“什么东西?我还不稀罕呢!说不定是假的!” 小贩瞪大眼睛,立刻把手?里?的东西收回去,不知怎么一伸手?,就把摆在地上的布收了起来,扛在肩上就要走:“居然敢说我是假的,我不卖了,我不卖了,我受不了这个委屈!你不稀罕?我稀罕吗?贱货贱货贱货!” 摊主一边摇头一边扛着?自己的东西就要走,路人们七手?八脚拦住他,使劲劝他说:“他就是随便说说,何必跟他计较呢,反正他也没真的拿走什么东西,再给?我们看一看吧,也许有人买呢!你急什么?” 大家正乱成一团,相?互嚷嚷着?,挤在一起,时左时右的,仿佛在海水里?被搅成一团的珊瑚和海藻,分不清你我。 白天明忽然从远处的城门口看见?一点毛茸茸的白耳朵,甚至看见?那白耳朵里?面有一点粉色的血管,立刻意?识到,恐怕是这里?太热闹了,吸引了里?面的诅咒白狼,出来看情况了。 第133章 白天明拉了拉底波拉,底波拉悄无声?息跟他走了出去,刚刚远离人群,一群诅咒白狼就从城门里?走了出来,把人群围在中间。 领头的那个绕着?人群走了一圈,忽然看了站在旁边的白天明一眼,像是可惜没把他这个漏网之鱼抓住,白天明对他笑了笑。 他慢吞吞收回目光,底波拉往前一步,站在白天明面前,挡住了对面的目光,对面的面色不善起来,但他并?没理由冲这边两?个能说什么,所以,他对被围住的人群十分严厉:“你们这些?人!要进去就进去,不进去就回家去,堵在路上算什么?真以为我们不管是吗?” 白狼队长背着?手?,又看向了低着?头满脸通红,试图在人群中悄悄躲藏离开?的摊主,冷笑了一声?,毫不犹豫伸出手?去把他从人群里?拎了出来,强壮的胳膊上肌肉鼓起,仿佛拎的是一块铁坨,十分轻松,稳稳当当把他放在空地上,让他接受众人的目光注视。 他虽然低着?头却也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要烧起来,恨不得缩成一团,好像快要被众人灼热的目光烤熟了,几乎要把脸捂住。 “你也好大的胆子!”白狼队长怒吼道?:“居然敢售卖诅咒白狼的毛发!你知道?这是不被允许的吗?我要把你关在诅咒之城里?,至少一周!你必须赎罪!” 摊主浑身一颤,如遭雷击,连忙双手?合十,大声?祈求道?:“求求你!不要这样做!其实我卖的东西是假的!不是真的!” “假的?”白狼队长挑了挑眉,冷笑道?:“那就是售卖假冒伪劣货品了?更该抓!别想着?走!谁叫你在附近卖假货的?还敢顶着?白狼的名头!关不死你!” 他说着?一挥手?,周围的白狼就冲了上去,把人群和摊主都抓了起来,压着?往诅咒之城里?走去。 人群们都愣了一下,脸色铁青,呜呜哇哇哭起来:“我只是想买一个东西,还没有买到!这不算过?分吧?” 第131章 “这里本身是不许买卖的,你们刚才距离这个?摊位这么近,有造成?踩踏风险的安全隐患,所?以每个?人?都应该被关起来,虽然不一定?要关多久,但你们必须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才能离开,”白?狼队长伸出手一一点着他们说,“至少写一篇忏悔书,三千字以上,确认无?误之后,才能离开,最好记得下?次不要在这搞这些,不然,出了事情,死的还是你们自己!” 人?群中一个?年?轻人?有点被吓住了,脸色惨白?,看起来几乎要哭出来,强行忍着眼泪,眼眶红红的,试探着小心翼翼问:“那我们犯了什么错?” “此地禁止买卖,”白?狼队长叹了一口气,像是在养一只小鸟崽一样,把?食物碾成?碎渣和了水给他灌过去?,“以及危害公共安全。” 其实规则多得很?,只是大多数时候,没有那么严格,真要是追究起来,那么多的规则,总有一条适合你。逃是逃不掉的。 更何况,距离这么近,又确实是有危险。 人?群就安静下?来,低着头,像一堆刚刚被水泼了的鹌鹑,浑身毛发湿漉漉的,眼睛也湿漉漉的,跟着白?狼,进入了诅咒之城。 白?狼队长也准备走,不过走之前,看了白?天明一眼,似笑非笑对他说:“你很?敏锐,但千万,不要把?这敏锐用错了地方,我会看着你的。” 听起来像鬼一样。 底波拉皱了皱眉,像是见到一块黏在地上的泡泡糖,十分?嫌弃,对白?狼队长道:“你想搞针对就直说,装什么大义凛然?正?义使者做不义之事,也不见得就有什么光彩。” 白?天明拉住底波拉,有点惊讶于他居然会为自己说话,又担心他可能冲出去?也被关起来,微笑道:“反正?他们过会就走了,管他们呢。” “你们要是还进诅咒之城,”白?狼队长挑了挑眉,注视着白?天明,并没生气,但是眼中有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早晚会再见面的。” 白?天明并不理会他,把?头转向一边,只当做没听见,他笑了一声?,就进了城。 城门口空空的。 白?天明和底波拉之后还是进了城。 城墙上长满了五颜六色的霉菌和攀岩登高的藤蔓,随着微风吹动,藤蔓的叶子摇晃着,露出底下?的东西来,粉红色的血肉,呼吸一样微微起伏,就好像整座城都是活着的。 老鼠在地上乱窜,一边吱吱叫,一边一头扎进下?水道,或者跑进阴暗的小巷里,很?快就不见了。 “奇了怪了,”一个?路人?一边走一边左右看,小声?疑惑,“这里不打?扫卫生的吗?怎么看起来这么脏兮兮的?还到处都是老鼠?” 一个?站在门口的白?狼听他说话,回答道:“老鼠是因为诅咒,杀了还会再冒出来,杀多少都一样,除非毁掉这座城。 但是如果?真的毁掉了,这座城里面的老鼠也会跑出去?,所?以,这座城干脆放任老鼠到处乱跑。 现在老鼠的数量已经和城里的其他东西达成?了平衡,短时间内不会突然暴增或者暴跌,正?常行走是很?安全的。 但如果?有人?非要去?碰老鼠,中了诅咒,也不能怪我们,我们是不会多管闲事的,你们应该知道,到这里,那完全是生死自负。” 路人?点了点头,又指着墙上五颜六色的壁画一样的东西问:“那些是霉菌吗?” 白?狼看了一眼回答:“那是作画之人?的诅咒,具体表现为整面墙上弥漫着五彩斑斓的霉菌,霉菌会看起来像是名作家的画,但实际上只是发了疯的无?名画家的仿品。 里面藏着死去?的无?名画家的灵魂,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所?有中了这个?诅咒的,因此而死的画家的灵魂。 不管他们活着的时候怎么样,死了都会发疯,灵魂在另外一个?世界活动,活动的痕迹会反映在墙面上,五颜六色的霉菌负责记录。” “那个?是什么?”路人?抬起手来往上一指,那里有绿色的藤蔓,大红色的花,又问。 鲜花盛开着十分?热烈,散发着一股悠悠的甜腥味,在有老鼠爬过去?的时候,会猛然把?老鼠吞进去?。 过一段时间,鲜花重新打?开,老鼠就不见了,鲜花里会流淌出金黄浓郁的甜味液体,像是蜂蜜,但是,这种液体在空气中暴露一段时间,就会形成?软绵绵的布丁状。 理论上说,蜂蜜是不会变成?布丁的,所?以,那应该也不是真的蜂蜜,只是闻起来和看起来像而已。 “大红花的诅咒,”守门的白?狼面色如常,仿佛早已说过几千遍,十分?平静回答,“绿色的藤蔓上会开出红色的花,任何接触鲜花的动物都会被吞噬掉,吞噬完成?后的鲜花会流出蜂蜜状的液体,液体是有剧毒的,普通动物吃下?去?就会死。” “那个呢?”白天明往前一指,城门口上吊着一排的牙齿,尖锐的森白?的狼的牙齿。 守门的白?狼看向那些牙齿,目光温和,面带回忆之色,缓缓回答道:“那些是曾经死在这里的白?狼的牙齿,拥有保护的诅咒—— 也就是从诅咒中诞生的,为了保护而诅咒的诅咒,具体表现为,将狼牙悬挂时,其他诅咒将受到压制,无?法?向外蔓延。 如果?将牙齿挂在单独的个?体身上,牙齿会同时对这个?人?施加保护和诅咒,保护个?体,不受其他诅咒的致命伤害,但会诅咒这个?个?体,暴毙而亡。 因为这些牙齿不能离开这,也不愿意,这些牙齿的主人?活着的时候都是死在这儿的。” 白?天明点了点头,又问:“不管是什么诅咒都可以留在这是吧?” “可以。”守门的白?狼好整以暇看着他,想看看他能掏出什么东西来。 他就掏出了墙中之鼠诅咒,往旁边一丢,那颗圆滚滚的珠子破裂掉,里面冒出数不清的老鼠,一边吱吱叫着一边往外涌动。 一部分?的老鼠像下?水道跑去?另外一部分?的老鼠往墙上爬去?,还有一部分?的老鼠冲进了阴暗的小巷,很?快都不见了。 但是所?有人?都能隐隐约约感受到耳朵里还有那些老鼠残留的吱吱的叫声?,就好像刚才有老鼠,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冲到他们耳朵里住了起来。 路人?皱着眉头,咬着牙,浑身哆嗦,揉了揉耳朵,敲钟似的使劲摇了摇头,像个?不倒翁一样摇摇晃晃走开了。 守门的白?狼也揉了揉耳朵,不过放下?手来,就露出一副不过如此的表情,昂头挺胸说:“我还以为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原来是这个?,我们这已经有了!你放心吧,用不了多久,你刚才丢过来的那个?诅咒,就会消弥于无?形,和这里原本的诅咒融为一体,你就再也不会受到影响了。” 白?天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那我们之后还能待在这吗?”白?天明试探着问。 第134章 “可以是可以,”守门的白?狼回答,“但你们不能待太久,没有诅咒,待在这里是不安全的,最好尽快离开。往前走就是旅馆,如果?你们在旅馆里住下?来,第七天第三十天,都会有人?专门去?提醒你们应该离开的。” 白?天明点了点头:“那我去?看看。” 底波拉和他一起,二人?就进入旅馆,白?天明找了个?房间休息,底波拉住在他隔壁。 白?天明往床上一躺,就觉得十分?困倦,因此闭上眼睛睡着了,不知是意外还是诅咒的影响,他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 很?久以前,万兽平原还有森林,他抓了一只修格斯当宠物,套着绳子养着,因为修格斯的饭量实在太大,他只好把?那片森林都喂给休格斯吃。 修格斯还真的吃掉了,吃完了还觉得不满足,只是一个?劲打?嗝,肚子凸起,像一座小山,不太肯走路,只能被绳子拖着走,结果?绳子还因为它太重被扯断了。 白?天明气得狠狠踢了他一脚,他呜了一声?,变成?一个?小山一样大的人?,白?天明眯了眯眼睛,甚至看不清楚他的脸。 他也意识到,自己这个?样子有点太大了,就努力变小,结果?一不小心变成?了一个?八九岁大小的小男孩。 他愣了一下?,看着自己十分?幼小的手,本来想变十多岁的样子,可是,变成?小男孩之后就变不回去?了,又气又怕,哇哇大哭起来。 白?天明被他吵得头痛,让他闭嘴,他眼泪汪汪,望着白?天明,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脸色苍白?,微微皱着眉头,好像真是个?小孩一样,可他明明活了不知多久,和小孩根本不沾边。 白?天明越看越烦,从地上把?断掉的绳子收起来,对他说:“自己去?找饭吃!吃不饱不许回来!” 修格斯就在地上爬着,试图往远处去?找猎物,白?天明在后面冲他喊:“你要爬就变成?狗!不要用人?的样子!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是变态呢!” 修格斯回头,汪叫了一声?,变成?一只毛茸茸的黄色大狗,在地上奔跑起来,很?快不见了,没一会儿,叼回来个?东西。 第132章 白天明定睛一看,原来?不是个白色的毛绒球,而是一只受了伤的小白狼。 这只狼只有巴掌大小,浑身上下的毛都白生生的,但是腹部有一道巨大的伤口,看起来?像是刚刚被划伤了。 这伤口非常深,足以?看到里面鲜血淋漓的五脏六腑,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还在往外流血,滴滴答答的,把土壤都浸湿了。 黑色的乌鸦在天空中盘旋着发出吱呀的叫声,居高临下看着这里,红色的眼珠子里透露出饥饿的目光,转了几圈之后就停下来?,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一蹦一跳的,假装低头去啄草,实际上还是歪着头,看着这里的动静,只要?白天明走开,就立刻扑上去,把那些狼吃掉。 虽然乌鸦不介意吃腐肉,但是如果能吃到新鲜的,也没有不愿意的道理,所以?,从有第一只乌鸦落在这里开始,天空上就陆陆续续多了许多的乌鸦,盘旋之后,听见叫声找到了目标,往这里飞过来?。 地面上还剩一点草皮,绿油油的,乌鸦落下来?之后,把那点草皮都啄了,显得地面黑了一片,相互之间?叽叽喳喳叫着,声音嘶哑,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在控诉,发出叫声的时候,还时不时回头看,好像怕白天明跑了一样。 白天明把小狼的伤治好了,小狼还是昏迷不醒,四?肢时不时抽搐两下,好像在做梦,又好像还是受到伤口的疼痛的影响,所以?眼睛紧紧闭着,喉咙里发出可怜的小声的呜咽,之前流出来?的血浸湿了毛发,变成了凝固的结痂,毛发现在已经开始打?结,看起来?脏兮兮的。 白天明把小狼提起来?,找到小溪流,放进去洗,湿漉漉洗干净了,又提出来?,小狼打?了个哆嗦,觉得很冷,猛然睁开眼睛,总算是醒过来?了。 白天明正在旁边,挖了一个小小的坑,点燃了一捧火,小狼踉踉跄跄就爬过来?,差点一头栽进那个点了火的坑里,白天明眼疾手快把小狼从坑里提出来?,松了一口气。 小狼眨巴眨巴眼睛,尾巴夹在腿中间?,垂着手和脚,好一会儿都一动不动,除了浑身上下被打?湿的湿漉漉的毛发,因为贴在身体上,所以?随着呼吸起伏。 缓了一会儿,小狼目不转睛盯着面前的火,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了,一下子就吓坏了,身上湿润的毛都险些炸开,喉咙里发出嘤嘤的叫声,可怜巴巴试图蹭蹭白天明,获得一点安全感。 一双幽蓝色的水润的眼睛望着白天明,像两颗打?磨过后棱角分明的蓝宝石,在火焰前,幽幽闪着独一无二的亮光。 这双眼睛实在很好看,白天明看了一阵子,把狼放在了火坑旁边,小狼往他身边靠了靠,但并没贴上来?,只是一边瑟瑟发抖,一边缩成一团,在地上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圆形的印子,有点可怜,像是一只包着奶油冰淇淋的乳白色的糯米糍。 白天明看了小狼一眼,把兜里断掉的绳子掏出来?,重?新接上,小狼看见了,哆哆嗦嗦站起来?,被风吹得很冷,但还是把头伸了出来?,试图展示自?己的毛茸茸的脖子。 你看我的脖子上是不是缺点什么挂饰?那根绳子怎么样?要?不要?送给我?我可以?待在你身边!把那根绳子送给我怎么样? 小狼呜呜叫着,试图用毛茸茸的头顶上最高的耳朵尖,去蹭白天明拿在手里的绳子,把绳子据为己有。 小狼知道,如果套上这根绳子,就能跟在白天明身边,但是不知道白天明愿不愿意,所以?试探着,一点一点往前蹭。 白天明伸手按住了小狼:“你从哪来??” 小狼抖了抖身上湿漉漉的毛发,站直了身体,视死如归,向前走去,绕开了火坑,向白天明回头,示意他跟上。 白天明就跟着小狼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穴面前,洞穴里传出了狼嚎,很快,一公一母两只狼就从里面跑了出来?。 两只狼见到白天明,吓了一跳,但是,紧接着,看见了白天明旁边的小狼,一边冲着小狼叫,一边摆出过来?的姿态,让小狼靠近。 小狼呜哇叫了一声,往白天明身后躲,脸上露出愤愤不平的表情,瞪着眼睛,龇牙咧嘴,显然并不肯过去。 那两只狼仰天长啸,就冲了过来?,他们并不攻击白天明,只是试图,把小狼咬死,白天明这才发现,这两只狼的嘴上毛发也是湿漉漉的,不过,打?湿那些毛发的是血,不是水。 小狼突然膨胀起来?,变得比这两只狼还要大一些,这两只狼立刻转身想要?逃跑,钻进洞穴里去,变大了的小狼一口一个,就把这两只狼咬死了。 鲜血从这两只狼折断了的脖子里流了出来?,小狼把牙齿从尸体的伤口里拔出来?,往外吐了一口尸体的血,一下子又变回之前的样子,扑通一声,躺在地上,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旁边的鲜血流过来?,再?次把小狼还没干完的毛发打湿了,白色的狼被染成红色,看起来?好像也变成了尸体。 白天明就把狼提起来?,又洗了一遍,放在火旁边烤,小狼被烤干的时候醒了过来?,睁开眼睛,试探着看向白天明,向他靠近。 白天明坐在旁边,看着小狼问:“会说话吗?” 小狼摇了摇头。 “会干什么?”白天明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又问。 小狼想了想,目光十分清澈,一脸迷茫,还是摇了摇头,眨巴眨巴那双大眼睛,露出可怜的表情来?,希望得到收留。 白天明缓缓摇头:“我已经有一个宠物了,不用再?多了。” 小狼呜呜叫了两声有点难过,趴在了地上,把脸埋在了两只毛茸茸的爪子上,好像在流眼泪。 白天明看着小狼,笑?道:“我会在这留一段时间?,你可以?跟着我,但是我走之后,不会带你,你要?是愿意,那就跟着吧。” 风从旁边吹过,小狼蓬松的毛发被吹得往一边倒了下去,看起来?像只被压了一下的蒲公英,小狼一下子跳起来?,兴高采烈绕着白天明走来?走去,表示自?己答应了。 白天明从梦中醒了过来?,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时间?,左右看了看,干脆起来?洗漱。 这是既不费脑子,又可以?消磨时间?的事,他一边洗漱一边想,睡着之前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是什么事呢? 他一时没想起来?,洗漱完毕,把东西一放,也就不再?想了。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的底波拉,突然感受到了一丝无形的能量波动,立刻尝试联系俄陀聂,但是没有成功。 他不知道是不是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不希望自?己的联系打?扰到那边的事情,担心出现意外,也就暂时停了下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看了一眼时间?,决定过一阵子再?联系。 第135章 这个时候,俄陀聂正在祭坛附近,正常情况下,他完全是可以收到任何人的联系,尤其是底波拉的,但是在祭坛附近不行。 因为他总觉得,把各种电子设备带到这附近来,容易损坏电子设备,也容易显得自己对祭坛不诚心,不管是对电子设备还是对自己都不太好,所以,他在祭坛附近的时候,一般是不带电子设备的。 这个事情,底波拉也知道,所以,俄陀聂不觉得,一时半会儿不能被联系上,有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再重要的事情也不比面前的事情更重要,再着急的事情也不比面前的事情更着急,既然如此,何必关心别的呢? 他目不转睛,注视着不远处的祭坛,祭坛是一块空地,只是附近被栏杆围住了,免得有人意外进入,或者有什么东西意外从里面出来。 现在那里不再空了,而是出现了模模糊糊的,有颜色的幻影,那影子在半空中摇晃着,像是水面上的波纹,一层一层荡开。 那是一只狼,还有一个悬崖。 狼站在悬崖边上,仰头嚎叫,身后是一个模模糊糊的,黑色的影子。 下一刻,祭坛上什么也没剩下。 “我要算一算究竟是怎么回事。”俄陀聂说着立刻转身,翻出了他的水晶球,他使用了那个水晶球。 水晶球在他面前砰的一声炸开,不能再用了,但在完全炸开之前,是给了他一点微不足道的信息。 他连忙往后退,水晶球完全炸开,变成一片一片的碎渣,门外的人听见动静,连忙问:“发生什么事了?您没事吧?需要帮忙吗?有什么事情是我们能做的吗?” 俄陀聂打开了门,神色有些恍惚,脸色因为过于兴奋而有些发红,瞳孔往外扩散,看起来有点惊悚,一步一步往外走,喃喃自语似的回答:“没事,没事了,我占卜到了结果。那个该死的恶心的,可厌可憎可鄙的,悬崖一样的垃圾,总算,总算要被清算了!” 众人都吃了一惊,随后兴奋起来,迫不及待追问:“真的?总算有处理办法了?” 第133章 “当然是真的!”俄陀聂瞪大了眼睛,他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无比迫切希望那个该死的东西去死,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那东西终于要真正死掉的结果,怎么可能否认?怎么可能认错?怎么可能希望这个结果是假的? 众人都欢呼雀跃起来。 “那个该死的东西,早几百年就该死了!都是那些可恶的异教徒!如果不是他们,发了疯一样的往里面丢垃圾,那东西根本活不到今天!我们也根本不用忍受,那东西的骚扰!” “那东西杀了不知多少人,偏偏还有信徒,真是可笑,那么肮脏恶心恶臭的东西,究竟有什么可崇拜的?那些没有脑子的愚蠢的信徒,居然还把那垃圾奉为神,崇拜也就算了,还每年都想着丢人进去,做供奉!他们发了疯,还把自己丢进去!简直是败坏我们的名声!” “上次抓捕异教徒的时候,居然有异教徒当着我的面跪下来祈求那东西,去救他,甚至称呼那东西为母亲,真是太恶心了!不仅是那东西恶心,连那个词也恶心!天底下没有比这更恶心的事了!恶心透顶!” “那个见了鬼的东西终于要死了,太好了!以后抓捕异教徒,可以反复用大喇叭告诉他们,他们信的那个见了鬼的该死的垃圾东西,再也不存在了!再也不存在了!” 他们几乎要一边唱歌一边跳起舞来,恨不得立刻把肉和酒搬出来,找来所有可以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庆祝这天大的好事。 与此同时,正在房间里的白天明撸起袖子,正打算用纸和笔算一算自己出来的事情有没有完全处理掉,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来了,于是他把纸压住,拿稳了手里的笔,抬起头来,本来关好的窗户就在他面前被一阵风给猛然吹开了,只听砰的一声,那窗户撞上了墙,几乎一下子在他眼前烂掉。 他皱了皱眉,感到有一点头痛,侧耳一听,才意识到,原来在窗户打开的那一瞬间,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冲击波进来了,或者说,是一种极恶心的东西的喊叫声。 这东西给他的感觉很熟悉,他一边把纸和笔揣起来,一边往回想,究竟什么时候可能接触过这样肮脏的垃圾。 之后,他突然就想起来了,原来是在很久之前,他刚到万兽平原的时候,小狼还跟在他身边溜溜转。 他察觉到有两股黑气在不远处徘徊,因此转头去看,不出意外,他看见了两个怨魂,一头公狼,一头母狼。 哀怨愤怒的灵魂纠缠在一起,根本分不开,像是两株在海水里打了死结的草,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恶心的恶臭味。 他皱了皱眉,不想理会这俩东西,因为这实在是太恶心了,简直像是粪坑,但是一直放着这俩东西跟在后面,也不太合适。 因为,显然这俩东西是为了复仇来的,真要是不注意,早晚有一天被报复,既然如此,也不能放着不管。 白天明就挖了一个坑,把这两个东西踩了进去,并且用土埋上,就好像是埋掉了一具明明已经在阳光下腐烂了却还偏偏要不顾其他人活过来的尸体。 只是埋着这俩东西,还会再冒出来,白天明就从一直跟在身边的小狼身上,抓了一把道季节换下来的蓬松的毛发,裹在一块小小的石头上,对着这块石头,念诵了咒语—— 只要没有人把这块石头挖出来,底下的两个东西就出不来,就算有人把石头挖了出来,只要这块石头还在,底下的两个东西就不能找小狼报复。 之后,白天明把这块石头也埋了进去,多踩了两脚。 从那之后,白天明在平原游荡的时候,再也没看见过那俩东西,再后来,他就离开了平原,和小狼告别。 那个时候,小狼已经是一群白狼的首领,十分依依不舍,让他有空的时候,记得回来看看,顺手,送了他一颗掉下来的尖锐的牙。 白天明收下了那颗牙。 他像是得到了鼓励,脸上红红的,十分兴奋,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用祈福开光的红线和亲自找来的十分坚韧的藤条,搓了一条绳子,送给白天明说,这条绳子可以挂那颗牙。 白天明就连那条绳子一起收下了,反正一条绳子,也并不是很显眼,也并不是很重,要带走,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白天明把东西都揣进兜里,听见外面传来了尖锐的嘶吼声和愤怒的指责声,虽然那指责根本词不达意,而且含糊不清,只能传达声音和情绪,却传递不了更多的东西。 他站起身来,从窗口翻了出去,顺着窗外的风,找到了那些声音的来处,是一个悬崖,他到的时候,悬崖上跪了一排的人。 这些人一边神神叨叨磕头,一边念念有词:“神啊,母亲啊,我们已经为您准备好了今年的祭祀和供奉,您为何发怒?难道您对那些东西不满意,我们可以再找新的!像从前一样,比从前更多!我们一定可以做得更好,不要再生气了吧!” 白天明只看了他们一眼,就看出他们身上背负着的血红色的怨恨,惨白色的冤魂,漆黑色的罪孽,这些东西在他们身上只有一半。 另外一半在他们面前,也就是那悬崖底下,被他们称为母亲的,被他们称为神的,见了鬼的恶心的东西。 他们杀了不止一个人,用来供奉,他们所谓的母亲和神,只不过,不是明目张胆杀的,而是用一种极其卑鄙无耻的,引诱的办法。 他们一边向外宣称这里有金银珠宝,有美酒佳肴,有绝世美人,有王权富贵,有世界上最锋利的武器,有最华丽的宝座,有最广阔的祝福,一边不肯靠近这悬崖下三尺内。 他们说,来到这里可以得到一切,他们还自掏钱包,提供食宿费和车马费,如果想来的人觉得麻烦,他们甚至可以派人到家门口去接,接到这边之后,直接安排在他们建造的,靠近这悬崖的,一座城里。 那座城被他们称为母亲的怀抱,被外界称为,魔鬼的吞噬,常年刮着大风,偶尔下冰雹,时不时还会有沙尘暴,可以说环境非常恶劣。 但他们为了让那些自愿来到这里的人,不会轻易离开,费了大价钱,建造了城里的一切公共基础设备。 任何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会为这里的繁华感到惊叹,为这里齐全的公共设施感到舒适,也为这里开放给那些自愿前往悬崖之下的外来者,所能享受到的待遇而感到羡慕。 有人贪恋富贵,有人贪恋美色,有人想长生不老,也有人想来这里尝试,复活自己身边死去的存在,不管复活成什么样都愿意。 第136章 他们为他们的贪婪付出了?代价,但这些,本?来是不存在的,不管是他们被勾引出来的贪婪,还?是他们付出的比生命更贵重的惨痛的代价。 人活在世上总得想要点什么,有些人想要的多一点,有些人想要的迫切一点,但这本?身?并不是什么错,更不必付出生命。 只可惜,当他们来到这座城里,就已经回不了?头了?,因为不管外面?的人怎么对?他们说,这里的一切都是用命去换的,你什么也得不到,你不应该继续相信下去,那些骗你的人说的全都是假话,他们都不会听进去,哪怕一个字。 不管是为了?面?子,为了?好奇,为了?贪婪,为了?转瞬即逝的希望,或者是为了?远离自己讨厌的一切人和事,总有人会源源不断来到这座城里,就像是一种无法拔除的诅咒。 即使死?了?那么多人,这些信仰的肮脏东西的信徒也依然不会悔改,他们不觉得自己有错,也不觉得那些人是自己杀的,更不觉得那些人的死?有什么可惜的地方。 他们知道那些人下去会死?,也知道那些人之所以会死?,全是因为底下有那么一个被他们称作母亲的垃圾,但他们认为这是必要的牺牲,应有的供奉。 这正是他们可恶可恨的地方。 他们没有受骗,他们是心甘情愿的。 他们自己不去死?,但他们要害别人去死?。 不出意外,他们就是毁掉了?石头,把那两个该死?的东西放出来,造成了?这个悬崖的罪魁祸首。 白天明?皱了?皱眉,开始考虑,要不要当着他们的面?把悬崖底下的东西抽出来,一点一点狠狠碾碎,所以直到弄死?。 那好像有点太麻烦了?,还?是直接杀了?吧。至少,把底下那两个东西杀了?,至于?上面?这些,听说白狼族会管,那就把他们送过去。 看他们以后还?怎么引诱人过来送死?! 白天明?现?出身?形,往前?走了?两步,还?没来得及进入悬崖下面?去,就忽然听见后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他转头看了?过去,俄陀聂带着一群人赶了?过来,停在了?不远处,隔着浓郁的白雾,向这里张望。 第134章 雾气太过浓郁,所以,从地上站起来的信徒看不清身后那些匆匆赶过来的兽人,兽人们也只能看见这里有许多人,却看不清究竟有多少,更看不清究竟长什么样子。 悬崖下爬出了许多绿油油的毒蛇,一边嘶嘶叫着?,一边扭动身体,向着?众人爬了过来,仿佛想要趁机咬一口,又好像只是想要混水摸鱼。 一条蛇爬到了白天明的身边,白天明一脚把那条蛇踩爆了,那条蛇噗的一声瘫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眼珠子从身体里滚出来,血液和浆糊混合在一起,黏黏糊糊的液体在地面上蔓延。 白天明皱了皱眉,往后退了半步,免得太弄脏自己的鞋子,遇到这种东西,真是恶心透顶,当初应该把这东西完全消灭掉才对。 显然?,这恶心的东西还没有意识到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也根本没有把在场的所有人放在眼里—— 信徒是什么东西?能吃吗?不能吃就滚!整日对着?一片悬崖峭壁和浓郁的雾气,磕头跪拜,神神叨叨祈求的东西,什么也不配。 毕竟,没有哪个奴隶主会把自己的奴隶放在眼里。 更何况,这些信徒本身就把自己放在,比悬崖更低等?的位置上,却又踩在他们的同类的尸体身上,觉得自己,可以将如此?多的同类引向死亡,献给一个比自己强的存在,是值得骄傲的事,那就更证明,他们本身,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 哪怕他们可能比很多存在更强,也不代表,他们自愿在悬崖面前当奴隶的时候,就比别人更高贵,因?为他们证明出来的唯一结果,是他们比别人更低贱。 毕竟,有人当奴隶是迫不得已,有些人当奴隶,那是发自内心想要成为奴隶,心想事成,还迫不及待去祸害别人,把压迫别人的权利当成自己的权利。 如果说有什么比这更低贱,大约只有活得更长久,却并不肯改变主意的,他们自己可以超越了。 “那里好像有一个人?”在附近警戒的白狼族人相互看了看,不由得皱起眉头,窃窃私语。 “确实有一个人。” “不管是谁,出现在这儿,又不和我们一起,多半是他们的人,”俄陀聂皱着?眉头,“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请来的救兵,也许他们知道了那恶心的东西即将毁灭的消息,也许他们太近,所以察觉到了那东西的衰弱,雾气还是太浓了。” 边上另外一个白狼族,面色严肃,隐隐透露出一点不耐烦,扛起一把长枪说:“管他是敌是友!先打?一枪看看!这么大的雾气,什么重要的东西都看不清楚。 真要是他们的救兵,打?中了,我们不亏,打?不中,我们只不过损失一颗子弹,也还耗得起,就算激怒了他们,也不过如此?,他们本来看不惯我们,就像我们看不惯他们一样,没什么好稀奇的。” “万一是我们的人呢?或者?,本来偏向我们的人?”俄陀聂隐约觉得那雾气中的影子,有些熟悉,皱了皱眉,虽然?也很希望子弹能立刻射穿对面的所有人的胸膛,但并不希望伤及无辜,所以考虑了一下,试图阻止。 “我们的人不都在这儿吗?那些没有在这儿的,不是干后勤的,就是放假的,还能有什么?要是了不起的友军,是不会被一颗子弹伤到的,要是迷了路的普通人,也不可能站在那里不受伤,那些恶心的东西,可不管你是什么。”扛着?枪的白狼族,实在不想把时间?花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又担心那边可能有什么人跑掉,迫不及待开了枪。 那颗子弹是对准白天明的,白天明可以理解他们,那颗子弹也确实伤不了他,他往旁边退了一步,避开了子弹的轨迹。 但是,悬崖底下忽然?吹出一股风来,那狂风呼啸着?,立刻扑向了白天明,连周围的雾气都被吹散了不少。 甚至连那颗子弹,也被风强行吹得拐了弯,仿佛受到一种无形的力量的辖制,冲向了白天明。 白天明皱了皱眉,站着?不动,开了防御,任由那颗子弹,向着?他冲了过来,直直冲向他的面门。 俄陀聂在雾气被风吹散的时候,一下子看清了白天明的脸,顿时瞪大眼睛,几乎有点惊恐,用一种极其?尖锐的,差点破了调子的声音,向身边的人脸色惨白喊:“那不是信徒!” 开枪的白狼族愣了一下,把枪收了回去,小?心翼翼问:“你认识?” “那是跟我一起去过烧烤店的朋友!”俄陀聂精神恍惚,目不转睛注视着?尚且没有被雾气完全包裹的白天明,缓缓眨了眨眼睛,感觉一瞬间像一辈子一样长,几乎有些虚脱,声音沙哑回答。 抱着?枪的白狼族顿时好像被捕兽夹夹了腿一样啊了一声,神色愧疚道:“一颗子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应该不会。”俄陀聂想了想,想起烧烤店时,发生的事,白天明比他强,他都能躲开,白天明没道理不能躲,脸色好看了些。 子弹打?在白天明的防护罩上,一下子掉在地上,滚了滚,不动了,看起来是没有什么威胁了。 除了白天明,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俄陀聂他们是觉得自己没有误伤无辜,所以高兴。 信徒们是察觉到了,刚才那股大风完全是从悬崖底下来的,因?此?认定,白天明一定和他们的神有关?系,说不定是神使?,才松了一口气。 雾气重新涌动着?,将要把白天明重新吞噬。 一块巨大的黑色的粘稠物体突然?从远处弹射过来,紧接着?,膨胀起来,像是眨眼之?间?就成了一座黑色的小?山,立在白天明背后,如果更小?一点,大约可以伪装成白天明的影子,但是太大了。 这么大一座山,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白天明挡住的,白天明自然?也发现了,哪怕他是背对着?这座山的。 他转过头去看,山上面掉下来两颗黑白分明的眼睛,这眼睛冲他笑了笑,他就立刻认出来了,这是他很久以前,交给小?狼的修格斯。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已经这么大了,不过,修格斯这种生物本来就是很大很大的,长成这个样子也不奇怪,更何况,从前的时候,这只修格斯也并不太小?。 白天明伸手摸摸修格斯,修格斯呵呵笑了起来,在那狭窄的地方打?滚,变成很长一条,好像黑漆漆的驴打?滚一样,有种柔韧软糯的嚼劲。 抱着?枪的白狼看着?模糊雾气中的白天明和休格斯,眨了眨眼睛,突然?想到小?时候听过的一个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平原还是一块真正的非常平的土地,土地上除了花花草草就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动物们就在这里居住了。 第137章 动物们住在这里,首先可以在人形和兽形之?间?相互转换的兽人是白狼族,白狼族的族长那个时候还十?分年?轻,是一只小?狼。 小?狼本来住在洞穴里,有一天突然?被两只邪恶的大怪物咬住,几乎要死掉,但是被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叼走?了,送到了神的面前。 神治好了小?狼的伤,带着?小?狼四处游玩,为小?狼准备食物和水,还给小?狼洗澡,给小?狼准备房子,小?狼后来才知道,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是修格斯。 所以,听过这个故事的兽人们,都会在第?一次听完故事之?后有一种错觉,以为和修格斯一起出现的,能得到修格斯喜欢的就是神。 但是,时间?久了,他们长大了,听过的故事多了,见过的人也多了,也就不那么想了,因?为他们知道,神不是那么好分辨的。 更何况,已经离开的神不会轻易回来,也不会轻易出现,他们如果总是希望神来救,一定是会死的。 他们不能把神随手而?为之?的善意当做是神的义务,如果时时刻刻都在,那应当是工具,而?不是神。 但是现在,瞪大了眼睛的白狼族,直勾勾盯着?那在模糊雾气后的白天明,看着?那黑白分明的,叠在一起的轮廓,仿佛看着?海市蜃楼般的一出久远的剪纸皮影戏,突然?想:也许,神已经回来了。 只是其?他人还不知道。 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个人从俄陀聂他们身后冲了过来。 他们本来聚在这里,就是为了拉警戒线,安排人手,免得有无辜群众,误入危险地区,受到生命上的损害。 因?此?,恍恍惚惚的白狼一伸手,下意识把那个试图从他身边飞奔而?去的路人抓住了,险些连自己的枪都没顾得上。 那个人拼命挣扎,仿佛一只被粘在蜘蛛网上的虫子,面色狰狞如夜叉,表情疯狂极了,目光中充满渴望,直勾勾盯着?那悬崖,迫不及待要跳下去,肤色苍白,歇斯底里扯着?嗓子,仿佛恨不得把肠子扯出来做喇叭一样,几乎涕泗横流,大喊:“让我过去,让我过去!看看我吧!” 白狼皱着?眉头,试图和他讲讲道理:“那里很危险!” 第135章 路人根本听不进话。 这女人用一种充满仇恨和怨恨的目光望着身边死死拉住自己?的人,咬牙切齿,破口大骂:“你干什么要阻止我奔向希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现?在松开手,我还可?以原谅你!如果你一定要这样做,我就不客气了!” 话音还未落,悬崖那?边传出了一个苍老的沙哑的慢悠悠的声音,引诱着对那?女人说?:“过来?过来?过来?!” 那?女人立刻像是被电击了一样,浑身一颤,更加用力挣扎起来?,浑身上下的力量几乎大了一倍,又踢又咬,使劲大叫,好?像要在这里用光所?有的力气,也绝不罢休一样,苍白的脸都因?为这样剧烈的活动而泛起了过分的红晕,像是伊甸园罪孽的苹果的红色。 与此同时,一阵飞沙走石,狂风把一只小小的石头吹了过来?,向着那?女人的头飞了过去,简直像是一只飞镖,风在半空呼啸着,像是恶魔在庆祝自己?即将轻而易举得到的胜利。 抓住女人的白狼,立刻把人往旁边扯去,同时自己?也往旁边让开,一边念动防御咒语,一边努力保护身边的人。 那?女人瞪大了眼?睛,仿佛一只被提起来?的羊一样,脸上依然是渗血一般的红色,唇角却勾了起来?,目光中流露出兴奋,极其激动,喃喃自语:“来?了,母亲来?找我了!” “那?根本就是个贱货!”白狼忍无可?忍,大声喊道。 女人抬起手来?就要给?他一巴掌,被他拦住了,女人就疯狂跳起来?,想要狠狠踢他踩他,并且对他撕扯着嗓子大叫:“那?不是贱货!你才是贱货,你们?都是!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你这贱人!道歉,快点?道歉!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女人说?着,狠狠把白狼一推,就把白狼推到了那?颗石子面?前,眼?看着那?石子即将穿透白狼的胸膛,白狼连忙往旁边躲开。 但是风一吹,那?颗石子又紧跟了过来?,而且,半空中多了更多的石头,向着他们?来?了。 白狼只好?继续往后退,同时重新念动了防御咒语,与此同时,兴高采烈的女人张开双臂大声喊道:“我来?了!我来?了!” 石头把这女人的身体完全贯穿了。 女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是石头贯穿的洞,血从里面?流出来?,旁边的人甚至能从那?个打开的洞里,看见蠕动的鲜红色的肉。 一阵风又刮了起来?,女人的尸体被风吹进了悬崖,悬崖下传来?砰的一下,闷闷的响声,听起来?摔得粉碎。 又有两?个人从不知哪里冒出来?,一边张开双臂高呼我来?了,一边向着悬崖冲了过去。 白狼们?尽职尽责,试图拦下他们?,但是他们?把手一甩,一边跺着脚骂着,一边使劲推攘。 再加上悬崖底下又起了大风,刮起飞沙走石,模糊了众人的视线,那?两?个人就从他们?面?前冲走了,一跃而下,喊着神啊,母亲啊之类的鬼话,就落了下去,不见了。 之前跪在悬崖边上的人爬了过去,低头,往悬崖底下看了看,相互大声说?:“神已经把他们?接走了!他们?快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太好?了,太好?了!祝贺他们?呀,祝贺他们?!” 说?话的人们?就笑了起来?。 白天明一脚一个把他们?踹下去,冷冷道:“那?么想见你们?的神,是吗?那?就下去吧!都不敢往里去,装什么信仰呢?骗鬼去吧!也只有因?此而死的鬼会相信你们?的话!” 他们?一边叫着一边翻着下去,但是没一会儿又从底下爬了回来?,四肢着地仰着头,像是沙漠里的蝎子一样,铁青着脸笑眯眯说?:“我们?可?不会那?么容易死!” 白天明站在悬崖边上看着他们?,冷笑道:“想也知道,像你们?这种大奸大恶之徒,总是会想办法让自己?活命的。” 修格斯砰的一声变做一个黑漆漆的蘑菇,把自己?看了看,噗的一声喷出黑漆漆的烟雾,变成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 看起来?是正常的大小,修格斯一把拉住白天明:“这个地方闻起来?就很讨厌,我们?到别的地方去,好?不好??” 白天明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对他说?:“我要把罪魁祸首处理掉,我不能现?在就走。你也很讨厌这个垃圾吧?那?更应该处理了再走了!” 修格斯犹豫了一下,悬崖已经清清楚楚,听见白天明说?了什么,一种极大的愤怒,像火山喷发的岩浆一样从悬崖底下涌了上来?。 于是,悬崖附近地动山摇,往外喷出了火焰似的东西,通红色,带着数不清的尘灰,裹着石头,把本来?就模糊不清的雾气感染得更加模糊,像是把一副色彩斑斓的图画涂抹成了黑色。 修格斯顿时发现?白天明从眼?前消失了,气的一边嗷嗷大叫,一边变成一颗巨大的黑色球,在地上跳来?跳去,地面?上的裂痕更多了。 雾气弥漫中,受到悬崖吸引而来?到附近的,一个年轻的信徒拉住了另外一个,只是被他拉住的那?一个,已经神志不清。 脸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路,看不出究竟是什么图案,但十分复杂,让人注视着就感觉头晕目眩,不能细看。 年轻的信徒拉住了第三个人,这个人十分冷静,站在原地好?像一个木头桩子,脸上没有表情,让人分不清楚他是不是睡着了。 “这是你姐吗?”年轻的信徒和这第三个人认识,因?此,把之前拉住的那?个女人拖到了第三个人面?前问。 第三个人看了看女人,皱着眉头说?:“这不是,我是个孤儿,根本没有兄弟姐妹,更何况,难道你不认识这是谁?” 年轻的信徒把女人看了看,疑惑问:“这是谁?” 第三个人冷笑道:“原来?你不知道,这人有个好?爹,带的是金银珠宝,穿的是荣华富贵,什么都不用做,都有功劳从天上落下来?,所?以排在我头上。 平时没事就找我的麻烦,一天天向神祈祷,好?像天底下就剩这么一个信徒,也只有这个信徒最虔诚一样!我最讨厌她了!” 年轻的信徒挥了挥手,听着耳边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悬崖下的呼喊声,心潮澎湃,心向往之,因?此顾不上周围的两?个人,颇有些满不在乎:“讨厌就讨厌吧!我们?用不了多久就能到神的身边去了,你先提着这个人,我在前面?领路,我觉得我快找到了!很快!” 第三个人有点?不乐意,脸上冷冷的,像是覆盖了一层冰,目光厌恶,紧张微乎其微,忍耐反倒占了大多数。 第138章 年轻的信徒就语重心长对他说?:“难道你能比我走路更快吗?难道你知道怎么走吗?到处都是雾气!我们?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越容易被发现?,那?可?就错失机会了!” 第三个人便伸出手来?把那?女人拉住,好?像抓住一只刚从下水道钻出来?的活蹦乱跳的老鼠,皱着眉头,厌恶的神色格外浓郁,仿佛一层一层从深海下蔓延而来?的黑暗,将其余的东西都覆盖住了。 他忍着恶心,脸色苍白,不过短短两?个呼吸间?,逐渐转为铁青,在雾气中几乎喊出来?说?:“你快点?!” 年轻的信徒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一边回答,一边走:“你不要催!就快了!” 他们?三个出现?在白天明面?前。 白天明刚把从悬崖底下爬上来?的人踹下去一个,悬崖旁边空得很,好?像是刚刚打扫完毕,准备迎接客人一样。 白天明看见了他们?,他们?也看见了白天明,顿时愣了一下。 另外一个人从悬崖底下爬了上来?,为了从悬崖底下爬上来?,而且不被白天明影响,爬上来?的这个人已经完全不像是个人了。 他浑身上下的皮肤镶满了石子,脸上是一层青色的,绒毛一般的青苔,柔软湿润粘稠,滴滴嗒嗒往下流淌着腥臭的液体。 看见他的三个人都打了个哆嗦,哪怕其中有一个已经神志不清。 他们?的身体都非常忠于本能,在看见那?个从悬崖下爬出来?的人的时候,承受了从前从未有过的,浓郁而沉重的惊恐和震惊。 在那?一瞬间?,他们?毫不犹豫判断那?是敌人,认为白天明是可?以帮助他们?的人,向白天明跑了过去,躲在了白天明不远处。 第三个人冷着一张脸,在兜里翻找起来?,翻出来?一个小布包,眼?下也没有别的东西可?用,一咬牙,干脆把小布包缠在了手上,就当做是给?自己?带了个稍微厚一点?的手套。 他还特意把小布包的拉链部分向外,这样攻击的时候,可?以增加一点?微不足道的伤害,虽然用处不大,但积少?成多,总比没有希望好?些。 他鼓足了勇气,向白天明试探着问:“您应该就是在这里,接应我们?的大人吧?我可?以向那?边的敌人发起攻击!只要最后我还活着就行!您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您看我应该做什么?” 白天明挑了挑眉,还没来?得及说?话,悬崖爬上来?的人大喊起来?。 第136章 “你这不能明辨是非的瞎子!你这妄图以下欺上的不敬者!你这胆大包天的狂妄者!你这无知?无识的小?人!”从悬崖爬上来的人听见第三?个人说的话,脸都气红了,整个人几乎仰头晕过去?,忍不住大声呵斥起?来。 呵斥过后,他喘了两口气,不那么像一团燃烧的火一样愤怒了,才用极其鄙视的目光注视着他们,冷笑连连还十分骄傲说:“我?才是在这里接引等待你们的人!你们是神的信徒吧?我?也是!我?是四级信徒!比你们等级都高!你们见到我?应该跪下来磕头!那是应有的礼仪!现在跪下去?,我?还可以原谅你们。” “轮得到你原谅我?吗?”第三?人感到荒谬,不由得为对方?给自己带来的困扰皱起?眉头,将对方?打量了一番,充满鄙夷,完全?不相信对面的话,颇为嘲讽,冷笑道:“你这妄图欺骗我?等的不净者!你这肮脏龌龊的不义之徒!你这可怜可恶的濒死?之人!” “不对!”年轻的信徒突然反应过来,眨巴眨巴眼睛,意识到自己找错了人,一边往后退一边看了看两边的人,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惨白,嘴唇哆嗦起?来,如同一个刚刚被?救起?来的溺水之人,浑身?上下大汗淋漓,额头上的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了,软绵绵贴在皮肤上,好像本来如此。 “不对!”他歇斯底里大喊起?来,脸上泛着红晕,仿佛有一把刀,即将从里面把他的脸皮划破,血提前流了出来,却被?皮肤困住了。 他踉踉跄跄,往后退,瞪大了眼睛:“这边才是我?们的人!” 他指着浑身?绿油油的那东西,对另外两个人说:“这才是接应我?们的人!你们两个快过来!你们走错了!” 他的表情和声音惶恐得好像那两个人要在他面前从独木桥上跌到大海里。 第三?个人愣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往白天明看了一眼,后知?后觉发现白天明和他认为的大人确实有很多不同之处,倒吸了一口凉气,往后退了两步,感觉身?边的人太重了,当?时就把人沙包似的往地上一丢,丢在前面,自己又退了两步,脸色惨白。 “请原谅我?们的无知?!”年轻的信徒急急忙忙跪在地上,如同刚刚炸死?了一矿洞的人一样,向从悬崖爬上来的那个人摇尾乞怜一般道歉说。 对面那个人哼了一声,把下巴扬了起?来,十分骄傲得意,又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向了,还站着的第三?个人,示意他现在开口道歉,并且自我?介绍还来得及。 第三?个人冷笑一声,突然像个气球似的炸了,充满屈辱和愤怒,还有一点微不可查的无法继续控制下去?的不屑,大声喊道:“你说是就是,你有什么证据?就你那种样子,谁也不会觉得你是真的!如果?你真是,你一开始为什么不出现?你在玩忽职守!你想故意害死?我?!我?管别人怎么样呢?你和地上那个人一样贱!” 白天明有点惊讶,望着他,其他人的惊讶更胜于此,简直像是在沙漠里看见了海啸一样,用一种头一次认识他的目光看他,好像他忽然从头到脚都换了一个样子,使人完全?认不出来他的身?份和本来面目。 他现在已?经不在乎,谁是真的,谁是假的,谁是朋友谁是敌人,他觉得自己反正都是要在今天死?的,其他的也用不着管了。 他就随心所欲起?来,冷笑起?来:“不晓得你们一天到晚在发什么癫,信这个信那个的,信个鬼!我?看你们脑子有病!信了又怎么样?是长命百岁还是富贵无忧?我?看都不是!你们就是脑子被?挖空了的猪猡壳!别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恶心透顶!恶心透顶!” 悬崖下呼啸起?来,一阵狂风跳起?来,把他吹得颠倒,砰的一声,撞在地上,头破血流,他并不肯就犯,因为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所以这点疼痛,他也还可以忍,坐在地上用充满讥讽的语气道:“所谓的神连一点形体?也没有吗?所谓的神就只能用这些可笑可怜的东西,来折磨自己的信徒?来羞辱自己的敌人?那可真是废物?啊!一个没用的垃圾!也敢妄图称神?我?早就想说了!你们全?都是贱货!” 白天明向他丢了一个保护咒,狂风呼啸着,一下子把他卷了下去?,哗啦啦的石头,在一瞬间往下落去?,试图把他砸死?,砸成粉碎。 其他人也没能幸免,不管是地上那个女人还是站在旁边试图逃跑的年轻信徒,还是从悬崖底下上来没多久的那个绿油油的东西,全?都被?风刮了下去?,就像是刮刀抹平奶油一样,又轻松又容易。 大约是刚才的话,实在激怒了那底下的东西,所以那东西也顾不得什么自己人不自己人的了,能带走的全?都带走,能弄死的全都弄死。 只可惜,那一阵子风没吹走白天明。 悬崖下的风用了很大的力?气,但?白天明依然一动不动站在那里,那风忽然停了,好像突然放弃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天明往悬崖走了一步,身?后忽然多了一条影子,他转过头去?看,这回出现的不是信徒,是耶弗他。 他站在不远处,好像一根标杆,把白天明看了又看,目光十分温和复杂,勉强挂起?一个微笑:“好久不见。” 他是白狼王的影子,从前是,现在也是。 “好久不见!”白天明同他打了个招呼,微笑着,好像他们只不过分别了一顿饭的时间,问:“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 “修格斯平时很安静,今天突然冲出来,所以我?过来看看,”耶弗他沉默了一会儿,笑容自然了很多,好像渐渐回到了许多年前的下午,阳光明媚的时候,他就像一条真正的影子一样,站在阴影处,和周围的黑暗并没有什么分别,安静极了,也没有烦恼,“我?偶尔会照顾一下修格斯,毕竟,要吃的东西有那么多。” 白天明赞同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耶弗他目不转睛,看着白天明,仿佛看见一面测试人心的镜子,分不清他是真是假,也不知?道该不该往前走,试探着问:“你是今天回来的吗?” 白天明想了想,摇头说:“不是。” 耶弗他点了点头,几乎有些迫不及待,抱着稀薄的期望,又带点可怜巴巴,眼眶不知?不觉红了,像是将要掉下泪来,声音颤抖问:“你上次和我?喝的那种酒,我?那里还有一些,你还要不要喝?我?可以带过来给你。” 第139章 “好啊。”白天明笑了笑,对答如流。 耶弗他沉默了好一阵子,呼吸平稳了,表情十分温和,挂着如沐春风般的微笑,才问:“那你这次回来是要做什么?” 白天明指了指旁边:“我?要把这底下那个东西弄死?,叙旧的事情,咱们可以以后慢慢谈,你觉得呢?” 耶弗他点了点头,虽然还是依依不舍,但?是,笑了笑,像是被?风吹过的一束槐花,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回答:“好啊。” 白天明从悬崖上下去?。 耶稣他站在悬崖不远处直勾勾看着,直到白天明完全?消失在他眼前,他狠狠打了个哆嗦,好像在噩梦中被?人猛推了一把。 他有些担心自己从梦中醒来,于是左右张望,但?他发现周围还是和之前一样,他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提起?心来。 不知?道底下情况怎么样,不知?道下去?究竟要做多少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不知?道好不容易看见的人会不会又突然消失。 要不要下去?呢?下去?会添乱吧。那要不要走呢?怎么走得了呢?就算真的走了,心里也放不下,用不了多久,还是要回来的。 既然如此,还是就站在这儿吧。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那是一个下午,阳光明媚,天空万里无云,头顶上是密密麻麻的,绿油油的叶子,一层一层的树枝夹杂在里面,像是夹在蛋糕胚里的椰果?。 不知?藏在哪里的蝉一声一声鸣叫着,风从旁边吹过,草叶微微摇晃,树叶也跟着发出沙沙的响声,像一种慢悠悠的舒适的伴奏。 他觉得有些困,所以变回了影子,缩成一团,像一只黑色的猫,躺在阴影里,闭着眼睛,恍恍惚惚,以为自己睡过去?了,实际上,是半梦半醒。 “你要走了?”白狼向白天明问。 “是啊。”白天明把手里的酒杯放在桌上,笑了笑,回答道。 “那你以后还回来吧?”白狼迫不及待又问。 “是啊。”白天明点了点头,脸上被?太阳晒得发红,更显得肌肤莹白,慢悠悠回答道。 “我?想把这个东西送给你,”白狼犹豫着,把一颗尖尖的牙掏出来,递给白天明,眼巴巴望着他,试探着问,“你能收一下吗?” 虽然问的是,你能不能收,但?他的脸上分明写着:如果?你不收,我?一定?会难过的,拜托了,请你收下吧。 第137章 白天明?轻轻笑了一下,伸出手,把那颗尖尖的?牙接过去?,在?阳光下摆弄起来,好像接过去?的?不是一颗牙,而是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毛茸茸的?小猫崽。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他注视着那颗牙,又仿佛什么都说了,白狼的?脸上一点一点红了起来,一半是被太阳晒的?,一半是自?己热的?。 他的?眉毛动了动,整个人几乎要站起来,但?最后还是坐在?那里,希望白天明?注视那颗牙的?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就像注视他一样。 那实在?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他垂着眼睛,注视着白天明?举着他的?牙的?那只?手的?影子,影子落在?桌面上。 这分明?是一张石头做成的?桌子,但?是,那只?手的?影子落在?这里的?时候,他恍惚间觉得,自?己眼前?看见的?,是一块青玉上,一只?展翅欲飞的?鸟。 他忍不住一把拉住白天明?,白天明?放在?桌上的?另外?一只?手,像是抓住了将要飞走的?鸟,拢在?手里,小心翼翼,舍不得多?用一点力气,怕用力太重,不小心把鸟压死,就算只?是压坏了一片羽毛,也会觉得可?惜。 “你什么时候走?”他望着白天明?,像是望着黑白分明?的?时钟离跟滴滴嗒嗒往前?走的?秒针,总也跟不上,以至于有些惶恐。 “明?天。”白天明?对他笑了笑,干脆利落说。 “你什么时候回来?”他眨了眨眼睛,高兴了一些,高兴的?情绪浸润了他那双蓝色的?宝石一样的?眼睛,显得那双眼睛,越发亮了。 太阳照了过来,落在?那双眼睛里,像是在?蓝莓松饼上浇了一层蜂蜜,暖融融的?,黏黏糊糊的?,甜得几乎发腻。 “后天吧。”白天明?慢悠悠像只?夹娃娃机的?钳子一样想了想,看他有些小猫抓墙似的?着急,才忍不住对他笑道。 “那一言为定?”他目不转睛望着白天明?,有些迫不及待问。 “一言为定。”白天明?点了点头。 耶弗他趴在?地上慢悠悠打了个哈欠,阳光照过来,他一下子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勺蜂蜜扎了嗓子眼儿一样,甜得几乎不困了。 他翻了个身,心想,一直过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哪里都好,好得不得了,没有什么可?更改的?了。 白天明?果然明?天出去?,后天回来,但?是没待多?久,又准备离开,这次,是真要去?很远的?地方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的?。 白狼望着白天明?,不知他怎么又要出去?,有些担忧问:“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什么事。”白天明?像店门口墙上挂的?风铃一样摇了摇头。 “那你出去?做什么?”白狼疑惑问。 “不好说。”白天明?还没想好,但?他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已经太久了。 “那你定好出去?的?时间了吗?”白狼拉着白天明?,像是怕他突然消失一样,有点紧张问。 “没有。”白天明?摇了摇头。 他现在?是没想好,不过也就是这两天,不用特意去?想,他不打算告诉白狼,因为,说不说,他都是要走的?,那还是不说比较好。 再后来,再后来怎么样?耶弗他不太记得。 不过从那之后,他大多?数时间,都只?是一个影子,因为当影子的?时候,浑浑噩噩,不动脑子,没有心脏,不会太难过。 耶弗他往悬崖底下望了望,什么东西也没看见,又退了回去?,想起来自?己仿佛忘了告诉白天明?一件事—— 白狼王现在?多?半在?底下,是为了罪魁祸首进去?的?,杀了也好,重新封印起来也好,总之,不愿意继续看这东西为非作歹下去?。 应该没什么关系吧?耶弗他眨了眨眼睛。反正白天明?和?白狼王就算见了面,也不过是重逢,没有打起来的?道理。 此时,白天明?已经落到了悬崖底下,之前?被卷进来的?人已经毫无踪影了,他开始寻找罪魁祸首具体的?位置。 那恶心的?东西多?半藏在?土壤底下,但?要确认究竟是哪一块土壤地下,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白天明?慢吞吞走着,忽然见到不远处有一座宫殿,因此推开门进去?,门里面是一座花园,花园里堆满了尸体,尸体上只?有一层薄薄的?土,土壤浸满了血,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蚊子苍蝇和?蛆虫在?尸体上爬来爬去?,半空中有飞虫的?嗡嗡嗡的?声音,尸体上面就长着鲜花,一朵又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艳欲滴的?,垂垂老?矣的?,什么都有。 绿油油的植物的叶子在花朵底下,花朵歪七扭八的?时候,叶子也跟着歪七扭八,因此,白天明?往前?走了两步,得以看见花朵底下原来是一张又一张腐烂的?人脸。 有些人脸在?笑,有些人脸在?哭,也有些其他的表情,但?是无一例外?,这些脸长得不一样,也就是说,这些脸很有可能都是尸体的脸,至于这些尸体,多?半是从前?死在?这里的?人。 真是造孽。 旁边的?房间里忽然传出脚步声,白天明?转头看了过去?,那边的?房间的?门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蓝色连衣长裙的?娃娃领女仆,最外?面套了一层白围裙。 裙子是荷叶边的?,走起路来,那荷叶边一起一伏,仿佛一阵风吹开了荷塘的?波浪,吹得荷叶荷花东倒西歪,活色生香。 裙子底下是长及膝盖的?白袜,袜子外面套着一双厚底黑色松糕鞋,鞋上还有一个大蝴蝶结。 女仆手里端着一个银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咖啡壶和白色陶瓷咖啡杯,杯子上还用金粉和?粉色颜料,画出了一朵细长卷曲的鲜花。 咖啡在?杯子里冒着热气。 女仆一步一步走到白天明?面前?来,身体非常僵硬,简直像个提线木偶,脸上挂着令人匪夷所思的?诡异微笑,从出门到现在?,脸上的?弧度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就连眼眶里那颗漆黑的?眼珠子,都没多?转一下。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看着这个几乎撞上自?己的?女仆,心里很清楚,这是罪魁祸首送来的?,分散注意力或者挑起怒火的?工具,因此非常平静。 女仆用稍微转了转的?黑眼珠子,盯着白天明?,脸上依然是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张了张口,鲜红的?嘴唇有些撕裂,血从撕裂的?伤口流了出来,但?女仆浑然不觉,脸颊上连抽搐也没有,只?是用一种十分温柔甜美?的?声音说:“客人,请喝咖啡!” 第140章 女仆说着,就把那咖啡端了起来,要泼到白天明?的?脸上去?,那咖啡还是热气腾腾的?,显然刚刚烧滚,真要是泼到普通人的?脸上,那这个人的?脸立刻就毁了。 这个时候,女仆的?眼睛弯了弯,露出一丝狡黠,仿佛恶作剧即将得逞,连鲜红的?嘴唇的?弧度,也更高了一些,好像这真是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孩,穿了女仆的?衣服来,进行不谙世事的?角色扮演一样。 白天明?往后退了一步,咖啡泼在?他面前?,被他的?防御挡住了,直直落了下去?,像一把刺杀失败的?刀,落在?地上,眨眼间被土地吸收,只?剩下一些蒸腾的?热气,还能证明?,之前?这里,确实有一杯沸腾的?咖啡,险些泼到人脸上。 女仆垂下眼,看着地面上落了咖啡的?位置,露出失望的?神色,显然很是可?惜,那咖啡居然没有真的?把人伤到。 白天明?从口袋里掏出一瓶油来,拧开盖子泼在?女仆的?身上,黄澄澄的?油立刻把女仆雪白的?围裙弄脏了。 女仆看着弄脏了的?围裙,瞪大眼睛惊叫一声,连忙伸出两只?手,试图把衣服上的?油都抹掉,一边拍打一边哭,喉咙里呜咽,脸上皱巴巴一片,是个十分痛苦委屈的?表情。 但?是那两颗漆黑的?眼珠,半天也挤不出来一滴眼泪,就像是没人能从玻璃珠子上面,看见雨水一样。 白天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点燃了女仆身上的?那件衣服,女仆在?地上翻滚起来,那火焰却并没有被压灭,只?是燃烧着,越来越大,越来越热,越来越多?,把周围的?一切都烧了起来。 整座宫殿像纸糊的?一样,渐渐变黑坍缩,最后小成一个球,连里面的?尸体也被烧得,只?剩下凹凸不平的?骨头,埋在?土壤里,辨不清容貌。 白天明?继续往前?走去?,他见到一个敞开了门的?迷宫,走了进去?,总听见墙壁里面有敲敲打打的?声音,因此一脚把墙踹破。 墙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声音又转移到别的?地方,他点了一把火,把迷宫也烧了,土壤上就只?剩一摊黑色的?灰。 正在?四处转悠,寻找罪魁祸首的?白狼王,皱了皱眉,停了下来,动了动鼻子,从半空中嗅到一股火焰的?味道,感到疑惑。 他来的?路上没看见哪里起火,他离开族人之前?,也并没有嘱咐他们在?自?己下来之后点火,这里怎么会平白无故起火呢? 如果是普通的?火,燃一会儿也就算了,这一片土地可?都是被那恶心的?东西控制着的?,不可?能有火可?以一直在?这里燃烧,除非—— 火焰的?主人,比这片土地的?主人更强大。 第138章 白狼王想了想,决定先把放火的人找到。 如果对方?想要离开,他就送人离开之后,再?来处理罪魁祸首,免得对方?被罪魁祸首发怒牵连到,如果对方?愿意帮忙,他们正好?可以相互帮助,多一个帮手,也不算太坏。 如果是敌人,那还?是先找到比较好?,免得被背后偷袭,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打定了主意,白狼王改变了方?向,向着?闻到的火焰气味的来源走了过去。 这?个时候,白天明已经顺着?之前留下的保护咒,找到了萨摩尔。 他面前是一头正在流血的大象,这?大象身上挂满了人,不过这?些人都没有下半身,上半身从大象身上长出来似的,一门?心思往外伸出胳膊,好?像一群长臂猿脱了毛,一边嗷嗷叫着?,一边挥手,好?像招招手就能把什么人叫过去似的,冲向了萨摩尔。 萨摩尔一边往后退,一边找机会逃跑,突然看见白天明出现?在不远处,简直像见了鬼,脸色惨白,瞳孔扩散,倒吸一口凉气,身体一晃,撞上了石头,一下子跌倒。 大象眼前一亮,顿时嗡了一声,扬起鼻子,就向着?跌倒在地的萨摩尔冲了过去,试图用宽大的脚掌把他碾碎。 白天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像那只大象砸了过去,那只大象正正好?被砸中了,只听哗啦一声,瓶子破掉了,里面的火焰像毒蛇一样窜出来,狠狠咬中了大象的皮肤。 大象嗷呜叫了一声,突然就浑身颤抖,跌倒在地上,紧接着?,蔓延在皮肤表面的火焰,迅速把大象烧成?了漆黑色,连同大象身上的那些半截的人。 那些人一边哭一边试图从大象身上爬走,但是完全没有办法离开,只能用手扑打身上的火焰,但那些火焰也并不会就此熄灭。 那些人就向着?白天明祈求:“放过我吧,放过我!我只不过是恰好?在这?头大象身上!我没有别的办法!我是好?人!” 但是火焰并不听他们的话,而且,用一种更?快的速度把他们吞噬了,像是极其愤怒,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像一匹扬起上半身鸣叫的骏马。 他们尖叫着?,哀嚎着?,颤抖着?,浑身上下的皮肤都变黑了,缩成?一团,很快,他们就像一盆发菜一样纠缠在一起,完全分?不开,没有其他颜色,也不再?动了。 白天明从这?团巨大的诡异的尸体身旁路过,向着?浑身颤抖的萨摩尔,走了过去。 萨摩尔一时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被胶水粘住了一样动弹不得,只能瞪着?两?颗眼珠子,望着?白天明。 白天明停在他面前,打量了他一番,语气平静问?:“没受什么伤吧?” 他愣了一下,哆哆嗦嗦试探着?抬起自己?的胳膊,撸起袖子,把被擦破了皮的血红色的肉给白天明看,皱着?眉头,神色中露出一点委屈,像个告状的幼儿园小?孩:“痛。” 他现?在也只说得出这?一个字了,声音颤抖着?,好?像不是皮肤破了,而是被一块从天而降的巨大沉重的板子砸中了。 白天明从口袋里掏出一瓶水来,泼在他的伤口处,他打了个哆嗦,觉得可能会很痛,不敢看伤口,但是,把眼睛闭上一感觉,似乎不痛了,连忙转头,仔细查看。 伤已经好?了。 他简直大喜过望,一时说不出话来,反而热泪盈眶,哭了起来。 “这?里不太安全,”白天明把瓶子揣回兜里,对他说,“要不要我送你上去?” “可以吗?”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几?乎有些兴高采烈,但不知道现?在暴露出这?种情绪好?不好?,所以极力?克制着?,免得自己?看起来,太过精神不稳定。 毕竟,外面还?是和这?里不一样。 “可以。”白天明点了点头又问?:“你现?在要上去吗?” 他往天上看了看,完全看不出来哪里可以离开这?里的样子,眨了眨眼睛,有些将信将疑,但一想到白天明出现?,为他解决危机的样子,就觉得,虽然他找不到离开的办法,但是白天明应该能找到。 他就用力?点了点头,迫不及待充满希望,高高兴兴如同一个过年时刚得到了一把糖的小?孩,满眼清澈说:“好?啊好?啊!我现?在就想上去!” 他突然又有一些犹豫,挠了挠脸颊,欲言又止,试探着?问?:“我上去之后会出现?在哪?会遇见别人吗?他们见了我,会把我怎么样呢?” 如果上去之后,还?是死路一条,那他又有什么必要上去呢?虽然留在这里非常糟糕,简直是像待在地狱受无穷无尽的折磨,但是,他现在总归是活着的。 活着?和死了,终究还?是有区别的,他不能把这二者之间的界限,看得模糊不清,因为,那对他有点太困难了。 他之所以加入那群信仰着?恶心东西的信徒,不过是因为,可以趁机在那边蹭个地方?住,混一口饭吃。 虽然饭是大锅饭,一群人排队去打,黏黏糊糊的,花里胡哨混成?一团,看不出原本是什么形状颜色,最后都变成?棕黄色,软绵绵趴在盆底,像一滩刚挖出来的泥浆,散发着?一种复杂混合的味道,闻久了会想吐,觉得恶臭,像是不远处的垃圾场或者厕所散发的味道,但终归是食物,吃还?是可以吃的,而且没有死,也没有因为这个生病,所以还?算过得下去。 虽然住处是一个看不出原本究竟怎样的房子,厨房被用作晾衣场,没有阳台,厕所只有一个,而且兼职浴室,洗手台上堆满了诸如洗面奶、护手霜、洗手液之类的东西,地面上堆着?乱七八糟的鞋子、袜子、体重秤还有塑料口袋什么的,只有上下两?层的钢架床,床边还?挂着?衣架,衣架上晾着?各式各样廉价而花哨的衣服,布料粗糙而磨人,显得那衣服越花哨越可笑,客厅里堆满了床和杂物,一到了晚上,不知哪张床有人,哪张床没有,唯一的好?处是,没有一点阴森恐怖的气氛,不管什么时候都没有,总之,在这?样的地方?休息,睡觉还是无所谓的。 什么都不讲究的话,倒也过得下去。 第141章 他又想起那个浴室,蹲坑前面是墙,后面是墙,右边也是墙,左边是块空地,空地前面就是洗手台,右边是门?,门?是好?的,但是墙上的那个花洒,水管有些长了,用起来要坏不坏的,不过,温度从来没有突然烫或者很冷,这?倒是件好?事。 他来之前才洗过澡,毕竟,对于信徒而言,面见神是一件大事,沐浴并不过分?,反而显得更?加虔诚,就算他不愿意,跟他一起来的人也会催着?他干,好?像他不干就拖累了他们。 不管为了什么,来的时候是干净的,现?在脏成?这?个样子,他想不起来还?好?,一想起来,就觉得浑身上下都痒,想一头扎进水池里,狠狠洗一洗。 他对活下去的渴望更?加强烈了。 他就用这?种有强烈的渴望的目光望着?白天明,好?像刚刚吞掉一个探照灯,灯光就从他的眼睛里透露出来,明晃晃照在白天明的脸上,恨不得把夜间照成?白天,哪怕他现?在一个字也不说,谁来也看得出,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会把你送到悬崖上,往外一点的位置,”白天明想了想,他来的时候就站在那儿,他可以把这?个位置往后挪一点,这?样更?安全,因为这?样,会更?加远离悬崖,他记得下来之前,悬崖外面是有人守着?的,那些人不是信徒,既然如此,应该比待在信徒之中安全,只要不重新跳下来,多半可以活,“应该不会死。” 萨摩尔一下笑了出来,像是拼命祈祷自己?能考一次满分?的学生,终于得到了对应的试卷,得偿所愿的样子,几?乎有些要喜极而泣,但抹了一把脸,脸上花花的,忍住了眼泪,没有哭出来,免得给别人添麻烦,也免得给自己?浪费时间,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背,如同一个站在领奖台上伸手的受奖者。 虽然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在痛,像是在提醒他已经过度运动,肌肉再?怎么样也绷不下去了,用不了多久就要完全裂开,但他高兴极了,因为马上就可以离开这?了。 “那现?在就把我送出去吧!谢谢!”萨摩尔直直看着?白天明,目光像鱼钩一样,勾住了白天明,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认真,面上不由自主起了微笑,声音仿佛是面对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一样十分?温和说。 白天明点了点头,并不辜负他的期望:“好?。” 话音未落,萨摩尔就感觉到脚下传来了一阵蠕动的亮光,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魔法阵,魔法阵中的图案缓缓转动着?,光芒一闪。 他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下一刻,又亮了起来,再?定睛一看,他已经出现?在悬崖上方?了,比他之前掉下去的时候,站的位置还?要更?远离悬崖的边缘一些。 第139章 魔法阵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白天明正准备离开?,却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一个身影静静站在那里看着他?。 他?定睛一看,那不是?别人,居然是?白狼王,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但他?的眼睛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错才对。 他?愣了半晌,一点惊讶都没?有,全?是?迷茫,他?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其实是?在做梦,但是?又想不出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坠入梦境的。 按理说,从?狂风吹开?他?的窗子的时?候,他?就根本没?有坠入梦境的机会。他?怎么会在做梦呢?如果不是?做梦,他?又怎么会见到,参孙? 参孙怎么会在这? 白天明望着参孙发?起呆来,呆了好一会儿,像只被钓在鱼钩上的棉花娃娃一样,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参孙向他?走?了过来,停在他?的不远处,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平静如深潭的脸上,缓缓扯开?一抹笑。 幽蓝色的眼珠静静注视着白天明的脸,像是?注视着一副失而复得的画像,一动不动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转了转,好似如梦初醒,脸上的笑,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整个人像若隐若现的阳光一样恍惚起来。 “好久不见。”参孙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向他?开?了口,打了个再普通不过的招呼,脸上浮起一个苦涩的笑。 笑容中的苦涩像是?被长长的餐刀抹平了的牛油果酱一样,平铺在他?的脸上,使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莫名的忧愁,配上他?那双宝石一样的蓝眼珠,更衬得他?像是?从?游吟诗人的童话里走?出来的一个幻影。 白天明点了点头,面色平静得有些诡异,因为不知作何表情,就向他?问:“你怎么在这?” “你不希望在这看见我?”参孙挑了挑眉,像是?见到一只跳进了火山岩浆的企鹅一样,似笑非笑问。 “那倒不是?!”白天明连忙摆手?,感觉初见面时?的那种凝滞的氛围突然放松了一些,像是?一块冰淇淋奶砖渐渐在阳光下融化,因此?笑道:“我只是?对在这里见到你,有一点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什么?”参孙一边闲庭信步一般往前走?,一边若无其事问。 “不敢相信会在这里见到你,”白天明只得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说的话,想了想,向他?解释说,“因为我以为,你或许会在别的地方,没?想到你会在这,所以你来做什么的?” 兜兜转转,又问回去了。 白天明突然有点拘束,像是?被一根皮筋缚住了双手?,要?挣脱也可以,只是?担心不小心会伤到人,毕竟皮筋弹出去,也有可能飞进别人的眼睛,要?是?不挣脱也可以,只是?绑久了,终究不太?方便,和没?有的时?候不一样。 参孙拉住白天明,苍白的脸上逐渐浮起一抹恍恍惚惚的微笑,像是?终于确认,面前的确有一个人,而不是?一个影子或者一个幻觉,拉着白天明的一只手?,一点一点捏上去,神色严肃起来,如同?实验室检查一管试剂,肃穆极了,显不出一点狎昵之色,慢条斯理回答道:“我是?来处理罪魁祸首的,本来早应该处理的,但我总有别的事,所以拖延了,落到今天才来,你呢?” 他?把问题抛回白天明的时?候,十分随意,让人起不了任何提防的心思,好像抛过来的是?一颗糖。 白天明眨了眨眼,回答道:“我最近才到附近,因为要?办事,所以办完事就过来了,打算把这里处理掉再走?。” “那你要?走?去哪儿呢?”参孙的声音温和极了,如同?阳光下的蜜糖,缓缓流淌着,一点危险也没?有的。 “我有一个花园,”白天明如实交代?,“我最近住在那儿,如果你想跟我一起去,我回去的时?候,你可以跟我一起回去。” “听起来真不错,”参孙往前更近了一点,一条胳膊压在白天明的肩膀上,用手?指从?他?的脖子上勾出一条线来,这条线,于参孙而言,是?十分熟悉的,因为这是?他?亲手?做的,他?顺着这条线,把底下的东西勾出来,原来是?一颗牙,他?的牙齿,他?几乎贴到白天明的脸上,似笑非笑问,“这好像是?我的东西,您怎么连我的牙都记得带走?,不记得带走?我呢?我要?哭了~” 白天明沉默了一会儿,向他?问:“你什么时?候把自?己也送给我了?”我怎么不知道? 参孙愣了一下,压着白天明,哈哈大笑起来:“我也可以现在送你!你想要?什么?卖身契?灵魂契约?白纸黑字的合同?或者红印泥盖的章?只要?你说,我就去给你找来!什么找不到呢?” “开?玩笑的,”白天明笑了笑,“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我会回来的,你看,我现在就回来了。” “我等了你好久!”参孙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乎是?个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怕人,他的声音是很平的,没?有颤抖,但依然沙哑,像是?化在白粥里的咸蛋黄,虽然没有具体的形状,颗粒感却依然明显,在无味的白粥中,十分固执,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你明明答应我很快回来的,你算不算食言?” “应该不算吧,”白天明对他笑了笑,随后?,望望天空,望望地面,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沉吟着说,“我只答应了你第一次,第二次可没?答应你。” 参孙几乎冷笑一声,像蛇一样贴了过来,牙齿就在白天明的脖子旁边,只要?现在现了原形,一口咬下去,这根脖子也就断了,必定是?要?大出血的。 但他?没?咬下去,只是?十分恶劣,冲着那脖子吹气,眼看着脖子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颤颤巍巍的,在风里抖着,像一堆竖起投降旗帜的狗尾巴草,笑容中的冷意才逐渐消失,转而露出戏谑,像是?包裹在巧克力里的坚果,只有巧克力融化之后?才会显露出来。 白天明听见他?格外慢条斯理如同?折磨一般说:“你第二次甚至不告而别!这可不算朋友吧?你说——” 第142章 他?一伸胳膊把白天明揽在怀里,像是?一条蟒蛇把猎物缠绕在身体之中,一点一点收紧了力道,几乎能听见骨头咔巴在响,面上带着看似温和实际危险的笑,如同?一只带了面纱的鬼,只等把面纱丢下来的那一刻就大开?杀戒,即将?原形毕露似的,慢悠悠问:“我是?不是?应该报复你?” 他?用一条胳膊揽着白天明,另一条胳膊暗暗白天明的脖子,好像在找哪里是?重要?的动脉血管,只要?咬下去就能把人弄死的那种,目光十分认真,认真得几乎有些可怕,仿佛忽然变成了为达目的绝不罢休的类型。 白天明知道,他?要?是?想报复,也就在脖子这一块了,但被他?用手?触碰脖子上的皮肤的时?候,还是?下意识想躲,又被他?控制住,因此?,英勇就义一般伸直了脖子,半开?玩笑似的哭丧着脸,对他?破罐子破摔一样说:“随便你!” 他?冷笑了一声,手?指勾开?了白天明的衣领,一口咬在白天明脖子和肩膀交界处,尖锐的獠牙忽然在血肉中生长,像一颗蓬勃的种子,即将?发?芽,正在发?芽,已经发?芽。 只是?稚嫩的芽叶长在血肉之中,根本看也看不见,摸也摸不着,只有鲜血和疼痛,能明确感知到,那确实是?生长着的。 白天明一下子像只被抓住的天鹅一样伸直了脖子,微微皱着眉,脸色因为轻微的失血而有些发?白,嘶了一声。 虽然早有准备,但这种突然袭击,还是?让他?的心脏猛然跳了一下,像是?恐怖片里总会出现的,跳脸的镜头,带来的感受。 参孙收回了自?己的牙,掏出一块随身携带的丝绸方帕子,那帕子是?纯白色的,边角上绣着他?自?己的名字,他?用着帕子擦了擦自?己唇上鲜红的血,擦完之后?把帕子收了起来,白天明直勾勾看着他?。 他?有些惊讶问:“怎么?”看起来这么奇怪吗? 白天明对他?笑了笑,带点调侃说:“你现在看起来,像是?刚刚擦了口红。”嘴唇红得滴血。不过,刚才确实正在滴血。 参孙不以为意,笑了笑:“过会儿就好了。” 白天明点了点头,深以为然,血液确实是?过一阵子,就会变色的东西,如果等会抓到了罪魁祸首,战斗一番,嘴唇上什么颜色,大约也不会很重要?了:“那我们现在去办正事?” “好。”参孙点了点头。 忽然一阵地动山摇,他?们掉进了地面上裂开?的巨大的缝隙里,那个缝隙在他?们掉下去之后?就立刻合拢了,以至于他?们在缝隙里面,不知道站在哪里,因为这里根本凹凸不平,而且抬头看不见天空和一丝光亮。 他?们都知道,这条裂缝的出现完全?是?由于罪魁祸首,既然如此?,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们迅速在裂缝里找出了驱使裂缝出现的咒语残留的气息,顺着这气息找到了咒语的来源。 第140章 白天明和参孙找到?了罪魁祸首,那东西是一场黑漆漆的烟雾,烟雾里,却已经不是只有两个冤魂,而?是有许许多多看不清面容的东西。 显然,最初的那两个,把在这里杀死的所?有东西都吞了进去,并且据为己?有,做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参孙站在白天明旁边,像个球场上的教练一样,向他问:“你去还是我去?” 白天明笑了笑说:“我去吧。” 他把那团烟雾抓在手里,狠狠揉搓,使这东西变成了一团实心的球,像一颗沉重的铅球,只是表面漆黑,里面也?漆黑,看不出铅的颜色。 之?后他点?了一把火把这东西烧成了灰烬,又把灰烬收集起来,装在了一个透明的小试管里,盖上了塞子。 “你留着这个东西做什么?”参孙有些好奇。 “带回家去做化肥。”白天明把这试管吹了吹,用?口袋套上,揣进了兜里,就好像之?前,往口袋里揣的任何东西一样。 参孙摸摸他的口袋,一下子摸到?了底,于是把他的口袋掏出来,发现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口袋,甚至还放不下一只手,有点?惊讶,挑了挑眉,偏偏要做出大吃一惊的样子,向白天明问:“这是怎么回事?” 白天明把口袋塞回去,有点?无话?可说,还有点?想笑,因此,把头偏向一边,回答:“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口袋,但是我偶尔会用?这个普通的口袋,联络我的花园,从那边取东西,所?以看起来好像装了很多东西一样,实际上是没有的。” 白天明又把口袋扯出来给他看,那只是一个扁扁的,灰扑扑的口袋,甚至有点?发蓝,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和牛仔裤一起洗了,染了色一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要是摆在路边摊上,都不会有人觉得奇怪的样子:“从外面看也?看得出来吧?这根本不是装了东西的口袋的样子。如果?真的装了东西,这里一定会鼓起来的,行动?也?不太方便,因为要担心东西会不会掉出来,也?要担心东西会不会在行动?中被挤压得坏掉,你以为呢?” 参孙将信将疑点?了点?头,捏捏那个口袋,口袋里面也?什么东西都没有,他一下子笑起来,觉得自己?有点?幼稚,把手收了回去,手上还粘了个毛球,把手拍了拍,用?肩膀撞了撞白天明,好像他们根本没有分开过一样,熟悉极了,像阳光一样笑着说:“有意思!” 白天明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重新把口袋塞回去,也?拍了拍手,又拍了拍裤子,笑道:“那可不?”没意思就不好玩了! 他才不会干呢。 阳光恰巧此时从天空上降落,落在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十分平整的土地上,没有房屋,没有尸体,没有大火,没有灰烬,也?没有裂痕。 连石子都藏在土壤里,像羞涩的猫藏在纸盒子里,不肯露出头来,只是还有一点?尾巴,没有藏好,所?以被看见了。 “这里看起来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参孙往周围扫了一眼,既没有察觉到?危险,也?没有任何攻击向他们飞过来,就连一望无际的天空上,也?没有一只鸟飞过,大约是觉得这里太荒凉太偏僻,从前又太危险,尸体太多,所?以不肯过来,时间?久了也?许会好一些,但一时半会儿是好不起来了,他收回目光,对白天明说,“我们可以走了。” 白天明也?跟着往周围看了看,确认无误,点?了点?头,向他问:“那我们是直接出去还是在这里走一圈之?后再出去?” “你不是说,你有一个花园最近正住在那里吗?我想尽快去看看,”参孙眨了眨眼睛,用?一种可怜巴巴的表情望着白天明,如果?这里有其?他人,他或许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但这里只有他们两个,所?以他几乎有些肆无忌惮,暴露自己?的一切情绪,像一只毛茸茸的,没有任何负担的小狼,“还是不要在这里逛了吧?如果?你想来,以后可以再来。反正这个地方一时半会是不会走的。” 白天明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好。” 参孙拉住了白天明,把他往悬崖外面带,一边往外走,一边脸上莫名有些发红,仿佛突然觉得不好意思,因为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么的直白,有些担心白天明会告诉别人,又有些担心白天明会在外人面前,和他撇清关?系,便不由自主有些心不在焉,脸上却更红了一些,声音低了下去说:“就算不为我,许多人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呢,不好叫他们白等的呀。” 白天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那确实,不知道他们等了多久了,但我感觉时间应该不是很短。” “那我们更要快点?去见他们了!免得他们在外面出什么事,”参孙直起身来,脸上虽然还是有些红,但是,立刻义正言辞起来,仿佛写了情书之?后,害羞得不行,试图用?大声朗读语文书的办法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要知道,我们虽然解决了罪魁祸首,但外面还有许多党羽分支,都是忠心耿耿的,一旦知道我们这里解决了罪魁祸首的消息,再闹起来,我们不能不防备的!不然,还不知道多少人,要遭他们的毒手呢。” 白天明像个点?头机器一样点?头,认认真真回答:“你说的对!” 参孙偷偷瞄了他一眼,脸上更红了一些,连忙挪开目光,假装自己?刚才并没看过,眨了眨眼睛,他们已经到?了。 俄陀聂和底波拉带着一群人迎上前来。 “你们怎么会一起呢?”底波拉感到?不解。 在他的印象里,白天明明明应该在他隔壁,怎么突然到?悬崖底下又上来?虽然他临走前敲过门?,没有回应,特意留了口信,但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现在这种情况呀。 白天明对他解释了一番:“有风把我的窗户吹开了,我觉得有蹊跷,就找过来了,果?然有问题,就把罪魁祸首解决了。” 或许是这解释过于言简意赅了,除了参孙,所?有人都愣住了,目瞪口呆盯着他,仿佛根本不能理解他说了什么,只是用?一种看见开天辟地一样的眼神,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不自知摇了摇头,像是任何一群普通人遇到?不敢置信的消息时的最本能的反应一样。 第143章 “我作证,他说的是真的,因为我也?参与了,”参孙见大家这样惊讶,不由得笑了出来,开口道,“我还全?程旁观呢!” 众人总算反应过来,遇到?了一件怎样的大好事,几乎喜极而?泣,不由自主蹦蹦跳跳,同时,欢呼雀跃起来。 等大家稍微冷静了一些,参孙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并且,安排大家处理后续,之?后拉着白天明,对他们说:“我要到?他家的花园去看一看,最近这段时间?,一切事情就多多拜托你们帮忙了!” 人们便争先恐后问:“要是我们有事找你们怎么办?要是我们遇上处理不了的事怎么办?要是我们想见你们怎么办?” 参孙一一回答:“有事找就发通讯或者写信,遇上处理不了的事,就告诉我,我想办法,要是想见我们,自然有见的日子,不必着急。” 人们便慢慢点?头,接受了这件事,向他们挥手,祝他们旅途愉快,并且嘱咐他们,等玩够了,有空早点?回来。 参孙听了他们的祝福,十分高兴,对他们挥手,斩钉截铁说自己?有空一定早点?回来,之?后就拉着白天明,让白天明把他带到?花园去,他一定要看一看究竟是怎样的花园,才能把白天明留住。 白天明就把他带了过去,花园依旧美丽,云端上的天使和地里的恶魔见到?白天明回来,都潮水似的涌了过来,远处的小路上,甚至还有慢条斯理向这边走过来的神父们,走在神父们最前面的,毫无疑问,是亚伯。 约书亚和萨达同时出现在了白天明面前,并且挤在距离他一步远的位置,仿佛他的眼睛看了一个人就看不了另一个人,因此争先恐后向他说:“欢迎回来!” 白天明对他们笑了笑。 约书亚拉住白天明问:“你这次出去的事情解决了吗?” 白天明点?了点?头。 萨达也?想拉白天明,但是白天明左右两边都有人,他就拉住白天明的胳膊,像一只兴奋的比格犬一样,又往前挤了挤,几乎贴在白天明的胸膛上问:“那你这次回来,短时间?应该不会再出去了吧?” 白天明点?了点?头。 “你旁边的是谁?”亚伯走到?不远处,在人群外,向白天明问。 虽然他距离最远,但是他的声音最冷,风把他的声音吹到?白天明的耳边,像是迎面扑过来的一层冰霜。 白天明听得清清楚楚,拉住身边眨巴眨巴眼睛向外张望的参孙,忍不住笑道:“这是我之?前的一个朋友,最近会在这儿和我住一段日子。” “各位好!”参孙一脸微笑点?了点?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