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谈一送十》 第1章 [现代情感] 《男朋友,谈一送十》作者:飞天刺梨【完结】 本书简介: 女主非恶女,当然男主也不是什么正义使者。 1. 开学刚不久,骆姝就交了个男朋友,借用室友的原话,他方轻茁何许人也,家中三代从商,深大行走的金字招牌,校园表白墙常驻人口,硬件软件绝对金字塔顶端级别。 可交往的一个月以来这位天之骄子若即若离,仿佛一团朦胧不清的迷雾,哪天风一吹就会毫不留恋地立刻消散。 光棍节这晚,面对置顶静若深潭的聊天界面骆姝痛定思痛,思忖该如何体面地提出分手时,屏幕弹出一则来电。 “在哪?” 扫过眼前热火朝天的联谊聚会,骆姝心虚地吐出两个字:“寝室。” 话音落地同时,不知为何背后莫名一阵发凉。 对面很快砸来质疑:“你确定?那刚才坐在你对面,盯着你看的叼毛也是你室友?” 紧接,嘈杂环境下,一只手臂强势地扣在她腰间,而原该出现在手机里的悦耳声音居然出现在了脑后,极为摄人心魄。 “骆姝,我还喘着气呢。” 然而雾还是散了。 某天,骆姝无意间撞见她引以为傲的男朋友对着外人侃侃而言:“放心,骆姝那样脚踏十只船的女人我看不上。” 可笑的是这荒诞不经的世界,竟真有她另外“十位男友”的存在。 2. 方轻茁第一次听说骆姝这个名字是在游戏双排,队友兼兄弟誉不绝口的新晋校花,屏幕里的人夸得天花乱坠,屏幕外的他心如止水,手指灵活操作成功拿下本局第一个人头。 再次听到是在男生宿舍,另一个兄弟死心塌地和她发展成见不得光的网恋关系,方轻茁不得已开始注意她。 最近一次是医院,把他兄弟玩弄于股掌间,骗财骗感情后逼得人家为她做尽傻事,他又觉得恶人自有恶人磨。 结果风水轮流转,事实证明他玩脱了。 再次重逢,他将人困在身前。 “除了抱你亲你他还做了什么?” “……” “重新喜欢我重新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 “你可以骗我,和他联系也没关系,记住背着我,别让我知道就行。” “……” “一个月一次。” “……” “一周一次,骆姝,真的不能再多了。” “你做梦。” 内容标签: 阴差阳错 吐槽 追爱火葬场 主角视角骆姝方轻茁 一句话简介:谈了一个男朋友后发现被谈了十个 立意:爱人先爱自己 第1章 芬达汽水 “骆姝,下课了。” 下课铃响了有一阵,骆姝单手托腮坐在靠窗位置,目不转睛地盯着另一只手里的手机,因待机过长自动熄掉的黑色屏幕里照出她精致五官。 这边谷佳倩收拾好课本,见她仍没动静,当即弯下腰在她失焦的双目前晃手招魂,扬声重复:“骆姝,下课了。” 骆姝一个激灵回过神,抬眼间,教室里的同学已走了将近大半。她摁亮手机解锁,赫然跳出个聊天界面,上一条发送的消息时间还保留在一个星期前,聊天框里“要不我们分手吧?”默默地躺在白框内静待处置。 “发什么愣呢?下课都不积极?”谷佳倩挽起她胳膊:“想好一会吃什么了吗?” 骆姝摇摇头,慢半拍地环顾一圈周围:“思思人呢?” “下午没课,她兼职去了。” 骆姝“哦”一声,合上书再慢慢盖上一节课未写的水性笔笔帽,然后凝视那条举棋不定的信息若有所思道:“佳倩,你说……” “说吃什么是吧?”谷佳倩抢答,作思考状,“好久没吃一食堂的煲仔饭,怎么样?” 在好友的殷切期盼下,骆姝失笑而后极其配合地比了个ok手势。 栗园一食堂,谷佳倩心心念念的煲仔饭窗口要现买现做,等了10分钟,在她的吹捧力争下,打饭阿姨笑逐颜开终于网开一面破例送了两碗鸡汤。 不起眼一隅,骆姝舀起一勺撒有葱花飘着油点的黄亮鸡汤,浅尝后忍不住地皱眉:“有点咸,我去买水,你要喝什么?” 坐在对面的谷佳倩一口米饭一口腊肠再就一口汤,吃得正欢:“咸吗?我怎么觉得刚刚好。” 此情此景,骆姝认输不再与饿鬼争辩,起身径直朝便利店方向走。站在冰柜前,面对五花八门的各异饮料,犹豫不决正打算点兵点将时头顶飘来一句:“喝什么?” 声音落地的刹那,骆姝像是踩中一枚地雷,不敢动弹。 一股水生调气味夹杂着缕若有若无烟草味笼罩在整个后背,她缓缓抬眸,对上倒映在玻璃上的熟悉眉眼。 仍是那双一看就从不熬夜的眼睛。 骆姝盯着他没说话,大脑恍惚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是在做梦,她使劲用指甲掐了掐掌心,清醒几分,真是他。 那人也不催,站在身后等着她回答。 “都可以。” 在得到肯定答案后,身后的气息倏然贴近,一只手臂从她耳后越过打开了冰柜门,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一堆琳琅满目中抓起两罐经典橙味芬达。 结账时,骆姝瞧了眼,男人身姿颀长置身于参差不齐的队伍中,简单的一身黑,气质介于清爽到成熟间的过渡期,不似他人含胸驼背,也不似其他人随意张望,垂首认真地看汽水配料表同时一点点往前移,好看得不要太明显。 半个月没见似乎又帅了,她清晰地闪过这个念头。 不由想起谷佳倩在寝室分享的一个段子:一个男人的黄金期不是30岁而是16-24岁,因为这个年纪只要你长得帅会有人喜欢,学习好性格好会有人喜欢,多才多艺会有人喜欢,球打得棒,游戏玩得厉害会有人喜欢,可24岁以后,但凡没钱,就很少有人喜欢。 不巧的是这些得天独厚的条件他都有。 排到他时他又要了盒香烟,黑色包装的兰州。这人似乎只钟情于这一款香烟,她印象很深,因为烟盒顶部有刮刮乐玩法,每次她手痒都会去偷偷刮上面的涂层。 便利店门口,又是一声招呼不打地分道扬镳。骆姝攥紧被塞进手里的冰镇饮料,目送渐 渐消失的鹤立鸡群背影,寒气直钻手心蔓延至全身。 等她回到餐桌时,隔壁桌多了一圈人,谷佳倩咬着筷子,低头津津有味地刷着视频,可能是八卦趣事,也可能是她二次元的老公们。 听到椅子拖拉的声响,谷佳倩忙里抽空投去匆匆一眼发出疑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喝这款饮料了?”不等骆姝作答,又深陷于视频里的内容捧腹起来,好似忘了上一秒发生的事。 有时候骆姝挺羡慕她的,能将一心多用展现得淋漓尽致,视线停在右手边的芬达数秒,毅然打开手机,删除聊天框里的编辑好的文字,临退出时习惯性点进bbs校园论坛,有关今年新生颜值担当话题老生常谈,作为上一届的民选代表,骆姝的名字时不时被拎出作比较。 璐璐璐吖:【难评,总感觉她私底下是脚踏几只船的那种。】 亚比囧囧囧:【真搞不明白说她漂亮的人,也就是在咱们这所男女比例失调的工科院校,不然以她的长相,随便换所大学,一定是路人甲一枚。】 可惜骆姝并不在意外界对她的评价,注意力完全被另一则捞人帖子吸引。 【在线捞crush,今天早八在崇学楼碰到的一位小哥哥,不知是哪个专业的学长,本人又高又帅,偷拍无礼,如有冒犯或有对象马上滑跪删除。】 配图是一张偷拍视角照片,画质略显模糊却丝毫不影响主角颜值。 很快,有账号回帖:【方轻茁,大四计算机系,深城本地人,喜好游戏相关,家境目测殷实。大四课程较少,如果想要偶遇,实验室和篮球场可能会蹲到,择偶观不详,和异性相处不热情不冷淡永远点到为止,单身是否一贯是谜,反正在学校里是连个绯闻女友都没有,但不排除校外有。】 就在骆姝细细揣摩后一排字间隙,隔壁那票人忽地对着远处挥手喊叫:“茁哥,这边。” 话音刚落,闹哄哄的食堂瞬间静默,骆姝顺着齐刷刷的好奇视线一同望去,隔着约有两三排桌椅,方轻茁正慢慢踱步接近,两人的目光短暂地穿过人□□汇。前者仓促,后者淡定如初。 骆姝后知后觉,偏头看向隔壁桌与她相邻的座位,空着,但放有一份普通盖饭,转眼间,一罐眼熟的汽水落在桌角,熟悉的气味迎面袭来,方轻茁就这样一屁股坐在了她身边。 自他为圆心,原就不太平静的湖面一石激起千层浪,溅起朵朵水花。 打方轻茁出现在邻桌,骆姝坐立难安,谷佳倩乐呵呵地沉浸在手机丝毫没察觉周围异样。倒是另一桌的一伙人热火朝天地讨论外行人听不懂的代码程序。 第2章 紧紧拼凑的两张桌子边缘像条分水岭,一个火山一个南极。 方轻茁慢条斯理一口一口吃着饭,时不时回一两句技术问题。 骆姝捏着筷子戳进碗里,拇指与食指不自觉地轻轻相磨,迟迟没动筷。他的右手肘和她的左手肘挨得只有毫厘之间,无意间的肢体接触,感受到衣服面料若即若离的试探触碰,她一颗心呆在嗓子眼,这顿饭注定是不太平。 就在这时,方轻茁撂下筷子,右手在提起自带的那瓶罐装芬达过程中,食指曲起抵在拉环上,指尖轻轻一勾自然撬开,动作行云流水,随着“嘭”一声,惬意地往椅背一靠,仰脖送到嘴边。 而谷佳倩这边也有了动作,发现新大陆般着急地唤了声骆姝名字:“群里说有和隔壁研究生校区的联谊会,名额有限,我赶紧给咱俩报名哈。” 余光中,喝到一半的姿势陡然放下。 骆姝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用了。” “为什么啊?”谷佳倩咋咋呼呼,大嗓门丝毫不压着,惹得隔壁一伙人停止了讨论,齐刷刷地探来脑袋。 人在最尴尬的时候总是假装很忙来掩饰,骆姝也不例外,心慌意乱地挑起饭菜塞进嘴里,只求谷佳倩赶紧闭嘴:“没有为什么,最近太忙了。” 谷佳倩闪着精光的眸心微眯,骆姝忙不忙她还不知道,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不会背着我偷偷谈恋爱了吧?” 骆姝本就心虚,正咽着米粒一个不注意被她这句霍然吓到噎住了,掩唇开始咳嗽,谷佳连忙递来纸巾:“我开玩笑的,你别激动。” 有她这样开玩笑的吗?骆姝心念着,岂料谷佳倩下一秒更语出惊人“就算谈了咱也能偷偷去。”于是乎咳得更厉害了,情急之下,逮着桌上的汽水胡乱一通灌下顺气,待她缓过来方轻茁已然消失不见。 六楼露台上,管思奇斜倚在藤椅里聚精会神打游戏,感觉面前罩下一片阴影才仰起脸,看清来人:“不多陪会女朋友?” “巧合。”方轻茁嘴角轻弯,笑意却不达眼底,掏出新买的烟盒,撕开薄膜推出一只。 见状,管思奇立即滑来圆桌上的打火机:“不是我说,人家也是听话,你说不想公开就乖乖配合,你不搭理也不吵不闹。” 说着朝他肩膀捶了一下,“刚在一起就来一这招断崖式冷落,还数是你有法子。” 方轻茁拿出根中支香烟在指间把玩,缄口不言。 同桌的顾扬靠在椅背上,脸色辨不出喜怒:“不担心矫枉过正,她就此闹情绪影响我们的计划吗?” 方轻茁将烟叼在齿间,点火的行动稍顿,回忆骆姝方才一口回绝的样子,笃定道:“目前不会。” 顾扬追问:“那你打算晾她多久?” 烟身淡淡的梅子香沁入心脾,烟草燃烧的那刻起,卷走了口腔内原有的橙子味汽水一股子甜腻。 方轻茁没急于回应顾扬的问题,呼出缕烟雾,随手把只抽了一口的香烟丢进烟灰缸,任凭自生自灭。再动身前往栏杆处,手臂搭在上面自高处向下俯视。 秋色渐浓的校园里,道路两侧的梧桐树枝头开始泛黄,路上叽叽喳喳的行人纷纷裹上了薄外套,下一秒,穿着条米色掐腰长裙,摇曳生姿的骆姝戏剧般走进了他的视野。 凉风送爽,方轻茁漆黑的额发随风轻轻拂动,那丝淡淡的,微乎其微的情感也毫无眷恋地随风飘散。 “不急,好戏才刚开场。” 作者有话说: ---------------------- (3月10日编,算是半个劝退帖) 连载到现在我也不得不站出来说几句掏心窝话,一直以来对男主的评价里一直伴随着讲话难听,睚眦必报,性格糟糕等负面词,这些毋庸置疑,而最初我也是围绕复杂来塑造的他,设防心重,阴暗,双标。 钢铁不是一天练成,恶劣也不是一朝一夕而就。他可以是未成器的琢玉,但绝不会是朽木。 但厌女二字第一次出现在视野时我形容不出的感受,脑子放空的时候有反问自己,他在遇到文中女性角色的第一时间就产生了厌恶态度吗???恶语伤人的契机导火索又是什么???记得最早吃火锅那章末尾撞见兄弟妹妹的桥段,还特意描写了他的一个收烟动作。 到底是承受面不同究竟还是我用力过猛? 说多错多,可能还会冒出个什么我爱男之类的言论。 当然,我并不是要抨击反驳那些评价,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只是想摆明自己的立场,我是个女作者,绝不会允许笔下的主角出现这种设定,但自我调节的过程中多少还是影响到接下来的写作激情和初心,所以希望看到这的有想法读者及时止损,避免浪费时间又伤了和气。 感恩! 第2章 星座运势 九月的开学季,绿茵场流金铄石,为期半月的军训终于在今天迎来了莘莘学子翘首以盼的闭幕式。 流程渐渐接近尾声,校方领导讲话环节,秉持一贯讲话艺术水准,和老太婆的裹脚布有得一拼,必要性的停顿给予了师生一定热烈鼓掌时间,在铺垫了一大堆激情描绘未来的霎那,艳阳高照的天空骤然阴云密布,似乎是老天爷都听不下去,深城竟恶作剧般下起了雨,伴随大一新生的怨声载道里愈加肆虐,劈头盖脸地往地面砸。 风雨飘摇下,看台上的校领导大手一挥,草草终止了对新学期的展望讲话,精心准备好的演讲稿化作泡沫,暴雨过境,一时 间整个校园像是泡在雨里。 往常603寝室第一个起床的骆姝此刻迷迷糊糊地徜徉在睡梦中,过道乌泱泱的人声混杂一串吹风机工作的嗡嗡噪音扰得人不得安宁。她摘下眼罩睡眼惺忪地掀开床帘,今天一整天没课,夏以茉刚吹干她这学期新染的某女团成员同款且十分挑人的白金色长发,这会正捣鼓着化妆包,看样子有约会,侯思思习以为常地坐在书桌前径自收拾书包一如往日计划去兼职。 突然,阳台窗帘猛地扬起,淅淅沥沥的雨声转瞬即逝,谷佳倩抱着堆衣服小跑进来:“这雨真邪门,说下就下。”一偏头,发现骆姝披头散发,双目放空地坐在床上醒盹,“骆姝,你醒啦。” 处于开机状态中的骆姝懵懵地点了点头轻嗯一声算是答应,没过两秒再次倒下。 世界终于清净了。 与此同时,学校官网一条本校保研公示名单新鲜出炉,紧随其后论坛里议论纷纷。实力派和拼爹派,胳膊到底拧不过大腿,诸如此类话题持续发酵。 眯了片刻不到,手机震个没完,骆姝耐着性子往枕头底下胡乱一通摸索,先是扎头发的皮筋,再是发带,最后才摸到手机,打开,是闹钟。 她覆上脑门,差点忘了下午还有一门选修课要上,关掉后,通知栏显示一条发布于两分钟前帖子,点进去,直接顶到校园论坛热门。 一个名为“计科院唯一人脉”的匿名账号发帖:【今年本校计算机专业的保研名额对比往年直线下降,连大神都能刷下来,身为保研边缘人的我,瞬间平衡了。】 字里行间未提及任何人名,评论底下却出奇一致地为那名大神发言惋惜,顿时唏嘘一片。 床下,谷佳倩又是催促一声:“骆姝,你还要赖多久的床?太阳都晒屁股了。” 骆姝刷着源源不断实时更新的评论区,靠坐在床头,理所当然反驳赖床:“雨天,哪来的太阳。” 床帘唰得拉开,强光刺眼,骆姝下意识用手挡了挡,外头居然放晴了。 其他人不知何时出的门,只剩谷佳倩一人,她叉着腰,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在她眼皮底下来来回回徘徊:“骆姝同学,你堕落。” “这里是高校,学习的阶梯,圆梦的殿堂,这么大好的时光,你用来睡觉做梦,对得起寒窗苦读的数十载吗?对得起……” 骆姝抬手打断调侃:“这是你的台词吗?” 谷佳倩义愤填膺:“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身为深工大的一份子,我有义务,有责任拯救处于懒惰边缘的同学。” 官腔学得有模有样,还真有校领导那味。 听着语重心长的教诲骆姝顺着爬梯下床:“可你昨天不还说,单身才对不起寒窗苦读吗?” “有吗?”谷佳倩挠挠脖装糊涂,“你记错了。” 骆姝一脚跳踩在拖鞋上,站定:“有啊,就在我现在这位置。”她来到衣柜,打开扒拉了几下,瞅眼天气,选了一条黑色连衣短裙,学着昨晚谷佳倩捶胸顿足的姿态质问苍天质问大地,“神啊,为什么?可怜我寒窗苦读考进这偌大的工科院校,请赐给我个真命天子吧,不谈个校园男大,怎么对得起九年义务教育悬梁刺股的岁月,无论是单纯的小奶狗还是八块腹肌的小狼狗,我不挑的。” “就差就地开坛做法,求上天显灵了。” 被拆穿,谷佳倩索性也不装了:“哎呀,所以我痛定思痛,问题还得从根源解决,这不今天难得没课,陪我买衣服换造型去?” 第3章 “夏以茉都换新发色了,我也要……” “要要要,要什么要?要上天啊。” 卫生间传来咔嚓的开门声,夏以茉从里头昂首挺胸出来,“想要脱单,我建议你还是换个脑子吧。” “你…你没走啊…”谷佳倩骇然,“还有,你说话干嘛老那么尖酸刻薄。” 夏以茉无视,一声“借过”,擦着谷佳倩的肩膀路过,敞开一柜子奢侈品包包,挑了款马鞍包在穿衣镜前试背:“我又没说错,听说过天上掉林妹妹,就是没听说能掉男朋友的,不是脑子不好是什么?” 接着扭头朝背后的谷佳倩飞去个挑衅挑眉,“而且嘴长在我身上,我乐意。” 气得谷佳倩“你你你”半天,没个所以然,只好对着空气耍了一套军体拳出气。 这两人相爱相杀的戏码简直不胜枚举,三天一拌嘴五天一大吵时不时在寝室上演,骆姝无奈摇头抱着换洗衣服转身进了卫生间。 选修课地点是在老教学楼的阶梯教室,没有空调甚至风扇都是坏的,枯燥的课堂再徒增闷热,搅得底下心烦意乱。上课的学生不是光明正大地刷手机,就是公然藐视睡觉。 骆姝也不例外,枕着手绘画本趴在桌子尝试与周公对弈一二。 无人在意讲台上,老教师自说自话,上演一个人的狂欢,一群人的寂寞。 往日如催眠曲的婉转蝉鸣转变为无休止抱怨。不自觉的,骆姝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那些怜悯话语。她倏忽睁眼,窗外雨过天晴的一碧如洗,迎面扑来的空气张牙舞爪,仿佛上午的那场磅礴大雨只是假象。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绿荫掩映的路上收到谷佳倩发来的跑腿业务订单,骆姝改变路线,在前方分叉路口拐进家超市。 她走到冰柜前询问电话那端喝什么饮料,在得到答案后的同一时间,超市门口不知发生了什么意外,引发大批热心群众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堵,阵仗还不小,纷纷高举手机拍摄记录。 碰巧的是里头一对情侣也发生了争执,一妹妹头女生激动地甩开男友跑开:“还说没偷看人家?”经过骆姝身边时,不确定有意还是无意直往她手臂上撞,没有任何防备,手中的素描本和水瓶齐齐掉地,素描画本掉在脚下,纸张连着翻动几下簌簌作响。 骆姝蹲下身,余光中,水瓶呈一条直线滚了几圈,碰到一双黑白熊猫配色球鞋前停了下来,等她拣好就近的画本,球鞋的主人已经快她一步握住了那瓶水送还回来。 那是一只绝对称得上艺术品的漂亮手指,指节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腕间的黑表衬得皮肤白皙,她素描作业都不敢这样画的。 头顶的白炽灯光晃得骆姝脑子有点懵,她迟钝地伸出手接过,冰柜里拿出不久的瓶身还裹挟丝丝寒意使她意识回笼,掀起眼帘,“谢”字还没从唇间吐出,就对上一双平淡得没有过多情绪的眼眸,深邃漆黑的瞳孔,睫毛根根分明,眼尾上有颗浅淡小痣,压在小开扇双眼皮褶皱上方,也压住了锋利。 前方是吃瓜群众熙熙攘攘的骚动,后面是情侣的争吵声,依稀还有烤肠机里肉肠皮开肉绽的嗞嗞爆汁裂开声,一根接着一根,两人毫无预兆在乱成一锅粥的场景中对视。 骆姝眨了眨眼,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不是,是惊吓搞得方寸大乱,错开视线五六秒后才记起感谢人家:“谢...谢。” 方轻茁不语,只是客套地点点头以示回应。利索起身朝收银台迈腿。 “一包黑兰州。” 说着掏出兜里的手机,点进付款软件不过分秒,提示电量不足自动关机,他摸摸口袋有没有现金之类的,只找出一枚煤油打火机和一张银行卡,搁在收银台看向收银员,“能刷卡吗?” 收银员大概也是头一遭遇上不到五十的东西要刷卡的,举着扫码枪顿了顿:“同学,不好意思,我们这没有刷卡功能。” 队伍渐长,催促声频发,就当方轻茁准备放弃时,一直等在后头的骆姝递出自己那瓶阿萨姆奶茶:“一起算吧。” 方轻茁还是那副处变不惊神色,直到她付了两个人的钱后目光稍许复杂起来。打量她须臾,主动问出了第一句话:“怎么还你?” 预想她下一句话应该是含羞的“我请你”或者直接的“留个联系方式”,方轻茁大脑飞速运转,盘算着去最近的atm机取现金还她,只不过这个计划还未顺利说出就胎死腹中。 “不用了。” 骆姝也搞不清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解释,“我最近水逆,星座运势说今天要乐于助人会有福报。” “……”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很奇怪,她盯着方轻茁的眼睛低声补充,“如果,我是说如果下次有缘再见面,你还能 认出我的话,可以请我喝杯奶茶吗?” “……”平生第一次生出自作多情感情色彩的方轻茁微微一怔,她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懂了,但每一个字都在意料之外,没要联系方式也没请客的意思。不太明显的微蹙眉宇舒展开,短暂地凝望骆姝后鬼使神差般点头同意了,可能是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且主动权在他,也可能是她此刻的小心翼翼表情像极了做了件不起眼好事的小朋友渴望得到口头认可嘉奖,揣着这未名的心理活动方轻茁抄起收银台上的家当快速离开了超市。 第3章 蟹黄面 另一头的男生宿舍楼,通宵打了一宿游戏的管思奇一觉醒来就过了饭点,打了个哈欠踩着拖鞋老大爷逛公园似的晃晃悠悠到阳台,洗了把脸,眺望校园里涌入的新鲜血液长吁短叹:“不知不觉哥几个都大四了,好日子不多咯。” 见没人积极响应自己,他一步跨回寝室,语气颇为不满,“嘿,我说你们一个个忙什么呢,都不搭理我?” 顾扬停住敲键盘的手指,目不转睛拎过一旁可乐连灌几口漫不经心道:“别嚎了,就你扬哥在。” 管思奇这才往靠进门的床位上一瞥,被子没叠却平平整整展开,方轻茁早人去床空。他抄着手臂虚靠在阳台门框给某人打去夺命连环call:“外面那么热闹,八成是丢下咱们出去玩去了。” 顾扬顾不上回话,眼含笑意的又在电脑屏幕前噼里啪啦打字。 一遍遍的关机提示音,管思奇虽疑惑但也只好暂时作罢,摸摸饿瘪肚皮,扫过顾扬桌上的一堆零食便动身去取。 离目标只有半个手指距离时,没想到顾扬像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蹭得站起来,用身体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屏幕前。 管思奇被吓得后退:“顾扬,你丫的中邪了?” 他拍拍胸膛安抚弱小心脏,偷偷透过缝隙瞥了眼顾扬的电脑界面再随手拿了包薯片,“我不过拿包吃的,这样防我,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亏心事?” 顾扬重新坐好:“没什么,坐久了,我活动活动。” 赤裸裸的此地无银三百两,管思奇陪着笑脸上赶着贴贴:“还没什么呢,我都瞧见了,和谁聊天呢,嘴角都要翘到太阳穴上了。” 顾扬:“真没什么。” “那你挡什么,不会是妹子吧?”管思奇来劲了。 顾扬推开他:“你别问就是了。” “心虚了…”管思奇抽出一块薯片丢进嘴里,嚼了几下,鬼点子从心生出,他一惊一乍地指向窗外,“我艹,扬子你快看,阿茁在楼下和谁打起来了。” 顾扬信以为真,松开握着鼠标的手跑到阳台趴着栏杆向楼下探,别说打架,人影都没有,这才发现被这厮骗了,一回头果不其然,偷塔的管思奇滑动着鼠标神采飞扬地浏览起他的聊天记录,气得他一拖鞋飞过去:“管思奇,你死定了,看你爸爸今天怎么教训你。” 两人随即在寝室里追逐起来。 方轻茁一推开寝室门,就迎面撞见一只在瓜田里四处上蹿下跳的猹,逃到他背后抱着他打小报告:“救命!某人偷偷背着我们网恋被我发现要灭口。” 事不关己的方轻茁无情掰开挂在他身上的寄生虫,迈着六亲不认步伐坐到自己椅子上拿出充电器充电,眼都没抬锐评:“灭了挺好的,世界就清净了。” 没了方轻茁夹在中间做挡箭牌,顾扬不费吹灰之力地一把揪住管思奇衣领。 这头鸡飞狗跳,另一边方轻茁岁月静好地静等手机开机,开机成功,显示好几个未接来电和几条关心消息,他习惯性摸进口袋掏烟,却只摸出包烟,打火机不翼而飞了。 一阵风从阳台掠进,短促懒惰地卷走了呼之欲出的烟瘾,方轻茁凭空产生了种叫做赔了夫人又折兵的错觉。 后头刚结束一番小打小闹,方轻茁启口:“真谈了?” 顾扬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没作声却形如点头。 被反押在门板上的管思奇不忘阴阳怪气:“哎呦,亲爱的都叫上了,还没谈呐。” 方轻茁转过身认真道:“网恋,靠谱吗?” “你别听他瞎说,她是我们学校的,不算网恋。”顾扬解释。 第4章 管思奇嘁一声:“又不是大明星,还地下恋,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不告诉我们,是不是兄弟。” 旋即,后脑勺挨了一记来自于好友的亲密问候。 “她这阵子忙开学迎新,比较辛苦。” 管思奇双手交叉反剪在腰后,如同断了翅的鸟,没了水的鱼,他挣扎着动了动脖子叫嚣:“这就开始心疼了,有异性没人性,还按着你兄弟我呢,也心疼心疼我啊。” 顾扬的耳膜实在承受不住这家伙的聒噪,适时撒手:“那等时机成熟了,介绍大家认识。” 恢复自由身的管思奇攀上他肩头,死缠烂打闹着一睹女方庐山真面目:“到底谁啊?神神秘秘的,有没有照片?” 事到如今,顾扬也不好再瞒,不情不愿地掏出手机,翻找相册之际正巧方轻茁有电话进来,他走到阳台顺便拉上隔门,按下接听键不由分说:“我说了不回,别再打电话来了。” 不知对方又说了什么,他妥协,“知道了。” 方轻茁一接完电话回来,管思奇一副天塌下来神情举着手机来找他:“去哪里了你,你知道扬子谈的是谁吗?骆姝,上次游戏我和你提过的设计学院那个骆姝,长得比眼保健操还要养眼的那个校花。” 方轻茁歪头,嫌弃地避开快要怼进他眼睛里的照片,他对校花系花什么的不感兴趣,侧重点和他不同:“设计学院的,那女生确实是要多些。” “这是重点吗?”管思奇啧啧道,“重点是你说人姑娘眼神是不是不太好,放着我俩这个大帅哥,看上顾扬那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 方轻茁笑笑不予置评,和顾扬使了个眼色,就后长臂圈住了还在自言自语的管思奇脖子,将其困住。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硬闯。”顾扬步步逼近,“这下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救得了你了。” 前有狼后有虎,等管思奇反应过来已为时过晚:“有本事单挑啊……”片刻,惨绝人寰的惨叫声响彻了整栋宿舍楼。 周末一早方轻茁有事回了家,寝室就剩管思奇两大门神驻守。饭点,管思奇躺在床上双眸还未完全张开就迷迷糊糊伸出脑袋朝对床喊话:“扬子,咱中午吃什么,还吃外卖吗?” 没有声音,他揉了揉眼,视线可算明朗,眯向顾扬固定占据的桌前,没在打游戏没在聊天也没影,上移,不出所料,背对着他侧卧在床。 难道还睡着,不应该啊,管思奇打完哈欠又象征性喊了一声,依旧没应。 这次终于察觉不对劲,他麻溜下床,踮着脚尖暗暗观察。意识到顾扬的反常,他第一时间跑进厕所偷摸摁下串电话号码:“要回来没?” 隔着手机,方轻茁清冷的声线在听筒响起:“还没,怎么了?” “扬子不对劲,半天没吃没喝了。”管思奇语调着急。 “你们俩一天不吃不喝都正常。”方轻茁揶揄。 “他往常不是抱着电脑打游戏就是和那校花对象卿卿我我,今天居然一直躺在床上,我以为他睡着的,结果孤零零地在被子里悄悄难过。” “说不定人姑娘和他闹别扭了。”方轻茁下着楼梯,和阿姨有说有笑的林素在看见他那一刻立马抬手主动和他打招呼,他冷脸忽略,“你先盯着,我忙完就回。” 主位上原本一言不发看新闻的方决山在他落座后收回专注在股市上的视线:“吃饭吧。” 方轻茁不领情,支起下巴,依次扫过餐桌上清一色菜品:“没胃口。” 一旁的阿姨闻言:“阿茁这都多久没着家了,想必是早吃腻了学校食堂的普通饭菜,正好今早厨房刚到了批海鲜,我去做一份阿茁最爱吃的蟹黄面。” 方轻茁掀眸,眼神紧盯着坐在对面规规矩矩的林素,昭然若揭的吩咐:“你去。” 林素精致的妆容上出现一丝裂痕,表面上她是方决山的秘书,叫她下厨未必有点强人所难,她又不是方家的佣人,不露痕迹地朝斜右手边喝汤的男人瞥去一眼希望他作出反应,可惜没有,她收拾 好面上显露的难堪表情,挤出一抹得体笑容:“好啊,没问题。” 口头上说着没问题,高跟鞋踩得那叫一个响亮。 方决山面无表情地望向始作俑者,倒也没有呵斥意思:“听说你的保研名额没了?” “嗯,没了。”前一秒还在说没胃口的方轻茁,此刻风轻云淡地向碗里夹菜。 听着自己儿子再寻常不过的语气,方决山随口:“需要我...” “不需要。”方轻茁往嘴里喂了一筷子菜,细嚼慢咽后,“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做主,自然,你的事我也不会过问。” 方决山眸光深沉,不恼也不怒反而低笑一声继续喝汤。 父子俩的对话就此结束,谁都没再提一嘴,吃完走人。 厨房里,林素忽闻一串脚步声踩在她的心跳频率上一步步靠近,像是提早预料到方轻茁会来一般:“饿了吧,面一会就好。” 她惺惺作态,方轻茁也不废话找出手机里一则新闻:“你找人拍的。” 锅里的水开了直冒泡,林素丢了把面条进去,听到他这一诘问,应声转头,画面里,昏暗的停车场,她小鸟依人地抱着方决山胳膊依偎在侧。 她故作惊讶掩唇:“什么时候被拍到的我都没注意,都把我拍丑了。” 一副小人得志嘴脸,方轻茁抱着臂静静地看她飙戏。 林素为难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 “不啊,林素,我很喜欢你。”方轻茁蓦地打断。 他走近一步,稍稍倾身俯视,神色说不上的轻蔑冷淡,“喜欢你给我补课时用脚蹭我的裤腿,喜欢你穿着低领上衣在我面前晃悠故意挤出事业线。” 他看着渐渐吓白的脸,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宛如一对狰狞的爪牙,“如果我跑去和我爸说你曾经勾引过我,你猜,你还能这样堂而皇之地站在这儿吗?” 林素正色:“你在警告我?” 话音一落,方轻茁就笑了,他生的本就好看,笑起来五官更加鲜活,但绝不是愉悦的笑,只有短促一秒。上一次这般对她笑的记忆还停留在当他辅导老师那年,明明是他有意无意地透露想要个都彭,害得她花了一个月兼职工资想方设法买来讨好他,出乎意料的发生了,他反脸就和方决山说要她心术不正要辞了她。 他继续轻嘲:“看不出来吗?我是在威胁你。” 林素彻底嘚瑟不出来,开始服软:“阿茁,别开玩笑了,你不愿承认我的身份这些都没关系,你仍然可以继续把我当做姐姐看待,我们冰释前嫌,还不好?” 她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阿姨走了也有三年,你不可能让你爸一个人过一辈子吧。” 然而林素也不清楚什么字眼触动他的逆鳞,换来他不遗余力地掐住自己的脖颈,将她往墙面上推。 “别一口一个我妈,想当初,是谁一心为了巴结我拿一个月的补课费买礼物送给我,钓不上我就去勾搭我爸,就这么想嫁进方家就这么想让我喊你一声妈?你配吗?” 他话音越冷静一分,手上的动作就收紧一寸。 眼泪一滴滴夺眶流下,林素欲辩驳,无奈眼下喘气都算困难更别提说话,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配吗?说话。”方轻茁又吼了一声,指骨关节泛白。 求生的本能驱使林素摇头认错,无奈那只手扼得死紧,她尝试挣扎,用手拍打,掰开却统统于事无补,那只魔爪仍牢牢,纹丝不动地卡在她喉咙处:“求求…你…放手,我…怀孕了。” 原以为搬出怀了方家骨肉这张底牌就能震慑住他,可方轻茁明摆着有恃无恐非但没有松手,相反发了狠劲收拢。 没人在意的明火上,面锅里溢出的泡沫沿着锅口不断漫出锅,一片狼藉。 感觉所有知觉在慢慢消逝在即将丧失边缘,方轻茁突然良心发现松手,林素失了力堪堪扶着灶台浑身发抖,一边劫后余生张嘴大口喘气,一边瞪着面前的男人提防他再动手。 反观方轻茁这边,不但没有下一步动作,还若无其事地随手关了燃气,得益于他,盛有汤面的锅里终于不再向外溢水。掠过满目疮痍,免不了又是一阵言辞奚落:“我就没见过蟹黄面用这种普通挂面的,连这点见识都没有,都不如林姨。” 整个过程他靠在置物柜淡淡睨着林素,直至被一道手机铃声猝然阻断,接通,那端传来管思奇惊慌失措的声音:“阿茁快来医院,扬子被车撞了。” 第4章 斗地主 某医院单人病房,手持ct片的管床医生背后跟着一行医护人员。实习护士是第一天转来骨科,轮转了多次科室终于在今天一次性大饱眼福,一双眼睛来来回回地在病房内的三名男生身上打转,年纪估摸着都在二十出头,果真应了那句话,帅哥只和帅哥一起玩。 病床上那位浓眉大眼,两鬓剃得极短露出额头,留着美式前刺发型,手臂打了石膏,肤色是健康小麦色,标准的体育生阳光长相,原本心不在焉地靠坐在床头,听了医生的病情分析后转脸在问什么时候能出院? 第5章 而另一侧霸占小沙发的两位估计是同学,一个双脚交叉搭在矮桌上横握手机玩着有打斗声的手游,头骨比女生还小,泰迪同款橘色卷毛,单眼皮,厚下唇,很潮,很会搭配,手腕的银饰古巴手链和耳间的素圈耳钉相呼应,时不时抓耳挠腮,小嘴张张合合猜测是游戏没通关,但素质是有的,起码没有当场大声叫骂。 剩下的那位则安静许多,两条长腿微微敞开,右手肘搭在沙发扶手边撑着脑袋,手背青筋凸起,另一只戴有宇舶黑色腕表的左手置在大腿,五指并用地快速转动魔方消磨时光。 实习护士忍不住遐想,这不正是她的梦中情手吗?视线依次爬过领口上的喉结,线条流畅的下颌线,不厚不薄的唇瓣,高挺的鼻梁再往上直接定格在黑发碎盖微微遮掩住的黑眸,后一秒,当事人转出完整的六面魔方,懒懒掀起眼皮隔着空气与她流连忘返的目光撞个满怀,她急忙撇开脸,充斥少女情怀的心跳明显漏了一拍。 医生说了句再观察一晚就能出院后,拖着一群尾巴洋洋洒洒出了房门。临出门前,护士又偷偷瞄了一眼低头打乱魔方的青年,颧骨爬上红晕。 管思奇游戏打着打着一条推送跳出来,正是通关关键时刻他本意划开却不小心点进,映入眼帘的方氏集团现任董事长好事将近的耸人听闻标题,他挥手朝方轻茁大喊:“我去,哪个无良媒体报道你爸要二婚了。” 低迷不振的顾扬也被吸引望了过来。 方轻茁目不斜视,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注意力仍然集中在魔方上。 瞧他没说话管思奇权当默认,卸下桌上的双腿:“真的,谁啊,那么不要脸?” “林素。”他答。 管思奇瞳孔登时放大:“你高中的家教?算年纪好像才比你大五六岁。”他连连称奇,“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前有顾扬被甩,后有你的补课老师秒变小妈。” “你爸糊涂啊,玩玩得了,怎么还认真到结婚?” 相反当事人十分沉着:“她说她怀孕了。” 一直不吱声的顾扬:“你有什么打算?” 方轻茁不答反问:“我能有什么打算?” 顾扬:“倘若她真给你们家添个一儿半女,对你的威胁不是没有。” 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可他方轻茁不在乎。 “放心,我们家也不是那么容易进的。”方轻茁又轻轻松松转出一个六面,觉得没挑战丢在一边,“来之前和她开了点玩笑,这段时间估计得提心吊胆过了。” 管思奇翘起二郎腿:“杀人诛心,高中暑假那阵,天天低胸装超短裙,恨不得贴在你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看上你了,结果志向更远大。” 看没看上他,方轻茁没兴趣了解,但方家她是盯上了。林素这个人吧,有野心也有胆子招惹他,奈何智商跟不上,略施小计让她长长记性,眼不见心不烦,但她后来能和方决山搭上关系,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顾扬:“你不怕她狗急跳墙。” 方轻茁换了舒服姿势,往沙发靠背一倒,胳膊枕在脑后:“我还怕她不狗急跳墙,心态好玩别人,心态不好只能被玩, 那种女人思维简单,要不坐以待毙,要不坐不住主动出击,跑到我爸跟前告我的状。” 顾扬:“万一她真挑拨离间?” 方轻茁:“斗地主玩过吧?第一张牌的主动权永远在地主手上,想要一枝独秀,得让子弹多飞一会儿,等待也好威逼利诱也罢,逼得对手率先亮出自己的底牌,这样对方就会被你牵着鼻子走,一招致胜还是徐徐图之,享受碾碎自尊的过程,全凭你做主。” 管思奇云里雾里:“你说林素是地主。” “林素?”一没背景二没实力的林素,方轻茁不屑勾唇,“不,她连上牌桌的机会都没有。” 蒹葭岂能倚玉树。 他就是在赌,赌方决山眼里能容忍多小的沙子,“如果从我这个叛逆的亲儿子嘴里说出来,顶多无理取闹,但要是从那个女人嘴里说出来,效果就不一样了。” 就在顾扬庆幸这个人不是对手而是兄弟时,方轻茁话锋一转:“扬子,你怎么回事?” 见火势波及到自己身上,顾扬选择了沉默,方轻茁知道他又犯了倔,眼神询问另一位知情人士。 接收到讯号的管思奇:“害,无缘无故被人删了,然后吃饭路上碰巧遇到…” 陡然,顾扬一阵咳嗽加眼神警告,管思奇无奈避重就轻,“就追着要说法,追着追着就撞车上了,得亏学校限速,不然换条其他马路,早住icu了。” “那个骆…”方轻茁拧眉。 “骆姝。”管思奇提示。 方轻茁:“哪个姝?” 管思奇:“女字旁一个朱砂的朱。”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的姝。 方轻茁:“意思是,她玩弄纯情少男的感情。” 管思奇摇头嗤笑:“要是只有感情就好咯。” 方轻茁顺着他的话茬开玩笑:“照你这么说,难不成还骗了钱?” 管思奇耸肩。 “多少?”方轻茁问。 “林林总总十万。” 话一落,顾扬顺手抽出身下的枕头朝管思奇这个大喇叭丢去:“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方轻茁此刻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好办,已经达到了诈骗罪的立案标准。” 这边管思奇一个灵活错位避开攻击后狠狠点头附和方轻茁的建议,走到床边准备要顾扬一个准话,察觉到他的犹豫:“不是吧,扬子,这有什么好犹豫不定的?” 顾扬眼神躲闪:“再看吧。” 管思奇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抓心挠肺:“你不会还等着人家回心转意吧?”随即不解地转向方轻茁,指了指自己脑袋,“确定只是轻伤,要不要拍拍脑部ct,没撞坏脑子吧他?” 顾扬索性装死,躺下开始撵人:“我累了,你们先回去吧。” 管思奇还要说道说道,方轻茁一把揽过他的肩膀带出病房:“走吧,没听到顾少爷吩咐,他有个好歹,算你头上。” 管思奇嚷嚷着:“不是,为什么算我头上啊?”之后的叫冤渐渐被隔绝在病房之外。 出了门,管思奇消停了会叹了口气:“他是不是心软了?” 方轻茁:“不心软还能叫扬子,你忘了我们为什么喊他扬子。” 扬子鳄,鳄鱼中最性情温驯物种。 “可那女的真的很过分,翻脸不认人就算了众目睽睽下扬言扬子再骚扰就报警处理。” 管思奇陷入回忆,因为顾扬的不吃不喝绝食行为,管思奇只好舍肚子陪兄弟,不曾想,胃先举白旗,他软磨硬泡硬是把萎靡不振的顾扬哄去食堂。路上,本打算旁敲侧击试探一二,话还说着,顾扬一阵风似的扔下他径自追上面前的路人。 定睛细看,其中一抹身影正是骆姝。 顾扬急赤白脸:“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但你为什么要把我删了?” 紧跟其后的管思奇一上来就听到这炸裂消息,what!敢情自己兄弟今天抑郁一整天是被甩了还被删了微信。就当他想帮自家兄弟说说情,今天有多惨,对你茶饭不思,蔫了吧唧的,可接下来骆姝的话让他锁起了眉。 “同学,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顾扬姿态卑微:“宝宝,我真的错了,你不要这样子好吗?我知道你忙,不该要求和你见面,但你不要不理我好吗?” 道歉完,上前一步就要拉骆姝的手,却被人家躲开。 管思奇也是头次遇到这种情况,踌躇不前之际耳边传来决绝一声。 “说了不认识你,你听不懂人话吗?” 兴是他俩的动静闹得太大,引来了路过学生驻足围观,加上指指点点。 “这年头有这样搭讪的吗?” “也太可怕了吧。” 指责声愈演愈烈,顾扬满心满眼唯在骆姝身上:“你要我怎么做才肯原谅我,买包包,买衣服还是转账?” 直到当事人严词辱骂“你再继续这样,我们就报警了。”给这场笑话定了性。 管思奇实在不忍直视好兄弟作践自己,拽着执迷不悟的顾扬就要离开:“扬子,跟我回去。” 顾扬哪肯轻易就范,一看她们趁着这个间隙要走,脑子一热,红了眼地势必追问说法。 追逐过程中,顾扬一拳误捶在管思奇胸膛肋骨,管思奇捂着痛处脾气也上来了,用上吃奶的劲儿死死抱住顾扬放狠话,就算打死他也绝不让他再去那女人跟前低三下四。 但他同时也低估这家伙的蛮力,没想到比那过年的猪还要难控制,反倒自己被甩开两米远,爬起来不过两秒钟,就亲眼目睹没跑上几步的顾扬撞在车头一幕。 两人打车回学校,走到一半方轻茁烟瘾犯了,本来在医院那阵就犯了一直憋着,出门出得急,穿的还是家里那套家居服,他跟管思奇借烟。 第6章 管思奇掏烟递他,稀罕道:“咱茁哥不是只抽兰州吗?” “火呢?” 管思奇:“你打火机呢?” “废话,到底有没有。” 管思奇又摸了一遍干瘪瘪口袋,摊手:“不知道忘哪了。” 几分钟后,方轻茁等在超市门口,大晚上撞见熟人的极小机率都被他轻易撞见成功借到了火,而管思奇去买个火依旧未回,他一边继续候着决定再等一根烟工夫再不来自个就先走,一边感叹嘴里的大观园味不尽兴,也唯有磨磨蹭蹭的管思奇爱抽。 “方轻茁。” 依稀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名字,他循声回头,迎面走来一男一女。 “真的是你啊,大老远就看见个人影,不敢确认……” 方轻茁借着昏暗灯光眯眼打量,男生算熟,同班的段然,至于女生,思索几秒后像是拼凑出完整记忆碎片。 管思奇因为半路搭讪了个学妹所以耽误了点时间,买好火回来就远远瞧见呈三角形的面面相觑男女,塞到齿间的香烟啪嗒掉地,他手忙脚乱地拨通不远处方轻茁的电话:“阿茁,这女的就是骆姝,玩弄扬子的那个骆姝。” 气氛一时变得非常古怪,方轻茁掐断通话,原本略微紧蹙的眉头更紧了几分,匿于滤嘴的爆珠被他咬爆,一股专属薄荷的凉意游窜于吼腔,神清气爽。 好久没这么兴奋,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段然还在絮絮叨叨寒暄,方轻茁目光指向他身边人,十分不礼貌打岔:“女朋友吗?不介绍介绍?” “还不是。” “不是。” 两道声音交叠在一块,一道轻一道重。前者的一字之差,意味分明。后者自我介绍:“学长好,我叫骆姝。” 他无声地盯着眼前大名鼎鼎的骆姝许久,随后嘴角扯起个意味深长弧度。 “原来你就是骆姝啊。” 第5章 美杜莎 隔日顾扬家中,管思奇一进屋就眉飞色舞,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地叙述了昨晚偶遇骆姝的全经过。 “大晚上孤男寡女,而且,这个段然还是抢了阿茁保研名额的后门狗,听说混了个什么海外交流项目,你说巧不巧。” 此话一出,偌大的客厅静得出奇,也无外人在场,这段时间顾扬父母在国外出差,一听说自己的儿子出了车祸不放心请人照顾现在已经在赶回国的航班上。 沙发上,顾扬手臂缠着绷带,听到这面沉如铁,隐忍地磨着后槽牙:“所以,她现在和段然在一起了?” 管思奇盘腿坐在地毯上,拣起茶几上游戏机正要发表意见, 拿着把剪刀在剪新衣服吊牌的方轻茁朝他俩迎面而来,身上白t的胸膛那块一滩水渍明显,他调侃:“呦,这不是被护士小姐姐浇了一身,在医院上演□□的我茁哥吗?” 方轻茁不悦地睨了管思奇一眼,将手头搁半路刚买没多久的干净衣裳砸他脸上让他闭嘴,方才接顾扬出院,查房的实习护士睁眼瞎不看路地直往他身上撞,泼了他一身不明液体,说是要赔他加联系方式,这拙劣把戏女生们从初中玩到如今,也不嫌过时。 他单手抓住左袖口,边走边一口气从头部向另一侧手臂丝滑拽下身上那件,一把扔进垃圾桶。 管思奇取下盖在头上的衣服,举目望去就是方轻茁裸着上半身画面,一副宽肩窄腰的倒三角身材,背部刺有蛇发美杜莎形象纹身,唯独眼睛那块留白。在白皙皮肤的衬托下尤其乖张神秘。 希腊神话中,蛇发女妖美杜莎有一种可怕的力量,凡是看到她的眼睛的人都会变成石头,无人能抵挡得住来自美杜莎的凝视。 他将衣服重新扔给它的主人:“咱茁哥这身材没白练,我要是女的,也馋你身子,不妄她们前仆后继上赶着倒水。” 方清茁没搭腔,转身默契地手一扬接住衣服套上。坐回沙发正准备拿茶几上的烟盒瞟到一旁闷闷不乐的顾扬捞起瓶酒,他放下烟盒将不远处的一听可乐推给他:“你喝这个。” 管思奇也抽出他还没握热的酒瓶,帮他翘开可乐拉环:“快点的吧,一会又得是我背你上医院。” 貌似想到什么有趣事情,情不自禁笑出声,“记不记得高中那会,顾扬翻墙崴了脚坐轮椅那一周,哥几个雪中送炭,天天轮流推着他上放学。” 方轻茁开了瓶啤酒,补刀:“确定是雪中送炭,不是雪上加霜。” 顾扬也笑了:“你们还有脸说,是谁推着推着就追着隔壁班女同学跑了,把我忘在半路。” 方轻茁食指对准管思奇:“是你这个管大哈。” “五十步笑百步,又是谁拿着我当活假条,美其名曰去复建,实则拉着去上网打游戏。”顾扬继续揭短。 这回轮到管思奇落井下石:“哈哈,你也没好到哪去,网瘾少年。” 因为父辈互相熟识,三人前前后后在同一家医院出生一起光屁股长大,从幼儿园玩到大学,感情好到就差同穿一条裤衩。 除开这档子渊源,逃学打架喝酒抽烟,除了早恋,方轻茁样样没少参与。管思奇欠,就爱四处撩架,顾扬虎,有难抢着同当,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方轻茁就会压轴介入扮演那个善后角色。被频繁喊家长那年,只有他一条漏网之鱼,不是没被告发过而是没人相信,永远滴水不漏,前一晚还在顶风作案,第二天赶早上台作为学生代表讲话接受嘉奖。 喝上头时,最清醒的顾扬冷不丁冒出一句:“我考虑清楚了,不报警处理。” 方轻茁和管思奇双双放下手里的酒瓶望向他。 管思奇表情变得严肃:“太便宜她了。”不过,这回他学聪明了拉着方轻茁唱双簧,“阿茁,如果是你遇到这种状况...” 话说到一半,方轻茁斩钉截铁:“不可能遇到。” 管思奇如鲠在喉:“行,那我换个说法,如果有人,不是,就是有人得罪了你,你会怎么做,无视还是报复?” 他朝方轻茁挤眉弄眼,“举个例子,那段然不是走后门抢了你的保研名额吗?现如今,名单已定,全校人看你笑话,你抢又抢不回来,怎么挽回局面?” “抢不回来…”方轻茁嗤之以鼻,“不管是我想要的还是不想要的,不问自取,就该夺回来,抢不回左手的,就抢他右手的。” 但有一说一,昨晚到现在,方轻茁确实有一缕思绪是紊乱的,实在太巧了。 面对叩问他选择遵从内心:“我记仇的很,让我不舒坦的都别想好过,委曲求全,息事宁人这叫自我安慰,如果不能让你的敌人比你痛苦一万倍,那么所有的行为将定义为你活该。” “好了,我知道你们想劝我,钱是我自愿赠予的,性质过于模糊,拿她没办法。” 夹在中间的顾扬举手叫停,报了警,立了案又能如何,那十万块倒是小事,可她不应该玩弄自己的感情,更不应该当着众人羞辱践踏他的自尊,他捏了捏手里早空了的可乐罐,易拉罐瞬间变形,“但我也不愿意就这样放过她。” 莫名的,管思奇有种孩子长大了的成就感油然而生:“扬子,你终于开窍了,想怎么惩治骆姝?兄弟们全力配合你。” —骆姝,顾扬在心中咬牙切齿念着这个名字。他恨不得撕掉她伪装的面具,看看是不是和她表现出来的一样绝情。 “我要她感同身受,十倍百倍地偿还回来。她不是喜欢以捉弄他人为乐吗,我也要她体验一遍在亲密关系里被欺骗被抛弃的滋味。” 无聊的生活终于来了个乐子,管思奇摩拳擦掌,打了个响指:“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似记起什么唉声叹气,“可惜了,她见过我,不然以哥的姿色还能去会会她。” “听你这语气,还挺遗憾。”方轻茁一条腿随意伸着,食指弯曲扣在太阳穴。 他这一接茬,管思奇立马将主意打到兄弟身上:“别说,这□□工作挺合适你的。” 管思奇的猥琐含笑注视让方轻茁浑身犯恶心,俯身从果盘里抓起颗苹果向他怀里丢去:“合适个鬼,我看着很像冤大头吗?” 那颗苹果被管思奇慌忙接住,用袖口擦了擦,笑呵呵道:“我们仨数你最坑,从小架一起打的,祸一起闯的,次次全身而退的是你,挨骂的永远是我俩。我们家开批斗大会永远少不了的一句话‘都是一块玩的,人方轻茁怎么就那么优秀,就不能多学学,拿拿人家当榜样,不明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个道理吗?” “我啊,就是太近墨者黑。”他略带深意地逐一扫过在场两人,啃下口苹果感叹。 “恶人先告状,这好像是我的台词吧。”方轻茁挂笑又挑了颗苹果,抛在手心把玩,“大不了,你就和管叔他们说明,我不拦着。” “我怎么没说。”管思奇应得不假思索,不仅是他爸他妈,连他看上的却成天追在方轻茁屁股后面的心仪女生,他都说了,苦于没人信呐。 第7章 他接着哪壶不开提哪壶,“再者,你多能演啊,佛的口蛇的心,就刚才那护士泼了你一身,嘴上笑着说没事让人不要在意,心里早牙痒痒问候人家了吧。” “我也同意思奇的提议。”一直保持沉默的顾扬蓦地发言,他看向方轻茁,话里带了几分游说,“说到底她和段然有层关系,你出手,既能如我的意也能解了你的仇,一石二鸟,况且,恶人还得你来治。” 方轻茁是个什么样的人,异性嘴里的谦谦君子,兄弟心中里的泰山可倚,同辈人背上的楷模标杆,外人眼内的年少有为,15岁不用方决山一针一线赚了第一桶金,对长辈永远谦逊有礼。这些加冕词堆砌成的方轻茁真的如外观所表现出的那般完美吗? 其实不然,人前三好青年人后记仇阎罗,这才是这家伙的真实面目,俗称狠人。 你不惹他,他不会理你,你若惹了他,无论第一次还是第n次,凡是撞在他心情不好的枪口,那必惨无疑。这一点,他和管思奇在初二那年就深深领教过,那次是当地一小有名气的地头蛇自己作死挑衅上门,方轻茁教训完踩在人血肉模糊脸上用了无比摧残自尊方式甩了一大叠医疗费往人伤口砸,张张沾血。 起初顾扬会认为这样的方轻茁太假太虚伪,不理解戴着多副面具活着不累吗?后来长大了些就不得不承认这是他的本事。 “阿茁,你不亏,骆姝长得肤白貌美,而且身材也好...”管思奇说着说着脱口冒出三串数字。 方轻茁眉头微蹙对管思奇的面面俱到表示膈应,他唯独瞥了眼顾扬:“就这么放心我?” 顾扬不经意扫射那件被他丢进垃圾桶的衣服,方轻茁有洁癖,疑似还有更严重的感情洁癖,他们认识多年却从不会共享同一件衣裳,专属他的不会让别人碰,别人穿过的他连瞅都不带瞅。 下定决心顾扬轻飘飘激他:“没把握吗?” 管思奇适当拱火:“咱茁哥确实没谈过恋爱,和骆姝这款女孩子打交道,多有挑战性啊,这不比和便宜小妈斗智斗勇强。” 而方轻茁自始至终半阖着黑眸,看不清到底什么情绪,指腹轻轻摩挲那鲜红胜血的苹果,良久,很低地“嗯”一声,算是答应。 骆姝,的确很有挑战性。 第6章 学生会 数媒班的大课间向来安静,教室里个个偃旗息鼓倒了大片,几乎全军覆没。 阳光透过窗户斜照进来,骆姝戴着耳机百无聊赖地在字帖上练字。 前排的谷佳倩兴致勃勃地拉着哈欠连天的侯思思闲扯:“昨天我和骆姝走着走着,半路杀出个神经病拦住我们,说什么是骆姝的男朋友,还质问为什么删了他,世风日下,朗朗乾坤太可怕了。” 闻言,侯思思打到一半的哈欠紧急撤回,顷刻间清醒:“然后呢?那人又说了什么?” “骆姝一说要报警就来了一卷毛强行把他带走了,再后来,我们就溜了。”说罢,谷佳倩转身趴在椅背上露出姨母笑地看骆姝练字,临摹得如何不重要,写好一个字就逗小孩式地鼓掌叫好,“哇,骆姝宝宝好棒哦。” 在一声声夸赞中骆姝逐渐臭屁,摘下耳机,十分配合地朝谷佳倩比了个心回礼:“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其实骆姝的长相属于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生人勿近感,实际相处下来就是个甜心芭比,性格像雪媚娘一样乖乖糯糯,斩不斩男不知道,反正一定挺斩女的,谷佳倩有事没事就喜欢往她脸上捏一把,手感可好了。 侯思思也扭向后排安慰:“骆姝,你别放在心上,说不定就是认错人了。” “就是,骆姝怎么可能有男朋友,我俩天天在一起,她谈没谈恋爱我会不知道。”谷佳倩越说越起劲,“对了,昨晚段然约你出去,是不是对你展开了猛烈的追求攻势?” 昨晚,骆姝脑海里下意识闪过一个人影,于是一脸郑重其事申明:“不是约我出去,就简单地整理一些活动物料。” 感受到她的情绪转变谷佳倩火速求饶:“是是是,你俩清清白白,比那小葱拌豆腐还一清二白。” 不过,讲着讲着话茬又绕回原点,“真不考虑考虑?我可听说他和咱校方领导有点关系......”谷佳倩后面的声音在对上骆姝一个不虞目光后戛然而止,乖乖在唇上做了个拉拉链动作,环顾教室四周喃喃自语:“这夏以茉又没来上课,好几天不见人影,这是要挂科的节奏啊。” “她搬出去住了。”骆姝接着提笔写字,笔尖一撇一捺地滑过纸张。 谷佳倩讶然,挺直脊背:“她亲口说的?” “昨天一早我看到她拖着箱子出门,问的。”骆姝奋笔疾书答。 昨天一早,谷佳倩捕捉到关键字面色瞬间凝重,掐着时间推移到前一晚,前因是夏以茉发现晾在阳台的裙子被旁边滴着水的t恤沾湿,而t恤的主人正是与她积怨已久的侯思思。 夏以茉瞧侯思思不顺眼,这是摆在603寝明面上的共识,两人经常因为一些个人作息习惯问题引发战火。夏以茉气势汹汹哼了一句和侯思思住一个寝室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侯思思被动,不善言辞,被骂了也只会偷偷抹眼泪,谷佳倩直肠子最见不得老实人受欺负每每都会掺和其中帮着说理一二。 回溯到这谷佳倩难免有些自责外露:“她该不会是那晚,我和她吵架才搬走吧?” “怪我。”作为当事人之一的侯思思争先揽责,埋下脸,“是我事先不清楚她衣服那么贵。” 谷佳倩见状当即恢复常色:“你没错,谁叫她衣服乱挂的。” “你们与其这样猜来猜去,到不如亲自问她。”骆姝出谋划策,“夏以茉不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 谷佳倩咕哝:“她通情达理,还老针对人思思。” 侯思思尴尬一笑,似是不想再议论与夏以茉相关便转移火力说道:“你们听说了吗?大学城附近新开了一家火锅店,要不上完课我们去尝尝?以前老是你们请客,这次我发了工资,必须我来请,不准和我抢。” 请客的话题就像哄诱小朋友的糖果一时间忘却了难过和不快。 这时,骆姝抽屉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她摸出浏览:“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我不能和你们去吃火锅了。” 谷佳倩问号脸:“why?” 骆姝将手机的群消息亮给她看:“学生会纳新。” “啊…...”谷佳倩没有一点犹豫,“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候思思也拍板定案:“三缺一的火锅还叫火锅吗?今天不行那咱们改天。” 三人刚愉快决定好,上课预备铃就响了起来。 - 午饭过后,各大社团,院校团务学生会的招新阵营已大差不差搭建完毕,各社团自卖自夸的叫卖声与人来人往赶大集般的嘈杂声互不相让地纠缠在一起。 正午烈日当空,即使隔着顶红色帐篷,也难抵高温的拷打。招新进入白热化,现场沸腾得像一锅煮开的饺子,音乐社rap的rap,街舞社breaking的breaking,动漫社cosplay的cosplay,所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没有任何才艺输出的骆姝全靠吼:“欢迎各位学弟学妹加入校学生会。” 微弱的声音几乎是石沉大海。 负责发宣传单的唐棠一回来风风火火地脱下工牌,随手抓起桌上的一本部门手册怼脸狂煽,额前的刘海随风起了落,落了起:“这鬼天气中暑了能不能申请加多一点综测。” 话锋一转,“不过,街舞社好多帅哥啊!” 现在正逢下课高峰,新生出没最密集的时段,也是最犯困的时段,骆姝眯着眼感受热风拂面的洗礼,按了按酸涩后颈:“叫你去卧底抢人又不是公费去看帅哥。” “谁叫咱们学生会都是一帮歪瓜裂枣,反正都是免费的不看白不看。”唐棠生托起下巴抱怨,再鄙夷地一一扫过身后在遮阳伞下躲荫嗑瓜子的男同胞们,“他们,长得磕碜就算了还好吃懒做,哪有让女生冲锋陷阵的。” “但是吧,平心而论,咱们校学生会也还是有帅哥的,计算机系公认的两大帅哥都在学生会就职,不遂人意的是除了组织换届才能见着他俩,平时哪能轻易出山。” 骆姝疑惑:“哪两大?” 唐棠今年大三大骆姝一届,听她不知情,震惊片刻后转念一想,也是,深工大其实从来没有官方评比的校草,物以稀为贵,校花倒是选出了花样选出了风格,总而言之,上万的工科男,作祟的自卑心。 “那学姐就好好和你科普科普,一个是刚完成海外交流项目归来的段然,另一个就是方轻茁了。” 话音刚落,骆姝犹如被钉住,区区一个名字就足以使人心率加快,她竭力维持表面的云淡风轻:“那方轻茁怎么不常来,我自从进了学生会就没见过他。” “忙呗,忙竞赛忙为校争光。”突然,唐棠谨慎地观察起四周,确保没人在意她们后低声启口,“还有一个说法是他俩不合,具体原因嘛,无非既生瑜何生亮,而且今年他们都大四了,段然也快卸任,据小道消息传,方轻茁要筹备开工作室,更不会来了。” 第8章 骆姝似懂非懂点头,茫然地弯下腰从地上拿了两瓶矿泉水,一瓶递给唐棠,剩下的那瓶还没来得及扭开瓶盖,一杯加了冰杯壁还冒着晶莹水珠的奶茶就迎面送了过来。 她抬眸,果然说曹操曹操到,是段然。 “累了吧,我给你买了奶茶。” 段然见她迟迟未接,无视周遭如潮水的八卦目光,自顾自撕开吸管包装将吸管戳入杯中,“吸管都帮你插好了,你不喝不就辜负我的一片好心。” 话里话外强买强卖分明的特殊关照,骆姝无功不受禄:“学长,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要。” 拒绝得太快,段然立即改口:“骆姝,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感谢你昨晚过来帮忙。” 别无他法,骆姝佯装为难:“可…我最近都喝不了冰的。” 吞吞吐吐的推辞,就好像她真的不是故意一样。 若再听不懂她的暗示,段然 也妄为个成年男性,他抽回手,勉强挤出抹微笑:“是我疏忽了,那你今晚有时间吗?我请你看电影。” 一直寸步不离跟在段然背后的程欣雨听到这,心底妒火疯涨,原来段然主动提议来招新现场,半路还会询问她如今的女生爱喝哪家奶茶,是藏了这门心思,她暗自攥紧拳头,不同于其他人学长,主席的喊人,她亲昵地唤着段然全名:“段然,别忘了王教授让你去一趟他办公室。” 男人目不转视地敷衍应下:“知道了。”瞟了眼腕上时间离开之前让骆姝考虑好告诉他。 不远处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下,目睹这一幕发生的管思奇一脚踢飞地面石子感慨:“漂亮是真漂亮,狠也是真狠,前脚甩了顾扬,后脚的追求者还是你的死对头。” 方轻茁不作声,收回视线便径自提腿,没走几步又变卦掉头改向人潮涌动那面踱。 段然就这样与不慌不忙的方轻茁狭路相逢。 “你怎么来了?” 方轻茁牵起嘴角:“段大主席都能亲力亲为过来指导招新工作,我怎么来不得。” 段然实在没心情和他周旋,放在以往,他指不定会做做表面功夫,可如今,刚被人当众下了面子,是一分一毫都不愿浪费口舌。 “真是不巧,王教授还在办公室等我。”他摸了摸腕表,眸光流露出遗憾,“急着交代选导师的注意事项。” 尾音将将落下,双手插兜,嘴里嚼着口香糖的管思奇迎面登场,他站定在方轻茁身边,定睛在两米开外垃圾桶里那杯没送出去的奶茶上,阴阳怪气,“呦,奶茶一口没喝,不合口也别浪费啊!” 伤口撒盐的挑衅,段然的表情瞬间同生吞了苍蝇一样难看,但仅存的理智告诉他公众场合下蠢人才斤斤计较,更不别说还是在公示期的节骨眼上。自我调节后偏头一瞥,更气了,因为方轻茁这家伙似乎在神游,他发誓他真的十分讨厌方轻茁身上这股子淡淡然,都是站着撒尿的,他不信他不破防。 说来说去,他和方轻茁比了快四年,哪哪都略逊一筹,好不容易在保研一事上压他一头,可他倒好,比那破垃圾桶还能装。 “嘿,哥们,你妈喊你回家吃饭了。” 一道十分欠扁的声音把段然拉回现实。 一个稳如老狗,一个撩架泰迪,段然懒得再呆在这干瞪眼,直接顶开碍事的管思奇一走了之。 只有管思奇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他揉了揉被撞疼肩头冲罪魁祸首破口大骂:“喂,撞到人不道歉,垃圾也不分类,有没有公德心?” 骂骂咧咧对着空气指手画脚至少一分钟,管思奇才善罢甘休,自认为帅气地胜利甩头将胳膊搭在方轻茁肩上:“替你教训过那孙子了,舒坦了没?” 回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迟迟没等到下文管思奇送去好奇目光,这才注意到方轻茁一动不动地扎根在原地,那对深邃眸子直勾勾盯着某处,如同一头注视猎物的食肉动物,顺着视线轨迹,管思奇看到了正在扶易拉宝的骆姝。 感觉到悬起的手臂失去了支撑点,管思奇身形晃了晃勉强站稳:“不是,你要去哪?安琪那小祖宗还在校门口等着我们吃饭呢。” “你祖宗不是我的。”撂下这句话方轻茁扬尘离去。 段然走后,程欣雨挂着的笑容刹时垮掉大半,摆起副主席架子各种鸡蛋里挑骨头。不是指使唐棠去发传单就是嫌展架歪了打发骆姝做苦力。 整理间,几个男生你推我我推你地拱上来,其中一个戴鸭舌帽男孩子清了清嗓子:“学姐,请问进校学生会是在这里报名?” “是的。”骆姝蓦然回首,来人略显黝黑的皮肤让人不难猜出是大一新生,她柔声细语地按流程回答:“先登记,扫码进群后会统一通知面试。” 没想到冷艳挂的学姐如此和颜悦色,男生似受到鼓舞胆子也大了些,挠挠后脑勺:“那参加学生会可以加学姐微信吗?” 骆姝拿登记表的手一僵,思量如何拒绝之际。 “可以加学长的。” 不知从哪冒出来只线条尽显的手臂挡在她面前,腕间的名表,握着手机的骨节分明手指,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骆姝猛然挑眼,落日映红了半边天空,只见男人噙着抹淡笑,余晖洒在他侧脸轮廓潋滟出橘色浮光。 整个世界宛若被按下暂停键,耳边的鼎沸人声渐渐消弥只剩下胸腔那块不知疲惫的跳动,他真的在闪闪发光。 作者有话说: ---------------------- 第7章 水果糖 “还要加吗?” 方轻茁不厌其烦地第三次点亮屏幕二维码,逼问道。 要微信的男生愣了愣,看看突然横插一脚的学长,再瞧瞧貌美学姐,好像意识到什么,结结巴巴地答非所问:“不……敢了。” 身后同伴们似觉丢人,边一个劲鞠躬道歉边拽着男生溜之大吉。 而方轻茁这尊大佛的出现,学生会的老人们个个起身,瓜子不嗑了,懒不偷了,恭恭敬敬地行以注目礼。程欣雨更是战战兢兢:“你怎么来了?” 今天被问了两遍同样问题的方轻茁顿感不爽,没什么好脸反问:“我不能来?” 前一秒还耀武扬威的程欣雨,在遇到方轻茁就如泄了气的皮球:“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虽说方轻茁已经两年没来参与学生会工作且尴尬点也在这,既没自主退会也未曾有人敢提,但和他打交道难免教人产生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压迫感,碾压在本就脆弱的神经上。 方轻茁掠过她扫到满地狼藉的果皮纸屑,抱胸靠在桌沿轻哂:“段然就是这样教你们的?” 程欣雨欲解释,方轻茁不留情面地薄唇一张打岔:“考虑好了再说。” 作为下一届预备主席人选,程欣雨趾高气扬惯了,段然不在的这些日子山中无老虎,她这只猴子称大王,如今这副低至尘埃模样倒莫名得大快人心。 方轻茁食指关节又是在一沓传单边敲了几下,意味分明。 程欣雨哪敢拒绝,唯唯诺诺抱起传单。其他人也纷纷动了起来,收拾的收拾,叫唤的叫唤。 骆姝还在纳闷大家为何正副不分,对方轻茁明显比段然多了一份敬畏时,方轻茁拿着宣传单走到她跟前,半是吩咐半是叮嘱:“我们俩一组,跟紧了。” 彼时的骆姝还不理解“跟紧了”的意思,直到紧随方轻茁沿着人流量最大的清真食堂外一路停停发发,她人还在同新生介绍部门,眨眼间方轻茁已经甩下她一大截距离,骆姝小跑追上,喘着气毕恭毕敬地喊了声学长:“发完了,我可以回去了吗?” 方轻茁撩起眼皮睨她:“去哪?不是还欠你一顿饭吗?” 他还记得? 单肩包从肩头滑落,骆姝边平复呼吸边扯上包包肩带:“你当我开玩笑的就行,而且,你记错了,我说的是一杯奶茶。” 期间,手机微信收到了管思奇发来一定位,方轻茁光顾着研究显示的定位地点,语气难免生硬:“没记错,算利息。” 显然骆姝没听出他话里的敷衍,见对方没忘了约定,嘴角慢慢上扬,雀跃也不自觉爬上眉梢。 而方轻茁就不动声色地垂眼注视她,此刻视角下的骆姝简直不要太好欺负,他问:“能吃火锅吗?” 骆姝仰起脸,朝他灿烂一笑,露出排整齐牙齿:“可以。” 更好欺负了,方轻茁缺德地跳出这个想法。 表面上他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左眉微微一挑收回注视,拇指指尖在手机鼓捣了几下后放回裤兜:“走吧。” 出了学校就是大学城,笔直的一条街道上吃喝玩乐设施应有尽有,方轻茁带骆姝来的这家火锅店貌似刚开业不久,门口铺有红毯摆满了花篮和开业酬宾横幅。 可能存在活动原因生意爆满,取了号两人坐在门口的塑料凳上相对无言,反观后来的食客们不亦说乎地高谈阔论,谈天气,聊火锅的味道和折扣力度以及帅气老板。 第9章 听着旁人的闲言碎语,骆姝却偷偷往方轻茁脸上瞟,近距离下,眼尾上的那颗小痣格外鲜明,重要的是,没有黑眼 圈,一目了然的生活作息规律的好宝宝。 走神间,心里话自己跑了出来:“你从来不熬夜吗?” “什么?”方轻茁投来个疑问,似没听清。 “没什么。”骆姝顿时耳畔一阵火烧,觉丢脸地低下头去数地砖里夹缝生存的蚂蚁转移注意力,数着数着心里琢磨着该如何打破僵局,想到包里放有一罐嘉云水果糖,摸出,打开盖子献宝似的双手举到方轻茁面前。 “吃糖吗?” 方轻茁正在回管思奇的轰炸消息,一罐巴掌大小,裹着白色糖霜的混合味糖果代替了视野里的文字,他狐疑侧头与她四目相接,不吃糖的他破天荒地没拒绝:“哪种口味的好吃?” 骆姝眨了眨眼指着其中黄色糖果极力推荐:“橙子味的好吃。” 方轻茁非常给面地捏起颗黄色糖果含进嘴里,有点小酸,酸到他不由自主地小幅度眯眼皱眉。 就这一秒钟彻底打开了骆姝心扉,好像离他更近了,憋在嗓子眼的话如水龙头流出的水般倾泻而出:“谢谢你替我解围,还有刚才你教训,不是,指导工作的样子特公私分明,我一致认为你没认出我。” 方轻茁神色已恢复如初:“你说哪次?” 骆姝怔了一瞬暗忖,意思是昨晚就认出了她? 一阵缄默后,方轻茁疑似听到什么响动转脸眺向别处,夕阳从他背后斜照过来,衬得他甚是晃眼。 骆姝也不动声色地追随探去,不远处的马路边,一伙人正茁哥茁哥地挥臂喊他。 等他们走近些骆姝发现其中一人手里还提着盒两层大蛋糕,看样子是要去过生日。 与此同时,男生们也发现了和方轻茁坐在一起的骆姝,眉宇间的兴奋当场消失,随之接替的是惊讶而后不约而同地望向了队伍中的唯一女生。 顺着他们的视线摸去,骆姝这才意识到女生也一直在看自己,很短促的目光交错,也很意味深长。 源于女人的第六感,骆姝百分百确定,她喜欢方轻茁。 空气静止了许久,周围的一切亦在慢放,街道的喧嚣,火锅店的嘈杂声,错综复杂的眼神交流和那颗被咬碎的橙子味糖果。 终于,拎着蛋糕的板寸男生站出来主动破冰:“茁哥,好巧啊,在这碰到你,你也出来吃饭。” 方轻茁“嗯”了声,瞅了眼蛋糕悠悠道:“你们有人过生日?” 板寸男:“就是同班的同学。” 女生说话了:“要一起吗?都是计算机系的同门。” 明晃晃地抢人,尴尬的是要置骆姝于何地。 板寸男挠挠头,暗自扯了扯女生衣角提醒她不要越界。 “不了。”方轻茁一口回绝了邀请。 女生写满隐晦情意的眼底一沉,还想争取:“都是计算机系的同学,他们也想认识你……” “我们这儿快了。”方轻茁截住话头。 女生的不甘和不敢直白表达的心思无地自容,哆嗦着嘴皮子横了骆姝一眼,撂下伙伴风驰电掣地跑了。 众人见状,抱歉地和方轻茁打了招呼相继离开。 气氛诡异且无声地进行中,骆姝似记起什么:“对了,那天你是不是落了个打火机。” 方轻茁偏过头:“你捡到了?” 让人辨不清情绪的口吻,不是失物失而复得的喜悦也不是庆幸。 “嗯,在收银台上。” 那是枚dupont煤油打火机,尽管是她这类不抽烟的人也闻名遐迩的品牌,联名系列还是已经不再发售的限量款,并且位列情人节送男朋友礼物排行榜榜首第一。 骆姝暗戳戳试探,“看起来不便宜,应该对你挺重要的吧?” 重要吗? 方轻茁笑而不语,那是他诓林素,花了在方家一个月赚来的辅导费买来送他的,意义上算是他第一个战利品。 他在骆姝姣好的面容上打量,管思奇夸得天花乱坠,顾扬迷得神魂颠倒,段然追得死皮赖脸,就连短短的五分钟内过往男性都按耐不住时不时往她这边偷瞄,要不是他坐在身边,搭讪的要联系方式的早跃跃欲试了。 其实在超市头一回见骆姝,并没觉得她长得多惊为天人,算漂亮,有辨识度的漂亮,不是网络上正热的网红脸,没有夸张的眼影眼线眼睫毛,符合东方人大众审美。但在他们这类人的圈子里,打小看惯了各个年龄层的优质异性,所以骆姝在他这儿顶多顺眼舒心。 可旁人却不这样认为,那对小情侣就是因为她起得争执,起因是自她踏进超市起,那男生的眼珠子就一直挂在她修长细直的腿上,正牌女友不乐意了,才有了后面撞人一幕。 现在看来不无道理,有些人的美是精巧躺在玻璃罩里的瓷器看了几眼便索然无趣,有些人的美是脱了衣服比穿着衣服更有看头,有些人的美则是夹竹桃的毒,带点攻击性,要摘下必付出点苦头。 她例外,是那种隔着条隔离带距离,望得着,摸不着的那种,给人产生努努力也不是不可以的拥有的误区,单是这一点的杀伤力钓足了胃口。难追的外表下意外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不知是习惯还是所谓的礼节什么的,在倾听别人说话的时候,她总喜欢盯着人家看,一定程度上满足了男人莫须有的自尊心。 方轻茁最后停留在她黑得发亮瞳仁,一字一句道:“不重要。” 反正他已经找到了新的打火机。 双双皆沉默了约莫十几秒,火锅店工作人员对着外头喊了一个号码:“259号。” 骆姝瞧了眼方轻茁手里的号码,莞尔:“到我们了。” 作者有话说: ---------------------- 第8章 鸿门宴 进了大堂,有专人引导入座,没等多久一扎高马尾卷发穿着服务员统一制服的小姐姐拿着张菜单走了过来,方轻茁绅士地示意让女士点单。 骆姝也不矜持,接过菜单页露出做试卷般的严谨表情对着满意配菜一一打勾,选锅底的时候,也是下意识勾了鸳鸯锅。 就两个人吃,骆姝象征选了几样吃火锅必点的也不容易出错的肥牛,虾滑,毛肚三件套,就将菜单移交给了方轻茁:“我随便点了些,你看看喜欢吃什么?” 方轻茁翻菜单的时候,骆姝一个激灵便开始不自然起来,慌里慌张地随便扯了个由头抽身去了趟洗手间。 她一走,管思奇早按捺不住地噔噔噔从二楼包厢飞奔下来,他一脚跨过长条木凳坐在方轻茁边上:“你们这就算开始了?我听说她很难约的。” 对比管思奇的激动,方轻茁异常平静,徐徐撇开脸躲过因某人滔滔不绝而喷出的兴奋口水。 “今晚吃饭,明天约会看电影,争取一步到位追到手,再狠狠甩了她,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让她哭都来不及,哈哈哈哈哈。” 方轻茁:“谁说我要追她?” 管思奇的笑声戛然而至:“?” 空空如也的桌面只有壶凉茶,方轻茁给自己倒了一杯,不过还没喝上,就被管思奇不厚道地坐享其成:“所以咱们的作战计划呢?昨晚我费了老鼻子劲出的驭女攻略呢?” 不提他那什么狗屁驭女攻略还好,一提方轻茁就无力吐槽,明明就是舔狗指南。 他也不计较,伸手又拎了个空杯子重新满上:“走一步算一步。” 说了还不如没说,管思奇仰脖一饮而尽,抓起他面前菜单瞧了瞧,噗呲一声笑出来:“你好不容易请妞吃顿饭,也太寒碜了吧。” 他提笔勾勾画画,“兄弟替你花花钱,全点难吃的,看我不恶心死她。” 一楼座无虚席,基本上都是附近大学城的学生来聚餐,走了一批,下一批又如雨点般袭来,吵得人不得安生,方轻茁按着太阳穴觑他,光是莴笋就点五份:“点那么多吃得完吗?” “谁知道她讨厌吃什么?”管思奇理所当然道。 方轻茁:“她好像不能吃辣。” 管思奇心领神会,眉眼里藏不住的狡黠,随即毅然划去骆姝事先点好的鸳鸯锅锅底重新圈了个特辣。 先前那位高马尾服务员来取走菜单,看到锅底页上的特辣确认道:“同学,请问这边选的是特辣锅底吗?” 方轻茁爱答不理地从 嗓子里挤出一个“嗯。” 服务员努力挤起个公式化微笑,好声好气:“可这种程度的锅底一般人承受不住,真心不建议点呢。” 方轻茁:“没点错。” 小姐姐还想再劝,一道突兀的憋着几分怒气的男声穿梭在热辣滚烫的火锅热气中,大概是她的名字,她反复吸气,视死如归地朝门口收银台大步流星高喊“来了。” 女洗手间内,骆姝一语成谶,下午为了拒绝段然胡掰的借口竟真就提前来了。无措间,一串碎碎念声音飘进,隐约是背后蛐蛐老板的内容,什么开个破分店了不起,什么长得人面兽心,什么等学成归去要他好看,是店里的工作人员不错,她求助。 第10章 “小姐姐,方便帮我买一下那个吗?” 对方明显没料到厕所有人,空气足足静止了一瞬。 而她的缄口也让骆姝认为成左右为难,耽误工作不说还吃力不讨好:“不免费的,有偿,能帮一下吗?” 不曾想对方爽快地“害,还以为我那爱打小报告的同事呢。”一句:“这算什么忙,举手之劳,你等我一会儿。” 回到正厅,映入骆姝眼帘的就是盘盘碟碟堆满整整一桌,本来的鸳鸯锅也换成了洒满魔鬼辣椒,花椒的九宫格锅。 疑惑间,方轻茁送来瓣用牙签插着的苹果。 她接过:“谢谢。” 方轻茁:“听过亚当与夏娃的寓言吗?” 骆姝咬下一小口苹果:“听过,《圣经》里的。” “传说上帝创造了亚当,又取了亚当的一根肋骨创造了夏娃。上帝离开前千叮咛万嘱咐伊甸园里善恶树上的果子不能碰,可故事的结局他们还是受到蛇的蛊惑偷食了禁果,被逐出了伊甸园。” 方轻茁虚握凉茶,手指敲了敲杯壁,一下接着一下,发出清脆响声。 “那你说,到底怪蛇引诱夏娃偷吃了禁果,还是怪她自己没有克制力?听信了谗言呢?” 问题问完,方轻茁看着她略微迷茫的眸光点到即止,油锅恰好冒开辣味悉数激发飘浮,他捻起公筷往中间格里丢即烫即熟的鸭肠,肥牛,在十字格里丢虾滑的过程中,骆姝开了口。 “我们作为旁观者,永远无法从他人的视角感受共情,也没有资格评判谁黑谁白,谁是谁非,与其怪来怪去,纠结是谁的错,倒不如坦然接受现实。” 算是个自作聪明的冠冕堂皇答案。 人家谈天你说地,人家指东你奔西,选择题硬是做出了论述题效果。 方轻茁感到既天真又可笑,真期待她以后还能这样认为。 红锅再次滚沸,他挑出片肥牛放进骆姝面前的油碟里:“尝尝。” 骆姝满怀欣喜握起筷子,食物一进口,脸上的笑容立刻凝固,不可控地咳了几下,眼角也活生生逼出几滴生理性眼泪,舌头犹如生了团烈火,一吸气感觉能窜上天灵盖。 全程方轻茁就冷冷地隔岸观火,直到她眼底泛起潋滟一片,抿出个耐人寻味的笑,替她倒了一杯凉茶:“不好吃吗?可惜我精挑细选的一桌子菜,要不我们换一家?” 话落作势就要走人。 “好吃。”骆姝辣得找不到东南西北,正含着凉茶缓解听到他这番掏心掏肺果断咽下委屈,吸了吸鼻子口不对心。 他好心好意地请客吃饭,她绝不能不识好歹。 方轻茁得逞地提了提唇角,以退为进的手段手拿把掐,提起公筷又捞了几块肉片,这次没送进油碟而是送进她碗中:“那多吃一点。” 硬着头皮骆姝又咽下方轻茁夹来的那几块肉,以至于后半程只敢埋头扒白米饭。 锅底即将烧干,服务员来了几次询问是否添汤,都被方轻茁否了,这桌上的菜就没怎么动过。 他环胸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凝着骆姝,如果她细心点,观察到他干净如初的碗碟和多出的第三个空杯,就会意识到这是一桌鸿门宴。 二十分钟后,管思奇一踏出火锅店就对等在马路边上的方轻茁戟指裂眦:“方轻茁,你还是不是人,你泡妞,居然让我给你买单。” 方轻茁勾着脑袋,左手抄兜,右手指间夹着根烟,大概站在外头有一段时间,烟身已经烧到一半,在听到管思奇的谴责后随意吸了一口,手臂自然垂落腰侧,回眸同时抽出插在兜里的手,食指和中指在唇瓣点了一下冲他吐出烟雾。 路灯照射下,光影勾勒出方轻茁优越的外形轮廓,腰身生起的烟雾冉冉上升,随着漂浮的空气缭绕在他周身,画面极其赏心悦目。 管思奇不禁在心里咒骂:可恶,又被他装到了。 跟在管思奇身后,一身国际高中制服的梁安琪在见证亲哥这张羡慕嫉妒恨嘴脸后,习以为常地翻了个白眼,眼珠子还没收回,后脑勺就挨了一掌。 “还不叫人。” 梁安琪摸了摸被打位置,不爽地瞪了瞪管思奇旋即向方轻茁问好:“轻茁哥好。” 方轻茁弯唇颔首,不着痕迹地将烟挪到身后:“听你哥说,又闹离家出走了?” “才没有。”梁安琪撅嘴,望了望四周,“顾扬哥呢,怎么没和你们在一块儿?” 闻言,管思奇又是一个抬臂假动作,吓得梁安琪抱头缩项。 瞧她这害怕架势,管思奇气笑,轻弹她脑门:“老顾扬,顾扬的,到底谁才是你亲哥。” 想象中的痛意变成了不疼不痒,梁安琪睁眼理了理乱掉刘海,理直气壮:“问问怎么了。” 倒是方轻茁不咸不淡道出了答案:“出了车祸,在家养伤。” 梁安琪风声鹤唳:“严重吗?” “严不严重也不关你的事,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家。”管思奇伸手拦了辆出租车,拽着梁安琪的书包带不由分说将人塞进副驾驶座,和司机报了地址后“砰”地关上车门,挥手告别。 这个间隙,方轻茁抽着烟,不经意远望到斜对面马路上的一抹眼熟身影,隔着段斑马线,本该回了学校的骆姝像只流浪猫抱膝蹲在树底下,没有存在感。整排的商铺几乎全关了门,唯一的光源只有几米开外的公交站,不仔细看压根发现不了她。 不一会工夫,又来了一女生耳边接着电话,东张西望片刻终于寻到树底下的她。 这时,管思奇又唤来部车,钻入副驾驶系好安全带瞥到车窗外场景:“愣着干吗?不是说好了去扬子那吗?” 望着伛偻背影被搀扶最后消失在诊所,方轻茁这才收回视线,踩灭香烟,不过尔尔欠身坐进车厢。 作者有话说: ---------------------- (摇头叹息)方轻茁啊方轻茁,泥小汁是不打算要老婆了,今天吃的火锅以后保你后悔的。 原本在这章收到位宝子评论,说剧情如果一直是女主受冤枉受委屈,麻烦告知弃坑。结果倒霉催的我一回复后就遭删除了,不知是我的回复里触发到什么违禁字抑或其他情况,在这里顺便再提一嘴,首先感谢那位宝子对她俩的关注,其次各花入各眼,女主会受冤枉但不是一直,委屈嘛,多少会有,太多我也不舍得,代入男主视角没有解的,后期的剧情也会慢慢揭露女主骗财骗感情真相的完整线。而且女主这条线偏现实向,成长路上避免不了要吃爱情的苦头,有因必有果,别看男主现在一副胜券在握,游戏里的通天代姿态,日后有他感情里下等人的份。 第9章 easygirl 距离那晚的火锅局整整过去一周,骆姝没提后续,方轻茁也没了下文。 顾扬一拆石膏就马不停蹄赶回学校,那天疯狂星期四,方轻茁和管思奇专门在肯德基替顾扬接风洗尘,寓意打哪撞飞打哪爬起。 饱暖思淫欲,管思奇趴在窗口欣赏过路美女,忽地打了鸡血似的狂推身边拨弄可乐吸管的方轻茁,目光指向一处高挑背影:“美女还是背影杀手?赌不赌?” 方轻茁对美女不感兴趣,也不喜欢打赌,却也本能地向窗外撂了一眼,仅此半秒便再也挪不开。从他的角度看,那人分明就是骆姝。他先是扫了眼无所察觉的顾扬,再踢了脚睁眼瞎管思奇:“瞪大你的钛合金狗眼再仔 细瞧瞧那是谁。” 管思奇揉了揉眼睛,惊呼:“骆姝?” 顾扬循声掀起眼皮。 三条情感色彩不一的视线相交,汇成交点,是踽踽独行拎着打包盒回寝的骆姝。 管思奇的不怀好意一览无遗,顾扬眉宇间的风雨交加根本不去隐藏。 方轻茁冷淡随意地凝视眼前发生的一切,不紧不慢喝可乐。 回到宿舍,骆姝米线没吃上两口,支架上播放综艺的手机弹出条微信通知。 她点进,是方轻茁,微信是在火锅店排队那会加的。 【什么时候有空啊?】 后头还蹦哒出个调皮表情。 筷子捞到一半的米线滑进一次性塑料盒中。 半分钟后又跳出了一条:【我打火机在你那。】 短短十几秒,骆姝身临其境体验了把坐过山车。 割裂的两条消息,仿佛在提醒骆姝不是特意来找她,而是为了打火机才破例想到她这号人。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谷佳倩哼着小曲从超市进货回来,提着大号购物袋扫过骆姝桌前清汤寡水的米线,“你这都改吃素多久了?还没好点吗?” “好多了。”骆姝倚着靠背上,手指在键盘上删删减减,不是担心措辞太冷就是过份热情,最终发去个【有的,明天下午。】 “让你生理期吃辣,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谷佳倩放下购物袋,回忆,“那晚接到你的电话可吓坏我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第11章 挑出几样零食,转眼看了看沉迷网络的少女叹气提醒,“别玩手机了,米线要凉了。” 骆姝“是是是”搪塞,拉开抽屉,规规整整的抽屉中央躺着枚醒目的银色打火机。 来送巧克力的谷佳倩碰巧逮个正着:“骆姝,你不学好,什么时候买的打火机?” 骆姝拍掉她跃跃欲试伸过来的爪子:“不是我的,要还。” 谷佳倩嗅到丝不寻常:“男生?” 这时,侯思思拎着桶衣服推门而进掐断了她的质问,谷佳倩展眉打了声招呼:“思思,我在你桌上留了零食。” 侯思思客气地道了声“谢谢”,步履轻盈地挪步至衣柜前准备找空衣架晾衣服,余光不经意瞥见桌上的麻辣王子,迟疑了一下将视线转移到另一头嬉闹画面,而骆姝的桌面一角赫然摆有条费列罗巧克力。 第二天下午阳光灿烂,方轻茁准时发来了实时定位,可骆姝这边却出了岔子,打火机丢了。 谷佳倩侧卧在床俯视她翻箱倒柜,势必要掀翻整间寝室的汹涌架势,情不自禁高歌起来:“这世界总有人在忙忙碌碌寻宝藏。” 骆姝如同蔫了的茄子瘫坐在板凳上:“你还说风凉话,唱风凉歌。” “书架,脏衣篓,衣服口袋,”谷佳倩挣扎地从被窝里爬起来说,“还有床底,上次你身份证还是我在床板底下找到的。” 骆姝:“都找了,没有。” 谷佳倩:“那最后一次看见它是什么时候?” 骆姝:“昨天,你不也在旁边。” “昨天,寝室,没有锁的抽屉。”谷佳倩抓住关键信息,柯南附身般扶了扶眼镜,“难不成咱们寝室遭贼了?” 多说无益,骆姝抽空摁亮了手机屏幕,眼见和方轻茁约定好的时间快到了,索性顺从天命,三下五除二收拾好烂摊子就急匆匆出了门。 到了校外的露天篮球场,隔着道围栏骆姝一眼就看到了方轻茁,倒也不是多出类拔萃,因为就他没穿球衣,一个人冷冷清清坐在场下,也没有要上场的意思,微微弓背,双肘搭在膝盖上,左手托腮,懒洋洋地盯现场赛况。 陡然,场上飞来颗篮球,方轻茁眼疾手快抬起空闲右手轻轻松松用手心兜住,手腕再稍稍使力就是一个原路抛回,手臂的肌肉线条任动作加深,整个过程完全可以拿举手之劳来形容。 骆姝观察到,从头到尾他的表情都没动过。 什么都不用说不用做,轻而易举地让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疯涨,说不清的是她对方轻茁的情感,私藏能接近他的念头进了学生会,道不明的是她从没想过有实质性表现,明明在超市替他解围那次就有很好的机会。 但现在,她想通了。 正要抬腿进去碰面,方轻茁起身接了个电话,接着接着朝另一道门头也不回地潇洒离去。 骆姝懵了,保持呆若木鸡的姿态良久,然后在不辞而别的背影和时间上来来回回扫射,她没迟到啊! - 某郊外会员制高尔夫私人俱乐部。 6号洞的三杆洞发球区,方决山一个标准挥杆姿势,白色小球在半空划出道抛物线,直击果岭一杆进洞。 同行的庞勇在远眺进球瞬间后直拍手叫好:“好球。” 难得的一杆进洞,对比其他人的振奋,溜须拍马,方轻茁一脸淡定,这种商业会晤,自己过来的目的无非就是逢场作戏,顺便做做陪衬。 “今天手感还不错。”方决山微微扬唇,吩咐助理下去该赏赏该奖奖。 庞勇谄笑:“人逢喜事精神爽,方总好事将近,简直双喜临门啊。” 方决山揣着明白装糊涂:“双喜?庞总何出此言?” 庞勇脱下手套,就有人递上瓶水,他扭开瓶盖:“哎呀,但凡是个会上网的人现在打开手机就能看到关于我们方总铺天盖地的喜讯,还有益科地产近日高调宣布即将启动第五产品线,壹方度假酒店,到时候可别忘了照拂老兄弟我。” 方决山举起球杆,立马有球童拎来球包。 “庞总说笑了,这算哪门子好事。” 抬了抬帽檐,故意往自家儿子方向瞟去一眼,“益科要开拓度假酒店不假,但网上那些纯属胡乱报导。” 庞勇没拍对马屁,尴尬地摸了摸鼻头干笑,顺着方决山的目光又将话题引到方轻茁身上:“几年不见,轻茁都这么高了,颇有方总当年风采,毕业了吗?” 前一秒方轻茁还在思忖方决山那句“胡乱报导”的弦外之音,后一秒反应极快地答道:“快了。” 这下庞勇总算逮着马屁股,一个劲猛夸虎父无犬子,将来上阵父子兵。 方决山换了几根球杆掂在手上:“他啊,还小,前不久还跟我闹别扭呢。” 庞总赔笑说道:“我家净瑜才是,跟个小孩一样。”说着就唤来站在一边的宝贝女儿,“这是轻茁,你们小时候见过面的。” 见没见过面,方轻茁压根没印象,礼貌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提不上多热情也说不上多冷淡,叫人挑不出毛病。 而庞净瑜在赤裸裸打望了方轻茁片刻后,抱着她爹胳膊,飙着口地道英式口音撒娇:“daddy,i'mwornout.” 庞勇“啧”一声,虽是苛责但语气宠溺:“不是说好了,回国了就要说国语吗?” 方决山招来球车:“行了,庞总,咱再来场,让孩子们自己独处独处?” 庞勇自是乐意。 会所休息区,庞净瑜捏着咖啡匙搅拌着送来的下午茶,充满探索欲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方轻茁那副好皮囊上,静态下的五官浑然天成不似人间造物,犹如那神秘无丛考究的神话传说。 很俗套地想起句诗: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 似是察觉到他人评估商品般的注视,方轻茁侧眸回望。 两道互不相让的对视下来,庞净瑜笑了,还真是不甘示弱。 形神律动起来又别具一格,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白切黑或黑切白,说白了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主儿,尽管表现得不得体却符合任何规矩,挑不出瑕疵,其实内心恶劣,给人一种长期找女朋友,但不找长期女朋友的感觉。 是她喜欢征服的款,脑子随之产生些少儿不宜画面,就着咖啡一并咽下“你有女朋友吗?”的常规开场白,反正答案她也不是很在乎。 放下杯具,肆意妄为地隔着及膝短裤大胆观察,大腿豪爽敞开,不难想象多独当一面,笑意愈发张扬:“刚才方叔叔说你还小,可我觉得挺大的。” 毫无预备地被女人调戏一句,方轻茁脸不红心不跳:“彼此彼此,我看你也压根不是什么小孩儿。” 庞净瑜来了兴趣:“哦,那是什么?” “easygirl.” 庞净瑜也不恼,置若罔闻继续口无遮拦:“你身材那么好,晚上做俯卧撑,能做到天亮 吧。” “我没熬夜的习惯。”方轻茁视线飘回练习外场的蓝天绿草,慢悠悠回。 庞净瑜:“你应该不喜欢golf?” 方轻茁:“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庞净瑜挑起缕发丝绕指头把玩,“那你喜欢玩什么运动?” “你猜?”他侧过头反问,领口上的一小截银色拉链头跟着晃了晃。 庞净瑜:“马术?” 他不语。 “网球?”庞净瑜又猜。 方轻茁:“射击打靶。” ”那你觉得我适合玩射击吗?”她发出邀请。 方轻茁心想,可惜庞净瑜今天遇到的不是管思奇,而是他。他抬起胳膊,独独露出拇指,食指和中指,闭上一只眼睛,比成枪形对准她。 刹那,庞净瑜发觉心脏像是被狠狠狙击了一下。 “你适合......”方轻茁作扣下板机状,翘起食指“砰”,徐徐翕动唇瓣,“当人形靶。” 目睹庞净瑜变脸全过程,不欢而散后,方轻茁眉眼得意地挂起愉悦,也终于记起被他遗漏的行程,他找到手机,点开骆姝的聊天框,没有指责更没有音讯。指尖在屏幕上上滑,聊天纪录寥寥一下子就翻到了顶,第一句还是管思奇那货发的。 带着放人鸽子的理亏点进她朋友圈,状态全部可见,内容大致与她学的专业有关,剩下的小部份是各种他拍生活照,采风,采山水照。 摁灭屏幕反盖在桌面,方轻茁阖眼仰了仰头活动颈部,短促且极轻的笑声从嗓子里溢出来,模样玩味恣意:“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 第10章 越野车 国庆黄金周,具有当地民族特色的吊脚楼建筑群里游客遍地,灰瓦木楼错综复杂,青山梯田目不暇接,骆姝脖间的相机快门就没停过。 这个小长假,她的原计划是和谷佳倩两个人来场说走就说的特种兵旅游顺便完成个人课程作业,计划赶不上变化,放假前一晚,谷佳倩收到了家里老人住院的噩耗。 票已买,攻略已做,作业主题已定,骆姝不想半途而废就当一个人散散心。 第12章 一路上走走停停到了落脚点,民宿大堂有对小情侣,站了起码十分钟腻腻歪歪依偎在一起,男方要开大床房,女方矜持地耍性子要标间,中间夹着这场面见多了的生无可恋前台:“抱歉,这个时间段房源紧张只剩一间大床房。” 骆姝的房间是一周前就预定好的,碰巧是标间,她舍我其谁,该出手时就出手和那对情侣换了房间。 拿到房卡准备上楼,谷佳倩不放心打来电话。 “骆姝,你到了吗?” “到了,刚办好入住手续。” “对不起啊,说好了一起去的。”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骆姝按了下电梯键,“奶奶手术怎么样了?” “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 “那就好,你专心照顾奶奶,等收假回来给你们带礼物。” 这时,红色的楼层数显示下降到一楼,“叮”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骆姝一手接电话一手拉箱子正要进去,跃入眼帘的是跟一堵墙似的男人挡在正中央,从她的视角只能看到他喉间微微凸起的喉结。 她没想到有人,动也不动地呆愣在原地。受到本能牵引掀眸,男人有着堪比模特的身高,头顶鸭舌帽,帽檐拉得极低,下半张脸被口罩蒙住,堪堪只露出对眼睛,神秘二字贯穿全身,说不定真是明星。 出门在外,再看下去就有点不礼貌了。 骆姝识趣退让,错肩前她隐约感觉有道余光掠过自己几秒。 电话那端的谷佳倩久久没听见动静:“你那怎么了?” 骆姝思绪回笼:“没事,我进电梯了,晚上打给你。” 到了房间稍作休整,骆姝就刻不容缓捎上相机上山,选好背景利索架好机器。 录制间隙,不知从哪传来一引擎声打破了山间的安谧气息也盖过了她的声音,忽地一辆挂有本地车牌的吉普牧马人自山顶滑下咻得冲进视野经过,一时间卷起漫天沙尘。 骆姝避无可避吸了口灰,连忙用指背掩住鼻息对着那车屁股直嘟囔没素质,过往的车辆谁不是缓慢行驶就他赶着投胎。 嘚瑟不过十秒那辆越野车竟原路退回,极目望去原来是对面上来辆车,山路就一条,又窄又陡,越野车无奈以退为进,只是退着退着怎么往她架着相机的位置退去。 骆姝心咯噔了一下,骤然生出不好预感,下一刻她仿佛听到了心碾碎成渣的声音。 她拔腿跑到车祸现场,三脚架基本报废,相机检查下来底座有明显磨损痕迹,严重的是镜头磕碎了。 越野车的主人似乎也察觉后胎碾到什么硬物,朝前开去几米后下车查看。远远望到骆姝一副将你捧在手心的痛彻心扉姿势,他摘下帽子扒了扒有些乱的头发挪步靠近:“多少钱,赔你。” 一句道歉没提外加那‘哥有钱’的嚣张气焰,捧着掌心身首异处的相机,骆姝鲜少的仇富心发作:“我说你会不会倒车,驾照也是拿钱买的吗?” 抬头,撞进一双黑眸中。 这不是民宿里的那位蒙面哥吗?没戴帽子而已。 不对,熟悉的眼尾痣,熟悉的嗓音,熟悉的腔调。 这是......方轻茁? 骆姝还是不太相信有这么赶巧的事,怔怔地盯着他还不够,试图一点点凑近探个究竟。 方轻茁瞧她确定又不敢确定的样子就好笑,回想几分钟前他停在路边,原本是要拍那路过的牛群,因为其中一只卷毛像极了远在国外度假的管思奇,却意外发现了骆姝,看了半天她对着相机镜头自我介绍,每说一句词,风向使坏地朝她脸上呼,糊一脸头发。 就很智商堪忧,不知道扎头发吗? 他脱下口罩。 迎上突如其来的一张俊容,骆姝喜出望外:“方轻茁。” “你也是一个人吗?出来多久了?” 方轻茁定睛审视她,挺漂亮一嘴怎么说出来的话怪让人不舒服的,他哪会进去过,什么叫出来多久了? 懒得和她浪费口舌解释他为什么会来这,更何况和她也没有叙旧的必要。奔着解决问题而下的车,他言简意赅:“首先,你擅自将机器架在马路边上,我退无可退才压上的,其次我赶时间,报修还是换新,开好发票找我报销。” 听他这意思,纯属她倒霉活该呗,遇见熟人的喜悦感渐渐让现实冲淡:“可我来这就是为了拍素材,相机坏了,没法拍……” “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方轻茁已经走到车门前,个头比车身还要高一些,听到她这话头不带回地撂下这声回应爬进了驾驶位,油门一轰,又留下一屁股灰和在尾气凌乱默默消化的骆姝。 徒步回到民宿时,黄昏已坠入地平线。骆姝背着修理无果的相机一眼就看见坐在门口小露台惬意吹风的方轻茁,脚边有一只特活跃的胖橘猫,尾巴一扫一扫地轻抚在他裤腿上。 骆姝没什么好脸地从他身边跨过上楼,赶时间就为了撩猫,回来顺道也不愿载她一程还有上次放她鸽子的事她还没算呢。 回了房呆了半个小时她还是没安慰好自己,踩着拖鞋杀下楼。 “方轻茁。” 方轻茁扬起眉梢,头两次见面还会叫学长,现在倒直呼其名了。 他稍稍偏头:“干嘛?” “你得负责。” 露出狐狸尾巴了。 方轻茁静不露机,朝她勾勾食指,让骆姝坐在他旁边的藤椅上。 此时天光几乎沉淀大半,道路两旁的路灯悉数照亮,她穿了条吊带长裙挨他落座,兴许是刚洗完澡,鼻息间全是她身上携带的沐浴露花香,被风送来,更浓郁了。 方轻茁的眼神在悄无声息中暗了几分,拾起玻璃桌上的香烟,点上,漫不经心道:“负谁的责?” “当然是相机的责。”骆姝理所当然。 沉默了半晌,他弹掉一截烟灰淡淡开口:“那天你来了吗?” 骆姝顿了顿,思索他指的是哪天。 “来了。” 压在心口的一块石头安全落地:“那为什么不说?” 桌面摆有盆绿萝,骆姝上手去揪黄掉的叶片,言语中不难听出丝埋怨:“说了你就不会走吗?” 这是目睹他离开全经过了,还不算 太笨。 猛抽一口,缕缕烟雾从齿间溢出,方轻茁顺便吐出两个字:“理由。” “什么理由?” “负你……”他故意停顿,“相机责任的理由。” 见有戏,骆姝认真起来,侧去身透过层朦胧烟雾直勾勾地盯着他侧脸说道:“景区条件有限,我找到的尽是些手机维修店,不修相机。” “我只是个学计算机的程序员,没那本事会修。” “可你有车啊,我在网上查了,市区就有一家店。” “车是租的,回去要还。” 方轻茁油盐不进,骆姝顿时萎了。 “我知道这件事情不能怪你,既然命有这一遭劫数,我认了。”似觉拨弄绿植不过瘾,骆姝搭在桌上的手又无意识地霍霍起方轻茁的烟盒,“可谁叫老天爷让我遇到了你呢,你是谁?方轻茁,我校之光,吾辈楷模,人见人爱,爱惜羽毛,毛手毛......总之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对不对?” 她的恭维方轻茁十分受用,这下全身心彻底舒坦,整个人松懈地斜躺在座椅里。 这张嘴不是挺能说会道,心头的另一块石头紧跟降落:“就不能重新买台?” “它陪了我两年,我不是个喜新厌旧的人。” 后话的威力不亚于台炮弹,轰炸摧毁了好不容易堆砌成的城池堡垒。 方轻茁冷嗤一声,原来是这样花言巧语哄骗男人的。将烟掐进烟灰缸唰得起身,身下的椅子跟着后移,临走前还不忘抢走她扣得正起劲的烟盒。 月亮不知不觉爬上树梢,骆姝一头雾水,也不知道哪句话惹得他翻脸比翻书还快,脸上的神情同被丢进烟灰缸里火星逐渐变淡的烟蒂如出一辙。 入了夜,窗户外的风吹得树叶呜呜作响,宛然母猫发情时发出的呜咽,断断续续还有女人的□□声。 骆姝再次让那对情侣吵醒,这回她忍无可忍,啪嗒按下壁灯开光,披上条披肩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窝囊地躲到观景台捂住耳朵。 民宿的阳台保留吊脚楼的特色—美人靠,从半山腰的高度俯瞰,山脚蔓延展开的万盏灯火俨如点点星光徜徉在夜空中。 正沉浸在美景中,眼角的视线倏忽点亮,骆姝循光看去。 隔壁那间拱手相让的标间是一整面落地大窗户,所以她没有任何阻碍地看到了方轻茁推开了那扇隔断玻璃门,而他也同一时间发现了她,端着瓶矿泉水杵在阳台,隔着闹腾的3d立体环绕音源头两两相望。 方轻茁头顶几戳发丝翘立,眉眼间的烦躁未褪干净,显然刚从床上起来不久,他扬起下巴喝了口水润了润嗓,然后握起手机对着唇下发语音。 做完这些动作,还特意向她摇了摇手机示意。 第13章 紧接,骆姝攥在手心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一声,划开,有一条冒着红点显示3秒的新消息。 她莫名紧张到直咽口水,点击,心如擂鼓下方轻茁似诱似引的低闷嗓音像把利刃捅破了夜晚的平静。 “要不要过来?” 作者有话说: ---------------------- 方轻茁内心os:说了我很记仇的! 第11章 牧马人 骆姝迟迟没回复,久到隔壁暂时停战,久到方轻茁亲自打来语音电话催促。 接通,他率先抢占话语权:“怎么不回话?” “我……” “要不要过来?”又是重复那句。 骆姝鼓起勇气:“来哪?” 他突然笑了一下:“你说大半夜的能来哪?” 尾音上扬拉长,像是鱼钩那头挂着饵料的钩尖,一旦咬下必落入圈套沦为囊中之物。 骆姝捏着披肩上的流苏:“我不知道。” “玩点刺激的。” 呼吸陡然间变快。 “什么刺激的?” 方轻茁一点不含蓄:“有没有听到那俩货扰民的动静?” “……没有。”骆姝矢口否认。 他低笑拆穿:“那你躲在阳台又是摸脸又是捂耳朵是赏月呢还是喂蚊子?” 顺着他的话,骆姝仰望星空,碰巧今晚没有月亮,而且十月份哪还有蚊子,当即因为欲盖弥彰臊得面红耳赤,她面朝晚风经过的地方妄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到底让我来干嘛?事先申明我不是随便的人。” 那端过了很久才有了声响:“骆姝……”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骆姝:“什么?” “想得真美,别自己一脑子黄颜料就把别人想得也是。” “……” 方轻茁没等到她的反驳,便愉快地抛下诱饵:“想不想去修相机了?” “想。” “那就看消息。” “……” 半晌,骆姝不可置信地将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到对面方轻茁那:“万一他打我怎么办?” 方轻茁倚在栏杆,从容不迫地迎接控诉:“现在是法制社会,而且做贼心虚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他理亏怎么敢?” 继而习惯性瞧了瞧表,发现早摘下,望着空空如也的手腕面不改色,“快抉择好,不然一会他们又要开始了。” 说完耸耸肩,在她的直视下果断挂断了电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再三权衡利弊下,骆姝眼神坚毅如上断头台般打开房门。 过道走廊地毯厚重,每一步落地都显得异常沉重。 “咚。” 是指关节叩在门板上的清脆声音。 “咚。” 第二下敲完,骆姝心头立马打起了退堂鼓,仰头祈祷不要开不要开,这样子她就有借□□差了。 事与愿违,房门在她做祷告时敞开,里头的男人上身打赤膊下身裹着条民宿浴巾,他看着门外用披肩充当头巾,戴着副黑色墨镜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奇怪女人:“有什么事?” 在瞟了眼对面的细狗身材后骆姝生怕长针眼似的火速挪开眼,扫过手机里的一行字:【过来替我传几句话,明天就送你去修相机。】 方轻茁分明拿她当枪使。 脚下提前做好助跑姿势,骆姝不自在地咳了咳,声量几不可闻:“有人托我捎两句话给你……” 男人不耐烦厉声打断:“说什么嘀嘀咕咕,大点声。” 吓得骆姝肩膀猛地一缩。 方轻茁你大爷的,豁出去了,嗓子一扯就是原封不动地按着手机照念:“嘿,哥们,精力旺盛不是这样装出来的,用不着一遍遍逼人喊出来,听不出你女朋友叫得很敷衍吗,这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是不是xxx。” 最后的三个字骆姝自动消音。 赶在男人黑脸之前,跑,大步跑,使劲跑,跑回房抵在门背后气喘吁吁地上了三道锁才敢上床入睡。 - 晨光熹微,天边泛起鱼肚白,公鸡一报晓,方轻茁的叫魂电话如约而至。 下楼时骆姝步子都是虚的,游魂般飘进电梯再飘出。 不到八点的一楼大堂,前台小姑娘还在睡觉,屋外的柔和微光透过云层探进冷清的沙发区域,方轻茁一条小脚搭在另一条膝盖上,特大爷的坐姿坐在那儿。 头发打理过,换了身行头,一身扎眼的以太蓝冲锋衣拉链拉到顶,掩着下巴正在看手机,屏幕的白光映射在他俊朗面容,照出机械冷感。 她一宿睡不踏实,他倒好,人五人六地翘着二郎腿打游戏。 似注意到她,方轻茁拎起背包冲戳在电梯口双目呆滞的骆姝吹了记口哨,使了个手势让她跟上。 一小时的车程,头10分钟骆姝全程补觉。 方轻茁望着后视镜里侧卧在后座酣然大睡的骆姝,顿时心气不顺,刚上车那会还能本本份份地端坐着,现在上半身直接趴在座椅上。 拿他当司机就算了,还过得比他舒坦,对她是不是太宽容了。方向盘当即一转,稳稳停靠在前方路边。 由于惯性,骆姝头顶磕到车门,她恍然疼醒,爬起来,睡眼惺忪地四处张望:“到了吗?” “这是牧马人不是载人火箭。” 方轻茁单手把着方向盘,指尖在上面敲了敲,撂挑子不干了,“换你开。” 骆姝揉着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的眼睛:“你开什么玩笑,我没驾照。” 方轻茁简直要被气笑,那她昨天哪来的脸面嫌弃他的倒车技术。 无 计可施地捏了捏眉心:“那你坐上来,坐我旁边。” 语气不容置喙,大有她不动车子就不开了的架势。 骆姝拉开车门乖乖下车,坐进副驾驶的过程方轻茁眼底的红血丝映入眼帘,原来他也没睡好。 越野车重新涌入车流,有序地穿梭于一个又一个隧道。 突然,骆姝撑着扶手起身,大半副身子往后座探。 方轻茁摸不透她又在搞什么名堂,只能用微不可察的余光瞥她,却瞄到露出的一截白花花细腰和饱满臀部。 一通摸索后骆姝提来袋印有24小时便利店logo的购物袋,她找到盒酸奶插上吸管,主动伸到主驾驶正在开车的方轻茁嘴边。 针对她目的不明行为,方轻茁眉骨一扬:“什么意思?” “出门太早,担心你饿。” 方轻茁犹豫了几秒,终于缓缓弯下脖子,放低姿态就着她的手喝了口酸奶。其实他想说他单手开车也不是不可以,但有人伺候的感觉不赖。 善心助长歪风,方轻茁得寸进尺:“我想尝尝面包还有饼干。” 骆姝一一进行投喂,末了:“方轻茁,我们玩会游戏吧,快问快答,谁答慢了中午请客吃饭。” 不等他同意,“我先打个样,那天你到底有什么急事提前走?” 方轻茁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地方:“家里临时安排我相亲。” 骆姝错愕:“相上了?” “对方觉得我不能熬夜陪她,气走了。” 轮到方轻茁,他问:“什么原因和上一任男朋友分的手?” “我没有上一任。” 风声呼啸是关上车窗都忽视不了的程度,方轻茁歪额向副驾投去个质疑眼神,看到骆姝表露出的坦然神色后没有选择捅破这层窗户纸而是不屑一顾地撤回视线。 算了,现在揭穿多没意思,他就喜欢站在上帝视角看人演,心情好还可以顺便陪着演一两段。 “那你呢?现在有女朋友吗?”骆姝抓着安全带。 “没有。” “段然在追你。” “算是吧。” 方轻茁连续追问:“他条件不算差,你在吊他?” 骆姝急得摆手:“我没有。” 想起他和段然几乎人尽皆知的关系:“你不喜欢段然?” 方轻茁轻哂:“我没事喜欢他个大老爷们干嘛。” “我有一个好兄弟最近被女朋友伤害了,你说我该不该帮他?” 骆姝以为的帮是帮他走出失恋阴影,不假思索答:“作为好朋友肯定要帮啊。” “到我了,你来这儿是来旅游吗?” “不是,来找游戏开发灵感。” 唐棠是提过他要开工作室,原来是游戏。 骆姝:“什么类型?” “arpg国风动作角色扮演游戏,以上古神话出现的怪力乱神背景搭建的人怪神魅并行大世界。”方轻茁补充,“还在策划阶段。” “听起来好有意思,可你的专业不该负责程序设计吗?”骆姝张口就来,“我懂了,不想当策划的程序员不是好程序员。” 一整个情绪价值拉满。 方轻茁前后左右地扭了扭脖子。 “玩家可以自行捏脸吗?”她又问。 一般的玩家关心游戏机制,玩法,数值,剧情关卡,她倒对皮肤挺上心。 第14章 方轻茁弯了弯唇:“可以考虑。” 而后的路程因为游戏的介入氛围出奇和谐,但萦绕在两人之间的融洽假象仅仅维持到出了维修店。 方轻茁大步流星在前,骆姝在后小碎步勉强跟上:“你慢点,等等……” 话音未落,方轻茁停下脚步,转身险些与差点没刹住车的小短腿追上尾。 下巴小幅度擦过她头颅,有些气极地撇开脸,方轻茁憋了几秒,小火山当场说爆发就爆发:“我就纳闷了,哪有你那样砍价的,光是讨价还价就花了15分钟,你没注意到老板要刀人的眼神吗?还要求打折,你就不怕他们把我们打折?” 骆姝哪见过他跟机关枪突突突讲话阵仗,可想而知气得不轻,她怯声:“可换个uv镜片哪用得着那么贵。” 方轻茁刻薄道:“我付钱我喊贵了吗?” “就是因为你买单,所以我才要替你设身处地着想,谁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写封感谢信昭告天下那种?” 她像是没听出他的反话,善解人意道:“感谢就不用了,另外,别把人家想得太坏,世上好人还是很多的。” 方轻茁心态彻底崩了,遇到犯贱的他可以动口反击,遇到挑衅的他可以动武解决,但遇到脑残的他总不能也脑残吧。 揣着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他用鼻孔哼出:“呵,比如?” “我和你。” “我对你算好吗?” “还行。”骆姝肯定地讲。 方轻茁原本绷着的一张脸闪过丝松动,但转瞬即逝:“那我明确告诉你,好人在我眼里不是褒义词,这个世界就没有好人一说,有的只不过是你对我如何我就对你如何罢了。” 骆姝不明白简单的打折学问在他口中为何慢慢变味,演变成好人的定义,以至于严肃起来,拉过他衣摆抽绳晃了晃:“我们去吃饭吧,想吃什么?我请。” 方轻茁甩开膀子,嘴上说着没胃口,脚下老实地朝十米开外的粉面店迈去。 桂冷吹香雪的桂花树下,骆姝绽开笑容,目光一刻不停地追随一头扎进馆子的方轻茁,她好像在铜墙铁壁前摸到了丝窍门。 第12章 稻花鱼 不起眼的苍蝇馆子,方轻茁和骆姝面对面坐在门口随意摆起的折叠木桌。 等面间隙,方轻茁在筷篓里挑挑拣拣,最后捻出双一次性筷子:“一会相机修好,你拍你的素材,我找我的灵感,反正市区无论是打车还是交通去哪都方便。” 他的划清界限立刻遭到骆姝的反对:“不要。” 他眼皮都懒得抬,没商量地说:“不要也得要。” 骆姝正襟危坐:“我一大早抹黑起床跟着你东奔西跑来到这儿,谁也不认识,而且做好的计划全打乱了,我不管,你去哪我就去哪。” 她举起三根手指保证,“我发誓不会拖累你的,吃饭住宿可以都算在我头上。” 附近几桌食客纷纷竖起耳朵,仿佛在看晚间档私奔狗血肥皂剧的目光滴溜溜地在两人身上打转,其中几个男同胞摇头叹息好似在说,兄弟,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在她短短几句台词引导下,方轻茁成功从渣男变成了软饭男,他抚额从牙缝挤出:“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店老板娘在这时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汤面:“羊肉面好咯。” 骆姝接过她那份加了卤蛋,鸡腿的全家桶,吹了吹热气:“好香啊,谢谢老板。” 老板娘瞧着天真无邪的姑娘,在望向方轻茁的时候,明显多了丝白瞎这张脸的情感色彩。 桌子很矮,方轻茁尽可能弯下腰才能吃上口热乎面,骆姝撸起衣袖,挽着一边头发哧溜吸进根面条,享用过程头发老滑下,影响干饭速度,她边绑头发边毫不吝啬地拖腔发出赞扬:“方轻茁,你好厉害哦,随随便便来的一家店都那么好吃。” 骆姝拢起长发绕了几圈皮筋捆成个低丸子头,然后打开手机相机满意地照了照。 方轻茁将这一幕收进眼底,说了句“别拍马屁,吃完赶紧出发。”继续埋头吃面。 这算松口同意让她随行了,骆姝连连点头答应,生怕他后悔。学着方轻茁舀了一小勺辣椒油拌进碗里风卷残云,抬眼,对面方轻茁的吃面频率和她稀奇的一致,在第三次同频低头后,她终于没忍住:“方轻茁,你有没有觉得我俩好像在拜堂?” 方轻茁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被她的大放厥词逼得瞬间红温,吃到一半的食物差点没喷出来,抽出张劣质抽纸,拭了拭嘴唇。 “闭嘴。” “再胡说八道,我现在就走。” 骆姝登时抿起嘴自觉噤声。 周遭再一次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起来,隐隐约约伴随一些凶,狠,暴力等负面词汇。 很好,无端又招来非议,扣在他头上的帽子又多一顶家暴男。 吃了二十年的饭, 唯有这顿方轻茁吃得受尽了白眼。 - 山路迂回,十米一个颠簸,五十米一个弯道,正常人碰到这种山路早歇菜了,骆姝这个不晕车圣体倒兴致勃勃地端着相机冲开车的方轻茁就是咔嚓一通,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拍什么大人物。 快门声此起彼伏,方轻茁被拍烦了:“你胆敢背着我发出去一张,我就告你侵犯肖像权。” 骆姝撅了撅嘴,悻悻然调转镜头改拍窗外风景。 沿途的梯田纵横,接二连三的蟋蟀激情开麦高歌,稻草人立于稻田中央展臂呼应,沉甸甸的金黄稻穗随风摇曳,脸上洋溢丰收喜悦的庄稼人捧场喝彩,还有田埂间肆意追风的越野车,无一不徜徉在这副秋收画卷中,别有一番风情。 骆姝陡然意识到秋天对一部分人而言,并不是悲凉与萧瑟的代名词。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嗯,老祖宗反emo严选。 她突如其来的安分下来,整个车厢静悄悄,方轻茁不免好奇瞅了眼,枕着双臂趴在窗沿,吃面那会抓的发型早毁于一旦,额前的碎发在风中凌乱贴在脸上,丸子头也松松垮垮垂掉在后颈上。 在确定不是闹情绪后,他撤回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缱绻审视。 来之前方轻茁和本地一傩戏传承师傅约好,进了山电话打不通只好根据手机地图兜兜转转,村口开不进去,他就拉着骆姝挨家挨户地对门牌号。 方轻茁这头找,骆姝那头开小差,瞧见个估摸5岁左右扎着羊角辫穿着斜襟花边粗布衣的小女孩坐在自家门槛上抓石子玩。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女孩应声仰头,露出亮晶晶的大眼睛:“丫丫。” “你穿这衣服好漂亮啊!” “你也漂亮。” “方轻茁,她夸我漂亮耶。”骆姝翘了翘嘴角。 这点出息,方轻茁走过来泼冷水:“别搞得像人贩子一样。” 瞟了下门头的蓝色门牌号,立刻蹲下来拿出一照片,“小妹妹,告诉哥哥他住这儿吗?” “爸爸住这儿。” 方轻茁如释重负不过两秒。 丫丫又说:“可爸爸和妈妈去干活了。” “哥哥呢,和爸爸约好了登门拜访,所以你能带我去找爸爸吗?” 丫丫眨了眨眼,兴是回想起大人的不要离家嘱托,很是犹豫。 骆姝见状,掏出口袋里小朋友都抵抗不了的糖果嘿嘿道:“姐姐这儿有糖哦。” 看起来更像人贩子了,方轻茁想。 有了丫丫的指路,两人如愿寻到方轻茁口中的唐师傅。看到爸爸妈妈,丫丫松开骆姝的手踉踉跄跄小跑过去。三代同堂的稻田里,原始的脚踏打谷机轰轰作响,依稀还有稻花鱼在泥潭噗通的动静。 方轻茁表明了来意。 唐康海典型的庄稼人长相,揩着脑门如雨下的汗水:“实在不好意思,农忙期脱不开身。” 话说到这份上,方轻茁也只能作罢本打算先回去,明日再行拜访,转眼欲招呼骆姝一道离开,她倒好,跑人田里逮鱼去了,还高呼邀请他一起。 他薅了把头发,这人真的很会帮自己找事做。 忍着不耐,快步上前抓人,见骆姝猫着腰堵在放水口,正聚精会神地等着鱼儿自投罗网。 折了根狗尾巴草钓在她耳边闹她:“能不能不添堵。” 这时,唐师傅笑着对他俩说喜欢的话可以带条回去,方轻茁谢绝称只是图新鲜玩玩,捆着稻草秸秆的唐奶奶以为他客气,便盛情游说这是正宗的稻花鱼,从鱼苗期养到手臂大小,一定得拿一两条回去尝尝鲜。 骆姝想扯方轻茁衣袖,被他敏捷躲开那只淌了浑水的脏手:“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 “你看她们只有唐师傅一个劳动力,干到天黑都收不完这片。”她同情心泛滥,“咱们来都来了,再者你有求于人,要不能帮点是一点……” “你高风亮节,那你自己留下帮……”话说一半,方轻茁望着祖孙三代辛勤劳作但苦中作乐场景,也琢磨不透自己的想法妥协了。 第15章 丫丫妈割稻,方轻茁帮忙搬运,唐师傅打米,奶奶善后脱完谷子的稻草,骆姝则遭到方轻茁嫌弃浪费粮食被打发和小丫丫浑水摸鱼,分工明确,一眨眼天光黯下,慢慢失去了原有色彩。 忙乎了一下午从白昼到黑夜,唐师傅热情地挽留他俩吃晚饭,款待帮忙。 晚饭开席,主人家又端来盆炸鱼块,唐奶奶亲自下厨又亲自夹了一块到骆姝碗里。 骆姝直摇头:“奶奶,真吃不下了。” 话音刚落,方轻茁就看到她言行不一地挑出鱼刺掰了点送进嘴里,瞳仁倏忽亮了起来,然后一脸满足,摇头晃脑,开心到手舞足蹈。 然后,苟富贵勿相忘地掰出最外酥里嫩部分分享给他。 “你尝一尝,可好吃了。” 方轻茁本能拒绝,还未说出口,鱼肉已经硬塞进他嘴里。 可能有那么四五秒,方轻茁完全没有任何动作,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牙关,她没感觉的吗? 唐奶奶腿上抱着玩了一下午累到昏昏欲睡的小丫丫:“不用分,鱼管够。” 怕方轻茁不好意思主动捻起一块放进他已经落筷的碗中,叽里咕噜讲了一通听不懂的本地方言。 方轻茁和骆姝两脸懵圈,碰巧唐师傅夫妻俩取酒回来。 好不容易等来个慕名而来的客人,且了解到方轻茁研究傩戏的缘由,平日喝酒没伴的唐师傅心情大好开了坛自家酿的白酒招待方轻茁。 实际就是方轻茁想在游戏的主角团里添加个通灵师,机缘巧合下,他探询到这非物质文化遗产,而自古表演傩戏的艺术家们也被唤作能和鬼神沟通的通灵之人,所以便有了此次一行。 唐妈妈抱走熟睡中的小丫丫,唐师傅听了老母亲的话后拍着方轻茁的肩头翻译。 “奶奶的意思是你光看着稳重,其实闷葫芦一个,夸你不会抱怨,做得远比说得多,是个好孩子。” 唐师傅刚说完,骆姝就忙不迭地瞄方轻茁作何反应。只见他极不自然地垂下视线,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面色难得一见地浮出丝腼腆。 她哪见过他这特小男孩一面,于是好奇凑近:“你是在害羞吗?” 心思被戳中,方轻茁傲娇地别开脸不搭腔。 作者有话说: ---------------------- 第13章 酸橘子 唐家除了唐师傅一屋子老弱妇孺,方轻茁不方便留宿,冲了澡就准备回车里随便凑合一晚。 出了院子,方轻茁踩在铺满月光的乡间小路,忽闻有一串脚步声与他同频,他旋踵,骆姝屁颠屁颠地尾随在他身后。 还以为是唐师傅家里养的土松犬,不过,长得没区别。 “怎么?大晚上的是打算偷鸡摸狗啊还是玩暗杀任务?” 他抄起双臂揶揄,刚洗过的头发半干,黑色额发顺下来倒是增添几分乖巧。 “什么啊?”好心当作驴肝肺,骆姝目光指向怀里抱着的空调毯,“夜里凉,我来给你送毯子。” 相对无言的持续性缄默下,飘来阵质朴笑声,两人沿着笑声望去,村口自建的露天篮球场上汇集着帮男女老少,而他们面前是由两根长杆撑起的幕布正在放映年代久远的抗日电影。 骆姝来了兴趣,不由分说拽着方轻茁,借花献佛说要请他看电影。 山间虫鸣不断,欢笑声时不时爆发,气氛算是轻松,但方轻茁根本无法融入,陈年烂谷子的电影了,相反他身边那位,披着口头上给他的空调毯,笑到战术后仰出了画面甚至笑出鹅叫压过了竹椅嘎吱嘎吱响声。 人家泪失禁,她笑失禁。 最过份的是她忘乎所以拍的却是方轻茁大腿,手劲之大,疼得方轻茁眉头拧起川字一点点挪回腿和她隔开段安全距离。后头越想越心理不平衡,无缘无故被她拉来看电影就算了又无缘无故挨了顿捶。 他怀疑骆姝是故意的,但他没证据。 双手插兜摸到颗橘子,方轻茁促狭一笑。 骆姝沉迷于电影中,戏耍鬼子的戏份永远百看不厌,乍然闻到沁入心脾的橘子皮清香,她侧目,方轻茁的手心躺着个剥到一半的绿油油橘子,他动作优雅,优雅得犹如在吃仪式感十足的西 餐,也很细致,细致到表皮脉络都不放过。 “你哪来的橘子?” “丫丫奶奶塞的。” “你还真是讨长辈喜欢。”骆姝半阴半阳道,“我都没有。” “因为你吃得多干得少啊。”他回击。 骆姝成功垮下张期待脸,亏她还喂他吃鱼。 方轻茁用膝盖轻撞她膝盖,她不爽:“干嘛?” “我的都给你。” 周遭适时消寂,电影背景也极其配合消音,衬得他这句格外清晰又动听。 方轻茁满目捉弄将不久前从枝头摘下的没成熟橘子递到她面前。 骆姝没看到他眼里闪烁的狡黠,只知道这橘子是方轻茁亲手剥的,在一定意义上是为了她剥得如此干净用心。 收下掰开,撕下一瓣塞入口中。 腮帮子动了两下,未过多咀嚼,酸涩感不相上下地迅速席卷味蕾,骆姝吃得龇牙咧嘴,垂下脸抚唇。 恶作剧成功,方轻茁得逞地提起一边嘴角,但他不知道的是骆姝像个傻子一样将那瓣橘子和苦楚悉数咽回,亦如那顿火锅,就好像只要是他方轻茁给的,她都会豪无怨言地来之不拒。 剧情走向高潮,在场所有人全神贯注地沉浸在抗战胜利中,方轻茁神色淡漠丝毫投入不进去,他发誓不是他没有爱国情怀,是这会真的很累,终于他唤了声身边那人:“毯子拿我,我要回去了。” 骆姝专注力像是黏在幕布上,不舍移开分毫:“什么?” 方轻茁不舒服地扭动肩颈,扬声重复:“我说......” 话音未落,骆姝忽地怼脸逼近。 明灭光影打在那张近在咫尺的放肆面庞,以至于后面要说的话被方轻茁抛诸脑后。 短距离的加持,近到对方的呼吸都照单全收,犹如羽毛拂面,他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睫:“你凑那么近想干什么?” “你说的话我没听清楚。”骆姝唇边漾起一抹笑,缀满电影蓝光的瞳孔,就好像多瑙河的蓝不是河水的颜色,而是天空的颜色,要溢出来般。 “所以呢?” 所以就能这样没有边界感地凑到一个男人跟前,她怎么敢的? “所以,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靠近我一点。” 刹那间,方轻茁凭空冒出股形容不上来的感觉,像是有人嚣张地朝他心头撒了把糖,为什么要说嚣张,因为是把跳跳糖。 脑海里的理智告诉他需要时间缓冲,需要暂时远离,在骆姝的注视下他板着脸起身,再一头栽进没有路灯照拂石梯,稳健决绝的身影下是一双只剩下冷峻的黑眸。 他前脚回到车内,后脚管思奇的越洋视频接踵打来。 “哎呀,我的茁,大晚上的怎么还在车里呢?” 管思奇吊儿郎当地切换摄像头,霞光满天,水天一色的海平线望不到尽头,海面波光潋滟。 下一秒,镜头随着管思奇的视线锁定在一排穿着三点式比基尼的金发碧眼洋妞身上。 “扬子呢?怎么只有你?” “酒店黯然神伤着呢......” 同时,方轻茁注意到一个鬼鬼祟祟人影在车门外徘徊,然后就是一下清脆的敲击车窗声,紧接第二下,再是有节奏的第三下。 管思奇也听到了异样:“什么情况啊,你那儿?” 车窗外仍是那锲而不舍声,不大但也忽略不掉。 “能什么情况,违章停车的收费大妈。”他回。 不等对面信或不信,强行断了线,叹了口气摁下车玻璃,还未完全降落,某人就迫不及待地将笑脸伸过来挥手sayhello。 方轻茁:“有屁快放,我要睡了。” 骆姝:“你就没发现忘记了什么吗?” 方轻茁低着眉:“没有。” 骆姝:“发动一下你的大脑再想想......” 方轻茁打断:“我没心情和你打哑谜。” 吃了闭门羹,骆姝老实拿出毯子如给皇帝进供的附属国使臣双手高高献上。 方轻茁将毯子接进来就要作势升上中控台的车窗键。 见状,骆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挤进半颗脑袋:“等等......” 见过蠢的没见过自己上断头台的,方轻茁紧急撤回关窗工作正要张嘴开骂。 “还有膏药。” 她的声音被山风送到耳边,方轻茁一时间怔了怔,偏了偏眸,骆姝趴在车窗:“打你回来就老揉肩膀,怕你晚上睡不好,我就和唐师傅借了副膏药。” 他默不作声,今晚回途中发生了个小插曲,唐家一家四口一人扛袋米,论他再铁石心肠也见不得一年过半百老人负重蹒跚,牙一咬,揽过丫丫奶奶肩上的米袋硬生生扛了几里地回去。 昼夜温差大,无声间骆姝打了个寒颤,拢紧上身那件中看不中用的镂空针织外套,可怜巴巴道:“方轻茁,外头冷,我能进来说话吗?” 第16章 方轻茁依旧不开金口,矜持地扬了扬下巴示意她上副驾。 随着车门“砰”一声,封闭车厢内多了丝外来侵略者的气息。 方轻茁万万没想到现下已经到了贴膏药年纪,一旦接受这个设定,他趴在方向盘上质疑人生,到底哪个步骤出了问题呢?两秒后他得到了答案。 骆姝:“需要我帮忙吗?” 埋在手臂下的声线闷闷的:“帮什么?” “贴膏药。” 方轻茁露出只眼睛,有眼尾痣的那只,上上下下打量她:“想吃我豆腐早说。” “......”骆姝当然不承认,“我没有。” “那我是小朋友吗?你为什么老以哄小屁孩的口吻和我说话。” 有吗?骆姝连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可能是我爸就经常这样和我沟通……” 瞥到方轻茁愈发古怪的眼神,“你别误会,我没把你当儿子。” 似乎越描越黑了,她总不能说因为从小到大她看她爸就是这样对她妈的。 方轻茁觉荒唐般收回分不清是无奈还是嫌弃的打量,从方向盘上挺身,冲副驾驶前的手套箱努了努嘴:“帮我拿包烟。” “肩膀还疼得厉害吗?”骆姝曲背打开手套箱卡扣关心询问。 怎么说自己也有锻炼撸铁,但他仍低估了粮食重担,那压在肩头钻入骨头的痛,一趟下来差点成高低肩了,以后管思奇胆敢再浪费糟践粮食,他就忽悠他来参加变形记。 这样想完,方轻茁轻飘飘摸了摸鼻头逞强:“一般般吧。” 手指摸进箱内:“方轻茁,你要相信好心有好报。” 方轻茁不确定自己是否出于好心,肯定的是基于一个男人的责任。 “在超市你也说过同样的话,有好报了吗?” “有啊,大大的福报。”骆姝随口作答。 方轻茁被她带了口音的电影后遗症逗乐,后脑搭在椅背上笑到肩膀都在颤抖。 骆姝讶然:“你笑起来有小括号耶。” 此话一出,嘴角两边的小括号逐渐消退。 “骆姝。”方轻茁望向她的眼底犹如一潭深井。 “嗯。” “我有件事很好奇。” “什么事?” “算了,不问了。” “……”骆姝从香烟盒取出根香烟,“方轻茁,你寻我开心呢!” 他没寻她开心,他是真的好奇,在顾扬缠绵悱恻的聊天记录里,每一笔转账她老公老公叫得真真切切,其实他不认同管思奇说这是捞女的观点,能让一个男人心甘情愿为她掏钱那算她的本事,他不好奇甩人拉黑理由,也不好奇她喜不喜欢顾扬,他好奇的是骆姝为什么一直耻于承认顾扬这个前男友的存在,还有她是以什么心态在超市许下那姑且称作承诺的如果。 她到底图什么?图刺激?图心理扭曲?图玩弄他人为乐?她究竟在耍什么把戏? 面对他时到底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方轻茁凝视车顶百思不得其解,若真问出口,难堪的只有他,她必定顶着双无辜眼神纠缠上来反问他几个意思,深工大怎么没有表演专业呢,让她学数媒属实屈才,还不如不问。 蓦地,一根香烟戳进嘴皮子里。 他蹙眉斜眸,瞳孔里的骆姝倏地放大,凑在他唇畔一指远,吸着鼻子闻了又闻,准确来说是往香烟上嗅,甚是惊喜地自言自语:“有股梅子香,香烟还真是香烟,诚不欺我。” 这一幕过于惊悚,动一动就能轻松碰到对方嘴唇,以他俩现在的身份立场着实不符。 骆姝伤害过顾扬,更何况 他还答应了顾扬的要求,于情于理,不应该再一次次纵容她突破防线。 捋好思绪,食指怼在她脑门,推开:“不准你再挨我这么近。” 被推到后仰的骆姝:“为什么?” “脏。” “我哪脏了?” “摸了一下午鱼。” “我洗过澡了,香香的,你要不要闻?” 双双沉默了会,方轻茁恼羞成怒:“你给我下车!” 第14章 竹叶青 骆姝这一夜睡得格外不踏实,她梦到自己变成了颗酸溜溜的小橘子,然后日复一日晒着日光浴等待有缘人采摘。某天方轻茁经过,带着无比挑剔的眼神仔仔细细打量她一番后果断嫌弃撒手伸向树上的另一颗橘子,那表情仿佛在说“一看就很酸”,急得她长出嘴巴。 “我很甜的。” 一嗓子吼完,骆姝从床上惊醒,额头布着冷汗,回想起那称得上诡异的梦中场景她在心里反复安慰自己梦都是相反的。 起床洗漱好,家里只有在画蜡的丫丫母女俩,匆匆打了个招呼便夺门去寻方轻茁。 脚未跨过门槛。 “你是要去找你男朋友吗?” 骆姝疑惑掉头。 丫丫妈妈和气说道:“他和丫丫爸爸出门了,让我转告你一声。” 后话自动屏蔽省略,骆姝被那句“你男朋友”灌得五迷三道,戳在门框边羞赧不已:“不是……男朋友。” 丫丫妈一副‘谁还不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边手持蜡刀娴熟地在布上绘制图案,边语重心长地说:“那也快了。” 另一头,方轻茁在唐师傅的带领下参观完寨子里专门为祭神祈福设的傩堂,打道回府时路过片竹林,一道道乳声乳气的“爸爸”被穿林打叶风送来,惊得隐在林间休憩的鸟扑腾着翅膀飞走。 他打眼望去,小丫丫打头阵蹦蹦跳跳地冲他们迎面跑来,旁边是不请自来的骆姝,后面还跟了只摇头摆尾大白狗。 唐师傅需要锯几根竹子回去编些小物件,四人一狗又在林子里多待了一会儿。 方轻茁环胸背靠在颗粗壮竹子上,骆姝则和丫丫蹲在地上研究各式各样的野生蘑菇,大朋友和小朋友会时不时进行学术上的交流,什么你采的蘑菇更漂亮之类的互相谦让。 由于两人的商业吹捧过于聒噪,方轻茁嫌吵便离远了些。 鞋子踩在枯黄残叶上咔咔作响,骆姝循声挑眼,方轻茁只留下个孤独背影,安置好丫丫到爸爸那儿去她马不停蹄疾步跟上:“方轻茁,我刚才和丫丫妈妈学习了蜡染,学得可快了,等染好了色就可以送你。” 方轻茁拿眼觑她,总觉得骆姝是有点记吃不记打,仿佛遗失了段昨晚被他扫地出车的记忆。 他拒绝:“不要。” “你看都没看就不要吗?” “和你有关的我都不要。”方轻茁一如既往地出语尖锐。 见他又无缘无故闹情绪,骆姝不自觉放柔腔调:“谁又惹你不开心了?” 方轻茁被她自找上门的愚蠢气笑,控制不住轻叱:“除了你还有谁?可不可以有点自知之明?我忍你很久了。” 近在咫尺的嫌恶与梦中画面重叠,宛如一盆冷水从头顶浇到脚底,恍惚间,骆姝后知后觉:“你……在烦我?” 方轻茁眉眼渡上严肃,索性直言:“嗯,烦你很主动,很随便,随便一个人都能贴上来。” 骆姝抿紧唇线:“我在你心目中是这样的?” 方轻茁依然半拉着眼皮瞪她,要问他心目中骆姝是什么样,那标签必然是来者不拒,不折不扣的谎话精。 “没错。”简单明了的两个字就这样斩钉截铁地定下她的罪。 两人在漂浮的空气中对视。 接收到他冰冷眼神和答案,骆姝自觉后退两步,隔开段距离一言不发地垂下脸,俯视地面黑黢黢泥土反思自己种种行为所造成的不好影响。 她本意不是如此,她真没想过烦他…… 疾风掠过,竹竿纷纷折腰,同她的裙摆吹得不得章法,也将她悬挂着的一颗心吹得左右摇摆。 自责间,一断断续续窸窣声吸引了她的注意,一条吐着舌信子的青蛇潜伏在青一色的竹林深处,不仔细看压根发现不到,像是早已伺机已久,速度极快地涌动身子朝方轻茁腿边匍匐爬行。看到这,骆姝几乎想都没想,冲向前伸出双手猛地一把推开方轻茁。 “有蛇。” 方轻茁趔趄半步,正好错开青蛇送来的尖牙。 而蛇这一类生物报复心极强,没得逞的它刹那间又扭动身躯调整方向改去咬始作俑者。 此时,方轻茁也发现了偷袭者身影,满绿的细长小蛇,看到它吐着舌头重振旗鼓再度挺身蛇口大张地径直往骆姝奔去,暗忖坏了,反应过来的他迅速抄起根木棍狠抽蛇头,打中后又挑飞至两三米远。 大白闻到危险拔腿跑来一边吠叫一边逮住那青蛇咬在嘴里狂甩,直至彻底折腾不起来。 小青蛇领了盒饭,两人皆松了口气。 突然,骆姝感觉到脚腕处传来阵阵刺痛,疼得人直吸凉气。 同时方轻茁也察觉到她的异样,蹙眉问她:“你怎么了?” 骆姝还有点懵,不确定嗫嚅:“好像,被咬了。” 方轻茁闻言色变,扶着她找了块石头坐下,半蹲的姿势抓住她脚踝检查伤口,他的手心冰凉,骆姝条件反射地想缩回去,却被他抓得死死的,再看到是两颗牙印后方轻茁神情凝重。 第17章 骆姝也看到了那两道血窟窿眼,可怜巴巴地撅起个小嘴:“有毒吗?” 方轻茁不言。 不久前说过的摊牌话语还回荡在骆姝耳边:“方轻茁,你走吧,不麻烦你。” 说着就使力要抽回被他握着的那只左脚,发现压根拽不动。 方轻茁盯着那冒血伤口:“我有办法。” 骆姝瞧他这不放手架势,话没过脑:“你是打算用嘴替我吸出来吗?”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有心思开玩笑,最哭笑不得的是,方轻茁隐约听出了些许期待成分。 “看电视剧魔障了吧你,能不能有点科学常识,这是竹叶青,毒蛇,著名毒蛇,还给你吸出来,不知道会加重血液循环吗?轻则住院,重则截肢。” 嘴上依依不饶,手上仍牢牢掐住她脚脖子,阻止扩散。 不确定是不是心理作用在作祟,骆姝全身上下开始乏力,她渐渐后怕起来,声带含着明显的颤音:“方轻茁,那我是不是要狗带了,我还没奔二呢,购物车里的新品没清空,卡里攒的压岁钱也没花。” 方轻茁难得没有打断她的胡言乱语,只是抬眸注视她,笃定安慰:“不会,有我在。” 心头的阴霾立马消散大半,骆姝闪烁其词:“我瞒了你件事,得交代。” 她这突如其来的坦白,让方轻茁莫名很没底:“不听,下次再说。” “我把你打火机弄丢了。” “……” 唐师傅在听到大白的叫声闻讯赶来,瞥到地上暴毙的竹叶青:“你们被咬了?” “嗯。”方轻茁抽出卫衣帽里的绳子三下五除二绑在被咬位置上方,“唐师傅,最近能打血清的医院在哪?” “镇上的医院就有,之前有老乡让蛇咬了就在镇上打的针。”唐师傅补充,“不到30公里的路程。” 那不算太远,方轻茁在心里盘算到达时间,又计划如何缩到最短,转过身弯下背脊:“上来。” 骆姝怔了怔,凝眸男人背部微微凸出的两块肩胛骨,平时讲话恨不得拿鼻孔瞪她,几分钟前还在嫌她烦的方轻茁,此刻对她伏低做小。 三四秒后,方轻茁迟迟没等到人上来,虽不知她又在犟什么,但还是耐着性子催促道:“还想不想留着腿大手大脚花钱了?” 果然,骆姝不再犹豫,当机立断攀上他脖子。 背好人起身,轻得跟羽毛似的,他又交代唐师傅:“唐师傅,麻烦您帮忙联系一下医院提早准备好血清,我们很快就到。” 车子停在山脚村口,方轻茁背着骆姝快步下山,没敢过快也不敢怠慢,不知不觉后背沁出层汗。对比他说不上来的紧张情绪,骆姝相反,通过眼下的视线范围,他瞟到背上的人竟 悠哉悠哉地一个劲晃腿。 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呵斥,而是相劝:“别晃腿了。” 这个节骨眼骆姝倒还能笑出来:“别担心,我晃的是另一条腿。” 方轻茁语塞。 骆姝闻着他身上散发出的安心味道,拢紧圈在他脖前的胳膊喊他:“方轻茁。” 方轻茁应下:“嗯?” “你应该不生我的气了吧,我发誓,以我的人格担保,我真的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碰到谁就会主动的人。”怕他不理解,“我的意思是,只有面对你我才会这样,如果你不喜欢,我改。” 沉默片刻,方轻茁极轻地叹了口气:“话那么多,现在不怕狗带了?” 骆姝趴在他肩头摇头:“不怕了。” 自他说了那句“有他在”就不怕了。 虽说死是不怕了,但到了镇上医院要打针的时候骆姝难免犯了怵,方轻茁一路风驰电掣超车抢道赶到医院,一番检查下来,是毒蛇没跑,所幸是刚咬下还没来得及注入毒素。 以防万一,血清照打,点滴照挂。 第二针准备下针,骆姝躲在方轻茁身侧,好几次冒出脑袋偷瞄到底打了没又怕疼似的缩回来,闲着的那只手紧紧攥住他衣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最后实在忍不住好奇心睁开一只眼透过缝隙窥探针头到了哪儿。 方轻茁低头看了眼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又菜又爱玩,往侧边挪了小半步,用身体挡住她的视野,很明显但也是连他自己未意识到的回护姿态。 打完血清,还需输几瓶液,方轻茁再三保证不会独自离开后,骆姝才肯躺进床里休息。 夜色将深,方轻茁绷着的那根弦总算松懈下来,仰视架上最后一瓶吊水颤颤巍巍地掉下最后一滴透明液体,这才出门唤来护士。 抬腕瞅了眼手表,十点半,方轻茁打了个哈欠,看来得在这儿过渡一晚。简易的病房里有三张单人床,镇上的病房不比大城市,常年没几个人过夜,床单被褥那些更别提勤换勤洗。 忍着不适,他关掉唯一照明的顶灯和衣躺下,双臂交叉枕在脑下,头一歪视线落在了隔壁床位的骆姝身上。 今天她能不计前嫌救他,方轻茁很意外。 不自觉的,看得有些入神。 月光造访进窗,缱绻慷慨地映在她侧脸,一头长发悉数散开铺在枕头上,呼吸平稳,睡得十分舒坦,舒坦到嘟囔呓语。 两张床距离不到一臂,方轻茁附耳听了听,什么你酸,你全家都酸,后面的没头没尾梦话更是教他耳畔一热。 “方轻茁,你身上好好闻。” 暗夜无声流淌,圆月时隐时现,整个世界被黑夜所吞没,方轻茁亦被这浓郁的夜色困住。 他保持侧眸姿势不变自嘲勾唇苦笑,明明昨晚想通了,今晚又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 第15章 酱香饼 小长假结束后的第一个周末,骆姝浑浑噩噩,一个回笼觉从太阳高悬睡到太阳落山。 要不是谷佳倩担心再继续睡下去会出问题,爬上她床铺强制将人给摇醒。 “骆姝,我都吃好外卖追完一集电视剧,你还没睡饱?” 骆姝含混不清地“嗯”了声,转脸提起被子就盖上脑袋,“让我再睡会……” 自打她收假回来,天天嗜睡,谷佳倩甚至怀疑她是不是误吃了安眠药,否则怎么那么能睡。 “可你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午,还有几个电话。” 此话一经抛出,堪比威力巨大的炮弹投入涣散城池。 骆姝将信将疑扯下被子一角,露出迷茫且质疑目光:“真的?” “骗你一辈子找不到男朋友。” 所以,其中有那个人的吗? 距离被蛇咬伤过去整整一周,骆姝回忆,输完液出院那天方轻茁和她一道回深城,一路上无论她怎么找话题,方轻茁兴致都不高,以至于后半程装睡躲她,可能一晚上没睡好真累了也可能出于愧疚不知如何面对她,不然换作以前,早开骂让她闭嘴了。 落地机场,方轻茁帮她喊了辆车回学校,临分别还是主动说了句好好吃药。 在这般期许下,她下床直奔书桌拔掉还在充电的手机翻看消息,有她爸妈的日常关心,有她发小分享的搞笑段子,还有段然约她吃晚饭。 电话也是她爸妈打来的。 没有那个人的消息。 怕老父母担忧,骆姝先是拨了个电话回家。 国庆放假她没着家,电话一接通,骆爸骆妈自是惦记闺女念个没完没了。 谷佳倩上厕所回来,骆姝电话刚挂断,看她换掉睡衣:“要出门?” 骆姝点头:“嗯,饿了,去食堂随便应付两口。” 谷佳倩拉开抽屉:“早说,我这有吃的,还有你带回来的特产。” 骆姝循声望去,那特产还是到了机场她恍然记起来托方轻茁去买的,算下来,钱还没给他呢,要不,拿这个理由找找他? 谷佳倩接着说:“思思也该从图书馆回来了,不然喊她经过食堂的时候帮你带份吃的?” “不用了,睡久了顺便出门透透气。” 婉拒谷佳倩要陪同提议,骆姝出了门,没去食堂,而是漫无目的地在校园游荡,夜幕神不知鬼不觉降临,抬头再看,竟一不留神游到了学校西门。 西门是深工大最偏最简陋的校门,没有之一,也是离宿舍楼最近的一个。因此一到饭点,流动摊贩们如潮水般涌上岸的虾兵蟹将,脚蹬电动三轮车你追我赶地抢占有利地形。 碰巧方轻茁有事要去校外的体育馆,一跨出西门,就远远瞥见骆姝形只影单地混迹在银河护胃队中。 紧接,人群里不知谁高喊一声:“城管来了!” 霎时间,一条临时夜市街骚动起来,如鸟兽散般就地解散。 同行的庄赫抱着颗篮球触目惊叹:“得亏今儿在食堂吃的饭,要来这儿,又得费老鼻子劲为了碗炒饭追半条街。” “嘿,你说那姑娘是不是傻,还杵在那等酱香饼呢,没见摊主要提勺跑路啊。” 方轻茁定睛,可不嘛,其他人瞧这阵仗早另谋高就,就她缺心眼,不明情况地傻等在原处,眼里只有酱香饼。 第18章 庄赫唏嘘完,用手肘怼了怼方轻茁:“走吧,球赛快开始了。” 而漩涡中心的骆姝终于意识不对劲,老板饼烙着烙着怎么改握车把手,还有四周纷纷扰扰的逃难流窜动静,她转移视线一顿观察工夫后再回头,目瞪口呆,原本的小摊位置空空如也,老板油门猛拧一溜烟儿脱了身,只留下缕车影和一句耳熟能详回音:“我一定会回来的。” 关键好笑的是,她往天上瞅。 看到这儿,方轻茁很不明显地勾了一下嘴角:“你先去,我买瓶水就来。” 可体育馆里就有水卖啊。 庄赫虽不解但也不好刨根问底,撂下句“那你快点”先行一步。 买好水,方轻茁坐在便利店门口好整以暇地给某倒霉蛋打去慰问电话,铃声只响了一秒对面秒接,他开门见山:“酱香饼好吃吗?” 骆姝听着耳边口吻一本正经却不太正经的调侃,停下回校脚步警觉地环顾起左右,乌漆嘛黑一片,连只活物都没有,更别提人了。 “你看到了?” “我看到的可多了去了,你问的是酱香饼自个长腿跑了还是某个倒霉蛋灰溜溜地吃空气?” “所以,你特意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取笑我?”骆姝换了只手听电话。 “不然呢?”方轻茁心情不错,扭开瓶盖,仰脖小饮一口。 “我还以为是想我了。” 还没来得及吞咽下的水全部从口腔里喷了出来。 又来了,尽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方轻茁屈指揩去唇边的水渍:“确定那天只咬到了脚脖子没咬到你脑子?要不要带你再去扎几针?” “本来就是啊,你方轻茁是吃饱了撑的人吗?” “……” 不等他回复,骆姝梅开二度:“我原打算填饱肚子就找你的。” “找我干嘛?”方轻茁接茬。 “当然是想你啊,说想你又不丢人,不像你欲盖弥彰。” 方轻茁招架不住,忿忿承认道:“ 是,嘲笑你是其次。” 他咬牙,“唐师傅那寄来个快递,说是你的东西,不知道你收件信息,就寄到我家来了。” 骆姝豁然:“应该是我的蜡染,你要跑一趟拿来给我吗?。” “想得美,来上次的篮球场找我。”说完,挂掉通话丢给骆姝一串忙音。 夜晚的体育馆灯火通明,生气蓬勃。 第二次踏进这里,骆姝显然轻车熟路,绕过网球场就是篮球场。 亦如上次一样,第一眼就发现了方轻茁,依旧就他没穿球服球裤。 不过今天他上球场了,假模假样地运了会球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力抄着球助跑到球架下,猛地起跳360度转体风车,单臂控球高高甩起漂亮扣篮,上衣下摆随之掀开显露出小腹上成块成块的腹肌,只听“嘭”得一记闷响,是球稳稳落入篮筐的声音。 一旁的庄赫兴奋嚎叫与方轻茁碰了一下拳头,旋即嬉皮笑脸,又是勾肩又是搭背地捶他胸口。 由于方轻茁背对着骆姝,看不到他此刻表情也猜不出。 这应该是庆祝姿势吧,她这样想。 转眼间,球场上刚还在热身的球员火速分成两队,庄赫弯腰捡起地上的篮球,叼起脖子挂着的口哨,用力一吹,球赛开始。 而方轻茁径自下场,站在白线外倏忽抬眼,隔着激烈角逐的热浪与骆姝望向他的目光撞个满怀,不意外,像是料到她在一般,下巴矜持微昂,指向边上的休息椅示意她坐过来。 骆姝接收到信号,拔腿小跑着过去。 屁股一落座,还没坐热乎,身边的方轻茁忙不迭发话:“脚下有矿泉水,帮我倒一下洗手。” 即使字里行间说了帮字,但口气明显的不容她拒绝。 骆姝毫无怨言乖乖照做,提起那大半瓶水,转动瓶口,方轻茁立即自发送来一对掌心,可能是打了球的缘故,泛着点红。 瓶身顺势倾斜,手心满满一抔水。 方轻茁正要进行搓洗,有人快他半步,一手自下托举起他的手背,另一只将几根小指头伸进水里从他的手心沿着指缝一路攀爬蹭磨,这触感又怪又痒,顺着神经无限放大扩散,撕咬他的心脏再麻痹大脑。 他两侧太阳穴跳动,眉宇间更是蓄满隐忍:“你在做什么?” 骆姝理所当然:“帮你洗手啊。” “你有毛病啊,谁让你帮了。”他蓦地撒手,水花溅落一地。 骆姝急忙撤腿,可还是晚了,看着新买的鞋子承受无妄之灾,脾气也顿时涌上心头,拔高音量反驳:“你才有毛病,不是你喊我帮你倒水洗手吗。?” 方轻茁翻了个白眼,结案了,听力不好。 夺过她手里紧攥的水瓶,自顾自双手交替冲洗。 一阵沉默后,球场上猝然传来道欢呼叫好声,还在生闷气中的骆姝吓了一跳,身形小幅度不受控制一抖,寻声极目,是有人进球了。 方轻茁本对进球赶分什么的漠不关心,但从余光瞄到她那惊弓之鸟怂样,还是煞有介事看起了场上局势。 上半场即将结束,庄赫这个裁判心不在焉吹错了不下五遍口哨,方轻茁不难猜出很大部原因出自他和他身边的骆姝,他甩干手上水迹,不紧不慢披上外套起身。 “跟我过来。” 好心当成驴肝肺,帮他洗手被骂有病,骆姝赌气装没听见不动。 方轻茁踱了几步,见人仍黏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继而无奈补充,“我有东西给你。” 放在过去骆姝早乐呵呵当他跟屁虫,如今居然长本事了,头偏起,胸挺着:“不是说在你家吗?怎么,求我去你家?” “一个星期不见,变婆婆妈妈了。”他眯眸打趣。 “不问清楚又该骂我有病。”她阴阳回怼。 方轻茁不惯她下最后通牒:“那你到底来不来,反正我走了。” “不来。” 话虽如此,但看到他真走了还是跟着出了球场。 到了露天停车场,方轻茁让她在出口等他几分钟,去去就回。在车库一排排车里找到辆磨砂黑劳斯莱斯魅影blackbadge,开锁从驾驶座拿到一小盒物品神神秘秘揣进口袋,没走几步,迎面杀出个不速之客。 “阿茁,好久不见。” 是林素。 方轻茁挑眉,这才过了多久,就坐不住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林素当然不会如实交代是偷听到他让家里司机把车开来体育馆。 “我有话对你说。” “没空。”方轻茁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而且,我和你之间也不像是会私下见面的关系。” “你不愿回家,我只能亲自来找你。” 林素别无他法,要不是方决山断了她的卡,她绝不会出此下策来堵方轻茁这个阎王。 “亲自。”方轻茁觉得可笑,“你tm算哪根葱。” 他恍然靠近,窒息记忆如洪水猛兽再度袭来。 比起这点胆战,林素更怕重新过上昔日的清贫生活,于是硬着头皮大胆诘问:“是不是你和你爸说了什么?为什么他突然勒令我不能再踏进方宅。” 以前无论她怎样买通稿搞小动作方决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这次,铁了心要给她一个教训。 那天方轻茁在厨房恐吓完她后,回到公司她故意露出脖间醒目的一圈红痕跑到方决山办公室诉苦。 她也不傻,知道不能明着挑拨他俩父子关系,就暗戳戳地装可怜说方轻茁是不是对她有误会才蓄意针对她。 她声泪俱下,方决山不动声色。 等他签署好一份文件,才悠悠开腔:“想知道为什么吗?” 她点点头。 “因为你穿着高跟鞋在家里走动,很吵,所以以后别来了。” 再到后来干脆断了她的卡。 “你不会还天真以为你当家教那年做的那些事,我爸不知情?”方轻茁扫过她微隆小腹,讥诮她的自以为是,“在你利用职务之便爬上他床的时候,就应该料到会有今天。” “不可能,一定是你和他说了。”林素歇斯底里重复,“不可能,我怀了他亲骨肉的。” 方轻茁像看神经病一样看她,关他屁事,又不是他抛三弃子。 在外头等了许久的骆姝忽闻里头飘来的声嘶力竭呐喊,便不放心追来。 “方轻茁,你没事吧?” 有外人在,林素歪额快速收拾好莫虚有的体面,兀自打量起冲到方轻茁面前仔细检查他有没有出事的骆姝,甚至翻开他外套动手动脚,而方轻茁这个难伺候的主儿一反常态地任她胡闹。 她掩唇冷笑:“难怪不愿意回家,原来是谈了女朋友。” 正在配合接受全方位验收的方轻茁突然一个反手扣住那只抵在他胸口的白皙玉手包裹进手心:“是啊,那你还不快滚。” 慢慢地十指相扣,唇角的坏笑无声绽放在这个微凉黑夜里。 第19章 “难不成还要跟着我们去开房,观摩学习?” 作者有话说: ---------------------- 这几章的小茁同学表现得还算不错!!! 第16章 四碗醪糟 月亮缓缓从厚重的云层中溜出,一高一矮黑影投射在水泥地面寸步不离。 “你不好奇刚才的女人是谁吗?” “不好奇。” 对比好奇那个女人是谁,骆姝更沾沾自喜方轻茁主动牵她的手,摩挲着指节回味方才十指紧握的感觉,对了,还半推半就承认是他女朋友,虽然话很荤。 方轻茁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猜不透小女生心里藏着的小九九,却明显感觉气氛变了,打他一时脑热借她赶走林素开始再没吭过声,变得不言而喻。 衣摆在后面被人扯了一下,他停下脚步偏头,骆姝朝他摊开手,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写满期待:“你刚才不是说有东西给我吗?” 让林素这么一搅和,差点忘了正事。方轻茁摸进兜正要掏出来:“这是我……” 话音未落,一哀怨男声“方轻茁,你让我好找啊!”生生截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短短半小时以内第二次让人打乱计划,方轻茁不爽地别开视线落在几米开外庄赫那张欠收拾脸上。 比赛中场休息,庄赫作为方轻茁同窗兼合伙人第一时间跑下场吃瓜,果不其然,方轻茁带人溜了,这叫他岂能罢休,沿着球场外一 路好找,说巧不巧,撞见了。 “赛点不告而别,你有没有点集体荣誉感?” 指责完,与一旁的骆姝四目相交,短暂怔愣后当即换了副嘴脸热情挥手,“嗨!” 骆姝被他释放的热情弄得不自在,觉得应该给予点什么回应:“你好,我是……” “骆姝。”庄赫咧个大白牙抢答,“我在bbs经常刷到过你。” “我叫庄赫,和老方一个班,也算你学长。” 紧接哪壶不开提哪壶,“帮他删偷拍捞人帖的时候顺手删了不少黑你的帖子,校园论坛是我们哥几个创建的,我是管理员。” “……”骆姝欲说还休,最后只好尴尬言谢,“那还真是……谢谢你。” “谢就不用了。”庄赫不以为然,弯颈贴到她耳侧,“只要你告诉我你和这家伙什么关系就行。” 从西门门口的密切关注再到球场的亲密接触,方轻茁这颗铁树竟然在大四开了花,有个词说得好,大器晚成。 “他在追你?” 滔滔不绝的吐息喷在耳廓,骆姝不习惯除方轻茁以外的异性如此亲近,借着摇头否认机会移开一小段安全范围。 庄赫不信,不死心地又附嘴嚼舌根:“难不成是你在追他?” 他俩若无人地咬耳朵,倍受冷落的方轻茁面上装无所谓,作壁上观不打扰他俩叙旧,尽管这两人是第一次见面,实际暗地观察,直到庄赫越逼越近的举动使他不得已主动终止了这场闹剧。 不由分说将不知分寸感为何物的庄赫强行拽至他这头:“比赛还没结束,你这个裁判不用回去?” 庄赫摸摸鼻头,发音含糊不清,企图蒙混过关:“那什么,换裁判了。” 方轻茁耳尖:“什么,你被踢了。” 庄赫:“你……” 方轻茁耸肩。 骆姝没绷住,笑出声。 让方轻茁这么一戳破,庄赫索性也不装了:“还不都怪你,来这么一出大惊喜。” “大惊喜”三个音特意加重,然后意有所指地在他和骆姝间来回乱瞟。 方轻茁懒得作解释,不耐烦地下逐客令:“说完了吗?说完了该回哪回哪去。” “没说完。”庄赫说,“你是不是忘了咱们一会得聚餐。” 方轻茁确实忘了还有聚餐这一茬:“我不饿。” “你是不饿,可咱们的学妹万一饿了呢?” 两人齐齐望向骆姝,方轻茁犹豫一下:“你想去吗?” 肚子在这时不争气地发出回应信号,骆姝不好意思地低眉颔首:“方轻茁,我还没吃晚饭。” 体育馆附近,某不起眼宵夜摊,被一群工科男环绕,学妹学妹喊个不停且在场唯一女性的骆姝颇有众星捧月那意思。 方轻茁嚼着粒花生米默默腹诽:名气还挺大,一桌人都认识她。 推杯换盏间,桌上的话题也由球赛切换至毕业去向,一戴眼镜男生愁眉苦脸:“现下就业环境严峻,体面点的工作都不好找,面了几家大厂一份offer没收到。” 另一穿球服男主搭腔:“外行人都说,手握深工大学历读着计算机专业走到哪都是铁饭碗,我看未必。” 有人长吁短叹自然也有人阴阳怪气:“我说哥几个还没学会认命呢,降低要求,头部大厂进不了,就进小厂,咱也不像段然那命有个博导的爹。” 听到后半句骆姝才听出是内涵。 紧接那人上手搭上坐在他左手边庄赫的肩头笑叹道,“实在不行,打包去茁哥和赫哥开的工作室,赫哥定不会见死不救。” “去去去。”庄赫一把甩开他开玩笑,“我和老方省吃俭用开发程序,就差睡在实验室里头,可发不起你这吞金兽工资。” 此话一出,骆姝挑眼包含深意地望向方轻茁,那眼神仿佛在说,孩子,怎么能这样可怜。 很奇怪,这黏在方轻茁身上的目光非得没感到不适反而很受用,余光瞄见她吃空了一份醪糟,于是把自己那份推给她:“别浪费。” 酒过三巡,喝高的喝高,喝迷糊得喝迷糊,其中一位喝上头不识好歹偏要给骆姝倒酒,方轻茁一记眼刀递去,那人吓得当场酒醒,端着酒杯在半空不知所措。 还是庄赫跳出来打圆场,接下那杯酒:“害,老方今晚不回校,要开车,你敬的这杯……我替他揽了。” 期间,兜里的手机弹出条信息,方轻茁浑然不觉,半分钟后那头直接敲来铃声,他摸出掠过来电人姓名破天荒地交代道:“我去接个电话。” 他前脚一走,庄赫后脚就霸占其座位找骆姝聊天。 一个电话工夫方轻茁回桌,映入眼帘就是骆姝支着个脑门,身体摇摇晃晃神智不清画面,而庄赫同样醉得不轻,坐在他离开前位置拍着胸脯对着倒了一圈断片众人放声嘲笑。 他当即黑脸:“你们趁我不在,灌她酒了?” 庄赫顶着颧骨两坨红慌乱摆手,极力撇脱关系:“我们没灌。” 他方轻茁带的人,谁敢灌。 “那她能醉成这样?”方轻茁振振有词。 庄赫无助地薅了把头发:“我也喝大了,真不知道,说不定……她自己偷摸喝的。” “那你为什么不盯着点。” 庄赫花了几秒消化他的话,郁闷到结巴:“我……又不是她……监护人,更何况……以为是你呐,吃顿饭眼睛长她身上。” 方轻茁语塞,懒得搭理,挽起骆姝一只胳膊:“起来,送你回学校。” “口干,想喝水。”骆姝反抗,奋力挣扎。 真难伺候,方轻茁拎起面前骆姝喝水用的一次性塑料水杯,抵在两片嫣红的唇瓣间喂她,杯中的液体流进口腔,还没完全咽下就都给吐了出来。 “骆姝,你故意的吧。”方轻茁拧眉厉声。 骆姝五官快皱成一块还在呸个没完:“苦。” 见状,方轻茁半信半疑,用鼻子闻了闻,差点飙出脏话,哪个二百五往水里冲江小白。 这时,庄赫骤然举起手来,大着舌头:“抱歉,应该是我倒岔了,还以为我杯呢……欸?我酒杯呢……” 找着找着一头栽进桌面。 方轻茁一个头两个大,扶起骆姝,不忘醉成滩烂泥的庄赫,一脚踢在他小腿上嘱咐:“单我买好了,你们自己回去。” 马路旁行人来来往往,其中有两具人影格外显眼,东倒西歪,脚下着画十字,她不配合,方轻茁耐心告罄:“骆姝,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不能。”平日里和方轻茁打交道骆姝本就口无遮拦,酒精作祟后更肆无忌惮,“你背我走。” “痴心妄想。” 方轻茁不愿意,她就抱着根电线杆不肯挪步。 时不时经过一两个路人投来异样眼光。 方轻茁凝着她:“别耍酒疯。” “我没有。”喝醉了,嗓门也比以往高了一倍不止。 “那你能解释现在干什么吗?” “我就是没喝酒。” 方轻茁头一偏,懒得和醉鬼理论。 见他不信,骆姝攥着拳头,气鼓鼓地三步一晃冲到他跟前对峙,说是来干架的也不为过,可惜没把控好速度生扑进他怀里,撞了一下反弹,幸亏方轻茁眼疾手快搂住她后背才防止了摔倒发生。 骆姝顺杆爬,揪着他外套拉链,踮起脚尖让他闻:“你闻,我喝没喝。” 距离倏地拉近,方轻茁避无可避,扑鼻而来的是她身上惯有的花香味,确实没有酒气:“你别告诉我你有晕烧烤体质?” 第20章 “醪糟。”她浅浅打了个嗝强调,“四大碗。” “不是才两碗吗?” 她那碗和自己给的那碗。 “庄赫又拿来了两碗。” 方轻茁瞬间吃味:“哦,庄赫给的就吃,这么喜欢他。” “没有。”骆姝站不稳,顿了顿,干脆前倾整个人压在他身上,“不喜欢他。” 乍一听,这两断句有两层含义。 方轻茁就任由她靠,问:“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怀里的人答:“不喜欢。” “为什么?” “他好烦,讲话口水全喷我脸上了。”像是印证自己说的话,她 抬起手背就胡乱往脸蛋上抹,嫌弃得要命。 人一旦喝醉异常讨厌,大致情况可以分成三类,一类没有自知之明爱装逼,譬如不久前倒酒的low货;另一类很聒噪口若悬河,譬如庄赫和管思奇,嘴上没个把门,恨不得把祖宗十八代的事情全摆出晒晒;稍微好点的就属酒后一个人独处默默排解情绪,顾扬算一个。 今天他遇到了第四类,有点烦有点犟还有点可爱。 车子停在体育馆,被酒精熬得浑身发软的骆姝趴在他胸膛昏昏欲睡,方轻茁托高她下颌,拿着自己未曾察觉的商量口吻:“你走不动,那我把车开过来,然后送你回寝室?” 她点头。 “你在原地等我,不许乱跑。” 她如捣蒜般连点好几下头。 五分钟后,方轻茁驱车赶来,解安全带,开车门,下车寻人一气呵成。 骆姝仍蹲在电线杆下,蜷缩成一团,像只流浪小狗垂着脑袋,教人生出怜悯之心。 他快步走近发现,事实上一点也不值得同情,小嘴张张合合,念念有词说着听不大清的咒语。 方轻茁研究了半晌,实在没研究出个结果,索性一同蹲下问她在干嘛? 骆姝应声抬眸,反应堪比树懒慢上好几拍,双闪车灯打在她楚楚动人的巴掌大脸上,衬得她格外白皙,月妒星惭。 瞪着双亮晶晶眼睛轻轻扑簌几下,在看清是何方神圣后她笑吟吟:“有蚂蚁搬家,我在数它们一家有几口,老数错,你能帮我一起数吗?” 至少僵了半分钟,方轻茁才回过神懵然应允。 大晚上数蚂蚁,饶他视力再佳也没瞧见一只,不禁怀疑骆姝是不是清醒了在逗他。 猫下腰一看,好家伙,眼皮正打架着呢。 方轻茁偷笑弹了一下她脑门:“快起来,送你回去。” 这一指下来疼得骆姝清醒,捂着额头慢腾腾起身,踉踉跄跄跟只软脚虾似的,方轻茁尽收眼底,抻长了胳膊化身长臂猿,嘴上不明说行动力昭然。 骆姝抓着方轻茁手臂衣服,撅起唇委屈巴巴解释:“蹲久了,腿麻。” 尾音慢慢变调拉长,犹如根羽毛扫在心间。 “笨。”方轻茁毒舌持续输出,但语气明显温柔了不少,指着不远处木椅,“那就有张椅子,不知道去坐吗?” “可你说让我在原地等你的,我是不是很听你的话?”骆姝秒接。 方轻茁笑了笑,咕哝:“呵,这会到听话了。” 骆姝没听到他的嘀咕,喃喃自语:“你找不到我,担心怎么办?” “我才不像你那样笨。”方轻茁下意识又想弹她却在举手过程改变主意改为揉她的头发。 迷糊间,骆姝觉得自己的头发被人碰了碰,轻微的触碰过后没有立刻分开,而是恋恋不舍地摸了一下又晃了一下。 眼下除了方轻茁还能有谁? 好像从上一次他主动蹲下背她开始,他就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方轻茁了,她一说没吃晚饭就带着她吃宵夜,同她一起毫无形象地蹲下马路边关心她在干什么,会帮她挡酒,会送她东西,对了,他要送什么来着,头昏,不想了。 骆姝傻笑,真好。 她仰起脸,猝不及防地捧起方轻茁英俊的脸盘儿,透过双醉眼深情款款地望着他的轮廓:“方轻茁,听庄赫说你敲代码很辛苦,有点心疼你,这学期我们也学了设计课程,到时候我给你做美术设计,免费的。” 她的话前一秒随晚风飘进心底,后一秒十点整的百年钟楼报时声陡然敲响。 这会正是寂静清凉的十月天,方轻茁听到时钟敲了十一下。 作者有话说: ---------------------- 问:为什么来回只花了五分钟? 方轻茁:不该问的别问。 第17章 海绵宝宝 上了车,方轻茁看着骆姝额头贴在车窗的蔫巴样,免不了一通说教。 “酒量不好就别瞎逞能,四碗,当吃白米饭呢,也不知道留个心眼,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还有,女孩子家家的以后少喝点酒……”说到一半,发现没有说服力,她都没碰酒,几碗米酒就歇了菜,还有那口掺了白酒的水也是亲手他喂的。 改口,“以后少接触醪糟……还有庄赫,少听他胡说八道。” 什么省吃俭用,废寝忘食,睡实验室,没一句实话。 酒精在沉重的脑袋里肆虐挥发,骆姝缓慢地甩了甩头,这醪糟的后劲不比白酒小,脑子是清醒的,清醒到数落她的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皆收入囊中,但思考表达能力差强人意,如拷上锁链被桎梏住,在极大程度上拖了后腿。 她眨两下眼睫,口不择言:“我没醉,我告诉你,我脑子可清醒了,说出去的话……我都能负责,不过……讲话速度慢一些,走路晃一点,你别不当回事。” “不信,你考考我,基本的判断……还是有的。” 只有醉了的人才嘴硬说自己没醉,随即方轻茁掰出食指一根手指头:“这是几?” 车内开了灯,骆姝还是微眯起个眸子,片刻:“你侮辱谁呢。” 方轻茁失笑:“行,来点难的。” “二十加三十等于多少?” “五十。”几乎秒答。 “五十六加七十七?” “一百……三十……三。”这次花了点时间。 方轻茁随口:“一百七十四加三百四十六?” 三位数算数,难度增强,骆姝记头忘尾,反复咀嚼174和346两个数字,答不出它们的总和就抓耳挠腮闹小脾气。 一分钟过去,就当方轻茁认为她算不出来之际,副驾驶猛地一嚎:“520。” 方轻茁:“什么?” 她挨近缠上来撒娇,不断重复520这个数字。 算不出来就算不出来,撒娇几个意思?表白又几个意思?大脑飞速运转,转过弯来的方轻茁心算,得出相同结论。 心情微妙,依稀有什么落了空。 深呼吸,将人按回去秉持送佛送到西初心替她系安全带,骆姝又嫌勒得慌,扭来扭去地阻拦:“茁宝,不系安全带。” 似武侠小说里被点住穴位,这称呼,论他爸妈都没这般亲热唤过他。 谁知她起了劲,醉前清纯白花,醉后精神病发,得不到回应就一直茁宝茁宝地喊他,第一次喊想塞块抹布堵住她的嘴,第二次想拿针缝起来,第三次凑近观察一会,嘴型不厚不薄,适中饱满,应该挺适合接吻,就着头顶星空车顶方轻茁用挑剔的眼光细致描摹她每一处五官,想起管思奇的比喻,比眼保健操还要养眼,眼保健操他不爱做,但必须承认一点,骆姝确实很养眼。 他伸手箍住她乱动的下巴:“谁教你这样喊我的?” “没人教。”骆姝不舒服地直转脑袋嘟囔。 “嗯?”方轻茁使力又稳稳固定住。 “庄赫说的,说,方轻茁可是我们班的宝贝儿。” 庄赫地道北方人,这儿话音学得活灵活现。 “还说了什么?” 骆姝挠脖子回忆:“他还说你人缘差,没和大家住在一个寝室,不合群,在班里也只有他肯和你玩。” 庄赫这个神经病,前言不搭后语,都班里的宝贝了还人缘差。 压在下巴的力度加重几分,指甲陷进细腻皮肤,骆姝吃痛闷声:“你又欺负我,刚才你弹我个……脑瓜崩,我都记着呢。” 方轻茁耍起赖,存心般顽劣地捏了捏:“就欺负你怎么了,要哭鼻子吗?” 哭不至于,酒意屡屡翻腾,骆姝撅起嘴,将满腔苦楚和盘托出:“你对我就不能稍微正常点,好一阵坏一阵,请我吃火锅,辣到喷火的菜是你夹的,送我修相机,酸不拉唧的橘子是你剥的,好不容易照顾我给我挡酒,你喂我喝掺水白酒,说变脸就变脸,说欺负就欺负。” “我也不是控诉你,你看哪怕晴天,阴天抑或刮风打雷,都有天气预报,你心情不好或者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就不能简单提示我一下吗?” 喋喋不休的牢骚发完,方轻茁面无表情松手,正襟危坐在驾驶座目视前方挡风玻璃,车影绰绰,依次擦车而过,唯有他这辆停留原地良久。 “不喜欢这些,你可以拒绝。” 第21章 “是,我不喜欢吃辣到胃疼的火锅,不喜欢吃酸到掉牙的橘子,也不喜欢苦到难以下咽的白酒……可我喜欢你。” 以为出现幻听,方轻茁回头重新凝她,屏气慑息审问:“喜欢谁?” 骆姝像是醉得不清,对视过来的目光朦朦胧胧,宛若噙着团清晨茶山的氤氲雾气:“喜欢茁宝。” 心头萦绕着一股驱逐不褪的躁动。 慌乱爬上方轻茁眉梢:“闭嘴,再敢随便说喜欢我,我就把你丢下车。” 一方面他觉得惊讶,分明上一秒她还在啰哩啰嗦地指控他的罪行,下一秒不费吹灰之力,喜欢脱口而出,另一方面又觉得这理所当然,起码她不瞎很有眼光,过后脑子特别乱,从她嘴里讲出来的喜欢孰真孰假,张口就来,也不知和多少人说过这番话,如此熟练,搞得自己很没成就感。 车厢沉寂许久,骆姝彻底蹦跶不起来,躺在椅背上阖眼休憩。 琢磨不清楚,方轻茁降下车窗徐徐点了支烟,抽了口,夹在两指间随意搭在车窗外,娴熟地掸了掸。 夜风横穿车窗而过,思绪越吹越乱,他抬臂往嘴里送,发现没抽几口的香烟早让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贼偷偷霍霍完了,一支烟的工夫也思索不出个所以然,劳神费力还不如回家睡觉。启动车子,忽然想到身边还有一个麻烦,该如何送她回寝室? 轻轻推了推她臂弯:“醒醒,联系你室友出来接你。” 骆姝不予理睬翻到另一头,眉心紧锁,边呢喃“你好吵”边挠露出来的侧颈。 方轻茁不止一遍留意到她这一行为,握住她手腕拦下继续要挠动作,连拖带拉将人硬拽过来,定睛细看脖间竟起了不少红疹子。 过敏了。 金茂府是方轻茁成年时方决山送他的房产,两居室,有时候不住校就回这里睡。从地下车库到电梯再进屋,骆姝都不吵不闹,任他折腾打横抱到客厅沙发,偶尔痒得难耐了会嚷嚷两声痒。 方轻茁直来直往惯了,挤出药店刚买的药膏,不太温柔地拨开她的v领毛衣口上药。 衣服里头还有件内搭蕾丝边吊带,锁骨上上下下的一片白雪肌肤被她抓得略微泛红,顺势往下他的涂药动作停滞了须臾,只见那丰盈曲线柔软起伏,一览无遗。 脑海自动跳出三串数字,原来管思奇那家伙也有老马失蹄的时候。 他没有选择像正人君子那样非礼勿视避开视线更没有跟个臭流氓似的露出猥琐神情。 看归看,但有原则。这是男人的劣根性,此刻不欣赏,倒显得他不解风情,通俗易懂点就是装。 反观当事人完全可以用不省人事来形容,浓密眼睫紧拢,在旖旎灯光下投下层阴影,粉妆玉砌如瓷娃娃般,头发微乱,有几根发丝沾在微张的水润唇瓣上,方轻茁自作主张帮忙捻走那几根碍事头发。 兴许是痒意又发作,骆姝抬指跃跃欲试还未接触到,就让他截下:“涂了药不能碰。” 不遂意,骆姝就不断调整睡觉姿势,呼吸紊乱连带着语气浮躁:“难受。” “那就睡觉。” “眼罩。” 方轻茁“啧”一声,要求挺高。 没有眼罩,他就用掌心替代覆住她双眼。 满意了,骆姝终于浮出抹笑意又提需求:“耳塞。” 方轻茁又堵上她双耳。 “海绵宝宝。” “?” 这题明显超纲属实难倒英雄汉,拿出修复bug的认真劲试探着送出自己手臂。 果不其然,枕上他胳膊酣然入睡。 这一套行云流水下来,方轻茁早钓成翘嘴,不禁浮想联翩她晚上入睡前的全过程,太沉浸浑然没察觉门外密码锁成功解锁异动。 管思奇一进屋成功被眼前这副画面惊掉下巴,丝毫不收着自己的大嗓门:“我去,什么情况?” 方轻茁一秒敛去所有表情,抽出手臂同时快速拨正骆姝的衣服,回头竖起食指置在唇畔对他俩做了个“嘘”的手势。 原本站在玄关的顾扬一个箭步越过管思奇,亲眼目睹躺在沙发的人是谁后咬牙:“你们在做什么?” 方轻茁气定神闲,实话实说:“哄她睡觉。” “上次是谁说的不追她,一眨眼就在一起了?”管思奇也追上前,吃一手新鲜热乎瓜。 “没在一起。” 顾扬:“那她怎么会大晚上出现在你家?” “意外,以后再解释。” 从刚才的视角看,骆姝亲昵地抱着方轻茁半条手臂,他一没拒绝二还透着股意犹未尽意味,说这是意外,谁信。 好兄弟间有了秘密,顾扬不依不饶:“有什么现在不能解释?” 他话里有话,方轻茁也不藏着掖着挑明了讲:“你想要个说法,也得分场合合不合适,非得把她吵醒看到我俩一丘之貉才满意?” 管思奇和稀泥:“是啊,扬子,咱的计划不也是让阿茁接近骆姝嘛。” 他指着眼前场景,“这样子,何乐而不为。” 可顾扬哪能允许计划外的事情发生,为了防微杜渐,防患于未然些总没错。 “骆姝在你家,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如果不是今晚我们过来,你还要打算瞒多久?” 对比顾扬咄咄逼人的不信任态度,方轻茁显出不屑置辩感情:“瞒?” “我什么时候需要向你们汇报我的一言一行了。” “如果你怀疑我,不对,换句措辞,舍不得她,大不了就此打住。” 管思奇跳出来:“扬子他不是这个意思。” 冷静之余,顾扬狭长的眸光擦过沙发一角的恬静睡颜,原本抱着方轻茁胳膊肘的那条手臂耷拉垂落在沙发沿半空,他若有所思地压制住内心深处的无名火,收拾好心绪:“你能与她交好,我没意见,只不过就是想提醒你,别忘了我们的目的。” 耳边乱哄哄的你一言我一语,让半睡半昏中的骆姝频频折眉,翻身平躺又翻身侧躺。 管思奇注意到:“她是不是要醒了?” 方轻茁和顾扬的视线立刻整齐划一地聚焦在沙发。 骆姝翻来覆去,沙发就这么大容不了她瞎闹腾,眼看即将摔下,方轻茁离得最近也是反应最快那个,手心连忙递过去稳稳接住后脑勺,阻止了砸进地板悲剧,顾扬迟他半步,勉强在后接住双腿。 两个大男人以一种默契又怪异姿势抬着个毫无感觉的骆姝,所幸的是本人一点磕磕碰碰没有,反倒勾住方轻茁的脖子安然无恙继续入睡。 顾扬看在眼里,纵有万般不愿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拱手让人,掩去眼底一闪而光的失落悻悻收回手,将人完完全全交给方轻茁由其带进卧室里睡。 方轻茁从卧室一出来,倚在门框边的管思奇探头探脑,表情略显遗憾:“这都把人家拐到家里来了,进展还是零,你方轻茁魅力大减啊,不然换我来勾引她,说不准她就好我这款。” 说着撸起袖子准备动脚进房,被方轻茁,顾扬一人一掌又各一边地呼在他蠢蠢欲动脸上。 在这座城市俨然失去了所有色彩的午夜,方轻茁口渴从次卧爬起来喝水,端着喝得只剩半杯的水杯抹黑迷迷瞪瞪地回到了房,躺下没半分钟,不知从哪传来阵哼哼唧唧犹如小猫的呜咽声。 他猛地睁眼挺身,月光渗进窗照亮身边似小丘陵隆起的被子。 拉开,骆姝大半边侧脸陷进枕头里,咂巴个嘴隐约能辨出哼的是要喝水。 方轻茁并没有因为多出的一个人而大惊失色,既没抽身离开也没管她,只是恍惚地扫过床头柜上的桌摆时钟,一声不吭重新钻回被窝再背过身去。 虽然他也不想与醉鬼同床共枕,但实在太困。 可某人很坚持,叽叽喳喳仿佛开春电线杆上的麻雀。好不容易酝酿的睡意却硬生生给她磨没了,方轻茁心烦意乱一股脑掀开被子,抄起自己喝过的水杯喂她,喂饱她。 第18章 计算所 天光大亮,早八的肌肉记忆驱使骆姝苏醒,唰得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她封闭式上铺小窝,而是视野开阔的天花板,心叹不可能,闭上再一次张开,完了,她真的不在学校寝室。 一个激灵爬起来警惕地环视一圈周围,完完全全陌生环境,而床头柜放有她的手机和一些 杂物。 骆姝瞅了瞅,一个手提袋和两盒药,一盒治过敏,一盒祛疤痕。 捡起手机,窗口正好弹出条信息:【唐师傅寄来的包裹,还有两盒药记得拿走。】 全身上下因防备长出的刺慢慢收回,冷冰冰的文字读起来怪暖的。 - 深工大计算所,方轻茁被实验室主任兼导师邀请回校指导并传授一下学弟学妹们竞赛经验。 上次火锅店门口偶遇的短寸男钟子旭、女生陶君也置身其中。 方轻茁在白板上写下两个字‘价值’。 “其实心得总结下来无非一句话,比的不是你技术有多过硬,算法有多完美,而是创新和实用价值。” 第22章 底下纷纷埋头敲键盘记笔记。 这时,半空传来声突兀的阴阳怪气嗤笑:“真是误人子弟,比赛不看重技术那这样的比赛还有意义吗?” 大家皆循声而望,门外赫然站着以段然为首的一行人,说话的是他跟班。 方轻茁缓缓返身,淡定自若地盖上白板笔笔帽:“看来你有不同见地?” 拖来把空转椅甩到听讲区前排,当着所有人面一屁股坐下,右腿搭在左膝盖上,又借用支地的左脚一个旋转面向门口,夷然不屑道,“礼贤下士,要不请你过来分享几句?” 那人万万没想到他搞‘你行你上’这出,继而硬着头皮打肿脸充胖子:“见地谈不上,只是觉得段然更有发言权罢了。” 不等方轻茁接茬,他身后的陶君心直口快:“真是可笑,方学长可是acm金奖获奖者,恕我孤陋寡闻,不知段学长包揽过什么竞赛项目金奖呢?” 一句话怼得那厮哑口无言。 “陶君,怎么说话呢!”钟子旭这个称职队友适时火上浇油,“好儿子金奖也是奖。” 于是,一帮计算机学子哄笑一堂。 段然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不满地白了那多事之人一眼拂袖离开。 饭点,交流暂时结束,有了上一次的失败经历,陶君大着胆子忐忑邀请:“学长,要和大家一起去食堂吃饭吗?” “是啊,茁哥,一起呗,再和我们聊聊竞赛那些事。”钟子旭附和道。 方轻茁扫过手机跳出的信息,婉言:“不了,还有约,下午继续。” 然后留下个决绝背影,陶君思绪飘忽,有约,难不成是和上次那名女生,那个女生她认识,在学校里小有名气,叫骆姝。 管思奇在学校餐厅定了包间请客吃饭,美其名曰钱多了没地方花,实际意图缓和兄弟俩关系。 包厢内,服务员上完最后一道菜,管思奇挠挠额作随口状:“阿茁,今晚回寝室睡呗,我那游戏玩到一半可劲过不了,而且我俩的脏衣服臭袜子也不乱丢了,你说是不是啊,扬子? 顾扬自顾自撕筷子包装不搭腔。 管思奇“啧”声:“哥俩还闹别扭呢?” 闻言,顾扬捏着筷子头,手一挥递给了身边的方轻茁:“对不起,是我敏感了。” 有台阶下,方轻茁自是不硬撑,接过筷子,礼尚往来地送回杯饮料。 “晚上开黑,如果回来晚的话你们先开一把等我。” 一旁的管思奇看着此情此景暗自松了口气,可算和好了。 不禁遥想当初,具体来说是13岁念初二之前那段惬意时光,虽说他们年龄相差不了多少,但方轻茁实打实最小,那会的小方同学是三人中最小孩气性的,具体表现为破防怪,但凡稍稍不顺他意,动不动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没少说绝交的话,他俩轮番连哄带骗,逗小孩似的,其实也能理解,老方家独苗苗,受尽宠爱。 圈子里都说他们三家是利益共享体,碰到原则问题必分崩离析,允许锦上添花谢绝雪中送炭,这是大实话,相安无事到他们这一代,个个顶着家族压力从小成为玩伴,初衷也许算不上多美好但感情是确确实实的要好。 顾扬年长几个月,宽容地独揽大哥哥角色,这是他妹梁安琪官方认证过的,他和方轻茁蔫坏儿,好听点淘气捣蛋,难听点臭味相投,一个出脑一个出力,搞得人见人嫌鬼见鬼愁。直到初二暑假那年,方轻茁冷不丁转了性,他们好像在一夜间换上大人的外壳。 是人都有劣根性,只不过方轻茁的阴暗面被祝婕,就是她母亲很好地控制住,祝婕希望他好好学习做个社会栋梁,他就独占鳌头样样争第一,私底下他却还是那个方轻茁,只不过从明火执仗到藏着掖着。 祝婕希望他留在国内读书,他果断放弃了留学深造,连带着他和顾扬也通过特招进入深工大。 令人百思不解的是,这份孝顺听话中似乎多了丝讨好,至于原因,尽管再好奇,也从不会僭越兄弟这条线主动过问他家事,毕竟像他们这样的家庭谁家里没点故事。 茶余饭饱,方轻茁要回计算所继续给学弟学妹分享指点,经过你追我赶的热闹篮球场,五六米的间距,骆姝和侯思思并肩迎面走来。 一切过于凑巧,她不清醒时单方面捅破窗户纸后的第一次碰面,加上背后刚分开不久的管、顾二人,三管齐下,不给方轻茁任何缓冲机会骆姝又立马心有灵犀般发现了他,脚步停在原地,眉眼弯弯整个人顿时雀跃起来,举起手正要与他打招呼间隙,不远处的两道探究视线也追随至此。 无人顾及到球场中心的半空有颗橙红色篮球直奔骆姝飞来。 始料不及,那颗篮球就这么精准地砸中她后脑,又反弹退回,一弹一跳,速度幅度越来越小直至消停在地面。 其他人方轻茁不知道,但他自己清晰地听见那记沉重的撞击头骨闷响,回荡在耳畔,振聋发聩。 骆姝中了招,“啊”地叫出声,惯性垂下脖子,头皮的痛感强烈,她捂住后脑,呼吸着,静静等疼劲过去。 “骆姝,你有没有事?要不要去医务室?”侯思思掩唇惊呼。 骆姝摆了摆另一只手,示意没事,忽然朝下的视野里多出双水泥灰低帮男士板鞋。 方轻茁不知何时站定在她面前,手指头偷偷蜷缩。 球场上,砸到人的始作俑者们踌躇不前,你推我我推你地相互推卸责任,瞧见从天而降的男人犹如见到救命稻草:“茁哥,球。” 方轻茁没义务替他们善后,打算离开的时候瞥见骆姝死死揪着衣摆,没走两步他暗暗叹了口气,捡起地上那颗球抡臂扔进球场,球不偏不倚地砸中其中一人手臂,紧接撂下一句:“跟人道歉。” 那人吃痛地抱起负伤胳膊,讪讪地指着那抹单薄身影问他:“茁哥,你们认识啊?” “不认识。” 方轻茁淡淡落嗓,然后毫不留恋地头也不回离开。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氧气异常沉甸,每吸进肺部一口都格外费劲,骆姝依旧保持颔首姿态,胸腔起起伏伏,比起疼痛,他那一句“不认识”更像一把刀插进她后颈,叫她抬不起头来。 树荫底下,管思奇拍了拍顾扬左胸膛,挑眉:“这下放心了。” 顾扬目光灼灼地凝望男人远去背影,沉吟不语,希望如此吧。 - 一周后,计算机系教学楼里的某一间教室正在召开校学生会首次全体大会。 冗长且拖沓地进行了半小时才得以解脱,顿时,鱼贯而出的攒动男女拖拖拉拉地游出教室,伴随沸反盈天的哗然充斥在整条过道。 骆姝混迹在内,三五成群的队伍里数她最打眼,仿佛荷花池里开得最早的一朵荷花,在绿叶清风的陪衬下亭亭玉立风姿绰约,以至于步于走廊后方的方轻茁一眼捕捉到她。 今天学生会有例会,他在群里看到消息了。 喧嚣渐散,透过玻璃窗,教室里仍留下小部分人,以段然为中心围成个圈不知在密谋什么大事。 约莫个10分钟,段然满面春光被簇拥着先行离开,几个女生收尾结伴同行,唐棠着急上洗手间,不得已往反方向背道而驰,却在拐角处撞见位不速之客,方轻茁环着个胸靠在墙面,似乎在等什么人一样。 唐棠猛地刹住脚,她和方轻茁尚且称不上熟识,碍于直系学长身份和在学生会有过几面之缘,还是恭恭敬敬地问了声好。 “学长好。” 方轻茁简单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见状,唐棠继续动身前往洗手间,没走两步,方轻茁喊住她:“等一下。” 唐棠应声回头刚想开口询问是有什么事吩咐,方轻茁率先启齿堵住了她接下来的 话苗。 “开会说了什么?” 没听错吧,方轻茁竟然主动过问会里情况,平时无事有事都不登三宝殿的人怎么关心起开会内容来,狐疑归狐疑,她照实回答。 “就迎新团建,这不快到霜降,讨论去哪露营合适。” 用不上动脑,方轻茁直接质疑:“区区一个团建,开两轮?” 要不说学霸脑子活络,心思缜密呢,唐棠纠结再三,闪烁其词:“当然还有段然主席的私事。” 果然藏着猫腻,方轻茁故作漫不经心:“哦,什么私事?” “他要在团建告白。” 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沉,方轻茁感觉一颗心也跟着沉下去,具体说不清哪不痛快,总之心情不太妙。 第19章 真心话 团建在不知不觉中如期而至,这天凌晨,庄赫和方轻茁挑灯夜战,整栋实验室只有他们这一间亮着灯。 庄赫更是一口气咕噜咕噜灌下大半瓶红牛,抱着键盘跟打了鸡血似的目露精光:“今晚必须加班加点搞定这前端部分。” 方轻茁敷衍地“嗯”一声,脑袋后仰枕在椅背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放空,电脑屏幕显示的报错小窗也成功被他忽视。 第23章 瞧他心不在焉,庄赫推来瓶红牛适当安慰:“放心啦,就咱哥俩的能力,一个通宵,信手拈来。” 方轻茁充耳不闻,拨弄着饮料拉环,没开。 他担心的不是这档子事,而是旭日初升后即将到来的团建,虽然打心眼不想承认,但自从那天突然得知段然准备告白的消息,他每天都笼罩在一股无名情绪中备受困扰。 骆姝喜欢谁要和谁在一起关他屁事,即使答应谁的告白也不关他的事,可对象是段然的话...… 他是不是得管管? 成功自我一番洗脑后转念一通分析,骆姝在车里说过不喜欢段然,所以断不会随便接受。 起身摸上鼠标,敲下几串代码,重新运行。 脑子里紧接蹦出个反驳,她有说过吗?不对,她没明确说过,只是说了没有吊着人家。 不可能,她亲口说了喜欢他的。 可依她撒谎成性的嘴,保不齐..... 加上上次球场的事,他不敢赌。 - 一大早吃过早餐,学生会全体人员校门口集合,井然有序地上了辆大巴车匀速朝目的地驶去。 骆姝和唐棠坐在中间一排,段然好几次欲搭话,不是让她听歌装睡躲过就是拉着唐棠说悄悄话插不上嘴。 作为旁观者,段然这副热脸贴人冷屁股的画面,程欣雨嫉妒得牙直痒痒,暗暗发誓今晚一定要给骆姝留下深刻记忆。 团建地点是在临海的网红露营地,段然费尽心机并自费包场了这热门浪漫圣地。 下了车,所有人玩得不亦乐乎,除了怀着秘密惊喜的唐棠和久久无法自愈的骆姝。 一晃眼夜幕降临,骆姝和唐棠外加些学妹扎堆在一块聆听草地live。 一首抒情慢歌,主唱深情吟唱,副歌高潮扣人心弦引发共鸣,唐棠却魂不守舍。 骆姝看向她:“怎么感觉你今天不对劲?” 唐棠欲言又止,说实话她早不拿骆姝当普通学妹来对待,而是好朋友。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今晚有场精心策划的告白,唯独她这个当事人不知情,重要的是,她好像不喜欢段然。 “那个,你觉得段主席怎么样?” 一首曲终,掌声不断,骆姝没太听清楚:“什么,谁怎么样?” 唐棠:“就是段……” 话音未落,被观众席突如其来的骚动先声夺人。 两人顺着耳边的纷纷扰扰发现,一道道炙热眸光不约而同指向天幕帐篷下的同一个男人。 男人宽肩窄腰,一身黑衣黑裤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地站在背光处,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点燃嘴里别人殷勤递来的香烟,火光从孔里蹭出的一刹那,将他的面容映得尤外清晰。 一目了然,毋庸置疑的帅,是方轻茁。 骆姝心念:他不是不来吗? 群里的最终团建名单里就压根没他的名字。 而方轻茁的惊喜亮相,如同一张网,密密麻麻地缠住了在场所有人目光,同性好奇,异性吸引。 不乏有新进会的学妹按耐不住小心思问:“学姐,那帅哥是谁啊?” 唐棠平静答道:“大四计算机系,方轻茁。” 方轻茁这个名字在深工大可谓是如雷贯耳。 闻言,周围全是小声议论,男生女生皆有。 骆姝打眼望去,方轻茁叠着长腿靠在椅背上垂眸,没有焦点地拢在某处,指间的烟雾冉冉上升,大概是听到了女生们的动静,漫不经心地投来慵懒一眼。 抑制过的尖叫兴奋声随之荡漾展开。 他没看骆姝,躬体力行上次不认识言论,骆姝也没有凑去他跟前刷存在感想法,正色转身一边和大家准备晚餐,一边腹诽:还真是狂蜂浪蝶。 光线有点暗,方轻茁一只手扣在太阳穴,吐出的大片白色烟雾掩盖眉眼的疲意。 桌上有人打趣他:“不愧是深工大行走的金字招牌,一如既往的受欢迎。” 桌面烤盘烤着食物发出嗞嗞冒油声,段然憋了半天从果盘里捻起颗葡萄:“你这个大忙人不在计算所尽心尽力为校争光,居然有空出来玩?” 意思就是你方轻茁不务正业,不招自来。 方轻茁淡漠撩眼:“听说这次团建一为欢迎新成员,我得来吧,二为欢送段主席卸任,我更得来。” 短暂地停顿留白,“难道我不请自来,让段主席不开心了?” 话落,往烟灰缸里碾灭剩下的最后一小截香烟,果然仍抽不惯别家牌子香烟。 当着这么多人面,段然肯定不会傻到承认:“自然不是,就是总忘记你还在学生会,占着宝贵的一个名额。” 你来我往的对话,句句带刺,夹枪带棒。 “那不正好,今晚我就和段主席一起,告老退休。” 段然有些气极败坏地别开脸,恰好,有人小跑过来神神秘秘地在他耳侧说了什么将他喊走。 少了他这只烦人苍蝇嗡嗡嗡乱叫,方轻茁清静许多,捏了捏眉心,视线轨迹不自觉飘向不远处忙忙碌碌的骆姝。 她有时候和谁聊天打招呼,无论男女,对谁言笑晏晏抑或无意中多看谁一眼,方轻茁都会追随着望过去。 还真是相谈甚欢。 他熬了一宿跑来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心中恶劣地冒出个念头,她凭什么比他开心,真想把她弄哭。 忽地,段然召集大家集中,骆姝被女生们簇拥着围坐上来。 段然顺势挨她坐下热络地给她递碗送筷,恨不能亲手把烤肉喂进她嘴里。 期间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助兴,莫名其妙地玩了一轮兜兜转转又到衰神骆姝。 “这次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骆姝保守起见:“真心话。” “在座的男同胞里有你喜欢的吗?” 同桌十五人有十一个男生,骆姝抿紧唇线犹豫,似在斟酌什么。 没等她斟酌出个结果,对面一条腿不安分地抻过来,跟强占他国领土的无赖似的踢在她脚上,还是两下。 无论对方有意无意,骆姝掀起眼帘斜他一眼警告,可无赖就是无赖,本性难移干脆不挪窝了。 显摆腿长是吧?骆姝反脚狠狠踩在他那限量版球鞋上。 这一脚下去多少夹杂些私人恩怨。 方轻茁笑出声同时:“等得黄花菜都凉了,游戏还玩不玩了?” 之后若无其事地收回脚端起面前果汁,抵在唇边时,眸光一转落在对面的骆姝身上,摆明了在看她。 好似在说,别妄图说谎,他盯着。 骆姝被他盯得不自在,硬生生漏掉一拍心跳。 “有。” 反正这张桌子又不止有他。 众人起哄不嫌事大,不谋而合地齐齐看向段然,谁都不曾设想将骆姝喜欢的人和方轻茁联系在一块。段然喜上眉梢,统统照 单全收,上赶着对号入座,又是夹菜又是嘘寒问暖。 用完餐少不了玩游戏消遣,骆姝手气背,蒙眼捉迷藏,她抽中捉的那个,要在规定时间逮到全部的人才算过关。 倒计时三秒,包围圈里的人乱作一锅粥地四处逃窜,骆姝戴着眼罩,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凭着感觉张开双臂摸索着踟蹰前行。 场内热闹非凡,场外也不遑多让,他一嘴她一舌,有的人甚至使坏借着提醒让骆姝反着来,唐棠夹缝生存双手比作喇叭状大声指挥:“骆姝,背后有人,都在你背后。” 可惜骆姝接收到的全是场外乱哄哄的干扰信息,她的提示愣是一个字没听见。 反观另一头的方轻茁恪守局外人置身事外的本分,全程守在段然这心机屌左右,眼珠子瞪得简直能冒出火星。 装,太装了,不仅装还俗,怀里抱着束玫瑰花,在游戏中猝不及防表白,别以为他猜不出这货安得什么祸心,笃定了人女孩子不好在一群人面前拒绝他这个主席,道德绑架。 在各路好心人士的引导下,骆姝一步步朝他们靠近。 四米,三米,两米,一米…… 段然深呼吸,已然做好了送花的预备动作,全场噤声,下一秒意外发生了,众目睽睽下,一双罪恶之手抵在了方轻茁身上,准确来说是他小腹上,位置正对他一处刺青。 就连方轻茁本人也懵了,乱摸了他半晌腹肌后似不确定摸到什么奇怪东西便好奇往上一路攀爬,方轻茁从未有过如此复杂,心绪起起伏伏的体验感,蹙着眉,喉结上下滚动,摸到最紧张的时候她向上摸了,摸到最爽的时候她嫌弃地哼一句“什么这么硬”,硬是推开了。 背后的程欣雨和几个小姐妹交换了个眼神,拿起水枪突突地射向骆姝:“我们在后面。” 骆姝被吸引过来,程欣雨一伙人立即兵分几路,从四面八方围攻全往她身上招呼。 饶是骆姝再好的脾气,也无法接受无缘无故被人滋一身。 摘下眼罩:“够了,我不玩了。” “可由不得你。”阴测测说完,程雨欣变本加厉,现在求饶,晚了,她非要骆姝在大家伙面前原形毕露,泄愤似的对准她脑门又是几下。 第24章 水流进眼眶,骆姝条件反射地拿手挡了挡,怒视罪魁祸首:“你存心的。” 软柿子也有硬气的一天,气得她提起一桶水礼尚往来地泼了回去。 程欣雨防不胜防,瞬间淋成落汤鸡,假睫毛要掉不掉地挂在上眼皮,短暂地失神反应过来,红着对杀人眼怒不可遏地指着骆姝:“你敢泼我。” 骆姝义愤填膺:“只许你们几个人欺负我,就不许我反击?” “欺负。”其中一同伙女生站出来,“游戏而已,玩不起别玩。” 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骆姝:“滚,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另一女生看不下去:“说谁呢?我们可是你学姐。” 骆姝无差别对待:“说的就是你,天天背个假包出来晃,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真虚荣。” 团灭…… 就当大家震惊于她的火爆脾气,计划表白的段然也定在原地神色复杂时,方清茁首先发现了重点,剑拔弩张的僵持,让水浸湿而勾勒出的曲线。 眼见战火一触即发,骆姝一挑三,却无一人上前劝架。 方轻茁叹息低语:“真是疯了。” 几步迈进漩涡中心,跟堵背景墙一样立在气鼓鼓梗着脖子不肯退让的骆姝身侧,然后在全体同学的注视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头就再也没有其余动作。 熟悉气息裹挟的霎那,抚平了一切逆鳞。 骆姝一扭头就对上他被缱绻灯光点缀的极为明朗瞳孔,像是潮汐退去的海边,各式海底生物无所遁形。 有点不真切但她读懂了,要打要骂,随她,他会撑腰。 骆姝拉上外套拉链,腰板挺直,底气十足的:“道歉。” 程欣雨几人面面相觑,在层层低气压的作用力下权衡利弊,的确没必要因为一个骆姝而得罪方轻茁。 “对不起。”除了程欣雨外的两个女生异口同声垂首道歉。 一个段然不够,又来个方轻茁,程欣雨威武不屈,索性破罐子破摔,无所畏惧道:“我没错,不道歉……” 尾音未全部脱口,方轻茁一瓢冷水兜头:“不会没关系,我不介意教教。” 秋夜瑟瑟,程欣雨打了个寒颤,犹如坠入冰窟。 终于,段然丢掉那缕魂魄归位,三步并作两步地抱着玫瑰花奔赴一线表现但还是让方轻茁抢先一步,带着骆姝跑了。 戏外的观众纷纷倒吸一连串凉气,先是小宇宙爆发的骆姝,后是英雄救美的方轻茁,叫人难堪的行为,不可一世的口吻,在搭配方轻茁的所有字眼里陌生却异常和谐。再是这两人什么时候认识的?最后是段然精心准备的告白吹了。 营地外,方轻茁大步流星走在前头,手上牵着个状况外的骆姝不放。 形象这么快崩塌,骆姝很自闭,导致这一路如个提线木偶安静乖巧。 猝然,接二连三的打雷轰隆声搅动如墨夜空,要变天了。 方轻茁却像听不见般坚持一意孤行。 电光骇人,骆姝没忍住提醒:“方轻茁,要下雨了。” 握在腕骨的温度消散,男人回过身,同时头顶一道银白色闪电骤然袭来,划亮他喜怒难辨尚且算不上平静的脸色。 雨水说下就下,劈头盖脸地往二人身上砸,雷声与心跳齐鸣,方轻茁凝神敛思片刻,才领着骆姝跑到附近搭有遮阳篷的店门口避雨。 门头稍窄,空间有限,方轻茁虚贴墙面,额发湿成一绺一绺,本来戳在眼皮上的长度此刻挡住眼睛,略显狼狈,但难掩英俊。 用手胡乱拨了拨头发,有几滴水珠甩到隔壁骆姝脸上。 起初他并没察觉,直到余光里的人频频闪躲的动作,瞄过去,没比他体面到哪里去,罩着大几号的防风外套,被人欺负拿水枪喷射过的惨白脸蛋,扎着高马尾露出的湿漉漉发际线碎发,有一成语形容他俩再合适不过,狼狈为奸。 想帮她擦一擦,觉不妥,想问她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挺能骂的?觉不妥,想调侃她如果他不出面,是不是真一挑三,胜算多大?也觉不妥。 到底为什么啊? 可想不通的问题何止这些。 天地间一时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各怀秘而不宣心事。 裤兜的手机在不断震动,骆姝掏出来,段然的名字明晃晃地占据整个屏幕,她左右有难,细不可闻的半无措半求助:“要怎么解释?” 方轻茁也看见了:“该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 “那我们算什么关系?依旧不认识吗?” 滴雨的屋檐氤氲着专属深秋的凉意,与一串无关紧要的来电铃声互相交织。 他答非所问:“我衣服在你身上。” 骆姝误理解为他冷,欲将衣服还他,手刚碰上拉链。 “我想根抽烟。” “啊……” “我烟在你穿着的外套口袋里。” 这人话老说半截,骆姝无奈地揣进衣兜,确实有盒烟和枚一块钱一个的塑料打火机。 消费水平咋还降了,递给他,他先从烟盒取出根烟衔在牙关,偏头,骆姝已经摁亮打火机在等他,是要帮他点烟的姿势。 细雨抚过的潮湿空气中弥漫着烟草燃烧气味,火焰浮动映亮双方的眉眼。 对视几秒,方轻茁取下烟,情不自禁地深深注视她,清澈见底的眼眸可太能藏了,险些让这对眼睛糊弄。 他喜欢观察 别人的眼睛,尤其是对视瞬间的表现,有低下头不敢看他的,有野心勃勃暴露自己的,有面对面露出敌意色彩的。 占有欲作祟,这般好看的眼睛在有了他影子后就不该允许有其他人存在。 他和骆姝,主动的人一直是她,虽没有摆在台面上说喜欢他追他,但从不吝于主动,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主动而不卑微,这很危险,因为主动的人才能把控感情的节奏,聚散由她。 郑重其事地叫了一遍她的名字:“骆姝。” “嗯?” 他在雨势最急最响的那一刻凑过来,骆姝没有选择回避。在鼻尖相对的距离方轻茁悬崖勒马,缓缓勾起一个耐人寻味笑容,他故意压低声音:“就这么喜欢我?” 耳畔雨声倏地大了起来,他的问题和磅礴雨幕双双将她困在这一隅角落,严丝合缝。 突兀且直白,随着方轻茁肆意妄为的逼近,骆姝感受周身无一不染上他的灼热气息,浑身上下的骨头酥酥麻麻,没有抵抗力靠在墙壁。 而方轻茁自始至终保持处变不惊运筹帷幄姿态不变,当着她的面啜了口烟,一眨不眨地捕捉她一举一动。 在这种近乎压迫感的直视下骆姝很难承认,慌忙将目光挪开,口不对心:“没有?” “说谎。” 他脸上并无波澜,话里的情绪也不重,却叫她呼吸窒了一瞬。 这人好像会读心术。 吞云吐雾间,迷糊了彼此的五官轮廓,说了句“没意思”后,方轻茁作势要走,还未彻底转身,传来一道不施伪装的急促。 “怎么样才有意思?” “问你。”被烟浸过的嗓音透着几丝沙哑,宛若颗颗沙砾碾压在耳膜上。 话说到这份上,装傻充愣没什么意思,管他赶鸭子上架还是气氛使然。 “是,我喜欢你。”骆姝陡然拔高音量。 坦率中不失一种置死地而后生的老娘豁出去了,因为她擅作主张加了一句方轻茁没问的答案,“想和你谈恋爱。” 方轻茁被动地愣在原地,久到夹在两指间的香烟燃至烟蒂,烫了手,他才后知后觉,顶着那好比从打火孔窜出的摇摆不定火苗状的微漾眸心重新打量她。 良久:“那就谈恋爱,我和你。” -----------------------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是衔接一章来看…… 第20章 茶话会 昼夜更迭,一觉醒来的603寝室阴云密布。 谷佳倩追的男明星塌房了,侯思思的助学奖学金泡汤了,夏以茉疑似和男朋友吵架也搬回了寝室。 而骆姝甚至连洗漱都顾不上,一睁开眼慌里慌张地找到枕头边上的手机,第一时间点开方轻茁的聊天界面。 她怀疑过网络延迟,手机坏了,怀疑过五花八门的原因以及替他找过无数借口,到头来除了为她的自作多情罪证添砖加瓦,再无其他。 昨天从食堂吃饭回来她特意取消置顶,男朋友备注改回全名,故意将他的消息设置成免打扰,没期待就不会失望,忍了一晚早睡,就期待着第二天醒来会有惊喜,以为会得到一堆信息,结果全部是她的臆想…… 团建确定关系那晚,方轻茁送她回学校,临别前留给她不辨情绪的一句“你别后悔就行”和日后通过手机发来的不想公开诉求。 他是不是后悔了?后悔同意和她在一起? 谷佳倩听到她的唉声叹气:“骆姝,我们几个伤春悲秋情有可原,你不应该啊?” 此番言论立即招来夏以茉一记眼刀警告,她转向骆姝:“遇到什么棘手问题不妨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你。” 第25章 谷佳倩不甘示弱:“骆姝,我也可以。” 寝室四个人,唯有夏以茉谈过对象,与其自己胡乱瞎猜测,还不如找前辈取取经。 “就是我最……”意识到不能自曝,骆姝连忙改口,“我有一个好姐妹,她最近交了个男朋友,但她的男朋友吧……” 谷佳倩插嘴:“你好姐妹不是我嘛?” 夏以茉翻了个白眼:“让她把话说完。” 骆姝继续:“但她男朋友吧,不愿意公开。” 因此,603女寝针对男朋友不愿意公开主题展开了简单的茶话会。 谷佳倩吃着小零嘴,边嚼边道:“不愿意公开,难道男方也是混娱乐圈的爱豆?” 骆姝摇头。 夏以茉刷着指甲油:“是海王?” 骆姝又摇头,这画风,恕她实在想象不出方轻茁左拥右抱,流连花丛画面。 谷佳倩模仿她的摇头晃脑:“骆姝宝宝,你是大摆锤吗?只会摇头?起码提供个性格特征,外形画像,我们也好分析啊,可以拿身边人举例子,比如大家都认识的那种。” 骆姝踌躇半天:“比如……方轻茁那样的……” 此名一出,三脸震惊! 谷佳倩:“方轻茁?昨天中午坐隔壁桌吃饭的方轻茁?” 夏以茉:“计科院那个?” 连躺在床上,背对大家没有参与讨论的侯思思也撩开床帘。 谷佳倩的反应骆姝尚能理解,昨天方轻茁前脚刚走,她后脚发现大名鼎鼎的风流人物竟坐在对桌,直嚷嚷错失五个亿。 可夏以茉和侯思思,没理由啊。 骆姝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是他那类型,又不是他本人,而且方轻茁怎么你们了?” 夏以茉别有深意地睨了眼侯思思,幸灾乐祸呼之欲出:“你还不知道吧,昨晚校园论坛有人曝出惊天大料,学校突然撤销本次的社会奖助学金,搁浅新教学楼项目是因为得罪了背后金主,本市龙头企业益科集团。” “那和方轻茁有什么联系?”骆姝一头雾水。 吃到一半零食让谷佳倩丢在一旁:“关系大了,发帖人有图有真相po出张在高尔夫球场兼职时拍到的方轻茁与益科董事长兼ceo同框照片,据说当天那位方总一杆进球豪掷千金,在场的工作人员都听到他俩父子相称。” 骆姝谨慎道:“可光凭张同框照片,会不会是以讹传讹?” 侯思思:“去年助学金颁发仪式现场我见过那位方总,是照片里的人没错。” 谷佳倩茅塞顿开:“联想方轻茁在保研爆冷出局,这一切都合理了。” 夏以茉将涂好指甲油的五根手指头搁进光疗机里头:“别跑题了,我们的初衷是帮骆姝解……” 笑了笑纠正,“不是,是帮她的朋友解决情感问题的。” “方轻茁这类的天之骄子我不太了解,别提认识了,人都很少有机会碰到,但这号人在深工大的分量全校有目共睹。” 她朝谷佳倩扬扬下巴,“你不是自称深工大百事通吗?应该最有发言权。” “这你就问对人了。”谷佳倩清清嗓,瞬间起势,“就拿咱学校举例,男生眼里的方轻茁,比起他的颜值、才华、为人处事更值得津津乐道的是他年少时期独立设计卖了7位数的游戏。男生圈里,除了乐此不疲给校花排名外的最多话题就是讨论他,有炫耀的资本却不自傲,甚至流传一句欠扁但中听实话‘能够比我帅的没有几个,方轻茁算其中之一’。” “而女生眼里的方轻茁嘛,人设堪称“模范”,有帅哥的架子但不摆帅哥的谱,大学四年来洁身自好目前没传出丁点绯闻,有的也只是每年为校争光全校通报的喜讯。一开始吧,大家伙儿因为保研那事对帅哥多了几分怜爱滤镜,直到奖学金的取消,杀个措手不及才恍然大悟,这哥们活生生的金字塔塔尖存在啊,不仅自身条件过硬家庭条件丝毫不拖后腿,三代从商,父亲是本地排名第一的地产商,数一数二的的企业家,旗下中高端住宅商圈商场遍地开花,前提还是在深城这座城市的背景下。” 嘴皮子磨到口干舌燥,谷佳倩提起水杯仰脖,满意地发出一声长叹后接着感慨,“你们评评,老天爷到底少了他什么?啧啧啧,最可怜的还属是看戏的我们呦。” “反正桃花少不了,只会明里暗里的泛滥成灾。”夏以茉欣赏大功告成 的美甲,“以方轻茁那条件如果谈了恋爱不愿公开的话,要么一时兴起要么他心里也清楚这段感情长久不下去。” 在她说完这句话,寝室内陷入短暂沉默,侯思思躺久了怨气冲天地爬下床,叮铃哐啷的动静搞得夏以茉心生不满,于是一场骂战重新上演,谷佳倩忙着劝架,没人注意到骆姝逐渐黯淡下去的目光和占据她手机屏幕的一张在高尔夫球场背景照片。 - 钢铁森林般的cbd写字楼里,一家游戏初创公司正在热火朝天地激烈研讨中。 “老大,您觉得呢?” 话音将落,一桌人投来炙热目光,而方轻茁迟迟没动作,一味地盯着电脑屏幕。 感应到四面八方汇聚成的交点,他思绪回笼,慢半拍给予回应:“说到哪儿了?” 主美负责人推推厚重眼镜:“这是原画组发来的设定图,您过目一下,如果能敲定下来的话就直接推给建模那边。” 闻言,方轻茁滑动触摸板浏览,深邃眼眸一眯:“不行,不够精细,不仅死板还毫无特色,拼凑感太严重,依稀还看到了其他游戏的影子。” “当玩家们都是瞎的吗?” 方轻茁的直言不讳让主美负责人欲言又止,他磕磕巴巴解释:“原画部分我们是交给了外包公司,双方沟通下来,ai辅助是大势所趋,省时省力,所以可能……” 方轻茁抬手打断:“我要做的游戏不是复刻品,像他们丢过来的这些流水线生产,内核不统一,割裂感太强,没法贯彻我们的设计理念来。” “可外包那毕竟……” “不用顾虑经费问题,外包没那本事,就招些原画师,这笔费用没必要省。”方轻茁也听出了他话外之音,“虽说咱们目前只是个初创团队,人员凑起来也只能勉强坐满一桌,但我相信我们这一伙人能聚在一块加入了代号混沌一定是怀揣着对国内游戏的一片赤诚,所以我希望大家坚持初心,尽管放开了手脚干。” 方轻茁脱口流出,“无论科技如何发达快捷,人脑拥有的想象力和创造力,这是人工智能无法比拟的,我始终坚信每一个作品背后暗含不是冷冰冰的程序而是无数个炙热灵魂。” 他的知识储备和信息密度远本就高于同龄人,所以其他人在听到他的观点后并不感到意外,反倒是方轻茁本人错愕了一下,他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自然而然想到原话主人,骆姝,他名义上的女朋友,纯属无意识的,大脑自动转化成一连串问号:她现在在干什么?吃饭了没?对于他的断联什么想法? 几秒后,主观意识操控大脑,方轻茁摇头苦笑,真是魔障了。 会议结束,庄赫姗姗来迟拎着两杯咖啡来找方轻茁赔罪,偌大的办公室内,只有电视机里字正腔圆的午间新闻声盘旋回荡。 “11月11日早,益科集团旗下度假酒店项目开工奠基仪式成功举行……” 庄赫摁下遥控按钮:“喏,请大家喝咖啡,你的。” 方轻茁靠在老板椅里闭目养神,轻飘飘启口:“下次开会再迟到,可就不是请喝咖啡那样简单。” “哎呀,我也不想的。”庄赫干脆坐在他办公桌桌沿,“昨晚喝大了。” 他放下方轻茁那杯递过去,“对了,今晚大家聚餐庆祝庆祝,地址我发你了。” 方轻茁一只手搭在扶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一只捏眉心:“去不了。” “怎么?和骆姝学妹有约啊?”庄赫就着吸管喝下口咖啡随口道。 椅子里的人霍然睁眼,扬声反问:“我为什么要去找她?” 庄赫挠挠额,寻思没说错话啊,这人反应未免太大了些,跟个炸药包一样一点就炸:“我就随便问问,又没让你去找她。” 方轻茁偏开眼,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况且昨天在学校不还坐一桌吃饭呢嘛。”庄赫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翻出从论坛保存的照片欣赏调笑,“啧啧,别说,拍得你们蛮登对的。” 照片里的方轻茁握着筷子的那只手肘与骆姝搭在餐桌的左手臂几乎相抵,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位皆神色自若,垂着头专心看着各自餐盘。 “你是不知道,评论区吵翻天了都,什么别来沾边,这两人哪配了。” 方轻茁瞟了眼,直白道:“删了。” “什么?”庄赫没听懂他意思,“把原帖删了?” 方轻茁晃着二郎腿,喉间动了动:“我说把评论区删了。” 第21章 联谊会 益科集团晚宴现场,灯火辉煌觥筹交错。 第26章 方轻茁一袭黑色高定西服跟在方决山身侧周旋于各位商界大佬之间,张驰有度,不卑不亢。直到方决山上台致辞,他才抽出空来稍稍喘息,刚端起杯香槟,内衬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得震个没完。 掏出定睛查看,只此一眼便再也收不回,香槟顾不上喝,放回原处,边攥松领带边朝无人阳台踱,一张张点开放大庄赫发来的一组照片,越到后头脸色越发难看。 习惯性插进裤兜摸烟,发现今天穿的是西裤,压根没有,烦躁爬上心头之际一双手突然从背后环抱住他。 感受到来自于另一具躯体的温度紧紧贴合,方轻茁吓了一跳,挣脱开束缚回头,在看到是庞净瑜后直接破口大骂:“你是不是有病?” 今晚的宴会主角是现役益科集团掌权人方决山没错,但方轻茁的耀眼存在无疑锦上添花,教人无法忽视。私底下可有好几家千金跃跃欲试妄图与他攀上关系。 庞静瑜有些痴迷地注视他,也难怪那些女人明里暗里送秋波,名利场里的方轻茁矜贵自持,举手投足透着高不可攀,前途光明,抛开他豪横的家世背景,脸蛋,身材哪一项不摄人心魄,偏偏这厮软硬不吃,在现场庞净瑜好几次撞见他被其他女人搭讪,不迎合也不拒绝,面子工程做得十分漂亮,和他那副皮囊如出一辙挑不出毛病把人钓得死死的。 正人君子是他不折不扣的混球也是他,性格恶劣又如何,何尝不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她暗自发誓,定要方轻茁顶着这张脸给她当狗。 带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势在必得,染了红色指甲油的食指轻佻地点在他胸口:“跟我打一炮。” 方轻茁冷漠地垂下眼睑,居高临下俯视踩着高跟鞋仍比他矮大半个头的庞净瑜,昏黄灯光不偏不倚洒在那双好像天生薄情的眼睫。 庞净瑜仰起脸,不得不承认,被这样的方轻茁盯着很有感觉,双腿情不自禁发软。 只不过,下一秒男人轻轻翕动唇瓣,刻薄且不堪入耳话语倾泻而出:“嘴巴饥渴了去找别人口,我没空看你表演。” 按在胸腔撩拨他的手指头丝毫不怜香惜玉地说撇开就撇开。 领教过方轻茁的嘴上不饶人本领,庞净瑜早学会了自我免疫,于是,娇嗔地向他撒娇:“那帮你口,好不好?” 厌恶溢于言表,方轻茁只觉得她有病,想男人想疯了。加上他如今是真没工夫和她瞎折腾,绕开人大步流星迈入电梯间。 电梯降至地下车库,方轻茁坐进驾驶座刚摁下启动键,庞净瑜不死心尾随,趁其不备钻了空子爬进副驾甚至还将车门锁死。 “还没有人拒绝过我。”她拉扯方轻茁颈间松松垮垮领带,“方轻茁,我告诉你,我缠定你了。” 说着便要解开他上身紧实的衬衫纽扣。 方轻茁内心毫无波澜,沉静凝她半晌:“说完了吗?” “……” “我对你没兴趣。” “现在没兴趣,一会可说不定。”庞净瑜笑了笑,愈发胆大的双手下滑抚上裤腰,“听说你一直没交女朋友,虽然我不信,但 今晚……” 她挺胸故意显出傲人事业线,顿了顿,“我一定让你好好体验体验。” 方轻茁没阻止,别开脑袋,忽地露出抹强势且不近人情嗤笑。 “我有。”音调低而沉,仿佛在叙说一件令他无法反驳事实。 “什么?”庞净瑜停下动作。 方轻茁终于在这会采取行动,敛去笑意,粗鲁地扼制住女人抵在他腰间的手腕骨,话音随着掌心收拢力度一点点加重:“我说,我有女朋友。” 现在正在参加联谊的女朋友。 想到这,方轻茁就气得牙痒痒,骆姝这人他就说吧,嘴里就没个老实话。 腕上痛感来袭,庞净瑜疼得难受,不敢置信摇头,思前想后这定是方轻茁为了拒绝她而胡诌借口:“不可能,我调查过,你明明没有……” “在学校。”方轻茁冷冷打断她,“在学校谈的女朋友。” 空气稀薄,车厢内寂然无声,庞净瑜胸脯起起伏伏:“没关系,我不介意。” “可我介意。”方轻茁借着手上力道,手臂猛地一甩,庞净瑜顺势摔倒在那真皮座椅里。 他躬身逼近,扫射在她身上的眼光鄙夷得不能再鄙夷,“说白了,你这样上赶着献身的女人我至少见过一卡车,一身廉价不自知的优越感,以为喷点香水露出几两肉就能博人眼球,往人身上蹭一蹭就得饿狗扑食,感觉全天下的男人就应该败到在你石榴裙下,殊不知愚蠢至极。” 庞净瑜骨子里的骄傲悉数被打击,她皱起眉:“方轻茁。” 方轻茁丝毫不受影响,就着看垃圾眼神继续抨击,“不好意思,我很挑食,什么庸脂俗粉什么莺莺燕燕,入不了我法眼。我不是慈善家更不是收破烂的,所以最后一次警告你,自己滚下车,别来烦我,不然就等着我拿着今晚的行车记录仪在全深城地广大屏24小时无间断循环播放。” 在庞净瑜敢怒不敢言的直视下方轻茁果断打开车门让她下车,没走两步方轻茁又摇下车窗喊住她,就当庞净瑜以为他后悔了而流露出期待神色时,他凉凉开腔:“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女朋友不仅比你漂亮,学识涵养照样甩你好几条街,还有我不喜欢硅胶假胸。” 庞净瑜傻傻地驻足在汽车轰鸣的尾气中后知后觉,磨着牙凿着齿,还得是方轻茁,杀人诛心,伤害性高就算了羞辱性还极强。 深工大每年光棍节都有传统节目,与大学城各大高校组建联谊,今年胜旧年,隔壁的研究生学院也史无前例参与其中,报名人数水涨船高。 方轻茁按着庄赫给的地址风尘仆仆来到联谊餐厅,定在十米远门外似有感应般一眼就搜索到坐在窗边的骆姝。 一桌四人相谈甚欢,身边的女生应该是她室友,见过。对面的两名男士眼生,看来就是隔壁院校的联谊对象,其中一位小白脸的眼珠子不加任何掩饰地黏在骆姝脸上,看直了都。 倏忽,身旁的男性同伴推搡了一下他,挤眉弄眼偷偷使了个眼色不知说了什么由头,成功将谷佳倩一同支走。 一时间,只剩下骆姝和那个碍眼的假正经。 为什么要喊他假正经,因为他慢条斯理地捻起桌面的一份蜗牛,挤了一点酱料进去,做作地端详许久,似在介绍菜品该如何享用,最后无微不至地用叉子挑出亲自投喂到了骆姝嘴边。 这温馨画面还真叫人抓狂。 看到这儿,方轻茁目光灼灼地透过玻璃盯着他们,像捉奸的原配,不,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原配。摸出手机准备敲去语音电话质问,在点击前停顿了一秒,他解释不出现在的心理活动,只明确地意识到生理的情感驱使击败所有理性,这半个月以来的画地为牢,打破了,他亲手打破的。 在谷佳倩以帮忙为由头被叫走后,骆姝一个人如坐针毡,原本这联谊她无心掺合,可捱不住谷佳倩软磨硬泡。什么是不是好姐妹?什么狠心让她一人独自赴约,万一被人骗了怎么办? 看着迎面递过来的蜗牛肉,她用行动拒绝,叉起颗章鱼烧胡乱塞进嘴里:“谢谢,我更喜欢吃这个。” 为了验证所说,还没完全咽下又塞进半颗。 联谊男悻悻收回手里的招牌菜,善解人意道:“没关系,既然你喜欢吃,那我再给你点份。” 说完,执行力十足地跑去拿餐。 情急之下的狼吞虎咽,骆姝噎得慌,看到男人渐渐消失背影再也装不下去,拍着胸口,指尖刚触摸到水杯壁,桌上的电话铃声催命似的响了起来,她瞟了眼屏幕顿时泛起惊愕,大脑空白一瞬机械地将手机贴在耳际,无言的两三秒后听到那熟悉声线:“在哪?” 骆姝扫过眼前热火朝天的联谊聚会,心虚地张了张嘴回复两个字:“寝室。” 尾音着陆的那刻起,不知为何背后莫名一阵发凉。 对面也很快抛来灵魂拷问:“你确定?” 紧接,不给她辩驳机会,“那坐在你对面,喂你吃东西的叼毛也是你室友?” 怕什么来什么,掀眸一望,方轻茁口中的那位叼毛正端着盘章鱼烧回来并毅然霸占了谷佳倩座位堵住出口,他眼拙没看到骆姝掩在头发里的忿忿电话:“骆姝同学,我知道我刚才有点唐突,可能吓到你了,但我真的对你蛮有好感的……” 耳边适当响起声短促冷笑。 露馅得彻彻底底,骆姝想死的心都有了。 联谊男迟迟没等到回应,穷追不舍:“你有在听吗?” 骆姝应声:“啊......” “把电话给他。”听筒里又传来道不容置喙命令。 头皮陡然发麻,骆姝乖乖照做。 联谊男不明所以,看着送来的显示通话中的手机屏幕才知道她在接电话,拿过,心大地举到耳边,殊不知接下来钻进耳朵里的不温不火警告让他面上表情在短短数秒内上演了一场活灵活现京剧变脸,可谓是缤纷多彩。 第27章 给谷佳倩发去有事先行离开消息后骆姝迈着沉重步伐跨出旋转大门,一路上在心里不断自我建设,她是扯了谎,但他方轻茁同样难咎其责。 餐厅室外冷风刮过,方轻茁却如静止般置身于空旷天地,套了件浅棕长款风衣,风衣衣摆随风拂动,里头的正装只剩下件白衬衣,领带没打,一排扣子整整齐齐。 浑身上下散发的低气压在夜晚里无声发酵,瞪着双深沉黑眸隔着空气与她对视。 为了彰显活动氛围,餐厅老板特意在门外装饰了五颜六色串灯,一闪一闪的在这片黑夜中寻找存在感,可惜效果微乎其微。 不知是不是错觉,骆姝感觉他很生气。 第22章 大话精 身后的沸沸扬扬逐渐消弥在耳后,骆姝建设好的心墙在走向方轻茁的一步步中一点点坍塌。 两步的距离,顶着他的死亡凝视踟蹰不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看了多久?路过还是? “好巧,你怎么也在这儿。”骆姝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 方轻茁看上去仍不为所动,闹脾气了。 两人四目相对僵持,他不言,她亦不敢再语。 平心而论,骆姝有点怵这样子的方轻茁,但害怕之余,是心软,大概是现在的他看起来有点落寞,略微凌乱的头发在风中像是掉光叶子的秃树枝颤颤巍巍,与一门之隔的热闹喧嚣对比,有股被全世界抛下的孑然一身。 真是毫无道理逻辑可言。 细想,她和方轻茁可不就是一物降一物,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赢了,尽管每次受委屈的是自己。 见她久久晃神,方轻茁神情愈发凝重:“我怎么就不能在了?无论你在哪我都能找到你。” 骆姝欲张口解释,他拔腿朝她迈出一大步,恶人先告状, “骆姝,你又骗我。” “是谁信誓旦旦说不参加联谊的,敢情是阳奉阴违,就没什么好向我解释的吗?” “……”骆姝觑着满脸阴沉,就差拿灯照她说着审讯犯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台词的方轻茁,显然没听出那个“又“字的弦外之音,垂下脸,慢慢吞吞替自己辩解,“就陪朋友出来,过节。” “过节?”方轻茁眯了眯眼睛,每吐出一个字怒气翻涌一波,“是陪朋友过节还是打算让我过节?” 想起那条未曾发出去的分手短信,骆姝脱口而出:“那你想过吗?” “废话。” 他若是想过,就不会大晚上的跑过来。 心头压着的重石放下,骆姝鼓起勇气:“那晚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是......一时冲动吗?换句话说,你是不是后悔了?” 不然怎么解释这半个月来的断联。 听她这般问,冲上头顶的那团无名火陡然灭了大半,方轻茁冷静下来反思,上一次团建有段然在姑且算作冲动,但这次又算什么?一看到她参加联谊的照片就跟着了魔一样屁颠屁颠跑来。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肃的事,他对骆姝的这份特殊情感里,在意大于反感。 没急于应答,深深地夹杂一丝不解地注视过去,靠近了才发现她的口角上有东西,脑海浮出的念头只起了一瞬就被他打消,抬指轻轻抹去她嘴角沾染的碎屑,喉咙动了动:“今晚的蜗牛好吃还是昨天的汽水好喝?” 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骆姝大脑宕机一动不敢动:“什么?” “蜗牛。”方轻茁撤回手重复道。 话锋猛地一转,骆姝差点没跟上频道,咽了咽口水:“那蜗牛,我没接。” 抵在唇瓣的温度消失,她下意识触摸让男人碰过的地方,至于那瓶汽水,还是方轻茁走后,看到餐桌上遗留下的两瓶芬达,她才后知后觉喝的是他那瓶。 原来他一直知道。 方轻茁手握成拳状放回衣兜,直勾勾地盯着她道:“我不喜欢做浪费时间的事情,所以你明白了吗?” 骆姝寻思了好一会儿,明白了好像又没明白:“可为什么不能公开,我是很拿不出手吗?还是说你校外有女朋友......” “因为我不喜欢被人讨论。” 其实方轻茁的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你不是喜欢谈地下恋情吗?见不得光的,地下情。 顾扬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哪有人谈恋爱老遮遮掩掩的。”骆姝小声抱怨。 方轻茁则是抓住重点:“你和我谈,愿意公开?” “当然,不公开怎么一起吃饭,约会看电影……” “谁说不可以约会的,你想我可以找我。”话一经口,方轻茁就后悔了,这张死嘴到底在大放什么厥词,莫名有种被她牵着鼻子走感觉。 而骆姝眼底的谨慎此刻彻底换成了雀跃:“如果我给你发消息发多了,会打扰到你吗?” 方轻茁不假思索:“不会。” 就当骆姝因为这斩钉截铁两个字暗爽,浅浅控制嘴角上扬弧度时,他淡淡来了句,“我开了免打扰模式。” 有人登时失去了所有表情力气,悄悄地碎了。 在亲眼见证万丈高楼瞬间夷为平地的变脸过程,方轻茁忍笑掏出手机,当着她的面将他的免打扰功能关闭:“满意了没?” “这还差不多.....”话音未落,骆姝眼尖地瞟到方轻茁给她的备注居然是大话精! 不是,谁家男朋友会给女朋友备注大话精啊? 气势汹汹叉起个腰,兴师问罪架势摆起来了语气却十分不对等,软得像是在撒娇:“你怎么给我起这备注?” “别人谈恋爱,备注什么宝贝,小可爱,再不济原名我都能接受,可你这……” 方轻茁顶着副无辜脸随即接茬:“你不是吗?” “再说了,我又没谈过恋爱。” 这话说的,字里行间读出来意味好似他亏了一样,骆姝撅起个嘴:“我也没有啊。” 方轻茁打心眼里真觉得她无可救药,他都不介意了,还装,算了,反正他俩半斤八两,大哥不说二哥。 点进备注栏,在一道不容忽视的密切关注下他在键盘打出她名字,敲完又多按了几下生怕有人看到似的掩耳盗铃揣进口袋。 “改好了。”他问,“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骆姝磨磨蹭蹭,像极了课堂上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差生,因为一气之下她给方轻茁的备注由男朋友改成了小气鬼。 许是左等右等等不出个下文,方轻茁又如甲方般提要求:“告诉你,那些恶心的昵称,我不要。” “比如?”骆姝纳闷。 “老公。”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语出惊人,骆姝耳朵霎那烧起来,他敢说她都不敢听。 但方轻茁关注点不一样,喊过别人的,他坚决不屑要。 “那怎么称呼你,不恶心?”骆姝虚心请教。 “以前怎么喊的就那样喊。” 骆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懂了,方轻茁。” “……”方轻茁感觉浑身上下突如其来的无力感,暗自叹了口气,“我还一点要求。” “什么要求?” “以后少喝点酒,小趴菜。”说着,意识脱离大脑操控,扬起手臂就打算往她头顶上送。 说巧不巧,餐厅里传来动静,乌乌泱泱的一群男女正在朝外头涌来,联谊结束。 这意外将他动作截在半空。 与此同时,骆姝也发现了骚动,循着声音源头好奇探望。 还未完全转过去,手腕蓦地被人牢牢握住。 骆姝眼珠子动了动,极缓地,几乎是一秒一秒地回身,毫无准备她对上一双熟悉又陌生眸子。 不远处的嘈杂自动消了音,世界仿佛一下子静止。 与以往截然不同,这对漂亮眼眸中明显多了股浓到化不开的强势,如同在看标有自己私有财产的强势。 他这是怕她离开? “我饿了,要不要陪我吃宵夜?” 方轻茁终于发话,骆姝却猜不透他是何用意,怔怔地对视着,一句话说不出来。 今晚的他有些不一样。 “要不要陪我吃?”他很是固执地又重复了一遍。 手腕倏地一紧传来痛意,骆姝这才有了反应,连点两下头。 方轻茁这才满意地松开些许桎梏,末了,眼神切换成诚恳强调,“这次不吃火锅。” 等吃完宵夜,骆姝脑子仍很懵,分不清眼前的方轻茁究竟是一场梦境还是现实,一碗海鲜面硬生生没动几筷,倒是方轻茁胃口不错,身体力行光盘行动。 上了车,骆姝坐在副驾一条一条回复谷佳倩审问消息,方轻茁则靠在车门外抽烟,一根烟工夫,他利落钻进驾驶座,开门见山就是五雷轰顶一句:“骆姝,你发个誓吧,保证以后不再骗我了。” 骆姝:“......” 这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她承认刚刚是骗了他,但纯属脑子一抽,并无恶意。 “方轻茁,我不是故意的......” “我要你发誓。” 第28章 瞧他不依不饶不善罢甘休意思,骆姝无奈举起右手:“我骆姝发誓,以后,不,这辈子再也不会对方轻茁说一句谎话。” 方轻茁凝视她良久,直至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那根困扰他许久,紧绷着的弦完好无损地松懈下来。 应该的,骗了其他人就不能再骗他了。 “先送你回学校。” 骆姝赶忙系安全带,临时想起件怪事:“对了,你到底在电话里和那人说了什么,把手机丢给我后一声不吭就走了?” 正在连接carplay捣鼓导航的方轻茁掀起眼帘,一侧唇角上扬:“我能说什么?一没恐吓二没爆粗,就说了些实话。” 晚上十一点,大学城附近的主干道上行人稀少,一抹黑色车影犹如胜利者般自由穿梭于寂寥夜空。 90秒红灯处,轿跑主人降下车窗,将一只手臂懒洋洋地搭在窗沿,弹了弹烟灰。 还剩十秒,方轻茁目视前方跳跃数字,回想起那段 通话内容,其实就一句话。 “换个人追吧,这个已经被我拿下了。” 第23章 爆米花 天光亮了有一阵,一般这个点骆姝都会赖会床,可今时不同往日,是她和方轻茁第一次约会。 对于今天的约会她原本没抱多大希望,谁叫昨晚天时地利人和,方轻茁好说话的很,她一提方轻茁居然不带犹豫地答应了。 十一点的电影,七点起床化妆挑衣服。没敢开寝室大灯打扰大家,打着台灯不是眼影画重了就是睫毛刷成苍蝇腿,耗到不知谁的闹钟催魂她才火急火燎穿鞋,出门时不忘蹑手蹑脚轻声关门。 校门口冷冷清清,过往车辆匆匆驶过。骆姝等车间隙试探性地给方轻茁发去消息:【醒了吗?】 几乎秒回,那头言简意赅发来个:【嗯。】 新消息有点多,眨眼间顶掉了方轻茁所在列表位置,重新滑找,骆姝在键盘快速打字:【我出门了。】 直至打上车开出大学城一段距离,方轻茁都没有回复,骆姝纳闷了,这人怎么老半天不回,难不成睡着了? 揣着疑问再点进去,手机险些脱手,翻了才知道没回的那个人是自己,而且大错特错的是她将想对方轻茁说的话误发在了活跃的学生会群,想要撤回已为时过晚。 另一头,方轻茁喝个水工夫回来就发现到群里躺在列队中格格不入的一段消息,好死不死,她那条一发完竟无人再敢发言,挑了挑眉,究竟是发错了还是故意发给某人看。 在她无意还是有意间反复跳横。 此情此景让方轻茁思绪游回到和她第一次见面抢着买单场景,也是捉摸不透,说她诚恳吧,她没趁火打劫索要人情,说她没所图吧,她又提要求下次见面请她喝东西。 关键是,他真记住她了,伴随着些许期待。 骤然,手机叮咚一响,打断了他的回忆。 打开,是一条8秒语音。 “方轻茁,我不小心把要发给你的消息发在了学生会群,怎么办?” 听了三遍,急不可耐的语速夹杂汽车鸣笛,方轻茁把手机扔在身侧沙发,捏了捏眉心,本打算晾着不管,身体却十分诚实,重新拣起在群里敲下三个字“知道了”然后当起甩手掌柜,退了群。 两分钟,在显示方轻茁退出本群聊的字眼底下紧随其后的是骆姝退出群聊。 大气不敢出的群聊页面莫名飘着此地无银三百两。 方轻茁到达约定好商场时,聊天框里是十分钟前骆姝发来的晚到消息。他一边碎碎念这人磨磨唧唧没有时间观念一边迈开腿拐进家排着长龙奶茶店。 商场有开业活动,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方轻茁环起个胸,正襟危坐在奶茶店外的露天休息区,面前的圆桌上摆有份打包奶茶。 抬臂,二十分钟过去了。 把不识好歹体现得淋漓尽致。 方轻茁觉得骆姝太能给自己招火了,这辈子就没如此等过一个人。 忍无可忍,拿出手机号码输到一半,忽地跳出个来电覆盖,瞥一眼号码信息,巧了,滑至接通键正欲开腔发难,对方懵懵然一声“方轻茁,你在哪呢?我怎么找不着你。”迅速浇灭了他的怒火。 找不着,当然找不着啊,当商场三室一厅大呢! 举起手机换到另一边耳朵,耐着性子左右寻找参照物,几米开外有一喷池,激起的水花肆意变化形状,或大或小,或高或低,阵仗不小,引得些小屁孩围观尖叫连连。 “我在一楼的广场喷池。” 话音刚落,嬉闹声戛然而止,激情迸射的水柱说消停,就停。少了遮挡,首先映入方轻茁眼帘的就是耳边接着电话,呆头呆脑地徘徊在通往地下一楼楼梯口的骆姝。 “看到你了......” 一边柔顺长发让她挽在耳后,棕色翻领皮衣下是一条黑色a字裙,及小腿的黑色长靴上两条大腿细直,肩上背的包包链条更是一晃一晃,不知为何晃得方轻茁挪不开眼。 片刻,他顺势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黑皮衣黑长裤穿搭,思忖着什么。 “看到我了?”骆姝仍溺于人海,在电话那头急得语无伦次,“那我找你。” 方轻茁起身朝她靠近:“不用,等在原地,我来找你。” 他都这般交代,骆姝自不好轻举妄动,老老实实地候在原处,对着电话那端絮絮叨叨解释迟到原委:“方轻茁,我真的不是故意迟到的,都怪那司机师傅,非要绕路,绕路就算了,他还在半路揽客,揽客也忍了,但他居然超载......” 义愤填膺控诉完,回应她的只有呼呼风声,骆姝狐疑地将手机拿到面前,以为是网络不好,结果不是,显示通话早已结束。 “啧,怎么挂电话也不说一声?” 不满地嘟囔一番,脑后蓦地响起道熟悉嗓音:“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回下头。” 不同于平时不带任何情感起伏口吻,是少有的温柔, 骆姝立即转身,毫无准备,迎面就是一张放大俊脸暴击。 方轻茁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与她保持在同一水平线,眸心微荡,生怕错过她一丝表情,仿佛第一次有机会见识这样的骆姝,好奇得紧。 “你睫毛好长。” 短暂的不知所措后,骆姝也不清楚自己想表达什么:“那你喜欢吗?” “喜欢。” 喜欢两个字轻轻松松从他嘴里吐出,效果却呈现出千回百转,犹如年少无知喝了杯加了冰块烈酒,以至于骆姝耳根有些发麻,无法深究他的喜欢是指睫毛还是她。 倏地,四周人群像是得到什么指令,一窝蜂推搡着往地下一楼蜂拥而至,依稀是什么大明星,在楼下的奢侈品新店参加开业活动。 一个不留神,骆姝感觉后背受到不可抵御的撞击,脑子里还未来得及应对措施,就趔趄着跌进个温暖怀抱。 时间如同按下暂停键,仅剩下两颗心脏争先恐后地疯狂找存在感,以示证明自己。 数秒,意识到这个姿势过于占便宜,骆姝尴尬地后退半步,过程是扫到某人手里拎着的某饮品品牌包装袋,惊奇叫道:“原来你也喜欢喝这家奶茶?” “不是。”方轻茁不动声色地收回胳膊,纸袋绳子让他捏得变形,“我不爱喝甜的。” 看容量,的确只有一杯,骆姝捋了捋头绪,眼底笑意止不住得溢出:“难不成.......给我买的?” “才不是。”有些难以启齿,方轻茁迅速扭头望向别处否认,“路上免费试喝,硬塞的。” 一本正经胡说八道,骆姝基本的判断能力还是有的,谁家老板做慈善,免费试喝送大杯? 更何况在方轻茁这堵铜墙铁壁前,不能说完完全全摸清他路数,但百分之八十是有的,得顺着毛哄:“我猜猜,是不是方轻茁牌奶茶?” 不痛不痒戳破,方轻茁翻脸比翻书快,拉着张臭脸,就差把不爽二字刻在脑门上:“电影还要不要看了?” “要。” “不过,奶茶也要喝。”不等方轻茁承认,主动从他手里接过那袋奶茶,吸管插进杯中浅吸一口,咂巴个嘴细细品尝,似觉不对劲眯了眯眼睛随即咽下第二口。 方轻茁被这操作迷惑:“怎么?奶茶有什么问题?” “方轻茁。”骆姝舔了舔唇瓣,煞有介事仰起下巴注视他,意有所指道,“真的很甜。” 2号影厅的电影还未结束,陶君艴然不悦地走出放映厅,任凭身后的钟子旭如何低声下气道歉都不肯停下。 “对不起嘛,君君,我真不是故意睡着的,我保证,一定陪你把这部电影完完整整看完。” 陶君懒得搭理,步子迈得更大了,要不是她约不出想约的人,哪轮得着他。一鼓作气穿过出口走廊回到人满为患的售票前厅,应了那句老话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排在零食售卖区的鹤立鸡群男人不正是她日思夜想的方轻茁吗? 整理了一下头发打算奔过去打招呼,眼光一偏,嘴角挂着的弧度随之扯平。 第29章 追随 其后的钟子旭见陶君驻足流连,还以为心上人终于肯原谅,于是直男发言:“你不生气了,那我们接着回去看电影?” 陶君却充耳不闻,像是被点住穴位般定在原地。 钟子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顺着她视线轨迹极目,在看清是方轻茁后咧起个大白牙:“是茁哥。” 方轻茁还是一如既往的漠然,齿间咬着可乐吸管面无表情地从柜台接过一桶巨无霸爆米花。 钟子旭家里和管思奇多少有点亲戚关系,沾亲带故也算熟悉他们那圈子人,正当他诧异方轻茁何时转性改吃甜时,那份裹着糖浆的飘香爆米花就送到了一身材高挑的长发美女怀里。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欸,茁哥旁边的女生好眼熟,是不是上次火锅店那个,好像叫什么骆姝?” 发现惊天大八卦,钟子旭抑制不住的激动,全然忽略了身边人尽是咬牙切齿的浓浓厌恶眼神,“他俩不会在一起了吧? 作掏手机状,“不行,我得赶紧问问我表哥。” 陶君冷冷一喊:“钟子旭。” 半晌,深吸口气凝望他,平淡得宛若只是在看团空气:“你不是喜欢我吗?” “我答应和你在一起。” 第24章 游戏卡带 imax影厅里,一部刚上映的喜剧片开场没多久,诙谐的台词招得观众席爆笑连连。 方轻茁却笑不出来,只觉溢出屏幕的讽刺和故作煽情。把可乐放入扶手架,突然察觉身边人已经很久没发出动静,于是好奇地投去探望。 “……” 不知道该继续看骆姝还是该看电影,前半段津津有味地欣赏电影男主角,后半段直接抱着半桶爆米花酣然大睡。 亏她在这环境里还能安然入睡,不像他,分心了好多次。 隔着碍手碍脚扶手,方轻茁支起下巴借着忽暗忽明的荧幕光源拿无可救药的探索欲打量,这部电影很烂吗?不比上次戏耍鬼子剧情更有看点?还是说陪他看电影很无聊?那么困,昨晚经历了什么?熬夜了?熬夜做什么?失眠或者偷人?为什么不找他? 就在方轻茁冒出无数个为什么,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头顶灯光哗得悉数打开,到处白晃晃一片,一切无所遁形。 强光吞噬,补觉中的骆姝无意识拧眉,眨了几下卷翘睫毛,在适应环境条件后跟破壳的小鸡崽似的,一点点醒来。 恍恍惚惚环顾周围,竟只剩下她俩和一名蠢蠢欲动拎着打扫用具暗中观察工作人员,看样子是着急清场下班。 浅浅伸了个懒腰:“结束了?那我们去吃饭。” 方轻茁不满挑眸,睨了眼多余从员工通道进来的电灯泡:“你是猪吗?睡饱了就光惦记吃?” 起得太早,觉补得也不够舒坦,骆姝现在满脑子尽是开天辟地时的混沌,打了个哈欠,被骂成猪也忘了反击,思索片刻,觑着眼前人好一会儿:“不然该惦记什么?” 方轻茁一时分不清她在装傻充愣还是寻他开心,约会是她提的,迟到的她;电影是她要来看的,睡觉的也是她。 今早为了这场约会,他差点在高峰期闯红灯,最堵的时候,他甚至产生撞上前冲动。但这些荒唐和委屈,他说不出口,他那点自尊也不允许他说出。 拿她没办法,自己生闷气总行了吧,撂下声“随便你”,起身拂袖而去。 他这么负气出走,骆姝也懵了,饭点想吃饭也有错?打她出生起还真就没遇见过像方轻茁这种少爷命,公主病的难伺候主儿。 多大人了,老学叛逆小屁孩平白无故乱发小脾气有意思吗,不得不怀疑他是蒸汽机转世,那么会发气。 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许惯他了,有个词说得好,恃宠而骄。没吃完的爆米花说丢就丢,捞起挎包,不遑多让地抢在方轻茁跟前大步流星出门。 影院在六楼,骆姝先一步候在电梯口等电梯。方轻茁落后几米,到的时候电梯依旧一动不动,俩人自发一左一右分开,低颈玩手机的玩手机,三心二意看表的看表,中间隔着道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距离,脸色都称不上多和悦,比起过年那贴在门上避邪用的门神有过之无不及。 气氛愈发沉默,表面上皆有点冷战那意味。 在确认了第三遍时间后,电梯仍迟迟未到,方轻茁往楼层显示区瞟,好家伙,压根没人按。 不是,手机里到底有谁?好玩到能忘记按电梯? 腿比脑子快,越过专注在另一个世界的骆姝,外套有意无意擦过她,当着她的面狠狠连敲下电梯按钮,响声很大,恨不得戳报废了吸引某人注意。 似觉不够,折返时两片唇瓣翕动,十分明显清晰的一声“笨”。 这一导火索点燃,成功使骆姝踏入暴走边缘。 叮一声,电梯自下而上打开,方轻茁率先跨进,施施然转身,发现骆姝还怵在门口记他逞口舌之快仇赌气不与他同乘一座电梯,巴掌般大小的精致眉眼爬上一丝浅显怒容,这倔驴模样到是别有一番风情。 与此同时骆姝天人交战,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上电梯,凭什么方轻茁坐享其成,论先来后到这部电梯她先等的。可惜天公不作美,刚准备进,晚了。 眼见电梯门即将合上,方轻茁眼疾手快,胳膊一抬,长指扒住门缝挡了一下,得益于他电梯门重新张开怀抱,不承想骆姝没进来,倒进来了个魁梧大汉。 大汉赶上的第一秒热络地对方轻茁表达了道谢:“谢了,哥们儿,多亏有你。” 方轻茁不咸不淡礼貌点头示意,一边用余光偷瞄夹着尾巴灰溜溜进来的骆姝,一边松开常摁在开门键手指。 一波三折,电梯终于下降,奈何没人按楼层,大汉瞧瞧占据在按键区前若无其事屹立高冷人设不倒的方轻茁再瞧瞧躲在背后角落里自闭骆姝,摇摇头心想这俩人可真懒,然后果断摁下一楼。 落到四楼,中途又陆陆续续进了一批人,男女老少不难猜出是一家子,方轻茁原本可以不用挪位置,却一反常态后退礼让用身躯严严实实隔断了他人与骆姝的接触。 出何原因,只有他本人清楚。 四四方方的封闭拥挤空间,寿星小男孩一只手任由奶奶宝贝牵着一只手则小心翼翼护着妈妈手里装饰奥特曼糖人的蛋糕,以免遭遇不测。 骆姝腹背受敌,前有生人勿近方轻茁后有不知被多少人蹭过的电梯壁。她的身高在女生中并不算矮,但碰到方轻茁亦如孙猴子碰到如来佛。他为所欲为的横插一脚基本遮住了所有视线,虽留有一丝活动空隙,但骆姝不敢动弹,不是怄气而是心猿意马,这个肩宽比例,也太适合靠着眯盹了。 要不是俩人置气中,她真的很想占占便宜。 忽地,小男孩天真叫唤:“妈妈,每年我过生日奥特曼都会变成蛋糕来陪我,那他回不了m78星云,他妈妈会不会着急啊?” 男孩妈妈瞬间被问住,不仅仅是她,小男孩的爸爸,爷爷奶奶都面面相觑答不出来。 还是边上的大汉摸摸下巴,跳出来耿直解围:“小朋友,每年生日你定三个蛋糕,这样他们就能一家团聚了。” 此话一出,一电梯人顿时哄堂大笑,骆姝也不例外捂嘴窃喜,唯独五官皱成一团快要哭了的小朋友和定睛在蛋糕上流露出一缕复杂情感的方轻茁。 骆姝不确定这抹眼神的组成成分,隐约感觉是共情,等她再望过去细究,方轻茁已恢复如初。 小男孩嘛,尚能想通,有时候小朋友的精神世界,大人们永远无法设身处地思考。同理,大人们的弯弯绕绕,小朋友们同样不理解。 可方轻茁不一样,骆姝不止一次察觉到他的格格不入,尤其是在其乐融融场景,格格不入到像阴天没晒透的衣服,闷闷的带着褪不去的潮湿被误收进一排被阳光 洗礼过的衣柜中。 插曲随着时间流逝,一行人有条不紊地漫出电梯朝四面八方涌去,骆姝有心事,晃神的空档,方轻茁已经甩开她十几米远差距,插着兜挺拔地伫立着,应该不是等她,目光所致是活动台上主持人介绍的一款中古游戏卡带。 她记得他家里有一面柜子,净是游戏卡带铺满一整面墙。 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播音腔从音响扩散开:“这一轮的奖品是极具收藏的游戏卡带,哪位勇士愿意上台接受挑战呢?” 话音将落,骆姝不知何时挤到台下,冒出个脑袋,举起手臂掷地有声自荐“我”。 在方轻茁的异样注视下,她毅然登上临时搭建的小型舞台。 眉头立即不顺心皱起,他本意等她,是这举动还不够明显吗,给她台阶下,不是让她上台阶胡闹。 底下观众见来了个出挑美女,尖叫声此起彼伏,现场气氛达到高潮,围聚观看的行人在短时间内剧增,主持人赶紧递去话筒按照流程让骆姝简单自我介绍。 骆姝颔首接过,下巴微扬,白皙手指紧握住话筒单刀直入:“我找不到我男朋友了。” 第30章 在商场见过失物招领,寻人启事,这丢男朋友还是头回见。 登时,台下有人嬉皮笑脸开玩笑:“美女,男朋友丢了就再找一个。” “是啊,是啊,考虑考虑我呗。” “美女,我家里三套房。” 一石激起千层浪,无数摩拳擦掌单身男青年踊跃报名,商场开业秒变相亲大会。 主持人站出来控场,委婉提醒:“姑娘,咱这可是开业活动,不是广播站。” “我知道。”骆姝语气顿了一下,直白眸光聚焦在allblack黑得肃杀男人身上,“我男朋友很喜欢收藏游戏卡带,不久前我好像惹他不高兴了,所以我想哄哄他。” 幸亏不是来砸饭碗的,主持人松了口气:“如果说想获得我手里的奖品,可得来段才艺表演,不然大家不答应,是么。” 说完话筒指向下方,围观群众纷纷附和。 骆姝看向舞台边上的电子钢琴:“唱歌可以吗?” 她还有自弹自唱这才艺,方轻茁轻挑了挑眉,着实令人意外。 只见骆姝好似一只误入人间的翩跹蝴蝶在琴凳上落坐,指尖轻触琴键,一拍简单和弦,娓娓动听的纯净女声透过话筒,宛若一只无形的手,抚平了全场的躁动。 “耳朵借我,这几分钟,这首歌会替我说。” “你在心中,怎么形容?” “像荒漠开出花朵。” “原谅我的指头在颤抖,是我把黑键当你的手。” “如果你心里也能协奏,请你对我轻轻点头。” 进入副歌,bpm节奏加快。骆姝像预谋已久隔着听众与男人的缱绻目光对视。 “这是为你唱的歌,充满快乐,像生命所有转折,要你认可。只等你来唱和,我会在你左右。” 她还擅自改了歌词,把“这是为你写的歌,充满忐忑”改成了“这是为你唱的歌,充满快乐”。 谈不上多专业,但不可否认的是很少有女生把r&b歌曲演绎得那么抒情。 一念之间,方轻茁飘远的思绪被观众席爆发的雷霆掌声唤回。 骆姝披着惊艳四座的荣光,拿着专属他的战利品朝他一步一步坚定踱来。 这一刻,她真的像极了为爱冲锋陷阵的女勇士。 间隙,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普信男幽幽开腔:“男人最了解男人,你这么倒贴,男朋友不会珍惜你的。” 不等方轻茁表态,骆姝直接呛回去:“没关系,我乐意。” 直到感觉手背被另一道体温包裹,一薄盒状有棱有角物体塞进掌心,连同左胸膛那块也被塞得满满当当。 方轻茁模糊,没有焦点的视野上移,定格在骆姝那双无声胜有声,求表扬的笑眸中。 为什么做这些幼稚讨好的事,为什么不按常理出牌,以往惯例,不是早到了骗他,玩弄他步骤? “为什么送我?” “因为你喜欢啊。”骆姝实话实说。 “谁说我喜欢了。” “你多看了好几眼……” 他冷笑打断:“多看几眼就是喜欢?你凭什么以自己的主观臆断替我做判断。” 骆姝被他强大的逻辑堵得语塞,强制重启尝试和他分析:“就算不是特别喜欢,那也绝对算不上讨厌,有些东西,不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骆姝,千万不要小看任何一个男人,对男人有求必应,讨好这个行为在他们眼里很廉价。”方轻茁攥紧那烫手礼物,饱含几分警告又有几分劝说。 “可你是我男朋友,对你好不是应该的的吗?” 方轻茁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杂乱,似怀疑似说服,最后罕见地分裂出无助,盯着她,一直盯到瞳仁深处,连瞳孔颜色都不是纯粹的黑色,偏棕,他究竟可不可以相信她一次。 骆姝读不懂他的纠结:“你头顶总有一片乌云笼罩,我就想让你开心一点,就像你的名字一样,轻茁,轻轻松松地茁壮成长。” “这在我眼里,并不廉价。” 很奇怪,上一刻分明对她还各种防备,这时却被她的话牵走了情绪。 方轻茁摊牌了,他真的很吃这一套。 漂亮的皮囊,漂亮的体己话加上自愿拿铁链把自己绑在他身边的自觉。 默然半晌:“想吃什么?” “……” 前一刻还咄咄逼人,下一刻又好像什么事情没发生过,突如其来的转变让骆姝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有一点,起码她把人哄好了。 - “我总是临时抱佛脚,临时抱佛脚,做帅哥就是没烦恼,就是没烦恼……” 管思奇洗好澡,哼着小曲从洗手间出来,擦着头发扫过进门那许久未动过床铺:“前些日子我家老头还在感叹,同样生的儿子,为什么人方决山生的儿子一骑绝尘。” 路过顾扬书桌位置时拍了拍他肩头,“今晚什么安排?要不我组个局,喊上阿茁一起?” 顾扬摁灭手机屏幕反扣在桌面,不答反问:“他这个大忙人有空吗?” 说话间,寝室门框露出条小缝,一颗毛茸茸脑袋鬼鬼祟祟穿进来:“表哥,忙呢!” 顾扬和管思奇双双循声转头,看清来人,管思奇更是亲热地附上一组爱的教育:“呦,这不我亲爱的表弟吗?这都多久没来看望长辈了?” 钟子旭费力地掰开锁在脖间的长臂求饶:“表哥,我错了。” 认错态度良好,管思奇手下留情,拖过把椅子一屁股瘫坐,二郎腿翘起好整以暇审视这个无事不登三宝殿表弟:“说吧,又惹什么祸了?” 钟子旭扭扭捏捏,挠完后脑挠脖子:“没惹祸,就是交了女朋友。” 顾扬抄起桌上水杯:“这不好事儿?” “是啊,所以想请大家吃个饭,眼熟眼熟。”钟子旭仍沉浸在喜悦中,“你们看哪天合适,我去定位置。” 管思奇晃晃腿:“除了你茁哥太忙,得预约,我们都有空。” “忙吗?”钟子旭微怔,“可我上午才在电影院碰到他,跟咱们学校的校花,叫骆姝那个,就在壹方城新开的商场里。” “我说他也是,谈个恋爱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管思奇担忧地睨了眼顾扬方向,顾扬比他预料的更为激烈,整个人跳起来,椅脚在瓷砖地面滑拉出刺耳声音。 “你没看错?” 钟子旭不知道是自己的措辞有问题还是顾扬耳朵有毛病,重复道:“我肯定以及一定,早上在新开的商场看到茁哥和骆姝一起看电影……” “闭嘴,别说了。”顾扬暴躁怒号,无法控制地砸杯泄愤。 一地的碎玻璃碴子无处下脚,管思奇往日没皮没脸的神色这会儿渡上认真,请走一头雾水钟子旭后将顾扬按住:“只是一起看个电影,不能说明什么,他既然能一次次推开骆姝,你就要相信他,免得兄弟俩又闹得不愉快。” “相信他。”顾扬特意把相信二字咬得很重,惨白的面庞上挤出凉凉笑意,“我倒有个 法子,试一试便知能不能相信他。” 第25章 七十二变 方家老宅的厨房自一早起便忙得如火如荼,老太太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更是亲自在门口等候。 张妈贴心地拿来披肩给老太太披上:“这前脚刚捎来电话,后脚您就迫不及待地来此候着,知道的您爱孙心切,不知道的以为他爷俩有穿墙遁地之术呢。” 老太太笑了笑:“决山和阿茁这父子俩好不容易一起过来,说什么我也得等上一等。” 这时,佣人急急忙忙跑来转达了方决山要参与公司临时会议,暂时脱不开身消息。 张妈察言观色,老太太原先的欣喜切换至失落,所有下人见状纷纷低垂脑袋大气不敢喘。 沉默间,一辆黑色跑车拐进独栋别墅,在看清那连号车牌后老太太喜出望外,顾不上张妈搀扶也要上前相迎。 一下车方轻茁便露出乖巧讨喜笑容:“奶奶。” 一声奶奶成功让老太太泯没了先前的不愉快,牵着宝贝孙子的手边进屋边唠叨:“怎么又瘦了?” 全席玉盘珍馐,从本土粤菜到各式五花八门名菜,老太太慈眉善目一直替方轻茁夹菜,似乎忘了还有个气人儿子,话题也从关心他的学业延伸到他的终生大事。 张妈在一旁舀汤打趣:“阿茁这才多大,老太太您也太心急了。” 方轻茁接过炖了一早靓汤:“是啊,奶奶,您总不能让我现在凭空给您变出个女朋友来吧?” “从小你就猴精,我倒希望你七十二变,能变出个女朋友来。”老太太继续道,“再说了你爸爸当年可是一回国就领了证进了公司,要不是你妈身体不好走得早,还需要我啰嗦……” 方轻茁捻着汤匙舀汤的手停在半空,哐当一下,是瓷器碰撞的声音。 意识到说错话,老太太熟练地支走在场人员:“张妈,你去厨房催催,阿茁最爱吃的椰子鸡怎么还没上?” 得到命令张妈速速离去,一时间,餐桌上只剩祖孙俩相对无言。 第31章 适才的插曲破坏,方轻茁显然提不上什么食欲,在盘子里挑挑拣拣:“奶奶,一会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不等你爸爸了?”老太太挽留。 方轻茁落筷抬眸,覆上老太太手背语重心长:“听奶奶的话,得去找女朋友啊。” 他确实约了骆姝。 听他又不着调,老太太笑得格外宠溺:“你又糊弄奶奶。” 抽出手轻抚他黑发,“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 眼眶不敌一酸,方轻茁刚出生那阵,小娃娃漂亮得不像话,专挑了父母优点长,家里长辈稀罕得不得了,长大些性格难免恶劣了些,带着管家那臭小子一块皮,同辈的小孩朝他们扔泥巴,他俩喂人吃泥巴。祝捷对他向来严厉,教他以德报怨,他只学到了以怨报怨,方决山小事上又任之由之,挨了训不哭不闹,转脸跑来找她告状所有人欺负他,那会整栋别墅都是他喊奶奶的叫声。 如今,很少了。 忽地,大门外传来阵哭哭啼啼打断了这温情时刻。 老太太捏起张餐巾掩了掩口鼻:“张妈,怎么了?” 张妈不敢耽搁,一路小跑神神秘秘地俯腰至耳边窃窃私语。 内容方轻茁一个字没听到,只精准地捕捉到老太太矍铄的眼睛闪过稍纵即逝的警惕。 二楼的简易会客室,林素倚在沙发扶手边孕肚难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被方决山抛弃经过。 “若不是走投无路,我定是不会来叨扰老太太清闲的。” 老太太端起茶碗,撇去多余浮沫,微妙地瞟了她眼:“你说你肚子里怀的是决山的孩子?” 林素肯定地说:“是,是老太太您的亲孙子。” 马上换来了张妈严词呵斥:“胡说八道,老太太的亲孙子可只有一位。” “我查过,是男孩。”像是极力证明所说,林素开始埋头翻包找寻报告单,“我有证据,真的怀的是男孩。” 对比她的慌乱,老太太气定神闲,一盏茶工夫似乎消磨了对眼前陌生女人仅剩耐心。 “不必了,张妈送客。” 如同溺水之人找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林素岂能甘心,扑通一下双膝压在地毯上,泣不成声跪着过去就想抓住老太太衣袖不放:“老太太您相信我,我发誓今日所说绝无半句虚言。” “就算您不可怜我,也可怜一下我肚子里的孩子吧。” “相信你?伺机潜伏在别墅外这么多天专门等在今天上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得什么心。”老太太重重摔下茶碗,滚烫茶水霎时溅洒在林素皮肤上。 条件反射林素缩回手,跪在地上直摇头否认,眼泪糊湿整张面容。 紧盯匍匐在地的狼狈女人,老太太拧眉反唇相讥,“陈芝麻烂谷子的把戏,妄图拿孩子做要挟,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儿,方家的长孙,益科的接班人只能是方轻茁,想进方家的门,除非我死了。” “张妈还等什么快给我拖出去。” 张妈毫不迟疑,揪住林素的头发准备强拽,疼得林素叫苦连天。 林素拼命挣扎,还不忘牢牢护着肚子:“我可以不进方家的门,但孩子是无辜的,说不定那祝婕早就暗通款曲,他方轻茁是不是方家的种另说,我肚子里这个才是方家唯一血脉。” 话音刚落,老太太扬手截停了张妈动作,取下腕间佛珠,一道耳光利落地甩了过去。 “唯一?泼脏水前有想过为自己说过的话承担后果吗?” 林素被打得懵了,捂着半边脸重新梗起脖子直视老太太,无所顾忌道:“我有人证,家里的阿姨下人都知情,要不是东窗事发,她也不会吞药谢罪。” “你说什么?” 突然,一个冰冷的声音像阵寒流从半空横扫室内,裹挟刺骨寒意,气氛瞬间变得肃杀起来,所有人的呼吸在一瞬间不由滞停。 循声转头,原本走了的方轻茁不知何时站在门框外。 - 好好的家宴,被一个林素搅合得不得安宁,老太太勃然大怒,一个电话拨去方决山秘书那,二话不说要求立刻中断会议,让他处理家事,把宝贝孙子安安全全带回来。 别无他法,方决山丢下一票股东火急火燎地上了车,刚入坐烦躁地扭动脖颈扯松领带,前排的司机老陈犹豫不决:“方总,咱去哪儿?” 方决山闭目捏了捏眉心,思索片刻睁眼:“去墓园。” 40分钟车程,车辆驶进郊外的墓园区。泊好车,一辆挂着连号车牌的劳斯莱斯赫然停在一侧。 车子只能停在山脚,方决山只身上山,大老远瞅见一人影席地而坐,手肘搭在膝上,一手扶额一手随意垂落,等走近了些才稍稍看清烟雾缠身下方轻茁,不禁面色一沉:“你妈妈最讨厌烟味,把烟掐了。” 闻言,方轻茁付之一笑,似存心般又抬臂狠狠嘬上一口,吐雾间他把叼在嘴里的烟夹在指间:“她何止讨厌烟味,还有……” 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挑衅地回望过去,“你……” 父子俩无声对视良久,久到那点猩红攒下一截烟灰,方轻茁隐忍地动了动指节,烟灰顺势掉地,与此同时一段后话在脑海盘旋:和我。 另一头方决山并不打算恋战,漠视他的无礼行为,脚步不听使唤地朝那冰冷墓碑靠近,慢慢的,黑白照片上的女人一点点显现,气质清冷,眉眼更是与记忆那般重叠,孤标傲世。 目光下游,是成功将她绑在身边套牢她的枷锁,亦是他俩在这世间永不可抹灭的痕迹。 山间空气清新,居高临下将这久违的一家三口同框画面尽收眼底,方决山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交代:“今天你一声不吭跑出来,可把奶奶吓得够呛,一会好生回去别让她担心。” 方轻茁不吃他这一套,仍旧冷着脸不 搭腔。 “还有你妈妈最喜欢桔梗,下次记得带过来向她认错。” 听到这,方轻茁实在无法忍受这波澜不兴的无事发生态度,也着实看不懂眼前男人。 仰起下巴咬牙质问:“为什么要瞒我?” “瞒?”方决山侧过脸,饶有兴致地自下而上打量他,“你相信过吗?” “我知道这通气你憋了好些年,也怨了我好些年,终于,在今天叫人捅破,毫无保留地抖落出来,不然你也不会第一时间跑来这撒野。” “所以,你不委屈。” 这个字眼如同一股歪风,在欲燃欲灭的潮湿稻草堆上推波助澜,点燃了方轻茁多年以来的阴暗情绪。 他丢掉烟蒂霍然起身,烟头的火星砸在水泥地面,生命力顽强不仅没灭还愈演愈烈。 “既然你们要演那就演一辈子啊,凭什么演到一半不演了,为什么生下我?为什么让我发现,我都选择视而不见积极配合你们,你们呢?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有询问过我任何意见吗?” 回顾往昔,方轻茁真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他们夫妻和睦温馨戏码的仅有观众。若不是那次意外他提前回家,就不会撞破俩人为他的存在吵得不可开交。 对于祝婕来说,他是阻碍她离开的绊脚石;对于方决山而言,他是最得意工具,他的存在就好比困住祝婕的无形牢笼。 所以他开始装乖卖巧,以此证明自己不是绊住她的镣铐,纵使这样,她还是自私地义无反顾地走了。 他从傻子一夜之间沦落为小丑,在没有人会坚定选择他这事情上,深信不疑。 在自家儿子字字诛心的控诉下,方决山终于露出不加修饰的歇斯底里:“是我不想演吗?” 他指着代表天人永隔的那块石头,太阳穴上的血管突突跳动,“是你妈,是她先抛弃我们的。” 撕破脸皮的结果无非就是不欢而散,方轻茁没什么必要继续待下去迈着六亲不认步伐绝尘而去。 而方决山保持垂眸姿态许久,身侧的拳头握紧了松,再抬起脸时,情绪已经控制好,以半跪姿势蹲下,解开袖扣认认真真拣去挡在碑前的枯枝落叶,拿着半是困惑半是埋怨的语气唏嘘:“这小屁孩的臭脾气真是随了你,怎么办,要不下次按着他给你多磕几个响头。” 午后从厚重云层漏出的阳光暖烘烘地造访整个半山腰,方决山猝不及防掀起眼帘,“你也是,走得那么决绝,将近二十年的感情付出硬是撼动不了你一丁点,有金笼子不喜欢偏偏喜欢这小盒子,要不是时机还没有成熟,我真想亲自问问你后不后悔?” 随后唇角扯起抹嘲讽弧度,自问自答,“应该是后悔了,不然前段时间你也不会夜夜来我梦里。” 山下,方轻茁连人带车早已不见踪影,老陈在看到方决山回来后主动替他开车门为方轻茁开脱:“您别生气,这孩子就是一时想不开,小时候多听话。” 方决山笑笑不说话,吩咐开回老宅后才慢悠悠启口:“是啊,小时候多听话。” 假装很听话,长大后,说白了,不装了。 第32章 第26章 无眠之夜 密不透风车厢,烟雾熏天,每抽完一根伴随方轻茁剧烈咳嗽,不知不觉半包烟让他扫荡一空,摸起板砖似的手机重新开机,稀里哗啦弹出不少消息,他奶奶,方决山秘书,管思奇,顾扬……还没来得及一一点开查看钟子旭踩着空隙找上门。 “救命啊茁哥,我现在被一群小混混压在会所,快来救我……” 就着听筒聒噪,方轻茁忍住喉间的痒意:“惹了祸找你表哥解决。” 拒绝太快,对面不由顿了顿:“不,不能找他。” “你不帮我,就没人帮我了……啊,别打我,打人别打脸,艹,你知不知道我哥谁?” 一段浮夸表演谢幕,钟子旭抢先摁断通话,在手机噼里啪啦好一顿敲,发送交差,仰脖对着瓶口灌上一口,满意地单挑了挑眉回到那震耳欲聋包厢。 一墙之隔里觥筹交错,你来我往,骆姝挤在当中形单影只,不摇骰子不喝酒活像个走错片场的路人。环顾一圈糜乱四周,好几对抱着互啃男女和一群拿酒当水玩泼水节的煞笔,哪有钟子旭所担保的方轻茁身影,心想定是叫他耍了,拎起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刚拉开门差点没让瘫倒在地的钟子旭绊倒。 钟子旭抱着剩余的半瓶人头马意犹未尽,眼睛眯成条缝招呼她:“今天小爷高兴,全场的消费我买单。” “你不是说方轻茁在吗?他人呢?” 钟子旭不省人事,一味亢奋重复:“都喝尽兴咯。” 见状,骆姝懒得与醉鬼交流,犹豫跨过去还是踩上去比较好时陶君和小姐妹们在外头正好上完洗手间回来,看见门外一幕,嫌弃地一眼带过钟子旭最后定格在骆姝脸上。 “想来想来想走就走,你是不是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今天这道门能不能走,取决于我不在你。”骆姝顿感无奈,扫过倚在门框逢人就说有女朋友的钟子旭反击道,“还有,与其纠结有没有把你们放在眼里,是不是该关心一下你躺在地上的男朋友。” 而她的尾音刚落,原本哼哼唧唧的钟子旭卡壳几秒,一个激灵扶着墙爬起来:“别啊,茁哥一会就到。” 堪堪稳住身形,跟哄姑奶奶似的赔着灿烂笑脸又将骆姝请了回去。 他可是答应了某人,要给方轻茁一个大惊喜。 回到卡座,钟子旭又被男生们拉去喝酒,陶君气不顺找事,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人把重金属音乐换成了不那么闹的背景音。 像是释放的某种信号,一波波牛鬼蛇神上赶着找存在感。 “你就是天天挂在论坛上的骆姝?” 说话的是坐在另一头的大波浪卷发女生,一条修身连衣裙开叉至大腿,摆明了找茬,正常人只会问你是不是骆姝而不是天天挂在论坛上的骆姝。 “论坛上那么多帖子都在讨论你,我感觉挺一般啊。” 陶君摇着的杯中冰块,喊一声那女生名字:“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位和咱们方学长关系可不一般。” 说是解围,倒不如说是火上浇油。 那人一听,瞥向骆姝的眼色多了一丝吃味:“方轻茁啊,那确实称得上狗仗人势。” 此话一出,又吸引一公主切萝莉注意,她频频扇着两片写满懵懂无知的浓密假睫毛,熟稔地揽着骆姝半边胳膊:“真的吗?那你能分享一下怎么勾搭的方轻茁吗?我们特好奇。” 感受到周围十几道探究的不怀好意目光,骆姝抽回手臂,一番思想斗争在内心深处极限拉扯,一方面,这些人属实欺人太甚,另一方面她们又是方轻茁的同门学妹,她不想闹得太难堪,终究从牙缝里挤出句:“我们没有关系。” 萝莉自讨没趣“嘁”一声,评价:“真小气,又不会和你抢男人。” 然后腾出位置,唆使一旁虎视眈眈的男同学上前喝交杯酒:“别害羞了,不知道是谁说的仰慕咱们学校校花,这不女神来了,敬一个。” 有人起了头,哪有不起哄之理,一伙人以最快速度围成一个包围圈鼓掌呐喊:“交杯酒,交杯酒。” 骆姝脸色差到极致,红一阵,白一阵。 此刻的她就像动物园里明码标价方可参观戏耍的动物,毫无二致。 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连接外界的厚重黄铜夹丝玻璃装甲门由外到里推开,一时之间削弱了大半喧嚣。 门缝拉开,依稀可见一挺拔男人渐渐展露高大身型,握着门把手从暗处大步走向明处,在交错光影中如同那索命的地狱使者。 捣乱的那批人不以为然,一致默契认为是上酒的侍应生,直至看清楚来人相貌时,嚣张气焰瞬间熄 火。 方轻茁就这样顶着一头不经打理过的松散黑发和浓郁的声色犬马氛围与他无关神情,径直穿过人墙迈进漩涡中央,所到之处,皆避让出空间。 他抿着唇,很是为难地凝望骆姝:“你怎么在这里?” 骆姝:“我……” “茁哥,你终于来了。”钟子旭不知无心还是有心,似乎是酒醒了又没醒,举着满满一杯快要溢出的洋酒,“你可是我和陶君的媒人,没有你,我也不能交到这么优秀的女朋友,这杯酒敬我最敬爱的茁哥。” “我tm没问你。”方轻茁突然扭头大吼一声,眼底情绪翻涌,“你的事,日后再算。” 环视看热闹众人,“还有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他一嗓子嚎完,包厢的温度立即下降好几度。在场的男男女女基本都是钟子旭和陶君那一届在校好友,方轻茁名声在外,单是一个研究生名额搅得学校腥风血雨,背后蛐蛐两句容易,正面刚,除非是不想在深城混了,纷纷慌了神恐殃及池鱼敬而远之。 而钟子旭自始至终全程盯着方轻茁,严谨来说是透过他在看他背后的陶君。心有不甘一口闷掉辛辣酒精,不由分说拽着陶君就是埋头往外走。 五光十色的闪灯扫射在仅留的两人身上。 方轻茁往前一步,拉近彼此距离,被烟浸过的嗓音透着沙哑:“你和他们很熟吗?为什么外面那么多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你非要来这家。” 阴影下,他那棱角分明的轮廓显得格外凌厉。 他来势汹汹,骆姝无措地望着他,半晌憋不出一个字。 方轻茁不满意她这副不吭声模样:“我问你话没听清吗?” 捞起矮桌上一只未开封酒瓶眼睛不带眨地刮过她往后头的墙面砸,上万的威士忌眨眼间化为泡沫。 “说话啊,装什么哑巴。” 骆姝哆嗦着缩了下脖子:“你一直不回信息,我找不到你人,很着急。然后又碰到钟子旭,他和我保证今晚你会出现,我才过来的。” “你是有什么癖好吗?光舔我还不够,别人随便招招手,你就要摇尾乞怜。” 话在耳边震荡片刻,骆姝愣了愣,原来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如此不堪。 恍惚地看着清晰的方轻茁慢慢变得模糊,热意蓄满眼眶,她拼命咬唇不想让自己表现出来,但越掩饰越藏不住笨拙。 冲动战胜理智,方轻茁咆哮完,惯性地吸气又呼气,胸腔因为他的一言一行没有规律地上下起伏,好像有一双手扼在他的喉咙处惩罚他。 他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衬托得无理取闹的是他,吃里扒外的是他,笨得无法的也是他。 “很好,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一颗紧接一颗,方轻茁整个人一滞,这是骆姝第一次在他面前掉眼泪,被蛇咬了没掉,被球砸了没掉,被学生会那伙人欺负没掉,偏偏现在掉了,在他看来一点卖惨装可怜的成分都没有,是真的很难过,一抽一抽的。虽然他曾经不止一次产生让她哭想法,可真如愿了却不好受,一缕缕不知名情绪从心底慢慢发酵占据他整个心脏,他隐隐约约判断那是心疼,伴随密密麻麻的痛。 “方轻茁,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今晚没乱说话,也没透露半句,关于我们的事。”泪水淌了一脸,骆姝抹着擦不完的眼泪,抽噎争取,“我今天非来不可,就是想趁着今天是一个月纪念日,把礼物提前给你。” 她抄起茶几上精美的礼品袋,小心翼翼展示,手抖成筛子,一套要给不敢给动作。 她在害怕。 方轻茁垂眸瞅着这份不合时宜的礼物,闭眼,当下的处境容不得他后悔,他的一举一动犹如列被截停的火车,进不得退不了。 “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 会所里,偌大的房间只剩下细水长流的若有若无音乐声,方轻茁面向不久前骆姝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猛地有的放矢仰起下巴上下左右搜索着什么,终于在天花板角落上的摄像头定睛,目光如炬,仿佛在说满意了吗?煞费苦心,演这么一出请君入瓮戏码。 监控画面那头,被这么双野火燎原眸子瞄准,管思奇难免心里发怵,心虚别开视线:“完了完了,这小子发现我们了。” 第33章 顾扬悠闲地将衔在齿间的香烟扔进面前水杯:“从钟子旭拙劣的把戏开始,这家伙就起疑了,而且自踏进这家会所的第一步,他就已经猜到是我们盘的活。” 管思奇做不到他那般从容:“你就没想过后果?” “什么后果?”顾扬眼神暗了暗,“明明是他理亏。” “他讲过道理么,依他那记仇性子,指不定怎么闹。” “那他有没有想过两面三刀我的后果?”顾扬冷不防重重扣下电脑,手臂一扫,那杯装着半截香烟的水杯身首异处,“表面答应我去教训人家,绕了一圈告诉我在一起了,然后承诺会给我说法,晾了一阵背着我们夹带私货跑去约会,他置我于何地?” “他方轻茁有拿我当过兄弟吗?” 骤不及防的发飙,管思奇目不转睛注视他,俨然在看第一次见面毫不相识之人,这样的顾扬尤为陌生,眦裂发指,居然暴露一股子说不出的森然。 想了想:“他刚才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你还想他怎样?” 他侧目过来:“别忘了,没有谁比他更会演。” - 过了很久,方轻茁才步履沉重地走出那间沉载满地酒水混杂泪水包厢,陶君守在走廊出口等他,第一时间嘘寒问暖送矿泉水,重新补过的妆容香水,不断撩头发动作,藏不住的雀跃。 这些呼之欲出小心思自是没逃过方轻茁的法眼。 在学校方轻茁遇到的主动示好女生不在少数,什么轰轰烈烈,大胆追爱到寝室楼下,什么抢着买单刷个好脸值,送水送温暖的浪费时间且自我感动廉价行为,又比如各种制造意外偶遇装天赐良缘。 但他这个学妹比她们聪明多了,至少知道从他身边人下手。 方轻茁瞧都没瞧那瓶水,张嘴就是:“你们刚才欺负她了。”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欺负……谁?”陶君手杵半空,强颜欢笑。 “你说还能有谁?”方轻茁浅浅勾唇。 陶君那抹尴尬笑容直接僵在嘴角,他说这句话时分明噙着笑,却无端教人不寒而栗:“我们和她就是闲聊,再说了,我们是你直系学妹能有什么恶意,就是崇拜你想听听不为人知的事迹罢了……” 方轻茁感到荒唐般轻哂了声:“闲聊?” 眼底笑意登时隐了起来。 “骆姝是我女朋友,你算什么东西?” 喉咙哽住,陶君忘记了接下来要说的风凉话。 “……你说她是你女朋友?” “刚才不还一直追问我俩什么关系吗?怎么?失望了,接受不了了。”他讥讽。 “不可能。”陶君摇头,“算起来你也欺负她了,我亲眼目睹她哭着出来的。” 戳到痛点,方轻茁不怒反笑,笑自己这副事后诸葛的嘴脸,笑声溢出每寸五官,是没有任何褒贬含义的笑,笑累了笑够了,那俊逸皮囊才归于无波无澜。 “哭了又怎样。”他每多审视她一秒,语气就冷上几分:“我怎么对她,是我和她之间的事,这叫情趣,而你们做的那些,就是欺负。” 陶君目光里最后一丝期待和窃喜因为这句粉碎得彻彻底底,但方轻茁对她的无情远不止这些。 “以后在学校乃至这座城市,低调点,如果让我碰到抑或回想起今晚的事,你就死定了。” 挫骨了还要扬灰。 钟子旭是在方轻茁一走了之后的十分钟,数着时间踩着点去找的陶君。 她满心欢喜在里头陪着方轻 茁的工夫,他都在大堂外独自等她,等她回心转意。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光听地毯上的脚步声,陶君就知道是他。 钟子旭截住步伐:“你不用赶我,我说完就走。” 走廊一时安静得只有回音,他干笑两声,“打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接近我不过为了方轻茁,看你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不认输劲,每晚睡觉前我都在想你如果喜欢的是我该多好,甚至我还生出帮你追他的离谱想法。” “就那天看电影,你突然答应和我在一起,你不知道,我熬了一个通宵,那一晚上我在干嘛,还愿,在感谢老天爷对我的厚爱。可幸福转瞬即逝仅仅存在了半天,那天过后,你天天念叨什么时候约方轻茁吃饭,是一刻都不愿意装,我给自己洗脑,可能就是单纯地想感谢他得到他的祝福。” “直到我喝醉倒在包厢门口,现实狠狠抽了我一嘴巴子,是我天真了,连骆姝,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外人都知道担心我,可你呢?” 整个过程陶君反应都不大,背对着他,像是只没有感情的木偶。 他做了个深呼吸,“陶君,我护不了你了。” “今晚我伙同我表哥把骆姝骗过来算计方轻茁,我承认我也有一部分私心,就算他不收拾我我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你好自为之,我祝你日后得偿所愿。” 听到这,陶君神色复杂地徐徐转身,水晶吊灯下,她看见一颗眼泪挂在钟子旭脸颊,在灯光的照耀下摇摇欲坠,继而垂直滴入地面。 - 今晚的深城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私人住宅的泳池边,昏幽的灯光将万物照得很静,座椅上的男人褪去白日沉稳的黑色西装外套仿佛也褪去了克己复礼的虚伪外皮。 衬衫袖挽上一截的手腕端起酒杯,看着杯中晃动的液体,方决山仰头一饮而尽,嗓音也随之沾染上红酒的醇厚:“你知道你今天做的最蠢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林素挺着孕肚跪坐在他脚边。 “说话。”他厉声催促。 “擅自上门。”冷风拂过,林素衣着单薄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止。”方决山把玩着空酒杯补充,“这姑且算你做的最错误的事,再猜。” 隔着夜色,林素倔强地抬起惨白面庞凝睇他,男人到了他这年纪,哪一个躲过了岁月的蹉跎,却唯独对他手下留情,洗尽铅华后的打磨沉淀出阅历赋予的稳重自持,咬住年龄上的数字攀比绝对是对他的亵渎,不经意流露出高处不胜寒气质不是方轻茁这个年龄层次所能呈现的价值,说实话方轻茁的眉眼也是实打实随了他,德行也是。 “不就是说了方轻茁不是你的亲生的。”她不怕死嗤笑。 下一秒,原本高高在上的男人突然俯身一把掰住她下巴,情绪不明,好似看他心情好坏,如若他心情不好只需轻轻一□□死她就如碾死一只蝼蚁简单。 “答对了一半。”少顷,他似奖励般宽宏大量松开了束缚,改在红印明显的侧脸上轻拍两下,“如果你没对老太太信誓旦旦地保证肚子里怀的是方家长孙,以她吃斋念佛多年,说不定不会破戒痛下狠手。” “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好呢?” “我没错。”林素不满反驳,艰难撑地爬起,加上跪得太久,双腿颤颤巍巍,“作为母亲我想让我肚子的孩子认祖归宗,这难道有错?” “你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做错了什么?”方决山长腿交叠作思考状,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杯壁上,“挪用公款这是其一,在我眼皮底下浑水摸鱼这是其二。” 期间,慢条斯理给自己空酒杯里续了续,“其三嘛,不自量力,妄图爬上不该爬位置。” “最不可饶恕的是,把鸠占鹊巢美其名曰为认祖归宗。” 他摇着酒杯起身,一记淬了毒的眼随着言落剐了过来,林素如遭雷击,一种戳破谎言的恼羞成怒感迅速烧灼浑身上下。 一杯下肚,方决山已然恢复往日冷漠,“言归正传,要不以职务侵占罪把你送进去改造,反正你妊娠期也吃不了多少苦,要不……” 手里攥着的水晶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他无情抛进泳池中央,“给你一晚上时间给我下去,把杯子找回去,记住,我要完完整整,少一片都不行。” 不提眼下11月的气候,光是那沉入水底的碎玻璃碴子,让一个行动不便的孕妇泡在水里拣,堪比大海捞针。 胆战大于心寒,林素顿时红了眼眶,第一次对方决山有了实质性害怕,往日的纵容,不计较假象只限于他的好心情。 双膝扎进地面,匍匐在那锃亮的皮鞋前:“方总,我知道错了,我愿意接受惩罚,但真的不能下水,更不能进去,不然这辈子就完了。” 抱住他大腿:“我求你,看在我好歹跟了您半年的份上,饶了我这次。” 像是清除什么挡路障碍,方决山毫不留情一脚踹开,紧接抬起左臂宣判结果:“距离日出还有6个小时,明早拼凑不出,咱们直接警局见。” 说罢,越过摔倒在地,无声哭诉的林素扬长而去。 月光悄无声息地从枯槁的云层间流出,洒在一池清水和自作自受的女人身上。 第27章 洗衣房 又是一场骤雨,室内静谧,雨点凶猛,声势浩大地密集敲打在一整面落地玻璃。 第34章 方轻茁不堪其扰,携着被打搅了睡意的恼怒腾得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关窗拉窗帘,关到一半,雨水照样孜孜不倦地发起猛烈攻势,身体愈发紧绷,无可言喻的,每砸下一记响声就好像重重捶在那坚如磐石的心脏上,抑制不住的心惊肉跳。 深城连续下了好几日阴雨,他就每天囿于名为荒谬的聊以度日中,从工作室到家两点一线,学校都不怎么去。 可能这个世界还是一如既往的丑态百出,充满了试探、算计和一己私欲,没有谁离不开谁,更没有人喜欢被欺骗,尤其是亲近之人。 似乎想到了谁,他不知疲惫地直视盛大雨幕,不知道是真的在看雨还是通过这场雨追忆某个狼狈雨夜。 墙上的挂钟指针一圈圈滑过刻度,直到有雨滴自窗缝溜进沁了方轻茁大半张脸,唤醒骨子里的冷漠分子,他反手关窗随之做下决定:不能让她再影响自己了。 无论是自己还是横亘在他和顾扬间的所有羁绊。 这阵及时雨来得巧不如来得好,来势汹汹淹没心房,形成的一条条雨柱冲刷洗涤着玻璃表面经久未除的浮尘污垢,方轻茁不断深呼吸开解,真好,早该结束了。 几分钟后,里屋传来了游戏打怪的激烈惨叫。 游戏一局又一局,忘乎所以地玩了一上午,方轻茁有些乏了,头疼般垂下脑袋,揉了揉快要挤成川字的眉心。 重整旗鼓,手游玩腻了玩掌机,总之就是不能让自己闲下来,他去翻尚未通关的实体卡带,翻到了骆姝给他赢回来的游戏卡带。 塞尔达传说,全新典藏款,收藏柜里唯一缺少的那版。 撕开封条,内存卡大小般的卡带躺在卡槽里,方轻茁用手去抠,抠到一半使出浑身解数仍未能成功抠下,一股无名火陡然蹭上心间,人和他作对,现在连张卡都要和他作对,气得他任性一砸,卡带盘直接摔在了桌角方向碰倒了搁置在桌角的礼品袋,里面的小玩意儿一个个挣脱桎梏瞬间铺满地毯。 一地奇形怪状的打火机,骆姝送的纪念日礼物居然是打火机。方轻茁僵在原处,那晚他驾车离开,会所里的工作人员追上来声称在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了这份礼物,他这才得知礼物被她留在了包间。 宅家这段时光,别说这份礼物,手机他都不敢打开,生怕触发新的随机事件,比如这恋爱,谈得刚有起色,经过他这么一凶二闹,她肯定失望透顶,会不 会趁机提分手和他一刀两断?那等待他的只会是被甩吗? 所以他紧绷,易燃易爆,像做错事的拧巴小孩一边极度敏感地开导自己,疏导自己并不在乎,做错了能拿他怎么办,天不会塌,他还是那个高不可攀的方轻茁;一边又自相矛盾地担心这个害怕那个。 这一刻方轻茁猛然顿悟,无论如何掩饰,如何伪装,对他而言这雨意味的不是结束也不是解脱…… 忽地,一串急促门铃打断了他思绪。 “你好,外送。” 透过猫眼窥探到是一拎着打包盒男人,方轻茁耐着性子扭开门把手:“送错了,我没喊。” 门外那人先是好奇,好一通观察头发乱得微微炸毛显得有点颓废主人,再是仰头瞅了眼门牌号,再三确认:“是这个地址没错。” 方轻茁无力撩了把刘海,扫到包装袋以及他工作制服上的鲜鹅庄字眼:“鲜鹅庄的?你们不是没有外送服务?谁让你送的?没留联系方式吗?” 面对他查户口一样的盘问,小伙子当场面露难色:“帅哥,你别为难我了,我就是一服务员,老板让我按照这个地址来送我就来送了,其他的一概不知。” 多说无益,方轻茁索性签收闭户,回到客厅立即拨了个号码,对面几乎秒接:“轻茁啊,怎么是要来吃饭吗?我给你留位置。” “不是,我就是想问问鲜鹅庄什么时候开通外送服务了?” “没开通啊。”那头停顿片刻,“不过,今天确实有一单,算人情单。” “人情单?” “就是前阵日子来了个女孩子说是她男朋友爱吃,想让帮忙外送。” “所以就给她送了?” “怎么可能,说了只能堂食,这是原则。” “……” “可是吧,人小姑娘很坚持,嘴又甜,说是学数媒的可以免费帮鲜鹅庄提供logo设计,vi设计,我琢磨着不亏就答应了,今天她发来定稿,效果真心不错……” 后续再说了什么,方轻茁大脑自动屏蔽,翻涌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起因是上次他俩约饭,去他常吃的椰子鸡,骆姝再次迟到,他闹脾气坚持不动筷,骆姝自知理亏夸下海口下次想吃什么她请,他随口一句想在家吃鲜鹅庄,让她知难而退,因为鲜鹅庄只能堂食。 电话那端的人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那小姑娘不会是……你女朋友?” “嗯,我女朋友。” 从前梦寐以求得不到的偏爱,在她这体会到了。 - 凌晨十二点的深工大笼罩在月黑雨斜中,雨声淅淅沥沥尤其助眠。 熄灯过后的女寝过道万籁俱寂,没有人注意到603寝室偷偷摸摸溜出个黄色海绵宝宝,猫着腰宽大的帽檐遮住全脸,神神秘秘地拐进监控死角。 雨水冲刷着黑幕,路像是看不到尽头,一楼公共洗衣房的灯泡坏了起码半个月,骆姝打着手机电筒扒在充满监狱风的防盗窗前望穿秋水,饥肠辘辘等待那小卖部老板的外送投喂。 朦胧路灯下,远远走来一人,撑着把黑伞,步子迈得又大又急,好几次踩到水坑也不在意,目的明确,直奔骆姝所呆的洗衣房货款两讫。 伞身打得极低,骆姝不识庐山真面目:“老板,你今天送得有些晚。” “嗯。”隔着伞,是低沉的应声。 骆姝伸出食指勾住塑料袋口:“多少钱?我微信扫......” 随着纯黑伞面慢慢上移,本就有气无力声音在看清那张脸后刹那戛然而止,骆姝甚至认为是她饿出幻觉了,下意识缩回手,反让那人牢牢抓住。 五指困在微凉掌心的真实触感,不是错觉,真是这王八蛋。 手机白晃晃灯光打在方轻茁经得起推敲的五官上,冷白面庞与漆黑瞳孔形成对比,他薄唇微启:“晚饭没吃饱?” 那夜的恶言相向伴随久违嗓音响起相继浮现脑海,骆姝试着抵抗了一下:“不关你的事。” 方轻茁置若罔闻:“怕你捱不住,我又要了些巧克力,补充能量。” “方轻茁,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我能玩什么把戏。”他语调寻常,没有任何起伏,“对了,还有芝士热狗棒,趁热吃。” 骆姝不领情,“你告诉我,昨晚还是人老板送的,怎么今晚就换你了?” “你就当我兼职滴滴代送。”方轻茁没个正形答。 他自不会如实奉告,说他每晚在视奸她的微信步数,为什么接连两天总在凌晨更新,为此他特意跑来学校蹲了她两天。 对方滴水不漏,骆姝感觉说什么都是浪费口舌:“我不要了。” “不要什么?”方轻茁掀起眼帘,一对黑眸蓄起认真。 不要这些东西还是不要他。 “当然是不要……”话刚吐出一半,过道就传来宿管阿姨察觉异样动身前来巡查的壮胆喊叫。 “谁?谁在那?我看见你了,还不快出来。” 骆姝拼命挣扎抽回手臂,没抽出,生气了,压低声息警告:“方轻茁,赶紧把手松开,倘若被逮个正着对我们俩没有好处。” 方轻茁岿然不动,借着光源打量此刻急得火烧眉毛的骆姝。 一目了然的被家里人养得不谙世事,满脸的胶原蛋白,挑不出一点毛孔瑕疵,身上的海绵宝宝睡衣,幼稚到没边,反抗无果的欲刀人眼神还没她胸前的两颗眼珠子瞪的凶。 脚步声越来越近,方轻茁审时度势及时撒手但并不打算撤回,穿进窗缝扣在她头顶往下摁示意蹲下,与此同时左手弃伞将她另一只手里的手机抢了过来将手电筒功能迅速关闭。 下一秒,宿管阿姨披着外套挥着手电筒踏进了洗衣房,扫了几圈发现无人喃喃自语:“明明听见有动静的,难道又闹耗子了?” 骆姝捂住口鼻蹲在洗衣机后缩成一团,一颗心脏七上八下已然跃到了嗓子眼,再多一秒势必会自行蹦出来。 须臾,周围归于寂静,躲过一劫,骆姝紧绷的神经松懈几分,弓着背一路摸索至栏杆前。 “把手机还给我。” 无人应答。 还以为是声音太小听不见,她凑近了些,“方轻茁,把手机还我。” 滴水的屋檐下,方轻茁倚在墙壁没有动弹,伞丢在脚边也不打,身上泛着雨水的潮湿。 “不还。”说着幽怨地歪来半张脸。 他还委屈上了。 之后双双陷入持续性的缄默中。 少了手机照明,尽管骆姝看不大清他的表情如何但那股子别扭劲毫不费力想象出来:“方轻茁,你现在赖着不走又不肯讲话,是不是想道歉?” 第35章 方轻茁一副被说中心事的样子,死活不愿抬头。 大概过去一个世纪那么久:“嗯,对不起。” 他转过来,面对面的:“你想分手吗?” “换句话问,你还喜欢我吗?” 这次换骆姝不会了。 视线昏暗,他近乎执拗又追问了一遍,“骆姝,你还喜欢我吗?” 雨势貌似渐小。 “我一直将自己情绪强行塞给你,我的纠结,我的敏感,我的不讲理,我的阴晴不定,我的蹬鼻子上脸,很糟糕地讲,除了男朋友对你不好,外面......男的都想对你好。” 原本他的措辞是外面的妖艳贱货,话到嘴边顿觉不适又生生咽下。 “从小到大我就渴望有人能不分青红皂白无条件地偏向我,在意我,关心我,但我的自尊,成长环境不允许我提这种要求,所以各种得不到释放的感情堆砌形成现在的我,矛盾,细节怪,爱说反话,不开心就不搭理人,害怕依赖上一个人就反反复复推开再确认,遇到问题习惯用攻击保护自己,展露出扎人的刺,这些,别说你,我自己都很讨厌。” “把别人对我的试探算计统统迁怒到你头上,是我不对,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和你道歉。”中途因为喉咙难受方轻茁掩唇咳嗽了一会,“既然来了,要打要骂我任你处置,好不好?” 骆姝像是被定住,好半晌处于宕机状态,扪心自问,其实压根费不着问,她是真 喜欢方轻茁啊,喜欢到即使对她撂了狠话,她依旧能在这个节骨眼为他的咳嗽发愁不忍心泼他冷水。 “手机给我,我想看看你。” 随着一簇光亮打起,将方轻茁整个人照得无比清晰,单薄的卫衣领口露出一半精瘦锁骨,长而直的眼睫毛在惨白的皮肤上投下层阴影,满头的小水珠沾上细碎的光,背后是飘在空中凉飕飕的绵绵细雨。 “你刚才的意思是不是只要我解气,骂你不还口,打你也绝不还手?” “嗯。”他贴窗,恨不能钻进去,使劲点头。 “那你把脑袋低下来一点。” 不带任何犹豫垂下,方轻茁乖乖照做,余光依稀还瞥到了手起姿势,老实闭上眼睛,一掌拍下来,呃……不痛不痒,倒像是在揉狗。 骆姝边拂拭他头发上的雨水边喟叹着:“方轻茁,这次的道歉我接受了,但下一次我更希望从你嘴里主动听到你说喜欢我……” 她难过的不是他吼她迁怒于她,而是他的喜欢,她感受不到。 “喜欢。” 骆姝停下手上动作:“什么?” 方轻茁直起那颗一贯高傲的头颅,放空的眼神缓缓聚拢在她身上,尤为笃定:“喜欢,很喜欢你。” 方轻茁确定自己喜欢骆姝是在并不晴朗的阵雨天,在他琢磨不透也无法攻克那凌晨步数难题的翌日一早,跑到人上早八的教室外偷窥,出乎他意料的是骆姝没事人一样的心态,课前轮到她擦黑板一堆热心人士抢着助人为乐,课间该记笔记记笔记该听讲听讲,作业获了夸奖也只是淡淡付之一笑。 好比银装素裹里无意苦争春的梅花,不纠结逊雪三分白,不忧虑风雪侵袭凋零,不会因为他人的一言两语就让自己褪色。 放在以前,他必会产生一种我过得水深火热每况愈下凭什么你悠闲自得的不平衡感,但那一瞬间取而代之是巨大的恐慌,袭卷他全身每一根骸骨。 他不安,他不解,最终熬了一宿分析解剖得出以下结论,这完全不像自己,很蠢的相悖思维,是喜欢的表现。 想明白的顷刻,他的世界观,岌岌可危的理智高墙开始失控乃至崩塌,以骆姝命名的地基崛地而起。 心头压着的那句话说了出来,方轻茁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喜欢你抠我烟盒上的涂层,喜欢你老拿哄小孩子口吻哄我,喜欢你茁宝茁宝的喊我,喜欢你心疼我,眼里满是我的样子。” 咫尺间,心跳与耳边回响的声音同频共振。 骆姝揪着睡衣下摆,提起高考英语听力的专心劲一个字一个字消化,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用着怀疑自己幻听的错愕目光一点点在方轻茁脸上游走,触及他真诚到炯炯发亮几乎要灼伤她的眸心时狠狠一滞。 她一直觉得方轻茁心里有堵墙,一堵结结实实常久封闭的墙,途径此地的路人会因那阴郁氛围望而却步,可谁叫她聪明,发现了他留的后门,除了那道心墙外他眼里还有一扇窗,时张时合的窗,没有上锁可惜也没有规律,常常吃闭门羹,偶尔运气好会撞见拉开条小缝渗出丝丝微光,仿佛全凭主人心情。 今晚,这扇窗自个向她彻彻底底地敞开了。 她竭力保持平常的口气:“方轻茁,我要吃巧克力。” 雨夜漫漫,一股暖意从胸口渐渐填满方轻茁整个心田。 “遵命,骆姝大王。” ----------------------- 作者有话说:用四个字总结方轻茁的爱情观:没苦硬吃! 第28章 退烧药 日出三杆,一段沙哑男音有一茬没一茬地回荡在铺满阳光的客厅半空。 “我不在,验收会议你上点心,bug和优化案最好提上日程。” “请个病假搞得像托孤似的。”庄赫在电话里头揶揄,“你是打算不回来了?” “能不能盼我点好。” “放宽心啦,祸害遗千年。” 开了免提,方轻茁给自己倒了杯温水,从善如流:“嗯,和你这千年王八比,半斤八两。” “……看来没烧糊涂。”对面继续诅咒加满,“咋就没把你这张如簧巧舌给烧哑了。” “那也骚不过你。” 怼得庄赫气笑两下,有点坏心眼地哪壶不开提哪壶:“孤家寡人的滋味不好受吧,要不求求兄弟我发个善心,我这边勉为其难呢,一结束会议就捎病号餐去探望探望你。” “用不着,我有手有脚。”方轻茁打开药箱找出根体温计,“还有,想发善心,就去荒漠养骆驼书写自个的绿色传奇,机票钱我友情赞助。” “方轻茁,咱俩好歹同窗四载,别以为我听不出你的弦外之音,你才绿色传奇呢,你全家绿色……” 刹那破防声自听筒喷薄而出,方轻茁将手机挪远了些,量体温间隙,屏幕弹出条新消息提醒:【我下课啦。】 聒噪忙不迭摁灭,不假思索给那消息主人拨了个语音过去。 “嘟……”电话接通的那瞬,两头皆是默契缄口,方轻茁更是脑子一片空白,抢着打过来,甚至开场白没组织好。 冷场几秒,还是骆姝率先喊了他名字:“方轻茁,你找我啊。” “嗯。”带着袒露心扉后的些许不自然,方轻茁柔声应下,“下课了?” 与方才反唇相讥的他简直两幅嘴脸。 “刚才我在上课,没看到消息。”骆姝顿了顿,掩饰不住的雀跃道,“你找我什么事?” “今天天气不错。” “然后呢……” “要不要出来……”也不是头一次约饭,方轻茁解释不出的当前油然而生的小鹿乱撞感,后脑勺枕在沙发背,一手握手机贴耳,一手搭在跟团浆糊般黏黏稠稠的大脑脑门上,“一起吃饭?我知道有一家……” “今天恐怕不行,我们寝室聚餐。” 下文悉数堵在嗓子眼,方轻茁吐吐不出,咽咽不下,结果就是力不从心憋出阵咳嗽。 昨晚开始这人就在咳,骆姝免不了担忧:“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吗?” “有点头疼脑热。” “严重吗?” “在量了。”方轻茁抽出夹在腋下的体温计,看着上面跳到37.5的数字刻度,眼不带眨地指鹿为马,“38度6。” “八成是昨晚淋了雨。”骆姝关心道,“家里有没有退烧药?” 方轻茁手指抓住感康的动作一顿,当机立断利落地送进垃圾桶。 “没有。” 话音刚落,又假模假样咳了一声,补充,“没事,你安心去聚餐,我在家睡一觉就行,之前有一次感冒睡上个一天两夜自己就好了,药都不用吃。” “那怎么行,我买药过来一趟。” 从电话挂断到门铃响起,方轻茁就守在入户玄关,为了验证烧得确实严重,专门用热水洗了把脸,扒乱了发丝才肯开门。 骆姝一进屋,鞋来不及换,二话不说对着他全副检查,踮起脚尖,挑开额前的碎发用自己的手背感受他体温:“真的好烫。”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心何尝不是,前不久还想方设法地让人家过来,但此时此刻面对写满着急和心疼的一张脸,方轻茁觉得自己好奇怪,后悔了,不应该装的,害她担心了。 骆姝看着跟前一言不发的方轻茁,双瞳无神,反常得不能再反常,她有常识,生病的人会迟钝,可他这反应明显是傻了? 一动不动的,不会是烧傻了吧? 把乱掉的刘海拨弄回来,郑重其事问他:“方轻茁,我们什么关系?” 第36章 微凉指头在额头戳来戳去,怪舒服的,方轻茁慢半拍:“情侣。” “还有吗?”骆姝慢慢引导。 “校友。” “还有呢?” 方轻茁冥思苦想良久:“暂时,想不到了。” 不是反驳没有了,而是他暂时没想到,骆姝决定不再为难他:“还有战友关系。” “?” “因为,你占有我,我占有你。” “……” “不好笑吗?”骆姝托起他红润双颊,拉低下来些,“完了,不会真烧糊涂了吧。” “我没事,不严重的。” “严重!”重新覆上只增不减的灼人脑门,“好不容易正常了, 可别一夜回到解放前。” 方轻茁哭笑不得。 “不行,赶紧先把药吃上。”说着手忙脚乱地拆开盒退烧药,自个研究说明书,把剩下的一板药扔给病号,等她研究完抬头再看,方轻茁已经掰出粒药丸,不就水直接塞进嘴里生咽。 “你怎么吃了?” “不是你让我吃的吗?”方轻茁一脸无辜。 她上手:“哎呀,这药不能空腹吃,快吐出来。” 要不是方轻茁说已经吞了,这会儿应该到胃里,瞅她这架势,势必准备抠嗓子眼进行催吐。 气得骆姝将这不省心的戇度尼子打发到客厅,自己则套上围裙泡在厨房煮粥,掩耳盗铃和他分享先上车后补票先例,同理,只要没有分解,就还有补救余地。 有没有补救余地,方轻茁不敢苟同,不过,身体里的药力渐渐起效,他切身体会。 整个人昏昏沉沉,眨眼频率变得频繁,他目不转睛追随对面开放式厨房里那抹为他忙碌身影,开着水龙头反复淘米,真是难为她了,他都不清楚他家寸草不生的厨房有这玩意儿,然后两片唇瓣张张合合,搭配手势动作,声情并茂讲诉上来时发生的事:“方轻茁,你们小区楼下是不是有条流浪狗?没拴绳,逢人便叫,跳起来大概有我这么高,那牙口张起来起码能塞下一口锅。” 活灵活现的表情像钩子一样勾着他。 “它咬你了?” “没有。”骆姝搅着砂锅里的白米粥,抽空投来视线,“不过它吼我,还龇牙。” “可能这就是没有人要它的原因吧。”方轻茁有感而发,话里却藏着隐晦。 午后阳光懒懒进窗爬上眉梢,他偏头去望,立马有空气往耳朵送来异议。 “它又没真咬人,不能一棒子打死,凶是凶了点,说不定就是任性偷跑出来找不到主人一时应激罢了。” 暖阳迷眼,睫毛轻颤着,许是药效发挥到极致,方轻茁眼皮愈发沉重,在意识沦陷前,有一个念头在脑海里生根发芽。 “方轻茁,怕太甜我只放了一勺糖,你先尝尝,不够再……”骆姝端出碗热气腾腾白粥,后话在看到静静躺在沙发的男人时猝然一断。 眼皮沉阖,似不舒坦眉心微折几分,一手抱着抱枕置在胸前,一手虚握成拳垂落在沙发边缘,像是彻底入眠。 时光流逝,室内光线褪淡,方轻茁这一觉睡到太阳落山硬是没有要醒来迹象,骆姝三心二意,2倍速的电视剧一集接着一集,剧情没记住个大概,倒是一有风吹草动就朝另一头瞟,禁不住好奇心作祟,退出手机页面蹑手蹑脚靠近,宽大沙发里,方轻茁嗜睡如故,额间因生着细汗浸湿了少许黑发,呼吸节奏平缓,白净面色也恢复常色,看样子烧退了。 好不容易掌握主动权,趁他半昏半睡,对着他可劲指指点点,小嘴叭叭不停说了很多抱怨的话,什么你也有今天,什么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她这样称职的女朋友,属实他身在福中不知福,音量很轻几不可闻。 自始至终,沙发上那位无知无觉,对周遭发生所有浑然不明,宛如案板上的鱼任人蹂躏。 过完嘴瘾,骆姝见好就收,趴在一旁细细打量方轻茁难得的人畜无害一面,不比五官神韵鲜活起来的抓眼,第一时间侵略你的所有感官,静态下,不可一世眉宇藏匿的缕缕愁思终窥见天光,莫名联想起一生含蓄的中国人笔下,美术史里一半之多的写意画,不苛求工笔细琢,寥寥几笔,三两墨斑,展其意叙其情。 这副不可自理模样的确少见,机不可失,骆姝拿出手机点开相机功能,为了追求拍照效果,甚至于大着胆子爬上沙发为艺术献身,各种刁钻角度找构图找机位咔嚓咔嚓一顿怼脸拍。 期间,一绺弯曲碎发戳在眼角上实在有失美感,她秉持敬业精神伸手去做整理,手腕伸到一半猛地叫人擒住。 这动作快得毫无预兆,骆姝没有防备,登时失去支撑力朝下猛扑,等她爬起来,方轻茁不知何时醒来,原本涣散眸光也重新渡上往日不好糊弄色彩。 一时间,一股大眼瞪大眼的尴尬弥漫在两人之间,骆姝贯来不擅长弯弯绕绕,现在是她骑在人身上,一病号身上,重要的是还让正主逮个正着,这该如何狡辩是好? “呀,你眼尾有颗小痣。”她佯装惊讶,企图搪塞过去,说着还上手点了点位置,“你知道吗?” 底下的方轻茁不语,一而再再而三压下喉间痒意紧盯骆姝不放。 他那有颗痣他当然知道,还用得着问他?这拙劣的混淆视听方法他都不想明着拆穿。 骆姝挤出道不失礼貌微笑:“还困吗?要不要再睡会?我绝不打扰你了。” “不用,早醒了。” “什么时候?” 方轻茁突然很想摸摸被她碰过的地方,指尖偷偷蜷缩了一下,最终还是作罢:“你哐哐拍照,开闪光灯的时候。” 骆姝笑容凝固:“那你刚才怎么不继续装睡?” “怕你扇我。” 不是,她到底哪里表现出爱打人了? “为什么?” “因为我活该。”他轻飘飘答。 这一番自知之明成功将骆姝整自闭,一下子竟有点转不过弯来。 方轻茁偏偏这会含情脉脉喊住她:“骆姝。” “嗯?” 两具火热躯体虽隔有抱枕,但说不上来的紧绷。 “捂了一身汗,我想去洗个澡,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去?” 怪有礼貌的,骆姝更不适应了,不自然地从他身上讪讪离开。 方轻茁脑袋低垂,按着后脖颈,脚步拖沓地踱进卧室,路上丝毫不避嫌,黏有汗水的上衣想脱就脱。骆姝则呆坐在沙发扶手旁,乖巧地双手扶膝,全程行以最高敬意的目送礼,随着衣角下摆一寸一寸向上撩动离开肌肤,占满三分之二背部的大片美杜莎纹身迅速占据她所有视野。 正当骆姝惊叹方轻茁还有如此狂野一面时,像是猜到有人在偷窥他,他冷不丁掉头,媲美网上各型各色擦边博主的紧致肌肉线条当即事无巨细地暴露在空气中,与她涨见识了的目光撞个满怀。 不同与背面匪气,正面的皮肤干干净净,稀罕的是这货居然是粉白皮。 再反观当事人十分大方坦然,毫不芥蒂地回望过去,是那种盯着你看又并非真在盯着你的眼神,无端端生出以为被占便宜的是他其实是你自己错觉。四两拨千斤间,还是熟悉的配方,那个熟悉的方轻茁回来了。 明明是一派禁欲的青春男大,却总不经意间表露出情场老手该有的游刃有余,惹得她想入非非。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表情特像没见过男的。”他折返,不仅打趣还讨嫌举例子,“西游记女儿国那集,就和大家伙看到唐僧一样。” 休闲裤腰间未打结的两根抽绳,随着他的步调而大幅度乱颤,骆姝心里痒痒的,具体又谈不上为什么,非礼勿视别开识珠慧眼,舌头打结似的否认:“是……你纹身特别。” “是吗?”他不疾不徐游回客厅区域,越过茶几,故意停留在骆姝面前,“还有其他地方的。” 弯腰,在她耳边轻声具体交代了哪些部位,那瞬间,骆姝整个耳廓几乎能感受到来自男人携带的高烧散去余热。 “想看吗?”方轻茁慢慢从眼底浮出个不怀好意笑容,延伸至唇,像极了引诱人类吃苹果吐着信子的毒蛇。 “不,不用了。”她嗫嚅,眼神躲闪,耳根肉眼可见变红。 女朋友经不得调戏,方轻茁适可而止,忍俊不禁地捞过茶几上狂弹语音来电手机转身去了房间。约莫半小时,再出来时从头到脚焕然一新,连根头发丝都透着精致,他居高临下走到骆姝身边,用他三十七度的嘴冷酷又无情地吐出个:“走。” 短短一个字让听的人产生种提起 裤子不认账即视感。 骆姝不情不愿起身:“你不会又要轰我走吧?” 她撇嘴,“这次我没惹你生气,等我把这集看完好不好?” “……”方轻茁没急于解释,顺着她的请求往那电子屏幕觑,起初,还以为什么时兴的爆剧,定睛细看,cctv12,普法栏目剧。 品味还真是独特。 第37章 “送你回学校。”他抬下巴示意窗外天色,同时提腿自顾自朝门口迈,“剧,车里也能追,如果你真想呆到晚上看我纹身,当我没说。” 骆姝磨磨蹭蹭跟上,还想争取多留片刻:“厨房我还没有收拾。” 换好了鞋,方轻茁倚在门框,勾起玄关斗柜上的车钥匙:“会有阿姨来收拾的。” 视线落在后头踩着比自己大了好几码拖鞋小碎步跑来的小手办,若有所思。 感知逃脱不了要被驱逐现实,骆姝一屁股坐在换鞋凳上,深深叹了口气,认命道:“算了,送来送去太麻烦,我自己能打车回学校。” “真不用我送?” 他不问还好,问了,骆姝就憋的一肚子苦水,天杀的方轻茁过完河就拆桥,声音不自觉拔高:我说不用就不用。” “可我想送你。” 果然,用力扯鞋带的手立时顿住。 方轻茁屈膝半蹲继续帮她系鞋带:“不送你怎么帮你把在楼下丢的场子找回来,不送你怎么和你一起去吃晚饭。” 修长手指那么一缠一绕很快捆好个活结,满意地点了点头,顶着副求表扬神采从外套口袋掏出个什么东西,跟变戏法似的手心张开,一条银色锁骨链赫然挂在了他食指间。 灯光下,那是一条镶有三圈满钻吊坠的白金项链,熠熠闪烁,锁扣铭牌处刻有品牌名字,不知是不是骆姝眼花,依稀辨出了点蛇形那味,仔细察看,头梯尾尖,可不就是条银蛇缠绕,一摇一摆的,晃得骆姝移不开眼。 回过神来,她眼睫扑扇,有意外,有茫然,有疑问,瞧向方轻茁,他也在看她,挂着冰消雪融的暖阳。 “送你的。” “怎么突然想起送我东西?” “不是突然。”他笑了笑,半眯的瞳孔溢满对待小朋友的浓浓宠溺,“补的一个月纪念日礼物。” 原来波涛汹涌的眸心也能涟漪潋滟。 将近十点的女寝楼下,门可罗雀。 副座,夏以茉解开安全带顺便叮嘱身边玩游戏男友:“我明天上午满课,吃完饭你再来接我。” 说话间,自进校起一直开在前头的劳斯莱斯下来个蹦蹦跳跳背影随即吸引了她注意。 察觉到女友的走神,男人抬头吊儿郎当瞥了眼那蹁跹倩影飞进宿舍大门,与自家女朋友相比倒是两款类型:“认识?” “嗯,我室友。” 一听认识,男人立马来了兴趣,手机一丢,脱口就是酸溜溜的臆断:“看来你这室友傍了个干爹啊!” 闻言,夏以茉开车门的动作一滞,转过头神情严肃地反问他:“你有证据吗?” “我这年纪顶多开辆卡宴,你看前面那辆加配置至少能买我四台,不是金主爸爸是什么?” “那就是没证据了。”夏以茉警告他,“以后不许你再这么说我室友,她不是那样的人。” 男人也没想到她会这般维护这位室友,平日里没见得多对同学上心,于是脸上挂不住地口是心非:“是是是,以后不说了,你不是急着回寝室吗?我晚上还有个局,就不陪你了。” 一阵沉默后,夏以茉识趣下车,没走两步,身后车辆引擎喧天,如那开弓没有回头箭般扬尘驶远。 第29章 退会申请 学校超市,谷佳倩臂弯挂着满满一筐购物篮穿梭在零食货架区扫荡:“咦,奥利奥出新口味了,骆姝,你最近夜里不是老嚷嚷饿吗,要不要买来尝尝?” 一回头,人呢? 折返回隔壁,不出所料,骆姝低垂着脑袋,捧着个手机玩得正入迷。 “骆姝!” 随后,货架前的骆姝胡乱应了两声,甚至头都没抬。 谷佳倩边埋怨地走到她跟前边定睛打量,说是来补点生活用品,全程不挑不买,光顾着对屏幕一个劲傻笑,种种迹象不禁使她嗅到了一丝秘密味道。 “你最近很不对劲!” 闻言,骆姝讪讪收回与方轻茁的聊天页面,心虚地迎上好姐妹的审视,赔笑道:“我哪里不对劲了?” “浑身上下哪都不对劲。”谷佳倩不为所动,犹如那明镜高悬匾下的青天大老爷刚正不阿,一一列举其罪状,“除开上课吃饭无时不刻不拿着手机,还有,几乎每晚踩点回寝室,那夏以茉回来了都不见你人影,最重要的,上次我们仨约好了去聚餐,说不去就不去。” 意识到冷落了好友,骆姝抿唇致歉:“上次聚餐是我对不住你们,要不,我请你和思思开小灶。” 谷佳倩不领情,哼一声:“不够诚恳。” 骆姝:“地方你们选。” 听到这,谷佳倩一下子没绷住上赶着推荐:“就大学城里那家火锅店,我馋了好久。” 挽上骆姝胳膊,“那明天下完课我们就去。” 后一秒意识到行为有些打脸,她瞬间改口挽尊,“我可不是看在火锅的份上,是念你认错态度积极。” “是是是。”骆姝笑着附和,“那谷娘娘咱起驾回宫?” 两人迈出超市没多久,手机不合时宜“噔”得一响,骆姝掏出查看,神色逐渐凝重起来:“佳倩,我还有事就不和你先回寝室了。” “不会又是学生会的事吧?”谷佳倩下意识问。 “嗯。”她确实是要去一趟,不过是退会。 继团建撕破脸皮她就提交了退会申请,加上自主退群那事,她更志不在此,不顺的是退会手续一直被上头压着,程欣雨巴不得她离开,思前想后,只有一个人。 - 崇学楼计算机系教室。 “段然,门外有人找。” 正在看手机消息的段然应了那人一声,面上并无多少意外之色,像是猜到所来何人,摁灭手机屏幕,理了理外套闲庭信步到教室外。 还没有到上课时间,走廊上人来人往,骆姝背对而立,长发扎成个饱满丸子头,后脖露出一小截洁白肌肤。 喊了下她名字,寻声,骆姝转过身来。 段然随即露出个惯有微笑,明知故问:“找我有事?” 不等她作答,喧宾夺主道,“我一会还有课,你不介意的话,等我这节课结束,我们找个安静点的……” “不用了。”骆姝打断,拿出打印好和手写的两份申请书,“我过来就是给你送退会申请,花不了太多时间。” 段然挑了挑眉,看一眼没接:“你是不是忘了?我已经不是学生会主席了。” 骆姝哪能忘,只不过那现任主席踢皮球,不是以申请书不满一千字就是以要求手写版等各种刁钻问题回绝,最后竟搬出了他无权同意,需要上任主席点头,实在荒谬绝伦。 “是,卸任了还不忘横加干涉。”骆姝阴阳怪气,“既然您忙,我便不多行叨扰,等会就通过邮箱发你一份线上文档,再见。” 段然表情错愕,连忙用身体挡住欲要离开的骆姝:“我是做错了,可我不这样,你怎会来找我。” 骆姝仰起下巴:“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节骨眼退出学生会就是百害无一利。”段然不解释,反倒在她耳旁低语,“只要你听我的,好好再呆满一年,我敢担保,下一任学生会主席必定有你的名字。” 他把她当作什么人了? “无功不受禄。”骆姝退后半步,隔开段距离,“而且,我明确告诉过你,我们之间没有可能。” 仅剩的耐心消磨殆尽,段然不由分说逼近:“骆姝,欲擒故纵也要有个度。” 自上回精心准备的告白被方轻茁那搅屎棍毁于一旦,骆姝躲他的意图越发明显,先前还会碍于面子回一两句,现在直接是敷衍装死,甚至不 惜退出学生会。 “我?欲擒故纵。”头一次被人按上这个罪名,骆姝心中的不满已经达到顶点,语气压着火,“最好是存在误会,我什么时候对你表达过那种想法了?” “误会。”段然气笑一声,索性也懒得伪装,“你进学生会不就是为了我,当初来面试对着那墙上我的照片恋恋不舍,归根结底,是你先来招惹我的,没有我,你真以为能通过面试?” “最后澄清一遍,我不是在看你也不是为了你进学生会,更没对你心存那门子心思。”感受到四周的关注目光频繁投来,骆姝没精力和他纠缠,阐明完真相提腿准备远离是非,手腕却猛地叫人抓住。 那么多双眼睛在看,段然顶着颜面扫地压力强行将人拖回来,咬着后槽牙自顾自道:“屡次三番在大庭广众下拒绝我,是不是很有优越感?提醒一句,我想得到的就没失手过。” 仿佛看不见骆姝的难看脸色,拽着她扬声向看戏观众介绍,“请同学们做个见证,追了好久刚才终于肯答应做我女朋友了。” 教学楼这层尽是些熟识同学,他这一嗓子下来,一呼百应,什么祝贺苦尽甘来什么好事必须请客,五花八门的场面话皆有。 如此黑白颠倒,骆姝忍无可忍,再不反驳还真就坐实了他女朋友身份,拼了力挣扎,甩不开,不由豁出去吼了句“我有男朋友”。 第38章 叫好捧场演变成窃窃私语。 “我知道。”段然强颜欢笑,“我嘛。” 尾音落下同时,人群外杀出个黑色身影,一个利落抬腿一脚踹在洋洋得意且没有防备的段然大腿外侧位置。 事发突然,段然趔趄几步,没站稳,扑通摔地,他面目狰狞,吃痛甩了句脏话旋即掀起眼帘瞧瞧到底是哪个不长眼东西胆敢对他动粗。 在一眼认出来人后,眉宇以可见速度染上憎恨。 原本打算帮忙扶人的几位男生在看清是方轻茁时,纷纷自发性暂停了步伐。 方轻茁双手插兜,居高临下阴影覆盖住匍匐在脚边犹如蝼蚁般段然,漆黑眼眸片刻不挪俯视他,眸心的漫不经心瞬间凌厉,如同一场迫降的台风天,所到之处心惊胆颤。 “给你台阶就下,给你副棺材还不得躺?” 瞥到裤子上的鞋印子,再联想如今窘境,段然一肚子怒火,气急败坏指着肇事者破口大骂:“方轻茁,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敢踹我,信不信我告你个寻衅滋事罪。” 听说计算机系有人打架,整层楼的学生闻讯赶来,顿时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方轻茁满不在乎,偏头看眼状况外的骆姝,很是强横的语调:“有病的是你,没听人家说有男朋友?” 段然舌尖顶了顶腮:“那请问关你什么事,吃饱了撑的专门找我不快是吧。” 果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方轻茁徐徐蹲下,单手搭在欲要爬起来的段然肩头,施力又给他摁了回去,本来微抿的嘴唇慢慢扯起个轻蔑又有点睥睨意味坏笑。 “怎么不关我事。”停顿两三秒,“我就是她男朋友。” 宣示主权的发言一经抛出,威力不亚于在现场投了颗炸弹,人群里发出阵阵爆鸣,紧接交头接耳。 “上一秒还是段然的女朋友,下一秒咋成方轻茁女朋友了?” “还没看明白啊,人段然明显是追求未果病急乱投医,逼宫自求上位呢,结果舞到正主面前,自取其辱。” “万万没想到方轻茁居然谈了恋爱,对象还是段然死乞白赖追的女神。” “恶俗的三角恋,今晚的论坛又有热闹瞧了。” 风言风语传进段然耳里,一下又一下捶打薄弱耳膜,他艰难起身,一瘸一拐站定在骆姝跟前,可见方轻茁那一脚是没有余地。 “我不信,你和他怎么可能会在一起,一定是方轻茁那家伙信口雌黄,是不是?” 戏剧极具反转一幕让骆姝的大脑有些紊乱,像是生了锈般无法正常运转,他俩一个班,碰上方轻茁本就是较高的概率,所以她尽可能速战速决,即使不小心撞见,继续装不认识便是。 不承想,计划赶不上变化。 段然的苦口婆心仍在空气中不断飘荡:“骆姝,你别被他蒙蔽了,他方轻茁能是什么好人,满肚子坏水,他就是个衣冠……” 话音未落,容不得他人肆意诋毁自己的方轻茁抢着那声“禽兽”脱口前一把牵住骆姝的手,若不是情况不允许,他真想找个皮搋子丢过去堵上那厮喷粪的嘴。 “信不信由你,恶意中伤我有意思吗,以后再让我发现骚扰我女朋友,就不光是踹你那样简单。” 段然一颗心霎时凉了半截,想回骂他算老几,没发出声音,不为别的,只因他望见骆姝不加犹豫地回握,十指相扣举动像沾了辣椒水的鞭子一样狠狠打在他脸上,火辣辣的,电光火石间,尘封记忆涌上脑海,那年学生会纳新面试,挂有学生会成员展示栏下,少女身姿妙曼,卷成筒状的报名表握在手中,全神贯注的目光久久沉浸在那最高处的成员介绍,夏末余晖正盛渡满她整个侧脸轮廓,金灿灿的晃眼却不刺眼,那场景,好似从天而降的美神阿芙洛狄忒。 而墙上的职务照片与他并排的唯有方轻茁。 直到上课铃敲响,老教授抱着教材出现才制止了这场僵持不下的笑话。 课堂上,老教授放下保温杯:“上课之前,先点个名。” 按姓名首字母排序,段然有人帮忙答到,老教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后轮到方轻茁,高呼其大名。 无人应到,老教授拔高音量:“方轻茁在不在?” 这个空档,底下讨论声愈加愈烈,当事人不在场,不乏有唯恐天下不乱同学嬉皮笑脸搭腔:“教授,方轻茁陪女朋友去了。” 老教授显然不信,专业课四年,这位得意门生哪次缺席过,推推眼镜挨个挨个寻找,从前桌扫到桌尾确实不见方轻茁身影,这才将信将疑询问:“那小子有女朋友了?” “是啊,可漂亮了。” 老教授啧啧两声。 “教授,我有照片,您要不要看看?” 这是要钓起他好奇心好拖堂啊,察觉中了计,老教授战术性清嗓找补:“聒噪,这节课先不点名,随机抽问上节课的知识点,答不出来的抄写十遍。” 不出意外,教室里一片哀嚎。 另一头楼梯间。 “方轻茁,你一会不是还有课?” “逃了。” “逃课不好。” “那等着别人惦记你好?” 骆姝跟着上了一层阶梯后说什么都不肯再爬:“再上去就是楼顶了。” 方轻茁果然停了下来,侧过身,掠过她倔强不退步眼神,然后一动不动地伫立原地。 “你站得太高了,我这样看你脖子有点酸。”骆姝保持仰脖姿势良久道。 只见方轻茁默默踩下几步楼梯,站在离她三格远的阶梯上与她平视。 见状,骆姝尾巴别提翘得多高,得寸进尺:“可这样就离得远了。” “谁叫你腿短。”他表情不带变化,又自觉踏上两层。 到底是舍得同她讲话了,骆姝试探地勾起他小拇指:“方轻茁,我冷,能……” “不能。”方轻茁听都没听完一口回绝,在她殷切的注视中不自然扭开视线,沉默片刻担心言辞过于绝情又给出安慰理由,“反正在学校不行。” “什么在学校不能。”骆姝拧眉,“天台门没关,风呼呼地朝着我后背吹,和你商量能不能先下去?” 方轻茁嘴角不明显抽搐两下,敢情是他自作多情了。 骆姝天生手寒,比起她方轻茁的体温热乎得不止一星半点,她小心翼翼触摸汲取他的热量,不知怎的人一旦有了依靠便开始庸人自扰,回想方才方轻茁当着所有人面前亲口公开她们的关系,是勉为其难还是情势所逼?她不敢妄加揣度,酝酿半天,实在忍不住全盘托出。 “刚才的事,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后果。”方轻茁轻叱,将冰坨似的小手反握,严严实实包裹 进掌心,“他挖我墙角的时候有想过后果吗?” 感受手部传来的暖意:“我说的不是这个,是当众宣布我们在一起的事。” 听她这语气,方轻茁一时拿不准她态度:“你,不愿意公开?可之前不还很遗憾不公开怎么牵手约会吗?” 骆姝垂眸摇头:“你公开,我开心还来不及,但下来后我认真思考过,两个人一起谈恋爱不能自私。” 方轻茁就静静等着她一点点倾诉完。 “如果弥补我遗憾的前提条件是建立在你负担上,那我不愿意。” 大拇指细细摩挲细腻皮肤:“这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 “我承认以前是我思想狭隘了,既然选择在一起,外界的种种就该断舍离。嗯,用你的原话表达就是,如果把我的一己私欲建立在你的委曲求全上,那我还是个男人吗?” “所以,不是负担,是我心甘情愿。” 骆姝那份始终不敢相信的确定,终于在此刻尘埃落定。 她抬起脑袋眨着眼睛望向方轻茁:“真的?” “肺腑之言。” “明天我想起早。”她说。 “起早做什么?”他非常自然地把手揣进衣兜,连同她那只,带她下楼。 “看日出。” “那我陪你一起”这句提议方轻茁还未曾张口就胎死腹中。 只听得身边人一本正经补充,“我倒要瞧瞧明早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 当晚的深工大论坛,跟雨后春笋似的一个个挤冒出头,有吃瓜惊讶型,有天塌了型,为数不多的祝福下攻击言论异军突起,不过,发布不到一分钟像是自动触发什么机关纷纷显示已被删除。 而占据置顶的依然是介绍方轻茁那条经久不衰热帖,只因评论底下多了条引发广大男性同胞共鸣的酸溜溜回复。 —这哥们成功做到了让我又羡慕又嫉妒还恨啊!!! 第30章 小蛋糕 和其他城市的冰天雪地不同,深城的冬天是从正式掉的第一片落叶开始。 今天只有两节早课,距离下课5分钟,骆姝早早收好课本,谷佳倩生理期请了病假还等着她回去照顾,严阵以待时,反扣在桌面的手机呜呜震动。 第39章 【楼下等你。】 紧接又是一条。 【给你带了小蛋糕。】 看着新鲜出炉的新消息足足愣了几秒,瞥向窗外,消息主人赫然就站在楼下。 骆姝腾得一下起立,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声音,与她内心的尖叫重叠也打断了讲台上侃侃而谈的老师。 “这位同学是对我有意见吗?” 一旁的侯思思作垂首状偷偷扯她衣袖提醒:“骆姝,老师问你话。” 理智回笼,骆姝发现自己已然成为全班焦点,迎上女老师的诘问眼色,心虚地为冒冒失失行为微微躬身道歉。 女老师无可奈何地收回目光,叹了口气“下次注意”就让她重新坐下继续上课。 接下来的每分每秒异常难熬,下课铃响起的第一时间与侯思思作了简单告别便一股脑撒腿冲出教室,下了几步楼梯临时记起那单肩包还挂在椅背上,又匆匆掉头折返教室。 一口气噔噔跑到一楼,临出学院大门猛地刹住脚步转向右手边的仪容镜,镜子里的人素面朝天,新剪的刘海经上上下下一折腾早已不成型,胜在底子不错姑且看得过去,但在心上人面前貌似行不通,急忙掏出根裸色口红亡羊补牢,又趁着抿唇工夫扒拉那刘海帘,确保形象得体了这才缓缓出发。 出了大门,一阵日光烘烤过的微风迎面吹过,根部刷了白漆的大树正在簌簌飘叶,卫衣叠穿的男人笔直挺拔地站在人行道的红砖上,阳光的投射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与张牙舞爪的斑驳树影在地面形成一幅赏心悦目的风景画。 周五,晴天,没课,懒洋洋的太阳底下和等你放学的男朋友。 搜肠刮肚,骆姝也无法找出一个恰当的形容词来形容这一刻感受,就比如现在的左心房满满当当的,却轻盈得长出了翅膀。 莫名联想起最近网上很火的一个话题,人和人之间有过一个moment就够了,但上帝赋予了人们贪心权利。 倘若对象是方轻茁的话,不够,压根不够,她要坚定,贪心地拥有无数个美好瞬间,和他。 另一头,似对视线敏感抑或感知到什么,方轻茁抬眸发现了她,四目相接,毅然踩着地面落叶朝她走来。 一步之遥,骆姝娇羞地挽着头发:“你今天…...” 话说到一半幸福笑容彻底冻结在布满错愕脸上,因为方轻茁竟堂而皇之越过她从身旁擦肩而过。 不可思议目光追随那道渐行渐远的惬意背影,而后埋怨地喊停他:“方轻茁,你要去哪?”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方轻茁扭头,用着‘你谁’的疑惑表情打量她,指节拎着的奶茶袋左右晃动,数秒后:“哦,你剪刘海了,差点没认出来。” 骆姝当场石化,质疑人生的漂亮眸子忽闪忽闪,眨了又眨。 “好了,给你的,趁热喝。”方轻茁见好就收,借着递奶茶间隙,兴致盎然地仰起脸欣赏起蓝天白云。 纵使买了奶茶骆姝也没见得多开心,接过那杯还有温度奶茶摸了摸那几缕刘海,他这反应明显是没认出她,前后反差很大吗?明明谷佳倩她们夸漂亮夸可爱来着。 “不好看吗?”她捧着奶茶问。 方轻茁仿佛逗她上瘾,揣着明白装糊涂将问题抛回:“什么不好看?” “新发型不好看吗?”她重复。 方轻茁这才弯下脖子凑到她面前,佯装研究她的新发型:“你说这个啊,那你站直了,我仔细瞧瞧。” 骆姝乖乖照做,立正姿势挺胸收腹,期待他的五星好评。 太容易上当了,方轻茁眼底藏着愉悦,认真注视一直以黑长直,露额头清冷感示人的骆姝,怎么说呢,剪之前就老吸烂桃花,这刘海剪完乖了不少,怕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上来染指一二。 想到这,眉心微蹙,这微妙变化成功让骆姝捕捉到,正当她纠结皱眉头几个意思时方轻茁的关注点慢慢从刘海转移到不施粉黛的无暇皮肤上,水嫩嫩的,像剥了壳的荔枝,摸上一把是什么感觉呢?会掐出水来吗? 印象里,她室友,还有学生会的朋友就特爱上手对着她小脸蛋又揉又挫,关键是从头到尾她都没有任何脾气,温顺得如同只小猫任人摆弄。 他心里可是好奇了很久,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卖起关子:“想听实话吗?” 完了,往往这句台词后头没什么好话。 骆姝点头。 “像雏田。” 锄田?锄地还是犁田?是在变相地说她土吗?铺垫了那么多换来这云里雾里一句,骆姝闷闷不乐地取出吸管扎进奶茶杯,声线低落在一条水平线没有起伏:“小蛋糕呢?” “车里。” “哦……”骆姝话锋猛转,“明天我就去理发店把头发接回来。” “考虑清楚了?” 骆姝这回是真受打击了,语气染上几分不满:“即使剪得差强人意,可你作为男朋友,就不能昧着一次良心夸一下我吗?还犁田,伤到我了。” 方轻茁一个噗呲笑出声:“不是,我究竟什么时候说你犁田了?我分明说的是雏田,火影忍者里的最漂亮那个,自己听力不好,就朝无辜男朋友发火是吧。” 眼见自己无端又闹了乌龙,骆姝恼羞成怒:“方轻茁,你烦不烦?” “哦。”他学她难过口吻,“谈了还没满两个月,就嫌我烦了。” “谁叫你老爱捉弄我。”她开始翻旧帐,“还有,今天一声不响来找我,一点缓冲机会不给,吓我一跳,知道我闹出什么笑话吗?” “你的意思是以后我来找你需要报备?” “不是……” “不是不可以?” 这人咋回事,今天老爱插嘴。 “我的意思是……” “我可以报备。”他又打断,坦然直视她的双眼,正经起来的模样别有一番摄人诱惑,“每天,去哪,要做哪些事,还有想你,都可以和你报备。” 骆姝突然间感到大脑不大好使,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你……不觉得麻烦?” “男朋友向女朋友报备,天经地义。” 一句天经地义,抚平了所有负面情绪,她细声呢喃:“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一声不响跑来,万一跑空了,怎么办?” “不会,你今早只有两节课。” 骆姝默了会,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两节课的?” 终是按捺不住,方轻茁笑了笑,食指跟拇指在她脸上捏了捏:“骆姝大王,你问题真的很多。” 手感确实不赖。 相比被方轻茁占了便宜,骆姝更好奇骆姝大王这个称呼有什么含义? 方轻茁给出的答案是没什么特殊意义,理由是她突如其来的嘚瑟劲,像足了动画片里,灰太狼吃不到小羊每每又信心满满自称“我灰太狼大王”的样子。 行,怪她多嘴一问。 拿到小蛋糕,方轻茁还有事,况且骆姝也不放心谷佳倩一个人。把人送回宿舍又去了一趟系里办公室和老教授交谈了半小时,双方顺利达成共识才离开,只不过刚下楼他就碰到了顾扬和管思奇哥俩。 站在一辆白色r8前,看样子也是要出校。 狭路相逢,两头视线交汇的刹那,方轻茁没有浪费一丝多余表情,顾扬握着拳头在观望他的态度,中间夹着不知所措的管思奇上跳下窜,瞻完方轻茁顾后头的顾扬。 方轻茁率先收回视线,头一甩,像是遇见无关紧要的路人自顾自打开车门风一般滑出了停车位。 昔日好友闹到这般田地,管思奇很是挫败,看着很快消失没影的车屁股,不可置信嚷嚷道:“不是,他来真的,一声招呼不打,是不是兄弟了?都过了半个月气还没消?高调承认女朋友的时候不是挺man的么……” 顾扬黑眸半眯,不作评价,旋即爬上驾驶座。 见状,管思奇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一边解释说不定公开就是为了气他俩一边担心出事紧随其后上了副座。 两辆车一黑一白,一前一后,亦步亦趋在布满减速带的校园主干道暗戳戳较量,距离道闸杆50米远,奥迪突然加速超车,一鼓作气越过前车抢先出了校门。 一路上管思奇蜷缩成一团,弱小无助地紧紧抓住安全带,后视镜里道路空无一车,他急忙安抚濒临失控的顾扬:“扬子,开慢点,没跟上来。” 他话音将落,车速反增不减。 “扬子,你给我冷静点,真没跟上来。” 顾扬置若罔闻,握着方向盘:“没见影才奇怪,他方轻茁就不是个吃哑巴亏主儿。” 说话间,不出他所料,提速追来的魅影bb横空出世,携带卷土重来的汹汹气势在短短数秒内撵了上来,甚至有赶超之意。 胜负欲作祟,顾扬一脚油门踩进底,仪表盘的数字一度跳到330,没承想方轻茁更快,以无法匹及的速度稳稳别到跟前,乃至接下来全程压他一头,但凡顾扬有任何变道念想,他都能预判精准到将其扼杀在起步阶段。 第40章 赤裸裸的下马威,顾扬额头青筋暴起,死死盯着那辆大溜背车尾,和他主人一样倒胃口。 不知不觉两车僵持流入闹市区,十字路口街头,前方绿灯显示只剩最后三秒,魅影像是玩够了陡然加速甩开r8,咻得一下如离弦之箭光速划过,顾扬迟了半秒,就是这半秒的犹豫,生生被迫截停在斑马线前。 由于惯性,管思奇不受控制前倾又让安全带勒住,顾扬更是重重弹回靠背,看着再次从视野里消失的车屁股,顿时火冒三丈一拳拳砸在方向盘上出气。 90秒的红灯,毫无转圜余地,响彻云霄的引擎轰鸣久久盘旋不散俨如胜利号角无孔不入。 此情此景,副驾驶位上的管思奇顾不得几欲跃出嗓子眼的小心脏,大气不敢出,谁叫手心手背都是肉,干脆装聋作哑随顾扬开回了家。 进了家门,顾扬气呼呼地撇下管思奇穿过玄关,吃了火药表情在撞上沙发中央正襟危坐的中年男人时,瞬间熄火。 再不虞,仍敛容屏气,毕恭毕敬唤了声爸。 身后原本絮絮叨叨的管思奇闻虎色变,立马规规矩矩杵在原地问好,几位长辈中,最属顾爹不苟言笑,军人出身,眼里容不得一粒沙,相比之下,他那爱抽皮带的老子不知和蔼可亲多少倍。 俩人路过客厅,顾父才翻过一页报纸缓缓启口:“有阵子没见轻茁,他怎么没一起过来?” “不清楚。”顾扬冷冷回答。 顾父不怒自威,眼皮轻轻一掀,一句话切中要害:“你们闹别扭了。” 自打进门,两句不离方轻茁,顾扬的不爽也在此刻爆发:“他不想来,难道还需要我三拜九叩求他来?” “你什么态度?”顾父拍桌质问。 “他什么态度我什么态度……” 局势不妙,管思奇连忙堵住顾扬的大嘴巴替他开脱:“呵呵,顾叔,扬子不是这个意思,最近学业压力大,脑子有点不够用,他的意思是阿茁正是创业初期,一堆破事,抽不开身。” “倘若真闹了矛盾,也是你俩的错。”顾父也算是逮住机会,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整天游手好闲,小时候什么熊样现在什么熊样,一点长进没有,站没站相,丢进部队历练,我都丢不起自个老脸,看看人方轻茁,前后一家医院出生,一所学校上学,差哪了?知道我们在你们方叔面前有多抬不起头吗,多和人家学学……” 管思奇讪讪松开手,好家伙,这是连着他一块儿骂了。 顾扬的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和那个叛徒学?学什么?学达到目的就忘本,学不知悔改,还是学见色忘友? 但自家老父亲的话也算彻底骂醒了他,当一个人有足够的能力身份,所有人都会为他的恶劣行为自行找理由买单。 今天方轻茁能赢,不代表日后还能赢,同理,他今时胜券在握的,往后就是颗定时炸弹。 “爸,我要进公司。” 掷地有声的要求让在场两人皆是一怔。 顾父竖起的眉毛松懈下来,管思奇则是一副误食了苍蝇神情:得,反面教材光他了。 ----------------------- 作者有话说:作者不过洋节,特来更新,salute! 第31章 戒烟大使 周末饭点。 侯思思提着从食堂打包回来的10元三菜一汤,一进宿舍就听到谷佳倩对着手机那头一个劲说拜拜。 放下午餐盒:“骆姝的电话?” “嗯。”谷佳倩吸溜一大口鸭血粉丝汤外卖,狼吞虎咽,“喊她顺便帮我取一下快递。” 侯思思扶了扶滑到鼻梁的眼镜,靠坐在椅背上:“她约会要回来了?” “没呢,说是看电影去了。” 撕开一次性筷子包装,侯思思夹起一块夹生土豆味同嚼蜡,瞟一眼近门化妆品乱摆乱放桌面,似不经意提起:“你应该早知道她和方轻茁的事了吧?居然能陪着她隐藏了那么久。” 此话一出,谷佳倩吞咽动作做到一半,转至她方向:“没有啊,我也是那天刷论坛,看到铺天盖地都在说她俩在一起才知道的。” 侯思思当即露出言辞失当的彷徨:“对不起,我以为骆姝瞒着大家和方轻茁谈恋爱,最起码怎样都会和你透露一星半点。” “真没有。”谷佳倩急得撂下筷子就差举起三根手指请苍天明鉴,“她没和我提过一个字。” “那不觉得很奇怪吗?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思思,你想说什么?” 侯思思扫过四下空荡荡宿舍,犹豫再三:“我就是觉得,她不肯和我分享这些正常,但你不一样,毕竟寝室里就属你和她的关系最好。” 谷佳倩挠头回忆,那晚论坛沸沸扬扬,寝室里,以她为首的寻求真相小队把骆姝硬生生从被窝里拖出来审问。 真谈恋爱了?还是和方轻茁?那个计科院,家里有矿,个高腿长,长得贼拉牛掰的方轻茁? 得到首肯,一切的反常都解释通了,她就说骆姝最近不对劲,抱着手机傻笑就算了还夜夜晚归,只不过,对象是方轻茁,她一整晚没缓过来。 震惊之余由衷感叹,还得是她姐妹牛,不谈则已,一谈随随便便就是个王炸。 她不以为然挥手:“骆姝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开始不太稳定才不敢和我们坦白的。” “可……” 忽地头顶传来声冷笑打断了侯思思的下文,回头,夏以茉手指缠着缕头发丝,翘着二郎腿坐在两张床铺中间的爬架上晃脚。 “弯弯绕绕的,你不就是想说骆姝不拿你们当朋友,谈个恋爱故意背着你俩谈,咋的,人家是你下属还是吃了你家大米,要事事与你汇报。真嫉妒自己就找个去,而不是在背后嚼舌根。” “我没有。”侯思思梗着脖子否认,“夏以茉,你血口喷人,骆姝能交到男朋友我祝福还来不及怎么会嫉妒。” “有没有,心里自己清楚。”夏以茉无视,走下来悠哉悠哉地坐在镜子前梳头,“反正和你这种人做朋友真心难伺候。” 兴是被尖酸刻薄中伤,侯思思的眼眶瞬时让泪水蓄满:“我哪里这样说了……” “你不就是这意思?自己小心眼就撺掇别人一起。” 侯思思“我我我”支支吾吾半天,结果就是羞愤地边抹眼泪边夺门而逃。 谷佳倩没劝住人,把矛头指向始作俑者:“夏以茉,你干嘛老针对人思思,没见她都哭了吗?怨气那么大,是不是被你富二代男友给甩了?” “我针对她?”夏以茉随手摔掉气垫梳,站起来质问她,“请问她哪次不值得被针对,兼个职早出晚归,不是闹钟响了不关就是走走动动磕磕碰碰扰人清梦,连累所有人陪她一起受罪,我也是出了住宿费的,还有大夏天为了省钱经常半夜起来关空调,我至于搬出去住。” 不争馒头争口气,谷佳倩深呼吸:“你不也老吹头发,一吹就是半小时,我们说什么了?” “我有在凌晨六七点和熄灯后吹过吗?嫌我吹头发时间长,有意见你们可以提出来,长嘴巴是只知道吃鸭血粉丝汤?我告诉你,不是会掉几滴眼泪,会哭就占理。最后,让你失望了,我和我男朋友好着呢,即使吵架了也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她这番振振有词,怼得谷佳倩哑口无言,节节败退后哆哆嗦嗦地甩下狠话“有你哭的一天”然后一头扎进粉丝汤里眼不见心不烦。 女寝硝烟弥漫反观导火索骆姝这边如胶似漆,看完电影天色还早又去附近的小公园散步,中途兴高采烈离开了会,垮着张小脸回来。 没等方轻茁问她怎么了,当事人首先倒起苦水。 “方轻茁,我看着是不是很好欺负?” 方轻茁正色:“谁欺负你了?” “卖糖炒栗子的大爷。”她义愤填膺地拎起袋板栗。 “……”方轻茁卸下警戒,握住她双手送暖再接过那袋板栗,“他怎么欺负你了?” “刚刚那里人多我就去凑热闹,然后瞅见个孤苦伶仃大爷守着辆没人光顾的炒栗子摊车,叫卖不好吃不收钱,价格也不贵20一斤就想着好心照顾他生意,重点来了,说好的明明是先来一斤尝尝,结果付钱的时候他让我扫码,58块,整整58块。” 其实她叽里咕噜说一通,跟个人机一样,方轻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关注点全落在她丰富多彩的生动表情和不断歙动的红唇上,喉结紧接上下滑动:“后面呢?” “当然是我据理力争。” “具体怎么个据理力争法?”他饶有兴味追问。 “我态度十分强硬。”骆姝退后两步对着空气比手划脚,情景再现并一人分饰两角,“大爷,刚才不是说好了来一斤吗,为什么让我扫58?” 下一刻又扮起耳背大爷,“啊?姑娘你说什么?再来一斤?” 最后丝滑出戏回归演员本身委屈:“你说,他是不是看我冤大头,觉得我好欺负?” 在安静数秒后方轻茁竟不厚道地笑起来,像看春晚小品相声似的,不,春晚小品可没她有意思,开始还只是嘴角抖动,随即憋不住笑出了声,肩膀一颤一颤。 第41章 “这很好笑吗?”此番举动立马遭到骆姝强烈谴责,哪有他这样不和她一道同仇敌忾,反而笑话自己人的。 她抓住方轻茁往外拐的胳膊肘摇了两下,“不许笑了,我让你评评理。” “嗯,确实是那大爷的问题,怎么可以欺负小朋友,也难怪他那摊没人。”不确定是笑累了还是迫于淫威暂时收敛,方轻茁火速滑跪,眼底是未褪干净的笑意。 “那咱还吃吗?”他晃晃纸袋示意。 “吃,为什么不吃。” 碰巧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瞧一眼来电人信息骆姝便径直走到一处秋千上接电话。 “骆姝宝宝,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谷佳倩欲哭无泪的大嗓门从听筒流出,骆姝下意识将贴在右耳的手机换到左耳。 方轻茁则默默坐在她右手边秋千,体贴入微地剥着板栗壳听她滔滔不绝讲电话,从怎么利用她同情心再到坑她58块的全过程重新复述了遍。 夜幕在不知不觉中降临,路灯一盏盏绽放。 栗子剥完有一阵通话才结束。骆姝也没闲着,慢悠悠地来回荡秋千自言自语细数复盘到深城上大学以来被宰经历。 兜里的手机一直有来电在震,方轻茁倘若听不见般,歪着脖子,目光紧紧追随她嘚啵嘚啵不停的嘴皮子,神色大概是疑惑她不累吗,晃来晃去都飞出了他视野,有点无聊想伸出手摸一下骆姝的脑袋,然后强行摁住让她停下来看他,只能看他。 不过还没碰上就缩了回来。算了,她那刘海金贵得很,弄乱了发型可是要闹的。 但实在没忍住还是问了一嘴:“你有多动症吗?” 骆姝荡得正欢,似乎没听清楚,双脚一点点刹在地面。 “你说什么?” 按照以往,方轻茁肯定懒得重复第二遍,可在骆姝这儿,不动声色打破了他诸多原则。他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一遍,也许是真的好奇:“你有多动症吗?” 这回是实打实,一字不漏地收入耳中,骆姝蹙眉,带着这是在骂她的疑问回望过去,对方一脸认真,表情像个求知欲旺盛的学生,哦,他就是个学生,她不答反问:“你是在说冷笑话吗?” 方轻茁鲜少地没有夹枪带棒攻击:“不是,我就是怀疑,你看看你平时丢三落四,把我的打火机弄丢了,注意力不集中,看电影也容易分心,要真有,现在治疗还不晚。” 骆姝怀疑自己听力出了毛病,他这是在暗戳戳是骂她有病?不是,就是明言表述:“就算我看电影不集中,请问有影响到你看电影吗,还有打火机,我不是赔你一大堆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了?” 怎么不影响?今天看电影觉倒是不睡了,但时不时瞄他已经严重妨碍到他无法专注在电影情节中,出了影厅电影电影情节记不住,只记得余光里的她干了什么?至于打火机嘛就更有说头了,他扯唇:“你还有脸说,那些奇葩打火机我拿出来点烟好几次都被朋友嘲笑,因为这个,我一天半包的量都减少到三四根。” 当然,有几个尚可的被庄赫顺走了。 “算到底那一堆破烂顶多就值个百来块,价格能和dupont比?”要不说方轻茁血液里流淌着资本家基因,将精打细算贯彻到底。 退一步海阔天空,可骆姝退一步万丈悬崖,方轻茁这张嘴未免太伤人了。她攥着秋千铁链,忍无可忍噌得跳起来,双手叉腰站在他面前。 “我到想买个同款还你,可那是几年前的打火机,还是联名系列早没发售的,还有,什么叫奇葩,那些也是我花了心 思一个个选的,这么斤斤计较,你葛朗台转世吗?再说了,少抽点烟,不好吗?说不定你还能多活上几年。” 她一口气说完,越说到后头就越心气不顺,胸脯起起伏伏,两人一站一坐,视觉上她比他高出不少,方轻茁还得抬头仰她。 顶着一张又纯又欲脸,杏眸睁圆了瞪人,除了气着自己一点气势毫无,倔强又红着眼的样子,她不知道多招人吗? 这边骆姝保持着挺胸收腹的句句在理姿态不敢松懈就等着他求饶道歉,可方轻茁这家伙居然在自己面前走神,一副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模样。她没台阶下,行为没过脑子对着他肩膀就是梆梆两拳:“方轻茁,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挨了这一下,方轻茁人瞬间清醒,可下一秒就被自己膈应到,因为脑海第一反应不是她真舍得动手推他,而是蹦跶出一句十分恶心人的老话‘打是亲骂是爱’。 敛去浑身不自在,拒绝与那双眸子交流:“听了。” 他下意识避开动作,在骆姝眼里顺其自然成了公然挑衅,于是铁了心作对,十分执着同他对视,他每挪一寸视线她紧随其后:“那为什么不正面回答。” 方轻茁无所遁形,索性不躲了,学着她的说话方式拿玩笑话呛她:“抽烟抽多了要管,不回答要管,你是管家婆转世吗,要不要给你颁个戒烟大使奖,以资鼓励什么的。” “你……”骆姝语塞,破罐子破摔:“好,说我是管家婆是吧,那我就管你抽烟喝酒,烫头也管,管你一辈子,不止这辈子,还要管你下辈子,管你下下辈子。” 每提到一句下辈子就使劲戳他胸口。 说者不经意,听者当了真。方轻茁感觉在这条路上再也回不了头,无法自拔,放任自己越陷越陷也好,贪心不足蛇吞象也罢,他只认眼前人。 猛地扣下摁在心口的那根白细手指,借力一拉,骆姝整个人前倾,以夹在他两条大腿中间的暧昧姿势扑进他内心最柔软角落。 “一辈子这样的承诺太假了,明天开始陪我一起吃饭,一顿饭少一支烟。” 针锋相对到现在互相依偎,打得骆姝措手不及,刚才的盛气凌人也顿时失去支撑:“……” “好不好?骆姝宝宝?”方轻茁圈在她腰间的力度又紧了些。 这称呼,骆姝耳根子不顾死活地烧了起来。 “你偷听我电话。” “你还没答应呢?好不好?”他笑着提醒,而后拿大腿内侧蹭她。 很莫名其妙的错位感,分明她高高在上,可占上风的人是他。但有一点不可否认,俯视视角下的方轻茁很会令人产生怜惜感情。 鬼使神差的,她勾住方轻茁脖颈,触上他后脑勺一点也不扎手的服帖发尾,郑重地点了点头:“那你乖乖戒烟。” ----------------------- 作者有话说:真的,每次写骆姝宝宝都要被她可爱到!!! 第32章 欧陆gt 翌日女寝楼底,方轻茁如约而至,和每一个等女朋友的男生一样站在花坛边兀自给楼上的人发消息。 终于,在熬走了一个个同他一起等待战友后,收回翘首以盼目光,装也不装地立即打开手机,好家伙,每条消息石沉大海,实在按耐不住,一个颇为不满的电话当场拨了过去。 “我到楼下了,你人呢?” “嗯……”一道软绵绵,还带点没睡醒的含糊不清声音透过电流传来,“方轻茁,我错了,我能不能申请再睡十分钟,求你了。” 方轻茁兴师问罪的话顿时卡在喉咙,对她率先服软没有抵抗力,不自觉降低音量:“二十分钟后我再打过来。” 半小时过去,骆姝才大摇大摆从一楼大厅出现,视线与方轻茁的哀怨眸光重叠刹那,马上拔腿小跑至跟前,自知理亏的她主动抱起他一条胳膊:“方轻茁,你没有等很久吧。” 方轻茁食指无情地点在她脑门,后推,拒绝套近乎:“你说呢?” “哎呀!”骆姝拉着他手臂晃啊晃,尾音拖得老长,“我也不想的,谁叫我做了个梦,梦里全是你,就一下子没舍得起。” “说瞎话不打草稿。”方轻茁两只手很有原则地垂着,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被这样拿捏,表面油盐不进,“拍马屁没用。” 实际偏过头,藏起个不易察觉的笑。 “真的,我以人格担保。”骆姝又贴近几分,“你就不好奇梦里发生了什么吗?” “不好奇。” “方轻茁。”骆姝声音徒然拔高几个度,故作生气地撒手瞪他,“再给你一次组织语言机会。” 没办法,方轻茁高举白旗投降,安抚闹脾气的小朋友般抚摸她手背重新配合问道:“嗯,好好奇,所以梦到我什么了?” “在梦里,你是一个超级无敌大帅哥……” 方轻茁冷不丁打住:“容我纠正一下,现实里也是。” “是是是。”骆姝十分宠溺地顺着他接茬,“那梦里吧有许多坏女人,她们欺负你,图你的钱图你的身子,只有我真心实意对你好。” “……”这还是中国话吗?方轻茁掀起眼皮,“那你呢,你图我什么?” “当然是图你这个人啦。”骆姝眼尾扬起明晃晃笑意,五指硬穿进他指间,“就比如现在,我们是不是该去食堂吃早餐?待会你还有课,饿坏了身体我可是要心疼的。” 方轻茁有那么几秒钟没说话,犹如喝了迷魂汤眼神黏糊糊地挂在她认真小脸上,不等他点头答应,骆姝已经强行拽着他径直朝食堂方向走,脑子也随之浮出个念头,完了,玩他和遛狗一样简单。 第42章 周一食堂的人流量属实应接不暇,目之所及皆是乌泱泱的攒动脑袋,每个窗口前的长队如同电线杆上的一排排麻雀叽叽喳喳。 两人随便买了些早点,面对面坐在存在感极低的无人角落,即使选了角落的偏僻位置,也还是避免不了周围一波又一波的目光打量。 窗外初升的阳光暖烘烘地折射进来,形成个静谧光罩覆盖在骆姝身上,她全身心沉浸在随身携带的小镜子里,自剪了刘海,时不时带把小梳子梳一梳,边梳边念咒语催促头发快点长长,扎眼睛的很。 阴影下,方轻茁咬着豆浆吸管目不转睛注视她,嘴角全程挂着无意识的浅浅弧度。 光圈在不知不觉中移动,蔓延试图扩大它的版图面积,连带范围内的整个人瞬间明亮起来。 方轻茁自诩是个心思很重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游走于各色行人之间,沉默地微观人世间所有的是与非,潋滟与萎靡。 一片了无波澜的坦途人生永远滴水不漏,明白什么身份该说什么话,家里努力维持和睦的三口之家,学校里不敢过多外露他的任何负面情绪,打造十全十美人设。 可骆姝不一样,在他身边总是畅所欲言,不会因为吃饭就闲着,从吃穿用度的日常琐事到富有哲理的有关生命意义再到画风逐渐走偏的想竞选漂亮国总统。 烦吗?方轻茁扪心自问,刚认识那会有点,久而久之,他有点喜欢上听废话的感觉,就好像有一颗专属他的小行星乐此不疲地围绕他,不予保留地传递热量,心脏被暖意塞得满满当当,起初他理所当然认为只是一时贪恋有人在耳边不停叨叨的新鲜感,其实不然。 就比如现在,喋喋不休地与他讲解他正在喝的豆浆其实有甜咸之分。不知是不是心情使然,方轻茁就很喜欢在她话说到一半时一遍遍喊她名字,看到她一脸疑问地停下来问他干嘛,然后偷乐着回个“没事,我就乐意叫你”,结果不出所料换来她一记白眼。 表达完无语,骆姝拿起手机刷视频,注意力很快被一段标题为“一粤地车牌卡宴停靠路边被美女喷漆”视频所吸引,点赞转发数高到离谱。 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因 为附带的视频里,一白金长发的苗条女生格外吸睛,手握瓶自喷漆在卡宴车头的引擎盖上三下五除二喷出“渣男”二字。 早先评论区都是惩治渣男的大快人心,却因一条昵称名为xxx租车行的账号评论扭转了局面。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看车牌号是我们家车啊。】 自此,前排评论一水换成了幸灾乐祸。 最令人高呼反转的是一条私密账号回复更是将视频的女主角推向风口浪尖。 【这女的是我们学校的,学数媒的,姓夏,具体的就不方便详叙,人嘛,就是不学无术,也不知道怎么考上的深工大,而且一直仗着家里有点小钱,有个富二代男朋友摆出一副目中无人嘴脸,无视校规,顶撞宿管阿姨家常便饭,欺凌室友更不在话下,和她住一层经常听到她们寝室里的打骂声,把人骂得体无完肤甚至还逼得人家跳楼,最后还是她家里花了几千万买通了校方才摆平了一切。对了,这种人还是有十几万粉的美妆博主。】 戏剧性的一幕,偷鸡不成蚀把米,风向彻底转变,霸凌拜金女和租车装b仔请锁死的言论席卷全网。 夸大其词的造谣污蔑引导网络舆论,在确认不是自己眼花后,骆姝不禁担心起夏以茉来,切换到微信准备给她发信息,下一秒,谷佳倩的语音电话接踵而至。 “骆姝,你在哪儿?” 就着她惊慌失措语气,骆姝莫名其妙的紧张感油然而生:“还在食堂,对了,你有刷到网上……” “那你快去学校门口把夏以茉截住,也怪我嘴欠,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诨话,她就抄起把水果刀离开了寝室……” 见她久久僵持在接电话的恍惚状态,方轻茁敏锐地察觉出异常:“怎么了,谁的电话?” 骆姝回过神,惶惶不安道:“方轻茁,我感觉要出事。” 等她俩紧赶慢赶到达校门口仍旧晚了一步,夏以茉恰巧上了辆出租车,只留下个匆匆背影。 今天方轻茁没开车,正打算打的追人,一辆欧陆gt从面前高调经过,滑出几米远又紧急刹车倒退,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噪音,骆姝和方轻茁不约而同投去视线。 车窗摇下,驾驶位上霍然伸出张戴着墨镜笑脸朝路边的方轻茁朗朗揶揄:“呦呦呦,这不是天天忙着约会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方某人吗,去哪儿啊这是?” 方轻茁没工夫和他贫:“庄赫,你赶紧跟着前面那辆蓝色出租车,然后把实时位置发过来,我们随后赶来,对了,拦住车里的人。” 哪有一上来就使唤人的,庄赫不爽摘下墨镜:“方轻茁,你是不是忘了,咱们一会还有课呢。” 骆姝在这时开腔:“庄赫学长,你帮帮忙,我室友在里面。” 一声“学长”成功使庄赫背本忘初,他瞬间起范:“既然骆姝学妹发话了,不就是一节课嘛,你们可以一起上来。” 方轻茁略微嫌弃地瞥了一眼他的两门四座轿跑:“挤。” 说完,撂下句“算了,不用麻烦他,他是担心自己追不上一辆出租车怕丢人罢了”转头牵着骆姝到后头重新等车。 果然,庄赫这个炮仗脾气,一点就炸,一激就上钩,没有丝毫犹豫重新点火启动车子,沿着笔直道路猛踩油门,不出半支烟时间,不费吹灰之力撵上那辆出租车开到一处小区,在看到下车之人庄赫明显愣了一瞬,解了安全带一路偷偷摸摸尾随进了电梯,看到摁亮的电梯键数字刻不容缓将楼层号发给方轻茁。 编辑好消息,电梯门正好打开,感觉到前面人影的消失,庄赫边点击发送边抬脚,出电梯没两秒一把水果刀赫然抵在他脖间。 “为什么跟踪我?”第一次干这档子事,夏以茉难免力不从心,握着刀把的手止不住的抖。 “不是。”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失控,庄赫一动敢不动,生怕那锋利刀口划破皮肤,舔了舔上唇瓣,“你别冲动,先听我狡辩,啊呸,解释。” “解释个屁。”夏以茉讥诮,“死变态,敢做不敢认,不就是你在网上一直私信骚扰我,扬言要给我个教训吗?” “误会,我真不是网上那什么变态。”庄赫无奈举起两条手臂表明没有恶意,“你仔细瞧瞧我这玉树临风的一张帅脸,哪像变态了,更何况整件事里你是受害者,又没对不起谁,给你什么教训?” 夏以茉盯着他:“我们认识吗?” “现在可能算认识了吧……” 刀刃又逼近一寸。 “好好好,我叫庄赫,计算机系,是你亲爱的舍友骆姝同学担心你出事喊我来的,对了,她们一会儿就到。” 夏以茉仍半信半疑:“你凭什么笃定我就是受害者?” “就凭你那个所谓的没品男朋友。”庄赫平静地回视她,“事件发酵愈演愈烈而他就知道躲在网友背后,鉴定渣男没跑。还有什么霸凌同学致使跳楼的话更是滑稽之谈,咱们学校可是出了名的人闲嘴杂,若真发生了那档子事,早捅破天了,但凡没脑子的人才信。” 在目睹夏以茉紧绷面庞闪过一丝松懈,他继续油嘴滑舌,“重要的是骆姝学妹人不错,她的好朋友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呢。” “你和她很熟?”夏以茉问。 “一般。”庄赫突然严肃起来,“不过我和她男朋友熟,我相信他。” “我的事不劳你们费心,我自己能解决好。”夏以茉收回刀具,绕开他寻到要找的门牌号,抬臂就准备捶门叫嚣渣男开门,只是话还没脱口,手腕蓦地让人截在半空,连同她的嘴也被堵住。 “敢情这不是你家啊?”庄赫将人反摁在墙壁,距离猝不及防拉近,他甚至能数清夏以茉根根分明的眼睫毛。 眼中的戏谑随即让一股说不清道不明情绪冲淡,“你这样气势汹汹敲门,你觉得里头的人会开吗?躲你还来不及。” 夏以茉挣扎了几下,无果,眼里含着怒火睇他。 庄赫无所谓挑眉:“倘若你真想进去解决问题就听我的,但说好了不许发出动静,也不许胡乱拿刀架我,能做到以上要求就眨眨眼,我立马撒手。” 心理斗争片刻,夏以茉咬咬牙选择就范,冲他扇扇眼睫。 见状,庄赫唇边的笑意越扩越大,慢慢松开捂住她嘴巴的微麻手心,人确实不闹不叫了,但用手背狂擦嘴唇几个意思,嫌弃他? 夏以茉目光凉凉地扫了眼从头到脚都写着不着调男人:“不让我敲门,那你有办法让他自己开门?” “自然。”庄赫转身面向那扇门上的猫眼,摆出个大拇指擦过鼻头姿势臭屁道,“呵,我有的是手段和力气。” 这中二的pose,这自以为是的有种腔调台词,夏以茉心头隐隐冒出后悔,靠,莫不是碰上傻子了。 第43章 第33章 白马王子 前脚庄赫发来地址楼号,后脚骆姝和方轻茁就按照位置火速赶来,一开始方轻茁还在忧虑一层多户具体找不到哪家,事实证明他明显多虑,出了电梯,映入眼帘的就是夏以茉歇斯底里地痛揍渣男,入户门敞开,庄赫狗腿子附身忙前忙后帮着递工具,不是扫帚就是凡是能扔物件。 简直是胡闹。 忽地,余光里一道黑影从身边掠过,他看见骆姝好似斗牛场里红了眼的小牛犊子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冲进画面加入了混乱中。 好吧,这人确实该打。 观望四周户户紧闭的邻居们,方轻茁贴心地拉上了门把手。 里头,渣男章浩被打得节节败退至沙发,趁着夏以茉喘息空隙:“好啊夏以茉,长本事了,还学会带人假扮外卖员哄骗我开门,你这是私闯民宅,信不信我报警……” 话音未落,夏以茉接过骆姝送来的抱枕直接呼在他脸上,气笑道:“私闯你大爷,背着我租了这套房,刷我的亲密付水电费,你报啊,我看谁占理。” 骆姝和庄赫对视一眼,达 成共识,原来还是个吃软饭的,于是乎更卖力了。 咚咚锵锵的撞击声与发自肺腑的和声交织在一块,仿佛置身于气势恢弘的交响音乐会中,一首又一首,高潮又高潮。 骤然一阵笃笃笃的拍打门板声打断了沸腾氛围,隐隐约约还有不速之客叫唤:“有人吗?” 章浩天真以为是有人听到了他的惨叫异常前来查看,疯狂地扯开嗓子求救:“救命,里面有人入室施暴,快帮忙报警。” 庄赫一脚踢倒他的叽叽歪歪:“给老子闭嘴吧你。” 敲门声还在继续,所有人揣着紧张和不安,除了置身事外的方轻茁,百无聊赖地靠坐在餐桌边的木椅上,因为在戒烟,大拇指来来回回地拨弄打火机帽盖解乏。 “是我喊的外卖到了。”在四双眼睛的不解注视下,他把骆姝给他买的打火机收回口袋起身,“玩累了总得补充体力吧。” 而后跟在自己家般的随意姿态两手抄兜踱到门背后,开门前还不忘绅士提醒,“没关系,你们可以继续。” 屋外外卖小哥喊了许久,门才让方轻茁打开,伴随窸窸窣窣响声,他好奇地探着脑袋往里头瞅:“咦,里面什么动静?” 方轻茁一个快步用身躯严严实实挡住,伸臂接过外卖袋,笑道:“家里养的宠物罢了,加上今天的老太太已经咬了小区十个人,不教育教育不长记性。” 他这么一胡说八道,外卖员果然紧急撤回脖子附和:“是咯,这些个畜牲确实得多加管教,我上回送的一家外卖,那狗凶的哟,怕不是得骑在人头上,打,必须得打。” 回到客厅,满地狼藉,夏以茉发泄完,有气无力地埋头坐在l型沙发边,骄傲的脊背此刻弯曲,纤细的手腕支在额头,长发遮住全脸:“那辆卡宴真是你租的?” 占据另一头沙发章浩略显狼狈,脸上依稀还有新鲜的指甲印,眼神飘忽,看样子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在庄赫隔空的一记挥拳恐吓下,不情不愿承认。 “是,是我租的。” 良久的缄默后,夏以茉抬起脸:“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章浩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笑话,情不自禁大笑起来重复着她的话,“事到如今,你也别摆出一副受害者姿态,想当初,我不包装成个富二代,你会拿正眼瞧我,会答应我的追求?” 夏以茉感觉心跳暂停了一下,一点点掀起眼皮,不可置信地频频眨眸凝望面前曾对自己一见钟情,任劳任怨追了她大半年男人:“所以,你一直觉得我答应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你的车,你的表,你的富二代头衔?” 章浩懒得多言,喉腔哼出的不屑冷笑代替了他内心最真实想法,溢满整间屋子。 心里的最后一丝精神信念坍塌,夏以茉失望起身,拳头攥紧,声音竭力保持平静:“那天晚上喊你老公的女人是谁?” “都喊老公了你说还能是谁?”章浩不知廉耻反问,“夏以茉,咱俩变成这副鬼样子,我固然有错,那你呢,就没有错吗?你到底有没有反思过自身问题,我追你半年,交往了半年,这半年来我从来没有真正的开心过,说得好听我们是情侣,说得难听分明就是上下属,你强势,咄咄逼人稍稍不顺你意,就耍性子,哦,会拍点美妆测评当博主就了不起了,别忘了我可是从你一无所有一路陪着你到拥有现在的成绩,然后呢,我不就是私自接了条商务广告,你到好,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怪我接的三无产品坏你口碑,装什么啊,又当又立,大家不都是为了赚票子。” “还有每次吵架,道歉的人永远是我,你呢,眼睛永远长在头顶上,你是个女人啊,作为女人,哪个不是温温柔柔干干净净,谁天天浓妆艳抹。” 昔日爱人字字泣血的全盘否定逐字逐句炸进夏以茉耳畔,再化作利刃一刀刀剜掉心脏上的血肉,她无力地阖上眼,尝试把这些不堪嚼烂了往肚子里咽,但越到后头发现怎么也喘不上气,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如拧湿衣服拧着她体内全部器官疼得她无法呼吸。 而渣男的诋毁言论也无一不让在场所有人感到恶心膈应,方轻茁和庄赫交换了个眼色,目光指向阳台上挂着的女性衣物讥讽:“所以这就是你劈腿的理由,还真是够冠冕堂皇的。花着现女友的钱和别的女人同居,自己毛本事没有,打着感情受害者幌子掩饰自己自卑心理和分文不值的自尊心,到头来还要把脏水泼在女朋友头上,作为男人,你逊毙了。” 骆姝不忍地搭上夏以茉后背轻拍安抚,替她诉不平:“你知不知道,每次回寝室住,她接到你的电话别提有多高兴,每天花尽心思给你选礼物,送这送那。我敢说,你身上从头到脚都是她买的,她身上有一样是你花钱买的吗?所以,你凭什么否定她在这段感情里的付出。” 遮羞布让他一嘴她一言地轻易揭开,戳到痛处的章浩愤怒填胸,指着他们一行人耍横,大有谁能奈他何之势:“是,我虚荣,我租车扮成富二代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自尊心,我还劈腿,不但花女方的钱还反咬一口,谁叫她瞎了眼看上我,可那又怎样,现在全网被嘲拜金,人人喊打的是她夏以茉,等我去网上发一篇声泪俱下的道歉接着撇清关系添油加醋败坏她的路人缘再坐实她在学校的恶行,对了,还有你们几个,身败名裂分分钟的事,我倒要看看你们还如何翻得了身。” “够了。”夏以茉其实已经要站不稳,如果手边能摸到什么东西,她真想丢过去砸死臭渣男,强撑由于伤心到极致抖得厉害手掌,踩着地板的乱七八糟杂物过去就是一个巴掌狠狠甩在章浩脸上。 章浩一脸懵逼,被扇到栽进沙发里,还没反应过来第二个第三个纷至沓来。 “要我反思做你的春秋大梦吧,章浩,你给老娘听清楚了,我对你好不是因为你有多好,也不是我倒霉眼瞎看上你,而是我这个人很好,该遗憾该后悔的一定是你这个王八蛋。最重要的是,不是我完了,是你他妈的完了。”抢在眼泪掉下来前,夏以茉打完最后一个耳光跑进了卫生间。 见状,骆姝本能地跟进去安慰却让方轻茁抓住手臂:“她这会儿应该想一个人静静,我们先下去等她们。” 方轻茁和骆姝离开后,一直默默无闻的庄赫悠哉靠近,舒展筋骨活动脖颈同时往沙发上一倒,胳膊架在靠背上散漫打量身边捧着半张脸的章浩。 也不知道看上这怂货什么? 撞上他敢怒不敢言的怯弱眼神,两条长腿交叠架在茶几:“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是吧。” “你们就是群土匪。”章浩骂道。 “切,土匪总比渣男好听点,为了你这家伙,搭上我一节课,不过……”庄赫突然露出个意味深长微笑,掏出手机,指间在屏幕上轻轻一点,一段发生不久前的音频回荡在空气中。 “这下真的是你完蛋咯。” 十二月中旬的天穹比以往都要黑得早些,庄赫领着夏以茉下楼时,骆姝坐在小区的木凳,捧着手机已经与键盘侠大战了好几个回合,方轻茁作为场外军师除了会指点一二,大部分时间都在无微不至照顾她,具体表现为,把垂落在脸颊旁的头发顺到耳后,人还没喊渴喊饿,放着吸管的汽水就伸到了嘴边,撕成小块的面包就喂进了嘴里,之后自然地喝她喝过的饮料替她擦拭嘴角沾染的面包屑。 庄赫当场目瞪口呆,满脸是对眼前这一幕的不可思议,这还是方轻茁吗?不禁唏嘘这上赶着的服务态度只有在居家月嫂身上见过。” 煞风景评价成功换来了夏以茉的一记白眼,她迈开腿不与傻缺为伍。 “今天的事谢谢大家,改天我请大家吃饭。” 庄赫屁颠屁颠跟上前,捧腹:“还改什么天,就今晚吧,我好饿啊。” 这缺心眼似乎没救了,方轻茁给了他一拳:“哪儿都有你。” 第44章 骆姝也埋怨瞟他,放下叮咚响个没完手机:“那我们先回学校。” 夏以茉顶着双和核桃般还未完全消肿眼睛:“学校我就先不回了,对了,骆姝我有话对你说。” 骆姝被夏以茉拉到角落说悄悄话,方轻茁 收拾好残留垃圾朝庄赫摊手心。 庄赫:“什么啊?” 方轻茁淡淡然:“车钥匙。” 闻言,庄赫立马堆起个欣慰笑容,拍打他臂膀:“终于做回人了,还知道体恤兄弟主动要求开车。” 方轻茁神色没什么变化:“不是,我要送骆姝回学校。” 庄赫:“?” 方轻茁:“你没听到人姑娘说不回学校,所以你的机会来了。” 庄赫:“什么机会?” 方轻茁:“展现你人格魅力的机会。我送我女朋友回学校,你就把我女朋友的室友安全送到她要去的地方。” 车钥匙交出去,庄赫哪哪都不对劲,后知后觉又让方轻茁这家伙给忽悠了。 回程路上,车子平稳地跻身于俨如红色汪洋的湍急车流中,繁华长街犹如过眼云烟,骆姝静静欣赏着专注开车的方师傅,单手控着方向盘,时而惬意地屈指在方向盘轻轻敲击,时而侧目副驾,对上她的沉迷视线会问她有何吩咐。 “今天我必须得表扬你一下。” “表扬我什么?”他挑眉。 “表扬你帮助夏以茉,也感谢你相信她。” 没有过问原委就陪着她一路奔波,说句掏心窝的话,骆姝蛮感动的。 “我不是相信她,追溯根源……”驾驶位上的男人眉目柔和,嘴角始终带笑,“是相信你。” 骆姝深感意外,没想到他这般无条件信任她,高兴之余谈起了寝室生活,虽鸡毛蒜皮但朝夕相处下来也别有一番滋味,倏地回想庄赫曾八卦过方轻茁没和班里的同学同住,便问及他室友关系如何,貌似没怎么听他聊过。 方轻茁唇边的笑微不可察僵滞,片刻:“以前挺好的,最近课少,搬出来住之后,交集就很少了。” “哦,这样啊。”感受车内气压至少低了大半,骆姝攥着安全带急中生智岔开话题询问他对今日之事看法。 不承想,他却往更深层面剖析回答:“其实很简单,验证了那句老话,男人至死是少年,而女人至死活在童话中,至死相信真爱,相信有白马王子的存在,可现实里只有青蛙王子。夏以茉长得过去,有家里提供的物质支持给她兜底,尽管性子娇纵,眼高于顶,觉得能配上她的男人少之又少,突然有个披着高富帅外皮尚且称得上完美的男人愿意低声下气花尽心思追她,合理吗,当不合理事情发生,就证明着你即将掉入人家为你精心设计的圈套之中。”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所以一定要警惕和你完美适配的人,也许就是场精心筹划的假童话。” “那你呢?”骆姝转向他,随口提问。 短短三个字使车厢里登时陷入一股诡异的死寂。 方轻茁动了动唇瓣,目视前方挡风玻璃好像想说什么,但又放弃,低垂眼皮,浓密黑睫遮住了眼底情绪。 有那么一瞬间,骆姝一度认为自己没有问出这个问题,因为方轻茁表现的十分安静,安静得过于正常。 黑幕下的林荫道路灯纵横,光影明暗交错间,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匿在阴影里,教人看得莫名有点不近人情。 车子在一处红灯前熄火,灯光如昼照亮前车玻璃,方轻茁脸上那种因为表情凝固带来的冰冷感也随之消散。 一般的蜘蛛结网需要一个小时,碰到暴雨天修复受损更是得花上半小时,人类高明多了,修补掩藏仅须几秒,他歪额,重新组织语言:“骆姝,我和别人不一样。” “感情里我没那么复杂,归根结底就一个问题,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我,如果你能坚定不移地选择我,那我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和你在一起,任何麻烦我都会去解决,只要你喜欢,天上的星星我都可以给你摘。” 言语真挚,像是对她坦白亦像是在透底。 “所以明白了吗?” 骆姝让他说得怔愣,瞳孔里一片迷离。 方轻茁也不急:“听明白了就点点头。” 骆姝顺从地点了点头。 他满意笑了笑,似奖励般,抬臂轻揉她头顶,踩油门再次上路。 第34章 隐形眼镜 课余闲来无事,骆姝拉着谷佳倩陪她逛眼镜店。 进了店,来了个女店员招待,听了需求同二人好一番热情介绍推销。 万事俱备只欠材质,骆姝求助同样近视的谷佳倩:“它这材质有水凝胶、硅凝胶还有个什么负离子,你说哪个好?” 店员含笑改正顺便科普:“是非离子,适合敏感眼,水凝胶的话价格上相对于亲民,而硅凝胶透氧率高,适合眼干人群。” “的确因人而异,像我眼睛就超级敏感,思思的话用眼过度就比较干涉。”谷佳倩摩挲下巴,“怎么想起买隐形眼镜来了,咋的,近视了?叫你晚上少玩点手机的。” “给思思买的。”选好材质,和店员报了度数,骆姝双肘撑在柜台玻璃上浏览其他款式眼镜,“她生日不是快到了么,最近瞧她眼镜腿松了,老掉,就琢磨着挑款隐形眼镜送她。 她提醒,“对了,不准提前泄密,我要给她一个惊喜。” 其实是骆姝听说了那天侯思思被说哭鼻子的来龙去脉觉得有亏于她,换位思考,她有情绪正常。 “放心。”谷佳倩对着紧闭唇缝做了个拉拉链动作,“我嘴巴最严了。” 提到了侯思思,不免想起另一名室友,“那个……夏以茉没事吧?” 骆姝语气耐人寻味:“应该没事吧。” “那她怎么还没回学校上课,难不成还在怪我?”谷佳倩猜测。 那天分开,夏以茉把骆姝单独带去角落,说了句“凡是发生皆有利于我”就让她不必理会网络上的偏激言辞,还有谷佳倩,也并不是因为她的挖苦而冲动找不痛快。 为了她俩破冰,骆姝边信步闲逛边出主意:“不好说,你要真好奇,可以自己去问她啊。” 谷佳倩顿时结舌:“我,我才不去问她呢。” “怎么,不好意思了?”骆姝一语道破,“你大战键盘侠,把人家怼到注销账号的时候不是挺能说会道。” 说到丰功战绩,谷佳倩腰板立马挺直:“早说了,姐这星可不是白追。” 似想到什么惋惜说道,“可惜有一条漏网之鱼,那个污蔑夏以茉霸凌败坏我们寝室名声的家伙,要不是她跑路得快,看我不把她揪出来,扒她一层皮。” “是是是,这一张巧舌,你不进咱们校的辩论队,简直就是他们的损失。”骆姝打趣她。 “好啊骆姝,还学会取笑我是吧。”谷佳倩狡黠地上扬嘴角,“话说,你和方轻茁到哪一步了?” 此时店门外又来了几位客人,迎宾门铃摇醒沉睡记忆,昨晚车里的方轻茁有那么一瞬间形容不上的陌生感,好像骨子里一直存在却压抑许久的东西不小心冒出了冰山一角,还有那段看似真情流露实则语重心长暗示,深藏隐喻。 可毫无道理啊,算了,也可能是自己多心,从货架上挑出款墨镜:“什么哪一步?” 谷佳倩暧昧一笑:“就是,你们有没有亲过小嘴?” 附近顾客跟长了顺风耳似的一一循声望来,骆姝手里的墨镜险些没拿稳,耳廓随即热了起来,这大庭广众讨论隐私话题跟公然处刑有什么区别,恨不能拿抹布堵上她的大嗓门:“谷佳倩,你能不能小声点。” 没得到理想答案,谷佳倩紧追不舍:“人之常情,干嘛小声点,到底有没有嘛,快告诉我。” “什么人之常情,你,你以为是在街边随便吃碗粉那么简单吗?”骆姝臊到没变,放回墨镜,难为情的手脚不自然,“哎呀,不许问了。” 从这语焉不详的回避中,谷佳倩不难判 断真相,捂着嘴大为震惊:“你俩是小学生谈恋爱吗?不对,你情有可原,可方轻茁不应该啊!” 这话骆姝可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她情有可原。 谷佳倩越说越兴奋:“你努把力,方轻茁长着就是一副很会把人亲到腿软样子。” 骆姝猛吸口气,疯狂用手掌对着脸颊煽风自言自语:“哇,里头太闷了,我要赶紧回宿舍洗个澡。” 然后丢下谷佳倩一路小跑到收银台结账。扫码付好钱,语音铃声恰好响了起来。 “啧啧,说曹操曹操就到。”跟在身后的谷佳倩即刻把耳朵凑过来,“快让我听听。” 骆姝推开砸来的脑袋,亮出备注鲜鹅庄孙经理屏幕:“哎呀,不是他。” 电话接通,对面一口小骆同学,小骆同学,比起上次见面,明显多了太多热情。 “是我。”无事不登三宝殿,骆姝小心试探,“您打电话过来,是设计上出了什么问题吗?” 第45章 那头支支吾吾:“嗯……算是吧,具体电话里说不清,你看下午有空的话就来店里一趟。” 好说歹说把谷佳倩这尊誓要普渡她幸福的大佛请回学校,按照约定时间骆姝准时打车来到鲜鹅庄。 回想当初交稿之时,那位经理眼里的满意呼之欲出,在一个电话回来后旋即与她拍板,所以是哪儿出问题了呢? 揣着一肚子疑问骆姝跨进大堂,挂着得体职业微笑的服务员立刻迎上来在确定来此目的后,仿佛提前知道有她这么一号人要来第一时间将她领上了二楼雅间。 在得到里头主人允许,服务员推开房门,骆姝这才发现等待她的不是之前打过交道的孙经理而是另外一个人,一个气质儒雅的年轻男人。 落座茶台,骆姝不露痕迹地快速环视一圈屋内设施,氛围雅致,背后有道长屏风隔开了用餐休息区,而后便陷入了短暂的大眼瞪小眼环节,准确来说是男人单方面的目光打量。 只不过这眼神并无不适,倒有几分长辈对小辈的宽和。 兴是察觉失礼男人摸出一张名片:“孙经理是听我差遣,具体情况他都和你说了吗?” 骆姝双手接过,烫金名片中央赫然印有宋识津三个字。 礼貌颔首:“宋总好,孙经理那边只是简单地表达了上次的设计有些问题,其他的让我过来一趟详聊,所以宋总,是哪儿出了问题,我回去马上改。” “不是设计有问题。”宋识津左手拎起茶壶斟了碗茶水,无名指上的婚戒衬托得他人夫感爆棚,“你也别宋总宋总地喊我,太见外。” 他把茶水送到骆姝面前:“叫我表叔吧,亲切些。” 叔,还具体到表的,隔着飘逸茶香骆姝回望这奇奇怪怪的已婚男人:“您别开玩笑了,孙经理也没和我说是过来认亲戚啊。” 男人成功被这一本正经劲儿逗笑,见她如此避嫌,拿出份合同,定睛细看是一份委托合同。 “看看内容,没问题就签字,当然,有问题也可以再商量。” 拿不准对方安的什么心,骆姝一目十行,翻到酬劳那项稍显吃惊,有偿?而且还是10万? 她直言拒绝:“宋总,这我不能签。” “嗯?觉得少的话可以再加。” “不是,你们出的买断价格远高于行业收费标准,我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受之有愧,况且你们愿意采用我的设计已经是对我的极大认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事先约定好是无偿,就必须得坚守契约精神。” 就着一套真诚说辞宋识津抿下口热茶,眨了眨眸,今天这茶,貌似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实不相瞒,这鲜鹅庄是我爷爷那辈创办下来的,也算本地的百年老字号品牌,曾几何时,辉煌一方。” “我看过你的设计,既保留了传统核心价值,创新也不失烟火气息,足见是下了工夫的。” 他换了个舒服坐姿,话锋也顺带一转,“再说了,我怎么能白拿你设计,以后要传出去了可得怪我欺负小辈。” 说着不知从哪提出个袋子,“送你份实物成品拿回去做纪念。” 袋子里,当骆姝看到自己人生第一个商业项目,一个个别出心裁的小设计跃然纸上时,前所未有的充盈感贯穿全身。 脑海不自觉翻转出那些熬夜爆肝抓耳挠腮画面,她所学专业的设计内容偏向动态,平面设计则相反。尽管涉猎有限,但她化悲伤为力量,白天上课做建模,晚上学习做设计,把那阶段在方轻茁碰了老鼻子灰的苦楚从身体里驱逐,现在回看种种,怎么也称得上苦尽甘来。 签字间隙,宋识津下意识往屏风处瞟了眼:“对了,听孙经理说当初是为了男朋友来的,最近和男朋友感情怎么样?” 骆姝停笔,嘴上实话实说:“谢谢宋总关心,挺好的。” 实际心里暗忖这两人都还怪八卦的。 话音将落,背后传来阵沉闷的咳嗽声,骆姝这才意识到屋子里还有其他人,签好字起身收包离座,“没想到您还有客人,合同也签好了,那我先行告辞。” 太猝不及防,宋识津表情空白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常色,跟着起身:“行,我送你出门。” 出了房门朝斜对面的包间门口招来个服务员替他送客。 骆姝本能地想要拒绝,却在看清来人时不禁惊喜脱口:“啊,思思。” 霎时间,整条过道充斥她的欣喜回音。 “你们认识?”宋识津忍笑问道。 察觉忘形,骆姝低着嗓子轻声回复:“嗯,我们是同学还是室友。” “还挺巧的。”宋识津掩唇偷笑,识趣让出空间供她们叙旧,转身回了雅间。 告别了宋识津,骆姝终于流露丝遇见熟人的放松:“思思,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在这里兼职。”相较与她的激动,侯思思平淡的如同走廊墙上挂的装饰画。 “那你辅导班的兼职呢?” “辞了。” “辞了?” “嗯,毕竟这里的时薪要高上两倍。” 怎么说也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一年多时光,骆姝多少对侯思思家庭也状况略知一二,不作为的父母和一个正在读高一的弟弟,有时候发到手的助学金和奖金还没有揣热乎就被要求贴补家用。偶然一次的寝室夜谈,大家从她嘴里得知她想在大三申请交换生名额,众所周知她们就读的这个专业是中外合作办学,为了抓住机会,她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跑兼职赚外快攒生活费。 可能是不太想谈论不痛不痒的没意义话题,也可能碍于工作时间,侯思思用她那满是疲惫的暗沉面容努力挤出抹笑意:“我先送你下去。” “思思,要不我等你下班咱们一起回学校。”电梯间,骆姝主动挽她胳膊提议。 “不用了,骆姝。”侯思思抽出手臂,摁下电梯键,“你的心意我领了,我这边工作得到晚上,太晚了。” 送到大堂,骆姝说什么也不肯让她再送,拉扯间不经意瞥到门外马路边上身影,话茬戛然而止,瞳孔难以置信地渐渐放大,眸光立马亮起来,沿着她视线轨迹侯思思很快明白了原因。 十几米开外,方轻茁一袭黑衣单手插兜靠在一辆黑车车门上打电话,虽在讲电话,但眼光一刻不离的固定在饭店人来人往门口,今天风大,撩起他一头黑发露出张好看皮囊,即便疾风肆虐他仍泰然自若,专注如故,这可圈可点的表情管理使在场不知情路人平白产生种是在拍什么广告大片错觉,好似绝不会有什么能令他动容。 可就是这样的男人,在看到要等之人出现的第一时间,五官陡然鲜活起来,毫不犹豫结束通话,微笑,歪头,冲骆姝敞开胸怀,是迎接她过来的宠溺姿势。 这边,骆姝想都没想张开双臂扑棱扑棱地飞奔向他,喊着他的名字一头撞进他怀里,片刻,似记起身后还有谁在,又挣脱开怀抱回头对侯思思做了个“先走了”的拜拜手势。 侯思思笑着 挥手回应,目送她雀跃爬上车,这时有不对付的女同事路过,飘来冷嘲:“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第35章 滴滴代跑 操场自古以来就是校园恋爱的约会圣地,夜晚的氛围更甚,无时不刻不萦绕着粉红色泡泡,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除了谈情说爱的情侣们还有大煞风景,为了完成校园跑任务的脆皮大学生们。 作为其中一员,骆姝还没溜完完整一圈就累得脚步浮虚被迫停在原地扶着膝大口喘气,实在跑不动了干脆就蹲在跑道上边调整呼吸边画圈圈咒骂哪个脑残领导想出的校园健康跑,要不是为了学分,谁乐意来。 正埋怨着,塑胶跑道上多出了一双球鞋,抬头,惊喜霎时溢满眼眶。 “方轻茁,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他已经26个小时15分钟没见着真人,想念得紧。方轻茁背着手弯腰,笑叹道:“你不来找我,就不许我来找你?” 骆姝仰着脖子,不确定是不是角度关系抑或操场的柔和大灯光,才两天没见感觉他又帅了,咽了咽口水,起身规规矩矩站好,认真对他解释:“我最近学业有点紧。” 其实还有一部分原因,但现在还不能明讲,点到为止。双手捧起他下颚再拉下来点,柔声细语的:“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一颗心就这样轻而易举上钓,方轻茁顿感自己没出息,她一撒娇就缴械投降,温柔地嗯了声,理了理她沾在皮肤上发丝说:“还剩多少?” 骆姝笑盈盈地伸出一根手指头:“1公里。” 他脱下外套,里头剩件连帽薄卫衣:“手机给我,我帮你跑。” 骆姝也是不客气,接过外套生怕他后悔似的爽快交出手机又和捉襟见肘时才会有的举动翻遍所有口袋,每送出一部手机方轻茁的眉头就紧上一分。 自那刻起,操场上就多了名替女朋友跑校园跑还顺带帮她舍友跑的滴滴代跑。 方轻茁跑着跑着越发觉得不对劲,具体又谈不上哪儿反正就是浑身不痛快,不满情绪开始滚沸达到沸点,庄赫的催命电话偏偏这会儿撞上枪口。 第46章 在兜里摸了半天才掏出自个手机,方轻茁无奈地仰天笑了起来,这叫什么事,他何时变得如此博爱了。 接听,无言的五六秒后,庄赫放声斥责:“咦,方轻茁,你个禽兽。” “你专程打电话过来就为了骂我?”方轻茁耐着性子。 “你赶紧起床,我有事咨询你。” “起你个头,我tm人在学校。” 几秒后,对面传来两声尴尬讪笑:“你也别怪我误会,谁家好人这个点就开始喘啊。” “没事我挂了。” “欸,等会儿,就是吧,我看了夏以茉新发的测评vlog,底下仍是一片漫骂,我就想不通了,她又不是没有证据自证清白,为什么要傻傻的忍气吞声活受这份罪,不出来解释澄清呢?” “就这?”方轻茁习惯性瞥向骆姝所在方位,“自己去问。” “别介啊。” “她夏以茉可不傻,反正过几天等着看好戏,真要挂了,我还有事。” 通话被方轻茁无情掐断放回裤兜,他的目光不偏不倚,幽深地死死盯着不远处发生一幕,清晰的下颌线在夜色里绷得贼紧,不为别的,只因骆姝身边多了个男人,披着他的外套对着其他男人言笑晏晏,还靠得那么近,目测半米左右远超正常的社交距离,气血倏地上涌,要疯了。 终于明白不爽的点在哪了,应该把她绑在身边寸步不离的。 吹了吹塌下来的碍事额发,端起正宫架势威风凛凛逼近,一脚突兀地插进有说有笑画面里。 他这么横空出现,骆姝吓了一跳,拍着胸口乜斜他。 这落在方轻茁眼里就是赤裸裸的嫌他扫兴,拿着“这谁”的眼神回问她。 “这是我们系的学长……”不等骆姝报出他姓名,方轻茁一把揽她入怀宣示主权:“你好,我是她男朋友。” 学长不傻也不瞎,瞧这气势,是把他当成假想敌了,不过出于礼貌还是送出手以示友好:“你好,久仰大名。” 方轻茁却丝毫不给面儿,在人家伸过一半的时候紧急撤头装视而不见。 许是猜到他这般无礼举动可能出于自己的电灯泡存在,学长不计较地一笑置之,收回僵在半空中的尴尬掌心,心领神会地找了个借口抽身:“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约会了。” 骆姝挣开束缚,瞪了眼方轻茁,追过去道歉:“学长,我替他向你道歉,他平常不这样的,就今天……” “没关系。”学长倒是十分通情达理,扫过竖起耳朵,时不时瞄过来的傲娇身影,“去哄哄他吧,小男生嘛都有那么几天脑子不正常,能理解。” “……” 骆姝一回来,方轻茁阴阳怪气拉满:“学长这就走了?怎么不喊学长多呆一会儿,或者请学长吃个宵夜啥的?” 每次念到学长这词就跟烫嘴似的,音咬极重。 “方轻茁,你幼稚不幼稚?”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倒是你扯东扯西的转移话题。” 他还倒打一耙,骆姝深吸口气:“我转移什么话题了?” “那男的谁?怎么会在这儿?这些天你不会就是和他在一起?” “我不是说了么,他是我们系的学长,现在留本校念研三,最近设计竞赛进了决赛才开始有的接触。” “一口一个学长,当初也没见你叫我叫得那么勤?” 骆姝感觉和他实在无法沟通:“你再这样,我就回寝室了。” 说实话,方轻茁是真受不了她这副敷衍态度,尤其是不久前,她还和另外一个男人谈笑风生,流露出来的崇拜感真情实感,完全不像是演的,而到了他这里给他的唯有不耐烦。 “骆姝,你有点过份了。” 此话一出,骆姝瞬间炸毛:“你才过份,正常了几天又了变回来,多大人了,针对这针对那的有意思吗,能不能讲点道理?” 正常几天?这小白眼狼寥寥数语就把他对她独一份的好给全盘否定了,方轻茁多少有点憋屈,但嘴上依然不饶人,拿腔拿调地给她重温他这个人最大特点:“我小心眼,我爱胡思乱想,可我本就如此,你是第一天认识我?以前能忍受,现如今倒嫌弃上了是吧。” 这一刻的方轻茁仿佛林黛玉上身。 骆姝抿唇,短暂的偃旗息鼓后轻轻吐出一口气:“你非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气是真气,但拿她没辙是真没辙,方轻茁眉心折起几分委屈,控诉:“骆姝,我是很喜欢你,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子欺负我,才谈了多久就不管我了,说好的监督我戒烟,说好的一起吃饭,哦,遇到个什么狗屁学长就走不动道就开始嫌弃我,以前的你可不这样,惯我,愿意哄我,都是装的吗?” “我一周就两节课还坚持雷打不动地来学校找你,仅你除外的所有人消息都是免打扰模式,当然,这些都是我该做的,但有一点就是你的不对,我事事和你报备,游戏连胜了报备,开会敲代码报备,恨不能每天把头顶上云朵什么形状都要拍下来分享给你,你呢,不是陪室友过生日就是学业忙,就连参加竞赛,进了决赛还是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我这个男朋友。还有,给你发五条消息你只挑最下面的那个问题回答,有时候忘记回消息就真的忘了。” “怎么,到手了就不值得珍惜了?” 抱怨的槽点太多,骆姝一时竟不知从哪条挑开反驳,几欲张嘴,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而已,语言匮乏到跟久旱的贫瘠土地有得一拼。 她越挫越馁,方轻茁越挫越勇,持续发力:“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喜新厌旧,明火执仗,始乱终弃。” 迄今为止,骆姝就没被人用这个字眼评价过,火气噌 噌上涨:“方轻茁,你会不会好好说话,嘴巴是淬了毒吗,你现在舔一舔,看究竟能不能把自个毒死?” “能不能把我毒死,尚无验证。”方轻茁冷笑一声,“要不你先尝尝,验验货?” “你……”骆姝被他怼到语塞,好半晌哑口无言,她惹不起还躲不起,直接负气转身,没走几步,记得手机还在他那里,脚步一顿回头,“把手机还我。” 见她真要走,方轻茁急了,追上来一部部完好无损交还给她,顺势握住她的手:“好了,我们不吵架。” 他都让步了,骆姝也想留他一个台阶下:“跑完了吗?” “嗯,还多送了你100米。” 这回骆姝是真真切切地生气了,甩开膀子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独留个不知道说错什么话的方轻茁杵在原地。 当晚的校园论坛。 深工第一猛男:【有谁刚才在操场?有没有亲眼目睹骆姝和方轻茁吵架的?所以我女神是不是分手了?那我是不是又有机会了?】 祖国凌晨十二点花朵:【放个耳朵,我也看到他俩在球网那块,但不像是吵架,你女神还披着人家衣服呢,倒像是在打情骂俏。】 今日说法常驻嘉宾:【我离得近,隐约听到方神要求亲他嘴呢。】 小螺号滴滴地吹:【我也听到了,然后女主角扔下他跑了,我还奇怪呢,所以到底什么情况?】 经过一个晚上发酵越传越离谱,原本只是个八卦帖,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流传出的版本竟是方轻茁在操场索吻遭拒。 第36章 pdf 第二天一早,庄赫到公司把这件乐子分享给当事人时,整个人歪在沙发里笑到扭曲,犹如韩国丧尸片的变异丧尸。 “索吻遭拒,笑死我了,你别告诉我你恋爱谈了那么久没接过吻,亏我昨晚还想入非非。” 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方轻茁单臂抵在扶手边,指节撑起太阳穴,脸色铁青地睨着跳梁小丑表演,翘着二郎腿的长腿纠结着是否要踹过去灭口。 庄赫抹了两滴眼泪:“我就纳闷了。” 像是控制不住又大笑起来,“到底是你不行还是咱们学妹害羞呐?” 提到骆姝,方轻茁又秒变怅然,凝向窗外的缓缓移动云层,心里腹诽庄赫懂个屁,如今在这个崇尚新鲜感的毒鸡汤年代,为了能亲上小嘴尝到禁果而谈恋爱的人大有人在,可他不一样,在他眼里一段好的感情得经得住考验,就好比游戏设定里必须一级级打怪升级,反复推开试探就是他的保护色,可能他早就意识自己动了心,但他不确定骆姝的这份喜欢会坚持多久,他深知他渴望的是一个始终如一选择他,赶都赶不走的恋人,如果她做到了,那么他就会坚定不移地认定这个人,永远。 呱噪还在继续,甚至得寸进尺地狂捶沙发,吵死了,他薄唇微启:“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瞧瞧你现在的丑恶嘴脸,难怪夏以茉不搭理你。” 笑声戛然而止。 “我特好奇,你个没心没肺的什么时候学会关心人了?” 庄赫撑着扶手坐直起来。 “喜欢人家?” 庄赫心虚地咽了咽口水。 “还有那晚让你送她,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庄赫彻底规规矩矩了。 第47章 方轻茁觑他那一副有鬼模样,懒得继续戳破这个二百五。 半晌,庄赫挠脖请教:“那你觉得我和她有戏不?” 方轻茁把玩着枚打火机,打火机在指尖三百六十度打转,他不咸不淡地无差别攻击:“有,和国足拿冠军的可能性有得一比。” 庄赫嘴角抽搐,强颜欢笑:“有你这么在伤口上撒盐的吗?” “嗯,我故意的。” “……”抱着抱枕独自自闭了阵,庄赫总算想起来他办公室的另一个目的,抄起茶几上的文件袋郑重其事交给方轻茁。 “喏,完美完成任务。” 方轻茁解开线扣,打开是一叠来自国内顶尖学校人才简历:“谈得怎么样了?” “我亲自出马求贤,能不成功。” “加上有咱老教授搭桥,金疙瘩都能挖来,你看这个,”庄赫指着其中一份资料,“好像是哪地的理科高考状元,还有这个,在研期间就参与了不少重量级项目。” 方轻茁终于露出自昨晚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庄赫没个正形地躺在沙发里自说自话:“也不枉费我亲自跑一趟,你是不知道我到地的第一天就水土不服,所幸不辱使命,遗憾的是那几天居然错过你教训段然的精彩时刻,我说你也是,谈就谈了有必要瞒着大家伙吗,瞒其他人就算了,还瞒我,切,吃宵夜那晚我早看出你小子的心思喽。” 方轻茁埋着头,没有要理会的意思,他又长吁短叹:“对了,段然他爹那事,你听说了没?” “怎么,也觉得是我举报的?”方轻茁掀起眼皮。 “我还不了解你,要争早争了,非得等到现在?”庄赫不以为然道,“外人嘴里你俩一山不容二虎,看热闹不嫌事大,我可不是傻子,分明就是那段然自尊心作祟,单方面争强好胜处处与你作对,恨不得事事压你一头。” 烟瘾冷不丁犯了,方轻茁后脑勺垫在靠背上,喉结难耐地上下滑动,他打开手机翻出一张爆满的课程表,拎起外套就往外走。 “去哪儿啊你?”庄赫不解地喊住他。 “这好像不是你这条单身狗该问的。” 靠,庄赫无声尖叫着。 只要自己不开心,就非想尽办法把身边所有人搞得不开心,纯纯的贱人。 伤神间,不禁回忆起对这厮的第一印象,全靠同行衬托,在段然流量明星式的大肆宣传通稿下,天赋型选手方轻茁就显得尤为低调。 来到大一下学期,方轻茁渐渐锋芒外露,不仅游戏玩得贼带劲,还在计算机这样的大专业里杀出一片天地,那些自诩前辈的人在他面前瞬间黯然失色,不是段然那种纯纯的嘴强王者,是真有几分本领傍身。 那时,庄赫就打心眼里笃定这人靠谱。 男生间的友谊建立其实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很简单,光凭球打的脏不脏,游戏坑不坑队友这两点就确定是否值得深交。 刚好,这两点方轻茁都占了。 甚至比例可怜的女生堆里有一句流传至今捧杀,这颜值这身段这学历这手腕放在哪里不是ace。 记得后来有一次庄赫问方轻茁为什么选择和他一起合伙创业开公司。 他当时玩着新出的流氓氪金手游,回答,就喜欢跟有脑子但素质不详的人玩,如果再一起做出有品游戏,无敌了。 怪他,怪他自己识人不清。 与此同时的管宅,一觉醒来的管思奇下楼吃早餐,习惯性拿出ipad,刷到昨晚的论坛,原本惺忪的眼珠子登时瞪得像两颗铜铃,之后就陷入了毫无形象的仰天嘲笑中,差点没摔出餐椅。 餐桌对面喝着牛奶的梁安琪见怪不怪:“哥,你又忘记吃药了。” 管思奇啧一声:“喝你的牛奶,上学别又迟到了。” 梁安琪瞥了眼墙上挂钟,抓紧将剩的半杯牛奶一饮而尽,边背上书包边和乐得合不拢嘴的亲哥告别,刚出大门就与迎面走来的顾扬撞个正着,她乖乖站定,下意识抚弄头发跟他打招呼。 顾扬应了声,问:“你哥在家吗?” 她揪着书包带,不敢与之对视:“在,在用早饭。” 顾扬笑了一下,手按在她头顶比划身高:“好像比上次见面高了点,上课好好听讲。”说完马不停蹄地往反方向离去。 视线里,高大背影步履匆匆很快消失在过道尽头,梁安琪摸了摸让他碰过的头顶,感觉牛奶没白喝,还有今天的他是肉眼可见的心情不错。 顾扬一进屋直奔餐厅,看到管思奇还在津津有味地啃三明治:“别吃了,我有样东西给你看。” “你也刷到了。”管思奇笑意未断,还以为他指的是校园论坛那档事。 顾扬疑惑道:“刷到 什么?” “没,就一个搞笑段子。”一时忘了哥几个还在冷战中,原本弯起的嘴角缓缓下垂,管思奇不露痕迹地摁灭屏幕反盖在桌面,“对了,你要给我看什么?” 顾扬立马当着他面神神秘秘地打开个pdf,管思奇忍不住地蹙眉,思忖他是不是这段时间进公司学习走火入魔了,非要拉着他一起跳火坑,他又不是学管理的料,连忙拒绝道:“哎呀,不看,我晕字。” 顾扬可不惯着,按住他的后脑勺逼着他看,随着一页页的炸裂内容,管思奇眼里的不耐烦瞬间蒸发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不可思议。 这边方轻茁算准某人的下课时间按时驶出停车场,等红灯间隙拿起手机来回斟酌跟机关枪一般突突突地在输入框敲了删,删了敲,框里的文字由一开始的简单问候变成了求和话语。 赶在红灯变绿前点击发送,俗话说得好,男子汉能屈能伸,在女朋友面前适当低头也不是不行。 车子开进校园,方轻茁握着方向盘正狐疑为何一路没听到消息提示音时,一双火眼金睛就在畅通无阻的马路前方发现了抹熟悉背影,愉悦不过三秒,让人咬牙切齿的画面,骆姝身旁还有个不容忽视的护花使者。 没回消息的原因找着了,又和昨晚的学长在一起。原本就窝着一肚子火的方轻茁管他三七二十一,当着标有禁止鸣笛的指示牌路段毫不犹豫地冲那那道碍眼背影狠狠摁下喇叭。 听见喇叭声骆姝条件反射地回头查看,方轻茁当即心虚地别开脑袋,然后四个轮胎超过四条腿,风驰电掣,过减速带都没能他减速,丝毫不心疼车底盘地一脚油门踩到底。 找了近宿舍楼的地停好车,兀自坐在驾驶座生了半小时闷气都没把自己哄好,恰巧手机在这时响了声,他点开,是骆姝发来的一条语音。 “方轻茁,刚才在马路上按喇叭的人是不是你?你不知道咱学校禁鸣吗?” 什么意思,是秋后算账还是谴责他的不文明行为,依他看两者皆有。 他按住说话框回复,眼底犹如覆上一层寒冰:“是我,我来找你。” 噔,一条三秒语音弹了出来。 “你找我做什么?” 敢情那条求和消息她压根没看到。 “昨晚你把我外套穿走了,今天降温,我没衣服穿,来拿衣服。” 兴许是被这蹩脚理由无语到,好一会儿对方才发来消息。 “扔了。” 方轻茁手背搭在脑门上得逞地笑了,骆姝发来的语音他会一遍遍听,不是因为他多喜欢她的声音,而是在判断她的周围环境。 察觉她没有继续和别的男人呆在一块,他开车门,送去最后一条语音:“骆姝宝宝,求你别生气了,我在你们寝室楼底等你,你不下来我就赖着不走了。” 第37章 图书馆 六楼阳台间。 “骆姝,你真不下去?人家都等一小时了。”侯思思扒在台面上露出一双眼睛往下偷瞄。 谷佳倩也跟着瞄了眼,打配合道:“是啊,现在都在传你俩分手,全校的女生虎视眈眈,就在刚才过去的一分钟里,粗略统计,有不下十个美女对你男朋友暗送秋波呢。” 原本在里间收拾卫生的骆姝听到后面那句急得撂下扫把:“那他接了吗?” “接了还是没接呢?”谷佳倩寻求般望向侯思思。 侯思思接收到信号,闪烁其词:“应该没吧?看不清啊。” 随后骆姝义不容辞地加入了侦查兵队列。 谷佳倩:“某人不是说绝不与我们为伍的吗?” 骆姝:“我路过,来洗拖把。” 侯思思拆穿:“可你分明拿的是扫把呀。” 谷佳倩:“别聊了,快看下面,有个女的直奔你男朋友上前了。” 骆姝踮脚尖,卯足劲了往下窥探,是有个披头发女的走到方轻茁跟前,不知说了什么,一两句话的工夫灰溜溜离开,剩方轻茁独留原地。 只见他摸出手机,片刻,骆姝口袋里的手机就连响了三声,谷佳倩和侯思思纷纷起哄,吵着闹着要她分享发了什么甜言蜜语。 受不了左右夹击,骆姝打开聊天窗口,是两家高档餐厅位置,征求她意见晚上吃哪家好,要不两家都订了。 第48章 还臭显摆上了,她打字,你配吃西北风。 消息发送成功,她好奇地往地下瞅他反应,他盯着屏幕感觉好像笑了一下,这一笑立刻使在场暗中观察的芳心们漏了一拍。 大摇大摆的招蜂引蝶,这人不应该出来溜达,就应该锁在家里,骆姝吐槽间,楼下的人似乎有所感应,蓦地仰头朝了看过来。 三人皆是默契一致地紧急撤回脑袋蹲在墙角。 谷佳倩拍着胸脯,惊魂未定:“没看到咱们吗?” 侯思思眨眨眸:“感觉看到了。” 谷佳倩:“不可能,我们躲得多快。“ 她俩还在纠结发现与否,骆姝已然回了宿舍坐在椅子上换鞋。 谷佳倩打趣:“思思,你快瞧瞧,某人是不是坐不住咯!” 换好鞋,骆姝挎着单肩包,拉开抽屉,找学生证找耳机:“谁说我下楼找他,我去图书馆。” 不打自招,谷佳倩跟侯思思相视一笑,看破不说破。 楼栋大门,骆姝的身影一出现,方轻茁立马嬉皮笑脸地迎上去:“我才等了一个小时,就不忍心了?” 骆姝下着楼梯:“少自作多情了,你哪位?” 挪开视线,然后昂首挺胸地打他身旁从容经过。 想过会挨骂挨打但方轻茁没料到她会玩装不认识这招,目光紧紧追随渐行渐远背影,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发尾一甩一甩的,他闭上一只眼,拇指和食指比着霍比特人大小的骆姝。 嘴角轻弯,个子不大,脾气到不小。 等方轻茁追平,把人堵在图书馆的空地上,骆姝依旧不肯搭理他,一字一句:“麻烦借过一下。” 方轻茁死缠烂打:“我不。” 心底压抑的无名火再次复燃,骆姝胸腔起伏着:“你哪位?“ 方轻茁哭笑不得:“你男朋友啊。” “我男朋友可不会拈花惹草。” “我哪沾花惹草了?” “刚才,还跑到你跟前了。” 方轻茁当场不接茬。 看吧,心虚了。 骆姝抱臂鼓着腮帮子把脸偏向一边,见状,方轻茁立即弯下腰把脸送到她面前。冷不丁让如此权威的一张讨好脸盯着,骆姝当场忘了自己在干什么,顿感没出息的她又怄气将脸歪至另一侧,他锲而不舍跟过去,她紧接又往反方向转,周而复始。 躲来躲去,骆姝真心烦了,使性子干脆蹲在地上死活不让他看。 碰巧路过个方轻茁班里男同学,他的视角里只看见个低颈凝着地面的方轻茁却没有看见被方轻茁挡住的骆姝,便上前打招呼问他杵在这儿干嘛? 听到有人喊,方轻茁微微侧身应了声,而后目光指向底下一动不动的固执脑瓜子:“在哄女朋友呢。” 一句哄女朋友,骆姝心底的那团火焰陡然灭了大半,耳根也莫名被他撩得有点发烫。 等那人走了,方轻茁蹲下来:“腿都蹲麻了吧,我真知道错了,跟你道歉。” 骆姝还是不愿看他:“那你说说错哪了?” “错在昨晚不该说那个送字,跑多少都是天经地义,错在刚才宿管阿姨过来问话,我没第一时间报备上,错在我这个人呼吸都是不对的,怕污染了大气层。” 其实话说到一半时,骆姝积攒的怨气就消了大半,她切一声:“花言巧嘴。” “嗯,只对你花言巧语。”他殷勤地接过单肩包,再扶她起来顺势牵手,“那先陪你去图书馆学习。” 骆姝就任他握着:“你有学生卡吗就去。” 这倒是把方轻茁难住,学生卡这东西,哪年丢的都没印象,更别说补办。 进到自习室,方轻茁随便借了本书陪她练英语听力,看着她仪式感十足地从单肩包里依次摸出耳机盒,听力教材,笔记本和各种颜色的记号笔。一度认为她 有什么收集奇葩物品癖好,瞄到笔袋里的笔也是不拘一格,丰富多彩,应了那句老话差生文具多,就在方轻茁为她担心这要怎么过英语六级时,一段突兀的音乐在图书馆半空回荡。 小小的人儿呀,风生水起呀,天天就爱穷开心啊,逍遥的魂儿啊,假不正经吧,嘻嘻哈哈我们穷开心~ 瞬间把半个自习室的人吸引过来,一整个社死现场,骆姝手忙脚乱地关闭音乐,谁清楚这破蓝牙连接到一半自己断了。 方轻茁离得最近,还被这欢脱音乐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的他迅速向周围一圈被打扰到而投来异样眼光人员一一致歉,完事凑到她耳边忍笑调侃她:“品味挺别致啊,听这个练英语听力。” 不出所料,十分不冤枉地挨了扎扎实实一拳。 方轻茁突然有点爱上来图书馆了,起码能光明正大的占便宜,消停了阵,他又贴到她脖颈边,闻着她身上的好闻味道轻声问:“你怎么知道我没学生卡的?” 那会的骆姝教材翻到一半,猝不及防的热气喷洒在皮肤上激起微不可察战栗,她怎么不知道,他学生卡就在她寝室抽屉里躺着呢。 “你忘了?上次吃海底捞,还是用我学生卡打的折。” 提起海底捞就勾起了方轻茁一段记忆,是鲜鹅庄接她那天,她在车里特嘚瑟地挑起他下巴,就差把包养二字说出来,豪迈地大手一挥问他想吃什么,椰子鸡还是海鲜面,她请吃一个月。 方轻茁也知道她挣了点零花钱,回道不用顾及他,吃她爱吃的就行,经过深思熟虑当晚的晚餐定的就是海底捞,临结束趁着她充当气氛组去隔壁唱生日歌,哪有吃饭让她买单的道理,方轻茁喊来服务员打算偷偷结账,刚扫上码她眼尖杀回,坚持用大学生优惠打69折呢。事情的最后就是她付的钱。 学习是无止境的,但骆姝是疲倦的,尤其是身边还有个大活人老用美色吸引她注意力,尽管他什么都没做捧着本山海经目不转睛,安安静静地倚在靠背上。 她好奇瞟了眼,戳他:“乌鸦有什么好看的。” 方轻茁指着标注鵸鵌小字的图文:“你说这个?” 她点头。 方轻茁也没纠正,随口:“我倒是觉得乌鸦挺好看的。” 以为他在唱反调,骆姝含沙射影:“所以天下的乌鸦一般黑。” 方轻茁一下就听出她的隐晦,唇边笑意扩大,手上翻至下一页的奇形人面兽:“对乌鸦那么大偏见呢?” “也不是,乌鸦是益鸟来着,陈情表有写乌鸟私情,愿乞终养,清代历史有乌鸦救主,就是叫声难听点。” 闻言,方轻茁倒是十分意外,捏她小脸蛋直夸她厉害,此番举动立刻招来小幅度瞩目,大庭广众,骆姝让他撩拨烦了,拍掉爪子,收拾好纸笔嚷着去吃饭。 不过定好的餐厅没去成,被骆姝嫌华而不实还吃不饱不如路边摊一顿烧烤来得经济实惠。 饭点人挤人,浓烟弥漫整条小吃街,他俩一路打打闹闹寻到街末尾冷清的一处烧烤摊,食材甚至都没来得及摆上架,折叠桌椅板凳还是方轻茁现搭的。 摊主是个七旬大爷,精神矍铄,动作利落但伴随明显的手抖特征,察觉到她俩的关注点老板着急忙慌地调着酱料同骆姝二人解释他的手抖不是先天疾病而是早年当兵上战场留下的后遗症。 俩人肃然起敬,骆姝想上前帮忙却被一把方轻茁制止,他看见老板面对个软趴趴的烤茄子左顾右盼,一边领着骆姝入座一边捏着桌上的剪刀刃端给人家递了过去,不忘交代可以慢点儿他们还不饿。 骆姝明白他用意,把他们当正常人看待,就是最大的帮忙。 灯火阑珊,月亮慵懒地悬挂在夜空,校园里俄式建筑风格的主楼前,骆姝踩在铺满月光的人行道一格格的砖块上,有一搭没一搭和身后的方轻茁闲扯。 方轻茁好几次欲言又止,终于:“骆姝,我有几句心里话想对你说。” “什么话?”她掉头,方轻茁一动不动地站在背后,身影遮挡住视野里所有的光。 “我……”方轻茁艰难地在脑里组织语言,话到嘴边又咽下,沉默了片刻索性心一横,“我坦白,坦白有一身的毛病,压根不像外人眼里的品学兼优,从小到大所灌输的教育理念告诉我绝不允许行差踏错,成大事者,没有一个温文尔雅,有也只不过是放出来的烟雾弹,是精心设计的外包装。想要在这个世道立足,善良和好心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好人总要第一个做出牺牲,你是乖孩子你就会被无休止地要求让出玩具,一旦有一天你不想让了,可能还会扣上个不懂事帽子。” “说我自私也好说我不善良也罢,我做人的标准就是这么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作奸犯科那根红线打死我我也不会主动去碰,可经过昨晚那一茬,我是真的不想和你吵架做伤感情的事,我能保证的是以后绝不乱吃飞醋,好好讲道理,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骆姝张了张嘴,他又像再争取点什么地抢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想劝我什么雷锋精神,赠人玫瑰手留余香,这些从小在课本上学习的思想,你说有错吗,当然没有,但凡事都具有两面性,所以,这样真实的我有没有在你心里减分?” 第49章 这边骆姝像是被定住般迟迟没有给出回应,动静久到方轻茁手心沁出薄汗。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我以为你还有话说。”骆姝两颗眼珠子极慢地转了转,语速也慢。 方轻茁垂下眼帘:“没了。” 瞧他这突如其来的局促,骆姝掩唇噗呲一下:“方轻茁,有时候我感觉你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小孩?已经很久没有人觉得他是小孩过了。 “而且我也没想劝你,每个人有自己的活法,世界上没有绝对完美的人,两个人在一起也从来没有合不合适,只有愿不愿意,愿意为对方改正自己的缺点,愿意给对方时间磨合性格,再说了如果大家都跑去喜欢十全十美的人,那性格不讨喜的人就该在地球上灭绝吗?” 一字一句仿佛注入方轻茁身体里的镇定剂,他把骆姝的手拉到自己半边脸旁,然后主动送入她的掌心里,含情脉脉地注视她。 “骆姝,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 方轻茁顺势将人拥进怀里紧紧抱住,似要揉进骨骼里,下巴抵在她肩头,风里依旧是熟悉的味道,万事万物柔软得不像话。 “你为什么喜欢我?或者喜欢我哪点?” 脑海里猛地浮现恶俗的电视剧情节,骆姝浅浅蹙眉:“你下一句不会是要说,我喜欢你什么,要改吧。” 这脑洞成功把方轻茁逗笑出声,他将脸埋进她颈窝,摇头。 他是要再接再厉,发扬光大。 “这个先保密。”一颗脑袋就这么压在肩头乱蹭,头发丝摩擦在裸露的肌肤上,扎得骆姝有点痒,“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还有一个。”他抬起脸,双臂牢牢圈在她腰背上没撒。 骆姝睁圆了眸子,一副洗耳恭听样子。 “现在全校都在笑话我索吻失败。”方轻茁孩子气地提要求,“你要补偿我。” “你说怎么补偿?”骆姝犹豫了一下,抿唇看他。 四目相对,碰撞出的暧昧因子在空气中流动,被悉数吸进肺里沉沉地呼吸着。 方轻茁的眼神早已悄然变味,他视线微妙地缓缓下移,落在她唇瓣上。 “接个吻,怎么样?” 虽是商量口吻,但尾音掉下的同时人已经压了下来。 第38章 蛇蝎美人 感受到不属于自己气息的恣睢侵袭,骆姝不知所措地闭上眼睛,即使再没经验,但凭借多年的偶像剧洗礼,她也知道方轻茁要亲她。 心跳在陡然间加剧,慢慢的,骆姝甚至能体会到彼此的呼吸越来越近,好似交融在一块。 在满是紧张的空气里,一声格格不入,略带哭腔的“轻茁哥”冷不丁闯进戳破了暧昧氛围,所有的动作戛然于此。 骆姝一个激灵先方轻茁睁开眼,下意识错开脑袋寻向源头,竟站着个面生女孩。 煮熟的鸭子飞了,方轻茁不紧不慢掀起眼皮,紧随其后,在看到 不远处的梁安琪后眼底明显闪过诧异之色。 二十分钟后,管思奇在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火速赶来,到了地点只瞧见个坐在木椅上的孤零零男人。 路灯下,方轻茁的两条长腿随意敞开,五官被大片阴影遮住,树影摇曳连带整个面部轮廓忽明忽暗,教人猜不透他真实情绪。 “安琪呢?” “不是让你到之前先打电话吗?”方轻茁不答反问。 管思奇阴阳怪气:“怎么,骆姝也在?怕她看到我不好解释?” 此话一出,方轻茁猛地偏头望向他,如雕刻般的精致眉眼完完全全暴露在光亮中染上浓浓警告:“是,所以一会你避着她点儿。” 管思奇属实不满他这倒戈态度,这副为了个破坏兄弟感情女人而横眉冷对态度,他铁了心刁难:“行,那你求我,把求我高兴了,我就避着她。” “嗯,算我求你。” 服软得太快,管思奇猝不及防噎住,这还是以前的方轻茁么? 方轻茁则继续道,“她陪安琪上洗手间去了,安琪状态不是很好,在学校迷了路,手机也没了电,想找你找不着,正好撞见我们,看样子哭过,估计又在你妈那受了委屈,待会儿回去你长点心。” 无奈地叹了口气,管思奇抄起兜挨他同坐,摸火机点烟,吐出第一口烟雾同时:“在安琪面前,有时候我感觉你比我这个亲哥更称职。” 教学楼门口,梁安琪洗了把脸出来,骆姝贴心地从包里找出湿巾送上。 “谢谢。”借着擦脸间隙梁安琪不露痕迹地偷偷打量骆姝,脸型流畅是偏瘦的鹅蛋脸,没有表情的时候会给人若即若离感,灵动起来又是另一种状态,不是妆容,时尚大牌,也不是氛围感堆砌起来的漂亮,是实打实的好看。 “别客气。”骆姝笑笑,当她是妹妹般顺手帮她整理乱发,“刚才听你喊方轻茁喊哥,你是他堂妹还是表妹?” 方轻茁身份曝光那阵,她在网上查过他们家情况,尽管搜索出来的都是公司讯息以及方决山的个人新闻居多,但不乏让她找出个别有用信息,方轻茁是独子且他妈妈早些年已不在人世。 “我们没有亲戚关系的。”梁安琪否认,“是我哥,他们一块长大,所以有记忆起我就老跟着他们瞎玩。” “原来如此。” 之后便陷入了无言的尴尬之中,正当骆姝大脑急速运转寻思找个什么轻松话题破冰时,梁安琪突然叫住她:“姐姐。” “怎么了?” “对不起啊,我刚刚好像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哪有打扰,我们真的没做什么。”骆姝解释得勉强,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那味,“你看错了,我们没那啥……” 说着说着俩人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梁安琪似乎也忘记了今天的不愉快,主动搭话:“我是第一次见轻茁哥谈女朋友。” “以前我哥他们聊隔壁班班花,聊追女孩儿,轻茁哥都不太爱参与,我还以为是他榆木脑袋不开窍呢。” “是吗?”骆姝沾沾自喜,看来方轻茁没扯谎。 “嗯。”梁安琪回忆,“有时候他们当着我面聊这些,他还会斥责我哥两句。” 骆姝若有所思:“你这样说,我有点好奇他小时候什么样?” “我手机有他们几个小时候照片。”梁安琪揭着老底,掏手机动作掏一半似记起什么,“哎呀,忘记了,手机没电了。” 骆姝也不失望,安慰道:“没事,照片哪次看都行,那他小时候也像现在这样吗?” “现在哪样?” “心事很多的样子。” “有吗?”梁安琪挠挠头,“难道是他现在创业压力太大?” 看着自己的问题把小姑娘难住,骆姝连忙转移话题:“那你能多和我分享他以前的事吗?” “可以啊。” 梁安琪很快就把方轻茁卖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的儿童糗事像把□□轻而易举打开了话匣子,俩人不知不觉挽上手臂,一路欢声笑语。 “我记得他们读高一那阵,轻茁哥迷上了一款游戏,就让我哥他们帮忙打掩护,放学了不回家就泡在网吧玩通关。” “然后呢?” “然后我哥他们两个猪队友,事先没通气,方叔叔一个电话过来,分别大言不惭地都说在自己家,舒坦着呢。” 她们这头无比和谐,反观另一头气氛压抑得如同夜色暗沉。 管思奇脚边积攒了一地烟头,方轻茁烦闷写在脸上,他本就在戒烟,旁边行走的尼古丁制造机勾得他抓心挠肺。 照明灯因电流不稳跳动几下,他忍无可忍:“能不能别抽了。” 他们几个中,最属方轻茁抽烟抽得厉害,现如今倒扮起正人君子了。管思奇拿眼觑他,发自内心点评:“有阵日子不见,我觉得你愈发得strong了。” “我在戒烟。” “你认真的?” 耳边传来管思奇不重不浅的讥笑声。 “认真的。”方轻茁斜眸,迎上身边人目光,斩钉截铁。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管思奇也就着认真口吻注视过去。 方轻茁眼神坚定,没搭腔却形如开腔。 空气仿佛静止在这一刻,多年间的默契告诉管思奇,某种程度上他这算是默认。 但他不想放弃,他们兄弟之间不是诗词里的一笔带过,也不是电影里的一瞬间,是实打实的二十年,随叫随到感情。 带着挽救失足少年的决心撤回脑袋,毅然决然丢掉燃尽到底的烟蒂。 “阿茁,现在回头还不晚,我就当你任性玩了一把猫捉老鼠游戏,把她当做无聊生活的调剂品……” “她不是。” 方轻茁垂眸直勾勾盯着地面,如果他对骆姝单纯只是玩玩那他就不会如此痛苦,他太贪心,想她心里有他,想和她有以后,很想很想。 管思奇无助地抓了抓头发,负隅顽抗,引导他一步步认清现实:“那你老实告诉我,你这么做肯定是为了赌气,故意恶心我们的,对不对?” 第50章 “我真喜欢她。” 真是冥顽不灵,管思奇舌尖狠狠刮过后槽牙,音量也不由自主拔高:“不是,你喜欢谁不好你喜欢骆姝,咱不是说好了替扬子出口恶气就全身而退,你怎么,怎么就把自己赔进去了? 他站起来愤愤质问,“我就不懂了,她是不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嚯嚯完扬子来迷惑你,我还真是小瞧她了。” “她就是个蛇蝎心肠的歹毒女人。” 方轻茁却在听完这番定论后笑了出声,他后仰,阖上双眸,后颈枕在硬邦邦的木质靠背上。 管思奇不明白笑点在哪:“你笑什么?” “笑你说她蛇蝎心肠。” “你知道我眼里的她什么样吗?”方轻茁张开眼自问自答,“她犟得很,凡事认死理,收费不合理要犟,喝醉了要犟,玩游戏也犟,最近不知怎的迷恋上抓大鹅,玩到一半不是要颠锅吗?她颠得太较真,好几次硬是把手机甩飞掉了,屏幕贴膜我都陪她去了不下三回,最后我把贴膜学会了,她愣是一只鹅都没逮到过。” 管思奇定定地看着他,心情复杂,方轻茁在说到她的时候,瞳孔不自觉亮了起来,眼尾含笑,倒映着头顶夜空的温柔星光,可今晚分明没有星星啊,连月亮都消极怠工躲在云层里。 “可她就是没对我犟过。” “我小时候一直认为会闹的孩子才配有糖吃,直到认识她彻底颠覆了这个认知,原来,真正被爱的人到哪都是小孩,原来不用闹也一直会有糖吃。” 方轻茁眼睫轻颤,喉结也跟着滚动,“思奇,她在我这儿真的不一样。我承认,一开始我是气,气你们联合钟子旭设局试我。” 脑海闪过那天情景,所有人居然凑巧地集中在那个时间段找上门,“我以为我恼,更多是因为你们的不信任,其实不然,开车去会所的路上,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她撞见扬子,不能让事情败露,不能让她 发现我接近她的真相,一想到有那种可能发生,我就后怕,所以我不惜把她骂走,说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她也是第一次见我发火,一下子就哭了,甚至不久前她还刚在里头受欺负。” “那我们呢?”管思奇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 “我有想过找你们坦白,但一想到主动坦白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就犹豫了。” 说了,丢了友情,不说,丢了自己。 “我曾经以为自己能一碗水端平,事实证明是我天真了,她在我心里的份量不比你们低……” 方轻茁自诩不是个色令智昏男人,可自此和骆姝有了关系,再无宁日,自己时常就像一把走火手枪,被感情架着走,他躲不开骆姝,也推不开,容许自己越陷越深,在他这里,骆姝不是伤害顾扬的蛇蝎美人,美是占了,蛇蝎?顶多算条贪吃蛇。 好像喜欢上她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无论是顾扬,还是段然,抑或是他。 “所以,你宁愿不要兄弟,宁可拖着也不要这二十年来的感情?” “思奇,选择权在你们手上,想放弃的人从来不是我。” 管思奇被他气笑,咧嘴笑了笑,尝试去理解却无法共情,觉荒唐,下最后通牒逼着他二选一:“一句话,要女人还是兄弟?” 方轻茁不置可否。 猜到他心中答案,管思奇又笑了笑,此情此景,倒不觉得骆姝如蛇蝎,反而像一只婀娜多姿的梦幻闪蝶,通过光线的伪装变幻莫测,使所有人都沉溺在她的美丽中,同时又会被翅膀上的鳞粉迷了双眼。 “那你替扬子考虑过没,你让他怎么原谅你,难不成还要祝福你们?倘若他过不了这个坎,就打算老死不相往来吗?” “扬子,是我对不住他,这件事只要他肯点头,我欠他一个人情。” 管思奇忍不住骂了句脏话:“那骆姝呢?你莫不是忘了她干了哪些缺德事?” 方轻茁哪能忘了,可他就是无可救药无计可施,就好像世人对烟盒上刻有吸烟有害健康的警示语一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我只记得我有一个漂亮女朋友,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管思奇恨铁不成钢,焦急追问:“纵使她欺骗了你?” “她能骗一辈子,那我就能装一辈子。”而后方轻茁在心里默默补充,如果她不幸露馅,他也能圆回来,反正这是他自小最擅长的。 见他如此盲目维护偏袒,管思奇瞬间气上心头,揪住方轻茁衣领将人从椅子上提了起来。 “方轻茁啊方轻茁,你让我说什么好,搁我这儿演情圣来了,你是至死不渝了,那你知道她背着你做了什么吗,我告诉你,她骆姝就是个惯……” 那个“犯”字还未从嘴里成功脱出,他就看到方轻茁如傀儡的木然脸上满是惊恐不安。 跟着他的视线回头,管思奇发现视线的终点赫然站着一个人。 ----------------------- 作者有话说:追妻倒计时…… 第39章 橙花果香 马路对面,骆姝目光灼灼地隔着不近不远距离与他们对望。 许是猜到有好戏发生,月亮不嫌事大地从云层里移出,令在场每个人的表情都无处遁形。 那一瞬间方轻茁神经紧绷,全身的血液在逆流,看着她撇下梁安琪,攥紧拳头怒气冲冲地大步迎面走来,空气包裹的恐惧贯穿四肢百骸,左手不受控制在抖,他勉强压下这份惊慌疯狂使眼色催促管思奇赶快消失。 管思奇也没预料能在这个节骨眼撞上,心里骂道,什么事嘛,搞得他很被动,刚要抬腿开溜,骆姝甩着单肩包径直朝他背部砸去。 没有一点点防备,脊梁骨猛地让某物的尖锐棱角戳中,疼得他倒吸口凉气一时忘了本来要干嘛,怔在原地,感到荒谬地冲施暴者吼了一嗓子:“你凭什么打我?” 也不知道包里装了什么,摸摸负伤的背,老鼻子疼了。 活了那么久骆姝还是头次见识有如此厚颜无耻之辈,撸起衣袖义愤填膺:“你属狗的吧,这么会反咬一口,是你欺负人你还有理了。” “我?欺负他?”管思奇不可置信地指着杵在边上的方轻茁确认,恐她再动手退避半步,“我欺负他干嘛?” 方轻茁也懵了,骆姝认为管思奇在欺负他,转过弯来如释重负,确实,方才管思奇揪着他衣领,凶神恶煞的,外人眼里,可不就是在欺负人画面么。 骆姝懒得再与眼前打扮得花枝招展,饰品挂满全身的卷毛多费口舌,扔起单肩包又是闷重一下:“干嘛?谁知道干嘛?反正就是你欲行不轨,平时我都不舍得动他一下,你还想打他,问过我意见吗?啊!” 有了上次的惨痛经验,管思奇这回早有防范,举起手臂轻松扛下了所有攻击,刹那间,包里厚重的英语听力六级教材和笔记本全部弹了出来,洒落一地。 可算知道这包里装的什么了,就说吧,这些高深莫测的书籍和他犯冲。 而一旁的方轻茁也终于有了动作,跟着向前一步,管思奇以为他要来澄清劝架,两眼放光特意停下来,也不拿手臂挡了,等着兄弟过来解救,结果等来的就是那孙子一脸痴汉地盯着自家女朋友,眼睛都直了。 行,兄弟是靠不住了,管思奇撒腿就跑,这落在骆姝眼里就是赤裸裸的畏罪潜逃,她红了眼,捡起本书就追,得亏梁安琪跟过来护着:“骆姝姐姐,我哥没有要打人,他们闹着玩的。” “有扯着人脖子闹着玩的吗?”捕捉到遗漏的关键词,骆姝掷书的动作一顿,“你哥?你说这人是你哥?” 方轻茁的发小? 定睛细看,这小混混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一路货色啊。 梁安琪夹缝生存,好不容易挤进两人之间:“他真是我哥。” 虽然她也不清楚这两人为何在突然间动起手,于是仓皇地朝方轻茁投去求助,“轻茁哥,你快解释啊。” 被点到名,方轻茁从化险为夷的侥幸中回过神来,安静地凝视披着月色的骆姝两秒,一种强烈却无声的情绪自他眸心释放,迈出步子猝然抱住了她。 “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不许你逞强冲上来,万一伤了自己怎么办?” 风马牛不相及的解释让在场三脸茫然。 梁安琪星星眼,管思奇没眼看,翻了个白眼,搁这演偶像剧呢,不过有一说一,这厮谈个恋爱变正常了,起码变回了二十岁男生应该有的样子。 骆姝无措地眨眨眼睫,指尖动了动刚想回搂这个措不及防拥抱忽地意识还有外人在场,她推开压在身上重量,力度挟着秋后算账:“你们真认识?” 方轻茁也读懂了她眼里意味,心虚:“嗯,我们就开玩笑。” “你怎么不早说。” 一生要强的中国女人不得不转向受害者道歉:“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管思奇不吃她这套,现在他背还麻着呢,谁能想到我见犹怜的外表下手段尤为毒辣,但转念一想,能将顾扬和方轻茁耍得团团转女人能有多弱。 第51章 新仇加旧怨,碍于方轻茁在他不好发作罢了。 管思奇噤若寒蝉,梁安琪难免有点为难,拽着他衣袖小声提醒:“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他不领情反倒拽着梁安琪离开,临走前不忘狠狠剜了骆姝一眼。 骆姝还莫名其妙呢,歉她道了还让她怎么做,思前想后都怪方轻茁,掉头,始作俑者正蹲在地上收拾一地狼藉,对上她埋怨视线,拎起封面战损的 六级教材,抢在她发难前自知之明开玩笑:“宝宝,如果,我说如果六级过不了,你会怪我吗?” 当晚凌晨三点,管思奇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无缘无故叫个女人揍了怎么回事。 摸出枕边手机,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打字发送连环消息轰炸方轻茁,索要精神损失费和医疗费。 3:08 【那女人下手也未必太狠了,现在我背还隐隐作痛,疼得我睡不着,你必须赔偿我医疗费再加一个典藏版游戏皮肤。】 3:54 【我就不明白了,你喜欢她什么?就那泼妇样也不怕以后她家暴你。】 4:23 【方轻茁,你给我起来……】 5:36 【拜托你理理我……】 熬到清晨六点他顶着对黑眼圈终于收到了对面发来的冷冰冰文字。 【最近没有事就不要来学校瞎晃悠,免得撞见她想起点什么,实在不行,把你那头卷毛剪了。】 - 今天上完课,骆姝就偷摸捎着准备已久的惊喜前往方轻茁位于cbd的工作室。 办公室门没关,敞亮大开。 正值晌午,阳光透过窗户玻璃斜射进室,投落在男人身上。 方轻茁一身休闲装扮板正地坐在电脑桌前,身上的米白色翻领毛衣尽显人模人样,因为多了层阳光照拂整个人温柔了不少,他凝神看着手头文件,骨节分明的手指随着一目十行不断翻动纸张,袖口挽起,露出一小截结实小臂。 这副丁是丁卯是卯,面相上直接写着前途灿烂辉煌的认真工作姿态,骆姝不禁看得有些入迷,她以前总觉得方轻茁这个人挑刺像喝水一样简单,但也忽略了这厮只要不说话,拿捏她也像呼吸一样简单。 大概是用眼疲劳,方轻茁放下文件,合眼仰靠在座椅上,左手按着眉心,右手伸进抽屉不知摸索着什么。 骆姝的注意力也渐渐转移至他那件v字翻领毛衣上,纯白配置也丝毫没有衬得他原生肤色有多暗沉,搭配他露出的修长脖颈分外锦上添花,差点忘了,他是粉白皮来着。 过往的一些场景如波涛骇浪胡乱一通塞进脑海,骆姝神色变得有些微妙,她甩了甩脑袋试图甩出那些画面,却在不经意间瞥到极简风的桌面突兀地放有盒嘉云水果糖,味道还是她曾经推荐过的橙子味。 这边,方轻茁从抽屉里摸出包烟,取烟取到一半强烈的直觉告诉他斜前方有一道灼热目光,他随即掀眸,果不其然,骆姝忤在门口手边提着某某早茶餐厅字样的打包袋。 接触到她的视线,他刹那间愣住,眉眼刚浮现的烦躁烟消云散,接替的是如何掩饰罪行的慌乱,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让她逮个正着。 刚想把手里的那根香烟藏起来销赃,骆姝就已经杀了进来。 “方轻茁,我数到三,不乖乖把烟交出来你今天就完了。” 方轻茁被她堵在椅子里堆起逢迎笑容:“宝宝,我说我只是拿出来闻闻,你信吗?” 信,信他个鬼,这闭着眼睛都能伸进抽屉里的娴熟动作想必是早破戒了。 “三……” “我真没打算抽。” “二……” 方轻茁举手投降,老老实实卑躬屈膝献上。 那根烟躺在骆姝手心时,她方正不阿地拉开侧边抽屉,找出黑色烟盒统统收缴。 “戒烟全靠自觉,我收了这回,你转头又去买,有意义吗?” 方轻茁也是冤枉的很,他这阵日子光吸二手烟就没抽过一口,今天实在忍受不了折磨拿出来过过鼻瘾,谁知瞎猫碰到死耗子。 “我没有想蒙混过关,你闻闻就知道了。” 说着送去双手。 骆姝半信半疑瞅了他眼,配合地闻了闻他左右手,又俯下身子抓着他的毛衣闻。 闻就好好闻,趴在他身上乱摸几个意思? 方轻茁心猿意马,手臂一勾,将人拦腰抱在了大腿上。 好好的又来这招,骆姝低头看着一头扎进怀里的脑袋:“方轻茁,你是不是以为每次这样就能抵赖掉?” 他恋恋不舍地从怀里露出双迷离黑眸,似困惑似新奇:“你身上有一股橙香,橙花果香。” 话落,箍紧凑近,鼻尖蹭在她的脖间细细地嗅,半研究半点评:“像熟透了的饱满柑橘。” 骆姝被他这动作撩拨得呼吸急促,本能地想逃离,重要的是没关门叫人瞧见了影响不好。 无奈方轻茁搂得实在太紧,她一有分开举动他就坏心眼地往她怀里钻,像是骆姝肚子里的蛔虫,在第三回拉锯战中抢在她发火前率先示弱:“我就抱抱不做其他的。” 之后捞起桌上的黑兰州烟盒开始解释,“烟盒里十九支香烟外加取出来的一支,整整二十支完好无缺,而且我没带打火机,所以我真没准备抽。” 圈在腰间的力度松了些,骆姝便没再挣扎:“真的?” 方轻茁笑了笑,笑出两个小括号,说短暂也不短暂,那股笑意自嘴角蔓延到眼角:“我答应你的就不会食言。” 两人互相又依偎了会儿,骆姝忽然想起件正事:“方轻茁,我有个惊喜要给你看。” 他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什么惊喜?” “给你看看我参赛作品。”骆姝洋洋得意地掏出手机打开张图,又将源文件copy了一份发他,“过两天就是决赛截止时间,本来打算结果出来了再告诉你,但我担心要是排不上名次,那还不如早点分享出来。” 顺着她的话语方轻茁好奇地往那屏幕觑,一套原画作品,无论是场景设计还是角色设计都十分有亮点。 将垂在一侧的手臂搭在他肩头,骆姝娓娓讲解设计灵感来源:“还记得我们在国庆小长假一起经历的事情吗?吊脚楼的夜空,深秋的稻田,唐师傅的傩戏再结合蜡染工艺。” “所以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我?”依稀有什么在触动方轻茁柔软的神经。 骆姝额头低垂与他的相抵:“嗯,为了你。” 和方轻茁正式在一起后,骆姝潜意识里总认定她会是这段感情里没安全感的那个,但越到后面恰恰相反,方轻茁好像才是那个最缺乏安全感的。 “如果作品能拿到认可,我想证明我也可以是你的依靠。” “你不用证明也是。”方轻茁笃定地说道。 “我不是说过了嘛,不想你太辛苦,要给你做免费的美术设计,当然得先有一番成绩。” 听到这儿,不禁勾起了那晚的深刻记忆,方轻茁弯了弯唇:“我还以为某人喝醉酒就忘了呢。” 骆姝又犟了起来,戳着他胸膛道:“说了好多遍,我那会意识清醒着呢,你别不信。” “我信。” “那你笑是几个意思?” “我真的信。” 这时,一个人的咋咋唬唬出现打断小情侣间的腻腻歪歪。 “哎呦,我去,我什么都没看见。”庄赫夸张地做出非礼勿视动作,一手遮掩眼睛,一手握着门把手,“方轻茁,你怎么回事?骆姝学妹来了也不吱一声?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哈。” “我过来有点事,顺便给你们送吃的。”骆姝羞着个脸唰地从方轻茁腿上跳下,对比她的窘态,方轻茁格外淡定。 “这么说还有我的一份咯。”不等邀请,庄赫登堂入室,扫过桌上的包装袋,发出尖锐暴鸣声,“啊,你怎么知道我最爱吃这家的?” 琳琅满目的各式各样早茶摆满整整一张茶几,庄赫不客气地拆起筷子:“我来深城读书这些年,就好这口。” 方轻茁坐在沙发上,无视哈喇子流一桌的饿死鬼,拿起一早上没来得及顾的手机低头查看消息:“那你别浪费。” 庄赫夹了个鲜虾烧麦皇扔进嘴里:“那你别跟我抢,我和骆姝学妹一起消灭个精光。” 骆姝也帮方轻茁拆了双筷子:“对了,夏以茉今晚请客吃 饭,就在大学城里。” “真的?”庄赫大惊小怪,含在口中的食物也忘了嚼说话含糊不清,“她回学校了?”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心情有好点吗?还请了谁一起吃饭?” 面对突如其来的热情,骆姝神情微怔:“你慢点,说是感谢上次的事,就我们几个,还有寝室的室友。” 庄赫兀自傻乐起来,放下筷子:“感觉也不是特别饿,我剩点肚子留到晚上吃。” “你开心就好。”骆姝吃了口红米肠,察觉边上的方轻茁迟迟没动筷,捻起块蛋黄千层糕投喂他:“别玩手机了,快吃。” 第52章 视野里的文字悉数被糕点覆盖,方轻茁的失魂目光这才从手机徐徐转移到她脸上,不假思索咬下口她亲手递来的甜品,眼里的不知名复杂情绪最终汇聚成一个纵容微笑:“好吃。” 下午回学校,唐棠约了骆姝在学校的饮品店见面。 靠窗位置的小圆桌,唐棠激动地拉着她叙旧:“骆姝,我还以为你退出学生会就把我忘了呢。” “怎么会。”回想在学生会的苦逼生活,幸好有唐棠这个活宝作伴,骆姝眼眉含笑,“听说你最近也晋升了,还没正式的恭喜你呢,唐副主席。” 唐棠嘴角快要咧到耳后根,暧昧眸光在她脸上徘徊:“那我是不是也得恭喜你。” “恭喜我什么?我又没升官发财。” “恭喜你有情人终成眷属啊,你说你也是,谈恋爱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对象还是方轻茁……” 骆姝叉了块苹果派塞进她絮絮叨叨,不断翕动嘴巴:“吃这个,这个好吃。” 唐棠腮帮子鼓动几下,继续揭短:“我就说上次的群聊不对劲,你在群里发错消息方轻茁后脚也跟着发了条没头没尾消息,敢情是在替你打掩护。” 她回忆遗漏掉的蛛丝马迹,“还有上次团建,他一个从不关心过问会里事务的人居然跑来问我开会内容说了什么,看来也是蓄谋已久啊。” 骆姝叼吸管的动作一滞,难怪那晚的团建他会出现。 似记起什么,唐棠捂着嘴一惊一乍:“所以玩真心话大冒险,你说有喜欢的人不是段然,而是方轻茁咯。” 提到段然,她又上演京剧变脸开始悔不当初,“骆姝,段然告白那事,你不会怪我没和你事先通气吧,不过他现在也挺倒霉的。” 话音刚落,三名女生一路骂娘自门口走到点餐区,其中一公主切女生直接越过排在前头的女同学点单,这不道德行为立即引发了场不小骚乱,把店里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随着周围的密切关注骆姝也望了过去,好巧不巧,为首的陶君也正在凝她,双瞳拢着愠色。 店里播放的流行音乐背景声惨杂吵闹叫骂盘旋在半空中。 两人隔着躁动无声对视,片刻,陶君先收回较劲目光拉着同伴单也不点了一走了之。 留意到骆姝的注视,唐棠用手肘戳戳她:“你和陶君她们认识吗?为什么她拿那副眼神看你。” 一副看仇人眼神。 骆姝捏着吸管喝了一口杯中饮料:“不算认识,不过你怎么知道她们的。” “我们一个班的能不知道,平时仗着有个舔狗追求者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你说的追求者是钟子旭吗?”骆姝问。 “你知道?” “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吗?” “好了没一个星期,男方就提了分手,退学出国了。”唐棠没发现骆姝的奶茶杯早见了底,自顾自八卦,“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那个陶君被甩后原本拿到手软的奖学金还有竞赛资格通通泡汤,现在别提多低调……” 第40章 牛五花 由于和唐棠好久没见面聊得太过投入,骆姝一时忘了时间,因此晚上的庆祝宴还迟到了一小会。等她赶到约定好的烤肉店,将摩天轮尽收眼底的露天阳台,只有夏以茉一个人坐在餐桌边拿着气垫补妆。 骆姝扫过摆满一桌的五花八门肉碟和刚燃起没多久的炭火架,选择在放有一罐可乐的位置旁放下包包落坐:“他们人呢?” 夏以茉头都没抬:“庄赫拿酒去了,谷佳倩……” “我当然是调蘸料去啦。”谷佳倩不见其人只闻其声。 转眼的工夫,桌面上就多了碗满满当当蘸料。 夏以茉继续答:“至于你男朋友嘛,他没说我们也不好问。” 谷佳倩打小报告:“骆姝,刚才你没来就我们四个人在,场面可尴尬了。” 骆姝下着盘里的牛五花:“有什么可尴尬的。” “你是不知道,方轻茁和夏以茉跟两台冰箱似的干坐着不苟言笑,以前吧,我就是芸芸众生里的吃瓜路人偶尔瞻仰一下大神,现在和他共坐一桌,那气场,吓得我都不敢大喘气,倒是那个庄赫一直叽叽喳喳地活络气氛,还蛮可爱的。” “得了吧,人女朋友不在有什么好和我们聊的,再说了不爱说话也有错?瞎扣帽子。”夏以茉抽空投去反驳,“还有,庄赫那个缺心眼的哪里可爱的。” 回怼的话到了嘴边又给谷佳倩憋了回去,她看着剪去长发,发色也染回黑色力求妆容完美的夏以茉:“算了,今天你请客,我就不跟你抬杠了。” 烤架上的肉片嗞嗞冒烟,散发诱人香气。 骆姝放下烤肉钳,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必要替方轻茁解释一二:“他不是故意的,等熟悉了就不会。” 补完妆,夏以茉啪嗒一下合上气垫,看到坐在正对面骆姝,发出疑问:“你怎么知道方轻茁坐那的?” 谷佳倩托着下巴:“猜的吧。” 骆姝卖起关子晃晃食指:“我可不是猜的。” 目光随即指向桌面唯一插有吸管的可乐瓶,悄声揭晓答案:“因为啊,就他喝饮料爱放吸管,而且还有咬吸管的习惯。” 起初,骆姝发现方轻茁买喝的都会要求配吸管,心里不免有色眼镜定义这人太讲究,有一次她直接对嘴喝汽水被他说教怎么不用吸管?她哼了一句我没你那么精致换来他一天唠叨,南方老鼠蟑螂多,谁能保证它们没有爬过瓶口,好吧,是她肤浅了。 谷佳倩登时想起个在网上刷到的段子,捂嘴偷笑起来:“欸,你们有没有刷到网上分享的一个小科普?” 夏以茉喝着无糖饮料,随口:“什么科普?” 谷佳倩眼珠子咕噜一转,神神秘秘道:“就是喜欢咬吸管的人那方面需求都很强啊。” 话音落地,她俩不怀好意的求证眼光立刻锁定在骆姝身上。 可当事人还一无所知,一门心思翻转架上的牛五花。 夏以茉戳戳她忙碌手背,挤眉弄眼:“骆姝,你倒是现身说法,说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骆姝顺着接茬:“什么是不是真的?” 谷佳倩揣着“这届学生真难带”思绪,弯腰在她耳边嘀咕解惑。 不知是不是炭火越烧越旺缘故,骆姝两边脸颊有点烫,她难为情地摔下烤肉钳,一人给了一拳:“好啊,你们笑话我。” 与此同时,鼓楼整点钟声敲响,幽幽转动的摩天轮华灯初上,原本暗淡萧瑟的露台,霓虹灯和城市灯火交辉相映,乱花迷人眼,特别是女孩子们的嬉闹画面,格外美好。 无人在意的角落,方轻茁站在花架前注视了良久。 如梦似幻的光影里,骆姝,他的女朋友笑靥如画,多么漂亮多么无害的一张脸啊。 不合时宜的消息震动音一遍遍从兜里传出,浸满柔情的眉眼陡然降至冰点,踌躇两秒,方轻茁掏出手机,显示来自同一条号码的新短信。 点开。 【信不信由你,像我这样的受害人还有8位,我们联系你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提醒你,骆姝,你现在的女朋友就是个为了钱财玩弄男人感情的骗子。】 【如果你认 为那些聊天截图转款都是伪造的,我们大可当面对峙。】 自早上起,他就收到了这位自称与骆姝交往过,这么一号人发来的警示短信。 附带的内容触目惊心。 大拇指缓缓伸向输入框,半指距离,庄赫两手各提着件啤酒路过,看到戳在半路的方轻茁,用屁股顶了顶他:“嘛呢,入座啊。” 让庄赫那么胡乱一撞,指尖滑到底部的退出功能。 方轻茁摁灭屏幕,举目望去,庄赫已屁颠屁颠入席热情四溢地招呼大家,依稀伴随着什么今晚尽兴,不醉不归等厥词,俨然一副坐庄身份。 然后利索地起开酒瓶瓶盖,倒酒前甚至入乡随俗来了套烫杯程序,别有居心的是,将故意斟了小半杯的啤酒独独递给了夏以茉。 还真是厚此薄彼。 分给骆姝时,方轻茁一个闪现,用指头压低杯口,边解释“她不能喝酒”边送去自己刚才排队买来的奶茶。 谷佳倩好奇询问:“骆姝,你真不能喝酒?” 骆姝不好意思地挠挠脖子:“我好像酒精过敏。” “不是好像,就是酒精过敏。”方轻茁撕开吸管包装,直截了当插进奶茶杯,塞进骆姝手心断了她想喝酒的心。 闻言,女孩们纷纷奉上关心。 这个间隙,庄赫仿佛起瓶器成精,一口一个豪爽咬瓶盖,酒瓶霎时占满一方桌角。 方轻茁实在没眼看,在桌底踢了他板凳一脚,勾勾食指让他附耳过来:“都是女生,你还以为在大排档和男的拼酒呢,想不想在夏以茉面前博好感了?” 庄赫如捣蒜连连点头,携着迫切把耳朵又贴近几分,只听这个没良心的说了六个字:“少说话,多微笑。” 第53章 为了堵住他碎嘴,方轻茁右手执筷往那烤架上伸。 骆姝看到方轻茁去夹架上的烤肉,都做好了抬碗接收准备,可那肉怎么夹着夹着就进了庄赫碗里。 没事,第一片而已,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眼见第二片,第三片乃至最后一片都悉数进了庄赫碗中,她费解,她纳闷,她有情绪了:“方轻茁,你为什么把肉全夹给了庄赫?” 在座的三双眼睛都不约而同飘向她俩。 “除了他,我不知道该夹给谁。”方轻茁的箸尖停在半空,保持现有动作一动不动,答得一本正经,答得理所当然。 当时的庄赫听在耳里,感动在心中徜徉,正想劝和说,你们小两口别为了我吵架伤感情。 下一秒,方轻茁重新又端了盘原味牛肉:“架上的肉都烤糊了,我们这是自助,超过300g得罚款,总不能丢垃圾桶浪费粮食吧。” 骆姝:“……” 夏以茉:“……” 谷佳倩:“……” 庄赫:“…………………” 唯有方轻茁面不改色,慢条斯理地将牛肉平展铺于架上,翻来覆去,待没有血丝,烤至焦黄,搛一块裹上蘸料送去骆姝碗里顺便朝她投去个“看吧,又错怪无辜男朋友了”眼神。 另一头,抢在庄赫红眼病发作,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前,夏以茉慷慨举杯:“今天感谢大家赏脸,也为了庆祝我破百万粉,敞开了肚皮吃,我买单。” 因为夏以茉连日来置若罔闻,毫不知悔改地发布炫富vlog行为,网友对她的讨伐喊打达到沸点,猛烈抨击下,风向在她晒出自证清白的铁证后彻底改变,从滚出美妆圈到心疼美女仅花了一个晚上,网络世界便是如此,风向哪吹草往哪倒。 而夏以茉正是利用了这个特性,实现了华丽逆转,商务和口碑皆收入囊中。 吃到七分饱,大家都吃得有点倦了,谷佳倩提议玩我有你没有游戏。几轮下来,庄赫处于劣势,不知是他点背还是因为某人的有意针对,基本包揽了席上三分之二酒。 方轻茁一句“我有女朋友”庄赫又败下阵来,他忿忿地掰下食指独留根中指,意味明显,寻思着不能坐以待毙,灵机一动:“我家里有两座矿。” 此言一出,在座除他以外都依次掰下根手指。 骆姝凝眸因暂时赢了方轻茁一把却露出赢了全世界表情的庄赫,脑海下意识蹦出个词“地主家的傻儿子”,方轻茁捕捉到,用置在膝盖上的手牵她的手,醋味交织地去挠她手心,逼得人家看过来了,又委屈耸耸肩肆无忌惮玩她的手指甲。 对于大家的刮目相看,庄赫表示十分受用,得意地站起来:“都说了,我是庄少爷不是装少爷。” 太得意忘形,以至于胆子肥了敢摆弄着大龙虾钳子去逗夏以茉,结果就是夏以茉一记眼刀射过去,他立马老老实实,捏起两只大钳子遮住脸,拿腔拿调地来了一句:“哈哈,其实我不是庄赫,我是比奇堡第一猛男。” 在场的都笑翻了,连夏以茉都别过头笑了一下,欢声笑语间,骆姝的手机连响了好几声,她抽出被方轻茁十指紧扣的手说要去洗手间,被耳尖的谷佳倩听到也嚷着一道同去。 等她俩上完厕所回来,露台上空放起了盛大的璀璨烟花,谷佳倩“啊”尖叫一声,兴奋得跑去拍照。 骆姝回到座位,庄赫和夏以茉没了人影,方轻茁形单影只在拣剩下的酒对瓶吹。 越是人声鼎沸之际,落寞就越显得无所遁形。 似感知到什么,方轻茁握着瓶身在仰脖一口闷后回头,对视的瞬间,他挂起笑容招手示意她快坐过来。 陪着静静坐了一会儿,骆姝把他攥在手里的空酒瓶取走同时打量他,不确定他到了哪步状态,微醺?酣畅?抑或酩酊? “方轻茁,你喝醉了吗?”她开嗓问。 方轻茁偏眸正想回复,看见她明净的瞳孔倒映出五彩斑斓的美好事物,包括他,顿了顿,在心里反问自己,他醉了吗?他不知道,但他确定的是无论沉溺还是清醒全在他一念之间。 不出片刻,他笑眯眯地给出答案:“嗯,我喝醉了。” 听到他承认,骆姝从包里找出张一次性湿巾,撩开他的额发,细细地帮他擦额头,擦眉骨,擦脖子。 “骆姝。”方轻茁蔫头耷脑,冷不丁喊她名字,酒精似乎让他丧失了伪装能力,不确定的口吻里颇有自暴自弃的示好意味,“我应该不算特别差劲吧?” “为什么这么问?” 他抬起头再次直视她,不过这次的眼神中多出了一份赤诚:“我在想,该怎么做会让一个女孩觉得我值得托付。” “我猜一猜,那个女孩是我吗?”骆姝笑着明知故问。 “嗯,是你。”他郑重地点了一下头说,“我现在很听话,所以你能告诉我,我需要改掉哪些臭毛病吗?” 骆姝貌似第一次被方轻茁的问题难住,思绪骤然凝滞。 虽然她每天挂在嘴边,方轻茁有一身臭毛病,但转念想想,是啊,浑身是缺点的方轻茁可能没有设想中那么完美,但好像也没有太糟糕,毕竟方轻茁是个小气鬼,但知错就改。 “现在这样的你,暂且算不错,不用改。” 方轻茁呼吸很沉,他素来讨厌誓言和承诺,于他而言,这些无疑只是上头时的助兴词,是不具备任何法律效力的空头支票。 白云苍狗世事难料,他的底线在某种程度上早已违背他的主观意愿对一个人城门大开。 “骆姝,我很爱你,我想这辈子我就栽在你手里了,但我太贪心也很自私,你愿意只给我一个人很多很多很多的爱吗?” 方轻茁尾音发颤,连同左手也在抖,他在脑子里不断演算各种结果,第一种可能,她拒绝,那他就装失聪,第二种可能,既没答应也没拒绝,那他就耍赖宣布默认权当她同意。 “我愿意。” 第三种可能发生了。 此时夜空天女散花照亮骆姝眼中的温柔缱绻:“我愿意给方轻茁一个人很多很多很多的爱。” “当真?” “当真。” “那你现在过来亲我一下。”方轻茁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坐没坐样,犹如一滩烂泥懒懒地瘫在椅子里,脑 袋斜着朝她,如愿以偿的幸福化为实质溢出眼角,如同引人犯罪的罂粟花在夜晚悄然绽放。 像受到蛊惑,骆姝手抵在方轻茁的座椅扶手,起身在凑过去的过程中,耳边漫天的火树银花逐渐变得模糊,周遭的嘈杂也是。 这座入目皆是参天的钢铁森林城市里烟花高绽,两颗频率一致的心脏在慢慢靠近。 “你到底会不会拍人像,不拍了。” “我真的会拍,还拿过奖的,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 庄赫和夏以茉一回来就撞见眼前的暧昧场景,面对面的亲昵姿势,似乎已经亲上,不过因为他们的出现,女主角跟缩头乌龟似的光速把脸埋进了男主角胸膛。夏以茉识趣地挪开视线,庄赫不一样,吹了记口哨:“哇,我们似乎回来的不是时候啊” 方轻茁掀起眼帘瞪了他一眼,手掌搭在埋进怀里的后脑勺,眼里哪还有先前的微醺状态。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庄赫的,这辈子他来讨债,方轻茁看到那货嘴巴张张合合,竟在无声问他,初吻的感觉怎么样? 初吻?吻他奶奶个腿,事实就是压根没亲上。 他沉下心来,一下又一下地抚摸骆姝长发,一边回味不久前那柔软唇瓣擦过他唇峰的心悸刺激感。 差一点,就差一点。 第41章 台球厅 早八的上课铃一经在校园回荡,走廊上踩点的打闹的俨如峨眉山群猴陆续从前后门一窝蜂乱窜,骆姝拎着袋早餐抢在铃声最后一秒断掉前漂移进了教室,路过谷佳倩和候思思座位,顺手将早餐丢给她俩,才寻了一处空位坐下。 夏以茉停了将近一周课程,抓着头发补作业补到手心笔杆冒火星子时,一道阴影覆盖下来,抬眼,一瓶酸奶落在了她的正前方。 随着年轻女教师踩着她那双小羊皮高跟鞋踏上讲台,喧闹教室顿时自觉噤了声,骆姝边翻开上课用的教材边低声解释:“你应该还没有吃早饭,我想着你不吃碳水,就给你带了瓶酸奶。” 夏以茉一个人坐习惯了,别扭地看着坐在她身旁且并不打算走的骆姝须臾,脑子里一堆问号最后也只是说出两个字谢谢。 课间,谷佳倩睡不着跑到教室后排找好姐妹唠嗑,骆姝的座位空空如也,只有个埋头奋笔疾书的夏以茉,她反坐在前排座椅,问:“骆姝人呢?” “刚才班长过来说导员找她。”夏以茉一副公事公办口吻回话。 “哦。”谷佳倩也没要走打算,饶有兴致地撑着下巴看她补作业,漏了个别字,她还会热心提醒。 论一个正常人,谁受得了有的没的指指点点,夏以茉言简意赅:“有事?” 第54章 既然她都主动问了,谷佳倩也不再藏着掖着:“你应该有那个庄赫的微信吧?” 夏以茉不明显地攥紧笔身,直截了当去摸抽屉里的手机:“现在我推你。” “你等等。”谷佳倩仿佛听到鬼故事般,不可思议打断她,“你突然这么好说话我有点不太适应。” “你再说废话试试。” 这个夏以茉才对味嘛。 谷佳倩清清嗓:“推之前,我有一个问题问你。” “什么问题?”夏以茉又争分夺秒垂首苦干。 “那个庄赫看起来好像对你有意思,你呢,你对他什么想法?” 笔尖猛地停顿:“我对他没想法。” “不应该啊,庄赫长得也蛮帅的,虽然行为二了些,但胜在性格好,更重要的是他家里有矿,这条件,你能对他没有想法?” 一开始夏以茉反应还平平淡淡,直到后半句她无端发火摔笔:“他对我有意思,我就必须要对他有想法吗?” 好好的怎么又炸毛了,谷佳倩口气也不善:“喂,你什么态度,我就是问问,如果你俩两情相悦,那我就不加他了。” “我说了,我不喜欢他。”夏以茉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一通操作,“他微信名片我推给你了,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要写作业了。” 被下了逐客令,谷佳倩不满地撅起个嘴,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另一头计算机系教室,庄赫游戏打到一半,弹窗跳出条添加好友请求,好奇点进去之后整个人就陷入了莫名的亢奋状态,他猛拍隔壁座的方轻茁:“你快看,夏以茉那室友加我欸,是不是夏以茉有什么吩咐?” 方轻茁充耳不闻,收回被打胳膊,一个劲敲打回车键。 没得到回应,庄赫又死皮赖脸地勾上他宽肩:“哎呦,我们小方总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呢。” 回想昨晚大狐狸终于露出尾巴,势必吞了小白兔场面,庄赫到现在还叹为观止着呢。 方轻茁无情抖开他,死气沉沉地紧盯着电脑屏幕,不知在琢磨什么。 切,跟座木桩似的无聊,庄赫自讨没趣捧起手机专注聊天去了。 课上到一半,方轻茁失神症愈发严重,思绪让一团杂乱无章毛线缠住,他慢慢梳理,即将梳理到头偏偏有人不肯如他愿。 “啧,别烦我。”方轻茁依然那幅要死不活神情,甩开拉扯在他衣袖上的手。 庄赫:“出事了。” 方轻茁剑眉微蹙:“出事了也别烦我。” 庄赫亮去聊天界面:“是骆姝出事了。” 后颈僵了一下,电流穿过的感觉,方轻茁瞬间活了过来,花了一分钟扫题答单元测试,提交,扣电脑,背包,和老师打了声招呼跑出了实验课教室。 国际设计学院教研室门口,谷佳倩和夏以茉面面相觑被罚站在过道上。 上一秒还急眼的两人,下一秒居然能联手一起打群架,谷佳倩想着想着就憋不住笑,瞟了眼假发片乱飞的夏以茉由衷感叹:“想不到你关键时刻还挺仗义的。” 夏以茉拿眼觑她,没比她好到哪里去,身上那件破洞毛衣真成破洞款了,也忍着笑:“彼此彼此。” 相视一眼,都被对方的狼狈样恶心到,不谋而合捧腹爆笑。 “你看看你现在哪还有个颜值博主的样,真想拍张你丑照存下来。” “你先顾顾你自己吧,知情的人知道是打架,不知情的还以为现在流行乞丐风呢。” “你丑。” “你丑……” 谷佳倩吸了吸鼻子:“那梁蓉就是活该,抄袭到同班同学的头上来了,那可是骆姝没日没夜肝的作品,不知悔改倒打一耙就已经脑子瓦特没救了,还反讽骆姝是出了名的爱扶贫,嘿,我这个暴脾气。” 夏以茉也是出了口恶气,她出事那会,班上女生没少说三道四:“现在长脑子,知道谁真仗义了吧。” 谷佳倩心里门清指的谁,咳嗽声:“思思不是去找导员了嘛。” 夏以茉环胸靠在墙上:“是咯,导员不来,我们也许还能多痛揍她几下。” 站到腿麻,又双双蹲在地上开总结会,互相交流适才扯头发大战中的不足之处。 谷佳倩用胳膊肘撞她:“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还挺有趣的。” 夏以茉身形晃了一下:“有眼不识泰山呗。” 谷佳倩反省:“那我为以前的有眼不识泰山行为真诚地向你道歉,我这人就是单纯说话不过脑,没有恶意,还有刚才那啥,你别误会我意思,男人那么多可没姐妹重要。” “知道了。” “……” 正握手言和,办公室大门自里朝外打开。 骆姝从里头出来,三方进行了简单会晤就让里头导员怒不可遏的叫唤声打断。 “当学校菜市场啊,门口那两个进来,骆姝回去上课。” 这半天发生的变故都快抵上几集电视剧了,先是通知她比赛组委会发现她提交的作品与同组作品有多处相似涉嫌抄袭,碰巧梁蓉提交的时间比她得早,再是理论无果让回去等消息却等来梁蓉的不以为耻,指着她鼻子泼脏水引发两端争锋相对。 骆姝仰望灰扑扑的天空,原来今天是阴天啊,难怪不快乐。 “看什么呢?老天爷可没你男朋友好 看。” 骆姝愣了愣,怀疑自己出现幻听,她似乎听到了方轻茁的声音。 寻着那道熟悉调侃转身,不偏不倚迎上尽头的关心眼神。 隔着一间办公室距离,方轻茁的身影格外高大清晰,单肩背着他那石墩重的游戏本电脑,气质依旧不可冒犯不可动摇,但胸腔略微起伏。 鼻子蓦地一酸,也不再触那破景生那破情,骆姝拔腿飞奔向他,中途由于没看路还让撬起一角的地砖绊了一下,吓得方轻茁立马长腿一迈跑来扶她。 “你这么来了,不是该在上课吗?” “你室友和庄赫一说,我就来了。”方轻茁勾住她一缕多余发丝轻轻别到耳后,“所以,你们院的处理结果是什么?” “同时取消两个人的参赛资格,息事宁人。”终是绷不住,骆姝一把扑进他怀里,委屈嘤嘤,“方轻茁,他们欺人太甚。” 她语气一软,方轻茁就跟着心疼,紧紧回抱,掌心覆在她后脑。 涉事两方皆出自一所学校,校方为了名声考虑,这是意料之中。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安慰:“你不老说我最会欺负人,那我帮你出头,替你欺负回去。” “都是同学,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当别人欺负你的时候,其实就已经不把你当人看了,有些事情偶尔就是要计较一下,翻脸就是解决人际矛盾最有效方法。” “可计较再多,我也无法证明是你的依靠了。” “我不是说了吗,不用证明你也是。” 好半晌骆姝都没再发言,怕不会在他怀里偷偷抹眼泪,胡思乱想间,怀里的人突然咯咯笑了起来。 莫不是受刺激了?方轻茁伸手慌乱地搭上她脑门量体温。 “哎呀,我没发烧。”骆姝露出半张脸,瞳孔亮晶晶的,“不过我的好朋友们已经帮我翻脸,成功把场子找了回来。” “你们,斗殴了。” 难怪头发那么乱糟糟。 “是她先的动手,我们属于正当防卫。” “你说,对方先动的手?”方轻茁目光陡然尖锐迸射阴鸷光芒,“她动你哪了?走,找你们院领导去。” “呀,你别去捣乱了。“骆姝拉住他,“虽然她理亏,但我们三挑一,导员说不记我们的处分都算是法外开恩。” 呵,这话也就吓吓她罢了。 “行,依你。”方轻茁双手托高她下巴仔细检查有没有抓伤,有的话最好先去打狂犬疫苗,将她凌乱的长发重新整理好,“你想回去上课我就陪你去上课,如果不想,那男朋友今天就带你好好放松心情。” 这边,顾扬正好有东西落寝室回学校一趟,解开安全带的工夫,人行道上就多出了一对艳羡旁人的吸睛背影,恨得他牙痒痒,两人十指相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骆姝猝然停下双手拽着方轻茁不肯让他继续前行,方轻茁还真就顺从地被她轻易拉了回来。 她挽过他的手臂晃了晃,似在撒娇,望向他的潋滟眼眸如波光粼粼湖面。 方轻茁眉宇没有任何松动,故作深沉,对于她的撒娇请求不置一词,奈何嘴角就没平过,撑不过三秒,宠溺地捏了捏她脸颊,调转至另一头改牵她另外一只手再次上路。 顾扬顿生危机感,因为他在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脸上出现了他从未见过的神情,从不轻易情绪外露的方轻茁此时此刻爱意萦绕。 嫉妒的种子灌溉发芽,这些憧憬的温馨画面,原该发生在他身上,平心而论,他总是舍不得骆姝的,她好也罢,坏也罢,哪怕目的不纯,那些记忆于他来言,不堪又如何但仍旧不可磨灭不可亵渎,只要她肯回头,他就会无条件原谅她,可她没有,一次都没有。 第55章 没关系,女孩子天生爱任性,那他就多包容些,包容到为她亲手挖了一条明路,再亲眼目睹她和自己的好兄弟并肩携手在这条路上与他背道而驰。 打开车门下车,够了,是时候该结束这场闹剧。 - “方轻茁,你说的带我放松就是来台球厅啊。” 方轻茁原本是想带她去射击靶场,寻思着这小身子骨估摸着够呛,还是下次吧。 “不然你以为去哪儿?有科学研究表明,适量的运动有利于缓解焦虑释放压力。” 他们定的是独立包间,方轻茁在休息区开了一瓶苏打水,“玩过吗?” 骆姝巡视一圈周围设施,抛着绿色桌面上的白球玩,摇头:“没有,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方轻茁笑了笑,抬臂不费吹灰之力截住那颗被扔在半空母球:“那我给你讲台球规则。” 右手抄起根球杆,半俯的劣势动作那腿都比桌面水平线高出许多,废话不多说暴力开球。 随着他那一杆发力,球桌七散八落,封闭室内充斥球体互碰的清脆撞击声,骆姝有点被他帅到,跃跃欲试:“你台球玩得很厉害吗?” 有时候方轻茁挺无奈的,骆姝不懂计算机,也不玩竞技游戏,她是不知道他在这领域里的含金量多牛掰,设计他是门外汉,那什么研三学长厉优秀是吧,但是没关系,今天他一雪前耻,方轻茁不信,这半场桌球下来,迷不死她。 半小时后,学有所成的骆姝上半身紧贴桌沿,桌下的腿绷得笔直,姿势倒是学得有模有样,不过手忙到无处安放,不是拨弄遮在侧脸影响发挥的头发,就是嫌风水布局不合理手动帮白球换了个最佳狙击位置。 “骆姝,手不能碰球,犯规了。”方轻茁在一旁提醒。 “我没碰啊。”她敷衍地应了声,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跟伺探猎物那般瞄准球洞方位。 方轻茁扶额尝试说服自己,确实,她没碰,就是换了而已。 转眼间,骆姝又盯上颗红色目标球,右手预备出杆打,貌似不合手感,挪了挪位置,还是不对劲感觉束缚了,扫到左侧碍事的两颗彩球,临时想起方轻茁千叮咛万嘱咐的身体不许触球烦人规定,没错,就是下意识的,就着一杆不挥何以扫天下的气势扫去了挡住视野的所有障碍物。 “终于宽敞了。”她咕哝句。 紧接咚一声,传来红球被击毙掉入球袋的闷响。 骆姝浅浅控制了得意表情,丢下球杆,来邀功:“方轻茁,我说我是不是很有天赋?你看,不到五分钟,就进了十颗球。” 方轻茁强颜欢笑,情绪价值却拉满:“嗯,确实蛮有天赋的。” 无非就是和想象中的打球情景有些出入。 他讲了二十多分钟的台球规则和要领,她五分钟解决,何尝不也算是一种天赋。 “哎呀,是你教得好。”她还嫌让上了。 不,还是她教得好,方轻茁恋爱第一课,别和女朋友讲比赛规矩,试图也不行。 ----------------------- 作者有话说:今晚再更一章。 第42章 花鸟市场 周末,花鸟市场。 走在前头的骆姝三步一回头。 “方轻茁,你快点。” 嫌他太墨迹,干脆停下来插腰等他,“不是我说你,你这慢吞吞性子,以后老了怎么办。” “……” 抱着为他着想心态,“抢广场舞地盘抢不过别的老头很丢老伴脸的。” “……” 然后不给他机会辩驳强行拖拽他迈进成排的树影碎片里。 深城冬天的常青树常看常新,方轻茁觉得骆姝也是,使不完的劲,抓不透的跳脱思维,一路神神秘秘钓着他游进一家门店。 弯下腰,隔着玻璃凝眸这些个远看宛如五彩宝石的斑斓小鱼,别说还挺好看。 “寝室里好养吗?”他问。 鱼群倏忽散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更漂亮的脸。 空气突然静止,先 前称赞过的小东西们瞬间化为虚点沦为枯燥背景板。方轻茁忍不住遐想,如果眼前只是他的一个梦境,那么他愿意一直沉睡下去。 线视陡然间重合,骆姝冲他嫣然一笑:“寝室里当然不好养啊,我买来送你的。” 方轻茁不由一愣,其实她有一双很会爱人的眼睛,不惨任何杂质。 直到回到金茂府,骆姝踩着拖鞋忙前忙后鼓捣那本用来隔断玄关与客厅且搁置已久的嵌入式大型鱼缸,方轻茁还是患得患失。 据他观察,骆姝就没有固定特别喜欢的东西,像吃穿用度,没有指定爱吃的食物水果或者爱穿的牌子,却难得执着,奶茶一定要九分糖,草莓第一口必须咬尖,小动物也是,什么猫啊狗啊来之不拒,现在冷不丁养鱼,是要暗喻他什么吗?早期因为她这想一出是一出特质,他就老没安全感,笃定口头上说喜欢他无非就是玩玩,图图新鲜感。 “方轻茁,换水箱太高了,你帮我把鱼倒进去嘛。”骆姝努力踮起脚尖,呼唤背后守护骑士。 闻言,方轻茁掀起暗柜门,高举臂,小鱼们一个个扑通扑通下水,顺利地摇曳着尾巴适应新居。 此时正逢日落之际,橘色和澄红色交织在一起的暖色调余晖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折射在鱼缸玻璃上,别具特色。 骆姝打开相机记录,满心满眼都是那一亩三分地欢喜。 方轻茁备受冷落,悻悻飘回客厅沙发躺尸,隔一分钟就会探出脑袋去看玄关,次次失望而归,也不演了,定定注视她坚定出片各种找角度背影,而他自己的孤零身形俨如一头只会绕着光圈打转,头也不回的扑火飞蛾。 他的世界原本只有自己,但自从有了骆姝,别说正眼,余光都装不下其他人,包括一切单细胞生物。 她倒好。 那几条破鱼能比他还有看头,没眼光,心不顺开始找庄赫打排位。 忙活了一下午午觉都没空睡,骆姝困意汹汹,打了个哈欠舒展身体,习惯性叫唤两声身边人,没有回应,转头发现人盘腿坐在沙发打游戏,嘴里念念有词,立即明白,发牢骚了。 她一边说着好困啊一边折返客厅,爬上沙发,双膝分开跪坐在方轻茁大腿上,双臂环住他脖子,脸窝在肩膀打盹儿,动作顺其自然一气呵成。 两人相对而坐,起初方轻茁还能抱着她打游戏,越到后头越心不在焉,索性扔掉打到关键时刻游戏:“骆姝,你说实话,买这鱼几个意思,今天我把话撂这儿了,谁买的谁负责到底,你敢养到一半不养了,我就去告你遗弃罪。” “你去哪告我遗弃罪?” “你管我,反正我有的是途径。” “方轻茁,寒假快来了。” “敢情这些鱼也放寒假来我这旅行不成。” “?” “方轻茁,你好可爱。”骆姝笑到胸腔发颤,身板下的那颗心跳同频共振。 “我说寒假要来了,我得回家,让它们陪你两个月。” 涌进客厅的夕阳将她俩的影子曲线拉得很长,恰时风起,撩起一片单薄窗帘。 心底的濡湿彻底让这道落日烘干,杂乱的思绪也像一颗颗风里飘扬的蒲公英种子落进标有私人领土的土壤,安营扎寨。 无声拥抱了好久,久到天光慢慢褪去色彩,距离完全天黑还有一小段时间,空气里轻微的叹息声划过,可能是风卷起树叶的低语也可能只是幻听,猜不准。 “你最近很缺钱吗?” 始料未及的问题,骆姝抬起视线瞄准提问者,光线里那张脸容过于模糊叫人辨不清真实情绪,唯有一双瞳孔映着窗外倒影,形成两点光亮,毫不避讳地凝视着她。 “我看着很像乞丐吗?”她反唇相讥,把问题抛了回去。 就是不像,方轻茁才百思不得其解。 成千上万缕的好奇心生了根,发了芽,结了果,使他陷入情绪怪圈无病呻吟。 他翻过她手机,没有第二个微信,没有乱七八糟的社交软件,没有一丝痕迹,干净得只剩他。 这么做到的? 他困惑,他不解,他发疯,全是记录他的手机里怎么会和其他男人玩暧昧? 她的微信聊天背景是他;她的微信置顶文案是“方轻茁是小气鬼,但知错就改”;她的相册全是她俩的点点滴滴,第一次拥抱那晚,他给她发去“今天抱久了身上全是你的味道,一分开就止不住想你”的肺腑之言截图;还有不胜枚举的照片视频。 他顶着双晦暗不明眸色深深扣住她,由衷启口:“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该多好啊。” “方轻茁,你到底想说什么?”骆姝隐约察觉不对劲,于是摸索着去摁落地灯开关。 光源霎时蔓延照亮了一方空间,前后不过数秒,方轻茁眼神已经判若两人,他将人重新捞入怀里,柔声安抚:“哎呀,我就是想说,你男朋友有钱,也很能赚钱,缺什么了就来找我。” 第56章 “我什么都不缺,我想要你明天下午陪我去图书馆,好不好?” 相处久了,骆姝不敢说十分了解方轻茁,但八分还是有的,极其讨厌被命令语气,相反换成商量的语气,他最不懂得拒绝。 “明天下午吗?” “怎么?你明天下午有事?” “有是有,不过不耽误,等我处理好就赶过来陪你。”他把下巴垫在她肩头,像冷血的吸血鬼渴望鲜血,严丝合缝地靠近,贴紧。 思虑过多便会陷入虚无主义陷阱,他必须斩断源头。 翌日,一家以私密性著称的高级会员包厢里,黑金质感的硬朗风格装潢,压迫感不请自来。 金丝玲珑配置的施华洛世奇水晶吊灯底下,九个男人坐姿不一,面色各异,但共同的密切关注点皆落在那唯一出入口方向。 其中一运动装男子一而再再而三看时间:“不是约好的三点吗?怎么还没来。” 为首的眼镜男些许沉得住气:“再等等吧,或许已经到了。” 话音刚落,两扇厚重的精雕装甲大门由两名身穿马甲工作人员缓缓拉开,另一名黑色西装制服男人垂着头,毕恭毕敬地双手递出个纸袋子献予站在暗处的高个男人,男人稍稍偏头从阴影露出道凌厉下颌线,接住纸袋嘴唇翕动,似在交代什么。 他的一举一动瞬间把由里到外的氛围死死钉在特别的寂静中。 方轻茁,从黯淡到生辉仅需半张侧脸。 从门口到主桌约有六七步路程,单单是这一段距离偏偏让他走出了俯首称臣气势,足以令里头那些个自惭形秽。 自进门到入席,九双眼睛不约而同齐齐望向他,先前的一大桌子人压根分不出主位,他这么一随便落座,主次瞬间挑明,不言而喻。 可惜主人公并没有什么攀谈雅兴,仿佛在座的这些人与他无关,他先是从烟盒里取出根烟衔在齿间,又摸了摸口袋,随即像是反应过来没有打火机转向右手边那位撂去一眼,那人立马心领神会掏出自个的打火机,不是交给他而是直接帮忙点烟,等他做完这些举动,才后知后觉自己有多孬。 久违的尼古丁气味迎面盘旋,方轻茁没抽,改夹在指间静静任它燃烧。 快速掠过同桌的一行人,一眼带过,甚至都不想让这些面容印在视野里。 开门见山:“不是要给我看证据吗?证据呢?” 眼镜男想必就是联系他的那个,旋即送来份加盖平台红章的纸质转款账单和一些聊天信息。 “这些我都了解过了,我要看你们的手机。” 方轻茁也不是征求他们意见,直接伸手朝左手边那人索要。 眼镜男使了个眼色,手机就躺在了方轻茁的手心里。 大概翻阅了半根烟工夫,方轻茁从那个备注“女朋友”的朋友圈发布内容翻到卿卿我我聊天页面,直到一张食物照片的出现他狠狠皱起了眉头,因为那张照片的原图背景是他,可在这聊天记录里,独独把他裁掉了。 二话不说捏着手机就扔进冰块桶。 这叫手机主人哪还坐得下,唰地站起身边心疼地从酒桶里捞出手机边控诉方轻茁:“你再生气也不能扔别人手机啊。” 眼镜男:“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 方轻茁反问:“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眼镜男义正严辞:“本质上我们都是同病相怜,因此我想让你和我们一起 站出来曝光她无缝连接甚至脚踏多条船事实,避免下一个受害者受到她的荼害。” 一支烟结束,方轻茁将其摁灭在烟灰缸,左手拎起地上的一袋现金丢到桌面。 “我赶时间,所以长话短说,这里是你们被骗金额的三倍现金,我希望就此翻篇。” 眼镜男满脸不可置信:“你不仅不指责她还要包庇她?” “这钱我们不拿。” 方轻茁瞧着他引颈就戮的大无畏模样,勾起一边嘴角:“你可以选择不要这笔封口费,但前提条件是你能走出这扇门。” 他拍拍手上灰尘,起身同时扫射在座其他人,“我想你的不明智选择并不能代表大家伙意见。总而言之,你们想坐多久就坐多久,渴了饿了,门口随时有人接待。” 走出大门,方轻茁俊朗面庞残留的最后一丝温和假意随着空气蒸发,取而代之的是毛骨悚然的阴沉。 真是可笑。 无论是本质还是表面,他与他们可不一样。 他是骆姝正儿八经公开的男朋友,这些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也配凭和他相提并论。 第43章 天蝎座 夏以茉最近很烦,总有人在她补美容觉的关键时刻打骚扰电话。 来到楼下时庄赫正以一个书包反背形象蹲在女寝树底下投喂学校的流浪猫。 走近了发现,他还特别贴心地把火腿肠掰成一小节一小节方便猫猫吞咽。 小猫也由一开始的尾巴下垂到如今的上翘。 此情此景,夏以茉莫名联想起了吃烤肉那晚,其他人都因为各自小事暂时离席,独独剩下她和一个方轻茁。 天台的喧嚣热浪扑到她们那桌俨然突然断线风筝。 她俩性子本就漠然,倒也不觉多尴尬。 可夏以茉的冷不丁开腔瞬时扭转了被动局面。 彼时的她刚云淡风轻嚼完庄赫给她剥的虾肉,拿着张餐巾纸拭嘴:“这学期我不怎么回寝室睡,偏偏有两次都撞上了骆姝心情不好,原因嘛大概都和你有关。” 方轻茁收回黏在手心酒瓶的虚无目光,定神看了眼她而后抬起手臂,在瓶口抵唇前吐出句:“我会注意的,谢谢。” 酒精入喉,他反常地再度启口为兄弟说起了好话,“庄赫这个人,虽然看上去不着调,其实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他是认真的。” 尾音落下重归平静,两人表面无波无澜,但事实只有自个知道,内心的湖泊早泛起了阵阵涟漪。 “呀,你下来了怎么不喊我。” 思绪猛地让一兴奋叫声拉回现实,庄赫咧着口大白牙小跑到她面前。 “呃……”夏以茉敛去陷入回忆的不自然神色,“你急急忙忙喊我下来做什么?” 庄赫打了记响指,神神秘秘拉开胸前的背包拉链:“当然是有好东西送你。” 夏以茉提不上多大兴趣,恹恹地掩唇打了个哈欠:“什么东西?” “生发液。” 也不知道庄赫从哪学的动作,和卖货主播介绍产品一样掌心挡在那瓶生发液背后遮光,噔噔噔自动配音,“我听说你上次见义勇为被薅掉了头发,这是我们教授倾力推荐的生发液,程序员专用哦。” “……”夏以茉霎时困也不犯了,太阳穴两侧突突跳动,“所以,你嫌我秃是吧?” 察觉气压低沉,庄赫秒正经,头摇成了拨浪鼓:“我没那个意思……” 夏以茉强忍发作:“那你到底几个意思?” 庄赫扭扭捏捏起来:“我,我就是想追你嘛。” 夏以茉冷笑:“劳庄少爷费心了,我没急支糖浆,用不着追。” 说完懒得再多给他和他那瓶生发液一个多余眼神,甩着头发大步流星离开,徒留庄赫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到底是追还是不用追?庄赫犯愁了,不是,他这都算半表白了她怎么还是一副无动于衷讲冷笑话样子,把生发液装回包重新背好立即给方轻茁拨了个电话请教他追女孩经验。 过了十几秒,对面才接,熟悉的欠揍开场白:“有事?” 庄赫:“你在哪?” “学校的罗森。”方轻茁又补充,“和女朋友。” 紧接,庄赫一番声情并茂把适才发生统统复述了遍,结果那端来了句:“我也没追女孩经验。” “那你和骆姝怎么在一起的?” 那端停顿了片刻,似在回忆:“我把她逼到墙角问她喜不喜欢我。” “然后呢?” 方轻茁去繁从简:“然后她承认喜欢我想和我谈恋爱呗。” “合着你俩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便利店的自助微波炉轻轻叮了一声。 方轻茁没否认也没认同,挂掉电话取出加热好的熟食,偏头望向面窗位置,仍然玩着抓大鹅等他,刘海长了撇到了两边,长发扎成两条低麻花辫,细看还有几根小麻花辫捆成,搭配黑色蝴蝶结,像一只垂耳兔。 加热好的三明治饭团和关东煮搁在桌面,顺手将她坐的高脚凳转向自己:“别玩游戏了,先吃点东西。” “方轻茁,我刚才问到哪了?”游戏是退了,但又切换回算命模式。 不知怎的近期迷恋上研究mbti,星座,塔罗牌,除此之外还十分热衷于帮他测试。 “刚问完星座。”他喂了串甜不辣问,“结果怎么样?” 骆姝囫囵吞枣:“你天蝎座,本周的运势会有一些小波折,常常陷入纠结的两难状态,重点来了,但只要敏锐地捕捉预判能力,遇到选择题凭着第六感走即可。还有幸运公式是蓝色元素和水生调香水。” 第57章 闻言,方轻茁捏她耳垂,微叱:“骆姝,你大学毛概和马原都听哪儿去了,这多明显,卖货的。” 骆姝蹙眉:“卖什么货,又不入会又不加群,就是单纯分享,还有,我挺唯物的。” “还不够明显吗?水生调香水,还是蓝瓶的哦。”他逗她。 骆姝据理力争:“但试试又不掉肉,再说了,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错的永远是别人,不内耗,外耗别人。” 方轻茁调侃:“是咯,存在即合理,毕竟这行全靠你们盘活了。” 忽略他的弦外音,骆姝极力推销:“我这里还有一套题,要不要测一下,超准的。” 方轻茁看破戳破:“多少钱买的?” “你烦不烦。”骆姝锤他。 方轻茁捱不过,举手投降:“测,大测特测。” 骆姝这才心满意足翻题库,特意清了清嗓以表郑重:“选择题哦,从勃艮第红、鸢尾紫、蒂芙尼蓝选出个最喜欢颜色。” “花里胡哨,都不喜欢。”方轻茁想都没想。 “选择题,起码得选一个。”骆姝不依不饶。 他叼起瓶草莓奶吸管,把脸歪来,流露出非常爱莫能助神色:“起码不了,我常年穿黑白灰的人,真选不出来。” 顺着他的话茬,骆姝低头打量他今日穿搭,一件纯黑bomber内搭牛仔衬衫,行走的衣架子,套着水泥灰工装裤的长腿懒洋洋一条曲着一条抻着,浑身上下恰好凑出三种颜色,冷色调基色和他本人性格如出一辙,没有繁杂的配饰,不过也会有自己的小巧思—叠穿,既没用力过猛像模子也没有普通到堪比npc,也是,这底子不穿衣服都帅,算了,不对他发脾气了。 妥协道:“那我们换一组,快问快答。” 方轻茁比了个ok手势。 “孤岛,荒野,还是丛林?” “孤岛。” “如果你一个人只身前往孤岛,只能带一个宠物,你会带什么?” “狗。”方轻茁有意无意瞥了她一眼,强调, “嗅觉灵敏的小狗。” “落脚荒岛,你发现地上有把钥匙,会马上捡起来吗?” “会。” “你往深处探索,发现了一间屋子,请问屋子的门是什么状态?” “紧闭。” “随后你进入了这间屋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桌子,问,桌子是什么形状的?” “四四方方的正方形。” “好,桌子上有一杯水,你希望里面的水有多少?” “呼之欲出。” 骆姝饱含深意地咽了咽口水。 “突然,天降一个人要带走你的宠物,你会同意吗?” “打死他都不同意。” “……”骆姝继续,“最后一个附加题,评价一下与现任伴侣的初次相遇。” 方轻茁玩心大起,支着脑袋看她:“咦,我们第一次见面在哪来……” 话没说完,拳头就伸了过来:“方轻茁,你敢跟我说忘了。” “不敢。”他认输,把喝了一口的草莓奶塞进她嘴里。 骆姝问他:“那你说在哪?” 他对答如流:“学校超市,我帮你捡了瓶阿萨姆,你帮我买了烟的单。” “这还差不多。”骆姝美滋滋地喝起来,“当时是不是觉得我特人美心善呀?” 方轻茁仿佛逗她上瘾,耐人寻味地冲她笑笑偏不答。 明知他刻意为之,但骆姝还是有了情绪,转动高脚凳不去看他:“没有就没有嘛。” “有。”方轻茁收起一身混不吝,反手把她的椅子又拉了回来,注视她,“人确实挺美的。” 短暂的满足了小小虚荣,骆姝腰板挺直,眨眼的工夫随即反应少了什么,那她不善,顿时吃味道:“看来在我之前有不少女生替你买过单嘛。” 方轻茁理直气壮:“难道没男的上赶着对你献殷勤。” 她语塞:“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他哦一声,如实交代:“第一次见面,感觉赔了夫人又折兵。” 忽地,一抹黑影贴着面前的玻璃晃过,阴影笼罩在骆姝身上的时候貌似多停留了一会儿。 因此,方轻茁特意投去警告,就是这顷刻间的对视,使他中了邪一般。 “怎么了?”骆姝不解询问,顺着他的特别关注也瞥向那一闪而过背影。 方轻茁眼疾手快摁下那颗好奇不安头颅:“没事,我去拿瓶喝的,你不许乱动在原地乖乖等我回来。” 冷饮柜前,两个男人面对面交锋。 戴着棒球帽的男人率先打招呼:“阿茁,好久不见呐,你还是老样子。” 方轻茁面无表情:“你怎么在这儿?” 顾扬下巴微仰,帽檐下漏出双没有温度黑眸:“听这意思是不欢迎我在这儿,可这学校,这便利店又不是你方轻茁家开的。” 说罢,他转身去拉冰柜门,拉开至一半却让一股强硬阻力拦截。 顾扬掀起眼皮,横眼穿过来的手臂:“怎么,要拿恃强凌弱那招对付我,恐吓还是拿钱收买?可惜我不像那群人一样好糊弄,不过……” 他皮笑肉不笑地出主意,“你完全可以像上回那样,把她骂走,断了我们碰面机会,不过眼下你俩卿卿我我,郎有情妾有意的,应该是不大舍得了吧。” 方轻茁脸色是从所未有的阴森:“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不是一直清楚?” 顾扬可太满意他这副跳脚模样,要了瓶水,在他肩头拍了两下,一字一句嘱咐,“今晚射击馆不见不散。” 第44章 跨年夜 入夜,方轻茁准时赴宴,踏进私人俱乐部时,顾扬架着把步枪已经打了七发子弹。 射击场枪声接连不断,一声比一声稳。 察觉余光里有人影出现,顾扬眉心折出十分专注,一鼓作气扣下扳机。 十枪十环,看到成绩他满意地摘下防噪耳罩和护目镜,睇一眼方轻茁:“来比一场。” 挑了把手枪,方轻茁得心应手装好弹匣,上膛,右手举枪,左手托稳,毫无过多准备动作,食指一动就是速战速决。 手枪后坐力大,每射出一发子弹,弹壳飞洒出来,他愣是没半点表情,在连射了九下后最后一发明显迟疑了半秒。 相比之前的稳扎稳打,这回靶场传来的枪声快狠准。 顾扬双眸微眯,几乎凿穿靶心的靶板却意外打出了个6环,放水放得堂而皇之。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方轻茁卸下不可一世,四目相接:“你赢了。” 有意思,利己主义者也会低头也会有亏欠心理。 顾扬转身离去,一腔不悦逐渐被势在必得所替代,尽管胜之不武。 方轻茁不紧不慢随后,这一天早该来的,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那伙人怎么有的他联系方式,中间搭线的人又是谁,了然于胸。 会员休息室,无形的隔阂在静谧空间内肆意流淌,仿佛有一股互相较劲意味穿插在二者之间,彼此都不出声就看谁先扛不住。 间隙,方轻茁的手机连续响了几声,惹得顾扬频频关注,他们都知道方轻茁有开免打扰的习惯,眼下谁发来的消息不可言喻。 果然,下一秒有人就坐不住了。 “扬子,长话短说,这事是我对不住你,既然已然如此,那十万我来还,无论多少倍,你说个数,我补偿。” 顾扬端起杯柠檬水,眉眼如雨雪凝冻:“那我受到的创伤,受到的背叛,你打算怎么赔偿?” “尽管提条件。”方轻茁顿了顿,指尖蜷了蜷,“倘若你肯不计前嫌,让这件事翻篇,算我欠你的。” 他话一落,顾扬就不顾形象地放声大笑:“太好笑了,让我别计较,你,方轻茁,劝我大度。” 方轻茁的脸色在他的笑声中变了又变。 “说句难听的,如果是你在经历我这些破事,未必有我这份海量。”顾扬猛地止住表情,“要条件是吧,甩了骆姝,我要你当众甩了她。” “告诉她这全是场恶作剧,我便捐弃前嫌不再去找她麻烦。” “这个不行。”方轻茁不假思索严词拒绝。 “即使玩鹰被鹰啄了眼也不行?” “不行。” 顾扬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侧额去审视方轻茁,试图审出些端倪和异样:“我自以为凭咱们打小的交情很了解你,但现在,我有点看不懂你。” “记得小时候你养了条萨摩耶,喜欢得紧,绝不让别人碰,有一次出门遛狗,那狗被你们邻居逗了几下就摇起了尾巴转圈圈,你立马不爽,转头你就把狗送人了。” “一开始思奇还跟我打保票你不理我们一定是因为赌气,我也那样认为,谁叫你命好,有个不干涉你自由还无所不能的爹,还有几代人打下来的雄厚家底,直到那九个人的出现,我寻思着你怎么也该回心转意,结果,既使我大跌眼镜又令我悔恨交加。” 他咬牙,“是你变了,猪油蒙了心变得是非不分。” 第58章 方轻茁无法反驳,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烟花围绕那晚,他看着骆姝,有无数次诘问机会,但他不敢开口,因为他那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眼睛竟不舍得眨一下。 爱是什么?爱是无数个今晚想通明天又继续沦陷的寂寥黑夜。 “那九个人包括你和我尚有退路可言,可她没有,她现在才大二,曝出来,根本无法在学校立足。” 顾扬发出声短促冷笑:“你倒是处处为她考虑,那我呢?你换位思考过我的感受吗?我付之东流的感情,脸面尽失的尊严,以前的我们多要好,有浑水一起趟有乐子一起享,二十一年啊居然抵不过这三个月……” “别说了。”方轻茁暗暗握紧拳头,“除了刚才那要求和不能伤害她,其他的我都同意。” 此话一出,顾扬藏起唇角的得逞弧度,等的就是这句。 他谓叹道:“阿茁,我这辈子就你和思奇两个兄弟,我也不想为难你,但我实在憋不下这口气。” “你就说要我怎么做?” 顾扬:“很简单……” - 因跨年夜而蠢蠢欲动的女寝。 在好几次偷偷张望,谷佳倩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打气,鼓起勇气发出邀请:“思思,我们一起嘛,骆姝也去看流星雨,寝室就剩你一个人……” “不用了。”侯思思瞧了瞧时间,面容仍挂着淡淡表情,背上书包,“今晚跨年夜,时薪要比平常的高,祝你玩得开心。” 不给她再说话机会直接打开门,不承想与回来的夏以茉打了个照面,两人相看两厌,同步扭头错身擦肩而过。 谁都不服谁,谁都不把门捎上。 可怜夹在中 间的谷佳倩,自从夏以茉回归变成常住人口,加上她们间的关系也更进一步,侯思思愈发边缘化,不仅上课不与她们同座还和隔壁寝打得火热,虽然嘴上不明讲但心里定有意见。 谷佳倩唉声叹气随手关门:“你和思思就不能为了我,稍微和睦相处一点。” “不能,我和她天生八字不合。” 夏以茉扫过她垂头丧气模样,不由嫌弃地皱紧眉头,“啧,你这眼影画的什么玩意儿?在玩cosplay国宝?” 夺过眼影刷出于职业病替她改妆,“今晚的聚会,可别给我丢脸了。” 提到今晚的聚会,谷佳倩满脑子帅哥,作兴奋状:“那啥一哥真的也来吗?” “好像是吧。” “那他和那个女网红到底是炒作还是真情侣啊?还有本人是不是和短视频里一样好看。” “当然是炒作啊,长得话,一般,都没庄赫好看,全靠滤镜和美颜……”夏以茉说出口的那一瞬,连自己都怔了下,发觉不对,又及时找补,“另一个博主倒是不错,不见光死身材也……” 谷佳倩抢答:“也没庄赫的好?” 夏以茉破天荒地钝口拙腮,好半天回过神:“我怎么清楚。” 谷佳倩小心翼翼拉扯她衣角:“哎呀,那庄赫已经知错了,我不过和他提了一嘴,谁知道他屁颠屁颠送来了生发液,你就原谅他吧,你不理他他就来找我哭诉,我发誓,从来没见过话那么密一男的,没法开展新感情了都。” 三句话不离庄赫,夏以茉罢工说道:“小叛徒,不帮你化了。” 与此同时的钢铁森林一隅,庄赫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艹哪个孙子在想爷爷呢。” 方轻茁正好结束家里来的电话:“流感了就自觉隔离少出来霍霍别人。” “今天跨年,有你这样损自己人的么,得,不碍你眼,我霍霍夏以茉去。”说完庄赫拍拍屁股走人。 反扣在桌面的手机在这时响了声,方轻茁犹豫半刻选择拿起来查看。 是骆姝发来的出发消息,他刚想点开回复,顾扬的提醒接踵而至。 眼前随之晃过那晚在俱乐部的场景。 顾扬肯妥协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但条件,很意外。 有两点,拿了他的手机给骆姝发了条信息,以他的名义向她索要十万块并且约她跨年夜去朗月山看流星雨。 同样要求他今天带着这十万现金去找他,不准去赴约。 时间长河在争分夺秒流逝,两条消息他都没有回复。 在这个世界喜迎新年之际,他被困在密不透风的牢笼里没有一丝空气流入,他不能向外界求救导致卷入两难的汹涌波涛中越坠越深,感觉自己快要溺毙却无法浮出水面,愈加强烈的窒息感让他精神分裂,出现幻觉,上天赐给他的究竟是一个真心待他的救赎还是精神背叛好友的惩罚。 面前的数据策划方案堆成小山,脑子里全是骆姝只身一人在山里的画面,等不到他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会不会倔强地等到最后? 不经意间,一张封面纸密密麻麻让他写满了骆姝的名字,起初的字迹还算规规矩矩,到后面渐渐失控,笔迹走向潦草,形如他的复杂心情。 他不敢再设想下去,心里的天平左右摇摆,一面不安因子在疯狂叫嚣,一面理智按下躁动,他给自己洗脑顾扬也很无辜,他不止是骆姝的男朋友还是顾扬的好兄弟,同时权衡利弊如何做到两全其美,把两边的伤害降到最小化。 忽地,一阵疾风打断了他纷乱思绪,方轻茁起身走到开窗位置,渗着寒意的冷风把他的头发吹起又吹落,他静静地俯瞰黑云压城街景,会下雨吗? 看着手里不知何时撕下的a4纸,将它折成个简易纸飞机,毫不犹豫扔向天际。 眨眼间,承载他沉甸感情,写满骆姝名字的纸张不见踪迹。 管他的兰因絮果,只要过了今晚,统统尘归尘,土土归。 第45章 漂亮小狗 在节日的加持下,刚拉下帷幕的夜生活比往日来得更猛烈更早一些。 不到八点,人潮如傀儡一般群魔乱舞依附在纸醉金迷里,方轻茁基本上很少逛夜店,携着冷脸穿行在各形各色的红男绿女中,按照发来的卡座号寻找,顾扬正抽着烟和周围圈子里有名的纨绔们有说有笑,俨然一副资深玩咖。 电音震耳欲聋,还是身边一波涛汹涌女公关趴在他肩头提醒有人来了,他才懒洋洋把注意力转移到方轻茁身上。 挥手,那女人识趣让开空出座位,其他人同样停下手中事情纷纷挂上看好戏神色。 方轻茁没有任何动作,不动声色久久凝视顾扬。 顾扬也不介意,耸耸肩膀,抄起桌上的酒瓶猛灌一大口,然后往沙发靠背闲散一躺,抽出手机瞟眼时间,漫不经心评价:“比约定时间迟了整整二十五分钟。” 方轻茁没有解释晚到原因,自顾自朝摆满瓶瓶罐罐的桌子撂下袋现金:“你要的我给带来了。” 顾扬喝了酒,尽管没醉,但眼光莫名的怠惰,放目过去,整整十沓,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他撑着沙发舒适皮面挺身,捡起一叠边甩在掌心边环视一圈处于阴暗里饿狼们:“你们说,我好兄弟亲自来送福利,该怎么花好呢?” 在座的二世祖们个个仰天高呼扬哥威武,陪酒女人跟着瞎起哄,阵仗瞬间沸腾起来。 顾扬起劲了,解开扎钞纸:“行,今天高兴,我给大家伙发新年红包,祝我和我的兄弟友谊天长地久。” 他话音刚落,展臂,撒手一气呵成,于是乎,手心里的数张红票子簌簌地从他头顶飞洒向四周又打着飘儿坠落地面。 古有天女散花,今有怨男散财。 场面一度混乱,这桌的,隔壁桌的,凡是看见的都见者有份,摩肩接踵拥作一团抢夺。 红蓝相交的频闪灯在年轻男女兴奋面孔上不停划过,一张张钞票与彩纸漫天飞舞,在这一刻,人性低至尘埃,方轻茁眉头紧锁,隔着灯红酒绿与顾扬冷冰冰的眼神对视,心里别提有多不是滋味,十万虽不是多大笔数目,但也是骆姝一点点熬出来的。 打脸的是前阵子他还大言不惭让骆姝缺钱了尽情来找他,转头他倒是要钱的那个。 如此挥霍一空,他待不下去,作势要走。 见状,顾扬扯着嗓子叫住他:“你去哪?” 方轻茁置若罔闻,没迈两步听得玻璃打碎声音,掉头,顾扬犹如疯了般红眼泄愤砸酒,一瓶接着一瓶无一幸免,各味洋酒混杂香水在空气中弥漫出不可描述的硝烟味,所有人都被他这架势吓到,甚至惊动了安保人员。 方轻茁自始至终都是副处变不惊姿态:“你要不要看看现在的你什么鬼样。” 顾扬喘着粗气,又嘶哑着喉咙重复了一遍:“告诉我你到底要去哪儿。” “回家,你说我还能去哪?” “我不信。”他怒视冲冲踩着玻璃碎片往前几步,指着方轻茁,“你是不是要去找她。” 那个“她”是谁,局外人不得而知,但明显察觉应该是个姑娘,因为这两祖宗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尤其是方轻茁,浑身上下散发风雨欲来的降迫感。 他亮出显示备注奶奶的来电屏幕:“放心了没,或者说你替我接?” 第59章 顾扬胸腔起起伏伏,竭力消化怒火,抓了抓头发退一步海阔天空说:“来都来了,是不是得意思意思,喝一杯再走。” 随之招手又差人送来瓶蓝带。 得到指示,女公关趁热打铁倒了满满一杯酒, 端着酒杯扭着屁股靠近方轻茁,咫尺距离亲昵地伸手挽胳膊打算来个亲密接触却被胳膊主人躲开扑了空。 顾扬隐忍地扯动咬肌:“你昨晚如何允诺我的,怎么,这样一个小小的请求都不肯施舍。” 果不其然,方轻茁在众目睽睽接下了那杯代表情重姜肱白兰地,握着杯身的手背青筋毕露,顾扬没瞧见,他满心满眼都是有求必应的愉悦舒畅,可下一秒,笑容凝固,他从云端掉入凡尘,因为方轻茁把那杯酒以一种祭奠方式浇在了脚下。 “顾扬,你越界了。” 在旧年的最后一天,方轻茁的决绝背影以及丢下的临别赠言不断冲击在他紧绷的神经纤维和薄弱耳膜。 一路风驰电掣,方轻茁终于在方决山耐心消磨殆尽的前一刻赶上饭点。 方家不知从何时延续下来的家族传统,一年中阳历的第一天和最后一天必须全家欢聚一堂吃个便饭,寓意有始有终。 孙子没来老太太坚持不动筷,等方轻茁风尘仆仆入席她如每一位长辈不是长吁有多久不见就是短叹怎么又瘦了。 方决山觑过去,似认同又似奚落地道:“还不是出去住折腾的。” 此番言论立即遭到老母亲的严厉批评:“他为什么出去住你心里没点数?还不是你惹的好事。” 方决山明显不愿谈及这由他挑起的引火自焚黑历史,敷衍地“嗯”了声后继续吃饭。 老太太对他这态度十分不满,絮絮叨叨地细数他各种不靠谱行为,从家长里短再到他的冒险决策。 碗里的菜肴山丘般堆起,方轻茁心不在焉听着对话在耳畔回荡,慢慢的,话语变得断断续续,依稀伴随铤而走险,加杠杆,房地产行业泡沫等字眼。 训完儿子老太太把目光投向宝贝孙子,只见他盯着手机屏幕一动不动,像是在等什么重要消息。 “怎么了,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方轻茁摇头否认,是压根就没有什么胃口可言,现在的他独自承受着被各种情绪混合轮番拷打,这份恪守兄弟怡怡的承诺压在他心口喘不来气,也不知道骆姝怎么样了?有没有可能还在山里苦等?有没有可能还没吃上晚饭?在那条消息过后为何一点音讯都没有? 这些问题钻心刺骨攻打占领他的意识,负罪感沿着每一根血管蔓延滋长。 走神间,他没头没尾地蹦出句:“我最近想养只宠物。” 老太太先是瞥一眼无动于衷的方决山,再放下汤匙,就着慈眉善目地一味迁就:“什么宠物?小猫还是小狗?” 小不忍则乱大谋,迟迟不降雨却随时会下的不定环境下,方轻茁强行压□□内肆意横行的不安分躁郁。 “一只很漂亮,牙齿很尖的小狗。” “想养就养呗,要是忙不过来,奶奶替你照看。”老太太善解人意道。 “可它有咬人前科,咬了好多人的前科。” 老太太顿时面露难色,改成了担忧极力反对:“会咬人的养在身边可不行,听奶奶的话,咱换一只养,换一只温和点的,到时候奶奶帮你一起挑,一定帮你挑到只称心如意的。” “我只要它。”方轻茁墨色瞳孔里蓄起浓烈骇浪,他不是心血来潮突然养一只玩玩,首先没那个时间成本,再者他是打心眼儿喜欢才决定要养。 “它咬过你吗?” 这时,全程不赞一词的方决山冷不防出声,“换句话说,它会咬你吗?” 方轻茁眼底闪过稍纵即逝的不解微光:“这倒没有,相反,它只会咬住我的裤腿摇尾巴吐舌头。” “这不就得了。”方决山抬脸,恰好捕捉到好大儿眼里少见的一缕清澈,他眉目间仍是云淡风轻,可话里话外尽是意味深长,“即使日后它不小心抑或故意咬了你,你就把它锁起来一点点调教,直到不会咬你为止。” “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我告诉你?” 锁?调教?这些关键词的组成仿佛一把通关钥匙,打开了方轻茁内心阴暗世界藏匿已久的牢笼大门。 困扰他许久的失控感终于找到了制衡点,解决不了矛盾,就解决制造矛盾的人。 心防瓦解,方轻茁茅塞顿开,一把捞起桌上的车钥匙动身前往朗月山。 去他妈的,不装了。 管她做没做过对不起顾扬的事,就算做了,他也认。 反正他的友情观…… 呵,不重要了。 只要她乖乖呆在他身边,对他一心一意,他就既往不咎也懒得计较过去那些乱七八糟,如若她不愿意或不规矩,没关系,他手把手教就是,多简单的方式呐。 别墅内,灯火通明。 老太太看着头也不回的方轻茁,任她如何叫唤都无法阻止他势要外出的坚定步伐,反之,喊起劲了倒撒起腿跑了起来。 她撤回目光,重新放回自己素来有主意的优秀儿子身上,公司改革她一个花甲老人没有话语权,但小辈们的教育她必须插手,以往她都是旁敲侧击一两句,但这次她不想老方家这么一根独苗走他的老路重蹈他的覆辙。 “你就一点都不管他?” 为了等那小兔崽子,方决山捱了饿,这会吃饱喝足,慢条斯理的,用很不理解的口吻反问:“妈,以前你和我爸都管不了我,如今让我怎么管他?” 是啊,她念了四十来年,只可惜方决山从未放在心底,到头来作茧自缚自欺欺人。 “你这样教他,就不怕把孩子教坏。” 谁知他嘴角勾起抹鲜明弧度,显然回忆起什么深刻往事,继而发出低沉笑声,叫人无故生出一条路走到黑的执迷不悟。 “全是经验之谈,不然您以为您的宝贝孙子怎么来的。” 第46章 朗月山 朗月山头冷风瑟瑟,一辆黑色轿跑飞驰在夜晚的山间弯道,红色后尾灯闪烁,犹如单枪匹马的地狱来使来势汹汹。 经过一下午的疾风缠绵,慕名而来的天文爱好者大失所望,接连趁着还没下雨前背着设备扫兴下山。 网传的流星雨没有流星只有山雨欲来。 但不乏有不撞南墙不回头者,骆姝就是其中一位。 最后一波人员散尽,留下几名年轻男子踌躇不前,他们瞧骆姝一个女孩子,没有携带任何装备又只身于此许久,便互相推搡着去搭话需不需要帮忙。 中间的短发男生被推了出来,他稍稍收拾发型礼貌地轻拍骆姝肩头:“小姐姐,别等了,流星不会来了。” 骆姝应声歪头,顶着张煞白小脸淡淡道:“我知道。” 男生也不气馁,在同伴们的鼓励下邀请:“那个,搭我们车吧,现在这个点,这里不好打车。” 那句“谢谢,我在等人”的婉拒还未来得及从骆姝口中说出,一束刺眼灯光没有任何征兆地强射了过来。 她下意识用手背挡住眼睛,只听得车轮碾过凹凸不平路面动静。 不远处,方轻茁坐在驾驶位上,在目睹有异性胆敢碰骆姝那幕,一团怒火从胸间蹿出来,往日俊朗的五官因愤怒扭曲,开车门下车,目标明确直奔灯下那还没意识到有危险逼近男人,二话不说拎起他的衣领拳头高举,不过拳头还没招呼下去就遭到了骆姝厉声制止。 “方轻茁,你住手。” 她抓住那条滞停在半空胳膊解释,“方轻茁,他们没有恶意。” 宛如一匹脱缰野马得到驯服,方轻茁的理智在霎那间回笼,视线在触及她那刻,欲裂眦目瞬间缝合,恢复常态。 面对这么个不分青红皂白疯子,差点挨了顿揍男生简直敢怒不敢言,也没了搭讪兴致 ,顿感触霉头地朝方轻茁几不可闻骂了句有病,然后随着同伴驱车火速离开。 一时间,空旷山头只剩下方轻茁和骆姝两个人无言对视。 自知理亏,方轻茁躲开那道凌厉到要将他剖解目光,小心翼翼握住她冰凉的整只手,包裹在掌心。 骆姝没有挣脱,平复好心情凝眸问他:“你去哪儿了?” “对不起,我迟到了。”方轻茁眨着眼睫心虚道歉,“因为临时有点事要处理,才……” 人在撒谎的时候才会不自觉频繁眨眼。 骆姝不买账,油盐不进地重复:“我问你,来之前你去哪儿了?” 方轻茁有些迟钝,动了动嘴皮子却发不出来丝毫声音。 “很难回答吗?”骆姝不由冷笑,抽出被他攥热的手,“那我替你回答,在酒吧。” 此话一出,她甚至细微地感觉到方轻茁不知所措的空白了片刻。 “所以,你一开始就没想要和我一起来看流星,而是打算放我鸽子……” 说到一半,哽住,“把我丢在这深山里。” 第60章 她用一种绝望透顶的眼神审视面前人,“方轻茁,我以为你变好了。” 落空的手指不受控制微颤,方轻茁垂死挣扎,试着重新牵她:“你别胡思乱想,我,我没想丢下你,我是要来的,就是有事耽搁了,你相信我好不好。” 骆姝根本不让他碰:“你还骗我。” 方轻茁脸色着急,语言功能似受到重创,反复强调着:“我没有骗你,没有,真没有。” 不见棺材不落泪,骆姝抿唇,强撑支离破碎精神,摸出今天看了无数遍手机,点开最新短信:“那你告诉我这个人是谁?是不是你方轻茁,你口中的有事就是去花天酒地?” 方轻茁看过去,是不久前他出现在酒吧里一张照片,令人误会的是站在他身边举止亲密的女人,而且从拍摄距离和角度不难推测是谁授意拍的。 他一下下往上翻,短信内容一条条瞳孔地震。 手抖得更厉害了。 见他无话可说,骆姝堆砌的失望值飙到顶峰,转身准备要走,手腕猛地被截住。 方轻茁将人扯回跟前,骆姝还是执着要走,他仿佛没看到她的难看面色又使力去拽,宛如根定海神针,身形不带晃地把和他较劲的人一遍遍拉回。 你来我往间,蛰伏多时的雨点终于稀里哗啦砸落。 担心再这样耗下来骆姝会淋湿感冒,方轻茁不顾她的强烈反对一把拦腰将人扛在肩头并麻溜塞进了汽车副驾,骆姝哪肯顺他意,铁了心坚持下车,指尖刚触上门把手就被爬进驾驶座的方轻茁眼疾手快制止锁上了车门。 兴是被这来来回回无用功搞难受了,骆姝眼球不敌一酸,连日积累的委屈化成汹涌眼泪,从发达泪腺不争气噌噌地冒出来。 “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玩失踪?为什么还要过来?为什么好一阵坏一阵?” 直击灵魂的无助四连问,方轻茁喉结滚动再也抑制不住的心疼,将人往怀里一带:“我没有不要你,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不会好一阵坏一阵,不会玩失踪。” 在跌进熟悉胸膛里的那刻,骆姝崩溃大哭,逮着方轻茁就是拼命锤打,泪水蓄在眼眶,被指责抄袭没哭,被放鸽子没哭,被吹了一下午寒风没哭,偏偏这会无法自拔的热泪盈眶。 等她宣泄完,方轻茁托起她下颌注视那对含泪眼眸,怎么办,他是真的不喜欢骆姝为了他掉眼泪,眼睁睁看着一颗豆大泪珠夺眶而出束手无策,大脑还没开始运作思考,身体已经出自本能地亲了上去,而那颗滑至脸颊的滚烫泪珠,准确无误地被融入吻里。 骆姝只觉眼前一暗,耳畔忽地响起无限拉长却不尖锐的耳鸣,她浑身的毛孔都在这一刻蜷缩起来。 方轻茁在吻她,克制地吻她,吻她掉下来的眼泪,吻掉她内心泛滥成灾的苦楚。 雨势凶猛,敲击玻璃,都抵不过这一吻带来的震撼。 几秒后,一个简单甚至没碰到唇部的不规范亲吻结束,方轻茁再度检阅她脸上泪痕和濡湿的眼睫,心头油然泛起与她泪水一样味道的加倍酸涩,他曲指轻轻拂拭依然执拗挂在纤长睫毛上的晶莹剔透泪花,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安抚好她的情绪。 “我去酒吧只呆了十几分钟,行车记录仪可以证明,照片也是借位,没让她搂更没喝那杯酒……真没喝,要是喝了你能感受到的,对吧。” “那些短信内容也不是真的,我发誓,我真不是因为,段然喜欢你,想要报,报那保研名额的仇才接近你,读不读研对我来说压根不重要,还有今晚为什么会迟到我也可以解释。” 气氛沉寂许久,骆姝都没有丁点儿反应,只有她自个清楚,横冲直撞的一腔怒火像一支气球随着时间推移由饱满慢慢变瘪,她吸了吸鼻子坐正去拉副驾的安全带。 见状,方轻茁主动伸手帮她插进卡扣,语气里充满试探:“回学校……还是去我那儿?” 不出半刻,她给出答案:“回学校。” 十一点的门禁,现在十点五十九,就算搭载火箭飞船也未必赶上,但方轻茁还是全力以赴以最快速度把人送回了学校。 其实在返程途中,骆姝就已经预料到结果,心里也做好了最坏打算。 往常她下车前都会和方轻茁道别,但这次一声招呼没打,看了眼宿管阿姨所在的隔间窗户,硬着头皮下车前往叨扰。 两步之遥,背后猝然传来串急促脚步声,紧接方轻茁就跟拦路虎般挡在了跟前,视线直勾勾地定在她脸上,不等骆姝转过弯来,一只手掌猝不及防地扶在了她后脖颈,动作极快毫不拖泥带水,没有给她留任何拒绝机会低头覆上了她的唇。 随着唇上一暖,骆姝被迫仰起头瞳孔放大,方轻茁在亲她,不同于在车里的吻眼泪,这回是实打实地在接吻。 分神间,搭在后脖的指尖暧昧地捏了她一下,仿佛在暗示她要认真亦或提醒她接下来动作,因为他忽然张开嘴巴一开一合地含住她柔软唇瓣,唇齿厮磨,她屏住呼吸,抓着他胸前衣服的手指蜷了蜷,只觉得眼前的方轻茁愈发模糊。 斜风细雨卷进这个绵长悠远的吻里,一触即发。 后来怎么上的楼骆姝完全没了印象,只记得在难舍难舍之际是方轻茁率先抽离出来,彼此的气息都很乱,像是弥补刚才缺失的告别,他箍住骆姝的脸盘在她唇间快速啄了一口,之后毅然敲响了宿管阿姨的玻璃窗卑躬陪罪。 整个过程,两人皆未置一词。 寝室过道,骆姝的耳根和心跳还在烧个不停,不确实有没有人给她留门,静立了半晌冷静完毕才开始找钥匙,翻着翻着脑海不断浮现出与方轻茁亲吻画面。 相比前两次精心酝酿的接吻都被旁人误打误撞截断,今晚发生的一切属实太突然,她甚至回忆不起当时的感觉,只知道被亲了。 正浮想联翩,寝室门竟自动打开,里头黑灯瞎火,通过走廊光源,骆姝看到越来越大的门缝里露出半张熟悉但眼下不应该熟悉面庞。 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走错寝室,正要后退,梁蓉生怕她要跑似的就着焦灼不安抱住她半条胳膊:“骆姝,你终于回来了。” 这画风,是幻觉吗?骆姝徐徐抬头瞅了眼门牌号,603,没走错。 “我真的知道错了,当时我就是鬼迷心窍,比赛快到截止交稿时间我一点灵感都没有,正好路过你们寝室看到你的电脑没关就借鉴了一下。”梁蓉的乞求逐渐染上哭腔,“骆姝,你就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别让方轻茁告我,好不好。” 后续的声泪俱下如同断线风筝啪得断在了骆姝耳里。 凌晨刚过去五分钟,骆姝洗簌好钻进温暖被窝,没多久方轻茁踩着点来了电话。 今晚的寝室仅她一人,铃声盘旋在冷清半空,握在手里如同烫手山芋。 按下接听同时音乐声戛然而止,代替的是熟悉的抓耳嗓音:“睡了吗?” “没。” “洗热水澡了吗?” “洗了。” “那你困吗?” 骆姝平躺在床上,手背搭在脑门捋了捋心思,唤了唤他名字结束了这场不痛不痒对话:“方轻茁。” “嗯。”他立即应了声,不知有意无意,尾音拉得很长,像长了钩子般。 沉默了好一会儿,骆姝言归正传:“你今天说的临时有事就是给梁蓉发了律师函,还替我夺回了名次?” “你看到了?” 接受完梁蓉连哭带求的忏悔,她立马打开了比赛官网,她的参赛作品信息赫然挂在祝贺首页。 “你怎么做到的?” “你来送早茶的那天,我就拿着你发来的源文件去注册了版权。” 又是阵缄默,不过这次换方轻茁打破了僵局:“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视野让无尽的昏暗占据,骆姝陷入了虚无的沉思。 “短信和酒吧,你相信我,我一定给你个说法,明天我就去调监控接着来负荆请罪,打我骂我,无论怎样撒气都行,我只求你别不理我……” “方轻茁。”骆姝冷不丁打断他的长篇大论,“刚才在楼下,你亲我什么感觉?” 敏锐地捕捉到对面深吸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呃……磕到牙了,有点紧张。” 问他感受,他却说出了修复bug那味,骆姝把脸埋在枕头里,不再搭腔。 似长了透视眼猜到她在干嘛,方轻茁在电话那头低笑起来:“我们下次可以多练练,就不会再……” “方轻茁。” “欸,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第47章 货讫两清 考试周,方轻茁借着女朋友的光成了图书馆常客。 骆姝浴血奋战时,他在打开unity设计小程序游戏;骆姝抓耳挠腮时,他在翻山海经找npc灵感;骆姝累到打盹时,他给人添了外套顺便拍了她好多大头照;骆姝打道回府时,他美其名曰课后练习,实则把人掳到楼梯间激吻了十分钟。 第61章 腻歪得恨不得长在对方身上时候,寒假不解风情强势来袭。 最后一晚,方轻茁如往常那样把人送到寝室楼底。 “我明天中午的票,这两个月异地,你给我自觉一点,好好安分守己。” 骆姝慢悠悠交代,还准备了备忘录,如大老板安排下属工作任务那般。 “第一,不许抽烟,已经停了个把月就不能前功尽弃,趁着假期必须一鼓作气把烟戒了。” “第二,不许拈花惹草,不许再去乱七八糟场所,我发的消息,打的电话必须第一时间回复接听。” “第三,不许把我的小h、小c、小l、小b……养死了,鱼缸必须一周换一次水,不然唯你是问。” “第四……” “亲我。” “什么?”骆姝说到一半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打断。 方轻茁已经怼到她眼前,借着楼脚灯光观察她有点懵的表情,两片红润唇瓣在半小时前被他啃肿:“亲我一下。” 骆姝纠结地环顾一圈四周,同他们一样的分别小情侣屈指可数,左右为难地做着心理建设。 可惜方轻茁耐心有限,等了大概三秒,她都没有要凑上来想法,一把将人拐去了楼栋角落,没人注意的隐秘地方说是要讲一些悄悄话。 骆姝打量光线更暗,隐蔽到做坏事也没人发现环境,心率隐隐失常。 昏暗中,方轻茁拥着她,将她抵在一处墙角,一手掌心垫在后脑,一手扶在后腰提高,近距离下,只觉得对骆姝的喜欢越来越热烈,越来越一发不可收拾,快要呼之欲出。 兴许眼下寂寞无声,骆姝不敢放大音量,生怕打搅周围幽静氛围,她压低嗓音:“有什么话非要来这里说?” 方轻茁从喉腔溢出浅笑:“干嘛这么小声,搞得我们很像在偷情。” 偷情两个字回音透过他的笑声不断传播送进流动空气。 “别说了。” 骆姝躁到没边,恨不得用手堵住他那张没安把门的嘴,不承想迟了半下,方轻茁更快,灼热的亲吻已经压在了她红透的耳根,脖颈上躁动的血管,甚至变本加厉,顺着宽松领口一路往下,然后意味深长地磨蹭她光滑肌肤:“哦,原来你喜欢这种。” 骆姝娇嗔地喊了他名字。 “嗯,我在。”方轻茁脸埋在她锁骨那块,呼吸很沉,“每次送你回来,你们寝室的总喜欢窝在阳台偷看我俩约会。” “像看动物园猴子一样,我想亲都亲不了。” 骆姝让他撩拨得有些腿软,险些站不住:“你到底要说什么?” “咱俩以后认认真真谈恋爱,不问过去也不顾旁人,做我们每个年龄段该做的事,等你毕业想继续深造就继续深造念书,不想工作我就一门心思伺候你。”方轻茁井井有条地计划着他们的未来,顺便按住即将下滑,脱离掌控躯体。 骆姝本想反驳什么叫伺候她,她又不是无法自理的耄耋老人,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方轻茁就逮着她细细吻了起来,别无他法,骆姝无奈只好配合地张嘴生涩回应,在他的引导下,一接一送地互相纠缠交换彼此气息,脑袋空白一片,她却明显感觉到她的每一次回应,他贴在唇上的力度就强上一分。 自从解锁了新技能,方轻茁每天沉溺其中欲罢不能,图书馆里要,车里要,半道上也要,可今晚总觉差点什么,可能是上瘾也可能是离别在即,他试探性地伸出舌头,舌尖触碰的顷刻,骆姝小幅度战栗,纯属无意识地仰起了下巴,以便他加深这个饱含深情热吻。 好似寄于天地的蜉蝣,即便是面临朝生暮死的无能为力命运,也要孤注一掷换取短暂而绚烂的炽热。 真正分开那天,方轻茁开车提早送骆姝去机场,原意是慢慢陪她到安检口,再讨个不舍吻别,但现实远没有他想象中那般浪漫,正事无巨细叮嘱骆姝回了家不准乐不思蜀。 骆姝赶飞机呢,哪听得他啰里八嗦的叨叨,登机牌一甩:“你能不能别烦我了,登机口本来就远还在卫星厅,你除了添乱还能干嘛。” 挨了顿吼的方轻茁立马萎了,大气不敢出,专心履行行李搬运工职责,不忘在心里默默腹诽,天杀的机场,怎么不把安检口修到法国去。 傍晚时分,方轻茁抱臂枕在驾驶座靠背,胸腔不间歇地上下起伏,看似闲暇小憩,实则睁大双眼隔着挡风玻璃虚无地盯着头顶上方从视野依次划过的或大或小飞机,数到第52架时,骆姝的安全落地消息如约而至。 荒芜的心田如降甘霖。 方轻茁坐直,两只拇指在26键键盘上快速打字。 发送成功的下一秒,其它好友的消息先于弹出。 是顾扬在群里约他见面的邀请。 微凉的晚风从窗缝溜进搞突然袭击,方轻茁嘴角的浓浓笑意似乎也随着这阵风一点点消散,脑子里无比清晰地冒出个念头,今晚不再是轻如鸿毛的鸿门宴而是坦白局,一旦坦白,动辄土崩瓦解。 在价值观尚未彻底成型的年纪,他和顾扬,管思奇就以横行著名,维持友谊的秘诀是什么,是真诚相待,还是臭味相投,他认为还有一点不可或缺,互相掌握的黑历史太多。 所谓的亲疏关系淋漓尽致地体现在儿时那又爱又憎的垃圾食品上,所以,当那袋香气扑鼻的油炸吃食摆在案上时,顾扬难以名状的情感浮上心头。 像是回到了先前没有隔阂日子,方轻茁轻车熟路地进入他工作范围并坐在对面打开了包装袋:“还是老配方?” 顾扬没有搭腔,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开了两瓶可乐拉环。 吃炸鸡前先来两口可乐开开胃,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仪式感。 “怎么直接来公司了?” “见过你留堂也见过你挂科,还真没见过你正经工作的模样,来开开眼界。”方轻茁开着玩笑推来瓶可乐。 顾扬笑了笑,浅尝一口气泡满满可乐:“还不是向你学习。” “得了吧……” 对话在叙旧间以一问一答进行中。 “你们居然没有闹分手?” “拜你所赐,差点儿。” 方轻茁思忖,如果他没有多留一个心眼,说不定真如他愿了。 “那还蛮遗憾。” “呵,大概是上天有成人之美吧。” 不知不觉中方轻茁逐渐反客为主。 “跨年夜过去了一个礼拜,怎么今晚才想起找我?” “今晚恰巧不忙。” “那为什么在群里给我发见面消息 ?” “不愿看到被删除拉黑的提示罢了。” 方轻茁摇着手里的可乐罐:“我们会走到那步吗?” 两人就这样隔着张茶几无言地对峙几秒。 “不确定。”在片刻的斟酌后顾扬真挚补充,“但我不希望有。” “告诉我实情,给骆姝发那些短信你到底图什么。” 顾扬眯了眯眸,在明亮的灯光下接受他的审问:“还能图什么,拆散你们呗。” “你还喜欢骆姝。” “没有。” 方轻茁语速加快:“你从头到尾就没想过放弃她。” “我说了没有。” “你想借那些人的悠悠之口,以此来要挟她,毁了她出气,是不是。”方轻茁不间断逼问。 “我没有。” “你打的这些如意小算盘,考虑过后果吗,就不担心她因此厌恶你,记恨你。” “胡说。”顾扬音量随之拔高,激动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我从没想过要毁了她,我就想证明这批人里最后坚定不移爱她的只有我。” 真心话倾泻而出那刻,他足足愣了五六秒,意识到底牌暴露自己中了计,他咬牙切齿,怎么给忽略了,方轻茁这人最擅长玩的就是心理战,打着感情牌幌子步步紧逼,再通过激怒,从而获取对方的真实想法,而使自己踏实。 论算计谁比得过方轻茁啊。 事到如今,顾扬已经不屑伪装,重新大方落座,啧啧称赞:“倘若我有你这手段这城府,说不定你俩早黄了。” 方轻茁冷眼相待,放下晃到没气,食之无味可乐:“所以,你就戳我轮胎。” “对,我暗地里给骆姝发短信揭穿你,就是因为还惦记她,你满意了。” “那在你出院,去你家那次……”回忆同时方轻茁眼里迸出幽幽寒光,干涩的嗓音压下几分悲愤,“你主动让我去接近骆姝也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 “计划,计划……” 藏匿心底的秘密拨云见日,顾扬坦然接受,止不住地狂笑,“我他妈这辈子做过最蠢的决定就是求你帮忙,想当初我刚出车祸,她立马跟段然扯上关系,我气不惯,凭什么一个你的手下败将也配有资格和我竞争,然后我就想到了你,我的好兄弟,一个既与段然不和又素有精神洁癖的好兄弟,一来能替我踢掉那个废物出局,二来等你们确认关系,我就以正义的那方出现解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她没有理由会拒绝我的。” 第62章 “多天衣无缝的一副牌啊,可怎么,偏偏就算漏了你。” 方轻茁陷入了持续性的缄默,困扰许久的疑题得到验证,不惊讶也不好奇,他用仁至义尽后的心安理得武装自己:“既然你都承认了,那我不再亏欠你什么。” 像是持不同意见顾扬直皱眉心:“阿茁,这笔帐不是这样算的,依然是你对不住我。” “我目的不纯是真,但你假戏真做也是不争的事实。” 方轻茁破天荒居然没替自己辩解,点了下头:“那你说,这笔帐要如何算?” “把骆姝还给我。” 灯光下,顾扬的认真神情一览无余。 “还?” 这个字眼像是落进油锅一滴水,炸翻了方轻茁仅剩耐心,他觉荒唐地轻哂了声,“她不是物品,更不是你的所有物。” “那我们公平竞争。” “我劝你别自取其辱。” 字里行间不加掩饰的嚣张狂妄。 顾扬短暂的凝神静气后又开始大笑,笑得轻微前仰后合,置在沙发扶手的食指狠狠指了指他:“瞧瞧,瞧瞧又是这么一副自私无情,自以为是嘴脸,我还真拿你没辙啊。” 感觉没有继续交谈下去的必要,携着此行收获颇丰的自我安慰心态方轻茁起身离开。 行至半路,顾扬缓缓启口,内容却风马牛不相及:“上个月我偶然路过咱们的高中母校,你猜我遇见了谁?” 方轻茁脚步没停,显然没多大兴趣。 “当年被你打到差点半身不遂的混混。” 方轻茁闻言顿了顿,这个动作饱含了不解,不解他意欲何为,掉头,撞上他的玩味目光,静等他的下文。 顾扬朝他迈腿,大步跨来:“他辍了学,在附近开了家饭馆营生,结了婚最近还喜添了麟儿,三世同堂生活美满,对了,他还请我转达给你有空去参加他儿子的满月宴,我就纳闷,他恨死你才对怎么还感谢上了。” 他不冷不热,紧紧盯着方轻茁有恃无恐双瞳,“你到底瞒了大家多少事啊?” “他让我感谢你,感谢你的解囊相助,他母亲才得以安享晚年,一顿打换来一笔救命钱,这买卖不亏,我就说好端端的,怎么那一伙人突然来找我们麻烦,敢情你出的主意。” “我记得最后你们家赔了好多钱。” “哇,我刻板印象里的方轻茁一下子升华了,对内,不讲道理的一味护短,对外,从不缺雷霆手段,也不缺菩萨心肠,玩得了阴谋诡计同时又赚足了面子工程。” 对于崇尚利益至上的群体来说,方轻茁会是一名合格的合作伙伴,但对于心胸狭隘的群体来说,他心思缜密,复杂到不敢深交,没错,顾扬自诩就是那个狭隘的人。” 他语调稀松平常,垂首发出一声嗤笑,“我现在特想采访你,当无名英雄的滋味什么样?” 静态下的方轻茁自带一种威慑力,他敏锐地眉头紧锁。 可顾扬无所畏惧,仍顶风作案,“我百思不得其解,你一个利己主义者,怎么会懂得共情,后来我得出个结论,是不是快死了妈才会牵动你的恻隐之心,难怪你不可怜我。” “顾扬,你说够了没。”方轻茁抬手就是一个扯脖警告。 由于重心不稳,顾扬向前小半步,愤愤不平:“有本事就打我啊,劳资最烦你这逼样,装什么狗屁情种为风花雪月倾倒折腰。” 像摁到身体里的自动灭火系统开关,方轻茁不再置辩,推开顾扬,转身,手抵在门把手上,一副随便他胡闹态度。 岂料,背后之人竟不顾多年感情朝他抛出最致命一击:“也难怪你妈不要你。” 人和人之间越熟,就越知道刀刃往哪里刮最痛。 落在门把手的手背霎时青筋毕露。 方轻茁仰天一边不断深呼吸一边摘下手表,很好,无法冷静,嘭得一下,手表被他扔向门板,表面玻璃尽碎。 紧接又是咔哒一声,是门锁发出清脆的上锁声。 顾扬只觉面前一暗,铺天盖地的戾气扑面而来,他也没想躲硬生生扛下几拳,摔倒在地吐了口嘴里血沫,面对方轻茁的玩命架势瞬间火大,毫不客气扑上去还手。 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迅速扭打在一块,你来我往,拳脚交加,不知是不是打累了,中途方轻茁放弃了挣扎直接平躺在地上任顾扬不留余地发泄。 管思奇和秘书破门而入时,两人脸上都挂了彩,顾扬红着眼骑在方轻茁身上,举在半空攥成拳头的手臂迟迟没挥下,剧烈颤抖,相比之下,地毯上的方轻茁惨不忍睹,眉尾像是被什么硬物撞击破了个口子,形成一条触目惊心血柱,衣服领口上也是血迹斑斑。 想象不到的内讧画面映入眼帘,管思奇整个人魂飞胆颤,脚底都是浮虚,在男秘书的合力帮助下连抱带拽才把顾扬从方轻茁身上拖下来。 没了负担,方轻茁忍疼咳嗽几声,虚弱地吸气再吐气,眼神涣散却一眨不眨地注视天花板,整个世界好似不复存在,周遭的桌椅,涌动的血液,扫射在他躯壳的异样眼光荡然无存,仅靠一缕意念支撑,感性慢热是他,理性敏感是他,权衡利弊是他,优柔寡断也是他,这种极端性格下的他,有那么一个人从未产生过放弃他的念头。 这一刻,他好挂念她啊。 好在尘埃落定,想着想着竟不自觉笑出声音来。 这笑声烙在充斥血腥不堪的场面里别提有多诡异,管思奇脑洞大开怀疑是回光返照,颤颤微微地跑过去检查:“阿茁,你别吓我。” 就着管思奇的胳膊他勉强借力坐立,用指关节揩去唇角热乎鲜血,瞥一眼同样伤态百出顾扬,表态:“你恳请我帮忙包藏二心,我答应你也别有居心,咱俩半斤八两,另外,我是违背了约定不假,但你也痛揍了我一场。” “货讫两清,我不欠你的了。” 这段话让他咬得十分冷静,脸上更平静,最后在管思奇的搀扶下步履维艰走出办公大门。 第48章 压岁钱 深城没有雪但有方轻茁。…… 自那晚的一架,方轻茁的交际圈彻底封闭,顶着张伤痕累累面庞出门,知情的1v1,不知情的还以为他砸人宗祠被追杀,啧,丢不起这个人。 至于和顾扬的关系,虽没走到交恶那步但和好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不乏从管思奇的那张碎嘴里听说顾扬第二天正常上班,像个没事人一样,倒是他,眉骨还缝了针,怎么和家里人交代。 怎么交代?不交代便是。 每晚吃过饭,方轻茁就会抄起把椅子坐在鱼缸前,面鱼思过。 或远观或近视,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时而沉默时而很兴奋地发语音和骆姝报告谁和谁又在打架,谁谁打赢了。 骆姝有时会秒回,有时和朋友逛街会晚些回复。 除夕这天如拉了进度条般,偌大的客厅弃明投暗,死气沉沉,只有墙上顺时针转动秒针和鱼缸里各色游动小鱼代表着这个空间维度在正常运作。茶几上摆有没吃完的外卖,外头烟花鞭炮放个没完没了,那头啾啾啾这头砰砰砰,金茂府物业政策上不允许人员密集路段燃放烟花爆竹,但仍旧有孤勇者顶风作案。 方轻茁翻了个身,耳边乍然传来楼梯间过道的叽叽喳喳,定是邻居家的小屁孩,因为他耳尖地听到内容,商量着去小区楼下放窜天猴和摔炮。 吵死了,早知如此,他当初就该要了两户直接打通。 摸出手机,眼睛因还没习惯屏幕强光不舒服地眯了眯,屁大点小事都会闹得不可开交业主群此时冷冷清清,指尖已经点到物业的联系方式,顿了顿还是作罢,扔到了桌子上。 算了,大过年的。 方轻茁躺了一会爬起来踱到阳台,封死门窗再扯下窗帘,效果微乎其微但聊胜于无。 路过鱼缸顺便撒了一小勺鱼饲料,鱼群仿佛很感谢他无所事事中还能惦念它们,个个一哄而上,摇头晃尾,小嘴张张合合。 透明玻璃倒映出方轻茁的半副笑颜,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有伤,不知他又想到什么,随后,鱼缸的观景灯被他掐灭。 无法阻止的,思念某人的强烈情感在这瞬间犹如山洪爆发,来得猝不及防,来得势不可挡,任其冲垮他的脆弱神经,他的意识。 做完这些,方轻茁回到沙发继续呼呼大睡,有没有真的睡着只有他自己知道。 愈发暗沉的客厅座似一座孤岛隔绝着所有,困住了他的躯体,锁住他的交流欲望,笼罩在画地为牢里,好像除了黑色,任何色彩在这里不复存在。 过了好久,一段欢快且突兀的音乐突然造访,打破了长达几个小时的寂静,方轻茁掀开眼皮,是专属某人的来电铃声,他转头看向发出光芒的手机屏幕,眯着眼睛慢慢适应那不足以一掌的光亮,有点刺眼却一点点渗透到无边的黑暗之中。 就着躺着姿势抻长了手臂,抓来接通,稍做收拾一下目前情绪,装作很随意很风轻云淡口吻:“怎么了,我的女朋友?” 第63章 “没事啊,就是想你了。” 听着从免提流出的潺潺声息,方轻茁慢慢展开笑意:“我也想你。” 画面里,骆姝在一间他不太眼熟的卧室背景里正要开口说话,貌似门外有人喊了下她,她眼睛离开镜头片刻,不清楚和谁打了个招呼,有说有笑的,大概是亲戚来串门之类。 方轻茁事先知道她要回远房爷爷奶奶家过年,周遭隐隐约约伴随大人聊天与小孩吵闹动静,猜到这通电话应该是躲在房间偷摸打给他的。 和多久没见的堂姐寒暄完,骆姝重新拿起手机,面对黑乎乎的视频通话界面:“你最近怎么老不接视频,我想看看你。” “想看我哪里?” “全部。” “骆姝,你够贪的啊。” “我就贪,光听声音不够,就是想看你的脸。” 像是灌输进身体里的新鲜氧气,方轻茁立即从无精打采恢复到能说会道模式:“怎么,你就爱我这张脸呗。” 仗着山高皇帝远,她理所当然:“不然呢。” “那我偏不给看。”方轻茁贫嘴,“这叫保持新鲜感,我在网上学的,免得你看腻了,产生视觉疲劳,把我甩了。” 这还像是从他嘴里吐出的话么,直觉告诉骆姝事情并不简单,神情严肃着大胆推测:“方轻茁,你不会瞒着我去整容了吧?” 方轻茁成功被她这脑洞逗笑,顺着她的话题寻开心:“你怎么知道我家附近新开了家医美机构,开业酬宾打五折呢。” 骆姝一副天塌了神情,戳着屏幕:“我可警告你不许冲动,万一整残了,我真甩了你,你个单身狗蹲角落哭去吧。” 间隙,方轻茁摸黑起来开了瓶矿泉水。 一番苦口婆心劝说外加恐吓动刀子风险后,骆姝敏锐地洞悉到除了些窸窸窣窣他喝水润喉声音,对面基本可以称得上万籁俱寂:“你在哪过年这么安静?” 方轻茁舔了舔唇上水渍,故作轻松道:“在家过年啊,还能在哪。” 只不过此家非彼家,他这一脸伤还未完全好透,若真回家过年确实不好和老太太交代, “那你除夕夜都吃了什么好吃的?” 扫过桌面的全家桶轮廓,方轻茁睁眼说瞎话:“靓汤,还有烧鸡,顶你两个头大的烧鸡。” 骆姝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床捶着酸胀小腿说不信,便又追问他去了哪儿玩,同时退出视频通话打开自己的微信步数,一看,占领封面的居然不是自己,才第二,她一路往下刷,想看看方轻茁在哪块,滑至手腕酸了才找到那熟悉头像,排名305,步数只有10。 可手机的那一头明明在说:“吃完饭就来放烟花,市区不给燃放,我就和朋友们驱车到十几公里外的可燃放地段放,这里远离闹市,你当然听不见啊。” 兴是他答得滴水不漏,她拿不准真伪,又或许是系统抽了,怎么可能才走了十步,今天可是除夕。思绪剪不断理还乱,骆姝干脆换了个愉快话题:“你猜我今天收到了多少压岁钱?” “今天就收到了啊。” “是啊,我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偷偷塞给我的。” “两千?” “再发动一下你的想象能力。” “八千?” “不对,再猜。” “猜不出。” 骆姝说了一个数。 “不少嘛。” “我的压岁钱分你一半。” 方轻茁陷入沉默,握着水瓶指甲狠狠抠进肉里迟迟没表态。 骆姝没催促,纵使瞧不见人也定睛在屏幕里,约莫半分钟左右她嘣出句:“方轻茁,新年快乐。” 他下意识脱口:“还没到新年呢,是不是快乐早了,才……” 瞅一眼时间,果真跳到了零点。 他深吸口气,笑着改口:“新年快乐。” 窗外烟火四起,酒桌上长辈们欢声笑语,时不时掺杂电视机里春晚主持人抑扬顿挫的新春祝福,一墙之隔,骆姝趴在枕头上,聆听千里之外的牙酸肉麻情话。 年后,方轻茁总算踏出了房门,原因无他,吃怕了外卖,接连几天出门解决的一日三餐,骆姝会同步打视频过来陪他一起吃,兴致来了,还会讲个笑话助兴,不 过笑话还没讲完就自个乐了起来,笑得画面都在晃,连同方轻茁整颗心也晃得厉害。 这天,他从健身房锻炼回家,提着袋零食刚出电梯,一头棕熊精打扮的可疑分子映入眼帘,鬼鬼祟祟扒在他家门锁上输密码,搞笑的是每摁完一个数字就会不自信地抓耳挠腮。 上一秒还活跃在手机里问他行踪的人此时此刻拉着行李箱站在他家门口。 “骆姝。” 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骆姝停下手上的繁忙解锁业务,一卡一卡地转动脖子,在触及方轻茁视线那瞬丢下行李箱拔起腿朝他飞奔过去。 方轻茁看着戴着光头强同款毛茸茸雷锋帽,冲他撞来的骆姝,想都没想,本能张开手臂,以为她要扑进他怀里结果不是,纵身一跳拦腰熊抱住他,因此还打了个趔趄,后退两步,站稳脚跟后一手拎着购物袋一手托住她屁股稳稳地让她挂在他身上。 同时大脑飞速运转,回想新年这几天到底哪出了纰漏,竟然一点风声毫无,那晚挂了电话后,她真发来了一半的红包,一口气连发十个,他也没矫情,点击收款,毕竟祝福语很动人,祝茁宝新的一年越来越帅,祝茁宝新的一年事业蒸蒸日上,顺带夸了一下自己,祝茁宝最爱的女朋友骆姝永远所向披靡永远顺遂无敌漂亮。 第二天他连本带利发了个大的过去,还借着新年由头将上次从她那“借走”的十万原封不动打回了她的账号。 回到现实,方轻茁还是不敢相信眼前一切,结结巴巴:“你……提前……回来了?” 骆姝搂着他的脖子,点头:“方轻茁,我没地方去了,你得收留我两个礼拜直到开学。” 事实是,她每天观察他的微信步数和为他漏洞百出的假话发愁,在全家准备去旅游的时候毅然决然选择来找他。 方轻茁没那么好糊弄:“可你不是在老家过年吗?” “年早过完了啊。”骆姝眨眨眼。 回深城前一晚,老家下了场鹅毛大雪,赶在大雪融化前她和堂姐蹲在院子里堆雪人,作为艺术生那叫一个精雕细琢。竣完工,堂姐就在边上撑着下巴问她深城有什么好的,雪都不会下城市,骆姝早就默不作声勾起了抹笑,摊开手掌接了朵六角雪花。 深城没有雪但有方轻茁。 “不惊喜吗?” 方轻茁掂了掂怀里的人:“这是惊吓。” 得亏今天出门了,不然看到他浑浑噩噩的落魄样很难解释,在她面前他还是十分在意形象的。 骆姝哪知晓他心里的小九九,一个月没见这张日思夜想面容,此时还让帽檐遮住了大半,说不出的烦躁,忍不住倾斜脑袋,对准他唇部来了个蜻蜓点水触碰:“那这是不是惊喜?” 方轻茁正沉浸在自己的反思世界里,猝不及防被亲,他举目紧盯始作俑者,试图分辨她是不是来真的。 “某人不是三令五申,公共场合不能亲嘴,说是有伤风化么。” 骆姝:“不要算了。” “要。” 托举的那只手旋即改成圈在腰间,热烈回应这个将他数日郁闷一扫而空的吻。 吻至忘我,扯到嘴角伤口,方轻茁闷哼一声。 骆姝精准捕捉到那一丝反常,暂停下来,捏着他下巴抬高,在发现瘀伤那刻利索地从他身上下来,摘下他的棒球帽,撩起他的额发,跟机场过安检的扫描仪般逐一排查。 方轻茁就任她以打量交易货物的细致眼神在脸上搜索没有反抗,不是他不想阻拦,是因为那无意间已然皱起的眉心。 原来不止那处,眉尾也有道浅显新疤。 一切都解释通了。 骆姝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回事?你打架了?” “怎么可能,我像是会打架的人吗?” “那伤怎么来的?” “摔的。” 骆姝面色愈发沉重,透着几分不悦又有几分心疼。 到底是没个正经理由搪塞过去,方轻茁又心生一计:“我见义勇为去了。” “编,你是热心肠的人么就瞎编。” “我就想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你看……”他主动把脸凑过来,“都快好了。” 耗了那么久他仍是无隙可乘,骆姝感觉拳拳打在棉花上,当他有苦难言便佯装震怒,惊呼岂有此理,顺势捧住他双颌下拉,开启碎碎念模式:“谁啊,下这么重狠手,你是抢人女朋友还是挖人祖坟了,非得大过年的往这么帅的一张脸上呼。” 她密密地控诉,方轻茁细细地消化,听到她说必须告到中央给他讨要个说法时。 “继续。” “继续什么?帮你骂他?” “继续亲我。” 第64章 骆姝当场露出个为难表情:“有点下不去嘴。” 方轻茁:“……” ----------------------- 作者有话说:写到这儿不得不给大家伙打个预防针,大概还有个两三章左右wuli骆姝就会发现真相,并且找出假冒她的那个人,但代价就是之前的那个纯真骆姝会一夜消失,而且自我感觉吧,笔下的男主好像,疑似定了,但又没个准信儿,因为还没正式写到男二小天使(提前剧透,会在后续的都市剧情出现,他也不是个温柔敦厚的主,属于很会给情敌添堵的那款,戳人肺管子,比如仗着年轻明讽情敌岁数大)同样又很想写方轻茁日后发疯的处处卑微样,毕竟我是个善变的女人,他那种复杂人设写出来应该蛮爽的,重要的是必须还给我女鹅一个交代,心眼子多就造就了他疑神疑鬼,但又不得不收起一身刺去盲目讨好,关键他是真会疯,抖m,举个例子,扇完他一巴掌他会笑吟吟地把脸转回来说这个巴掌没有上次的爽,立马找好角度,把另一边送过去。 好吧,好像挺贱的。 又或者求原谅心理路程的步步退让妥协,从你只能爱我一个人的专横到你可以喜欢其他人但不能让我知道的摇摆,再一三五别人,二四六日他的破罐子破摔。 面对无动于衷,最后无计可施直接跪下来求你半天也行的低微。 他的确不在乎名分,无论正宫还是三儿,反正他会哭会争还会抢,一肚子阴招。 为了不吊胃口,让苦等男二的朋友们失望,对于究竟是追妻火葬场还是男二上位,我透个底就目前的心境来看现役男主的可能性大些。 至于当初的设定为什么会是男二上位,择日找个机会聊。 今天说得有点多了,继续码字,金三银四属实忙,更新进度见谅了。 等忙完这阵,我去研究研究抽奖,来一波。 ps:不是愚人节找乐子! 第49章 杨梅罐头 饱含期待地等了几秒却等来句嫌弃,方轻茁备受打击,灰溜溜地越过骆姝输下自家大门密码,捎上她的行李箱跨进去没两步,传来个似认命轻叹,掉头,折返将她牵回了家。 “密码533691,别再忘了。” 以为这事就此翻篇,骆姝心满意足地脱去外套帽子,轻车熟路打开鞋柜换拖鞋,竟发现柜子上多出了个盒子,而她总爱丢三落四的头绳悉数摆放在里头,墙上的黑白装饰画也换成了她随手在他家画的涂鸦。 好像从他发烧的那天起,这个冷冰冰的家里多出了关于她的色彩痕迹,拖鞋,水杯,毫无疑问,都是情侣款。 换鞋间隙,方轻茁又别扭上了,拎着购物袋一言不发去了厨房。 换做以前的他,甩脸子,针锋相对,骆姝还能理直气壮硬刚,如今这副委曲求全,逆来顺受的怨妇样,她突然没了辙。 于是乎绞尽脑汁想办法主动破冰,在他开冰箱门时候,骆姝跑过去搭腔:“哎呦,今天穿搭不错哦,一般人可hold不住卫衣外套马甲,很容易穿成保安的。” 还学人周董腔调,没诚意,方轻茁把头偏得更远了。 直白生硬的夸赞并没有起到任何安慰作用,看来药效还不够猛,她帮忙解开塑料袋,“呀,看看我们茁宝都买了些什么?” 翻出瓶杨梅罐头,“哇,是水果罐头啊。” 再是金桔罐头,“哇,还是罐头啊。” 目前为止且算正常,慢慢的,海底椰罐头,甚至还有龙凤果罐头,她诚心发问,“这味道的罐头能好吃吗?” 化作无情的传送机器,方轻茁依次接过她手里罐头放入冰箱,总算憋出了一句:“那一会你别吃。” 骆姝又摸出个小盒子:“这是什么,好像不是吃的……” 方轻茁把手心递过去,看都没看:“那一会你别用。” 手腕举在半空稍稍发酸也没收到罐头,耐不住好奇侧眸,瞳孔登时地震。 那是个他活了二十一年从没涉猎过但作为男人都门清东西,天塌了,怎么会出现在他的袋子里? 骆姝研究完上面的文字,短暂的木然和费解后转向他:“你买这个……要和谁用?” 她提前回来这事没人知道,再联想他脸上的伤,像发现什么惊天秘密地捂起嘴,“你不会真抢人女朋友了吧?” “抢个鬼。”方轻茁是既百口莫辩又难以启齿,“我要用也是和你用,有别人的份吗……” 话出口的一瞬间,他才意识自己说了什么,白净脸颊肉眼可见地爬上抹绯红,犹如丢进沸水一秒煮熟的小虾米。 静默的两三秒里,时间被拉扯得无比漫长,方轻茁无地自容,破防地大叫一声后一把抢过她手里拿捏的赃物揣进衣兜销赃,而后落荒地逃去客厅,摔进沙发蒙住脸,恨不能找条缝钻进去。 骆姝则表现得十分淡定,收拾完袋子里剩下的瓶瓶罐罐,默默合上方轻茁丢盔弃甲忘关了的冰箱门,做完这些洗了个手,听到背后捶枕头的细微动静,终是没忍住噗呲一声来到沙发边哄人。 “方轻茁,你别不好意思。” “不是我买的。”枕头里传来闷闷解释,“付钱的时候超市没零钱找,收银员问我可不可以补个同等价位物品,谁知道他塞的是这个啊。” “解释清楚就行了,你快起来,别憋坏了。” “我没憋坏。” “哎呀,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什么好羞耻的。” “我没憋坏。” “是是是,你没憋坏,我憋坏了。” 骆姝是真担心他会活活把自己闷死了,语气轻柔讨好地拽了拽人胳膊:“起来吧,没人笑话你,我发誓,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男人纹丝不动,骆姝又使出绝招挠他痒痒肉,第一下,没动,第二下,依旧没动,难道他是什么百年难遇的不怕挠痒圣体,第三下伸进卫衣下摆试了试,方轻茁终于有了反应,轻微的,明显的颤栗了一下。 也许是这副躯体任她摆布模样太吸引人,也许是莫须有的征服欲得到满足,骆姝的胆子比以往常大了不少,欲更深一步摸索时,一阵天旋地转,她被方轻茁反扑在身下。 方轻茁也没要怪她意思,只觉心头酥痒难耐,喉结滚动频率与心跳同步,丝毫不怜香惜玉地压在那不盈一握小身板,堵上方才喋喋不休唇瓣,吸吮,厮磨,蹂躏,吻到嘴皮发麻,吻到他失了理智,吻到骆姝生出暂停之意节节败退,他也不肯收手,紧追不舍。 骆姝意识溃散,原以为方轻茁只是简单的以牙还牙,报占他便宜之仇,但他的探索欲远不止于此,直到腰间皮肤由掌心摩挫带来的灼热感一路往上,猝然清醒。 再怎么发乎于情,方轻茁也没如此不规矩过。 相对的胸口争先恐后起伏,她在呼吸看他,他也在呼吸看她,两具体温烫得吓人身躯曝光在空气中,散发不可言喻的欲望分子。 忽地,骆姝一个激灵没来由地推开方轻茁,然后一股脑冲进卫生间再也没有出来。 门外,方轻茁环着手臂徘徊来徘徊去,唯恐刚才的越界行为吓着她,不敢问也不敢敲门,正打算拉下老脸去叩门道歉时,手机传来骆姝发给他的一条消息。 楼下商店,收银处的工作人员明显感觉眼前的这位再次光临顾客来者不善,对比先前,在看向他的眼神中多了丝不满。 举着扫码枪扫完商品条形码,随口一问:“需要黑色塑料袋吗?” 方轻茁这次学聪明了点开付款码,听到店员的问题掀起眼皮反问:“为什么要黑色塑料袋?” 男店员不以为然:“很多女生都要的,更何况,哪有男人出来买这玩意儿,会被笑话的……” 方轻茁直接截断他的大男子主义话语:“我不怕被笑话,请给我个正常的袋子,还有接受过义务教育的人只会知道我有个女朋友而已。” 想臭显摆却反被教育店员脸上挂不住,得,怪他多此一举,扯下个透明塑料袋快速装好,换下一个顾客服务。 出来时,方轻茁一眼望到停靠在路边的黑色轿车,司机老陈站在车门前朝他招手。 爬进后座,方决山看到他手里买的卫生巾:“女朋友?” 方轻茁也没觉得害臊,大方承认:“嗯,女朋友。” “上次你提到的咬过人小狗,怎么样了?”方决山问。 “不咬我不吼我,很黏我也很爱我。” 方决山弯了弯唇角,没发表意见,扫过他,眼尖发现脸颊瘀伤,堂而皇之调侃:“如果是因为这原因不敢回家过年,大可不必。” “奶奶会担心。” “担心你和朋友打架?” 方轻茁身形微顿,双手插进兜微微蹙眉瞪向窗外,尽管车窗外什么人都没有。 瞧出身边渐起的防备,方决山一开始只是随意猜测,没想到真诈出来了,笑道:“和顾家那小子吧。” 方轻茁花了几秒调整自己的表情,装作若无其事转回脑袋,企图用剖析目光分辨他是查到了事情原委还是单纯八卦。 第65章 像是猜出他心中所想,方决山无所谓地任他打量:“我不关心起因更不会去查,是你顾伯伯前阵子聊到儿子脸上有伤不方便来拜年,加上管家老二来的时候也是无精打采。” 方轻茁以为他会说教一番,但是迟迟没等到。 “你不怪我?” “怪你什么?不就是和朋友打了场架,我打小告诫过你,一旦发生利益冲突抑或有障碍拦路,拳头就必须露出来,露出之余切记拳头有两不能挥,一是弱势群体,那是莽夫作为,不仅胜之不武还有可能惹得一身臊,你没听进去,二是至亲家人,那是畜生行为,天理不容。” 听他如此轻描淡写,方轻茁心里五味杂陈,是啊,他教过他的何止这些。 记得小时候有段时间他特别迷恋动画片,碰上方决山下班还彰显父爱地陪他看完一小集,结束后就问了他一个问题,知道这头狼为什么吃不上羊吗? “因为他笨。” 方决山没说错也没说对:“因为吃不上羊的狼只存在于动画片里。” 这段话对于那个年龄段的他来说理解起来颇为困难。 方决山诠释得含蓄又直抨幼小灵魂,“丛林法则里的食物链顶端,没有一个是食草动物,要么是老虎,要么是狮子,最差的也是狼,当然,动画片里的灰太狼除外。” “动物世界也分三六九等,有的占山为王成为国家保护动物,有的沦落动物园混个编制供人观赏,有的只能乖乖躺在围栏里被圈养,等待定期屠宰。” “你呢,告诉爸爸想成为哪种?” 方轻茁没记住他答了什么只记得自那天起他就再没看过动画片,同时明白了一个道理,所有的规则和法律建立实际上都是为了限制最底层之人。 方决山中途瞟了眼腕表:“我一会还有个董事会会议,长话短说,启动资金打你账户上了,剩下的看你自己。” 这才是他此行目的?方轻茁怔了怔,项目启动的时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长远,没完没了的优化方案,没完没了的试运行阶段,哪一个窟窿不需要钱来填补,别无选择,他动了副卡。 但这笔资金他绝不能要。 从他的犹疑中方决山读出了顾虑,滑着平板上发来的收购内容,“按理说,想让我投 资须附带条不成文规定,但你是我儿子,凭借这点,我不要求占股,这笔算我个人名义的借款。” “就这样轻易打破原则,不像是你的作风。” 方决山放下平板:“那我现在再教你一条,钱生出的钱才有意思,还有原则那东西冠冕堂皇,仅针对外人可见,毕竟,我就你一个儿子。” “林素肚子里的不是?” 方决山倒很坦荡,付之意味深长一眼:“她肚子里的还真不是。” 不知是不是方轻茁的错觉,方决山和林素搅和在一起,明明就是不争事实,但总表现得洁身自好。对于他的解释脑子里跳出来的第一反应可能查过性别,回到林素身上,从那天家宴过后仿佛人间蒸发,说不定保胎去了,反正与他无关。 这个话题过后双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方轻茁得知这段日子他忙得脚不沾地,大刀阔斧地进行新改革,不少人觉得他都这把地位、年纪了还爱折腾,也有人评价四十来岁正是拼搏年纪。 “后悔吗?” 没有主语的问题,垂首回复消息的男人却心知肚明。 方轻茁暗暗叹了口气。 所有人都能谴责他,但方轻茁是最没有资格指责他的那个人。学校的烂尾楼,过年期间时常出现在楼底的车辆,都能证明。 下车前,方轻茁罕见地让他注意身体,手从兜里掏出准备拉车门,不承想,兜里的小盒子嘭得从口袋里滑掉,给车内二人上了堂自由落体物理课。 两道视线汇成交点,方决山露出个家长八卦小孩的耐人寻味神情,方轻茁面上无波无澜,实际被弯腰快速捡东西动作出卖,就着低头姿势推开车门开溜。 老陈回来后,居然看到后排的方决山在笑,不是短促一笑,而是品尝红酒回甘的连绵不断笑意,斗胆询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那么开心? 随即得到个模棱两可答案。 “开心孩子长大了。” 第50章 纪念日 夜幕降临,骆姝趴在床上玩手机,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脚脖子,方轻茁则盘腿坐在床脚收拾行李箱里的衣物,一件件套上衣架送进衣柜。 一开始是由行李箱主人收拾,后边免费的劳动力上场,她哪有拒绝的理由。 从箱子底摸出个压变形的海绵宝宝,方轻茁手贱地扯弄玩偶鼻子又赐了个爽快大比兜:“你大老远回来还捎带它,到底是有多喜欢它?” 骆姝宝贝似的抢过来,搁在枕头边:“我认床,当然得随身带着。” 方轻茁嘀嘀咕咕:“又不是没睡过。” 骆姝自是没听见他的窃窃私语,乐呵呵捧起手机:“方轻茁,我刷到个非常意思的问题。” 方轻茁循声稍稍歪额挑眉:“又是网上教测试男朋友的智障问题?” “要不要测嘛。” “测测测。” “如果你有两万会给我多少?” 方轻茁坐到床边思考了会,双手架在后脑勺,纵身一倒仰面在她眼前:“一块。” “一块?你有两万才给我一块钱?”骆姝不可置信,摇他控诉,“我压岁钱都分了你一半,你才给我一块?” “你听我说完。”方轻茁露出抹无奈笑容,逮住她手背连啄了好几下,“是一天一块,直到给完为止。” 闻言,骆姝掰起指头数了起来:“那得50……” “54年余290天。” “54年后我都成老婆子了,你心机够深啊。” 方轻茁眯眸空耳:“你说什么?成我老婆?” 骆姝扬起手,想给他没个把门的嘴来一下,巴掌将落时变卦改在脸颊戳一下,刚洗完澡的皮肤滑溜溜的,情不自禁抚了抚,不过瘾,指尖又从饱满唇部轻扫过鼻头最终停在漂亮眉眼,而眉尾处应她的强烈要求也贴了疤痕贴。 “方轻茁,你想得挺美。” 方轻茁眨眨眼睫,用着甚是嘚瑟口气毛遂自荐:“我老了照样也是老头堆里顶帅的那个,左能抢广场舞地盘右能抢超市鸡蛋,对了,还能带孙子孙女玩游戏,这条件不考虑考虑?” 骆姝有点坏心眼地想杀杀他的锐气,傲娇摇头:“不考虑。” “过了这个村可没方轻茁这家店了。” “真的?” “假的。”方轻茁漆黑眼底渡上认真色彩,“错过了,那我在村口的下一个拐角再开一家等你便是。” 他话音刚落,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骆姝听到了电话内容,是物业管家的外卖到家业务,以为他又喊的什么吃的,结果回来时神神秘秘地抱来个绑有蝴蝶结盒子和一束鲜花。 “把脚伸过来。” 骆姝一脸懵圈地被牵引坐起身:“这是什么?” “给你买的纪念日礼物,原本打算开学了送你,没想到你提前回来了。” “纪念日?什么纪念日?情人节不是还没到?” 方轻茁单膝点地蹲在床底,一旁是代表热恋状态的玫瑰花,他掀眸看了眼骆姝,嘴角噙着笑解开盒面上系有高跟鞋品牌名的蝴蝶结:“恋爱100天纪念日。” 不等她作出反应,“骆姝,说来惭愧,没给你个正式,像样的告白就在一起了。” 庄赫打电话请教他如何追女生那次,他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握着让蛇咬过的那只白细脚踝:“还记得国庆假期我们在民宿电梯撞见的那次么?” “记得,你那会儿都没认出我。” “认出了。”方轻茁拇指摩挲咬痕已经不太明显位置,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也有点后知后觉,“你不准笑话我啊,其实那天我乘了两次电梯,第一次出电梯那会你正在前台吃瓜,然后我也解释不出的行为,条件反射唰得跑回电梯,再下来时就和你碰上了。” 骆姝咬住下唇:“所以那会儿你就喜欢我了?” “我不知道。” 属实浪费感情,骆姝啧一声扭开脸。 “你看看,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呦,话还没说完呢。”方轻茁把人哄回来,“我不确定的是喜欢的标准到底是什么?怎么样才算是喜欢,是脑子里心里都是你才算还是得非你不可程度?” 说着一边打开鞋盒,繁琐包装纸下是一双裸色尖头侧空细高跟,“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特像我小时候,说实话,当时挺期待下次见面的。” 要不是顾扬和段然的出现推翻了他的自作多情,产生了浓烈背叛感,他也不会答应那荒谬恶作剧。 拿出对应的高跟鞋依次从脚趾套进脚后跟,方轻茁一双含情眼微仰,入目皆是她神情。 “鲜花,礼物,还有我,这下全是你的了。” 仗着一副好皮囊,情话说得也是分外动听。 骆姝没理会他的甜言蜜语,稍稍控制唇角不断上扬弧度,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量了遍脚下高跟鞋:“漂亮是漂亮,可惜没什么机会穿。” 第66章 “能不能穿是一码事,但是没有就是我的事。” 骆姝顿感新鲜地注视他,这张平时淬了毒小嘴,不仅亲起来软还蛮会讨她欢心的嘛。 心念一动,愈发喜欢这份礼物,就是眼下这一身睡衣睡裤不怎么搭。 “你先出去我换件衣服。” “我今晚能睡在这里吗?” 两个人异口同声,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被骆姝赶出主卧时,方轻茁一步三回头,眼风掠过床头的海绵宝宝,磨着后槽牙暗暗发誓,迟早有一天他必揭竿起义收复领地。 接近尾声的假期生活好像没有变化好像也有变化,方轻茁仍窝在家里打游戏,不同点是身边多了个人,骆姝会寸步不离地陪在他左右忙着追剧忙着画画,穿着宽松的浅色毛衣,扎着一个低丸子头,额前刘海好像比来之前长了些,戳在耳畔变成了中分,时不时探出脑袋看他 游戏结算画面,说着好厉害之类的不扫兴言语。 有那么一段时刻,方轻茁出神地盯着她侧脸,仿佛看到了未来的样子。 放下手柄,从背后环抱住她:“要不要一起玩游戏,我教你。” 骆姝考虑了片刻:“还是算了吧,这种舞刀弄枪的我玩不来。” 方轻茁下巴垫在她肩头:“那我给你做一款。” 骆姝没放在心上,以为方轻茁就是说说而已,直到两天后他发来两条安装包链接给她展示熬夜爆肝的劳动成果。 那天全城骤然降温,他两条长腿大剌剌敞开坐在沙发拿她手机边安装app边讲解游戏规则。 方轻茁版抓大鹅,抓到隐藏款会自动触发他的配音。 问他别人也能玩吗,他回复就没想过上线平台,专属她一个人的小游戏。 更让骆姝动容的是另一款app,预测她的大概经期时间提前通知,同时附带周边商店的外送服务,一键跳转下单。 点开今天的语言提醒。 “骆姝宝宝,你男朋友推测你可能在3月6日左右来月经,红糖水和卫生巾都已经在储物柜准备好了。” “骆姝宝宝,你男朋友喊你早点休息。” “骆姝宝宝,你男朋友祝你晚安好眠。” 说不感动是假的,骆姝的家庭氛围告诉她喜欢就要毫不吝啬地表现出来,她摒弃女孩子家家的矜持和羞怯爬进他怀里。 “感动啦。” 她点头。 “可别,你这么容易满足的话我得杞人忧天了,万一哪天外头的花花世界诱惑你,你被拐跑了怎么办,来日方长,咱俩日后感动的地方还多着呢。” “不然,你说点好听的取悦取悦我,比如你喜欢我,需要我,离不开我,我比较吃这套。” 到底是谁容易满足啊,骆姝半羞半恼地捶了他一拳。 “方轻茁,我有点无聊。” “要不陪你玩会游戏。”方轻茁瞥向玻璃窗外的狂风暴雨说道。 “你眼里只有游戏吗?” “当然不是啊。” “我想亲你。” 说完,不给他反应机会地跪立在男人大腿两侧,视角上高他半个脑袋,伸手扶住他一边脸颊,自上而下吻在他眼尾没有锋芒的痣,高挺的鼻梁,堆起小括号的嘴角,格外柔软的唇珠。 每亲完一个部分,她都会停下来特意看他,然后继续。 不过今天的方轻茁似乎有些反常,换作以前他早身体力行,此刻却头颈后仰,坐怀不乱,双手极为风度地随意搭在两侧,逆来顺受接受骑在身上的取悦。 摆明了钓她胃口,骆姝不信邪解开他领口纽扣,下剂猛药地含住他喉结。 “你没感觉吗?” 含的动作化作吮咬,方轻茁下颌线紧绷,从鼻腔发出闷哼。 有没有感觉呢?他扪心自问,答案是可太有了,所有的肌肉在瞬间僵硬,浑身的骨头缝细细作痒,脖颈也爬上青筋,他勉强找回声音:“就这?” 饱含挑衅的两个字无疑挑起骆姝的胜负□□苗,剥洋葱似的拨开层层束缚,视线往下映入眼帘的貌似是个什么生物的尾巴图案,乍一看以为是能吃虾尾,仔细分辨分明是蝎子的尾巴,还带着毒钩呢,宛如发现新大陆般上手摸了摸,慢慢的,她看到只完完整整蝎子。 思绪陡然飘回夸他纹身特别那天。 原来藏在下面的纹身是蝎子。 骆姝暗忖,方轻茁这个人可不就是只毒蝎子嘛,把毒钳朝向全世界,唯独把最柔软的软肋朝向爱的人。 “现在呢?” 蝎子尾巴完全摆立了起来。 这下,方轻茁哪还扛得住,整个人□□焚烧,眼里蛰伏已久的感情蠢蠢欲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跃出来 喉结滚动了两下,声线低不可闻:“嗯,你赢了。” 话落,反客为主,扯下她松松垮垮皮筋,手指插进她头发扣住后脑与她不紧不慢接吻。 吻了很长时间,意乱了情迷了,方轻茁故意停下来,直勾勾地盯着骆姝,看着她双眼紧闭,感觉没亲够地向他凑近索取,欣赏了半天迫切需要他过程,就着无声坏笑有求必应,再一路亲回房间。 卧室灯光旖旎,将以往见所未见的含蓄美好照得一览无余。 骆姝无地自容,耳根充着血,只因方轻茁凝向她的眼里好像装有一场铺天盖地的暴风雨,吹得她身心张狂。 而后关头他硬是没有下一步动作,骆姝顶着羞赧小声询问:“怎么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了,偏偏在这时候方轻茁一本正经叫了她全名,反问出极脑残极本末倒置问题。 “骆姝,你会一辈子对我负责的,对吗?” “……” 这是他台词么? 僵持不下的结果除了磨人还难熬。 天花板亮光打眼,骆姝不堪其扰,歪脖咽下想抽他一巴掌冲动点了点头催促:“你能不能快点,别说废话了。” 方轻茁得逞勾唇,像正在被什么东西折磨,呼吸急促道:“好奇怪,以前牵你的手都是你左我右,现在牵你的手是你前我后。” “要不要每晚都牵?” “不说话几个意思?” “那我勉为其难,就当你同意了。” 紧接,头顶的晃眼灯光被人摁灭,独留一盏壁灯照明,渗入空气的魅惑香薰,只可意会的撕取窸窣,缓缓交换的火热体温和失了控重影不断侵蚀着她的意识。 她明显感觉那场风雨越来越近,近到一些渴望,一学压抑,一些来势汹汹的试探,在她感官里放大,敲碎了她的防线,流淌至每一处角落,声势浩大地填充贫乏心房。 暴风雨如约而至,城门沦陷,城外偌大的空地半空断断续续传来出自远古召唤回音。 …… 来到后半夜,某人终于如愿以偿,成功将那碍事的海绵宝宝一掌拂下床,代替它,超越它睡在了本该属于他的位置。 -----------------------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三丽鸥 深城降温的一周,外头电闪雷鸣,寒气袭人,里头翻云覆雨,乐此不疲。 与世隔绝的第一个小时在主卧,他压断她好几根头发,作为赔偿,她埋下好多种子。 与世隔绝的第三个小时在浴室的镜子前,看不清的美杜莎刺青和晃动脸庞相映交错。 与世隔绝的第五个小时在客厅,他们在沙发腻歪,贪婪地汲取对方身上的温度,诉说着想跟对方缠绵到日夜更替情话。 无聊的消遣时光,骆姝就坐在他大腿上帮他上药,涂完又心血来潮给他打扮,刘海撩到脑后,五颜六色的小发卡别满头顶,跟逗小朋友一样手心盖在他双眸起起落落。 “呀,是谁那么好看啊。” 方轻茁下巴微扬,就着爱意溢出眼眶的深情表情捧哏:“谁啊?” “原来是我的男朋友。” 方轻茁嘴角直接咧到耳后根。 忽然觉得还差点什么,骆姝摸出手机:“你不要乱动,我拍张照片,当作新的锁屏壁纸。” 小朋友霎时犯难了:“这……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了,我还想发朋友圈呢。“她拉下脸反问,“你不乐意我拿你照片当屏保?” “不是不乐意。”方轻茁仍想守住最后一丝底线,“就……咱换张成嘛,这样子被外人看到会被笑话的。” “谁敢笑话你。” 骆姝原本挺理直气壮的,视线在对上他满头的三丽鸥小发卡时一个没忍住噗呲。 表面的天之骄子,居然好这口,传出去的确贻笑大方。 可话已然放出,她总不能出尔反尔,勾住他脖子冲他撒娇。 “我就是想拍。” 方轻茁两只手很有原则地没去搂她,在心里告诫自 己不能被轻易拿捏,侧过头吐出口气,再回来,就看到骆姝可怜巴巴地注视他,脖颈间他送的那条项链从领口跳出,昨晚,这条蛇圈银链在他的视野里花枝乱颤了一整夜,吊坠上的钻石闪闪发亮,和它主人眼尾的细碎光芒一样动人。 第67章 怎么办?惯呗。 被笑话就被笑话,有些人想戴都没有女朋友给他戴。 打着绝不吃亏心理,方轻茁索要好处:“那你唱首歌给我听,就商场活动唱给我那首。” 方大同的为你写的歌。 骆姝还以为多大事,挺直腰杆瞬间起范,摆出歌坛天后开演唱会架势:“应广大歌迷朋友心声,这首成名曲献给大家。” 清了清嗓,“耳朵借我这几分钟……” 熟悉的旋律歌词裹挟记忆漫过方轻茁脑海,此时此刻他仿佛化作无际旷野上的一缕风,一缕自由,无无拘无束的微风,又好似炎炎烈日里的碳酸饮料,满足得直冒气泡。 遗憾的是,幸福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因为骆姝唱high了,又免费来了段歌曲串烧表演。 “干嘛听苦情歌以为多浪漫,再浪漫都被拆散。” “兄弟你说了以后不拼了,只想□□情的傻瓜,只想安稳有个家,是啊我们都变了,变得现实了。” 高潮部分,手握成拳头充当话筒递到他唇边进行歌迷互动。 “兄弟抱一下,说说你心里话。” 若真要方轻茁吐露现下心声,那必是:谁是你兄弟了,这辈子,不,三生三世都免谈,拒绝回答。 他有几秒时间没说话,喉结一滚猝然打断:“你再唱一遍。” 骆姝不确定道:“什么再唱一遍?” “再唱一遍刚才的歌。” “兄弟抱一下?” “嗯。” “兄弟你说了以后不拼了……” “不是,下一句。” “只想□□……” 不容后头歌词唱出口破坏气氛,方轻茁迫不及待地应甲方爸爸要求将人打包扛进了卧室。 城市另一角,益科地产顶层的总裁办公室接到个诚邀老友相聚电话。 “决山啊,钱是挣不完的,兄弟我这边又拍到些老古董,到时候和老顾赏脸来玩玩。” “好啊,这两天我收到瓶年份特别稀缺的康帝,顺便捎来。” 那头传来提醒:“对了,记得带上轻茁一道过来,正好安琪这段时间也在家,年轻人多培养培养感情,咱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亲上加亲该多好。” 方决山咀嚼着这通醉翁之意不在酒来电:“敢情攒这局不是为了老伙计而是为了撮合小辈们。” “你这话说的,是不是忘了咱两家差点就联上姻了,老太太可喜欢我家安琪了,轻茁那孩子也是我打小看到大的,我十万个满意。” 联姻,他这辈子都不需要走的棋,他儿子会走?方决山发出灵魂拷问。 想当年他可是牺牲了许多才换来的如今。 一只有加上一才能等于二吗,答案当然不是,制定规则的人会聪明地变换被加数,你是0.5,那我就是1.5,你是0.1,那我就是1.9,结果是二就行。 在教育孩子方面,他不会贸然地横加指责,更不会以过来人眼光批判对错,他能做的是潜移默化改变他的不成熟思维再稍作引导。 方轻茁想追逐梦想远离家族资源,那就随他追随他离,但凡他没那个本事稳固事业、爱情和家庭这个等边三角形,自有人与物教会他。 他没必要当那个坏人。 “可以是可以。”方决山话留三分,“不过那臭小子最近交了女朋友就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来。” - 接到管思奇电话是在学校开学那天,在方轻茁把骆姝送上宿舍楼那会。 “怎么了?” 管思奇:“我就开门见山,扬子有点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法?” “他好像患了心理疾病。” 吃一堑长一智,方轻茁试探问:“他和你说的?” “不是,是我看到他在吃药。” “不舒服吃药,很正常。” “我偷偷查了,是治躁郁症的药。” 方轻茁开车门的动作一顿:“我不是心理医生。” “可他百分之八十的病源出自你啊。” 被这么安上罪名,方轻茁也说不上来的气急:“所以呢,出自我就赖我,需要我把命赔给他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适当跟他服个软。” “换他再戳我轮胎一次。” “方轻茁,我tm没和你开玩笑。” 对面的管思奇在发出一声怒嚎后深吸口气,“他现在的滋味也不好受,被亲近的人刺激,加上想在公司站稳脚跟一直遭到顾叔和那些股东们的否定,你又不是不知道顾叔的打压式教育,他真的比我们表面看到的还要不容易。” “你抚心自问,忍心看到从小一块长大的兄弟情绪失控像个疯子一样,像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一样生活吗?我刚和他治疗医师谈过,现阶段的病情还不算特别糟糕,解铃还需系铃人,你就在他面前稍微演一下,没让你真分手,等到他肯配合治疗,行不行?算我求你,夹在你俩中间我也很痛苦。” 半晌,方轻茁冷淡吐出:“我道德感没那么高,不说了,在开车。” 强行摁断的手机丢向中控,方轻茁靠在座椅回味这一则不到十分钟却不亚于在漫山遍野投掷了□□电话,倘若他道德感真的低下,为什么久久没有启动车子,为什么没有按照导航驶向住宅或者公司这些常用地点,而是遂了管思奇的意去看了趟顾扬。 当晚,三人又如往日那般小酌玩闹,方轻茁心不在焉回忆发生在今天的挥之不去画面,来找顾扬的时候碰巧撞上高层开会,洗手间过道,他不经意瞧见无法忘却一幕,盥洗台的镜子前,顾扬毫无预兆地正在遭受躯体化折磨,双掌撑在台面,脸色比身上那件白衬衫还要苍白,脸盘朝下紧盯从水龙头哗哗直流水柱,不确定是不是耳鸣,不断摇头晃脑试图甩出烦人的电流声。 纵然失控仍要隐忍。 方轻茁仿佛被钉在原地,目睹镜子里人一阵莫名其妙的亢奋,再是一阵莫名其妙的忧虑,时而为了关不紧的水龙头发脾气怒砸开头,时而是冷静后的内疚喘不上气。 横亘于他俩间的嫌隙和不快在管思奇的极力担保下快速破冰融化,可方轻茁莫名就是有一种感觉,一种隔阂消失了又没彻底消失感觉,就像试卷上他写错的选择题答案,尽管用橡皮次擦拭了许多遍仍留有痕迹,最后还落得个纸面伤痕累累结果。也像他眉尾处不足半个指甲盖大小疤痕,即使骆姝使出浑身解数天天不是抹药膏就是抹草药,那道伤痕总印在深处,不消不散。 夜深,人不静,管思奇酒品糟糕,抱着方轻茁诉说看不爽往事,问他是猴子请来专坑兄弟的是不是又问他想不想当自己妹夫,说着说着又改去抱顾扬,一个劲地自责说怪自己怎么没早点发现,差点泪洒现场。 方轻茁一个巴掌呼在他脸上,忍着恶心把眼泪还是鼻涕的不明液体塞回他嘴里,免得他说漏嘴。 那晚,大家明面上都很开心尽兴,甚至有种开心过头的荒谬错觉。 披上名为秘密的面具,努力维持和睦相处假象。 方轻茁不喜欢说谎,说了一个谎就会衍生无数个谎言为其添砖加瓦,直至堆砌成万丈高楼,但他的人生,言不由衷四个字贯穿始终。 第52章 红油抄手 新学期的第一周课程圆满落幕,谷佳倩和夏以茉姐俩好跟粘了双面胶无时无刻不黏在一块,侯思思一下课就没了人影,不知是赶兼职时间还是在躲谁。 骆姝像往常一样先和方轻茁发消息,刚点击发送,谷佳倩 和夏以茉一人一边抄起她胳膊嚷嚷着要去校外开小灶。 下至一楼,学院门槛还没来得及迈跨就迎面撞见位不速之客,不像是无意间碰到倒像是故意蹲守的。 夏以茉俩不动声色地齐齐望向骆姝,竟是许久没有消息的段然。 饮品店的露天区域,段然递来杯奶茶:“这次我点了温热,你可不能再拒绝了。” 物是人非,那回的加冰奶茶还是在热火朝天的社团招新现场,不知不觉又是一学期,骆姝思绪万千:“那我把奶茶钱转你。” “哎呀,不用了。”段然摆手,笑着打趣道,“怎么说你也喊了我两年学长,学长请学妹喝杯奶茶难道也要aa吗?” 一阵相对无言后,段然盯着她良久又挤出句老掉牙开场白:“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骆姝礼尚往来,“你呢?” “不太好。” 因为他的坦率,骆姝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安慰?显然关系不合适,一笑置之,又显得冷漠无情。 段然搅了搅面前的黑咖啡,泛出丝苦笑:“我爸被革职查办这件事对我们家打击挺大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先前巴结我们家的人如今避如蛇蝎。” 当年唯我独尊的学生会主席仿佛一夜消失,骆姝一直觉得他身上的傲和方轻茁的不同,他是自视清高,一身傲气可能一吹就散,方轻茁是自持清高,一具傲骨,刻在灵魂深处,得铁杵成针。 第68章 记得寒假期间骆姝跟他讨论过这个话题,当时,他测试着他们公司出的游戏,听到她的建议,脑袋歪向她,特恣意张扬地说:“年少轻狂,此时不狂更待何时?非得等到七老八十了学叛逆,也不怕骨质疏松把腰闪了。” “骆姝。” “嗯?”骆姝还在走神,飘远的思绪蓦地被真挚叫声唤回。 “过几天我就要出国了,今天来找你做个告别。” 骆姝搭在双膝上的指节相绞:“那你学业怎么办?” “咱们学校有个项目交换名额,期限刚好一学期。” “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段然视线依旧柔和地挂在她脸上,“我号码不会换,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欢迎你随时联系我。” “如果,我说的是如果,等我回来或者半道你分手了,当然,我不是诅咒你,我就是单纯认为方轻茁那小子配不上你,要真有那时候你愿意给我个机会吗?你不用现在回答我,其实我很想和你说声对不起,以前的我太争强好胜,什么都想压别人一头,顶着我爸的光环一路开绿灯,在追你这件事上表现得太过咄咄逼人,但我对你是认真的,就是方式上太自我……” “你不必和我道歉。”骆姝截然打断,“毕竟你对我从来没有过什么实质性伤害,但你不应该自导自演离间我和方轻茁的感情。” “自导自演?”段然被说得头脑发蒙,“我自导自演什么了?我承认,我有挑拨的心但真没那个精力做。” “去年年底的短信不是你发的? “什么短信?” 骆姝找到翻烂的短信对话,从提醒她方轻茁目的不纯,为了报复段然接近的她,再到警告她别去朗月山,约她的人不会赴约最后是跨年的那张照片,顺着号码拨过去,桌对面的手机毫无反应。 那不是段然的话还能是谁? 陪顾扬回学校的一路,方轻茁眼皮一直在跳。 教学楼楼底,管思奇懒洋洋地靠在根柱子朝路过学妹抛媚眼,间隙瞟到他动不动的揉眼睛行为,关心询问:“昨晚没睡好?” 方轻茁满脑子都是骆姝为何没有回复消息,敷衍地“嗯”了声,准备弹个语音电话过去。 见状,管思奇恨铁不成钢地扑上去制止:“嘛呢?万一顾扬办好手续下来看到,你怎么解释?” 方轻茁无奈只好作罢。 管思奇觑他这副一刻离不开女人的没出息样,嗤之以鼻:“不就是没有立刻回消息,她又不是三岁小孩,有这个必要吗?我谈的妞在这一点就非常有自知之明。” “别拿那些女人和她相提并论。” 管思奇不乐意了:“嘿,会不会说人话。” 方轻茁反唇相讥:“你那算女朋友吗?说得倒是清丽脱俗,不全是炮友,有本事谈个正经恋爱。” 管思奇抬头仰望无尘玉宇,长叹一口气像是有感而发:“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再说了,流连花丛多好,等年纪到了可就玩不了咯。” 不死心,又撞了撞方轻茁臂膀,“你真不再考虑考虑,我家老头这段日子天天念叨着要你做女婿。” 方轻茁一个头两个大:“我有女朋友,况且这种事不是应当先去问你妹想法,怎么一个个都来问我?” 还能为什么,因为你最难搞呗,管思奇在心里腹诽,摩挲着下巴:“呃,你刚才的话里话外我可以理解为安琪愿意的话,你就同意?” 沟通愈加费劲,方轻茁神色逐渐不耐烦:“有病吧你,把安琪塞给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起码你能保证她不受欺负,家里没有那么多的兄弟叔伯明争暗斗,还没有头疼的婆媳矛盾。” 末了,管思奇吊儿郎当补充,“重要的是我想让你喊我声哥听听。” 方轻茁无助地抓了抓头发,手搭在他肩头:“思奇,那我今天就把话挑开了讲,你和管叔就死了这条心。” “不是,我妹比骆姝差哪了?从小到大你对她好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我一度以为你想上位当我妹夫。” 方轻茁是真不想和他再说废话,索性交底:“因为我妈打心眼里疼安琪,所以我对她好,当亲妹妹的好。” 像是勾起藏在内心最深处记忆,管思奇落寞地垂下脑袋,消停片刻陷入沉思。 耳根子终于清净,方轻茁又翻了遍聊天内容。 【啊啊啊啊啊啊我刚下课,又困又饿。】 【想吃什么】 【三食堂的红油抄手。】 【那我过来陪你吃。】 【等你来学校,抄手早卖光了。】 【信不信我有任意门。】 【不可能吧……】 【我就在学校。】 二十分钟过去,究竟在忙什么没回? “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耳边冷不丁响起声没有起伏质问,方轻茁从容锁上屏幕:“没什么,你们先走,我还有点事。” 顾扬刨根问底:“你有什么事?” “私事。” 模棱两可的答案让顾扬眼神陡然间锐利。 “我看你是要去找骆姝吧。” 和段然分开后,一股形容不出的惴惴不安盘绕在骆姝胸口,打开微信,标着红色数字1的新消息醒目,方轻茁这会人居然在学校。 当她再抬眼,映入眼帘的是站在树底下的方轻茁,黑衣黑裤身形颀长,后脑的利落发尾下露出小截后颈叫她一眼认出,背对她而立,面向个男人被他严严实实遮挡,旁边还站着差不多高卷毛,有点印象是那晚吃了哑巴亏发小,那另一个难道就是梁安琪口中的第二位发小。 想着消息主人就在跟前,骆姝就没有回复微信上的消息,径直朝漩涡中心走去。 顾扬愈发地肯定情况不对劲,方轻茁和管思奇有事瞒着自己。 “你是不是还没和骆姝分手。” 夹在中间的管思奇闻言,面上明显多了丝慌乱,但很快恢复如常,上前熟练地打着马虎眼:“分了,他真分了。” 顾扬不领情,反手推开管思奇,指着方轻茁:我要他亲口说。” 方轻茁眼皮低垂,微冷的嗓音压下些许烦躁:“没分。” 这一刻的顾扬如同常温下自燃的白磷,直接炸了:“那你找我和好干嘛?寻我开心?” 管思奇替他解释:“不是的……他……” “管思奇,你给我闭嘴。” 他一嗓子吼完,来往的行人频频投来异样眼光。 顶着压力,顾扬原本紧蹙的眉头更紧上几分, 含怨目光在打配合俩人间来回打转,“还是说,你联合了思奇,两个人一起戏耍我。” 方轻茁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怒气不减反增,平静地迎上几乎将他洞穿目光。 “扬子,现在还没到火候,给我点时间。” 顾扬忿然作色,抛出的咆哮一声比一声高:“那什么时候才是火候?还是舍不得是吧?我要你现在就去说。” 面对蛮不讲理顾扬,方轻茁耐心彻底告罄,眉眼浮现丝愠色:“许你顾扬对人家念念不忘,就不允许我缓冲缓冲。” 被戳破心事,顾扬干脆破罐破摔:“那也比你两头骗强。” 管思奇见不得两人为女人剑拔弩张样子,连忙拉住顾扬进行劝说:“扬子,都是那么多年兄弟,别说那些混话。” 又偷偷对着方轻茁疯狂使眼色:“你也别说气话,顾扬现在激不得。” 方轻茁像是被逼进死胡同里走投无路,认命地阖了阖双眼,磨着后槽牙呼出口长气:“你放心,骆姝那样脚踏十只船的女人我看不上,过几天我就把她约出来甩了,可以了吗?” 话落,周遭呈现死一般的寂静,方轻茁看着管思奇露出副见到鬼的瞠目表情。 随后,一道宛如死灰般的声线自背后缓缓砸来。 “你说什么?” 第53章 女司机 听到耳熟声音的瞬间方轻茁彻底僵滞,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倒退,像具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被操控扭头,视线在与那双写满欲哭无泪眼眸交汇的霎那,心头不禁涌现出一股前所未有恐惧。 骆姝走近之后才发现三人似乎起了争执,原先被方轻茁挡住的男人一点点显出庐山真面,完全面生的一张脸却说不上的熟悉感。 到底在哪见过呢? 她凝眉,无意瞥见一旁两头为难的管思奇,电光火石间,全都记起来了,那个男人不就是之前纠缠过自己,说是自己男朋友的人吗? 方轻茁和他们都认识。 来不及多做思考,耳边冷不丁砸来最熟悉不过的低沉嗓音,只是话语内容异常陌生,犹如道天雷,毫不留情地向她劈来,轰鸣作响。 “骆姝那样脚踏十只船的女人我看不上……” 骆姝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脑细胞乱作一团,恍惚间团建那晚被滋到的水又在无形中淋了她一次,那么的孤立无援,那么的不知所措,浇得她动弹不得,浇得她身上的温度在一点点流失,同时浇灭了互相约定好去吃抄手的喜悦。 第69章 方轻茁不记得从何时开始屏息,也许是撞上她以无法对焦的眼神审视他那会,也许更早,在管思奇错愕到说不出话的时候,他木然注视此刻魂不守舍的骆姝,左手轻颤的毛病不合时宜发作。 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她究竟听到了多少? 至少可以确定的是,她实实在在,一字不漏地听到了最后一句,他要甩了她的一时权宜之策,光是意识到这点,整个后背都在冒冷汗。 他尝试推翻那句决绝证词,话到嘴边怎么也开不了口,事情败露的方式太出乎意料,他机关算尽,防这个防那堆,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到头来却在自己挖的阴沟里翻了船。 嘴角不自觉地抽搐,扯开又放下又扯开,所有的辩驳在真相面前都显得格外苍白。 言语这东西,表达爱意的时候像罐子里齁甜的蜂蜜,表达恨意的时候又像无比锋利的刃剑。 微凉的冷空气沁入鼻腔,像嚼了薄荷糖一样提神醒脑。 骆姝向前半步,不敢用力呼吸,不敢厉声表达,生怕自己一出声就收不住想哭的失态欲望:“什么叫……我脚踏十只船?什么叫……看不上我?什么叫过几天把我甩了?” “我……” 指甲陷进皮肉:“方轻茁,我给你解释的机会,你说话。” 他真的还有机会吗,方轻茁不敢赌,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搂住那止不住发抖的赢弱肩膀,只不过刚有迈腿动作就被眼尖的管思奇一把扯回:“真是可笑,谁给你的勇气来质问我们的? 等他想出言阻止时已为时过晚。 “那小爷大发慈悲地告诉你,阿茁接近你都是我们报复计划里的一部分。” 回音飘浮在四周不愿散去,搅乱了此地并不祥和空气。 方轻茁的高大身形因断了某根支撑而垮了下来,那种武装出来的镇定和侥幸心理如泡沫般一个个被空气稀释。 “报复?计划?”骆姝反复咬着这两个词,本该搭配电视剧小说反派的词竟有一天安在了她头上。 她到底是个什么十恶不赦罪人值得他们这般大费周章。 看向默不作声男人,“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一开始……但我……” “够了。” 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拜他所赐,骆姝人生第一次体会痛到极致的感受,大脑像摁下倒退键开始走马观花依次回放往昔酸甜苦辣片段,纷繁的思绪犹如团杂乱毛线,千辛万苦让她寻到线头,再一点点捋清然后牵出真相。 为了验证猜测,她拿出手机再次拨通半小时前打过的号码,一秒,两秒,三秒,电话铃声从顾扬的外衣口袋里传出,摁断,铃声随即戛然而止。 诡异的不谋而合。 忽冷忽热有了解释,试探和那些听不懂的暗示也有了原因。 再次面向她曾经引以为傲的男朋友,第一个音甚至发不出完整。 “所以从一开始的吃火锅,篮球场的不认识,谈恋爱不许公开,会所那晚,还有看流星雨那次,都是你故意的?” 每说出件难过往事,就仿佛在伤口的血肉上撒下一把厚盐,换来锥心刺骨的疼。 “你到底什么是真的?你告诉我什么才是真的?” 她每声嘶力竭诘问一句,方轻茁的心脏就像受到凌迟鞭打下坠一分,他做的每一件糊涂事,算过的每一笔糊涂账就像钉在耻辱柱上,桩桩罪状无所遁形,暴露在天光之下接收审判,接收地狱来使的凝视惩罚。 “你说啊?我何德何能让你们这样轮番来设计我?” 此情此景,管思奇的护短劲又一股脑迸发:“你还好意思说我们,也不瞧瞧你做的缺德事。” 骆姝:“我做什么了?” 管思奇瞪她,大有不依不饶架势:“你一边欺骗顾扬的感情一边骗他的钱,还翻脸不认人。” 骆姝深吸口气,平复激动情绪:“我说过我真不认识他。” 阴影里的顾扬自后头浮出:“都落到这副田地了,你究竟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我没演。” “不认识我,那剩下的九个人也不认识?” “什么九个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们整整聊了一个暑假,开了学你就以各种理由冷落敷衍我,要钱倒是很积极,我甚至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你就单方面删除拉黑,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践踏我的自尊否认我的存在。噢,校外的九名受害者,联合署名做出了满满100多页的pdf来声讨谴责你的不耻行为,要不是我发现得早,你早身败名裂了,所以说你脚踏十只船,一点都没冤枉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直到顾扬掏出手机里的确凿证据结束对话。 证据内容皆为双方一点一滴的聊天日常,从每早的嘘寒问暖到每晚的诉尽衷肠,从每天的老公长老婆短到最后的“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她的朋友”。 一模一样的套路对应十位不同“男友”。 整个过程骆姝花费了十分钟浏览完这些受害者对她的一致控诉。 她难以自抑地一阵颤栗,这荒诞不经的世界,竟真有她另外“十位男友”的存在。 账号不是她的,收款却用的她个人信息,可怕的是这个人的朋友圈1:1还原了自己的朋友圈,文案照片直接复制粘贴,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带少,最洗不脱嫌疑,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这个人私发的一些照片不乏她相册里最隐私照片,从未发 布过任何社交平台,而且从聊天信息也对得上,这个人十分了解自己的课程,且非常熟稔。 前所未有的恐慌席卷她的四肢百骸,她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游戏是一座海市蜃楼,难不成是她人格分裂,不可能,她是被陷害的,可为什么是她?她从不与人交恶,为什么偏偏是她? 顾不上他人的鄙夷眼神,骆姝径直走到方轻茁跟前,尽管竭力保持平静,可越到后头越语不成调。 “我现在和你说,这个人不是我,是她盗用我的照片去做的这些事,我没玩弄人感情更没哄骗人钱财。” 顿了顿,一字一句,“你信不信我?” 方轻茁纠结地打量她无助的惹人怜模样,或许是眼下她的一腔孤勇过于浓郁感染到他,又或许这张脸在示弱的时候太有说服力让周围的世界褪去颜色,黑白颠倒,本就偏颇的跳动心脏驱使着他引导着他要无条件相信她,刚想松口。 “方轻茁。”眼见好兄弟被三言两语蛊惑动摇,管思奇怒其不争,大声呵道,“你别被她蒙蔽了,见铁证如山摆在眼前没戏,就打感情牌,我们那么多年交情,你一定要是非不分,信她不信扬子吗?” 信抑或不信,一字之差,就能摧毁来之不易的三方平衡。 方轻茁沉默片刻,握紧骆姝双手,缓慢抬头盯到她的瞳孔深处:“我没打算真要分手,我说的誓言也是句句发自肺腑,不是假话,可我夹在你们两头中间,就好像根被不断拉扯的橡皮筋,不知道哪一天会断,每笔钱我都替你还了,每个人我也都处理善后好了,你好好跟顾扬道个歉,让这件事翻篇,以后我们该怎么过还那样过,我也保证不再和他俩有任何交集,好不好?” 听到这里管思奇首先不乐意了,方轻茁要为了个认识不到半年的女人与他们分道扬镳,正欲上前讨个公道被顾扬出手阻拦。 因为骆姝哭了,一颗汇聚了委屈积攒成失望的豆大泪珠无声地自眼角砸在方轻茁虎口位置,烫得吓人。 她不可思议地直视眼前男人,心口裹挟的窒息感好似数不胜数的玻璃碎片灌满了胸腔,至今为止,她仍记得初见时的那份悸动,如今却直教人喘息困难。 太戏剧化,太可笑了。 丝毫不拖泥带水抽出双手,摇着脑袋跌撞后退,眼底一派坚毅:“我没做过的事,我不道歉。” 以往的一幕幕浓情蜜意画面与眼前男人不断重叠,骆姝顿时觉得自己既傻又天真,倘若他真肯相信自己,就不会有今天的对峙,想通的刹那,每一时如刀割每一刻如针扎。 “证明清白的证据我自己会找,方轻茁,恭喜你,你解脱了。” 方轻茁被甩开的手心空荡荡地摇晃在身侧无处安放,俊逸完美的面庞出现瑕疵,他清晰地感知到有些东西超出了他的可控制范围,拉扯他许久的紧绷源头有人宽宏大量撒了手,他没断,完好无损,可为什么还不如断了好呢。 抢在奔溃前,骆姝输了感情绝不能输气势地撂下句:“你没打算真分手,不巧,我真有这个打算。” 说完,头也不回地保留仅剩体面转身离开。 和顾扬辩不明情绪的神色相比,管思奇彻头彻尾放松,这场友情保卫战终究是他们赢了,用着混不吝语气回怼:“放狠话谁不会,咱们走着瞧。” 说着一手去搭顾扬一边去揽方轻茁,愉悦说道,“事情完美解决,回去吧,我晚上订个位置我们好好庆祝一番。” 第70章 方轻茁麻木地困在对他的宣判牢笼中,面无表情挣开管思奇手臂,无视他叫魂般的呼唤,只身往反方向走。 见状,顾扬也提不起多大兴致,同样不客气地拂袖离去。 独留管思奇一个人在原地左顾右盼:“你们一个个祖宗呦。” 另一头,骆姝拖着具濒临散架,几欲摇坠身躯像只无头苍蝇穿梭在绿意盎然校园。 感觉快要负荷不下去,她必须尽快找个无人角落藏起来舔舐伤口。 可她能去哪儿,这个世界与她而言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漩涡,有人以爱之名逢场作戏,有人躲在暗处利用她的照片坑蒙拐骗,且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她身边极为亲近之人。 这所学校里她究竟还能相信谁? 好不容易捱到校门口,拦下辆出租车。 司机是个女师傅,一口地道北方口音。 “姑娘,去哪?” “随便逛,表照打就行。”骆姝落座后排,弯下腰,脸颊埋进掌心,没过多久眼眶湿润,咸意沿着指缝流淌。 女司机没当回事,毕竟有的人心情不好就喜欢打的城内半日游,这类的乘客比比皆是,启动车子一脚油门驶出大学城,久而久之敏感听觉捕捉到从声道发出的若有若无呜咽,踌躇半刻她好意询问:“妹妹,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得到回复,她又透过后视镜探望,可惜没看到脸只有起伏脊背,“要不我送你直接去医院。” 于是乎,不再隐忍的抽噎声像决了堤的洪水回荡至整个车厢,伴随响了断,断了又响的没完没了电话铃声。 女司机自觉噤声,目视前方挡风玻璃,贴心地扣下空车指示牌,扭开车载音响的最大音量。 第54章 回南天 早上十点,回南天的潮湿以势不可挡趋势侵略整个校园。 夏以茉和谷佳倩鼓捣着品牌方送来的美白泥膜,整装待发,正准备开录测评视频,骆姝掀起床帘披头散发地从上铺爬下床。 谷佳倩抽空递来关心:“骆姝,你这个点才起床,不用去约会吗?” “不用。”骆姝揉眼睛的动作一顿,“我分手了。” 侯思思抱着一堆没干透衣服从阳台回来,恰好听到这句撇清关系台词。 谷佳倩先是一愣,挠着后脖干笑两声缓解尴尬:“哈哈,你从哪学的冷笑话,还蛮好笑的。” “我不是在开笑话。” 谷佳倩不笑了:“那你一定是刚睡醒说的梦话,哪有一点征兆都没有的?” “好,我发个朋友圈奔走相告一下。” 话音掷地有声,就见骆姝身体力行地拔出充电手机现拍了张桌面日历然后对着屏幕猛戳。 夏以茉截停拍摄设备,凝着平静得不太正常骆姝:“是不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们这就去找他替你出气。” 这个工夫,骆姝也编辑好了那条朋友圈。 “就是,要真是方轻……”谷佳倩气鼓鼓站立,话说到一半及时改口,“要真是他的错,我们去收拾他,管他谁谁谁,管他什么背景,敢欺负我姐妹,死路一条。” “分了就是分了,没有任何外界因素。”骆姝肿得难受双眸半睁,点击好发表,“你们也别去找他,好聚好散我不希望闹得太难堪,好了,去洗簌了。” 目送骆姝带着换洗衣物进了卫生间,大气不敢出的谷佳倩这才吐露不可思议惊叹:“这就分手了?” “以前她俩拌个小嘴,方轻茁惹她生气,骆姝顶多发发牢骚,现在直接通知,不哭不闹的,太古怪了,可前两天不还好好的,下课了还互发消息呢。” 她抓耳挠腮,“对了,那天骆姝不是见了会段然吗。” 推了推夏以茉,“你说,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屁的隐情,有也是方轻茁那厮的作风问题。”夏以茉持不同观点,执行力极强,已经打开了好友对话框,“我先问问庄赫,看他知不知道点内幕。” 逼仄的空间,骆姝有条不紊地做着洗脸前工作,撸袖子,扎头发,戴发箍,扭开水龙头,接了满满一捧水。 冰冷凉意泼在脸上的刹那好 似自动打开了泪腺开关,水龙头哗哗直流,她的眼眶立马盛满了不甘示弱,乘胜追击。 依次又接了几捧水掩盖不堪,非但没用还加快了流泪速度,像是贯彻竞技场上的体育精神,势要赛出个水平高低,比谁流得更快比谁流得更多。 烦死了。 骆姝抬头,镜子里倒映出一张苍白容颜,发际线的碎发悉数濡湿,相黏在一块的睫毛已然分不清是自来水还是眼泪。 她尝试转移注意力,吸了吸鼻子,一边揭开洗面奶盖子一边自言自语安慰:“不许哭了,不许哭了,没什么好哭的。” 没成功,膨胀的酸涩不断涌出,而后又一个劲对自己洗脑:“骆姝,你很好,你没错,你清醒点,争气点,爸爸妈妈都说了你是世界上最棒的女孩子,一切都会迎刃而解,越来越好的……” 再次失败,串成线的小珍珠争先恐后砸进蓄水池,她手指攫住洗手台边缘,认输骂道:“方轻茁,你个坏蛋。” 收拾完狼狈,骆姝约了人出门,半路碰到一同出校兼职的侯思思。 侯思思主动打了声招呼:“你也出去啊?” 骆姝维持在爱里受伤人设,淡淡应了个“嗯”后自顾自回手机信息。 两人并肩同行,两侧不知名树枝抽出绿油油新芽。 过了数秒,侯思思小心翼翼询问:“骆姝,你真没事吗?方才在寝室我不方便多问,但你眼睛都是肿的。” “我真没事。”骆姝勉强挤出一丝习惯微笑,“让你们担心了。” “那你出门是要去找他复合吗?” “你很希望我复合吗?”骆姝停下脚步,不答反问。 “当然,我们是好朋友,我肯定希望你幸福。”侯思思不假思索,眼神坦率,“如若真是男方犯了错,做了对不起你的事,那我希望你不要复合。” 骆姝神色自若,只是机械地回复她上一个问题:“我小学同学这段时间来深城游玩,我去找她顺便散心。” “那你和方轻茁真没复合的可能了吗?”侯思思继续打听,“你别误会,我就是挺唏嘘的,毕竟你们感情那么深厚。” “再深厚也抵不过他有未婚妻。” “他有未婚妻?” “嗯。”骆姝胡诌,事实真相她说不出那个口,“青梅竹马,家里安排的。” 家族联姻放在方轻茁身上丝毫不过分,这个分手理由确实也合理,侯思思垂首:“哦,这样。” “感觉你很开心。”骆姝冷不丁发问。 侯思思那抹不上不下弧度当即僵在嘴角,半秒的空档,她仰脖大方承认:“嗯,我很开心。” 从语气上听应该还有后半句,骆姝就握着手机看着她静等下文。 “以前,我和你,还有佳倩,我们三个才是寝室里最要好的朋友,可自从夏以茉回来,这个局势就变了,所有人都围着她团团转,如果你回来,那我就有伴了,所以,我开心。” 天衣无缝的解释。 骆姝的表情始终没多大变化,任由侯思思挽上自己的胳膊,极目前方看不到尽头的笔直大道念了句“走吧”。 静谧性极好的高端住宅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开锁动静吸引了主人家七八分关注,随着玄关顶灯渗进的连绵光亮,方轻茁搁下手头打到一半的游戏应声侧目,幽黑的瞳孔里希翼疯涨。 管思奇放心不下,拖着顾扬好心来探望他,结果一进屋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副颓废景象。 酒气熏天的客厅,方轻茁瘫坐在没开灯的阴影下打游戏发泄,浑身散发凌厉的不好惹气息,在发现是他们后,眼底原本的微弱光芒以肉眼可见黯淡,一点点被消沉吞噬。 顾扬打量完他,环顾四周多出的斑斓色彩,直言不讳:“看样子你很失望,你以为是谁?” 方轻茁不予理睬,继续拿起手柄,鸷狠狼戾浑然把气撒在游戏中。 一时间,游戏打斗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管思奇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鼻子,试图骂醒他:“几天了,躲着我们,学校学校不来,消息消息不回,方轻茁你真要为了个女人断了兄弟情分,你别忘了……” “忘什么,兄弟情份不是早断了。” 谁知方轻茁经不起敲打一点就炸,暴躁扔掉手柄,唰得起身撞翻地板零零落落酒瓶,朝二人发火,“还忘了什么,噢,她不就是骗了点钱?杀人了吗?放火了吗?还是掘人祖坟了,她能有多大能耐,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老揪着这点不放,你们不烦我都烦了。” 85寸电视屏幕不合时宜地弹跳出gameover页面,折射出的惜败光线打在他侧脸轮廓,映出颈间盛怒的凸起青筋和毫不掩饰失控。 “你们让我做的我也做了,该成全的也都成全了,我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谁他妈来成全我?” 第71章 吼叫到最后,方轻茁彻底歇斯底里,徘徊于暴走边缘。 管思奇死死咬住后槽牙,从齿间挤出:“你在责怪我们?” “不。”方轻茁摇头,食指狠狠戳在自己胸膛,“怪我自己,是我咎由自取,是我自食其果,是我既要又要的报应。” 他脸色铁青,声音越来越高,语速也越来越快,“打这刻起,我和你们,路归路桥归桥,所以出去,现在都给我滚出去。” 此话一出,空气陡然陷入死一般的凝固,管思奇和顾扬皆是一惊,这是方轻茁二十年以来第一次和他们撕破脸皮,即使是冷战期间也未曾说过老死不相往来这种狠话。 顾扬率先拣起割袍断义后的自尊心,强拽气到说不出话的管思奇离开。 重归平静没多久,不顺心的事一件接着一件,手机又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响了起来。 方轻茁心烦意乱,一通搜刮,最后在桌脚找到手机,接通,那头的人心急如焚,张嘴就是溢出屏幕的破口大骂。 “方轻茁,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公司公司不来,消息消息不回,女朋友女朋友也没了,我提醒你,你这死脾气再不改,再不识好歹,天赐的良缘都要被你作没了,也就学妹愿意惯你,你别恃宠而骄,你说话啊,骆姝为什么要和你分手,都发朋友圈宣告全世界单身了……” 方轻茁好几次想接茬都插不上嘴,听到这:“你说什么?” “我说要你赶紧去负荆请罪。” “不是这句。” “那是哪句?” “骆姝发了朋友圈?” “嗯,昨个一早发的。” “什么内容?” 庄赫此时才抓住重点:“什么内容,欸,你没刷到吗?” 方轻茁退回语音通话界面,点进对话框前默默祈祷只是单纯屏蔽他,可惜不是,他被拉进黑名单了。 显示一排“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小字。 没得到回复,庄赫不满追问:“你有没有在听?” “她把我拉黑了。” “万幸不是删除。” “有区别吗?” 电话那端停顿半秒,似无语似郁闷:“道歉呢主打一个诚心实意,你尽发些文字垃圾除了占内存能消气吗,买礼物,去人寝室楼下等啊,还要我教你。” “你以为我没去过吗,她不愿见我怎么办。” 何止是不愿见,知道他在楼底索性连课都不去上了,唯一的信息就是问他要了那pdf,各种关于指向她的证据,另外的只字不提。 一阵无言缄默后。 “方轻茁,你老实交代,还想不想和好了?” 方轻茁用力薅了薅黑发,后脑枕在沙发靠背上:“废话,我做梦都想。” 庄赫也甚是伤神:“真是服了,夏以茉也在一个劲问我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你偷腥出轨被逮个正着?迁怒我了都,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你别告诉我真是,精神出轨也不行,不然我鄙视你一辈子。” 待机过长的电视机蓝光投射在沙发区域,方轻茁涣散地盯着天花板愣愣低语:“别问了,有骆姝的新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第55章 流浪狗 持续了一周的回南天终于在今日 宣告结束。 冗长的讲座一散场,谷佳倩就逮住骆姝以庆祝夏以茉接下品牌大单推广为由头请客吃饭。 食堂排队间隙,谷佳倩感知不少异性眼光的投掷,于是掏出随身小镜子照了照,自恋道:“是不是我的春天也来了,刚才路过的男生都在看我耶。” 夏以茉抱臂,不动声色打量半圈周围,事出反常必有妖,今天的格外关注里分明多了味指指点点。 打好餐入座,隔壁桌原本坐了两名就餐女同学,在看到骆姝的第一秒触霉头似的不是搬餐盘就是挪屁股,硬是与她们隔出两个空位远。 谷佳倩浑然不觉,扮起讲座上的教授逗乐,饭还没吃两口,那俩人又开始作妖,一唱一和的指桑骂槐。 马尾女生在盘里挑挑拣拣:“有些人就是没羞耻心,那么喜欢在大众视野里找存在感,居然还有脸来食堂吃饭。” “就是,要我做了那么多道德败坏的事,躲着还来不及,哪还有脸上赶着凑。”短发女生立即附和。 声音不高不低正好飘进夏以茉耳里,握着筷头脸歪过去直面回击:“请问你们在说我们吗?阴阳怪气的,敢不敢来我面前亲自唠唠。” 这一番动静下来,其他桌的八卦视线纷沓而至。 短发女生若无其事地夹了口青菜,然后边嚼边意有所指地瞟了眼同排骆姝:“说谁谁心知肚明。” 夏以茉拧眉:“你瞎瞟谁呢。” 谁知女同学们变本加厉,说着说着嘲笑出声:“还能看谁?看某个人呗,表面清冷校花,私底下脚踩十条船。” 有人当面诋毁骆姝,谷佳倩第一个不答应:“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信不信告你们诽谤呐。” “诽谤?”短发女生不屑冷笑,“你们自己去论坛看看,聊天记录全都叫人爆了出来,咱们的骆女神果真好魅力,十个男朋友谈得过来吗,哦,还玩着个方轻茁,你说你还读个什么大学,干脆去开个流浪狗收容所算了,肯定是把好手。” “对了,我蛮好奇的,你是怎么调教男人的?是不是有什么秘诀?不会是那方面……” 折辱的话音未完全落完。 “我就乐意给她当狗,怎么,你有意见?” 整个过程,骆姝都在事不关己吃饭,直到一颗石子的卷入搅乱了一池清水。 短发女生在同伴的惊恐提醒下战战兢兢回头,口中的当事人赫然站在背后,眉眼冷冽,加上个子本就高,一动不动杵在那儿和座巍峨雕塑一样,见她转过来,方轻茁唇线微微抿出睥睨意味,无故叫人生出被看垃圾神色。 “怎么不说了?” “继续问啊?” “刚才不是挺能说会道咄咄逼人的?” 方轻茁接二连三的问题像是不断压垮骆驼的稻草,女生腿都吓软了:“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想说你是流浪……” “那你是什么意思?”仍是无动于衷的阴森声线。 “我就是单纯替你打抱不平,你明明就是最无辜的那个,凭什么帮她擦屁股……” 方轻茁不悦截断她的自作多情:“就凭她是我女朋友。” 此话一出,附近竖起耳朵的八卦群众纷纷交头接耳。 “女朋友?” “他们不是分手了?怎么回事?” “难不成又复合了?” 听到分手两个字,方轻茁哪还有平常的疏离客气,眉头一皱扯着嗓子就是:“我再声明一遍,再找我女朋友的不快就是和我作对。” 话是对女生喊的,目光却掠过四周七嘴八舌。 窃窃私语众人被他凌厉地一一扫射都紧紧闭上了嘴。 众目睽睽下,方轻茁又上演京剧变脸,绽放三好男友柔情拿出手心攥了半天的芬达汽水递到骆姝面前。 正是此番举动,骆姝再也无法强装镇定,指甲扣进肉里的弃甲而逃。 庄赫姗姗来迟,端着两份餐盘正好撞见方轻茁追着骆姝画面,顺其自然地一屁股坐在夏以茉身旁目送两人前后脚离开。 “哎呀,咋都走了。”筷子捻起块红烧肉就往夏以茉餐盘里送,“红烧肉老好吃了,咱不浪费哦。” 夏以茉:“滚开。” 似不过瘾,又骂了句人渣。 庄赫撇嘴:“茉茉,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 夏以茉翻了记白眼,拽起一旁鸡皮疙瘩掉了满地的谷佳倩:“方轻茁不是东西,物以类聚,你也不见得是个什么好货色。” 食堂员工专用楼梯口,方轻茁跟在后头喊了无数声骆姝无果后,无奈拉住手腕把人截在半道。 “骆姝,我错了,我们和好,好不好?” 骆姝懒得多瞧他一眼,执拗歪额:“放手。” 方轻茁同样固执,牢牢抓住那纤细腕骨:“我不求你道歉了,帖子我能删,人言我能堵,所以的我都能解决,原谅我好不好?” 闻言,骆姝缓缓抬眼,冷漠地注视他,“方轻茁,这没人,别装了。” 方轻茁自知理亏,没办法,低声下气:“我没装,我说了,我能帮你。” “帮我?帮我什么?帮我回忆如何被你们几个算计欺骗,还是帮我当成猴一样来耍?”骆姝觉得可笑,试着甩开圈在手腕的烦人束缚,没成功。 方轻茁显然不愿掰扯这些过往,赔着笑脸暗自加深手上力度,自顾自地说:“看你都没吃几口饭,是不是胃口不好,我们出去……” 话说到一半,猛地被粗暴打断。 “确实倒胃口,因为你的卖弄深情令我作呕。” 啧,这牙尖嘴利姿态在她身上属实少见,方轻茁面上的假笑隐去,饶有趣味地打量她片刻,继而道出本次目的:“随你怎么骂怎么解气,但我没同意分手,把你那条朋友圈删了。” 第72章 又在自以为是了,骆姝气极反笑:“分手还需要你同意,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谁,我当然是你最爱的男朋友了。”方轻茁随口接茬,眼神却似骤变的天气,晴转多云布满阴沉,“你气我,怨我,有情绪这些我都能理解,但分手,没门,我告诉你骆姝,这辈子除非我死在你前头,否则你别想摆脱我,你敢谈一个,我就搅黄一个,你敢谈两个,我就搅黄一对。” 终于不演了,十分满的方轻茁,骆姝见过四分,接触过三分,实地深入过两分,剩下的一分就是此刻渗进骨缝里的难移本性,这才是完完整整的他,同时无可救药的他。 “时至今日,你还是不明白我为什么想要结束这段感情,我是恼,可我最接受不了的是你不信任我,接受不了在你的潜意识里我是个对感情不贞的人,我们相处了那么久,你难道就没产生过一丝丝怀疑?” “怎么可能没有。” 方轻茁神情不变,瞪着双执念幽深眸心发出声苦笑,“谁叫我爱你呢,爱到没了底线爱到无数次说服自己,只要你肯乖乖呆在我身边,其他的我可以统统不在乎。” “可我在乎。” 铿锵有力的一句“我在乎”让方轻茁钉在原地,无言以对良久。 浮躁的空气飘零,骆姝甚至感觉腕间不属于自己的那抹体温在逐渐消释,可惜,这种错觉维持不到三秒。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们重新开始,我重新追你。” 满满的认输挫败语气,这已经是方轻茁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可惜他的最大让步在骆姝眼里一文不值。 “方轻茁,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廉耻心?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像狗皮膏药甩也甩不掉,你想往事随风,不可能,绝不可能。” 看着她如同一滩死水掀不起任何波澜,方轻茁心里就憋着团火,恨不得立马撕碎这张面具。 “你敢说你现在不爱我了。” 骆姝梗着脖子,眉眼寡淡地一字一句吐出:“我不爱你了。” 乍然听到答案,方轻茁身形一顿,大概是没料到她会如此爽快干脆地说出那几个字,他凑近,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表情,企图隔着对视的黑色瞳 孔寻找说谎痕迹。 遗憾的是这一对好似容纳世界最璀璨明珠的漂亮眸子此刻支离破碎,全然没了往日的绵绵情意。 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的方轻茁眸色迅速染上阴鸷,额角突突狂跳,碎了又怎样,纵使碎了千万片,他有的是法子和精力一片一片拼凑成原样。 骆姝还没见过这样的方轻茁,本能地后退两步却让他扣住下巴。 “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他的语调很沉,沉重得如把锤子,每吐出一个字就像一下一下发力敲进她的骨髓里。 经此一役,骆姝算是彻底豁出去了,勾起唇角,目露怜悯地直视他。 “我就是不喜欢你了,不爱你了,你能拿我怎么办。” 下一秒,说出绝情话语的嘴唇被他野蛮堵住,掐着下巴轻松撬开牙关,动作肆意妄为,攫取了她全部呼吸,她越挣扎,他越亢奋,直到口腔内尝出淡淡的血腥味,骆姝才拼尽全力将他推开,方轻茁向后趔趄撞在门板上,发出一记闷响,听声音应该疼得不轻,可当事人并不那样觉得,看着在骆姝唇上留下的杰作反而露出得逞的快意。 “怎么办?你的身体很诚实。” 紧接,啪得一记清脆耳光响彻楼道,方轻茁被打得脑袋侧过去,额发遮住眼皮,窥不明情绪,兴是长那么大第一次被扇耳光,久久没有反应。 跟着巴掌一起落下的还有骆姝眼尾的一滴泪。 曲指拭去那颗眼泪。 “方轻茁,做了那么多骗我的事,你就不愧疚吗?” 脑海不自觉地又翻转出许多画面,甜蜜回忆盈盈在目,又在即将沉溺时跳出折磨人心记忆,在追随他的小道上,她一路踩着泥泞,天真以为剥开的是他层层真心,没想到撕到的是颗洋葱,剥到最后眼含热泪,一身狼狈。 “以前我总想不通你为什么忽冷忽冷反复无常,我被球砸到你说不认识我,但团建你会替我解围,一边说着不公布一边会来联谊逮我,恶语相向也会在半夜三更会跑来道歉,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就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你脾气不好,我就多一分宽容,喜欢一个人不能太斤斤计较。” “然后呢,现在看来就是一场自欺欺人的巨大笑话。” 方轻茁转回来,收进眼底的就是骆姝仰着个头,不让眼泪掉下来的隐忍倔强模样,掉一滴她擦一滴,擦一滴掉一滴,周而复始,搞得她累了烦了又尝试不断深呼吸试图找回冷静,结果适得其反,拼命压抑的所有屈辱统统反噬泉涌而出。 这瞬间,方轻茁质疑自己做错了,心疼地用手抚她受伤唇瓣却被她躲开落了空。 他摩挲指尖道歉,可除了加快流眼泪速度别无他用。 “你别不理我,其他的我都依你。” 骆姝依然无声息地砸眼泪,闻言,抬起哭红了的眼眶死死盯住他。 那股熟悉的不安感又来了。 “好啊,我要你去死。” 方轻茁眼色沉了沉,加倍的痛苦不停在心头翻涌,刀刃扎进肉里还要抵着他白骨碾。 他和骆姝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多少个日夜转辗,而归零,只须一句话。 期间,骆姝收到条新短信。 【姝姝,速来,鱼儿上钩了。】 与其耗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干点正事,无视绕开跟前七魂丢了六魄,勉强称得上还活着的方轻茁,扶着楼梯扶手径直下楼梯,没走两步,传来挽留。 “你海绵宝宝还在我房间里。” “不要了。” “你买的快递都到了,堆在玄关堆成山了都没人拆。” “不要了。” “缸里的鱼还等着喂。” “不要了。” 骆姝仿佛是只会说这三个字。 “那我们之间的感情呢?你也不要了?” 她停在楼梯拐角,回望过来的视线坚决认真。 “半年而已,送你了。” 第56章 朋友圈 庄赫找到方轻茁时,他正落寞地坐在门口的花坛上。 走近了,一点反应全无,双肘撑在膝盖,脊背弯成道弧线,疾风反反复复掠动他的凌乱额发,他纹丝不动,呆滞地盯着水泥地面,犹如只丧家之犬。 发难的话瞬间卡在喉间,庄赫想了想还是算了,男人何苦为难男人,把在夏以茉那受到的无妄之灾咽回肚里,递了根香烟和火,随后加入流浪汉阵营,陪着兄弟放空。 方轻茁摩挲着香烟,犹豫了三四秒衔进齿间,不知是不是今天诸事不顺,路过的风铁了心与他作对导致好几次打火都没打成功,而骆姝那句“我在乎”不断盘旋占据脑海。 他承认,刚开始是会不解她的真实面目,质疑她的真心,越到后头这份不笃定被抛诸脑后,伙同他的心智被圈在画地为牢的大染缸里不断侵蚀泡软。 小时候家里对他的教育理念就抱有极大分歧,方决山以继承人的要求标准严格培养他,希望日后接手家族企业担起重担,祝捷则希望他追求自我,俩人经常背着他吵架,到他面前却不吵了,制造一副家庭合睦假象,他都不好提出反驳和控诉,只能陪着一起装做若无其事。 那段时间,老师安排写日记,他躲在书房奋笔疾书,即便这本日记这辈子只有自己能看,他也扯了谎,日记里的他亦如外界看到那般,久而久之,因为过度依赖自己编造的谎言,演着演着就全当了真。 他本就是上半身光鲜亮丽,其实下半身深陷泥潭的烂人一个,于他而言,他不堪他扭曲所以他能睁一眼闭一只眼地接受骆姝所有污点。 这世界哪有十全十美的人,有的不过是人前显圣的假君子罢了。 可时至今日,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错在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就是骆姝的想法,她想要的爱是对方无条件的相信支持,并不是他眼中的同流合污。 他好像有点懂她难过的点了。 一个大胆设想随之蹦出,或许骆姝真和这件事无关。 风头暂时消停,打火孔终于冒出火焰,下一秒,啪嗒一声盖子合上。 熄灭的火可以自行复燃,那人心呢? 取下香烟,方轻茁火急火燎地翻出手机埋头钻研起来。 “论坛的发帖人找到是谁了吗?” “小号。”庄赫收回抬起的二郎腿,掀起眼皮脸色凝重,“地址ip不在学校,也不是你提供的位置,而是一家会员制酒店。” “壹方度假酒店?” “你怎么知道?” 方轻茁极目远望,起初他还以为是那九人中的谁不遵守契约精神曝光的,看来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简单。 庄赫一头雾水,还想继续问他到底在抽什么疯,结果被反喂了个问题。 第73章 “我好像做了件蠢事,怎么办?” 距离太近,他脸颊上的巴掌印庄赫想看不到都难,游刃有余的方轻茁竟也有束手无策一天。 “咱们把论坛关了,起码把骆姝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少一分是一分。” 真的能吗?方轻茁不禁泛出抹淡淡苦笑。 “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个节骨眼把论坛关了不就是变相地向大家证明我们的心虚,坐实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有计划,虽然具体内容他现阶段还无法参透,但这次绝不能插手搞砸。 市区星级酒店,骆姝从学校逃离出来后就躲在这79层高的一方净土里。 七点的落日余晖,流动的浮光掠影和浩浩荡荡的燥热渐渐归于寂寥。 屋内的空调制冷吹得人由内而外泛冷。 她抱着膝,倚坐在被静谧深蓝笼罩的飘窗前,听着手机不间断的消息提醒胡思乱想。 想论坛里对她的评头论足,一口口恶意浸润的唾沫星子分分钟淹没她,想学校这座传道授业的殿堂里住满了讨厌她的人,她根本无立足之处,想一夕之间所有人都抱团离去,还有谁值得她去信任,想她唇瓣上隐隐作痛伤口,想留下的伤口的那个人,想她无疾而终的恋爱…… 那些带着恶俗意味,刻在她脑门的标签悉数藏进心底反复咀嚼,各个画面和不可预知未来轮番地在大脑里激情上演。 近日益来七零八落的情绪在这所封闭的房间里悄然释放。 “我说了就出来散散心,你能不能别像我爸妈一样管我。” 发小童 梦琳接着男友电话靠近,视线在对上那单薄背影时不耐烦稍褪,“不说了,挂了。” 骆姝闻声缓缓回头:“你这次一个人过来没和江浔打招呼?” “当然没提。”童梦琳打开酒店自配冰箱拿出两瓶酸奶,一边感叹深城的闷热一边插入吸管送给骆姝。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跟屁虫一个,我才不让他打扰我俩的二人世界呢。” 童梦琳此行目的原打算是见见好姐妹整个假期都在吹得天花乱坠男友,好不容易来了,好家伙,通知她分了,分就分了还告诉她被别人盗用了信息的倒霉事儿。 “好了,不聊我和江浔。”拉起骆姝的冰凉小手,正色道,“姝姝,你猜的果然没错,我把帖子一发,那个假扮你的人立马同意加微信,你怎么算到的?” 一天没怎么进食,酸奶猛地灌进胃里泛起微微不适。 骆姝自然偏脸俯瞰在夜色渐深下依旧通明的漂亮建筑,掩起因疼痛而皱紧的眉心:“我也是在赌,赌那个人的实际目的是什么。” “那她的实际目的是什么?”童梦琳问。 “钱。” 除了方轻茁那类情况的蓄谋报复,剩下的只有图财。 “还记得当时我们盘时间线时发现的疑点吗?” 童梦琳思绪被牵引着游回刚落地深城那天,满怀欣喜地拨了无数通电话发了无数条消息,骆姝却跟人间蒸发似的,急得她差点报警寻人,见到面是在当天傍晚,整个人精神状态低迷,抱着她不讲话就是一个劲流眼泪。 点了点头:“记得,你说第一任冤大头和第二任冤大头中间相隔的时间足足有两个月。” 骆姝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温水:“间隔两个月,这期间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扭转局势,她才选择重操旧业,这也是我最百思不得其解的点,究竟是何居心。” “后来还真让我找到了些蛛丝马迹,据聊天记录看最后一任的分手时间凑巧发生在我公开有男朋友的第二天,所以我试探地发出那条分手朋友圈宣告全世界,果不其然立马有了转折,冒充我的账号迫不及待地活跃在社交平台,忙着挑选新猎物,不过这次她倒是十分谨慎,迟迟不敢同意加微信,我便心生一计,一把火烧到她的屁股上,自曝丑闻釜底抽薪,只要我这座金山倒台,她不可能不急,如今的她应该是在盘算如何利用我赚最后一笔大的。” “哦,这招叫引蛇出洞,请君入瓮。”童梦琳似懂非懂,转念又想到骆姝此刻的为难处境,担忧浮上眉眼,“虽然鱼是上钩了,可你怎么办?学校里对你的非议肯定不少,我们就不能直接报警求助嘛。” “不能打草惊蛇。”骆姝攥紧玻璃杯道,“本就是身边人干的,警察一来调查不就是给她可防范机会,况且我要凭借自己找出真相,还自己一个清白。”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童梦琳摸出另一部专门钓鱼手机,点开那顶着骆姝头像账号,咬牙切齿,“真想爬进屏幕里把她揪出来狠狠揍一顿。” “这样,你现在发一条信息过去,再假装撤回。” 童梦琳照做,不按常理出牌的是对方不闻不问,约莫十分钟左右,显示发了条朋友圈。 “姝姝,你快看,那人没理我们却发了条朋友圈。” “什么朋友圈?”骆姝接过手机定睛细看,还以为多高明的手段。 一张空白照片,再搭配引人无限遐想文案。 【拍了张仅限你可见的照片,想看看吗?】 童梦琳在一旁摇头惊叹:“哇,这绿茶好会撩啊,难怪那些不长脑子的傻子们一个个猪油蒙了心一厢情愿地跳进她设下的陷阱里。” “她想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骆姝切换到对话框,“那咱们就来个将计就计。” 说完,如对面所愿,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打字主动联系。 发送间,童梦琳忍不住插嘴八卦:“姝姝,方才你说试探发的那条分手朋友圈,所以分手到底是不是出自真心?还有你那前男友犯了什么错啊?寒假那阵不是还挺好的?” 对方秒回,叮咚一声拉回骆姝停滞思维,童梦琳还不知道她和方轻茁间的恩怨纠葛,她也不愿把这些不堪往事摆在明面再羞辱自己一次,于是转移她的注意力:“欸,你当时不是用几个号钓她都没有配对成功,最后哪个号成功的?” “你不说我差点都忘记吐槽了,这个冒充犯眼光忒高,我拿的江浔照片,没瞧上,多亏我机智,翻遍了我名单里所有帅哥,最后发现原来喜欢千澍那款的。” 骆姝一门心思琢磨该如何对付那人呼之欲出的转账暗示,左耳进右耳出还以为是哪个网红,不免有所顾忌:“我们这样,会不会侵犯他肖像权……” “都是老同学怕什么?”童梦琳不以为然,自顾自叨叨着这位老同学最近,却因为骆姝长久的静止画面不得不终止了她的碎碎念。 “怎么了?”她伸长脖子去觑屏幕,是对方收到转款施舍来的一张照片。 “自从得知有人假冒我,我的手机就再也没有外借过,发在朋友圈的每组照片都是我精心分类分组发送的,有同校男生组,同校女生组,还有同班男生组,同班女生组。” 陡然的万念俱灰从头顶浇到骆姝脚底,她万万没料到是这番结果,顺藤摸瓜居然能摸到自己人身上,“她发的这张照片正好是我两天前发在同班女生组的朋友圈,为了保险起见,我还在照片的右下角做了不易察觉标记。” 童梦琳瞅着那放大后的醒目标记:“既然范围已经缩小到你们班女生,加上能经常接触到你,有可乘之机的,那么,极大可能是……” 说到后面,竟说不下去。 “极大可能是我们寝室的人……” 骆姝咬着惨白嘴唇补充了这个不愿接受事实。 ----------------------- 作者有话说:男二短暂的闪现一下下…… 第57章 潘多拉 热火朝天的体测现场冷不丁迎来声土拨鼠尖叫。 得知自己喜添三斤体重的谷佳倩不可置信地爬上爬下,最终机器报出的的冰冷数字直教人脑瓜仁疼。 反观隔壁仪器上的骆姝,一米六九的身高不过百的体重,羡煞旁人。 下来后,谷佳倩嚷嚷着:“骆姝,你怎么又瘦了,我不管,从今天开始我要认真减肥,你监督我,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回应她的只有聒噪的空气。 “别嚎了,现在全操场的人都知道你108斤。”夏以茉上前两步忍不住吐槽,“再说了,108胖吗?” 谷佳倩现下对这个数字极度敏感,捂住双耳逃避现实:“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日头正盛,夏以茉无奈将某人上战场前脱下的外套,假发片,手机一样一样交还回去,腾出手遮了遮阳光催促:“姑奶奶,求你别浪费时间赶紧去测下一项,好不好。” “骆姝人呢?”谷佳倩撅起个嘴,边套外衣边询问,“刚才还在,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夏以茉环胸,懒懒抬了抬下巴,指明另外一个方向。 沿着引导终点,谷佳倩果然发现了骆姝,睁大双眼,在看清与她交谈那人何方神圣后当即拧起眉心:“骆姝什么时候和梁蓉有交集了?” 话音刚落,主角就魂不守舍地自个飘了回来。 谷佳倩直肠子,嘴里藏不住话:“骆姝,你怎么能和她搭话,你忘了之前的事?” 第74章 听到谷佳倩的抱怨,骆姝从萎靡中徐徐抽离,心不在焉答应:“嗯?你说什么?” “我说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闻言,夏以茉偷偷拽了拽谷佳倩衣摆阻止她继续攀问,目露担心地望向骆姝:“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你脸色好差。” 原本仅在校园内部讨论的八卦不知被谁捅到了网上,昨晚十点,受害者联盟齐齐发出深恶痛绝声明,谴责女方不检点行为同时让校方清理门户,深工大闹出这么大的花边新闻,全网搜索量讨论度陡然加剧,骆姝成了众矢之的,戏剧一幕的发生是在凌晨那刻,各种关于骆姝甚至缩写的关联词凭空消失,平台乃至瘫痪,直至后半夜 ,平台方技术方人员才发出条言简意赅公告,瘫痪原因不详,正在维修中。 谷佳倩自知说错话,跟着低声安慰:“是啊,骆姝,你别烦心网上的事,清者自清,我们都相信你。” 一声声鼓励下,骆姝重拾状态,弯起唇角报以个牵强微笑:“我没事,就是生理期不舒服,一会去医务室开点药就好。” 和老师请好假马不停蹄离开操场,任凭路过的无数眼光打量揣摩,分岔路口,骆姝驻足观望,一条坦途通往医务室,一条曲径通往寝室,没有半分犹豫,像是受到牵引,撒开腿狂奔宿舍楼。 一步两个阶梯一鼓作气爬上六楼,摸出钥匙开门疾步进屋,目标明确,直奔最里头带锁柜门,站定,喘着粗气直勾勾地审视柜面上那两块钱,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小锁。 说来也奇怪,寝室四个人,唯独侯思思的柜子永远上锁。 她莫名有种强烈预感,面前锁上的不个是简单衣柜而是潘多拉魔盒,塞满脑子的未解谜团或许马上就能得到解惑,抄起脚边的板凳猛得一砸,撞击的第一声,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开门动静。 这个节骨眼,除了宿管阿姨有钥匙例行检查就是室友,会是谁呢? 愣神的工夫,门自外朝里推开,夏以茉赫然立于门外,四目交错的刹那堂而皇之地踱步进来。 骆姝微微手足无措,椅子抱在半空砸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原因无他,她扯了谎,明明交代身体不舒服要去医务室为何回了寝室,还有眼下怎么看都是要撬锁的负面节奏。 正打算张口解释,夏以茉二话不说,接过她手里板凳就是一通快狠准砸锁工作。 骆姝直接懵了:“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这样做?” 夏以茉眼不离柜,埋头砸的第三下:“因为我也怀疑她。” 紧接第四下,锁应声掉地,她直视骆姝,“不止你近来的倒霉事,还有我当初被的泼脏水。” 侯思思发现骆姝和夏以茉双双消失是在800米冲过终点那会儿,来不及休息,心头渐起的隐隐不安驱使着她即便踉踉跄跄也要满操场寻找两人身影。 上一组刚跑完稍作休整的谷佳倩见势,好心帮忙搀扶:“思思,刚跑完要适当休息。” 侯思思抽出被挽手臂,上气不接下气:“去陪你的新朋友,管我干嘛。” 谷佳倩知道她心中有气,一直以来都在耿耿于怀夏以茉的介入:“思思,你也是我好朋友。” 也?侯思思内心发出一声讥笑,她才不需要这点怜悯。 “其实夏以茉人挺好的,大家能成为室友何尝不是一种缘分,何必为了件芝麻小事闹得不愉快,老话说得好,以和为贵,有误会我们就解开,有什么话我们敞开心扉谈,我相信你们能冰释前嫌成为好朋友的。” 说得好听,芝麻是小但一粒粒积攒起来怨气可不小,侯思思不为她言语所动,咽了咽刺痛喉咙,环视四周似不经意打听:“骆姝呢?我怎么没见着她?” “骆姝?”谷佳倩眨巴眨巴黑眸跟着环顾,“她刚才有说不舒服,应该是去医务室了。” 话音落地,一阵邪风突袭,转眼间黑云侵蚀天地,头顶大半天空俨如被泼了浓墨般,晴空万里说变就变。 侯思思发丝尽乱,胸腔起起伏伏仰望变天瞬间:“佳倩,我想喝水,你能帮我去买一瓶吗?” 甩开谷佳倩,侯思思直奔宿舍楼,猛地剧烈运动完,口腔弥漫一股淡淡血腥味挥之不去,就着不美妙直觉想吞吞不下,想吐吐不出。 课间的寝室走廊鸦雀无声,风雨欲来下阴沉密布,墙壁上绿色荧光的安全出口指示牌醒目,短短几步路程走得无比漫长,侯思思屏住呼吸,拿出钥匙插进钥匙孔,转动,清脆的咔嗒解锁声接踵而至。 门居然没锁?可今早她最后一个出门的时候明明上了两道锁。 随着门缝缓缓拉开透出光线,侯思思嗅到丝不寻常味道,浑身变得僵硬,抬眼,一道白色闪电造访,将天空劈开道口子,在半明半暗的白天亮得刺眼。 骆姝和夏以茉一动不动地并肩而立,两张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姣好面容在巨大的电闪雷鸣背景下,仿若索命的黑白无常。 侯思思临危不乱,按下门框边的灯源开头,一副正常反应的有说有笑:“骆姝,你怎么也回来了,我回来取点东西就走,要不要一起。” 说得煞有介事,视线在触及地上坏掉的锁时笑容戛然而止,目光上移,她的私人衣柜大门敞开。 “什么意思?你们居然趁我不在,撬开我的柜子,骆姝,你不该和我好好解释吗?” 骆姝就定定地看着她演戏,看着她如何顶着无辜面庞反客为主,手伸进柜中:“那你能先跟我解释,为什么这枚打火机会在你的柜子里。” 拳头张开,一枚精致的打火机躺在手心,是方轻茁那枚,骆姝误以为弄丢了的那枚。 侯思思面不改色:“我拣到的,如果是你的打火机,现在大可物归原主。” 夏以茉有趣嗤笑,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脸不红心不跳的,晃了晃手里价格不菲手机:“哦,那这部手机呢?” 侯思思紧盯自己原本藏在衣柜里的手机此刻却夹在夏以茉做了贴钻美甲指间,强装淡定反问:“兼职赚了点钱,我就买了部新手机犒劳自己,也有问题?” “去年暑假刚出的pm款。”骆姝接过手机摁亮屏幕,跳出个六位数锁屏密码,“你有好手机为什么不见你拿出来用?” “我怕被人举报,用好手机就申请不了助学金,这个理由满意了。”侯思思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早已攥成拳头。 当着她的面,骆姝逐一,有条不紊地按下锁屏密码,不知是不是故意,每敲下一个数字她都会瞧一眼侯思思反应,一开始侯思思还能镇定自若,直至骆姝准确无误敲下第六位数字旋即慌了神,打算明抢,被夏以茉一个箭步挡在中间。 “把手机还我。”耳边悄然,侯思思气急败坏又是失态一吼,“我说,把我的手机还我。” 夏以茉压根不吃她威胁这套,冷眼相待:“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侯思思,你良心呢,让狗吃了,咱俩不对付,你背地里搞小动作我不意外,但骆姝怎么着你了,大费周章背刺她?” “你过生日骆姝送你隐形眼镜,你遭遇不公骆姝第一个站出来替你撑腰,你倒挺会恩将仇报啊你。” 夏以茉越是打抱不平,侯思思就越是面露不屑,阴测测地重复:“谁求她对我好了?啊?谁求她对我了?” 酝酿已久的大雨从灰色天幕倾泻而下,盖住不断拔高的声嘶力竭,阳台的玻璃门没关,潮湿的水汽溜进室内打在骆姝裸露的后脖颈,手腕皮肤,凉意渗进她的血管融入血液,而后以最快速度流淌全身。 脑海一帧一帧倒退名为回忆影片,或冁然或捧腹或嚎啕,深深浅浅刺进 心脏最柔软部位。 恍惚间,一道骤雷唤醒了半只脚踏进悲伤漩涡的骆姝,她迈腿,一步一步走到候思思跟前:“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子做?” 侯思思也恢复了平静,挺起往日弯至尘埃的脊背:“不明白是吧,夏以茉出去,我们单独聊。” 第58章 原生家庭 夏以茉出去后,逼仄的空间陷入持续性缄默,雨点的嘈杂在一言不发环境下显得格外清晰。 侯思思率先打破僵持,走到书桌给自己倒了杯水,润了润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提要求:“先把我的手机还我。” “你的?”骆姝用力攥紧烫手山芋,“你要怎样证明这部手机是你的?里面可全是我的照片,账号绑的也是我的个人信息。” 闻言,侯思思拿眼觑她。 也是,不好糊弄了,将近两年的朝夕相处,她了解骆姝为人,就像骆姝也了解她的生活习性一样。 想到那被破译掉的锁屏密码:“我哪里露馅,不,什么时候认定是我的?” “刚才,我找梁蓉确定了些事情后。”骆姝安如磐石,任她肆无忌惮地观察自己神情。 “梁蓉。”侯思思靠在椅背,嚼着这个名字嘲笑评价,“也是个蠢货。” 骆姝泰然自若:“起初,我的怀疑对象一直是她,毕竟和我有过不快又满足作案条件的除了她我想不出还有谁,直到你发来的一张照片。” 第75章 “照片?什么照片?”侯思思不以为然翘起二郎腿,而后后知后觉,腾得正色起身,“那个人是你?” “是我。”骆姝吸了口气,“鱼儿隐藏得太深,不下足猛料怎么会轻易上钩。” 她紧盯侯思思同时迈步靠近,“然后为了验证猜测,我找到梁蓉问了抄袭过程的前因后果,是你,主动跟她搭话,问她参赛作品完成得怎么样,也是你亲口告诉她我不把其他参赛者放眼里,在宿舍曾大言不惭势必拿奖,最重要的,寝室没人,我电脑没关的信息是你透露出去的。” 侯思思像是只听到了最后面那句,用着颇受委屈口吻回忆:“那晚寝室的确没人,即便开了灯也比现在还要安静十倍百倍。” 似回忆完毕望着骆姝反问,“还记得那天晚上你们干什么去了?” 骆姝微微拧眉不语。 “忘了?”侯思思自问自答,“那晚夏以茉请客,你们一个二个吃烤肉去了,发在朋友圈的食物看起来很美味,烟花也很漂亮。” 伴着她眼神陡然锐利,话锋也随即一转,“但你们不知情的是,那晚我也揣着兼职加班送的福利餐第一时间跑回寝室打算分享给你们,结果你们都不在,员工餐也凉了,最后是我一个人就着温水一口一口硬着头皮吃得一滴不剩,你知道当时我在想什么吗?难吃又如何,我必须要把我的自尊一点一点吃回来。” “所以你就故意引导梁蓉进寝室偷看我的参赛设计。”骆姝缓慢道出如今都无法接受事实。 “什么叫故意引导,我那叫热心帮助同学。” 骆姝勉强泛出抹苦笑:“好,因为我们冷落了你你选择报复,那以我名义玩弄他人感情又为了什么?真的单单只是为了钱?” 不知哪个字眼迅速点燃侯思思的愤怒值,她猛地拔高音量:“为什么?骆姝,你问我为什么?” 涌动的雷鸣发力,响彻乌黑云霄。 骆姝吓了一跳,肩头几不可察地一抖,源头不确定是暴躁的雷声还是怒不可竭的侯思思,稍稍镇定住心绪殊不知后头的真相更是教她头皮发麻。 “当然是怪你啊,和谁谈恋爱不好偏偏和方轻茁,要不是因为他神仙打架,我奖学金根本不会停,那可是一年的奖学金,你知道这笔钱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能抵上我四年的兼职费用,我摆脱原生家庭的唯一出路,我马上就能申请出国交换的,所以我决不允许自己半途而废。” 骆姝没理由地僵滞原地,皮肤上的体温在一度度流失,所有人的痛苦和犯错理由都建立在她咎由自取上。 失神间,侯思思突然握住她双腕,试图用言语醒脑,“骆姝,我们是好朋友,既然导火索是你男朋友,那么,我从你这个女朋友身上讨回来一点不过分吧。” 被可笑的强词夺理拉回现实,骆姝冷脸甩开犹如手铐定罪般桎梏,边后退摇头边指着墙上的穿衣镜怒骂:“你要不要看看现在的你变成什么样了,当初那个靠自己双手努力兼职赚取生活费,贫贱不移的侯思思哪里去了?” 候思思沿着她指去方向,瞧了眼镜中自己,松垮的马尾,平平无奇的五官和地摊货的穿搭,普通二字贯穿全身。 “我从大一开始就没日没夜的兼职,六百多天,一小时10块钱的明码标价,无时不刻提醒着我有多廉价,可那些男的,不加犹豫哐当转账的时候让我有种我很值得的感觉。” 对上骆姝费解略含鄙夷眼神,候思思仰起头长叹一口气,良久:“也是,你这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自然不懂得人间疾苦,那我告诉你,任何事情不是努力两个字就能随随便便改变的,现实是什么,是我一个兼职工被老员工排挤,薪资待遇比她们少就算了,还要承包所有脏活累活,遭受一切不公平待遇,受尽白眼打压,命运真是不公,同样的年纪同样的身份,你们在吃喝玩乐高调秀恩爱,我不是在赶公交的路上就是换乘地铁的路上,你们在讨论哪家网红店好吃,我只敢点食堂的素菜,你们在聊当季的流行趋势单品,衣服我只敢买t恤,更别提烧钱的化妆品护肤品。” 将评判的眼光摆在明面上,俨然变成了一种赤裸裸的炫耀。 “谁都没有资格对我评头论足,如果你们拿到我的出生牌,穿上我的鞋子走在我的来时路,未必动动嘴皮子就能说出只要努力就能好好生活的荒谬言论。” 骆姝心口无声地扎进根针,紧接两根,三根,四根,无数根。 “你要出国重新换个活法,我没意见,我也打心底里为你开心,可你想过我吗?东窗事发后,我,你口口声声的好朋友,要如何面对所有谴责骂声,做出伤天害理的是你,你却打算置身事外完美隐身,让我替你背锅,你没有过一丝忏悔吗?” “伤天害理?”候思思逮住无关紧要重点,“骆姝,拜托你搞明白,我提供情绪价值,他们付出金钱报酬,何错之有,我没触犯法律,顶多道德败坏,所有的转款都是他们自愿转的,不是我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威逼利诱喊转的,如果觉得不公平,我把收到的钱分你一半,怎么样。” 仿佛有团棉花堵在骆姝的嗓子眼发不出点反驳,一股恶心感油然而生。 候思思以为她不满分成,讨价还价:“你六我四。” 骆姝还是沉默。 “你七我三,不能再少了。” 思维被金钱荼毒腐蚀,友情的价值在这一刻盖棺定论。 骆姝强忍作呕:“你接受了那么多年的高等教育,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深山,现在回头是岸还来得及。” 候思思也被她的寸步不让逼得耐心告罄,摸着头疼脑门露出沟通困难的表情:“骆姝,你别天真了,我一开始也那样认为,什么知识改变命运,高考是道分水岭,对于我这一类人来说简直天方夜谭,活着已经够不容易了,我清楚地记得大一开学那天,你爸妈送你报道看到寝室环境的第一秒,心疼得直嚷嚷要在外头给你租套房子,而我,父母吸血,送我来学校的原因还是因为我弟想来深城玩,一路上转车又转车直戳我脑袋骂我赔钱货,要不是我坚持念书,坚持可以自己赚学费不花他一分一毫,不然我早被他们压着进入社会沦为养家糊口工具,尽管如此,他们还揪着我的助学金不放,美其名曰帮我攒着嫁妆实则用在我弟身上。” 哽咽的嗓音逐渐染上了自卑底色。 “说了那么多,不妨再多说些你不知道的来龙去脉,进了大学,果真如我想象那般自由,兼职是辛苦,但有你们的陪伴起码短暂的幸福过,就像佳倩每天挂在嘴边的校园恋爱,我也曾不知天高地厚的憧憬过,谈个男朋友,毕业后一起工作,争取落户再到有自己的小窝,自此远离我那个苦不堪言家庭,去年暑假我留在深城打暑假工,疲惫笼罩找不到宣泄出口的日子就在网上注册了交友软件 发了一张照片,一个男生闯进了我的生活,他帅气,阳光,大方,还是同一所学校的学长,每晚睡觉前我们都有聊不完的话题,字里行间我能感受到他是喜欢我的,不久他真的告白了,希望我能做他女朋友,当时夜里凌晨一点,我生物钟睡意全无,觉得老天终于眷顾我一次,我愿意那三个还输在文字框,他像是等不及,一通诉衷肠,什么在学校就注意我很久,看到同城发布的照片就认出我了,落款骆姝同学,我这才意识他和我聊大半个月的缘故是你,那张随手发的合照,让他误以为我是你,所以,自以为是的偏爱和救赎不过是好看的皮囊罢了。” 听到这,骆姝也听懂了,候思思口中的男生就是方轻茁那名发小,敢情是这样的来龙去脉。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澄清,后来怎么又和他谈上的?” 候思思吸了吸鼻子,拭去眼角滑落的一滴泪:“舍不得,好不容易来个人喜欢我,虽然是个乌龙,隔着屏幕,俗话说得好,不要白不要。” 沉迷一时的新人生体验,在错误的道路上一发不可收拾,编织了一件又一件华丽外袍去圆自己由于卑微许下的一次次的谎。 “其实他挺不错的,人傻钱多,一次的转账最少都是五千二,他是所有男人里最大方的,还会加上自愿赠与,但他不应该提见面,更不应该缠着要个公开身份,直到助学金没了,我才迫不得已重新拾起这门营生,专钓校外人。” 像是掩饰自己不堪内心,或者更怕自己现下失态一面低骆姝一头,候思思装腔作势,端着胜利者笑容姿态“为了合理收钱,我想方设法绑定你的身份证,你也总爱丢三落四,电脑不关,身份证不放好,说到底不找你找谁,活该。” 一句“活该”把骆姝钉在供人指点的城门之上:“我上次丢的身份证是你拿的?” “嗯,光明正大摆在桌面上,我用完之后就丢在你床底下,最后还是佳倩找到的,还有手机里的照片,你绞尽脑汁也料不到吧,为了不被发现,我特意买了同款机型方便隔空投送,贵是贵了点,但不留痕。” 第76章 水雾愈加浓郁,候思思视野里的骆姝不受控制变得模糊:“对了,你刚才不是问我忏没忏悔过,我负责任地告诉你,没有,打开始,我承认是羡慕你,羡慕你是独生女羡慕所有人围着你团团转,后来同学们都传我们寝室是扶贫办,演变成嫉妒再到厌恶,我不需要你那微不足道施舍,你都那么幸福美满,我借点你的光怎么了,你仍要斤斤计较吗?” “人和人经不起对比,不要你的高尚的价值观衡量别人,也别尝试着去感化,你唾手可得的东西我拼尽全力也握不住,也不屑握,就像那隐形眼镜,戴得我四不像戴得我费劲戴得我难受。” 自始至终候思思就站在她的受害者无罪论角度避重就轻,骆姝心里开小差,暗道是不是方轻茁近期给她的打击太大,承受能力质的飞跃,竟然一颗眼泪都没掉。 仰天眨眸,天花板斑驳的白色墙皮一寸寸脱落,显现原色。胸口不间断起伏,嗅觉里尽是大雨的潮湿和冲刷污垢后的焕然一新。 这场雨下了好久,该结束了。 “你们都听清楚了?” 背过身,骆姝掏出口袋里自己的手机,显示通话中甚至还录了音。 另一头,全程从头听到尾的旁听三人组脸色各异。 管思奇抓耳挠腮:“看样子是我们误会她了。” 举目四望,方轻茁居然比他想象得更平静,顾扬也是。 方轻茁没有多余的反馈,捞起外套起身默默离开。 只有顾扬知道,他这一走,他们间的情分也算彻底走到了尽头。 第59章 晚间新闻 辜负真心的人千夫所指,尚且算得上大快人心结果,然而就在吃瓜群众笃定故事进展到此结束之际,结局陡然反转,出乎所有人预料,一致控诉骆姝的沆瀣一气账号分别发了封真情实感道歉信,深工大论坛炸开了锅。 短短一天,白天雷雨淹没校园,警车闪烁登堂入校,候思思退学,晚上论坛凭空解散。 蜚语不言而喻,真相姗姗来迟。 在骆姝打了个漂亮翻身仗同时,方轻茁收到一条信息:“明天学校东门见一面。” 按理说骆姝主动联系,他应当开心雀跃才是,但他隐隐感到不安,好似问斩犯人前的最后一顿饱餐,简称断头饭。 暗潮涌动的房间,方轻茁破天荒没摸游戏,头一次对游戏设定产生不平衡心理。 游戏里可以读档,唯独他不能。 打开先前一直没有勇气拜读的pdf文件,一页一页一个字一个字细细浏览,直到天光暗淡,对话框在视野里慢慢变得扭曲,字不成形,不知是眼花还是其他原因,他扔掉手机捂住眼反思。 摆在他面前蛛丝马迹,被他忽略的反常和不爱打标点符号的聊天习惯。 现在醒悟是不是晚了。 顶着因发条故障而停止运作大脑,方轻茁空洞地环顾黑漆漆四周,茫然的像只没有方向蚂蚁。 不行,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做,鱼缸的青苔提醒着他要尽快换水,玄关的快递也需要他去拆…… 挣扎起身,过急,碰倒摇摇欲坠盒子,盒子里摔出台相机,一台不属于他的相机。 颤抖着指尖开机,显示有一段新录制视频,点开,一开始,就是相机主人在卧室,极为庄重的全妆出镜,中文夹英文的开场白。 “方轻茁,我猜你看到这段视频的时候已经alongtimelater,由我畅想一下,我们那会毕业了吗?工作了吗?” 感觉跑题了,她清清嗓,理了理衣服领口正襟危坐好,方轻茁门儿清,别看光鲜亮丽,身下指不定套着睡裤呢。 “再次提示一下,录制时间是我们100天纪念日,不是只有你记得,不然我提早回来干嘛,当然是陪你这个孤家寡人过纪念日啦,有件事我思前想后决定交底,我们第一次见面其实不在学校超市,啧啧啧,你可能又要得意了,是在军训期间,你丢失的学生证,也在我这儿,别误会哈,我那时误打误撞捡到的。” “瞧瞧,我先看上你的,你又有的炫耀了。” 像是没词思考了会儿,停顿,一本正经直视屏幕娓娓讲述,“主楼前那晚,你问我喜欢你什么?我没答,因为时机不对,现在勉为其难告诉你吧,喜欢你笑时嘴角露出的若隐若现小括号,喜欢你没有锋芒的眼尾小痣,也喜欢你的游刃有余,好似世界上的事情就没有你方轻茁解决不了的。” “我有好多好多爱,所以我做主,你想要多少我就分给你多少。” 说到这,画面中的骆姝不禁莞尔,撑颊感慨,“如果喜欢方轻茁是一种天赋,那我骆姝简直天赋异禀。” 两颗水汪汪的眼珠子映出她的得瑟倒影,如同水中月,镜中花。 方轻茁笑了,笑得极其别扭,笑得格外难堪。 突然,耳边传来“啊”的大呼小叫,视频里的人猛地靠近镜头嘟囔。 “怎么没电了,赶紧保存……” 方轻茁双膝跪地,掩面蜷缩在地板上,心底的疼痛泛上来,刺激的他喘不过气,他尝试张嘴大口呼吸解救,发现更喘不来气,产生恶性循环,每一次呼吸无疑雪上加霜。 他攥拳捶地,指甲刮过木板,情不自禁放声大笑,不过,比笑声先一步抢先的是他多年未曾流下的泪水。 一滴一滴争先恐后表现,烦人的狂秀优越感。 霎那间,经久未启动的泪腺犹如锈迹斑斑的失灵水阀止也止不住,修复也修复不好。 实实在在,耗尽眼泪上了刻骨铭心一课。 不知过去多久,录像仍在循环播放,再抬头时,方轻茁宛若鱼的七秒记忆,忘了前一段不愉快,切换至另一副面孔,濡湿的眼睫轻颤,痴迷忘我地专注屏幕里的骆姝,目不转睛。 四月天气阴晴不定,伴有连绵反复的雷雨俨然常态,时不时的惊雷,时不时的骤雨,水汽萦绕这座城市打转了无数回合,沿路的茁壮树干生怕再多浸泡一天就会变软倒塌。 天没亮,方轻茁就拎着车钥匙出了门,驱车赶往学校时,骆姝已在东门等候多时。 “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方轻茁 一下车,似往常那样小跑到她跟前解释,还不忘顺手抄起车厢内自带雨伞。 骆姝微微膈应,索性不理会他的顺其自然,举起个袋子,开门见山:“这是你的打火机,还有项链,物归原主。” 淡淡地瞅了眼,方轻茁没接,直勾勾地定睛在她巴掌大小面容,暗忖两个字,瘦了。 “我不需要。” 骆姝也并不意外:“我用过,嫌弃二手的,不愿意要,好,你报个数,我转你。” 这生分成功令方轻茁面上生出情绪,不是逆他意的不快,也不是惯有的盛气凌人,而是心疼。 “对不起。” “……” “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记忆里,方轻茁曾对她说过两回对不起,一次是在雨夜里求和,一次是在山头迟到,事到如今,这次道歉已然荡不起任何涟漪。 太迟了,这份忏悔太迟了,廉价的像塑料泡沫,一掰就碎。 “让我赎罪。” 无悲无喜的骆姝听到他这冷不丁一句,如凉白开的眸光乍然投入粒泡腾片。 “赎罪,你一句轻飘飘的赎罪就想否定过去,抵消你们的犯下的错误?” 中间因激动骆姝哽了一下。 “扪心自问,配吗?不管出发点是论迹还是论心,你配吗?” 连环的灵魂拷问,像一把利刃在他的心口插了又拔,重复起落。 方轻茁词穷理屈,心里那叫一个没底,骆姝这姑娘,爱你的时候热烈,有一腔浇不灭的奋不顾身孤勇,不爱的时候也够决绝,绝不留恋,恐怕这次放手,他们就再也无下一次可言。 如今,她无辜介入是事实,他错的彻彻底底,问心有愧的是他,背叛这份感情的是他,间接,直接伤害她的人也是他,面对诘问,竟生出配不上她卑微拙劣感。 “就这么恨我?” 骄傲如他,这一刻被贬低得一文不值。 “没错,你们这群人恶心透了。” 明明已经麻木了,免疫了,但方轻茁还是下意识心脏抽疼,迎上骆姝几乎将他凌迟眼神,像只刺猬立起浑身的刺,碰碰不得,让他无地自容,让他肝肠寸断。 恍惚间,眼前的骆姝居然回到了初见时的悸动脸红,像极了他儿时抱着那些破奖状破奖杯一溜烟跑进祝婕常呆花园小心翼翼地讨要奖励模样,一眨眼,恢复原状,骆姝还是那个厌烦他的骆姝,迟疑了片刻,眼前又不断闪过祝捷每每喝药后审视他场景,与现实的骆姝重叠交错,怎么办,与祝捷难过时呢喃“你和你爸爸实在太像了,这样不好”的表情如出一辙。 “骆姝,我做错了,我也愿意为错误买单,你原谅我,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一股前所未有的惶恐席卷,让他这番道歉说得语无伦次,磕磕绊绊,还哪有先前强撑姿态。 第77章 摒弃了所谓的自尊自我,“以前我犯浑你都能原谅我,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求你,就算是可怜是施舍,别不要我……” 他努力地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稳,可不遂他愿,极力想做好一件事总往往适得其反,不可控地抽噎起来。 “感情是真的,喜欢是真的,爱你也是真的,我发誓,都是真的。” 这还是方轻茁第一次在骆姝面前掉眼泪,解释不清楚缘由,把这幅光景纳入囊中的双眸愈发酸涩:“你给的爱是不少,但你给的痛苦同样不少。” “童话故事的开头总是无限美好,可惜的是,上帝只负责安排开端,因为有太多的过程都需要用良心赤诚来经营,他无法干涉,于是他把编排结局的权利交给了我们自己。” “我过不了心里那道坎,两段引以为傲的亲密关系里被骗,一到夜里,我真的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信任谁。” 方轻茁怔怔抬起布满汹涌泪水的眼眸同她对视,奈何骆姝眼底一丝触动全无。 像极了祝婕,怎么会越来越像了。 雨伞布料近乎被他抠出洞来。 “我花一辈子来弥补,来补偿……” “算了吧,方轻茁,我们干脆一点。”骆姝眼眶没出息一热,百感交集地望着眼前人。 打着爱的名义扎进血肉里的刺,带有目的性谎言作为营养液滋养出的感情,她宁愿连根贱血拔出也不愿干耗着消耗彼此。 她不笨,也不盲目,栽满荆棘的花园固然美丽,但无知无畏的十九岁少女总以为靠一己之力改变,比如以真心换取真心,纵使只有万分之一可能她都乐意尝试,哪怕方轻茁喜怒无常,她也会无条件地选择付出和纵容。 不甘和悔恨盘旋在胸膛,方轻茁紧盯骆姝,像是要把她此刻的认真模样刻进眼里。 风云变色,停歇了一阵的雨再次预谋倾落。 来势汹汹的雨点和他蓄起浓烈骇浪的注视劈头盖脸砸下来,骆姝有些招架不住,刚想再补点什么狠话,方轻茁立即心领神会扭开脖子拒绝交流,静止的数秒内,只用片刻调整情绪,脸上的悲伤还未散去,思路就已经重新打开重组。 雨势渐大,他撑开雨伞,伞面不大不小将骆姝完完整整地罩在保护圈里,把伞柄交到她手里,自己却任由倾盆大雨打湿发丝。 “没关系……”垂下脑袋,方轻茁眼睁睁看着脚下的低洼地面瞬间让雨水积满,像面镜子照出他粉饰太平的假象,照出他劣迹斑斑的狼狈内在。 讲话声音也像是被伞面振着的嘈杂闷响影响,断断续续的,“只要你上次说的话作数就行。” 完事,甩头转身。 他这没头没尾的结束语交代得措不及防,强烈的直觉让骆姝敏锐察觉不对劲,上次说的?她说了什么?她说的大部分话分明是在气头上。 目送方轻茁淋着雨不紧不慢上了车,透过车窗玻璃,两人隔着雨帘对视,仓促之间,方轻茁的五官渐渐模糊在被雨水屡屡刷洗的车窗玻璃后。 转向车灯亮起,黑色车身驶入马路。 观察到后视镜里的骆姝化成一个黑点,方轻茁摸着方向盘默默在心里倒数。 10…… 9…… 8…… 7…… 6…… 5…… 4…… 3…… 2…… 1…… 紧接就是车体撞击硬物的巨响。 本地晚间新闻播报时间。 20xx年4月10日,本市大学城路段发生一起车辆撞进绿化带交通事故,车头受损严重当场报废,受伤人员一名伤情不明,事故原因不详,仍在调查中,排除车辆失控。 ----------------------- 作者有话说:想聊点什么,害,还是下章碎碎念吧…… 第60章 手术室 手术室指示灯熄灭的那一秒,雨过天晴。 斜阳照进病房,映出一坐一躺两道身影,针落可闻的环境,静谧得只剩下呼吸机嘀嘀嘀的工作声音。 总助踩着黑色皮鞋疾步跨进,躬身,有条不紊汇报事故结果:“方总,经过检查,不是雨天打滑也不是车辆失灵,车祸排除了所有外在因素。” 删繁就简,就差把故意二字摆在明面。 琢磨着自家老板表情,年轻总助斟酌再三,“还有个事,根据车载记录仪显示,车祸发生前还去了郊区墓园。” 方决山凝神静听,目光深沉地投向病床上纹丝不动,刚从鬼门关捡回的一条鲜活生命。 日夜交替,方决山熬了一宿,在方轻茁彻底脱离危险期离开,前脚一走,管思奇和顾扬后脚来探病。 无声地打量片刻活久见画面,管思奇启口:“扬子,你有没有感觉,眼前的这副场景很似曾相识?“ “有吗?”顾扬长久地凝视病床位置。 记忆里,方轻茁可从没出过车祸。 管思奇哪壶不提开哪壶:“去年是你出车祸,你躺在床上,今年是阿茁,关键,都为同一个女人。” “然后呢?你想表达什么?” “明年会不会轮到我?” 顾扬:“……” 住院期间,方轻茁毫无醒来迹象,庄赫有时候忙完手头的工作就会跑来抱怨,指责他的不是,免不了碰见顾扬二人,一来二往马上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上演哥几个不容易的共情桥段。 艳阳天的周五,庄赫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发自肺腑提问:“他究竟还要躺到什么时候?” “两天,一周,医生说半个月都正常。”管思奇握着水果刀,飞快地削着不知谁送来的苹果,苹果皮一茬接一茬,那叫一个刀工精湛。 庄赫自然接过颗干干净净苹果,啃一大口,吐字不清的:“嗯,这厮真费兄弟。”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不愿醒。”顾扬及时道出重点。 管思奇停下手上动作,与吃得正欢庄赫面面相觑,这番大胆猜测一问世,庄赫率先不乐意,舔了舔嘴角汁水:“他敢,公司一堆烂摊子丢给我一个人收拾,不知道我最讨厌加班开会,他最好不是,不然我每天过来吵死他。” 心上人没追到,合作伙伴还闹不省人事一出。 似不过瘾,一屁股坐在病床边,颇坏心眼儿地指着方轻茁脑门:“方轻茁,你给我听好了,倘若你再不醒过来,我就把你踢出公司,做大做强后不加你署名,后悔求饶也没用,对了,我还要换办公地点,买一栋楼专门让你做保洁兼保安,累不坏你……” 换做以前,这人早翻脸口吐芬芳了,此刻却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此情此景,庄赫索性破罐破摔,肆意妄为地胡说八道:“作为兄弟,不妨再告诉你件事,我从夏以茉那打听到骆姝的近况。” 心率监测器的数字在明显增长。 顿了顿,观察他变化,继续,“自打你出车祸躺在医院,骆姝简直风生水起,大把的追求者堵在教室寝室送情书告白呢。” 管思奇挤眉弄眼,鼓励他再接再厉。 庄赫收到暗示,清了清嗓再下一剂猛药:“对了,她谈了个新男友,不仅温柔体贴,有钱有势还有颜,比你强了不止百倍千倍……” 管思奇适当捧哏,激动地直拍大腿。 “什么?这世上居然还有比我兄弟更完美的?” 顾扬密切关注,不发表意见。 庄赫一唱一和:“可不,我要是女的,我也喜欢人家,谁会等他这个昏迷不醒的诈骗犯……” 一声诈骗犯,数字又跳回正常。 “按你这乌龟速度,说不定还能赶上喝喜酒,再迟孩子恐怕都有了。” 看着仍无动于衷方轻茁,庄赫一口气哽在喉咙,恨铁不成钢地手一挥,“算了,肚子饿,吃饭。” 没人察觉戴有血氧仪的手指动了一下。 三人出病房走到一半,顾扬忘了拿车钥匙折返,抬眼间发现里头的方轻茁竟然自己醒了,大概是刚苏醒,安详地平躺在床上没有一丝动静,只有两颗眼珠子在转,尝试着摸索在适应,慢慢的,眼眶让失望和颓废填满,沉得像是一汪死海。 化为愧疚的一枚枚钉子将顾扬双腿钉在原地,许多慰问的关心话语到了嘴边又咽回肚里。 兴许是等太久,管思奇和庄赫双双重返直嚷怎么回事,看到眼前一幕,管思奇揉了揉眼睛下意识掉头慌里慌张呼唤医生。 弹指速度,成群的医生轮番上阵检查,不是翻眼皮就是绑各种机器,七嘴八舌的,任人摆布的方轻茁瞬间不爽发作,甩开安在身上的仪器就是一顿费力大骂:“出去,都出去。” 中途因情绪激动还猛咳了好几声。 醒来就乱发脾气,庄赫不解他行为:“方轻茁,你是失恋了又不是失智了,人医生也是为你好。” 岂料方轻茁无差别对待,顶着无血色嘴唇剜来不耐烦一眼:“你们也给我滚,滚。” 从车体发生碰撞声开始,感官在逐一消失,先是方向盘弹出的安全气囊,后是弥漫的难闻浓烟,大脑变得混沌,而后剩下虚弱鼻息,接下来的记忆断断续续,依稀听到救护车的鸣笛,手术室医生工作时的低语,一波波络绎不绝的聒噪探病,夜晚方决山的唉声叹气,唯独没有那个人的气息和声音。 第78章 前段时间的伪装不攻自破,自暴自弃在惨白的面容上展露无遗,方轻茁抱着脑袋躲进被窝啜泣。 “她说我恶心,她恨死我了。” 庄赫沉吟不语,管思奇心虚地别过头,目睹顾扬一溜烟落荒而逃,想都没想尾随出去,不承想,这一跟就直接跟到了停车场。 眼见顾扬钻入驾驶座,管思奇一把扒开即将合上车门缝:“扬子,你要去哪儿?” 顾扬掀起眼帘凝他:“要不上车,要不让开。” 管思奇无奈,绕过车头爬进副驾,车子很快驶出医院开进了学校,具体来说是学校女寝。 “不是,扬子,你到底想做什么?”管思奇在车内疑惑地环顾四周。 顾扬直勾勾地盯着大门来往行人,直至门口走出抹眼熟高瘦身影才解开安全带:“一会别乱讲话,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插嘴。” 管思奇还没反应过来,顾扬已经打开车门下车跟堵墙似的挡在了那人前路。 这边骆姝正准备去趟办公室递交资料,边慢步边发信息给今天返程的童梦琳,感觉面前被一层阴影覆盖,抬起脖子意外地撞进一对复杂黑眸,随即漂亮眉目染上疏离。 顾扬不是没察觉到她的防备,于是言简意赅:“他醒了。” “关我什么事。”骆姝更是冷淡。 “但他不肯配合治疗。” “我不是医生,找我没有用。”骆姝并不打算纠缠,抬腿离开。 顾扬却喊住她:“他为什么不肯治疗难道你不清楚?” 骆姝收回脚步,只觉可笑:“你别告诉我是因为内疚。” 再次面对面而视,顾扬放低了姿态:“我这次过来就是想请你帮忙。” 骆姝妙答:“我帮不了。” “你真要见死不救?”顾扬眯了眯不可置信眸光,“说到底,我们都是受害者,不是么。” “你们真没必要在我面前上演什么兄弟情深,当初方轻茁为了你选择来接近我,现在为了他,同样的,你跑来找我帮忙,我不是观众,没空陪你们瞎折腾。” 骆姝板着脸,“如果当时你能多留一个心眼,在对方不同意见面时候就发现不对劲,还会有如今的结果?扪心自问,比起你们受到的伤害,换位思考过我的处境吗?像个傻子一样被你们几个耍得团团转,好玩吧,舒坦吧,被人盗用照片和信息去坑蒙拐骗,一样的报复落在我身上,我又做错什么了?” 顾扬无言以对,骆姝说的对,他是被那个假骆姝冲昏了头脑失去了判断能力。 “对不起。”顾扬伸出手欲握她手腕,被骆姝一个眼神吓退,他灰溜溜地摩挲指尖道歉,“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别怪他,是我们怂恿他来招惹你的,现在他这副样子,我们都有责任,我不求你能原谅我,你就去看他一眼,就一眼, 好不好?” “好……”以为骆姝松口,只不过下一秒讥讽脱口而出,“一个情深意重场面,如果方轻茁真的扛不过去了,也许葬礼我会考虑过去。” “你.......” 顾扬重新审视眼前挑不出瑕疵的一张脸,是困扰他无数个失眠夜晚的那张脸没错,直到前些天他还深信他喜欢的是骆姝本人,但这一刻,他迟疑了。 “看来你也不怎么喜欢他。”前后不过两秒,眼底的情绪天翻地覆,“既然你和他没有可能,那我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站在背后,默默遵守契约精神的管思奇听到这,一张嘴震惊成o型,一下子能塞下两颗水煮蛋。 方轻茁还躺在医院,哪有他这样趁火打劫挖墙脚的。 另一头的骆姝也抱有同样想法,眉头紧锁,心里不断暗忖这人有病。 她的微表情被顾扬照单全收,僵硬地笑了笑:“不可以吗?还是说你担心阿茁有意见,反正他也快不行了。” 骆姝生怕再呆下来会忍不住抽他一耳光,惹不起但躲得起,避开障碍物般绕开顾扬,抱着档案袋毅然决然朝办公室方向扬长而去,临走前还不忘一人赏了一记白眼。 第61章 接班人 夜深月斜,13f尽头的豪华病房里,男人阖眸躺在洁白的单人床上,双手叠在胸前,仿佛烂在泥里静静等待腐烂的罂粟花。 可恨可恶至少不可惜。 走廊外时不时的轻微走动扰人清梦,黑暗环境下,人的听觉总要比日常灵敏。 伴随不太客气的推门动静,无限拉长的耳鸣陡然截断,方轻茁脑海旋即跳出个否定,不是她。 下一秒,方决山从那扇门风尘仆仆入室,天花板吊灯旋即被拍亮。 “醒了就先起来给我解释一下。” 灯光刺眼,方轻茁眼都懒得睁,扭过头装傻充愣:“听不懂,解释什么?” “行。”方决山换了个问法,“事发前去墓园做什么?” 初愈后的声线没有丁点儿起伏,方轻茁淡淡胡诌:“起太早,无聊找我妈唠会嗑。” “还不说实话。” “托她帮忙。” “什么忙。” “托她和阎王说一声别收我。” “既然怕死,油门还敢踩到底。” 方轻茁云淡风轻:“这不好着吗。” 轻飘飘态度无疑引燃近日来蛰伏已久怒火,方决山抄起床头柜上的玻璃花瓶,用力朝床上挥,却在撒手之际改了方向丢向墙壁:“愚蠢,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蠢货。” “……” 听闻异样,候在门口的总助第一时间奔进里屋,目睹自家老板鲜少发火一幕,劝不是帮也不是。 反观方轻茁静如一滩死水,一点该有的反应全无。 方决山也不惯他,指着鼻子继续大骂:“想不明白就永远躺在这儿,我不介意养个废物一辈子。” 闻言,方轻茁掀开眼皮,猛地惊起,却全然忘记眼下的身体状态,动作太大牵动受到重创的内脏器官,瞬时疼得五官扭曲。 见状,总助连忙上前搀扶他坐好,枕头垫在背后,方轻茁依旧情绪激动,捂住胸口缓了半刻,举眸瞪着方决山:“谁稀罕做你接班人,谁稀罕做你儿子,从小到大你关心过我吗?你只会追在她的屁股后面跑,一个人跑还不够还要拉上我,我讨厌那些冷冰冰的大道理,我讨厌热脸贴冷屁股,废物怎么了,和你学的。” 头顶的冷白灯光洒在方决山眼镜镜片上折射出隐忍极致光芒,活了大半辈子,煞费心机经营了大半辈子,他总是不长记性在同一个地方跌了一个又一个跟头,要不是方轻茁这次自作聪明,他还真不知情自己的形象竟如此一塌糊涂。 但那又如何,这世上从没有对错,只有视角…… 方决山居高临下地回视过去,眨眼间又恢复往日冷静。 “纵使有百般不情愿,千般厌恶,只要你身上还流淌着我的血,你咬着牙也得给我忍着,受着,唐助,我们走。” 临走前,总助帖心地摁下床头呼叫铃。 方轻茁蔫头耷脑,手指头绞着皱巴巴被套,不过数秒,就有人有序进屋把里里外外犄角旮旯收拾得一尘不染,床头柜的花瓶也换上新的,好似争吵从未发生一样。 不知过去多久,气氛重归平静,耳边传来轻盈脚步声。 “怎么?是刚才没骂够又回来……”方轻茁挑起余光,未尽的不耐烦话语立刻消散在唇齿间,视线上移定格在那张日思夜想面庞瞬间,嘴皮子哆嗦着,右眼皮止不住狂跳,吐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不确定,“骆姝,你来看我了?” 骆姝没应,虽然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此行目的究竟是为了验证“他不行了”的鬼话还是什么其他心理,抱着捧赶在闭店前买来的花束扫了他一眼,稍稍收拾了床头桌面一支支装入花瓶,方轻茁却在这时颤抖着从背后环抱住她,由一点点触摸试探:“我好想你啊,醒来就在想你。” 没拒绝,再到完全圈住,“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来看我,是不是担心我,我没事,那天下雨车胎打滑,就是场小车祸,医生说了休养几天就能马上出院。” 片刻的失神里,装饰作用的锋利叶片划破食指,骆姝盯着冒出的鲜红血珠:“方轻茁,别装了。” 方轻茁脸上出现短暂空白,但很快又咬着无辜口吻:“我装什么了?” “刚才我在门口都听到了,车祸不是意外,你非得这样任性,你难道不知道我当时说的气话。”这一通话吼完,骆姝整个人都在抖。 箍在腰间的修长手指一根根卸下,方轻茁垂下眼皮,品味她的用词。 “任性?” 短短两个字暴露太多,与适才可怜巴巴,小心翼翼拥抱她的方轻茁对比判若两人。 鲜花浸水摆放好,骆姝转身,方轻茁面色惨白地靠在床头,终是装不下去,索性露出抹自嘲笑容。 “你们全当我耍小性子,只有我知道这是我最后的希望。” 来之前骆姝就不止一次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方轻茁太疯,为了挽回可以因为她的一句气话选择毫不犹豫撞进绿化带,她必须得保持冷静,好好的和他谈一次。 第79章 “你就没仔细考虑过后果,你怎么办?你梦想怎么办?你家里人怎么办?如果真发生个好歹,你让其他人怎么看我?让我的后半生在自责在悔恨中度过,你才开心吗?” “骆姝,你真的低估了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方轻茁停顿,仰起此刻病榻之上也不逊色的浅浅笑颜,“你可比他们重要多了,还有,我怎么舍得你被人指指点点,即使我福薄命浅遭遇不测,我也签了生死状,准保你无忧。” 骆姝惊讶地说不出一句话,抖得更厉害了。 方轻茁眼尖瞥到她指尖的一抹红,伸出手捞起一顿来回观察,好像是在琢磨什么时候弄伤的,拉扯中又不顾她反对强势含进嘴里吸吮,直至挤不出血才肯松口。 骆姝只觉晦气拼命挣脱,方轻茁哪能如她愿,送到手里的机会可得牢牢握紧了:“落子无悔,如果你连我这条命都不在乎的话,那我无筹码可言。” 挣扎无果,骆姝听天由命任他牵着:“那你觉得你赌赢了吗?” 他拧眉,迅速扮起为难:“当然得看你啊,你想我赢就赢,想我输就输。” 不得不承认,方轻茁这副皮囊虚弱起来也是我见犹怜,普通的病号服变得顺眼许多,原本的煞白唇色在有了她鲜血加持如同焕然新生,浑然天成的病娇。 半边手臂不由发麻,骆姝开着玩笑,表情却不含分毫玩笑意味,相反十分严肃,“方轻茁,你这么喜欢赌,上辈子一定是个四海为家的赌徒。”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倒是不抬杠。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是四海为家?” “你想我好奇我就好奇。”他又展现听话一面。 骆姝不吃他这一套:“因为上辈子的你只配孤独终老。” 他秒接茬:“所以这辈子我遇到了你。” 骆姝唾弃地打量他,能在这个节骨眼贫嘴,说明还没到那病入膏肓程度。 “太晚了,我要回学校,撒手。” 方轻茁自是不肯,偏偏这会儿身上的术后反噬加倍袭来,强撑撕裂般的疼痛:“我不放。” 说巧不巧护士推来仪器例行检查,撞见拉扯中的男女一时间杵在原地进退两难,而后又硬着头皮劝道今天无论 如何都得做一下常规检查。 方轻茁没什么好脸:“不查。” 骆姝面带不悦地无声瞟了他一眼,他立马收敛听话:“进来吧。” 测体温抽血一系列的基础检查,过程中不得已松手分开,方轻茁就拿着谨慎的一双眼无时不刻紧紧锁定身边人,生怕人跑了似的,后头负责记录数据的小护士不免好奇沿着他的偏执目光望向骆姝,在看清那张脸后,指着她:“咦,你不是前几晚在门口徘徊的那个人吗?” 此话一出,方轻茁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紧绷荡然无存。 骆姝别过脸不承认:“你认错人了,我没来过。” 小护士天真以为是她忘性大,提醒道:“你忘了,那晚我值班,我还问你是不是这家的亲属,看你忧心忡忡,还安慰没什么大碍。” “别说了。” 接下来的检查异常顺利快速,不知是医护人员的操作娴熟还是被检查人的配合。 鉴于上一段的小插曲,病房里终于迎来了来之不易的片刻安宁。 方轻茁歪着上半身仍不知疲倦地注视着骆姝,一言不发,眼里交织的复杂情感几欲泻出,骆姝却像在刻意回避什么,拉着脸梗着脖子死死盯着电视机,尽管墙上的电视机屏幕什么画面也没有,一片漆黑,她也看得津津有味。 这副掩耳盗铃的犟种模样深深地刻进方轻茁心底。 反省之余,他探出身子,拉开抽屉摸出遥控还真就打开了电视。 电视背景音出来的那刻,明显把神游外太空的某人吓了一跳,差点没从板凳上弹起来。 方轻茁又默默减低了音量,电视播放的正好是地方台热映的青春偶像剧,两人尽可能地不发出声响,默契维持现下和平相处时间。 一集结束广告嬉闹登场,骆姝起身决绝离开,抢在她夺门前,方轻茁沉声:“我保证,下次绝不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好。”她麻溜答应。 “也不道德绑架你。” “嗯。” “能不能和好如初?” 回应他的只有一道关门声和一句:“别作践自己,我明天再来看你。” 第62章 毕业典礼 一晃来到夏天,最赤忱热烈的六月,聒噪的不止蝉鸣还有即将离校的大四生。 毕业典礼这天,大半个校园放眼望去皆是黑色长袍黄领绶带。 印有“祝全体毕业生前程似锦”的签名墙密密麻麻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和向往,方轻茁手里握着不知谁塞来的马克笔,提了落,落了提,不确定是不是错觉,脑海里计时器的齿轮在不停转动细数着倒计时,而自己也在无形中被分割成两半,一半紧锣密鼓随波逐流,一半画地为牢自欺欺人。 “方大神,同窗四载,赏脸拍张合照呗!”同班平时说得上话的一个男生打趣。 结果一呼百应:“我也要。” “哎呀,我先来的。” 飘远的思绪被同学们叽叽喳喳的拍照邀请唤回。 侧身,虚化的视线一点点恢复清晰,方轻茁想都没想婉拒:“抱歉,不能。” “啊,为什么不能呀?” “人家第一张毕业照肯定是要留给女朋友啊。”庄赫俨然朵交际花,刚从不远处的女生堆里脱身,冷不丁冒出张笑脸扒着方轻茁打圆场。 霎时,女同学们的失望溢于言表,自打骆姝甩了方轻茁且方轻茁单方面求和遭拒的消息不胫而走,全校有贼心没贼胆的单身男女哪一个没有暗中观望小情侣的感情动态,就当大家伙笃定不可能再会有后续,方轻茁凭空消失了好一阵子,最近一次出现在大众视野是在国设教学楼,小两口竟和好了。 方轻茁两耳不闻,抖开贴在身侧的庄赫,自顾自走到角落掏出与骆姝的聊天页面,昨晚他思前想后还是打算争取骆姝能来他的毕业典礼,临近期末,他原本没抱多大希望,上天眷顾的是发去消息的第一时间骆姝居然秒答应,说是满课,但一下课就会赶过来。 眼下早过了约定时间,方轻茁内心的不安疯涨,摘下学士帽丢给庄赫,不行,他不要坐以待毙,他要去找骆姝。 撒开腿穿梭在人满为患的露天场地,踩上第一步阶梯同时,有人从天而降。 “我以为你不来了。” “你要去哪儿?” 异口同声的声音交叠在一起,前者急得快哭了,后者古井无波。 “我,临时有事耽搁了一会。”骆姝解释。 方轻茁直直地凝望她,千言万语流到嘴边汇成道勉强笑意。 固然再心如磐石,骆姝也受不了他这副故作轻松神情,眼神躲闪着:“等,很久了吗?” “嗯,一直等你拍照。” “那我们就拍一张,拿拍立得。”她举了举手里的拍立得。 随机喊了名路人帮忙,两人找了块背景肩并肩站好。 “学长学姐,你们不用太拘束,可以靠近一些,比如搂一下。”帮忙拍照的学妹看着取景器里养眼绝配的俊男靓女却迟迟没有按下快门,总觉得哪里不对味,具体又形容不上,于是真心建议。 “没关系,就这样拍吧,麻烦了。” 方轻茁抬到一半的胳膊在听到这句话时僵硬滑落,他俩以前不是没拍过合照,骆姝本就个酷爱随时随地拍拍拍性子,记录生活中的小确幸,相机几乎不离手,对于镜头,他不抵触也谈不上多热衷,但他十分欣赏骆姝的出片决心,缠着他研究网上各路情侣合照模板,有时效果不尽她意就会窝在他怀里耍赖,不是灯光不够就是嫌角度太死亡,祈求配合再拍一次,每每这个关键他都会趁火打劫,偏偏小朋友好说话的很,提什么要求都会答应,方轻茁无法否认,那是他人生少有的幸福时刻其一。 外人看来,他和骆姝有情人终归于好冰释前嫌,只有他自个知道,从那晚探病开始,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就悄无声息地变了,像是指甲盖边的倒刺,去撕去拔换来的无非就是要了命地叫疼,置之不理又落得个眼见心烦结局。 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如今生疏到这个地步,还真是没有办法。 方轻茁侧眸,伴随快门的咔嚓响声,画面定格。 拍完照,头顶骄阳似火散发出灼人的层层热浪,幸得铺满香樟树的休憩木椅遮天蔽日。 骆姝甩着相纸,图像犹如变戏法般渐渐显现。 算下来,这是她和方轻茁这么久以来他拍的第一张照片。 “方轻茁,我渴了,想喝水。” 闻言,坐在一旁的方轻茁愣愣地看向骆姝,惊喜延迟才现,她能主动提要求,他很开心,因为这代表着真正的重新接受他,眼尾雀跃上扬:“想喝什么?奶茶还是果汁?我去买。” 第80章 “芬达汽水,橙子味的。” 收到指示,方轻茁刻不容缓动身,再回来时不仅拿出瓶外壁冒着寒气水珠的罐装汽水,还多出了一头汗。 气喘吁吁的模样,像极了外出撒野,跑回主人身边的大献殷勤小狗。 印象中,他很少流汗,只有在最凶的时候掉下过两滴,在她的锁骨。 鬼使神差般,骆姝伸出手,没去接饮料,而是优先撩起他的刘海擦拭他额头汗水,动作缓而体贴,眉尾淡化不见的伤疤有在证明乖乖涂药,眼尾上的小痣,她永远记得在右眼。 眼波流转间,呼之欲出的暧昧气息。 距离的拉近,以至于鼻腔周围到处充斥着熟悉香味,方轻茁喉结上下滚动,管她的刻意为之抑或真情流露,仅存理智让久违的亲昵冲垮,甘愿陷进温柔乡之余莫名又怀念起之前大亲特亲日子。 正浮想联翩,一掠风巴掌横扫而至,狠狠甩在了左脸庞。 猝不及防,还没收力的耳朵,格外响亮,那点子心猿意马刹那间烟消云散,甚至藏在树梢,偶尔偷懒叫唤两声的夏蝉都吓到停止了吵闹。 方轻茁被扇得偏至一边,有那么一瞬间是真的生气,平白无故来这么一下,换谁都会懵,会恼,眉头微皱整个人久久没缓过劲,如果说上次挨抽是因为强吻,他认,但这次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属实有点冤枉。 这样想着,紧绷的神经松懈,顶着张无辜脸撤回脑袋,若无其事地关心起她手疼不疼,而后像是被自己的问题蠢笑自问自答:“应该挺疼的,我半边脸都麻了,更何况你的手呢。” “你不生气?”骆姝面无表情,平静反问。 面对喜怒无常的骆姝,方轻茁表现的挑不出分毫毛病,倘若要以资鼓 励颁发奖状,那获奖名称上将是满分男友而不是合格男友。 “在你面前,我哪有资格生气。”拉开汽水拉环,递送她手里。 前科傍身,无条件接受一次又一次的情绪反扑,这点自觉,他还是有的。 短促的对视,骆姝握着那瓶冰凉冷饮再次开口:“明晚奥体中心有场演唱会,我想去看,但现在估计买不到票。” “好,我去办。” “内场第一排。” “没问题。” “我原谅你了。” “……” 翌日的体育馆外,方轻茁早早赴约,不菲的行头,优越的外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艺人提前到场,惹得现场歌迷粉丝频频一步三回头打量。 掌心躺着两枚定制的情侣戒指,想象佩戴在她白皙手指场景,套上枷锁般地拴住她连同她的心,仪式完成,就像施了魔法的水晶球,自此许下最深诅咒,相互占有,相互控制相互禁锢。 她是他的,永远都是。 说来也奇怪,他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得把精神寄托在这枚小小的物品上,打有记忆起他就觉得戒指是世界上最鸡肋的首饰,尤其是婚姻,妄图用一对婚戒捆绑双方,但这两个月来,骆姝的变化总让他提心吊胆,他试遍了所有法子,花光了所有力气,软磨也好硬泡也罢,他想回到正轨,回到最初的样子…… 好在现在开始已经在往正确的方向发展。 六点检票,人头攒动,噪音分贝减少,这个沉浮的世界一下子静了下来。 七点太阳彻底西沉,不明不暗的余晖洒落天际,像在尽最后一丝力气努力普照安慰大地。 八点演唱会准时拉开帷幕,方轻茁独坐在阶梯上,一手攥紧两张内场前排票,一手握着没有音讯手机。 馆内歌舞升平,馆外凄凄凉凉,唯有响了断,断了响的电话忙音相作伴。 十一点半演唱会结束,主办方为了应景特意放了烟花。 火树银花照亮黑幕,亦照亮了低气压角落,方轻茁那张阴森轮廓在晦暗夜色中明明灭灭。 决了堤的汹涌情绪猛地冲进大脑,又被他强行用力按了回去。 不可能,骆姝会来的。 可是完全没用,头顶的烟火越盛大越震耳,他就越难受,越崩溃。 屏幕里弹出的红色感叹号夹杂一排排卑微的道歉文字分外刺眼。 为什么拉黑删除?为什么电话关机?为什么玩失踪?不是说好了原谅他,他是哪里又惹她不高兴了? 陡然想起什么,慌张地打开另一界面,陌生城市的陌生定位赫然跃进眼底,那一刻,方轻茁彻底失控,瞳孔被盛怒填充,胸腔止不住震颤,下巴,肩膀和手指也在颤抖。 骆姝,你好样的,竟然以这种方式不辞而别。 头一回清晰地感受到什么叫先让他赢,然后再让他生不如死。 殊不知接下来骆姝对他的惩罚还没有结束。 一徘徊半天,摆摊卖明星周边的小姑娘犹豫着走到他跟前。 “请问你认识骆姝吗?” “认识。”他脑袋支棱起来。 那姑娘拎着个小袋子:“是这样的,昨晚她托我送东西,想来应该是你了。” 昨晚?方轻茁没有温度的黑眸眯了一下。 打开,袋子里装有银色项链,打火机和昨日拍的拍立得合照,照片背面写有九个字:毕业快乐,分手也快乐。 “她有交代别的吗?” “让你别等她了。” 方轻茁忽然觉得这段时间的一而再再而三低微,对她的纵容仿佛成了场笑话。 根本没有和好如初只有假装原谅。 所有的悲愤交织成颗晶莹剔透眼泪从脸颊滑落,他抿着唇,很浅地笑出声:“骆姝,你真让我火大。” ----------------------- 作者有话说:如果小说的载体是一台话剧,那么更新到这儿姑且算是上半场谢幕,不知不觉写了二十三万字,都赶得上上一本的总体体量,估计应该大概可能还有个七八万字完结吧,凑个整,哈哈哈哈,接下来的都市剧情又是场大戏,会有新朋友当然也有些老朋友登场。 对了,有条评论,我得站出来澄清澄清,小方的喜欢并不是源于骆姝宝宝对他所谓的好和无限纵容,初遇那会,其实已见端倪,对小方来讲,骆姝是特殊的,她有点他儿时影子,长相嘛也是他的菜,不然这小子为什么自进门起就自带雷达关注到了老婆呢! 只能说没有那档子误会,他们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错过太多。 最后的最后……看文快乐【撒花】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抽奖人数设置不能超过收藏的5%啊,这次先开一部分吧…… 第63章 沈先生 法国著名作家加缪曾提过:花两年时间想通一件事,其实并不算浪费人生。 骆姝想,那她在用第五个年头来忘记一个人,应该也不算浪费。 六月夏至,难得的阴天,难得的休息日。 一家大隐隐于市的酒吧内,难得的老友相聚。 “二位的特调,请慢用。” 调酒师递来两杯饮品,酒精一撒打火机一点,顿时,吧台燃起团蓝黄相间火焰,响指再那么一打,施魔法般,挥发出银河星光的璀璨烟火。 于是乎,唐棠难自抑的尖叫和掌声不绝于耳。 这也是骆姝为什么出现在这家酒吧原因。 她想过会遇到熟人,毕竟深城就这么大,但没料到这么快,刚回来半月不到就撞见了唐棠,还是她工作契机。 唐棠满意地拍了几张照片发朋友圈,高高举起冰川蓝基色的漂亮鸡尾酒:“骆姝,有没有梦回当年咱俩泡在学校水吧的感觉。” 托着杯底,倾斜与老友碰杯,“你也是,去苏黎世的时候就一声招呼不打,回深城了也不告诉我,要不是参加朋友婚礼,还碰不上你。” “我就是调过来帮忙的,呆不了多久。”骆姝摇着装有大冰块的薄荷水,先是抿了小口,味太冲,又放回吧台,“我以为你不在深城了。” “害,打实习起我就留深城工作了。”唐棠浅尝了下酒吧招牌,“对了,你怎么会找婚策设计工作,我还以为你会从事游戏设计或者其他动画特效相关的。” “误打误撞罢了。”礼尚往来,骆姝也顺势问了一嘴她工作,“你呢?在哪工作?” “我在方……”忽然意识到什么,唐棠悬崖勒马改口,“一位学长的游戏公司做前端。”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骆姝搅冰块的那根吸管登时定住,一口气上上不去下下不来地在胸腔直乱窜,喉咙也梗着股挥之不散凉意。 “挺好的。”她心不在焉评论,识趣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其他人呢?” “其他人?”唐棠侧头,试探着重复一遍她的问题。 骆姝像是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挂笑道:“学生会那些老人啊。” “哦。”唐棠舔了舔嘴角酒渍,“不久前还聚会呢,程欣雨回老家发展了,段然前段日子回了趟国,听说在国外合伙开了家科技公司。” 接下来就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没营养尬聊,察觉到骆姝的不自然唐棠便借口上洗手间。 第81章 她这一走,骆姝故作淡定的面具暂时卸下,空洞没有聚焦的双瞳落在对面琳瑯满目品类各异的酒柜背景墙,酒吧氛围轻松,没有觥筹交错没有高谈阔论,不知酒吧老板是不是r&b爱好者,一连放了好几首,舒缓的旋律绕耳,大脑一旦放空,不愿 回忆的过往便有机可乘,如洪水猛兽如蝗虫过境。 人这类碳基生物,永远都有套哲理冠冕堂皇地为自己开脱,却不能凭借哲理拾回。 口袋里的手机频频震动,骆姝从恍然中回神,是部门实习生晓雯的工作消息,在这之前就打了好几通未接,她没听见。 【姐,沈先生不满意策划方案,坚持要改。】 【是在忙吗?】 【我把你联系方式给他了。】 说什么来什么,屏幕适时跳出条好友申请,没敢懈怠,骆姝果断点下同意请求。 在输入框里组织好措辞,没等发送身边飘来丝张扬香水味,脂粉味浓郁,典型的渣男香。 “嗨喽,一个人吗?” 应声掀眸,是个五官清秀却穿着件丝绸质地黑底白花纹衬衣的花里胡哨男人,扣子开到了胸前,隐隐约约还能看到点线条,活像只公孔雀开屏。 骆姝有些抵触陌生人的靠近,慢慢拉开段安全距离:“不是。” 男人貌似也不在意答案,不是选择第一时间离开而是自来熟侧坐在一旁座椅,一只手肘撑在木质吧台,狭长的桃花眼上挑,瞥见骆姝面前的薄荷水自认为特绅士地挥挥手:“来酒吧怎么能不喝酒呢,请你喝杯正宗的whisky调酒。” 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慵懒,眼神专注地观察她。 短促的目光交错,骆姝面色不改拒绝:“不用了,谢谢。” 拒绝得太快,男人愕然:“别嘛,一个人多无聊。” “我男朋友一会回来,你坐在这儿不合适。” 不曾想,男人一个噗呲笑出声:“我两只眼睛可都瞧见了,你一个人坐在这儿起码有十分钟,试问你男朋友怎么放心让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一个人等在这儿呢,而且,和你一起的明明是个女生。” 还真是不好糊弄,骆姝抬起下巴,认真凝视起眼前花蝴蝶打扮男人,内心随之感叹,长得倒是人模人样就是这审美过于浮夸,莫不是出来做那个的? 可唐棠明明说了这是一家清吧啊…… 见骆姝不说话,顾钦以为是戳穿了她的谎话不好意思,见状就准备掏出名片,好好介绍一番自己顾家二少头衔身份。 骆姝看着顾钦的动作,下意识笃定是要开始介绍业务,情急之下连忙推开递过来的名片:“我不需要。” 顾钦不解,继续送她:“你倒是先看一眼啊。” 推搡间,骆姝半急半怒,不免暗忖这人怎么回事,一点眼力劲毫无,斥声道:“听不懂人话吗?我不需要特殊服务,你找别人吧。” 话音刚落,周遭的无数目光落在两人身上,被讨论大多则是顾钦,无非就是好好一个小伙子居然是那啥,做生意做到这里还被拒绝了。 转过弯来的顾钦瞬间了然,敢情拿他当鸭了,看了看周围的吃瓜群众,想他顾二少哪受过指指点点的,“我我我”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好愤愤瞪了眼始作俑者,拂袖落荒逃上二楼包厢。 重重的摔门声后咆哮接踵:“气死我了。” 闻言,包厢里的人纷纷投来视线,单人沙发里的管思奇支着太阳穴揶揄:“怎么了这是,谁惹我们顾二少了?” “女人。”顾钦一屁股坐在沙发,抄起矮桌上的酒瓶猛灌,任凭不久前灯下的惊艳身影塞满大脑,不大爱说废话,不拿正眼瞧人,可实在赏心悦目,眼尾一挑就是风情,连头发丝都恰如其分摄人心魄。 他不忘特意强调,“漂亮的女人。” 管思奇挑了挑眉:“不错嘛,刚回国就有艳遇。” 顾钦挫败地抓了抓头发,后仰枕在靠背,头顶的昏黄灯光远远比不上楼下那盏迷人:“就楼下碰到的,想着先认识认识请人喝一杯。” 管思奇翘起的二郎腿晃到一半停下:“然后呢?直接被拒了?” 顾钦:“被拒绝就算了,关键是还误会我。” 一句误会勾起了管思奇的兴趣:“误会你什么了?” 顾钦咬牙切齿:“人把我当鸭了,晦气。” “……” 管思奇不厚道地放声大笑,就连角落里缄默不语充当空气的顾扬都轻弯了嘴角。 不满他俩的好赖不分,顾钦撅起个嘴:“不是,本少爷风流倜傥,帅气多金,哪像了?啊?到底哪像了?” 顾扬不留情面地道破真相:“别说,你这一身挺有那味。” “哥……”顾钦差点没背过气,“你还是我亲堂哥吗,哪有自家人胳膊肘往外拐的。” 管思奇也附议:“单说你那衣服扣子扣成那样,人家不误会才怪。” 顾钦低头瞅了瞅他大敞特敞的领口以及半掩胸肌:“拜托,我这可是versace高定,真丝的,你们可以质疑我的人品,但绝不允许质疑我的审美,况且这身多敞亮啊,现在的女孩就喜欢这款。” 管思奇:“你这是国外呆久了,国内可不兴这一款。” 顾钦好奇询问:“那兴哪一款?” “哥哥我这款啊。”管思奇厚颜逗他。 “切,还不如我呢。”顾钦小声嘀咕。 “说什么呢?”管思奇啧了一声,捡起颗草莓扔了过去,被顾钦灵活躲闪。 “好无聊啊,不是说好了来商量我哥的婚事吗,轻茁哥什么时候来啊?” 此话一出,出奇的安静,论顾钦再迟钝也嗅到了一丝不寻常:“你们几个吵架了?” 顾扬不置可否,转向窗外渐浓夜色:“再等会吧,他说了会来。” 一楼吧台,唐棠上完洗手间回来,瞅见抹瘦高背影从她的位置气哄哄离开。 “那人谁啊?认识吗?” “不认识。”想起被忽略的甲方,骆姝慌张地拎起包,歉意地拍了拍唐棠手臂,“唐儿,不好意思,突然有工作要处理,不能陪你喝了,我们改天再约。” 听到许久没被叫过的称呼,唐棠稍稍愣怔,随即晕开个释然笑容:“哎呀,慢点儿,骆姝,我送送你。” 酒吧大门外,唐棠夜观轰隆作响天象。 “看情况又要下雨了,这地不好打出租车,我给你借把伞去。” 骆姝点开打车软件,刚想对往回跑的唐棠说不用那么麻烦,岂料真来了个麻烦,兴是没及时回消息,对面那位沈先生直接拨来语音电话。 接通,静得蹊跷,骆姝试着叫了声:“沈先生?” 电话那端这才不冷不淡传来道低沉男音:“嗯,是我。” 骆姝将手机贴近了些:“沈先生,你好,我是您婚礼定制设计师骆姝,本次的方案我们是得到了邹小姐的首肯,您这边又是哪里不满意呢?” “都不满意。”那头不带停顿的撇清关系,“她是她,我是我,再说了,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可要你提诉求的时候也没见你吱过一声啊,骆姝默默吐槽完仍是一个头两个大:“那您的诉求是什么?” “方案我看了,晚宴舞台太小家子气,大好日子的不得请些伴舞热闹庆祝,人也不多,百来号人吧,改大点。” 骆姝作深呼吸状:“这舞台已经是酒店场地可布置的最大限制,如果不满意,户外可能更适合您。” “是么。”听她这样讲,对面开始变卦,“那就把那堆土不啦叽的花给我换了。” “除了主花的奥斯丁花型玫瑰不能有太大改动,其他的您想换成哪款?” 下一秒,耳畔飘来漫不经心答非所问:“嗯,你喜欢哪款?” 骆姝不知对方用意,印象中这位沈先生自签单起就没露过面,每每敲定方案前夕,必跳出来持反对意见,字里行间的敷衍和鸡蛋里挑骨头,而且这单也是辗转了多名设计师才落入她手里,新娘也很奇怪,非但不生气还由着胡来,总体感觉就像陪着两个小朋友过家家。 脚踝湿润感愈发明显,举目定睛在暴雨已至的街景。 “既然你都说了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明天一早策划那边的同事约了邹小姐来谈婚礼事宜,我希望您也能适当地出席一下,如何?” 对面没立即回复,伴随嗞啦杂音,大概在打游戏,雨哗哗啦啦下大同时她终于听到句爽快答应:“好,那就明天见。” 这场磅礴大雨来得猝不及防,街头来往行人纷纷抱头鼠窜交错擦身,唯独一人例外,打着把黑伞不紧不慢地径直朝酒吧所在位置靠近,骆姝下意识看过去,倒不是伞的缘 故,要怪就怪他有一种特别的能力,在瞬间把其他人秒成无关紧要陪衬。 发愣间,来人已经踱到跟前,一步之遥距离。 融入暗夜的黑衣黑裤,黑得低调,黑得默然,对比下,攥着伞柄的手指格外白皙,中指的素圈戒指更是晃眼。 第82章 源源不断的雨点敲击在紧绷伞面,也狠狠砸在骆姝早已不受控的心脏上。 每砸下一滴就战栗一分。 那人似乎也感知到什么伞沿缓缓上移,骆姝屏住呼吸,不听使唤地跟着抬眼,炫目的霓虹灯下她毫无准备地撞上了一张久违面庞,一张教谁看了都会再看第二眼,却偏偏配了双不近人情眉眼的好看皮囊。 蓦地刮来阵邪风,伞身不敌其威力歪了些,骆姝的长发也一整个被吹散,过往的一切呼啸着闯进脑海,她拼命咬住发抖的嘴,耳边来不及挂断的电话滑落腰侧。 像摁下程序的控制开关,两人面对面地各占一头四目相望,谁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身后的镂空玻璃复古木门随着客人进进出出而张了合合了张,时不时地飘出一两段悠长音乐,独独一声婉转吟唱深入人心。 “一百多年,不如一面。” 湿润扑面,雨水沁在嘴皮渗进锈迹斑斑喉管,薄荷水的凉意此刻蔓延骆姝四肢。 上天真是不公,纵使记忆蒙了尘也没舍得让这张面容斑驳几分。 ----------------------- 作者有话说:男二改名啦,其实也不算改,是最初的名字来着【捂脸】 第64章 格子伞 方轻茁总感觉见骆姝是上个世纪的事,毕业至今,满打满算正好五年,五年,有六十个月,一千八百二十五天,习惯性眯眸,饱含探究的肆意目光全无忌惮地端详眼前人。 变了又好像没变,在时光的打磨下,头发长了,轮廓线条愈加分明有致,气质也由纯粹被持重所代替,唯独背光阴影里的一对瞳孔未曾变过,依旧亮得出奇。 “骆姝。” 他唇瓣翕动,视线不移一分,一句没有起伏也没有任何情绪的评价随之从唇齿间吐露。 “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落在风雨中的短短两声问候自动屏蔽了周边喧嚣,也唤醒了骆姝的恍惚意识,清晰地钻耳里抨击仅剩理智,她非常刻意地将自己钉在当下,避免回忆往昔,可当方轻茁喊起她名字起,强装的镇定开始动摇,直到风轻云淡的一句“你怎么瘦成这样了”,这五年的表面成果瞬间土崩瓦解,功亏一篑,如黄粱美梦般幻灭。 可以是假装不认识,也可以是释怀地朝她打招呼说老掉牙的“好久不见”,但,绝不能是轻松得好像谈恋爱时的随口玩笑话。 自始至终,她似冷水烧开沸腾的表情变化都让方轻茁尽收眼底,几年过去,还是那点心思全写脸上的骆姝。 “怎么不说话,你就不好奇我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似记起什么,他眼神骤变,顶着冷锐深不见底黑眸逼近补充,“被你抛弃的这几年。” 后头这段话让他咬得极其沉重,无不透露出他的不悦气焰。 原先的开阔视野任男人覆盖霸占,骆姝坦然相视,酒吧招牌的冷白灯光照在他脸上,尤其是睫毛下的双瞳泛着股冰冷,漫长的分秒中骆姝渐渐重归平静。 也是,她尚过不去,更何况被她摆了一道的方轻茁。 所幸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分享欲旺盛藏不话的骆姝,将到嘴的反驳咽了回去,拿出应付客户的不会出错语气:“嗯,蛮好奇的。” 她仰起下巴,“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还喜欢欺骗人感情吗?还喜欢报复吗?还是一直没良心吗?” 骆姝已经做好了迎接他破防发火准备,可方轻茁只是一言不发地耐心审视她,两边嘴角很快扯起一道好看,她熟悉弧度。 这是他愉悦兴奋的姿态,她太了解了,似乎是被骂爽了。 这边唐棠终于借到伞,拿着把格子伞一路小跑:“骆姝,我借了把伞,你将就着用......” 脚还没踏出大门,一眼看到门外发生场景,后半段话语不自觉断在潮湿空气中。 不高也不矮的门头前,方轻茁觑着只有他鼻尖高的弱小可欺骆姝,高大的身影将她罩住,成为驱之不散阴翳,视觉上犹如在打量他的笼中物盘中餐,可只有本人知道,自己被骗得有多惨,伤得有多深。 与此同时,迟迟等不到方轻茁的顾扬三人叽叽喳喳一窝蜂涌现出来,扎堆的知情人不约而同堵在逼仄店门口,夹杂个眼神一亮又一亮顾钦。 有人目露惆怅,有人唏嘘世事难料,有人暗叹事在人为。 屋檐下,一盏悬挂的孤零零吊灯摇摇欲坠,却把在场所有人的各异面色照得无所遁形。 - 七点,闹钟如约响起。 夜长梦短,这一觉骆姝睡得压根不踏实,眨了两下眼伸手往床头柜摸索,不曾想,手机没摸着倒打翻了药瓶,白色药片撒落一地,仅存的困意刹那间消散。 下床收拾到简单洗漱再到出门打车,一路绿灯顺畅。 骆姝工作的理享婚礼坐落在远离钢铁森林的创新园里头,一进公司设计部,整洁的公位上就放有份皮蛋瘦肉粥。 刚就座,助理翟晓雯忙不迭地用屁股移动转椅靠近:“姐,我给你带的kfc,趁热吃。” 电脑开机中,骆姝先是道了声谢:“谢了,晓雯,但以后还是别给我带了,你住的最远。” “可你总不吃早餐,长年累月下来对身体不好,再说了,全公司就你对实习生一视同仁,我乐意给你带。”翟晓雯啃着帕尼尼明志同时还记得打探消息,“姝姐,你状态看起来好差,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那个沈先生为难你了?” 不等骆姝答复,义愤填膺的,“我看那个沈先生就是存心刁难,自己过得不舒坦就找别人不痛快,大不了咱们和费总说清楚不做他这一单。” “晓雯。”骆姝扭头喊她。 “咋了?” “你真不待见那位沈先生?” “嗯呢。”翟晓雯工作没多久,自是没碰到过如此过难缠客户,忍不住埋怨了几句,“我就没见过怎么挑剔的新郎,到底想不想结婚啊,自己都不上心就连婚纱照都让咱自由手绘,我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都在和他对接,真有机会,我一定拿着我37码的鞋拍在他脸上,敢说一个改字就狂扇。” 同部门的傅泽探出头来凑热闹:“呦,晓雯,又白日做梦呢。” “我认真的。”翟晓雯信誓旦旦,“不教训教训他,还真当我是退堂的鼓,混水的鱼,绣花的枕头啊,不骂他个狗血淋头姐这社会白混,名字倒着写。” 话音一落,策划部同事登门:“姝姐,约的沈先生到会客室了。” 感受到齐刷刷聚拢而来目光,翟晓雯一整个骑虎难下,干脆趴倒在骆姝的肩头装柔弱:“啊,姐,我一会可能需要请个病假,头疼,难受。” 骆姝拿手机在屏幕点了几下,逗她:“要不直接批你一周的假,凑个整就到下个月了。” “别嘛,人家还想要全勤奖。”翟晓雯抱着骆姝的胳膊摇晃使劲撒娇,“骆姝姐,你最好了。” “好啦,快起来,我再不过去,那位沈先生可真要杀过来了。”骆姝无奈地瞥一眼黏在自己身上的胶水精,捞起工作平板,“你呢,帮我去买两杯美式,沈先生我去接待就行。” “真的?”翟晓雯眨巴眨巴眼。 “难道你想和 我一起去。”骆姝回。 “两杯美式,保证完成任务。” 翟晓雯感激不尽,身体力行取手机点单,却发现不久前骆姝发来的转账红包。 “姐,你太见外了,每回都多转我钱,咖啡店两步路不到又不远。” 抬头,人已然离开了工位,留下个匆匆背影。 “理享婚礼”源于国外婚策发家,这两年才转回国内婚礼市场,属于高端定制的服务品牌。 独立的会客室,玻璃门没关,远远瞧见策划部主管leo滔滔不绝在讲,而被叙述的对象则眼戴黑色墨镜,遮住大半张脸,神秘感十足,抵着额头懒懒地斜坐在真皮座椅,时而百无聊赖叩桌面,时而不耐烦掏耳朵,慢悠悠打哈欠,毫不掩饰的厌倦。 看来这就是传说中那位大名鼎鼎的沈先生,沈千澍。 神奇的是,和她认识的一位旧友同名但不同姓。 “你们家设计师架子那么大吗?” 冷不丁的开口找茬打断了骆姝飘远思绪。 “不好意思,沈先生,来晚了。“ 男人原先低垂的脑袋半抬,缓缓望向姗姗来迟骆姝直至落座对面。 “你好,沈先生,我是骆姝。” 墨镜盖目,辨不出沈千澍此刻的真实心情,他弯唇重复:“骆...…姝……” 被两只黑漆漆镜片直勾勾盯着,骆姝虽心里发毛但还是礼貌颔首:“嗯,邹小姐呢?” 不等沈千澍回答,一串有力的高跟鞋砸地声自背后响起。 沈千澍耸肩:“说钟馗,钟馗到。” 一进屋,一身小香风打扮的邹婧直奔沈千澍,娇嗔地轻捶他:“千澍,你说谁钟馗呢?” “谁问说谁呗。” “我哪像了?“ 第83章 “鬼见了都愁。” 新郎官如此不解风情,邹婧索性识相也不再搭腔,拉着骆姝八卦某某明星的巴厘岛世纪婚礼是不是她做的,某某名媛的庄园婚礼是不是也出自她手。 一番客套寒暄之后此次会面正式步入正轨,到了意见反馈环节,邹婧来回翻阅建模效果图:“迎宾和甜品区我特别喜欢。” 说着亲昵地挽上沈千澍臂弯询问他想法,“亲爱的,婚期将至,不然就定这稿,我爸前两天还在问婚礼进展,你也不想他老人家久等吧?” 沈千澍斜眸,对上邹静施压眼神,不慌不忙抽出被挽手臂,倾身附耳低语,须臾退回,饶有兴致地观察她反应。 其他人没听见他到底说了什么,只见邹婧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勉强笑容:“千澍,你可真会开玩笑。” 这个小插曲无疑将气氛陷入两难境地,还是骆姝的工作电话铃声打破了僵局。 接完供应商电话骆姝折返,明亮宽敞的会客室独剩邹婧一人,沈千澍和没眼力劲的leo都不在。 邹静背对门,显而易见的接电话姿势,语气不善:“告诉你多少遍了这段特殊时期不能给我打电话。” 骆姝无意偷听,抵在门把手的手猛地止住,对方不知说了什么,邹婧语气又软下来:“我知道,我也只喜欢你啊,老头子说了,只是走个过场,只要我嫁去沈家,婚后整个邹家都是我说的算。” “亲爱的,你放心,我心里只有你,先这样,一会沈千澍得回来了。” 挂掉电话,邹静一套拉黑套餐奉上,还不忘轻蔑哂笑:“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信息量太大,骆姝一时不知所措,进是不可行了,赶忙打退堂鼓后退,后背却撞上堵健硕肉墙。 “怎么不进去?” 刻意压低的嗓音形容不出的暧昧蛊惑。 骆姝卡壳两秒,扭动脖子回望,沈千澍赫然站在身后,挨得近,呼吸间满男人身上的香水气味。 “我……” “你真不记得我了?” 骆姝没料到沈千澍会突然凑过来,本就相近的间距挨得更近了,鼻子险些撞在一块。 “记得。”看到镜片里倒映出自己的缩影,骆姝匆匆躲开对视来的目光,偷听本就不道德,公众场合和甲方,即将结婚的准新郎近距离接触更不道德,实在有损专业形象。 “沈先生嘛。” 又在心里腹诽,也是她从业生涯,遇到的最胡搅蛮缠客户。 不给他再回话机会,骆姝推开面前那扇虚掩玻璃门,两头的风景眨眼间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做了亏心事,邹婧顾不上起疑他俩为何会出现同框画面:“千澍,你回来了。” 沈千澍仍旧那吊儿郎当样,错身进屋,食指勾起桌上的车钥匙和手机:“有事,先走了,你呢,随意,想在这呆多久就呆多久。” “那我跟你一起。”邹婧眼珠子一转,“上次商议婚期的时候,沈叔叔就念叨着要我常去家里探望他,这次正好,我们……” “不顺路。”沈千澍打断,脚步不间断的,“想看他老人家自个去疗养院看,怎么来的怎么去,懂。” 临出门前,视线意味深长地停留在杵在门框边的唯一观众身上。 “婚礼见咯,骆设计师。” 送走这两尊大佛,骆姝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陡然想起沈千澍临走前的耐人寻味眼光,所以,他是听到了还是没有听到。 思索间,翟晓雯提着袋咖啡小碎步跑来:“姐,咖啡。” 骆姝回过神:“谢谢。” 翟晓雯左顾右盼:“沈先生呢?” “走了。” 见骆姝仍一脸魂不守舍,翟晓雯想都没想:“姐,他们刁难你了?” “没有,方案通过了。” 翟晓雯不懂,那该开心才对:“我看到公司小群好多人蛐蛐,说沈先生和邹小姐一看就是没有感情的半路夫妻。” 工作上,骆姝严谨惯了:“不能随意讨论,议论客户,忘了吗?” “下次不敢了。”翟晓雯心领神会,对着嘴巴作拉拉链手势。 “好了,通知大家准备开执行会。” 执行会一开就是一下午,再忙完手头工作已然深夜。 出了公司大门,骆姝与同事们一一道别就上了辆网约车,不堵车,二十分钟的车程。 翻新过的老小区面积不大,庆幸的是有电梯,没值班保安没地下车库,想要停车只能在一楼地上停,工作几年,骆姝不是没考虑过买辆代步车上下班,瞧这条件最终无奈作罢。 反正也只是暂居深城,她要求不高。 进入所在单元楼,骆姝浑浑噩噩,浑然没察觉到一辆尾随至小区楼下的黑色suv。 驾驶座徐徐降下车窗,伸出只衣袖半卷,线条流畅手臂,没有多余配饰,套着素戒的指间夹着根香烟,慵懒地朝窗外掸烟灰,随着高楼层的一间房间亮起灯光,烟被收进车厢内。 摁灭,方轻茁抄起中控台的手机第一时间打给管思奇。 “扬子和安琪的婚礼我能来,但我有一个条件。” “把婚策公司换成我微信上发给你的这家。” 第65章 莫奈花园 和方轻茁通完电话,管思奇一头雾水。 这祖宗竟然会主动关心婚礼,还真是稀奇,没等他琢磨出个所以然,顾钦狗皮膏药似的又缠了上去:“昨晚,你们到底和那个女人什么关系?” 管思奇边搜索理享婚礼,边躲开顾钦的纠缠:“嗯,什么女人,你说骆姝?” “原来她叫骆姝啊。”顾钦一整个从沙发上弹跳起来,“那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管思奇翻了个面继续玩手机:“问你哥。” “我问过了。”顾钦紧随那面,献殷勤地捶腿捏背,“昨晚你们分开后,我一个劲问他,问一句喝一杯,喝到最后愣是没问出一个字。” 管思奇还是不理会:“反正我无可奉告。” 顾钦使劲闹腾:“哥,你比我哥还亲,我发誓,你告诉我,我以后一定拿你当我亲哥对待。” “谢了。”管思奇软硬不吃,“我有亲妹。” “我不管。”顾钦一屁股坐在地毯上,紧紧抱住他大腿,“你不告诉我我就赖你家不走了,你去哪我就阴魂不散地跟着你,吵不死你也要恶心死你。” 蛮不讲理一通,管思奇是真烦了,手机一扔:“骆姝是阿茁前女友,满意了?” 前女友? 得知真相的顾钦立马从咬裤腿拆家的哈士奇变成安静金毛,脑袋耷拉着暗自神伤,突然,一个“前”字在耳畔回荡,还没来得及高兴又想到什么奇怪之处皱紧了眉头。 “不对,那我哥怎么也一副失魂落魄样,难不成是恶俗的三角恋?” 五年前的不堪往事犹如根沾了酒精的毒刺深深 扎于内心深处,至今方轻茁都不肯搭理他们,管思奇头疼地摁了摁太阳穴:“好奇害死猫,知道得太多对你可没丁点儿好处。” “恐怕没那么简单。” 在管思奇这里得不到答案,顾钦拍拍屁股起身,“你不愿说,那我自己去查,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回来。” 事关顾扬,管思奇不敢放任不管,无计可施地招手唤回面前的麻烦精将个大概告知于他。 半分钟后。 “你们……你们也太不是东西了。”顾钦气到结巴,叉起个腰,“几个大男人组团欺负人家一个女孩子,尤其是茁哥,呸,尤其是方轻茁。” “你丫的,小点声。”管思奇本能嘴硬,“我们也是受害者,再说了,阿茁是帮你哥出气,你也不是没瞧见扬子因为这破事内疚成什么样了,所以,你不准到他跟前瞎指点,最重要的,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安琪知道。” “要我妹知道了,有个什么变数,我拿你们两兄弟下酒菜。” 顾钦发出一记冷笑,无比正气凛然:“哦,就安琪是你妹,是你宝贝疙瘩,人姑娘就纯属活该?” 管思奇差点一拖鞋甩过去:“嘿,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道理在谁那,我就站哪。”顾钦丝毫不受影响。 面对这么一根筋,管思奇是打心里后悔把这事重新抖出来,语气慢慢换上恳求:“行,我们是恶人,罪不可赦,但安琪是无辜的,你非得让她知道他未来丈夫的那点过去,有意思吗?” 还有一个原因,管思奇没明讲,也是神奇,不过是打了次交道,梁安琪就是喜欢骆姝得紧,姐姐姐姐喊个不停,听说她和方轻茁分开还一个劲遗憾来着。 “打住。”顾钦发现说不通,挥手叫停,“我不想听那些不痛不痒说辞,安琪那我会保密,可不代表你们的做法是对的。” 说着愤然迈腿打算离开,扭开把手,意外撞见杵在门口的梁安琪。 “安琪,你……” “这就要走了吗?”梁安琪端着新鲜果盘,眉眼温柔,“我切了些水果,吃完再走吧。” 第84章 “哦,不用了。”顾钦微怔,“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慢走不送。”管思奇闻风赶来,一把将顾钦这个外人推出屋,然后迎梁安琪进屋:“哥在给你挑婚策公司呢,不看不知道一看原来办个婚礼还有这么多学问,刚才恶补了一下,草坪,韩式,欧式,新中式,你喜欢什么风格的?要是选不出来,咱都办……” 梁安琪打放下果盘就自顾自干坐着绞手指,这会儿心不在焉地听着耳旁碎碎念:“嗯……挺不错。” 管思奇发觉她异常,自觉停了下来。 当初方轻茁没看上他们家,老头儿难过消停了阵,这两年大环境不尽人意便又起了心思,橄榄枝抛向了一个又一个富家公子哥。 顶着挨揍风险,他这个当哥的宁可壮士断腕也要为妹妹谋个选择权,万万没想到,还没等他张这个嘴,他这个向来在父亲面前没什么主意的妹妹居然撂下狠话,此生非顾扬不嫁。 也是那刻起,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对安琪的关心太少了,连她喜欢的人是顾扬都毫无察觉。 无奈喟叹,管思奇用水果签插了块苹果递去投喂。 微凉的触感唤回涣散意识,梁安琪登时清醒大半,懵然回望:“怎么了?” 管思奇笑笑:“没事,就是问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婚礼。” “哦。”梁安琪花了几秒快速调整表情,“哥,你决定吧,我都可以。” 管顾两家有条不紊地筹备婚事,而沈邹两家的婚礼却仓促地选在了本地的知名皇家酒店。 经过一整晚的通宵搭建,一个莫奈花园婚礼扎根落地。 天没亮,骆姝亲自赴现场盯进度做最后的验收交场工作。 由于没有接亲环节,早上十点新人进场,新郎却迟迟未现身,十点十分,女方伴娘团怨言频发,邹婧面上无光,是精致妆容也掩不住的焦躁。 “男方什么情况,伴郎没来就算了,这沈千澍怎么也不露个面。” 化妆镜前,邹婧瞄了眼没有动静手机:“再等等,说不定有什么事耽搁了。” “能出什么事?”邹母爱女心切,“这还没进他沈家大门呢,就急着给我们下马威,若日后真进了门那还得了。” 继而转向坐在沙发椅狂喝菊花茶败火的邹父,“老邹,你倒是说句话啊。” 邹父无动于衷,邹母更气不打一处来,刚想训斥,不知谁喊了声“新郎来了”,暂时中止了这场闹剧。 邹婧暗自松了口气,提着婚纱拖地裙摆,踩着高跟鞋大步流星前往内场兴师问罪,在瞧见沈千澍一身休闲装打扮后强忍已久的怒火顷刻爆发:“沈千澍,你几个意思?平时再无理取闹我都可以不计较,可今天什么日子?拜托你能不能有点时间观念,所有宾客都到齐了,就你们家搞特殊,要我脸面往哪儿搁,又置我们家于何地?” 见状,邹母同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劈头盖脸一顿骂:“还真应了那句老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老的老的不来,小的小的没教养,究竟有没有把我们这个亲家放在眼里?又叫我们如何放心把女女交给你。” 母女俩不顾旁人的肆意吼叫吸引了在场不少好奇眼光。 “骂完了?”沈千澍无所谓地挑挑眉,“不就是稍稍来迟了点,有必要把我们全家全问候一遍。” 在座参加婚礼的除了亲朋好友不乏一些商业合作伙伴,邹婧觉难堪地伸手拉他,低声商量:“那么多人在看,你别闹了,现在赶快去换衣服,我就既往不咎。” “sorry!”沈千澍拖腔拿调扬臂躲开,音量不减反增地一字一句道,“今天这个婚我压根就,不,打,算,结。” 这是要当众悔婚啊。 此话一出,以他俩为中心荡起层层涟漪,目光所及无不交头接耳。 邹婧下不了台,咬着红唇:“我再问你一遍,今天这婚你结还是不结?” “不结。” “简直欺人太甚。”先前一直未发表任何意见的邹父面色铁青,一怒之下顺手抄起香槟塔尖的一杯香槟利落地泼在了沈千澍脸上,“把沈光汉那个吃软饭的喊过来,让他看看生出个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东西,当初是你们沈家求娶,如今有点小成绩了,就开始翻脸不认人是吧。” 这酒一浇,宾客们都凑热闹地围了上来。 酒水沿着沈千澍额发的几缕发丝,鼻尖和下颌线往下淌,如果换作其他人可能稍显狼狈,他例外,胜就胜在没有丝毫用力过猛表情,歪头浅浅勾唇,是泰然接受被泼命运的自若感,不慌不乱地抬起湿漉漉面庞再掀起眼帘,见所有人聚集得差不多,甩了甩脸上多余水珠朝控制台使了个眼色 ,须臾,一段清晰音频从led屏幕里传出,是那天邹婧在会客室的通话内容,被他录了下来。 “告诉你多少遍了这段特殊时期不能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我也只喜欢你啊,老头子说了,只是走个过场,只要我嫁去沈家,婚后整个邹家都是我说的算。” “你放心,我心里只有你,先这样,一会沈千澍得回来了。” 不起眼一隅,翟晓雯困到打架的眼皮霍然不闹了,和谐不带眨地观赏这一出“绿帽保卫战”。 “姐,我赌十块钱,这婚得吹。” 骆姝喝着提神咖啡,凌晨五点的起床气就着浓郁咖啡香一点点强塞回身体。 “不对。”翟晓雯一惊一乍,“他俩要是掰了,咱尾款怎么办?他们会不会赖账啊?” 亏她还留了半个脑子,还真就担心到点子上,骆姝言语安慰:“白纸黑字签了合同,交了场的,赖不掉。” 一想到打进工资卡的微薄数字,翟晓雯打工人血脉觉醒,双手合十连忙祈祷老天保佑顺利结款。 不远处,令人咋舌的远不止那段通话,私会合照,露骨聊天内容层出不穷。 婚礼现场秒变丑闻大会,邹母心急如焚,不断拉扯邹婧胳膊:“快解释啊,和你爸解释这一切都是误会,这不是你。” 看到自家女儿心虚到哭哭啼啼的现世样,邹父顿感丢尽老脸,眼下再去深究是或否还不如亡羊补牢 “还嫌不丢人,赶快和千澍道歉,有什么我们回去再好好聊。” 邹婧踟蹰着上前两步:“千澍,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时糊涂。” 沈千澍哪能够领情,趁热打铁,撇下他们一家三口,三步作两步地跨上舞台中央,再夺过呆滞司仪手里的话筒,霎时间,抑扬顿挫的声明响彻各个角落。 “到底是谁欺人太甚,我相信在场的明眼人心中自然有数,公道自在人心,你邹婧不忠,我沈千澍亦不是什么大度之辈,劳请大家伙做个见证,往后,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受害者身份坐实,轻轻松松赢得全部同情,翟晓雯都忍不住鼓掌:“不知道是不是怜爱滤镜,沈先生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帅了好多,邹小姐也是,放着个不亚于明星脸的老公咋还偷吃呢?” “好啦,别一个劲唏嘘,我们是来工作的又不是来参加朋友婚礼,规定时间一到,又有的忙了。” 在骆姝视线收回之前,颜面扫地的邹家人早夹着尾巴开溜。 翟晓雯最后环顾了一圈精心打造出的定制场景:“这连夜空运来的鲜花,可惜了。” 撤场工作自有策划人员跟进,骆姝交代完准备回公司,一走出酒店旋转门,远远望见个挺拔身影倚在颗大树上踢石子,视线交汇的那刻,沈千澍笑呵呵地朝她挥手,像是专门在等她。 虽然骆姝很想无视过去,但腿到了地还是硬着头发打了声招呼。 “沈先生。” 沈千澍两手插兜:“怎么感觉你有话要质问我?” 他主动挑开话题,骆姝也不再藏着掖着:“你早知道了?” “多早?”沈千澍明知故问,“难不成比你还早?” 因为某人的刻意放缓步调,两人并肩的一段路程走得不疾不徐。 骆姝停下脚步,侧头打量他,墨镜下的眼眸原来明亮的像块无暇白玉,除了衣领洇湿的小部分,已经看不大出被酒泼过的痕迹:“那你何必苦苦等到婚宴这天才拆穿她?” 明明就有两全其美的法子,也完全可以在婚礼前摊牌好聚好散,却偏偏选择这撕破脸皮一步。 沈千澍垂下双眸:“我和你约好的嘛,婚礼见。” 尾音上扬的语调无端教人听出慰哄成分,产生种错觉,好似话里有更深层含义。 骆姝一本正经糊弄:“沈先生果真是在国外呆久了,这理由不仔细听我都听不明白。” “可我就是为了你啊。” 沈千澍语气认真,眯着眼不苟言笑地注视了她会儿,黄昏的缘故,迸发出的光晕把她的眼睫染成暖黄色,嘴角无意识扬起一抹笑,“不在大庭广众之下戳穿她的真面目,丢她邹家的人,打我沈家的脸,这婚就不会完,就不能对我未来妻子有一个交代,怎么,觉得我太残忍?” 第85章 “不是,邹小姐和你,说得中肯点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残不残忍并不是我一个外人所能批判的,还有,你完全没必要和我解释这么多……” 沈千澍突然弯腰打断她:“骆姝。” 扑面而来一阵酒香被输送鼻息,骆姝不自然地应了声:“嗯?” 沈千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目光直白仿佛要看清她的瞳孔颜色一样。 “你比小时候可爱多了。” 骆姝脑子莫名短路,什么叫小时候? 下一秒,他听见沈千澍没头没尾地秀起段英文:“honey,it'stimetowakeupthekids.” 第66章 倒数第一 骆姝花了一下午时间依然接受不了许千澍变成沈千澍这个事实。 “我听江浔提过,他转学是因为被接去他亲生父亲那,改姓了,很正常啊。”童梦琳的声音从扬声器里飘出,“话说你们不是同桌吗,没联系过?” 骆姝坐在阳台的吊椅上敷面膜:“刚转学那阵子有,但后面他好像换号了就突然断了联系。” “正好,你们可以再续前缘了。”那头,童梦琳激动叫道。 骆姝整理脸上的面膜边缘:“什么再续前缘,他现在是我客户。” “那也是前客户。”童梦琳循循善诱,“你单身,他退婚,重要的是,我记得读书那会班里就有传他喜欢你。” “谣言,纯属谣言。”骆姝在线澄清,“我和他就是纯洁的革命友谊,大家为什么瞎起哄我至今都想不通。” “你这么一提醒,我全想起来了,是不是英语口语课上情景演练,你俩演两口子那次。” “没有两口子。”骆姝埋怨,“就一句对白,你们咋比八卦狗仔还能造谣。” 童梦琳哪壶不开提哪壶:“可能是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的革命交情吧。” “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好好好,不聊他。”童梦琳认输,“对了,你这工作调动多久结束?依我看辞了算了,常年无休,工资还一般,就不能回宁城,我可以养你的。” “再说吧。” “难道你还想调回你的小岛上?”童梦琳说到这儿就十万个不理解,好不容易交换生涯结束,她寻思着骆姝怎么也该回来,她倒好,赖在国外干起了苦逼的婚宴设计人,这外国的月亮一看就是整整五年。 “骆滨逊,我告诉你,姐们儿真养得起你,咱祖国富饶的秀丽风光不比那破岛赏心悦目,我决定了,以后我办婚礼就定在涠洲岛,才不崇洋媚外。” 骆姝哪听不出在点她:“那我是不是该和江浔通个气,赶紧准备求婚?” “哎呀,你别打岔。”童梦琳苦口婆心,“就算你不为我考虑也得为叔叔阿姨考虑啊。” “他俩二人世界过得滋润着呢。” “……”童梦琳卡壳了一下,“那你总得为自己考虑考虑吧。” “有呀。”骆姝搪塞,“努力工作,赚票子找乐子。” “找乐子。”童梦琳找到漏洞,“那你这些年为什么不愿意谈恋爱?” 定的闹钟响了又响,骆姝缓慢撕下面膜:“哪有不愿意,就是没找到合适的。” 不给对面反驳机会,以洗脸为由快速摁断了电话。 夜深人静,难以名状的情绪无声流淌,骆姝感觉周边的空气都因回忆而严重受阻,繁星满天,明天或许又是个好天气。 隔天一早,果不其然风和日也丽,上班途中,骆姝左眼皮一直在跳,一路揉进公司惊奇发现一向安静的设计部此刻喧闹的像菜市场一样。 疑惑的工夫,忙着四处周旋处关系的沈千澍终于看到了她:“还愣着干嘛,坐啊。” 这迷惑行为搞得她像外人似的,不对,这明明是她的地盘,骆姝向前迈了两步:“你来做什么? 语落,沈千澍朝她工位位置努了努嘴:“我来给你送爱心早餐。” 于是乎,整个设计部的吃瓜群众如爆米花似的一个个炸开了锅。 沿着指去方向,骆姝果然瞧见著名 的四大金刚套餐:“再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好好说。” 审时度势这个道理沈千澍还是懂的,悻悻赔笑了声:“顺便来送尾款。” “真的,我已经收到了。”翟晓雯及时补充而后八卦兮兮提问,平时沈先生这个尊称都不兴喊了,“你和我们姝姐真是同学?” “嗯,还是同桌。”沈千澍得意揭短,“她成绩不好,当初我可没少帮她补作业,辅导她学习。” “?”骆姝表情错愕既无语,要不是碍于在公司,身边还有个八卦制造机翟晓雯,她一定拉根隔离带,再写张“沈千澍禁止进入”的牌子。 “跟我过来。”斜了沈千澍一眼,骆姝把他带去茶水间。 “许千澍,不是,沈千澍,你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 “怎么了,这样说我。”沈千澍抱胸靠在冰箱门,“我好心过来给你温暖。” 骆姝烦得很:“送温暖?那你扭曲事实干嘛。” “你成绩是不好,不然你能走特长学画画。” “那你非得踩我捧自个?咱俩为什么能做同桌,你心里没点数。”骆姝心头更忿忿不平了,本来就是,他个倒数第一竟有理了。 沈千澍理所当然口吻:“当年我转学,你不就顺势继承我的倒数第一了。” “都过去多久了,你幼稚不幼稚。”他有脸说,骆姝都没脸听,“再说了,当时我只是有点偏科,上了高中后我可发愤图强了。” “呦,这么厉害呢。”沈千澍下意识抬臂想往她头顶摸,可骆姝却凑巧转身。 扑了空,他收回动作,凝视拨弄绿植叶子的骆姝,“那你怪我吗?” “当然怪啊。”骆姝脱口,尽管她也不清楚该如何具体形容那时心境,但她知道那是一种倒数第一和第二之间的惺惺相惜。 “一声招呼不打就悄悄转学,不仗义。” 沈千澍狭长的眼尾上扬:“那现在弥补修复还来得及吗?” “别捣乱。” “我认真的。”沈千澍竖起三根手指表诚心,“勉为其难的话,以身相许也不是不可以。” “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骆姝下逐客令,“反正你尾款也结清了,赶紧起驾回宫吧,免得耽搁您老人家日理万机。” “别呀,我今天可闲了,专程来陪你上班。” “陪我上班?”骆姝拧眉,“你赖在我这儿算哪门子事?” 沈千澍睁着眼睛说瞎话:“骆姝,我给你分析一下当下形势,如今全深城的人都在笑话我被绿,而造就这副局面的原因,你难辞其咎。” 好大一顶黑锅砸来,骆姝避无可避:“我难辞其咎?你怎么不说是全球变暖造成的。” “那属于间接原因。”沈千澍委屈道,“如果那天你尚存点良知,提醒我一两句,或许现在的我就不会被人戳脊梁骨,拉进相亲黑名单了。” 这会儿装无辜,骆姝感到莫名其妙:“所以,你铺垫了那么多到底想表达什么?谴责我?” “总结下来就是,你得赔我一个老婆。” 空气仿佛静止,骆姝的表情如故。 片刻,沈千澍听到她说。 “你读书那会就老爱捉弄我,不是故意拿走我的橡皮就是嫌我矮给我取外号,现在还来,你不肯走是吧,那我走。” 说完,还真撂下他一走了之。 天大的无助感填充全身,沈千澍抓了抓头发,他那不是捉弄啊。 骆姝回到工位简单收拾了一番就马不停蹄出门见客户,一辆改装过的跑车停在路边,见她靠近,自动降下了车窗。 “去哪?我送你。”沈千澍从驾驶座探出个脑袋。 骆姝还在为方才的玩笑怄气,态度坚决:“不敢,免得又讹我。” “免费。”沈千澍笑着强调,“捎老同学一段哪敢随意造次。” “算了,不顺路。” 沈千澍解开车锁,倾身将副驾车门推开:“市中心,你就说顺不顺路。” 约定地点在一家知名咖啡馆,今天的客户特地点名要骆姝见面相谈。 沈千澍启动车子,如嘶吼的猛兽出笼一头扎进市中心的车流当中。 即将到达目的地的路口,沈千澍问:“你们这设计师工作不仅要做设计还要亲自去谈客户,不累吗?” “习惯了。”骆姝瞥到地图上的红点越来越近,似自言自语,“累了才会好。” 就在这时,右前侧的一辆轿车突然变道强行掉头,司机极其嚣张,不仅不打灯还无视中间的双黄线。 沈千澍及时踩下刹车,顾不上反应其他,第一时间关心副驾上的骆姝:“有没有事?” 惯性下,骆姝让安全带弹回,脑袋还点眩晕,强忍着难受启口:“没事。” 确定骆姝无事后,沈千澍怒火蹭蹭上涨,正欲讨要个说法,岂料轿车司机还先有情绪,率先发难摇下车窗对着沈千澍开始指手划脚口吐芬芳,骂骂咧咧同时不忘转动方向盘继续向前开掉头。 第86章 无人注意,一辆全黑匀速地自另一头驶来。 几乎是在同一秒内发生,轿车车头扎扎实实撞到了那辆正常行驶的黑色suv,仔细看车标,还是辆库里南bb版。 绝对称得上大快人心一幕。 沈千澍故意摁下车窗玻璃,痛快地吸入口新鲜空气:“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骆姝却不说话,双rlogo,飞天女神立标,独爱的blackbadge,深a打头的连号牌,强烈的直觉让她不自觉屏息。 只见库里南车主不紧不慢摇下车窗,一点点露出张无悲无喜的半边脸。 没有选择去看碰出的凹痕,而是直直望向对面挡风玻璃后的骆姝。 两人视线交汇的刹那,骆姝牢牢攥住抵在左胸前的安全带。 竟又是方轻茁。 变慢的时间缝隙中,还是轿车司机来上门致歉这才打断了这长久对视,但他不予理睬,反而抬眼往驾驶位上的沈千澍扫了眼。 就是这一眼,让先前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方轻茁此刻深深紧锁,轿车司机更惶恐了。 亲眼目睹轿车司机跟孙子似的守在车门前卑躬屈膝,沈千澍狠狠出了口恶气,心情舒坦了,热闹也看够了,驾着车子绕开事故现场就是个潇洒离开。 两车隔着辆横拦在中间的轿车交错而过,骆姝一动不动,却隐约捕捉来自余光的特别关注。 敞亮的咖啡厅,在沈千澍看了无数次腕表后。 “你这客户怎么回事?一点都不守时。” 骆姝倒不在意,低头继续翻阅菜单:“我让你先走的。” 沈千澍托着下巴:“不行,没素质的人忒多了,我得留下来保护你。” “随便。” 话音刚落,一道低沉的声音自头顶徐徐落下。 “抱歉,来晚了。” 第67章 三角形 三角形具有稳定性,三个人的感情牵连未必。 沈千澍挺胸收腹,双手环抱在胸前,犀利目光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扫射坐在对面的方轻茁,没礼貌没分寸感还没有时间观念,定性,冒昧的死装男。 被打量的方轻茁则全身心投放在骆姝身上,而骆姝的注意力却集中在拿铁拉花上。 可以是在酒吧门口,可以是在马路沿途,但出现在与甲方的合作桌上,是她始料未及的。 联想起他指间的戒指,一切都解释的通了,专门让前女友策划自己的婚礼,还真是他能做出的事情。 扯出大方笑容,拿出包里的平板展示:“方先生,这是 我们公司打造过的优秀案例,您看您有什么要求或者喜欢的风格,我们这边也会根据新人的需求量身设计专属你们的独一无二婚礼,而且一切的布景物料全部私人定制。” 沈千澍的审视不断,内心却发出个致命疑问,她怎么知道他姓方的? 方轻茁对别人家婚礼没多大兴趣,左手搭在杯旁,无意识摩挲中指戒指,不巧,骆姝也瞧见了他的小动作。 “你是在问我本人的要求吗?”方轻茁从她的眼神轨迹察觉自己的动作,停下,握拳,“我惧内,听老婆的。” 这个称呼,骆姝不由懵怔,思绪陡然游回到联谊会那晚,互看微信名备注,方轻茁像个甲方提要求不许她取老公那类的恶心昵称。 “那今天,怎么没一起过来?” 她控制自己不去想象,他的未婚妻是谁,本就不属于她的管辖关心范围,可方轻茁并不如她愿。 “你很希望见到她?” 骆姝被短暂问住,而后攥紧拳头拿出公事公办态度:“当然,我设计过很多场婚礼现场,对于女孩子们来讲,婚礼这辈子只有一回,她们憧憬她们肯定,在少女时光里无数次地想象描绘,它可以不豪华不盛大,但必须是由两个人用心地去对待,在有限条件下做到最满意的答谢,还是说,方先生冥顽不灵,仍学不会换位思考,自私地认为爱人的意见和想法完全不重要。” 字字有理有据,句句无懈可击,教方轻茁哑口无言。 方桌陷入持续性死寂,而引发僵局的骆姝为了缓解尴尬,口渴了似的端起眼前咖啡,开始只是细品慢咽,后边速度明显加快,咖啡杯很快见了底,沈千澍推出自己那杯,又扯出张纸巾体贴地替她擦拭嘴边白沫:“我这杯没怎么动,你喝吧。” 方轻茁像是这才刚发现有这么一号人存在,新奇的以眼还眼:“这位是,难不成也是贵公司的设计师?” “你卖水管的,管我谁。”沈千澍本就心存不满,“管别人之前能不能先学习学习,如何管管自己那双不值钱的贼眉鼠眼。” “也是。”方轻茁弯唇笑了笑,笑意根本不达眼底,“连杯新咖啡都没钱点的人,无业游民没错了。” 误打误撞戳中肺管子,沈千澍倒吸口凉气借题发挥:“呦,这么好奇小爷身份,那小爷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我她雇的保镖,跆拳道黑带,专治你这种恶心猥琐男。” 紧接,对面抛来句简单轻:“果然,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一个激进进攻,一个淡然回击。 沈千澍靠在椅背,悠哉悠哉改变战术,反唇相讥:“有些人啊,就是太肤浅,是不是年纪大了跟不上时代新潮,连基本的调情方式都get不到。” 虽说年龄上两人只差两岁,但穿衣打扮上却有质的区别,沈千澍喜大牌,搭配有巧思,方轻茁相反,看不出logo品牌的单调纯色,尤其那双深算眉眼,是阅历上带来的沉浮,莫名有种不是同年龄层即视感。 方轻茁默默在心里骂了声,敢在骆姝面前和他比调情方法方式,还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自不量力。 “是吗?”他转向骆姝,“这件事,我相信你更有话语权。” 回答他的是一声椅子腿拖在地板的刺耳噪音。 “失陪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像个逃兵一样丢盔弃甲躲去盥洗台,骆姝疯狂冲洗出汗手心,明明已经洗得够干净了可为什么还能感觉到密密麻麻的刺疼,亦如那些本不该储存的记忆为什么按下了删除键还纹丝不动,徒留烦恼。 缓了半晌,再回去时,一道拱形门过道上方轻茁侧身立于那,不确定刻意为之还是碰巧遇见。 骆姝权当不认识这位碍眼路人,蕴含礼貌的眼光掠过他后便径直直行,在即将错身之际,一条有劲手臂横插触墙将她强硬逼停。 “方先生,请你自重。” “自重什么?我有什么好自重的?”方轻茁不以为然,脸皮厚起来完全不输当年。 “你都快要结婚了,还需要我提醒一遍么。”骆姝顶着面无表情的一张倔强脸,直勾勾凝望,是要发火前兆。 不知怎的,方轻茁觉得她生气模样,一点点填补了这五年空白。 “你不开心了,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 “我没有。”骆姝扬声否认。 她训诫自己要冷静,试图第二次谈判,又听到他轻飘飘叙述。 “当年,某人可是连宿管阿姨的醋都吃。” 骆姝当即不悦拧起眉心:“方轻茁。” 很久没听到她这样叫自己名字,方轻茁原本忧郁的黑眸换上愉悦。 “我在。” “戴着婚戒来堵前女友,你未婚妻知道吗?”狠狠剜了他一眼,骆姝改盯他那枚戒指,唾弃随口就来,“真为你未婚妻感到不值。” 方轻茁四两拨千斤迂回:“戒指?你想要,我可以送你。” 心里不断堆砌的烦躁和厌恶在顷刻爆发。 “方轻茁,你混蛋。” 比起装客套的骆姝,方轻茁更喜欢此时鲜活的骆姝,可爱惨了,纵使尽是骂他的粗鄙之语,但他就是形容不上的欢喜,于是点到为止的决定不再逗她:“不是我结婚,我更没有未婚妻,至于戒指。” 他放下撑在墙壁手臂,取下戒指亮出戒指内圈部分,而光滑的内壁赫然刻有两个字母,让人误会的缩写字母。 骆姝抬起头,黢黑的眼珠在顶灯照耀下闪烁些许光芒,带着怀疑,审势,波动的交织情绪,方轻茁比她简单多了,只是认真地看着她。 “我一直在等你啊,骆姝。” 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听他轻描淡写说着这些不像假话的真情流露,骆姝解释不清的五味杂陈。 他垂眸的角度,瞳孔的颜色,好像从未变过。 这一幕让骆姝有些恍惚。 明明生着双凉薄眼,老天偏送了他颗能弱化掉的温柔痣,在装满她的时候显得格外深情。 “方轻茁。”冷淡地笑了一声,“其实我特别想采访你,当时被我放鸽子的滋味如何,又有何感想?” 方轻茁没料到她会在这个节骨眼旧事重提,眼睫极缓地扑棱两下,当初她不声不响,不明不白离开,他是气他是恨,气她假装释怀,也恨自己再多的取舍在她心目中皆是微不足道的过眼云烟。 可他的逻辑非常自洽,他对骆姝势在必得,在已成蹉跎的长河里,他逐渐明白了个道理,粥讲究小火慢熬,骆姝这块硬骨头他也愿意慢慢磨,前车之鉴过犹不及,不能把她捆得太紧,她自己伤痕累累同时也费了他大半条命。 第87章 只可惜这些推心置腹未能出口,一头红了眼的疯牛杀气腾腾地扑了过来,跻身于他们之间一副撩架姿态。 沈千澍把骆姝护在身后,用鼻孔瞪着方轻茁:“骆姝,他是不是在欺负你。” 那神情,仿佛骆姝一点头他就敢让方轻茁好看。 “不是。”眼下骆姝不想惹事生非,拽住他衣角,“千澍,我们先回去。” 临走之前,沈千澍举起食指对准男人的阴沉脸色:“臭小子,我警告你,别乱打她主意。” 回去后,骆姝执意买单,沈千澍拗不过便先行出门开车顺便会会外面的宵小之徒,咖啡店外的停车位前,方轻茁眺望远处街景,单手插口袋,反复碾压兜里的烟盒棱角。 沈千澍不屑睥睨,顺带捎过他跟前的库里南,就算认不出车,也认出了那被剐蹭出的凹陷。 这世界还真tm小。 不放过任何嘲讽机会:“啧啧啧,无妄之灾,怎么才撞了这么点。” 方轻茁不甘示弱,同样乜斜那矮扁supra:“真不容易,只敢晚上开出门的滋味好不好受。” 针锋相对间隙,骆姝朝他们迎面踱来,人行道上玩滑板的小屁孩没个轻重缓急横冲直撞,全然无视还有个大活人,方轻茁眼疾手快拽起骆姝胳膊就是一个躲闪。 骆姝受到力往方轻茁怀里跌,不知道是不是惊魂 未定,久久没有反应,愣在水生调的气味怀抱里,是两名当事人都不曾察觉的亲密举动,这一场景被沈千澍收入眼底,吃味地直生闷气,生气之余还不忘打发小孩哥下次注意。 将骆姝拉回安全距离后,方轻茁仍没有松手:“虽然不是我结婚,但我的确是为了办婚礼而来,把微信加回来,行不行?” 商量的口吻里不难听出央求成分。 “你先放手。”骆姝移开视线,不去看他。 沈千澍也愤愤提醒:“让你撒开爪子,听不懂人话?” 方轻茁固执地置若罔闻,另一只手摸出手机打开二维码,重复:“行不行?” 工作对接群的消息提示音不合时宜地一声声轰炸,迫于形势,骆姝如他所愿扫了码,方轻茁亦如她愿松了手。 “我送你。” “上我车。” 几乎异口同声的邀请。 只需一眼,处于对立面二人又不计形象当街打起嘴炮。 “我说你怎么回事?跟人沾边的事你是样样不做啊,出门前照没照过镜子,掂没掂量过自己几斤几两?” “你什么货色我什么脸色,别仗着自己脑子有问题就为所欲为,影响市容。” “靠,我忍你这个装货很久了。” “我才忍你很久了。“ 大马路上多少的八卦目光,骆姝无力陪他俩玩过家家游戏,毅然招手拦下辆出租车迅速脱身。 此情此景沈千澍也无心恋战,拔腿欲要追人,偏偏这个时候交警找上门,目的明确直奔沈千澍那辆改装车。 方轻茁作壁上观,眼见计划达成,秉持穷寇莫追准则,扔下个好自为之眼神兀自爬上车,点火,特欠地从里头伸出根中指示威,名副其实的火力全开。 前有库里南嚣张尾气,后有执法人员严查拍个没完,沈千澍顿时了然于胸,气笑出声,坑爹呢。 长红灯前,方轻茁抽空拿手机,心满意足退出举报页面点开骆姝的朋友圈,一路下翻,动态不多,发的不如大学那会频繁,以前全是絮絮叨叨,现如今全是工作。 真是敬业的好宝宝。 红灯还剩10秒。 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 第68章 下午茶 能把骆姝这么好脾气的人折磨到急眼的人,除了以前的方轻茁,现在名单上快多了个沈千澍。 前些天送早餐,在口头警告几句后不加以改正,反倒变本加厉地开始送鲜花,这不,一早来上班,面对占据她整张桌面,个头比她显示器还大的鲜花,骆姝就直犯头疼。 伴随一声手机系统自带的提示音,微信来了新消息。 【花收到了吗,我在来你们公司路上,买了些烧卖,粢饭团吃腻了,咱换换口味。】 其他部门同事对沈千澍三天两天跑来公司,当自个家花园溜达行为本就颇有微词,虽说对于这位前客户,大家表面上和和气气,睁只眼闭只眼,但时间一长总归流出些不好听声音,甚至传出沈千澍拒婚的绝大原因可能出自于她。 在键盘上编辑好回复,正要点击发送时。 “小骆啊,你效果图得改改,比例不对,你说你都是资深设计了,怎么还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是不是费总不在,不上心呐。” leo无事不登三宝殿,一登就是兴师问责,“这样,我们执行团队也很为难呀。” “我们都很忙。” 不等骆姝搭腔,傅泽身先士卒,“而且,效果图本就是按实际比例出误差最小,当初对接时说不用的人就是你们,到底是我们不上心还是你们去现场的时候压根没测。” 面对抬杠,leo明显不满:“我在和小骆……” “当时,我们整个团队都在场,还有聊天记录。” 傅泽这话说完,设计部一呼百应。 “我能作证。” “我也听到了。” “我也是。” “你们……”找茬不成反倒吃了瘪,leo咬咬牙挽尊,“那可能是我忙忘记了,再说了,你们做设计的改改不是很快么,鼠标一点,就再改版咯。” 傅泽还想再说什么让骆姝拦了下来:“没问题,客户的事情最大。” 或许也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leo摸摸鼻头,背着个手逛了两圈设计部:“还是小骆明事理,怪不得费总老夸你呢。” 任务完成,又随便找了个借口抽身而退:“我还有事,就……” “既然是替执行部门擦屁股,那么,请大家喝个下午茶不为过吧。”骆姝倏地发言打断,学着他先前口气,“我代表设计部各位同仁提前先谢谢leo咯。” 下一秒,几乎是踩着点。 “你们要点小午茶啊,那我必须强烈推荐一家,性价比之王。” 不远处,沈千澍不知何时出现,曲着条腿没个正形地侧靠墙壁看戏,手里还拎着打包盒,“不贵,就一千出头。” 事情演变到这儿是不得不赶鸭子上架,leo岂能让外人看笑话,忍痛割血道:“请,必须请。” “大气。”沈千澍连忙竖起大拇指捧哏,“还得是咱理享婚礼的leo爽快,人均一千的下午茶说请就请。” 人均一千,leo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反悔是来不及了,无奈打碎牙往肚子咽:“当然了,设计部那可是我们的中流砥柱,便宜的都入不上我法眼,呵呵。” 后头两声笑的要多勉强就有多勉强,最后,在大家目送下挺着腰板来的,扶墙走的。 临近晌午的阳光隐约冒出毒辣苗头,小插曲过去,骆姝将沈千澍带至科技园内的小面馆,美其名曰请客。 招牌就一样,海陆空三拼面,鸽子汤底,虾肉和鸡蛋。 沈千澍拆开双筷子,骆姝却打开他今早买的黑松露烧卖。 “都凉了,就别吃了。” 骆姝没听劝,塞进嘴里,腮帮子徐徐鼓动。 “我有话对你说。” 沈千澍吸溜口面条:“怎么了,有什么话非得来外头讲?” “你以后最好是别来公司找我,还有,不要再送我东西,你现在的行为已经给我的工作造成了困扰。” 然而沈千澍并没有因为她的开门见山而显露愧疚,嘻嘻哈哈地继续吃面:“骆姝,我特奇怪件事,你是不是经历过什么不公委屈,不然怎么练就的这一身波澜不惊脾气,以前的你虽然也不会轻易急眼,但绝不是现在的这种不分好坏的烂好脾气,刚才那秃头明显针对你,你干嘛委曲求全,要不是你们部门同事站出来替你说话,估计你啊只会默默的照单全收。” 骆姝噎了一下,继而找回重点:“我们在聊你的事。” 沈千澍哦了声,放下筷子,规规矩矩坐直,双手交叠置案,乖学生听讲姿势:“先听你批评。” 骆姝:“我是不是表达过不喜欢你送早餐的行为。” 沈千澍:“是。” 骆姝:“那你又是怎么做的?” “行,我的问题,我认。” 沈千澍光速认错接着又说,“谁叫你不领情,那我只好换种方式,而且我又不会害你,你老防着我干嘛,当我是外人?” “我没防着你。” “明明就有。” “这个话题结束了。” 沈千澍咕哝:“那我的问题呢?” 骆姝趁机瞄了眼手机时间:“这就是我的工作,我刚来不久加上还是空降,他们有情绪正常。” “不正常。”沈千澍语重心长,“他们有情绪那是他们的自身问题,你没有义务替别人的情绪买单,知道么。” 有没有义务,这不是只言片语就能说清楚的,就像人类无休止探讨活着的意义一样,骆姝确实没工夫耗在这陪他打辩论赛,拿起手机:“烧卖我吃光了,你的情我也领了,到点我必须得回去上班,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哦,面钱我已经付了,回见。” 第88章 被骆姝这么严令禁止,沈千澍瞬间也没了胃口,扒拉了几口心想不能轻易放弃,灰溜溜地跑去附近咖啡店打算将就会儿。 不许他在上班区域活动,但没说不准接她下班。 咖啡店视野正对骆姝公司大门,沈千澍点了杯咖啡,空凋吹得人昏昏欲睡,正打着手游解乏,等待回血过程,眼睛随意一瞥还真让他收获意外之喜,一道极其眼熟背影鬼鬼祟祟地在科技园门口徘徊。 “嘿,呆子。” 顶着烈日一家家排查,顾钦差点没中暑,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叫唤,一开始没太在意,直到感觉有什么东西砸在背 上,还以为哪个不懂事小屁孩嘴欠手也欠,嚷着“谁家小孩能不能管管,不能管送人”回头,却不骂了。 背后沈千澍人摸狗样地冲他丢瓜子挑衅,顾钦抑制不住的激动:“啊,兄弟。” 沈千澍摇头苦笑:“还记得有我这个兄弟呢。” 顾钦和沈千澍的渊源可以追溯到纽约留学时期,前者是万千镀金选择之一,后者是破釜沉舟别无选择,因为都是华人留学生身份,两人一见如故。 “你这个夜店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沈千澍环胸打量像是几天没水喝狂炫冰咖啡解渴的顾钦,怕不是水牛附体,那么能灌。 顾钦晒了一下午太阳,口干舌燥:“这不是应该我问你的吗,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等个朋友。” “女朋友?” 沈千澍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还不是。” 顾钦嫌弃:“啧啧啧,还害羞上了。” 沈千澍让他闭上死嘴:“那你呢?” “我来蹲个姑娘。” 顾钦自从在管思奇那知悉了事情原委后,便一路打听骆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了解到她在这科技园工作。 这头,沈千澍招呼服务员临走之前再打包一份甜品,转头好奇询问好友:“什么姑娘?” 顾钦嘴上没有回答,心里却有了答案,一个需要他们道歉的姑娘。 迟迟没等到答复,沈千澍桌底的长腿给了他一下:“问你话呢,装什么忧郁?” 顾钦思绪回笼,为难地抱着脑袋:“如果,我说如果你发现你哥做了非常不道德的事情,而对方还是你有好感的女孩子,你说你会站谁?” “我哥才不会做道德败坏的事。”沈千澍一本正经。 “……”顾钦犹如看智障般凝视他,“我都说是如果了。” 沈千澍鼓捣杯里冰块:“那也没这个可能,打死你也没这个可能。” “……” 沈千澍终于戳碎整个冰块:“好了,你就别卖关子,讲实话,你哥到底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儿?” 顾钦:“这很重要吗?” 沈千澍回视个看白痴眼神:“你听我给你分析,人法官判刑前,是不是根据法律条文再综合作案动机和犯罪程度来量刑。” 话糙理不糙,但顾钦就是感觉哪里别扭:“你别乱举例。” “那你到是说啊,婆婆妈妈的。”沈千澍突然心好累。 顾钦寻思沈千澍反正也不认识骆姝,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全盘托出。 听完前因后果的沈千澍直接飙出句成语:“令人发指,你哥他几个太不是东西了。” 顾钦还想帮顾扬说几句话:“可他也不知情啊,他……” 不知道是不是心虚,支支吾吾地瞥向窗外,就是这一眼望出去再也没收回来过。 沈千澍还以为他魔怔了,沿着又惊又喜视线轨迹却意外撞上来送客户出门的骆姝,一个不好预感随之蹦出脑海。 伴随设计部灯光一盏盏在黑幕中熄灭,这一天才算真正步入尾声。 拖着疲惫躯壳,骆姝和傅泽还有一个女同事断后,女同事有老公来接,简单的挥手告别后蹦蹦跳跳地奔向自家老公,挽着胳膊打打闹闹离开。 眼下,空荡的道路上只剩下他俩。 骆姝单臂抱着今早收到的累赘鲜花,这花放在公司碍眼,丢了总觉拂了沈千澍面子,思前想后还是抱回家等待凋谢稳妥,空着的那只手摁了摁僵硬后脖:“对不起啊,连累你们加班。”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傅泽推了推眼镜腿温润一笑,“对了,今早leo的话你别放心上,你来之前,他就老有的没的找我们部门茬,还有那些闲言碎语,事实什么样真正看进眼里的人心中自然有数。” 骆姝抿了抿唇,说:“谢谢你们。” “我们也谢谢你,体验了把人均一千人民币是何味道。”调侃完,傅泽话锋一转,“既然话说到这份上,那我再多说一嘴。” 骆姝颠了颠怀里沉甸甸花束:“你说。” “作为你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我真心建议你可以适当的放松一下,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一开始,我以为你就是单纯的加班狂。” 骆姝知道这段话还有转折后续,静静地等待他下文。 “其实不然,你还是个卷王。”傅泽开了个玩笑铺垫,而后认真地看着她道,“有段时间我的状态不是很好,每天沉醉于游戏世界,没日没夜地玩,不吃不喝地打,打个比方就好比一只蚕,只有通过不断的吐丝劳作形成个密不透风的茧房将自己困在其中,才觉得安全放心。” 两人边说边走,很快漫步至马路边缘,而尽头处,一个犹如幽灵的黑衣男人正顶着双晦暗眼眸目不转睛地注视他们。 兴是对目光敏感,傅泽不得已停下脚步,抬眼,果然发现第三人存在。 “认识?” 察觉氛围悄然变味,傅泽指着男人问。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骆姝还是一眼认出了方轻茁,迎着他那道炙热眼光,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第69章 一颗瓜子 寂寥的夜晚总是会有一些蠢蠢欲动时刻,不久前发生在这片净土的对话还是傅泽临走之前留给骆姝的不放心叮嘱“有什么事情随时打我电话”。 伫立于此的应景路灯将静止的怨女痴男身影拉得很长,前者执拗地等待对方先开,仿佛在诘问对方希望给出个合理的打扰她生活的解释,后者像是猜中她心中所想,斟酌着如何开这个口。 入了夜的郊区干道不比市区拥堵,将近一分钟才风驰电掣划过一辆,每每喧嚣逝去,整个世界都洋溢着一种荒谬的平静,终于,在第三辆车飞驰而过后方轻茁有了动作:“我先送你回……” “算我求你。”骆姝蓦地出声打断,用麻木空洞的瞳孔定焦在他脸上,“求你高抬贵手。” 方轻茁身形一顿,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磁场在一点一点扰乱,他受不了这副眼神更受不了她用“求”这个字眼,简直比破口大骂他还难受,适才因嫉妒心作祟而染上的戾气瞬间涤荡无遗:“太晚了,不安全。” “即使不安全,我也不想和你再扯上关系。”她亦回绝得果断。 “上次是我不对,这回我们好好谈谈。” “行,那就好好谈谈。”没想到,骆姝爽快应允,“上次咖啡厅,我问了你一个问题,你还有没有印象?” “有。” “本来约好的演唱会没等到我是不是很生气,被放鸽子被欺骗的滋味是不是也不好受,不然你不会一见面就质问我。” “好奇我为什么那样做,我什么言而无信。”她闭了闭眼,掩去工作一天的疲惫之色,“什么假装原谅,什么假意陪伴,都是怕你纠缠不清,怕你知道我要去瑞士交换会从中作梗的烟雾弹,看似在给你机会,其实看你自以为是的翻篇,看你小心翼翼的赎罪,看你卑微看你愧疚看你自责,然后做好离开的完全准备像扔垃圾一样抛弃你,这就是我的心里话。” 整个过程都是骆姝在有条不紊叙述,如述职演讲一般,而方轻茁就像底下尽责的聆听听众,没有愤怒没有不甘没有她想象中想要的任何神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眉头不展。 骆姝不满他反应尤其是他瞳孔里逐渐脱离走向的直白情绪,于是嘴角漾出她也不懂的得意笑意:“上次因为有我朋友在,我给你留面子,别自以为是了,我回来不为任何人,单纯工作调动,等设计团队成熟起来后,我会选择马上离开,你也看到了……” 她晃晃怀里的花,“我不缺人追,工作顺利同事和睦未来可期,你凭什么认为还可以来搅乱我的生活,我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 方轻茁自始至终都保持缄默姿态,直直地看着这样的她,什么样,就是很装腔作势,装洒脱的腔作豁达的势,脑子里有道清晰声音告诉他,让他抱一抱她,把她现在笑得十分勉强表情搂进怀里,事实上他也那样做了,只不过刚迈出腿就被另一道力架住胳膊摁在了车门上。 “我是不是警告过你,别招惹她。” 沈千澍脸上史无前例的严峻,跟拎小鸡似的提起方轻茁衣领又给压回去,“骂你不是人一点都没冤枉你。” 背部砸在车门发出巨响,方轻茁在挣扎了一下无果后,翻倍的愤 第89章 懑以排山倒海气势冲垮理智关卡,他猛地使力反揪住对方领口,眼底怨恨一片:“我和骆姝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不知从哪冒出的家伙指手画脚。” “指手画脚?”沈千澍憋了一下午无处发泄的怒火在此刻达到顶峰,“你想的挺美,我打你满地找牙。” 说着,拳头就挥高了起来。 “能不能别胡闹了。” 一声怒喝,拳头急刹车地截在半空,沈千澍稍稍恢复冷静:“听到了吗。” 方轻茁同样恢复往日傲慢:“听到了,说的是你。” 沈千澍:“明明说的是你。” 方轻茁挑衅地瞧向那要落不落拳头:“那敢不敢来一个。” 沈千澍好不容易回笼的理智又城门失火:“你真以为我不敢是吧?” 方轻茁:“不敢的是孙子。” 沈千澍头次见有人舔着脸皮要求挨打,那不得有求必应:“好啊,那我今天让你看看谁才是真孙子。” 异样引来写字楼巡逻安保的频繁关注,骆姝头疼地又是一声痛斥:“还嫌不够丢人,我再说一遍,松手。” 沈千澍:“松啊。” 方轻茁:“你先。” 沈千澍:“你怎么不先。” 这幼稚园小朋友才会不分场合斗嘴场景,他俩分分钟上演,骆姝仁至义尽:“好,你们慢慢玩,我走。” 花一丢,头发一甩,直奔十几米开外公交站的末班车。 这回沈千澍倒是学聪明了,宁肯弃车也要追随,他率先松手:“我不管以前你们是什么关系,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但现在,我请你认清现实,再敢纠缠不清,我会新仇旧怨一起算在你头上。” 撂完话,一把推开似被抽了魂对手,追上了那辆处于发动状态公交车。 起始站,在沈千澍鼓捣了半天手机乘车码无果后还是骆姝帮他刷的车费。 车辆缓慢且笨重地向前行驶,冷清的公交车后排,骆姝歪着脖子远望窗外,车窗半开,晚风温和地造访车厢将她发梢吹扬又落下。 沈千澍坐在她边上位置,抠着手指:“别生气了,我下次一定听你的。” 骆姝的声音和眼下的车速一般轻缓:“他存心的,你也随着他胡来,看不出他在激你先动手?” “那种人就活该挨顿揍才会老实。”沈千澍据理力争。 老实,绝不可能,骆姝在心里否定,方轻茁那种神经病会愈发兴奋,好似躲在暗处,闻到血腥会立马竖起瞳孔的伏击型动物。 “千澍,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像小时候打打闹闹就能解决问题,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为我好,但我不希望你卷进我和他之间的纠葛里。” 沈千澍看着车窗玻璃倒映出骆姝的半张严肃侧颜,略显不满地撅起个嘴,“你是在变相地说我幼稚吗?” “不是变相。”骆姝说得十分干脆,“我是就事论事” 被奚落幼稚,沈千澍多多少少有点挫败,她和方轻茁间的微妙气氛他不是没察觉到,打方轻茁在咖啡厅一张口,他就认出了是在那通工作电话里出现过的男人,再到不用自我介绍的自然交流,这俩人没点过去才怪。 “所以,他就是你前男友。” 夹杂果香的空气缕缕忽地一断,骆姝关上车窗,坐正,双手搭在膝盖,好半晌从喉咙溢出一个字:“嗯。” “那他就不幼稚?”沈千澍垂下眼帘埋怨,“差点儿没把我衣服抓烂了。” “不仅是衣服。” 逮住机会,小嘴张张合合就是告状,“他还举报我,我那辆牛魔王直接就被扣了,新车,没开多久的新车呐,今天的衣服也是新的,喏,特意穿来见你的,什么人嘛,就是眼红,嫉妒我。” “……” 骆姝瞬间词穷,视线触及他皱巴巴领口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一句反驳,在幼稚方面,方轻茁似乎也是不遑多让,具体表现为与她有关的大小事宜,大到她身边出现头发超过三根的异性,小到回复他消息少一个标点符号,他都会揪着不放。 沈千澍见她不说话,理所当然理解为默认。 抱着套话学习目的:“那你觉得,我和他比怎么样?” 骆姝拒绝谈论此类话题,缩在角落装聋作哑。 沈千澍不死心凑近:“是不是我略胜好几筹?” 骆姝越避开,他越逼近,势要比出个高低:“怎么样嘛?是不是咱俩天下第一好,有小抄我第一个想着你,抽屉里收到的小零食最后都进了你肚子里,我们认识那会,那姓方的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玩泥巴呢。” 他叭叭个没完没了,骆姝是真烦了,弹簧式起飞:“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非得和他比,他是混蛋,你也是混蛋?” 没有防备,她那张说炸就炸的漂亮脸蛋倏地在沈千澍瞳孔里放大,愣了愣,好像是第一次见她冷脸骂人,别说,怪爽的,而后像是与自己和解,勾唇,连点好几下头:“也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谁年轻时没爱过几个人渣,重要的是现在我回来了。” 骆姝大脑刚摁下运作按钮,还没得及琢磨透他最后一句话用意,左手就被他托起来,紧接有个轻如鸿毛的东西躺在了她手心。 垂眸,一颗孤零零的普通瓜子。 “一颗瓜子就想贿赂我,是不是有点少了?” 话音刚落,沈千澍的笑声紧随其后。 “不是用来嗑的。” “那你寻我开心?” “不是。”沈千澍眉眼渡上认真,“以前我遇到过不去的坎或讨厌的人,就会拿一粒瓜子当作成他,然后开它的膛破它的肚,取出他的心肝小宝贝嚼碎嚼烂了咽,这就代表这事在我这里过去了,事实证明还蛮有效果的。” “你要不要试试?” 公交车终点站到站,骆姝记得沈千澍把她送到小区楼下,她都没能回答那个问题,归家已然零点,手机弹窗却收到条新消息,提示音在静谧的夜里格外突兀。 【对不起。】 回忆是最磨人的东西,一串日期,寥寥数语都能牵扯出千丝万缕,像烂尾电影里的倒退镜头任由它一帧一帧塞满脑海。 时隔五年还能收到这个界面发来的消息,骆姝窝在阳台的吊椅里反复观看,几乎在那一瞬间湿了眼框,任凭自己凝聚成一座沉默的雕像,无声的躲避现实。 凌晨过后的阳台月光正盛,透过窗户护栏洒在地板形成投影,明明有月光渗进,可她浑然不觉。 身陷牢笼的她,傅泽能看到,沈千澍能看到,方轻茁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发现。 掏出口袋那枚据说有象征意味瓜子,半分钟之后扔进了垃圾桶。 果如其然,她就知道。 第70章 草坪婚礼 新的一周,骆姝接了个加急定制婚礼临时飞三亚。 通过整晚的合力协作,上千平的草坪婚礼已见雏形。 初升的阳光温柔地吻在柔软如地毯的草坪上,翠绿的草尖泛着金色光晕。 白色纱幔搭建的拱门下,花艺团队正小心翼翼地调整每一朵玫瑰位置;工作人员穿梭于各个角落检查遗漏细节;主厨正在检查价值百万的城堡婚礼蛋糕,点缀可食用金箔装饰;乐队调试着乐器,小提琴声偶尔夹杂在缕缕晨风里。 隐约的鸟啼与悠扬钢琴声交织,青草芳香混在空气中散发幸福,整个庄园草坪都沉浸在婚礼前的忙碌与期待中。 时间急迫,骆姝忙得不可开交,沈千澍的电话却在这时打来。 “你出差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骆姝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中间,听他那抱怨言语就莫名其妙:“你是我老板吗?我需要和你报备,不说了,忙。” 说不到两句匆匆挂了电话,沈千澍站在酒店落地窗前无助地搓了搓鸡窝头,要不是一早发去的消息石沉大海,他问了翟晓雯不然还蒙在鼓里。 俯瞰整个深海湾景观视野,突然感觉 这座城市因少了某个人而没意思,睡了两天酒店,还不如打道回府露个面。 二十分钟后,沈千澍出现在了沈宅大门,快速掠过正在用餐的沈千帆,有气无力地打了声招呼径直爬上二楼。 “两天不着家,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大哥。” 沈千澍摸上扶手:“我有正事忙。” “你再说一遍。” 不满语气伴随瓷器相碰的咣当响声。 外界传闻,沈家老大沈千帆眼里容不得半点沙,更何况同父异母的沈千澍,听闻沈千澍一成年被送到国外,也是出自他手。 新来的秘书宣清被面前的突如其来巨响吓到屏息垂首,这男人前一秒还在温文儒雅的吃着饭,下一秒就直接掀桌,果真应验了两兄弟不和传闻。 而不远处的罪魁祸首依旧没有动作,过了几秒,沈千澍皱起个眉头,无奈拐去餐桌:“我都24了,又不是未成年人。” 汤匙被丢进汤盅,沈千帆握起银叉:“你也知道你24了,还在丢沈家的脸。” 第90章 “当然比不上你24就开始掌家。” 落座后,阿姨送来新的一份早餐,沈千澍这才发现沈千帆边上多出的眼生面孔,目光打量似乎询问她是哪位? 宣清对上他的好奇视线,不卑不亢自报家门:“您好,我是总裁办新来的秘书宣清。” 沈千澍邀请:“那一起呗。” 宣清扯起道礼貌得体微笑:“谢谢,我吃过早饭来的。” 沈千帆插起一块切好牛肉慢条斯理蘸酱,继续管教这个不着调弟弟:“既然不成家了,那就进公司帮忙。” 宣清怔了怔,她没听错吧,安排沈千澍进公司? 沈千澍倒是没有明显的惊讶之色,喝了口牛奶:“外头可传了,你为了防我夺权送我去国外,甚至为了阻止我和邹家联姻,特意安排了邹婧的丑闻来搞臭味我让我在深城再无立足之处。” 沈千帆微妙地弯了弯唇:“那我不建议再多一条,停掉你所有的卡让你变成个穷光蛋。” 打蛇打七寸,事关国计民生沈千澍也不装了直接上演京剧变脸:“哥,别逗我玩了,你看看你唯一的弟最近都忙瘦了,吃吃不香睡睡不好,得大补。” 他这般卖惨,沈千帆还真就投去一眼:“你忙的是正经事吗?” “自然。” 沈千帆笑笑不表态:“那车怎么回事?” 冷不丁戳中伤心事,沈千澍垂头丧气地在碗里挑挑拣拣,没忍住和盘托出:“认真的,你觉得我怎么样?” “就那样吧。”沈千帆瞄了眼腕表分针随口敷衍。 “那我很幼稚吗?她凭什么说我幼稚,是不是不喜欢我幼稚?” “听这意思,是在女人身上碰壁了。” “我……”沈千澍对上沈千帆瞳孔里折射出的戏谑光芒,隔着镜片,每根睫毛都写着精明,“算了,你能猜透女孩子心思,也不至于现在还单着。” 他转向在场唯一女性,“宣……” “宣清。”宣清还没从匪夷所思的兄友弟恭画面中走出,慢半拍给予回应。 沈千澍虚心请教:“如果你们女生说一个男生幼稚,代表几个意思?” “代表他是真幼稚。”宣清下意识脱口。 沈千帆不厚道笑出声,很轻的一声,与本人沉稳气质牛马不相及的清朗,仿佛在幽深的山谷湖泊里投掷块石子发出的清脆“叮咚”悦耳声,宣清彻底清醒。 沈千澍单手托腮帮,自怨自哀:“那还有戏嘛我?” 察觉自己在老板跟前失态,宣清委婉启口:“这个,也要视性格而定,说不定有些人就好这款。” “真的吗?”沈千澍死水般眸心泛起希望涟漪,“宣秘,你作为当代社会最有眼光的独立女性,是喜欢我这样浪漫风趣的还是像我哥那样掉进钱眼儿的?” “我……”宣清左右为难,似乎选哪个都不合适。 “好了,你别为难我秘书。”沈千帆咽下最后一口牛肉,用餐巾擦嘴同时跳出来解围。 宣清顺势找补:“其实也蛮可爱的。” “不用安慰他。”沈千帆推了推滑落鼻梁的金丝眼镜,“男人不能独当一面,他永远就是个没断奶的小屁孩,与其纠结她为什么说你幼稚,还不如做出改变,让她刮目相看。” 起身,系西装纽扣,眼神示意宣清捎上桌上没看完文件,“我们走,别把时间浪费在心智尚未成熟的小弟弟身上。” 小弟弟三个音咬得极重。 然后领着自家秘书在沈千澍要笑不笑要哭哭不出的目送中扬长而去。 沈千澍黯然神伤,几千公里外的骆姝也遭遇棘手难题。 以前她总觉得人类幼崽是世界上最可爱最无邪存在,自从做了婚策后,什么天真无邪,明明就是戴着翅膀的小恶魔。 这次的户外婚礼特别安排了花童撒花送戒指环节,一对6岁龙凤胎,哥哥卷毛,黑色小西装,妹妹编发,白色小连衣裙,单看画面称得上温馨和谐,如果能忽略他们把自个花篮里的玫瑰花瓣当水洒,然后装上自己的洋娃娃,挖掘机满满登登玩具的话。 别说阻止劝说,在哥哥的撺掇下两兄妹一见工作人员就疯了一样尖叫玩躲猫猫,甚至追逐落单的彩色气球妄图扔玩具打落下来。 这么个定时炸弹隐患,骆姝是斗智又斗勇,费了老鼻子劲终于逮到小男孩,柔声细语哄劝:“小朋友,这花不能现在撒。” 小男孩调皮,被抱住了也不安分,在无数次拳打脚踢无果后二话不说在骆姝的小臂处狠咬一大口。 虽说六岁正是换牙期,但耐不住咬得死,骆姝吃痛,疼得赶紧松手:“你怎么能咬人。” 小男孩没了牵制,朝骆姝吐舌头示威,捡起一篮子玩具拔腿就跑,没跑两步就被自己丢的玩具绊倒,兴许是摔疼了又不想被再次抓住就跪爬着往瀑布花丛里钻,边哭边大喊:“阿姨,你欺负我,我要告诉爸爸妈妈。” 骆姝蹙眉,万般无奈地抚摸小臂上深浅不一牙印,耳边又传来翟晓雯喊破喉咙的呼唤:“姐,新人那需要你过去趟。” 顾不上咬痕沾染的口水和疼意,扯着嗓子回应:“来了。” 这一幕被不远处路过的方轻茁统统尽收眼底,目光紧紧追随直至那抹背影在一路生花的尽头消失。 一旁的助理唐晏催促:“小方总,安排的车快到了。” 方轻茁此次前来是参加一场私营企业座谈会,原本邀请的是方决山,这阵子出差谈业务去了,不得已他才代劳出席。 “你先去,我看到个朋友,打声招呼就马上过来。” 只是他并没有寻找口中的那名朋友,而是直奔那闹腾的小男孩。 半蹲在花丛出口,半垂眼皮居高临下地睨视里头小不点,盛气凌人命令。 “出来。” 小男孩躲在花架空隙,抱膝缩成一团断断续续打嗝呜咽,听到外头有大人讲话,泄忿地拿篮子里仅剩的魔方玩具朝外砸。 魔方打中方轻茁膝盖弹落草地,他面无表情地拂了拂西裤灰尘。 “是不是男子汉,哭哭啼啼的,偷袭算什么本领?” 小男孩探出脑袋,气鼓鼓地问他是谁? 方轻茁懒得答,捡起地上的魔方自顾自乱拨,看似没有章法,实则步步到位。 小男孩泪汪汪目光瞬间被他数秒内轻松转出六面魔方的操作所吸引,一时也忘了哭泣,爬出来当面观摩。 方轻茁将魔方物归原主:“明明是 自己摔倒,为什么赖其他人?” 小男孩:“阿姨她先……” 方轻茁打断并教导:“叫姐姐。” “姐姐她不许我玩花瓣,讨厌。” “咬人是不对的。”方轻茁不惯他,“等会儿和姐姐道歉。” 小男孩揪着裤子布料罚站,犹豫该不该答应。 “想不想让我教你玩魔方?”方轻茁使出杀手锏。 小男孩抬手抹眼泪,郑重地点了一下头,说了句想。 “知道一会儿该怎么做了没?” 小男孩吸了吸鼻子:“知道了,叔叔。” 方轻茁不满眯眸,趁机捏了捏男孩胖嘟嘟脸颊报咬伤之仇:“叫哥哥。” 小男孩顿时龇牙咧嘴,缓过来后扶着半边脸:“哥哥,你和刚才的姐姐什么关系,你为什么帮她?” 方轻茁原话是:“她是我女朋友,我当然站她那边啊。” 再回来时,骆姝惊奇地发现小神兽竟安静地坐在板凳上陪妹妹乖乖玩魔方。 满脸的泪痕和鼻涕,终是于心不忍,蹲在他面前抽出张湿纸巾温柔地替他擦拭,整理衣服。 见是骆姝,小男孩恪守约定,就着稚嫩童声道歉:“对不起,刚才我咬了你。” “没事儿。” 这么懂事,骆姝还怪不适应,摸了摸他蓬松的小卷毛,“我接受你的道歉。” 递上重新装好花瓣的花篮,“可你得答应我这次不能带妹妹丢玩具,追气球,太危险了,知不知道?” 小男孩眨巴眨巴眼睛,显然不太乐意放弃玩具,在思忖几秒后定睛远处,眨眼的工夫活蹦乱跳答应。 “知道了,姐姐。” 骆姝再迟钝也意识到了反常,猛地回头,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第71章 怀石料理 按部就班的日子过得很快,一晃来到最热的七月,离开空调就会融化和再不用熬夜赶设计季节。 临近午休,闲暇之际翟晓雯敲完最后一下键盘,伸了个懒腰,清了清嗓开始仰脖放声吆喝:“家人们,中午有没有吃怀石料理的,一起凑个配送费呗” 身后的傅泽同伸展了一下双臂,调侃:“都能点怀石,还稀罕那点配送费。” “谁让上次我休假,你们一个个吃那么贵的独食。”翟晓雯咽着口水来回翻看外卖页面,“好不容易捱到发工资我不得多搞劳犒劳自己。” 其他同事也跟着打趣:“晓雯,这是发达了啊。” “发达算不上。”翟晓雯将馋了许久的刺身一一加入购物车,“反正跟着我敬爱的姝姐有肉吃罢了。” 第91章 说着挪动办公椅转向一旁静悄悄工位,“姐,中午吃日料不,我请,感谢你带着我做方案。” 骆姝正忙着收拾桌面物品,头没抬地答:“中午我就不在公司吃了,有个现场需要去盯一下。” “那我和你一起去。”翟晓雯踊跃道。 骆姝拉上托特包拉链:“不用了,我一个人去就行。” “谢谢姐。”翟晓雯无以回报只能以抹了蜜的小嘴和拥抱相许,“人美心还善,碰上你真是我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天太热,骆姝拨开她脑袋毫不犹豫泼冷水:“可别谢早了,这个月档期比较宽松,你试着自己出份方案练练手,资料我发你邮箱了,下班前发我。” “保证完成任务。” 一个标准的收到姿势后,翟晓雯肚子不争气抗议,摸摸饿瘪肚皮又将主意打到傅泽头上。 “傅老师,刷视频呢。”翟晓雯滑到傅泽身后,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本届民营企业座谈会于三亚完美落幕……” “怎么了?”傅泽取下耳机,在播放到一半的新闻界面摁下暂停。 “我就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凑单……”翟晓雯眼尖地瞥到屏幕定格片段,“咦,这位资本家的名字和我那未来公公一模一样欸。” 傅泽对新新人类的用词表示不解:“未来公公?” 翟晓雯点头,指着平板屏幕里,跻身于一众身价上亿大佬的西装革履年轻男子:“方轻茁,我未来公公就喊这名。” 有段时间没听到的名字乍然暴露在办公室,骆姝背包出门的动作一顿。 翟晓雯拿起桌面摆放的少侠装扮小手办,热忱安利:“迟渊,我纸片人老公,就是他一手创办的侠之混沌游戏里热门角色之一,但应该不是新闻里的这位,上面都写了房地产商。” “侠之馄饨。”傅泽摸摸下巴,“听过,但没玩过。” “不是馄饨,是混沌。”翟晓雯抑制不住的激动,“傅老师,你真out,侠之混沌都没玩过,它可是眼下年轻人最时兴的游戏。” “是么,年纪大了,已经很久不碰游戏。”傅泽将信将疑,“这游戏体验感如何?” “可棒了。”翟晓雯竖起大拇指,“我可是侠之混沌的忠实玩家,不是我吹,我们小混沌可是建模史上最伟大的巅峰之作,自由度高,颜值高,体验感高,简称三高……” 后头的声音自动截断在骆姝耳边,翟晓雯的自嗨,傅泽的打哈哈,唯有那句“本届民营企业座谈会于三亚完美落幕”清晰回荡。 这股子心不在焉坚持到了晚宴内厅布置现场,骆姝大脑仍一片空白,抱着个烛台失神。 沈千澍就是在这时发现的她,同时伴随一些闲言碎语。 “那就是设计部从海外请来的骆姝?” “是啊,听说费总亲自邀请,就旺季来帮忙呆不了不久,对了,还有个小八卦,你要不要听?” “什么八卦,快说来听听。” “打她来公司,我们主管狂追人家,其实也算不上追,毕竟什么实际行动都没有,光言语骚扰了。” “你们主管leo?不是吧,他一个刚离婚的油腻抠门男。” “所以啊,人家一个眼神都不给,leo面子挂不住,故意挽尊在公司放话是人小姑娘害羞矜持,甚至小心眼地借工作之便使绊子。” “啧啧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级别的美女,要是在大街上碰到我高低只敢目送一公里更别说搭讪,leo是真自信,话说她没男朋友吗?” “据说单身,我们哥几个背地里分析过,像她这般孤傲不是没有理由。” “为什么这么说?” “看她穿衣打扮和接人待物,就充分说明了她被原生家庭抑或上一个男朋友养得很好,注定她瞧不上平庸之辈。” 后面的嚼舌根沈千澍无心再听,因为他看见一辆堆满物料箱的手推车正径直朝骆姝在的方向推去。 等他跑过去阻止的时候已为时过晚,箱子的棱角已然撞到了后腰。 “骆姝,你没事吧,严不严重?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骆姝扶着后腰,看着不知从哪窜出的沈千澍:“不打紧,就是蹭到了点。” “不行,万一伤到脊柱什么的不能马虎。”沈千澍喘着气,惴惴不安爬上眉梢,“必须去趟医院拍片子我才能放心。” 听到要去医院,一旁的送货工人连忙惶恐道歉:“不好意思,都怪送的物料太多堆得太高,我没看到有人,真的不是有意,我送一趟赚不了多少钱,家里八十老母……” “知道物料多还堆得高,为了图自己方便就不顾其他人安危,这里到处都是人,万一真有个不测怎么办?”正在检查骆姝是否真的无碍的沈千澍忙不迭打断他卖惨,“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沈千澍越是厉声发难,工人就越是弯腰道歉,原本无人在意的一件小事经过发酵引得在场所有人观望。 骆姝不想耽误进度,忍着不适拉扯沈千澍胳膊让他适可而止,又趁着他不再发作赶紧打发工人去送物料免得赶不上晚宴时间。 沈千澍默默消化不良情绪,失败,把脸歪去一侧憋回不成熟姿态,随着鼻头一酸,哇,更难受了。 骆姝哪见过他这般,抓着他胳膊轻晃轻哄:“被撞的是我,你怎么还委,还生上气了?” “我……”沈千澍吞吞吐吐,“我,我气我自己。” 他气自己不能保护她,也气自己名不正言不顺。 “我真没那么娇气。”为了验证自己所说不假,骆姝特地原地转了两圈已表他小题大做,转到第二圈,哎呀一声定住露出痛苦面具。 “沈千澍,快扶我一下,闪着腰了。” “需不需要我借把轮椅过来。”沈千澍小心搀扶,没经验也不敢轻举妄动,手忙脚乱同时连带着讲话语无伦次,“你说你也是,逞什么能,本来就,你扭个什么劲瞎证明,我能不信你。” “就是不小心扭到,再说了,坐办公室的上班族哪没个腰酸背痛,不至于坐轮椅哈,我丢不起这个人。”骆姝扑腾着手臂将肩上的包包递过去,“对了,我包里有止痛膏,你扶我去趟洗手间。” 这个节骨眼还嘴硬,沈千澍脸色更难看了,还有她到底过的什么凄惨生活,居然随身携带膏药贴。 “去医院。” 骆姝想都没想拒绝:“不行,我下午还得回去上班。” 沈千澍态度强硬:“我帮你请假。” 另一头的公司,唐棠登门拜访却怎么也找不到设计部,格子间里的每个人堪比机器兢兢业业埋头苦干,好不容易在茶水间逮到个摸鱼的。 “你好。” 傅泽冲着速溶咖啡,感觉背后有人喊,搅拌着杯里的液体缓缓转身。 “我想问……”唐棠困惑的眼睛一下子睁开,利落的额发,干净的眉眼,黑色的半框眼镜,这长相妥妥的她的菜,这瞬间,她连以后婚礼在哪里办都打算好了,就差对面的帅哥点头。 傅泽耐心地等待对方究竟想问什么,可对面的女人光顾着盯他像是忘记了如何说话般:“您是约了哪位策划老师么,我帮你联系。” “我不是来结婚的,男朋友还没追上呢。”唐棠被迷得七荤八素,不舍得眨一下眼,“我叫唐棠,你叫什么名字?” 虽猜不透对方在搞什么名堂,但傅泽还是礼貌自我介绍:“你好,唐女士,我是设计部的傅泽。” 唐棠刚想说不用见外唤她唐女士,脑子一个激灵忽然记起还有正事要办,赶忙收住星星眼:“哦,我来找人,骆姝在吗,我是她朋友。” 十分钟后,唐棠安抚着小鹿乱撞心跳出门,拨下一串号码,过了很久,那头才拖拖拉拉接听。 “老板,不是我办事不力,骆姝今天请假了,还是病假。” “还有,她好像看出什么来了,一请她吃饭美容放松就想方设法躲我,我虽然是你下属但同时也是她朋友,以后你别找我跑腿了,作为好朋友我自己也会照顾她,而且骆姝的犟脾气你不是不了解,万一她发现是你让我送吃的送喝的……” 方轻茁飞机刚落地,一手挂断既烦心又担心来电,一手轻捏头疼欲裂眉心,没日没夜的连轴转根本没法睡上个好觉。 副驾的唐晏将脑袋探向后座:“小方总,你上次让我调查的人有眉目了。” 方轻茁抬手示意他继续。 “从法律角度来讲,沈千澍是沈光汉的非婚生子,今年才从纽约留学回国,前不久和邹家的婚事……” “这个我知道了,还有什么其他有用信息?” 唐晏面不改色:“当年沈光汉入赘陆氏在吞并了整个陆氏后立马把私生子接到了身边,外界传闻,沈千帆对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可谓是水火不容,按理说,沈光汉泯灭人道,沈千帆夺回自家公司理论上说得过去,但有一点很蹊跷,在将沈千澍遣送出国的第二天他就以学习为由,联合陆氏以前的老股东顺利打入董事会,在接下来的夺权战中又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把沈光汉送进了精神病院,一举成名爬到代理董事长位置,直到现在站稳脚跟,沈光汉被折磨进了疗养院沈千澍才回国。” 第92章 “你想说时间上太凑巧。”方轻茁原本涣散的眸色沉了沉,“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看似驱逐,实则借驱逐保护。” 唐晏斟酌启口:“沈千帆这个人,我在竞拍的时候打过几次交道,刁钻狡猾,做事赶尽杀绝,所以他断不会留一个祸害在身边。” 方轻茁握手机的那只手敲打膝盖:“所以,这个后患也许和他在同一战线。” “可沈千澍不应该啊,有那一层血缘关系在,他没有理由选择具有不确定因素的沈千帆而放弃自己的亲生父亲。” 方轻茁倒是漫不经心一笑,看向窗外熟悉街景:“你都说了,沈光汉罔顾人伦,这么个东西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第72章 连环追尾 骆姝坚持不去医院,有那抽血拍片的工夫她宁愿躺在家里静养,沈千澍捱不过她,买了满满一袋子药护送她回家,途中沈千澍一改常态,话特别少开车也规规矩矩,不疾不徐地跟在车流后。 车窗紧闭的封闭空间隔绝了烈日侵蚀,空调的丝丝凉气如摇篮曲般催眠,腰上的不适感得益于膏药获得缓解,氛围驱使下,骆姝眼皮愈发沉重直至彻底沉睡。 这一路沈千澍也思索了许多,想骆姝和他做同桌的那些年,想她默默忍受他不懂得表达喜欢而做出的幼稚行为,想她在方轻茁那儿受到的伤害,想她在工作中受到的冷眼非议。 这一想便想到了太阳准备下山,想到了她家小区楼下。 沈千澍调了调副驾驶空调温度,然后靠在真皮座椅上侧眸近距离观察骆姝睡觉。 安安静静的,头往车窗稍歪就没再更换过姿势,眉心微蹙,像是没有安全感把安全带紧紧攥在手里,涌进窗的余晖洒在她紧致脸蛋上,莫名联想起饱满多汁的橘瓣。 其实这场景他以前没少见,学生时期,骆姝就是班里出了名的打盹王,而且看她睡觉似乎有种无法言状魔力,看得人乐此不疲,心情都能变得无比舒畅,无论是数学课间还是英语课后,她必枕在臂弯使劲补觉,垫的还是他每天都洗香香校服,老师的激情澎湃抑或同学们的追逐打闹她像听不见似的,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她家里人前一晚虐待她不给她睡觉,好比童话故事里的辛德瑞拉。 所有有一次他试探问她要不要请他做保镖,帮她歼灭所有欺负她的坏人,她倒好来了句用不用收保护费,把他当成什么人了,他又不是社会上的阿猫阿狗。 “滴滴滴滴滴。” 回忆因一阵突如其来的汽车鸣笛草草结束。 而回忆里的主人公也受到牵连惊醒,睡眼惺忪地环顾四周:“这是哪儿?” “你家楼下都不认识了。”沈千澍抱臂揶揄,“腰还疼吗?” “好多了。”骆姝茫然地眨了眨眼,活动脖子感慨,“吹着空调睡就是舒坦,你记不记得读书那会,咱俩坐的位置永远吹的是边角风,可每当我补觉的时候,就老感觉头顶的风扇跟长了翅膀一样,特别凉快。” 沈千澍早笑得前仰后合,一开始只是掩口失笑,听到风扇长翅膀比喻再也控制不住:“哎呀,我的傻骆姝,什么风扇长翅膀,那是我拿笔记本给你扇的,而且,你睡觉喜欢流口水。” 笑声太大,骆姝耳热:“我什么时候睡觉流过口水了。” 沈千澍眼里笑意未褪,故意逗她:“你问的是以前还是刚才?” “胡说八道。”其实骆姝也不敢保证,但为了颜面仰着下巴顶回去,“以前我睡觉不会流口水,现在更不会。” “真的,不信你摸摸你下巴。” 骆姝不信邪还真摸了摸下巴。 恶作剧得逞,沈千澍一下子笑出声:“还有一点,你睡觉不老实。” 他出其不意倾身靠近,表情像个求知欲旺盛的小学生,“我就纳闷了,你坐别人车也睡得东倒西歪吗,还是只坐我车这样?” 挨得太近,骆姝甚至能看清他单眼皮下原来还有道很浅线条,睫毛密而长搭配微微隆起的卧蚕,坐怀不乱地用手拨开凑来的一张笑脸,这回十分笃定地反驳:“不可能,我睡觉可老实了,不然你可以问方……” 话一经口她就后悔了,脑袋慢慢耷拉下来,“时候不早我该上去了,你回去的路上注意点安全。” 沈千澍嘴角的弧度登时悄无声息下坠,想说点什么挽回却发不出一个音,最后豁出去般慌乱叫她名字。 “骆姝。” “嗯。”骆姝边应边解安全带。 “我有话对你说。” 骆姝推车门下车:“有什么话改天再说,今天太累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沈千澍跟着下车,边小 跑追赶边认命地呼出口长气:“骆姝。” 骆姝刹住脚,回头时,沈千澍站定在两米远身后,头顶是一片蓝橙相间天穹,发出一种柔和,热烈的橘色光亮,而他就站在这束光亮中,有点不真实。 “我喜欢你。” 小区门口,他就这样毫无准备的告白了。 骆姝陡然间化身工位上饱受唾弃的老电脑,卡顿几秒后彻底失灵,任沈千澍一步步走来视若珍宝地小心翼翼拥她入怀,再任他身上的气息侵入她感官。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沈千澍身上的味道仿佛把她周身的全部氧气都腌入了味,吸进肺里再传输身体使她忘记了拒绝也忘记了思考,好在听觉还算正常。 “你不要有负担,也不用试着勉强自己,我说的喜欢你并不是索要什么,更不是改变什么,可能有点仓促,但我对你的喜欢绝不是临时起意,骗你我不得好死,我知道感情上你现在处于一个防备抗拒阶段,没关系,我们慢慢走出来,我就是想告诉你,不要一个人硬撑,万事有我在,你不喜欢我幼稚我就不幼稚,就像读书那会听你的话不捣乱不打架,嗯,这次回来我也不会再离开,我只有一个诉求,别把我拒之门外,当成个备胎也好,虽然我知道你不会,那我就当你的树洞,好不好?” 耳边是悦耳的表白,左心房是紊乱的心跳,脑子偏偏在这刻开小差,跳出个无关紧要疑问,沈千澍喷的哪款男香,不是顾钦闷骚的热门香,也不是方轻茁海纳百川的水生调,方轻茁,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想起他,好奇怪,好讨厌。 骆姝目光虚无地盯着空气,刹那间,一股不寒而栗从头顶延伸至脚底,总感觉暗中有一双如影随形眼睛在监视自己,用力地眨了眨眼,视力恢复正常,是错觉,唯有一辆陌生黑车占据视野良久,又方又宽的的两颗车灯像极了人的凝视,所以产生了直勾勾与她对视错觉。 兴许是太久没有等到怀里人反应,沈千澍挂在她肩膀的下巴缓缓挪开:“骆姝,你还好吗?有在听我说……” 不等他讲完,骆姝带着怀疑的眼神审视了他一番截断他发言:“沈千澍,捉弄我有那么好玩么,我们又不是小孩子,没意思。” “我之前是胡闹了一些,但我那是想引起你注意……”沈千澍一张嘴解释也解释不清,索性心一横,弯下脖颈吧唧一口亲在她脸颊。 “这下,你总归信了吧。” 不远处,一辆密不透风车厢内烟雾缭绕,尽收眼底的交颈厮磨画面不间断冲垮方轻茁内心防线,握在方向盘的指甲掐进肉里浑然不觉,隐忍到极致的紧绷躯体感觉在一寸寸皲裂瓦解,恨不能化作无数道闪电将对面的男女就地劈开。 听说她请病假,他放心不下,专程丢下其他人自己开车过来瞧瞧,结果,结果送他这么戳肺管子一幕。 收回视线闭目凝神,左手肘搭在车窗支撑着头疼欲裂脑门,手抖得厉害,白色浓烟掩住大半张面庞,修长的指节揉了揉眉心,揉的第三下,一双被偏执裹挟的阴鸷眼眸霍然睁开。 对,骆姝肯定是被逼的,都是沈千澍胁迫的她,一定是,沈千澍,沈千澍,沈千澍,得想个法子解决他才是。 嫉妒彻底在这一刻升级为浓稠恨意,下一秒,右手还剩大半的香烟就被尽数捏进掌心碾灭。 晚高峰,条条道路车满为患,特别是市中心的主干道车况如同挤牙膏一样。 返程途中沈千澍就发现一部黑色迈巴赫紧随其后,他提速轿车就提速,他减速轿车就减速。 从后视镜撤回目光,沈千澍唇角微勾,成,那就随便玩玩,方向盘一转拐入分叉路,脚底油门踩到底,发动机随即发出得意的一声低吼。 追逐已过半程,原本是阿斯顿马丁和迈巴赫的拉力赛,却意外出现了另外一辆轿车。 方轻茁降下车窗瞥向后视镜里不知从哪冒出的黑色奔驰,几欲超车未遂,应该是刚提的新车,甚至没来得及挂牌就在马路上招摇过市。 一个不留神,奔驰车主一脚油门踩到与迈巴赫并排位置,在看清驾驶舱里的方轻茁后,也随之摇下车窗上下打量,宛若村口大妈见不得别人好,眼神不加掩饰的鄙夷,好似在说一小白脸开这车,指不定做的什么见不得人勾当。 第93章 方轻茁一心扑在追赶渐行渐远的该死仇人,懒得搭理闲杂人等继续目视前方专注跟车,不曾想奔驰大哥深感被轻视被冒犯,来了劲硬插一脚,猛踩油门抢道别车。 他这操作害得后头的迈巴赫直接一个紧急刹停,方轻茁身形晃了晃,敢情是遇到仇富的心理变态,抓了抓忘记打理过的一丝不苟头发,抬眸定睛前车,深呼吸压住怒火,可惜,又没成功,似嘲弄地气笑一声,旋即吐出串脏话,今天还真是诸事不顺,好,那就来个一箭双雕,手机发去消息同时启动车子重振上路,只不过这回车速不紧不慢,稳居奔驰车屁股后营造被超车假象。 奔驰大哥还在为甩掉豪车洋洋自得,玩心大起一路停了开开了停,纯纯恶心方轻茁。 很快一行车有序地来到处红灯,奔驰车主又在作死恶意别车,经过一路刁难,吃准了方轻茁窝囊男身份。 这个间隙,交通灯上的数字不断变化,倒映在方轻茁那双幽深眸子里折射出兴奋光芒,瞄准机会,打着双闪勇往直前,砰的一声,干脆利落地追尾了前面的奔驰车,奔驰保险杠瞬间凹陷,重要的是受到后作用力,车头不受控制地冲向前车,也就是沈千澍那台。 一时间,路面发生连环追尾,准确来说是三车追尾。 夹在中间的奔驰车主骂骂咧咧下车,撸起袖子目露凶光地掉头讨要说法。 方轻茁气定神闲,不动声色地阖眼敲打方向盘默数节拍。 数到第六下,耳边传来暴力敲窗。 “喂,你怎么开的车?” 方轻茁解开衬衣领口的第一颗纽扣推车门下车,居高临下地俯视膀大腰圆奔驰车主,半睁的眼皮显现炉火纯青的轻蔑气势:“这是我该问的,会不会开车,要练车回自个家练去,少在外面糟蹋城市交通资源。” 奔驰大哥见他没理还有占理的咄咄逼人样,气不打一处来,梗长脖子装腔作势:“开豪车了不起啊,是你撞的我,我今早刚提的新车,你得全额赔偿。” 方轻茁一贯不喜欢废话再说第二遍,但他深知今天真正该收拾的人还在后头,饶具玩味地认真回答他第一个问题:“开豪车没什么了不起。” 突然好脾气地说话,大哥莫名有点犯怵不敢造次:“富二代了不起啊!” 此时,现场聚集了一圈围观群众,沈千澍也终于肯下地,闲庭信步地走到自己那辆被撞到变形车尾,靠坐看戏。 方轻茁有意地瞟了沈千澍一眼,挑衅启口:“富二代也没什么了不起。” 大哥半懵半不解地瞪着他。 方轻茁:“因为我不是富二代。” 语气真诚,难不成这车是租的,奔驰车主刚蹦出这个念头,只听方轻茁又补了句我那早入土为安的爷爷才是。 大哥怒了,指着他:“你耍老子呢……” 方轻茁无视那根指头,举目望向匆匆赶来的公司法务,两人互换了车钥匙,步子迈了没两步,大哥嚷嚷着不许走,要走可以留下赔偿,否则报警言论。 对比大哥的咆哮,方轻茁充耳不闻,头也不回地扎进事故最前端。 那句本该他交 代“要谈赔偿,留着跟我的代理律师和交警谈”的台词还是从律师口中表达。 ----------------------- 作者有话说:看到有宝子评论,今天来聊聊人设。 先由小方打头阵,小方从小到大就被老方这种资深og就是老炮儿引导,周旋于各大名利场深谙世事人性,典型的商人基调崇尚丛林法则,但骨子里尚藏匿着一丝妈妈的善良底色,也不能用善良来形容,打个比方,90%理性加上10%感性的融合体,只能说他真的蛮复杂一人。 你说他没有生活在充满爱的环境,也不完全对,奶奶的溺爱,可老人家更爱她儿子,老方对他托举的父爱,可他更爱亡妻,发小们的爱,更多出自他姓方,这些爱都不太纯粹。 所以他的爱仅仅愿意给真正值得爱的人,但凡认定了是这个人就会毫无保留付出,在这之前他会反复地推开试探直至确定。 长相嘛,轻熟的天蝎男,可以想象一下,霸总嘛,思维手段沾点边,不完全是,因为他是个搞游戏开发的工科男,这是他除了谈情说爱比较热衷的。 下一章,先让他浅浅疯一章,然后安分守己追妻,当然不会那么轻轻松松追上,起码再羊癫疯暴走个几章,稍稍剧透一下会踏上他爹的老路,等他真正懂得如何爱人之后再让他尝尝甜头。 扯个题外话,因为前期的大量铺垫他人设的确不完美,每个人对善恶是非定义不同,在这里我想用一句话来诠释我个人看法: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话说写他俩谈恋爱那会是真甜,方轻茁起码像个正常人可爱一些,超级爱逗女朋友但女朋友真生气了又留有后手,360度反转变着法上演“看吧,你又误会我了”可怜兮兮戏码,害,此男心机颇深啊,给你诸多人生第一次体验,第一双高跟鞋,第一个异性帮你买姨妈巾,深入交流前反问你会不会对他负责一辈子,有时候挺贱有时候又蛮浪漫,时不时爆金币送惊喜,还会给你做专属你的app,这让咱们骆宝怎么能忘记的了他呢。 而小沈呢,更多是被哥哥保护在羽翼下的雏鸟,所以性格上会比较随心所欲,为数不多keepreal的公子哥形象,会和家庭背景相关,比如从小到大因为自己身份尴尬,就学会不争不抢,不和哥哥抢爸爸,不和哥哥抢任何位置,表面伪装得很佛系,吊儿郎当,亲情他的确做到了,但骆姝又让他破戒了,成功撕下这张皮囊后不为人知的阴暗面,属于养成系,遇强则强选手,谁叫他遇到了方轻茁这么个神经质情敌外加绊脚石,后期会因变故而一夜成长。 怎么说呢,其实哥弟的成长史蛮支离破碎的,后面会写到,当然,大部分都是哥哥在承担,除开骆姝,我最心疼的就是哥哥,可能不会花太多的浓墨重彩来刻画他,这里留个悬念…… 再提嘴骆姝,硬心软糖,表面是个爱夸夸打直球的好相处小女孩,其实非常有自己的原则和态度,修相机,还有操场吃醋那,许多小事小细节都能体现,一个字,犟,尤其触碰原则问题死犟,不放过自己,画地为牢。 为什么对小方一直念念不忘,人呢,一旦被好好的爱过,保护过,这辈子就完了,完全定型,体验过高质量感情,就很难再去接受一般般感情,向下兼容,追求者做的任何事都是他的影子,东施效颦。 但又为什么不直接选择原谅呢,重逢片段我写的较多的都是第三方视角,像小沈像小顾,他们看到的是骆姝在爱情里受到的欺骗,往往忽略了友情上受到的重创,而引燃友情这颗炸弹的导火索又是谁?所以就是个死环,多的正文说。 如对情节上有什么讨论或一些观后感可以在评论里尽情留言,我会在作话里解惑和分享我的碎碎念。 今天就到这儿啦!!! 第73章 动物世界 无人问津的事故最前方,沈千澍环胸坐在车尾后备箱上接电话,两条长腿一收一放,脸上的表情既不是被追尾的恼羞成怒也不是遭遇无妄之灾的怨天尤人,悠闲惬意的姿态像在特意等人又像是无意间闯入的吃瓜路人。 间隙,沈千澍首先看到停在面前的一双黑色皮鞋,视线往上,是一身正装的方轻茁,只不过这一身正装被他穿出丝凌乱感,光洁的饱满额头垂下几缕发丝,没有系领带,衣领微敞,袖口半折露出半截小臂,隐约可见几根暴起青筋。 沈千澍悠闲晃腿的动作当即停止,上下打量同时方轻茁也在自头到脚审视他。 神情依旧如前几日相见时那般玩世不恭,耳廓漫着抹不可描述的可憎潮红,浅灰t恤,宽松的深灰牛仔裤,腰间还系着像是围裙的黑白格子衬衫,当小学生去春游呢,不过,迎上的眼神十分值得考究,给人一种被食肉动物盯上的荒谬感觉。 两个长相风格各有千秋的男人一站一坐,前者来势汹汹,后者兵来将挡,沉默地对视半分钟有余,沈千澍目不转睛拍打着战损车屁股:“想不到有些人一把年纪了,还怪能折腾。” “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成本来瞎折腾。”方轻茁掏出张名片,俯身塞进他胸口口袋低声威胁,“离她远点,否则下次我撞的就不是车屁股那样简单。” 好像让一条疯狗缠上了,沈千澍当时想。 “是么。”眉峰随即挑起讥讽弧度,“那奉陪到底咯。” 取出那一纸名片在指间捻搓把玩,名片内容都不屑瞧上一眼直接甩飞出去,“话说回来,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警告我?” “骆姝的男朋友。” “是不是忘记加了个字啊。”沈千澍提醒并说教,“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保持互不打扰,更何况还是个留有案底的前任。” “你一个差点结成婚的人,有什么资格评头论足我。” “资格?”沈千澍仰望天空品味他的用词,小嘴叭叭一通吐槽,“那肯定没资格,您老今年贵庚,26了吧,俗话说得好,男人过了25就65了,免得有人说我欺负老人,胜之不武呐。” 第94章 “你……”方轻茁头一回吃瘪差点爆粗口。 反观沈千澍泰然自若,唇角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笑意,与往前吃了枪药的毛头小子形象大相径庭,颇有新人笑旧人那味。 “我知道你和骆姝是同学。”方轻茁再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观察他神色,“也知道你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调查我。”沈千澍摆出副洗耳恭听的无所谓模样,“查到我什么了,无非就是沈光汉呗,我呢,正愁没个契机进一步发展,说不定骆姝还能因此多怜爱我几分,你作为她前男友最应该了解,是不是这个理。” 可不嘛,骆姝曾是世界上最会疼人最懂得如何爱人的女朋友。她嘴甜,常常能把拧巴如麻花的他哄成胚胎;她护短,以为他被欺负,二话不说敢追着管思奇打;她心软,得知他生病会果断买药选择来看望他,还有各种亲亲抱抱贴贴绝不吝啬。 在和好如初这条长征路上,他有坚定的信心能重回以前,这份信心拔地而起筑成高楼,支撑着他度过这漫长五年,即使是在分开期间,他也从没想象过骆姝会喜欢上其他男人,更别提允许别人亲她,但今天他眼见旧楼坍塌,新楼重起,那一刻他承认是真要疯了。 方轻茁隐忍地缄默几秒,改变战术:“她忘不了我。” “没什么奇怪的啊。”沈千澍耸耸肩,皮笑肉不笑,“这就是骆姝,记性可好啦,我们中学后门有条流浪狗,她至今也没忘记,连脑门那撮毛什么颜色都还记得,至于你,sowhat!” 对方懒洋洋的语调狠狠扎进方轻茁心头,再沾着碘伏疯狂蹂躏,他磨着后槽牙:“你凭什么笃定你能笑到最后。” “就凭我和骆姝知根知底。”沈千澍施施然道,“我喜欢她多少年,她和你,短短不到一年,图个新鲜感罢了,要不是当年我不在,给了你趁虚而入的机会,哦,对了,你还该庆幸我们学校不给早恋,不然能有你位置。人固有自知之明,请你摆清楚 自己的定位,一个不值一提的过去式,就别腆着脸再去骚扰她。” “过去式?”方轻茁偏头气笑,“那你了解过那是个什么样的过去式?你们知根知底,可笑……” “她有唱歌哄过你吗?她有吃过你的醋吗?她生理期有让你揉过肚子吗?她有在梦里喊过你名字吗?她有和你睡在同一张床过吗?”男人一声比一声嘶哑,一句比一句激动,“她咬过你吗?她打过你巴掌吗?” “那你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她?”沈千澍跟着吼了一嗓子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方轻茁衣领,目眦欲裂地冲他叫嚣,“啊,说话啊,为什么还把她伤成这样。” 顷刻间,方轻茁变成千夫所指,沈千澍的质问犹如一记又一记的响亮耳光扇在他脸上,莫大的屈辱和愤怒凌迟折磨着他。 沈千澍也没好到哪儿去,有一点方轻茁没说错,骆姝的确忘不了他,不然不会听到他的表白下意识回避。 这场争风吃醋戏码谁都没赢。 距离完全天黑还有小段时间,法务解决完纠纷马不停蹄赶来汇报结果,内心正埋怨居然让他堂堂法务总监来处理追尾,真是大材小用,一抬眼碰巧撞见自家老板与那名无辜车主大眼瞪大眼,现场演绎只有动物世界纪录片里才能观看到的两方族群首领争夺领土场景,说不吃惊是假的,说不虚此行才是真的。 随着交警大摇大摆靠近,上一秒肢体冲突带来的针锋相对瞬间荡然无存,方轻茁驾车离开,沈千澍留下和交警同志交涉。 目睹全过程的法务总监目瞪口呆在原地,这两位影帝的演技简直不要太收放自如,他甚至怀疑适才剑拔弩张的对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不去当演员可惜了。 城市另一角,骆姝被沈千澍的突袭表白搅得心神不宁,怎么回的家全都没了印象,只记得电梯按钮摁了几道没反应,钥匙插了几回没插进去,好不容易打开门,一进屋直奔客厅沙发化身沉默雕塑深思,任由沈千澍那句宁愿做备胎的告白于耳畔萦绕,而卡壳的大脑也依次闪过些零散回忆。 有刚分到座那会,沈千澍傲娇地问她名字里的“姝”咋念?有美术课上,互画同桌那节,沈千澍嘴上嫌弃她的狗刨画技身体却十分诚实将那幅画小心翼翼夹在书本再装进书包;有分明不顺路的放学路上,必有他孤零零身影;有期末家长会,沈千澍总空缺的座位;还有最后一面,中考结束那天含笑的少年勾起她小指拉钩约定上高中记得给他留位,接着互相照应,然后等来他的失约。 怎么就变质了呢? 这种百思不得其解思绪持续了很久,久到窗外天色从亮变淡。 突然,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被黑夜所侵蚀的片刻祥和。 这个时间点,本就不该有人来访。 似没等到回应,屋外那人又暴躁地拍了两下,突兀响声落在寂静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黑暗中人的胆子本能小得可怜,骆姝鼓起勇气抹黑打开客厅吊灯开关,顾不上灯光晃眼,竖起耳朵打起十二分精神聆听门口动静,没敢靠太近,担惊受怕的心脏早在不觉间跳到了嗓子眼。 不耐烦的叩门声还在继续,骆姝吓得一哆嗦,于是壮着胆子隔空大叫:“谁?” “送外卖的。”那人回答简短。 “我没点外卖,送错了。” 短暂的消停后,门外终于传来走动的窸窣脚步声。 没等骆姝松一口气,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新消息提示音,是外卖平台推送,细思极恐的是,屏幕上的时间指向她常点的外卖时段,而且邻居们大多数都是老头儿老太太,所以压根不存在送错门,事实证明她的担忧不假,隔了两分钟敲门声再度阴魂不散,只不过这回的拍门力度明显加重,发出“砰砰砰”巨响,每一声都像挑衅,拍打在她的紧绷神经上。 “谁啊?” 这次无人应答,唯有紧迫的拍门声在刺激大脑神经。 骆姝屏住呼吸,警惕地蹑手蹑脚挪到门后透过猫眼进行窥探,忽明忽暗的走廊,一头戴鸭舌帽还蒙着口罩的陌生男人堵在她家门口,刻意的谨慎垂首又时不时观望四周。 哪有个送外卖的正常样子,无数可怕的猜想在脑海中浮现。 小偷踩点?还是入室抢劫? 男人貌似察觉到暴露,立马弯下腰背,紧接紧张的空气中传来金属碰撞声响,流通的血液于此刻彻底凝固,是在撬锁吗? 惊慌失措的情绪涨到一半,猫眼里又凭空多出了一具高大身影,看不清面容,只看得他一动不动地站在撬锁那人身后。 难道还是同伙作案? 骆姝后退半步,打开手机颤抖着去解锁。 “宝宝,我钥匙忘记带了,快给我开一下门,我出差回来给你带了好多礼物。” 骆姝混沌的大脑猛地被这道熟悉嗓音撞碎,鼻头蓦地一酸,她放下输入到一半的报警电话,掀眸瞄向猫眼,果然映出方轻茁那个浑蛋的脸。 第74章 一周一次 在电梯上升的半分钟里,方轻茁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想一会儿见过骆姝该如何开口,想问她对沈千澍到底什么态度,想让她在他俩中必须只能选一个。 出了电梯门,按照每晚亮灯方位寻找对应门牌号,映入眼帘的就是扒在门锁的虎背熊腰男人,方轻茁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眼神陡然锋利,大步流星地冲向那欲图不轨之人,拳头挥到一半,临时改了主意,于是乎就有了以房屋男主人喊话那段。 骆姝手握在门把手上,犹豫不决时候,手机收到方轻茁发来的消息。 【那人还在盯梢,保不齐以后还敢来,陪我演一下。】 手腕轻扭一下,门应声打开,刚露出条缝隙,门沿就被人迫不及待推开,专属某人气味的拥抱接踵而至,甚至连脸都没来得及看清,徒留残影,一头扑向她。 骆姝被动地趔趄后退两步,伴随甩门动静,方轻茁紧紧搂住她,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好似要把她嵌进身体融为一体。 骆姝双手不知作何处置,悬在半空,时隔多年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和对方在过去的旖旎回忆在这时统统浮现脑海,骆姝咬住下唇:“方轻茁,你先放开我。” 他像听不见似的也不吱声,呼吸很浅,贴在她微凉脖颈。 骆姝压根无法动弹:“方轻茁,你弄疼我了。” 圈在身体的束缚果然松开了些压抑过的力度,骆姝便挣扎着与他分开,借此彻底脱离这个不明不白的唐突行为。 “别动,再抱一会。”方轻茁终于开口,惯有的没有起伏声线不难辨出请求。 下一秒,放在入户斗柜上的手机嗡嗡震动,屏幕瞬时亮了起来,显示简单,三个字—沈千澍,不等骆姝作出反应,方轻茁先发制人。 “我是不是说过,我不喜欢你和其他男人挨得太近。” 骆姝倒吸口凉气,因为方轻茁的灼热唇瓣若有若无地擦过她颈间滑嫩皮肤,之后,裹挟浓烈克制的气息倾洒在那处位置。 第95章 “骆姝,你什么时候才能听话一点?” 哪怕看不见脸,骆姝也能深深感受到这道声音带来的蚀骨寒意。 来电震动还在持续,尤其是怀里人身上头发上沾染的厚重男香,光是这一点方轻茁就嫉妒得牙痒痒,一下午了,哪家产的香水如此持久,肯定是假冒伪劣产品,也不怕熏坏别人,而且,一闻就没他的贵。腾出只手,刚想接听让对面破坏他人感情人人得而诛之的第三者死了那条心,不承想,这个空隙反被骆姝利用将他推了出去。 骆姝先他一步夺回手机,碍于方轻茁在没接,掐断回复了两个字有事,继而防备地瞪着始作俑者:“刚才你帮了我,我感谢你,但现在我请你出去,这是我家,我想接谁的电话,不想接谁的电话,你一个外人无权干预。” 方轻茁充耳不闻,边转眼打量屋内设施是否有男人存在痕迹边自顾自叮嘱:“今天下午的事下不为例,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回。” 今天下午的事…… 这么说,那如影随形的视奸感不是她敏感也不是巧合,他就在楼下全程观看,骆姝不可置信:“你跟踪我?” “如果你硬是要把关心曲解成跟踪,那我无话可说。” 方轻茁目光辗转于她租赁的小一居室,他调查过,理享策划场婚礼最低门槛是六位数,她的到手工资绝不会太低,稍微有脑子的正常人都知道租个带物业带监控的房子,她倒好,找了这么个 破地光顾着躲他也不琢磨琢磨安全性。 没得到想要答案,骆姝陡然拔高音量:“我再说一遍,请你出去。” 兔子急了,方轻茁把视线重新聚焦在她忿忿面容,头发松松垮垮挽在脑后,今天的衣服也没换,还是下午那身宽松白衬衣扎进浅蓝牛仔裤,蝴蝶结领口半露的锁骨和紧致布料包裹出的腰臀曲线相呼应,尽显婀娜。 “骆姝,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叫什么吗,叫过河拆桥。” “那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属于什么吗,私闯民宅,我完全可以报警处理。”骆姝用他的原话怼了回去,“你也不愿意被到处宣扬,一个登过报上过电视的明星企业家是纠缠前女友的臭流氓。”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方轻茁忽而发难,一点点逼近将她困退斗柜前,“你想闹得人尽皆知,我不介意,相反,我十分乐意,你的同学,同事,朋友,我恨不得全世界所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骆姝退无可退,腰部撞上柜沿同时皱了皱眉,她凝睇咫尺距离的方轻茁直言不讳:“你不就是怨我当年耍了你,都过去这么久了,有意思吗?” 方轻茁眉眼深沉,理智崩盘只需她一句话:“那你告诉我什么有意思,那个能二婚的沈千澍?” 骆姝语气染上不满:“我们之间的恩怨,你干嘛扯上其他人。” “没有他,咱俩的问题早解决了。”方轻茁语气亦不满。 骆姝冷冷地注视他:“你还是像以前一样独断专行,这些年除了年龄毫无长进,也是,你谁嘛,方大少爷,向来只有他人巴结你的份,所以你永远学不会自我检讨。” 方轻茁喉咙莫名有些发紧:“他沈千澍有什么好的,值得你替他这样说话。” “我哪样说话了?” 方轻茁吐出口气,像是自嘲地扯起一边嘴角:“通过贬低我以此来衬托他。” “你听错了,不是贬低,就是事实。” 此话一出,方轻茁感觉浑身上下都在发抖,胸腔最为显著,剧烈波动,就连骆姝也怕他能把自己气厥过去,倒在她家里不好交代,但下一秒的方轻茁还是让她失望了。 “他不过就是个人人唾弃,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拿什么与我比,拿什么和我争。” 骆姝一副难以置信表情,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从他嘴里能说出如此恶毒话语:“方轻茁,你给我住嘴。” 方轻茁心顿时凉了半截,嘴硬着变本加厉:“我偏不,他沈千澍就是……” “够了。”他屡教不改,骆姝悲愤情绪翻涌,抵在斗柜的手突然摸到柜面装饰作用花瓶,想都没想抓起掷向地板。 令方轻茁心如死灰的是与花瓶一起齐齐摔落的后半句“你不配说他坏话”。 一时间,室内氛围因那只花瓶化作一地碎片而降到冰点。 方轻茁垂下眼皮俯视脚边一地的玻璃渣子,身形定在原地,一颗心也好比被糟蹋被丢弃在那儿混为一谈,太疼了,疼得不敢大喘气,疼得快要窒息,他好几次眨眸,企图证明眼下发生一切都是幻觉,可现实像手术不打麻药般真实,骆姝竟真为了那个该死的沈千澍,顶着厌恶眼神不惜拿花瓶砸他跟他吵架。 他一下子将满腔怨恨爆发出来:“你为了他凶我,还砸我,我……你……” 人在着急的情况下往往组织不好语言,咆哮发泄完方轻茁有苦难言,手足无措地不断抚额,强迫自己冷静地来回踱步,像极了神经错乱的失心疯患者。 可能是他真正的动怒模样可怖,骆姝诧异不已,一直盯着他,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另一头,方轻茁暂且压制心中承载他怒火的横冲直撞猛兽,转身对上她半害怕半震惊眼光,怕自己再吓到她弓背面门思过,开解自己是来解决矛盾而不是激化矛盾。 “那你说,他到底比我强哪儿了?” 骆姝不愿昧着良心恭维他:“强在他做人比你光明磊落。” 光明磊落四个字犹如罪恶之手打开了驯化牢笼,掀翻了多米诺骨牌。 “他光明磊落?”方轻茁哼笑两声,回头,“骆姝,能别天真了吗,他老沈家的水比你想象得要深得多得多,那两兄弟压根就不是什么好货。” 问是他问的,真回答了他还不乐意,骆姝没好气:“你哪来的脸,哪来的资格去批判他人人品?我说过了,不许你再诋毁他。” “诋毁?”方轻茁不带停顿的夹枪带棒,“和他们比,我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毕竟大逆不道的事,我可做不到,亲手把自个的亲生父亲送进精神病院,别以为躲在国外几年就能相抵过。” “所以为了你着想,你最好离那姓沈的远点,否则我不敢保证会发生点什么意外。” 骆姝为他光明正大的威胁举动微微瞪大了瞳孔。 而她的这个反应落在方轻茁眼里就是赤裸裸的心疼,是不悦,是愤满,是维护。 他的眉梢和眼角逐一渗透冷意,瞳孔迸射出的刻薄寒光几乎将她洞穿。 “你这么维护他,你们在一起了?” “今天一天都是在和他约会,在哪儿约的会?” “除了抱你亲你他还做了什么?” 一连串暴跳如雷质问不堪入耳,骆姝忍着想抽他冲动:“方轻茁,你凭什么干涉我的私生活,我们早没关系了。” “回答我。”方轻茁厉声打断她,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将她往后一推,推到柜子上。 两人四目相接,双方皆沉沉呼吸,他慢慢垂下脖颈,错开对视,片刻的工夫,换了副无计可施的低缓语调:“我真的不想和你走到撕破脸那步,重新喜欢我重新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前一刻还作警告,下一刻吃错药般与她商量起来,骆姝愣愣地直视他一头浓密黑发。 “我们各退一步。” 方轻茁乍地抬起脑袋,喉结滚动,“你可以骗我,但聪明点,不要像今天一样被我发现。” 骆姝不语,目不转睛地仰视被玄关柔和灯光笼罩着的方轻茁。 “你和他联系也没关系,记住背着我,别让我知道就行。” 毫无道理可言的一番言辞,他竟然说得理所当然。 无声对峙下,方轻茁无奈露出穷途末路的妥协神情。 “一个月一次。” 骆姝依旧牙关紧闭,叹不出一句评价和感想。 “半个月一次。” 他如同输了很多次的亡命赌徒最后孤注一掷压上压箱底筹码,“一周一次,骆姝,真的不能再多了。” 骆姝的表情由不可思议逐渐变成对牛弹琴,最后定义为方轻茁魔怔了。 她拂开挂在肩处双掌,一字一顿,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宛若坚不可摧铁钉将他牢牢焊死在落败阵营:“你做梦。” “这辈子,想都别想。” 方轻茁只觉周身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几十度,似鸡蛋大的冰雹一颗颗往他低下的后脑勺,弯下的脊梁骨和背部砸,避无可避,负伤累累。 事情的走向不对,错了,大错特错,他都如此大度,如此委曲求全低三下四,为什么骆姝还是铁了心地不让他好过?原因出在谁身上不言而喻。 复盘到这,方轻茁俊朗的五官微微扭曲,耳旁如擂鼓的心跳在抗议,眼底深藏的偏执感情顷刻间凝冻成冰:“骆姝,我再问你一遍,要那个差点结过婚的男人,还是我?” 可惜骆姝的倔驴脾气在此刻发作,丝毫没注意到他变化:“我要你现在滚出去。” 第96章 “好,好啊。”方轻茁听着她从头到尾没一个字是他想要的回答脸色霎时铁青,望向她的目光不自觉带着丝决绝破防,连同嗓门都大了起来,“你宁肯要结过婚的男人,也不肯看看我,就那么在乎他?” 然后恼羞成怒地钳住她下颌,低头封住那张曾经温柔亲吻过他,而不是现在恶语中伤他 的嘴唇。 骆姝完全是被迫接受他的长驱直入索要,那狠劲完全不像在跟她开玩笑,这个蕴含报复性质的吻半分不似从前,就如方轻茁本人一样霸道不讲理,心一横,泄愤地咬在他柔软唇瓣,对方吃痛错愕半秒,骆姝从单方面激吻中脱离出来接着奋力一推,方轻茁没有设防被小幅度推开,紧接一巴掌招呼在他左脸颊。 动作太过丝滑,他防不胜防,舌尖轻扫过腮帮,是疼的,算下来这是她第三次啪啪抽他耳光。 “你打我是越来越顺手了。” “你被打也是越来越习惯了。” 他接住骆姝投射来的布满怨气眸光,唇角泛起意味不明涟漪,似被她逗乐,又像在挑衅还像在调情。 “那你夸夸我。” “神经病。” “那我夸夸你。” 骆姝潜意识里认定从他嘴里说出的夸奖不可能会是好词。 须臾,升温的空气里传来道笑音。 “进步了,这次学会了在家里扇,但……”方轻茁愉悦地从牙缝里一点点挤出后四个字,“没,上,次,爽。” 第75章 麝香药味 柔和灯火下,骆姝拢着愠色的打量目光,已经分不清是愤怒还是嫌弃,她语气尖酸,涵盖求仁得仁的施舍:“方轻茁,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嗜好?喜欢挨耳光,喜欢爽是吧,那我爽死你。” 一个爽字骂得耐人寻味,毫无凶横意思,落进方轻茁耳里,反倒呈现出抓心挠肝的骚动不安。 脑子里心猿意马,余光里巴掌再度朝他簌簌甩来。 有了以往经验,方轻茁这次提早预判,不费吹灰之力在半空截住她手腕,主动把脸颊送进她掌心,像是知道自己有几分姿色,极度发挥那张好皮囊优势,眼波含情脉脉地恃帅行凶。 “打可以,但打之前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发消息给那姓沈的,告诉他他没戏让他死了那条心。” 骆姝的嫌弃表情瞬间升级为鄙夷,他个戴罪之身居然还敢提条件,愈发的无可救药了,她今天就不该打开这扇门,应了那句老话请神容易送神难。 用力抽回胳膊,拿冷眼瞪他:“好啊,告诉他前,我先大发慈悲地告诉你,死了这条心。” “你先别急着拒绝。”方轻茁被瞪了眼更加心旌摇曳,就差摇起尾巴乞怜献媚,他言辞恳切,“还有第二个选择,你现在过来亲我一口,我就不吵不闹,一切听你差遣,你喊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荒谬绝伦,永远的自以为是,她凭什么听他的二选一,骆姝无法再与他共处一室,请也请不走赶也赶不掉,那她走便是,拔腿作势要回卧室躲清闲,结果一双有劲手臂更快,分别撑在身体两侧将她困在柜子前,骆姝侧额瞋骂:“方轻茁,你是不是特闲,大晚上的赖在别人家耍流氓,明天不用上班吗?财富自由了吗……唔……” 所有后话都被融化于落下来的绵密吻中,方轻茁一手抚腰一手稳托她后颈将她固定住,用行动回答了他到底闲不闲。骆姝动弹不得,只能被迫正视他的脸他的半睁眼眸,又被迫地扬起下巴与他沉默接吻。 “我给过你选择的,你不选,那就按照我的节奏来。” 骆姝蹙眉下意识抵抗,手挤进两胸之间试图推开他却使不上任何力,感官里只剩下男人的粗重喘息和交织的吞咽声,气得她对着方轻茁就是胡乱一通拍打,方轻茁的微敞衬衣领口经此一役早没了它最初模样以及应有价值,指甲划过皮肤,他本人跟察觉不到疼似的纹丝不动,反而更熟稔,更强势地贴着骆姝软得不像话娇躯加快他的侵略进度。 换不上气,大脑的求生本能驱使着骆姝拼命扭头,亲不到唇,方轻茁干脆转移至空荡荡颈间,鼻尖游走在颈间又闻又啄,不过瘾报复似的咬了口,没用力也没打算放过她,仿佛作为她接受其他男人的小小惩罚。 “他沈千澍要亲你就乖乖不动,到我这儿就负隅顽抗,骆姝,不带你这样区别对待的。” 与此同时扶在腰侧的手也没闲着,挑开,直上青云…… 他有意撩拨,骆姝差点招架不住丢盔弃甲,她面红耳赤地颤栗两下,头皮发麻,双掌虽挡在他胸膛前但效果微乎其微,相反,她的每次微不足道挣扎都换来他更牢固的掌握。 “他知道你这儿有颗痣吗?红色的。” 她越咬牙不吭声,他越刻意越坏心眼儿,从嘴里吐出的语调却是天差地别的温柔,“说话啊,宝宝。” 冰冰凉凉的,尤其是现今这个气候简直不要太舒服,在无数个作茧自缚的忏悔中,他恍然意识到一个深刻问题,他们从未在炎夏体验过彼此。 理性与感性齐驱,深藏的欲望破土而出,空气无一不弥漫失控。 方轻茁体温烫得吓人,气息更是紊乱,将脸埋进骆姝颈窝一动不动,骆姝整个后腰抵在斗柜棱角,依稀感觉到有湿润蔓延锁骨,是他的汗,这时早上的旧伤复发,一截老腰犹如断了般难受。 面对沈千澍告白的迷茫,方轻茁的情仇难辩,还有被撬门时的恐惧等各种情绪于此刻一股脑挥发,不堪重负的声音染上哭腔:“方轻茁,你混账。” 闻言,方轻茁慢半拍地抬起满是克制的晦涩黑眸,在触及她眼眶蓄起水雾的刹那,眼内猩红褪去:“我动都不敢动,你哭什么?” “你混账。”她泪眼汪汪,一讲话眼珠一颗颗争先恐后掉落,“你不是人。” 方轻茁见状立马慌了:“我没想强迫你,我舌头都没敢伸。” 忍着腰肌劳损带来的隐隐作疼感,骆姝生气地撇开婆娑目光:“你偷换概念。” “好,是我的错。”方轻茁手忙脚乱地替她抹眼泪,帮她整理碎发,“都怪我,下次没有你的允许我绝不乱来,别哭了,好不好?” 骆姝不答应,抽哒哒地一个劲喊疼。 “哪疼?”他柔声细语,“是我弄疼的吗?” “腰疼。” 方轻茁咋舌满脑子疑问,难道是自己手痒误伤到那,可记忆告诉他并没有,电光火石间终于记起件事,她今天请了病假。 一时间,懊悔在心中徜徉,方轻茁将一切原因归咎于千里外的沈千澍,都怪姓沈的胡搅蛮缠让他忘了此行原本目的,小心翼翼地将低声哭啼的骆姝打横抱起,一路上骆姝光顾着抽泣也忘记了推拒,任由方轻茁把她抱进卧室再轻放在床。 “趴好,我给你瞧瞧。” “你又不是医生,我不让你瞧。”骆姝平躺在床,任性地冲他发脾气。 方轻茁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凝她,领口半解,露出大半削瘦锁骨,他没有因骆姝的打骂表现出分毫烦躁而是低沉开嗓:“听话。” 不容置喙的两个字犹如针镇定剂,骆姝安静片刻,不自觉撅起个嘴审视他,素白的修身衬衣在纠缠中被她扯出褶皱,脖子上也有她留下的杰作,两三道深浅不一的指甲抓痕,与身上的那些暧昧比,他现在的脸色可谓是清清白白,甚至可以用清心寡欲形容,如果不是唇瓣有她咬破的伤口,那么适才发生的活色生香画面一定是她的幻觉。 揣着不想认账的侥幸心理,骆姝背过身。 方轻茁捕捉到她的特别关注,忍不住调侃:“以前又不是没看过摸过,现如今倒装上清高了?” 明明正经的语气硬 生生透露出不正经,就好比她俩明明没做到最后那步,但好像什么都做了。 冷不丁被戳中心事,骆姝朝他大呼小叫:“出去,这是我房间,我要你出去。” 不知是不是妥协抑或碰壁心灰意冷,方轻茁真就转身大步迈出了卧室,还随手捎上门,不过门没能成功关上。 人在脆弱的时候总会多愁善感,骆姝也不例外。 望着被弹回房门送来的空荡荡画面,仿佛方轻茁这个人从未来过一样,鼻腔不敌发酸,止住的难过又有卷土重来征兆。 她蜷缩成一团,任解释不出的伤心支配思维和行为,闭上眼,蓄势待发的眼泪无声地直往枕头砸。 可恶的方轻茁,该死的方轻茁,以前他乱发脾气的时候,她可没少哄,如今轮到她,发发脾气都不行,让他走他真就走。 越想越憋屈,越憋屈就越要哭,源源不断的液体自眼角夺眶而出,有的流进枕头有的顺势流进耳朵里,痒痒的,骆姝曲指拭眼泪的动作拭到一半,半空传来道不省心叹息:“怎么又哭了?” 她倏地睁开湿漉漉眼睛,方轻茁端着盆水,眉头紧锁,然后坐在床沿拿着洗过的温毛巾细心地一点点给她擦脸,擦眼泪,擦脖子。 这温馨场面,好似回到了当年谈恋爱那会。 第97章 “你不是走了吗?”她脱口就是这句。 伴随哗啦水声,方轻茁又洗了遍毛巾,拧干水分:“我是谁,方轻茁,在你骆姝面前就是只打不死的小强,岂是那么容易就被几句话轰走,再说了,我走了谁照顾你。” 说着掀开她衣角打算热敷,看见那贴得歪七扭八膏药,都翘边了,神情登时凝重,“不行,我们直接去医院。” 脸上的心疼还来不及替换,话没过脑地又来了句,“这谁给你贴的,是不是沈千澍?” 这不假思索的吃味口吻,骆姝好不容易降下的火气又蹭蹭上涨,就着浓重鼻音陡然拔高音量:“我不去医院,不去医院,还有,你干嘛老揪着他不放,就那么容不下其他人,那连我一起啊,药是我自己贴的,你满意了没?” 自己种下的因果自己揉碎了往肚子里咽,方轻茁也意识到自己的些许不明智,伸手抚摸她头顶头发安抚:“我错了,我就是讲话不过脑,你别放在心上。” 骆姝压根不肯让他碰,艰难地扭动身子翻了个面,背对向他:“每次都是我错了我错了,觉得我很好糊弄是不是?” “我真没糊弄你。”方轻茁扑空的手攥了松松了又攥,“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我这么大的气,尽管再对一个人不满,也不应该拿他决定不了的身世抨击他,我懂这种滋味……” 还是被自小一起长大的最亲兄弟亲手揭开的滋味。 骆姝嗤之以鼻:“你既然知道还选择一而再再而三犯,这叫明知故犯,性质更恶劣。” 只要提起沈千澍他俩必硝烟弥漫,方轻茁识趣地避而不谈,不管她同不同意摁平她后腰,揉着下腰椎那块骨头:“是只有这个位置疼,其他的呢?” 他这一按一揉,骆姝舒服地哼唧两声,一时忘了自己还在闹别扭:“没了。” 方轻茁从边缘一点点撕开膏药贴,“止痛膏还有吗?有的话我再贴副新的,没有的话,我下去给你买。” 沈千澍买的一袋子药就挂在玄关的置物架,可骆姝还是指了指床头柜抽屉,之后脸埋进枕头里。 方轻茁应指示拉开抽屉,琳瑯满目的一抽屉瓶瓶盒盒药。 接下来的时间仿若静止,没有丁点动静,久到趴在床上的骆姝怀疑某人再次凭空消失,露出半只眼窥探,方轻茁仍坐在床边,脊背弯曲成道弧线,指头勾在抽屉拉手不放,整个人如定住般,也不是不动,他的睫毛在颤,止不住得颤。 骆姝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当即大声疾呼他名字:“方轻茁。” “还换不换药了?”后半句声音明显软了下来,有几分像是底气不足。 方轻茁凝滞的思绪回笼,唇线抿紧,用修长的赏心悦目手指特地挑出包麝香止痛膏,仔细阅读用法用量,烂熟于心后按照使用说明顺序搓热患处,再一鼓作气撕下两片贴齐熨平,最后规规矩矩按摩舒缓。 闻着浓郁的麝香药味,终于没了那烦人的香水味,可他死活就是笑不出来。 整个过程,骆姝心旷神怡,方轻茁的手法称不上多专业,但很温暖,像是春日的雨点轻拍腰部,置身于柔和的春风里。 期间,方轻茁毛遂自荐:“饿不饿?我给你下碗面,我看你冰箱有面条。” 其实骆姝想说的是你还有这手艺?但话到了嘴边变成了:“我累了,想睡觉。” 岂料那厮蹬鼻子上脸:“那我哄你睡。” “方轻茁。”她拧眉呵斥,“我是三岁小孩么,需要有人哄着才能入睡?” “那需不需要我暖床?” 话音未落,骆姝抓起床头的海绵宝宝就丢了过去,她不知道有没有击中,只听得啪得熄灯声和门锁扣上声以及段欠揍话语。 “我今晚就在客厅睡,有什么事喊我。” 第76章 隐藏bug 翌日一早,骆姝起床上班的时候方轻茁还没醒,局促地缩在堪堪能躺下的简易沙发,怀里抱着她昨晚砸他用的海绵宝宝。 换鞋出门前,骆姝看见玄关的花瓶碎片已被收拾干净,瞟了眼沙发上男人,摔门动作在最后一秒变卦改为轻手合门。 今天的设计部,连向来粗枝大叶的翟晓雯都感受到绝无仅有的低气压,昨天安排做好的方案几欲递过去,在触及那张有心事侧脸,又果断撤回。 低气压中心,骆姝惯性地摸上鼠标,请假半天,积攒一堆工作,可坐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动,呆滞地盯着电脑屏幕消极怠工,脑子压根无法静下来,好像有一架天平,一边装着理智一边装着莫须有冲动,互相博弈互相较劲。 即将拼出个输赢之际,前台急匆匆跑来告知有位豪横客户登门签单,一签就是七位数大单,点名骆姝去一趟。 思绪霍然被打断,骆姝扶着额缓了会儿,秉持着不把个人情绪带入工作中,进了会客室,才发现这位“豪横”客户不是别人,正是梁安琪。 “骆姝姐,这些年过得还好吗?”原本坐着的梁安琪唰得站起来,双手拘束地揪着裙子布料。 几秒的愣怔,骆姝恢复常色,看着以前哭哭啼啼来找哥哥的小姑娘长成现在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感慨万千。 “我这些年……还行。”招呼她重新坐下,“你呢?” “我也还行。” 简短的寒暄完,室内陷入无言的死寂中。 骆姝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梁安琪虽是管思奇的妹妹,但当年的事她毫不知情,连坐那套不适用:“我记得你应该还在读书。” “嗯。”梁安琪双手握水杯,颔首,“大学刚毕业。” “这么着急?”骆姝说。 梁安琪挤出抹牵强微笑:“没办法,双方家里催得紧。” 水杯见底,骆姝给她添了柠檬水,随口一问:“那今天新郎怎么没来?” “他不太方便出面。”梁安琪摸着杯壁指尖的因太用力泛白,她迟疑着补充,“那个人你也认识,顾扬。” 骆姝倒水动作一顿。 “当年的事,我知道皆因顾扬而起。”梁安琪哽在那儿,似不知如何开口,“骆姝姐,对不起,我也是前些天才得知的,对不起。” 将一旁签署好的合同推到骆姝面前,不敢面对她眼睛似的垂下眼帘,“轻茁哥和我说了,你在婚策公司工作,但接不接全凭你自由做主,字我签好了,设计这块倘若你觉得实在膈应,不想接,可以转给你的同事,我和我哥,还有,顾扬都想尽可能地补偿你,对不起。” “他们也理应来一趟,来道歉,但我想……”梁安琪尾音都在颤,连日累积的心不安理不得 化作汹涌泪水,“想,不应该在你工作时间打扰,如果当年我,我能早点发现他们的事,就不会伤害你,我,对不起你,辜负了你的期望,你应该对我很失望。” 真情实感的一连串致歉外加四声对不起,骆姝在那瞬间思考了许多,迟来的道歉还有用吗,原来咖啡厅那次方轻茁真为婚礼而来,不是骗她,只不过婚礼的两位主角,很意外。她扪心自问,接吗,七位数的报价是很心动,多犹豫一秒就是对钱包的不尊重,但她的答案是,不会,她内心尚且还没强大到那步,某些人,注定避而远之。 良久,骆姝抽出张纸巾替她擦眼泪,宛若那年教学楼楼下替她整理头发那般温柔,“你跟我道歉干嘛,你那会还小,又没做错什么。” “可他们是我的亲人。” “你是你,他们是他们。” “骆姝姐。”梁安琪哭得更凶了,清秀的五官皱在一块,看向骆姝的视线一片模糊,看不清却又看得清,依然和她记忆里的知心大姐姐形象毫无差别,“我还能喊你姐姐吗?” “当然。” “那这合同?” “这个……”骆姝面露难色,“估计不行,但我同事可以接,放心,他很专业。” “骆姝姐,你不用为难,你做的任何决定我都能理解。”梁安琪抚上她手背以示支持。 为了不让她有负担,骆姝也佯装释然:“哎呀,是因为我工作会有调动,指不定哪天就会离开深城。” 梁安琪一听她可能会走也忘记了哭泣,变得紧张起来:“你要离开?轻茁哥他知道这事吗?” “他……”冷不丁又提到方轻茁,骆姝有一瞬失神,“他没必要知道。” 梁安琪若有所思,很识趣地转移开话题,以一个单纯的客户身份向骆姝取取婚宴上的经,几乎同段时间,平置桌面的手机弹出个来电。 扫去的一眼,梁安琪迅速收拾好心情,把手机拿到耳边接听。 距离不远,骆姝听到电话那头的平淡似水声线问她在哪?似乎晚上有什么家宴提醒她早点回家。 挂断电话,梁安琪歉意地表达了今晚得见长辈需要快些回去准备,骆姝尽地主之谊便提议送她出门。 园区外,管家司机已候在马路边,临上车前,梁安琪用拥抱来感谢她没有因城门失火而殃及她这条池鱼:“骆姝姐,谢谢你听我讲了那么多话,今天比较仓促,改天我们好好约。” 第98章 骆姝轻拍她后背,满口答应同时回想起那通电话内容。 “安琪,我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梁安琪笑着松开环抱:“你尽情问,不用拿我当外人。” “你喜欢他吗?”骆姝问完就后悔了,她这个身份谈及顾扬貌似很尴尬,又补了句,“你别误会,我和他没什么交集,当年和他的那个是乌龙,我的意思是婚姻不是儿戏,遵循自己的内心最重要。” 耳边充斥着连绵不绝的来往车流声,梁安琪愣沉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喜欢,小时候我就很喜欢他。” “那他……”后面的话语,骆姝不方便挑明便省略过去。 梁安琪嘴角始终挂着恬淡笑容,不答反问:“骆姝姐,你知道为什么我哥姓管,我却姓梁吗?” 骆姝摇头,这个细节她曾经好奇过,问了嘴方轻茁,但方轻茁支支吾吾,似乎不太乐意她关心管家的事,只说了句是大人们间的问题。 “我爸这人吧,什么都好,就是极其迷信。”梁安琪遥望远方高耸入云的建筑群,“我妈怀我的时候,他特意请了位大师来家里看风水,那位大师一进门风水还没来得及布局,指着肚子里的我掐指一算,算出我命格不祥,管家恐有破财血光之灾。” 骆姝:“后来呢?” “后来,在我哥的绝食明志下我出生了,出生的第二天我家生意一落千丈,因为这根导火索,我爸妈的感情生出嫌隙,我爸坚持离婚,对于我只有一个要求,六岁前不能在管家生养也不能随他姓,打有记忆起,我妈就将所有的不幸归咎在我头上,而顾扬是我回到管家后感受到的第一份温暖,他从不会因为那些子虚乌有的迷信疏离我,而是在其他玩伴欺负我笑话我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 “所以,其他的不重要。” 思绪将梁安琪拉回到过去,“这些年他过得很痛苦,终日活在愧疚的阴霾里,不止当年误会你中伤你的蠢事,还有轻茁哥,起初,我不理解他们二十多年的感情怎么说散就散,直到前些天我无意中偷听到来龙去脉,才发现他们远比冷战闹别扭更严重。” “至于轻茁哥,这些年,也不太好,虽然他们几个闭口不提,但有一件事我记得很清楚,有一年寒假,就他们大四那年,突然大打出手,是我哥送轻茁哥去的医院,当时我也在场,医生边缝针边叹气说额角可能会留疤,据我哥还原当时场景,挺惨的,轻茁哥全程没有还手,从小到大他就不是个爱吃亏的性子,受到委屈抑或挨骂挨打必加倍偿还,可当时他心甘情愿地被压在地上,又心甘情愿地挨顾扬一拳拳发泄,而那些拳头也成为顾扬心里永远无法泯灭的刺。” “那会儿我不懂他们间的弯弯绕绕就问我哥,什么仇什么怨竟不顾多年的情分拳脚交加,我哥云里雾里答了句,成年人的游戏,为自己的选择买单罢了。” “现在想,他的选择一直是你,我不是为他求情,也不是替他卖惨,就是觉得有些事情你必须得知情。” 梁安琪说完最后一句,挥手告别上了车。 黑色车身如离弦之箭驶过,徒留尾气和无处安放的情绪回荡在闷热的空气里。 骆姝如鲠在喉,这些,他从来没提过半个字。 她迷茫地站在路边,一辆辆形状各异车子或快或慢地从视野中依次划过,拖出或深或浅的模糊残影。 世人没有上帝视角,看不到彼此的默默付出和背后的眼泪,目光所及的只有摆在面前的血淋淋教训,像程序一样冷冰冰装置在大脑深处运转。 有一天,这道程序触发了隐藏bug,跳出个是否删除选择页面,但做出选择的那个人却失去了重头开始的勇气。 第77章 孟姜女 下班时间,骆姝硬是拖了个把小时才准备下班,寻思着方轻茁再怎么死皮赖脸也该走了,揣着股自己家不敢回的奇怪情绪磨磨蹭蹭打车回家,进电梯前又莫名其妙地打起退堂鼓临时起意改去逛超市,一口气买下好几月生活用品,等夜幕彻底低垂毅然上楼。 迈着沉重步伐踏出电梯间,钥匙还没来得及从包里掏出,骆姝惊奇地发现她家门头多了个监控摄像头。 方轻茁还在? 这下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利索拿钥匙开门。 屋内没开灯,摁下开关,望着没有变化的逼仄空间,一如既然的没有生气,骆姝松了口气又感觉没松透,换好鞋,拎着购物袋拐进左手边厨房,打开冰箱,空荡荡里层变戏法似的多出她爱吃的水果和酸奶,不止这些,漏水的水龙头不滴水了,光线昏黄的灯泡也换成护眼的照明灯。 循着异样轨迹,骆姝一路踱到客厅,前阵子买的没空安装的置物架此刻竟完完整整摆立于茶几旁。 而方轻茁就安静地躺睡在沙发,一只挽起大半衣袖的白净手臂垂在边缘,手里还虚握把起子,要掉不掉的。 “方轻茁。”骆姝轻唤了声他名字。 可惜沙发上的男人睡得很沉,对她的叫唤毫无反馈。 骆姝放轻了脚步靠近,这才看清他任人宰割的脆弱一面,额发有抓乱的痕迹,面色是病恹恹的通红,伴随沉甸甸的呼气症状,貌似生病了。 摸脸摸额头俨然不太合适,无奈,像电视剧验死人那样探他脖子,果真滚烫一片。 三十多度的天,碰上发烧加倍的折磨,不知不觉方轻茁闷出一头汗,骆姝不禁回想起昨晚起夜时看到的发生一幕。 不知是不是睡前的跌宕起伏经历 导致她一整晚半睡半醒,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凌晨被一阵口渴难耐打断睡意,几番挣扎下来她还是决定爬起来先喝水,想喝水必路经客厅,没敢开灯,猫着腰扒在门边偷摸拉开道门缝暗中观察方轻茁是否睡着。 月光泛滥,铺满沙发一角。 方轻茁翻了身,看样子没睡熟,搁在矮桌上的手机屏幕明明灭灭,响了又响,倒也不用费那个心怀疑大半夜是不是哪个女的找他,一目了然的bug报错电话和短信。 须臾,等到手机终于消停,骆姝屏气凝神,手摸在门把手准备出门,突然,沙发上的人毫无征兆地惊醒,不是做噩梦,动静之大,像个溺水快要窒息的人扑腾在水面企图发出求救信号,他尝试闭眼重新入睡,好几次重蹈覆辙,最后像是习惯了拿眼下处境没办法,起身摸烟迈向阳台。 骆姝就如脚底生根般杵在门后,口顿时不干了舌也不燥了,目光紧紧追随着他拉上推拉玻璃门然后撑在窗台点燃根香烟,弯着背对着虚无缥缈的空气一口一口吐出白色烟雾,仿佛说不出去的话,无法入睡的困扰都化作呼出去的烟一点点随风飘散。 显然,他没有她预料中过得那么好。 烟雾登时弥漫,无孔不入地飘到她跟前,她闻到了黑兰州的特有烟草味,很奇怪没点燃之前明明有股淡淡的梅子香,点燃后却天壤之别。 那一刻,冒出个诡异的心理活动,不是方轻茁违背了戒烟的契约精神,而是一种你要是过得幸福我才能继续恨你,你要是过得不好,我都不知道先唉声叹气嘲讽还是先皱着眉头鼓掌叫好心理。 大概是骨子里的同情心在作祟吧,她这样开解自己。 叫不醒人也喂不了药,骆姝只好物理降温,抽出那把起子放回工具箱,就着冰块水一遍遍擦拭灼热皮肤,嘴巴没闲着,从一开始冷嘲他光着膀子吹了一晚上风能不感冒再到埋怨他这人够唐突的,赖在别人家还赖出病来,再到不满嘟囔明明快把他忘记了为什么还要出现? 此情此景,脑海遽然浮现似曾相识画面,同样的发烧,同样的她悉心照料,骆姝由衷感叹:“你怎么老生病?” “那你怎么老骗我?” 有气无力的尾音将将落下,骆姝心中警铃大作,以为是烧糊涂了呓语,直到沙发上的男人颤了颤眼帘,瞪着双被高温侵蚀得不甚清明眼眸看着她,“发誓不对我说谎,说好的对我负责一辈子,怎么就忘了呢。” 骆姝条件反射后退,又本能地逃避话题:“醒了,就先把药吃了。” 方轻茁勉强撑坐起身,因为发烧而迟缓的行为方式愈发淋漓尽致地体现在他身上。 骆姝抿着唇别开视线,怕他没听清,重复道:“我说,把药吃了,吃了就会好。” 下一秒,那头的病患顶着喑哑嗓音呢喃:“不会好,好不了了。” 没有她,好不了了,这个想法如同打开泪腺开关的钥匙,方轻茁缓慢地煽动眼睫毛,长久地凝视极力撇清界限的骆姝,有眷恋有不甘有忏悔,一时间眼眶立马盛满粼粼波光,一束束地坠落凡尘。 “你一对我好,我就怕你再骗我一次,就再丢下我一次,我熬不起,一次就是五年,我真的熬不起。” 说起分开的这五年,方轻茁是真的害怕,害怕悲剧重演,“上回你说原谅我,转头一声不吭地走了,你知不知道那天把我骗的有多惨。” 生着病,本就是情感意志最薄弱的时候,加上眼睛酸涩无比彻底卸下了他所有的保护色,原本被抑制在喉腔的苦楚如决堤洪水倾泻而出。 第99章 “我从没见过有比那晚更黑的天,原来,最黑的时候不是十点,也不是凌晨,是七点,最后一丝光亮被黑暗侵蚀的瞬间,一眨眼,什么都没有了,我贪心吗?我就想回到从前,无论方轻茁如何耍性子,骆姝都会看穿的那个从前,怎么就那么难呢,你说,放火拐卖,作奸犯科的坏人都能有重新做人的改造机会,怎么我就不配有重归于好的机会,有时候我真希望你能报警把我抓起来,关起来,得到相应惩罚,是不是就不会这样难受了?” 如果他的语气能听出稍许指责意味,若许骆姝还能反过来治他个借题发挥无理取闹罪,但他只是一味地伤心流眼泪,甚至委屈地还要时不时看她眼色,不敢发出丁点儿不彰显男子汉举动声响,生怕她一个不耐烦眼神砸过来。 “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身边却多了个沈千澍,什么都是沈千澍,可我就是见不得你替沈千澍说话,因为那个常挂在你嘴边位置的人曾经是我,别人喜欢你,我可以抢回来,可你喜欢别人,你要我怎么办?” 长篇大论尤为费嗓子,最后一句几乎是他拼尽全力吼出来的,一吼完等待他的就是自发性气短,力不从心地剧烈咳嗽,紧接抱着这副身体也欺负他想法没完没了大哭,是悲鸣的那种哭法,胸腔起伏,牙齿都在打颤。 骆姝一开始很有耐心地看他表演,看着看着一股无名火陡然冲上天灵盖,仿佛被他不亚于房屋装修的哭法哭烦了,伸出食指警告:“给我憋回去。” 方轻茁畏畏缩缩地抬起臂握住那根对准他脑门儿指头,红眼含泪,看过来的模样简直不要太可怜,结果被手指主人轻轻一甩,甩开了。 “你讲讲道理,行不行?”他两边嘴角瞬时向下一撇,眼里还蓄着水雾,好似她要拒绝的话他就敢掉下。 “好,讲道理。”骆姝作深呼吸状,之后冷淡地盯着他,“你以为就你痛苦吗?” 一句简短反问,方轻茁完全没了声音,他忽地想起卧室抽屉里的药瓶,除了基础的常备药外都是各种安眠药,褪黑素。 哭声暂时止住,骆姝又像是不满意一样破口一顿输出。 “怎么不哭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不仅扰民还特窝囊,你以为还是当初少不更事的年纪吗,也不想想自己多大岁数了,不小了,学小男生那套没用,哭有用的话还需要警察干嘛,别哭脏了我新换的沙发套,前两天刚买刚洗的,若真想哭个够……” 她那根原先指着方轻茁的纤长手指冷不丁转移方向指向卫生间位置,“你就跑到楼下灌木丛或者躲进卫生间,二选一,一次性哭个够哭个饱,不把孟姜女哭倒长城那气势哭出来,就别滚出来见人。” 骂得太难听太伤人,方轻茁一个没忍住又重整旗鼓,不过这会儿知道被嫌弃,学会了背对着人啜泣。 发泄完毕,骆姝史无前例的神清气爽,说实话,有时候她真希望方轻茁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坏蛋,那么她就可以像甩开一块污泥一样毫不留恋离开,可他的蓄谋报复中偏偏夹杂真心,不惜倒戈相向。 不敢想象再继续呆下去还会激发什么又打又骂新技能,这漫漫长夜又要如何度过,神经衰弱的话损失费找谁索赔,眼前的老哭包吗? “方轻茁,再敢哭出声吵我睡觉,你就滚出去睡,把药吃了,吃完药该回哪回哪去。” 撂完最后通牒果断雄赳赳气昂昂回了卧室。 多年的失眠毛病,骆姝早就养成了不用就水就能干吞药粒本领,最近安眠药吃得比较频繁,今晚改吞两粒褪黑素,吃好药,静躺在床上等待困意侵蚀大脑。 褪黑素虽有效,但存在一个弊端,容易多梦,眼皮发沉,药效开始发挥,进入梦乡前,骆姝反复祈祷,不要梦到他了,可不尽人意大脑依然慢慢陷入名为“过往”的梦魇中。 ----------------------- 作者有话说:夜里,表情包版方轻茁【心疼地抱紧很帅的自己】一边抹泪一边自我安慰:还好,起码她没嫌我哭得丑…… 第78章 爱情保镖 将近十点,沈氏办公大厦依旧灯火通明,明亮的高层建筑在黑夜里更显突兀。 总裁办的内线电话响了一声就被人接听。 “好的,我现在送过来。”接电话的是总裁办的mandy。 最近沈氏旗下的匠润置业正在如火如荼地着手筹备一期主城核心地块的土拍项目,沈千帆极其重视,连日来带头加班加点,于是乎,各部门上下一致齐心协力。 mandy这边刚带上项目书,私人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宣清耳尖,敲击键盘的灵活手指逐渐慢了下来,她清楚地听见是mandy家里保姆的来电,她三岁儿子突发高烧被紧急送往了医院,而mandy作为单亲妈妈,自是急得焦头烂额。 机不可失,宣清心想绝不能错过这个大好机会,假意起身打印,实则借 机关心。 “怎么了,mandy姐,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往日再雷厉风行的女上司,一旦有了家庭的软肋也会自乱阵脚。 “我……没事,就是小宝……不知道吃错了什么东西又是高烧又是狂吐不止,一个劲哭着找妈妈。” “那你得去啊。”宣清搭上她赢弱脊背,扫过桌面两人合照,半垂的眼帘狡黠一闪而过,“剩下的工作有我在。” “剩下的没什么工作了。”mandy重新打起精神,“就是沈总交代的项目书……” “如果你信得过我,我替你去送。” 成功拿到项目书,趁着四下无人,宣清翻开了底价那栏…… 十分钟后,两下不疾不徐的敲门声回荡在半空。 “进。” 总裁办公室大门应声推开。 沈千帆在接电话,一手握手机贴耳,一手执笔签字,没系领带,衬衣和背头到了这个点仍保持一丝不苟,值得一提的是他今天没戴那副金丝眼镜,裸露的目光更显犀利,抽空瞥了一眼推门而进的高挑身影,继续对着那头说:“嗯,在公司。” 对方不知道又说了什么。 “行,你上来吧。” 依旧惜字如金,但语气显然缓和不少。 宣清抱着文件,低眉顺眼站定在两米远处,不用听也能推测出电话那端是谁,只不过外界传闻的商界新贵,居然是个隐藏的弟宝男。 “沈总,您要的项目书。” 沈千帆接过并打量她:“怎么是你?” 宣清从容不迫:“mandy姐家里有急事,总裁办只剩下我。” “好,辛苦了,你先……” 话音未落,啪嗒一声,热流滑过人中滴在文件封面缀成醒目的鲜红圆点。 宣清先一步发现状况,好心提醒:“您好像在……流鼻血……” 沈千帆后知后觉,视线朝下果然看到衬衣染上触目惊心的红,他用手指去揩,刺眼的红映入视野,眨了眨眼,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鼻腔的液体越流越多,越流越快,宣清扯了几张纸递过去:“沈总,你先擦一擦。” 短暂的耳鸣过去,沈千帆总算记起要仰头,接过送来的纸巾捂住鼻孔,他朝宣清挥了挥手示意没事,本想打发她先出去,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宣秘书,你帮我去休息室重新找一件衬衣。” 得到命令,宣清刻不容缓地踩着高跟鞋掉头一路小跑跑进专属休息室,两米的席梦思大床旁有临时衣柜,来不及挑挑选选,在一排纯白衬衫里随感觉取了件极其显眼却是沈千帆不常穿的黑色那款。 等她再出来时,桌面沾上血渍的地方已被沈千帆收拾干净,从宣清的视角来看,他靠坐在老板椅里,下巴抬高,一只手仍垫着纸巾堵在鼻间,已看不见有血淌出的痕迹,看样子是暂时止住,她晃了晃脑袋,凝神思考好好的怎么突然流起鼻血,难不成上火了?出于人道主义需不需要送她这位老板去医院瞧瞧? 这样想着,宣清臂弯挂着新衬衣缓步接近。 余光有黑色人影覆盖,沈千帆喉结滚动,两片唇瓣缓缓翕动:“宣秘书……” 后话内容,宣清自动屏蔽,眼睛不听使唤地直勾勾凝视男人,领口扣子松了两颗,脖间的喉结分明,说话的原因一动一动的,大脑有道模糊声音驱使着她去解沈千帆衣扣,刚解开第一颗,锁骨位置的那颗,一只有劲手心圈住她手腕。 “你在做什么?” 他说话语调惯来没有什么感情色彩,但这次无故教人产生种被警告错觉。 “您不是要换衣服吗?”宣清脱口而出。 “我自己能换。” 沈千帆斜眼看去,不加掩饰地描摹她五官,不好糊弄眸光随即惨杂几分试探。 宣清照单全收,眼神清白无辜地与他一上一下对视,好似为他排忧解难是她该做的,包括现下。 漫长的对峙让门外的不太礼貌的敲门声打破。 沈千帆表情冷峻,没有因为门外的突发意外表现出丝毫慌乱,反倒是箍在女人腕上的力度不减反增,宣清蛾眉微蹙,在她无力承受快顶不住之际,刁难陡然中断,沈千帆撒手起身,捎上挂在臂弯处衣裳,兀自远离背对起某人换衣服。 第100章 像防色狼一样防着谁,不言而喻。 宣清甩了甩手腕,敢怒不敢言,事情可没完,她还得想办法拖住门外的小少爷。 没迈两步,身后传来沈千帆的声音:“今晚的事,保密。” 宣清扭头,不满情绪切换至一半当即凝固在脸上,男人的背部很白,常年晒不到太阳的白,因此布满大半皮肤纵横交错的陈年伤痕格外夺目。 似没得到回应,沈千帆再次叮嘱:“别和千澍说。” 宣清只觉双眼有片刻的失焦,放空了一瞬才聚焦在一块:“知道了。” 门外,等到耐心告罄的沈千澍决定再拍一次,刚抬高手臂,门自内打开,在看清开门之人后,狭长的眸子先是微眯,思索了几秒,像是对上号眼尾上扬:“宣秘书也在?” 宣清扯出个点到为止微笑:“是的,来汇报工作。” 沈千澍探头探脑:“咱日理万机的沈总呢?” 不等宣清回答,就跟自己家一样往里硬闯。 宣清始料未及,张开双臂就是拦,偏偏沈千澍还就是个爱唱反调的主儿,越不让他进就越起劲,好好的一团和气演变成老鹰捉小鸡画风。 说时迟那时快,身后的“鸡仔”冷不防发话:“宣秘书,今晚辛苦了,早些下班,明日继续汇报。” 此话一出,沈千澍得意耸肩,大摇大摆地瞅小鸡去了。 收到暗号,宣清松了口气功成身退,临出门前趁机瞟了眼里头正襟危坐男人,原来表面再无坚不摧的人也会有不为人知一面。 沈千澍在冲进去后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电脑前的男人依旧斯文矜贵,他放慢脚步闲散地往真皮沙发上一倒,胳膊架在后脑审视那掉进钱眼儿的加班狂:“这几天有这么忙吗?忙得都不着家了。” 沈千帆将架在电脑旁的眼镜重新戴上:“不然喊你进公司帮忙是寻你开心?” 沈千澍早就察觉方才情形不对劲,这下,可算逮到机会见缝插针:“这不还有宣秘书嘛,大晚上的陪你加班。” “陪你”二字咬得尤为暧昧。 沈千帆的回答堪称无懈可击:“作为鼓励,公司会给她相应的加班报酬。” 觉得无法沟通,沈千澍索性摊牌:“你对她就没别的想说的?” 沈千帆金丝镜框下的黑眸深邃:“宣秘书的履历很漂亮。” 漂亮到像是有备而来。 沈千澍顿感没趣,翘着二郎腿,手支在太阳穴,百无聊赖地刷朋友圈:“我丑话可说在前头,别指望我,忙着呢。” “哦,忙着飙车?” “那是意 外。” 沈千帆翻开未完成工作:“什么意外,一连两辆车跟着你遭罪。” “遇到疯狗了呗。”沈千澍轻飘飘定性。 闻言,沈千帆轻弯嘴角,他这弟弟最近的风头正盛,想不听说都难,毕竟对方的法务主动联系赔偿,又何尝不是一种示威。 方家,益科,如今的房地产业龙头企业,某种意义上来讲,绝对称得上是匠润多年以来的夙敌。 签署好最后一份文件,沈千帆掀眸,定睛在沙发,恨不能钻进电子屏幕里的臭小子身上。 “等你那小同桌的消息?” 打坐下开始,手机不离手,不玩,死盯屏幕,期间,手机震了两声,他就叹了两口气,可不就是在等消息嘛。 沈千澍没否认:“嗯。” “看来不顺利。”沈千帆也轻飘飘定性,不给反驳机会,专挑他不爱听的讲,“是被人捷足先登还是她早心有所属?那你这些日子算什么,好听点叫爱情保镖,中肯点是上赶着当备胎?” “要能做备胎就好咯,人家压根没拿我当回事儿,老把我当成爱恶作剧的小男生,而且她还有一个死缠烂打的前男友。”提到方轻茁,沈千澍就头疼,穿皮凿骨的疼。 沈千帆不是个八卦的人,但看着他蔫头耷脑,如霜打过的茄子般,就来了兴致:“她这前男朋友,很棘手吗?” “小人一个,总玩阴的。” 沈千帆内心却跟明镜似的:“所以这就是你不愿意进沈氏的原因,因为方轻茁?” 对上沈千帆投射来的眼光,沈千澍一时语塞,绞尽脑汁半天也没编出个像样答案:“没那回事,我才不是因为他,我……” “我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沈千帆一锤定音,给予后盾支持,“不用顾忌什么方轻茁,圆轻茁,放心大胆地去追,我给你兜底。” 暗夜无声无息流逝,沈千澍亦在这个过程中心潮澎湃了好几波,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都显得无比苍白,最后硬是一个字也没说出。 还是沈千帆走到他跟前,扔来串车钥匙:“感动吧,给你个表现机会,送你哥去趟机场。” 再浓烈的感情也禁不住挑破了炫耀,沈千澍恢复常色,接过丢进怀里的车钥匙:“不先回家吗?” 沈千帆摁灭手机弹窗跳出的提醒事项:“接机,费薇回来了。” 第79章 刽子手 骆姝这一觉睡到自然醒,没有生物钟,没有痛苦梦魇,没有中途醒来,没有乱七八糟的噪音,也没有药物的任何副作用。 今天轮休,按照习惯刷了会儿工作群消息,在确定无要紧处理的工作后才放心赖床。 窗帘没拉开,只留半个巴掌宽的光缝渗进屋。 像记起什么,骆姝霍然下床跨出卧室,视线里的沙发区域空空如也,一点褶皱全无,仿佛前两晚没躺过人一样,而她的海绵宝宝,被人充当了两晚枕头的海绵宝宝则背对着缩在扶手角落,后脑多出个明显的巴掌印。 骆姝无语到溢出笑声,方轻茁还能再幼稚点吗? 也是,从不憋屈自个,把昨晚的气撒在玩具身上,也就这点出息了。 微风不燥,骆姝切了些水果再倒了杯酸奶窝在阳台享用早餐,上边是从叶缝溜出的斑驳阳光和缓缓移动白云,下边是晨练回来的大爷大妈逗猫声,一派欣欣向荣。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的一通发泄起了效果,她好久没把日子过得这般舒坦。 这几年好像一直在漂泊,游走在自我催眠的怪圈里,将彻夜的难解心结依赖于药物,治标不治本,现实确是,远没有随心所欲骂一顿方轻茁来得畅快。 远在几公里外的方轻茁同样有此感悟,从头到脚一身黑,就差挂着个“生人勿近”牌子,撑着额头倚在沙发扶手旁给骆姝发监控连接手机教程。 管家别墅的沙发坐着是比出租屋的宽敞舒适,可他一分钟都不想多呆,有这工夫他宁愿去挨骆姝的骂,比起一走了之,装不认识,挨点骂流几滴泪无伤大雅,只要她肯理他,这就是一个好的开端。 其实就和养宠物一个道理,没有人喜欢丑不拉叽光会吃喝拉撒的埋汰狗,也没有人喜欢被宠坏了分不清大小王的逮人咬人笨狗。 犯错了没关系,低头夹起尾巴,收起獠牙,撒娇求饶,乖乖听话不再犯,只不过到他这儿,角色调换罢了。 “阿茁,不是我不尽力办,她不愿意接,哥们儿换个法子补偿她,成吗?”管思奇信誓旦旦的保证猛然将他心里打的小算盘拉回现实。 “说完了吗?说完我要走了。” 管思奇咋舌,这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他们了,挠挠耳朵,赶忙向另一侧队友投去求救信号,顾扬睁眼瞎,顾钦满脸不屑,甚至阴阳怪气地用着地道的美式英语低声怨骂:“getthefuckouttahere,dawg!” 方轻茁道走到一半,忽地听到那声dawg,眸光瞬间一暗,边阴测测掉头边出声:“有种,你再叫一遍。” 被点名,顾钦根本不在怕的,坦然站起身直面那张布满风雨欲来面容。 “耳朵不好是吧,那我成全你,dawg,dawg,dawg,骂的就是你,你自己种下的因果凭什么让我哥他俩承担,婚礼你爱来不来,求你似的。”顾钦本就不爽,看上眼的单相思对象吹了,现在好了,好兄弟也因为这事要和他闹绝裂,“我看你就是自己不如意,在女人身上碰了壁,就见不得别人幸福。” 顾扬好几次拦都没拦住,直到紧张的空气里蹦出见不得人好那句,彻底覆水难收。 方轻茁第一时间没选择去看顾钦,而是望向无话可说的顾扬,打狗还得看主人,更何况教训人,他在骆姝那能挨骂并不代表他完全转性,而且这假洋鬼子式的半含中文半掺英文的讲话方式,让他无故想起一个人,更罪加一等。 眼皮一撩,定睛在始作俑者,带着点笑音:“我看上去很好说话吗?” 顾钦有点摸不清他路数,防备地盯着他越来越近,实话实说:“不是……” “那你是骆姝什么人?” 顾钦豁出去了:“我欣赏她……” 管思奇和顾扬皆露出副完了神色。 “这样啊……”方轻茁还在笑,“原来如此。” “那我为什么需要得到你的认可?一个判断力在出生的时候和胎盘一起掉了的蠢货。” 第101章 原先的和气错觉在这声诘问下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如万箭穿心的攻击。 “自以为听了两句只言片语就以偏概全,以偏概全听得懂意思吗,我最烦你们这种美名其曰镀金,结果镀出身不良习气回来污染祖国空气,当年的错,我也不好受,怎么就没人体谅我,怎么就没人共情我有多两难?” 他睥睨顾钦,却像发难在场所有人。 “我是坏人,我是刽子手,光我受到惩罚,落得个人人唾弃罪名,合着你们都是好人,全他妈站在道德高地审视我,批判我,这个世界谁都可以,就你们姓顾的不行。” “我比任何人都想骆姝好,我是对不起她,但没对不起你们,除了她,没有谁能劈头盖脸地来指责我。” 方轻茁每说出一句就戳在他胸口,顾钦每被吼一句就退一步,直至小腿触到沙发边缘,退无可退。 “最后一句……”方轻茁双手揪住他衣领,拉到咫尺距离,“把你那点心思给我一点点咽回肚子里,要是学不会,没关系,我不介意一点点教你。” 话音落定,松手一推,顾钦一屁股摔坐在沙发。 闹到这步,管思奇难辞其咎,抢在顾钦供出他之前打圆场:“别和小孩一般见识,他就一根筋,你懂的,英雄主义泛滥,见过骆姝一次加上道听途说些有的没的,非打抱不平,你放心,我和扬子以后定会加强管教。” 方 轻茁漫不经心地扫了眼他:“听你这话里话外,造成眼下局面的人是我?” “我……”管思奇心想他哪表达出这意思了,又硬着头皮解释,“我只是不想让他蹚这浑水。” 这话方轻茁不爱听了,眯着眼睛轻哂:“把水搅浑的人是他顾钦吧,觉得不妥,大可将他打包送回国外。” 听到要把自己送出国,顾钦第一个不答应,愤怒地跳起来:“方轻茁,你哪根葱啊,敢替我做主?” 方轻茁充耳不闻,侧额似笑非笑地打量边上左右为难的顾扬:“如果太难为情,我可以帮这个忙,做这个恶人。” 自始至终,顾扬像是陷于两难境地一言不发,事到如今,他终是切身体会当初的方轻茁到底作何心态,像架在火上烤。 有时候不吱声也是一种默许,见状,顾钦扯开嗓子辱骂,哪个话难听挑哪个骂,要不是管思奇架着他,他早一跃而起冲到方轻茁跟前决一死战,脏话飙到最后犹如脱缰野马,即将问候到全家,管思奇几乎是下意识,一巴掌拍在了那蠢蠢欲动嘴巴子。 好在梁安琪的出现及时制止了这场闹剧:“你们在干嘛?” 管思奇捏了把冷汗,捆抱的姿势熟练地改为勾肩搭背,笑得比哭还要难看:“叙旧,看不出来吗,我们在叙旧,你怎么来了?” 梁安琪第一时间察觉到顾扬的反常,不觉间蹙起眉头,话虽是对方轻茁说的,但眼神实打实注意着他。 “轻茁哥,方叔叔他们几个在花园叫你过去一趟。” 全程方轻茁罕见地噤声,插兜抬腿径直往花园方向走,却在走到一半时故意停顿,朝顾钦留下个意味深长回眸,然后大步流星离开。 顾钦莫名有种不好预感:“他是不是要去我叔面前告状?” 管思奇:“得了吧,他还需要告状。” 顾钦:“肯定是,去我叔面前告我的黑状,让我卷铺盖回la。” 管思奇:“那你真是低估他了。” 顾钦:“低估他什么?” 管思奇:“我打保票,他非但不会告状还会在顾叔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顾钦:“我看着很像个傻子吗?” 管思奇:“别急啊,先抑后扬听过吧,他,先扬后抑,惯用伎俩,别说,老古板们就吃这套。” 顾钦:“你怎么知道的?” 管思奇:“想当年,我也有个表弟……” 他俩互诉苦水,反观顾扬怅然若失,梦游似的摇摇晃晃爬上二楼露台,梁安琪犹豫片刻紧随其后。 “顾扬。” 自定下婚约起梁安琪就开始连名带姓喊他。 “嗯。”顾扬坐在木秋千上,手肘抵在双腿,头没抬。 “你没事吧?”梁安琪蹲在他面前,一只手抚在他膝盖。 顾扬脸埋得更深,这次连声“嗯”都没了。 当年那戏剧般的反转对他打击也不小,从被背叛的受害者沦落为间接凶手,表面上若无其事,实则套着层塑料膜地苟延残喘活着。 陪在他身边的这几年,梁安琪早看穿了他这副伪装,唯独在两家联姻这件事上,她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况且他喜欢的人也回来了。 看着他现在的痛苦模样,梁安琪摸着良心告诉自己做人不能太自私,深吸口气,像是做出重大决定。 “我知道,你答应这场婚事是迫于叔叔阿姨的压力,我也知道你喜欢的人一直不是我,我不贪心,这几年以你未婚妻的身份陪你身边我很开心,但我很想听听你的心里话,你有没有对我动过心,哪怕一点点也好。” 回答她的只有静止且冗长的空气,顾扬垂着脑袋一动不动仿佛根木头定在那儿,梁安琪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嘴角泛出抹苦笑,“没有也关心,如果,这个婚,你不想结,我去和长辈们说。” 刚起身,准备腾出空间让他一个人好好静静,腰上倏忽一紧,顾扬贴了上来,紧紧地箍住她。 “别走。” 声音不大,梁安琪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听:“什么?” 顾扬缓缓仰起脸:“我只有你了,别走。” 慌乱此刻在他脸上展露无遗,“不是迫于我爸妈的压力,是我同意的,是我点头同意的。” 梁安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倒退:“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他眨了好几次眼,对准梁安琪眼里的黑色瞳孔,眷恋地凝望着,语气着急,“有些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对于这场婚事我爸妈问过我的意见,决定权在我,是我自己答应的,一开始我对你的确只有纯粹的兄妹感情,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可能是我躁郁症发作的时候,你缩在门口陪我一整夜,可能是我食欲不振,你窝在厨房研究食谱的背影,可能是我工作失意,你讲不太冷的冷笑话逗我笑的样子。” 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下,表情是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导致发不出声音的不知所措,也许是太久封闭自己,后话一下子卡在喉咙。 梁安琪的心跟着揪了一下,抬起垂在身体两侧的胳膊回抱他,一只手贴在他后背,一只手顺着他后脑头发轻轻地往下摸,似鼓励,似安抚,让他慢慢说,不着急。 宽慰下,顾扬安心了不少,将头埋进她怀里,断断续续地继续,“我时常在思考,男女婚姻的天平上,平衡点是什么?是两情相悦?是门当户对还是父母之命?我找不到答案,我脑子太麻木太混乱了,也许根本就不需平衡,但我又迫切地希望天平的另一端,这辈子携手共度余生的那个人,是你。” “放在过去我也以为自己喜欢的是骆姝,她甩了我还当众给我难堪,我气她也舍不得她,直到后来真相大白,我才明白我对她的喜欢准确来说仅限于隔着手机的朦胧悸动,是那个愿意陪我彻夜长谈的骆姝给予的,脱离了那份悸动,更多的是不甘和执念,明明方轻茁是我的兄弟,事事都应与我站在一头,可他却为了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哄骗我们,甚至不惜撕破脸大动干戈,我铆足了劲要拆散他们以此证明他是错的,可证明到最后错的那个人是我,而且大错特错,错得十分离谱,我不该对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兄弟动手,更不应该说那些诨话,如果只是单纯的动手打架,那他可以一拳拳还回来,但那些话不能,就像泼出去的水一样没有转圜余地,安琪,你想象不到,那天他看我的眼神,这辈子他都没有拿过那样的眼神看我。” 梁安琪以为他又哽住,掌心轻拍他后背,直到小腹衣服上传来的濡湿感,接着就是极度忍耐过的呜咽,“我可是他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那些狠毒的话偏偏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我不该怄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所以,别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两个人静静地相拥着,比“好”先落下的是梁安琪的眼泪。 阳光明媚,再隐蔽的阴湿角落也是暖烘烘的。 第80章 青苹果 后花园的湖边小亭谈笑声不断,老友们相聚赏茶,围坐在一块逗玩宋识津家的胖娃娃。 管、顾两家亲上加亲,那叫一个满面春风,恨不能怀里的大胖小子是自家娃娃,方决山无悲无喜,兀自饮茶,倒也不扫兴。 方轻茁意兴阑珊,与刚荣升新手爸爸的宋识津不咸不淡地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宋识津初为人父,眉眼都写着幸福美满:“你应该换个措辞,是表弟还是表妹?” “哦,是男的还是女的?” 第102章 沟通费劲,宋识津斜他一眼:“男孩儿。” “难怪。” “难怪什么?” 陡然,一阵洪亮的尖叫声掩盖了交谈声,三个月大的婴儿正是发声期,对什么都好奇得紧。 方轻茁循声望去,小孩子像只胖头版扑棱蛾子,挥动着小拳头咿咿呀呀的,没劲透了。 “闹腾。” 宋识津从爱不释手的管父手里接过自己儿子,顺便揭他的短:“你小时候也那样,招人烦。” 方轻茁真就不好反驳,他小时候,宋识津还真见过,没准还抱过。 就像现在,宋识津为了让他体验一把,强行将他正在练习蹬腿的儿子塞进他怀里,嗦着手指,两边双括号似的腮帮子一动一动的,哈喇子流一嘴,方轻茁抗拒地夹起人类幼崽腋下往远了抱:“他是不是长牙了,哪有小孩喜欢啃手指的,算我求你,你赶紧抱走。” 反正是个小子,宋识津也无所谓:“他还不到三个月,哪有 牙。” 方轻茁:“那我不管。” 说话间,桌头的老辈子们从成家立业谈到最近的匠润。 管父靠在圈椅椅背,遥望远处的湖心感叹:“匠润最近的势头很猛啊,想不到沈光汉还能生出这样的好儿子,和邹家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这邹家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才记起人沈家,结果到好闹这一出,害得老邹现在腆着老脸到处求人。” “毕竟陆家的血脉摆在那里。”顾父摩挲着杯沿接茬,“话说,这沈千帆和咱们识津很熟啊。” 宋识津的脸色在无形中变了变,摸了摸鼻头:“还行吧,一个学校的学弟。” 小孩子闹累了,这会儿趴在方轻茁怀里眼皮打架,肉嘟嘟的小手攥着他衣服不放。 “顾叔,管叔,你们和这沈家很熟吗?”方轻茁只知沈家的匠润同为本地知名的地产商,但定位方向不同,对益科完全构不成威胁。 “还有,那沈千帆真如坊间传闻那般父子相残?” 此话一出,管顾二人的戏谑目光双双投向不参与谈论的方决山,而后默契地双双否定:“不熟,我们不熟。” “不过……”顾父忽地贴脸开大,“无论是沈家还是陆家,最亲近的属你们方家才是。” “此话差矣。”宋识津像是持反对意见,又像是报不久前甩锅之仇,笑着把亲近帽子扔了回去,“要说亲近的话,我记得您家的顾钦和沈家的小儿子更熟吧,两人在国外称兄道弟的。” 水声潺潺,黄花梨茶桌上的硝烟味弥漫开来。 “顾钦啊。”顾父干笑了两声,“年纪还小。” 喂到嘴边的报仇机会,方轻茁顿感没意思极了,垂眸看向怀里睡得正香还睡出了双下巴的胖小子,不知为何竟比前先前可爱了不少。 这一桌子人,各怀鬼胎。 自以为珠联璧合的管顾两家,全程不显山不露水的方决山和一个不容小觑的宋识津。 今天方老太太过寿,老友短暂相聚后方决山一行人打道回府。 宋识津夫妻俩抱着儿子乘车先行离去,方轻茁爬上车等后头的方决山同时给千里外的庄赫打电话。 对面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耐着性子,方轻茁又打了一次。 这次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摁断,听着忙音,方轻茁大概知道是谁掐断的了,等着电话主人回拨过来。 半分钟后,屏幕重新亮起来电。 方轻茁烦躁地摁下车窗,热风灌进车厢,庄赫刻意压低过的鬼鬼祟祟嗓音在听筒响起:“不是说了吗,别打电话别打电话,我好不容易……” “你还要多久回来,甩手掌柜当上瘾了,敢情公司是我一个人的公司?”方轻茁打断他的絮絮叨叨。 不曾想,对面直接附上串爽朗大笑。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语气像什么?”不等方轻茁应答,庄赫自问自答,“夏以茉最近追的一部短剧,豪门怨妇埋怨自己老公不顾家,你这副口气一模一样,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 又像是猜到好兄弟那开不起玩笑嘴脸,笑声收敛了些正色回复,“我们在机场了。” 五年大作《侠之混沌》一经上线,筑游一战成名,由cbd的半层工作室换到了现下的一整幢楼。两人分工明确,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方轻茁负责技术统筹,庄赫负责项目宣发,今年筑游上半年的工作重点在于新项目筹备,方轻茁就随他瞎折腾,漫山遍野地追在人夏以茉屁股后面。 车子发动,一路畅通无阻,直至汇入城区车流在一处红灯前被逼停,方决山也有了动静:“奶奶这周末帮你安排了和蒋叔叔家女儿的见面。” “没空。”方轻茁脑子一团乱,适才俩老家伙那一席意有所指是在点方决山?还有沈家与他们家究竟有什么瓜葛?正理不出头绪,听到又自作主张给他安排了相亲,想都没想拒绝。 方决山:“那什么时候有空?” 方轻茁:“你不是从不插手我的事么。” 父子俩你一嘴我一言的对话。 方决山:“我是不插手,但奶奶着急,我像你一样大的年纪,你都会背乘除法了。” 方轻茁:“我有喜欢的人。” 方决山:“不是早被甩了吗?寻死觅活地躺在医院也没追回。” “……”方轻茁觉得方决山存心泼他冷水,把脸扭向窗外,眼神坚毅地笃定道,“迟早会追回来的。” 方决山:“那你和沈家的小儿子抢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方轻茁:“听谁说的?” 方决山:“你把我车撞成那样,你问我听谁说的。” 方轻茁:“是他在和我抢。” 方决山:“你冲我发什么火?” 方轻茁:“是你先哪壶不开提哪壶。” 方决山:“在感情上栽了跟头就来你老子面前横。” 方轻茁:“你不也在我妈身上栽了一辈子跟头。” 方决山:“两码事。” “那你和沈光汉什么情况?” 方决山沉了沉眸,虽不搭腔,但半阖的眼眸里持续性迸出慑人寒意。 短短时间里第二回提到这个名字,方轻茁明显感觉到周遭空气的凝固,就连前头跟了方决山多年的司机也敏锐察觉到自家老板的过山车般心情,拐进老宅车库的时候更加小心了。 下车前,方决山叫住方轻茁,语气缓和了不少:“我并非要干涉你喜欢谁娶谁,这已经是我作为父亲给你争取到的最大空间,你聪明,从小就知道什么庇护你,什么就束缚你道理,你看那管家老二就是活生生例子,从商人的角度看问题,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不必担心,往远了说,不少冠以明君的所谓位置还不是靠烧杀掳掠抢来的,抢不丢人,抢输了才丢人,有跟我急眼的工夫还不如动动脑筋怎么把人追回来。” “还有,上一辈有上一辈的恩怨,你只要记住一点,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查的也别查,虽然依我对你的了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但我是为了你好,这也是我对你最后的忠告。” 说完,跨出长腿,点地下车。 几米开外,宋识津和他那不爱笑的老婆陪着老太太等在门口,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怀里是那将近二十斤的小胖子,方轻茁透过窗户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活了二十多年,他一直明白件事,方决山不是名义上称职的好父亲,但无法否认的是,他是个永远不会扫兴的父亲。 理享婚礼创始人费薇回国这一喜讯很快在内部传开。 骆姝一早来上班,翟晓雯神秘兮兮地拽着她声称有个惊天大八卦要与她分享。 “姐,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骆姝活动了一下脖颈,准备开工。 “费总回国了。” “这不是全公司都知道的事吗?”骆姝不以为然,费薇回国视察工作,特意在工作群连发了好几波红包,她都抢了好几千。 翟晓雯环顾四周,凑近了些:“但接下来我要说的可是保真的小道消息。” “有多真?”骆姝开玩笑。 翟晓雯“害”了声:“我可听说了,费总这次回国是为了理享成立七周年,再顺便过过自己30岁生日,重要的是要借七周年宴会宣布位合伙人负责管理国内市场,我又听说了,这位内定的合伙人是从老员工里选出来的。” “那和咱们没关系啊。” 翟晓雯急了:“哪没关系,关系可大了,公司上下传遍了都,说这位合伙人极大可能是leo,新官上任三把火,要真是他,那三把火可 不得都往我们设计部烧。” 话音刚落,leo耀武扬威地背手路过,目的最里间的总经理室,仿佛坐实传闻之事。 炎炎午后,费薇私下约了骆姝在公司外的西餐厅见面。 不过骆姝到的时候,费薇还没到。 架着遮阳伞的露台日头正盛,风的痕迹浓重,骆姝一头长发往后飞扬,携手混在空气里清甜的青苹果汁跳圆舞曲。 第103章 深城亦如当年燥热,酸涩。 就在这时,玻璃门外突然走来抹曼妙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一头利落的锁骨发,牛仔抹胸上衣搭配同色系阔腿长裤,踩着尖头高跟鞋,干练又有气质,到露台的短短几步路,硬生生被她走出t台即视感,耀眼像聚光灯下的秀场模特。 对上骆姝的视线,费薇微笑招手,神采奕奕地径直朝她踱去。 “公司人多眼杂,这是给你带的礼物。”费薇拉开藤椅落座,紧接递来个刻有品牌名的精美礼品袋。 “老板阔绰啊。”骆姝接过,瞧品牌是某珠宝品牌首饰。 “员工努力,当老板的自是大方。”费薇勾唇,眉眼间皆是妩媚,“对了,工作忙得过来吗,要不给你配个助理?” “免了。”骆姝推去菜单顺道招来服务员,“我天生就是劳碌命。” “朋友家弟弟,你就当帮我带带。”点好餐,不给她拒绝机会,费薇赶紧转移话题,“时间过得真快啊,咱俩第一次见面那会儿,你还在苏黎世读书。 “苏黎世”字眼像串解开尘封日记的密码,成功将关注点换到回忆频道。 “一场婚礼,在苏黎世有名的山顶城堡里,我兼职现场画师。”似想起什么,骆姝在阳光的投影下粲然一笑,“还闹了个笑话。” 费薇撩了把吹乱发丝,故意难过地说:“我好心邀请某人入伙,某人却把我当骗子。” “谁让你说你是个不婚主义者,记得当时你还送了我一句话。”骆姝搅着餐厅送的苹果汁。 费薇脱口而出:“虽然我是个不婚主义者,但依然拥有见证幸福的权利,这句话同样送给你。” “那请问现在,30岁的费薇女士还在坚持这个想法吗?”骆姝托着下巴调笑道。 露台的风还在继续,费薇点了一支烟,没打成火,她挑眉,也不恼,反手洒脱地将烟塞回烟盒:“上次分别,我和你讲了个故事,还有没有印象?” 调回深城那天,费薇来送她,知道她纠结工作地点的心结便分享了她自己的故事,一个爱而不得的故事。 骆姝来了兴趣:“你说下次见面告诉我结局。” “他拒绝了我,我当着他暗恋女孩面强吻了他,然后连夜出国。”费薇说这话时的表情俨如常年混迹风月场的老手自然。 “这么彪悍?”骆姝评价。 费薇一副谢谢夸奖德行,把玩着自己美甲上的钻:“我天生不喜欢吃亏,反正没戏,占占便宜而已,稳赚不赔的买卖,何乐而不为。” 她忽地掀眸注视起对面喝果汁骆姝,眼神变得认真,“再说了,感情这门课,要学的不止吃亏,我吧,在这点上比你看得开,宁愿缺考也不会补考,这就是我的人生态度。” 那瞬间,骆姝深信不疑,费薇何止彪悍呐。 第81章 鲜鹅庄 第二天新人报道,一张熟悉面孔的出现,骆姝才得知费薇口中的关系户竟是沈千澍。 距离上次表白过去的第一次碰面,骆姝难免感觉有些尴尬,寻思着要如何到费薇那里退货,退掉这个烫手山芋,但沈千澍接下来的表现却令她十分意外,没有玩世不恭,没有主动搭话,像换了个人一样。 头脑风暴会开了一整天,他就一整天安安静静地窝在会议角落,恪守助理职责记笔记。 会议结束,一行人鱼贯而出,前一刻还座无虚席的会议室此时只剩下她俩,沈千澍也不开腔,滑着转椅恭敬地双手献上笔记等待验收。 本着他学生时期的磨洋工学习态度,骆姝不抱多大期望象征性翻了几页,出乎意料的是七周年的感恩主题外加费薇生日宴,都标注了自己的小想法和意见。 “蛮认真的嘛。”她评价。 “那做你助理够格了吗?”沈千澍趴在桌面,一条手臂撑着脑袋懒洋洋道。 骆姝循声瞥去一眼,撞上他满脸求夸奖的原形毕露样,合上笔记本:“你是闲得没事做,跑来做哪门子助理。” “还不是因为……”沈千澍说到嘴边的话停顿,望向她的目光里多了丝妥协感情,“因为我哥。” “你哥?”骆姝将信将疑。 “嗯。”他换了个坐姿,重心后移上半身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因为我哥老是让我进公司帮他忙,但是吧,什么忙我都能帮,唯独这个忙不能。” “为什么?” “那是他外公家的公司,我名不正言不顺,不仅帮不到他还会引起董事会的不满。” 沈千澍用最轻松平常的口吻来陈述事实。 骆姝本来摆好的一副看他如何狡辩神情在听到这句话后一点点崩盘,耳畔不知怎的忽然回响起方轻茁气极下口不择言的私生子言论。 沈千澍没察觉她变化,坐直,双手合十抵在面前,做求饶耍宝状:“所以,就当我求求你,求你别嫌我是拖油瓶,别到费薇姐那儿让我滚蛋。” 面对这样的沈千澍,骆姝形容不出的心虚,声音低了又低:“我,没不要你。” 闻言,沈千澍先是没反应过来愣住半秒,而后垂下脸,咧开嘴角兀自乐呵呵秒回:“我知道。” “千澍……”骆姝迟疑片刻,“你离开宁城的那几年过得好吗?” 沈千澍抬起头:“为什么这么问。” “不然,你走了之后为什么不和大家联系。” “这个……”显然是没预料她会旧事重提,沈千澍断断续续地组织语言,“我过得当然好啊,读最好的私立学校,零花钱是以前的好几倍,至于为什么不联系大家,你当我狼心狗肺乐不思蜀。” “你不是那样的人。” 沈千澍心里像是被人轻轻掐了一下,严格意义上来讲他14岁前的人生只有外公外婆两个亲人和每月救济他的生物学父亲,差点忘了,还有转不完的校。 “就这么关心我啊?”他露出个最得心应手笑容,“我挺好的,真的,初到深城的时候,费薇姐就很照顾我,不信你去问问她。” 这一瞬间,骆姝好像看到了过去的沈千澍,一转进他们初中部就是整层楼女生来围观程度,加上为人仗义大方一度成为年级的风云人物,然而发生转折的是一场没得到证实的风言风语,不断转学的背后是破坏人家家庭产物,一时间云端里的仰慕对象变成阴沟里的老鼠,可想而知,捧得有多高摔得就有多惨,传得最沸沸扬扬时候他脸上的伤越重,经常青一块紫一块。 她就是那阵子和沈千澍成了同桌。 可惜那会儿她不懂藏匿在嬉皮笑脸里的弯弯绕绕,在自尊心最强的年纪,少年惯用没心没肺伪装自己。 一天下来,骆姝感觉像做梦似的,稀里糊涂的,沈千澍进了她们公司,他没再提让她犯难的事她也没再追问他那几年状况,以至于到点下班唐棠的出现,她都见怪不怪。 不过没等她问候上半句,唐棠光打了个照面,匆匆撂下句“骆姝,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的”就越过她,甜蜜地揽上了傅泽的胳膊。 骆姝特意揉了揉眼,没看错,是傅泽的胳膊。 翟晓雯更是打卡打到一半折返回来吃瓜。 “什么情况啊这是?” 唐棠用空出的那只手恣意地甩了甩头发:“看不出来吗?我们在一起了。” 顷刻间,周围没走的的同事纷纷起哄祝福。 热闹喧嚣包围下,傅泽一味挠脖羞赧,相比他的内敛,唐棠那叫一个热情,仿佛参加粉丝见面会的女明星附身,挥舞着手臂逐一回应:“谢谢大家,谢谢大家,改天请大家吃饭。” 请客吃饭是在两天后的一个傍晚,经过战地记者翟晓雯的锲而不舍采访追踪报导了头版头条真相,女追男戏码,唐棠女士一见钟情,对闷葫芦傅老师展开了猛烈攻势,有多猛烈,不到半个月,傅老师成功拜倒在石榴裙下。 上了车,翟晓雯眉飞色舞揶揄:“我就说,傅老师最近怎么奇了怪地玩起手游来,还找我取经,原来是谈恋爱了。” 副驾的傅泽不好意思地推推眼镜:“她们公司出品的游戏,我就想着……” “啊……”翟晓雯尖叫声顿时溢满车厢,“你说什么?唐棠姐在筑游上班?” 刚爬上后 座的骆姝猝不及防,被她咋咋唬唬劲吓一大跳,捂着胸口缓神。 翟晓雯一溜烟将脑袋伸进前排,激动道:“傅老师,你能和唐棠姐帮我求个迟渊的限定周边吗?太难抢了。” 丝毫不收敛的大嗓门,傅泽不露痕迹地隔开小段距离:“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过,你一会可以亲自问问她。” 驾驶座充当司机的沈千澍不乐意了,把多余的那颗脑袋推回后排:“得了,别大惊小怪的,不就一破游戏嘛。” 这两天,社交达人沈千澍早与设计部打成一片。 翟晓雯理了理被弄乱刘海:“什么破游戏,我们小混沌可牛掰了,谁玩谁都会喜欢的。” “我才不玩那脑残游戏呢。”沈千澍抬眸,瞧了瞧后视镜里的骆姝,垂首玩手机,没参与话题也无太大反应,送了口气,启动车子前往就餐目的地。 第104章 半小时车程,一路上有说有笑,不是憧憬即将到来的年会抽奖就是许愿涨薪休假。 很快抵达餐厅,透过车窗玻璃,骆姝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吃饭的地点竟是鲜鹅庄。 沈千澍转动方向盘倒车入位,一辆豹子号库里南快他一步停在了他预备要停的空车位。 还真是冤家路窄。 沈千澍顿感触霉头地另寻空位,要多远有多远。 此时距离完全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四人一下车,隔老远就望见站在店门口与人交谈的方轻茁,个高腿长甚是吸睛,而他对面那人身上的工作服,不难猜出是店里的工作人员。 仅差四步之遥,方轻茁似感知到什么,那双看谁都无波无澜的上挑眼角如指南针般毫无预兆,且准确无误地指向了骆姝,脸上的疲倦刹那一扫而空,一对瞳仁在不太明朗的光线中亮得灼人。 两头的视线混乱地交汇又分开。 骆姝与方轻茁的对视仅定格了两秒便单方面错开,沈千澍是后槽牙咬碎了的嫌恶眼光,傅泽是有过短暂一面之缘的格外关注,翟晓雯则是一心欣赏帅哥的打量。 沿着方轻茁的视线轨迹终点,孙经理看到了一行人中的骆姝,记性力绝佳的他立刻认出了里头的漂亮姑娘:“我记得你,你是我们轻茁的女朋友,你们今天是约好了和朋友一起来吃饭是吧,我这就去准备。” 骆姝本能拒绝,张了张嘴,想说他们已经分手,就过来和同事吃个饭,却发不出声响,那些场面话悉数卡在喉间不上不下,徒留难受。 还是沈千澍看不下去,站出来婉拒顺便撇清关系:“不用了,谢谢!我们已经定好了位置,和这位路人,不认识也没有任何关系。” 天色越来越暗,“路人”的目光终于舍得挪开:“我和你当然是没有关系。” 言下之意是其他人可说不准。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短兵相接,一个憎对方阴魂不散,到处横插一脚,一个恨对方夺人所好,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近水楼台。 论再迟钝,傅泽和翟晓雯也纷纷从字里行间听出了不寻常,面面相觑,眼神询问彼此什么情况? 孙经理虽搞不清状况,但最擅长察言观色,赔着笑脸解围:“我的问题,今天各位的单,鲜鹅庄打五折。” 半天没等到人的唐棠在收到男友消息的第一时间从包间急匆匆跑出来,始料不及的画面尽收眼底,拍了拍脑门一个劲念叨完了完了。 她首先奔向骆姝,惭愧地低下头:“抱歉啊,骆姝,事先没和你打招呼,那个,他们是我叫过来的。” 他们? 几乎是冒出疑问的同时,骆姝听见不远处有人在迫切地呼唤自己名字。 心头跟着一紧,追寻声音来源抬首,视野的尽头竟是站在店里大堂,许久未见的夏以茉,以及一个同样好久不见的庄赫。 第82章 三根火柴 骆姝发誓,活了二十多年,从未吃过像今晚这般如鲠在喉的一顿饭,本该欢聚一堂,喜上加喜氛围出奇的诡异反常。 每个人心里貌似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她左手边是气定神闲,指尖轻敲杯壁,不知在琢磨什么的夏以茉。 顺时针排序下来,依次是,一边替心上人布菜,一边帮兄弟虚张声势,乐在其中的庄赫。 相看两厌,隔着条楚河汉界的方轻茁与沈千澍。 尴尬不自知,眼里没有对各类煎炒烹炸美食的尊重只有对八卦如饥似渴的翟晓雯。 寻思如何打破僵局,同时内心默默战队沈千澍的傅泽。 最后是做错事,心虚埋头嚼白米饭的唐棠。 席间,夏以茉问了嘴骆姝这周末安排,骆姝实话实说公司要办周年庆脱不开身。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交谈声。 好不容易熬到尾声,作为攒局人其一,傅泽本着和谐共处,好聚好散传统美德,绞尽脑汁什么样的开场白不会出错,随便聊一两句,然后顺势结束,各回各家皆大欢喜。 他将希望寄托于隔壁翟晓雯,挤眉弄眼暗示:“晓雯,来之前不是有什么要问的吗?” “可以吗?”可惜翟晓雯完全没理解到他的良苦用心,而是暗暗感叹还是年纪大的会疼人,于是乎厚着脸皮提要求,“我想要个迟渊两周年限定小卡。” 提及自家游戏,庄赫这个话匣子外加筑游公关代表再也按耐不住,下意识搭腔:“妹妹喜欢迟渊?” 突然被点名,翟晓雯喜不自禁唰得站起来,她认识庄赫,熟悉筑游的玩家必眼熟面孔,结合他旁边那位,常居幕后的方轻茁没跑了:“你好,我叫翟晓雯,是混沌开服至今的忠实玩家,也是迟渊的老婆粉,以前我都是通过手机屏幕了解筑游,没想到今天见到活人了,对了,我手机里都是你的照片,别误会,全是其他玩家给你做的恶搞表情包,还有,三周年福利能不能多增加一些开放世界副线剧情,怎么说我们也是氪金玩家……” 傅泽唇角的上扬弧度随着一箩筐意见徐徐扯平,他拽了拽翟晓雯重新落坐,苦笑着打圆场:“哈哈,她开玩笑呢。” “没事儿,听取玩家意见是应该的,不过,妹妹的脑回路真是……”庄赫搜肠刮肚半晌也找不出个恰当的词来形容,最后只憋出个,“可爱。” “我很认真的。”翟晓雯越说越起劲,岂能善罢甘休,“比如,开放世界里有一关,我一直都不是很能get?” “哪一关?”这回接茬儿的是方轻茁。 翟晓雯喜出望外:“有个三根火柴任务,怎么也过不了。” “取得那个人的原谅,就能过。”说这话的时候,方轻茁像是意有所指,独独瞄了骆姝一眼。 翟晓雯“啊”了声:“就这么简单?” “不简单。”方轻茁语调沉重,“三根火柴好比镜花水月,每点燃一根就代表回到过去重新正视自己的错误,有些玩家仅划了一根就能通关,有些玩家划光了三根也无法通关,重点不是完成剧情任务,是诚心悔过,是……” 他停顿,这次直勾勾地往骆姝那儿看,“能不能放下过往重新开始?” 现场听懂他言外之意的目光不谋而合地聚焦在同一处。 备受瞩目的主角却表现得风轻云淡浑然不觉,撩着一侧头发别到耳后,细嚼慢咽碗里仅剩的半口菜。 忍了半天,沈千澍出言奚落:“ 游戏里取得原谅是容易,但人总不能一辈子活在游戏里。” “人是不能一辈子活在游戏里,但有些人连参与游戏内测的资格都没有。”方轻茁手里的叉子插中摆盘装饰用的半块番茄,而后发出尖锐的划拉声。 “听这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世界五百强大企业。”沈千澍又反唇相讥。 方轻茁丝毫不含糊,浅浅勾唇,惯用的三两拨千金最后来招伤口撒盐:“全凭玩家抬爱,我们的确不是什么五百强大企业,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顺便进来的,举个例子,依你的资质,努努力起码能进筑游勉强当个保安。” 交手交多了,沈千澍也不恼,像是自动激发大脑的某种机制,嘴皮子一动就是一记重拳:“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好奇筑游的保安都保护个啥,垃圾还是人渣?” 不承想,逞一时口舌之快的后果是共同得罪在座三人。 庄赫沉浸于瞧热闹,反应过来面色明显一沉,方轻茁倒是面无表情,端端正正地坐着。 而无辜躺枪的唐棠难免心生不难:“不是针对谁,筑游核心岗本就不对外招聘,初创团队成员皆来自我国本顶尖高校的竞赛生,也不是排斥异己,一些海归挤破头地想进筑游没有点真实才学还真进不了。” 一番肺腑之言无形也算有形帮方轻茁挣回一局。 意识到说错话的沈千澍眼皮耷拉,两秒的思想斗争决定亡羊补牢,忽略身边那位,依次扫过唐庄二人,很爽快的一声抱歉。 完事,漆黑的眼珠右转,定住良久,打量垃圾的无声鄙夷似不过瘾,薄唇张张合合故技重施:“抱歉,是我表达得不够准确,人渣哪需要保护。” 霎时间,浓烈的火药味在空气蔓延。 傅泽也没料到他小小的抛砖引玉会引发蝴蝶效应,一边是女友的顶头上司,一边又是自家老板亲口交代要照顾的弟弟,只好心如死灰地祈求上天别再折磨他。 眼下局面多多少少朝不可控发展,一桌子或明或暗视线齐刷刷地观察某处动向,一致默认那头憋着什么坏招。 其实方轻茁蛮冤的,冷脸惯了,这也是他在一堆陌生人前的社交保护色,扪心自问,有被沈千澍冒犯到吗?答案是不屑意味的怎么可能,毕竟要跟他比恶劣,简直小儿科,他还能说出更刻薄更戳心窝子的话。 他是锱铢必较的商人本性没错,但也不是样样都爱算计,这样活起来太累,凡事讲究轻重缓急,尤其还得权衡机会成本,好比现在,相较受到的无关紧要蔑视他更关心的是右斜方的一道鹅肝酱藕,鲜鹅庄的招牌之一,为什么骆姝不夹那道菜,他特地转过去的,为什么呢?胃口不好?或者那菜有问题?没道理啊,当年,她可爱吃了。 第105章 他满脑子被这个问题所占据,正欲开口询问究竟是哪里不合口味? 忽地一阵闷咳打断了他接下来的所有动作与思绪。 寻声望去,发出咳嗽声的骆姝拳头抵在唇边,短促的四目相接,却饱含深意。 方轻茁瞬间懂了,警告,不许他人身攻击。 满腹狐疑升级为妒忌眼红。 这沈千澍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魂药,竟这般护着他,明明主动撩架的人是他。 骨子里的小心眼发作,方轻茁摔下倒映出他半张臭脸银叉,头也不回地愤然离席。 “去哪啊你?”见状,庄赫不明所以地叫住他,绷得老直脖颈也追随他背影转了九十度。 “买单,哪凉快呆哪儿去。”方轻茁停下脚步,保持要走的姿势不变,微微回头,话虽是应答庄赫,但眼光实打实落在骆姝身上。 一秒,两秒,三秒,她依旧无动于衷,宁肯盯着面前的破碗也不愿施舍一个眼神。 方轻茁自取其辱,几近没招了地撤回视线黯然退场。 纵观全局结束,夏以茉低低笑了声,提公筷夹了块鹅肝酱藕送进骆姝碗里。 看着空了许久的碗里多出块食物,骆姝不解,回以疑惑表情。 夏以茉不答反问:“不爱吃吗?我看你瞟了这菜好几回。” 散场后,骆姝搭庄赫的顺风车回家。 夏以茉陪骆姝坐在后排聊天,话题很密从细数这些年深城的变化到老生常谈的共同好友,庄赫好几次想打岔都没成功。 “什么?佳倩要结婚了?” “嗯,下个月30号。”夏以茉双眸让笑意点亮,翻出手机的聊天记录给她过目,“到时候咱俩一起去。” 骆姝多少有些意外,陡地噤声,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的问题,她知道谷佳倩谈了一个男朋友,感情稳定,常发朋友圈秀恩爱,但不知道她已经定下日子。 沿途成排路灯照亮昏暗车厢,夏以茉像是看穿她的自责心思,柔声开解:“佳倩不是故意不通知你,如果不是有人和庄赫通气,我们都以为你没回来。” “是啊,这个我可以作证。”庄赫举手适当补充,“上次和她见面,三句话不离你。” 掌握了话语权,也不忘替好哥们儿探探口风,“对了,骆姝学妹,那什么时候喝你喜酒,我好提前准备大红包。” 骆姝一头雾水:“为什么这么说?” 庄赫单手握方向盘,佯装惊讶:“啊,刚才那位小帅哥不是你新男友?” “不是。” 这一刻,庄赫宛若过年冲业绩,昧着良心到处撮合媒婆:“我看你俩挺般配的。” 骆姝不带犹豫:“不是,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庄赫如释重负,满意地直点头,口若悬河:“也是,咱们骆姝学妹这么优秀,找男人可得擦亮眼了,再不济也得按照我哥们儿那样的找,记得女朋友忌口,不玩暧昧对待感情专一还知错就改,为了哄女朋友开心戒烟戒骄戒燥,每天几个报备电话腻歪,创业初期天天敲代码开会忙得不可开交,也硬生生挤出时间陪对象吃食堂压操场。” 插不上嘴的连珠炮下,骆姝抠手指的小动作僵滞,眼睫微妙地连眨两下,难以言状的复杂感情在心间肆意横行。 寂静夜里听觉尤为灵敏,旁人不经意谈到的交往细节,她听起来却恍如隔世,如同底下观众,身临其境地观看了一场漫长的烂尾电影。 “庄赫,就你话多。”瞧着前头行云流水的项庄舞剑操作,夏以茉环胸,半戳破半留余地,“合着你那哥们儿就没犯过错。” 庄赫心虚地摸了摸鼻头:“哎呀,我就是觉得今晚这饭吃得不尽兴,改天我们单独约一次。” “没吃饱还是没喝足?” “不是。” “那就专心开你的车。” “得勒。” 第83章 太阳女神 一大早,匠润总裁办都笼罩在mandy被撤职的惊慌中。 同事a:“听说了么,人力那边连夜给mandy姐办理了离职。” 同事b:“难怪今天见不着人。” 同事c:“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mandy姐可是从沈总接手公司起就呆在身边的心腹。” 同事a:“害,还不是城郊那块地,沈总大怒。” 同事c:“可mandy姐又不是经办人,属实无妄之灾。” 同事a:“替谁背锅了呗,就是可怜mandy姐一个人还有娃要养。” 宣清一脸凝重地立于直饮水机前,哗哗流水声也掩盖不住的嚼舌根,侧目而视,饮水机旁的独立工位上,曾经摆满各类文件夹和小朋友摆台照片的桌面如今空空如也。 出水口还在出水,不知不觉间漫出水杯。 沈千帆就是在这时出现的总裁办,一指头摁下开关:“水满了。” 八卦聊天声戛然而止,转而代替的是一声声恭恭敬敬“沈总”。 宣清呼吸一滞,前后不过两秒,眼神判若两人,再转头时已经换上了得体笑容:“沈总好。” 沈千帆沿着她适才定睛的方向察看,没什么看头的空荡桌椅,金丝镜片下的黑眸闪过一丝精光:“宣秘,有没有空和我出趟外勤。” “需要带什么资料吗?”宣清问。 回答她的是男人西装革履的挺拔背影以及头顶空气飘来的一句:“不用,私人行程。” 半小时车程全程零交流,等抵达地点,宣清这才意识沈千帆口中的私人行程竟是陪他来逛某品牌高级珠宝展,而是还是个私人展。 由专人引进个私人休息包间,放眼望去,尽显奢华格调的空间里,矮桌上摆放着供人观赏珠宝,一件件一套套吸引眼球。 宣清莫名有点走不动道:“沈总,这是?” 沈千帆漫 不经心地抬抬手示意她坐在身边:“哦,托你过来试试哪款送人合适。” 送人? 绮丽光影下,宣清粗略扫过面前静止又不太静止的珠宝首饰,颗颗价值连城的五彩大石头让人目不暇接,每眨一下眼呈现新的炫目体验。 这么大的手笔不像是送一般人,准确来说不是一般女人。 授意下,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取下以水滴黄钻为主钻,名为太阳女神的设计项链替宣清佩戴。 扣上的瞬间,腰杆自发挺直,由内而外散发金钱味道,宣清打量镜子里的自己,锁骨下的钻石火彩闪耀不息,好看得简直窒息。 久久没得到反馈意见,沈千帆好奇询问:“怎么了?” 宣清看着镜子挪不开眼,下意识地将心里话吐露:“没什么,就是脖子有点酸。” 有人送来解渴柠檬水,沈千帆端杯呷了一口,唇边的笑意慢慢放大:“宣秘书,有人夸过你幽默吗?” 调侃痕迹太明显,宣清一下子接不上话,须臾喃喃吐槽:“脖子挂着套独栋别墅,能不沉么。” “你说什么?” 深吸口气,骆姝扯出抹礼貌假笑改口:“我说没有,您是第一个。” 沈千帆放下柠檬水,眼底是那未消散的柔和:“转过来我看看。” 宣清化身无情机器转身,抬高下巴展示,只不过,沈千帆的看看并非看珠宝而是在看她的眼睛。 咫尺距离下,宣清看见对方专注瞳孔里映出自己的拘谨倒影,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神经:“好看吗?” “好看。”沈千帆不假思索。 调戏不成反被调戏,宣清心跳漏了几拍,勉强镇定飘浮心虚:“还用试吗?” “多试几样。”沈千帆收回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留下一个正眼给那漂亮死物。 见金主发了话,工作人员更尽心尽力服务。 小插曲暂时结束,宣清意外觉得今天的沈千帆格外的好相处,便犹豫着:“沈总,我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当你说出这句话就已经知道答案了。”沈千帆幽幽回答。 “mandy姐她……” “她什么?” “她是无辜的。” “那谁不无辜?”沈千帆意味深长地斜睨她,眼里的强势情绪伴随疑问语气不断翻涌,“宣秘书,你知道吗?” 宣清承受不住这般凝视打压,吓出一身冷汗,快速地别开脑袋否认:“我不知道。” 见状,沈千帆大发慈悲地决定不再逼问,转头与sa定了黄钻那套,宣清心乱如麻,偷攥紧拳头懊悔自己的大意,什么好相处好说话都是她的错觉。 好比现下的一桌子普通人高级珠宝,不是戴过了就会属于自己,她死死盯着近在眼前的最大颗艳彩纯度黄钻,好似透过表面精细的切割线条看到了它从开发到设计打磨的全过程,望久了难免产生阵阵眩晕感,教人置身于一场眼花缭乱的错乱梦境中,宣清赶紧闭上眼缓神,再睁眼时那耀眼的太阳女神已经戴在了礼物主人脖间。 费薇一方面爱不释手一方面又感疑窦:“转性了,头次送我这么贵重的生日礼物,别搞得下一年不送了似的。” 第106章 沈千帆摇晃酒杯的动作蓦地一停,而后出现一秒空白的儒雅面庞很快恢复常色:“比起担心我下一年送不送,还不如想想送我什么回礼好。” “那我以身相许好不好?”费薇拖着裙摆作势要扑进他怀里。 沈千帆拿她一副无可奈何样子,举起双手投降:“别闹了,介绍一下,我秘书,宣清。” 费薇也不是真要抱沈千帆,见好就收,改向他身边的宣清热情伸手:“你好,我叫费薇。” “秘书很漂亮嘛。”后话显然是对沈千帆说的。 宣清第一时间回握,礼尚往来的商业互捧:“谢谢,费总也很知性优雅,和沈总甚是般配。” “ohmygosh!”费薇捂起嘴要哭了,“你别折煞我了,就他,不解风情的闷骚怪哪配得上我了?” 宣清嘴角抽了抽:“……” 费薇仍在拆台:“三十而立了还没谈过恋爱,我找谁也不能找一母胎单身啊。” “!!!”信息量太大,宣清一时半会无法消化,“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们……” 费薇拍打垮着张脸的沈千帆肩膀:“我和他就是发小。” 拍的第三下,沈千帆偏身不肯让碰了,捏着香槟杯仰脖一饮而尽。 “生气了。”手臂要落不落地举在半空,费薇嫌他扫兴,收回胳膊拉着宣清碎碎念,“跟在他身边工作真是辛苦你了,对了,以后要是有办婚礼需求,报你们老板名字我可以打八八折哦。” 宣清客套地应付几句,不谄媚也不算太冷漠。 依稀有手机震动作响,费薇耳尖:“宣秘书,是不是你的手机在响?” 宣清本不想搭理,被费薇这么一提醒不得不掏出查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串没有备注号码。 她为难地望向沈千帆:“沈总,家里电话。” 沈千帆本就高她们大半个头,自然也瞟到了屏幕界面,没有半分犹豫点了点头随她。 宣清一走,沈千帆终于肯与寿星搭话,将她手里的香槟换成果汁:“千澍呢?” “喏,那边。”费薇朝斜对面方位努了努嘴。 顺着视线,沈千帆果然看见了自家弟弟比废纸还不值钱模样。 亦步亦趋的跟在一姑娘身侧,人家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他眼里深刻地印着,恨不能将真心剖出来。 “那就是他喜欢的姑娘?”沈千帆问。 费薇满意地注视着骆姝如同艺术家欣赏自己的缪斯作品,“嗯哼”一声,杯口抵在嘴唇上,要喝不喝姿势。 不远处,骆姝长发及腰,专注地与设计部女同事们聊天,身着一袭长礼裙,掐腰鱼尾设计,挂脖款恰如其分地露出她完美的肩颈线条,水晶灯下,裙子镶着钻闪闪发亮却远远没有她的笑颜吸睛。 有多惊艳,相信在场男士们的长久观望足以证明。 二人齐齐收回打量,默契对视片刻沈千帆评价:“看起来性格很好,千澍眼光不错,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福分。” 费薇护短劲上来:“只是性格好吗?” 沈千帆碰了一下她杯,发出清脆声音:“还有一点,随了她老板一样难追。” 费薇笑笑不语,少顷拧起眉头:“话说,千澍这条件呆在我这儿可没什么发展空间,你就这样任由他胡来。” 闻言,沈千帆认真地考虑了一番,才答:“权当弥补他当年的遗憾吧。” 宣清这一路左顾右盼,寻觅到一处无人角落才敢拿出手机,旋即,空旷四周响起了电话回拨声。 短促地响了两声电话接通,宣清不分青红皂白地破口埋怨对方:“我是不是说过今晚我要陪他参加宴会,没空回你的消息,你非得追着打电话来逼我,我暴露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十秒左右,不知对面讲了什么难于登天要求,宣清今晚画的精致眼妆此刻填满愠色。 “邹婧,犯法的事我不做。” 电话那头,邹婧不带感情色彩地笑了笑:“你已经在做了。” 宣清的温婉五官因隐忍而微微扭曲,她强压下心中怒火:“你们全家是对我有恩,资助了我上学费用,作为回报,我一毕业就进了邹氏义务帮忙,如今邹家破产,我是看在叔叔的面子才进的匠润,再说沈千帆已经怀疑我了,今天还借话试探我。” 邹婧才不管她什么处境:“沈千澍让我颜面扫地沦为笑柄,少不了他沈千帆在背后支持,既然你都被盯上了,那正好,替我办这最后一件。” 随之,挂断忙音掺进风里逐渐消散…… 第84章 扬州炒饭 等宣清再回到宴会中心,沈千帆身边站着沈千澍,兄弟俩比肩而立,无论是长相还是身形都是个顶个优越,而费薇边上也多 出个年轻女人,看样子是在互相引荐认识。 宣清深呼吸,一个吐气工夫,方才在电话里染上的烦躁气息荡然无存,她快步走到沈千帆身侧,正好听见沈千澍在给那年轻女人介绍沈千帆:“骆姝,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哥,沈千帆。” 沈千帆弯了弯唇,语气温柔:“很高兴认识你,也提前恭喜你。” 骆姝有些纳闷地看他,刚打算询问提前恭喜她什么,一道浑厚嗓音先于她落下。 “抱歉,来晚了。” 众人循声望去,是姗姗来迟的宋识津。 相较沈千澍和宣清“这是哪位”的眼神疑惑,沈千帆和骆姝更多的是“这也能碰上”的伤脑筋,费薇则是复杂的玩味,上前一步率先发难:“宋总真是贵人事多,我发去的请柬是晚上七点,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和以前一样不守时不守承诺呢?” 认识这么久,骆姝哪见过费薇这般咄咄逼人,直觉告诉她,这两人关系不简单。 宋识津接过服务员托盘上的酒,言辞诚恳:“我自罚三杯,给你赔罪。” “免了。”费薇忽然就笑了起来,“向我赔罪,自罚三杯可不够。” 宋识津依旧好声好气:“几年不见,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漂亮。” 他拿手里的香槟杯去碰她的果汁,“祝费小姐生日快乐,前程似锦余生无恙。” 面上的不悦被他三言两语轻松化解,费薇目光黏在他淡然眉眼间,红唇微抿:“怎么不见宋太太,大家又不是不认识,都是老朋友的。” 宋识津冷不丁被问住,大概是心有愧疚:“孩子还小,她不太方便过来。” “这样啊。”听到孩子,费薇字里行间是毫不掩饰的讥讽,“我还以为是她都不敢面对我和千……” 沈千帆猛地握拳轻咳打断了她接下来的揭人伤疤,以看到熟人为由带着沈千澍和宣清溜之大吉,离开前特意冲宋识津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他和宋识津本就是点头之交,如果没有那档子事可能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一时间只剩下骆姝她们三人,骆姝走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地杵在原地开小差,那个爱而不得的故事渐渐与面前的人物一一对上号,所以,费薇不婚主义的根源是宋识津,而她口中的那位宋太太就是她曾经的好朋友,追求她的青梅竹马沈千帆不成,最后因为赌气接受了暗恋她已久同时还是好姐妹早看上的的宋识津。 还真是错综复杂的四角恋啊。 “你心里既然还有气,又何必邀请我们?”宋识津声线彻底冷下来。 费薇最爱看他撕下克己复礼面具下的真实面目,莫名的解气:“宋识津,你错了,我早就不气了,她是不厚道但我也让她当众难堪了一把,严格意义上我们算扯平了,至于为什么邀请你们,一个是我同寝室的好朋友,一个是我同专业的学长,我好不容易过个生日,不应该吗?” 她霍然将脸逼近,宋识津条件反射地吓退半步。 见他这反应,费薇当即露出恶作剧得逞的促狭神色,“放心,这回我不亲你。” 宋识津缄口,提到上回他就心有余悸,她哪是亲他,分明是咬他,扯着他的衣领咬了他一嘴的血,害得他之后的半个月里吃什么都疼,无时不刻都记得她的所作所为。 像是猜到他回忆到什么,费薇如愿勾了勾嘴角,宋识津到底是久经沙场没有多大表情变化,僵持不下的结果反倒是骆姝无地自容,自己一个大活人大气不敢出一下,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硬着头皮提醒:“那个,费总,宴会马上开始,你是不是得提前准备一下一会儿的上台致辞?” 闻言,费薇莞尔一笑:“宋总,先失陪咯。” 踩着细高跟没走两步,想起有什么没交代倏地甩头,脸颊两侧的钻石耳坠随着她的动作大幅度摇晃,“对了,骆姝,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贵客,免得宋总受了冷落回家告状,叫人笑话说我失了礼数。” 骆姝应要求点了点头,看了好半天戏,这才与宋识津扯了今晚的第一句问候:“宋总,好久不见。” 面对职业生涯的第一个甲方,且不说这名甲方与她前男友间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匪浅关系,态度友善些总归没错。 第107章 在小辈面前被揭了老底,宋识津赸笑声:“见笑了。” 话音刚落,迎面走来手握两杯酒男人,衣领敞开两颗扣子,典型的花花公子装扮,目标明确直奔骆姝:“美女,默默注意你很久了,能否赏脸喝杯酒,认识认识?” “她喝不了酒。”不等骆姝拒绝,宋识津直接上手帮她推开了那杯酒。 “我问的是她。”男人指了指骆姝。 宋识津重复:“我说,一点儿也喝不了。” 男人好不容易熬走了骆姝身边一批又一批单身异性,哪能轻易放弃,嬉皮笑脸道:“津哥,你个有家室的就别凑热闹了吧。” 不耐随即爬上宋识津眉梢,他勾勾食指示意男人靠近,然后俯身在男人耳边。 具体嘀咕了什么,骆姝没听清,但效率极高,男人煞白的脸色说明了一切。 从男人出现到消失,前后不过一分钟。 打发掉搭讪者,宋识津一本正经地转向骆姝:“能拜托你件事吗?” 几秒的静默,骆姝答:“您说。” “别和他说我跟费薇的事。” 骆姝眯了眯眼睛:“他?” “嗯。” “你指的是方轻茁?”骆姝说。 宋识津笑了笑:“不然还有谁?” 骆姝有些不确定:“那我酒精过敏也是他和你说的?” 宋识津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你俩现在什么情况,但作为他长辈,如果他做了对不住你的事,我替他向你道歉,他这人从小爹不管妈不爱,我姑妈……” 见骆姝面露茫然,特意停下来解释了一番他们的家庭状况,“就是他奶奶也降不住他,所以,他哪冒犯到你,我这个做表叔的厚着脸皮替他求原谅。” 骆姝更混乱了:“表叔?” 宋识津叹了口气:“我爷爷呢属于老年得子,所以我和那臭小子相差不了几岁。” 敢情那次不是攀亲戚,是真亲戚,骆姝就说,每次去鲜鹅庄吃饭,孙经理看她俩的眼神里显然多了一份长辈关怀,她甚至怀疑,孙经理是方轻茁的远房亲戚,方轻茁当时听完她的乱指亲戚谱,游戏也不打了,双手捧着她脸蛋研究,配着稀罕的不得了神情直叨叨“原来我女朋友想象力这么丰富啊”。 骆姝不敢往深处想:“那我设计,也是他……” 事件太久远,宋识津回忆了片刻才悠悠道:“设计那事,一开始是他找的孙经理,说不能白白占她女朋友便宜,他女朋友熬夜肝的作品,不付版权费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后来孙经理拿不定主意跟我反映,才有了那次见面。” 骆姝垂下眼帘,沉思。 宋识津却抓住重点:“他从没和你提过这事?” 骆姝摇了摇头。 宋识津顿时了然,喃喃自语:“这小子,卖可怜都不会。” 这时,音响设备传来滋滋啦啦的麦克风调试声,将会场大片的注意力吸引至舞台。 费薇又换了件抹胸拖地礼服,蓝调长裙极衬肤色,站在台上中央手握话筒讲话:“感谢我各位好友,各位理享的家人,于百忙之中赏脸参加我的生日宴以及理享的周年庆,七年前,我两手空空怀揣着一腔支离破碎落荒而逃,离开了这片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土地,七年后,我带着理享回来,作为我的心血,理享至今已经陪伴了我整整七个年头,很多人不理解我为什么选择在婚策这行深耕,起初我也不明白,权当自己脑子抽了,可后来,当我发现身处被源源不断的祝福簇拥,礼成的那瞬间,可能是离幸福最近的一次。” “废话也不多说,借着今天双喜临门的好日子,当着大家伙的面我宣布两件事,第一呢,就是我以后就定居在国外了,想念我的记得常来看望我,来回的机票钱我包,说的就是你,沈千帆,别装聋作哑。” 冷不丁地被点名,如潮水般的目光悉数聚拢,沈千帆既无奈又宠溺地连连点头,高举酒杯以示回应。 得到肯首,费薇满意地绽开笑颜,继续下一个话题,“第二个呢,就是理享国内市场的管理这块。” “我决定,把国内负责人位置移交给……” 费薇话留悬念,灯光配合着她的视线在台下来回扫射,扫过势在 必得leo,又扫过无数张野心勃勃脸庞,最终定格在最格格不入,狂炫橙汁的骆姝脸上。 明亮灯光打在身上的那一刻,骆姝是懵的,咽下嘴里最后小口甘甜橙汁,翟晓雯的小道消息不是说内定的是leo吗? 骆姝晋升合伙人,最开心的莫不过设计部全体同事,尖叫声,掌声最为起劲。 飘远的思绪被周围爆发的雷霆掌声唤回,骆姝回过神,所以,沈千帆提前恭喜她是为这事?那她的调动怎么办? 在场人员皆行以注目礼,宋识津在身侧鼓掌,低声祝贺:“恭喜啊。” 费薇也在台上催促:“骆姝,还不快上来。” 气氛使然,骆姝也不再扭扭捏捏,缓缓迈步,每走一步,堪堪拖地的裙摆摇曳多姿,从头发丝到裙摆,整个人都在发光。 美和漂亮是两种即视感,漂亮是一副标有保质期限的新鲜皮囊,让人由衷地赞叹和欣赏,而美不一样,它是一种感觉,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自信张扬是最拿得出手王牌,自动成为万众瞩目焦点。 方轻茁看到骆姝登台视频时正在厨房岛台洗水果,心里五味杂陈地想,今晚的她,绝对称得上那句晔兮如华,温乎如莹。 宋识津紧接又发来一条文字消息:【人我帮你照看到了,记得你答应我的事。】 方轻茁没回又点进视频看了一遍,庄赫随手关掉水龙头,从篮里捡起颗苹果抛玩,掠过他屏幕画面阴阳怪气:“哎呦,谁家的98年老陈醋打翻了,这么酸臭呐。” 方轻茁看得专注,头也不抬地呛回去:“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庄赫心气不顺开始没事找事:“啧啧啧,装什么大尾巴狼,看傻眼了吧,丢了漂亮媳妇的滋味好不好受?夏以茉帮她借的高定礼服,画的妆做的造型,堪比女明星走红毯的耀眼程度,可想而知,今晚晚宴……” 砰得一声巨响,庄赫幸灾乐祸的后话被掐断在喉咙里。 方轻茁将手机狠狠反扣在台面:“你再戳我肺管子,我就请你出去。” 这话庄赫不爱听,失望地指着他:“方轻茁,你也太厚此薄彼了吧,被前女友警告一眼,窝窝囊囊地跑去买单,把所有人的单都买了唯独情敌那份,哦,到了哥们儿这就只有请出去的份,我从精神上鄙视你。” 方轻茁压根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反而夺过他手里还没来得及啃的苹果,抄起把水果刀削皮切块再精心装盘。 面对此情此景,庄赫一气之下气了一下,边抱怨边往餐桌踱,“只有蚊子有食欲的天气说请我吃饭,结果,好哇,就是让我跑来你家吃你亲手做的饭。” 他拖动椅子,“诶,是不是骆姝回来身边多了个小白脸对你的刺激太大,放着好好的游戏公司老板和集团继承人不当,咋的,要去酒楼做大厨?” 方轻茁面无表情地端来碗扬州炒饭和果盘:“尝尝,我最近在学做菜。” 庄赫这人天生忘性大,气来得快走得也快:“你,下厨?能吃吗?” “怎么不能吃。”方轻茁一顿忽悠,“你是第一个吃到我做饭的人。” 顶着这份奇怪殊荣,庄赫也不知道乐呵个什么劲,试着尝了一口,嚼了两三下咂巴着嘴回味:“嗯,这蛋炒饭味道不错。” 方轻茁扎了一块苹果正打算送进嘴里,听到对面的指鹿为马面色骤变,顿时没了食欲扔回盘里反驳:“这是扬州炒饭。” 庄赫不信,舀了一勺:“这分明就是蛋炒饭。” 方轻茁磨着后槽牙,挤出一字一顿强调:“我再说一遍,这是扬州炒饭。” “行行行,扬州炒饭。”庄赫懒得啰嗦,丝毫没有实验小白鼠的自知之明,又往嘴里塞了满满一勺,“正经的,为什么心血来潮学做饭,还是淮扬菜?” 由于含着食物吐字极其不清,方轻茁却听清了:“因为,她不会做饭。” 那个不宣于口的她是谁不言而喻,庄赫咽下最后一口炒米饭,举起匙羹,饶有兴致地做起打油诗:“古有纸短情长与妻书,今有痴情男子为爱学做饭,妙哉。” 方轻茁靠在椅背环胸,傲娇地挑了挑眉:“要羡慕直说,不是每双能敲代码的手都会煲汤小炒。” 那嘴脸是毫不费力解读出的嘚瑟,庄赫莫名有点想杀杀他的嚣张气焰:“瞧把你能的,厨艺再好有什么用,骆姝现在混得风生水起,照样有吃有喝,对了,还有人嘘寒问暖。” 果然,方轻茁僵硬地笑了一下:“她被人追那是她本事,那些人是否能追到那得看我有没有本事。” 庄赫被他强大的逻辑思维所折服,竖起大拇指:“牛,我以为你托我问骆姝在哪家酒店办晚宴,是要去砸场子。” 第108章 方轻茁目光深沉:“那样……她会不高兴。” 看来不是没想过。这次换庄赫挑眉:“呵,有生之年还能听到你担心别人不高兴,关键是你替人家着想,她知道吗? 方轻茁竭力保持表面的平静,实际光是代入到同一时间的同一场景,他就恨得牙痒痒,胃里泛酸水。 他是去不了现场亲自提防,所以他找了宋识津帮忙,如果有人借社交礼仪强行灌酒什么的,那就休怪他不客气。 至于那个千刀万剐的沈千澍,没关系,让子弹再飞一会儿,等他查清了两家到底有什么联系。 走神间,没得到答案的庄赫突然凑上来,神秘兮兮的:“我有一重要情报,要不要听?” 偏偏方轻茁不上套,打量他,一副要说说不说滚姿态。 庄赫自讨没趣:“人骆姝说了,和那小子就是纯友谊。” “我知道。” “呦,这会儿知道了。” 方轻茁的犀利眸光瞬时柔软了大半:“她只是过不去那道坎,又不是不爱了。” “你倒是自信。”庄赫翻了个白眼,而后感概这两人如出一辙的臭德行,提及对方,一个麻木装聋一个永远没有脾气,但后者好点,“那你下一步究竟什么打算?” “没有计划。” 方轻茁不是没行动,而是心眼耍得太多,骆姝已经不吃他这套,他本就债台高筑,更不敢赌,万一赌输了,可真就一无所有,再无回天之力。 “那兄弟帮你出谋划策。” “用不着。” “别介啊。” “你有这能耐,早追到夏以茉了。” 庄赫不说话了。 “你还打探到什么了?”方轻茁打听。 庄赫感觉欠他的,如实交代:“谷佳倩下个月结婚,她俩约着一起去,不过,夏以茉和谷佳倩可不待见你,你千万别上赶着找不痛快,否则兄弟也帮不了你。” “知道了。”方轻茁说完这句就直接起身回了卧室。 这边,庄赫目送他离开,前一秒还生龙活虎地与他抬杠,后一秒留下个茕茕背影,莫名有点可怜怎么回事,但转念一想,这厮人生顺风顺水惯了,该治。 第85章 升职礼物 晋升为合伙人,骆姝的调动工作彻底尘埃落定,leo跑去闹了几回都无功而返,沈千澍自打生日宴结束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听说被他哥强制送进公司基层学习,费薇这两天也在准备班师回朝,生活重归平静。 这天下班,傅泽重新叫上大家在公司附近小酌,上次的聚餐说到底是外 人买单,不算请客。 导航也导不明白的酒吧一条街,汇聚大大小小夜店清吧,担心沈千澍找不到路傅泽选择在酒馆门口等候。 骆姝和翟晓雯先进去,发现里面的气氛不是一般融洽,舞台中央,抱着吉他男人唱着耳熟能详的民谣歌曲,富有质感的浑厚嗓音唱到“陌生的人,请给我一支兰州”时,立马引发现场男男女女整齐跟唱。 曲终人散,酒馆内又恢复了摇骰闲聊模式。 上一秒还舍不得帅气主唱离开的翟晓雯,下一秒快速地从兜里掏出个绒布盒子:“骆姝姐,这是我送你的升职礼物。” 惊喜来得猝不及防,骆姝下意识推拒,翟晓雯像是预判到她动作,连忙将礼物塞进她手里:“你先别急着拒绝,我还有些心里话没说呢。” 她清清嗓子,“虽然我们相处时间不算久,但我打心眼里敬佩你,你能力强,性格好,对所有人一视同仁,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可你不一样,带我这个实习生都是无所保留倾囊相授,长相只是你不值一提的优点之一,能和你做同事我真的感到非常幸运还特别幸福,但是吧,你有一点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她偷偷瞄了眼骆姝反应,“就是把应得到的善意回报当作是负担。” 骆姝缓慢地转动了两下眼球:“我有吗?” 翟晓雯连连点头:“就像平时,我给你带早餐,你想着法地连本带利还回来,还有帮你捎文件跑腿,你次次请喝奶茶感谢,太见外了,虽然我不清楚你为什么会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但我不是别人啊,我是你在理享,最忠心最会打探消息的坚实后盾。” “最会打探消息?”骆姝故意逗她。 包打听惨遭滑铁卢,翟晓雯自是不承认这段黑历史,拉起骆姝的手耍无赖:“哎呀,除了这次,这次纯属失误。” 也许是轻松氛围带动了本不高涨情绪,骆姝发自内心地露出个愉悦微笑,打开绒布盒,是一对蝴蝶结镶钻耳钉:“谢谢你,晓雯,礼物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翟晓雯捧起大半都是冰块的啤酒杯,随着舒缓音乐摇头晃脑灌了好大一口,满意地发出一声长叹,“骆姝姐,你不知道,你这一走,设计部都没人和我聊天了。” 骆姝嘴角挂着浅笑:“我现在的办公室离设计部就十步路,再说了,这不还有傅老师在嘛。” “哎呀,不一样。”翟晓雯发牢骚,“傅老师就从来不听我聊八卦,还让我闭嘴不要吵他。” 骆姝善解人意:“要不你趁着现在聊个够。” “那我不客气了。”翟晓雯开门见山,问得那叫一个直白,“你和孩子他爹真谈过恋爱?” “孩子他爹?”骆姝嘴角的弧度随之扯平。 “就是方轻茁。” 骆姝抚在膝盖的拇指指甲掐进肉里,缄默了几秒承认:“嗯,谈过。” “那你们到底为什么分手啊?”打上次吃饭回来,翟晓雯就一直好奇俊男靓女间的恋爱史,而且看样子,方轻茁还是挽回的那一方,“是性格不合?” 骆姝摇头。 “毕业异地?” 骆姝继续摇头。 “那一定是家庭缘故?” 骆姝接着摇头。 “难不成有第三者插足?言情小说里,男女主分手无非就这几点。” 如同植入了摇头程序,骆姝一味地摇头否认。 “那你还喜欢他吗?” 程序控制下,骆姝惯性抵赖,摇头指令却在听清问题后硬生生卡在第二秒,意识到自己的真实想法她瞬间清醒,原来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 翟晓雯猜累了:“既然都不是,那你们吃饱了撑的分手。” 事到如今,骆姝索性不再违背主观意志:“就是因为太在意太认可这段感情,所以眼里越容不下半粒沙子。” 又是认可又是沙子的,翟晓雯听得一愣一愣:“那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一桌子瓶瓶罐罐,除了点的啤酒外还有满高消费送的果盘小吃,骆姝随手拿起根牙签扎进块苹果:“你喜欢苹果,有一天苹果突然生出黑斑有了瑕疵,你挖掉了发烂部分,苹果还是苹果,可他已经不是记忆里完美的那颗苹果。” 又多了个苹果,翟晓雯更懵了:“骆姝姐,我有点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暖黄灯光倾洒,骆姝将那瓣插透了的苹果举起来,一双眸心无波无澜:“听不懂就对了,我也搞不懂自己。” 翟晓雯挠额提问:“那烂掉的地方很大吗?” “这个很重要吗?”骆姝不解地望着她。 翟晓雯接过她手里的那签苹果放进嘴里徐徐咀嚼:“虽然很难理解,但我想说的是苹果的特质不就是水果么。” 然后从正常的吃货角度分析利弊,“与其纠结是不是原来的那颗苹果,倒不如研究研究能不能吃,吃了是否会拉肚子损害健康。” 这新奇的出发点成功将骆姝绕进去,左耳是紊乱的心跳,右耳是隔壁桌的划拳动静,语气里尽是迷惘:“应该,能吃吧。” 翟晓雯迎上她恍惚神情,覆上她手背似鼓励似担忧:“骆姝姐,你是不是想表达方轻茁哪里有问题,如果他对你不好,我立刻脱粉回踩。” 皮肤传来的微凉触感令骆姝思绪回笼,眨了两下眼睫,凝神片刻开玩笑:“那你亲爱的迟渊怎么办?” 翟晓雯挥挥手:“大不了我不氪金就是,让他挣不到我一分钱。” 秉承着实事求是精神,骆姝不偏不倚道:“他做游戏还是蛮认真的。” 翟晓雯对她挑起的话题十分感兴趣:“有多认真?是精益求精还是废寝忘食?” “为了找游戏灵感,开着辆越野车找到人老乡家里学习民俗风情。”聊到从前的记忆桥段,骆姝的语气是连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温柔,“帮老人家劳作吧还帮出肩伤来。” “那他还怪乐于助人。”翟晓雯点评。 骆姝却摇头:“才不是,缺点一双手都数不过来,傲慢,双标,小心眼还一堆歪理。” 翟晓雯略微嫌弃地皱起眉头“啊”一声,不敢相信:“那你和他谈恋爱图什么?” “可能图受虐吧。”骆姝倒吸了口凉气,又客观补充,“但作为男朋友他还是挺合格的。” 她扪心自问,和方轻茁在一起幸福过吗?答案永远无法否认,在那些曾经里她真的很幸福。 第109章 情感出走徒留无尽惆怅。 无数个彻夜难眠夜晚,她站在清醒与麻木的临界线,不能堕落也不能解脱,方轻茁那样骄傲了半辈子的人就差跪下下来求她原谅,她却视若无睹,一开始,她将所有的悲愤情绪归结为恨,后来发现是爱爱不下去,恨又恨不彻透的无计可施。 她只好选择逃避,抛下所有人远走他乡,甩开荒唐的伤心往事只身前往候思思梦寐的交换生活。 翟晓雯端详着侃侃而谈,眼里被不知名光芒点亮的骆姝,跟发现新大陆似的:“骆姝姐,你知道你刚才什么表情吗?” 骆姝摸了摸脸:“正常表情啊,还能是什么表情。” “不是,我想想该如何形容哈。”翟晓雯抓耳挠腮,“嗯……就是网络上那热梗,好像回到了自己还不是毒妇的日子。” “……” 傅泽上完洗手间出来,看到离热聊漩涡几步之遥,踌躇不前的沈千澍,一掌拍打在他肩头:“傻站着干嘛,她们就在那,怎么不去坐?” 沈千澍无动于衷,低垂的眼帘遮住了些许失落:“我还有事,就不坐了。” 说完,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开。 傅泽目送沈千澍渐行渐远背影,一肚子问号,怎么上个洗手间工夫回来说有事就有事? 受台风和热带气旋影响,沿海城市的暴雨季说来就说。 方轻茁躺下没半分钟,一只肉嘟嘟爪子无情地抽打在左脸颊。 他生无可恋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底的就是人类幼崽唆着手指头啊吧啊吧的乱嚎画面。 眉心不觉间折出几分嫌弃,他不会就是拿口水过滤过的指头戳的他吧。 实在忍不下去,方轻茁摸到一边的手机打开与宋识津的聊天界面,字都懒得敲直接发语音:“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快精神衰竭了。” 对面还算有良心,秒回了条语音消息:“让你陪他玩又不是带,况且家里有阿姨,你哼个什么劲?” “可你又没说,他能玩一下午不睡觉啊。”方轻茁摁着屏幕又是咻的一条。 可惜,他的控诉犹如石沉大海,宋识津连半个标点符号都没再回。 方轻茁自认倒 霉,人两口子恩爱约会,他沦落陪娃机器,自个老婆还没追明白,糊里糊涂的就答应了宋识津替他照看孩子。 望着天花板,情不自禁设想,如果骆姝没和他没分手,现在孩子是不是也有了?大平层的婴儿房如何设计?男孩儿女孩儿?该取什么名?有宋识津家的胖吗?是不是又该戒烟了? 陡然,一阵嚎啕哭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斜眼看去,小家伙以趴倒的姿势肆意大哭,五官挤在一块,不知道随谁了?动静挺大,眼泪反而半滴未掉,没磕着没碰着,莫名其妙的行为。 方轻茁沉默了五六秒,毅然起身,一把捞过匍匐在爬爬垫上的假哭boy,托住屁股反抱在怀里,同时跨出保护围栏来到客厅沙发。 有样学样地放坐在大腿上柔声安抚:“别哭了,给你看电视好不好?” 说着抄起桌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机:“看动画片?” 小家伙还是哭。 “不想看啊。”方轻茁少见的耐心爆棚,“那咱哥俩看新闻?提早了解国家大事。” 电视屏幕溢出的柔和蓝光霎时间吸引了小朋友分散的注意力,哭闹暂停,好奇目光一眨不眨地打量电视机里显示的报导画面。 见状,方轻茁总算是松了口气,后脑枕在沙发靠背阖眼休息,裤兜里的手机在这时响了两声,掏出,还以为是宋识津的回复,结果不是。 面上表情随着时间推移愈发凝重,他维持势必盯穿屏幕的眼神不动。 原来是这层关系。 久到庄赫打来电话,紧绷的下颌线才渐渐放松。 接通,急不可耐的大嗓门呼之欲出。 “我们联系不到骆姝,你帮忙问问,看她是不是还在深城?” 方轻茁拧眉:“你们昨天不是约好了一起出发去参加婚礼吗?” “我们没约定在深城一起出发,她先去的匀城。” “匀城?”方轻茁话音刚落地,落地窗外黑云压城,阴影掠过室内,隔着加厚玻璃依稀伴有轰隆雷鸣,与此同时耳边传来电视新闻里主持人的紧急插播新闻。 “受台风环流影响,匀城、筑城等地于今日凌晨出现暴雨到特大暴雨,两小时内降水量达到99毫米,截至目前突破历史最高水位,市区内涝严重……” 第86章 小情歌 匀城这场暴雨来得始料不及,起初大家都以为只是寻常的小打小闹,直到雨势不间歇地下了一整天丝毫没有停下痕迹才意识到天灾的无情之处。 因为在朋友那里给谷佳倩定制了件婚服,所以骆姝没有选择与夏以茉她们一起动身,而是驾驶着刚提的新车绕来匀城专门取一趟,结果遇到了百年一遇的强降雨天气。 婚礼行程迫在眉睫,骆姝不敢耽误,抱着侥幸心理顶风作案却远低估了轿车底盘,中控屏中了病毒似的疯狂弹出预警提示,湍急的浑浊水流渗进进气口的发动机,车身淌水不过两分钟直接上演罢工。 进退两难下,新车被迫熄停在非闹市的积水路段,骆姝左手抓在方向盘上不放,右手捋了捋头发强逼自己必须保持冷静,观察了一下路面尚处于安全水位,又抢在手机电量告急前拨打了救援电话,与此同时内心默默祈祷救援人员能在水位上涨前及时赶来。 等待过程异常煎熬,车灯虚弱地闪烁呼救,两根细长雨刮器承载着它本不应该承受的重创,放眼四周均被滂沱雨帘糊住视线,彷若身陷无人荒岛,叫天,源源不断的雷雨暴击随时掩盖住你的呼救,叫地,一个不小心分分钟有被淹没风险,世界末日可能也不过如此。 天色大有暗下的趋势,地面水势已经漫过车胎,骆姝也没等到任何救援身影。 顷刻间,剧烈的无助感席卷全身。 骆姝眼球不敌一酸,不知是不是危难关头总能触发一些特别回忆,生命中或不幸或痛苦或浪漫的片段走马灯般依次在脑海闪过。 求生的本能欲望驱使着她重新翻出手机,拼尽全力摁住开机键不放,试图将那些没来得及回复的消息,未接的电话,以及未说出口的真心话全都寄托在这一部通讯工具上。 大概过去了两分钟,与板砖无异的漆黑屏幕照旧如常,期待落了空,汹涌泪意几乎在同时夺出眼框。 大脑随之清晰地冒出个强烈想法,人活一世真没必要太较真,该享受就享受,该放下就放下。 这似曾相识感悟,仿佛回到了当年被蛇咬了那会儿,可当时也没这般担惊受怕过。 就当她打算放弃之际,一道模糊的鸣笛声从后方传来,斑驳的后视镜里出现辆黑色suv,雨水仍一波一波冲刷镜面,可倒映出的车头异常坚定,风雨飘摇中乘风破浪而来,势不可挡的马力溅起翻滚浪花,像极了一路披荆斩棘,敢在鬼门关抢人的恶劣凶煞。 紧闭的车窗,被高水位掩盖住的车牌号,明明看不见车里的人,左胸腔却有预感地沸腾起来,伴随隐隐期待。 两车距离越来越近,像是怕溅到她suv有意减速,然后一个掉头准确无误地停在了另一边方位。 随着驾驶车窗缓缓降下,满是担忧的脸庞一点点暴露在她的视野之中,鼻头忍不住的发酸,迎面而来的安全感贯穿全身,以排山倒海之势让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原来能遮风挡雨的不是伞,也不是一部手机,一张脸足矣。 在亲眼目睹骆姝相安无事的那一刻,方轻茁悬在心头的重石完好落下,两扇车门挨得太近,他解开安全带,抬手伸出窗接应。 骆姝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在那只手伸过来的刹那,各种负面小情绪于不知不觉中随风雨悄悄卷走,她拎起副驾的一袋婚服率先递过去。 “它也很重要。” 方轻茁没说什么,接过来放在后排。 轮到她爬进来,方轻茁一个拦腰将人扣在怀里,虽然眼下的时机并不合适,但他实在后怕:“先让我看看你。” 脸颊是未干的泪痕,骆姝自是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连忙低下脑袋避开他的检查目光。 “乖。”方轻茁熟稔地替她整理头发,“我只想看看你有没有事。” 骆姝这才慢吞吞掀起眼帘,方轻茁掌心贴在她后腰,用力一压,差距倏忽拉近,鼻尖相对的暧昧距离,一双深情黑眸紧紧锁住她,深邃得要将她吸进去般。 无声无息间,骆姝莫名读懂了那对瞳孔里蕴含的多层深意,不是责怪她的不明智,也不是要训斥她不顾后果的莽撞行为。 “我不知道这雨会下得那么大。”她自责地再度垂下眼睫,宛若做错事的孩子。 方轻 茁心疼地揉了揉她头顶,出声安抚:“大家都没预料到。” 见她仍默不作声,改捏脸去哄,“哎呀,没事了,我这不是来了。” 第110章 越发密集的雨水噼里啪啦地砸进窗,骆姝拒绝他的花言巧语,甩开他占便宜的手,又臊又气地爬到副驾坐好。 方轻茁吃了瘪,干脆系好安全带重新启动车子,一路顶风涉水,积水最高的时候几欲没过引擎盖,他稳如磐石,专心开着车还能抽出一部分思绪有条不紊交代:“你座位上有个购物袋,里面有些零食,对了,扶手箱也可以无线充电,你先拿我手机给夏以茉她们报平安,你那辆车我替你叫拖车拉回4s店。” 听着耳边事无巨细地为她安排,骆姝拿起他搁在中控的手机,解锁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然后毅然摁下一串数字,下一秒,密码盘唰得跳至原始界面。 方轻茁微信上没有夏以茉,骆姝翻到庄赫那栏,敲下平安字眼发送。 “你怎么算到我在那的?” 方轻茁单手控方向盘:“导航最快的就那一条路线。” “雨这么大,你就不怕万一?”后面的意外事件,骆姝索性略过。 “没有万一,即便是有,我也能游过来找你。”他肯定答。 正经不过三秒,骆姝瞥了他一眼:“真当自己是美人鱼了。” 受到半是夸奖半是揶揄的褒奖,方轻茁眉梢挑起愉悦弧度:“后头有薄毯,要不要睡会儿?” 夜幕彻底低垂的萧条街景一一划过余光,骆姝反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到?” “不休息的话,凌晨五点就能赶到。” “那咱俩换着开。” 方轻茁眯着眸歪额望过来,一言不发。 那眼神在骆姝的解读下,俨然就是赤裸裸的质疑:“你在质疑我的开车技术?” 方轻茁不厚道笑笑:“你考驾照那会,科目二挂了两回。” 面对嘲笑,骆姝抱着安全带郁闷反驳:“我为什么挂科,你心里没数?” 此言一出,方轻茁面上闪过一丝愣怔,似记起什么面红耳赤画面,嘴角勾起抹回味笑意,一连回了三声“我的错”。 骆姝懒得搭理他,恰逢对面的“庄赫”回了条长达60秒的语音消息,点开,是夏以茉的声音。 具体来讲,前十秒是夏以茉的声音,让她俩注意安全,而后面的五十秒则全是庄赫的絮絮叨叨,什么总算做对了件人事,什么一对苦命鸳鸯,什么把握机会争取破镜重圆。 听到后半段,骆姝下意识慌忙摁灭,像握着颗定时炸弹将方轻茁的手机丢回了中控台。 一段尴尬的寂静后,车辆平安离开匀城,出匝道的那刻,车速明显,正式加入夜间高速的你追我赶主场。 十点的服务区,稍作休整后方轻茁自觉爬进副驾。 “我真睡了。” “嗯。” “真不需要我陪陪你说话。” “不需要。” “要不我哼两首歌助助兴?” 骆姝最烦他没正形地逗她,脚下的油门踩得更猛了。 方轻茁感受到她的愤怒乖乖闭嘴,斜倚在椅背默默地注视主驾驶,他是真的累,带了一天娃不说,挂掉庄赫电话的第一时间托唐棠问了她公司同事,得到早已请假的离开讯息,一口气怒踩油门跨越两城。 尽管他也想好好珍视这来之不易的独处机会,可惜力不从心,眼皮跟灌了铅一样渐渐发沉,他又强撑张开,困意与意志力在脑子里你来我往互相火拼,混乱下,嘟囔迷迷糊糊地脱口而出:“骆姝,你开慢点,我给你唱首歌提提神。” “舔舐我嘴角甜蜜嘅你,甜蜜嘅你,好吗?” “想知有几爱你,给你一本簿仔登记。” 唧唧歪歪的不知道在哼什么,骆姝慢速行驶,侧眸,发现副驾上的男人脑袋早歪向一侧睡着了,后知后觉的,他刚才是在唱粤语小情歌吗? 和方轻茁认识这么久,他基本上不怎么说方言,偶尔碰到上了年纪的长辈会秀一两句,不是没好奇过,问就是不是资深土著,爷爷辈隶属下海经商第一梯队,父母更是留学海龟,没那语言环境。 最后一个服务区,骆姝查完仅剩路况,掩唇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方轻茁还在睡,后脑垫在坐椅靠背,头颅微仰。 高杆路灯的清冷灯光突然造访车厢,洒在他规规矩矩的睡姿上,眉骨到鼻尖,唇珠再到喉结勾勒出的轮廓线条一气呵成,充满难以名状的诱惑。 往下,骨节分明的修长五指随意搭在扶手箱,浮着几根青筋的手背颇显有力,实践证明,手感不错也很好牵。而中指指根的素戒表面泛着吸睛银光,骆姝不由多关注了几眼。 “你要是惦记你那枚,我现在就可以送你。” 头顶冷不丁飘来一句话,语调成分暂且不明。 骆姝组织好表情管理,抬头,对上方轻茁觑来的能洞悉一切打量,咽了咽发干嗓子言辞闪烁:“如果我说,我在估算它值几个钱,你信吗?” 方轻茁不为她的言语所动,保持歪头姿态不改,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过分明朗,丝毫没有刚醒来的恍惚痕迹:“你希望我信还是不信?” 他目光深深,看得骆姝耳烫。她别开脸:“别这样看我。” “我已经控制过了。”他半点不含蓄。 骆姝坐直,面对挡风玻璃深吸口气:“这些年,你怎么不试着重新找一个女朋友?” 这次他没有立马接茬,过了好半晌,换了副无奈笑音:“你不是说过外面的都是坏女人,不但图我的身子,还图我的钱,只有你是真心实意待我好的。” 无比荒谬的结论犹如十斤大黑锅甩来,骆姝百口莫辩:“我那是做梦,你听不出来吗? 声音越到后头像是底气不足渐渐低下去。 “这会儿想赖账,晚了。”方轻茁推车门下车准备换他开,绕到主驾驶,好整以暇地趴在车窗打趣她,“骆姝,如果你的心能和嘴一样硬,那你早解脱了。” 骆姝一时间理屈词穷,睁圆了眼睛瞪他,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就不该多嘴。 第87章 苏黎世 婚礼地点是在半山腰的茶山民宿,听闻新娘是来此游玩邂逅了身为民宿老板的新郎,一见钟情后修成正果,成为了这座茶山的女主人。 在庄赫声情并茂的讲诉下,方轻茁哈欠连天,他和骆姝赶到时天刚蒙蒙亮,一下地,话没说几句就被迫劳燕分飞。 庄赫看不下去:“你能不能尊重一下讲故事的人,有那么困吗?” 两人坐在一根长条凳上,前者大马金刀意气风发,后者懒散弓背,昏昏欲睡。 方轻茁精神恍惚,瞧什么都带重影,捏了捏眉心不答反问:“这仪式什么时候开始?” “皇帝不急太监急,你看人新郎着急了吗?”庄赫奚落,目光指向不远处,顺手抓起一把瓜子兜在掌心。 顺着他这一指,方轻茁果然看到了被亲朋好友簇拥着的板正新郎:“那些都是男方家的亲戚?” “附近的村民,男方家没亲戚。”庄赫瓜子嗑得咔咔响。 方轻茁眯眸:“没亲戚?” “嗯,听夏以茉提过一嘴,吃百家饭长大的高材生,说是人父母早不在了,只留下这座山头。” 说着,庄赫环顾托举起一隅民宿的半圈青山,瓜子嗑多了清清嗓,“原本这里只是座荒山,他返乡接手后不仅摇身一变变成万亩茶山,还打造成了本地旅游景点,重要的是带动了乡亲们劳动致富,一举三得。” 他话音刚落,戏剧的一幕降临,正忙着张罗宾客的新郎陡然掷来关注,方轻茁撞上他友善视线,隔空冲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扫过周围忙前忙后的无数淳朴面庞,似在回应庄赫那句介绍:“那他算是走到了平芜尽处。” 庄赫赞同般点点头,有一搭没一搭又聊了些有的没的,瞥到方轻茁仍无精打采状态:“累啊?” “废话,你顶着强压开一天车试试?”方轻茁双肘抵膝,闷恹恹道。 闻言,庄赫调戏心起,若此时不卯足劲了挤兑他都对不起上天给的机会,眼神充满促狭,张口就是:“熬一宿就成这样,果然是年纪大了。” 事关男人脸面工程,方轻茁哪能容易就范,勾唇一笑,眉宇间的恶劣分子根本不去隐藏,下一秒,饱含私人恩怨的一拳就落在了庄赫胸口:“我是看你老在我边上晃,犯恶心。” 毫不保留的一拳警告,庄赫吃痛挤眉,揉了揉胸腔被捶位置,一边腹诽这家伙手劲真大,半点亏不吃,一边佯装无碍地打量起四周,不同于市面上常见的婚礼类型,民宿并无大幅度的夸张建景,就地取材,开得正盛的荷花、莲藕取代了常规的鲜花布置,目之所及皆是张灯挂彩的热闹氛围,值得一提的是现场没有丁点儿酒精,全是精巧,琳瑯满目的纯手工糕点茶点,当中,最属那红色喜饼亮眼喜庆,总结下来,就是别具诗情画意风味的新中式婚礼。 “以后我和夏以茉的婚礼也要请骆姝来设计。”好了伤疤忘了疼,他用肩膀撞了撞方轻茁,“你说,哥们儿以后在哪办婚礼好?冰岛还是巴厘岛?” 第111章 “你上火星办也不关我的事。”方轻 茁秒回。 庄赫不乐意了:“怎么不关你的事,你得做伴郎。” “抱歉,做不了。” “为什么?”庄赫问。 方轻茁左手托腮,偏头,冲他挑衅挑眉:“因为我会办在你前头。” “……”庄赫嘴角抽了又抽,“方轻茁,有时候我发现你这人特较真儿。” 方轻茁施施然:“谢谢,当你夸我了。” 这风轻云淡语气,极大程度上激起了庄赫潜在的胜负欲:“敢不敢比一个。” “比什么?” 庄赫言语间藏不住的狡黠:“就比待会儿新娘子的手捧花,谁抢到谁就先结婚,剩下的那个除了心甘情愿做伴郎,还得承包门童迎宾工作,怎么样?” 方轻茁直起身,觉得他有病似的上下打量,笑话,天大的笑话,两条单身狗居然有脸在这比谁先结婚,要比也是比谁先把女朋友追到手才是。 他嗤之以鼻,吐出幼稚二字:“我才不玩这么无聊的比赛。” 话虽如此,可真到了扔手捧花环节,方轻茁蹦得比谁都高,据当事人兼竞争者庄赫回忆,他与方轻茁打了四年篮球,就算是截对方扣篮,也没见过他努力到这种程度。 还真是狡诈,嘴上说不玩,私下死装得很。 于是乎,咬紧牙根一把熊抱住方轻茁互相吵起来。 “你不是说不玩吗?” “我刚才说不玩,又没说现在不玩。” 庄赫直接气笑:“你还真是,真是,卑鄙。” 方轻茁一点不客气:“等着当门童吧你。” 没参与抢花的骆姝和夏以茉,双双被这动静吸引,只见一堆跃跃欲试女生背后是两只窜天猴为了抢手捧花你推我我推你。 另一头,谷佳倩高高挥起手里的捧花用力向后空抛,一道优美的的抛物线当即划过半空。 所有人凝神静气,庄赫甚至是赌上所有尊严纵身一跃,可惜,另一个人的动作更迅速,线条明显的结实胳膊在空中轻轻一接,以茶叶装饰的手捧花就落在了他手心。 方轻茁得意不过两秒,目睹全过程的骆姝猛地隔着老远叫住他:“方轻茁。” 大家好奇地齐刷刷投来异样眼光,方轻茁也是。 这个间隙,庄赫抖机灵,趁他不留神,不费吹灰之力将方轻茁手里的捧花抢了过来,据为己有。 待方轻茁转过弯来,庄赫那厮耀武扬威地围着他展示赢方姿态。 夏以茉作壁上观结束,慢慢启口:“反应这么大,就那么怕他把花抢来送你?” 骆姝顿觉失言,贴在身侧的手指不自然地动了动:“毕竟他是我带过来的,佳倩结婚,他在这又蹦又跳,不合适。” “我没意见啊。”谷佳倩不知何时走来,“就当看马戏团表演了,不过,你们什么进展呐,两个大男人竟当众扯头发抢捧花。” 夏以茉:“可不关我俩事。” 骆姝快速接茬:“纯属他们脑抽。” 谷佳倩意有所指地笑笑:“我还以为是有人好事将近,花都抢了,下一步是不是打算求婚。” “本小姐单身。”夏以茉满不在乎地把玩头发,“再说了,谁希望自己的男朋友是朵交际花,哪哪都瞎嘚瑟?” 此话一出,骆姝和谷佳倩皆付之任重道远的同情目光,可几米开外受到同情的主人公却浑然不觉,全身心扑在赢了方轻茁的炫耀里。 晚上的喜宴搭在露天小院里,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充斥在整片黑幕下,方轻茁原本估摸着今晚吃席怎么也能挨着骆姝入坐,顺便问问她今天喊他是有什么要说,结果谁知会按照风俗男女分桌,他一边腹诽深城就没那么多讲究,一边掠过身旁大快朵颐,直打饱嗝的庄赫,还不如上回呢,起码就隔着两个人,真是越活越不如从前。 生无可恋间,换上一袭修身对襟龙凤褂的谷佳倩挽着新郎踱到他们这一桌敬酒。 一番客套寒暄后,谷佳倩突然坏心眼儿地为难起方轻茁:“不好意思啊,事先不知道你要来,没房了。” 新郎官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并未发表过多意见,只是牵起嘴角顺着谷佳倩说了声抱歉。 庄赫倒是十分慷慨地接纳他:“大不了和我挤一晚……” 岂料,方轻茁想都没想拒绝:“没事,我睡车里。” 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扯开嗓子,有意无意地往余光方向瞟。 夜沉淀了好久,一派红色汪洋里人声依旧鼎沸。骆姝却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前院的鹅卵石小道上徘徊不前,不承想,迎面撞见瞎转悠的庄赫。 庄赫率先热情打招呼:“咦,骆姝学妹,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啊?” 骆姝随口胡诌:“我就出来顺便逛逛。” 庄赫往她臂弯挂着的薄毯撂去一眼,快人快语:“拿着毛毯出来逛逛?” 陡然被拆穿,骆姝“我我我”半天也给不出个合理解释,索性不吭声紧盯面前这位始作俑者。 教人难堪的话已然说出,再改口太显虚伪,庄赫抱歉地堆起笑脸:“要是没事,咱俩聊聊?” 两人登上供游客合影留念的观赏台,庄赫一屁股坐在那老竹椅上,抄起把蒲扇像是热惨了狂给自己扇风:“听夏以茉说,你在苏黎世念完书就世界各地跑?” 骆姝坐在另一头,与他热化了的松弛表现比简直是心如止水:“也没世界各地,就办婚礼比较热门的那几个地方。” “难怪。”庄赫作若有所思状。 骆姝略皱眉,不解:“难怪什么?” 铺垫了那么多,庄赫总算切入正题:“这五年你就不好奇他是怎么过的?” 晚风轻拂,老榕树簌簌作响,骆姝装聋卖傻:“谁?” 庄赫环胸,往后靠了靠,老竹凳立马发出嘎吱嘎吱响声:“还能谁,我那自作自受的冤种兄弟呗。” 几乎是尾音落下的同一时间,他目光定在对面,神情严肃而认真:“你刚走那会,夏以茉她们守口如瓶,谁都不肯透露关于你行踪的半个字,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隔三岔五出国,起初大家都不知道他飞去哪飞去干嘛,权当他出差散心,要不是一次庆功宴上他喝得烂醉说漏嘴,念叨深城直飞苏黎世的航线为什么停了,然后抱着我哭诉航空公司的不是,还提议要买下一条航线,他第一次哭鼻子我稀罕得不得了,掏出手机就是开录,准备日后笑话他,结果录着录着就发现不对劲,他说……” 庄赫顿了顿,叹出口气,“他根据给你做的app定位找到了你的交换学校,你的家庭地址,还有你常呆的美术馆,常吃的中菜馆,他说他不明白也不理解,你一走了之,狠心抛弃他,理应过得称心开心才是,可你为什么老偷偷躲起来抹眼泪呢?新的人生,没有方轻茁的人生,不该笑吗 ?” 自庄赫的第一句话起,骆姝的脑子就不受控制地乱成一锅粥。不为人知的一面被残忍揭露,是两个人的惨痛血泪史。 她还没整理好要以什么心态应对,又听见庄赫说:“还有个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讲,起因是他有段日子老带伤上班,我就趁着他不清醒问了一嘴,换来他痛骂了一晚上欧洲人,就是当地熟知的那四类,他一个劲说错了,说内疚,说以为依你的性格换了新环境会适应得很快,可他远远低估了根深蒂固的种族歧视。” 庄赫适当的停顿给了悲怅有机可乘,骆姝感觉心尖被轻轻刮了一刀,划破皮的那种,不疼,就是呼吸时堵时顺。她不敢动弹,恐牵一发而动全身,殊不知这只是开胃前菜,宰杀仍未结束,犹如通了电的冲击钻来势汹汹,撕心裂肺。 “我们游戏正式公测那天,他就带头响应启动新项目,一条命分两条活,一天掰成两天用,唯二的吃饭时间还是从时间缝里挤出来的。”庄赫提到这儿就回忆满满,“就是苦了我,没日没夜地陪他爆肝熬夜,有一次我实在熬不动了就问他为什么这么拼命,你猜他怎么回答的,他说他买了套房,得赚钱。” 骆姝耗尽全身力气掐住大腿肉,故作轻松地开玩笑:“哪里的房子还需要他买,除非……” “对,买了苏黎世的房,因为你爱去的那家中餐馆倒闭了,所以他偷偷买下你隔壁的那套房子,还雇了个华人阿姨以邻居以同乡的名义给你送餐。” 所以她碰上的眷顾和巧合,不是上帝怜悯,都是方轻茁刻意为之。 “就这样持续到第三年,你应该是察觉到什么把app卸了,离开了苏黎世,他就再也没出过国。” 方轻茁给她设计的两款app,骆姝出国后就留了比较实用那个,她记得是平安夜那晚收到条更新消息,怕开发者感知到什么才卸载的。 庄赫还在继续,“混沌那款游戏里有隐藏地图,单独的剧情线,具体是什么内容连我也不知道,我想只有你登录了才能看到。” “有一句话说得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和夏以茉都能看出你俩分开,过得那叫一个,痛苦,是,我兄弟对不住你,但起码有一点他很磊落,对比一些男人无脑地求原谅发毒誓,耍嘴皮子功夫,行动力这块他是真男人,今晚的这些,我相信,要是你不问,这辈子他都不会主动跟你交底。” 第112章 “还有当年的那笔糊涂账,详细的时间线我虽然不是特别清楚,但他和那俩发小之间早就闹崩了,在你们公开恋爱之前,这个你可以亲自去问他。” “至于那场车祸吧,的确是他太偏激,但他属实没办法了,他就是知道你有多无辜,多委屈,才无奈出此下策,他捅的篓子太大太逆天了,和他接触那么久,我以我的人格担保,他绝不是个不理智的人,如果不是没有后路,他不会以死相逼。” 庄赫走后,视野开阔的观景台仿佛陷入了无尽的茫然无措中,就连夜风吹到这儿都像是受到影响一样,断在了榕树茂盛的树叶上,断在了鬓边的一缕头发丝上,断在了那条盖在骆姝腿上要给某个人在车里过夜的薄毯边角上。 那点记忆,说了不要,统统送人的半年记忆无孔不入地困住她,缠着她,侵蚀她。 第88章 上门女婿 方轻茁回车的这段路走得异常漫长,踩在凹凸不平的碎石汀步路一步三回头。 不应该啊,难道她没听见自己要睡车里过夜的话? 快到停车处,一串窸窣脚步声自背后传来,方轻茁不值钱的嘴角立马上扬,可接下来响起的第二道脚步,又让他撇下。 不是骆姝。 他警惕回眸,是面无表情的夏以茉和一脸没安好心的谷佳倩。 方轻茁鲜少有这种处于劣势地位的被审视感。 谷佳倩抱臂:“听说你一直在无理的纠缠骆姝?” 月黑风高,这台词颇有电视里常演的坏人找茬那味。 方轻茁气定神闲:“谁说的?” 谷佳倩丝毫不惯他:“你甭管谁说的,老实回答就是。” 方轻茁一板一眼:“不是无理也不是纠缠。” 谷佳倩见他死性不改,上前两大步:“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懂?” 方轻茁被逼退至车门,面不改色:“我要追回骆姝,所以不是无理,距离昨天见面,我已经有一个多月忍着没去找她,所以更不是纠缠。” “嘿,我发现你真是无理也占理三分。”谷佳倩叉腰。 方轻茁也没了往日怼天怼地嘴脸:“你们二位放心,我对骆姝是认真的。” 边上未置一词的夏以茉冷不丁开腔:“你要如何证明你是认真的?” “对。”谷佳倩补充,“万一又遇到以前那种情况,你是愿意站在那些摆在明面漏洞百出,我们都不相信的证据还是无条件选择她?” 方轻茁深吸一口气:“我承认,我和骆姝的开始的确不光彩,先入为主是我的问题,这点无法否认,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尽我最大的努力,在她物质上精神上提供最力所能及支持,至于如何证明。” 他惯不喜用华丽词藻来堆砌真心,显得太假,本来扮三好生就已经够累了。就好比代表学生上台讲话,精雕细琢过的演讲词远不如一句“你们在场的都是垃圾还需要多练练”来得过瘾,然而这个虚伪的世界想听到的却是各种感谢,感谢学校,感谢老师,感谢父母,荒唐至极,最应该感谢的那个人是付出诸多代价的自己。 “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纸上谈兵,口头上的保证像是花拳绣腿。” 夏以茉轻哂:“哦,敢问你的真本事是什么?” 方轻茁就敞亮地任她肆无忌惮观察自己:“我的时间,金钱,精力和心思。” “在我这儿,她永远是第一顺位,筑游每位员工原则上的每周工作时长是40个小时,女员工还有经期带薪假,剖开工作时间和通勤时间,我一天有15个小时可以陪她,一个月就是450个小时,四舍五入下来是19天。” 路灯的照拂下,将他面上的一本正经神情衬得一览无遗,搭配那张轮廓分明俊容,格外具有说服力。 “我会尊重保护她一辈子,她喜欢的浪漫不会少,花心思逗她开心是基操,保她衣食无忧也是最基础的,需要的话,现在我就可以找律师拟定遗嘱,而且我们家没有错综复杂的人际网,没有婆媳矛盾,没有烦人的旁系亲属,只要她愿意,要我入赘也不是不可以,小孩,她喜欢就要,不喜欢,我没意见,我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传宗接代字眼,倘若有人嚼舌根,把我推出去就说是我有问题……” 这炸裂的竞选陈述,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夏以茉都忍不住锁眉打断:“喂,扯远了。” 方轻茁悻悻收嘴:“这就是我一部分,诚意。” 谷佳倩和夏以茉交换了个眼神,平心而论,这条件很难不教人心动,尽管听起来很别扭。 在遇人不淑经历上,夏以茉最有发言权:“男人的劣根性便是如此,一旦腻了,烦了,前期的一桩桩付出就会变成捅向对方的一件件趁手武器。” 方轻茁水来土掩:“别的男人我不清楚,反正我个人从来不喜欢翻自己的旧账,不劳而获只存在于没用男人的不切实际幻想,我也不是不求回报,对骆姝我从始至终就一个要求,她不能不要我,百年之后,只许我走在她前头。” 再怎么百无禁忌也难免瘆人,更何况还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大半夜里。 谷佳倩抚了抚晚风激起的鸡皮疙瘩手臂:“我们俩今晚过来,就是警告你,事先申明不是站你这边,也不是看你随的份子钱面子,如若日后骆姝还是缺心眼选了你,你敢让她再伤心,我们定饶不了你,我这 民宿再不济也能充当她后半辈子的养老院。” “……” 这一晚,方轻茁其实挺意外的,没等来骆姝,倒等来了一系列拷问,对着清风明月表了一晚上真心,靠在车门缓冲半晌,恍然想起夏以茉她俩临走前提供的最新情报,骆姝要回宁城看望父母。 从兜里摸出手机,打字搜索,宁城女婿第一次上门攻略。 山间信号不稳定,方轻茁功课做到一半就加载不出任何信息,眺望远方如墨天际,双手抄兜踏着月色,毅然决然敲响了庄赫所在房门。 “谁啊?” “我。” 过了好久,里屋传来道得意忘形声音:“你谁啊?” “你未来伴郎。” 话音刚落,门自里打开,庄赫手撑在门框,刚冲完澡,头发还在滴水:“不是不来吗,我未来伴郎。” 目的达到,方轻茁无须再客套,长腿一迈登堂入室:“少废话,wi-fi密码多少?” 这翻脸不认人行为成功让庄赫脸色变了又变,关门进屋,追随着强盗背影骂骂咧咧。 “我收留你,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起码一句谢谢要有哇,我上辈子欠你的吗,这辈子遇上你这个债主。” 方轻茁充耳不闻,直奔没开灯的阳台沙发椅,又习惯性掏烟点火。 “说话啊,是不是又打算冷暴力兄弟我,摊上你算是我行善积德……”庄赫紧跟其后,直至看到被夜色笼罩,单手扶额的方轻茁,悉数后话扼杀于喉腔。 安静下来的方轻茁总给人一种被忧伤萦绕的感觉,指间的香烟袅袅上升,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和全部情绪,好似烟雾下才是那个最真实自己,不想被外人看穿的他。 “咋了,这是,不开心啊?”庄赫拉上阳台玻璃门,落坐他旁边。 方轻茁右手伸向烟灰缸掐断香烟:“咱们公司有宁城人吗?” 庄赫状似不解反问:“你问这个干嘛?” 灭完烟,方轻茁扬起下巴夜观天象,久久凝望藏匿在夜幕里的云雾不动:“这段时间,我就先不回去,新项目你受累盯着点。” “你要去哪儿?”庄赫沿着他角度望过去,脖子都举酸了,连半颗星星也没瞧见,也不知道有什么可看的。 方轻茁摩挲着手里的打火机:“宁城。” “宁城?”庄赫眨了眨眼睫,问,“宁城有谁在啊?” 方轻茁脸不红心不跳:“我未来丈人丈母。” 庄赫语塞至极,用手撇了撇湿发水珠:“不是,骆姝邀请你一起回家了吗?” 方轻茁歪头,躲开甩飞过来的水渍:“没有。” 意料之中的答案,庄赫冷笑:“人家既然没喊你,那你瞎自作多情个什么劲?” “机会是靠自己去争取的。”方轻茁解释,“还有,对外统一口径就说我出差,别说漏嘴了。” 庄赫看向他:“某人不是说要给时间等骆姝想明白吗?” 方轻茁原本百无聊赖地转玩打火机,闻言,眼神骤然从无神到笃定:“不等了。” 庄赫语重深长:“茁啊,旁门左道咱可使不得。” 方轻茁不领情:“我什么时候说要耍阴招了?” 庄赫细致地打量他:“你现在的表情和当初竞争公司诬陷咱们抄袭时如出一辙。” 方轻茁也无所谓地与他对视几秒,语气平静:“你现在的行为和他们没差,少诽谤我。” 庄赫喷笑鼓掌:“我祝你成功。” 这个话题结束,两人默契地垂首各玩各手机,庄赫翘起二郎腿打游戏,方轻茁继续做攻略。 第113章 正激烈时刻,方轻茁突然摁熄屏幕,唤了庄赫一声:“你困不困?” 庄赫投来疑问:“呦,良心发现了,关心我啊?” 方轻茁晃晃食指,嘴唇张张合合,欠收拾地吐出不中听实话:“晚上没吃饱,给我拿些吃的。” 面山的僻静阳台于是乎更万籁俱寂了,庄赫眯了眯眸,暗中提脚准备开踹,方轻茁像是预判到他的动作,身子灵活一斜躲开了攻击。 庄赫扑了空险些还摔了跤,再瞅始作俑者,已经大摇大摆地溜回房间。 霎时间,整座山谷全是他的回音:“方轻茁,你做个人吧。” 方轻茁临时要“出差”的消息,骆姝还是从谷佳倩嘴里获悉。 隔日的送别宴上,一桌子人个个跟熬了大夜似的,黑眼圈一整个要掉进碗里。 方轻茁趁着夹菜偷瞄了眼骆姝,依然没和他坐在一块,一会儿和庄赫探讨制茶过程,一会儿和好友们聊八卦,跟谁都有说不尽的话题,唯独他。 甚至他出发的那阵,连现身都没现身。 方轻茁走后,庄赫和夏以茉因为工作相继离开,骆姝呆了两晚也准备启程回家,两地间距不远,老骆和艾女士可没少叨叨她乐不思蜀。 飞机延误,比原定的四点晚了一个小时才落地。 骆姝没什么行李,轻装简行地穿过拥挤机场,户外的新鲜空气还未完整吸进肺,一身休闲装扮的方轻茁优先映入眼帘,背后是他那辆suv。 “你,你不是去出差了吗?” 方轻茁唇边噙着浅笑,上前两步:“是啊,我就在宁城出的差。” 骆姝还没反应过来,如果脑子清醒的话,她就不会问出这么随便的问题:“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机场?” “等你啊。”方轻茁答得直白。 掰扯过程,来接闺女的骆父刚停好车,电话没来得及拨就撞见自家盘靓条顺的大姑娘和一个高腿长的帅小伙面对面交流。 期间,帅小伙还贴心地将宝贝闺女拉近保护,避免她被过路行人撞到。 骆父喜闻乐见,当即现录了段热乎视频,配上他声情并茂多所见解说发送给了家中等候的老婆大人。 这边,与方轻茁大眼瞪小眼的骆姝退出无聊游戏,一扭头就瞥见马路边上的熟悉车牌号,以及站在车头,玩偷拍的老父亲。 伤脑筋地拍拍脑门,而后撂下方轻茁,步履匆匆地动身前往亲爹那儿。 “老骆,为什么到了不打电话,还要举手机偷拍?” “我还没问你呢,有人接还要我过来干嘛?”骆父理直气壮,“再说了,我是光明正大地拍,不是偷拍,你妈想看正脸嘛。” 方轻茁跟上来,碰巧听到这句:“叔叔,不好意思,怪我,提前不知道您要来接机,就擅自主张地跑来了。” 话落,骆父望向骆姝,该有的礼数还是有的,即使一张脸早已笑烂:“这位是,不介绍介绍?” 介绍什么啊,方轻茁的身份要尴尬尴尬,要没面儿没面儿,骆姝好几次欲言又止:“他是……” 没想到,方轻茁倒比她坦荡:“叔叔,我是她前男友。” 可接下来的后半句直接让骆姝如遭雷击。 “她出国就把我甩了。”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按下暂停键,骆姝发誓,她是真的很想拿块豆腐撞死方轻茁。 第89章 马屁精 下班高峰期的城市主干道挤满了各形各色交通工具,辆辆披着霞光归心似箭。 似想不通,骆姝坐在副座心浮气躁,抱着双臂开始没事找事:“老骆,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地就邀请一个外人到咱家吃饭?” 骆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人小方头一次来宁城,人生地不熟,我们尽尽地主之谊怎么了。” 骆姝才不管那么多:“反正就是不对,就是不合情理。” 像是被说服,骆父降慢车速:“既然闺女不乐意,那我现在就停车让他打道回府,该回哪回哪,别碍着咱们一家三口的眼才是。”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骆姝下意识脱口就是阻拦:“别停车。” 骆父恪守己见:“可不能,让我宝贝闺女不开心就是他的错。” 骆姝没办法了,将脸转向窗外:“我没不开心,他要来就来,我们家又不差那一口饭。” 骆父憋笑,方向盘一转拐进自家小区露天停车场:“有句老话说得好,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前男友怎么说也算半个朋嘛。” “你是听到人家捎了酒送你,有了光明正大的喝酒理由,才喊他到咱家吃饭的吧。”骆姝瞥了眼后视镜里紧随其后的suv,拆穿他,“小心我和艾女士告你的黑状。” 听她搬出救兵,骆父赶忙撇清关系:“狭隘,人就是你妈喊回家的,说是帮你把把关,谁知道是你前男友啊。” 说着,就着八卦口吻把脑袋斜过来,“是当年寒假你提早回学校的那个不?” 骆姝张口结舌,心念这段黑历 史老骆怎么知道的? 见骆姝不吭声,骆父又自言自语:“哦,看来是另外一位。” 骆姝眉头折出几分埋怨:“你闺女看着是谈过很多段的人吗?” “那自然不是。”骆父自吹自擂地说,“专情必定随了我,就是扯谎不知随了谁,放着好好的游不旅,说是回校备考,实则去陪小男友,都读大学了,我和你妈很开明很支持你谈恋爱的,没必要瞒着我俩。” 老底被揭得面目全非,骆姝唯有破防:“是不是堂姐告的密,我只和她一个人说了。” 小区楼下,艾女士大老远瞅见父女俩在挡风玻璃后你一嘴我一言地比划。 习以为常地摇摇头,害,八成又在交流感情了。 停好车,骆父推开车门下车,朝等在单元楼下的领导使了个眼色,艾女士立即心领神会往后望了望,在看清车牌以及车标后瞳孔明显放大一瞬。 骆姝不情不愿地跟着下车,方轻茁露脸的刹那,她正好瞟到艾女士脸上的满意呼之欲出,也是,谁让自己的颜控毛病就随了她。 这边,骆父端起长辈架子上前招呼,拍打着方轻茁的肩膀本想随口客套两句,却意外发现手感特别结实:“我滴乖乖,常锻炼吧,有我当年风范。” 方轻茁绕到车尾,谦逊回应:“我哪比得上叔叔您啊,今天见着您,我才明白了什么叫做沉稳可靠,吾辈楷模呐。” 风把这句溜须拍马恭维吹进耳朵,骆姝情不自禁翻了个白眼,马屁精。 骆父被哄得眼角皱纹沟壑都加深了:“你说你人来了就好,还带什么酒嘛,多见外。” 方轻茁摁下后备箱控制按钮:“第一次上门叨扰,该备的礼数自是不能少。” 车屁股应声掀开,后备箱里满满登登地堆满大大小小礼盒。 骆父上一秒的笑容凝固在嘴角,肉眼可见的诧异:“小方,你这……” “就是些寻常礼品,不成敬意。”方轻茁风轻云淡。 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到了他口中的寻常礼品包括但不限于茅子、华子和燕窝,甚至还有火腿。骆姝将方轻茁拉到一侧,低声质问:“方轻茁,你几个意思,拿这考验干部,贿赂我爸妈是吧。” 方轻茁无声笑了笑,弯颈,俯在她耳畔轻声细语:“这些加起来还没有我送你的项链贵,算哪门子贿赂,再说了,全是我精挑细选过的心意,你就当我把欠你的一部分,补在叔叔阿姨那儿,好不好?” “说就说,靠这么近做什么?”骆姝偏开脸一副不想沟通模样,打从匀城见到方轻茁开始,她心就乱得厉害,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艾女士言笑晏晏地迎上来:“小方是吧,这些东西太隆重了,我们不能收。” 方轻茁彬彬有礼:“阿姨,您先听我说几句心里话再拒绝不迟,其实骆姝回不回这趟家,我都应该来上门拜访一次,我准备的这些补品可能价格上不是最上乘,但一定是我深虑对比过最合适的,而且这一车东西不止是给您和叔叔俩,还有给各位长辈的礼物。” 他言辞诚恳又句句在理,“有一年我独自过年,记忆很深刻,骆姝毫不犹豫从长辈们收到的压岁钱分给我一半,说是让我沾沾温情和福气,我一直想找个机会报答感谢,所以我理因回礼,就是晚了,您和叔叔别介意。” 一方面表现自己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一方面透露出自己可怜的过去,另一方面又凸显了骆姝对他的特别关怀。 骆姝佩服得五体投地,也懒得再去研究他话里成分究竟是真情实感还是手段了得,反正结果都是他赢了,因为庄女士的眼神里充满怜爱,感染着骆父都多了几分认可,连同自己摇摆不定的心。 期间,偶遇买菜回来的邻居阿姨。 “呀,小姝回来了。”话还没说完,又精准扫描到眼生面孔,以及一车烟酒保健品,“哎呦喂,这是新姑爷吧,第一次上门,这么隆重。” 艾女士偷瞄了眼自家姑娘魂不守舍反应,一时拿不准她主意,赶紧挽着大嗓门邻居上楼:“哎呀,她王姨,还不是……” 第114章 小插曲在一声声艳羡中过去。 到了家,方轻茁走在最后头,手里的大箱小包放下没多久,一头萨摩耶不知从哪窜出来,撒开腿地直奔骆姝。 几乎是条件反射,他拽着骆姝就往自己身侧带。 骆姝猝不及防,险些摔进他怀里,对上两道凑热闹视线,结结巴巴地指责始作俑者:“方轻茁,你干嘛?” “我怕它伤害你。”方轻茁秒回。 骆姝抽出被攥热手腕,装腔作势地拔高音量:“我们呵呵,小区出了名的认生,胆子小,怎么可能会伤害人,倒是你别一惊一乍,吓到它了。” 说着,倒出块牛肉冻干,蹲下来喂狗狗,“乖呵呵,姐姐回来了。” 萨摩耶“汪”了一声表示喜欢,叼起那块冻干吧唧吧唧地嚼了起来。 “看到了吧,它只和熟人亲。” 下一秒,吃完冻干的萨摩耶吐着舌头坐在了方轻茁面前,顶着湿润小红鼻瞪他,见对方没有敌意便对着这位陌生人又嗅又蹭,尾巴摇成螺旋桨地歪头卖萌。 “这就是你说的认生?”方轻茁忍笑半蹲,摊开手掌要与它握手,萨摩耶也十分配合,抬起爪子搁在他掌心。 跟两国元首会晤似的回握,方轻茁晃了两下,郑重其事保证,“抱歉啊,事先不知道你的存在,没准备你的礼物,下次我一定补偿。” 仿佛听懂一样,萨摩耶“汪汪”嗷了两嗓。 骆姝瞬间石化在原地,打脸来得太快,成功诠释了什么叫做吃里扒外。 似觉冷场,骆父提着两瓶酒径直走向餐桌:“今晚的菜好像有点少了。” 艾女士顺势喊话:“那你还不快去炒几个。” 一想到今晚能喝上酒,骆父美滋滋地绑上围裙:“好酒当然得配好菜,我这就去做几道下酒菜,小方,今晚陪叔叔喝点哈。” 见状,方轻茁自觉作势要一并进厨房:“叔叔,我来帮忙。” 见他起身离开,萨摩耶立马狗腿子地跟上他步伐往里走。 对于方轻茁会下厨,艾女士属实稀奇:“没想到你年纪轻轻还会做饭?” 方轻茁笑笑:“我最近刚好新学了几道菜,露露手,让叔叔指导指导。” 艾女士客套回:“这怎么好意思,让远道而来的客人下厨,传出去该说我们家的不是了。” 这时候,厨房里头传来骆父的呼唤:“小方,海鲜吃的哇。” “吃的。”方轻茁一边走进厨房,一边积极回应未来岳母的担忧,“阿姨,您就别把我当客人,当我来偷师学艺就成。” 好像所有人都忘了蹲在玄关,备受冷落的一个人。 等厨房传来切菜剁肉声,骆姝不死心地贴上艾女士:“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人特油腔滑调?” 冷不丁冒出一颗脑袋,没把优雅的艾女士吓出尖叫:“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就说,他是不是嘛?”骆姝熊抱住她,大有不回答就不放手之势。 “油腔滑调算不上,倒是蛮滴水不漏的。”艾女士一直头推开她快怼进眼睛的脑门,“还不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你不饿我都饿了。” 厨房里热火朝天,油烟机嗡嗡运作掩盖些许交谈声,油锅滋啦滋啦,煸炒葱姜蒜末的肉香味流窜开来,反观客厅里岁月静好。 艾女士悠闲地摁着遥控不断换台,最终停在一综艺节目,骆姝却心不在焉,时不时地往厨房窥探。 “这么不放心啊?下油锅的是小黄鱼又不是他。” 骆姝嘴硬道:“我是怕他把咱家厨房点了。” 艾女士看破不说破:“听你爸说,是你甩了人家?” 提到这个骆姝就来气:“他活该。” 此话一出, 艾女士顿时来了兴趣,岁月不败的端正容颜闪过一丝狡黠:“要不妈帮你验验?” 骆姝表情别扭起来:“妈,你别胡来。” 艾女士不以为然:“你忘了你妈是做什么的了?” 骆姝哪能忘了,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艾女士可是宁大活招牌,心理学知名教授。 说时迟那时快,门铃陡然响了起来。 “有人来了,我去看看。”像得到解脱,她小跑着去开门,打开,一副天塌了神情,门外赫然站着三张笑脸。 哈哈大笑扑过来抱她的童梦琳,皮笑肉不笑的江浔,和喜笑颜开的沈千澍,一人拎着份礼物。 童梦琳和江浔会来不奇怪,但为什么沈千澍也会在? “是不是很感动?我们精心准备的surprise。”童梦琳轻车熟路地进门开鞋柜换鞋,扫过摆满过道的大礼包组合,和他们带的比简直是大巫见小巫。 “骆姝,你发了啊,又是酒又是烟的,买那么多礼物回家,你是要在家里开烟酒店吗?” 听闻动静,里屋的艾女士喊了一声:“是琳琳来了吗?” “诶,是我,阿姨,我们来看望骆姝。” 艾女士满心欢喜地出来相迎:“你说你们这些孩子,都那么熟了,还带什么东西,快进来。” 沈千澍弯腰换鞋,好死不死地察觉到头顶处有一道玩味眼光打量,抬眸,居然是端着盘凉拌菜的方轻茁。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气氛在四目相望的一刹那彻底将至冰点。 第90章 小黄鱼 客厅里,有了童梦琳一行人的加入顿时变得热闹非凡。 艾女士掩唇惊讶:“原来你就是小姝当年的小同桌。” 被点到名,沈千澍礼貌地牵起两边嘴角:“是我,阿姨,咱俩在家长会见过,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印象?” “当然有了,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艾女士遥想当初,“那她们读了高中怎么不见你呢?” “艾姨,千澍高中就转去深城读了。”童梦琳在一旁帮着解释。 艾女士若有所思:“深城啊,还蛮巧的,现在小姝也在深城工作。” “是呀,来的路上我们还在感叹她俩缘分不浅。”童梦琳一边挽着艾女士一边朝沈千澍挤眉弄眼,“不然,你亲自问问骆姝什么想法。” 好好的唠家常又扯到她身上,骆姝敷衍答应:“是是是,有缘分。” 童梦琳这才满意地喝了口水,自顾自环视四周:“咦,我才发现叔叔不在,他去哪儿了?” “他还能在哪儿。”艾女士随手指了指厨房,“窝在灶台研究他的下酒菜呢。” 顺着这么一指,童梦琳果然闻到飘出来的缕缕菜香:“艾姨,我和姝姝从小吃叔叔做的饭长大,你是不知道,我做梦都想找个像叔叔那样的居家好男人,从不舍得让自己的老婆下厨动手,不像某些人好吃懒做,净想着做大少爷。” 她当众指桑骂槐,江浔脸色难免挂不住,庄女士敏锐地察觉这俩不对劲,忙打圆场:“瞧我,光顾着聊天了,我去厨房看看菜,你们好好沟通。” 艾女士前脚刚走,童梦琳后脚凑到骆姝身边:“刚才那谁啊?你们家亲戚?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家亲戚有这么一号帅哥。” 江浔疯狂咳嗽找存在感。 童梦琳:“要咳出去咳。” 江浔改瞪。 童梦琳:“瞪我也没有用。” 骆姝无奈叹气,这两人打在一起以来,雷打不动地三天小吵五天一大吵,偏偏这恋爱一谈就是从未分过手:“说吧,他又怎么惹你生气了?” “还不是……” “方轻茁为什么会在你家?”沈千澍冷不丁切断对话,他没什么表情地望过来,企图要个合理解释。 骆姝有点不满他这诘问语气,又碍于大家在不好发作:“就碰巧遇上了。” 方轻茁?这名字的乍然出现,童梦琳只觉浓烈的熟悉感席卷而来,电光火石间,当年骆姝那个没看成的男朋友不正是喊这名? 念了整整一个寒假,每每接电话开口第一句必是夹着嗓子的“方轻茁,你又想我啦”,很难叫人忘记啊。 “那怎么领你家了?还一副当自己家模样,你们不会是和……”童梦琳捂起嘴,后面的“和好”终是顾及沈千澍生生憋回。 “是不是他又使了什么手段缠着你?”沈千澍霍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咄咄逼人,“我知道叔叔阿姨都是体面人,不好拒绝,但我不一样,我可以出面赶走他。” “赶”这个字眼犹如擦在红磷上的火柴棍,点燃了骆姝藏匿深处的负面情绪,她眉头一皱:“是我同意让他来的。” 沈千澍咬牙切齿:“他怎么对你的,你全忘了。” 骆姝连名带姓叫他:“沈千澍,这是我家。”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微妙,童梦琳和江浔面面相觑,此情此景,貌似是谈不到两句就崩了。 与此同时的厨房也在做收尾工作。 庄女士指点江山,这边麻利地吩咐骆父把菜端出去,转头一看方轻茁正拎着铁锅在给盘里的小黄鱼泼葱油。 “你好像对我们本地菜很有研究。” 方轻茁活不停手,拿着抹布擦拭台面油污:“说实话,我是为骆姝学的。” 第115章 “不是阿姨八卦啊,你和小姝当年谈恋爱我和你叔叔多少知道些。”艾女士点到为止,“所以你们现在?” 方轻茁褪去围裙:“阿姨,我没想瞒你们。” 不再是四两拨千斤的迂回战术,而是坦诚相见。 “是我对不住她,伤了她的心。” 夏末昼长夜短,七点过半的天色仍旧明亮。餐桌上,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摆满整整一桌。 童梦琳两边腮帮塞得满满当当:“嗯,我叔的手艺不去酒楼当掌勺大厨可惜了了。” 庄浔也毫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叔,姨,以后我和琳琳可要多来蹭饭。” 骆父笑得合不拢嘴,与边上的方轻茁碰了一杯:“来,都来,叔叔别的没有,饭菜管够。” 有了饭前的不愉快经历,童梦琳瞥了眼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骆姝又瞧瞧暗自神伤的沈千澍,寻思着如何缓和她俩关系,挑了块鱼肉特意送进沈千澍碗里,暗示他说几句好话。 “千澍,吃鱼,我记得你最爱吃鱼了。” 得到提示,沈千澍夹进嘴里尝了尝,旋即挤出抹牵强微笑:“离开宁城这些年,好久没吃到这么正宗的小黄鱼。” 方轻茁低低笑了声,声音不大不小,偏偏传进有心之人耳里。 沈千澍本就心生不满,这下逮着机会发难:“你笑什么?” “笑有人拍马屁拍错了。”在沈千澍的困惑眼光下,方轻茁故意捻了一筷子鱼肉,“不好意思,这道小黄鱼是我做的。” 喝了点小酒,骆父思维多少游离在状况外,拍打着方轻茁肩膀:“对,这鱼真是小方做的,那做法比我这个老宁城人还要地道。” 言语中颇有褒奖意味。 此话一出,童梦琳送进舌尖的第二口鱼肉不知是该嚼还是该吐。 接连不断的打击无疑火上浇油,沈千澍火力全开:“方轻茁,你一个拿不出手的过去式脸皮真够厚的,不请自来,一副勾栏做派,也就这点能耐了。” 方轻茁直面他觑来的挑事视线,脸颊因咀嚼而动了又动:“你一个结过婚的都有脸吃我做的菜,我为什么没有脸来。” 饭桌上因为这句轻飘飘回击安静得针落可闻。 唯独庄女士像个没事人,很不明显地翘起唇角,端起蟹壳,熟练地执起小勺舀蟹黄细细品尝,似随口一问:“小沈学的什么专业?” 长辈问了话,身为晚辈沈千澍不敢怠慢:“阿姨,我在nyu学的商科。” 秉持着能帮好友扳回一局,童梦琳腰板瞬间挺直:“艾姨,我们千澍可是留学海归。” 艾女士含笑夸赞,为了不厚此薄彼,又问了嘴方轻茁。 方轻茁荣辱不惊,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酒:“我没 什么留学经验,就是正儿八经考进的深工大,学计算机。” “哪来的不入流学校,感觉也不过如此嘛。” 本就不和谐的饭桌又因童梦琳这句阴阳怪气梅开二度。 江浔举杯示意,呵呵地干笑着,试图缓解眼下的窒息氛围:“兄弟,我女朋友就是说话不过脑,没有恶意,你别放心上,这杯我干了。” 不看僧面看佛面,方轻茁自是不会计较,手里的酒杯刚抵送唇边。 “我也是深工大的。” 众人纷纷被这道不冷不淡声音吸引,齐齐望向声音源头。 坐在桌尾默默吃饭,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骆姝。 顶着好几双眼睛的审视,骆姝若无其事地咽下最后一口虚无,盯着碗里还剩下一半,吃起来寡淡乏味又粒粒饱满的白米饭,白得教她直晃眼。 童梦琳自知说错话,惶恐地欲拉她手解释:“姝姝,我不是那意思。” 骆姝放下筷子:“我吃饱了,你们慢吃。” 一阵缄默后,庄女士也放下筷子:“阿姨想起学校还有些工作处理,你们慢吃。” 主人家接二连三离席,独剩骆父挑大梁,他摇头晃脑地扫视半圈餐桌,企图在混沌的脑海里搜索应对方案。 兴是场面过于尴尬,也可能是同情老骆的不容易,方轻茁提起酒杯配合说道:“叔叔,我敬您一杯,感谢今晚的款待。” 有了方轻茁搭的台阶下,骆父顺势招呼着大家继续倒酒:“哎呀,吃饱了就陪叔叔喝酒,你们是不知道啊,你们阿姨沾不得酒精也不许我碰,今晚陪叔叔喝个尽兴。” 沈千澍诚意满满地给自己倒上一杯:“叔叔,我这杯敬您。” 话毕,一饮而尽。 似被他的豪爽劲感染,骆父跟了一杯,还关心着让年轻人慢点喝。 白酒辛辣,沈千澍曲指揩去嘴角沾染的酒渍,兀自又倒了一杯,这回指向方轻茁没说话,却形如说话。 方轻茁没理由拒绝,抄起酒杯,仰脖一口闷。 有了他起头,又加上方才得罪骆姝那一茬,童梦琳无脑站沈千澍:“我以茶代酒,也敬你一杯。” 方轻茁又是一杯。 在童梦琳的淫威逼迫下,江浔也被迫敬酒:“欢迎来宁城。” 方轻茁又空了一杯。 论打嘴炮,方轻茁尚能以一敌十,可玩起车轮战,尤其他还是被集体攻击的那头,明显力不从心。 酒过三巡,好好的一顿温馨晚饭此时乱成一锅粥,骆父明显喝高,凭借多年的老江湖经验三步一晃地摸到沙发倒头便睡,江浔嚷嚷着恶心要吐,童梦琳恨铁不成钢地扶着他前往洗手间,方轻茁竭力保持着清醒与对面眉眼充斥怨恨的沈千澍对视。 沈千澍漫不经心地扫过他面前的空酒瓶:“喝不下就认输,伤了身体可得不偿失,毕竟年纪不小了。” 见又提年龄,方轻茁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过了今晚,你就会明白年长有年长的优势。” 从深城到宁城,从相看相厌到恨不能掐死对方,种种回忆塞满沉重脑袋,沈千澍从尖酸的牙缝里吐出四个字:“死到临头。” 然而另一端的洗手间又是一番景象,江浔抱着马桶吐得不知天地为何物,童梦琳捏着鼻子扯开了嗓门骂他吐在了她鞋上,两人竟不顾场合在里头大吵起来,互相指责对方的不是。 “酒量不好,你喝什么酒逞什么英雄啊?” “你怎么倒打一耙啊,要怪也是怪你,是你疯狂使眼色让我敬人酒的。” “那你就不会以茶代酒吗?笨死了。” “我一大老爷们儿,以茶代酒,传出去别人不得笑话死我。” “呦吼,敢情面子比女朋友重要是吧?你今天的事我还没找你麻烦呢,要处不去了,咱就分。” “你烦不烦,又扯下午的事是吧,那昨天是不是你的问题……” 边上观战已久的骆姝嘴巴微张,要评价些什么,却又停下,抿着唇点了好几次下巴,竟发现没有任何语言可以表达出她此刻的无语。 真是服了这对冤家,这个节骨眼也能吵得有理有据,正准备清静清静,出来帮江浔接温水时,原本在拼酒的沈千澍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外头过道。 反观餐桌,方轻茁仍孤零零地坚守阵地,看样子醉得不清,单掌撑着额头,已经翻不起任何浪花,纵使如此,骨子里的那点骄傲也不允许他倒下。 第91章 逐客令 “你生气了?” 沈千澍身上的酒气不浅,扶着墙才勉强站直。 没给他多余一秒眼神,骆姝选择置若罔闻地继续往前走,被一把拽住手臂:“你要去哪儿?” 在甩了甩被抓手臂无果后,骆姝顶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始作俑者:“不关你的事。” 哪怕再难过再心有不甘,可面对这般模样的骆姝,沈千澍还是松开了手。 “你原谅他了?” 骆姝不答。 “这是你第一次对我甩脸色。”沈千澍艰难地再次开口。 烦心事本就多,这会儿偏偏扎堆而来,骆姝语气难免有些敷衍:“所以呢?” 沈千澍滚了滚喉结,酒气霎时在喉腔四处流窜,“所以,你们和好了?” “你喝醉了。”骆姝深知跟一个醉鬼无法沟通,便转移话题搪塞过去,“我叫车送你回去。” “我清醒得很。”听她变相地下逐客令,沈千澍的胸口像是被什么膈应东西塞满,眼球紧接不争气一酸,“之前,无论我怎么针对他,你都冷眼旁观。” “你误会了。”骆姝冷冷打断他,“我那不是冷眼旁观,也不是坐视不理,以前你们再怎么胡来,再怎么逞一时嘴上功夫,那是你们俩之间的恩怨,可今晚不一样,今晚是在我家,你们不应该抱团在饭桌上让他难堪。” 沈千澍着急,语无伦次地替自己辩解:“可,我是在帮你出气啊。” 骆姝反问:“我请你帮忙了吗?” 这一刻的沈千澍如同小丑附体,在一定的悲愤面前,什么度数的酒精统统甘拜下风,低垂的眼帘颤了又颤,嘴皮子也哆嗦着说不上半句话,好半晌:“我就不明白,他有什么好的?” 第116章 骆姝扭开头:“他没什么好的。” 头顶的走廊灯光打在二人身上,照亮了骆姝本就偏颇心脏,却照不亮沈千澍愈发黯淡眼底:“好,既然你忘了他曾经的所作所为,那我来提醒你……” 眼见事态没有回旋余地的朝不可控发展,骆姝索性把窗户纸捅开:“你扪心自问,你到底是替我鸣不平,还是想压他一头,想赢他已经到了不分场合,没有轻重缓急没有分寸的疯狂地步?“ 沈千澍脸上的忿忿神情肉眼可见一滞:“你心疼他了?” 一个人若铁了心地装睡,结果毋庸置疑,将无人喊得醒他。 骆姝直勾勾地凝望他那双被酒精烧得烈焰滚滚眼睛:“你真以为他看不出来你们在故意灌他酒,故意拆他台,他明明有的是法子拒绝,可是他没有选择那样做,因为他知道这不是在小区楼下,也不是在公司马路,这是在我家,我爸妈在,他是顾及我爸妈的面子才陪着你们瞎胡闹。” 努力了那么久,沦落个瞎胡闹帽子,沈千澍捏紧拳头,骨子里仅存的骄傲被她碾成粉末:“骆姝,你多少回头看看我,行不行?” 童梦琳扶着江浔一出来就撞见沈千澍和骆姝有些暗流涌动画面。从她的视角看,沈千澍眼色湿漉,俨然一只埋怨主人为什么不要他的虚张声势小狗,骆姝背对着她们,觑不见作何表情。 江浔在里头吐得天昏地暗,她也听得零零星星,但导火索很明朗,为了方轻茁。 方才在卫生间吵架扯旧帐,江浔控诉她讲话不经思索,害得骆姝愤然离席,还间接驳了艾阿姨面子,可她倒好,不知悔改就算了,还逼着他拼酒为虎作伥。 她无辜撇嘴,眼泪差点飙出来,骆姝生气,她心里本就不好受,被江浔一顿数落后更加郁闷,可世界上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 而后江浔的一席话却教她茅塞顿开。 “千澍是我们的朋友,所以我们护短帮他,这没错,但换位思考,在骆姝的眼里,不好说。” 童梦琳发誓并无打扰之意,可他俩堵在路中间,她和江浔就出不去:“不好意思,我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打岔,但江浔实在难受得厉害,吐得直不起腰了都。” 像印证她没撒谎,猫着腰的江浔痛苦地呜咽两声。 沈千澍沉默片刻,从骆姝身上收回视线,二话不说接过江浔的胳膊架在肩头往外走。 “我送你们下去。”骆姝紧随其后。 沈千澍路过 餐桌,睨了眼强撑男人,吃味地撂下:“不用了。” 喧嚣夜晚重归平静,骆姝竟有点不适应,扫过桌面遗留下的一片狼籍,决定先收拾残杯剩羹。 盘盘碟碟的碰撞声无可避免,原本不省人事的男人突然间有了反应,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 骆姝不确定方轻茁到底是真断片还是假断片,他酒量究竟如何,她还真估不准,如若真歇菜早该像老骆那样自个找一地呼呼大睡,转念一想,千人千面,指不定他喝醉就这样。 “还好吗?你住的哪家酒店,我叫人送你回去睡觉。” 用食指戳了戳,方轻茁就跟着晃了晃。 骆姝不信邪,他哪有这么弱不禁风,又是一指头下去,方轻茁这才缓慢举脸,又迟缓掀开眼皮,两片嘴唇翕动振振有词。 这回听清楚了:“嗓子干,想喝水。” 骆姝接了杯温水,递过去,方轻茁没接,又强塞进他手里,握又不握稳,别无他法,只好扶着他后颈一点一点喂。 遇到不配合情况,骆姝是又哄又威胁。 这一顿操作下来,累得够呛,一屁股坐在他边上休整,心想伺候上帝也不过如此,得赶紧把这位大佛送回去,放下空水杯,从兜里掏出手机:“方轻茁,你不是来出差吗,有没有同事一起?” “不是出差。” 吐字不清的四个字让骆姝解锁的动作一僵,刚要开口便撞进对方那双氤氲瞳孔。 方轻茁瘫坐在椅子,像是腌在酒精里把骨头泡软了似的提不上丁点力气,但那双视线甚是执拗,光注视她还不够,又挺身逼近,在鼻尖几乎相碰之际悬崖勒马,然后上手摸了摸她脸颊研究。 “怎么这次梦到的这么真实。” 话音一落,脑袋垂落,没意识地往她肩头砸。 骆姝一动不敢动,无措地频频眨眼,感觉刚轻盈没多久的心脏陡然又被攥紧。 在这个时刻缝隙里,她反复琢磨,今晚为什么会替他讲话,是心疼?是偏爱?最后她得到结论,将所有的不正常归咎于她奇怪的占有欲,这颗地球上,只有她一个人可以欺负方轻茁,方轻茁也只配被她一个人打骂,其他人想都别想。 走神的工夫,挂在身上的男人开始不安分起来,东倒西歪疯狂用鼻梁蹭她锁骨。 “你就一点都不想我吗?我就很想你,想你想到不敢做梦,都怪你让我关注的那个星座博主,他上面说什么每梦到一个人,就代表你和她的缘分浅一分,什么狗屁歪理,我就是他妈不信,一个人跨越六千公里飞到你家楼下发呆,然后你真走了,我不就是没忍住借着app给你发了条消息吗?” 染上哭腔的碎碎念,一遍遍冲击她的脆弱耳膜,她搭上方轻茁的起伏后背,张了张嘴,终是吐不出一个正面反馈,只是力道温柔地拍打安慰他。 - “这么晚了还补妆,下班有约啊?” “天天加班到十点,能有什么约,就是朋友晚上组了个局,凑人头。” “唉,谁让人家新官上任三把火呢。” “这两晚沈总不在,也不知道带头加班装给谁看。” 匠润67层的女洗手间镜子前,飘出段段讥讽对话。 “可不是嘛,自从上次陪沈总参加晚宴回来,就坐上了mandy姐的位置,没有猫腻才怪。” “长得也就那样,也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迷惑沈总。” “天道好轮回,等着瞧吧,总会她哭的一天。” 等闲言碎语彻底消散,宣清才面无表情地握着手机从隔断间走出来。 她将手机放置在大理石台面,发出微光的手机屏幕显示的界面是半分钟前邹婧回复的消息:【我说话算数,以后你和我邹家两清了。】 宣清打开水龙头,任水流冲刷每根指节每条指缝,余光中是上位使用者遗留下的一管口红,它的存在无疑再次提醒她有多卑劣,仿佛生活在下水道里的阴暗老鼠。 洗着洗着,手心兜满的液体悉数被她泼向镜面,形成或大或小水珠,映出她诸多面孔,有卧薪尝胆,有苟延残喘,有狼狈为奸,有暗箭伤人,还有无路可退。 回到总裁办,宣清若无其事地坐在昔日mandy的独立工位,适才洗手间里嚼舌根的两名女同事背起包,花枝招展地掠过她:“宣清,我们先下班了。” 宣清叫住其中一人:“你东西忘拿了。” 那人茫然回头:“什么东西?” 宣清笑着摊开手掌:“口红,你可要保管好了,再落在洗手间可没人帮你拣回来。” 在那名同事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下,宣清随手将那根口红掷进垃圾桶,拉开抽屉,拿出里面写了有些时日的辞职信潇洒离去。 沈千帆办公室,宣清驾轻就熟地刷卡开门闯入,朗朗月光盈满整个办公区。 这两天沈千帆在外地考察新项目落地,也幸亏沈千帆出差,否则还完不成邹婧交给她的任务。 宣清没敢开灯也不敢打手电筒,一路摸黑摸到办公桌,辞职信没没得及送上,背后响起道头皮发麻笑声。 “宣秘书,你让我好等啊。” 第92章 玩具水枪 一早,方轻茁被窗外的无礼麻雀吵醒,晨光透过眼皮皮肤,明朗一片,天亮了。 昨晚喝得不少,以至于后半场全然没了记忆。 如何收的场?如何上的床?如何睡得觉? 凭借肌肉记忆,手摸索着往床头柜找手机,手机没找到,床头柜也没有,直至手背传来股湿热感觉,依稀可辨是有什么活物在舔他,吓得方轻茁瞬间清醒,第一时间缩回手。 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趴在床边,冲他吐舌微笑的一颗毛茸茸脑袋。 见他醒了,呵呵一个起跳蹦上床,可见是惯犯了,方轻茁一边承受它的热情招待,一边下床打量四周环境。 薅了一把凌乱头发,破案了,他还在骆姝家。 呵呵进来时房门没关,方轻茁甚至不用走出房间,就能轻而易举将厨房里三口之家的相处画面尽收眼底。 骆姝站在灶前,火上的砂锅冒着腾腾热气,骆父站在一旁充当气氛组,还不忘喊来艾女士一起尝尝闺女手艺。 “我闺女就是厉害,一教就会了。” 艾女士稍沉稳些,帮着骆姝把碎发别到耳后:“我闺女就算不会下厨那也是最棒的。” 骆姝一副见惯不惯但难藏幸福表情:“你们也太夸张了,就是碗普普通通的小米粥。” 第117章 不知道为什么,方轻茁有种想掉眼泪的冲动。 突然,呵呵从他腿边灵敏窜出,嗷嗷乱嚎,撒丫子满屋子乱跑将厨房里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镀上金光的旭日时隐时现,等阳光彻底照进餐桌,四张嘴的早饭硬生生凑不出一句话。 方轻茁没什么胃口,扒拉小米粥的过程时不时偷瞄斜对面,骆姝搅着碗里的同款米粥,搅一下舀一勺,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状态。 昨晚应该没出洋相,说漏什么得罪她吧? 原打算装个醉,扮扮可怜再博博同情,不承想真断片了。 这样想着,暗自叹了口气,撤回的视线冷不丁让艾女士逮个正着,方轻茁连忙掩面,尴尬地直喝粥掩饰。 艾女士侧眸与骆父对视了 一眼,随后清了清嗓:“你叔叔年轻时候的衣服还合身吧?” 闻言,骆姝咀嚼的动作暂停,随着艾女士的问题目光飘到当事人身上的那件古巴领衬衫。 方轻茁低头瞅了瞅身上的黑色短袖衬衫,洗漱时骆父送来的换洗衣物:“刚刚合适。” “那就好。”艾女士适时挑破真相,“刚才小姝来挑的。” 骆父一唱一和:“咱们闺女的眼睛这么准呢。” 骆姝不自然地咳了咳:“那什么,我吃饱了,带呵呵下楼遛遛弯儿。” 像是听懂人话,呵呵汪了声回应,自觉叼起狗绳等在门口,骆姝行云流水般,从离席到换鞋再到关门一气呵成,连人带狗很快没了影。 方轻茁见状加快了喝粥速度:“叔叔阿姨,那什么,我也下去了,这两天打扰了,衣服等我回去干洗好就立马送过来。” 话未说完,人已经一溜烟儿飞到门口,“叔叔阿姨再见。” 方轻茁是在骆姝结束通话的后一秒凭空出现。 电话还未完全挂断:“你来干嘛?” 方轻茁喘着粗气:“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就来了。” 骆姝刚想就他这段发言发表些意见,前头的呵呵不乐意了,不给她机会地拖着她往前走。 两人间的那点不明不白渐渐在步调一致中冲淡。 并排走了两步,方轻茁接过她手里的牵引绳:“我来吧。” “你会遛狗吗?”骆姝问。 “没你会遛。” 乍一听没问题,可她总觉得这话有更深层含义,尤其是配上他似笑非笑神情。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应该改成方轻茁嘴里吐不出象牙。 骆姝作势要拿回狗绳:“还是我来吧,遛狗可是个技术活。” “我养过狗,放心。”方轻茁拍着胸脯保证。 骆姝轻嗤了一声,他保证的信服力还不如呵呵的犬吠。 瞧对方丝毫没有收手意思,方轻茁半恐吓半调戏:“你再不松开,我可牵你了。” 果然,骆姝吓得赶紧撒手,毕竟在耍流氓方面方轻茁可是言出必行:“你什么时候养过,我怎么不知道。” 但话一经脱口就后悔了,这字里行间的熟稔感怎么回事? 方轻茁歪头,凝神她看了会儿,笑意霎时在眼间流转:“小时候养过一段时间,也是只萨摩耶。” 骆姝受不了他这般直视,别扭地东张西望,瞅完地面瞅路边花草。 自打回来和方轻茁重逢好像就没有和平相处过,话讲不到两句,不是他发疯强硬,就是她横眉冷对,到底是哪里变了。 “那后面怎么不养了?” 方轻茁还挺意外她会接这茬儿:“送人了。” “送人了?” “嗯。”方轻茁瞥了眼领头一扭一扭的狗屁股,“那时候还小,不懂怎么养。” 小时候那只逢人就笑的萨摩耶,说到底还是不够喜爱。 养狗的话题终止,避免不了陷入冷场漩涡。 呵呵今日运动量超额达标,按照惯例又跑到小区的健身器械区与其他小狗友玩乐。 方轻茁跟着骆姝来到木椅休息,前者端坐,寻思着如何起头提议一起出去逛逛,后者则靠在扶手边,总感觉有什么忘了,似乎是不久前的那通电话。 “我们要不要带……” “对了,刚才……” 两人异口同声,皆是一顿。 方轻茁率先打破沉默,示意她继续:“你想说什么?” 似猜到上句他可能要说的内容,骆姝眼神飘忽:“就是琳琳,我朋友刚才打电话过来,想邀请你去海上玩玩顺便跟你道个歉。” “道歉?”方轻茁眯眸,“昨晚的事?” 骆姝微微低头:“你要是不想去,不勉强。” “你希望我去吗?”方轻茁满脸认真。 说实话,骆姝并不希望,指不定又闹出什么幺蛾子,即使童梦琳小两口不作妖但保不齐沈千澍会,到时候她夹在中间又难做人。 见她不吭声,方轻茁补充道,“你希望我去我就去,你不希望我去我就不去。” 骆姝最烦他这没个正形的欠收拾样:“腿长在你身上,你爱去不去。” 冷不丁挨批,方轻茁无声笑了笑:“那沈千澍去吗?” 他这问题立即引起骆姝的高度警惕:“你是不是又想找他掐架?” “你这就冤枉我了,自从在你家被你好生教育一顿,我哪回见到他主动找不痛快了。”方轻茁后仰,双臂架在椅背上深情凝望她,眼尾翘起愉悦弧度,嘴里开始跑火车,“我这么听话,你不口头褒奖一下或者以资鼓励什么的?” “方轻茁,你脸皮这么厚的吗?还想以资鼓励,一巴掌要不要?” 骆姝只是随口说说,他却真把半边笑脸凑过来:“你给吗?” 骆姝没招了,很轻地弯了弯唇,反手将他推开:“少给我嬉皮笑脸。” 但那抹浅淡笑意还是让方轻茁捕捉到:“我发现自从你回了家,爱笑很多。” 嘴角的感情色彩慢慢重置,骆姝盯着他,一直盯进瞳孔最深处:“你想表达什么?” 天际飘来一朵云絮停在他俩头顶,方轻茁迎着光对她露齿微笑:“你开心我就开心。” 与此同时背后单元楼的中层阳台上。 “老婆,你说她们在聊什么?该不会是要旧情复燃吧?” 艾女士用余光瞥见自家老公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听你这语气,是不希望她们重新在一起?” 骆父停止躁动,压低眉头摩挲着下巴,仿佛在思考一个十分复杂问题:“小方这小伙子,无论是外貌还是言行举止,总而言之挑不出任何毛病,但能让咱小姝甩了他那肯定是他的问题,我就是纠结这点。” 日晒已有三杆,艾女士最后瞰了眼楼下,转身回到客厅沙发:“昨晚我托我们学校教计算机的李教授侧面打听一下这个小方。” 骆父跟着进屋:“难怪你打听他学校专业,情况怎么样?” “别人家的学生,优秀二字都诠释不了他。”艾女士活动一下颈部,说,“这是李教授的原话。” 骆父立马领会,娴熟地给老婆捶肩按摩:“评价这么高。” 艾女士指了指茶几上的香蕉:“碰巧,他有一个学生一毕业就被挖到了小方现在的那家游戏公司,给出的评价也是脚踏实地,真正做实事的人。” “那小姝的同桌怎么办?”骆父捡起果盘里的新鲜香蕉边剥边道,“昨晚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就是以前放学天天护送小姝回家那小子。” “你没看错?” “绝不会有错。”骆父将剥好皮的香蕉喂到老婆嘴边,“小姝念初中的那会不是老有传闻外校的黄毛尾随初中生吗,我亲自盯了半个月,他就偷偷送了半个月,把人送到小区门口才掉头离开。 艾女士咬了口:“老骆,昨晚我送琳琳她们下楼回来,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 艾女士话讲一半:“我看见小方喝醉了倒在你闺女怀里。” “什么?”骆父捏着香蕉,激动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有这事?我居然不知 道。” 伸手从他手里救下那半根香蕉,艾女士自顾自吐槽:“你当时睡得跟头猪似的,能知道。” 骆父也是气糊涂了,抄起桌上的玩具水枪充当武器:“那他有没有趁机欺负小姝,他要是敢,我现在就下去打断他的狗腿。” 艾女士热闹瞧够了,适可而止地道出后半句:“他倒在你闺女怀里哭,注意,是小声地哭。” 眼见差点儿闹了笑话,骆父忙扔掉那把荧光绿水枪:“你也是,老逗我玩,然后呢?” 话虽是苛责,但表情毫无。 艾女士耸了耸肩:“你闺女就安慰他咯,就像这样。” 说着,学着骆姝昨晚一下又一下轻抚在方轻茁后脑手法,照搬在她爸头上。 骆父也不抵抗:“那你想哪个给你当女婿?” 艾女士收回动作,语气郑重:“无论是小方还是小沈又或者是其他人,反正我尊重她的选择,咱俩就她一个姑娘,该有的保障自不会少,所以我只希望未来的那个人能无条件爱她护她,纵使没有,我也能养她一辈子,你呢?怎么想的?” 第118章 骆父没急于回答,而是继续先前的捏肩工作:“听老婆的准没错。” 第93章 石斑鱼 方轻茁最后还是因不放心有沈千澍在,拖家带狗地随骆姝赴约,到了目的地发现,原来说的海上随便玩玩竟是出海钓鱼。 问了才知道是江浔为了方便随时随地钓鱼,兴趣使然便开了这家海钓俱乐部。 临出发前,沈千澍姗姗来迟,身后还追着张生面孔。 骆姝当即看向童梦琳,用眼神询问:为什么她也会来? 事先没知会,童梦琳自知理亏,底气不足地喃喃解释:“也不知道乔敏敏从哪听说千澍回来了,这不,走哪跟哪。” 她挽起骆姝胳膊撒娇认错,“你要怪就怪我吧,大家都是同学的,不好拒之门外。” 骆姝淡淡开嗓:“我没有生气。” 童梦琳:“那昨晚呢?” 骆姝:“你说呢?” “我还不了解你,你要是生气就不会答应来了。”童梦琳眨巴眨巴眼,“江浔已经给我做过思想工作了,我有错,不该在饭桌上念些有的没的,让你为难。” 骆姝垂下脑袋,也反省了一下:“我也需要检讨,是我太冲动了。” 闻言,童梦琳改握她手,小心争取:“那你和千澍能不能别闹别扭了,自打大家毕业就没好好聚过,好不容易你俩回来趟,我只想我们能像以前那样,走哪都是我们四个。” 骆姝余光扫过不远处和江浔鼓捣鱼饵的方轻茁,语气是自己都未察觉到的不自信:“我尽量吧。” 童梦琳没听出那抹不自信成分,只当她答应了,拉着她往飞桥上走:“那咱们上去吧,我准备了好多好吃的。” 来回巡视新环境的呵呵竖起耳朵立马附和连叫了两声。 童梦琳心满意足地蹲下搓了搓它毛茸茸脸颊:“哎哟,我们呵呵也想去吃好吃的呀。” 话音刚落,乔敏敏一身亮片连衣短裙,踩着格格不入高跟鞋跳上甲板:“千澍,你等等我嘛。” 沈千澍先她一步上船,碰巧与正准备上楼的骆姝撞上视线,腿脚不听使唤地停在原地。 紧随其后的乔敏敏还以为是在等她,赶忙迈着小碎步扑向沈千澍却被他甩臂躲开,还没来得及嗔怪就顺着他静止视线看到许久未见的老同学。 眼底的惊讶稍纵即逝,半带轻笑道:“这不那谁嘛,骆姝,你也回来了。” 骆姝神色自若:“嗯,好久不见。” 乔敏敏理了理让海风吹乱的长卷发,上挑眼尾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她身上的极简行头,薄唇一勾:“老同学重聚,你也没必要穿得这么朴素吧。” 听她阴阳怪气,骆姝也不恼:“你说这一身啊,平时遛狗穿的,这不,知道你要来,专门穿来见你。” “你……”乔敏敏一时语塞,好半天憋不出反驳,无奈转向身边男人,“千澍,你看她。” 童梦琳翻了个白眼,要不是给沈千澍拨去撮合电话的时候叫乔敏敏听了去,定不会让这娘们儿来瞎嘚瑟,冲沈千澍撂下个“你带来的麻烦自己收拾”眼色,然后拽着骆姝上楼梯。 这扑鼻而来的火药味,目睹全过程的方轻茁推了推边上正忙着挑选鱼竿的江浔:“那女的说话一直这么没礼貌吗?” “你说乔敏敏啊。”江浔竿不离手,“就是读书那会,她喜欢千澍,所以老把骆姝当假想敌。” 方轻茁靠在护栏,眼睛微微眯起,顶着看待货物的冷淡眸光目送那一男一女背影爬上飞桥,极不屑的感叹词从齿间溢出。 水天共享一色的背景下,三层高的豪华游艇缓缓行驶,拖出翻涌浪花留在无垠海面。 视野开阔的飞桥区,海风拂在神态各异的众人脸上。 虽然游艇上集吃喝玩乐设施为一体,但乔敏敏总觉没劲透了:“好无聊啊,你们出来玩难道就是为了吹海风吗?” 童梦琳放下相机,露出被打扰后的意兴阑珊:“那你想怎么玩?” 风浪来袭,船身轻微颠簸了一下,乔敏敏早无形象可言,扒开糊一脸头发,堪堪坐稳后提议:“我们正好三男三女,不如男女速配一组,就比谁钓的鱼多?” 听到要比钓鱼,江浔第一个举双手赞成:“我觉得可以。” 乔敏敏继续补充:“光比还不够,得设个惩罚。” 童梦琳纳闷道:“不是,请问你会钓鱼吗?就比这个?” 乔敏敏理直气壮:“我是不会,可有千澍在啊,他钓我就等着吃咯。” 此话一出,童梦琳忍不住想杀杀她的锐气,接着她发起的比赛建议:“好啊,比就比,钓得最少的那组就罚他们上岸后替大家烤鱼吃,限时一小时。” “姝姝,你觉得怎么样?”她转头询问骆姝意见。 自从开进海,呵呵肉眼可见的兴奋,下巴垫在观景台面悠哉悠哉地吹海风,貌似很喜欢空气里携带的咸湿因子和深蓝海面时不时跃出的鱼群,骆姝全程盯着它,生怕一不留神蹦下去,对于比赛什么的也毫不在乎:“我没意见。” “那行,我和千澍一组。”乔敏敏顺势要求。 “我不同意。”沈千澍不乐意了,“公平起见,大家抽签。” 抽签的时候,童梦琳拿来纸笔正准备落笔,方轻茁好心提醒她:“不用这么麻烦,拿手机就可以,我们公司内部有专门抽签用途的程序。” “不行。”沈千澍提防地直视他,“你们公司的软件,谁知道你会不会暗箱操作。” 童梦琳生怕这俩人又对上眼,三下五除二写好数字揉作一团:“好啦,我宣布抽签开始。” “男生组大写数字,女主组阿拉伯数字。” 正讲解规则,一道炙热视线强势射来,童梦琳追寻来源,竟是沈千澍发来的寻求关照信号,愣怔片刻,当即眨眨眼回以放心讯息。 “总而言之,抽中相同字母的自动分为一组。” 女生分发完毕,轮到男生组,方轻茁看着童梦琳递来的做过手脚的数字签反问:“你确定这是我的号码吗?” 童梦琳音量陡然拔高好几个度:“你,你在质疑我作为裁判的公正性吗?” 方才他俩眉来眼去,方轻茁可全尽收眼底:“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 “我……”童梦琳直接破防,“你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见抽签已成定局,方轻茁也懒得纠缠,捞过那张数字签欣然接受,反正全世界的大大小小赛制都躲不过内定关系户,无一例外。 最后公布分组情况,毋庸置疑的,骆姝和沈千澍一组,童梦琳江浔一组,方轻茁则分到和乔敏敏一组。 宣布的刹那,骆姝细心地观察到,乔敏敏并没有表现出多大失望,而是对她的新搭档多了几分特别关注。 比赛计时开始,江浔首当其冲,走到一半发现剩下的两位男士都没跟上,折返一手一个:“哎呀,绅士点嘛,太阳这么晒,就让女孩子她们自己玩,我告诉你们哪个位置最好钓,就……” 四点的太阳依旧闪耀,沈千澍路过方轻茁的钓鱼区被强光眯了眯眼,停下:“你昨晚是不是早料到了?” “料到什么?”方轻茁自顾自朝海面抛杆,头也不回地开腔。 “我送的礼物,究竟哪里不妥?”沈千澍紧盯他后脑勺回忆,昨晚艾女士替骆姝送他们下楼,独独归还了他那份上门礼物,说辞是太贵重,心意她们领了。 方轻茁扭了扭脖子:“叫声哥,哥给你解惑。” 沈千澍原本微蹙的眉心又折出两分不满:“不说算了。” 还挺有骨气,方轻茁侧眸,见人还杵在原地,丝毫没有要离开意思:“一看 你哥就没好好教过你人情世故。” “这关我哥什么事?”沈千澍揣着所剩无几耐心追问。 手里的鱼竿发出下沉动静,方轻茁气定神闲:“我那堆东西看上去隆重,但加在一块价格远比不上你那一份,而且你肯定没背调人二老是做什么的,教师不比其他行业,你一条上万的丝巾,除了落人口舌引起不必要麻烦,还能干嘛?供起来收藏吗?” 沈千澍垂下眼睫思考了三秒,这点,是他疏忽了。 骄阳在不知不觉中西垂,距离约定好的赛点已经过去大半,童梦琳逛了一圈,兴高采烈地跑来和骆姝分享观望结果:“江浔钓到了条石斑,有我半条腿这么大。“ 骆姝:“挺好的。” 童梦琳:“你不下去看看吗?千澍钓得也不少。” 骆姝:“待会儿再看吧。” 童梦琳:“我看乔敏敏都下去了。” 骆姝:“哦。” 童梦琳:“她朝你前男友方向去的。” 骆姝终于抬起脸看她,而后意识到失态迅速恢复原状:“他俩本来就是一组,没什么稀奇。” 见她情绪明显不高但又油盐不进,童梦琳可不想好心办坏事:“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老实和我交个底,对千澍什么想法?到底有没有可能……” 第119章 骆姝当机立断,截停她接下来要说的可能:“自始至终,千澍和你们一样,只是好朋友。” “那方轻茁呢?” “他……”骆姝动了动唇,猛烈的海风灌满喉咙尽是酸涩,“他很烦。” 这模棱两可答案让童梦琳一头雾水,她不死心又侧面打听:“你该不会是要吃回头草吧?” “我不知道。” 童梦琳叹了口气:“那我帮千澍问一个问题,方轻茁身上究竟有哪点值得留恋的?” 提到这个,骆姝将目光落向别处,出神地凝望落日几秒后:“他身上有种纯粹又不太纯粹的宿命感,非黑非白,还有尚且称之为折服力的某样东西吧。” 听她给出如此高度的评价,童梦琳堵塞的心一下子顺畅开,是啊,若真断干净了,骆姝怎会允许方轻茁进她家门,最浓墨重彩的那年,一条条信息,一通通电话,跃出眼睛的情意,写在脸上的思念,那般欢喜过的人又怎能轻易忘了。 虽不理解但尊重她的选择,握上她手腕:“好,那我们就借这次机会彻彻底底地看清他。” 两人偷偷摸摸遛进处于甲板后的沙龙舱,童梦琳拉开遮阳帘,再推开一小条玻璃门缝,映入眼帘的就是方轻茁醉心钓鱼事业的背影以及几米开外的乔敏敏。 骆姝尽力压低了嗓音:“你到底要做什么?” 童梦琳将耳朵贴近缝隙:“看他俩会擦出什么火花呗。” 骆姝头次干这事,心里莫名没底:“我们走吧,偷听不道德。” “那乔敏敏和他的话题除了你还能有谁?”童梦琳循循善诱,“话说,你就不想听听他们在背后怎么议论你的?” 骆姝内心犹豫,可那违背意识的视线早已锁定眼前画面,一刻都不曾移动,而视野里蠢蠢欲动的乔敏敏先有了动作,踮起脚尖,望了望方轻茁腿边水桶里的战利品,似看不太清,便走上前察看,没迈两步,一道凛冽声音霍然打断了她接下来的靠近。 “别过来。” 原以为男人是个不好相处的主儿,现在看来也不完全是,至少还会关心她的人身安全,乔敏敏巴掌大的脸上流露出鲜明的优越感色彩,要怪就怪她无处安放的魅力啊。 昂首挺胸地甩了甩头发:“放心,我就瞧瞧你钓了多少,会注意安全的。” 方轻茁摇动绕线轮,很明显的一声嗤笑:“少自作多情,我是怕你没轻没重吓到我的鱼。” 很安静,起码有半分钟,唯有乐此不疲的海风和海浪呼啸在耳畔,像极了煽风点火的嘲笑观众。 刹那间,乔敏敏感觉浑身的血液朝面部上涌,攥了攥裙子布料,磕磕绊绊地挽尊辩驳:“你才自作多情,我就是看在咱俩一组的份上过来探望探望,我对你可没兴趣,我喜欢的人是沈千澍。” “那少在我边上晃悠。”方轻茁忽地甩来视线,额前的遮阳帽沿落下阴影稍稍遮住了眼里情绪,但牙关溢出的尖锐言语却直白的过份,“事先申明,我对你没什么好印象,而且我这个人说话很难听。” 乔敏敏浅浅嗔怒:“我可是女孩子。” “你多大了?” 乔敏敏一时拿不准他用意,哽停在那儿:“我……” 方轻茁无差别对待:“早成年了吧,既然有了判断是非能力,那就少打着性别旗帜说事,我不吃这套,什么男女对立都是伪命题,我更不是搞歧视,我们公司的女性也不少,原画,策划,文案几乎全由女生支撑起来,就连开发都有她们功不可没身影,遇到解决不了的bug男同事们还会向她们请教,所以,在我眼里从没有性别可言,有的只是生理结构上带来的差异化,但这并不是引以为豪的优势,也不是滋长歪风的借口,心思细腻的人做细致的活,四肢发达的人干体力活,有想法能力的就负责脑力工作,这样子天平才会维持平衡。” “我也不喜欢说教,除非遇到无可救药煞笔,该骂骂该咋办就咋办。” 乔敏敏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你是在说我傻……吗?” 方轻茁盯着她,嘴唇翕动:“我骂你了吗?” 乔敏敏嗫嚅:“好像没有。” 方轻茁嘴角瞬时一挑:“那不就是。” 余晖从海平线斜照过来,衬得他这张只露出三分之二的皮囊分外晃眼,乔敏敏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那你为什么说对我印象不好?” “因为我这个人极其护短。” 说了那么久,男人背脊依旧挺拔,一身防晒装备藏得住刻意锻炼过的紧致线条,却藏不住骨子里的狂傲,乔敏敏目不转睛问:“你指的是谁?” “我说了,你就会把矛头再次对准她,是吗?” 乔敏敏冷不防噎住,把脸撇向另一边。 方轻茁漫不经心地转回脑袋,继续观察海下动静:“如果我是沈千澍,你连上这艘游艇的机会都没有。” “可我现在还不是如愿登了船。” “所以你现在痛苦啊,只能将满腔的失意发泄在别人身上。”方轻茁轻描淡写道,“你喜欢谁那肯定是有你的理由,但仅凭单方面的臆想,无正当理由地去攻击连情敌,连竞争对手都不算的第三人,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究竟值不值当。” 警示得都这般明显,困在乔敏敏心里那点疑虑瞬间消散,她恍然大悟:“哦,原来你说的是骆姝,你喜欢她?” “现在才看出来,果然眼光不咋样。” “……”乔敏敏无视他的讥讽,“既然如此,我们合作一把。” 兴是觉得好笑,方轻茁投来短促一眼,头顶的几撮头发被风吹得左右摇摆:“在商言商,谈合作,你已经是失信被执行人了,妹妹。” 一声妹妹,乔敏敏耳廓不可描述地烧起来:“你们到底喜欢她什么?” 时间仿佛在这片海域走得很慢,方轻茁脑里精准运作的齿轮于此时被摁下暂停键,拉开的缝隙里,是许久都未享受过的自由。 “但凡你不拿有色眼镜看骆姝,依你多年的同学身份就不会问出这么没意义的问题。” 他不紧不慢地摇轮收线,“那晚她问我,这么多年怎么不试着再找一个,我没实话,和她分开后,我再没别的心思去认识新人。” “为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 “你不说我怎么会懂。” “碰到她之前,我以为海以外都是海,碰到她之后,我发现我拥有了世界,拥有过全世界的眼睛,无论是山川,还是丛林,或者湖泊,都无法填补那块位置。” 真正的爱一个人,是生不出旁的心思落在其他人身上,哪怕有更好的人出现,你潜意识里也瞧不上。 爱具有排她性。 鱼线自海底抽出,方轻茁收线装杆,看样 子是不打算再钓,乔敏敏蹙眉:“离比赛结束还有时间,你怎么不钓了?” “心都静不下来,还钓哪门子的鱼。”方轻茁丢下气得直跺脚的乔敏敏,看都不看地扬长离去。 夜幕将至,游艇快马加鞭地朝灯塔方向返航。 海风猎猎,海上的气温骤降,童梦琳找到对着残月发呆的沈千澍,陪他坐了一会:“千澍,要不还是放弃吧。” 好半晌,沈千澍才集中注意力,让月光点缀的瞳孔透出不解:“骆姝喜欢他什么啊?” 回想今日种种,童梦琳暗暗叹气委婉回答:“可能感情这东西讲究先来后到吧。” “先来后到,不是我先在她身边的吗?”沈千澍语气沉闷。 “可心里不是啊。”童梦琳开解,“你就当造化弄人,谁让方轻茁在骆姝军训的时候恰巧救了中暑的她。” “你说什么?”沈千澍似没听清,也或许是不敢相信,整个人突然安静下来。 不知是不是夜太黑产生了幻觉,童梦琳瞥见他眼底的阴霾一扫而光,紧接燃起一簇希望火苗,过了几秒他再度谨慎确定,“所以,骆姝以为是方轻茁救的她?” 游艇靠岸,一行人来到海边的度假酒店歇脚,一箱箱的海鲜需要及时加工处理,按照约定,方轻茁和乔敏敏愿赌服输,负责烤鱼工作。 自动屏蔽耳边的喋喋不休埋怨,方轻茁从泡沫箱里捡出几条观赏鱼决定打包送回家里的鱼缸养养,手欠还招了只气鼓鼓河豚,原地上演充气气球。 觉得有趣极了,下意识想分享给某人,举目四望,原本集中的人群却偏偏少了两抹身影。 同一时间段的露天泳池,池面的粼粼水光漾在骆姝没有表情的姣好面庞。 “你喊我过来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沈千澍走近,水面倒映出他的颀长身形:“我不主动找你,你就永远不愿跟我说话,是吗?” “我承认,我只要碰上方轻茁就会失了理智无脑偏激,我道歉。” 骆姝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不管是初衷还是动机,于情于理都不应该依依不饶。 她抬起眼帘:“那我们还是好朋友。” 第120章 月光下,两人一站一坐,前者长久注视,后者努力忽视头顶的灼热眼光。 沈千澍始终没答应,蹲在骆姝面前,微微弯腰,视线与她平齐,随着吐露的真心又缓缓逼近:“我做过最后悔的决定就是出国,还有小时候那些试图吸引你的幼稚行为,你都没发现我只爱捉弄你一个人。” “我听说忘记一个人的最快方法就是接受新的一段感情。” 迎上她的怔然眼神,沈千澍喉结滚动,目光不受控制地跟着下滑,在她唇上流连片刻,歪着脑袋凑上去,“你要不要和我试试?” 好好的道歉陡然变质,骆姝瞪圆了明眸,唯恐他又像上次那样亲她,条件反射地伸出双掌推拒,沈千澍却在即将碰上她唇瓣的时候紧急刹停。 骆姝也意识到了他的恶作剧,可惜为时已晚,沈千澍已经被她推进水池。 嘭得一声巨响,便一头栽进池底不见踪迹,骆姝着急地唤了唤沈千澍名字,下一秒,沈千澍从水面钻出,似被水呛到还咳了两声,闭着湿漉眼睫朝水外的她伸出求助手臂。 骆姝没有起疑,跪立在池边送出援手,双掌相握的刹那,猛地被一股蛮力下拽,当即整个人失去重心跌进泳池。 顷刻间,泳池的水纹再次剧烈波动。 沈千澍抱着她下坠过程里,骆姝又惊又怕,双手不自觉地搂住他脖颈,耳边早已分不清是谁的如雷心跳。 待水面平稳,骆姝气极,对着他就是邦邦两拳:“沈千澍,你是不是有病?” 觉不解气又扯他衣领打他。 这一扯,竟将后肩的大片皮肤曝光在空气中,布满浅褐色的点点疤痕顿时刻入眼底,形状大小怎么看都像是被烟头烫出的痕迹,骆姝不敢深想,掀开他的宽松背心追问:“你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骆姝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些陈年旧伤上,因此没发现背后有一双嫉妒到猩红的深邃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以及她摸在别人背上的手。 沈千澍抹掉脸上挂满的水珠,正欲解释,紧接又是扑通一声溅起水花,一团白茸茸的敏捷生物跳下水划拉着爪子直奔骆姝,是她家那条狗。 呵呵的意外乱入,打断了沈千澍的全盘计划,也打得骆姝措手不及,她转向唯一的进出口,果然瞅到一道黑影消失在过道,来不及思考,本能驱使着她爬出泳池拔腿追了上去。 那人步子迈得大,骆姝追得稍显吃力,干脆停在原地大喊:“方轻茁。” 方轻茁应声掉头,四目相望,谁都没有下一步举动。 骆姝呼吸紊乱,心情也犹如过山车,但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这回,她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坚定地说服自己。 得益于走廊的昏黄灯光,方轻茁终于窥探到那个漏洞百出的骆姝,指尖止不住得颤抖,往前跨了几大步拉近彼此距离,写满难过的黑眸掺杂几分试探:“骆姝,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身后,沈千澍也匆匆赶来:“骆姝,我有话对你说。” ----------------------- 作者有话说:基本的铺垫剧情终于告一段落,再来一个转折,小两口就要和好啦!!! 第94章 血友病 凌晨一点,沈千澍的飞机一落地深城就风驰电掣地往医院赶。 半夜的病房过道万籁俱寂,尽头那间却时不时发出敲击键盘声。 沈千帆补完落下的邮件,取掉眼镜,揉了揉眉心阖眼靠在床头,连进来个人都毫无察觉。 等他再睁开眼,沈千澍已经站在床尾,双手垂落在身体两侧,无措得攥紧裤兜,和当年被领回沈家的那晚情形一模一样。 扯出抹淡笑:“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和朋友们去玩了吗?” 看着躺坐在床上,一身病号服的沈千帆,沈千澍目光闪烁,他本打算找骆姝说出那年的真相,没想到却接到沈千帆的住院噩耗,这才有了连夜返程。 “还能怎么,玩累了不得回家啊,倒是你,好好的,怎么住院了?” 沈千帆扣上电脑:“什么住院,你可别咒我,就是例行体检。” 体检有必要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留夜观察,沈千澍不傻,上前两步坐在床边,欲言又止:“哥,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我有什么好瞒你的,正好不用面对那帮老家伙,躲躲清闲。”沈千帆拍拍他手臂,“这么晚了,先回家休息,有什么明天再说。” “不要。”沈千澍赖着不走。 “别啰嗦,我帮你叫车。”说着,沈千帆手往床头柜摸手机。 不如愿,沈千澍索性向后倒,躺在人病号腿上摇头:“不要。” 沈千帆抖了抖被压着的那条腿:“那你要什么?” “今晚睡你隔壁。”沈千澍回道。 见他决心已定,沈千帆也不再吱声,若是反复推脱,更会让人起疑:“随你。” 沈千澍满意地挺身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僵硬颈部,转向左手边的沈千帆反常一问:“你现在背上的伤还疼吗?” 沈千帆不动声色地握了握掩在被子下的拳头:“不疼了。” 得到答案,沈千澍熄了灯,自顾自朝另一间陪护房走去。 晚风把渐浓月色吹进窗,将一墙之隔的两张床分割为一明一暗,前者在月光的束缚下认命,后者在昏暗里挣扎,片刻之间,月光被送到沈千澍那屋照亮他半张脸,直至日夜交替。 清晨,宣清提着保温桶来送签字文件,在病房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儿,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敢进去,一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沈千帆坐在床边面窗思过画面,走近了发现手里依稀还拿着根注射器。 “沈总,对不起。”她勾着脑袋,将手里的保温桶送出,“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这是我一大早煲的汤,还热乎着。” 沈千帆缓缓抬眸 ,视线在她和保温桶间来回游走,最终还是接过那保温桶放在床头柜:“把我推进医院,就打算送桶汤抵过?” 宣清内疚地低下头,脸埋得更深了。 那晚,本该在外地出差的沈千帆突然出现在办公室,伴随身后的脚步声愈发清晰,她毛骨悚然,第一反应竟是逃,刚撒开腿,手腕就被人抓住。 黑灯瞎火,根本看不清沈千帆作何表情,只觉腕骨上的温度灼人。情急之下,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生出反抗,一把将他推向背后书柜,不承想,这一推,推出了大麻烦。 “我事先不知道你那么脆弱。” 脆弱到,撞破点口子就流血不止。 沈千帆也不废话:“我事先也不知道宣秘书会畏罪潜逃。” 宣清悬着的心终于在空中转体三百六十度后炸了:“所以,你给我升职给我你办公室的门禁卡,都是故意为之,为的就是测我?” 沈千帆沉默两秒,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可以这么理解。” 这一刻,宣清已经无处掩藏,对于败露她大方接受,本就孑然一身,又何惧风雨。 她敛去浑身的伪装,袒露出最真实的自己,抬起下巴,也举着那点仅剩骄傲,直勾勾地回视沈千帆:“输给沈总,我心悦诚服。” 短暂的对峙下,沈千帆眨了眨眼,语气亦如往常那般不变:“你猜,我下一步要怎么处置你呢?” 宣清无所谓一笑:“比起猜,我更想赌一把。” “可惜了,沈某人从不喜欢赌。”沈千帆重新落座,望向窗外,“明人不说暗话,我不会报警处理,也不会……” 说话间,扎眼的红色液体啪嗒啪嗒地从鼻孔里涌出。 与此同时,屋外传来转动的开锁声。 沈千帆连忙捂住血淋淋口鼻,跟只无头苍蝇似的慌不择路。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两人的谈判,宣清想都不用想,除了沈千澍,沈千帆哪自乱阵脚过,加上眼下的窘迫形式。她一鼓作气,揽过沈千帆的脖子拉进怀里。 沈千澍拎着早餐回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一向公私分明的沈千帆亲昵地直往他秘书怀里钻,看不见脸,而女人回抱的动作更亲密,手臂圈在他脖间,难舍难分。 意识到自己的冒昧行为,沈千澍后退半步:“打扰了,你们继续。” 离开前还贴心地关上门。 沈千澍一走,沈千帆立马从宣清的怀里挣脱开,仰起头颅直奔卫生间,水声哗哗至少响了十来分钟,卫生间小门才自里头打开。 沈千帆上衣湿了大半,额发也被冷水打湿,整个人弥漫着淡淡的无力感,直到余光瞥到挂在门把上一袋换洗衣服,眼珠子缓慢地转了转定睛在那,左胸腔位置的那块湿润一热,也明白了这是某人特意替他准备的体面。 两分钟后,沈千帆出现在套房隔开的简易会客室,拿着先前没来得及注射的不明药物,兀自扎在自己左手背的静脉处。 宣清喝水的动作一滞,眉心随着针头扎进血管细微地拧了拧,不知为何,动作熟练得教人心疼。 察觉到她的不自然关注,沈千帆解释:“这是凝血因子,不是什么犯法的东西。” 第121章 话毕,才发觉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那味。 宣清“哦“了声,放下水杯:“你刚才说的不报警是什么意思?” 一针下去,沈千帆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字面意思。” 宣清愧疚地垂首道:“我泄漏了公司机密,理当……” “没造成巨大损失就还不算。”沈千帆把针管扔进医疗废物箱,似不认同地打断她,“再说了,你也被逼得没办法了,不是吗?” 宣清指腹正摩挲着裙子的一道褶皱,听到这,心跳明显漏了一拍,错愕地抬起脸:“你不怪我?” 沈千帆眼神坚定地注视她:“怪你还是该怪邹婧,我心里有数,追溯起来,是我们先拒绝了邹家的求救,邹氏资金链断裂,企图借十几年前两家口头定的不作数婚约作为要挟,以此填补资金缺口,说实话,如今的邹氏不比当年,破产清算是大势所趋,我们不是收容所,也没这个义务,至于安排你进匠润,抱的什么目的,大家心知肚明。” 宣清莫名有点看不懂眼前的男人:“既然你早洞悉一切,又何必煞费苦心地陪我们演这一出?” “我肯定是有所图。”沈千帆答得理所当然。 宣清秒问:“图什么?” “我希望你能留在匠润,留在沈氏,留在……”沈千帆顿了顿改口,“好好为沈氏效力。” “作为交换条件,你做过的事我权当没发生过,邹家那一家老少你也大可放心,他们再也胁迫不了你。” 连后顾之忧都替她打算好了,宣清半信半疑:“就这么简单?” 沈千帆重复:“就这么简单。” 足足盯了他半晌,宣清眼里重新渡上种名为复杂的说不明道不清情绪:“让我答应可以,但我这么大一把柄握在你手里,心里总归不踏实。” 沈千帆倚在沙发端详她:“你想让我如何证明?” 宣清狮子大开口:“你必须如实回答我三个问题,就当做交换秘密。” 掠过她衬衣沾染的几斑血迹,沈千帆收回目光,拎起桌上的水杯:“依你。” “你一直以来为什么不肯谈恋爱?” 话音刚落,沈千帆嘴里含着的那口凉白开直接呛在喉管,掩唇轻咳了两声,而后放下玻璃杯打趣:“没想到宣秘书还挺八卦,我以为你会先问什么时候怀疑你,或者什么理由留你。” 宣清闻言挺直腰板:“怀疑我那是过去的事,我不纠结,至于为什么留我,那定是有留我的价值。” 沈千帆弯起个不明显的笑:“没错,我是看中了你身上的一些特质,邹家的创收项目都出自你之手,说明你有谋,敢于来匠润孤军奋战,说明你有勇还有忠,最重要的是骨子里的善良底色,mandy,还有生日宴上故意露给我看的陌生号码,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宣清陡然正色:“那mandy姐……” 沈千帆答:“她只是暂时被调去外地分公司。” “好,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宣清提醒。 “我人生中就没有谈情说爱的字眼。” “因为你的病?” 沈千澍打量她,人有时候太聪明也不行。 “是白血病吗?”宣清开口后才发现自己的颤音,是形容不上的紧张。 “你就那么希望我得不治之症?”沈千帆眯眸反问。 宣清咬住下唇,摇了摇头否认。 一连三次被她撞见不堪,沈千帆也不打算瞒。 “我是有病。”说到一半,像是被自己说出的话逗笑,笑里的自嘲明显,“但不是白血病,是遗传下来的血友病。” “不谈恋爱,一是没那个心思,二是因为忙着要部署要夺回被抢走的一切。” 说出藏在心底的见不得光秘密,原来这般轻松。 沈千帆趁热打铁:“第二个问题?” 宣清嗫嚅:“你背上的伤?” 沈千帆掀起眼皮觑她,感觉自己好似赤身裸体地坐在她面前,问的每个问题都超出了他预料范围,且皆在逆鳞之上。 “要是太为难,就算了。”宣清善解人意道。 “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说完,沈千帆当即恢复冰冷面孔,语调也没有任何起伏,“第三个?” “第三个问题我能不能留着以后问?” “好。” 满足了所有需求,宣清也不矫情:“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邹家对我有恩,即使如今我和他们再无瓜葛,但举报他们的卑劣行径,我暂时做不到。” 沈千帆没有犹豫地回答,像是预谋了许久:“我准备把手里的权力没有争议,合理地交给千澍,你得帮我。” 第95章 新婚快乐 一晃夏天过去。 连轴转的十月里,骆姝基本都在出差。 尤记得那晚什么都没得及坦白,沈千澍接了个电话后匆匆离去,后来听闻是家里出了点意外,忙得焦头烂额,而她和方轻茁的尴 尬处境也因童梦琳的出现终止。 出差结束,梁安琪的婚礼也提上日程。作为主设计师,傅泽和新人们开完方案修改会,立马来找骆姝汇报结果。 “方案大致上拍板了,就是一些小细节还在磨合。” 骆姝过了遍效果视频:“好,辛苦了。” “那去现场的时候,你要一起吗?”傅泽多少听说了些八卦,新人冲着骆姝来的,但她给拒了,说白了这场婚礼属他捡漏,占了个大便宜。 “是有人托你问的?”骆姝问。 傅泽有口难言:“这个……” 骆姝也不打算为难他,捞过文件起身:“有你这个老江湖主持工作,我呢,就不去凑热闹了。待会儿还有个会,执行团队和方案你定,先不聊了。” 每月一次的各部门管理层绩效会开了整整两小时,leo光找茬就找了一小时。 另一边,同样在听封测会的方轻茁接到4s店发来的一条消息。 【方先生,您那辆涉水车已修理完毕,需要来店自取还是送车上门?】 方轻茁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顿时计从心来,在键盘敲下“等会儿我过来趟”就把手机反扣在桌面,继续听玩法分析。 会议接近尾声,方轻茁找了个借口提前脱身,马不停蹄赶往4s店。 接待人员将他引到一辆宝马车前:“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换成了同款新车。” 方轻茁扫描车身:“会不会看出来?” 工作人员回:“您放心,与旧车一比一还原。” 见时候差不多,骆姝也该下班,方轻茁当机立断,拨了个语音过去。 第一个没接,系统自动断开。 方轻茁再接再厉。 第二个,响到一半被人掐断。 方轻茁毫不气馁,再拨。 第三个,响了一声,秒接通:“方轻茁,你最好真有事,不知道我很忙的吗?” 溢出屏幕的嫌添乱语气,方轻茁委屈巴巴地替自己辩解:“所以我才等在下班时间给你打来嘛。” 对面默了两秒,疑似在深呼吸:“不说我挂了。” 方轻茁唯恐她真给挂了,急忙道出实情:“你在匀城被淹的车,修好了。 空气中充斥着死一般的沉寂,方轻茁狐疑地把耳边手机放下,没挂,显示仍在通话中,试着再度开嗓:“既然你忙,那我送来你家?” 以为对方又要装聋作哑,没想到这回骆姝答得干脆:“随便你。” 暮色苍茫,骆姝踏进小区,隔老远就看见一辆白车停在她所住的单元楼下。 候在车外的男人身影轮廓分明,丝毫没有因为天色渐暗而表现出不耐烦。 骆姝卸下一身疲惫缓缓靠近白车,男人应声转头,她却完全怔住,来人不是方轻茁。 4s店工作人员堆起笑脸:“骆小姐,是吗?” 骆姝愣了片刻点点头:“我是。” 那人双手奉上车钥匙:“骆小姐,您好,方先生托我来送车。” 骆姝接过钥匙道了声谢,到底是没问出方轻茁究竟为何失约,反正这人永远不靠谱,连车子都没有检查就揣着无名火上了楼。 与此同时的方宅灯火通明,方轻茁在听完一系列赘述后,满脸不可思议:“你是说,我爸,益科的董事长,一个大活人玩失踪,无故消失了一个多月?” 唐晏眉宇间掩不住的愁和挫败:“也不是无故,据老陈提供的消息,最后一次驱车送方总是与匠润的沈千帆见面。” 方轻茁轻叱:“又是沈家。” 而后又问,“然后呢?” 唐晏:“第二天我就收到了封邮件。” 方轻茁:“什么邮件?” 唐晏递上手机。 方轻茁一目十行,前后不过数秒将手机交还。 方决山的邮件大致意思是他当甩手掌柜去了,安全勿扰,有什么需要出面场合找他儿子。 “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唐晏:“公司上下除了我以外,没有。” 方轻茁:“老太太呢?” 第122章 唐晏:“应该不知道。” 十分钟后,两人先后走出书房。 方轻茁下到一楼,一楼的佣人经历林素当年那一闹早已大换血,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有用信息。 等出了别墅大门,赶在方轻茁上车前,唐晏喊住方轻茁:“小方总。” 方轻茁拉车门的动作一顿,调转回头:“你还有事?” 唐晏打毕业起就进了益科,从跟在方决山身后空有一腔抱负的青年到如今参与诸多战略支持,这还是第一次见方决山如此恣意。 他言辞诚恳:“我知道集团业务您从不插手,但眼下董事会和股东会每天都在过问方总的行踪,长期下来不免会传出些风言风语影响新项目的开盘,既然方总留下那封邮件,那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如何将沈总不在这事合理瞒下来,稳定军心,所以这会儿必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主持大局。” 方轻茁仰望了眼压得极低天际,黑漆漆一片,很不秒的预感:“需要我做什么?“ “明天就是益科产品发布会,我希望您能出席代替方总露个面。” 深城的六七点是秋露的昙花一现。 骆姝再次听到方轻茁的消息是在一周后的茶水间,女同事们不再分享哪款美容项目值得种草,男同事们也不再攀比给女主播刷了几个嘉年华,而是老生常谈的买房话题。 “听说了吗,益科时隔五年又要开盘售房了。” “听说了又怎样,咱们啊,奋斗两辈子都买不起。” “买得起也怕不起,这年头房地产暴雷的数不胜数。” “这话我可不认同,益科都在深城扎根多少年了,这点信誉还是有的。” “就是,自带资源的地产商,上一次开盘我记得还上了新闻,直接刷新了深城新房首开销售记录,开盘即清盘。前些天还开了场发布会,专门为即将开盘的理想城造势,媒体,合作商,就连一直不露面的老总儿子都亲自上阵宣传。” 期间,有人提出质疑:“你们不觉得怪吗,这种场合人董事长亲自亮相不更有说服力。” “这个我有刷到,好像是因病在医院休养,反正小道消息满天飞。” 骆姝攥在手心的手机在此时连续响起两声提示音,一条是航空公司发来的即将登机短信,一条是傅泽执行团队发来的现场搭建进度。 她是不打算参加梁安琪的婚礼,但祝福少不了,加上正好是周末,送完份子钱就回来。 八点的飞机准时起飞又准时降落,抵达酒店时正好凌晨,骆姝洗好澡一边靠坐在床头一边刷工作群里的实时视频。 一个华丽而不失浪漫的童话婚礼已初具雏形。 骆姝从包里掏出适才在机场atm机现取的一沓红票子全部装进红包,水性笔提了落落了提,最终触在封皮写下四个字“新婚快乐”,没有署名。 红包第二天交给签到处时,负责登记的女生特意检查了好几次落款,发现是空白后:“请问您是?” “女方朋友。” 说完这句,骆姝微笑着转身离开,不巧,迎面撞上管思奇和他有几分相似的年轻男人。 视线交织,本来聊着天的两个人都停了下来,齐刷刷地看向她,管思奇脸上的神情僵化须臾,很快恢复常色,与一旁的管家大哥说了什么,然后径直朝骆姝走去打了个招呼:“你来,安琪一定很高兴,我领你进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骆姝拿出应付客户的最得心应手客套:“我一会儿的飞机,就不进去了。” 管思奇失望之余又争取:“那,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骆姝寻思着距离登机还有段时间,便点了点头。 他们前脚刚离开,后脚一个男人出现在礼金登记处。 握笔女生刚写好骆姝那份的备注就感觉头顶有层阴影覆盖,抬头,是个不苟言笑的黑衣男人和他递来的分量不小红包。 接过,翻至背面,同样 的空空如也,比起刚才的那位美女,这位甚至连祝福语都没有。 作为新娘同学,女生也认不全所有宾客:“请问您是哪方亲属?” “男方。” 这边,管思奇寻了处无人休息室:“说来蛮戏剧化的,我原本打算在门口等阿茁,没想到等到了你。” “他要来?”骆姝脱口而出的惊讶,转念一想怎么忘了,他们是一块长大的发小来着。 “邀请了,没答应来,而且方叔住院,他脱不开身。”管思奇语气遗憾地补充,“我们这些年,联系也少,掰着手指头数就见了两回面,一次在碰上你的酒吧,一次在长辈聚会。” 骆姝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脑海的记忆翻到哪页是那页,语言系统也像是失灵般,随口说了出来:“不应该啊,当时,他选择相信的是你们。” 每每午夜梦回,最耿耿于怀的一点,他要求她道歉,在她问出愿不愿意相信她的最孤立无援时刻让她道歉。 气氛陡然陷入低沉,管思奇舔了舔唇瓣,缓声解释:“他那样说是有原因的。” 骆姝突然笑出声,没有任何歧义,就是对物是人非的惆怅:“能有什么原因啊,都过去了那么久。” “扬子得了躁郁症,在开学那阵发现的,阿茁也是我去求的他,求他看在兄弟一场份上跟你分手,他没同意,无奈之下,我们只好配合着演戏只为扬子能好好治疗。” 管思奇根本不敢直视骆姝的眼睛,“那天被你当场抓包真是个意外,你来之前,他还像个傻子一样抱着个手机苦苦等你的消息,我还笑话他,那天也怪我煽风点火,一直在逼他,一直在提醒他扬子的病,否则你们也不会变成这样,我知道这句话晚了,但还是要说,对不起啊,当年冤枉你了。” 骆姝嘴角的弧度随着话音一点点垂下,一时间如座雕塑凝固在座位上,心脏却疯跳得厉害,她艰难地倒吸口气:“我过来不是为了听你忏悔的,而是想了解当年的来龙去脉,你说顾扬得了躁郁症,因为我?” “也不完全是你。”管思奇斟酌片刻,“还有阿茁,因为他的背叛。” 骆姝眉心折出两分怀疑:“背叛?” 管思奇反露出个苦笑:“你不知道他为了你早和我们决裂了?” 骆姝深呼吸,捋了捋繁琐思绪:“我一直认为从头到尾都是你们的设计。” 管思奇摇头否认:“我们参与的不多,一开始的确是我们撺掇他来接近你的,软磨硬泡他才勉强答应,火锅那次我在楼上包厢,特辣锅底是我勾的,你喝醉,在阿茁家那晚我们中途来了趟,撞见他在沙发哄你睡觉,扬子和他还急了眼,篮球场那会儿刚和好,我们就在不远处盯着,之后你们就谈恋爱了,听说你们在约会,扬子为了试探他才设了请君入瓮计,他是害怕你和我们碰面,害怕你知道实情才狠心把你骂走,而我们就躲在监控背后全程观看,也是那晚过后,我们关系一落千丈,再不久你们就公开了。” 话一次性说得太多,管思奇停顿了一下休息,骆姝却板着脸催促:“继续,然后呢?” 管思奇悻悻收回拧水瓶盖的手:“然后就是全校笑话他索吻遭拒那会儿,正逢那九个人联名发了份pdf在网络上谴责你,不是,谴责你那室友,脚踏多条船的不道德行为,碰巧被扬子刷到。” 骆姝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那安琪来学校那晚?” “安琪来学校那晚是意外,也是我和他冷战后的第一见面,他甚至求我避着你点,整场对话下来简直可以用冥顽不灵来形容。” 对于那夜管思奇印象太深刻了,被气就算了还被打,“他说了一堆自己眼里的你,什么你很犟,但从没对他犟过,认识你才体会到真正被爱的人到哪都是小孩儿到哪儿都有糖吃,还说你能骗他一辈子,他就能装一辈子。” “后来的事我知道的有限,只知道扬子找到那帮人给了他们阿茁的联系方式,后续呢反正不了了之,也不知道阿茁使了什么法子让他们一个个乖乖闭嘴。” “再后来后就是放寒假,两人大打出手,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依稀是什么跨年夜,具体发生了什么,我没赶上,等我到的时候,阿茁就被骑在地上单方面挨揍也不还手,说什么不欠扬子的了,最后是我送他去医院缝的针。” 骆姝低下头,浓密的黑睫遮住眼底情绪,死死攥在手心的手机屏幕弹出条登机提醒:“超市那次呢?” 管思奇眼神不解:“什么超市?我不知道。” “就是我和方轻茁第一次有交集的超市,靠近男寝的那家。”骆姝冷不丁地拔高音量。 管思奇被吓得一激灵,而后认真解释:“我真不知道什么超市,我印象里你们第一次碰面是你和段然一起出现那晚,那晚回去后他脸色超级差,我还调侃他碰上个段然至于吗,又不是没碰到过。” 天空飘起小雨,潮湿的空气迅速染上秋意的凉。 骆姝在航站楼下车的第一秒便拢了拢身上的风衣外套,费薇的电话就是在这时接踵而至。 第123章 骆姝没有犹豫地接起来:“这个点,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费薇的哽咽哭腔霎时溢满听筒:“我飞机刚落地,来送千帆最后一程。” ----------------------- 作者有话说:才发现发出的版本逗号有两种,bushi,从wps的宋体5号复制到写作助手的时候预览没毛病啊,逗号正常,可到了读者视角咋会变成四不像???看得我强迫症犯了……… 二编:破案了,是防盗……… 第96章 娃娃亲 多地突发暴雨,机场满屏的航班延误。 骆姝舟车劳顿,片刻都不敢停歇,等赶到之际,葬礼仪式已经草草结束。 尽管来之前做足了心理建设,但看到费薇扑进她怀里一个劲啜泣时,心头还是止不住的难受,只叹天妒英才。 安抚完失去好友的费薇,骆姝这才发现不见沈千澍人影,寻了一圈最后在一块孤零零墓地前找到他,固执地守在碑前不肯挪步。 陪他站了一会儿,骆姝忍不住关心:“千澍,你还好吗?” 沈千澍充耳不闻,极度隐忍的眼珠里布满红血丝,深色的瞳孔紧紧锁定在墓碑上的名字,有难以接受有困惑还有蹊跷,怎么他去谈项目的工夫,就天人永隔了。 “你哥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骆姝安慰道。 “那谁希望?” 他冷不丁冒出这句让骆姝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愣愣地盯着他不知所措。 沈千澍仍在自言自语:“谁会希望看到我们这样,谁啊,到底谁啊?谁到底不肯让我们好过?” 他面目扭曲地吼出最后一句质问,仿佛用尽全力大口大口地喘息,涣散的目光在触及地面的泥泞时重新凝聚起来,似心中有了答案般一路向外狂奔。 他突然暴走,骆姝一头雾水同时又惴惴不安,出于本能地紧随在其后,只见沈千澍犹如头红了眼的疯牛冲开吊唁人群,紧接上了辆黑色汽车。 来不及思考,骆姝眼疾腿快,趁着他启动车子间隙爬进副座。 沈千澍打火的动作一顿:“骆姝,你下车。” 骆姝绑好安全带,梗着脖子抗议:“你先告诉我,你到底要去哪,要去干嘛,否则我不下。” 眼下他情绪激动,她绝不能任由他一个人开车。 沈千澍不作解释,踩下油门一鼓作气开出山间,整个过程风驰电掣,见车就超见空子就钻,但骆姝知道这一路他有所收敛。 行程的终点是郊外的一家精神病院。 隔着挡风玻璃,医院名称映入骆姝眼帘,有好几秒没有表情,她一直以为沈千澍的父亲如他和邹静那般说的在疗养院,原来方轻茁说得才是真的。 不等骆姝反应过来 ,沈千澍已经长腿点地下车,步子迈得又急又大,直奔最里头的静养区。 见状,顾不上其他,骆姝赶紧下车追在身后。 病房内,原本在做日常检查的医护人员皆被屋外的骚动吸引。 保安压根拦不住散发索命气息的沈千澍,索性折返回去喊人。 少了阻拦,沈千澍径直冲向最里间病房,一脚踹开房门,顿时,一张充斥风雨欲来的可怖面孔暴露在医护人员的视野中,这气势汹汹的砸场子即视感惹得众人纷纷惊呼。 几个男医生企图用言语进行驱逐。 “你是哪位?” “不好意思,没有预约,不能进。” 沈千澍置若罔闻,一把推开为首的劝阻医生,反将多余的一行人赶至门外,顺手把门锁锁上。 这时,病房主人慢慢摇着轮椅转身,还没看清来人,就被拎起衣领,连带着身体都被提起。 “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我哥会突然出车祸,你说啊,是不是你干的?都进了精神病院,还非得阴魂不散地缠着我们,是不是?” 沈光汉花了几秒消化怼在面前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熟悉面容以及咆哮。 “千帆出车祸了?” 沈光汉蓦地大笑起来,笑得肩膀,胸腔都在颤抖,“那匠润是不是轮到你做主了?快,快把爸爸捞出去,咱们父子才是最亲近,最名正言顺……” “你还配做人吗?” 沈千澍被这股笑声折磨到产生幻听,此刻,回响在耳边的令人作呕笑声与脑海里一记记拳头到肉的闷痛,踢在胸口的骨折声和猩红烟头碾在皮肉的滋滋啦啦声重叠在一块,背部的陈年疤痕神奇般发痒发烂。 他咬牙切齿地诅咒,“死的人怎么不是你。” 这大逆不道发言立即换来沈光汉怒目圆睁,他先是打量自己的小儿子几秒,然后趁其不备掐住沈千澍脖颈,双手的力度随着愤怒值在不断收缩,眉毛都在用力。 沈千澍看着扑上来的一双丑陋眼眸,大脑神经跳出来的第一反应不是难过也不是反抗,而是好笑。 揪在的领口的双手轻轻一推,恨不能掐死他的亲生父亲瞬间连椅带人滚落在地。 沈光汉双腿残废已久,他狼狈地爬坐起来,反复观察自己的双手,在沈千澍面前多么微不足道的一双手,意识到自己真的老了,脱力地呆坐在地面,似接受不了事实,手边能摸到什么东西都统统丢向沈千澍:“你个遭雷劈的不孝子,有本事现在打死我,就像当年一枪打在我腿上一样,以前有千帆那个丧良心的护着你,现在我看谁还能护着你。” “你闭嘴。”沈千澍猛地一个生擒将他按在地上摩擦,“我不许你这样说他。” “我就要说。”沈光汉随着年龄增长的暗淡虹膜亮起得意光芒,“他不止和他死去的外公一样讨厌,还是个天生的短命鬼,不然我千里迢迢地把你带来身边干嘛?” 沈千澍眼神凝滞,定在沈光汉不像是说假话的模样:“短命鬼,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机会,沈光汉蓄力反搡:“你还不知道呢,千帆,我的倒霉儿子,患有遗传性的血友病。” 无视坐在地上满脸错愕的沈千澍,慢慢陷入回忆,“陆家人瞒我瞒得好苦啊,50%的概率偏偏让千帆碰上了。” “他们陆家家大业大有钱有权又如何,赚那么多钱也没那个命消受,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了陆家人两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又给了他们多少钱都无法根治的基因。” 说着,他愉悦地仰天大笑,“陆因蔓那个女人死的第二天,我就把在陆家受到的所有委屈发泄在千帆身上,谁知他一点都不禁打,捱了不到一个晚上就进了医院,我就是怕给他打死了,不好给陆家那伙走狗交代,才让你来替他享受父爱的啊。” 父爱这词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顷刻,沈千澍掩饰不住的生理厌恶,指甲刮过冷硬地面,心脏更是一阵阵抽疼。 “可你到好,一门心思想回去,回到那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我让你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生活在我身边,给你改姓给你念国际学校,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最后还跟着千帆一起和我作对,活该,你们都活该。” 等他咒骂完,沈千澍机械地掀起眼皮,站起来,俯视匍匐在地的沈光汉指着他笑,嘴角由最初的一点点上扬弧度蔓延至放声大笑。 沈光汉动弹不得,只好怒视着问他笑什么? 沈千澍蹲在他跟前,无悲无怒的表情压下来,宛若五指山的压迫:“笑你缥缈的借口,笑你口中的父爱就是拳打脚踢,笑你的父爱就是把自身的自卑烙在亲骨肉身上。” 沈光汉猝然破防大叫:“自卑,我才不自卑,想当年,我靠着自己一步一步往上爬,要不是着了你们的道……” 沈千澍寸寸紧逼:“你不自卑,为了攀附权贵你抛弃青梅竹马的初恋不惜倒插门也要当林家的乘龙快婿,把人家产业占为己有的第一步就是把陆氏改成沈氏,把一直随母姓的儿子改成自己的姓,可山鸡就是山鸡,山鸡永远变不成凤凰,你又把在外收到的白眼,屈辱统统撒在我们身上。” “你还是人吗?不是,你连畜生都不如。” 沈光汉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他震怒地抬起手臂准备甩过去,挥至半空被沈千澍恶狠狠截住:“车祸的事你到底知不知情?” “不知道。” 沈千澍不信,拳头高高地举起来:“我最后再问你一遍……” 门外,骆姝木讷地守在门口,耳畔是里面正在发生的清晰对话,脑子里天人交战,该不该阻止他接下来,可能不会被世人理解的违背社会公德举动,可…… 不远处,医生领着一众保安朝这边涌来。 “就是这间,给我撞进去。” 为首的保安看着杵在门口的骆姝,为难劝道:“姑娘,请你别妨碍我们的工作。” 骆姝纠结地不答也不肯让步。 就当保安打算强势拽人撞门时,门竟自里朝外自动打开。 沈千澍拉住骆姝的手腕,默不作声地带着她离开了医院。 夜幕低垂,马路两排的路灯悉数亮相。 地理位置有限,骆姝转了两圈买完药回来,沈千澍就坐在公交站的座位上,弓起背,任凭背后的灯箱白光笼罩在后背。 第124章 但骆姝感觉,多少束光都照不亮他。 来到他跟前,蹲下,撕开包装袋,掰断碘伏上的棉签替他消手背伤口上的毒。 沈千澍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盯着骆姝动作轻缓地涂抹又怕他疼似的往他伤口上吹气,那记扬起的拳头始终没落在沈光汉身上,而是砸在地面,因为他深知那一拳打下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会变得和沈光汉一样,这是他,是沈千帆都不愿看到的。 上好药,正当骆姝寻思该如何提议送他回去休息时,头顶突然响起串没有起伏声音:“你不是问我背上的疤痕怎么回事吗?他烫的。还有那几年过得怎么样,我全都告诉你。” 骆姝抬起脸注视他,闷闷地责怪自己当时为什么要问他。 “中考结束那晚我接到电话,我爸,素未谋面的父亲要接我去他那过暑假,说实话,挺开心的,以为他接我过去是为了弥补我。” “现在再看,太天真了,这个想法。”沈千澍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他就是个随时会发疯的野兽。” “我知道在我之前他还有一个儿子,有一个三口之家,我也知道我的出身不光彩,我没想去打扰他们的生活,就想去看看,仅此而已。” 夜晚的气温骤降,他语速变得很急,声线掺在风里甚至有些发抖,“谁知道这一去竟回不来了,吃不到外公外婆做的宁城菜,没法和你们继续念书,骆姝,真不是我失约,我也没办法,我有求他让我回来,他不肯,我就逃,逃了又被抓回去。有了理由,他就肆无忌惮地把我关在地下室,说我的监护人是他,恐吓我别想逃出他的手掌心,一开始只是跪, 跪到双腿直至没有知觉,后来是耳光,拳头还有烟头,渐渐地露出他真实面目,但凡在外头受了气,受了笑话,就变本加厉,加倍地偿还在我身上。” 骆姝不忍,把双手放在他膝上安抚:“好了,千澍,我不想知道了,你别说了。” 沈千澍摇头,严阵以待的泪珠立马从他眼眶里甩出:“我不苦,骆姝,真的,我一点都不苦。” 断了线眼泪掉在骆姝的手背上,是那么的没有重量,没有声响,却教她心头沉重。 “记得刚到沈家的第一天,我哥他很讨厌我,从不给我什么好脸色,还让我从哪来的滚哪去,我从不生气,换位思考,他没有错,可当我被打得快没有知觉的时候,是他抄起棒球棍冲进来挡在我面前,替我反抗。那晚过后,我才知道他常年也挨沈光汉的打,但我不知道他有遗传病,这么多年,我居然一点都不知情,我对不起他,惹事的时候,是他保我出的国,我好像一直以来都不是个称职的弟弟……” 沈千澍顿时像失去主心骨,脑袋滑落,额头靠在骆姝的肩膀,抱着她像抱着根救命稻草哭诉,“骆姝,我想要他回来……” 路间的汽车呼啸而过,晚风摧残树梢,世界一片哗然。 一周后,风和日丽。 在老宅用完午饭,方轻茁就陪着老太太坐在客厅看电视消磨时光,午间新闻正在报道匠润开发的新项目…… 方轻茁的平静目光从电视屏幕撤离,弯起恰到好处的笑容喊了声奶奶,似随口一问:“我一直有一个疑问,我妈算不上什么高门大户,依我对您的了解,您应该极力反对我爸娶我妈才是,为什么会同意呢?难不成因为我?” 余光精准地捕捉到老太太盘手串的指头漏了一颗,持续追问,“可我的存在也丝毫不影响他娶别人才对,我爸不是有联姻对象吗?” 眸光再度转回电视机,“巧了,好像就是匠润家的千金吧。” 虽说方陆两家同为当地的地产商,可的的确确有娃娃亲在身,方决山的联姻对象正是沈千帆的母亲,陆因蔓。 猜出孙子用意,老太太见招拆招,语调里是难掩的遗憾:“还能为什么,只怪因蔓那丫头极可能生不出健康的孩子。” 方轻茁好奇道:“不是她,就不能是其他人?” 从老太太替他张罗的相亲对象来看,她心仪的儿媳人选想必也是乖巧温顺型,和祝婕压根就不是一个类型,单论年纪,祝婕比方决山还大两岁来着。 老太太四两拨千斤:“你就不许奶奶是个开明的老太太。” 方轻茁笑着应了声“是”,又故作好心试探:“那这位陆阿姨最后嫁给了谁,过得怎么样呢?” 这回,老太太不再选择接茬,而是轻飘飘地岔开话题:“你爸在医院怎么样了?” “您都知道了?”方轻茁微微睁大了双眼,靠在沙发上,“挺好的,除了我谁都不见。” 岂料,老太太等的就是这句:“哎呀,奶奶有点困了,正好厨房熬了汤,你送过去吧。” 昭然若揭的逐客令。 方轻茁这个人精哪能听不出,拎着张妈及时递来的保温桶,即使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为了圆谎,还是硬着头皮驱车前往医院。 偌大的豪华病房里,方轻茁抓耳挠腮地滑着与骆姝的聊天页面,自打上回送车那事放了她鸽子,消息,电话都不带理的。 面前的病床空空如也,亲自送来的汤也孤零零的搁在床头柜,身边是汇报这两天情况的医生。 “这是近期来医院打探消息的人员名单。” 方轻茁粗略地扫过名单,大到集团副总股东,小到记不住名的路人甲,还真是热闹啊。 期间,唐晏打来电话,方轻茁摁下接听:“小方总,我刚到医院,您现在还在上面吗?我有急事来找您请示。” 闻言,方轻茁掀开窗帘,果然看见楼下匆匆下车的唐晏,以及车后的两辆商务轿车。 “你好像带了条尾巴上来。” 唐晏刚出现在病房门口,集团的各路大神齐齐从四面八方涌现,一个个嚷着要见方决山。 “我们要见方总。” “方总都快两个月没现身,我们作为公司元老有权知晓他的身体状况。” “是啊,今天必须要个说法,见不着方总人,我们就不走了。” 话音刚落,方轻茁携主治医生从病房内快步出来。 “有劳各位叔叔伯伯挂念,我爸他好的很。” 方轻茁的本意是休养总比失踪好听,不承想,还能炸出这些牛鬼蛇神。 为首的李副总站出来:“呦,轻茁也在。” 方轻茁挂笑颔首:“李叔,好久不见。” 李副总笑里藏刀:“你也别怪我们这些做叔叔伯伯不请自来,我们也是为了集团的利益着想,这方总一日不现身,我们一日不安心啊。” “行,那我今天就把话敞开了讲,我爸就是老毛病犯了需要静养。”方轻茁掷地有声,“我也能理解各位的心情,关乎集团上上下下的无数个家庭,这不,万事还有我,记得没错的话,我也姓方。” 此话一出,在场的高管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李副总讪笑着好言相劝:“话固然没错,但你个小辈,从没有接触过集团业务……” 方轻茁直接打断:“在这个非常时刻,我就更得站出来身先士卒,难道,李副总眼里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 称呼在无形中改变,李副总脸色难看又不得不强颜欢笑:“这样甚好,那轻茁,两天后的股东会,记得准时出席。” 不等他说完,方轻茁一个“请”的姿势:“李副总,慢走不送。” 随着李副总被请走,其他人也拖拖拉拉地分散离开。 此情此景,唐晏目瞪口呆地戳在原地,明显还在状况外,直至看到方轻茁头也不回地朝电梯方向踱步:“小方总,您这是要去哪?” 电梯门“叮”得拉开,进去前方轻茁投来视线:“还能去哪,去查他老人家到底跑哪去了。” ----------------------- 作者有话说:父母爱情有点点复杂,其实沈光汉的初恋是祝婕来着,下章开始,小方童鞋要墙纸爱了?! 第97章 山顶别墅 一下出租车,林素踩着高跟鞋跨进与她一身行头格格不入的城中村,穿过窄小的过道七弯八拐爬上自家的出租屋,还没来得及摸出钥匙,一盆水对准脚下直直地泼过来。 林素低头看了看脚下沾上水的高跟鞋,愠色陡然爬上眉眼,这已经是她唯一一双羊皮底高跟鞋,不用猜,又是邻居家的粗鲁胖女人。 “你不长……”骂人的话刚窜出一半,又活生生被她咽回,没关系,一双鞋而已,反正她的人生马上又可以重启。 无视女人阴阳怪气的道歉声,自顾自掏出钥匙插进锁孔,门一推开,扑鼻而来的潮湿空气和即便开了窗也灰扑扑的死沉环境,一股烦躁之意死灰复燃,气得她踢开换鞋凳直冲鞋柜撒气。 动静太大,郭天麟忙牵着儿子郭方朗出来查看。 看见妈妈在发脾气,小方朗害怕地躲在郭天麟身后:“妈妈。” 见状,林素不分青红皂白地上前诘问:“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还有小朗为什么没去幼儿园?你是不是又带着他瞎胡闹?” 第125章 被误解,郭天麟也不恼,只是心平气和地解释:“是陈老师打电话给我,说是小朗在幼儿园发烧……” 林素一听,忙把儿子捞到沙发用手心测额头体温。 郭天麟捡起被她踢翻的凳子和高跟鞋:“现在已经没事了,我刚带他打点滴回来。” 面对如此窝囊男人,林素毫无错怪悔意唯有七年之痒的烦厌。 倒是郭天麟体贴地从冰箱里端来盘水果:“你今天上哪了才回来,还不接电话?“ 林素压根不拿正眼瞧他:“见了之前的同学。” “哪个同学?”郭天麟面露疑惑,因为和林素是大学同学身份就多问了一嘴。 “你不认识,高中的,在医院上班。”林素不情不愿回答。 从大学情侣到分分合合再到如今有了爱情结晶,郭天麟哪能瞧不出她心情糟糕,便没再细问,而是神神秘秘地从桌底变戏法似的变出份购房合同:“送你的礼物。” 合同上标注的理想城,正是益科前不久开发的新楼盘,林素化着精致妆容的面庞并没流露出多少欣喜之色:“按揭了多少年?” 郭天麟如实告知:“30年。” “我就知道。”林素轻哂。 眼见精心准备的惊喜没有想象中的让人惊喜,郭天麟堆砌的笑容一整个垮掉:“你不是一直想要套益科的房子吗,现在我们终于有房了,你不高兴?”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三十年,知道意味什么吗?”林素自问自答,“意味着我要和你扣扣搜搜地勒紧裤腰带过整整三十年,你还有脸问我高不高兴。” “这五年我是哪里亏待过你吗?你说,我改。”郭天麟仍好声好气地讨好。 林素只觉无法沟通,在他眼中解决温饱就是没有亏待,可笑至极的认知。 她不答反问:“你知道你为什么工作了那么久,还是贷款买房?” 郭天麟摇头表示不知。 林素言语中充满浓烈的鄙夷:“因为你赚得钱太干净了,赚干净的钱就会穷一辈子。” “素素,我已经很努力地在工作挣钱了,你相信我,用不了几年我一定会让你和小朗过上好日子。”郭天麟的自尊在此刻被消磨得体无完肤。 闻言,林素反唇相讥:“有多努力,到头来还不是外包员工。” 郭天麟彻底噎住,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抓起她的手发誓:“我们主管承诺了,只要我这个季度超额完成指标,我就可以转入正式工。” 再多的担保承诺落在林素耳里无疑是空头支票,她甩开男人的手:“我累了。” 临时记起什么,“对了,明天我要带小朗出去一趟。” 说完,抱起孩子回了卧室。 城中村众星捧月般存在的金茂府里,方轻茁走出负二层电梯,举着手机交代对面把报错日志发过来,而后切换身份让唐晏安排医院方演一出戏,顺便查查李副总,最后又风轻云淡地给骆姝发去每日问候。 整个过程不慌不乱又有条不紊。 上了车,导航当地以拳击著名的俱乐部。 导航语音跳出的刹那,左眼皮猛跳了好几下,方轻茁揉了揉眉骨,突然冒出个不好预感,今天和沈千澍的见面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现如今的匠润,由沈千澍全权暂代管理,手握几个小目标项目,任作壁上观的中高层敢怨不敢言,而大功臣宣清顺理成章成为他的心腹大将。 接到消息,宣清亲自接待方轻茁,在方轻茁进去后第一时间拿出手机。 馆内疑似被清场,方轻茁眯眸定睛在唯一发出响声的拳台。 擂台中央,正在上演你来我往的实战角逐。 沈千澍余光察觉有人影,稍稍的分心后一个漂亮侧身躲开对手的直拳,右勾拳猛然挥出,却被对面轻松挡住。 缠斗间,又一个假动作骗过对方,紧接着一记上勾拳正中腹部。 对手踉跄后退,沈千澍抓住机会,连续三记刺拳如闪电般击出,最后一记右直拳更是带着风声直取面门,在即将命中的瞬间收力,拳头稳稳停在对手鼻尖前。 胜负已分,他淡淡睨了眼方轻茁所在的看台区,走下场,不紧不慢地脱下手套,汗水濡湿的额发被他撩至脑后。 方轻茁迎上他目光,凭空生出这趟可能要白跑的想法,因为短短两个多月不见,沈千澍蜕变得不止一星半点,往常什么情绪都展露无遗的眸子多了份孑然一身的凛然,看来今天是套不出什么话。 “想不到你还有这爱好?” 沈千澍慢条斯理地擦着汗,落坐他对面:“在国外的时候,就靠在地下拳场混日子,你要有兴趣,改天我们可以切磋切磋。” 切磋?借机发泄还差不多。 方轻茁自诩和他还没好到能改天再约份上,未来也没可能,于是开门见山道:“上个月9号,你知道你哥和谁见了一面吗?” 沈千澍神情出现短暂的空白,大概两三秒,继而抓起桌上的一瓶矿泉水。 方轻茁紧盯着他抛下诱饵:“没想到,他俩居然还有这层渊源,你说巧不巧?” 沈千澍不傻,听得出方轻茁这是给他下套,强忍住好奇心:“你觉得现在再议论这个话题有意义吗?” 沈千帆和方决山单单只是见了一面,玩失踪的失踪,出车祸的车祸。 方轻茁打心眼里不信会有那么凑巧的事情一同发生:“对于沈总的遭遇,我深感抱歉,但这意外来得过于草率,你就不感到可疑?就不好奇趁你不在的这两个月,他见了谁,又做了什么?” 好奇能如何,不好奇又能如何。沈千澍最看不惯他这副钓鱼执法样,搞得所有人都不长脑子,仿佛他棋盘上任他肆意利用的棋子一般。 扭到一半的瓶盖顿时不扭了:“好奇之前,我倒有一个疑问。” 方轻茁:“什么疑问?” 沈千澍双肘搭在座椅扶手:“你今天是以什么身份来约见的我?筑游的创始人?益科的小方总?还就是方轻茁。” 方轻茁不以为然:“有区别吗?” 沈千澍警告:“如果是筑游的话,我没空和你折腾,如果代表益科,请你栓好自家的看门狗,不要让他四处瞎晃悠,还有城西那块地我势在必得。” 方轻茁沉气回:“单单只是我本人呢?” 沈千澍轻弯嘴角:“那有没有兴趣听听我和骆姝间的一些故事。” 果然,听到骆姝的名字,方轻茁脸色骤变。 意识到局势在这瞬间开始扭转,沈千澍按耐不住的激动:“其实我蛮讨厌你的,不止骆姝的原因,就你身上那股子优越和自信,特别让人不舒服,好像全世界就该围着你转一样,刚才的故作试探,还有在骆姝那儿的自以为是。” “我以前从不屑于卖惨,更不屑于争抢,现在,我只剩下骆姝了,她,只能是我的。“ 此番言论无疑是在宣战,方轻茁气笑两声:“我倒要瞧瞧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沈千澍笑意渗进眼底:“我希望你听完接下来的故事,还能这么自信。” 换了个舒服坐姿,“我被沈光汉带来深城的三年里,表面是风光无限的沈家二少爷,私底下只有自己清楚,唯一支撑着我的信念就是骆姝。高考结束,我从共同好友那听说她考上了深工大,当时我就觉得功夫不负有心人,忍了三年不去联系她,在我们蛰伏下沈光汉也即将迎来他的报应,可上天似乎和我们开了个玩笑,得知是我们在背后搞鬼沈光汉疯了般要我们付出代价,情急之下,我取下地下室墙上的一把猎枪对准他双腿就给了他一个痛快,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后果就是要送我出国。” 方轻茁眉头折出几分防备:“你到底要说什么?“ 沈千澍饶有兴致地审视他:“急什么,快了。” “出国那天,我记得正好是她军训第一天,我特意跑到现场打算偷偷做个告别,不求说上话,能看看她就好。起初我还担心如何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她,但她还是那么的出众,让我一眼就在乌泱泱的新生群里自动锁定,还顺手在看台座椅上拣了张学生卡,不过,学生卡还没来得及看名字,耳边就传来有人晕倒的声音,在看到是骆姝后,我毫不犹豫地冲下台抱着她前往医务室,可惜的是,刚送进医务室我哥的电话就来了,校医又要求登记,我就留下了那张学生卡。” “她一直以为救她的那个人是学生卡的主人,所以,你现在知道骆姝为什么会对你念念不忘了吧?” 在 沈千澍的提醒下,方轻茁只觉一阵耳鸣,桌底下的手指在抖,他攥紧拳头,尽力维持在沈千澍面前的仅剩体面,原来他的学生卡是这么个被拣到法,思绪飘回到有一年开学,他的确被管思奇拽着去看新生军训,可没坐两分钟,他就嫌太晒先行离去。 那些如同利刃的真相,似乎还不够万箭穿心,沈千澍趁机火上浇油:“方轻茁,你和骆姝的那半年感情是偷来的,从我这里偷来的,你一个彻头彻尾的小偷哪来的脸质疑我?” 第126章 “你说骆姝要是知道了当年抱她去医务室的那个人是我,不是你,她会怎么做?” 方轻茁面色惨白,往日利索的嘴皮子发不出半句反驳,干脆阴沉地沉默着,各种负面情绪交织将脑子塞得满满当当,他也不敢想象,倘若骆姝知晓,她也许会解脱,会彻底放下他甚至讨厌他。 兴许是上天眷顾,沈千澍的手机在这时响起来,接通的第一句差点儿让方轻茁掀桌。 “嗯,骆姝,我在公司。” 方轻茁承认,没有哪一刻要比现下更清醒,更精神紧绷。 故意不回他消息,而是主动给沈千澍打电话,这抹主动成分里究竟是同情占得多还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而沈千澍这货,他总归是有敌意的,尤其是骆姝为了维护沈千澍,贬低他打骂他,那晚他真的抓狂,可隔天他就想明白了,举个例子,你家宠物做错事和路人起了冲突,你是该训斥路人还是自家宠物? 总结下来,骆姝心里还有他,否则她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所以在庄赫说出骆姝对他没感觉时,他丝毫不意外。 截止五分钟前,他对沈千澍的态度也还是构不成威胁的情敌,这是骆姝给他的自信,亦如早些年,他嘴贱,他矛盾,他犯过错,骆姝都会接纳他的各种不完美。 但此刻,他莫名产生种想掐死他灭口的束手无策感。 “我有话对你说,就是当年……” 方轻茁咬紧牙关,心跳俨然跳到了嗓子眼。 沈千澍观察着方轻茁的不安后怕表情,把每一丝细节当成注进血管的兴奋剂。 旋即,似玩够了又似换个玩法般掷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对着电话那头道:“算了,这些日子辛苦你照顾我,今晚我来接你当面说。” 很好,模糊暧昧的后半句成功令某人在暴走边缘游荡。 通话结束,猎杀暂停。 方轻茁打开始终紧握的拳头,掌心指甲印深刻,随着时间推移,肤色由白恢复血色。 再抬起头来,已经控制好所有心绪,他慢慢起身,椅腿在地板刮蹭出刺耳噪音:“既然是你先挑起的事端,那我奉陪到底,无论是骆姝还是城西那块地。” 沈千澍轻蔑地挑挑眉,只当是他死到临头的叫嚣。 半分钟后,宣清走进来:“下午两点,益科的李昴李副总约您见面。” 沈千澍瞟了眼对面空荡座椅:“让他再等等。” “好。” 宣清欲离开,冷不丁被沈千澍叫住。 “宣秘。”他喊的还是之前的职务称呼,但嗓音十分森凉,“你没什么瞒我的吗?“ “不敢。” “那我哥出事的那天你去哪了?” 宣清从容应对:“您忘了,那段时间我和你一起在江城谈项目。” 沈千澍像是猜到她会这样说:“葬礼上怎么不见你?” 宣清几乎是秒答:“我知道您很伤心,但越是这个关头就越不能松懈,就越需要我去善后。” 沈千澍凝望她数秒,没有分毫破绽,但往往就是没有破绽才显得问题最大。 回到车里,方轻茁第一步打开导航,尽管每条路都清楚,但混乱的大脑容不得他分神。 握紧方向盘同时大脑快速运转,急迫地思索应对之策。 一个激进,却不太理智的办法蹦出,但很快被他否决。剩下的只能从根源上解决,对,不能让她见到沈千澍。 恶劣念头一旦在脑海种下,伴着膨胀欲望滋养,生根发芽。 黑色suv重新汇入车流,平稳地开到创新园区。 骆姝前脚刚和翟晓雯她们挥手告别,后脚发现鞋带开了,半蹲绑鞋带的间隙,隐约感觉有层硕大阴影覆盖在她头顶。 她掀起眼皮,对上方轻茁冷静到过分古怪的眼神,“你怎么来了”的问题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强行拽进车厢。 被塞进副座,骆姝气不打一处来,先后问他到底什么意思,能不能好好说话,方轻茁都没吭声。 知道他有时候犯神经,要么一言不发,要么惊天动地。骆姝抱着安全带,呼吸都生怕用力,静静地打量他没敢轻举妄动,直至车子远离市区驶往人烟稀少地段,骆姝才发觉不对劲,心脏有预感地疯跳起来:“方轻茁,你到底要做什么,快放我下车。” 男人仍驾着车,把她的要求当成耳旁风。 骆姝逼急了,扯开嗓子怒骂出声:“你是不是又吃错了什么药?” 见他又装聋作哑,拳头,巴掌如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对于她的抗拒,方轻茁也不恼,神色温和,控制方向盘的半挽手臂却鼓起根根骇人血管,语气也带着昭然威胁。 “放你下车去见沈千澍是吗?告诉你,除非我死了。” 车子爬上不知名环山公路,导航不断响起“您已偏航,已重新规划路线,请在合适位置选择掉头……” 方轻茁嫌聒噪,粗暴地给关了。 这种氛围下,骆姝鬼使神差愣住,像是第一次认识方轻茁这个人,感到荒谬的同时放在方轻茁身上又非常合理。 疯子。 车子最终在山顶的一处别墅前熄火,骆姝率先解开安全带,但方轻茁更快,绕过车头直接拦腰将她扛进屋,上楼踢开房间门,把她扔到双人床上。 床垫柔软,骆姝弹了一下,然后整个人沉入无底深渊,她错愕地仰视站在床边的高大男人,后一秒,最令人头皮发麻的发生了,方轻茁俯身压了下来,跪立在她腰两侧,也不做别的,在她的瞋视下摸出她的手机强制关了机。 做完这个举动,空气陷入名为两难的僵持,两人明明距离得那么相近,却宛若两座隔海相望的雕像。 背着光,方轻茁脸色多少有些晦暗不明,胸腔微微起伏:“这几天你先呆在这儿,公司那里我会替你请假,其他的你什么都别管。” 骆姝不敢相信他会做这事,用无法对焦,裹挟失望色彩的眼睛看着方轻茁:“方轻茁,你是要囚禁我吗?” 第98章 波斯地毯 方轻茁淡定地滚了滚喉结:“你要这样理解,我没异议。” 想象中的答案,骆姝鼻头蓦地有点发酸,尝试拿着商量的口吻和他说话:“方轻茁,我要回去。” “你要是呆腻了,我们就再换个地方。”他语气温柔地回复,话里偏偏充满不容置辩的强势。 骆姝心如死灰:“你把我关在这儿,难道不知道这是限制人身自由,是犯……” “那又怎样。” 短短四个字的威力犹如镣铐,牢固地钉住她四肢,骆姝仍抱有幻想地审视他,望到他深色瞳孔里自己的倒影:“你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方轻茁眼底的绝望和动摇一闪而过。 骆姝捕捉到那抹动摇:“你说出来,我不怪你。” 方轻茁动了动唇,深吸口气又选择放弃,一想到骆姝对他的喜欢源于一个乌龙一个误会,他就摧胸破胆的疼,一想到她可能会因此再度将他抛弃,万念俱灰的心悸折磨能要了他的命。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信心,本着徐徐图之的想法把人一点点追回来,但沈千澍的警告,无疑在他的自信上扎了个洞,砰地炸成粉末。 反正过不过程的已经不重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他要拨乱反正,他要把这段过去彻底掩埋重新开始。 “没有,我想做这件事很久了。”方轻茁亲手将最后那一点动摇捏碎。 此时 窗外的天色完全失去光彩,骆姝那琥珀色浅瞳随之暗下。 不知怎的,方轻茁突然想上手摸一摸她的眼睫。 很不巧,手机的震动嗡嗡作响,明显是他的。 抬起的手指悄然收回,人也从床上离开,房内旋即传来清晰的落锁声。 偌大的房间,骆姝平躺在床,安静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没心思环顾四周的奢华环境,只用她略显无措的目光紧紧锁定天花板,不知道几点,也不知道方轻茁会不会再来,在巨大的茫然中试图说服自己。 夜幕来袭,天花板的吊灯从依稀辨出边缘变成一团漆黑。 不知过去多久,直到有人送来晚餐,不是方轻茁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寡言女人。 来人没有开大灯而是贴心地摁下壁灯。 暖光依旧扎眼,骆姝条件反射地微眯眼睛,像是被这束光刺激,她撑着股非要和方轻茁再谈一次的执念爬起来:“你转告方轻茁,我要见他。” 女人不语,放下餐盘就打算转身离开,没走两步身后一声巨响。 骆姝把饭菜统统拨到地上。 “我要见他。” 没得到答复的她又举起水杯准备二次示威。 女人僵了好一会儿,没有表情的面容出现一丝裂缝,快速收拾地上的狼藉脱身。 室内重归静谧,骆姝左等右等,始终等不到方轻茁。 意识到方轻茁有意躲她,心一横,索性端起那杯水泼向正在工作的插座口,眨眼的工夫,整个世界陷入黑暗,断电了。 第127章 骆姝就静悄悄地坐在床边,心里数着数,数到第87秒,房门应声打开,紧接出现一簇光亮,光源缓缓移动朝她靠近,是打着烛火的方轻茁。 他低垂着眼走停在骆姝面前,掀起眼帘,直勾勾地盯着她,跳动的昏黄火焰照亮他一张俊容,高挺鼻梁落下一侧阴影,精致的五官像极了仿真机器人。 像植入照明程序,他握着蜡烛将蜡油点在床头柜面,摁稳,弹指间,床头那一片区域明朗。 房间里明明有椅子,他却不坐,而是曲膝跪在骆姝面前,撩起她额前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下次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 然后就着跪立姿势把脸凑上去吻她,骆姝稍稍侧额,只亲到她脸颊和一滴泪。 “你是想让我恨你吗?” 耳边冷不防砸来这一句,方轻茁一动不动。 那颗眼泪融进嘴里,是沸腾的酸涩。 方轻茁重新注视她:“你说什么?” “你是希望我恨你一辈子吗?” 胸口传来钝痛的窒息感,方轻茁连忙弯下头颅遮盖眸底的受伤情绪。 骆姝无声地蓄着眼泪:“放我回去。” 他没有吱声,骆姝坚持扬声重复,“方轻茁,你放我回去,好不好?” 方轻茁挫败地抱头捂耳,实在忍不下去直接爆发:“你非得离开我吗?” 骆姝明显感觉余光的火光抖动了一下,眼泪开始止不住地掉。 此情此景,方轻茁僵硬地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太失败了,他怎么能过得如此失败,活了小半辈唯在骆姝身上栽了跟头,对得起所有人唯对不起她,他很想维持之前的平静模样,却做不到,干脆遵从自己内心,:“那你恨我好了。” 周身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空气中徜徉的无形压力堵住骆姝的喉咙,她不可思议地描摹着那张写满不在乎的好皮囊,面上的暖黄烛火不复存在,代替的是闪烁歇斯底里的偏执。 被打量,方轻茁似心虚又似良心发现,伸手擦拭挂在她脸上的泪水,之后没有什么表情地趴在骆姝的膝盖上如没事人般跟她聊天。 “骆姝,我是不是从来没和你聊过我父母,其实我不知道他俩为什么会走到一起,有过感情还是压根没有过,我到底是爱过的产物还是恨的产物,这一点,我纠结了二十多年。” “最近事情真的好多,一桩桩一件件接踵而至,困扰我多年的疑问终于有了些苗头,还没等我捋顺,我爸扔下一堆烂摊子,打算借我的手替他铲除跟了他多年的犯错下属。” “不妨再和你透个底,感情方面,我和他做了相同的蠢事,可笑吧,我变成了我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脑海登时浮现那年寒假,他在车里问方决山后悔吗的画面,当时方决山避而不答,想来应该是和他一样走投无路了才会选择釜底抽薪。 “打小他俩就在我面前逢场作戏,背后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时常想,困住一个不愿意和你在一起的女人,有意思吗?但现在,我觉得不重要了。” 他抬额,凝望她的漂亮眸子同时牵起她的细白指背把脸送进她手心求她安分点。 “这里挺好的,私人庄园,后山有果园,还有菜园,明天我开完会回来就陪你去逛逛下厨,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喋喋不休,这场独角戏唱得乐此不疲。 蜡烛即将烧到底,方轻茁陪着她说了一夜的话。 “你以前不是很爱和我分享日常的吗?什么鸡毛蒜皮的琐事,什么天马行空的想象,和我说啊,你说话啊。” “那你一直活在过去好了。” 方轻茁身形一顿,跪得太久身心俱麻:“我知道你暂时还接受不了,这样,你打我,只要你能解气,我都随你。” 说着托起她的手掌拍在自己脸上。 经过这一晚,骆姝真的累了,倾诉欲,反抗欲全都消耗殆尽,她一点点抽出手:“方轻茁,我真的后悔……” 方轻茁执迷不悟,压根不给她说出后面字眼的机会:“世上没有后悔药,不然我们现在算什么?” “算你自作自受。” 话音在耳边震荡片刻,方轻茁嘴边泛起连绵苦笑,掌心撑着地板缓缓起身:“你说,我修复了,不计其数的bug程序,怎么就修复不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呢,用尽了我所能想到的所有办法,怎么就那么难呢?” 他承受不住骆姝投来的失望憎恨眼神,更受不了她眼角因他而起的泪花,可他实在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了。 抓起床头柜上的古董胆瓶,将两人的命运交付她手里。 “既然如此,我给你选择,要不你现在砸死我,砸死我就能出去,要不你就陪……” 不等他说完,骆姝果断接过花瓶径直朝他脑部砸去,手速快到划出残影,就当瓶底即将抵及脑门到底是起了恻隐之心,停在半空一秒,迎头的姿势改为掷向手臂。 破裂的声音格外清脆刺耳。 方轻茁没躲,花瓶扎扎实实摔打在他上臂位置,顷刻间,价值不菲的易碎瓷器碎满一地。 烛火燃尽,破晓时分的卧室充满朦胧和若有若无的血腥。 他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地,没有痛觉似的甩了甩手臂企图甩掉扎进皮肤的碎碴,他不甩还好,一甩,一条血痕从表皮渗出,越渗越多。 霎时,如流水的泊泊血柱沿着他的手背一路往地毯上滴。 源源不断的鲜血融进波斯地毯的不知名图案,形成画龙点睛点缀,加深了花纹的艳丽。 骆姝心头跟着一颤,随即又咬住下唇强迫自己狠心,蓄在眼眶的水雾慢慢蒸发,视力恢复清晰又不太清晰,因为她看得清地毯上的浓郁色彩却看不清方轻茁此刻的神情。 卧室的轮廓在晨曦中逐渐分明,反观全程连眉头都不 带皱一下的方轻茁,在晨风的洗礼下终于有了动作。 碎瓷片躺在他们之间的地毯上,仿佛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他却视而不见,硬生生地踩上去,弯腰,视线与她齐平。 “我现在是不是糟糕透了。” “但我不后悔,我绝不允许有人拆散我们。” 话音刚落,方轻茁就感觉眼尾一阵痒意,摸了摸,原来是无意识流下的眼泪,他笑着顺手抹掉,猛地按住骆姝的后颈,“你现在不愿意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会每天来问你,直到你答应和我在一起为止。” “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既然你做不到和好如初,我也不甘做回陌生人,那就这样互相折磨一辈子。” 他手劲有点大,骆姝被带到他面前被动地四目相对,她没有挣扎,看着方轻茁眼圈里爆出一片猩红,喉咙莫名干涩。 她想不明白,她和方轻茁怎么会演变成如今的局面? 在她家,在宁城的时候,她真的不止一次冒出要和他好好谈一次,告诉他,她放不下他的奇怪念头。 恍惚间,后脖的温度消散,而后笼罩在她眼前的阴影消失不见。 是天亮了,方轻茁也走了。 第99章 亲子鉴定 “小方总,有了这些铁证,李昴算是完了。” 对比唐晏摩拳擦掌的亢奋,方轻茁只是简单的嗯一声再无后话。 唐晏惯会察言观色,冲了杯提醒咖啡忙递过去:“是哪里不舒服吗?瞧您脸色不太好。” 一晚没歇息,方轻茁的眼皮也从早上开始跳个没完没了,呷了口飘香咖啡,却咽下满口苦涩:“就是没休息好。” 按了按太阳穴,重新打起精神,翻了几页李副总近年利用职务之便牟取的明细,“对了,一会儿的会议速战速决,我还有急事。” 唐晏满口应下,拿起文件就出门准备会议,临出门前特意回头看了看坐在真皮座椅里狂捏眉心的疲惫男人,脑海忽地浮现出第一次见他场景,18岁的成人礼现场,不太青涩的面面俱到少年,他奉方决山的命令来送东西,彼时的方决山还没坐上董事长位置,方老爷子也还健在。 三世同堂,受尽万众瞩目,集团名下的股份跟大白菜一样说送就送,可这位少爷,物欲难得一见的低,没有动辄几百万上下的跑车名表收藏癖,更没有挥金如土的奢靡日常,相反很有上进心。 心中困惑已久的疑虑没过脑就脱口而出:“您不愿意留在自家公司,而是选择出去白手起家,应该不止是兴趣因素吧?” 闻言,方轻茁捏眉心的动作一收,露出双没有感情色彩的眼眸:“然后呢?” 唐晏顿时惶恐:“抱歉,是我失言了。” 唐晏离开后,方轻茁陷入沉思,因为骆姝也问过他类似问题,为什么选择做游戏,他的回答是:“有的玩家喜欢在未知的挑战中寻求刺激,有的玩家喜欢在绝处逢生里获取成就感,但他哪种都不是,他更享受打造规则。” 如约举行的会议正式拉开帷幕,方决山不在,名正言顺地由方轻茁主持会议。 “我长话短说,益科现阶段的任务就是肃清……” 第128章 一旁的李昴先发制人:“在小方总说话前,我代表各位董事股东问两句话,迄今为止方总从未露过面,单凭一封邮件就由你暂代管理权,恐怕在监事会说不过去。” 方轻茁正襟危坐:“单凭我比在座的股份都要高,这就说得过去。” 李昴索性不装了:“好,那恕我直言,你没有发号施令的资格。” 手机嗡嗡震动,方轻茁点开弹窗的新消息并提醒道:“请李副总注意一下你眼下的言辞。” 李昴不吃他那套:“你不让我们见方总就是有猫腻,我现在不得不怀疑,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个人自导自演。” 方轻茁面不改色地摁熄屏幕收回口袋:“在场的各位都是随集团一路走来的元老,不是三岁小孩,造谣是不讲究证据,但不是你恶意阻扰会议的撒泼理由。” “我当然不是空口无凭。” “哦,那就是有备而来。” 李昴自知和他玩不过文字游戏,使了个眼色,会议室的双开大门就被人拉开。 会议桌上的视线齐刷刷地望向门外。 而林素牵着名小男孩现身在会议室的那一刻,如同白磷接触到氧气产生出不同凡响的化学反应。 唐晏率先站起来:“李副总,这是公司内部的会议,你领着不相干人员来闹事到底按的什么心?” “当然是替方总,替益科清理门户。”李昴带头将林素迎进来,“具体的我觉得让当事人亲自来叙述才有说服力。” 得到指示,林素牵着小朗一步步迈进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漩涡中心,五年了,她被方决山侮辱的那一晚,淌在冰凉水里的每一秒就在暗自起誓,定要姓方的血债血偿。 前些阵子偶然在同学聚会听到同学吹牛,在他工作的私立医院进了号大人物,她留了个心眼果然打听到的的确确是方决山进了医院,这才有了和李昴今天的合作。 依次扫过在场的熟面孔,最后定格在方轻茁那张好久不见的脸上:“想必在座的一些高层对我应该都不陌生,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素,六年前曾在益科担任方总秘书一职。” 她蹲下来,抹了把儿子的头发,“告诉在场的叔叔伯伯,你叫什么名字?” 尽管不理解妈妈意图,但小朗还是按照妈妈事先教的怯声说:“我叫方朗,今年五岁了。” 此话一出,一桌子人纷纷面面相觑。 气氛烘托于此,林素趁热打铁:“没错,他就是方总的儿子。” 唐晏自觉噤了声,林素当年和方决山高调上新闻可是集团上下心照不宣的事儿。这下,好好的公事演变为家事,顿时没了主意地望向方轻茁。 方轻茁目光坦然,不慌不忙地在李昴与林素间打转,而后不动声色地打量孩子。 面对旁的投射眼光,一味地躲在林素身后,无论是五官还是形神,怎么看都没有方决山身上的影子。 “他真的是吗?” 林素有恃无恐:“你是要逼我说出当年更详细的细节是吗?” 方轻茁倒无所谓:“我就是纳闷,这五年你干嘛去了?真要是我们家的骨肉,你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找上门,有直接承认亲子关系的书面证据或者支付抚养费的凭证吗?” 林素哑口无言。 方轻茁轻佻了尾梢:“那就是没有。” 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涌来的压力视线,林素挺直腰板,避重就轻:“反正方总现在也在医院休养,我们大可做个亲子鉴定。” 方轻茁眯了眯眸,斟酌须臾:“不必那么麻烦,和我做个亲缘鉴定就可以。” 话音刚落,立马遭到林素的极力反对:“不行。” 唐晏看不下去,打抱不平指责:“主动要求做亲子鉴定的是你,现在不愿意做的人也是你,益科岂是你能儿戏的地方。” “我们只做亲子鉴定,而方轻茁就是不行。”不等大家追问为什么,林素抬臂,直直地指向方轻茁,“因为他压根就不是方家的种。”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座的高管们连连炸开了锅。 极其荒谬的言论在耳畔萦绕数秒,方轻茁顿时了然,原来这才是重头戏。 或轻或重的议论咂舌声还在继续,席间一位资历颇深的股东骤然开腔:“既然今天的集团会议被人打断,小方总还打算继续开下去吗?” 方轻茁眸光慢悠悠地飘向罪魁祸首:“散了吧。” 不到半分钟,股东那排基本走光。 李昴也没料到那帮老家伙居然认人不认理,扫视一圈仅剩一半的会议室,气鼓鼓地瞪着方轻茁叫嚣:“别以为有他们给你撑腰,我就治不了你,只要还有我们这些董事高层在的一天,就不允许你在益科乱来。” 方轻茁嗤笑一声,转向观望的高管们:“你们真是这样想的?如李副总所说的那样把益科推向风口浪尖,让外界看我们的笑话。” “小方总,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对,我们对益科绝对是忠心耿耿。” 方轻茁满意地勾勾唇:“那李副总,你不计后果地拉大家下水图什么?” 李昴怒指:“你偷换概念。” 短短时间内第二次被指,论脾气再好的人也会发飙,更何况这人是方轻茁,他不耐烦起身,每质问李昴一句就迈出一步:“凭一个失踪了好久的女人,凭她的三言两语就想给我的身世定论,李副总,你未免太异想天开。” 那根手指被他拂开,“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是聪明人,毕竟益科的未来才是大家将来的保障。” 至少有一点方轻茁深信不疑,在一定的共同利益面前自会有人上赶着掩盖不利于自己的闲言碎语,不是掩盖,是彻底击碎。 “李昴因涉嫌利用职务之便非法牟利,侵占公司财产,严重违规乱纪,现交由监事会调查,调查期间暂停在手所有事务,再有,欢迎各位检举。” 就当方轻茁一锤定音准备离场之际,林素不死心地叫住他:“你对自己的身世就这么坚信不疑?” 方轻茁居高临下地站定在她面前:“有话快说,我很忙。” 这不可一世的语气,还真是一点没变,林素仰起脸皮笑肉不笑:“祝婕服药的前两天,你知道她去见了谁吗?” 说着凑 近他低声说出一个人名。 被花瓶砸到的手臂伤口在这会儿渗出痛意,方轻茁摩挲着指尖,所以,没查到的那段竟是这层关系。 林素眼尾漾起得意的笑意,起码方轻茁有一点没变,只要提及祝婕,势必触及逆鳞:“不信,你大可回去问问家里的保姆,问问,他们是不是老为这个人吵。” 方轻茁言简意赅:“你想要什么?” 眼见鱼儿上钩,林素肆无忌惮地在他胸口划下一竖。 “好。”方轻茁在吐出这个字眼后视线陡然往下,一直躲在林素身侧的小男孩撞上他的尖锐目光吓得连忙将脑袋缩回,书包肩带上的姓名牌旋即暴露在视野里。 【guofanglang】 拍了拍胸口被沾染上的痕迹,嘴唇缓缓翕动,“那就依你说的……” 林素嘴角的得逞弧度翘到一半。 “做亲子鉴定。” 半小时后的副总办公室,李昴在发现所有权限被暂停后,又砸键盘又扔鼠标:“妈的,老子这下是真的完了。” 似想到什么,暴跳如雷地走向沙发上的女人,“都怪你这个贱人,找我合作,你不是保证方轻茁会被我们拉下台的吗?” 林素赶紧捂住熟睡中的儿子双耳:“你再不客气试试,看不见有孩子在吗?” 李昴憋着一肚子火,又是暴喝一声:“妈的,又不是我儿子。” 林素冷冷地道出毋庸置疑事实:“没有我,你也早完了。” 意识到真的穷途末路,李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老子问你,你怀里的野种到底是不是方家的?” 短暂的沉默后,林素不置可否:“你只需要知道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方决山没了,他方轻茁蹦跶不了多久。” 李昴隐忍地咬紧牙根:“你确定方决山真的死了?” 林素暗自握紧拳头,她就是笃定了方决山出现不了才敢踩这趟浑水,为自己赌一个将来,谁知方轻茁竟然软硬都不吃。 “医院的医生亲眼所见,从方决山的病房里推出一具尸体送进太平间,再说了,我不是发你视频了。” “谁知道是不是ai合成的?” 闻言,林素抱起怀里的儿子作势要走:“那就等到监事会把你送进警察局,咱们再聊吧。” “站住。”李昴无计可施地叫停她,“可方轻茁分明不怕做鉴定,你到底有几分胜算?” 林素才不管胜不胜算,她的目的只是钱,她巴不得把私生子一事闹得人尽皆知,既然公司内部不作为那她就利用面前的亡命之徒把事情捅到公众视野,再狠狠敲诈一笔远走高飞。 “就不许他垂死挣扎,倒是你,与其有这个工夫内讧,还不如找点关系把这件事闹大,最好在新开发的项目上做手脚,给方轻茁这个上任新官添堵,等他处理不了,集团上下定不再容他。” 第129章 李昴敛了敛戾气:“如今的我进退维谷,谁还肯帮忙?” 林素拍打他提醒:“有句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 静默两秒打定主意,李昴狠狠地盯着林素凶相毕露:“最好是,否则我到死也要拉着你垫背。” 第100章 华丽囚笼 电梯里,方轻茁眼皮仍跳得厉害,想起开会时阿姨发来的关于别墅消息,愈发的心神不宁。 而一旁的唐晏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不久前的攀咬画面仍历历在目,他瞟了一眼电梯壁面倒映出的面无表情男人,小心翼翼询问:“方总不在,您答应做亲子鉴定是有了什么应对之策吗?” 方轻茁:“不是。” 唐晏:“那是缓兵之计?” 方轻茁出神地盯着电梯按钮区,考虑现在要不要回去看看:“也不是。” 唐晏:“那这事,咱们需要汇报给方总吗?” 方轻茁抬起脸:“如果我们找得到他,还会有今天的事?” 唐晏也是糊涂了,人家就是认准了方决山不在,才敢肆意妄为地前来逼宫。 方轻茁:“五年前,林素凭空消失,是我爸授的意?” 唐晏点点头。 方轻茁随口一问:“你觉得那孩子是不是我们家的?” 唐晏一时犯难:“这个……我不敢妄自揣测。” 方轻茁:“那你相信她所说的我不是方家人言论吗?” 唐晏迟疑了一秒:“我相信您,也相信方总。” 方轻茁僵硬地笑了笑:“连你都迟疑了一下,更何况其他人。” 唐晏羞愧地低下头。 “如果你是林素,唯一的靠山倒了,在我这也讨不到想要的好处,下一步会怎么做?”方轻茁看着他道,“至于李昴那个内忧,说不定还会引发意想不到的外患。” 提到李昴,唐晏就想不通方轻茁刚才会上的手下留情行为:“咱们手上明明就有李昴的罪证,可您为什么大费周章地让监事会插手?让他配合调查就不怕中途出意外?” “因为要浑水摸鱼啊。” 方轻茁稍微一点,唐晏立即明了:“是我想得简单了,那林素那您打算如何处理?” “没有打算。” “没有打算?” 方轻茁嗯了一声,他向来不喜欢贸然出手,他更喜欢把人逼到主动把底牌亮出来,这样的碾进骨头里的反杀才深刻才过瘾。 唐晏:“我之前和林素在工作上有过交集,有没有可能,她只是有所图,并不会与我们与益科为敌,怎么说,她以前也是益科的员工。” 方轻茁为他的天真感到可悲,五年了,林素怎么可能还是当年那个林素,况且人性这东西最是考验不得。 回想着林素方才跟他索要一个亿的嚣张模样,他就十分期待她被逼到狗急跳墙的那天。 她敢狮子大开口要一个亿,他还偏不如她意。 “这样,你明天就以集团的名义向贫困山区孩童捐款,数目就捐一个亿,记住,宣发要到位。” 唐晏:“万一……” 楼层显示屏里不断变化的数字代表着电梯在缓缓上升,方轻茁心头的那抹不安不减反增,呼出一口气,在即将抵达办公室楼层号时他摁下负二楼:“没有万一,要是有,那就抢在发生万一前拨乱反正。” 阴沉的天幕下,半山腰的庄园一片死寂,山风貌似也被这氛围感染,无力地吹打着后山的茂盛果树。 别墅卧房,阿姨一筹莫展地徘徊在浴室 门口。 “怎么了?” 背后猛地传来声音,阿姨吓了一跳,在看清楚来人后才实话实说:“骆小姐把自己关在浴室一上午了。” “那怎么不告诉我?”闻言,方轻茁拉着张脸,疾步到门前试着扭动门把手,打不开,确实被反锁了。 阿姨慌忙解释:“我来送早餐和午餐,她都说没胃口只想洗个澡,我没想太多。” 方轻茁又用身体撞了几下,没撞开,他急得忙吼,“还等什么,下去叫人啊,还有,把医生喊上。” 后半句直接是颤着音说出来的。 阿姨也意识到情况的不对劲急忙奔下楼。 方轻茁附耳贴在木格玻璃门细细聆听,没有任何响声,只有他擂鼓的心跳,但听久了似乎有流水的哗啦声,随手抄起把椅子,对准油砂玻璃用力连砸三下,门板砸出个口子,他伸手进去将门锁从里面打开。 浴室没开灯,敞着半扇窗,灰扑扑的阴天没有什么好的光线,骆姝以背对他的姿势半跪半趴在浴缸壁缘,昨夜还生动的小脸如今惨白,没有意识地枕在半条胳膊上,肘部往下的部分埋进水龙头还在出水的浴池里不明状况,而另一只手无力地垂落身侧,最冲击视线的是一旁摔在地砖的玻璃杯碎片。 方轻茁悚然,喉咙不觉间有些干,顿时连呼吸都缓慢起来,一个可怕的可能充斥脑海,他动了动腿想要靠近,却发现双脚根本不受他控制,全身的血液更是从这一刻起倒流。 意识到这样不行,他尝试着迈腿,迈出的每一步都需要组织莫大的勇气。 仅差最后半步就能看到缸内,方轻茁依旧紧张地负重挪动,后背和手心不知不觉冒出冷汗,好在,映入眼帘的缸内洁白无瑕,好在,水还是水的颜色。 似得到点慰籍,他冲过去一把从水里捞出那条手臂认真检查,浸湿的衬衣袖口笔直地往地毯上滴水,庆幸的是,皮肤,指头乃至血管哪里都是完好无损。 理智好像恢复了些。 方轻茁赶紧扶起骆姝没有什么支撑力的脖子,颈动脉的搏动震得他掌心发麻,是虚惊一场。 吊在嗓子眼的那份担心总算散开,他将人小心翼翼地揽入怀,后怕般牢牢抱紧,如同在拥抱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压抑到极限的情绪化作泪腺的一颗眼泪,紧接是第二颗第三颗,他感觉不到自己抱着骆姝的力度到底有多大,只觉得从这个瞬间开始又活了过来。 晕倒的是骆姝,可感到劫后余生的是他。 骆姝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仍在那间华丽囚笼,她艰难地爬坐起来,四肢软绵完全使不上力,刚准备下床就被手背传来的拉扯疼感截停,吃痛地倒吸凉口气后举目望去,手背血管插着针,原来是输着液。 她的细微动静很快把屋内的另外一个人吸引过来。 “孩子,你醒了。” 骆姝循着声音源头察看,一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太太,见又是张生面孔,索性缩回被窝耷拉着脑袋不搭腔。 老太太也没有要责怪的意思,端着笑把她的冰凉小手兜在手里取暖:“你是低血糖犯了,我叫人给你送些吃的。” 骆姝还是不肯说话,一整天没进食又被困在房间闷出一身汗,想着先清理下,没走两步就两眼发黑直接栽倒在浴缸旁。 半醒半昏间,她感觉有人不停地贴着自己悔过道歉,浅意识告诉她那人是方轻茁,因为她迷迷糊糊喊了声“方轻茁”,那人应得又急又快。 于是趁着那股恍惚劲她又提出要回去的要求,几乎是下一秒,在她彻底昏睡之前,她听见:“好,我答应你。” 骆姝本想问方轻茁在哪儿,可抬眼的刹那瞥到窗外的浓稠夜色,虚弱身体脱口而出的却是坚定的四个字:“我要回去。” 在老太太安排下,骆姝如愿出了房门还坐上了老太太的专车。 临走前,仿佛是对视线比较敏感又或许感知到什么,她透过车窗去望头顶的二楼阳台,不知是不是错觉,依稀有抹人影晃过。 眨眼的工夫,车子如离弦之箭启动,视野里的不确定画面一划而过只剩下虚影。 入了夜的别墅万籁俱寂,相较白日的小打小闹和风,夜晚的山风势头更猛,方轻茁独自躲在房间里,放任尘世的喧嚣将他淹没。 黑暗环境下,人的听觉总要比以往灵敏。 房内没开灯,老太太一进去,缩在床脚的方轻茁立马别开脸。 老太太没揭穿他的拙劣演技,而是走到床边坐下柔声劝慰:“人,奶奶已经帮你安全送回去了。” 方轻茁周身的低气压早已敛去,吸了吸鼻子:“谢谢奶奶。” 身为奶奶哪见得了孙子难过:“有什么别憋在心里,和奶奶说。” “那,她有说什么吗?”方轻茁半犹豫半含期待地问。 老太太心里直叹气,但也不想骗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回去。” “她,她没事就好,就是,她应该,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方轻茁嗓音里慢慢透出一丝将近崩溃的颤抖,随着话音的断断续续哭腔尽显。 风将窗帘吹扬起来,捎上他的额发,露出眼里的破碎。 那抹后怕直到现在仍缠着他,困住他,从心脏慢慢绽放开,然后顺着每一根血管蔓延。他不敢面对骆姝,连目送也是躲在角落偷偷目送,说不定这一面将会是最后一面,他发誓,他真没想过要把她逼到那步,就像祝婕那样,每每回想起来都忍不住的战栗。 第130章 “我也是没办法了,她倒在里面的那一幕,我怕得要死,可我怎么总是在食言,答应她的话答应她的事一件都没实现,我活该,不值得同情,明明她都快松口了,怎么又被我打回原形,回不去了,我和她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他支支吾吾说了半天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好比食肉动物露出最致命的弱点,吐露一切不能言的悲伤,“我再也不敢逼她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奶奶我真的错了。” 百毒不侵的方轻茁,只有自己知道是如何一步步沦陷,再如何一步步堕落,然后固执,举步维艰地维持这场美梦,妄图美梦成真,最后差点儿成真的是噩梦,他是那个刽子手,最深的那一刀是他自己捅的。 他甚至不敢闭上眼,一旦闭上眼刻进大脑的真是场景就会冲破重重阻碍扑面袭来,他错的太多了,一败涂地且无力回天,只能嚎啕大哭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一头扎进奶奶怀里不断重复着我真的错了。 这一刻,年过半百的老太太仿佛在孙子身上看到了儿子的影子,历史好像在重新上演,但又没有。 第101章 人身自由 因为骆姝,沈千澍一行人急头白脸地聚集在她家楼下。 “怎么样,还是没接电话吗?”说话的是江浔,这段时间沈千澍家里突逢变故的消息传回江城,小两口特意赶来安慰老友,碰巧又撞上骆姝无声无息的玩消失,童梦琳更是焦急万分,整宿的睡不着觉。 “没有。”沈千澍面色铁青。 江浔拍了拍脑门想办法:“不然,我和琳琳再去附近她常去的地方找找。” “都找过了。”沈千澍语气愈发的慌乱,胸口像被一只无形的利爪摁住,无法平静,“再怎么找也是无用功,我看还是直接报警算了。” 比起他的失控,费薇勉强还算理智:“千澍,我知道你着急,但咱们得讲实质性问题,距离我们发现骆姝不见还没到二十四小时,人警察不会受理,再说了骆姝给我发过消息请假了。” “就是无缘无故请假才起疑啊。”沈千澍眉头紧锁,来来回回地疾步试图缓解焦虑,“我们大家都了解她不是个一时兴起的人,更不会一句话不就交代就请假就关机。” 童梦琳站出来附和:“我同意千澍说的,我也不相信骆姝会不告而辞,就担心她和谁结仇了。” 沈千澍眸光沉重,暗忖和骆姝结仇的不至于,但和他结仇的倒有。 说实话,他心里一直有怀疑对象,当天他和那人一见面,晚上骆姝就不见了,最重要的是他托人查了下那条请假消息试图找到背后的ip地址,可奇怪的是被抹除一干二净,身边有这技术的人除了方轻茁,他暂时想不到第二个人。 抬臂瞅了眼腕表时间:“那就再等一个小时,如果还不见人就去报警。” 等待间隙,沈千澍找到休息中的费薇递去一瓶水:“费薇姐,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费薇清楚他指的是什么,情不自禁地流露出难掩悲伤:“你这说的什么话,多少年交情了,我们。” 奔波了一天,沈千澍头发乱了点,一缕发丝戳在眼皮上:“姐,我 有件事想问问你?” 费薇:“你问。” “就是我哥……”沈千澍欲言又止,“之前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费薇沉默了片刻,似在思索:“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记起一件,就我前不久过生日,他送了我一套珠宝。” 沈千澍投来疑惑:“这有什么反常的?” “那不是普通的一套珠宝,往常我过生日,他都没送过这般大的手笔,所以那晚,我还调侃他是不是往后都不打算送了……”话说一半,费薇自责地用手捂住脸,哪承想自己的随口说说竟一语成谶,“谁知道,真就……” 沈千澍目光失焦地望着空气,喃喃自语:“真就,不对劲。” “姝姝,你去哪儿了让我们好找……” 忽然,空气里响起童梦琳又惊又气的叫声。 听闻动静,沈千澍本能地拔腿就跑,果然看见出现在小区门口的骆姝。 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骆姝眼眶还是没出息地紧酸,依此扫过一个个围上来的好友们:“对不起啊,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 江浔语调半操心半调侃:“你再不回来,我们都准备集体去报案了。” 骆姝心虚地低垂脑袋:“我这不好好的,对不起,下次保证不会了。” “没事就好。”除了问候,费薇则抓住重点,“倒是这一天你去了哪儿?就收到一条请假消息,怎么还关机了?” 骆姝这才记起来手机还在方轻茁那儿,想都没想地扯慌:“我就请假去散了会儿心,手机,手机在半路丢了。” 角落里,一直暗暗观察没有踊跃关心的沈千澍踱上前,第一句话就是辨不明情绪的质疑:“你说去散心,去哪散心了?” 骆姝先是愣了愣,而后反应过来拎了拎手里,临上车前老太太硬塞给她的保温桶:“就周边的农家乐,这不,还有打包回来的鸡汤,要打开给你们看吗?” 童梦琳没有那么多心眼子,信以为真地挽上她胳膊:“就算你想出门逛逛,但手机也不能一天不回消息,还有下次你想散心,你告诉我,我飞来陪你。” 大家寒暄了一阵,就被骆姝以天色不早,早些回去歇息的理由请回了各家。 最后独剩下沈千澍,骆姝深知他最不好糊弄,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走到他面前:“千澍,我真的有点累了,有什么明天再聊,就不送你了,路上注意安全。” 说完,越过他提腿前往所住的单元楼,没迈两步,沈千澍在背后冷冷开嗓:“你瞒得过她们,可瞒不过我。” 骆姝停住脚步。 沈千澍凝望路灯下的倔强背影:“为什么替方轻茁隐瞒,他又强迫你了?” 骆姝攥紧保温桶的骨节泛白。 “限制他人人身自由,情节严重者不止能拘留,这个还需要我给你普法吗?” 脑后冷不丁砸来这声诘问,骆姝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别疑神疑鬼了,不是他。” 下意识的否认不是方轻茁,而不是反驳有这码事。 沈千澍认命地闭了闭眼,扯开嗓子企图唤醒她:“骆姝,别包庇他了,这是助纣为虐,这次他敢带走你,下次他就敢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骆姝听不下去,转回身去打断,望过去的瞳孔即便在夜里也依旧很亮,但这抹亮意是沈千澍毫不费力解读出的不满:“我说了不是他就不是他,我也用不着你给我普法,我现在人已经回来了,而且还没到二十四个小时。” 分明是初秋时分,却教人平白无故地生出刺骨寒意。 短暂的相对无言后,沈千澍面上的神情逐渐由不可置信过渡为自暴自弃:“你就不好奇,我怎么确定的他?” 骆姝没有立刻作声,似默认又似不感兴趣。 “昨天下午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方轻茁就坐在我对面,结果不欢而散。” 骆姝直勾勾地盯着他,而沈千澍就任她肆意打量,嘴角始终噙着抹若有若无苦笑,“你猜,我和他聊了什么,什么内容竟会让他害怕到狗急跳墙?” 看来她猜测得没错,骆姝咽了咽口水:“什么内容?” “在江城那晚,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我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出国。”沈千澍一步步向她靠近,“如果你军训中暑那天,我没走而是陪到你醒来,是不是就没方轻茁后来的事,我们也能在一起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以为她又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沈千澍彻底歇斯底里:“送你去医务室的那个人是我,不是方轻茁,学生卡也是我在看台上拣到然后留在的医务室,我这样说,你能听懂了吗?” 相较他的抓狂,骆姝的反应更像是注射进他身体的镇定剂,她先是茫然地眨了眨眼睫,然后花了两秒时间接受现实再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言行举止都透着股单一的冷静:“知道了。” 短短三个字宛若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让沈千澍瞬间恢复清醒,他不知所措地握拳僵在原地,一方面诧异于她的平淡如水表现,一方面在极力压抑心理上带来的不安情绪:“你好像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 夜风掠过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骆姝在他近乎执拗的注视下点了点头:“嗯,不意外。” 骆姝一开始确实因为那张学生卡认为方轻茁就是送她去医务室的那个人,但经过长时间的相处了解,方轻茁还真就不是个具有英雄主义的苗子,她甚至能想象出画面,真要遇上有人军训中暑晕倒,他肯定会说,那也轮不到他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来救,周围扎堆的同学和教官,概率学来讲,十个人里总会出现一个正常人,倘若真轮到他一个路过的来救,那这个地球上的好人应该是跟恐龙一样灭绝了,乍一听话很冷血,但这就是实话,实话不好听却也不违心。 末了,他还会掰扯一连串现实问题,让人不要再刷那些降智的偶像剧情节,这就是方轻茁,也是他的口碑。 第131章 沈千澍不知道她在瞎琢磨什么,但有一个念头在脑子里十分清晰,唤回她落在方轻茁那的一颗心:“好,那你可以不用再喜欢他,不用再自我怀疑,因为他不是你笃定的那个人。” 从那栋庄园别墅回来的路上,骆姝就胡思乱想了许多,可这一刻,那些胡思乱想后的答案,竟一个个跳出自我催眠圈。收回神,她在风中与沈千澍真诚对视:“千澍,我很感谢你当时送我去医务室,可我必须实话告诉你,我喜欢他并不是因为那张学生卡,可能那算一个开始,但我发誓,我喜欢他并不是因为我误把他当成救我的人。” 骆姝敢摸着胸脯保证,她尚且还没草率到那份上,单凭救命恩人的噱头和一张学生卡上的照片就芳心暗许的份上。 她这番话,沈千澍在原地消化了好久,每个字他都听得懂,组合在一起又听不懂,慢慢转过弯,势在必得的腹稿卡在喉间,吐不出也咽不回去:“好,就算不是这个原因,他方轻茁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一颗 不仅不会定时还会随时随地就炸的危险炸弹,值得你这样替他着想?” “他没那么不堪。”骆姝解释,实事求是地为方轻茁正名,“凡事都有两面性,人也一样,他是不善良,可他不盲目善良,他惯不会顺着旁人的三言两语光喊帮忙的好听口号,只会默默咬牙在没有剩余劳动力的农田里扛着一袋袋粮食翻山越岭,他是喜欢以怨抱怨,可他也会以恩报恩,主人家饭桌上一盘鱼,他口头上虽然不会反复念叨但他一直会记在心里,捐钱捐物修山路建学校。” 沈千澍心头本就压着团躁火,自是不愿再听那八分褒两分贬的长他人志气评价:“那你呢,遭受到的那些无妄之灾呢,你扪心自问,他伤害你的那些事能忘记,能过得去吗?” “这个你别管了。” “骆姝。”沈千澍猛地喊出她名字,愤怒和不甘融进他的声线中,“你究竟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捱到现在,骆姝是真累了,撩了一把飞舞头发,索性交底:“你还记得,你在公交车上塞给我的那颗瓜子吗?代表能翻篇的那颗瓜子。” ”记得。”沈千澍微眯眸,秒答。 “那是一颗空心瓜子,也许这就是命。” 老小区的夜晚静谧,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时不时闹短路的路灯,沈千澍远远目送骆姝上了楼,至于自己何时离开如何回的家全然没有了印象,只记得那晚生出了个固执决定。 第102章 狮子头 隔日,骆姝照常上班,脚还没迈进公司就被前台叫住。 “姐,有你的闪送。” 骆姝疑惑回道:“我的?” “是啊,刚才我一到公司就送来了。”前台妹妹撑着下巴回忆,“有一说一,小哥哥长得还挺帅……” 很普通的手提纸袋,但没有标签信息,明显不是闪送订单,骆姝犹豫了一下拆开包装,打开一看,是她的手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手机仍处于关机状态,开了机,飘红的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扑面而来,唯有一排列表安安静静,不止这天,接下来的几天亦是如此,仿佛列表主人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开完头脑风暴会,骆姝在小群里收到翟晓雯发的约饭邀请,等她忙完手头的工作来到约定餐厅,四人小群只到了她们三位。 除了游戏迷,翟晓雯还是个专业吃货,嘴里的狮子头还没完全吞咽,拉着骆姝忙跟她介绍菜式:“姐,这家的淮扬菜特别地道。” 说着,捞起颗狮子头送进她碗里,“真的,你快尝尝这狮子头,可好吃啦,听说掌勺的师傅还是国宴大厨的嫡传弟子呢。” 架不住她的热情,骆姝就着汤匙挖了点边角浅尝,还不忘给出肯定评价:“确实好吃,还得是咱们晓雯会挑地儿。” 得到夸奖,翟晓雯立马撬起嘴角:“还是和骆姝姐在一块吃饭香,不像傅老师只晓得埋头干饭,全程半句话不唠,也不知道唐棠姐怎么受得了他这个闷葫芦。” 被控诉,傅泽也不恼,而是充当现场的大家长角色:“那么作为赔罪,今晚我买单。” 翟晓雯一听瞬间乐了,当即高呼傅老师威武,傅老师最帅。 相比之下,骆姝表现得要平淡许多,放下汤匙,似随口一问:“唐棠怎么没一起过来,她们公司那么忙的吗?” 傅泽没想那么多,将了解到的情况统统和盘托出:“听她讲是她们组的负责人忙家事去了,加上这段时间又在筹备新游戏,自然是忙得够呛。” “这样啊。”骆姝凝望着桌前淋上亮红酱汁,像只刺猬似的松鼠鳜鱼若有所思道。 “要是澍哥在就好了。”翟晓雯吃饱喝足,难免怀念起从前,“骆姝姐,你知道他最近在忙啥不?” 不知是大厅吵闹还是心中藏事,骆姝听了两遍才听清她的问题,结果依然是答非所问:“他应该蛮忙的。” 翟晓雯没当回事儿,给自己倒了杯解腻凉茶继续感慨:“澍哥这都多久没参加集体活动了,他在理享的那阵子,咱们四个几乎天天下馆子。” 傅泽吃得也差不多,抽出张纸巾:“他不是在群里说了,今晚有饭局。” 话音刚落,大厅外走进位鹤立鸡群的年轻帅哥,翟晓雯坐在对门位置,不偏不倚地第一个发现,咬着杯口目送他爬上二楼:“你们快看,那不是澍哥吗?” 沿着她目光指引,骆姝扭头,果真瞧见沈千澍走停在一间包厢门口,很快,一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开门出现,并有说有笑地将他迎了进去。 “沈总,听闻你自小在江城长大,我特意选的餐厅,不知合不合胃口?” 沈千澍扫视摆满一桌的佳肴,薄唇挑起淡弧:“李副总费心了。” 李昴顺势满上酒杯:“沈总,这杯我敬你年少有成。” 话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沈千澍没有显露出丝毫被拍到马屁的愉悦神色,指腹摩挲着杯壁直奔主题:“这个节骨眼,李副总不好好配合调查,是找我有事?” 戳到痛处,李昴面上挂不住,不出所料,明天就是他大限将至,查了半周不到方轻茁已经顺藤摸瓜将他背后的羽党通通挖出个精光,他赔着笑脸:“没有的事,上次和沈总聊的不够尽兴,这不,今晚有机会咱哥俩可要一醉方休。” 这称兄道弟的拉关系,无疑是犯了沈千澍的忌讳,眉峰压低了一瞬忍着没发作:“李副总真没事儿?” “沈总,你多虑了,我就是单纯敬重你是条汉子。” 两人都是深谙商场之道,摸爬滚打久了的人精,这哑语打得没技术含量打得沈千澍渐渐没了耐心。 “李副总,冠冕堂皇的恭维就免了,有话直说。”不给对方喘息思忖,沈千澍叹了口气,起身佯装要走,“看来李副总是不信任我,那么我也没什么要待下去的必要。” 不等他迈腿离席,李昴迅速滑跪:“求沈总救救我。” 沈千澍重新落座,淡淡瞟去一眼:“救你是律师的事吧。” 鱼饵就在眼前,李昴哪有不咬的道理:“可贵司的陈律就是主打经济犯罪的一把手。” “听你这语气,是准备与益科硬磕到底?” 李昴闻言又是喊冤又是叫屈:“我是被拉下水的,沈总你要相信我啊。” 沈千澍靠在椅背,姿态轻松地翘起二郎腿:“我相信你没用,得你们益科的方总相信你才是。” “我们方总现在……”李昴摇了摇头一个劲嗟叹,给自己倒了杯酒,“算了,你有所不知,如今的益科轮到那小的做主。” 沈千澍眸光冷峻,暗自磨了磨后槽牙:“方轻茁吗?” “就是他。”李昴仰脖一口闷完。 沈千澍装出副为他着想模样:“那这谅解书更容易了,你可是看着方轻茁长大的,他还能不念着你这点的旧情。” 李昴自嘲一笑,经过他和林素在会上那一闹,方轻茁哪能轻易放过他。还有林素那个贱女人,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安的什么祸心,想拿他当枪使,没门儿。 “实不相瞒,最近益科发生了件大事,虽然说家丑不可外扬,但他方轻茁属实欺人太甚。” 沈千澍饶有兴致地追问:“哦,怎么个欺人太甚法?” 李昴哼了一声:“还不是我们方总之前的欠的风流债,我瞧人孤儿寡母的,于心不忍就帮忙着说道说道,谁知我那大侄子翻脸不认人还反咬我一口,这一点,就不如匠润已故的沈总大气,同是私生子……” 私生子字眼在空气暴露的第一秒,气压在无形中变了又变,李昴反应过来,赶紧把到嘴边的后话咽回去,改替自己唏嘘,“我追随了益科多少年,我追随了方总多少年,没有功劳那也有苦劳,他方轻茁算什么?讲难听点就是运气好,一个玩物丧志,靠虚拟经济吃了点红利的公子哥,他懂怎么建房子买房子吗?他懂咱们地产行业吗?不念着我的好反对我赶尽杀绝,所以,沈总你一定要救我。” 第132章 把利欲熏心美化成有苦劳,沈千澍端起茶杯讪笑两声:“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救你,我能得到什么?” 见有戏,李昴自是倾囊相授:“我知道你相中了城西那块地,我有办法帮你从方轻茁手里抢过来……” 话音未落,手里的茶杯叫沈千澍重重放下,扬起的茶水甚至有几滴溅在李昴手背上:“好笑,这地还没开始竞拍呢,就成他方轻茁的囊中之物了?” 李昴顿觉失言:“沈总,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沈千澍声音陡然拔高,顶着张充满恨意的面容阴测测地盯着始作俑者,“认为我会输给方轻茁吗?” 包厢里的氛围一时陷入僵局,李昴哪知这二人间的过节,平时作威作福惯了,猛地让小辈这么一吼,脸色顿时难看下来,但转念一想毕竟有求于人,又硬生生挤出讨好笑容:“他方轻茁肯定,不是,必定比不上你。” 重新换了盏茶,沈千澍才暂时平复火气:“既然是谈合作,李副总总得让我看到你的诚意吧。” 李昴语气急迫:“我的诚意日月可鉴,天地可表。” 沈千澍笑了:“李副总是看不起我呀,觉得我这么好糊弄?” 李昴挫败地垂下头:“不是我没有表示,是我剩下的时间真不多了,明早那些证据就会移交到相应部门。” “那就现在。”沈千澍从外衣口袋掏出张事先草拟好的稿子递过去,“按这个念,录段视频。” 李昴揣着股不好预感接 过,在一目十行地浏览完内容后,眉头折出不可置信:“你这是让我和益科鱼死网破?” “怎么,舍不得了?”沈千澍从他手里拿回自己的东西,点火,阅后即焚,“你真以为益科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轻易倒下,别痴人说梦了,只是变着花样让方轻茁尝尝棘手的滋味,让他分不出心与我抢地。” 火光映亮了他眼里惨杂着誓不罢休的疯狂,“再说了,与其明早兴师动众地上新闻被带去羁押,还不如现在发声博个名声好。” 指尖的白纸眨眼间燃成灰烬,沈千澍甩了甩手,望向权衡利弊中的李昴,“李副总,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喊你,今晚表明立场可的是你唯一的机会,我就没见过哪条鱼能在两张网里同时周旋,同理,人也不能既要又要,如果你实在拉不下这张老脸,那就算……” “好,我录。” 沈千澍不觉间早已勾起唇角,他满意地收回视线落在一桌子名菜上,不知怎的突然来了食欲。 ----------------------- 作者有话说:简单介绍一下父母辈的故事线,如果放在正文依我的尿性又得拖整整一章。 方陆两家的历史是下海经商时一起创业的好兄弟,在业务转型这块有了分歧,就分散出来,各自成立了地产公司,方家的益科囊括住宅、商场、酒店等,在方决山大刀阔斧的改革下又多了实业,而陆家的匠润除了基础的楼盘外,侧重长租公寓、物业和度假村。 方决山和陆因蔓打小有娃娃亲,却互看不上眼,碍于情面只好配合着打发长辈,而沈光汉和祝婕这对青梅竹马是陆家的实习员工。 沈光汉没有背景,被各种打压压榨,方案被窃取冒名,总而言之就是黑化了,迫切地想要出人头地。 期间,因为工作缘故,收到陆因蔓的赏识,察觉于此的凤凰男沈光汉为了攀高枝,展开一系列示好追求,为了甩开祝婕这个大麻烦甚至以办公室恋情被发现和前途相要挟求她主动离职,营造出让现实打败的被迫分手假象,最后呢没了后顾之忧,父凭子贵了。 当然,导火线出来了,就是老方,缘由吧,就是来逢场作戏的时候,一见钟情上祝婕了,方决山坏就坏在这个地方,没有明着拆散,不追求也不表明心意,沈光汉的求上位是他暗中一步步引导促成,全局操纵着沈光汉的卑微心理,导致他上岸第一剑斩意中人。可以说,青梅竹马的崩盘有他一半责任。 后来,祝婕带着情伤离开深城回家创业,可惜家庭事业双双发生变故,这个时候,方决山从天而降,没有死皮赖脸的追求,没有授人以鱼,表面上默默为她遮风挡雨不留名,实则上她的风雨全是他带来的。 顺理成章,两人在一起了,这里插一句,方决山是姐控来着,可以想象一下他俩的相处模式。 一段时间过后,陆因蔓怀有身孕的消息传开,方决山索性带着祝婕出国完成她的心愿顺便完成自己学业。 为了娶祝婕过门,方决山是牺牲了一点拿捏他妈,具体的留正文讲。就在婚礼前夕祝婕收到初恋的见面请求,从彼时知道陆家有家族史遗传病,欲报复的沈光汉那里得知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产生浓烈的欺骗感,就想带着肚子里的小方悔婚,这才有了方决山强制爱的开始。 这里再插一句,沈光汉找祝婕和好,报复方陆不成,想给自己留个后这才有了沈千澍的存在。 报复的原因,沈光汉感觉到自己被做局,家族史遗传病是一个,再是认为方决山是造成他感情,成为不堪赘婿,笑柄的罪魁祸首。 至于祝婕最后为什么想不开,正文会讲到。 其实林素和郭天麟的故事有点像是翻版的祝婕和沈光汉,他们的一些后续会随着剧情推进而展开。 在这里替老方澄清一点,他和林素是清白的,清白的。 快速过了一遍前因后果,不太细致,求谅解! 第103章 监控app 方轻茁一觉醒来就到了九点。 洗完漱,拿起手机一扫,全是唐晏的未接电话。 最近的来电还是两分钟前,回拨过去也是秒接通:“小方总,您可算是接电话了。” 方轻茁开了免提,简单处理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怎么了?” “出事了。” 方轻茁剪纱布的动作一顿:“李昴调查的事?” 唐晏语速很快,爬出屏幕的焦急:“李昴今早就被带走了,是他昨晚发了条视频。” “什么视频?” “昨晚他以益科副总的身份发了条检举视频,检举益科名下的理想城楼盘偷工减料,施工质量不达标,请求得到相关部门的重视,不仅如此,他还呼吁理想城的业主们拿起法律的武器来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现在网络上都在骂我们赚黑心钱,还有……” 兴许是更有难听的骂法唐晏说不出口,干脆转诉重点,“还有住建和房管那也下达了指示,今天下午会正式介入调查,希望我们停工积极配合。” “需要停工多久?” “目前没有准信。” 方轻茁脸色开始变得凝重起来,这几年有了前车之鉴遗留下来的血泪教训,房地产就是个碰不得的敏感话题,一旦停工,损失暂且不论,时间一长,网上的口水舆论战,线下业主们的恐慌都会给益科造成不可估量的巨大影响:“先发封致歉函,表明我们积极接受配合的态度,还有对涉事人员的情况说明,对了,结尾加一句,益科成立至今身正不怕影子斜,欢迎各界人士监督。” 眼下也再无其他补救措施,唐晏一一应下后又在电话那头欲言又止:“还有一件事。” “嗯?” “林素的事情不知被谁捅到网上了。” 至少半分钟,唐晏都没听见方轻茁表态。 按理说,诸如此类的花边新闻早已屡见不鲜,可人算不如天算,偏在这个节骨眼撞上枪口,可大可小的作风问题瞬间在无数个放大镜里被剖解,被吹毛求疵。 “小方总,您有在听吗?” 不问还好,一问,听筒里溢出阵阵笑声。 唐晏不免担心起他的状况来,“您没事吧?” “没事。” 挂掉电话,方轻茁凝神静坐在沙发扶手边,起码十分钟,眼里的不明笑意才逐渐淡去,这个间隙,大脑已经构思出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各种情况以及相对应之策,重新缠上无菌纱布再套好上衣,最后勾起车钥匙出门。 目的地不是公司,而是街边寻常的一家饭馆。 两分钟不到,副驾驶车门自外被人拉开,坐上车的短发男人和方轻茁打了个简单招呼,随后递来份牛皮纸档案袋:“这是你托我查的,那个叫林素的女人这几年的所有信息。” “谢了。”方轻茁接过,解开文件袋的缠绳,一沓照片率先滑落出来,内容大致是林素接送孩子上幼儿园,幼儿园看起来规模不大,装潢也一般,下张,负责接送的家长换成了一个瘦高男人,再翻,是三人同框的回家画面,老旧的拥挤楼房,密密麻麻的电线缠绕其中,挥之不去的阴暗色调定格在相片纸里。 “这背景在哪个位置?” 阿超瞟了眼立马 认出:“石尾的城中村,你肯定没去过,定位都定不准的地儿。” 方轻茁不置褒贬,往下继续是幼儿园的学生档案。 姓名栏赫然写着郭方朗三个字。 原来是郭。 第133章 血型那栏,直接让他眼神一亮。 再往下的父母信息分别写着郭天麟和林素,但基础内容,比如工作单位,联系方式都是空白。 见状,阿超在一旁解释:“她这几年好像都没工作,靠着这个男人工作养他。” “他的工作单位能打听到吗?”方轻茁头也不抬地问。 阿超回答:“我家老二正好在这所幼儿园上学,听一些老师和家长反馈,这男人好像在什么互联网大厂上班,再具体的就不是很清楚,需要我派小弟跟一跟吗?” “不用,已经够了。” 方轻茁说完,车厢顿时陷入持续性的缄默中。觉冷场,阿超从衣兜掏出烟盒,取两根烟,一支衔在齿间,一支伸向驾驶座:“这一家三口都是你什么人啊?” 方轻茁没拒绝但也没打算点,夹在指间虚搭在车窗外自我调侃:“现在外面都在传这小孩是我弟,逼我让他认祖归宗呢。” 闻言,阿超不厚道地笑出声,叼在嘴里还未来得及点的香烟因为他的举动掉落大腿:“抱歉,不是故意的。” 方轻茁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侧头望向马路旁其貌不扬的小饭馆,生意还不错,饭点还没到就基本座无虚席。 循着他的视线终点,阿超对上自家营生的煲仔饭门面,于是乎,热情地发出邀请:“吃碗再走?” 方轻茁弯了弯唇:“你看我现在像是有胃口的样子吗?” 阿超也笑:“别呀,不是我吹,但凡吃过我家煲仔饭的人百分百还会来吃第二回。” 方轻茁顺着他的话茬秒接:“什么时候开分店?” “这个……”阿超露出个捉襟见肘表情,挠了挠后脑实话实说,“还没有计划。” “那我帮你。” 此话一出,阿超瞬间明白他用意,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丝费解:“我说,都这么多年过去,你这人,怎么还是没染上人情味呢。” “我只是不喜欢欠人情。” “算了,我也没什么脸说你。”阿超靠在椅背上,透过面前的挡风玻璃回忆,“要不是你,说不定我还在哪条不归路上瞎混呢,这次的情,权当我还你送的百日宴礼,两清了,就像当年一顿揍换一笔医疗费一样。” 清风横穿车窗而过,往耳边送来稚嫩的一声声爸爸,是阿超家的一对儿女,背着同款不同色的小书包,明显刚被妈妈和奶奶接回家。 阿超利落下车,一手抱起一个娃同时还不忘挽留方轻茁:“瞧你拧巴那劲,真不下来尝尝,我请。” 窗外的一家子幸福笑脸过于扎眼,方轻茁收回艳羡目光,挥挥手:“下次吧,家里还有人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而方家老宅的餐桌上自从多了孙子作伴,老太太胃口都变得好了许多。 “阿茁,吃这鸡肉,还有药膳,都是补身体的。” 方轻茁放下碗筷,插科打诨:“奶奶,我真吃饱了,再吃下去都能去参加相扑比赛了。” “吃饱了?你总共都吃几口。”老太太最见不得孙子吃不好,夹完地上跑的又舀河里游的,眨眼的工夫,小碗填成小丘状。 此情此景,方轻茁不再多言,重新提筷,一副没什么食欲的模样,又强撑起精神一样一样地往舌尖上送嚼。 老太太蹙眉:“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方轻茁缓慢地摇摇脑袋,讲话的语调也细声细语:“不是,就是有点累,对了,不是煲了汤要送去医院么,我待会儿就去送。” 看着忙完工作回来还要两头跑的孙子,老太太那叫一个心疼不忍:“今晚就别送了,又不急于这一时。” 话音刚落立即遭到方轻茁的反对:“那怎么行,咱俩在家大鱼大肉,留我爸一个人在医院受罪。” 老太太快速地眨了眨眸:“医院又不是不管饭,再说了,少家里一两顿,他还能饿到不成?” 方轻茁满脸的不可置信,嘴皮子哆嗦着:“奶奶,你这话就不对了,他可是您儿子啊。” 老太太哑口无言。 方轻茁乘胜追击:“我知道您心疼我,可我真不觉得辛苦,唐特助这会儿还在集团加班浴血奋战,我得回去做好表率,送汤也是顺路的事,越是这种危急关头……” 连珠炮般,老太太听得心慌赶忙抬手叫停:“行了行了,别演了,我知道你爸不在那儿。” “您早知道了。”方轻茁一改先前的疲惫姿态,觑向老太太的眼神平静又笃定。 意识到被套话,老太太不辨情绪地错开对视,想了想而后解释:“亏他还有良心,走之前来找过我,但你不应该出此下策,安排他进医院的戏码,更不应该误导他不在人世的假象制造恐慌,给那有心之人可乘之机。要不是开会前我与那些老股东们一一打过招呼,你觉得凭你和唐特助两个人能挺得过去吗?” 一连串指责后,方轻茁垂下眼帘:“那晚,你来庄园,也不是偶然。” 老太太顿了顿:“我的确是收到会上发生的消息,放心不下才……” 方轻茁平生第一次打断老太太的话:“那您知道我爸现在人在哪吗?” 老太太显然不乐意谈,阴阳怪气地应了句:“还能在哪儿?故地重游呗。” 方轻茁:“你就任由着他胡来?” 听出孙子话里话外的不快,老太太下意识替自己儿子辩驳:“你爸这些年不容易。” 方轻茁默了好几秒,像是调整好心绪才幽幽开这个口:“我就容易吗?” “你……”老太太冷不丁被问住,“你就当这次是你爸给你的一次历练机会,一次在集团露面的机会,你迟早是要接手益科的呀。” 瞒着他一个人演这出,就为历练他?方轻茁此刻是真累了,躺在椅背上无所谓地勾勾唇:“我现在不是多了个弟弟吗?培养他好了。” 老太太神情骤变,眸光因审视而显得格外冷肃:“那个疯女人说的,你也信?” 方轻茁索性破罐破摔,声线平稳,却含着几分嘲弄:“反正大家背地里也没少质疑我的身份。” 这混账话无疑是往伤口上撒盐,老太太捂住心口:“你非得和奶奶置气,让奶奶伤心难过是不是?” 方轻茁不吭声。 “奶奶只有你一个孙子,你爸也只有你一个儿子,你爸呕心沥血这些年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你铺路,有些话固然难听,可奶奶还是要说,就是有那么一些人,打娘胎起就被明码标价得清清楚楚,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除非你想要这偌大的家业因你而散。” 方轻茁还是不吭声,似妥协又似麻木,他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席,在背影彻底消失前老太太清晰地听见。 “我整出的烂摊子我会自己收拾,但我爸作出的我不认,也不背,劳烦您转告他。” 回到车内,方轻茁合眼靠在头枕上长舒一口气,右手习惯性地往扶手箱摸手机,却摸到一根烟。 睁眼,指尖猛地缩回。 他的烟瘾在戒过一次后就可大可小,除非很激动很不能自拔的时刻。 找到手机解锁,忽视泛滥的弹窗消息,点开单独一个界面的监控app,寻常这个点,骆姝应该早到家了,这阵子,貌似都不用加班。 他一遍遍地拉进度条,不断重复那出现身影的几秒镜头。 没有光源的驾驶座,一双空洞的瞳孔随之亮起牵挂,今天,她还是没有笑。 第104章 体检报告 “哎,你们最近有刷到益科出事的新闻吗?” “刷到了,还是人公司高管亲自爆的料,得亏开盘的时候我没瞎凑热闹。“ “啧,这益科不会是没钱了吧?” “不能吧,前阵子不还仗义疏财捐了一个亿。” 上班闲暇的一场侃大山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钻进郭天麟耳里。 “你们工作完成了吗就在聊天? ” 部门主管不合时宜的出现硬生生戳破了这份轻松氛围。 前一秒放言高论的众人后一秒偃旗息鼓,其中新来不久的年轻同事心大地冲主管嬉皮笑脸:“主管,我们几个在感谢公司呢,感谢公司今早组织我们这些外包员工做体检。” “既然都知道,还不赶紧工作,做出成绩报答公司。” 主管手底下多少员工,能不了解他们几个藏在肚皮里的花花肠子,下完马威径直朝郭天麟的工位走:“昨晚交代你做的数据分析做出来了吗?” 郭天麟心不在焉,一只耳朵进另一只耳朵出。 主管不满,拧眉又悄悄问了一遍:“你还想不想转正式工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郭天麟看看面前的电脑屏幕,又瞧瞧一旁的画饼主管,胡乱点头。 得到想要的答案,主管终于露出满意笑容,直拍打他肩头嘱咐:“那就好,记得一会儿发我。” 好不容易捱到午休,郭天麟拿到手机的第一时间就跑到楼梯间上网搜了益科沸沸扬扬的新楼盘事件,果不其然,是他入手的的理想城,尽管益科官网发了声明,但一日不复工,评论底下的骂声就不断,有业主维权讨要说法,有同病相怜的受害者分享自身经验,还有吃瓜群众们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第134章 最令他吃惊的另属关联的娱乐词条—益科董事长私生子。 点进去,置顶的一条高赞热帖映入眼帘,而话题中心的主人公不是别人正是林素。 那么,私生子对应的就是小朗了。 捋顺因果的刹那手机险些脱手,郭天麟感觉身体里一缕信念在崩塌在消失,抓住扶手才堪堪站稳,他撑在栏杆上缓了缓,像记起当务之急,连忙退出界面,给备注老婆的联系人拨去电话。 第一个系统自动挂断,第二个第三个亦是如此。 郭天麟魔怔了般,打了断,断了就继续打,可对面传来的一次次结果将他一寸寸推出理智围栏。 崩溃的临界点,兴许是老天爷怜悯,在数不清第几次的去电,那头终于接听。 郭天麟抓了抓头发,凝神屏息:“你在哪儿?” 对面的林素噤若寒蝉,似在权衡:“在买菜,还能在哪儿。” 话音未落,另一道声音穿插进来:“妈妈,我们收拾行李要去哪儿啊?” 郭天麟听出儿子的声音,攥紧拳头:“你骗我,你分明在家。” 谎言被拆穿,林素也有恃无恐:“所以呢?” 不等郭天麟质问,伴随拉链吱的一声拉上,通话被无情摁断。 这下,郭天麟再也无法保持冷静,拔腿就跑,返回忙碌到只剩下敲击键盘声的办公区,火急火燎地开始收拾东西,拿起车钥匙就准备回家阻止林素带着儿子离开。 这反常举动立刻将主管吸引过来。 “郭天麟,上班时间,你不好好呆在工位到底要闹什么?” 同事们听闻动静接连投来异样眼光。 郭天麟早已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冲昏头脑,他一把推开前来问话的主管,吼道:“别拦我,我要回家。” 众目睽睽之下,主管岂能让他不明不白地一走了之,强行拽住他胳膊:“公司有公司的规章制度,你现在,马上走请假流程。” 郭天麟哪还有空一步步等审批,语气满是不加掩饰的不耐烦:“我回来补,行不行?” 主管仍旧不依不饶:“那也得把工作完成了才能走,说好的数据分析呢?发我了吗?” “数据分析,数据分析。”郭天麟嘴里反复念叨着本不属于他岗位范畴的工作,电光火石间,积攒的怨气说爆发就爆发,“别以为大家不知道这是你的活,看我好欺负是不是,什么垃圾活都往我这丢,拜托,我有权限吗?我真的受够了,每次让别人替你擦屁股时,权限能不能记得开?啊?” 共事多年,主管还是头次见老实人发飙,反应过来的他用手指戳着郭天麟胸膛骂:“好啊,你一个外包居然敢对我指手划脚,还想不想干了?” 一口一口外包,犹如利刃扎在郭天麟心口,将弯了数十载的腰板挺直,瞪着双杀人眼一字一句回击:“老子不干了,老子早不想干了!” 取下脖间的工牌,扔在主管写满错愕的老脸上,撂下一句“去你大爷的”绝尘而去。 回城中村的半道堵车不断,郭天麟浮躁得直捶方向盘,觉不解气,狂摁失灵的二手车喇叭扰乱秩序,引得过往车辆纷纷开窗骂娘。 途径益科办公大楼的红绿灯,特意观望了少顷,举牌举喇叭的维权业主聚集在一楼空地高喊示威。 眯了眯眸,不急,一个一个来,等他解决完内部的矛盾再解决这些万恶的资本家。 这边,林素简单收拾好换洗衣物就牵着儿子准备逃离这个见不得阳光的潮湿阴沟。 拉开防盗入户门,一阵风迎面吹来让她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一张堪比黑云密布的阴沉面容不知何时杵在门口。 林素有点犯怵,后退半步,口吻却仍理直气壮:“这个点你不好好上班,回家做什么?” “我辞职了。” 轻飘飘的一句辞职了,让林素觉得他有什么大病似的怼回去:“你是不是疯了?现在赶紧给我滚回去上班。” 郭天麟不予理睬,视线下移,定格在一旁的行李箱上,想当初林素挺着大肚子来投奔他时也是拉着一个密码箱,现如今倒是原封不动地统统带走了。 想到这,满腔的怒火抑制不住地脱喉而出:“你先告诉我,要带着小朗去哪?” 小朗刚想上前喊爸爸,结果被这一声逼回妈妈身后。 郭天麟怕吓着儿子,背过身去,连连作深呼吸状平复情绪:“我们谈一谈。” 闻言,林素放下行李箱,从钱包里抽出张现金叮咛儿子去巷口的小卖部买点零食等她。 然后回到客厅,打开电视机,音量加到最大,遥控器摔在茶几上:“不是要谈吗?谈啊。” 遥控器丢在桌面又弹到木地板,电池全都给砸了出来,郭天麟陡然泄了气,蹲地捡起电池重新装进遥控器,可再也拼不回原样。 “不要走,好不好?”他乞求。 “好。”林素抱臂坐在沙发上,“那你给我一个不要走的合理理由。” 郭天麟应声抬眸,以仰视的姿势盯着林素:“算上今天,你是要打算甩我第三回吗,第一次是大四你兼职做家教,第二次是你入职益科,这次为什么?我已经很努力地在赚钱养家,你怎么就不能再等等我?” “郭天麟,你摸着良心说,我没给过你机会吗,大学四年,工作两年,小朗的五年,眼下你工作没了,拿什么照顾我们娘俩?肩上的三十年房贷?清汤寡水的生活?” 林素倏地起身,指着电视里头正在报道的新闻,“还是烂尾住不进去的房子?” 被戳中痛点,郭天麟愤然站立,手里的遥控器砸碎在右手边的墙壁上,他用食指对准林素:“那也比你每天痴心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强,呵,不愿意和我扯证,等的就是今天吧。” 林素无所畏惧,相反噙着抹似笑非笑步步紧逼:“窝囊了这么多年,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郭天麟痛心疾首:“当年,方家容不下你,现下更不会接纳你。” “这个不用你管。”林素压根不为他的言语所动,“我的事我自有法子,给我让开。” 郭天麟寸步不让:“你要带走小朗就是我的事。” 这时,一缕光线透进客厅,仅仅维持半分钟又暗淡离去。 林素变脸如翻书,耷拉下眼,再抬头的工夫就换了副为难表情,捧起郭天麟的双颊深情凝视:“天麟,我是带着咱们儿子去过好日子,成败在此一举,你要怪就怪那些一直压榨,让我们无法翻身的权贵们,为人父母的,谁不想自己的孩子人中龙凤,你应该全力支持我才对,而不是阻拦我,拉着我和小朗陪你滚在这泥潭里苦苦挣扎。” 蛇打七寸,她自是了解郭天麟的软肋在哪。 如愿跨出这扇门的瞬间,林素褪去了先前的楚楚可怜模样,如换了个人般,挺胸直背地走出城中村,再一手儿子一手行李地搬去了酒店。 入住酒店的第一时间,不做别的,首先摁下一串号码打去挑衅电话。 “登上头版头条的滋味如何啊?” 对面不知是不是在停车场或者电梯信号不好的地方,只听得“还不错”三个字反馈。 高层的俯瞰视角将城市中央尽收眼底,林素眼 里毫无欣赏之意反倒满眼狠厉:“我知道方决山露不了面,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这样,你把抚养费打来,我立马带着我儿子离开深城,否则,我直接把一周后的亲子鉴定变成新闻发布会,让你们方家背后干的那些龌龊事公诸于众,你是不怕身败名裂,但你舍得让你那早死了的妈被人议论被人嚼舌根吗?” “恐吓我?”听筒里溢出声冷笑,“不好意思,集团刚捐了款,没钱。” “没钱?方轻茁,你当我傻么,每年益科都有定向的捐款数额好用来抵税。” 耳边是林素的叫嚣,手里是郭天麟的体检报告以及血液样本,方轻茁淡定地一脚迈进地下车库上行的电梯间。 “那你开新闻发布会好了,我不介意。” 电梯门关闭,通话随之也被他摁断。 抵达对应楼层,方轻茁一出电梯就与前来送客的庄赫迎面撞上,两人面面相觑,当然,面面相觑的原因不是熟到没边的兄弟,而是骆姝。 以为自己看花眼,方轻茁特意又偷瞄了眼,是她,真的是她。 可骆姝为什么会来筑游,路过还是看望他,不可能,经过上回那事她恨死了他才是,怎么又会来找他,说不定,当年的学生卡真相早被沈千澍那厮揭露,然后趁虚而入。 在场没有第二个人能猜出他此时九曲十八弯的心理活动。 还是庄赫看不下去某人的降智行为,跳出来解释:“骆姝学妹是我请来帮忙策划年会的。” 方轻茁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一动不动地挡在电梯口,忘记了让路也忘记了说话。 骆姝余光扫过如头木桩般的方轻茁,上前一步毅然摁下电梯键,侧身对庄赫做告别:“学长,我该回去了,你就不用送了。” 第135章 眼见骆姝进入电梯,庄赫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疯狂朝方轻茁使眼色,暗示他把握机会。 可惜方轻茁除了眼神游离就再无其他表示。 决定送佛送到西的庄赫当即心生一计,一把将别扭中的方轻茁又推回电梯:“哎呀,我还是不放心骆姝学妹一个人回去,这不巧了,你替我把人送回去。” 电梯门再次合上,幽闭的空间或多或少弥漫着诡异的安静。 庄赫下手没个轻重,方轻茁踉跄了半步,站稳后自觉退到角落,后脑靠在光滑的壁面沉默呼吸,这两天只能通过手机监控看到的人如今就近在眼前,吸进肺里的熟悉气味也让他有一瞬的愣神。 趁着四下无人,肆无忌惮地观察站在他右前方的骆姝,后背还是那么的单薄,头发是不是剪过好像短了点,想问问她最近怎么样?低血糖有没有再犯?有没有按时吃饭?没有他的打扰是不是不会失眠了? 注意到按键区没人按电梯,似曾相识的场景猛地将思绪拉回过去。 向前两步,伸出食指准备摁下负一楼原路返回。 可骆姝更快,似察觉他的靠近,先他摁下一楼按钮,方轻茁心顿时凉了半截,手指抬在半空伸不是,收也不是,自然而然地理解为骆姝不愿他送,浅显的意思就是还膈应他。 尴尬中,很快到达一楼,叮的一声门缓缓从两边拉开。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电梯,骆姝步子迈得时快时慢,走到马路边,挥手顺利地拦下辆出租车坐进后排,全程没看身后的方轻茁一眼。 就当车门拉到一半时,猝不及防卡进一只手,五指修长有力扒在窗沿不放。 “我深知自己债台高筑,你恨我也好想千刀万剐我也行,我现在只恳求你好好的,活蹦乱跳的,你说什么我听我做便是,不去打搅你的生活,不主动出现在你面前。” 末了郑重补充,“这次,我保证一定说到做到。” 自始至终,骆姝不见那只手的主人,只闻其声,竭力地保持平稳声线。 前排的司机津津有味地看了半天戏,不知情的还以为在演什么苦情偶像剧。 方轻茁说完,抽出手,像是做出莫大的决定轻轻地关上车门。 直到师傅问出“去哪儿”的台词,骆姝还是懵的,恍惚的,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两拍,因为方轻茁句句入骨的放手。 第105章 奥特曼 听说公司接了筑游年会的大单,翟晓雯主动请缨,连工作激情都提高了不少。 “领导放心,我一定给我鹅子办个风风光光的年会。” 骆姝郑重其事地将案子交到她手里:“活动设计不比婚礼设计复杂,距离新年还有一段时间,慢慢来。” 翟晓雯立正,指尖抵在额侧做了个收到姿势:“保证完成组织交给我的任务。” 骆姝被她这正经模样逗笑,不由地想起件事,纠结再三:“那个,晓雯……” “咋了,姐?”翟晓雯仍沉浸在喜悦中,来来回回地翻阅策划案,“有事你尽管吩咐。” 骆姝罕见地犹犹豫豫,费薇的越洋电话就在这时打来。 电话内容简短,不为工作,就托骆姝抽空帮她送样回礼。 趁着午休,骆姝应费薇要求来找宋识津,不久前的电话内容不断回荡在耳边:宋识津夫妻俩来送沈千帆的这份情,她费薇得还。 再次踏进鲜鹅庄的地盘,骆姝思绪万千,方轻茁果真说话算数,没有纠缠没有联系,除了新闻能时不时看到他名字,仿佛这个人根本不存在她的世界里。 一直开在前头的计程车也停在店路边下来对母子,骆姝等了片刻才拎着份母婴用品下车。找到孙经理向他表明来意,大家都是熟人,孙经理特意安排了雅间供骆姝休息,说是宋识津稍后就到。 隔壁包厢里,林素沏茶道歉:“对不起,是我们来晚了。” 对面的老太太闭目养神,没接。 林素心理素质一流,无所谓地放下茶杯自顾自拍马屁:“多年不见,老太太您还是那么的有气质。” 老太太缓缓睁开眼,拨弄手串的动作暂停将她观察一番:“这么多年不见,你也是一点没变,一样的贪心。” 林素弯了弯唇,将厚脸皮贯彻到底:“承蒙老太太还记得我。” 紧接着歪头对儿子说,“小朗,快叫奶奶。” 小方朗怯生生地瞟了一眼对面正襟危坐的老奶奶,没敢多瞧,垂下脑袋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奶奶。 老太太没搭理,直奔主题:“说吧,今天约我出来的目的?” 林素安慰般抚上小朗的后颈:“我知道方家不待见我,但小朗是无辜的,现在方总住院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孩子总得见一下爸爸吧。” 老太太不屑地笑出声:“五年前,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我们方家只有方轻茁一个孙子。” 林素姿态放松:“小朗是我跟着方总那阵怀上的,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我一没插足,二没破坏家庭,就连网友都站在我这头替我抱不平,我的孩子怎么就不配姓方了?” “配不配你我心知肚明。”老太太目光凉凉地射向她,下最后通牒,“有孩子在,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请你打哪来的回哪去。” “老太太,不妨告诉你,好几家媒体联系我想要独家采访权来着。”林素愈发的无所顾忌,“如果我一不小心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比如方总卑劣的感情史。” 见老太太不为所动,林素继续,“又比如方总的死对头沈光汉,究竟是如何进的精神病院,我记得没错的话,益科旗下有医药研究公司……” 下一秒包间里传出刺耳的瓷器摔落声。 这边骆姝迟迟没等到宋识津,眼看上班时间快到了,下午还有个管理层会议不能缺席,就当她下楼准备找孙经理说明情况,碰巧被路过的林素凶狠撞到。 骆姝吃痛地抚摸被撞臂膀,刚想说道说道怎么回 事,可惜肇事者看都不带看她地直接逃逸。 孙经理不在,骆姝自认倒霉,将礼物留在前台,还没走两步路,脚下踩中什么,低头一看,奥特曼挂件,还挺新,可能是走在前头的那对母子落下的,骆姝想都没想捡起地上的挂件快步追了上去:“小朋友,你奥特曼掉了。” 林素耳边听着电话,而小方朗一听奥特曼三个字说什么都不肯挪步,林素正在气头上,朝电话那头低骂了一声:“要房没房,还想见儿子,我告诉你,不帮我解决掉那姓方的,就一辈子别想见到小朗。” 而后发现牵不动儿子,索性挂掉通话:“一个玩具而已,不要了。” 可小方朗就是不依:“妈妈,我的塞罗奥特曼。” “听话。”林素耐着性子哄,“下次妈妈买新的给你。” “不行,那是爸爸买给我的。” 林素仅剩的丁点儿好脾气因那声“爸爸”彻底抹灭:“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你没有爸爸,你没有爸爸,你怎么老是记不住呢?啊?” 她这一吼,小方朗直掉眼泪,连日以来的不安倾泻而出:“呜啊啊啊,我有爸爸,我要爸爸,我要见爸爸。” 哭声立马吸引了周围多多少少的关注,林素气得手更是挥了起来:“你再说一遍,信不信……” 见状,骆姝拍了拍挂件上的灰尘,抢在悲剧发生前急忙送上去:“小朋友,别哭了,奥特曼中途打怪兽去了,阿姨眼神不好,你能帮阿姨看看,它打赢了吗?” 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果然奏效,小方朗停止了放声大哭,抽噎着检查了一下完好无损的奥特曼说:“是奥特曼打赢了。” 骆姝循循善诱:“既然奥特曼打怪兽都没有哭鼻子,那我们是不是得跟他学习呢?” 小方朗思考了两秒,胡乱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点头。 骆姝笑着问道:“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方朗下意识回答:“我叫郭……” 顿了顿,望向眉头紧锁的林素,临时想起妈妈这几天的反复叮咛,为了早日见到爸爸又及时改口,“我叫方朗。” 骆姝并无察觉异样,摸了摸小方朗头顶的一戳短发:“真乖,快跟妈妈走吧。” 一旁的林素却丝毫不领骆姝的情,还嫌她多管闲事地斜了她一眼,而后不顾儿子有没有擦好眼泪强行拽着他离开。 好心当成驴肝肺,骆姝面无表情地目送女人渐行渐远,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随之席卷大脑,还没等她完全想起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一大一小身影已经上了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那通电话里,她分明听到了“姓方的”,前缀词是解决。 骆姝深吸一口气,也许是自己多心听错了,正打算打车回公司,一辆黑色轿车平稳地停在面前。 后窗降下,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老太太,方轻茁的奶奶。 马路两侧的行道树绿意依然,摇曳不休。 再次坐上这辆车,骆姝心境截然不同,她首先和老太太表达了感谢:“第二次见面,又麻烦您专程送我一趟。” 第136章 老太太和蔼地打量她,觉看不够似的:“不是第二次。” 骆姝:“什么?” 老太太:“五年前,就在鲜鹅庄。” 经过提醒,骆姝全记起来了,宋识津第一次约她见面的咳嗽声:“那次在屏风后面,原来是您的啊。” 老太太无声地笑了笑:“是啊,听识津说阿茁交了女朋友,作为奶奶可不得来瞧瞧啊。” “都,都过去了。”骆姝轻抿嘴唇。 老太太慢慢收了笑:“是不是还在怪他?” 骆姝不知道该作何回答,频繁眨眼,指甲也刮蹭着裙身布料,平心而论,不怪,但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情感迭代。 这些小动作落在老太太眼里,依稀有了答案:“怪他是应该的,我这孙子啊,从小就没安全感也不是个爱主动表达的孩子,说来挺极端,他的博关注方式除了发脾气就是封闭自己,是难相处了些,辛苦你了。” 周遭的空气被沉寂裹挟,骆姝咽了咽发紧嗓子,压在心里的疑惑终究还是问了出来:“那他父母不管他吗?” 这次换老太太不会了,揣着疑问陷入回忆,在方轻茁开始萌生记忆的年纪,她们在干嘛?家族兴旺,她和老头子松了口气,方决山忙着挽回祝婕,而祝婕光顾着与方决山怄气。 再往后的日子,父子俩永远在讨好祝捷。 “小事上不怎么管。” 骆姝好奇:“什么样的事算是小事?” “七岁那年打架挨了他妈训,兴师动众地闹离家出走来找我和他爷爷告状。” “然后呢?”骆姝追问。 短暂的静默后跟着一声叹息。 “然后,安分守己地呆了一个星期后自己回去了。”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严肃,没有焦点的眼前忽地晃过那时场景,七岁的方轻茁在老宅苦苦等了整整七天一直没等到方决山和祝婕来接他回家,要强的性格又不喜表现出失落,就背着所有人坐在餐桌前吃眼泪拌饭,委屈憋不住的年纪,小小的后背哭得一颤又一颤。 气氛渲染到这儿,老太太不禁反思起几天前的戳心窝子对话,孙子那般置气不是无缘无故。 情绪敛去,抓起骆姝的手放在手心:“唉,光听老婆子我唠家常了,都忘记问你身体好些了吗?” “不碍事。”骆姝感受到手心手背包裹住暖意,“对了,谢谢您的鸡汤,那个保温桶还在我家里,改天我给您送回去。” 老太太正有此意:“那加奶奶一个联系方式,以后有空常见面,好不好?” 第106章 扫把星 天高云淡,方轻茁站在66层高的玻璃窗前俯瞰楼底一天天不断壮大的维权群体,静静聆听着如蝼蚁般渺小的人类发出的无声示威。 受益者背负所有骂名,殊不知身处66楼层的他们在头顶的那片蓝图下也是任由摆布的一枚棋子。 身侧的唐晏同步汇报城西那块地的竞拍情况:“小方总,匠润以48.3%的溢价率独占鳌头,按现在的情形看我们没有优势。” 将平板的一串数字递到方轻茁面前,“这是目前换算下来的地价和税费,结局只会是血本无归,所以我的意见是放弃第二轮竞价。” 在唐晏近乎劝谏的注视下,方轻茁最终点头同意了他的建议。 现如今的益科身陷丑闻,本就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那块地是注定无缘了。 唐晏退下后,方轻茁凝望远方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良久,直到手机发出的持续震动打断了他的沉思。 接通,是宋识津的声音:“我在赶过来的路上,你别轻举妄动。” “上面还没有明确的复工消息吗?” 那头短暂的静默两秒似在斟酌措辞:“上面的意思大概是想借这次好好整顿一下房市秩序,杀鸡儆猴。” 方轻茁感到荒唐地轻哂:“杀没有货不对版,虚 假宣传的鸡去儆大闹天宫的猴?呵,还真是猫鼠同眠。” “这不撞在枪口上了。”宋识津语气无奈,“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再撑一撑,最快三天就能出结果。” “三天?”方轻茁眉心微折,“三天我们是能等,但楼下的保安和买主们可等不了,这段时间,其他房企可没少在中间使绊子,说不定楼下就有他们的人在拱火。” 宋识津深知他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主儿:“丑话说在前头,你做什么之前必须和我通个气。” “怎么,又是我爸交代的?”方轻茁不答反问。 宋识津避重就轻:“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想干嘛?” 方轻茁:“冤有头债有主,谁起的头我找谁去。” “你打算怎么做?”宋识津接着又问。 听筒里鸣笛声不断,方轻茁挪远了些:“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我倒要看看48.3%溢价率哪家银行敢借他。” 宋识津瞬间意识到他动了什么念头:“阿茁,益科和匠润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等表哥回来肯定也不希望你们闹得太难看。” “井水不犯河水?”方轻茁倒映在反光落地窗上的面目狰狞,“现在是他沈千澍骑在我头上,不给我留活路。” “不看僧面看佛面。” “看谁的佛面?” “林家。”时至今日,宋识津也没必要再隐瞒,“你不是一直好奇你爸和沈千帆怎么认识上的吗,因为上一辈的恩怨,你爸一直觉得亏欠林因蔓,认为林家被沈光汉吞并有他一部分原因,当年,沈千帆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你爸帮的忙,你和沈千澍的私人恩怨,旁人无法干预,但你要动匠润,你爸第一个不会答应。” 从始至终,方轻茁的下颌线绷得很直,宋识津的话音刚落,他就摁断了通话,饱含怒气的拳头二话不说砸在了面前的窗户上,胸腔起起伏伏,眼神直勾勾地审视镜面一个将近抓狂的自己,而后低下脑袋,合眼,大脑走马观花的回放过往云烟,再抬脸时,情绪已完全控制好。 拿出手机在屏幕滑了几下,随之静谧的办公室响起等待接听的嘟嘟提示。 第十六声嘟响,电话被对方不紧不慢接通,愉悦的嗓音透出几分勉强:“这个认输电话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早一些。” 方轻茁几乎是磨着后槽牙挤出:“谁说我认输了。” “哦,那就是求饶了。” 甚至都不用猜,方轻茁也能想象出此时沈千澍的得意表情:“长话短说,地我不争了,同时我提醒你一个道理,鹬蚌相争渔人获利,别拿你哥的心血为自己的意气用事买单,你我都心知肚明城西的地压根不值那个价。” “再是你怂恿李昴泼的脏水,我不打算追究了。” “不打算追究?”沈千澍笑了笑,“方轻茁,调查结果还没出来,你未免太自信了吧。” 方轻茁跟着冷笑一声:“为什么还没出来你心里没点数吗?我不知道你和李昴私下达成了什么共识,但你不会真以为他在我们眼皮底下做的昧良心事,我们会没有补救措施?” “总之,我打这个电话过来就是告诉你这个哑巴亏我认下了,良性竞争我欢迎,恶意竞争我也不怕,如果你执意要和我拼个你死我活才肯罢休,那我也有的是各种法子切断你后续的资金链。” 过了很久,沈千澍才重新开口:“那骆姝呢?” 岂料,先前一直平静待人的方轻茁瞬间炸了,嗓门拔高好几个度:“沈千澍,你故意的是不是,有了骆姝还不够,还要跟我臭显摆,在我心口上插刀很痛痛快是吧?我tm都说不争了,你到底要我说几遍。” “靠,你哪来的脸冲我嚷?骆姝什么时候是我的了,啊?骆姝什么时候是我的了?”平白无故遭一顿吼,沈千澍也不甘示弱。 话不投机半句多,方轻茁直接掐灭电话,断掉的前一秒沈千澍仍在坚持问候他全家。 一腔憋屈无处发泄,方轻茁干脆披上外套出门下楼。 门外,埋头与供应商周旋的唐晏只觉余光掠过一阵阴影,等他抬起视线,方轻茁已经杀气腾腾地迈进电梯,顿感不妙的唐晏几乎是本能驱使一个箭步冲上去:“小方总,您这是要去哪儿?” 方轻茁连戳了两下一楼按钮:“心情不爽,找人吵架。” 唐晏还想劝说,可组织语言的工夫远赶不上专属电梯的速度,电梯门叮的一下应声拉开,映入眼帘的就是空地外被一排保安拦住犹如丧尸攻城画面。 在看到方轻茁的第一秒,眼睛都变红了,口号也喊得更卖力更响亮。 “不良地产商,还我血汗钱!” “不良地产商,滚出深城!” 骆姝在手机看到这段视频时执行会马上开始。 边上的女同事清了清嗓,低声提醒:“人到齐了。” 骆姝点了点头,手忙脚乱地退出当前新闻界面,却不小心点到刷新,屏幕里跳出一则相关推送,被顶到置顶的热门帖子不仅详细地介绍了益科此次事发的时间线和经过,还放出了当事人的照片。 不费吹灰之力,骆姝立刻认出照片中的唯一女性正是不久前在鲜鹅庄那位带孩子的年轻妈妈。 第137章 如影随形的那抹不安渐渐与照片中的那张脸相融合,所以,那通电话里要解决的人是方轻茁吗? 心口止不住地狠狠跳动,伴随强烈的不祥预感。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不知因何而起的争吵。 “我反对,这婚礼地点怎么能说换就换?” 女同事扶了扶额,耐着性子向leo解释:“这酒店是客户主动要求换的。” leo将手里的笔头对准桌面,说一句猛敲一下:“不是,我说你们设计部都不背调的吗?这壹方度假酒店的背后是益科地产,我觉得作为专业的婚策公司我们有义务有责任告知客户这一点,再说了,我们经手的婚礼怎么能在那儿办,也不嫌晦气。” “怎么不能办了?”骆姝冷不丁打岔,“情绪这么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收了前酒店的中介费,不好交差。” 精准地戳中痛点,leo“我我我”半天憋不出一句反驳,索性把手里的水性笔一扔,破防般大呼小叫:“我也是替公司着想,益科现如今什么样大家都有目共睹,多少天了,喊冤的叫屈的硬是把人家的办公大楼围得水泄不通,能不能挺过这一关暂且难说,万一再像别家房企一样闹出个什么跳楼跳河的负面新闻,那定场地的费用和风险谁来承担?还有前些天替益科说话的统统被打上同伙标签受到抵制,你一定要公司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才高兴是不是,再说了,老百姓的血汗钱也敢贪,也不怕遭天谴,现在全深城谁不知道他们内乱,老的躺在医院,小的也是扫把星。” “说够了吗?” 水性笔翻滚几圈,最终缓缓停靠在骆姝蜷缩的指尖,她掀起眼皮,直勾勾地盯向始作俑者,“你再怎么看不惯,鸣不平,在官方通报之前是不是应该顾顾场合,而不是拎到会上说三道四,浪费大家的时间。” 骤冷的声线惹得满桌寂静。 自打骆姝荣升,leo没少明里暗里挤兑,但骆姝平日里很少 搭理,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唱反调表现属实罕见,以至于温和似水的面相都带了几分棱角。 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原则,女同事不断地朝她使眼色,而其他人也象征性地劝骆姝化干戈为玉帛。 此情此景,骆姝觉得讽刺极了,多次挑起事端的分明是他李奥,可所有人却因为她的不争不抢而习惯了她的退让,将解决问题的矛头纷纷对准她。 以前,她总相信人与人之间的善意回报是成正比,但现实往往相反。 抓起那根笔如丢垃圾般扔回到它主人面前:“这是公司的例会,不是菜市场,你若是不服从管理,喜欢在工作时间聊八卦嚼舌根,改行便是,现在我就能批了你的离职申请。” 而后,长睫下泛着冷漠的双瞳依次扫射在场人,“至于其他人,我没说错话,更没做错一件事,要改的是你们,如果因为我的不愿忍让,让大家伙儿不开心了,不好意思,我早该这样做了。” 会议室的气氛降至冰点,leo更是诧异地指着她难以发声:“你……” 面对众人的反应,骆姝十分不客气道:“你什么你,要么滚要么闭嘴,论职位你该怎么称呼我还需要我教你吗?再有,咱们公司不是外企不兴取土不土洋不洋的花名,说的就是你,李奥。” 李奥:“我……” 局势明朗,骆姝抱起电脑起身:“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么我宣布会议继续,对了,以后这种等级的会议我不会再参加,结果请各部门负责人在下班前抄送我一份,谢谢。” 会议室外不知不觉间早围满了求知欲旺盛的员工,甚至还拉开了条门缝偷听,骆姝拉开门,打头阵的八卦男同事立马因为惯性栽了一个大跟头,以跪立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骆姝嫌弃地瞥了一眼绕开,簇拥的人群见状自动闪开让出一条道。 视线的尽头,骆姝看到阔别多日的沈千澍赫然站在那里,额发有风吹过的痕迹,不知道来了多久。 片刻的愣神后她踱步上前:“你怎么来了?” 沈千澍很想挤出笑容回应,但装不出,要不是那通被方轻茁挂断的电话搅得他心神不宁,让他重新燃起希望,他不会撂下一票兴师问罪的董事选择亲自跑来问她,具体要问什么,好像也没那个必要了。 记忆里,不管李奥如何找茬,骆姝总是一脸风轻云淡,说着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和睦言论,今天却因为扫把星三个字动了气。 在她心里,方轻茁就这么神圣不可亵渎,说两句都不给? 骆姝却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他的胳膊:“你开车来的是不是?能不能去看一下方轻茁,我有点不放心他。” 与此同时的益科大楼。 以保安为人肉警戒线的范围外,男女老少们宛若被激怒的狮群,挥舞在半空的拳头恨不能撕碎了单刀赴会的方轻茁:“打倒无良开发商,绝不能让我们的血汗钱就这样打水漂。” 混战的中心,方轻茁好比一座受人瞩目的雕塑,全程顶着张没有表情的脸静静地直视前方,震耳欲聋的喧嚣听不见,群情激愤的画面也看不见。眼里的波澜不惊,即便是台风过境,也不会动摇分毫。 为首的中年男人貌似也发现了这一点,泄愤地拣起块石头直朝他身上砸:“你们家不是很牛么,说话啊?” 方轻茁没想过要躲,石块击中肩峰,感官神经和积攒已久的怨气并驾齐驱,由语言系统爆发出来:“想让我开口,等你们冷静了我再说。” 盖过吵闹的一嗓子下来,噪音渐渐消停,一双双几欲裂开的眼球齐刷刷地瞪着跟前五官周正,身着黑衣的条顺青年。 方轻茁走近,一个手势撤离了挡在中间的保安:“我知道大家伙有情绪,站了一天,我特意备了凉茶给你们降降火。” 众人面面相觑,瞬间被这骚操作整不会了,交头接耳咕哝着这耍的什么把戏? 适才动手砸人的男人站出来质疑:“你不是来赶我们的?” 方轻茁言辞恳切:“我是来给大家解决问题,而不是制造问题,如果我对你们抱有恶意,早以寻衅滋事的罪名报警处理,而不是站在这里和你们解释。” 紧接,人堆里就冒出阴阳怪气的反对声音:“说的比唱的好听,理想城都多少天没动工了,你们没了钱就偷工减料,况且你们公司的副总也因为检举被你们送进了局子,我们不要什么凉茶,我们就要退钱。” 方轻茁余光掠过角落的躲藏身影:“理想城是停工不假,但并非资金链断裂,而是配合上级部门调查,至于公司副总,声明里写得很清楚,违法乱纪才革的职报的警,并非有心之人捏造的检举报复行为。” “所以,我恳请现场的各位相信益科,在定点帮扶中不忘初心的先进企业,相信益科在这片土地矗立的四十多年期间没有拖欠员工一分钱工资,也没有一处烂尾工程,也相信相关部门会给我们以及大家一个合理的答复,而大家关心的复工问题,我保证上头的文件一下来,我们就会马不停蹄开工,除此之外,当初承诺的条件,益科还有额外赠送停车位的使用权。” 此话一出,现场的怨气和火气立刻消了大半。 见情势不妙,最边上的眼镜男慌乱出列:“大家伙可别被他迷惑了,企图通过一些小恩小惠就想打发我们,明显就是在推延时间啊,万一哪天他携款潜逃,我们拖家带口又空口无凭的可要怎么办呐?” 搅乱河水的鱼终于出现,方轻茁也不再废话,径直走向他:“你是业主?” 在方轻茁窝着火的强势注视下,男人咽了咽口水点头:“对,我就是业主。” “那最好不过。”方轻茁皮笑肉不笑,“以免有人误解我空口无凭,麻烦这位业主报一下买的哪幢栋哪层哪户,我好差人登记” 这时,在一旁看了半天戏的宋识津扑上来揽住他肩膀:“兄弟,哪幢的业主啊?” 眼镜男结结巴巴:“我是那个……” 方轻茁连连逼问,不给他喘息机会:“哪幢?a幢还是b幢?” “a幢,我是a幢10楼的。”眼镜男话一掷地旋即察觉不对劲,围观群众望向他的眼神俨然变了味。 方轻茁很满意他的自露马脚,勾了勾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理想城没有ab幢,既然你不是业主,那么你混迹在维权团队里煽风点火到底有何居心?” 眼见身份暴露,男人拔腿欲逃,却发现动弹不得丁点,整个人被宋识津控制得牢固:“我没有骗人,都是你们组团诬陷我。” 挣扎推搡间,工牌的挂绳从口袋内掉落。 方轻茁眼疾手快,一把夺过那摇摇欲坠的身份证明,醒目的竞争公司logo和名称:“诬陷?那你这营销部职员的工牌又该作何解释呢?” 民愤在揭示下成功转移:“好你个小赤佬,撺掇我们闹事,好去买你家的楼盘是哇。” 证据明晃晃的摆在面前,眼镜男仍旧嘴硬:“我捡到的,我要是骗你们不得好死。” 第138章 话音刚落,拳头和口水蜂拥而至,男人投机取巧将宋识津推了出去,自己反倒趁着混乱逃之夭夭。 没人注意到一辆破旧汽车横冲直撞在背后的繁华路段,下一秒,亮起绿灯的斑马线上尖叫四起。 第107章 积雨云 大片的积雨云笼罩在晚高峰的拥堵路段,闷热而窒息,连路过的飞鸟都比平日活跃,聒噪的啼鸣叫得人莫名心慌。 耳边风声猎猎,骆姝时不时地瞥一眼手机时间焦急催促:“能不能再快点。” 驾驶座上的沈千澍如鲠在喉,看着仪表盘的数字咽下满口酸涩:“再过一个红绿灯就到了。” 骆姝捂住心口位置:“我就是担心他会出事。” 上赶着见情敌本来就烦,沈千澍的吐槽紧随其后:“他哪能那么容易出事,防人之心他有,害人之心也多得是。” 骆姝不吭声,掌心下的起伏更厉害了。 话虽如此,但沈千澍还是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忐忑,老老实实地正准备猛踩油门,始料不及的意外却陡然发生,一辆白色本田强行加塞,几乎是以擦着车身的危险距离超速飞驰,在堵塞的车流中硬生生闯出一条活路且丝毫没有刹车迹象。 两边的车辆无一幸免被撞得七扭八歪,现场秒变停车场。 “这人是酒驾了还是纯纯有病啊。”沈千澍一方面惊叹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敢扰乱公共秩序,一方面不敢轻举妄动,忙打122报警电话。 车开不上前,骆姝心头的不安愈发强烈,以势不可挡的速度急剧膨胀,堵住她的喉管让她无法顺畅呼吸,管不了那么多,本能驱使着她解开安全车下车。 电话还没成功拨出去,沈千澍的余光就扫到她的不明智举动,下意识伸手挽留:“现在下去不安全,谁知道那个疯子会不会再回来。” 下一刻,手顿在半空扑了空。 骆姝早已跳下车,没有听见他的劝阻。 盯着落空的副驾驶,沈千澍自言自语:“真羡慕那家伙啊。” 来不及悲伤,手忙脚乱地跟着解安全带。 骆姝下了车,一边走一边给方轻茁打电话,耳旁的忙音响了没两声就被擦肩而过的路人碰摔到地面。 钢化膜光荣下岗,好在手机没事,通话却被系统自动挂断。 可让她没料到就是弯腰拣个手机的工夫,再起身时,大批的行人跟逃难似的朝她涌来,七嘴八舌在她身边穿梭萦绕,得到前方的一手消息—业主泄愤撞人同归于尽。 真相经过一张张嘴的过滤,自动去繁从简, 衍生出不同版本,真正刻进骆姝耳里的时候只剩下最骇人听闻的重点。 “听说了吗?有一家黑心开发商老板被撞,直接死了。” 霎时,心底的寄托高墙轰然崩塌。 骆姝感到浑身失力,体温在明显流失,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可能是真的无措,她在迎面的嘈杂声浪里摇摇欲坠,这种状态起码维持了半分钟,一声反驳在她脑海里荡起涟漪,不可能,方轻茁不可能会出事,他说了,他要用一辈子来补偿她。 借着这点希望支撑,她踉踉跄跄地混迹在大部队里夹缝前行,好不容易挤进事发视野,可映入眼底的画面又冲垮了她刚建设起的浅薄防线。 只见十字路口的交通陷入瘫痪,场面极度混乱不堪,空气中也充斥着汽油混杂血腥在一起的难闻气味。 方才那辆白色本田就大摇大摆地横停在斑马线上,车胎旁是一只断了跟的红色高跟鞋以及散落一地文件的公文包,挡风玻璃已裂成蜘蛛纹状,甚至引擎盖上还躺着人颤颤巍巍地伸手求饶。 以白车为圆心的十米范围内,人群犹如受惊的鸟群惶恐地向四处逃窜。 此起彼伏的救命声极大程度上助长了本田车主的扭曲心理,来自地狱的恶魔之眼卷土重来,遇到漏网之鱼就撞,前进完又后退,后退完又左行,反反复复利用惯性将引擎盖上的呼救男人抖落下去,单调的斑马线瞬间染上本不属于它的浓郁色彩。 密密麻麻的警笛声在叫惨连天中匆匆赶来。 而那辆失控的本田在胡乱一通发泄后彻底偏离方向,一头撞上交通灯导致车头凹陷,听到警笛声的第一秒竟毫不犹豫地倒车,碾轧两遍就近苦苦挣扎的无辜路人,直至那只微微抽搐的苍白五指没了求生欲才选择驾车逃跑。 分离的人体组织让骆姝忘记了有反应,她眼神涣散地凝望远处正在发生的悲剧,痛苦的哀嚎在放大,满目的褐红攫取了颜色的本能,生命的脆弱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警车一辆接着一辆,救护车也一辆接着一辆,本该生机勃勃的繁荣市中心此时千疮百孔。 像记起当务之急,骆姝打起两分精神扒开人群固执般要找什么,寻到那路灯处,不小心踩中块玻璃发出碎裂声响,如同人类的低声啜泣,顿时腿软得立不住,要不是沈千澍赶过来扶住她,恐怕会立马脱力跌坐在那儿。 “别找了,现场这么乱,我们回去等消息好不好?”沈千澍扬声劝她。 骆姝置若罔闻,缓了片刻目光仍不知疲惫地在人潮里搜索。沈千澍拗不过,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途径气味最浓烈的地方,骆姝脚底虚浮,头皮发麻带来的不适感不断刺激着她的四肢百骸,恍惚间,后颈蓦地一凉,背后隐约有人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不确定地停在原地,屏住呼吸唯恐听错,可那声音何止熟悉,更像是一只温柔的手掌,轻抚在她紊乱的心跳上。 循着声音源头转身,一袭高大身影正在穿越人海朝她跑来,视线不觉间早已模糊,隔着眼里的一片水雾她看到了方轻茁,一个毫发无伤的方轻茁。 两步的距离,方轻茁站定,脸上的表情除了紧张还有迟疑,迟疑着要不要继续走向她。 见状,骆姝全程紧握的拳头松开,眼泪随之不争气地夺眶,不说话就是盯着他一个劲流泪。 她眼泪一掉,方轻茁立刻投降,摒弃那什么绝不主动打扰的狗屁原则,两步并作一步地上前哄她:“骆姝,你别哭啊。” 他一开口,骆姝再也克制不住,一头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恐惧和担心从嗓子眼溢出。 这次换方轻茁僵住,他不敢伸手去搂,去回应,生怕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境。可胸口的湿意是那么的滚烫那么的无助,令他无法忽略,无法拒绝。 终于,他攒够勇气,小心翼翼地圈住她发抖肩背再一点点揽进怀里,弯腰在她耳边一遍遍安抚:“别怕,我没事。” 骆姝还在哭,额头紧紧贴在他胸膛,双手抓住方轻茁的前胸布料,幸好,心跳还是跟从前一样急促而鲜活,震得她整片手心都在发麻。 兴是不远处的打量过于热忱,方轻茁一掀眼帘就对上了沈千澍的复杂眼光,愣了愣,深知眼下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于是好声好气地跟怀里人商量:“这里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我善后,你先回去好不好?” 闻言,骆姝哽咽声止住,刚放下的心又被他这句话提起来,仰起下巴,拼命地抿唇摇头,挂在眼睫上的泪珠顺势沿着脸颊滑落,顶着被泪水濡湿结成几小绺的眼睫与他对视。 被这么一双梨花带雨的眸光注视,方轻茁是既心疼又内疚,笨手笨脚地用手指给她擦眼泪,声线是自己都不易察觉的断续:“我不会有事,我向你保证。” 将骆姝交给沈千澍,在面对这位昔日情敌,方轻茁眼里少了些许针锋相对:“麻烦你把她安全送回家。” 天边的积雨云像是酝酿许久,眨眼的工夫便来势汹汹地掠过头顶,拉扯间,天色暗下狂风乱作。 入夜雷雨交加,骆姝是教一道闷雷惊醒,她做梦了,准确来说是一场噩梦。 梦里由真实发生过的场景拼凑而出,有候思思临走前撂下的辱骂;有校外雨天,她撑着雨伞收到被方轻茁列为紧急联系人,系统自发的车祸提醒短信;有她焦急地躲在医院楼梯间直至手术结束;还有她失约那天,在万丈高空,飞机飞过体育馆地标时的感概。 骄傲如满月的方轻茁,不该为她自断脊骨。 漆黑的房间里,两片窗帘之间的缝隙漏出一缕夹缝生存的微光,骆姝望着那缕光出神,心跳得很快,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动摇,脑海随即蹦出翟晓雯曾经问过她的一个测试问题:“方轻茁爱上别人和突然暴毙,这两者更能接受哪个?” 当时,她没答。 像下定某种决心,壮士断腕般的速度,她果断拿起床头柜的手机解锁,点了两下,然后举到耳边。 嘟嘟两秒,电话接通。 屏幕上的数字开始计时,骆姝卡顿,猝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样开场白。 显示的第十秒,对面传来安心的嗓音,似乎也没睡,带着抹惯有的宠溺气音:“怎么了?” 这一瞬间四周都安静了,窗外的雷雨依旧但无声无息,仿佛被摁下静音键,骆姝清晰地听到见自己的心跳声,从擂鼓筛锣到慢慢平缓下来。 第139章 “我睡不着。”她不再掩饰真实内心,眼泪和真心话一起流出来,“我想你,方轻茁。” 网络延迟的两秒后,方轻茁的声音从听筒里飘出来:“那你开门。” 第108章 吊带裙 入户门锁应声打开,等在玄关的骆姝一点点映入方轻茁眼帘,穿着件米白色真丝睡袍,里头一套的蕾丝边吊带裙,至于裙身长度没敢看下去,一侧长发披在胸前,搭配她那张没有带妆的冷脸,说不上的魅惑。 揣着形容不出的紧张,方轻茁迈着长腿进屋,反手关好门,嘴刚张开,完整清晰的音节还没能发出,迎面一个嘴巴子甩了过来。 不按常理出牌的打招呼方式让他短暂愣住,脸被扇歪到一侧,过了 片刻才缓慢地转回来,表情半错愕半委屈:“你大晚上想我就是想打我?” 兴许是太久没讲话的缘故,声音沙哑。 这一巴掌费了骆姝不少力气,以至于整条手臂都在发麻,沉默了大概五六秒,在方轻茁的无辜目视下扑上前,将他推倒在墙面用行动回答他的问题。 动作太快,方轻茁只觉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在后墙的开关上,紧接,眼前一黑,唇间覆上不属于自己的微凉温度,一切按照预料的反方向发展,他的两片唇瓣被玩弄被用力蹂躏,然后是鸠占鹊巢的舌头。 灵活的大脑几乎罢工,这个吻比他想象得要生猛多了,不是浅尝辄止,持续了好半天,口腔里全是她的清甜味道,舌根都酸了,摁在墙上强亲还不够,勾住他的脖子往下拉又咬又啄,他从一开始的呆滞,再到思索给颗甜枣的用意,可惜一心无法两用,索性闭上眼睛自暴自弃的温吞回应,最后直接勒住她的腰上提反客为主。 情到浓处进化为暗暗较劲,玄关的照明灯也变成了两人拉扯中的一环,明了暗,暗了又明。 直到锁骨的纽扣被解到胸骨,方轻茁一个激灵清醒,掀开眸,截住那只蠢蠢欲动的手腕扣在雀跃心房,一双黑眸深邃,不确定地打量始作俑者,语气有点凶:“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知道。”骆姝秒回,仰起的倔强小脸上写满了意犹未尽的烦躁,语气比他的还差。 方轻茁心头涌起股难以言状的激动,重新捋了捋思绪,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骆姝还喜欢他,但又觉得不真实:“那你知道送你去医务室的那个人不是我吗?” “知道。”言语间的不爽呼之欲出。 方轻茁不太确定她是不是在开玩笑,俯身看进那对棕瞳深处,试图寻找她撒谎后的心虚证明,然而没有分毫破绽,倒是将他此刻的慌乱展露得一清二楚。 1 “我和沈千澍,你要谁?” 问题太多,骆姝压根不惯他,抽出被烘热的掌心,漫不经心地将滑落至臂弯的睡袍撩上肩:“要做还是要答案?你选一个。” 直白得教人没有半点心理准备。 方轻茁直勾勾地审视那张不像是在说假话的正经面庞,体温在升高,毛孔在呼热气,就连沉睡已久的象征物都被唤醒,在叫嚣。 可话说回来,睡完之后呢? 打他一巴掌再给颗糖,末了,拍拍屁股走人? 见对方迟迟不表态,骆姝也不打算再耗下去,无所谓地转身下逐客令:“出去的时候记得带上门。” 话音刚落,胳膊猛地让人抓住,力气很大,带着几分强势,伴随心跳加速,她的双颊被捧高,嘴唇被堵得严严实实。 这是今晚的第二轮激吻,空气中吞咽的窸窣声黏腻还难舍难分,久到今晚即便变为世界末日也毫无遗憾。 两人步调一急一乱地往里移动,前者卯足了劲要吃热豆腐,后者的拖鞋已经掉了一只。 途径沙发,方轻茁又停了下来,抱起骆姝的大腿举高环在腰间。 骆姝几乎没有什么抵抗能力,化成一滩泥般挂在人身上,睡袍褪去大半香肩尽露,她俯看穿戴整齐,半颗纽扣没解开的方轻茁,喘息之余还觉扫兴,这狗男人实在是太欠收拾了,得了便宜还卖乖,是真该抽。 方轻茁自是读懂了她眉眼间游走在□□中的上瘾情绪,笑道:“最后一个问题,客厅还是卧室?” 是客厅不是沙发,骆姝一下子就明白他的内心想法,瞟了眼隔断开电闪雷鸣光景的玻璃门,果断选择卧室。 十分钟后,卧室传来她半羞半恼的打骂。 “方轻茁,你咬吸管的习惯还没有改掉吗? 无人打扰的房间,雷雨声掩盖了一些暧昧声音,窗帘扬起一角,忽明忽暗的空间里他们抵死缠绵。 没人注意,有一辆名贵轿跑孤零零的停在楼底许久,伴随楼上的灯光熄灭雨刷器重启,驶出了小区。 天光大亮,骆姝还没彻底睡醒就感觉有什么东西阴魂不散地贴着自己。 她刚想张口勒令这种行为,然而发出第一个音节就发现嗓子哑到不行。 惹不起还躲不起,抢过被子作势缩到墙角,可一翻身,浑身上下的酸痛无一不提醒着她昨晚的盛况。 开了一夜的台灯,丢满一地的衣物,换过一次的床单,乐此不疲的求爱方式,达到顶峰的头皮发麻,每次的迎合换来更深刻的对待,这些撕成碎片的记忆依次塞满大脑,想起罪魁祸首,骆姝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踢过去:“你不睡,我还要睡。” “我没不让你睡。”身边的餍足男人被踹下床,顺势坐在木地板上双臂后撑,光洁的胸膛和脖颈都有明显的抓痕。 骆姝一个枕头砸过去掩盖某处:“你像盯犯人一样盯着我,我怎么睡?” 方轻茁一脸无辜:“我就是没有安全感。” 觉得无法沟通,骆姝干脆下床。 “你要去哪?”这下,方轻茁是真的慌了,连忙攥住路过的纤细脚踝,语调是连自己都曾未察觉的紧绷和敏感。 骆姝听出话里话外的感情转换,若无其事地捡起地上的吊带裙套上:“我还能去哪,去上班。” 方轻茁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那我送你。” 整宿的雷雨交加冲刷了路面的不堪痕迹,再看那条斑马线已然看不出发生过什么样惨状。 方轻茁特意避开了那条路线送骆姝上班,后视镜里,一辆面包车紧紧跟在后面,他一提速,面包车也随即提速,在确认是故意为之后,不慌不乱地卡着最后一秒红灯轻松甩掉。 对此,在副驾假寐避免相处的骆姝浑然不觉。 她满脑子都是方轻茁把她折腾到半夜,累趴在她怀里的场景,他的睡眠依旧很浅,睡到一半仍会猛地惊醒,不太像是做噩梦,倒像是抢在呼吸停止前的自救行为。 所以这些年,他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折磨成这样的? 人类的情感很复杂,爱也好,恨也罢,直到两败俱伤,才能唤醒最真实的那面。 到了目的地,骆姝死活不让方轻茁送到门口,连地下车库都不许。 方轻茁小声控诉:“我有那么拿不出手吗?” 骆姝秒接:“你没自己的事吗?” 方轻茁被这句话噎到自闭,半晌,就着试探口吻以退为进:“那我能来接你下班吗?” 骆姝没答应也没拒绝,解开安全带将自己的车钥匙交给他:“你要没事的话,就去一趟4s店把车开回家。“ 看着躺在掌心的车钥匙和家钥匙,方轻茁微怔,曾经的甜蜜滋味一点点漫上心头,他赶在骆姝下车前追问:“你这,算不算原谅我了?” 骆姝推车门的动作一滞,几秒后,她的答案和车门双双甩向他。 “方轻茁,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从警局了解情况回来,方轻茁就被告知办公室里有人等候多时,开门的刹那,庄赫一个箭步冲上来对着他好一顿检查:“没缺胳膊没缺腿,你没被撞啊?” “听你这口气。“方轻茁成功垮下张脸,“貌似挺遗憾的?” 庄赫感叹:“一死二十伤呐,你就没出点事儿?” “放心。”方轻茁嘴角抽了抽,绕开他,径直走向休息区的真皮沙发合眼躺下,“我出事的概率比你出门被撞的机率都低。” 这嘴脸,庄赫当即露出个多余关心的表情。 办公室的电视机里头,主持人正在报道昨日的事故新闻,庄赫落坐隔壁的单人沙发,正经发问:“伤亡名单里有没有那些维权业主?” 方轻茁环胸,双腿交叠地架在沙发扶手:“没有。” 但唯一的死亡人员却是混迹在维权队伍里的竞争对手,在逃跑的半路惨遭不测,由此可见,毒誓真的不能随随便便乱发。 庄赫也替他松了口气:“万幸。” 方轻茁睁开眼,定睛在天花板:“刚才我收到消息,新楼盘那通知复工了。” “看来事情闹得不小。”庄赫饱含深意地评价,“毕竟事出有因。” 方轻茁轻嗯一声:“出于人道主义,益科会承担他们70%的医疗费。” 庄赫点了点头,刚想询问肇事凶手的动向,无意瞥到他锁骨的红色划痕:“你这脖子怎么了?” 第140章 低下头细看,不止脖子,脸上也有巴掌印。 方轻茁气定神闲地拉上领口衣服遮掩,而后淡淡吐出两个字:“少管。” 庄赫倍感稀奇:“呵,还说没事儿,你这是被谁打了啊?” 笑着笑着愈发发觉不对劲,那分明不是普通的抓痕,正常人谁会挠到下面。 “你昨晚不回消息难道就是因为这个?”耳边的呱噪一声比一声高,“不是,你不守身如玉了?那骆姝怎么办?熬了五年,现在放弃你是真der啊,怎么不说话了,倒是说句话啊你?” 方轻茁被他嚎得心烦,一个挺 身坐立:“吵死了,还让不让人休息了,昨晚就是她抓的,你满意了没?” 他的语速稍快,大有老子还委屈的破罐破摔。 昨晚兵临城下,骆姝又哭闹起来,对着他或打或咬。 前戏暂且能理解为打情骂俏,但关键时刻的打骂,性质可就截然不同,他不想强迫,更不想在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中行差踏错,于是停下动作就着晦暗夜色观察。 结果身下的人直接赏了他两巴掌。 “谁让你停下来的。” “啪”的又是一耳光。 闻言,庄赫干干地讪笑两声:“你早说你俩和好不就完了,害得我瞎误会。” 方轻茁挫败地直薅头发:“没有和好。” 庄赫诧异:“啥?” 方轻茁:“她好像把我当成海绵宝宝了。” 庄赫:“为什么是海绵宝宝?” 方轻茁:“就是她睡觉必须有的海绵宝宝。” 庄赫:“呃,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方轻茁:“我不知道。” 庄赫:“这个……” 方轻茁:“临分开前,她给了我家里面的钥匙。” 庄赫:“……” 方轻茁:“你说这是不是一种暗示?” 庄赫:“……” 方轻茁:“今早她主动留我用早饭,还是我爱吃的。” 庄赫:“……” 方轻茁:“你别不信,一次性筷子都是她帮我拆的。” 一问一答的对话形式慢慢演变成方轻茁一个人的独角戏。 直到新闻里传来郭天麟的悬赏,他才关闭自说自话模式,抬起头,望进电视机里的一双眼早已蓄起浓烈骇浪。 第109章 烂尾楼 凌晨四点的理想城工地万籁俱寂,未竣工的楼盘宛若一具具巨兽骨架,林素一边掩住口鼻一边打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穿梭在挂满警告提示的建筑楼里。 月明如昼,施工电梯用不了,凹凸不平的水泥路面又膈得脚底发疼,林素停停歇歇花了二十分钟才勉强爬上二十五楼,来不及抱怨,一串脚步声钻进耳里,没等她作出反应,一只布满薄茧的手掌从身后捂住她的嘴巴。 “别叫,是我。”男人压低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沙哑。 林素立马转身,借着月色打量,果真是消失许久的郭天麟,站在半截水泥墙投下斑驳的阴影里,头戴鸭舌帽,胡子拉碴,哪还有先前工程师的得体模样。 “你好大的胆子,再怎么愤愤不平也不应该去撞人,现如今闹出了人命还敢躲在这里,不知道这是益科的地盘吗?” 第一句话就是撇清关系,郭天麟嘴角扯出自嘲的弧度:“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再说了,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是你教唆我去撞的人吗?” 林素刻薄的眼角微微眯起:“我什么时候教唆你去杀人了?” 郭天麟不甘示弱,恶狠狠地瞪回去:“别忘了,是你以儿子作要挟,让我去解决姓方的,好完成你不可告人的目的。” 闻言,林素的五官在昏暗的光线中微微扭曲,她握了握拳,不断告诫自己没必要激怒一个亡命之徒:“所以,你自己不想活就非要拉着我和小朗一起垫背是吧?” “如果小朗知道自己喊了五年爸爸的人是个杀人犯,你让他怎么想,你让别人如何看待他?” 郭天麟不答反笑,越过她走到那没封好的窗台前仍在低笑,最后笑累了索性一屁股坐在铺满碎石的地面,仰靠在背后的一堆钢筋上作吸气状,他很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可惜都是惨杂飞沙走石的浑浊空气。 “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没想拉你下水。” 林素看看席地而坐的郭天麟,再看看二十多楼高的窗框:“你让我怎么放心,这阵子警察天天找我问话。” 远处塔吊上的警示灯突然闪起白光,扫过女人的森然面庞时,郭天麟正好拿眼觑她:“你怎么回的?” 林素眨了眨眼睫:“我就说早和你分开了,这些天一直住酒店,其他的一概不知。” “来的路上有没有人跟着你?” “没有,我一收到纸条就按照你上面要求的来。”林素迈腿步步靠近。 寂寥的夜晚是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刻,郭天麟垂首,单手扶额,耳畔是塔吊钢索在风中发出的呜咽响声,像极了他碾死的那个男人,苦苦哀求放他一马时喉咙发出的语不成调气音。 他一开始的目标只是人群中心的方轻茁,谁知半路蹿出只替罪羊上赶着送死,差一点就差一点。他本可以选择就此收手,但路人的惊慌失措,纷纷避而远之的画面不断刺激着他的视网膜,刹那间,史无前例的快感迅速占据全身心。 这个现实,动不动三六九等之分的社会早tm该灭绝了,他要好好享受那些整天高高在上的帮凶匍匐在他脚下求饶的样子。 “你不就是想名正言顺地进方家么,我能帮你。” 林素猝然截停脚步:“你都自身难保了,怎么帮我?” 郭天麟稍稍仰起头颅,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管顿时泛起铁锈般的血腥味,他从外衣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香烟,打火机亮起的瞬间,林素看到他略显沧桑的空洞眼神:“你都说我自身难保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要的是他们能承认我和小朗的身份。” “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这些日子,林素使出浑身解数都没能逼那一家子就范,甚至搬出了祝婕,可方轻茁偏偏软硬不吃,想当初,她即将以女主人的身份入住方家,他可是气到差点没在厨房掐死她。 “他最近一直在一个女人家留宿,关系不一般,应该是他女朋友。”郭天麟呼出口烟雾。 “哦,居然还有这事。”月光下,林素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仿佛泥沼兴奋爬行的毒蛇,不紧不慢地吐着蛇信子朝敌人缠去。 “林素。”一支烟的工夫结束,郭天麟丢掉烟头,拍拍裤子的灰尘起身,郑重地喊了一遍她的名字,好似以后再无机会能喊,“五年前,你一声不吭地回来找我,我尊重你,从不过问你发生了什么,也从没好奇过小朗的身世,虽然邻居们暗地里没少讽刺我是接盘侠,但自打他喊我爸爸的那一刻起,我早认定他是我的亲儿子。” 他拍拍承重墙,环顾一圈已有雏形的毛坯房型,想象着如果没有发生这一切,他们全家入住新居的场景,“知道为什么我喊你上二十五楼吗?” 林素的心思早已飞远,但还是配合地摇摇头。 对此,郭天麟毫不意外,盯着她在夜色里显得异常诡谲的眼睛:“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没有。” “那我有。”他从内侧口袋里抽出张银行卡,“这是我用你名义办的卡,里面有些钱……” 不等他说完,林素一把接过,上面还残留着一丝他的体温,“知道了。” 此情此景,郭天麟特别想问她一个很俗套的问题,但像是猜到答案懒得自讨苦吃,于是改□□代:“你的发布会照样举行,到时候我会逼方轻茁在媒体面前承认你们娘俩的身份 ,如果不幸失败,你大可把所有的罪名往我身上推,最后,照顾好小朗。” 弯月隐退,此时的天际完全称得上伸手不见五指,接下来的这片钢筋混凝土世界像是与他们达成某种共识,氛围十分融洽。 东方泛白,曙光照拂整座城市,转眼间来到发布会这天,记者们摩拳擦掌,个个期望着能凭借独家新闻一炮成名,而郭天麟依旧开着那辆面包车,踩点等在产业园附近装作揽客的黑车,他知道方轻茁每次都会把人送到马路边,等人安全跨进写字楼范围才放心离开,所以,这个间隙就是他下手的绝好时机。 但相较于往常今天似乎晚了点,油条啃光了,后方仍不见那辆suv的车影,郭天麟难免担忧起是不是对方有所察觉,感知到他的存在从而躲了起来。 就当他大脑疯狂思索下一步计划,余光有一辆黑车平稳地停靠路边,紧接,副驾驶下来个长发飘飘,戴着渔夫帽的女人。 两人貌似拌嘴中,驾驶座的方轻茁一个劲道歉,依稀什么就晚了十分钟,下次保证一定不会迟到了。 郭天麟没敢多瞅,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再三确认好车牌号后拉低帽檐,静候猎物的路过。 第141章 目测距离还有五米,屏气敛息。 四米,手心不自觉冒冷汗。 三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藏匿在衣袖的麻醉针筒。 两米,针筒滑落掌心。 一米,飞身箍脖,快速扎准来人颈间,与此同时冲不远处的suv主人喊话:“不许过来,否则现在我就让她去见阎王。” 下车下到一半的方轻茁果然停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得手后,郭天麟挑衅般回了一个接电话手势,然后拖着昏迷人质爬上车绝尘而去。 二十分钟后,守在车内的方轻茁果真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喂,是不是你绑的人?” 开了免提的手机立马传来冰冷警告:“我丑话说在前头,敢报警我就立刻撕票。” 方轻茁眉头紧蹙:“我不报警,你先告诉我,我女朋友怎么样了?” 郭天麟听着他的焦急语气,心想这人也没林素说的那般铁石心肠,瞥了一眼后排歪倒女人,方向盘一转拐进处废弃烂尾楼:“放心,就打了一针麻醉剂,不过,想让她活命的话就必须按照我说的做。” “要钱是吧?你说个数。” “劳资最讨厌谈钱。” 方轻茁不禁嗤笑一声。 “你笑什么?”郭天麟拉动手刹,“我连人都敢撞,更何况撕票。” 方轻茁实话实说:“我笑你真装,你不就是因为房子钱啊这些俗物撞得人么,现在倒给自己立牌坊了。” “妈的,你信不信……” “说吧,什么条件?” 郭天麟实在不满他随意打岔的态度,下意识爆了一句粗:“艹,你是绑匪还是我是绑匪?” 谁知方轻茁根本不示弱,倏地拔高音量:“我女朋友还生着病,我比你更急。” 郭天麟烦躁地取下帽子,狮子大开口:“那你听好了,我要你做一份亲子鉴定,当着所有媒体的面承认林素和他儿子的身份,还要公司10%的股份,事成之后,我会发你个地址,你一个人带着一个亿的现金过来,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还有,我奉劝你别耍花样,刚才企图跟车的大众是你安排的吧,再有下次可就不是跟丢那样简单。” 至少有半分钟,方轻茁都没有讲话:“是林素指使你来的?” “不是,是我一个人的主意。”郭天麟当即厉声否认。 方轻茁勾了勾唇,话里藏刀:“你和林素之间的事情我多少能查到些,让自己的儿子认别人作父,你也是够心胸开阔的。” 顷刻间,郭天麟的青筋暴起:“你tm再啰嗦,我可不敢保证你的女朋友身上会绑点什么易燃装置?” 方轻茁这才发现自己有多轻敌,这人简历上另一学位学的就是化学,沉默了几秒,不得以磨紧后槽牙妥协:“行,我就一个要求,别动她一根手指,指甲盖都不许,好不容易才把女朋友养胖了点,如果我发现她掉了一根头发丝,我会让林素和那个小崽子一起陪葬。” 第110章 105号 有了记者陪同,林素的亲子鉴定之路在摄像机的全程录制下格外顺利。 会场里,闪光灯自打开起就没停过,林素站在舞台中央,一袭素白套装衬得那张精心修饰过的苍白面容愈发可怜,胁肩低眉的拘谨模样,仿佛海面上任由风吹雨打的无助孤舟,而身旁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似乎从没见过如此多的陌生人,怯生生地拽着她的衣角不敢直视周围如狼似虎眼光。 林素先是鼓励了一下小方朗不要害怕,扮演好妈妈角色:“小朗不要怕,在场的叔叔阿姨都是好人会替我们主持公道。” 而后紧攥话筒盯准镜头,发出的第一个音就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各,各位媒体朋友,感谢你们百忙之中抽空前来。” 前排的记者甚至能观察到她的手指在细微发颤。 她掩唇控制情绪,“今天召开这个发布会,实在是我走投无路。” 台下的快门声此起彼伏。林素将小朗往前推了半步:“这是我和方氏集团现任总裁方决山的五岁儿子,这五年来,我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孩子拉扯长大,可方总乃至整个方家都不愿承认这个孩子。” 话毕,深深鞠一躬,“在这里,我恳求各位媒体朋友帮帮我们孤儿寡母。” 采访席的记者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位男记者推了推眼镜,犀利提问:“林女士,网上有消息称,您与前阵子本田恶性撞人案的通缉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借此机会,您方便解释一下吗?” 林素脸色变了变,但很快恢复自然:“不好意思,我觉得我还是该回答与本场发布会相关的问题。” “那林女士,您是否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在怀有身孕的时候不站出来,却偏偏在五年后的今天来认亲呢?” 林素不卑不亢:“想必大家都了解到方总近期的身体状况,作为一个母亲,我不能剥夺孩子想见亲生父亲的权利,更不想给他徒留遗憾,当年我既然选择一个人独自抚养孩子,那么这次也绝不为名也不为利……” 方轻茁从会场侧门进来时刚好听到这句“不为名也不为利”,不屑地发出声讥笑,这大义凛然的发言,不知道的还以为方决山已经没了。 “我真的不图钱,我只是想给孩子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提及过往的伤心事,林素声泪俱下,眼珠一颗接着一颗顺着精心描绘的眼线滑落,“单亲妈妈是苦了些,但小朗很孝顺,从不让我操心,只是偶尔会羡慕幼儿园的同学会有爸爸来接送,尽管被同龄的小伙伴欺负,是我对不起他。” 母爱的话题总能牵动人心,在场稍年长的女记者无一不动了恻隐之心。 林素深知火候已到,突然对着镜头跪下。 这个戏剧性的动作让全场寂静了两秒,随后快门声更加密集。 小朗见妈妈扑通跪地,不知所措地抱起妈妈的胳膊开始抽泣。见状,林素来不及替自己擦眼泪,手忙脚乱地先去安抚儿子,顿时,母子俩的悲悲戚戚声蔓延会场的每个角落。 “我知道方家家大业大,我一个普通女人斗不过他们。"林素回搂小朗,噙着泪花的眼眸闪出一丝得逞的笑意,她知道,此刻的舆论必定倾向于她,“但为了孩子,我什么都愿意做,孩子还小,需要父亲,其他的我可以统统不要,只求方总能认下这个孩子,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闪光灯疯狂闪烁,将这个精心设计的画面定格。 媒体娱记们各显神通,个个使出看家本领只为拍出最佳视角,推搡间,处于最边缘的小记者被挤出人墙,却误打误撞发现了站在后方的方轻茁。 只见他从容地站定在最前头,一身全黑私服,身后跟着两名西装革履的不苟言 笑下属。 小记者的专业雷达骤响,高举话筒忙转向他:“私生子舆情发酵至今,方总仍旧不肯露面,作为益科唯一继承人的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此话一出,现场迅速骚乱起来,纷纷抄起家伙转移阵地,而方轻茁的出现,无疑将本场发布会的气氛烘托到极致。 “益科近期深陷负面消息不断,是否与您接手有关?” “方总是因为不惑之年多了个儿子无颜面对各界声音,这才把您推出来当挡箭牌的吗?” “据知情人爆料,您并非方决山方总的亲生骨肉,那么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出现会威胁到您的继承人身份吗?” “说说两句吧。” 换作其他人听到这些可能早就发飙了,可方轻茁只是睥睨了眼台上的一大一小身影,在众多话筒里随意扯出一个:“在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前,我有权保持沉默。” 就当各家记者争先恐后编辑快讯争做首发之际,医生拿着份化验报告幽幽现身。 林素本想截胡却为时过晚,那份报告已经送到了方轻茁手中。 “等一下,不能让方轻茁打开,万一他从中做手脚怎么办?” 林素的咆哮立马吸引了所有镜头对准方轻茁手里的那份亲子鉴定结果。 在近四十双眼睛的监督下,方轻茁一步一个阶梯登上台,在与林素的眼神交锋中他主动提出交换筹码:“我可以不动手脚,但你知道我要什么。” 林素因他的临时变卦而微微锁眉:“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一茬?” “你觉得我会心甘情愿地被你们牵着鼻子走?”方轻茁转身面向记者,“大不了,我喊人再换一份就是。” 林素暗自攥紧拳头,见有机器拍摄又迅速换上无辜表情:“你当我傻吗,要是拿一份假的糊弄我怎么办?” 方轻茁长舒一口气,径自拆开文件袋,直接翻找最后一页的dna基因相似度,后面的数据,白纸黑字赫然写着99.99%。 疑虑打消,林素两眼直冒精光,伸手欲抢,但不敌方轻茁手速更快,只好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 “我再说一遍,告诉我地址。”方轻茁压低嗓音再次逼问。 “城南仓库……”林素点到为止,接下来就是看对方的诚意。 第142章 方轻茁递出报告。 林素赶忙去接,却发现拽不过。 方轻茁又使了分力:“剩下的。” “105号。” 方轻茁眯了眯黑眸:“你没有骗我?” “放心,你女朋友现在就在那里等你。”林素原本的柔和目光在眨眼间变得阴冷,嘴角也随之上扬,扯出抹瘆人微笑,颧骨微微凸起以至于面相都扭曲了几分。她暗忖,怎么可能会骗他,她的最终目的就是让方轻茁亲自跳进为他精心准备的圈套,然后有去无回。 得到准信,方轻茁刻不容缓地撒手离场,嘴里反复咀嚼105号地址,这家伙还真是狡兔三窟,也难怪会跟丢。 背后,林素迫不及待的高调宣布:“各位媒体朋友们,劳烦大家帮我做个见证,鉴定结果是99.99%。” 方轻茁一边踱大步出发,一边朝唐晏使眼色盯紧林素,没等他碰上门把手,双开大门自外向里推开,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保镖蜂拥而至,目标不是他,而是里头的记者和他们的摄像机器。 记者和摄像发现吃饭的家伙悉数被抢,一个个目瞪口呆怒斥他们的强盗行为:“你们谁啊?抢坏了赔得起吗?” “是吗,我到要看看有什么东西是我赔不起的。” 方轻茁也怔了怔,望向门外一点点露出真面目的男人,不正是他玩失踪的活爹,方决山么,这一秒,他发自内心地想骂句脏话,妈的,他老子终于舍得回来了。 方决山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儒雅的大尾巴狼形象深入人心,路过自家儿子身边时,特意停下脚步,冲他撂下个“有什么急事先去办,这里有他”的安心眼神。 方轻茁瞬间会意,迈腿迈到一半似想起什么回头提醒:“亲子鉴定是真的。” 离开医院,户外的气温比室内略高一些,突如其来的的旋风劈头盖脸地往行人身上吹,方轻茁马不停蹄地驱车前往仓库,路上还不忘给庄赫发去位置,附言按照原计划行事。 半小时的车程硬生生被他缩短大半,等他寻到第105号仓库,里头的人正忙着用油纸包裹棉花,中间插着根引线,看到他的刹那倍感意外,手上的工作暂停:“比我预计的要早了一小时。” “那边结束得早,我就来得早呗。” 方轻茁不动声色地缓缓移动,同时观察他面前的简陋工具以及一摊不明物质,应该是提纯过的硝石,这剂量,怕是要同归于尽。视线往后是他的人质女朋友,坐靠在根柱子前,手脚让麻绳捆住,嘴巴也让胶布缠得严严实实,凌乱的长发遮住大半张脸,听到他的声音,淡定地掀了掀眼皮。 这边,郭天麟察觉他的逼近,拎起那包□□,大吼一声:“站那不许动,把手机交出来。” 方轻茁举起双臂,止步不前:“有话好好说。” 他不举还好,一举,郭天麟瞄准他空空如也的双手:“我不是让你带一个亿现金过来的吗?” 方轻茁好言相劝:“你先冷静一下。” “冷静个屁,我是不是说了别耍花样。”郭天麟咬牙切齿地瞪他。 方轻茁仍好声好气:“你放一百个心,我既然敢一个人过来,就不会和你耍小聪明,再说了,我女朋友在你手里,我不敢造次的。” 郭天麟眼里突突地射出凶光:“那钱呢?我的钱呢?” 方轻茁老实交代:“没有。” “什么?”郭天麟惊呼,“臭小子,你耍我呢。” 方轻茁神情认真:“看来,我得先和你普及一下基本常识,一个亿的现金,别说是我,后备箱都不一定能装得下。” 这下,郭天麟敢百分百笃定这厮就是故意的:“好啊,我看你分明是不想给,那我就把这个炸药绑在你女人身上再看看你到底有没有。” “等一下。” 赶在郭天麟转身前,方轻茁眉眼一耷,赶紧示弱,“不是我不想给,是时间太紧了,银行不可能一次性拿出那么多现金。” “这是你的事。” 方轻茁讨价还价:“这样,我把卡给你,行不行?” 郭天麟愈发确定他脑回路不正常:“你当劳资傻啊,我现在的情况tm能刷卡吗?” 方轻茁却一本正经:“这样,你再给我点时间,我立马打电话差人几家银行同时取现金,想方设法给你凑出来。” 眼下也别无他法,郭天麟只好点头答应:“快点,我只给你十分钟。” 方轻茁瞟了一眼缩在墙角的孤立无援身影,磨磨蹭蹭地摸手机:“好,我现在安排。” 这个过程,郭天麟大脑飞速运转,这小子明明有法子取钱,却偏偏等在这会儿筹钱浪费时间,意识到可能受骗,几乎是下意识地倒退动作:“不准打电话,你是不是报了警,在拖延时间?” 方轻茁刚点下发送键,听到他的话自己首先不乐意了:“你可以质疑我的人品,但不能侮辱我对女朋友的感情,别说一个亿,两个亿的赎金我都能出得起。” 此刻的郭天麟如同被激怒的野兽,好赖话完全听不进去,他一把将炸药包丢进蜷缩成一团的人质怀里,边冷笑边掏打火机:“姑娘,要怪就怪你男朋友不愿意花钱赎你,等你下去了记得先去找他。” 塑料材质的打火机在他拨弄下窜出火苗,全程默不作声的人质竟冷不丁地在这时开腔:“大哥,你抓错人了。” 猛地听到这道浑厚声线,郭天麟吃了一大惊,按着打火机的拇指登时松开:“什么,你,你是男的。” 话音刚落,没有任何防备,肚子扎扎实实挨了一脚,连人带火机被踹飞好几米远。 ----------------------- 作者有话说:切勿结合现实观看!!! 第111章 小白脸 沈千澍接到方轻茁来电的时候是在晚间新闻时段,几乎每台都在报道那起恶意撞人事件。 “有话快说,我很忙。”沈千澍接通的同时拿起遥控器,电视机里的通缉画面也随之熄灭。 尽管他的行动敏捷,但还是让耳尖的方轻茁捕捉到些蛛丝马迹:“你,在看新闻?” “没有。”沈千澍下意识否认。 “因为你的无心之举,良心过不去了?”方轻茁轻描淡写。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沈千澍脸色瞬间难看到极致:“你少给我扣帽子。” “扣帽子?要不是你怂恿李昴检举益科,会有后来的一系列破事?” “那也是李昴自曝益科有问题,我才顺水推舟的。” “他说的话你也信,你难道看不出这是他在益科混不下去,想跳槽来你们匠润的抹黑借口?” “方轻茁,我不需要你来教我做事。” 一通互嚷后,两人都气到默不作声。 最后还是方轻茁先低头:“我不是要兴师问罪,相信你也看到了警方发布的通缉令,不止房子的原因,他和最近碰瓷益科的女人也有关系,即便没有停工,他们也会铆足了劲地找各种麻烦。” “所以呢?” 沈千澍端坐沙发,手里的遥控器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大腿,下一秒,他听见对面理所当然的语调:“这个人在暗,我在明,如果你愿意,我们联手把他揪出来。” 似觉荒唐:“这似乎是警察的事吧。” 方轻茁像是早料到他会有此反应,口气认真,但又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一丝炫耀:“可我等不了,骆姝这两晚天天做梦梦到我被撞死,我不想她担心。” 听到这儿,沈千澍总算是听明白了:“方轻茁,你是来跟我显摆的吗?” “反正我不是来吵架的。” 沈千澍气笑一声:“一个在逃犯,你还怕抓不到他?” 好半会儿,方轻茁略显沉重的声音才从听筒里传出:“实话告诉你,他盯上我了,重要的是他知道了骆姝的存在。” “我去你……”沈千澍骂人的话已然脱出口又让他咽了回去,“需要我做什么?” 对面只抛来三个字:“见面谈。” 一小时后的碰面是在筑游的办公室,沈千澍和庄赫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实在熬不住,瞅了眼腕表,还有十分钟到零点:“人都到齐了,能开始了吗?” 另一头的单人沙发,方轻茁打字回消息的动作收停:“我的计划是……” “等一下,还有我们。” 突然,门外有人打断了他接下来的发言。 方轻茁循声望去,如常的淡然眸光闪过短暂惊讶,是管思奇和顾家两兄弟。 他下意识地向庄赫投去个多事眼神。 庄赫耸耸肩,一副“来都来了,能奈我何”的神情。 顾钦屁颠屁颠地去找好兄弟沈千澍,管思奇则拉着顾扬来到方轻茁边上打招呼:“你别怪庄赫,我们也是担心你,这不,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伸手不打笑脸人,方轻茁哪好再说拒绝的托辞,往会议平板上投屏了张深城地图,代表接受了他们的帮忙。 “经过这两天的观察,我发现这人会不定时地出现在这两个地方。” 第143章 说着,在地图上圈出两处方位。 沈千澍往他画红圈的位置望了望,是骆姝所在的小区周围和她的上班地址。 “警察那边查监控也找不到吗?”顾扬问。 庄赫害了一声接茬:“这孙子狡猾得和土行孙一样,即便是查监控,总能消失在你意想不到的视线盲区,他开的那辆五菱宏光更是神,□□,还是从修理厂拖出来的报废车,你就说,区区监控怎么能困住他。” 管思奇摩挲着下巴,持怀疑态度:“真的假的?” “真的。”庄赫一本正经解释,“我们后面查了才知道,这厮为了赚钱买房养家,是什么活都接,是什么手艺都学。” 面对画风逐渐跑偏的现状,方轻茁努力深呼吸控制情绪:“现在的重点是讨论这个吗?” 可惜某人浑然不觉,仍自说自话。 “都给我闭嘴。” 庄赫秒噤声坐正。 方轻茁继续:“明天就是林素召集记者开发会的日子,所以,明早就是他们出手的最后机会,因此,这两个地方我们要死死盯牢。” “光盯住就有用?”沈千澍唱反调。 方轻茁定睛屏幕上纵横交错的密集地图:“极大可能没用,就算侥幸躲过这回,也会下次,下下次。” 沈千澍白了他一眼:“那就不要被动啊。” 绝不允许自己吃亏的方轻茁同样斜了他一眼:“他既然蹲了那么久,那么肯定知道谁是我的软肋,为了拿捏我,一定会拿骆姝作要挟,所以我们的第一步就是如他所愿,将计就计。” “什么?你要让骆姝蹚这趟浑水。”沈千澍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我不答应。” “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要让她涉险了?”方轻茁摁亮反扣在桌面的手机,抬眼觑他,“再说了,骆姝晚上飞匀城的飞机,这个点早安全落地了。” 沈千澍将信将疑:“她不在深城?” “嗯。”方轻茁心虚地刮了一下鼻子,“我找了个托,说是需要上门提案,她出差去了。” 沈千澍这才重新落座:“那你的将计就计什么意思?” “我们需要一个人假扮骆姝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后配合警方抓捕。”方轻茁凝眸他道。 沈千澍被他这目不转睛的盯法盯得浑身不自在:“找谁扮?” “你啊。” 沈千澍和根弹簧似的,屁股没坐热又从沙发“咻”地弹起身:“凭什么是我扮啊?” “那还能谁?”方轻茁指着顾扬,“他刚结婚。” 顺着身旁的顾钦指下去:“他,愣头青一个。” 管思奇自然也没躲过:“他太轻浮。” 这一路辣评下来,抿紧嘴巴的庄赫一个没憋住,噗呲笑出动静。 岂料,方轻茁也没放过他:“他天生缺一根筋。” “综合下来,你最合适。” 沈千澍不乐意了,当即反驳:“我哪最合适了?” “这几个中,最属你细皮嫩肉,有小白脸的特质。” 方轻茁话音刚落,其他人的探究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沈千澍所谓的细皮嫩肉脸上,打量完竟一致连连点头,颇有认同那味。 沈千澍简直如鲠在喉:“方轻茁,你丫的骂谁小白脸呢?” 方轻茁逗小孩:“夸你呢。” 沈千澍据理力争:“那人是坏,不是瞎。” 庄赫眼珠子滴溜一转:“这样,我认识一化妆师特牛掰,假发一戴,妆一化,雌雄难辩。” “别不平衡了。”方轻茁给沈千澍倒了一杯事先准备好的败火凉茶,“万一,我说万一被发现,你也是最容易脱身的那个。” 沈千澍刚有点被说服的动摇,后一秒就听到十分欠揍的后话。 “假如你真发生什么意外,我和骆姝养你一辈子。” 回忆结束,沈千澍唯有愤怒填胸,胡乱抹去脸上膈应的胭脂粉,再一把薅下假发套,扯开嗓子朝方轻茁大叫:“方轻茁,你个混蛋,我都说了让我扮骆姝一定会露馅,你故意整我的,是不是?” 方轻茁弯腰捡起飞到脚边的打火机:“你不说话能露馅?” “我还没说你呢,你倒先怪起我来了。”沈千澍指着他骂骂咧咧,“你怎么现在才来?那王八蛋一直在调配火药,真要炸死我了怎么办?” “我没来,他炸什么炸?”方轻茁也不是个受气的主儿,立马上前反击,“你还好意思怪我,你干什么吃的,不是号称在外打了几年黑拳吗,怎么一下子就被人绑了,嚯,敢情是吹牛的?倘若你聪明点,沿途做个记号给我们通风报信,说不定半路就能截胡他,还用等到这会儿和他周旋?” 沈千澍快气炸了:“我被他扎了一针,一路晕晕沉沉做个屁的记号。” 就当二人吵得不可开交,无人在意的角落,郭天麟忍痛爬了起来,抄起把铁锹径直向方轻茁后脑挥去,沈千澍看到了,但他冷眼旁观故意没提醒,甚至还帮着分散方轻茁的注意力和他打嘴炮。 钝器撞击头骨发出极重的闷响,方轻茁应声倒下。 郭天麟看看趴在地面的方轻茁,再瞧瞧仅剩下的沈千澍目露凶光:“难怪他电话里误导我不许碰你,你们这伙骗子,早猜到了我会来报复,是吧?” “那是你瞎,看不出。”沈千澍抽空往地上的家伙瞟去关心。 郭天麟举着铁锹逼近,但对上他怀里的炸药的刹那脚步猛地一顿:“把炸药给我,我可以宽宏大量饶你一命。” 沈千澍笑笑后退,隔开段距离:“你当我傻啊,把炸药给你然后炸死我 ?” 郭天麟沉了沉气,指向一边如同咸鱼的方轻茁:“我的目标只有他,把他炸死了毁尸灭迹,我保证不动你。” “那路上的那些人呢?他们哪得罪你了?”沈千澍振振有词地质问。 “他们。”郭天麟狰狞一笑,“他们只能算倒霉。” “倒霉?你一句轻飘飘的倒霉就让他们躺在医院里。”沈千澍攥着拳头拧眉,“警察马上就到,我劝你,现在回头是岸,争取宽大处理……” 他话还没说完,郭天麟提着的铁锹就从手心脱力咚地掉落,接着,整个人像是受到什么重创,重心不稳左右晃动,他踉跄转身,只见方轻茁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握着半块碎裂砖块,冲他歪了歪头又照着他额头用力补了一块,一条血痕很快自头顶流下,顺着脸颊滴落,嘴都来不及张就彻底一头栽倒在地,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沈千澍不满他出手太快:“你怎么不按照计划行事,没见他有话要说?” 方轻茁用鞋尖踢了踢不省人事的郭天麟,确定他一时半刻醒不过来:“那是警察的工作,你夺人所好的不良习惯能不能改改?” 沈千澍嘴角抽搐:“你也知道这是警察的工作,还非拉着我送死。” 方轻茁摸了摸被砸出包的后脑:“没办法,骆姝一直提心吊胆,好几次梦到我不是被撞就是被捅,上床的时候也老分神不够专注……” “够了,我不想听。”沈千澍直接堵住双耳。 方轻茁毫不收敛,把小人得志体现得淋漓尽致:“年纪大也有年纪大的优势,懂?” 话音刚落,余光瞄到室涌动外的异样,二话不说没有形象地躺倒在地,和晕倒了没两样。 沈千澍被这突如其来的骚操作整懵,抬脚准备踢踢看怎么回事,可惜,被破门而入的持枪警察打断。最可气的是,他欺负人的那一幕被每个人尽收眼底,包括骆姝。 第112章 窝囊废 方决山的出现,无疑是在林素晴空万里的世界刮起了阵阵冷风,对视的瞬间更是阴霾笼罩。 见林素一副见了鬼的心虚模样,方决山觉得没意思透了,扫过她怀里瑟瑟发抖的男孩,显然也被这场面吓得不轻。 而唐晏作为方决山的心腹,自是身体力行地为老板排忧解难:“各位媒体朋友们,这场发布会非我们本意,方总的私事不方便对外公开,大家请回吧,各位的摄像机器我们也会帮忙亲自送上车,以示歉意。” 记者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话里话外明摆着如果不识相,那可就不是单单扣机器那样简单,一个个顾虑胳膊拧不过大腿的同时又不甘心放过眼前上头版头条的好机会。 “我们犯不着和益科作对。” “是啊,节操丢了不要紧工作丢了可是大事啊。” “诶,我们早八娱刊不采访了,麻烦把机器还给我们。” “我们晚九八卦也不采了。” 随着第一家媒体退出,越来越多的墙头草积极响应,一时之间,会场里只剩下一名女记者。 女记者与同行的同事相视一眼,决定独挑大梁:“方总,您好,我是聚焦网特派记者,既然您肯现身,那么我们报社代表大众需要您一个公道话。” 方决山慢悠悠地朝声音源头睨去一眼:“什么公道话?” 女记者挺胸收腹,字正腔圆:“亲子鉴定既然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林女士和孩子的归属问题,您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第144章 “你觉得我该有什么表示?”方决山不答反问。 女记者直奔主题:“身为孩子的父亲,最基本的抚养费是不是该解决?” 方决山无声地笑了笑:“身为孩子的亲生父亲确实该支付抚养费。” 女记者暗自松了口气,还以为今天要有一场硬仗要打,没想到方决山竟如此爽快的答应了:“那麻烦您找个律师,大家公证一下。” “公证什么?”方决山装糊涂。 女记者因他的出尔反尔轻微蹙眉,义正言辞道:“林素女士与其子方朗的抚养公证。” 方决山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不禁笑出声:“你的意思是眼前这个能当我孙子的小朋友是我儿子?” “不然呢?” 方决山慢慢收起笑意:“那我可以和他聊几句吗?” “不可以。”不等女记者出面交涉,林素本能地脱口拒绝,在发现所有人的异样关注聚焦在自己身上后又试图解释,“他怕生,不会说话。” 方决山充耳不闻,全然不顾她的反对让唐晏将小朗带到跟前。 一般有素养的大人与小朋友交流都会自觉蹲下身,方决山相反,语气温和,眼神却居高临下地俯视:“认识我是谁吗?” 小方朗怯生生地垂眸摇头。 “那我们现在认识一下,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方决山手搭在小方朗头顶,见状林素立马站不住,想跑过来却被唐晏阻止。 “郭……”小方朗一张嘴,肌肉记忆迅速冲垮妈妈的千叮咛万嘱咐,“方朗。” 方决山满意地点了点头:“上幼儿园了吗?” “上了。” “老师有没有说过说谎的小朋友会怎么样?” “有,说谎的小朋友鼻子会变长。” 截至目前,对话还算和谐。 “那你怕不怕鼻子变长?” “怕。” “好,平时是妈妈送你上学吗?” “不是,是爸爸。” 此话一出,现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林素一把拽回儿子捂嘴:“你这么逼一个五岁的孩子未免太过分了。” “那你就不过分了”唐晏看不下去,“孩子明明有父亲,还要陷害方总。” 女记者也懵了:“林女士,孩子口中的爸爸是怎么回事?” 林素抹着得心应手的眼泪掩饰局促,谎话也随口就来:“五年前,因为一场应酬我和方总……” “不久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他们不止一次威胁我打掉孩子,说方家只有一个孙子,可我肚子里的也是一条生命啊,我不依,这才从益科离的职。” 女人还在哭诉,声音近乎嘶哑,“小朗口中的爸爸只是我的一个异性朋友,因为可怜我们孤儿寡母,就常常照顾我们,小孩子不懂事或许是渴望父爱。” 说着,举起方才的亲子鉴定书塞给女记者,“再说了,这亲子鉴定上的99.99%难不成还有假?” 女记者想想也是,这亲子鉴定可是在大家的眼皮底下采集送检,绝不可能造假:“方总,这份亲子鉴定您看看,这可是司法鉴定机构亲自出具的报告。” 方决山不动声色,没戴眼镜的双瞳依旧捕捉不到任何情绪,他想起方轻茁临走前的嘱托,象征性接过那份鉴定打开一页,在看清楚受检者信息后甚至最后一页的检验意见都不用翻直接交由唐晏宣布。 “依据dna分析结果,两名受检者系生物遗传亲子关系。”念完,唐晏亮出第一页的受检人信息,嗓音嘹亮,“但受检人不是我们方总。” 闻言,林素不信邪抢地将报告抢回去逐字 逐句查看:“不可能,这不可能。” 一旁的女记者瞧得真真切切:“这受检者里的确没有方总。” 林素仍在嘴硬:“不可能,一定是哪出了纰漏。” 唐晏幸灾乐祸:“有什么不可能的,你是打算说这份亲子鉴定被动过手脚?” “对,有这个可能。”说实话,这一刻林素是真的慌了,任她想破脑袋也猜不出方决山压根没事,更算不出郭天麟的血液样本会在他们手里。 这边,小方朗察觉到妈妈的状态,主动牵起妈妈直冒冷汗的手。 儿子的关心像是注入身体的氧,林素强作镇定,一边祈祷仓库那边顺利,一边思索应对之策,她将脱身的机会寄托于眼前的记者身上,眼睫一眨,又掉下两滴眼泪,“王记者,我们改天再验一次好不好?一定是哪出问题了,这个结果不可能的,大家都是女人,如果你都不相信我,没有人会相信我了。” “再验一次?”女记者此刻也混乱了,不知该相信谁好,“严谨起见,改天再做一次也不是不符合规矩。” 这个间隙,方决山不耐烦地抬腕,表盘上的时间告诉他已经足足浪费了半个多小时,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 “不必了。” 不加修饰透露出的威压让女记者一时忘记了用敬语:“你说什么?” “我说不必了。”压迫感又强上几分。 女记者条件反射地咽了咽口水,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她不解地望向方决山,这番回绝在她看来也不失为一种心虚:“倘若您没有一个正当理由,那……” “因为二十六年前,我为了我太太早结扎了。”提到祝婕,方决山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短暂温柔,他静静凝视面前的年轻女记者,有抱负有职业操守固然是好事,但耳根子太软未必能成事,“这个理由是否得当,还是说,需要我出具手术证明?” 空气宛若凝固,会场的气氛莫名被男人带进名为微妙的寂静里。 女记者顿时僵在原地哑口,不止是她,林素竭力维持的弱势方假象也在瞬间崩盘,一切都解释通了,难怪,难怪老太太敢拍着胸脯说出她只有方轻茁一个孙子。 方决山则表现得无比坦荡,丝毫没有那方面的窘迫,漫不经心寻了处座位坐下挥手清场:“医生说了我还需要静养,唐特助,安排送客。” “……”唐晏还没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来,慢半拍应答,“是。” 方决山口中的送客指的是记者们,而林素自是被留到最后。 方决山左手支在座椅扶手抚额,吐出来的话残酷又直白:“你确定要让你五岁的儿子一起听听你的光辉历史?” 在林素的请求下,小方朗不情不愿地被唐晏领出门。 大概是一路奔波,方决山摁了摁眉心闭目养神。 林素趁着这个时机打量,很奇怪的一点,方决山明明就是个每天与金钱打交道的商人,却总能披着副雅儒皮囊屹立不倒,以前她就琢磨过这个问题,认为是他不沾烟酒的缘故,直到今日,她也想不明白。 “五年前我放了你一马,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一声冷淡的质问陡然打断了她的打量。 “放了我一马?”林素心酸的泪水哗哗直流,不同先前的博同情这次完全真情实感,“真是可笑,让我在深城无法生存就是你嘴里的放我一马?” 方决山缓缓掀起眼皮:“听你这语气,还挺委屈?” 林素抬高下巴:“我是做错了事,可你也不能一点旧情都不念。” “旧情,我们之间有哪门子的旧情?”方决山用词决绝,“那晚的应酬,你一个刚入职的菜鸟使了什么手段代替了原本的秘书真以为我不知道,再到后来的自导自演,我是醉了不是死了,究竟睡没睡你能没感觉?” 男人的实话犹如沾了辣椒水的利刃朝林素的心窝子又戳又捅:“既然你都知道,那为什么不当场拆穿我,而是默许我,说到底,还不是你存有私心。” 方决山重重喊了声她的名字:“林素,扪心自问,我有没有给你锦衣玉食的物质条件,是你学不会知足,一次次触碰我的底线,否则,你怎会沦落至此。” “人,生来就学不会知足。”林素彻底歇斯底里,“是你给了我希望,希望膨胀成执念你就要强行收回,有问过我意见吗,你忘了,是你教我的,一个人的道德取决于他的经济基础,我哪错了。” “我可没教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不高明手段。”末了,方决山精准评价,“你真的,越活越像个疯子。” “疯子,哈哈哈,方决山,你才是疯子,一个心理变态的疯子,一个靠女人刺激,寻求亡妻安慰的窝囊废,我蛮好奇的,是不是只有我躺在祝婕的主卧位置,她才肯进到你的梦里和你说话,她都和你说了些什么啊?”林素越挫越勇,愈发的肆无忌惮,“我跟在你身边的那大半年,你让我睡在主卧又不肯碰我,最可恶的是每晚喊着那个女人的名字,方决山,你这么侮辱我,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论学历论年纪,我哪里比那个死人差了?” 方决山的目光以肉眼的速度暗下来:“你连提她都不配。” 林素不遑多让,泛红的眼眶闪烁着被挑衅的疯狂光芒:“那我今天就提个够,提个过瘾,记得我来应聘家教的那天,祝婕在和你吵架,我等在一楼听到佣人们嚼舌根,自己的老婆和前男友有联系,自己反被劈头盖脸的大骂,你不是窝囊废谁是窝囊废?” 第145章 她一步步靠近,笑得五官扭曲,“她一死,沈光汉就进了精神病院,你把人家初恋送进去一点点折磨,我看你下去了怎么和她交代,哈哈哈。” 方决山猛地伸手掐住她脖颈,林素躲闪不及十指抓住他的手腕连连后退,讥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发不完整的叫嚣,只能听个断断续续:“你,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和当年方轻茁想掐死我时,如出一辙,真是可悲,父子俩一个样,卑微得像条狗,可惜,方轻茁这一去,回不来了,你和,那个老不死的,就等着断子绝孙吧。” 理智战胜冲动,方决山及时松手,第一时间拨打方轻茁的电话。 偌大的会场响起等待接通的嘟嘟声,第一个没人接。 另一头,林素因不堪承重跪趴在地,双臂撑在地毯,弯曲的脊背起起伏伏,在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机械女声,她努力抬起血色尽失的面容,挤出抹得逞笑意,欣赏这得来全不费工夫的火烧眉毛画面。 第二个电话仍然没接,方决山眉头紧锁,第三个,接了,是一道干净女音,紧绷的神经随之松懈几分。 久而久之,那份不安转移到了林素脸上。 电话挂断后,方决山不屑与一个疯子共舞,打开门,唤来唐晏报警处理。 唐晏犯了难:“那孩子怎么办?” 方决山半只脚已经踏进电梯:“你问我我问谁?” 第113章 脑震荡 沈千澍洗完脸从洗手间一出来就听到骆姝和医生站在门口的对话。 “医生,检查结果怎么样?” “没事儿,轻微脑震荡。” “那他怎么这会儿还没醒,会不会脑里有淤血什么的?” “我们检查过患者的后脑没有伤口,或许,他之前有过其他外伤吗?” “这个……” 沈千澍实在听不下去,上前替骆姝回答医生的问题:“没有别的外伤,就被铁锹拍了一下,还是平着拍的。” “可……”骆姝还是不放心。 “好了,骆姝,我们别打扰医生工作了。”沈千澍昧着黑心安慰,“说不定这会儿方轻茁都醒了,我们先回去等等,好不好?” 沈千澍耐心地把人哄回去,还没完全跨进病房就目睹神预言的一幕,病床上的人竟真醒了,行动缓慢地正打算起身。 见状,骆姝一个健步冲到床边,沈千澍则嫌晦气地扭开头,莫名想对着自己的嘴巴子来一下。 骆姝小心翼翼地搀扶方轻茁坐起来,将枕 头垫在他后背,贴心地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喝水? 方轻茁本能地摸了摸后脑勺,间隙瞥了骆姝一眼,眼神半困惑半迷茫地反问:“你是谁啊?” 此话一出,骆姝倒水的姿势一顿,而两米外的沈千澍表情复杂,有惊讶有质疑,更多的是潜意识激发的窃喜。 骆姝脸色煞白,她紧紧盯着靠坐在床头的男人,声音破碎且断续:“你,不记得我了?” 方轻茁继续装傻:“不记得了。” 如此平静的四个字,让骆姝如遭雷击,唇瓣微微翕动却说不出话,仿佛丧失了语言功能般,唯有低垂的眼睫无措地眨了又眨。 看到她下意识撇嘴的那瞬,方轻茁再也演不下去,迅速认错:“骆姝,我错了,你别哭啊。” 这熟悉的犯贱口吻立马将骆姝的泪意憋回去,花了几秒消化状况,然后重重地摔下手里的水杯,似不解气,往那人胸口狠捶了两下:“方轻茁,你答应过我什么,装失忆骗我很好玩是吧。” 方轻茁纹丝不动仍由她发泄出气:“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再骗你,我就是开个玩笑。” “不敢?”骆姝皮笑肉不笑,挑开额前一缕乱发,拉开床边的木凳坐下开始冷脸翻旧账,“那你那个朋友怎么回事?” 方轻茁猜出她这是要秋后算账,赔着笑脸揣明白装糊涂:“朋友,哪个朋友?” “就匀城说办婚礼那个。” “他啊,不太熟。”为了明哲保身,方轻茁不带丝毫犹豫地开除友籍,“那什么,人家不是交定金了吗?” 骆姝环胸:“是啊,我们提了十个方案,他都说可以。” “这好事啊。” “好事?后来我们问他婚礼什么时候办,他说女朋友还没追到,婚礼暂定在三年后。” “……” 骆姝见他无话可说:“方轻茁,你还敢说没骗我,有什么不能和我好好商量,瞒着我演这么一出大戏,那以后是不是就敢背着我找别人?” “我不会……”方轻茁探身抓她的衣袖,没被甩,一点点握住冰凉手指,“以后我玩笑也不开了,保证,除了找托真的没别的事瞒你。” “怎么没有了,说不定晕倒也是装的。”一听方轻茁失忆是假的,沈千澍全程挂着张臭脸,他抓住时机凉凉开腔,恨不能在火上浇十几桶油,“哪个脑震荡晕得那么及时,刚好倒在那瞬间,唉,为了博可怜,不择手段啊。” 骆姝没吭声,她的后知后觉目光从沈千澍咬牙切齿的脸上慢慢转移到病床。 方轻茁长指扶额,看上去不是恼羞成怒,也不是被拆穿后的心虚,而是盯紧床尾的沈千澍,思索几口能咬死仇人的永绝后患。 解释通了,像是他会做出的事。 骆姝愤愤地甩开他还握着的手:“方轻茁。” 闻声,方轻茁的锋芒眼刀立刻软了下来,这种切换现象骆姝只在猫咪的眼睛里见过,攻击性十足的竖瞳秒变可爱无害的圆瞳。 他顶着双纯良眼神望过来:“骆姝,我头疼。”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的变脸过程,骆姝真就信了:“忍着。” 吃了哑巴亏,方轻茁只能幽怨地把视线再度投落在沈千澍身上,潜台词像是在说你这个电灯泡,怎么还赖着不走。 沈千澍不甘示弱,整个人慵懒地靠在墙壁故意露出根中指轻松迎接他的挑衅,然后挑了挑眉似在回骂:md,死绿茶,法外狂徒,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骆姝眯眸来回扫射他俩的暗戳戳举动:“都老大不小了,你们能不能成熟点?” 沈千澍摊开双手:“是他先开始的。” “我呸!”方轻茁告状,“分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别人砸我,否则我能被送来医院?” 沈千澍不予置评,掠过窗外的渐暗天色一味献殷勤:“骆姝,你饿了吧,我们先下去吃点东西。” 方轻茁哪能同意她俩单独相处,掀开被子就要下床:“骆姝,我没事了,咱回家吃。” 此番言行立马遭到骆姝的制止:“你别动,呆满观察时间再回去。” 方轻茁不依,用着被拒绝的受伤神色小声控诉:“楼下的不好吃,我想回家。” “那好,我和千澍两个人去吃。”骆姝不惯他。 最亲近的人永远知道往哪边的伤口撒盐最疼,方轻茁含怨妥协:“那让他下楼去买。” 沈千澍觉离谱地冷笑了声,这人脸皮一如既往的厚。 “不行,他的验血报告还没出,所以你们俩都不许动,我下楼去买。”骆姝拿起手机起身,补充,“还有,如果被我发现你们趁着我不在吵架,知道什么后果吧。” 话是对两人交代的,但眸光意味深长地瞄准某人。 她独独走向沈千澍,“千澍,你想吃什么?”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沈千澍堆起温顺的笑,但在方轻茁看来极其的谄媚和碍眼,就当他准备说出同样的回答,骆姝却直接忽视他出门,方轻茁真的傻了:“那我呢?你怎么不问问我想吃什么?” 两秒后,他收到个自取其辱的答案:“你只配吃耳光。” 等骆姝离开,沈千澍才敢笑出声,一开始只是肩膀在颤,后来索性前仰后合:“只配吃耳光,笑死我了。” 方轻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自闭了片刻,解锁自己的手机气哄哄地缩回被窝装聋作哑。 沈千澍神清气爽,嘲笑累了,双手插兜来到方才骆姝坐过的位置,扫过床头柜上的半杯水,不知怎的有点口渴了,刚抄起那杯水就被眼尖的方轻茁出言阻止:“那是骆姝倒给我的,你喝什么喝?” 沈千澍举起一次性水杯喂到唇边:“我就喝了,怎么,想吵架还是打架?” 忍一时风平浪静,方轻茁将一腔怒火化作动力,手机键盘敲得飞快:“血液报告怎么回事?” “还不是骆姝听说我挨了一针……”沈千澍仰脖喝了一口,眼尾翘出些许洋洋得意的弧度,“强烈要求我做个全身检查咯。” “别瞎自作多情。”方轻茁语气半是警告半是自豪,“骆姝对身边人一向很好。” “是啊,她一直很好的。”沈千澍的手指轻轻摩挲纸杯,“有没有兴趣听听我们初中时候的事?” 骆姝不在,方轻茁是一点亏都不愿再吃:“我更有兴趣和你分享我们大学谈恋爱时的甜蜜细节。” 可沈千澍压根不在乎他的扫兴话题,眉眼浸满笑意地自说自话:“我刚转到她们班的时候就被安排和骆姝坐一桌,我记得很清楚,第一节数学课,有半节课时间她都在身不由己地与周公下棋,挺逗的。课后,我瞥了瞥她课本上的名字,装作无意间地随口一问,问她名字里的生僻字念什么,是不是念朱?她眨巴眨巴眼睛,指着我课本上龙飞凤舞的澍字一本正经回答也念shu第一声,我说不信,以为她在诓我,甚至自恋地认为新同桌肯定是在吸引我的注意,就这样琢磨了一整天,捱到放学,球也不打了跑回家查新华字典,一查还真念shu,不知不觉的,对着她的名字看了一晚,也研究了一晚。” 第146章 “那会儿年纪小,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更不懂如何正确的去表达这份青涩感情,所以每天臭屁得要命,想方设法的吸引她注意……” 对比他的真情流露,方轻茁把牙齿咬得嘎吱作响,恨不能一口水吐过去让他清醒:“现在你可以死心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我和骆姝两情相悦,你别装瞎。” 沈千澍露出个苦笑,他倒想装瞎,可从那晚骆姝执意包庇方轻茁开始就一发不可收拾,他深刻地体会到,再努力的单恋就像砸进棉花的拳头,不是念念不忘就必有回响。 以前他总片面的觉得羊毛出在羊身上,骆姝的喜欢同理也出于被他人蒙蔽了双眼,其实不然,她从不是一戳就跑的鱼,只是不愿游向他罢了。 但放不放弃另说,能膈应到方轻茁也不失为一种乐趣,起码身心愉悦。 “我什么要死心?” 听着这番如同宣战的言论,方轻茁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分明,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想当初他可是能把段然逼出国,把顾扬熬成已婚人夫,现如今,区区一个沈千澍,他还能斗不过? “信不信,不出半分钟,我能让你自己走出这间屋子。” 沈千澍活动了一下脖子:“不信。” “告诉你件事。”方轻茁突然扯出抹意味不明的笑,“我爸回来了,关于沈千帆,他说……” 沈千澍腾得起立:“他说什么?” 方轻茁歪了歪头,一个请出门的手势。 第114章 高跟鞋 十二月的深城昼短夜长,晨凉暮热。 年末已至,数不清的业绩报表和年终复盘总结,骆姝恨不能把工作时间掰成两 份来用,鼠标刚松开,方轻茁的微信消息准时弹出。 雷打不动的煮夫形象出镜,雷打不动的晚餐报备视频。 “今晚吃葱烧鸡腿,叉烧排骨,海蛎煎蛋还有鱼头豆腐汤,三菜一汤,报备完毕。” 窗外天色将黑未黑,面对电脑里未完成的工作计划,骆姝轻叹,无奈地长按手机屏幕发语音:“你每天发一百多兆的高清视频过来,我手机内存都要满了。” 那边立马换了个颇为委屈的语气:“那你什么时候下班嘛?我菜都快做好了。” 骆姝就奇怪了,大年底的,他没工作吗?游戏公司不忙吗?竟能坚持大半个月不带重样地做饭做菜。 思索片刻,她才回:“今天你先吃吧,我需要加会儿班。” 发送成功后,手机安静了须臾。 就当骆姝认为对面终于消停,准备放下手机专心工作时,微信又是噔噔两声。 “等我。” “我打包过来陪你加班。” 骆姝没再回复,唇角不觉间上扬,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方轻茁的黏人劲比起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患得患失更甚,生怕哪天她会不辞而别似的。 夜幕彻底低垂,半小时后,方轻茁风尘仆仆地提着饭盒如约出现。 骆姝抽空瞥了一眼,故意逗他:“没人看到你吧?” 方轻茁拆饭盒的动作果然一滞,但也只是短暂失神,而后乖乖摇头把剩下的鱼汤取出来,做完这些见骆姝仍专注于工作,一把握上她的座椅扶手拖向自己:“吃完饭再忙。” 说着递去双筷子,然后拉来把转椅坐在身边看着她一点点进食,慢慢的,完全沉浸在老婆被自己养胖了的沾沾自喜中。 灯光下,方轻茁的眼睛亮得出奇,骆姝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咽下口鸡肉问:“你老看着我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托着腮傻笑,“就是感觉很幸福。” 闻言,骆姝叼着筷子,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将方轻茁打量了遍:“你吃了吗?” “没呢。”不经意间,方轻茁把切菜时不小心划了道口子的手指头露出来,“和你发完消息就来了。” 瞧瞧,又在卖惨了,人家秀表秀首饰,他秀快愈合的伤口,骆姝把他那点花花肠子看得透透的,铁了心地泼凉水:“我是问你吃药了吗?” 方轻茁瞬间石化:“……” 看到想要的表情,骆姝满意地埋头继续吃饭,小样,还治不了他。 暗夜无声流逝,骆姝细嚼慢咽完最后一口饭菜。 首战失利,方轻茁收拾了一下心情卷土重来,蹬腿滑着椅子凑近:“跨年夜我们怎么过,看电影吃烛光晚餐还是在家过二人世界?” 骆姝利落地收拾好碗筷,吐出的话也十分干脆:“你要怎么过不关我的事。” “我说的是……”方轻茁在她和自己之间来回比划,“我们。” 骆姝顶着张认真脸反问:“我们是能在一起跨年的关系吗?” 方轻茁微微噎住,不自信地喃喃反驳:“我们,怎么不是了?” 话音刚落,翟晓雯嘹亮的大嗓门回荡在寂静的办公室半空。 “骆姝姐,我们带着宵夜来陪你加班啦!” 意识到不止一个人,骆姝犹如惊弓之鸟,在搜索一通无藏身之处后摁着方轻茁的头顶就往她办公桌底下塞:“你赶紧躲到桌子底下。” “我躲?”在她的带动下方轻茁莫名变得紧张起来,等他顺利钻进桌底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多离谱,于是伸出张困惑脸向始作俑者控诉,“我为什么要躲起来啊?” “还能为什么?”脚步声越来越近,骆姝像做了亏心事一样,手忙脚乱地清除某人呆过的痕迹,“她们看到你,我不好解释。” 方轻茁都要憋屈死了,嘴巴哀怨地张张合合:“有什么不好解释的,我又不是什么……” 那两个字,他觉得太过荒谬便糊弄过去。 可惜骆姝忙着招呼同事,自是没听到他的抱怨。 大概来了四五个人,男男女女都有,方轻茁听了两分钟他们的会议内容就开始心不在焉,被一对白到扎眼的光洁美腿所吸引。 骆姝翘着二郎腿,因为穿了长外套的缘故,特意配了双十厘米的细跟高跟鞋。 风衣外套扣子没扣,包臀裙下的笔直长腿一览无余,有一下没一下地无聊轻晃,连同鞋面上的钻都在闪。 方轻茁原本还在怄气,思维陡然跳转,所以这双腿环在自己腰间时也是这样晃的吗? 这场临时会议开了足足二十分钟,傅泽和策划部争论到面红耳赤,翟晓雯时不时煽风点火,骆姝则坐在原位用手遮脸一言不发,耳根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躁的。 第一次拽她风衣裙摆,她忍了。 第二次捏她小腿肉,她也忍了。 第三次,竟得寸进尺地吻在她大腿内侧。 这下,再也无法忍受在公众场合被占便宜,条件反射地一巴掌拍在他脸颊。 清脆的响声立即将在场目光齐刷刷招来。 傅泽率先关心询问:“怎么了这是?” 骆姝深吸口气,淡定地撩起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有蚊子。” “有蚊子?”翟晓雯重复。 “嗯。”明知借口拙劣,骆姝也仍面不改色,“有蚊子咬我。” 翟晓雯挠挠额头,心想这个季节还有蚊子? “姐,我抽屉里有夏天用剩的驱蚊喷雾,需不需要我给你拿过来?” “不用。”骆姝用微笑掩饰火气,与此同时快速地扫过身下,桌底的流氓规规矩矩地蜷缩在半明半暗的逼仄空间,侧脸的指印清晰,往日优越的长腿此刻弯曲,在被她斜了一眼后委屈得直抱膝。 翟晓雯还以为她又在跟自己客气:“姐,不麻烦的,就两步路,再说了,这个气候的蚊子一般都命硬。” 命不命硬的不确定,但一定欠教训。 “真的不用。”骆姝在摞成山的文件里抽出份各部门绩效表,再抬起头,换了一副公事公办面孔,“时候不早了,我们再过一遍,速战速决。” 小插曲在她的带领下有条 不紊的结束。 宣布散会的刹那,翟晓雯伸了个懒腰:“姐,明天跨年你有什么安排啊?” 骆姝边整理文件边如实回答:“暂时没有。” “那咱们一起呗,听说植物园的落羽杉红了,我和室友正好约着去玩玩,顺道跨年。”翟晓雯诚心地发出邀约。 “算了吧。”骆姝含笑拒绝,“年纪大了,已经不太习惯往人多的地方凑热闹。” 这话翟晓雯不爱听了:“骆姝姐,你年纪哪大了?” 骆姝脱口而出:“新年我就二十五了。” “那也不大啊。”说着,翟晓雯还想争取,“那元旦呢?你有空吗?” 骆姝终于嗅到丝不对劲:“怎么?你有事?” 翟晓雯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是我爸妈,他们元旦要来深城看望看望我,所以我就想,你要是有空的话,请你吃个便饭。” “可你们家团聚,我一个外人去不好吧。”骆姝纳闷道。 还是傅泽听不下去,帮着翻译潜台词:“晓雯要给你介绍对象。” 骆姝慢半拍地眨眨眼:“给我,介绍对象?” 第147章 “对啊。”翟晓雯热忱推销,“我亲哥,航天研究所在职,一米八七的大高个,嗯,只比你大一岁,性格稳重又体贴,见一面吧,姐,万一你喜欢,保不齐还能成为我嫂子呢!” 骆姝瞄到底下的影子往外挪了几分:“可是……” “别可是了。”为了达成目的,翟晓雯一顿拉踩,“我哥超帅的,反正比千澍哥成熟,还比你交的那位前夫哥随和。” 骆姝生怕方轻茁一个冲动窜出来,便随便扯了个理由搪塞:“那个,晓雯,你和傅老师先回去吧,再晚就打不到车了。” 离开前,翟晓雯还在极力争取:“姐,晚点我发照片过来,你要是满意,我立马让我哥申请调岗哈……” 室内再次恢复平静,伴随隐约凉意,骆姝清了清嗓:“他们都走了,出来吧。” 桌底的男人别说接腔,身形压根不带动地背对她。 骆姝自知理亏,但又不肯失了气势,只好硬着头皮威胁:“我数到三,你再不出来,我走了。” “你又打我。” “是你先犯贱。” “我是见不得光的第三者吗?” 冷不丁转来张难过脸,方轻茁的所有情绪仿佛都镶嵌在那对瞳孔里,骆姝的理直气壮顿时没了底气:“不是。” “那我很拿不出手吗?” “也不是。” “那为什么要说不好解释我们的关系?”方轻茁垂下眼帘,自顾自地说,“在你眼里,我就是那多余的剩菜,想冷落就冷落,想亲热就亲热。” 这比喻,还真是贴切。 骆姝深知现在不适合讲道理,于是放低身段去哄:“你手指受伤了,我带你去贴创口贴,再晚一点伤口可要愈合了。” 方轻茁不语。 “你不没吃饭吗,想吃什么?海鲜面还是椰子鸡?我请。” 还是不愿讲话。 骆姝的耐心简直被摁在地上摩擦:“方轻茁,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出来?” 方轻茁蓦地仰起下巴,用她最无法拒绝的可怜语调:“明天后天不要去见陌生人,我也可以随和,也可以很听话。” 光线迷离,骆姝静静地直视他,是形容不出的感受,只觉心口的位置被他炙热的话语灼伤,她抚了抚男人指头的破皮伤口:“好,都听你的。” 方轻茁随即反握住,就着她的冰凉手指爬出来:“那我们不出门哪儿都不去。” 等到跨年那天,骆姝万万没想到他口中的不出门就是被他顶在阳台的玻璃门上看了一整夜烟花表演,从旧年到新年。 璀璨盛大的烟火映出交叠身影,怪她一时心软,中了他的奸计。 恍惚间,骆姝听到身后的方轻茁问她:“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她的嗓音勉强,答案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下一秒,男人把一枚戒指套在了她的左手中指,与她紧紧十指相扣。 第115章 滑雪场 新年伊始,总有些孤家寡人没事做扰人清梦,以此寻找存在感。 方轻茁翻身,抻长了胳膊去勾床头柜震个没完没了的手机。 “喂……” 含糊的沙哑声音成功令对面的庄赫啧啧称奇:“呦呵,这个点还没醒呢?” 方轻茁把脸陷进充满头发丝香味的枕头里,准确来说是骆姝一动,他就醒过一回,在确定她只是去卫生间后才安心躺下。 “放假呢,你管我。” 庄赫没心思和他拌嘴:“你跨年怎么过的?” 方轻茁的回答极其言简意赅,就三个字:“做着过。” “坐着过?” 方轻茁不置可否,嘴角早已疯狂上扬:“有事说事。” 听出好兄弟心情不错,庄赫更郁闷了,一个劲地叭叭诉苦:“你托骆姝问问夏以茉,她到底几个意思,跨年夜我特意飞去陪她,她居然丢下我去陪其他男的。” “你自己怎么不去问?” 庄赫声线猝然低落:“她把我拉黑了。” “呵,你也有今天。”方轻茁发出兄弟间的奚落,想当初他被骆姝拉黑删除,庄赫可没少挖苦。 “喂,是兄弟就帮忙探探口风,而不是说风凉话。” 方轻茁有苦难言,拧了拧眉将达到噪音污染的手机移远了些:“不是我不帮你。” 事实是他在骆姝这儿哪还有话语权啊,一整个暖床工具,无名无份的,就连有人要给她介绍对象的醋都不敢明吃。 但在好友面前,该有的面子工程绝不能丢,“关键,我也很为难啊。” “你欠我的假一笔勾销。” “我努力吧。” “连带今年年假。” “行,我保证打听出来。” 方轻茁心里小算盘打得飞快,他求名分的本事没有,但胡编乱造的糊弄功夫还是有的。 庄赫和夏以茉纠缠了这么多年却修不成正果,说白了,还不是他那张到处撩拨的嘴。 挂断电话里的絮絮叨叨,放下手机时也才九点,方轻茁反倒没了睡意,鬼使神差的,他拉开了床头柜抽屉,曾经一抽屉的助眠药品如今换成了计生用品,不知为何,突然觉得生活很有盼头。 可另一头的骆姝却不这样认为,她望着泡在肥皂水里无论是强取还是硬拽都脱不下来的戒指,琢磨不透为什么五年前的戒指会卡得如此合适? 回到卧室,一副养眼春光冷不防映入眼帘,方轻茁岁月静好地趴在她枕头上补觉,打着赤膊,一条有力手臂垂在床沿,被子堪堪遮腰露出他倒三角背部的大片纹身,睡姿莫名和骆呵呵的板鸭趴如出一辙,几乎霸占了她整张床。 恰时风起,一片窗帘摇曳,适才的小情绪顿时消了小半。 骆姝大步流星地走到床边,猛推了一把:“起开,你睡我位置了。” 方轻茁睁开眼,花了两秒察言观色迅速挪窝。 骆姝进来没多久,他就试探性地贴上来:“怎么啦?昨晚不还好好的,我是不是哪里又惹你不开心了?有的话你一定要说出来。” 昭然若揭的浓烈求生欲。 骆姝靠坐床头,面不改色地单手玩手机有问必答,丝毫不藏着掖着:“你打算赖在我这儿多久?” “你烦我了?要赶我走?”方轻茁举首震惊,冷静几秒,酝酿好表情,把自我贬低的伎俩使得炉火纯青,“也是,怪我魅力不敌当年,让你厌倦了。” 这倒打一耙的功力完全不输当年,骆姝向他学习,轻捏他俊朗脸庞,四两拨千斤回道:“你放着市中心的大平层不住,何必到这小出租屋和我挤呢。” 方轻茁因她的言行错愕一瞬,而后绽开笑颜:“我挤哪儿了?” 骆姝偏额,目光指向不远处的凸眼黄色玩偶:“你看我的海绵宝宝都没地儿放了。” “有我陪你睡不好吗?”方轻茁将脸埋进她颈肩使劲磨蹭,“还是说我没把 你伺候舒服?” “方轻茁。”骆姝微愠,扬起手作势打他,可挥到一半临时变卦,算了,打他只会爽,“你是不是又皮痒了?” 方轻茁欠兮兮的毛病又犯了:“哦,吃饱了骂厨子,不对,打厨子。” 荤话一茬接着一茬,骆姝比不赢他,咬咬牙撂下一句堪比原子弹威力的恐吓:“不乐意,我随时可以换厨子。” 然后在现役厨子良久的凝滞下,施施然缩回被窝玩游戏解闷。 滑雪大冒险最近出了多人联机版,骆姝玩得上瘾,可能是真没什么竞技天赋,吊车尾的成绩属实打脸。 双人床的另一面,方轻茁终于哄好自己,瞟了眼她的游戏界面,装备花里胡哨,可技术不堪入目,不是让对手使绊子摔倒就是被暴雪追赶覆灭,随着她一次次的反复操作,左手中指的满钻银戒熠熠生辉。 像是得到某种慰藉,他那护短劲儿登时涌上心头,从背后握住骆姝的手一步步教她:“那个人绊你,你就绊回去,像这样……” 画面里,一直挡在骆姝前头的npc顺势栽了个大跟头,紧接第二个,第三个…… 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总是自带光环,不用看她都能想象出那具精致中带着点释放天性的皮囊,此时此刻作何反应,被兴奋点亮的的瞳孔,为掌控一切而轻弯的嘴角,以及那裹挟几分不可言状的柔情。 平心而论,这样子的方轻茁很撩。 “手怎么这么凉?”他凑在耳边问,语速偏快,教人听不出话里的感情色彩,像是不经意间的疑惑,但音色却是形容不来的性感。 骆姝怀疑他是故意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不用你管。” 方轻茁笑笑,牢牢抓紧她的手背捂热,顺便指导取胜重点:“除了躲避开发者设计的障碍物,我们还可以考虑场景设计里山体坡度,弯道角度,悬崖宽度,加以利用,控制飞跃的速度就能在最大程度反超对手。” “……” “没听懂?” 骆姝偷偷咽了咽口水:“那我怎么知道山体坡度,悬崖宽度?” 第148章 “多玩几遍就能感受得到。” “然后,我就能拿第一?” “这个嘛……”方轻茁措不及防在她脸蛋上啵了口,恬不知耻地提要求,“喊声老公,老公就教你怎么拿第一。” 可惜,骆姝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轻易被美色所迷惑的骆姝。 “那我不玩了。” 她正气凛然地退出游戏,干脆刷起了朋友圈,通过穿衣镜的投射发现一双打起十二分精神的眼睛正在她背后全神贯注地窥伺,于是刻意点赞了条特别的好友动态。 点赞还不够,骆姝挑衅地点进照片,是翟晓雯一家四口的合照,她放大欣赏,一张俊容不偏不倚的占据整块屏幕,浓烈的高知识气息随之扑面而来。 阴阳怪气虽迟但到:“近视眼老了可一堆并发症。” 骆姝感到无语,转身诘问:“你怎么人身攻击?” 方轻茁秒回:“我哪人身攻击了,近视眼的老年期不仅近视还老花,重要的是极大可能还会患白内障和青光眼。” 临了,踩一捧一,“不像我,自律就没有近视的毛病。” 铺垫了那么多,敢情是借着科普衬托自个,骆姝继续刺激,用着夸张的艳羡口吻:“航天所,那得是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进的金饭碗啊。” “听着高大上,其实整天忙成狗,三天两头不着家。” “人家有一米八七。” “我四舍五入还一米八八呢。” “四舍五入,你怎么不说自己两米?” “那我还做哪门子的游戏,直接角逐cba去了。” “方轻茁,你攀比的点还真是……”骆姝咋舌,一时找不出贴切的形容词,“真是……” “真是什么?”方轻茁顶风作案,“精准?” 骆姝拔高音量重新定义:“是奇特。” 方轻茁非常有眼力劲地抢在她发火前拱进那柔软怀里撒娇:“那你喜不喜欢?” 他的吻从锁骨一路攀登,所到之处皆激起阵阵电流,放有其他男人照片的碍眼手机也让他扔到枕边 骆姝被他亲得迷迷糊糊,无意识地哼出两个字:“喜欢。” 闻言,方轻茁钳住她双颊加深动作:“要不要喜欢一辈子?” “……” 就迟疑了片刻,骆姝的朦胧视线立马让掀起的被子蒙住,陷入一片既昏暗又甜蜜的天地。 两人腻歪了会儿,枕头边的手机传来不合时宜的无情打搅。 少顷,蓬松的被子里伸出条纤细手臂断断续续地往声音源头摸索,动机不明,不知要接还是挂,兴许是嫌进度太慢,另一只属于成年男人的粗壮手臂不由分说地钻出来,强行穿进前者的指缝,与其十指交缠。 卧室的暧昧空气四处蔓延,宛若回到炙热夏日。 回完电话,骆姝小碎步地跑向厨房,人没跨进去就朝里头大喊:“方轻茁,你奶奶为什么要约我吃饭啊?” 方轻茁站在水槽前洗食材,准备做午饭,听闻她的问话回头:“我奶奶?” “嗯,你奶奶。” 方轻茁只用两秒就理清了思路,还能为什么,一年一度的家族老传统呗,这不,家里出了两大反骨,老太太这次学聪明了直接邀请骆姝。 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洗了洗手甩水抹干:“去呗,就简单的一顿便饭,吃完咱就回来。” 抵达老宅餐桌,骆姝才发觉这顿便饭不一般,不仅聚齐了方家三代,还有宋识津一家子,而且她被方轻茁推到了老太太的左手边落座,说没有压力是假的,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嬉皮笑脸地给她夹菜,似乎当同桌人不存在。 饭后,骆姝被老太太一行人拉去闲逛,方轻茁则和方决山留在客厅。 父子俩久违的独处时光说怪也不怪,说融洽也不太融洽,相对无言里挥之不去的尴尬二字,还是方决山率先打破了这份僵局:“判决通知下来了你知道吗?” “嗯,听说了。”方轻茁挠着额头问,“那他俩那小孩呢?” 方决山微妙地瞥他一眼,接着看报纸:“按照未成年保护法,应该会送去孤儿院。” 方轻茁垂眸玩着手里的魔方,语气好奇又随意:“五岁的孩子应该没什么记忆吧?” 方决山挂着习惯的唇边弧度,心中瞬间有数:“有话直说。” 方轻茁:“我寻思着帮他找个合适的领养家庭,你看怎么样?” 方决山反问:“你是在征询我的意见吗?” 方轻茁:“不然我是在浪费口水?” 方决山:“以前的你可不会多管闲事。” 方轻茁:“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就是不想祸及下一代。” 方决山侧眸,定睛在他大半天还没转出的四阶魔方上,怎么看都像是还失而复得的愿,行善积德呢。 “那是你的个人行为,与我无关。” 方轻茁听懂了深层含义,探口风:“那我不愿意进益科,算不算个人行为?” 方决山十分配合地思考了一下:“近三十年内算。” “那我要入赘呢?” 方决山快问快答:“恭喜。” 这反应把方轻茁整愣了,双目睁得老大:“你就不问问什么情况?” “综合现状,这个家有你没你都没差。”方决山掀眼,似笑非笑,“再说了,这阵子你瞧上去正常了不少,挺好。” 这逗小孩的回复方轻茁还真信了,是啊,沈千澍不在,他这大半个月过得格外舒坦。 方决山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道随了谁,一碰情情爱爱就跟没长脑子般,他放下报纸顺带看眼腕表时间:“晚上约了人我就长话短说,我知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受了委屈,想让我怎么补偿你?” 方轻茁眼珠子滴溜一转,欣然接受:“益科手里是不是有块闲置地皮还没决定好开发什么项目?” “嗯。” 这时,二楼传来动静,方轻茁目光紧紧追随楼上的一抹背影:“你儿媳妇最近迷上了滑雪游戏,建个滑雪场吧。” 像是情理之中,方决山二话不说答应:“这没问题,那你呢?想要什么?” 方轻茁正襟危坐:“我想要个答案。” “什么问题?”方决山准备起身。 “我妈爱过你吗?” 方决山沉默了会儿,打量方轻茁的眼光里陡然多了丝完蛋,教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居然废掉意味。 他平静开腔:“你妈先告的白,你说呢?” 第116章 度假村 “方董,药剂已经准备好了。” 看守严密的封闭区,一间上了锁的病房前,方决山驻足良久,隔着门板上的玻璃将里头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门锁打开,沈光汉闻声,立马破口大骂:“你们这群废物,这个点才送吃的过来是要饿死我吗……” 他转动轮椅,骂骂咧咧的发泄在看清楚来人时戛然中 断,瞬间红起双杀人眼:“是你。” 方决山面无表情地走进来:“是我,很意外吗?” “方决山……”沈光汉的嘴唇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看不出来吗?我是这家精神病院的投资人。”方决山缓缓勾起抹笑,满满都是对绞杀猎物的满意和嘲弄。 “把我送进来是不是也有你的一份?”沈光汉攥紧轮椅扶手,指节根根泛白,恨不能将手里的物体当成方决山捏碎。 方决山不置可否,环顾四周光秃秃的设施,惨白的灯光照在同样惨白的墙壁上,就连房屋的主人都透露着股被药物折磨的凄惨病态:“又是新的一年,在这里养老的滋味如何?” 沈光汉胸中憋的那团火因为这滴油彻底旺了起来:“放我出去。” 方决山直勾勾地盯着他不语。 被仇人拿着打量过季商品的眼神打量,犹如裸奔的耻辱感顿时灌满沈光汉心头。 “听说前段日子你闹出院,结果被电了一周才消停。”方决山拍拍床架,“怎么,一把年纪了,还没习惯这儿的生活啊?” 提到电击,沈光汉身体本能地战栗:“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我儿子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是么?”方决山讥笑,“前阵子你的小儿子才和我见过面,我俩聊得很愉快,还达成了合作的共识。” “共识?”沈光汉咽了咽口水,闪过一丝不详预感,“什么共识?” 外头起了风,吹得窗户嗡嗡作响,方决山居高临下地看着轮椅上的男人,言语间毫不掩饰的带着源自胜利者的快感和傲慢:“我告诉了他一直想知道的答案,至于他拿了什么交换,你不妨猜猜?” 沈光汉大脑飞速运转,那小崽子手里除了握有他监护人的身份还有屁的筹码。 与此同时,方决山精准地从他的神情变化中捕捉到转瞬即逝的害怕,嘴角于是翘起愉悦:“恭喜你,猜对了。” “方决山,你个卑鄙小人。”沈光汉突然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咆哮,而后用尽全力推动轮椅朝方决山冲去,轮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光滑的砖面上划出歪歪扭扭的轨迹,“我要杀了你。” 第149章 方决山站在原地不动,就当轮椅即将撞上的顷刻,他微微侧身轻轻松松躲过了攻击。 扑了空,轮椅上的男人因为惯性前倾,紧接,“砰”的一声闷响,沈光汉连人带车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面上,额头磕在瓷砖立刻渗出鲜血。 轮椅翻倒在一旁,轮子还在空转。 见状,方决山慢慢蹲下身,凝眸地上狼狈不堪的男人:“我卑鄙?那你呢?你还记不记得你做过什么?” 沈光汉面部扭曲,痛苦得龇牙咧嘴,见毁了自己一辈子的仇人安然无恙地站在触手可及距离,他恶狠狠地怒瞪,试图爬起来掐死对方,挥动着手臂,双手徒劳地向前抓挠,可惜,连方决山的裤腿都碰不到。 “我做过什么也是被你逼的。” “我逼你?”方决山眸光陡然尖锐,“是我逼你去做林家的上门女婿?是我逼你谋权篡位?还是我逼你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 “那祝婕呢,是你活活拆散了我们。”沈光汉双眼充血,脖颈间的青筋暴起,“要不是你使阴招,我怎么会变成这副鬼样子。祝婕死了,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去死,你不是声称爱她爱到可以放弃一切吗,虚伪,恶心,呸。” “你还有脸提她,你居然还有脸提她。”方决山一把拎起匍匐在地的沈光汉,“要不是你利用她的愧疚心,撺掇她给我下药,她会想不开毅然选择轻生吗?” 沈光汉被提坐起来,血糊一脸:“那也是你欺骗她在先。” “是,我是欺骗了她,但我也得到了该有的报应,可你呢,早干什么去了,是你先放弃的她,是你不甘心于此,才造成如今的局面。”方决山咬肌隐忍地抽动,手上的力度越箍越紧,似回忆起眼球随之酸涩,“她明明都开始松口要和我好好过日子了,都是你,都是你。” “不是我,不是我。”沈光汉像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扯开嗓子嘶吼,一时间,整栋楼里都是他的悲鸣回音,“妈的,不是我。” 医护人员听到动静冲进来,他们熟练地按住还在歇斯底里的沈光汉并合力将他抬上床,四肢也让约束带牢牢捆绑。 方决山捂了捂眼睛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摆上的褶皱,最后定睛在床上疯狂挣扎的沈光汉:“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好像一条被拴住的疯狗。” 在他的示意下,为首的医生接过装有不明液体的注射器,弹了弹针筒,又滋出些许药水,径直朝病床走起。 沈光汉呼吸急促:“你们要对我做什么?住手,给我住手。” 医生置若罔闻,不紧不慢地举着注射器逼近。 沈光汉不得已将注意力转向床尾默默旁观的方决山:“方决山,你个狗娘养的玩意儿,想弄死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方决山恢复了往常的喜怒不形于色:“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只不过是新研发的药物需要你帮忙试验一下。” 针尖扎进手臂的瞬间,沈光汉瞳孔倏地放大,渐渐的,眼神变得涣散,失去意识前,他都死死地盯着方决山所在方向,嘴唇蠕动,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不甘咒骂:“方决山,你不得好死。” 弹指间,病房里只剩下各种仪器的滴滴声。 尘埃落定,方决山在深吸了口气后转身离开,走廊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房门上的小窗,像阴魂不散的幽灵,无声无息地游进某人的噩梦里。 画面一转,沈千澍猛地从真皮座椅上惊醒,额头沁出薄汗,眼皮也突突地跳,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地下室,沈千帆在,沈光汉也在,画面尤为真实。他揉了揉太阳穴,举目望去,发现自己还在分公司的办公室,恍然记起他在等宣清,不曾想,眯了会儿盹竟就天黑了。 就当他喝水压惊的工夫,叩门声笃笃地响。 “请进。” 宣清进来时,沈千澍气定神闲地坐在会客区,她恭恭敬敬地打了声招呼:“沈总。” 沈千澍颔首回应,抬了抬食指示意她坐下。 宣清今天一身运动休闲装,但仍旧下意识地做出抚裙动作:“沈总,您这么来了?” 沈千澍掀起眼帘,嗓音透着三分笑:“坞镇度假村是集团今年的大项目,再说了,宣总主动请命挑大梁,我不该来慰问一下匠润的大功臣吗?” 宣清不动声色地观察他,往日不设城府的公子哥眼下说话也学会拐弯抹角了:“公司对我不薄,我尽心尽力是应该的。” 高手过招从不露于表面,沈千澍身子往后靠了靠:“说来也奇怪,我来坞镇的半个月都没见着你一回,啧,是有多忙呀。” “上个月特大暴雨导致建材运输延误,我就换了本地供应商,这不,为了节省停工损失,特意跑了一趟。”宣清依然面面俱到,从包里取出凭证单据,态度正常得让人挑不出丁点儿错。 “是吗?”沈千澍像是猜到她有备而来,从桌面的黄色信封里倒出一叠照片,“那你能和我解释解释,哪家供应商会开在这些地点呢?” 照片全都是偷拍视角,内容是她走街串巷的寻人照片。 “你找人跟踪我。”宣清惊讶仰脸,正好撞进沈千澍深不见底的试探眼眸。 “你在找谁?”沈千澍不想演了,周身的气息骤冷,语气更是不加修饰的急切,“换句话问,我哥他现在到底在哪儿?”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宣清微微皱眉。 “听不懂?” “是,我听不懂。” “你不是邹家派来匠润的卧底么。”沈千澍顶着副凌厉眼色把宣清逼退到沙发靠背,“说,是不是他们指使你动的手脚把我哥害死的?” 其实沈千澍和沈千帆这同父异母的哥哥长得并没有多相似,可唯独那对眼睛却有八成像,可能是遭遇过同样伤害的缘故,总能散发出极强的防备心,宣清受不了被这双眸子端详压迫,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现在不是邹家的卧底,我不会害他,我也在找他。” 周遭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停止流通,沈千澍起码有一分钟没说话,他收回上半身,紧绷的下颌逐渐放松,端端正正地坐着,视线落在虚无的半空,极度的平静里似乎惨杂了一丝克制:“你也在找他是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宣清也没那个必要再伪装下去:“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们的?” “重要吗?”沈千澍正言厉色,“先回答我的问题。” 宣清烦躁地抓了抓没空打理 的长卷发,妥协解惑:“打他住院那次起,他就在有预谋的计划离开,所以他安排我跟在你身边谈项目拉合作。那天,是我提前回来准备了所有事宜,至于你哥他,他也耍了我,他压根没去事先商量好的地址,我也在找他,他还欠我一句真心话。” 沈千澍扶了扶额:“你们的事先放一边,我不理解,他为什么要选择假死,究竟图什么?” “图什么?”宣清眯眸,完全没了先前忠于职守的下属样,“你作为他的弟弟,就一点儿都猜不出他的心思?” 沈千澍感受到她话里话外的指责,心中暗道,这女人真能装,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一口一个沈总,一口一个您的,背地里肯定没少埋汰人。 “难不成为我?”他没好气地回。 宣清偏头,哼了一声:“真往你脸上贴金。” 沈千澍:“你……” “你什么你……”宣清不礼貌打断,“你了解过他的病吗?左手背永远愈合不了的针孔,没有预兆随时随地会发病的疼痛,流血难止,像诅咒一样的遗传病,活了三十年,非但没过上一天正常人的生活,还要每天生活在仇恨里,和亲生父亲斗完又和外人争,心疼他的人都早不在人世,一个人单打独斗,他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冷冰冰的机器。” 宣清哽在那,平复好心情才继续,“他说过,这样对你或许不公平,但他相信你,你有这个能力管理好公司,不用藏拙,不必看人眼色。” 沈千澍勾着脑袋良久,让人探不出他的真实状况和想法,大概一个世纪过去:“是我疏忽了。” “我们就当支持他换一种活法。”宣清认真建议,“好不好?” 沈千澍注视脚底下的黑影,车祸和葬礼留下的疑点实在太多,至少他的判断认为,沈千帆绝不可能这般撒手人寰,揣着这种也许,他去见了方决山,直到临走前方决山送给他一句话。 三十岁的沈千帆的确死了。 他重重地长叹一口气,然后昂首挺胸,释然般地咧嘴一笑:“对,沈千帆的确死了。” 但林千帆有好好的在生活。 ----------------------- 作者有话说:叔嫂关系莫过于毒唯和事业粉。 沈千澍:“只有天底下最好的姑娘才配得上我哥,做我的嫂子。” 宣清:“这人嘛,哪都好,除了是个宠弟狂魔。” 第117章 剧本杀 “什么,沈千澍回来了。” 客厅的沙发上,男人的大嗓门陡然盖过了电视里头的综艺笑料。 第150章 骆姝吓一跳,手里的眼影盘抖三抖,她扶正方轻茁的脸,接着画眼线:“是啊,一会儿还约着一块露营,说是给大家带了礼物。” “什么,他还要约你出去玩。” “你一惊一乍的干嘛?”骆姝望着他眼尾多出的飞歪眼线,蹙眉,“眼线都画歪了。” 方轻茁扁嘴:“所以,你拿我练手化烟熏妆就是为了给沈千澍看?” 骆姝不接黑锅:“待会儿又不止他在。” “那还有谁?”方轻茁只觉得头好疼。 骆姝思索片刻:“呃,晓雯和傅泽出差去了,应该是他的朋友吧,再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方轻茁敢打包票,这定是沈千澍那厮的拙劣幌子,于是眉眼一耷扮起可怜:“我俩好不容易同天休息,能不能别去,他肯定没安好心。” “哎呀,我都答应人家了。” “那我也要一起去。” “人家又没邀请你,别自己找不痛快。” “我不去盯着,他对你图谋不轨怎么办?” “我最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方轻茁缓缓贴近欲施展美男计,却被骆姝冷脸勒令,“别动,我给你擦一擦。” 说着上手搓了搓,没搓掉,干脆抱着他整颗脑袋摁进怀里用力摩擦。 眼周皮肤脆弱,方轻茁直咕哝疼。 “大老爷们的,能不能别叫得那这么难听,本来生理期就烦。” “对不起嘛。”方轻茁痛不敢言,“那你轻一点。” 眼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一小块,骆姝理屈,悻悻然松手:“好啦,别唧唧歪歪的。” 看了眼紧张时间,匆忙交代,“我来不及了,得回房间换衣服,你自己记得用水洗洗哈。” 她这一走,方轻茁欲哭无泪,躺倒在沙发上仰天长叹:“这人怎么就突然回来了。” 一月阳光依旧,微风拂过山脚的露营地,不知是不是近日兴起的露营风,吸引了一大批年轻人前来打卡。 沈千澍三下五除二把帐篷支好,又利落地把烧烤架食材一一从后备箱搬出。 骆姝坐在帐篷底下,托着半边脸看着他忙前忙后:“真不需要我帮忙?” “不需要。”沈千澍斩钉截铁,“你就好好地坐着休息。” 骆姝敏锐地察觉出他的不一样:“感觉你这趟回来变了许多。” 沈千澍挑了挑眉,点头承认,而后指了指后备箱的礼品袋子:“晓雯她们来不了,你把这些伴手礼带回去分给大家。” 骆姝好奇地凑上前:“买的什么呀?” 沈千澍绕到驾驶座又拿出来个精美袋子:这才是你的,你和她们的不一样。 骆姝接过开玩笑:“你就不怕被她们说厚此薄彼。” “你在我这儿本来就和其他人不一样。”沈千澍明人不说暗话。 见他如此坦荡,骆姝也爽快收下:“谢谢啦,好朋友。” 沈千澍弯起嘴角:“跟我还客气。” 说话间,顾钦姗姗来迟,他远远望见站在车尾的沈千澍:“千澍啊,这就是你给我办的欢送会,荒郊野岭的,有……” 他的打趣声音在看到沈千澍身后的人时突兀地断开,人也愣在原地不动。 沈千澍指指没出息的好兄弟:“介绍一下,我朋友顾钦。” 那晚清吧灯光昏黄,加上过去太久骆姝早忘了顾钦这号人,听是沈千澍的朋友,便欣然打了声招呼:“你好。” 顾钦下意识整理着装,衣扣扣到顶,得体后才回应她的问好:“你好。” 虽说他早死了那条心,但此刻是真不甘于此啊。 作为知情人之一的沈千澍,哪能看不出他的小心思:“知道你要出国,特意选的这地,免得你以后思乡心切。” 顾钦的小火苗瞬间被这瓢冷水浇灭,他咬牙:“要不一起呗,我更思你心切。” 沈千澍婉拒:“可别,我就是提醒提醒你。” 他俩拌嘴间,骆姝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个戴棒球帽的男人,鬼鬼祟祟地躲在树后观察她们。 那身段太熟悉了,即便是全副武装,也毫不费力地认出。 “我去溪边逛逛,顺便拍两张照给晓雯她们瞧瞧。”骆姝随口扯了个理由,径直奔向那抹人影,那人显然察觉到了她的来意,加快步伐往小溪逃。 “你给我站住!”骆姝追得费劲,索性朝着那道背影大喊。 男人身形顿住,却没立即回头。 骆姝一个箭步冲上去拽住对方衣袖,兴师问罪:“方轻茁,你怎么会出现在这,是不是一路跟着我来的?” “你认错人了。”男人压低帽檐,躲躲闪闪,“我不认识方什么茁的。” 骆姝死死抓住他的手腕:“你还装……” 正当两人拉扯时,一道清朗男声忽地插进来:“骆姝,真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了。” 骆姝循声转头,居然看见多年不见的段然站在五米开外,穿着极简的黑衬衫,袖口卷到手肘,手里还拿着两瓶矿泉水,显然也在这露营。 “段然?”骆姝松开手,“你回国了?” “刚回来不久。”段然抿唇微微一笑,上前两步,好奇的视线在现场的第三人身上停留片刻,“这位,是你朋友?” 一声朋友成功令方轻茁炸毛,他气鼓鼓地摘 下帽子转身,然后反握住骆姝的手冲段然一字一句道:“好久不见啊,老同学。” “方轻茁。”段然有些惊讶,眉头也下意识折出几分晦气。 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似不相信面前的两个人还会同框,“你们,还在一起?” “是啊,你有意见?”方轻茁傲娇仰面。 “你们毕业后不是分手了?” 方轻茁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你出趟国难道就不会说中国话了?” “你……” “你什么你,说话都不利索。” 段然气得不轻:“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首战告捷,方轻茁嘚瑟到不行,本能地望向身侧的骆姝却对上一张阴沉的脸蛋,黑色的瞳孔里闪过丝窘迫,随即乖乖收敛:“我就是路过。” 骆姝不想理他,连忙甩开被牵制的手臂。 这时,放心不下骆姝一个人外出的沈千澍动身来寻:“骆姝,肉都烤好了,快……” 站定的刹那,他的后话悉数被掐断在喉咙里。 与此同时的小溪静得出奇,甚至能听到小鱼嬉戏的动静。 两分钟后,顾钦夹出第一盘精心烤制的荤素美食,听到脚步声,第一时间抬头狂献殷勤:“这是我特意为你烤……” 脚步声的主人不是他想象中的人,而是是个头戴黑色棒球帽的年轻男人,个子目测一米八五以上,普通的深灰长t和迷彩工装裤,鞋子却一点也不普通,限量联名款,露出的修长脖子看得出头肩比例不错,就是这两手插兜的走路姿势怎么看都十分熟悉。 路过时,方轻茁顺手接过他烤好的肉,一屁股坐在对面,在顾钦“你谁”的打量下缓缓露出双黑眸:“谢了。” 不给顾钦任何缓冲的机会,迎面又来了个衬衣男,再是骆姝,最后是生无可恋的沈千澍。 方轻茁,他化成灰都认识,但另外的人又是谁?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儿? 一旁的沈千澍在落座后同样有此疑惑。 感受到自己吸引来的异样眼光,段然大大方方地表示不请自来的原因:“我们仨一个学校的。” 他看看骆姝,“我追过骆姝。” 接下来转向方轻茁,“和他嘛,不熟但有梁子。” 寥寥数语无形中摆明了立场。 方轻茁无所谓耸肩,狗腿子附身地将手里的烤肉喂给身侧的骆姝:“我都吹凉了,你快尝尝。” 这边,顾钦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手炸的吃食被方轻茁借花献佛,顿时忿忿不平亮在面容。 沈千澍也早受够了这阴魂不散的法外狂徒,眼眸间的恨意根本不去隐藏。 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兄弟俩确定同仇敌忾,默契般地与段然短促对视,抛出橄榄枝,只需一眼三人就达成复仇者联盟。 方轻茁扭开瓶矿泉水,借着喝水空隙,暗中审视这伙人在眼皮底下眉来眼去,树敌太多,竟碰一块了。 太阳渐渐西沉,环顾一圈凑一桌能打麻将的四个男人,骆姝隐约嗅到空气中迸发的火药味。 吃饱喝足后一行人各怀鬼胎,顾钦打个饱嗝的工夫就收到了队友们的眼神暗示,清了清嗓子提议:“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要不要玩场剧本杀再回去?” 沈千澍和段然纷纷表示可以,骆姝不想扫兴,也附和地点点头。 这下,独独仅剩方轻茁迟迟未表态,两颗眼珠子在这几人间阴测测徘徊,不知在琢磨什么。 “怎么,某人不敢玩?”沈千澍轻飘飘地使激将法,“那就咱们四个玩好了。” 段然配合道:“我正好收藏了不需要dm的四人本,还是情感本。” 第151章 “谁说我不玩了。”明知有坑,但方轻茁还是上钩了。 顾钦执行力强,迅速建好了房间邀请大家加入。 分好角色卡,骆姝有些为难地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耍赖场面。 因角色分配不公闹罢工的方轻茁和斥责他没有契约精神的三人组。 “有黑幕。”方轻茁激动得让折叠椅嘎吱作响,语气里也带着鲜明的不服气,“凭什么沈千澍能演骆姝的未婚夫,而我只能演路人甲。” 沈千澍慢条斯理地拂拂冲锋衣上沾染的炭灰:“系统自动分的,要怪就怪你手气不好。” “就是,怕输就别玩。”顾钦适当煽风点火。 段然也冷哼一声:“就这,还开游戏公司。” “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方轻茁怒指俩帮凶,“他沈千澍抽到好角色是偶然,那你俩分别拿到前男友和青梅竹马的身份卡也是偶然?我看你们就是串通好的。” 段然摊摊手:“游戏而已,你还当真了。” 方轻茁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被这伙入室抢劫的强盗气得生疼,他怎么能不当真,剧本里,骆姝可是左一口老公右一口老公地喊沈千澍,他本人都没这待遇。 争辩声把四周的看热闹引来,骆姝嫌丢人地直往领口里缩,她没想到一个简单的剧本杀游戏竟会演变成骂战。 吵闹还在持续,周遭的指指点点也在继续。 终是忍不住,骆姝怒其不争地猛拍桌子:“不许吵了,赶紧玩完这局回家。” 见她放了话,四人立刻安静下来,像做错事的青春期男生,但表情又是坚决不肯认输。 第一轮推理,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的方轻茁就展现了惊人的栽赃陷害能力,逢谁就逮着谁咬。 “我百分百确定凶手是未婚夫。”方轻茁抬高音量,手指重重戳在屏幕上找到的证据,“他一直遮遮掩掩的,摆明了做贼心虚,谋财害命。” 沈千澍嗤笑:“某些人自己嫌疑最大,倒会先发制人。” 他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露营椅往骆姝那边挪了半寸,“老婆,你觉得呢?” 老婆二字成功点燃了方轻茁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窜上天灵盖,要不是有骆姝盯着,他差点掀桌,极度的隐忍下,腮帮子都变了形:“我一个路人甲有屁的嫌疑,倒是你,把嘴巴给我闭严咯,别占骆姝便宜。” 骆姝挨得近,明显察觉到方轻茁抖得厉害,到底是不忍心他气坏身体,偷摸着伸手覆在他放在膝盖的手背上安慰,直至镇定下来,她才积极,客观地分析自己找到的线索,试图把局面拉回正轨,却发现眼前的四人心不在焉,根本不关心故事线,顾钦在瞪方轻茁,段然忙着把烤焦的食材统统丢到方轻茁面前,方轻茁则是悄悄用鞋尖踩住了沈千澍的冲锋衣下摆。 不知不觉来到第一轮投票,场面混乱不堪,方轻茁连中三票出局,他垂首气笑,活了二十多年,玩游戏就没这般窝窝囊囊的输过,一时间不爽堆砌至顶峰,撸起袖子就是舌战群儒。 “哇,还不承认你们是串通好的,呸,卑鄙小人,输不起就玩阴的。” “论卑鄙,我们哪比得过你啊!” “就是,玩不过就泼脏水,懂,是你方轻茁一贯的作风。” “啧啧啧,急了。” 骆姝本想劝两句,发现压根插不进话,是堵住耳朵都无法忽视的聒噪。 “够了!”她 猛地站起来,长发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只是一个游戏而已,早知道你们这样,我就主动请缨当凶手,把你们都灭口了!” 这句话让四个男人同时愣住,周遭的气温骤降。 短暂的沉默后,方轻茁小心翼翼地扯扯她衣袖:“那还玩吗?” “玩个屁,回家。” 入了夜的卧室,骆姝过了一遍明日工作安排,在确定无误后将手机打开睡眠模式扔在枕头边:“关灯,睡觉。” 方轻茁没动,他素来得理不饶人,更何况没理呢:“今天,我吃醋了。” “那是你的事。”骆姝若无其事地解开头绳,抖了抖长发散开躺下。 “你也欺负我。”方轻茁低声控诉。 “我欺负你?”骆姝淡淡道,“不是你自愿为我做的吗?” 乞怜未果,方轻茁这次是真伤心了,钻进被子背对着她:“我有情绪了。” 结果等了两分钟仍没有等到下文,再也坚持不下去,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拉着脸俯瞰她,“我真有情绪了,你亲亲我我就不闹脾气。” “那你今晚就出去睡沙发,冷静冷静。” 没有台阶下,方轻茁果断下床,快步走到门后,刚摸上门把手就后悔了,想起骆姝还在生理期,摁下照明开关,一路摸着黑爬上床,从背后环抱,掌心紧贴她肚皮。 “冷静好了?”她问。 方轻茁不假思索:“嗯,你半夜渴了要喝热水,喊我。” 第118章 小馄炖 半夜,骆姝没被渴醒,倒是被枕边人的异常行为吓醒。 方轻茁又犯病了,睡到一半突然抽动,惊醒的怪异毛病。 骆姝赶紧装睡,寂静片刻,有人替她掖了掖被子,像是怕打扰她,下床的动作格外小心。 轻微的落锁声后,骆姝掀开眼皮,披了件外套跟着下床。 门把手轻轻转动,卧室门露出条偷瞄小缝。 只见方轻茁在客厅茫然地站了好一会儿,然后回过神,熟练地从电视机装饰柜里摸出他的烟盒和打火机,摸到阳台抽烟。 刚发现他有这症状时,她单纯的认为就是入眠障碍,可自打同居后这种频率反复无常,每次惊醒方轻茁必起夜去阳台抽根烟,完事还不忘去卫生间偷偷清理身上的味道,他自以为天衣无缝,殊不知第一步就被察觉。 后来她特意跑了趟医院,转辗各个科最后被推荐去了神经科,经过她的口头描述初步确诊为植物神经紊乱,可说来奇怪,方轻茁这个从不内耗的人,有什么好焦虑的? 一根烟的工夫很快结束,按照惯例方轻茁踱步前往卫生间清除烟味。 前往卫生间必经卧室,骆姝飞快地掉头回床,两分钟后,随着床垫凹陷了一下,她被嵌进一个灼热的怀抱里。 彼此的体温中,两颗心紧紧相依偎。 隔天下班,骆姝早早结束了手头工作,准备和方轻茁来次触及灵魂的交心,可人家倒好,在她下班前的两分钟发来报备消息。 【陪庄赫喝会儿酒,晚点回家。】 深夜骤凉,俨然有了冬的气息,时针指向十点,骆姝刚洗好澡出来,方轻茁就踩着点小酌晚归,开门进屋的瞬间才发现客厅还亮着灯,迷离的双眸立刻清朗。 听到玄关换鞋的声响,骆姝吃水果的动作一顿,而后捞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关闭电视机。 意识到骆姝可能是故意在等他,方轻茁如同做错事知道主人即将会批评自己的小狗,磨磨蹭蹭地拖沓着步调上前挨批,谁让他出门之前把气撒在她最爱的玩偶身上。 “我回来了。” 骆姝充耳不闻,自顾自嚼苹果,而那只被他拍出巴掌印的玩偶就摆在旁边。 见状,方轻茁尴尬地挠了挠脖子,自觉绕到另一边落座,勾着脑袋,不敢询问这个点为何还没去睡,只好咳嗽找存在感。 骆姝淡淡地瞥去一眼,生怕被传染似的快速隔开两米距离:“嗓子不舒服就去吃药。” 方轻茁自闭了:“我没嗓子不舒服。” 骆姝镇定自若:“那多喝热水,预防预防。” 方轻茁挫败地直揪头发:“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出去喝酒?” “这是你的自由,我为什么要好奇?”骆姝反问。 方轻茁挪近:“你管管我,我其实可以不出门的。” 骆姝听笑了:“我没那么不讲道理。” 方轻茁是真没招了:“这次是庄赫,下次保不齐是谁,万一……” 骆姝直接哦一声:“正好,可以腾出位置给我的玩偶。” 方轻茁立刻老实:“我就是想让你在乎在乎我,我绝没那个想法。” 骆姝却没心思再听他废话,动身回房:“我累了,你洗完澡再上床。” 简单地冲了个澡,方轻茁别别扭扭地走进卧室,骆姝坐在梳妆台前鼓捣护肤,丝毫没有要同他搭话的意思,他迈大步一屁股坐在床尾边抹半湿的头发边观察另一头动静,直到骆姝拉出行李箱:“你收拾行李要干嘛?” “我明天出差。” “又出差?”方轻茁刷得站起来,“几天啊?” “一周。” “这么久?”方轻茁不厚不薄的好看唇形微微抿起,“那我怎么办?” 骆姝利索地装好换洗衣物和洗护小样:“什么怎么办,你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 “我不习惯一个人。” “不习惯?”骆姝转头过去看他,“之前你放话,不会来打扰我的生活,不会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不是挺潇洒的吗?” 第152章 方轻茁小声嘟囔:“现在不一样。” “哪不一样了?” “就是不一样了。” “你就是太事儿了。”骆姝无力吐槽,便评价道,“以前的你从不这样。” “我事儿,我事儿。”方轻茁瞪大了双目,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三个字,他的声线倏忽断续,带着点微不可察的哽咽,“你腻了,你后悔了,你不爱我了。” 骆姝愈发觉得他的疑心病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过这话。” 在段若即若离的关系里,方轻茁永远属于被动方,他摸不清骆姝的路数,也猜不透她的真实想法,他只能不断洗脑现阶段的感情属于来之不易,已经是上天对他的最大恩赐,他不该去挑三拣四,不该去质疑她的抉择,即便是被当作备胎,或许可能腐烂在这虚构的美梦里。 可话又说回来,他以前在骆姝心里可是独一份的存在,但如今混成什么样了,还要和一群神经病争风吃醋,难免心里不平衡。 想着想着,不争气的眼泪夺眶而出,反看骆姝,一心扑在打包行李上,方轻茁灰溜溜地重新坐好,倔强驱使还不忘把脸偏去另一面。 等骆姝收拾好行李才发现床上的异样,男人背对着她,后肩发颤,额发依稀还在滴水,因为脚边的地板一滩水渍,貌似是哭了,可她也没撂狠话啊? “方轻茁,你哭鼻子了?” “我没有。” “还说没有,哭腔都出来了。”骆姝缓缓挪到他身边,稀奇地把头探过去瞟,可人家使劲躲,“你要是对我有意见完全可以开诚布公地讲出来呀。” 她给了个台阶,方轻茁憋了很久的委屈立马藏不住:“我就是……” 连日堆砌的情绪没控制住,哇得爆发出来:“我就是觉得你不需要我了……” 后面的下文骆姝没听清楚:“就是什么啊?” 方轻茁抬起手臂,作抹泪状:“我就是觉得你不需要我了,然后心里扎着根刺,这跟刺无论如何我多努力都拔不出来,总感觉我们之间隔层塑料膜,我依赖你比你依赖我要多得多。” 这才,骆姝总算是听明白了,总结下来就是没有安全感:“怎么会呢。” 方轻茁保持侧身姿势不变:“你喊别人老公。” 骆姝用手捧起他下颌试图掰过来瞧瞧:“那只是游戏。” 方轻茁几乎破音:“那我求你喊 我老公,你都不喊。” “一个称呼而已,很重要吗?再说了,是你要求我不许喊你老公的,你忘了?” “我……我当时……”方轻茁磕磕巴巴,“我后悔了行么。” “就只有这个吗?”骆姝问,“有没有其他的了?” “你是不是又要故技重施?” “故技重施?” “你一直没给我一个明确的身份,是不是等哪天腻了好一脚把我踢开。” “你都住进我家了,身份还不明显吗?”骆姝主动一个不正面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敢在大家面前承认我是你男朋友?”方轻茁失声片刻,啜泣着控诉她的不负责行为,“去你公司的时候你会问我有没有被人看见,你同事来了,也让我躲起来。” 骆姝摸了摸他脊背给他顺气:“可我也没否认过啊。” “不一样。” “哪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 “我警告你别绕弯子” “你偷换概念。” “我哪有偷换概念?” “有,分明就有。”方轻茁泣不成声,转过脸来,眼圈都红了,眼泪早淌成两条蜿蜒的小河,“那为什么不戴我给你的戒指?去奶奶家吃饭的时候,你就一直想取下来,还有昨天野营,你直接给取了。” 骆姝叹了一口气:“所以你就因为这个睡不着觉?还把烟藏在电视背后。” “我……”方轻茁解释不出个所以然,只能低垂眼帘,无声地蓄着泪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抽烟,我在努力戒了……”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男人的抽噎声。 看着他这副模样,骆姝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攥紧:“别哭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哭声更响了。 “哎呀,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烟可以慢慢戒。”骆姝曲指给他擦眼泪,顺手接过边上的毛巾替他擦拭还在滴水的头发,轻声安慰,“我发誓,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不会丢下你。” “真的?”方轻茁抬额。 骆姝用力点头,这才哪到哪,都是方轻茁欠她的。 得到不会被抛弃的准信,方轻茁见好就收,吸了吸鼻子起身。 见状,骆姝好奇道:“你去哪儿啊?” 方轻茁摸摸肚皮:“我饿了。” 骆姝:“晚上没吃?” 方轻茁:“没有。” 骆姝要亲自下厨,方轻茁那叫一个受宠若惊。 输入框里的炫耀文字删删减减,编辑好了却不知道该分享给谁。 【骆姝要给我煮小馄饨吃,她怕我头发没吹会感冒……】 一番思考过后决定发给最没有威胁的庄赫。 半分钟后,他收到一个字:【滚!】 方轻茁心满意足,撇下手机定睛在厨房,骆姝系上围裙,动作利落地开火烧水,切葱花。 水汽氤氲中,他记起有一回发烧,她也是这样忙前忙后地熬粥。 那晚送她回学校,到家后,他特地尝了尝,发出疑问:是不是只有女朋友做的白粥才是甜的? 小馄饨在沸水中翻滚,骆姝捞出倒进调好紫菜和虾皮的汤底,撒上葱花,淋了几滴香油,香气很快弥漫开来,她端着小馄饨来到客厅,发现方轻茁盘腿坐在地毯上,一头茂密的黑发依然没吹,眉头不禁一皱:“你头发怎么还没吹?” “不碍事,一会儿自己就干了。”方轻茁接过她手里的瓷碗,用勺子轻轻搅动。 “小心烫。”骆姝提醒道。 方轻茁舀起一颗薄皮馄炖,吹了吹:“我喂你。” 骆姝不饿,但方轻茁很坚持,高举汤匙势必要喂她:“就一个。” 一口热馄饨下肚,骆姝身体暖烘烘的,她目不转睛地注视方轻茁的朵颐吃相,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密的阴影,衬得眼尾的那颗小痣分外醒目。 她突然叫他名字:“方轻茁。” 方轻茁举目:“嗯?” 骆姝:“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要背着你离开吗?” 闻言,方轻茁放下汤匙,不知所措地舔了舔唇瓣:“大概知道,我伤害了你,你让我感同身受。” 其实骆姝不太愿意回忆往昔:“你出车祸住院的那段时间,我每晚都在反思自己有多笨有多傻,哪怕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甩脸色,阴晴不定,我也觉得能和你在一起很幸福,真的很幸福,可现实和我开了个大玩笑,看着你宁愿伤害自己也要挽留这段感情,你变得越来越不像方轻茁的时候,我意识到该离开了,刚到苏黎世的第一个月,我以为我能很快忘记那些不愉快,就像是一种心理安慰,远离了你就远离了让我痛苦的源头,但事与愿违,很难,真的很难,我很难再有爱一个人的勇气和信心。” 方轻茁的喉结紧张滚动:“既然你还没有彻底放下,为什么还要选择和我在一起生活,是那场意外吗?” “因为我爱你。”骆姝陡然打断,坦坦荡荡地直视他的英俊眉眼,“二十岁的骆姝会觉得自己又傻又笨,但二十六的骆姝只会觉得是自己爱得很真诚,爱得很深刻,她不后悔。” “人和人的缘分本就薄如蝉翼,我们不应该苛责过去的自己。” 不知不觉,馄炖升起的腾腾热气模糊了方轻茁的视线,骆姝说不后悔,骆姝说还爱他。 他扶额,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馄炖,可碗里的热气熏得他眼泪一颗一颗地掉,掉进他的油汤里,掉进他的汤匙里,再融在他的舌尖上,他大口大口地吞咽,把压抑已久的酸涩消化进胃里。 “我做错了事,你惩罚我是应该的,我从来没有过怨言,只要你心里还有我……” 他的尾音微微变调,后话悉数卡在喉间。 似被眼下的氛围感染,骆姝眼球一酸,她仰面憋回泪意,然后牵住方轻茁放在桌沿握成拳头的手腕:“十月份我出差的时候,顺便偷偷去探望了一下侯思思,她成家了,还有一个可爱的宝宝,反观我这几年,背负噩梦缠身,背井离乡的这几年,我究竟得到了什么?自始至终她没有一句道歉,思前想后蛮不公平的,把她的那一份错加倍地安在你的头上。” “你说你债台高筑,那我愿意为你买单。” 方轻茁被她后来的这句话勾起一辈子的委屈,紧接,克制过的呜咽从紧闭的唇缝里溜出,不过这次他没选择在她面前落泪,而是背过身,尽管用双掌捂住脸,也抵不过泛滥的泪水从指缝流出来。 骆姝静静地陪在身边,等他哭够了戳戳他后背:“现在你过来抱抱我,过去的事就算翻篇了。” 第153章 没等她张开手臂,方轻茁一头扎进她怀里,好歹知道自个重,没往她身上真的靠。 偶然想起某人刚吃完小馄炖,骆姝本能地推开,随后,方轻茁的脸被捧高,挂在眼睫上的眼珠一一被抹掉,俩人在一片朦胧中对视:“原来你这么爱哭啊?” 方轻茁语不成调:“我……这是……” 骆姝两眼弯弯地开玩笑:“方轻茁,你怎么哭成狗叫了?” 方轻茁哭笑不得:“才不是,明明是你切了姜末,还坏心眼地往我眼里怼,辣的。” 小动作被发现了,骆姝有恃无恐:“怎 么办,你要被我欺负一辈子了。” 方轻茁的眼泪彻底决堤:“真的可以一辈子吗?“ 骆姝认真点头,这几年得过且过的省略号,她打算画上斩钉截铁的句号。 “过去的事算翻篇了,那你也肯原谅我了吗?”方轻茁的眼眶还蓄着水雾,彷佛她要拒绝的话他就敢掉下。 骆姝审视他这番抠字眼的谨慎模样,故意装出为难的表情:“以后还敢不敢学囚禁那套?” “不敢了。“ “以后听谁的话?” “你的。” “非要我原谅你?” “嗯,我心里踏实点。” “你能为我做三件事,我就原谅你。” 自那晚开始,方轻茁睡得特别安稳。 第119章 狼来了 入了夜的机场,骆姝一落地就自行打了辆出租车,本来方轻茁要来接,但她说什么也不肯,谁让今晚碰巧撞上他公司的年会。 到了家,还没来得坐下,老骆的视频电话接踵而至。 “宝贝女儿,今年什么时候放假,我们好来接你?” 话音刚落,艾女士的身影插进来:“我看我还是和你爸直接来深城接你算了。” 骆姝褪去外套,边摁了摁后颈边踱向卧室:“哎呀,我能自己回来,你们来回一趟多累啊。” 推开卧室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床上拱成山丘状的被子。 敢情方轻茁就是这样糟蹋她床的。 没等她作出反应,艾女士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听琳琳说,你这工作算是稳定在深城了?” 累了一天,骆姝麻溜地踢掉拖鞋,趴倒在床:“嗯,暂时不会有变动了。” 视频框里的骆父与艾女士对视一眼:“那我和你妈妈正好有事和你商量。” 骆姝揉了揉眼睛:“什么事啊?” “既然你工作定在了深城,我和你妈妈决定在深城给你买套房。” “买一套怕是不够。”艾女士立马提出反驳,“两套吧。” 骆父心领神会:“对,等咱俩退休了,直接搬去深城照顾姑娘。” 艾女士:“我是让她住一套,出租一套。” 骆父:“出租干嘛,咱家又不缺那点钱。” 艾女士:“我发觉你老了老了是一点窍都不开呐,姑娘一个人在外,这工作万一有个什么意外,这不能多一份保障。” 骆父:“那买三套总没问题了吧?” 看着对面因买几套房而拌嘴的二老,骆姝无力地抚抚脑门,这貌似不是商量,而是通知她吧?正是这一举动,手肘不小心碰到那小山丘似的被子。 不确定是不是幻听,她明显听见吃痛的闷哼声,且异常熟悉。 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惊喜地发现里面躲着一个人,正眨巴着黑眸装乖扮怜,仿佛在说你弄疼我了。 惊喜之余就是惊吓,可不能让远在千里的老骆他们发现方轻茁在她家,还躺在她床上,否则他们能马上杀来深城。 “咳咳咳……”不自然地轻咳两声,“那个……爸,妈,时候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过两天我就能回来,机票都买好了……” 说话间,她的右手被逮着细细地啄吻起来。 试着挣脱,反倒越箍越紧。 支在床头的手机溢出老骆的疑问:“怎么了?你那有人?” 骆姝当即拔高音量否认:“没有,我一个人住的,怎么可能有人在。” 精明的艾女士不语,只是一味地喝水端详。 顶着死亡凝视,骆姝眼神飘忽,咽了咽口水忙扯开话题:“对了,今年去爷爷奶奶家,要带什么礼物,要不,我捎些特产回来?” 骆父镜头一转:“不用,上次的一堆烟酒、保健品还没送完呢。” 骆姝忙着应付老父亲,还以为方轻茁老实了,不闹不吵的,结果风平浪静只是一时,没过多久,他又不老实地蹭上来,想都没想,一掌拍在枕头上。 电话挂断,骆姝恼羞成怒地压在某人身上:“方轻茁……” “皮又痒了是吧?”的话未出口,又鬼使神差地改口,“想不想我?” 她的手还扼在他的喉间,方轻茁动弹不得:“想。” “有多想?”骆姝问。 “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 “还有吗?” “想亲你,想和你十指相扣做快乐的事,真的,迫不及待地想,想得我血液都在沸腾,想得我快要疯了。”男人的呼吸变得急促,嗓音也透着股不可名状的诱惑。 骆姝浅浅弯了弯嘴角:“我不信。” “小茁也很想你。”话落,身体力行地表现思念之情。 骆姝蹙眉:“从哪学的这乱七八糟。” “人之初,性本擅。“ 花了几秒转过弯,骆姝的打量目光,已经分不清是无奈还是嫌弃。像是妥协又像是被他带坏,抬高他的下巴落下蜻蜓点水一吻:“那谁更想?” 方轻茁意犹未尽地舔舔唇瓣,不假思索回答:“那肯定是我。” 得到满意答复,骆姝顺势往他怀里一躺,“你不应该在参加年会吗?” 灯光下,方轻茁的瞳孔还泛着动情后的光芒:“庄赫他们灌了我好几瓶酒。” 顺手扣住她的腰肢,“喝醉了,才肯放我回家见你。” “拜托,你装可怜前能不能打打草稿,你不想喝的话谁敢灌你?”骆姝揪住他衣领嗅到她沐浴露的味道,“而且,喝醉了还知道洗澡,还用我的沐浴露?” 方轻茁毫无被拆穿后的心虚,这点小伎俩自然是没有含金量,但他就是坏就是浑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他耍赖般埋进骆姝胸前,再一点点地向她敏感点吻去,在人抖到丢盔弃甲的时候偏偏停下来,特绅士地问她要不要继续? 骆姝把头偏向一侧,显然不愿搭腔。 他不慌不忙地故技重施,又追问了一遍。 “你给我安分一点。”骆姝难为情地出言阻止,警告在意乱情迷的催化下变了味,像在撒娇,“听到没有?” “哦。”他仰起脸,眨了眨眼,显得无比无辜,尾音故意拖得老长。 骆姝很想说他没诚意,这么多年毫无长进,没有一点新鲜手段,自己难不成总吃他这套吗? 捏了捏他不害臊脸皮:“可是我今天好累啊,一点儿都不想动。” “都是我在卖力,你动什么了?” “那也累,累得我只想靠在你宽厚的怀里睡觉。” 方轻茁爬起身,面上不为所动,行为上到底是规矩了不少。 见甜言蜜语奏效,骆姝准备将彩虹屁吹到男人心坎里:“天呀,我好喜欢方轻茁啊,他怎么能这么优秀,长得又帅又会赚钱又很听话,这么可爱,尽管什么都没做也好可爱,我最最最爱他啦!” 方轻茁抿了抿唇有点得意,也不知道台灯有什么好看的,盯了半刻,而后躺在她身边露出他的伟岸肩膀:“那睡觉吧。” 趁着男人得意忘形的热乎劲,骆姝钻进他故作坚硬的怀抱,又抽出他一条手臂充当枕头:“那你再答应我一件小事呗。” 方轻茁替她掖好被子:“算原谅我的三件事之一吗?” “当然不算。”骆姝戳戳他胸肌,“就很小的一件事。” 看在今晚心情不错的份上,说什么方轻茁都有求必应:“尽管提。” “这两个月先回你自己家住。” 喂到嘴边的蜜秒变当头一棒,眼尾翘起的愉悦弧度也成功垮掉:“为什么?” 骆姝循循善诱:“俗话说得好,距离产生美。” “你是怕叔叔阿姨起了疑心,来个突然袭击不好收场吧。”方轻茁用受伤的眼神锁定她。 “那你回不回嘛。”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方轻茁还是拎得清的。 “回可以,要不今年你捎我回家过年见家长,要不算在那三件事里头。” 骆姝险些被他绕进死胡同里,望进男人的清亮明眸,莫名给人一种自己占了天大便宜的错觉,如果能忽略那抹狡黠的话 :“不是你要答应我,怎么变我答应你了?” 方轻茁空耳:“什么?困了,那陪你睡觉。” “我还没卸妆。” “那先眯一会儿。” “万一醒不来呢?” “有我呢,骆姝大王。”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迎接美好年假的收尾阶段。 第154章 这天午后出了短暂的盛阳,骆姝开完会,好巧不巧地接到房东来电,电话内容居然是不打算再租给她。 问了原因,上周乃止上上周扰民,房东大姐甚至还隐晦地点她,小两口年轻,但为了身体着想多少该节制些,周边都是退休的空巢老人,隔音差,影响不好,把骆姝训得哑然无语,训得面红耳赤。 默默承受完黑锅,骆姝抱头趴在电脑前,一副无颜见人的悔不当初模样,过了半晌才发觉出不对劲,上周?上周她在出差啊。 虽然知道方轻茁出轨的可能性不大,但她力求一个心里有数。 距离下午的会议还有段时间,骆姝两倍数查了门口监控,别说异性,一只苍蝇都没有飞进屋,那只剩下一个可能。 难怪让他滚回家答应得那么爽快,敢情是在这儿等她。 于是乎,一个电话拨到方轻茁那儿兴师问罪,没等她问罪,罪人倒反问起她来:“咱俩不是约法三章,工作时间不能通电话吗?” “那是约你的法,免得你占线耽误我工作。” “那现在是……”方轻茁适当停顿,像是身处什么公众场合特意放低了声音,“想我了?” “想你个头,房东刚才给我打电话,说我们房子动静闹得太大,让我搬家。” “什么动静闹太大?” 骆姝沉默片刻,有些难以启齿:“就是那方面的动静。” “啊?有这事?”从这口气中不难判断出对面也十分惊讶。 “你装什么呢?” “我没装,真不知情。” “不是你搞得鬼?” “我搞什么鬼?” “让我无家可归的鬼?” “你误会我了。” “一定是你,没人会这么无聊。” “人要脸树要皮,怎么说,我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是我存心耍诈,砸钱买了这套房就是,何必兜圈子恶心人。” “真的不是你?” “我的做事风格你还不了解?” 骆姝就是因为太了解了才会第一个怀疑他:“要是你串通了房东一起呢?” “这个我可得好好说说你了,爱人间怎么连基本的信任都不给呢,我又不认识你房东更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那房子闹鬼了不成?” “据我所知,你那片的老城区,政府有意开发。” 骆姝也开始迟疑了,难不成真的和方轻茁无关? “你房东也是,这个节骨眼哪好找房子?我衣服还在你那儿呢。” 骆姝头疼地直摁眉心,一边聆听他略显不满的语气,一边静等他的下文。 “既然如此,你要不要来我这儿过渡一下?” 随着通话结束,会议室里针落可闻。 大多数技术骨干那是能装听不见就听不见,唯有庄赫鄙夷地奚落:“还有头有脸,还做事风格,我呸,你有吗你?放在古代,诱拐良家妇女,你是要挨板子的。” 方轻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放在二十一世纪,造谣可是要吃牢饭的,我和骆姝那叫名正言顺。” 庄赫一个劲呦呦呦:“瞧把你能的呦,小心我去揭你老底。” 方轻茁漫不经心地转动转椅,面向投屏里的总结报告:“我琢磨着骆姝重新住进来,不请她好朋友来家吃一顿,不符合常理啊。” 一句话把张牙舞爪的庄赫收拾得服服帖帖。 搬家那天正值骆姝最后一个工作日,所以从头到尾都是方轻茁亲力亲为,一手操办。 到点下班,方轻茁准时出现在公司楼外,在一票同事的注目礼下将骆姝送上副驾。 骆姝中指的那枚戒指早在公司小群里八卦了遍,其中难免有识货的人认出是这是g家的spiral对戒,顺藤摸瓜,各种绯闻层出不穷,百分之九十九的员工都在好奇究竟是谁俘获了当家台柱子的心,而剩下的百分之一,自是酸到胡诌,什么好几年前的款式了,一定是找了个没品位的土大款。 翟晓雯把这些言论分享给绯闻正主听时,骆姝一笑而过,问就是戴着玩的。 而此时此刻,目睹眼前发生一切的翟晓雯大张的嘴巴活活能吞下两颗鸡蛋,也是,除了前夫哥,骆姝还惦念过谁,他哥终究是没机会了。 宴请好友当天,夏以茉和庄赫前后脚抵达,一进门,夏以茉还没和骆姝唠上两句,庄赫的敲门声紧随其后,开了门,庄赫一改常态,没了往日的唧唧喳喳吵闹声,整个人如同恢复了出厂设置般,浑身透露着股别扭。 方轻茁却在他俩手里拎着的同款红酒牌子上瞧出些许端倪。为了显摆,溜到骆姝身旁炫耀他的发现,顺着他指点,骆姝也察觉出这两人间的不对劲,原本各占沙发两头的两人如今只剩下庄赫,而夏以茉端着瓶饮料前往阳台。 互换了眼色,骆姝和方轻茁达成共识,决定从最没有心眼子的庄赫身上套话。 “别动。”突然,骆姝深情款款地缓缓逼近。 见状,方轻茁满怀期待地闭上双眼,两秒后,他得到了一个干脆的耳光。 突兀的响声不约而同地将同屋注意力吸引至此,方轻茁无暇顾及投射而来的好事眼光,疼倒是不疼,甚至还有点雀跃:“我做错什么了,你又打我?” 骆姝愣了愣,自从方轻茁在床上主动提出扇他的变态要求,她几乎很少抽他。眼见被误会,她激动解释:“你脸上有只小飞虫。” 方轻茁微微挑眉,一副看我信不信的表情。 “我发誓,真有一只小飞虫。”骆姝百口莫辩,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嗓门有多高,大有掩耳盗铃那味。 看她急了,方轻茁浮起名为善解人意的笑容,特欠地凑到她耳边,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音量:“你要是想打我就直接打,不必找这些借口的。” 大概是有旁人在不好发作,骆姝气急败坏半羞半恼:“滚开,别烦我。” 说完,拂袖去找好姐妹。 方轻茁没设防,被无情推开后像是受到某种召唤,转首对上了冤种兄弟看了半天戏的戏谑目光。 “看什么看?有见过人调情啊?” 庄赫撑额,翻了个白眼调侃:“敢情推了所有社交活动,在家也就是个出气筒地位。” 这个工夫,方轻茁走到他身旁落坐,两条长腿分开占了不少位置,嚣张得不成样子:“没办法,她这要我哄,哄哄就好了。” 末了,还不忘在兄弟脆弱的心里插刀,“这不是你一个单身人士能懂的。” 庄赫不屑极了,以牙还牙:“她经常像这样猝不及防地动手?” “还好吧,最近很少了。”方轻茁朝他粲然一笑,“毕竟,是我先犯贱的。” 庄赫忍住挥拳的冲动,咬牙评价:“骆姝还是下手轻了。” 方轻茁无所谓地耸耸肩,双臂架在脑后枕在沙发靠背上:“她对我很好,打是亲骂是爱……” 刻意的截住话音,庄赫预感他还有后话,果然,只见方轻茁下一秒出神地盯着阳台那头的动态,跟块望妻石似的,“谁让,谁让离了她我就是个废物呢。” 短暂的静默后,空气中传来庄赫看穿一切的鄙视轻嗤,更不爽了怎么回事? 好在方轻茁良心发现得及时,很快记起还有他这么一个人在,用膝盖撞了撞好友:“什么情况啊,你和夏以茉?” 夏以茉的名字好比那开闸泄洪的开头,一经打开,庄赫的苦水就吐个没完没了:“还能什么情况,不想负责呗,都那啥了,也不肯承认我,不是,我差哪儿了,快六年了,我追在她屁股后面快六年了,连你都能把人追回来,你耶,犯了不可饶恕的错都能追回来。” 方轻茁脸色都变了,他仍在絮絮叨叨,“凭什么我不行啊,我洁身自好又风流倜傥,没道理啊?” 没道理就对了,方轻茁促狭心起,眼睛一眯便有了主意:“我有个法子能帮你。” “你?”庄赫半信半疑,“什么法子?” “酒后吐真言。” 庄赫噌得一下从沙发上弹跳起来:“什么,你要我灌醉夏以茉?” “呸!”方轻茁摆出刚正不阿的决绝态度,顺势借机出气,“你龌蹉可以,你下流可以,你无耻也可以,但,请你别扯上我,我什么时候让你灌醉她了?” “那你几个意思?” “作为好兄弟,我自然是要为你分忧的。”方轻茁拽着他坐下。 庄赫拒绝拉拉扯扯:“你有这好心?” “其他人就算了,你居然这样想我。”方轻茁佯装伤心,“我是让你喝醉了好制 造独处机会,纵使你喝得不省人事但她仍然愿意管你,那说明什么,说明她在乎你啊,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什么?”庄赫抢答。 “重要的是……”方轻茁低头,偷偷藏起个阴谋得逞的浅笑,“趁着酒劲你一哭二闹三告白,如果不幸被拒,第二天还能装作无事发生,这样,面子里子你都有了。” 第155章 庄赫不疑有他,但心头总惴惴不安。 似猜到他有所顾虑,方轻茁拍打他臂弯又打了一针强心剂:“放心,我是过来人,最有发言权。” 另一边,骆姝气鼓鼓地找到在阳台吹风的夏以茉。 方才的经过,夏以茉也目睹了七七八八,连忙帮她抚背顺气:“方轻茁又惹你生气了?” “我没生气。”骆姝趴在阳台的栏杆上,“我是烦他那张嘴。” 要不说难姐难妹呢,夏以茉正好有同样烦恼,撑着下巴无奈叹喟:“你说世界上有没有一种药既能把人毒哑又能不伤害脑子和身体的?” 随着尾音落下,骆姝慢慢直起腰:“你认真的?” “当然。”夏以茉忍不住寻她开心,“有的话,我顺便买一瓶送你。” 闻言,骆姝下意识地护短起来:“呃,方轻茁,他不太需要吧,他那张嘴还是要比庄赫老实一丢丢的。” 岂止是一丢丢啊,分明是甩了庄赫十条街,单论边界感这块。 “好啦,逗你的,也只有你有发言权嫌方轻茁嘴碎。” 夏以茉调整了一下站姿,双手抱胸地倚在栏杆上。 至少方轻茁只对骆姝满嘴跑火车,但庄赫,哼,她都不想评价。 “其实,庄赫学长这人吧,除了谁都自来熟外,似乎也没别的缺点了。”言罢,骆姝朝里头的客厅投去观察,哎,一言难尽的狼狈为奸画面,都快黏成连体婴了。 夏以茉也跟着瞥去一眼,深深吐气:“我也知道他这人单纯就那德行,高兴的时候连路过的猫都能聊半天,不高兴的时候即便是隔着栅栏也要和困在院子的狗对骂,这就算了,但我就是看不惯他和异性接触,还聊得那么融洽,我们团队的女孩子,还有合作甲方的女生都有他的联系方式,虽然联系方式是别人主动加的,他也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可平心而论,我就是不喜欢不舒服。” 骆姝换位思考下来,的确不是滋味:“你有和庄赫提过你这些感受吗?” 夏以茉摇头:“我设想过结果,剥夺他的交友自由换取我的心安理得,他肯定没有怨言,但这场注定要牺牲一方的感情,我不敢要。” 骆姝哪能看不出这是那个渣男前任留下的阴影,心疼地搂住好闺蜜。 见好友为自己愁眉苦脸,夏以茉反过来安慰:“哎呀,我洒脱着呢,人生又不止情情爱爱,还有我的坦途前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合作的一个美妆品牌,去年双十二光合作费就挣了这个数。” 说着,张开五指,为了让骆姝放心,巧妙地转移话题,“我寻思着要不在你隔壁买套房,对了,方轻茁这大平层的设计风格我还蛮喜欢的,你和他说说把设计师推给我,就是这房型怎么有点奇怪,还有那两间空房间是做什么的?” “他把这层的两套都打通了,至于那两间空房……“她这一问,骆姝的思绪不禁飘回住进来的第一晚,方轻茁牵着她出电梯,原本两梯两户的大平层,方轻茁却将她掳去另一扇门。 当时,她严重怀疑方轻茁在故意捉弄她,没什么好气地质问:“这是你家吗就去?” “呦,还记得咱家是哪扇门呢。”方轻茁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一味地揉她头顶。 被拨弄烦了,她一个抬臂就想拍掉那只得寸进尺的爪子,却反被他牢牢紧握。 “我买下来打通了。”方轻茁抓住她的拇指挨个在门锁录入指纹,“所以以后哪扇门都能回家。” 门锁应她的指纹打开,在方轻茁请的手势下,她重新步入这个承载她独家回忆的“家”里,毕竟住过一段时间,原基础上没有改动得太大,鱼缸里的鱼在,她各时段的照片在,就连毕业典礼的那张拍立得也在,不止这些,新的区域多出了书房,衣帽间,化妆间,电影房…… “那两间房是……”骆姝刚要作答,就被前来招呼入席的方轻茁打断。 席间,按照事先约定,庄赫一杯接一杯的红酒入喉,营造借酒消愁的氛围,而方轻茁嘴上假模假样地劝阻,手上的开瓶器却一刻也没闲着:“像你这样干喝容易伤身啊。” “好啊,谁开的谁喝,浪费的是孙子。”岂料,庄赫顺着台阶下,来这么一句。 突如其来的反转令方轻茁诧异歪脖,稍稍瞪大了眼睛。 庄赫迎上他的清澈目光,挑衅地挤眉弄眼。 塑料兄弟俩进行了场触及灵魂且无声的眼神交流。 方轻茁:按照计划你喝你的,拉我干嘛? 庄赫:方轻茁,就憋着一肚子坏水吧你。 方轻茁:我使什么坏了? 庄赫:想灌醉看我出丑,没门。 方轻茁:我们是兄弟,我这么做图什么? 庄赫:你不就是为了报复,我在年会上放你哭鼻子的视频,嘿,我偏不上当。 方轻茁狗急跳墙渐露:你多心了。 庄赫:就装吧。 面对露馅,方轻茁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 庄赫弯唇笑了笑,靠近,勾起他的肩膀摇晃:“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吗?” 作为回应,方轻茁也搭上他的背,猛拍,从牙缝里挤出反问:“什么样?” “被人拔了牙却不自知的毒蛇。” 坐在对面的骆姝和夏以茉两脸嫌弃:“……” 夜深了,庄赫和夏以茉不方便继续叨唠,吃完饭就自觉离开。 骆姝第一次路过的时候,方轻茁抱着空了的红酒瓶躺在沙发上反复思考庄赫那段话。 骆姝第二次路过的时候,方轻茁滑落沙发脚,呈大字地平躺在地毯上,这次怀里是只黄色海绵玩偶,两颗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脑子里还是原来的问题。 第三次路过的时,骆姝终于发现了他,没搭话,直接一脚跨了过去,然后坐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终是忍无可忍,前倾,用脚尖踢了他一脚。 方轻茁如梦初醒,眨了眨眸,虚化的视野顿时明朗,一张不怀好意的好看面容冷不丁冲进他的视线范围。 哦,原来是拔掉他毒牙的人。 想通的刹那咧嘴傻笑。 骆姝指着他怀里不断被蹂躏的玩偶问责:“你懂不懂尊重我的海绵宝宝,容不下它就是容不下我。” 方轻茁仰望的姿势不挪一分,眼底的笑意随之加深:“我还容不下它呢,为了防止它和我抢床,我特别留了间房给它,别说它了,它整个比奇堡的亲戚都能住。” 骆姝被他一本正经的插科打诨逗笑,刚想后退就被坐起来的方轻茁拦腰抱到腿上。 “那我呢?” 骆姝敛了敛笑:“你什么?” “你动不动扇我,算尊重我了?” “说了,真有虫子。” “打一巴掌给颗糖,我的糖呢?” “方轻茁,你多大岁数了?” “多大岁数也不影响。” “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话音将落,她不给缓冲机会地扑上来双手掐住他的修长脖子,与其说是掐,搂更贴切,拉近,往自己跟前带,来回地摇晃。方轻茁原本一张谈判脸,在她冲过来时嘴角不觉上扬,是露出牙齿的笑,眼睛弯弯,宠溺地看着骆姝骑在他腿上坐等她如何教训。 可人家压根没要凑上来的意思,反观方轻茁这边上演不战而屈人之兵,时间一久,硬生生把自己等急了:“别玩我了,宝宝。” 他这招以退为进使得炉火纯青,可骆姝偏不遂他愿,用架在他肩头的右手摸了摸他的柔顺发尾,再是爆红的耳廓,而后是乱颤的眼睫毛。 方轻茁不可一世惯了,也最讨厌被人操控, 但此刻好似被强行降了智,喉结在上下滚动,头晕沉沉的,迷糊透了。 最终,骆姝的微凉指尖停留在他微张的下唇瓣,沿着饱满唇形来回摩挲,紧接,覆在他身上的阴影面积扩大,一个偏颇的香吻贴在他嘴角。 方轻茁感觉心尖尖的位置被轻挠了一下,他面上故作淡定,心里想着不要被轻易拿捏,可脱口而出的口吻却是乞求:“你又拿这样的吻糊弄我,我没有感受到深刻的教训。” 声线哑得可怜,也抖得厉害。 骆姝决定宽容,大发慈悲地不再发难,鼻尖越来越近的距离,混杂红酒香的气息喷洒在被蛊惑的面部绒毛,这时的骆姝还没意识到有酒精的存在,倒是方轻茁先一步捕捉,赶紧将人按进怀里:“你酒精过敏。” 骆姝冷静片刻,趴在他的怀里凝听那震耳欲聋的心跳。 “方轻茁,剩下的那间房你打算做什么?” “你不知道?”方轻茁抚着她后脑的长发。 “我真不知道。” 她明知故问,方轻茁也不戳破:“那我也不知道,空着呗。” “那苏黎世的房子呢?” 方轻茁手上的动作一滞,旋即猜中始末:“庄赫告诉你的?” 骆姝一点点地坐好,捧起他的两边下颌拖到眼前:“方轻茁你好像小狗,我逗一逗,你就摇尾巴。” 第156章 红酒度数低,熬到这会儿方轻茁竟有点不胜酒力,他难受得紧,抵着她额头控诉:“你就会欺负我。” 被方轻茁抱放在沙发的时候,骆姝还有点懵,到底谁欺负谁,她不予置评,就好比现在,顶着副人畜无害的皮囊冲她微笑,唯独那对眉眼是整张脸最具侵略性的部分,像极了一把弓弩,随时准备好射中你的心脏。 遥想当年,她就是这样被他骗到的吧,即便是现下,仍会因他的一个简单眼神,一个细微动作触动到柔软心弦。 “你准备好了吗?” “什……么……” 伴随体温骤凉,骆姝陡然意识到他要干什么,汗毛瞬间竖起来。 举过头顶的拳头握了放,放了又握。脚下的地毯也化作成团团绮云,仿佛置身于飘飘乎的失重中,一会儿往上飞,一会儿朝下坠。 她像没有方向的归雁,像离不开水的深海鱼。 捱过阵阵的同频共振,骆姝开始含着哭腔求他。 越浓郁的夜越难停止,更何况是坦诚相待的交心时刻。此情此景,狼来了的现世报在开阔的大横厅内上演。 有那么一年寒假,他总有挥霍不尽的精力,她也有高呼狼来了的资本。 二十出头屡屡上当,二十六竟不好糊弄了。 一鼓作气渡到凌晨,方轻茁闷声干完大事把蔫成花骨朵的骆姝圈在怀里,散落的长发撩到耳后,用鼻尖不断地蹭她的潮红脸蛋安抚。 夸奖也毫不吝啬,张口就来。 “宝宝真棒。” “宝宝好厉害。” “骆姝宝宝,我好爱你啊!” 透支了所有体力,骆姝根本坐不住,眼眶依旧湿润,虚弱地挂靠在他肩头,两具火热身躯难解难分地拥在一块,俨然回到了那场乐此不疲的台风天,每天赖在被窝里不愿醒来的闲暇时光。 第120章 人造雪 春节过半,骆姝一家老小依照惯例才从老家满载而归。 “嗯,昨晚就到家了,你猜我收到了多少压岁钱?”屋外骆父骆母正在送客,骆姝就躲进房间煲电话粥,“尽管往大了猜。” 下一秒,电话里响起男人的笑音:“猜对有奖吗?” “方轻茁,你个势利眼,没有奖励就不猜了?” “哦,那你提示一下嘛。” 骆姝料他也猜不中,掰着手指头数:“爷爷两千,奶奶两千,大伯二伯们都有给。” “你这么大了,长辈们还会给压岁钱?” “当然,没成家的都算小孩。” “那小一万应该有了。” “哈哈错了。”骆姝得意地笑起来,“骆呵呵的那份也进我口袋啦!” “那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如果你带我回家过年,你起码能收三份。” “你就吹吧,也不怕把牛皮吹爆了。”骆姝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窗帘被一把掀开,满目的积雪覆盖整个小区,白茫茫一片。 好久没见到雪了。 方轻茁刚想哄是他的错,现在立马补一份给她,骆姝却郑重其事地喊了他一声:“方轻茁。” “嗯?”方轻茁听出她话里的情绪转换,“怎么了?” “你说深城什么时候会下雪?” 对方停顿了须臾,似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我记得没错的话深城上一次下雪是在16年,不过,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下的是冰碴子。” “这样啊。”骆姝缓慢地眨了眨眼睫,“你现在在忙什么?” “也没什么,待会儿准备见个远房亲戚。” “你们家还有远房亲戚啊?”间隙,骆姝习惯性去摸脖间的项坠却发现空空如也,项链不见了,连同串在项链上的戒指。 她无措地直啃指甲盖,绞尽脑汁回想最后一次见到项链是在何时何地。 “方轻茁,你等我一下。” 话落,摔门声起。 十分钟后,方轻茁再次听见电话里头传来断断续续的窸窣声,疑似在翻箱倒柜寻找什么,便试探地询问:“骆姝,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骆姝拿起手机对着屏幕犹豫道:“我说了你可不能怪我。” “怪是什么东西?”方轻茁理所当然的口吻。 “我把戒指弄丢了。”骆姝咬住下唇,自责地暗忖,方轻茁戴了五年没丢,她戴了两个月不到就丢了,如果不是她不磊落,企图藏着掖着,戒指也不会丢。 相比她的沉重,方轻茁倒显得非常风轻云淡:“就这事,又不是把我丢了。” “……”骆姝内疚的情绪消了大半,但还是扁着嘴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为了转移注意力,方轻茁专门提醒她,“对了,刚才不还念叨着要趁天黑前带呵呵下楼遛一圈的么。” “那我现在去了。” “好,多穿一点再出门。” 出机场时,方轻茁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举目四望皆是银装素裹分外冻人。他虽是南方人,却对雪没多大憧憬。 譬如现在,一张嘴,吸入的都是冻鼻的冷空气,寒风刮在脸上仿佛在划刀片。 要不是面前的这场雪,他今早就能到。 灰蒙蒙的天际,隐约又有降雪的预兆。 呵呵作为雪橇犬,自打进了雪地就撒泼打滚,不是用前爪刨雪就是迎风驰骋,骆姝追累了索性任其释放天性。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 骆姝唤来意犹未尽的小狗:“呵呵,我们该回家了。” 第一次装没听见。 “啊,好想吃甜筒呀!” 第二次在美食的诱惑下终于有了动作。 骆姝乘其不备正欲套绳,冷不防被甩了一脸雪沫。 “骆呵呵,不是不给玩,不许闹脾气。” 萨摩耶无辜地 竖起来两只耳朵,似乎听懂了主人的斥责开始没皮没脸地歪头卖萌。 “每次被训尽整这死出,也不知道随了谁。”骆姝点了点湿润狗鼻,又撸了撸被雪水浸湿的狗毛,自言自语道,“平时看着挺白的,怎么一到雪里就显黑了?” 呵呵否认般叫了两声。 “呦,破防啦!”骆姝手摸进衣兜,“我要拍张照片发给方轻茁,一起笑话你。” 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嗓音自头顶砸来:“嗯,不止显黑还有点焦黄。” 约莫五六米的距离,昏黄的路灯投向一抹挺拔身影。 乍一听,骆姝还以为出现幻听,晃了晃脑袋试图清醒。 方轻茁目光灼灼地驻足在背后,忍俊不禁:“没听错,要不要回头看看我。” 他迈腿,一步步踩在白雪里,径直走向蹲在雪地上的一人一狗。 这下,骆姝百分百确定不是幻觉,这厮真招呼不打地不请自来了,刚站起身准备兴师问罪:“方……” 随着眼前一黑,她的后脑被一只温热手掌按住,方轻茁迫不及待地堵住了她的唇。 整个过程始料未及,骆姝眼睫簌簌地眨了又眨,她看见近在咫尺,一个情到深处的方轻茁,看见漆黑的上空竟又开始飘雪,打着旋儿地掉在她的睫毛上又瞬间融化。 她本能地闭上眼帘,原本抵在胸口的手臂也在不觉间慢慢地攀上了男人的脖子。 方轻茁的吻密不透风又不失温柔,骆姝很快有了缺氧的感觉,两腿发软地瘫倒在怀里扯他衣领喊停。 不明所以的萨摩耶也跟着叫了起来。 被暂时松开的骆姝一个拳头捶落他胸腔:“方轻茁,你个惯犯,又一声不吭地跑来……” 听她气息全乱了的教训,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充斥着方轻茁全身:“你不想我吗?” 本来被强吻就不爽,这下又被打岔,还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内容。虽不想承认,但骆姝仍是顺从内心说了一个“想”字。 可感情归感情,原则归原则,她正气凛然道,“但骗我就是你的不对。” “我没骗你。”方轻茁真挚的目光指向边上的萨摩耶,“呐,远房亲戚。” 见惯犯死到临头了还在贫嘴,骆姝满是不可思议地嗔骂:“你远房亲戚是狗啊?” 话说到一半,没憋住笑了一下,陡然被自己的发言乐到破音。 “可不嘛。”方轻茁嘴角翘起个溺爱的弧度,顺势抓起她的手指包裹进掌心,“你逗我的时候不是经常说我像?” 骆姝低骂一声出息:“那你今晚住哪家酒店,远不远?” “看完你就走。” 闻言,骆姝觉意外地望向他,零下的天气只套了件大衣,扣子都没系,一头黑发在寒风中束手无策,任由起落,从头到脚的装扮无一不透露着轻敌二字,一看就没有过冬经验:“这么赶的吗?” “不然呢?”方轻茁小动作不断,摩挲完她的指节又送到嘴边亲了亲,“你又不愿意带我回家过年。” 雪依稀有变大的趋势,骆姝看到他冻红的手背以及空荡荡的中指:“你戒指哪儿去了?” 像是才发现戒指不见,方轻茁垂首,摊平左手来回地转动:“不小心丢哪儿了吧。” 第157章 骆姝带着怀疑的眼光审视了他一番:“是不小心还是故意不小心的?” “真没注意。” “方轻茁。” “这叫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正好咱们再换对新的,这次的款式你来挑。” 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骆姝心里有数,看着不远万里飞来只为分秒的方轻茁,无端泛起阵阵怜爱:“上楼吃个晚饭再说。” “真的?”方轻茁克制着激动的声线问她,源源不断的白气自他的唇间冒出,“不怕暴露咱俩的关系了?” 骆姝用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她踮起脚尖替他拂走了头顶沾染上的洁白雪花,比起关系暴露,比起老骆他们的盘问,她更担心他的现状,谁让她的方轻茁娇气着呢。 路灯下,方轻茁的深邃双瞳被笑意点亮,他配合地俯身,笑容缱绻且绵柔:“那你等我一下,我不能空着手上去。” 回家的半路,积有一层薄雪的砖路上铺满一大一小鞋印和小梅花状的萨摩耶脚印,爱在此刻有了具象化。 开门前,骆姝拍掉棉服上的融化雪渍,再回头看了眼抖成筛子的跟屁虫。 “冷就把你的衣服扣子扣上。” 谁能料到几分钟前还神采奕奕的方轻茁已经从一脸不以为然沦为可怜的丧家之犬,好好的大帅哥毫无风度可言。 就这,牙齿打颤了还嘴硬不承认:“冷吗?我没觉得冷啊……” 门锁解开,呵呵摇头晃尾地先行进屋,进来了第一时间不是回窝休息,而是连蹦带跳地朝门外嚎叫。 听闻动静,骆父从热火朝天的厨房探出半个身子:“回来了,洗手吃饭。” 骆姝紧随其后,换好拖鞋又依次脱下围巾和外套,磨磨蹭蹭地赖在玄关,斟酌了半天语焉不详:“那个,我带了那谁回来。” “做亏心事了?讲话吞吞吐吐的?”艾女士端着碗筷路过,两秒后,似察觉出不对劲又原路倒退,果不其然,自家姑娘身后还真藏着个“那谁”。 该面对的难关迟早要面对,眼见躲不过,方轻茁深吸一口气上前主动打招呼,贴在身侧的手指默默勾住骆姝的小指再一点点与之十指相扣。 “阿姨,新年好,我来跟您和叔叔拜个年。” 饭桌上,方轻茁殷勤地摆好碗筷,顺其自然地正打算挨着骆姝入座,却被早心生不满的骆父安排在自己边上的偏僻位置。 骆姝还以为是他礼数不周到,一个寻求帮助的眼神立刻投向艾女士,艾女士看破不说破,示意女儿没事坐好。 方轻茁也懵了,上次来,他也不是这待遇啊,挠了挠头挪地,寻思着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老丈人? 可针对远不止这些,席间,他尝试着缓和气氛,在一系列拍马屁无果后索性心一横,倒上满满一杯白酒:“叔叔,记得您好这口,我敬您。” 不曾想,骆父率先摆起了谱:“酗酒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我们老骆家的男人就没沾酒的喜好。” 因一时拿不准老骆的态度,骆姝捏着筷子作壁上观,还不忘给方轻茁递去个好自为之表情。 方轻茁悻悻地放下酒杯:“叔叔说的是,小酌怡情,过量伤身,骆姝酒精过敏,我平时也很少沾,像什么饭局应酬从不参加,这一点,绝对向您学习看齐。” “溜须拍马。”领教完他的嘴皮子功夫,骆父的考验之程才算正式开启,“上次你来是作为小姝的前男友,怎么说也算半个熟人,那这次上门又是以什么身份?” “不瞒您说。”方轻茁抽空瞄了眼骆姝,“我和骆姝,和好了。” 即使做足了心理准备,但骆父仍如鲠在喉,嚼了颗花生米,哼哧哼哧道:“当过家家呢,想分手就分手,想和好就和好?” “叔叔,我和骆姝现在的感情很稳定,我可以向您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等一下。”骆父听得直皱眉,忙抬指质问,“你的保证值几个钱?我还保证明天出太阳咧。” 骆姝戳了戳碗里的笋块,嘀嘀咕咕:“明天真是晴天。” 骆父假装没听见自家小棉袄的拆台,继续灵魂拷问未来女婿:“看得出来你家庭条件不错,如果我们小姝嫁到你们家,你是打算让她继续工作还是做你的全职太太?” “爸,我们还没想到那一步呢。”骆姝猛地打断。 “问问怎么了?又不会掉块肉,想当年我上门的时候舌战群儒,他今天遇上我一个算好的了。”骆父不省心地夹了根鸡腿送进她碗里,“啃你的鸡腿,不许再打岔,爸爸特意卤了一下午的。” 屋内开了暖气,顷刻间,方轻茁就感觉后背出了层薄汗,他撸起袖子正襟危坐:“叔叔,我们的确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但并不代表我没这个想法和计划。” 他下意识看向骆姝,后者也眨巴着大眼睛看他。 “至于您说的工作问题,我老早之前就和骆姝探讨过,尊重她的一切选择,珍珠本就该大放异彩,而不是困在婚姻的框架里蒙尘,她想继续工作就继续工作,毕竟她有这个能力和家人的支持,如果这个世界不幸让她失望了,那我愿意做她身后的避风港。” “事业可能于某些人来说,是信仰,是经济独立,是兴趣使然,是人生价值的体现,一开始我也认为自己是后者,可大学毕业那年,我提前完成了这个目标,再往后的岁月长河里,我不断地寻求新挑战新突破,执着地与自己较劲非要证明出一个意义,这个虚无缥缈的辩证思维,但就在两个月前的下班途中,我感觉我找到了答案,那天我印象特别深刻,是周五,骆姝刚好调休在家,我堵在晚高峰的高架桥上,走走停停于宛若赤色汪洋的尾灯炸弹里,那晚的风很舒服,就连鸣笛都少了丝怨气,尽管车流如织,每 条轨迹的路线距离不同,但目的地不谋而合的一致。” “我想每个人的人生都有一道分水岭,一面是山,渴望长出翅膀飞出自由,另一面也是山,守着朝阳落霞也不失为一种自由。” “再者,这个世界的全职太太好当的话断然也轮不到女性,日子怎么过,全凭良心二字。” 骆父很不明显地勾起一边嘴角,端起盘热菜搁在他面前:“经营一个家庭可不是说几句漂亮话那样简单。” “是,这点,我肯定是要和叔叔您多取取经。”方轻茁紧绷的神经刚松懈几分,桌底的脚就被踢了连续两下,他隔着桌子与始作俑者对视,几秒后起立,借花献佛地将那道热菜与骆姝面前的凉拌菜进行调换,在主人家的异样眼光下,他解释,“她爱吃这菜,我换一换。” 骆父实在没心情再看自家的好白菜被猪拱了,他怅然地撂下筷子离席:“吃饱了,想下棋了。” 生怕某人听不懂他的暗示,“下棋”两个音咬得极重。 接收到讯号,方轻茁随便扒了两口米饭,急于表现地跟上去:“叔叔,我陪你下。” 见势,骆姝也想跟着起身却被身旁的艾女士使眼色截停:“帮妈妈收拾一下。” 亮堂堂的厨房里,骆姝杵在水槽前一动不动。 水流哗哗作响,艾女士忍不住揶揄:“这苹果再洗下去可要烂了。” 飞远的思绪登时回笼,骆姝慌忙地关掉水龙头,拣出果篮里的时令水果沥干。 “魂不守舍的,心疼了?”艾女士握着水果刀娴熟地去皮切块。 “没有。”骆姝甩干手上的水渍支支吾吾,恍然想起什么,又急匆匆地打开冰箱,将一大袋雪糕放进冷冻区。 艾女士好奇地瞥来一眼:“怎么买那么多雪糕?” 骆姝轻盈地关上冰箱门:“还不是方轻茁说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有给呵呵带礼物,这回补偿它雪糕自由。” “他倒有心了。”艾女士给出她的中肯评价。 见艾女士不反感方轻茁,骆姝脑子飞速运转,溜到她背后:“妈,肩酸不酸,我给你捏捏。” 艾女士快被自己的傻闺女整无语了,扑哧笑出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妈,这力度可以吗?”不等母亲大人吩咐,骆姝骆师傅已经捏捶了起来,“骆老师到底什么意思啊,他是不是不满意方轻茁?” 艾女士放下水果刀:“你爸故意拿乔呢。” “可上次他也不是这态度啊……”骆姝秒接。 “可小方上次来也不是以你男朋友的身份来的啊。” “妈……”骆姝拖着长音,从背后环住艾女士的腰,把下巴垫在她肩膀上,“我还以为你俩巴不得我嫁人,退了休好过二人世界呢。” “吃什么?”艾女士摆着果盘,不答反问。 “最红最大的那颗草莓,啊……” 投喂完毕,艾女士这才语重心长地娓娓道来:“前阵子我和你爸还在感慨时间过得好快,仿佛那个每晚需要讲睡前故事的小骆姝就在昨天,你牙牙学语的第一句就是妈妈,字正腔圆的,可把你爸乐坏了,逢人就炫耀自己的贴心小棉袄会喊妈妈,还有你八岁的时候还害怕一个人睡觉,非闹着要和爸爸妈妈一起睡,记得你爸为了锻炼你怎么做的?” 第158章 汁水在舌尖炸开,骆姝咽下满口酸甜:“记得,买了只海绵宝宝陪我睡觉。” “你要离开我们一个人去异地念书,要出国留学工作,要谈恋爱我们都支持,但谈婚论嫁,我们终归是舍不得。”感觉到圈在腰间的力度越来越紧,艾女士的声音也软了下来,“怎么了?” “没什么。”骆姝闷闷道,“就是想抱抱你,我妈又漂亮又知性还是优秀教师,我爸虽然佛系,但绝对是男老师里最爱老婆的那个,就算到了八十岁,腿脚不利索了,我也要赖在你们身边。” “少煽情了。”艾女士拍了拍环在腰间的手臂,好缓和眼眶带来的酸涩感,“我捡到条银链,还串着枚戒指,是不是你的?” “妈,你好厉害哦。”骆姝搂着她轻轻摇晃撒娇,“我把家里掀翻了都没找到,你在哪里找到的?” “卫生间的洗漱台。” “肯定是我昨晚洗澡的时候忘记了。” “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还不是你们惯的……” 骆姝端来果盘时,客厅只剩下老骆和一副摆满象棋的棋盘:“他人呢?” “谁啊?”骆父翘着二郎腿嗑瓜子,那嚣张气焰活像一只赢了比赛的威风凛凛大公鸡。 “方轻茁。” “下完棋,走了。” “走了?” “嗯,输给我两盘气走了。” 放下果盘,骆姝将信将疑地捞起茶几上的手机查看,在确定没有任何消息后快步走向玄关的换鞋凳。 “大晚上的去哪儿啊?”身后传来老骆的呼唤。 “丢垃圾。”骆姝抄起衣架上的外套和围巾,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从厨房出来的艾女士看到的就是这副风风火火场景,她踱去客厅,挤开占了大半个沙发的中年男人:“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逗她了?” 骆父立马赔笑,规规矩矩地收腿坐好:“不敢了,谁知道她还真信了。” 单元楼下,骆姝一头扎进雪夜,沿着出小区路线四处寻找方轻茁的踪迹。 她步子迈得又大又急,满脑子都是方轻茁不该是一气之下回深城了吧,但再怎么生气,也不至于不给她发消息。 漫天的飞雪与摇曳的枯枝合奏出的刺骨夜曲清晰地划过耳畔,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路灯探不到的角落,方轻茁蹲在一具已成型的雪人面前,整个身子隐在阴影之中,头顶的一缕头发在风中负隅顽抗,连大衣衣角掉到地面都浑然不知。 阖家欢乐的背景,搭乘三个小时的飞机,最后沦落个与雪人自娱自乐的下场,换谁心里都不是滋味。 骆姝停下脚步,发丝和围巾的流苏在风雪中飘散,她试探地叫了一声:“方轻茁?” 那人低不可闻地应了声。 “外头多冷啊,你怎么不在楼下等我?” “没有门禁卡。” 短短五个字囊括了所有心酸。 以免再次揭开他的受伤伤疤,骆姝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后背:“是不是我爸欺负你了?” 背着光,那人徐徐地转来脑袋,半垂的眼皮同时上撩,哪难过了,吊儿郎当地冲她抛媚眼,脸分明都要笑烂了。 “哪有,叔叔可满意我了。”他掏出捂在怀里的红包显摆,“还塞给我红包。” 骆姝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酝酿好的同情也顿时烟消云散。 “想知道我是如何俘获圣心的吗?”方轻茁自问自答,从袖子里伸出张开的手掌,“不难,让叔叔悔了五步棋。” 间隙,他瞥见骆姝的外套拉链没拉,借着拉拉链的动作起身顺势揽她入怀,“我还和他说,我知道您是舍不得姑娘,感谢您把骆姝养得那么好,无论她和谁在一起,那个人都会幸福,我很庆幸那个人是我。” 方轻茁的怀里满是冷冽的寒雪气息,骆姝下意识地想露出视线,想摸摸他的脸。 方轻茁却制止了她的行为,反倒把她的双手揣进自己的外衣口袋里:“别动,再抱一会儿。” 他的掌心搭上她后脑,“有些话我一直想对你说,但我怕对上你的眼睛会掉眼泪,会磕磕绊绊,会显得我很不真诚,借着今天,我一次性说个够。” “你曾经说过你拥有很多很多的爱,所以会倾囊相授地分给我,没有怨言,不求回报。” “现在容我简单地汇报一下成果。”说着,他笑了一下,“不负所望,我学会了坦坦荡荡地展露内心,没有自作聪明的算计这算计那,没有口是心非的装酷耍帅,有的只是无条件交付信任与真心。” “因为你,我开始爱这个世界,爱副驾驶撒起床气的你,爱夕阳西下明媚的你,爱挑灯赶设计稿打哈欠的你,爱菜市场里砍价的你, 爱遇到别车司机替我骂架的你,爱枕在我大腿追苦情剧追到哭鼻子的你。” “是啊,爱,哪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去一步步解析反复求证,日常的细节里就能体现。” “刚才在楼下等你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一定要告诉你,今年,我得到了好多好多的爱,从现在开始,轮到我把这些爱毫无保留地分给你。” 这时,路边光秃秃的枝桠上悄无声息地掉下一片雪,骆姝在口袋里意外摸到了方轻茁的那枚戒指。 “谢谢你还愿意等我,没有放弃我。” 寂静的凛冬夜,一切的感官都很灵敏。骆姝在这场特别的雪夜静静地聆听完彼此的心跳和他的心声。 恍惚间,方轻茁扶住她半边脸颊,接着,斜着额缓缓贴上她的唇,那是个非常纯情的吻,没有任何杂念,只是简单地触碰了一下,似是对俩人的肯定奖励。 来势汹汹的雪淹没了所有画面,骆姝的视野渐渐变得模糊:“方轻茁,你还记得欠我的三件事吗?” “嗯,还剩最后两件。” “我要深城下场雪,你能做到吗?” 骆姝一直有双会说话的偏爱眼睛,今晚,方轻茁再度在那棕色瞳孔里看到了自己。 假期结束后的第一个工作日,骆姝首当其冲中了节后综合症的招,具体表现为拖延和嗜睡。 各类文件报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成山,一杯又一杯的咖啡外卖送进又送出。 开完例会,骆姝手里还攥着没喝完的咖啡,迎面撞见向来不对付的李奥。 一个春节不见,李奥措不及防的变了性,竟主动问了起好,恭恭敬敬的让人挑不出刺。 “骆总好!” 骆姝稍稍颔首,当作回应。 就当她继续前行,李奥再次叫住她欲言又止:“骆总,您要是不忙的话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接待室里,庞净瑜隔着开水冒出的腾腾热气将骆姝的长相妆容再到穿衣打扮都细细观察了遍。 深灰针织长袖搭配黑色及膝皮裙,应该是设计师出身的缘故,单调的两件套在她的搭配下相得益彰,长着同性都会多看两眼的瘦而不柴身材,仗着一张好皮囊,妆容很淡。 感受到对面称得上不太友善的打量,骆姝眯了眯眸,确定记忆中没有这号人的存在后开始了她的开场白。 “庞小姐,您要提前终止合同是对我们设计的方案不满意?” “没有,我对你们设计的方案很满意。” “那我能大概了解一下原因吗?” 庞净瑜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骆姝不松:“大概就是有个执念未了吧。” “您未婚夫知道吗?” “?” “我的意思是,说不定您的爱人能帮你解决这个难题。” “他忙着呢。”庞净瑜捻了捻胸前的发丝,轻佻一笑,“我们各玩各的,他有女朋友我也有男朋友。” 骆姝职业涵养极佳,嘴角始终挂着恬淡的微笑,自从进军婚庆业,什么牛鬼蛇神,什么奇葩新人没打过交道。 “虽然我不知道您的这份执念指的是人还是物,但我想以自身的经历来劝劝你。” 庞净瑜挑挑眉:“愿闻其详。” “这些年,我的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我把他视做痛苦的来源之一,我怪他对我有所隐瞒,也怨他的无理纠缠,但平心而论,唯有惦记他的瞬间是我最鲜活的时刻。” 冰咖啡喝多了,骆姝呷了一口面前的温水润嗓,“如果这份执念对您来讲是痛苦是煎熬,那还不如痛快地放下给自己一个解脱。” 庞净瑜适时地道出真相:“你说的这个人是方轻茁吧?” 此话一出,骆姝白净的脸蛋上终于闪过一丝其他色彩。 庞净瑜自然是没错过那抹戒备:“我挺好奇,你喜欢他吗?” 既然不是客户,那骆姝也没必要再客客气气:“偶尔吧。” 庞净瑜几不可察地拧了拧眉,重复:“偶尔?” 骆姝如小鸡啄米般连点了两下头。 方轻茁疑神疑鬼的老毛病是改了,但近期又患上了神经兮兮的新毛病。 比如让他来商场接她,挂电话前特地嘱咐“下雨了,记得带伞”,好家伙,一整个会错意,只听到了后半句,带了一盒小雨伞…… 第159章 当晚,某方姓男子被她拒之门外,抱着新买的雨伞躺在了屋外沙发。 诸有此类的还有前天的情人节,她送了方轻茁一条领带作为情人节礼物,可人家倒好,还挑上了,说什么不喜欢太正经,出席正式场合才有机会穿正装打领带。 她也不惯着,爱要不要,她送别人去。 昨晚,那条领带系在了她双腕上,一整夜。 她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让深城下雪的要求过于苛刻,才导致他精神失常? “你就不好奇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庞净瑜挑衅的嗓音骤然把骆姝飘远的思绪拉回现实。 “不好奇。” 庞净瑜自是不信:“如果我说,我对他存有不该有的心思呢?” 骆姝的坦率目光紧紧锁定她,斩钉截铁回答:“那你把他抢走好了。” 庞净瑜煞有介事地笑笑:“这里没有外人,你不用装洒脱。” 不知不觉间,骆姝已经掌握了主导地位,她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指甲敲击纸杯:“说实话,这两天我有点烦他,你让我keepreal,我还真昧不了良心说些什么求你不要拆散我们之类的台词,他在异性面前什么嘴脸我比你清楚,对了,你未婚夫我有过一面之缘,一把年纪了想不到还玩得挺花,既然都不是真爱,我好心劝你换个老公,找个年纪小的不比他有面子,如果日后有需要办婚礼的地方,欢迎随时找我。” 庞净瑜的嘴角疯狂抽动,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她佯装淡定,撩了撩碎发别到耳后,“其实我和方轻茁没有任何关系,相反,我讨厌死他了,迄今为止,我就没见过像他这样没教养的男人,不讲情面,嘴毒,手段辣,还拿他一点办法没有。被他羞辱后,我甚至一度觉得自己不喜欢男的,缓了好几年才恢复了性取向。” 距离下班时间已经过去五十四分零九秒,骆姝的不耐烦尽显:“你今天费尽心思地见我难不成就是为了分享你的性取向史?” “当然不是。” 撕破了伪装的面具,庞净瑜的面相都变得刻薄起来,“我从朋友那听说方轻茁栽在了一个女人手里,我今天过来无非就是凑凑热闹,一来是看看这女人长什么样,二就是希望你能好好治治他,我满意了,就考虑不终止合同,还会……” “我不。” 庞净瑜因她的善变而啧一声:“你刚才不还说烦他的吗?” “嗯,嫌他是真的,但我这个人也护短。”骆姝回以一个无害笑容,小嘴却跟抹了砒霜似的,“就事论事,方轻茁教养是不多,因为他的教养只配留给有教养的人,如果你没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他是不屑与你浪费时间的。” 期间,平放在桌面开了静音的手机,方轻茁的消息就弹了不下十遍。 骆姝拍拍屁股起身,“既然你决定好了要终止合同,那你就不再是我们的vip客户,截至目前为止,我已经为你额外服务了一个小时,按照我们这儿的规定,加班工资是三倍起算,这边麻烦您先去结算一下咨询费,我先下班了,拜拜!” 还咨询费,还三倍! 庞净瑜简直气炸了,指着那远去背影无能为力,只能拼命跺脚,还真是,还真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出了电梯,骆姝活动了一下发麻肩颈,回复消息的同时跨出写字楼大门。 不同于往日冷清,今天的下班路上挤满了熙攘行人,难不成节后的第一天大家都在加班? 忽然,一白色颗粒物落在她显示天气摄氏度的手机屏幕上,眨眼的工夫又化作一小滩透明水珠。 这是雪花? 她破天荒地愣在原地,于人声鼎沸中仰头。 旧时分散的情绪被慢慢聚拢,只会落叶的城市此刻竟在簌簌飘雪。 路灯的光晕里,纷飞白雪从夜幕坠落,闪烁着眼花缭乱的微光。 整条马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降雪而热闹起来。 像受到某种指引,骆姝猛地看向正前方,果然发现停靠在路边的几辆特殊车辆以及十米开外朝她缓缓走来的造物主般男人。 一股藏着暖意的满足感迅速填满她的心间,这不是真的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梦境。 有人欢笑嬉闹,有人惊叹地举着手机记录这盛大的人造雪景,有的人则隔着纷纷扬扬的雪花久久对视。 深城没有雪,但有方轻茁。 正文完(2025.10.18) ----------------------- 作者有话说:放个留言板,待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