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女与老戏骨》 001 戚樱举着手机，来回在卧室踱步： “导演，我理解你的难处，但这部戏熬是我了多少个晚上才写出来的大家也清楚，现在说要撤资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小樱，别急。”电话那头导演尚真安抚她，“是投资商决定撤资的，你再怎么跟我说也没有任何用处，重要的是，咱们得搞定投资商。” “他们看着是冷题材就不接了是吗？那你有没有告诉他，我们剧本的质量非常过关，绝对能吸引很多观众。”戚樱抬着手。 尚真强笑了一下：“小樱，《权色》本来就是冷题材，里面又有很多烧脑的权谋戏，说实话，能不能火，真不一定呐。” 戚樱就差摔电话了：“可他们不是一开始说好投资的吗？已经和我们谈好了，现在又反悔是什么意思？” “别急，别急。”尚真想了想，“这样吧，我们明天找个时间，好好和投资人谈一下，再做一下努力。” 戚樱长吐一口气。 也只能这样了。 她和尚真约定明天九点，重新找投资商洽谈。 然后，她把手机扔在桌上，倒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 戚樱是个新人编剧，《权色》是她用了一年时间写出来的电视剧本，其中参考的资料、作废的稿子、花费的心血等等数不胜数，剧本拿到市上，所有人看了都说好，却没有人真愿意拍，说是不符合市场。 如今，好不容易有导演愿意接本子，到了临开拍前三天，投资商却说要撤资。 这怎能不让她着急。 何况，《权色》还请到了她最崇拜和喜欢的老戏骨张平疆，想到和偶像合作的希望要破灭了，她才真的有点失望。 张平疆是演艺界德高望重的老戏骨，其实，选角导演一开始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请，根本没想到这位演技超一流的大神会答应。 结果，导演跟戚樱说，张老师一看剧本就觉得特别喜欢，直接同意要进组而且演的是一个重要角色，她高兴极了。 想着张平疆，戚樱暗暗下决定明天一定要说服投资人。 这不仅是为做了这么多准备的工作人员们，也是为了她的梦想。 - 第二天，戚樱到了和尚真约定的地点。 北京的冬天很冷，戚樱坐地铁过来后，到了室外就冻得直哆嗦。她老早就在树边等着，不断地搓着手，呵着气。 没多久，一辆黑色三排座的轿车开过来。 戴鸭舌帽的尚真导演从车上下来，招呼她：“戚樱！” 戚樱快步走过去。 跟在尚真身边的，还有一个黑衣服男人。 他大概有五十岁，一身黑色夹克，短发黑眸。脸庞硬朗棱角分明，拉到下巴的衣领将他衬托出冷峻的意味。 戚樱看着那个人，愣了一下。 下一秒，退后一步。 ……这不是张平疆吗？ 戚樱虽然喜欢他，但她之前只在电视上见过他的脸，如今亲眼见到，她忍不住有点手足无措，有点不敢抬头直视心中仰慕了许久的容颜。 这时尚真已经开始介绍：“小樱，这是平疆老师，他看了我们的剧本后，觉得戏特别好，特意来跟我们一起找投资人。” 戚樱：“……！？” 男人冲她笑笑：“戚樱？” 张平疆在很多采访中看上去有点话少，但私下里似乎挺随和，他声音低沉磁性，和电视上戚樱迷了无数次的念白声一模一样。 戚樱按耐住心跳，礼貌地握手： “嗯，您叫我小戚就行。” 按演艺圈的规矩，张平疆是前辈，戚樱只是个一部戏都没上过的小编剧，这样的称呼没毛病。 张平疆道：“《权色》的剧本我特别喜欢，实在不忍它被搁下，就跟尚导一块儿过来了。” “谢谢您。”张平疆这样的大咖亲自来帮她，戚樱感动极了，“我……” “好了，赶紧上车吧。”尚真催促道，“还有一段路要走，别在这儿拉着张老师耽误时间。” 戚樱吐吐舌头，上了车。 尚真开车，张平疆就坐在副驾驶座上，戚樱坐在后面。 开了暖气，戚樱慢慢暖和下来了，尚真和张平疆聊着天，她坐在后面，偷偷看着张平疆。 他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没化妆，脸庞依旧英俊轮廓分明，俊朗的骨相显出成熟的魅力，比那些一卸装就见光死的炒作明星好多了。 张平疆今年五十岁，虽然不像小鲜肉一样拥有几千万上亿的流量，但在戚樱心里，他是全娱乐圈演技数一数二、德艺双馨的大神。 正在想着，却听见张平疆叫了声：“小戚。” “……嗯？” “这次《权色》的创作，参考了多少资料？”张平疆的声音很随意。 “参考了一些史书，还有一些未来科幻素材。”戚樱说。 《权色》是架空未来背景的戏，但一些权谋内容，还是基于历史创作的。 女孩的声音很软很甜很清，张平疆从后视镜望了她一眼。 后面的少女安安静静坐着，长相清秀精致，皮肤白皙，据说是编剧圈的新人，没想到才这么年轻居然就写出了《权色》这么好的戏。 《权色》的剧本他看了三遍，剧情精密烧脑，绝对是花费很多功力写出来的，虽然题材内容有些曲高和寡，但对于阅戏无数的张平疆来讲，这部戏绝对能排得上他所演过的前三。 张平疆许久未曾过的戏瘾又上来了，他几乎忍不住现在就去片场过瘾体验一把。 不想，在前三天他得知《权色》被撤资了。 这种事在演艺圈也很常见，但他实在舍不得这么好的戏被搁浅，坦白来讲，他已经好几年都没有看过这么好的剧本了，遂才跟尚真一起来找投资人。 - 汽车开到了投资人所在的大厦，戚樱随尚真和张平疆下来，走了进去。 即将面对圈内金字塔顶端的投资人，她一个无依无靠的新人其实还挺忐忑的。 尚真导演带三人上了楼，推开了最顶层的办公室。 投资人李乔正站在那里。 李乔是个富二代，投资《权色》本来是他父亲的决意，但他接管公司后，就命令撤销投资，改投一部升级流玄幻大剧。 李乔见了张平疆一愣，张平疆在演艺圈的大名他是知道的，只是这位老戏骨向来是让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不想今天竟亲自来了。 毕竟是前辈，尊敬还是要有的。 “前辈您也来了，这让我怎么好意思啊。”李乔像模像样地客气了几句，但脸上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表情。 他当然明白，张平疆一来，就是《权色》剧组在拿面子压自己，张平疆背后代表着演艺圈的很多有资历有实力的人物关系网，再说这事本来就是自己先反悔，可就比较难办了。 李乔让三人先坐下，又叫人倒了几杯水。 “我也知道大家来的意思，但这事情还得从长考虑。我们是投资方，就是要赚钱的。” 李乔脸上也很无奈， “不是我压着不投，是这部剧，它真的不叫座。” “说实话，《权色》的剧本我看得云里雾里的，现在观众都把电视剧当消遣，看剧不愿带脑子，在快节奏时代推出这种电视剧，无异于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嘛。”李乔说道。 尚真把目光投向了戚樱，她是编剧，这需要她解释。 戚樱酝酿了一下，说： “每部戏都有特定的观众群，《权色》这部戏，就是给那些愿意钻研电视剧、有一定知识和阅历的人看的。” “是啊，可毕竟那些人是少数人。”李乔道。 戚樱抿唇。 实际上她心里真的有点急了，对于一个编剧，写出来的每部戏都像自己的孩子一样，若不是真的把《权色》当宝，她也不会跟尚真着急。 “李老板，当初投资是你答应我们的吧，如果您反悔了，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诚信问题。” 戚樱不想说这么多弯弯绕绕，她直接把问题挑明了。 尚真挑眉，措手不及地看着戚樱，张平疆的表情却依然沉着。 李乔道： “那个时候我没看剧本，是我爸拍的板，但现在我爸把投资公司交给我练手了，我就不能再投这种不赚钱的剧。” “谁说《权色》不能赚钱？” 这时，一个平稳的声音插进来，是张平疆， “三年前一部《山河图》，同样是权谋群戏，却让投资人获得了收视和口碑的双重收益。这类剧大众或许是不那么容易接受，这就需要更多曝光，只要曝光和宣传量上去了，收视就会比玄幻剧还好。” 李乔知道张平疆说的《山河图》，那本来是一部不被看好的古装权谋剧，连平台也是直接自认倒霉地低价买播了，谁知播着播着收视就慢慢上去了，而且成为了该平台年度播放量的前三名。 李乔道：“这样一来，宣传费用就需要另加。而我们本想做的玄幻剧是主演自带流量，不需要额外的宣传费用，张老师有没有想过这点？” 张平疆道：“你投资的那部玄幻剧，收视的下限高，上限也低。但《权色》的上限是不可预估的，一旦宣传量上去，收视率玄幻剧远远不能比拟。” 李乔慢慢犹豫了。 “那么依您看来，《权色》比起当年的《山河图》，差多少？” 张平疆笑了：“我只能说，《权色》无论哪一方面，都比《山河图》好。” 李乔沉默。 《权色》的剧本他虽然不喜欢，但他毕竟也是投资人，在演艺圈历练了几年，不妨碍他知道这剧好。 戚樱却没料到，在张平疆心里，《权色》居然还胜于《山河图》，便悄悄挑了挑嘴角。 就听张平疆问道： “当初《山河图》可是足足让投资公司赚了八个亿。《权色》同样是前途无量，你何不一搏？” 李乔咬牙。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两个选择一是走平稳老路，二是另辟险境。按照普通的路子来讲，自然是选绝对稳妥有可预估收益的那一方，但他毕竟年轻，只要年轻，就有拼劲儿。 李乔内心博弈过后，说道：“我可以同意您的要求。” 他接手了公司，也想卯足劲做一部收视和口碑双收的剧，让父亲看得起自己，何况这事本就是他先反悔，人家都找上他来了，他也就不好再推辞。 张平疆笑起来：“是啊，这正是搏一搏的机会，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好剧找上你们。” - 李乔把三人送出门，戚樱终于松了口气。 “张老师，谢谢您。” 戚樱恭敬地说，她本来觉得《权色》大概率要完了，没想到还是张平疆把局面扭转过来了。 张平疆看着她笑了： “没什么。” “平疆老师，这次谢谢你了。” 导演尚真也跟张平疆握了握手。 “那么，《权色》能不能做好，就靠各位共同努力了。” 尚真握住戚樱和张平疆的手，“我们是一个团队，争取做出一部史无前例的好剧来。” “三天后去片场，咱们到时再见。” 002 戚樱回到家，再次把《权色》的剧本做了修改。 三天后就要开拍了，一定要抓紧最后的机会检查剧本，戚樱删掉繁缛的地方，把所有细节再次过了一遍。 她翻着剧本，目光落到了张平疆饰演的角色上。 在《权色》这个虚构未来世界中，张平疆扮演一位反派。这个角色的戏份很重，把握起来难度也大，她在写剧本的时候就觉得只有张平疆这样演技精湛的人才能胜任这个角色，没想到，这次梦想成真了。 - 三日后戚樱来到横店片场，特意化了淡妆，其实她平时不喜欢化妆，但想到毕竟要见偶像张戏骨，还是稍微打扮了一番。 烧好香后，剧组的一众人员就忙活开了。 《权色》的女主叫张澈，是个流量小花，之前本来要接一部偶像剧立立人设，却被人顶了，所以只能来拍这部戏。 她本就是带着气来的，再加上对这类剧不感兴趣，一开始就没什么好脸色，百无聊赖地翻翻剧本。 《权色》和主流剧不太一样，打得是“全员皆反派”的旗号，女主也是个反派，外貌绝美魅惑，表面天真无邪实则心思细腻善于权术。多重的性格复加到这个角色身上，让张澈握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 随着“action”开拍，张澈在镜头前一连演了几次，导演尚真都在摇头。 无奈，尚真就让张澈到一旁，再找找感觉。 接下来就轮到了张平疆的戏。 戚樱在场外观看，手上的饮料也放一边去了，全神贯注地看着摄像拍张平疆。这部戏里张平疆是主要线索人物，有关他的戏份也比较难演。 然而张平疆演得一气呵成，果真如传闻中那样，都是一条过。 戚樱想不佩服都不行。 她记得她第一次看到张平疆是在一部古装戏里，当时，他最吸引她的不是他的衣着容貌，而是演技，完美的台词功底，声音磁性好听用力又恰到好处，高一分则嫌猛，弱一分则嫌淡。 娱乐圈有那么多光鲜英俊的流量明星，她也只佩服喜欢他一个人。 “好嘞，平疆老师，您可以收工了！” 尚真说。 拍完了第一条，张平疆走到一边去默下一场戏了，片场里的张平疆向来严肃，一丝不苟，这是他对待工作的态度。 戚樱知道此，也没有去打扰。 不想，看到一半的张平疆冲她走过来了。 戚樱有点紧张地看着他的脸在眼前放大，张平疆冲她笑了笑： “小戚。” “张老师。” “剧本里有一处情绪我把握不太好，来给我讲下吧。” 张平疆把剧本展开铺到戚樱面前，戚樱看着那段被荧光笔标出来的文字，那是一段他和女主角的对手戏，几乎所有的台词都不只两层意思，演员必须了解全部含义，才能做到最准确的表演。 戚樱低着头，把角色的动机给他全部梳理了一遍。 张平疆听完笑了：“谢谢。” 这时，片场那边传来张澈的叫喊声。 “干什么啊，我这身衣服好几万块呢，你赔啊。” 只见众人围成一团安慰着张澈，原来是一个道具师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把咖啡碰洒在她衣服上了。 实习的小道具师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 张澈不依不饶对他说： “你赔不赔？” 周围的人都劝解：“算了吧。” 戚樱忍不住看了眼张平疆。男人冷眼在一旁看着这场景，满眼的不屑，却终究没走上去斥责。 娱乐圈的都是人精，他能平安发展这么多年，只能说是对这些乱象早已看透却不愿意掺和，张平疆虽然有正义感，却也不是那么没脑子的人，即使是再看不惯同组人，也不会在第一天就互相翻脸。 张澈又经工作人员劝了半天才止住脾气，众人这才散去。 - 夜晚收工的时候，戚樱一个人在片场外围散步。 《权色》是她的心血，她花了一年的心思来写这部作品，可实拍出来的时候，总有些违背理想之处。其实，光是这个女主，大家就不是很满意。 实际上，尚真告诉她，张澈今天拍完的戏没有一条是合格的，只不过因为是第一天不好跟她开口。戚樱叹了口气，本来和投资人李乔信誓旦旦保证剧的质量，如今张澈这么演，剧的口碑就会直线下降，投资人那边，也就彻底玩完了。 正想着，戚樱逛到一处露天小饭馆前，此时很多剧组都收工了，几个人在灯下吃晚饭，她一眼就看到了同剧组的两个人。 张平疆正和《权色》的男主角许轩对坐在一张桌前。 她脚步顿住了，犹豫要不要打个招呼，却是许轩看到了她，冲她招手了：“小樱！” 许轩也是演艺圈里挺火的明星，因为工作上的关系，戚语瑶也见过他几次，其实这个剧组的人对别人都还蛮和谐，除了张澈。 戚樱走过来。 放眼娱乐圈，许轩的颜值绝对是百里挑一，但她的目光还是落在了张平疆身上。 暗黄的灯光下，张平疆戴了顶帽子，帽檐向后，灯光照在他脸上，已经卸了妆的脸庞泛暗而深沉，原本坚毅的线条也变得柔和起来。 看到她，张平疆也笑了笑： “小戚，吃饭了吗？没吃一起吃啊。” “给你一点吧。” 许轩大方地把盘子里的食物拨给她。 戚樱原本没心情吃，但看着花花绿绿的菜品，也忍不住食欲上来了， “那我不客气啦。” 冲许轩笑了笑，戚樱就坐在他旁边吃了。 因着张平疆在，戚樱特意注意没放开形象。张平疆和许轩吃完了，戚樱还剩半盘，幸好也不着急走，许轩就势聊起了戏。 “小樱，这部戏写得真不错啊，我本来定的是拍张导的电影，结果都被这个剧本给引来了。” 许轩在业内咖位比较高，平时都是拍电影。业内流传一句话，第一档电影，第二档电视剧，第三档话剧。许轩连第二档都很少拍。若不是剧本硬质量在那儿，许轩这样的主演是绝对不可能过来的。 戚樱笑了笑：“那就谢谢许哥把宝贵的时间和演技贡献给我们。” “对了，听说这戏差点被撤资了，怎么回事？”许轩问。 “哦，那多亏了张老师。”戚樱道。接着就把前几天和张平疆尚真去李乔的公司的事情跟许轩讲了。 “是吗？”许轩听了挑眉，“要我说，那李乔还不是欺负你是新人，你要是背靠一个大公司，他敢这样？” 戚樱没说话。 “赶明儿你找一个大公司，把剧本投过去，就不会出这种事了。”许轩建议。 许轩为人十分和善，他和戚樱之前也是见过的，所以才抱着友好的心态说：“要不然你签我们公司也行，将来就算是职业编剧了。或许也可以有更多合作。” 戚樱低头。 许轩的邀请是一个大台阶，她在圈里是一个无依无靠的新人，第一部戏起点就这样高，真的全赖剧本本身，以后，还真的不知道有没有这种机会了。 只是…… 似乎看出戚樱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许轩也转移了话题，又聊了些其他的，三个人吃完了。 分别的时候，戚樱还是心中藏着许久的话语问了出来： “张老师，我能跟您拍张合照吗？” 张平疆一愣，编剧想和他合照还是第一回，但看小姑娘眼睛睁得亮亮，期盼地看着他，便笑了笑：“可以啊。” “怎么，不跟我照吗？” 一旁的许轩调侃。 这话戚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知道许轩完全没有恶意，只是不知道她崇拜张平疆。 还是张平疆解了围：“咱们三个照一张，就当开机第一天的留念了。” 许轩笑：“好啊。” 戚樱：“……” 本来想要的双人合照的计划就这样泡汤了，无奈，她只得找了一个路人帮忙拍，两位男士还十分绅士地把她请到了中间位置。 “咔嚓”一声，照片留在了戚樱的手机里。 “都早点回去吧，明天一早还要开工。” 张平疆招呼两人。 “好的，谢谢张老师。” 戚樱跟张平疆和许轩道别。 回到宾馆后，她躺在床上，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是她第一天的剧组生活，从一个大学刚毕业的新人到社会闯荡，这一切对她而言都是新奇而来之不易的，她暗暗许下心愿，希望今后的每一天都能像今天一样，每一部戏都能遇到合适的导演和演员。 ……总有一天，要拿到和张老师的单独合照！ 003 第二天，剧组继续开工，戚樱惊讶地发现经过了昨天一晚上，张平疆已经把今天所有戏份的台词都背好了，而张澈虽然依然不在状态，但所幸没有出什么幺蛾子。 有惊无险地拍完其他演员的戏，接下来，又轮到了张澈。 这是张澈第一次和张平疆对戏，由于是剧本是未来背景，存在异能和飞行器之类的元素，需要演员吊威亚上阵，而轮到张澈的时候，她磨磨唧唧在高台上不想上去。 其实这是一段比较简单的戏，张澈乘飞船在空中逃难，在一座高城门上遇到张平疆。只需要拍一个过场，营造出张澈在天上飞的场景就可以了。 可是张澈不想吊威亚，说是从来没吊过，何况张澈身下还有剧组特意租的为了营造出惊险场景的游泳池，将来会用特效做成河流，张澈为怕破坏造型影响形象，不想沾水。 拖拉了半天，戏还是得拍，张澈磨磨唧唧，直到尚真愠怒地吼了一声：“你好了没有？”这才作罢。 “李导，你到时候推她一把。” 尚真示意副导演。 副导演点头。 实拍开始了，张澈在高台上抓紧钢索，尚真在那边喊“三、二、一，action”身后的副导演就一推她的腰。 张澈直接从空中飞了出去，可能是太匆忙钢丝又太锋利，忙乱中她叫了一声： “啊，我的手划伤了！” 紧接着，场面就乱了，只见张澈在空中胡乱挥舞了几下，没抓住钢绳，直接就扑腾到了下面的泳池里。 戚樱惊得直接站起来。 所有摄像师、道具师和导演也全都惊了。 戚樱放下剧本，大步向那边走去。 张澈睁大无辜的眼神看着众人。 “我们大家都认真一点。” 尚真抿着唇， “小澈，重新来。” “那我去补一下妆，过会儿再拍。”张澈说道。 -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大家才把今天的戏拍完了，一天了，戚樱都是提着心。 最后，她留了下来，和尚真副导演他们讨论剧情。 “你这剧本真不错啊，我觉得，我有信心拿片子去参加金星奖。”尚真看着摄像机里的片段说道。 “你是不知道，明年有一部很重量的戏也要参奖，《权色》虽好，但还是没有人家有资格。”李副导演笑道。 “你是说林思雨的戏？”戚樱敏锐地问。 林思雨，是整个编剧圈金字塔顶端的存在。她曾是国家艺术学院戏剧影视文学系创作方向当届艺考的全国第一名，被誉为最具灵气的少女编剧，她不仅是正经科班出身，还有一个专门包揽她所有作品的团队公司。戚樱这种半路出家的小编剧和她根本不可能比。 李副导演点了点头。“林思雨毕竟是有团队的，咱们小樱单打独斗，人脉上还是差了一些，你们也都知道，这个圈子就是这样。” 尚真说：“那有什么，咱们就算不能比人家，也得去试试。” “好。”李副导演也笑道，“我完全同意。” 戚樱笑弯了眼睛，尚真也是个新人导演，她当初带着剧本找人，所有人都拒绝了，好不容易才遇到尚真，尚真在导演圈里话语权不高，属怀才不遇的类型，也想卯足了劲儿干一票大的。 “导演，我先走了。” 看天色已经晚了，戚樱对两位导演说道。 “去吧。” - 《权色》终于能恢复到安静如初的样子开拍 晚上，说是为了庆祝之前的工作，许轩给剧组所有人都带了大餐。 饭是特意去顶级餐厅打包好的，大到导演，小到场务杂工，谁都有份。 但发给张澈的时候，张澈说不吃了，直接和经济团队回了宾馆。 “毕竟先前拍戏她都只说1234，遇到这么个剧组，张澈确实吃不消了。” 在戚樱这一堆人里，许轩把饭分发给每一个人后，笑了笑。 “张澈之前拍戏只念数字？”戚樱惊讶地问。 “是啊，我之前也和她有过合作。”许轩道，“她基本上不背台词，演戏只说1234，片酬倒是拿得最高。” 不过戚樱想想也是，张澈所在的华天传媒，是娱乐圈这个资本局里数一数二的大公司，因为惧怕她背后的资本，没人敢说她。 不过她更惊讶的是许轩，当明星都得谨言慎行，他居然敢在这种时候公然揭张澈底，不过反正周围都是尚真、张平疆等一些熟人，她也就没再怎么见怪了。 吃过饭后，剧组里的氛围都比较轻松，导演提议，缓解一下拍戏紧张的心情，大家聚在一起玩玩游戏。 “玩什么游戏呢？” “真心话大冒险！”有人说。 “那都多少年前的游戏了！”场务王晓吐槽。 “没关系，反正大家就是轻松一下，随便娱乐。” 尚真说。 既然导演都这么说了，也就没再反对，有些想玩游戏的人就围成一圈，准备开始。 游戏继续，很快就轮到了许轩，规则本来应该是前一个人向他提问，谁知有人迫不及待大着嗓门问了一句： “许哥什么时候结婚？” 这个大胆的问题令所有人忍不住往声源那边看去，一看，果然，是场务里最八卦的王晓。 许轩是有女朋友的，他女朋友名叫秦沐，是名媛圈一个公司的大小姐，二人于一年前公开恋情，当时还引起了小规模的脱粉。 许轩被问到这个问题，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不容易捕捉的僵硬，随即笑道：“王晓，是不是最近没人请你喝喜酒，你闷得慌？” 王晓和许轩关系也挺好，所以他才敢这么问，王晓笑而不答。 “再说吧，找个合适的时间，到时一定请大家。” 许轩环视众人，说道。 得到了回答，王晓嘿嘿笑了笑，心满意足。 众人解散，回到宾馆，戚樱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 抛开张澈，整个剧组的生活还是非常愉快的，众人欢聚一堂，都在为了一个共同的作品奋斗。 戚樱喜欢这样的生活。 即使她现在只是一个新人，但她想就是拼尽一切，也要让这种生活继续下去。 她蜷缩在床上，搂紧了被子，眼角的湿润却不觉沾湿了被褥。 因为她每当抱紧这些东西，都会想起自己，为了达到今天这一步，有多么不容易。 - 随着一天天的日子过去，拍摄也逐渐步入正轨了。 尚真说过戚樱好几次，说她可以不用在片场，这里有导演有场务，身为一个编剧，完全可以回自己家准备她的下一部作品。 但不知道为什么，戚樱就是还是没走。 这天晚上收工大家正围在一起吃饭，戚樱手机响了。 她看着来电显示，怔怔地握住手机不动，这时旁边的演员向涵问她：“怎么不接电话啊？” 戚樱说没什么，随即拿着电话远离了人群。 “……喂。” 过了很久，她按下接通键。电话那边很快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小樱，你在哪儿呢？” “妈妈，我在外面加班呢。”外围人群的喧闹声中，戚樱的声音听起来不咸不淡。 王美春在那边抿唇：“赶紧回来吧，都半个月了，怎么也要回来看一下家人啊。” “……好。” 戚樱淡淡地应着。 王美春没有听出来电话那头的女儿兴致不高，不容置疑地道： “就这么定了，你明天回家一趟。” “嗯。”戚樱握紧电话。 “这孩子，越长大越不爱回家。” 末了王美春还嗔怪着咕哝了一句。 挂了电话，戚樱却已没了任何兴致，她走回去，垂着手臂，右手紧紧握着手机。 戚樱僵硬地坐在座位上，周围的人都在欢声笑语，递食物，互相夹菜，戚樱却觉得和这些人格格不入。 “小戚，你脸色不太好？” 身边传来一个声音，是张平疆，脸上带着少有的关切。 她抬眼看着张平疆。 就这一眼，戚樱竟生出了恍若隔世的感觉。 “没事，我家里有点事而已。” 戚樱道。 张平疆点了点头： “剧组有我们你放心，你要是有事情就先回家，等处理好了再来。” 戚樱勉强扬起一个微笑。 - 第二天一早，剧组便没了戚樱的身影。 她买了车票，从横店回到了北京家乡。 北京的室外明显要比横店更冷几度，戚樱下了动车，裹紧外套，回到了家里。 “小樱。” 推开门，是王美春和戚正峰熟悉的脸，王美春看到戚樱的第一句话就是问： “最近在公司怎么样？干得还顺利吗？” 戚樱挂外套的手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才糊弄道：“挺好的。” “那就好。”王美春拍拍身边的沙发，“来，过来坐。” 大学毕业后，戚樱梦想成为编剧，可戚正峰和王美春说什么也不允许，让她先找一个稳定有保障的工作，戚樱拗不过父母，只得去了一家公司。 一年后，戚樱实在忍受不了日复一日的工作，便偷偷辞了职。 她在市里远郊区县租了个地下室，靠吃方便面度日，专心创作《权色》。 王美春和戚正峰都完全不知道这些事。 而现在，戚樱身上只剩下几百块钱，《权色》是她最后的机会，这也是她当初为什么那么跟尚真着急、那么看重这部戏的原因。如果这部戏失败了，她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说起来，她还都得感谢张平疆。 若不是他那天为这部戏说情，她根本没有今天。 戚樱思绪跳到这里，王美春已经推了推眼镜举着手机道：“小樱，是这样的，今天把你叫回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妈同事李阿姨的儿子，我和你爸看着都觉得不错，我想，就趁着这个周末，你俩先见个面，吃个饭。” 戚樱吓了一跳：“妈，你要干嘛？” 王美春抬高声音：“你都二十三了，再不结婚就晚了，我们还等着抱外孙呢。” “我才二十三。” 戚樱也抬高声调，却马上被王美春打断。 “二十三不小了，再说了你都大学毕业了，这种事情也得赶紧抓紧，明天去相亲。” “我……” “你什么你。”戚正峰脸色已经有些不悦，接口道，“我们是为你好，你还想顶撞父母吗？这件事情没有商量，明天收拾一下就去。” 戚樱欲言又止。 她想反驳，但父母从来不会听戚樱的任何想法，只是一向用强力的控制欲和手段来安排她的人生。 从小到大，戚正峰和王美春只会让她按照他们的心意去做事，这也是为什么戚樱不想回家，也不能答应许轩进公司的邀请，若是他们知道她已经进了剧组，做那种他们最不喜欢的不稳定的工作，非得气疯了不可。 于是戚樱只得道：“好。” - 第二天，戚樱来到了相约的饭店。 她已经看见了王美春说的那个同事的儿子，那个男生长相确实英俊清秀，看起来体面。但是和戚樱喜欢的类型完全不搭边。 她理想的伴侣，应该是像张戏骨一样有才华…… 怪了，自己怎么又想到张平疆了？ 戚樱想着这些，那个男生已经在招呼她，她走过去坐下，勉强扬起笑容。 这顿饭吃得不温不火，戚樱根本不知道怎么交流，实际上对面男方也是第一次来相亲，全程戚樱都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回横店去。 最后，两个人留了个微信，约定以后联系。 戚樱刚出饭店，手机就响了起来。 “小樱，你觉得小张怎么样啊？” 戚樱的手机那头，王美春问着。小张就是刚才相亲的那个男生，不等戚樱说话，王美春不由分说，“你就先跟他处着，有什么事再跟我联系。” “……妈，” 戚樱本想说什么，但转念一想，反正她无论说什么也是白说，便暗下决心，一定会自己把这件事处理好。 “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就不回家了。”戚樱抿了抿唇，最后道。 那边王美春却以为她挺满意，便又嘱咐了几句让她认真工作的话，就挂了电话。 戚樱站在大街上，长出一口气，勉强按了按太阳穴，擦了擦自己湿润的眼角，直接去了高铁站。 横店这边，正在进行一场挺重要的戏。 戚樱到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尚真正在和摄像师以及许轩一众演员拍摄，连张澈都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拍，戚樱也就没有打扰，进了休息室。 刚一推门，便听见张平疆的声音。 窗边的阳光里，张平疆神色认真，拿着剧本在说什么，他正在和其他几个演员讨论戏的细节。 看到戚樱回来了，张平疆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戚樱则悄悄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小樱，你可回来啦！”身后一个声音传来，是向涵扑向了她，“我想死你了。” 向涵是组里一个小龙套，也是戚樱在剧组结识的朋友，她是个十八线的新人演员，戚樱又没有架子，二人接触后发现脾性相投，也就渐渐熟了。 “你瞧瞧你，我不过一天没回来，你就激动成这样。”戚樱强打起精神，把她的手放下来，笑道。 “小樱，你怎么了，不开心啊。”向涵看出戚樱神色不对，道。 戚樱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却响了起来，她打开微信，却正是相亲的那个男生给她发的消息，屏幕上明晃晃几个大字： 【你看，咱们什么时候有时间再见一次面？】 戚樱抿着唇，向涵就正巧望向了她的手机屏幕，笑着道： “我说你最近怎么怪怪的，原来是谈了男朋友！” “没有！” 戚樱下意识就反驳，神情却露出一丝无措，不自觉往张平疆那边望去。 004 彼时张平疆正好结束了讨论，看向戚樱。 两个人的眼神相对，张平疆先冲戚樱扬起温和清淡的笑意，却是什么都没说。 “张老师你别误会，那是向涵瞎说的……” 戚樱急着解释。 张平疆笑了笑： “有男朋友是好事。好了，马上还有场戏，我先走了。” 说罢，便和几个演员走出门。 戚樱望着张平疆的背影，叹了口气。 “小樱，你干嘛那么紧张？” 向涵不明所以地问。 戚樱一愣，摇了摇头：“没什么。” 罢了，张老师这种人，真的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吧。自己能一直仰慕他，也就够了。 张平疆对她，完全是对一个晚辈的爱护和提携，其他的什么也没有了。 向涵拉着戚樱：“张老师要拍戏了，我们还不赶紧过去看看？” 张平疆的拍摄现场，一向是众演员围观的对象，他演技好经验足，对于向涵这种新人演员来说，是很涨经验的。 戚樱没意见，便和向涵一起到了场地。 场地里搭了一个一米高的台子，台子后面就是布景，布景是用钢筋搭成做成未来城堡城门的形状，这场戏是张平疆掌控了整个城市之后，对着众臣民宣布规则，张平疆站在台上演，后面再根据布景用特效模拟成城门。 摄像师身后，早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 戚樱看着张平疆的表演，心想不管怎么说，有一个人能这样认认真真对待你的作品，她已经十分感激了。 只要有演员认认真真把这部戏拍好，就是她最大的幸运。 - 就在下一秒，变故突生。 只听“咔嚓”一声，张平疆背后的布景出现了裂缝，紧接着，整个布景直接坍塌下来，“轰”地向张平疆那边倒了下去， “张老师，小心！”摄像机惊地抛下了机器就向张平疆奔了过去。 所有在场人员霍然变色，那布景足足有三米高，用坚硬的材料制作而成，要是被砸到绝对是重伤。 幸好张平疆也反应快，直接跳下了高台，就在他离开的下一秒，布景砸到了高台上。 “轰” 布景的零件砸落下来，戚樱离得也近，眼看着一段钢柱就向她掉了过去，她感到手臂上大力传来，有人拉了她一把，才没被砸到。 是张平疆。 他关切地看着戚樱：“没事吧？” 戚樱惊魂未定地摇摇头。 整个场面骚乱起来，灰尘呛得大家连连咳嗽。若不是演员们躲得快，这次的布景坍塌，妥妥算得上是拍摄事故。 “是谁这么不小心，这样重要的场景布置也不用心？”尚真道，“道具师，马上上去检查！” 收到指令的道具师跑到了布景旁边，布景上面坍塌，下面却还牢固，道具师对比这图纸检查了好半天，道： “尚导，这个布景和原本的绘图不一样，缺了一根支撑的钢管。” 尚真脸色一沉，他走上去： “这个布景是谁负责？” “是王健、阿木他们几个一起弄的。”那个检查的道具师说道。 这时，身后李副导演走上来： “导演，这事儿先别查了，抓紧时间拍戏要紧。” 尚真点了点头。这事一个弄不好就是拍摄事故，前两天因为张澈的事情，本身就耽误了进度，如今再不抓紧就会越来越往后拖延了。布景这么重要，在正式拍摄时坍塌，绝对不是小事，若是真追查起来，可得耗费好一阵子。 尚真道：“那就尽快重新制作这个布景，大家暂停开拍，让人把所有道具都检查一下，免得出纰漏。” 此处布景出了问题，没准其他的地方也存在安全隐患，尚真这么做，也是为了演员的安全考虑。 - 整个剧组暂停拍摄，进度就又耽搁了。戚樱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宾馆里看书。 “小樱，我们去逛街吧？”这天向涵来找她，“横店这边我还没有好好逛逛呢。” 戚樱本来想答应，可转念一想，自己上次回家买车票已经花了很多钱，再上街买东西，自己就没钱了，于是道：“我不去了。” 她垂着头，没精打采地翻着膝盖上的书。 “哎，算了，我告诉你吧。” 向涵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以为她在担心剧组的进度，走过来说， “其实剧组里已经在传了，那个在做布景时出了纰漏、差点砸到人的道具师，是王健。” “王健？！” 戚樱瞪大了眼睛， “那不是张老师带过来的人吗？” “是啊，所以组里人才不敢吱声啊。” 向涵道， “组里人都是因为张老师的辈分和咖位，才不敢说什么。” “可笑。”戚樱道，“张老师怎么可能是这么没脑子的人，何况，如果真的是张老师做的，他怎么可能让自己处于那么危险的位置，那个布景可是差一点就掉到他的身上。” “这我就不知道了，”向涵道，“都是剧组里乱传的。” “哎，这些谣言你也信呀。” 戚樱说。 向涵抿了抿唇，打断了她的思绪：“我是没什么啦，可是，现在虽然剧组里没人说什么，可是和张老师说话的人也少了。” 戚樱想想似乎也是，这几天剧组停工，她在剧组里帮忙的时候，确实是看到没什么人跟张平疆说话了。 “那怎么办？”她问。 “还能怎么办？”向涵瞪眼睛，“这事和我们又什么关系，我们只要安安心心做好工作就行了。难不成你还真的担心张老师啊？” 戚樱没说话。 “好啦，张老师咖位那么高，不会有事的。”向涵安慰她，“再说了，这事也轮不到我们去关心他。” 戚樱勉强点点头。 - 晚上，剧组的布景检查已经过了大半，几个场务就安排把大家聚在一起，发些零食，也算是犒劳了。 戚樱虽然上午和向涵嘴上没说什么，可还是忍不住朝张平疆那边看去。 张平疆一个人坐在那边长凳上，并没有去领零食。 当然，她知道，他只是不喜欢吃零食而已，但戚樱还是忍不住走上前： “张老师，吃薯片吗？” 张平疆惊讶看着小姑娘递给他的零食，几乎一眼就看破了戚樱的目的。 其实他本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这些有的没的的谣言，他早已经历过了，但他也没点破戚樱，只是接过那包零食道： “谢谢。” 见他接了零食，戚樱眼睛一亮，笑了笑，道：“张老师，我们去吃饭吧。” 张平疆抬头。 女孩睁大眼睛看着他，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邀请，她生怕他不同意，目光里还有点紧张胆怯。 张平疆笑了笑。 下一刻他就站起身：“走。” - 路边灯光昏暗的小面摊，戚樱和张平疆对坐着。 二人面前都摆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张平疆却没有动筷子，看着戚樱： “你把我叫来，是为什么？” 他看着戚樱的眼睛，女孩的眸子水灵灵的，那确实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在灯光的照耀下，动人得堪比明月。 戚樱低头看着面前的面条，其实这么放着面也凉了，但她也没有吃。 她心砰砰跳着，开始道： “张老师，其实我真的特别喜欢您，从您的《谋宫》我就开始追了。” “有一次拍戏，您特意把所有片酬都捐给慈善和剧组，没拿一分钱，而且也没有宣传。” 张平疆静静看着她。 戚樱说：“不管怎么说，您都是我心目中最棒的演员，我永远相信您。” 说完，她抬起眼睛看着张平疆。 张平疆并没有回避目光，而是沉默着，与她良久对视。 直到戚樱被他看得低下头，他才牵动了一下嘴角，慢悠悠地道： “现在啊，我相信了。” “相信什么？”戚樱一愣。 “相信你那天说最喜欢的演员是我，是真的。” 张平疆连眼角都有了笑意。 他暖声道：“谢谢你小樱，这顿饭我请了。” 戚樱怔住。 张平疆早就知道她这趟请他的意思是什么，却没有把话挑明，置她于尴尬的地步，二人之间所有未说尽的话语，都在那句“谢谢你小樱”中结束。 接下来张平疆和戚樱全都心有灵犀地不再谈这次剧组的流言，而是聊到了其他。 很快，时间就过去了，这顿饭是戚樱觉得进入剧组以来吃得最香的一顿。 看着天色不早了，二人差不多也该回宾馆了。 分别的时候，戚樱叫住张平疆： “张老师，我能和您拍张照吗？我想……单独合影。” 张平疆回身，看着戚樱期待的目光，也猜到了她是想和他单独照相，想起上次本来应该和她拍，却因为有许轩在而没有拍成，于是点了点头道：“来吧。” 戚樱笑起来，找了个路人帮忙拿好手机，和张平疆站在路灯下。 她不敢离张平疆太近，却又不自觉闻到了他身上清冷的味道。张平疆与她并肩而立，两人脸上皆是轻松愉快的笑容。 “咔嚓”一声。 镜头剪下了少女和男人的笑容，也剪下了二人身后皎洁的月光。 005 尚真叫人检查了剩下的道具，没有再查出其他问题，于是，剧组很快就继续开拍了。 这天戚樱正在剧组里帮忙，手机响了。 “喂，妈。”她接起电话，是王美春。 王美春问：“小樱，上次谈得那个对象怎么样啊？” “我们……谈得挺好的。” 戚樱想暂时先掩饰过去。剧组现在正在忙，如果跟王美春说实话，她免不了又要缠着她唠叨半小时，尚真这边正有事，容不得她这样长时间接电话。 实际上，自从上次那个相亲的男生给她发了微信，戚樱就礼貌地拒绝了他，表示对他没感觉，跟他说还是不要再联系了，十分抱歉。 想来，王美春还不知道这事儿。 王美春听着挺高兴，道：“妈给你送肘子来了，马上就到你公司楼下了，小樱，你下来拿。” 什么？ 戚樱一听这话直接站起来，王美春现在快到她公司了？她辞职的那家公司在北京，可她现在在横店，根本过不去啊，这么一来不就露馅了？ 但她知道，如果辞职的事被王美春知道的话，她就别想着再跟剧组拍电视剧了。 “妈，我现在被公司派去外面了，过去得两个小时，您先回去吧。”戚樱想了个对策。 “妈都快到了，哪有让妈再回去的道理？”王美春有点不高兴了，“我在楼下多等你一会儿，你现在马上回来。” “……”戚樱心急如焚，可他知道王美春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主儿，若是这个时候让她回去，说不定她会发现什么不对劲。 戚樱抿了抿唇：“好吧，我马上过去。” 剧还没拍完，现在绝对不能和家里闹翻，王美春若是知道了她在“不务正业”，一定会跟她急，说不定还会去剧组闹，戚樱知道，王美春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戚樱刚挂了电话，尚真便对她叫道： “小樱，这里有段剧情你来处理一下！” “导演，不好意思，我有点事情，马上回来！”戚樱匆忙地鞠躬，拿起包就往出跑去。 尚真一愣，随即有些不悦。戚樱一向对剧组尽心尽力，这么当着他的面就直接跑了，还是第一次。 戚樱知道和尚真这边已经闹得有些不愉快了，但横店到北京路程太远，必须先马上去公司，导演这边，只能回来再跟他解释。 戚樱火急火燎地去了高铁站，幸好还剩一张当天的车票，马上就发车，戚樱用身上本就剩不多的钱买了票，直接往北京而去。 - “妈。” 到了北京的原公司，果然见王美春在那里等着，手里提着个保温桶。 见戚樱气都喘不匀，脸红扑扑的，皱了皱眉问：“干什么去了，慌慌张张的。” 王美春狐疑地打量着她。 “没什么，我刚刚从外派的地方赶回来，路远。”戚樱说。 “这路还真挺远，我等你了好几个小时呐。”王美春语气有点讽刺，点了点头：“拿着吧，这是给你做的肘子。” 戚樱接过保温桶。 “记得趁热吃啊。”王美春在公司楼下打量着戚樱，又嘱咐了她几句，虽然觉得女儿的举止有点不对劲，却也没看出来什么。 “谢谢妈。” 王美春点点头，转身走了。 戚樱拿着保温桶，待气喘匀后，站在原地发愣。 她悄悄探头望去，王美春已经走远了，这才又走出了玻璃大门。 来不及多想，她又赶紧收拾东西，往横店而去。 - 回到拍摄现场，天已经黑了。 戚樱现在全身上下不足一百块钱，又连着跑了两趟，已经累极了。刚一回来，就听见尚真的声音： “戚樱，你这是怎么回事，拍得是你的戏，你一走，刚才那段演员有问题就进行不了，你耽误的是大家伙儿的功夫啊。” 尚真也是很少发脾气，但这次戚樱没提前打招呼在需要的时候走人，他便有些不高兴。 戚樱抱歉地说道：“导演对不起，是我家里有急事。” 这时，一旁的张平疆看到了这个场景，走上前道： “行了，尚导，让她回去吧。” 尚真看了看张平疆，既然他说话了，自己也就不再好说什么，挥了挥手：“你走吧。” “谢谢张老师。” 戚樱跟张平疆道谢，才回到宾馆。 -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直接倒在了床上，这一趟是真的累极了，不仅让王美春起了疑，又惹得尚真不高兴。 她叹了口气，郁闷地揉了揉太阳穴。 这种时候，也只有朋友才能安慰她了。 戚樱平复心情，打开微信，给米卉洁发消息。 “小米，我这次可惨了。” 很快米卉洁打字来问：“怎么了？” 戚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她一说，米卉洁就急了，直接给她发了一段语音： “你到底行不行，戚崽，我跟你说，你家长对你控制那么严厉，你必须做个了断。你不是科班出身，没有人脉，好不容易抓住这么一个实现梦想的机会，千万不能让家长给你搅和了。” “你看那个夏适希，多火啊，都上热搜了。”米卉洁紧接着说。 戚樱知道她是指前些日子微博上，那个为了成为曲词创作人而和父母断绝关系的夏适希。 “我又不是夏适希。”戚樱闷闷地道。 “你就是要拿出她的勇气来啊。”米卉洁在手机那头瞪大了眼睛，“要不然，你指着几百块钱过几个月啊。” 提到钱，戚樱这才想起来，自己的钱都买了车票了，可再经不起折腾。她叹了口气问： “小米，能借我点钱吗？” 米卉洁抿了抿唇，道：“……好吧，不过我也只能借你三百块钱，我们这边剧组也没发工资。” 说着，微信上戚樱便收到了转账，看着屏幕上米卉洁那个写着“加油！”的红包，戚樱感动极了，“小米，谢谢你。” “谢什么，都是朋友。” 米卉洁回了个调皮的表情包。 - 第二天一早，剧组就继续开工了。 场务王晓拿着手机，在诸位工作人员面前转： “剧组里打算组团买冬天御寒的羽绒服，羽绒服是定制的，背后印有《权色》的剧标，想要的报一下尺码，交三百块钱就行了。我替大家去印。” 听到此，很多人都纷纷交钱，一是剧组这里冬天确实挺冷，二是留个纪念。毕竟《权色》的整个工作团队，都是气氛比较和谐团结的。 戚樱仰头看着场务收集每个人的尺码，心里真的好想买。可那三百块钱还是米卉洁借给她的，她要是买羽绒服，下次万一再有什么事，都不够她回北京的。 何况光是拍戏就要拍几个月，还要等到审查、上映……还是省着花吧。 “我不买了。” 当王晓走到她面前，戚樱说。 王晓看了她一眼，撇撇嘴走了。 直到走远了，戚樱才听见王晓跟其他几个场务说：“切，还是拍的自己的戏呢，让她花点钱，就那么抠门。” 王晓平时和张澈走得近，因此对戚樱印象也不太好，看她是个新人编剧，也就没怎么把她放在眼里。 正在这时王晓又走到张平疆面前，马上换上一副笑脸：“张老师，剧组组团买定制羽绒服，您买吗？” 自从上次布景坍塌事件已经过了快一周，大家渐渐也都忘了“是张平疆让布景坍塌”的谣言，重新在他身边献起殷勤来。 张平疆笑着摆了摆手：“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就不凑热闹了。” “好的，张老师再见。” 王晓礼貌地跟张平疆说。 看着场务走了，戚樱叹了口气，其实她是有多想买那件羽绒服啊，这是她第一次来片场，她怎么能不想留个纪念呢？ 但这些毕竟是自己家里的事情，无论如何不好跟外人说，现实情况就是这样，容不得她有那些奢望了。 戚樱垂下眼睫，站起来向别处走去。 她没有注意到，背后，有双漆黑的眼睛望见了这一切。 - 没过多久，剧组里定制的羽绒服发下来了。 戚樱正在和许轩讨论剧情，王晓走到她面前，把羽绒服扔给她： “戚樱，这是你的。” 戚樱惊讶地看着她：“我没买羽绒服啊。” “这是张老师给你买的。”王晓抬起头，语气终究能听出点嫉妒，“快拿着吧。” 戚樱怔怔地看着羽绒服，回想起来，场务让她掏钱的时候，张平疆确实是在她身边，那他…… 一边想，一边就听见了王晓走远的声音：“本来只是一个小编剧，也不知怎么搭上了张老师这层关系，可真是……” 戚樱咬唇，瞪着王晓的背影。 “别理她，”许轩说，“那帮人就是仗势欺人，张澈背后有资本，轻易得罪不起。” “我知道，我才不跟她们计较呢。” 戚樱说。 许轩笑了笑。 戚樱心想，不过……张平疆为什么给她买衣服？难道他看出来她经济困难了？ 她很想去找张平疆，于是四下望去，在片场里没看到张平疆，她记得张平疆好像跟尚真在休息室里见什么客人去了。 对了，她想起来了，今天剧组里说是来了当地电视台的人，要检查一下片子质量和剧本，尚真和剧里的一众前辈正在陪人家喝茶。 戚樱就走到了休息室的门口。 006 刚刚走到门边，门就开了，首先出来的是一个挺着啤酒肚、留着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尚真和张平疆他们跟在他背后。 最先出来的男人指了指尚真： “必须马上修改剧本，过线的地方，碰都不能碰！” “好，好。”尚真连连点头，“我们马上修改。” 正在这时，尚真转头看到戚樱在这里，马上道：“小樱，正好，台里审查说剧本有几处敏感问题，要必须马上修改，你这个周末就别回家了。” 戚樱一怔，羽绒服的事情就暂时搁在了脑后。 剧本有问题？ 可是昨天她刚和王美春说好，周末回家去吃饭。 “过线了。” 啤酒肚中年男人意味深长地看了戚樱一眼，转身带着人离开了。 “小樱，这几天紧急修改剧本，没问题吧？”尚真看着她。 戚樱咬了咬牙，这么一来自己就没法回家了，王美春那边也许会发现端倪。但此刻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为了整个剧组的进度，她必须周末留在片场。 她说：“好。” 尚真点点头。 这下，戚樱也来不及和张平疆说羽绒服的事情了。她接过剧本，就回到了宾馆。 她重新搬出原先查得资料，在桌前抓紧一切时间修改起来。 - 如此，整个剧组的进度又暂停了，戚樱在片场的时候经常听见有人抱怨： “怎么回事？怎么不早弄好了呀。” “是啊是啊，这可是所有人都在等她啊。” 戚樱真的很想说这事也不赖她。当初因为题材问题，尚真和她还特意问过相关人员，相关人员确认过，剧情保证在线内，可没想到现在又要改。 实际上尚真告诉她，隔壁剧组同样题材的剧，也是写到了和《权色》差不多的剧情，可人家的导演、制片人等都是在圈内话语权极大的人，台里的人来检查，也没有见让他们修改，可到了他们这边，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 戚樱气不过，却也无可奈何，整个剧组都处在一种浮躁的氛围下，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告诉自己，越在这种紧急的时候，越不能乱。 王美春那边她也来不及解释了，她每日都在宾馆里，静下心来，敲字修改。 - 周末。 戚樱在房间里赶剧本，敲门声便响起。 走过去开门，一看，竟是张平疆。 “张老师？” 张平疆走进来：“导演说时间有点紧，我来帮你改剧本。” 张平疆有修改剧本的经验，对这个剧理解也比较深，戚樱不由分说，马上给张平疆搬了把椅子，道：“好。” 张平疆坐在戚樱旁边看着剧本，看着看着就觉得可惜，本来是多好的思想、多好的创意，都因为所谓那些“不能写”原因，被限制了。 他是真心爱戏的人，心里叹了口气，这时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向涵走进戚樱的房间： “小樱，导演教你过去一趟。” “哦，来啦。”戚樱马上回头。 “你去吧，我帮你看看剧本。” 张平疆对戚樱说。 戚樱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张平疆翻着页，目光却没再落到剧本上，而是看到了门口的衣架。 他给戚樱买的那件羽绒服，就被她挂在上面，衣服还是崭新的，被她保护得很好，她一次也没穿。 其实张平疆给戚樱买羽绒服完全是好心，她看小编剧人不错，组团买羽绒服时戚樱或许有些经济困难，张平疆就想给她买了算了。 这时，戚樱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铃声响了一次，张平疆也没有接，毕竟这是人家的电话。谁知电话又接连响了三遍，戚樱还一直没回来。 打电话跟催命似的，这就是王美春一贯的风格。她想要找女儿，从来都是直接打手机，打到她接为止，从来不会考虑是不是女儿目前的情况不方便接电话。 响到第五次，张平疆实在受不了了。 他走过去看了看来电显示，备注的是“妈妈”，而且电话打得挺急，实在打扰他看剧本。 张平疆怕万一真有什么急事，大步走过去，干脆把电话接了。 “喂？” 张平疆接起了电话，低沉磁性的男声传到听筒那边。 戚樱本来和王美春约好了周末回家，如今她没回来，王美春当然要打电话问。 但王美春听声音不对瞬间就愣住了： “你是谁啊？” 007 “我是戚樱同剧组的演员，她现在被导演叫过去了，有什么事我让她一会儿给您回电话吧。” 张平疆礼貌道。 “剧组？演员？” 王美春听到一大堆自己不熟悉的名词，以为自己打错了电话，她把电话挂了。 张平疆拿着电话一怔，心想，这小戚的家人还真是奇怪啊。 他刚放下手机，过了几秒，电话又打过来了。 “喂。” 直到又听到了这个声音，王美春才确定了自己确实没有打错电话。 “您说您是……小樱同剧组的演员？” 王美春的声音也冷静了许多。 “是啊。”张平疆不明所以，“戚樱现在正在横店剧组，导演有事找她，您有什么事，我让她一会儿给您回电话吧。” “好。” 王美春在那边虽然表面上礼貌客气，内心已经气愤异常。 她平静地说：“我过会儿打过来吧。” - 不一会儿，戚樱从尚真那里回来了。 “小戚，刚才有个电话打过来，“张平疆说，“是你妈妈，她可能有事找你。” 戚樱一下愣住了：“什么？” 张平疆道，“你家里要是有事，就打过去吧。” 戚樱心里一沉。如果是张平疆接的电话，多半已经让王美春看出什么来了，如果这个时候打回去，王美春肯定会发飙，现在剧组还在赶工期间，她决定不给王美春回电话。 “没事，不用打了。”她对张平疆道。 “真的不用？”张平疆将信将疑。 “不用。” 戚樱重新坐到桌子前， “现在最主要的是剧本。” - 夜晚。 戚樱举着手机，站在片场一个无人的角落。 电话里王美春连声逼问： “戚樱，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你没在公司对吧？” “你到底在干什么？” “……”戚樱深吸一口气，抿唇道，“对，我在剧组。” 王美春在电话那头一愣，随即冷笑：“家里人不允许你去做这种工作，你听不懂吗？你马上给我回来！” “我回不去。” 戚樱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十分坚决。 王美春的语气变了：“你说什么？你居然敢顶嘴？” “妈，我们这个戏非常着急，现在本就是紧要关头，容不得我离开，我需要在这里写剧本，否则全组的进度都会被耽误。”戚樱说。 王美春冷笑：“好啊，那你跟我说，刚才接电话的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给你介绍的那个对象呢？你……” 戚樱长出一口气，王美春怀疑上了张平疆，王美春的性子就是这样多疑，一看到有男人替她接了电话，马上就会胡思乱想，完全是个理论不来的主儿。 她沉下了心。 “妈，我现在真的抽不开身，等我回家再跟您解释。” 说完，戚樱挂断了电话。 - “喂、喂！” 北京市，电话那头，王美春连声喊叫，听筒里却传来“嘟嘟”的忙音。 “这个孩子，气死我了。” 王美春忍不住摔了电话。 - 一连几天，戚樱都在改剧本，这天终于好不容易改得差不多了，向涵来看望她： “小樱，你看你都瘦了，咱俩出去吃点好的吧。” 向涵拉着她说道。 戚樱离开键盘，揉了揉眼睛，也是，自己敲了这么多天字脑子也蒙了，出去换换脑子也好。 “走吧。” 这次向涵没带戚樱去街边的小吃摊，而是去了饭店，说是要好好让她补营养。 - 横店这边小吃街多，饭店也多。向涵找了一个高档的饭店，便拉着戚樱进去了。 两个人刚找到一个位置坐下，向涵的眼光却突然不动了。 “你看，张老师！” 向涵拉住戚樱悄声说，让她望一个方向望去。 戚樱和向涵斜对面靠里的位置，一个男人背对着他们而坐，尽管是背影，但戚樱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张平疆。张平疆坐的那个位置一般人不会注意，旁边还放着几个一人多高的盆栽，几乎完全挡住了视线。 张平疆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对面坐着一个女人。戴金镯子、闪亮的耳坠，脸庞保养得白皙看不出丝毫步入中年的迹象，穿一身华贵的貂皮大衣。 透过盆栽树叶的缝隙，戚樱认出了她。 那是与张平疆同时代的女演员，金华奖最佳女配角的获得者，李倩。 “哎，天呐，有情况！”向涵拉着她，十分八卦地伸着脖子，“我们快看看。” “哎呀，别看了。”戚樱拉拉她，“我们还是赶紧吃饭吧，这是张老师自己的事情。” 向涵奇怪地看着她： “小樱，你不好奇吗？张老师出道这么多年，一直没传过什么绯闻，你就不想知道，他到底是离过婚，还是根本没结婚？” 戚樱翻着菜单，没说话。 她怎么不好奇，她都好奇死了啊。 众所周知，张平疆是单身。 但要说一个五十岁的人没有过过感情经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他绝对是有过感情经历的。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女人，才能值得他的喜欢？ 戚樱表面上漫不经心地翻着菜单：“还行吧。毕竟张老师从不在媒体公开自己的私事，是吧？” “哎呀，没准儿，现在对面坐的，就是那个呢！” 向涵指指张平疆对面的李倩。 “你说李倩老师？” 戚樱抬头望了一眼，李倩发尾染着深金色的头发，脸颊白嫩得几乎像个二三十岁的女人，她确实很美，衣着也十分金贵。 是啊，保养得真好。这就是顶级女演员和她这种底层编剧的差距…… 如果真的是的话…… 戚樱心里也不知怎么酸了一下，她尽量漫不经心地道： “是就是吧。” 向涵瘪了瘪嘴：“就你佛系，不好奇。” “我还得想着剧本啊。”戚樱把菜单给向涵，“好啦，我点完了，你点你的吧。” 向涵接过菜单，看着戚樱勾的那些菜就瞪大了眼睛： “小樱，你怎么就点这么便宜的啊？我们这次是特意来犒劳你的啊，你就点了这么便宜的菜，怎么对得起自己日夜熬着改剧本啊？” 到这里，戚樱也不想隐瞒了，她抿了抿唇，抬起头道： “我没钱了。” “没钱了？” “我家里不让我做这种工作，所有的一切，都得靠我自己挣。”戚樱耸了下肩，“可是，到现在为止还只是起步阶段，就只能吃这些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向涵总算明白了，也总算知道了戚樱为什么在片场里总是那么节省，连羽绒服都舍不得买。 “剧组里，还真没有出现过你这种情况呢，”向涵理解地道，“我们都是科班出身，就像我，大学就是电影学院的，艺考也是获得了家里的支持，毕竟想走这条路，家里的支持是很重要的。” 戚樱倒是高考想考艺术大学，但被父母拒绝了。 “那上次导演叫你你却突然回家那件事，也是你不得不向家里人隐瞒实情了？” 向涵脑子转得还是很快的。 戚樱点点头：“是啊，这部戏要是没法上映，我唯一的希望就彻底泡汤了。我就得回家，面对我打心里不愿意面对的那种两点一线的工作，天天挤地铁，重复着日复一日的枯燥。我……真的不想回到那种生活里去。” 她低下头，握紧手指。 这种体验，是那些从小就上艺术大学的明星们不会有的。 “嗨，没关系。”向涵握住她的手，“以后要是有事儿，你就告诉我，我接济你。” 戚樱冲她笑了：“谢谢。” 不过戚樱心里明白，向涵毕竟比不上米卉洁那种从小玩到大的闺蜜，向涵已经是演员了，演艺圈里，几乎每个演员背后都有资本，和这些演员相处，还是要慎重的。 “哎你看，张老师走了。” 这时，向涵冲那边努努嘴。 戚樱猛然抬起头，见张平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餐桌，和李倩走出了饭店。 “你看，他们两个人是并肩走的。” 向涵又有了新发现。 戚樱抿唇。 她看着那个背影，眼中光芒定定地。 张平疆那种人，真的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吧。而她还要奋斗多久，才能比得上圈内金字塔顶端的人呢。 她暗暗地捏了捏手指： “小戚打工仔，还是暂时先顾好自己，加油吧。” 008 和向涵吃完了饭，戚樱回到剧组。 张平疆已经回来了，在想着如何帮戚樱改剧本。按照尚真导演的要求，剧组所有经验的演员也要参与修改，以便最迅速地完成创作。张平疆便已经先到了戚樱的房间。 “小樱，剧本我已经改动一些了，你看看，这些合不合适。”张平疆把改好的文件给她。 “哦？是吗？”戚樱走过去浏览了起来。 张平疆改的这些，不光是站在剧情角度，更是站在演员的角度为表演设计了很多体现角色性格的细节，有的甚至比她设计得还要好。 “我觉得可以。” 戚樱拍板儿，就把这些改动全部加上了。 一连四天，戚樱心里一会儿想着是剧本，一会儿想着张平疆和李倩的会面，不过好在，这剧本是终于改完了。 当戚樱拿着剧本到了尚真那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终于可以开拍了！” 尚真拍了拍戚樱的肩膀，“小樱，辛苦你了！” 戚樱感到一阵轻松，不过轻松的同时，又是一阵劳累，她已经几天没有睡过好觉了。 “导演，那我就先走了。”戚樱道。 “走吧。”尚真摆手。 “小戚。” 正在她离开时，有个声音叫住了她。 是张平疆。 戚樱回头。 张平疆上前几步，似乎是意图把她往边上引，戚樱会意，便和张平疆离人群站远了几步。 张平疆问：“那天，我接到你母亲电话，没给你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吧？” 戚樱猛然抬头，张平疆的洞察力真不一般，已经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此刻他有些担忧地望着她。 “没事。”戚樱用轻松的语气，冲他笑了笑。 张平疆点点头：“有什么事，可以尽管给我打电话，能帮的，我尽量帮你。” 张平疆这话分量很重，语气也很认真，戚樱一听，连忙郑重地道： “谢谢张老师。” 张平疆真的哈哈笑起来：“别谢了，剧组相处这么多天，还这么客气。” 戚樱低头抿抿唇。 不过，她恍然间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跟张平疆相处这么长时间了。 告别了张平疆，戚樱就回了宾馆收拾东西。 她为改剧本熬了几夜，确实困得要死，但现在她还不能睡，北京还有家里的事没有解决，她要该回家，面对王美春了。 - “哎呦，你还知道回来呀？” 戚樱一推开家门，迎来得便是王美春讽刺的话语， “我还以为你在那个片场，和那些男演员玩得忘了家了呢。” 戚樱心里一沉，她知道王美春在暗指她和张平疆，家里对于娱乐圈的工作，是绝对严厉禁止的，在她父母眼里，娱乐圈充满了肮脏，他们绝不会同意自己女儿沾染进去。 “妈。” 戚樱压住心里的不舒服，道， “对不起，我没和您说实话。但是，那天剧组实在是有急事走不开，我要连夜修改剧本，如果我一个人走了，耽误得是整个剧组的进度，所以我不能回家。” “现在我向您道歉。” 戚樱来到她面前，认认真真地说。 “你别说这没用的。” 王美春摆摆手， “我只问你一句话，娱乐圈的工作，你辞还是不辞？” 戚樱抿唇。 王美春一贯做事干净利索，她的底线也很明确，是就要女儿一个答案。 戚樱过了很久，才深吸口气，一字一句道： “我不辞。” “你说什么？” 王美春气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她挑眉道，“你是不是翅膀硬了，敢反抗家长了？” 戚樱从小生活的环境就是这样，王美春和戚正峰一向强势，容不得女儿的丝毫反抗。这也是王美春第一次跟她发这么大脾气。戚樱尽管心里打着鼓，还是说：“编剧这个工作，是我的梦想，我不仅现在不会辞，我还会一直一直做下去，知道我写不动为止。” “戚樱！”王美春大喊，“娱乐圈有多少乌烟瘴气、有多少肮脏的事情，你染上那里，是我们全家的耻辱。你就算写出了名，我们也不会接受你！” “有多脏，我不在乎，我只知道，我热爱创作。” 戚樱声音平静。 王美春气得手指直颤。 “你真的执意要做？” 戚樱没说话。 “你如果执意要去做编剧，以后就别再回这个家！ 王美春是决不允许自己的控制权被打破的，她发出了最后的通牒。 戚樱站在原地，眨着眼静静看着她。 半晌，她说：“好。” 说罢，就转过身往门口走去。 “你回来！” 王美春在后面又大喊一声。 “还有什么事？” 戚樱停住脚步。 “把你的钱留下来。” 王美春在身后不容置疑地道。按照她的想法，只要断了女儿的经济来源，就不怕她不回来哭着找父母，反正戚樱现在已经从原先的工资辞职了，她没有钱，自然活不下去。 戚樱手颤了一下： “您说什么？” “留下钱。”王美春丝毫不让步，“你的钱都是我给你的。” “妈，这是我管朋友借的。”戚樱想躲。 “你拿过来！”王美春不由分说走上前去掏戚樱的口袋，果然掏出了一百元现金。 那是米卉洁借给她最后的钱了，戚樱先前，把那些钱花了一多半去买回北京的车票，又把剩下的换成现金，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滚出去。” 王美春指着家门口。 “妈……” 不顾戚樱的恳求，王美春丝毫不让步，“滚。” 戚樱扬着头，愣是让自己一滴泪都没掉下来。 然后，她定定看了王美春一眼，毫不犹豫地迈出了家门。 - 冷风依然在呼啸。 戚樱明白她必须要这样做，王美春和戚正峰限制控制她多年了，从来不听她沟通，她必须要做一个强硬的了断。 现在，她决定回到横店去，不管怎么样戏还是要拍完，为了大家，也为了责任。 戚樱走到火车站。 天已经黑了，周围人流来来往往，她陷落在庞大的人流中，握紧背包的带子。 可问题是王美春已经把她的钱拿走了，她根本没有钱买车票回去。 戚樱吸了吸鼻子，走到一个角落里，慢慢拿出手机。 通讯录在她眼前划过。 米卉洁？ 不，她已经借过她钱了，何况她本身也不富裕，那三百块钱还没还给她。 向涵？ 不，戚樱知道和向涵的交流要慎重，何况她们并没有那么熟。 那就只有…… 戚樱翻遍了通讯录，目光停在了张平疆的名字上。 是的，张平疆说过，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去找他。 直到这时，戚樱才恍然发现，她在剧组那么多天，最熟悉最能信任的人，竟然只有张平疆了。 戚樱握紧双拳。 他，真的可以吗？ 她抬起头，吸了吸鼻子，颤抖着开始拨通手机号码。 一边拨着，她的心就开始犹豫起来。 张老师是圈中金字塔顶端的人，受人尊敬崇拜，他也是她的偶像。 她怎么能麻烦张老师，找他借钱呢…… 但是…… 戚樱下定决心按下那个通话键，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嘟、嘟。” 电话那头开始响起连通音，每一声，都像是在往心上打鼓。 “喂。” 直到电话那头响起熟悉磁性的男声，戚樱心猛地颤动起来。 不管先前怎样强撑着不掉泪，内心所有的防线，还是都在这一熟悉温暖的声音中崩溃。 尽管她一再告诉自己要坚强，却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张老师……” 009 彼时的张平疆刚刚结束了一场夜戏，正往宾馆里走。 互留了这么多天电话号码，戚樱还是第一次给她打电话，他接到电话不知道是什么事，就听见小姑娘在电话那头哭了。 “小樱，你怎么了？” 预感到事态很严重，张平疆连忙问道。 “张老师……”电话那头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声音可怜兮兮的，“我能找您借点钱吗？” “借钱？”张平疆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是他马上答应，“没问题，我马上给你转过去。” “谢谢张老师！”电话那头传来戚樱破涕为笑的声音。 “等等。”张平疆叫住她，“小樱，你别挂。你告诉我，为什么哭？” 戚樱一愣，张平疆的声音很严肃，也很担忧，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道： “没什么，就是我被困在车站了，身上没有钱回不去横店了……” “真的？”张平疆明显不信，被困在车站有什么可哭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紧接着问：“你还发生了什么事？” “我……” 戚樱一顿。 张平疆的语气很担心，在电话那边，他接连紧着，一字一句地问：“戚樱，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相处了那么久，他是第一次看到戚樱在他面前哭，他觉得事情一定严重极了。否则这么晚了，她不可能给一个刚刚在剧组认识的人打电话求助。 戚樱握着电话，张平疆的声音充满关心，她心里有点发酸。 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又流了下来： “我被我妈妈赶出来了……” 张平疆一怔，就听着小姑娘在电话里，哭着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张平疆吐出口气，柔声道： “小樱，别着急，慢慢跟我说。” 来来往往的人流中，戚樱蹲在角落里，给张平疆打电话，在这慌乱的时刻，他的声音，莫名让她感到了无比的安心。 戚樱把事情的始末全跟张平疆说完了。 说完，电话那头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张平疆听完叹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这几天接到家里的电话都怪怪的，原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现在，她被自己的家人赶了出来。 张平疆在那边静静听她说完：“你现在在车站？” “嗯。” 戚樱的声音还有鼻音，她点点头。 正在这时，天空“轰”地一声，车站外面打起了雷，紧接着是闪电骤然撕破夜空，戚樱原本到车站时天气还很好，现在瞬间就变天了。 “你那边下雨了？” 张平疆在电话里也听出了雷声。 车站外面的雷声大得吓人，戚樱也有点害怕，又“嗯”了一声。 “你别怕，我现在马上把钱转帐给你，然后去横店的火车站接你。” 张平疆的语气很果断。 戚樱一愣：“张老师……” “别说了，赶快收钱吧，现在下着雨，你肯定没带伞。” 接着，张平疆就挂了电话。 戚樱的微信提示音响起，她打开微信一看，张平疆的对话框里，弹出了一个转账提示。 “100000”。 戚樱怔住了，车票几百块钱就够了，她管米卉洁借，也只借三百块钱，怎么张平疆一下子给她这么多？ 张平疆真是聪明啊，这十万块钱是一起转给她的，她不想收这么多也不行，要是收也只能都收了。 再给他打电话？ 也来不及了，马上就发车了，还是买票要紧。 戚樱抿了抿唇，手指悬在“收钱”框里犹豫许久，按了下去。 然后，她整理好背包，往售票处跑去。 - 万幸万幸现在还有票，戚樱上了动车，才感到安定下来。 外面的雨哗啦下着，她看天气预报横店那边也下起来了，照这个阵势，估计到了横店，雨也停不下来。 戚樱把头靠在椅背上，长出了一口气。 动车连夜开往横店，终于到了站。 戚樱刚下车，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 “小樱，你在哪儿？” 电话那头传来张平疆的声音。 戚樱说她刚下车，张平疆就说：“我已经到了，车就停在站门口，外面下着雨你别出去，我去接你。” 不用了张老师，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她很想这么说。 但是她“嗯”了一声，往站门口走去。 一下车，一股冷气就扑面而来，南方的雨不比北方，是湿冷湿冷的，冻得彻骨，戚樱只穿了件大衣，羽绒服还挂在横店的宾馆里。 她抱紧双臂，来到门口，外面下着倾盆大雨，雨幕模糊地遮挡了视线。 渐渐地，她看见一个黑色外衣的男人身影往她这边赶。 是张平疆。 漆黑的雨幕中，他匆匆穿过人群，皮鞋溅起水花。 “戚樱！” 他冲她喊。 戚樱赶紧往前走两步，张平疆来到她身边，手臂轻轻一揽，便用外衣裹住了她，“怎么穿这么少？” 他声音焦急关切。 戚樱被张平疆包裹在外衣里，他把伞举过她头顶。 “走吧。” 从站门口到车的这段路尽是人，又挤又冷，各种车灯在不远处闪烁着，二个人并肩而行，终于到了车边。 戚樱终于坐进车，长出了口气。 却没听见，身后“咔嚓”一声，摄像头清晰地留下了两个人的影像。 - 张平疆的车不像一般明星都开拉风显眼的豪车，而是比较低调实用。 戚樱坐进车子里，便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很显然这就是张平疆自己日常开的车，车里没摆什么饰品，总体来说坐着还是很舒服宽敞。 张平疆启动车子，第一件事就是开暖风让戚樱暖和了过来。 戚樱转过头，看着张平疆，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现在竟然就坐在偶像的副驾驶座上…… “谢谢老师。” “谢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调转方向盘，“都是朋友。” 朋友？ 戚樱微怔。 张平疆这是……已经把她当朋友了？ 她侧头看着旁边的人，雨夜里，张平疆认真地开着车，雨刷器在玻璃上一下一下的，他目不斜视。 她忍不住睫毛颤了颤。 那个冒着雨来接她的人，真的是张平疆吗？ 就是她崇拜了许久的偶像，张平疆？ “小樱，你有没有想过，北京回不去你以后住在哪里？”张平疆这时问道。 “我想暂时先在横店住下。”戚樱很快就说，“我准备把北京那边出租的房子也退掉，毕竟价格太高，如果在横店住着，圈里的人也多，也能找到更多的机会，上新戏。” 少女脱口而出的，是一个十分清晰的未来规划。 张平疆扬了扬眉，他本来以为戚樱会说不知道，一个无依无靠被家人赶出来的小女孩，在这种忙乱的时候通常会乱了阵脚。 如此，他赞同地点了点头。 戚樱犹豫了一下，就道：“张老师，那十万块钱……” “不用急着还，你先花吧，你现在这个情况，需要的肯定不只几百的车票钱。等这部戏上映了，你有了钱再还给我。” 张平疆转头，冲她笑笑。 戚樱怔住。 她本来想把多余的钱还给他的，但他的语气不容置疑，眼光里，是显而易见的温暖。 戚樱低头，嘴角，牵起浅浅的笑容。 是啊，这部戏，才是他们最牵挂最关心的东西。 张平疆这种咖位的演员，拍电视剧一集都得几十万，这十万块钱，对他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中的九牛一毛。 唉，演艺圈是个收入差距极大的行业，这就是和大神的差距啊。 戚樱重新靠回座椅上，也默默地望着外面。 雨水在玻璃上蜿蜒，除了车灯所照及的范围，再远处就是一片黑暗，这样的场景总会让人觉得孤独无助，但是戚樱不觉得害怕，因为他身旁坐着张平疆。 话也都问完了，车站到片场有一两个小时的路程，张平疆一直认真开车不说话，戚樱便觉得有点尴尬。 她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倒是张平疆先问：“听音乐吗？” 戚樱点了点头：“好啊。” 张平疆便打开音响，调了半天，音响里却没有什么歌。 戚樱垂下眼睫看着他，音乐是一个很大众的娱乐形式，很多人都会往自己车里的音响下载偏爱的流行歌曲什么的，但张平疆却没有，想来，他私下生活里，是一个很寂寞刻板的人。 “我这里没什么流行歌曲，大多是自带的音乐。” 戚樱声音软软地笑：“没事儿。” 张平疆打开播放键，放出一首古典音乐，戚樱看看屏幕： “海顿《Oboe Concerto in C, H.VIIg: C1:2. Andante》” 张平疆依然没说话，音乐声开始流淌在车内，漆黑的雨夜里听着这样舒缓的曲子，戚樱竟不自觉全身心沉浸在其中，忘却了尴尬。 车开到了收费站。 张平疆停下车，降下窗准备交钱，里面的收费员看见张平疆却愣了：“这……您不是张老师吗？” 接着，就瞟见了副驾驶座上的戚樱。 女孩紧靠在后面，身材瘦弱，清秀精致，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 我的天啊！有情况！ 收费员瞪大了眼睛，他正好看过张平疆演的电视剧，知道他对外公布一直是单身，那他身边这女孩是情人还是私生女啊！ 收费员丰富的联想开始在脑海中浮现，张平疆冷着眉眼，却是一本正经地交钱，他平日里那严肃模样又露了出来，任何人看了他的样子，都绝不会想接近的。 收费员见此，也不敢多说。 很快，张平疆的车子开走了。 戚樱在座位上有点忐忑，刚才收费员的表情她也看到了，关键是身旁的张平疆好像不太高兴了，也是，他毕竟是公众人物，万一被传出去…… 算了，别想了。 戚樱摇摇头，踌躇了半晌，又道： “张老师，还有件事情拜托您。” 张平疆只“嗯”了一声。 “今晚发生的事情，能别跟组里其他人说吗？” 戚樱轻声问。 张平疆握着方向盘，头都没转：“放心，我不会说的。” 他们一个是编剧，一个是演员，这个圈子极其需要面子和名声，如果说了，难免也要惹人眼色。 张平疆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戚樱毕竟更是个新人，这也是保护她。 如此，戚樱也就没什么可说得了。 - 车终于开到了片场。 张平疆锁好车停下，雨已经停了。 现在是半夜十二点种，许多剧组已经收工了，大空地上只有零零星星几个道具师在最后收拾摄像装备。 看着也没什么人，戚樱稍微松了口气。张平疆对她说：“小樱，不早了，你快点回去休息吧。” 她点了点头：“张老师，你也早点回去。” 两个人往宾馆走去。 - 戚樱回到房间里，把东西扔在椅子上，就躺到床上了。 她想睡觉，却不知没了困意，她的床就对着衣架，她盯着张平疆给她买的那件羽绒服，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困意终于袭来，她意识昏沉，闭上了眼睛。 就在入睡的那一秒钟，手机猛地响了起来。 “叮铃铃……” 铃声吵得戚樱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勉强睁开眼睛接起电话。 是米卉洁。 戚樱睁着朦胧的双眼：“喂，怎么了？” 米卉洁的声音却大得吓人： “戚崽，你上热搜了！” 戚樱一下子没了睡意：“我上热搜了？” “是啊，你没看微博吗？张平疆老师和你的照片就挂在热搜！戚崽，你要火了啊！” 戚樱一下子坐了起来，她赶紧打开微博，张平疆和自己刚才在雨夜中的照片迅速刷爆了网络。 热搜第三名，正写着： 圈内老戏骨张平疆，一向以德艺双馨着称，半夜幽会年轻女子。 010 下面的评论已经达到了近万。 张平疆，业内绝对零绯闻人物，如今竟然被曝光雨夜在车站接人，而且搂了个二十多岁的女孩。 戚樱翻着评论，心情已经要爆炸了。 其中，自然有张平疆的粉丝已经在愤愤不平。 当然，这点粉丝的声音照例被淹没了舆论中。 ——“这女的谁啊？” ——“你们不知道吗？这是张平疆正在拍的戏《权色》的编剧啊！” ——“问题是他俩年轻差距也太大了吧，张平疆都能当她爸了。” 这条评论下面有五千个赞。 楼中楼的回复中，第一条就是： “呵呵，张平疆平时还净立德艺双馨人设，看来娱乐圈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可别说了，张平疆可是拿过影帝的老戏骨，能看得上她？双方的年龄摆在那里，一个为了新鲜，一个是为了利益。” “是啊，这编剧搭上张平疆，想用他的资源赚钱吧。” …… …… 戚樱想摔手机。 评论还在不断增加，张平疆平时不经常上热搜，一上了，就绝对是爆炸性新闻。 要不是米卉洁给她打电话，她都不知道这事儿。 戚樱把手机扔到床上，摇了摇头。 这个点儿，张平疆肯定已经睡觉了，但是到了明天，她怎么跟他解释。 戚樱撇撇嘴，她安静地等了一会儿，房间里仍然静悄悄的，张平疆没有来电话。 她心里已经是一团乱，再次放下手机，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没人来叫她，说明剧组的拍戏情况很好，不需要她讲戏。 但戚樱还是赶紧走出门来到片场。 绕了一圈，没看到张平疆。 那就一定是在休息室。 休息室里除了张平疆，就只有尚真和许轩，张平疆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透明的烟灰缸，里面的烟头还冒着最后的灰雾。 张平疆站了起来，拍了拍戚樱，把她带了出去。 外面，有的地方正在拍戏，张平疆和戚樱站在稍微远离人群的地方，面对面。 “小樱，你和家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平疆微微蹙起了眉心，到了这个地步，事情他也该去了解了。 戚樱听他这么问，也就打算把一切都摊开了，她深吸口气，耸了耸肩，嘴角扬起一个无奈的笑。 在他面前，她一边变换着脚步走，一边道： “您是国艺科班出身，从小就演戏，做这个职业，也肯定是家里人支持的。” 她苦笑着摇摇头， “……我就不一样啦，我是个普通大学生，被父母逼着学了经济专业，好不容易毕业了，想去演艺圈圆梦，父母也不允许。” “他们说了，现在社会就是靠钱、靠稳定，让我现实一点。” 张平疆沉默，听着她用轻松的语气说出那些低落和自嘲，戚樱在他面前踱步，她的声音清悠好像是从远方传来的。 “您也看到啦，我的家人完全没办法沟通，我被赶了出来，钱也被他们拿走了。” 戚樱已转过身，眼睛依然是亮亮的： “但是，我想出来闯一闯。即便有人对我说‘不’，我也不想留遗憾。” 张平疆凝视着她。 面前的少女依然是像初见时那样，信心满满，朝气勃发。 戚樱坐在长椅上，摆摆手道：“所以，那些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吧，我已经不在乎了。” 张平疆这才一怔。 他沉默着，长出一口气。 按理说，他对她帮助到这里，已经很可以了，如果再进一步，是会让人说闲话的，而且于两个人的关系来说也不合适。 可面前的少女，天真又倔强地跟他说着这些。他怎么看，怎么觉得怜惜。 张平疆走过去，把手放在她肩上。 戚樱抬头。 看到的是他认真乌黑的双眸。 “我不会顾忌那些流言蜚语，还是那句话，有什么事，跟我说。” 张平疆一字一句。 就像拍戏时那般，他郑重严肃地说出每一句台词，拿出最好的精力认真对待她的作品，但他此刻许下的承诺，却远比演戏的分量更重。 戚樱耳朵有点红。 张平疆没注意到她的异样，依然道： “以后你在横店的房租若是有付不上的，尽管来找我。” 他掌心的温度传到她肩上，戚樱却一下子站起来： “不好意思张老师，我不能接受怜悯，如果有什么实在办不了的困难，我会回来找你的。” 她微微鞠躬，视线略低下。 张平疆在演艺圈已经这么久了，最后都能功成名就，他经历的困难肯定比我多。 “谁说这是怜悯。”张平疆笑起来，“这只是一个朋友的帮助。” 戚樱点点头：“如果真的有需要，我会来找您。”她有点无措，“嗯……我还有事，先走了。” 张平疆没说话。 戚樱转过身，直到背对着张平疆，嘴角才牵起浅浅的微笑。 张平疆看着少女远走的单薄身影，突然觉得一身轻松。 他觉得他先前的担心都是不必要的，他也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于是他看着她的背影，微笑起来。 - “戚樱，过几天演员协会有个颁奖晚会，我打算请你参加。” 这天，戚樱正在玩手机，米卉洁给她发语音道， “我最近做了秋玥姐的化妆师，和她处得不错，她要参加那个晚会，说我可以带朋友来。” “晚会？” “是啊，这正是秋玥姐给我们的机会啊，”米卉洁点点头，“这次的颁奖这是全国演员协会举办的，戚崽，你不是需要人脉吗，这就是发展人脉最好的时候啊。” 秋玥，算是圈内的准一线演员了，戚樱知道，不同于普通明星，秋玥凭自身手段参与了资本的运作，所以她的话语权也比较大。 戚樱听此有点犹豫，她与秋玥并不熟悉，况且这种晚会说白了，就是跟着人认大佬，在那种大咖云集的场合，她也怕出岔子。 米卉洁接着说：“这次晚会，是要给业内优秀的作品颁奖。对了，其中一个颁奖人，就是你的绯闻对象……张平疆！” “……张老师？？” “是啊。” 米卉洁在电话那头笑起来，“你不知道吧，张平疆老师作为前辈，肯定是要参加的呀。别看他现在在你们剧组拍戏，但是过几天他肯定会去的。” 戚樱心里便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颁奖晚会，对她来说正是积累人脉的场合，何况张平疆也在，不去白不去。 她便点点头：“好，那我就去。” “别忘了穿好看点的裙子。” 米卉洁提醒最后一句，就挂了电话。 戚樱拿着电话愣了一下，好看的裙子？她的衣服全在北京，现在也根本没有那种参加晚会的礼服。 那就只有买了。 戚樱想。 她现在没有钱，所有的钱，都是张平疆给她的十万块钱。 ……罢了，等到时候，一并还给他。 戚樱打定主意，便走了出去。 正碰上迎面而来的许轩。 “许哥。”戚樱打了个招呼。 许轩本来低着头，看到戚樱，冲她淡淡笑了笑，然后又匆匆离开。 戚樱看到，他的眼睛里有些血丝，似乎很累了。 话说……许轩这两天总有点没精打采的。 戚樱仔细回想了一下。 罢了，暂时不管他了。还是买衣服要紧。 - 晚会那天很快就到了。 由于要见到几个月没见的好友，戚樱也有些激动，她和米卉洁约好了在片场外面见，由于顺路，米卉洁还答应了来接她。 戚樱临走前，张平疆已经不在片场了，看来他早先走了，而对于自己也要参加晚会的事，她也就没跟他说。 正在这时，一辆黑色加长豪车停在了戚樱面前，后面的玻璃窗降下来，米卉洁冲她招手： “戚崽，好久不见！” 戚樱一见到好友，马上快步走过去，“小米！” 坐进车里，便见米卉洁身边坐着一个身穿淡肉色晚礼服的女子，妆容精致，乌黑的长发盘起，显出修长的脖颈线。 “这就是秋玥姐。”米卉洁介绍道。 秋玥今年三十多岁，在演艺圈能混到这个地位，已经算十分了得的了，也不知道米卉洁是怎样结识了这种大佬。 “你好，我是戚樱。” 戚樱礼貌地道。 秋玥嘴角漾开淡淡地笑，脸上的白粉使得她近距离看起来就像个精致的假人：“小米跟我提过你。想着晚会可以带人，就顺便邀请了你。” “谢谢秋玥姐。” 秋玥换了个姿势：“戚樱，最近在跟尚真导演的剧组拍《权色》？” “是的。”她道，“这是我写的一部戏。” “尚真导演我没有合作过，不过剧组的另一个演员张平疆老师倒是有听说过，今天，颁奖也有他。”秋玥淡淡笑道。 突然cue到张平疆，说明在秋玥眼里那些人都不够资格，只有张平疆才够。 戚樱也跟着应了两声。 当然她也明白，米卉洁带她来，肯定不会是平白无故，演艺圈就是资本局，就算私下里关系再好，如果不是真的有事所求或者利益交换，怎么也不可能轮到你去认识大佬。 但，这话肯定也不会第一时间说出来。 戚樱便静静等待着。 - 到了晚会的举办地。 戚樱已经看到很多明星陆续走进大厅，女的脂粉长裙，男的西装革履。 下车的时候，戚樱往旁边一瞥，就看见了张平疆的车就停在不远处，看样子他已经先进去了。 戚樱随秋玥和米卉洁走进大厅。 颁奖仪式之前还有个晚宴，演员协会考虑到同僚相聚，也用此叙旧 一进大厅，戚樱便觉得眼花缭乱，厅中衣香鬓影，摆满了白色的圆桌，门边站着侍者，中间还有跳舞的空地。 “张导演就在那边，小樱，你想的话，跟我过去敬一杯。” 秋玥拿了一杯酒，对戚樱说道。 戚樱连忙站起来，看来这就开始了，她也端着酒杯走了过去。 秋玥带着戚樱来到了不远处的人群里，俊男靓女都聚在一个中年男子的身边。张健佑是界内的知名导演，他导过的戏，不知道获得过多少大奖，也不知道捧红了多少演员。 秋玥端着杯子，当先走了过去：“张导，《夺城》一别，总算是在这里碰上了。” 张健佑听到声音，便暂离了众人转过身笑起来：“秋玥，怎么样，最近忙吗？” “还行，新戏杀青之后，休息了快一个月。”秋玥笑着，用眼神示意戚樱往前站。 “张导，这是戚樱，我的一个编剧朋友，让她敬您一杯。” 张健佑偏头看了戚樱一眼，小姑娘是个之前从来没见过的新人，但看着清秀干净，模样还有点拘谨，他点了点头。 戚樱抬头，紧张地举起酒杯。 与此同时，另一个西服的男子身影，已正从门口走了进来。 张平疆一眼就看到了戚樱。 他是随朋友来的，晚宴什么的他也懒得去，打算颁个奖就走，没想到，却在这里看到了她。 张平疆的目光落到了人群中的少女身上。 少女一身白色雪纺长裙，和平日里T恤长裤的朴素装扮大不一样，晚礼服衬托得她肤如凝脂，脱俗靓丽，虽未施浓妆艳粉，但别有一番清淡干净的味道。 戚樱看着很瘦，被绸缎包裹的后背紧致直挺，长裙下露出白嫩的脚踝，身材完美得就是在明星堆里也丝毫没有被比下去。 他目光竟顿了两秒。 不得不说，这样的戚樱还是挺好看的。 身旁的朋友问他： “平疆，看什么呢？” 那个朋友又顺着张平疆的视线望过去，心里一愣，我的天，这不是绯闻里那个女孩吗？ 张平疆默然。 看着戚樱的视线却从未离开。 她在敬酒？ 认识她这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她。 演艺圈本身就是个人脉世界，敬酒没什么，但张平疆也不知怎么，心里竟然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是不希望她去的。 张平疆摇摇头，把这个想法赶出脑海。 “没什么。” 他道。 戚樱这一边，圈子里的人也都在寒暄。 “你是哪个公司的编剧，怎么之前从没见过你？” 有人善意地问。 戚樱转过脸，发问的是一位高挑英俊的男士，她知道他是演员苏龙，最近凭借一部谍战剧也小火了一把。 她大方地笑了笑：“我是新人，最近刚刚拍第一部戏《权色》，等上映大家就知道了。” 众人了然地点点头。 “呦～这不是热搜上那位吗？” 正在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戚樱一惊，只见一个穿着一袭红裙的女子袅袅婷婷走来。 女子五官大气，画着浓艳的眼影，目光在戚樱身上打量两下，掩唇笑道， “没想到，前两天刚勾搭上张平疆，今天就来参加宴会了。” 戚樱脸色变了。 是了，她早就该料到，张平疆在演艺圈这么多年，结下得不仅是朋友，还有对家的。 那些人不好讽刺张平疆，一抓住这个机会就得打击她。 “连婷，这种谣言你也信？”秋玥笑着打圆场，“张老师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 “谣言？”连婷笑得妖艳，“三张图都摆在那儿了，竟还有人不信？” 这下，不仅是戚樱，秋玥的脸色也有点变了。 连婷一向嚣张跋扈，和张平疆的恩怨在圈内也值得说上三天三夜，不想，今日这死对头竟在宴会碰上了。 戚樱毕竟是秋玥带来的人，又当着这么多业内同僚，秋玥咳了一声刚想反击，一个平稳的声音插了进来。 张平疆直接握住了戚樱清瘦的手腕，声音低沉： “小樱，别和她一般见识，跟我走。” 011 众人全都愣了。 本来应该在颁奖舞台上出现的张平疆，竟然出现在宴会上了。 有的人的目光，就变得玩味起来。 “张老师……” 戚樱刚张口，张平疆就把她拉了出来，寒声道： “连婷，我和你驰兴传媒的恩怨私下里算，不要伤及她。” 连婷笑了笑：“张老师，我没看见你在这儿，真是不好意思。” 张平疆抿了抿唇，戚樱握着他的手，明显感到他的手在颤，在极力克制着愤怒。 涵养让张平疆最终没有当众发脾气，拉着戚樱离开。 戚樱却甩开了他的手。 “小樱……”张平疆看着她，戚樱却转身，走回了人群。 秋玥等一众人的目光都还在她身上。 戚樱来到连婷面前，一字一句： “连婷老师，你是前辈，当着这么多人污蔑我，是否有失风度暂且不论。但我要告诉你得是，我和张老师，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如果拿那些媒体捕风捉影的事大肆喧哗，才是低级趣味。” 连婷的眉峰挑了挑，她很想反驳，但戚樱身后，张平疆幽深寒冷的目光终究让她闭了嘴。 如果她再说下去，张平疆很可能会当众做出一些让她颜面扫地的事。 连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 戚樱对秋玥等人聚了一躬，然后被张平疆拉了出来。 她没有看到，人群中各色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她身上。 宴会厅走廊处。 无人的拐角，张平疆和戚樱面对面站着，张平疆蹙着眉： “小樱，你怎么在这里？” “我的朋友邀请我来的。”戚樱道，“也让我顺便在这里，认识一些人。” 张平疆沉默。 “张老师是觉得，我不该来吗？” 看张平疆沉着脸的模样，戚樱试探着扬眉问。 “……没有。” 张平疆顿了半天，吐出口气道， “连婷不是善茬，以后少搭理她。” “哦。” 戚语瑶点头。 你和连婷有什么过节吗？她很想这么问，但是这种时候肯定不允许，她就道： “张老师，那我先走了。” 刚走几步，身后却传来张平疆的声音： “我建议你回剧组。” 戚樱一怔，慢慢转过身：“张老师，怎么可能呢？我是来参加宴会的，是秋玥姐带我来的，我中途走了，把她置于何地？” 张平疆抿唇。 原来她认识上秋玥了。 他沉默片刻：“好，那你去吧。” 戚樱眨着眼睛看她，幽暗的光线中，张平疆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见她转身走了。 张平疆看着少女的背影不语。 算了，她想去找人脉，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他和她只是剧组朋友，关系又没到那么亲密，他不觉得他对于这个戚樱，管得有点太多了吗？ - 回到片场，戚樱拿了一杯酒喝了几口，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身边，秋玥和米卉洁已经重新坐下了。 秋玥看着戚樱：“你和张老师……很熟吗？” “我们只是剧组认识的。” 看秋玥的目光有点怪异，戚樱解释道。 秋玥点了点头，她也不是那种听信谣言的人，就开始跟戚樱说开了： “小樱，其实这次邀请你来，是想跟你谈一个合作。” 果然，秋玥的目的已经说出来了，戚樱便开始听。 秋玥道：“小米正巧做着我的化妆师，她给我推荐了你，说你的戏不错。我最近正巧缺一部比较能打的戏，如果可以，我想请你做我下一部电视剧的编剧。” 在一众一线演员中，秋玥的话语权是够的，但就是没有一部出圈的代表作品，最近影视寒冬，想找个好作品更是难上加难，于是才想到了戚樱。 秋玥找她合作的原因也很简单——廉价。 戚樱是新人，找她既能有好戏演，又不用给她太多钱，这对于精于算计的秋玥来说再好不过。 何况，她刚才看到戚樱和张平疆关系不错，就更打定了主意要请她。 戚樱按耐住心里的激动，点点头：“当然可以。” 没想到来参加一个晚宴，第二部戏就有了眉目，她还是挺高兴的。 “好，那我们加个微信吧，后面的工作具体再谈。” 秋玥办事干净利索，戚樱掏出手机和她加了好友。 此次一观，戚樱也看出了一个道理，即使现在的演艺圈综艺和炒作热度极高，但很多演员也都明白，若想长久红火，作品还是必不可缺的。 秋玥的野心很大，虽然她话语权高，但若是想到达张平疆那样人人尊敬的地位，还是得靠作品。 - 颁奖仪式开始了。 戚樱和米卉洁到了观众席上，秋玥也要领奖，早已经去后台候着了。 两个许久未见的好友这时才说上话。 “戚崽，你和张老师的绯闻是怎么回事？” 戚樱叹了口气：“没什么，就是我被家里人赶了出来，张老师去接我罢了。” 说着，就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跟米卉洁说了。 米卉洁瞪大了眼睛：“可以啊戚崽，艳福不浅啊，居然能让张平疆老师亲自开车接你？” 正聊着，舞台上已经响起主持人的声音： “下面有请资深演员张平疆老师，颁发年度最佳电视剧奖。” 全场的观众响起掌声，虽然在业外张平疆不那么出名，但是在演员界，不管是后辈还是前辈都是认识张平疆的，戚樱一听此，连忙坐直了看。 米卉洁看着她，笑道：“知道你崇拜张平疆老师，没见过你这么疯狂。” 张平疆走上颁奖台，西装革履，也化了妆，看上去俊朗逼人，灯光打在他身上，简直比获奖者还夺人眼球。 主持人扬声道：“获得此次的剧目是，《天城》。” 《天城》！ 这个熟悉的剧名令戚樱猛抬起头。同样作为编剧，她当然知道，这是被誉为“业内天才少女编剧”林思雨的戏。 这部融合了王朝更迭、权谋、军事、爱情于一体的架空历史据，超高的写作手法使得即便是冷题材也创造了极高的收视率……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天城》都比《权色》更高一个台阶。 戚樱看着台阶那边，白色晚礼服的林思雨走上领奖台，冲着张平疆鞠躬，有点百感交集。 那就是她所向往的高度…… 戚樱不禁握紧手指。 身旁的米卉洁碰了她一下：“戚崽，发什么愣啊，快看张老师。” 戚樱回过神儿来，张平疆在颁奖台上，微笑着给林思雨颁奖，就像个风度翩翩的绅士。 她悄悄拿起手机，把镜头对准张平疆。 难得亲眼目睹偶像的高光时刻，当然要拍照留念才好。 不想，台上的张平疆却直接看到了戚樱。 戚樱坐得位置正好比较近，小姑娘正拿着手机，一脸兴奋地拍自己。 张平疆一怔。 面对四面八方的摄像机，他都没有丝毫不适，但面对戚樱的镜头，他不知怎么有点不自在。 戚樱一顿。 她自然看出了屏幕里的张平疆有点不同往常，但还没来得及反应，手指却已经下意识按下了快门。 “咔嚓。” 张平疆的影像留在了手机里。 “哇塞，真帅。”米卉洁凑上来，“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快五十了。” “咦，我怎么觉得张老师是在看你的镜头啊。”米卉洁发现了不对劲，“你看，东南西北都是媒体的镜头，张老师连看都没看。” 戚樱一看可不是，那张照片里张平疆冲着她，就像在望着自己。 她把那张图又截了屏。 “可能是……他也没料到我会拍他吧。” 012 颁奖晚会结束后，已经是晚上十点钟。 “戚崽，再见了。”米卉洁依依不舍，“等到第二部戏敲定，我就和秋玥姐去找你。” “好！” 戚樱冲她摆手。 秋玥的豪华加长轿车远去，这里的会场离片场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戚樱想着就乘个公交车走。 身边传来有人下楼梯的脚步声。 戚樱回头，是张平疆和他的一众朋友告别，他把西服外套搭在手臂上，正在下楼梯。 门口的灯光有些昏暗，张平疆的脸颊被映得半明半暗，轮廓英俊分明。 戚樱不觉视线停了一下。 张平疆已经告别了朋友，这时看了她一眼：“走吧。” “嗯？” “上车吧，反正同路。” 张平疆示意她跟着，戚樱一愣。 他这是打算带她回去？ 张平疆已经在往前迈，戚樱赶紧跟了过去。 坐进车里，熟悉的烟草味道又蔓延了上来，张平疆打开车窗，让烟味散尽。 然后，打方向盘掉头而去。 短短的时间内又坐上张平疆的副驾驶座，戚樱心砰砰跳，但路上，张平疆似乎兴致不太高，也没说再听音乐，戚樱想跟他聊聊晚会的事，看他沉默着，也就没再开口。 汽车在红绿灯前停下。 这个路口正好是红灯，时间还挺长，窗外的世界灯火璀璨，人流匆匆，车内的气氛却是一片安静。 张平疆的脸陷在黑暗里，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方向盘。 “尽量把心思放在作品上，别天天想着交际、曝光。作品好了，你的人脉自然就多了。” 终于，像是憋了很久似的开口了，他语气有点怪异，虽是提点，却带些受了委屈似的酸味。 ……等等，她是怎么从张平疆的语气里听出酸味的？？ “我知道张老师，我明白您的意思。”她一怔说。 张平疆转头看她。 乌黑幽深的眼眸里，戚樱看不出其中神色。 “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一定会好好创作作品的。” 她嘴角牵起微笑，伸出掌心竖起。 “你不用跟我保证。” 张平疆转过头，语气虽然依旧淡淡，却听着开心了很多。 戚樱笑了，她俯过身看着张平疆，眼睛亮晶晶：“谢谢张老师对我的关心。” 张平疆一愣。 看着少女的笑颜，他也笑了。 是自己多心了。 戚樱是个本真之人，她不会成为那些追名逐利的人的。 张平疆的笑很好看，看得她难以移开视线。 在这种场合，他还不忘提醒自己，想来他不高兴自己和秋玥结交，也是担心她初入娱乐圈会被物欲迷了双眼吧。 整个娱乐圈，资源和金钱何其重要，能够在这样物欲横流的世界里坚守本心，恐怕也只有他了。 她想了想，又认真地说： “张老师，放心，等《权色》上映了，我一定第一个还您钱。” “嗨，我又不是为了钱。” - 回到了剧组，自然是要继续拍戏。 但是经历了被网络曝光和张平疆的照片后，整个剧组看戚樱的眼光，都有些不一样了。 所有人看她和张平疆的眼神都带着深意，戚语瑶还想着解释一下，但张平疆作为一个一向蔑视流言蜚语的人，根本就懒得搭理他们。 这天，许轩来请教戚樱戏中的一个桥段。 看着她没精打采的样子，许轩问： “怎么了，被传言弄得不开心？” 戚樱叹了口气： “是啊，那些明明不知道真相，还依然乱说。”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许轩：“这种时候，也只有许哥能够理解我了。” 拍了几个月戏，剧组里的人都熟了，她和许轩开个玩笑也很正常。 许轩笑了笑：“这个圈子里本就水深，流言蜚语多得是，任何人都难免完全干净，就算你想踏实不惹事，也会有人惹上你。” 戚樱却觉得许轩的语气别有深意。 她见许轩神色有点黯然，问：“怎么了？” “没什么。” 许轩简明扼要地说了一句，转身离开。 - 第二天，剧组却传来一个惊骇人心的消息。 ——许轩可能要辞演这部剧了。 戚樱听到后简直要爆炸了，开什么玩笑，戏都拍了一多半了，他说不演就不演到底是为什么？ “许哥，这是怎么回事？” 戚樱直接就找到了他， “你说拍不了了是什么意思？” 休息室里，许轩正在和尚真等主创坐在一起。 看见戚樱来了，许轩低下头。 她从没见他神色这样黯然过。 “意思就是，我可能不能在这个剧组演下去了，对不起小樱，这是我的问题，给你们带来的不便我非常抱歉。如果你们找新的男主角，我会全款代替剧组付他片酬。” “你说什么？”戚樱几乎被气笑了，“这些日子大家聚在一起讨论剧本，你都忘了？你是最适合角色的人选，你怎么能离开大家？” 尚真拦住了她： “小樱，许轩这个情况比较复杂，这也不是他自己的意愿。” “事实上……”他深吸了口气，“我们整个剧组，可能都不会继续下去了。” 戚樱呆住了：“你说什么？” 尚真道：“你知道，整个圈子有四大最着名的集团——星乐音乐、华天传媒、驰兴传媒、王冠娱乐。” 星乐公司是主要经营歌手的，剩下三大集团，都主要经营演员。 华天传媒是张澈的公司、驰兴传媒是连婷的公司，这两个公司都算是业内顶尖的大集团了，不过就算他们加起来，也还是比不过王冠娱乐。 就像集团的名字一样，王冠，永远是站在最顶端的。 “阻止我们这个戏的，就是王冠娱乐。” 尚真说完，就站起来，走了出去。 他看上去沉重沮丧，戚樱便明白了，这件事情也不是尚真能够左右的。 - 戚樱回到了宾馆。 正在休息的向涵也听说了这件事，连忙找到戚樱：“你去见导演了？” 戚樱叹了一声，即使她去见尚真了，但碍于这样那样的原因，她能感觉到尚真没有跟她说全。 “向涵，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于是她问向涵。 向涵四下看了看： “小樱，你是新人编剧，我虽然是个小演员，但入圈子的时间比你早，许多内幕我也清楚。” 她叹了口气，悄声说： “你不知道，咱们人气爆棚温文尔雅的许轩男神，有金主啊？” 戚樱后退了一步：“啊？” “实际上，这次的戏，就是许轩的金主不让他拍了。” “王冠娱乐打算推出一部新戏，名叫《青天纪》，不管是内容还是订档期都和咱们的剧撞上了，所以打算把咱们这部戏压下去。” “他们通知了许轩的金主，许轩的金主打算求和了。” 向涵道。 “那我们就不能跟他们争？”戚樱瞪着眼睛。 “王冠娱乐是整个圈子里的顶级集团，尚导年轻初出茅庐——不好意思，你，也是新人，连投资公司也不是什么大公司，唯一能有资格竞争的张澈的华天传媒一向从不趟浑水，张老师有关系人脉但不轻易动用，” 向涵一顿， “我们的题材本身就敏感，王冠娱乐想要动我们，还不是随便找个借口就行了？” 戚樱沉默。 最近剧组的所有人都特别努力，每个人拍戏都是拿出最饱满的精神状态，就连一向喜欢划水的张澈都进入角色了，如果在这个时候被叫停…… “你看着吧，或许许轩辞演《权色》的消息之后，紧接着就是《权色》或被叫停。”向涵沮丧道。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 向涵道：“除非张平疆老师动用他的人脉。” - 张平疆的房间内。 尚真正站在他的身后。 烟雾缭绕在指尖，张平疆站在窗前，外面阴沉沉白茫茫的天气就像屋里沉闷无光的气氛。 尚真开口：“平疆老师，我知道你也挺为难的，但现在只有你能帮整个剧组。如果你去跟大BOSS说，我们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张平疆吐出口烟雾。 尚真口中的圈内大BOSS，自然就是王冠娱乐的总裁，整个演艺圈话语权最大的人。 许多圈内底层的人因为畏惧而习惯用大BOSS称呼他。 连尚真都没改掉这个习惯。 其实尚真也有点犯嘀咕。 他知道，张平疆最不喜欢动用关系。何况他和大BOSS之间那些事…… 便又道：“你看，大家为了这部戏都挺拼的，还有小樱，这戏是她的心血，她一个小姑娘，天天陪着我们在这里熬夜讲戏……” 少女的身影浮现在张平疆眼前。 他一口一口地抽着烟，烟雾却蒙不住戚樱渐渐清晰的面容。 那个女孩，在风雨中哭着说“张老师您能帮帮我吗”的女孩，那个在宴会上一袭雪白长裙惹人瞩目的女孩，以及笑意盈盈对他说“即便有人对我说‘不’，我也不想留遗憾”的女孩。 他们本是一样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他那么看重戚樱，总是愿意去帮她的原因。 张平疆转身掐灭了烟：“我会去的。” 或许，她代表了一种信念，一种演艺圈缺失已久的真挚吧。 - 戚樱得到《权色》可以重新开拍的消息，是在两天后。 那天张平疆中午出去直到凌晨才回来，她知道他去了，他一定是去了。 而这个时候，《权色》的拍摄也终于接近尾声。 值得一提的是，几个月的“折磨”，让张澈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个作天作地的小白花或许觉得反正她也逃不掉，第一次放下明星架子认认真真拍戏，尤其是拍哭戏的时候不再怕崩表情，而是真实地眼泪鼻涕全流。 张澈确实是想和解了。 戚樱看着张澈和张平疆对戏，所有的对戏几乎都能接得住，重要得是张平疆也演得投入，他念台词的声音实在是太好听了…… 看戚樱认真地看着，身后向涵碰了她一下： “嘿，看什么呢。” 向涵拿手在她眼前晃， “看得那么认真，你不会是喜欢张老师吧？” 戚樱笑了笑，声音也透着暖意：“我是一直很崇拜张老师，他很好，他真的很好很好。” 看着戚樱一眼的真挚，向涵也笑着凑到她身边，悄声说： “当年，张老师刚出道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女生喜欢他，给他写情书说要嫁给他。” “可惜咱们的张戏骨一心钻研演戏，对那些粉丝一概不理。”向涵道， “只不过由于他性格太直，最终也没能达到大火的境地，好在这些年打磨演技，积累了不少作品和人脉，现在，也就成了老戏骨。” 戚樱碰碰她的肩，“哎，你说，他跟王冠娱乐的大BOSS究竟说了什么，才能让他同意我们这个剧组继续拍戏？” “那我就不知道啦。”向涵摇摇头，“我只听人说，他和大BOSS有很深的恩怨，他能为了咱们去求大BOSS，必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不过，无非还是利益交换吧。” 戚樱怔住。 正在这时，张澈和张平疆那边的对戏也完成了。 尚真笑着走过来： “为了庆祝许轩重新归来，也为了庆祝我们剧组劫后余生，咱们一起去吃饭吧，我请客。” 一听是有人请客，向涵首先站起来：“尚导，带我一个吧。” “你不行，你一会儿就有场戏了。”尚真道，“就平疆、许轩，再加上小樱。” “没关系，我一会儿给你打包回来。” 戚樱对噘着嘴的向涵说。 向涵重新笑着走了。 - 几个人到了饭店，订了个桌子。 影视城的饭店经常有明星出入，戚樱一行人刚刚吃到一半，就迎面碰上一个人走过来。 女人大概四十多岁，却保养得像二三十岁的年轻女子，短发的发尾染成金黄，浑身一股富贵的气质，手中端着酒杯。 正是李倩。 想到上次和向涵吃饭，碰上李倩和张平疆会面，戚樱的脸色也微微有点变化。 李倩似乎是有目的而来的。 当在众人身前站定，李倩的目光，直接就落在了戚樱上。 013 毕竟戚樱自己也是跟张平疆传过绯闻的人，她也不相信李倩没看过新闻。她心想，万一李倩和张平疆之间又真有什么，李倩还不得对自己有意见了？ 果然，她感受到了李倩定定打量的目光，女人穿着高跟鞋本身就比她高一点，戚樱又是坐着，便更觉那目光带些高高在上的意味。 幸好这时尚真已经上前笑道：“倩姐，您怎么来了？” 李倩目光从戚樱身上离开，微笑道：“我和赵导的戏也拍得差不多了，正在这里吃个饭。” “没想到，在这里碰上尚导，平疆，许轩，还有……”李倩推手一示意，她不知道戚樱的名字。 张平疆已经平稳地接口：“这是我们的编剧戚樱。” “戚樱。” 李倩冲她笑着点头，戚樱却觉得笑得她有点发毛。 “……就想着来敬你们一杯。” 说着，李倩已经端起杯酒， “先从戚樱开始吧。” 戚樱一下站起来：“不敢当，李倩老师。” 李倩是金华奖得主，在业内也算得上高水平的实力派，更不是秋玥、连婷那些人可以比拟的，什么都没发生就要敬她酒，戚樱已经感觉有点瘆人了。 “作为新人，第一部戏就有这么高的起点，不容易。第一部戏就能请到平疆，更不容易。” 李倩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当先饮下一杯。 这李倩一口一个“平疆”，也不知道怎么，叫得戚樱有点心里发酸。 对于别人是平疆，对于自己，只能是张老师。 “之前都没听过你的名字，不声不响就和这么多有实力的演员合作上了，祝贺你。”李倩说着又饮下第二杯。 戚樱也赶紧喝下。 李倩带来的酒是白酒，戚樱喝得有点晕，一口干了，嗓子已经火辣辣的。 李倩又把酒推到戚樱面前：“再敬你第三杯。” “谢谢李老师。”戚樱强压下心头的不适，微微垂下眼睫。 李倩已经喝下那杯酒。 戚樱缓了口气，就在她准备抬起手臂喝第三杯的时候，张平疆握住了她的手腕。 “李倩，够了。” 男人目光寒冷。 戚樱讶然看着张平疆。 李倩上下看了张平疆一眼，微微挑起嘴角：“果然是平疆重看的编剧，喝点酒也这么护着。” 她放下酒杯，转向戚樱，“不过，在演艺圈还是要学着多喝酒，不能喝酒，以后在圈子里怎么混？” 又笑道， “不好意思，赵导有事在叫我，我们的《青天纪》和你们的《权色》，就等着发布会那天再见吧。” 《青天纪》？？ 看着李倩的背影，戚樱的脑子“嗡”地一下。 这不是王冠娱乐推出的那个，要和《权色》竞争的剧名吗？ 尚真看着戚樱，叹道：“是，李倩老师所参演的，正是《青天纪》。” 戚樱没忍住惊呼出来。 张平疆前几天刚刚为了《权色》去求了大BOSS，而李倩和张平疆似乎又有着某种亲密的关系……不不不，“亲密关系”只是乱想的，毕竟什么证据都没有，她现在唯一看见的，就是愤怒的李倩。 可现在，张平疆为了《权色》，是铁了心要跟李倩杠上了，难怪李倩会生气。 “平疆，你也别瞒着了，大BOSS究竟给你开出了什么条件，你说出来，我们也好帮你。”尚真把手臂搭在张平疆肩上。 张平疆眸色平稳：“没什么条件。” - 开春了，所有人脱掉了厚重的羽绒服，换上了轻便的夹克衫，戏拍了整整一个冬天，也已接近尾声了。 戚樱想着，还是把那件羽绒服还给张平疆。 羽绒服买了她一次都没穿过，一直保护得好好的，不舍得弄脏。 张平疆却说不用了。 戚樱也就没拗过他。 “这是最后一场戏了。” 尚真站在众演员面前，认真说道。 他的语气也有些不舍，这毕竟是他第一次执导这么大的戏，和剧组人都结下了深厚的感情，要分别了，年轻的导演心里也有点伤感。 戚樱觉得时间简直过得太快了。 《权色》这部她这么看重的戏，竟然就这样拍完了，感觉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要和每个人说再见了。 最后一场戏结束，有一个庆祝活动。 所有工作人员在一起吃饭，然后照一张大合照。 这是最后一次相聚，戚樱十分重视，特意穿了最漂亮的衣服，化了好看的妆去参加。 可是，找遍了人群，都没找到那个身影。 “哦，平疆老师说他有事，就不来参加聚会了。”尚真道，“他昨天晚上就提前走了，行李都搬回去了。” 什么？ 戚樱有些失落。 这样一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张平疆了。 经历了这么多天，她忽然发现，她舍不得结束和张平疆在一起的日子。 她真的有点想他，哪怕让时间再倒流到结束的一天前也好啊。 戚樱怔怔看着设备散落的拍摄场地，几个工作人员在最后收拾道具，她心里也空空的。 “走吧。” 尚真拍了拍戚樱的肩膀，“就等我们的好消息，等成片送去审查，咱们发布会见。” “嗯。” 戚樱点点头。 她好不容易借这部戏有了见到张平疆的机会，但张平疆却突然离开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 她舒了口气，暂时压下心头的郁闷，转身回到宾馆。 她打算收拾东西。 迎面就碰上向涵。 “小樱，戏也拍完了，你打算住哪儿啊？” 向涵一上来就问。 其实这几天，横店的出租房子戚樱也一直在看，就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价格对她来说都还有点贵。 “小樱，要不你干脆和我住一起吧。”向涵道，“反正我也在影视小区租了房子，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先搬到我这边来。” “可以吗？” 戚樱眨眼。 “当然可以。” 向涵笑道，“房租咱们俩平摊，我还省钱了呢。” 戚樱笑了，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再节约一半的房租，是再好不过。 住的地方终于有着落了，戚樱帮着向涵一起，把两个人的行李从宾馆搬到了横店的影视小区。 “这小区里住的，可都是大明星啊。” 向涵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咱们在这里，可算是最不起眼的两个了。” 戚樱没说话。 “不过，反正戏也拍完了，你和对门的老师，也都可以歇会儿了。” 向涵笑着，冲窗外耸耸肩。 戚樱没在意：“什么？” “张老师啊。” 向涵又指了指窗外，戚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在窗口，看见了一个再熟悉不过黑色夹克身影，匆匆往这个单元赶。 她整个人都愣了。 “张老师怎么在这里？”她看向涵。 “张老师就住在我们小区，我和他是对门邻居啊。”向涵莫名其妙。 “张平疆是你邻居？！” 014 “是啊，” 向涵眨巴着眼睛， “而且我来《权色》就是张老师给推荐的啊，要不然我一个小演员，怎么能有机会上这种戏呢？” 戚樱怔住，随即，扬起了嘴角。 她笑得酒窝儿都出来了，上扬的嘴角就没放下过，转过身，继续收拾东西。 “小樱，你笑什么？” 向涵走到她面前。 戚樱不回答她，接着擦行李箱。 向涵怔在原地，想起先前戚樱看张平疆拍戏的眼神，有点不可置信试探着问： “你……不会真的喜欢张老师吧？” 戚樱的表现太出乎她意料了，就连《权色》开机时都没见她这么兴奋过，如果只是和张平疆做邻居，至于这么开心吗？ 见戚樱不回答，向涵更着急了： “小樱，张老师可是前辈，我们都只是单纯地尊敬他，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张老师和你差了二十多岁，他都能当你爸爸了，你怎么能喜欢他？” 戚樱手顿了一下，转过身继续擦柜子。 向涵没看见她眼中的黯淡。 向涵抿唇：“虽然我们只是因为一部戏才认识的，但我是真心为你好告诉你，演艺圈这种地方水深，张老师和我们又不在一个水平线，你如果真的喜欢他那样的人，不仅会把他推到风口浪尖，若是曝光出来以后又如何在圈里自处？” “我不是也没说什么嘛，和张老师这样优秀的前辈做邻居，我单纯高兴，还不行？”戚樱道。 向涵看了她半天，叹气耸耸肩， “好吧，那我也不管了。” “搬了一天家挺累的，我们早点睡觉吧。” 戚樱点点头：“你先睡吧，我再帮你收拾一下。” 戚樱转过身，天色已经黯淡，向涵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没看见朋友眼中的神色。 她的眸光如同窗外，路灯融进的黄昏。 - 向涵租的房子正好是两居室，她和戚樱一人一间。 戚樱躺在床上，天色已经接近凌晨了，她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几周前，也是也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夜晚…… 戚樱翻开手机相册，看到了那两张和张平疆的合照。 第一张，是他们和许轩在外面的露天小饭摊照的。 第二张，是她和张平疆的单独合影。 戚樱想了想，登上微博，换成小号。点开发博的加号按键。 她把两张图片添加上去，并附带上【爱心】表情的文字： “杀青快乐。” 手指一按，微博发送成功。 这是戚樱的小号，本就没多少粉丝，戚樱看着右上角的阅读量，过了半天，也只有十几个。 她却握着手机没有睡着。 窗外，月光透过窗帘淡淡地洒在木地板上，戚樱睁眼望了半晌，又重新打开了微博。 也不知受何驱使，她重新编辑了博文，把和许轩的那张合照删掉。 “杀青快乐。” 简简单单四个字，下面只有一张少女和张平疆的合影。 依然是寥寥文字和评论，戚樱却觉得满足。 阅读量依然不多，也没人对这张照片议论纷纷，即使上过热搜，也鲜少有人能认出张平疆和她。 少女却嘴角浮现起浅浅的酒窝，这才握着手机，渐渐睡去。 - 第二天。 向涵早上六点就起床了： “小樱，早饭就放在微波炉里，你自己热一热，我要去跑组了。” 像向涵这种小演员，不出名，接不到戏，就得起早贪黑挨个剧组递简历，导演看着合适的，才能获得一个半个的龙套机会。 “对了，麻烦帮我去遛遛雪球！” 向涵说完，就叼着面包出门了。 雪球是向涵养的狗，一只浑身雪白的博美。 作为演员这种生活极其不规律的职业，向涵居然还养狗。戚樱表示惊讶且佩服。 也不知道向涵在剧组的那些日子，这只狗是怎么挺过来的。 戚樱摸了摸小博美：“幸好我来了呀，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吧。” 雪球睁着黑亮的眼睛看着她，嗷呜了一声。 吃完早餐，戚樱就带着雪球出门了。 小区很大，戚樱也不太熟悉，刚好借着遛狗的机会，熟悉一下环境。 现在是早上七点多，天还刚刚亮，空气也不错，这个点经常会有人来遛狗。 迎面，一只德国牧羊犬正穿过花园。 “嗷嗷……” 黑背犬正在甬道上遛，冷不丁遇见了一只同类，嗷叫着就奔向了戚樱和雪球。 那只黑背的脖子上没有狗绳，雪球看见这么热情的黑背犬，吓得发抖。 兴奋的黑背犬奔到雪球身边，摇着尾巴伸着舌头，恨不得把雪球全身舔一遍。 雪球性格内向，又由于很久没出家门，吓得直往戚樱身后躲，它明确跟黑背表示——我讨厌你。 “嗷嗷嗷！” 黑背犬却不放弃地一直追着小博美，一直在戚樱脚边跟雪球绕来绕去——我喜欢你呀，你怎么不理我？ “小磊！” “小磊！” 正在两只狗追逐之际，一个女孩焦急的声音传来。 “不好意思。” 女孩奔过来，直跟戚樱鞠躬。她也就十六七岁模样，脸色苍白，没有梳妆，还穿着淡色的居家服。 这是影视小区，里面住得大多是明星，这个清瘦柔弱的女孩，戚樱还真从来没有见过。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小磊跑得太急，没给它拴狗绳。” 女孩不停地鞠躬，都不敢抬头看戚樱。 戚樱抿了抿唇：“没事，狗狗没受伤就好。” 女孩又匆匆地点了点头，这才拉着被称作小磊的德国牧羊犬离去。 戚樱站在原地，觉得这个女孩举止还挺奇怪，直到脚下一声呜咽，才想起雪球。 她蹲下身，摸了摸雪球，狗狗呜咽一声靠到戚樱膝头。 “雪球，乖，不怕了。” “一会儿回家带你吃好吃的。” 她柔声安慰着，用最轻的手劲抚摸着狗狗，就像抚摸一个小孩子。 她没有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已经站在身后看了她半天。 - “小樱。” 一声轻唤，她回过头，见张平疆正站在身后，眼眸带着笑意。 她一下子站起来：“张老师？” “怎么，你搬到这个小区了？”张平疆扬眉。 “嗯，我昨天刚搬进了向涵的家，和她一起合租。” 男人笑了。 对于他来说，能在这里看见戚樱，又惊讶又高兴。 本来想着《权色》结束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见小编剧，还有点舍不得，没想到，这一次成了邻居。 他又看了戚樱几眼，点点头： “那你先在这里逛，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戚樱和他道别。 她看着张平疆的背影，久久没有移开视线，今天的张平疆有些不对劲，她总觉得他平常的外表下，好像藏着什么心事。 - 王冠娱乐。 作为娱乐圈内最顶尖的集团，公司里的布置一向是奢华至极，从顶层总裁办公室内的落地窗往下望，足以俯瞰整个城市。 一个男人靠在办公桌后，面容瘦削，双眸狭长，正翘着双腿抽雪茄。 门轻轻一响，一个男人走进办公室，看到他男人放下雪茄，笑了笑道： “张平疆，你来了。” 张平疆冷眼看着他： “席宇晟，东西我信守承诺给你带来了。” 说着，把一个牛皮纸袋扔在了男人的办公桌上。 王冠娱乐的总裁席宇晟坐直身子，飞快拆开了文件袋，里面装着一个U盘，几张照片。 “都交来了？”他抬眼看张平疆，“你没有偷偷存下备份吧？” 张平疆眸色平稳：“你如果了解我的为人，就知道我不会做出这种事。” 席宇晟笑了。 他走到张平疆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和我们商业人士不一样。” “不过你为了一个《权色》，就这样把这些把柄送还给我，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吗？” “从我把这些交给你起，就料到了一切结果，这都是我的选择。”张平疆面不改色。 “好吧，”席宇晟点了点头，“不过我奉劝你，以后最好别再挡我旗下任何一个艺人的道。” 他一字一句， “否则，我会让你从此以后在圈子里无路可走。” 张平疆哂笑：“不是我挡你的道，是你们的作品太烂，无论如何也出不了成绩。” “你！” 张平疆看他：“《权色》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比你们的《青天纪》要好，你不会真的以为靠那几个流量就能撑得起收视吧？就算拿去参奖，电视协会的人，也不会把奖项给你们的。” “我不多留，想做什么你请便。” 张平疆很快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席宇晟眸色阴沉，就在他出门的那一刻，喝道： “张平疆，你给我小心，以后你和你所有的朋友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015 影视小区。 戚樱遛完狗回来，已经快中午了，她做着午饭，便又想起张平疆。 他跟王冠娱乐的那个大BOSS究竟交易了什么？ 凭她来看，既然张平疆有办法让王冠娱乐放手，对方也绝对会让张平疆有所割舍，她还是挺担心的。 正在这时，门铃急促地响了起来。 戚樱赶紧过去开门，却见向涵一脸泪痕、披头散发地走进来。 “向涵，你怎么了？” 戚樱大惊，向涵踉踉跄跄地走进来，坐在沙发上就开始哭。 “我今天去的剧组，他们撕了我的简历，还放出话来让所有人都不要再跟我合作……呜呜……” 向涵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为什么呀？”戚樱问，“这是哪个剧组？”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王冠娱乐旗下的剧组，那个放话的导演，就是之前拍《青天纪》的赵导，小樱，王冠娱乐对我们的报复已经开始了。” 向涵一向坚韧自强，但这次的事件，绝对是毁灭前途般的打击，也难怪她哭得这样伤心。 “怎么办啊，我们惹了圈内最大的集团，以后肯定没法在圈里混了。”向涵道。 戚樱急得来回在屋里走。 王冠娱乐在圈内一手遮天，想要打压封杀一个人太简单了，不光是向涵，以后恐怕还有张平疆，还有她自己…… “别光哭，我们一定有办法的。” 她咬牙。 话虽这样说，但张平疆究竟跟王冠娱乐那边说了什么呀？ 正在这时，门铃声响了。 戚樱走过去开门，却正好见张平疆站在门外。 “张老师！” 她赶紧道。 张平疆看到戚樱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松了口气。 席宇晟放出的话让他也有些心凉，自己倒没什么，但那些和自己要好的人，尤其是那些新人…… 万一戚樱出点岔子，他真的会责怪自己的。 “小樱。”张平疆说着走了进来，“我今天去了趟王冠集团，有几句话，有必要跟你们说。” 又看到向涵，一副狼狈的模样，讶然问道： “向涵，你怎么了？” 戚樱把事情的前后经过跟张平疆说了。 张平疆抿唇：“王冠的封杀已经来了，先前他们不敢动手，是因为他们总裁有把柄在我手里，如今我为了《权色》，把那些把柄还给了席宇晟，他自然有恃无恐，还会想着报复。” “把柄？”向涵问，“什么把柄？” 张平疆看了她们一眼，简明扼要：“是一些他们总裁违纪的证据。” 戚樱心知肚明，这些肯定也是不便跟她们说的事，在这个圈子，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这也是张平疆在保护她们。 “《权色》虽然能如期上映，但这个圈子里到处都是敌人，你们要小心。” “尤其是你。”他看向戚樱。 “我？” “如果你还有继续创作下去的梦想，必须竭尽所能去争取一切机会。” 张平疆道， “席宇晟手眼通天，几乎知道一切圈内人的合作事项，他会极力阻挡你，你赶紧联系一下秋玥，问问你的下一部戏还有无可能。” 戚樱一怔，这倒是她没想到的。 “至于向涵，下一部戏如果实在找不到组，就先跟我。”他说。 戚樱看了向涵一眼。 “好的。”向涵点点头。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张平疆看了看两个人，戚樱站起来把他送到门外。 楼道一片昏暗，戚樱开着屋门，看着张平疆走到对面。 屋内暖黄亮堂的灯光照着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 就在他拿出钥匙准备开，戚樱终于开口叫住他。 “张老师，” 少女声音急切，咬着唇，想要说些什么，半天只是道， “……你小心。” 张平疆的身影一顿，慢慢转过身来看她。 她站在满是光亮的门前，满眼显而易见的关心。 他扬起一个微笑：“放心吧。” - 张平疆走后，戚樱就赶紧给米卉洁打电话。 米卉洁那边很快就传来消息，电话那头她声音犹豫：“秋玥姐这边说……唉，算了，这些事电话里说不清楚，她让我问问你，明天有没有时间，你们面谈。” 戚樱说道：“当然有。” - 市里某咖啡厅内。 秋玥一身干练的白色套装，坐在戚樱对面。 她还是那样开门见山： “我也知道，王冠娱乐最近在找你麻烦，他们的总裁席宇晟已经放出话来，这个圈子里谁要是找你合作，就让谁好看。所以，第二部剧还能不能合作，我心里有个问号。” 秋玥换了个姿势，语气平静。 戚樱心里一凉。 “不过……” 秋玥话音一转， “我也并非什么事都要听席宇晟的，如果你真能拿出足够好的作品，我不介意跟王冠集团扛一扛。” 秋玥的面上还是微微笑着，戚樱却觉得那已经透出些许寒冷。 毕竟也是参与资本运作的演员之一，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现在，把你的构思跟我说说吧。” 戚樱点了点头：“我构思的新剧名叫《大清四九城》，讲得是清代宫廷斗争，以一个女子的角度，看待朝政、内廷的更迭，我仔细想了想，女主角无论是从性格、年龄方面，都很适合你。你可以轻车熟路地驾驭这个角色，这可以说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一部剧。” 秋玥的眉头皱起： “清朝题材已经是现在播烂了的剧，有没有新意先不说，何况现在古装题材被限制得很死，你就是写，恐怕也不会有太多盈利。” 戚樱笑了笑：“或许题材不是那么新颖，但我保证，这部剧会有最好的节奏，最曲折的剧情。” 秋玥抬眼：“能拿出像《权色》那样的剧本吗？” “没问题。” 戚樱信誓旦旦。 秋玥盯了她很久。 才吐出口气道：“现在的情况，我也不能跟你打保票，不过我最想的还是和你合作，等你写出来了，我再最终敲定。” “如果剧本真的好，我多付给你酬劳。” 秋玥认真看着她。 戚樱微笑点头。 “你预计多长时间能写完？”秋玥站起来看手表，像她这种明星的都是很忙的，每一分钟都能赚多少利润，可绝耽误不起。 戚樱也跟着站起来：“三个月。” “三个月？”秋玥整理手表带的动作一顿，“你确定？我听说《权色》的剧本你写了一年。” 你这不是给我粗制滥造吧。 “三个月足够。”戚樱一字一句，满眼都是信誓旦旦的光芒。 秋玥看了半晌，笃定道：“好，就三个月。三个月后等我团队看过本子，我们再做决定。” 016 戚樱回到家，便开始了创作的准备工作。 她之所以答应秋玥三个月，是因为她也等不起太久。 王冠集团那边不知道何时就会给她又下一个绊子，她自己也需要生活费，欠张平疆的钱还得还…… 只能抓紧所有的时间，尽快完成剧本。 戚樱坐在桌前，打开电脑。 即使时间紧迫，她也给自己要求，第二部戏，只能比第一部好，不能比第一部差。 这一敲字就是一天，夜幕降下，戚樱揉揉酸疼的肩膀，后知后觉听见门那边一声响。 回家的向涵冲进戚樱的房间： “小樱，不好了！” “怎么了？” 戚樱忘记了全身的酸疼，赶紧看着向涵。 “你快看微博，‘张平疆的早年恋情曝光’！” 一听这话，戚樱的心里“咚”地一下，仿佛被钟撞得发沉。 向涵把显示热搜排行榜的屏幕放在戚樱眼前。 热搜排行还在不断上升，隐隐有要爆的趋势。 平时德艺双馨的老戏骨张平疆，从来不在媒体上公开他的私生活，如今，突然被曝光出了往日恋情。 张平疆这两天不断崩人设，先是和那个小编剧雨夜会面被刷上热搜，又是这次之前的恋情被曝光。 这张平疆是不是挡了谁的路啊？ 都知道张平疆不愿意公开私事，怎么这些事一天之内传得全网都知道了？ 戚樱闭上眼睛。 握住手机的手不断颤抖，却没看那条新闻。 “小樱，你怎么了？”向涵看着她， “你不是平时一向对张老师很好奇吗？现在他早年的恋情被曝光出来了，就是和……” “别说了。” 戚樱道， “热搜我不会看的。” 向涵怔怔地看着她。 “这不是张老师自愿公布的，我不想知道那些对他不好、对他来说难堪的新闻，他一定不愿意这些事情被曝出，那么我就绝对不看。”戚樱站起来，一字一句，“没错，我是喜欢张老师，但我不关心他之前和谁谈过恋爱，有没有女朋友，除非有一天他自愿告诉我。否则，就是全天下人都知道了，我也不会愿意去了解一点。” 向涵简直不可置信。 “天呐，小樱，你简直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人了。” 她担忧地望向对门， “但是这件事情，得跟张老师说呀……” - 对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张平疆握着电话，站在窗前沉声问： “李倩，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和席宇晟合作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竟然把以前的那些事都告诉他？” 他皱紧眉心连问了两句，话语中满是寒冷。 “他能让我主演大戏，让我得奖。”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李倩的声音， “他能让我获得一切想要的东西，不是吗？” 张平疆冷笑：“就你们那种作品，能让你获得什么？不演也罢。” 李倩笑了： “张平疆，你还是那么天真。” 她语气甚至带了些无奈，“剧好不好，有那么重要吗？你在圈子里多少年了你不明白这个道理？好剧，是好，它能让你获得什么？更高的片酬？还是名声？” 李倩舒了口气， “是，当初是你先成长了，但是现在，我比你懂得多，这些年我看身边的所有人都变清醒了，只有你还像个孩子。” “所以你这是彻底投靠了席宇晟？” 张平疆声音沉冷。 “对，反正你在知道我要参演《青天纪》的情况下，也还是为了那个叫戚樱的编剧去求席宇晟了，对吧？”李倩笑得苦涩，“你根本就没有爱过我，现在还打电话来质问，我就不该再对你有留恋，反正我们几年前就分手了，你……” 李倩的话没说完，张平疆“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夜幕深沉，男人的眼色如天空般漆黑。 - 戚樱和向涵的房间内。 戚樱不看微博，也就罢了，向涵不能不看，她在这边紧张地刷着微博。 王冠娱乐的报复肯定不会这么简单的，果然，她很快就刷出了和戚樱有关的新消息。 其实，这次有关于张平疆的往事曝光是这样的。 张平疆和李倩确实曾是男女朋友，二人年轻时都是话剧团的小演员，这种剧团是有编制的，相当于铁饭碗，但张平疆在剧团久了，不再愿意日复一日地演这种枯燥的剧目，在得到了能够拍电视剧的机会后，打算放弃安定的生活，北上寻求新的发展。 可是李倩不同意，她觉得吃一辈子铁饭碗挺好，于是二人分开。 两个人意见不合，渐渐就分手了，张平疆在北方渐渐出了头，李倩见张平疆越走越远，钱越挣越多，才明白自己的错误。 于是李倩也离开了原先的话剧剧团，投身于影视剧行业。 李倩对张平疆有留恋，于是一直联系张平疆试图复合，只不过，张平疆碍于两人性格不合，始终没再同意。除了李倩为止，他也没再谈过其他女朋友。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 李倩曝光得还是比较真实的，也没有刻意抬高自己贬低张平疆，这是她对他最后的仁至义尽。 但是，网上的说法已经一团糟了。 在营销号和带节奏的人带领下，所有人都在说他为了名利，抛弃女朋友，是一个表面上正直实则贪图金钱的人。 而且现在，连带着戚樱和张平疆一块儿被骂。 由于前些日子她和张平疆本来就上过热搜，现在更多人说她是小三，和张平疆狼狈为奸，趁早滚出娱乐圈。 所有的喷子都涌入了她的微博。 “戚樱，这下怎么办？”向涵看着戚樱。 戚樱也不理，依然在电脑前敲着第二部剧的稿子，向涵看着没办法，她只得自己去找了张平疆。 门开了，对门的张平疆问向涵： “有什么事么？” “张老师，微博上……” 向涵没说完，张平疆就知道她的意思了，把向涵让了进来。 “现在不光是您，小樱也跟着被骂了。”向涵抱不平。 “她怎么说？” “她……”向涵顿了一下，“她没有看。” “什么？” 向涵点点头：“是，她说什么，那些事肯定不是您想爆出来的，她也就不愿意看了……” 接着把事情跟张平疆说了出来。 张平疆怔了： “她真这么说的？” 向涵笃定地点点头。 张平疆的目光恍了一下，甚至有点失神。 戚樱…… 他想起拍《权色》时在灯下，她跟他说：“您是我最喜欢的演员”的时候，女孩的目光和语气都是那么笃定，让他忍不住难以移开视线。 现在…… 她还依然站在他的身边。 即便他借她再多的钱，也比不上她给予的信任、尊重重要。 这份恩情，要如何去还呢。 - “……既然小樱没看，那就先不要跟她说了。” 张平疆沉默一会儿，低声道， “谢谢你，你回去吧。” “哦。” 向涵点了点头，回到了对面房间。 - 可戚樱在这时却不得安宁了。 即使是她想不被人打扰，王美春是自然不会不看微博的。 上次戚樱和张平疆上了热搜，王美春就看到了，由于上次张平疆接了她的电话，她就对这个人特别留意，热搜上有了，王美春赶紧就点进去看，没想到就看道了自己的女儿和她共同撑伞乘车的照片。 一算，正好是自己把戚樱赶出家门的时间。 没想到，这个张平疆顺势就勾搭上了女儿，竟然还把她接到了横店！ 王美春等了很久，想等到戚樱的解释，可戚樱一个电话也不给她打。 这次，王美春又在热搜上看见张平疆。 好啊，一个有前女友的老男人，还想攀附我女儿？恶不恶心！ 王美春直接打爆了戚樱的电话。 “戚樱，热搜上是怎么回事？” 回答她的却是戚樱比想象中还冰冷的声音：“怎么了？” 王美春没听过戚樱用这么冷淡的语气跟她说话，她愣了一下：“我问你，你在横店怎么租的房子？” “我……张老师借我的钱……” “又是张平疆？”王美春一下子抬高声调，“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才不肯回家？” 戚樱沉默片刻：“你觉得从那次你把我赶出去之后，我还会回家吗？” 王美春愣了一下：“你、你说什么……” “从那次你拿走我的钱把我赶出家门，我就已经彻底寒心了，在我孤立无援的时候，是张老师把我从车站接回去，在我没有钱的时候，是他毫不犹豫借给我生活费。我只不过是在完成自己的梦想，但作为我的妈妈，你只会用那些老旧的观念逼迫我，所以我再也不会回去了。”戚樱顿了顿，“现在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你也不用再逼问我，无论你怎么问我也不会告诉你。” 戚樱挂了电话，面容平静，冷淡果决得完全不像平日的她。 身边的向涵犹豫道：“戚樱，那可是你妈……” 戚樱平静地转向她：“如果你也有一个这样的家庭，你就不会再这样说了。” - 接下来，就是王美春怎么打，戚樱也不会接了。 王美春见无果，直接在微博上发了一条博文。 她表示自己就是戚樱的妈妈，指责张平疆勾搭无知少女，明明是和她一般大的年纪，却不要脸地蛊惑戚樱，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并直接艾特张平疆。 这下，本来只是王冠娱乐在带节奏而已。 王美春一发微博，不亦于是火上浇油。 众人一看，原来那个小编剧的妈妈都发声了，那这件事情肯定是张平疆不对，便又更狠地去骂张平疆。 深夜。 张平疆在窗前站了很久，本来都要睡觉了，响起敲门声。 打开门，却看见哭得梨花带雨的戚樱。 “对不起，是我妈妈……” 就算她想置身事外，可是张平疆被骂成这样，还是她妈妈带的节奏，戚樱真的忍不住了。 张平疆把小姑娘让进来。 她一脸歉意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一串串往下淌，就像是怎么也止不住似的，她真的真的很抱歉，很伤心，如果是她自己被骂她都不会这样，可是张平疆她却无法袖手旁观…… 她在张平疆面前掉泪，把他的一切思绪都打断了。 她哭得他心烦意乱，让他心里更多了一种淡淡的怅惘。 他也不知道怎么，抬手为戚樱擦去了眼泪。 戚樱也怔住了。 张平疆内心涌出纷乱，但话还是得说下去： “不用在我面前哭。” 他一字一句， “如果真想与他们反击，擦干眼泪，站起来。” 戚樱的哭声停了，就像是听他话似的，只剩下微微的喘息声。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看了看来电显示，是王美春。 张平疆看着她，满眼的鼓励：“接。” 声音不大，却给了她安定的力量，戚樱深吸口气接起电话，王美春暴躁的语气便又传了过来： “戚樱，你还有完没完？我告诉你，你今天晚上不给我回家，我就永远不会再认你这个女儿！” “我……” “不知羞耻！” 没等戚樱说完，王美春就狠狠地骂了一句。 戚樱的脸色沉了下来。 “好，如果这是你愿意的，我就成全你。” 她声音平静冷冽， “从此以后，我与你断绝母女关系，和整个家庭都断绝关系，以后我发生的所有事你都不要再干涉，你做了什么，我也不会再过问，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回北京的家，就当我从来没有在戚家生活过！” “你、你说什么？” “就是我字面上的意思，我们从此，就断绝关系吧。” 在王美春的怔忡中，她按下了挂断键。 张平疆在一旁看着有点惊讶。 没想到，这小姑娘年龄不大，做事却很绝。 外表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内心却有一股坚定执着的力量。 是了，她敢在那次宴会上当众怼连婷，就正是说明了这点。 戚樱喘息着，内心却觉得一阵轻松。好像一块积压多年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她看面前的张平疆，他沉着脸，她心里终于一凉。 “张老师……是不是觉得我做得太过火了？” 完了，他本来年龄就比我大，他一定觉得自己是个不孝顺的人，是个冷血的人，他不会再支持我了…… 戚樱内心沮丧地想。 “没有。” 片刻后，他却平稳地道， “我完全支持你。” 017 戚樱愣了。 而后，慢慢展现出笑颜。 张平疆竟然觉得她的笑容挺好看。 “张老师，真的吗？”她眼睛亮亮地问他。 他负手站起来，慢慢悠悠道：“你为什么无论做什么，都要征求我怎么看你啊？” 戚樱再次怔住。 张平疆就像知道她不会回答似的，也没有再追问的意思。 正在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是向涵担心戚樱这么晚了还不回来，怕她太伤心。 刚才，戚樱哭着就冲到对门张平疆家里了，她都来不及拦着。 “小樱，你没事吧。” 向涵一进门便问。 张平疆接口：“她很好。” “啊？” “她现在，已经把该了结的事情彻底了结了。” 从此以后，再没有人能束缚她，她可以无拘无束地创作，她将成为编剧界内冉冉升起的新星。 说着，就把戚樱刚才和王美春的事告诉了向涵。 “小樱，你真的……” 向涵看着平静的戚樱，惊讶地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她吐出口气，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事实。 向涵冲戚樱笑道：“这样的话，小樱岂不是没人养了？”玩笑着叹了口气，“唉，在你没发稿酬的这段日子里，只有靠我和张老师了。” 没想到张平疆竟然真的接口：“好啊，如果真的没钱，我来养你。” 戚樱睁着水光盈盈的眼睛看着他。 “哈哈，开个玩笑。” 张平疆按了一下她的肩，笑着走到窗前去拉开窗帘。 外面天色已经隐约发亮。 经历了这么一个晚上，大家都没注意到时间过得很快，张平疆今天没有戏不用上工，戚樱又是在家里写稿子的，可向涵又该出去跑组了。 “小樱，张老师，我走啦！ 向涵收拾好东西，便打开门和大家道别。 张平疆抬头看戚樱， “你也回去吧，折腾了一个晚上都没睡觉，回去好好休息。” 小姑娘眼睛下面隐泛着黑眼圈。 戚樱点点头，刚从椅子上站起来，却一阵头晕，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张平疆赶忙扶住她， “你怎么了？” 见她脸色十分苍白，怀中的小姑娘就连揽起来都十分瘦弱，抱在怀里绰绰有余。 “戚樱，你昨天没吃饭？” 戚樱难受地揉了揉太阳穴，这才想起来，昨天她在桌前写了一天稿子一直没吃饭，又折腾了一夜，经历了情绪波动，身体虚弱极了。 张平疆的呼吸喷在她耳畔，她身子僵了僵，才摇摇头。 “我没事张老师。” 她站起来，想走。 张平疆叹了口气，“你回家一个人还得做饭，先在我这儿歇会吧，我给你做点吃的。” 戚语语回头看他。 张平疆把她扶到沙发上，让她不许走。 “歇着吧。” 戚樱无奈，只得坐着等。 天色已经亮了，她这才打量起张平疆的房间。 这不像是一个文艺工作者的房间，一般工作和艺术有关的人都会把房间布置得生动而富有情调，而张平疆的房间却最缺少生动，屋内以浅灰色调为主，到处的布置都是有棱角，灰白色的家具，显得大气而冷峻。 最吸引她的是一个大书柜，竟足足占了一整面墙，除去《演员的自我修养》之类的专业书籍，竟摆满了文学着作，还都是典藏版的，她甚至在里面找到了曾经挖遍全网都没找到的绝版书籍。 编剧的职业习惯使得戚樱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书。 张平疆在厨房那边已经忙活开了。 戚樱蜷缩在沙发上，抱紧双臂。 这个时候，她才感到困意袭来，但内心却砰砰跳，肉体已经困倦至极，精神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正在戚樱看着书柜时，张平疆已经从厨房出来了。 “我给你下了碗面条。” 他把热气腾腾的碗放在餐桌上，招呼戚樱来吃。 戚樱走过去，还没动筷子，就已经闻见了香味。 她沉寂许久的食欲不禁被勾了起来，张平疆竟然做饭这么好吃。 戚樱是个不喜欢吃东西的人，以前在家里，王美春戚正峰往往不怎么做饭也做得不好吃，那不是因为他们的厨艺不好，而是因为其中没有家庭的人情味。 可从张平疆这里，这碗面让她感到了温暖。 “吃吧。” 张平疆就坐在她旁边，戚樱默默开始动筷子，他静静望着她。吃到一半，他才意识到什么似的，咳了一声，离开餐桌走到书柜前看书去了。 戚樱吃完了面。 “张老师，我吃好了。” 张平疆转过身。 “张老师，《前茅》能借我吗？” 临走前，戚樱看着书柜试探着问。 这种绝版诗集市面上已经没有买单独装的了，戚樱没想到在张平疆家看见了，有点念念不忘。 张平疆点头，从书柜上精准地抽出那本书：“拿去吧。” 戚樱一下子笑了。 “谢谢张老师，我一定会好好保护的！” 她接过书。 走到门边，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张老师你也早点休息！” 他点点头。 少女离开了张平疆家，走到楼道。 关门声响起，张平疆还站在原地，静静望着，眸子如雾般辨认不清其中神色。 - 没过几天，尚真便打电话给戚樱说《权色》已经审好了，可以定档开发布会了。 听到这个消息，她再次兴奋起来。 这就说明离她拿酬劳的时间不远了，拿了稿酬，就可以赶紧还给张平疆。 发布会定在五天之后，尚真特意嘱咐戚樱不要顾及，要大大方方回答记者问题。 戚樱说好。 实际上，在经历了那头张平疆的安慰后，她就已经觉得没什么可怕的。 可没想到，一天之后一个不好的消息就传来—— 《青天纪》要和他们同一个时间开发布会。 这下戚樱可就有些为难了。 王冠娱乐这是明显的针对他们剧组，铁了心要将他们的热度降到最低，甚至不惜做出自损的事情。 不仅如此，听说席宇晟还给各大媒体都打了招呼，号召所有记者都不要到《权色》的发布会来。 所以，《权色》剧组只寥寥请到了几家媒体，也可以预想发布会那天，是怎样的冷清。 戚樱有点担心。 “不用紧张小樱，有许轩哥，还有张老师坐镇，肯定没问题的。” 向涵安慰。 发布会，是她和几位主创主演，包括张平疆都会去的。 “对了，向涵你想不想去发布会？”戚樱问她。 “啊？我？”向涵愣住，“可以吗？” 向涵在剧里也就是个女八号，仅次于跑龙套的，像她这样的，是没有资格去发布会的。她干了两三年底层演员也从来没有参加过发布会。 “对啊。”戚樱道，“你这几天帮了我大忙，一直陪在我身边安慰我，当然要带你去。再说了，多一个人，多一分人气嘛。” 向涵笑了。 - 发布会那天，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周五。 媒体摄像机全部对准舞台上的《权色》剧组众人，闪光灯“咔嚓、咔嚓”地闪，戚樱目不暇接。 “同样作为暑期档，请问，《权色》有没有信心和《青天纪》一比高下？” 一上来就是这样刁钻的问题，戚樱都怀疑这几个记者是不是也被那个席宇晟打过招呼，专门问这种敏感的问题。 “和你们几乎同一时间收功的《青天纪》选择同时间定档，主演也都是最近的流量担当，请问你们觉得《权色》在何处能胜过《青天纪》？” 现场充满了意味不明的问题，闪光灯再一转，转向了戚樱： “编剧可以具体解释一下这部剧的创作内涵吗？” “……” 所有的问题接连抛出，戚樱应接不暇，但总算是没有出纰漏地答完了。 这时，一个摄像机再次转移机位，对准了戚樱旁边的张平疆。 “下一个问题请问张平疆老师。” 记者拿着麦克风，语气充满探究， “最近，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新闻您也应该看到了，张老师作为圈内受人尊敬的前辈，这个消息，可以说另许多人感到不解和惊讶。” 闪光灯也对准了张平疆。 “请问，您能正面解释一下您和戚樱的关系吗？” 018 张平疆的眼光顿住。 戚樱简直要冲记者瞪眼了， ——拜托，开个发布会要不要问这种问题？？ “张老师，不仅是粉丝观众，许多业界同僚也想听到您的解释。”记者反而却又补了一句，用严肃的语气说道。 张平疆慢慢抬眼看着他：“你们希望我说什么？” 记者一愣。 “说我和戚樱有你们想象的那种关系，然后你们好放到网上炒作？” …… “没错，这是《权色》即将开播的时候，许多剧组，甚至会借着这个时候故意炒作绯闻，吸引观众的眼球。但是我们没有。” 张平疆平静地看着记者， “如果你希望听到我的回答，我可以告诉你。” 戚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原本任何一个人，被问及这种问题肯定会生气，张平疆的声音却听不出一丝喜怒。 张平疆一字一句，全场安静了足足几秒钟。 发布会好不容易开完了，记者们整理着张平疆说出的消息，陆续散去。 “许哥，你说那几个记者是不是有病，戚樱怎么可能跟张平疆……” 散场后，就连张澈也对这件事情打抱不平，她悄悄跟许轩说， “那些记者真是闲得没事干。” 许轩也没说什么，只是看了戚樱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好了，大家就散了吧。”尚真招呼，“也都挺忙的，回去干自己的事吧。” 虽是这么说，尚真神色却有些失落。 其实他心里真的着急了。 作为一部剧的总导演，他看着今天发布会来了这么点人，心里就清楚，这部戏，大概率是要扑街了。 “尚真，” 正在这时，张平疆走过来拍了拍他， “我相信戚樱，相信我们的戏，一定能红火。” 他好像轻而易举地就看出了尚真心中所想。 张平疆道：“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认认真真在拍好戏，连先前糊弄的演员后期都打起精神了，剪辑师也没有丝毫拖拉，节奏剪辑得十分漂亮。我保证，这部戏绝对会获得很好的收视。” 尚真叹道：“平疆老师，但愿如你所说。” “好了，我们走了。” 张平疆跟尚真道别，说着，就招呼戚樱。 看着戚樱和张平疆坐上一辆车，尚真都愣了 “你们……你们怎么上一辆车了？” 刚才记者问他还不信，难道这俩人真有什么？ 张平疆面不改色：“忘告诉你了，我们住一个小区。” 尚真瞪大了眼睛。 - 车上。 女孩坐在他的身边，垂眸看着膝盖。 犹豫了很久，轻声开口：“张老师……” “怎么了？” 张平疆抬眉。 少女澄澈的眼睛望向他。 你在发布会上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她想问，终究没问出口。 “没什么。” 她轻声道。 张平疆打开音响。 里面很快传出曲子——《Symphony No.2 in B flat, Op.52 - Hymn of Praise:Sinfonia: Allegretto un poco agitato》 新颖抓人的旋律，令戚樱精神一振，忍不住思绪跟着琴声游走。 她看着张平疆，就听他说道： “你很喜欢听。” 她微微讶然。 他们不过共同听了一首古典音乐，他就知道她喜欢听什么样的曲子？ 车已经开到了小区。 此时已经过了中午。和张平疆道别，戚樱便扎入了创作之中。 不论如何，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进行第二部戏的创作，要抓紧每分每秒写出《大清四九城》。 戚樱打开电脑上网搜索清代资料，微信电脑版的对话弹窗却跳了出来。 如果不是有要紧的事，米卉洁是不会这个时候给她发消息的。 “小米，怎么了？”戚樱重新用手机语音她。 “戚崽。” 米卉洁的声音有点紧张， “告诉你个紧急的秘密。” “你们剧组的许轩……” “许哥？”她一愣，“他怎么了？” “他是你们的叛徒。”米卉洁声音不大，似乎也怕被人听见，却一字一句。 “你说什么？”戚樱一下有些懵。 “你知道，为什么《青天纪》剧组总能准确地知道你们剧组的事项安排时间，故意撞你们吗？” “你是说，都是许轩从中透露出去的？” “许轩的金主，本真就和《青天纪》的出品方王冠娱乐关系密切，是王冠娱乐旗下最大的分公司。”米卉洁道，“所以许轩为了金主必须把你们的一切事情告诉他们，听说他们的发布会也故意撞上你们。” 戚樱呆住。对了，上次《权色》差点被叫停，也是许轩先说不演的。 许轩…… “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她问米卉洁。 “秋玥姐人脉广，自然知道这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她让我提醒你，毕竟，她今后可能也是要和你合作的人。”米卉洁道。 戚樱正要再问，门铃却响了。 是向涵回来了。 她赶紧低声对米卉洁说：“先不说了，以后再聊吧。” 米卉洁理解地挂掉了语音。 戚樱和张平疆回小区之前，向涵就去跑组了，所以也没和他们两个回小区。 “小樱，你怎么了？” 看戚樱神色怪怪的，向涵问。 “没什么。”戚樱道，“今天找到剧组了吗？” “没有啊——” 向涵长叹一声倒在沙发上，“自从王冠娱乐那个总裁发了话，我找剧组就更难了，连个跑龙套的机会都没有。真怕这样下去我会失业啊……” 戚樱抱歉地看着向涵，在他们和王冠的这次争斗事件里，向涵是受害最严重的了。戚樱是编剧，而非演员这个“经常被人挑选”的职业，如果混到地位高了甚至可以自己挑选演员；张平疆资历老人脉广，即使王冠放话封杀也依然有朋友找他拍戏；可向涵，是一个没有资历后台的年轻演员，长此下去…… “我们去遛雪球吧。” 戚樱提议，想让好友散散心。 向涵闷闷地站起来：“好。” 两个人牵着博美犬出了门，这个时候已经近黄昏了，又是一波遛狗的高峰，戚樱走着走着，竟然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小影子摇着尾巴向她们奔来。 是那只叫小磊的德国牧羊犬。 小磊撒着欢儿向雪球扑了过来，向涵从不养这么体型大的狗，有点害怕，一下就把绳子撒开了。 雪球没了庇护，奔跑着直躲，可不长出门的小胖狗又怎么跑得过体型健硕的黑背，一下子就被小磊扑倒了。 “小磊，小磊！” 上次那个瘦弱苍白的女孩跑了过来，戚樱和向涵赶紧跑过去看，却听见雪球一声呜咽。 黑背摇晃着头站起身，嘴角还有一丝血迹。 “雪球被咬伤了？”向涵直接就火了，她看向那个女孩，“你是怎么管的狗，遛狗也不牵绳子？” “对不起……” 女孩快哭出来了。 “行了，狗狗被咬伤了，总得带她去医院吧。”向涵不耐烦地道，“快赔我们医药费。” “医、医药费？” 女孩瑟缩了一下，胆怯地看着向涵。 “是啊，我还没管你要打车费呢。” 向涵瞪眼睛。 “……我没有钱。” 憋了半天，女孩说出这么一句。 “你没钱？那叫你家长来！” 女孩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应该还在上学，可她表现得却完全不像个十五六岁的，反而像精神衰弱的病人。 听到这个词，女孩似乎惊恐了一下，眼睛惊慌地四处躲，“我家长……” 戚樱发现她不对，上前柔声道：“小妹妹，你家长呢？” “对不起！过几天我把钱陪你们好不好？” 女孩实在没办法了，冲她们鞠躬道。 “凭什么？”向涵本来今天就被剧组拒绝了，又是一肚子火，忍不住发脾气道，“我们今天一定要见到你家长。” 女孩抬头看着向涵，满眼的乞怜，向涵不为所动。 戚樱也觉得不对，想跟着这个看上去古怪而且非常容易受到惊吓的女孩，究竟有着怎样的家庭？ 这是个住满了明星的小区，那么这个女孩，会是某个明星的家人吗？ 实在没办法了，女孩咬了咬唇，带领她们向西边的楼群走去。 这个小区很大，楼也很多，直走到西边最顶头的一栋楼，才停下脚步。 一个单元门前，一辆银色豪华轿车正准备启动。 那女孩走上前，银色豪华轿车竟然停住了，女孩走到驾驶座窗前，窗户降下来一半。 一个男人英俊淡漠的脸露了出来： “怎么了？” 女孩低着头：“我出去遛小磊，它把别的狗咬伤了，要陪医药费。” 向涵走上来：“对，要赔钱。” 车里的男人转向向涵。 这大概是一张十分耐看的脸，只不过，男人带着宽大的墨镜，看不清他的容貌，下半张脸又被贴了黑色薄膜的窗户遮挡得严严实实，只能凭轮廓估计，这应该是一副英俊的相貌。 向涵愣了一下，仍然强硬道：“她的狗咬伤了我的狗，要是不赔我钱，今天你们就别走。” 男人轻轻笑了一声。 “赔钱？” 接着，他从副驾驶座上拿出钱夹，从里面抽出一沓纸币。 “好，赔给你们。” 他淡淡笑着说，随即，一扬手，足足好几十张百元大钞就从窗户里撒了出来。 每一张，都是鲜红崭新的，就像下钱雨一样，数量多得几乎铺满了地面。 向涵都看呆了。 019 “切，不就是有钱吗？至于把钱用那种方式撒出来吗？看不起谁啊！” 待戚樱和向涵把雪球送去宠物医院，回到楼道里的时候，向涵实在忍不住吐槽， “哼，不过他一下子给那么多也好，还省得咱们下个月交房租了呢。” 戚樱也觉得愤愤不平，不过当时那男人给完钱就直接开车走了，根本容不得她和向涵再阻拦他。 她道：“不过……你说那个人是谁啊？” “我也不知道。”向涵摇摇头，“小区里住那么多明星，这个人我还真没见过，何况他脸挡得严实，咱也看不见。” “都怪那条黑背，可怜的雪球还要被留在医院观察。” 向涵哀嚎一声，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正在这时，对面的门也响了。 张平疆正走出来，看到戚樱和向涵，可能是听到了方才“医院”两个字，眼神倏然移向戚樱：“你生病了？” “没有，是向涵养的狗生病了。”戚樱道。 “……” 张平疆点了点头， “你们最近怎么样？”他问两个人。 “别提了，刚刚被剧组拒绝，又碰上个神经病欺负我家狗。”向涵郁闷地先说道。 张平疆想了想：“向涵，如果你实在接不到戏，可以先去我的剧组演个客串。” 向涵眼睛亮了：“真的吗？” 张平疆点点头：“我正要去拍戏，那边剧组的导演是我老熟人，组里也正好缺个龙套，我要是带人来，他们不会反对。” “太好了！” 向涵一蹦老高， “小樱，好好看家！” 说着，就跟张平疆走了。 戚樱垂下眼眸。 心里也不知怎么泛起了一阵涟漪。 是的，张平疆在发布会上也说了，会照顾每一个新人。 想来，是她想多了吧…… - 回到家里，戚樱坐在打开文档继续写作让自己平复心情，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张平疆对向涵说的话作祟似的萦绕在心间，她本以为他只对她一个人这样好，她也知道她不该有不平的情绪，可她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张平疆和向涵远走的背影。 好不容易写到夜晚，昏昏沉沉睡去。 一醒来，天已大亮，她没有吃东西，却实在忍不住，直接打开了手机。 微信里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张平疆的对话框。 置顶的对话框中从来没有过聊天记录，只有十万元的转账记录。 她纤细的手指放在张平疆那栏上，久久停住。 终于，抿了抿唇，开始打字。 【张老师在片场还好吗？】 打完，又删掉。 显得太关切了。 她想了想，又打： 【张老师在拍什么新戏？】 这一一条比较正经的疑问，也不会透露出任何不寻常的感情。 戚樱左看右看，觉得没问题，发了出去。 等待的时间里，戚樱心咚咚跳着，把手机握在胸口。张平疆还没有回她，她便点进了他的朋友圈。 张平疆几乎不发朋友圈，和他在微博一样，上一条朋友圈还是一个月前的，甚至封面都是自带的灰色。 戚樱一翻翻到底，正要返回聊天界面，微信提示音响起。 戚樱心猛地跳了起来，赶紧打开对话框。 张平疆那边传来一个消息：【《天座》】 两个字，只是非常简单的剧名，再无其他消息。 再等了一会儿，张平疆也没有再发来什么，戚樱有点失望地关闭了对话框。 算了，还是赶紧写剧本吧。 就当自己是闲的、多余关心才给他发消息。 她叹了口气，正要下床去洗漱，微信却又响了。 戚樱赶紧又打开，张平疆的对话框赫然显着五个字： 【记得吃早饭。】 她一怔，看着那五个字，又看看时间。 【《天座》】是7：35分发的消息，【记得吃早饭】却是7:45分发来，中间足足隔了十分钟，就是打字再慢，也不会五个字打十分钟吧？ …… 这能说明什么？ 这十分钟他也在一直盯着手机，看她有没有发消息给他？ ……戚樱你傻不傻呀你！看个微信看这么长时间！再不写剧本下顿饭就要喝西北风了！ 她下床，站起来，准备洗漱做饭。 张平疆说得没错，她一写起东西来，就总是忘了时间忘了吃饭。 对了，她还没回复他呢。 想到这儿，戚樱又回到床边，拿起手机回复了【好的。】 然后，把她自认为最可爱的表情包发了过去。 她握着手机，又等了十分钟，张平疆却最终没了下文。 - 片场。 张平疆看着手机，陷入了纠结。 戚樱的表情包太可爱了，是一只系着粉色蝴蝶结的猫笑眯眯地冲他点头，张平疆还没看见过这种动图，翻了翻自己的表情库，觉得发什么都不能搭得上这只猫。 他没什么表情包，所有表情都是系统自带的。 如果发自带的表情上去，那个小姑娘会不会觉得我太古板…… 正想着，《天座》的导演走过来， “平疆老师！” “怎么了？” 张平疆放下手机，就决定先不给戚樱发消息。 “你看，你们之前的剧组又有人被曝出负面新闻了。” 《天座》的导演和张平疆是好朋友，对他的事情也比较关心，即使是不同剧组的消息，也赶快拿给他看。 张平疆之前的剧组就是《权色》，还以为事关戚樱，张平疆心里一紧，看到得却是许轩的消息。 ——许轩被爆出入酒吧，深夜买醉！ 而且附带一张很清晰的图片。 图片时间是夜晚，许轩在酒吧中仰头饮下一杯酒，戴着帽子，神色憔悴。 ——许轩，在大众眼中一向是温文尔雅的男神，如今被曝出这种消息，虽然不能说是打击，绝对会引起一大片疑问。 而且，尤其现在正在《权色》的即将开播期。 许轩在《权色》之后就没有接其他戏，被曝出这个消息，绝对是曝光者意指《权色》，人们对这部剧的印象，恐怕也会大打折扣。 张平疆沉下了脸。 王冠娱乐在这时就已经百般刁难，《权色》在开播的时候，又会迎来怎样的困难？ - 春去秋来，很快就到了开播的时期。 戚樱也终于收到了自己的第一笔稿费。 第一次收到稿费的她别提多高兴了，这是一笔每分每角都是她用最喜欢的事情挣来的钱，她想着一定要好好犒劳自己一顿。 不过，第一件事还是先要把钱还给张平疆。 这时张平疆把戏份本就不多的《天座》也拍完了，回家开始短暂地休息期。 十万元，戚樱一分不差地转给张平疆，过了一会儿，就传来张平疆的信息。 对方干脆利落地收款。 戚樱盯了屏幕一会儿，想了想，打字： 【张老师，我请您吃饭吧。】 在她没钱的日子里，张平疆帮她这么多，她是真心想感谢他。 - 对门的房间，张平疆看着手机好一会儿。 戚樱的【我请您吃饭吧。】，就放在屏幕上，显示在眼前，好一会儿，他都没回。 男人的眸色深暗，看不清其中神色，他一愣神的功夫，这才发现已经几分钟过去了。 小姑娘该等着急了吧？ 他手指放在屏幕上，却不知道敲什么，戚樱已经又发来了消息。 【算是报答您这些时候的照顾。】 后面又跟了一个表情包。 一个可爱的猫咪动图。 其实这个动图是戚樱看他那么半天不回，用来缓解尴尬的。 那边的戚樱已经陷入有些抓狂又后悔给他发消息的状态。 这边的房间里，张平疆盯着那句话，她说算是报答，有理有据，让人察觉不出丝毫的异样。 甚至正式得他不容拒绝。 张平疆抿着唇，敲击键盘，回了一个字：【好】。 020 饭店。 此时已经是夏季，南方的天气又热，戚樱穿了一件白色裙子，半截袖露出小臂白皙紧致的肌肤，戴一顶宽檐淡亚麻色遮阳帽，看上去清丽可人。 张平疆视线落在她身上，停了片刻。 “张老师！” 戚樱已经在招呼他，他抬头，便与她并肩进了饭店。 “张老师想吃什么？” 面对面坐在桌子前，戚樱问。 “随意，你看着点吧。”他声音温和。 “张老师，我是在请你呀。”女孩嘟起嘴，“你怎么能说随便呢？” 说着把菜单递给他，“想吃什么都行，我付得起！” 张平疆笑了：“你是新发了稿费，才这么高兴对吧？” “是呀。”面前的少女盈盈笑着，“我现在才体会到，做自己喜欢的事赚钱的快乐，以后，我还会写更多的戏，赚更多稿费。” 张平疆点点头，却又在她不注意时垂下眸，有菜单遮挡着，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他手紧紧握着菜单，视线都没动，不知道是不是在看菜。戚樱问了一句： “点好了吗？” “嗯，点好了。” 菜单重新放下来，已经露出张平疆平稳的神色， “都勾好了，你选吧。” 戚樱勾了几道，也点好了菜，把菜单交给服务员。 等待上菜的时间，她目光不自觉就落在张平疆身上。 张平疆也退下厚重的外套，穿了一件短袖，袖口部分下面，是隐约可见的肌肉。 她知道张平疆平时经常健身，他的肌肉远远比现在一些年轻明星都紧实，身材也是一等一的好，戚樱没敢多看，重新望向他的脸。 就听他问：“下一步有什么计划？” “给秋玥姐的戏已经写了大半了，就等她‘审查’了。”戚樱笑道。 张平疆也笑了：“那就祝你，下一部戏成功。” 两个人拿饭店的玻璃杯子，碰了一下。 少女纤细白皙的手腕，和男人古铜色结实的手腕交叉在一起，玻璃杯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干杯！” 正在这时，一个年轻的服务生端着菜来了。 这个饭店经常出入明星，服务员本不觉得什么，可是看到张平疆，他还是愣了。 ——张平疆对面就坐着戚樱，这不是前些日子绯闻里那个女孩吗？ 这对情侣明目张胆地来吃饭了！ “张老师，来约会啊。” 服务员笑着道， “我特别喜欢您在《山河图》里演的角色，听说您女朋友剧本也写得特别好，能跟两位合个照吗？” 说着，期待地把手机举到张平疆眼前。 张平疆愣了一下，看他： “谁说我们是约会？” 服务生一愣，张平疆的眼色有点冷，似乎有些生气了，又看那边的戚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意识到这俩人可能暂时还不愿意承认，笑道，“不好意思，二位原来不是情侣啊……那能合个照吗？” 张平疆最近在微博上还挺有热度，蹭上一张合照也不赖。 “抱歉，我们只是私人饭局，不想被打扰。”张平疆没再看他，抿了抿唇。 戚樱早就听说他私下里冷淡，有时候粉丝和合照要求也会直接拒绝，今天她终于见识到了。 如此看来……那他答应自己两次的合照请求，自己还算幸运的了？ “啊……好吧。”服务员悻悻摸摸脑袋，好在，在明星餐厅被拒绝得也习惯了，转身说道，“那祝二位用餐愉快。” 张平疆看着服务生的背影，有点无奈地摇摇头。 戚樱眼睫微微垂下。 每一次被问及二人关系的时候，都是他，当先否认。 每一次，都是他，当先把他们摘得干干净净。 ……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和任何一个女性有丝毫逾越的关系。 可你为什么又对我说那些关心的话？ 戚樱的目光有点怔恍。 “多吃。” 反应过来的时候，张平疆已经往她的碗里夹菜了， “看你瘦的，演艺界都是演员瘦、编剧胖，毕竟天天都窝在家里写剧本，可你怎么瘦得跟演员似的。” 戚樱哭笑不得地抬头：“啊？” 张平疆也笑了笑，咽下关心的词语，表面上一本正经地说：“这么瘦身体会撑不住的，你是不知道，许多演员为了保持身材拍戏时都饿得发昏，还有被送去急救的。你可得多吃点。” “我知道了。” 戚樱冲他笑笑。 少女的笑容很甜，张平疆发现自己真的想再多看看这个笑容，哪怕只有一秒，但是他依然只能装作不经意地继续往她碗里夹菜。 “多吃点。” “吃这个补身体。” “你这么瘦，要多吃肉……” 直到一块糖醋红烧排骨最后塞满了戚樱的碗。 “我知道啦，”戚樱佯怒地放下筷子，“张老师你就会说我。” 小姑娘气鼓鼓地看着她，双眼却那么澄澈，白皙透着粉嫩的脸颊紧绷着，看起来十分可爱。 有一瞬间，张平疆垂了下眸。 戚樱以为那是眨眼，只有他知道那是不敢直视。 张平疆也笑了，随即很快抬起头来道：“这怎么是说你，我是关心你……要不然，将来圈里才华横溢的大编剧万一生病写不了好戏该怎么办啊？” 戚樱眨眼： “张老师，你真这么觉得吗？” “嗯？” “你真觉得我的戏写得很好吗？” “当然。” 张平疆毫不犹豫地说。只有这点，他才可以毫无顾忌地认真肯定。他注意到她，最先也是因为被她的才华吸引。 “那你将来还会和我合作吗？” 戚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定定望着他。 “……我最近的档期几乎都满了。”张平疆道，“不过，只要有机会，随时可以合作。” 哪怕是把原先定好的档期推掉都可以。 “太好啦！” 戚樱笑得开心极了，她也开始给张平疆的碗里夹菜， “张老师也要多吃菜哦。” 小姑娘低着头，在饭桌前忙活起来，把一大堆好吃的都夹到张平疆碗里。 张平疆低眸看她，戚樱在碟子前认真地挑菜，把最嫩青菜和最瘦的肉都夹到他的碗里，忙得不亦乐乎。她唇边泛起酒窝，一直在笑。 - 日子很快一天天过去了，终于，到了离《权色》首播三天前的日子。 戚樱紧张极了，连《大清四九城》也写不踏实了，这毕竟是她的第一部戏，她天天守在微信前，看尚真有没有发消息给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咚咚地跳，总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不会的，马上就要开播了，这种时候王冠娱乐就是想找麻烦也没机会了。戚樱安慰自己，等播出完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微信提示音响起，是尚真打来的语音。 戚樱咽了口唾沫接起语音： “尚导，怎么了？” 尚真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沉闷： “小樱，有个不好的消息。” 戚樱仿佛心跳漏掉一拍：“怎么了？” “原定的电视台要取消对《权色》的播映。” 021 “什么？取消播放？”戚樱一下子提高声音，“为什么？” “是王冠娱乐。” 尚真叹了口气道， “他们的总裁席宇晟打过招呼，原先联系的电视台不让播了，现在，我们正设法联系其他台，争取让《权色》在《青天纪》的同一时间播出。” 戚樱懵了一瞬，随即狠狠咬牙。 席宇晟因为张平疆让《权色》继续拍下去，可他没有说过不在播放的时候使绊子。如果《权色》在《青天纪》之后播出，观众会因为口味乏味而放弃去看这部剧。 “导演，我和你一起去，我们去找其他电视台，一定会获得其他机会的。” 戚樱当机立断。 尚真叹了口气，“小樱，这是制作方和我的职责，与编剧无关，按理来说，编剧只管写戏，其他的一切都由我们部署。你放心，我只是通知你一声，我们一定会尽力，让其他电视台播出我们的戏。” 戚樱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 即使尚真在鼓励她，她心里也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这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 离播出还有三天，说换台就换台，哪儿那么容易？ 尚真那边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不说了，我现在正在赶往下家电视台的路上，先挂了吧。” 随即电话那边传来忙音。 戚樱身子晃了晃，仿佛一下子失了魂魄般。这是她第一部戏，要是就这样失败了…… 她打开手机，不知何时，微博上已经出现漫天的通稿——“由许轩、张澈主演的暑期档《权色》最近另改播出时间。” “《权色》撤档的背后——质量或不敌《青天纪》！” 漫天而来的带节奏新闻已经先行在全网毁掉了《权色》的口碑。 更有甚者，还有消息曝出《权色》是粗制滥造，甚至配了一些看似像模像样的图片，来证明演员划水，当年张平疆和张澈的视频也被翻了出来。 戚樱吐出一口气。 根本就是一派胡言。 剧里的每个人都在认真拍戏，怎么会有粗制滥造？ 背后绝对是王冠娱乐在带节奏。 ……是啊，王冠是圈内一手遮天的娱乐集团，他们就是想抗衡，又拿什么抗衡？ 她只觉得一股绝望深深袭来，急的在客厅里来回走。 向涵和张平疆又去拍新剧了，家里没有人，只有戚樱一个。她一直看着夕阳缓缓落下，星空升起。 到了后半夜，戚樱蜷缩在床上的角落里，睁着眼睛，望向虚空的黑暗。 一夜无眠。 - 整整一天，戚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到了第二天尚真一直没来消息，戚樱给他打电话： “导演，情况怎么样？” 尚真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很低：“情况不容乐观，小樱，对不起，这是我们的失误……” “导演，我和你一起去，”没等尚真说完，戚樱就说，“我和你一起去求，我们去每一个电视台，让他们播出我的剧！” 小姑娘的声音有点颤抖，尚真犹豫了一下：“小樱……” 戚樱的声音坚定无比：“你马上开车到我家楼下！” 尚真叹了口气，终于没再拒绝：“好，你等着我。” - 楼下传来尚真汽车的引擎声，戚樱什么都来不及收拾就往出走。 一上车，戚樱马上就问： “导演，还有多少地方没找？” “还有十几家。”尚真叹息着摇摇头，“可是我们和他们都不熟，我们这样上去……” “去。” 戚樱坚定地望着他，“不管怎样，我们都要试一试。” 尚真看着她，少女咬着牙，神色不容置疑，但若是仔细看，便能注意到她的手臂在颤抖，眼睫毛连着眸光也在颤。 她的脸色苍白，紧紧望着他，几乎差一秒，她就要倒下了。 尚真也不忍再看，启动车子，到了下一家电视台的大厦而去。 ——然而，诚如尚真所说的一样，在三天内想改换剧目的播出平台，哪儿有那么容易，两个人换了一家又一家，把想说的和不想说的话都说了一遍，相熟的和不相熟的平台都求了一遍。戚樱记不清她踏过多少门槛，说过多少请求的话。 直到她口干舌燥。 她一天没有喝水，没有吃东西，但她已经不觉得饿不觉得渴了。 她和尚真在尽可能的时间里，访遍了几乎所有的电视台。 直到夜晚。 尚真沉默地开着车，戚樱在后座，抱紧双臂，埋着头一言不发。 还有明天最后一天时间，但是现在依然没有一家电视台答应播出。这个情况，不啻于有人狠狠在戚樱心上捣了一拳。 天阴沉沉的，像要下起雨来。 “啪嗒”。 一滴雨点滴落在后玻璃窗上，随着戚樱的眼泪滑下。 “小樱，我们已经没机会了。”尚真在前面开着车说道，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突兀刺耳。 “……” “呜呜……” 一开始是很小，被压抑着的声音，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后座传来少女的哭声。 - 张平疆的片场。 “张老师！”向涵拿着手机跑过来，“尚真导演那边有消息，说《权色》被电视台撤档了，现在只剩不到两天的时间了！” 张平疆原本在读剧本准备下一场戏，听到这个消息霍然站起身， “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尚真导演说，您在拍新戏，尽量不要让您分心……” 向涵犹豫着小声道。 张平疆一把夺过向涵的手机，看着上面尚真的消息，眼光定定几乎浑身都僵住了。 接着，他放下剧本就猛地冲了出去。 “张老师，马上有你一场戏！” 导演对他喊道。 “抱歉，我有急事要处理。” 这是张平疆第一次这样匆忙地离开片场，拍了多少年剧，他都是以演戏为大，无论发生什么，都必须踏踏实实把眼下的戏演完。 可是戚樱…… 《权色》是她的心血。剧目被撤档的消息，她一定是最不愿意看到的。 如果戚樱知道了，她该怎样地伤心呢。 他不想看到她难过的样子，他只知道，他想要她每一天都开开心心的，他想始终见到她的笑容。 张平疆来到片场外，直接启动了汽车。 - “……小樱，对不起，你先回家吧。” 尚真载着戚樱开车行驶在夜晚的公路上，他低声说道。 尚真心知肚明，还有最后一天时间，不可能有电视台会在最后一天接受一个剧目的插播，如今已经是夜晚，电视台也差不多都下班了，下雨路又不好走…… 看样子这雨要下到明天。 “为什么要回家？”后座上，戚樱却执着地说了起来，“还有几家电视台没去，接着去啊！” “小樱。” 尚真无奈地皱眉，“现在已经晚了，我们这么求着人家，不是降低自己的身份吗？到时候这样大张旗鼓，再被新闻报道上了，同行会怎么看我们？” “可是我们怎么能就这样轻易放弃，还有最后一天的机会不是吗？”后面的小女孩却倔强地喊起来，她猛地喘息着，头发上还有湿淋淋的雨水，她求道，“导演，我们再去一家，就去一家。” “小樱，我们跑了一天，都累了。” 尚真看着小姑娘，一脸苍白憔悴，也是又无奈又心疼，他不由分说，调转了方向， “我先开到你家里吧。” “尚导演！” 尚真不再管戚樱的请求，现在雨又大，他怕这么冒着雨接连折腾，再把戚樱累病了。刚才已经有好几次，戚樱不打伞就冲进了电视台。 尚真开着车，直接到了戚樱小区的单元楼下。 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车横在了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平疆老师？！” 尚真瞪大眼睛看着从车上下来的男人，“你不是在拍戏吗？” 张平疆冒雨来到尚真的车旁，尚真和戚樱也赶紧都打开车门。 “别问了，还有多少家没去？” 张平疆任雨水流淌在脸上，问尚真。 “还有几家最大的电视台，和一些网络平台。” 尚真说道。 《权色》是预定作为电视剧在电视台播出的，网络平台是剧组一直没考虑过的。 张平疆点了点头，来到后座门前，一把拉住戚樱的手腕： “走，我陪你。” “平疆老师！”尚真看出了张平疆的意图，“这事情不能胡闹，那几家电视台太大，根本不会听我们的，我们也没有把网剧作为播出的考虑范围。” 张平疆定定地看着戚樱： “我知道你一定想去。” 戚樱笑了。 她跟着张平疆走入雨幕中，坐进他的车里。 “张老师！” 任凭尚真怎么喊，张平疆都不为所动，他的车开了起来，很快就驶出了小区。 尚真在原地摇摇头。 喃喃道：“两个疯子，竟然比我还可怕……” 022 “接下来去光辰电视台。” 张平疆在前面，熟练地驾驶着，调节着车内的暖风，让淋了雨的戚樱暖和下来。 小姑娘一天滴水未进，嘴唇都已尽干裂了，张平疆也没说让她喝水，因为他知道，现在对戚樱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平台播出这部戏，其他的，一切都不在考虑范围内。 戚樱抬眼看张平疆。 男人在黑夜中不目斜视地驾驶，英俊坚毅的轮廓，宛若她心中的高大神明。 - “……不行。” 两个人到了光辰电视台后，电视台的老总听了张平疆的说求，还是摇摇头， “现在王冠娱乐已经放出通稿，全网都在说，你们的剧是烂剧，即使播出了，预期也不会好。” 电视台老总走到张平疆面前，叹了口气，“张老师，我知道你是心急，但每个电视台，要播什么都是提前备好了案，谁会提前三天来播一部剧？” 光辰是大电视台，做事情总是要考虑周到的。 张平疆沉默片刻，抬眼看他：“我们的剧不像网上说的那样差，只要播放，就一定能打过《青天纪》，如果你同意我的请求，我们可以降低利润分成。” 穿西装的胖老总摇摇头：“不是这个问题……我实话告诉你吧，” “现在的问题，不在于距离原定开播日期之差一天时间不够，如果上面有命令，即便只剩一天，我们也可以把你们的剧按准确但时插播。这就是当今演艺圈的现状。但问题是，王冠娱乐发了话，没人敢帮你们。” 张平疆咬牙道：“若您真的答应，我可以不要片酬参加贵电视台出品的下一步剧。” 戚樱猛地看向张平疆。 什么？张平疆要免费给人演戏？ 西装老总犹豫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以稳健为主考虑： “抱歉。” 老总只叹息着说了两个字，这证明这件事情再也没有机会了。 张平疆点点头，他站起来，脸上依然神色礼貌得体：“既然这样，就不打扰了。” 老总看着张平疆的背影也挺惋惜的，却因帮不上忙只得摇头叹息。 “没关系，我们再去下一家。” 出了大门，张平疆紧拉着戚樱的手，他的神色虽然紧绷，但语气还是那么轻松，仿佛是要安慰身边心已经乱了的小姑娘。 “小樱，你听着，” 大雨哗啦地下着，张平疆和戚樱站在光辰电视台的屋檐下，他思考后，认真地看着她道， “既然光辰的老板不听我们的，剩下和他差不多大的电视台肯定也是这个结果，我们只有去驰兴。” 驰兴？ 这个耳熟的名字令戚樱抬起头，这好像是上次那个连婷的公司…… “驰兴传媒生意很大，旗下就有电视台，现在我们唯一的路，就是求他们。” 张平疆道。 说着，他拉起她，走入雨幕中。 戚樱能感觉到，他的手在颤，但他的步子依然坚定，她知道张平疆和连婷一向水火不容，但为了她，他可以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放下尊严。 她有点想让他停下了。 - 驰兴传媒总部。 雨夜在落地窗外呼啸，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天气，是没法出去工作的，连婷拿了一杯红酒，俯视着雨幕中的城市，身后一个男人揽着她纤细的腰肢。 那是驰兴传媒的总裁。 正在这时门响了，打断了室内的旖旎，连婷讶然看着张平疆，身后还跟着那个上次她在宴会上挑衅的小编剧。 “张平疆？” 突如其来的男人甚至让连婷都来不及有其他反应。 张平疆没有多废话， “连婷，我有事找你。” 连婷愣了一秒，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张平疆居然有事求我。” 她身后的总裁，也是笑着坐回了身后的高背椅，摆好了看戏的姿势。 张平疆沉默。 戚樱坐在他旁边，这时才亲身感受到了演艺圈的那些残酷，这个外表光鲜亮丽的圈子，私下里不知有怎样的厮杀。如果将来，她成了有话语权的大编剧，一定不会让张平疆这样委曲求全…… “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事而来。” 这时，连婷身后那总裁开口， “你们那部《权色》被王冠娱乐给压了，你想找人，重新播出。” “是这么回事。”张平疆神色不变。 戚樱担忧地看着张平疆，即使男人表面镇定自若，但他紧握的手指，依然显示出内心的极度紧张。她知道请求连婷对他来说是绝对的耻辱，因为他即便倒下了也不会去求他的敌人，让连婷看自己的笑话。 但张平疆竟然为了她去了…… “你来错地方了，”驰兴传媒的总裁摇摇头，“席总已经放出话来，谁要是播你们的剧，以后在圈内就别想混了，虽然我们也不是完全不能和他们抗衡，但你别忘了，我们的连婷……也是《青天纪》的参演者之一。” 张平疆沉声道：“如果你们答应，我可以从此不计与连婷的恩怨。” “张平疆，你们剧组之前出过那么多事，如今口碑又被毁了，有哪个台敢播你们的剧？”连婷冷笑着道， “全天下都在说你们的剧是烂剧，是划水剧，一个新人编剧，两个二流主演，还想打得过《青天纪》的流量小生？” 戚樱立刻抬高声音：“《权色》不是烂剧，一播便知。” 连婷掩着嘴笑了：“不是烂剧？全网都在这么说呢，你看啊。” 说着把手机给她看，整个微博，对于《权色》的评价都是一片负面，各种营销号带节奏： 【这么烂的剧，趁早别播了……】 【播了也是浪费时间，腰斩的命……】 还未播出，口碑就已经烂到最底。 连婷太善于洞察人心了，她完全知道戚樱的弱点是什么，她微笑着看着戚樱，“现在没有人相信你的才华。” 张平疆看着戚樱，小姑娘几乎全身都在颤抖，紧紧咬着嘴唇，几乎要滴出血来。 张平疆当即立断对连婷二人道： “你开条件。” 连婷抬眼。 “只要驰兴愿意播出，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连婷慢慢看着自己精致的红色指甲：“我开什么条件，你都答应？” “是。”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连婷语气悠悠。 “不如，让张平疆到我们公司做艺人吧？然后无限雪藏……” 身后的总裁出主意。 连婷掩唇：“这主意不错。” 戚樱狠狠瞪着她，握紧双拳。 …… 说着，连婷转向张平疆。 …… “张老师。” 正在这时，戚樱猛的站起来， “别再为我请求了，我们回去吧。” 张平疆讶然看着她。 “《权色》大不了换个时间播出，就算是不播也罢，即便是不播……” 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连婷陷害。 张平疆蹙眉，漆黑的眼光隐泛涟漪——那你不会不开心？不会难过失望？ 戚樱就像读懂了他眼中的神色，她说道：“我没有不开心。” 有你这样为我奔波，我已经很满足了。 说着，把张平疆拉了出来。 “哼，再怎么挽救，也是烂剧！” 身后，连婷冲两人冷笑， “全网的人都已经知道它的粗制滥造，即便播出了又有谁会愿意看？” 戚樱的手颤了一下。 却还是坚定地把张平疆拉了出来。 - 远方，城市的霓虹灯辉煌闪耀，两个人站在雨幕中，戚樱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张平疆定定看着她，拉起她的手腕：“我们去下一家。” “张老师，算了。” 她轻轻拉住他，“我是说真的，我们回去吧。” “不能回去。” 张平疆眼神严肃，“我知道你不想回去。” “可……” 戚樱颤抖了一下。《权色》的口碑已经毁了，所有人都说它是烂剧…… 张平疆站在她面前，声音一字一句敲入她心里： “没有人觉得你的剧好，我觉得你的剧好。” “没有人相信你的作品，我相信你的作品！” 她抬头。 就听见暴雨中，他的声音依然坚定清晰： “哪怕全天下人都在诋毁它，我也相信你的才华。” 暴雨如注，水滴点点砸在地面上，在四周急促混乱的雨声和车流声中，他的声音却像透射而来的光。 戚樱怔了下，随即“呜呜”地哭了。 夜幕如漆，大雨倾盆，她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膝上。 没有雨伞，瘦弱的少女蹲在男人面前，任雨水淋在身上，张平疆沉默地看着她，他的眼神远比暗夜更加漆黑。 “你站起来。”半晌，张平疆拉起她，“这不是我认识的戚樱。” 可小姑娘依然哭得很伤心，肩膀一耸一耸的，上气不接下气，身体也在颤，风雨中她的身形那么瘦小，简直让人忍不住怜惜想把她揉进怀里。 戚樱嗓子都要哭哑了，快发不出声音了。脸色一片苍白，鼻尖红红的。 张平疆的咬肌绷紧。 随即，他上前一步，拥住了她。 戚樱怔在他怀里，就听他一贯沙哑、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小樱，我知道你有多伤心。你想走，但我不想走，我们大家为这部戏努力了多少。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愿意为你的戏付出一切，这我心目中最好的电视剧。” 雨夜明明很冷，但张平疆的拥抱却和煦至极，语调温暖得像冬日的太阳。 她缩在张平疆怀里。 男人的臂弯坚韧有力，胸膛宽厚她足以把头埋下去，她感到寒冷渐渐消散。 张平疆柔声问：“现在，你跟我一起再去，好吗？” 她在他怀中点头。 “小樱，没事的。” 张平疆捧起她的脸，擦去她脸上的雨水，少女巴掌大的小脸儿看起来苍白细嫩，有了雨水的浸润，触感更加柔软，光滑至极，他简直想再在上面多停留一秒钟…… 张平疆被自己这个瞬间的想法吓了一跳，然后仿佛触电般松开了她。 “我们走吧。” 他重新拉住她的手，把她带回停车场。 回到车上，戚樱的手机却响了。 “是许轩。” 她看着来电显示， “奇怪，许哥这个时候打来电话干什么？” “接吧，万一有什么急事。”张平疆说道。 戚樱按下接通键，那边传来许轩的声音， “小樱吗？我知道《权色》现在被撤下来了，我刚刚联系了一个平台，说愿意播放我们的剧，只不过播出渠道是我们从来没有考虑过的，而且也比较小……” 023 张平疆家。 客厅里，戚樱浑身湿淋淋地缩在沙发上，还来不及擦，就看着手机， “许哥怎么会这个时候通知我们换了平台？” “何况，他哪儿来的人脉能够认识播放平台的老板，又能说动他们播放我们的剧？” 戚樱知道许轩虽然人气高，但充其量只是二线明星，何况他自己也是有金主的人，而且似乎还被自己的金主按得死死的。更匪夷所思得是，按照米卉洁的说法，许轩的金主就是和席宇晟站在一条战线、阻止《权色》继续播下去的人，他又怎么敢违抗他们的意愿？ 不过此时这些问题都没法解答，戚樱只得空想。 张平疆何尝不是满腹疑问，但现在这些问也没有办法： “看来，目前只有这个办法了，虽然把《权色》做成网剧播放是我们从没考虑过的渠道，不过若想和《青天纪》竞争，这是唯一的方式。” 许轩给戚樱联系的播放平台是一个网络平台，这就意味着《权色》要作为网剧在视频软件上播放，虽然先前剧组都没有尝试过这种方式，不过戚樱他们也只能答应了他。 现在，尚真已经连夜去送片子了。 “若是换成网络平台，有缺点也有优点，缺点是我们原先预估的中老年少了大半，优点是观看更加方便。”戚樱道。 张平疆点了点头：“现在，你还有信心能赢过《青天纪》？” “我不知道，我……” 戚语摇摇头，她蹙眉，把头埋下去，心里一团乱。 “……行了，别想了。” 张平疆站在沙发后面，把手按在她的肩上， “既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就好好休息吧。” “你去洗个澡吧。” 张平疆看了看浴室。戚樱浑身都是湿的，头发也在滴水。 “洗、洗澡？” 戚樱看着张平疆指的方向，睁大眼睛。 这是张平疆的家。 当二人回到单元楼下时，戚樱才发现自己走得匆忙没带钥匙。唯一带了钥匙的向涵又在片场拍戏，所以戚樱只能先回到张平疆家。 现在，她浑身湿哒哒地来到他家，给他添了麻烦，她确实也挺不好意思的。 “我……可以吗？” “可以，你先去吧。”张平疆道，“浴室就在那里，我给你找几件干净的衣服。” 说着，就来到卧室。 - 卧室。 张平疆俯下身，在衣橱里找着合适的衣服。 让一个小姑娘穿自己的衣服，想想，确实有点怪异。 但也只能如此了，毕竟戚樱现在进不去家门，总不能让她洗完了澡还穿着湿衣服吧。 翻了半天，找到一套从来没穿过的居家服。 张平疆的衣服肯定要比戚樱大得很多，何况她那么瘦，但这是张平疆所能找到得最合适的了。 “你洗完澡换上吧，没穿过的。” 张平疆把递给戚樱。 “哦……好。” 小姑娘在张平疆面前低着头接过衣服，那是一套崭新的灰色居家服，质地柔软，摸上去光滑舒适。 戚樱道了谢，似乎也有点不敢看他，就进浴室了。 - 浴室里，戚樱关好门，站在镜子前脱下湿透的衣服。 浴室干净整洁，甚至弥漫着清冽香沁的气味，戚樱站在这里没有丝毫不适，但她的心依旧火烧火燎的。 她自然知道这是因为什么，更不敢多想，迅速来到花洒下面打开开关。 清澈的热水浸润了全身，戚樱闭上眼睛，终于放松了下来。 - 客厅。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传到外面。 张平疆原本在收拾客厅，却觉得那声音异常清晰。 滴在心上，总挥之不去似的。 他甚至能想象到清澈的热水从花洒喷出，再滴到地板上，溅起更为微小的水花。 张平疆微握了握双拳。 浴室的水声比昨夜在夜幕中的倾盆大雨声，来得更为清晰、撩人。 听着哗啦啦的水声，张平疆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也不知怎么，那声音挠得他心痒痒。 终于，他大步出客厅，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关紧房门。 这下水声小多了，他拿出一本书放在桌上想看，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 他只得耐心地等，等到浴室的水声完全停止，才骤然松开握紧的双拳，紧绷的全身也松弛下来。 这才发现，自己背后不知何时已经渗出一层薄薄的汗。 - 浴室外。 戚樱穿好衣服走出来，却看见客厅里没人。 “张老师？” “张老师？” 她试探着叫了两声，张平疆才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洗完了？” 戚樱怔怔看着张平疆打开的房门。 ……张老师真的是正人君子啊，不愧是她崇拜了那么多年的偶像。 “嗯，张老师也快去吧。” 张平疆点点头，转身进了浴室。 戚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等待，却被旁边的一点亮光引起了注意。 雨停了，蓬勃的黎明从地平线那边缓缓升起，连窗台也被染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原来，已经是白天了。 她又和他度过了一个最黑暗的夜晚。 张平疆洗完澡后也出来了，向涵依旧没回家，戚樱也只能继续待在张平疆家里。 “张老师，尚导说一切布置妥当，《权色》明天就可以在橘子视频播出了。”戚樱看了看手机，对他说。 橘子视频是一款流量比较大的视频app，许轩已经联系好了。 张平疆也笑了：“那就好。” 他走过去，来到戚樱身旁倒了杯水给她，洗完澡后，小姑娘的脸更显白皙，安静地窝在自己的沙发上，低着头看手机，睫毛翘长，温顺而惹人怜惜。 由于穿着自己的男士上衣，领子也比平时宽大了很多，随着她的动作，若隐若现地露出了半截白皙的肩膀，垂下来的乌黑发丝也搭在上面，发梢隐约颤着，上面还有水珠。 张平疆视线视线移了移。 戚樱的头发没干，还在往下滴水，她大概不知道吹风机在哪里。 “我去拿吹风机。” 张平疆走到柜子前找出吹风机，他是短发，几乎不怎么用这个东西，就一直在柜子里搁置，不想，今天却派上用场了。 他展开卷着的电线插在插座上，拉过线来到戚樱身后，戚樱本来想自己拿，他却一直握着没松手。 她怔怔看着他站到自己身后，打开了吹风机。 张平疆的手撩起了她一缕头发。 温热的风吹过她的脸颊，不知怎地带起一阵燥热，由于吹风机的鸣响，她的心也一团乱。 张平疆站在后面替她吹头发。 戚樱原本是坐着的，却不由因为背后的男人的举动，僵直了身体，她看不见张平疆的表情，也闹不清他这个动作的意味，只能感受到男人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替她梳顺每一处打结的地方。 吹风机响着。 张平疆吹得很温柔，也刚好掌握了不会烫疼头皮又不会太冷的温度，戚樱感觉的头皮一阵暖洋洋的，原先湿腻的地方渐渐风干。他的手劲温柔缓慢，在柔顺的发丝间，甚至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绵长意蕴，让她十分舒服 从头顶到发梢，每一处都精心吹过，连末梢的水珠也吹干了。就连戚樱平时自己，都不会吹得这么仔细。 哪里知道，就连一向做事强硬的张平疆自己，也是第一次这样给人吹头发。 身后的男人沉默地帮她吹着发丝，眼眸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不由得沉默地在内心锵锵自问： 你这样做够了吗？ 你还要如此对她到什么时候？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年龄？ 当他看到小姑娘在倾盆大雨蹲下身哭时，他只想不顾一切去保护她，可他不能不提醒自己。 你五十岁了啊。 你不再是二三十岁的人了。 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甚至显得恶心而可笑。 他知道，她本来就崇拜自己。但他这么做只会让她更加困惑。 张平疆怔怔地想着，连手上的动作也不觉停了。 自李倩之后，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动心过了，这些年他一直让自己沉浸在戏剧里，想让自己钻研戏剧攀上艺术的高峰，直到遇见了戚樱。 最优美的戏剧自她笔下写出，但她本人比戏剧更有魔力。 她的笑容如同精灵，这份魅力甚至比当初李倩带给他得更甚。 如果他真的希望她能在演艺圈闯出一片天，尽情施展自己的才华，就不能再给她制造这些牵绊…… 张平疆思绪纷乱，直到小姑娘试探着叫了一声： “张老师？” 他才猛地思绪中抽离，才发觉自己一直把吹风口对准同一个位置，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 “抱歉。” 他低声道，收了吹风机。 背对着戚樱的时候，他垂眸咬紧了牙关。 他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但他自己知道，不能再近一步了。 戚樱说过，以后还要写更多的戏，赚更多的钱。他怎么能再耽误她，再给她带来困惑。 娱乐圈是一个何其看重名声的地方，如果再近一步只能是毁了她。 或许是因为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帮她做一切的事情，甚至帮她吹头发。 但从此，他要远离。 这就是最后一次。 ——对不起，戚樱。 这是最后一次了。 024 第二天，《权色》的首播时间到了。 晚上八点，戚樱准时守在了电脑桌前，向涵也回到了家，准备看这部众人的心血播出第一集。 戚樱想着，张平疆毕竟很看重这部剧，不如干脆请他到自己家里来看。反正三个人在一起，也热闹。 她打电话给张平疆： “张老师，你来我家里看剧吧，第一集就有你的出场。” 那边张平疆的声音顿了一下：“哦，我就不看了，我这边还有戏拍。” 戚樱有点失望，她尽量装作轻松的语气道：“好吧，张老师再见。” - “嗯。” 那边张平疆的声音听上去温和，实际上，男人垂眸握紧电话，张了张口，按耐着心中想要答应她的蠢蠢欲动。 满腔的话语，却最终只化为一句， “祝你看得开心。” - “咦，张老师今晚好像没有戏呀……” 向涵在旁边奇怪地说。最近依然在跟张平疆拍戏她看过整个剧本，今晚不拍他饰演的角色的戏份。 “算了，他许是有什么其他事吧。” 戚樱道。 晚上八点，《权色》的第一集上线了，戚樱在桌子前，几乎是正襟危坐地看着，毕竟剧本写了一年，这是她第一次看自己的戏，心中激动极了，也紧张极了。 刚看到片头曲播放，她就忍不住抱住向涵欢呼。 “哎呀。”向涵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她，“你怎么像个孩子一样。” 第一集开始了，先是许轩、张澈……而后是张平疆出场了，戚樱看得屏住呼吸。 呜呜呜这是什么神仙台词功底？他怎么可以把念白念得那么有味道？ 果然，张戏骨还是牛逼的啊，演技还是那么老练！ 戚樱压抑住激动的心情，内心爆哭。 知道现在为止她都不敢相信，她的戏里竟然能请到这么多年的偶像张平疆，太开心了！ 《权色》在第一天上线是连播三集的，三集过后，戚樱便收到了尚真打过来的电话。 “小樱，咱们第一集的播放量是五万、第二三集的播放量分别是四万五和四万五，这就说明，只要看了第一集的人，大部分都会一直看下去，这部剧的连贯性非常好。” 虽然王冠娱乐之前给《权色》施加了那么多压力，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讲，也是给了《权色》热度，许多人都知道黑红黑红的《权色》，闲的没事时，就想一看究竟。 没想到，这一看，还真的挺好看。 演员演技在线，剧情也全程高能，完全不像先前全网说得那么垃圾。 看完第三集，还想迫不及待地等更新呢！ 刚上线第一天，平台下面的评论就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至于《青天纪》的收视，戚樱也听尚真说了，第一集的时候还是3，第二集的时候就变成了1，第三集的时候变成了0.4。 即便有流量小生撑着，剧情不好，还是无法吸引大部分观众。 戚樱真的想忍不住把这个消息给张平疆说，但想到张平疆现在可能在忙，就生生忍住了。 - 张平疆家。 客厅里没有开灯，男人沉默地刷着电脑里的软件平台，截止到目前，《权色》总播放量已经显示破了二十万，而这还只是刚刚起步阶段。 男人的嘴角扬起微笑。 小樱，你看吧。我就说过你可以的。 他一片黑暗中站起身，抬头望向对门的位置。他猜想对门的家里一定是一片欢呼，他甚至隐约听到了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 “啊～真的是太开心了！” 戚樱和向涵看完剧，心满意足地准备睡觉。 这个时候尚真却又打了电话过来。 “喂，尚导，怎么了？” 尚真那头的声音并不轻松，反而有些沉重： “小樱，许轩出事了。” “许哥？” 听到这儿戚樱大吃一惊，向涵也赶紧过去听。 尚真深吸一口气：“许轩和原来的公司闹掰了，现在净身出户，成了一个没有任何公司的演员。” “什么？为什么？” 戚樱连声问，但是想想也就明白了，许轩为了《权色》，不惜违抗公司的一件，肯定原来的公司已经对他有了意见。 “但……至于……这么严重吗？”她问。 尚真深吸口气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最终只化成一句： “我们……对不起许轩啊。” 挂了和尚真的电话，戚樱就马上拨给了许轩。 她现在什么好心情都没了，虽然《权色》成功上线了，但这件事的大功臣就是许轩，许轩如今出事了，她又怎么能不管不担心呢？ “喂，许哥？”好不容易拨通了电话，戚樱赶紧紧张地问，“听尚导说你脱离原公司了，你怎么样？” 许轩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疲倦：“还好。” “戚樱，你快看！” 正在这时，一直刷微博的向涵突然失声惊呼， “许哥被曝出被原公司的富婆金主包养！连女朋友也和他分手了！” 戚樱手机差点掉下来。 向涵的声音很大，离戚樱又不远，许轩在电话里全听见了。 “许、许哥……”戚樱僵硬地开口，“对不起啊……” “没事。” 许轩在那头的声音很冷静， “我这次电话，就是想告诉你，谢谢你让我在解约之前，演了这么好的剧，演员是个被挑选的角色，我出道以来从来没演过真正想演的剧本，这是我第一次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剧本，这次的角色，也是我最喜欢的角色，谢谢你。” “但是你……” “我还有话跟你说。”许轩却打断了她，“还记得那次张老师的布景掉下来，众人对他议论纷纷吗？” 接连两个问题，令戚樱宛若被雷霆击中，“难道你……” 许轩深吸一口气：“不是我，是我的公司。我原公司的总裁派了人潜进剧组偷拍，第二件事，也是原公司买通了张老师带来的道具师王健，让我在中间照应。目的，就是为了毁坏张老师的口碑。” “你说什么……” “戚樱，我不是为了求你原谅，只是想在一切尘埃落定前把这些事都告诉你。 戚樱想起之前在拍《权色》时发生的种种事件，她怀疑过任何人，甚至怀疑过张澈，就是没怀疑过许轩。 许轩舒了口气：“没错，在新闻里你也看到了，我自从出道，就跟了原公司的女总裁……别人我外表光鲜，谁能想到事实是这样的。”他低低苦笑，“但是没办法啊，当今圈子里就是这样，你没有资本没有后台，就上不了任何戏。” “但是我看到了你，你那么为梦想努力、那么鲜活，我来到这个剧组，遇见了一群真心为做好作品、为梦奋斗的人，我不能总让活在阴暗里，我也想为自己选择一次，所以，我才用最后的人脉帮你们联系了播放平台，这个举动惹怒了原公司，他们决定和我解约，并曝出了我所有的丑事。” 戚樱沉默。 也是，许轩的原公司做得很绝，因为许轩既然被曝出了如此负面的新闻，将来的前途基本上就是彻底毁了，也不可能会有公司愿意签他。 一个不能挣钱的演员，对公司没有任何用处。 “那为什么你们要如此针对张老师？”她又问。 许轩道：“我的原公司就是王冠娱乐旗下最大的分公司，当然要和王冠站在同一条线上。我只能告诉你，王冠娱乐的总裁席宇晟和张平疆有很深的利益恩怨。” “小樱。”他声音变得温暖，“不过，张老师既然肯为了你的剧去求席宇晟，他真的很在乎你啊。” 戚樱怔住。“你说什么……” “抱歉，跟你说这些，”许轩笑了笑，“今天只是想把藏在心底的真心话告诉你，以后我不会再做演员，你也不要再联系我了。” 这也许，才是许轩真正想说的“真心话”吧。 说完，许轩挂掉了电话。 - “许哥！”戚樱喊了一声，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戚樱愣愣地放下电话。 一旁听到的向涵也到二人的对话，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 “小樱，别管他了吧。原来他就是那次道具事件的帮凶，太可恶了。哼，活该现在找不到公司。” 戚樱抬头，眼底隐约闪烁着光芒。 向涵看出了戚樱的意思，走过去道：“哎呀，我知道，你觉得欠了他的，可是张老师呢？他那天不是也淋着雨，帮你一直找平台吗？何况许轩可是帮凶，你都原谅他了吗？” “可是这次他帮助了《权色》重新获得播放平台，何况他也是被逼的。”戚樱皱眉。 “小樱。”向涵拍了拍她的肩，“在演艺圈里，许哥这个情况已经凉了，不管再演多少好作品都救不回来了，那可是被包养哎。你也别费心思了。” 戚樱长叹一口气，坐回沙发上。 - 第二天，向涵醒来，却发现戚樱不见了。 “小樱！” “小樱！” 找遍了整个家，都不见戚樱的身影，向涵心中隐约明白了她是去了哪里，急忙往对门冲了过去。 戚樱走在去往许轩家的路上。 许轩家她是认识的，没经什么阻拦就来到了他的小区，进了小区大门，远远望见了他的单元楼，她快步走过去。 一辆车从后面加大马力从甬道驶到了她身边。 拦在她身前停下。 “……张老师？” 待看清了车牌，戚樱失声问道，那正是张平疆的车。 车窗降了下来，露出张平疆沉静的脸，他脸上的表情有点淡漠，戚樱还有点不适应。 “张老师你怎么来了？” “上车。” 只是淡淡的两个字，张平疆却暗暗握紧方向盘。 戚樱竟然想来找许轩了……虽然他知道小姑娘是好意善良，但是他心里也有些别扭…… “张老师，我是来安慰许哥的。”戚樱睁大眼睛看着他，一字一句。 “上车。” 男人还是重复着两个字，加重了语气，却移开视线，却不知为何，他目光总是不与她对视。 戚樱没办法，只得走了过去。 没有来到后排座，小姑娘就像习惯似的，乖乖爬上了他的副驾驶座。 还挺自觉。 张平疆语气缓和了些：“你来找许轩，有没有想过这里有记者被偷拍了之后怎么办？” 她眨着眼。 “许轩昨天刚刚出事，家门口肯定有记者在蹲点，你现在过去安慰他，除了让自己被拍到、惹上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也会让他更加难堪。” 戚樱看了他半晌，低下头轻声道：“这些是我没有考虑过的。” “没关系。”张平疆柔声说道，“我先带你回去吧。” 小姑娘毕竟初入演艺圈，还怀着一腔热血，这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这时戚樱却又抬起了头，看向许轩家的方向，“可是许哥他……” “他现在的情况，没人能救得了他了。” 张平疆道。 “可是，他虽然被曝出那些负面新闻，我知道，他也不想这样的，我能够理解，他这样做，只是为了上好戏……” “那是他自甘堕落！” 张平疆加重了语气，似乎真的动了情绪。 戚樱沉默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是，您说的没错。但张老师不知道我们这些底层新人，为了能够上一部好戏做过什么，高知名度的演员在享受光鲜，可谁能知道生活在底层的人有多苦。” 小姑娘眼睛红红的。 “戚樱，你觉得我不知道？”张平疆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反问，“如果他真的不想做那些事，哪怕没有戏拍，他也绝不会有丝毫的动摇。如果一个人不自尊自爱、不守道德，就算成了名，也是丝毫不值得追捧的空壳。” 戚樱看着他。 这就是他的底线，也是她崇拜的张平疆。他的坚守，甚至比她更甚，那是她，永远也跨不过去的高峰。 却不知张平疆心底里，一片怅惘。 他说了这么多不仅是提醒戚樱，也是想提醒自己。 但在说出口的那一刻却自知，这些话即便说出口了也没用。 面前的少女是那么吸引他，他几乎都不敢与之对视。 戚樱。 我唯一的不守自尊，就是喜欢上了你。 025 随着《权色》的播放量一路飙升，几位主演也都分别有了热度。 最多的热度，是关于许轩的。 虽然在播放一开始就被曝出了被包养的丑闻，但观众惊讶地发现，许轩在《权色》中的演技竟然出乎意料地好，这个演技，几乎都能够得上影帝张平疆了！ 许轩从而变成了黑红路线，而且竟然又有邀约找到许轩，反正他现在净身出户，出场费十分便宜。 不过听说，许轩全部推掉了邀约，在家静养。 其次的热度，就是关于张平疆的。 大叔出征，吸引了一大片叔粉迷妹，再加上张平疆演技好得没话说，把一个外表冷漠实则柔情的反派刻画得细腻生动，观众惊讶地发现，这个反派，竟然比男主还吸引人！ 【妈妈，我要嫁给这个大叔！】 网络上一片迷妹激动得爆哭，张平疆的微博粉丝量也在这段时间上涨了快一百万。 而此时的张平疆，正在某处的健身房里，沉默地练拉环。 要说健身这件事情，张平疆至少坚持了三十年，一个没有相当恒心和毅力的人，是绝对无法在健身房待这么时间的，每当回到健身房的时候，他也回到了他本来的性格，沉默、坚毅。 他今天已经在健身房待了一上午。 虽然网络上他有了相当的热度，但他现在心里很乱，只有这种方式，才能让自己静下来。 那天他去许轩的小区找戚樱，好说歹说把小姑娘劝回来了，可在回去的路上，戚樱依然给许轩发了语音。 “许轩哥。” “虽然我没能见到你，但我知道你一定在家。” 他回想起路上，戚樱对着手机一字一句地说， “之前你虽然做了不好的事情，但我知道那不是你真心的。如果你还是真心喜欢演戏，我依然愿意让你做我的男主角。” 听着戚樱坚定的声音，张平疆沉默地握紧方向盘。 虽然表面上什么都没说，但心里泛起了涟漪。 即便已经下决心不再管戚樱的事，但他恐惧地发现自己无法看到她受伤害。 他知道她对许轩完全是善意，可他不得不承认，他有些嫉妒了。 戚樱…… 张平疆离开器械，走到窗前沉默地望着外面。 健身房里只有他一个人，拉环柄上还留有他掌心的汗水。 身后传来脚步声。 一个七分裤、披丝质披肩的短发女人走了进来。 李倩。 张平疆已经从玻璃的倒影看出了她，头都没回：“什么事？” 李倩笑了笑：“张平疆，这么多年了，你的习惯还是没有变，我知道在这个健身房一定找到你。” 张平疆沉默，也许他该换个地方了。 李倩道：“我承认，这部戏我们打不过你，席宇晟之所以那么卖力地阻拦，就已经说明了《权色》比《青天纪》厉害很多。” 张平疆虽然不动声色，但嘴角已经扬起了微笑，那是对戚樱实力肯定的微笑。 “但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请你参加一个聚会。” 李倩走过来， “老盛是咱们的老朋友了，当初在国艺时你们就是同班同学，他的公司举办了一个酒会，想请咱们聚聚……” “准确地说，他想请咱们两个。”李倩说完，双眼闪烁着看着张平疆，“老盛当初就一直撮合咱们，直到现在，他也不相信你的那些绯闻。” “你现在说这些有意思吗？”张平疆看她。 “我知道，”李倩笑了笑，“现在我们已经对对方没有丝毫感情，但这只是一个老同学的请求，老盛和咱们朋友这么多年，希望你不要辜负了老同学的情谊。” “来找我，只是单纯的聚会？” 张平疆抬眼看着李倩。 他知道，老同学盛彰这几年在演艺圈混得不错，作为明星公司盛火集团的参股人兼旗下艺人，不仅捧红了很多明星，自己戏接得也风生水起。 李倩嘴角露出一丝嗤笑：“当然。” 张平疆良久的沉默，几乎到了李倩忍不住再问他时，他开口： “我会去。” 张平疆从窗前走过来，“你到时把时间地点发我，剩下就不用操心了。” 听他这么说，李倩倒有点惊讶了，她抬头看张平疆，后者却已经走到健身器械旁边。 随着一次次的展臂，咬牙，汗如雨下。 李倩转身离开。 张平疆的动作未停，甚至连看都没看她。 他知道那个许久未见的老同学是什么意思，但他心里告诉自己，去吧，去见见当年那些人，也好让自己清醒清醒……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年龄，就别再对她有念头了。 - 戚樱这一天一直郁闷地在家里。 最近的日子里，每当她想找张平疆的时候，他都对她很冷淡，即便是外出遛狗偶尔遇见了，也只是不咸不淡地打个招呼，她差点以为自己做错什么了。 难道就因为自己上次去找许轩，张平疆就生气了？ 不是吧，她也没见到许轩啊。 戚樱百思不得其解，却也只得郁闷地呆在家里。 直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打来。 “喂，您好？” 戚樱礼貌地问。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带三分悦耳三分娇蛮，还有一分盛气凌人：“戚樱，你不认识我了？” 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张澈！ 戚樱愣了一下，道：“你怎么打来了？” 自从《权色》剧组解散众人离别后，张澈由于一开始和戚樱不对付，也就没给她留电话。 “我怎么不能打来？你以为我费尽周折找尚导要你电话容易啊？”电话那头传来张澈的轻哼声，“我是有事跟你说。” 戚樱也了解张澈的性子，这个年龄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仗着背后资本一直自觉高人一等，不过本性似乎不坏，她也不计较，只问： “你有什么事？” “我承认，你《权色》写得确实不错，剧火了以后，我有一个朋友也想邀请你写下一部剧本，你如果有时间的话，两天后，去参加盛火传媒举办的酒会。” 张澈清越的声音还有点高高在上。 哼，戚樱一个新人，居然第一部戏就有大老板看中，她真是嫉妒死了。 盛火集团的大老板可是圈内最有钱的人之一。 戚樱笑了一下：“两天后的聚会？” “是啊。”张澈道，“反正消息给你传到了，你爱去不去。这是你自己的机会，看你自己把握，我还不想通知你呢。” 说完，就挂了电话。 戚樱怔怔地握着电话，哭笑不得。 随即，微信传来一个添加好友的请求，头像是一个白底的肉色小白兔，微信名“澈仙女”。 戚樱苦笑着摇摇头，毫无疑问是张澈，她点了同意。 下一秒，张澈那边就发来了时间和地址，这个骄傲的小姑娘端着架子，除了这两行字之外一句没发。 想到反正也是发展人脉，再加上最近《大清四九城》写完了她也没事干，就答应了。 她回了个【ok。】 张澈没理她。 - 向涵回家后，戚樱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盛火的酒会！” 向涵听到羡慕地惊呼，“我在演艺圈跑龙套都快三年了，从来没机会认识大公司的人，你好幸运啊～” 说着，就开始摇晃着戚樱的肩膀。 说归说，向涵还是好心提醒： “盛火是个大集团，参加他们的酒会，一定要穿很昂贵的订制礼服，届时一定不仅有明星，还有社交名媛登场，你可不能露了怯。” 戚樱一怔：“穿上次去见秋玥姐的那件行吗？” “拜托，这可是盛火。”向涵道，“想必你去酒会也是拓宽人脉吧，如果只穿那种随便买来的，别人一看就是地摊货，哪里有大的投资人想跟你合作啊？” 戚樱：“……” 问题是自己作为新人，发的稿酬本就不多，若是再买那种本就不经常穿的礼裙，就真的不剩多少了。 何况就两天时间，哪里去找什么定制礼服啊？ - 对门。 张平疆坐在沙发上，李倩已经把时间地点给他发来了，附在上面的，还有拟邀请人名单。 张平疆随意划着，却不想，戚樱三个字赫然在列。 他又看了一遍，没错，确实是戚樱。 他怔怔地看着屏幕。 没听说小姑娘也要去啊？ 他望对门，想去问一问实情，又一想还是作罢。 要不然自己还是别去了吧。 一想到在那种场合里看见戚樱，他先前想去酒会的目的也就无法达到了。 他正想找老同学盛彰，给他发消息说有事不去了，却不想先一步接到了盛彰的语音。 盛彰在那头笑着：“平疆，我五年没有见你了，这次酒会你得一定得来啊。” 张平疆抿唇。 又一想，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同学情谊，早先在国艺表演系时候两个人就是同班好友，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戚樱在，也没什么吧。 刚想放下手机去洗澡，突然转念一想，盛火的酒会一向是极其高档的，不仅有明星，社交名媛也会参加。 以戚樱的经济实力…… 现在一定没有钱去买礼服吧。 如果他没猜错，小姑娘现在一定在为了服装的事情烦心呢。 张平疆叹了口气，找出了工作好友列表里的服装公司老板微信，开始打字。 - 第二天。 戚樱确实因为礼服的事情，一宿没睡好觉，一大清早就醒了。 向涵道：“要我说你就赶紧去定做一件，大不了下个月接着吃土。” 戚樱无奈。 自己一个小编剧，下一部戏都还没开拍，《权色》的稿酬她得指着过起码好几个月，哪能这个节骨眼把钱花了。 再说了，离酒会还有一天，就算是去找定制，哪里赶得出做工精致的晚礼服？ 她都怀疑张澈是不是故意挑着还剩两天的时间给她打电话。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 “102的快递！” 戚樱站起来去开门，随口问向涵：“你订东西了？” “没有啊。”向涵说。 开了门，快递小哥递上一个长长软软的大袋子：“102戚樱请签收。” “给我的？” 戚樱愣了，快递小哥特别小心地拎着袋子最顶端，看上去里面盖的是一件衣服， “谁寄来的？” “抱歉，寄件人没有留下名字。”快递小哥挺礼貌。 “奇怪，那是不是送错了？”戚樱为了确保，再三问，“真的是给我的？” “确定是102的戚樱。”快递小哥道。 “……好吧，谢谢。” 戚樱关上门，向涵已经凑了上来： “小樱，有人送你衣服？” “不知道啊。” 戚樱一边走到客厅，一边打开袋子。 刚掀开着在上面的塑料布，她就愣住了。 透明袋子里面赫然是一件女式晚礼服，做工极其精致华丽，重要的是看上去似乎很合她的身，她几乎这辈子都没看见过这么好看的晚礼服。 026 这……是谁送给她的？ 摘下塑料布套的那一刻，下面掉出一张卡片。 戚樱捡起来一看，上面竟然是用打印的字写的： 【只是礼物，放心穿】 只有三个字，反过来看，空空如也，而且没有署名。 会是谁呢？ 戚樱奇怪地想。 向涵凑上来：“哇塞，小樱，你好福气啊，明天就要参加酒会，今天居然有人送你晚礼服？” 这件晚礼服以白色为主，裙摆配蓝色的纺纱，看上去十分合身，想来给她送衣服的人一定是对她十分了解。 “既然这样，你就干脆穿着它去酒会，反正送衣服的人，也肯定希望你穿着它去。”向涵提议，“白白得来一件东西，不穿白不穿。” 因为是别人的东西，戚樱还是有些犹豫。 向涵说道，“你别犹豫了，说不定送衣服的人是个暗恋者，他知道了你明天要参加舞会才特意送的，你可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啊。” 戚樱望向窗外。 - 舞会当天很快就到了。 “小樱，我不送你啦。” 向涵摆摆手，戚樱走出家门。 “好的。” 她来到楼道时，站定，瞥了隔壁张平疆的家门一眼。 张平疆的家门紧闭，里面也安安静静的，看不出丝毫有人要进出的迹象。 戚樱舒了口气，收敛心思，往会场走去。 - 举办酒会的地点在一个高档酒店的大厅，上面便是宾馆，供来客休息。 戚樱刚一进去，就被满室的辉煌填满了视线。 大厅中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大腕明星全都汇集于此，名媛们脸上带着优雅的笑容，和三五好友轻声交谈。 戚樱穿着裙子进到大厅，立刻吸引了一大批人的目光。 小姑娘是一个人来的，没有人送她，因此许多人就更对她议论纷纷。 “她是谁啊？” “没见过，不过长得还挺好看。” “你们不知道？她就是那个最近爆红的《权色》的编剧。” “是吗？这么年轻啊……” 窃窃私语的声音响在戚樱耳畔，她有点局促地扬起一抹微笑。 也是，小姑娘本身就生得漂亮，身上的晚礼服，更是将她的气质提升了多个层次，就连戚樱也觉得这件晚礼服实在是选的很好，挑选者几乎比她本人更了解她合适的款式和配色。 她一进会场，就开始找张澈，很快就在人群中看见了她。 “来，戚樱。”张澈招呼她，“我给你介绍一下。” “这位是盛火集团的股东，盛彰先生。” 戚樱看着张澈介绍的那男人，男人大概五十多岁，挺着啤酒肚，甚至西装都遮不住他的大肚子，油光满面的富态模样，他负着手，一见戚樱，眼睛就不停地在她身上打转，简直就没离开过。 “戚小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演艺圈都是女明星争奇斗艳，不想，今日竟瞧见了一位比明星还漂亮的女编剧！” 盛彰赤裸裸的目光在戚樱身上扫着，伸出手来和她握手。 “您过奖了。” 戚樱礼貌地笑着，但男人的目光已经看得她有些不舒服，甚至让她觉得恶心瘆人。 这就是张澈介绍给她想要合作的人？ 张澈在一旁笑着：“小樱，今日就是盛老板想要和你合作，她看了你的《权色》之后觉得很好，想要投资你的下一部戏呢。” “是吗？” 戚樱尽力让自己的笑容平静，但男人的目光毫无顾忌地盯在她裸露的锁骨和手臂，并且握着她的手不放开。她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退后半步。 “不急，来，咱们先跳一支舞。” 盛彰笑了笑，大厅的音乐就已经响起。 跳舞是宴会的重要环节，随着音乐，大厅里所有的男男女女，两两成对、翩翩起舞。 “戚小姐，不知能否请你跳一支舞？” 盛彰对戚樱笑道。 戚樱此时早已明白他的真正意图，男人满脸的肥肉，小眼睛笑眯眯地望着她，里面的光芒透露出几分猥琐。 她不禁感叹，都是五十岁，盛彰和张平疆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不好意思。”她鞠了鞠躬道，“我不太会跳舞，当着这么多人，就不拖累您了。” 拒绝。 拒绝得虽然合情合理，但只要是圈里人，都明白这什么意思。 盛彰眯了眯眼睛，眼里的笑容陡然消失了，不过他也没有多纠缠，离开戚樱牵起一个女明星的手，走向舞池。 戚樱舒了口气。 如果让她跟这样的人合作，还是趁早算了，她现在想着，还是趁个机会赶紧溜出去比较好。 “戚樱，你在干什么呀？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抓住？”张澈走上前，不可置信地低声问她。 我还要问你呢！你给我介绍的都是什么人呀？ 戚樱心里也想吐槽，但当着这么多人还是忍住了，就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盛总亲自邀请你，这机会你怎么能就这么放弃呢？”张澈睁大眼睛 戚樱也瞪着她，张澈感到她眼神有点冷，怔了一下，嘀咕道： “真是不可救药。” 便离开了。 戚樱好不容易平复心情，在原地站着。 周围的人都在跳舞，刚跳回来的也都在和好友交谈，见她一个人站在这里，便暗暗指指点点： “这小姑娘是谁啊？” “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也不上去跳舞？” 戚樱觉得有点孤零零的，咬了咬唇，尽力扬起头。 其实她的性格根本就不适合参与这种交际性极强的酒会。她刚才惹怒了盛彰，也没有人再来找他，戚樱觉得尴尬极了。 她目光无措地在大厅乱窜，从每一个人身上流过，忽然顿住了。 她看到了张平疆。 他正站在人群的另一端，端着酒杯和人交谈着什么，虽然离得远，但她可以肯定那绝对是他。 张平疆怎么会在？ 男人也没有跳舞，站在人群最远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似乎是刻意在躲避众人，不想让人发现。 张老师？ 小姑娘勾起嘴角，眼睛一亮，提起裙裾走过去，垫脚来到张平疆身后。 男人还没发现她。 “张老师！” 她轻拍了他后背一下，男人惊觉回头， “小樱，你怎会在？” “张老师，还装没看见我呀。” 小姑娘撅起嘴，“我都来这儿半天了，一个朋友也没有。” 张平疆移开视线，不知怎么看着她的目光有些躲闪。 “哦。” 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其实为了不让戚樱看见自己，他特意提前了很久就出来家门。方才在她没到的时候，盛彰还拉着他和李倩说了好多撮合的话，只不过他和李倩全部拒绝了。 幸好没让戚樱看见。 他目光装作不经意落在她身上，小姑娘穿上这条裙子果然更显漂亮，由内而外散发着清丽灵动。 他暗笑了笑，但表面上还是保持着淡然的态度。 戚樱可不认生，找到了张平疆，她就站在她身边了，小小的少女穿着白蓝晚礼服，配上旁边挺拔英俊的男人，好像有了靠山一眼。 这下张平疆承认，自己确实没法离开了。 戚樱偷偷看着张平疆，男人西装革履，模样俊朗高大，她几乎没看见过他这么好看的时候，即便是放在尽是明星的整个会场，也惹人注目。 心里在“咚咚”地跳着，戚樱看着他，忽然忽起勇气： “张老师，能请您跳一支舞吗？” 男人怔住，一时间目光有些错愕： “你，邀请我跳舞？” “是啊。” 小姑娘认真点点头，随即，似乎在找借口似的，耸耸肩道，“反正这里也没有人跟我跳，能遇见张老师真的是太好啦。” 张平疆看着戚樱，小姑娘眼神亮晶晶的，里面写满期盼。 戚樱心里打着鼓：快同意吧，快同意吧…… 男人看了她半晌，随即摇摇头：“抱歉。” 张平疆垂下眼睫，“小樱，咱们在大庭广众下跳舞不太合适。” 戚樱失望地抿抿唇，随即又强行撑起笑容，“哦，那好吧。张老师我先走啦。” 虽然是在微笑，但难以掩饰眼中浓浓的失望。 随即，直接扭头离开了。 看着戚樱的背影，张平疆无声地握紧酒杯，心感觉被刺痛着“突突”直跳。 - 张平疆，张平疆，你怎么那么冷淡啊。 讨厌死了。 戚樱一边生闷气，一边气鼓鼓地坐下来的。 由于张平疆的拒绝，她什么心情也没了，却不知，背后张平疆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穿过茫茫人群，一直追随着她，一秒不落地将她的每个举动尽收眼底。 这时，盛彰跳完一支舞也从舞池回来了。 看着戚樱仍一个人待着，盛彰笑了笑，再次走到她身旁，笑道： “戚小姐，一个人的滋味太难看了，不介意的话，就跟我跳一支。” 盛彰眼里是轻慢而不屑，那赤裸裸的目光仍在她身上打转。 戚樱手颤了一下，还是强行撑起平静：“不好意思，盛总。我真的不会跳舞。” 盛彰脸色变了，看了看四下没人，凑近她，狠狠攥起她的手腕。 他的声音充满胁迫低沉， “戚樱，只要你陪我一晚，我即刻投资你下一步电视剧，不管它是好是坏，所有费用我全包了，演员我也给你请最好的流量明星……” 话还没说完，戚樱已经惊恐的瞪大眼睛，羞愤填满了心头，她想给盛彰狠狠来一巴掌，可是清瘦的手腕被他死死攥住的，几乎掐住红印来。 “痛……” 戚樱从嘴里挤出话语。 那边张平疆发现了不对，盛彰背对着他，挡住了他的视线，他虽然看不见，下意识就感觉戚樱受到了危险。 来参加聚会他才知道，盛彰和他五年不见，已经变了很多，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和他一起演戏的老同学了。 张平疆莫名看着这场景就很恼火。 他可以对戚樱冷淡，但是他不允许别人碰她。 张平疆大步走过去。 “盛彰！” 隔着半个舞厅，男人就高声喊道。 盛彰不耐烦地回头：“怎么了？” 张平疆沉声道：“我有事找你。” 盛彰不得已松开戚樱的手腕，整了整衣服，才狠狠瞪了她一眼走过去： “什么事儿啊？” 张平疆眼中尽是寒意：“该是你的人，你尽管去找。不是你的，你一分也别想碰。” 盛彰笑了：“张平疆，你指那个小编剧？看到你们的绯闻我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你比我口味还独特啊。” 他走近了张平疆，满眼讥讽， “这个戚樱比你小二十多岁，你竟然看上她？张平疆，你不是一向最守德自尊吗？” 027 “还是说，你心里根本不是喜欢她，也是馋她身子……” 盛彰毫无顾忌地低声羞辱。 愤怒一时填满张平疆心头，他一把揪住了盛彰的衣领。 盛彰惊恐的地看着自己双脚微微离了地面，他本就比张平疆矮，又满身肥肉，哪里打得过一个经常锻炼健身的人。 “你……干什么？” “盛彰，劝你放尊重些，你是不是想把多年的同学情谊都一起耗尽？” 张平疆的指关节“咯咯”响，所有人都停下来，惊讶地看着他们。 一向温雅沉静的张平疆竟然在宴会场合动手了，那边的戚樱也惊恐地站起来。 想到张平疆是为什么才和盛彰动怒，心里一时间填满酸涩又道不明的滋味。 “同学情谊？” 盛彰虽然被揪起来了，还是不屑笑道， “我现在是盛火的股东，还管得上什么尊重？什么同学情谊？” “张平疆，你知道吗？就因为你这份正直，所以你永远做不了老板，你永远只是个被人挑选的演员。”盛彰冷哼。 所有的明星名媛都窃窃私语，有的上前两步为了过来，张平疆竟然和宴会的主办方动手了，但他们二人的身份，又有谁敢劝架。 “你们干什么，今天是宴会，不要扫了大家的兴。”李倩走了上来，连忙劝开二人，“都消消气。” “各位，不好意思啊，方才是一点小摩擦，诸位继续。” 李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扬起笑容，所有人这才纷纷离去。 毕竟这是宴会，再怎么有间隙，也不可能选在这个时候翻脸。 张平疆看着盛彰：“盛彰，五年不见我没想到你已经变成了这样，今天这个酒会我真的不该来。” 盛彰冷冷地哼了一声，张了张口，很想继续理论，但不知为什么，最终咬牙压抑住了。 他掸了掸衣服，转身离去。 却没人看见，他嘴角已挂上了得意的冷笑。 “平疆。”李倩拍了拍他的背，“好了好了，都是同学，今天难得见一场，别再闹不愉快了。” 说着，把一杯酒递给他：“喝口酒消消气。” 张平疆接过酒杯。 由于心底的愤怒，那杯酒被一饮而尽。 他把酒杯放回去，李倩才摇摇头，也转身离去。 喝完这杯酒的张平疆觉得有点晕，看周围的视线也变得模糊，他想尽力稳住身子，却不想有些趔趄，撑住墙壁坐了下来。 这个感觉…… 不对…… 难道是酒有问题？ 张平疆猛然看向李倩的背影，女人正站在名媛圈子里，和人们谈笑风生，但目光偶尔瞥向张平疆，嘴角已经挂上一丝冷冷的嗤笑。 张平疆，今天就让你身败名裂。 男人握紧双拳。 正在这时，远处的戚樱发现不对，赶紧跑了过来：“张老师，怎么了，不舒服吗？” 张平疆抬头看她。 小姑娘的脸颊此时在他眼里竟意外的白皙娇艳，嫩得简直要滴出水来，他简直想在上面掐一把…… ……不、不对。 他猛地摇了摇头，撑住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戚樱的出现让那药物的反应更甚，小姑娘低领口的长裙在他眼前晃，他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克制住自己才能不往上面看。 戚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李倩房产给张平疆的那杯酒里被下了药，她急切地俯下身：“怎么了？” 不、不要再靠近了…… 张平疆尽可能让自己贴紧墙壁，声音压抑： “小樱，帮我找些水。” “哦，好。” 戚樱赶忙转过身。 小姑娘走了，张平疆稍感得到喘息的机会。 他起身往卫生间那边走去，想把药吐出来。 却在半路被李倩截了个正着： “平疆，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李倩故作惊讶地扶住他。 “我没事。” 张平疆抬头狠狠地看着她，他现在百分之百确定是李倩和盛彰合起伙来在这场宴会上谋划算计他，他想推开她，却完全使不上力气。 李倩又扶住他：“你是不是生病了？我赶紧扶你去休息吧？” “不用。” 张平疆想说话，声音却越来越微弱，他光是克制着身体的反应，就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李倩不由分说把张平疆扶到了楼梯口。 - 宴会上都是酒，哪里有水？ 戚樱在侍者间来回穿梭，看着上面的托盘，无一例外都是香槟之类的，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杯清水，赶忙端着向张平疆走去。 再一看，那边却已经没人了。 戚樱猛地抬头，看到楼梯口李倩扶着张平疆的背影。 她怔怔地看着二人，胸口不知什么时候被什么堵住了般难受。 她想放回杯子回去，却又停下脚步。 ……不对。 可是刚才张平疆的反应…… 情况紧急，已经来不及多想，但她本能地觉得张平疆还是不对劲。定了定神，终于，她决心还是想跑过去看看。 却被人一把拉住手臂：“戚樱！” 是张澈。 “戚樱，你傻不傻呀你？”张澈一脸恨铁不成钢，“识相就别跟去，你下一部戏还想不想写了？” 戚樱看着张澈拉紧自己，更加明白了张平疆那边出了什么事。时间紧迫，容不得她再耽搁，扬声道，“你放开我！” “你干什么？”张澈扬眉，“别去捣乱行不行？” 戚樱抿唇。 如果她去了那里，看到张平疆和李倩好端端的，她也认了。但是万一真有危险…… 戚樱用力挣脱张澈的手，向电梯口跑去。 - 宾馆走廊。 昏暗的灯光照在下面柔软的猩红色地毯上，走廊里幽暗安静，张平疆被李倩等人一步步带到了一个房间门口。 他想反抗，可混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身后两个强壮的男子按着他的肩，李倩在身后，抱着臂，嘴角挂起冷笑。 “李倩……” 张平疆回头，身上的无力已经使他发不出任何言语，李倩冷笑一声，“咔嚓”一声刷了房卡。 大门霍然打开，魅惑的黄色灯光下，两个年轻女郎赫然坐在沙发上，容貌妩媚，身线苗条，穿着薄而紧致的上衣。 由于拉着窗帘，灯光昏暗，虽看不清屋内状况，但张平疆已经知道李倩要做什么。 李倩恶狠狠地在他耳边说：“这次，我就让你身败名裂！” “明天，德艺双馨的戏骨张平疆在酒店寻欢的消息，就要登上各大媒体的头条了！哈哈哈……” 李倩猖狂地笑着，发饰散落下来，平日里优雅的仪态尽失。 她根本就没想过和他和解，自从《青天纪》的收视没打过《权色》，她就开始想着报复了。 她联合了盛彰，在这里设下一个陷阱等着他。 李倩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往日和张平疆要好这么久，他都依然坚定不移地拒绝了她。即便二人分开多年，她也依旧执着地追求他不惜浪费自己的青春等他回心转意。可是他、他竟然跟一个二十岁的小编剧好上了…… 李倩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身后两个男人听此按住张平疆的肩，想将他推进去。 “住手！” 正在这时，一个少女的喝声传来。 戚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冲到了走廊门口，一步步向他们跑去 李倩惊觉回头：“快拦住她！” 那两个男人松开张平疆就向着戚樱扑来。 看眼戚樱就要被两个人按住，她却退后一步，临危不乱地举起手机，清喝：“我要报警了！” 那两个人硬生生停下脚步。 “楼下都是记者，你们不会想着这样的丑事被曝光出去吧？我在来之前也已经喊了人，如果发现不对，他们就会立刻上来！” 戚樱举着手机，一步步贴着墙根，走向李倩。 李倩警惕地看着她。 ……戚樱半闭着眼睛，汗水从鬓角上滴下，其实她真的不想过去，她完全不敢看房间那边的景象，万一李倩身上再有利器之类的…… 一步、两步……还有几步就到了。 虽然她也很害怕，脸色都白了，声音也有点颤抖，但她还是一步步撑着墙，努力地走过来。 来到张平疆身边，终于抓住了他的手。 “张老师。” 小姑娘带着哽咽和颤抖的三个字在他心上宛若甘露流过。 他咬牙站起来，让戚樱拉起他的手，然后，头也不回的狂奔起来。 - 出了后门，戚樱看着张平疆，他深深喘息着，几乎浑身被汗水湿透，整个人松弛下来。 张平疆的意识仍然昏沉，药劲太大，若不是他有着异于常人的自制力，恐怕早已栽在李倩手里，然而现在，这么久的克制已经让他力气尽失，再也忍不住了。 身边的戚樱仍拉着她，紧紧不放松，她的手真的好软…… 药物使得他脑中冒出可怕的想法。 他霍然松开了她。 “上车。” 张平疆短促地发出两个字。 戚樱点点头，开始在停车场找他的车，终于找到了， “在这儿！” 她想拉着张平疆，男人却一把推开她，她也知道为什么，走在一旁默默不语。 接过张平疆的车钥匙，她开了车门。 男人坐在驾驶座上，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后背紧贴着座椅，想让自己完全放松下来，但却发现无果。 戚樱正在他身旁坐着。 渐渐，他的指关节因用力攥拳而发白。 戚樱也是累得一身汗，她转头，却发现男人正望着自己。 张平疆的眼眸黝黑、深邃，还带了点不同往日的……微妙。 戚樱颤抖了一下：“张老师？” 这三个平常的字眼在张平疆心中听起来，却宛如羽毛轻抚起涟漪，挠地他心痒痒的。 小姑娘的眼眸在黑夜里亮如明星。 她担忧地看着他，目光中带些颤抖的水光，看起来恸人又惹人怜爱。 张平疆喘息着，感到身体已经起了可怕的反应。 他想…… 他想…… 尽管理智克制着她，却不由自主地靠近了她。 戚樱身子渐渐贴近后窗：“张老师……” 张平疆攥紧双拳，然而忍受了这么久，药物的作用终于爆发出来。 最后一丝理智的防线被攻破，男人俯身压住了她。 在小小的车间里，戚樱无处可躲，男人的身躯紧紧靠着她，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清晰感到他身体的火热。张平疆浑身已经被汗湿了，雄性的侵略气息扑面而来，她抬起头，对上一双如漆黑深潭般的眼睛。 男人的目光迷离而充满爱怜，他的气息喷在她鼻尖、耳畔，充斥着她整个呼吸，戚樱无处可躲，小小的车间里，只得尽力向后缩去。 张平疆抬起了手。 理智让他停下来，可他不受控制地按下她的手臂，又拂过她的脸。 再近一点…… 再近一点…… 吻她…… ……不。 男人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戚樱看见眼前的男人，觉得紧张极了，她知道张平疆是因为药物的作用才这样，一时间心里慌乱无措。 男人的脸俯了下来。 戚樱闭上双眼，那个吻却在最后一刻发生了偏差，在唇与唇相触的最后的一瞬，他硬生生侧过她的脸，手肘重重地磕在了玻璃窗上。 028 张平疆没有吻她，戚樱慢慢抬头，看到男人额角的青筋凸起，他不惜撞伤身体来让自己清醒，以至于不她做出更多的事情。 手肘的刺疼痛一下下刺着男人的神经。 看到这儿，戚樱再也忍不住叫了声：“张老师……” 小姑娘目光担心极了，万一那药物还有什么危害健康的成分怎么办？ 张平疆整个人颤了一下。 就在今天这样短短的时间内，他看到了小姑娘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冲过去保全他，他突然发现他也是在她心中的分量也是很重的。他又怎么能…… 就这么一声，仿佛甘泉直达心底，比方才的那下撞击更令自己清醒。 张平疆闭了闭眼。 即便死，也不能玷污她。 这个念头在心中毫无阻拦地冒出来，仿佛冲破了一切欲望，他紧紧咬牙，一点点离开了。 男人的头猛地撞在座椅上，大口喘息着。 戚樱担心地望着他。 “快拍呀，还愣着干什么？” 正在这时，李倩的声音在停车场边响起，戚樱霍然转头，只见李倩不知何时已经招呼上一大帮记者，摄像头藏在车库的各个角落里，对准车内。 戚樱冷汗下来了。 李倩今天是一定要毁掉张平疆的前程，她隐约猜出或许是因为嫉妒。 正在这时，张平疆握紧她的手，声音已经恢复镇定：“别怕，我马上带你离开。” 说着已经启动了车子。 “张老师，你开不了车……”戚樱道 张平疆神志还有些不清醒，药物的作用没有过去，这个时候开车太危险了…… 男人的手顿住。 正在这时，只听旁边不知谁喊了一声： “楼下有爆炸新闻，秋玥正在和小鲜肉激吻！” 所有记者听此一愣，急忙往正门那边冲了出去。 秋玥，那可是圈内直逼一线的大佬，而且还是激吻！ 不管是真是假，先看看再说。 记者们一瞬间全都跑光了。 “哎，你们回来！回来！” 李倩急着追了过去。 秋玥？ 听着这个名字戚樱疑惑起来，秋玥怎么在这儿？ 正在这时，停车场另一端响起了一阵高跟鞋声，身材高挑身穿套装的女人一步步走过来，嘴角带着无奈的苦笑：“戚樱，还不把门打开？” 戚樱震惊的看着她，“秋玥姐，你不是在外面？” 秋玥叹息：“我要是真在外面，以后的名声还要不要了？那是我的拍戏时的替身。” 戚樱把车门打开，秋玥道：“我公司的人正巧也在这个宴会，打电话来说你出事了，赶紧叫我过去。” 说罢，冲张平疆礼貌地点点头，又看了看车里的气氛有点微妙，“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戚樱脸有点红，偏偏张平疆也咳了一声，转过视线，秋玥也就不再多问。 秋玥蹙着眉对戚樱道：“戚樱，你可是我下一部戏的合作对象，你要是黄了，我下一部戏怎么办？” 说罢，女人冲他们伸手：“我来开吧。” 秋玥这是要带他们回家，张平疆的情况明显是开不了车的。 张平疆把位置让给了秋玥，“麻烦你了。” “不客气张老师。” 秋玥得体地微笑。按理说张平疆也是圈内人人都要敬让三分的前辈了，可是秋玥完全是不卑不亢的态度，不禁让戚樱对她更加好奇。末了秋玥甚至还转着钥匙补了一句： “你们去后面坐着吧，我可不想吃狗粮。” 戚樱脸红了一下，假装没听见，和张平疆坐到了后排。 - 秋玥驾车在夜路上行驶，戚樱和张平疆并肩坐着，男人这时已经完全过了药劲儿，镇定下来。 冷静过来之后，他只感到一阵浓浓的羞耻和歉意。 他竟然对戚樱干了那样的事…… 他不禁向戚樱看去。 可是小姑娘心里也是一阵不自在。想起张平疆刚才的举动，始终低着头不敢看他。 - 车开到了影视小区。 秋玥干脆利落的锁好车，拍了拍手：“行了，到家了。” “秋玥姐，谢谢你。” 秋玥摆手，“别忘了到时把《大清四九城》的剧本电子版发给我。” “好的。”戚樱道。 说着，秋玥离开了。 “张老师……” 戚樱这才向张平疆看去。 男人移过视线：“我们进去吧。” - 到了门口，张平疆本想自己进去，可戚樱执意要和他进家门。 她是真担心他，怕李倩不只加了那种东西，还加了对身体有伤害的药物。 张平疆半天也拗不过她，反正也很累了，就把她带了进去。 客厅里很暗，张平疆开了灯，戚樱当先去到了杯水。 “张老师，你歇会儿吧。” 戚樱把水放在他面前。 张平疆累得倒在沙发上。 接着，戚樱马不停蹄地去了卫生间，她打湿了热毛巾，给他擦脸。 张平疆闭了闭眼，任女孩拿温热的毛巾拂在她脸上。 戚樱擦得很仔细，一如他上次替她吹头发。 他无声地握紧双拳。 可小姑娘不在意似的，仍然认认真真擦着他，他抬头，就看见戚樱一丝不苟的神色，她自己额头上还有汗珠，但都没来得及顾上。随着毛巾一次次温过他的脸，他也就越来越清醒。 本来是想远离她的，怎么反而…… 张平疆抬臂挡住了戚樱的手：“戚樱，你回去吧。” 她动作顿了一下。 “你回去吧。”张平疆淡淡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戚樱心想反正刚才发生的事情张平疆需要冷静，便放下毛巾，点了点头，道：“好。” 直到戚樱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男人胡乱地把毛巾揉了几下，放到茶几上。 - 回到自己的家，戚樱直接累倒在了沙发上。 向涵今晚有夜戏，没回来。 戚樱想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是她发现无论怎么样，那时和张平疆在车里的事总会浮现在眼前。 侵略性的气息压在她身上，在他克制的目光背后，她还隐约读出了一丝……渴望。 她目光有些迷蒙。 如果真的吻上去了呢。 - 第二日，张平疆醒来，觉得头痛欲裂。 他开始害怕那药还添加了对身体有损害的东西，不过似乎好在除了那种作用以外，没有其他。 张平疆思虑之后，首先就来到了对面门口。 不管怎样，她首先需要一个道歉。 即便他是因为被下了药，对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做那种事，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他自己回想起来，都自觉羞耻。 张平疆敲开了戚樱家的门。 - “张老师？”小姑娘打开门，看他安安全全的样子也松了口气，“你怎么样？没什么不舒服吧？” 听到戚樱关心的话语他心里又是一泄，随即淡淡道： “没有。” 然后，才认真地看着她： “戚樱，对不起，” 男人目光定定地，那是他用过最正式的语气，其中满是诚恳。“昨天的事，我想无论怎样我都需要跟你道歉。” 听此，小姑娘的脸也红了红。 “请求你原谅。” 张平疆满是歉意地说道。 “原谅了原谅了，”戚樱赶忙后退一步，“张老师你别这样。” 看得我怪别扭的。 “反正不是也没做什么嘛。”她道。 连亲都没亲上去。 她心里补充。 张平疆神色这才松驰了些。 “那……没什么事，我先回去啦。”戚樱转身想走。 他甚至怀疑她这么快想离开是不想给他更多难堪的时间。 “不，还有事。” 张平疆却撑住门框。 “戚樱，我想，我们之前有些事，我必须要跟你解释清楚。” 听这话，戚樱慢慢一点点转回身来， “什么？” 张平疆深吸一口气，看着她， “以往我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希望你不要多想，你和我只是清清白白的同事关系，因为《权色》剧组才相识，无论我之前做过什么、网上有怎样的留言，都希望你能够正确理智看待。” 她猛然抬头。 张平疆的这句话，不啻于他昨晚对她做的事给她的打击更甚。 “……你说什么？”她试探着问。 “我说得很清楚，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张平疆平静地道。 经过这一个夜晚，他也彻底想明白了。 干脆就不要留希望，他先把所有的机会都堵死。 听说她的第二部戏又很快就要开拍了，那么就不要再给她牵绊，让她在更广阔的天空翱翔吧。 他相信，以她的才华，将来一定会成为业内数一数二的大编剧的。 自己怎么能这样拖累她的名声。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平疆虽然表面上平静，心里却一片酸涩。 “……真的吗？” 戚樱似乎僵了一下，眸色已经有些颤抖。 “当然是真的。” 男人面不改色。 戚樱点了点头，虽然表面上神色不变，垂下的眼睫，却难以眸中的失落。 女孩慢慢转过身，瘦弱的肩都在隐约颤抖。 他看她这样子，几乎都忍不住伸手抚定她的肩。 ……罢了。 就这样吧。 戚樱没有说话，在那短短的几秒钟里，张平疆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就在他认为戚樱已经接受了他的话时，小姑娘却重新转过身来。 脸上，已经又挂上了甜甜的笑容。 “但是我有件事不明白。”她看着他道。 “你说。” 小姑娘眼眸中闪着灵动的光，在他周围走了一圈，试探地看着他， “我只是搞不懂，张老师，为什么又送我晚礼服，又拒绝和我跳舞呢？” 男人似乎移了下视线：“谁说那是我送的？” “怎么不是您送的？” 戚樱睁大眼睛， “知道我穿的尺码，又有能力在一个晚上之内找人赶制出礼服来的人，不是只有您吗？何况，那张卡片的字是打印上去的，一定是因为我熟悉他的笔迹，为了不想让我认出来，只好用这种方法。” “……不是吗？” 她站在他身侧，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瞧着他。 “……我承认。” 张平疆沉默了片刻道。 “承认就好啦。” 戚樱嘻嘻笑着， “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还要把剧本发给秋玥姐呢，张老师再见。” 说罢，就关上了门。 留下张平疆静默地站在原地。 - 回到家里，戚樱暗暗叹了口气，坐回沙发上。 她知道张平疆的意思。 但她也无可奈何。 不过，昨晚发生的那些事情，她之所以没有那么生气，是不是因为她自己心里也是喜欢他的呢？ ……她本来就是喜欢他的啊。 戚樱苦笑着摇摇头。 这时微信响了，是秋玥发来的两个字：“剧本。” 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剧本的电子版给秋玥邮箱发了过去。 - 秋玥的住所。 女人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纤细的手指划着ipad，漫不经心地看着剧本。 渐渐地，她的目光停住了。 原本只是随意检查一下质量，可是她发现她停不下来。 这个剧本没有什么花里胡哨到不切实际的人物，没有复杂的镜头要求，甚至没有什么深刻的内涵。 但就是两个字：好看。 情节极其引人入胜，好看得从第一个字看就恨不得看到结尾，就是停不下来。 秋玥坐在那里，一个上午就把剧本看完了。 看完了，她这才发现已经到下午了，揉了揉酸痛的脖颈，还有点不可置信。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剧本。 她这才发现她请戚樱是个多么正确的决定，她虽然做编剧不久，但稍加打磨，绝对能达到金字塔中的尖端位置。 她给戚樱发消息：“明天咖啡馆面谈。” - 咖啡馆。 秋玥坐在戚樱面前，十分高兴： “原本还在担心你的戏曲高和寡，没想到，市场也结合得这么好。” 戚樱笑了笑。她知道秋玥要的是什么样的戏，所以在一开始就没有写《权色》那样的高深题材，这个剧本一出来，秋玥自然十分满意。 秋玥把一张合同递给戚樱： “小樱，我决定，这部戏的剧本就用你的了。” 029 《大清四九城》的开拍定在秋季。 初秋的时候，戚樱跟随新的团队进组了，开拍的地方也还是在横店。 这次《大清四九城》的导演就是上次戚樱在颁奖仪式见过的张健佑。张健佑是圈内的知名导演，比尚真那样的新人导演要高几个咖位，戚樱这才明白，原来，自从秋玥上次带她去敬张健佑酒，这一切已经都是她计算好了的。 剧本讲的是康雍岁月九龙夺嫡之争。虽然无论是康熙雍正干隆的剧都已在市场上泛滥成灾，但《大清四九城》却是张健佑见到最好的清宫剧，他也愿意接这样的剧本。 女一号是秋玥，男一号则是戚樱上次在颁奖晚会看见的苏龙。一见到苏龙，戚樱就想起了许轩，也不知她现在在家里过的怎么样了。 戏刚一开始拍，秋玥就和戚樱说她可以不用在这里看着了，这个剧的一切，都有张健佑导演在把控着。 张健佑的能力毋庸置疑，戚樱也就不想再留在这里了，毕竟，编剧的职责是回家继续创作新的剧本，上次她留在《权色》剧组，只是因为张平疆。 “对了，张老师就在隔壁剧组，你知道么？” 秋玥冲她开玩笑似的眨眨眼。 戚樱一怔，但她还真不知道。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秋玥姐……” “好了，我就是开个玩笑，你还是快点回家歇着吧。”秋玥笑道，“没准第三部戏我也可能找你合作呢。” 戚樱一笑：好啊，随时欢迎。” - 回到家，戚樱坐在电脑前，就开始准备自己的第三部戏。 却不想，手指刚刚搭上键盘，就感到头一阵发晕，而后不住地反胃，趴在桌子上干呕起来。 “小樱，你怎么了？” 向涵听到动静赶忙冲过来，看到戚樱爬在桌子上脸色苍白，“不舒服么？” 向涵这次没跟张平疆拍戏，在家休整一段时间。 戚樱摆摆手，在向涵的搀扶下坐到沙发上：“可能是最近工作多了。” 只有戚樱着自己知道写《大清四九城》的工作频率，平均一天接近一集，高密度高时长地对着电脑，使得她现在一看屏幕就发晕。 “大概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虽是如此，可戚樱感觉头越来越晕，胃越来越不舒服，疼得她弓起身子。 向涵道：“小樱，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 戚樱无力的点点头，向涵急忙向外看去，两个小姑娘都没有车，戚樱的情况又不好坐公交车去，想着对面的张平疆有车，她就去敲张平疆家的门。 敲了半天，没人回应。 “向涵，张老师在拍戏。” 戚樱在客厅里无力地喊。 说完这句话，她心里莫名泛起惆怅。如果张平疆在…… 向涵没办法，只得扶起戚樱，打车来到了医院。 - 医院内。 医生检查完，淡淡对戚樱道：“是经常低头看屏幕，引起的颈椎问题，再加上不活动，肠胃也时常处于静止状态，消化不了食物，休息一段时间，少看屏幕。” 说着，把单子递给戚樱，“去输液吧。” 向涵扶着她，怜惜道： “小樱，下次别这么拼着写了，晚一点给秋玥剧本也不会怎么样的。” 戚樱咬牙。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能停下来。每写一个字，都像是有人在后面鞭策她一样，因为这是她唯一的希望，她如果不写，就没有饭吃。 输完液，戚樱总算感觉好一点了，但气色还是有些苍白，向涵打车带戚樱回到家。 车飞驰过公路，戚樱沉默的看着窗外的景色，澄澈的眼瞳一片沉静。 车内也有淡淡的烟味，但是却不如张平疆车内的温暖。 到家已近黄昏。 戚樱和向涵打开单元门禁，正巧见到熟悉的身影，四目相对间，戚樱顿了一下。 向涵不知道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道：“张老师，这么巧，我刚带小樱从医院回来。” 张平疆眼神倏地转向戚樱：“你生病了？” “一点小病罢了。”戚樱轻描淡写。 “什么呀，小樱前几个月一直拼命的写新戏，颈椎和肠胃都出了问题。”向涵说道。 戚樱旁边的少女叽叽喳喳不停，完全没有看到男人眼里的心疼。 张平疆看了看戚樱。 小姑娘抬头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隐泛涟漪。 她确实瘦了，自己这么多天都没在意。 张平疆的抿了抿唇： “身体不好，就不要这么拼了。” 垂眸淡淡地说了一句，便当先关上了家门。 向涵还觉得有些奇怪：“张老师怎么这么冷淡？” 戚樱叹了口气没说话。 - 医生的建议是让戚樱多出去活动活动，休息眼睛，戚樱便又来到了剧组。 秋玥也听说了戚樱生病的消息，道：“小樱，那你就先别写了，好好养养吧。” 戚樱握紧双拳。 “秋玥姐，我可以写的。” 秋玥一愣，看着小姑娘，她神色认真笃定，一字一句， “只是一点小病，没有大碍。” 秋玥看了微微动了动眉眼，是了，演艺界的每一个新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她又想起了自己曾是新人的时候，也是这样…… 便笑了笑道：“那好。对了，告诉你件高兴的事吧。” “张导说，有个编剧界的老师想要见见你，原话是说第一部戏能写成这么好的她从来就没见过几个，如果可以，想请你加入他们的编剧公司。” “什么？”少女欣喜地站起来，“真的？” “嗯。”秋玥笑着点了点头，“你快去找张导问问。” 戚樱来到张健佑处。 彼时张健佑正在看摄像机里的回放，看到戚樱，招手道：“小樱，我正要找你。” “编剧界的吴迎老师，你应该听说过吧？” 戚樱点头。吴迎，是业内数一数二的编剧大牛，曾经创作过无数获得大奖的戏，更是编剧协会之一。 “她看了你的两部戏，觉得很不错，有意找你加入他们的编剧公司，你愿意的话，可以加个她的微信。”张健佑说。 戚樱眼睛亮了起来。 说着，张健佑就把微信推给了她。 戚樱谢过张健佑，忐忑着发了申请。 张健佑在忙，她便在休息室里等待着回复。 不一会儿，回复来了。 戚樱忐忑着发了个表情，吴迎也发了个微笑： 【戚樱吗？】 【吴老师好，我是。】 那边很快又传来一行字：【我的意思张导都已经和你说了，有意招你入我们的编剧公司。】 戚樱开心地发了个【好的，谢谢老师。】这么长时间一直是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有了公司团队，她能够省些力气。 【不过，想入公司肯定也不是这么简单的，我们找个时间面谈一下，聊一下你之后的创作具体思路。】 面谈时间定在三天后。 刚刚结束和吴迎的对话，门打开了，一个高大清秀的男人走了进来。 正是《大清四九城》的男主角苏龙。 “戚樱。”苏龙温和地说，“听说你生病了，我带了些药给你。” 戚樱站起来：“不用这么客气的，苏哥，” 苏龙语气关切，“听秋玥说你最近写戏特别忙，也都是为了我们团队着想，如果你不想辜负我的心意，就收下吧。” 既然都这么说了，戚樱也就不好再拒绝：“谢谢，” 二人正在屋内对话，却不知，外面已经有一群人聚在一起，似乎来了什么人。 “张老师来了！” 外面的空地上，不知谁说了一句。 张平疆现在就在隔壁的剧组拍戏，张健佑也是他的老熟人了，他对张健佑道：“我们组里的摄像机坏了，临时找你们借一个，没问题吧？” “没问题。”张健佑大手一挥，就让道具把设备给了张平疆，“拿着吧。” 张平疆道谢以后，目光便在片场中扫去。 其实这种小事可以不用他亲自来，他之所以选择来到这个片场……只是为了看看，她。 能在她不注意的地方看一看她，也是好的。 目光掠过休息室的玻璃，便看见戚樱和苏龙在交谈着什么。 苏龙把药给了少女，满脸关切。 张平疆目光顿了顿，心里感觉有什么东西刺痛着。戚樱在休息室，不知道他来了，还在和苏龙说话。 张平疆转身往自己的片场走去。 《大清四九城》的剧本他看了，不管是剧情还是节奏，都比《权色》有提升。 她真的有按照他的期望在进步。 那么还奢望什么呢，整个演艺圈，只要是一个干净善良的人，任何一个男人都比他适合。 - 众人都知道，张平疆一向拍戏认真一丝不苟，可回到拍起戏来，第一次心不在焉。 “张老师……再来一次可以吗？” 导演放下剧本，满脸犹豫， “您刚才的台词说错了。” 张平疆点了点头，又拍了一遍，导演还是摇摇头： “不好意思——张老师您感情不对。” 导演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心里也疑惑了。平时一向是一条过的张平疆，怎么ng了这么多次？ 张平疆深吸了口气，走向他：“抱歉，我状态不对，先拍其他人的吧。” 导演点点头：“好吧，” 张平疆走向休息室。 休息室右边的墙上就镶着一面镜子，他走到镜子前，仔细端详自己。 眼前的面容虽然因为经常锻炼肤色健康紧致，却遮掩不住岁月爬过的渐老痕迹。 他老了。 他不再年轻。 是啊，甚至他的眼角都有了皱纹。 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因为任何人都有老的那一天。 但此刻，他多么希望自己再年轻十岁，哪怕年轻一岁，变成以四开头的数字，都比现在要好很多。 可是他不能，最让人惋惜却无力挽回的，便是岁月光阴。 张平疆握紧双拳。 如果他真的和她在一起，别人会说什么？ 说他能当她爸爸，她能当他女儿，他们两个都不要脸，然后把她也推向舆论的风口浪尖。 何况，就连他自己，一开始不也是对这种感情惊讶的吗？ 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 半夜，张平疆回到了家中。 却正巧看见戚樱站在门口，听到门禁那边有动静，便转过身来，眼睛亮亮的。 虽然他不想理她，但苏龙给的那盒药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 他想让自己不要说话，但已经晚了—— “你这么晚了，你还站在外面干什么？” “我也是刚回来啊。” 戚樱睁大眼睛说道，她的脸色还有点苍白。 “刚回来，就赶紧去休息。” 张平疆走上楼梯，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张老师。” 就在钥匙插入锁孔的那一刻，戚樱拉住了他。 他僵了一下，慢慢看着戚樱拉住他的衣袖，他回头，小姑娘这才放下手。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编剧界的吴迎老师今天找我了，说要请我加入他们公司。” 戚樱笑容软软的，声音也很轻快，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是吗？那真的是太好了。 张平疆微微牵动嘴角，他是真心为她高兴。 只是正因如此…… 彼时戚樱开心地分享着喜悦，却不知，这句话再次把张平疆推向了下午在休息室镜子前的情绪。 “张老师，医生告诉我要多外出运动放松，等你拍完戏，我们一起出去爬山好不好？” 她突然眨着眼睛看着他，切切地发出邀请。 张平疆几乎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太亮了，写满了他不敢看的期盼。 “抱歉，我没有时间。” 留下一句话，张平疆匆匆走向了家中。 戚樱愣愣地站在楼道。 030 戚樱的家中。 她怔怔翻着面前的旧书，那是张平疆借给她的《前茅》。 虽然是上世纪国内诗集，但书的第一页，却用流畅的钢笔字抄录了一段英文诗歌： thylookoflovehaspowertocalm （你含情的目光有力量平息） thestormiestpassionofmysoul （我灵魂中最火热的激情） thygentlewordsaredropsofbalm （你温柔的话语，是一滴滴） inlife'stoobitterbowl （滴入人生苦杯的芳醇） nogriefismine,butthatalone （我仅有的悲哀，独独因为） thesechoicestblessingsihaveknown （我体验过这种珍贵的恩惠） 她认得，这是张平疆的字迹，但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抄上去的。 戚樱深吸一口气把书合上，定定地望着窗外。 张平疆，你还要退缩到什么时候？ - 三天后，戚樱按照约定，和吴迎来到咖啡厅。 吴迎是个四五十岁慈祥和蔼的中年女人，见到她，微笑着点点头： “戚樱，你好。” “吴老师。” 戚樱走过去。 吴迎喝了口水道：“我看了你的本子，《权色》确实是一出非常棒的戏，就是在整个中国也很难找出类似的题材，《大清四九城》我也提前找张健佑导演看过了，总之，我们编剧公司对你的作品表示赞叹，并有意邀请你加入。” 被一个大牛这样夸奖，戚樱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老师，您过奖了。” 吴迎笑了笑：“看来你也是想入公司的，不过像你这样的你人，入公司还有一个条件，《大清四九城》的成片播出后，需要得到编剧协会业内的肯定，如果认可过了半数，你就会入公司。” “还有一个要求，《大清四九城》的收视率必须保证在7到8之间。” 这是一个不小的挑战，现在电视剧的选择越来越多了，达到这么高的数字越来也难，不过戚樱还是有信心，她点了点头。 又聊了些其他的事情，两人就准备离开了。 临走前，吴迎又问道： “对了，听说你前些日子在和张平疆老师合作，是吗？” “是啊，怎么了？”戚樱莫名其妙。 吴迎沉默片刻：“这种不道德的新闻，你还是尽量避免发生在自己身上。编剧协会是一个严肃干净的地方，若是没有，就尽快澄清。” 说完，就离开了。 - 第二日戚樱去了片场。 吴迎的话在她脑海中浮现。 艺术界不向来是个最开放的地方吗？那些倡导自由创作、灵魂自由的文艺工作者们，怎么会以这种来要求一个人？ 喜欢一个比自己大二十岁的人就有错是吗？ 戚樱苦笑。 如果张平疆真的和她有什么，并且他也自愿承认，那她宁愿不加入什么编剧公司。可是张平疆…… “那天的摄像机该还了。”正在这时，张健佑导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来个人去隔壁剧组催一下。” 戚樱自告奋勇来到导演面前： “我去吧。” 张健佑抬头看了戚樱一眼，这以往都是道具的活儿，不知道小编剧为什么总是想往隔壁剧组跑。但想着反正她也没有事情，便点了点头。 戚樱来到张平疆那边的片场。 说明来自，一个摄像师首先招呼了她。 这个摄像师正巧是《权色》和她合作过的摄像老师，笑意盈盈地：“是戚樱啊，来，跟我去拿设备吧。” 戚樱看了看他他，却眨巴着眼睛满场找人。 “怎么了？”摄像师问道。 戚樱忽然鼓起勇气，扬起下巴说了一句： “当初是张老师来借的，我要找张老师才能还。” 那道具愣了一下，随即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笑道： “张老师！” “你的小编剧在叫你呢。” 张平疆正准备拍戏呢，一听这话愣了一下，便看着戚樱走过来了。 “你来干什么？”男人垂下眼眸。 “我来找你还东西啊。”戚樱理所当然地道。 张平疆听到了她刚才的话，实际上，刚才戚樱的声音挺大，就是故意要让他听见的。 男人耐着性子，温声道：“以后不要在片场里说这种话，知道吗？” “……张老师真不够意思，把我的东西带走了，却不自己还。” 小姑娘似乎有点委屈，声音意味深长。 他怔怔看着她，戚樱撅着嘴，竟然有些撒娇的意味。他不由得放缓了声音： “东西在摄像老师那里，你去拿吧。” 戚樱似乎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 身后的男人看着她的背影，不知怎么心中一动，忽然叫住了她。 “戚樱，你的病好点了吗？” “……好多了！” 戚樱一下子转过来，笑眯眯地说，“谢谢张老师关心。” “……” 张平疆视线垂了一下：， 我还有戏，不和你说了，你拿完东西赶紧走吧。” “好的，张老师回家再见！” 戚樱笑意盈盈地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张平疆却暗暗握紧双拳。 ……她说的话，恐怕无法实现了。 罢了，反正自己那边的房子也快联系好了，就允许她再放肆最后一次吧。 - 戚樱回到家，却看见张平疆的家门口贴着一张字条。 【房屋出租，租金加微信商议】 后面附带张平疆助理的微信号。 戚樱愣了一下，眼光不可置信地颤抖着，冲进了自己家里。 向涵看到她那么激动，试探着问：“小樱……” 戚樱抿了抿唇，打开微信给张平疆发消息。 【……张老师要搬走吗？】 一边发，她感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过了很久，那边才回来消息：【是。】 【……因为剧组出差？】 【不是，只是打算换个环境。】 张平疆的回复很平静，透着她从未体会过的生疏，戚樱咬住唇，本来想把手机扔在桌上，又拿回手里。 她咬着牙，发了个表情包。 是一只猫趴在窗台上，捧着脸等待。 张平疆那边许久没回。 十分钟过去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 张平疆始终没回她消息。 似乎，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就以这个表情包作为结束。 戚樱放下手机。 “小樱，你没事吧？” 看到戚樱脸色这么差，向涵走上来问道。 “没事。” 戚樱忍回泪水，也冷静了下来。 本来，一个二十三岁，一个五十岁，两个人怎么可能在现实环境下在一起，演艺圈是何其残酷的世界，假使他们两个表露出一丁点对对方的好感，以后的前途会怎样？他们钟爱的演艺事业和创作事业又会怎样？ 这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本来，只把他当成偶像…… “小樱……我也听说张老师要搬走的消息了。”向涵安慰她，“你……你别太难过。” 向涵知道，虽然戚樱嘴上有时候不承认，内心是绝对喜欢张平疆的。她知道她一定伤心极了。 “我没难过。” 戚樱抹了把眼泪说。 既然他走了，那就等他回来。 他总是会回来的。 可是，戚樱没想到，自从张平疆在门上贴了字条，便从来都未再踏入他的家。 张平疆已经一个月没有回到家了。 连生病时都没有感受到绝望的戚樱，突然感受到了压抑。 031 春去秋来，《大清四九城》的拍摄接近结尾。 隔壁张平疆的剧组和戚樱的剧组几乎同时开工，也差不多同时结束。 两个剧组商量着，干脆在一块儿办一个杀青宴。 众人都没有异议。 自后一场戏结束后，杀青宴就开始了。 两个剧组的人聚在一处，敬酒分发食物。 有心的人悄悄看了一眼戚樱和张平疆，两个人坐得远远的，谁也不挨着谁。 拍戏这几个月过去了，戚樱和张平疆的绯闻也都消散了，似乎重新回到了普通同事关系。本来嘛，演艺圈的这些事情也大都是玩玩，众人都见惯不惊。 张平疆剧组的导演来到戚樱这边，想跟她喝一杯酒。 “来，小樱，听说你要加入吴老师的编剧团队，先祝贺你。” 少女礼貌优雅地道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张平疆在对面沉默看着。 在这之前，戚樱还是一个很不会喝酒的小姑娘，《权色》剧组有人敬酒的时候，她都是直接推掉。 但现在她几乎是一口一小杯。 凡加入演艺圈的人，就算什么技能都没涨，酒量也一定会涨。不会喝酒在这个圈子里基本上很难混下去。 看来戚樱已经从当初一个青涩的小姑娘，慢慢适应了这里的规则。 但她看着少女流畅地饮着，渐渐皱起眉。 戚樱白皙的脸颊现在红扑扑的，无论谁跟她喝酒她都不推辞，看这个势头，就好像要不醉不归。 直到没人跟她喝酒，她就坐在那里自己给自己倒，就好像赌气一样。 众人也都惊讶地看着她自己灌自己，她已经微醺，也没有人敢上去劝。 张平疆眼中泛起冷笑，离了席。 却没想到，少女向他的背影看了一眼，一滴晶莹的眼泪从脸颊滑落，落在酒杯里。 没人看见她哭，戚樱就着眼泪喝了下去。 背对着众人喧闹处，张平疆在抽烟，男人漆黑的眼眸被烟雾笼罩，如同远处薄雾笼罩的黑夜。 没过一会儿，却听见一声惊呼：“戚樱，你怎么了？” 是秋玥的化妆师米卉洁首先发现戚樱状态不对，问道。 张平疆赶忙转过身，人群中，小姑娘已经爬在桌子上，蹙眉呕吐起来。 “戚樱，你别喝了。”米卉洁急得连声劝道。 “疼……” 小姑娘脸皱着，委屈地跟好友控诉，视线却穿越人群，直望向了远方的张平疆。 张平疆的动作一顿。 这么多酒，戚樱全喝了。 她本来就肠胃不好，上次就进了医院，这次怎么可以…… 他握紧双拳。这个戚樱，净不给他省心。 虽然心里有些愤怒，但眼中担忧之色却一目了然，仿佛再也望不见其他人。 “戚樱，你还好吗？” 米卉洁真的有些失声，因为戚樱吐出来的东西真的不对，竟然有些猩红色。 是血。 小姑娘紧皱眉头，捂着肚子蹲下，众人看着，都害怕地远离了一圈。 这时，一个男人身影却猛地冲过来。 张平疆来到戚樱身边，将她打横抱起，就往他的车那边走。 戚樱依偎在他怀里，却笑了起来，她睁开朦胧的双眼，手不自觉揪紧男人的衣襟。 “张、平、疆……” 她在他怀里虚弱地一字一句。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她咬着牙，充满埋怨，却又有些欣慰。 “别说了。” 张平疆语气不免有些狠狠地。 但看着小姑娘嘴角触目惊心的血色，他又真的控制不住担忧，补充，“以后不许喝这么多酒了，知道吗。” 坐进车里，张平疆把她安顿好，就往医院开。 “戚樱，你喝了这么多酒，真出事怎么办？” 虽然不让她说话，张平疆自己却又忍不住唠叨。 小姑娘声音委屈巴巴的： “都是因为张老师不好。” 张平疆又气又好笑：“因为我？” “我以为张老师不要我了呢……” 小姑娘说着，就带了哭腔，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皱着鼻子委屈极了。 她眼中是莹莹的泪光，看样子是真伤心了。 就这么一眼，张平疆的气全都消没了。 “说什么傻话。”张平疆无声的握紧方向盘，“我怎么会不要你。” “那你都没有答应我去爬山的邀请，你还搬走，再也不住在我对门了！” 小姑娘此时几乎是哭闹着，语气中尽是委屈。 张平疆心里一疼： “戚樱，我说过，我们只是同事关系，你没必要把这些事想得那么复杂。” “你……”戚樱瞪着眼睛看着她，大声道，“我不理你了！” 说罢，气鼓鼓地转向另一边。 张平疆抿唇。 他又担心小姑娘的身体，心里又着急，一边开车，一边不时转头看她，心烦意乱。 - 总算到了医院。 输上液之后，戚樱躺在了病床上，张平疆看着她安定了，终于松了口气。 “你睡一会儿吧。” 他摸了摸小姑娘的额头，想转过身。 却被她拉住了衣角。 张平疆回头，小姑娘眼神怯怯的望着他： “张老师，我不要睡，也不要你走。我怕我睡着了，你会离开。” 由于生病，戚樱的脸色苍白极了，模样也很虚弱，清瘦的身子裹在被子里，。 张平疆忍不住鼻子一酸。 看着她，他几乎想不顾一切地去拥抱她。 他压抑着情感，安抚道： “听话。” 可戚樱仍然倔强地摇头。 “我不要，张老师陪我最后一个晚上，以后我再也不生你气了。” “……” 他只觉得紧绷着的防御在这一瞬间被击溃，终于缓了口气，道： “好，我不走，我在这里陪着你。” 戚樱笑了。 寂静的夜里，繁星在空中闪烁，张平疆坐在她床边，几乎眼睛就没离开过她。 “你睡吧，乖一点。”他摸摸她的额头，柔声道，“累了一天现在该休息了。” 小姑娘眨眼看着他的手，在她眼前的确实不算是一双漂亮的手，他手上的皮肤已经不像年轻男子那样细腻紧致，手背上甚至有道道岁月的风霜，但那有什么关系，她就是喜欢他…… 戚樱乖乖闭上眼睛，但没过一会，还时不时地偷偷看他一眼，确认他还在自己身边。 看她的样子，张平疆无奈地笑了：“你干什么？我真的不走。” 她这才露出甜甜的笑容。 慢慢合上双眼，睡了过去。 终于戚樱睡着了，张平疆看着少女的睡颜，呼吸均匀起伏，巴掌大的小脸在乌黑的发丝里，苍白清丽，就像一个睡公主。 他伸手，轻轻将她的发丝拨开。 - 戚樱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 不知为什么，她总预感到不好的事情，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生着病的原因，还是怕他离开。 但醒来时，他还真的在身边。 只要他还在就好了。 她冲他笑笑。 男人温暖的手抚摸着她的额头，“医生说你的情况很严重，回家也需要静养。” 略一思考就道： “等你输完液，我送你回去。” 输完了今天的液，张平疆和戚樱离开医院。 一路上，小姑娘安静极了，坐在他身旁也不说话。 他还是像上次那样问：“要不要听点什么？” 戚樱轻轻点点头，张平疆就打开音响，屏幕上显示出字—— 《pianosonatano.2inbflatminor,op.35:3.marchefunèbre》 低沉缓慢的钢琴声流淌在车间，虽然是同样优美的古典音乐，同样她坐在他的旁边，但气氛已完全不同。 戚樱不禁自问： 这次，会是最后一次吗？ 音乐将气氛添得愈加沉重，直到二人回到家，都寂静无言。 来到单元前，张平疆帮她打开门禁，让她走进去。 看着男人的身影，她问自己，他陪自己这一程，又有什么用……他还是要走的不是吗？ 她咬牙问：“张老师什么时候回来住？” 张平疆没说话。 小姑娘撅起嘴， “张老师你说话呀。” 她来到他面前，挡住他：“张平疆，为什么你不理我，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男人无声移开视线：“我和你没必要那么熟，快回家吧。” “那你为什么不干脆把房买了？你选择把房子租出去而不是卖掉，就证明你有一天是想回来的，对吗？” 是的，她把一切都算准了。 张平疆的咬肌绷紧，他在一点点克制，男人沉静地看着她，眼瞳幽黑，无言。 戚樱喘息着，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始终未开口。 终于，面前的少女失望了，熬不住转身离去。 在她心碎的那一刹那，听到了他说： “小樱，回来。” 这一声“回来”，她似乎是听他颤抖着说的，平日的张平疆一向沉稳，绝对不会这么失控，声音压抑着浓浓的情感。 她转过身。 他却上前几步，猛地拥住了她。 少女瞳孔剧颤。 接着，便听他低沉颤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开始，确实是因为作品。我被你的作品吸引，才想要了解你，想要和你一起保护这份才华。” “后来是人。” 他道， “小樱，你在圈子里是特别的存在，我从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人，那么富有理想，活泼坚韧。你对我说的这些话、做的这些事，我当然都明白。但我和你年龄差距太大，如果我按照你的想法答应你，你想不到今后会面临什么。” “你梦想成为编剧，我不能毁了你的理想。我在圈子里时间长，比你明白，为了前程，我们不可能像你想象得那样生活……无论对你有再深的感情，都只能以这种方式来保护你。” “……你明白吗？” 他闭上眼睛，她没有看到他眼角也噙出了泪珠，男人近乎珍爱地抱着她，似乎她是一个珍贵易碎的瓷娃娃。 戚樱咬唇看着他，没想到张平疆会在这个时候告诉她这些话，她就知道，她的预感是对的，她一切的喜欢都值了。 原来你也是喜欢我的。 少女抱紧他，喃喃道：“可是我不想你走。” “对不起，小樱。” 他拨开她额前的碎发，捧起她的脸， “如果我们变成合作伙伴，在事业上合作是最好的选择。我可以和你成为事业上的搭档，但永远不要再近一步。知道吗？” 戚樱愣愣地看，他松开抱着她的手，而后，扬长而去。 - 张平疆真的走了。 那天戚樱没有叫住他，因为她清楚他的性子，在圈子里这么多年，他永远是最理智冷静的，这是为了前程考虑。 时间很快就到了《大清四九城》的发布会。 由于豪华的阵容配置，再加上是张健佑导演的新戏，所有平台都在报导和直播。 “据报道，编剧戚樱亮相发布会，谈到了创作的主题和思想，她预计，《大清四九城》将会是一部更上一层楼的作品……” 这场发布会在直播，张平疆一边开着车，一边听着手机里的现场直播。 戚樱流畅地回答着主持人的问题，还不时开个小玩笑调动现场气氛，比往日蜕变得更加成熟。 他就知道，她一定能走得更远的。 正在这时主持人笑了笑：“在这个特殊的时刻里，有个小惊喜要给我们的编剧小樱，你准备好了吗？” 少女愣了一下。这时便听会场响起了音乐，《大清四九城》的男主苏龙捧着玫瑰花上来了。 “哇塞，难道苏龙要告白吗？” 台下有媒体记者抓紧机会就是一顿狂拍。 张平疆一个急刹车，就听直播那里传来一个有些紧张的男声： “戚樱，拍戏拍了这么久，一直有句话想告诉你。” “我喜欢你。” 这句话震惊了媒体，所有人都没想到，演员苏龙会在这种场合选择告白，现场一片起哄声。 舞台中央的少女有些不知所措，握紧麦克风。 苏龙的声音继续传来：“不管你答不答应我，我都想把心里话说出来，也许我这么做，将来会对自己造成一些影响，但我不想留遗憾。” 张平疆握紧方向盘。 是了，这几个月里他一直没和戚樱联系，没想到，离了他，她这么快就有人了，很好…… 手机里响起了前奏，是苏龙在给戚樱唱歌。 原本在这个车间只会响起的古典音乐，如今，变成了现代流行歌曲。 歌声流淌在车内： “…… 你是我在这人世里 珍爱的希望和温暖 我却不知如何对你 唱这首心中的歌谣 ……” 032 又几个月过去，《大清四九城》如期上映了。 张健佑导演的团队很给力，帮《大清四九城》争取到了在黄金时段的热台播出，在播出了几集之后，收视直接破了十。 此时在编剧委员会内，正在举行一场针锋相对的讨论。 吴迎将选票放在一个少女桌上：“在关于戚樱是否入组的问题上，所有人都同意了，只有你投了反对票……林思雨，可以解释一下原因吗？” 少女和戚樱差不多的年纪，但是和后者的灵动活泼不同，她面容沉静如水，肌肤雪白，容貌清丽，如天使般不染世俗。 被称作林思雨的少女抬起头：“戚樱的作品还欠火候。《大清四九城》完全是一部为赚钱而创作的作品，剧情足够引人入胜，但欠缺感情和深度，所以，单纯以作品水平的角度考虑，我投了反对票。” “我不是一个商业编剧，所以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考虑，我不喜欢它。”林思雨道，“这部作品的技巧太明显，任何事件的处理，都像是编剧在故意让情节变得曲折，显得过于不自然。” 可以看出，林思雨虽然只有二十岁左右，但编剧会议内部的人对她全都莫名地敬重。 吴迎也明白，林思雨虽然年轻，但已经成为了编剧界内的顶级人物了，她的作品浑然天成，充满浓厚的个人风格，任何情节的处理都流畅自然，甚至作品也是颇有思想深度。 这样的水平，别说戚樱，就连吴迎自己也难以企及。 所以，林思雨的反对，吴迎完全理解。她知道林思雨没有个人私心，她只是拒绝弱者、拒绝水平差的作品，就这么简单。 但是，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达到林思雨的水平，戚樱也总会形成自己的风格。 “既然如此，让她加入协会的决定就暂缓，先让她加入我的公司，历练历练。”吴迎道。 林思雨抬头笑笑，也没有丝毫不快：“我知道，编剧协会只是帮忙审核，戚樱是否加入你的公司，还要靠你们来决定。” - 戚樱得到自己能够进入吴迎公司的消息，是在一天后。 吴迎亲自发信息来告诉她，在三天之后参加入公司的仪式。 编剧公司是业内很顶尖的公司了，为了庆祝戚樱的到来，还特意举办了晚宴。 戚樱在当天，便接受了应聘，签了合同领了证书。 公司和艺术界内的各种协会都有密切关系，包括编剧协会的代表，和演员协会的代表，也会来。 当戚樱看到演员协会派来的那个人，怔了一瞬。 张平疆一袭西装革履，端着酒杯来到她面前。 他怎会来？ “戚樱，恭喜你。” 她正发愣见，张平疆已礼貌地说。 “谢谢。” 她淡淡笑了笑。 男人点点头，眼光却仍落在她身上，戚樱眸光转了转： “张老师，有件事情告诉您。我的新戏马上就开始筹备了。” “……我希望能邀请您合作。” 张平疆一怔，眼中泛起不明的涟漪： “合作？” 戚樱笑容得体：“张老师放心，上次你说的话我记住了，我这次只是希望能邀请张老师，做我下一部戏的男主角。我们二人仅仅是普通的合作伙伴关系，我不会再想其他。” 他顿住。 如此看来，反倒是他多心了？ 戚樱今天在宴会上的表现完全就是把自己当普通的同事，但是他自己心里，怎么反而没有那么开心？ 他暗叹一声。 既然真的没有，那自己也就不用强求了，如果能把伴侣换成搭档，也不失为另一种好的结局…… “张老师不是说过吗？如果我们在事业上合作，一定能创造出最棒的戏。这部戏想邀请您，单纯地因为您演技精湛，又合适这个角色。” 少女笑着看他， “张老师，这个邀请您不会拒绝吧？” “当然。” 他平稳地道。 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他心里却有一种悸动的感情。是不是因为自己心中，还有对她的感情？ 戚樱笑了。 “张老师，我们不见不散。” 宴会结束了，戚樱目送张平疆开车离去。 身后传来脚步声，戚樱回头，一个年龄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女正随同伴往出走。 “……林小姐。” 看到那个人，戚樱心砰砰跳着，那就是编剧界金字塔顶端的少女。 她犹豫了半晌，喊住她。 林思雨转过身，清泉般的视线落在戚樱身上：“什么事？” “吴迎老师告诉我，在我是否加入公司的问题上，编剧协会所有人都投了赞成票，只有你投了反对票，能告诉我原因吗？” 戚樱隐约感到，这个行业内越是靠近核心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都对林思雨有着一种非常强烈的尊重。有传言这个少女的背后站着一位惊天巨佬，不过戚樱不知道那是谁。何况，不管林思雨有着怎样的背景，她的创作实力都是令人钦佩的。所以，戚樱心里对于林思雨也有着隐约的尊敬。 林思雨笑了笑：“戚樱，那是因为你的实力还有差距。” “你一直以为收益和是否火爆才是判断一部作品好坏的唯一标准，可是你错了。” 林思雨来到她面前，一字一句， “艺术创作的本质，永远是为了自己，是自我表达。” 戚樱怔住。 “我问你，如果你接下来的作品收视率走低、观众弃剧，你是否就会认为，一定是自己的创作出了问题？” 林思雨这样问道。 戚樱下意识地点头。 林思雨说道：“这就是你我理念的不同。你把创作当成纯粹的职业，你要靠它赚钱，你为商业而写。但我把它当成伙伴。 在你的眼里，你的作品之所以赚钱，是因为你服务了观众，你理应得到制作商品的报酬。但在我眼里，这更像我的知识产权，而不是商品，你明白吗？” 戚樱咬唇。 “当然，这二者的理念没有谁对谁错，只是道路不同而已。我也明白你的出身，你想赚钱，无可厚非。只是我永远不会选择做服务员而已。”林思雨说道。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我懂了。”戚樱说道。 “不用谢。”林思雨笑了笑，眼眸如同星星般美丽，“我说了，这只是选择和理念的不同而已，我希望我们能互相理解。” 说完，少女转身离去，她像一层纱，无论处在面前还是离去的时候，都充满了高贵。 - 戚樱的第三部剧开拍了。 这次的戏还是和秋玥、张健佑他们合作，也是戚樱首次编剧的纯言情剧。开拍的那天，张平疆也来到片场。 又几个月不见，看到戚樱的第一眼，张平疆就觉得，她瘦了。 她怎么瘦了这么多，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看少女那瘦弱的身躯在人群里穿梭，还在导演和演员面前忙活着，他鬼使神差走上前，握住了她清瘦的手腕。 把她拉到一边，道：“戚樱，以后要多注意休息，再这样身体会垮的。” 少女讶然看着他，“张老师这样……不觉得影响不好？” 张平疆骤然松开她的手腕，咳了一声。 少女却没有给他尴尬的时间，冲他笑了笑：“我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张老师也赶快准备拍戏吧。” 张平疆没有告诉她，关于她的戏的每一句台词，他都已经烂熟于心，在接到剧本的时候，他就已经把台词都背下来了，连做梦都在想。 他看着她离开。 第一场戏开拍了，剧本讲述的是一位少女和大叔的爱情故事。张平疆在看了剧本就知道，这剧情明显是为他而写，戚樱是在把自己的经历，改编成剧本。 因为是她的戏，他拍得格外投入认真，每一帧都是用最好的状态、最充沛的感情去演，导演看了连连称赞。 戚樱在人群之中，看着张平疆的表演，垂下眼帘。 ……他明明就是动了情，为何不肯承认呢。 - 夜晚。 第一天收工之后，张平疆发现已经半天没有看见戚樱的身影，满场子找她，却发现戚樱却不在。 偶然瞥见人群之外，不远处的树林里，一个少女背对着众人蹲在地上，肩膀颤抖。 是戚樱。 他连忙大步走过去：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胃真的好痛……” 女孩抬起头看着张平疆，小脸皱成一团，苍白如雪。 张平疆一下子着急了： “你去医院检查没有？” 他俯下身问道。戚樱看着他一脸关切，摇了摇头。 最近开拍都很忙，她不想耽误大家时间。 少女咬着唇蹲在地上，张平疆看得着急死了，想把她架起来， “来，我带你去。” 可戚樱已经站不起来了，虚弱得连路都走不了。 张平疆一抿唇，毫无犹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没想到少女却顺势勾住他的脖子。 张平疆愣住了，戚樱的表情有些不对，下一刻，便看她在他怀里，咯咯笑了。 少女笑得连酒窝都出来了，双眸亮亮地看着他，完全不像生病。 “你……” “骗你的。” 少女搂紧了张平疆的脖子，往他胸口蹭了蹭，“我现在好着呢。” 张平疆简直一腔怒气却无处散发，又无法把她放下，只得慌乱道：“放开！戚樱，你这样……” “我偏不放。” 少女固执地道。 张平疆眼里一片严肃，沉声道：“戚樱，你再这样，我把你扔在地上。” 这个小女孩，总给他惹事，是该让她见识一下自己了。 他声音冷冽，似乎真的生气了，少女却仍然笑嘻嘻的。 “张老师不会的。” 她更加搂紧了他的脖子，甜甜笑道， “我知道张老师不敢，你最心疼我。” 张平疆完全僵住了，他几乎忍不住后退两步，怀里的温软让他忍不住想抱紧，却又不敢接近。 面对这样的人儿，他叹了口气，凝视着她不语。 罢了，她既然想这样，就随她吧。 他认栽。 他忍不住搂紧了怀中的少女。 她切切望着他，眼睛明亮得像月牙儿。 - 张平疆将她放了下来。 戚樱咬牙切齿道：“张平疆，这次你要是敢走……” “你怎知我会走？” 还没说完，他就堵住了她的话， “我不走了，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男人的声音低沉，离她只有一寸，他的气息喷在她脸上痒痒的，戚樱忍不住抱住了他。 少女在他胸口蹭了蹭，委屈道：“这几个月我好想你，可是你都不来找我。” “我错了。” 他拨开她额前的碎发，低声道， “我向你道歉，以后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还等什么，就是现在了。大不了他从此退出演艺圈，在背后捧她的事业，然后把这些日子欠她的，伤她的心的，都还给她。 夜色如水。 少女和男人靠在树下，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仰望明月。 “我回去以后，就辞掉编剧公司的职务。”戚樱喃喃说。 “不行。”张平疆正色看着她，“我可以退出这个圈子，但是不允许你有丝毫损失，你好不容易获得了这个机会，不能轻易放手。” 你前面的路还很长，而我…… 他眼眸暗了暗。自己在演艺圈的日子也没有多少年了，过一天少一天，为了她，也就放弃这些吧。 虽然他答应了戚樱，但两人之间的现实差距，却还是让他有淡淡的惆怅。 这就是他当初考虑再三没有答应戚樱的原因。 心想着，他不觉已经说了出来： “小樱……以后，我会变得很老，再不能照顾你，你会不会觉得不甘……” 这是他心中最想问的问题。戚樱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而他…… 如果她现在想反悔，那还来得及。 没想到少女却搂住了他： “那就让我来照顾你呀。” 张平疆忍不住有些哽咽：“我会先你很多年离去，剩下的日子……” “我会很伤心，但不会自暴自弃，我会继续我们热爱的艺术事业，直到我去找你。”她截住他的话，清甜地说道。 他怔住。原来她已经把一切都考虑好了吗？ 她的想法，或许已经先他很多步。 少女拥着他，“你也答应我，你不许离开演艺圈，我们都不要放弃梦想。” “……好。”戚樱还不放心地补了一句：“你要是退出演艺圈不演戏，我就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张平疆笑了一下：“那我可不敢。” …… “喂，我们这样子，算在一起了吗？” 少女望着天上的明月，喃喃道。 张平疆握住她的手，笑道：“你要是说这不算在一起，我都不答应。” “天呐……”少女把头埋在他怀里，“我简直不敢相信。” “我就想这样抱着你，我怕我一离开，一觉醒来这会是梦。” “不会的。”张平疆拍了拍她，“我抱你回去。” “抱我回去？” 戚樱好像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她眨着眼睛看他，“万一片场还有人……” “现在我们已经在一起，当然不用再藏着。” 张平疆不由分说，打横抱起了她，向片场走去。 033（完结） 三日后，在微博曝出了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 新晋编剧戚樱和影帝级老戏骨张平疆公布恋情。 对于这个消息的曝出网友们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虽然戚樱前些日子和张平疆传过绯闻，但这样就公布出来，会不会太草率了？ 要知道他俩差了二十岁啊！ 然而当被问及，两个人大方地微博承认。 网络上的评价褒贬不一。 有的说，这俩人是真的勇敢，敢顶着这么多舆论公布，也有的人不看好这段感情，因为现实问题必须要考虑。 对于这些，张平疆和戚樱一概没理，随人去说。 - 编剧公司内，吴迎看着手机紧锁眉头。 戚樱竟然已经和张平疆公布了恋情？ 这在公司内，是绝对不可以的。以后她的新戏要怎么办？谁还敢找她拍戏？ 吴迎愤怒之下，打算去找戚樱，把她辞掉。 却在门口被一个少女堵住。 “看来，吴老师这么快就获得了消息？” 林思雨轻轻笑着， “你这么急匆匆的，是因为戚樱的事情吧。” “我必须要去通知戚樱，她既然做了这个决定，也别怪我不客气。”吴迎气冲冲地道。 林思雨微微蹙眉，然后脸上露出了不悦的表情。 “吴迎老师。” 然后她叫住了想要出门的女人， “我真是感叹，编剧公司竟然如此愚昧和守旧。艺术界本该是最自由最开放的地方，没想到，连你……”林思雨字字珠玑。 “你……” 吴迎有些生气，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林思雨，我尊重你，也尊重陈主席，我希望你不要在这里横加指责。你先前不是还反对戚樱加入公司吗，怎么这么快，又向着她说话了？” 似乎提到“陈主席”三个字，林思雨眉间动了动，眼底有什么神色一闪而过。但她很快调整好了神色道： “这件事情不管是我还是陈主席，所持的观点都会是一样的。虽然我当初不认可戚樱的实力，但实力归实力，你们只是由于她的恋情就把她开除掉，这实在属于不尊重人权的行为。当然，要不要把戚樱开除，还是你来定，我只是来给你提个醒。我虽然和戚樱的创作理念不同，但她依然是一个有前途的编剧，而且，你如果就这样让她离开，不会是她的损失，反而是你们的损失。” 吴迎沉下脸。 林思雨的话，她不得不考虑。 她知道，林思雨崇尚开放自由，她是一个连创作都不会去遵循商业和大众眼光的人，更别提对于各种跨年龄跨性别的自由恋爱。 “但是市场的反应上……” 她试图为自己继续找理由。 “我知道，你今年已经四十几岁了，戚樱的事情可能在你看起来有些奇怪、有些小众。但在我看来，小众仅仅代表着人数少而已，并不代表他们就应该跪着、应该躲在角落里、应该被永远藏在台下面。因为，即使再人数再少，他们也是人，也有人格，也有权利站着吧。” 林思雨又看着她说道， “另外，你提到市场，市场永远是在寻找最大众口味、追寻最大利益的，一旦完全地市场化，所有人都按照数据的反应和最大众的声音行事。戚樱这样的人，就会被淹没。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反对完全艺术商业化的原因。她会被淹没在大众声音的海浪里，艺术的个性，也就不复存在了。” 吴迎也不禁反思起来。 作为创作者，她已经被近几年的规矩条例束缚得很严重，以至于连思想都在潜移默化中变了。 没有任何人的自由恋爱是值得被唾弃的。 只要是双方情愿的爱情，就不应该被归类在黑暗的角落，也不应该被打上异样的标签。 是不是自己太刻板了呢…… - 戚樱最终没有接到编剧公司的开除通知。而这些日子里，张平疆也退掉了在外面租的房子，来到了自己家。 尚真打来电话，说新一届的电视剧协会颁奖仪式开始了。 《权色》作为被提名的电视剧，有资格争夺最佳电视剧奖。 - 颁奖现场，灯光璀璨。 “获得今年最佳电视剧奖的作品是——《权色》！恭喜《权色》的全体主创！”主持人话音一落，漫长的欢呼声响彻全场。 剧组的所有人上台领奖，所有相机“咔嚓”地闪在众人身上。 “张老师请留步，后台有个采访。” 一行人在台上发言完毕，主持人说道。 张平疆其实因为性格问题不太喜欢接受这种采访，但既然是《权色》的采访，他自然是愿意去的。 “张老师可以让戚樱一起去。” 主持人一脸搞事情的神色。 张平疆看了他一眼，直接拉起了一旁戚樱的手：“走。” 闪光灯一直追着他俩到采访席。 采访席上。 “第一个问题请问戚樱，我们都知道《权色》是您编剧的第一部戏，是和张老师合作得怎么样？” 主持人说道这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改口道， “啊，不应该是张老师，现在应该是……男朋友？” “是的，就是男朋友。”戚樱大方地笑道，“我们合作得当然很好，他照顾我很多。” 全场一片起哄。 第二个问题转向张平疆：“张老师觉得这部戏的成功之处在于什么？” “全体人员的不放弃，还有小樱的不放弃。在这里要特别感谢她。”张平疆说道。 闪光灯全程追着两人，几乎是同步播报，采访结束后，视频就已经传遍了网络。 - 采访结束，已是深夜。 戚樱和张平疆回到单元楼，看着他终于又回到了自己身边，她不自禁拉紧了他。 “不进去坐坐？” 来到家门口，张平疆看着戚樱笑道。 戚樱当然愿意，就和他进了家门。 她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道：“你看，现在网上咱俩的视频……” 还没说完，张平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她的身边。 他一手揽着她的肩，凑过去看视频，采访里两个人礼貌地回答着记者的问题，下面弹幕一片“666”。 【张戏骨居然和戚樱公布了，牛逼啊。】 不管是夸赞还是质疑，张平疆都是淡淡笑着去看，他本就比她大得多，对任何的流言蜚语都可以理智地去看。 他看着屏幕半晌，转过头去看戚樱。 男人灼热的呼吸就在她耳畔，戚樱不禁心跳加速，刚刚偏了偏头，他的吻就已落了下来。 “唔……” 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刚想去捡，他便按住了他的手。 “等会儿再捡。” 戚樱刚想说话，呼吸便被他夺去，男人的气息弥漫在口腔，令她心中溢满了甜甜的味道。 - 一个月后，张平疆带戚樱去医院做胃镜检查。 由于她总是时不时会胃疼，张平疆便决定还是早做检查早放心。 医院。 检查室外面的显示屏上出现了戚樱的号码：4号患者，戚樱。 张平疆握了握她的手，将她送了进去。 “会没事的。”他说。 检查完出来后，戚樱脸色有些苍白。 张平疆将她扶着休息。 结果出来后，是下午。 看着扫码便可取得结果的机器就在眼前，戚樱的心砰砰跳，手指尖不知道为何有些冰凉。 张平疆握起她的手。 “别怕，我们一起去取。” 说罢，两道并肩而立的身影坚定地向前方走去，将近黄昏的太阳在他们身后打下逆光的影子。 - 【完稿于201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