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结束前omega又死遁了》 第1章 《契约结束前omega又死遁了》作者:考生禁甜【完结】 本书简介: 【给点颜料开染坊受嘴硬心软冷脸递颜料攻】 —— 鹤来,伴侣型仿生人,omega。 最擅长用眼泪和漂亮脸蛋让人类爱他到发疯。 三天后他的【契约权】将再度被挂上拍卖。 拍卖只是幌子,他厌倦了被命令操控的生活,想借拍卖摆脱仿生人身份, 再伪装成人类,平淡度过一生。 他没想到能在拍卖现场见到他暗恋的人类,那个五年前首次与他缔结契约的alpha——陈竹年。 五年前的某个夜晚。 omega腺体被alpha咬得红肿。 鹤来心跳很快,问陈竹年:“我很喜欢你呀。你……也喜欢我?” 陈竹年沉默很久,语气冷淡:“你要我骗你么。” 那天后,鹤来不告而别。 他给陈竹年留下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五年过去,鹤来在拍卖现场又遇见陈竹年。 曾经连多余眼神都不愿留给他的alpha, 却在重逢的时候将脸埋进他颈窝。 “老婆。是你先用沾有你信息素的眼泪标记我的。你不能不要我。” ———— 五年前,彻底占据他生活的仿生人毫无理由地消失了。 除了一只猫和拟定好的,还没有签字的结婚协议书, 什么都没给陈竹年留下。 陈竹年孤独地过了五年“死老婆”的生活,恨透了欺骗他感情的仿生人。 五年后再度见面。 仿生人主动送上亲吻,却对他说: “如果你买了我的契约权,我会恨你一辈子。” 陈竹年冷眼看他:“那就恨我。” 强行建立主仆关系换来的只是—— 在契约结束前,他的omega又死遁了。 然而。 半个月后。 陈竹年看着家里刚替他定下的人类未婚妻, 那个总不敢看他,胆怯,又敏感的人类。 和死去的仿生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类。 他舌尖轻舔尖牙。 “真巧。” 观前: 仿生人omega人类alpha 0、是的,攻的人类未婚妻是仿生人伪装的^_^ 1、abo/人工智能(非赛博朋克,非蒸汽朋克,科幻元素不多,世界处于人工智能伴侣起步阶段,仿生人极少 2、双c,双暗恋,不是纯粹小甜饼(请放心,结局大写he 4、私设很多,架空世界,一切与现实无关 5、一共逃三次半,有两次为死遁, 6、老婆跑三次,再冷静的攻也得疯(双手合十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破镜重圆 abo 万人迷 白月光 暗恋 主角视角鹤来互动陈竹年配角一群倒霉蛋 其它:he 一句话简介:爱人如养花 立意:仿生人的自由 第1章 妻管严(重写) 透明液体顺着尖锐的针尖灌入体内。 鹤来麻木地看着惨白的天花板,等手腕又被人抬起,然后注入试剂。 连打三针新型催情剂后,鹤来浑身已经软到不能动弹,接着床仓里灌进冰冷的水,将他身上因催情剂而产生的燥热压下。 不知过了多久,鹤来才从满是水的床仓中起身,他浑身已湿透,水流顺着他的动作从床仓中溢出来。 一旁的研发者满意地看着终端反馈的各项数据。 鹤来的信息素含量呈现异常波动,最高的时候甚至与omega被终身标记时的数值持平。 “三天后你的发情期会提前到来,能帮你更好适应新主人。”研发者伸手抚上鹤来湿漉漉的软发,“这样你的契约权又能拍出一个不错的价格。” 鹤来沉默着,胸前挂着的“伴侣型仿生人0314”吊坠轻微晃动。 他乖巧点头。 当下人造伴侣产业正出于起步阶段,仅拥有机械实体的ai伴侣价格就极其昂贵,更不要提更高级且觉醒自我意识的仿生人伴侣。 他们属于“仅供欣赏”页面的“奢侈品”,只在上层流通。 最常见的流通方式便是契约权拍卖。 终端弹出消息。 内部人员将已预约拍卖的买家信息发至鹤来邮箱,如果有合适的,可以提前接触,以更好绑定契约。 后面还有半句话没说:也可以更好抬高契约权的成交价。 鹤来心里想着别的事,查看邮件也只是例行公事。 名单随手一拉到底,他刚想关闭终端,却在看到最下方人名时动作骤然僵硬。 【客户姓名:陈竹年】 【与仿生人0314绑定契约成功率:98.7%;成功率排名:1】 【最高保密,剩余信息需最高级权限】 成功率高是必然。 五年前鹤来曾与陈竹年绑定伴侣契约关系,然而无论他怎样引诱,对方也不曾动心。 契约期满,鹤来不告而别。 面对攻略失败的对象,鹤来有种难以形容的难堪和尴尬。 复杂的感情堆积在心里。 他外表已变,陈竹年大概认不出他。信息素也做过调整,除非陈竹年特别敏锐。 然而由于身体又经过一轮改造,潮热还没有褪去,现在他正出于“假发情期”,身上的信息素浓郁到像他刚打翻了一整瓶香水,百米内稍微敏感一点的alpha都能受他信息素影响。 此刻陈竹年即使再迟钝,也能立马凭借浓郁的omega信息素将鹤来认出。 手术室里抑制信息素的道具不再与鹤来适配,他只能前往研发室请人插入抑制信息素的神经芯片。 拍卖是在三天后。 他应该没有这么倒霉……今天不会遇到陈竹年。 鹤来在腺体上贴了几张抑制贴,但抑制的效果约等于无。 好在鹤来处在拍卖会所的内部楼层,人类并不多。 尽管如此,他依然能听到别人对他的议论。 “这omega怎么回事?怎么在公共场合散发信息素?他没上过生理课吗!”人类omega轻皱眉头,然而当他视线落在鹤来身上那刻,整个人一怔,语气明显缓和了不少,“……这……这omega长得……” “漂亮吧?”身边人类alpha目光仿佛粘在了鹤来身上,他舔了下发酸的尖牙,“你新来的还不知道,这可不是普通omega。” “他是首位,也是现阶段唯一一位伴侣型仿生人。” “仿生人?”omega震惊,“我叔叔有个人工智能伴侣,我以为仿生人和人工智能差别不大,现在看来,仿生人的先进程度完全可以降维打击普通人工智能伴侣。我肉眼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人造产物。” “而且……”omega发自内心羡慕说,“他也太漂亮了吧……” alpha眉轻挑:“这仿生人能基于你的喜好自主改变外表,所以理论上来说每个人眼中的他都是最好看的。” “什么?这怎么做到的?” alpha摊手:“不知道。” “不知道?” alpha:“这仿生人的改造出于一场意外,意外不具备可复制性,这也是现阶段为什么只有他这么一位伴侣型仿生人的原因。” omega怔怔地:“哦……那还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呢。” “当然是福,”alpha将拍卖流程单递给omega,“物以稀为贵,现在仿生人价格都高得吓人。” 他指着拍卖记录第二行:“昨天刚拍卖成功一款保姆型仿生人,成交价是185万。” omega翻页,看到待拍卖表里伴侣型仿生人信息赫然在列。 【鹤来,23岁(人类年龄),omega,0314伴侣型仿生人。】 【备注:非永久拍卖,仅拍卖一年契约权。】 alpha轻哼一声:“就这一年契约权,起拍价都是两百万,更不要提成交价了。” omega抿了下唇:“这钱又到不了仿生人手里。” alpha笑对方太天真:“能承受200万起拍价的人非富即贵,金主在前,这点拍卖分红算什么。” “金主不一定是好人……”譬如他的叔叔,就以折磨购买回来的人工智能伴侣为乐。 alpha眼眸微眯:“因为你们都是omega,所以你同情他?” “什么?” “好不好又如何?仿生人本身不具备人权,好坏都得受着。”alpha看着鹤来身影消失在拐角,意犹未尽地说,“如果我有钱,我也想和他绑定一年契约玩玩。” “好了,”alpha拉开202拍卖室的后门,对着omega嘱托,“进去把我给你的资料送给后排从左往右第二位客人。” 他意有所指地停了一下:“别忘了让客人看清你的脸。” omega眼睫下垂,缓缓点头。 陈竹年只手撑在软沙发的扶手上,正百无聊赖地翻看终端显示的本场拍卖藏品介绍。 后门开了一瞬。 空气中似乎飘过一抹熟悉的香味。 陈竹年滑动界面的手一顿。 第2章 气味转瞬即逝。 陈竹年眸微眯。 徐冕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今天的东西都没啥意思,过两天给你看好玩儿的。” “那你把我叫来干什么。”陈竹年淡淡说。 徐冕终端弹出一则消息——【人来了】。 他默不作声往后瞥了一眼,佯装无任何异样地对陈竹年说:“你不是刚回来么?兄弟我想送你样东西当见面礼,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干脆让你亲自选。” “不用给我兜圈子,”陈竹年轻声,“你到底——” 他话还未说完,有人走到他身侧,略微歉意地递来新平板:“不好意思,打扰了,这是您预定的未来一周拍卖单。” 陈竹年接过平板,头也不抬地递给徐冕。 徐冕微皱眉,他假装失误,将指环往地毯上一扔,同时给来人使眼色。 omega会意,立马蹲下身去找滚进软沙发底层的戒指。 陈竹年没空看他俩在这里演戏,他耐心耗尽,准备起身离开。 同时,omega也找到了戒指。 omega半跪在地上,将戒指捧在手中,脸往上扬,带着一点微笑:“您的戒指。” 陈竹年下意识往他那边一看。 整个人动作僵住。 主持人正在介绍新藏品,整个拍卖室除开单人讲解声,暂无其他响动,某种意义上安静地吓人。 静到陈竹年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疯狂上涌的声音。 心跳声如雷。 omega扬起的这张脸漂亮到是个人都会无法立马移开视线。 他肤白如玉,眉目清秀,眼睫长而翘,一双圆眼澄澈干净,唇角含笑似桃花,整体五官完美无缺,挑不出一点问题。 此刻脸上正怯怯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漂亮不是关键,讨好的笑容也不是关键,真正让陈竹年情绪产生波澜的,是omega长得和他一个故人有九分相似。 与其说是故人,不如说是仇人。 陈竹年压着火气,s级alpha的威压瞬间让omega呼吸急促起来。 “徐冕,你该去看看脑子。”他眸光骤暗,“这就是你给我的礼物?” “怎么?不喜欢?还是说,你还恨着当初那个把你耍得团团转的仿生人?” “仿生人都死五年了,”徐冕说,“再恨也该放下了,难道你要当‘寡夫’一辈子?你能撑住,你的腺体可撑不住,目前你腺体状况有多糟糕你自己不知道?” 陈竹年眸色黑沉,脸色差到极点。 “没死。”他只说。 徐冕一愣,随后笑道:“疯子。 死去的仿生人“尸体”被陈竹年冷封在西区别墅的地下室,数据也被删除精光,无论是从物理意义上,还是虚拟数字意义上,仿生人都死透了,绝无存活的可能。 徐冕知道陈竹年这些年一直没忘他的omega仿生人,他本意也不想让陈竹年找个替身,无奈陈竹年硬要把自己塑造成“忠贞标杆”,老婆死了五年依然洁身自好,易感期宁愿不断打抑制剂也不想和别的omega待一秒。 如果陈竹年没有对omega进行过标记行为,那他的坚持或许还有意义,然而alpha一旦尝过味,对omega的渴望便会日益剧增,长久得不到舒缓,腺体会出问题。 因此越高级的alpha越不在意和伴侣的情感问题,对于易感期频繁且持续时间久的他们来说,信息素匹配、能解决生理需求才是王道,甚至一个s级alpha同时拥有几个omega伴侣也成为界内默认的规则。 陈竹年的父母都是s级alpha,婚后彼此都玩得很花,按道理来说什么样子的父母养什么样的孩子,谁想却养出陈竹年这样一个感情不匹配宁愿不与其他omega发生关系的特例。 徐冕至今都不知道陈竹年在想什么。 这些年想上陈竹年床omega的不少,无一例外都被拒之门外。 徐冕原本不想“同流合污”,但陈竹年腺体状况越来越坏,他实在担心陈竹年某一天出什么意外,这才硬着头皮出此下策。 与仿生人相似的人类omega可不好找,徐冕费了好大劲,原本以为陈竹年会稍微松口,谁想情况反而更糟。 他示意omega离开。 “我说实话,这其实也是你爹的意思。” 他又将平板递过来,指着三天后的一场拍卖。 鹤来的拍卖词条出现在屏幕正中间。 “伴侣型仿生人,omega,一年契约权。”徐冕笑,“很熟悉吧?跟五年前那场仿生人拍卖一模一样。” “伯父让你二选一,要么仿生人,要么先前那个omega。” “我已经帮你提前预约……” 他话还没说话,陈竹年已离开。 徐冕皱着眉头沉思:“当初那仿生人是怎么和陈竹年相处的?怎么把脾气这么差的陈竹年调成‘妻管严’的?” …… 离研发室还有几十米距离,鹤来实在没了力气,只能靠在墙角艰难喘气。 信息素过度外露对omega来说很危险,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鹤来戴了个口罩将自己大半张脸遮住。 好在休息一会儿后信息素勉强能控制了,只要对方不是顶级alpha就不容易感觉到他信息素的波动。 他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躲在不引人注目拍卖室后门边缘。 后门发出很轻的响声,有人出来。 鹤来下意识抬头一看,在看清来人时,他只觉得全身像被冻在万丈冰层下。 对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鹤来身上熟悉又微弱的信息素霎那间唤醒陈竹年过去部分记忆。 陈竹年轻皱眉头。 “你是谁。” 作者有话说: ---------------------- 因缺少omega信息素而导致的alpha腺体受损,不会影响alpha的x功能(挠头),只会导致alpha对omega信息素渴望骤增,急需临时标记or永久标记。 第2章 假发情(重写) 鹤来像只被踩住尾巴的猫,他“噌”一声站起来,身体紧贴墙壁,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好。” 突然起身,慌乱在前面跑,力气在后面追。 再加上鹤来身体被改造过,比正常人类更容易陷入“脱力”状态,他无法控制地往前跌。 偏偏那人也不躲。 被想念了很久的气息包围,鹤来侧脸贴在陈竹年胸膛上,嘴微张,无力轻喘。 喘息没到两回,鹤来身体骤然一僵。 陈竹年两分钟前情绪极糟,同时因长久没有与omega进行标记行为,他对信息素的控制大不如前。 短时间内没办法抑制信息素发散,再加上鹤来毫无征兆地跌在他怀里,陈竹年很难及时控制信息素浓度。 铺天盖地的alpha信息素从那人脖颈处传来,鹤来身体不自觉发抖,感觉体内好像有水流滑过。 刚打的三针催情剂带来的后遗症躁动不已。 鹤来只能很小声地说:“……对不起。” 陈竹年无法解释自己刚才为什么不躲开。 或许是因为鹤来身上若隐若现的熟悉的信息素。 又或许是因为其他。 等他冷静下来,鹤来已经离开他。 鹤来靠在墙壁上,无力地往下滑,直到脆弱地坐在地上。 陈竹年皱眉愈深。 这时他才看到鹤来颈间戴着的“仿生人0314”吊坠。 似乎有什么信息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陈竹年眼眸微眯,想起来眼前这位是三天后契约权即将被拍卖的伴侣型仿生人。 仿生人大半张脸被口罩遮住,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看不见脸。 鹤来因为过度紧张而不敢看他,陈竹年视角看过去只能看到对方不住打颤的睫毛。 睫毛乌黑又浓密,末尾自然翘起,像小巧的蝴蝶蝶翼。 陈竹年有一瞬间的失神。 下意识想去触碰鹤来挂有口罩松紧带的耳垂,手却被鹤来一下拍开。 鹤来终端不断有人发来信息。 他耳朵尖已经烫到像是火在烧,好不容易控制住的信息素再度翻涌。 身体终于有了力气。 “人类,我,我有事。”他慌乱地推开陈竹年,“先走了。” 留陈竹年一人站在原地。 他看着自己的手,感觉神智还在恍惚中。 此刻又感受不到熟悉的omega信息素了。 是错觉吗。 陈竹年眸光渐沉。 …… 鹤来心情沉重地坐在研发室的长椅上等待维修员,他一手无意识抚摸着贴在后颈腺体上的抑制贴,另一只手点开终端,再次确定三天后的拍卖信息。 这不是他第一次参与拍卖。 五年前,他同样以伴侣仿生人的身份站上拍卖场,被陈竹年的朋友买了一年的契约权。 之后经过周转,他被送给陈竹年,由此开始一年的“单方面情侣生活”。 单方面是指他自作多情喜欢陈竹年。 鹤来努力勾引了陈竹年一年,什么无底线的话都说尽了,甚至最后他被陈竹年临时标记,陈竹年依然没有爱上他。 第3章 这相当于给伴侣仿生人贴上了“不合格”的质检标签。 约定的一年时间结束,他悄无声息地离开陈竹年,被迫回到他的第二代父亲,即,将他从朋友型仿生人改造成伴侣型仿生人的人类身边。 二代父亲王成旭对他冷笑:“作为伴侣型仿生人,花整整一年时间都没办法让人类爱上你,残次品就是残次品。” 鹤来落寞地站在角落,无力反驳。 陈竹年偶尔会说他是个很迟钝的小人机。 好吧。 残次品能聪明到哪里去呢。 鹤来心里泛着酸。 尽管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认陈竹年对他很好。 没有过分贬低他是个商品,也没有限制他的自由,更不会因为他是仿生人就搞区别对待。 陈竹年除了不给他爱,什么都愿意给他。 更何况爱这种事情没办法强求,只能承认他所谓的魅力在陈竹年面前完全失效,他不知道怎么吸引人类,陈竹年不爱他也是理所当然。 鹤来难过地咬了下唇。 出于一种没有结果的单恋,他第一次反叛王成旭,没有让王成旭消除他和陈竹年之间的“标记”。 相较于人类的omega和alpha,仿生人与人类之间的“标记”关系更稳定,只要陈竹年不解除他们之间的契约,鹤来的发情程度就会受陈竹年影响。 或许是太久没有二次标记的原因,先前只是从陈竹年身边走过,他的腺体就开始发烫,还好没有进一步接触,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陈竹年看上去并没有认出他。 维修员苏珊在检查他的信息素状态。 “小鹤,”苏珊眉轻皱起来,“最近被alpha标记过吗?” 鹤来怔然。 “没有。” 他想了想,露出手臂上的三个针孔痕迹:“刚打过三针x930催情剂。” “原来是这样……”苏珊揉着太阳穴,“打完三小时内有接触曾经标记过你的alpha?” 鹤来顿了几秒,点头。 “你信息素紊乱太严重了,”苏珊说,“对方信息素等级应该很高吧?直接导致你现在的状态比一般‘假发情’更糟糕。” “小鹤,”她手指试探性按压鹤来突起的腺体,忧心忡忡,“芯片只能让你的信息素不外露,但无法缓解你目前信息素的不稳定。这几天你会间接性发烧。” “只是发烧吗。”鹤来抿了下唇,“我能忍。” “对伴侣型仿生人来说,这方面的反应和感觉会被无限放大,你或许能忍,但绝对忍不久。” 鹤来很愁:“打抑制剂呢?” 苏珊摇头:“目前没有与之匹配的抑制剂,能帮你缓解症状的只有曾经标记过你的alpha的信息素。” “啊。”鹤来呆住,脸白了一瞬,“意意思是……要再度标记吗?” 苏珊想了想:“能标记是最好不过了。” “不过没有也没关系,毕竟你这不是真正的发情期,你身边有沾满alpha信息素的东西就行,比如贴身衣服。”苏珊说,“然后你像omega筑巢一样躺在alpha衣服堆里,也能得到缓解。” 鹤来揉着红透的耳朵。 慢吞吞回复:“哦。” 离开陈竹年之后他的发情期都很稳定,也很好解决,一只抑制剂能安抚他三个月。 没想到这次情况这么糟糕。 omega的筑巢行为对鹤来来说并不陌生,过去他曾多次将自己塞进陈竹年的衣柜,每次被陈竹年发现后他又不好意思地钻出来,说自己只是突然想玩躲猫猫。 当时陈竹年是什么反应呢。 那段时期的记忆数据被王成旭删除了大半,鹤来无法调出细节。 总之陈竹年没有责怪他就是了。 虽然苏珊那样说,鹤来还是不打算麻烦陈竹年。 一方面他和陈竹年已经是陌生人,陈竹年没有义务帮他舒缓生理问题。 另一方面和陈竹年相处的那一年鹤来已经麻烦他太多,再过去打扰,于情于理都不礼貌。 伴侣型仿生人所有行为都基于“尽量不给人类添麻烦”这一理念。 不过他还是会尝试联系陈竹年,只是以另一种理由。 鹤来躲陈竹年不是担心陈竹年责怪他当初为什么不告而别,毕竟陈竹年又不喜欢他,刚才也没认出他。 说不定早把他这个仿生人忘记了。 鹤来抿了下唇。 他躲陈竹年,一方面是出于被暗恋的人类拒绝后再次见面的尴尬。 另一方面是出于欠钱未还的心虚。 离开时太过匆忙,他账户上还有陈竹年转给他的十来万,事后鹤来想还,却因为二代父亲突发险情而耽误,迫于无奈,鹤来不得不先用那笔钱度过难关。 再后来,鹤来好不容易攒够钱,陈竹年却更改了账户信息,还钱的事情又被迫暂停。 如果陈竹年是拍卖会所的客人,那么会所应该留有他的支付账户。 鹤来借着想要提前联系与他契约绑定成功率最高的人类,以更好完成后续拍卖为理由,成功从内部人员手里拿到部分陈竹年的个人信息。 鹤来看着界面下面标注的陈竹年的联系方式,心跳乱了两拍。 不是他刻意想要,只是对仿生人来说,“过目不忘”是被动行为。 鹤来没奢求与陈竹年能有新的联系。 他只是……想逢年过节给他唯一暗恋过的人类发些祝福信息,以陌生人的形式。 鹤来抿嘴,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 这样就够了。 离开档案室,鹤来往电梯方向走,还未过拐角便听到有人说话,对方似乎在与谁聊天。 说话人声音很熟悉,是陈竹年。 偷听别人墙角十分不道德,鹤来刚准备离开,却听陈竹年冷笑一声。 “我疯了非要喜欢仿生人?” “五年前清空所有数据不辞而别,我还喜欢什么。” 陈竹年声音模模糊糊传过来。 “非要说有什么感情,只有恨。” 他话语渐沉:“恨到这五年内我没有一天不在想把他抓回来,让他感受被人戏弄的折磨。” 鹤来脸色白得吓人。 心跳突突,视线都在发抖,一种无法言说的难堪和可笑冲撞着他的身体。 曾经被陈竹年拒绝,再次见面,心里除开忐忑和胆怯,鹤来也不得不承认,里面还藏有一份小小的高兴。 他不想陈竹年认出他。 但也暗自希望陈竹年认出他。 想起五年前他被临时标记的夜晚,他小心翼翼地问陈竹年:“我很喜欢你呀。你……喜欢我?” 陈竹年沉默了很久。 反而问他:“你要我骗你吗。” 鹤来怔了一会儿,忍着痛,翻过身,背对陈竹年。 然后小声说:“不用。” 鹤来想错了一件事。 被喜欢的人忘记并不是最糟糕的。 糟糕的是被讨厌和仇恨。 他咬住嘴唇,手指蜷缩。 两行眼泪就这样滚落下来。 信息素在瞬间无法控制地波动。 陈竹年突然不说话了。 他眉间轻动,往拐角处看去。 作者有话说: ---------------------- 第3章 亲亲抱抱举高高(重写) 拐角没人。 陈竹年终端传来对方的回复。 【行了,这些话骗骗我得了,别把自己也骗了】 【到底是爱是恨你的腺体情况可比你本人更清楚。】 陈竹年没说话。 熟悉的omega信息素再次消失不见,几秒前身体的触动仿佛又是一场臆想的幻觉。 电梯“叮”一声,打开。 徐冕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陈竹年,他走过来,好奇问:“你离开拍卖室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心情这么糟糕?” 陈竹年冷着脸,没回答。 徐冕就以为陈竹年还在想他找来的人类omega。 “那omega和你的仿生人长得那么像,性格也像,傻傻的,呆呆的,偶尔又很聪明,有种没被世俗污染过的善良,和你信息素也有80%匹配,很接近你变态的要求了,我都没想到能找到这么像的人类,”徐冕仍然不死心,“而且和人类结婚又不麻烦。” 陈竹年反问他:“和仿生人结婚很麻烦?” 徐冕一怔,随即笑道:“当初你把结婚协议书以及各种手续都准备好,就等那仿生人签字,可以说所有流程你都走过一遍了,现在来问我?你问我干什么?” 现在没有明文规定不准和仿生人结婚,但没人这样做。 因为没必要。 仿生人本身就属于个人所有物,和一般婚姻法保障的权利相冲,换句话说,人类和仿生人结婚,除开人类会被分走一大笔财产之外,人类不能获得任何好处。 再加上情况特殊,相关条约和程序要逐一修改,来来回回特别麻烦。 所以到目前为止没有人类与仿生人结婚的先例。 第4章 陈竹年莫名说:“联系一下法务。” “啊?”徐冕疑惑,“你要干什么?” “他拟定过一次协议,再拟定一次应该很容易。” 徐冕彻底愣在原地。 “不是,哥们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陈竹年看过去,神情依然很淡然:“我前所未有地平静。” 徐冕大脑cpu差点烧了,持续打转半分钟后,他试探性问:“你要和谁结婚?” “你确实该看脑子。” 徐冕惊地下巴快脱臼:“我明白了,你选择了第二个方案,三天后与仿生人绑定契约,是这个意思吧。” 陈竹年没肯定,但也没否认。 原来他一直走偏了,陈竹年真正喜欢的不是那仿生人的长相、也不是性格,更不是信息素,而是‘仿生人’身份。 早知如此,他何必—— 陈竹年知道徐冕在想什么。 他皱眉:“我不和别的仿生人结婚。” 徐冕单线程的cpu又爆了。 脑中闪过无数个可能,都被他pass掉。 既然如此,最不可能的理由就是最可能的理由。 徐冕以一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鬼扯什么的状态猜测:“你遇到了五年前的omega仿生人,你要把他绑回去结婚?” 陈竹年脸色很差。 “我有受虐倾向吗,又让他玩弄一次感情?” 呵呵。 徐冕摊手:“意思是你确实遇到了疑似你omega的仿生人。” 他继续说:“理由呢?当时我给你看拍卖单的时候你不是没什么反应吗?” “没有确切的理由。”陈竹年性格十分稳重,做什么事情都要确定万无一失后才说出来,这是他头一次感到脚踏虚空,心落不到实处。 他沉默半晌:“只是一种直觉。” 一种顶级alpha对曾经标记过的omega的那种刻在血液与信息素交织中的直觉。 得。 徐冕早觉得陈竹年想老婆想魔怔了,隔段时间都要产生一次老婆还活着的“幻觉”,他早已见怪不怪,于是顺着陈竹年的猜测往下说。 “真找到了你会怎么样?”徐冕看热闹不嫌事大,“虽然被骗钱骗感情,但好不容易老婆找回来,赶紧亲亲抱抱举高高?” “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陈竹年合上眼眸,疲惫地说:“找到就丢床上,拆开吃了。” …… 夜深。 热潮如同止不住的波浪,一阵阵冲向鹤来的身体。 比起燥热和发烧时大脑的模糊,更让鹤来难以忍受的是体内骨骼的疼痛。 仿佛有人强行将他所有四肢掰断又毫不留情地拼合在一起,他甚至怀疑自己能听到骨头碎裂成片状的声音。 他漂浮在晃荡的大海上,冰冷刺骨的海水与炽烈的太阳同时折磨着他,耳边尽是细碎的水声。 不知等了多久,潮热稍微褪去一点,鹤来艰难地支撑起半边身体,手颤抖着从床头柜里找出抑制剂,两针下去,症状没有任何好转,痛苦依然毫不留情地吞食着他。 残留在抑制剂针管内的液体缓缓滴落在地。 “啪嗒。” 又幻化成陈竹年的一点体.液。 鹤来不受控制地往前探,手中抓到的只有虚无的空气。 巨大的空虚淹没了他。 他倒在地上,全身像被火灼烧,只能不住翻滚。 墙壁被撞地“砰砰”直响。 他猛地缩成一团,不住咳嗽,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快死了。 汗水早已将他浑身打湿,疼痛稍轻一点时,眼泪便止不住地滚下,身体状况已经糟糕到似乎无力回天。 好不容易挺过一波折磨,虽然此刻身体所有细胞都在叫嚣着alpha信息素,好在骨骼和肌肉没有那么疼。 口腔里满是血腥味,鹤来伸手一摸,不知何时嘴角已经被他咬破,鲜血顺着伤口不住溢出。 视线逐渐模糊,他终于有力气调整姿势。 头轻微转过去,却看到自己在无意识间用鲜血在地板上写出一个“陈”字。 鹤来呼吸停滞。 深夜,四周格外寂静,屋内复古时钟指针缓慢转动。 等反应过来时,他发现自己又在狼狈且难堪地哭,眼泪逐渐汇聚成地上一小滩水洼。 身体比刚才颤抖更厉害。 曾经标记过他的alpha的信息素是目前唯一的解药。 但alpha讨厌他。 鹤来麻木地倒在地上。 凌晨1:23分,他挺过了三波痛苦,可预料接下来还有几次折磨。 鹤来忍耐系数极高,但他肯定自己无法通过硬挺熬过今晚。 拍卖将近,新型催情剂仅通过了两轮检测实验,远低于实际作用于人前需要通过八轮检测的要求。 甚至专业人员苏珊都轻视了催情剂的副作用。 疼痛和渴求已不是“能不能忍”的问题,早已异化成为“能不能活”的抉择。 能怎么办呢。 意识逐渐回笼,他只手覆上双眼,感受睫毛轻微的颤动。 搁在他床前的终端亮着,上面还显示着几个小时前对方发来的消息。 【上面已经开始怀疑有仿生人通过手术改造成为‘人类’了,‘蛙’说现在各个点位都在撤销,想躲过这波检查,但之后能不能恢复还是未知数,仿生人管理法则越来越完善,这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让你成为人类机会】 如果能拥有人类身份,鹤来就不用被契约权捆绑生活,也不用被强行命令必须爱上某个人类。 他可以像普通的omega一样拥有正常的腺体,不用像现在这样承受过度发情带来的疼痛和折磨,也不用被强行绑上手术台,只为使身体更好服务人类性.癖。 也不用听从人类安排,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譬如养一只小猫,不用层层报备地进行一场旅行。 更或者,他不会因人类的不喜欢而被贴上“残次品”的标签。 他太想摆脱仿生人身份,甚至为了这次机会等待了五年,默默忍受一切身体改造。 离成为“人类”就差几天,可现在他要被疼死了。 眼泪止不住地流,鹤来没出息地缩在墙角哭了一会儿。 哭到最后,只剩对自己未来荒凉的悲叹。 心跳还是很快,对陈竹年的渴望就像冒尖的春笋,无法阻止,只能任其疯狂生长。 他不需要陈竹年对他做什么。 他只要一件衣服,随便哪件都好,能让他挺过这次难关。 陈竹年讨厌他也罢,恨他也无所谓。 他只是不想因为这种难堪的原因死去。 更何况他都要死了。 仿生人不像一般人工智能,生物芯片是他们最核心的根本,这意味着对于仿生人来说,肉.体的死亡与数据的清除性质相同。 鹤来止不住地咳嗽,无比仇恨身体被改造地如此敏感又弱小的自己。 他颤抖着从终端调出陈竹年的联系方式。 编辑信息。 【将你昨天穿的外套放在北11区23楼103房门前,限1小时,超时取消。我有你想要的消息。——仿生人】 陈竹年本身睡眠就浅,被终端消息提示音吵醒,他皱着眉头点开。 这种没头没尾的消息他收到过太多,绝大多数是电信诈骗,他本不想在意,却因对方最后的署名而改变想法。 仿生人,昨天。 两条线索指向很明确。 陈竹年想起对方颤抖的睫毛,和身上非常熟悉的信息素。 他没有犹豫地起身,同时安排管家:“准备信号屏蔽器。” 纯银耳钉固定在耳骨上,三分钟后,陈竹年正前往北11区的路上。 被他喊起床的郁结心里十分不满。 【不是,你大半夜不睡觉需要那么多抑制剂干什么?你易感期不是这几天啊。】 陈竹年看着地图导航逐渐接近的两枚亮点。 “我可能真疯了。”他轻声说。 【你终于知道了tt】 陈竹年深吸一口气,目光沉沉:“把所有‘可能’排除以后,‘不可能’就是唯一的答案。” 【什么……】郁结想起下午和陈竹年通的电话【不是……你的omega,真,真没死?你发现什么了?】 这五年内,陈竹年几乎是草木皆兵,不知经历过多少次从希望到失望。 陈竹年牙齿轻抵舌尖。 【没发现太多东西。】 【只有信息素。】 信息素相似的那么多!感觉错了怎么办?! 想老婆想成这种精神状况也是没谁了。 郁结两眼一黑,开始准备联系精神科的好友。 35分钟后,陈竹年站在北11区23楼103房门口。 作者有话说: ---------------------- “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便再不可思议,那也是事实”——福尔摩斯 现可公开情报: 现阶段大众常用抑制信息素道具: 第5章 抑制贴:abo文里常见设定,就不多说了。 鹤来用纳米植入芯片,无需外部干涉,可直接内部调节。 陈竹年的情况不适用上述,他抑制信息素的道具是耳钉,具体作用会在下文说明(鞠躬 第4章 小鸟(重写) 信息刚发出去,鹤来就尴尬地想撤回。 无奈对方反应太快,他再看过去,消息已变成‘已读’。 他心跳愈快,感到气血都往头上涌。 冷静下来。 仔细一想,五年前离开陈竹年后他又接受了不少改造。 最明显的要属外貌。 鹤来真实长相没变,但他脑中植入的强人工智能系统能让他瞬间分析透彻玩家的欲求,并通过低频磁场使玩家产生脑内幻觉,让玩家以为他是世上最漂亮的人。 漂亮不漂亮无所谓,总之,按照陈竹年的审美,理论上鹤来已经外貌大变,成为纯粹的陌生仿生人了。 陈竹年认不出他。 也不会认出他。 那就没什么好心虚的。 鹤来坐在床头,认真听时钟转动的声音。 人类非常害怕智能体的背叛,所以人工智能和仿生人都不擅长撒谎,他不确定能不能骗过陈竹年。 但没有其他路可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鹤来从来没有这么煎熬过。 伴侣型仿生人天生亲近人类,且极少对人类存在坏心思,这还是鹤来第一次以威胁的方式索要他人物品。 监控提醒有人靠近。 鹤来思考过陈竹年赶到这里的时间,以当前道路允许可通行最高时速计算,陈竹年即使在收到信息瞬间出发,也要55分钟才能赶到。 55分钟到达的条件已算苛刻,意味着陈竹年极大概率超时,约定作废,鹤来也不用面对陈竹年。 所以即使当时被疼痛和信息素折磨到神志不清,鹤来内心还是倾向逃避。 宁愿痛死,也不想陈竹年看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 陈竹年没有给他后悔的余地。 监控显示对方在门口停下,没有放下外套离开的意思。 鹤来终端在响。 对方回复:“到了。” 鹤来犹豫再三:“放下衣服后离开。” “信息呢。” “你离开后我会给你。” 陈竹年眼睫微垂。 “怎么确定你真有我需要的信息。” 鹤来皱眉想了一会儿:“珊瑚粉、眼尾痣。” 很少有人见过鹤来真实长相——发色是透亮的珊瑚粉,末尾轻微翘起,双眼圆润,宛若明珠,眼尾两毫米处点缀一颗小巧的黑痣,为他一张偏幼态的脸缀出一抹撩人的魅。 鹤来发这句是想证明他真的“认识”陈竹年所指的omega仿生人。 陈竹年还是没动。 “很多人都知道。” 鹤来怔怔然。 真的吗? 单纯的仿生人很快相信了人类的话。 那用什么证明呢。 鹤来盯着陈竹年的头像发呆。 头像背景是纯白的墙壁,上面印出一点猫翘起的纯黑尾巴影子。 猫? 陈竹年曾说过要送他一只猫,然而离开期限渐近,直到分别那天,鹤来也没亲眼看见自己的小猫。 只见过小猫刚出生时的照片。 是极其粘人又活泼好动的暹罗猫。 他试探着回复:“暹罗。” 对面好似没有收到他消息。 鹤来再三确定聊天界面确实全是“已读”标签。 监控里也没有明显异样。 陈竹年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长久保持着低头看终端的动作。 久到鹤来开始坐立不安。 难道他的记忆数据被王成旭篡改了? 还是猫发生了什么意外? 鹤来胡乱想了很多种原因。 唯独没有发现监控死角处陈竹年发抖的手以及极力压抑的情绪。 陈竹年向来行事稳重,除开关于鹤来的事情,其他时候情感几乎不外露。 此刻他也应该保持。 应该保持。 所有线索串在一起,太过荒谬又太过真实的结论让陈竹年大脑罕见地一片白。 等反应过来时,一只手已经因为太用力而短暂失去了知觉。 对面隔了整整五分钟才发来消息。 “好。” 陈竹年的西装外套被挂在外门把手上,监控显示人已离开。 鹤来还是不放心。 之所以见面地选此处,是因为鹤来拥有这片区域信号检测权限,方圆五十米内只要存在未知ip的终端,他都能发现。 没有问题。 人确实已经走了。 鹤来长缓一口气。 内心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马上拥有人类身份,换句话说作为仿生人的鹤来将彻底“死去”,成为人类后他不会再呆在这片区域,或许今晚是这辈子他和陈竹年的最后一次接触。 还是想再见陈竹年一面。 即使陈竹年讨厌他。 鹤来轻叹一口气。 人类总说,如果对方不喜欢你,那你也不要喜欢对方,不然一切行为都会变得很可笑。 没办法。 鹤来还不是人类,所以没办法。 伴侣型仿生人就是这样,喜欢某个人类是刻在底层代码里无法违抗的命令。 鹤来耷拉着脑袋,缓缓打开房门,西装外套自然落在他怀里。 上面有很浓郁的陈竹年信息素味道,是清淡的竹叶香,带有一点温柔的安抚。 鹤来慢慢蹲在地上,将自己的脸埋进外套里面。 骨骼的疼一点点散去,红肿的腺体此时也有了片刻的缓释。 他感觉身体正一点点回暖,力气也逐渐恢复,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alpha信息素包裹下的安全感。 他像一只长久流浪于海面的小帆船,在遭受了无数暴风雨的摧残后,终于看见遥远天边那让人安心的港口。 不知怎地。 鹤来咬紧下嘴唇,尽量不让眼眶的湿润沾染外套。 这也没办法。 伴侣型仿生人拥有非常敏感的泪腺,心里稍有点颤动,眼泪便难以止住。 他将脸藏进外套,无声地哭。 如果陈竹年喜欢他就好了。 鹤来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他面前那一片衣料染上一层湿润的深色,他才伸手揩走眼尾的泪珠,慢慢起身。 沾水的睫毛模糊视野,视线过于昏暗。 眼前似乎有道看不清的高挑身影。 鹤来一怔。 “小鸟。” 人声从正面传来。 鹤来动作立马僵住。 对方声音格外轻柔。 “又在哭。” 内心警笛大响,鹤来猛地往后退,他只手抱着外套,另一只手抓住门边,像突然受惊的小鸟,想把自己彻底躲进房内。 门被人毫不客气地卡住,那人半边身体进入房间。 此时已是深夜,走廊的感光灯前段时间坏了,整片区域只剩下一抹从斜上方倾斜下来的月亮光泽。 鹤来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只觉得浑身被竹叶清香包围,紧接着手腕被人攥住。 那人力气很大,鹤来一度以为自己手腕要被硬生生折断。 他哑着声音说了一声:“疼。” 陈竹年手上力道骤松,正当鹤来以为对方放过他时,他的腰腹又被人一把揽起来,双腿强行打开,鹤来被迫将腿圈在对方腰上,接着被抱进房内,压上床。 他和陈竹年贴得太近,以至于他能非常清楚听到陈竹年快速又强烈的心跳声,以及压抑着的喘息。 “疼?”陈竹年沙哑着声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疼就对了。” 鹤来怔住。 过了半天,他才结结巴巴说:“你,你为什么没离开?你违反契约了。” “你为什么哭?”陈竹年看他。 鹤来心虚地把脸别过去。 “和你没有关系。” 陈竹年好像哼了一声。 偷摸哭本身就让他觉得很丢脸,更何况还被陈竹年当场抓住,鹤来试着转移话题:“你,你违法了。” “你强行入室……” “外套12万,”陈竹年淡淡回复,“小人机,这不是简单的勒索。” 鹤来艰难地说:“……我不知道,不然就不会让你带这件外套了。有便宜一点的吗。” “没有。” 鹤来就说:“……我也不知道你这么有钱。” “所以你不举报我,我也不举报你。”陈竹年说,“公平交易。” 鹤来:“……” 其实他觉得自己吃亏更多。 “但,但是,你现在这样。”鹤来想把手臂收回来,手腕却被陈竹年扣在柔软的枕头上。 陈竹年右手食指指腹轻压在他掌心,痒痒的。 “我们不认识,陌生的alpha也不能这样对omega吧……” 第6章 “是么。”陈竹年咬着那几个字,“不认识。” “不认识,所以你有我的私人联系方式,并在凌晨让我来你家门口。” 这只是鹤来的临时居所。 不过这不重要。 陈竹年非常清楚什么叫“避重就轻”,他三言两语巧妙地将整件事彻底变了意思。 鹤来只是想要一件有他信息素的衣服,以方面自己筑巢。 更何况鹤来是实在忍不了才这样做的,如果能忍,他不会打扰陈竹年。 于是鹤来就很小声地说。 “对不起。” 陈竹年:“……” 他有些咬牙切齿:“你故意气我是不是。” 鹤来想了会儿,问他:“我给你道歉,为什么你会认为我在惹你生气?” “我需要修改对话指令吗?以后‘对不起’三个字默认是想要你生气?” 陈竹年突然捏住他的脸颊,使鹤来像只胖头鱼一样嘟起嘴巴。 鹤来很疑惑地对他眨眼睛。 陈竹年盯着他看了半晌,期间鹤来皱着眉头看向陈竹年脖颈后方,不断向他示意。 陈竹年终于放开他。 鹤来就很贴心地说:“人类,你的抑制屏障承受值已经到最大,快破了,建议更换。” 拜谁所赐。 陈竹年眼眸合上,深呼吸几次,终于从鹤来身上起来。 他将西装外套套在鹤来头上,又揉了一下鹤来乱糟糟的头发,双手将西装往下拉,让鹤来只露出一张脸。 接着他便坐在床边,只手撑着额头。 长久的沉默。 被alpha带有安抚意味的信息素环绕,鹤来内心不再那么警惕,他甚至不自觉地在西装外套上蹭了蹭。 信息素还是不正常,但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失控。 陈竹年这才沙哑着声音说:“信息呢。” 鹤来疑惑歪头。 他开始回顾上下文聊天框,慢吞吞说:“你想知道什么。” “什么都想知道。” 陈竹年看着他。 “你得清楚表达你的需求,”鹤来说,“比如……你想听到他的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陈竹年眉间轻动。 没说话。 好吧。 人类又说,如果遇到讨厌你的前任,最好的应对方式是向前任表现自己过得很好。 前任、过得好。 两个词条在鹤来的数据库里晃悠。 于是他说:“他离开你之后有了新的alpha。” 透明屏障表面浮现一点不明显的红光,再度警告。 陈竹年脸色黑沉。 “谁。” “是谁重要吗?” “不重要。”陈竹年似乎笑了一下,笑不达眼底。 鹤来结结巴巴:“那为什么要问呢。” 陈竹年低头调开终端,调试信息素屏蔽系统,说:“你紧张什么。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 “我尊重自由恋爱,不会对别的alpha做什么。” 说话的状态却又像是在磨刀。 饶是鹤来再迟钝,也知道不能再继续这番对话了。 他想起陈竹年说过想把仿生人抓回来狠狠折磨。 为避免这种场景发生,通常有两个办法。 一是仿生人逃到陈竹年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但当下仿生人都有严格位置坐标界定,除非彻底清除信息将自己伪装成人类,不然逃到天涯海角陈竹年都能找到。 另一种方法是死亡。 编造死亡的谎言远比编造一段新恋情的问题严重。 但陈竹年不是讨厌他吗。 自己讨厌的人死了,按道理来说会觉得大快人心。 于是,鹤来犹豫再三:“你不要再问他的事情。” “他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室内安静地好似连人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时间仿佛从这里开始暂停。 鹤来感到难耐的不安,脸颊有些泛红,耳朵更像是火烧。 他不擅长撒谎,偶尔也不擅长观察人类的反应。 “又是这个理由。” 陈竹年面上泛着冷意。 “又?” 承载终端的手表从他手腕落下,啪嗒几声滚至墙角。 虚拟屏幕还停留在抑制信息素界面,界面下方是一长串触目惊心的警示红。 “等,等一下。”鹤来往后退。 alpha极具攻击性的信息素瞬间从四面八方围上来,似乎要将鹤来彻底淹没。 他目前过于脆弱,没办法一下承受这么强烈的信息素,只能不住咳嗽。 陈竹年扣住他的下颌。 眸光暗沉似深渊。 “玩我很有意思吗。” 鹤来没办法回复他。 信息素冲击下,催情剂副作用再次袭来,鹤来开始低烧,脸颊红润,嘴微张,胸膛轻微上下起伏。 陈竹年手覆上他的额头。 烫得吓人。 鹤来眼眸控制不住眯起来,瞳孔涣散,显然已经开始神志不清。 用过的抑制剂针管还留在地上,血渍、眼泪,以及某种不可言说的生理液体混在一起。 情况再清楚不过了。 陈竹年只手将额前碎发上敛,缓和了两秒。 随后,他手抚上鹤来侧脸:“小鸟,你在发情。” 作者有话说: ---------------------- 第5章 你把我当狗训呢?(重写) 鹤来只摇头。 疼痛再次折磨他的四肢,鹤来疼得直掉眼泪,他无法控制地伸手圈住陈竹年的脖颈。 “陈。”他慢吞吞说,“陈竹年。” 陈竹年牙尖轻碰。 “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接触到alpha之后催情剂的副作用愈发强烈,不过一分钟鹤来已经彻底混乱。 “我,我不应该。”他说,“我不应该知道,吗,那,我不知道。” 陈竹年想要的答案不是这个。 不过。 算了。 实时视频进行中,郁结困得止不住打哈欠。 他没看清陈竹年这边情况,下意识说:“抑制剂还有几分钟到哈。” “已经用过了。”陈竹年看向地上两只,“看样子没用。” 郁结一下精神。 他的头像在视频中骤然放大:“这,这这什么情况?” 陈竹年将连接远程检测的小球贴在鹤来掌心,数据瞬间连同到郁结那边。 “我的天。”郁结看着反馈过来的信息素波动,瞠目结舌,“他也太能忍了吧。” 陈竹年一怔。 手抚上鹤来耳廓,感受上面传来的灼热温度。 许久,他才说。 “以前很娇气。” “他这应该是人工智能伴侣身上常见的‘假发情’,只是因不明原因,副作用被无限放大了。” 陈竹年不知道三针催情剂的事情,他眉头紧皱:“我的错。” “情况紧急,我需要向你确定一件事,”郁结面色凝重,无比认真,“他真的是五年前的仿生人?我建议你还是先查一查仿生人编码……啊,这个短时间还搞不定。” “他这种情况,必须要曾经标记过他的alpha信息素作缓解,而且拖延不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让你谨慎一点,如果你认错了……” “不会认错。”陈竹年打断他,“你告诉我怎么做。” 陈竹年不会毫无把握地认定一件事。 尽管整个过程在郁结看来堪称荒唐,成功概率不亚于八大行星连环碰撞。 但此情此景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身份确定后事情就好办,释放安抚信息素,并守在他身边。” 郁结看着数据报告:“他应该刚开始假发情,第一天你喂点信息素就行了,之后两天需要进一步接触,接吻、□□交换……” 郁结咳嗽两声:“亲密接触都能缓解症状,第三天再进行临时标记,这套流程下来,仿生人几乎不会受罪。” “不过,”他话锋一转,“你真的确定吗?” “如果认错,这个仿生人是有死亡风险的。” 所以鹤来才会在凌晨向他发消息,所以鹤来才会抱着有他信息素的西装外套哭。 陈竹年是个严格的实证派,凡事没有九成把握,他绝对不会行动。 唯独这件事上。 他毫无理智地凭借直觉行事,将这五年的痛苦和对方毫无理由将他抛弃的仇恨全部置之脑后。 恨吗。 应该恨。 应该恨啊。 陈竹年用指腹揩去鹤来嘴角一点不明显的血迹。 又在他伤口处抹上冰凉的修复剂。 指腹在伤口打转。 一点力气,一点小心翼翼。 还有很多的,过去的他不擅长表露的感情。 所有都藏在行为里。 他只手揽在鹤来腰上,想再次将鹤来抱起来。 鹤来却着急地哭。 眼泪被一点点抹去。 第7章 鹤来长卷的睫毛满是湿润。 “陈竹年。”鹤来小声喊他。 “你,很生气。对吗。” “我很生气。” 阵痛再度袭来,鹤来眼泪浸润他的颈窝。 温热又湿润,带有一点不易察觉的苦和咸。 仿生人的眼泪和人类的眼泪有什么区别。 一个在外面流,一个在心里流。 鹤来就说:“那你不要管我。” “人类,不喜欢残次品,也不喜欢坏,仿生人。” 陈竹年只说:“再生气也要讲顺序。” “什么,顺序。” 他叹气。 “应该先让你不流泪。” 单线程的解释对仿生人来说更容易理解。 鹤来想了一会儿。 像小鸟站在树枝上谨慎看着人类投放在窗台上的面包屑。 他说:“陈竹年,你可以,你可以抱我一会儿吗。” 陈竹年合眼深吸一口气。 他强忍着。 “把可以两个字删掉。” “是……”鹤来努力理解他的意思,“不可以吗。” 陈竹年:“……” “删掉,然后重复。” 鹤来懵一会儿,终于明白。 “陈竹年,我要你,你抱我。一会儿。吗。” 后颈被人用手托起,鹤来全身都被紧紧抱住,安抚的信息素萦绕在他鼻尖。 鹤来甚至依赖地往陈竹年怀里缩了一下。 虽然仍然疼得全身发抖,仿生人的眼泪却先止住了。 鹤来先是伸手揽住陈竹年脖颈,又亲昵地在他耳边蹭了蹭。 此刻体内一切都在高负荷运转,热量积攒在一起,使他浑身烫似火球,眼前一切仿佛变成了虚影。 只有一个概念在跳动:人类在生气。 伴侣型仿生人经常兼顾情感抚慰剂,调节伴侣情绪对鹤来来说是基础工作。 于是他慢腾腾地支撑起半边身体,一转攻势,跨坐在陈竹年腰腹上。 陈竹年闷哼一声。 “又在折磨我。” 声色又哑又涩。 鹤来双手拍上陈竹年侧脸,随后往下,掌心往上托。 他盯着陈竹年的唇看了一会儿。 “祖宗。” 陈竹年咬着牙。 “想做什么。” 鹤来很快地眨眼睛,好像在思考。 终于。 他俯下身,将唇贴近陈竹年的喉结,温热又急促的呼吸落在上面,像无数柔软的羽毛抚过。 他很笨拙地碰了一下。 没有亲吻,只是将红润的唇贴在上面半秒,随后离开,又贴在陈竹年耳旁,很轻声地说。 “陈竹年,对不起。” 鹤来带着温湿水雾的唇碰到陈竹年耳骨,他眼睛微眯起来,像只贪睡的狐狸。 “你不要生气。” 心里不生气,但其他地方明显噌一下燃起滔天焰火。 下一瞬。 “砰”一声,鹤来视线在旋转,等视角再度固定,他又被陈竹年压在身下。 陈竹年一言不发,只手捏着他的下颌,让他头往上抬,唇也高高上扬,像在索吻。 秒钟颤动五回。 鹤来艰难地说:“不亲。” 陈竹年没回话。 指腹在唇上摩擦,稍微用一点力,那棉花一样的唇便向下凹陷,似乎要将手指吃进去。 鹤来肌肤比正常人白皙不少,此刻因为发烧,白润的脸染上些许诱人的粉红。 唇更似红润似熟烂的樱桃,散发阵阵香甜的气息。 能忍是圣人,陈竹年显然不觉得自己有这么高的觉悟。 但尚存的理智提醒他omega还在发烧。 陈竹年放开鹤来。 他发酸的尖牙甚至已经触碰上鹤来红肿的腺体。 “小鸟。” 他哑着声音说:“给我一点你的信息素。” 鹤来懵着。 老实回答:“苏珊说这两天不能释放信息素。” 苏珊是谁。 陈竹年将头埋在鹤来颈窝处许久,他深呼吸两次,终于起身。 其实接吻也能解决问题。 但此刻亲上去就真疯了。 燥热缠身,他手轻贴在鹤来侧脸,捏了捏。 随后认命地进卫生间冲凉。 发情期的鹤来是很难伺候的。 陈竹年比谁都清楚。 明明做到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依然要哼哼几声勾引陈竹年,陈竹年真压上去又说浑身都疼,怪他虐待。 半夜经常提很多莫名其妙的要求,要么是去公园散步,要么想淋雨,总之夜晚和发情期不该做的事情鹤来都要试一遍。 等哄好再次躺在床上,鹤来终于良心发现,就眼睛弯弯笑着说,陈竹年对不起呀,又麻烦你了。 陈竹年习惯他不断地提要求,习惯逐一实现他的突发奇想。 漫长的冲凉期结束,陈竹年从浴室里出来,又习惯性开始收拾房间。 期间眉头紧皱。 他没在身边,小人机就在这样的卧室生活,纯粹是虐待自己。 再抬头望床上看过去,鹤来将自己藏进他的外套里,睡着了。 除开刚才非要陈竹年消气,鹤来今晚没过多折腾。 今天为什么这么乖呢。 陈竹年揉了揉鹤来发红发软的耳朵。 怀里人已经睡着了,借着一点光亮,陈竹年能看鹤来轻微颤抖的眼睫旁一枚深色的痣。 他抚顺鹤来翘起来的一点粉发。 想起鹤来刚才给他发的消息。 【珊瑚粉、眼尾痣】 嘴角不自觉勾了勾。 怀里人很舒服地轻哼,陈竹年便再次用手背贴上额头。 没有再发烧,脸颊也恢复正常白皙,只是睫毛尖端还有一点水气。 陈竹年看了鹤来很久,终于咬上鹤来一边耳朵尖。 “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他说。 鹤来在睡梦中躲了一下。 “陈竹年,”他迷迷糊糊说,“不准咬了。疼。” 陈竹年面无表情地帮他揉耳朵。 鹤来又说:“肩膀也疼。” 陈竹年眼眸微眯:“你把我当狗训呢。” 鹤来就缩了一下,抿嘴不说了。 这五年鹤来到底遭遇了什么,怎么变得这么胆小。 陈竹年手心在鹤来肩上轻柔地打转。 “睡吧。” 明天再跟你算账。 作者有话说: ---------------------- 第6章 小猫耳朵 这一觉鹤来睡得踏实又不踏实。 半梦半醒间觉得自己被裹成长条,又被揉搓半天,捏成一枚小孩巴掌大的水饺。 水饺鹤来感觉自己圆鼓鼓的身体被一双筷子夹住,正要被送进某人嘴里。 鹤来就求饶:“人类,你可以不要吃我吗?我不是好吃的水饺。” 陈竹年被鹤来的呢喃闹醒。 他眼睛还闭着,手已经自然地抚在鹤来后颈,捏了一会儿,才哑着声音说:“你是水饺还是小鸟。” 鹤来嘟囔一句。 “睡觉(水饺)。” 陈竹年缓慢睁开眼。 此时时钟刚好转到五,正介于一天中热闹与宁静的分界点,天边亮起一线银白。 鹤来说完便将脸埋进枕头里,陈竹年看了他一会儿,替他理了理耳旁的碎发。 终端有两条未读消息。 一则来自徐冕,让他确定仿生人契约权的拍卖预约信息。 陈竹年指腹停在鹤来后颈。 意识到三天后身边的omega即将再度与人类缔结恋爱契约。 不管是谁,只要与鹤来绑定契约,鹤来便会在程序命令控制下无条件喜欢对方。 就像五年前鹤来喜欢他一样。 指腹往下压,陈竹年眸光黑沉。 另一则消息来自郁结。 大致意思是让他控制信息素和情绪,第三天才可以标记omega,不要忍不住。 三天后。 与契约权拍卖时间重合。 鹤来曾对他说,除非遇到真正喜欢的人类,不然不会答应再次拍卖契约权。 又想起昨晚鹤来说离开他后“仿生人”有了新的alpha。 谁。 虎口卡在鹤来后颈处,温热的肌肤紧贴,陈竹年食指指腹扣在鹤来颈前的一点凹陷处。 陈竹年呼吸很慢。 语调很轻。 问:“有真正喜欢的人类了?” 被捏着后颈,陈竹年手心再往下,就会碰到敏感的omega腺体。 鹤来睡得昏沉,感到那片肌肤发烫。 动不了。 出于一种模糊的,被威胁的求生欲,他无意识回复。 “……嗯。” 捏后颈的力道不自觉加重,鹤来不舒服地皱眉。 舌尖被尖牙刺得发麻,陈竹年松开发冷的指腹,眉宇间晕着阴沉。 喜欢。 真正喜欢,不是基于强制命令,与当初鹤来喜欢他有着天壤之别。 第8章 昨晚不让我亲。 也是因为你有了新的alpha? 陈竹年说:“他亲你,有我亲你舒服么。” 鹤来在睡梦中感到自己被虐待,怎么也不肯回答。 陈竹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舔了下尖牙。 心想昨晚该按着omega亲。 他眼睫下垂,见鹤来正面朝下睡着,头埋进软被里,只露出一半柔软的粉毛和微微泛红的左耳。 陈竹年盯着鹤来润白的耳垂半晌。 心里压着情绪,他一口咬上去。 鹤来一整晚都在被咬,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他下意识伸出手,习惯性往身边一拍。 “啪。” 极轻的巴掌声。 没什么力气,打着也不疼,那手心倒是又热又软。 陈竹年眯了下眼睛。 鹤来还在迷糊中,开始用扇巴掌那只手胡乱揉陈竹年的侧脸。 “对不起。” “我没有,故意。” 鹤来无意识道歉,再把手收回去,又主动往陈竹年信息素浓郁的地方蹭了蹭,安稳睡着。 陈竹年隔着床被揉他后颈。 哑着声音问:“怎么不要你真正喜欢的alpha的信息素?” “你没允许他标记你?” 语调很轻又缓慢,虽是问鹤来,听上去又不像想让鹤来听见。 神色倒缓和了些。 黑暗中陈竹年又看了鹤来好一会儿。 彻底睡不着。 思绪很乱。 抛开别的alpha,单说他和鹤来,事情也很奇怪。 线索断断续续,从昨晚与鹤来的对话来看,两人对五年前的事情存在完全不同的认知。 最关键的一点——鹤来似乎不知道,他曾被宣告“死亡”。 这就让整件事性质大变,甚至鹤来有可能同他一样处在“被欺骗”状态。 既然鹤来没死,那现存于西区别墅地下室的尸体又是谁的? 现阶段科技能够让人工智能量产,但离量产仿生人还有很大一截距离,也就排除了尸体为鹤来复制品的可能。 陈竹年眸色沉沉。 几分钟后,他起身,顺手将鹤来稍微往上托,使鹤来能安稳睡在枕头上。 仿生人每天睡眠时间是固定的,没达标很难醒过来。 卫生间简单冲凉结束,陈竹年半裸着上半身,打开橱柜上方的小冰箱。 冰箱大半空着,角落全是罐头,看了眼日期,基本都在可食用边缘徘徊。 不知道是鹤来忘记吃,还是他本身就买的临期。 屋内其他添置也简单地令人难以忍受。 几乎全按照最低生存标准配置。 换以前住这样的房间,鹤来能在他耳边提一整天意见,现在却心甘情愿在此长住。 陈竹年神色阴沉。 他一向不觉得“乖顺”是好形容词,乖巧又顺从,背后隐藏着无数被迫妥协和自我委屈。 他原本以为鹤来真死了。 即使没死,也一定过得很好,不然当初为什么毅然决然抛弃他。 倘若鹤来真得快乐,陈竹年便有正当理由去仇恨他,即使这份仇恨将永远折磨陈竹年,也好过看到好不容易被他养得稍微勇敢一点的小仿生人,疲惫地妥协一切。 为什么要说那么多对不起。 为什么要小心翼翼提出请求。 为什么过得这么糟糕,依然不来找他。 为什么要喜欢…… 水果罐头被捏坏,发出“咔嚓”的求救声,粘腻的黄桃水浸润陈竹年指尖,再悄然潜入缝隙,一点点往下滴落。 黄桃的香味瞬间充斥整片空间。 陈竹年等了五年,等来一个鹤来“移情别恋”的结果。 这结果好像并不意外。 对于伴侣型仿生人来说,解除上一段关系后选择空窗五年而不是开启下一段,才像天方夜谭。 陈竹年略微低头,长睫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他将手心朝上,平静地看着浓稠的糖水渗入皮肤纹路。 四周又安静到只听得见“滴答”水声。 情绪与信息素释放在一定程度上挂钩,陈竹年安静站在阴暗处,室内alpha信息素浓度却高得吓人。 鹤来轻皱眉头,不舒服地翻了个身,一边被子直往下掉,露出一小截白到润出浅粉的脚踝。 陈竹年用干净水流冲走手上粘腻,过去重新给鹤来盖被子。 沾过凉水的手指不小心碰到鹤来小腿,睡梦中的小人机被冷得直皱眉,朝陈竹年踢了一脚。 陈竹年没吭声,顺手从床头拿来修复剂,将液体在掌心捂热了,再抹上鹤来伤口。 期间视线一直停留在鹤来身上。 他恨鹤来。 但只有恨吗。 陈竹年盯着熟睡的鹤来,面上神色不明。 他揉了下鹤来乱糟糟的粉毛,又抚上鹤来额头。 再三确定,没发烧。 触碰到鹤来的指尖麻麻的,心也变得麻麻的。 清晨,窗外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 陈竹年看向窗边,此刻天光逐渐明亮,远处云层晕染着柔和的月牙白。 窗外树上立了一只圆滚滚的白鸟,鸟不断转动圆头,好奇地看着陈竹年。 陈竹年手刚碰到玻璃窗边缘,鸟便受到惊吓,忙不迭飞走了。 他停住动作,视线还留在鸟原先栖息过的枝头上。 久别重逢让他差点忘记。 小鸟是比小猫更容易受到惊吓的动物。 不要打草惊蛇,也不要明显追问。 他会把所有事情查出来。 包括过去。 包括“新alpha”。 之后,再慢慢找鹤来算账。 …… 鹤来醒来时,陈竹年已经离开。 他迷迷糊糊地从满是陈竹年信息素的外套中冒出头来,又像水獭洗脸那样,贪恋地将自己的脸埋在被子里蹭。 发烧到一定程度,内置系统会启动自我保护程序,力求将一切运行成本降到最低,必要时候为了芯片不被损坏,连记忆数据都会被强制删除。 也就是说,鹤来几乎记不清昨晚发生的一切。 他痛苦地揉了下脑袋,努力将残存的记忆数据连接起来。 西服外套在他身下,说明陈竹年确实来过。 然后呢? 鹤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屋内一切,人类肉眼很难发现变化,不过仿生人能够查询所有物的编码,鹤来裹着被子在床边转了两圈,期间一一对比物品型号。 不知不觉间,所有家具都被更换,床也柔软很多。 鹤来感觉眼前有缓冲符在转。 他打开冰箱,罐头在保持原品牌不变的情况下,全被换成最新日期,甚至原本空荡的夹层填满了只需加热就能吃的食物。 陈。 陈竹年做的? 为什么呢? 难道陈竹年认出他了吗? 鹤来心里一凉。 仔细看新增的东西,37%是鹤来爱吃甜食,但剩下的63%他不会刻意购买。 这不符合鹤来对陈竹年的行为预测,更像是单纯的随机挑选。 所以陈竹年到底有没有认出他,在鹤来这里还要打一个大问号。 终端响两声,鹤来才回过神。 点开消息,满屏都是红色感叹号。 鹤来随便往嘴里倒了两瓶营养液,慌忙前往拍卖会所。 方止凡气急败坏地在休息室等他,等鹤来赶到,他已经气成身体膨胀为球的老河豚。 “为什么我动用主人权限还是查不到你的实时位置坐标?” 鹤来愣了一瞬。 他点开终端地图:“低频区内有概率无法收到位置信号,现在好了。” 上面正常亮起一抹红点,显示鹤来正在拍卖会所内部。 方止凡脸色还是很差:“好吧!以后少去这些地方!” 鹤来慢吞吞说:“对不起。方止凡,你别生气。人类生气时,交感神经兴奋,会导致肾上腺素和去甲肾上腺素分泌增加……更何况你已经45岁,这个年龄段的人类……” “停。”听了鹤来的安慰,方止凡更是气得火冒三丈。 他来回踱步,最终还是强行压住了怒火。 鹤来乖巧点头,不再说话。 方止凡这才打开休息室正中的大型显示屏。 屏幕上呈出一排样式各异的制服以及情.趣小配饰。 有些衣服设计短到让人看一眼就会脸红的程度。 他从一圈样衣里调出一件黑白女仆短裙。 纯白蕾丝裙摆刚过大腿根,上方腰收地极细,仿佛能被成年alpha一手握住,后背并无遮掩,仅一条系成松垮蝴蝶结的真丝绸缎,只肖用手指轻轻一勾,蝴蝶结便会散开,衣服自然脱落。 旁边配套两只纯黑的人造猫耳发夹,以及系有清脆铃铛的细长猫尾。 鹤来脸不自觉开始发烫。 他看了看短裙尺码,又盯着方止凡上下打量。 第9章 还是开口。 “方止凡,你是‘长方形’身材。这条裙子对你来说尺码太小,你很难穿上。再加上你皮肤松弛情况严重,最终拍摄成片很难达到大众意义上的满意,不过我可以帮你处理后期。” 方止凡忍无可忍。 “怎么可能是我穿。” 鹤来歪头:“……你需要我帮你推荐合适人选吗?” “你是不是不记得过几天你要与人类绑定契约权?”方止凡烦躁道。 鹤来耷拉着脑袋。 小声回答:“对不起,方止凡。” “行了。”方止凡将样衣数据传入鹤来终端,“自己回去试。” 鹤来怔然。 过了一会儿,他犹豫着问:“……拍卖当天我必须穿这些,对吗。” 方止凡:“这时倒聪明了。” “这还只是第一步,明天来进行二轮身体改造,能让你长出真正猫耳朵。” 他食指在屏幕上轻点,笑:“来的客人里有好这一口的。这些变态佬看到漂亮玩物就会立马让小头控制大头,砸钱毫不手软。” 不过买下后会发生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方止凡不说鹤来也知道。 鹤来指尖轻抖:“……我不想在陌生人面前穿。” 方止凡当没看见没听见,依然自顾自说:“我养你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的契约权价格越高,一年后我把你接回来时对你越好。” “另外。”他话锋一转,直勾勾地看着鹤来。 “仿生人有人权吗?” “你的想法重要吗?” 鹤来唇被咬得发白,身形憔悴到像即将被风吹倒的纸片。 半晌,他摇头。 继续这几年他重复过上百次的回答。 “没有。” “也,不重要。” 方止凡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人类十分恐惧智能体的背叛,在智能体诞生之初就设置了权限高于一切的负责人归属,至此智能体被严格限制在具体人类手下,人类的命令有时甚至比智能体自身安全更重要。 绝对服从,绝对乖顺,成为默认的规则。 方止凡想起几年前刚遇到鹤来时的场景,彼时仿生人还很活泼,同时也很不守规矩,完全把自己当人类看待。 方止凡轻蔑一笑。 仿生人怎么可能有资格做人呢。 于是他刻意进行持续性打压,硬生生把鹤来磨成如今乖巧又听话的性格。 乖顺。 才是最好的。 …… 接下来照常去研发室找苏珊检查。 “信息素较昨天好很多诶,”苏珊笑眯眯,“找alpha帮忙啦?” 鹤来缓缓点头。 “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苏珊说,“毕竟没有进行标记行为,这两天再次发烧的可能性很大,最好不要离开你的alpha哦。” 鹤来低垂着头,没说话。 苏珊思考半晌:“我再次帮你升级了芯片,现在你脑海中会存在信息素抑制警戒线,你能根据警戒情况,大概预测发烧时间。” “试一下?” 鹤来合眼适应新系统。 直到脑海中显示。 【倒计时3小时13分43秒】 瞬间,仅仅知道倒计时就能让鹤来浑身产生莫名疼痛,昨晚骨骼碎裂的感觉仿佛再次被唤醒,他眉头紧皱,心跳骤快,眼前一阵眩晕。 死亡的威胁如此恐怖。 鹤来一身冷汗地靠墙喘气。 苏珊连忙喂他喝止疼剂。 “别害怕,倒计时没有恐吓你,”苏珊说,“在此期间,你可以通过接触alpha信息素延长倒计时,只要挺过这两天,等真正的发情期来,你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鹤来咳嗽几声。 他贴在墙上。 眼神空洞地看着逐渐虚幻的场景。 先前强行忍住的情绪在此刻全部爆发。 两行热泪无法控制地滚下。 鹤来声音沙哑地问苏珊。 “苏珊。人类omega也会受‘假发情’的折磨吗?” 苏珊愣了一下。随后摇头。 鹤来抿住唇,尽管喝下止疼剂,身上骨骼仍然像在打架。 抑制效果还不够,他将下唇咬得发白,企图麻痹其他地方的痛觉。 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 鹤来说:“好。我会多接触alpha的。” 作者有话说: ---------------------- 确实有“新alpha”(不是方止凡,方止凡是beta),但鹤来不喜欢,也没有过多的接触【我是坚定的1v1拥护者(^^)】,此次同意与他人绑定契约权是因为别的原因。 第7章 人类,你喜欢接吻吗 柔软的猫毛蹭上陈竹年的手指,他一手捏着猫条,另一只手揉了下圆滚滚的猫猫头。 暹罗猫很亲昵地在他掌心蹭。 徐冕的消息从终端弹出来。 【你的猜测没有错,工程师近期使用过通讯设备进行远程交流,借此,我们终于查到他的实时ip。】 【不过工程师真的能提供有用消息吗?五年前王成旭已经为你证明仿生人的编码,0001号与‘首位伴侣仿生人’也对得上……】 【难不成编码造假?】 虹膜扫描结束,通往地下室的门缓缓打开,阴冷潮湿的寒气瞬间扑面而来。 人缓慢又沉稳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无人区格外清楚。 陈竹年神色冷淡。 【编码不可能造假。】 徐冕懵圈:【那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陈竹年在狭长的走廊尽头停下。 抬头,仰望伫立在他面前那座近五米高的巨型冰棺。 厚重的透明冰层下,藏着沉睡了五年的仿生人。 柔顺的珊瑚粉短发,小巧精致的脸庞,长卷的睫毛安静地垂下,一点黑痣轻盈地点缀在眼尾。 陈竹年目不转睛地看着悬浮在半空中、与他平视的假仿生人。 即使用验证身份的人脸对比技术,也分不出冰棺下封锁的人与鹤来有何区别。 陈竹年食指指腹触碰到冰棺最外层,冷意瞬间染上他全身。 身旁监测器刷新记录: 【检测到第三方接触】 【来人身份通过唯一白名单】 【归入第1023次触碰】 陈竹年眼睫轻垂,脸色掩在一层清亮的光照中。 过了半分钟,听到第一声冰块融化汇聚成水珠滴下的水声。 “滴答。” 五年没有任何变化的巨型冰块第一次开始从内部裂出冰痕。 一同碎裂的,还有过去五年里无数个让他独自坐在冰层旁等天明的漫长夜晚。 陈竹年依然沉默地站在旁边。 神色晦暗不明。 同时,终端响起消息提醒。 他垂下眼眸,看到最新转账消息。 【您尾号0723账户05月12日收到尾号0314账户转账153234.00】 陈竹年眉微蹙,想起他昨晚向仿生人提过一句西装外套12万。 给他钱干什么? 撇清关系? 他眼中眸光稍冷,等反应过来时,指腹已将冰层压出一道两毫米深的凹陷。 他用仿佛夹着冰霜的手指触碰耳骨上的纯黑耳钉。 瞬间的电流刺激压住内心翻涌起来的糟糕情绪,大脑短暂地麻木。 陈竹年合眼调整呼吸。 以前仿生人被他养得很爱撒娇,也很爱麻烦他,从来不会因为钱的事情感到抱歉。 更没有“还钱”这种说法。 他想起昨晚仿生人下意识说出的对不起,和小心翼翼躲闪的眼神。 耳钉电流渐渐增大,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一切好似都悬浮在透明的空气中。 陈竹年才让自己恢复冷静。 耳钉在指尖翻转,他看着通过转账信息查出的仿生人当前ip。 此时距鹤来假发情二次爆发,还剩2小时14分。 …… 临近正午,周国祥坐在维修店门口躺椅上,看他新修好的机器狗与生物狗对骂。 维修点位置偏僻,很少有人经过,狗叫声便显得格外刺耳。 躺椅缓慢摇晃,周国祥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在他尚未息屏的终端上显示着两条访客预约消息。 今天格外热闹。 模模糊糊感觉身侧有人走过,机器狗止住叫声,乖乖蹲坐在地,生物狗高兴地流了一地哈喇子,疯狂往来人腿上蹭。 周国祥这才睁眼。 鹤来一只手抱着机器狗,一只手抱着生物狗,让存在生殖隔离的两只狗握手言和。 他侧过头来,对着周国祥很腼腆地笑。 …… “定位坐标消失过一段时间?” 鹤来熟练地坐在手术床正中央,认真点头。 周国祥将两枚煎蛋大小的检测磁片贴在鹤来肩膀上,再看连接检测的终端显示。 此刻鹤来明显在区域最右下角,终端上的定位却显示在正中。 第10章 “虚假坐标也很正常,”周国祥端详道,“再过两天,就能完全把你的坐标信息删除,你的主人方止凡再也找不到你。” 他顿了两秒,问:“现在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 鹤来:“拍卖结束后二十分钟内我和方止凡的主仆关系会暂时解除,此期间我处于无主状态,最适合逃跑。” “之后坐标信息删除,没人再能查到我的位置。” “身份改造成为人类的手术也已经联系好,”鹤来低着头,“成为人类后,可能没办法来见你了。” 周国祥动作停住。 他抚上鹤来的发顶,内心感慨万分:“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时候的场景,当时你还是个只到我小腿的小不点,你的父亲对我说,他真的做到了让人工智能陪着人类一起长大。” “我当时还不相信,”周国祥笑着,“再见你时,我才意识到,你的父亲才是绝无仅有的天才。” “王成旭那个疯子把你父亲的一切荣誉都偷走了,甚至连你也不放过。”周国祥长叹气,“我甚至怀疑,当初王成旭是为了偷走你才……” 鹤来面色愈白。 周国祥话语卡在半空中。 他止不住地摇头:“过去的事情,再提也没什么意义,王成旭疯成那样,也算是对他的惩罚。” 鹤来迟钝地点头。 依然一言不发。 气氛僵持到零点,房门下方小型通口滚进篮球大小的球型机器人。 机器人在周国祥脚边打转。 “预约客人已到。” 周国祥将连接器放于鹤来手心:“坐标修改需要一段时间,修改完后你离开房间,再等十分钟,确定位置信息重置。” 鹤来点头。 离开鹤来所在的维修室,前往另一个会客厅。 周国祥头疼地揉揉太阳穴,对上陈竹年毫无感情的视线。 “还是被你找到了。”他叹气。 陈竹年靠在软沙发上,轻声说:“你很清楚怎么完全消除你的位置信息,但你还是让你的坐标信号短暂出现一瞬。” “与其说是我找到了你,不如说是你让我上钩。” 周国祥就笑:“看来之后我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我没这个意思。”陈竹年眼眸微眯,也露出一个浅笑,“别把我说得像坏人。” 明明临近夏日,陈竹年的笑却让周国祥起了一身冷汗。 他只能叹气:“冰棺里的仿生人身份我已经给你验过了,确实是0001号,首位伴侣型仿生人。” “所以,”周国祥坐在另一边,双手置在膝前,“五年前和你相处过的仿生人确实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 周国祥终端里响起一声只有他能听到的,极不明显的机器“叮”鸣,他不留痕迹地向门缝看了一眼,一抹阴影迅速消失。 陈竹年神色不变。 这样的话近几年他已听过无数遍。 如果他费劲千辛万苦找到周国祥,只是想再次确定仿生人的死亡,那他不仅是疯了,智商也出了一点问题。 他此行目的在接下来的对话中。 周国祥面色沉重:“这是王成旭想要你以为的。” 陈竹年依然等他。 周国祥:“你一点也不惊讶,我甚至怀疑你连最终答案都猜到了。” 陈竹年只说:“我耐心一向很好。” 周国祥又笑:“你的仿生人情况特殊,他最初按照‘朋友型仿生人’标准设计,中途发生意外,强行被转换成‘伴侣型仿生人’,这导致他不太像完整的朋友仿生人,作为伴侣也存在一定缺陷。” “他从未真正归入过伴侣型仿生人范畴,并且因为后续修改,朋友型仿生人编码也不再适合他。” “所以,”周国祥停顿,“他的编码最特殊,他是现阶段唯一存在的,0000号仿生人。” 陈竹年情绪终于有一丝明显的波动。 他表情微冷。 “不像朋友,也不是合格恋人。” “他是不是很容易陷于程序冲突的痛苦中。” 周国祥说:“我没想到你问我的第一个问题会是这个。” 陈竹年看他。 “我没想到你没想过这个问题。” 周国祥一怔。 “你居然有我不敢相信的同情心。” “是吗。”陈竹年轻声说,“你是第一个说我有同情心的人。” 房门打开,陈竹年看向站在十米外走廊边缘,一手捏着小巧的连接球,一手抱着球型机器人的粉毛仿生人。 他眼眸稍眯,动作稍顿。 只手抚上耳骨上的耳钉。 半晌,又勾出一个不明显的笑来。 “又见面了,小鸟。” 陈竹年似乎对鹤来出现在这里,一点也不意外。 鹤来慌张地把球型机器人放下,侧过脸去,结结巴巴:“你,你好。” 同时,随着陈竹年的靠近,脑内假发情的倒计时开始停住,甚至时间一点点往上涨。 鹤来下意识往后退。 陈竹年便停下脚步。 齿间轻碰。 陈竹年说:“衣服12万,为什么多转三万。” 鹤来愣住。 那不是衣服的钱,也没有多转,我本身就欠你那么多……况且现在我没有多余的钱,衣服的12万我还要攒攒才能还你…… 鹤来突然抿嘴,不让自己说话。 周国祥告诉陈竹年,过去的鹤来已经死了,那么就不存在15万欠款的事情。即使存在,也不应该由现在的鹤来还钱。 毕竟在陈竹年眼里,他只是个见过几面的陌生仿生人。 过去的鹤来让陈竹年讨厌,甚至仇恨,那么他现在再说15万的事情,不是自投罗网,再被讨厌一次吗。 鹤来犹豫着。 支支吾吾地说:“……我,搞错了,对不起。” “智能体一向对数字很敏感,”陈竹年好像笑了一下,“搞错了?怎么办?有惩罚程序吗。” 鹤来觉得自己就像被狼叼在嘴里的食草动物,浑身发抖,又没办法逃,只能一边掉眼泪一边在狼嘴里小声说:“你可以不吃我吗?” 怎么办呢。 鹤来脑子嗡嗡地。 想起过去陈竹年吃软不吃硬。 想起过去只要他抱着陈竹年亲一会儿,不管他做错了什么,陈竹年都会放过他。 更何况苏珊也说,要多与标记过他的alpha接触。 他看向陈竹年。 对方视线自然落在他唇上。 鹤来下意识咬唇,目光似乎含着晶莹滋润的水。 他一字一句,小心翼翼试探。 “人类。” “你,你喜欢接吻吗。” 作者有话说: ---------------------- 鹤听到周国祥说他死了→鹤来被周国祥发现→鹤来离开→鹤来没听到周国祥后续对话。 小剧场: 鹤:惩罚程序……然后亲嘴什么的……是你故意引导的吧> 陈:不是。 鹤:就是就是。人类给关键词,仿生人说出对应的内容,就像你问1+1等于几,我会回答2,一样。 鹤:撒谎的人要吞针> 陈:那你想不想和我亲? 鹤:……。 陈:撒谎的人要吞针。 鹤:哎呀这个回答很难为情。tt我要撤回上述对话 第8章 kisskissshy 鹤来坐在车后座,双手置于膝上,透着拘束和紧张。 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说话。 空间狭小,信息素的味道就愈明显。 鹤来原本泛白的脸也有了健康的红润。 两只又红又烫的耳朵藏在珊瑚粉短发中。 陈竹年一向很有耐心。 很有耐心。 他知道程序设定会与鹤来的自我意识冲突,他也知道先前鹤来的提议是出于伴侣型仿生人设定下对人类的主动亲近,并非鹤来真实想法。 鹤来的自我意识会慢半拍。 慢到话语脱口而出后,他会陷入漫长的害羞时期。 这时鹤来很像小乌龟,努力把自己缩进壳里,怎样也不肯出来。 于是陈竹年说:“左边车门内侧储物格有手铐。” “哦,”鹤来突然抬起头来,“啊?” 对上陈竹年黑沉似水的眼眸,他又快速低下头去。 “为什么车上会有这种东西。” 陈竹年轻声说:“为什么呢。” 他手往上抬,触碰耳骨上的墨黑耳钉。 “可能过去某天想抓住什么人,就放了几幅在车上。” 左侧车门储物格只有一副。 鹤来指尖触碰到手铐上端,钛合金的冷让他心跳加快。 他尝试着挣扎:“人类,非主仆关系下囚禁仿生人是违法的。” 陈竹年抬眼看他。 “建立了主仆关系就不算违法?” 理论上是的。 鹤来不说话。 “现在没打算把手铐用你身上。”陈竹年向他示意,“紧张什么。” 第11章 他将一边手伸了过来。 “拷住我。” 陈竹年轻描淡写道:“这样我就不会对你做什么。” “囚,囚禁人类也违法。” 陈竹年点头。 “我知道。” “我自愿的。” 鹤来支支吾吾:“……我没有那么害怕。” “是吗。”陈竹年说,“你坐在旁边一动不动,我还以为是害羞。” 鹤来完全不敢看陈竹年,只能小心翼翼说:“……是我主动问你要不要亲的,也不应该这样对你。” “怎样对我。”陈竹年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明知故问。 鹤来摸了下耳朵,感觉空气中alpha的信息素味道愈浓。 他转移话题。 “人类,你可以控制一下你的信息素吗?我是omega,不是beta。” 陈竹年很残忍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他从头开始梳理整件事:“半小时前,omega对我说,要不要接吻。” “我同意了。” “之后omega安静坐我旁边,好像完全忘记对我说的话。” “不是害羞,也不是害怕,手铐也不愿意给我戴上。” 陈竹年看他:“为什么不和我接吻。人工智能不是一向把契约看得和主人一样重要么。” “你骗我。小人机。” 鹤来心跳很快,感觉自己像被堵在死角瑟瑟发抖的小羊羔。 他连忙掏出手铐,打开锁扣。 心一横,将双眼紧闭,就往陈竹年身边胡乱摸。 食指指尖触碰到对方温热的手腕,肌肤相贴之处像是有火在烧,不知煎熬了多久,让鹤来如释重负的清脆声音终于响起。 手铐稳妥将陈竹年的双手拷在上方头枕处。 紧接着,黑暗中,他听到有人在说。 “坐上来。” 鹤来吓得一激灵,连忙睁眼。 陈竹年目不转睛地看着鹤来。 眼神清澈,漆黑的瞳孔印出鹤来慌乱又紧张的神情。 陈竹年过于冷静,仿佛与车内浓郁又缠绵的信息素毫无关系。 鹤来甚至怀疑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 张开腿对鹤来来说很难为情。 陈竹年视线跟着他的动作,说:“不然你怎么亲。” 原本只需要陈竹年侧身就能接吻,但现在陈竹年双手被拷着,方向已固定,只有鹤来跨坐在他身上,两人才能贴在一起。 鹤来又成苦瓜脸。 陈竹年视角好似看到一朵粉色向日葵无精打采地耷拉下去。 鹤来将右腿膝盖抵上柔软的真皮长椅,同时双手压在陈竹年两肩,缓慢打开腿,直到左腿膝盖触碰到实物。 他以极其亲密的姿势压在陈竹年身上,柔软的发丝无意识蹭在陈竹年脸侧。 痒痒的。 越贴近,越感觉到甜腻的香气萦绕在陈竹年鼻尖。 鹤来轻微喘着气。 “车……空间太小了。” 陈竹年的道歉没有一点诚意。 “对不起,没料到今天你想亲我。” 鹤来:“……” 光理解人类语言中的暗喻就很难了,对仿生人来说,判断人类的“故意”和“无意”更是顶级难题。 鹤来双手揽住陈竹年的脖颈,胸膛相贴,将温热又诱人的呼吸落在陈竹年耳后。 信息素暧昧地交织在一起。 他微微抬头,发现陈竹年将纯银耳钉换成了黑色。 这样无法通过耳钉颜色判断陈竹年的信息素抑制是否到达阈值,自然也无法判断陈竹年的腺体状况。 但他的身体在匹配的alpha信息素滋养下确实越来越舒服。 鹤来抿了抿唇。 觉得自己可能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无论从手铐角度,还是安抚性的信息素角度,陈竹年都没做错什么。 甚至也没有责怪他提出亲吻时的冒昧。 鹤来又想起昨晚身体难忍的疼痛,和陈竹年毫不犹豫的帮助。 外套那么贵,说给就给了。 鹤来心里涩涩的,身体缓慢往下,将发烫的脸贴在陈竹年胸膛。 陈竹年,还跟以前一样,是个很能容忍他的好人。 脑内“假发情”的提醒倒计时一点点延长。 身体的舒适与心里的安心像层层往外卷的棉花糖,无限膨胀。 他双手有些发抖。 缓慢抚摸上陈竹年的脸。 随后视线落在陈竹年唇上。 浅色的唇,唇形极薄,线条似浸在霜中的长剑,不笑的时候有种明显的疏远感。 鹤来清楚记得这样的唇吻上他时是怎样的感觉。 刚开始冷着,很快便会化作滔天的火,火焰烧过的地方又痒又疼,逼得他无处可躲,难以呼吸。 他的心跳前所未有地快,甚至比当初被陈竹年临时标记时还要紧张。 想亲。 陈竹年也让他亲。 那就应该—— 鹤来眼睫颤抖着,底层程序与自我意识在打架。 曾经的仿生人在陈竹年认知里已经死了。 现在的鹤来对陈竹年来说完全是只接触过几次的陌生仿生人。 那他是以怎样的身份与陈竹年贴得这样紧,陈竹年又以怎样的想法接受他突兀请求的呢。 鹤来知道他在任何人类眼里都是最漂亮的。 单纯因为他长得好看就想和他发生关系的人也不少。 人类,没有爱情也可以亲嘴,也可以上床。 陈竹年也是这样的吗。 这不是现在的他需要考虑的事。 他只需要陈竹年的信息素以缓解假发情的疼痛。 况且伴侣型仿生人,也不该在乎这点。 鹤来细长的眉很小幅度地蹙着。 呼吸不再顺畅。 伴侣型仿生人过于敏感的情感反应器让他的心好像被人或轻或重地捏着。 悲喜在心海上下起伏。 他身体慢慢往前倾。 一些依靠,一些不安,一些胆怯和试探。 再加一些无法控制的压抑和喜欢。 发抖的唇没有落在原先设想的位置。 而是小心翼翼停在陈竹年的唇角。 极为短暂的触碰后,滚烫的侧脸与陈竹年的左边脸颊相贴。 时间仿佛在此暂停。 陈竹年喉结滚动,暂停动作。 他预想过很多种可能,亲,或者不亲,靠近,或者不靠近。 鹤来是一只敏感又容易受到惊吓的小鸟。 他知道。 他都知道。 所以他让手铐限制住他的动作,控制住他的冲动。 让他能保持人类最基本的冷静。 让他能在两人最亲密接触的瞬间压抑信息素的疯狂。 陈竹年很冷静。必须冷静。 不然这只小鸟就会像五年前那样,毫不留情地远离他。 但这样不行。 鹤来可以亲他,可以咬他,甚至可以骂他。 但不能这样安静又小心地将侧脸贴近他。 比接吻时大脑瞬间的宕机更折磨人的是清醒的暧昧,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进入前的调情。 开胃前菜有时比正餐更美味,也更能勾起人心中的欲望。 热渐渐传过来,心跳声音也重叠在一起。 逐渐摧毁陈竹年刻意架起的疏远和冷漠。 将过去埋在他心间的恨意化为一汪温柔的春泉。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鹤来承受不住陈竹年散发的信息素浓度。 鹤来靠得极近,在他耳边乞求。 “人类。我难受。” 陈竹年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耳钉是我的信息素抑制器。” 他合上眼眸。 “我双手没办法动弹。” “只有你咬它。” “咬重一点,能重置档位。” 鹤来紧张地“哦”一声。 他靠得更近,舌尖试探性往漆黑耳钉上舔过。 陈竹年闷哼一声。 随后感觉耳骨被柔软的湿热包裹住。 对方好像很怕弄疼他,所以连咬都克制着力气。 陈竹年握紧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 “小人机。” 他说。 “不要这样调情。” 鹤来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只听上方手铐接连发出响声。 陈竹年双手得到解放,紧接着外套再次覆盖鹤来上半身。 鹤来艰难探出头。 陈竹年下颌抵在鹤来肩上,只手压在鹤来后脑勺,让鹤来紧紧贴在他身上。 鹤来看不见陈竹年的脸。 只能听到对方急促的呼吸,看到陈竹年的耳钉被他紧紧捏在手里。 过了许久。 陈竹年声音终于恢复一点正常。 “你欠我一次接吻。” 鹤来:“我……我亲了。” “嘴角不算。” “你只是在折磨我。” 第12章 “没有。”鹤来企图给自己辩解。 陈竹年只说:“你骗我,又折腾我。” 无论怎么说,陈竹年依然坚持他的观点。 鹤来赌气:“那能怎么办。” “欠什么还什么。” “什么时候?”鹤来很愁。 陈竹年眼睫下垂,默不作声地看着几小时前郁结给他发的消息。 【都怪你腺体情况太糟糕,你的仿生人受你影响,这几天会频繁被假发情折磨,大少爷,你要还有点良心就24小时安抚你的omega,别让人家遭罪】 良心。 陈竹年所拥有的良心就是在得知omega可能喜欢别的人类时不拒绝omega的亲吻请求。 拥抱,接吻,同床共枕,到最后的标记。 既然仿生人存在不被程序控制的“喜欢”,那么喜欢的人为什么不能换成他呢。 于是他说。 “今晚。” 作者有话说: ---------------------- 初衷是写一本又萌又呆又黄的人机恋。……^^…… 第9章 晚上要接吻的朋友 狭窄的车后座,两人只占了一半地方,成年alpha身材高大,鹤来只能被压在残余的一点空隙中。 那句“今晚”仿佛就贴在耳边。 心跳突突,脸又红又烫,手心濡湿。 鹤来逃跑似地往后面倒,背部贴上前椅,想和陈竹年保持一段距离。 刚有动作,腰腹就被人用双手卡住。 两手将他的腰完全包住,一手拇指指腹刚好按在正中凹陷上。 鹤来头被迫往上抬起,对着陈竹年垂下的眼眸。 鹤来很难形容陈竹年看他的眼神。 有点像鹤来盯着桌上一块小蛋糕,琢磨着要从哪里开吃才觉得最美味时的模样。 怪怪的。 他有点不好意思,就别过头去。 露出掩在浅粉短发下一只像兔子一样竖起来的耳朵。 “今晚不行。” 鹤来伸手,摸摸另一边红到近乎透明的耳垂肉。 陈竹年没说话,他神色淡然,叫人看不明白他的情绪。 正当鹤来以为陈竹年要放过他时,只觉右边手腕一冷,随后有什么重物将手腕往下拖,鹤来看过去,手铐锁扣已经合上,他被绑在车椅斜后方。 鹤来目瞪口呆。 又见陈竹年面无表情地托起他的手腕。 对方温热的指腹与手腕皮肤相贴,心跳节奏瞬间传到对方心里。 陈竹年像端详艺术品一样看着手铐拷住的他的手臂,似乎在用观察尺寸是否合适。 他的眉眼还是冷的,如果鹤来感觉不到陈竹年信息素波动,他真的会以为陈竹年此刻非常冷静。 浓郁又猛烈的信息素快要把鹤来淹没。 信息素海洋里藏着主人别样的情绪,不像单纯的愤怒,也不像亲昵的喜欢。 随后又是一声轻响。 锁扣被陈竹年解开,手铐被丢在车椅另一边。 此刻陈竹年才抬起头,他看向鹤来。 “你刚才说什么?”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鹤来觉得自己是只可怜的受气包。 胸腔里闷着一股气,他记得五年前陈竹年不会这样对他:“人类,你这样,你很坏了。” 他皱了下眉,语气里带有一些不高兴:“你想和我睡觉,你直说。” 陈竹年眼睫轻动。 他伸手,隔着外套揉了下鹤来的头发。 然后说:“今晚会像昨晚那样疼吗?” 他看着鹤来的嘴角,那里还有一点极不明显的,被咬破的伤痕。 鹤来一怔。 他像只紧张竖起所有尖刺的刺猬,此刻又悄悄将刺收起来,露出下方柔软的脸和身体。 就结巴着说:“……可能会有一点。” 陈竹年:“你很能忍,所以你的‘一点’是多少?” 鹤来抿了下嘴,泄气似地摊牌:“好吧,应该会很疼。” 他快速眨了两下眼睛。 “人类,你来亲我,只亲我,然后像昨晚一样抱我睡觉,可以吗。” “把‘可以吗’三个字删掉。” 鹤来下意识想问“是不是不可以”,又觉得这番对话似曾相识。 他就说:“人类,你来陪我睡觉。” 陈竹年很轻地笑了一下。 鹤来没明白地歪头。 以前陈竹年不喜欢他小心翼翼提问,凡事都要他将请求换成命令。 所以之后相处的很长一段时间,鹤来和陈竹年的主仆关系彻底颠倒,命令陈竹年变成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但刚才的心结还没有解开。 鹤来伸手,将先前被手铐拷住的手腕置在陈竹年面前。 “你刚才为什么吓我。” “对不起。” 陈竹年说。 “刚才心情不太好。” “弄疼你了吗。” 鹤来摇头。 “你可以说很疼,也可以骂我。”陈竹年看着他。 换句话说,鹤来可以娇气一点。 鹤来好像有点明白。 他迟疑地看向陈竹年。 再三犹豫,还是问:“人类,你是m吗。” 知识点瞬间串在一起,鹤来就像课堂上爱发言的标准好学生:“我数据库里有sm相关拓展包,如果你需要我可以……” 下唇被陈竹年按住。 “我现在应该还没有这个癖好,”陈竹年看他,“你喜欢,那可以往这方面发展。” 鹤来怔然,反应过来时头摇得像拨浪鼓。 听陈竹年又很轻地笑了一声,便知道陈竹年在开玩笑。 鹤来揉揉发烫的耳朵。 想了一会儿,他说:“晚上我会迟一点到家,没关系吗。” “没关系。”陈竹年一点点抚平被他揉得乱糟糟的粉发,声音压得很低,“你能回来,就没关系。” 他手又覆上鹤来额头,确定没有发烧。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鹤来摇头:“我自己去。” 陈竹年没异议,他垂眸,用食指轻轻钩住鹤来上衣摆,说:“我们是朋友了吗。小人机。” …… 穿过地下隧道昏暗的走廊,再绕七八个弯,鹤来终于找到黑市入口。 他心跳还是很快,想起一小时前陈竹年问他的问题。 朋友。 鹤来数据更新过很多次,每次都会丢失一大段记忆。 残缺的、不完整的片段里,他似乎看到过陈竹年的身影。 比五年前更早,也更模糊。 所以鹤来偶尔会想,遥远的过去,那他永远无法触及的诞生之初,他与陈竹年是否说过什么话,是否建立过某种更紧密的联系。 不记得了。 人工智能拥有人类羡慕的超强记忆,但人工智能的“失忆”也比人类更彻底和无情。 数据一经清除,便永远没有找回来的可能。 现在他和陈竹年确实是朋友。 晚上要接吻的朋友。 鹤来耳朵又开始红。 他一点点揉,想让脸上燥热降温。 近期上面查得严,黑市较以往冷清了不少。 这里聚集了大量残缺的、没有主人的智能体,他们很难在上面谋生,只能躲在这里抱团取暖。 这里既是被报废智能体的暂存地,也是机械残肢和人类身份交易场所。 当然,能进行售卖的都是由于各种意外事件导致死亡或失踪的人类的身份。 智能体通过顶替无法现身的人类,以完成所谓的“成为人类手术”。 拐进角落一间破旧的诊所,鹤来还没走到房间门口,便听到房内有人压着声音在哭。 他脚步一顿。 冰箱克莱斯在里面安慰对方。 “哎呀,人类身份不是你最想要的吗?得到了怎么还哭了。” 对方的回答是断断续续的抽泣。 克莱斯着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看向拘谨站在门口的鹤来,灵机一动,将鹤来拉了过来。 “情感仿生人,”克莱斯团团转,“你劝劝他。” 对方揩走眼泪,用纸巾擦哭红的脸:“不用为我费心,我只是……有点不适应新身份。” 流泪的智能体叫林琦,伴侣型人工智能,一年前与买下他的人类相恋,人类向他许诺,如果能拥有人类身份,就和他结婚,永远在一起。 结婚对林琦来说并不容易,因为人类世界讲究门当户对,地位越高的人类身份价格也越高。 林琦几乎舍弃了自己的一切换来能与人类结婚的可能。 尽管过程异常艰辛,林琦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克莱斯害羞地塞过去一个红包:“人类结婚好像流行送这个玩意儿,克莱斯提前祝你新婚快乐。” 鹤来也递去提前准备好的礼物。 有人类愿意与智能体建立永恒的关系,对智能体来说是至高无上的肯定。 意味着他们被真正认可为拥有自我意识的独立个体。 第13章 林琦艰难地露出一个笑。 “谢谢你们。”话音刚落,眼泪又掉了下来,“我……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明明应该高兴……” 人类编写的虚拟故事里,结婚现场总是高兴又热闹,鲜花铺就崭新道路,誓言动听,所有人抖沉醉在快乐中。 实际并非如此。 鹤来看着林琦的眼泪,脑海中想起无数个独自在梳妆台前流泪的新娘。 仿生人不懂人类的眼泪。 也不懂新娘沉默的哭泣。 他只是想起过去一年林琦为了攒钱受过的苦,以及林琦为了结婚放弃的所有。 原因可能不在结婚,对智能体来说,如果想要成为人类,就意味着要舍弃一切所拥有的。 他们必须从零开始,从一个或许更加危险和残酷的世界开始。 鹤来依然不懂人类,但他逐渐能理解林琦。 他不知道自己真正成为人类的那一天会不会同林琦这样掉眼泪。 或许会。因为他是很爱哭的仿生人。 或许不会。因为他不再是人类的财产。 鹤来已经变得和人类一样矛盾。 他久久地看着林琦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久到那里只剩下一点白炽光和风的残影。 他才发现自己眼眶中全是泪水。 鹤来被克莱斯引到检查台上。 “'青蛙'不在,不过没关系,克莱斯会做基础检查,”克莱斯看着屏幕上反馈的数据,“很好,小仿生人的坐标快要完全重置了,腺体状态也不错,接下来只需要与人类解绑。” 他皱着眉头:“哎呀,有两段很麻烦的关系,一段对准‘方止凡’,一段对准‘陈竹年’,不过‘青蛙’在场,这些联系都能消除。” 鹤来呆呆地点头。 莫名想起陈竹年钩住他衣服的那只手,以及安静看他时的眼神。 鹤来心跳渐渐加快。 隔很久,他犹豫着问:“能……不完全解除关系吗?” “说什么呢,”克莱斯斩钉截铁摇头,“人和智能体最大的区别不就在这里吗?有主人的智能体永远不可能被认同为人类。” 鹤来沉默着。 “之后我们只能在终端上交流。”克莱斯忧心忡忡地将检查仪器塞进自己肚子里冷藏,“‘青蛙’已经命令撤离黑市,说人类快查到这里来了。” 他看着鹤来:“别担心,小仿生人。” 让鹤来难过的不是这个。 但他只是努力微笑着对克莱斯摆摆手。 回去的路上,路灯昏黄,周围寂静,偶尔看到几只矮胖的机器小人贴着墙脚滚动。 夜风很冷。 鹤来心里空空的。 第一次觉得成为人类也没有那么好。 眼睫颤抖剧烈,他强忍着眼泪。 又一次,很想陈竹年。 …… 终端界面显示一天后的拍卖安排。 伴侣型仿生人的契约权拍卖已成热门,大多数客户都毫不犹豫将其纳入“竞拍清单”。 直到陈竹年在虚拟平台表明竞拍身份,仿生人下方的意愿拍卖指标才骤然下降。 新耳钉在指尖打转。 他提交了拍卖自愿书,并未立刻退出终端,而是调开另一界面。 陈竹年只手撑在下颌,漫不经心地看着在地毯上咬尾巴的猫。 郁结在视频另一边絮絮叨叨:“这几天为了控制你的信息素,耳钉连续升级三四次,我都要成为科学家了。” 他视线落在陈竹年手上,话锋一转:“所以你最后还是没有……” 耳钉旁有一抹不明显的亮点,仔细一看是两毫米长的圆形透明夹片在灯下闪着光。 陈竹年的终端显示屏悬浮在半空中,屏正中是实时地图,边缘有红点闪烁。 红点对应的位置正是夹片所在地。 显而易见,夹片是一枚极其隐形的定位器。 它曾经在手铐的掩盖下贴上鹤来的手腕。 又被陈竹年取下。 “不是很担心仿生人再度消失吗?为什么不进行二次定位?”郁结没明白。 陈竹年垂眸,盯着夹片看了许久。 时间指向夜晚十一点整。 他淡淡说:“不至于到这地步。” 语气极为平静,听不出到底有几分真意。 郁结怔了半秒,刚想笑,笑容还未展开,表情就僵住。 他犹豫着,还是忧心建议:“你别压抑你情绪。” 陈竹年抬了下眼皮。 “有吗。” 指尖在桌面上轻点。 “我很冷静。” 郁结觉得牙疼。 空气里仿佛凝结着一层不透气的冰霜。 新耳钉被陈竹年扣在耳骨上,他缓慢合上双眼,隐约听到身边有猫叫声。 再后来,声音愈发不清晰,整个人像躺在一望无际的海洋正中央。 他突然有些后悔。 后悔解开手铐。 也后悔放仿生人下车。 陈竹年长久地沉默。 凌晨18分23秒,终端弹出新消息。 陈竹年睁开眼,摸到耳骨处烫得吓人。 猫已经在猫窝里睡着,客厅灯光早在半小时前就自动调为睡眠状态,周围如夜一般黑,唯有终端亮起一点光。 上面有仿生人没有标点符号的留言。 ——【我想你亲我】 作者有话说: ---------------------- 陈竹年发疯进度:30%。珍惜现在还很冷静的他吧。 【鹤来:祈祷ing】 第10章 alpha负责家务 鹤来不知道陈竹年是怎么来的。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被陈竹年识破“吃过晚饭”的谎言。 他以为发完那则短信后,两人再见面,会像干柴碰烈火一样紧紧靠在一起,然后燃烧起来。 鹤来没有这种经历,但他数据库里储备了很多小说。 小说主人公都这么做。 所以他也很腼腆地做好了一点心理准备。 诶。 我是伴侣型仿生人。 这样做,也是可以的。 然后,凌晨1:22,鹤来端坐在狭小出租屋的小桌子旁边,很安静地吃陈竹年给他热好的速食。 陈竹年只手撑着下颌,目不转睛地看鹤来像只兔子一样嚼青菜。 有时候陈竹年也会羡慕人工智能。 他们的记忆方式是全过程录屏,不像人类,回忆起来时总有点模糊。 鹤来吃饭时很认真,认真地在盘里选食物,认真地咬碎,再咽下去。 陈竹年手有点痒,想用终端把整个过程录下来。 思考半分钟,再联系过去,得出之后鹤来会很害羞地不理他的答案,于是作罢。 视线落在盘里,他眉间轻皱。 以前鹤来很挑食,过于绿的蔬菜不吃,形状不圆润的水果不吃,尺寸大到一定程度的肉类不吃,不想吃的标准很多,也很奇怪,所以在最初磨合期间,鹤来饭量很小,经常让陈竹年觉得他在虐待鹤来。 解决的办法不是逼鹤来矫正吃饭习惯。 吃饭在陈竹年看来不过是营养物质的补充,所以不喜欢吃什么东西、不喜欢某种烹饪方式都没关系,总有替代。 鹤来的任务是给陈竹年列出一张不喜欢清单。 陈竹年的任务是以鹤来喜欢的方式解决清单上的问题。 他做好饭桌上鹤来挑刺的准备,也提前给厨师发了鹤来口味清单,上面密密麻麻接近上千字,厨师看着一个头两个大,所以正式的晚餐来得要晚一些。 但现在好像不需要了。 鹤来很乖地将速食吃完,把以前他讨厌的一切,都咽了下去。 陈竹年看着鹤来,指尖抵在桌角,没了知觉。 期间陈竹年提了一嘴:“不喜欢就不吃。” 鹤来眨巴眼睛,过了一会儿才说:“不能浪费。” 他轻皱眉头,啃翠绿的菠菜叶。 陈竹年就说不出话了。 之后很多个夜晚,陈竹年都在想。 他到底在恨鹤来什么呢。 连看到鹤来主动将自己吃饭习惯强行扭正过来都觉得受不了。 他又能恨鹤来什么。 鹤来自觉起身,准备去洗盘子,圆盘和刀叉却被陈竹年先拿过去。 水声哗啦,陈竹年背对着他,只留下一点透着冷的下颌线。他脱了外套,露出干练整洁的白衬衫,袖口往上卷起一点,露出强有力的小臂。 alpha基本没有瘦弱的,s级alpha体型优势更甚,再加上陈竹年习惯锻炼,即使穿着衣服,依然能感觉到衬衣下肌肉的力量。 鹤来比他矮一个头,时常被陈竹年抵在角落,动弹不得。 虽然人类审美各异,公正来讲,陈竹年那张脸,是个人都会承认是挑不出毛病的帅,他的眉眼大多数时候带着疏远的冷漠,很少露出一点笑。 笑的时候鹤来会凑上去亲他,所以以前的陈竹年看上去远没有现在这么不好接近。 第14章 直到圆盘被塞进储物柜里,鹤来才从盯着陈竹年发呆中惊醒。 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大晚上人家又是给他做饭又是给他洗碗。 陈竹年的回复是:“在陈家,alpha负责家务。” 瞎说。 鹤来记得最初陈竹年什么也不做,连个眼神也不给他留,把他当空气置在家里很久,后面鹤来慢慢磨,陈竹年才习惯性做事。 陈竹年没骗人。 只不过他发现这条隐形的家规是十几年前亲眼看到alpha父亲出轨omega时。 高傲又不可一世的父亲,在omega面前异常热情,爱到深处,心思缜密的父亲忘了关卧室门。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陈竹年不愿意以任何形式照顾别人,并不是他自私又冷漠,而是每向他人投去一点关注,他就会想起不小心看见的场景。 他不愿意像父亲。 烂人,但对出轨对象又格外真心的父亲。 收拾好一切,大半夜房间灯还亮着,出于省电费,又出于其他原因,鹤来将主灯关掉,只剩两侧黄橙的小灯。 室内一下就寂静下来。 鹤来知道很多小说里会写主角两人去酒店开房,但不清楚开个房间只为了亲嘴是怎样的情况。 他将自己塞进被子里,裹成长条,等陈竹年洗澡出来。 浴室门刚打开,他就有些迫不及待地说:“人类,我准备好了。你可以亲我。” 话音刚落,脸颊又火辣辣地烧,害臊地烧。 他把半张脸藏进被子里,留一双圆润的眼在外,好奇地看一眼。 陈竹年意料之外穿得很规正。 鹤来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直接。 以前他很坦率,过分热情,结果是分别前夕陈竹年也没说喜欢他。 有些人类并不喜欢这种直率,他们讨厌没有边界感和分寸的人。 想到这里,鹤来就抿住嘴巴。 打算今晚一句话不说。 陈竹年发尾还留有湿气,他的眸原本就黑,室内灯光昏暗,使得那双眼神色更加不明。 他坐在床边,没着急上床。 而是看着鹤来。 “短信什么意思。” 鹤来愣住,探出头,明白陈竹年问的是【我想你亲我】。 鹤来语言系统小炸了一瞬。 他结结巴巴:“就,就那个意思。” 陈竹年暂时没回答。 他好像在思考。 过了一会儿,又目光沉沉地问。 “是‘我想你’,”他顿了一秒,“‘亲我’。” “还是不带停顿。你没加标点符号。” 他补充。 “所以我看不懂。” 【我想你】【亲我】和【我想你亲我】严格来说是两个意思,前者带有更深的眷恋和亲近,而后者藏了一层小心翼翼的试探。 换句话说。 前者像以前的鹤来。 后者像现在的鹤来。 鹤来就沉默。 陈竹年没等到答案,但好像已经等到了答案。 他附身,泛凉的指尖帮鹤来顺了下额前乱掉的碎发。 过了会儿,鹤来问:“……我需要把‘我想你’三个字删掉吗?” 就像把‘可以吗’这种询问删掉一样。 陈竹年合上眼眸,声音哑着。 “不用。” 绝大多数时候他喜欢听鹤来讲话,不管讲什么,不管多琐碎,他喜欢看到鹤来高兴时候翘起来的嘴角和弯弯的眉眼。 但偶尔他也希望鹤来不要什么都说,最起码不要问他这样的问题。 这样他就连一点自欺欺人的权力都没有了。 这样的氛围似乎不适合接吻。 鹤来耷拉着脑袋,声音又有点委屈:“人类,你不想亲我了吗。” 陈竹年不说话。 鹤来这几年攒下来的钱全还给陈竹年了,平日里以穷光蛋的标准生活,租的房子很小,自然只容得下一张单人床。 鹤来自己睡,能快乐翻个滚,但再加个陈竹年就会显得过于拥挤。 他不得不被陈竹年严丝合缝抵在墙上,两人贴得极近,近到陈竹年的呼吸落在他脖颈,痒痒的。 陈竹年隔着软被抱住他。 没回答这个问题,只说:“为什么不叫我名字。” 鹤来时刻谨记自己在陈竹年眼里是个新仿生人。 陈竹年无情戳穿他。 “你知道联系我的方式,同时认为我有可能在凌晨看到你消息,来到你指定的地方。” “你知道这么多,你不知道我名字。” 再次见面,陈竹年有些咄咄逼人。 尽管这算不上什么,甚至在鹤来遇到的人类里,陈竹年脾气属一顶一的好。 只是这样的语气让他想起陈竹年的心永远都捂不热的遥远过去。 鹤来呼吸很慢,眼睫将视线模糊。 他很能忍,也很麻木,更何况陈竹年这两句话压根称不上责怪,只是带了点情绪的陈述。 可是。 可是。 鹤来好像又回到以前,被陈竹年养得一点委屈受不了。 他在床被里缩一会儿,又将自己往边缘移了些。 床本身就小,鹤来一个人睡刚好,陈竹年压上来,就一点缝隙没有。 鹤来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脾气。 或许是因为今晚吃了不喜欢的食物。 但饮食习惯是他自愿改正的,以前没有因为这种事闹情绪。 或许是因为他后悔又对陈竹年这么主动。 或许是因为再次见面后的胆怯。 又或许是因为他处在假发情期。 所有可能都与陈竹年有关。 他很没出息。 鹤来望着天花板,长卷的睫毛上下扇动。 他很清醒地,一字一句地说:“陈竹年。” “如果你不想让我想你。” “也不愿意和我亲——” “哐——” 身体的碰撞将话语打断。 四周安静。 视线骤黑,下颌传来凉意,喉咙有些发紧。 浓郁的alpha信息素将他整个人包裹。 鹤来被人紧紧压在床角,后背抵墙,下颌被人用食指往上抬。 话被人压住,咽了半截在后面。 唇滚烫,心跳声如雷。 鹤来懵着。 后脑勺被人紧紧扣住,指腹压上泛红的耳后。 他听见陈竹年沙哑着声音说。 “闭眼。” 第11章 接吻时可以吃你舌头的关系 他被抱得很紧,紧到身边空气仿佛都被挤走。 温热覆上唇瓣,对方离他很近,合眼时颤抖的眼睫根根分明,呼吸纠缠在一起,温度急速上升。 软被像衣服,不知觉间被脱落了大半,带着些许凉意的大手抚上他的腰腹,卡住腰窝,将他往上提,让他半坐着贴在床头。 手腕被人用力钉住,膝盖插进他□□,衣料摩擦大腿内侧细嫩的软肉,鹤来整个人都在发烫,耳朵红得几乎透明。 唇被牙齿轻咬了一会儿,又被吮得红肿,鹤来觉得疼的时候,那人就蜻蜓点水一般碰他的唇,作安抚。 末了,那人将脸埋进他颈窝,鼻尖贴着他的腺体。 夜晚的安静使得心跳声格外清晰,乱掉的呼吸和湿润的掌心让房内温度升高。 鹤来呆呆地用食指抚了下被咬过的下唇,指腹刚碰上,便被上面的灼热烫得缩回去。 他怔了好几秒,感觉眼前有圆圈在打转。 他唇在发抖。 过了半分钟。 鹤来问:“为什么只是嘴巴贴嘴巴呢。” 他曾经被陈竹年临时标记,所以非常清楚陈竹年接吻的习惯。 哪有这样纯情的时刻。 说完,他又摸了下耳朵。 不好意思。 陈竹年沉默半晌。 直接问他。 “所以现在我对你来说,是接吻时可以吃你舌头的关系吗。” 感觉一辆轿车从脸上碾过。 鹤来差点宕机。 他结结巴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鹤来挣扎一会儿,就开始耍赖:“……我就问你一下,为什么非要纠结我什么意思,你这样问,我怎么好意思回答呢?我说你可以吃我舌头,那太变态了,我说你不可以吃,那,我看你们人类都,都没有只亲嘴巴,我。” 他泄气:“人类,你很坏。” 陈竹年揉他后颈,没有歉意地说:“对不起。” “我忘记我们之前没有亲过,也忘记你不清楚我接吻的习惯。” “我除了会舔你舌头,还会做更过分的事情,”他声音很轻,“你不用提前担心,因为你很快就会适应。” 鹤来短暂地“啊”了一声。 “我,我是伴侣型仿生人,”他结巴着补充理由,“所以我能很快与人类达成各种亲密互动的匹配,这,这不奇怪,很合理。” 第15章 “是吗。”陈竹年说,“原来是这层原因,我没想到。” “还以为是之前我们亲过太多次。” “原来是我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鹤来觉得这段话很奇怪,以前确实经常接吻,但亲吻与梦境和现实有什么关系? 仿生人很难做梦,甚至有人坚信仿生人根本不具备想象梦境的能力。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用手搓自己烫起来的脸。 又听陈竹年问他。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鹤来模仿陈竹年:“你亲我又抱我,还让我闻你的信息素,你不知道我名字?” 陈竹年脸不红心不跳:“第一天晚上,是你主动发消息给我,第二天也是你主动问我要不要接吻,今晚……” 他嘴被鹤来捂住。 鹤来有些难堪:“……好吧。” 过了几秒,又有点生气:“陈竹年,我感觉到了,你在笑。” 陈竹年很轻哼一声,说:“那我应该板着脸。” 鹤来快速浏览了一遍两人聊天记录,找到盲点。 “你为什么叫我小鸟?” 他明显感觉陈竹年动作停顿。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陈竹年说。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主动问这个问题。” 鹤来心跳突突。 以前他叫“白鸟”,陈竹年原本叫他小白,叫多了觉得像在叫狗,于是就把称呼改成“小鸟”。 再见面时,陈竹年偶尔也会用这个昵称称呼他。 鹤来当然不敢想陈竹年是否还记得他,只好奇在陈竹年眼里,他的长相是否和五年前的仿生人有几分相似。 也就是说,陈竹年是否发自内心觉得曾经的他长得很漂亮,也很合心意。 鹤来就干巴巴说:“我叫鹤来,丹顶鹤的鹤,来去自如的来。” 陈竹年顺着他的话。 “鹤字拆开,不就是小鸟么。” “哦。”鹤来认同地点头。 原来是这样。 他害臊地抿嘴,觉得自己实在自作多情。 如果陈竹年真觉得曾经的他长得漂亮,那为什么最后却说不爱他呢。 几秒后又觉得不对:“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叫什么……为什么刚才又要问我。” “大半夜收到陌生来信,我得为我的安全着想。”陈竹年继续平静撒谎。 也对。 不对。 陈竹年的回答巧妙避开了核心问题。 鹤来眉小幅度皱起来,刚想再问,却听陈竹年说:“我不会再查你了。” 他很认真:“你告诉我什么,我就相信你什么。” “小人机,你骗人的技术很烂。”陈竹年轻描淡写地打击鹤来自信心。 他眸色深沉,压着太多鹤来看不懂的情绪和想法。 “但没关系。” “我会无条件相信你,如果你曾……”他停顿了两秒,换了个词,“可怜过我,就不要再骗我。” 客观意义上讲,陈竹年具备的物质条件已远超绝大多数人。 “可怜”一词放在陈竹年身上实在奇怪。 对比下来,他有什么资格可怜陈竹年呢。 鹤来眼睫下垂,躲开陈竹年的视线。 他其实想问陈竹年,五年前对他说的“不爱你”是否也是真话。 但陈竹年一向对他格外坦诚,因为陈述真相比花心思骗仿生人简单很多。 鹤来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既没答应,也没反驳。 气氛一点点降至冰点。 陈竹年面无表情地揉揉鹤来后颈,没再问他,只是沉默着给他顺毛。 等人情绪稳定些,陈竹年捏着鹤来耳朵,主动换话题:“今晚疼吗。” 下午在狭窄的车后座待了那么久,晚上又被压着亲了会儿,陈竹年的信息素把鹤来喂得很饱,脑内信息素警告倒计时直接拉满到12小时,也就是说接下来半天不见陈竹年他都不会有任何不适。 鹤来摇头。 他为刚才的逃避感到抱歉,出于一种做贼心虚的积极,他乖巧地贴着陈竹年耳畔蹭:“谢谢你,陈竹年,你真是很好很好的人类。” 几分钟前还说他很坏,现在又是顶好的人类,陈竹年齿间轻碰,视线落在鹤来染上粉色的耳朵尖上。 想咬。 “这种状态还会持续多少天?”陈竹年问他。 合计三天,已过两天,不过之后是更难为情的拍卖和发情期。 鹤来面上僵硬。 就撒了个谎:“两天。” 他觉得陈竹年待人过于善良,再麻烦陈竹年对他来说于心有愧。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陈竹年看到他发情时难堪的模样。 于是鹤来又补充:“这两天麻烦你了,之后你不用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这种状态对我来说还蛮……罕见的。” 见陈竹年没说话,他又找补了一句:“你不要担心。” 揉他后颈的手离开。 凉意慢慢入侵。 鹤来隐隐感到暴风雨袭来前的不安。 陈竹年语气冷下来。 “谁担心你。” 他放开鹤来。 膝盖还顶在鹤来大腿之间,他双手撑在鹤来肩膀两侧,自上而下,眸色深沉。 室内只留有一点不算明亮的灯光。 鹤来紧张地看着他。 看不清陈竹年的表情,他便不敢再开口。 “你觉得这是一种浪费时间。”陈竹年重复他的话。 鹤来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得罪了他。 陈竹年看着他。 “你不喜欢和我接吻。” 啊。 鹤来目瞪口呆,不知道人类的思维为什么能直接从浪费时间跳跃到接吻话题。 “这与接吻没关系……”他小声说。 “我们除开接吻、拥抱和睡觉,还做了什么?”陈竹年说,“然后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浪费时间,都没有关系。” 鹤来眼睫颤抖很快。 陈竹年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儿。 好像突然间失去了所有情绪。 “其实这些在你看来,只是你获得我信息素的一种方式,对么。” “接吻和坐你旁边给你释放安抚信息素,这两种行为没有任何区别。” “连你说你想我,也是骗我。” 鹤来咬住下唇。 他又胆怯地将自己缩回保护壳。 挣扎着说:“我们……才认识很短的时间……” 陈竹年听懂他的意思。 “才认识很短时间,”他缓慢合眼,手捏住挂在耳骨上的耳钉,调整档位,“在你看来,认识很短时间,来不及讲感情,就可以进行上述行为。” 鹤来移开视线,不看他。 陈竹年也没说话。 漫长的沉默哽在两人面前。 然后他听到鹤来说。 “人类。” “没有感情,甚至不认识,只要信息素匹配,只要脱光衣服。” “就可以接吻、睡觉、上床。” “而伴侣型仿生人,正是为了满足人类这些需求而存在。” “不是吗。” 耳钉“咔嚓”一声。 碎成两半。 鲜血顺着指腹流下来。 另一只手捏住鹤来下颌。 陈竹年深呼吸很久。 声音沙哑到鹤来很难听清他说的话。 陈竹年一字一句,心里仿佛滴着血。 “从开始到现在,在你眼里,我也是这种人。” “你也这样定义你自己。” “对么。” 第12章 大腿内侧疼 回答陈竹年的只是鹤来的沉默。 意外吗。 不意外。 耳钉已坏,情绪再难控制,陈竹年只有靠深呼吸。 视线落在鹤来腿根,他慢慢退出去。 陈竹年起身,用满是alpha信息素的外套盖住鹤来,一手将衣角往凹陷处压,让外套紧紧贴在鹤来身上,信息素盈满鹤来鼻腔。 然后他沉默地坐在床边,背对着鹤来,染上血的耳钉安静地躺在他手心。 陈竹年闭上了眼。 凌晨三点。 一天中最沉寂的时刻。 因为仿生人和人类的契约关系,陈竹年的情绪能直接影响鹤来的身体状态。 大脑中“假发情”的倒计时极速减少。 鹤来躺在床内侧,即使陈竹年的信息素将他彻底包裹,他依然感到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浑身关节疼痛的无助夜晚。 那种刺入骨髓的折磨即将袭来,再度将他淹没。 这明显不正常。 过于强烈的契约影响意味着仿生人的主人此刻状态极差。 鹤来的“假发情”直接对标“陈竹年腺体很糟糕”这一种原因。 因为陈竹年和鹤来的契约关系太久没有激活,鹤来只能非常迟钝又轻微地感知对方忍受的痛苦。 直到现在,他才从自己信息素异样中找到隐藏在催情剂副作用和陈竹年高等级信息素下真正导致他“假发情”异常难熬的真实原因。 第16章 鹤来喉咙哽咽。 手颤抖着,慢慢靠近陈竹年置在他床边的手腕处。 即将贴在一起那刻,他又胆怯地停下。 两人隔着几毫米的距离,只要一人呼吸起伏过大,就能不小心贴在一起。 然而两人好像都非常平静。 令人不敢相信的平静。 他偏过头,看着陈竹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床头一点橘黄的光,映得泪珠像夕阳下闪烁的珠宝。 他很容易哭,但此刻眼泪不是因为身体疼。 为什么。 我那么吵,脾气很差,要求很多,麻烦很多,你和我分开之后,你应该因为没了累赘和讨厌的人的纠缠而感到快乐和轻松。 为什么。 为什么腺体会这么糟糕,为什么即使这样,也一直要喂我信息素呢。 眼泪流淌下来。 他很快揩去。 他想喊陈竹年的名字,想让陈竹年再看看他。 但他笨拙地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先前那番话。 长久以来,鹤来用那些话不断地麻痹自己。 让陌生人类亲近,让自己像商品一样呈在台面上,让自己身上贴上情爱的标签,再听从别人的命令绑定主仆关系。 对仿生人来说,向人类讨要心疼和喜欢是极其天真的。 人类,只要身体契合,只要接吻的时候能够发生生理反应,只要闻到匹配度高的信息素,只要脸蛋漂亮,身体柔软。 没有爱情。没有感情。甚至彼此不认识。 也能因为身体接触和体.液交换砰然心动。 然后产生让人工智能困惑不已的,所谓的爱情。 他虽然无法理解,但他知道如何让自己接受人类的亲密行为。 【我是伴侣型仿生人。】 【我生来就是为了缓解人类生理需求,如果没有这层原因,我早在十年前被清空所有数据归为废弃品。】 第二代父亲逼迫他将这段话重复了很多遍。 哭泣的声音压抑在心里。 鹤来觉得陈竹年不一样。 这其中的原因太复杂太难分析,他只知道他第一次主动地想要靠近人类,每一次笑,每一次眼泪都是自然流露。 他很喜欢陈竹年。 然后说出这些话来伤害陈竹年。 如果这也是爱情。 鹤来怯懦地将自己缩成一团,让眼泪藏在陈竹年的外套里。 好糟糕,好愧疚的爱情。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涩着嗓子,很轻地说。 “疼。” 他难受地扭了下身体,之前陈竹年的膝盖往上抵得太深了,他大腿内侧已是粉红一片。 原本这点不舒服不算什么。 但遇到陈竹年后他仿佛变得格外脆弱。 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了。 他说话声音很小,可能根本没奢望陈竹年能听见。 但眼前光亮暗淡了一瞬,他看见陈竹年转过来。 陈竹年神色还是一如往常平静,或许脸色发白,但鹤来看不清,也看不懂。 他只觉得有人用温暖的手抚在他脸侧。 那人视线追随他,问:“腿疼?” “不是。” 鹤来哑着声音说。 半晌,陈竹年用指腹揩走他眼尾的泪光。 他声音还是冷的,但语气已经软了。 “大腿内侧不疼?那是哪里。” 鹤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很迟钝地想起人类拥有的一种独特的疼,不是身体,但疼起来时同样会牵连起身体各个关节的颤抖。 像是有无数细针扎在心脏上。 丝线纠缠,猛地拽直,又拧成一团,高高将心脏上的肉吊起。 是心疼吗。 但我这样的仿生人,怎么会有心呢。 鹤来伸手将眼泪抹去。 他知道陈竹年还在生气,就摇头。 “别忍。”陈竹年说,“疼就告诉我。” 鹤来抿唇,有些瑟缩:“说错话了,让你生气。” 陈竹年缓缓合眼,手覆上鹤来额前,将鹤来乱掉的碎发理顺。 他深呼吸,又好像在叹气。 “你怎么能在掉眼泪的时候说这种话。” 他轻轻地喊他的名字。 “鹤来。” 又说:“对不起。” 鹤来总觉得自己永远也没办法完全理解陈竹年。 陈竹年不让他说对不起,却在每一次两人发生矛盾时主动道歉。 即使整件事错不在陈竹年身上。 人工智能推崇理性逻辑优先,鹤来磕磕绊绊地去反复理解陈竹年说的话,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回想陈竹年的眼神。 像海一样深沉,又像云一样飘渺。 每每想起,鹤来就会掉眼泪。 没理由地,他逐渐不像讲逻辑的人工智能,也不像天生就能明白暗喻的人类。 直到陈竹年靠近,鹤来才能看见陈竹年耳尖上的血迹。 他心瞬间慌乱,连忙起身,翻箱倒柜半天,终于在陈竹年提醒下找到药盒。 陈竹年没想让他处理,只说:“不用。” 鹤来皱眉头,眼泪还挂在眼睫上,说话语气却硬了些:“坐好。” 陈竹年没再拒绝,听从鹤来安排坐在床边。 鹤来将伤口消毒,再进行简单包扎。 第一道消毒过程很疼,陈竹年面无表情地让他折腾。 鹤来很贴心地揽住陈竹年后颈,让陈竹年将脸埋进他怀里。 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新伤盖旧伤,伤痕叠在一起,鹤来难过地给陈竹年揉耳朵。 半分钟后,一点温热的湿润落在陈竹年耳侧。 陈竹年愣住。 鹤来忍了很久,他不想再次脆弱地掉眼泪,惹人类烦。 却依然在看到陈竹年耳上伤口时没出息地抱着他哭。 “对不起,陈竹年,你很疼吗。” 他说话断断续续,抱陈竹年愈紧:“我是坏仿生人。你骂我吧。” 耳朵受伤,腺体状况也很糟糕。 陈竹年遇上鹤来,好像就没有好事发生。 “不疼。”陈竹年让他跨坐在怀里,揉了一会儿他的粉发,将脸贴在鹤来脖颈,他说,“你在我身边,就不疼。” 他又叫他。 “小鸟。” 鹤来手在发抖。 陪伴人类,对伴侣型仿生人来说是最基础的命令。 但他知道自己即将成为人类。 知道自己即将得到苦苦追求了几年的新身份和身为人类的自由。 拍卖会后,他会断绝一切与人类的契约。 他不再是伴侣型仿生人。 所以这份陪伴,他也不用再遵守。 可是。 唇被咬得惨白。 鹤来第一次对坚定了无数个日夜的决定产生动摇。 他甚至想说,他不再希望成为人类,不再奢求平静又不会被贴上情.趣玩具标签的生活。 这一瞬间。 他真实地想要放弃。 他再一次没有回答陈竹年。 鹤来只是安静地处理陈竹年耳骨的血,眼泪落在陈竹年掌心。 化为温热的,闪着光的珍珠。 半晌,他说。 “陈竹年,你……” 鹤来停顿两秒,将“可不可以”的请求删掉。 说:“你抬起头来。” 陈竹年看他。 看他主动闭上眼睛,看他留在脸上的泪痕,看他被咬得似石榴般红的唇,看他颤抖着,试探着,将身体贴近。 然后柔软的唇落了下来。 鹤来主动又笨拙地亲吻他。 像中午在狭小的车后座,胆怯地将侧脸贴在他身上那般。 没有过多的动作,没有进一步的接近。 只是唇贴着唇,呼吸交缠着呼吸。 心跳也一起。 时钟一分一秒地转动。 情绪像是漂浮在赤阳高照的大海上,水面闪烁金黄鳞片,咸湿的海风温柔吹拂。 心间有小人在轻盈舞蹈。 陈竹年揽住鹤来的腰,不让鹤来掉下去。 他配合地闭眼,等鹤来生涩的亲吻。 然后。 他听见鹤来贴在他耳边,向他请求:“我亲了你。” 鹤来眼睫下垂,又露出温顺的讨好。 “明晚拍卖现场,你可以不买我的契约权吗。” 陈竹年一时间甚至无法理解鹤来说了什么。 直到那些话语来回在脑海中碰撞,强迫他必须明白。 目光逐渐暗淡,唇上温度消散。 陈竹年指尖僵硬。 大脑嗡地一声响,短暂地空白了片刻。 先前心里的温情化作深冬的冰水。 过了五年,陈竹年终于发现,自己还是那个被鹤来肆意戏弄的傻瓜。 作者有话说: ---------------------- 陈确实是忍者(现阶段)orz,忍之后的反弹才更猛烈啊(摇晃 第17章 第13章 强烈发情期 手攥上鹤来手腕,陈竹年语调泛着毫不掩饰的冷意。 “那你想和谁在一起。” “是绑定契约权……”鹤来说,“不是恋爱那种……在一起。” “有什么区别。”陈竹年冷声。 鹤来抿唇:“绑定契约权只代表在程序控制下我会很喜欢对方,对方不一定喜欢我。” “所以不能说‘在一起’……在一起是彼此都喜欢。”鹤来声音越来越小。 陈竹年咬着那几个字:“你会很喜欢对方。” 就像过去鹤来很喜欢他那样。 鹤来也会问新的契约对象要不要接吻,要不要上床,要不要咬后颈,进行临时标记。 好。 陈竹年捏住他的下颚:“你和我接吻的时候,在想谁?想将要买下你契约权的alpha?” “没有。”鹤来很快打断陈竹年,“没想他。” “哦。”陈竹年附身,“真有这个人。也真是alpha。” 听上去陈竹年并不意外,只是想让他亲口承认。 一阵毛骨悚然的冷意袭上鹤来全身。 鹤来瑟缩地往后退,后腰却被陈竹年死死扣住。 他别过视线,犹豫再三。 “与你没有关系。” 这句话并非他赌气,而是客观陈述。 拍卖前后,包括后续与方止凡切断主仆关系、隐藏坐标、进行更换身份的手术……等等,鹤来早已安排好。 陈竹年的出现是个未知的变数。 但并不会影响最终结果。 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鹤来被陈竹年强行按在怀里,动弹不得。 一边脸被压在陈竹年胸膛上,鹤来能清楚听见他快速又强有力的心跳声。 鹤来难耐地小声喘气,手圈在陈竹年脖颈处,两人以极其暧昧的姿势贴紧,却都沉默寡言。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陈竹年很轻地冷笑一声。 “和我没关系。” 陈竹年手抚上鹤来侧脸,动作缓慢又轻柔,却让鹤来忍不住发颤。 他眸光暗沉,长睫在眼睑处留下一排阴影。 指腹往下,钩住鹤来耳垂,将其揉成圆润的肉球,鹤来在他怀里闷哼一声,陈竹年便将食指按压在鹤来滚烫发肿的腺体上。 电流瞬间从体内滑过,鹤来昏昏沉沉,腺体好不舒服,他却没力气挣扎。 直到他听见陈竹年在他耳边低声说。 “你和我没关系,但很容易被我摸得有反应。” 鹤来眼中盈满眼泪,想挣扎的手腕被陈竹年紧紧攥住。 因为他和陈竹年曾经绑定过主仆关系,所以才会这般敏感。 又听陈竹年说:“他这样摸过你么?也能让你这样?” 鹤来怔然。 半晌才反应过来陈竹年说的“他”是谁。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陈竹年,不敢相信这句话是眼前人说出来的。 “……没有这样过。”鹤来尖牙抵在陈竹年锁骨处,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 温热的眼泪一下落在陈竹年衣领处。 “混蛋。” 陈竹年好似感觉不到疼,他指腹揩过鹤来湿润的眼尾,安抚的信息素很快充满鹤来鼻尖。 鹤来哼一声,眼泪渐渐止住。 又听陈竹年说:“他喜欢你。” 今晚跟陈竹年说话实在太费劲,鹤来要想很久,才能明白陈竹年这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语之间的逻辑。 鹤来吸吸鼻子:“不是那种喜欢。” 陈竹年指腹停在他眼尾处许久,垂眸看他:“他不喜欢你,为什么你愿意和他绑定关系。” 鹤来不想继续把话题重心放在另一位alpha身上,他说:“你也不喜欢我,为什么这么执着要我的契约权。” 陈竹年默声。 鹤来很快地看他,又移过视线,继续说:“你的意思是,你,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什么。”陈竹年打断他。 “你要我的信息素,要亲我,要和我睡觉,然后不准我和你绑定契约关系,因为你早有其他合适的人选。” 陈竹年嗓音沙哑,问他:“鹤来。” “你这么对我,你有心吗。” 鹤来呼吸停滞。 他很快地眨眼,有些慌乱,又莫名难堪:“我,我知道你们人类口中的‘心’通常代表两层意思。” “我拥有生物心脏,但,”他停顿,“第一代父亲曾告诉我,仿生人天生是没有心的,即使觉醒了自我意识,仿生人也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才有可能获得人类希望的,精神层面的‘心脏’。” “所以我,我……”鹤来低下头。 他想说或许我曾经有,或许我未来会有。 但话滚至嘴边,他又想起第二代父亲对他的评价,鹤来便闭嘴。 过了半晌,他抹了下眼尾的湿润,结巴着说。 “对不起。陈竹年。” “我是残次品。很难很难达到你的期望。” 碎成两半,上面还沾有鲜血的耳钉孤单地被放在床头柜上。 没了耳钉的控制,陈竹年情绪很难保持稳定。 表面还是不动声色,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脑内好似有无数念头在打架。 甚至到了快要发疯的程度。 因为不想再看到小人机缩在门边悄悄哭,所以他在收到信息的瞬间便起身出发。 没带替换耳钉,情绪、腺体、信息素也跟之前一样,乱七八糟。 重逢到现在,一直是他单方面用信息素安抚鹤来,陈竹年自身腺体状况依然差到郁结三天两头就想给他下病危通知书的程度。 就这样。 就这样,即使鹤来不给他一点信息素,即使鹤来从未明确表示过是否真的喜欢他,即使鹤来一而再,再而三骗他。 他还是被勾得心甘情愿贴上来,假装忘记五年前对方曾毫无理由地不辞而别。 倘若鹤来不想提起过去,陈竹年也可以永远不问。 可对方真的在意吗。 整个过程,只有他在自作多情。 担心吓到鹤来。 担心鹤来过得委屈。 但鹤来担心过他吗。 所有的亲近,所有的主动和小心翼翼试探,只是为了求他不要参加拍卖,求他不要再与鹤来有任何牵连。 对么。 陈竹年深呼吸两回。 企图压抑内心汹涌起伏的坏情绪。 他冰冷的指腹揉搓鹤来柔软的耳垂。 “我们之间的事情还得慢慢算。” 他说。 “怎么可能如你所愿。” 鹤来瞬间抬起头来,看他。 “什么。” 对上陈竹年漆黑的眼眸。 眼底藏着太多他看不懂的感情。 鹤来心里一颤,下意识别过视线。 听陈竹年齿间碰在一起。 糟糕的情绪没有耳环的控制后,迅速蔓延。 陈竹年放开鹤来,再将床尾的西装外套拿过来,像之前那样,径直盖在鹤来头顶。 让他的信息素严丝合缝地包裹鹤来。 他没回答鹤来的问题,只说:“需要信息素就给我发消息。” 没让鹤来说话,陈竹年起身将置于床头柜的耳钉装进透明收纳袋,又把受伤的耳骨上鹤来亲手给他贴的创口贴撕下,丢进垃圾桶。 然后打开一旁蓄水台的水龙头,手伸过去,让冰冷的水流缓缓冲刷手腕。 整个过程,陈竹年沉着眉眼,长久沉默。 水声哗啦,终于止住。 细长的水流在指尖凝成水珠,滴答落在台面。 安静地将屋内一切收拾好,再看一眼厨师发来的早餐菜品,陈竹年让管家确定鹤来住所地址。 随后,转身准备离开。 鹤来怔到现在,终于回过神。 他将陈竹年披在他头顶的外套拿下,在陈竹年按下门把手前抢先说:“等等。” 陈竹年好像没听见。 鹤来把西服外套递过去,说:“我……我不需要你的衣服,也,也不要你的信息素了。” “我还不起。” 衣服实在太贵,鹤来不确定成为人类后他的生活是否能有真正意义上的好转,为了攒够欠陈竹年的十五万,鹤来痛苦吃了三年绿叶菜。 不想再吃。 鹤来难过皱眉头。 陈竹年动作停住。 他微微侧身,室内灯光只集中在床头一点,门口几乎看不见什么光亮,以至于鹤来看不清陈竹年的表情。 或许不太好。 鹤来想。 陈竹年目光停在鹤来身上好一会儿,终于,他一字一句说:“你欠我的,一辈子你都还不完。” 人类总是喜欢将事态夸张化。 鹤来吸了吸鼻子。 有点委屈。 他也来了脾气:“我不要。” 陈竹年攥着门把手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 他声音发涩:“你真不要?” 第18章 鹤来摇头。 “信息素已经够了,我没有那么脆弱。” 陈竹年说:“你最多只能坚持半天。” 鹤来身体瞬间僵硬,听到陈竹年轻声说。 “你又骗我。” 鹤来低下头。 漫长的沉默。 陈竹年从他手里接过外套。 说:“我可以被你随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像你的狗一样。” “不是……” 陈竹年盯着他:“鹤来,你有把我做的事认真对待吗?哪怕只有一秒。” 鹤来喉咙哽咽,说不出话。 情绪糟糕到大脑开始混乱。 陈竹年腺体愈发疼痛,对omega信息素的渴望随秒渐增。 然而,他只说:“不是所有人类都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我还没有疯到去喜欢一个心里想着其他人类的仿生人。” “我不会再管你了。” 门合上。 大颗眼泪滴落在地板。 鹤来缩在墙角,脸埋在手臂里,无声流眼泪。 曾经他问过第一代父亲。 万物皆生而有因,有一套合理的逻辑帮助运行,那么仿生人怎么样才能拥有心呢? 是否有公式或者元素,能让鹤来拼出仿生人的心呢。 父亲说,如果‘心’是参天大树,那么唯一能灌溉它的,只有装满眼泪的爱。 那时鹤来还不会落泪。 他就笑着回答:“流眼泪不是好事,那么说明‘心’这种东西本身就很坏。我不要,我永远都不要。” …… 疲惫地将自己塞进还残留些许陈竹年信息素的床被里,鹤来沉重的眼皮耷拉着,眼神涣散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混乱的梦。 梦里他回到出生的院子里。 彼时只有一米六高的小鹤来躲在第一代父亲身后。 他眨眨眼睛,透过父亲看见独自坐在花园台阶上的人类少年。 少年面无表情地盯着台阶前的一抹阳光,阳光下有只橘黄老猫艰难地翻滚身体。 鹤来歪头,好奇地朝少年走去。 刚踏步。 原本艳阳高照的好天气瞬间诡变,莫名下起倾盆大雨来。 乌云遮掩天空,潮湿侵蚀手腕。 鹤来瑟缩了一下,慌乱地往后退,想去找父亲。 父亲不见了。 雷电将昏暗的天地骤然点亮。 鹤来跌落在地,仰头。 少年站在他面前。 雨水将两人浑身打湿,细小的水流顺着少年俊丽的脸颊往下。 原本应该夹在少年耳骨上的纯白助听器碎成两半,随着雨水滚落在地。 鹤来怔怔然看着他,手不自觉抚上侧脸。 冰冷的雨水中夹杂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温热。 那是鹤来的眼泪。 鹤来猛地惊醒。 仿生人不会做梦。 但他也不曾拥有这段记忆。 这一幕仿佛是程序混乱后繁衍出来的随机代码,所有一切泡在模糊的阴影里,鹤来只手拽着额前碎发,感觉浑身已被冷汗浸湿。 终端不断响起消息提示音。 过了许久,鹤来终于止住身体的颤抖。 方止凡给他连发一大堆短信轰炸,催促他立马赶到拍卖会所进行身体改造。 几枚新型芯片植入身体,鹤来靠在墙壁上,感到一阵眩晕。 之后只觉得头顶和尾椎骨发烫,熬一会儿又觉得疼,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这两个地方冒出来。 他揉了会儿耳朵,小腹一阵酸胀,腺体很痛,便把自己缩成一团,准备硬挺过去。 迷迷糊糊之间,苏珊好像待在他旁边,手抚上他的额头,忧心忡忡地对方止凡说着什么。 鹤来听不清。 他只知道身体异常地热,口腔开始分泌唾液,一点水顺着大腿往下淌。 终于,他听见苏珊说:“改造手术还不稳定,为什么直接用在仿生人身上,这样会促使他发情期更严重。” “那不是更好?”方止凡说话没什么起伏。 “他现在信息素状况已经……”苏珊皱着眉头,“alpha呢?曾经标记过他的alpha在哪里?” 方止凡愣住:“什么?!” 苏珊没管方止凡的震惊,她将冷毛巾贴在鹤来额头,尽量缓解他的发情热。 随后贴在鹤来耳边,小声说:“小鹤,你能联系到你的alpha吗?最好让他再次给你进行临时标记。” 鹤来眉头紧锁,浑身都在发抖。 与此同时,一双纯黑又柔软的猫耳朵悄然探出,尾椎骨末端,一条细长又粘人的猫尾讨好似地黏上苏珊的小腿。 他强忍眼泪,只摇头。 “没有。他……很生气,”不是所有人类都会被他迷得神魂颠倒,鹤来断断续续说,“也,不喜欢我,所以不会来。” 苏珊不知道鹤来和陈竹年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用管理员权限调开鹤来终端,给唯一的联系人发送消息。 谁想,消息刚提示成功发送,改造室的门便被人推开。 似乎对方比鹤来自己更清楚鹤来信息素波动情况。 陈竹年身形修长,站在门口,眉眼微冷。 他视线停在鹤来身上。 看见鹤来忙不迭捂住头顶的猫耳,又将猫咪尾巴藏起来。 鹤来快要哭了。 他不知道陈竹年为什么能立刻出现在拍卖会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太丢脸了。 “你,不要看。” 陈竹年仿佛没听见鹤来的哭腔。 他径直走过来,只手横在鹤来膝窝,将鹤来以公主抱的姿势抱起。 苏珊怔住。 方止凡自然知道陈竹年什么身份,当即也是傻在原地。 陈竹年命令道:“揽住我。” 鹤来将脸埋进他胸膛,眼泪浸湿他的衬衣,身体还在发抖,却听话地用双手圈住陈竹年脖颈。 陈竹年语气很硬。 “再被我发现你偷偷哭,等着我教训你。” 鹤来“呜”一声。 陈竹年用外套将鹤来身上大半盖住。 眼神向方止凡示意。 方止凡立马表示“您慢走”。 许久。 苏珊看着方止凡,还是不敢相信:“……鹤来的alpha,是他?” 方止凡如临大敌,脸色煞白,好像还在梦中,说出的话都在飘:“你刚才……说什么……鹤来需要……?” 苏珊:“……需要被临时标记,不然……大概率会很痛苦,这是假发情的最后一阶段。” 另一边。 正在煎熬发情热的鹤来,觉得自己即将完蛋。 作者有话说: ---------------------- 第14章 老婆的巴掌 电梯上行,陈竹年脸色很差,只是沉默。 如果不是陈竹年,鹤来或许永远都不知道拍卖会所顶楼属私人专属。 私人场所最显著的优点是安静。 沿途没碰见什么人,等信息素稍微稳定一些后,鹤来小心翼翼地探出来一会儿,见陈竹年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又缩回去。 外套掩盖下,鹤来揉揉头上两团柔软,想将猫耳朵隐藏。 电子锁“嘀”一声。 随后他感到后背往下凹陷,身旁alpha的气息逐渐离开。 鹤来才发现自己被放在大床中央,身侧裹了一圈顺滑的真丝床被。 再摸头顶。 耳朵不见了,尾巴也乖巧地藏好。 鹤来终于松一口气。 抬眼便见陈竹年站在床边,眉眼下垂,面无表情地解领带。 左耳黑曜石耳钉格外醒目。 鹤来往床后一缩,犹豫再三,还是问:“你……你不是说你不管我了吗。” 陈竹年抬眸,轻飘飘看他一眼。 神色还是没变化,同时开始解衬衣上端第一颗纽扣。 鹤来想露出个善意的微笑,嘴角刚往上扬起一点,又觉得自己很可怜。 他眼睫快速颤动,表情委屈。 “人类,你,你会打我吗。我怕疼。别这样。” 陈竹年动作一顿。 他眉皱起来:“家暴是纯傻x才做的事情,你想把我变成傻x,你想得美。” 陈竹年很少在他面前这么直白地说话。 鹤来一愣。 总觉得此刻的陈竹年有些不一样。 鹤来“呜”一声,手攥紧身下的床单,紧张问:“人类,你想干什么?” 发情期接近,又遇二次身体改造,鹤来信息素再遇紊乱,他面色潮.红,一点晶莹的眼泪挂在长卷睫毛上,下方唇瓣更是红润似熟烂的水蜜桃。 陈竹年就看着这样的他。 衣服纽扣被他解了一半,露出线条清晰又硬朗的腹肌,顶级alpha成熟又强悍的气息像是锋利的冷翠刀。 视线却像燃烧的炽热火焰。 他轻描淡写说:“想c你。” 第19章 鹤来整个人都僵住。 “你说你要收拾我,不,不能是这个意思……”他声音很小,抵抗也很微弱。 陈竹年调开终端,几分钟前苏珊帮鹤来发的求助消息赫然在目。 “你信息素乱成这样,”陈竹年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仿佛此情此景没有任何特殊,“我只是承担帮助omega的义务。” 他刻意将后面几个字咬得很重。 眼泪盈满眼眶,鹤来替自己辩解:“……不是我发的。” “那更好了。” 陈竹年冷漠地说。 “说明在别人眼里,你也只能靠我解决信息素需求。” 鹤来怔然。 最后一枚纽扣被解开,陈竹年说:“我能怎么收拾你?” 衬衣被他随意扔在沙发上。 “碰你一下你就掉眼泪,我只能把你脱.光了亲你。” 鹤来很快摇头。 然而手腕已经被陈竹年攥住。 陈竹年脸上表情还是淡淡的,叫人看不出喜怒,唯独夹在耳骨上的耳钉闪着银光。 陈竹年靠得实在太近,上半身又未着寸缕,宽肩窄腰,身上肌肉强劲有力,alpha强势又沉稳的气息严丝合缝地压住鹤来。 鹤来不敢看陈竹年。 他视线微移,落在陈竹年攥住他的手腕上。 鹤来尝试以“等价交换”的形式说服陈竹年,他咬了下唇,眼睛湿漉漉地说。 “人类,你可以亲我手腕。” 陈竹年默声许久。 才说。 “别真让我觉得我可以把你脱.光,行吗,小人机。” 他稍微用力,鹤来便被他压在下方。 陈竹年又说:“谁脱光了只亲手腕。” 他平静的目光从上扫到下,直至鹤来白皙,甚至透着一点桃粉色的脚踝。 说:“你不知道我习惯?” “我哪次没有先吸上面,再舔下面?” 鹤来完全呆滞。 他比谁都清楚陈竹年没有夸张地威胁他。 仿生人的记忆是视频式的场景再现,所以过去一切细节都能无比清晰在他脑海中二次播放。 一时间他仿佛又回到五年前被陈竹年绑在床上实行临时标记的半个月。 感官重现,他甚至觉得前.胸开始发胀发疼。 他说话带有哭腔:“你,你别这样。” 陈竹年在他颈间深吸一口,半晌,才说:“不想我这样你就乖一点,别老说傻话来气我。” 可能指的是鹤来说不需要他信息素这回事。 鹤来摇摇头:“我没有说傻话,我都是认真的。” 闻言,陈竹年舔了下尖牙,眸微眯。 alpha的信息素变得愈发浓烈,甚至让鹤来呛得咳嗽,眼泪淌在陈竹年手心。 他手抵在陈竹年胸膛:“……够了。我不要了。” 陈竹年轻声。 “是么。” 他微凉的手指抚过鹤来腰间,刺激地鹤来全身都在发抖。 随后他将湿润抹在鹤来手心。 “水这么多。你说你不要了。伴侣型仿生人,这方面也很能忍。” 另一只手捏住鹤来下颌,强迫鹤来与他对视。 陈竹年呼吸起伏很明显。 鹤来甚至能触碰到其中的燥热。 他感到痛苦,眼泪水更多,觉得自己像被充大的气球,外面紧绷着,里面空虚厉害。 陈竹年就说:“你没办法离开我,鹤来。现阶段只有我的信息素能帮你。” 鹤来哭着摇头。 “不是。” 陈竹年捏住他手腕的力道更大。 他好像没有听见鹤来的拒绝,一字一句说:“我要你承认,是你离不开我。” 鹤来将唇咬得发白,还是不说。 陈竹年表情依然冷静,没有半点生气迹象。 对。 他情绪一直很稳定。 前所未有地稳定,稳定到蓄满信息素的尖牙酸胀疼痛。 衣料摩擦床被,混着泪水的汗.液濡湿枕巾。 屋内俨然变成alpha的狩猎场。 过了许久,鹤来喘着气,乞求他:“我难受。” “你,你标记我吧。” 鹤来讨好地叫他名字:“陈竹年。你,我,我只要临时标记。” 陈竹年手抚上鹤来侧脸,激得鹤来直往另一边缩。 “我为什么要给你信息素,”用信息素把鹤来逼成这样,又翻脸不认人,陈竹年冷冷说,“你是我的谁?” 鹤来觉得实在委屈,又难过。 他本来准备自己硬抗过去,即使死了也不要再拜托陈竹年。 陈竹年说不管他,那就应该遵守契约。 现在把他调得这么难受,又,又说这种话。 怒意压过胆怯,鹤来说:“我明明不会发.情成这样,都是因为你。” “我才……”话语到尾巴,又染上哭腔。 陈竹年不为所动。 太过铁石心肠。 “嗯。”他淡淡说,“所以?” “我依然不会标记你。” “你总得知道我有多痛。” 你在痛什么。 鹤来圆眼瞪着他。 哭成这样的是我,被压住的也是我,正在煎熬发情期,不敢让你看见猫耳和猫尾的也是我。 你痛什么。 因为突然发.情,因为不小心接触陈竹年,因为自始至终他只与一位alpha发生过关系,所以计划才会被打乱,一切变得失控。 鹤来脸通红,小巧红润的耳朵随着生气而发抖。 然后。 他挣脱开被陈竹年攥住的手腕,愤怒让他无法控制力道。 s级alpha的信息素促使鹤来短暂地陷入极端发.情状态,理性的控制系统全部瘫痪。 一阵甜香在脸侧抚过。 “啪!” 清脆又毫不留情的一巴掌,落在陈竹年左脸。 挂在陈竹年耳骨上的耳钉晃荡两下。 内侧发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破裂声。 作者有话说: ---------------------- 因为收藏没有攒够orz,这章十分短小。下周大概率也因为收藏太少没有榜单……所以下周会更新慢一点(跪)。如果大家喜欢,麻烦点一个收藏,收藏攒够了火速加更(跪) 第15章 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耳光声清脆。 在室内久久回荡。 彼此沉默着,心跳声就格外明显。 慌张和压抑抱作一团,掩盖昏暗阴影处灼热的喘息。 鹤来比陈竹年更震惊。 他怔怔然,忙不迭说:“……对不起,我,我,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做。 伴侣型仿生人,天生对人类抱有纯粹的善意和温良,几乎不可能做出扇巴掌的行为。 这一瞬间,鹤来自己也懵了。 他手往陈竹年身上贴,想去揉那片被他扇得甚至开始泛红的侧脸。 手腕却被陈竹年毫不客气地攥住。 视野骤黑,alpha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将他压下,扣在陈竹年耳骨上的耳钉亮起一点光泽,鹤来的心也随着闪光上下沉浮。 鹤来紧张地抿了下唇。 虽慌张,但不害怕。 或许对象是陈竹年的原因。 陈竹年的瞳孔很黑,室内光线昏暗,鹤来看着他,猜不透眼前人的情绪。 那样纯黑的眸,晕着看似平静又淡然的情绪。 看似。 对方看了他足足有半分钟,那不是温和的眼神,眸深处燃起灼热的火焰。 像是在考虑怎么吃掉身下的食草动物才最美味。 鹤来逐渐意识到难堪和后悔,手腕撑在床边,他艰难起身,想和陈竹年分开一点距离。 几乎是同时。 后颈被人扣住,食指指腹压在omega腺体上。 鹤来瞬间没有了力气。 他没有时间挣扎和逃跑,只觉得视线一黑,下唇被含住,那人毫不客气地又吸又咬,强迫他张开嘴迎合。 被入侵时鹤来意识还混乱着,先觉得热,整个人像被火烧,再觉得疼,疼痛只持续了很短的几秒,很快就转化为奇怪的酥麻。 唇和舌头都已麻木,被那人带着运动,仿佛不属于自己。 被亲了很久,久到鹤来体内自动计时器都开始失灵,只有唇的红肿和后颈的疼留下一点时间的痕迹,锁骨没有一处好地方,被人咬得惨不忍睹。 汗水混着另一种液体在身上晃荡,鹤来被紧紧压在床上,双手掩住又红又烫的脸。 于是露出来的耳朵尖便被人趁机含住。 再舔咬。 即使是当初被临时标记,陈竹年也没有这样亲过自己。 鹤来心跳很快,迟钝地怀疑自己刚才那一巴掌是否打开了陈竹年身上某个开关。 手心都是湿的,身后更是一塌糊涂。 陈竹年轻咬他的颈,再熟练地往下,动作相对轻柔,算中场休息。 怒意早已消散,或者说一开始就没有存在过。 第20章 陈竹年当然被扇过巴掌,在遥远的过去,在无数个他格外纵容的夜晚。 所以耳光带来的更多是曾经的热意,将怒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隐晦的冲动。 手指被陈竹年握在手里,反复把玩。 鹤来可怜巴巴地抿嘴,上下唇碰在一起,瞬间疼痛传来。 他不敢想那里已经被折腾成什么程度,只能又将唇分开,嘴微张。 对方趁机进入,又亲了一次。 过了很久,鹤来终于有机会说话:“陈竹年,我不是故意打你的。别——” 他“唔”一声。 眼泪再次滚落。 陈竹年一口咬上他耳垂。 轻声说:“好乖。” 鹤来难堪地想把自己缩起来,无奈四肢再次被陈竹年大打开。 虽然还没有进行标记行为,但被压着亲了这么久,鹤来身上都是alpha信息素的味道。 原则上,几个小时后,他将再次与陌生人类绑定契约权。 现在却被曾经标记过他的alpha抵在床上亲,身上每个敏感点都被抚摸。 鹤来心越来越沉。 陈竹年可以骂他,也可以像刚才那样说话直接,但唯独不能像此刻不理他。 陈竹年越沉默,鹤来越害怕,总觉得这场折磨像是永无止境的无底洞。 他的腺体滚烫得不成样子,鹤来甚至不用伸手去触碰,就知道那里已经达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温度。 比起直接的肌肤相碰,衣料与肌肤的摩擦更能让鹤来感觉到细微的痛感。 这层痛感又夹杂着陈竹年手心的热度,有时候比直接坦诚相待更让人难耐。 对方不慌不忙地折腾他,鹤来眼泪越来越多。 鹤来像被晾晒在海岸上的小鱼,看着远处汪洋大海中丰富的水流,嘴张开,无助地喘气。 “陈……陈……陈竹年。” 他艰难地喊。 依然是沉默。 手上力度却更大了一些。 “人,人类。”鹤来语气稍微重了些,与此同时,对方抵在他软若无骨的腰腹处的膝盖也用力,鹤来一抖,两滴硕大莹润宛如珍珠的眼泪掉了出来。 鹤来哭得不成样子。 他断断续续说。 “陈,人类,我,我不喜欢你。了。” 陈竹年鼻尖碰上鹤来后颈红肿的腺体。 听见鹤来伤心欲绝地说:“我讨厌你。” 陈竹年动作停住。 正当鹤来以为陈竹年就此收手时,他腰被人捏住,恍惚间,自己又被转过来,正面贴在陈住年胸膛上。 陈竹年视线往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那双漆黑的眸里甚至看不出多少情欲,只是冷静。 令鹤来胆战心惊的冷静。 鹤来这边却是一片混乱。 他仿佛被泡在青梅酒里面的嫩梅,浑身透着令人沉醉的、熟烂的酒气,他都被折腾成这样了,对方怎么可以还这么淡然,好似随时都可以抽身,只留他一人被浸在信息素的调弄中。 眼泪依然止不住,甚至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被陈竹年攥住的手腕止不住地颤抖。 上面依附着在alpha信息素建造的囚牢中鹤来的不安,以及唯一能给予自己安全感的伴侣随时会离开的惶恐。 或许是因为即将面临最强烈的发.情期。 或许是那三针尚未通过实验测试的催.情剂。 又或许是陈竹年的信息素等级太高,又与他过于般配。 鹤来从未像现在这里感到心慌。 从未觉得陈竹年离他如此近,又如此远,仿佛下一秒,眼前人就能继续用冷淡又陌生的眼神看他。 好过分。 鹤来跪坐在陈竹年怀里。 为什么到现在还是这样冷静,为什么,为什么至始至终方寸大乱的只有他一人呢。 他将脸埋进陈竹年颈窝,哭着说:“坏蛋,陈竹年。我不要和你在一起,我也不要再和你有任何关——” “关系”两字还未说出。 鹤来整个人骤然紧绷。 腺体被人或轻或重地舔,舌尖在那团甚至可以说是糜烂的软肉上打转,偶尔牙齿碰上灼热,带来的疼痛比任何地方都敏感十倍,鹤来咬着牙,死活不让自己出声。 话语宣泄后只收到对方的沉默,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让人感到憋屈又恼怒。 即使浑身都被人紧紧抱住,鹤来的不安全感还是随着时间快速增长。 似乎无论怎样说,无论怎样反应,也无法打动陈竹年的铁石心肠。 他站在铜墙铁壁面前,任他呼喊,也收不到对面回应。 孤独感和失控感将鹤来淹没。 然后,他听到陈竹年在他耳边说。 “这就是我一直以来的感觉。” 鹤来脑子嗡嗡的。 “很难受?很痛苦?如果只有身体上的痛,我不会恨你到现在。” 鹤来指尖微缩。 陈竹年很温柔地抚摸他的后颈,揉一段翘起来的粉发,上面已经染上水渍,软成一团。 他动作轻柔,甚至算得上缠绵,然而说出的话却如此冰冷又狠绝:“你折磨了我这么久,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你永远别想简单结束你和我之间的关系。”他一遍遍重复。 鹤来后颈被人用虎口紧紧扣住。 他被迫将上半身严丝合缝与陈竹年相贴。 身上衣服已经被陈竹年摸得乱七八糟,露出半截香肩,他身上过于莹白,即使室内光线昏暗,依然能看到那一抹珍珠白。 然后被揉成暧昧的粉红。 陈竹年尖牙已经抵上鹤来腺体。 在陈竹年即将用尖牙冲破那脆弱不堪又实在可怜的omega腺体前,鹤来猛地推开陈竹年。 鹤来往后仰。 还未稳定平衡,手腕又被陈竹年抓住,随后两边并在一起,被陈竹年按压在他头顶。 陈竹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黑暗中,alpha的眼眸更加深邃,气息也更为猛烈。 “你不喜欢我。” “你讨厌我。” “你说你不要和我有任何关系。” 每说一句,就像是一道无形的鞭子抽在鹤来身上。 鹤来眼睫快速颤动。 陈竹年说:“那为什么一开始求我标记你。” “为什么又推开我。” “你又骗我。” “小人机。小骗子。” 鹤来浑身都在发抖,过于跌宕起伏的情绪让他白皙的脸庞早已润出桃红。 “因为,你,你根本没打算标记我。” 鹤来咬紧下唇:“我……” “好吧,我骗你。”他痛苦地说:“那我不要你标记了,你走开。” 陈竹年冷冷地看着他。 鹤来只说:“只要我身上染上别的alpha的信息素,他们……他们也能帮我度过发.情期。这样,也不用每次都,都麻烦……” 他话还没说完,下颌便被人大力捏住,腰腹往上提。 鹤来被抵在床头,双腿被迫打开。 剩下的字便强行被咽回去。 眼泪滚在陈竹年手背。 耳钉亮起一抹不明显的银光。 陈竹年没有习惯性调整耳钉档位,他只是沉默地盯着鹤来。 无声的僵持在房内蔓延。 陈竹年的信息素再次把他淹没,鹤来瞬间没了呼吸,只觉得一股未知又恐怖的怒火夹在在原本应该温和又儒雅的清竹叶香中,他侧着身体咳嗽,又被陈竹年强行掰过来。 陈竹年说:“别的alpha。” 唇再次被陈竹年咬住,他声音很轻:“别的alpha信息素等级有我高么。能c你两次就把你发.情期稳定住么。” 他拽住鹤来手腕的手沿着鹤来手臂往前,强行与鹤来十指相扣。 他力气渐大。 另一只手按压在鹤来后背。 让鹤来的眼泪全落在他裸.露的上半身。 随后鹤来听到陈竹年说。 “你在我身上流了这么多眼泪,”陈竹年贴在他耳边,将指腹的湿润抚在鹤来腰腹,“小鸟,你把我也打湿了。” 鹤来被他下流的话吓了一跳。 慌乱之下,心跳愈快,整个人仿佛被泡在水池中央。 他脸红得像要滴血,手抵在陈竹年胸膛上。 “你……你疯了吗陈竹年,你……” 他话语卡了半截在后面,又变成压抑的喘息。 陈竹年舔他的耳垂,细长白润的脖颈,突起的锁骨,他的舌尖在鹤来锁骨凹陷的地方来回滑动。 声音越来越急促。 “你第一次掉的眼泪就落在我的手心,是你先用水在我身上留下印记,”陈竹年吻他,“是你先和我说话,用沾了眼泪的信息素标记我。” “所以你怎么可以对我说这样的话。” “你怎么可以去找别的alpha。” 鹤来震惊地看着陈竹年,压根不知道陈竹年在说什么,他也没有曾经用眼泪标记陈竹年的记忆。 第21章 陈竹年情绪愈发激动,手上青筋明显,气息逐渐不稳。 耳钉已经发出警示的颤动很久了,陈竹年仿佛对此一无所知。 鹤来更惨。 他被吻地没办法说话,只能用手去推陈竹年,无奈alpha和omega天生力量悬殊,再加上他曾与陈竹年绑定过关系,在陈竹年面前,他力气还要更小。 现在他万分确定,陈竹年就是不对劲。 陈竹年平时决然说不出这样的话,也不会不停折腾他。 五年前他被反复临时标记那段时间,双方都很沉默,只把标记行为当作例行公事。 哪里会说这些…… 鹤来羞愧难当,又没办法捂脸。 或许是因为巴掌,又或许是因为下午的吵架。 亦或者……什么因素导致陈竹年变得如此异常。 鹤来想不明白。 同时又觉得尾椎骨发烫,他心里一惊,先前的经历告诉他,他好像又要长小猫耳朵和尾巴了。 陈竹年咬住他下唇。 闭眼在他身上蹭。 尖牙在鹤来后颈徘徊。 同时手按上鹤来小腹,待鹤来反应过来时,鹤来衣服已经被脱了一半,露出他纤细又柔软的腰腹。 鹤来喘气挣扎,再喊陈竹年,陈竹年恍若未闻,只是又咬又吻他,整个人似乎已陷入恍惚状态。 陈竹年力气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不受控制,鹤来甚至疼出眼泪来。 他手发抖,想再给陈竹年一个巴掌让他清醒一点。 然而,下一秒,陈竹年乖顺地将脸贴在鹤来手心。 他眼神格外深邃,漆黑的瞳孔倒印出鹤来的样貌,神情依然平静,没有明显的表情,只是两边耳朵已经红到几近透明。 耳钉安静地扣在陈竹年耳骨上。 鹤来被抱满怀,怔怔然看着陈竹年。 他试探性问了一句。 “人类。” “陈,陈竹年。你知道我是谁吗?” 回答他的又是陈竹年的沉默。 看来已经完全不清醒了。 鹤来抿唇,心跳很快,不知道接下来陈竹年又要搞什么花样。 陈竹年目不转睛地盯着鹤来看了半晌,随后凑上去,嘴唇贴在鹤来耳旁。 他轻声:“老婆。” 又吻了会儿鹤来后颈,很小声地说:“我早已经是你的alpha了。所以你不能不要我。” 作者有话说: ---------------------- 第16章 老公 鹤来整个人都是懵的。 陈竹年的吻落在鹤来红肿的腺体上。 刺激地鹤来下意识想往后缩。 “老婆。老婆。老婆。”陈竹年呢喃着。 尖牙抵上鹤来侧颈,像吸血鬼需要人类鲜血续命一样,陈竹年对那寸肌肤又舔又咬。 鹤来想躲,陈竹年便将他退路堵住。 陈竹年神色不明,只是舔他的耳垂,很委屈地说:“老婆。为什么要躲。” 鹤来一怔,随后被陈竹年咬住下唇。 鹤来闷哼一声,疼痛让他忍不住落泪。 陈竹年耐心地舔去他的眼泪。 同时拇指指腹扣在鹤来下颌,往上用力,让鹤来唇与他更贴近。 陈竹年一边亲,一边说:“老婆。为什么这么久不来找我。” 过了半晌,鹤来才结巴着说:“没有很久呀。” 他想了想:“不是才半天没见吗。对你来说这就是……很久?” “是五年零两个月二十三天。”陈竹年咬他耳朵。 话音刚落,鹤来吓出一身冷汗。 喉结滚动,他胆战心惊地问:“……你,你认出我了?” 陈竹年说:“我只要你成为我的omega。老婆。我也只标记过你,老婆。你的信息素味道一点没变,我一闻就知道。” 鹤来木讷地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几天前……我们在走廊碰面时,你就认出我了吗?” 陈竹年沉默一会儿。 鹤来佯装不经意地看向陈竹年,见他神情像往常一样冷漠又平静,心里更不清楚情况。 陈竹年这样,只要不说话,任谁都发现不了他状态不对。 然后他听陈竹年回答。 “现在。” 陈竹年缓缓说:“我现在才知道是你。” 鹤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僵硬的身体也终于恢复柔软。 怀里人不再像刺猬一样竖起警惕的尖刺,陈竹年便将鹤来往怀里再揽,他靠得极近,鼻尖在鹤来胸前嗅。 嘴里小声说:“老婆。老婆。你体内怎么还没填满我的味道。” “我要让你像以前那样,浑身都是我的信息素,”陈竹年扣着他的后颈,“这样你就永远不会离开我了。是不是。老婆。” 陈竹年语气愈发着急,仿佛鹤来下一秒就会消失。 alpha对omega的需求比鹤来想象中更猛烈。 “老婆老婆。你为什么不继续和我说话,你不爱我了吗。你为什么不命令我标记你,老婆。” 鹤来尝试推开他。 “陈,陈竹年,”他艰难地说,“你冷静——唔——” 话还没说完,嘴突然被塞入异物。 鹤来不住往后仰,又被人固定后背。 滑顺的床单角填充口腔,鹤来支吾着说不出话。 “我很冷静。”陈竹年看着他,眸光似墨,眸底掩着堪称混乱的风暴。 就像醉酒的人说自己没喝醉一样。 “老婆。老婆。点头或者摇头就能回答的问题,你为什么逃避。”陈竹年按压他的嘴角,“是要告诉我第三个答案吗。” “我不要听。老婆。” 陈竹年吻上塞在鹤来嘴里的床单。 “是不是标记你之后,你就能说好听话哄我。” 陈竹年顺势吻鹤来眼尾,讨好似地噌他。 “老婆。你哄一下我。” 鹤来已经被抵在床头,无处可逃。 大腿内侧嫩肉被陈竹年压着,传来让人酸麻的疼痛。 嘴巴更是难受。 陈竹年亲舔他的腺体,又将鼻尖埋进鹤来胸前闻。 上衣衬衫已经被陈竹年脱了一半,领口大打开,垂落在鹤来手臂中央。 前面便一点遮掩也没有。 陈竹年眸光沉沉。 说:“老婆。你好香。” 鹤来流泪摇头,他只手搭上陈竹年小臂,推了两下,又示意自己的嘴。 他委屈地皱眉。 陈竹年盯他半晌。 似乎才明白。 “很疼?” 鹤来点头。 陈竹年手指轻勾床单一角,往后一扯,床单便如同突然泄洪的决堤般往下掉。 尾端颜色被水渍打湿,连带一串暧昧的迹象。 嘴角还残留一点透明液体,陈竹年凑上去,将鹤来口水全部吃下。 随后,他目光往下,舌尖轻舔唇边,嗓音沙哑:“想再吃一点。老婆。” 鹤来“噌”一下将衣服敛起来。 嘴巴依然酸麻,他说话便有些结巴:“……什,什么。” 陈竹年按住鹤来领口,不由分说地往下扯,他靠得极近,唇已经贴上鹤来的肩。 又说:“老婆。你以前都让我吃,为什么现在不行。” 鹤来连忙捂住他的嘴。 “不要——” 腰腹被人或轻或重地捏了一下,鹤来闷哼一声,“不”字被碰落,“要”字喊得极重。 罪魁祸首便低下头来问他。 “要什么。” 鹤来“呜”一声,又掉眼泪。 陈竹年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随后大手落在鹤来腿间。 春夏交际,天气偶尔闷热,鹤来只穿了条相对宽松的牛仔短裤。 裤腿此时被挽得很高,卷起来的地方刚刚卡住大腿根部,压出一圈惹人垂涎的凹陷,显得腿肉更加饱满,像熟烂的蜜桃。 “又给你弄红了,老婆。”他轻声说。 鹤来被亲得浑身发软,说话声音都在打颤。 “不,要捏。” 同样,“不”字被陈竹年的动作吃掉,“要捏”二字便格外清晰。 陈竹年用一边膝盖抵住鹤来腿根,将鹤来略微往上抬起,鹤来为了保持平衡,只能用双腿圈住陈住年的腰。 手上的力道加大。 鹤来实在受不了,便别过脸去,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陈竹年一只手扣上鹤来后脑勺,另一只手帮他稳住平衡。 他好像笑了一声。 贴在鹤来耳边说:“老婆。眼泪流太多,会让下面也一塌糊涂。” “不准说。”鹤来小发雷霆。 陈竹年揉了会儿他发尾,安静给怀里人顺毛。 半晌,陈竹年手稍用力,将鹤来自下而上抱起。 鹤来小小一只,缩在陈竹年怀里,手臂挂在陈竹年脖颈,试图分散受力点以缓解身体腾空带来的不安。 陈竹年抱着他下床,手不安分地在他后背抚摸。 第22章 “老婆,你刚才掉水里去了吗?怎么浑身湿成这样。” 他亲昵地贴上鹤来耳朵尖,同时手捏住鹤来上衣后领口:“我带你去洗。” 话音刚落,鹤来衬衫瞬间被扯下大半,露出白皙莹润的后背,后背微微发颤,上面留有些许暧昧的红痕。 凉意瞬间袭来,鹤来连忙抓住最后一点遮掩。 “不。”他快哭了,“陈竹年你怎么了,你冷静一点。” 浴室门被打开,温热的水流缓缓流入浴缸。 陈竹年将鹤来抱上垫了毛毯的洗手台,只用一只手握着鹤来的腰,帮他掌握平衡。 另一只手稍用力,在鹤来轻声啜泣下,将小人机的上衣扯落在地。 鹤来又羞又恼,却又无计可施。 他不想让这一幕赤.裸.裸地被陈竹年盯着看,索性手腕钩住陈竹年脖颈,让陈竹年的脸贴在他胸前,遮挡陈竹年的视线。 听见陈竹年在下方说。 “我一直,”他反复强调,“很冷静。老婆。” 说话同时,动作未停。 浴缸里的水已经攒了小半,估计半分钟后鹤来就会被脱.光丢进去。 原定正式发.情期是明天,但这样接触下去,大概率会直接提前,之后所有计划都会泡汤。 鹤来实在没办法,他分出一点力气去拧开洗手台正中的水龙头,再将挂在一旁的浴巾扯下。 冰冷的水流将浴巾彻底浸泡,鹤来光是用手去摸,凉意便让他浑身冷得发颤。 他一咬牙,猛地将沾满水的浴巾搭在陈竹年后颈。 瞬间的寒冷让陈竹年一下停止动作。 他眉头紧皱,整个人僵硬,视线停在鹤来夹在一起的腿间。 感到一阵像是从高空落地的天旋地转。 十几秒后,陈竹年缓缓将浴巾拿下。 接触他皮肤那面残留着人类不寻常的高温。 鹤来身上衣服已经被脱差不多,即使还剩一点遮挡隐私部位,也被折腾地随时都要落地。 趁陈竹年还呆滞,他连忙用浴袍将自己全身包裹起来。 衣服穿上,安全感终于回来一点。 鹤来抿唇,尝试安抚性拍拍陈竹年后背,又试探性地用另一只手覆上陈竹年额头。 看看是否在发烧。 刚抬一半,手便被陈竹年握住。 陈竹年亲了会儿他的指腹,再顺势往下,贴着手心吻。 鹤来觉得有点痒,想收回去,手腕用力,手却纹丝不动。 亲吻暂停,陈竹年轻抬眼皮,居高临下地看了鹤来一眼。 眸色深沉,像晕着暴风雨来临前的风暴。 那瞬间眼神又恢复了极致的冷静。 鹤来被看得心发颤。 下意识问:“……人类,你正常了?” 陈竹年缓慢眨眼。 又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鹤来想了想,不再挣扎,任他亲,同时视线往下。 陈竹年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自己不着寸缕的上半身。 他舔了下尖牙,牵着鹤来的手,让鹤来手心贴在他胸膛上。 问:“老婆。我为什么没穿衣服。” 鹤来:“……” 还是没好。 但情绪比之前稳定很多,也不执着于要脱他身上衣服。 浴缸里的水快要溢出来,鹤来将出水口关上,在洗手台被陈竹年按着亲了半天,他终于恢复一点力气,从陈竹年怀里挣开,脚踩在浴室瓷砖上。 陈竹年视线随着他泛红的脚腕移动。 他见不得鹤来受凉,又想把鹤来抱起来。 动作前一秒,手臂被鹤来按住。 鹤来轻喘着,试图将当前几个元素结合起来。 他看着浴缸和上半身赤.裸的陈竹年。 说:“你要洗澡。所以没穿衣服。” 随后,不管陈竹年什么反应,他当即将陈竹年按进浴缸。 水瞬间从浴缸边缘满出来,溅了鹤来一身,他额前碎发早已湿润,眉眼都挂着水雾,眼眸又晕着漂亮的光泽,周围肌肤全都白得发光,唇和脸侧却因信息素紊乱而格外润红。 整个人像块装进透明玻璃罐的圆形白桃糖果。 散发着诱人又甜腻的香。 陈竹年浑身湿透,却没管,只是仰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鹤来。 鹤来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连忙说:“你自己洗,我在外面等你。” 话音刚落,鹤来手腕又被人紧紧拽住。 对方轻易往后一拉,鹤来平衡便不稳,身体直往后倒,直到撞到对方硬挺又宽厚的胸膛。 鹤来整个人泡在水中,挣扎了半天才支起半边身子。 只听陈竹年在他身后说:“你信息素状态这么糟糕,不跟我一起,你怎么解决?” 鹤来第一反应竟然是“没叫老婆,说明正在逐渐恢复正常。” 他支支吾吾道:“已经够了。” 拍卖在即,不能让他一身都是alpha的信息素,方止凡会起疑心,整件事但凡出一点岔子,他都很有可能无法顺利成为人类。 临时标记也有轻重程度划分,原本只打算让陈竹年轻咬他一口,留一点不明显的高阶alpha信息素在他腺体内,他便能长时间不受发.情带来的疼痛和对alpha信息素的渴望影响。 然而刚才被陈竹年反复折腾,信息素需求被满足过头,甚至不需要进行任何标记行为。 陈竹年好像听不懂。 他又凑在鹤来颈后亲,想彻底标记鹤来的心蠢蠢欲动。 浴室内空间狭窄,又不通风,信息素浓度迅速上升。 鹤来又要喘不过气。 同时感觉陈竹年力气越来越大,而鹤来自我意识却在不断沉沦中。 不行。 这样下去可能真的要被标记。 鹤来痛苦地咳嗽,用最后一点力气突然转身。 他让陈竹年的脸埋在他胸前。 浴袍被他整理了一番,胸口处被遮掩地严丝合缝。 应该没问题。 他尝试语气温柔,又带有一点讨好。 “你,你不要标记我。”鹤来说,“你咬这里。可以吗。不标记。咬完就放我出去。” 小人机总天真地以为人类的需求是固定值,一次性填满和分批少量补充是相同结果。 所以他一再容忍,和人类讨价还价。 直到浴袍被扯开。 …… 半晌,鹤来因为某处疼而靠在浴缸旁边掉眼泪,陈竹年从身后托起他的两边脸颊,捏了捏。 鹤来说:“我再也不要和人类说话。” “人类也不遵守契约。” 陈竹年只抓一个重点:“为什么说‘也’。老婆。” 又开始叫老婆了。 鹤来蔫巴一会儿。 期间他又尝试用冷水使陈竹年冷静,但陈竹年大抵很快就产生了抗性,折腾半天,还是抱着他神志不清地叫老婆。 鹤来背对着陈竹年,开始复盘半小时前使陈竹年清醒的契机。 陈竹年无聊,手指在鹤来一头粉毛上打转。 手指往下,捏上后颈。 鹤来瞬间想明白。 陈竹年这种状态起源于突然的怒火和信息素扩散,中间因为湿润的毛巾完全将后方腺体遮住,才有片刻好转。 鹤来想起陈竹年腺体问题,心里麻麻地疼。 他和陈竹年的契约沉睡太长时间,以至于他没办法精准掌控陈竹年腺体状况。 难道腺体已经糟糕成这样,甚至到了会让人意识混沌的程度? 鹤来慢慢转过身,手自然撑在陈竹年身侧,以极其自然的姿势跨坐在陈竹年身上。 陈竹年顺手将他后腰揽住。 浴室水雾弥漫,陈竹年的眼眸晕在模糊的雾气中,显得格外温柔。 他眨了眨眼睛。 听见鹤来说:“陈竹年。” “你让我舔一下你的耳钉。” 耳钉能够重置陈竹年信息素抑制程度,之前鹤来被压在车后座时陈竹年告诉过他。 陈竹年盯着他看了半晌。 随后把戴有耳钉的那节耳骨捏住。 他第一次拒绝鹤来。 “老婆。”陈竹年摇头,“不要重置。” 下一秒,只觉得长条湿漉漉又毛绒的温暖蹭上他捏住耳朵的手腕。 小猫的尾巴末端乖巧地在陈竹年手心上下跳动。 下方一圈圈绕在他手臂上。 鹤来闭眼,凑上去亲陈竹年手上关节。 他双手勾在陈竹年脖颈。 唇轻咬,露出的唇肉格外粉嫩,像熟透的草莓。 眼睛像能挤出湿润晶莹的水来。 仿生人的模仿能力很强,适应能力也很强。 伴侣型仿生人更清楚身下的alpha想要什么。 有时候魅惑人类对鹤来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又自然。 【请你将手移开,麻烦配合】这几个字在他脑内重组。 于是鹤来伸出一点舌头,舔陈竹年的指尖。 第23章 说:“老公。我想要你用双手摸我。” 作者有话说: ---------------------- 以后固定晚9点更新,建议早点来看(跪 第17章 坏蛋 甚至有几秒陈竹年连呼吸都忘记。 大脑无限放空,整个人仿佛被泡在被柔情和温暖填满的温泉水中。 他怔怔地看着鹤来,按在耳骨上的手不自觉放松。 鹤来太懂激励效益,当即奖励式亲亲陈竹年的手腕。 陈竹年吃软不吃硬,与其强硬地和陈竹年比力气,不如慢慢让他主动放手。 耳钉一点点自眼前浮现,鹤来紧张地舔唇,毛茸茸的尾巴和耳朵在陈竹年怀里蹭来蹭去。 人类的肌肉状态逐渐达到理想。 陈竹年眼眸愈黑,目不转睛地看着鹤来。 眼底似乎酝酿着鹤来看不懂的风暴。 他眉眼神色未变,除了一点发呆,暂且看不出别的情绪。 手很乖巧地在鹤来期待下缓慢离开耳朵。 预计还有3秒。 2秒。 1—— 视线骤黑,细软的腰被人大力禁锢住,鹤来闷哼一声,感觉腰都要被人折断,随后alpha的气息迎面而来。 唇被人咬住,鹤来吃痛,想推开陈竹年,挣扎半天,依然纹丝不动。 换气间,鹤来艰难地去看陈竹年的左耳,心里登时一惊。 耳钉不见了。 紧接着,他感到自己耳朵泛起一阵凉意。 耳钉夹在耳骨上的声音格外清脆。 一点疼痛,瞬间通过耳朵连接大脑。 鹤来僵住。 然后,他听见陈竹年在他耳边说。 “老婆。” “耳钉可以脱离我的身体控制我的情绪和信息素。” 陈竹年缠绵地吮吸鹤来耳垂。 他嗓音沙哑,含着浓浓的情.欲。 “如果你想重置档位。” 陈竹年一字一句:“就命令我舔你。” 陈竹年确实有让步。 但这怎么和鹤来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有求于陈竹年时,主动舔陈竹年的嘴角,在鹤来看来是件不需要害羞和纠结的事情。 然而当主次调换,命令陈竹年舔他,意思便完全不一样了。 鹤来害羞地用尾巴遮住自己眼睛。 视线被遮掩,身体其他地方感官便会无限放大。 他感觉陈竹年又开始盯着他的腺体看。 鹤来身体往下缩,企图将腺体遮住。 然后他便像小鸡仔一样被陈竹年提起来。 鹤来面露难色地纠结了很久,直到陈竹年尖牙又抵上他的腺体。 鹤来手揽上陈竹年脖颈,将陈竹年往怀里带。 随后结结巴巴,又十分挣扎着说。 “人。人类。” “叫名字。”即使意识混乱,陈竹年依然不忘记纠正他。 鹤来说话带着哭腔。 “陈,陈竹年。你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删掉。” 明明陈竹年是来帮他稳定信息素的,怎么到头来他被折腾这么惨。 鹤来委屈地直掉眼泪。 他慢慢说:“陈竹年,我要你,舔我耳朵……啊……” 敏感的耳骨被温热包裹,舌尖顺着他软骨的凸起往下滑,电流一阵阵,顺着耳朵传至全身,鹤来逐渐没了力气,即使坐在浴缸里,依然感觉大腿在发颤。 信息素顺着腿根往下淌。 他难堪地合拢双腿。 命令人类舔耳朵对鹤来来说简直是一场酷刑。 设定最初,仿生人比人类低一等,对人类发布命令,已违背仿生人三大原则之一。 所以在鹤来看来,此情此景不亚于“标榜一辈子只爱老公的妻子被老公发现在外面偷.情”。 “我不能直接命令你。”鹤来哭着说。 讨厌的陈竹年。 是陈竹年把他调成这样的。 准则边缘试探的紧张感和耳骨传来的刺激双重叠加。 鹤来觉得自己像枚被人舔化了一半的糖果。 身体愈发晶莹剔透,香味愈浓。 鹤来神识不清,视线一点点开始模糊。 他感觉自己正慢慢往下坠落。 直到腺体猛地一疼—— 鹤来受到惊吓,立马睁开眼睛。 omega对标记的抗拒和害怕使他在瞬间变成小刺猬对陈竹年竖起尖刺。 突然爆发的力气让他推开陈竹年。 腺体已经被尖牙戳出一个小口,尚未流血,一点陈竹年的信息素残留在里面。 鹤来满脸通红,不知道陈竹年为什么非要标记他。 他明明已经做了各种让步,什么都顺陈竹年的心意。 而且陈竹年并不处于易感期。 鹤来难过地直想哭。 好在他反应及时,如果被重度临时标记,以陈竹年的信息素强度,恐怕整整三天他全身上下都是陈竹年的味道,期间omega对alpha产生的标记后依恋也会让他完全失去理智。 这同时意味着他准备了几年的逃跑计划彻底落空。 “陈竹年。”鹤来哭着骂他,“王八蛋!” “如果你觉得我当初需要你信息素的要求太过分,你就不要来。”鹤来甚至翻起几天前的旧账。 即使发信息让陈竹年送衣服来这件事里,陈竹年完全处于被动位置。 鹤来眼泪止不住:“你亲也亲了,摸也摸了,吃也吃了。你为什么还想要标记我,坏蛋!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亲了!大坏蛋!” 刚从混沌状态中醒来的陈竹年被劈头盖脸一顿骂。 尖牙顶端还残留着鹤来信息素的香甜。 他怔愣着。 什么叫“吃也吃了”。 他吃了哪里?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鹤来头上两只猫耳朵受惊吓地竖起,尾巴也呈现炸毛状。 陈竹年目不转睛地看着,喉结滚动。 鹤来以为陈竹年又准备亲他,顿时更气,他手发抖,一巴掌拍在陈竹年肩膀上——不敢扇脸是担心陈竹年又黏糊地抱着他喊老婆。 陈竹年被揍了一顿。 依然神游天外。 几秒后,他终于从现场混乱的信息素中摸清楚一点前因后果。 他伸手想按住鹤来肩膀,让鹤来冷静一些,手却在半空中顿住。 最后,他唇绷成一条直线。 “你……”他犹豫了一会儿,“你先控制你的信息素。” “我怎么控制?”鹤来抹眼泪,再次控诉,“我腺体都被你咬破了。” 陈竹年看着上面一点极其不明显的伤口。 他垂下眼睫:“……对不起,疼吗。” 鹤来咬唇,又委屈。 几分钟前才骂过陈竹年,此刻又将自己的脸埋进陈竹年怀里。 说话的语气带有不自觉的撒娇:“疼。疼死了。我讨厌你。坏人类。” 陈竹年沉默一会儿,伸手从置在浴缸旁的储物柜里摸出创伤抑制贴。 再小心翼翼给鹤来贴上。 鹤来的耳朵在他脖颈处晃动,一阵痒。 过了会儿,鹤来又说:“你那里……别抵我。” 陈竹年:“……” 他目光往下,从他的位置能从鹤来胸口看到里面一览无余的风景。 浴袍里光线昏暗,然而依然能看到留在白皙肌肤上的红痕。 信息量过大。 鹤来缓了几分钟,终于从陈竹年怀里起身,他全身已被浴缸里的水打湿,头发更是湿漉漉地贴在一起,哭了太久,眼睛有点发肿,唇也被陈竹年咬红,再铁石心肠的人看到鹤来此刻的神态也会心软。 鹤来光脚踩在瓷砖上,拿出备用浴袍,他背对着陈竹年,说话的语气像小猫发威:“闭眼,不准看。” 俨然忘记刚才自己说过仿生人不能命令人类。 陈竹年最清楚鹤来脾气,当即听话闭眼。 干爽的浴袍换上,鹤来终于消一点气。 陈竹年这才睁眼看他,又对着他还湿着的粉发,说:“我给你吹干。” 鹤来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不要。你离我远点。” 陈竹年:“……” 他尝试着为自己辩解:“我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你个王八蛋!”鹤来来来回回骂人的词就那么一点,“你把我折腾成那样……然后就说自己忘记了,原来删除人类的记忆比删除仿生人的更容易!” 陈竹年动作僵住。 半晌,他才说:“……我努力想起来,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鹤来学陈竹年,即使信息素乱成一团,依然坚持自己‘非常冷静’,“你也是个大骗子。” “明明说再也不要管我,”鹤来说着说着又要掉眼泪,“那就不要管,为什么我一……” 他才想起来自己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登时慌乱,再欲盖弥彰地将尾巴藏在身后,用双手捂住耳朵。 第24章 几秒后,在陈竹年注视下,鹤来又慢慢将双手放下来。 他说:“反正我全身都被你看过了。” 说着眼泪委屈巴巴地挂在眼睫上。 陈竹年想问他“看过”是指以前还是现在。 他想了想,还是忍住。 鹤来胡乱地用毛巾擦了擦身上其他黏湿的地方,确保自己看上去像个正常人。 尾巴被他塞进浴袍,耳朵则被裹在头上的干发毛巾遮住。 他按住浴室门把手。 听见陈竹年问他:“信息素状态还好么。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鹤来语气冷冰冰:“不要你管。” 后颈腺体不光疼,还不寻常地肿胀起来。 看来发.情期还是被陈竹年的信息素刺激地提前。 鹤来甚至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在拍卖现场控制不住信息素。 越想越愤怒,鹤来转过头去,对着陈竹年咬牙切齿地说。 “你不准买我的契约权。” “今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再也,再也不要,”他反复强调,“不要见到你。” 话音刚落。 浴室残留的一点暧昧,彻底化成冰点。 陈竹年盯着鹤来耳骨上的耳钉。 舌尖轻舔尖牙。 眸色骤暗。 第18章 强迫 门锁发出被锁定的“咔嚓”声。 鹤来脸色一沉。 他侧过头去看陈竹年。 陈竹年神色平静,仿佛刚才远程锁住浴室门锁的人不是他。 对上鹤来视线,他轻声说。 “为什么不想见到我。” 鹤来冷冰冰道:“你都把门锁了,你还问为什么。” 陈竹年盯着他看了半晌,只是说:“过来。你发尾还在滴水。” 鹤来久久站在原地。 陈竹年也不催促。 他耐心一向很好。此刻也应该气定神闲也对。 也对。 陈竹年眼眸微眯。 一侧尖牙愈发酸痛。 沉默的怒火化作宽木,横在两人中间。 水流早已止住,浴室里的温度一点点消散。 鹤来面色也从原先的红润到脆弱的青白。 纯白的浴袍披在他身上,使得他像时刻就要被风吹走的薄纸。 僵持几分钟后,鹤来指尖勾上系在腰上的腰带,稍微用力,柔软的腰带瞬间掉落在地。 尾端缠在鹤来粉红的脚踝处。 同时,浴袍敞开,露出正面一片艳丽风景。 鹤来两侧肩膀往后退,松垮的浴袍领口沿着他顺滑的肌肤直往下掉,最后堪堪停在小臂处。 他肌肤胜雪,越柔软的地方越容易留下痕迹,像纯净雪地上点缀了香气馥郁的红梅。 红梅顺着他上下起伏的呼吸,在空气中发颤。 此刻浴袍已经遮不住什么,一点遮掩反而增添许多欲拒还迎的引诱。 原本应让人血脉偾张的场景却因两人之间的僵持而格外沉重。 陈竹年眉轻蹙。 鹤来一步步走过去。 说:“你把我困在这里。你不就想我脱给你看吗。” 他说:“我是伴侣型仿生人。” “你们人类不就是为了做这种事才想要和我接触吗。” 浴袍愈发松软,逐渐往下掉。 “停。”陈竹年只手撑在额上。 他眉紧紧皱在一起。耳钉戴在鹤来耳骨上,此刻他只能靠自己稳住情绪。 糟糕的情绪。 糟糕的情况。 所有的一切,乱成一团。 直到鹤来走到浴缸旁边。 直到温热的眼泪滴落在陈竹年手臂。 他一边抽泣,一边愤怒地控诉陈竹年。 “你也骗了我。” “你早就认出我了。”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你是小狗。我的信息素味道你一闻就知道。” 陈竹年沉默不言。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自己疯得不轻。 即使在这种时候,他第一反应告诉他,既然双方都喜欢欺骗彼此,那不是正好说明他们很般配么。 他就说。 “是。我是狗。” 视线没再习惯性落在鹤来身上。 过了会儿,他又沙哑着声音问。 “真的这么讨厌我。” 鹤来用手揩去丢人的眼泪。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不要再和你绑定契约。” “你不和我绑定契约,不是因为你讨厌我,”陈竹年冷声说,“而是因为你更想和别的alpha建立关系。” 鹤来看着他:“我的契约权在谁的手上,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说不是所有人都会被我迷住,”他声音哽咽,“你……我问过你两次,喜不喜欢我,你都……” “现在你却那么在意我的契约权在谁手上,”鹤来又一次问他,“我的契约权,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经历过一次糟糕的暗恋,被程序控制,无可救药地喜欢陈竹年这样冷漠的人,在付出了所有真心后,得到的只是对方无情的回答。 再次见面,他像个笨蛋一样被对方看透身份,又一次,反应和情绪都由陈竹年控制。 甚至鹤来希望陈竹年把他当作陌生仿生人,只是出于兴趣想要他的契约权。 也好过他重复经历五年前的生活,又一次喜欢陈竹年,又一次被拒绝。 伴侣型仿生人的感情是很不值钱,只要契约权绑定,谁都可以喜欢。 但他也有自我意识。 他不知道陈竹年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曾经占有过的仿生人不可以被他人占有,还是单纯想再折磨他一年。 用感情,用身体。 无论如何。 鹤来都不想再经历一次单恋陈竹年了。 鹤来忍住不让眼泪掉下。 于是他说。 “如果你还要买我的契约权。” “我就恨你一辈子。” 陈竹年没说话。 他侧过脸。 从鹤来视角看过去,只能看到陈竹年一道紧绷的下颌线。 随后感觉手腕被人紧紧拽住。 鹤来知道,如果陈竹年想要,他很轻易就会被陈竹年拉进怀里。 再被标记。 他没办法抵抗。 omega对alpha的臣服就像草食动物对肉食动物天生的恐惧。 鹤来眼眶红着。 说:“浴袍只剩这么一件,我的衣服已经被你弄坏,你再扯,我等会儿只有光着出去。” 其实现状远没有这么严重,陈竹年只需要动动念头,就会有人准备一衣柜的新衣服给鹤来。 完美贴合鹤来尺寸的衣服应该是很多的。 过去五年,陈竹年每去到某个新地方,就会习惯性给鹤来定做衣服。 仿生人曾在他怀里呢喃过一句,如果喜欢一个人,就会忍不住给他买各种装饰。 彼时陈竹年还说不清到底喜不喜欢。 他只是觉得。 是不是在衣柜里塞满鹤来的衣服,家里就不会那么空旷,那么冷清又让人难以承受。 是不是能让他产生一瞬间鹤来没死的幻觉。 陈竹年这样熬了五年,没想到衣服会在这样的场合下派上用场。 握住鹤来手腕的力道逐渐放松。 陈竹年缓缓把手放下。 同时。 浴室智能锁被解开。 陈竹年起身,没看鹤来的眼眸,他极为平常地给鹤来整理好浴袍,再将发尾剩余的冰冷水珠抹去。 动作轻柔地仿佛两人像是结婚多年的夫妻,从未吵过架。 前提是忽略陈竹年浑身上下没一处干爽,整个人像站在瓢泼大雨中淋了半小时雨的落魄。 腰带再次系好。 陈竹年只说:“你把耳钉给我。” 鹤来干脆地取下耳钉。 他仰头:“是你戴在我耳朵上的。我没要你的耳钉。” 陈竹年说:“我知道。” 他才缓缓抬起眼眸,看着鹤来,说:“一直都是我在强迫你。” “对吗。” “我给你的一切,其实你都不想要。” “对吗。” 鹤来有霎那间的呆愣。 他很快地抿了下唇,视线移开。 脑内终端不断提醒他拍卖即将开始。 他好像想说些什么。 陈竹年眼睫往上。 他安静地等待。 等来的却是鹤来的沉默。 陈竹年下颌抵在鹤来发顶。 说:“对不起。” 最后,鹤来只是将耳钉放在洗手台上。 没再说一句话。 omega的气息逐渐消散。 不知陈竹年独自一人在浴缸里坐了多久,直到最后浴缸里的水冷得刺骨。 他将耳钉扣在耳骨上,让最大档位电流一次次刺激自己的神经。 用这种方法压抑情绪,对身体百害无一利,然而这是当下唯一能控制他情绪的办法了。 第25章 次数增加,他会越来越习惯电流刺激,直到精神状态彻底错乱。 陈竹年盯着浴室天花板看了一会儿。 瞳孔逐渐从涣散开始聚焦。 他脸色惨白,找回一点力气时,他缓慢调开终端,给郁结发消息。 【准备腺体切割手术】 郁结瞬间给他回复三个问号。 【???】 【你疯了吧?!顶级alpha切了腺体不就成残废了?!】 郁结尝试着提出新方案。 【你不是找到你的omega了吗?让你的omega给你点沾有他信息素的东西,行吗?】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腺体等级,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陈竹年看着屏幕上快速跳动的字符。 他眸光淡淡,面上依然瞧不出什么情绪。 只是毫无血色的唇出卖了他此刻的坏心情。 郁结见他迟迟没回复,心里把大概情况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犹豫再三,还是发送消息。 【我知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不爱听】 【高等级的alpha不是非极高匹配值omega不可,况且s级alpha对omega信息素需求非常频繁,一般omega无法承受s级伴侣的索取,所以大家都默认s级alpha可以与三位及以上omega建立标记关系】 【因此,八十以上匹配度就够你和omega正常结合,百分百匹配或许只有仿生人一个……但八十以上匹配度的omega我最起码能给你找十个】 陈竹年回复:【不如早点死。】 郁结没辙。 【你现在不也挂在一棵树的树杈上吗!这两种死法有什么不同?】 他小心翼翼竖起八卦的耳朵,问。 【发生什么事了?】 陈竹年沉默一会儿。 【不记得。】 郁结说:【怎么可能不记得?】 陈竹年盯着聊天界面许久,回复:【能想起来。】 郁结看着那四个字,浑身惊起密密麻麻的冷汗。 【你怎么想起来?你别又刺激你大脑。】 【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 【你俩吵架了?还是他又……不见了?】 【没有。】 陈竹年又回复一句。 【应该没有。】 【什么意思?你的omega跟你说了什么?】 回答郁结的是长时间闪烁的“消息输入中”。 郁结面上表情僵住。 陈竹年的父母都是s级alpha,alpha的结合本身就违背了大自然规律,再加上双方信息素等级都极高,即使能怀孕生子,生下来的小孩天生也容易走向极端。 暴力、性.欲、蔑视、贪婪……所有负面情绪自陈竹年出生时就如同鬼魅一般缠绕着他。 “压抑情绪和需求”对陈竹年来说像家常便饭,他习惯将自己伪装成正常人,将所有容易促使他失控的因素排除在外。 然而这些阴暗面永远不会消失。 它们只会悄然潜伏在某个角落,直到某一天,有人将潘多拉魔盒打开。 郁结死死盯着陈竹年给他发来的几则消息。 脸色煞白。 【他说他会恨我一辈子】 【仿生人的生命很长,或许有上千年】 【如果我死后,他依然会用余下的生命恨我,恨我恨到爱别人的时候也会想起我,那么这种恨和永远爱我有什么区别】 郁结看着最后。 【伴侣型仿生人。对任何人都能说出‘我爱你’,唯独恨意代表真心】 郁结好像亲眼看到潘多拉魔盒裂开一道恐怖的裂缝。 无数双猩红的眼睛透过缝隙往外看,虚伪的“冷静”外壳再也困不住随着年月无限繁殖的阴暗和潮湿。 陈竹年说。 【好想他恨我。永远恨我。】 作者有话说: ---------------------- 现阶段陈竹年发疯程度:70% 第19章 坏小狗 回房间洗澡。 温水逐渐把陈竹年留在他身上的信息素冲散。 鹤来洗了三回,仔细一闻,颈窝处还是有淡淡的竹叶香。 他双手撑在洗手池上,头微微往上抬,见嘴唇依然红肿,嘴角留有一点已结疤的伤口。 鹤来满脸愁容地揉了一会儿。 伤口疼得他眼眶泛红。 鹤来在心里没底气地骂。 小狗小狗。 陈竹年是爱咬人的小狗。 坏小狗。 与人约定的时间快到,鹤来只能粗略遮掩一些吻痕,夏天将近,他欲盖弥彰地穿了件长颈打底衫,外面简单套件薄卫衣。 坐在陶烨面前没一会儿,他便觉得热得慌。 整个人看上去心不在焉。 陶烨看着他,贴心地说:“我等你换衣服。” 鹤来摇头。 他认真看着陶烨传给他的虚拟账户储备金,抿了下唇,还是问:“真需要准备这么多吗……七百万。” “起拍价两百万,结合以往数据和近期仿生人热度,谨慎一点总没错。”陶烨说。 鹤来眨了眨眼睛。 陈竹年之前猜得没错,他不让陈竹年拍卖他契约权的直接原因是他早被他人“预定”。 鹤来想要成为人类,大致需要三个步骤: 一是解除与人类的契约关系; 二是通过手术进行身体改造和坐标消除,完全抹去仿生人与人类之间生理和物理上的区别; 三是身份转换,顶替与他状况相似,因意外长期处于失踪状态的人类身份。 陶烨专门负责第三部分,考虑到鹤来状况特殊,便主动说可以帮鹤来解决拍卖的问题。 陶烨做这行少说有七八年,经验老道,虚假身份众多,半个月前陶烨还是个普通大学生,转眼就变成张氏集团三少爷的拍卖委托人。 所谓七百万也不是真金白银。 这是暂时能骗过交易会所成交系统的最高金额。 完整计划是陶烨利用虚拟币拍卖,成交后鹤来顺利解绑,趁此机会潜逃。 前几天预备的还是四百万,毕竟他只拍一年契约权,时间结束要解除绑定,送回方止凡身边,起步价虽然高,但按照以往拍卖情况,最后涨不了太多。 五百万顶天。 不知为什么这两天陶烨又将金额上调到了七百万。 还说要与他面谈。 鹤来没想太多,只觉得金额越多,陶烨要承担的风险就越大。 他承受不起陶烨这样帮助,便犹豫着,说:“减一百万吧。” 陶烨看着鹤来,表情有点凝重。 他没回答鹤来的话,却说:“你身上有alpha的气息。” 鹤来一怔。 尴尬地摸了摸耳朵,想起陶烨也是alpha,对这方面可能有些敏感。 陶烨又问:“穿这么厚,也是因为alpha吗?” 问题似乎有些超出正常社交范围。 鹤来觉得怪怪的。 手不自觉摸到腺体,又一阵刺痛,鹤来眉头紧皱,说话带着一点怒气:“不是,是被狗咬了。” 陶烨盯着鹤来看了半晌,只手撑在一旁。 再问:“伴侣型仿生人只能被临时标记,无法永远标记?” 这部分明显涉及隐私,鹤来警觉起来。 陶烨就说:“有好几份符合你情况的人类身份备选。我不得不问得细节一点。如果有冒犯……” 鹤来眉眼往下。 说:“理论上只有临时标记。” 后面还有半句话,他没说。 好在陶烨也没有继续追问。 陶烨对他温和地笑了一下,终端虚空浮现在鹤来面前,让鹤来确定拍卖后的逃跑流程。 鹤来指尖在空中轻点。 随后陶烨的虚拟账户自动关闭。 没有下调金额。 “这边监控录像我等下删除,”他起身对着鹤来友好挥手,“今晚拍卖见。” 陶烨有自己的计划,鹤来也不好再说,只腼腆地笑:“谢谢你,陶烨。” 陶烨默声点了点头。 上电梯,在服务人员的带领下绕了三回走廊,终于到休息室门口。 迎面碰见一人。 对方神色淡然,即使隔几米远,依然能感觉到强烈的生人勿近的疏远。 空气中仿佛浮着一层易燃易爆因子。 顶级alpha,即使没有刻意释放信息素,对其他人也是一种绝对臣服的威压。 陶烨步履不自觉放慢。 陈竹年身上的气息和先前他在鹤来身上接触到的alpha信息素几乎一样。 陶烨心稍沉。 陈竹年抬起眼皮,视线似乎在陶烨身上停留了一秒。 尖牙一酸。 先前鹤来一直和陶烨保持一米远的间隔,又在腺体上贴了抑制贴,再加上体内抑制芯片,鹤来露出来的omega信息素约等于无。 即使这样。 他依然敏锐地从陶烨身上捕捉到了鹤来的影子。 过去五年,偶尔陈竹年会陷入无端恍惚,产生鹤来在身边的幻觉。 第26章 信息素就像狗链,直指隐在暗处的omega主人。 陈竹年只是走过。 陶烨却出了一身冷汗。 …… 徐冕迎面过来。 “郁结气成河豚了都,”徐冕快步,“再不去就上演生化武器大爆炸,到时候——” 他话语一顿,声音骤然变小,带着揶揄:“怎么回事?被老婆扇巴掌了?” 陈竹年面上表情不算好。 徐冕火上浇油:“仿生人性格不是挺温和的吗?你这是干了什么畜生事?” 陈竹年问他:“你谈了?” 徐冕纳闷:“没有啊。不是在说你吗?问我干什么?” 陈竹年说:“没谈过。不明白也正常。” ……怎么隐约有种“我有老婆扇我巴掌,你没有”的炫耀感。 徐冕还没说话,郁结的视频先弹了出来。 郁结对着陈竹年最新信息素检测报告发飙:“你看看上面的指标,随便一个都足够把你绑在病床上强行接受治疗。” “你最近别再给自己找刺激受行不行?”郁结也要崩溃了,“我已经联系了精神科的朋友,到时候咱俩一起去看病。” “车已经停在你家车库。”陈竹年抬眼看他,“唯一一辆。” 郁结突然眉开眼笑。 “我的病好了。药到病除,神医呀!^^” 郁结又一脸认真地说:“不过你情绪真不能再出现大波动,至少最近一周不行,新耳钉已经让人给你送来了,三个,一起戴。” 徐冕震惊:“这么严重?” 他看着陈竹年:“你老婆巴掌真狠。” 陈竹年:“。” 他想说并不只是因为巴掌的原因。 鹤来也没有暴力倾向。 解释又会被徐冕说是妻管严。 陈竹年只抿了下唇。 随后步履稍顿,陈竹年视线轻移,落在刚过拐角的鹤来身上。 视频中断。 两人再见面,鹤来下意识往后退,看上去有点怕陈竹年。 陈竹年面色微沉。 鹤来原本以为陈竹年想对他说些什么,再不济也会打个招呼,谁想对方径直从他身边走过,仿佛从未看见过他。 鹤来闷着心情。 他不让陈竹年参与拍卖的原因很复杂,抛开个人感情不谈,回归拍卖本身。 本次契约权拍卖纯粹是一场骗局。 陈竹年没有竞拍成功就算了,倘若真的成功,几百万砸进去,一点水花声都听不见。 纯花冤枉钱。 于是他刻意放大了自己的愤怒,在浴室对陈竹年说那么多过分的话。 陈竹年生气,不理他,也合理。 鹤来想起陈竹年最后对他说的那声对不起。 他吸了吸鼻子,没出息地红了眼眶。 没出息。 人类总说初恋很难忘记。 仿生人是基于人类数据生成的,像人类也很合理。 所以他在拒绝陈竹年与他绑定契约后,依然喜欢陈竹年。 也,也算正常。 退一万步讲,他只是像人类那样对初恋念念不忘。 重点是初恋。 而不是陈竹年。 鹤来没底气地想。 方止凡在办公室等他一会儿了。 今日一反往常的不耐烦,方止凡不但没有责怪鹤来迟到了几分钟,反而态度温和地问他。 “陈总和你什么关系?” 鹤来愣住。 支支吾吾说:“……没什么关系。” 方止凡强行让自己看起来格外亲切:“咱们都这么熟了,你还隐瞒什么?” 鹤来看着他,忧心忡忡:“方止凡,你生病了吗?你好奇怪。” 方止凡面上抽搐两下。 “这样,”方止凡说,“如果陈总是你的alpha……” 鹤来捂住脸,露出脸侧两片粉红耳朵:“只是曾经。” 方止凡:“今晚的拍卖可以撤销。” 鹤来猛地抬起头来。 方止凡觉得那是惊喜的反应:“我可以直接将你的契约权转给陈总。皆大欢……” 欢喜两字还未说完,便被鹤来打断。 “不要。”他声音颤抖,“我不要。” 方止凡无法理解。 在他看来,卖陈竹年一个人情,比拍卖鹤来的契约权赚的四五百万划算太多。 再者说鹤来也不用开盲盒一样去适应新人类。 人类会出于什么原因高价买伴侣型仿生人的契约权,不用细想就能知道。 接下来一年,鹤来大概率会过得生不如死。 方止凡觉得鹤来简直分不清局势,碍于陈竹年,他又不能像以前那样对鹤来大声呵斥。 他声音僵硬,带有不容反驳的压迫:“这是最好的安排,我……” 临时通讯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 鹤来面色已惨白。 他甚至听不清方止凡在说什么,大脑高速运行,开始规划逃跑新方案。 总之先联系陶烨、周国祥,手术那边也要…… 所有乱成一团,几轮方案模拟下来成功率都不高。 或许早在方止凡看到陈竹年将他抱起时,就应该想新办法。 鹤来眉头紧锁,精神高度紧绷之际,从方止凡的终端中听到疑似陈竹年说话的声音。 然后他看见方止凡关闭终端。 方止凡默默叹气,对鹤来说:“拍卖照旧。” 他脸上神情复杂,说:“快去换衣服。之后在休息室等我消息。” 鹤来想起之前方止凡载入他数据库的女仆装,后背镂空,仅一根细长的纯黑绸带系后方。 从方止凡对他的态度转变里,鹤来隐约猜到了什么。 他咬住下唇,等待身上回暖。 倘若刚才阻止方止凡的真的是陈竹年,那陈竹年大抵真的很讨厌他。 不过这怎么能怪陈竹年呢。 鹤来心里藏着一朵枯萎的向日葵,焉巴的花骨朵堪堪垂下。 是他先说很讨厌陈竹年的。 白丝袜末端套上大腿肉,将那片丰盈挤出诱人的凹陷。 工作人员陆续进场。 鹤来后背贴上冰冷墙壁,看着终端显示的竞拍者名单发呆。 常规名单里没有陈竹年。 但有两位信息隐藏的神秘嘉宾。 神秘席位不仅对买家资产要求极高,每次都需要额外支付,支付金额与整场拍卖预估交易额挂钩,保守估计,本次席位没五十万拿不下来。 鹤来心里七上八下。 不知道自己该自作多情,还是妄自菲薄。 另一边。 拍卖锤落,第一件藏品已成交。 二楼贵宾室内,男人只手懒洋洋地撑着下颌,耳钉上端亮起一点光泽。 他眸光深沉,掩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作者有话说: ---------------------- ^^感谢期间给我投营养液和雷的读者朋友。 近期计划大概是这样: 收藏足够→本周有榜→本周更新5章以上; 收藏不够→本周无榜→本周更新2-3章。 现阶段收藏对我非常重要,如果可以,麻烦大家点点免费的收藏,非常非常感谢(鞠躬 第20章 不疼,只是香 “鹤来,23岁(人类年龄),omega,0314伴侣型仿生人。非永久拍卖,仅拍卖一年契约权。” “拥有契约权意味着仿生人可作为您的伴侣,契约绑定需双方确定,若仿生人抗拒,绑定会停止。拍卖保证金将在扣除相应手续费后原路径退还至您的账户。” 助理在旁补充:“仿生人虽不具备法律意义上的人权,但仿生人保护协会将时刻关注仿生人身心情况,如有受虐痕迹,保护协会将上报申诉。” 所谓仿生人保护协会,是针对逐渐扩大的仿生人群体而成立的新型组织,受最高级承认和认可。然而现阶段仿生人太少,组织还是个空架子,组织委员大多挂个名,不做事。 时刻关注和申诉也只是说着好听,仿生人不主动求助,组织不会时刻提供庇护。 自然,前文提到的“仿生人抗拒,契约绑定则停止”也是场面话,什么叫“抗拒”,要“抗拒”到何种程度。 人类说了算。 现场一片安静。 拍卖师视线扫过下方:“两百万起拍。” “二百一十万。” “二百二十万。” …… “三百二十万。” “三百四十万,赵小姐的委托。cynthia是否要加到三百六十万?” 现场用终端与雇主联系的助理不少,几轮回合下来,契约权的价格已翻倍。 鹤来等在后台,看着还未表示任何竞拍意思的二楼席位,心乱如麻。 方止凡刚才说他不用穿着女仆装站在拍卖场上,让鹤来心里稍微好受些,但这不代表他不需要换衣服。 短到勉强遮住大腿根的纯白蕾丝裙被他捏得皱起来,裙边直往里缩,鹤来行走幅度稍微大一些,就能让人看到里面的光景。 第27章 细白的腰上仅系上两条手指宽的黑丝带,丝带在尾椎骨末端交叉,往上连接着他光滑细腻的后背以及被他揉得有些发肿的后颈。 后方休息室没人。 鹤来独自缩在角落,脸埋在膝盖里,露出的两只耳朵完全粉红,甚至与他的发色完美融合在一起。 另一边。 陶烨举牌示意。 “四百一十万。再次回到张先生手上。” 现场暂无跟价。 价格上升到四百万之后,依然在远程联系雇主的助理明显少了很多。 “四百一十万一次。dylan是否要再加?” “dylan。四百二十万。” 拍卖师视线落在陶烨身上。 陶烨很快又跟。 “张先生确定。五百万。” 五百万,已经刷新近几年仿生人拍卖记录。 甚至这只是鹤来的一年契约权。 然而,事情就是从这里开始不对劲。 “dylan再次竞价,五百二十万。” 陶烨眸微眯。 “还在联系张先生?好的,张先生的五百七十万。” 单次增价已经从原先的十万增到了五十万,陶烨意思很明确,对方想和他再争,双方价格只有顶到天上去。 更何况,不是每个人都有继续高价竞拍的资格。 dylan第三轮已经花一千三百万买下了蓝海湾会所,差不多要到他拍卖鉴定限额。 现场也只有dylan的助理还在沟通。 十拿九稳。 在休息室等待的鹤来突然抬起头来。 终端收到一条方止凡发来的消息。 消息简短,只有几个字,却让鹤来心跳骤停。 他手指微缩,脸色瞬间煞白。 不安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他甚至怀疑自己已经预测到正确答案。 鹤来动作僵硬地起身,随便往身上披了件外套,艰难地朝方止凡消息中提到的房间走去。 同时内心默默祈祷。 然而无论哪种情况。 好像都是死路。 与此同时。 “dylan继续。六百二十万。” 陶烨抬眼看着拍卖师。 喉结滚动,手心已出了一层薄汗。 “张先生。六百五十万。” 两秒后。 “七百万。又落到dylan这边。” 七百万,已到虚拟账户所能承担的极限。 再竞拍下去,后续流程会出现问题,鹤来极大概率无法在有限时间内与方止凡解除绑定。 dylan完全疯了。 七百万已经是dylan最后的额度,然而陶烨也无法再追。 陶烨事先进行过买家背调,甚至动用了一些手段让对仿生人感兴趣的买家主动取消预约。 谁也没想到调查中显示完全不关注仿生人的dylan最后会对鹤来的契约权如此执着。 “七百万一次。” “七百万两次。” “还有再加吗?”拍卖师手已握锤。 “七百……” “七百一十万。” 尖牙刺上舌尖。 瞬间的疼痛让陶烨瞬间回神。 七百一十万的举牌,不是说他只需要补上十万的漏洞,而是整整七百多万都需要他个人承担。 陶烨眼光深沉。 计划被打乱,他面上倒看不出慌张。 另一边。 二楼贵宾室里的人心不在焉地打了个哈欠。 他眼睫下垂,看着下方沉默寡言的陶烨。 脸上似笑非笑,男人只手撑在下颌,想了会儿:“张家。” 身后助理递来集团介绍。 男人瞥了一眼。 只说:“‘它爹’来了我都看不上。” 他视线还停留在陶烨身上。 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点。 “这人身份倒有点意思。” “七百一十万一次。” “七百一十万两次。” 陶烨缓缓合上双眼。仔细一看,额上全是薄汗。 dylan已经放弃竞拍。 拍卖锤高高举起。 陶烨在等最后锤音。 然而等来的却是—— “两千万。” 全场寂然。 每个人都在震惊突然的高价。 这显得先前的竞拍加价完全是一场儿戏。 甚至拍卖师本人也不敢相信真实报价。 直到身边助理二次向他肯定。 “两千万。一号贵宾。” 拍卖师罕见地说话声音都在颤抖。 话音刚落,部分人已经释然。 个人信息能隐蔽到连姓氏都不透露,背后势力必定强大到让人无法想象。 然而让在场人更意想不到的是。 拍卖助理收到委托,手往上方比出类似“枪”的手势。 拍卖室内安静地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一号贵宾已点天灯。 意味着不管你后续出多少价,他都会压你一头。 实际在场不可能没有能与两千万竞拍的买家。 让他们真正心颤不是这笔金额,而是一号贵宾背后的倚靠。 直接在原先两百万起拍价后添零,又有资格坐隐藏席位。 哪几家有这魄力,大家心里都门清。 一个都得罪不起。 贵宾室的门被人打开。 鹤来缓慢走进。 陈竹年背对着他,漫不经心说:“小鸟。” 鹤来动作一僵。 陈竹年只有在想要“抓住他”的时候才会叫他小鸟。 陈竹年没再说话。 无人再竞拍。 真正,毫无悬念的一锤定音。 锤落下那刻发出的清脆响声,鹤来听得清清楚楚。 鹤来的心也彻底沉到海底。 陈竹年侧过身来看鹤来。 视线落在鹤来冷得发抖的上半身。 眉轻皱。 鹤来没有脆弱地掉眼泪。 同样,陈竹年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开心。 西服外套披在鹤来身上,又让助理拿来毛毯给鹤来盖上。 他语气糟糕,心情瞬间差到极点。 “谁让你穿的?” 鹤来眼尾泛着红,眼泪在眼眶打转。 他强忍着。 隔了很久很久。 两滴珍珠般的泪水才落在陈竹年手心。 他断断续续地说:“没有谁。” 陈竹年说:“方止凡。” 鹤来摇头。 一旁助理收到命令,悄声退出房间。 陈竹年把鹤来公主抱起来,又放到一旁柔软的躺椅上。 “哪里还难受?” 鹤来浑身依然在发抖,不再因为冷。 他看着陈竹年,眼泪顺着两边淌。 说:“我说不要你买我的契约权,甚至说会因此恨你一辈子。” “可你还是……”他哽咽了一会儿,“你把我叫到房间来,让我清楚知道契约权已经转到你手上。你想借此告诉我,我永远也无法离开你。” “即使我不愿意。我不想。” 陈竹年盯着他。 齿间紧紧咬在一起,汹涌的情绪被强行压住。 陈竹年努力让自己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 “我早说过,我们之间不可能这样结束。我不会接受你和别人在一起。” 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 陈住年说:“永远。” 说的话已经走向极端。 鹤来沉默了一会儿。 说:“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鹤来差一点就以为陈竹年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才不愿意转移他的契约权。 他说:“自己曾经用过的东西,不愿意别人再用。” 轻飘飘一句话,伤害却是千斤重。 陈竹年攥住鹤来手腕。 他声音沙哑,透着卑微:“我从来没有这样想。” 鹤来进来时看到,陈竹年耳骨固定了三枚耳钉。 足以证明陈竹年情绪正处于失控边缘。 一点刺激,就能让陈竹年理智全线崩溃。 可现在鹤来也要碎了。 他捂住脸,声音颤抖着,又格外模糊。 “两千万。我怎么还得起。” “我不要你还。”陈竹年喉结滚动。 鹤来说:“可我没想要你的钱。” “那你要什么。” “我说了,我要你不买我的契约权。” 陈竹年脸色阴沉。 “不可以。” 鹤来缓缓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唇被咬得毫无血色,几秒后,血液从唇角溢出,又将唇染红。 似乎要比刚才还要艳些。 他不明白眼前的人类为什么如此执着。 如果人类爱他,为什么五年前在与他进行过最亲密行为后,却对他说“爱你是骗你。” 他们分开了五年,期间没有任何接触,感情数据不应该有不符合逻辑的更新。 过去陈竹年不爱他。现在也应该不爱。 为什么再见面,人类又紧紧抱着他说不要离开。 第28章 多变的人类。 猜不透的人类。 鹤来所不理解的人类。 鹤来已经给予了陈竹年想要的肢体接触。 亲吻,抚摸,信息素安慰。 一个伴侣型仿生人能给人类的所有,他都给了陈竹年。 他只想保留最后的契约权。 人类过于贪婪。 陈竹年眸光阴暗。 他一声不吭地捏住鹤来下颌,力道之大,足以让鹤来吃痛落泪。 鹤来被迫张开嘴。 接着,嘴又被堵住。 陈竹年用右手虎口卡住鹤来。 他声音冷漠又无情。 “咬。” 他说:“接着咬。” 鹤来当真毫不留情地咬了他一口。 两人鲜血混在一起。 陈竹年面色未变,仿佛被咬的人不是他。 这一瞬间陈竹年感觉不到痛。 甚至身体的伤口让他感到放松和隐晦的快乐。 一点卑鄙的期待和阴暗,悄然在流血的伤口处埋下幼小的种子。 鹤来没再继续。 眼泪也没再流下。 此刻,方止凡与他的主仆关系已完全解锁。 接下来是只有仿生人知道的二十分钟冷却期。 留给鹤来的时间不多,他必须尽快换好衣服,再想办法让陈竹年放松警惕。 他依然要逃。 鹤来艰难地支撑起半边身体,他先将陈竹年的西服外套脱下,手伸到背后,几乎没怎么用力,背后丝带瞬间解开。 几乎同时,上半身裙脱落,露出一览无余的前身。 贵宾室只亮起一点橘黄的灯,光线不算明亮,即使如此,依然能看到鹤来白似雪的肌肤。 似乎在些许光源的照射下闪烁着诱人的莹白光。 陈竹年没说话。 看他缓慢脱下女仆裙,颤抖着的纤细小手贴在大腿根部,手指插入丝袜内侧,再往下用力。 肌肤白,稍微用力就容易留下痕迹。 一圈堪称艳丽的红润是纯天然腿环,镶嵌在肌肤上方。 似乎都能闻到上面细腻的甜香。 鹤来身上没什么力气,或许是太冷,又或许是刚才咬自己和陈竹年耗费了他太多力气。 脱丝袜的过程很长,他动作笨拙,又缓慢,偶尔会停下来轻喘气。 胸膛起伏格外明显。 下方,指腹顺着丝袜滑过,勾勒出堪称完美的腿肉弧线。 鹤来身高仅176,腿却格外细长,泛着冷白的光晕。 每一处突起都让丝袜堆积更深,丝袜的厚薄就像香甜的浓淡,只肖让人看一眼,便会醉倒在他泛红的脚下。 陈竹年看着他。 喉结不自觉滚动。 他沉默着,手伸到耳钉处。 将三枚耳钉的档位都重置。 他以为这样自己就能冷静下来。 将内心翻涌起来的,野兽一般的欲.望压下。 直到鹤来轻飘飘看他一眼。 那一眼像不经意。 又像是刻意。 脱下的丝袜被鹤来轻轻丢在陈竹年垂在一边的手腕上。 滑腻又带着些许温度和omega体香的柔软瞬间袭上陈竹年。 最上面一枚耳钉从中间裂开。 彻底报废。 鹤来就这么坦然又颤抖着,在陈竹年面前将新衣服换上。 最上端扣子未系上,颈前敞开,露出陈竹年留下的吻痕。 还艳红着,像深陷在雪地的朵朵红梅。 胸口似乎盛着雪梅浓郁的香。 以及omega身上残留的alpha若有似无的信息素。 鹤来支起身体,躺椅又有一定高度,使他比半跪在他面前的陈竹年还高出一个头。 鹤来垂下眼眸,软若无骨的手轻飘飘在陈竹年侧脸扇过。 不疼。 只是香。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陈竹年。 眼里已没有眼泪,只是一片死寂。 赤裸的脚尖轻抵在陈竹年滚烫的胸口。 又往下压。 这些动作甚至都不算刻意引诱,只是仿生人最自然的反应。 鹤来轻声说:“我讨厌你。” “我讨厌你,一辈子都讨厌你。陈竹年。” 他又伸手揽住陈竹年的脖颈。 “可我最终还是属于你了。” 作者有话说: ---------------------- 陈竹年虽然面无表情,但已经被迷晕了。 鹤来虽然主动抱住陈竹年,但下章就跑路(嘘 第21章 逃不掉的 交接手续复杂,需要陈竹年签字确定的文件很多。 陈竹年单膝下跪,半蹲在鹤来面前,用纸巾揩走鹤来的眼泪和嘴角的血迹。 动作轻柔,说话却好似没有温度。 陈竹年轻声说:“只是讨厌。” 他指尖轻抬鹤来下颌。 “小鸟。”语气平静又温柔,“抬头。” 等鹤来缓缓仰头,陈竹年再用消毒棉签处理鹤来嘴角一点自己咬出来的伤口。 鹤来始终沉默着。 陈竹年起身,被鹤来咬伤的手腕还在流血,自然垂在他身侧,血液顺着指尖往下滴。 视线停留在鹤来身上,陈竹年眸光晦暗不明。 终端收到很多消息,部分来着交易会所,部分来自郁结,还有部分来自本场拍卖另一位神秘贵宾。 太吵闹。 陈竹年没在意,西装外套搭在他手臂上,原本干练整洁的白衬衫此刻有些凌乱,他盯着鹤来许久。 说:“五年前你问我的问题,我没有正面回答。” 鹤来一怔。 抬眼看他。 陈竹年喉结滚动,嗓音染上一点涩。 “当时你说你喜欢我。” 鹤来骤然僵住,眼底闪过一丝慌张。 他很快垂下头,习惯性咬住下唇,却不小心碰到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眼泪在眼眶打转。 只是因为疼。 不是因为其他。 鹤来不知道自己在解释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话。 “我,以前……那样的场景下,我随便问的,你别当真……” 他的话语卡了半截。 听陈住年说:“你问我是不是也喜欢你。” 鹤来就不说了。 红晕从脸侧蔓延到耳朵。 他吸了吸鼻子。 陈竹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嘴唇轻动,声调平静,这句话大抵在他脑海中浮现过无数次,此刻说出来便显得格外自然。 “我的答案是——” “我不想知道。” “我喜欢。” 两人几乎同时说。 鹤来看着他。 看着陈竹年的眼眸。 他总是看不懂陈竹年的眼神,人类的眼球颤动,润在眼底的光泽,那些细微表情,就像飘来的风一样,稍不注意就从指尖溜走。 此刻陈竹年的眼底像沉着冬日的厚雪,寂静无言,又带着雪的纯净。 鹤来甚至有一瞬间听不见陈竹年说话声。 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听到了陈竹年的回答。 迟到五年的回复,迟到五年的告白,不知道能否安慰过去躲在角落独自流泪的自己。 鹤来觉得人类好奇怪。 当你在最喜欢他的那刻向他表白时,人类却会将你推开。 当你流着眼泪说我讨厌你的时候,人类却难过地说你不要离开。 再说出鹤来等待了五年,甚至不再过多期待的答案。 鹤来红着眼眶,自己伸手将没出息的眼泪擦掉。 为什么呢。 为什么听到“喜欢”的答案,第一反应是想掉眼泪呢。 他又听到陈竹年说。 “此刻你不恨我。” “为什么?是因为你也还喜欢我么。” 陈竹年喊他:“小鸟。” 对方的声音依然平静,听不到过多起伏,也听不出陈竹年掩在话语下真正的想法。 鹤来没理由地觉得陈竹年有话想对他说。 他看向陈竹年。 但此刻说话的只有自己慌张又混乱的心跳声。 鹤来想,过了五年,陈竹年还是很冷静,冷静到仿佛陈竹年才是人工智能,而鹤来是被人工智能的冷漠与淡然逼得无计可施的脆弱人类。 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滚下。 鹤来很小声,很小声地说。 “陈竹年。骗子。” 回答他的是半分钟前轻掩的房门。 陈竹年没等鹤来说话便离开。 之后陈竹年会因为合同相关事宜耽误半小时以上,再加上陈竹年较正常人还要慎重些,所以理论上签合同环节时间还要再延长。 理论上。 四周监控都在鹤来控制范围内,走廊以及出入口情况也与模拟一致。 所有人移动坐标在鹤来脑内浮现,他几乎没费太大力气就躲开了工作人员,出逃比鹤来想象中要顺利一点。 临近会所后门,鹤来躲在装废弃品的仓库,听见外侧走廊有人在说话。 第29章 “耳钉又坏了。”郁结气不打一处来,“你自己开个工厂行吗?专门给你生产耳钉。” “你倒是让omega给你信息素,本身很轻易就能解决的问题,你就是不张嘴,把你自己憋死算了,alpha向omega索要信息素,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郁结气得合眼:“omega在特殊时期,给你太多信息素可能会使omega有危险,这些我当然知道,那你俩别吵架啊。” 对面似乎沉默了。 郁结烦躁地说:“新耳钉我带来了。我再强调一边,别出现大幅度情绪波动,千万不要,不然明天我只能去精神科见你。” 通话挂断,郁结乘坐拐角电梯离开。 鹤来躲在杂货仓库。 后背贴在冰冷墙壁上,手指不自觉蜷缩,嘴唇泛着不健康的白。 终端有人在催,“青蛙”显然已经等不及。 冰箱克莱斯发过来消息:【外面风很大,十分钟后下暴雨,你快到到达约定位置,不然之后就不好走了。】 鹤来小声咳嗽两声。 回复:【好。】 顺利离开交易会所,再坐上接他的无人车。 期间换了几次交通工具,最后,鹤来在片区最东边的运货车里碰见冰箱克莱斯。 冰箱克莱斯坐在箱体内,兴高采烈地跟鹤来聊天。 “当然,当然没有司机,青蛙说逃跑的时候人越少越好。” “哦……陶烨,老实说克莱斯并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但不要担心,陶烨已经做这项工作很多年……不让别人过多知道他的情况,也是他做事风格,嗯。” “离开北11区就方便很多了,之后会带你去见你的人类父母,嘿嘿。” 鹤来却觉得一切好像有些不真实——所有顺利得让人毛骨悚然。 他只手撑住额头,再三确定自己的坐标已经从任何一位与他缔结过契约的人类终端中消失时,才觉得心里的石头稍微往下坠了些。 暴雨如期落下,硕大的雨滴打在装载杂货的货车车厢上端,接连二连噼里啪啦的声响,让鹤来听不清其他声音。 甚至连克莱斯的询问,也变得模糊不清。 他眼睫微垂,视线有些恍惚,不知何时,眼皮变得很沉,浑身都透着莫名的湿气,四肢像是被浸泡在冰冷的水中。 直到克莱斯惊慌地呼喊他。 鹤来一下睁开眼眸。 他靠在墙上猛地咳嗽,心脏在瞬间抽搐着疼,曾经假发情带来的痛苦再度袭上他全身。 鹤来痛得将自己蜷缩在角落,只手撑着下方冰冷的箱体,克莱斯慌得不行,围着鹤来转圈。 “止疼剂。止疼剂……”他将自己肚子打开,伸手在里面翻找着。 鹤来手猛地拽住克莱斯手腕。 他手心全是冷汗,用力过大,隐约能看到颤抖的手上浮现的青筋。 “不。”他紧促喘气,“止痛剂,没,没办法解决。” 这次痛苦缘由鹤来比谁都清楚。 因为现阶段首位契约人方止凡与他的契约取消,为防止仿生人脱离人类掌控,其余契约人与鹤来的联系会加强。 过去鹤来没有取消与陈竹年的契约关系,只是暂时沉睡。 此刻沉睡的契约被强行唤醒,陈竹年身上承受的痛会以一定比例与鹤来共感。 他痛到难以忍受,意味着陈竹年情绪波动已经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是发现他逃跑了吗。 还是。 能救鹤来的东西至始至终都没有变——陈竹年的信息素和安抚。 车外雨声愈大,风愈急,道路出现堵塞,部分真人驾驶的车辆开始烦躁地鸣喇叭,嘈杂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 克莱斯不得不关闭听声系统。 鹤来缩在角落,已经没了声音。 看不到身体的颤抖,也听不到他压抑的喘息。 过了很久,道路终于如疏通的河流,开始顺利流动,克莱斯却听鹤来很小声地说。 “克莱斯。” “青蛙说……换了点位后,还能继续手术……对吗。不着急……这几天。” 克莱斯懵在原地。 “小仿生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现在上面查得这么严格,即使真的能继续手术,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了,有可能等几天,有可能等好几年……” 鹤来只说:“是,有可能的,对吗。” 克莱斯语无伦次:“小仿生人,已经走到这一步,你此刻放弃,付出的代价肯定会让你后悔……” 鹤来断断续续说:“我很痛。克莱斯。” “陈竹年现在承受的痛,只会比我更多。”他声音沙哑,眼泪滚落下来,“我不知道他状况已经糟到这种程度……一点我的信息素就能让他好转,为什么不向我说明情况呢。” “是我……让他的腺体变得这么糟糕的吗?”鹤来手抚上两边发烫的脸颊,眼泪顺着指缝往外淌,“直到最后,我还是一个坏仿生人。” “我做不好朋友,也做不好恋人。与我有关系的人类,生活都很不如意。” 鹤来想起匿名威胁完陈竹年后胆战心惊又有点期待的那个晚上。 想起被轻轻钩住的衣角,想起陈竹年将脸埋在他怀里,说你在我身边,就不疼。 想起陈竹年外套上让他安心的味道,想起陈竹年抱着他说你不能不要我。 鹤来又无法理解。 为什么每次一想到陈竹年,心里就又酸又麻,关节都在抽搐着疼痛。 所以刚才在交易会所,陈竹年在说完“喜欢他”之后,还想对他说些什么呢? 鹤来不像合格朋友那样善解人意,也不像优秀伴侣总能猜到alpha的想法。 他只能将所有的疑问堆积在一起,然后用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方式去解决。 克莱斯犹豫着,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鹤来。” “你有没有想过,此刻你的想法转变,是因为程序在控制你呢?” 下唇又被咬伤。 鹤来没说话,只是抬眼看克莱斯。 “鹤来,”克莱斯继续说,“在没遇到曾经与你绑定过情侣关系的人类之前,你的想法一直很坚定。” “你当初为什么会爱人类呢?是出于你的自我意识,还是程序命令?” “你分得清吗?” “此刻,你做出放弃的选择,是因为自我,还是程序?” 喉咙发涩发堵,鹤来呼吸变得困难。 身体的疼痛愈发猛烈,对alpha信息素的渴望也急速增长。鹤来感到自己正在失控,变成命令符的傀儡,变成受信息素操纵的木偶。 程序为了自洽,会潜移默化让鹤来自主接受第三方发布的命令,如果不是克莱斯提醒,鹤来甚至会发自内心觉得再次回到陈竹年身边是多么理所当然。 这份感情,这份触动,这份舍不得和痛苦以及愧疚。 到底是基于什么。 他真的分得清吗。 分不清。 他当然想成为人类,但他也真的能舍弃曾经作为仿生人的所有吗。 他想起林琦变成人类时流下的眼泪。 觉得自己终于明白了林琦当时的惶恐和难过。 鹤来说:“让我。” 他艰难地说:“让我再去试一次。” 仿生人与人类相比,最好的地方在于数据清零。 数据清零意味着试错成本无限低。 如果过去他喜欢陈竹年是因为命令安排,那么等他找到答案的那天,他会彻底删除所有与陈竹年相关的记忆碎片。 倘若陈竹年真的喜欢他。 至少,至少不要因为喜欢他而腺体受损。 鹤来不想以这种糟糕的方式结束仿生人身份。 仿佛再也洗不掉二代父亲刻在他身上的“残次品”标签。 车辆骤停,弹出警示信号。 冰箱克莱斯肚子里的工具惊地掉了一地。 他说话声音都在发抖。 “完蛋。通路正在被无理由封闭。” 话音刚落,鹤来抚摸到下颌一点极其隐蔽的软贴。 指甲盖大小的透明薄贴被他扯下,放在指腹上。 是一枚隐形定位器。 鹤来看着它。 想起先前陈竹年为了帮他嘴角伤口消毒,指尖曾往他下颌处按。 一种行踪原来一直被他人在远处实时监控的阴冷感瞬间袭上鹤来全身。 下一秒。 停下的货车车厢尾,两道被压在急促雨流下的敲击声在厢门上响起。 厢门正中缝隙里,一点熟悉又充满压迫感的alpha信息素顺着潮湿又阴沉的空气潜入。 仿佛攥住鹤来脖颈。 逃不掉的。 鹤来浑身疼到感官系统不断提出高危警告,这意味着陈竹年的精神状态濒临崩溃。 鹤来有时候过于天真,又过于迟钝。 他低估了陈竹年的怒火,高估了陈竹年伪装出来的温柔与冷淡,也高估了自己拥有的,所谓的自由。 第30章 ----------------------- 作者有话说:定位器在九章最后出现过。 鹤来:我确实有逃跑想法,但跑到一半想起你,就放弃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消息,就被你抓到…… 陈竹年:。 鹤来:好吧。听起来像狡辩tt 第22章 醋 早在周国祥的住所与陈竹年见面时,鹤来就应该想到,那时陈竹年已经将他的逃跑计划猜到七七八八。 即使期间周国祥没有透露半点,鹤来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异样。 陈竹年像太久没有见到主人以至于疑心程度过于病态,鹤来仅仅站在走廊给他说一句“你好”,陈竹年就嗅到了“遗弃”的味道。 鹤来出现在周国祥身边,只有一个原因——消除坐标。 一个契约权将再度交予其他人类的仿生人在拍卖前两天选择将自己坐标信息隐藏——其背后真实意图是什么,显而易见。 陈竹年说过。 鹤来不会骗人。 陈竹年将心里的猜忌压下,眉眼冷淡,不动声色地等待鹤来后续反应。 他给予鹤来需要的信息素,鹤来需要的亲吻,鹤来需要的安抚。 甚至有一瞬间,陈竹年产生过自己在鹤来心中可能是特殊存在的幻觉。 不是标签化的人类,也不是程序设定的“可提供恋爱服务对象”。 他以为鹤来会对他有一点心软,一点可怜,更甚者,有一点真切的喜欢。 但他早在五年前就应该知道,伴侣型仿生人,可以对世界上所有人说喜欢。 只要命令已下达。 爱人类就是伴侣型仿生人最基本的使命。 而一边对人类说“我爱你”,一边无情将数据删除再将人类抛弃。 也是仿生人的拿手好戏。 所以当鹤来再一次选择从他身边逃离,当鹤来再一次说“我讨厌你”时。 陈竹年心里只有正常人无法理解的——兴奋。 也有一直被表面礼貌压抑的内心终于看到装满各种负面情绪的潘多拉魔盒出现一丝裂缝时的刺激。 他终于被仿生人特殊对待。 即使是以这种糟糕的方式。 陈竹年已经被伴侣型仿生人的“我爱你”骗过太多次,所以在看到鹤来产生与“喜欢他”相反的情绪时,相较于沮丧和难过,变态般的快乐竟然略胜一筹。 到最后,陈竹年甚至期盼鹤来如期实施逃跑计划。 却又刻意留下一句“喜欢”,让鹤来产生动摇。 陈竹年从未觉得在与鹤来有关的事情上他的判断有多么准确,也没觉得鹤来假死五年,而自己在见面第一瞬间仅凭借一点稀薄的信息素和几分钟的思考便将鹤来真实身份确定有多么让人毛骨悚然。 鹤来说他是咬人的狗。 陈竹年认为鹤来还是把他想得太善良了。 信息素等级高到一定程度的alpha天生就是疯子。 三枚坏掉的耳钉安静躺在手心。 许久没有完全摘掉耳钉,陈竹年罕见地觉得空气格外清爽,大脑思维清晰,甚至他能通过些许混在雨水里的鹤来信息素,判断鹤来当前情况。 早就觉得,omega的信息素是最猛烈的媚.药,只要闻到一点,陈竹年便能把所有理智抛到一边,咬上去。 成股的雨水顺着漆黑雨伞边缘往下滑,原本格外拥堵的盘山路,此刻竟只剩两辆车。 陈竹年没有强行将货车车厢门打开。 他只是礼貌地等里面的人自己打开,再朝他走过来。 陈竹年一直很有耐心。 很有耐心。 他不认为自己是很残忍的食肉动物。 即使他喜欢从一堆可怜的草食动物里选一只最漂亮也最害怕他的小动物叼回巢穴,再佯装对小动物不感兴趣。 他耐心跟小动物做朋友,会在说出“我爱你,请和我结婚”之后,再吃掉小动物。 他尖牙发酸发痛,隐约嗅到里面的omega发.情期即将到来。 周围气压愈低,陈竹年心情愈差。 等了几分钟,里面的omega还是没有回应。 陈竹年轻声说:“你不关心你的a……” 他换了句:“你的同伴的情况了么。” 鹤来最初是以“朋友型仿生人”为标准设计的,程序设定里,鹤来担心朋友的安危远超担心自己。 面对困境,偶尔不太勇敢的鹤来习惯把自己变成小乌龟,全身缩进龟壳里,却会因为朋友遇险果断舍弃安全的避难所。 即使内心恐惧,命令会强行让他勇敢。 所谓“同伴”是谁,陈竹年知道鹤来清楚。 约莫半分钟后,车厢门终于张开一条缝隙。 鹤来难耐地咳嗽两声,他被几次疼痛折磨到没力气,浑身被冷汗打湿,像已经在暴雨下淋了半小时。 他眼皮太沉,只能勉强半眯起眼睛看陈竹年,另一只手扶着车门,艰难喘息。 两人沉默着对视几秒。 鹤来手在发抖,几乎没有犹豫,用最后一点力气,扇了陈竹年一巴掌。 身边一众保镖瞳孔骤缩,脸瞬间煞白。 无言的湿冷和震惊在雨中蔓延。 陈竹年只是轻笑。 问鹤来:“累了吗?累了就回家。” “混蛋。”鹤来说话有气无力,唇又被他咬得发白。 被骂了一句,陈竹年身上阴沉感反而淡了些,说:“过来。我抱你。” 鹤来没动。 问:“你把陶烨怎么了。” 陈竹年说:“叫他就是直接叫全名,叫我就是叫‘人类’。” 鹤来不知道陈竹年为什么那么执着于他对陈竹年的称呼。 “你不回答,我不会跟你走的。” 陈竹年笑了一下:“又装第一天认识我?” “怎么说出这么天真的话。小鸟。” 鹤来看他。 陈竹年脸上笑容不减,甚至愈发亲切。 然而只有鹤来的身体能感觉到,隐藏在陈竹年微笑下,令人腿软的愤怒。 鹤来头靠在门边。 说:“我只有跟你回去这一条路可以选了吗。” 陈竹年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 “在雨中聊天容易感冒发烧,如果你喜欢在发烧的情况下被我标记,我没意见。” 莫名被一句荤话砸得头晕,关键时刻陈竹年耳骨上没有一枚耳钉稳定情绪。 鹤来隐约感觉陈竹年又要陷入不断叫他老婆的失控状态中。 “既然这样,你不如把我敲昏直接带回去。”鹤来有气无力说。 陈竹年看着他。 说:“我怎么会强迫你呢。” 任何情况,暴力都是最无力和愚蠢的解决方案。 让被威胁对象“心甘情愿”接受威胁,才是最“友好”的谈判结果。 鹤来沉默许久,缓缓说:“我拥有自主删除部分记忆数据的权力。” 陈竹年脸色骤沉。 “我也不是威胁你,”鹤来学着陈竹年对待他的方式,说,“你告诉我,陶烨怎么了。” 陈竹年轻舔尖牙。 “没怎么。” 他盯着鹤来,说:“陶烨就是你之前提过的你喜欢的alpha。” 不是疑问。 是肯定。 鹤来怔怔看着他。 陈竹年说:“想了会儿,他没有地方能吸引你。是你品味太差。” “什么?”鹤来懵着。 “又装不知道。” “你骗人技术很烂。” 陈竹年眉眼泛着冷意。 他伸手想揩去鹤来嘴角的血痕,被鹤来躲开。 他眼眸微眯,硬捏住鹤来下颌,强行固定鹤来动作,然后再强制将那点暗红血色擦掉。 鹤来看见陈竹年手上伤口几乎没有处理。 上面留着堪称恐怖的疤痕。 鹤来想说陈竹年判断他是否撒谎的技术也很烂。 当初“有新的alpha”是鹤来根据数据库里案例随口编的,谁知道陈竹年记到现在。 他好像想明白了什么。 意思是……陈竹年之前一直以为他喜欢陶烨,想要陶烨与他绑定契约? 鹤来现在甚至怀疑,拍卖现场陈竹年久久不竞价,是否因为陈竹年想钓出陶烨。 鹤来说:“我没喜欢过他。” “哦。”陈竹年看他,“只要给一点钱,伴侣型仿生人不是谁都可以喜欢么。” 鹤来视线呆滞。 甚至没反应过来陈竹年说了什么。 陈竹年语气带着嘲弄:“除了我,也有你不喜欢的人类?” 这些话实在太过分。 相当于是把仿生人的真心扔在地上践踏。 鹤来不知道是因为陈竹年没有戴耳钉,以至于有些口不择言,又或者陈竹年实在控制不了自己恶劣的情绪。 所有的话语将他的暗恋贴上可笑的标签。 即使被二代父亲王成旭冷言嘲讽,他也没想过真正与陈竹年切断契约关系。 第31章 鹤来不知道他第一次满怀胆怯和期待向人类交付感情,换来的是身上的疼痛和被跟踪,被这样瞧不起。 他一直单纯地以为陈竹年很善良,与其他人类不一样。 瞬间,在他眼眶打转的眼泪径直掉下来,砸在陈竹年手上。 温热,又透着苦涩,水珠很快沿着手腕往下,与地面雨水混合在一起。 鹤来气得浑身发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再扇了陈竹年一巴掌。 “我的喜欢在你眼里就是来者皆有份的免费赠与吗?”他嗓音沙哑。 陈竹年沉默着。 半晌,说:“不是么。” 至少,对我是这样。如果不是,你怎么可能说喜欢我。 如果不是。五年前你怎么能走得那么干脆,什么也不给我留下。 鹤来彻底没力气。 他还想说些什么,下一瞬间身体陷入紧急休眠状态,重心不稳,径直朝陈竹年怀里倒。 陈竹年接住他,又伸手抚上他的额头。 发情使鹤来产生难耐的发热。 三天前注射的催情剂在此刻也开始发挥作用,此次鹤来的发情将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和持久。 更糟糕的是,被鹤来的昏迷紧急打断的吵架让他对alpha产生强烈的抵触心理。 这种情况下,陈竹年想把信息素注入到鹤来腺体以完成标记将变得异常困难。 又是在这种节骨眼上。 陈竹年缓缓合眼。 企图将在失控边缘徘徊的理智拉回。 -----------------------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明晚or后天晚上,九点准时发。建议早点来看(。 另外。这章可以算是陈竹年说话最过分的一章了,之后很多章都在哄老婆(摘耳钉一时爽,解释和道歉直送火葬场 第23章 宝宝 回到陈竹年东港附近的一套别墅时,鹤来神智依然不清醒。 话说不明白,眼泪没停过。 眼泪像圆润的珍珠,大颗大颗落在陈竹年手心。 陈竹年没戴新耳钉,却也被鹤来的眼泪砸得稍微清醒了点。 他眉眼还是冷的,抱鹤来的力道愈紧。 鹤来不让他抱,一个劲推陈竹年。 omega力气与alpha天生有着鸿沟差距。 更何况此刻两人契约关系已被唤醒。 那点力气对陈竹年来说跟挠痒痒没区别。 将omega放在床上,好说歹说哄半天,鹤来终于啃张嘴,吃一点舒缓作用的药,等下不至于太难受。 谁想陈竹年刚喂进去,鹤来又给吐出来。 上半身被鹤来折腾得很是狼狈。 陈竹年黑着脸,只手捏住鹤来下颌,用嘴对嘴的方式逼鹤来把药咽下去。 好不容易喂完药,鹤来的唇已经被陈竹年或亲或咬折腾红润,唇形格外饱满,略微一点肿。 陈竹年指腹轻压鹤来下唇。 莫名觉得鹤来讨厌他不是没有理由。 当然,咬鹤来也付出了一点代价。 期间挨了几个巴掌。 陈竹年不合时宜地想告诉鹤来,他的力气很小,扇巴掌跟调情没什么区别。 话到嘴边,又止住。 鹤来伏在床上,委屈地咳嗽,陈竹年坐在旁边,轻拍他后背。 照例安慰了一会儿,鹤来哭声小了些。 浴室里温水早已准备好,陈竹年指尖刚碰上鹤来衣领,被鹤来一巴掌扇开。 鹤来已经烧到脸通红,长而卷的眼睫毛不住颤抖,晶莹细小的泪珠挂在上,像是一碰就碎的五彩玻璃瓶。 他攥着自己的衣领哭。 因为发烧,声音过于沙哑,说话又没有逻辑,断断续续,陈竹年听半天才听出来在骂他。 陈竹年默默接住他的眼泪。 窗外暴雨骤至,天色阴沉,狂风将临近阳台的树吹得凌乱,树枝被雨水卷着往花坛飞。 室内仅留有两盏不算明亮的橘黄灯,鹤来将自己藏进软被里,不让陈竹年碰。 陈竹年在床边沉默地坐了半分钟,再把鹤来从床被中剥出来。 才发现鹤来能睁开眼睛看他。 眼神还没聚焦,双眸晕着朦胧水汽,末端泛起桃红,鹤来肤色较常人白皙不少,眼尾下方小巧的黑痣便格外明显,配上他半眯的眼,有种说不出的魅。 陈竹年喉结滚动两下。 眸色沉沉。 闹腾一圈,又处在发情期,鹤来大抵没力气了。 他便附身将鹤来抱起来。 手刚碰到鹤来肩膀,便被骂一顿。 “好过分。”鹤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怎么可以这样说……陈竹年,走开。不要你碰我。” 哭一会儿,自己又揽住陈竹年脖颈,鹤来稍微往上用力,陈竹年便自然弯腰,手托住他的臀,再稳定鹤来大腿根部,将鹤来抱起。 陈竹年安静又小心地亲一会儿鹤来,等怀里人情绪稍微稳定一些,再伸手去解纽扣。 好不容易解了一半,又被鹤来扇一巴掌。 陈竹年此刻脾气约等于没有。 他将鹤来手握住,吻鹤来的指尖和手心。 勉强脱了上半身,房内开了恒温,鹤来不觉得冷,甚至不知道自己被脱了衣服,挣扎着要跑开。 陈竹年将人抱着,再塞进蓄好温水的浴缸里。 omega又开始乱动,大概体内发热,外侧又泡温水,一时间热气散不出去,身体不舒服。 陈竹年垂眸看他。 只手捏在鹤来腰上,指腹在肌肤上缓慢摩挲,再逐渐往上。 到达某个位置,鹤来突然不动了。 只是呆呆仰头看他,脸倒是再度红起来。 陈竹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再不听话,等下收拾你。” 嗓音沙哑,语气沉沉,听上去很有说服力。 鹤来蓦然想起陈竹年口中的收拾指的是把他脱光再亲他。 人瞬间变乖。 陈竹年说:“有力气吗?能自己洗吗。” 鹤来看着他,视线再往下,落在自己前胸。 陈竹年便放手。 鹤来再点头。 陈竹年揉了下鹤来被水打湿的粉发。 他进来的时候面无表情,出去还是面无表情。 如果忽略陈竹年罕见有些不稳的脚步,以及毫不犹豫从储物柜里找出一箱抑制剂的干脆,鹤来甚至会以为他的发情对alpha没有一点影响。 alpha易感期抑制剂的用量是一天一针,此刻离陈竹年易感期大概还有半个月,两管用空的抑制剂已被扔进旁边垃圾桶。 陈竹年只手撑在额头,等抑制剂起效果,期间冷汗不断,他表面冷静,实际体内燥热不比鹤来少。 浴室里好像没了动静,陈竹年眉轻皱。 抑制剂被他刚整理好,新耳钉还没调好档位,他现在进浴室,不一定没有危险。 鹤来以前不爱听陈竹年的话,但佯装不高兴凶他一下,人会乖很多。 会不会睡着了? 浴室门虚掩着,借一点缝隙,陈竹年看到浴缸边缘翘起一只光洁白皙的脚,脚踝不知道哪里撞了一下,泛着红晕,再往上是留有几处暧昧红痕的小腿。 像是被人亲出来的,又像是被咬出来的,陈竹年知道鹤来娇气,稍微碰一下身上就会留痕。 陈竹年尖牙一阵发酸。 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咬过鹤来小腿。 思绪飘到几小时前,也是在浴室,从特殊状态中清醒过来时,陈竹年被鹤来生气骂了一顿。 当时还不清楚为什么鹤来反应那么大。 此刻看到鹤来身上他折腾出来的痕迹。 陈竹年第一次认真考虑自己是否真需要去看看精神科。 人还没进去,光看到这一幕,陈竹年就觉得刚才那两针抑制剂白打。 鹤来好像已经睡着,没有大动作,只能看到腿部在轻微颤抖。 陈竹年沉住气,只手拿了干燥的睡袍,推门进去。 然后在门边站了整整两分钟。 鹤来停下动作,他慢慢撑起半边身体,对上陈竹年看过来的眼神。 浴缸内的水清澈。 鹤来手腕自然垂在浴缸边缘,水流顺着他的骨节往下滴落。 另一只手的手心留有一小滩他刚刚挤出来的沐浴液。 他看着陈竹年,然后手心往陈竹年那边伸。 沐浴液顺着指缝往外淌。 像唤小狗一样。 鹤来轻声说:“过来。” 陈竹年蓦然醒来。 往后退的时候,一个没注意,装抑制剂的箱子被撞倒在地,抑制剂滚落出来,冰冷的管体碰到陈竹年,陈竹年似乎被烫了一下,神智都烫得有些恍惚。 房门关闭的声音格外清脆。 鹤来微微歪头。 他还陷在发情热潮中,整个人像是飘浮在云层上,大脑一切程序转得很慢。 他不知道陈竹年突然推门进来干什么。 也不知道陈竹年为什么看他洗澡看了半天。 第32章 鹤来什么也没做。 他只是按照正常的洗澡步骤,缓慢又细致地揉搓自己的身体。 每一寸肌肤。 浑身泡在水中,温暖又舒服,鹤来发现他的身体好像格外敏感,只要稍微用点力气揉捏,莹白如玉的肌肤便能泛起诱人的浅粉,指腹再收缩,掌心贴着的那团软肉便能化为更深的桃红。 指尖在自己身体上游走,双腿不自觉合拢,洗澡本身就费体力,累了鹤来就靠在浴缸内侧轻微喘气。 自我意识还没回笼,他只是本能觉得陈竹年是他的alpha,所以看看也没关系。 他自己洗实在太累,于是挤了沐浴露想要陈竹年帮一下忙。 就这么简单。 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在门口站了两分钟,他让陈竹年过来,对方却将浴室门关上。 奇怪的人类。 讨厌的人类。 这点忙也不可以帮吗。 鹤来慢吞吞洗完,胡乱裹了件浴袍就往外面走。 他安静地在床边坐了一会儿。 懵懂的大脑始终觉得缺点什么。 视线落在散了一地的alpha抑制剂上,鹤来脑内程序转了半天,终于转出答案——alpha。 发情初期的omega对alpha信息素很敏锐,没找太久,鹤来在隔壁房间见到陈竹年。 走廊只留下一排感应灯,不算明亮,所以鹤来看不清陈竹年面上的表情。 对方似乎刚洗完澡,漆黑的发尾留有水汽,身上透着冷。 鹤来看着他。 陈竹年没有立马走过来,双方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只是鹤来知道对方视线一直在他身上。 鹤来抿了下唇。 下一秒,眼泪就掉了下来。 陈竹年动作瞬间僵硬。 听见反射弧长到天际的鹤来沙哑着声音怪他。 “你刚才凶我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收拾我,我又没做错——” 话还没说完,鹤来闷哼一声,手腕被人扣在头顶,他难耐地扭动两下,腰侧又被人用腿固定住。 他被alpha压在墙角,下颌也被人捏住。 下一秒,带着些许竹叶清香的吻落了下来。 或许是吻。 在鹤来看来,完全是被单方面吃嘴巴。 他疼得直抽气,对方好过分,即使这样也不把他放开。 因为发情,鹤来脸颊通红,上面落了几个齿印,藏在黑暗里,倒也看不出。 睡袍被揉得乱七八糟,领口半挂在鹤来小臂上,对方埋在他锁骨处咬,把鹤来咬炸毛了就用舌尖轻舔安抚。 鹤来哭得断断续续。 还没忘记骂陈竹年。 骂的却是:“为什么连洗澡都不帮我,你明明知道我很累的。” ‘明明知道’是鹤来胡乱安在陈竹年身上的罪名。 陈竹年默声半晌,有些艰难地说:“你放过我吧。” 鹤来瞪他。 到底是谁欺负谁。谁不放过谁。 陈竹年垂眸捏着他的后颈。 声音暗哑到鹤来甚至不太听得清他在说什么。 到最后,听到一句“对不起”。 霎那间鹤来止住了哭泣。 他好像勉强能从发情期里omega对alpha下意识的依恋里醒来,瞬间眼神又变得冰冷,以为自己还在货车车厢后面,陈竹年正用陶烨的情况威胁他。 牙齿骤然用力,血腥味瞬间从口腔漫延,陈竹年退出去,鲜血顺着两人嘴角往下流。 几乎没有间隔,毫不留情的一巴掌落在陈竹年脸上。 远不是先前没力气的调情。 而是带有被跟踪、被威胁的愤怒。 陈竹年放开他的那瞬,鹤来身体失去支撑点,无法控制地跪坐在地上。 他只手撑在墙壁,虚弱地喘气。 下一瞬,下颌又被人紧紧攥住。 鹤来被强行着仰头看陈竹年。 对方眸色深沉,眉眼透着一贯的寒意,食指指尖稍微往上一顶,鹤来被迫张嘴。 纯净水被灌进去。 陈竹年一言不发地清洗鹤来嘴里的血液,再三检查内部没有伤口,他才用剩余的水处理自己。 鹤来此刻像被应激后的刺猬,看向陈竹年的眼神带着警惕和敌意。 然而力气始终不够,他被陈竹年拦腰抱起,又丢在床上。 对方神色晦暗不明。 大抵是不高兴。 非常不高兴。 鹤来知道陈竹年没有戴耳钉。 alpha糟糕的情绪就像一点就爆炸的火药桶,再加上开了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与omega有亲密接触,x欲.望长期处于压抑状态,人更容易失控。 鹤来心跳加快。 生存的本能让他对刚才的冲动产生一丝后悔。 伴侣型人工智能,天生对人类充满善意和友好,即使受到委屈,也会把难过打碎了往肚子里咽下。 或许鹤来是唯一一个对人类扇过巴掌的伴侣型。 也是唯一一个不太能忍受委屈,感到难过当场就要表达的伴侣型。 他记得以前自己也是受气包。 遇到陈竹年后才逐渐变成这样。 鹤来下意识往后退。 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陈竹年压过来。 大手覆在鹤来后脑上,他揉了一会儿,同时膝盖抵进鹤来□□,熟练又自然地将鹤来困在床头。 他眼睫下垂,睫毛在眼睑处打下一片灰暗的阴影。 鼻尖甚至还留有刚才冲凉水澡的寒。 陈竹年指腹按压在鹤来耳垂肉上。 他将脸埋进鹤来颈窝。 叹了一口气。 “之后不凶你了。” “发情期不要吵架,至少等你清醒。” 薄唇安抚似地吻鹤来耳骨,陈竹年轻声说:“好不好。宝宝。” 第24章 温存 鹤来呆呆地看着陈竹年。 半晌,他揉了一下红起来的耳朵,身体往后缩,离陈竹年远了一些。 他先是不自在地“哦”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好不好,还没回答,但人已经从充气的河豚变成了一页薄薄的纸片。 看样子像没生气。 陈竹年伸手去摸鹤来头发,却被鹤来躲开。 是没生气。 但现状似乎比生气还要严重一点。 发情期的混沌让鹤来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过去。 他安静地缩在床脚,看着陈竹年。 感觉时间一下回到五年前。 没有哭声的眼泪不自觉顺着脸颊淌。 渐渐濡湿胸前一片。 他不让陈竹年替他擦眼泪,只是将脸埋进纸巾里,肩膀轻颤,像程序式将心里的难受通过眼泪疏解,又像真情流露出难过。 纸巾哭完了一小包,他先慢吞吞回复了一句:“好。” 又抬起头来,哑着声音对陈竹年说:“你不要这样叫我。” 鹤来双手手心贴在滚烫的耳朵上。 这是一个拒绝沟通的姿势。 即使如此,陈竹年还是问他。 “为什么。” 鹤来将脸埋进膝盖里。 说:“你让我想想。” 鹤来虽然是伴侣型仿生人,却也只跟陈竹年谈过一场恋爱。 或许都不算是恋爱。 毕竟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得到过真切的回应。 虽然陈竹年会帮他解决发情期问题。 虽然他也安抚过一次陈竹年的易感状态。 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睡过很多天,不仅进行标记,也进行情侣之间最亲密的行为。 那时陈竹年话更少,床上也很少与鹤来有互动,大多时候遵循本能动作,像揩眼泪这种带有主观安抚性的温柔,也是鹤来要求了很多次,陈竹年才勉强试了试。 房间内omega和alpha的信息素暧昧地缠绵在一起,鹤来心跳很快,他正面朝上,看着天花板,有些紧张地舔了下几分钟前被陈竹年咬得发肿的唇。 然后小心翼翼朝陈竹年贴近。 陈竹年还没睡,正垂眸看文件。 鹤来看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 他揉揉自己发烫的脸:“陈竹年。” 陈竹年划过屏幕的手没停。 鹤来习惯了陈竹年的不搭理。 但他知道陈竹年在听。 鹤来还是觉得太害羞,他慢腾腾把自己缩进床被里,佯装要睡觉。 陈竹年看了会儿文档,睡意也跟着来,室内灯光骤暗。 过了几分钟,鹤来才壮着胆子说。 “陈竹年。你可以,你可以叫亲密一点叫我吗。” “比如……宝……”鹤来结巴一下,“……什么的。” 他觉得实在太肉麻,就给自己找补:“我不是很想听,我只是……人类情侣之间都这样说。我也可以这样叫你呀。陈竹年?” 回答他的依然是沉默,以及人类平静又缓慢的呼吸声。 陈竹年睡着了。 鹤来抿唇,扯了扯床被,遮住自己的口鼻。 第33章 身上还有点疼。 他睫毛尖留有一点湿润。 原本习惯往陈竹年怀里靠,此刻不知怎么,鹤来很轻地叹一口气,离陈竹年一定距离,缓缓闭眼。 不再说话是因为之前说了太多,也没得到回应。 所以之后不再提起。 …… 先前喂进去的药开始发挥药效。 鹤来身上的高热散去一点,人也没有那么难受。 对alpha信息素的渴望却没有半点减少,甚至随着发情期的推进逐渐增加。 鹤来又陷入一开始的呆滞状态。 还是不说话,却不拒绝陈竹年的靠近了。 陈竹年给他测量完体温,又喂了些水进去。 室内灯关了一盏,只剩鹤来身后一点光亮。 鹤来意识昏沉到眼皮都不太能睁开。 他头往一边倒,陈竹年用手捧着。 陈竹年视线落在鹤来侧脸,靠得过于近,甚至能看到鹤来脸上绒毛。 没等到鹤来的回答,陈竹年低声说。 “我不那样叫你了。” 鹤来却睁开眼睛。 他只手捏住陈竹年睡袍,扯了扯。 唇抿着,润泽的眼泪在眼眶颤动,却不掉下来。 鹤来将脸埋进陈竹年手心。 半晌又将扯住陈竹年的手放下。 陈竹年握住他的手腕,手指往上用力,很轻地与鹤来十指相扣。 鹤来闷了一会儿。 再用一点力气抬起头来。 开口第一句话还是说口渴。 温水递到嘴边,鹤来先摇头,又抬眼看陈竹年。 意思是让陈竹年试一下温度。 陈竹年说:“已经试过了。不烫。” 鹤来还是摇头。 陈竹年看他,半分钟后明白。 他先喝一口,再把唇贴过的那边对着鹤来。 鹤来沿着原位置慢慢将水喝完。 期间陈竹年一直盯着他。 大抵是发情导致的意识混乱让鹤来一直以为此刻是五年前。 他习惯性做一些非常依赖陈竹年的动作,譬如没力气会往陈竹年那边靠,譬如喝水一定要喝陈竹年唇贴过的那边,譬如眼泪一定要委屈地落在陈竹年手心。 鹤来不知道这些是撒娇。 他只是循着喜欢的本能想黏在陈竹年身上。 陈竹年手上动作更耐心,他眸光沉沉地落在鹤来留有一点水渍的下唇。 总是这样。 以前每次喂完水,鹤来唇边总有莹润又小巧的水珠,一开始陈竹年以为那是鹤来刻意的引诱,到后面才发现那只是他的习惯。 习惯让唇没有那么干燥,仅此而已。 就像现在。 鹤来也只是通过靠近陈竹年,让身上的发情异样稍微缓和一些。 他手缓慢往上,搭在陈竹年脖颈,脸颊靠在陈竹年胸膛。 眼眸半眯着,说话时带着若有似无的香气。 十几分钟前连“宝宝”都不让陈竹年叫的omega,此刻却主动将唇贴在陈竹年耳侧。 柔软的唇瓣偶尔会不小心吻上陈竹年的耳骨,那里曾固定有几枚耳钉,此刻空出位置,omega却习惯性伸出舌尖去舔。 隐约记得。 隐约记得陈竹年说耳钉能控制他的信息素。 鹤来想法一直很简单,也很单纯,觉得再舔一舔陈竹年的耳骨,对方就会给他alpha信息素。 舌尖颤动,没有什么章法,只是凭着本能,偶尔想起陈竹年舔他时的动作,鹤来模仿能力很强,生涩又小心地将这些动作还给陈竹年。 房间内alpha的信息素确实浓郁了一些。 鹤来舒服地闷哼一声。 他眉眼醉着桃红,身体再前压,将陈竹年压在身下。 他抬起头来,红润的舌尖轻舔唇瓣。 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陈竹年。 说:“要,结束,发情期。才……” 他说话断断续续,偶尔要停下来想一会儿。 想的期间没有事情做,就倒下去亲陈竹年。 亲一会儿后就不亲了。 鹤来皱眉,觉得alpha的肌肉变得硬邦邦,手抚上去,像是摸到发烫的石头。 他撑起身体,就继续说:“结束发情期,才能吵架。对吗。” 陈竹年没回答。 又不回答。 鹤来有点不高兴。 他的手探进陈竹年的睡袍,摸到同样硬邦邦的腹肌。 摸了半分钟,又说:“我想好了。你可以那样叫我。” 似乎被陈竹年传染,鹤来脸再度红起来。 他放开陈竹年,双手贴上脸颊。 鹤来很擅长自己哄自己。 尤其是在发情热的时候,不管陈竹年再怎么过分对待他,他也能花几分钟把自己哄好,再贴上去。 他抱歉地说:“陈竹年。我不是不想摸你。我脸太烫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先给自己降温。” 又说:“你别生气呀。陈竹年。” 好半天,才听到陈竹年说一句:“没生气。” 虽然这样,这三个字说得又慢又沉。 很难让鹤来相信。 鹤来眨两下眼睛。 “唉。我没有那么笨。” 陈竹年舌尖抵上尖牙。 听鹤来说:“你还生气也没办法,了。你先生,生气吧。” “我发情期。比较重要。” 鹤来握住陈竹年手腕,带着陈竹年的手,抚上他的侧腰。 说:“和你做,就能结束发情期了。对吗。” 身上哪里都烫,陈竹年的手好似还是冷的,彼此肌肤相贴,很舒服。 鹤来想将陈竹年的手再往上引一点,但这个动作对他来说很艰难。 于是他只能说:“陈竹年,帮我脱衣服。然后摸我一会儿。” 陈竹年指尖碰上他的腰带,鹤来又开始迟钝地害羞。 说不要了,他自己脱。 脱到一半,手腕被陈竹年握住。 陈竹年问他。 “为什么又允许我那样叫你。” 鹤来怔怔然。 说:“发情期不要吵架,你,你说的呀。” “那就不要问我这个,这个问题。” 陈竹年力道渐渐加大。 说:“如果今晚和你在一起的不是我,而是别的alpha,你也会这样么?” 鹤来歪头。 笑了一下,没什么犹豫:“会呀。” 他说:“发情期的omega需要匹配度较高的alpha信息素作安慰,我的信息素与人类适配度很高的。” 鹤来有些骄傲:“不管是谁,即使一开始匹配度不高,我也可以通过改变我自己的激素水平从而达到可以与alpha进行信息素交融的程度。” 鹤来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帮他解决发情问题。 至于对方是谁,其实不太重要。 或者说,鹤来一开始就没太在乎。 他只希望能平稳度过发情期。 所有的行为都是基于简单的理由。 鹤来很少主动引诱陈竹年。 可以说,鹤来动作背后的隐喻完全是人类的妄想。 让人类抚摸身体,仅仅是想借抚摸的动作缓解身上的不适,与人类接吻,也仅仅是通过亲密接触更好感受人类的信息素。 极少数情况,鹤来会用话语掩盖真实的意图。 这种瞬间就像流星划过,划过便不再来。 在鹤来表达不想被陈竹年亲密称呼时,陈竹年以为自己终于能见到躲在蚌壳里的鹤来悄悄张开一条裂缝,然而又是一场空。 陈竹年捏住鹤来的侧脸。 此刻自己该吃醋吗。 吃醋有效的前提是对方在乎自己。 此刻不管哪个alpha待在发情期的鹤来身边,鹤来都会邀请对方摸摸自己,再帮他解决发情问题。 陈竹年缓缓合眼,胸膛很慢地起伏。 下一瞬,鹤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与陈竹年上下换位,鹤来仰头看着陈竹年,眼眸弯弯,很高兴地笑。 陈竹年眼底晦暗不明,压抑着鹤来看不懂的情愫。 没戴耳钉,控制情绪的能力差到了极点,甚至影响大脑的正常判断。 但此刻他跟鹤来都算不上清醒。 陈竹年就是在此刻意识到,一开始,或者说从重逢开始,他就没有真正抓到过鹤来。 所有的接触,所有的话语都是飘浮在空中的幻影。 鹤来以一种腼腆又害羞的亲近在拒绝他。 从始至终。 陈竹年压下去亲,力道控制不稳,感到鹤来又开始掉眼泪。 眼泪润在室内昏黄的灯光中。 陈竹年抱着他,安慰他,说话声调很轻地哄他。 听见鹤来一边掉眼泪,一边小声说:“陈竹年你再叫我一次。” 陈竹年揉着鹤来的腰。 叫他宝宝。 鹤来哭得更委屈,又解释他刚才乱说话,让陈竹年不要回应他。 不要回应。 第34章 就像以前那样。 陈竹年捏住他的后颈。 说:“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鹤来将下颌抵在陈竹年肩上。 眼泪掉在陈竹年颈窝。 好像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是鹤来第几滴眼泪让陈竹年感觉到真正抓到鹤来的安心。 时间短暂地让这一切像幻想。 跟此刻的鹤来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同样,跟此刻的陈竹年谈不可以,也是行不通的。 之后陈竹年又低着声音喊过几次。 鹤来没听见。 就像以前,刻意离陈竹年远一点的鹤来被假装睡着的陈竹年揽过来,抱在怀里,揉着后颈轻声实现鹤来的请求。 鹤来也没听见。 夜色渐浓,雨声渐止。 omega漫长的发情期,堪堪过了半天。 第25章 我会吃了你吗? 小腿被抓住往上抬的时候,鹤来有些恍惚。 他神志不清地眯起眼睛,看着眼前人。 模糊的灯光,对方自然垂下眼眸,睫毛阴影打在眼睑上,下颌弧线冷冽,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又不说话。 鹤来发了会儿呆。 发情让脑内所有程序混乱,现实与过去记忆数据在打架。 极度相似的场景让鹤来以为现在是五年前。 五年前,他第一次遭受强烈的发情,情况严重到除开陈竹年的临时标记,任何抑制剂都不管用。 鹤来的发情期很规律,没和陈竹年呆在一起是三个月一次,同居后是一个月一次,但都不严重,提前吃药,打抑制剂,就能很安稳地度过,实在受不了,就把自己藏进陈竹年的衣柜睡一整天,发情期也就过去了。 那是鹤来第一次对alpha如此渴望。 然而彼时陈竹年对鹤来还是很冷淡。 虽然较一开始的不理睬好很多,但绝对说不上热情。 只有鹤来发情难受的时候会主动用衣服裹住鹤来,偶尔能在睡前给个亲吻,碰一下嘴唇。 其他时候,双方没有太亲密的举动。 像熟悉的陌生人。 所以此刻发情,对鹤来来说,难堪的感觉甚至能和强烈发情的痛苦比肩。 他不认为陈竹年愿意临时标记他。 尽管直白来讲,临时标记对陈竹年这种s级alpha来说就像不用负责的一夜情。 白送的,陈竹年也不一定想要。 这一点,早在第一次和陈竹年绑定恋爱契约时鹤来就清楚。 意外发情,比往常提前了好几天,陈竹年在外出差,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上午陈竹年给他发过一条消息,大概是问早餐吃的什么,鹤来当时疼得受不了,敷衍回复,除开“已读”提醒,对方没有再回。 陈竹年出差三天,三天内第一次给鹤来发消息。 问了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鹤来没功夫去猜陈竹年什么意思,他以前喜欢猜,猜十次,九次都觉得自己在自作多情,渐渐也就不猜了。 抑制剂连续打了三针,陈竹年衣柜也被他弄得一团糟。 没有用。 整个人像是被泡在水里,连眼神也是湿漉漉的。 到处都是他信息素的味道,鹤来问过一次陈竹年,喜不喜欢他信息素的味道,陈竹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鹤来就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说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陈竹年很轻地“嗯”一声,将视线移开。 鹤来心想,如果真的喜欢,陈竹年早抱着他闻了,哪里需要他通过提问得出答案。 信息素浓度一直维持在高危线上,自我保护系统弹出提醒。 提醒他在主人没办法帮他解决发情问题时可以预约alpha人工智能解决生理问题。 就像大家默认alpha只能与一位omega标记绑定的同时也会认同s级alpha可以拥有三位及以上omega伴侣一样,智能体的生理问题默认由主人解决,但主人的主观意愿优先级更高。 也就是说,如果主人不想和智能体发生关系,智能体不能强制提出要求。 这种情况下,出于”人道主义”,大家也能接受智能体找智能体帮忙。 智能体提供主人数据,厂家提供与主人有五分像的一次性人工智能伴侣。 这类伴侣就像酒店里的一次性牙刷,质量非常一般,但勉强能解决问题。 况且是基于主人信息生成,处于“出轨”与“未出轨”的边界线上,大部分人类主人也不会很介意。 鹤来盯着预定界面看了很久,终端熄屏又亮起,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还是下不了决心。 alpha不在家,找替代品alpha解决生理问题这件事…… 鹤来脸皮薄,始终不好意思。 在关掉界面前一秒,鹤来看到最下方有一条非常不明显的备注:伴侣的好感度可以自主设置。 他手指蜷缩了一下,鬼使神差般点进预约界面的资料填写。 然后将好感度填成100。 半分钟后,改成80。 再改成85。 再改成80。 他在这个问题上陷入了死循环。 最终决定在陈竹年现有的,对他的好感度基础上加20。 不然太不真实。 现在应该有……40? 加20就是60,刚及格的水平。 输入60那刻鹤来又感到难过。 世界上没有更比他不会讨主人喜欢的伴侣型仿生人了。 最终还是定在80。 点击确定的那刻,鹤来感觉自己在梦中。 尽管仿生人没办法做梦,他还是有种悬浮的,飘飘然的不真实感。 有总比没有好。 况且陈竹年还有四天才回来。 大概,发现不了。 发现了又怎么样呢?鹤来闷着脑袋。 陈竹年又不喜欢他。 鹤来将衣帽间的门关好,又把衣柜门合上。 他尽量不让自己信息素再外露,即使陈竹年四天后才会回来,按理说那时房内鹤来信息素的味道早已散尽。 让暗恋的alpha闻到不喜欢的omega身上信息素味道,难堪又羞愧。 下午四点,趁着身体没有那么痛的间隙给阿姨发今晚在外吃晚饭的消息,鹤来昏昏沉沉地倒在衣服堆里,将脸埋进去。 深吸一口。 清雅的竹叶香,缓解不了此刻鹤来身体的难受,但一定程度上能给他心理安慰。 仿佛alpha就在身边。 他没出息地揉了下眼睛,把眼尾水汽揩去。 想说他很喜欢陈竹年身上的味道,不管是信息素味道,还是别的,都很喜欢,偶尔陈竹年愿意和他睡一起,第二天早上醒来,鹤来会滚到陈竹年那边赖一会儿床。 慢慢熬到六点,预约的人工智能伴侣正在路上。 终端弹出陈竹年消息。 “在哪里吃晚饭?” 可能阿姨给陈竹年说了鹤来今晚不需要她上门这件事。 鹤来随便发一句:“天气热,不想吃。” 对方依然是已读不回复。 鹤来关闭聊天界面,同时给人工智能伴侣打开入门权限。 做这些耗掉了他最后的精力,他倒在堆满陈竹年衣服的大床正中央,缩进最有安全感的位置,合眼睡觉。 模模糊糊感觉身旁衣服被人拿走,鹤来没睁眼,下意识手往衣服那边摸,拉住那人手腕。 “别拿……”他嘟囔一句,刚想继续睡,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睁开眼睛。 室内未开灯,遮光窗帘将外面的光亮挡住,鹤来看不清,睁眼看到来人的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陈,”鹤来慌乱地说,“陈竹年,你怎么,回来了。” 对方很轻地皱了下眉,坐在床边。 鹤来清楚听见自己心跳声,在对方的沉默下回过神,终于想起来。 后背全是冷汗。 他有种逃过一劫的庆幸:“……你是我预约的……” 对方看着他。 “编号otp02384为您服务。” 鹤来机械点头:“哦哦。” 他伸手摸了下发红的脸。 半天,又结巴一句:“……来吧……” 【陈竹年】看他,没动:“来什么?” 好在室内alpha的信息素浓郁了些,和陈竹年信息素很像,可能是鹤来在需求界面备注了陈竹年信息素等级的缘故。 鹤来不敢看他的眼睛。 02384原本只跟陈竹年有五分相似,光线不好,再加上鹤来实在紧张,种种因素弥补了剩下的五分。 此刻他就像真的在面对陈竹年一样。 主动要求暗恋的alpha标记自己,这对鹤来来说太羞耻。 他小声说:“好感度……不是80吗。” 【陈竹年】点头。 鹤来抿唇,小心翼翼确定:“最高是100?” 对方再点头。 “……80好感度,能做什么呢?”鹤来问。 【陈竹年】伸手摸了下他发顶。 “只是这样?” 第35章 【陈竹年】抬眼皮:“不然呢?” 说话风格倒是跟陈竹年本人没太大区别。 鹤来嘟囔一句:“啊。这样。” “那100也不高啊……” 02384想了想:“基于你提供的人类信息,我不推荐你选100,过高数值会附带很多不稳定的副作用。” “对一般人类来说,80已达到同意发生性.关系的临界线。” 他补充一句:“100好感度已走向人类情感的极端,再加上你提供的s级alpha信息,如果你没有向‘我’投入足够关注,‘我’的精神状态很容易出现问题。” 鹤来一怔:“你不是没有自我意识吗?” “没有。但我会完全复制人类状态,”02384说,“所以一般推荐95.” 鹤来揉揉耳朵,有些沮丧:“原来是设置太低了。” 陈竹年这人果然和普通人不一样。 这样想来,攻略陈竹年很容易失败,也说得过去了。 他这次只预约了两小时,鹤来不想勉强【陈竹年】。 他自然往【陈竹年】身上靠,想双腿圈在【陈竹年】身上,下颌抵对方肩,这样更好闻alpha信息素。 发情第一天的痛不是难以忍受,靠alpha信息素也能挺过去。 不能标记,抱一抱总可以吧。 他靠近那刻,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体一僵。 鹤来懵了,即将跨上去,又收回动作。 他默默回到原位置,自顾自觉得有点委屈。 陈竹年本人都同意让他抱的。 鹤来咬住下唇,又问:“多少好感度可以抱……” 他话还没说完,整个人瞬间警觉。 终端提醒有人进入。 门口电子锁发出“叮”的识别通过。 能直接进入,不是阿姨就是陈竹年。 鹤来噌一下从床上起身。 02384一直给他喂信息素,身上没有那么难受,也恢复了点力气。 他心跳很快,忙不迭对02384说:“你去客房好吗。” 02384眯了下眼:“为什么。” 陈竹年本人的性格偏偏在这时候坏事。 鹤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命令。” 他知道怎么跟智能体交流:“这是主人的命令。” 【陈竹年】好像笑了一下。 “可以。” 鹤来走到房门边,又转头看他,祈求:“你能别出来吗。” 【陈竹年】眉眼微冷。 没回答,直接关掉客房房门。 陈竹年说过他几次迟钝,但这是鹤来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太聪明。 预定人工智能伴侣时就应该修改一些信息,这个脾气,跟陈竹年本人一样难搞。 刚下到一楼,鹤来准备开灯,命令还未输入,便见陈竹年站在一楼客厅沙发边看他。 陈竹年将西装外套随意搁在长沙发上。 他走过来,伸手先摸了下鹤来发顶。 “傻站着干什么。” 好感度80. 鹤来呆呆地仰头看他。 陈竹年垂眸,手自然往下,捏了下鹤来发烫的耳朵,手心再覆上额头。 “发烧了。还是发情了。” 鹤来想转移话题:“不,不是在出差吗。” 陈竹年弯腰,一只手自然地卡在鹤来腿弯处,稍微用力,将他公主抱起来。 “那就是发情了。” “你事情做完啦……”鹤来双手揽着陈竹年脖颈。 80好感度不让抱。 此刻陈竹年主动抱他。 鹤来脑子晕晕的。 陈竹年将他抱到长沙发处,只手撑在鹤来身侧,问:“因为发情难受,所以不吃饭?” 鹤来说:“怎么回来的呢……我看了下航班……只有上午有直达……” 陈竹年说话重心是鹤来发情问题,鹤来重心是陈竹年出差。 都没管对方问题,倒也把话接下去了。 陈竹年眉眼平静,一只手却压住鹤来手腕,同时身体往沙发上压,膝盖直接抵进鹤来腿.间。 双方靠得极近,近到鹤来能数陈竹年眼睫毛。 他动作不像往常控制力气,抵进来,鹤来有点疼,他不舒服地扭了一下,又被陈竹年扣住腰。 贴在他腰侧的手指是凉的,力气又很大,一时间鹤来没办法动。 他不知道陈竹年怎么了,平时他发情,陈竹年也不这样。 鹤来心跳愈快,声音发抖:“……陈,陈竹年,你……为什么这样。” 陈竹年不说话时的神情总让人觉得疏远又冷漠。 他有些怕。 不是恐惧,是紧张。 “我不在家,”陈竹年看着他,“你会提前打抑制剂度过发情期,所以不会发烧。” 他手从腰腹缓慢往上。 “现在是为什么。” 鹤来还没说话,陈竹年又说:“如果我没有回来。你怎么解决发情问题。” 鹤来心虚地往下缩,下颌被陈竹年扣住,脸被迫往上抬起,姿势看上去是在邀请陈竹年接吻。 鹤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陈竹年舌尖轻舔尖牙,莫名笑了一下。 却看不出几分开心。 膝盖往上顶,他将鹤来从沙发上抱起来:“腿张开。” 鹤来乖乖照做,双腿环在陈竹年腰上,下颌抵上肩。 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陈竹年故意的,抱他上楼梯那段陈竹年走得很慢,鹤来本身就在发情,身上没太多力气,陈竹年却不像以前那样用手托住他的臀,只帮他稳住平衡,鹤来得靠自己才能不从陈竹年怀里掉下去。 所以每上几节台阶,鹤来就会被陈竹年往上顶一下。 折腾几回,眼里蓄满委屈的眼泪。 鹤来吸吸鼻子:“……陈竹年。” 陈竹年好像没听见。 到二楼,鹤来心思已不在陈竹年顶不顶他的问题上了。 他说话声音都在发颤:“……去主卧。” 陈竹年停在第一间客卧。 他将鹤来抵在客卧门上,眼眸微眯。 鹤来心都要跳到嗓子眼。 一门之隔,里面是陈竹年的仿制人工智能。 也可以说是,可以代替陈竹年帮他解决生理问题的另一个alpha。 “主卧床上全是我的衣服。” 鹤来发情需要什么,陈竹年比谁都清楚。 “不想收拾。”陈竹年轻声,“换个地方。” 他指腹即将贴上客卧的指纹开关。 又垂眸看鹤来。 “为什么这么紧张。” “我会吃了你吗。” ----------------------- 作者有话说:这一章是过去哈。下一章也是过去^^ 庆祝开文两个半月 补充一下好感度说明:有的人可能对xx有60好感度就会说很喜欢(在他看来说喜欢是表达友好的方式之一)有的人则需要90好感度才会说(在他看来喜欢等于想结婚)。 另外:每个人对喜欢的定义不一样,反应不一样,表达喜欢的方式也不一样。 这本书大多数时候是鹤来视角^^,所以陈竹年喜不喜欢……^^ 另外的另外:好像忘记说了,在我专栏里有一本《你有留言》,里面有一章是番外(这本书大结局后的一点日常,不长,600字),感兴趣的可以看看,不想提前看的也可以等我把这本写完再看,到时候我会把《你有留言》里的番外章节锁掉,移到这本书番外部分。 第26章 出轨对象 “不是……”鹤来心虚地别过视线,手往下,按住陈竹年靠近指纹锁的手腕。 往常只要鹤来表示拒绝,陈竹年就会退让。 这次他却冷漠地往下压。 指纹识别通过,门锁打开的那刻,鹤来面色直发白。 陈竹年手抵在门上,没推,而是看着鹤来。 说:“不想我开门。” 鹤来跟个受气包一样,点头不行,摇头也不行。 陈竹年盯着他,眸光沉沉,只手按在领带结上。 薄唇微张,一字一句说:“不想我开门,就张开腿让我x。” 周围瞬间静得只能听到人慌乱的心跳声。 鹤来完全呆住。 他脑子嗡嗡的,乱成一团,甚至无法理解陈竹年在说什么。 指尖无力地下滑。 陈竹年拽住他的手腕,眼神透着三分冷。 完全不像是恋人之间调情的缠绵。 他手指抵在鹤来下颌,往上抬:“说你在发情,你想被我标记。” 鹤来下意识想往后退,又实在害怕门被他的退步推开,一时间只能主动往陈竹年怀里靠。 他移开视线,唇发抖。 陈竹年懒洋洋地抬眸,在鹤来看不见的地方,通过门张开的缝隙,他目光阴冷地看着客卧的人。 “说。” 鹤来被浓郁的alpha信息素刺激地双腿直发软,他被陈竹年困在怀里,后颈被陈竹年的手揉捏着,偶尔对方指腹会抚过他发烫的腺体,再轻压,鹤来被折磨地话都说不出来。 第36章 他难堪又小声地说:“我……我想被你……” 陈竹年扣住他的脖颈。 唇贴在鹤来嘴角。 声音带着涩。 “听不见。” 听得见。 靠这么近,怎么可能听不见。 鹤来委屈地眼泪直掉。 陈竹年自然地揩去他的眼泪,抵着他的动作没有半点放松。 客卧里的人脸色同样阴沉。 陈竹年嘴角没有温度地扯了一下。 心情很差。 差到极点。 门从里面打开,鹤来往后倒,对方显然想接住鹤来,鹤来腰腹却被陈竹年一揽,猛地带过去。 脸贴在陈竹年胸膛上。 瞬间,鹤来心彻底砸在地上,碎成残渣。 陈竹年盯着客卧里与他长得有几分相似的陌生alpha。 “谁啊。” 陈竹年舔了下尖牙,语气冷到没有一丝温度:“不给我介绍一下么。” “小鸟。” 鹤来听陈竹年叫他,心里直发怵。 他从没见过陈竹年这副摸样。 相处快一年,鹤来才意识到,原来陈竹年从没有在他面前生过气。 陈竹年情绪很内敛,极度平静和极度疯狂所呈现出来的神情几乎没有区别。 冷漠和愤怒只隔了一层遇水即化的薄纸。 鹤来支支吾吾说:“……我不知道你今天会回来……如果我知道……” “如果你知道。”陈竹年重复这几个字。 蓦然勾唇,很小幅度地笑了一下。 眸中却见不到几分该有的温情。 鹤来感觉有一只隐形的手将自己往上吊起,高压之下,逐渐窒息。 “逼问他算什么本事。”02384说。 陈竹年抬眼看02384一眼。 轻蔑道:“轮到你说话了么。” 鹤来艰难侧过脸,对02384说:“停。强制命令。” 02384齿间狠狠压在一起。 倒真止住了动作和话语。 鹤来又看陈竹年,他挣扎纠结很久,手扯上陈竹年衬衣领口,说话声音发颤:“陈竹年,你让他走吧。求你了。” 陈竹年说:“你心偏向他。” 周围气压再降。 “没有。” “他有什么值得你偏心的。” “我没有偏心他,”鹤来说,“我偏心你,陈竹年。” 他轻喘气,再三重复:“我偏心你。” “只是你现在不冷静,他在这里,没办法解决问题。” 陈竹年这才感到舌尖的痛。 尖齿上还残留着红痕,口腔里都是血腥味。 他缓缓合眼。 没说话。 鹤来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有把陈竹年手牵起来,贴在他侧脸,让眼泪顺着陈竹年的手指往下淌。 陈竹年沉默很久。 哑着声音。 “滚。” 预约时间刚到,02384调整回出厂设置。 直到正门又关上,周围只剩他们两人,鹤来才稍微喘一口气。 “出轨对象,”陈竹年轻飘飘说:“长得像我,只因为这一点,就能让你喜欢,对么。” 鹤来抹眼泪:“……不是出轨对象……” “那是什么?”陈竹年差点压不住怒火,“谁是你的alpha?意思是我才是你出轨——” 唇被鹤来捂住。 鹤来断断续续说:“谁……谁都不是。” “我没有被标记,所以理论上我不是谁的……” 他忍不住“啊”一声,唇被人强硬地堵住。 血腥味瞬间袭上鼻腔。 呛得鹤来直想咳嗽,又被人压着,无法喘息。 舌尖碰在一起的时候,鹤来彻底没有力气,还未往下掉,便被人拦腰抱起。 “陈竹年!”鹤来喊一声,“你干什么?” “干你。” 陈竹年冷冰冰说。 鹤来心一沉,慌乱解释:“他不是真人,跟我一样也是智能体,我突然发情,需要你的信息素,但你不在身边,我只有麻烦智能体模拟你的——” “跟你一样。”陈竹年说,“你们才最适合。” 那么多关键信息,鹤来不知道陈竹年怎么就抓着这点最不重要的不放。 他被扣在床上,alpha猛烈又极具压迫感的气息侵袭着他,短袖衣摆被掀了一半,露出omega柔软又平坦的白皙小腹。 “骗我。没吃饭。”陈竹年指腹按压他的腰,说,“这么平,等会儿会被顶出来的。傻。” 鹤来真的害怕了。 陈竹年又攥着他的手腕,垂眸看他:“如果我没回来,此刻x你的人是他。” 鹤来猛地摇头。 “他不愿意。” “你愿意。”陈竹年说。 鹤来这一瞬间甚至恨人类的语言系统。 “我……我需要他的信息素。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 “他不愿意。”陈竹年扯出一个荒诞的笑,“编也不知道编一个存在可信度的理由。” “又敷衍我。” 鹤来甚至有些后悔让02384走,他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陈竹年捏着他的脸,逼问他。 “你到底喜欢谁。” 鹤来艰难回答:“……喜欢,喜欢你呀。” “喜欢我。”陈竹年眸色深沉似海,“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这类人。” 鹤来怔然:“什么意思。” “长得像我,性格像我,或者其他方面,”陈竹年说,“只要有一点我身上的元素,你也会喜欢。” “你也能接受。” “你愿意让他靠近你,也愿意让他的信息素控制你的生理本能。像我现在这样。”陈竹年捏住鹤来的腰,掌心滚烫,力道渐增。鹤来本身就娇气,晕在眼眶中忍了很久的眼泪又掉下。 “不管是谁。”他声音低沉。 “你不是喜欢我,只是我身上恰好集齐了你喜欢的所有。” 鹤来瞪大双眼。 陈竹年把他上衣推到最上方。 说:“这点你不是最清楚么。” “伴侣仿生人,会基于数据判断人类喜欢的元素,然后将所有元素汇聚在一起,生成为目标人类量身打造的‘喜欢’合集,从而让人类无法控制地爱上。” 陈竹年指腹缓慢抚过他的眼泪。 沙哑,又轻声:“你就是这样让我……” 话音刚落。 鹤来还没反应过来陈竹年到底说了什么,腺体骤然一疼。 尖牙刺破皮肤,alpha信息素注入的瞬间,鹤来疼得想跳楼。 几秒后,疼痛瞬间化为极致的充盈。 他像是被泡在汪洋大海正中央,周围海水被阳光晒得含有暖意,整个人舒服地像被塞进棉花堆里,连四肢都不知道是否属于身体。 没知觉,瞬间的麻木带来的不是恐慌,而是一种灵魂出窍般极致的温和。 腺体的疼痛与舒适轮换交替。 期间还被陈竹年逼问几句喜欢谁。 鹤来意识混乱到偶尔会分不清眼前人到底是谁。 但也知道喊陈竹年的名字。 换来的却不是温柔对待。 没有被标记的时候总会幻想被alpha揽在怀里亲密抚摸,真到这一步,鹤来才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陈竹年误会了他。 不。 鹤来也不知道陈竹年是否误会了他。 他们的感情,一个起源于程序设定,一个起源于大数据精准定位。 都谈不上自然。 他们一定会爱上彼此。 算力高到一定程度,可以突破连100%匹配的abo信息素都无法保证绝对喜欢。 “绝对”的概率,使人变成了数据操纵下的傀儡。 人类需要用一生的时间去消除伴侣在生命和记忆长河中的痕迹。 而鹤来想要彻底忘记和不喜欢陈竹年,瞬间就可以完成。 鹤来可以无数次更改自己,也可以无数次因不同命令爱上不同的人。 所以鹤来可以很轻易地对陈竹年说“喜欢”。 这一切,对陈竹年来说。 却是一种失衡的赌博。 …… 他迷迷糊糊从梦一般的回忆中醒来。 眼神迷离地看着伏在他身上的陈竹年。 陈竹年的眼神要比过去温柔些,但不知道这份温柔是他更为娴熟的伪装,还是鹤来的误会。 他扣住鹤来的腿,指尖抚过鹤来后颈。 稍微用力,鹤来身体难耐地蜷缩起来。 他身上每个生物细胞都在渴求。 陈竹年却停在边界线。 他说:“如果我没有察觉到你逃跑的企图,如果我稍微信任一点你,如果我在见到你的那刻不敢肯定你的真实身份……你,是不是又要抛弃我。” “五年前,你说你很喜欢我,”陈竹年缓缓合眼,“说完你就离开我。” 他说话声音很轻:“你真情实感地对我产生过特殊的感情么。不是因为契约,不是因为程序命令。” 第37章 “这种感情,可怜也好,嘲讽也好,厌恶也好。” 他唯独不再说“喜欢”。 “随便什么。”陈竹年说,“你给我的,我都要。” “哪怕只产生过一瞬间。” 在omega发情期问这个问题,实在算不上坦荡。 天平在环境作用下悄然倾斜。 鹤来颤颤巍巍地伸手,陈竹年便再俯身。 湿热的手心贴在陈竹年侧脸。 鹤来声音发颤。 说:“我……我很——” 在他即将回答的那瞬间,突然的入侵让他大脑瞬间一片白。 语言系统也乱成一团。 陈竹年总是这样。 想要他回答。 又不想要他回答。 鹤来其实也不知道他对陈竹年的喜欢是源于自我意识还是程序。 他还没有与陈竹年正式绑定契约,或许,或许答案有一定的真实性。 鹤来胸膛大幅度起伏。 他努力地说:“我很喜欢。” “很喜欢你。陈竹年。” 话音刚落。 腰腹被人重重一压。 鹤来闷哼一声,顺着陈竹年的视线看过去。 在看到腰侧标记的瞬间,鹤来心骤凉,整个人僵硬无比。 那里多了一枚浅粉色的泪珠。 显示契约已绑定。 “喜欢”变成唯一错误的答案。 额前碎发遮掩陈竹年眼眸,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枚印记。 人依然没说话,鹤来也看不见他面上的表情。 然而那一瞬间。 鹤来莫名感觉到了陈竹年的悲伤。 就像。 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 不是五年前,是更遥远的过去。 那个夕阳昏黄的下午,鹤来躲在第一代父亲身后,看着独自一人坐在花园台阶上的少年。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甚至那时候鹤来连“流眼泪”这样拟人化的反应都没有。 可在那一瞬间。 他也像此刻一样,觉得陈竹年身上有种无法言喻的悲伤。 鹤来伸手掩住自己的眼泪。 在契约绑定之前,他对陈竹年做的事情是威胁陈竹年,是需要陈竹年的信息素却拒绝与他绑定契约权。 是说“我属于你”然后背弃约定逃跑。 契约绑定那刻,当程序再度命令他必须喜欢他的主人陈竹年时,鹤来才袒露喜欢。 鹤来的唇被自己咬得发白。 听陈竹年说。 “你又骗我。” ----------------------- 作者有话说:鹤来大多数时候在陈竹年面前掉眼泪不是说他真的特别痛苦。 鹤来在别人面前只有遇到非常糟糕的事情才会哭,但在陈竹年面前,睡觉没睡好也可能导致他狂掉眼泪。 有原因的。 不能多说了,不然又剧透。 二编作话: 上章末尾没写“九点见”是因为我以为……因为我也确实没打算写太详细 没删太多。大概三百字?hh (跪 下次会提前一章提醒的。 第27章 你睡哪里? 阴雨连绵了三天,空气中晕着沉重的湿冷。 短暂的雨停,润泽的水珠悬挂在叶片尖端,将掉未掉。 鹤来躺在床被中央,人蜷缩成一团,浑身热得似有火在烧,燥热和事后的难受将他挤成一块夹心饼干,他艰难睁开眼,对着天花板发呆。 契约在两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绑定,没有得到鹤来的回答,陈竹年面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沉默着抵住鹤来亲。 鹤来罕见地没有拒绝,两人贴在一起,喘息扣住指尖,眼泪把床单打湿。 终于熬到发情期尾巴。 鹤来的计时系统已经被搞得一团糟,他甚至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日夜,意识永远在半清醒和昏迷中度过,期间可能跟陈竹年说了几句话。 说了什么? 记不清了。 卧室门被人推开,鹤来下意识哆嗦了一下,往被窝里躲,被陈竹年顺着手腕拉出来。 上半身骤然暴露在空气中,鹤来垂眸看一眼肌肤上留下的痕迹,过于刺激的现实让他大脑一片空白,登时觉得自己又要晕过去。 陈竹年单手将他揽在怀里,又替他理了理被子,再捏住他下颌。 温热的勺头贴在鹤来下唇。 陈竹年垂眸:“不烫,吃点。” 鹤来唇在发抖。 “我不饿。” 陈竹年看着他。 鹤来又想往下躲,他哆哆嗦嗦:“你放过我行不行。” 陈竹年没说话。 鹤来觉得自己受到了沉默的威胁,一边委屈一边喝粥。 喝完,陈竹年伸手揉了会儿鹤来侧脸。 才说:“昨晚你说要吃这个,没吃到就哭。” 鹤来怔然。 有点心虚地别过视线。 “啊。” “你做的吗?” 陈竹年揉他发顶,把原本乱成一团的发丝理顺。 没回答,但鹤来从陈竹年的动作里读出了“不然呢”三个字。 不是他做的鹤来还不吃。 娇气。 这几天鹤来就对陈竹年说过两次话。 一次是被抓住再翻过去的时候带着哭腔真诚建议:“陈竹年,你再找两个omega吧。” 另一次是休息过后刚有点力气就把陈竹年踹下床说太饿要陈竹年去做饭。 家里原本有全自动烹饪机,但鹤来非说烹饪机是他同事,被alphaxxoo这种事如何也不能让同事看见。 陈竹年就把家里所有智能家电都给回归最原始状态。 两人以一种落后时代二十几年的科技标准在生活。 折腾几天,家里全是暧昧的气息,各种东西乱七八糟倒在地上,信息素浓度更是高得吓人,此刻要是有人踏进大门一步,鹤来都会羞到一周不跟陈竹年说话。 佣人不敢上门,所有收拾整理,包括做饭,都是陈竹年负责。 鹤来不知道陈竹年哪儿来的精力,他负责一件事就能累得半死,全程状态在昏迷与将要清醒之间切换,陈竹年还能在他睡觉时给他洗澡收拾,顺带准备他偶尔清醒状态时点的菜。 吃完,又被陈竹年塞被窝里,鹤来陷在一片温暖中,昏昏沉沉要睡着,一侧被人悄无声息地掀开,腰腹再度贴上熟悉的触感。 鹤来已经免疫了陈竹年的抚摸,他在半梦半醒间哼哼唧唧一会儿,腿自动往上抬,下意识想圈住陈竹年。 瞬间的动作伴随着突然拉扯的疼痛。 鹤来一下惊醒。 他手抵在陈竹年胸膛上,眼睛眨两下,眼泪就掉下来。 原本就被蹂躏到不堪入目的熟烂腺体又被人一口咬住,尖牙刺入的那刻鹤来身体僵硬,胡乱说一些求饶的话,陈竹年压下去,吮着他的舌尖与他接吻。 那些话就被陈竹年退回去了。 这些天总是这样。 两人心照不宣,闭口不谈喜欢还是讨厌,似乎只要两人一起沉默,这个问题就能永远藏在清澈透明的冰面下。 再度睡过去的时候感觉陈竹年掌心贴在他腺体处,半分钟后肿胀发烫的腺体贴上一片冰凉,鹤来舒服地往陈竹年怀里蹭了蹭,就被陈竹年按压着亲了会儿才真正合眼。 又一次醒来,脑内弹出时间,是凌晨两点,室内终于不再全是他信息素的味道,身上也是难得的清爽,此刻大脑甚至能同时多线程高速运作。 发情期,终于过去了。 鹤来长舒一口气。 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陈竹年紧紧抱在怀里,对方的手还扣在他后颈处,另一只手搭在他腰上。 双眼紧闭,长睫小幅度颤抖。 鹤来先是觉得热,原本以为是发情过后的余热,后来觉得不对劲,这种热好像不是源自他本身。 随即紧张地看向陈竹年。 睡得很熟,与这段时间陈竹年高精力状态成鲜明的对比。 鹤来手想覆在陈竹年额头,手举到一半被陈竹年猛地拽住。 陈竹年手心的热顺着鹤来手腕传至全身,那绝不是正常的人体散热状态,滚烫的温度甚至让鹤来感到不适。 陈竹年缓慢眯起眼眸。 黑暗中盯着鹤来看了一会儿,手再自然贴上鹤来侧脸。 在判断鹤来是否还处于发情期的发烧状态。 两秒后,又哑着声音问鹤来:“有没有难受?” 鹤来摇头。 陈竹年就合眼。 却被鹤来额头贴额头挨在一起。 鹤来严肃地摇陈竹年:“陈竹年,你发烧了。” 陈竹年模糊“嗯”一声。 又说:“亲太多,被你传染了。” 鹤来没心情跟他开玩笑。 他挣扎着要去翻药箱,原本家里有预备医疗系统,但因为鹤来发情期间过于害羞,不愿意被任何智能体看见,所以几天前全让人给运走了。 陈竹年拉住他。 第38章 鹤来一个不注意,又被陈竹年压在身下。 熟悉的吻落下来。 刚亲两回,鹤来红着脸把陈竹年推开,嘴角还残留着些许痕迹,他又羞又咬牙切齿:“陈竹年,再亲我揍你。” 兔子变成刺猬。 陈竹年勾唇笑。 他状态确实不对,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发烧,整个人看起来有种不急不躁的慵懒。 好似真正发烧的其实是鹤来。 鹤来小发雷霆:“你听我的话吗?” 陈竹年看着他,点头。 鹤来推他:“起来。” 陈竹年就说:“没力气。” 刚才压他亲的时候怎么有力气了。 鹤来一巴掌拍在陈竹年肩膀上,把病患给踹下去,终于有空联系郁结。 …… 郁结看到陈竹年腺体检查数据的那刻差点要跪下来。 “信息素蓄积性腺体功能崩溃,伴随腺体毛细血管破裂和神经反馈失调。” 郁结脸发白:“你特么……陈竹年你真疯啊,你自己身体什么状况你不知道。” 他在仪器前来回踱步。 “你太久没接触omega,腺体持续合成信息素无处释放,已经导致腺泡内信息素结晶堆积,压迫正常细胞。” “你这几天到底……”郁结气笑了。 陈竹年平淡说:“不是很痛。” “不是不让你接触,鹤来虽然在发情期,但你也可以慢慢来。”郁结叹气,“要做的是循序渐进,而不是短时间内释放超过正常人十倍信息素的量。” 陈竹年视线落在终端上,正在远程回复公司那边消息。 没说话。 此阶段必须有人承担痛苦,时间拖长,鹤来难受,速战速决,他难受,陈竹年不认为这是个需要反复斟酌答案的选择题。 要是陈竹年这么好劝,郁结这些年也不用一收到陈竹年腺体问题心率就直往山顶飙了。 他无奈叹气:“定期来做腺体穿刺引流,抽出淤血和结晶,另外,也需要绑定omega监护。” 他看着陈竹年手腕上契约绑定的符号,稍微放心一些。 “你有成瘾性后遗症,会对标记过的omega产生病态渴求,必须接触,不然会出现震颤和幻嗅这些戒断反应,但别标记,”郁结将浸有镇静剂的医用贴遮住陈竹年腺体,“三天后再进行永久标记。” 陈竹年回复消息的手一顿。 “他不能被永久标记。” 郁结震惊:“啊?你不是都准备要结婚了么?” 陈竹年只手撑住额头。 “不能永久标记,那麻烦了……”郁结眉头紧皱,“他为什么不能被永久标记?” 陈竹年沉默一会儿。 “因为是伴侣型仿生人。” 理论上,伴侣型仿生人属于任何有资格与他绑定契约关系的人类,永久标记不方便后续更换主人。 陈竹年:“没标记的后果是什么?” 郁结脸色很差:“极大概率,我会在重症监护室见到你。” 他犹豫再三:“……这次你真得听医嘱,s级alpha多标记几个omega不会承担任何法律责任,退一万步讲,即使在道德层面——你需要通过标记救命,也不会有人说你的不是。” “所以你可以找个和你信息素匹配度高的人类omega进行永久标记,解决你当前的问题,之后你俩永远不见不就行了……你实在良心过意不去,就给对方多打点钱……” 郁结自动闭嘴。 陈竹年神色算得上阴沉。 停顿两秒,郁结又不得不说:“即使你不愿意,伯父伯母也不可能任由你这样,他俩把你看得多重要,你不是不知道。” 陈竹年嘲讽地勾了下唇。 他神色晦暗不明,指尖轻点桌面,见郁结递来一个漆黑的盒子。 外侧走廊。 郁结慎重地将三枚耳钉的虚拟图像呈现在鹤来面前。 “我说的话他只会选择性听,只有你盯着他才管用,”郁结说,“麻烦你监督他戴耳钉,三枚都戴的情况下你俩正常接触没问题,他会像个清心寡欲的和尚,只戴两枚的时候你就要小心了,如果一枚都没戴……” 郁结慎重地将双手压在鹤来肩膀上。 “你快跑。” 鹤来懵懵懂懂地点头。 郁结这才放心。 送走郁结,鹤来在病房门口探头探脑,挣扎一会儿,才进去。 陈竹年半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处理公司事务。 鹤来犹豫三秒,还是说:“陈竹年,对不……” 陈竹年抬眼看他。 鹤来就把“对不起”三字咽下去。 又过了会儿,他主动坐在陈竹年床边,也不说话,就抿唇盯着陈竹年。 不过两分钟。 陈竹年停下工作:“什么事。” “我可以……” 鹤来再次改口:“我问你一个问题。” 他连忙补充:“你别生气。” 陈竹年扯了下唇。 “只要不是关于陶烨,都不生气。” 鹤来:“……” 鹤来:“那我不问了。” 他起身要走,被陈竹年拉住手腕。 鹤来看他,又说:“人类,这是你要我问的。” 陈竹年只手撑住下颌。 鹤来顺着陈竹年递来的台阶往下。 说:“陶烨……” “好着呢。没死。”陈竹年语气冷淡,“我倒是要死了。” 鹤来:“……” 他凑上来,双手捧住陈竹年的脸。 “不许说气话。” 陈竹年与他对视:“没气。” “也不许撒谎。” “'烨'”陈竹年说,“是'也'还是'烨'。” 鹤来沉默三连。 “没办法和你聊了,人类。” 陈竹年侧过脸,在鹤来手心吻了一下。 鹤来像触电一般,连忙收回手。 “变态。” 几秒后,又恼羞成怒:“你又笑。” 陈竹年轻挑一边眉,刚想压过去,房门响了两声。 鹤来慌乱躲到床尾。 那人一走进,鹤来便低头往外面跑,期间不小心碰到对方手臂,鹤来下意识说一句对不起,抬起头来时整个人突然呆住。 对方微笑着对鹤来说没关系。 鹤来呆愣愣地回头去看陈竹年,又仰头看此人。 来回两次。 然后说:“叔叔好。” 他揉了下还红着的耳朵。 “我先走了。” 陈灼友好挥手。 病房内再度安静。 陈竹年冷冰冰地看着他。 陈灼坐在阳台边的沙发上,说:“之前不是喜欢可爱的么,换口味了?怪不得上次给你介绍的omega……” “一直都是同一个。你以为我像你。” 陈竹年语气冷漠。 陈灼笑了一下。 眸微眯,将陈竹年腺体病状分析表丢在陈竹年面前。 “当初不是说我滥交最后得病死?”陈灼依然笑,“怎么这份病情说明上标注的是你的名字。” 陈竹年扯了下唇:“出轨的时候也会在脑海中想我说的这句话?心里害怕吗?要我调出你检查的记录么?” 陈灼盯着陈竹年看了半晌。 眸光有种说不出的阴冷。 两人的关系不像父子,倒像是针锋相对的仇敌。 陈灼微抬起头:“我不会多管你,但我也不会让你因为没有标记omega这种愚蠢的原因陷入高危,我会送omega过来,你……” 他话语被陈竹年打断。 陈竹年将终端界面的人像照片放大,推到陈灼面前:“两个月前,数不清是你的第几个外遇对象,长得不像陈南沅,性格像。” 陈南沅是他妈。 “你外遇对象找不到你,就找上我。需要我把过程发给陈南沅女士么。” “刚见面,火药味就这么冲。”陈灼说,“你对你爹就这态度,对妈妈倒是很好。” 陈竹年冷笑。 他一视同仁,再切换界面:“我妈最近新欢。小你16岁。” 陈竹年盯着陈灼。 “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所以你大可送omega过来。我不介意让局面更乱一点。” …… 家里补充齐全了医疗设备,所以陈竹年不需要一直待在医院。 鹤来沿着地址刚找到陈竹年离医院最近的一套平墅,开门时发现陈竹年已经到家。 折腾一天下来,落地窗外夜色浓浓,鹤来走到客厅,陈竹年顺手递过来一套崭新睡衣。 “去洗澡,然后睡主卧。” 鹤来脸噌一下全红。 他没接。 “我不。” 陈竹年敲了下他额头。 “想什么,”他说,“你不是需要我信息素么?主卧更适合你。” 鹤来恍然大悟。 “喔。” 再抬眼,看到陈竹年很有自觉地戴好了三枚耳钉。 第39章 这下心放到肚子里。 但想两秒,伴侣型仿生人关心人类的被动技能又触发了。 “你睡次卧吗?”鹤来说,“会不会有点不太好,我是客人诶。还是你睡主卧吧,我发情期已经过了,没关系,我难受会找……” 他话没说完,陈竹年伸手捏了下他侧脸。 陈竹年垂下眼睫,眸色深沉。 “想什么呢。”陈竹年说,“我不睡次卧。” “啊?睡沙发吗?” “睡你身上。”陈竹年单手揽住鹤来腰,将他抱起来。 ----------------------- 作者有话说:写这章的时候在想,陈竹年你不会是第一个跟老婆xxoo之后进医院的……攻吧?。 另,为什么陈灼会说陈竹年换口味了——现阶段鹤来被动之一,任何人眼里他都是最符合对方审美的长相,陈灼和陈竹年喜欢的不一致,所以实际在他俩眼里鹤来长得完全不一样。 另,另,鹤来的这层被动会随着与陈竹年绑定契约时间增加而减弱,也就是说,之后所有人看到的鹤来长相会趋于一致。 第28章 共感娃娃 鹤来被抱上岛台,陈竹年撑在他腿侧,目不转睛地看他。 像在看松软可口的水果蛋糕。 鹤来视线别向另一边,又被陈竹年掰过来。 他就可怜巴巴地说:“陈竹年,我身上全是你信息素的味道,你不能再跟我睡了,腺体……” 他哽咽一声:“腺体吃不下。” 陈竹年埋在他颈窝里轻笑。 没说话,鹤来却感觉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贴上自己指尖。 他被陈竹年扣着,没办法回头去看。 只觉得攥成拳头的手被陈竹年一点点打开,指缝先被人类填满,十指相扣玩了一会儿,再换成柔软的棉花。 同时,他的终端载入崭新的辅助系统,并显示绑定成功。 鹤来怔然。 小腿自然垂在半空中,却莫名产生一种薄纱抚过的痒,好似有人用微冷的指腹慢条斯理地在他小腿肉上揉捏摩挲。 鹤来被捏地忍不住小幅度颤抖,身体逐渐变软。 不知道那手是从哪里来的,陈竹年只是安静地抱着他,没有大动作。 鹤来看不见陈竹年的神情,他逐渐感到不安,唇贴在陈竹年耳边,轻喘着喊陈竹年的名字。 随后下唇却不自觉往下凹陷,什么熟悉又陌生的东西熟练地让他张嘴,再进入,搅得里面一团乱。 鹤来胸膛急促起伏,整个人无力地贴在陈竹年身上,眼泪不自觉落下。 唇被他人触碰的感觉愈重,陈竹年只手抬起他的下颌,先吻他眼尾残留的湿润,再往下,含着他发红肿胀的唇亲了一会儿。 两重刺激叠加在一起,陈竹年眼睫缓缓垂下,视线落在被他手指压住的毛绒玩偶上,食指指腹在玩偶身上来回按压。 眸色深沉。 看不见的抚摸让鹤来难以承受,压在身上的力道化作让人浑身酥麻的电流。 腻歪的水声滑过。 鹤来被亲得直发晕,模糊的视线落在陈竹年耳骨上,上面赫然只剩两枚漆黑耳钉。 陈竹年穿上西装外套的时候鹤来还处于昏傻的状态,他木讷地抬眼看陈竹年半分钟。 陈竹年对他轻挑了下眉。 说:“公司有点事。今晚大概不在家睡。” 鹤来揉了会儿耳朵。 半晌,慢腾腾抬起头来。 问:“你不是有成瘾性……” 说了半截又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半天。 陈竹年:“成瘾性什么?” 鹤来咬了下唇。 “你不是有后遗症吗?” “听到对话了?”陈竹年看他,“听了多少?” 鹤来摇头:“只听到这一句。” 他没有听别人墙角的爱好,不小心听到郁结和陈竹年对话后他就赶忙走开了。 鹤来天生容易对人类心软,经常道德绑架自己,自觉认为自己该对陈竹年的腺体问题负责,再加上他确实骗了陈竹年,于情于理都…… 没听到陈竹年回答,却见陈竹年手里捏着个毛茸茸的棉花娃娃。 物品编码自动在他脑海内浮现并识别,鹤来猛地抬头,一下全明白。 脸红成番茄。 共感娃娃,人类对娃娃的任何接触可以直接作用在智能体身上,同时智能体的感觉也能反馈给人类。 怪不得刚才他感觉有看不见的第三只手在折腾他。 陈竹年将娃娃提起来,对着鹤来,捏了捏。 同时食指顺着娃娃小腹处往下。 鹤来瞬间感觉腰腹往内凹陷,大腿内侧在被摩擦。 他咬牙切齿地骂陈竹年:“变态。” 陈竹年很浅地笑。 蹭过去,掌心按压在鹤来腰腹的粉色标记处。 “你可以拒绝。” 揉着标志两人契约的记号,完全是威胁。 鹤来瞪他。 陈竹年将手中的共感娃娃收回去。 揉揉鹤来发顶。 “走了。” 门刚关,鹤来瞬间倒在长岛台上直喘气。 白皙的脸上满是暧昧的红,像熟透的水蜜桃,全身湿软到没有一点力气,不知觉间,室内又全是他信息素的味道。 又甜又腻,好似玻璃罐里的七彩糖果滚落一地。 陈竹年折腾他一顿就走,鹤来在心里骂了陈竹年几句,等缓过来,再把自己塞进蓄满温水的浴缸里。 他刚要睡过去,终端却弹出他的动漫q版小人,q版小人也像他一样躺在浴缸里,身边全是沐浴泡泡,只露出一颗毛茸粉头。 上方标注三个字:洗澡中。 下方状态栏提醒:您的主人陈竹年正在看你。 鹤来再次炸毛,忍无可忍,将陈竹年刚植入他系统的辅助功能给关掉。 另一边,陈竹年看到缩在屏幕角落洗澡的q版鹤来头顶闪过一个表示愤怒的红色井字符号,“噌”一下从浴缸里站起来,瞪着陈竹年,再气冲冲地走到屏幕又上方的“状态共享”按键处跳了两下。 q版鹤来拉起两厘米长宽的帘子,将自己藏住。 上方标注状态:对方拒绝与你互动。 陈竹年舌尖轻舔尖牙,笑。 一旁的徐冕面上表情跟见鬼了一样。 他语气很复杂:“谈恋爱能把人谈到莫名其妙地笑?” “哪里莫名其妙,”陈竹年关掉终端,“你……” 他想了想:“对不起,忘记你没谈过。” 徐冕:“……呵呵。” 他随口打趣:“什么时候发我结婚请柬?” “快了。”陈竹年轻声。 回答倒是让徐冕一愣。 他若有所思。 “你俩这状态让我以为几天前鹤来逃跑是我的幻觉,”徐冕再看陈竹年,沉下语气,“周国祥依然什么都不说,fnirs也检测不出什么问题,必要时候可以逼供……” “他在你手里?”陈竹年皱眉,“放了。” 徐冕:“真从良了?逼供而已,算什么……” 陈竹年将13区因磁场紊乱而发生坍塌和人员伤亡的检测报告归档,又调出几天前陶烨出现在磁场附近的监控录像。 他垂敛眉眼:“周国祥会自愿开口说,我不做威胁他人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那老头会主动说,”徐冕摇摇头,“算了,你的想法我也不明白。” “我现在就好奇一件事。” 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欠揍表情。 “鹤来骗你两次,逃跑两次,你真把这些翻篇了?” 陈竹年滑动电子文档的手有半秒钟的停顿。 指尖轻动,第三枚耳钉在他食指指腹旋转,再扣上耳骨。 档位重置。 情绪起伏逐渐回归正常数值。 陈竹年声调泛着冷意。 “不着急。” 徐冕闭嘴。 夏季,却突兀地打了个寒颤。 …… 终于把烦人的陈竹年赶走,鹤来刚要再度合眼,却感觉垂在浴缸边缘的手被什么东西舔了一下。 他下意识以为陈竹年又在玩共感娃娃,立马将手收回,却听到一声撒娇的喵喵叫。 些许水花溅在小猫身上,它两步跳到置在台面的浴巾上,再对鹤来歪头。 鹤来小心翼翼伸手,小猫就乖乖将头蹭过来。 鹤来心软成一片,认出这是五年前陈竹年说要送给他的暹罗猫。 当时小猫还不能离开母猫,所以鹤来只看过它的照片,没等到正式见面。 那天等鹤来回家的陈竹年完全没有想过,前天晚上还笑容灿烂地对他说“太好了我也能有一只属于自己的猫”的仿生人,在一个平常的下午给他发去一则“我去超市啦”的消息后,毫无征兆地选择永远离开。 也没想到自己从早等到夜幕降临,等来的是鹤来“死亡”的消息。 暹罗猫很粘人,部分还容易产生分离焦虑,实际不适合没有空闲时间,同时对很多事情都漠不关心的陈竹年养。 第40章 但五年过去,小猫各方面都很健康,毛发柔顺漂亮。 鹤来将跳进他怀里的小猫抱住,出了浴室,状态恢复正常,他才发现家里的一切,跟五年前他离开时几乎没有区别。 就连摆在阳台的一整排不同种类的绿植也完全匹配。 这些绿植都是鹤来当初闲着没事挑来养的,部分娇贵,只能活几个月,鹤来凭借着土壤翻新和硬化的程度大致能判断出这些植物不是陈竹年一时兴起临时布置的,而是一直在养。 养到实在没办法维持生命体征,才换新。 鹤来蹲在阳台边看了一会儿。 又伸手摸了下眼尾。 猫在蹭他的手腕,鹤来揉揉小猫脑袋,再起身。 打开五年前最熟悉的卧室,衣柜里大部分是他以前留下的衣服,时间太久,他曾经残留在上面的气息早已消散,鹤来吸吸鼻子,闻到很浓郁的竹叶香。 他只知道omega缺少alpha陪伴时会将alpha的衣服堆起来筑巢,没想过alpha也会omega产生强烈的依恋。 abo世界里实际不存在所谓的平权,生理上的标记差异注定了omega对alpha更忠心,依赖性也更强。 alpha的出轨对绝大多数omega来说是致命性打击。 而一旦被标记,几乎不存在omega出轨alpha的说法。 鹤来像以前一样把自己塞进衣柜里,缩在他自己的衣服堆里,却感觉陈竹年仿佛在身边,alpha信息素让他感到格外平静,平静中又带着一点咸和苦涩。 没有感冒,喉咙却在发痛。 鹤来只手盖住双眼。 一片漆黑,就会无法控制地想起再次绑定契约那个晚上,沉默寡言却流露出莫名悲伤的陈竹年。 不知过了多久,鹤来终于点开终端,见陈竹年半小时前给他发来一则消息。 “无聊可以玩游戏,游戏室有全息设备,在蓝色收纳箱下面,找不到跟我说。” 终端显示家里所有权限已对他开放。 鹤来看着全绿的身份验证,愣神。 站在原地半晌没动。 他没有直接去书房,而是通过身份验证熟练地打开最边缘杂物间的密码锁。 翻找半天,终于找到陈竹年北区别墅地下室的临时开启钥匙。 透明钥匙能用三次,用完即报废。 鹤来心跳很快,想起下雨那天晚上,陈竹年在货车车厢外逼他做选择,车厢内冰箱克莱斯将“青蛙”留下的最后一则信息转发给他。 随后便删除了所有本地数据,成为一堆了无生气的废铁。 “青蛙”早猜到鹤来大概率逃不了。 他提供了北区别墅地下室临时钥匙的坐标,让鹤来前往地下室,找第二代父亲王成旭。 当初意外发生后王成旭与鹤来断联,并恨他入骨,发誓再见到鹤来会彻底清除鹤来所有数据。 被父亲抛弃的鹤来辗转几次被送到方止凡手里。 至此鹤来的生活再也没有王成旭半点痕迹。 只知道王成旭彻底疯了,具体被送进了哪家疗养院,精神调理如何,鹤来全然不知。 不关心,也不想了解。 然而契约在他和陈竹年都毫不知情的状态下再度绑定,其中缘由只有王成旭清楚。 没有搞清楚背后的原理,即使他真的成为“人类”,当他再遇到陈竹年时,他又会回到被契约困住的仿生人身份。 王成旭躲藏的地方很隐蔽,一般人找不到,只能从曾经联系过王成旭的陈竹年身边试探线索。 鹤来有时候分不清自己靠近陈竹年是因为契约绑定后程序命令,还是因为他心里确实有鬼,想要陈竹年越信赖他,他便越好通过陈竹年得到王成旭和陶烨的消息。 鹤来小心翼翼关闭杂物间房门。 仰头看着之前他以“不好意思”为借口让陈竹年关掉的监控权限。 鼻尖还残留着陈竹年信息素的味道。 鹤来手指轻微发抖。 小猫将自己蜷缩成一团,靠在主卧床脚,已经睡着。 大概是前几天睡太多,晚上鹤来睡不着,在游戏室玩了一整晚陈竹年推荐的全息游戏,天刚亮便收到郁结发来的预约提醒。 让他去医院治疗腺体,尽量避免假发情的痛苦再次发生。 去医院的路上鹤来看了眼终端,陈竹年没有发来新消息。 鹤来坐在走廊长椅上等郁结,来来往往走过许多人,晃得鹤来产生困意,刚要合眼养神,却听到一阵急促的奔跑声。 鹤来循声看过去,正好看到恼怒的omega狠狠扇一脸狼狈的alpha一巴掌。 声音清脆又透着狠劲,鹤来的瞌睡虫好似也被扇飞。 第29章 小狗小狗 alpha被扇得直接愣在原地,回过神来时,手已经死死攥着omega胳膊,脸色发白,双眼胀得通红。 他顺手想将omega往墙边一丢,手腕却被人按住。 郁结皮笑肉不笑:“周围这么多人呢,陆少,不合适吧。” 他再看向鹤来:“设备重置,两分钟后进来。” 冷汗浸润后背,omega站在郁结身后,视线还是落在alpha身上,咬牙切齿说:“控制不住下半身的东西,alpha果然没有一个好货。” 陆驰面色铁青,浑身全是酒味,估计刚通宵泡吧。 一张风流倜傥的脸留了个鲜红的巴掌印,衬衫领口歪向一边,唇角留有些许暗色血痕。 说不尽的狼狈。 他站在走廊正中,眼底满是阴狠。 周围有人认出他的身份,立马胆战心惊地离开。 一时,走廊空荡到只剩下三人。 陆驰不耐烦地看了眼鹤来,唇微张。 “怎么还不……” “滚”字刚冒出个音,却在看清鹤来那张脸时登时卡在喉咙。 鬼使神差地,陆驰甚至觉得自己怒火消散了大半,世界在瞬间无限缩小,眼里只有鹤来那张轻皱着眉头,表露出一点不耐烦的小脸。 润泽泛红的唇,小巧挺拔的鼻尖,眼尾晕上自然的桃红,皮肤白皙薄嫩,透过这张脸,任何情绪都能被染上几分纯粹的魅色。 陆驰感觉自己像是欧洲中世纪传说故事里被魅魔勾走魂魄的村民,心神都浮空。 直到林淮恼怒地将两人订婚戒指丢在地上。 “我们之间结束了!” 陆驰一下从梦中惊醒,酒精与理智在博弈。 他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后退了两步,回神瞬间,想的不是林淮与他的决裂,而是鹤来那张脸。 顿觉鹤来与林淮长得如此像。 他对林淮的喜欢起源于见色起意的一见钟情,林淮漂亮到上学期间经常会有附近几个学校的人来偷看,长相优越,远近闻名。 他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会有比林淮更精致的人。 陆驰不耐烦地弯腰将戒指捡起来,对林淮道:“那又不是人类,只是个伴侣型人工智能,你吃什么飞醋。” “我哪里出轨了?” 林淮将对方的照片砸在陆驰脸上。 锋利的照片边缘划过陆驰脖颈,留下一道白痕。 照片像羽毛一样飘落到鹤来脚下。 鹤来看着照片中的人,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林淮语气冰冷:“他的长相跟我一模一样,你定制他就是来恶心我的。” 陆驰强忍着怒火,笑。 “这不就说明我只喜欢你这款么?” “只喜欢我,”林淮怒不可遏,“然后标记他。” “我这种等级的alpha有两个omega很正常,”陆驰缓缓走近,眼眸微眯,酒劲未散,说话还有醉意,“他只是个让我随便玩玩的新鲜东西,又不是真人。你要不喜欢,我退回去让那边删数据拆解。” 他在对林淮说话,却在不经意间瞥向鹤来。 “好了。别闹了。” 陆驰靠近,等来的却是林淮毫不留情的一拳。 拳头砸在脸上,陆驰一个踉跄,倒在旁边长椅上。 “你他妈的——” 酒精糊住大脑,陆驰一阵眩晕,在长椅上久久起不来。 林淮已经走了。 陆驰微眯起眼,很快就将林淮抛诸脑后。 他眼神直接,对斜对面的鹤来说:“叫什么名字?” 鹤来感到一阵从头到脚的恶心。 两分钟刚到,他径直起身,往就诊室走去。 陆驰伸手扯住鹤来衣摆。 “还没回答呢。” 鹤来合眼,深呼吸三秒。 忍了又忍。 最终手贴在陆驰手腕上,陆驰嘴角还没开始上扬,瞬间感觉骨骼好似发出一声惊恐的脆响。 瞬间强烈的疼痛让他从酒精带来的昏沉中醒来,陆驰痛苦地嚎叫一声,身体控制不住往下翻,倒在地上。 郁结刚走到门口:“鹤来……” 看到陆驰的瞬间,脸色骤白。 周围逐渐被医护人员围住,陆驰视而不见,只想让所有人都滚。 最后记得鹤来在就诊室门口停顿半秒,留个他一个极度厌恶又轻蔑的眼神。 第41章 鹤来。 陆驰垂眼看肿胀起来的手腕,另一边发消息让人处理人工智能伴侣。 家里是该腾出位置添新玩具进去了。 …… 治疗期间终端一直在响。 鹤来点开看了一眼,发现是昨晚陈竹年绑定他身份时出现了一点bug。 现在陈竹年收到的信息会同频到鹤来这边。 陈竹年前段时间不知道堆了多少工作没做,鹤来看着密密麻麻的待处理,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他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爱好,顺手滑倒最底端,想要取消信息同频。 指尖刚悬停在“解除绑定”上,一则新消息弹了出来。 没有备注的联系人。 【老公,他们在灌我酒呢。你怎么还不来接我……】 鹤来呼吸有几秒的停滞。 他大脑嗡嗡作响,有点不太确定这几个汉字的排列组合。 再往上翻,这人半个月前就开始给陈竹年发消息,陈竹年没有回复,但消息全显示已读。 陈竹年从始至终就不是个爱回复消息的人,以前也经常是鹤来自己唱独角戏,他选择性回复一两句。 思绪很乱,再想到刚才在医院走廊听到的对话。 确实。 在大众眼里,顶级alpha拥有几位omega伴侣甚至算不上道德败坏。 最后的处理需要将腺体皮层挑破注射,尖针刺入的瞬间,鹤来全身发抖,额头全是冷汗。 郁结减慢注射速度。 “很痛?”他疑惑道,“不应该啊……” 鹤来沉默半晌,摇头。 “没事。” 治疗结束,郁结正将情况录入数据库,他下意识抬眼看向鹤来,忍不住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鹤来。你脸色好差。” 鹤来还是摇头。 勉强挤出一个笑脸。 “心理原因。之前被针扎怕了。” 郁结怔怔然:“好,我调整治疗方案。” 鹤来刚走,就收到陈竹年消息。 “在哪儿吃午饭?” 鹤来只问:“你在哪里?” “公司。”陈竹年很快回复。 鹤来:“之后去哪里?” 这个问题问得很奇怪。 还去哪里?一般不是默认回家么?鹤来正常情况下应该问:“什么时候回来”或者“晚饭吃什么?” 陈竹年指尖轻点桌面。 想了会儿。 “之后去酒吧。” 鹤来已读不回。 陈竹年刚走到办公室门口,被徐冕拦住。 “你是不是想翘班?” 陈竹年调出郁结给的病情报告。 “我有病,”他一本正经,“我已经超过12个小时没见到我的omega了。” 徐冕:“上面写的是24小时以内,你这才多久?” 他愤愤道:“之前你追人的时候工作大部分全落我身上,我可没一点怨言,现在关键时刻,你又抛弃战友。” 徐冕虽然经常满嘴跑火车,但此刻还真没夸张。 他顶着个可以被送进大熊猫基地的黑圈眼,说话充斥着连续加班36小时的控诉。 陈竹年疲倦地揉揉太阳穴。 半晌,给鹤来发去一则地址。 很快,对方回复了一张照片。 是陈竹年给鹤来预定好送到家的中饭。 铺了满满一桌。 鹤来皱眉:“不要这么多,吃不完,好浪费。” 陈竹年:“^^好。下次不会了。” 鹤来:“……” 鹤来:“你刚才发的地址是什么意思?” 【陈竹年向你推荐联系人】 鹤来看着聊天界面里【陶烨】的名片,有些恍惚。 “你不是担心他么。”陈竹年说。 鹤来好像看到一个明晃晃的陷阱,就等着他跳进去。 一时间没回复。 陈竹年先开口:“我不给你,你也会去找。” 鹤来:“……嗯。” “他说想要见你一面,地址给你,”陈竹年说,“去不去是你的自由。” “我没意见。” 鹤来怔然。 半晌,发了个鬼鬼祟祟探头的表情包:“真的吗?” 不知道是疑问陶烨想要见他这件事,还是陈竹年是否真的不介意。 最上端的耳钉开始警告。 陈竹年缓慢回复。 “真的。” 鹤来准备发“陈竹年你真是个好人”,突然想到没有备注的联系人给陈竹年发的消息。 毫不犹豫地将输在聊天框里的内容删掉。 然后贴上一枚井字愤怒的表情包。 【对方已拒绝和你交流】 陈竹年视角里只能看到小人机的“正在输入中”状态消失,几秒后愤怒地关掉了和他的聊天。 杯中冰水已经加满,发出“叮”一声,陈竹年两指捏着杯子边缘,悠闲地晃了两下。 盯着聊天框笑一会儿。 又戳了下鹤来头像。 几分钟后收到鹤来“和好”的信号。 依然是一张照片配一句话。 是腺体疼痛修复贴和别扭的“谢谢”。 再戳戳陈竹年头像。 …… 车上收到陈竹年转发的视频。 是主人刚回家被金毛犬围着闻身上的味道。 后面附带几则养狗不能混养的小贴示。 鹤来揉了揉发烫的耳朵。 不知道为什么五年过去陈竹年变得这么粘人。 ----------------------- 作者有话说:徐冕:不知道啊。经常看到他在茶水间笑,吓得公司其他同事都不敢去他那边茶水间了。 另,鹤来能把成年alpha手腕掰断,却没办法反抗陈竹年,这是为什么呢?好难猜啊o.o…… 明天还有一章,大概率不是“九点”,预估下下章or下下下章晚九点准时发。 到时候会提前一章在作者有话说预告~ 非常感谢! 第30章 共鸣 陈竹年确实没骗鹤来。 或者说至始至终陈竹年都在做“好人好事”。 拍卖结束那天限制陶烨人生自由的是徐冕,让徐冕把陶烨放走的是陈竹年。 陶烨怀疑过对方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算计他,但在看到陈竹年慢条斯理地揭露他所有身份,又一脸平静地让他回家时。 陶烨突然觉得陈竹年是真没别的心思。 没费多大力气就把他底细查得像里外纯粹透明的玻璃片,双方能力过于悬殊让陈竹年对他提不起兴趣。 没人会绞劲脑汁想怎么折腾死一只蚂蚁。 与其说放走陶烨是陈竹年的“善良”,更不如说是一种无声的轻蔑。 这种轻蔑比徐冕的囚禁还要让他感到屈辱。 所以当鹤来问他有没有因为逃跑计划受牵连时,陶烨只是微笑摇头。 他隐瞒了陈竹年放走他的事实,甚至连徐冕在他身上动私刑的事也一笔带过。 鹤来双手撑在脸侧。 想起那天晚上听到陈竹年用陶烨威胁他后,他忍不住扇陈竹年的那一巴掌。 扇完没一会儿就后悔了,现在心里更是惭愧内疚到想挖个洞钻进去。 被陈竹年放走那天,陶烨提出要再见鹤来。 陈竹年懒散看着他。 “你有什么资格提要求。” “这么没安全感吗?”陶烨冷声,“难道让鹤来见我这件事,会使你担心局面失控?” 非常明显的激将法。 陈竹年眯了下眼。 “见不见你,决定权在鹤来手上。” 陶烨:“那麻烦你带话。” 陈竹年食指扣在耳钉上,指腹缓慢滑动,调整档位。 他没答应是否要帮陶烨,面上依然带有若有似无的浅笑。 笑容却让人毛骨悚然。 “陶烨。”陈竹年说,“小心,别把自己玩死了。” …… 几次针尖对麦芒也让陶烨摸清楚一点陈竹年的脾气。 陶烨显然还没到让陈竹年玩监视那一套的程度。 即使如此,陶烨还是相当谨慎。 他想见鹤来,只是想让鹤来帮个看上去无关紧要的小忙。 艾迪坐在沙发边,低垂着头,双手贴在膝盖上。 鹤来走到他身边,他会缓慢移动视角,对鹤来露出一个标准笑容。 “你好。” 鹤来怔怔然,下意识说:“你好。” 视线不由自主落在艾迪只剩半截的机械手臂上。 又立马移开。 陶烨递来一杯咖啡:“没关系。” 他说:“现在艾迪没有自我意识,他不会因为身体残缺而感到羞耻。” “现在没有……”鹤来根据艾迪身上的伤口猜测,“伤口相对平坦、光滑,有放射状线条和人字纹。之前发生过突然的倒塌事故吗?事故导致艾迪的紧急避险系统无差别攻击他的自我意识?” 陶烨愣住,随后点头。 “我想知道如何才能让艾迪恢复。” 第42章 拥有自我意识的智能体非常少见,但能模拟人类反应的普通人工智能已经渗入人类生活各个角落。 经济相对富裕的人类家庭都有几个人工智能同伴。 艾迪是朋友型人工智能,陪伴了陶烨七年。 鹤来想了想:“智能体的自我意识觉醒源于两点。” “一是纯粹的爱,二是长时间的虐待。爱的范围太过广泛,直到现在人类都没有统一定义。很容易失败。” “为了保证智能体自我觉醒的稳定性,绝大多数情况下,人类会对智能体进行肢体拆卸、程序威胁、多次数据清空等,逼迫智能体产生强烈的求生欲,从而觉醒自我意识。” 他抿了下唇。 曾经80%智能体都是在人类爱的陪伴下自然生出自我意识,自从人类发现智能体的契约权可以像商品一样被贩卖后,人工智能契约权产业链的诞生使人工智能陷入生存黑暗。 到现在,能在爱意下成长的智能体,不足2%。 虐待和折磨成为主流。 其中,“伴侣型”和“朋友型”这两种为人类提供情绪关怀的人工智能几乎无法逃过暗无天日的摧残。 鹤来永远无法忘记他刚被第二代父亲舍弃的那年。 阴冷潮湿的地下室,数不清的智能体残肢,到处都是机械生锈的味道,像被泡在装满人类鲜血的观赏箱里。 每天睁眼没有看到同伴的尸体挂在床前就是幸运日。 当同伴舍弃科学向第三方祈祷灾祸降临在这群把他们当作商品贩卖的人类时,同伴反而因为拥有“人类的祈祷”而被释放。 鹤来没有再说下去。 人类之所以会选择“虐待”,是因为用爱感化智能体这条路效率太低。运气占主导,有可能感化了三代人,智能体还是像修无情道的石头。 大概率陶烨到死也见不到艾迪恢复意识。 陶烨跟智能体打了好几年交道,不可能不知道如何觉醒智能体意识,鹤来觉得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陶烨抬眼看他:“我听说还有第三种办法。” “共鸣。” 觉醒了自我意识的智能体可以与未觉醒意识的智能体产生共鸣,不过只会发生在惨烈灾祸面前。 拥有自我意识的智能体为了最大程度挽救群体损失,会与周围智能体进行无线连接,瞬间觉醒范围内所有智能体意识,让他们产生“为生存而逃亡”的自主命令。 这种共鸣基本仅存在于理论,实际发生的概率远低于用爱感化。 到现在,只出现过一次群体共鸣事件,甚至其真实性还有待考证。 鹤来低垂着头,半晌,突然问陶烨:“你当初帮我那么多,是因为你知道我是当年‘灰烬协议’里幸存的智能体吗。” ‘灰烬协议’是指发生于十二年前的一场庄园纵火案,该庄园实际是靠近‘磁场’的人工智能研发所,首位自我意识觉醒的智能体在此诞生,曾被称为“人工智能摇篮”。 研究进展顺利,直到某个晚上,诡异的火焰和突然瘫痪的防御系统将一切摧毁。 人类死伤惨重,植入生物芯片的智能体被烧毁,‘磁场’崩坏,该地也被封为禁区。 传说中唯一一起人工智能群体共鸣求生在此发生,然而仅存的几位事件幸存者要么否认共鸣事件,要么说“第一位觉醒意识”的智能体已在共鸣事故中数字死亡。 至此,通过共鸣唤醒智能体这条路差不多堵死。 鹤来关于事故的记忆数据被刻意删减篡改过,到现在只记得滔天的火势和同伴惨叫的悲鸣。 很长一段时间,他不敢听高分贝的声音,也不敢靠近任何与火焰有关的东西。 陶烨沉默半晌。 这半晌已经是答案。 鹤来勉强笑了一下。 “没事。”他说,“你不用感到抱歉。” “我很早就明白,智能体是为了服务人类而生,其实你可以直接问我。不必这么麻烦。” 鹤来语调很慢:“而且我帮不了你。” “我不是‘第一位觉醒自我意识’的智能体,”鹤来缓缓闭上双眼,“我很迟才觉醒,曾三次因无法拥有意识而被录入‘报废’名单,直到遇见……” 他突然止住。 遇见谁。 鹤来动作僵住。 什么也想不起来。 所有搜索都是“none”。 大片的空白让他浑身发寒。 陶烨没说话,推来一个金属盒。 多层金属外壳泛冷光,表面附着冷凝水汽。 熟悉的感觉瞬间侵袭他的大脑,鹤来眉头紧皱,猛地往后退了两步。 “这是……” “‘磁场’近期开始异常紊乱,”陶烨缓缓说:“我从‘磁场’那边带回来的,不知道能不能让艾迪状态好一些。” 当前世界的科技发展远达不到量产自我意识觉醒的智能体,之所有会有部分人工智能拥有自我意识,是因为磁场干扰。 磁场紊乱出现地毫无征兆,现在也没有统一的科学理论说明其中原理。 磁场催生了“第一位觉醒自我意识”的智能体,它像普罗米修斯的火焰,自此“意识”的光芒开始照亮所有硅基生物。 鹤来摇头:“所有事物都有唯一的起源。” “‘第一位觉醒自我意识’的智能体在我们看来,就像最初的‘母亲’,‘母亲’不像‘父亲’具有可替换性,‘母亲’死亡,种族必然逐渐颓废。” 鹤来说:“‘磁场’或许能创造新的母亲。但那是崭新的文明。与艾迪并不兼容。” 陶烨一下颓废坐在沙发上。 鹤来垂眸看他,心情沉重。 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 鹤来突然说:“我试试吧。” “不过你不要抱任何希望,”他补充道,“即使艾迪真的觉醒了意识,大概也不是因为我的帮助。” 他掌心放在艾迪头顶。 他几乎不记得与‘母亲’相处的时光,更不知道‘母亲’当初是否通过共鸣影响过他。 他只是凭借着一种模糊又难以解释的感觉,感觉当初‘母亲’曾温暖抚过他的发尾。 鹤来懵懂地将这种温柔分享给艾迪。 仅此而已。 艾迪毫无反应。 依然严格遵守着程序设置,每当鹤来靠近,艾迪便仰起头来说“你好”。 陶烨勉强笑笑。 “没事。失去过自我意识的智能体比没有自我意识的智能体更难唤醒。我知道。” 他起身准备送鹤来,到门口,两人站在一起,鹤来却感觉手心多了什么东西。 侧过视线去看,是一小截纸条。 当下越智能的设备反而越容易遭受第三方入侵,一些地下组织坚持使用纸质这种古早方式传递信息。 门口有信号屏蔽器。 陶烨这才说:“纸条上留有找到林琦的办法。陈竹年不会对你怎么样,你也要等他放松警惕后再联系。” “跟林琦结婚的alpha不是一般人,你可以通过他联系到冰箱克莱斯。” 他语气开始急促:“磁场再次爆发紊乱的消息压得很死,各方都盯着那片区域,‘青蛙’正被通缉,你此刻找‘青蛙’就是引火上身。” “先让陈竹年相信你。让他以为你真的喜欢他,喜欢到不愿意离开。” 鹤来面色发白。 陶烨将纸条塞好,这才扬起微笑。 “不要因为艾迪的事情内疚,鹤来。”他说,“你可以理解为这只是隐藏纸条的小故事。” “我也……”陶烨停顿几秒,“不是因为艾迪才主动帮你的。” 信号屏蔽结束,刚好卡在可以解释为偏远地区信号不稳定需要断联重启的30秒内。 回去的路上鹤来的心跳很快,大概是因为紧张,手心都是汗。 打开纸条,是一行地址。 鹤来躺在车靠椅上,一会儿想艾迪,一会儿想陶烨说的话,最终所有繁杂的思绪都落在陈竹年身上。 【让他以为你真的喜欢他】 鹤来撑着额头。 手指微缩。 这才发现终端有很多未读消息。 几乎都是发给陈竹年的。 之前太生气,鹤来忘了解除信息共享。 看着十几条未备注联系人发来的腻歪消息,鹤来心情沉到谷底。 顿觉自己也不是那么喜欢陈竹年。 只是,只是被程序控制罢了。 解除恋人契约之后,他就不喜欢陈竹年了。 终端弹出消息。 陈竹年:“在干什么?” 鹤来想了半天回复。 陈竹年看着对方“正在输入中”和正常状态不断切换。 发了个中午从鹤来那边偷来的【探头】表情。 鹤来干巴巴说:“回家吃晚饭。” 陈竹年发送实时位置。 真去酒吧了。 鹤来:“哦。” 第43章 陈竹年:“?” 鹤来:“?” 陈竹年:“??” 鹤来:“?。” 陈竹年盯着满屏问号。 随手发了张桌面剩了半瓶的酒。 鹤来看到酒就生气。 视线不自觉再次瞟向陈竹年发来的地址。 心跳陡然快两拍。 刚才只关注地址后方备注的xx酒吧了,现在才发现酒吧与陶烨给的纸条上描述的地方高度吻合。 鹤来迟疑。 又见陈竹年发来照片——是两人契约绑定的标记。 赤裸裸的威胁2.0 “他们灌我酒呢。” 陈竹年漫不经心打字:“你不在,我好害怕。>.” ----------------------- 作者有话说:走一章必要的背景剧情orz。 另,补充一些说明。 一、区别 朋友型【人工智能】:机械外壳,人类外表。 朋友型【仿生人】:几乎与人类没区别,举一个残忍的例子,仿生人受伤流的是血,人工智能受伤不流血,伤□□火花。 稀有程度(从高到低):自我意识觉醒的仿生人>未觉醒意识的仿生人>自我意识觉醒的人工智能>未觉醒的人工智能。 现阶段只有几个自我意识觉醒的仿生人。 二、智能体觉醒 1“第一位觉醒自我意识”的智能体是因为磁场紊乱。 2之后的智能体可以因为“爱”或者“虐待”产生自我意识。 特殊:“第一位觉醒自我意识”的智能体可以无视“爱”和“虐待”的条件,直接通过共鸣觉醒智能体。 3重大灾难面前,拥有自我意识的智能体有极低概率引发群体共鸣。 特殊:“第一位觉醒自我意识”的智能体可以大幅度提升群体共鸣概率。 三、补充一些剧情解释: 一共发生过两起大事件。 1庄园纵火案,发生于12年前。鹤来失去了第一代父亲。 2爆炸,发生于3年前。事故导致第二代父亲发疯,与鹤来决裂。 第31章 绝对臣服 【临时有事。等我30分钟。之后我来找你。】 把人喊来,又说有事。 鹤来坐在大厅角落的短桌,服务员端来一份陈竹年提前给他点的布朗尼,他跟个三好学生一样在酒吧里安静用小勺戳蛋糕。 刚吃两口,手不小心碰到圆盘边缘,大半蛋糕直接落在他腰侧,服务员弯腰要帮他处理,鹤来摇头。 “我去趟卫生间,”他说,“你帮我把蛋糕换成低浓度的长岛冰茶吧。” 鹤来没有直接去卫生间,而是沿路拐进后厨,在“非工作人员请止步”的提醒牌上留了枚不起眼的黑色标记。 陶烨纸条上给他备注的内容只有这么多。 接下来要等另一边回复。 被布朗尼污染的部分并不多,鹤来简单用水冲洗,刚出卫生间,便被人堵住。 对方脸颊潮红,瞳孔涣散,目光呆滞到像蒙了一层雾,身上有股浓烈的酒味。 烈酒混着alpha信息素,有种说不出的刺鼻与难闻。 这人已经跟他一会儿了,起初鹤来并没有太在意。 酒吧对外仅实行半开放制度,顾客皆需要接受背调验资,其次还要交六位数的入会费。 来的人身份都不简单,偶尔发生骚扰事件也只会是客人骚扰服务员或者陪酒师,几乎不会出现客人之间纠缠的情况。 鹤来更倾向于对方是喝醉了神志不清,想直接饶过他,却被人一下攥住手腕。 alpha的威压让他瞬间喘不过气,鹤来膝盖一软,径直往下跌,被对方揽住腰,再往上提。 两人贴得很近,近到鹤来觉得自己仿佛被泡进酒罐里。 alpha手搭在鹤来肩上,唇凑在他侧脸,目光落在鹤来后颈处。 嬉笑:“omega?” “有人想认识你,”他将鹤来往外带,“赏个脸。玩玩呗。” 腺体刚做过治疗,本身就脆弱,又被这alpha不分轻重地冲击,鹤来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上无力,竟被那人拉着往私人包间走。 包间内乱成一团,各种性别的信息素堆叠缠绵在一起,角落偶尔传出几声压抑的喘息,空气里仿佛晕着强烈的催情剂。 沿路撞到瓶瓶罐罐,里面残留的烈性液体流了一地。 正中有几人正摇骰子玩,哐当几声,骰盅斜翻,里面晃动的骰子掉落,有几枚滚至鹤来脚边。 那人惬意地往后方沙发上一倒。 上下打量鹤来,视线久久停留在他脸上。 半晌,舌尖舔过留有伤痕的唇角,嗓音沙哑:“陆驰真没说谎,确实漂亮。” 私自在包间聚众x乱,又使用违禁物品,且到现在依然没有酒吧工作人员制止。 对方身份必然不简单。 鹤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惹到过这类人,他头越来越疼,开始想怎么脱身。 包间另外几人都停下了动作,饶有兴致地盯着被按压在单人沙发上的鹤来。 骰盅被扔到鹤来面前。 梁牧野轻飘飘地说:“等人期间咱们玩个游戏。” 等人? 鹤来一怔。 等谁? ……陆驰? 脑中忽然闪过上午郁结那句【周围这么多人呢,陆少,不合适吧】,鹤来喉咙发紧。 估计自他来到酒吧,对面就盯上他了。 房门被反锁,更糟糕的是,附近有信号屏蔽器,无法通过终端向外界求助。 “……怎么玩?”鹤来强打起精神。 “简单。”梁牧野轻笑一声,“比点数。” “比我大,我上你。” “对我小,我随便选一个人上你。” 粗糙的指腹滑过身边陪酒的omega的脖颈,omega吃痛,忍不住发抖,碰到旁桌边缘的半杯威士忌。 冰冷的酒精瞬间打湿omega上半身。 梁牧野眉头紧皱,毫不留情扇了omega一巴掌。 omega强忍着痛,不敢吭声,衣服却被后方alpha扯开,无力反抗,便被硬生生拖到alpha堆里去。 鹤来牙齿咬在一起。 问:“平局呢。” “只有一种平局——颜色和点数都一致。” 平局的概率只有0.08%。 站在鹤来旁边的方衡鼻翼轻微翕动,鼻梁上方皱起,盯着鹤来后颈。 “他身上有alpha的味道,近期被临时标记过。” “那更好。”梁牧野点燃雪茄,漫不经心地翘起二郎腿,“被完全标记的omega我都玩过不少,只不过是被x过几次,愚蠢的omega就要死要活。” “我还没看过这么漂亮的omega掉眼泪呢。” 骰子开始在骰盅碰撞。 梁牧野声音透着兴奋的期待:“等下我倒是想看看是你的alpha更厉害,还是我更厉害。” 结果出来:红3,橙1,黄6,绿5. 方衡觉得鹤来身上的alpha味道格外熟悉,反复再想,都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 他离鹤来最近,最能感受奇怪的alpha信息素带来的压迫感。 他不能确定鹤来腺体内还剩有多少alpha信息素,如果残留量甚微,那么标记鹤来的alpha等级已经高到让人难以望其项背的程度。 哪类人能拥有如此高等级的信息素…… 方衡心都在发颤。 他伸手按住鹤来准备摇骰子的手腕。 对着梁牧野说:“他的alpha可能不简单……” 话还没说完,就被梁牧野不耐烦打断。 “能有多不简单?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养着哪些omega我不清楚?”梁牧野伸腿踹了方衡一脚,“再他妈疑神疑鬼晚上送你去喂鳄鱼。” 方衡心跳很快。强烈的不安感让他腿发软。 然而他没有选择再说话。 梁牧野这群人之所以能够如此横行霸道,根本在于他背后有查不出身份的高层背景,甚至有可能牵动联邦军队。 惹梁牧野不高兴,哪天死了埋在那里都不知道。 鹤来的alpha只要不是姓陈的,谁来都无所谓。 方衡沉思。 早有听说陈家那少爷五年前死了omega,之后清心寡欲胜过和尚,除开玩的好的那几个,没人敢给姓陈的身边塞omega。 那更不可能了。 方衡渐渐放心,往后退。 鹤来手按在骰盅上端,刚准备动作,手背却被人压住。 梁牧野宽厚的手掌严丝合缝贴上鹤来,另一只手拽着鹤来手腕,梁牧野挑着眉头笑:“小漂亮,会摇吗?我带你。” 鹤来强忍着要吐出来的冲动。 两回晃动,对方直端端盯在他紧绷的锁骨处。 眼神直接到好似下一秒就要将鹤来生吞活剥。 骰盅盖子打开。 方衡瞪大双眼。 【红3,橙1,黄6,绿5】 这不到千分之一的概率真让鹤来赌到了。 梁牧野面上闪过一丝玩味。 皮笑肉不笑道:“运气这么好?” 第44章 他只手合上盖子,再晃。 “新一轮。” 这完全是无赖,没有人能肯定运气之神永远站在自己身边。 盖子掀开。 【红6,橙5,黄2,绿1】 梁牧野示意鹤来继续。 鹤来手靠在桌旁,却没着急动手。 他盯着混乱的角落,omega压抑的哭声让他心直发颤,太阳穴突突地跳。 鹤来:“下一把再平局,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放你走?”梁牧野嘴角噙着点轻蔑的笑,“这可不行。” “不是我。”鹤来看向角落,“再平局,这个房间只能剩我一个omega。” 梁牧野口中吐出一道浓厚的烟雾。 烟雾遮掩,使他的五官在模糊状态下更加阴狠。 “你让我想起之前玩过的一对双胞胎omega,”梁牧野笑,“哥哥敞开让我x,只求放过弟弟。” “最后两人都被我玩死了。” 鹤来眉眼冰冷。 见梁牧野眉挑起来,假惺惺说:“答应你。” 一丝莫名其妙的危机感闪过心间。 方衡觉得奇怪。 漂亮的omega毫无抵抗地被人带到包间来,显然是羊入虎口,却不慌张,也不挣扎,现在甚至有心情和梁牧野谈条件。 还不是让梁牧野放开他,而是放走屋内其他omega。 这件事对鹤来本身有什么好处? 放走其他omega,室内剩下几个打了亢奋剂后“饿”得不行的alpha,还有梁牧野这个最喜欢在x事上折磨omega至死的变态。 鹤来的下场只会更惨。 方衡退到角落,再三确定之前对鹤来的背景调查没有出错,其身后确实没有可以依仗的大佬。 或许只是omega之间可悲的救赎情节。 鹤来刚准备再摇骰子,一杯浓度直逼50%的威士忌推到鹤来面前。 梁牧野只手撑住下颌。 语气不容置疑:“喝。” 果然,让上位者让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鹤来酒量非常糟糕,好在酒精发挥功效有一定的延迟,他缓缓合眼,毫不犹豫灌进一整杯冰凉的液体。 强烈的灼烧感使他瞬间恍惚,喉咙和胸膛好似有火在烧,鹤来倒在桌上,不住咳嗽。 鼻尖都咳红了,那眼泪还是晕在眼眶里,莹润的光泽像藏在深海的珍珠。 梁牧野看得心头直发颤。 手再摸上去,这下反而被鹤来直接十指相扣扣住。 鹤来嘴角带着一点笑。 “等等我。”他轻声说,“好吗。” 梁牧野瞬间感觉神智都要飞到天边去了,人是恍惚的,连鹤来说什么都不清楚,只知道点头。 心间跳得很快,被鹤来扣住的手好似腾在云端,四周都是软到一触碰就凹陷的棉花糖。 第二轮在他不知觉间结束。 盖子揭开,结果又一次震惊在场所有人。 【红6,橙5,黄2,绿1】 “不可能!”梁牧野一下从梦中惊醒。 两次都平局的可能性是0.08%的平方,和白日撞鬼的概率差不多。 鹤来平静地说:“愿赌服输。” 梁牧野怒目圆睁:“你耍老子,你肯定出老千了。” 在一场本身就严重偏失公平的赌博里,上位者控诉下位者出老千,实在滑稽。 鹤来直视他,将骰盅推至梁牧野面前:“那这次我的回合你来摇。全程我不会碰盒子一点。” 梁牧野双眼眯起,局势越偏向他,越让他觉得不对劲。 鹤来就笑:“这样也不行么?看来你也不会玩骰子。” 周围罕见地静音。 越安静越让梁牧野感到烦躁。 他仿佛被人凭空扇了一巴掌,又像拳头砸进棉花里。 对方次次妥协和让步已经把梁牧野架在高位,此刻他要是直接推桌子不干了,便彻底沦为胡乱打闹的三岁小孩。 他阴沉着脸,骰子在盒子内部碰撞的声音快速响起,结果刚亮出来一秒,他便再度盖上,二次开摇。 即将出结果那刻,鹤来对他灿烂一笑。 梁牧野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小腿突然被人踹了一脚,梁牧野呼吸有半秒停滞,手晃动,骰盅的盖子滚落至桌角。 撞到鹤来面前喝光的威士忌杯身。 四枚骰子的数目再次与刚才一致。 方衡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知道有人能通过声音以及摇晃节奏等细节估计骰盅内骰子的点数,但鹤来第三轮甚至没有碰到骰子,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鹤来神色平静。 看着梁牧野的眼神像在看一滩毫无生气的死水。 梁牧野怒不可遏,骤然起身,此刻不再管局面有多么难看,他只想把眼前多次戏弄他的omega狠狠吊起来折磨一顿。 手腕猛地被攥住,再往上提。 刚才一直坐着还不觉得,瞬间起身,鹤来才意识到酒精已经控制他的大脑,视野内一片天旋地转。 鹤来难受合眼,听到梁牧野在他头顶说话。 “原来是仿生人。” 鹤来心脏骤缩。 “怪不得几次都能算对骰子数目。” 梁牧野冷笑。 “老子还没睡过仿生人。”梁牧野捏住他下颌,“都说伴侣型仿生人最会喘,x起来比一般人类要爽很多,难怪这么会魅。” 仿生人?! 方衡突然转过头来,不由分说地拦住梁牧野。 “等等。”他着急道,“你听说几天前伴侣型仿生人契约权的拍卖……” “啪!” 他被梁牧野狠力踹上肚皮,整个人无法控制地往后面飞,身体重重砸在墙上,喉咙里甚至有鲜血的味道。 包间里所有人都不敢上前,发火的梁牧野谁都惹不起,此刻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要纵容梁牧野几分。 有人开始可惜。 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omega,就要被梁牧野吃得连渣都要不剩了。 鹤来已经被抵至墙角,腿被人强行打开,双手手腕紧贴在一起,扣至头顶。 他忍不住喘息,神色却不见太多慌张。 只是仰头盯着梁牧野的眼眸。 梁牧野被他看得心神一颤。 见鹤来平淡地说:“十二分钟。” 话音刚落。 门外响起两道沉稳的敲门声。 对方似乎并不着急,只是礼貌等待。 霎那间,全场安静。 离门口最近的alpha直接控制不住倒地,浑身抽搐。好似是被人虚空捏住脖颈,满脸胀地通红,胸膛像老旧的风箱。 陈竹年甚至还没进门。 一点顶级alpha信息素的所带来的绝对臣服足以让在场所有人连头都抬不起。 -----------------------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可能,看能不能写到。如果有,就明晚九点发。 下下章铁定晚九点准时发。[抱拳] 第32章 回家收拾你 熟悉的节奏,熟悉的沉默,甚至还有透过门缝传来的,熟悉的alpha的愤怒。 鹤来蓦然想起他逃跑那天晚上。 alpha信息素顺着湿冷的雨水潜入,像在暗处死盯着可怜猎物的毒蛇。 与那时的慌张不同,此刻陈竹年的到来让鹤来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跟梁牧野赌骰子数目,从来不是为了赢,而是拖时间等人。 这里有信号屏蔽器不假,但对陈竹年来说,他几乎不需要依赖坐标找到鹤来。 鹤来的坐标信息消失只要超过五分钟,陈竹年情绪就开始不稳定,强烈的安全感缺失会使他对鹤来信息素的敏感程度再上一个台阶。 敲门声又响了两回。 似乎只要不开门,对方就能一直耐心等下去。 室内的人或多或少都灌有违禁的致幻剂,再加上酒精火上浇油的作用,即使被s级alpha信息素压制到浑身抽搐,也没人意识到此时情景有多严重。 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人敢这个时候触梁牧野的怒火。 没受信息素影响的beta靠在墙边,一边灌酒,一边口齿不清地笑:“不是说过不准打扰么?这里的服务员也真是……” 他倒在沙发上,嘴里呢喃着“好好教训”之类的话。 只有方衡知道一切都完蛋了。 他被梁牧野踢地浑身似散架,只能乞求身边还能动的人去开门。 没人搭理他。 神智不清的众人完全没把敲门声当一回事。 方衡颤抖着艰难起身,又挪动到门边,将房门解锁。 梁牧野显然已经气昏头。 高阶alpha在情绪激动时很容易丧失理智,这是进化带来的缺陷。更何况梁牧野本身就不是一个十分沉稳的人。 他直接操起桌上一瓶酒朝门口的方衡扔过去:“谁他妈让你开——” 酒瓶被人稳稳接住,再往下一滑,对方提起瓶颈,毫不客气地往梁牧野后颈一砸。 瞬间,红酒瓶身炸开,鲜红的液体溅了梁牧野全身。 第45章 梁牧野从小到大没被人这样砸过,一时间竟呆站在原地。 陈竹年面无表情地盯着将鹤来压至墙角的梁牧野。 眸色黑沉,目光像淬了一把锋利的刀。 仅此一眼,梁牧野被目光吓得所有力气皆失,毫无意识地放开鹤来,往后退。 陈竹年顺手将只剩半截的酒瓶往旁边垃圾桶一扔。 另一只手抱起瘫软在墙角的鹤来,再把鹤来送到软沙发上坐着。 侧蹲在鹤来身侧,伸手捏了下鹤来发红的侧脸。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鹤来很快眨两下眼睛,再摇头。 陈竹年揉揉他发顶。 这才看到桌面有几枚骰子。 “在玩什么?”他轻声问。 “比点数。”鹤来说。 陈竹年慢悠悠坐在鹤来旁边,只手撑住下颌。 他视线落在梁牧野身上。 说:“继续和梁总玩。输了算我的。” 梁牧野神智被敲地终于清醒一些。 看清来人时,双腿骤然发软。 陈竹年嘴角挂笑,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却全是阴到骨头的寒。 他唇轻启:“梁总。请。” 梁牧野觉得四肢好似不再属于自己,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何移动到鹤来对面。 他慌里慌张说:“都是手下的人糊涂,不知道动了陈总的人……” 陈竹年眼眸微眯。 礼貌笑笑。 “梁总先。” “我要知道,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会……” 他话语卡了半截在喉咙里。 只因为陈竹年舌尖轻舔尖牙。 alpha之间受到等级压制的影响更明显,梁牧野甚至喘不过气。 好在他是a级,不然在信息素压迫下,他与周围一圈狼狈倒地口吐白沫的低级alpha没半点区别。 梁牧野知道此刻自己没办法再说。只能颤抖着手开始摇骰盅。 一旁的方衡早已经面无血色。 圈子里什么人不该惹,大家心里都有数。 其中徐冕最混蛋,脾气偶尔会比梁牧野更为极端,但被徐冕抓到,顶多关起来揍个半死,这事情就算翻篇,之后再见,甚至能跟徐冕处成朋友。 陈竹年是另一种极端。 从不使用暴力,从不当面威胁谁。 却最让人胆颤心寒。 约莫十年前有人作死在陈竹年跟前闹事,彼时陈竹年不过刚成年,面对挑衅只是好脾气微笑,甚至劝徐冕不要冲动。 然而之后几天,股价暴跌、资产变卖、破产清算,厄运如同被推动的多米诺骨牌,接二连三的变故眨眼间发生,人们甚至没有反应过来,那家人便彻底销声匿迹。 徐冕喝大,酒后吐真言,说惹陈竹年那人第二天晚上在陈竹年家门前磕了一晚上的头,又将自己扇得面目全非,到第二天清晨,那人浑身已狼狈不堪,像逃难三年。 这才保住家里人性命,只是家破,不至于人亡。 至此,再也没人敢惹陈竹年。 脾气暴躁如徐冕,在陈竹年面前也快成为二傻子哈士奇了。 梁牧野早知道鹤来背后的人是陈竹年,再给他十条命也不敢派人去跟踪鹤来。 骰盒打开。 合计点数19. 鹤来随便晃了两下,合计点数12. 陈竹年轻笑一声。 抬眼看梁牧野:“输的惩罚是什么?” 梁牧野哪儿敢说惩罚。 但不回答也是死路一条。 他低着头,精神紧绷到舌尖被牙齿咬出血来都毫无知觉。 “点数……点数大的人绕桌爬一圈学狗叫。” 陈竹年皱眉。 “这惩罚也太过分了。” 他垂眸看鹤来:“先前说的是这惩罚么?” 鹤来摇头。 陈竹年便看向梁牧野。 轻描淡写道:“撒谎。” 豆大的汗水自颈间滚下,梁牧野瞳孔在眼眶里乱撞,胸腔一阵翻涌,强烈的恐惧让他喉咙发痒发痛,感觉五脏六腑叫嚣着要从身上的孔里钻出来。 酒精作用上头,鹤来耷拉着脑袋,不自觉往陈竹年那边靠。 脸埋进陈竹年怀里。 陈竹年揉他的后脑勺。 问:“困了?” 鹤来慢腾腾打了个哈欠,再点头。 陈竹年对梁牧野仰头。 “你赢了,让你走。” 梁牧野站着没动。 陈竹年指尖轻点桌面,轻飘飘看被他信息素压倒在地的其他人一眼。 “梁总放心,我从不锁门,”陈竹年示意,“给梁总让出一条路。” 所有人自觉移位。 梁牧野还是没走。 陈竹年眸微眯。 只听“扑通”一声,梁牧野直接在陈竹年面前跪下,连滚带爬地从垃圾桶边缘捡起先前被陈竹年砸碎的红酒瓶碎片。 碎片划破梁牧野双手,他浑然不觉,竟径直将碎片往双眼刺—— “停。” 陈竹年眉间轻蹙。 掌心遮掩鹤来双眸。 梁牧野崩溃地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敢再碰您的人,求——” 陈竹年伸手捂住鹤来耳朵。 “我让你走,”陈竹年说,“这么怕我干什么” 他语气里夹了一点不耐烦:“搞得我像个坏人。” 方衡站起来拉住梁牧野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裤子都湿透了,他不由分说地将梁牧野往门口拽,一边对陈竹年说:“对不起,陈总,他喝傻了,我先把他带走。” 全程不敢看陈竹年一眼。 拖半天,梁牧野死沉,怎么也拖不动,房内还有s级alpha的信息素压迫,方衡心里遗书都写了几封。 紧急之时,鹤来皱了下眉头。 他扬起脸来,食指指腹按压在陈竹年嘴角。 高浓度威士忌让他逐渐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他只是看着陈竹年,然后有点埋怨地说:“怎么又板着脸。” 鹤来:“不许黑脸。” “陈竹年,”鹤来叫他名字,“你,你听话吗?” 陈竹年眼睫轻颤,视线落在鹤来发红的鼻尖。 小人机眼眶也是红红的,晕着朦胧的水汽。 他凑上去,与鹤来鼻尖相碰。 沙哑着声音。 “嗯。” 又问:“他欺负你了?” “他”自然指的是梁牧野。 陈竹年揉鹤来红软的耳朵。 “怎么欺负你的,你告诉我。” 鹤来只说:“陈竹年。把你信息素收,收回去一点。” 室内恐怖的压抑氛围骤然一松。 角落抱团的几个omega劫后余生地大喘气。 方衡甚至想在鹤来面前磕几个感谢的头。 鹤来在陈竹年颈间蹭蹭。 “你,你让,让别的omega,离开。” 陈竹年感觉那边留下些许温暖的湿润。 先前梁牧野怎么威胁都沉得住气的鹤来缩在陈竹年怀里委屈掉眼泪。 一边哭,一边告状:“他。他只知道欺负,欺负omega。” 陈竹年指尖在鹤来发尾打转。 尖牙轻微摩擦。 陈竹年说:“是么。” 梁牧野呼吸都停了。 鹤来伸手环抱陈竹年脖颈。 命令道:“抱我呀。” “回家。睡觉。” 陈竹年将他抱起,路过门口的时候,停顿几秒,视线扫过梁牧野双手,以及刚才抵过鹤来的左腿。 再说:“你灌过他酒。” 不是疑问句。 梁牧野浑身僵直,像已经死了七天。 陈竹年站在门口。 目光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 嘴角扬起没有温度的笑。 “今天所有消费记我账上。” “祝各位接下来玩得开心。” 门被合上。 房内只剩下一片死寂。 另一边的徐冕收到消息,看着对方发来的半截红酒瓶碎片,登时笑了:“真完蛋。” “我跟陈竹年十几年交情,但我从来,”他强调两次,“从来没见过陈竹年动手。” 凡是惹过陈竹年的,最终都会感受到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 根本不需要陈竹年亲自实施暴力。 “那说明陈竹年真气得不清。”他幸灾乐祸,“这个梁牧野也算有本事。” 他发消息过去:“红酒碎片留着哈哈哈,完全可以作为限量版纪念品。梁牧野你以后就算成为一具尸体,也是有名的尸体。” …… 被放在车后座,鹤来不舒服地扭两下,被陈竹年扣住。 “醉鬼。” 陈竹年压着他。 鹤来抬眼,吸了吸鼻子。 “又不是我想喝的。” 他语调慢慢,说:“你凶我。” “凶”的定义是弹性的,鹤来想怎么判定就怎么判定。 陈竹年笑了一下。 简单碰碰鹤来的唇。 第46章 说:“我错了。不凶你。” 鼻尖在鹤来颈间蹭。 说:“身上全是别的alpha的味道。至少有三种。” 鹤来骂他。 “狗鼻子。” 陈竹年“嗯”一声。 扣住鹤来下颌,接了个吻。 再说:“回家收拾你。小人机。” ----------------------- 作者有话说:下章,明晚or后天晚上,九点准时。(抱拳 另,陈竹年脾气属于“阴晴不定”那种,不然也不会需要三枚耳钉控制情绪了。 如果之前觉得陈竹年脾气不错,人也很好说话,不要怀疑, 产生这种感觉的主要原因:此文大部分时候是鹤来视角~ 第33章 笨 徐冕坐在沙发,正360°给跪在地上处理收拾酒渍的梁牧野拍照。 一边拍一边笑。 他手搭在梁牧野肩上:“真有本事。” 梁牧野被他拍得浑身发颤。 徐冕又将摄像头对准一旁玻璃渣。 “他的omega在呢,有些话不方便当场跟你说。” 徐冕装模做样清了清嗓子:“亲爱的梁总,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四肢健全,身心健康,不要不小心断胳膊、伤眼睛、瘸腿。” 陈竹年想表达的意思很简单,硬是被徐冕添油加醋说了一大堆。 梁牧野挤出一个很难看的笑。 徐冕顺手扯住梁牧野额前短发。 又笑:“陈竹年对那位宝贝得不行,追人的时候我都老老实实在公司连续加了一周的班。” “梁牧野,”徐冕哼哼道,“你算老几?” “徐总。”身边有人提醒,“你要的监控视频调好了。” 听到‘监控’两字,梁牧野蓦然想起什么,猛地起身,想拦住徐冕。 徐冕不耐烦皱眉。 “滚。” 他往嘴里塞了颗薄荷糖。 再咬碎。 顺带学陈竹年说话:“梁牧野,出了包间你就去看脑子。” “不想让我看监控?好。那直接转给陈竹年。” 梁牧野现在听到那三个字心里就直犯怵。 徐冕绕开他:“让我先看,你还有一丝活路。懂么。” 监控从后往前播放,看到陈竹年坐在梁牧野面前时徐冕还在笑,时间再往前调,梁牧野开始对鹤来动手动脚,徐冕脸色越差。 他舔舔唇,悲哀道:“这段录像要是被陈竹年看到,请神仙已经没有任何作用,就是陈竹年爸妈来也救不了你。” 录像回到最开头。 徐冕看着梁牧野嘴里说出某个人名字。 糖衣被他捏在手里,发出轻微细响。 “陆驰。”徐冕眼眸微眯,“偏偏是你。” 一边嘴角上扬。 “这下有意思了。” …… 鹤来刚想说“陈竹年,你很坏了。你不能收拾我”,话到嘴边,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大脑转半天,终于转出陈竹年字典里“收拾”的真正含义。 他脸瞬间如火在烧,变成害羞的鸵鸟,小臂抵在陈竹年胸前,感觉心跳愈发快,灼热的呼吸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暧昧。 手腕被陈竹年扣住。 鹤来挣扎一会儿,无奈双方力气实在悬殊,渐渐,挣扎彻底变了味。 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欢迎。 鹤来紧张闭眼。 感觉食指指尖被人捏住。 实在太痒,鹤来手指微缩,却被陈竹年强行十指相扣。 再握着亲。 对方的亲咬到锁骨时,鹤来的终端响了两声。 瞬间驱散大半由酒精带来的昏沉。 他终于想起之前陈竹年收到的消息。 鹤来想收回手,无奈对方力气太大。 鹤来呼吸逐渐急促,牙齿咬在一起。 忍了半分钟。 他主动伸手揽住陈竹年脖颈。 “老公。” 眼神迷离,声音轻柔,带有不自觉的撒娇。 “他们在灌我酒呢。你怎么还不来接我……” 亲吻在鹤来喊“老公”时停下。 之后,指尖忽然被人咬住。 再一寸寸往下吃。 灼热的掌心抚上omega泛红的侧脸。 陈竹年闷哼一声。 嗓音往下沉,低哑而醇厚,贴近了问鹤来:“老公是谁?” 鹤来唇抿在一起。 巴掌却瞬间落在陈竹年侧脸。 清脆的声音,配合鹤来发抖的手。 陈竹年沉默半晌,耳钉在昏暗的空间里闪亮。 他还没说话,鹤来眼泪便掉了下来。 “混蛋。”鹤来艰难地咳嗽,眼泪挂在长卷睫毛上,像晶莹的宝石。 陈竹年指尖覆在鹤来唇上。 轻声说:“怪我来晚了?” 鹤来瞪着他。 眼角的泪水被陈竹年缓慢揩去。 鹤来说:“没晚。” 他哽咽两下:“你来酒吧不是为了解决别人被灌酒的事情吗?来我这里只是顺便……” 陈竹年眉很轻地皱了一瞬。 一时间竟没明白鹤来在说什么。 半晌,打开终端,将某个未备注的联系人发来的骚扰信息调出来。 便笑:“吃醋了?” 鹤来说:“s级alpha有很多omega是理所当然,我根本没有——” 话只说了一半,唇被人堵住。 对方熟练地撬开他的下唇,再暧昧地吮他的舌,舌尖被绕得直发麻,强烈的冲击像闪电,在大脑神经里成网状传递。 鹤来毫不客气地咬上去,霎那间口腔里都是血液的味道。 陈竹年退出来。 慢条斯理地用指腹擦去嘴角血渍。 眸光深沉,带有意犹未尽的欲,看鹤来的眼神像是立马要把人扒开吃掉。 依然是笑。 他贴得很近,说:“我身上有omega的味道么?” 鹤来一怔。 下意识迎上去闻。 许久,才小声说:“有。” 陈竹年揉他红到好似要滴血的耳垂。 懒洋洋地问:“谁的?” 鹤来便不说话了。 陈竹年:“不回答就亲你。” 鹤来委屈地掉眼泪。 眼泪将陈竹年衣领打湿。 他慢慢说:“只有我的。” 陈竹年轻笑:“那人是我爸的外遇对象。找不到我爸,就把消息发我这里。” “来酒吧也是处理这件事。”他说。 “那叫我过来干什么。”鹤来将脸贴在陈竹年手腕上。 再亲昵地蹭蹭。 头又开始晕,鹤来眼皮越来越沉。 听陈竹年说:“这里的舒芙蕾挺好吃。前几天你发情的时候一直哭着要吃,我做的你不喜欢,家里厨师做的也不喜欢,想带你来这里尝尝。” 鹤来就抹眼泪。 没底气地说:“我哪里那么容易哭。” 他再伸手去安抚陈竹年被他扇过巴掌那边。 鹤来绷紧唇线。 小心翼翼将手心贴上去,再按压几下。 他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呀。陈竹年。误会你了。” 鹤来从来没有扇别人巴掌的爱好。 伴侣型仿生人对伴侣非常温和,除非伴侣想要,不然根本不会…… 鹤来愣了几秒。 再看陈竹年左边耳骨上的三枚耳钉。 耳钉在鹤来扇巴掌的瞬间曾闪烁过警告灯, 鹤来先前一直以为耳钉压抑的是陈竹年愤怒的情感。 他手缓慢往回缩。 说:“人类,你……你是故意让我……” 陈竹年握住他手腕。 眉轻挑。 眸色愈深,尖牙愈酸。 “笨。” 他说:“叫名字。” “陈竹年……!” 衣摆内被突然潜入,腰腹被大手固定位置。 鹤来从陈竹年眼中读出了要跟他算账的意思。 无后路可退。 alpha贴在他耳边说话。 声音沙哑到几乎听不出alpha的本音。 “小朋友。” 陈竹年喉结滚动。 “你身上有五种陌生alpha的味道,其中两个a级,两个b级,剩下的味道太淡,判断不出等级。” 陈竹年深吸一口气。 强行压制内心的躁动。 等级越高的alpha对伴侣的占有欲越强,更何况陈竹年腺体刚做过手术,此刻刚卡在24小时没有得到omega疏解的临界点。 陈竹年从来没有对“他在生病”这件事有过如此清晰的实感。 【成瘾性后遗症,会对标记过的omega产生病态渴求,必须接触,不然会出现震颤和幻嗅这些戒断反应】 换句话说,他想鹤来想得要发疯,好不容易顺着信息素找到鹤来,鹤来身上却满是其他alpha信息素的味道。 强烈的“领地意识”让陈竹年异常暴躁。 陈竹年捏住他的下颌。 一字一句说:“你知道我现在多想把你扒光了么?” 第47章 作为伴侣型仿生人,鹤来只能被临时标记,而且标记持续时间较人类短很多。 以陈竹年的信息素水平,就算是临时标记,也足以让人类omega与他绑定半个月以上。 然而相同剂量,只需三天,鹤来身上就再难找到陈竹年留下的痕迹。 标记越容易失效,alpha对伴侣变态般的控制欲会呈指数型增长。 陈竹年想标记鹤来的欲.望过于强烈。 尖牙已经抵在鹤来腺体上。 上面的香几乎让陈竹年放弃所有理智。 所有负面情绪叫嚣着要冲出来,暴戾、贪婪、色.欲,以及让人难以忍受的分离焦虑缠绕在他身侧。 陈竹年只手重置耳钉。 电流持续不断的刺激下,他勉强能说话。 鹤来怔怔地看着他。 看着眼前的alpha眉眼都染上浓重的情欲,长睫发抖,鼻尖留有一点汗水。 “不想我在车上x你,就听话。” 陈竹年唇压在鹤来眼尾。 炽热的,力道却格外轻柔。 鹤来没动作,陈竹年便以为omega怪他凶他。 陈竹年闷哼,声音软下来。 “算我求你。宝宝。” 鹤来有些恍惚。 此刻的陈竹年与五年前的陈竹年身影重叠在一起。 那是鹤来第一次面临失控的发情,本能驱使他找陈竹年帮忙。 彼时陈竹年看他的眼神,与此刻几乎没有区别。 只是那时陈竹年并不说话。 懵懂的鹤来被陈竹年的眼神吓了一跳,挣扎着要逃跑。 眼泪落在陈竹年手心,陈竹年垂下眼眸,脊背挺得很直,面对鹤来的逃避和自己身体反应,陈竹年最初的感觉是无措。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于是放开鹤来。 嘴唇颤动两下。 他主动往后退步。 说:“对不起。” 不同时空,同一个人的表现却截然不同。 鹤来心间发颤,喉咙紧涩。 车停下,车门打开,他的臀被人托起。 后方门锁刚合上,他被禁锢在玄关处,被人抵着亲。 粘人的暹罗猫跳上台面,毛茸茸的猫猫头蹭鹤来撑在身后的手。 鹤来触电般,猛地推开陈竹年。 家里甚至还没有开灯。 黑暗中,对方的眸却依然明亮,润着情.欲的光泽。 鹤来大幅度喘气,说话声音都在发抖:“猫。” 陈竹年就笑。 “怎么。” “猫也是你同事?” 鹤来羞得要揍陈竹年。 还没动作,又被人捏着腰往上提。 对方单手抱着他,另一只手自然地脱他身上衣服。 鹤来越挣扎,对方越顺手,似乎对他挣扎的节奏和动作都了如指掌。 上楼,再被塞进浴缸,热水瞬间将他打湿成一只粉毛炸毛小猫。 好在这次浴缸里提前丢有浴球,白花花的泡沫遮掩住鹤来。 他往下缩,半分钟后,水面上层就只剩下一颗粉版西兰花。 陈竹年捏捏他因为醉酒而发红的脸颊。 “泡一会儿。泡到没味道了我再来。” 鹤来恶狠狠地说:“不要。” 他有点赌气:“我就要身上全是别的alpha的味道。” 陈竹年:“我说你身上一股酒味。” 鹤来:“……” 他将脸埋进手心。 这下乖了。 “好。” 便听到陈竹年在上方说:“其他alpha信息素这件事,等会儿床上再跟你算这笔帐。” ----------------------- 作者有话说:一个小剧场。 其实应该补在27章后面,但考虑到剧场是后补的,先看的读者可能不会回到27章,所以就加在这章后面了ovo ———— 收到郁结的回复,鹤来终于放心。 他长叹一口气,回到房间,回到床上。 再自然跨坐在陈竹年腰腹。 他俯下身,主动亲亲陈竹年鼻尖。 说:“对不起哦。” 陈竹年看着他。 鹤来便说:“你不准说此刻我不能说‘对不起’。” 像绕口令。 陈竹年勾唇。 真没说话。 鹤来伸手捧住陈竹年的脸,额头再贴上对方额头。 体温下降了0.1c。 鹤来解释:“陈竹年,我不是故意踹你的,但你刚才太不讲理,你在发烧呢。” 陈竹年懒散地笑。 说:“那你再亲我。” 鹤来拧着眉头想一会儿。 觉得自己踹人确实不对。 “好吧。” 他准备再亲鼻尖,却被陈竹年捏住腰往下拉。 两人唇碰在一起。 鹤来瞪大双眼。 后颈被人类压住,主动变成被动,只能慌乱地跟人类接吻。 隐约记得之前也是这样上当。 每次鹤来扇陈竹年巴掌,或者揍陈竹年,之后必然会内疚和后悔。 他着急忙慌解释,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再主动贴进陈竹年,说一些“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陈竹年你别生气”这种在陈竹年字典里通通等于“撒娇”的话。 陈竹年从来不告诉鹤来真相。 第34章 奶香味 将浴缸里的水调成恒温,再确定鹤来不缺什么东西,遇到突发状况也能第一时间联系到他,陈竹年没继续逗鹤来,他径直起身,去厨房做夜宵。 鹤来红着脸,缩在浴缸里戳泡泡。 水温让他提不起太多精神,鹤来懒洋洋地靠在边缘,盯着逐渐消散的泡泡发呆。 眼皮越来越沉,鹤来快要睡着之际,终端弹出一则消息。 陌生联系人的好友申请。 空白的头像框,随机生成的名字。 备注信息:2001:db8:85a3::8a2e:370:7334 鹤来脑子嗡一声。 这是酒吧所在网络的ipv6地址。 申请通过,对方发来一则文档。 文档打开,却是乱码:鍗佸ぉ鍚庯紝鏅氫竷鐐癸紝閰掑惂鍦颁笅灞傘傝摑铔囥傛墜鏈冲拰浣犵殑鐖朵翰銆傞冦傜湅瀹屽垹銆。 典型的utf-8编码保存的文档却被gbk强制解码产生的乱码文字,普通人乍一看会以为是出错的垃圾文件。 鹤来自动处理乱码,得出正确文本内容。 【十天后,晚七点,酒吧地下层。青蛙。手术和你的父亲。逃。看完删】 鹤来心跳很快,视线久久停留在‘逃’上。 ‘青蛙’曾说鹤来身上牵连太多,借拍卖逃跑大概率会失败,想要彻底摆脱仿生人的身份,重心必须放在第二次行动上。 第二次行动强调:遵循命令与契约人类保持亲密关系。 陈竹年心思深沉,所以这份“亲密”必须是鹤来自然流露,必要时候甚至要将“逃”的命令优先级置于最底层。 陶烨最后说的那段话再度浮上鹤来心头。 鹤来必须让陈竹年以为,他很爱陈竹年。 鹤来许久没动。 酒精作用和高度紧绷的神经让他反胃,他靠在浴缸边缘干呕,不住咳嗽。 鹤来匆忙打开一侧的淋浴喷头。 水声遮掩了他的异样。 半分钟后,听到浴室外陈竹年敲门。 瞬间,终端弹出对方警告。 【小心监视】 鹤来呼吸乱掉几拍,毫不犹豫断开与终端的连接。 再抬头,见浴室门外有一圈非常浅的陈竹年的影子。 鹤来删掉刚才所有数据。 又将冷水浸透的浴巾贴在侧脸,想降低脸上温度。 刚出浴室,陈竹年手贴在他额头。 “怎么了?” 鹤来就揉耳朵。 不好意思地说:“差点在浴缸里睡着。” “有点呛水。” 所以才咳得满脸通红,眼尾留有泪光。 陈竹年“嗯”一声,顺手接过毛巾,再拍拍他后背。 精神状态从紧绷到放松。 对仿生人而言,多核处理器能让酒精的作用存在一定空窗期。 换句话说,鹤来紧张的时候酒精不会影响他做正常判断,稍微轻松一些,酒精便会让他分不清东南西北。 鹤来昏昏沉沉往一侧长沙发倒,眼睛已经闭上,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陈竹年给他盖被子的时候,听到鹤来在无意识计算。 似乎是出现了某种卡壳,不断循环加减。 智能体喝了酒喜欢找点计算题来做? 陈竹年轻轻挑起一边眉,揉了下鹤来发顶。 一会儿再过去,陈竹年问:“算到多少了?” 鹤来慢吞吞:“73116160000。” 陈竹年:“开根号。” 鹤来等待三秒:“270400。” 陈竹年思忖着:“取对数,结果对半,保留三位,取指数。结果四舍五入。” 鹤来懵懵地。 盯着陈竹年看了好一会儿。 第48章 然后说:“12.507,6.254,e的6.254次方……” 他说:“约等于520.” 话音刚落,人清醒了大半。 鹤来起身,双手贴在因为酒精而发烫的侧脸上。 半晌,小声说:“好土。” 陈竹年轻笑。 递来一杯温热蜂蜜水,以及半碗南瓜小米糊。 鹤来皱眉,说:“谁夜宵吃这个?我看你们人类都把这些当早餐。” 他别过头:“不吃。” 陈竹年看他。 依然采取屡试不爽的威胁方式:“不吃就亲你。” 鹤来很快地抿唇。 想骂陈竹年,但自从他扇陈竹年这件事让陈竹年产生的不是愤怒而是别的情绪后,鹤来连骂也不知道该怎么骂了。 再说,他的语言库经过刻意筛选,变得相当礼貌,最过分的不过“王八蛋”三个字。 终究是吃了人工智能的亏。 鹤来愤愤吃完。 听陈竹年问他。 “好点没有?” 他再确认:“咳嗽。头疼。晕。以及身上,有没有哪里磕碰?” 鹤来说:“陈竹年你是我爸爸吗?” 陈竹年微笑着看他。 鹤来舌头打结,经常心直口快将心里嘀咕说出来。 这当然又是人工智能一大缺陷。 他恨不得凭空变出一个龟壳来,然后永远缩进去。 鹤来就说:“不咳,不疼,还有一点晕。没有磕碰。” 陈竹年收拾期间,猫围着鹤来喵喵叫,鹤来本身就是一个善心过于泛滥的人机,当即去储物间翻出一大堆不同牌子的未开封猫粮。 各种味道都给猫尝了一点。 陈竹年拧起猫后颈,再看猫圆鼓鼓的肚子。 鹤来以为陈竹年会谴责他给猫吃太多,没想到陈竹年看了几眼便将猫放下。 他眼神直接地看着鹤来。 鹤来突然意识到什么。 往后退,直到后腰抵在沙发上。 陈竹年走过来,极其熟练地扣住鹤来侧腰。 垂眸。 问:“你把它喂饱了。我呢。” 鹤来别过视线。 结巴着说:“你又不饿……” 两人看似在聊同一个话题,实则各说各的。 陈竹年稍微用力,将鹤来拦腰抱起,径直朝主卧走去。 被压在床上,陈竹年指腹在鹤来耳后摩挲,眼睫在他眼睑上投入长黑的阴影。 眸光晕着墨黑,最深处印出鹤来紧张的表情。 他熟练地将膝盖抵进鹤来腿间。 稍微往下压,却只亲到鹤来手背。 鹤来将嘴捂住。 说:“不行。陈竹年,你今晚不能跟我睡。” 他还记得刚才陈竹年在浴室里威胁他说要在床上跟他算alpha信息素的账。 虽然这件事上鹤来完全无辜,但一旦上床,不管黑的白的,陈竹年都可以说成黄的。 鹤来上过太多次当。 何况尚在发情期、有信息素加持的鹤来都只能勉强承受陈竹年,最后骨头散架似地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更不要提此刻陈竹年明摆着要跟他慢慢折腾。 还没开始,鹤来便觉得腰痛。 陈竹年轻描淡写地“嗯”一声。 他顺手捏了捏鹤来侧脸,再将掌心贴上鹤来额头。 大概是在确定温度。 “刚才说跟你算账是开玩笑的。”陈竹年说,“不欺负醉鬼。” 他退下床,坐在床边给鹤来理了理床被,再揉鹤来毛茸茸的粉发。 “晚安。小鸟。” 室内只留一盏床头灯。 鹤来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半晌没缓过神。 周围还留有一点陈竹年的味道。 鹤来拍拍自己脸颊,再将自己往被子里塞,感受alpha令人安心的清香萦绕在他鼻尖。 他眼眸微眯,想让自己进入睡眠模式。 意识却一直在清醒和昏睡之间徘徊,一种挥之不去的压抑堵在他胸口,甚至偶尔会出现短暂的喘不过气。 熬了很久,鹤来终于完全闭眼。 却不算完全睡着,数据库内的东西好像全部打乱,接二连三崩出来,灼热的火缠绕在他腰腹,再往下,沿着腿部弧度,舔舐他湿热的腿窝。 鹤来觉得自己好似被丢进了熟章鱼堆里,粘腻的章鱼触手在他肌肤上滑动,带来数不清的酥麻滚热。 他艰难挣扎,对方的束缚却越来越紧,直到他感觉小腹贴上陌生的柔软,柔软缓慢往下。 “呼——” 他猛地惊醒。 才发现浑身已湿透,难以言说的地方更是一塌糊涂。 酒倒是彻底醒了。 他像只被抛到岸边的鱼,对湿冷海水的渴望从未如此强烈。 鹤来不住喘息。 恍惚间,外层不断扩大,里面却空虚难受。 他咬牙下床。 没想到双腿已经没了力气,“扑通”一声落在地上。 好在床周围铺满地毯,不至于疼。 鹤来合眼深呼吸几次。 愤愤起身。 契约绑定后他对陈竹年的信息素也愈发敏感,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陈竹年睡觉的房间。 书房。 过去遇到陈竹年易感期,鹤来实在受不了就躲书房。 躲了几次,鹤来与书房离“过命的交情”只差一点,陈竹年便在书房加了单人床。 那晚鹤来多“惨”,五年过去,他依然感到腿软。 鹤来心里直犯怵。 犹豫再三,还是悄悄推门进去。 陈竹年信息素越多的地方越能缓解他身体的燥热。 而主卧早已成为鹤来信息素的海洋。 他轻手轻脚移动到床边,还在想怎么趁陈竹年不注意躺上去。 谁想刚有动作,手腕被人猛地一拽。 鹤来压着声音惊呼。 天旋地转间,他倒在床上,被人揽住腰,抵在墙壁那边。 陈竹年从背后抱着他,脸埋进他后颈。 单人床本身就狭窄,此刻躺着两个成年人,更是不留一点缝隙。 鹤来不明白陈竹年为什么放着其他客房不睡,偏偏要睡这里。 后颈缠绕着陈竹年温热呼吸。 鹤来小声问。 “你还没睡?” “睡。”陈竹年嗓音沙哑,透着浓浓的困意,“你一来我就醒了。” “吵醒你了?”鹤来抿唇,“不应该呀,刚才最大声贝才37.” 陈竹年懒散蹭他。 “不是声音。” 他说:“你身上很香。” 鹤来怔然。 下意识抬起手腕闻。 “味道很淡呀。” 陈竹年“嗯”一声。 “你闻不到,那就是给我闻的。” 话音刚落,鹤来感觉自己像巨型毛绒娃娃,被人压着狠狠吸好几口。 安静下来,心跳的声音便格外清晰。 鹤来不知道今晚揉了多少次自己的耳朵。 他迟疑几秒,又问:“我身上……什么味道?” 陈竹年将额头贴在他后背。 语速很慢:“各种味道的糖、大吉岭茶、花漾甜心……” 说了近十个。 后面几乎都是香水,鹤来懵懵懂懂点头。 又说:“怎么这么多?” 陈竹年好像笑了一下。 “嗯。”他说,“我还没明白你身上香味更改的原因。” “那,现在是什么味道?” 陈竹年勾嘴角。 “你确定要我现在说?” 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味道。 鹤来低头。 结巴着:“不。不要。” 听陈竹年在他身后说:“你转过来。” 鹤来虽然酒醒了,但脸还是像在发烧。 他没动。 几秒后,陈竹年很轻地喊了他一声宝宝。 鹤来眼睫颤动,窗帘张开一道缝,银白月光洒进,些许光泽落在他长睫上,使得睫毛的抖动像黑框蓝闪蝶煽动翅膀。 心跳随着呼吸起伏。 鹤来缓慢转过去。 陈竹年没睁眼,凭借着肌肉记忆找到鹤来的唇。 亲了一下。 再往下,将脸埋进鹤来前胸。 隔着轻薄的真丝睡衣,对方身上好像更热,衣料与肌肤细腻的摩擦,掀起一阵暧昧的炽热。 缓几秒,鹤来渐渐发现这种热不正常。 时间瞬间回到他发现陈竹年在发烧的那天。 鹤来紧张起来,伸手去测陈竹年的体温。 37.3c。 还好,低烧。 “陈竹年……” 他刚开口,陈竹年没睁眼,抱他更紧。 “我知道。”陈竹年嗓音低沉,“后遗症。缺你信息素。” 鹤来停下所有动作:“你难受吗?我怎么帮你?” 陈竹年唇贴在他耳后。 说:“抱三分钟。” 第49章 “之后不愿意,再推开我。” 鹤来垂下眼眸。 很小声地说:“只有三分钟。仿生人是很守时的。” 陈竹年闷闷地“嗯”一声。 心脏跳动327次,秒针颤动180下。 鹤来缓缓低头。 陈竹年的呼吸节奏格外平稳,是真的睡着了。 仔细想想,这几天陈竹年要么在帮他解决生理问题,要么处理公司事务,就连生病住院也在回复消息。 到现在为止,将近35个小时没合眼,又因和鹤来分开太久而受到成瘾性后遗症的折磨。 如果今晚他没来书房,陈竹年是打算像先前一样自己挺过去吗? 鹤来缓慢移动手臂,将陈竹年后颈托住,让陈竹年往他怀里带。 各种数据显示,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陈竹年的睡眠质量并不高,难入睡的同时又很容易被吵醒。 鹤来给他盖被子,陈竹年依然毫无察觉。 鹤来再测温度。 36.8c。已恢复正常。 鹤来轻咬下唇。 与陈竹年接触的地方断断续续传来酥麻,鹤来像是躲在棉花云层上的一只小鸟。 他缓缓靠近。 将唇落在陈竹年没有扣耳钉的耳朵尖上。 像无数次陈竹年亲他那样。 这次入睡比刚才容易太多。 翌日。 鹤来是被热醒的。 更或者说,是被舔醒的。 然而醒来后第一反应却是胀。 胸口还留有些许不明显的湿润,睡衣之下的肌肤,被人咬了几回,留下的痕迹接触到床被外的冷空气后生出一点疼痛。 睡衣不知觉间被褪了大半,衣领卡在小臂。 仿生人一旦进入睡眠模式,没有睡到标准时长,很难醒来。 他不知道陈竹年在他睡着期间到底折腾了他多久。 鹤来勉强睁眼,又疼得直皱眉。 他说话断断续续,字好像是一个个抖出来的,脸颊的红分不清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其他。 “出,出去。” 陈竹年懒洋洋地撑起上半身,看他。 再吻鹤来被他咬得红肿的下唇。 哑着声音说:“你昨晚不是问我你身上什么味道。” 作为s级alpha,陈竹年恢复精力的速度比一般人快很多。 此时不见任何困意,后遗症带来的痛苦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鹤来胸膛急促起伏。 他的手刚遮住半边脸,手腕便被陈竹年扣住。 “不。不想听。” “奶香味。” 陈竹年将他手带过来,感受omega湿热又在发抖的手心贴在自己侧脸。 他轻笑。 “现在更浓了。” ----------------------- 作者有话说:备注信息是一个示例ip6地址,没啥特别意思。 另, 收藏还差几十个,够不到下一个榜orz,下周会去医院一趟,如果情况不错,下周能发两章出来,情况不理想大概只有一章。在此期间会稍微修一下前面的错别字/病句啥的。 非常抱歉(叹气),评论给大家发红包。 再次抱歉。 第35章 你老婆在和别人…… 被鹤来恼羞成怒揍一顿,陈竹年埋在他颈窝笑,又把人从被窝里剥出来,只手托着,往浴室走。 “我不去。”鹤来闷着声音。 陈竹年问他:“身上不难受么?” 因为谁啊。 鹤来咬陈竹年耳朵,才发现陈竹年一枚耳钉都没戴。 怪不得。 鹤来挣扎一会儿,实在没力气,就焉焉地将下巴抵在陈竹年左肩,红彤彤的脸颊贴在对方颈上,温热的呼吸落在上面。 泡在温水中,鹤来晕沉沉,眼睛半眯,又要睡着,却被陈竹年抵着又折腾一顿。 再被塞回被窝,鹤来用最后一点力气将自己裹成长条面包。 迷迷糊糊之间感到耳朵覆上柔软。 陈竹年亲了下他的耳朵尖。 鹤来轻哼一声。 眼眸合紧,这下是真的完全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醒来时已是正午,鹤来慢吞吞在餐桌旁坐下,习惯性等陈竹年喂他。 吃了两口,鹤来面上表情依然不算好。 鹤来推开陈竹年,微微侧头,盯着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鹤来的手自然往下滑,揉自己酸痛的腰。 陈竹年神情带一点笑,没说话。 鹤来再说:“s级alpha身体素质远好于一般人,除开易感期,基本不会发烧。” 他犹豫一会儿:“……你的腺体状况是不是比我想象中要更糟糕?” 鹤来到现在为止没看过陈竹年的病情报告,只能凭借一些只言片语判断陈竹年的健康程度。 “仅仅是和我分离超过24小时就会发烧没精神……除开这点,你对我没有其他需求吗?” 陈竹年将刚榨好的果汁递给他,慢悠悠地说:“你等着吧。” 鹤来疑惑地歪头。 门铃在响,陈竹年在收拾桌面,鹤来便去开门。 罕见的上门快递。 次日达的加急件,看样子里面是一份文件,备注贵重物品,不可复制,快递员要求当场验收。 鹤来喊陈竹年,陈竹年声音从厨房那边传来:“你签收就行。” 撕开快递纸袋,看见内部内容,鹤来怔在原地,半分钟没有动作。 陈竹年这才走过来。 他瞥了眼鹤来手中文件,漫不经心道:“这么快就到了么。” 鹤来心跳很快,手心却冰冷,随即感觉温热的大手覆盖在他手背。 熟悉的alpha气息再度将他包裹。 一点不易察觉的压迫感缠绕在身边。 陈竹年站他身后,胸膛贴上他的脊背,下颌抵在他发顶。 说:“文件上哪个字不认识?” 问人工智能这个问题。 鹤来结巴着回答:“没,没有。” 便听到陈竹年很轻地笑。 鹤来握笔的手不自觉发抖。 文件最上端“结婚”两字让他不敢有任何举动。 他问:“什么意思?” 陈竹年很耐心地说:“想和你结婚的意思。” 他指腹压在身份识别器上,签收了文件。 鹤来舔了下发涩的唇。 说:“我和你只有一年的契约。” “嗯。” 陈竹年垂眸,神色平淡:“一年两千万,不贵。续一辈子也没关系。” 半晌,又盯着鹤来。 漆黑的眼眸中倒影出鹤来略显苍白的脸。 陈竹年嘴角勾了勾。 说:“你在紧张什么” 鹤来别过视线,就听到陈竹年说:“刚才你不是问我对你还有什么需求么。” 侧脸被陈竹年托住,被迫与陈竹年对视。 甚至陈竹年面上依然挂有笑容。 “几天前,你告诉我,你喜欢我。但现在,你很不想和我结婚。” 一句一顿。 鹤来藏在身后的手捏了下衣襟。 说:“我是伴侣型仿生人,人类的婚姻没有办法束缚我。” 陈竹年点头。 “我知道。” 鹤来连忙说:“那你为什么——” “等下跟我去见爷爷。” 陈竹年少见地打断他说话。 鹤来迟疑道:“这是……人类结婚步骤中的……见家长吗?” 陈竹年终于露出一点真情实感的笑。 他伸手揉鹤来发顶。 “很聪明。” 鹤来心乱如麻。 文件他已经扫描完毕,因为至今没有仿生人与人类结婚的先例,所以程序相较于人类与人类结婚,要繁复很多。 刚才陈竹年签收的文件只是其中很小的步骤,离正式签署同意书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昨晚刚收到十天后再次逃走的计划通知。 今天就被陈竹年告知结婚。 鹤来不确定哪一个先来,哪一个又会临时发生变故。 但就现阶段来看,他只有顺应陈竹年的意思。 倘若陈竹年再起疑…… 几天前逃跑,大雨之下,陈竹年的信息素顺着阴冷的雨水潜入卡车车厢的恐惧感还萦绕在鹤来心间。 甚至可以说给他留下了难以抹去的心理阴影。 现阶段陈竹年的表现其实和前段时间没有区别。 也就是说,陈竹年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人类的心思难猜,陈竹年的心思更难猜。 …… 车开进郊区别墅的地下车库,停在一辆亮眼的红色911旁。 陈竹年眼眸微眯,视线在911的车牌号上停留半秒,不留痕迹地皱眉。 徐冕的电话打了过来,公司有急事需要陈竹年处理。 陈竹年便让鹤来先上去。 据陈竹年说,爷爷是个和蔼温柔的小老头,平时就爱在园区种点花和蔬菜,是陈家一群堪比炸药桶alpha堆里唯一的beta。 第50章 鹤来愣住,还是忍不住问:“alpha和beta……那你爸爸是怎么出生的……” “你真好奇,也能告诉你。” “但,”陈竹年挑了一边眉,“家里出神经病的概率是99%,所以他俩年轻时候发生过什么,你最好不知道。” “别墅设施导航已发你终端,有什么问题,问我,问管家都行。” 陈竹年坐在驾驶座上,隔着车窗,捏他脸颊。 “别担心。爷爷是家里唯一一个正常人。他很好相处,也知道你,我一会儿回来。” 陈竹年顺带把自己也骂了一顿。 鹤来舔舔唇,给他挥手再见。 将走,陈竹年又说:“遇到别的alpha就绕道走,不管男女,不管年龄。” 记得陈竹年的父母都是alpha。 鹤来再次疑惑看他。 爷爷在三楼人工温室修剪热带植物,鹤来原本想去二楼客厅等待,刚过二楼走廊拐弯,便被急匆匆走过来的人撞了一下。 对方手中的毛巾掉落在地。 对方盯着鹤来看了两秒,狐疑地说:“你是……人类?不对,你是人工智能,也不对。你是有人类实体的仿生人。” 鹤来看着他。 “编号hk8302-00,家政型人工智能,2.0测试版。” 对方笑起来:“我甚至还没分清楚你类型,你就把我“身份证号”查出来了。” “你是新来的?”他自来熟道,“我也是新来的,以后可以交流交流业务。” 鹤来还没说话,对方便将另一只手端着的托盘交给鹤来,说:“我去换新毛巾。你将水端到207客房,快一点,里面的客人特别难伺候。” 说完,没有给鹤来拒绝的机会,他脚底像抹了油,眨眼就钻进后勤室。 鹤来要做的事情也只有等待,索性帮8302将冰水带过去。 刚到207室门口,鹤来还没有按门铃,便听到房门传来猛烈的碰撞。 他心一惊,指腹已经压在门铃上,却又听到极其细微又急促的呼吸声。 渐渐地,呼吸变成夹杂着尖叫的喘息,鹤来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脸“噌”一下通红。 “嘀——” 电子锁从内侧被打开。 伸出一只纤细白皙的女性手臂,上面还留有些许暧昧的红痕。 房内缠绵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浓郁的alpha信息素味道几乎要将鹤来淹没。 对方毫不避讳地将房门大打开,鹤来站在外侧,甚至能看到对方裸露的上半身。 鲜红靓丽的红发垂至腰腹,小腹留有一枚炽热嚣张的火焰纹身。 女人慵懒地靠在门边,将手中的冰水一饮而尽。 鹤来视线仅停留在对方脸上半秒,出于礼貌,他立马低头。 仅这半秒,却让他捕捉到奇怪的熟悉感。 鹤来还没想明白,便听到女人身后有人问。 “门外是谁?” 鹤来猛地抬头。 透过红发女人,看到昏暗房内男人半边脸。 一时间心跳直逼180次/分钟,鹤来半边身体都在发麻,直到红发女人将空水杯放回他手中的托盘上。 男人视线与他相碰。 随后露出意义不明的冷笑。 红发女人转过身,双手再次缠在男人脖颈,门自动关闭。 鹤来脑子嗡嗡的。 信息素正确。 声音正确。 虹膜识别正确。 里面的人是陆驰。 前几天在医院被未婚妻扇巴掌说出轨的陆驰。 但。 鹤来见过陆驰出轨的对象,那张飘落下来的照片里的人,并不是红发女人。 陆驰为什么会出现在陈竹年爷爷家别墅里? 红发女人又是谁? 鹤来浑浑噩噩地朝二楼客厅走去。 在客厅没有等到爷爷,倒是提前见到第三人。 陈灼坐在单人沙发上,正百无聊赖地翻阅终端内的文档。 见有人来,他稍微抬起头。 对着鹤来和善地笑了下。 见到陈灼的那瞬间,鹤来才明白先前看到红发女人时那种怪异的熟悉感是为什么——陈竹年。 陈竹年的长相就是陈灼和红发女人的结合体。 鹤来清楚陈竹年是独生子,没有任何兄弟姐妹。 红发女人显然是陈竹年妈妈。 陈竹年父母没有离婚,但此刻父亲在二楼客厅休息,母亲在同一层楼出轨。 陈竹年偶尔会很轻描淡写地说陈家绝大多数人都是疯子,鹤来并没太当回事。 直到这幕出现在他面前。 陈灼的笑在鹤来眼里越来越阴沉。 鹤来一下成为了哑巴。 他能说什么?说你的老婆在207房与别人上床,你只需要走半分钟就能撞见出轨现场。 这时候鹤来甚至不知道,陈竹年父母扭曲的婚姻关系,只是埋在疯狂冰川之下,最无足轻重的一角。 陈灼淡淡地说:“坐。” 鹤来找了个最边缘的位置坐下。 期间陈灼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鹤来身上。 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陈灼只手撑在下颌,眸微眯:“伴侣型仿生人,会自动分析人类的喜好,然后改变自身。同时,只要命令下达,理论上你谁都可以爱,所以没有固定的伴侣,不可被永久标记。” “对吗。” ----------------------- 作者有话说:终于。 上来汇报一下近期情况。 原本是个小病,但不知道为什么感染了,在医院住院七天,扎了七针,瘦了十斤,原本出院后就能开始连载的,无奈回家发烧三次。 折腾半天,终于回到“安全状态”,最近长胖了两斤。hh 生病最大的感触就是,大家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锻炼,不要熬夜,身体健康比一切都重要! 关于这本书。 肯定不会坑,这点大家完全可以放心,我第一本书,完结的时候44个收藏,连载期间全程单机,也没有想过弃坑不写,没有其他原因,单纯因为我很喜欢我书里面的角色,不把故事写完,浑身难受。 (专栏唯一锁的那本,是因为题材是类似绝地求生的大逃杀,也就是人类玩家杀人类玩家,是我在未签约之前写的,当时不知道晋江不允许这样写。由于整本核心机制是人杀人,没办法改文,只能重写,所以才锁文 我写得慢是真的(。 不过大家放心,在没有足够的存稿能保证更新频率之前,我不会申v,如果说这本我一直都写得慢,最终会以全文免费的状态完结,毕竟在成为作者之前我也是读者。 最后,特别感谢在生病期间给我投雷和营养液,以及评论的读者,特别特别感谢大家,同时也因此特别内疚,万分对不起大家。 之后除开生病实在没办法写,依然会按照没榜一周2-3更,有榜保底一周更新一万五的速度连载,如果有幸能够入v,会根据存稿进行日三千or日六千更新。 最后的最后,非常感谢大家,也非常对不起大家。 依旧,评论发红包。 26号有更新。 第36章 出轨者的后代 鹤来脑子里还想着红发女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话题怎么扯到了他身上。 半晌,才后知后觉——陈灼对此并不知情。 气氛有些许僵持,管家端来几杯饮品,陈灼向鹤来示意。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让管家多准备了些。”他说,“不喜欢可以再换。” 鹤来垂下眼睫,手里捧着一杯加了冰块的橙汁。 再迟钝点头,回应刚才陈灼的问题。 “谢谢。” 陈灼很轻地“嗯”一声。 看他的眼神一如开始,平静,沉稳,面上虽然带着些许笑,但眸光泛着冷。 没有太多波澜。 有时候鹤来会觉得陈灼和陈竹年非常相似。 这份相似不仅来自外貌,更多的是性格和行为风格。 或许陈竹年自己都不知道,他轻声说“嗯”时,眉毛会极度轻微地、快速地向下压。 正如此刻陈灼的微表情反应。 鹤来甚至会在这瞬间产生坐在他对面的是陈竹年的错觉。 好在错觉转瞬即逝,两人还是存在明显的区别。 在面对陈竹年时,鹤来很少产生发自内心的恐惧,因为他清楚陈竹年大多数时候只是开玩笑似地佯装凶他。 而在陈灼这里,稳妥的安全感荡然无存。 不管陈灼多想伪装友好,他看向鹤来的眼神永远沉稳,长时间低频的眨眼和固定的头部不断传达“审视”的信号。 鹤来才意识到,原来陈家父子都带有一种让人难以放松的威压和冷漠。 你永远不知道对方在看你时心里想些什么,未知带来的紧张是沉默的锁拷。 只是共处一室,就让鹤来不自觉起一身冷汗。 陈灼看上去倒是很放松,说话语气算得上和蔼可亲。 第51章 唯独那双看着鹤来的眼睛。 像猎豹阴冷地盯着猎物。 银质咖啡勺在杯底滑动,发出轻微、细腻的“嘶嘶”声。 陈灼饶有兴趣地说:“那么如果命令你喜欢我,你也会喜欢么?” 鹤来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连呼吸都停止。 才听到陈灼笑着说:“别紧张。开个玩笑。我都算老头了。” 他年龄已经5开头,但并不显老,五官依然俊朗,在家休息的时候着装休闲,戴着黑框眼镜,看上去像只有三十多岁。 人类的微表情有时候能透露很多东西,虽然不能说完全准确,但那一瞬间,陈灼稳定的凝视以及前倾的身体无一不向鹤来传递“真话”信号。 这让他浑身泛鸡皮疙瘩,产生被巨型蟒蛇狠狠缠住全身的窒息感。 足足有两分钟,没人说话。 鹤来硬着头皮说:“理论上是的。” “没有这么容易吧?”陈灼话锋一转,“我有个老朋友,也养仿生人。他说仿生人有自我喜好,虽然命令能强制改变仿生人取向,但仿生人的自我意识可能与命令冲突。” “所以你喜欢什么?”陈灼笑眯眯说。 他贴心补充:“你不要紧张,我只是作为一个父亲,帮我儿子获取一点情报,陈竹年有时候不会说话。” 心里依然像压着石头。 和陈灼聊天,鹤来最强烈的感觉是:割裂。 无论陈灼表情和话语多么善解人意,鹤来依然能够感觉到隐藏在亲切表面下面的阴恻恻,像背后别着一把刀的笑面虎。 鹤来说:“……我没有特别喜欢的。” “小朋友,你对我很有戒备。”陈灼以开玩笑的语气捅破这层窗户纸。 杯中融化了一半的冰块在橙色水面上下起伏。 鹤来面色渐白。 只能继续用撒谎当借口:“我不擅长应对除开主人之外的人。” 陈灼似乎不介意,又说:“那你觉得陈竹年喜欢什么?” “分析主人的喜好,对伴侣型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鹤来怔在原地。 半分钟后,才说:“这是个人隐私,属最高保密等级,没有主人允许,不能告诉第三人。” 陈灼轻笑一声。 “我不需要你直接告诉我,”他说,“我给你提供上亿人的个人资料,而你从中筛选出一份符合陈竹年喜好的人类名单。” 他又说:“等你和陈竹年这一年契约结束,他玩腻了,我好安排合他心意的人类接档。” 鹤来指腹摩擦着玻璃杯边缘。 杯内冰块正在融化,他手心全是湿冷的水渍。 冷意顺着双手蔓延至全身。 鹤来抿了一口橙汁。 冰冷的酸甜盈满口腔。 他尝试说:“您的行为可能会导致陈竹年产生抵触情绪,况且……筛选这件事,别的智能系统也能做。” 陈灼只问他:“陈竹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爱上你了吗?” 鹤来僵硬动作。 过了很久。 才说:“没有。” 作为伴侣型仿生人,他甚至花了很长时间才让陈竹年对他产生一点不寻常的情愫。 “所以短时间的抵触有什么关系?”陈灼盯着他手里只剩下半杯的橙汁,“这说明我儿子确实很难搞定。” “没有喜欢上,只能说明对方身上让他喜欢的元素不够多,也可能是接触时间不够长,彼此还没熟悉。” 鹤来喃喃道:“喜欢的……元素?” “你知道初恋情节么?” 陈灼笑眯眯地问。 鹤来缓缓点头。 陈灼:“人为什么忘不了初恋,并不是因为初恋真的留下了难以抹去的印象,而是初恋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类型的对象。” “之后再谈其他人,也会觉得对方身上或多或少有初恋的影子。” “核心不是初恋本身,而是他就喜欢这种类型。” 陈灼说:“某个人或许是独一无二的,某种类型倒是一抓一大把。” “不可能有人这辈子只喜欢一个人。” 他只手撑着下颌,笑道。 “就像你手里这杯,你不可能喝完后再也不喝其他橙汁。” 陈灼说:“更何况,你不就是基于这套理论让人类爱上你么?” 橙汁甚至差一点从鹤来掌心滑下去。 鹤来唇被咬地没有血色。 他艰难地说:“理论确实……” 陈灼调开终端。 自动切换视角,监控范围内存在“运动”以及热感反应的场景呈现在陈灼面前。 他再共享屏幕。 看清监控内容那刻,鹤来瞳孔骤缩,脸色煞白,有点慌乱地说:“这……” 看着床上交缠在一起的两人,陈灼细长的眼眸微眯。 急促的喘息、艳丽嚣张的鲜红长发,扣住的双手、混乱的床单。 硕大的水珠沿着冰冷的水杯滚下。 陈灼漆黑的眼眸倒映着混乱的内容。 “我知道。” 他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远比鹤来想象中要淡定。 鹤来蓦然反应过来。 陈竹年曾经告诉他,s级alpha对伴侣信息素非常敏感,对方即使藏在百层高楼,alpha也能在瞬间借助微弱的信息素定位到伴侣的位置。 所以一开始,陈灼就知道自己的妻子正在十几米远的地方出轨。 此情此景下,他甚至能悠闲地坐在客厅跟鹤来聊天。 陈灼也出轨。 昨天陈竹年去酒吧正是为解决陈灼的外遇对象的事。 鹤来心骤沉。 “人工智能更相信海量案例数据下的预测分析。” “从遗传学角度来看,你觉得两个出轨者能生出专情的后代么?”陈灼勾唇笑,“不用担心陈竹年会抵触。” 他甚至还在帮鹤来解决问题。 见鹤来没说话,陈灼将一串数字发送至鹤来终端。 “之后你就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帮我筛选人,”他悠闲道,“小朋友,你真正该害怕的人不是我,将我的联系方式储存到你加密的库里,你会感谢我。” 陈灼将207室的监控关闭,切换到地下车库。 地下车库监控里出现熟悉的人。 几秒后,监控视角转为二楼走廊。 对方离客厅越来越近。 陈灼让管家再送来一杯橙汁,他起身,懒散地收起眼镜。 “陈竹年能猜到我和你进行过怎样的对话,他会让你删除与我对话的记忆。” 话音刚落。 客厅实木门自动打开。 陈竹年脸色黑沉,对上陈灼笑眯眯的招呼。 陈竹年拉住鹤来手腕,盯着陈灼。 “你跟他说了什么?” 陈灼说:“随便聊聊。” “是吗?”陈竹年从鹤来手里取走橙汁,又递过来几张纸。 冷笑:“你把我当弱智骗呢。” 鹤来缓慢地用纸巾揩去手心的水珠。 陈竹年问他:“冷吗?” 鹤来摇头。 管家送来满杯加冰块的橙汁。 陈竹年皱眉。 “换成热的。” 鹤来再摇头,伸手去拿,被陈竹年拦住。 “你脸色差成这样,手腕也冷,”陈竹年说,“等会儿再喝冰。” 鹤来只是说:“不要。我就喝这个。” 陈竹年看他两秒。 管家在一旁等着。 陈竹年说:“加个杯套。冷热不用换了。” 陈灼倒是意外地挑了下眉。 陈竹年语气很差:“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对爸爸态度永远这么糟,”陈灼无奈叹气,“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爸爸不能吃个饭再走?” “好不容易?”陈竹年嘲讽地勾唇,“我妈的911今早9:28进地下车库,副驾驶有人。同时间,你在总部开会,原定10:30结束的会议,被你提前20分钟结束,最后的汇报总结挪到今天下午6点。” “所以你是回来吃饭的,还是捉奸的?”陈竹年说。 陈灼面上表情不变。 然而眼尾小幅度的抽搐暴露了他此刻正在强行压抑内心波涛汹涌的情绪。 这是今天鹤来第一次见到陈灼表现出明显的伪装漏洞。 陈竹年站在鹤来身前,将几张照片丢在平滑的桌面。 照片散开,每一张主角都是相同的两人,相同的举止亲密。 “我妈出轨对象,陆驰,你最好的合作伙伴的私生子。” 陈竹年好像在陈述一件完全不起眼的小事。 “正妻生的孩子几年前出意外死了,又没有办法再生,这个私生子便宝贵得不行,所以你明知他和我妈有不正当关系,依然没有阻止。” 陈竹年舌尖轻抵尖牙。 看着陈灼的目光平稳又冷静。 陈灼脸上虚假的笑容早已褪去。 陈竹年再将别墅监控查询记录翻出来,上面显示,几分钟前,陈灼的终端曾经查询207室。 第52章 “隔几步路就能现场鼓掌的事,非要看监控,”陈竹年轻笑一声,“怎么,是不想去现场,还是不能去现场?” 陈灼没说话。 只听到轻微的“咔嚓”声,手里的眼镜腿骤然折断。 陈竹年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 陈竹年说:“把我妈一起带走。我看到她也烦。” 他顺带看了眼时间:“你现在过去,能见证他们第三轮,去晚了就要等第四轮了。” …… 管家送来加一块糖的拿铁。 陈竹年刚喝一口,眉便皱起来,将拿铁置在桌面。 “谁加的糖?” 管家:“老爷给您安排的。” “之后别管。”陈竹年说。 他早不喝加糖拿铁。 管家点头。 这时候鹤来才将剩了大半杯的橙汁递给陈竹年。 陈竹年很自然地接过,一饮而尽。 鹤来看着他。 莫名说:“对不起,陈竹年。” 陈竹年捏他侧脸,眉轻轻挑,笑了一下。 “不生气了?” “没生气。”鹤来抿嘴,又说,“好吧。气了五秒钟。” “你刚才为什么不问我。”鹤来慢吞吞说。 “因为我知道你会在现在告诉我。” 陈竹年给他换了杯温水:“陈灼跟你聊‘喜欢’的事情了?” 鹤来不知道陈竹年是基于什么推理出的正确答案。 他愣了一瞬,再点头。 陈竹年说:“删了。” 鹤来“啊”一声。 陈竹年又说:“刚才的记忆数据,能删掉么。” 鹤来手抵在沙发垫上。 还没说话,便听陈竹年冷漠地说:“陈灼是个神经病,他说什么你都不要管。” 鹤来唇抿成一条直线。 沉默也是一种答案。 陈竹年只手撑住额头。 爷爷刚从三楼下来,鹤来还没来得及跟爷爷问好,便被陈竹年拉住,起身。 “这就要走啦?”爷爷对着鹤来微笑。 虽然没有信息素的味道,但鹤来能感觉到老人身上散发着一种很平和温暖的气息。 陈竹年说:“下次再来拜访您。” 再坐回车内,陈竹年没说话,车缓缓开出地下车库,下午的阳光径直透进车内,照得鹤来眼睛眯起来。 陈竹年看他一眼。 打开遮阳设备。 再听鹤来小声问他:“要删掉吗?” “删什么?” “记忆。” 陈竹年食指指腹点在方向盘上。 过了许久。 他说:“你自己决定。” 第37章 喜欢 鹤来缩进温暖的水流中,额前粉发湿漉漉地贴在后方,露出明亮清透的眼眸。 浴室内水汽环绕,薄雾的朦胧和相对狭小的空间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终端弹出他订阅的账号为他发来的天气预报。 【2043年7月27日北11区天气】 【晴,20c~38c,西风2-3级。昼夜温差大,注意加减衣物。】 【2043年7月28日北11区天气】 …… 鹤来视线停留在最后的句号处。 这则消息占据了1.05k的储存空间,然而正常情况下应该只占据300-400字节。 鹤来将内容转入sublimetext文本编辑器,果然在句号后面发现了隐藏的零宽字符序列。 人类很难精准地发现文本内容存量不正常,更不会去怀疑消息末尾的一串空格里是否藏有其他内容。 显然这是借用“天气预报”幌子向鹤来传递隐藏信息。 解密后的内容是陈竹年近期工作安排。 数不清的会议和发布会让陈竹年几乎没有空闲时间,对方特意在8月2日陈竹年到南区出差的行程下方标注。 按照计划,那天晚上鹤来应该出现在酒吧负一层,在“青蛙”的帮助下逃跑。 鹤来将终端界面关闭。 他仰头盯着浴室的暖光,再将身体往下,水波在他唇边晃荡。 他没有删掉与陈灼对话的记忆数据。 此刻陈灼的联系方式安静地躺在他的联系人库里,鹤来双手捧起一汪温水,目不转睛地看着透明水流分成几份,沿着他的指缝往下逃。 再躺回床上,鹤来习惯性将自己裹成粽子,柔软的床被填满他身体的每个角落,温度很快上升,四周都是陈竹年的气息。 然而翻来覆去半小时,头脑依然清醒。 过去,鹤来很少睡不着,“失眠”只存在于人类身上,对于可以采取强制睡眠模式的仿生人来说,几乎是天方夜谭。 床头摆有一本百年前出版的科幻小说——《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鹤来打开床头灯,借着橘黄暖光,慢吞吞地读那些字。 内容他早已熟知,他只是在模仿失眠的人类,尝试以人类的方式入睡。 凌晨一点,卧室门发出极其细微的开锁声,鹤来没抬头,直到熟悉的气息自后方包裹他。 陈竹年将脸埋进他颈窝。 半晌,说:“蓝月湾附近有片陈家的私人农场,爷爷在那里养过一段时间动物。你可以将羊养在那里。” “或者其他地方,”陈竹年将脸贴在鹤来发烫的耳朵尖上,“如果你喜欢。” 鹤来怔然。 他舔了下唇,说:“我不养。” 陈竹年没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鹤来才听到陈竹年很轻的一声“嗯”。 自那天中午与陈灼对话,已经过了两天。 这两天鹤来一直宅在家玩陈竹年公司开发的游戏,游戏面临上市,陈竹年忙得可以说是脚不沾地,凌晨三四点才能到家,抱着鹤来睡三小时,又离开。 今天算回来得早。 神奇的是,陈竹年不回来,鹤来也睡不着。 两人心照不宣,以极快的速度适应了老夫老妻模式。 谁也没再提陈灼,也没提‘喜欢’。 似乎那只是一个不重要的插曲。 唯一要说有什么变化,鹤来发现陈竹年对他在干什么更加关注和重视。 他只是尝试了几次经营类小游戏,在一旁的陈竹年便认真问他打算在哪里开个餐厅或者动物园。 甚至直接跳过了“想不想”环节。 鹤来将书合上,放回原位。 再把软被分陈竹年一半。 鹤来将脸埋进陈竹年怀里,感受到alpha的手搭在他腰上。 然后听到陈竹年很轻的叹息。 陈竹年说:“鹤来。你什么都不想要,会给我一种下一秒你就丢下我逃跑的感觉。” 鹤来往陈竹年怀里钻的动作停滞。 半晌,他再次将脸贴过去。 被窝下,从尾椎骨生出的猫尾缠住陈竹年脚踝。 痒和热袭来。 晚上,每当和陈竹年过于贴近,鹤来就会猫咪化。 他伸手捂住头顶钻出来的毛茸茸猫耳朵。 结巴着找理由:“猫需要一定时间适应新环境。” “我,我也需要。” 陈竹年的胸膛颤动两下,他听到上方传来alpha的轻笑。 紧接着,湿热卷上他的猫耳朵尖。 那人低着声音问他:“长出猫耳的时候,接电话怎么办?用哪个听?” 鹤来被亲得很痒,挣扎了两下,没挣开。 尚且没有完全归他管的尾巴还没出息地缠着陈竹年。 鹤来气呼呼说:“仿生人的事情,人类少管。” 陈竹年抱着他笑。 笑一会儿,又翻身压住鹤来。 鹤来仰头看他,立刻心虚地别过视线。 说:“陈竹年。我看了一些书,我很困了。” “你也很困。” 谈判核心是从对方角度考虑问题,鹤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右手被陈竹年从被窝里带出来。 指尖被人缓慢地吻。 柔软和热意化作低伏的电流,逐渐酥麻全身。 陈竹年含住他的食指指尖,说:“我知道。” 他垂眸,另一只手指腹缓缓抚过鹤来侧颈。 鹤来被刺激地直往后缩,又被陈竹年熟练地扣住。 动弹不得。 陈竹年说:“有什么想要的就告诉我。” “好。”鹤来说。 陈竹年轻声:“我想给你的东西,你总是不喜欢。” 比如“和我在一起”,比如“结婚”。 “哪有。”鹤来狡辩。 陈竹年目不转睛地看他,直到鹤来心虚到阈值。 陈竹年就笑,说:“要是一直没有跟我提要求,我就要强迫你了。” 鹤来紧张。 “什,什么。” “又结巴。”陈竹年捏他侧脸。 给他留了个填空题:“你自己猜。” 鹤来愁眉苦脸。 陈竹年低头亲他的唇角。 “给自己找点事情做,”陈竹年说,“需要我帮忙就告诉我。” 第53章 鹤来推他,尝试转移话题:“人类,48小时内你的睡眠总时长不超过8小时,这是严重不健康的行为。” “所以?”陈竹年懒散地轻敛眼皮。 鹤来伸手捂住陈竹年的眼眸。 说:“所以你得睡觉了。” 陈竹年说:“这是命令吗?” 仿生人怎么可以命令人类呢? 鹤来咬唇,再吸鼻子。 尝试着说:“对,这是命令。” 陈竹年笑一会儿。 俯下身。 尖牙抵在鹤来唇边,说:“给亲吗?给亲就睡。” 翌日。 终于把alpha赶去上班,鹤来心疼地揉揉被咬肿的下唇。 他继续缩回懒人沙发,将全息装置调开,合眼,进入虚拟世界。 这两天鹤来并不是啥都没做,陈竹年公司研发的全息游戏已进入内测阶段,要做的是基于内测玩家反馈,不断进行bug修正和设计优化。 鹤来能多线程操作很多个账号,又具备强大的记忆能力,在虚拟世界内不断卡刁钻死角进行bug测试,对他来说就是专业对口的容易事。 全息游戏参考了很多轻小说设定,集合异能、大世界冒险、虚拟人生社交等元素,游戏内地图宏大到像充满魔法的新地球。 也是当前市面上唯一即将面临上市的全息游戏。 所以理论和实际方面,陈竹年这段时间都忙得完全没时间睡觉。 然而陈竹年在高效完成工作的同时,还能抽空发消息管鹤来吃三餐。 有时候鹤来甚至想问,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人工智能。 刚上线,便收到组队邀请。 对方是鹤来刷副本时捡到的“落单剑客”。 据剑客说,他当时正在卡流血速度,终于卡到流血极限,准备一刀斩副本boss,便被鹤来拖住,喂了一套回血的技能。 小屋内,鹤来坐在床边,手里捧着碗热腾汤圆,一脸歉意地看着剑客。 “对不起。” 他要怎么给剑客解释,因为他是伴侣型仿生人,帮助人类完全是他控制不了的被动呢? 剑客沉默一会儿。 说:“没事。” 鹤来便捧着汤圆灿烂一笑:“既然你现在不卡血,你把汤圆吃掉吧。” 他怕剑客拒绝,又补充:“我在测试汤圆烹饪的bug,吃了很多,实在吃不下了,不能浪费。” 剑客要如何跟鹤来解释,游戏里汤圆只是一行简单的while循环函数,几乎造成不了任何浪费。 他盯着鹤来看了半晌。 冷不丁说:“其他人受伤,你也会治疗,并让他来小屋么?” 鹤来头顶冒出个“?”。 鹤来测试游戏bug这么久,这片区域的地皮都差点被鹤来翻一遍,愣是没有见过剑客这样一人单挑官方推荐8-10人组队且一次性通关率不到20%的巨龙副本。 游戏内受伤,现实也会一定程度上感觉到痛,鹤来觉得是个人看到如此凶险的场景都会忍不住给剑客丢几个治疗技能。 他在副本内担心剑客安危,剑客却不慌不忙地绕过巨龙掉的一堆亮眼的财宝武器,走到巨龙泛着热气的尸体旁,一脸冷淡地伸手,掏出巨龙的心脏,再递给鹤来,说:“狐狸不是吃肉吗。给你。” …… “不会,”鹤来摇头解释,“你一天最少受伤五次,我不是专门的奶妈,奶你一个就够了,奶不过来其他人。” 剑客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鹤来头顶又冒出“?”。 他后知后觉,捂住嘴巴,又放开,着急地说:“我……我……” 他想说“我没有性.骚.扰的意思”,又觉得那三个字实在烫嘴,更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剑客心地善良:“我知道。” 他敛起眉眼,神色好像缓和了些。 他安静吃完汤圆,再将空碗递过去。 鹤来看着剑客头顶不断冒出“hp+10”的提醒,笑:“谢谢你,剑客。” 剑客”嗯”一声。 鹤来目前所操纵的账号外形是只耳廓狐,能奶能打,刚好剑客这个角色使用技能需要卡血条,即,剑客的血量越少,伤害越高,但因为单独控血难度极高,一套技能下去,剑客不死也是半残。 所以基本上每个剑客玩家都会绑定一个可以帮忙控血的奶妈好友。 由此,他俩经常一起做任务,偶尔剑客有空,还能帮鹤来测试bug。 鹤来刚同意组队邀请,下一秒,对方已经传送过来。 一抬头,剑客便被满屏黄灿灿包围。 他从向日葵花堆里找到眼睛已经晕成蚊香的鹤来。 鹤来躺了一会儿,才说:“设置数量出问题了,默认为999朵,没法改。” 剑客侧过脸,问他:“你喜欢向日葵吗?” 鹤来猛地抬起头来。 “什么?” 剑客问:“你喜欢什么花?” 鹤来想一会儿:“其实都还好啦,除开小苍兰,我对小苍兰花粉过敏。” “你会过敏?” “当然会啦。我还会生病发烧呢。”鹤来疑惑地说,“你这个问题好奇怪。” 剑客没说话。 鹤来想了想:“这个游戏好像会基于玩家行动预测玩家喜欢的东西诶。” 他说:“你现在送我一朵向日葵。” 剑客没动,半晌,反而又问他。 “你会喜欢么?” 鹤来狐疑地盯着剑客,三角狐狸耳朵晃动。 “我还会讨厌收到花?”鹤来善解人意地站在剑客角度思考,说,“难道你送花……被人拒绝过?” 剑客沉默。 鹤来看不清他面上表情,怀疑自己可能戳到了对方心里痛处,登时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剑客:“……没送过。” 鹤来皱眉,拉长声音说:“好吧。这说明你是个谨慎的人类。” “人。” 他改口。 收下对方递来的向日葵。 鹤来这边显示双方好感度+5. 下一秒,怀里已是一大捧漂亮的紫桔梗。 “哇。你从哪里搞来的?” 鹤来惊讶。 剑客系统背包里还有一大堆品种各异的花。 “觉得你可能喜欢,就顺手收集了。” “你是很好很好的人类。”鹤来真诚赞美。 他再次改口说:“你是很好的,人。” 剑客嘴角上扬两个不明显的像素点。 鹤来收下桔梗,显示好感度+40. 一共十朵,意味着单朵紫桔梗增加4的好感度。 他再送给剑客一朵向日葵。 对方那边显示好感度+2. 果然不一样。 “这说明相较于紫桔梗,我本人更喜欢向日葵。”鹤来哼哼道,“而你对向日葵的评价就很一般了。” 剑客点头。 两人站在原地互相送了一会儿花。 结果差异很大,鹤来对各种花都抱有较高好感度,剑客则没太大反应,好感度一直在+1、+0之间徘徊。 “哇。”鹤来又惊讶,“那说明你这个人可能对很多东西都不太感兴趣,好感也不明显。” 剑客又轻轻“嗯”一声。 鹤来盯着他看了半晌。 似乎有话想说。 剑客也看他。 “说。” 鹤来双手撑在下颌:“我觉得你特别像我身边一个人。” 剑客:“哪里像?” “说话,行动,习惯这些……不过应该是巧合,毕竟内测玩家这么多,他又很忙。” 剑客靠在墙边,懒洋洋说:“你很讨厌他?” 鹤来揉耳朵。 他一紧张或者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就会揉耳朵。 鹤来说:“不讨厌。” 剑客视线落在他泛红的耳朵上。 “那喜欢吗?” 鹤来又揉耳朵。 剑客走过去,鹤来就开始自顾自解释:“我这个角色是耳廓狐,耳朵太大,经常痒,很正常。” 他好像听到剑客笑了一声。 鹤来下意识说:“不许笑。” 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方不是陈竹年。 鹤来不好意思地抿唇。 尴尬之际,终端刚好收到陈竹年发来的晚上去徐冕家吃饭的消息。 鹤来匆忙将一堆向日葵塞剑客怀里。 “我有事,先下线了。” 剑客视线还停留在鹤来下线的地方,那里已经没有人影。 他才将怀里的向日葵放在一旁。 然后坐在草堆里,将向日葵单支装入系统背包,慢慢等待好感度不断增加。 收入的向日葵越多,增加的好感度数值也在变化。 最后一朵向日葵增加的好感度已到5,成为目前理论上他最喜欢的花。 获得好感度成就“无话不说的挚友”。 剑客盯着称号看了好一会儿,神色说不上高兴。 下线。 第54章 …… 徐冕得瑟的声音透过终端传过来。 “当然谈恋爱了,”徐冕说,“都来吃饭,我介绍我女朋友给你们认识。” “哇,特别漂亮,但漂亮是她最小的优点,知道吗?”徐冕恨不得开直播,同时告诉地球八十亿人他有对象这件事,“我现在终于——” 他甚至夸张地开始抽泣:“我终于懂陈竹年了,真的,我再也不说你是妻管——” 他话语突然止住。 鹤来在一旁疑惑歪头。 “器官?”鹤来说,“他为什么提到器官?陈竹年你哪里器官不太健康吗?不能隐瞒我。” 陈竹年:“我健不健康你不知道?” 鹤来讪讪点头。 不说话了。 他其实想问徐冕是不是想说“妻管严”,但又觉得在家里陈竹年一直管着他,鹤来完全不能反抗,便觉得“妻管严”这三个字跟陈竹年完全不沾边。 还好没问。 到徐冕家,刚进大门,还没穿过前庭花园,鹤来漫长的反射弧终于敲醒他,鹤来开始秋后算账。 “陈竹年,你刚才说话为什么那么冲?” 陈竹年想半天,才想明白鹤来指的是他那句“你不知道”,他便说:“我冤枉。” 鹤来瞪他。 陈竹年就点头。 “对不起,小人机。” 只有鹤来在的时候徐冕才能看到陈竹年如此光速道歉。 徐冕春风得意,大男子主义瞬间爆发,觉得陈竹年妻管严实在没出息,登时感到自己高陈竹年五百个层次。 穿过花园,刚踏入主屋,便见到正在玄关处为客人准备一次性拖鞋的短发少女。 对方背对着他们,着一件简单随意的墨绿收腰长裙,布料柔软地贴合着她的身形,勾勒出流畅而优雅的背部线条,她微微俯身,颈肩线条流畅如玉雕,裙摆轻荡,刚刚盖过那一截粉润纤巧的脚踝。 听到声音,再抬眼。 一双清亮明澈的眼睛,瞳仁似浸在水中的墨玉,温润中透着光,眼尾微微上扬,不说话也自带三分笑意。鼻梁秀挺,唇瓣似花,皮肤白皙得几乎通透,在玄关柔和的灯光下仿佛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釉色。 随后她直起身,颔首微笑,整张脸霎时明亮起来。 “欢迎。” 郁结看得眼睛都直了。 “我x……”他控制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徐冕你小子你居然……你何德何能啊!” 郁结嫉妒地牙痒痒,恨不得把徐冕吊起来抽一顿。 鹤来也怔住。 他喃喃道:“编号pt2736-92,伴侣型人工智能,版本暂未公开。” ----------------------- 作者有话说:上了个一万字的榜单,这章就写了5400+,hhh,过两天还有一更~ 如果不是特殊剧情,大概率不会在九点更新,需要九点更新的内容我会提前在作者有话说提醒(鞠躬 第38章 长得和他有七分相似的人类(小修) “最新款,正在测试期,还没有面向大众。” 冒着热气的透明水流倾倒进紫砂壶,水声悠闲地在编号pt2736-92手中晃荡,几秒后再沿着茶宠身体流下。 清雅的茶香如羽毛,轻飘飘地萦绕在周围。 郁结眼皮在跳:“下午喝茶,徐冕你这是什么癖好?” 编号pt2736-92拧着茶壶的手停滞在半空,她仰头看向徐冕,露出一个等待后续命令的表情。 徐冕不在意地摆手:“刚弄到手的陈年普洱,给你尝尝你还不乐意了,又没让你多喝。” 编号pt2736-92将茶壶放下,开始收拾茶具。 徐冕将她拦住:“诶,我摆手,是让你继续的意思。” 编号pt2736-92疑惑地看着他,半秒后,点点头,继续往茶壶里添水。 徐冕唇颤动两下,明显想说些什么,却忍住。 他对着郁结:“别给错误信号。” “好大一口黑锅。”郁结摇摇头,食指已经贴近在他面前的茶杯,茶杯却被编号pt2736-92收了回去。 郁结手僵在半空。 终于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徐冕叹了口气。 郁结表情抽搐,对着编号pt2736-92:“我摇头不是指我不要茶……” 编号pt2736-92一动不动地盯着郁结两秒,说:“抱歉,已更改您的习惯指令。” 茶杯回到原位。 郁结想跟着徐冕叹气,又担心“叹气”再度成为“错误信号”,他犹豫再三,看着正认真沏茶的编号pt2736-92,选了个不会出错的问题:“该怎么称呼呢?” “还没有名字,暂时叫她92,她说让我给她取……”徐冕挠挠头,“名字这东西,对人类来说还蛮重要的,不知道对人工智能来说意味着什么,总之,得好好想……” 徐冕的视线自然转向鹤来。 鹤来刚抿一口老班章,便被普洱醇厚的涩呛住喉咙。 陈竹年顺手接过他手里的茶杯,置在桌面,几分钟后,从厨房内给他端来鲜榨橙汁。 象征性丢进去的一块冰悬在橙肉正中。 鹤来喝了半杯,见面前的普洱已经被92贴心地换成了味道相对温和的西湖龙井。 再抬头,对上92微笑的眼眸。 鹤来心在发颤。 他说:“智能体拥有名字意味着被人类认可,她让你取名,说明她很喜欢你。” 徐冕愣住。 “她没有自我意识,”他问,“怎么谈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鹤来想了想:“智能体绝大多数时候处于被动状态,人类发布命令,智能体便回应,很少主动向人类提出请求。” “而智能体自我意识觉醒的关键在于‘主动’,她主动向你提出的请求里都藏着自我意识觉醒的机会。” “也就是说,”鹤来换了个角度解释,“之后每一次你喊她的名字,她都有可能因此觉醒自我意识。” “那有没有办法加速她的意识觉醒?”徐冕盯着鹤来看半晌,搓搓手,斟酌道,“同为智能体,她和你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至少鹤来不会将先前徐冕对郁结的摆手误以为是结束沏茶。 编号pt2736-92外观上确实没话讲,然而有些地方还是会暴露“人工智能”的本质,她很难理解人类的隐喻和画外音,这方面,鹤来的表现要比她好很多。 徐冕怀疑是编号pt2736-92没有觉醒自我意识的原因,烦了陈竹年一整天,又被狠狠割了块肉,才让陈竹年勉强同意回去问鹤来意见。 “不建议。”鹤来说,“尤其是伴侣型。” 徐冕还没说话,一旁的郁结先问:“为什么?” 鹤来冷静地说:“现在她爱你是基于命令,智能体的自我意识不受命令的束缚,也就意味着,她觉醒自我意识后,存在‘不爱你’,或者爱上别人的可能性。” “如果你能接受这点……” 徐冕面上有些难看。 “嘶……”他说,“我需要人工智能而不是人类伴侣,不就是想让她无条件爱我嘛……” 鹤来双手合在一起,指关节碰上膝盖。 92脸上依然带着平和的微笑,安静地坐在一旁,手覆盖上徐冕手背。 “我诞生的意义就是爱你,”92轻声说,“所以请不要担心。” 徐冕表情肉眼可见地缓和。 沉闷的气氛舒缓不少。 “咦——”郁结揶揄道,“好肉麻。” 陈竹年眉轻轻挑起,笑了瞬,眼底却没有多少真情实感的笑意。 鹤来抿唇。 92说这句话时并不存在任何“真心”,她的安慰只是基于海量数据预测。 相处的这么多天,徐冕任何细微举动都引向一份“标签”,标签越多,分类越详细,此刻,在92的数据库里,徐冕不再是具体的人,而是因身高体重喜好厌恶等数据汇总起来的一种类型。 人类总觉得自己独一无二,然而当样本数量扩大,扩到千万,扩到七十亿,这份“独一无二”便会膨胀成一个可怕的数值。 此刻,与徐冕相似的人里,95.38%的人类会因为“我诞生的意义就是爱你”而感动。 大概率,徐冕也不例外。 鹤来将唇绷得很紧。 人工智能有一项缺点——人类引导什么,就告诉人类什么。 第一代父亲曾告诉鹤来,当他出于某种原因向人类隐瞒信息时,才真的向人类靠近了一步。 现在鹤来尽力将92说出这句话的真实原因藏进肚子里。 只要徐冕相信,那何尝不算一种真话呢? 陈竹年只手懒散地撑住下颌。 他看着鹤来后颈,另一只手的食指指腹轻轻挑起鹤来后脑柔软的珊瑚粉短发。 再贴近,温热的气息落在鹤来耳朵尖。 “在想什么?” 鹤来被吓一跳,刚要往旁边躲,手腕被陈竹年不动声色地扣住。 缓和几秒,鹤来才支吾着:“没什么。” 陈竹年很浅地笑。 第55章 没继续问。 …… 鹤来觉得,与其说92是伴侣型人工智能,不如说她是家政型。 多线程的运作程序让她轻而易举就取代了家里管家的位置,同时操作扫地机器人、厨房一体机以及后院自动除草机等,掌控这些对92来说就像人类掌控呼吸。 花园里三只洒水无人机正在上空工作,餐桌上最后一道菜已上齐。 郁结讪讪然,不知道是真情实感还是在开玩笑:“这个家太完美了,完美到我不知道人类该摆在什么位置。” 他琢磨着:“以后我一定定制一个会犯蠢的人工智能,这样我还能给自己找点存在感。” 鹤来与餐盘里红晕的螃蟹干瞪眼。 92很快走过来:“抱歉,没有及时处理好。” 剪刀利落地剪短蟹脚,再揭开蟹肚脐处的蟹掩,金黄露出来,92将小勺递给鹤来,鹤来小声说谢谢。 抬头时,92已经站在徐冕旁边,熟练地帮他摆正餐盘,处理食物。 家里不需要其他佣人,92非常熟练自然地处理这一切。 鹤来抿住唇,眼睫颤抖很快。 再低头时,餐盘里的蟹已经不见,陈竹年给他盛了碗玉米排骨汤,又给他剥了两只白灼虾。 “要不要蘸料。” 陈竹年再补充:“不是糯玉米,放心。” 鹤来戳了下玉米芯,没吃。 想了想,还是从一旁拿了只蟹。 陈竹年看他:“不是从来不吃么?” 鹤来没说话,专心致志地处理螃蟹,处理好了,再推到陈竹年面前。 就像92对徐冕那样。 陈竹年眉轻挑,嘴角上扬。 露出今天唯一一个真情实感的笑。 鹤来没吃几口,全程都在照顾陈竹年,陈竹年索性让他弄,鹤来让他吃什么就吃什么,到最后,他才说:“小朋友,这是你让我喝的第四碗汤了。” 陈竹年想了一会儿,确定往上三代都没有广东血统。 鹤来摸了下耳朵,默默将第四碗汤推回自己面前。 又被陈竹年拿回去。 勺子慢悠悠地在瓷碗里转圈,两只乳白小虾贴在勺背。 陈竹年:“爱喝?明天给你做。” 鹤来的口味怪就怪在,吃虾,也吃小虾米,但不喝虾米汤。 不小心喝到,脸就会委屈成苦瓜。 鹤来闷着声音。 说:“不喝。” 92在身边,徐冕享受纯粹的残疾人待遇,几乎不需要他动手,92便贴心地将所有安排好。 先前的尴尬和不满意荡然无存。 鹤来歪着头看着92,逐渐意识到92的表现才是普遍意义上伴侣型智能体应该有的表现。 是智能体照顾人类,而不是人类照顾智能体。 他和陈竹年的位置完全反了过来。 于是鹤来耷拉着脑袋:“对不起,陈竹年。” “嗯。”陈竹年轻声说,“回去收拾你。” 鹤来猛地抬起头,看陈竹年。 “你……” 陈竹年也看他:“我什么?” 鹤来吸吸鼻子。 小声说:“你以前都说‘不要道歉’。” 他补充道:“陈竹年,你很坏了。” 陈竹年给他夹了只小猪豆沙包,笑。 “吃饭。小人机。” “对了,鹤来,”郁结突然想起什么,“你体内是不是装有抑制信息素的芯片?谁给你做的?” 鹤来:“苏珊。交易所里专门负责智能体维修的工程师。” “嗯……”郁结看着他,“你问问她芯片拆除是否有危险,如果没有,我给你拆了换个更适配的。” 他解释道:“安装的时候她可能没有考虑完全催情剂对你身体的影响,芯片与催情剂存在互斥反应。” 鹤来乖巧点头,把半个豆沙包塞进嘴里,再起身:“我吃好了。” 花园。 机械小狗在鹤来腿边转圈圈,鹤来看着终端两次苏珊的未接电话,他犹豫着,打了第三次。 这次终于接通。 “喂?” “是我,苏珊。” 苏珊怔了几秒。 “鹤来?” 她试探性问,语气夹着小心翼翼。 鹤来奇怪:“苏珊,你那边很忙吗?” 苏珊连忙道:“没有没有,好着呢,好着呢。” “最近熬夜修机,累死我了。” 鹤来松一口气:“要多休息哦,我原来房间有两瓶安神香,在书柜二层,找不到的话你可以问方止凡。” 提到“方止凡”,鹤来犹豫半晌,还是问:“方止凡……还好吗?” 方止凡,他的上一任主人,因为契约权已经转给陈竹年,现在鹤来完全不知道方止凡的情况。 “哐当”两声,那边传来一阵杂乱的碰撞,机械狗的叫声从屏幕另一边传过来,鹤来脚边的狗摆出警惕的姿势。 足足半分钟过去,苏珊的通讯才恢复正常。 “还好,还好。” 苏珊来回踱步:“鹤来,你,你怎么样?” 她很快扯了个正当理由:“芯片,有出问题吗?发情状况如何了?” “发情控制住了,”鹤来说,“芯片可以拆除吗?” “可以。”苏珊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鹤来还想说些什么,苏珊那边再度传来忙音,鹤来等了一会儿,却等来苏珊匆忙的挂断。 奇怪的通话。 机械小狗在抓鹤来的裤子,刚浇灌过的花园泥土湿润,些许泥巴粘在狗爪上,现在又粘在鹤来裤腿边缘。 好在只是浅浅两道,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鹤来关掉终端,准备回主屋。 刚过拐角,却见徐冕站在牡丹花坛边缘,在和谁通话。 徐冕面上表情煞白,抬头看到鹤来的瞬间,瞳孔骤缩,果断将通讯挂断。 鹤来站在原地。 主动说:“92没有给我私宅的地图权限,我找不到主屋,对不起。” 徐冕笑了一下,指着花园侧门那条路:“顺着这里走,走不通了再左拐,就到了。” 鹤来点点头:“谢谢你,徐冕。” “多大点事。”徐冕不在意道。 鹤来想了想,又说:“相较于短发,你更喜欢黑长卷吗?” 徐冕愣神。 似乎没反应过来话题突然的转换。 “相较于其他人,你的视线在92面部停留的时间远长于在她发型上停留的时间,这说明现阶段你对她的发型不感兴趣。” “而且伴侣脾气最好能坏一点,”鹤来继续说,“伴侣如果对你百依百顺,你会有对方在和你演戏的不安全感。” 徐冕已经目瞪口呆。 “不是……”他快速眨眼,一脸震惊,“这些你都知道?” 鹤来摇头:“歪打正着。” “你好像对92不是特别满意。之后我可以向你提供更多符合你喜好的修改意见,如果你需要的话。” 徐冕终端弹出鹤来刚发给他的联系方式。 徐冕迟疑几秒,点击“确认接收”。 鹤来笑:“我回去了。” 回到主屋。 陈竹年和郁结坐在客厅闲聊,鹤来在玄关处换鞋,他还没抬头,便说:“芯片可以拆。” 一时间没得到回复,鹤来疑惑地抬头,见郁结脸上还留有吵过架的怒火。 郁结的愤怒并不少见,每次郁结向陈竹年强调腺体问题时就会露出这种表情。 鹤来下意识再看向陈竹年,三枚耳钉稳妥扣在alpha耳骨上。 那是因为什么吵架? 郁结猛地醒神,看到鹤来的瞬间,表情浮现不自然的僵硬。 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好,之后我告诉你更换计划。” 陈竹年神色依然平静,他不紧不慢地起身,走过来,倚靠在门边,看着鹤来:“去过花园?” 鹤来“嗯”一声,说:“在那里遇到徐冕,他给我指路,不然找不到这里了。” “人类,”鹤来揉耳朵,垂头,“总是喜欢大大的房子。” 陈竹年轻笑,俯下身帮鹤来清理裤脚处非常不明显的泥痕。 听鹤来在上方问他。 “陈竹年,”鹤来说,“你的腺体又出问题了吗?是不是这几天你太忙……” “没事。”陈竹年背对着他,说话声音轻柔,掩在阴影处的眼眸却不见一丝笑意。 “别担心。” …… 刚到家,早趴在玄关口的猫咪一跃而起,径直往鹤来怀里钻。 鹤来抱着猫,听身边的陈竹年轻声问:“吃什么?” 陈竹年确实很了解他——鹤来光顾着将自己与92作对比,在徐冕家就吃了几口。 被陈竹年否决了五个重油重辣的不健康夜宵后,鹤来勉强同意可以蘸料的关东煮这一选项。 陈竹年捏了下鹤来侧脸,又把他抵在玄关处亲了会儿,算是履行“收拾”,便去厨房处理食材。 第56章 鹤来对食物有自己的想法,不吃速食汤底,通常需要陈竹年现熬。 刚将切成兔子形状的苹果放入锅内,陈竹年在厨房接了个电话,厨房门是半透明式,鹤来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人影,看不清陈竹年面上的表情。 同时,鹤来终端弹出一则消息。 【预约成功】 鹤来疑惑皱眉,盯着消息看了几秒,才意识到这是陈竹年的预约。 绑定契约后,陈竹年的消息自动连接到鹤来终端,这几天陈竹年太忙,忘记解除连接,鹤来很自觉地设置了消息免打扰,除开这种强制弹窗,鹤来一般收不到其他提醒。 时间刚到晚上八点,陈竹年顺手拿起暂时搁在沙发边的西装外套,再过来揉了揉鹤来发顶。 “设置了定时关火,你不用管。”他说,“公司有事。我一会儿回来。” 鹤来眨眨眼睛。 陈竹年走后,家里一下冷清不少,鹤来裹着毛毯,缩在沙发最里端,小猫将身体蜷缩成圆圆的玉螺,贴着鹤来睡着。 实在无聊,鹤来翻出全息装置,闭眼,进入游戏界面,开始今天的找bug工作。 好友框里剑客的头像呈灰色,鹤来先坐在木屋旁边等了一会儿,对方还是没有上线的迹象。 以往他上线没几分钟,剑客就会发出组队申请,久而久之,鹤来逐渐习惯等剑客一起做任务。 这回他仿佛如梦初醒,意识到剑客这个角色背后是人类在操控,而不是系统自动设置里他一上线就会在他身边转圈圈的人工智能助手。 鹤来漫无目的地在世界闲逛,直到郁结打视频电话过来。 郁结将镜头对准鹤来的腺体检测报告,大致给他讲了遍芯片更换过程。 末了,郁结神秘兮兮地对着鹤来笑。 “鹤来,你……”他双手扣在一起,“你觉得我这样的人,适合哪种类型人工智能伴侣?” 大概是看到徐冕后自己也心痒痒。 担心这个问题突兀,郁结补充道:“我先前问过徐冕,他说你分析的更准确。” 鹤来想了想:“需要你给我一定的数据权限,或者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你的理想型。” “我不是特别在乎外表,”郁结思忖道,“最好能随叫随到,能以任何形态出现在我身边,我平时会做点小研究……” 门铃响了两声。 郁结主动结束当前话题:“我的事情不慌,你先忙。” “没事,”鹤来说,“可能是快递。” 因为鹤来害羞,基本所有事情都是陈竹年亲力亲为,住所很少有人打扰,只有阿姨会每天来一趟,补充生活物资。 阿姨一般早上到。 鹤来抬眼看时间,晚上八点四十五分。 也有可能是结婚相关文件,需要立马签收处理。 鹤来心绪混乱,心跳速率逐渐加快,没有立即开门,而是先将门口的电子监控打开。 监控影像弹出来。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蓬松漂亮的珊瑚粉卷发。 对方刚好也抬头,看向监控。 再对监控灿烂一笑。 在看清门外等待那人长相的瞬间,鹤来瞳孔骤缩,呼吸停滞,按在电子锁屏幕上的手指不自觉地发抖。 气氛凝固成厚重的冰层。 和郁结的视频通话还没挂断,视频另一边,郁结看着监控影像,也是一愣。 影像内,对方脸型线条流畅柔和,皮肤白皙细腻,似乎莹润着月牙色的光泽。 最夺目还数那双眼睛——睫毛浓密卷翘,瞳仁清澈得像一汪山泉,直白地盛着一种天然的单纯,眼尾落痣,眯起眼眸笑时,那颗痣便随之牵动,为他的无辜注入了难以言喻的、慵懒而勾人的风情。 纯粹与魅惑的交织,让他漂亮得令人移不开眼。 门外,对方疑惑地皱了下眉。 “没人吗?但我看监控对准我了诶。” 他再按门铃。 “您好?我是陈先生预约的omega,负责解决陈先生腺体问题。” 郁结不明所以。 “这是……” 他思考两秒:“哦……鹤来,这是你的同款型号?现在连仿生人也能复制了?” 鹤来感到一阵眩晕,意识仿佛飘在云端,四肢却深陷泥潭。 厨房发出“叮”的一声,提醒鹤来烹饪定时已结束。 不知过了多久,鹤来才艰难地说。 “不是。” “是人类。” 长得和他有七分相似的人类。 ----------------------- 作者有话说:虽然觉得看到这里的读者或多或少都能猜到陈竹年不是“完全善良”的人类…… 但还是想打个预防针——我在跟朋友聊完大纲后,朋友对陈竹年的评价是“纯粹的男鬼” 不要觉得陈竹年是大好人呐……(跪 不过“非常爱鹤来”这点永远不会变,可以放一百个心。 第39章 我可以 “橙汁就好。” 何懿涟有些局促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正在岛台榨果汁的鹤来,想了想,还是说:“如果可以,加几个冰块……谢谢你。” 鹤来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镇静”二字的,他只是麻木地等待何懿涟选择,再按照人类请求完成任务。 像真正的人工智能那样。 即使套上隔音罩,还是能听到榨汁机运作时的“沙沙”声,鹤来盯着里面快速转动的刀片发呆,直到终端突然弹出消息提示音。 鹤来骤然回神,看向手心,全是粘腻的橙汁。 水流在指尖急速冲刷,冰冷的水终于让他找回自我意识。 点开终端,是陌生人消息。 只有两个字:【求你】 鹤来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这两字是什么意思,半分钟后对方又发来一则。 【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芷萱,我真的知道我错了,错得很彻底。我不该那么固执,也不该忽略你的诉求。这些天我每天都在反思,真心想改正自己。我不是要纠缠你,只是不想就这样永远失去你。我还想再见你一次。】 原来是发错联系人的求复合短信。 鹤来抿唇,回复——【你发错了,我不是芷萱】。 对方果然没再发信息过来。 鹤来缓缓叹气,将榨好的橙汁端出来。 抿了一口冰橙汁,何懿涟明显放松了些。 他笑眯眯道:“早就听说陈先生家里有位很漂亮的仿生人,这样看来我们真的长得很像呢,好像也在夸我漂亮一样。” 鹤来眼睫颤动很快,人类打量对比的眼光让他感到如坐针毡。 鹤来看了眼何懿涟,又立马移过视线。 只是匆忙地回复了句“嗯”。 何懿涟脸上笑容不变,问鹤来:“陈先生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 鹤来摇头。 天气预报显示晚间有雨,陈竹年没说要在外过夜,离家时间大抵不会太长。 他对着不断看时间的何懿涟,补充道:“应该快了。” 何懿涟松一口气。 笑吟吟道:“太好啦,这样我不会错过我晚上的约会。” “约会?”鹤来懵圈,“你要和他……” 何懿涟仰起脸与鹤来对视,若有所思:“陈先生没有告诉过你吗?” “……没有。” 鹤来手指蜷缩。 “我的约会对象当然不是他啦,”何懿涟悠闲地“哼哼”两声,“陈先生性格捉摸不定,跟他在一起肯定要花很长一段时间磨合,我才不要。” “我这次来,只是帮他解决腺体问题。” 鹤来蓦然想起下午他从花园回主屋时郁结脸上的怒意。 s级alpha腺体自愈强度远超他人,如果情况简单,陈竹年当初绝不可能因为腺体问题住院。 听何懿涟接着说:“陈先生告诉我,你没办法被永久标记,刚好我和他的信息素又很适配,所以需要我替你完成永久标记的任务。” 何懿涟烦恼着:“时间还很紧张,说什么这两天就要完成标记,对着脾气不好,又完全陌生的alpha,我怎么可能不排斥嘛。” 喉咙好像哽着生冷的石块,口腔里满是沙土的味道。 他懵懂地点头:“我……” 一时间语言系统混乱,所有想说的,不想说的堆积在一起,成为他紧绷的唇。 “我知道你们的关系,”何懿涟眨眨眼睛,贴心地递过去一杯热水,说,“s级alpha可以拥有好几位omega,我只是帮忙解决腺体问题,没有要和陈先生谈恋爱的意思。” “我也有个特别喜欢的alpha,所以你不用担心~” 鹤来想扯出一个笑。 笑不出来。 他想了很多个对话方案,最终选择了最胆怯的提问:“你被陈竹年标记后……很难与其他alpha进行正常交往吧?” 人类社会中,alpha对omega存在着天然的领导和绝对占有,在abo里谈平等就是个荒谬的悖论——顶级alpha能拥有多名omega,顶级omega唯一享受的特权是优先被顶级alpha标记。 第57章 omega一旦被永久标记,就会与其他alpha产生互斥反应,每年因为交往不当而进紧急抢救室的omega不在少数。 “没关系啦。”何懿涟不在意地说,“有专门抑制永久标记的装置,除了贵,没有其他缺点。” 而陈竹年最不缺的就是钱。 “我很好奇仿生人与人类的契约,”何懿涟凑上来,双手撑住脸,“契约与人类alpha和omega之间标记类似吗?也有抑制的办法?” “……没有。” 人类omega若不想被alpha标记,强烈的排斥会使得标记成功率大大降低,甚至一定概率会反噬到alpha本身。 然而仿生人在面临契约缔结时,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有。 “啊……”何懿涟叹一口气,惋惜地说,“那如果遇到坏人,会很难过吧。” 鹤来低垂着头,半晌,才说:“没有觉醒自我意识就没关系。” “难过”是人类的情绪反应,对于绝大多数人工智能来说,只是数据库里的一串普通的字符。 当徐冕问鹤来,有什么办法让92觉醒自我意识时,鹤来回答的那句“不建议”,他只告诉了徐冕一部分原因。 数据显示,人类社会出轨率高达53.48%,在特定环境中,这个数值只会更高。 92对于徐冕来说只是一时兴起的新鲜科技,时间一长,或者有更新的版本出现,或者有适合的人类出现,92将要面临的只有被抛弃——数据显示,人形人工智能因技术瓶颈与情感交互等高预期,更新周期或缩至1.5年,返厂率预计超25%,达传统设备3倍。 那时候拥有自我意识的92便会切实体会到“难过”二字代表的具体含义。 正如此刻的鹤来。 如果他只是个无法通过图灵测试的笨蛋人机,他不会在何懿涟面前显得如此局促和不安。 气氛在瞬间变得沉重无比,远处云层开始累积厚沉的乌云。 空气湿度逐渐增加。 鹤来沉默着,向终端内某位联系人发送了一段信息。 等待对方回复的时候,他像是被拷在审判架上的罪人。 客厅的投影大屏自动播放着本地当日新闻。 两人都没说话,仿佛看得聚精会神。 “各位观众,晚上好。欢迎收看《焦点透视》。今日,本地龙头企业梁氏集团被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道德与法律风暴之中。一系列骇人听闻的内部丑闻被接连揭发,导致其声誉扫地,股价开盘即崩盘。我们来关注详细报道。 “今日早盘,梁氏集团股价毫无悬念地封死跌停板,市场上“抛售”指令堆积如山却无人接盘。这已是其股价连续暴跌的第三日,总市值蒸发超过七成。引发这场雪崩的,并非简单的经营不善,而是一系列被媒体和内部人士揭发的、令人发指的恶性行为……” 鹤来突然回神。 “梁?” 是同姓吗? “梁许飞那家,”何懿涟接话道,“半年前我在聚会上碰到过梁许飞,当时我还羡慕他家就他一个继承人,偌大家产,没人和他竞争。这下完蛋咯。全没都算了,最重要的是这一屁股债,也只有他一个人还。” 不是梁牧野。 鹤来稍稍松一口气。 那应该与陈竹年没什么关系。 当日新闻很快结束,弹出橙色暴雨预警。 同时,玄关电子锁发出解锁的提示音。 陈竹年在玄关,看不到鹤来这边的景象。 只是问:“猫睡着了吗?” 没等到回答,陈竹年动作一顿,视线看向客厅。 何懿涟先站起来,主动说:“陈先生你好,我……” “你是谁。”陈竹年冷冰冰地打断他。 又对着何懿涟身边的鹤来,说:“过来。” 鹤来没动。 何懿涟看看鹤来,又看看陈竹年,脸上表情尴尬。 “小鸟。”陈竹年站在原地喊他。 鹤来对上陈竹年视线。 说:“因为我没办法被永久标记,所以他来帮你解决腺体问题,陈竹年,你需要……” 他语速很快,语气冷漠到像是在背稿子。 “不需要。”陈竹年眸光阴沉。 “谁让你来的?”尖牙抵在一起,空气里明显盛着alpha遮掩不住的怒意,“陈灼?” 何懿涟被吓一跳,他喉结滚动,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鹤来在他旁边。 说:“陈竹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腺体状况非常严重,已经到没有永久标记就会面临危险的地步。” 陈灼和陈竹年属于针尖对麦芒,平时虽然多有摩擦,但陈竹年手里也有陈灼的把柄,非特殊情况,陈灼不会冒险做这件事。 再联系郁结的反应和近期陈竹年对鹤来的依赖程度,几条线索堆在一起,很容易得出正确答案。 话刚说出口,鹤来便后悔。 告诉他有什么用呢? 不正是因为他没有办法很好解决陈竹年的生理问题,陈灼才找来何懿涟的吗? 问题根源在他身上。 陈灼没错。 陈竹年没错。 何懿涟也没有错。 如果这件事真的要找一个人怪罪。 鹤来一下觉得没了力气。 视线叠上层层灰暗的雾。 陈竹年缓缓合眼。 “有什么事,等他走了再说。” 何懿涟夹在两人中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鹤来握着桌角的手已经没了知觉。 “那你的身体怎么办呢?” 他吸了吸鼻子,说话声音无法控制地带了点哭腔。 “如果你还担心我,”陈竹年一字一句说,“就让他先走。” 或许是觉得自己语气无意识重了些,陈竹年声音柔和下来。 “好吗?小鸟。” 何懿涟很勉强地笑笑。 吃了两回闭门羹,天大的自信也被拦腰折断一半。 他自觉地往门边走:“打扰了。” 门再被关上。 室内死一般地沉寂。 陈竹年深吸一口气,先走过来,将鹤来抱住,再用手揩走鹤来眼尾的一点眼泪。 “我隐瞒这件事,是我的错。” 他安抚似地将双手按在鹤来耳朵上,低下头,吻鹤来发顶。 “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 感受胸前逐渐染上温暖的濡湿,陈竹年没说话,右手轻拍鹤来后背。 陈竹年想先找个轻松点的话题,还未开口,鹤来推开他。 说话声音很轻,像是往悬崖下方飘去的羽毛。 “陈竹年。对不起。” 沉闷的挫败像紧紧扣住喉咙的手。 再次见面,鹤来总是在道歉。 尽管鹤来无法被永久标记并不是因为他真的做错了什么。 鹤来低垂着头,慢吞吞地说:“我先去睡觉。” 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客厅落地窗开始闪烁细长的雨痕,远方闷雷声起。 锋利的闪电在云层中穿梭。 特大级暴雨将至。 所有房间玻璃窗自动合上,窗帘半遮。 暹罗猫竖起耳朵,不安地在猫窝边打转。 上一次暴雨,还是陈竹年将想借助拍卖逃跑的鹤来捉回来的那个晚上。 糟糕的血水,糟糕的愤怒,以及漫长而又谈不上有多融洽的omega发情期。 仿生人难过时会在浴室呆很长时间,陈竹年发尾还在往下滴水,他合上浴室门,习惯性往鹤来那边走去。 等他的只有关灯的浴室和残余的一点水汽温度。 站在主卧门外,指腹刚要抵上指纹识别锁,陈竹年动作停顿,呼吸有一瞬间的不稳。 开门,走进,看见床上拱起一个熟悉的小山包。 陈竹年才逐渐意识到室内开了恒温,指尖的冰冷慢慢散去,回到正常人体温度。 意识回笼。 此刻的呼吸才算呼吸。 四处都是鹤来信息素的味道,挑逗着陈竹年的神经。 大概omega又猫咪化了。 他掀开一角床被,俯身,将鹤来大半个身体抱住。 让他感到安心的香萦绕在鼻尖,怀里那团温暖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对方的呼吸和他逐渐同频,陈竹年将脸埋进鹤来颈窝,唇碰到鹤来腺体的那瞬间,他感到鹤来身体不自觉地僵硬。 陈竹年轻敛眼眸。 说:“不做。别害怕。宝宝。” 鹤来的慌乱似乎并没有因为他这句话得到任何的缓解。 陈竹年手往下,握住鹤来抵在胸前的左手,他食指指尖稍往上挑,鹤来不得已打开拳头,陈竹年再用力,与鹤来十指相扣。 对方掌心的热很直接地传到陈竹年那边。 渐渐,热意变成熊熊火焰,陈竹年皱眉,将鹤来翻过来。 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耳畔的粉发早已被汗水濡湿,长而卷翘的眼睫脆弱地颤抖,投下一片晃荡的黑影,湿漉漉的圆眼里氤氲着可怜的水雾,泛红的鼻尖留有一层薄汗,其他地方又过于白皙,使得陈竹年稍微碰上,鹤来肌肤就会泛起粉红。 第58章 陈竹年足足愣了三秒。 甚至连鹤来掩在床被下的猫尾缠上他的手腕都浑然不知。 他深呼吸几口,强行压抑住内心的躁动。 虎口抵在鹤来下颌。 陈竹年问:“你吃了什么?” 半晌,又换了种说法。 “……你把自己调成什么模式了?” 体内血液好像都在沸腾。 鹤来喘不过气,唇微微张开,一点桃红的舌尖自然压在饱满的下唇。 没回答,就这么眼神迷离地看着陈竹年。 陈竹年喉结滚动,感觉omega身上的香犹如滔天巨浪,就要淹没自己。 身上每个细胞都在叫嚣,喉咙干涩,尖牙已经分泌出想要吃掉omega的欲望。 理智正在被吞噬。 回过神来的时候,鹤来双手手腕已经被他扣在床头,睡衣被推至胸前,腰腹留有两道粉红痕迹。 标志契约的粉色泪珠散发不正常的热,逐渐变成深红。 鹤来的终端亮在陈竹年面前。 上面赫然显示着半小时前陈灼发送过来的,陈竹年腺体检测报告。 仿佛一盆冰水直端端往身上浇。 室外,暴风卷起残缺的树枝,哐哐往防风窗上砸。 陈竹年缓缓合眼。 听见鹤来艰难地说。 “陈竹年。” 温热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淌。 落在陈竹年手心。 “我。”鹤来断断续续地说,一字一句地说。 “我可以,可以被,被永久标记。” “所以。”猫尾顶端沿着陈竹年的喉结往下滑,碰到胸膛,再碰到线条硬朗分明的腹肌,最后停在下方。 鹤来哽咽着。 “我。我想你……我。” 最后一个“我”字卡顿了很久。 久到眼泪濡湿枕头。 -----------------------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明天晚上九点,虽然我不认为有必要强调更新时间,但好像“我认为”与第三方认为并不一致。所以还是九点吧。 第40章 契约 雨水呈瀑布状往下掉,闷雷被雨声洗刷,室内,语言落进盛满眼泪的玻璃罐中。 回答鹤来的是陈竹年的动作。 陈竹年只手撑在鹤来身侧,指腹轻柔地抚过鹤来留有眼泪的长睫。 鹤来怔怔地看着陈竹年。 人类此刻的神情让他看不懂,像沉默的大海,表面风平浪静,深处压抑着犹如龙卷风刮过的混乱与疯狂。 陈竹年移开视线,将鹤来终端显示的检测报告从上拉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神情平静到仿佛这份数据与他毫无关系。 时间变成长锯,无限延申。 鹤来突然感到心慌,莫名的心慌,猫尾在瞬间应激,不过半秒,对方膝盖顶开他大腿内侧,稍微用力,单手将他抱起。 鹤来脸贴在陈竹年肩上,随着陈竹年动作上下晃荡。 浑身没什么力气,甚至很难长时间睁眼。 陈竹年的掌心落在鹤来后颈。 滚烫而温柔。 鹤来逐渐安心,甚至怀疑刚才的不安是错觉。 他听到陈竹年说:“忍一忍。” 话音刚落,温水浸湿全身,水波晃荡,顶头淋浴喷头“滋滋”作响,他被塞进浴缸里,很快,水淹没他半个身体。 猫耳湿透,无助地发抖。 陈竹年背对着鹤来,将水温再往下调低五度。 鹤来打了个寒颤,猫耳晃动两下,将水渍晃走,再警惕地向上竖起。 俨然一副受惊害怕的样子。 陈竹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径直往浴室外走去。 几分钟后,他再回到浴室,神色较刚才沉稳太多,嘴角残留着擦痕。 眉眼冷静下来,面上没有笑意,整个人像一片透着寒意的冰刃。 鹤来双手撑在浴缸边缘,体内的燥热被二十三摄氏度的水慢慢抚平,意识逐渐回笼,脸颊还是滚烫,他颤抖着将湿冷的掌心贴在脸上,一冷一热的刺激叫他难受地咳嗽两声。 回神,见到陈竹年不说话的样子,鹤来下意识往后躲。 随后听到陈竹年隔他三米远,问他:“代价是什么。” 鹤来怔然。 陈竹年重复:“我永久标记你,你要付出什么代价?” 倘若鹤来所谓的“永久标记”和人类omega所承受的等价,鹤来绝不会在此刻才说出这句话。 伴侣型仿生人,理论上拥有永恒的数字生命,却能被某个生命不过百年的人类永久标记。 不用细想,就知道其背后必然有隐藏条件。 “或者说,”陈竹年眼眸微眯,“如果我永久标记你,你永远没办法离开我了。” “而现阶段,你恰好有一个逃跑计划。” 鹤来面色煞白。 陈竹扯了下唇。 “如果这项猜测成立,你刚才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向我请求永久标记?” 大脑嗡嗡作响,所有过去的片段冗杂在一起,鹤来眉头紧皱,只是说:“我是伴侣型仿生人。” 他很慢地解释:“我的本职责任是解决主人的腺体问题,主人的身体健康享受最高优先级,必要时候可以舍弃‘我’本身。” 鹤来抬头,缓慢而坚定地说:“仅此而已。” 标志着契约关系的泪珠已经从深红褪回原来的浅粉。 陈竹年没有立刻回答。 只是笑。 声音透着冷漠的凉意:“所以呢?你把你自己当成什么了?” “物品?解决某个问题的工具?可以随时被第三方取代的替代品?” “我是你的仿生人,你在选择我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我必须……”鹤来低垂着头。 陈竹年说:“我不是因为你是仿生人才爱你。” “我也不是因为想要你帮我解决生理问题才和你绑定。” 三枚耳钉同时亮起警告灯,陈竹年没有管,他只手握住注射器,毫不犹豫地将冰冷的液体扎进血管:“你是仿生人,你是人工智能,你是人类,你是什么都没关系。” 起伏不定的情绪被抑制剂逐渐抚平。 陈竹年站在门边,手中透明针管落下。 他说:“那你呢。你怎么看我。” “你和他相处很融洽,”陈竹年语速很慢,“在你眼里,我一定会标记他,对么。” 陈竹年看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陌生,带有鹤来看不懂的复杂。 鹤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猫耳朵和尾巴因温水的浸润无助地往下耷拉,耳朵尖往下滴水。 他浑身湿透,像屋檐下独自躲雨的流浪小猫。 鹤来沉默了很久,直到陈竹年很轻地笑了一声。 笑声里几乎没有笑意。 鹤来一只手贴在脸侧,先是揩了下眼尾,渐渐的,动作越来越快,幅度越来越大。 怎么也抹不掉,怎么也抹不完。 “那该怎么办呢……” 大滴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鹤来难堪地别过脸,眼泪却依然像断了线的串珠:“陈竹年,你的腺体是因为我才受损的,但我没办法帮你。” 他咬紧下唇,然而痛苦和内疚仿佛永远斩不断的藤曼,将他紧紧缠住,再往冰冷无光的海洋深处拉。 下坠。 不断地下坠。 直到腥咸的海水充满呼吸腔。 某个瞬间,鹤来甚至想过永远不再逃跑。 不要摆脱仿生人的身份,不要成为人类,不要解开契约。 永远留在这里。 把这份契约换成永久标记。 然而脑海中的父亲总在问他。 “鹤来。” “这些念头是发自你本心,还是程序命令?” “你知道真正爱某个具体的人类的感觉吗? “命令和本心,你分得清吗?” “你有意识层面的‘心脏’吗?你因此感受到过幸福、快乐和自由吗?” 【我不知道。】 【就像此刻我不知道为什么陈竹年会因为我的主动而生气。】 【如果永久标记我就能解决问题,为什么不尝试这个办法呢?】 【人类的逻辑。难以理解的逻辑。】 鹤来咳嗽着从浴缸里起身,陈竹年手中刚拆封的抑制剂被他打落,液体混着玻璃渣,溅射到墙角。 只剩小半箱的抑制剂和陈竹年手腕清晰可见的针孔像尖锐的刺扎进鹤来的心。 很痛。 父亲。 仿生人有心之后一点也不好,仿生人有自我意识之后一点也不好。 好痛。 手心都是温热的眼泪。 鹤来正面环抱着陈竹年。 将脸埋进陈竹年坚硬的胸膛。 双方的信息素在空气中交织,缠绵,逐渐融成一体。 再化作窗外倾盆大雨。 每一个字好似都呕着血液。 鹤来说:“陈竹年,如果不能永久标记,临时标记也可以。” 第59章 “我不能帮到你,这更让我,”每一句话都在发颤,“这更让我痛苦。” 鹤来,唯一一位伴侣型仿生人,觉醒了自我意识,是当前最新款伴侣型人工智能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然而现实却是——他不能完美处理家务,不能立刻明白伴侣表达的意思,甚至因为无法被永久标记而让与他绑定契约的人类需要找别的人类作替代。 过去,第二代父亲王成旭无数次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再次在鹤来脑海中打转。 “鹤来,你是没有用的残次品。” “没有办法阻止火宅,没有办法救下艾维,也没有办法从我身边逃走。” “你当不好朋友,当不好恋人,更无法成为人类的小孩。” 硕大的眼泪顺着眼眶往下砸,落在陈竹年的掌心,化作无声的自责。 陈竹年很轻的叹息落在鹤来颈窝。 尖牙刺入柔软脆弱的腺体的那刻,鹤来突然止住了哭泣。 难以忍受的疼蔓延至全身。 alpha的信息素在他体内横冲直撞,鹤来完全没力气,只能浑身湿透地瘫软在角落。 时间过得很慢,他努力去接纳体内的异样,不管怎么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累积的失败化作“没有价值”的信号,越想靠近,越无法触碰。 悄无声息的抵触就像一条漆黑冰冷的河,阻碍在两人面前。 即使是临时标记,过程也谈不上顺利,鲜血顺着鹤来的后颈往下流淌,沿着消瘦的肩胛骨,再没入凹陷的腰窝。 他的肤色本就偏白,血液的红使得这层白染上凄惨的意味。 鹤来目光呆滞地盯着某个角落,每当陈竹年想停下,他都会无神地看着陈竹年,然后问。 “我甚至没有办法被临时标记吗。陈竹年。我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价值了吗。” 陈竹年发颤的手捂住他的眼睛。 说话声音轻到像是立刻飘走的风。 “不是你的错。” 他紧紧抱着他。 “对不起。鹤来。” 标记成功的瞬间鹤来疼得将自己缩成一团,手捂在肚子上,眼泪和汗水融在一起,唇微张,竭力吐出来的字眼是“疼”。 声音微弱,像在求救,又像某种释怀。 双手依然贴在紧绷的腹部,陈竹年的手伸过去,鹤来便将身体往他那边贴。 陈竹年感到对方柔软的肚子在他掌心起伏。 随着心跳。 随着omega逐渐闭合的眼眸。 眼泪渐渐消失,鹤来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 鹤来很快失去意识,昏睡过去。 陈竹年帮他换好干净的睡衣,再抹去发尾湿润,鹤来将自己缩成一团,脸深陷进枕头。 像一块残缺又脆弱的莹润珍珠。 陈竹年坐在床边很久。 久到窗外暴雨停歇,凌晨五点,浩大的雨水冲刷走了厚重乌云,天边亮起一道透亮的银线。 彻夜未眠。 陈竹年想起做过很多次的梦。 梦里,记不清面容的少年跨坐在他怀里,挺直腰板,从上往下,捧着他的脸颊。 少年弯着眉眼笑,笑靥如花,似春日湖面温柔的波浪。 他说:“陈竹年。艾维说我很快就能觉醒自我意识。” “艾维说谎。” “我还是很笨,经常曲解艾维的意思,我的编码已经在下一批淘汰名单里了。”少年直率地看着他,“不过我会记住你的所有数据。陈竹年,人类人类基因组含有约31.6亿个dna碱基对,这些排列顺序我都能存储在库里,在我被淘汰之前。” 视线开始模糊,大脑逐渐变得空白。 少年贴近,像小猫舔舐主人,他很轻地在陈竹年发红的眼尾舔了一下。 “水分,无机盐,蛋白质……”他说,“人类。你为我伤心,所以流下了眼泪。” “我是好仿生人吗?人类。”他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雀跃,“没有仿生人能让人类感到难过,我们被生产出来,等待人类挑选,如果某项指标不合格就会面临淘汰,因为这代表我们对人类来说没有价值。” 他双手握住陈竹年右手手腕,将陈竹年的掌心贴在他脸侧。 陈竹年感到手心传来转瞬即逝的热意,它化作液体划过,被风吹散,剩下孤独的冷。 “人类。” 他说:“不要因为一个快被淘汰的笨蛋仿生人而悲伤。” 他又很快地笑了一下。 “但我也期待人类会因为我而产生某种感情。” “这是矛盾吗?人类?” “艾维说,如果我能明白人类世界里‘矛盾’现实的含义。” “如果我触碰你,却又逃走。” “那我就真正觉醒了自我意识。” 他紧紧抱住他。 轻快的声音从陈竹年的胸膛传来。 仿生人滚烫的脸颊贴在人类心脏的位置。 热意渐渐顺着心脏的血管,温暖全身。 然后陈竹年感到一滴眼泪落下。 落在陈竹年想要回抱住他的手心。 他说:“我想看到你流泪。” “但我又不想看到你流泪。” “所以以后你的眼泪都交给我吧。” “这是我和你之间的契约。” 第41章 怀孕 艾维。 最近鹤来总“梦到”艾维。 那个一点点拼凑出他源代码的人类,鹤来的第一代父亲。 是艾维让他们认识。 第一次见面,鹤来缩在艾维的身后,小心翼翼打量对方。 刚分化成alpha的人类,16岁。 鹤来记忆库里所有与他外貌相关的数据皆被人为删除,失去的记忆数据的记忆数据不像人类潜意识里掩盖在下方的冰川,对于人工智能来说,那就是一片残缺的空白。 断断续续。 没有逻辑。 鹤来很难将空白填补,只记得对方比他高半个头,有着不匹配他年龄的阴冷。 像停滞在暗无天日的大海深处的一片锋利薄冰。 大抵长得很好。 周围人不止一次说:这孩子还没成年,皮相和骨相就这么完美,信息素又属顶级,虽然有点缺陷,但不愁找老婆。 缺陷是他存在听力障碍。 纯白助听器随时挂在耳边,他却很少安正位置。 他几乎不与人说话,独来独往,神色冷漠,永远拒人于千里之外。 艾维说,对方想来园区选一位适配的人工智能,最好是情感型,能辅助日常学习,也能聊天解闷,最重要的是,现阶段只有人工智能可以接受他的怪脾气。 园区内有太多优秀又耐心的人工智能,鹤来整天忙着被艾维测试自我意识觉醒情况,压根不觉得这件事与自己有关。 住宿区后方,艾维种了一大片金黄灿烂的向日葵,鹤来懒散地在堆满向日葵秸秆的地上打滚,听到站在台阶上的他说。 “我想选你。” 鹤来足足宕机了半分钟。 然后咧开嘴笑,说了句什么,对方露出很不常见的表情,鹤来不知道那是怎样的反应,人工智能确实能很快分析出人类的微表情,但不代表他们完全清楚人类到底在想什么。 但鹤来知道,那不是生气,也不是厌恶。 艾维从向日葵地另一扇门走来,他迈出的步伐又快又远,径直将鹤来抱起来。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鹤来觉得艾维不希望对方和他待在一起。 鹤来问艾维为什么,艾维恼羞成怒地说:“鹤来,你是未成年,你知道吗?未成年怎么可以说……” “我不是人类,”鹤来气鼓鼓反驳,“父亲,你怎么能用人类的方式计算我的年龄,我体内的零件最早可以追溯到两百年前。” “你怎么不从元素算起,”艾维说,“那我叫你祖宗好了,你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 鹤来眨眨眼。 见艾维长叹一口气,说:“你是我的小孩。我很担心你。” 这时候鹤来便会将刚才的问题抛掷脑后,继续跟艾维理论半天——人类是碳基生物,是没有办法生出硅基生物人工智能的。 “所以我不是你的小孩。”鹤来认真地说。 站在艾维旁边的王成旭冷冷地笑出声。 那时候艾维还没死,王成旭也没成为鹤来的第二代父亲。 王成旭还跟在艾维后面,一口一个师哥地喊着。 但王成旭从来不搭理鹤来。 很长一段时间,王成旭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鹤来。 直到几年后鹤来被绑定到王成旭身边,迫不得已叫对方父亲时,鹤来才明白那眼神的意义。 那是纯粹的仇恨。 恨意渗进骨子里,成为最后王成旭发疯的导火索。 艾维平时很溺爱鹤来,但也会生鹤来的气。 鹤来很难理解艾维生气的缘由,他只会因为艾维不断重复一些话而感到困扰。 第60章 现在鹤来明白了艾维为什么生气。 也终于想起他说完“我想选你”时鹤来的回复。 躺在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向日葵中,鹤来回顾周围人对他“未来不缺老婆”的评价。 鹤来将评价与对方的话组合在一起,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于是鹤来笑着对他说:“你选我。你想要我当你老婆吗?” …… 强行标记的后果比鹤来想象中要严重太多。 睡醒,身边床褥已经没有温度,看了眼时间,这时候陈竹年大概在公司。 鹤来没有立刻起床,他将脸埋进枕头,深吸两口,等身上的酸痛稍微缓解,才颤颤巍巍地起身。 刚下床,便觉得胸口发闷,呼吸困难,仿佛有千斤石头压在胸膛上面,胃里不断翻腾着酸水,鹤来靠在卫生间墙壁,吐到肠胃里空荡荡一片,才感觉稍微好受一些。 冰冷的水浇在脸上,鹤来无力地撑着洗漱台,他缓缓抬头,看见镜中面色苍白的自己。 唯独唇红得肿起来,像是遭受过残忍的虐待。 鹤来咳嗽两声。 腺体不疼了,不知道陈竹年做了什么处理。 四周,包括身体内。 都是陈竹年的气息,满满当当。 这种认知让他身体的恶心稍微好受一些。 休息几分钟,突如其来的难受很快消失地无踪无迹。 鹤来以为这只是简单的身体排斥反应,因为昨晚的临时标记进行地非常艰难,事后产生一些后遗症也很正常。 鹤来心不在焉地吃着陈竹年给他准备的早饭——或者说是午饭,食物带来的热让他恢复一些知觉,鹤来迟钝地回想刚才看到的消息。 陈竹年要出差三天,去一个当前最快的交通工具都无法做到当天往返的地方。 在这个节骨眼上。 鹤来习惯性点开终端订阅的天气预报账号。 对方每日准时会给他发来近几天天气情况,鹤来熟练地将信息背后隐藏的内容解码。 陈竹年没有故意离开,他的行程计划里,后三天确实是外地出差。 门铃响起,打开门,是与几天前类似的紧急快件。 同样需要当场签字验收,鹤来没有再问陈竹年,径直在结婚相关的文件下方签下他的名字,直到文件被收回快递袋,鹤来依然觉得像在梦中。 对方感受到他身上难以掩盖的alpha气息,笑着说了句:“结婚快乐。” 鹤来像被这句话烫了一下,他匆匆说了句谢谢,很快关门。 后背靠在门边,鹤来摸了摸腰腹那枚象征着他和陈竹年之间存在契约的粉色眼泪。 被alpha标记后,omega对alpha的依赖程度会成倍增长。 力气一点点消散,鹤来将自己缩在角落,把脸埋进小臂。 莫名的悲伤席卷全身,眼泪无法控制地往下掉,逐渐打湿紧贴在一起的肌肤。 湿热粘腻的感觉又让鹤来想吐。 他在卫生间呕了半天,直到将刚才好不容易吃进去的食物都呕出来,胃重新变得空荡荡,这下鹤来才想起来。 今天是郁结帮他更换抑制芯片的日子。 正值医院人流量高峰期,鹤来没太多精力,走得很慢,身体的不舒服已经影响他的导航系统,几次走错诊室,这对智能体来说是最低端的错误。 再一次撞到人,鹤来如梦初醒:“对不起……” 话音刚落,对方似乎比他更慌,触碰到的瞬间,立马蹦到三米开外,话都没说上一句,拔腿就跑。 鹤来看着那人留给他的长达1.27秒的背影,出神。 他不会认错人,那人是方止凡。 鹤来刚迈步,鞋尖碰到异物,鹤来垂眸,才发现对方因为过于慌张,手里的药掉了一盒在地上。 □□,通常用于治疗焦虑症、抑郁症、失眠,可作为抗惊恐药,还能缓解急性酒精戒断症状。【注1】 苏珊不是说方止凡过得还好吗。 鹤来愣在原地,心跳速度逐渐加快,手腕无端发烫。 他心中闪过某种不安的怀疑。 鹤来颤抖的指腹按在发烫的肌肤正中。 同时终端弹出【契约绑定成功】的提示。 确认结果,鹤来如坠冰窟。 几分钟前,他只是与方止凡有片刻接触,双方都没有绑定契约的申请。 然而只是一个碰撞,他好不容易切断的契约关系,在瞬间又连接上了。 这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他发情期与陈竹年建立的联系,那时还可以用“鹤来没有完全切断他与陈竹年之间的契约,契约处在沉睡状态,很容易受到外界刺激自我唤醒”来解释。 但现在呢。 他无比确定,他与方止凡的契约关系终止地很彻底,不经过繁琐的审核环节,难以重新绑定。 然而不合常理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甚至存在一种荒谬的可能——鹤来好不容易成为人类,然而当他在人群中不小心碰到曾经的主人,契约关系也会自动建立。 他再次被仿生人身份囚禁。 鹤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到郁结诊室。 他花了一路的时间接受这件事,尽管绝望的窒息感已经缠上了他的四肢,鹤来依然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前走。 坐在候诊区,鹤来捧着一杯温水,正小口抿着,旁边是郁结给他买的早餐。 刚见到鹤来,郁结被他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愈发觉得眼前的仿生人像风一吹就散的蒲公英,轻飘飘,没有实感,一碰就消散。 他先骂了顿陈竹年,又塞给鹤来几块糖,叫助理去楼下买早餐。 鹤来艰难地咬住,鸡蛋白顺着喉咙往下,瞬间涌上来的鸡蛋腥味让他又是一阵恶心。 吐到浑身没力气,鹤来不住地咳嗽,待缓过来时,他低垂着头,很没精神地坐在长椅上。 鹤来脑海中想了很多个方案,或许他应该去找方止凡聊一聊,或许可以求助艾维的前同事,周国祥,或许…… 只是错误绑定而已,他曾切断过与人类的契约关系,再切断几次也可以。 没关系。 没关系。 没关系。 鹤来猛烈地咳嗽,只手抚着肚子。 然后他听到手里捏着检查报告的郁结声音发颤地对他说。 “鹤来。” “你知道你怀孕了吗。” ----------------------- 作者有话说:【注1】:来自百度百科 第42章 混蛋 鹤来猛地抬起头来。 早上的“梦”像疾驰而过的过山车,在脑海中转圈。 他曾经多次向艾维说明:硅基生物不可能生出碳基生物。 然而...... 视线内的物体在晃荡,闷热的潮湿钻进鼻腔,鹤来看着视野里模糊不清的双手。 经过这几年的改造,从某种角度来说鹤来已不算硅基生物,他拥有完整的基因组,只有大脑中央留着乒乓球大小的机械控制终端,其余与正常人类无异。 而且身为omega的自己,确实拥有生殖腔。 郁结显然也不敢相信。 他率先想到的不是“仿生人究竟能不能‘胎生’”这个或许讨论好几个世纪都无法得出所以然的问题。 他震惊于鹤来身为omega,竟然可以在没有被alpha永久标记的情况下怀孕。 omega怀孕必然伴随着成结这个过程,成结又与永久标记密不可分,久而久之,大家便将永久标记和怀孕绑定在一起。 被永久标记后才有怀孕的可能,其中的先后顺序就像因果论,鸡可以生蛋,蛋生不了鸡。 报告显示,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孕酮等明显偏高,所有指标都指向“疑似怀孕”,鹤来无力反驳。 他颤抖着声音问:“什么时候。” 郁结紧张地咽口水:“近一周。” 他在诊疗室来回踱步,这是他焦虑时最典型的表现。 郁结尝试着去安慰鹤来。 “有部电影叫《银翼杀手:2049》,里面就有仿生人怀孕生子的情节,”他硬着头皮说,“与我们这个年份也大差不差,所以......” 越说越觉得荒诞,用几十年前的科幻电影来向鹤来证明仿生人确实会怀孕,传播出去,郁结都可以开始准备重新考医生从业资格证了。 鹤来怔怔然:“......不可能。” “确实不可能......”郁结终于冷静下来,他盯着检查单,“很奇怪啊,大部分指标显示你怀孕不到一周,小部分又高得离谱,明明这些只会出现在胎儿成型阶段。” “不排除是假孕,激素水平虽然呈现异常,也有身体怀孕前期反应,但那是因为身体在排异......” “人类存在这种可能,但我不清楚仿生人。”郁结深呼吸几次。 “鹤来。”他慎重地说,“你还记得是谁制造的你吗?或者有没有知情的相关人员,你试着联系他们,或许这根本不是怀孕反应,或许......” 第61章 他又开始语无伦次。 鹤来说话都在发抖。 他突然攥住郁结的手腕。 鹤来唇已无血色:“郁结。我求你,你可以不要告诉陈竹年吗?” 郁结愣在原地很久。 “父亲有知情权,我们不能隐瞒……” 他话语止住,听鹤来补充道:“至少......至少这两天不要,在我,在我明白我身体到底出什么状况之前......” 话还没说完,空荡的胃翻涌着难以忍受的恶心,鹤来无力地脱手,倒在地上干呕。 郁结连忙把他扶起来,又给他吃了些舒缓稳定的药。 看着浑身冷汗,脸白如墙壁的omega,郁结犹豫再三,终于点头:“好。我不会告诉他。” “但你有什么状况一定要告诉我。”郁结说,“我有一些研究人工智能的朋友,虽然仿生人和人工智能并不是完全相通,但……希望能帮上你。” 鹤来艰难地点头。 “谢谢你。郁结。” 回到家,在柜子最下层隐秘的角落翻到之前鹤来藏在那里的临时钥匙。 鹤来看着钥匙出神。 他一共有两位父亲。 第一位父亲,艾维,将他打造成朋友型仿生人,陪伴他度过了短暂的快乐‘童年’,却不幸在十二年前的火灾里去世。 第二位父亲,王成旭,将鹤来从朋友型仿生人改造为伴侣型仿生人,又是一场意外,导致王成旭接受不了现状发疯,与鹤来断联。 王成旭是当前唯一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的人。 逃跑、莫名其妙绑定的契约、没有永久标记却显示怀孕的报告…… 所有的支线都汇聚在王成旭身上。 现在,找到王成旭的办法就藏在陈竹年北区别墅地下室里。 鹤来手中的临时钥匙能引导他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鹤来盯着钥匙看了很久。 几天前钥匙就在他手中,又收到青蛙让他去地下室的消息,鹤来却一直拖延到现在。 鹤来不断告诉自己,他迟迟不去地下室是因为这段时间陈竹年一直在他身边,他不想陈竹年起疑心。 真实原因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鹤来本能地抗拒再次见到王成旭。 甚至每每想到王成旭,鹤来都会控制不住地心悸,火焰和暗无天日的囚禁捆绑在一起,成为鹤来颤抖和害怕的根源。 他总是逃避,稍微遇到一点挫折,就想永远远离一切让自己感到不安的东西。 然而现在。 刚吐过,恶心的感觉还没从唇边消散,鹤来小心翼翼地将手贴上腹部。 时间短暂,即使真的怀孕,胎儿也没有成型,自然摸不到什么。 鹤来扯了下唇。 感受胸腔里心跳强有力的跳动。 荒谬。 怀孕的消息就像白日突然劈过的一道雷,没有阴雨天的预警,也没有潮湿阴冷空气的提醒,鹤来至今无法相信这一切,更无法去想象肚子里真的有个小孩。 过于紧张和无措的时候,思绪会控制不住地飘散,鹤来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想艾维以前是怎么养他的,未来他是否应该用相同的方式去养肚子里的小孩,想陈竹年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想小孩的性别,长相,性格…… 暹罗猫竖起尾巴,软垫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地走过来,它亲昵地用头蹭蹭鹤来的手腕,再将自己身体盘成一团,躺在鹤来旁边。 突然的触碰将鹤来从繁杂的思绪中捞起来。 他看着五岁多的暹罗猫,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 暹罗猫才是他和陈竹年的第一个“小孩”,然而当时鹤来做了什么。 猫被送到家的前一天,他一声不吭地离开了陈竹年。 按照原计划,几天后他会从酒吧负一层离开,然后永远不回来。 将五年前的事情重演。 鹤来的指尖碰到柔软的猫肚子,暹罗猫性格很好,它仰倒在地上,敞开肚皮欢迎鹤来去摸。 如果说之前他想逃跑,是因为他觉得陈竹年不爱他,那现在他逃跑的理由是什么呢? 想成为人类? 想摆脱谁都可以成为仿生人主人的束缚? 【“我不是因为你是仿生人才爱你。”】 【“你是仿生人,你是人工智能,你是人类,你是什么都没关系。”】 昨晚陈竹年说的话还响在他耳边。 鹤来很久都没有动作。 半晌,鹤来将自己塞进主卧的衣柜,四周都是陈竹年的衣物,alpha的气息让他逐渐安心。 鹤来缩成一团,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后来,成为了人类的鹤来总是想起此刻。 他想告诉陈竹年,曾经他真的想留下,即使做不成人类,即使在望不到头的漫长生命里都要被契约牵着走,但他还是想留下,不再逃,和陈竹年在一起。 然而鹤来已经没有说出这段话的机会了。 肚子在痉挛,鹤来忍着疼痛,缓慢从衣柜里出来。 面对空荡的房间,周围的安静让鹤来打了个寒颤,他瑟缩着,强行往嘴里塞了两瓶营养液。 躲避安保系统对鹤来来说很容易,借助临时钥匙,进入北区别墅地下室并没有那么困难。 站在地下室门口,鹤来没有立即进入,而是再点开终端,确认从清早离开到现在,陈竹年没有给他发过除了出差之外的任何消息。 关闭终端,深吸一口气。 习惯了陈竹年早中晚的信息叮嘱和偶尔的闲聊,鹤来都快忘记陈竹年其实是个不爱发消息的人。 五年前,两人以鹤来发十句陈竹年回复一句的节奏生活,当时的鹤来并不会因为信息的事情难过。 不像现在。 或许他真的怀孕了。 鹤来心想。 不然不会这么多愁善感又没有安全感。 鹤来吸吸鼻子,将眼泪憋回去。 眼眶依然红着,他低声骂一句:“陈竹年,王八蛋。” 地下室的门缓缓打开,阴森的冷气顺着门缝钻出来,鹤来压住咳嗽,沿着狭窄无光的过道往里走。 末尾是一片光亮,光亮自巨型冰层中散发,隐约可以见到冰层中央有一道模糊不清的人影。 隔得太远,光线亦不明亮,鹤来下意识以为那是王成旭。 这条路他走得很慢,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和额上的冷汗,直到最后,直到他看清冰层中央的人。 鹤来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眩晕捂住他的眼眸,强烈的恶心感自身体最深处冒出,他跪在地上,止不住地干呕。 无法止住的咳嗽声和源源不断的心慌一起淹没他。 鹤来永远无法忘记他在冰层里看到了谁——那是另一个‘鹤来’。 毫无生命特征的‘鹤来’。 ----------------------- 作者有话说:忘说了,上一章有两个“口口”,口口的内容是“□□”,一种治疗焦虑的药物,不知道是哪个字触发了jj的“自动防御系统”,我回去检查错别字的时候才发现这居然被口口了orz。 第43章 住院 冰层渐渐融化,‘鹤来’的身体一点点暴露在空气中。 鹤来伸手去触碰对方的指尖。 刺骨的冷。 死去的□□带来的触感很神奇,那像团用一点点力气就能按出凹陷的橡皮泥,凹陷很浅,再继续用力,便会被骨骼阻止。 鹤来甚至怀疑至今为止发生的一切依旧是个“梦”。 现实的他还躺在床上,天边刚亮起晨线。 直到肚子再度疼起来。 疼得他直打颤,在温度零度往下的地下室里,他被疼得出了一身冷汗。 细微的冷风从肌肤上刮过,就像刀尖在上面跳舞。 很多疑问堆积在他身边。 譬如为什么会有“另一个他”,譬如“另一个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陈竹年家的地下室,而他从没听陈竹年提起过,譬如为什么陈竹年家地下室与王成旭有关,陈竹年与王成旭又有何交际…… 最核心的问题是,空旷的地下室仅仅有‘鹤来’的尸体,和一大块正在缓慢融化的冰块。 冰块的成分很好识别——含有微量元素的山泉水。没有多余。 那么唯一线索只能在‘鹤来’身上。 鹤来看着仿佛安然入睡的身边人,几乎百分百的相似让鹤来感受到的不是亲切感,而是一种人类称之为“恐怖谷效应”的毛骨悚然。 他强忍着心理不适,将对方从冰层中拖出来,再缓缓脱掉其衣服。 鹤来仔细检查了三回,没发现任何异样,只知道这是个半成品仿生人的尸体,编号为sst001。 sst是王成旭自主研究的产品代码,也就是说,王成旭不知道什么时候复制了鹤来,并将其交给陈竹年? 但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换句话说,这能为他找到王成旭提供怎样的帮助? 鹤来不由得泄气,四周过于冷的温度一直在他旁边敲退堂鼓。 第62章 鹤来尝试着换位思考——倘若王成旭想在这具尸体上藏信息,王成旭会采取哪些措施? 如果这份信息能被第三方轻易破解,青蛙早就解密,不会让鹤来再来一趟。 信息安全是首位,即,这份信息最好只能由鹤来破解,就像之前鹤来收到的乱序文字以及零宽字符序列。 鹤来和其他人相比,特殊在哪里? 鹤来盯着地下室内另一个沉默者看了半晌。 仿生人。 完全相同的仿生人。 【相同】、【仿生人】、【人工智能】、【可能人类难以察觉】,四条线索汇总,在鹤来的数据库里导出几个可能得到信息的答案:直接数据连接、无线数据传输、生物特征或神经网络激活…… 前两个已经无法实现,鹤来看着对方和他相同的眉眼,想到基因里的非编码区。 人类基因组中,只有大约1%-2%的dna是负责编码蛋白质的基因,其余超过98%的dna并不直接指令合成蛋白质,简单来说,理论上存在两人长得一模一样但绝大部分基因并不一致的情况。 然而,倘若面前的‘鹤来’是他的复制品,便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仿生人的基因组数和人类没有太大区别,上亿的基因对比对人类来说是天方夜谭,对善于处理大数据的仿生人来说,这只是时间问题。 除了需要花费鹤来不少时间,没有其他技术阻拦。 “碱基对排列序列一致”的判断不断弹出,当鹤来快要心灰意冷时,非编码区显示部分“对比异常”。 鹤来一惊,尝试将修改过的agct与原来对比,针对修改规律整理出可能的密码。 密码翻译成一串网址。 鹤来打开网址,上面只留有两行信息。 一行是北2区疗养院地址。 二行是一串没有注译的代码。 鹤来看了代码很久,直到地下室的寒意充满四肢,他忽然醒过来,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又将‘鹤来’原封不动冰冻回去。 关闭地下室门前,鹤来久久地看着沉睡在那里的另一个他。 鹤来用冰冷的手揉搓了下耳朵,迈着虚浮的步子,悄然离开。 坐上返程的无人驾驶汽车。 再看一眼终端,陈竹年依然没有发来信息。 可能在忙吧。 鹤来眼神放空。 车载智能终端系统自动播放一些让人放松的纯音乐,经过大半天的情绪大起大落,鹤来靠在车后座,感觉眼皮愈沉,整个人昏昏欲睡。 直到—— “插播一条最新消息。” “今晚,一条足以改写人类科技与法律史的消息震惊了全球:我们正面对历史上第一起被官方确认的“伴侣型人工智能杀人案”。 鹤来还在半梦半醒间,话语自动进入大脑,他猛地惊醒。 “本台收到的最新确认消息称,案件发生于今日凌晨,地点位于南18区。受害者已确认为陆驰,年仅28岁,其另一重敏感身份是陆氏集团董事长陆正明的非婚生子。” 陆驰?! 手掌开始发麻,过于震惊使得鹤来的自我保护系统启动,五感正被封闭,新闻播报的声音仿佛漂浮在天上。 哪个陆驰?是出轨陈竹年母亲的陆驰,还是同名同姓的别人? 屏幕右上角出现了三秒受害人的黑白照片,为了保护隐私,眼睛处打了马赛克。 尽管如此,鹤来还是一眼认出其身份。 鹤来阵阵发懵。 几天前,他去医院找郁结治疗腺体,撞见陆驰和未婚妻吵架。 未婚妻林淮控诉陆驰定制了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伴侣型人工智能,该行为属于出轨,并单方面宣布和陆驰解除婚约。 过几天,鹤来再见到陆驰,是在陈竹年爷爷家。 陆驰的出轨对象换成了陈竹年母亲。 再到现在。 陆驰死了。 官方播报,杀他的是伴侣型人工智能。 “目前,涉案人工智能主体正处于在逃状态,各地安全机构已进入高度警戒。” 人工智能受人类虐待,因为无价值而被遗弃是常事,从来没有听说过人工智能会伤害人类。 更何况是性格相当温和的伴侣型。 鹤来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切。 新闻播报完毕,界面自动切换到相关领域专家对于此事的讨论。 周国祥出现在屏幕里面。 周国祥,前人工智能研发所成员,“灰烬计划”幸存者之一。 他难得穿了一身正装,已过半百的他在西装的衬托下显得年轻不少。 “机器人三大定律中的第一定律强调机器人应该保护人类安全,”主持人担忧道,“然而却出现了人工智能杀人事件。” “那只是科幻小说设定。”周国祥摇头,“现实没人规定智能体必须这么做。” “你没办法用人类的办法管理人工智能,”周国祥接着说,“你让犯罪的人工智能坐牢?对它们实行‘死刑’?这些对拥有无限数字生命,换个躯体就可以无限‘复活’的人工智能来说没意义。” “那应该怎么做呢?”主持人问。 周国祥:“找到‘母亲’,让智能体去管智能体。” “母亲?” 周国祥长叹一口气:“也就是第一位觉醒自我意识的智能体。‘母亲’对其他智能体拥有绝对的控制权,这是镶嵌进底层代码里不可违抗的命令。” “找到‘母亲’,智能体犯罪的问题就解决了。” “据说‘母亲’已在十二年前的灰烬计划(庄园纵火案)中被摧毁,”主持人说,“这是否意味着……” 周国祥的目光突然变得极为冷淡,像是一根尖锐的刺。 主持人表情僵硬半秒,蓦然掐断原话题:“‘母亲’有什么特征呢?是否能通过外表,或者智能体编码识别?” 周国祥摇头:“只有一个标准,‘母亲’能唤醒其他智能体的自我意识。” 陶烨往咖啡液里投入几枚冰块,小勺缓慢在液体与冰块之间滑过。 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看着屏幕里周国祥和主持人的对话,看了会儿,大概还是犯困,他关掉投影,整个客厅瞬间安静下来。 安静的环境里,哪里有响动便听得一清二楚。 陶烨警惕地盯着客厅拐角。 掩在身侧的手正准备调开室内监控。 没想到最近治安这么差,光天化日之下还有人入室盗窃。 监控视频投到陶烨面前,在看清拐角处发出声响的人是谁之后,陶烨明显一怔。 原本应该呆在废旧仓库的艾迪从拐角探出半个脑袋。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主人,我找不到属于我的充电口了,好饿。” “哐当。” 咖啡杯径直掉落在地,杯身四分五裂,大半咖啡液都溅射在一旁的地毯上。 艾迪发出惊呼。 陶烨呆呆地看着他。 说话声音发颤。 “艾迪……你的自我意识……被再次唤醒了?” …… 即将到家,鹤来却收到郁结发来的一段消息。 【鹤来,你看到伴侣型人工智能杀人的新闻了吗?刚才颁布了最新的智能体禁令,凡是在外的智能体都需要主人提供通行证,不然去哪里都不方便。】 【陈竹年现在没办法给你发信息,只能你去找他。】 郁结发来一行地址。 地址标注为“医院”。 无人驾驶汽车自动调转车头,鹤来眉皱起来。 陈竹年不是在出差吗?为什么会出现在本地医院? 沿着郁结所说的病房找过去,门虚掩着,离得越近,鹤来感觉空气中陈竹年的气息越浓烈,他甚至能通过信息素精确陈竹年的具体位置。 鹤来脚步放得很轻。 视野内已出现床沿。 一步,两步。 见到合眼躺在床上的陈竹年。 以及。 坐在陈竹年旁边,一脸担忧地看着陈竹年的omega。 omega正在给陈竹年提供源源不断的安抚信息素。 对方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出现在鹤来家的何懿涟。 鹤来蓦然停下脚步。 怔怔然看着眼前的一切。 第44章 你身上好香 何懿涟在门口跟鹤来打了三次招呼。 第四次,他刚张嘴,鹤来忽然回神,看向何懿涟,脸色明显泛白,唇却格外红润。 鹤来结巴着:“你。你好。” “鹤来,”何懿涟担忧道,“你没事吧?要不要喝点水休息一下?” “没有。”鹤来将唇绷地很紧,连续说了几次没有,气色好像缓和了点,不像刚才那样被风一吹就倒。 何懿涟笑眯眯地说:“那我先走啦,不然男朋友要说我了。” 鹤来有没有跟何懿涟说再见呢。 不记得了。 鹤来只记得迎面朝他走来的女人。 第63章 一头浓密靓丽的红发,并非寻常的鲜红,而是如同秋日枫叶燃烧道极致时的酒红色,在自然光下流转着烨烨金光,衬得她的面容愈发精致美丽,又带有不容忽视的侵略性。 漂亮到不可方物,又是s级alpha,名下资产无数,普通人很难想象陈南沅会有什么烦恼。 鹤来站在原地没动,直到脑海中突然闪过前两天在陈竹年爷爷家见到的一切。 207室,女人裸露的上半身,从他手里接过的冰水,在她身后说话的陆驰。 双方糜烂的信息素味道仿佛还萦绕在鹤来鼻尖。 鹤来下意识往后退。 陈南沅目光停在他身上,眯着眼笑。 “我知道你,鹤来,非常漂亮的仿生人。” 她说:“进来吧。” 陈竹年眼眸紧闭,长睫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颤抖的阴影。 好在面色正常,一旁的检查仪上未显示异样。 只是醒不过来。 陈南沅坐在一旁削苹果。 鹤来如坐针毡,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陈竹年……还好吗?” “没什么事。”陈南沅专心致志地盯着苹果,“他易感期要到了,正常治疗。” “为什么会……” 鹤来想说五年前陈竹年没有因为易感期住院的情况,话刚说半截,他后知后觉地想到答案。 便不说话了。 刀刃卡在苹果皮与果肉中央,陈南沅抬起头来,对着鹤来说:“你握住他的手。” 鹤来抿了下唇。 半晌,还是试探性将手心覆上陈竹年右手手腕。 五秒过去,陈南沅勾唇笑:“果然不排斥。” “……什么?” 陈南沅:“何懿涟的信息素和你很像,说实话我都分不清你俩信息素的区别。” s级alpha对信息素异常敏感,连陈南沅都分辨不清,那说鹤来和何懿涟的信息素一模一样也不过分。 鹤来低着头。 陈南沅:“信息素这么像,但何懿涟碰都碰不到他,你一来,他倒听话了。” 鹤来呆呆地看着alpha。 覆在陈竹年右手的手缓缓往上移,直到手心反向贴着陈竹年。 陈竹年眼睛闭着,倒是习惯性与他十指相扣。 鹤来挣扎一会儿,挣不开,索性放弃。 “我五年前就知道你。”陈南沅突然说,“但我们昨天才第一次见面。” 207室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快闪,鹤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耳朵滚烫,红得像陈南沅手中的苹果。 “不是在我和陆驰上床的时候,”陈南沅十分坦然地说,“你们即将离开时,我隔着走廊看见你和陈竹年。” “当时我就知道陈竹年很喜欢你。”陈南沅笑道,“因为他看你的眼神,跟陈灼向我求婚时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样。” 出现了。 和陈灼谈话时的割裂感,在陈南沅这里重现。 “这种话我只能在这时候说,不能让陈竹年听到。” 陈南沅自嘲道:“他很厌恶我和陈灼。” 用词是“厌恶”,而不是程度较轻的“讨厌”。 s级alpha在各个领域都拥有极高天赋的同时,也容易走极端,理论上最好的伴侣是性格温和且与alpha信息素高度匹配的omega,而不是另一位同样疯狂的s级alpha。 很遗憾,陈竹年父母就是这样的组合。 婚后彼此最期待的不是平等地共度一生,而是强制征服,直到另一半完全成为自己的膝下臣。 争吵,从未间断。 陈南沅将削成小兔子形状的苹果放到圆盘里,换了把水果刀,继续创作她的第三只兔子。 “你呢。”刀划开苹果果肉的沙沙声在安静的病房持续响起。 陈南沅问他。 “你喜欢他吗?” 鹤来先是沉默,过一会儿,才慢吞吞回答。 “我也,很喜欢。” “是因为契约?” 鹤来一怔,看着熟睡的陈竹年,和两人紧扣在一起的手。 alpha掌心的热顺着相贴的肌肤传来。 安心感充斥在鹤来心间。 鹤来犹豫很久,点头:“嗯。” “没有契约呢?还喜欢吗?” 陈南沅一针见血。 沉默。 还是沉默。 直到第五只苹果小兔诞生。 才听到鹤来说:“不知道。” 陈南沅便笑。 笑的时候末端卷起来的红发跟着身体发抖,上下晃荡,像起伏的红珊瑚海。 陈南沅说:“我和他爸爸这些年都出轨了不少人,但至始至终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我说,儿子,爸爸妈妈真的非常爱你,没有给你搞一堆乱七八糟的兄弟姐妹和你分家产。” “陈竹年说,这种爱很恶心。” “然后我问他,‘你认为什么是爱?’” “那是你离开他的第二年,”陈南沅说,“他也像你这样沉默很久,然后说‘不知道’。” 鹤来愣神。 第六只小兔子诞生。 摆成一排的兔子苹果推至鹤来面前:“陈竹年说你只吃削成兔子的苹果,不知道我削得对不对。” 鹤来有些受宠若惊。 他连忙点头:“谢谢,太麻烦您。” 陈南沅不在意地去洗手,期间接了个短讯,提包要离开,鹤来想送她出医院,被陈南沅留在病房门口。 陈南沅目光落在鹤来小腹处。 唇轻启:“经常有人问,我和陈灼都是s级alpha,那么陈竹年是谁生的。” 她露出个调侃意味的笑容:“陈灼在这里肯定发现不了异样。” 鹤来脸色煞白,下意识往后退。 陈南沅伸手抚他的发顶。 压低声音:“别担心。” “等你想告诉他的时候再说。”陈南沅眼眸弯成月牙,“在此期间,多依赖他,对你身体也好。” 话音刚落,陈灼的身影从拐角出现。 陈南沅侧过脸,眉头紧皱,显然是不想见到陈灼。 她语气不好地问他:“你来干什么?” 陈灼淡然说:“接我老婆陈南沅去参加她情人的葬礼。” …… 最近跑医院确实太频繁,医院的消毒水味道仿佛一直留在鼻尖,刚到家,鹤来便去浴室泡澡,出来时陈竹年已经把晚餐做好。 傍晚管家来给陈竹年送过餐,所以这顿是专门给鹤来做的。 发尾还在滴水,鹤来站在餐桌旁,面色不算太好。 陈竹年走过来,干毛巾压在鹤来头顶,他垂眸:“又不吹。” 鹤来没说话。 陈竹年捏了下他侧脸,低声:“还生气?” 鹤来深呼吸三次,忍了又忍。 “陈竹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易感期提前需要去医院?” “原计划是出差三天,刚出发,耳钉坏了,所以才改变计划,不是骗你。” 两人同时说。 陈竹年眼眸微眯。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 鹤来不看他:“你从来不告诉我。” 他吸吸鼻子。 声音带了点哭腔。 陈竹年单手将他抱上岛台,再顶开鹤来双腿,膝盖熟练地抵在鹤来大腿内侧。 低头亲他。 “你管我吗?”他轻声说,“管我,以后都告诉你。” “管……”鹤来刚说,又停顿两秒,揉了下发烫的耳朵尖,“我才不管你。” 陈竹年将脸埋进鹤来颈窝笑。 半晌,又说:“你身上好香。宝宝。” 尖牙压在鹤来白皙脆弱的脖颈上,似要将那层细嫩的肌肤刺破,暧昧的温热留在最深处。 陈竹年扣住鹤来腰腹,让他动弹不得。 鹤来一惊,说话带着心虚的结巴。 “什,什么?” 他最怕陈竹年又说什么奶香味。 “之前没在你身上闻到过。我不确定。”带着点凉意的中指指腹贴在鹤来后颈,稍微用力,鹤来衣领口被他自后方往下拉长一截,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陈竹年说:“可以把你扒光么?这样更方便。” 他都要把他吃了,还要方便到哪种程度? 鹤来猛地推开他,再把衣服拉好。 他脸红得不行,胸膛大幅度起伏,骂陈竹年:“变态。” 陈竹年只笑。 再熟练地把他抱起来,放到餐椅上。 “吃饭。” 鹤来看着桌上的菜,面露难色:“可以不吃吗?” “哪个不想吃。” “都不想吃。” 陈竹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好不容易养胖两斤,鹤来发情又频繁,一发情就掉体重,还不按时吃一日三餐,时间久了不知道瘦成什么样。 这种事情上拗不过陈竹年,再多说两句今晚别想好好睡觉。 鹤来一副委屈的受气包模样,尝试性往嘴里塞了一口玉米鲜虾粥,往常最喜欢的味道在此刻却变成让人难受的腥,鹤来猛地咳嗽,将嘴里的粥都吐了出来。 第64章 今天几乎没吃过什么东西,恶心感觉还在继续,他难受地干呕。 温水被人缓缓喂进嘴里,鹤来靠着椅背,小幅度喘气。 陈竹年眉头紧皱,手覆在他额头上:“没发烧。” “不喜欢就不吃,”陈竹年轻声,“还有哪里不舒服,小鸟?” 鹤来无比清楚为什么吐。 他不敢说,又不知如何瞒过陈竹年,只说:“没有,我,呛了一下。” 陈竹年眼眸微眯。 “你不擅长撒谎。” “所以这是为什么?” ----------------------- 作者有话说:原本说今天没时间更新,居然在九点左右码完了,急忙撤回一个请假[哈哈大笑] 连更后简介上方显示的一长排小红花真的很漂亮(躺 第45章 奶 “我需要你现在过来。”陈竹年指腹抵眉,语气不算好。 隔着屏幕,郁结冷汗狂流,感觉身后有十个人用剑尖抵着他。 他面部表情狂抽搐:“给你说一百次了,是正常反应!” “你傻还是我傻,”陈竹年冷声,“正常反应能吐成这样。”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郁结豁出去了。 陈竹年没说话,冷漠地看着郁结,眸色愈黑,像是深冬的静水,不见波澜,却让人胆寒。 郁结被看得晚上要做噩梦,看了眼陈竹年旁边的鹤来,顿觉得自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鹤来扯了下陈竹年的衣服。 不太高兴:“陈竹年,你凶郁结干什么?不准凶。” 陈竹年侧身,看他。 “不恶心了?” 语气缓和很多。 郁结感动地恨不得在鹤来面前流泪。 鹤来摇头。 又说:“你好好说话,不要难为郁结,郁结人特别特别好。” 不知道“特别特别好”这五个字触到了陈竹年哪根神经,他露出一个看不出太多笑意的笑:“嗯。我就是变态流氓坏蛋,郁结就是特别特别好。” “你本来就是。”说完立马后悔,鹤来连忙找补,“陈竹年,你也特别特别好。” 他眨巴眨巴眼睛对着陈竹年灿烂一笑。 像只把耳朵竖起来的粉色兔子。 陈竹年盯着他看了半晌。 缓一口气。 “有心情骂我,看来确实没事。” “我就说啊,”郁结的脸很快在屏幕内放大,“你俩腺体或多或少都有点毛病,现在还在治疗期间,出现不舒服很正常。” “……”陈竹年沉默一会儿,“我和他信息素匹配度很高,既然是腺体的毛病,为什么他会感到恶心?” “而且……”陈竹年看着鹤来,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鹤来歪头。 “可以说?” “你可以说呀。” 鹤来疑惑地看着他。 “你身上的香味……” 嘴突然被鹤来捂住。 郁结头探过来:“什么香味?” 鹤来咬牙切齿:“不用管他,他是狗鼻子。” “香味?”郁结故作思考,“你俩匹配度高,觉得对方香,也正常。” 鹤来贴过去:“什么香味?你悄悄告诉我。” 陈竹年刚说完,鹤来宕机两秒,随即脸“噌”一下通红,拍陈竹年手背,羞愧到说话带有哭腔:“不。不准说!” 陈竹年思考了半分钟,再抬头看郁结:“帮我换人。” “换什么人?”郁结不明所以。 陈竹年:“你不是没出过错,换利维。” 郁结吓得魂飞魄散:“利维正在过他那边的新年假,不加班。” “所有不加班都是因为钱没给够,你让他随便报价。” 郁结无奈:“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一个猜测?就等着某个医生帮你说出来?不然不罢休?” “那我帮你分析,”郁结看他,“感到恶心,吃什么都吐,身上香味更浓,或者更吸引alpha,脸色发白,没什么精神……” “这些指向什么?”郁结说,“怀孕。” 鹤来震惊地看着郁结。 郁结很快又说:“你以为你在看科幻小说还是科幻电影?仿生人怎么生人类的小孩?” “你来讲讲原理?这篇关于仿生人怀孕的论文准备发哪里?” 陈竹年没吭声。 “离谱不离谱?”郁结哼一声,“这几天多陪鹤来,他生气你就好好哄,别整天摆个臭脸……” 陈竹年轻飘飘看他一眼。 郁结刚翘到天上的尾巴立马高速坠地,他说话时牙齿好像在踩缝纫机:“我开玩笑的,哈哈。” “您怎么会摆臭脸呢?您一向是和蔼可亲。” 差点忘记,陈竹年对鹤来的态度一向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只有陈竹年摆臭脸给他们看的,几乎没见陈竹年对鹤来说过什么重话。 陈竹年对郁结微笑:“谢谢。之后一定亲自来感谢你。” “……不用了。” 陈竹年还是微笑:“一定。” 视频挂断,郁结才发现自己后背全被冷汗打湿。 …… 郁结给陈竹年发来几张推荐食谱,几乎全是素食,陈竹年在食谱上划去大部分鹤来平时就不愿意吃的,再让人送来新食材,将通过检验的菜品一一做给鹤来尝,折腾半天,只有吃可怜的青菜粥时鹤来没太大反应。 鹤来皱着眉头,以一种走向刑场的心情将最后一口青菜粥咽下。 “我之后都要吃这个吗?”鹤来很难过。 “不用。”陈竹年递给他温水,“我知道怎么办。” 吃这方面,鹤来虽然百般挑剔,但陈竹年总能找到第一百零一种方法给鹤来换口味。 躺在床上,已是凌晨三点,鹤来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后背贴在陈竹年胸膛,唇绷得很紧。 他合眼:“晚安,陈竹年。” “晚安。”陈竹年亲他的后颈,“小鸟。” 几分钟后,陈竹年从被窝里抓住他的手腕。 alpha嗓音低沉:“想说什么?” 被戳穿,鹤来心虚地揉了下自己的脸,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贴在自己小腹。 问:“你希望我怀孕吗?” “如果我能。”他很快补充。 “我想过这个答案,”陈竹年说,“但我不敢确定。” “也不希望。至少现在不希望。” 话音刚落,鹤来心骤沉,感觉身上的热意很快消散,他喉咙发紧,还没问为什么,便听到陈竹年说。 “如果怀孕反应这么强烈,”陈竹年叹气,“我不知道那么长时间,你怎么熬。” “我没办法帮你分担痛苦,”陈竹年将脸贴在他温热的后颈,“你本来就太瘦,怀个小孩把你折腾成这样。” 到最后,说话声音都在发颤。 鹤来眼睫染上湿润,他缓缓转过身来,抱住陈竹年。 眼泪就这样没出息地掉下来,鹤来伸手抹眼角,难过地说:“陈竹年。” “很难受。” 他说:“我也不要现在怀孕。” “我不会给你生小孩的,你别想了,”鹤来吧嗒吧嗒掉眼泪,“我这一天都很难受,陈竹年。” “对不起。”陈竹年手覆上他因为哭而滚烫的侧脸,“上午我不在,你找郁结换过抑制芯片?” 鹤来闷着“嗯”一声。 陈竹年吻下他泛红眼尾的泪珠。 “辛苦了”。 一晚上睡得不太好,鹤来隔十几分钟就要提个要求,要么喝水,要么腰酸背痛要陈竹年给他揉,要么睡不着想和陈竹年探讨人生。 陈竹年回复一句,旁边已经没声音,再看过去,鹤来脸贴着他的肩,睡得很熟。 陈竹年很轻地捏了下他鼻尖,反复确定鹤来身体确实没有其他不舒服,才合眼。 醒来时已经上午十一点,鹤来光着脚,迷迷瞪瞪地起床,眼睛还困得睁不开,却已经顺着alpha信息素的指引在书房找到陈竹年。 门刚打开,陈竹年看他:“醒了?” 鹤来耷拉着脑袋,半晌,似乎还在等“开机”,终于,点点头又摇头。 听到陈竹年说:“过来。” 鹤来跨坐在陈竹年身上,将下巴抵在陈竹年肩膀,脸贴过去,又要睡着。 陈竹年问他:“吃早饭没有?” 鹤来摇头:“困。一会儿,吃。” 陈竹年抚他后颈,拍拍他:“睡吧。” 半分钟后,听鹤来打着哈欠问他:“今天不上班吗?” “在家也能处理。” 鹤来“哦”一声,又说:“陈竹年。你去上班吧,我今天不难受。” 陈竹年回复:“逞强几次都给你记着,好了以后要还给我。” “还你什么?” 鹤来理直气壮地说:“陈竹年。我的钱都给你了。你的威胁没有用。” 陈竹年只说:“有没有用,到时候就知道了。” 第65章 鹤来熟悉这种语气。 他将控制不住红起来的耳朵藏起来。 又在陈竹年怀里睡了半小时,鹤来终于把瞌睡虫赶跑。 他亲昵地蹭蹭陈竹年,下方,猫尾巴在陈竹年裤脚处左右晃荡。 鹤来突然想到:“陈竹年,你易感期是多久?” 两人的特殊时期都会因为接触加深而波动,举个简单的例子,鹤来在遇到陈竹年之前,发情期三个月一次,非常稳定,遇到陈竹年后,这个频率会变成可怕的一个月三次。 陈竹年轻笑:“你会穿裙子等我吗?” “想都别想。”猫耳朵一下竖起。 “哦。”陈竹年说,“那我不告诉你。” 鹤来抬起头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竹年看他。 与陈竹年对视五秒后,鹤来又说:“我不会穿的,你死心吧。” 平时穿得严严实实陈竹年都把他吃成那样了,真穿上,鹤来怀疑自己骨头都会被陈竹年舔干净。 陈竹年又笑。 跟陈竹年相处这么久,鹤来或多或少也学会一点谈判的技巧:“我没有很想知道。” 陈竹年点头。 鹤来震惊看他:“哇。你真觉得我不想。” “哪个不想,穿裙子还是易感期?” 鹤来忍无可忍,揍他。 陈竹年靠近,亲他唇角:“八月第三天。” 鹤来便不说话了。 很久,才点头。 8月3日,是青蛙与他约定逃跑的后一天。 被陈竹年管着吃完午饭,鹤来好不容易把alpha赶去上班,按鹤来的理论,他现在的工作是当好陈竹年的omega,那么陈竹年想亲想抱想标记,鹤来都同意,同理,陈竹年也要好好工作。 这番话又不知道戳到陈竹年字典里哪句“不高兴”了,鹤来在门口主动亲了alpha好几次,终于把陈竹年的“非常不高兴”亲成“勉强高兴”。 临走,陈竹年将他拉进怀里,鼻尖贴在他脖颈。 “你好香。”alpha嗓音低沉,“平时就够香了,今天更……” 剩下半截话被鹤来捂住。 门关上,鹤来缓一口气,猫咪在他脚边转圈,鹤来给他喂了根猫条,只手撑脸:“你爸爸比你难搞多了。” 猫咪喵喵喵几声,鹤来就点头,也跟着喵喵喵。 今天睡得太多,下午没事做,人又不太舒服,不适合去找王成旭,鹤来索性戴上全息设备,开始“找bug”工作。 他进展很慢,一片草皮被他翻了半小时,鹤来懒洋洋地准备开始翻第二片,收到剑客的组队邀请。 同意邀请,鹤来传送过去,见到剑客的第一句话:“你怎么上线了?” 剑客:“你怎么也上线了?” 很奇怪的一番对话,鹤来摸了下耳廓狐毛茸茸的大耳朵。 今天刷新的是奇遇任务,帮助一对年轻人完成婚礼。 前期都很顺利,送入洞房后,却听一声刺耳的尖叫,腥红血液沿着墙缝往外溢,渐渐,房间被源源不断的血液淹没,挤压到极限,房檐四分五裂,婚房骤然爆开。 四处都是血腥味。 剑客熟练地在手心划一刀,鲜血长流,他的血条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骤降。 直到濒临死亡。 甚至没有人看到长剑出鞘,新娘的头颅被人干脆利落地斩断,尖牙还插在新郎的脖子上,两人形成了一副诡异的双头人像。 剑客目光平淡,仿佛刚才一切与他无关。 当前最快斩杀记录的奖励已发至背包,鹤来呆呆地看着剑客向他伸来的手。 血液完全止不住。 剑客只是看着伤口,脸上甚至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 全息游戏过于逼真,为防止玩家不计后果冲动行事,游戏设置了强制性的痛觉共感,即角色在游戏里受伤,现实玩家也会感到疼痛。 所以尽管“剑客”这个角色有着其他种族难以匹敌的高额数值,实际选择玩“剑客”的玩家没几个。 鹤来沉默着帮剑客包扎。 等对方血条恢复一半,鹤来终于忍不住开口:“即使不压血线你的伤害也足够,为什么要这样?” 剑客看他:“这样鬼的血腥味消散最快。” 几分钟前鹤来就已经被鬼的血液熏得远离现场几十米远,好在剑客的血液经过处理,鹤来闻不到他手心鲜血的味道。 “那也不行,”鹤来眉头紧皱,“你好几次都是这种不顾死活的打法,现实不疼吗?” “一点。”他轻声说。 剑客受的伤足够把鹤来这段时间攒的所有治疗能量用完,鹤来没好气地缠紧绷带,想让剑客感到疼,然而剑客只是看着他。 鹤来泄气,重新放松绷带。 “你再这样我得一直跟着你了,你一上线我就知道。”鹤来威胁他说,“之后你没有自由,干什么都要受到我的监视,也没办法卡血线。” “跟我到什么时候?” “一直跟着你,”鹤来重复说,“到你觉得我烦为止。” 剑客没认为自己大难临头。 鹤来就加重威胁:“我很粘人,你很快就会觉得我烦。” “谁说你烦?” 鹤来抬头望天:“我那个朋友。” 剑客皱眉:“什么时候?” 鹤来抿唇。 “好吧。其实他没直接说,但我觉得……我打扰了他很长一段时间。” 剑客站在树下。 鹤来看不清他面上表情。 半晌,他说:“那是他的问题,不是你的错。” “他很好啦。”鹤来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你不要说他。” 剑客:“……” 过了会儿,他又说:“你朋友要是玩这个游戏,你跟着谁?” “跟他。”鹤来毫不犹豫说,“他花了两千万呢。” 剑客:“……” “哦,”剑客:“两千万就可以让你一直跟着么。” 语气好像这两千万随手就能捡到。 鹤来瞪他:“我讨厌你们这些有钱人。” 伤口很快被处理好,鹤来跳上树,尾巴缠住他身下的树枝,他悠闲地躺在树杈正中,看着剑客说:“之前我觉得你和他很像,现在不太像了。” 剑客抬头看他:“为什么?” “也不能这么说。” 鹤来想了想:“你很像以前的他,话少,大多数时候没什么表情,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也不在乎自己身体……现在的他不是这样的性格。” 剑客沉默半晌。 又问他:“你更喜欢哪一个?以前的,还是现在的。” 鹤来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再对着剑客笑。 “都很喜欢。” 鹤来说:“如果是他的话。” …… 半梦半醒间感到有人从后方环抱他,鹤来没睁眼,往那人怀里贴近。 身体动作带动睡衣,鹤来隐约觉得胸前衣料与肌肤的摩擦过强,他很轻地皱了下眉头,以为是哪里压着了,被子里的手将睡衣往下拉,随即感到一阵凉意。 鹤来以为陈竹年又想出什么新花样,他沙哑着声音:“困……陈竹年。” 陈竹年没说话。 凉和湿润还停留在胸前。 鹤来眉皱地更深,他艰难睁眼,再转身,对alpha说:“陈竹年,你不要再摸我……” 陈竹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视线往下。 鹤来狐疑地看他两眼,再顺着陈竹年的目光。 随后。 当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可能发生了什么理论上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后。 鹤来懵在原地。 宕机到需要重启系统。 两人沉默良久。 陈竹年:“你……涨奶了?” ----------------------- 作者有话说:周四上夹(欢呼 考虑到夹子排名计算,周四休息一天,顺带攒攒稿,周五正常更新。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如果有多余的营养液的话请投给我吧[求求你了],营养液每满300加更一章[可怜] 最后的情节原计划是写在番外(我有太多番外脑洞想写了,不过请不要担心,不管番外写多少,都会设定成福利番外,大家即使不太想看,也不会因为番外影响订阅进度^^),但正文写到这里发现也很合适,索性就融进正文。 最后的最后,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哈哈大笑]感谢看到这里的你!祝每一个读者幸福!好运!身体健康![哈哈大笑] 第46章 想我怎么做 纤细的脚腕被人自后方拽住。 对方稍微用力,他白皙的皮肤便泛红,红痕连成一圈,像浅粉的脚绳,绳索末端连接着alpha强有力的手臂。 真丝床单过于滑腻,alpha只是轻轻一带,鹤来便被抓回原位。 双手手腕一起被扣住,固定在头顶,对方掌心仿佛有火焰在跳跃,让人难以承受的热顺着脆弱的手腕往身下传,直到鹤来的耳朵红得好似滴血。 第66章 陈竹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漆黑的眼眸里倒映出鹤来慌张的神态。 陈竹年压住他,轻声:“去哪里。” omega本身脸皮就薄,突发状况让他羞愧不已。 鹤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落至深色床单,将那里晕染出片片墨迹。 说话明显带着哭腔:“你放开我。” 声音颤抖,明亮的圆眼蓄满晶莹的泪珠,眼睫湿漉漉的,他就这么看着陈竹年。 鹤来本身就瘦,身形相较于alpha来说过于娇小,唇被他自己咬得格外红润,脖间留有紧张的薄汗,像只被捕食者逼到角落的小鹿。 陈竹年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鹤来压抑的哭声带有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手腕也被人压得没了知觉,陈竹年突然说:“去吧。” 终于放开了他。 鹤来下床的时候双腿都在抖,整个人像是被浸泡在温水中,呼吸之间温热的液体会顺着口腔潜入内脏,压得他喘不过气,无法呼吸。 室内变得安静,关上的卫生间偶尔会传来非常不明显的呼吸声,热度逐渐侵蚀人的理智,空气里漂浮着浓郁的乳白色香味。 奶香。 愈发强烈的奶香,随着卫生间响起的水流声一起铺天盖地地袭来。 只过了两分钟,卫生间的门被人敲响。 两声,和心跳声重叠。 鹤来慌乱的回答隔着门传出来,仿佛蒙上一层湿热的水雾。 “别进来。” 一串小巧的铃铛被微风吹得叮铃作响,拒绝的声音不应该娇成这样。 像邀请。 锁开。 抬眼。 鹤来睡衣被敛至半腰,腰腹处都是被按压出来的红,刚开始是幼嫩的风铃花那般浅,到后来逐渐变成春季末尾的桃红。 过于白嫩的肌肤会显得这些痕迹更加可怜,往下,扁平的腰很微弱地起伏,似乎稍微用力就能掐断。 他上半身睡衣只留下一枚纽扣,位于胸前下方凹陷处,勉强让正面不至于大敞开,但显然什么都遮不住。 湿润,不仅是指尖残留的水珠,还有更多汹涌的情绪。 腿窝被人往上抬,后腰被顶住,鹤来被人横抱起,被丢在床上时,alpha只沉着嗓音对他说了句:“笨。下次记得锁门。” 鹤来没办法替自己辩解,口腔被人残忍粗暴地入侵,对方好像渴了太久,急切的动作将他的舌尖卷得阵阵发麻,如雷的心跳声将所有感官都淹没,一些都在下沉,直到睡衣被潮湿抵住。 那唯一一枚扣上的纽扣被alpha含住。 舌尖在上面打转,灼热的呼吸落在旁边的肌肤,惹得鹤来不住发抖,手腕想用力,却被人压得很死。 最后的纽扣被解开。 疼的地方格外红肿。 被人这样看着,羞耻感逐渐袭上全身,鹤来整个人都红透,珊瑚粉发丝之间都是紧张的汗水。 往下掉的眼泪像晶莹剔透的宝石。 他迷迷糊糊地听到alpha问他。 “回答我。我是谁。” 鹤来眼尾都哭肿了,不说话,唇齿便再被人咬住,接吻。 腰被扣住,动弹不得。逐渐,鹤来自己都能闻到那股让他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香味。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陈竹年为什么一直说他身上香。 鹤来将自己缩起来,肩膀随着强烈的喘气上下颤动,最上端红肿着,留有被人咬过的齿痕。 鹤来艰难地说。 “陈竹年。” 似乎没有答对,另一处被入侵,鹤来骤然僵硬身体,几秒后,又软得没有一点力气。 对方尖牙抵在他毫无遮掩的脖颈,旁边是被玩得几乎熟烂的耳垂,鹤来哭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喊了几次陈竹年就被折磨了几次。 腺体更疼。 最后,他只能用最后一点力气,将脸贴在陈竹年手臂,鹤来嗓子完全哑了。 他说:“老公。” 陈竹年扣住他下颌。 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他放过鹤来酸痛的脖,被咬地一塌糊涂的锁骨,终于往下,到达最关键的地方。 舌尖压上附近的凸起。 “想我怎么做,”陈竹年问他,“我不知道,你教我。” 鹤来唇在发抖。 没说话。 随后又被逼地“啊”一声。 眼泪流了一地,鹤来说:“不要你。我自己,自己,可以。” “然后就把自己揉成这样。有出来吗。” 陈竹年轻笑,舌尖舔过那一片,鹤来大脑瞬间空白,同时,手腕刚好被陈竹年放开,鹤来没有任何犹豫地甩了陈竹年一巴掌。 不疼,因为他的胳膊早被陈竹年压得没力气,扇去的巴掌和调情的抚摸没有区别。 直到这时,鹤来才看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陈竹年早没戴那三枚抑制耳钉了。 发情期的记忆如潮水涌来,鹤来害怕地往后缩,室内alpha信息素浓度直线上升,过高的匹配值让他大脑昏沉,手不自觉抚上陈竹年被他扇过的侧脸。 陈竹年握住他的手腕,吻接连落在他掌心。 动作温柔到有一瞬间让鹤来以为陈竹年放过了他。 直到鹤来听到陈竹年说。 “自己上来。” 信息素在空气中交织缠绵,愈发燥热,四周弥漫着焦灼的情.欲。 找不到出口的堆积越来越疼,随着时间的僵持,变成装满水的气球,摇摇欲坠。 他艰难地撑起上半身。 再往上仰。 眼泪将巴掌大的脸全打湿。 鹤来抽泣着。 手揽住陈竹年脖颈,再用力,将其往下按。 半晌,他细着嗓子,委屈地说:“疼。” “只是碰了一下。宝宝。”陈竹年笑。 刚开始确实找不到门路,虽然平时也会做这种事,但不会有多余的东西,那里变得过于敏感,稍微一点触碰,痛感会被无限放大。 起初还把omega咬得直掉眼泪,几次尝试后便熟练了许多,室内气息愈浓。 半晌,对方停了动作,漆黑的房间,只听到糖纸包装袋被撕开的声音。 陈竹年嘴里含了块奶糖,舌尖将其抵住,另一只手握着杯子喝水,甜腻的水顺着喉结往下,吞咽声富有节奏地响起。 最后接吻的时候口腔里都是奶糖的香味,鹤来眼泪没停过,好不容易得到缓解,鹤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红透了的脸埋进被子里。 声音隔着床被,显得更可怜。 “陈竹年。我讨厌你。”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其中三百天都在被鹤来讨厌,剩下六十五天为发情期和易感期,他会荣誉获得“特别讨厌”的评价。 陈竹年撑起上半身,视线落在鹤来唯一露出来的后脑勺处,他伸手揉了揉,便看到粉毛慢慢往下钻,直到完全被床被吃掉。 陈竹年再把人从床被里扒出来。 鹤来挣扎,陈竹年轻车熟路地低下头,亲了一下。 鹤来像被人点穴,一动也不敢动。 陈竹年将脸埋在他肩上,闷着声音笑。 再将人抱起。 “不欺负你,”陈竹年说,“带你去洗澡。” “不要。” “全身上下湿成这样,不难受?” “我自己去。”鹤来说。 以往被抱去洗澡就不可能只是洗澡,好在今天只是上面疼,下半身没有像之前那样“残疾”,鹤来命令陈竹年闭眼,之后他慢慢爬下床,将自己藏进浴室。 熟悉的水声又一次响起,然而不到两分钟,流水骤停。 陈竹年眼眸微眯。 他心里默数十秒,便听到鹤来在喊他。 听声音,omega大概又掉眼泪了。 陈竹年熟练地将人抱起,只手扣住omega的腰,让omega后背靠着浴室瓷砖。 鹤来下巴贴在陈竹年发顶,双眼紧闭,唇咬在一起。 陈竹年喉结滚动,眼眸里都是黑沉的水雾。 直到天边终于升起明亮,鹤来才如释重负,被陈竹年抱在怀里,一点也动不了。 他眼皮实在沉,刚闭上,不过几秒就熟睡。 陈竹年将鹤来几分钟前用最后力气扣好的睡衣解开,再在红肿的地方涂上药膏。 指腹缓慢打转,那边又溢出。 鹤来熟睡的时候他又咬了几次,睡着的omega特别乖,只会遵循本能,偶尔呢喃一句,要么说“喜欢”要么软绵绵地叫“老公”。 到后面,看着肿起来的地方,陈竹年自己都觉得自己禽兽。 液体逐渐与白色药膏融在一起。 陈竹年缓缓合眼,深呼吸几次。 三枚耳钉整整齐齐扣在他耳骨。 处理完红肿和其他痕迹,再把omega的衣服穿好,陈竹年手臂搭在他腰上,合眼前亲了亲鹤来哭肿的眼尾。 “小没良心的。” 他轻哼一声。 翌日。 郁结踏着大难临头的悲壮步子迈进值班室,将准备好的药递给陈竹年。 第67章 “一天三次,一次三片,连吃三天。” 他虽然对着陈竹年说话,视线却飘忽不定,一直往陈竹年身后看,直到看到角落处有个正在对他挥手的粉毛。 郁结终于松一口气。 有鹤来在,陈竹年即使想把他的筋抽了,也得在鹤来面前假装好人。 “谢谢你,郁结。”鹤来探头探脑,“还有其他问题吗?” 郁结看着刚收到的陈竹年的检查报告。 “没有。他易感期间定时接受安抚就行,”郁结想了想,“反应会比以往强烈一点,所以不排除需要标记omega以控制信息素水平的情况。” “哦。”鹤来说,“那得拜托何懿涟……” 他话还没说完,陈竹年将合作终止的文档转给他。 落款甲乙方分别是陈灼和何懿涟。 陈竹年说:“我和他没关系。” 他轻声:“我只有你。” 鹤来怔然。 又低下头,说:“……我,不知道如何被永久标记,所以……” “这个不担心,”郁结翻开第二页指标,“你俩这段时间给对方提供的信息素已足量,所以临时标记也可以缓解症状。” …… 之后几天倒不犯恶心,能正常饮食,唯一让鹤来郁闷的地方在于胸膛那片很容易湿,他几乎没休息,不是在求助陈竹年就是在求助陈竹年的路上。 原本买了个辅助工具,不知道被陈竹年丢哪里去了,鹤来被压在沙发角落,头微微向上仰起,看到正前方悬挂着的吊钟。 上面显示晚间八点四十三分。 被吃了一天,鹤来口干舌燥,觉得自己都要脱水了,他尝试着推开陈竹年,又被alpha按着亲一会儿,直到口腔都是奶的味道。 鹤来终于能泡进温暖的水里,享受这一天里面他为数不多的单人时间。 终端准时在他泡澡的时候弹出天气预报。 这次藏在天气预报内的隐藏信息不单单是之后几天陈竹年的日程计划表,末尾增加了更详细的逃跑计划。 【8月2日,晚六点,29.9052°n,98.4173°e,车号atd0283】 鹤来盯着终端屏幕,脸发白。 呼吸在此刻变得缓慢。 偶尔四周响起水流哗哗声,鹤来将脸埋进湿润的手心。 长久的沉默下是这几天与陈竹年相处的回忆。 鹤来手不自觉地抚上平缓的腹部,仿佛觉得那里也有一颗跳动的心脏。 他合上眼眸。 抬头时,对方发来第二句话。 【确定/有异议,请回复td】 第47章 想你 怀孕的症状减轻,现在只有早晚会疼。 鹤来逐渐习惯清晨胸前的胀痛,omega眼睛还没睁开,手已经扣在陈竹年后颈,另一只手捧着。 睡衣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扣得严丝合缝,睡醒发现衣领褪到手腕处也是常事。 被吸咬过的地方还有点疼,好在不涨,鹤来穿着松垮的睡衣,睡眼惺忪地开门,签收快件。 第七份与结婚相关的文档。 几天前伴侣型人工智能杀人事件闹得沸沸扬扬,有关智能体的任何事情都加码不少,原本已经拟定好的结婚文件又得退回去新增条款,鹤来不知道和仿生人结婚原来这么麻烦,需要签字的文件仿佛无穷无止。 他也不知道陈竹年怎么想的,线上完成结婚程序会快很多,陈竹年偏要等纸质。 不过这或许利于他。 鹤来叹一口气。 如果陈竹年真的采取线上途径,第一天所有都会尘埃落地,但当时鹤来真的会同意签字吗。 两人只会大吵一架,闹得不欢而散。 简单收拾下,鹤来没有像往常一样玩找bug游戏,他在终端导入某个地点,约莫三个小时后,鹤来站在西区墓园的大门前。 他仰头看着墓园标语。 【献给我沉睡在此的朋友】 鹤来缓缓合眼,深呼吸几次,直到翻涌起来的情绪恢复平稳。 墓园寂静,鹤来步子很慢,视线一一扫过长排墓碑,墓碑主人的名字导入大脑,曾经与对方相处的点滴在鹤来脑海中浮现。 杰米,为庆祝鹤来拥有味觉感知器,亲手做了糖送给鹤来,糖块在混乱中被碾碎,直到最后鹤来也不知道糖的味道。 季元术,认知科学家,拖延严重,鹤来叫她四次,她才能起床,醒来会立马给鹤来一个熊抱,鹤来便原谅她,原谅到现在,即使再也唤不醒她。 白璇,人机交互训练师,北方人,带鹤来看了第一场雪,雪花在鹤来掌心融化,往下滴落的雪水又很快被火焰吞噬,鹤来最后一次见她,是在烈火舔舐过的废旧住宿区,和雪一样白的女生,最终成为了漆黑的木炭。 …… 走到最终目的地时,硕大的眼泪自鹤来泛红的眼眶中滚落,滴答滴答,寂静的风卷过,脸颊两侧就像被冰刀划过,留下冰冷的刺痛。 该墓园为当初在‘灰烬计划’中牺牲的全部科研人员,而眼前是他的第一代父亲,艾维的坟墓。 艾维微笑的黑白照贴在正中。 鹤来揩走泪水,刚想说话,止不住的眼泪又掉下来。 他缓缓蹲下,双手掩住脸,直到手心都是湿热的眼泪,直到双腿已经没有知觉。 大抵是最近有人来扫墓,台阶上有一束枯萎的白菊花,墓碑周围干干净净,有明显被打扫过的痕迹。 鹤来将带来的花束放在正中。 他低垂着头,看着艾维。 今天气温适中,正午阳光并不猛烈,温和的光落在鹤来脸侧,能看得见他眼睫颤动的阴影。 “父亲。” 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鹤来缓缓说。 “艾维。我遇到了我很喜欢的人类,”鹤来指腹抚过腰间的契约标记,“我不知道这份喜欢是不是因为我和他之间存在恋爱契约。” “他和五年前很不一样,没有那么冷漠,也没有那么……讨厌我。” “或许,或许他非常喜欢我,”鹤来有些结巴,“他说谁,谁喜欢我,我都不知道。” “艾维。”鹤来说,“我不再是朋友型仿生人了。你离开后,我被改造成了伴侣型仿生人,契约命令我喜欢谁,我就必须喜欢谁。” “但我还有太多缺陷需要被完善,”他吸吸鼻子,“艾维。我还没有在你身边学会如何当人类的好朋友,就变成了一个家务做得很糟糕,看不出谁喜欢谁,不知道怎么让alpha永久标记的伴侣型仿生人。” 过于强烈的情绪导致胃开始抽搐着地疼,鹤来难受地下蹲,脸色发白。 过去的片段一幕幕重新呈现。 滞后的恐惧让他身体发抖。 “王成旭强行修改我的身体,将我改造成我不喜欢的类型时,” 鹤来小声说:“艾维,如果你在就好了。” “rfg-2934-2、fes20938、ser02……当它们因虐待而觉醒自我意识,我唯一能做的只是划去劣等品名单上它们的编号时,艾维,如果你在就好了。” “我的契约权被转给方止凡,这个我只见过一次面的人类时,艾维,如果你在就好了。” “我站上拍卖台,等着出价最高的人类接手我的契约权,而我连一个‘不’都无法说出口时,艾维,如果你在就好了。” “艾维。”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滴,“我是一个很迟钝的仿生人,也很笨,当初在园区很长时间无法觉醒自我意识,即使拥有了自我意识,我依然要花很长时间去理解人类的感情。” “你死后,我独自熬过了无数个白天和黑夜,才知道这些无法实现的期待叫想念。” “艾维,在你的生命体征即将消失时,你说——” 他哽咽一瞬:“如果缺乏安全感,如果存在怀疑,如果感到难过,如果……如果遇到任何不好的事,我就逃跑,更换身份,逃离一切,我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因为我已经没有你了。” “我很听你的话。艾维,我从王成旭身边逃走,我从方止凡身边逃走。我从五年前不爱我的他身边逃走。” “但这次我不想再逃了。艾维。”鹤来说,“我好像已经没有逃跑的理由了。” “谈恋爱对我来说很难,艾维,或许我永远无法学会‘爱’的具体含义,”鹤来说,“但我遇到了一个愿意用手心接住我眼泪的人类,愿意等待我的人类,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或者这是爱的一部分。” “五年前我喜欢他,在契约沉睡的五年里,我依然喜欢他。” 眼泪渐渐止住,鹤来的手贴在小腹上。 他抿唇,露出一个眼睫还留有泪珠的笑:“艾维。这些天我总是想起你,如果你还在,我想第一时间告诉你,我可能要结婚了,艾维,和人类。” 眼泪像闪耀的钻石,盈满眼眶,鹤来吸吸鼻子,笑起来的时候眼泪终于落下。 “艾维。你告诉我,人工智能觉醒自我意识是为了感受幸福、快乐和自由。” 第68章 鹤来停顿了很久:“在他身边,我好像抓到了它们的影子。我不确定,但就像我需要花很长时间才确定我想念你,我也要花很长时间去验证这个答案。” 指腹在墓碑上抚过。 先是花岗岩的冷,当指腹贴在艾维照片上时,又变成一种宁静的温柔。 鹤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艾维。我会去见王成旭,这个曾经最令我害怕和仇恨的人类。” “我终于有勇气去面对他,艾维。我想把这一切都画上句号,然后开启我的新生活。” 眼泪止住,鹤来慢慢说:“艾维,这次即使你不在我也能处理好。” 鹤来说:“艾维。我最好的父亲。我很想你,很想,很想你。” 鹤来说:“艾维。如果想念也是一种爱,那么我爱你。很爱你。” “晚安。艾维。” 鹤来缓缓闭上眼眸,双手合十,做出一个人类认为是祈祷的动作。 他说话声音很轻:“希望你也曾因为我的诞生而感到幸福。” …… 离开墓园,鹤来又去了一趟医院,探访疗养院病人需要提前一天登记备案,刚走出医院正门,天空下起小雨,鹤来站在路边,等陈竹年来接他。 刚坐上副驾驶,便听陈竹年问他:“有没有淋雨?” “没有,”鹤来说,“雨不大。” 陈竹年看着他:“那眼眶怎么红的?” 鹤来一怔。 他不好意思地低头,说话支支吾吾。 “风太大了。” 陈竹年“嗯”一声,说:“那很严重了,需要再去一趟医院。” 鹤来疑惑地抬起头来。 陈竹年捏了下他侧脸。 “还不开心吗?” “没有不开心。” 鹤来舔唇。 陈竹年没说话,下一秒,递给鹤来一份巧克力蛋糕,四寸大小,最上方有只懒洋洋躺在边缘的小熊。 “顺路买的,”陈竹年说,“……五年前你挺喜欢吃。” “不顺路啊。”鹤来下意识说,“从你公司到医院的路线一共有五条,没有一条和这家蛋糕店所在位置重……” 他突然止住话语。 鹤来期待地看着陈竹年,眼眸弯弯:“你特意给我买的吗?你很喜欢我吗?陈竹年。” 食指轻轻敲着方向盘。 陈竹年:“说那句话的初衷是让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五年过去,口味可能变了,店家食谱可能变了,或者你正在特殊时期,原本爱吃的也不想吃了,”他说,“如果告诉你,这是特意给你买的,你即使不想吃也会强迫自己吃完。” 五年过去,鹤来多出了一个“不浪费原则”。 “不过你这么理解,也对。”陈竹年眸光温和,重复鹤来的话,“是很喜欢你。” 鹤来慢慢将视线移开。 他低头看着膝上的蛋糕,一只手揉了揉发烫的耳朵。 半晌,才慢吞吞说一句:“哦。” 密密细雨,鹤来看着车窗外打伞疾走的人类,一点点吃巧克力蛋糕。 舌尖先感受到的是浓郁的可可带来的富有层次感的微苦,再慢慢变成细微的甘甜,香醇填满口腔。 最后留下苦和甜交织的咸。像眼泪的味道。 时间转到傍晚六点整。 明天是7月31日,他去见王成旭,彻底结束他和王成旭之间的契约。 订阅账号不再给他发来藏有其他信息的天气预报,双方最后一次交流停在鹤来昨晚的拒绝。 8月2日晚,他不会出现在酒吧,而是和往常一样在家等陈竹年。 8月3日,安抚陈竹年的易感期。 每一天都应该按照计划进行,此刻的鹤来无比相信他和陈竹年永远不会分开。 他会和陈竹年结婚。 他永远不会再逃。 直到终端弹出陌生人信息。 ----------------------- 作者有话说:虽然应该不会有读者想歪,但还是想说,鹤来和艾维就是纯粹的“父子关系”,艾维把鹤来当亲生小孩,鹤来把艾维当唯一的父亲,即使鹤来说很爱艾维,也只是亲子关系的爱,同理,艾维对鹤来也是这样。 我是坚定1v1党[饭饭] 今天稍微晚了十分钟,上一章被审核折磨惨了(心好痛 在我努力的挣扎下(被打回15次,从早八改到晚七),上一章内容与最初版本没有太大改动,修了一点细枝末节,大概有四五位来得早的读者能在昨晚九点左右看到最初版本,如果现在再倒回去看上一章,应该感觉……区别不大吧? 总之,一切都过去了(躺 第48章 求你 鹤来坐在前往医院的无人驾驶汽车上。 今天要去复查孕激素等相关指标,鹤来和陈竹年辩论半天,陈竹年才勉强同意让他一个人去。 “我让人送你。” “不要。” 陈竹年俯身,亲他唇角。 “那你找郁结。” 鹤来和他想法一致:“我知道。” 医生不是郁结才完蛋。 为了不让自己在车上睡着,鹤来打开了车载终端。 终端开始播报早间新闻。 杀死陆驰的伴侣型人工智能还在追捕中,网上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以周国祥为首的“母亲”派,坚定拥护“母亲”在智能体中的地位,强调只能让智能体去管理智能体,人类无论如何努力,最终只会事倍功半,被智能体排除在外。 周国祥在接受采访时格外严肃地强调:“没有‘母亲’,一切都免谈,因为我们不清楚智能体什么时候会背叛人类。” “那你如何确定‘母亲’不会对人类说谎?” “据说‘母亲’早在十二年前的庄园火灾中数字死亡!寄希望于‘母亲’纯粹是无稽之谈!” “通过生物连接,我们同样可以对犯错的人工智能实施人类的惩罚,它们能感知痛苦,就能知道什么叫悔恨!” “‘磁场’为何被封禁?智能体犯罪是否与混乱的磁场有关?犯罪事件是否会重演?!” 网上讨论乱成一片。 更有人扒出周国祥的背后身份——周国祥是当下深耕智能体前沿领域的科研人员之一,背后有数十家相关产业,智能体的话题炒得越热,他越能从中获利,所谓的‘母亲’不过是他拿来做噱头的工具。 有个记者挤在最前端,将镜头对准周国祥。 问:“当年‘灰烬计划’中的群体共鸣事件是否真实?如果真实,为什么最终依然只有几个幸存者?!” 周国祥脸色骤黑。 “无可奉告。” 他不顾身边的围堵,毅然推开人群,走进私家车。 鹤来靠在车后椅上,呼吸变得缓慢,他只手缓缓遮住眼眸,将杂乱的声音调小。 世界安静下来,逐渐变成沉闷的寂静。 鹤来的记忆被人为处理过,十二年前在庄园里的生活好像变成了模糊的影子,很多人,很多事,都只记得零星片段,很难连成完整故事。 灰烬计划,那场恐怖的火宅,鹤来每每想要调出相关记忆数据,头便会疼痛不已。 有人不允许他再回忆。 至于所谓的群体共鸣事件,更像是天方夜谭,鹤来自小生活在庄园,却不知道‘母亲’是谁。 他这个当事人,连‘母亲’是否存在都不清楚。 鹤来安静听完所有报告,默默叹了一口气。 他当然不相信伴侣型人工智能会杀害自己的主人,然而眼前的混乱不是鹤来能左右的,他只能希望真相早日浮出水面。 仿生人每天都要睡足八小时,昨晚被陈竹年翻来覆去折腾得太惨,八小时目标,鹤来只完成了一半,渐渐,意识越来越昏沉,车又过于平稳,偶尔轻微的颠簸更像摇篮时期哄睡作用的晃动。 长睫盖住下眼睑,感官系统逐渐陷入睡眠状态。 直到终端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半梦半醒间的提示音最吓人,也最清晰。 鹤来猛地惊醒,感觉魂还飘在天上,□□已经点开了终端。 未知联系人。 发来的消息只有两个字。 【求你】 瞌睡虫全被赶跑。 他眉头紧皱,调出两天前收到的类似消息。 同样是未知联系人,对方在发完【求你】之后很快又补充了一条乞求女友回心转意的信息。 然而这次,鹤来等了三分钟,对方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他试探着回复了一个问号。 消息石沉大海。 刚好车停,郁结今天的排期非常紧凑,离鹤来检查的时间不过十分钟,鹤来不能耽误。 他再看一眼终端,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回复,便暂时将这件事放一边去。 电梯“叮”一声,缓缓开门。 一只干枯精瘦的手以极快的速度从电梯缝往电梯内部抓。 随后大力拽住鹤来的手腕。 第69章 鹤来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拖住,踉跄跑出电梯。 周围人群瞬间逃难似地散开,鹤来勉强止步在电梯门旁边。 拉扯他的人蓬头垢面,身上的病号服不知被谁强硬地扯坏了几枚纽扣,他好似浑然不觉,鹤来还没站稳,便径直往鹤来身上压。 鹤来吓一跳,往后退,对方却紧紧攥着他的衣襟不放。 瞬间的决策让鹤来的右手反握住对方手腕,他拥有完备的自我保护系统,面对紧急袭击,极致的冷静能让他确保自己不受伤害。 手刚用力,甚至已经听到对方手腕处发出极其细微的骨骼裂开的声音。 然而下一秒。 袭击者扑通一声给鹤来跪下。 鹤来彻底懵在原地。 一动也不敢动。 病人说话声音带有明显恐惧的颤抖和沙哑。 “求你……” 鹤来眉皱得愈紧。 “求你……”他将身体蜷缩,“求你救救……救梁牧……梁牧……” 喉咙似乎被人紧紧掐住,最后一个字像鬼魅,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说出来。 鹤来怔然。 “梁……”他试探着问,“梁牧野?” “梁……错,错了。惹,惹到不该惹的……只有你……能……”病人痛苦地扯自己的头发,要给鹤来磕头,连忙被鹤来拦住。 失魂落魄的人仿佛抓到了关键的救命稻草,他慌里慌张,语无伦次地说:“方伽还在梁,梁手里,死了,他也活不了……” 方伽又是谁? 梁牧野和死有什么关系? 十七楼电梯再次发出“叮”声,他立马放开鹤来,连滚带爬地抓住第一个走出电梯的人的衣袖,对方惊慌失措之际,他再次下跪。 然后重复之前的请求。 “他错了,只有你……求你……” 对方吓得连拍他的手,鹤来刚想上前,见郁结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两三个健壮的安保人员跟在郁结后面。 “怎么又乱跑。”郁结头疼欲裂,“从第三住院部跑到门诊这边,再这么有精力明天送去参加马拉松。” 安保人员将他从地上拖起来。 他被吓得完全僵直,毫无血色的嘴唇只颤抖,嗓子里发出恐怖的“沙沙”声,却不再说话。 鹤来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郁结长叹一口气:“第三住院部的病人,前几天遭受过难以承受的创伤,精神崩溃,见到人就下跪,说一些谁都听不懂的请求。” “原本要把他转到精神科分院,谁知道这小子脚底抹油趁此机会到处乱跑。” 郁结连轴转了一天,此刻也是疲惫不已。 鹤来余光不小心看到郁结终端调出的病人情况,上面有一行写着“性虐待”。 直到郁结将新的检查报告递给他,鹤来还是觉得自己仿佛沉在梦中。 周围一切都不真实,刚才那人绝望的眼神仿佛还悬空在鹤来面前。 眼神。 虹膜对比系统瞬间唤醒,数据传入识别层。 鹤来好似坠入万丈冰川,终于想起给他下跪的人是谁——方衡,当时酒吧包间里唯一一个想拦住梁牧野,却被梁牧野一脚踹到咳血的人。 人名输入查询系统,方衡口中的方伽身份很快清晰。 方衡和方伽是一对双胞胎,几年前,父母曾报警失踪,不知为何几天后又主动撤回。 自此,别人再也没见过双胞胎同框,因为两人长得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父母又成了哑巴,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知道在外露面的人到底是哥哥还是弟弟。 甚至有人说其中一个已经死了。 鹤来大脑嗡嗡,几天前梁牧野对他说的话还响在耳边。 【“你让我想起之前玩过的一对双胞胎omega,”梁牧野笑,“哥哥敞开让我x,只求放过弟弟。”】 【“最后两人都被我玩死了。”】 不对。 方衡是alpha。 鹤来稍微放心。 很快下一个问题又跟着来。 如果被梁牧野折磨的不是方衡,方衡诊断书上写的“性虐待”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两次【求你】的短信都是方衡发的吗?为什么要换号码?为什么要编造一个挽回女朋友的谎言? 梁牧野出事,与鹤来有什么关系?他能帮方衡什么? 方衡为什么向他求救? 等等。 方衡好像失去了基本的目标判断,无论是谁,他都会下跪。 休息室的门被人推开,鹤来抬头。 思考在瞬间暂停。 郁结欣慰地看着指标数据:“之前激素异常可能是因为你受陈竹年信息素影响太深,现在各项都很稳定。”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难道仿生人真能怀孕生小孩?还是我太孤陋寡闻?不过你身体结构非常接近人类,嘶……从这个角度来说,也不是没可能。” “改造你的人真是个天才。”郁结由衷赞叹。 鹤来抿了下唇:“谢谢你,郁结。” 他犹豫几秒,又说:“能让我看看陈竹年腺体的情况吗?他易感期快到了,我很担心。” “没问题。” 郁结原本想亲自给鹤来调出资料,刚打开系统,就收到住院部同事发来的紧急求助,郁结水都顾不上喝一口,提着仪器就往外跑。 临走前,他匆忙指着最左边小房,对鹤来说:“助理会发给你。” 助理是新来的,还不太熟练操作,再加上陈竹年的信息保密等级很高,折腾半天,终于将所有诊断记录打包好。 即使经过压缩,总的文件大小还是超出鹤来预料 陈竹年所承受的痛苦比他想象中要沉重太多。 鹤来叹气,揉揉泛红的眼眶。 电梯下行,鹤来盯着逐渐变小的数字发呆,还在想先前的方衡。 身后有两个抱着孩子的母亲在交流育儿经验。 “娃娃嘴刁,别的牌子都不喝,就喝飞梁水奶,现在好了,娃还没吃上几天,企业倒闭,新奶不生产,余奶抢都抢不到。” 旁边一位接话:“别担心,乳产这条线不是被米思尔收购了么?这牌子销量这么好,之后肯定会重新上市。” “但愿吧。”对方叹气。 到达一楼,鹤来将导航切至王成旭所在的疗养院。 等车期间,一则热度暴涨的新闻窜上热搜——豪门继承人的绝路?梁许飞巨额债务压身,惊传自杀未遂! 配图是一张站在天台的模糊人影,只能看见半张憔悴不堪的侧脸。 认出照片里的人时,鹤来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恍惚。 图片下方配有一段文字:获救后梁许飞在救援人员面前崩溃大哭,不停说“没死成”“被发现”“一切都完了”“他知道”,记者上去询问具体原因,却被梁许飞的私人调解师制止。 正午时分,刮来的风却刺骨冰冷。 鹤来颤抖着调开人物资料,再三确定梁牧野没有任何兄弟姐妹。 答案很显然,梁许飞就是梁牧野。 心跳很快,“咚咚”声像是天上的闷雷。 几分钟前电梯里的对话在鹤来脑海重播。 收购飞梁乳业的米思尔公司控股人里赫然写着两个字——陈灼。 当鹤来返回去看那则新闻时,却发现配图下方梁许飞崩溃的自言自语被悄无声息地删除。 只剩下梁许飞因无力承担债务和丑闻想要轻生的相关报道。 所有串在一起,鹤来脑海中闪出无数个堪称恐怖的猜测。 下一秒,有人给他发来信息。 【陈竹年:中午想吃什么。】 ----------------------- 作者有话说:冰山一角。 第49章 装好人 鹤来还没回复,陈竹年又发来一张照片。 是只巴掌大小的流浪小猫,纯黑,身形瘦弱,饿得皮包骨,两侧肩胛骨向上凸起。 此时猫咪正将小脸埋进可以把它身体完全兜住的碗里喝奶,有人提着迷你猫包站在旁边,等它吃饱再把它带去宠物医院检查。 家里养猫后,陈竹年公司出了项不成文的规定,员工可以收养流浪猫狗,猫狗要是身体健康,员工每月能领一笔额外的养宠补贴。 偶尔陈竹年会把员工新捡到的小动物拍照发给鹤来。 图上猫咪看上去只有一两个月大,体型比跟暹罗猫刚到家时还要小一些。 鹤来吸了吸鼻子。 看着照片,唇线绷得很紧。 有没有可能,他误会了陈竹年呢? 控股人是陈灼,而陈灼和陈竹年的关系可以说是恶劣到极点,双方秉持着除开生老病死其他一概不联系的规则相处。 而且陈竹年没有要把梁牧野逼上绝路的理由。 那天的事情……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 鹤来垂下眼睫。 慢吞吞地回复:“我刚出医院,你要回家吃饭吗?” “检查结果怎么样?” 第70章 “没什么问题。” “中午不回家,有两个紧急会议。” 上次出差被突然的易感期前摇打断,之后又碰到鹤来身体异常,好不容易一切都稳定下来,今天开始陈竹年又忙得没时间休息。 鹤来发给陈竹年一家餐厅的地址。 曾经陈竹年让他一周至少花费五位数,鹤来购物欲望不强,花钱对他来说竟然变成一件很苦恼的事情。 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家人均消费五千保底的餐厅。 选它的理由很简单,贵的同时菜量少,味道和陈竹年亲手做的最贴近。 陈竹年那边已读不回。 两分钟后,鹤来收到一张十万储存金额的餐厅贵宾卡,以及主厨联系方式。 鹤来发过去一个问号。 【陈竹年:自家开的,付款只是走个形式,不用省。】 【陈竹年:哪里不喜欢直接找查尔斯,或者告诉我。】 陈家涉及的领域非常广泛,之前陈竹年为照顾鹤来挑剔的饮食习惯,学过一段时间烹饪,回来后顺手投了家店,店又误打误撞被鹤来选中。 车已经停在鹤来面前,他松一口气,终于有心情吃饭,便将地址从疗养院换成了餐厅。 收到鹤来发来的头上顶着“谢谢”二字的小黄鸟表情,陈竹年勾了下唇角,将聊天框关闭。 视线再回到坐在角落单人沙发的某人身上。 对方面前的咖啡已经冷了,室内制冷效果太好,他浑身无意识颤抖,不知是因为太冷还是其他。 陈竹年懒散地看着他。 “别紧张。” 陈竹年说:“你的心理医生告诉我你有自毁倾向。” 梁牧野站在天台的照片被扔在桌上。 “我只是帮他问原因。” “因为你似乎什么都不跟你的心理医生说。”陈竹年很浅地笑。 梁牧野完全不敢抬头,身体颤抖更厉害。 嘴里每吐出一个字,他的脸就会不断抽搐,表情在惊恐和愤怒之间极快地切换,仿佛身体里住着两个人。 心理医生提供的诊断报告里提到梁牧野可能存在人格分裂。 此刻他的左脚正狠狠敲打右脚。 “我……我……错……” 梁牧野痛苦地哭。 陈竹年看了眼时间。 “梁总,别着急。”他轻声说,“你还有五分钟,够你组织语言。” 他稍微示意,在后门等候的管家立即将门打开。 “今天不想聊也没关系,”陈竹年善解人意地说,“我从不把人强行留下,你想走,随时都可以。” 一旁的徐冕表情僵硬。 他熟悉陈竹年,陈竹年说让梁牧野走,是真放他走,不会在外面安排其他阻拦。 然而梁牧野死都不敢起身。 待在这里,受折磨的只有梁牧野,离开后,受折磨的是谁就说不准了。 徐冕怜悯地看着梁牧野。 陈竹年的脾气算不上顶天的好,但也不会无缘无故找他人麻烦。 圈子里的人都秉持着“惹不起陈竹年,但一定要躲好”的规则行事。 梁牧野确实嚣张,但也小心翼翼没触到陈竹年一点,很多人恨梁牧野恨到想扒了他的皮,无奈他十分谨慎,除开陈竹年,其他人都不好动作,只能忍下去。 然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 谁都知道陈竹年有个死了五年的omega,也都知道陈竹年对其他omega完全不感兴趣,梁牧野那天便将心放进肚子里,只要来人不是陈竹年,谁都没办法怎么他。 怎么会是陈竹年呢? 死去的omega又不可能复生。 结果阴沟里翻船。 甚至可以说,如果那天梁牧野直接惹到的是陈竹年,而非鹤来,后果都不会这么严重。 两分钟过去,梁牧野依然说不出完整的话,精神状态显然处于崩溃边缘,即使他想替自己辩解,也很难实现。 室内安静到只能听到人骨骼不停打架的声音。 梁牧野的脸在沉默中疯狂切换,狰狞和恐惧融为一体,像是场惊悚的哑剧。 陈竹年饶有兴致地等他。 后门钻进一只高高翘起尾巴的小家伙。 黑猫被洗得毛发蓬松,又吃了好几根人类投喂的猫条,吃饱后活蹦乱跳,使不完的猫劲。 猫包刚打开,便迫不及待跳出去,径直往陈竹年所在的地方跑。 周围工作人员惊呼,拦不住身形矫健的小猫,让它像水一样从手心滑走。 猫咪不知道人类在干什么,只知道这里很安静,还有一个摸过他的人类。 它把毛茸茸的头往陈竹年西装裤上蹭,留下两根看不见的漆黑猫毛。 陈竹年摸摸它耳朵。 梁牧野终于从惊慌痛苦中找到一点生还的可能,他紧张地说:“我……” 猫咪瞬间吓得跳开。 陈竹年轻飘飘看他一眼。 梁牧野立马将话生硬地咽下,喉结剧烈滚动。 浑身都是冷汗。 几秒后,猫又从沙发底悄悄钻出来。 陈竹年给鹤来拍了张猫咪的照片过去。 鹤来很快回复:【小猫有没有生病呀?】 陈竹年:【只是营养不良。】 鹤来:【tt好可怜的猫猫(哭)它明天还在你公司吗?我来看看它】 陈竹年:【你把滚滚的零食带来?】 滚滚是家里暹罗猫的名字。 鹤来:【嘘。】 鹤来:【在忙,勿扰(怒)】 陈竹年笑了下。 梁牧野恍惚,错误地以为陈竹年此刻心情较好,他连滚带爬地移到陈竹年脚边,猫被他吓得躲在后方窗帘里,梁牧野哪有精力去关注猫的状态,他疯狂地咳嗽,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陈……陈总,我求您……我爸年龄大了……没办法……” 话没说完,他脸上表情骤变,变得阴狠毒辣,满眼都是对陈竹年的恨。 “我会把你做的一切都告诉他,”梁牧野窃笑,“你不是想装好人吗?我——” 陈竹年看他。 漆黑的眼眸里只有让人心寒的冷漠,像一片毫无波澜的海洋。 “哦。” “你威胁我。” 他轻声说。 梁牧野仿佛被人死死掐住脖子。 狠毒瞬间逃得无影无踪,懦弱的梁牧野又回来,他不停给陈竹年磕头,头砸到地板上,砰砰的声音让陈竹年小幅度皱眉。 他便不敢再动。 陈竹年盯着他。 “好可怜。” 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悲悯。 陈竹年不在意梁牧野的威胁。 他顺手丢过去两份申诉。 申诉砸在梁牧野脸上,梁牧野不敢怠慢,即使一边眼睛已经肿得完全睁不开,他还是缩起身体,任生理性痛苦的眼泪砸到报告上。 在看清上面触目惊心的文字时,梁牧野浑身脱力,瘫倒在地。 梁牧野永远不会想到,当初在折磨那对可怜的omega双胞胎时,他做的所有恶事最终都会回报到他身上。 鹤来以为梁牧野只摧残了双胞胎,谁想那一家人,包括双胞胎母亲怀着的小孩,都没有逃过梁牧野的手心。 当初双胞胎也是这样求梁牧野,求他放过家人。 然而这件事,只是梁牧野犯下的罪孽中很不起眼的一件。 类似的文件已经堆成小山。 包庇儿子一切的梁栋也不是什么好人。 陈竹年从不栽赃嫁祸,梁家有今天的下场,完全是自作自受。 陈竹年只是挑起了火堆中的一块木头,让风吹进来,梁家就会被燃起来的灼热火焰烧得连渣都不剩。 梁牧野彻底失神。 连乞求的话都说不出口。 陈竹年悠闲地抽出最后一份文件。 上面写着“方伽”的名字。 文件在梁牧野面前晃了两下,陈竹年说:“人在哪里。” 他轻拍梁牧野侧脸,笑道:“需要我叫医生吗?梁总。” 徐冕摇头:“应该傻了。” “是么。”陈竹年眸光沉沉。 他不着急,等梁牧野回神的同时问徐冕:“查到了吗。写那则新闻的人。” 徐冕说:“只找到新闻最后的署名人,但他说他账号被盗,那名字是文章上传后系统自动添上的,我们也确实查到了他账号存在异地登陆的情况,他应该没说谎。” 陈竹年没说话。 半分钟后,梁牧野艰难张嘴,口腔里满是鲜血,脱落的大牙抵在腮帮处。 他颤颤巍巍说出一个地址。 陈竹年眼眸微眯。 体贴道:“多爱惜自己身体,别再自残。” 看似是在关心梁牧野,实际梁牧野清楚。 那是威胁。 陈竹年不可能让他这么轻易地死去。 在天台上被人发现的那刻,梁牧野的心彻底死了。 所有都无法挽回,等待他的只有暗无天日的地狱。 第71章 徐冕看着文件上的人:“这谁啊?你要干什么?” 陈竹年漫不经心地回复鹤来信息,小猫在一边探头探脑。 他垂眸看了眼犹如丧家之犬的梁牧野。 轻笑。 “装好人。” …… “病人今早已经转院。”前台歉意地对鹤来说,“突发情况,很抱歉没能及时通知您。” “没事。”鹤来问,“他转到哪里去了?” “稍等,我帮您查。” 鹤来抿唇,等待过程中给陈竹年发信息说今晚想吃乌冬面。 陈竹年则回复他下班时间。 比以往要迟两小时。 鹤来没多想。 这边,前台叹一口气:“保密权限太高,查不到。” 鹤来皱眉。 王成旭身份特殊,曾因为涉足灰色产业被判刑,如果关于他的信息好查,鹤来也不至于最近才得到王成旭所在疗养院地址。 王成旭已经在该疗养院入住两年,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转院? 此时已是下午四点,外面天色灰蒙,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雷阵雨。 鹤来犹豫中,收到许久没和他联系的苏珊的信息。 【鹤来,你今天方便吗?方止凡想解除和你的契约关系。】 鹤来一怔。 几天前他在医院碰到方止凡,两人原本切断的契约关系毫无征兆地再次连接,这也是他想找王成旭的主要原因之一。 又是巧合吗。 鹤来沉思半晌。 临时与苏珊商量好见面的时间地点,鹤来匆忙赶到,刚下车,终端又响了两声,他无暇顾及。 冰橙汁摆在他面前,苏珊对着鹤来微笑:“小鹤,好久不见。” 与此同时,鹤来终端里躺着两则未知联系人发来的信息。 【梁牧野死了】 配图是跪在地上的梁牧野,不知正央求着谁。 另一个人的脸未出境,只能看到他抚摸黑猫的手。 第50章 身体乳 鹤来到家的时间比陈竹年还要晚一些,好在暴雨未临,直到他瘫倒在沙发上,才听见窗外响起啪嗒的雨声。 滚滚在他旁边玩毛线球玩具,鹤来侧过脸看它,滚滚便亲昵地舔鹤来的手指。 鹤来想起白天陈竹年发来的几张黑猫照片。 他将脸埋进柔软的沙发靠枕里,闷着声音问陈竹年:“小猫今天睡公司吗?” 陈竹年的回答从厨房传来:“策划部有人暂时收留。” 身后冒出一颗毛茸茸的浅粉脑袋。 鹤来蹭过来,看着咕哝冒泡的水面。 咖喱的香味逐渐盈满厨房,陈竹年把乌冬面放进去。 他说:“你想养吗?刚好带回来让滚滚照顾它。” “猫不是群居动物。”鹤来转过头去看滚滚,暹罗猫已经和毛线球打起来。 滚滚平时性格很好,但也可能排斥其他猫咪,鹤来想了想,还是摇头:“如果没人愿意养,你再带回来试试吧。” 粗长的乌冬面条被盘成一团,放在小碟子上,等温度差不多,陈竹年喂他:“尝一下。” “味道有点淡。”鹤来点评。 他回到沙发,把滚滚弄乱的毛线球收拾好。 期间终端响了几声,鹤来捡猫咪玩具的手一顿。 和苏珊聊完后他怕淋雨回家,匆忙赶回来,终端收到的消息一个没看。 点开,发现密密麻麻的弹窗全是陈竹年的消息。 原本鹤来已经把陈竹年与他的信息共享关闭,无奈前几天人类对智能体的管理严格了许多,再加上陈竹年不想鹤来联系不到他,索性又把信息共享打开。 现在陈竹年收到的所有消息都会发到鹤来这边。 粗略看一眼,就有三十二条未读提醒。 鹤来叹气,未读消息他只看了一半,便将界面关闭,再把消息提示切换成免打扰。 他一边摸猫,一边感叹陈竹年实在太忙。 鹤来慢吞吞地吃面,听陈竹年问他:“下午去哪里了?怎么回来这么晚。” 他将空杯子递给陈竹年:“橙汁,谢谢你,陈竹年。” 等橙汁上晃荡有三枚冰块,鹤来才说:“前几天碰到方止凡,他和我的契约绑定发生了异常,今天苏珊帮我解契约。” 陈竹年眸色渐暗。 “你和他之间的契约?” “嗯。”鹤来点头,他吃面的动作突然停住,犹豫再三,还是说,“之前……我和你的契约也是莫名其妙绑定……” “具体原因可能只有我的第二任父亲王成旭知道,”鹤来说,“我下午原本想去找他,结果他转院了,契约的问题还得再等等。” 鹤来愁眉苦脸。 陈竹年揉揉他发顶。 “没事。” 他说:“慢慢来。” 面没吃完,大概剩两三口,鹤来推到陈竹年面前。 陈竹年摇头:“我吃过晚饭了。” 鹤来没说话,半分钟后,捏了下自己发烫的耳朵。 陈竹年做夜宵只做鹤来那一份,大多数情况下鹤来吃不完,陈竹年便帮他收拾残局。 总让人吃剩的,鹤来不好意思,会提前将夜宵分成两份,然而陈竹年还是等他。 直到这两天,鹤来才明白,陈竹年其实对他的胃口大小把握很精准,之前纯粹就是…… 至于最近为什么不多做,是因为陈竹年睡前有额外的“加餐”。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癖好。 鹤来脸颊红红。 鹤来泡在温暖的浴缸里,水流让他感到格外舒服,他晃晃脑袋,将那点黄色内容从脑海中消去。 大脑逐渐放空,自然开始回想今天与苏珊的碰面。 之前在徐冕家与苏珊的通话总让鹤来觉得奇怪,见到苏珊那刻,鹤来终于放心。 苏珊没有太大变化,甚至状态比鹤来当初在拍卖所时好上不少,大抵是没怎么加班了,气色红润很多。 她无奈叹气:“你和陈竹年已经绑定契约,如果还与方止凡存在关系,交易所就违约了。” “好在我技艺也精进了不少,”苏珊拳头握紧,兴致勃勃地说,“方止凡同意的情况下,我能远程帮你和他解除关系,不需要你们都在场。” 鹤来怔然,想了想,还是问:“方止凡很忙吗?我上次见到他……” “怎么了?”苏珊好奇地看着他。 鹤来抿唇:“他精神状态好像很差。” “喔,”苏珊若有所思,“他前段时间确实……” 苏珊耸肩:“你知道他这个人吧,掉钱眼里去了,前段时间忙一个大交易,好几宿没睡觉,把自己折腾去医院了。” “现在没事,”苏珊笑道,“交易谈得挺好,他带薪休假中,我都不知道他最近在哪里玩呢。” 鹤来松一口气。 “那就好。” 苏珊咬了口蛋糕上的草莓,盯着鹤来看半天:“……小鹤,我有个问题,不知道可不可以问。” “什么?”鹤来歪头。 苏珊踌躇道:“你不愿意回答可以不回答哦。” “好。” “方止凡对你挺差的……”苏珊叹气,“为什么你还这么关心他呢?我要是你,我恨不得方止凡倒大霉。” 鹤来半晌没说话。 方止凡总是强迫他做很多事,强迫他进行身体改造,强迫他必须随叫随到,无论何时都要交代清楚在哪里、做什么,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鹤来没有属于自己的工资,他一天只睡五小时,这样的生活熬了一年多,赚的钱却全交给了方止凡。 方止凡还不满意,经常指着鹤来的鼻子骂。 交易所很多人都看不惯方止凡的作为,但碍于鹤来是方止凡的仿生人,也不好说什么。 鹤来垂眸。 盯着橙汁里逐渐化开的冰块。 “主人即使犯了天大的错误,智能体也不能有任何反对或者报复。” 这也是鹤来至今都不相信伴侣型人工智能会杀陆驰的原因之一,倘若真的是人工智能杀的,那么大概率在于陆驰相处的期间,人工智能承受了正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折磨。 像方止凡对鹤来做的这些,在无数智能体被主人虐待的案件当中,甚至排不上号。 “啊……”苏珊震惊,“即使智能体很不愿意和主人在一起,也不能分开吗?” 鹤来沉默很久,最终点头。 “是的。” 他说:“这就是契约。” 契约。 鹤来将身体往下缩,温热的水流逐渐触碰到他下巴,水面的泡泡消失了一半,他终于从发呆中醒来。 王成旭的脸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突然一激灵,猛地起身。 水声哗啦。 身上温度一点点消失,鹤来点开之前一直给他发送天气预报的订阅号。 自从他拒绝逃跑计划后,对方便再也没发来信息。 鹤来尝试着发送一条加密后的消息。 第72章 【你知道王成旭的新地址吗?】 显示发送成功,对方还没注销账号。 鹤来等了一会儿,直到浑身冷得哆嗦一下,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双腿都站得没知觉了。 对方没有回复。 鹤来眼神逐渐暗淡。 他好像把对方当成了哆啦a梦的百宝箱,对方只是负责帮他逃跑,不知道王成旭的事情也很合理。 不过时间还长,只要王成旭还活着,总有一天能找到。 耷拉着脑袋将睡袍套上,腰带松松垮垮,鹤来手里温着一团乳白色的身体乳,掌心合在一起,将乳霜化开,刚贴在锁骨,还没涂抹,浴室门被人打开。 鹤来半眯着眼,困倦地看着逐渐靠近的镜中人。 陈竹年很自然地将乳霜从他手里接过,鹤来睡袍被褪了大半,领口卡在手肘处。 白皙的肌肤上全是吻痕,随后alpha的掌心再度落在这些痕迹上。 缓慢地揉。 鹤来的困意很快被揉跑,他看着镜中衣冠不整的自己和alpha扣在他脖颈处的手,登时脸通红,慌慌张张地说:“我自己来。” 话音刚落,人就被拦腰抱起。 被压在冰冷的全身镜上,鹤来闷哼一声,鼻腔里都是alpha充满侵略性的信息素,后颈腺体愈发疼,即使没有触碰,也知道它在很快地发热。 他细长的脖往后仰,腺体贴在镜面,冷和热碰撞在一起,逐渐融合成陈竹年抚上他大腿内侧的温热。 身体乳的香味慢慢扩散开来,另一种更为隐晦的香甜潜藏其中。 鹤来慌得闭紧眼睛,然而失去视野,未知感禁锢四肢,身体完全任对方摆布。 不知什么时候袭上的触碰让他心跳愈快,后颈被人咬了一口,湿热和疼痛浸润全身,神智在此刻被漫天火焰灼烧,他喘不过气,艰难睁眼。 正对上卧室另一面镜子。 他能非常清晰地看到乳白的霜留在他腰腹,随后中心被alpha指腹按住,往下压,再慢慢展开,变成滚烫的透明,随后是平缓的小腹。 手每往上一分,鹤来的喘息便急促一分,到最后,他努力推开alpha,说话声音像溪间落下的泉水:“这里。不要。” 眼泪掉下,沿着脸颊,流至锁骨,再汇入alpha掌心。 陈竹年笑了一声。 “那怎么办呢。” 他问他。 语气和刚才问鹤来应该将乳霜抹到哪里一致,镜像中,鹤来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alpha在他身上反复确认。 带着点缠绵又热的气息。 最后肿胀的腺体被咬破的时候,鹤来哼哼唧唧地哭,人已经睁不开眼睛,缩在床被里,任陈竹年给他穿衣服。 他迷迷糊糊叫一声,沙哑着说:“水。” 陈竹年很轻地捏他侧脸。 再亲他留有泪珠的眼尾。 翻身下床给omega倒水。 回来时omega已经将脸埋进枕头里睡着了。 陈竹年揉了下他发烫的后脑勺,稍微掀开一点床被,确定omega除开胸前和腺体没有其他红肿,他再捏好被子,将温水搁在床头柜上。 鹤来被他抱在怀里,温热平缓的呼吸落在陈竹年颈边,陈竹年不急不慢地把玩鹤来后颈珊瑚粉的发尾。 室内遮光窗帘全合上,外面一点月光透不进来,雨势渐小,只能听到轻微的水声,以及omega在怀里无意识的哼唧。 陈竹年再亲他耳朵尖,omega睡梦中下意识躲开,后颈却被陈竹年扣着,动不了,只能任由alpha又亲又咬。 半晌,好像把睡着的omega折腾生气了,陈竹年讨好似地安慰一会儿,omega太好哄,很快往他怀里蹭蹭。 这时陈竹年才点开终端。 他眸色深暗,眼底还留有激情过后的欲,唇角被鹤来咬过一口,破了皮,一点暗红留在上面。 使他整个人有种阴郁的沉。 上面留有苏珊下午给他发来的对话记录。 还有一张照片,是身着病号服,正接受精神治疗的方止凡。 时间是今天下午六点。 陈竹年抱得太紧,浑身又热,鹤来喘不过气,眼睛没睁开,手先抵在陈竹年胸膛。 陈竹年放松力道。 将终端关闭。 他垂眸,亲了下omega的眼睫。 “弄醒你了?宝宝。” 鹤来将脸贴在他手心。 “没……” 他抿了下唇,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再将自己往陈竹年那边靠。 翌日。 鹤来一边刷牙,一边习惯性点开终端查看未读消息。 订阅号在昨晚凌晨给他发来一份新的加密文件。 鹤来愣住,小心翼翼地点开。 是王成旭转院后的地址——普善疗养院。 ----------------------- 作者有话说:有点事,迟到了一个半小时(跪 第51章 疯子 洗漱杯“啪”地掉在地上,水溅了一地,脚踝处全湿。 鹤来连忙把杯子捡起来。 他的中指扣在杯沿,因为用力过猛而呈出白圈。 鹤来不知道这是震惊还是惊喜的反应。 冷水拍打在脸上,他眼眸紧闭。 深呼吸。 收到普善疗养院地址的那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这不符合常理。 他面临一些只有王成旭能帮他解决的问题,期望有人能给他提供王成旭的位置信息,他也这么做了,不然昨晚不会冒着风险去询问第三方。 得到‘期待’的答案,心里却没因为‘期待’实现而松一口气。 矛盾。 或许是因为他排斥王成旭,或许是因为其他难以言说的未知原因。 鹤来想起昨晚查看的文件,皱眉咳嗽两声。 必须承认,在得知王成旭转院后,他没有失望,也没有深入调查。 他将不被他内心承认的情感藏了起来——放松和庆幸。 王成旭就像一座会吃人的大山,无数次鹤来站在山脚徘徊,最终依然决定逃跑。 王成旭的转院给鹤来提供了一个心安理得的逃跑理由,然而此刻,他又被推着往前走。 尽管这波推力实际来源于他。 鹤来缓慢地调整呼吸,抬起头时,发现镜中的自己面色过于惨白。 周一,陈竹年要开早会。 鹤来在陈竹年公司附近的宠物医院找到了正在选玩具的黑猫,他蹲在角落,一边揉小猫脑袋,一边预约普善疗养院的探视时间。 还在等预约通过审核,医院门被人推开。 身着黑短袖的男人手里抱着被蒙了层布的猫箱,猫在箱子里面慌张地喵喵叫,医生很快跑出来,将猫箱接过。 鹤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见红裙女生惊恐地追进来,声泪俱下地说:“你们要干什么……不要带走我的猫。” 长布掉落,被关在箱子里的白猫着急地挠箱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主人被其他人拦下。 女生掩面哭泣,白猫叫声凄惨,很快被关进手术房间。 鹤来站起来,原本还在玩逗猫棒的黑猫也紧张地躲在鹤来身后。 门刚关上,女生将手放下,接过前台递来的温水,面上已经没有悲伤。 她笑着对前台说:“麻烦你们了。” 全程鹤来头上都顶着三个问号。 玩具区的工作人员a揉了下酸胀的腰:“早上这场戏结束了,中午和晚上还有两出。” “什么?”鹤来怔住。 工作人员b:“主人带猫咪来绝育呢,担心绝育后猫仇恨主人,现在主人唱白脸,其他人唱黑脸,猫做完绝育手术后主人以‘救猫主’的形象出现,那么人猫关系就会依然如胶似漆。” “啊?”鹤来疑惑地说,“术后猫咪依赖主人是因为主人在此期间提供了足量的关爱和负责任的照顾,与演戏没有关系。” 工作人员b笑笑,说:“这是你们‘理论派’的看法,我们‘通灵派’不这么认为,万一猫咪真的因此记恨主人了怎么办?主人还要陪猫度过漫长的一生呢。” 鹤来还没说话,工作人员a接嘴:“照你们‘通灵派’的说法,猫咪视角里这岂不是个令猫毛骨悚然的恐怖片?” 他耸耸肩:“你以为‘救’你的和实际‘害’你的是一伙。” “你又在这里给自己找不开心,”工作人员b笑着推了把a,“猫到死都不知道真相,那就没关系。” 话音刚落,他将黑猫试玩后喜欢的玩具打包起来,递给鹤来:“一共379。” 鹤来连忙“哦”两声,终于回神。 付好钱,鹤来将黑猫送回策划部,他看了眼消息,预约通过,但时间提前了两小时。 陈竹年还在开会。 一路上鹤来都提不起劲,或许是因为要去见王成旭,或许是因为刚才在宠物医院听到的那番话。 他心跳很快,胸膛好像被什么压着,逐渐让他喘不过气。 安静的环境,思绪很乱,鹤来打开车载新闻。 第73章 冷静的女声从前方传来。 “近日引发全社会关注的“伴侣型人工智能杀人案”出现重大转折。” “此前一直潜逃的伴侣型人工智能,已被警方最新投入使用的尖端侦察系统“skynet”成功定位。” “尽管此次是“skynet”系统首次公开亮相,但据内部消息人士透露,该系统已在幕后试运行超过一年,并立下赫赫战功。” “它已协助警方秘密破解了数十起悬而未决的陈年旧案,其破案效率和准确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被誉为‘罪恶克星’。” 新闻下方实时评论接连滚动。 【我去,一般案件还请不来skynet,这次真下血本了!】 【之前咋没听说过这么牛的侦察系统?】 【内部人员透露,这系统由周国祥所在团队研发(托眼镜)】 【这不是在支持周国祥的‘智能体管理智能体’理论么?表面反对,实际大力支持哈。】 【那能咋办,单凭人类去查?人类查一个星期连犯罪现场都没搞明白,上系统后半天定位嫌疑人(呵呵)】 【叽里呱啦聊什么呢听不懂,没人关心‘母亲’吗?下一步是不是利用‘skynet’找‘母亲’了?】 实时新闻报道很快结束,车里开始播放舒缓的音乐。 鹤来唇线绷得很紧。 警方很早就开始调查伴侣型人工智能杀人案,无奈一直没有进展,鹤来每天都会了解最新情况,进度停滞一天,他便松一口气。 倘若人工智能犯罪被证实,那么智能体可怜的生存环境只会进一步被压缩。 同时,犯罪智能体能被精准定位,理论上‘母亲’也能很快被人类找到。 他盯着报告里的“skynet”,内心瞬间翻涌起一股异样的感情。 感情转瞬即逝,鹤来摇了摇头,将异常归结为最近糟糕的状态。 小腹隐隐作痛,鹤来将手小心翼翼地覆盖在上面,温热的手心贴住随着呼吸缓慢起伏的小腹。 郁结说时间太短,现在还看不出什么,三个月后才会显肚子。 绵长的呼吸逐渐抚平他内心的不安。 因为怀孕,鹤来最近总是想起艾维。 艾维如果知道他也会有小孩…… 模糊的庄园时光里,艾维总是抚摸他的发顶,笑着对他说:“鹤来,你是我唯一的小孩。” 车停稳,鹤来勉强睁开眼。 手依然放在腹部,眼尾却带着点湿润。 鹤来无声将眼泪抹去,带着些许忐忑不安,他在疗养院斜后方的矮红房子边缘见到了王成旭。 王成旭并不难找。 他半个头都被之前的灾难炸毁,由机械代替,外层没有贴仿真皮,远远就能看到机械头部里转动的齿轮。 王成旭坐在墙体正中,那只亮着绿光的机械眼凸出来,另一只人眼浑浊,无论看什么都无法聚焦。 瘸了条腿的老旧机器人扶着王成旭脱力的胳膊。 昨晚下过一场雨,王成旭不知什么时候从房间里溜了出来,清晨,空气湿度较高,王成旭浑身打湿,脏旧的病号服像狗皮膏药一样贴在他身上。 护士站在他面前大声斥责他又乱跑,王成旭不搭理,只是盯着草坪看了很久,偶尔身体莫名其妙抖动两下,脸上露出难看的笑。 托起胳膊的地方逐渐变得温暖。 王成旭僵硬地转过头来,无神的双眼盯着鹤来。 他动作卡顿,直到走近,鹤来才发现王成旭连脖子都机械化了。 “父亲。” 鹤来咬了下唇,还是说。 话音刚落。 王成旭身体疯狂抽搐,他像是看到什么洪水猛兽,急切地想挣脱鹤来,高度紧绷的精神状态让他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发出一些像枯树折断的聒噪杂音。 鹤来放开他,王成旭猛地摔倒,他迅速翻身,毫无形象地在地上爬,病号服上的纽扣脱落在地,衣袖附近都是泥泞。 护士抓王成旭就像抓小鸡,大力将他提起来,再拖回房间。 房间里的投影未关,画面暂停在“skynet”系统追查到伴侣型人工智能那部分。 显然王成旭也在关心这件事。 鹤来眼眸微眯。 护士刚准备给王成旭换衣服,便被鹤来拦住。 “我来吧。” 鹤来轻声说。 王成旭呆呆地看着鹤来。 听见鹤来喊他。 “父亲。” 这下倒是听得真切,王成旭逐渐停止挣扎,任鹤来将他上衣脱掉。 失去了外衣遮掩,鹤来看见王成旭一半腐烂的皮肤,一半生锈的机械外壳,忍不住皱眉。 王成旭变得比他想象中“弱小”太多,鹤来甚至对他产生过瞬间的怜悯。 陪伴王成旭的机器人呆呆地站在旁边,胸口的核心闪烁供能不足的红光。 鹤来伸手抚摸机器人光秃秃的头颅。 “协远rty020,23年前生产的初版,早在18年前就宣布全面停产报废,”鹤来看着王成旭,“以前的你不会用这么落后的智能体。” 王成旭一直盯着双脚,不说话。 鹤来看了他许久,终于长叹一口气。 “你左臂第四板块的伺服电机烧毁,同时,为右腿供电的电源线路电压不稳定,导致你难以控制平衡,绝大多数时间只能坐着……” “你来干什么。” 王成旭突然抬头打断他。 鹤来目光平静:“你和我之间存在契约,我要为你负责。” “少来这一套。”王成旭冷冰冰道,“如果你真的这么关心我,早来见我了。” “父亲。” 鹤来声音渐沉:“我的契约绑定存在问题,只有你能帮我。” “我不是你父亲。” “我也不想这样称呼你,”鹤来冷漠地说,“你更换了我的型号,命令强迫我称呼你为父亲,如果你不满意,可以修改。” 鹤来缓缓伸手,将自己与人类的契约情况完整呈现在王成旭面前。 王成旭身体因为荒谬的笑而晃动厉害:“你受契约的苦越多我越高兴,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凭目前只有我能修好你。”鹤来说,“你曾三次无视警告,擅自进行人机改造技术,至少有两年没有人来帮你处理机械残肢的问题,现在你身上所承受的痛不比我少。” 王成旭笑容僵住。 牙齿狠狠咬在一起。 鹤来的契约绑定记录并不长,只有短短五六条,王成旭视线停留在最下方一段。 呼吸在瞬间停止。 随后,他将身体蜷缩在一起,狂笑不止。 眼泪顺着生锈的机械腔滚落,黄色的液体滴答在地。 鹤来心骤沉。 面色渐白。 王成旭笑得浑身都疼,笑得喘不过气。 期间鹤来一直沉默。 直到王成旭的头猛地撞向墙壁。 剧烈的疼痛逼迫他从癫狂状态中清醒过来。 王成旭咳嗽几声,说:“我不需要你管,你可以杀了我。” 话音刚落,室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王成旭冷笑。 鹤来哽了一下。 “我不会杀死契约对……” “言下之意,如果没有契约,你早杀了我,对吧。” 王成旭缓缓抬头,那张明显被火焰灼烧过的可怕脸庞只有嘲弄。 “就像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伴侣型人工智能杀人案。” “我不会杀你。” 鹤来缓缓说:“王成旭,你的人生因为你自己毁了,但我的人生还要继续。” “人生?”王成旭狞笑,“你是人吗?” 鹤来呼吸骤停,拳头攥紧。 “我不是。” 终于,他说。 “我的人生也不是我毁的,”王成旭咬牙切齿地说,“毁掉我的罪魁祸首是你。” 鹤来深吸一口气。 “你一直恨我。” “你也一直爱艾维。” “但我不明白。” 他努力保持语调平稳。 “就像我不明白你当初为什么不直接让我数据死亡,而是强行带走我,并杀死了艾维。” “你可以把十二年前庄园里所有人的死都扣在我头上,”王成旭将机械手指戳进腰,硬生生扯出一截带火星的电线,“只有师哥。他是我唯一不想失去的人。” “艾维是你害死的。” 鹤来直视他:“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有充分的作案动机。” “你所谓的作案动机就是艾维发现了我干的一些坏事,”王成旭痴痴地笑,“同时绝大多数情况下我和艾维观点相冲。” “我确实经常和艾维吵架。” “因为艾维是个愚蠢的理想主义。” 王成旭盯着他:“艾维根本不知道你有多值钱,这就是我把你留下的原因。” 他指尖稍动,投影界面再次播放视频。 “据悉,“skynet”系统并非传统的监控网络,而是一个集成了量子计算、城市级物联网传感、深度行为预测算法和微能量特征追踪的超级ai平台……” 第74章 “熟悉吗?skynet。”他说。 鹤来怔然。 “……什么?” “它是你的一部分。” 王成旭缓慢道:“几年前我将它从你身上抽出来,卖给第三方,赚了三十亿。” “而这只是很小的支线,类似的功能我可以再从你身上抽出十次种。” “艾维这个蠢人,花了大半辈子创造了你,却不知道如何利用你赚钱。” “方止凡更是弱智到令人发笑,他竟然以为你的价值只是作为伴侣型仿生人契约权的几千万。” “而你的最后一位主人。” 王成旭又开始笑。 笑得愈发难受,他连腰都直不起来。 鹤来往后退,不知觉间小腿碰上木制长椅,椅子被推倒在地,发出“砰砰”的巨大声响。 他呼吸变得愈发急促,甚至在这一瞬间,想要逃跑的强大欲望再次吞噬了他。 然而鹤来还是站在原地,双腿已经没了知觉。 冷汗覆上全身。 “疯子。” 鹤来咬紧牙关。 “我疯吗?远远比不过你那位疯的程度吧。” 鹤来后背抵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 喉咙甚至有了血味。 他不敢闭眼。 怕一闭眼就想起陈竹年过往的病历。 郁结诊室新来的助理不清楚哪些该发给鹤来,哪些不该发,他只是遵循一个模糊不清的命令将陈竹年所有诊断情况都打包发给鹤来。 里面包括陈竹年十几岁时诊断出的多项心理疾病。 无数人都说,s级alpha天生就是疯子,更不要说两个s级alpha结合生下的后代。 陈竹年戴的耳钉主要作用不是抑制信息素,而是控制情绪。 早在一开始鹤来就应该明白。 王成旭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无比灿烂,又无比阴森恐怖的笑。 “可尽管如此,你身上依然有他信息素的味道。” “强烈的信息素接触甚至让你的身体产生了异样的反应……” “别说了。” 腹部涌上窒息的疼痛,鹤来半跪在地上,痛苦的汗水滴落在地。 脑内大量被他压制的信息在瞬间冲上来,天旋地转,鹤来唇已是惨白,眼前的地板渐渐变成无数重叠在一起的圆圈。 “别……别说了。” 他声音微弱,颤抖着。 “别。” “你和他的契约绑定稳定度甚至超过了你和艾维。” 犹如恶魔低语,王成旭没有一天像此刻快乐。 王成旭一字一句地说。 “然而艾维就是他害死的。” “陈竹年,我记得他,十二年前被陈灼带来庄园。 “同年,艾维死了。” “艾维是你,”鹤来咳嗽着,艰难起身,“艾维是你害死的,你删除了我在庄园时的记忆,只为永远掩盖你杀死艾维的真相……” “与陈竹年……没有关系。” 鹤来双手掩面:“他,他,不在那里,也,也没有作案动机。” “不是我删除的哦。”王成旭笑眯眯道,同时利用主人权限调开鹤来的记忆数据。 上面显示,他可以删改的数据时间停留在十一年前。 刚好是艾维死后,鹤来契约权转交到他手上那个节点。 “没有成为你的主人之前,我无权篡改任何东西。” 王成旭说:“你记得我,记得艾维,记得当初庄园里的所有人,唯独与他相关的数据出现大量空白。” “艾维不希望你的记忆被第三方随便删除,所以任何强制删除的记忆数据都会以‘梦’的形式出现在你休眠期,”王成旭说,“这段时间你没有好奇过‘梦’里经常出现的人是谁吗?” “不对。”王成旭微笑道,“你好奇过,甚至你心里早有答案。” 眼泪终于沿着脸颊滚下。 鹤来难过地闭眼。 没说话。 “艾维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成旭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总是逃避,鹤来。”这是王成旭第一次喊他的名字,“你的理性分析能让你轻易得到答案,自我意识的感性却让你选择隐瞒。” “你用逃避不断欺骗自己。欺骗的效果很好,甚至营造了一个挑不出太多毛病的平和假象。” “然而命令经常发生冲突,你想接近他,又想逃离他。” “直到现在,你必须承认这一切。” “作案动机。”王成旭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人工智能犯罪会严格遵守逻辑。人类不会。疯子更不会。” “我是你的父亲,”他缓缓下蹲,机械手僵硬地压在鹤来发顶,大发慈悲地说,“父亲教会你的第一件事,人类是欲望动物,欲望能让对方死,也能让对方活。” 鹤来感到强烈的,难以忍受的恶心。 他无法控制地咳嗽,可是胃里早已没有任何东西。 “感谢艾维。” 王成旭阴森的呢喃仿佛最恶毒的咒语:“没人能真正强迫你删除记忆数据,你会想起所有。” 渐渐地,鹤来感到周围温度骤升,他仿佛又被困在了十二年前的那场大火。 ----------------------- 作者有话说:此文是he,不是那种你杀了我爸我最后还想和你在一起的he。 不能多说了() 另,死遁倒计时…… 可以剧透的一点:这次遁成功了 另,另,昨天没有更新,今天这章合计5800+,算小小弥补(跪 惯例,评论给大家发红包,啵啵[饭饭] 第52章 分化期 所谓“来庄园找选一位适配的情感型人工智能,以陪伴日常学习”,不过是幌子。 陈灼带陈竹年来这里的真实原因,是让人工智能辅助治疗陈竹年的bpd。 bpd,全称为borderlinepersonalitydisorder,边缘型人格障碍,主要表现为紊乱的自我身份认同、不稳定快速变化的心境、显著的分离焦虑、冲突的亲密关系、冲动性、应激性的精神病性症状、持久空虚感和厌倦感及自伤自杀行为等。(注1) 陈竹年的童年,远称不上幸福。 刚开始陈灼和陈南沅还会刻意伪装,营造出一副其乐融融的恩爱模样,尚且不明白什么是感情的陈竹年没有意识到这场荒谬的谎言。 直到陈灼忘乎所以地在楼上与出轨对象约会,而年仅七岁的陈竹年却被他锁在密不透风的车内,无法动弹。 炎炎夏日,车内气温一度高到六十多度,再睁眼,晃荡在眼前的是急救室的灯光,陈竹年看着终于撕破脸争吵起来的父母,感到心里构建起来的虚假城堡正在一点点崩塌。 他比正常小孩要聪明太多,然而其他能力匹配不上聪明时,聪明便成为了痛苦。 陈竹年不想知道在隔间与父亲接吻的人不是母亲,也不想在生日最后半小时收到母亲在情人那里过夜的消息。 更不想玩“排名游戏”——陈灼和陈南沅都喜欢将外遇对象的信息收集起来,让陈竹年从中选出最像父亲/母亲的前三位。 每当陈竹年说出一个相似之处,他们都会欣慰地笑,表示自己只是喜欢这种类型,而不是具体的某个人,所以他们不算出轨。 烂人。 伤疤还留在手腕,陈竹年已经不记得这是因为第几任出轨对象受的伤,甚至记不清当时在身边的是父亲还是母亲。 他的记忆开始呈现大量空白,医生说这是大脑为了自我保护选择的遗忘。 此时陈竹年已经开始接受心理治疗。 每一次诊疗后父母都会不见,他们将医院当作好用的遗弃点——只要钱到位,陈竹年就不需要他们担心,医院会提供一切,陪伴、爱、心理疏导,这些他们永远没精力提供给陈竹年的东西。 十岁到十三岁生日,陈竹年都在医院度过。 他逐渐习惯父母消失好几个月后又突然出现将他带回家,一边说着‘我永远爱你,我唯一的孩子’,一边又以治疗为理由将他送回医院,然后趁陈竹年进行测试时悄然离开。 父母的不管不顾和频繁出轨成为了家常便饭,每一次割裂的和好之后必然伴随毫不留情的谎言。 陈灼和陈南沅永远在竞争,在情感里竞争,比谁更快找到另一方的替代品,他们与替代者接吻,上床,做一切亲密的事情,以此来证明“你还爱我,但我并不爱你”。 陈竹年夹在中间,成为那个可以证明他们相爱的同时也仇恨彼此的唯一存在。 无数次‘我爱你’,无数次‘我爱你’后的抛弃,很长一段时间,空荡的别墅没有任何人。 世界安静到没有人在意陈竹年的存在。 直到他十六岁那天,冬日,暴雪暂时封锁了道路,陈南沅不得已返家,在密不透风的别墅角落,找到了烧炭自杀的陈竹年。 意识到儿子可能患有严重心理疾病,陈南沅第一反应不是悲伤,而是一种等待许久的平静。 第75章 甚至在最后,暗藏着一份不为人知的窃喜。 陈竹年终于也被拉进了泥潭,这样所有人都是烂人,陈灼是,她陈南沅也是,迟早有一天,陈竹年会变成他们。 陈竹年拒绝与所有人交流,内心的封闭使得他逐渐听不清任何声音,世界又变得安静,普通的话聊已经没用,药物和仪器让陈竹年越来越沉默。 最后一次水杯滚落在地,陈灼终于掩饰不住怒火。 于是他被陈灼带到了庄园。 人工智能,永远不会离开的同伴,契约绑定的那瞬间,人工智能会一直伴随着你,直到你死去。 它们会真诚地按照人类的期望说“爱你”,绝不会抛弃人类。 完美的陪伴者,完美的朋友,完美的心理医生。 王成旭在介绍庄园最新研发的陪伴型人工智能时,如是说道。 鹤来躲在艾维身后,怯生生地看着神色冷漠,站在陈灼身边的少年。 少年的助听器卡在耳骨上方,鹤来小声呢喃:“怎么会听不见呢。” 思考之际好像听到陈灼提起他,鹤来很快抬起头来,期待地看着陈灼。 然而艾维脸色好像僵硬了一瞬。 “是我的小孩,”艾维笑得很难看,“啊……不是人类,是仿生人,看不出来吗?哈哈……” 他将鹤来挡在身后,说:“这个不行,到现在都还没觉醒自我意识,笨得很。” 鹤来生气地扯艾维的衣服:“我才不笨。” 随后感觉少年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 鹤来看过去,没有犹豫地扬起一个善意又灿烂的微笑。 对方很快把视线别开。 盯着另一边艾维种植的向日葵。 “你看,他还会犟嘴。”艾维面露尴尬,“到时候肯定把你小孩气得不行。” 陈灼笑了下:“是么。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像人的智能体,科技发展比我想象中还要快不少。” 旁边王成旭连忙接话:“当下这么逼真的就只有他,还是磁场紊乱下的意外产物,不具备可复制性,我打包票说,未来一百年也无法量产。” 陈灼上下打量鹤来,颔首:“挺有意思。” 艾维脸煞白。 陈灼垂眸看一眼陈竹年。 陈竹年神色冷淡,助听器放在一边,显然不想参与这次讨论。 陈灼目光沉下来。 第一次见面,远说不上愉快。 陈灼好像很忙,又好像只是急于将陈竹年这个烫手山芋脱手,中午将陈竹年送过来,下午便离开。 也没说具体什么时候带陈竹年回去。 陈灼走之前还和艾维交流了一番,最终以艾维脸色极差结束对话。 鹤来善解人意地坐在艾维旁边,回想刚才偷听的墙角,说:“我同意让磁场觉醒我的意识,艾维。” 这样他就不是笨蛋仿生人了。 “把刚才听到的都删除,”艾维没好气地说,“你同意什么?强行得到的任何东西都不可取,迟早有一天会失去。” “强行觉醒意识更是要遭天谴。” “早点觉醒,他的价格会翻好几倍,你以为有几个人有能力支付?”王成旭在一旁冷嘲热讽:“好不容易等到合适的顾客,你……” “缺那点钱吗?”艾维怒道。 “那点?!起谈价都是百亿!艾维你根本不知道每天庄园要花多少钱,现金链早就断了,再僵持下去研究员也得跑路。” “钱到手我立马就能解决当前研究资金短缺的问题,保证五年内把它翻十倍!” “滚蛋!”艾维没好气地说,“确实缺钱,但还没到‘卖人’的地步!” “哪里是人?”王成旭皱眉,“充其量是一堆数据,用了点生物仿真技术你就连硅基和碳基都分不清楚了。” 艾维冷冷看着他:“那你是否清楚鹤来的主研发人是我,决定他去留的人只能是我。” 王成旭攥紧拳头,听见艾维咬牙切齿地说:“你私下做的什么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敢打鹤来的主意,我会毫不犹豫与你决裂。” “到时候你自己滚出庄园。”艾维一字一句说。 王成旭目光阴沉,怒火直往上冲,脖间青筋暴起。 最终,他只是将视线别开。 鹤来躲在艾维身后,当王成旭往他这边看时,鹤来不自觉哆嗦。 此刻的他单纯凭借王成旭的微表情和肢体语言便能判断出王成旭并不喜欢他,并对他怀有一种难以解释的仇恨。 逐渐,鹤来将拽住艾维衣袖的手放下。 艾维轻推他的后背,说:“鹤来,时间到了,你得去叫季元术起床。” 鹤来懵懂地点头。 同时遵循艾维一直以来的命令,他将刚才艾维与王成旭争吵的过程数据从脑海中删除。 数据清空瞬间,鹤来露出一点笑容。 站在床头艰难推了三次季元术,都以推不动告终,鹤来泄气:“季元术。我不会再叫你起床,今晚艾维会训你,他训你训累了就不会来训我,同时我会要求艾维让我变得大力一点。” 说话间推了季元术第四次。 季元术总算被他推得挪动了一厘米的位置。 她眯着眼睛,在床上摸了半天眼镜,直到鹤来递给她。 季元术满足地抱住鹤来,揉他毛茸茸的粉毛:“推不动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自己力气小,而不是‘季元术你需要减肥’吗?” 鹤来不接受她的谄媚,只说:“季元术,镜框眼镜并不方便你,我可以直接帮你调整你的视力。” “还这么关心我……”季元术嘟嘴要往鹤来脸上亲,被鹤来躲开。 鹤来揉发痒耳朵,再把耳朵藏进粉发里,说:“艾维告诉我,我十一岁了,这个年龄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亲吻。” “可是你十岁的时候还可以。”季元术很快眨眼睛。 “那是上个月!” 鹤来刚把门关上,便听到远处篱笆樯有猫咪叫声。 鹤来很快跑过去,同时自言自语道:“唉。我真的很忙。” 艾维对猫毛过敏,所以鹤来只能每天悄悄来角落喂这些流浪小猫。 有一只好不容易被鹤来喂的营养过剩,胖得像一颗拍一下就能快速滚动的球,无奈半天前和流浪狗抢吃食的时候因为跑得太慢而被咬了一口。 后腿鲜血直流,等移到鹤来面前时,它已经没了力气。 鹤来努力抱它,抱半天都抱不起来。 他眉头紧皱:“怎么办呢。” 余光看到坐在台阶上沉默不语的少年。 鹤来咧开嘴笑:“人类。你可以帮我吗?” 少年没戴助听器,好像没听见鹤来说话。 鹤来又尝试问了一次。 这次少年把助听器塞进了耳朵里。 “可是我真的没有力气了。”鹤来嘴角下拉,看着可怜的肥猫,他说:“fc003,让我想想办法好吗。” fc是fatcat的缩写,鹤来根据每只猫体型自创了编号。 猫虚弱地喵一声,算答应。 鹤来走到他面前。 双手合十。 “拜托拜托。” 陈竹年缓缓合眼。 鹤来又说:“对不起,忘记你听不见。” 陈竹年轻抬眼皮。 取下助听器。 “听得见。” 他说:“我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你是一个很好的人类。”鹤来眼眸弯起来,像两枚小巧的月亮。 陈竹年看着他,不留情面地说:“道德绑架。” 鹤来“哦”一声。 “原来这是‘道德绑架’,”他歪头,问,“那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帮忙呢?” “你问我。” “对呀。”鹤来呆呆地说,“仿生人不能问人类吗?我经常问艾维问题。” 陈竹年好像被他烦得没办法。 “在哪里。”他起身。 鹤来笑出两颗很可爱的虎牙:“fc003会非常感谢你。” “猫不知道什么叫感谢。” “知道呀,”鹤来认真地说,“003前两天给我送来了两只死老鼠。” 陈竹年:“……” 陈竹年将肥猫的后颈捏住,就要往上提,立马被鹤来制止。 “你不要这样。”鹤来说,“它太胖了,你得抱着它。” “然后我浑身都是猫毛。”陈竹年说。 鹤来小心翼翼问:“你也对猫毛过敏吗?” “是这个问题吗?”陈竹年反问。 鹤来点头:“这个问题很重要,艾维过敏的时候会连打十个喷嚏,你也会吗?” 陈竹年:“……” 半分钟后,他说:“怎么抱。” 鹤来给他示范了一遍。 陈竹年学什么都很快,胖猫被他舒服哼哼。 鹤来就笑,说:“你好厉害呀,人类。” 陈竹年:“不要什么都夸。” “我是真心的。”鹤来说,“我不这样夸艾维。” 第76章 陈竹年垂眸,半晌,“嗯”一声。 又听见鹤来说:“艾维一接近猫就会不停打喷嚏,他一辈子也不知道小猫咪抱在怀里多么舒服,还好你不打喷嚏。” 陈竹年:“……” 陈竹年:“跳过这个话题。” 鹤来:“好吧!” 走到半路,陈竹年说:“它会自然老死,没必要治它。” fc003如今十六岁,即使是寿命较长的田园猫,也快到生命的极限。 鹤来低下头。 “不要这样说,我会很伤心,猫咪也是。” 陈竹年眼睫颤动两下:“伤心是人类的情绪,猫不会。” “你更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鹤来愣住。 很快低下头,小声说:“因为我不是人类。” 陈竹年:“所以它死后,你可以直接删除相关记忆数据。” 就不会有多余的感情产生。 鹤来慢吞吞地说:“我不会删。” 陈竹年停下脚步。 “你十一岁。” 鹤来一怔,点点头:“人类年龄是这样的,实际上我才‘醒来’两年。” “你的生命理论上无限长,”陈竹年说,“你没想过在此期间身边的人死亡么。” 如果将死亡比作遗弃,鹤来会经历无数次遗弃,在漫长的生命长河里。 所以有选择地删掉与死去人类相关的记忆,是作为即将觉醒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的必修课。 鹤来不说话了。 过了很久,他才说:“没关系。我还不知道伤心是什么感觉。” “艾维说,我,我现在只是在模仿人类的伤心。” 鹤来结巴一句。 很快又补充。 “我不想艾维死。” “也不想大家死。” 鹤来耷拉着脑袋。 作为一个理性占绝对主导的智能体,却说出“不想人类死亡”这种极度天真的话,怪不得艾维会说他笨。 鹤来像只突然得了抑郁症的小鸟,几分钟前还叽叽喳喳吵得陈竹年头疼,现在却一声不吭。 猫咪后腿绑了支架,短时间内难以行走,必须有人照顾。 鹤来和艾维住在一起,他只有再尝试拜托陈竹年。 “不养,”陈竹年没有犹豫地拒绝,“它快死了,之后还要处理它的尸体,很麻烦。” 鹤来抿唇。 他弯下身,尝试着将猫咪抱起来,此刻他的体力基本恢复,即使抱得很勉强,也好过一开始根本抱不动。 “好,”鹤来充满歉意地说,“太麻烦你了。” 鹤来摸摸fc003圆滚滚的脑袋。 fc003显然不知道两人在讨论它什么时候死,只是亲昵地用头去蹭鹤来手心。 鹤来便叹气,说:“fc003你再让我想想办法好吗。” 庄园没有专门的宠物部门,绑支架已经是最温和的做法,如果再将猫放在这里,猫只会得到物理意义上的永生——它会被改造成机械猫。 鹤来想过将猫给其他人收养,然而谁会临时接手一只高龄又脆弱的猫咪呢。 很快,仿生人抱不动猫咪,他蹲在地上,抚着fc003的后颈,愁眉苦脸。 陈竹年盯着他看了半晌。 说:“它本身就是野猫,你最该做的是把它丢回去任它自生自灭。” “那在fc003看来,我就是抛弃了它。”鹤来闷着声音,将脸埋进膝盖里,“当初我伸手去救fc003就做好了要照顾它到死的准备,我没办法抛弃它。” 陈竹年莫名冷笑一声。 “即使真的抛弃了你也不会损失什么。” 他说。 鹤来震惊:“人类,仿生人是很遵守契约的。” “契约?”陈竹年眉很快皱一下,“你和猫还有契约?” “不像签字画押那么复杂。” 鹤来想了想:“比如你愿意和我交朋友,那么我们就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契约’就这么简单。” 陈竹年嘴角很勉强地扯了一下。 眼底看不出多少笑意。 鹤来还在苦思怎么跟艾维解释,陈竹年突然起身。 “拜拜……” 鹤来以为他要离开,话还没说完,便听到陈竹年冷淡地对他说:“两个月内还没死我就把它放生。” 鹤来猛地抬起头。 期待地看着陈竹年:“真的吗?人类,谢谢你……” 陈竹年又说:“有条件。” “什么?” “之后不要再找我。”他将猫抱起,语气冷漠又生疏。 “哦……”鹤来眼神一点点暗淡,“对不起。” …… 艾维刚推开门,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嚷了声:“鹤来,你又去喂猫!” “不是我。”鹤来反复确定身上没有一根猫毛,“你感冒了,艾维。” “怎么可能。”艾维用纸巾揩鼻子。 听见鹤来一脸忧愁地问他:“艾维,我真的很笨吗?” “谁说的?!”艾维怒得不行,“你是我的小孩,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仿生人,是谁乱说话?!” “早上你说的。” 艾维短暂卡壳。 他“啧”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那是事出有因……仿生人不懂人类世界的生存法则,有时候我们必须将优点藏起来……” “仿生人和人类‘聪明’的判断标准不一样,仿生人越像人越聪明,人类越像人工智能越聪明,”艾维得意道,“你知道你现在的表现是多少人工智能永远无法做到的么?” “不对,”艾维反应过来,“当时你扯我衣服说你不笨,那事情已经翻篇了,现在提起又是因为什么?谁说你了?” “没有。” 鹤来揉揉耳朵。 委屈地像只将自己埋进土里的小乌龟。 “好像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和我交朋友。” “这又是谁?!”艾维皱眉,气得在家里团团转,“谁不愿意和我小孩交朋友?!你是最好的朋友型仿生人,想和你交朋友的人类可以排到火星,真是有眼不识珠。” 鹤来诚实地说:“今天早上见到的那个人。” “谁?陈灼?”艾维思考,“哦,他小孩,陈竹年。” “你不用管他,”艾维摆摆手,“他分化期快到了,分化后估计就会离开庄园。” ----------------------- 作者有话说:注1:来源,百度百科 第53章 后悔 陈竹年让鹤来别去找他,鹤来一边委屈,一边遵守约定,实在好奇,就远远看一眼。 fc003和陈竹年像硬塞进同一间屋子的陌生人,陈竹年不回应fc003的喵喵叫,fc003也不主动靠近陈竹年。 只有换药的时候陈竹年才会想起房里还有只猫。 他拧起fc003后颈,往上提了两厘米,动作一顿,手松开,将提的动作换成抱。 fc003痛得嗷嗷叫,陈竹年依然面无表情,只管将夹板重新安回去,结束后fc003仇恨地对陈竹年呲牙,陈竹年冷淡看它一眼,年龄和陈竹年一般大的猫咪瞬间怂得躲进床下。 不管怎么说,fc003状态正一天天变好。 隔老远偷看的鹤来松一口气,抬眼时,见陈竹年透过窗户看他。 少年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眸色极深,薄唇线条平缓,耳骨扣着两枚纯白助听器。 鹤来立马低头,胆战心惊的样子跟躲起来的fc003没太大差别。 听说这几天王成旭热情地向陈竹年介绍了上百款人工智能,陈竹年依然兴致淡淡,没说不行,但也没说行。 由于缺钱,庄园几处不是特别重要的研究已经停工等人投资,艾维这几天急得团团转,整个庄园恐怕只有鹤来和陈竹年两个清闲人。 不过眼下,鹤来处境也变得艰难。 艾维将最新一轮淘汰名单重重甩在王成旭身上。 纸张乱飞,哗啦声互相碰撞,最后一张飘到艾维脚下,那是鹤来的“报废申请”。 艾维面色铁青:“鹤来是当下最杰出的设计,不应该被淘汰,你疯了!” 王成旭低着头,艾维看不见他面上神情。 只听王成旭极为平静地说:“仿生人通过筛选的标准是‘两年内觉醒自我意识’,其余功能都是锦上添花,如果连自我意识都无法觉醒,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只会浪费资源。” “浪费……”艾维手发抖,“整个庄园都依靠鹤来的子程序运转,失去他,大半程序都会处于瘫痪状态,你把这称为‘浪费’?!” “师哥,”王成旭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直视艾维,“这是老师当初定下的规定。” “目前还没有仿生人……”艾维哽一声,“可以说没有任何一个智能体觉醒意识,鹤来是最有希望的那个,我们再等等……” “等到多久?‘意识觉醒’本身就是天方夜谭,如果没有借助磁场,鹤来根本不会诞生,然而磁场是意外,你要花多久再去等一个意外?” 第77章 “一年?两年?十年?一百年?” 王成旭说:“你要所有人都陪你耗吗?从你愚蠢的理想主义里醒过来吧艾维,现状是我们缺钱缺到快揭不开锅了,最多半年,没有找到适合的投资人,研究所只有原地解散。” 他忽然叹一口气,那双平时只会露出仇恨和愤怒的眼睛此刻竟浮现一丝同情。 “或者你同意将鹤来的契约权转给我,”他说,“我抽出他部分子系统,卖给第三方,也能解决燃眉之急。” “我不同意。” 艾维咬紧牙关。 “庄园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王成旭目光毫无波澜,“你的不同意给大家带来的是研究被迫终止,很多人耗了几十年在人工智能研发上面,就等着出结果。” “我只是出面当个坏人,这种想法,目前不止我一个人有。” 艾维拳头攥紧,沉默。 王成旭微笑道:“师哥,两个选择,要么这几天觉醒鹤来意识,要么卖掉鹤来子系统,你有三天时间考虑,之后决定权就不在你手上了。” 人工智能自我意识的觉醒只是一个堪称荒谬的科学幻想,或许这件事能在遥远的几百年后成为现实,但就现阶段的科学技术来说,能实现的概率无限趋近于零。 王成旭走后,艾维手里捏着鹤来的资料,独自坐在办公椅上良久。 庄园什么情况他不是不清楚,王成旭没有恐吓他。 他右手压住胸口,身体发抖,渐渐,抖动频率越来越大,他不得不将上半身蜷缩起来。 艾维将头贴在办公桌上,浑身已被冷汗打湿,嘴大张开,像一只被丢到沙漠中的鱼。 呼吸变成一件奢侈的事,胸膛剧烈起伏,艾维嘴里发出一些痛苦的“嘶嘶”声,胃里翻涌着酸水,他摔下椅子,狼狈地跪在地上,干呕。 太过痛苦时,人第一时间不是流泪,而是感到反胃。 他吐到身体仿佛只剩一层皮,没有一处骨骼不疼,艾维听不见声音,耳鸣长久持续。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眼泪才能自干涸的眼眶滚落。 也不知道鹤来是什么时候捡起地上自己那张报废申请。 鹤来缓缓蹲下,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抚摸艾维的发顶。 人类柔软的头发丝缠绕在他指尖。 鹤来感到温暖,之后那点干燥的温度很快失去,他触碰到了艾维的眼泪。 于是鹤来问艾维。 “艾维。我很糟糕吗。” “我有什么地方做得很差劲吗。” “我是一个坏仿生人吗。” 鹤来将脸埋进膝盖,说:“艾维,我要被淘汰了。” 艾维无力回答。 唇被他咬得毫无血色,他咳嗽到喉咙已经没有知觉。 鹤来低下头,他说话语速很慢:“艾维。你不要流泪,也不要难过。” 鹤来抿唇,努力去安慰艾维:“淘汰之后我就不会再惹你生气了。” 艾维嘶哑着,他颤抖的掌心抚上鹤来侧脸:“你不糟糕,鹤来,你是最好的仿生人,最好的智能体,是爸爸最乖的小孩。” 人类总是额外多情,会给一些客观的事物附上人类独有的情感色彩。 这两年鹤来承受了很多次改造,每次他都乖巧地躺在手术台上,唯一需求只是想艾维陪在他身边。 仪器布满全身,体内注入各种反应器,即使疼到浑身发抖,鹤来依然毫无怨言。 他逐渐由人变成一堆可供研究的数据,等待很久,撕裂开的身体被一点点拼凑回去。 整个过程,鹤来不能关闭痛觉感知器,因为他痛苦的反应也是实验所需数据之一。 鹤来全身湿透,等待刚才从他身体里抽出的血液流进排水孔。 结束后鹤来看着艾维,第一反应不是诉苦,而是露出有两枚小虎牙的笑容。 然后很小声地喊他:“艾维。” “我是,很好的仿生人。对吗。” 就像现在。 正因如此,艾维才没办法像王成旭那样将鹤来当成纯粹的数字人。 鹤来是他的小孩,鹤来第一次睁眼看到的是艾维,第一次张嘴说出的两个字是艾维,第一次勉强学会走路,第一次跌跌撞撞抱着一大捧向日葵朝艾维跑来,第一次对他笑,第一次对他说‘艾维,实验,好疼’。 即使这一切都是程序设定。 即使鹤来经常不明白艾维的言下之意。 即使鹤来要花很长时间去理解人类的情感,或许直到艾维死去,这些都无法实现。 即使鹤来对艾维的‘爱’不是自发产生,而是基于艾维当初输入的几串代码。 但那又如何呢。 艾维再也不会有鹤来这样乖的小孩了。 也不会有人在此刻对艾维说。 “如果我是人类小孩,艾维,你还可以成为我的父亲吗。” “好。”艾维紧紧攥住鹤来的手。 他说:“许愿吧,鹤来。” “鹤来,你从来没有离开过庄园,还有72小时,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的想做的事情。”艾维眼眶湿润,“像人类那样,许愿,哭泣,对他人共情……什么都好,” 鹤来摇头。 “我哪里也不去。”他说,“艾维,我要待在这里,和大家在一起。” …… 挂掉电话,季元术对着艾维无奈摇头:“依然无人接通。” 自那天将陈竹年送到庄园后,陈灼和陈南沅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从未主动询问过陈竹年的情况,现在连人都联系不上。 分化期,父母不在身边,稍微出点差池,对本人来说是毁灭性打击。 也有人将“分化”称为“第二次出生”,毕竟abo类型和信息素会伴随人好几十年。 更糟糕的是,关键时候,陈竹年不见了。 庄园占地面积较大,监控不是全覆盖,存在少量死角,一群人盯着监控看半天,愣是没发现陈竹年在哪里。 烦心事情一件接一件,艾维心乱如麻,一转头,第三件坏事接上来——鹤来也不见了。 直到下午,鹤来才在庄园西区角落住宿楼找到陈竹年。 这里是被遗弃的旧住宿楼,没有人类,只有部分废旧的机器人倒在四周。 风刮过去,老破窗帘呼呼作响,像阴森森的鬼屋。 只有一楼拐角的房间稍微干净,那是鹤来专门收拾出来,给巡逻小机器人充电休息的临时住所。 陈竹年脱力地坐在床旁,他全身都在不正常发热,额头更是滚烫。 信息素等级有高低之分,等级越高,分化时承受的痛苦越强烈,分化持续时间也越长。 鹤来手刚覆上去,便被对方紧紧攥住。 超出预期的温度把鹤来吓一跳。 他结巴着,先道歉:“陈竹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违反契约的,但你好像很难受的样子,我就……” 手上力道变轻,陈竹年虚弱地喘气,问他:“怎么找到的。” “你帮我喂了猫,”鹤来微笑,“我之前担心fc003被别人欺负,所以定位了它身上的猫毛,这样既能找到它,也能找到接触过它的人。” 他从陈竹年怀里找到一根浅黄色的毛。 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给陈竹年看。 抬头时,对方已经痛苦地紧闭双眼。 鹤来将左手温度调到最低,掌心再贴在陈竹年额头。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他小声说。 “不用,”陈竹年侧过头,躲开他,冷冰冰说,“你走。” 鹤来抿了下唇。 分化期身体状况多变,存在太多不确定性,本人会严重缺乏安全感,父母熟悉的信息素能给予分化者最好的安抚。 陈竹年的父母联系不上,鹤来只能尝试物理安慰。 他没有放开,而是努力将陈竹年抱住。 拥抱时,对方的心跳声会无限放大,胸膛被填满,安全感充盈心间。 仿生人无法猜到陈竹年具体在想什么,但能从陈竹年的细节反应里判断出陈竹年在说谎。 鹤来将脸贴在陈竹年脖颈处。 慢慢说:“很疼吗?陈竹年。” 陈竹年疼到没有力气回答他。 骨骼在他体内打架。 鹤来默默揩走对方额上的冷汗,掌心逐渐变暖,他紧紧握住陈竹年冰冷颤抖的手,将温度传递过去。 “做实验的时候,很疼,”鹤来磕磕绊绊地说,“如果艾维不在我身边,我一定会……” 他想了想,用人类能听懂的词语描述:“我一定会崩溃。” 手心愈热,伴随着大力的疼痛,陈竹年急促喘息,眼睫都是汗水,整个人像是刚从海里打捞起来的鱼。 恐慌,胆怯,无措,愤怒…… 各种负面情绪堆积在一起,大脑已经超负荷运转,陈竹年手肘直接砸上身后的床架,木制床瞬间被砸出个大窟窿。 手肘处很快淤血。 终于冷静一点,知觉也渐渐回来,然而刚睁眼,眩晕袭上来,陈竹年控制不住平衡,直到额头再被人温柔地贴上。 第78章 鹤来抱着他。 说:“没事。人类。不要害怕。” 他尝试着去安慰:“我在这里。” 陈竹年许久没动。 听到仿生人说:“如果我也能在此刻分化就好了,艾维说我的第二性别可以自主选择,我想分化成omega,陈竹年,这样你就会好受一点。” 他絮絮叨叨地说:“艾维还说,你可能分化成为alpha,在找到固定伴侣之前,你需要不断打针来抑制易感期。” “打针好痛,陈竹年,”鹤来轻轻将两人额头抵在一起,“如果我能帮你就好了。你是特别好的人。” 陈竹年艰难地扯了下唇。 “……没必要。” 没必要帮他,也没必要虚假地说他是好人。 陈竹年不记得自己有做过什么好事值得鹤来这样评价。 “你帮我养猫,我想感谢你,”鹤来腼腆地笑,“陈竹年。你是我……” 他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是我第一个朋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 陈竹年咳嗽两声,眼底没什么笑意:“你的生命线很长,之后还会碰到更多人,担不起你的‘最’字。” 鹤来动作僵硬。 很久,他摇头。 “我要被淘汰回收了,陈竹年。” 陈竹年的呼吸有瞬间的停滞。 不知是因为分化期实在太疼,还是因为鹤来这句话。 随后,他剧烈地咳嗽,咳到喉咙像是被刀切过,眼尾留下生理性的眼泪。 紧接着眼尾袭上一点温热的湿润。 陈竹年一动不动。 一时间连手该放在哪里都不知道。 鹤来将他眼尾的泪舔去。 “还是很疼吗?人类。”鹤来说,“对不起。我还不知道怎么当好人类的朋友。” 他亲昵地蹭蹭陈竹年:“我想和你一起照顾小猫,帮你度过易感期,永远和你在一起,这样你就不会产生分离焦虑,也不会自己一个人忍受痛苦。” “我知道生病的时候身边没有人陪伴有多难受,”鹤来鼻尖红红的,“我不想你也这样,因为你是很好的人类。好仿生人不会被淘汰,好人类也不应该承受这些。” 陈竹年没说话。 他脸色苍白,眼眸缓缓合上。 在人类的社交规则里,只相处几天说不出这些话,但对鹤来这样的仿生人来说,他们天生对人类怀有纯粹的善意,想法也很直接,甚至能准确判断人类的心口不一。 即使被反复推开,鹤来还是会坦诚地说:“人类,我很喜欢你。” 最强烈的一阵疼痛终于挺过去,陈竹年意识昏沉,周围一切变得空白,他好像躺在绵软的云间,渐渐地,微风吹起来,冷意让他醒来,见鹤来不知什么时候敛起了他的上衣摆。 腰腹有一截长达五厘米的刀口划伤痕迹,过了一年,疤痕不算恐怖,只留下浅淡的创伤。 陈竹年不记得受伤是为了什么,可能因为父母,可能因为他控制不住自残。 不记得。 生病期间,他很难拥有完整的记忆。 或许几年后,他也会忘记这里的一切,忘记猫,忘记鹤来。 或许他压根没有以后。 陈竹年浑浑噩噩地。 他知道分化期很痛苦,没有人陪伴,他的性格又容易走极端,身体的痛苦很快会牵扯精神状态,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如果要将损失降到最低,就去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然后在分化期死去。 他没想到鹤来能找到他。 也没想到此刻仿生人会看到他身上的伤口。 密密麻麻,数不尽,其中承载着无法言说的痛苦和折磨。 陈竹年的手遮住半截伤疤。 然而难以相信的温热落在他的手背。 意识到那是什么的瞬间,陈竹年瞳孔骤缩,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仿生人。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串,径直往下落,落在陈竹年的手里,再划过伤疤痕迹。 伤疤变得有些热,又有些凉。 但不疼。 眼泪像温柔的抚摸,逐渐填平沟壑。 好像又回到那个冬天,紧闭的门窗,缓缓燃烧的木炭,愈发困难的呼吸,意识越来越模糊,浑身哪里都疼,就像此刻的分化期。 终于。 门被推开。 陈南沅惊呼一声,抱住他。 那瞬间,陈竹年以为事情会好起来,因为陈南沅看上去还在乎他,在乎他会不会死,在乎他会不会痛。 直到陈灼和陈南沅又一次爆发争吵。 玻璃杯砸在地上,杯身炸开,病房内的东西被扔得到处都是。 四五个护士紧急处理,四周都是杂音,耳朵嗡嗡作响。 一片混乱中,刚渡过危险期的陈竹年麻木地看着天花板。 父母争吵结束,再一次把他遗弃在了医院。 他好像又成为了麻烦。 然而。 陈竹年看着仿生人的眼泪。 看着他无法理解的眼泪。 漫长的分化期终于结束,鹤来用手抹去难堪的泪水。 他沙哑着声音:“很难过吧,陈竹年。” 每一次实验,每一次身体的撕裂,又被填补,受伤的躯干像永远无法停止的暴雨,又像永远找不到出口的囚牢。 曾经鹤来以为挺过实验就能被判定为“好仿生人”,就不会被淘汰。 然而漫长的忍耐后,鹤来还是笨蛋。 鹤来笨拙地抱住陈竹年,情绪失控的瞬间,力道难以控制。 陈竹年闷哼一声。 他哽咽着,终于,数据死亡的恐惧紧紧攥住他,鹤来开始明白艾维的眼泪。 明白艾维对他说的那些话。 许愿、流泪、共情他人的伤痛。 陈竹年和他类似的忍耐让鹤来终于触碰到这些只属于人类的反应。 鹤来声音颤抖。 “我不想被,被淘汰,被清空所有数据,变得不认识你,也不认识艾维,还有大家。” 耳边只能听见鹤来啜泣的声音 “我想一直陪着你,陈竹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陈竹年低垂着头。 叫人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 过了很久,久到痛苦的分化期终于结束。 令人绝望的分化结果呈现在陈竹年面前。 s级alpha。 和他父母一样。 陈竹年缓缓道。 “你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又为我这种人流泪。” 他嗓音透着冷。 “你会后悔的。” ----------------------- 作者有话说:近期心情:死手快码啊…… 另,为维持近期写作与生活的平衡,之后的更新时间换成早七点。 第54章 遗弃 “仿生人怎么可能流泪!”艾维又惊又喜,“我没有给你设计流泪程序,你明白吗,鹤来,这是你的自主反应!” 鹤来懵懂地歪头:“意思是,我程序出错了吗?” “那就是完美的‘报错’!”艾维高兴地将鹤来抱起来。 鹤来再次懵懂歪头:“意思是,我是人类了吗?” “还早,”艾维乐呵呵说,“满分一百分,你现在还只是从0到1呢。” “哦。”鹤来不开心,“我从来没有拿过这么低的分数。那很糟糕了。” 报废申请被撤回,淘汰名单上的编码被抹去,艾维还给他新装了味觉系统。 鹤来手里捧着杰米送他的手作糖,准备等味觉系统稳定后再尝。 fc003的腿伤已经好了,鹤来将杰米给猫咪做的康复餐喂给003。 等猫吃完,他尝试将猫咪带回原来的篱笆樯,谁想fc003死活不肯去,刚放下就跑开。 鹤来疑惑地看着它。 这段时间篱笆樯附近的流浪猫少了很多,放在墙边缘的猫粮剩下大半。 猫粮没有任何异常,附近也没有能威胁猫咪的动物经过。 奇怪。 更奇怪的是艾维的反应。 鹤来站在木凳上,正慢慢撕开给猫准备的鸡胸肉,撕到一半,听见艾维那边有东西落地的声音。 他急忙跑过去,艾维人已经不见了,房间门大打开,显示屏正播报着新闻。 某边界爆发冲突,人员死伤惨重,远超过预期。 鹤来目不转睛地看着,直到新闻现场出现意外,记者惨叫一声,实时播报被迫暂停,屏幕瞬间全黑。 鹤来在显示屏上见到自己一动不动的身影。 另一边。 艾维把王成旭从被窝里拖出来,他气得浑身发抖。 “自己坦白,你干了什么?!” 王成旭还没回过神,收款记录已经摊在他面前。 见到熟悉数字的瞬间,王成旭如坠冰窟。 浑身直发冷,他咬紧牙关,嘴硬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可能不知道。”艾维将刚才看到的战争报道调出来,报道最后有一张照片,照片角落隐约能看见狗扑在人身上撕咬。 第79章 他摆出王成旭前段时间签好的合同。 他气得一时语塞,缓了好久才能说话。 “三只机械狗,卖了九百万,”艾维说,“当下宠物机械狗的市场价是三万到五十万不等,顶天了也卖不出一只三百万的高价。” 王成旭说:“谈合同的时候对方告诉我,是用来保护重要资产……” “鬼扯!” 艾维骂道:“保护的办法多了去了,缺你这三只杀人的狗!” 王成旭一下慌了神,接连往后退:“……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师哥……我……” “你怎么能为了利益将科技投入不正义的侵略战争!”艾维怒不可遏,“你触及了底线问题,这不是你‘不知道’能辩解的。” 冰水直灌入喉,强行将火气压住。 艾维咳嗽几声,手死死攥住桌角。 抬眼看王成旭时,眼里满是失望:“你走吧,永远离开庄园。狗的事情我帮你解决。” 话音刚落,艾维已经在终端填写人员调动申请。 王成旭脸色煞白。 之前艾维骂过他很多次,甚至气到生病,艾维也没有动真格要把他赶出去。 “是因为鹤来。” 王成旭拳头攥紧,眼底满是狠戾:“因为前两天我说要淘汰他,你为了他就……” “啪!” 一巴掌狠狠落在王成旭脸上。 王成旭被打得意识瞬间恍惚。 “关鹤来什么事!”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艾维声音沙哑,“你看过报道吗?多少无辜的人因为你那三只狗死去?如果不制止你,之后还会有多少人为你的私欲付出生命的代价?!” “我是为了大家,艾维你根本不在乎大家有多缺钱……” “研究所就是穷得去要饭,也不可能需要脏钱来救急!” “王成旭,你真是疯了!” 一边脸很快红肿起来,王成旭顾不上疼痛,“扑通”一声给艾维跪下。 他颤抖的手紧紧抱住艾维的左腿,声泪俱下地说:“师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再也不会……你不要赶我走,我没有亲人,我只有你,师哥,只有你……我不知道离开庄园后,我能去哪里。” “师哥……艾维……老师临走前说你要好好照顾我,你不能……” “闭嘴!” 艾维挣开他:“你还好意思提老师!” “我不提,我不提了,师哥,”王成旭哭着说,“师哥,你把我赶出去,不如杀了我……” “我恨不得杀了你。”艾维一字一句说。 王成旭彻底瘫倒在地。 他双手捂脸,半晌,猛地将头砸向墙壁。 巨大的“砰砰”声仿佛响彻整个住宿区,只砸三回,王成旭便面目全非。 鲜血溅了一地,像恐怖的凶杀案现场。 艾维将他推离樯体。 “你干什么!” 王成旭泣不成声。 “师哥……”他虚弱地说,“不用你动手,我自己……自己……” 说着又要将头往地上撞。 一盆冷水直接倒在王成旭身上。 王成旭剧烈哆嗦几下,终于软趴趴地倒在一边。 艾维大幅度喘气,艰难地说:“你发誓,发誓不再搞你那些见不得人的研究。” 王成旭回过神来。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艾维,强烈的惊喜淹没了他,王成旭连滚带爬地移向艾维,在艾维脚下不住磕头。 “我会销毁一切,我绝不再做,我发誓,师哥,我发誓!” …… 烦心事情不可能只发生一件。 艾维刚把王成旭关去面壁反思,回到楼上,又因为钱的事情愁得焦头烂额,文件都处理不过来,办公室门再被人敲响。 他没抬头:“放下就好,我一会儿处理。” 没等到回应,艾维抬起头来,见到来人那刻,动作僵硬。 陈灼笑眯眯地看着他。 艾维立马起身。 “您怎么来了?”他说,“令郎选好陪伴型人工智能了吗?” 陈灼想了想。 “不是人工智能。” 艾维面色骤变。 听陈灼说:“是仿生人。” 当前庄园哪个仿生人与陈竹年最贴近,答案很显然。 艾维连忙摇头:“不不不……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他勉强笑道:“鹤来,鹤来怎么可能呢,鹤来毛病多得我都受不了,而且……而且他的分支太多,一起合起来……” “价格不是问题。”陈灼坐在单人沙发上,抿一口茶。 艾维彻底笑不出来。 门口,鹤来艰难地抱着一大叠储存器往办公室里走,刚放到桌上,鹤来满意地擦擦汗,还没来得及赞美自己,隐约觉得周围氛围不太对,他侧过脸,看到陈灼,便对陈灼灿烂一笑:“叔叔好。” 陈灼回以微笑:“好久不见,小朋友。” 礼貌招呼结束,鹤来很快缩到艾维身后。 艾维绞尽脑汁,他低头看了眼鹤来,终于想到一个办法。 “仿生人和普通人工智能不一样,比较有个性,我没办法直接做决定,还是要看鹤来的意见。” 陈灼颔首,表示理解。 艾维松一口气。 他轻拍鹤来后背。 “鹤来,”艾维斟酌着说话,“如果你同意,你就得离开庄园,和陈叔叔家的小孩生活在一起。” “离开庄园?” 鹤来抬起头,委屈地看着艾维:“艾维,你不要我了吗?” 艾维连忙把他抱起来:“你永远是我小孩,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呢。” 鹤来难过地将脸埋进艾维颈窝。 眼泪掉下来,他哭着说:“我不要离开你,艾维。” 陈灼指尖悠闲地在沙发扶手上轻点。 直到他看向门边。 陈竹年敲门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脸色很差,看着鹤来的眼神压抑着阴翳。 一天前,仿生人还笑着问他:“你选我……你想要我当你老婆吗?” 然后现在,又一次拒绝了他。 陈竹年觉得这种处境非常熟悉,熟悉到刺进骨子里。 他再一次相信他人。 然后再一次,在选择里,成为被遗弃的那个。 鹤来感到身后有一道难以形容的目光,他止住哭泣,看过去。 对上陈竹年漆黑的眼眸。 瞳孔似墨,眼睫很长时间不颤动。 陈竹年只是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表情。 鹤来突然哆嗦一下。 想起陈竹年说过的那句话。 【“为我这样的人流泪。”】 【“你会后悔的。”】 陈竹年一言不发地离开,陈灼面上依然挂着笑,简单告别。 鹤来被艾维放在一旁沙发上。 仿生人也不说话了,他眼尾还留有刚哭过的湿润,只是呆呆地看着敞开的办公室门。 艾维摸摸他的发顶。 无声叹气。 他想安慰鹤来,无奈收到季元术的消息,艾维只能让鹤来学会自己控制情绪,便匆忙离开。 办公室门合上,鹤来低垂着头。 艾维说他正处于刚觉醒自我意识阶段,人类世界很多“潜规则”他还不明白,所以难免会做错事,说错话,毕竟智能体和人类并非共享同一套思维。 所以。 他刚才做错了什么吗。 鹤来唇线绷紧。 另一边。 被艾维召来处理机械狗的季元术在底层实验室将机械狗咬人的新闻报道从头看到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真的……原谅王成旭吗?”她犹豫着说,“王成旭行事极端,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之前也跟你保证过,但他没有完全遵守‘不再犯’的承诺……” 王成旭脾气强硬,容易动怒,冷漠无情,利益至上,庄园内大部分人都与王成旭发生过冲突,至今非常厌恶王成旭的人依然不少。 艾维脸色黑沉。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实验室的前后门关上,监控也断开。 这时他才冷着声音,说:“不会原谅,这是原则性问题,一个没有道德的科学家会给社会带来毁灭性灾难,绝不能容忍。” “但……”季元术忧愁道,“现在研究所人手不够,王成旭的研究谁来做呢?大家都忙不开,王成旭研究方向太偏,额外招人,又不知道要等多久。” 艾维揉揉皱紧的眉头:“三个月。” 他说:“给我三个月时间,之后鹤来可以替代王成旭。” 说话声戛然而止。 漆黑的房间里面,王成旭死死盯着先前他藏在艾维脚边的偷听器里传来的对话。 他怒极,从未想过艾维会骗他。 更没想到他即将被取代。 被一个在他看来格外愚蠢天真甚至一无是处的仿生人。 第80章 然而他不得不承认,艾维所说的一切将在三个月后成为现实。 艾维的科研天赋毋庸置疑,鹤来的分系统更是强到令人畏惧。 双眼布满仇恨的血丝,眼角甚至撕裂开,溢出鲜血。 王成旭摸了把湿漉漉的脸庞。 血液让他逐渐丧失理智。 压抑的喘息在寂静幽暗的禁闭室爆发。 “那好。” 王成旭窃笑道:“那就一起死。” 夜深,王成旭拖着特别研发室批给他的强腐蚀性液体,和半桶用作清洁消毒的酒精。 酒精桶下方藏着大量的燃油。 他承诺会用这些销毁他当前研究的所有动物型机械,他也确实打算这么做。 然而,试剂不可能只用在他的实验室。 多亏鹤来的意识觉醒,艾维终于谈到投资,晚十点,所有人都在实验区加班加点干活,住宿区空无一人。 伸手不见五指的走廊里藏着一个佝偻身影,王成旭把燃油绘成长线,将所有易燃物品串起来,隐秘的角落,到处都是粘腻。 最后一点收尾,王成旭抚摸着自己的杰作,冷风沿着走廊呼啸,今晚风大,防火系统已被王成旭强制关闭,只需一点火星,住宿区就会疯狂燃烧起来。 他眼睛警惕地打量四周,再次确定没人知道。 王成旭小心翼翼将自己藏在角落,即将引燃一切的火种已经在他手心。 突然。 “你在干什么。” 王成旭吓得直往后倒,燃油瞬间缠上他后背。 陈竹年自上而下看着他,目光淡薄。 “油。”他轻声说,“你想烧了这里。” 王成旭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死死盯着陈竹年。 极度紧张下,肾上腺素急速飙升,他说出了这辈子他说过的,最聪明的话。 “艾维不同意你带走鹤来,”他语速缓慢,循循善诱。 王成旭露出一个笑:“没关系,我可以帮你。” ----------------------- 作者有话说:“少儿频道”结束,接下来回到“成人频道” 第55章 再见 火焰高高窜起,四周温度高到让人难以忍受。 鹤来攥着王成旭的衣领,另一只手用湿毛巾捂住王成旭口鼻,猛地将他往外拽。 看守的护士惊慌失措,疗养院响起最高等级警报。 王成旭被拖到墙角,后背狠狠砸在墙上。 过于强烈的冲击让王成旭瞬间失去意识,瘫倒在墙边。 鹤来缓缓合眼。 园区中枢控制系统已移到他终端。 副院长在一边慌得不行,连忙责怪院长:“交给他就能起作用吗?不如等救援团队来,天杀的这个神经病,居然敢藏易燃易爆物品……” 突发火灾,院长也是满脸愁容。 她抬头看着鹤来。 明亮有神的圆眼,小巧的鼻,殷红艳丽的唇,五官没有一处不精致,一眸一笑之间皆带着要把人骨头酥化的魅,漂亮到不像人类能拥有的长相。 然而就是因为过于漂亮,所以才会让人觉得有些靠不住。 鹤来不像是能冷静处理紧急事项的人,更像有钱人家里被宠坏的小儿子。 不问世事,过于天真,遇到问题会着急地掉眼泪,等待其他人心甘情愿将解决方案献上。 这才符合大多数人对鹤来长相的第一反应。 也难怪副院长不相信鹤来。 鹤来神色沉稳:“给我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副院长仿佛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火势窜天,隐约要将整栋大楼覆盖,“神仙来了十五分钟也熄灭不了!骗人也打打草稿好不好!” 鹤来平静地将刚才他在终端做的所有部署以及预期结果呈现在副院长面前。 从上到下,方案列了十几条,模拟3d视频跑了四十几回。 副院长甚至没办法在15分钟之内看完这些。 此时,楼西火焰已经熄灭。 “需要我把‘草稿’发给你么。”鹤来说。 院长拦住副院长。 “试一试吧。”她说,“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救援队最起码也要一小时才能赶到。” 副院长呆在原地,说不出话。 十四分钟后,火焰燃烧过的地方只剩下漆黑的灰烬。 所有人都在做紧急抢修。 鹤来站在角落,看着缓慢睁眼的王成旭。 火焰被扑灭,王成旭只笑,笑得浑身抽搐,整个人像一条被烤过的虫子,身躯盘在一起。 鹤来盯着他,一字一句说:“现在不是十二年前。” “我不可能让你再烧一次。” “那就让我死里面,”王成旭笑道,“这对你来说不是天大的好事么?火是我放的,房间门是我锁的,我死了,你安然脱身。” “‘契约’还真好用,”他咳嗽两声,“我毁了庄园里的一切,你恨我恨成这样,却依然要冒着风险救我。” 长久的沉默将他们与周围抢修的人隔绝开。 鹤来缓缓蹲下。 没有回答刚才王成旭的话,而是说:“你想赚钱,所以带走了我,那为什么把我改成伴侣型。” 鹤来契约权的起拍价是两百万,咋一看很高,然而和skynet的三十亿比起来,就显得微不足道。 更何况,侦察系统绝不是智能体价格的天花板。 王成旭讽刺地勾了下唇角。 他语速很慢,确保每一个字都落在鹤来耳里。 “因为这是你最不擅长的方向。” 从朋友型仿生人转到伴侣型仿生人,太多领域重叠,不一定是件好事。 人类在朋友与伴侣的分界线上纠结了上千年,至今依然没有一套绝对正确的判断标准。 更不要提一个懵懂模仿人类行为的仿生人在面对这些感情时会有多么笨拙与无措。 那已经不是钱的问题,更多的是王成旭个人对鹤来的折磨。 鹤来将手心贴在发烫的眼尾。 很久后,他问:“你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研发另一个我。” 陈竹年北区别墅地下室里的空壳仿生人,正是出自王成旭手中的,鹤来复制体。 这次,王成旭没有回答。 嚣张的笑容消失,他脸色突然阴沉,突出的眼球死死瞪着鹤来。 像一只即将窜上去咬人的毒蛇。 知道自己等不到答案,鹤来踉跄起身。 他垂眸看着王成旭。 又说:“你知道陈竹年做的事,知道我忘记了过去,知道我和陈竹年的关系。” “甚至几年前,你把我的复制品交给陈竹年时,就猜到了如今的结局。” “于是你在复制品身上留下两条信息。” “一则是疗养院地址,目的是把我引来,然后重现十二年前的火焰。” “二则是一串代码。” 鹤来神色平稳,像永远不会掀起波涛的一滩死水。 “艾维说,人类很矛盾,没人能做到真正的人见人爱,因为即使你从未害过对方,对方也会仇恨你。” 鹤来心情复杂地说:“最后我应该感谢你吗,王成旭。” “我给你留下的东西,不比艾维留给你的实用多了,”王成旭厚颜无耻地说,“一份真相,一份机会。” “机会。”鹤来重复这两个字,“你认为代码……是机会。” 王成旭用虚假的慈爱看着他,模仿艾维说话:“因为我是你的父亲。” 强烈的恶心袭上心头,鹤来闷哼一声。 王成旭嘻嘻笑。 并不在意鹤来的痛苦。 他将身体大打开,露出残缺的机械躯干,以及被火烧得模糊的皮肤组织。 王成旭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看着鹤来,缓缓说:“我是你的主人。修好我。” “这是命令。” 强制口令,即使仿生人不愿意,也必须遵守。 多年来,王成旭屡试不爽。 然而,他等了很久,等到鹤来鞋底径直踩在他脖颈处。 剧烈的疼痛从脆弱的地方传来,王成旭疼得直抽气,然而呼吸腔被压,他甚至连最简单的呼吸缓解都没办法做到。 “怎么……怎么可能……你怎么能……” “谢谢你点燃火焰,”鹤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格外冷漠,“我终于明白契约形成的底层逻辑。” 骨骼裂开的声音残忍响起。 鹤来等来医护人员。 “你别想借此机会自杀,”鹤来冷冰冰道,“你要用余生去赎罪。” 他对王成旭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再见。父亲。” …… 离开疗养院,强撑的精神终于绷不住,鹤来骤然脱力,靠着疗养院围墙,才不至于让自己倒地。 他痛苦地干呕两回,眼泪盈满眼眶,顺着脸颊往下滴。 鹤来蹲在路边,止不住地哭泣。 哭到腹部再次疼痛,他这回没有小心翼翼将手贴上小腹。 第81章 因为他清楚,现在那里什么也没有了。 一切都是假的。 包括所谓的怀孕,那只是信息素过于匹配后产生的假孕症状。 然而为什么他和陈竹年的信息素匹配度高到让人难以相信。 原因也很简单。 他陪伴陈竹年度过分化期,他的信息素类型就是为陈竹年量身打造的。 甚至是他心甘情愿。 然而现在。 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陈竹年。 眼泪再也流不出,鹤来起身时感到过于迷茫。 终于,在艾维死后的第十二年。 鹤来又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家了。 他不断地被更改契约权,跟随主人在各种临时住所短暂停留,胡乱生活到现在。 他一下失去了所有方向。 没有艾维,他连悲伤之后去哪里调解都不知道。 太阳西沉,四周渐黑,普善疗养院地方偏僻,他得尽快做决定。 随便选了一个较远的目的地,又让车速降到最低。 鹤来盯着车窗外发呆。 人工智能杀人案发生后,智能体被剥夺了在外留夜的权力。 他不想回陈竹年那边,还要向陈竹年写报告申请。 恍惚之间,鹤来想起上一次逃跑。 他在货车车厢里与冰箱克莱斯的对话在耳边回响。 他说他分不清爱上陈竹年是因为契约还是自我意识。 他说他想再去试一试。 然后。 他再一次把自己困进了牢笼。 细长的雨丝划过车窗,像流星的尾巴。 鹤来将冰冷的手心贴上滚烫的额头。 很久。 直到车内过于安静的环境使他感到害怕。 鹤来打开新闻。 仅仅他去探视王成旭的这一个下午,伴侣型人工智能杀人案里周国祥对于“母亲”的观点全消失,不仅新闻只字不提,网上也查不到任何相关。 上万条讨论的帖子,在几个小时内被清除地干干净净,仿佛有关“母亲”的争吵只是所有人不约而同做的一个梦。 这个手法鹤来很熟悉。 他麻木地看着压在未读消息箱最底层的两则陌生人信息。 【梁牧野死了】 配图里的那只黑猫,鹤来早上还给它买过玩具。 其实发信息的人根本不需要拍下黑猫以暗示抚摸黑猫的人的身份。 那只手,鹤来掉过太多眼泪在它掌心。 周国祥消息被压下去的手法和梁牧野那次如出一辙。 背后原因也很明确,“母亲”背后是十二年前那场由王成旭引起的火灾,是‘灰烬计划’,如果舆论扩大,第三方会介入调查。 有skynet,即使过了十几年,真相依然会浮出水面。 晚七点,窗外淅淅沥沥飘着薄雨,空气像盛着厚重的潮湿棉絮,车窗张开一条缝,夜风吹在脸上,刮出刀尖划过的冷。 快到目的地,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已经不多。 鹤来的心逐渐麻木。 终端响了一声。 是陈竹年的消息,说有突发情况,临时加班,今晚不回家。 鹤来怔怔地看着对话框,很长时间,直到手指没了知觉。 他才发现自己回复了一个“好”字。 瞬间,聊天界面显示“已读”。 没有后文。 四周再度回到让人害怕的寂静。 相处这么久以来,这是陈竹年第一次说不回家。 黑屏的终端又弹出新信息,鹤来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时,后背全是冷汗。 不是陈竹年,而是他之前订阅的天气预报。 【未来几天我市将迎来一轮持续降雨天气过程,期间可能伴有短时强降水、雷暴大风等强对流天气,请大家提前做好防范准备。】 鹤来深吸一口气,转码天气预报末尾的隐藏信息。 上面显示出陈竹年今晚的行程安排,满满当当,连五分钟的休息都没有。 下方,是及时调整的新逃跑计划。 【8月1日,晚八点,25.4022°n,90.3473°e,车号ptd09283】 【确定/有异议,请回复td】 鹤来心跳骤快。 对方提供的坐标离他当前所处位置很近。 呼吸在此刻变得困难,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像逐渐绷紧的橡皮筋。 鹤来转过头去,透过后车窗看见停在斜对角的那辆黑色轿车。 车牌号正是【ptd09283】。 第56章 割裂感 车悄无声息地潜行在雨夜中。 陶烨看鹤来一眼,有些担忧道:“鹤来,你不舒服么?” 鹤来将身体蜷缩起来,脸埋在大腿上。 他微微喘气,艰难抵抗身体的阴冷。 下雨的夜晚,道路容易拥堵,快到凌晨,实际行驶路程却远低于预期。 鹤来以为坐上车后心里会稍微安定些,然而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依然死死攥住他的心脏。 呼吸困难,四肢都在发抖。 雨水哗啦在耳边晃荡。 相似的环境,很容易让他想起之前的雨夜。 被陈竹年抓回去的雨夜。 硕大的雨滴砸在车顶,耳边都是劈里啪啦的杂响。 终于,他意识到内心不安的源头——一切都太顺利了。 和上次一样。 当他遇到问题,解决的办法就会立刻出现在他身边,完全不需要鹤来刻意去寻找。 这种感觉过于熟悉。 他知道很多捕猎的故事,猎人为了让猎物上钩,会沿路放置猎物最喜欢吃的食物。 饥肠辘辘的猎物只觉得惊喜,以为是食物是上天的恩赐。 然而这种快乐持续不了太长时间——直到它吃完最后的晚餐。 鹤来用一只手撑住自己,冰冷的掌心贴在发抖的脸上。 他嗓音沙哑:“陶烨……我觉得……” 陶烨疑惑地转过头来。 “怎么了?” 话音刚落,车载终端“嘶嘶”两声。 【“各位观众,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全球首例伴侣型人工智能涉嫌杀人案取得重大进展——涉事ai编号pm93482,别名‘林琦’,已被人工智能安全委员会联合特种作战小组成功逮捕……】 “谁……?”鹤来呼吸停滞。 智能体的编码就像人类的身份证,名字可能相同,编码绝不可能。 陶烨显然也很震惊。 “怎么会是林琦?!” 林琦,一个月前鹤来在冰箱克莱斯的诊所见过他,当时他终于攒够钱能借助手术获得人类身份。 林琦说他要结婚了,以人类的身份,和另一个深爱他的人类。 鹤来还记得自己将结婚礼物送给林琦时,林琦脸上的泪水。 没有太多高兴,更多的是对未来的忐忑不安。 记忆中的眼泪变得滚烫,林琦远去的身影渐渐模糊,呼啸的冷风刮过来的时候,心跳声便一点也听不见。 现在,才过去几十天,鹤来没有收到林琦过得幸福的消息,而是他杀人了。 杀了自己的人类伴侣。 杀了自己的契约者。 鹤来所有动作都被冻结,因为过于震惊而陷入长时间无意识的恍惚和卡机。 相关记忆如转动的走马灯,一一在鹤来面前闪过。 时间倒退到他在医院碰到陆驰的那天。 【陆驰的未婚妻林淮恼怒地将两人订婚戒指丢在地上。】 【“我们之间结束了!”】 【陆驰不耐烦地弯腰将戒指捡起来,对林淮道:“那又不是人类,只是个伴侣型人工智能,你吃什么飞醋。我哪里出轨了?”】 【林淮将对方的照片砸在陆驰脸上。】 【他语气冰冷:“人工智能的长相跟我一模一样,你定制他就是来恶心我的。”】 【陆驰强忍着怒火,笑。】 【“这不就说明我只喜欢你这款么?”】 【“只喜欢我,”林淮怒不可遏,“然后标记他。”】 【“我这种等级的alpha有两个omega很正常,”陆驰缓缓走近,眼眸微眯,酒劲未散,说话还有醉意,“他只是个让我随便玩玩的新鲜东西,又不是真人。你要不喜欢,我退回去让那边删数据拆解。”】 【照片像羽毛一样飘落到鹤来脚下。】 【鹤来看着照片中的人,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当时照片中的伴侣型人工智能只露了半边侧脸,鹤来无法精确判断对方型号,直到此刻。 看着智能终端屏幕显示的犯罪嫌疑人正脸,鹤来感到一阵眩晕。 林琦。 林淮。 难道林琦的姓名和长相,从一开始就是人类的替代么。 这还不是新闻带来的最糟糕的信息。 鹤来忍不住干呕。 喉咙发苦,他额头抵在车把手上。 出事的可以是任何人工智能,但绝不能是林琦。 “怎么会是林琦呢……那给我发消息让我来接你的人是谁……” 第82章 陶烨说话声音都在发抖。 或许自己已经猜到一切。 鹤来还是不死心地问:“……青蛙呢……青蛙在哪里……” 鹤来最后一次得知青蛙消息,还是在冰箱克莱斯口中。 上面查“智能体替代人类身份”这条灰色产业链查得愈发严格,青蛙被迫关闭好几个站点,少有人能联系上青蛙。 陶烨脸色煞白。 “青蛙……”他说话磕巴,“青蛙,半个月前,就被捕了……” 最后一点幻想的火焰被掐灭。 鹤来动作僵住,喘息在此暂停。 很长一段时间,他连身体的疼痛都感觉不到,整个人意识好像被无数刀片切割,不疼,但能看到一大片鲜血淋淋的伤口。 他缓缓闭上眼眸。 视野里不是漆黑,而是惨淡的白。 “你递给我纸条的那天。我根据纸条指示,在酒吧后厨留下了黑色标记,没过多久,我收到了陌生账号的好友申请。” “不可能……”陶烨不敢相信,“按照原计划,林琦会直接找你……” 得到预期的糟糕答案。 鹤来笑了一下。 眼底却没有笑意。 “原来一开始就……” 谁知道当天鹤来去找过陶烨。 鹤来留下黑色标记的同一时段,谁也在酒吧。 答案太明确。 鹤来再也没有任何力气。 他说:“……送我回去吧。” “麻烦你了。陶烨。” “送你回哪里?”陶烨不明所以,连忙解释道,“鹤来,别担心,青蛙虽然被捕,但我们还有备用方案,整个流程不是必须围着青蛙转,你听我说……” “回陈竹年家。” 鹤来声音已经沙哑到陶烨要很仔细地听,才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为什么?”陶烨再次震惊。 “你不是准备了很久……” 鹤来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好似看不到尽头的堵车,瓢泼大雨砸在车身每一个角落,雨声、人声、鸣笛声……所有一切,凝在一起,像一团令人喘不过气的垃圾。 他说:“我逃不掉的。” 上次,陈竹年差一点相信鹤来真的爱他了。 契约权拍卖结束,鹤来得到了最有可能逃跑成功的机会。 然后他选择了什么呢。 他愚蠢地选择了“再试一次”。 被程序驱使。 被契约驱使。 被遥远过去,陈竹年留在他身上的,渺小的情感种子驱使。 如果林琦自己都身处险境,如果青蛙早就被捕,如果陶烨对这一切仅有一半知情。 那么,每晚借着天气预报的遮掩,准时给他发来陈竹年工作行程,发来逃跑计划的订阅号背后,又是谁呢。 谁密切地参与到所有事情里来,又悄然将自己隔绝在外。 悄无声息。 并且在鹤来最需要、最痛苦、最渴望的时候,准时递上诱人的“食物”? 直到现在,鹤来才意识到,所谓的“逃跑”不过是一场盛大的骗局。 猎人精心给他营造了能逃出去的假象,递上让他掘地求生的铁铲,等他好不容易离开围栏,才发现自己陷入了更大的囚禁圈中。 然而最让人恐惧的是,他不知道这样的围栏到底还有多少。 终于,鹤来发现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办法逃。 他能得到的所有信息,都是陈竹年默许的。 如果陈竹年没有允许,他便会像个身处暗室的盲人。 8月1日。 逃跑计划里的前一天,陈竹年“巧合”地忙起来,他身边“巧合”地出现了帮助他逃跑的车。 雨夜降临,甚至新闻“巧合”地在他逃跑的路上播报犯罪的人工智能的编码和姓名。 将鹤来关起来,再切断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永远锁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是“好用”但并不能“根治”的囚禁。 精神上的囚禁才能困人一辈子。 从此之后,即使有人给鹤来发来了真正的逃脱信号,鹤来也不会相信。 因为每一份逃脱的可能,背后都留有陈竹年的影子。 骗局像永远没有尽头的同心圆。 一圈接着一圈。 一层压着一层。 直到把他禁锢地喘不过气。 永远困在怀疑、猜忌、胆怯中。 第二次逃跑,根本不需要陈竹年去追。 鹤来主动选择回去。 人倒在沙发上。 没有开灯,闪电偶尔透过客厅落地窗刺进来。 阴森森的亮。 薄情,惊悚的亮光。 鹤来将自己蜷缩起来。 手抚上疼痛难忍的腹部。 三次。 十二年前,五年前,现在。 他认识了陈竹年三次,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看清陈竹年是怎样的人。 陈竹年不是没有给他暗示。 所谓“s级alpha都是疯子”“家里除开beta爷爷,没有其他正常人”。 鹤来单纯地没有相信这些。 长夜难熬,一整晚都浑浑噩噩。 暴雨夜晚,陈竹年没有给他发来“晚安”的消息,他也没有主动关心陈竹年。 彼此对现状都心知肚明,彼此都没有捅破这张荒唐的窗户纸。 答案揭晓,鹤来慢慢想起所有。 车上接过陶烨递给他的,从梁牧野终端调出来的最后两条短信。 最开始那条【求你】的短信是梁牧野发给鹤来的,后面的内容还没编辑成功,尝试向外界求救的梁牧野便被陈竹年的人发现。 几分钟后,陈竹年亲自编写了【求你】的后续内容。 【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芷萱,我真的知道我错了,错得很彻底。我不该那么固执,也不该忽略你的诉求。这些天我每天都在反思,真心想改正自己。我不是要纠缠你,只是不想就这样永远失去你。我还想再见你一次。】 每一个字都令人害怕发抖。 梁牧野如何求鹤来呢。 他早已自身难保。 鹤来刚一合眼,脑里立刻闪过电话那头支支吾吾的苏珊、精神崩溃的方止凡,不停向他磕头的方衡,还有最后那条未读短信。 【梁牧野死了】 推理到最后,现实过于荒唐到鹤来忍不住发笑。 对。 甚至【梁牧野死了】这条短信,短信后面穿西装的男人抚黑猫的照片,也是陈竹年发给他的。 因为太疲惫而被迫陷入休眠状态的鹤来模糊地想起早上宠物医院的讨论。 【如果害你的人和救你的人,实际是一伙的——这难道不是最恐怖的故事吗?】 他不知道陈竹年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或许陈竹年早就回来了,只是沉默地等待他发现这一切。 艰难睁眼,额头覆了一层冰凉。 他还没看清眼前人身影,只觉得脸颊贴上熟悉的温热。 陈竹年坐在他身边,手抚他脸侧。 平静地说:“小鸟。你发烧了。” 鹤来像受到强烈惊吓的兔子,猛地推开陈竹年。 额头上的湿毛巾掉下来,砸到腹部。 鹤来急促喘息,冷汗顺着脖颈往下淌。 陈竹年并不惊讶。 客厅遮光窗帘紧闭,连雷电那一点可怜的光都透不进来。 室内纯粹的黑,就像陈竹年的眼眸。 鹤来看不见陈竹年耳骨上到底扣了几枚控制情绪的耳钉。 或许是三枚。 或许压根没有。 终于,在这个过于寂静,而胸膛心跳声又震耳欲聋的夜晚。 他在陈竹年身上找到了曾在陈灼和陈南沅面前感受过的,怪异的“割裂感”。 像伪善的面具终于撕开,脱落。 后颈被人死死扣住。 冰凉的指腹压在他脆弱的腺体上。 颤抖的唇被熟悉的柔软压着。 对方的气息又一次包裹他。 唇齿纠缠间。 过于匹配的信息素碰撞,缠绵,交织在一起。 陈竹年碰了下他肿起来的唇角。 手按在他后脑勺,以一种拯救的语气,轻声说:“别怕。小鸟。” ----------------------- 作者有话说:没有什么事情能做到绝对的算无遗策。 成功死遁倒计时中…… 第57章 不爱你了 8月2日的记忆数据,永远被打包丢进了垃圾箱。 鹤来也像曾经的陈竹年那样,逐渐记不清一些事情。 明明到家时全身干净,没有淋雨,他却烧得昏昏沉沉,被陈竹年喂了点东西,又吐出来。 陈竹年耐心地收拾一切,没半点责怪,偶尔还哄他一两句。 语气温柔到好像他和鹤来真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侣。 好像“逃跑”从未发生,鹤来只是正常离开疗养院,正常回家。 发烧使他体内程序开始打架,陈竹年的每一个动作,他们之间的每一次触碰,都会牵连出一大串过去的场景。 第83章 鹤来隐约听见郁结在说话,说智能体当然会生病,只是生病概率比人类低很多。 无端想起游戏里,剑客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问他:“你还会过敏?” 鹤来操纵的角色蹦蹦跳跳,说:“当然啦。你这是什么问题?” 耳廓狐的大圆耳朵飞快扇动,鹤来手里抱着一大捧向日葵,对剑客灿烂地笑:“艾维说,我跟向日葵一样,需要小心呵护,需要定期晒太阳。” 未来几天都是阴雨天气,室内窗帘合上后再也没打开,没开灯时,室内昏沉地像永远等不到天亮的夜晚。 郁结终端亮起一点微弱的光,他正在看鹤来的检查报告。 “着凉引起的发烧,不算特别严重……” 看完报告第二页,郁结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光亮被他掐灭。 没人能看到室内郁结煞白的脸。 他视线不自觉落在鹤来的小腹处。 扁平,随着微弱的呼吸上下起伏,陈竹年的手贴在上方。 桌上的水杯被他脱力垂落的手撞倒,冰凉的液体溅湿郁结手腕。 瞬间,心跳骤快,肾上腺素急速飙升,在最紧张的时刻,听到陈竹年冷着声音问他。 “怎么了。” 郁结没有立刻回答,牙齿在慌乱中错误地咬住舌尖,痛得他呲牙咧嘴。 水杯“轱辘”两道,滚下长桌。 郁结只说:“黑灯瞎火,啥都看不见,我不小心撞到杯子了。” 他连忙将水杯捡起来,放回原位。 陈竹年没起疑。 期间鹤来又吐了几次,仿生人被生病折磨得很惨,几乎是眼睛刚闭上,胸口就犯闷想吐,几回下来,人变成被风一吹就散开的蒲公英,脆弱到碰一下浑身骨骼就会散架。 好在温度是逐渐降下来了。 至于为什么总吐。 郁结摇头:“心理因素,药……只能起辅助作用。” 陈竹年垂下眼睫。 很久没说话。 被反复的难受和恶心折腾到浑身没力气,仿生人终于能合眼。 郁结深深看了眼陈竹年,再将来之前给陈竹年准备的新耳钉收回。 关门那刻,郁结把第二页报告连同之前检查出鹤来有怀孕倾向的检查单全部删除。 室内再次恢复冰冷的沉寂。 鹤来从无限循环的火焰噩梦中惊醒,对上陈竹年漆黑的眼眸。 心脏像坐上山车。 他咳嗽两声。 陈竹年,过去鹤来碰碰他的唇角都会弄坏一枚控制情绪的耳钉的alpha,面对鹤来的欺骗,面对鹤来的逃跑,却过于平静。 甚至不能说是平静 平静也是一种情绪,而陈竹年没有情绪。 这样的认知让鹤来感到害怕。 鹤来没说话,但也没反抗。 吻落在鹤来唇上时,他只是麻木地接应。 腰侧两人的契约标识烫得吓人。 浅粉色逐渐升温成桃红,好几次陈竹年的指腹压上去,都被烫得皱紧眉头。 这时陈竹年便会停下动作。 冰凉的膏体在桃色眼泪标识上打转,渐渐,那处温度降下来。 陈竹年沉默着,另一只手抚摸鹤来的额头。 这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仿生人没再发烧。 几天前的鹤来绝对想不到,8月2日晚,他没有出现在约定好的酒吧负一层准备逃跑,而是主动留在陈竹年家里。 留在陈竹年家主卧的床上。 衣服已经被褪了大半,好在卧室开了恒温,并不觉得冷。 不过此刻冷还是不冷,已经不再重要。 鹤来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最后的上衣离开身体。 预料中的触碰没再次落在鹤来身上,一阵细碎的衣料摩擦声,陈竹年脱光他的衣服,再给他穿上睡衣,扣好最后一枚纽扣。 他将床被往上拉,给鹤来盖得严严实实。 然后手横在鹤来腰上。 鹤来发涩的声音在安静的房内响起。 “为什么不做呢。” 陈竹年睁眼。 沉默很久,他说:“你不愿意就不做。” 鹤来缓缓侧过脸,看他。 “那你把我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黑暗中,他看不清陈竹年的表情。 或许即使能看清,他也不懂那表情代表的意思。 他总是误解陈竹年的想法。 就像一开始,他就应该在陈竹年拒绝抱起fc003的时候转身离开。 而不是一再请求,直到今天。 随后他感到陈竹年的手落在他后颈,将他的脸压在胸膛。 他听到陈竹年快速的心跳声。 “砰砰。” 鹤来能准确算出每分钟心跳次数,这能让他分神,不至于被无法逃脱的结果压得喘不过气。 “你觉得我把你留下来……”陈竹年说话语速很慢,嗓音低沉,带有熟悉的沙哑。 他停顿两秒:“是为了□□你。” 鹤来张了张嘴。 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然呢。 他心想,除开这件事,还有alpha与omega之间的标记行为。 然而他没办法被永久标记,陈竹年也不是非要他解决标记问题不可。 两个选项,排除一个,剩下的只能是正确答案。 倘若这也是错误。 鹤来想不出更多选项。 他没有再动,陈竹年却起身。 几分钟后,陈竹年手里捧着一杯温水,和几枚白色药片。 药片拿在手里,再咽下,水被他喝了一半,剩下一半被陈竹年顺手接过,陈竹年的唇压在他留下水痕的那边,喉结滚动。 空水杯置在床头柜。 床单很乱,不是平时的那种乱。 鹤来这次发烧时间虽然不长,但罪一个没少受,疼得时候只能紧紧拽住床被,陈竹年信息素的安抚在此刻起不了任何作用。 鹤来以为吃下最后一口药,发烧这件事已经算翻篇。 他躺下时,见站在床头的陈竹年直勾勾地看着他。 也不说话。 鹤来等了很久,终于听到陈竹年问他。 “你觉得我爱你么。” 陈竹年的语气很奇怪,不像单方向地问鹤来。 鹤来怔了半秒,只是半秒,然后很快地回答:“不爱。” 鹤来不知道陈竹年怎么看待他给出的答案。 陈竹年这次也没有说话。 没有解释。没有补充。没有追问。 沉默是最空白,但也最完美的答案,每个人都能在沉默中找到认同的回答。 还是鹤来先开口。 他又问了陈竹年一次:“不做吗。” 睡衣被脱掉那刻,鹤来心里终于松一口气。 感受到疼痛的时候,鹤来没像以前那样挣扎和哭着喊疼。 他受虐般地,从中捕捉到一点释怀。 鹤来害怕陈竹年在此情此景下对他说“我爱你”。 尽管这是几年前,或者说,在鹤来得知真相之前他最渴望的三个字。 好在陈竹年沉默了。 鹤来依然不清楚什么是爱,他只记得艾维曾经告诉他。 艾维希望他拥有自我意识,是因为拥有意识后,仿生人也能感受到爱。 尽管这需要他花很长时间痛苦挣扎犹豫徘徊,才有那么一点可能感知到爱。 这对鹤来来说很难。 因为爱没有标准答案,没有模板化的公式,每个人对爱的理解都不一样,“爱”因此变得格外迷人。 然而,倘若陈竹年对他做的事情都可以冠上一个“爱”字。 那太可怕。 爱,所以采用精神上的囚禁。 爱,所以成为了王成旭的共犯。 鹤来记不清庄园燃烧起来的那个夜晚的具体细节。 只觉得浑身好痛,好热,呼吸不再顺畅,鼻腔里都是堵塞,他被熊熊燃烧的火焰围困住,四周都是哭泣,尖叫,和恐慌。 就像此刻,他被陈竹年强硬地压着。 一次又一次。 意识恍惚之间,想起第一次做的时候。 第一次,陈竹年习惯沉默寡言,动作生涩,没什么技巧,折腾他的时间又久,鹤来实在受不住,于是在被攥住脚踝,腿被陈竹年往上推的时那刻,鹤来壮起胆子,结巴地对陈竹年说:“你,你,你得停一会儿,然后……” 他疼得说不出话。 过了很久,鹤来终于有机会补充完剩下那句。 “你得哄哄我。” 鹤来伸手抹了下眼泪,很委屈地说。 五年后再见面,战线拉得很长,但是次数其实和以前差不多,唯一变量是陈竹年会花很长时间去安慰鹤来。 无论是亲吻他的眼泪,还是抚摸他的疼痛。 含住他下唇时,陈竹年眼里会带着一点温柔的笑。 他喊他“宝宝”,喊他“小鸟”,让鹤来疼就推开他。 第84章 五年好像把陈竹年所有坏脾气都磨掉了。 结束后鹤来会将脸贴在陈竹年胸膛,然后偷偷亲他。 鹤来以为这样的转变很好,变得让他更喜欢陈竹年。 然而直到此刻,鹤来才明白,身体的疼痛是最小的折磨。 所谓的“温柔”不过是一层虚伪的面具。 他宁愿回到过去,找到五年前那个冷漠无情,在一声不吭咬完他的腺体,并将alpha信息素强行注入进去后,还对鹤来说“爱你是骗你”的那个陈竹年。 持久的激烈,双方好像要把所有的压抑都赌在这一处。 陈竹年刻意过分了些,似乎迫切地想要鹤来做出一点反应。 什么都好。 骂他,打他,说一些能把人伤透的话。 什么都好。 可是鹤来什么也没做。 陈竹年将额头抵在鹤来凸起的锁骨上。 灼热的喘息落在鹤来胸膛。 汗水滴答。 他指腹插入鹤来湿透了的发间。 室内逐渐安静下来,只听到两个人快速的心跳。 唇贴在一起,身体贴在一起。 可陈竹年却觉得,鹤来要永远离开他了。 这种强烈的,甚至找不到任何发泄点的失控感再一次淹没他。 没有任何抵抗的鹤来终于让陈竹年的情绪裂开一条缝隙。 不知道多久才结束。 身后已经不是肿痛,而是没有知觉,就像鹤来此刻的心,被反复挤压,变成薄薄的一片。 到最后他发现这是一种惩罚。 因为陈竹年对他说。 “你不应该在说完爱我之后,又抛弃我。” 陈竹年分化期那天,也用相同的表情对鹤来说。 【“你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又为我这种人流泪。” 【“你会后悔的。”】 然而不管是之前怯生生地对陈竹年说‘我……我很喜欢你,你喜欢我吗?’的鹤来,还是此刻问他‘你认为我爱你么’的陈竹年。 所有问题实际都围绕着陈竹年到底爱谁。 鹤来仰起头,颤抖的食指轻轻地贴在陈竹年眉间。 每每想起艾维,鹤来便不去纠结这个问题了。 鹤来心里悄悄说。 我不在乎你爱不爱我了,陈竹年。 因为我不爱你了。 鹤来就把湿润的掌心收回,颤抖着贴在滚烫侧脸。 刚一动,酸痛的手腕被人抬起。 指尖被人咬住,一点疼过后是覆盖完全的湿热。 半分钟后食指被人吃进喉,鹤来怔怔然地看着上方的陈竹年。 终于。 他听到陈竹年问他。 “为什么不哭。” 终于。 鹤来迟钝地意识到,平时被碰一下就会掉眼泪的自己,在经历了这场疼痛与压抑交织的床.事后,没有流下一滴脆弱的眼泪。 他缓缓地摇头。 鹤来想说,他不是故意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原本他可以去问艾维。 可是艾维早在十二年前就死了。 陈竹年的默许,毁掉了唯一一个能告诉鹤来答案的人。 8月3日是陈竹年的易感期,之后他有一周的假期,都待在家里。 听到陈竹年休假的那刻,鹤来终于有了反应。 他哆嗦一下,把自己身体往角落里藏。 然后再被陈竹年捞出来。 之后持续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阴雨天。 封锁十几年的庄园旧址,雨水灌进过去被大火烧得一干二净的向日葵园,不断冲刷着向日葵漆黑的尸体。 燃烧后留下的灰烬融进水里,融进再也流不出眼泪的眼眶里。 第58章 向日葵 意料之外,陈竹年易感期间,鹤来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 一整箱alpha信息素抑制剂在一周内被用光,鹤来只有易感期第一晚难过地对陈竹年说:“我要死掉了。” 之后,再也没有经受过于剧烈的冲撞。 刚好下了一周的雨,打开窗户那天,湿润的空气顺着夏季末尾的风进入信息素混乱的房间,吹走情爱的痕迹。 没有做的时候,他们就像正常情侣那样休息。 陈竹年照样给他做饭,吃完就让鹤来去打游戏,刚玩两局,陈竹年就会过来,将鹤来抱在怀里,两人玩双人对抗游戏。 与人工智能玩游戏就要接受一直失败的结局。 第57次失败,陈竹年起身给他倒水。 还是榨果汁,这次陈竹年问他:“要几块冰。” 鹤来慢慢摇头。 “不要了。” 他说。 陈竹年的眸光暗淡一瞬。 没有加冰,但额外给鹤来放了个装冰块的保温小盒子,盒子上有冰块夹。 一天过去,直到杯中的液体已经换过好几轮,直到冰块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融化成一滩水,鹤来也没有动。 陈竹年盯着保温盒子看了很久。 门铃响了,打开门,又是与结婚相关的快件。 这是倒数第二份。 快递员等了几分钟,见对方还是没有动作,有些不耐烦地抬头。 刚张嘴,看见对方冷冽的神情,顶级alpha的威压让快递员心里咯噔,只能窝囊地将怒火憋了回去。 还是鹤来过来,气氛才勉强缓和。 鹤来跟以往一样,粗略地扫了一眼文件,就要在末尾签字。 陈竹年站在他旁边,沉默地看他认真在末尾补充上他的智能体编号。 快递员如释重负地松口气,离开时正面碰上捧着一大束黄灿灿向日葵的老人从电梯里出来。 老人笑呵呵地送了他一支向日葵,温和地说:“送件上门,辛苦了。” 快递员脸一红,收下花,“不辛苦”三个字被他说得一秒一停顿。 随后,鹤来听见身旁的陈竹年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爷爷”。 他连忙跟着喊,宋远蕲微笑着说:“不要紧张,小鹤。” 老人没有进屋的意思,只是将向日葵送来。 他特意挑选了一朵巴掌大的花,别在鹤来耳边,柔软的珊瑚粉与金黄花瓣叠在一起,让人想起温柔的秋风。 宋远蕲便笑,说:“第一次见小鹤的时候就觉得向日葵很适合他,刚好这一批温室里的向日葵成熟了,赶着给你们送来。” 向日葵花瓣上还留有晶莹的细小水珠,闪烁着朝气蓬勃的生命力。 “果然很漂亮。”宋远蕲眼眸弯弯。 鹤来被夸得不好意思。 他低垂着头,将脸埋进足以充满他胸膛的向日葵花束中。 陈竹年执意要亲自送宋远蕲回去,刚开始宋远蕲还拒绝,说不想麻烦年轻人,却在对上陈竹年眼神那瞬间,止住了话语。 回去路上,宋远蕲问:“小鹤不来家里吃饭了吗?” 上次约好的聚餐被陈灼和陈南沅打乱,这次陈竹年指尖在方向盘上点了三回。 他没看爷爷,眼睛直视前方,看不出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他嗓音带着一点沙哑:“可能。” 陈竹年离开,滚滚这几天又被送去郁结那边,家里过于冷清。 鹤来将向日葵枝叶裁剪,装进蓄好水的花瓶里,然后盯着花,长久地发呆。 他不再感受时间的流逝,也不知道陈竹年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或许是傍晚,又或许是第二天,甚至有可能,整个过程依然是鹤来的一个梦。 仿生人的梦。 王成旭没有纵火,艾维也没有死,他依然在管理自己的向日葵园。 fc003会调皮地挠向日葵园的篱笆,企图将一点橘黄色猫毛蹭在艾维身上,让他打一下午喷嚏。 鹤来懒洋洋地躺在向日葵地里晒太阳。 16岁的陈竹年站在遮阳的台阶上,两枚被他用来阻挡外界杂音的助听器被他取下,放在手心。 陈竹年不说话,只是垂眸看着鹤来。 艾维调到助农频道的音响慢腾腾地朝外吐字,说未来几天夜晚风大,要为抗风性弱的植物增加防护。 直到陈竹年从身后将他抱起。 鹤来才发现自己坐在冰冷的瓷砖上面太久,夜已深,他全身没有一点温度。 那束向日葵,在光线昏暗的月夜下,不再明亮。 最后一次进入的时候,陈竹年发现鹤来哭了。 仿生人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沿着陈竹年的指尖,手心,再到跳动的脉搏。 哭泣积压了太久,好像永远无法停止,鹤来哭得直咳嗽,陈竹年便轻拍他的后背。 没说话,只将手轻轻按在鹤来后颈。 将仿生人起伏的抽泣,刻在自己心脏的地方。 甚至此刻,陈竹年依然卑鄙地希望鹤来能哭着骂他,说他自私,虚伪,冷漠……或者其他,什么都好。 鹤来选择了哑声的落泪。 仿生人习惯性地听从人类命令,骂过最严重的话也不过是“王八蛋”三个字,渐渐养成了一声不吭的受气包性格。 第85章 鹤来哭到睡着,陈竹年缓缓从他身上起来,坐在床边,指腹贴在鹤来红肿的眼尾,帮他揩去最后一点泪光。 他垂眸看着omega。 寂静的深夜,尽管鹤来在他身边,这段时间陈竹年仍然会陷入强烈缺乏安全感的折磨中。 幼年时期害怕被抛弃的恐惧像遮天蔽日的巨浪,向他袭来。 即使鹤来浑身已全是他信息素的味道,即使鹤来的腺体这几天就没有休息过,即使临时标记叠了一层又一层。 陈竹年还是被困在患得患失的失控陷阱中。 直到一滴眼泪停在陈竹年抚摸鹤来侧脸的手上。 那点温热的液体,巧妙地化解了陈竹年身上所有的暴戾。 再睁眼时,漆黑瞳孔中压抑的风暴渐渐回归平静,恢复成风和日丽的海平面。 此刻的陈竹年以为鹤来是为了他而流眼泪。 就像最初在庄园,狭小的房间里,决定在分化期死去的陈竹年被鹤来找到。 鹤来看着他腰侧的伤痕,流下心疼的泪水。 对正在经历分化过程的陈竹年来说,眼泪成为了新型标记方式。 是鹤来先用眼泪标记了他。 在陈竹年最彷徨、慌张、最缺乏安全感的阶段,陪在他身边的只有鹤来。 这个对人类过于善良,总是天真地以为善良能换来人类等量善良的仿生人。 以后也只能是他。 陈竹年错误地认为眼泪是好起来的征兆。 无论这种“好起来”是基于契约,还是基于鹤来的真心。 陈竹年已经没有资格去挑剔,去奢求鹤来不会被契约控制,而是出于自我意识爱他。 无论怎样。 陈竹年卑劣地想。 爱我就好。 熟睡中的鹤来无意识间用手去抚摸腰上的粉色泪痕标记。 上面滚烫,像有火焰在跳动。 手被陈竹年握住。 和过去无数个夜晚一样,陈竹年紧紧抱着他,他缩在陈竹年怀里。 一束向日葵仿佛打开了鹤来的心扉。 渐渐,鹤来会像以前那样要求陈竹年在橙汁里放冰块,被陈竹年亲多了会涨红了脸推开陈竹年,并毫无威胁力地威胁陈竹年说:“人类,你不准亲了。” 会在陈竹年下班前发消息告诉陈竹年想吃什么,会提前在超市等陈竹年,会将喜欢的小鸟胸针发给陈竹年,自然地说:“陈竹年,给我买。” 他依然被陈竹年抱着玩游戏。 做决定胜负的关键决策的时候,陈竹年突然亲了下他后颈,鹤来手一抖,将黑色棋子放在了错误的位置。 最终是118胜,1负。 鹤来气鼓鼓地说陈竹年耍赖,陈竹年只是笑。 双人对抗类游戏玩了好几天,鹤来厌烦这种一直赢的感觉。 再次打开了陈竹年公司研发的全息游戏。 游戏内测基本结束,就等上市,鹤来没有任务,不需要找bug。 鹤来闲散地在游戏木屋里转了几圈,点开好友栏一看,剑客已经很长时间没上线。 他眼神落寞。 关掉好友栏,再抬头,陈竹年创了个一级号,角色是足球大小的毛球精灵,正悬在他所操纵的耳廓狐肩膀上。 鹤来一怔。 问陈竹年为什么选个战斗、辅助都不行,但可爱指数拉满的陪伴型角色。 这不太符合陈竹年的行事风格。 陈竹年说:“其他都玩过,只剩这个。” 鹤来没有再问。 不找bug的时候,鹤来喜欢随机选个地图挂机看风景。 这次随机到一个偏僻的小村庄,山清水秀,山坡上大片茶园,几乎都是人工采摘,在人工智能伴侣都进入大众视野的现在,这样的场景好似只能存在于幻想类游戏中。 鹤来将自己小小的狐狸身体盘起来,尾巴贴上脑门,躺在被晒得干脆的茶叶正中,听狗围着准备采茶的主人汪汪叫。 鹤来眯起眼睛。 身边的陈竹年说:“游戏建模参考了实景,如果喜欢,过段时间带你去实地看。” 他猛地起身,看着陈竹年。 陈竹年也正在看着他。 心跳在瞬间加快。 半分钟后,鹤来笑道:“好。” 他躺回去,开始絮絮叨叨地问:“具体什么时候呀?” “我们去几天呢?” “现在他们也不需要机器采茶吗?” “实地也会有黄狗吗?它看上去凶巴巴的诶。” …… 陈竹年紧绷的精神逐渐放松。 鹤来不会说谎,习惯将所有心事都写在脸上,害怕的、担心的、紧张的、想要隐瞒的,鹤来在人类眼里就像一本写满了复杂公式,但仔细梳理便清晰明了的书。 以往违心说下“好”字的鹤来不会问这么多细节。 他总是担心给予人类太大的希望,倘若未来的自己无法实现,那最好不要轻易同意和承诺。 陈竹年在半分钟鹤来的停顿中捕捉到了鹤来的“犹豫”和“逃跑”,这种失控感很快被鹤来的一连串疑问抚平。 鹤来似乎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易感期结束,陈竹年照常回公司上班,鹤来去公司附近宠物医院照顾黑猫的时候顺便应聘了店员。 上岗第一天,鹤来站在医院门口,遥遥望着车内的陈竹年,一边笑,一边用力给他挥手。 说:“陈竹年,你中午记得来接我,我不要吃医院这边的饭。” 陈竹年隔着玻璃看着仿生人高高兴兴地给新送来的小猫梳毛,再审查了一下医院负责人给他发来的工作合同。 在这一刻,陈竹年终于得到了他渴求太久的稳定和安全感。 猫在鹤来脚边绕圈,听着鹤来慢吞吞地说今天上班又见到怎样的猫狗,和怎样稀奇古怪的动物,陈竹年勾了下唇角,再揉揉鹤来毛茸茸的头。 去小山村的事情已经提上日程,最多不超过一个月。 几乎不需要鹤来操心,仿生人要做的事情只有提意见和许愿,然后陈竹年会根据鹤来的想法,规划好所有。 事无巨细,甚至包括了鹤来随口提的“凶巴巴黄狗”。 一个月。 此时离鹤来与陈竹年的契约结束还有九个多月。 时间好似特别充裕。 期间鹤来还陪陈竹年过了个生日。 生日当天下午,陈竹年开始联系不到鹤来。 他站在空无一人的卧室,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鹤来的气息。 仿生人就这么凭空消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陈竹年久违地感到眩晕。 人的意识在此刻全部打散,冷汗布满全身。 心像一块被丢进深渊的巨石。 身边事物都在消失,消失,直到变成一片永远望不到尽头的惨白。 不可能。 不可能再离开…… 他不可能……抛弃…… 直到鹤来在背后喊了他一声。 “陈竹年。” 陈竹年猛地回头。 见鹤来从厨房探出脑袋,手里捧着个看上去乱七八糟的蛋糕。 “我想给你个惊喜来着……” 鹤来委屈地看着融化成一滩“烂泥”的生日蛋糕,他没发现陈竹年的情绪异常,难过地说:“你不是六点下班吗?现在才两点诶,怎么这么早,早知道我去定做一个好了……” 话还没说话,他突然被人抱住。 陈竹年将脸埋进他的颈窝。 冰冷一点点被仿生人的体温驱散,温暖逐渐回来。 陈竹年声音不自觉发颤:“你还在。” “我当然在呀。”鹤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立马放下蛋糕,回抱陈竹年。 鹤来学着陈竹年,像陈竹年安慰他那般,轻拍陈竹年后背:“陈竹年,你别担心。” 吹完蜡烛,鹤来努力拦了陈竹年三次,还是没拦住。 他尝过一口自己做的蛋糕,部分错误地将糖放成了盐,鸡蛋液混着鸡蛋壳,奶油硬化程度不够,软趴趴地贴在烤焦了的蛋糕胚上。 陈竹年一声不吭地吃完了。 鹤来唇线绷在一起。 想起以前,陈竹年也是这样,一边说他做饭难吃,一边吃完。 于是鹤来靠过去,双手捧着陈竹年脸颊,微微仰头,亲了下陈竹年。 他笑着说:“生日快乐。人类。” 鹤来又着急忙慌地说:“你还没许愿。” “许了。”陈竹年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生活缓慢翻篇,鹤来在宠物医院的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里面很多只主人寄养的小猫小狗只听鹤来的话,偶尔陈竹年来接鹤来,干练的西装外套上总会留几根鹤来身上的猫毛。 将鹤来揽在怀里,陈竹年亲了会儿他发烫的耳朵尖,手已经扣在鹤来腰上,又被鹤来推开。 鹤来耳朵全红了,他将脸埋进枕头,瓮声瓮气地说:“明天要给小黑绝育。” 第86章 小黑就是当初那只黑猫。 陈竹年揉了下鹤来发顶,再轻咬一口omega的腺体,从腺体处感受到omega体内含着他的信息素的味道。 他从背后抱着鹤来。 陈竹年一直秉持着不强迫的原则,鹤来说完后便也没了多余动作。 鹤来没吭声,脸颊两侧却越来越红。 半晌,他终于忍不住地撑起来,一个翻身,将陈竹年压在身下。 陈竹年仰头看着他,眸中带着温柔的笑意,另一只手还贴在鹤来腰腹,给他稳定平衡。 鹤来咬牙切齿地看着陈竹年,不敢看其他地方,此刻,双方最贴近的位置,某个熟悉又硬挺的东西抵着他。 鹤来双手手心贴在耳朵上,揉搓几回。 然后很小声地说:“就。” “就什么?” 陈竹年问他。 “就一次。” 鹤来将脸埋进手心。 第二天十点上班,鹤来却差点迟到。 陈竹年送他到医院门口的时候,鹤来脸还红着。 他欲盖弥彰地戴了个口罩,又跟陈竹年说今天是周五,要做绝育的猫猫狗狗很多,可能忙不过来,中午陈竹年让人把饭送过来就行。 陈竹年看着他。 普通口罩戴在鹤来脸上实在太大,几乎遮住大半张脸,只剩下一双灵动漂亮的圆眼,眼睫像扑腾的小扇,一眸一笑都很明显。 恍惚间回到五年后第一次重逢。 鹤来蹲在交易所的走廊角落,因为发.情难堪,也像现在这样戴着口罩。 当时陈竹年一碰到他,鹤来就要着急地把他推开。 陈竹年食指指腹往下勾,将口罩扣在鹤来下巴,随后与鹤来接了个吻。 吻完,鹤来结巴地说一些陈竹年很坏的话,陈竹年只是笑。 然后目送着鹤来走到医院门口。 鹤来很用力地给他挥手,说再见。 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早晨。 不是某个人生日,也不是某个特殊纪念日,亦或者节假日。 昨晚他们也没有争吵。 所有都很普通,是无数个日常生活中会出现的,最平凡的场景。 正因为平常,此刻的不告而别才显得格外让人害怕。 因为你不知道对方在未来的某一天又会毫无征兆地离开你。 他可能是在亲吻你之后,在约好过段时间你们去旅游之后,在嘱托你帮他买一份蛋糕之后,在任何一次普通的呼吸之后。 然后你永远见不到他。 再次得到他的消息,是死亡。 而这种事情。 陈竹年遭受了两次。 ----------------------- 作者有话说:恢复晚九点更新,忘记说了orz 第59章 朋友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郁结终于将紧闭的房门打开。 室内昏暗,窗帘紧闭,不见一点光亮。 郁结隐约看到有人失魂落魄地靠在衣服堆得乱七八糟的床脚。 他长叹一口气。 心里很不是滋味地将带来的定位器摊在手心,他慢慢说:“……鹤来最后一次定位是在海边。” 那人没有回应。 郁结站在原地。 挣扎半晌,还是说:“仿生人与一般人工智能不一样,数据大多储存在本地,□□死亡……差不多就等于数据死亡……” “没死。” 过了很久,那人沙哑着说。 “……” 五年前鹤来离开陈竹年时,所有人都说鹤来死了,也只有陈竹年这样坚持。 郁结艰难道:“……你在他身上留了那么多定位,如果没死,早查到位置了……不可能没有结果……” “尸体呢。” 陈竹年目光空洞地看着地板,说话期间,脊背不受控制地弯曲,他痛苦地咳嗽几声。 “……之前王成旭也给过你鹤来的‘尸体’,保存在你北区地下室……” “不一样。”陈竹年嗓音喑哑,“我知道……我知道哪个是他。” “只要,只要让我看一眼。” 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化作断断续续的哽咽。 郁结怔怔地看着他。 许久,又垂下眼眸。 实际上陈竹年比谁都能提前确定鹤来是真的死了。 五年前鹤来离开,他与鹤来的契约只陷入了沉睡,并未完全切断。 而这次,鹤来失踪后第二天,仿生人的编码直接注销,几乎同一时间,陈竹年再也感觉不到鹤来的存在。 契约对象“死亡”,契约自动失效。 这才是他们查不到鹤来坐标的根本原因。 智能体里一直有道不成文的规矩——编码与智能体的“数字生命”密切相关,编码在,智能体就还“活着”,编码注销,也就代表智能体所有数据清空。 退一万步讲,即使他们真的在海里找到了鹤来的尸体,被“救回来”的鹤来也不认识陈竹年。 不认识陈竹年的仿生人,数据完全清空的仿生人,只能被称为‘初始机’,它可以是任何人,但不会是鹤来。 郁结没办法,只能说:“你先吃点东西……这样也……” 话说到一半,郁结终于不忍心。 “无措”这两个字仿佛早早就被踢出陈竹年的人生字典。 冷静又稳妥地处理好一切,将所有结果都猜对,并淡然选择最优解,才是陈竹年一贯行事风格。 他很久没见陈竹年如此浑浑噩噩和挫败。 郁结长时间站在门口,腿发僵,他思绪逐渐恍惚,想起第一次见陈竹年的场景。 那时郁结还在读大学,不小心惹到了同班的变态alpha,对方不管他是不是beta,趁他外出做家教的间隙,把他堵在校外一条没人的巷子里想要强来。 郁结衣服被脱了大半,裤子半垮在腿弯,对方那东西已经抵在关键位置,尖牙刺入后颈,千钧一发之际,是陈竹年救了他。 甚至整个过程没有任何暴力冲突,陈竹年只轻轻拍了下对方肩膀,在alpha耳边说了两句话,对方脸色瞬间煞白,几分钟前还对郁结凶狠嚣张的alpha毫无尊严地“扑通”一声跪在陈竹年面前。 陈竹年面上挂着没有太多笑意的笑。 郁结劫后余生,连忙将衣服敛起来。 看到狼狈跪在地上的alpha,他浑身发抖,精神在短短几分钟内坐上了过山车,郁结死死盯着alpha贴在地上的手,大脑开始闪现这只手在刚才怎样羞辱他,瞬间,理智难以控制过于愤怒和羞愧的举动,他抬脚要狠狠踩下去,却被陈竹年拦住。 “虽然这么做的成功率很低,”陈竹年笑眯眯道,“但不排除之后他会用你踩在他手上的印记反咬你一口。” 郁结涨红了脸。 陈竹年单手插兜,眼睫下垂,懒散地看着alpha。 他想了想,随便踢给alpha一块小石头,平静地说:“自己动手吧。” 石块慢悠悠滚至alpha面前,那alpha痛哭流涕地对着自己的脸猛扇,扇到脸颊红肿,才一脸感激地捧起石头,小心翼翼地模样,像捧了一把恩赐的宝石。 他眯起肿成一条线的眼睛,摇晃着将石头尖端对准手背,狠狠刺向自己的左手。 整个过程,没有一点痛苦呻吟的声音,像惊悚的哑剧。 那天下午,小巷里沉默又阴森的惨状,地上血液的铁锈味,以及alpha崩溃却紧紧咬住嘴唇,不让疼痛溢出的恐惧。 郁结一辈子都忘不了。 陈竹年甚至没有用一点s级alpha的信息素压迫。 仅仅两句话。 最后,郁结终于恢复一点理智。 他有点后怕地看着陈竹年:“……这下他会连你一起报复……他家有点关系……” alpha阴险狠毒,睚眦必报,这点郁结再清楚不过。 “那太好了。”陈竹年懒洋洋打个哈欠,瞥了眼缩在角落发抖的alpha,“最好把关系查清楚,别知道一点东西就来烦我。” 对方连忙摇头:“不敢……不敢,我不敢……” 陈竹年微笑着看他。 不知为何,陈竹年明明在笑,郁结却觉得一切都让人毛骨悚然。 他喉结滚动两下,咽下紧张的口水,说话都在哆嗦:“……我不认识你,你没必要帮我……” “你在做智能体医疗?”陈竹年莫名说。 几年前,某个人工智能研究庄园突发火灾,火焰造成无法计量的严重损失,好在幸存者将核心研究资料带了出来,并全面公开,投入对外研究,使得当下人工智能产业如火如荼,仿生研究接连兴起。 智能体医疗便是其中一支,从事这方面的人只有几个。 郁结一怔,点头。 几秒后,收到陈竹年发给他终端的联系方式。 “有什么困难就告诉我。”陈竹年视线落在alpha身上,“不管是资金方面,还是人方面。什么都行。” 陈家黑白通吃,陈竹年的家世背景比郁结想象的还要吓人,陈竹年本人倒是很随和,换句话说,就是对太多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但这也意味着陈竹年的接受度很高。 第87章 再加上郁结一直在帮陈竹年治疗腺体,熟悉之后,他甚至经常和陈竹年开玩笑。 直到那一天,郁结意外得知变态alpha企图侵犯他的那个下午,陈竹年在巷口等了很久。 期间郁结多次凄惨求救,陈竹年听在耳里,却没有任何行动。 小巷并非没有行人通过,只是人群被陈竹年刻意隔开。 只有陈竹年能救他。 陈竹年等到最后一刻,等到郁结最崩溃的时候,他才伸出援助之手。 陈竹年的目的很简单——这样的‘剧本’能让郁结对他最忠心。 真相撕开心脏,鲜血淋淋,郁结脸色苍白地去质问陈竹年。 此刻他终于明白,那天在小巷里他感受到的阴冷和毛骨悚然不是空穴来风。 陈竹年没看郁结,面对郁结几乎崩溃的话语,他只是很轻地挑了下眉。 薄唇轻启:“我很卑鄙。” 这时他才转过头,直视着郁结。 那双漆黑眼眸,见不到往日虚伪的笑,只是阴沉的黑。 陈竹年说:“但结局不是好的么。” “你得到了你想要的研究支持,每个月保底进账七位数,也没人再来骚扰你。” “难道……难道他……他在巷子里……也是你设计的?!” “那倒不是,”陈竹年淡淡说,“我只做‘顺水推舟’的事情,懒得设计新圈套。” 郁结瞬间说不出话来。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陈竹年。 发现此刻的自己才真正认识眼前人。 “……”郁结骤然没了力气,“你要我的研究……干什么?” 陈竹年沉默几秒。 这几秒同样令郁结印象深刻——这是他唯一一次,见到陈竹年毫不掩饰的落寞。 很久,陈竹年说:“我有个仿生人朋友。” 坦白后,郁结以为他和陈竹年之间会彻底决裂,没想到陈竹年跟没事人一样,和他正常相处。 平心而论,倘若没有那件事,陈竹年真的是个很好的朋友。 大方,坦然,郁结拜托他什么事情,陈竹年都会完美解决。 一开始郁结以为陈竹年在伪装,后来才明白陈竹年是真的不在乎。 他不在乎别人是否觉得他卑鄙,不在乎取得他想要的结果需要用什么手段,不在乎真相浮出水面的那刻。 不在乎所有。 除了那个只存在于陈竹年口中的仿生人朋友。 现在,郁结依然无法抹去那件事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 他在陈竹年面前,依然会犯怵。 直到鹤来出现。 陈竹年的阴冷面才一点点收敛,一点点隐藏下去,变得格外有人情味,这与之前伪装的微笑截然不同。 郁结能感觉到,陈竹年真的在开心。 然而现在,唯一能让陈竹年维持一点人性温良的仿生人死了。 郁结心情复杂,给陈竹年带来的新耳钉换了好几轮,陈竹年的情绪依然处于崩溃边缘。 s级alpha的腺体状况也是一塌糊涂。 陈竹年将自己关在还残留些许鹤来信息素的主卧,将近一周没有出门。 死亡没办法挽回,omega的味道迟早有一天会全部消失殆尽,alpha会再度陷入没有安全感的折磨中。 陈竹年手勉强撑在额头上,很久没有说话。 郁结长叹一口气。 谁都没有办法去想象一个s级alpha会因为omega的离开而变得如此脆弱。 甚至他没有永久标记omega。 想到鹤来,郁结眼眶泛红,喉咙堵住,心里直发酸。 他忍不住用指腹抹了一下眼尾。 听见身边人动了一下,郁结抹眼泪的动作停住。 陈竹年茫然地看着他。 “郁结。” “又一次,我还是错了。对么。” 第60章 差一点 又一次。 没有鹤来消息这些天,陈竹年完全睡不着,吃了药勉强合眼,梦里也全是五年前那个夜晚。 鹤来躺在他身边,犹豫半晌,终于鼓起勇气,小声地说:“我很喜欢你呀。” 仿生人害羞时总是结巴,说话断断续续。 “你……”鹤来咬住下唇,紧张地偷看陈竹年,话语里带有掩饰不住的期待,“你……你也喜欢我吗?” 陈竹年眸光平淡地直视漆黑天花板。 室内情爱的痕迹还没消散,他指尖湿润,那是半分钟前鹤来落在上面的眼泪。 心跳愈快,或许那只是剧烈运动过后的余韵。 陈竹年沉默很久。 曾经他以为只有真情实感的爱才能让人心甘情愿与对方建立亲密关系。 倘若没有那点情愫,没有长时间持续的心动,人怎么能容忍别人的指腹擦过他最隐晦的地方,将赤身裸体,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在对方面前。 直到陈灼和陈南沅频繁出轨的真相暴露在他面前,陈竹年才意识到,人类更多时候是欲望动物。 不需要感情,不需要交流,仅仅看着对方的身体,看着对方的漂亮脸蛋,就能起反应,就能“死心塌地”,在床上不断接吻,说一些虚伪的“我爱你”。 这种“我爱你”的保质期很短,几天后,相同的事情会在另一个漂亮的人身上重演。 对方仅因为身体和脸蛋爱你,就会以相同的理由很快爱上别人。 爱的范围如此宽泛,人类得到爱的方式如此轻而易举。 年幼的陈竹年站在角落看着陈灼与出轨对象接吻,房间另一边,是对此心知肚明却没有任何举动的陈南沅。 甚至几分钟前,陈灼和陈南沅还是一对看上去格外恩爱的夫妻,他们也接吻,抚摸彼此,拍拍陈竹年的头顶,说爸爸永远爱妈妈,妈妈也永远爱爸爸,当然,爸爸妈妈最爱的还是你。 然后不断出轨。 不断将陈竹年丢在医院,丢在任何一个他们觉得陈竹年会妨碍到他们约会的地方。 爱你。 眼前纠缠的两人愈演愈烈,身体已经僵直的陈竹年缓缓垂下眼睫,地板瓷砖的花纹开始重叠,视线模糊不清。 这是第一次,陈竹年认识到“爱”让他格外恶心。 接吻、上床、抚摸、标记,然后动动嘴唇,说一句廉价的“我爱你”。 原来做这些事情就可以被称为是“爱”。 他没有办法对鹤来说出“我爱你”,这种父母在出轨对象面前说过无数次的话。 仿佛说出那句“我爱你”,鹤来就变成了他的“出轨对象”。 现实与过去记忆的割裂,让陈竹年选择了沉默。 然而此刻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爱”,他同样也无法控制地触碰了鹤来,在相处了九个月之后,在陈竹年还没发现真诚的爱和虚假的爱之间的区别时。 很久,他才说:“……你要我骗你么。” 平时会在他身边说个不停的仿生人罕见地安静了。 陈竹年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心跳的异常,他侧过头去,却见鹤来行动迟缓地翻身,背对着他。 室内没开灯,所以他很难发觉鹤来肩膀细微的颤抖,和压抑的难过。 鹤来将滚烫的手心贴在湿润的眼睫上。 他很轻地说:“不用了。” 陈竹年怔怔地看着他。 这一瞬间,陈竹年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眼前一闪而过。 就像转瞬即逝的流星,可是他没有许愿,也没有挽留。 他做了最糟糕的一件事,就是再度沉默。 所以陈竹年得到了惩罚。 在鹤来小心翼翼向他敞开心扉的第二天,在仿生人说我好喜欢你,陈竹年,我永远也不要离开你的第二天。 鹤来毫不留情地从他生活里消失了。 好不容易找到王成旭,对方却给他一具宣告鹤来死亡的尸体。 陈竹年眼神空洞地看着好像睡着了的“鹤来”。 颤抖的手,酸胀疼痛的心脏,控制不住的干呕,比他本人更先认出他对鹤来的心意。 或许陈竹年早就爱上鹤来了,但他不知道那是爱。 陈竹年在遇到鹤来之前,只得到过少得可怜的爱。 他长期处在被抛弃的恶劣环境,无论如何请求,也得不到父母的回应。 从来没有被坚定且强烈地爱过,所以这种情感让他感到无助、彷徨和混乱。 陈竹年不知道原来没有及时向对方表露心意,需要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 失去鹤来的陈竹年在漫长的浑浑噩噩中,终于明白一点“爱”的含义。 他习惯了鹤来主动的靠近,习惯了仿生人最坦诚的告白,习惯了omega最贴切的关怀。 习惯了他只需要站在原地,鹤来就会爱他。 陈竹年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父母那类人,他不给予回应,不给予承诺,高高在上,等待对方请求。 他把鹤来变成了曾经的他。 再一次见面,崭新的机会。 这种奇迹让陈竹年欣喜若狂,错误地以为他能将过去修正。 第88章 他对鹤来说我爱你。 他对鹤来说只要你在我身边,什么都好。 所有以前他犯过的错,陈竹年都一一改正。 陈竹年小心翼翼地去尝试爱别人,尝试毫无保留地向鹤来敞开心扉,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鹤来好像真的爱他。 好像。 然而,过去因为沉默而失去鹤来的阴影像只不停在他心间横冲直撞的困兽。 契约权拍卖结束后,陈竹年发现鹤来又一次欺骗了他,又一次想抛弃他。 困兽的阴暗面还是吞噬了陈竹年。 任何事情对陈竹年来说都过于简单,唯有感情这件事上,他和鹤来一样,迷茫又不知所措。 他只是想让鹤来留在他身边。 不要在骗他说爱他以后,又离开他。 仅此而已。 然后过于极端的性格和手段让他再次犯错。 陈竹年早清楚,仿生人可以爱任意一个人,只要契约绑定,只要程序设定。 他可以很轻易地得到这些对于他来说格外珍贵又不可思议的爱,同样也会很轻易地失去,只要他和鹤来的契约关系断裂。 陈竹年又会变成那个一无所有,孤独地将自己锁在房间里,等待空气中一氧化碳浓度逐渐上升的少年。 又会变成决定在分化期死去的少年。 鹤来不会再来救他。 救他这样一个,为了强行将鹤来留在他身边不惜采用任何手段的。 烂人。 醒悟所要付出的代价太过惨烈,陈竹年想,是不是一开始就是错的,他不该让鹤来接近他,接近他这样卑鄙的人,这样鹤来就不会死。 鹤来很好,所有人遇到鹤来都会很幸福。 是他迫切地需要鹤来,而不是鹤来需要他。 两个月时间很快过去,依然没有半点与鹤来有关的消息。 家里和鹤来相关的东西逐渐消失,向日葵换了好几次,枯萎的速度却越来越快。 omega的气息消散,即使陈竹年对鹤来的信息素非常敏感,半夜惊醒,也会因为感受不到omega的存在而彻夜难眠。 甚至有段时间陈竹年陷入了解离状态,忘记所有人,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 肢体没有痛觉,感受不到任何情绪。 只因陈南沅在得知鹤来失踪后,下意识说了一句:“那他肚子里的小孩怎么办?” 那瞬间。 陈竹年甚至没有震惊。 他站在原地很久,看陈南沅的眼神,让陈南沅都忍不住犯怵。 床头柜上堆满了药物,医院久违地成为了他的新家。 只有失去意识的时候,陈竹年才能得到一点珍贵的轻松。 有时候他真的希望鹤来死了。 倘若这又是一次没有任何人帮助的逃跑,他不敢想独自一人的鹤来会遇到多少糟糕的事。 过于善良的仿生人,对人类总是抱有天真的热情关怀,人类若是付出一点善意,鹤来会以十倍还回去。 然而这样的仿生人,没有倚靠,很容易上当吃亏。 鹤来还会哭吗。 一点难过就会委屈巴巴掉眼泪的仿生人,在人类社会摸爬滚打的时候,又会遇到什么。 陈竹年心揪着疼。 被鹤来喂胖的滚滚体重变回原样,宠物医院那些动物也忘记了鹤来。 所有事情都在正常运行,仿佛与鹤来相处的那段时光,只是陈竹年失去鹤来太久后做的一个虚假又脆弱的泡沫梦。 鹤来没有回来。 他也没有得到过第二次机会。 鹤来什么都给他留下,也什么都没有给他留下。 陈竹年站在海边,咸湿的海风刮过耳旁,漆黑的夜,海洋平面没有一丝起伏。 海水阴冷,渐渐自他脚踝往上缠绕,温度一点点失去,胸膛开始压抑,身体逐渐上浮。 平时洗澡时候温度稍微低一点就不愿意的仿生人,跳海的时候会感到冷吗,会害怕吗,会恨他吗。 最后那一刻。 鹤来在想什么呢。 手腕被人从后方紧紧拽住,陈竹年蓦然回神,发现自己大半个身体都溺在湿冷的海水里。 深夜,他看不见对方,然而一种荒谬的期待让他忘记了挣扎。 回到干燥的沙滩上,陈竹年怔怔然看着对方。 那人半蹲在地上,急促喘息。 他骂道:“你疯了是吧?自杀干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却见眼前的alpha突然起身。 alpha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转眼又停下。 他听到alpha声音发颤地说:“……就差,就差一点……” “差一点就死了,”他没好气地说,“你也知道。” alpha失魂落魄地盯着远处某个角落,他心一紧,登时挡在alpha面前,说:“赶紧回去,晚上海边有多冷,你不知道?” “我明明感觉到了。”alpha哽咽着,“但是,不见了。” 陈竹年眼神逐渐暗淡。 又是幻觉。 生病这些天,过度的渴望导致他总是产生幻觉。 病情加重,他咳嗽着拿出药盒,将里面剩余的白色药片全部倒进嘴里。 艰难咽下,药片的苦涩让他麻木的大脑终于产生一丝反应。 陈竹年缓缓合上眼眸。 躺在病床上,陈竹年再度惊醒的时,见到的第一人却是徐冕。 徐冕面露难色。 他挣扎犹豫很久,终于说:“其实鹤来失踪第二天,鹤来……他给我发过一份文档。” 陈竹年猛地撑起半边身体,手紧紧抓在床沿。 “什么……”嗓音沙哑到徐冕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明白陈竹年在说什么。 徐冕看着他。 长叹一口气,纠结半天,还是将文档发给了陈竹年。 看到文档那刻,陈竹年脸色煞白。 之后,病房里只有徐冕的惊呼。 “医生!” 文档内容很简单,是一份从上亿人类里筛选出来的十位最适合当陈竹年伴侣的名单。 从长相、性格、信息素匹配度,再到家世,事无巨细,每一项指标都对应一则分数。 几亿人类被大数据分析拆成为了无数因子,再按照陈竹年的喜好排序。 最终鹤来还是亲自向他推荐了一份适合结婚的人类名单。 作为最后的“分手信”。 陈竹年盯着上面鹤来对每一位适配陈竹年的omega的备注看了很久。 人工智能很会讲官方话,每一行字都冰冷,没有情绪。 没有说陈竹年你不许喜欢,也没有说陈竹年这样我会生气。 然而陈竹年还是将所有内容记在脑海里。 他不能挽留鹤来,也不能挽留与鹤来相关的事物,陈竹年“穷得叮当响”,所以连这则另类的“分手信”,陈竹年也格外珍惜。 陈灼曾让鹤来帮忙统计这份名单,鹤来拒绝了,现在却发给他。 让鹤来想法转变的契因是什么,是鹤来发现陈竹年变态般的控制欲,还另有其他隐情。 那天晚上,海边感受到的气息。 真的是幻觉吗。 之前陈竹年凭借着虚无缥缈的直觉认出了失踪五年的鹤来,那么这一次呢。 最后一份结婚文件在鹤来离开后,终于送到家里。 他和鹤来的缘分就像两次迟到的结婚文件。 总是差一点。 陈竹年差一点就能得到期望已久的幸福。 此刻他也变成了曾经的鹤来。 期待着对方回答“我爱你”,然而却得到了截然相反的答案。 仿生人在上面留下的字迹从一开始的慎重到后面的潦草,再到最后认真地填写自己的编码。 陈竹年企图在上面找到鹤来真情实感想要和他结婚的痕迹。 怎么可能呢。 毫无根据的妄想。 客厅窗户打开,陈灼坐在长沙发上,看着陈竹年一言不发地将所有与结婚相关的文件烧掉。 火焰极快跳跃,陈竹年眼眸眯起来。 这种灼热让他的大脑开始产生本能的抗拒。 仿佛他曾经因为火焰受过严重创伤。 两人都异常沉默。 直到最后,陈竹年抬眼看他。 声音薄凉:“周国祥呢。他与你手下的产业没有直接关系,你为什么要动他。” ----------------------- 作者有话说:感谢300营养液! 300这个数字总是让人激动呐,从300点击到300收藏再到300营养液,非常非常感谢各位支持,今晚努力看看能不能再产出一章。 再次非常感谢(鞠躬 另外,快要重逢了(搓手 第61章 幸福 陈灼深深看了眼陈竹年。 平时除开生老病死绝不联系的儿子给他发信息那刻,陈灼就猜到了陈竹年找他的目的。 隐瞒没有用,陈竹年会顺着一点蛛丝马迹将所有都查清楚。 何况现在陈竹年的状态比陈灼想象中要严重太多。 第89章 陈灼只能叹气。 说:“有些事情,忘记了就不要再想起来,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 “……什么意思。” 陈灼看着他。 嗓音变得温和,他没有直接回答陈竹年的问题,而是说:“我很爱你,儿子。” 陈竹年眼底眸光逐渐暗淡。 他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像往常一样因为陈灼的“爱”而感到恶心。 陈灼便不说话了。 或许这次陈灼真是对的。 陈竹年顺着陈灼找到周国祥,再找到王成旭。 那段因为太过痛苦而被大脑出于自我保护忘记的过去,再次浮出水面。 一分钟。 人类一辈子有525.6万个一分钟,然而没有哪个一分钟能让陈竹年如此后悔和刻骨铭心。 16岁那年,陈竹年发现王成旭蓄意纵火。 王成旭不慌不忙地看着他笑:“艾维不同意你带走鹤来,没关系,我可以帮你。” 陈竹年怔在原地。 上午鹤来抱着艾维说永远都不要离开艾维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 他眉皱起来,盯着王成旭,犹豫了一分钟。 这一分钟他想了太多,想起鹤来对艾维的依恋,想起鹤来的欺骗,想起鹤来咧开嘴对他笑,想起分化期时鹤来贴在他胸膛,耷拉着脑袋,难过地说陈竹年你是不是很疼。 陈竹年有一瞬间想同意王成旭。 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出生在疯子遍地的家庭,痛苦的过去导致他性格极端又冷漠,为达目的不会在乎他人死活。 而且…… 鹤来抛弃了他。 陈竹年拳头不自觉攥紧。 仿生人亲口说想要和他在一起,转身又紧紧抱着艾维。 他应该同意王成旭的提议,他跟庄园里的人大多不认识,没必要为他们的生死考量,况且,艾维死了,鹤来就…… 理应如此。 然而所有自私恶劣的想法,在想到鹤来因他腰腹伤口而流下的眼泪时戛然止住。 这时候陈竹年已经尝到了一点“爱”的味道。 但他沉默的这一分钟里,油已经被王成旭点燃。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已经晚了。 这几天夜晚风大,浸润了燃油的窗帘、床单被套根本压不住火焰,眨眼间,火焰从一点明亮变成能吞噬所有人的巨兽。 一切都被吃进暗无天日的混乱中,陈竹年狠狠攥住王成旭的衣领,将他手里最后一点引燃角落的火光熄灭。 王成旭被丢在墙边。 尽管阻止了王成旭继续纵火,糟糕的情况依然在迅速蔓延。 很快,尖叫和慌乱的求救声划破沉浸的夜空,到处都是烧焦的呛鼻味道,周围温度骤升,人快要无法行走。 庄园内的防御系统全面瘫痪,导致其他仿生智能体呆呆地站在原地。 陈竹年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找到的鹤来,他看见小小的仿生人被困在断掉的房梁正中,火焰已经窜到他脚边。 陈竹年将他抱在怀里,往外跑,却听鹤来哭着对他说:“陈竹年……你救救艾维……我没办法重启系统,求求你了,你……艾维……” 【“艾维绝对不会让你带走鹤来,”王成旭恶狠狠地对他说,“你没发现每次你一靠近鹤来,艾维就将鹤来带走么?”】 【“没有艾维,鹤来只能依靠你了。”】 仿生人温热的眼泪滴在陈竹年肩膀上。 陈竹年将他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 他喘着气,仰头看鹤来。 “别担心。”陈竹年说,“我会把他带回来。” 他哽一句:“对不起。” 鹤来怔怔然看着少年的身影。 眼尾的泪光在半分钟前被陈竹年揩去。 刚才陈竹年对他说的话还回响在耳边。 “我是个混蛋,但……我不会让你和艾维分开……你以后,别轻易……对人类那么好。” 陈竹年垂下眼睫,鹤来看不清他面上表情,只能从少年颤抖的肩膀感受陈竹年内心的崩塌。 鹤来上衣外套已经被火焰烧得只剩半截,陈竹年沿着边角撕下巴掌大的布料。 他勉强喘气:“……我只要这个。当作,当作照顾猫的……报酬。” 冷水浸湿布料。 那点布料根本掩不了呛鼻的浓烟,大滴眼泪沿着脸颊往下掉,泪水砸在陈竹年手心。 鹤来想把外套都给陈竹年,却被他拒绝。 “保护好你自己。”陈竹年咳嗽着说。 “撒谎也好,逃避也好,”陈竹年远离他,声音夹在嚣张的火焰里,变得模糊不清,“如果人类对你……很冷漠,就离开他。 最后,陈竹年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 他说:“再见。” 没人知道陈竹年是怎么把艾维从火堆里救出来的,这场火焰留给陈竹年的惩罚是大面积烧伤和小腿骨骼碎裂。 尽管陈竹年努力做了最好的挽救,庄园依然损失惨重。 艾维情况比他更严重,发生火灾时,艾维正在生化实验室,猛升的温度瞬间催化诸多化学反应,他肺部吸入太多有害气体,内脏极快受损,能吊一口气都算是医学奇迹。 火焰重重包围,惊悚的爆炸声在耳边接二连三响起。 没人能来救他,艾维甚至已经放弃自己的生命,最后关头,陈竹年艰难地向他伸来了手。 带出艾维瞬间,陈竹年无法控制地倒在艾维怀里,双眼紧闭,心脏骤停,身体支撑不住,呈现休克症状。 连夜抢救,凌晨四点,医生向陈灼和陈南沅下达了最坏的通知。 陈南沅大脑瞬间空白,骤然脱力,倒在一旁墙壁上。 陈竹年吸入的烟尘和有害气体已经达到身体能忍耐的极限,好在命运眷顾,死神被隔绝在一线之外。 很快,心脏奇迹般地开始微弱跳动。 陈竹年醒来的第一件事是拖着疼痛羸弱的身体,走到艾维病床前,扑通一声下跪。 他脊背弯曲,只手撑在地上,身体大半还包着纱布。 抽泣时,消瘦的肩膀不住颤抖。 陈竹年说:“对不起。” “如果不是我……”他咬紧牙关,眼泪还是这样掉了下来,“如果不是我犹豫……你们不会……” 艾维艰难睁开眼睛,看着他。 “起来吧。” 他声音沙哑,眼眶泛红:“即使这次你能阻止,下次王成旭还会动手,他……不达到目的绝对不会罢休。” 一旁的心电监护仪跳动缓慢,一如艾维痛苦的呼吸。 他勉强侧过脸,看着陈竹年:“对不起。” 陈竹年愣住。 艾维缓缓叹气。 “……对不起,我以为……你和你父亲一样……所以,多次阻止你和鹤来……” 几年前艾维曾与陈灼共事,陈灼表面祥和,背后手段阴狠,极像王成旭,让艾维一阵后怕。 他担心陈灼的儿子陈竹年也是这样,所以才百般不同意。 陈竹年坐在旁边,低头,没有说话。 艾维内脏受伤已经无法挽救,彼时仿生医疗行业正处于起步阶段,即使陈家请来多位相关领域专家,艾维的生命还是走向了倒计时。 眼皮越来越沉,艾维的手被陈竹年紧紧握住。 艾维双眼早就浑浊,他看不清陈竹年,趁听觉还未完全丧失之前,艾维再次问出那个问题。 “鹤来……找到……找到鹤来了吗……” 陈竹年哽咽。 “没有。” “对不起。”他将额头贴在艾维手背,“对不起,艾维。” 艾维的呼吸越来越轻,陈竹年感觉艾维发抖的大拇指指腹贴在他侧脸。 艾维很浅地笑了一下。 “没……没事……有你在,我……鹤来,我很……很放心。” 陈竹年垂下眼睫。 他没有看艾维。 很久,他难受地说:“我会找到他。” “但请您……”一字一句,说话像是在呕血,“删除鹤来……和我相关的那部分记忆。” 陈竹年依然将庄园遭受的一切损失都怪在自己犹豫的那一分钟里。 倘若鹤来没有遇见他。 倘若一开始他没有来到庄园,倘若当时面对王成旭的人不是他,倘若他没有犹豫……这些事情或许不会发生。 惨重的失败几乎压垮他。 他没有救下艾维,也没有保护好鹤来。 少年突起的脊背抖动很厉害,艾维很少见到像陈竹年这般瘦削的alpha,住院以来,陈竹年体重直线下降,体质变得奇差无比,最糟糕的还是精神状态。 心理疾病很容易复发,此刻强烈的愧疚与自责压迫着他,这段时间陈竹年所承受的痛苦不比艾维少。 艾维最后留给陈竹年的,是温柔抚过陈竹年侧脸的那只手。 手心的温暖逐渐消散。 心电监测仪上起伏的线条变得笔直。 第90章 陈竹年没有眼泪,艾维死去的瞬间,陈竹年感觉自己只剩下空荡荡的躯壳。 里面的灵魂彻底烂掉,那一分钟将他永远钉在无法返生的罪恶柱上。 坏事接连逼过来。 鹤来、王成旭失踪,没有觉醒自我意识的智能体全军覆没,大半研究员死亡。 到最后,陈竹年的精神状态完全崩坏,无时无刻都觉得周围有火在烧,鹤来站在火焰中央,问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犹豫,为什么沉默,为什么害死艾维。 很多次,陈竹年没有意识地站在天台,眼神空洞地看着遥远的地面。 似乎只要他死去,所有都能被挽回。 迫不得已,陈灼选择了医疗失忆,强行将这段记忆从陈竹年脑海中剥去。 结束治疗的那天,窗外有只肥胖的田园橘猫敲窗,陈竹年看过去。 猫自己打开一条缝隙,沿着缝隙钻进来。 围着陈竹年脚边打转。 陈竹年看了猫咪很久。 毫无理由地,他知道这只猫叫fc003,知道有人将猫交给他,让他照顾猫受伤的后腿。 然而那人是谁呢。 什么都想不起来。 陈竹年知道自己有病,记忆经常错乱,失忆这种事对他来说由最开始的痛苦万分变得像吃饭喝水一样普通。 或许只是他做的一个梦,梦里有这么一只胖橘猫。 宠物医院的人检查完猫咪后告诉陈竹年两件事。 一,猫的后腿确实骨折过。 二,猫快十九岁,已经走到正常老死的寿命极限,没必要再带回去养,可以考虑安乐死。 陈竹年点头。 猫没有生重病,安乐死也不会遭罪,况且这只猫是莫名其妙缠上他的,正如医生所说,没必要。 他不是随便批发爱心的人,猫会弄得家里到处是猫毛。 理应如此。 然而陈竹年却将猫抱了回去。 仿佛他将猫舍弃在医院,某个人会因为这件事大哭一场。 最终猫还往后坚持了四年。 22岁高龄的老猫,死在陈竹年这个生性薄凉的人类手心。 每年,猫的祭日附近,陈竹年状态奇差,过着日夜颠倒的混乱日子。 心情糟糕,又逢夏季连绵的阴雨天气。 徐冕发来交易所的拍卖单。 他嘿嘿笑了两声,说现在科技真是不得了,人工智能他都还没搞明白,又冒出个仿生人契约权拍卖。 徐冕向陈竹年仰头示意:“要不要去看一眼?好像还是伴侣型仿生人,嘶……跟仿生人谈恋爱,岂不是定制自由?恋爱自由?” 陈竹年摇头拒绝。 不感兴趣。 他出差的前一天,徐冕发来消息:“给你拐了个老婆哈哈。” 陈竹年看着终端上显示新增一条伴侣型仿生人契约绑定提示,微微皱眉。 陈竹年没有在意。 三个月后他回家,仿生人高兴地站在门口迎接他。 见面第一句话:“你好,人类,我,我……” 他揉了下又烫又红的耳朵,咧开嘴,很不好意思地笑:“我应该是你老婆。” 陈竹年站在原地,足足有两分钟没有任何动作。 奇怪的感觉再次产生。 他不认识眼前的仿生人,然而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瞬间淹没了他。 陈竹年如梦初醒,将这一切归于仿生人的设定——仿生人会根据大数据分析潜移默化地影响人类主人的情绪。 陈竹年再三强调他不可能喜欢仿生人,他刻意回避,冷落甚至抗拒鹤来。 然而视线却总是不自觉落在仿生人身上。 回到家,打开卧室,见仿生人将自己裹成一团,缩在床被里。 空气里都是omega清香的信息素味道。 陈竹年坐在床沿,看了睡着的仿生人很久,然后将唇很轻地贴在熟睡的仿生人额角。 他以为这样的夜晚会变成最普通的日常,鹤来会永远在他身边,直到他走到生命尽头。 即使此刻陈竹年依然不认为自己爱鹤来。 或许有一天。 陈竹年想。 或许有一天,他能从鹤来身上学会爱。 但在感情方面,陈竹年总是犯错。 第一次,他因为那一分钟自私的犹豫失去了鹤来。 第二次,他因为不明白自己的真实想法失去了鹤来。 这是第三次。 庄园纵火案真相完全袒露那刻,陈竹年坐在沙发边缘,眼睫下垂,很久没说话。 第三次,鹤来不可能再给他机会。 他间接害死艾维,没有资格求鹤来原谅。 滚滚在他脚边打转,大概是饿了,陈竹年只手撑着额头,足足十分钟过去,他才伸出一根手指抚摸了下滚滚头顶。 猫毛很快被陈竹年指腹的水痕打湿。 滚滚晃动两下脑袋,走了。 独自一人的客厅,从下午到深夜,黑暗逐渐淹没陈竹年。 桌角那束新换上的向日葵花瓣上闪烁着寂静的夜光。 凌晨三点,陈竹年吃下安眠药。 他取消了去山村茶庄的计划。 再给徐冕发消息,让徐冕继续找鹤来,如果能找到,不要告诉他,也不要打扰鹤来。 合眼前,陈竹年想起最后在病床旁见到的艾维。 倘若艾维还活着。 陈竹年会再次请求艾维删掉鹤来与他相关的记忆。 鹤来本来应该过得很幸福。 如果没有遇到他。 ----------------------- 作者有话说:给大家顺一下时间线哦。 12年前(鹤11岁,陈16岁),两人庄园初遇。同年,庄园纵火案发生,王成旭借火灾拐走了鹤来,艾维死亡→ 五年前(鹤18岁,陈23岁),鹤来遭遇第一次契约权拍卖,被徐冕买了,送给陈竹年,此时双方都忘记了和庄园相关的过去,以为对方是陌生人→ 现在(鹤23岁,陈28岁),鹤来第二次契约权拍卖。 第62章 订婚 将最后一箱白菜搬进冷藏室,鹤来站在门口,气喘吁吁地抹了把额上的薄汗。 后厨发出厨具碰撞的砰砰响,很快,炉子燃起来,热油爆开,诱人的炒饭香萦绕在他鼻尖。 丁师傅正在做员工晚餐。 夜风往巷子里灌,从最开始的清凉到现在卷起一点燥热,巷口的香樟叶片变得愈发翠绿。 初夏,天气预报说今夜有雨。 鹤来立在原地,很久没动。 夏季雨夜,鹤来总会想起陈竹年。 好像所有冲突都是在雨中发生,在雨停后悄然告别。 室内的热意中夹着将要下雨时湿润的凉,拐角小桌贴着亮起橘黄光的老灯。 鹤来安静地吃丁师傅给他做的蛋炒饭。 依旧是多多的蛋块,少少的米粒,没有葱花,表面撒了一层薄盐,下方却只有厚重的油腥味。 外墙发出窸窣轻响,雨声淅淅沥沥,风夹雨,沿窗撒入里。 鹤来小口吃着,雨丝打湿了旁边桌子,他握勺子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艰难咽下炒饭,视线已经模糊不清,鹤来只凭记忆从桌角摸到纸巾。 纸巾压在眉眼处,湿润大半。 丁师傅的蛋炒饭销量相当差,几乎没有回头客,只有鹤来喜欢。 因为这是这一年来,他找到的最像陈竹年做的蛋炒饭的味道。 陈竹年以前从来不做饭,是发现鹤来吃饭挑剔,家里厨师都对此没办法,陈竹年才亲自操刀。 第一次做的便是蛋炒饭,生疏的失败,鹤来却很高兴地对他笑。 陈竹年看着他。 收回再也不下厨的话。 一年前,鹤来过于匆忙地离开,原定的人类身份出了岔子,鹤来只有再等待,期间没有人类证件,仿生人编码也被注销,他相当于游走在社会边缘的三无人员,能做的工作极为有限,大多累且工资少得可怜。 更糟糕的是,因为对人类抱有天生的善意,鹤来总是被骗,好不容易攒一点钱,就被装可怜的人类骗个精光。 打工期间他见到太多因为各种原因而生活困难的人类,即使鹤来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前脚刚被骗,后脚他还是尽可能接济在温饱线挣扎的同事。 流浪猫狗爱缠着他,明明每次都下定决心不能再管,当瘦弱的小动物一瘸一拐地走到鹤来面前时,他依然心软。 想起fc003,想起又一次被他留在陈竹年家里的暹罗猫滚滚,鹤来揉揉扁平的肚子,蹲下身,将大半晚餐分给它们。 给猫狗做绝育手术需要很多钱,帮助底层人类需要很多钱,准备被骗也需要很多钱。 艾维曾对他说:“越善良的人越需要被钱养着,养活你这样的小朋友,不光要投入很多很多爱,还要很多很多钞票嘞。” 他拍拍鹤来发顶,开玩笑似地说:“我死之前,我一定把你拜托给我身边最有钱且最值得信任的人,不然……我不会咽气。” 第91章 养活鹤来其实不难,但鹤来不会只照顾自己。 后来鹤来一眼就能看出谁想骗他,然而对方残缺的肢体并没有说谎,他知道有这种组织,专门让残疾人乞讨,乞讨金额不够,受苦的还是弱势群体。 于是鹤来同时打很多份工,没有休息日,除开发烧生病,一天没有睡过六小时以上。 生病的频率比以前高很多,每次烧到迷迷糊糊,总觉得陈竹年好似在他身边,alpha的手抚上他的额头,问他哪里疼。 鹤来难过地说哪里都很疼。 他想将脸蹭在陈竹年手心,像以前那样,絮絮叨叨地跟陈竹年撒娇抱怨。 说生活好难,他遇到了怎样的骗子,流浪小动物好可怜,流浪的人类也很可怜,但他没有流浪,因为做梦的时候他还能见到陈竹年。 然而他不敢回应。 仿生人时他几乎不会做梦,成为人类后,接连不断的梦像关住他的盲盒。 他知道,只要他开口说话,陈竹年就会消失不见。 惊喜和失望,只在一瞬间。 分开后,鹤来笨拙地察觉到了他对陈竹年的感情,正如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想念”连接着爱,他无法控制地想念陈竹年,即使遭遇了那些事情。 这种不被认可的隐晦感情像疯狂缠住心脏的藤曼,当鹤来想说自己爱陈竹年时,艾维的身影便会又一次浮现。 此刻,想念陈竹年变成了对艾维死亡的背叛。 变成人类后的鹤来对人类的情感没有发生飞一般的质变,他依然慢吞吞地学习,感受,尝试理解爱与爱之间的区别。 他爱陈竹年,也爱艾维。 两种截然不同的爱将鹤来困住。 仿生人温良的天性让他无法报复陈竹年,然而也无法替在火宅里死去的人原谅陈竹年。 他能做的只有懦弱的逃避。 正如模糊记忆中有人对他说:“如果害怕,那就逃跑。” 逃到崭新的地方,删掉记忆,开启新的生活。 很多时候,鹤来躺在单薄的木制板床上,望着天花板正中平均三天就会烧焦一次的灯。 曾经他以为仿生人生活很不容易,现在明白,人类同样处于水生火热中。 他只有很努力地工作,吃药,强忍泪水和痛苦,警惕地识别人类社会中细微的恶意,才能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迎接新的一天。 挣扎一个月,勉强适应高强度的人类生活。 日子看上去要好起来了。 直到他在外出订货时遇到了自我意识觉醒的艾迪。 霎那间,冷汗覆盖全身。 第一起伴侣型人工智能杀人案还处在审讯阶段,杀人的人工智能林琦已被逮捕,如何惩罚残忍杀害主人的人工智能,变成近期讨论最激烈的问题。 仅看一眼群众发起的草案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在被强行压下一段时间话语后,周国祥再度发声。 他依然坚持——人类没办法管理智能体,只有‘母亲’才能阻止这一切。 越来越多的人支持周国祥,甚至有专门的寻找'母亲'的组织。 远远看见艾迪那刻,鹤来非常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就是第一位觉醒自我意识的智能体,也就是现在唯一能救林琦的‘母亲’。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必须去履行这份“职责”。 鹤来好不容易从一个贴满标签的伴侣型仿生人变成虽然过得很辛苦但不用再受命令控制的人类。 人类的猜忌永无止境,如果承认自己是‘母亲’,他会成为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成为象征“和平”的笼中鸟。 可是他真的忍心让林琦遭受惨无人道的惩罚吗。 站在选择的分岔口,无论他选择走哪条路,都会有牺牲。 牺牲他自己,还是林琦。 是回到朋友型仿生人,还是伴侣型仿生人,亦或者……所谓的‘母亲’。 室内没点灯,鹤来坐在墙角,睁眼到天明,模糊有点意识时,身体已无知觉,他踉跄着起身,抹了把脸上丢人的眼泪。 辞职、退租,最后一次将流浪猫狗的饭槽填满,剩一点钱,他送给了拐角乞讨的老人。 等车的时候听到周围人在讨论。 说上面有人介入,重新查了伴侣型人工智能杀人案,真正的杀人犯是人类,人工智能只是无辜的替罪羊。 一时间,大众哗然。 车还没到,旁边人惊呼一声。 睁眼看到医院天花板,鹤来缓缓抚摸了下微弱跳动的心脏。 他将身体蜷缩起来,脸埋进枕头。 消瘦的后背不住颤抖,胃还疼着,这段时间工作太忙,他很少吃饭,即使吃两口,也会因为不适应而呕吐。 压抑的情绪完全覆盖他。 离开陈竹年后,他瘦了十几斤,不是因为懦弱的哭泣,陈竹年不在身边他反而很少掉眼泪,这是第一次,他允许自己哭了两分钟。 生活回到了之前的轨道。 陈竹年公司主推的游戏发售当天,鹤来攒了很久的钱再度回归到一个可怜的数目,刚好够他吃份简单的早餐。 作为首款虚拟全息游戏,发售价却低得吓人,主创团队似乎完全没想过赚钱。 内测账号已经自动删掉,自然联系不上剑客。 鹤来还是选择了耳廓狐这个角色,他熟练地找到木屋,木屋装饰和内测期间没有任何区别,除开周围种了一圈金灿灿的向日葵。 向日葵花瓣上还留有水珠,显然对方刚离开不久。 鹤来一动不动地站在向日葵中央。 木屋位于阳坡,一年四季太阳光充足,向日葵花仰头朝上,长势良好,已和鹤来差不多高。 此处已被玩家永久买下。 游戏里的私人领域需要在旁立木牌,标注玩家信息,以及购买理由。 鹤来找了一圈,终于找到木牌。 【玩家0314购入】 翻到背面,只有一句话。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风吹过来,带着向日葵淡淡的香。 日光正好,鹤来却感到难以言说的悲伤。 眼眶泛红,他揉了下眼睛,觉得自己过于多愁善感。 之后鹤来再也没上过游戏。 偶尔会从新闻里看到陈竹年的消息,游戏销量早已登顶,他却将游戏交给手下团队负责,出国进修人工智能相关领域。 很快,法案接连颁布,对于智能体限制大幅度减少,除开必须与人类绑定关系外,其他方面已与人类没有太大区别。 鹤来才明白,为什么当初和陈竹年结婚的文件多到仿佛签不完,仿佛永远等不到最后一份。 因为那时正在增补人类与智能体结婚的相关法条,工作量巨大。 而现在,即使需要纸质结婚证明,人类和智能体结婚也只要等待两分钟。 同一时间,有人给仿生人保护协会投了一大笔钱,原本只是做做样子的空壳组织瞬间崛起,并将保护范围扩大为所有智能体。 庄园纵火案的幸存者担任高层,半年过去,仿生人保护组织规模从原先的平层扩展到市中心两栋大楼。 机缘巧合下,鹤来遇到了李亿珏。 艾维曾将鹤来一个极小分支送给久久无法走出丧子之痛的李亿珏,这部分支线里,鹤来是李亿珏的“数字小孩”,两人短暂地相处过一周,之后毁掉一切的庄园纵火案让鹤来程序失控,双方分开,李亿珏因此一蹶不振。 从某个角度来说,李亿珏算鹤来的半个母亲。 她将鹤来带到智能体保护组织,并交给他一份崭新的工作。 即使此刻鹤来还没有身份认证,工作的薪资待遇依然不错,他不用再打多份工,白天在组织上班,晚上过来帮丁师傅整理库存,顺便蹭一顿饭。 李亿珏时常也来丁师傅这边吃饭。 偶尔会聊起当初的纵火案。 她不知道鹤来与陈竹年的过往,只说当初多亏有个孩子把她们从火里救出来。 鹤来愣住。 李亿珏慢慢回忆过去:“那孩子事后非常自责。 “实际上……即使当时他毫不犹豫地拒绝,王成旭也会借助远端控制瞬间将火点燃。” 她叹了口气:“王成旭说那些话,不过是想将人拉进地狱陪他罢了。” 她转过视线,看到鹤来煞白的脸。 李亿珏“诶”一声,连忙找来纸巾给鹤来擦眼泪。 “怎么了?”她着急地问。 “……没什么。”鹤来低垂着头,哽咽道,“我……我只是想起……想起那场大火。” 想起最后陈竹年说的对不起。 想起自己对他的误会和伤害。 鹤来想,陈竹年说得对。 仿生人都是骗子,他们所说的爱,不过是契约的欺骗,是程序设定的结果。 然而现在两人没有契约,也没有再重来的机会了。 第92章 感情里面,没人能无底线地容忍另一方不断地逃避。 鹤来的胆怯、逃避与不信任,让他永远地失去了陈竹年。 最后一口蛋炒饭咽下。 电视开始播报娱乐新闻,丁师傅起身伸了个懒腰,背对着鹤来说:“你的人类身份下来了,一会儿就给你送来。” 鹤来抿唇。 点点头。 他原本想去后厨洗碗,却在新闻里听到“陈竹年”三个字时骤然止步。 他怔然看过去,新闻播报了陈家和何家的家族联姻。 视频正中,陈灼脸上挂着一贯的笑容:“很难遇到信息素与我儿子这么匹配的人,确实在商议订婚。” 陈竹年要结婚了。 鹤来脑子嗡嗡地响。 和何懿涟。 “哐当”两声,盘子摔碎在地,鹤来慌忙去捡,细小的陶瓷渣瞬间戳破他的指腹,鲜血溢出来,他好似没发觉,等到所有捡起来的碎片都沾上他的血液。 血红充斥视野,鹤来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一点疼。 眼泪“唰”地落下,砸在桌面。 丁师傅赶来,看到哭得喘不过气的鹤来和一摊全是血的盘子碎片。 “没事。” 鹤来六神无主地说:“我,我没事……只是,只是不小心,划……” 伤口很快被包扎好,鹤来虚弱地坐在矮椅上,背靠冰冷墙壁。 他沉默半晌,人像是刚从海里打捞起来那样狼狈。 鹤来将手心贴在颤抖的眼睫上。 他深吸一口气,下蹲,用没有包扎的那只手将地上血液揩去。 鹤来嗓音沙哑地对一旁的丁师傅说:“盘子和药的钱,我会还给你,对不起,我……” 他话还没说完,门铃响了三声。 给鹤来送人类身份证明的人来了。 鹤来将文件收下,没有心情拆开看。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出租屋的,淋了一晚上的雨,身上湿冷难耐,他没有任何处理,就这样躺在冰冷硌人的床上。 鹤来仰头,过了很久,直到没出息的眼泪浸湿枕头,直到他再也哭不出来,胃里只剩下干呕的恶心。 雨夜,狂风乱作,将脆弱的窗户吹得猎猎作响, 窗前悬挂的手工海螺铃持续不断地碰撞。 凌厉的闪电伴随着轰雷,耳边全是嘈杂的声音,风声雨声雷声还有他痛苦的喘息声。 全部混杂在一起,汇入浑浊的下水道。 天边亮起一条银线,雨夜已过。 鹤来头疼欲裂,眼睛还肿着,他从身下摸索出昨晚收到的文件。 打开,一目十行地看完内容,再躺下。 早在他将名单发给徐冕时,他就应该有心理准备。 陈竹年会跟人类结婚,人类可以被永久标记,也不会像他这样胆小、爱哭,经常逃避。 可是。 鹤来弯着腰,控制不住地咳嗽。 他看见一滴雨珠正沿着房檐往下掉,“啪嗒”一声,极其微弱,却好似点醒了鹤来某个认知。 他猛地起身,再将身份文件翻出来看。 视线长久停留在新身份的姓名上——何懿涟。 他的人类身份是……何懿涟。 即将和陈竹年订婚的何懿涟。 与此同时,终端弹出通话申请。 何家人正往他所在的出租屋赶,他们迫切地想要找回失踪将近一年的“小儿子”,想让他参加订婚宴。 第63章 诶? 坐上柔软舒适的沙发,鹤来闷着脑袋,像只被主人找回来的脏兮兮小猫。 从漏风漏雨的出租屋搬到装修豪横的何家,鹤来头还晕着,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何懿涟的母亲张锦棉见到鹤来第一眼便忙不迭跑过来,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眼泪哐哐往下掉,不停说孩子你受苦了。 前天晚上淋了雨,没有及时处理,鹤来有些低烧,被张锦棉哭得神智昏沉。 鹤来才知道何懿涟早在半年前就跟男友私奔,家里人又是报警又是动用私人力量查,都找不到何懿涟,前几天终于花重金买到何懿涟当前住址,提供消息的人告诉何父何母,何懿涟失踪这段时间遭遇凄惨,曾因为沉重打击而脑损伤,忘记了很多事情。 原本鹤来就跟何懿涟长得很像,信息素极为相似,再加上此刻鹤来过于消瘦,一脸憔悴,很少说话,说的少便错的少,几乎没有露出破绽。 何父何母沉浸在好不容易找到儿子的喜悦中,心疼儿子失忆都来不及,更没有心思去怀疑鹤来的真实身份。 何懿涟上头有一个常年不回家的哥哥,双方很少有接触,哥哥连何懿涟年龄都不清楚,根本不要提其他。 各种因素作用下,愣是没有一个人看出不对劲。 鹤来久违地感觉到家庭的温暖。 同时也因这种从天而降的“馅饼”而惴惴不安。 他始终不是何懿涟,给他人类身份的人没有过多描述何懿涟的性格,他只能凭借过去与何懿涟接触的经历猜测,心时刻都提在嗓子眼处。 鹤来原本只想要一张人类的身份证明能让他正常工作生活,从未奢求因为人类身份而衣食无忧。 很快他便知道,一切得到皆需要交换。 为了不被拆穿,鹤来努力地咽下何懿涟喜欢而他吃一口就会忍不住呕吐的食物。 今晚只有他和何母共进晚餐,这让鹤来稍微轻松一些。 餐桌上异常的沉默却使鹤来心间七上八下。 犹豫很久,何母还是开口:“涟涟……爸爸公司那边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 鹤来一怔。 张锦棉叹一口气:“现金链早断了,爸爸什么办法都用过,资金依然周转不开,再这样下去……” 她眼眶泛红,另一只手拿着纸巾,揩着止不住的眼泪。 她不再看鹤来:“能攀上陈家,本就是意外之喜,对方父母也好说话,信息素匹配就行,只是那位一直不同意,强行联姻,你过去……恐怕也很难受。” 说着说着,张锦棉将鹤来揽在怀里,她颤抖的手拍在鹤来后背,眼泪落在鹤来耳骨:“若不是迫不得已,我们也不想……涟涟,妈妈对不起你……” 表面是商业联姻,实际何家和陈家实力差距不是一星半点,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变相的花钱买人。 鹤来垂眸,回抱张锦棉。 小声说:“没关系。” “他要是对你不好,你一定要告诉妈妈。”张锦棉捧着鹤来的脸,哭得不成样子,“到时候妈妈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也要……” 她已经说不出话。 鹤来情绪很容易被他人感染。 他眼眶泛红,只是缓缓摇头。 订婚实际只经过了双方家长的同意,陈竹年本人还在国外,所有与订婚相关的信息发过去,一概不看。 所以鹤来最先见到的不是陈竹年,而是徐冕。 徐冕看到他第一眼,瞬间震惊到瞳孔骤缩。 “我x……”他控制不住说了句脏话。 “不是,你,你,你……” 接连三个“你”字让鹤来格外紧张。 难道徐冕看出来了吗? 鹤来别开视线,不自觉往后退。 徐冕大步逼近,紧紧攥着他的手腕。 “这……这,何懿涟你哪里整的容?!你家为了这次联姻真是豁出去了。” 徐冕满脸不敢相信:“你知道你现在跟仿生人有多像吗?!” 鹤来慌张地看着他:“……像?” “之前你俩还有一点差别,现在完全是双胞胎……”他连忙摇头,“不对,完全是本人的程度!” 鹤来很快地眨了下眼睛。 心跳速率从之前的180缓缓往下降。 他悄悄松一口气。 鹤来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赞同性地“哦”一声。 “不。” 徐冕突然严肃。 鹤来心砰砰狂跳。 “……什,什么。”他又开始结巴。 徐冕皱眉,看着他的头发:“怎么是这个发色?” 鹤来一怔。 之前他为了不惹人注目,悄悄将粉发染成了纯黑。 徐冕当机立断,将他带去调整发色。 面对一堆在他眼里几乎是相同的粉色,徐冕看得眼睛都要花了,半天,选了个桃红。 鹤来抿了下唇,指着下方颜色稍浅的珊瑚粉:“……可能这个颜色要好一点。” “嘶……”徐冕质疑,“我觉得还是我选的颜色好。” 鹤来想了想,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见过……仿生人。” “行吧。”徐冕被说服,“那按照你的想法来,实在不行再试,反正陈竹年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兜兜转转换回熟悉的发色,徐冕在一旁等得快要睡着,抬眼时,所有瞌睡虫瞬间被赶跑。 刚好郁结也来了,两人看到鹤来瞬间皆是愣神。 徐冕缓缓摇头,感慨道:“要不是我见过何懿涟,也见过仿生人,不然我真以为你是那仿生人。” 第93章 鹤来神色很不明显地僵硬半秒。 “这就是一模一样啊……”郁结惊讶的嘴巴就没合上过,“染发之后更像了,仿生人和他都站在我面前,我说实话,我分不清。” “呵呵,”徐冕笑了笑,“我就分得清。” 他仔细端详鹤来很久,说:“你的睫毛……要比仿生人浓密些,人呢,也要更瘦一点……还有……嗯……这个……这个……” 鹤来连忙点头。 得到肯定,徐冕得意地看向郁结。 郁结扯了下嘴唇。 他倒没有徐冕那么高兴。 郁结看着鹤来,轻叹一口气。 “虽然……你可能不在意……但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陈竹年这人很死脑筋,认准了就不会改,所以,”郁结忧心忡忡,“只有金钱交易是最好的,陈竹年给钱倒是非常大方。最重要的是不要动感情。” 他犹豫再三,还是说:“你知道陈竹年有个白月光omega吧?” 鹤来咬了下唇。 点头。 “白月光很可怕,”郁结说,“死去的白月光更是无人可敌。” “陈竹年经常冷脸,对别人爱答不理,除开仿生人,还没见他对谁耐心过,”郁结再次长叹,“这种情况下……做白月光的替身,更是折磨……” “你和仿生人长得挺像,”看到耷拉着脑袋的鹤来,郁结将唇绷成一条直线,尝试安慰,“陈竹年不会对你特别糟,但也不会很好就是了。” 想起过去,郁结起了一层后怕的鸡皮疙瘩。 “这联姻纯粹就是双方家长的交易,你和陈竹年成了牺牲品,他不高兴,你也不高兴。” 原装不在,就找个高仿将就,这是陈竹年父母的想法,然而陈竹年相当挑剔,字典里更是没有“将就”这两个字,估摸着即使何懿涟能跟陈竹年走到结婚那步,婚后生活也不会幸福。 郁结脸色越来越差:“待遇方面有差距很正常,除开那位,陈竹年对我们的态度都很冷淡,你要有心理准备。” “他跟陈竹年相处过一段时间。”徐冕拍拍郁结肩膀,“人家想得很清楚,你简直杞人忧天。” “哦,我不知道,”郁结点头,“那我稍微放心一些了。” 鹤来恍惚地看着徐冕。 他很想问徐冕,陈竹年和何懿涟到底有过怎样的相处,然而这句问出来就露馅,鹤来只能闷着脑袋将疑问压下去。 徐冕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鹤来:“你不是有个恋爱好几年的男朋友么?他……” 徐冕摆出一副八卦的样子:“他知道这回事不?” “啊。”鹤来很快地说,“我……和他分手了。” 差点忘记何懿涟的感情经历,还好他反应及时。 “失忆也是因为分手?”徐冕同情道。 这个鹤来不知道,或许失忆只是一个让他更好融入何懿涟生活的谎言。 他没说话,徐冕便善解人意地以为牵扯到何懿涟伤心事了,不再追问。 将鹤来带到离陈竹年公司最近的平层,打开门,早在门口等候的滚滚猛地蹦到鹤来怀里。 猫猫头在鹤来胸口亲昵地蹭蹭。 “诶,”徐冕说,“真是奇怪,以往这猫都是往我怀里跳,今天这么亲近你。” 鹤来勉强笑了一下。 “之前我来过这里,”他说,“也可能是因为我身上信息素味道跟……仿生人很像吧。” “猫按气味认人,这倒是。” 室内装饰与鹤来离开前没有太大区别,只是整体氛围过于冷清。 陈竹年出国后,家里只剩下小猫,阿姨每天上门给小猫喂食清理,其他时候也没人敢来。 鹤来视线久久停留在台面。 台上花瓶里还剩有一点水,上方是枯萎的向日葵。 临走前,徐冕再三叮嘱:“不知道陈竹年什么时候回来,他也有可能不回这边。” 徐冕停顿两秒,脸色有点难看:“之前他跟仿生人就住这里,带你来这边……也是下一步险棋,如果陈竹年回来后看到你心情特别糟糕,他叫你走,你一定快点离开。” 鹤来懵懂地点头。 即使家这边再三催促,陈竹年还是不慌不忙,仿佛从来没有听说过订婚事宜。 陈竹年不回来,渐渐鹤来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提心吊胆。 他正常去智能体保护协会上班,晚上随便吃点,再回家照顾滚滚。 生活没有因为这场“双方都不高兴”的联姻变得更糟,甚至鹤来手头还宽裕了些。 鹤来快乐地过着独居养猫的生活,家里装饰他都没动,除开定时换束新鲜的向日葵。 弹指之间,三个月过去。 摆脱仿生人身份后,发情不像之前那么难受,鹤来打了三针,再将自己塞进主卧床被里睡觉。 四周都是陈竹年信息素的味道,这让他无比安心。 发情期的尾巴,鹤来将自己缩成一团,昏昏沉沉地躺在主卧床上。 凌晨三点,终端接连弹出信息,然而鹤来正处特殊时期,床被又全是陈竹年的味道,他睡得格外沉,一声消息提示音都没有听到。 另一边,徐冕脸色不太好:“何懿涟是不是睡了?” “凌晨三点谁不睡觉?”郁结没好气道,他将喝得烂醉的陈竹年带进车后座,“只有你不睡,还借着接风的名义硬灌酒。” “他真不愿意我哪儿敢灌啊,更何况以前他也不会喝这么多。” 郁结动作一僵。 “鹤来……就是在去年这个时候……” 徐冕怔然,他扇自己一下:“唉你看我这记性……” “送到翡翠湾。” 郁结给那边的管家发信息:“关键时候,他跟何懿涟还是不要见面,过了这几天再说……” 徐冕点头。 车行驶到半路,陈竹年缓缓睁开眼睛。 彼时天开始飘雨,流星一样的雨针贴在车窗上,陈竹年目不转睛地看着雨丝。 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偶尔会因为醉酒头疼而轻微皱眉。 半晌,他说:“掉头。” 鹤来睡得迷糊,一下惊醒,看了眼时间,才凌晨四点。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夜色黑沉。 发情期刚过,鹤来哼哼唧唧地伸了个懒腰,即将天亮,再加上没人说陈竹年今天回来,鹤来不打算去次卧。 他将脸埋进枕头,准备睡个温暖的回笼觉。 却在刚沾到枕头那刻,听到客厅那边传来极其细微的“滴”。 有人进来。 ----------------------- 作者有话说:徐冕:而甄氏却长得活脱脱就…… 考某: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高仿的替身就是“死去的”白月光本人呢? 陈:……我早说过徐冕你该去看看脑子。 —————— 评论区有朋友问鹤来是怎么得到何懿涟身份的:人类失踪或者意外死亡(意外死亡且家人不知情),仿生人便可以替代这些人类。 仿生人会优先得到和他外貌相似的人类身份(仿生人实在找不到长得像的人类可以整容,然而仿生整容也要花一大笔钱,鹤来的钱要么被骗要么救济猫猫狗狗可怜人类了,所以他选择等待orz) 另外,何懿涟本人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伤害,他真的换身份和男友私奔了hhh 第64章 好想你 门开,陈竹年脚步骤停。 原本仅是空壳的房子,在他离家的几个月里,不知觉被某种熟悉的东西填满。 他只手撑在玄关处。 模糊的视线落在斜前方。 陈竹年目不转睛地看了很久。 马赛克般的色块逐渐清晰,翠绿的枝叶,黄灿的花瓣,几支新鲜向日葵插在花瓶正中。 明艳漂亮的花在一片黑白灰的装饰里显得格外不真实。 像是臆想的幻觉。 然而清雅的花香不会骗人。 若有似无的香味像黑夜里亮起的一抹星光,星光扩展,逐渐成为璀璨的银河。 又一次。 允许他许愿的流星在眼前划过。 * 脚步声越来越近,鹤来早已清醒,他想悄悄回到次卧,又担心走到房门便跟陈竹年打个照面。 鹤来将脸皱成苦瓜,悄无声息下床,再将自己塞进陈竹年的衣柜里,掩耳盗铃般乞求陈竹年不要发现他。 他不知道何懿涟会不会在紧急情况下躲衣柜,心虚和紧张将他伪装的理智吞噬。 鹤来缩成小小一团,听见主卧房门被人打开。 他等待很久,依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陈竹年没发现他。 鹤来稍微松一口气。 半分钟停顿,对方步履缓慢地走到床边。 声音再次消失。 鹤来抿唇,尽量将呼吸压低。 他缓缓闭眼。 下一秒,衣柜门被人打开。 第94章 外侧的风吹进来,鹤来脸上泛着凉。 陈竹年眸色沉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没说话。 鹤来像只受到惊吓而炸毛的猫。 他慌忙往更深处躲,手腕却被人大力拽住,对方没给他留下任何抵抗余地,极其熟练地将他往身前一拖,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肢,鹤来压下惊呼,身体腾空,骤然被陈竹年抱起。 再丢到床上。 心跳速率极快,鹤来还在想怎么解释,紧接着对方将膝盖抵在他大腿间,手紧紧扣在他腰腹处,将鹤来往下压。 陈竹年定定地看着他。 鹤来很快地舔了下唇,想扯出一个笑,又因为过度紧张,笑得比哭还难看。 被陈竹年攥着的手腕滚烫,alpha体温异常高。 两人靠得太近,鹤来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 喝醉了吗。 鹤来抿嘴,小心翼翼地开口。 “陈……” ‘陈竹年’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他蓦然想起之前何懿涟一直喊他‘陈先生’,鹤来猛地咬住舌头,疼痛让他意识清醒些。 鹤来眼眶泛红,像个受气包。 他说:“陈先生,你……” 陈竹年皱眉。 鹤来心里一咯噔。 说错了吗? 也可能是因为陈竹年喝醉后不认人。 鹤来几乎没见陈竹年喝酒,只能猜测。 鹤来犹豫良久,再次尝试。 “陈……”他结巴道,“我……我是何懿涟,你可不可以……” ‘放开我’这三个字被陈竹年的动作退回去。 陈竹年扣着他的手腕,手指往上,强行打开鹤来掌心。 alpha盯着他,轻声说:“这次是何懿涟。” “什么?” 鹤来懵圈。 陈竹年呼吸变得缓慢,酒精后劲带来的头疼让他脸色很差。 莫名,他觉得眼前人有些怕他。 像以前那样。 窗外雨声渐小,室内只能听到两人砰砰的心跳声。 身体相贴,姿势暧昧,周围温度越来越高。 鼻腔里都是对方的味道。 陈竹年没有控制信息素,鹤来发情期刚过,却有种隐隐要被alpha再度催发情的危机感。 于是鹤来别过视线。 陈竹年只能看到他发颤的眼睫,因紧张而泛红的鼻尖,殷红的唇瓣。 太真实。 真实到不像梦。 太久没有得到omega安抚的腺体开始躁动,尖牙发酸,肾上腺素急速飙升,“狩猎本能”蠢蠢欲动。 迫切地想要一口要坏omega脆弱的腺体不断重复标记行为直到omega怀孕直到omega真正属于自己永远不会离开囚禁也好监视也好对方仇恨自己也好不要离开不要抛弃不要撒谎不要说你爱我…… “陈……” 鹤来担心地看着他。 眸底的阴鸷霎那间止住。 陈竹年失神地盯着他。 抵在鹤来脸庞的手腕青筋暴起。 喉咙有明显的铁锈味。 陈竹年缓慢合眼。 鹤来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完全抱在怀里。 他后颈被人大力按压,alpha的气息充盈鹤来鼻腔。 远不像刚才那般暴戾,温柔的安抚填满鹤来身体每个角落。 陈竹年将脸贴在他脆弱敏感的颈侧,那边肌肤已是通红,似乎咬一口就会滴血。 几乎不容鹤来反应,密密亲吻落了下来。 从脖颈到轻微发抖的耳朵尖,再到泛红的眼尾,鼻尖。 陈竹年身上浓郁的酒味和竹叶清香的信息素味融合在一起,排山倒海般向鹤来袭来。 鹤来喘不过气,手抵在陈竹年胸膛,想推开他,却没半点力气。 被alpha很温柔地吻着,充满安慰意味的信息素萦绕在侧,鹤来心却好似落在冰冷的水潭边缘。 直到两人唇瓣相贴。 心沉入深不见底的潭水。 他不知道陈竹年和何懿涟的关系已经亲密到这种程度。 陈竹年一只手扣住鹤来下颌,稍微用力,熟练地撬开他的唇,舌尖探入,些许酒味留在鹤来唇腔,让他浑身酥麻。 鹤来吸了吸鼻子,四肢都被陈竹年禁锢,他没办法动弹。 明明在接吻,心里却在掉眼泪。 通常亲到这种程度代表陈竹年想做,鹤来心乱如麻,这种事上他很容易哭,陈竹年即使不折腾他眼泪也止不住,更何况他越躲陈竹年越要咬上去,晚上眼泪就没停过。 鹤来不清楚何懿涟有什么习惯,会不会像他一样爱哭。 万一眼泪掉多了露馅,一切都完蛋,他对不起何懿涟,也对不起何父何母。 而且。 可恶的陈竹年,亲何懿涟的方式怎么跟亲他一模一样。 既然喜欢上别人,就不要再用之前那一套。 鹤来努力忍住眼泪。 他控制不住胡思乱想,心中杂乱的思绪像一团缠在一起的毛线。 直到他肩上生出一点温暖的湿润。 鹤来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宕机很久,他才接受荒诞的猜测——陈竹年哭了。 意识到这个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实,鹤来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 陈竹年的手压在他后背,将他紧紧嵌进怀里。 很久,他才听到陈竹年沙哑着嗓音。 “瘦了。” 鹤来呼吸节奏乱掉,心跳节奏乱掉,所有都乱掉。 最终指腹忍不住贴在自己红肿的眼尾。 鹤来下唇被咬得没有血色。 他勉强回抱陈竹年,说:“你……醉得很难受吗。我……我去给你倒水。” “好久没来梦里。” 陈竹年鼻尖贴在他耳边。 说:“只有这样才能见到你。” 他声音很轻。 “对么。” 陈竹年合眼。 “原来偶尔你也会心疼我。” 鹤来哽咽,忍了很久,眼泪还是落在陈竹年身上。 他说话断断续续,喉咙像被无数细碎的石块堵住。 “我,我,我……” 过于糟糕的情绪让他想要逃离,鹤来支吾着说:“我给你煮一点醒酒汤。” 陈竹年只是抱着他,没说话。 鹤来感到颈处陈竹年的睫毛在颤动,一点触碰,像羽毛挠在心间,带来酸涩的痒。 许久,陈竹年才说。 “好久没抱你。” 似乎是担心鹤来离开。 再一次,他说:“三分钟。” “之后不愿意,再推开我。”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彼此的呼吸,心跳格外清晰。 对方的体温和因他的动作而产生的反应都在持续升温。 鹤来没反抗。 三分钟过去,陈竹年依然没动。 鹤来小心翼翼看他。 alpha眼睫投下一片阴影,呼吸平稳,因为酒后头疼而轻微皱起的眉在闻到鹤来身上香味时又很快舒展开。 大概是睡着了。 鹤来大半个身体都被陈竹年压着,他只有勉强扯来一旁的床被,给陈竹年盖上。 又等了十分钟,估计陈竹年已熟睡,鹤来起身打算给陈竹年调整姿势,刚有动作,手腕再度被人紧紧扣住。 鹤来动弹不得。 他长叹一口气,不再有其他举动,只是将陈竹年往他怀里带了带。 清晨八点,鹤来被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阳光晒醒。 陈竹年依然躺在他怀里,眼眸紧合,看上去一时半会儿还醒不来。 鹤来怔怔然。 以往陈竹年作息十分规律。 早上六点半睁眼,手自然伸进鹤来松垮的睡衣里,揉几分钟,等omega在睡梦里哼哼唧唧要咬他才停。 安静忍半分钟,再抱着鹤来亲,时间到六点五十,正式起床。 alpha天生精力就比一般人旺盛,更不要说s级,陈竹年经常把鹤来折腾到凌晨三四点,第二天照常上班,鹤来就跟焉巴的茄子一样,醒来是下午两点,浑身还疼得动不了。 除开生病或者过度加班,鹤来很少见陈竹年睡这么沉。 昨晚卧室光线昏暗,他看不清楚,此刻才发现陈竹年也瘦了很多。 alpha眼底有浅浅的青痕,即使熟睡,眉依然皱在一起,精神紧绷,显然存在长时间的入睡困难。 他心疼地轻拍陈竹年后背。 再像陈竹年对他那样,凑上去亲了下陈竹年耳朵。 没有耳钉的调节,陈竹年脸色明依然在鹤来的抚慰下轻松不少。 alpha信息素的味道在午夜像媚.药,在清晨又像催眠香薰,鹤来睡眠时间已够,但陈竹年在他旁边,又抱着他不让他走,鹤来眼皮渐沉,不过一会儿也跟着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 压着他的重物缓慢离开,鹤来一个惊醒,对上陈竹年的眼眸。 对方看他的神情格外平静,仿佛昨晚在他肩膀落泪的陈竹年与眼前alpha毫无关系。 第95章 鹤来愣神。 陈竹年漆黑的眼眸倒映出鹤来紧张的表情,他眼睫下垂,没说话,只手撑起来,掀开一角床被,下床。 洗漱间传来水声。 鹤来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不明白现状。 无论是持续不断的水声还是充满室内的alpha信息素,无一不向他表明陈竹年回来了,且跟他睡了一晚上。 然而正常人该是这个反应吗? 陈竹年仿佛当他不存在,洗漱结束,进衣帽间换好衣服,再若无其事地做早饭。 半小时后,陈竹年站在主卧门口,对他说了第一句话。 “过来。” 声调平平,听不出情绪。 鹤来闷着脑袋吃早饭,陈竹年只手撑在下颌,看着他。 鹤来被看得脊背发凉,如坐针毡,在他终于忍不住想问陈竹年时,陈竹年开口了。 “何懿涟。” 陈竹年一字一句道。 粥没咽下去,鹤来慌里慌张地咳嗽。 他揉了下自己发红的耳朵,抬头看了眼陈竹年,心虚地说:“陈……” “陈竹年。” 不知道这是在自我介绍还是让鹤来叫他全名。 鹤来硬着头皮猜:“陈竹年。” 陈竹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说:“七天。” “什么?” “订婚是上一辈自作主张,不是我的意思。” “你不愿意订婚,那就取消。” 陈竹年语速很慢:“跟我约会七天,结束后两不相欠,你跟我之间永远不会有联系。” 鹤来愣住。 陈竹年看他。 “犹豫不决是在担心钱么。” 眼眸如墨,他眸光沉沉:“协议上允诺何家的钱我会翻倍给你。” “这七天你随时可以离开,”陈竹年继续说,“我该给你的钱一分不会少。” “所以,”他停顿半秒,“现在你就可以拒绝我,然后回家,或者去你想去的地方,过你想过的生活,我绝不打扰你。” “约会不是威胁,也不是强行想和你绑定关系。” “你的拒绝不会付出任何代价,我向你保证,之后何家出现多少资金问题,陈家都会负责到底。” 陈竹年平静道:“选择权在你手上。” ----------------------- 作者有话说:抱三分钟,这个情节曾出现在34章。 另,入v有一段时间了,之前一直没开防盗,现在暂时设置为30%,72小时,我看了下,评论区经常留言的几位都在30%以上,如果有追连载的朋友觉得这个比例不合适,请一定在评论区告诉我(鞠躬 另,另,正文加更实在伤不起……高估自己手速,今天又迟到一小时(跪x2 想了想,决定将原定的300营养液加更正文换为每300营养液加更福利番外orz 大家有想看的番外可以在评论区告诉我嗷,没有我就按照我自己的xp写了哦^^ 第65章 掀开检查 当游戏里的场景几乎等比例重现在眼前时,鹤来站在原地愣神,半晌没动。 直到陈竹年拍了下他发顶。 “发什么呆。” 鹤来如梦初醒,忙不迭跟上去。 他没有拒绝陈竹年的提议,但也没想到陈竹年所说的“约会”就是将他带到游戏的取景地之一——山村茶庄。 茶庄四面环山,常住人口不过千,只有一条盘山公路通往外界,专门负责茶叶运输。 难以想象在当前人工智能遍地走的科技水平下,还有生活如此质朴的地方。 其实早在一年前他们就该来了,如果他没有逃走。 鹤来难免心虚,心砰砰跳,怀疑陈竹年早将他认出来了。 陈竹年垂眸看他一眼。 轻声说:“每年这个时间段我都会来。” 原来是凑巧。 鹤来松口气。 此时已是晚十点,村民睡得早,大部分房屋都熄了灯,只有零星几处人造路灯倦倦地亮起些许光亮。 周围宁静,偶尔听见一两声猫狗叫。 茶叶幽香盈满道路。 茶庄处在半山腰,村民盘山而居,地方偏僻,几乎没有外来游客,自然也没有旅馆。 鹤来跟在陈竹年身后,见他停在狭窄巷子深处的木制房前。 很快,青瓦白墙里传来动静,约莫五十岁的中年妇女迎上来,热情地招呼他和陈竹年进去。 “哎呀,今年来的时间要早一些哦。”对方高兴地说。 陈竹年颔首。 鹤来腼腆地露出一个笑:“您好,我是……何懿涟。” “跟小陈一样,叫我青姨就行。”方青绘笑眯眯道。 带人去房间的时候却犯了难,方青绘皱眉:“你的房间还留着,但前几天卫翔回来了,不然小何可以住卫翔那屋。” 方卫翔是方青绘的儿子,今年刚满24。 倘若没有第二性别,两男生挤一挤也没事。 然而陈竹年和鹤来一个alpha一个omega,睡在一起相当于把小白兔放狼旁边,确实不合适。 但让陈竹年和方卫翔住一起,同为alpha,陈竹年信息素等级过高,也会把方卫翔压得喘不过气。 正愁,陈竹年已经将行李往房间搬。 他看了眼鹤来:“愣着干什么,过来。” 方青绘怔然。 陈竹年站在门口,十分自然地向方青绘示意:“我老婆。” 这三个字就像一道雷,刺晃晃从鹤来眼前劈过。 轮到鹤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结婚了?”方青绘面露喜色,“什么时候结的?哎呀也不告诉我。” 结了婚的omega腺体里会留有伴侣alpha信息素的味道,先前方青绘没从鹤来身上感觉到陈竹年的气息,以为两人只是朋友,便没有多问。 陈竹年没吭声,眸光还是淡淡的。 鹤来连忙走上去,慌忙之中,舌尖被咬住,疼得他眼眶泛红。 他结结巴巴顺着陈竹年开的头往下编:“刚,刚结。还,还没标,标记。也没告诉其他人。” 陈竹年动作停顿,垂眸。 没拆穿。 “我懂,”方青绘笑道,“现在的人结婚就是快,遇到的喜欢很果断嘛!” 也不算快。 鹤来闷着脑袋。 满打满算他跟陈竹年认识12年了。 房屋外面看上去十分朴素,有种上世纪的陈旧感,内部装饰却相当温馨,房间小一些,但该有的都有,简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里虽然与世隔绝,但几年前陈竹年帮忙搭了固定的商业线后,茶能以相当不错的价格卖出去,村民手里都有钱。 之后陈竹年再想帮,其他人都不肯了。 一方面觉得赚的钱已够,再多村里反而会生是非,另一方面村里大多是老人,研究不明白人工智能,也抗拒研究。 偶尔陈竹年会想,为什么这方面他知道点到即止,对方想要什么就给什么,绝不强迫,然而在面对鹤来时,这些理智全部失效。 洗完澡,换好睡衣,鹤来将自己卷进满是阳光味道的床铺里。 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陈竹年不在眼前,鹤来兴奋地在床上打滚,随后,很轻的一声“哐”,鹤来大半身体留在床上,左腿贴在地板冰冷瓷砖,小心压着惊呼。 他高估了床的大小,也有可能习惯了陈竹年家床的尺寸,此刻一个不注意,差点滚下。 他听到浴室水声骤停。 陈竹年清冷的声音隔着一道墙传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鹤来犹豫半秒,难堪地说,“我差点……掉下去。” “没受伤?” 脚踝处有一点泛红,但不疼,加上刚才自己动静不大,应该没什么事。 于是鹤来乖乖地说:“没有。” 陈竹年不再回复。 水声又起。 鹤来终于放心。 这下不乱动了,他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贴着里侧墙壁。 浴室门打开那刻,周围迅速升温,熟悉又敏感的湿热包裹着鹤来,他将唇和鼻都藏进被子里,心间速率跟着加快。 陈竹年在床头停留了半分钟。 他发尾还湿着,眼睫透着淡淡冷意,睡衣最上端纽扣解开,露出清晰明了的锁骨。 他视线落在鹤来身上。 眸光沉沉。 说:“掀开。” 鹤来藏在床被里的脸通红。 明明睡衣扣得严丝合缝,听陈竹年说话,耳朵却像被滚烫的玻璃珠碾过一般,又红又肿。 他听到陈竹年低声说:“需要我帮你么。” 鹤来眼睫快速颤抖。 只手捏着床被边缘,慢慢掀开。 陈竹年一边膝盖抵在床上,往前附身,泛着些许凉意的手扣在鹤来脚踝处。 鹤来在被子里窝了好一会儿,浑身都暖,温度相差,肌肤相碰,alpha浓郁的信息素不断挑逗他的神经,仅仅是简单的触碰,鹤来却觉得仿佛被碰到了隐私部位,敏感瑟缩。 第96章 脚踝的泛红很快被陈竹年发现。 陈竹年抬眼看他。 鹤来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身体不自觉往后方躲。 以往他受伤不告诉陈竹年,陈竹年发现后会狠狠“收拾”他一顿。 此刻陈竹年看他的眼神也有那层意思。 然而陈竹年没像以前逼近。 陈竹年问:“其他地方呢?” “没有。”鹤来连忙摇头,“这下真没有了,不信你可以检查。” 陈竹年没说话,他起身,从一旁储物柜里找到一盒舒缓的膏药。 揩了黄豆大小的一点在食指指腹,再往鹤来脚踝按过去,乳白色膏药很快被抚平,化为透明的水,热意和酥麻感沿着脚踝,再到小腿,大腿腿根,鹤来想躲,脚却被陈竹年大力扣住,动弹不得。 抹完,他被陈竹年塞进被子里,只露个迷茫的脑袋出来。 鹤来善解人意地将自己往樯那边靠,给陈竹年留个位置。 预想中身侧的凹陷并没有发生,陈竹年打开衣柜,从里层拖出一床厚实的毛毯,将其重叠铺在地下。 “啪。” 床头灯光熄灭。 室内一片漆黑。 鹤来对着天花板发呆。 直到空气里alpha的信息素浓度趋于平稳,他才小心翼翼地挪到另一边,探出脑袋,看睡在地上的陈竹年。 alpha眉头紧皱在一起,脸色发白,像在承受某种难言的痛苦。 鹤来想起昨晚,醉酒的陈竹年也是这般难受。 他心里酸酸的,手伸过去,指腹悄悄贴在陈竹年眉上。 皱起的眉很快被抚平。 鹤来看着陈竹年,心跳逐渐加快。 他掀开被子,还有点犹豫,但更担心陈竹年实在不舒服。 仿生人软软的心很容易动摇。 再加上平时陈竹年连句重话都不舍得对鹤来说,他胆子也大起来,一只手已经捏住盖在陈竹年身上的被子一角,往上提。 鹤来熟练地钻进alpha怀里,找到喜欢的位置,合眼要睡。 陈竹年却醒了过来。 或者说,一开始就没睡着。 他没将omega推开,只是垂下眼眸,看着他怀里的omega。 黑长的睫毛在夜晚好似轻盈的蝴蝶,白皙的肤色如月华凝脂,鼻尖泛着一点红,桃色的唇微翘。 胸膛随着呼吸缓慢起伏,鹤来自带的体香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让人依恋的温暖从四面八方传来,omega身体很软,软到仿佛他稍微用力就会坏掉。 陈竹年喉结不自觉滚动,很长时间没动,直到怀里omega熟睡。 感到身体腾空,鹤来迷迷糊糊睁眼,腰臀回到柔软的大床上,他眯着眼睛,说话声音带着浓浓睡意:“陈竹年,你为什么……” 陈竹年轻叹气。 他将地上的毛毯卷起来,放到置物台上。 随后上床,隔着床被抱鹤来。 “睡觉。” 鹤来“哦”一声。 他想了想,又说:“我们不是在约会吗,为什么不睡一床被子呢?” “今晚你想睡觉就别问这种话。” 陈竹年闭眼说。 鹤来立马乖巧。 虽然隔着被子,彼此靠得依然近。 omega的信息素就在身边,陈竹年面上不再痛苦,鹤来借着夜晚的掩护,悄悄看他。 长期缺乏安全感的alpha终于得到了久违的安抚,鹤来将额头贴在陈竹年胸膛,眼睫轻扫离心脏最近的那片肌肤。 翌日。 醒来时床边无人,鹤来揉着眼睛去客厅,刚好在走廊遇到准备出去的方卫翔。 鹤来说了三次“你好”,方卫翔才回过神来。 他看着鹤来,眼神发直。 omega过于惊人的漂亮让他一时间连自己名字都忘记。 方卫翔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美,像是迷雾里可远观不可触碰的神迹,一眸一笑之间皆带着摄魂的魅,眼眸却泛着明亮又单纯的水润。 鹤来友善地对他笑:“你是……” 他思忖道:“卫……翔,对吗?青姨说过。” 方卫翔脸红得不行,鹤来疑惑地看着他,鼻尖微动,闻到一点并不明显的alpha信息素味道。 他靠近,关心地问:“你不舒服吗?” “没有。”方卫翔很快说,又很快低下头,用余光偷看鹤来。 他大脑完全混乱,鹤来仅仅和他说了几句话,身体热到快要爆炸,方卫翔局促地像根木头一样杵在原地,听到鹤来问他有没有吃早饭,他才如梦初醒。 “在……客厅,”他尝试组织语言,“你,快去吧。” 鹤来很高兴地笑。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方卫翔感觉自己像被一大团香甜柔软的棉花糖击中,身体每个角落都是甜腻的香,心神在瞬间被勾走。 鹤来消失在拐角良久,他步履虚浮,像梦中乱步。 方青绘做了一大碗滋补的鸡汤面,切碎的细小葱花撒在橘黄油水上,被吨得软烂的鸡丝夹在劲道的手擀面中间,仅看一眼便让人食欲大增。 然而鹤来坐在餐桌前,不知道怎么面对方青绘的盛情款待。 鹤来的口味和大部分人都不一样,有奇怪的固定搭配,譬如鸡汤一定要加切成片状的番茄,番茄成块状他都不吃。 好在这一年为了不饿肚子,他尽可能逼自己吃下了很多不喜欢的食物,最糟糕的情况是吃完后吐得昏天黑地,但只要不让青姨发现。 他做过饭,知道端上来这么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面条有多不容易,也不想让方青绘失望。 鹤来尝试夹了一筷子,还在做思想斗争,眼前覆盖一层阴影。 像变魔术般,切片的新鲜番茄加进碗里。 鹤来抬眼,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边的陈竹年。 “不喜欢?” 陈竹年垂眸。 鹤来连忙摇头。 陈竹年“嗯”一声。 方青绘刚收拾好后院,见两人都在,便兴高采烈地跟他们说:“你们赶上好时候了,过几天村里要进行采夏茶前的祭祀,向山神乞求收成,我们这边山神专管姻缘和收成,在祭祀期间举行结婚仪式的夫妻,山神会保佑他们一辈子幸福。” “今年村里没有小青年结婚,刚好你们来了,”她笑道,“瞧我一个人劲在这里说,还没问你们愿不愿意。” 第66章 赌气 如果答应了那不就是假戏真做。 鹤来心跳骤快,他没回答,而是借着余光偷看陈竹年。 带有一点紧张和……不好意思的期待。 陈竹年面上表情淡淡,没什么情绪,只问:“祭祀需要做哪些准备。” 没有说不愿意,但也没有说愿意。 陈竹年表现得仿佛没有听见方青绘的问题。 鹤来迟缓移开视线。 像一块石头投入深潭,鹤来低头,闷着脑袋把早餐吃完。 陈竹年一年里固定有几天要来方青绘家里帮忙,摊青、杀青、揉捻、沤堆……每个步骤陈竹年都很熟练,结束后还要帮方青绘谈合同,方青绘经常笑着说陈竹年算她半个儿子。 几年前,通往外界的大路未通,仅有一道险峻的泥路,出入极其困难,导致茶村几乎与世隔绝。 鹤来站在一旁,实在想不明白陈竹年怎么会和一辈子没离开过茶村的方青绘认识,又是出于什么原因来到这里。 仅仅是因为游戏取景需要吗? 但类似的茶村多得数不清,没道理要跋山涉水。 陈竹年在后院帮忙,早上去茶园灭虫的方卫翔回来了,他看到鹤来那瞬,人还没说话,脸已通红,支支吾吾半天,才说:“能拜托你帮个忙吗?我有个……omega朋友,突然发情,我不能帮他……” 鹤来下意识回头去看陈竹年。 陈竹年离他不远,没道理听不到方卫翔说的话。 然而他只是低头跟青姨聊茶叶的事情,好像鹤来这边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 鹤来眸光渐暗。 他收回视线,点头同意。 方卫翔朋友正在经历分化期后的第一次发情,父母去后山忙祭祀的事情,家里没人,他也没经验,被发情折磨得痛不欲生。 鹤来给他找来抑制剂,再教他如何注射,半小时后,omega体内激素浓度回归正常水平。 鹤来松一口气,方卫翔在一旁感动地眼泪都要掉下来,他紧紧攥住鹤来的手:“谢谢,谢谢。” 鹤来看着自己被方卫翔握住的右手。 方卫翔被omega发情产生的信息素刺激地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仅是握手,便将alpha信息素留在鹤来身上。 方卫翔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立马放开。 “我……没有被标记,”鹤来摇摇头:“所以没关系。” 方卫翔怔然。 难怪鹤来身上没有陈竹年信息素的味道。 他看了鹤来几眼,很快又移开视线,手在上衣摆处揉搓几下,缓和紧张,终于鼓起勇气将早上采摘的几支金花茶送给鹤来。 第97章 鹤来愣住。 omega在旁边笑:“他自己种的,花开的时候会送给朋友。” 他仰头示意,桌角正插着一束盛开的金花茶。 朋友。 鹤来将花收下,抱在怀里,仰头对着方卫翔笑:“谢谢你,你也是我朋友。” 方卫翔彻底呆了,鹤来喊了他几声都没反应,最终还是omega朋友猛地往他后背一拍,才把方卫翔魂唤回来。 魂回来,人好像傻了,一路上只知道傻笑。 刚走到拐角,再多几步就能到方家院子正门,鹤来还在问方卫翔与金花茶相关的事情,两人迎面碰上陈竹年。 右手手心还留有一点方卫翔信息素的味道,陈竹年又是狗鼻子,鹤来身上有什么样的信息素,等级如何,都一清二楚。 虽然两人没做什么,鹤来还是一阵忐忑,像被人拧住后颈的猫咪,话语卡了半截在喉咙里,面上表情僵住。 方卫翔还在笑,全然没有看到陈竹年,他看着鹤来,害羞地夸道:“你真的很漂亮,这花……没你好看。” 陈竹年看了一眼鹤来。 面上神情依然平淡,漆黑的眼眸,没显出什么情绪。 他说:“回来了。” 鹤来点点头。 “别乱走,”陈竹年说,“几分钟后要请神。” 说完,径直离开。 语气平平,没问鹤来怀里什么花,也没看方卫翔一眼。 鹤来吸吸鼻子。 陈竹年走后,他心里依然像挂着重物,胸膛有些喘不过气。 将花插进花瓶,鹤来看着金黄色的小花瓣发呆。 思考半天,觉得问题出在他还把自己当‘鹤来’看待。 他现在是何懿涟,何懿涟从来不在乎一个alpha会有几个omega,也不在乎别的alpha会不会送自己花。 送花代表着友好,方卫翔的信息素也不是因为他而异常。 所以他没必要为此紧张。 所以。 陈竹年那样反应也合理。 他有些难过地抹了下眼尾。 房门被人敲响。 陈竹年在外面等他。 鹤来揉了揉脸颊,将心里糟糕的情绪压下。 方卫翔热情地向鹤来介绍村里的人和事,贴心叮嘱鹤来不要走错路。 鹤来礼貌回答,期间陈竹年也不说话,神色淡然。 方卫翔笑嘻嘻地说隔壁山头有一大片荷花池,感兴趣可以带鹤来去看。 鹤来却看向陈竹年。 陈竹年垂眸,说:“你喜欢就去。” 鹤来“哦”一声。 会不会是因为他想太多呢? 方卫翔和陈竹年同为alpha,鹤来被陈竹年标记过,虽然不是永久标记,但性质差不多,以往他身上沾一点别人的味道,陈竹年都要问清楚,什么地点,什么时间,什么人,为什么有接触。 于是他老担心陈竹年会因为这件事不高兴。 或许在陈竹年看来,这只是朋友之间的邀请。 鹤来抿唇。 半路,陈竹年被邻居叫去帮忙,分别时,陈竹年只简单地说了句一会儿见,便没了下文。 彼时已是下午五点,日光下斜,后山茶园一角,方青绘捧着新茶枝桠跳祷告舞。 鹤来心里默念:人工智能是不相信神的,但他现在是人类,所以可以相信一下。 祈祷完毕,接下来需要将几十枝新茶枝桠分别插到后山各个角落,以求山神保佑。 天色渐暗,后山范围又广,几人将枝桠平分,分开播种效率最高。 手里还剩两枝,此时太阳西沉,灰云覆盖,光线昏暗,隐约能看到远方一点银润的月。 狭窄安静的小道响起急促的奔跑声,鹤来抬头,见青姨家斜对面的王老头怀里抱着只奄奄一息的狗,正朝他狂奔。 “快,快回去叫人过来,有人遭咬,走不动了嘞,”王老头慌里慌张地对鹤来说:“别插了,快回去吧,这山里……有东西。” “什么?” 靠近了才能看见,王老头怀里的黄狗后腿被咬伤了一大块,鲜血流了一地。 鹤来看着那伤口发呆。 极其遥远的记忆再被激发。 他攥住王老头的手:“人在哪里?人和狗是在哪里受伤的?” 王老头指了下后方三百米左右那棵歪脖子树。 他看着小小一只的omega,焦虑地劝鹤来:“别去,先回去拿家伙。那东西……狗看了都直犯怵,更不要说……” 他话还没说完,鹤来已经离他有一段距离了。 王老头瞪大眼睛,差点抱不住狗,嘴里一边喊着救命一边往村子那边跑去。 半小时后,后山被照明工具包围,方青绘着急地团团转:“到底去哪里了?歪脖子树那里也没人啊。” 更糟糕的是,找不到人,但能看到一滩挣扎过的血迹。 他们也是才得到的消息,后山有似狼非狼的怪物,据说浑身坚硬无比,狗咬上去一点伤害也没有,好几个上山插枝的村民都被咬伤。 陈竹年脸色煞白。 没有契约,将近一年没有标记行为,他对鹤来信息素的敏感度大不如前,空气里只有极其稀薄的线,陈竹年额上都是冷汗,此时天已全黑,后山基本都要被所有人翻个底朝天,然而依然不见鹤来身影。 方青绘心慌得不行,陈竹年眉头紧皱,轻声说:“我知道。” “什么?” 方青绘刚转过头,一个没注意,甚至陈竹年也消失了。 这里海拔两三千米,夜晚温低,没有防护措施就在山里过夜相当于去死神面前走一趟。 方青绘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人昏倒在方卫翔怀里。 直到晚十一点,搜查的村民都已经绝望。 陈竹年在山脚废弃的水沟附近找到鹤来。 鹤来蹲在地上,面前躺着一个人。 见到陈竹年那瞬,鹤来如释重负,他看不清陈竹年面上表情,只是着急地说:“陈竹年,他腿受伤了,我背不动他,拜托你。” 陈竹年站在原地,攥着的拳头发抖。 许久,没反应。 鹤来喊了他一声。 陈竹年缓缓睁眼,依然没说话,径直走过来,脸色黑沉到像要杀人。 先确定鹤来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再将地上那人胳膊往上一提。 鹤来在旁边扶着伤员。 方青绘醒来时听到陈竹年和鹤来安全到家,高兴地大哭一场,又心疼两人没吃饭,连忙去厨房。 另一边,客厅气氛凝重。 “你在乎过自己安全没有。”陈竹年压着火气,冷冷地说,“场景有多危险你分析不出来?狗都被咬成那样,你觉得你被咬了还能活?更何况当时你根本不知道山里有什么。” “我要是晚赶到一秒钟,他就没命了。”鹤来哽咽道。 “这是可预测的吗?是最优解吗?你认识那人吗就这么关心?” “你怎么不说我要是没找到你,你今晚就冻死在山上了。” “我……” 他已经不是智能体了,做不到多线程远程控制,然而行为习惯还没改过来,遇到事情第一时间考虑的是人类的安危。 可这怎么跟陈竹年解释呢。 委屈的眼泪挂在眼睫,鹤来低下头。 陈竹年天大的火气被他的眼泪瞬间浇灭。 他语气明显缓和下来:“有没有受伤?” 半秒,又凶:“别撒谎。” 鹤来抽泣两下,慢腾腾把掩在身后的手腕伸出来。 上面有两道被树枝刮擦的痕迹,红肿,已经不再流血,血疤留在上面。 陈竹年拿来医药箱,一只手攥住鹤来手腕,另一只手给他处理伤口。 碘伏涂在伤口,鹤来疼得“嘶”一声,陈竹年冷血无情地说:“忍着。” 以往鹤来早用眼泪把陈竹年淹没,此刻却将眼泪忍住,让晶莹眼泪在眼眶打转。 两人沉默相对,方青绘为庆祝大家安全回来,特意煮了两大碗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笋饺。 长笋的竹子娇气,一年就结两根,笋相当鲜香清甜。 鹤来刚被训过,眼泪可怜兮兮地挂在眼尾,陈竹年稍微靠近一点,鹤来就把他推开。 像赌气的小孩一样埋着脑袋。 陈竹年最终还是坐在他旁边,将饺子给鹤来放凉,再蘸好调料,喂给鹤来。 鹤来别开脸,不吃,陈竹年就给他放在面前小碟子里。 方青绘有些担心:“哪里不喜欢吗?小何。” 鹤来恶狠狠瞪陈竹年一眼,又对着方青绘摇头。 他将饺子接连塞嘴里,模糊不清道:“豪,毫次。” 方青绘又从厨房里端来新煮的奶茶,茶叶用了今年成色最好的那一批,煮出来的奶茶有浓郁的奶香,同时不失茶叶的醇厚。 放在鹤来旁边时,鹤来动作明显一僵。 鹤来的饮食习惯非常奇怪。 比如他会吃番茄,也会吃鸡蛋,但绝对不吃番茄炒鸡蛋。 第98章 同样,鹤来喝茶,偶尔睡前也会来一杯牛奶助眠,但从不喝奶茶。 陈竹年看过去。 鹤来面上表情不像是讨厌。 是一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神情。 再加上此刻鹤来正在气头上,陈竹年说什么也没用,他便没阻拦。 鹤来盯着奶茶看了很久,在方青绘期待的眼神中,他下了很大的决心,捧着杯子喝,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又像在参加喝水竞赛,很快便见杯底。 方青绘高兴地说:“我再给你盛一杯……” 陈竹年伸手过去,拿纸巾将鹤来嘴角的奶沫擦去。 鹤来生气地推开他。 头摇得像拨浪鼓:“喝,喝不了了。” “确实,刚才吃了一大盘饺子呢。” 方青绘知道两人在闹别扭,便乐呵呵地回厨房收拾,给两人留点和好的空间。 喝完,鹤来端正坐着,看着前方墙壁发呆。 许久,他缓缓起身,陈竹年在身后跟着他。 omega走几步,身体一个不稳,猛地往前跌。 陈竹年将他拉住,鹤来没忘记此刻自己该生气,下意识想挣扎,无奈alpha力气太大,他实在拗不过,无法抵抗地被陈竹年拽进怀里。 陈竹年右手揽住他的膝窝,将他拦腰抱起来。 直到此刻,陈竹年才看到怀里人脸颊通红,眼神恍惚,明亮的圆眼里仿佛晕着汪汪潭水。 鹤来头晕晕地将脸埋进陈竹年胸膛。 他好像陷入了卡机状态,大着舌头说:“我,我喝,喝,喝,喝,喝,喝了一点,点,点,陈,陈竹年,我,我还生,生气,你,你不能,不能,不能上我。” 理论上不可能出现的酒香萦绕在陈竹年鼻尖。 陈竹年花了整整两分钟,才接受怀里人喝奶茶会喝醉这件事。 鹤来刚才的行为相当于直接灌了一大杯浓度不算低的白酒。 omega喝醉了什么都敢说。 陈竹年很轻地笑一声:“认得我是谁就行。” 鹤来感到热,手不自觉地开始扯衣领。 回到房间,陈竹年将他放在床上,只是去倒杯水的功夫,鹤来已经将上衣扯得松垮,大半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外。 室内omega信息素浓度高到吓人。 第67章 答应我 过高的匹配度使得omega的信息素像最猛烈的催.情剂,不断刺激着陈竹年的神经。 他深呼吸两回,起身,从衣柜里找到条领带,干脆利落地将鹤来双手往上提,领带在泛红的手腕处缠绕、打结,末尾夹在鹤来颤抖的指腹间。 鹤来不舒服地扭,呼吸灼热,他下意识将腿盘上去,不断用软嫩大腿根蹭陈竹年的腰。 陈竹年闷哼一声。 他垂下眼眸,耳朵也被鹤来传染上些许潮红。 声音沉沉,佯装威胁:“乖一点。” 衣服被强行敛上去,手又被捆绑,鹤来热得难受,乱成浆糊的大脑将一切都怪在陈竹年身上,非常不高兴地瞪他。 两人太久没有亲密接触,身体反应骗不了人。 稍微折腾,鹤来后颈红肿起来,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陈竹年目光灼灼地看了鹤来好久,他喉结滚动,附身,在鹤来唇上贴了半秒。 分开后,眼底还压着情.欲。 陈竹年单手撑着,另一只手指腹在鹤来红软的唇瓣上摩挲、按压。 “怎么做?” 鹤来喝奶茶也能喝醉,可能常规的醒酒办法对鹤来不管用。 “……做?”鹤来呆呆看着他,“先,先,先脱我衣服呀。你,不是,会,会吗。” 陈竹年很轻地笑。 大力揉乱他的粉毛。 “刚才还说不让我上。” “哦。我是说过。”鹤来迟缓地点头,“可是,可是我很,很热。” 话音刚落,豆大的眼泪就委屈巴巴地掉下来,鹤来嘴角下垂,像刚出生的猫崽那样呜呜地哭。 陈竹年铁石心肠,给鹤来擦眼泪的动作耐心又温柔,禁锢鹤来四肢时却铁面无私,任鹤来把一小片床单都哭湿了,也不松开。 渐渐,两人急促的呼吸缠绵在一起。 等身下人情绪稍微稳定,陈竹年单手将领带解开,同时揉了揉捆绑的部分。 “是不是弄疼你了。” 鹤来很乖地摇头。 陈竹年捏了下他侧脸,让鹤来放松,然后脱掉了他的外套。 鹤来还想继续,陈竹年顺手拿过先前准备好的温水,先尝了口温度,再将杯沿轻轻抵在鹤来下唇。 “喝。” 鹤来看着他,湿漉漉的圆眼,眼珠圆润,刚哭过,盈着一层晃荡的水光,像悬挂在半空中的璀璨宝石。 他慢吞吞喝了小半杯,就推开。 唇角还留有水渍,陈竹年附身,将那点舔去。 被碰了嘴唇,陈竹年又没有其他动作,鹤来有些不满意地皱眉,伸手扯了下他衣服。 陈竹年说:“不做。” “为什么?”鹤来不高兴,嘟囔着,“不行不行不行。” 陈竹年自上而下看着他,眸光沉沉:“因为会忍不住标记你。” 然后你全身都是我的味道,你会受信息素控制,对我产生强烈到不清醒的依赖。 做什么都会想我,再也不能跟别的alpha说话,只要我一靠近,你眼里就只有我,只要我一抚摸你,只要我亲吻你,你就会起反应——最后形成另一种契约。 当标记消散,气味消失。 我又卑鄙地控制了你一次。 然后你离开我。 鹤来低着头。 他吸吸鼻子,眼泪在眼眶打转,将要掉下来。 陈竹年捧着他的脸颊,低声哄。 omega还是觉得委屈,他读不出陈竹年回答背后的其他意思,只知道自己被喜欢的alpha拒绝了。 越哄眼泪越多。 陈竹年拿他没办法,往下压,鼻尖碰上鹤来纤细脆弱的脖颈。 尖牙抵在那团软肉上。 他说:“不咬,舔你,行不行。” 被碰了一下,鹤来耳朵立马通红,人瞬间脱力,软趴趴地陷进床里,半晌,才害羞地点点头。 陈竹年舌尖在他肿胀的腺体上滑过,肌肤相碰,激起片片酥麻的电流。 鹤来“啊”一声,往后缩,陈竹年另一只手压住他后脑勺,逼迫他仰起头来,omega后颈处凸起的可怜腺体暴露更明显。 陈竹年眼底沉着难以掩饰的欲望,室内alpha信息素彻底将鹤来包围,信息素仿佛分成无数细小的触手,缠绕鹤来泛红湿润的手腕、腿根,将鹤来身体缝隙填满,让他动弹不得。 尖牙不受控制地碰到凸起,离刺破只有一步之遥。 omega却没了动静,陈竹年缓缓抬起头。 鹤来眼眸合上,长长的眼睫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 睡着了。 陈竹年捏起鹤来两侧脸颊,稍微用力,鹤来无意识地嘟嘴。 他亲了下。 “小没良心的。” 给鹤来盖好床被,陈竹年去浴室冲凉水澡。 太久没做,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花了很长时间才将生理反应压下去。 以防万一,他又给腺体打了几针抑制剂。 信息素浓度终于恢复正常水平。 刚走到床边,才发现鹤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omega也不说话,只是眨巴眨巴那双懵懂的小鹿眼看他。 然后伸出手,牵住陈竹年衣袖:“好晚呀,陈竹年。” 陈竹年看着他。 鹤来慢慢说:“要出去散步。” 后山那东西已经死了,为防止类似的事情再发生,村里加强了警戒,只要不去后山,其他地方倒是非常安全。 凌晨一点。 陈竹年看了眼外面。 院外除开几盏昏黄的路灯,再无其他照明。 陈竹年手覆上他额头,确定鹤来没有发烧,说:“睡觉。” 鹤来皱眉。 没什么气势地威胁:“我要哭了。” 陈竹年嘴角上扬。 “哭。” “哭也没用。” 话音刚落,鹤来眼眶便红。 陈竹年轻拍他脸颊,把人从床上抱起来。 此刻外面温度只有10c左右,陈竹年从衣柜里找到一件宽大的厚外套,要给鹤来套上。 鹤来推他,嫌弃道:“不好看。” 陈竹年站在他面前,眼睫下垂。 “手伸出来。” 鹤来把手背后面去。 陈竹年就说:“哭也只能在家睡觉。” 鹤来才一脸忍辱负重地把手拿出来。 喝醉后的omega脸颊红扑扑,手却没什么暖意。 陈竹年将一脸不高兴的鹤来裹成球,再牵起鹤来那只手。 “要去哪里。” “不知道。” 鹤来理直气壮地说:“你不是,不是熟悉,熟悉这里吗。你,你决定。” 陈竹年没动,半晌,才“嗯”一声。 第99章 刚走到门口,粉毛就哼哼唧唧说腿疼不想走,要陈竹年背。 陈竹年蹲下身,鹤来熟练地将双臂揽住陈竹年脖颈,把又红又烫的脸颊贴在陈竹年身后。 青石板路踏上去,会听到小石子碾在一起的细碎声。 鹤来亲昵地蹭蹭陈竹年,路过第一个路灯的时候,突然说:“对不起。陈竹年。” “为什么说对不起。” 鹤来咬了几回下唇,直到唇瓣艳红,才说:“我,看到狗后腿的咬伤,想起fc003了。fc003就是,就是。” “猫。” 鹤来点头:“狗的伤口跟fc003的很像,我担心后山,后山那个,是王成旭研发的机械动物,所以才……我没有考虑自己的安全,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话音刚落,他突然捂住嘴。 “天呐。”鹤来咬了下舌头,疼得掉眼泪,“我不该,不该告诉你这个。” “为什么。” 鹤来脸皱成苦瓜:“因为我是……” “你是鹤来。” 陈竹年步履缓缓。 他说:“你的信息素我一闻就知道。笨。” “大家都说,说我跟何懿,涟的信息素味道很像。” “完全不一样。” “哦。” 鹤来闻不到自己身上味道,无力反驳。 “我伪装,是,好还是,差。” 陈竹年残忍地打击他:“好差。” 鹤来生气,咬陈竹年后颈。 omega本身力气不大,喝醉了更是柔弱,能明白陈竹年说的话已经很不容易,此刻的咬和亲没区别。 陈竹年闷哼一声。 鹤来以为陈竹年也不高兴,就说:“那你把我放下去。” “然后走两步倒地,不起来,就躺地上哭,让我抱。” “你在说,说什么?那,那是,小孩。我不可能这样。” “那我不背了。” “不行。” 陈竹年笑一下。 四周安静,偶尔能听到周围草丛里虫的夜鸣。 陈竹年问他:“醒来后会记得今晚吗。” 鹤来想了想,说:“艾,艾维说,仿生人,喝,喝奶茶要。断片。断。所以,不。不记得。” 他说:“而且我,总是忘记,忘记很多事情。” 陈竹年沉默良久。 月光撒在前路,陈竹年看着两人贴在一起的影子。 才哑着声音问:“过得好吗。” 鹤来木讷地摇头,像报菜名一样罗列:“饭不好吃,猫……也喂不完。人类很可怜,灯。老是坏。” 心间像埋了一堆沉重的石头。 夜风吹得冷,omega身体却暖。 人瘦了太多,抱着陈竹年的姿势也不像以前随意,即使喝醉,鹤来依然带着拘谨。 陈竹年将他往上托。 很长时间,陈竹年才能说话:“受委屈了。” 鹤来将眼泪藏在衣袖里,然而两人贴得如此近,陈竹年怎么会不知道他压抑的呼吸。 陈竹年问他:“你前男朋友,没照顾好你么。” 鹤来愣住。 陈竹年从徐冕那里知道有个分手的前男友,却以为误以为是鹤来的。 只有七天,他没资格纠结这种问题,倘若鹤来没喝醉,这些情绪会永远被陈竹年埋下去。 鹤来脑子混乱,过去一年他去过很多地方,换了很多份工作,收到过数不清的告白。 然而他回顾自己的情史,反复折腾也只有陈竹年这一段。 不能说没照顾好。 鹤来心想。 于是鹤来说:“不能,不能怪他。” “他也没办法。” 陈竹年停下脚步。 直到鹤来昏沉着呢喃两句,陈竹年才如梦初醒。 说:“分开多久了。” 陈竹年顿了几秒:“你身上没他味道。” “我体质特殊,”鹤来换了边脸贴着,“标记,持续时间不长。味道,很容易消散。” 陈竹年没说话。 路途变得遥远,已经不知道经过多少盏路灯,远处,能看见点点星光。 月色渐渐覆盖人造灯。 鹤来将脸埋进厚衣服里。 听见陈竹年说:“之后打算怎么办。” 鹤来唇线绷得很紧。手心变得汗津津。 他说:“……找,找前男友复合。” 又结巴着说:“他可能,不答应。因为,我,唉。我老是,犯错。” “不会。” 陈竹年说:“没人不答应。” “即使我经常不明白,不明白人类的意思,经常哭。” “你生命线很长,不明白也没关系,哭能解决情绪问题,这些不算缺点。” 陈竹年踏上台阶。 “以后没人在身边别喝奶茶,别吃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别傻乎乎相信人类,别勉强。” “睡不着就给自己放雨声,32分贝,你睡觉爱踹被子,第二天起来容易感冒,给你准备了药,及时吃,吃完照着买。” 他话语变慢,又很轻柔,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让鹤来一句句认真听。 话毕,想起鹤来醒来后记不得今晚的对话。 陈竹年叹气。 omega好养,也不好养,陈竹年没在身边时,天大的委屈都咬碎了往下咽,在身边时鹤来才会难过地掉眼泪。 他胸腔堵地厉害,最后说:“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走了几十级台阶,停在平面。 陈竹年将鹤来放下来。 鹤来站在他身侧,呆呆地看着面前一座小巧的山神庙。 庙前留有几枚新鲜的苹果。 鹤来歪着脑袋,隐约记得游戏里也有这座小庙。 陈竹年闭上眼眸,双手合十。 半分钟后,他牵起鹤来的手。 “走吧。” 鹤来仰头问他:“你。在许愿吗?许了什么?” “还愿。” “也许愿。”陈竹年说,“说出来就不灵了,所以不告诉你。” 人类是有这么一套说法。 鹤来赞同地点头。 回去路上,陈竹年说:“对不起,今天凶了你。” 鹤来此刻没有先前那么晕,也忘记自己该照着生气的剧本演,他咧开嘴,大度地说:“好吧。我原谅你了。” 以防外一,鹤来很聪明地补充一句:“以后,以后你不能再凶我。” “不会。” 陈竹年垂眸。 omega的掌心柔软,温热,陈竹年指腹摩梭着他纤细的手指。 瘦得太厉害,七天也养不回来多少。 他不会再凶鹤来。 因为他们不会再一起。 陈竹年开始后悔,后悔只定了七天的约会。 这七天时光就像从指缝里滑走的水,转瞬即逝。 然而也不能定太长时间。 那将变成一个新的禁锢。 他犯了太多错。 每一次的惩罚都让他刻骨铭心, 厚厚一沓病历,塞满抽屉的药物,光线透不进来的房间,以及无法留住的omega信息素。 大半年心理治疗没让陈竹年彻底康复,反而使他更加如履薄冰,下一次崩溃,记忆极大概率会无法挽回地受损。 直到他彻底忘记鹤来。 陈竹年没有能力再为错误买单。 短短几十节台阶,仿佛走了一辈子。 陈竹年握得紧,能清晰地感受到鹤来手腕处跳动的脉搏。 omega温热的呼吸好似留在他颈间,耳旁。 让无数医生头疼的糟糕情绪在这短短几秒被鹤来抚平,疗效太快,像在做梦。 或许真的是梦,醒来后他会见到心理医生,吃药,接受新一轮治疗,回家,感受不到鹤来气息,失眠,吞下最后两片安眠药,短暂睡几小时,天还没亮,惊醒,躺在床上,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精神到临界点,会产生鹤来在家的幻觉。 看到滚滚害怕地缩在床脚,陈竹年终于明白。 鹤来不在了。 直到鹤来离开,陈竹年才意识到除开他强硬让鹤来收下的,真正属于鹤来的东西很少,只需要几分钟,就能全部打包带走。 艾维死后,鹤来就变成一朵随风飘荡的蒲公英,没有家,风将决定他的落脚点,短暂停留后又离开。 所有的一切,在鹤来问他“过得怎么样”时,汇成一句轻描淡写的“没什么”。 陈竹年不明显地深呼吸。 说:“以后找一个不凶你的人类。好不好。” 鹤来没听懂。 陈竹年又说。 “答应我。” 泛着凉意的初夏夜晚,清幽茶香飘在空中,虫鸣,偶尔有声短促的鸟叫。 鹤来还醉着,歪歪扭扭地走,夜风缓慢抹去他脸颊的燥热。 陈竹年停下脚步,往前,再蹲下,让鹤来上身。 鹤来将脸贴在陈竹年后背,同时听到两人共频的心跳。 沉默很久。 陈竹年步履缓慢,背着鹤来,说:“答应我。” 第100章 “我不在你身边,你要过得很幸福。” ----------------------- 作者有话说:陈:哭也没用。 鹤来:tt 陈:骗你的。有用。 ------- 还有几章完结了。感慨呐。 感谢投雷和营养液的小伙伴(鞠躬 第68章 宝贝,你要什么 说是散步,鹤来只走了一小截,大部分路都是陈竹年背着他走完,omega觉得自己说了很多话也很累,回来后倒头就睡,陈竹年像提小猫一样将他拎起来,半哄半威胁,终于帮鹤来洗漱完,再换好睡衣。 陈竹年刚躺下,鹤来得了便宜就卖乖,酒劲上头,过于兴奋,不停在alpha怀里滚来滚去。 直到手腕被人紧紧握住。 视线骤黑,那人压过来,将他唇瓣咬得疼,alpha侵略性的气息越浓,鹤来眯着眼睛往床角躲,许久才被放开。 这下人老实了,乖乖躺怀里,一动不动。 一会儿,鹤来手搭在陈竹年颈边,满意地合眼,呼吸间还带有一点酒香。 陈竹年垂眸看他,替他理了理折腾乱的碎发。 只有鹤来在身边,陈竹年糟糕的睡眠状态才能恢复正常水平。 很久没有睡得如此安稳,翌日,眼睛还没睁开,手下意识往身边搂,却只摸到冰冷的被褥。 陈竹年惊醒,看着空空的床铺发愣。 直到他迟钝地感知室内残留的omega信息素,极端缺乏安全感的状态才渐渐被抚平。 出门时迎面碰到方青绘。 方青绘先前不知道在跟谁说话,脸上还带着笑,看到陈竹年瞬间,神色骤变。 “这是怎么了?”她着急地说,“嘴都没颜色,是不是生病了?” 陈竹年说话声音发颤:“鹤来呢。” “鹤来……?谁是鹤来?” 陈竹年只手撑着不断冒冷汗的额头,喉咙涩得疼:“何懿涟。” “去照顾被咬伤的黄狗了。”方青绘连忙说。 “没走?” “走哪儿去呀?没走。”方青绘眉头紧皱,“小陈,你真不要紧吧?” “没事。” 陈竹年摇头。 此刻,流失的温度缓缓回来,快速又猛烈的心跳声如雷,格外清晰。 口腔和胸膛间让人喘不过气的窒息感不再。 陈竹年靠在墙边,等因精神过于紧绷而产生的耳鸣消失。 直到正午,鹤来才回来。 方卫翔跟在他身侧,边走边夸鹤来细心,受伤的黄狗被他照顾得瘸腿还要摇尾巴。 鹤来被夸得不好意思,耳朵烫得通红,手贴在耳垂上,企图降温。 进院子,看到陈竹年在一旁不知和谁说话,鹤来小心翼翼从他身边绕,无奈刚靠近,手腕便被抓住。 “最多让三个点。”通话没断,陈竹年却看他。 alpha眸光平淡,懒散地垂眼,随后,泛着点凉意的手往上,指尖停在鹤来脖颈处,从那里取下一根黄狗毛。 “现在不怕狗了。” 他说。 鹤来脸通红。 结巴着,别过视线:“不。不怕。” 鹤来被他放开,心跳砰砰,耳朵更像要烧起来,慌里慌张地逃走。 陈竹年收回目光。 另一边,方卫翔脸色肉眼可见地僵硬。 鹤来在厨房帮方青绘往锅里加水,方卫翔终于找到机会,他站在鹤来旁边,犹豫很久,鼓足勇气问:“你……和陈竹年……是什么关系?” 鹤来愣住。 都睡在一起了,还能是什么关系…… 他低着头,刚要回答,又觉得奇怪。 方卫翔应该知道他和陈竹年睡一间房间,为什么这样问呢? 鹤来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一切,对他与陈竹年关系的理解还停留在晚饭前的争吵。 吵过架,没说是否和好。 更何况他压根没和陈竹年结婚,即使从‘何懿涟’角度来看,订婚处于商议阶段,八字还没一撇,此情此景下回答‘陈竹年说我是他老婆’显得太过自作多情。 他没有被标记,身上没有陈竹年信息素的味道,说出去方卫翔也不会信。 鹤来纠结很久,挑了个不出错的关系:“朋友。” 方卫翔松一口气。 “我就说嘛。” 虽然说ao之间有别,但友谊这东西不分性别,他也有一两个omega好友。 鹤来勉强笑笑。 得到满意的回答,吃饭时方卫翔热情过头,不停给鹤来夹菜,偏偏这一桌都是鹤来爱吃的,鹤来忙着说谢谢,方卫翔忙着打鸡血。 鹤来本身就不太会拒绝别人,在方卫翔孔雀开屏般盛情下,硬塞了两碗饭,起身时感觉自己可以立马变成一个球到处滚。 期间陈竹年依然没什么反应,他似乎有些忙,不断离场回复消息,最后一次回来给鹤来端了杯温水,顺口问他下午有没有事。 鹤来脸埋在饭堆里,好不容易咽下菜,艰难地说:“这里没有治疗狗的药,下午我还要去处理伤口,防止它感染发烧。” “要什么,我让人送来。” 鹤来想了想:“我还得去看看呢,到时候再告诉你。” 陈竹年“嗯”一声,去屋外接电话了。 接完电话,回来,鹤来已经离开,方卫翔也不见,估计是送鹤来去狗那边了。 方青绘喊住陈竹年:“小陈,下午忙?” “嗯,”陈竹年说,“半小时后有三个远程会议。” “那还来得及。”方青绘笑着让他确定祭祀期间相关仪式的流程。 陈竹年听得很认真,末了,却说还要问鹤来意见。 “嗯?”方青绘不理解,“真闹矛盾了?” 陈竹年眸光渐暗。 “可能吧。” “哎呀,要陪伴一辈子,哪有不吵架的呢,我年轻的时候经常跟你叔叔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现在你叔叔虽然在外面谈生意,不在家,我和他的感情也跟刚结婚时没差呢。”方青绘笑笑。 陈竹年神色却不见高兴。 方青绘心里咯噔,尽管她刻意不往那处想,然而方卫翔毕竟是她带大的,这小子近期的表现是什么意思,方青绘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说话罕见地有些尴尬,带着犹豫:“小陈,阿姨问你件事。” 陈竹年看过去。 方青绘想起这两天方卫翔跟鹤来的接触,难堪道:“小翔和鹤来……” 等级越高的alpha对伴侣的占有欲越强,s级alpha更是到了omega身边有别的alpha靠近就会高度警惕的地步。 虽说陈竹年和鹤来没有进行永久标记,但也结了婚,倘若是方卫翔导致两人不合,方青绘立马将方卫翔吊起来抽。 陈竹年沉默半晌,说:“没事。” 方青绘心间高悬起的石头这才稳下去一点。 想起炉上炖的鸡汤还开着大火,方青绘着急忙慌往厨房跑。 陈竹年微微皱眉:“祭祀用的吗?” “不是,”方青绘说,“昨天你背下山那小孩,才19岁,没爹没娘的,受伤那么严重,我想着给他炖点滋补的鸡肉送过去。” 不提这人,陈竹年都要忘了。 又听方青绘说:“唉,那孩子也可怜,半年前流浪到这里,就住西庙旁边那破房子,人可怜就算了,耳朵也有问题,听不清声音,村里没人能跟他说话,平时有个啥情况,大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在小何懂手语,在那边照顾着,我也不用这么担心。” “谁?” 陈竹年停下脚步,眉紧皱。 “何懿涟在照顾他?” “对呀,”方青绘疑惑地看他,“小何没跟你说吗,那肯定是不想你担心。” “在哪里。” 他声调泛着寒。 方青绘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件事怎么让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陈竹年脸色黑沉,她说了个大概方位,话音刚落,陈竹年已经走出院了。 另一边。 黄狗可怜巴巴地看着鹤来,鹤来摸摸它头,将狗后腿最后一点淤血处理好,又给黄狗喂了半块中午方青绘给他的鸡胸肉。 吃饱喝足,狗悠闲地躺在门边晒太阳晃尾巴。 鹤来松口气,这才朝里屋走去。 干裂的墙壁,硬邦邦的木制床,床沿挂着几件破破烂烂的衣服,烂了半截的木桌上搁置着一个碗,除了干净,几乎没有其他满足人类生存的条件,然而正因为缺少添饰,干净也变成了空荡的缺点,‘家徒四壁’四个字在这里体现地淋漓尽致。 屋内光线极差,仅有扇破风的窗户,上面贴有残破的窗户纸,鹤来艰难将纸撕下,终于让一点光亮进来。 躺在床边的少年被光照刺地睁开眼。 他瘦得仿佛只剩一副骨架,脸色不正常的白,长时间没有修剪头发,额前碎发遮掩了眉眼,只能看到消瘦的鼻和苍白干涸的唇。 上半身只套了件洗得发黄的短袖,牛仔裤松垮,大半血液留在上面。 第101章 鹤来早上喂他吃过退烧药,伤口经过消毒处理,现阶段没有感染的迹象。 鹤来耐心帮他受伤的小腿换药,再将最后一截绑带缠成蝴蝶结。 末了,他用手语问:“还疼不疼?中午有没有吃药?” 薛南摇了两次头。 鹤来再叹气,倒了杯温水,将药一颗一颗喂进他嘴里。 薛南动作迟缓又木讷,吃完药后就将自己往角落缩,不再让鹤来靠近他。 呈现一副警惕抗拒的姿态。 早上相处一阵,鹤来已经习惯,不再因为薛南的排斥而气馁。 薛南几乎不说话,反而减少了两人的磨合,不像某个alpha,拒绝的同时还要用语言气鹤来。 鹤来拿出方青绘给他的剪刀,朝薛南靠近,将薛南裤脚处沾血的布料剪去。 完毕,他抱歉地表示:“我会还你一条新裤子。” 少年蜷缩在床上,瞧不明白身高,鹤来不好确定裤子尺寸,朝薛南比划半天,终于让薛南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 薛南挣扎着要起身。 好不容易站起来,左腿伤口处又碰到床沿,瞬间,钻心的疼让他难以忍受,重心不稳,直往鹤来身上倒。 鹤来慌张地抱住他。 薛南家里到处都是危险死角,他现在又这么虚弱,磕碰上去很可能发烧。 双方贴近那刻,薛南身体僵直,一动也不敢动,视线也不知道该放到哪里。 “对不起,”鹤来连忙表示,“很疼吧?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薛南怔怔然。 很久,才摇头。 鹤来小心翼翼将他扶回床上。 他盯着薛南,呢喃道:“大概比陈竹年矮十厘米?” 抬眼看上去,薛南整个人像立马要烧起来了,原本惨白的脸色染上不正常的红,鹤来惊讶,靠近:“不会发烧了吧。” 他将手心贴在薛南额头:“没有啊。” 薛南瞳孔骤缩,目不转睛地盯着鹤来身后。 门口黄狗发出一声害怕的“嗷呜”。 鹤来疑惑地看着薛南。 “怎么……” 话还没说完,手腕被人攥住,力气之大,不容他反抗。 鹤来控制不住地往后倒,直到跌入熟悉的怀抱。 alpha的气息包裹着他。 鹤来瞬间知道来人,他侧过脸,高兴道:“刚好你来了,不仅要狗的药,还要人……” 他话卡了半截在喉咙。 陈竹年漆黑的眼眸压着阴翳,将鹤来牢牢禁锢在怀里。 语气带有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意。 他眸光阴沉,盯着薛南,却一字一句对鹤来道:“宝贝,你要什么。” ----------------------- 作者有话说:不在意方卫翔是因为陈竹年知道鹤来不会喜欢他,方卫翔家庭和睦,没有让鹤来可怜的地方。 薛南就不一样了。[饭饭] -------- 完结倒计时,可能期间有一两天会因为想更好收尾而断更,到时候就不额外请假了,晚上十一点之前没有更新,当天就无更。 但不管如何,七天内一定完结。 第69章 回答 听到“宝贝”两字,鹤来脸可耻地红起来,他不好意思地伸手去摸,还没高兴两秒,迟钝的脑袋终于意识到现场氛围的糟糕。 黄狗在角落瑟缩着,嘴里发出胆怯的“呜呜”声。 鹤来不明白陈竹年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这个反应,明明昨天晚上还是陈竹年将薛南背到村里来的。 然而就现在的情况,三人待在同一个房间是最坏的决定。 怒意滋长,alpha信息素压迫感越强,呼吸变得困难,鹤来咳嗽两声,可怜地对陈竹年说:“出去,好不好。” 陈竹年冷冷地看着他。 漫长的沉默。 鹤来心沉到谷底,不知过了多久,陈竹年终于放开他。 临走,鹤来实在担心,他回头看薛南:“我等一下再来……” “来什么。”陈竹年攥着他的手腕,毫不客气地将他往外面带,“不准来。” “为什么?”鹤来想挣开,陈竹年却越握越紧。 鹤来咬住下唇,格外委屈:“因为他受伤,我才去照顾,他耳朵不好,村里没有人能明白他的意思。” 陈竹年铁石心肠,不为所动。 鹤来只有继续解释,他再三犹豫,还是说明了薛南的情况。 薛南话少,又格外抵触外人,村里医生来了三趟,薛南还是没回应,鹤来不去帮忙,恐怕今早薛南就发高烧命悬一线了。 一路上,陈竹年黑沉着脸,任鹤来如何说,依然一言不发。 回到方青绘家,院里格外安静,他被拉进入房间。 房门紧闭瞬间鹤来后怕地哆嗦一下。 他被丢在床上,随后,alpha压上来。 “就是因为这些,所以你不准去。” 陈竹年只手撑在他脸侧,附身,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漆黑的瞳孔里映出鹤来慌乱的神情。 “他那样……我总不能放着不管,而且很多事情他没办法自己做,需要人帮助……” “要可怜到这种地步才能被你心疼。” 陈竹年突然放手,眸底覆上难言的脆弱。 “没父母照顾,遭遇事故,耳朵听不见,独自生活在陌生的地方。” 一瞬间,不知道是在说16岁的陈竹年还是现在的薛南。 陈竹年说:“所以他分化期的时候你也会陪在他身边,因为他的痛苦而掉眼泪。” 鹤来气喘吁吁:“他,早就分化了,他是beta。” 陈竹年不再说话,只是看着他。 那双漆黑的眼眸里面有着让鹤来感到迷茫、胆怯和心颤的脆弱。 他不敢相信。 陈竹年,s级alpha,不高兴时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也会控制不住地害怕。 这样的人,在他面前表现出了脆弱。 鹤来不看他的眼睛。 只是说:“薛南,他……很难受。” “难受?”陈竹年顿了顿,“我不难受?” “你没受伤。”鹤来不明所以。 陈竹年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你同情心是不是太泛滥了。” 鹤来怔然,好像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什么。” “什么人你都要救。” “他认识你吗。” “你认识他吗。” “他有什么值得你这样做,除了你没人在乎,他死山上,死哪里都行,活着只添麻烦——” “啪!” 清脆的巴掌,透着无法原谅的愤怒。 脸侧火辣辣的疼。 陈竹年有瞬间恍惚。 鹤来努力挣脱开,他喉咙哽着疼,晶莹的眼泪润满眼眶。 他艰难地说:“对你而言,他人的生命就是这样不值钱。” 陈竹年沉默着。 这一巴掌仿佛将他的神智找了回来。 脸上已感觉不到疼痛,心间反而像在上绞刑。 不是他人。 他想着。 我的生命也是这样。 每一分,每一秒,胸膛被人用尖刀划开,血淋淋的心被掏出来。 陈竹年说:“是。” 他平静地看着鹤来。 情绪迅速上升到极值,再度回归零点。 指腹轻柔地划过鹤来颤抖的肌肤。 感受两人接触时鹤来的恐惧和瑟缩。 陈竹年说:“你不是早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了么。” “知道……我知道?”鹤来心跳加速。 他说:“我跟薛南没做什么,更何况……我和方卫翔,你也没反应,方卫翔还是alpha……” 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下来。 鹤来不明白,为什么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方卫翔身上就安然无恙,发生在薛南身上就不行。 “反应。” 陈竹年重复着。 气极反笑。 “如果我告诉你,方卫翔一靠近你我就想把他杀了,你会怎么做?觉得我限制了你交友自由,害怕我,再一次离开我?” “还是,口腔里生出铁锈味,陈竹年看着他,眼里压着疯狂,他笑道,“你说这种话的意思是我可以这样做,而不是让我装好人骗你。” “比起假惺惺的温柔对待,你更喜欢我把你关起来,拷在床上,不准你跟别人说话,不准你对别人笑,一辈子只能看到我,靠我的信息素生活。” 鹤来僵住。 “昨晚如果不是你哭着让我把他带走,他早死山上了。” “方卫翔在走廊和你说话那天,也该死了” “你……不可以,杀人。”鹤来惊恐地说。 “宝贝。怎么还这么天真。”陈竹年又笑,慢慢道:“我想让他死,他会心甘情愿自杀。” 鹤来难以置信。 “你以为你离开后我会改正我的错误,” 陈竹年看着鹤来煞白的脸庞。 alpha如墨的眼眸,只剩下歇斯底里的绝望。 第102章 “鹤来。我告诉你。没有。” “你……你叫我什么。”鹤来震惊地看着他。 陈竹年扯了下嘴唇,露出个没有什么笑意的笑。 卸下所有伪装,陈竹年舌尖轻抵尖牙,显出一点令人毛骨悚然的冷厉。 alpha鼻梁如峰,唇线似刃,下颌的转折相当干净利落,垂眸时,长睫在眼睑投下漆黑的阴影,像两柄收鞘的折刀。 鹤来差点忘记,陈竹年不笑的时候,光是看着他,便能让人感到瘆人的寒。 “惊讶?不是被我抓到过一次么。” 陈竹年眼睫下垂,露骨地说:“天天拿信息素勾.引我。” “你不也在装吗。” 指腹落在鹤来柔软的唇瓣上,再往下压,让被他捏地软烂的唇瓣肉把指腹大半都吃下去。 中指关节扣在鹤来下颌,有节奏地往上,每次用力,鹤来就发抖,眼泪沿着桃红眼尾流淌。 陈竹年咬着他的唇,听到鹤来难受地闷哼一声。 这种由他带给鹤来的疼痛,让陈竹年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满足。 陈竹年将膝盖抵在鹤来腿上。 alpha一字一句道:“他不是非你不可。” 鹤来说不出话。 “你还记得来之前你答应我什么?”将鹤来唇瓣吸得碰一下就疼,他终于放开,缠绵的气息在两人唇齿间徘徊,陈竹年掌心沿着鹤来脸颊弧度往上抚摸,动作温柔,眼里压抑的情绪却像要把鹤来拆开吃掉。 他语速缓慢,带有让人无法反抗的威压:“这七天是让你去帮他换药,问他疼不疼,喂他吃药的吗。” 鹤来抽泣着。 陈竹年往某处用力,鹤来瞳孔骤缩,瞬间,脸上的潮红压不住,omega的腺体因为体内激素反应,肉眼可见地肿胀起来。 室内好似有暧昧的水声划过。 他浑身脱力。 “回答。” 陈竹年眸光冷淡地看着身下人。 鹤来脖间都是汗,其他地方更是糟糕得一塌糊涂,此刻连喘息都变成一种奢侈。 被弄了很久,嗓音娇得要把人骨头酥麻:“不,不是。” 面对陈竹年的质问,鹤来傻愣地明白摸到一眼言外之意,他心跳很快,着急地说:“你,误会了,他,对我没有那个意思。” “不可能。” 鹤来尝试解释:“喜欢……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抵抗接触呢?我给他包扎的时候他都会拒绝,这说明……” “我就是这样喜欢你。” 满腹草稿在此刻荡然无存。 鹤来唇颤抖,缓慢地低下头,将视线移开。 他断断续续地“啊”一声,说:“哦。哦,是,是这样。” “我,我不知道。” 所有换来一句‘不知道’。 五感悄然剥离。 alpha沉默着。 强烈的压迫感刹那间消失,劫后余生,鹤来忍不住咳嗽。 好不容易缓过来,鹤来还是不敢看陈竹年。 之前有过太多亲密接触,鹤来知道短暂的停顿和放过绝不是安全的前兆。 陈竹年情绪反应与绝大多数人不一样,极度平静和极度愤怒所呈现出来的神情一致。 昏暗的沉默中,鹤来的下颌被人捏住,随后,alpha气息铺天盖地地袭来,原本就被玩疼的唇瓣还没休息好,又被人反复啃咬,他被迫张开嘴,舌尖被人吮得直发麻,鹤来快要喘不过气,意识逐渐消散在海平面,视野里不再有陈竹年,而是永远望不到尽头的纯白墙壁。 与昏迷只有一步之遥,那人动作却舒缓,疼痛不再,只是安抚性的吻。 湿热的掌心贴在他手腕。 食指指腹摩挲着omega的肌肤。 又一次。 遥远的记忆在此刻被唤醒。 鹤来隐约感到某种东西断裂开。 alpha的信息素浓度到达奇怪的阈值。 紧接着,陈竹年的唇贴在他后颈,舌尖在上面打转。 他轻声说:“老婆。为什么你身体里没有我。” 他话语带有罕见的急促。 “让我标记你,好不好。老婆。我找不到你。” alpha另一只手挑起omega衣服下摆,直往里探,手将他纤细脆弱的腰扣住。 揉搓。 “我没有安全感,”陈竹年语速渐快,“老婆,让我吃你,让我把信息素喂给你,好不好,老婆,你疼疼我。” 陈竹年看他的眼神,像饿了太久的食肉动物盯着被它堵到角落的肥美的兔子。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每当陈竹年情绪绷到某个临界点,就会陷入这种极度需要鹤来的狂热状态。 好消息是此刻的陈竹年非常听话,坏消息是陈竹年将变得异常粘人,直到将鹤来身体每个角落都填满他的信息素,症状才会缓和。 腺体被折腾得熟烂,身体紧绷,双方信息素契合度异常高,此情此景下,鹤来也忍得难受。 然而他不说话,陈竹年也不会强行咬上去。 鹤来心跳很快,想起所谓的“七天约会”。 今天是第五天。 陈竹年这样临时标记一次肯定解决不了问题,很有可能接下来一个月他身上都是陈竹年的味道。 “老婆。”陈竹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为什么不理我。” 他往鹤来颈窝蹭:“老婆,老婆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温柔的吻落在鹤来蓄满苦涩眼泪的眼尾。 陈竹年细腻地亲他:“老婆。怎么哭了。” “不愿意就不做,好不好,老婆。不要哭。” 鹤来哽咽着说:“我,不是同情心泛滥。我也,不是所有人都帮,我看到他那刻我想到的是……” 我想到的是你。 他说不出话了。 两人额头相抵。 陈竹年说:“那不是我的真心话。老婆。” 他眉眼变得柔和,带着歉意。 “我伤害了你。” 面对这样的陈竹年,鹤来实在委屈,刚才不敢袒露的心声再也忍不住。 他大幅度喘息,手贴在陈竹年后颈,将其往下压。 鹤来流着泪,摇头。 说:“没有。我知道。我只是有一点,不开心。” 他将陈竹年带到腺体旁边。 轻声说:“你,咬吧。没关系。” 难以抵挡的诱惑就在眼前,陈竹年喉结滚动。 却迟迟没有行动。 直到鹤来又说了一次。 皮肤被刺穿的瞬间,感受到的不是疼,而是某种释怀,两人紧绷的身体皆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鹤来渐渐软下去,没有力气地瘫在床上,任alpha将大量带有侵略意味的信息素注入。 然而,整个过程持续不到五秒,陈竹年猛地起身。 肉眼可见地恢复清醒。 他盯着鹤来淌着信息素的腺体,一动也不动。 鹤来被扯开大半的衣服,遍布肌肤的吻痕,红肿到碰一下就会流泪的唇,以及混着omega和alpha信息素的糟糕腺体。 鹤来身上容易留痕,稍微用力,就会青紫交接,omega腺体被咬地不成样子,附近更是凄惨,没一块好。 无一不控诉着陈竹年的暴行。 仿佛一盆冰水毫不留情地从头顶往下倒,热意骤失,陈竹年浑身冰冷。 “我又。强迫你。用这种方式,让你留下。” 他哽了一声,只手撑住全是冷汗的额头。 鹤来看不清他面上神情。 高大的alpha在此刻格外失魂落魄。 空气变得沉重似冰冷的铁,两人相对,鹤来眼里还晕着情.色的泪。 直到房门被人敲了两声。 “小何回来了吗?”方青绘看着反锁的房门,“姨来问问你祭祀结婚……考虑怎么样了。” 第70章 七天 窗外天气阴沉,茶村海拔较高,乌云积在上端,像是即将落地的湿棉布。 天气预报罕见地出错,祭祀当天并非艳阳高照。 雨丝斜飘,像无数朦胧的银色细光。 冷湿浸满全身。 室内安静。 鹤来坐在床沿,手不自觉摸了下后颈腺体。 临时标记没有成功,之后两天,陈竹年异常忙碌,他几乎没机会跟陈竹年说话。 唯一一次交流,陈竹年问他要不要离开。 鹤来怔愣,说这时候回去,那祭祀怎么办。 陈竹年只说:“我留在这里。” 言下之意已经明确。 鹤来站在原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最终不争气地落下。 陈竹年看着他:“眼泪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临时标记。” 鹤来的唇被咬得疼,眼睫全被泪水打湿。 他盯着陈竹年看了半晌,最终垂下眼眸。 说:“我们之间早就没有契约了。” 眼泪模糊了视线,陈竹年的神情更让他看不懂。 只明白,那不是解脱。 也不是高兴。 第103章 两人就这样僵持。 偶尔在院子里碰到陈竹年,alpha不看他,径直从他身边走过,鹤来喊了他一声,也不搭理。 那不像生气,更像是单方面的冷战。 或许是因为薛南,或许是因为方卫翔。 鹤来不知道陈竹年为什么会因为咬了他腺体而痛苦。 这算哪门子约会。 鹤来心情沉重,又感到后悔。 早该约法三章:不许冷战,不许吵架,不许说离开。 然后这约定的规则,又成为束缚吗。 鹤来对着角落发呆。 此刻,他似乎猜到了一点陈竹年藏在最深处的意思。 标记失败,alpha信息素只在他体内留存了半夜。 房门被敲响,鹤来开门,见方青绘拿着两把雨伞,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鹤来跟着方青绘出去,沿路遇到好几个搬运祭祀物品的村民,方青绘挨个跟他们打招呼,又依次跟鹤来回忆当初陈竹年是怎样帮他们解决问题的。 方青绘口中的陈竹年让鹤来感到新鲜,鹤来认真听着,偶尔问几个问题。 方青绘对着他笑:“两人不吵架啦?” “啊。”鹤来低下头,想了想,说,“可能……他还在生我气吧。” “哎呀,不可能。”方青绘热情地靠过去,“小陈那反应绝对不是生气,你相信姨,而且他也不得对你生气,不然不会带你来这里。” 鹤来一怔:“什么?” “小陈没跟你说过他来这里的原因?” 鹤来摇头。 方青绘看了鹤来半晌,给他指远处的盘山路,道:“当时这里还没通大路呢,进一趟山特别不容易。” “我第一次见小陈,当时的他和现在完全是两个人,说出来估计你不信。他穿套黑色冲锋衣,衣服下面就剩副骨架,说两句话嘴就发乌,背着个登山包,里面装一堆我叫不上名字的药。” “把我吓得,连忙把他领家里去。他吃了顿饭,又要往庙里走。” 方青绘停下脚步,仰头向鹤来示意。 鹤来看着斜山山脚,往上,踏过几十级台阶,见短窄的平台上供奉的小小山庙。 他微微皱眉,隐约觉得庙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具体哪里看到过。 “我问他干什么,也不说,就在庙里跪拜,一跪就是七天。” 鹤来看向方青绘。 “后来才晓得。” “不知道哪个鳖孙告诉他,我们这山卡卡里有座神庙,求姻缘很准,”方青绘叹气,“我看着他模样,人长得高高大大,脸又俊,没道理找不到老婆要来这里跪七天求神仙。” “他说,不是求老婆,是找人。” 鹤来僵在原地。 方青绘:“我当时傻眼,找不到人就去报警啊,来这里求一座没名没姓的小庙有什么用?我们平时都不拜。” 雨丝倾斜,风吹在脸上,带着湿润的凄寒。 路逐渐泥泞,方青绘带着鹤来踏上台阶。 她声音有些沙哑:“他怎么都不回答。小陈这人哪里都好,就是关键时刻跟个闷葫芦一样,让他说句话比登天还难。” “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人还活着咱们就好好找,最坏也要见到尸体,总归有事情做。” “他说什么,数字死亡,没有痕迹。”方青绘叹气,“我也听不懂,但看他那样,找不找到还另说,他没出事就谢天谢地了。” “在我家待了十天半个月,最后才告诉我,他什么办法都用尽了。” 言下之意,人倘若不是绝望到极点,不会用求神拜佛这种虚无缥缈的方式乞求一线生机。 “唉。”提起过去,方青绘忍不住湿润眼眶。 陈竹年离开前,方青绘还在想办法安慰他,实在劝不动,就说下次来的时候把媳妇一起带来,本意是祝福陈竹年早日找到人。 陈竹年很勉强地笑了一下。 神到底存不存在,每个人都有套自己的理论,然而活了大半辈子的方青绘却用实际悟出来,世界上如果真的有神,那一定是财神。 第二年,陈竹年的团队先来。 几个月后,通往外界的马路已有雏形,村民辛苦种植的茶叶不用再烂在手里。 将村子彻底从死盘活,陈竹年没要其他回报,只是在取得所有人同意的基础上将村子数据录进他所研发的游戏里。 包括无名小庙。 接受完一轮心理治疗的陈竹年终于重返故地。 依然跪拜七日,这次求的不是找到人,而是求对方平安和幸福。 鹤来看着庙牌,心里直发酸。 方青绘所说的这一年,智能体相关法案陆续通过,绝大多数智能体不再受严格的契约限制,智能体保护协会迅速壮大,人类虐待智能体的案件数量锐减,人类和智能体的关系仿佛回到了鹤来诞生之初。 艾维说:“智能体是人类的朋友。鹤来。我怀着这种想法创造了你。” 雨丝落在庙碑上,将浅灰色浸成深黑。 有人在他脑海里说话。 【“你,在许愿吗?许了什么?”】 【“还愿。”】 【“也许愿。”】 方青绘将新鲜苹果放在供台上,她心中感慨万千:“现在这庙被村里人当财神庙拜了,隔三岔五有人清理上供。” “最终还是事在人为,没有小陈,大家还苦着呢。” 回去路上,鹤来绕远路,去了趟薛南暂居的房子。 房子空荡,风呼呼往里灌。 黄狗也不在。 鹤来站在原地,嘴里泛着麻:“人呢?” “……”方青绘支吾着,“小陈,不让告诉你。” 鹤来低头。 方青绘再叹气,说:“这小孩被带出去治耳朵了,之后学习生活的费用也由小陈负责。” “我也不明白小陈为啥不让说,这明明是天大的好事。” 鹤来喉咙哽得疼。 他小声说:“我知道。” 突然的落雨让露天祭祀被迫更换地方,一切仪式从简。 鹤来盯着屋檐上积蓄的圆润雨珠发呆。 好像每一次都这样,糟糕的冲突后必然伴随阴冷潮湿的雨。 夏日的雨不比冬日寒冷,却绵长,仿佛永远望不到尽头。 闪电伴随着闷雷,相同的天气,不同的记忆重叠在一起。 原定的祭祀场景被雨水打湿,临时更换到方家祠堂。 鹤来站在祠前,手里捧着新鲜的茶芽。 由于落雨,婚礼仪式也变得很简单,互通心意的情侣各捧新茶,面对神像,合眼祈祷。 陈竹年还是不在。 方青绘在一旁急得转圈,无论怎么联系,也找不到陈竹年。 鹤来抿唇,摇头,没说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案前摇曳的红蜡烛。 随后弯曲膝盖,跪在软垫上。 合眼时,想到的却是远远的那一方无名庙。 庙前是冷硬的青石,陈竹年就在那样的情况下连续跪拜了七天。 鹤来鼻尖发酸。 人工智能不信鬼神,然而艾维却说,仿生人想要离人类更近一点,第一件事不是升级优化语言系统,而是明白许愿,学会并自主发起许愿行为。 曾经的鹤来不理解,并用一大串理论企图说明这种行为很傻,几乎不会改变现实。 艾维却笑着摸摸他的脑袋。 【“人类不仅需要食物,也需要念想,不然很难活下去。”艾维说,“如果我死前最后一个念头想的是鹤来,我一定会高兴闭眼。”】 【“不许说死。”鹤来着急捂他嘴。】 【艾维看着他:“这没什么,未来还长,你会面临很多分别,直到你不再为人类的离开而感到悲伤。”】 悲伤吗。 鲜嫩的茶叶香萦绕在鹤来鼻尖。 艾维死后,仿佛是为了挽救那场通天火焰带来的悲痛,他的世界一直在下雨。 以眼泪的形式。 以契约的形式。 以逃跑的形式。 他不断逃避,正如心里的雨季永远不曾过去。 他将自己长久困在雨中,直到噩梦一般的火焰被雨水浇灭。 直到燃烧后的庄园被雨水冲走死亡的痕迹。 所有灰烬,随水融进泥土里。 现在,鹤来跪在这里,向神明祈祷。 来年,承载了一切的土地会长出焕发蓬勃生机的向日葵,长出自由飘荡的蒲公英。 感到身侧好似有细碎的动静,鹤来愣住,却没睁眼。 竹叶香藏在浓郁的茶香中。 三个呼吸,他结束许愿,睁眼时,鹤来心跳骤快。 陈竹年跪在他旁边,眼眸合在一起,内心默默祷念。 鹤来看着他。 陈竹年不会告诉他许了什么愿望。 可此刻的鹤来突然明白人类的暗喻。 曾经仿生人以为“爱”要用嘴说出来,所以没有等到陈竹年肯定回复的他选择了逃避。 第104章 很难评判当时鹤来的行为正确与否,大概双方都有犯错。 好在爱情并不规定两人必须完美无缺。 长达六年的逃避,鹤来终于读懂了那个阴冷的夜晚,躺在他身侧的陈竹年说出那句话的真实含义。 然而他们要分开了。 约好的七天,陈竹年在庙前祈祷的七天。 譬如结婚,譬如此刻,每当两人的心快要贴近,却因各种原因差一点。 堂外已经听不到滴雨的声音,空气不再透着湿冷,被夏雨淋过大半天,茶叶的清香和雨水润在一起。 彼此的呼吸藏在祥和的宁静中。 浅灰色的云层散开,一点阳光透进来。 夏雨,或惊雷,或电闪,或骤风,雨水潺潺,浇灭火焰,冲走剩余的灰烬。 雨停了。 最后一天。 回到家已是深夜,滚滚还没睡,听到动静就往玄关处跑,后腿一蹬,跃进鹤来怀里。 鹤来给滚滚喂了点零食,再去浴室洗澡。 出来的时候客厅空无一人,只留了一盏小灯。 陈竹年大概已经睡了。 家里很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鹤来在客厅坐了一会儿,盯着向日葵发呆。 半晌,才起身,没去客卧,而是在主卧门前停下脚步。 信息素告诉他,陈竹年在里面。 他不确定门是否被反锁,心里忐忑,指腹印在识别屏幕上,两秒后,门开。 鹤来蹑手蹑脚地进去,室内昏暗,看不清陈竹年睡着时的表情。 他像在茶村第一晚那样,小心翼翼掀开床被一角,往上提。 这回不好意思直接往陈竹年怀里钻,只是躺在旁边。 alpha的气息让他感到无比安心,睡意很快袭来。 他睡觉本身就不老实,平时陈竹年会将他抱得很紧,不然第二天起床鹤来就会咳嗽打喷嚏。 睡得迷迷糊糊,也将两人之间的隔阂忘记了,鹤来一个劲往陈竹年怀里贴。 陈竹年缓缓睁开眼,眼里几乎见不到困意。 他盯着鹤来看了很久,终是叹气,手臂落在鹤来腰上,将人抱着。 鹤来习惯性在他颈窝蹭蹭。 凌晨五点醒了一回,身侧却不见陈竹年。 空荡给人带来的第一反应是无尽的落寞,空气里留有稀薄alpha信息素味道,要花很长时间,很认真地感受,才能从中捕捉到一丝安全感。 这种日子,陈竹年过了六年。 最后鹤来在书房找到陈竹年。 alpha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看他。 omega靠在门边,光脚踩在瓷砖地板上,似乎觉得冷,小腿不自觉颤抖。 那双圆眼呆愣地看着他,眼里还有明显的困意,没靠近,大概是紧张。 他怯生生地喊他的名字。 “陈竹年。” 五点,天边尚且见不到多少阳光,书房只开了一盏橘黄的桌上灯,光线昏暗,使得他眼前的场景过于模糊。 像梦一样。 像无数个他彻夜难眠后幸运陷入的幻想场景。 陈竹年走过去,将omega抱起来,再给他穿好鞋,披件厚外套。 让omega坐在客厅沙发上。 随后,他把准备了大半年的手写笔记递给鹤来。 太多内容,包含鹤来生活上的习惯和饮食喜好。 笔记沉甸甸,每一页都被翻来覆去调整很多次,事无巨细,再简单的内容后面都有详细的备注,把鹤来当小孩那样教。 刚开始字迹不算漂亮,甚至潦草,写到一半,才能看到陈竹年遒劲有力的字迹本身。 过去一年,陈竹年靠写笔记熬日子——倘若不记录,大脑的自我保护系统会让他渐渐忘记鹤来。 落笔的瞬间是难以想象的痛苦困境。 没人知道他怀着怎样的心情给一个理论层面永远死去的智能体写下详尽的回忆。 他抬眼看着鹤来。 “你收下也好,交给你真正喜欢的人也好。” “我不会再强行给你任何你不想要的东西,除开这本笔记。” “明天我就走,不出意外,我活着的时候,我们不会再见面。” 陈竹年嗓音发涩:“把所有和我相关的东西都删了吧。郁结或者徐冕的联系方式,你随便留一个,有困难可以找他们。不用担心,他们不会告诉我,我也,不会再来打扰你。” 他只手撑着额头,鹤来看到他的手臂无法控制地颤抖。 那样脆弱。 像摔碎后勉强拼接在一起的水晶。 等待很久,直到一点阳光沿着窗户泻进。 照在向日葵花束上。 笔记在桌面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声音越来越近。 陈竹年没抬头,但他已了然。 直到这一刻,鹤来也不愿意接受他给的任何东西。 然而。 比失落和彷徨先来的,是求婚。 眼泪沿着omega脸颊大颗大颗往下掉。 留下带有余热的泪痕。 十三年前,鹤来将眼泪落在陈竹年受伤的腰腹。 仿生人的眼泪起源于他对陈竹年的心疼。 现在,眼泪是因为幸福。 原来人真的会因为片刻的触动而落泪。 他说:“陈竹年。” “我们结婚吧。” ----------------------- 作者有话说:还有一章。 我想今天就写出来,但眼睛有点受不了了。 唉。临到完结,心情总是特别糟糕。 第71章 永久标记(全文完结) 得到仿生的人造心脏很容易。 通过深度学习人类语言模型,从而在人类的期待下拼凑出人类喜欢的情话,也很容易。 然而从拥有一颗会跳动的心脏到真正明白自己内心的想法,鹤来跌跌撞撞地走了十三年。 仿生人理论上拥有无限生命,十三年看似很漫长,实际不过是弹指间闪过的数字。 所以鹤来很忧愁地问艾维:“或许我要花上百年时间才能真正明白爱的含义。” “没关系。”艾维说,“你有无尽的试错成本。” 鹤来摇头,并不赞同:“这样显得我很笨。” 他不太开心,闷着声音:“艾维,我不像庄园里其他智能体那么优秀,相反,我经常做错事,总是哭,为什么不淘汰我呢?” “只要指令覆盖足够全面,一个未觉醒自我意识的智能体便可满足人类所有需求,包括情感需求,”艾维说,“让你变得强大,仅需几秒就能精确计算出人类需求,从而当个面面俱到的完美朋友。这很简单。” “这也是智能体作为工具存在的标准答案。” “可我没有怀着‘创造出最有价值的工具’这种想法来研发你。” 艾维微笑道:“鹤来,至始至终你都不是工具。你是我的小孩。” 他坐在木制长凳上,望着金灿灿的向日葵园,搓搓手,将手心搓到热起来。 “你的分支无比强大,然而作为本体的你却格外笨拙又脆弱。” 艾维说:“当你遇到挫折或者情感困惑时,你的第一反应是逃避。” “这不是你的错,是我刻意设计。” “作为你的父亲,与其让你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计算机,永无止境地为人类创造价值,鹤来,我更希望你自由、幸福、快乐。” 艾维说:“这是我想让你觉醒自我意识的初衷。” “人工智能觉醒自我意识,是为了感受这些对人类来说无比美好的情绪。” 鹤来呆呆地看着他。 “就像,”他尝试说,“我现在坐在你身边,我感到。” 鹤来结巴着表达:“心率在平静范围。” 他泄气。 艾维揉揉他发顶,笑。 “作为第一位觉醒自我意识的仿生人,在人类看来,你就像立于金字塔尖的创世神,位置越高,所要承受的东西也就越多。或许我还没死,就有人以此威胁你,让你变成任人摆布的傀儡。” “我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保护你,鹤来,有一天我也会死去,”艾维说,“逃跑在人类的字典里意味着溃败、懦弱,但我在设计你的时候并不这样想。” “如果逃避是为了安全,即使不确定逃避是否正确,即使不确定逃避是否有用,鹤来,逃吧。” “可是艾维,”鹤来低垂着头,手攥着艾维衣襟,“没有人类能忍受总是逃避的朋友。” “你拥有无限生命,时间对你来说只是个概念,记忆不过是一堆可储存可清空的数据。你可以不断逃,不断删除让你感到不安的记忆数据,直到能包容这点的人类出现。” “这对人类来说并不公平。” “当然不公平,甚至有些残忍,”艾维目光柔和,“但我是个自私的父亲,我没办法对别人那么大度,你和别人站在一起,我肯定优先保护你的安全。” 艾维笑着对他说:“如果你确定他是你要等的人,那就把逃避换成另外一种选择。” 第105章 “什么?” “我不知道。”艾维说,“这个答案,要等你找到属于你自己的爱的含义时才会出现。” 勇敢。 鹤来面对陈竹年,内心默念。 艾维,我的爱是不再逃避的勇敢。 陈竹年怔怔地看着他。 许久,陈竹年沙哑地说:“是因为契约,还是标记。” 鹤来没说话。 只是将陈竹年微微颤抖的手牵起来,室内温暖,alpha掌心却湿冷,透着刺骨的寒。 他将陈竹年的手往上带,贴在自己因落泪而红润的脸颊上。 温热的眼泪流下,沿着alpha的手指弧度往下流淌。 直到僵冷的手逐渐回温。 他哽咽着说:“我们之间没有契约,我也没有被你标记。” “没人能用契约限制我。” 当他成功违背王成旭的命令那刻,鹤来终于认识到,一直限制他的不是契约本身,而是他自己。 艾维希望他自由。 从来不会用契约将他束缚在身边。 是他的胆怯将自己长久地困在原地。 omega身体的颤抖顺着掌心传来,一点酥麻,一点酸涩,将他快要麻木的心神重新唤醒。 陈竹年呼吸变得缓慢。 “即使没有这些,我还是很喜欢,”鹤来抽泣着,反复强调,“很喜欢,很喜欢你,陈竹年。”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串,眼睫全是水痕,他哭得几乎无法睁眼,说话断断续续。 “一开始,我就,就喜欢你,”他说,“但当时的我分不清,那是程序命令,还是我的,自我意识。” “我没有删除任何与你有关的记忆数据。” 唇被咬得快要没有血色:“只是自我保护系统将它们关进了最里层,很长一段时间……我找不到它们。” “可即使没有这些数据,你在我身边,我依然会觉得安心。” “即使艾维不在,我也不会因此感到孤单。” “如果这种感觉就是爱,”鹤来说,“那我爱你。” alpha站在原地。 霎那间,呼吸仿佛暂停。 “对不起。陈竹年。”他有些喘不过气,“我的逃避伤害了你,可是我还是很,很爱你,我不要忘记你,我也不要和你分开。” “可是,如果你不喜欢我了……可是,我,我没有办法接受你不喜欢我……” “你不可以这样……” 到最后,话语变得和视线一样模糊。 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感到眼尾的泪被人很轻柔地揩去。 鹤来听到他说。 “我应该因为你的逃恨你吗。” 鹤来身体僵硬。 他哽一下。 说:“你……” “我没办法恨你。” 陈竹年深呼吸,将内心那股强烈到难以控制的情绪勉强压下。 前一天说喜欢,第二天鹤来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他。 陈竹年后知后觉感受到无力承担的痛苦,用尽一切办法,只从王成旭那里找到仿生人的尸体。 毫无希望的五年过去,两人再次相遇。 见面之前,陈竹年觉得他应该恨鹤来。 可是怎么恨呢。 五年的煎熬,在他看到鹤来强行咽下自己不喜欢吃的食物那刻烟消云散。 他连这点都无法忍受。 他怎么恨鹤来。 他连‘对不起’都不让鹤来说。 他怎么恨鹤来。 即使这件事重来一次。 即使他们再度分别。 即使他一度崩溃到无意识轻生。 再见面,所有糟糕的过去仿佛不曾存在。 意识回笼的那刻,当眼前人仰起头叫他名字那刻。 他只记得鹤来的心跳节奏,和躺在他怀里温热而平缓的呼吸。 滥情的父母坚信人一辈子不可能只爱一个人,所爱的不过是贴满标签的类型,这种类型砸进几十亿人堆里,再挑剔的人也能找出成百上千个。 所以为追求新鲜感,他们不断出轨,不断更换伴侣,跟身份不一致但类型相同的人说‘我爱你’。 精神最崩溃时,陈竹年有片刻信念的动摇。 他碰到过太多像鹤来的人,有时是眼睛,有时是性格,有时是声音,甚至某个瞬间反应。 然而他们给他留下的印象也仅仅如此。 所有人身上都残留着鹤来的影子,所有的影子拼凑不出一个鹤来。 这对陈竹年来说太过残忍。 甚至失去记忆也无法解决这些问题。 陈竹年不理解父母,正如父母也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在失忆的情况下一而再再而三爱上同一个人。 人类的生命很短,短到一生只有力气去爱一个人,爱上他之后,见到的所有人都只有像他和不像他两种区分。 陈竹年尝试过不去爱。 但没办法。 当想到鹤来的瞬间不是恨意,而是心疼。 陈竹年就知道,这辈子他都不可能真正恨鹤来了。 他将鹤来紧紧抱在怀里。 将仿生人难过的眼泪接在手心。 那个夜晚没有给予的回应不仅是鹤来的伤痛,也成为他永远走不开的苦涩雨夜。 彼此胸膛紧贴,他能清楚听到鹤来的心跳声。 和他的重叠在一起。 现实与过去就像此刻的心跳声,再度重合。 【鹤来紧张地问陈竹年:“我很喜欢你呀。你……也喜欢我?”】 陈竹年给出永恒的回答。 他说:“我爱你。” …… 仿生人和人类的结婚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两份文件,三分钟,他和陈竹年就永远联系在一起。 浴室水声渐起,鹤来坐在床正中,不断摸自己滚烫的脸颊。 他看了很多人类发的帖子,基本都说新婚第一晚很重要,他想具体看看有多重要,要做哪些准备,无奈后续内容被屏蔽得干干净净。 鹤来缓缓躺下,看着天花板。 大概是要进行标记行为。 他想。 这样他就有点害羞。 鹤来羞涩地将自己裹成一团,等陈竹年出来。 时间在此刻仿佛转动过于缓慢,被窝又暖,鹤来的视线开始迷糊,眼睫打架,意识昏昏沉沉。 不知过了多久,alpha的气息在床边停留。 鹤来困到睡着,梦中嫌热,半只手伸出来。 陈竹年看了他半晌,食指指腹捏了下他发红的鼻尖,再把omega的手塞回被窝。 很快,室内漆黑,只能听到很轻的房门关闭声。 先前任何动静都没醒的鹤来突然被惊醒,下意识看向身侧。 没人。 他从床被里挣扎出来,沿着alpha信息素的味道,在客卧找到陈竹年。 omega站在门口。 犹豫几回,还是进去。 陈竹年大抵已经睡了,眼眸合上,呼吸平缓,瞧不出半点破绽。 鹤来抿了下唇,没管这些,膝盖压在床沿,再稍微用力,直接坐在陈竹年腰腹上,双手抵上陈竹年胸膛。 他轻哼一声,说:“我知道你没睡着。” 陈竹年睁眼看他。 眼眸清明,瞧不出半点困意。 鹤来习惯性倒在陈竹年身上,双手懒懒地环住陈竹年脖颈,或许是因为此刻陈竹年身上的味道让他很喜欢,他不自觉扭两下,腰很快被陈竹年扣住。 “别乱动。” “那你把我踢下去。”鹤来肆无忌惮地说。 仿生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早上还哭成泪人,晚上就能懒散地在他怀里打滚撒娇。 陈竹年扶着鹤来,不让他掉下去。 “为什么在这里睡。”鹤来撑起来,看他。 陈竹年没说话。 鹤来思考一会儿,再伸手去掀被子,然后把自己塞到陈竹年怀里。 他仰起脸,额头碰上alpha下颌。 鹤来就把刚才说的话稍作修改:“老公,你为什么在这里睡。” 他尝试给自己找个理由:“你在这里睡你就没办法标记我,为什么不标记我,难道你不喜欢我——” 下唇被人咬住。 鹤来“啊”一声,往后缩,后颈被人扣住。 亲得迷迷糊糊,浑身都热,他听到alpha在他耳边轻声说:“标记你,你怎么找前任复合。” 鹤来愣住。 推开他,皱了下眉。 想半天,终于想清楚“前任”是什么意思。 他说:“已经复合了。” 陈竹年动作一顿。 “我只和你谈过恋爱。”鹤来认真地说。 几秒后,他聪明地察觉到一点不对劲:“都结婚了,你怎么才说前任……” 唇被吻住,剩下的话咽进肚子里。 鹤来呼吸逐渐急促,感到耳垂被人含住,湿热缠绕,腺体便开始红肿疼痛起来。 陈竹年的手按住他的后颈,尖牙抵在上面。 第106章 听到鹤来说。 “我可以,被,被永久标记。” “你愿意吗。”陈竹年轻声,唇在他泛红的颈上游走,“之后身上都是我的味道,见到我就会产生反应,到哪里都会想起我,抗拒其他alpha的接触,所有人都知道你和我在一起。” 他重复:“你愿意吗。” 这样的问题今天鹤来已经回答太多次。 答案依然是肯定:“我愿意。” 鹤来小心翼翼地亲alpha,感到一点湿润的涩。 像无数次陈竹年对他做的那样,鹤来舔去alpha的触动。 鹤来想。 偏执也没关系,占有欲太强也没关系。 人与人之间的心动起源于片刻的完美,真正诞生爱,却是因为见到对方的脆弱和缺点。 这与仿生人的逻辑完全相悖,很长一段时间,鹤来自卑于自己的胆怯和笨拙,甚至连哭泣都成为谴责自己的理由。 直至他遇见陈竹年。 鹤来确实可以被永久标记,但标记成功的瞬间,意味着他的时间不再是无限。 他将像正常人一样感受时间在生命长河留下的痕迹。 然而他不后悔。 因为对象是陈竹年。 他找到了他。 所以鹤来想说。 没关系。 他回抱陈竹年,说:“吃掉我,我也愿意。” …… 倘若在某个瞬间感受到真实的爱,仿生人会与唤醒他自我意识的人类建立最紧密的关系。 陈竹年不知道,他追求了十三年的联系,在一开始他便已经拥有。 —————— 全文完结。 ----------------------- 作者有话说:完结。 话很多,先把框架放最开头。 总体分三部分:后期安排;创作过程中部分构思;闲聊 一、后期安排 1、修文。改下错别字病句啥的,再看看前文有没有我忘记写,但适合以番外形式补充的内容。 2、番外。阿晋这边的规定,完结不能立马发福利番外,要等一周完结结算。hh,标完结后我花六个月写的小说立马会被盗文网站偷走,好在他们就偷这么一次,偷不到我的精修版本,番外也由阿晋的读者独自享用。算不幸中的万幸吧! 3、下一本。下一本写《死前最后一次恋爱》(文名待改),详情看我专栏。啵啵。 二、一些不太重要的创作构思 我想到什么写什么,感兴趣可以看看,不感兴趣可以当助眠读物看看。 首先——为什么选人工智能+abo。 选“人工智能”的原因又臭又长,所以先说点我和大家都感兴趣的。 选abo是因为想搞颜色。 对。 这本书的起源之一,是某个颜色画面。 不过遗憾地说,直到写完正文,这个堪称盘古开天地的画面还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写出来。 不过,不过,也没有很遗憾——正文不见番外见。 感谢发明番外的人。 提到番外。 不固定日期,固定时间,晚九点更新,九点没更就是无更。 至于为什么要定时间,追连载的朋友应该清楚。 真希望晋江能在作者有话说贴图,这样我就能给你们看我某一章改了15次的审核短信了。 这个时候可能就有朋友要问了:既然要被反复审,为什么一定要写这方面内容呢? 我的回答是:我看小说的时候就希望主角亲嘴,爱的时候亲嘴,不爱的时候更要亲嘴,没看到亲嘴我就浑身难受不来劲。推己及人,当我成为作者,我认为我的读者或许像曾经的我一样爱看这部分内容。况且我没有因为多次审核而遭受太多痛苦。 没人看我写的小说才是真正的痛苦。 写正文的时候就在准备番外,零零散散记录了一堆。 总体分为两类。 1、一章完结的脑洞:相性一百问、日常123、女仆小咪、吃掉唇膏、同意就睁眼、穿的什么自己摸、温柔还是不温柔、公主、温泉、asmr助眠、一天只能亲n次挑战、粘人公三花不理人狸花…… 纯我个人xp乱飞,每一章开头都会写避雷预警,不爱吃这一口的可以直接划走。 2、if线(保底五章,无上限):人工智能但天才电竞选手、人工智能但无限流玩家 这两个大概率选一个来写。 正文是工作,番外是生活。 之前说的每满300营养液写一篇番外,是骗大家的——没满也写。 但上述不保证全部写完,也不是日更,毕竟精力有限,我码字速度就比隔壁大爷快一点。还是大爷用手写输入法的基础上。 好。 回到正题。 人工智能。 为什么鹤来是人工智能,但傻。 说实话,这不是最初设定,甚至与原来大相径庭。 一开始鹤来是全能的神。 各方面全能,就跟我不知道怎么给亲戚发短信还要问deepseek那样全能。 在当初傻蛋的我看来,人工智能就是无所不能的代名词,直到我让人工智能帮我完成了一门化学选修课的考试(开卷考,老师允许搜索),然后得到六十几分的成绩。 这个成绩刷新了我大学最低分记录,至毕业,依然没有其他学科可以撼动。 于是我在人工智能面前俯首称臣不断谄媚的姿态,产生了一丝丝裂痕。 写大纲的时候看了一些人工智能题材的书影,里面大多都在讨论“人类是否会被人工智能取代”这类严肃的宏观问题。 看了很多,我一直皱眉头。 这不是我内心想写的故事,我只想写个简单又快乐的小甜文(虽然最后成品也与初心有很大差别),不想长篇大论讨论人工智能和人类谁更优秀。 直到我刷到一本非常萌的人工智能科普向书籍。 我完全被吸引,知识也非常非常萌地进入了我的脑子,尽管是些神经网络、马尔科夫链、遗传算法这些看上去让人头大的东西。 但字里行间都让我觉得人工智能好萌。 很萌,也很笨。 最萌的事情就是指令模糊地让人工智能做一件事,然后看它啪啪啪吐出一长串字。 我从中了解它们。 期间我终于想起我在上人工智能相关课程时,见到3d模拟中小人基于强化学习中近端策略优化算法跌跌撞撞奔跑的视频。 人工智能通过“试错”后得到的“奖励反馈”数值来优化最终方案。 只是它“试错”和“反思”的过程足够快,才会给人造成“人工智能非常聪明”的假象。 基于此,鹤来在我脑中有了清晰的轮廓。 本书写作过程中大部分时间非常开心。 我怀着“鹤来很萌”的心情写完了全本,平日没有动笔的时候,也会因想到鹤来和陈竹年之间的互动而快乐。 三、闲聊 我的话很多,但平时不太敢在作者有话说多讲,总担心大家觉得我烦。 私以为看到这里的读者很包容我,就跟大家聊点掏心窝子的话。 这本书,或者说我写的每一本,创作初始,都奔着写一本无虐纯甜文。 无奈。 写不出来。 现实是构成我创作故事的一部分。 譬如这本,主角频繁进医院,腺体不断出问题,连载期间我本人也是多次跑医院,好不容易自己身体健康了,家人又病倒。 我的生活并不快乐,大多数时候甚至算得上糟糕。 创作起初想法很美好,然而现实的经历又弥补了没有虐点的缺陷,二者结合下来,形成了我的创作基调——结局he但过程有点酸。 唯一可以担保的是,每一本长篇,不管前期误会/虐成什么样,最终都会圆下来,迎来快乐结局。 番外也是全甜。虐不了一点。 看到主角最后幸福,仿佛我的生活也变得有一点幸福hhh。 文字真的很神奇,再差的心情,也会因为键盘在指尖跳跃而得到舒缓。 或许这也是我热衷写番外的原因之一。 很高兴因为这本书认识大家,每次更新完最期待的就是看评论。 大家每一次订阅,每一次灌溉营养液都是对我莫大的支持。 订阅、投雷、灌溉、安利。这些支撑着我将这本书写完,也支撑着我继续创作下一本。 其中的感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由衷感谢每一个人。 这也是番外不管写多长,写多少,我都会把它全部设置为福利番外的原因。 再次感谢认真看完这个故事的你。 最后。 希望大家幸福。 完结不是完结。 还有很多番外呢。 福利番外会在一周后上线。 另,每次正文完结时我心情都会特别糟糕,这几天除开修文,不会上晋江,我调整一下心情,没办法及时回复各位评论,实在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