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太子的早死原配》 第1章 [穿越重生] 《废太子的早死原配》作者:吾彩【完结】 简介: 私厨孟羽凝穿书了,成了在男主危难之时抛弃他的炮灰原配。 书中,太子祁璟宴一朝失势,双腿残废,储位被夺,带着同胞幼弟被赶往偏远封地。 太后心疼皇孙,坚持让他完婚再走。 原身不想跟着去受苦,去封地的路上找机会跑了,结果遭遇流寇,逃跑时坠崖而死。 而男主韬光养晦,隐忍多年,最终重回权力巅峰,成了说一不二的摄政王。 --- 孟羽凝穿来时,已经偷了马,跑出去一段距离。 荒山野岭,杳无人烟,她毫不犹豫掉头回去。 一回到扎营地点,就见男人抱着个奶娃娃坐在轮椅上,面若寒霜看着她。 孟羽凝翻身下马,把在路边顺手薅的一把野菜捧到他面前:“殿下,要是我说我摘菜去了,你信吗?” 祁璟宴看了一眼她身后背着的包袱,一言不发,转身回去。 --- 也不知他信了还是没信,孟羽凝为表清白做的那盘菜,他倒是吃得精光。 那以后,不管孟羽凝做什么,他都吃得精光。 神奇的是,上辈子他一直瘫着的腿,竟然慢慢好了起来。 祁璟宴事业日渐步入正轨,两人三五天也见不上一次面。 深觉到了可以离开的时机,孟羽凝便隐晦提了提:“殿下,如今我已教会府里厨子你爱吃的那些菜,我总这么闲着吃白饭也不合适,你看要不……” 祁璟宴打断她:“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这么好说话的吗,孟羽凝喜滋滋道:“不如就今儿吧。” “依你。”祁璟宴转身走了。 孟羽凝乐呵呵收拾好包袱,可还没等走,就被人换上一身大红嫁衣,送入了精心布置的洞房。 孟羽凝:“……?” *1v1/甜文/he/双初恋/温馨日常 *美食/萌娃/权谋/微群像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美食 甜文 穿书 主角视角孟羽凝(阿凝)祁璟宴(云舟) 其它:美食,萌娃,甜文,温馨日常,微群像 一句话简介:太子请停止自我攻略。 立意:爱是救赎。 第1章 孟羽凝傻眼了。 她刚刚不是死了吗,怎么一睁眼,竟然骑着一匹枣红马,在荒郊野外狂奔? 难不成现在地府服务升级,人死了,还给配个坐骑去报到? 可这风和日丽,春花烂漫,也不像是去地府的路啊。 还不待她琢磨出个所以然来,脑中一阵刺痛,双眼金花一闪,险些跌下马来,手忙脚乱稳住身形,就发现脑中多了一段记忆。 这下更加傻眼了,她竟然穿书了? 马还在狂奔,孟羽凝来不及细想,急忙拽住缰绳,“吁~” 枣红马嘶鸣一声,慢慢停了下来。 孟羽凝暗自庆幸,得亏以前去草原玩,她学会了骑马。 等马站稳,她翻身下马,这才发现许是骑得太久,双腿抖得厉害,站都站不稳,她扶着马,慢慢坐在地上。 枣红马低下头,慢悠悠吃着地上的青草。 见它没有跑的迹象,孟羽凝这才松开缰绳,双手轻轻捶着腿。 她四下环顾,一边打量周围的环境,一边回想方才那段记忆,还有她看过的书中那些剧情。 原身和她的姓名有一字之差,叫孟雨凝,是吏部尚书家的嫡长女,今年年初刚办过及笄礼。 她的夫君是前太子祁璟宴,两人原计划今年下半年成婚,虽是陛下赐婚,实际上二人并没见过几面,但郎才女貌,在世人眼中也是极其般配的一对。 可谁知,当今圣上康文帝突然以谋逆的罪名,将祁璟宴打入天牢,严加审问。 短短数日,祁璟宴身上伤痕累累,还被打断了双腿,但他宁死也不认罪。 穆皇后深知自己儿子冤枉,可她还是主动交出凤印,想以此换得陛下心软宽恕。 可祁璟宴“弑父篡位”的人证物证俱全,康文帝坚持废黜祁璟宴的太子之位,将他贬为庶民,并发配岭南。 穆皇后为了给儿子换得一线生机,回去凤仪宫就自缢身亡。 太后得知消息,匆匆赶到凤仪宫,就见穆皇后已然咽气。 三岁的十七皇子祁璟屹扑在皇后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穆皇后身旁,留有一封血书,她恳请康文帝念在二人结发夫妻的情分上,也念在祁璟宴是他们头一个孩子的份上,饶他一命。 太后老泪纵横,抱起小孙子,吩咐身边人将血书速速呈给康文帝。 康文帝看完血书,得知皇后已死,勃然大怒,疯了一样冲到凤仪宫,可等待他的,只有皇后冰冷的尸体。 太后抱着哇哇大哭的小孙子,垂泪控诉,要康文帝发发慈悲,赦免祁璟宴的流放之刑,还说要是他不答应,她就干脆抱着小孙子一起死了算了。 太后和康文帝的关系虽说不上多么亲厚,可二人到底是亲母子,太后在康文帝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 再加上皇后之死,对他产生了不小的冲击,康文帝在皇后身边坐了良久,终是答应了。 他改封祁璟宴为慎王,徙封岭南苍海郡为封地,即日就藩,非诏不得返京。 太后虽心有不甘,可这已是她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于是默然应允,只是坚持要让祁璟宴完婚再上路,说是完婚,其实就是带上他的未婚妻孟雨凝。 太后这么做,一是心疼孙子发配岭南那等蛮荒之地,孤苦伶仃,无人照料。 再就是在太子被废这一件事上,太子的准岳丈——吏部尚书孟怀甫没少出力,太后就想拿他们家出口恶气。 要说这里面最冤枉的,当属原主孟雨凝。 当初陛下赐婚时,她只在宫宴上远远见过太子几眼,连句话都没说过。 后来太子“谋逆”,她毫不知情。 太子失势,她父亲为了自身性命,上蹿下跳,帮着三皇子四处搜寻太子“谋逆”的证据,她更是从来不曾参与其中。 可到头来,她却成了几方较量的牺牲品。 她当然不愿意跟去千里迢迢之外的岭南,更何况名义上是就藩,实则就是流放。 她哭着求她父亲想想办法,可她那自私自利的父亲,说是为了家中前途着想,让她识大体。 继母也带着两个弟弟跪在地上,哭着求她为了弟弟们的前程委屈一下自己,还说她们会一辈子记得她的好。 于是,孟雨凝一件素衣,一个包袱,就被强行送上了祁璟宴的马车。 至于孟雨凝为什么要跑,那是因为一夜之间,她从一个千娇万宠的大小姐,突然成了断了双腿又被流放的废太子之妻,前路渺茫,她一时接受不了。 除此之外,还因为她爹那个墙头草做的那些混账事,让她在祁璟宴一行人眼中,成了恨不得杀之以解心头之恨的仇人。 这么多天,她不仅要忍受路上的各种艰辛,更要遭受心理上的折磨。 虽说有祁璟宴命令,无人敢对她出言不逊,也无人敢故意苛待她。 可众人看向她那冰冷戒备甚至厌恶的目光,就足以叫她一个不曾经历过什么磨难的小姑娘内心崩溃。 眼看距离京城越来越远,她再也忍不下去了。 今日清晨,她趁着大家都睡死的功夫,背上她唯一的包袱,偷了一匹马跑了出来。 她一路狂奔,想顺着记忆跑回京城,先躲到城外自家庄子上去,等到风头过了,再偷偷回家。 可她不知道,像祁璟宴这种因皇权倾轧而失势之人,尤其还是前任储君的身份,纵使康文帝无意取其性命,可朝野上下,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又岂会容他大摇大摆活着到达岭南? 所以,在离开京城地界之后,沿途便变故频生,山匪劫道、流寇袭扰、盗贼暗算,山落巨石……,各种意外层出不穷。 原剧情里,祁璟宴一行人,几经生死,方才杀到了岭南。 而孟雨凝,策马奔逃还不到半日,便遭遇一伙来历不明的流寇,她仓皇逃跑,不慎失足,坠下悬崖,香消玉殒。 孟羽凝刚刚想到这里,就见前方不远处的树林骤然惊起一片飞鸟,再一细听,隐约之中,似乎还有马蹄声传来。 她脸色突变,当即站起,牵过枣红马,踩着马镫,翻身上马,奔着来路,飞驰而去。 林中突然惊鸟,若不是猛兽,就是那群流寇,不管是哪一个,她都活不了,甚至落得个比坠崖更惨的结局。 所以,她没有选择,只能回去。 不管去岭南的路上再艰难,祁璟宴等人的脸色再难看,可跟着他们,至少她能活。 作者有话说: ---------------------- 宝宝们,开文了,撒花花~ 第2章 听着身后的惊鸟鸣叫和马蹄声,孟羽凝不敢出声,拽紧缰绳,只一味地纵马狂奔。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2章 耳边风声呼呼,不知跑了多久,身后再无动静传来,前方道路尽头,已经能看到祁璟宴他们昨晚过夜的营地。 她放慢速度,动了动发麻的双腿,内心却踌躇起来。 祁璟宴一行人原本就不待见“她”,如今“她”夜半偷马,私自叛逃,他们对她的印象,毫无疑问,定是会雪上加霜。 她要是就这么回去,祁璟宴会不会因为她的背信弃义之举,一怒之下杀了她? 即便祁璟宴不愿与她计较,可他手底下那些人会轻易原谅她吗?日后会不会找她麻烦? 想到祁璟宴身边那些凶神恶煞的护卫,孟羽凝面色凝重,轻轻叹了口气。难啊。 看着越来越近的营地,她勒停了马,驻足观望。 说实话,她真的不想回去。 可若是不回去,她还有其他什么地方可去吗? 天人交战片刻,孟羽凝一拍大腿。 算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还是勇敢面对吧,大不了受些冷言冷语,只要能活下来就行。 只是回去之后怎么说?总不能说她原来想跑,半路又反悔了吧,就算祁璟宴好意思听,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开口。 孟羽凝环顾四周,突然看到路边竹林中那一根根手指粗细的野山笋,她眼睛蹭地一亮。有了。 她翻身下马,将马牵到一丛青草前,放开缰绳,任由它自己在那吃。 自己则扑到那片野山笋前,跪到地上,一手一根掰了起来。 “咔”“咔”“咔”…… 笋子鲜嫩,声音悦耳,不多时,孟羽凝身边就已经攒了不小的一堆。 看着前面还有那么多山笋没拔,孟羽凝有些意犹未尽,可此刻前途未卜,也不是让她尽兴拔笋的时候。 没有工具装,她顺手从路边折了几根草,扭在一起,当做绳子,将野山笋整理好,码在绳子上,打了两个捆柴结,把小山笋捆成两捆,再系在一起,提在手里。 她提着山笋起身,走到马边,牵过缰绳,把山笋先搭到马背上,翻身上马,一路小跑,奔着营地去了。 本不想在路上多耽搁,可当路过一片绿油油,嫩生生的荠菜时,她还是没忍住跳下马去,又薅了一大捆。 --- 营地里,祁璟宴刚洗漱完毕,刚被穆云扶着坐到了轮椅上,就见穆风冲进营帐,一脸忿忿不平道:“殿下,那孟氏” 祁璟宴面无表情:“我已知晓,跑了便跑了,不必再提。” 穆云朝穆风使眼色,示意让他赶紧出去。 今早天还没亮,他发现孟姑娘背着包袱,蹑手蹑脚去偷马的时候,他立即就去禀报了殿下。 殿下只说了句“让她走,无需理会”,便合眼继续睡了。 殿下似乎并未动气,似乎也不在乎她逃跑与否。 可被自己的未婚妻抛弃这事,无论放在哪个男人身上,都是一种羞辱。 所以他特意去叮嘱过大家,千万不要在殿下面前再提起孟姑娘,就全当她没有存在过就完事了。 可穆风这家伙,怎么这般没有眼力见,这时候又跑来说什么孟氏,这不是平白给殿下添堵嘛。 穆风见两人误会自己,忙伸手指着帐外:“可是殿下,那孟氏又回来了,骑马正往这边来呢。” 祁璟宴眉心微蹙:“回来了?” 穆风:“属下看得真真的,就是她。” 穆云也十分意外:“真是奇了,这孟姑娘酝酿了好几日,终于下定决心跑了,怎的又回来了?” 穆风气哼哼道:“管她为甚回来,反正有孟怀甫那样一个卑鄙无耻,吃里扒外的爹,她也好不到哪去。” “殿下,那孟氏去而复返,铁定没安什么好心,属下去把她赶走吧。” 祁璟宴:“推我出去瞧瞧。” 两人应是,穆云去推轮椅,穆风去打门帘。 几人身后的简易床榻上,三岁的十七皇子祁璟屹不知何时醒了,两只小手攥着小被子,乖乖坐在那里。 此刻见祁璟宴没带他就要出门,小脸一变,手脚并用爬下床榻,鞋子也没穿就追上去,哇一声哭出来:“哥哥,不要丢下屹儿。” 三人齐齐回头,就见近日来瘦了一大圈的小娃娃光着脚丫,咚咚咚扑了过来。 祁璟宴的腿伤还没好,穆云和穆风生怕小殿下撞到殿下的腿,齐齐蹲到地上,伸手去接。 可小娃娃却一弯腰,从二人胳膊底下穿过去,到了祁璟宴身边。 却也十分懂事,没敢像以前那样直接往哥哥身上爬,只乖乖站在轮椅边,两只小手死死抓住祁璟宴的袖子,眼泪汪汪抽噎着:“哥哥,你不要、不要屹儿了吗?” 听着那稚嫩童音里满满的不安和惧怕,再想想小殿下以前的天真浪漫,穆风和穆云都红了眼眶,偏过头去,不忍再看。 祁璟宴伸手,温柔地摸摸弟弟的头,微微笑着说:“屹儿别怕,哥哥永远都不会丢下屹儿。” 小男孩懵懵懂懂点点小脑袋,踮着脚尖,伸着小手去够祁璟宴的脖子。 祁璟宴伸手将屹儿抱进怀里,看了眼穆云:“走吧,去瞧瞧。” --- 孟羽凝骑马跑到营地外,就见一个俊美得不似凡人的男子坐在轮椅上,面容冷肃,不怒自威。 他手里抱着个格外漂亮的小娃娃,眨着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也静静望着她,眼神虽懵懂,却也带上了一丝戒备。 再看一眼轮椅后站着的两个黑脸护卫,孟羽凝只觉头疼。她这回归之路,怕是有些艰难。 可人已经到这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待马走到几人十步开外,她翻身下马,提着山笋和荠菜,慢慢走上前去。 祁璟宴坐在轮椅上,稳如泰山,不发一言。 两人一站一坐,默默对视,都等着对方先开口。 不多时,在那冰冷锐利,又带着些审视的目光注视下,孟羽凝终究抵不住心虚,微微垂下眼眸。 她一手提着野山笋,一手提着野荠菜,齐齐递到祁璟宴面前,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殿下,要是我说,我摘野菜去了,你信吗?” 站在祁璟宴身后的穆风当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嘁”了一声,小声道:“我们殿下又不是傻子,鬼才信呢。” 孟羽凝没接话,就那么举着两捆野菜,直到她胳膊举得都有些酸了,祁璟宴才淡淡扫了一眼她身后的包袱,又扫了一眼那匹枣红马,仍旧缄默不语,只轻轻拍了下轮椅扶手。 穆云忙推着轮椅,转动方向,推着祁璟宴往营地里面走。 穆风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越过孟羽凝,牵起那匹枣红马往回走,嘴里不住地嘀嘀咕咕:“偷了我们最好的马,心可真够黑的,孟家没一个好人,走都走了,又回来干嘛,平白无故给我们殿下添堵。” 孟羽凝没理会他的冷嘲热讽,拎着两捆野菜,跟在后面走。 她记得,原剧情里,穆风才十五岁,素来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 在不久的将来,一行人会遭遇“劫匪”,穆风为了保护祁璟宴而死,临死之前,还救了队伍里那个做饭的厨子,是个忠心护主,又心地善良的小伙子。 他这样的态度对她,也的确是因为孟怀甫那个老东西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分,还有“她”抛下他们殿下偷跑的事情也不怎么地道,事出有因,她何必计较。 虽说每一个人对她都没个好脸色,但是至少祁璟宴没杀她,也没人直接骂她,更没把她赶出去,这就足够了。 --- 进了营地,孟羽凝有些意外。 平日里这个时候,营地里早就已经收拾妥当,准备上路了,可今日却是毫无动静。 站岗的侍卫,腰间垮刀,面朝营外,站得笔挺。 营地后方的空地上,有两队侍卫在操练,除此之外,一个闲人都看不到。 根据本朝律例,依照各位藩王封地大小规模不同,藩王护卫人数为一万至三万人。 但祁璟宴这种头顶“谋逆”大罪的废太子,显然没有那么好的待遇,康文帝圣旨上明确规定,他在封地王府的护卫人数,最多不得超过两千人。 可此次离京,康文帝只允许他从原东宫护卫中带走了两百人,那所谓的两千人,得等祁璟宴到了岭南之后,自己再扩充。 即便是这两百人,一路上历经频频意外,死伤大半,最后到达苍海郡时,包括祁璟宴和三岁的祁璟屹在内,统共剩下不到五十人。 昨日刚离开京城地界,尚不曾遇到什么意外,所以此次跟随祁璟宴从京城带出来的人还都在,包括那个做饭极其难吃,脾气又十分古怪的厨子。 看着营帐东边那道炊烟,孟羽凝猜到那厨子应该正在做饭。 平日里是穆风给她送饭,可看穆风方才那态度,从今往后怕是要她自己去端了。 只不过还没闻到饭香,想来还要一会儿才能做好。 孟羽凝便也不再乱看,提着野菜回了自己下榻的那个小营帐。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3章 进了营帐之后,把几捆菜往地上一扔,背上包袱一解,鞋子一脱,直接躺到了那一人宽的行军床上。 身体挨着被褥,才感觉到这一身的酸痛难耐,尤其是两条腿,内侧已经火烧火燎地疼了起来。 骑马这事,可真不是个好活,回头她还是老老实实坐马车吧,就是不知道经过这一遭,那辆装行李的车,人家还让不让她上去坐。 不过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此刻回到营地,生命安危暂时得到保障,她只觉身心疲惫,又累又饿,真是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只想好好歇一会儿,其他的事情,等她缓一缓,回头再想。 这么想着,孟羽凝闭上了双眼,她本来只打算养养神,等差不多饭好了就起来吃饭的。 可来来回回跑了几个时辰,一路颠簸,加上精神高度戒备,此刻一放松下来,不到几息的功夫,就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 祁璟宴的营帐,他带着祁璟屹正在吃饭。 桌上摆放着两盘黑黑绿绿,看不出什么菜式的菜,祁璟宴一筷子都没动,只捧着一碗白米粥默默喝着,祁璟屹有样学样,也抱着碗小口小口喝粥。 候在一旁的穆风凑近穆云小声吐槽:“这汤老头怕不是故意把菜做这么难吃吧?” 穆云侧眼看他,不解道:“他为何那么做?” 穆风:“做得难吃,大家就不让他做了啊,他不就落个清闲,回头又可以鼓捣他那些药去了。” 穆云:“那不能,汤大夫知道轻重。” 当时传旨的人特意提及,说陛下说,京城医者短缺,不让殿下带着大夫随行。 陛下这是摆明着不想让殿下的腿治好。 众人义愤填膺,可也无可奈何。 汤大夫得知之后,自愿以厨子的身份混入队伍,这些天给殿下治腿,都是偷偷摸摸地在治。 只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江湖上人人称颂的汤神医,怎么做起饭菜来那么难以下咽呢。 穆风点头:“也是哦,咱这两百人里个个干净,可谁知道那些明着护送,实则看押的差役们都是谁的眼线,是得小心行事。” 说罢,脸色一跨:“可是,那汤老头做的饭,怎么就那么难吃啊,咱就不能换个人做饭吗?” 穆云斜睨他:“你做?还是我做?还是外头那些个莽夫做?” 穆风一想到某一回出去打猎,一位仁兄兴致勃勃煮了一锅无比鲜美的菌子汤,喝过之后,他就看到他的马突然长出一张美人脸,非追着他说要嫁给他…… 他当即打了个激灵,双手搓了搓胳膊:“那还是算了吧,至少吃汤老头做的饭,咱们能好好活着。” 祁璟宴喝完手上那碗粥,见门口两人还在那叽叽咕咕,便开口问:“孟姑娘那里,可有送了饭食过去?” 穆风回身,狠狠道:“回殿下,那孟氏心大的没边了,一回来倒头就睡,估摸着现在还没醒呢,根本用不着吃饭。” 祁璟宴:“那也要送,既然她选择跟我们同路,就不能苛待她,否则生病了,还得麻烦汤老,汤老一生气,下顿饭只会更难吃。” “属下知道了。”穆风脸色更垮,应了一声,转身出门,去临时搭建的伙房打了一碗粥,一碟子菜,送到了孟羽凝的营帐外,冷声冷气道:“孟姑娘,吃饭了。” 孟羽凝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在梦里正守着一大盆红烧肘子不停地在夹,可那肘子却滑得很,夹起来掉下去,夹起来掉下去,怎么都吃不到嘴里,快把她给急死了。 一听到“吃饭”二字,眼睛一下就睁开了,闻道门口的米香味,忙应:“来了。” 说罢,挣扎着起身,掀开帘子出去,果然就见穆风手里端着饭菜,气鼓鼓站在外头。 见她出来,穆风把一碗一碟往她手里一搁,话都不说一句,转身就走。 孟羽凝对着那道背影说了句:“谢谢你啊,穆风。” 穆风的背影一僵,随即甩着袖子走了。 看着那碗稠稠的白米粥,孟羽凝咽了咽口水,当即回屋,放下菜碟,勺子也不用,端着粥碗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 温热的米粥垫了底,整个人都熨帖了,这才坐到床上,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那碗看不出是什么菜的菜,放入嘴里。 刚嚼了一口,直接就吐了出去,又咸又苦,闭着眼睛都咽不下去。 这是什么菜,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怎么比前两天还更难吃了? 她赶紧又吃了两口粥,嘴里的那股说不上的怪味才淡了些。 默默吃完一碗粥,孟羽凝盯着那碟子菜,心中一动。 她放下碗,提着那捆野山笋和野荠菜出了营帐,来到了祁璟宴的营帐外:“殿下,小女有事求见。” 账内安静片刻,帘子从里面掀开,穆云走出来,做了个请的手势:“孟姑娘,殿下请您进去。” 孟羽凝微微点头示意,走进营帐,就见那古怪的厨子也在,正坐在轮椅边,手里还拿着一个布包,正眼神不善地看着她。 孟羽凝早已料到众人对她这种仇视的目光,也不在意,只是把手里的两捆野菜又举到了祁璟宴面前,开门见山道:“殿下,小女想同殿下借个锅,把这两道菜给做了。” 还不等祁璟宴开口,那汤厨子立马警惕道:“你想干嘛,你想给殿下下毒吗?” “绝非如此。”孟羽凝连忙摇头,心道幸亏她有先见之明,直接来找了祁璟宴,不然这锅怕是都用不上。 祁璟宴伸手拦住还要说话的汤厨子,冲孟羽凝点了点头:“锅就在那,你想用就去用吧。” 孟羽凝笑着道了谢,转身就走,走了两步想起自己还没行礼,又转身,按照记忆里的样子,朝祁璟宴福身行了个礼,这才拎着野菜去了灶房。 等人走远,汤鹤这才把手里那布包打开,抽出一根银针,继续给祁璟宴扎腿,手上没停,嘴里也没停:“她一个五谷不分,只会哭哭啼啼的千金大小姐,竟然还大言不惭说要做菜,简直笑话。” 祁璟宴:“她爱做便随她,犯不着为此动气。” 汤鹤:“我那不是怕她做出来,回头把人吃出个好歹来,又要老夫去治嘛。” 祁璟宴:“你且安心,无人会吃她做的东西。” 穆风附和:“就是,他们姓孟的人做的东西,我们东、我们慎王府的狗都不带吃的。” 第3章 孟羽凝提着野菜,到了位于营地东边的灶房。说是灶房,不过是几块石头临时垒起来的五个灶台,上边架着五口大锅。 其中四口大锅里装的是白粥,不过被大家吃得差不多了,此刻就剩下锅底还有一些米汤和米粒。 另外一口锅里黑黑绿绿的,应该就是刚才菜碟子里装的菜,此刻还剩下大半锅,看来这菜不止她吃不下去,其他人也不爱吃。 孟羽凝真的很想说,这菜别说人不爱吃,怕是给猪,猪都不吃的。 不远处端着碗喝粥的护卫们看着站在灶台前的孟羽凝,一边喝粥,一边窃窃私语。 “这孟姑娘先前要么躲在马车上,要么待在营帐里,从来不露面,这怎么到了灶房来了?” “谁知道呢,跑了一回还转性了。” “嘘,嘘,穆云说了,谁都不准提起此事。” “看我这嘴,没个把门吧。” “她手里拎着的,好像是笋子和菜,难不成是要做菜?” “不能吧,她一个闺阁小姐,哪能懂得做菜?” “别说了,穆风来了。” 瞧见主帐中走过来的穆风,大家伙一哄而散,端着碗各自回了营帐,不过还是按耐不住好奇,透过帘子的缝隙偷偷往外瞧。 孟羽凝拿瓢舀了桶里的水倒在锅里,又拿起灶台旁用竹子和草扎起来的刷子把锅刷了,铁锅太重她端不动,就用刷子把水刷到了一旁的地上。 连着刷了几遍,刷干净两口锅,往其中一个锅里填了水,从米袋子里装了几碗米,洗干净倒进锅里,往灶下添了柴,拿起一旁的火折子,点燃柴下的干草,柴火慢慢燃了起来。 她从柴堆里捡了块稍微大一点的木块当做凳子,坐了上去,随后把那捆野山笋拿过来,开始剥笋子。 她动作利落,很快,一根根嫩绿的小山笋就堆满了装菜的木盆。 几步外,抱臂站着的穆风看得目瞪口呆。不是,这孟氏不是尚书府的嫡出大小姐嘛,怎么干起灶上的活计,竟如此熟练的? 营帐里偷看的那些护卫也都面面相觑:“这个孟家大小姐,和前几天比,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许是跑出去的时候遇着了什么事?然后幡然醒悟了,觉得还是得踏踏实实跟咱们殿下好生过日子?” 孟羽凝没有理会就站在她对面紧紧盯着她的穆风,也没有管营帐里探出来的一双双眼睛,只顾埋头干活。 她把那两捆野山笋全部剥完,用水洗了两道,抓了一把放在案板上,用菜刀拍扁,竖着切两刀,再横着切一刀,如此往复,把所有山笋都切成小段,装进干净的木盆。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4章 那边煮着米的锅已经咕嘟咕嘟开始冒泡了,孟羽凝走过去,拿铲子来回搅了几圈,以免米粘在锅底。 随后走到灶台旁那几个坛子前,掀开盖子看了看,油,盐,酱油,还有醋,调料虽不多,但将就一下也够用了。 她又看向一旁用树枝支起来的临时架子上挂着的那两条摸了盐,正风干的羊肉,她拎了刀,刚想伸手去割,穆风就冲了过来,用胳膊护住那块肉,一脸戒备地问:“你要干嘛?” 孟羽凝:“我借一块肉。” 穆风:“殿下和小殿下胃口不好,这两条肉是留给两位殿下打牙祭的,可不能让你糟蹋了。” 见穆风紧张成这个样子,孟羽凝想起来了。 从京城出来第一天,她坐在马车里,就听穆风抱怨过,说陛下实在心狠,把殿下从大牢里放出来,都不给时间让他去祭奠皇后,也不给他们时间准备物资,当日就把他们赶出了城。 后来还是太后派人追了几十里,给他们送来了两车口粮,一车菜肉,一车日常用物,以及一千两银子。 对了,小殿下也是放在一个装菜的筐子里,偷偷送来的。 足足两百人的队伍,即便一天只食两餐,消耗也不小,米粮还有,青菜土豆萝卜什么的也还有一些。 可不好放的肉类早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这两条羊肉是拿盐腌了,风干起来,留给祁璟宴和祁璟屹兄弟俩的。 偶尔那厨子心情好的时候,会开个小灶,熬一锅咸肉粥给他们兄弟俩吃。 昨天白天,“她”没跑之前,也分到过一碗。 至于说穆风为什么如此宝贝这两条肉,那是因为,康文帝不光不给他们准备物资的时间,更可恨的是,居然下令说为了维护皇家颜面,更为避免引起百姓恐慌,不允许他们在沿途城镇落脚,只能在荒郊野外露宿。 所以即便有银子,他们现在也无处可买。 前天他们路过一个县城,穆风一个人拿着银子准备去置办些新鲜吃食,可他骑马刚走出队伍,那些差役就追了上去,硬是把穆风给拦了回来,要不是穆云及时赶过去,穆风差点儿和他们动刀。 穆风骂骂咧咧回到队伍,足足气了一下午。 可气也没有用,他们是有两百人不错,可那些负责“护送”他们的差役足足有五百人,比他们多了一倍还多。 这一点孟羽凝记得,书上说,在皇后之死和太后施压下,康文帝放了祁璟宴。 可他心里还是对这个不管是在朝堂还是在民间,素来颇有威望的前太子不放心,生怕他在就藩路上召集人马,就地反了。 所以调了精兵五百,以差役的身份“护送”,实则押解祁璟宴一行前往岭南。 并下了死令,不允许他们有任何联络外人的机会。 也就是说,这一路上,祁璟宴他们只能老老实实,规规矩矩,一路往南走。 途中,别管任何人,别管想干什么,都不能离开队伍。 但凡有人擅自离开,当立即劝阻,如有不听者,就地斩杀。 这是康文帝的原话,只不过祁璟宴他们不知道罢了,但是试探过几次,不管是想去打猎,还是想去采买,都被拦回来之后,他们也明白了。 至于原主孟雨凝逃跑的时候,为什么那些差役不管,那是因为他们不光得了康文帝的命令,还私下里得了三皇子的命令,但凡对祁璟宴不好的事情,都不必拦着。 未婚妻逃跑,在他们眼里,一定会对祁璟宴产生打击,所以即便那些差役也发现孟雨凝跑了,他们也没管。 加上在他们眼中,这荒山野岭,到处是野兽毒虫,即便她跑出去了,也活不了多久,不足为虑。 不光这件事他们没管,后来遇到各种山匪,流寇,盗贼杀来,他们也没管,只列队远远看着,从头到尾冷眼旁观。 哦对了,其实也不算完全冷眼旁观,他们还暗中放了几回冷箭,只不过祁璟宴福大命大,全都躲过了而已。 终上所述,所以在不知道下一回什么时候能搞到新的肉来,穆风如此紧张这两条腌羊肉,便也可以理解了。 看着穆风跟老母鸡护崽子似的护着那两条羊肉,孟羽凝实在没忍住笑了,觉得这小伙子挺好玩的。 她想用自己擅长的厨艺,扭转祁璟宴一行人对她的态度。 而对于好几日没有沾荤腥的祁璟宴来说,山笋里面放些肉做出来的味道,想来更容易征服他的味蕾。 所以今天这羊肉,她必须得切一块。 于是她举起刀,比划了一下,诚恳道:“穆风,我就切这么一小块。” 话音还没落呢,穆风就往后蹿了一大步,戒备地看着她手里的刀。 两人正僵持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的汤厨子说话了:“你让她切,老夫倒要看看,她能鼓捣出个什么花样来。” “那是给殿下留的肉呢。”穆风不情不愿,嘟嘟囔囔,可还是让开了。 孟羽凝跟两人都道了谢,这才拿刀切下一块风干羊肉,但是不多,也就比她巴掌大一些。 随后在两人的密切注视下,将半干的羊肉洗干净,切成小块,又往另外一口锅下添柴点火,等锅烧热,加了一点油,没有葱花大蒜,她也就不爆锅,直接把羊肉放进去翻炒几下,随后加了半锅水,大火烧开之后,慢慢炖着。 穆风翻了个白眼:“弄那么大阵仗,还以为要搞啥呢,不就是水煮羊肉,这我也会。” 孟羽凝就当没听见,见那边的粥已经熬得差不多了,便把那把荠菜摘了洗净,切碎之后,放入粥里,搅了一会儿,等荠菜熟了,放了一点坛子里的茶油,又撒了一些盐,搅拌均匀之后,把灶下的火撤了。 穆风闻了闻,凑到汤神医身边,指着那锅粥,小小声说:“好像还挺香的哈。” 汤鹤耸了耸鼻子,没搭话,继续看孟羽凝在那忙活。 煮羊肉的锅已经沸腾半天了,虽说羊肉不多,可香味还是飘了出来,孟羽凝又添了柴,之后坐到先前那块木头上默默等着,等柴烧完,又起来添柴…… 一开始,穆风和汤神医还是站着看的,后来也各自寻了个木头坐着,只不过两人坐得离那炖肉的锅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还不停地耸着鼻子。 孟羽凝看得好笑,却也没敢笑,免得惹得穆风又炸毛。 又过了约莫两刻钟,汤头已经变得发白,孟羽凝用筷子扎了扎羊肉,见羊肉已经软烂,她便把那些野山笋全都倒了进去。 本来一锅汤上飘着一些小肉块,看着凄凄凉凉,可如今笋子倒进去,顿时变成了大半锅。 穆风撇撇嘴:“本来那羊肉汤闻着还挺好喝,现在又搞一锅笋子去,白瞎了。” 孟羽凝守着锅,大概过去半盏茶功夫,她往锅里加了点盐,随后大火收了下汁,便停了火。 她拿了陶碗,夹了一块羊肉,一块山笋,吹着气慢慢吃着,吃完点点头,味道不错。 抬头见穆风眼睛冒光看着她,她又新拿了一双筷子一个碗,夹了一块羊肉几条山笋,递过去:“尝尝?” 穆风咽了咽口水,还是把头扭开了:“我不吃,谁知道你下没下毒。” 汤神医也不等孟羽凝问他,起身就把碗筷接了过去:“我不怕死,我吃。” 穆风恨铁不成钢:“吃吃吃,吃死你去,你个叛徒。” 孟羽凝没忍住笑了。 汤神医先吃了一根笋子,眼睛一亮,又吃了一根笋子,眼睛又是一亮,随即只顾埋头猛吃,脑袋再也没抬起来过。 直到把碗里那几根山笋全都吃完,他才夹起那一小块羊肉放入嘴里,咬上一口,直接陶醉地闭上了眼睛:“妙哉,妙哉,妙哉!” 大家都知道汤厨子的嘴恶毒的很,能让他连连说出三个妙哉,那绝对是好吃到爆了。 后面营帐里吸溜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可谁也没好出去要一口尝尝,都那么眼巴巴趴在门口看着。 “真没想到,孟姑娘还有这手艺呢?” “哎你说,咱们以前是不是对孟姑娘太凶了?” “其实说下来,孟姑娘也是无辜。” “可不就是无辜嘛,要不殿下咋特意叮嘱不要为难她呢。” “那要不,往后咱们对她好点脸色?我倒不是为了那口吃的,我就是觉得吧,人家一个姑娘家,被她那个狗爹扔到咱们殿下车上,千里迢迢跟着咱们一路颠簸,也够可怜的。” “就是呢,她爹再不好,她如今也是咱们殿下的未婚妻,那就是咱们主子呢,只要咱们殿下对她没意见,那咱也不该给人脸色看。” 汤神医稀罕吧擦地把那块羊肉咽下,又要去盛:“老夫再尝尝。” 穆风见他这副饿死鬼德行,再也按捺不住,赶紧去拿了个大陶盆,冲到锅边,“殿下和小殿下好几天没吃好饭了,我盛给他们尝尝。” 可等他拿起汤勺,这才想起,这菜是孟羽凝做的。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5章 他刚才不光冷嘲热讽,还不让她切肉来着,一想到自己方才那副嘴脸,他尴尬地放下勺子,有些窘迫地看向孟羽凝。 孟羽凝笑了笑,上前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地往陶盆里盛:“本就是给两位殿下做的,先盛一盆过去。” 穆风没说话,静静端着盆,直到盆里装得满满登登,有羊肉,有山笋,还有浓郁的汤。 孟羽凝又拿了个陶盆,盛了半盆荠菜羹,对穆风说:“走吧,给殿下送过去。” --- 在营帐内休息的祁璟宴怀里抱着屹儿,拿着一本《千字文》,在教他识字。 一开始屹儿还认真地跟着念,后来突然歪头向外看去。 祁璟宴摸摸他的小脑袋,温声问:“屹儿可是累了?” 小男孩奶声奶气道:“肉肉。”说着话,口水还掉了出来。 想到最近的吃食,再看着屹儿那瘦了一大圈的小脸,祁璟宴一阵阵心酸,又涌起无尽的愧疚,他拿出帕子给屹儿擦了擦口水:“回头哥哥让人给屹儿做肉吃。” 话音方落,就见门帘掀开,穆云引着穆风和孟姑娘走了进来,两人手里各自端着一个陶盆,尚未走近,一阵阵香味就传了过来。 本来乖乖坐着的屹儿蹭地站了起来,小手往穆风手里一指,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肉肉,肉肉。” 作者有话说: ---------------------- 第4章 祁璟宴摸摸屹儿的头,看向穆风:“端的什么?” 穆风往前走了两步,把陶盆送到祁璟宴眼前:“殿下,是孟姑娘做的羊肉炖野山笋,汤老头说好吃,您和小殿下要不要尝尝?” 祁璟宴往盆里看了一眼,随后抬眼看了一眼一旁的孟羽凝,接着又看向盆里,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 穆风只当自家殿下是对孟家人心怀戒备,忙又说:“汤老头已经吃过了,没毒的。” 孟羽凝忙跟着点头:“没毒没毒,我也吃过的。” 祁璟宴又看了一眼孟羽凝,这才看向屹儿,“屹儿可要尝尝?” 小男孩扶着祁璟宴胳膊站在床榻边,正望着陶盆里的菜舔嘴唇,闻言点点小脑袋:“屹儿吃肉肉。” 祁璟宴摸摸他的头,冲穆风点了点头:“盛一碗来。” 穆云连忙把桌子搬到床榻边上,摆在祁璟宴面前。 穆风喜滋滋把陶盆放到桌上,孟羽凝把手里的陶盆也放到了桌上:“殿下,这是荠菜粥,也没毒的,你若不信,我可以先吃一碗。” 祁璟宴眼皮微掀:“……不必。” 随后对着穆云伸手,穆云忙把一个空碗递到他手上,祁璟宴拿起木勺,先往碗里捞了几块山笋。 屹儿站在一旁,小手指着盆里的羊肉块,急得直踮脚:“哥哥,肉肉,要肉肉。” 祁璟宴说好,把盆里加起来大概有七八块羊肉全都捞到碗里,放下勺子,夹起一块羊肉喂到屹儿嘴边。 小男孩小脑袋往后一躲,却不肯吃,而是推着祁璟宴的手往他嘴边送:“哥哥先吃。” 祁璟宴顿了一下,随即说好,把那块羊肉吃了,刚嚼了一口却是愣了一下,这才接着嚼。 肉质软烂,香味浓郁,这肉吃起来,和汤神医昨日熬的羊肉粥里那咬不动的肉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要不是他听穆风嘀咕过,一共就剩下两块风干羊肉,他都以为这孟家女是用的别的肉。 祁璟宴姿态优雅地慢慢咀嚼,一旁的屹儿却急坏了,小嘴跟着一动一动,口水直吸溜:“哥哥,好吃吗?” 祁璟宴点了下头,夹起一块喂给屹儿,这回小男孩再没推让,啊呜一口吃了,也不说话,一个劲儿猛嚼,一双眼睛却是越来越亮。 祁璟宴唇角微扬:“慢着些,还有。” --- 穆云看着这一幕,神色突然有些哀伤,目光里满是担忧。 依照本朝律例,皇后娘娘殡天,殿下和小殿下本该守孝三年,期间不得食肉,不得饮酒,否则视为大不孝。 若遇例外情况,守孝者年老或病弱,则酌情放宽,像十七殿下这般幼小的孩子,倒是可以正常饮食。 但是殿下这样的成年男子,则要严格遵守孝道。 皇后娘娘离世那天,双腿全断一身是伤的殿下被陛下从天牢里放出来,直接丢上马车,匆匆赶着上路。 头三天,殿下躺在马车上,粒米没进,还是汤神医强行灌了几碗混着药的米汤。 他们以为殿下是在“斩衰三日不食”,也想跟着饿上三天,可殿下却下令说不许。 他们又想吃素,殿下又说,若是那些肉坏了,白白浪费了太后娘娘的一片苦心,让他们照旧就好,不必跟着他一起。 他们本来不想听的,可汤神医私下里同他们说,殿下刚从储君之位上下来,若是这点吩咐都没人听,怕是真的要心灰意冷。 汤神医还说,殿下的命是皇后娘娘用命换来的。 前路艰险,荆棘载途,他们最应该做的就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以最好的状态护送两位小殿下平安抵达岭南,那就是对皇后娘娘最大的孝心和忠心。 他们当时没说什么,但各个都在心里对天起誓,他们一定会用命来守护殿下和小殿下。 他们以为殿下会吃素,一直吃到三年孝期满,怎知第四天,殿下竟然跟他们要了一碗羊肉汤,还要了一根羊排,一边喂小殿下,一边也跟着吃了起来。 当时大家伙看得目瞪口呆,穆风还凑到他身边,小声问殿下在大牢里的时候,是不是伤到了脑子,不然怎么把这么大的事给忘了。 可殿下就像没看到他们的神情一样,自顾自啃完了一根羊排,又喝了一碗羊肉汤。 没人知道殿下心里是怎么想的,也没人敢问上一句。 后来还是汤神医说,殿下此番劫后余生,能够活着离开京城,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不管吃什么,只要殿下能好好活下去,皇后娘娘只会欣慰不已,又怎会怪罪。 他们这些人原本是被看管起来的,直到殿下被突然放出来,他们才知道皇后娘娘已经去了,可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压根就没给他们机会去置办丧服。 后来太后娘娘送来的几车东西里,倒是有一大一小两件丧服,可殿下看过之后,却让收了起来,没说要穿。 之后就跟忘了这事一样,该怎么吃怎么吃,该怎么睡怎么睡。 最可怕的是,殿下除了从牢里被放出来的时候眼睛是通红的外,一直很平静。 就连小殿下夜里哭着要母后,殿下也只是温柔地把小殿下抱在怀里哄着,一滴眼泪都没掉。 他们觉着殿下这样的状态不对,可也不敢劝,也无从劝起,便又去找了汤神医。 汤神医长长叹了口气,叮嘱他们,既然殿下不提为皇后娘娘守孝的事,大家就也装作不记得,不要刻意提起。 所以一行人这才一切照旧,哪怕有难过的,有为殿下担忧的,也都不敢表现出来分毫。 可殿下这样,真的让人放心不下啊。 孟羽凝看着正在喂饭的一大一小,想到了书中关于给皇后娘娘守孝的那些描述,忍不住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当初是三皇子跟着传旨太监去天牢传的旨,三皇子用讥讽的语调说,是皇后用命换了祁璟宴一命。 祁璟宴听完之后,难以置信,先是哈哈大笑,笑过之后,悲凄大哭,哭到最后,不住呕吐…… 可从天牢里被抬出去之后,他就像一具失去了情绪的假人,从那以后,永远都是那么平静。 后来他手刃仇人,去皇后娘娘陵前祭拜,亲手将弟弟扶上龙椅,他都像一口千年古井,无比平静。 --- 在几人发呆的功夫,祁璟宴已经把那些羊肉喂完了,小男孩没吃够,探着小脑袋往盆里看,一块都没找到之后,小奶音里满是失望,“肉肉没有了。” 祁璟宴温声道:“吃多了不克化,来,吃些山笋。” 屹儿听话地点点头,乖乖咬了一口笋子,一双大眼睛又是一亮,“哥哥也吃。” 祁璟宴便把剩下的半根放入嘴里,野山笋清香鲜嫩,又带着羊肉的香味,十分鲜美。 兄弟俩你一口我一口,很快把一陶盆的野山笋炖羊肉吃了个精光,连汤底都没剩。 随后祁璟宴又盛了小半碗荠菜粥喂了屹儿,屹儿吃完,抱着圆滚滚的小肚皮坐到榻上,再也起不来,祁璟宴笑了笑,自己也盛了一碗慢慢吃着。 祁璟宴的腿伤还没好,马车上即便垫了厚厚的被褥,可快走起来也够颠的,怕他的腿再伤上加伤,他们从京城出来之后就一直慢行。 本来两天左右就可以离开京城地界,可走走歇歇,硬生生走了七天。 这七天来,前三天殿下什么都没吃,后来几天也只是陪着小殿下吃一些,胃口并不好,小殿下受了连番惊吓,又思念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每天吃得也不多,两人眼看都消瘦下去。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6章 可今天两位殿下这饭量,可算是破天荒地大了。 穆云和穆风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出了笑意。能吃就好。 孟羽凝也松了一口气,现在她成了有用之人,那往后遇到刺杀的时候,他们应该会护着她一些吧。 祁璟宴吃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碗筷,掏出帕子擦了嘴,这才看向孟羽凝,看了几眼,吩咐道:“撤下去吧。” 穆风欢快应了一声,动作麻利地将用过的碗筷放进空了的那个陶盆里,端了起来,另一只手又把那半盆荠菜粥端起,快步退出营帐。 祁璟宴看向穆云,指了指营帐边上那个箱笼:“把那瓶白色的药膏拿来。” 穆云应是,依言照做。 祁璟宴拿着那白瓷瓶,对着孟羽凝伸手:“消肿化瘀,拿去用。” 突然送她药膏,孟羽凝云里雾里,下意识摆手:“多谢殿下好意,我用不上。” 祁璟宴没收回手,只淡淡扫了一眼她的双腿:“晚些时候赶路,你还是坐那辆行李车。” 孟羽凝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双腿,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突然有些尴尬,脸也莫名发起热来,忙不迭上前接过:“哦,好,多谢殿下。” 作者有话说: ---------------------- 来了,感谢宝宝们的留言,营养液,和地雷,鞠躬~ 第5章 祁璟宴见她接过,便说:“往后,若你再下厨,便帮屹儿多做一份出来。” 见他主动提出要求,孟羽凝这下彻底放心了,忙点头:“好,殿下的那份,我也一道做出来。” 祁璟宴:“有劳。” 话已说完,孟羽凝担心外头剩下的大半锅野山笋炖羊肉被人吃完,便也不多留:“殿下,那小女便先行告退。” 祁璟宴微微颔首:“去吧。” 孟羽凝攥着药瓶转身就走,走了两步想起又忘了行礼,赶紧转身补了一个礼,这才走出门去。 心中暗道,以前的“她”是个注重礼节的大家闺秀,往后可一定要注意这一点,免得让人看出什么不对来。 穆风送完碗筷回来,刚好瞧见这一幕,望着孟羽凝的背影挠了挠头,嘀咕道:“奇怪。” 屹儿吃饱喝足,抱着肚子坐在榻上,不住地点着小脑袋,困得快睁不开眼。 祁璟宴伸手将屹儿打横抱到怀里,摸着他的头,状若无意地问:“何处奇怪?” 穆风:“今儿孟姑娘连着两回忘了行礼,都是掉头回来补上的。” 说着又看向穆云:“是吧,你也看到了吧?” “的确如此。”穆云点了点头,随即又说:“不过孟姑娘孤身一人跟着咱们离京,本就神思不属,加上这回独自外出摘野菜,许是在外头遇着什么受了惊也说不定,一时失礼也是有的。” 穆风一想这阵子大家偶尔也有魂不守舍的时候,便点了头:“那倒也是哦。” 祁璟宴没有说话,只轻轻拍着怀里的屹儿。 小男孩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眼看着要睡着,小手却在空中抓着:“被被。” 祁璟宴伸手将床头叠放的红色锦缎绣云纹的虎头小被子拿过来,盖在屹儿身上。 小男孩两只小手紧紧攥着被子,闻着熟悉的味道,这才乖乖闭上眼睛。 见小殿下睡着,穆风这才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殿下,还有方才,您是没瞧见,孟姑娘做菜时候那个利落劲儿,就像以前经常干这活似的。” 穆云接话道:“难不成孟姑娘以前在孟家,过得不甚如意?” 穆风疑惑:“怎会,她不是孟府的嫡长女吗。” 穆云解释道:“虽说是嫡长女,可她亲生母亲早些年就病故了,孟怀甫那老东西在原配夫人刚走不到一年就迎娶了新夫人进门,那时候孟姑娘不过才几岁光景,自幼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想来日子是没那么顺心的。” “不然她也不会一个人一个包袱就跟着咱们来了,身边连个丫鬟都没跟着。” 穆风:“那就难怪了,那要这么说,这孟姑娘还挺可怜的嘞。” 祁璟宴自始至终没有接话,等屹儿睡熟,抬手想把他放到榻上。 穆云见状,忙上前接过:“属下来吧。” 穆风帮不上忙,便转身出门,穆云将小殿下安置好,也退了出去,追上穆风,上去照他屁股就来了一脚。 穆风捂着屁股蹦出去好远:“踢我作甚?” 穆云:“往后说话,注意分寸。” 穆风不服,梗着脖子:“我咋了嘛?不要仗着你是老大,你就总动手。” 穆云:“先前孟姑娘说做菜的时候,你当着殿下的面是怎么说的?” 穆风一想,忙抬手拍了下自己的嘴:“是我嘴欠,不过我也没想到那孟姑娘做菜这么好吃的嘛。” 说完,扑哧一声笑了,凑到穆云身边小声说:“老大,你说殿下吃孟姑娘做的菜时,有没有想起我先前说的那句话来?” 穆云瞪他,做势又要踹,穆风嘴里汪汪两声,赶紧跑走了。 --- 孟羽凝出了营帐,直奔灶房。 还不等走近,就见一堆人拿着碗筷,正蹲着围在灶前,眼巴巴往主帐这边看。 众人见她出来,全站了起来,还都避嫌一样,往后退了两步不说,把碗筷也藏到了身后。 孟羽凝走过去,还不等说话,一个人高马大长相憨厚的护卫就递了一个大碗过来:“孟姑娘,你吃。” 这是孟羽凝辛苦做的,她当然不会客气,笑着说好,接过碗筷,先盛了半碗荠菜粥,随后又盛了两大勺野山笋,又捞了几小块肉,加了一勺汤,估摸着够自己吃饱,这才放下木勺。 方才趁着孟羽凝和穆风去主帐的功夫,汤神医毫不客气地连粥带菜吃了两大碗,此刻正坐在一旁的木头墩子上,手里拿了根细树枝在剔牙。 见孟羽凝已经盛完,那些护卫还傻愣愣杵在那,汤神医便开了口:“你们要是嘴馋,就问问人家孟姑娘给不给你们吃,别一个个跟哑巴似的。” 这群护卫想到这些天一直对孟羽凝冷脸以对,此刻都有些抹不开面子,偷偷推了推方才给孟羽凝递碗那个护卫,小声说:“穆山你去问。” 被推出来的穆山挠了挠脑袋,嘿嘿笑了两声,这才开口:“孟姑娘,这锅里剩下的,你还要吗?” 孟羽凝原本就是想着让大家都尝尝她的手艺,这才把那些野山笋和荠菜全都煮了,再说她用的是人家营地的米和肉,这两锅吃食也算不上是她的。 方才给祁璟宴送饭,她还担心他们不给她留的,没想到这些护卫竟如此客气。 孟羽凝有些意外,十分爽快地说:“我这够吃了,大家要是不嫌弃,就都尝尝吧。” “不嫌弃,不嫌弃。”众人欢呼一声,跟一群饿狼一样朝着锅扑了上去。 孟羽凝被吓了一跳,忙护好自己的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木头墩子上坐着的汤神医被他们挤得摔倒在地,骂骂咧咧爬起来,就近逮着两人踹了两脚:“当真是属猪的,见着点好吃的,就没个人样。” 穆风从营帐里出来,一见这情形,嗷嗷喊着冲了过去,撞开两个护卫,挤到了装野山笋炖羊肉的大锅前,连汤带笋,将将抢了半碗,最后还是从另外一个护卫嘴边抢了一块肉赶紧吃了,边吃边嚷嚷:“别都吃完了,给穆云留一勺。” 孟羽凝看得目瞪口呆,脑中不由自主想到了流浪狗抢食的画面,这也太凶残了吧。 汤神医看得直摇头:“还说狗都不吃,瞧瞧,这可比狗吃得欢多了。” 孟羽凝没太听清,问:“什么?” 汤神医:“无事,无事。” 随即看了眼孟羽凝手里的大碗:“孟姑娘,你赶紧端回去吃吧,别待会儿这帮猪崽子抢红眼了,再把你这碗给抢了。” 孟羽凝知道应该不会,但还是点头说好,捧着自己的碗回了营帐。 --- 孟羽凝坐在床上,安安静静吃完一碗热乎乎的野山笋炖羊肉泡荠菜粥,舒服地长叹一口气,碗放在桌上,躺到床上,双手轻轻拍着吃撑的肚子。 躺得都快睡着了,才挣扎着起来,把刚才那瓶药膏从怀里掏出来,拿在手里看了看,起身把那简易桌子挪到门口堵上。 虽说祁璟宴手底下的人素来都很守规矩,无故从来不会在她附近逗留,更不会擅闯她的营帐,可还是把门堵上一点,才觉心安。 堵好了门,脱了鞋子,退掉外裤,就见两条腿内侧通红一片,有的地方已经破了油皮,难怪那么疼呢。 她抠了一块药膏轻轻涂在伤处,顿时一阵清凉袭来,灼痛感减轻了许多,仔仔细细两边都涂好,等药膏吸收得差不多,穿好裤子。 拿帕子擦了手,将那瓶用了一小半的药膏拿在手里,不禁想到方才祁璟宴看向她腿时那淡淡的目光,脸上又有些发热。 连续骑了几个时辰的马,两条腿已经磨得火烧火燎,稍微一碰到就疼得厉害,便忍不住八字走。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7章 可避免其他人看出来,徒增尴尬,她已经很小心了。 没想到书中那个“年纪轻轻,却似耄耋老者一般死气沉沉”的人,竟然如此细心,发现了她的异常。 只是,孟家人奉太后懿旨将“她”送来的时候,他漠不关心,“她”趁夜逃跑的时候,他也毫不在意,那他这会儿为什么要送药给她? 孟羽凝想了又想,最后确定,祁璟宴送药,只是对她方才做的那顿饭表示认可,一种自上而下的赏赐,让她往后更加尽心尽力做饭罢了。 想明白这一点,孟羽凝便心安理得地将那瓶药膏拿帕子包好,仔细放进包袱里。 收拾好之后,端起刚才吃过的碗筷,准备拿出去洗了。 刚走出帐子,就见穆风匆匆走来,到了近前,行了一礼,语气比之以前客气多了:“孟姑娘,殿下有令,一刻钟之后启程,请尽快收拾妥当。” 孟羽凝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先前祁璟宴说的“晚些时候赶路”,还真的是晚些时候赶路。 她抬头看了看已经西斜的日头,心中疑惑:“现在上路,怕不是要走夜路?” 穆风:“正是。” 孟羽凝想起前路上那些惨烈意外,脸色不禁一变,“我有话想对殿下说。” 作者有话说: ---------------------- 来了,明天见 第6章 祁璟宴的营帐已经收了起来,他此刻坐在轮椅之上,手里抱着还在酣睡的屹儿。 穆风带着孟羽凝走上前,拱手道:“殿下,孟姑娘说有要事要同您说。” 祁璟宴抬眸,看向孟羽凝:“何事?” 孟羽凝行了一礼,神色有些担忧:“殿下,我早上去摘野菜,在路上发现了一些可疑踪迹,像是有大批人马从那路过。” 其实当时她什么都没看到,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了马蹄声,上马就跑了。但按书中所说,那伙追得原主坠崖的流寇,应该就是“她”逃跑这一日出现的。 虽说原剧情里,祁璟宴一行人并没遇上那伙流寇,但她觉得还是提醒他一下为好。 记忆中,前面几天都是早上吃过饭就启程赶路,今日不知何故,竟耽误到了这个时候。 她不知这一点和原剧情里是否一致,她担心因为自己的到来,产生蝴蝶效应,回头再遇上那伙流寇就麻烦了。 刚才一听穆风说现在要走,她便想了这么个说辞来提醒祁璟宴。 穆风一听,不在意道:“孟姑娘,你逃、你摘野菜的方向,是咱们来时的路,那些痕迹,应是咱们留下的。” 孟羽凝摇头,继续编:“不像,咱们昨儿从那过的,过了一晚应该早就淡了,可今儿那些痕迹却像是新的。” 穆风没有怀疑,哦了一声,信了。 孟羽凝刚暗自松了口气,却听祁璟宴忽然开口,“如何新?” 孟羽凝一噎,这她怎么知道。 在祁璟宴平静却带着些探究的目光中,她只能硬着头皮胡诌:“我也说不太清楚,反正就是看着挺新的。” 祁璟宴打量她几眼,垂下眼眸:“好,我知道了,你且先回去,收拾妥当就去行礼车上等着。” 孟羽凝见他这样平静,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做些防备,但她一个“从没出过远门的闺阁女子”,实在不该懂得太多,话她只能说到这,便应了好,行礼过后往自己营帐那走。 一旁候着的穆云谨慎询问:“殿下,属下瞧孟姑娘说话不似作伪,你看咱们可要改下行程?” 康文帝派来的那五百精兵只限制他们不与他人接触,但只要他们一路往南,对行程安排上他们倒是不怎么干涉。 祁璟宴毫不犹豫,“不必,该来的总是会来。” 穆云神色一肃,应了是,转身去通知大家准备启程。 --- 不多时,两百人的队伍开拔,一路浩浩荡荡向南行进。 那五百精兵也跟着起营,不远不近地缀在后头。 孟羽凝坐在装行礼的车上,跟在祁璟宴的马车后面,她把窗帘掀开一个缝,悄悄往外看。 看太阳的高度和位置,现在应该是下午两三点左右,道路两边绿树葱葱,耳边马蹄哒哒。 孟羽凝有一阵的恍惚,感觉自己好像身处在一个梦境之中。 来到这里之前,她虽不是一个孤儿,却胜似一个孤儿。 她的父母在她五岁的时候离婚,因为种种原因,她被判给了父亲。 父亲很快组建新的家庭,又有了新的孩子,还是个男孩,她这个“累赘”就被丢到了乡下奶奶家。 爷爷早些年就走了,奶奶一个人守着老房子,见她回去,抱着她一个劲儿喊乖乖,欢喜得跟什么一样。 奶奶很爱她,一手将她带大,她虽然没有父母常伴,但过得很幸福。 直到她上高二那年,家里种的黄皮熟了,奶奶便提了满满一篮子黄皮,搭别人的三轮车到镇上,又坐公交车到市里,去给她送。 家里的无核黄皮酸酸甜甜,是她的最爱,奶奶永远记得。 她们学校不允许带手机,奶奶急着赶在她们学校中午放学的时候找到她,走得有些急,转弯的时候没注意,被一辆突然冲出来的小货车撞上,飞出去好远。 她得到通知,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奶奶已经快不行了。 她扑到床边,哭得眼睛都看不见,奶奶却笑了,拉着她的手,把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黄皮塞到她手里,可那黄皮已经挤烂了,只剩下皮。 奶奶颤着手给她擦泪,一个劲儿说:“乖乖不哭,不哭。” 不想让奶奶难过,她强行忍着哭声,可眼泪却是憋都憋不住。 奶奶又说:“奶奶不能陪你了,乖乖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说完那句话,奶奶就走了。 他的父亲回来了,从邻居口中得知奶奶是为了给她送黄皮才出的车祸,冲上来就扇了她一个巴掌,逮着她劈头盖脸一顿骂,骂她不吃黄皮是不是能死,说她害死他妈,让她赶紧滚,还说会断了她的学费和生活费,不会再供她这个扫把星…… 亲戚们拦着他,说孩子好好在学校读书,压根不知道她奶奶会去给她送东西,这可怪不到孩子头上。 可那暴躁的男人却不听,跪到奶奶棺材前,扶着棺材嚎啕大哭,说他不孝,怎么就生了她这么个丧门星。 她没有辩解,默默给奶奶守灵,为奶奶送葬,直到奶奶入土为安之后,她收拾行李离开了她在那个世上唯一的家。 奶奶离去,她比所有人都伤心,都难过,都愧疚。 可奶奶的离去,是意外,不是她造成的。 她不认她父亲说的那些话,可那个家,她也不想再待了。 离开家之后,她无处可去,彷徨无助。 提着行李在车站的台阶上坐了两个小时,最后还是去了市内,敲响了母亲的家门。 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偶尔过年的时候,母亲会给她送一份礼物,见到她的时候,也会满脸笑容地嘘寒问暖。 尤其是她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之后,她也去看过她几次,给她送过一些水果和零食。 所以她想,如今她落难了,母亲应该会愿意帮她吧。 母亲见她突然登门,意外之余,脸上还是露出欣喜,问她怎么来了。 她把事情原委说了,问她能不能先在她这里借住一阵子,当然平时都是住在学校,只是放假住一下。 又问能不能借她高三的学费还有高考之前的生活费,等她下一年高考完,就去打暑假工还她。 她还从行李箱里翻出以前考试的卷子,向她证明自己成绩很好,一定能考上大学,一定会还她的钱。 可母亲听完她的话,脸色瞬间就变了,没再把她往屋里让,而是把身后的门关上,自己走了出来。 母亲一脸为难,支支吾吾,说她如今也不容易,家里还有她两个弟弟妹妹,实在是没地方收留她…… 看着母亲一脸戒备,防贼一样堵着门口,她没再多说一个字,提着行李箱,转身就走了。 母亲喊了她几声,她脚步没停,后来母亲又拿着几百块钱追上来,硬要塞给她,她没要,随手扔在了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用口袋里仅剩的钱,买了一张去省内最大城市的大巴票,到的当天,提着行李,走了不知道多远的路,在天黑之前找了个包吃包住的饭店落了脚,干起了服务员。 后来又自请调去后厨,学起了厨艺,再后来,她又考了厨师证。 存了一些钱之后,她就从饭店辞职,借着自媒体兴起的契机,一边拍视频,一边做起了给人上门做菜的私厨。 虽说才干了两年,但因为她做的菜味道好,服务态度好,口碑很好,积累了不少老客户。 她形象不错,再加上她切菜动作干脆又利落,这种反差,让她在网上很快积累了不少粉丝,还给她起名叫“菜刀西施”。 她便也顺势而为,带货,接广告,几年下来,存了不小一笔钱,足够她在那个城市不错的地段,不错的楼盘,付一套百平方左右的首付了。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8章 她几十万粉丝的自媒体账号被她母亲刷到,她几经辗转联系到她,表示对她的歉意,想和她修复关系,还说她弟弟大学没考上,她妹妹学习也不怎么好,问能不能跟她来干。 她什么都没说,直接将她拉黑了。 她那父亲也联系到她,高高在上地警告她不要忘了他的生养之恩,还问她赚了多少钱,说他做生意亏了,先给他转几十万,让他周转周转,也不算白养她一场。 她一样拉黑。 可两人不死心,不停骚扰。 她请了律师,让律师带上她从保镖公司请的十名一米八以上的壮汉,特意上门,给她的父亲和母亲都分别普了普法,他们这才消停下来。 奶奶临走的时候,跟她说“乖乖,你一定要好好的”,这句话她一直牢牢记在心里。 这么多年,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工作,好好赚钱,好好花钱,好好善待自己,她一直都有好好的。 可她十六岁从家里出来,五年过去,除了每年清明回去给奶奶扫墓的时候算是休假,除此之外,再也没好好放松过。 她突然想出去走走,散散心,打算玩够了回来,就去给自己买个房,安个家。 可没想到,旅游大巴在山间行驶的时候,先是突遇暴雨,后又遭遇泥石流,整个车被冲得连续翻滚,头部几经磕碰,她失去了意识。 在那个世界,没什么人值得她留恋,死了也就死了。 可她辛辛苦苦攒下的那些钱,全都白瞎了,都不能想,一想她这心就一抽一抽地疼。 --- 孟羽凝正一脸郁闷地为她银行账户那些钱哀悼,就见穆风骑马跑了过来。 穆风到了近前,一脸兴奋指着路边:“孟姑娘,你快看,那是不是你先前拿来炖羊肉的那种野山笋。” 孟羽凝把帘子掀起来,探出头去一看,就见路边竹林边上冒出密密麻麻的小山笋,她眼睛一亮:“正是,你等我下去拔。” 穆风笑着道:“这样的粗活可不用孟姑娘亲自动手,你在车上看着就好,我们去拔。” 说罢翻身下马,对着护卫们高声道:“兄弟们,这些野山笋都是好菜,大家顺手都拔几根,回头扎了营,请孟姑娘给咱们做着吃。” 先前那锅野山笋炖羊肉,尝到人也不过才二三十个,剩下那一百多人可是连味都没闻着,可架不住那些吃过的人一个劲儿地炫耀,早就把大家伙馋得口水直流了。 此刻一听穆风这话,众人便齐声应:“好嘞!” 二三十个护卫应声从马上落下,眼疾手快地朝着竹林边上扑过去。 这一举动立马引起押送官兵的注意,当即有一名将领模样的人带着十匹马奔了过来,黑着脸警告:“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私自……” 穆风架起双臂,冷哼一声打断他:“知道,不用罗里吧嗦说个没完,我们这是拔笋子,不是干别的。” 其他护卫们举起手里刚拔下来的山笋,“瞧见没,这叫山笋,我们就是在拔这个。” 穆风借机讥讽道:“我们离京的时候匆忙,没有时间准备干粮,太后娘娘送来的也吃得差不多了,想出去买你们不让,你们也不说给张罗,哦对了,你们张罗的咱也不敢吃,可不就得自己沿途见着什么薅点什么,怎么,这也不让?” “要是这都不让,别怪老子跟你拼了。”说着,脸色顿时变得狠戾,刷一下把腰间的刀抽出来。 “拼了!”“拼了!”无数护卫齐刷刷抽刀。 那将领爆喝一声:“你们想做什么,造反吗?” 他身后跟着的十名官兵也都亮出了兵器,跟着大喝:“想造反吗?” 孟羽凝坐在马车上,将这剑拔弩张的一幕尽数看在眼里,心跟着揪了起来。 她双手合十,暗自祈祷,不要打起来,不要打起来,千万不要打起来。 双方人数悬殊,这要是真的打起来,他们这边可占不了什么便宜,别到时候谁再一个错手杀了她。 她歪头看向祁璟宴的方向,就见他的马车安安稳稳停在她前面,毫无动静。不禁感叹,这家伙可真沉得住气。 穆云冷脸抱臂站在祁璟宴马车旁,给穆山递了个眼色。 穆山点头,走到穆风身旁,拍拍穆风肩膀,随后朝着那将领拱了拱手,憨憨地开口:“这位老兄,陛下可有跟你说,不让我们殿下吃饭,让我们殿下活活饿死?” 那将领当即变脸,怒斥:“放肆,陛下何曾说过这样的话?” 陛下最是注重明君的名声,若是这样的话流传出去,传到陛下耳中,怕是他们都得死。 穆山挠头:“那我就不懂了,陛下都没说要饿死我们殿下,那你咋还不让我们给我们殿下找吃食嘞?” 这话问得刁钻,那将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抬头看了看两侧丛林密布的高耸山峰,咬牙说了句:“不得离开路边三丈,否则视为私逃,格杀勿论。” 随即一扯缰绳,调转马头,带着人回去了。 冲突平息,孟羽凝拍了拍心口,一颗心落地。 穆风招了下手:“继续拔,多拔点哈,免得回头不够吃。” 护卫们高声应:“好嘞。” 穆风得意地笑了,跑到孟羽凝这边,虚心求教:“孟姑娘,你再仔细瞧瞧,这路边除了山笋,还有什么菜是可以吃的?” 坐在车上也看不真切,孟羽凝便下了车,走到路边,动手拔起来:“这就是早上煮粥的荠菜。” 穆风接过,照着样子拔了几根,又传递开去:“这荠菜也可以吃,见到就拔。” 孟羽凝又薅了两根野葱,还有一颗马齿苋:“这两个也都能吃的,还有这个蒲公英,都能吃。” 二三十个护卫跟在孟羽凝和穆风身边,认识了几样能吃的野菜之后,便各自散开去找。 穆云带着队伍慢慢往前走,两不耽误。 汤神医坐在祁璟宴对面,放下窗帘,感叹了句:“前几日老夫瞧这孟家大姑娘整日哭哭啼啼,食不下咽,还以为她熬不到岭南呢,没想跑这一趟回来,倒是转了性,不过她做的菜可真是美味,老夫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祁璟宴:“往后你不用给我做菜了。” 汤神医拍掌:“老夫求之不得。” 见再没有新品种,孟羽凝便被穆风劝回了车上,他们则像刚得了玩具的孩子一样,兴冲冲跑到队伍左边薅两把,又跑到队伍右边拔一撮,二三十人跟打了鸡血一般,没个消停。 不多时,队伍后面那辆原来装了菜,此刻已经空了的无棚马车上就堆满了各种野菜。 那些押送的官兵时不时骑马跑近了查看,见大家只是在不停地摘野菜拔笋子,也就慢慢放松了警惕,来得没那么勤了,只远远盯着。 两百人的队伍,本来是并成两排在走,队伍拉得并不算太长。 可后来因为摘菜的护卫们东奔西跑,就把队伍给冲得散开了,队伍在不知不觉中拉长了一倍不止。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孟羽凝趴在车窗边上,已经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看得打起了哈欠,便想着窝回马车上歇一会儿。 可一转头,就发现两个身形瘦削的护卫跟两只豹子一样,以极快的速度冲进了密林之中。 作者有话说: ---------------------- 第7章 孟羽凝莫名紧张起来,下意识看向身后,恰好她的马车转过一个弯,看不到身后的队伍。 当然也看不到缀在队伍后面的那些押送官兵,同理,他们也看不到她,那就更看不到前头跑进密林的两个护卫。 她心中稍安,却疑惑起来。 那本名叫《摄政王归来》的小说,是她在出去旅游那两天在路上和宾馆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看的。 这本书她看了几章,发现大部分都是尔虞我诈的权谋剧情,看得有些烧脑,便也没有逐字逐句地看。 只是她有一个习惯,看过的书,不管如何,一般都要翻到结尾,看看结局。 她对这本书不是很感兴趣,只按照习惯大致过了一遍,和主角有关的关键性大情节她大都记得,但像两个护卫偷跑这样小的细节,她却是没有留意了。 所以她也不清楚,原书中这两个护卫有没有跑? 但按理说,应该也是有的吧。 只是,他们去干什么呢,是去联络什么人吗? 但不管他们去干什么,总归是奉命行事,并非逃跑就是了,否则那些耳聪目明的护卫怕是早就追上去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视若无睹,还乐颠颠摘野菜呢。 更何况,这两百护卫,大部分都是皇后母族穆家那边送到祁璟宴身边的。 尤其是穆云,穆风,穆山,还有几个姓穆的,那论起来,更是祁璟宴的表兄弟,从小就陪在祁璟宴身边长大的,感情深厚,随时都能为祁璟宴豁出命去的。 只是,按照原剧情上所说,他们一路上频繁遭遇刺杀,最后死得没剩多少人,那这两个人的事应该是没办成吧?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9章 孟羽凝心里想着事,一时忘了撂下帘子,望着方才那两人跑走的方向发愣。 穆风捧着一把野葱跑过来,挡住她的视线,笑呵呵问:“孟姑娘,这野葱怎么做好吃?” 孟羽凝回神,耐心解答:“可以炒肉,炒蛋,做包子,馅饼,还可以凉拌,都很好吃。” 穆风高兴地说:“那么多吃法呢,那可得多拔点。” 说罢转身,高声把孟羽凝说过的话转述一遍,末了叮嘱一遍:“兄弟们,咱们人多,一定要多搞一点才够吃啊。” 众护卫高声应好,越发欢快地拔拔拔,薅薅薅。 孟羽凝看着这一幕,心中起了怀疑。先前她还真当他们是好几天没吃到能入口的菜,这才如此积极。 可此刻再想,觉得自己天真了,他们搞出这样一番阵仗,怕是为了给那两人打掩护的吧。 那可都是前东宫的护卫,前储君手底下最信任的人,哪里会为了一口野菜,就跟没见过什么世面似的,东奔西跑,大呼小叫,把一向纪律严明的队伍都搞得乱了队形。 孟羽凝越想,越觉得自己想对了。 不过转念一想,祁璟宴被康文帝和三皇子明着暗着打压到那个地步,还能逆风翻盘,说明他绝不是个听天由命,坐以待毙之人,能想法子派人出去送信,也属正常。 想到自己和祁璟宴在一条船上,她的命和他们绑在一起,孟羽凝放下窗帘,双手合十,暗中祈祷。 刚才那两位兄弟,不管你们要干什么事,祝你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护卫们把后面那辆马车装得满满登登之后,便也停了手,各自回了马上,跟着队伍一起前行。 见他们终于安生了,后面那些官兵也松了一口气,不再骑马时不时跑过来看。 队伍燃起了火把,顶着夜色沉默前行,只余车轮辘辘,马蹄声声。 孟羽凝坐累了,把几个像是装了被褥的大包袱摆好一点,脱了鞋子,爬上去,蜷缩着躺好。 她担心那些官兵会发现少了两人再起冲突,也担心那些流寇突然从哪里冲出来,但这些事情她都左右不了,便也不多想,闭上眼睛,调整呼吸,随着马车晃晃悠悠的节奏慢慢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车窗的帘子被人从外边掀开一个缝隙,随后一道火把的亮光照了近来,随即帘子撂下,车厢内又暗了下去。 穆风跑到祁璟宴的马车边上,低声禀报:“殿下,孟姑娘已经睡着了,奇的是,今晚竟然没有像先前那样偷偷哭。” 祁璟宴淡淡“嗯”了一声。 穆风又把声音压得低了些:“殿下,方才的事,她瞧见了,您说要不要寻个机会警告她一下,不要乱讲。” 祁璟宴:“无妨,她应该知道怎么做。” 穆风:“是。” --- 不知是不是这些天太过疲惫,孟羽凝这一觉睡得极沉,等睡醒过来,一时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足足愣神了好一阵,才回想起昨天发生的匪夷所思的一切。 她翻身坐起来,掀开车窗帘子,就见天已经蒙蒙亮了。 队伍仍旧在安静前行,她诧异昨夜的安宁,但没事发生,总归是好的。 又活了一天,孟羽凝心情不错。 山间清晨的空气无比清新,她用力吸了几口,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见她露头出来,前头跟在祁璟宴马车边的穆风放慢速度,和她打招呼:“孟姑娘,昨夜可有歇好?” 孟羽凝点头:“睡得挺好的,你们就这样骑了一晚,不累吗?” 穆风摇头,一脸骄傲:“这算什么,当年跟着我们殿下在外头打仗的时候,几天几夜不合眼那都是常有的事。” 孟羽凝想起来了,祁璟宴虽然是嫡出皇长子,可皇贵妃生的三皇子也颇得康文帝的喜爱,所以这太子之位迟迟没有立下。 祁璟宴十五岁那年,北边有外敌入侵,他舅父穆骁被任命为大将军,率兵前去平乱,他自请跟随。 那场战乱持续了足足三年,他从十五岁打到了十八岁,从一个风度翩翩的玉面书生,变成了一个自带杀气的冷面将军。 他从战场上回来之后,康文帝才册立他为太子。 只不过这太子才做了不过两年,祁璟宴还没加冠,就又被康文帝从储君之位上搞了下来。 说到底,是祁璟宴这个太子太过优秀,原本就被太傅们称赞德行兼备,胸怀韬略,后又被各位老将军们夸赞足智多谋,能征善战。 而康文帝这人偏偏心胸狭隘,自己儿子如此优秀,他不欣慰自己后继有人,反倒要多疑猜忌,总觉得祁璟宴早晚有一天要弑君篡位,当然,这跟窦贵妃时常在他耳边吹枕头风也大有关系。 这回祁璟宴被贬,他的舅父一家也跟着被罢官抄家,阖家上百余口被发配西北,再加上皇后一死,他们穆家算是彻底失势。 只是她好奇,祁璟宴今年二十岁,穆风才十五岁,五年前穆风才十岁,也跟着去打仗了? 见孟羽凝看他的目光带着怀疑,穆风猜出她心中所想,挠了挠头:“我是没去,但我大哥穆云他们都跟着殿下的,我听他们说的,不过我也能,别说几天几夜,就是十天十夜不合眼,那也不在话下。” 小伙子还挺能吹牛,孟羽凝没忍住笑了,又问:“咱们今天要走一天吗?” 穆风点头:“对,殿下说,之前耽搁太多了,他腿如今也好些了,趁这几日天气好,就快些赶路。” “不过,待会遇着合适的地方,要停下来歇歇脚,到时候还请孟姑娘给大家张罗早饭。” 孟羽凝欣然点头:“那是自然。” 大约又走了半个时辰,天光已经大亮,前方一片开阔之地,路边有几排柳树,柳树过去,有一条小河,队伍便停了下来。 挖灶的挖灶,架锅的架锅,提桶的提桶,五六个护卫还用筐装了昨天那些笋子和野菜,提着往河边走,显然是去洗。 马车一停稳,孟羽凝就迫不及待跳下马车,奔着那小河走了过去,刚走几步,就听有人喊她:“孟姑娘。” 孟羽凝回头,就见祁璟宴不知何时被抬下了马车,正坐在轮椅上看着她,只不过没抱着屹儿,想来小男孩还在睡。 孟羽凝便走回去,给他行了一礼,算是请安,紧接着问:“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祁璟宴语气温和:“不知这附近可有什么野菜,吃了能让人不适?” 孟羽凝一愣:“不适?怎么不适?给谁吃?” 作者有话说: ---------------------- 第8章 祁璟宴没有回答,只静静看着她。 从他那淡淡的目光中,孟羽凝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越界了,“给谁吃”这样的事不是她这个“仇人之女”应该问的。 孟羽凝正琢磨该怎样回答,一旁站着的穆风开口了:“孟姑娘,不论何种症状,能让人无法赶路即可。” 孟羽凝瞬间想到了那些押送的官兵,面上镇定道:“好,那我得找找看。” 祁璟宴点头,吩咐穆风:“你跟着去。” 穆风应好,跟着孟羽凝往河边走。 孟羽凝还是先去了河边,河水清澈,微微泛凉,她蹲在河边,捧起一捧水洗了脸,又仔细洗了手,这才起身沿着河边往前走。 前头有根干树枝,她顺手捡起来,在地上漫无目的地来回划拉,一边慢慢寻找着有毒的野菜。 能吃的才叫菜,有毒的其实算不得菜了,只能算植物。 她心中纳闷,如果祁璟宴想要给谁下毒,去找汤神医弄点药,岂不最是方便。 昨儿她无意听穆风管那位做饭难吃的厨子叫汤老头,这才知道,原来他就是书中提到过的那位素有“扁鹊再世,华佗重生”之名,却怎么都治不好祁璟宴双腿的汤神医。 可现在祁璟宴却找到她头上,让她找有毒的野菜,她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费这么大事。 虽不明其中缘由,但这是她在他心中建立信任的机会,便也不多想,认认真真找起毒菜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前头河边的一处洼地上,孟羽凝发现一大片嫩生生的水芹菜,其中夹杂着同样嫩生生的毒芹。 她用棍子扒拉着一株毒芹,小声跟穆风说:“这个叫毒芹,误食的话,轻则恶心呕吐,腹痛难当,重则昏迷抽搐,窒息而亡。” 穆风蹲下去观察,颇有些震惊:“就这么个不起眼的东西,竟如此厉害?” 孟羽凝点头:“毒芹含有剧毒,很多人把它和水芹菜弄混,所以一定要当心。” 穆风:“哪个是水芹菜?” 孟羽凝用棍子扒拉着旁边那一株看起来十分相似的植物:“这个就是水芹,叶子没有裂开那么大,叶子也比较密实,这个是可以吃的,用梗子炒蛋,炒肉都很美味,叶子也可以打汤。” 穆风看了一会儿,小声说:“孟姑娘,那咱们分开摘。”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0章 孟羽凝:“摘什么?” 穆风悄悄往那些官兵落脚的地方看了一眼,压低声音:“你摘水芹菜,回头咱们自个吃,我两样都摘,回头给他们吃。” 孟羽凝心道果然如此,小声问:“穆风,这样大的事,你咋就告诉我了?” 穆风:“你是咱们自己人啊,告诉你咋了?” 孟羽凝有些意外,回头往祁璟宴的马车那看了看:“可方才我问殿下,他都没说啊。” 穆风叹气:“我们殿下以前就惜字如金,如今是越来越不爱说话了。” 穆风这话,算是解释了方才祁璟宴没有回她的原因?孟羽凝却觉得不是这样,刚才祁璟宴那眼神,给她感觉就是觉得她问了不该问的。 而且既然他那么不愿意说话,那刚才为什么要亲自问她呢,让穆风来问不就好了。 不过管他怎么想的呢,只要让她跟着他们,别为难她就好。 “行,那就摘。”孟羽凝把棍子丢在一旁,蹲下去摘水芹菜,摘的时候还特别小心,不要混进毒芹来。 穆风也摘起来,不过他就随意多了,抽出腰间佩刀,也不管是水芹还是毒芹,跟割猪草一样,抓住一大把就是一割。 见他大大咧咧随手往那一丢,孟羽凝赶紧抱着自己那堆菜走远了点:“你的可放好点,别和我的弄混了。” 穆风哦了一声,用刀把自己那堆菜挪到一旁去了。 两个人各搞各的,穆风用刀,又不挑,很快就搞了一大堆,孟羽凝却才摘了一小堆,穆风便过来帮她,孟羽凝盯了他好一会儿,见他摘的都是水芹,没有乱摘,这才放下心来。 等估摸着这边能够炒一锅,两人便停了手,孟羽凝去拔了几根野草拧成绳,把那堆水芹捆起来,拎着往前走。 穆风依样照做,把他那堆也捆好了,提着跟在后头,想把孟羽凝的那捆接过来,孟羽凝生怕他搞混,拒绝了。 回到营地,就见穆山带着几个护卫已经把昨儿那些野山笋剥好,野菜摘出来,全都洗干净,整齐码在几个大木盆里。 见她过来,穆山上前,憨憨地笑了笑:“孟姑娘,那些野菜都拾掇好了,你看还要做什么?” 孟羽凝把手里的那捆水芹菜递过去:“帮忙把这些摘了洗了,剩下的我来。” 穆山说好,接过那捆水芹菜,提了个大木盆往河边走去,穆风抱着他那捆,提了个装水的大木桶,也跟着走了过去。 按照习惯,吃完早上这一顿,怕是要到接近傍晚才会停下来吃东西,两百人的量,孟羽凝盘算一番,便打算把收拾好的野菜全都做了,这一路往南,可吃的野菜种类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随走随摘就是了,没必要刻意留。 见旁边几个护卫等着她吩咐,她便问他们会不会做饭,得到肯定的答复,她就让他们煮上三大锅米饭,几人说好,去淘米煮饭。 孟羽凝还是打算炖一锅野山笋炖羊肉,不过今天人多,为了待会儿大家都能尝到,她把山笋拍扁之后,切成了指节大小的小段。 啪,当当当当当当,啪,当当当当当当…… 孟羽凝的动作干脆利落,熟练异常,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汤神医陪在祁璟宴身边正说着话,听到那有节奏的声音,便都看了过来。 看了一会儿,汤神医捋了捋胡子:“啧啧,孟姑娘的这刀工,怕是从小就没少下厨吧。” 祁璟宴坐在轮椅上,静静看着这一幕,面上无波无澜。 见孟羽凝处理完笋子,又去切羊肉,汤神医眼睛一亮,一下从凳子上起身,快步往过走:“今儿又有好吃的,老夫得去旁边守着。” 今天有护卫们帮着煮饭,烧火,打水,孟羽凝省了很多力气,做起菜来也更快了。 她切了一块比昨天稍微大了一丁点的羊肉,炖了满满一大锅野山笋炖羊肉,不过人多肉少,她把羊肉切得比昨天还小,还特意数了数,一共三百多块,这样大家每人都能分到一小块尝个味,剩下的可以给祁璟宴和祁璟屹多分点,汤神医肯定也不会客气,当然,她也要多吃几块。 她现在的身体,不知道是以前运动量不够的原因,还是这些日子没吃好没睡好,总之虚的很,她要逮着一切机会补起来。 这一大锅荤菜做好,孟羽凝又问护卫有没有鸡蛋,护卫便把鸡蛋筐搬来,里面放了稻草碎隔着,护卫估摸一下,说大概还剩两百个鸡蛋。 孟羽凝便打了十个,煎好之后捞出来切成了鸡蛋碎,等把切成段的野葱炒好,才把鸡蛋碎倒进去,翻炒几下,又盛出一大盆野葱炒鸡蛋来。 随后又把荠菜焯水,捞出过了冷水之后切碎,放在锅里煮了一锅汤,等荠菜煮得差不多,又打了五个鸡蛋搅碎,直接淋入沸腾的汤里,鸡蛋淋完,就叫护卫赶紧撤火,一大锅黄绿相间的荠菜鸡蛋汤就做好了。 还剩下一些蒲公英,孟羽凝放了油盐酱醋,拍了两个蒜头切成蒜末,又烧了点热油淋上去,搅拌均匀,做了个凉拌蒲公英。 刚想着说可以开饭了,就见穆山把那盆洗好的水芹菜端了过来:“孟姑娘,这菜咋做?” 两个人洗菜洗了太长时间,孟羽凝都忙活忘了还有这个菜,她指了指那三菜一汤,商量道:“我看也够咱们吃了,要不这菜留着下晌那顿再做?反正一天也放不坏。” 穆风提着他那桶菜回来,小声说:“孟姑娘还是做了吧,待会儿有别的用处。” 孟羽凝看他神秘兮兮,猜到是和那毒芹有关,便也没多说,让护卫们帮忙把水芹菜的叶子摘掉扔了,随后切成段,拿了几个鸡蛋炒了。 这下菜全齐了,孟羽凝洗了手,和穆风一起,先把祁璟宴和屹儿的盛出来,随后端到了他面前,穆云早就把可折叠的桌子摆好,几人把菜一一摆上。 屹儿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此刻坐在祁璟宴怀里,望着桌上的菜,拍着小手:“还有肉肉。” 孟羽凝把菜一一介绍了一遍,末了说道:“都是没毒的,殿下若信不过,我也可以试菜。” 忙活一大早上早就饿了,能先尝一点也好。 祁璟宴:“……不必。” 随即,拿起筷子,一一尝过去,野山笋炖羊肉和昨天一样,羊肉软烂,山笋爽口,野葱炒蛋辛香辣开胃,水芹菜炒蛋鲜香脆嫩,凉拌蒲公英败火下饭,还有那碗荠菜鸡蛋汤,味道也十分鲜美。 尤其是所有的菜,不光味道绝美,卖相也十分好。 祁璟宴一一尝过,点了点头,“不错。” 孟羽凝便笑了:“那殿下您慢用,我就先退下了。” 祁璟宴:“去吧。” 孟羽凝行礼过后,脚步欢快奔着锅灶那边去。 祁璟宴拿起屹儿的饭碗,给他夹菜,准备喂他,屹儿却急得要跳脚:“屹儿自己吃。” 穆云上前,将小殿下抱起放到一旁的凳子上,屹儿便跪坐在凳子上,自己抱着碗埋头吃起来。 祁璟宴摸摸他的头,吩咐穆云:“每样菜盛一份,给那边送过去。” 穆云应是,把四菜一汤各盛了一份,装进食盒,和穆山一起提着,送到了还在埋锅造饭的押送官兵那边。 两人走到领头那人面前,穆云放下食盒,拱了拱手,客气道:“张护军,我们殿下说,这些天他腿上有伤,耽搁了行程,也耽误了你们的差事,心中过意不去。” 虽说这些天双方摩擦不断,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祁璟宴如今还是慎王,张护军明面上还是要给面子,忙起身还礼:“殿下言重了,下官实不敢当。” 穆云接着说:“我们那边做了些菜,味道还不错,殿下让给张护军这边送些来,还请尝个鲜。” 两伙人的营地每回都挨着,绝不会超过两丈,昨天孟羽凝做的那锅野山笋炖羊肉,他们也闻到味了。 可两边关系紧张,他不好舔着脸让人来问,但也馋得不行。 他们是可以派人去沿途村镇采买食物,但也大都是冷货干粮,这么多天下来也没吃上一顿热乎的菜,不是他们不想吃,而是他们也是临时接的这趟差事,没来得及找个会做菜的人随行。 此刻见慎王竟然叫人送菜来,张护军欣喜之余,还是保持警惕,觉得无事献殷勤,八成是非奸即盗。 但不管怎样,也不好当众拂了慎王的面子,便连番道谢,让人将食盒收下了。 穆云笑着告辞,临走前,又隐晦地提了提:“张护军,若是下回你们这边出去采买,还请帮我们也带些肉回来,我们这边两位殿下,一个身上有伤,一个年纪还小,吃食上万万不能亏着。” 说着,还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到张护军手里:“有劳了。” 穆云这么一说,张护军心中的疑虑打消了些,原来是有求于他啊,这就说得通了。 上头交代不让慎王的人随意离开,但的确没交代说不能让他们代买,想着接下来到岭南还有几千里,要是总这么清汤寡水地吃下去,肠胃怕是受不了。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1章 那还不如让对方的厨子也帮忙做个饭,这么一想,张护军就笑着将荷包接过:“放心,小事一桩。” 随即又问:“只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厨子,怎的做起菜来那么香的?” 穆云也不隐瞒:“是我们慎王妃。” 张护军一脸不解:“慎王妃会做饭?” 穆云笑答:“正是呢。”说罢也不多留,拱手告辞,带着穆山转身回了营地。 等他走远,张护军让人把食盒打开,把菜一一端出来,看着那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张护军几人全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可他还是没有放松警惕,掏出银针一一试了试,等了一会儿,见银针没有变色,这才放心大胆,甩开膀子开干,等他吃饱喝足,饭菜都只剩下了一半了。 他摸着肚子,大手一挥:“你们拿去分了吧。” 几个官兵连声道谢,一人一筷子,将剩下的菜吃了个精光,连荠菜鸡蛋汤的汤盆都吃得干干净净。 几人全都意犹未尽,嗦着筷子问:“大人,咱那还有腊肉什么的,要不,让慎王妃帮忙做一顿?” 张护军吃饱喝足,心情颇好:“随你们,但你们盯紧点,别让人做了手脚。” 几人欢喜应是,一人道:“大人,属下倒是觉得慎王府的人不敢那么做,他们可是被贬,形同流放,咱们却是陛下钦点过来押送的,要是他们敢下毒,那不是明摆着和陛下对着干嘛。” 另外一人附和:“正是。” 张护军骑了一夜的马,此刻犯起了困,往草地上一躺,闭上眼睛:“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几人连声应是,去找负责做饭的士兵要食材,随后提着去找穆云,一扫前几日对峙时的嚣张,十分客气地把来意说明。 穆云听完,让他们稍等,先去请示了祁璟宴,得到允许之后,又跟那几人说:“我们王妃在吃饭,得等她先吃完,再帮兄弟们做菜,你们看可成?” 求人帮忙,肯定是可着别人的方便来,几人便说好。 --- 孟羽凝端着一个大碗坐在河边吃饭,碗里连饭带菜装得满满的,手边地上还放着一个小碗,里面装了一碗荠菜鸡蛋汤。 她望着远方,听着水声,细嚼慢咽吃着饭,心情不错。 就算每天让她做饭,她也觉得开心,她喜欢做饭的过程,享受各种食材在她手下变成一道道香喷喷的菜,也喜欢看到别人吃到她做的菜时露出的那种赞叹的目光,很有成就感。 要是没有书里那些打打杀杀,她就这样跟着祁璟宴一行人,慢慢悠悠晃到岭南,又何尝不是一次旅行呢。 孟羽凝慢慢吃完那一大碗饭,又把那碗荠菜鸡蛋汤喝了,吃得都有些撑得起不来,她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拿着碗筷到河边洗干净,估摸着大家也歇得差不多了,她就起身往回走。 她坚决不做拖后腿的人,免得惹人嫌。 刚走回灶台那里,就见穆云带着几个人等在那,见她过来,穆云迎上来几步,拱手道:“孟姑娘,张护军那边想让您帮忙做几道菜。” 孟羽凝下意识看向祁璟宴的方向:“殿下怎么说?” 穆云:“殿下说劳烦孟姑娘了,大家同路,能搭把手便搭把手。” 那边的几个官兵忙把手里的腊肉鸡蛋送上来:“肉和蛋我们都带了,就是没有佐菜,不知你们这边挖的那些野菜可能分我们一些,回头见着了,我们挖了补上。” 孟羽凝一下就想到穆风洗干净放在桶里的那些混着毒芹的水芹菜,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砰一阵乱跳。 作者有话说: ---------------------- 第9章 孟羽凝脑中突然蹦出一个念头,祁璟宴要拉她下水。 但一想,其实应该也算不上拉她下水,她的性命和他们绑在了一起,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所以,他们有什么谋划,给她分配任务,也是应该的吧。 但有生以来头一回做坏事,还是上来就会要人命的坏事,孟羽凝心中莫名紧张,一时没有答话。 穆云似是看出她的纠结,抢先答道:“一些随处可见的野菜罢了,兄弟们这么说就见外了,但方才大多都已经用掉了,就剩那一桶水芹菜,兄弟们若不嫌弃就尽管拿去。” 那几个官兵方才已经尝过那各式各样的野菜,此刻仍旧回味无穷,忙说:“那便多谢了。” 穆风提着一桶水从河边回来,一听这话,当即黑脸,桶往地上一扔,撸着袖子就要冲上来:“穆云,那是老子摘的,你凭什么拿去送人情。” 话音未落,一旁的穆山两步上去,拦住他往旁边带,低声劝道:“咱们得托人家帮忙采买东西,一点野菜罢了,不要那么小气,回头再摘就是了。” 穆风一边挣扎一边骂:“老子就是看不惯他们那目中无人的样。” 穆山仗着身高力气大,强行将人带远了。 穆云有些尴尬地朝那几个官兵笑了笑:“我这兄弟年岁小,容易冲动,几位兄弟别介意。” 几人素来讨厌这个上蹿下跳总想找事的穆风,此刻脸色都有点不大好看,却也不好说什么。 穆云看向孟羽凝:“孟姑娘,你看这些食材要怎么拾掇?” 孟羽凝下意识回避那些水芹菜:“腊肉给我吧,我来切,回头就拿水芹菜杆炒个腊肉,再炒个蛋,水芹菜的叶子就拿来打鸡蛋汤。” 穆云说好,从那几人手里接过那两大条腊肉,递到孟羽凝手上,孟羽凝一看都还没蒸过,便去烧热水,准备清洗干净再来切,不然太硬。 见她这边忙活起来,穆云随意吩咐两名护卫:“把那桶水芹菜摘了,叶子和杆子分开放。” 两人应是,提着木桶,蹲到一旁去摘。 穆云见那几人不走,便叫人拿了几个凳子来,又倒了茶给他们,让他们坐。 那几个官兵得了张护军的命令,便都坐下。几人的想法相同,若是有人想在饭菜中做手脚,那无疑,定是厨子。 所以几人的注意力全都在孟羽凝的手上,紧紧盯着她的手,绝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个动作。 孟羽凝早就习惯在别人面前做菜,不惧他人目光,可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到底还是有些心虚。 可都到这份上了,也由不得她退缩,心里念着“奉命行事,奉命行事”,极力稳住心神,有条不紊忙活着。 锅里的水烧热之后,她舀了几瓢水放入木盆,把腊肉仔细清洗干净,又换水冲洗几遍,随后让一名护卫帮忙削了几根树枝架在锅中,把两条腊肉放上去,盖上锅盖,大火蒸熟。 蒸腊肉的功夫,她又把那些鸡蛋打了,百十来个鸡蛋,打了两大陶盆。 那边两个护卫已经把那一大桶水芹菜摘完,一旁陪坐的穆云便又问:“孟姑娘,你看接下来要做什么?” 孟羽凝正转动筷子打着鸡蛋,“把那梗切成段吧,切成先前咱们吃的那么长就行。” 穆云:“好,我来切。”说罢撸袖子洗手,把那桶水芹菜杆一把一把拿到案板上,用菜刀切成长短均匀的小段。 孟羽凝把鸡蛋搅好,锅里的腊肉也蒸得差不多了,她掀开锅盖用筷子戳了一下,见能戳动了,便用两根筷子扎出来,放在盆里凉着,等了一会儿能下手了,便先改成细长条,随后动作利落地切成了一片片厚薄均匀的薄片。 两大条腊肉,切完之后,足足装满了一个大木盆。 先前被穆山架走的穆风不知道又从哪冒出来,拿碗盛了一大勺腊肉,就那么用手拈着,毫无顾忌地吃起来。 穆云呵斥一声:“穆风。” 穆风翻了个白眼:“让咱们孟姑娘帮忙做菜,还用咱们的锅,咱们的柴,我吃几块肉怎么了。” 穆云被气得没话说,歉意十足地朝那几个官兵笑笑:“抱歉。” 几人生怕孟羽凝在菜里做手脚,倒是乐见其成穆风先尝一尝,忙说:“无妨,几块肉而已。” 穆风瞪了一眼穆云:“看看,人家都没说什么,就你一天到晚装好人。” 穆云被噎得神色一僵,摇了摇头,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 两人一唱一和,孟羽凝要不是知道他们两人感情有多好,怕是也要信了他们不和。 所有的食材准备妥当,孟羽凝便起锅烧油,先把那两盆鸡蛋分批煎好,穆风照旧拿筷子夹了一碗蹲到一旁去吃。 穆云等孟羽凝把所有鸡蛋全都煎好盛出来,又往锅里倒了点油烧热,他便端着那装着切好的水芹菜梗的大木盆过去,“现在要下这个吗?” 孟羽凝点头:“放吧,倒一半,留一半炒腊肉。” 穆云依言照做,把剩下的那半盆放到一旁,随后就站在一旁看着,时不时问上几句,像是有心学厨艺。 几个官兵身边没人,他们便把头凑到一起小声说话。 “这孟大姑娘也是惨,好好一个千金大小姐,却在这灰头土脸当厨子,当真可惜了。”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2章 “听说是太后的懿旨。” “慎王怕是恨死了孟尚书,能善待他女儿才怪。” “那还不怪她那狠心的爹,孟尚书既然投奔了三殿下,完全可以把自己女儿提前送走的嘛。” 一人语气下流:“其实送给三殿下暖床也好啊,这样孟家两姐妹共事一夫,也不枉他孟尚书对三殿下的一片忠心。” “孟家两位千金模样身段样样出色,如果都送到三殿下身边,那三殿下可算是享齐人之福了。” 几人齐齐笑了,表情猥琐。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孟羽凝只听到他们笑,看过去时,就见他们正往她这边瞄,目光轻浮,让人不适。 虽然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可孟羽凝直觉他们没说什么好话,而且还是和她相关的。 孟羽凝心中好一阵膈应,因为毒芹一事,心中升起的那一丝不安和负罪感,顷刻间淡了不少。 穆云,穆风,还有几个护卫都是习武之人,各个耳聪目明,把几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几人脸色皆是一沉。 即便殿下还没认可孟姑娘是王妃,孟姑娘也是他们的人,不容得这些狗杂碎不敬。 穆风端着碗就要站起来,穆云赶紧伸手按住他,又冲另外几人使了个眼色,几人便都按耐住,该干嘛干嘛,可心里都憋了一口气。 水芹菜梗炒鸡蛋出锅,孟羽凝直接装在了那几个官兵带来的一个大菜盆里。 随后洗了锅,烧干之后加了点油,先把切好的腊肉倒进去,炒出油之后,便让穆云把剩下那半盆水芹菜梗全都倒进锅里,随后快速翻炒,不多时,一大盆香味扑鼻的水芹炒腊肉也出锅了。 之后又把最后一道水芹菜鸡蛋汤也做了,如此,两菜一汤就算齐了。 几人刚起身准备来端菜,穆风就抢先一步,拿了个大陶碗舀了一大勺腊肉,又舀了一大勺鸡蛋,正准备再盛一勺腊肉,穆云高声呵止了他:“够了。” 穆风翻了个白眼,抱着碗,跟个饿死鬼似的,一边吃一边往河边跑走了。 见穆风都吃了,几人心中最后一点警惕荡然无存,朝孟羽凝和穆云道了谢,两人一组,抬着那两菜一汤回了他们的营地。 见他们走远,穆风赶紧找个背人的地方,把嘴里那口腊肉吐了出来,就地刨坑,把那满满一碗菜给埋了。随后抱着空碗去找了汤神医,让他给自己查看,待汤神医确定无碍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看着那边营地众人在哄抢饭菜,穆云朝孟羽凝拱了拱手:“孟姑娘,辛苦您了,殿下请您过去车上说话。” 孟羽凝不知道他要找自己干什么,可也只能点头说好,沉默地跟着穆云到了祁璟宴的马车旁。 穆云:“殿下,孟姑娘来了。” 一道温润低沉的嗓音从传来:“上来。” 作者有话说: ---------------------- 来了。 第10章 穆风摆好马凳:“孟姑娘请。” 孟羽凝踩着马凳上了马车,掀开轿厢帘子,走了进去,先行礼:“见过殿下。” 祁璟宴略微颔首:“坐吧。” 孟羽凝在车厢右边的座椅上坐下,这才发现,这个从外面看着就十分宽大的马车,里面也是十分宽敞。 车厢最里侧有个床榻,看长短,祁璟宴平躺都绰绰有余,此刻他正端坐在上,手里端着茶杯在慢慢喝着茶。 十七皇子则乖乖坐在他身旁,一只小手扯着祁璟宴的袖子,一只小手扯着一个虎头被子,正眨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吃了她做的饭菜的缘故,小男孩眼中初次见面的那种戒备没了,只剩下好奇。 孟羽凝善意地对他笑了下,小男孩有些害羞地把脸埋在祁璟宴身上,随后又忍不住好奇,偷偷抬起脸来看她。 祁璟宴喝了两口茶,将茶盏放在右手边固定在车厢上的柜子上,伸手摸了摸屹儿的脑袋,看向孟羽凝:“那边吃完,会如何?” 孟羽凝也不隐瞒:“那毒芹,快则半刻钟,慢则半个时辰,就会有反应,会出现恶心呕吐等症状。” 祁璟宴又问:“可会致死?” 孟羽凝攥了下手指:“这得看每个人吃的量,若吃得多的,大概一个时辰过后,昏迷抽搐,呼吸困难,甚至窒息而亡,都是有可能的。” 祁璟宴:“好,我知道了,你且先回马车上歇着吧。” 孟羽凝说好,又问:“殿下,咱们什么时候动身,能不能赶在那些人察觉之前启程?” 祁璟宴:“怎么?” 孟羽凝一脸担忧,老实交代心中想法:“这菜不是我做的嘛,我怕他们发现有问题,回头找我麻烦。” 祁璟宴十分意外她的坦白,微不可见地挑了下眉梢,“放宽心,无人伤得了你。” 祁璟宴这话,那就是罩着她的意思了,孟羽凝悬着的心总算落地,冲着祁璟宴行了一礼,真诚道:“多谢殿下。” 随即转身就要走,刚走到门口的地方,就听身后那人又淡淡开了口:“孟姑娘,你如何识得诸多野菜,又识得那毒芹?” 孟羽凝撩帘子的手一顿,心下一紧。不知道这人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是纯属好奇,还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儿。 祁璟宴和原主去年才被赐婚,祁璟宴忙于政务,原主又是个谨守礼法的大家闺秀,两人除了在宫宴上见过几回外,几乎没有私下见面,所以他对她的了解,应该不多才是。 再加上原剧情里,原主逃跑时,祁璟宴不怒不气也不担心的态度上,足可以看出他对原主毫不在意。 所以,他应该只是好奇吧? 这么想着,孟羽凝转身回来,神色如常地回答:“我幼时丧母,曾在我外祖母家住过几年。” 这是真话,原主的母亲病逝之后,孟怀甫着急忙慌把继室迎进门,原主的外祖母心疼外孙女,就把她接过去住了几年,等大了一些,才送回京城的。 祁璟宴静静看着孟羽凝,没有说话,但眼神中透漏着三个字,然后呢。 孟羽凝便硬着头皮往下说:“我外祖母喜食野菜,我幼时贪玩,常跟着丫鬟嬷嬷们去庄子的田地上去摘,摘的多了,便认识了。” 这些是她编的,原主被她外祖母如珠如宝地养着,压根没带她吃过什么野菜,更别说让她跑到田间地头去摘野菜了。 但原主的外祖家在京城以东两百余里,他们此刻在去岭南的路上,想来祁璟宴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派人去问。 祁璟宴沉默地看着着羽凝。 孟羽凝不知他这是信了还是没信,极力镇定和他对视,心中却是忐忑不安。 好一会儿,祁璟宴指了指自己左脸:“你脸上有灰。” 没料到他竟然突然转移话题,孟羽凝一愣,随即哦了一声,连忙抬起袖子胡乱擦了两下,擦是没擦掉,反倒抹得面积更大了。 安安静静坐在祁璟宴身边的屹儿突然咯咯咯笑了,“大花脸。” 孟羽凝尴尬地笑了下:“见笑了,应该是先前做饭的时候蹭上的。” 祁璟宴点了下头:“你先去吧。” 孟羽凝一刻也不多待,应了声好,转身出门,下了马车,直奔河边,捧着水把脸洗了好几遍,又把手仔仔细细洗干净,随后对着水里照起来。 她想看看自己现在长什么样。 可惜水被她搅得晃动不止,泛起阵阵涟漪,看得不是十分清楚。 不过看起来,轮廓和五官好像和她以前还挺像的。回头要是有机会,她得找面镜子才行。 洗完脸,洗完手,孟羽凝起身往回走,回去路上顺手薅了几根狗尾巴草,拿在手里七环八绕,编成了一个毛茸茸的小兔子,随后拿着那小兔子回了自己那辆行李车。 坐在马车里,她将车窗帘子掀开一个缝隙,偷偷往押送官兵那边看,就见那边还在吃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这菜味道好的缘故,气氛比平时要欢快活跃得多,还有几个士兵围着一个显然只剩下底的菜盆抢了起来,惹起一阵哄笑。 孟羽凝看了一会儿,撂下帘子,叹了口气。 她在心里告诫自己,孟羽凝,如今这种你死我活的局面,由不得你心慈手软。 再者说,她的命,她的未来,全都掌握在别人手上,她压根没有选择的权利。 如此这般一番自我开解过后,孟羽凝便不再多想,窝到那包袱堆上,闭目养神。 --- 祁璟宴的马车上,穆云把先前听到的那些话悉数汇报给自家殿下听。 听到那些官兵说的污言秽语,祁璟宴不悦蹙眉:“既然不会说人话,那便料理了吧。” 穆云应:“是。” 一旁静静听着的穆风又问:“殿下,您说那些人说的‘让孟家姐妹共事一夫’,到底何意?难不成,孟怀甫那老东西把其他闺女送给了三皇子?” 祁璟宴:“先前你说,孟怀甫有几个女儿来着?” 当初陛下突然给他和孟家大姑娘赐婚,穆风好奇,便跑去将孟家打听了一番,回来之后啰啰嗦嗦和他说了许多,他当时并未在意。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3章 穆风:“一共就两个,一个是跟着咱们的孟大姑娘,还有一个是孟二姑娘孟静茹,不过孟静茹是那续弦带进孟府的,只比孟大姑娘小了不到一岁。” “孟静茹虽然不是孟怀甫亲生,可那老贼爱屋及乌,也允许她姓孟,还把她写进了族谱。” “不过说来也是奇了,孟家两个姑娘虽然不是亲姐妹,可容貌上却是有几分相似的,不过,当然是孟大姑娘更好看。” 祁璟宴想到那张不施粉黛,还不小心沾了灰,却仍旧花容玉貌的脸,点了下头。 穆风以为殿下也认可孟大姑娘好看,可没想他一开口却是:“即刻动身,让孟姑娘的马车走在我前头。” 作者有话说: ---------------------- 第11章 行李车内,孟羽凝躺在包袱堆上闭目养神,手里拿着那只狗尾巴草编成的小兔子一晃一晃,昏昏欲睡之际,就听赶车的护卫在外说道:“孟姑娘,咱们这就走了。” 这么快?孟羽凝有些意外,睁开眼睛,应了一声:“好,多谢提醒。” 护卫坐上车辕,一扯缰绳,赶马前行。 孟羽凝坐起身来,坐到堆了半边行李的座椅上,掀开车窗帘子,探头往外看,就见她的马车竟然越过祁璟宴的马车,到前头去了。 她不解,偏头问:“杨护卫,咱们不等殿下的车先走吗?” 这么多天,一直是两队护卫走在前头,然后是祁璟宴的马车,再然后是她的这辆行李车,以及另外几辆拉了锅碗瓢盆以及粮食物资的车,汤神医坐在后面其中一辆上,最后是两队护卫,从离开京城开始,大家一直是这么走的,这会儿为什么突然变化队形? 赶车的杨护卫客气地回答:“穆云是这么吩咐的,咱们照做就是。” 孟羽凝点头说好,不再多问。 穆云是所有护卫的头领,是祁璟宴身边最得力之人,性子沉稳,且素来不会自作主张,他吩咐的,那基本上就是祁璟宴的意思。 只是,为什么让她的车先走,而且她的车不光越过了祁璟宴的马车,还越过了两队整装待发的护卫,竟然成了头车。 望着前面空无一人的路,孟羽凝心里突然一个咯噔。 该不会是前面有什么埋伏,祁璟宴让她来挡刀吧? 这么想着,她顿时紧张起来,有心说咱们要不还是走后面吧,可一想穆云在这些护卫们面前的说一不二,只得打消这个念头。 可也不能坐以待毙,她四下环顾,发现车内只有各色各样的包袱,她跪到车厢板上,把那些包袱往车厢周围堆,垒得高高的,给自己刨了个安全坑出来。 留了一个包袱在地上,她抱着膝盖坐在上面,往角落里缩了缩。 想着要是有乱箭射来,这些包袱好歹能缓冲一下,要是有人杀进来,她就把两边包袱拉倒,把自己给埋起来,希望这样能够躲过一劫。 她坐在车厢内,忐忑不安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马车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走了约么一刻钟左右,就听外头传来一阵骚动。 孟羽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低下头,将自己蜷成一小团,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头动静。 结果没有听到预料中的打斗声和箭矢袭来声,反倒是杨护卫开了口:“孟姑娘,咱们要赶一阵子路,您坐稳了。” 随后也不待孟羽凝回话,他一甩马鞭,拉车的马突然提速,扬蹄冲了出去。 孟羽凝因为惯性往后倒,好在身后都是包袱,并没磕着。 她扶着包袱刚坐稳,就听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声怒喝随之而来:“站住,前面的车站住。” 紧接着是穆云的声音:“这位兄弟,这是怎么了?” 那人语气中带着十足的火气:“我们兄弟吃了你们做的菜,突然腹痛呕吐,护军大人命我等把那厨子带过去,他有话要问。” 孟羽凝心头一紧,瞬间明白,这是那些押送官兵中毒发作,来找她算账来了。 想到那些人的凶神恶煞,她心头一紧,伸手掀开门帘,语气焦急,低声催促:“杨护卫,咱们能再快点嘛?” 杨护卫将马鞭甩得啪啪响:“孟姑娘放心,他们追不过来。” 马疯了一样往前跑,孟羽凝被两边掉下来的包袱砸中,她也没空管,两只手紧紧扶着座椅,生怕把自己甩飞。 --- 见孟羽凝乘坐的马车一溜烟跑不见了踪影,那官兵暴跳如雷,指着拦在他面前的穆云怒吼:“将那厨子故意放走,你们意欲何为?” 穆云十分客气地拱了拱手:“这位兄弟多虑,孟姑娘先走一步,是到前头去摘野菜去了。” 穆风也横马拦在那几个官兵面前,闻言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们剩下的那些野菜全都被你们吃了,要是再不摘,我们晚上都得饿肚子。” 见这两人睁着眼睛说瞎话,那人怒极,当即抽刀对着二人:“摘野菜?我们的人就是吃了你们给的野菜才出现不适,说,是不是你们在菜里下了毒?” 穆风挥着马鞭将那人的刀砸开:“少在那血口喷人,你们吃的那些野菜和我们吃的一模一样,要是有毒,怎么我们各个都好好的?” 穆云照旧十分礼貌地说:“这位兄弟,我看张护军好好的,还有一些人好像也没事,是不是你们误食了什么东西?依我看,你们还是赶紧就近寻个城镇,找个大夫来看看吧,以免耽搁了病情。” 领头那个官兵回头观望,见果然如他们所说,面上起了疑惑,眼下被几人被拦着也追不过去,便也不再纠缠,掉转马头跑了回去。 穆云冲穆风和穆山说:“你们留在最后。” 二人应是,穆风提着长刀,穆山提着长斧,骑马到了队伍后头。 其他人在穆云的带领下,收拢队伍,只一味地加快速度,很快就把那些押送官兵甩出去好大一截。 看着越走越远的队伍,张护军气得脸色铁青,翻身上马,嘶声怒吼:“跟老子去追。” 可眼下还好好站着的,除了一开始就吃饱的他,就只有方才因为站岗没抢着那两菜一汤的二十个官兵。 除此之外,几乎所有人此刻都下了马,蹲的蹲,跪的跪,坐的坐,躺的躺,各个抱着肚子呕吐不止,更有甚者,已经两眼翻白,口吐白沫。 那二十个没有中招的官兵正手忙脚乱地在照顾人,听到张护军的命令,都是一愣,其中一人试探着劝道:“大人,弟兄们情况危急,要不,咱们先找大夫救人?” 张护军咒骂了一句,黑着脸翻身下马:“军医呢?” 他们五百人的队伍,按照规制,配了一名军医随行。 那人答:“大人,军医回京了。” 昨儿夜里,那军医骑在马上好好的,不知怎么的,那马突然发起疯来,猛地往前一冲,军医没有防备,被甩下马,小腿直接摔骨折了。 张护军骂他没用,也不想法给他救治,直接让人赶了辆板车,把人往上一抬,送他回京。 张护军一听这话,又骂了句,随即脸色越发阴沉:“昨晚军医的马突然发疯,定是慎王的人搞的鬼。” 可事已至此,再说无用。 他原地站了一会儿,对着先前提着食材去那边盯着做菜的一个士兵狠狠来了一脚:“废物,老子让你们盯仔细了,怎么还是让人在菜里下了毒?” 那人撅着屁股正吐得昏天暗地,猝不及防挨了一脚,一下翻滚在地,有气无力地答:“大、大人,呕~,属下们一直紧紧盯着,呕~,真的没有发现有人做手脚。” 另一个方才也跟过去盯着的士兵生怕挨踢,也一边吐一边答:“大人,呕~,从头到尾,那菜都是孟家大姑娘一手做的,真没见着她下毒,呕~。” 看着那一地污秽,张护军一脸嫌弃地捂着鼻子退后数步,随后抬脚,又朝站在他旁边等着命令的那个士兵腿上踹了一脚,恶狠狠骂道:“蠢猪,还在这里傻站着,还不快给老子找大夫去。” 突如其来的一脚,那官兵丝毫没有防备,直接摔倒在地,脸色不大好看,却也没敢说什么,喏喏应是,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走到一匹马旁,翻身上去,朝着最近的城镇方向疾驰而去。 跑出去一段距离,才回头狠狠啐了一口唾沫,一脸怨恨地咒骂道:“什么东西。” 派人去找大夫,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张护军原地站了一会儿,骂骂咧咧指挥剩下的那十九个官兵,把那些已经昏迷的人挨个扯起来,抠嗓子催吐,一时间,数百人哕(yuě)声一片…… --- 也不知道跑出去多远,孟羽凝觉得自己的骨头架子都快要散了的时候,马车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她头晕脑胀,胃部翻涌,挣扎着从包袱堆里爬出来,坐到座椅上,掀开车窗帘子,探出脑袋,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她整个人扒在窗户上,缓了好一会儿,那股强烈的呕意这才下去。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4章 她没精打采地看向后面,担忧地问:“杨护卫,咱们怎么不跑了?” 作者有话说: ---------------------- 来了,一般是在晚上十一点半左右更新 第12章 前头是一个三叉路口,杨护卫勒停马车:“孟姑娘,咱们将他们甩掉了,就在这等等殿下他们。” 孟羽凝说好,转头往回看,果然很快,大部队就跟了上来。 穆云先一步骑马跑到近前,朝孟羽凝拱了拱手:“孟姑娘,请您先下车来。” 孟羽凝以为又是祁璟宴要找她,便下了马车。 谁知等她一下马车,穆云就吩咐两名护卫:“上去把所有行李搬下来。” 一名护卫依言上了马车,先将孟羽凝的包袱从车窗递了出来:“孟姑娘,这是您的吧,请先拿好。” 孟羽凝伸手接过,纳闷问:“穆护卫,我是要换车坐吗?” 穆云:“不用,但殿下和小殿下也要坐这辆马车。” 车里的护卫又从窗口递出两个包袱,另一名护卫接过,暂时先放在路边的青草上。 孟羽凝惊讶,再次和穆云确认:“殿下和小殿下要和我挤着这辆马车坐?” 穆云耐心解释:“是的,还有汤神医,从现在起,咱们要兵分两路,孟姑娘您和殿下一起,走另外一条路。” 孟羽凝略微一琢磨便明白了,这应该是想趁着那些押送官兵中毒未解,无力追赶的功夫,让祁璟宴赶紧摆脱他们的视线。 这是书中没有发生过的,孟羽凝不知道为什么事情突然发生了变化,但变化就意味着机会。 这么想着,孟羽凝突然有些激动,赶紧把自己的包袱往旁边一放,也帮忙接着车上护卫递出来的包袱。 几个人一起忙活,很快就把塞了半车的行李都卸了下来,孟羽凝探头往里一看,这才发现,原来这辆马车不放行李的时候,也挺宽敞的,坐他们三个大人一个孩子,应该也绰绰有余。 这边刚把车空出来,祁璟宴的马车也到了,穆云和一名护卫把祁璟宴搀下来,扶到轮椅上坐了,随后穆山又把十七皇子抱下来递到祁璟宴手里,小男孩手里还抱着他的虎头小被子 。 穆风爬到那辆宽大的马车上,从里面抱出一卷毯子,上了孟羽凝方才坐的马车,将厚厚的毯子铺在里侧的座位上。 之后丝毫不耽误,穆云先将十七皇子放到马车上,又把祁璟宴扶了上去。 穆云下了车,对着孟羽凝一拱手:“孟姑娘,请上车。” 孟羽凝说好,拿起自己的包袱上了马车,刚坐好,汤神医也抱着个木箱子上来,他把箱子往座位底下一塞,坐在孟羽凝对面。 见四人都坐好,穆云就下令:“启程。” 杨护卫坐上车辕,一扬鞭,马车驶入了右边那条只能通行一辆马车的小路。 孟羽凝从车窗探头出去往回看,就见只有穆云,穆风,穆山带着大约二十几名护卫骑马跟了上来。 其他护卫,连同祁璟宴那辆宽大的马车,还有那些装行李和食材的车,全都奔着原来那条大路往前走。 此刻没了祁璟宴在那辆车上,他们也不怕颠着谁,一行人拿出了急行军的速度,卯足了劲儿地往前跑。 不多时,一百多人的队伍就不见了影子。 孟羽凝这边,一个护卫留在后面善后,从路边砍了一根竹条当扫把,把走过的路都扫了一遍,尘土飞扬,等再落地时,马蹄和车辙便看不那么真切了。 之前孟羽凝一个人坐一辆车,想躺就躺,想坐就坐,随意地很。 此刻满车的人,还有一个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慎王殿下,孟羽凝不自知地拘谨起来,也不往他那边看,微微侧身坐着,一直看着窗外。 一行人闷头赶路,无人说话,在保证平稳的前提下以最快的速度前行。 马车七拐八拐,沿着那条小路走了不知多远,来到一个十丈余宽的河边,远远就见一艘不大不小的客船等在那里,一人正站在船头张望。 孟羽凝心中一紧,回头看向祁璟宴。 祁璟宴看了她一眼:“无妨,自己人。” 孟羽凝放下心来,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人竟然穿着护卫的衣裳。 那人见到他们到来,从船上跳到岸上,大步迎了过来,到了近前,单膝跪地:“殿下,事情都办妥了。” 祁璟宴:“好,辛苦。” 穆风高兴地上前,拍着那人肩膀:“行啊,你们俩腿脚还挺快。” 那人也很高兴:“我留的记号可都看到了?” 穆风点头:“看到了,我们就是顺着记号一路寻来的。” 孟羽凝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人就是昨天趁着大家伙摘野菜的时候,偷偷跑掉的那两个护卫之一。 “走,上船。”汤神医吆喝一声,率先抱着他那箱子下了马车,奔着船上去。 秉持坚决不拖后腿的原则,孟羽凝也不用人招呼,背起她的包袱,紧跟其后上了船。 穆风一手抱着先前那个毯子,一手抱着十七皇子,也上了船。 最后穆云和穆山一起将祁璟宴搀扶下来,因为轮椅留在了大部队那边,两人便直接将他送到了船上。 随后,又上来五名护卫,其他的护卫们则骑马,赶着那辆马车原路返回,最后一名护卫照旧扫尾,清理掉痕迹。 那些护卫们走远,小船也渐渐驶离了河边,顺着河水一路向下。 船上只有一个船舱,穆云带着几名护卫都在甲板上,摇橹的摇橹,警戒地警戒。 孟羽凝抱着她的包袱坐在船舱门口,望着河两侧巍峨的高山,不知前路几何。 路上依旧无人说话,走了大约两个时辰,孟羽凝饿得肚子咕噜咕噜叫的时候,船终于靠了岸,此刻太阳已经西斜。 另外一名护卫早就等在岸边,大家全都下船之后,那名护卫从草丛里拽出一个用竹竿做成的类似滑竿一样的简易轿子,十分歉意道:“山路陡峭,无法行车,也不好走马,还请殿下将就一下。” 祁璟宴说了句无妨,被穆云和穆风扶了上去,穆山和一名身材同样魁梧的护卫稳稳抬起轿子,在几乎算不上路的山路上健步如飞。 十七皇子眼巴巴看着已经被抬着走到前头去的祁璟宴,小手一指,语气焦急:“哥哥。” 春日傍晚,山中气温偏低,穆风将十七皇子用那虎头被一裹,牢牢抱在怀里,“小殿下,这路不好走,穆风抱着您。” 说罢,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一名护卫接过汤神医的箱子,一名护卫接过孟羽凝的包袱,大家默默跟上。 山路崎岖,实在难走,主要是孟羽凝和汤神医有点跟不上,众人便迁就他们,走走停停,走了约摸一个时辰,孟羽凝双腿都开始发抖,这才终于在半山腰的一个平台处停了下来。 孟羽凝叉腰喘气,抬眼望去,落日余晖下,她看到了一座木屋。 昨日跑出来的那两名护卫上前打开木屋的门,一人介绍道:“殿下,这附近鲜有人来,这间木屋应是猎户留下的,许久没人住了,我们还四处探查了一番,这山上有不少奇花异草,应该有汤神医要找的草药。” 汤神医四下环顾一圈,乐呵呵道:“此地甚好,若能在这钟灵毓秀之地歇上月余,殿下你的腿就有救了。” 孟羽凝一愣,脱口问道:“那咱们还去岭南吗?” 穆云答:“还是要去的,只不过要等殿下的腿伤养好一些再走。” 伤筋动骨一百天,孟羽凝点头,表示理解:“那是要的。” 天色不早,穆云和穆山直接将祁璟宴架进了木屋,孟羽凝好奇自己住哪一间,也跟着进去看了看。 可一进门就傻眼了,这木屋怎么除了灶间,就只有一间,那她睡哪? 祁璟宴显然也没料到这种情况,看向那名护卫。 那护卫面露愧色:“殿下,时间紧迫,我们两个看过的几个地方,只有这一处是最合适的,但房间就只有这么一间,我们本来打算砍些木材再建一个,可还没来得及,我们是都可以睡在外头,就是不知孟姑娘该如何安排。” 穆风把十七皇子放在地上,把手里的厚毯子铺在屋内唯一的木床上。 等他铺好,祁璟宴被扶着坐了上去,他环顾一圈,面色平静:“让孟姑娘留在屋内,你们想办法给她弄张床榻,先将就这一晚,其他的明日再说。” 孟羽凝越发傻眼了,那就是说,她今天晚上要和祁璟宴同屋而眠了? 作者有话说: ---------------------- 第13章 她倒不是怕祁璟宴对她做什么,且不说他如今断着双腿,不良于行,想做什么也不方便。 就说原书里他都杀回京城,成了权势滔天的摄政王,无数人往他身边送各种美女,可他一律拒收,直到死,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当然,也没有留下任何子嗣。 由此可见,他对女人是丝毫不感兴趣的。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5章 更何况对她这个“仇人之女”,怕是他都恨不得将她杀之而后快吧。 即便他心胸宽广,不屑迁怒于她一个小女子,可她直觉,要不是她会做菜,怕是这回跑到深山,他压根就不会带她,估计随便把她往哪一扔,任她自生自灭去了。 对于自己身份定位这件事上,孟羽凝还是十分有自知之明的。 她不大想和他睡一屋,主要是觉得,这个男人即便是神情安详地坐着,也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尤其看向她的目光,总是带着一股莫名的审视,让她没来由地神经紧绷,汗毛直竖。 以前的她,夜里经常做梦,天南海北,光怪陆离,什么梦都做,第二天醒来时大部分都还记得。 做梦倒也没什么,最大的问题是,她有时候还会说梦话。 昨天又是骑马跑路,又是接连做了两回大锅饭,明明累得不行,可躺在马车里睡了一个晚上,她的梦仍旧没停。 就是不知道,她现在还会不会说梦话。 这间屋子这么小,原来的那张木床就已经占了差不多一半地方,回头再给她摆一张床榻,两个床之间也没剩多大地方。 她要是嘀咕点什么,保不齐就被祁璟宴给听了去,要是再说点什么不就该说的,回头小命不保都有可能。 可要是不跟他睡一屋,她能睡哪呢? 外头她刚刚也看了,的确再没地方适合她睡,她总不能和那些护卫们一起露天而眠吧。 荒山野岭的,到处都是蛇虫鼠蚁,她又没有功夫,不够警醒,别半夜睡实了,再被什么给咬死。 所以,怎么看,祁璟宴的安排都是最合理的。 那要不,今天晚上她睡觉的时候,拿帕子做个简易口罩,把嘴勒住?这样即便说梦话,也只会含糊不清,也不怕被谁听了去。 孟羽凝心中山呼海啸想了许多。 可那一主一仆却当她不存在一般,丝毫没有征求她意见的打算,两人又说了几句,那护卫一一应是:“那属下这就去找些材料回来做床榻。” 待祁璟宴点头,那护卫转身出门,直接上山去了。 抱着包袱站在门口的孟羽凝:“……” 好吧,既然已成定局,那她这个没有话语权的人东想西想也都是白想,于是便抬脚进了屋。 穆风把十七皇子的虎头被解开,将小男孩轻轻放到床上,朝着祁璟宴一拱手:“殿下,您先歇着,我等去张罗些吃食来。” 一听这话,孟羽凝把包袱往屋内唯一的桌上一放,“我也去帮忙。” 说罢,跟在穆风后头,快步走出门去。 穆风性格耿直,简单易懂,还是个孩子心性。穆云沉稳和善,对她素来客气有礼。穆山憨厚实诚,有问必答。即便是是性情古怪的汤神医,在吃了她做的饭菜之后,对她的态度也大有转变。 与其和那个面容平静,目光探究的男人待在一起大眼瞪小眼,她宁肯和护卫们待在一起,哪怕是干活,她也愿意。 祁璟宴看了一眼那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伸手把抓着小被子乖乖坐在床上的屹儿抱到怀里:“哥哥很可怕吗?” 小男孩又困又累,也没听明白,只习惯性附和:“哥哥可怕。” 祁璟宴有些无奈地扬了下嘴角,语气温柔:“屹儿可是累了?” 小男孩点点小脑袋:“屹儿累。” 祁璟宴又问:“饿不饿?” 小男孩又点头:“屹儿饿。” 祁璟宴轻轻摸着他的头:“等一会儿就有吃的了。” 小男孩仰起小脑袋看他:“有好吃的肉肉吗?” 祁璟宴:“有的。” --- 孟羽凝到了外头,就见大家伙已经忙活开来。 两个护卫不知从哪搬来了几块扁平的石头,搭了个简易的灶台,还用树枝做了个可以挂东西的架子。 很快有人就近拾了一些干柴回来,加在灶台下,点燃了柴火。 汤神医从他那十分宝贝的木头箱子里翻出一个煮药的陶罐:“离了盯梢的人,这下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哪里有水?老夫这回要大大方方给你们殿下熬药。” 穆风往木屋后头的山壁上一指:“汤神医,那有山泉。” “好。”汤神医抱着陶罐往木屋后头走,孟羽凝也跟着走过去:“我也去看看。” 到了近前一看,是一股清澈的山泉顺着陡峭的石壁流下,砸在石板上发出哗啦啦的水声,随后顺着石缝向山下淌去。 爬了那么远的山路,孟羽凝早就渴得不行,先洗了洗手,随后捧起一口一饮而尽。 泉水清冽甘甜,一口水下肚,疲惫感都消减了不少。 孟羽凝一脸惊喜,连喝两口,这才对蹲在一旁拿了一把野草正清洗陶罐的汤鹤说:“汤神医,你也渴了吧,陶罐我来洗,你先喝两口。” 汤神医手上没停:“不用,我这马上洗完了。” 话音未落,他把野草随手往山边一丢,冲了几遍陶罐,又接了大半罐的水,把陶罐小心放在脚边,伸手接了两捧水喝了,念叨了句“这水还成”,抱着陶罐起身往回走。 孟羽凝跟着回去,就见那两名垒灶的护卫已经又搭好了一个灶。 见二人回去,穆云指着先前烧了火的那个灶:“汤神医,这个灶口小一些,给你熬药用。” 汤神医说好,把装了水的陶罐小心放在上面,随后又去箱子里翻出一包草药,倒进陶罐,自己坐在灶前,看着火候。 见这边熬上,穆云又指着另一个灶说:“孟姑娘,这个灶给你用,晚饭还得劳烦你帮大家伙张罗一下。” 孟羽凝环顾一周,发起愁来:“我做没问题,可这锅也没有,食材也没有,这该怎么做?” 穆云走到木屋窗户底下堆着的那堆行李前,一边拆,一边说:“做饭的家伙事咱们都带了,盐巴和米也带了一些,菜的话,这会儿兄弟们去山里找野味,挖笋子去了,很快就能回来。” 看着穆云变戏法一样摆在地上的一件件东西,孟羽凝惊呆了。 我的天爷啊,看看这都是什么。 两柄铁锅,一把菜刀,一把筷子,一摞碗,炒菜的铲子,盛菜的勺子,两个不大不小的木盆叠在一起,一块菜板,除此之外,还有一罐子盐巴,一罐子油,两袋子米,那两条风干羊肉居然也带来了! 难怪先前跑路的时候,跟着他们来的这几个护卫身上全都背了一个大包裹,原来带的都是这些,不得不说,这些护卫兄弟们的体力是真好啊。 原先她还以为祁璟宴是临时起意要逃跑,如此看来,倒是精心策划的了。 只是,他为什么要策划这次逃跑呢? 难道是因为她的到来,引起的蝴蝶效应? 穆云把东西都拿完,见孟羽凝目瞪口呆,便问:“孟姑娘,你看这些东西可够用?不够的话,我看木屋的灶房里还有一些厨具,咱们也可以先借来用一下。” 孟羽凝回神:“咱们就十几个人,这些足够了。” 说完,自顾自地把菜刀勺子铲子那些装进一个木盆,端着往山泉那边走,“穆云,你把那两口锅也拿过来洗洗吧,咱们先把粥熬上。” 穆云依言照做,招呼穆风一起,一个人拿锅,一个人拿米,到了泉边,刷锅,淘米,加水,随后就那么平着把锅端去了灶上,加柴点火,煮起粥来。 孟羽凝在泉水边把手里的东西洗干净,刚起身端着往回走,就见几个护卫手里拎着东西从山边树林里钻了出来,各个喜气洋洋,“我们打到了两只山鸡,一只兔子,还挖到了好大的笋子。” 穆风乐颠颠跑过去,从一名护卫手里接过那两只山鸡和一只还活蹦乱跳的兔子,哈哈直乐:“今晚可以吃顿好的了。” 说罢,提到孟羽凝面前:“孟姑娘,你看要怎么做?” 另外两个护卫每人怀里抱着几根胖胖的大竹笋也走过来:“孟姑娘,这些竹笋好大个。” 孟羽凝本来饿得有气无力的,一见这些食材,顿时来了精神,撸了撸袖子,开始计划起来:“这个是毛竹笋,脆嫩鲜美,刚好拿来炖鸡,这个兔子,就拿来爆炒。” 大家对孟羽凝的厨艺已经心服口服,自然毫无异议,也不用她动手,两个护卫拎着那两只山鸡和兔子跑远些杀了,清理了内脏,又拿到山泉水那边清洗干净,这才拿回来,在孟羽凝的指挥下,用菜刀剁成小块,才把地方让开。 孟羽凝剥了四根白白胖胖的笋子,洗净切好,随后便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起锅烧油……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一大锅香味扑鼻的山鸡炖竹笋便出锅了,一个木盆装得满满登登,汤都快洒出来。 穆山勤快地把锅洗好,孟羽凝又把那道爆炒兔肉给做了,不多时便出锅。 孟羽凝和穆云一起,先给祁璟宴和祁璟屹把粥和菜都盛出来,送进木屋内,留下穆云在那里照顾着,孟羽凝便出来和大家一起开吃。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6章 除了早上那顿,大家跑了一大天的路,再也没吃过东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此刻美味在前,再加上这菜的味道着实鲜美,每个人都只顾抱着碗埋头干饭,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 等穆云端着一摞空碗出来,大家伙已经全都吃完了,端着碗意犹未尽地在咂嚒嘴,回味着饭菜的味道。 孟羽凝先前给穆云连饭带菜留了满满一大碗,此刻见他出来,便起身端给他:“穆云,你快些吃吧,都有些凉了。” “多谢孟姑娘。”穆云把手里的空碗递给一人,双手接过孟羽凝手里的饭碗,坐到火堆前大口吃起来。 护卫兄弟们很勤快,吃饱喝足也不用孟羽凝动手,你争我抢地把锅碗瓢盆全都拾掇到一处,拿去洗了。 给孟羽凝做床的那两个护卫,又接着去做那已经完成一半的竹床。 其他护卫也没闲着,用竹子上砍下来的细竹条当扫把,把两个灶之间的地方清扫干净,随后又在周围点了几个火堆,把包括木屋在内的一大块地方几乎围成个大火圈,用来防野兽和虫蛇。 孟羽凝也想帮忙,却被拒绝了,说让她歇着,于是她就坐在灶前,看着大家忙碌。 不多时,那张竹榻做好,那两个护卫抬着往屋里走。 穆云对孟羽凝说:“孟姑娘,床做好了,时候不早,你也早些歇息吧。” 孟羽凝心一紧,却也只得跟着起身往屋里走:“好。” 作者有话说: ---------------------- 第14章 孟羽凝进了木屋,越过灶间,进了里间,就见汤神医正在给祁璟宴治疗双腿。 不过和上回在营地里遮遮掩掩不同,这回即便她走了进来,几人也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并未避讳。 祁璟宴穿着一套黑色寝衣躺在床上,宽松的寝裤推到了膝盖以上,涂了棕褐色药汁的两条小腿就那么露在她的眼前。 他以谋逆罪被押入天牢里的时候,康文帝说了句“严审”。 但按理说,未定罪之前,审问之人是不敢折辱尚在储君之位上的太子的。 可三皇子却不想放过这个整垮祁璟宴的机会,便借题发挥,威逼利诱审问的官员,直接对祁璟宴上了刑。 祁璟宴拒不认罪,三皇子气得发疯,直接下令将他的双腿打断,随后也没叫太医为他诊治。 皇后知道之后,当天就写了血书自尽,用自己的命把儿子救了出来。 在祁璟宴离京那日,汤神医混进队伍,帮他把腿接上了,这些天也一直是他精心照料。 祁璟宴的腿伤得严重,但好在没耽误几天,骨头接上之后虽然还没长好,但此刻从外头看,已经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孟羽凝不知道是汤神医的药有止痛的作用,还是祁璟宴能忍,反正他此刻的表情宁静祥和,看不出什么痛苦来。 见她看向他,祁璟宴便看了眼两个护卫刚刚抬进来放在窗边的竹榻:“你累了便先歇息。” 孟羽凝忙摆手:“我还不怎么累,等殿下治完腿,我们一起睡吧。” 祁璟宴一个伤患还没睡,汤神医拿出银针开始给他针灸,十七皇子明明困得打瞌睡,可却还是趴在祁璟宴肩膀上,轻轻拍着他的胸口,像是在安慰哥哥。 虽说两个放床的护卫都出去了,可穆云,穆风,还有穆山,都跑了进来,正双手拄膝,围成一圈看汤神医给祁璟宴治腿。 这一屋子的人,注意力全都在祁璟宴那双伤腿上。 所以即便她已经腰酸背痛,也不好意思就那么躺下去先睡,不然显得她太没有同理心,说不定刚建立起的一点信任和好感又要功亏一篑。 她根据实际情况随口那么一说,可没想到,穆风三人全都扭头看向她,神色上还有那么一丝古怪。 孟羽凝一愣,有些茫然:“怎么了?” 三人齐齐摇头,又把头扭回去,继续看汤神医针灸。 孟羽凝便又看向祁璟宴,就见祁璟宴也正打量她,她回忆方才自己说过的话,后知后觉发现,很有可能是“我们一起睡吧”这句引起了歧义。 她的脸色蓦然一红,尴尬地攥了攥手,有心解释一下她那句话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可祁璟宴已经把视线收回,看向了屹儿。 她便只得作罢,从桌上拿起她的包袱,默默走到她的床榻那坐了。 她把包袱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件白色毛领杏色披风来,打算今晚拿它当被子盖。 她还没仔细看过这个包袱,但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她记忆却是知道的。 从内到外几套换洗衣物,还有一个小匣子里装了几套值钱的首饰,以及她所有的私房钱,这些都是“她”的贴身丫鬟玉竹给她收拾的。 她还很想数数有多少钱,可此刻这么多人在,也不方便,便把包袱系好,放到了床头,打算拿它当枕头。 随后想起什么,又从包袱里掏出三条帕子,叠起来,系在一起,做成了个可以戴在脸上的口罩。 她这边忙活了这么一会儿,那边汤神医已经施针完毕,等了一会儿起了针,又用绷带和木板把祁璟宴的两条小腿固定好,将他的裤腿小心放下去。 随后转身出去,把那熬了许久又凉了半天的汤药端了进来:“把你们殿下扶起来喝药。” 穆云和穆山赶紧上前,小心把祁璟宴扶着坐起来,让他靠在床头上。 祁璟宴伸手接过那碗汤药,试了试温度,随后仰头,一饮而尽。 孟羽凝闻着就觉得那药难喝,情不自禁皱起鼻子。 屹儿在一旁也看得小脸皱成个包子,却不忘拍着巴掌,奶声奶气地夸赞:“哥哥真厉害。” 祁璟宴面无表情放下药碗,接过穆云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好了,累了一大天了,都去歇息吧。” 穆云问:“外头烧了热水,殿下可要擦洗一番?” 祁璟宴:“时候不早,不必折腾,明日再说。” 说罢,似是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孟羽凝,语气温和:“孟姑娘可要用热水?” 孟羽凝连忙摆手:“我也不急这一晚。” 出来这么多天,早就灰头土脸了,如果洗个热水澡真不知道有多舒服,可这也没地方给她洗,还是先算了吧。 祁璟宴似乎只是客气一下,见她拒绝,便也不多说,任由穆云扶着他躺下之后,把屹儿抱到怀里,又给他盖上他的虎头小被子,这才挥了下手:“都下去歇息吧。” 几人应是,行礼过后全都退了出去,顺便把屋内插着的两根火把拿了出去。 屋内一下黑了下来,屹儿往祁璟宴怀里拱了拱,小小声地喊了句:“哥哥。” 祁璟宴温声安抚:“屹儿莫怕,哥哥在呢。” 小男孩又问:“哥哥,娘亲今晚会来看我吗?” 祁璟宴沉默了片刻,才答:“屹儿乖乖睡觉,或许娘亲今夜就会来看屹儿了。” 听着这话,孟羽凝突然觉得脊背有些发寒,忙脱了鞋子躺到床上,用披风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随后把手里攥着的“口罩”戴在了嘴上,在脑后打了个结实的结,试着张嘴说话,发现箍得还挺紧,嘴都不容易张开,这才放下心来。 两张床离得实在太近,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祁璟宴那边的动静,打算等他先睡了她再睡的,可实在是太过疲累,躺下去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酣然入睡了。 屹儿也睡着了,还发出细小的呼噜声。 祁璟宴听着两道呼吸声,静静望着屋顶,久久无法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一臂之外的床上突然传来女子的咕哝声,但她的头蒙在披风里,好像嘴还被什么东西堵上了,说的话含混不清,听不清楚。 祁璟宴一开始并未过多留意,可后来她一个劲儿地说,嘀嘀咕咕个不停。 他生怕她被东西堵住口鼻,再憋过气去,便伸手,将她盖在头上的披风兜帽扯了下来。 他借着窗户洒进来的月光看过去,这才看清,她不知弄了个什么东西,把自己嘴巴给罩住了,不,与其说是罩,还不如说是勒住,她那略带着些婴儿肥的面颊都勒出个凹痕来。 祁璟宴:“……” 他从未见过什么人睡觉的时候弄这个,百思不得其解,不知她这是做什么用的。 可见她还能正常喘气,显然不会憋死,他便也没多管闲事,顺手给她把那披风的兜帽给盖了回去,随后收回手臂,摸了摸屹儿的头,也合上眼睛。 --- 半日前,百里外的官道上。 当那名士兵带着一名大夫和一名药童回来的时候,押送的官兵们胆水都快吐完了,全都面色青白躺在地上,严重的还在不住地抽搐。 大夫一见这场面,吓得面色一白,腿肚子直打转。同时暗自庆幸,得亏自己事先拉着那位官爷把情况问了个仔细清楚,事先配了药来,不然怕是命都要交代在这。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7章 人命关天,他慌乱过后,快速镇定下来,让药童赶紧拿大锅烧水熬药,随后分发给那二十个未中毒的士兵,让他们一个一个喂过去。 那些症状严重的,他又上前喂了一粒解毒丸。 二十多人忙忙活活快一个时辰,终于算救治完毕,大部分人都活了下来。 可先前拎着食材去盯着做菜的那几个人却没一个救回来,竟全都死了。 张护军指着大夫,暴跳如雷:“到底怎么救的人,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怎么其他人都好好的,他们几个却都死了?” 这几人跟在他身边很多年了,都是他的心腹,办起事来十分得力,没想这一下全死了,让他一时半会儿上哪找这么趁手的人去。 见长官发怒,大夫脸色苍白,额头冷汗直冒:“敢问大人,这几位官爷可是比别人吃得多?” 旁边躺着的一名瘦脸士兵气若游丝开口:“他们吃的最多,每个人都盛了满满一大碗,而且等他们盛完,才轮到我们。” 即便有两大盆菜,一大盆汤,可他们足足有四五百人,尤其是被那几人先盛出去不少后,每个人分到的其实很少,有的甚至都不到一勺。 先前他们还私下里埋怨没尝出味来,可此刻回头再想,却是无比庆幸,得亏人多菜少,这才都活了下来。 那二十个因为执勤没有分到饭菜的士兵,更是觉得自己因祸得福。 大夫便点头:“那就是了,难怪中毒比其他人要深。另外,这几位官爷还有其他症状,不知他们可是比你们多吃了,或是多喝了什么东西?” 张护军看向其他人:“你们可知道?” 那瘦脸士兵又答:“回大人,他们还喝了酒。” 张护军脸色一沉:“哪里来的酒?可是偷了老子的?” 瘦脸士兵:“不是大人的,是慎王身边那个叫穆山的护卫送来的,小的想喝一口,他们愣是没给,就他们几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分了。” 大夫:“那酒是用什么装的,东西可还在?” 瘦脸士兵:“一个小酒坛子,喝完就丢了。” 因为他馋酒,就多留意了一下,直到他们喝完,把酒坛子随地一扔,他才没再看。 张护军恨得牙痒痒,抄起一个士兵喝完药的碗砸在地上:“害得老子没人用,老子和你势不两立。” 他这话没有指名道姓,可士兵都猜到他骂得是谁,都低下头去,不敢接话。 张护军骂完,又朝脚边一个刚救醒的士兵踢了一脚,骂道:“一群废物,赶紧养好了,跟老子去追人。” --- 孟羽凝睡得踏实,梦境连连。 在梦里,她端着一盆剥好的野山笋到河边去洗,可脚下一滑,身子一歪,笋子撒了一地,整个人往地上栽去…… 梦里重重摔倒,她的两条腿咚地一声砸在了床榻上,动静不小,把她自己给吓醒了。 她睁开眼睛,漆黑一片,懵了一会儿,才把头上的兜帽扯下来,第一反应就是看向祁璟宴,想知道他有没有被自己给吵醒。 可那人似乎是睡着了,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连胸膛都没有起伏。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心中突然蹦出一个念头,他不会是死了吧? 毕竟他在牢里受了那么重的伤,这也不过才过去十来天而已。 书里他是没死,可书里他也没躲到这深山老林来养伤啊,现在剧情发生变化了,她实在不敢笃信书中的信息。 这么想着,孟羽凝心里突然开始发毛,趴着往床边挪了挪,随后伸出一个手指头,费劲巴拉够到祁璟宴鼻子下,试探他的呼吸。 还没等试出来呢,一只微凉的大手猛地抓住她的手指,随后那人睁眼,看了过来,语气淡淡:“作何?” 人吓人,吓死人,孟羽凝吓了一大跳,整个人一哆嗦,脱口而出:“我没有恶意,我就是看你还有没有气。” 祁璟宴:“……” 作者有话说: ---------------------- 第15章 孟羽凝嘴上勒着帕子,说的话虽然有些含混不清,但祁璟宴还是听明白了,他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松开了手。 孟羽凝赶紧把手缩回去。 祁璟宴看了眼她嘴上的帕子:“你这又是为何?” 孟羽凝忙伸手把帕子从嘴上拽下来:“啊,这个,我那个……” 她本来打算的是,等他先睡着,然后自己再睡,明天早上再早点起来把帕子摘了,这样就不会被他发现,结果没想到半夜就被他看到了,她一时还真没想到要如何解释。 见她支支吾吾,祁璟宴便不再看她,把头扭了回去。 孟羽凝盖好披风,看向祁璟宴,发现他睁眼望着屋顶,没有要睡的意思,她便小声喊了一句:“殿下?” 祁璟宴又偏过头来,但并未说话。 孟羽凝便趴起来一些,语气试探:“殿下,我这人睡觉一向不老实,先前我睡着,有没有弄出什么响动?” 祁璟宴不问反答:“何种响动?” 孟羽凝:“我也不知道,就是,我有没有吵到殿下歇息?” 祁璟宴:“不曾。” 见他语气肯定,孟羽凝放下心来:“那就好。” 说完,她躺好,闭山眼睛接着睡,可刚才那一觉睡得相当沉,这会儿竟然精神了。 她便把兜帽戴在头上,只留了一个缝,从那缝里偷偷观察祁璟宴。 屋内没有烛火,可那简陋的窗户上没有窗纸,月光透过窗棱照进屋内,刚好洒在祁璟宴那张轮廓清晰,五官立体的脸上。 他的表情平静,或者说是木然,虽然眼睛睁着,可整个人透漏出一股淡淡的死气。 想到他最近遭遇的这些巨变,孟羽凝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他也挺可怜的。 可转念一想,她自己都前途未卜,吉凶难料,哪有闲心心疼一个以后会权势滔天的男人,于是把兜帽往下拽了拽,把脸盖严实了,放缓呼吸,酝酿睡意。 她迷迷糊糊睡过去,不知什么时候,突然被一道尖锐的哭声吓醒,她猛地坐了起来。 就见隔壁床上,小小的十七皇子坐了起来,正撕心裂肺地大哭:“娘亲,娘亲不要丢下屹儿,屹儿怕。” 祁璟宴抬起头,胳膊撑床,似乎是想坐起来,却没能成功,只得又躺回去,把屹儿抱到怀里,一手摸着他的头,一手轻轻拍着他的被,柔声哄着:“屹儿乖,哥哥在呢,哥哥在呢。” 小男孩却像是被梦魇着了,一个劲儿地哭个不停。 听着小男孩那恐惧悲伤的哭声,孟羽凝想到皇后死后,小男孩扑到她身上大哭那个场景,轻轻叹了口气,忍不住有些心疼。 她坐不住了,起身穿鞋下地,来到对面床边,轻声问:“殿下,可要点个火?屋内亮堂些,或许小殿下会好一些?” 祁璟宴怎么都哄不好,正焦头烂额,闻言点头:“有劳。” 孟羽凝便走到门口,准备出去找穆云他们要个火把,可没想到,一打开房门,就见穆云举着火把,一脸心疼地站在灶间了,穆风和穆山还有两个护卫也都一脸担忧地站在外屋门口。 见她从屋里出来,穆云低声问:“小殿下可是又做噩梦了?” 孟羽凝点头,往旁边让了让,穆云便进了门来。 穆云把火把放在墙上的架子上,上前扶着祁璟宴坐起来。 祁璟宴将屹儿打横抱进怀里,又用虎头被将他包住,轻轻晃着身体:“屹儿别怕,哥哥在的。” 小男孩似乎还沉浸在什么可怕的梦境里,闭着双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祁璟屹却翻来覆去只会说那句话。 孟羽凝看得直着急,可也知道这孩子自从被太后装到一个筐里送到祁璟屹身边后,每每哭起来的时候,除了祁璟宴这个哥哥,谁都不让碰,越碰越哭的厉害,便也打消了上去帮着哄的念头。 她想了想,转身出门。 穆风几人正焦急等在门口,探着脖子张望,见孟羽凝出来,忙问:“孟姑娘,小殿下还哭呢?” “还没哄好。”孟羽凝点头,又说:“给我一个火把,我要找点儿东西。” 穆风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四周,可不敢放她一个人到处瞎走,举着火把跟着她:“孟姑娘要找什么,我们帮你找。” 孟羽凝:“狗尾巴草,我想编两个小物件给小殿下玩。” 一听是要哄小殿下的,穆风几人也不用她亲自动手,让她就站在门口等着,几人便往平台边缘去了。 很快,一人手里薅了一大把狗尾巴草回来,往孟羽凝面前一送:“够吗?” 孟羽凝伸手接过:“够了。” 说罢转身回屋,走回自己床边坐了,拿起几根狗尾巴草,一弯一缠一绕,很快就做好了一个毛茸茸的小兔子。 她拿在手里,走到对面床边,夹起嗓子说:“小殿下,这里有毛茸茸的小兔子,你想不想看看呀。” 说完,又唱起来:“小绿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8章 故意夹起来的声音清甜悦耳,唱起词来婉转动听,听得人莫名地心情平静。 祁璟宴看了一眼孟羽凝,又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绿色小兔子,低头看向怀里紧紧抓着他衣襟埋头猛哭的屹儿。 果然,如他所料,在那说不上是歌还是词的调子中,屹儿渐渐停了哭,抽抽噎噎抬起头来,看了过去。 孟羽凝见有效,便忍不住笑了,把手里的狗尾巴草小兔子举到他面前,轻轻晃了晃:“绿色的小兔子,可好玩了,小殿下要吗?” 小男孩没说话,扭头把小脸埋进了祁璟宴怀里。 孟羽凝也不催促,把那小兔子往自己头发上一插,拿了几根狗尾巴草继续编,嘴上也没停,语气夸张:“哇,快来看哦,这里还有小狐狸呢。” 随即又变换另一道粗哑的声音:“小狐狸有几根尾巴?尾巴少了我可不要。” 说完,又变回刚才的夹子音:“放心,放心,一共九根尾巴呢。” 话音落,手上也编好了,她把毛茸茸的九尾狐举起来,对着不知何时已经看向她的小男孩晃了晃:“哇,真的是九尾狐哎,这个送给我们小殿下了。” 毛茸茸的一堆尾巴,随着孟羽凝的手上下晃动,看着颇为灵动,眼泪汪汪的小男孩到底没能抵住诱惑,伸出了一只小手。 孟羽凝赶紧把那九尾狐放到他手里,又把那只小兔子从头上摘下来,也送到他手里:“来,都给我们小殿下。” 小男孩被这新奇的小玩意吸引了注意力,一时忘了哭,安安静静在那里晃着小手。 祁璟宴和穆云等人全都松了一口气,穆云默默行礼,退了出去,顺手把门关上了。 到了外头,穆风等人上前询问,穆云如实告知,几人全都惊讶不已:“孟姑娘可真是真人不露相,什么都会呢。” 屋内,祁璟宴看向孟羽凝,目光中带着感激:“多谢。” 孟羽凝忙摆手客气道:“举手之劳,殿下不必客气。” 祁璟宴:“屹儿怕是要玩一会儿,孟姑娘先睡吧。” 这一晚上折腾几回了,此刻放松下来,孟羽凝打了个哈欠,点头说好,脱鞋躺回榻上,盖好披风,照旧用兜帽把脸遮住。 屹儿专注地玩着手里的两个草编小动物,祁璟宴坐在那里静静看着,屋内一片安静。 倦意袭来,孟羽凝很快就迷糊起来。 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祁璟宴温声问她:“孟姑娘这手艺,不知是从何处学的?” 他的声音清润低沉,听在耳中,十分舒服,让人丝毫起不了任何警惕之心。 孟羽凝稀里糊涂中,下意识回答:“我奶奶教的。” 祁璟宴看向那裹成一团的女子,低声重复:“奶奶?” 可据他所知,孟怀甫早年丧母,那她口中的“奶奶”,所指何人? 作者有话说: ---------------------- 来了, 宝宝们,明天请一天假,压压字数等榜单,后天(周四)晚上更新,比心~ 第16章 祁璟宴沉默片刻,又低声开口:“孟雨凝?” 孟羽凝快进入梦乡的时候,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下意识回应:“哎。” 祁璟宴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盯着隔壁床上那蜷起来只有一小团的女子看了一会儿,慢慢收回视线。 屹儿一只手拿着小兔子,一只手拿着小狐狸,乐此不疲地轻轻晃着。 祁璟宴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可喜欢?” 屹儿点点头:“喜欢。” 祁璟宴:“那明日哥哥学着给你做。” 屹儿仰起小脑袋,终于露出今天晚上第一个笑容:“屹儿要好多好多。” 祁璟宴也笑了:“好。” --- 次日。 孟羽凝这一觉睡得十分踏实,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抻了个懒腰,睁开眼,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跟着祁璟宴一行跑到深山老林里来了。 此刻屋内只有她一人,祁璟宴兄弟两个不知跑哪去了。 她坐起来,第一反应就是,在床上睡觉,可比在马车上睡舒服多了。 就是这床什么都没铺,有些硌得慌,今天她得去看看,能不能找些干草什么的当床垫。 正想着,就闻到了外头有浓郁的米香味道传来,她的肚子恰好咕噜噜叫了一声。 她按住肚子:“饿了。” 她穿鞋下地,整理好衣襟,又从包袱里拿出唯一的一把木梳,把头发拆散,重新梳好,随手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将原来戴在头上那根金簪插回去。 她把那件披风叠好,放在床头,走了出去。 阳光灿烂,山中的空气清新无比,孟羽凝深深吸了两口,心情都明媚起来。 祁璟宴坐在轮椅上,手里拿着一把狗尾巴草,低头在研究,小小的屹儿靠在他轮椅边上,探着小脑袋瞧得认真,一大一小都很专注,没人注意到她出来。 穆云穆风等人都没见到人影,只有汤神医守着两个灶,一口大锅里熬着米粥,正咕嘟咕嘟冒着泡,一个灶上熬着药,从盖子上的孔里往外冒着气。 她先走向祁璟宴,行了一礼:“殿下早安,小殿下早安。” 祁璟宴抬起头来,冲她点了下头,算作回应,随后接着去摆弄他手里的那把狗尾巴草。 屹儿见到她,怯生生地往祁璟宴轮椅后躲了躲,露出半颗小脑袋好奇地打量她。 小男孩脑袋圆乎乎的,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可爱得紧。 孟羽凝看得心里软软的,指了指他手里还攥着的那个小兔子和小狐狸,笑着问:“小殿下,你可还要?” 小男孩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祁璟宴,语气里满是自豪:“哥哥帮我做。” 祁璟宴摆弄草的手一顿,看了一眼地上。 孟羽凝顺着他的目光这才发现,他轮椅边上已经丢了一地被磋磨得不成样子的狗尾巴草,显然这都是他的战绩。 孟羽凝没忍住,无声笑了。这个书中无所不能的未来摄政王,原来也有不会的东西吗。 似乎是察觉到她在笑,祁璟宴抬起头来看向她,孟羽凝忙抿嘴把笑憋回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伸手从祁璟宴手里拽过几根狗尾巴草,随后蹲到屹儿面前去,一边缠绕,一边说:“小殿下你看,就是这样,一缠,一绕,再一系,简简单单的小兔子就做好了。” 看着孟羽凝手里那活灵活现的小兔子,屹儿点了点头,随后仰头看向祁璟宴,奶声奶气道:“简简单单的小兔子,哥哥你会了吗?” 祁璟宴:“……” 他知道,她那话虽是对着屹儿说,但实际上是在教他。 但她那葱白的手指实在太过灵活,他几乎目不转睛地盯着的,却还是没看明白那小兔子是怎么编出来的。 孟羽凝也仰头看向祁璟宴。 一大一小两双眼睛望着祁璟宴,眼神如出一辙的清澈。 祁璟宴默了默,递了几根狗尾巴草给孟羽凝:“劳烦你再做一个。” 孟羽凝弯着眼睛说好,接过狗尾巴草,正要开编,就见祁璟宴伸着手指在空中画了一圈:“你转过来,我正着看。” “哦,好。”孟羽凝起身,转了个方向,蹲在了屹儿的身边,“殿下,小殿下,看好了哈,先这样,再这样,然后再这样……” 孟羽凝这回特意放慢了速度,几乎是用慢动作编成了一只有脑袋有腿有尾巴的小兔子,随后仰头看向祁璟宴:“殿下看清楚了吗?” 祁璟宴:“清楚了。” 孟羽凝鼓励道:“那殿下试试?” “好,试试。”祁璟宴拿出几根狗尾巴草,照着刚才孟羽凝的方法编起来,可他却发现,眼睛是看会了,可手却不会,试了几次,揪断了好几根狗尾巴草,还是没能编成。 看着祁璟宴一双修长的大手极其笨拙地在和狗尾巴草斗争,孟羽凝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笑完又觉得不好,忙捂住嘴:“对不住,我突然想起一件好笑的事情,殿下继续。” 祁璟宴淡淡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随后垂眸,继续折腾狗尾巴草。 眼看着他腿上那一把狗尾巴草都快被他霍霍没了,屹儿看不下去了,伸着小手把剩下的那几根狗尾巴草拿起来,塞到孟羽凝手里,小脸上满是嫌弃:“哥哥笨笨。” 祁璟宴看着一地的狗尾巴草,伸手摸了摸屹儿的头,看向孟羽凝:“有劳了。” 孟羽凝点了点头,没说话。她在忍笑,怕自己一张嘴就会笑出来。 她把剩下的那把狗尾巴草编成了一只小狗,还编了一个桃心,又在屹儿的要求下,又编了一只小狗,和一只九尾狐,外加一个桃心,所有的东西都凑成了一对。 小男孩手里攥着一把草编小玩意儿,笑得见牙不见眼。 望着屹儿那瘦削的小脸上开心的笑容,祁璟宴朝孟羽凝点了点头:“多谢。”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9章 孟羽凝笑了笑,站起身来:“殿下不用这么客气,小殿下喜欢就好。” 那边汤神医喊了一嗓子:“粥熬好了,吃饭了。” 不远的山上传来几声回应:“来喽。”“知道了。”“就回来。” 孟羽凝便也不管祁璟宴两个,自己跑去山泉那边洗了脸,洗了手,随后就在山边折了一小段杨柳枝,剥了皮当牙刷,把牙给刷了。 她这边刚洗漱完毕,就见穆云等人陆陆续续从山上下来,有人肩上扛了竹子树枝,有人手里抱着柴火,每个人都拿了点东西。 大家伙把东西往角落一放,都去洗了手,随后各自拿了碗筷,盛了一碗白粥,就那么蹲在一旁稀里哗啦吃了起来。 汤神医给孟羽凝盛了一碗:“老夫随便煮的,孟丫头你别嫌弃。” 孟羽凝原来以为,祁璟宴是看上她的厨艺才把她一起带出来,往后的一日三餐怕是都得让她张罗,她也已经做好了给大家伙当厨子的准备。 没想到今天早上他们竟然没人喊她,让她睡到了自然醒,现在还能吃一顿现成的,哪里会嫌弃,忙双手接过:“多谢汤神医。” 随即又问:“殿下和小殿下不吃吗?” 汤神医给自己盛了一碗米粥:“殿下说不饿,早上不吃了。穆云几个一大早就上山寻摸了一圈,给小殿下找到几颗鸟蛋,方才我给小殿下煮了吃了。” 都有安排那就好,孟羽凝也不是那种十分操心的人,端着碗找了个木头墩子坐了,慢慢吃粥。 吃完之后,打算去洗碗,一个护卫上前接过,端着那一大盆碗一起去洗了。 穆云他们又上山去了,孟羽凝也闲不住,便也跟着往山上走:“我也去看看。” 祁璟宴却喊住她:“孟姑娘。” 孟羽凝便转身看向他,“殿下有事?” 祁璟宴手心朝上,招了下手,示意她走近些。 孟羽凝依言照做,走到近前。 祁璟宴看了一眼孟羽凝的裙摆:“穆云他们出去找东西,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你若想沐浴更衣,便趁这时候得闲,去洗吧。” 孟羽凝低头看了一眼,就见自己裙摆上沾了泥污,那是昨天爬山的时候不小心摔倒时粘上的,虽说已经干了,大部分都搓掉了,但也着实不雅。 不光如此,她从离开京城以来一直赶路,就没洗过澡,虽说春日天气还没有多热,可也着实不舒服了。 原本她是打算今天寻个机会再洗的,没想到祁璟宴如此体贴,竟然主动帮她安排好了,她心中感激,朝他鞠了一躬:“多谢殿下,那我这就去烧水。” 祁璟宴指了指灶台那边:“汤神医已经烧好了水,我和屹儿在外头,无人打扰你。” 孟羽凝看向那边,就见那口大锅里的水已经沸腾。 汤神医提了把菜刀,往山上走:“老夫也去瞧瞧,看这山上有没有什么宝贝。” 祁璟宴又说:“墙根底下那个木桶,是原来这户人家留下的,应是沐浴用的,已经洗干净了,可以将就着用。” 孟羽凝便也不耽搁,朝祁璟宴施了一礼,走到锅边,用舀子舀了半木盆热水,掂量一下重量,没再加,小心翼翼把那半盆水端进屋内。 随后又出门,费劲巴拉把那木桶搬进来,摆在地中间。 把那半盆热水倒进去,又去端了两个半盆热水,两个半盆冷水,这才把门关上,还把两道门闩都给插上。 之后走自己的小床边,跪着趴到窗户边,看向窗外,恰好祁璟宴也看过来,两人隔着窗户,就那么对上了眼。 二人对视片刻,祁璟宴没有说话,双手转动轮椅,慢慢换了个方向,背对着窗户。 望着那坐在轮椅上仍旧挺拔如松的背影,孟羽凝扒着窗棱,礼貌又客气地和他打着商量:“那个,殿下,我这就洗了啊,有事你喊我,没事的话,你就别转过来了嗷。” 这窗户太矮了,没有窗纸,也没有窗帘,他要是看过来,说不定真能看见什么,那多尴尬。 祁璟宴:“……嗯。” 作者有话说: ---------------------- 第17章 原书里,祁璟宴这人虽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可行事上却素来磊落光明,就算是做坏事害人什么的,也都是光明正大地来,从不藏着掖着。 所以得了他这个“嗯”字,孟羽凝便放下心来,跪着往后挪了两步,下了床。 从包袱里拿出一整套换洗衣物放在床边,就开始脱衣裳,脱了外衣,没忍住又往窗外看了一眼。 就见刚才还拿着草编小动物绕着轮椅跑的屹儿,此刻被祁璟宴抱到了怀里,兄弟俩都面朝山谷,背对着她,安安静静在轮椅里坐着。 哎?说到轮椅,祁璟宴的轮椅昨儿不是没带吗?这又是哪里来的? 孟羽凝好奇,又趴在窗户上,仔细看了几眼,这才发现,这木头轮椅竟然是新的。 不过祁璟宴身边这些护卫能人无数,会什么的都有,做一个轮椅出来也不足为奇。 孟羽凝也不再多想,把脱下来的外衣顺手搭在窗棱上,遮住了好大一块,这才把内衫裤子脱了,只留了小衣和亵裤在身上,随后蹲到桶边,先洗了脸,洗了头,这才迈过木桶,坐了进去。 被温热微烫的水包裹住,她舒服得搓着胳膊直叹气。心道要是每天都能洗一个热水澡就好了。 她是想多泡一会儿,可想着祁璟宴兄弟俩还在外头坐着,她也不好意思多耗时间,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洗干净,匆匆站起来,迈出木桶,脱掉湿透的小衣和亵裤,用巾帕把自己擦干,用巾帕把头发包起来,快速换上干净衣服,一口气忙完,这才舒了一口气,坐到榻边。 她慢慢擦着头发,不经意间看到包袱里露出来的那瓶药膏,才突然想起来,她腿上的伤就擦了那么一次,没想到就已经差不多愈合了,刚才洗澡的时候丝毫没有觉得不适。这药膏还挺神的啊。 外头,屹儿在轮椅上坐了好一会儿,有些坐不住了。 他转动小脑袋,想回头看一眼,可刚动一下,祁璟宴的大手就捏着他的小脸给转了回去,温声道:“非礼勿视。” 屹儿点点头,又有些困惑地问:“哥哥,孟姑娘洗澡为什么那么久?” 小男孩听祁璟宴他们都喊孟羽凝为孟姑娘,便也跟着有样学样。 祁璟宴:“孟姑娘是姑娘家,做事总要比男子仔细些,慢一些也属正常。” 孟羽凝把头发擦得差不多了,在头顶捋起一圈头发,挽了个发髻,用簪子固定,剩下大部分都披散着,方便晾干。 梳好头发,把窗户上的外衫扯下来,往外一看,就见兄弟俩果然如她所料,还老老实实背对着她坐在轮椅上,便忍不住笑了,朝着窗户外说道:“殿下,我洗好了,你可以转回来了。” 祁璟宴“嗯”了一声,却没有转。 孟羽凝看了一会儿,见他没动,便也不管,穿好鞋袜,把换下来的衣服先收到一起,随后打开两道门,打算把那木桶里的水给倒出去。 可当她走到木桶边的时候傻眼了,刚才往木桶里倒水,她可以用做饭做菜的盆子装干净的水端来,可她这洗澡水总不好又用那装吃食的盆子装吧,那盆子岂不是不能再用了。 孟羽凝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合适的工具,只好走出门去。 走到祁璟宴身边的时候,就见他抱着屹儿指着前方:“那是岭南方向。” 屹儿对岭南不是很感兴趣,看了看便问:“哥哥,皇宫在哪?” 祁璟宴便朝相反的方向指了指:“那里。” 屹儿便挺直脊背,伸着脖子眺望:“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皇宫?” 祁璟宴:“……等我们屹儿长大一些。” 屹儿用攥着草编小兔子小狐狸的两只小手比划了一个长度:“要长到这么大吗?” 祁璟宴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再大一些,等屹儿自己能骑马了,咱们就回去。” 小男孩攥着小拳头,郑重点头:“那屹儿要多多吃饭,快快长大。” 祁璟宴说好,这才抬眸看向在一旁等了一会儿的孟羽凝:“可是有事?” 孟羽凝往屋里指了指,有些为难:“那个,殿下,我想把水运出来,可没有合适的家伙事,那木桶又太重了,我搬不动。” 祁璟宴:“放着便好,稍后等穆云他们回来搬就是。” 孟羽凝莫名有些尴尬:“这不太好吧。” 虽然穆云他们都很好,可到底是陌生男人,让他们帮自己倒洗澡水,感觉多少有些别扭。 祁璟宴目露不解:“为何不好?” 想到祁璟宴自幼身边无数人服侍,孟羽凝觉得和他解释不通:“……就是不太好。” 祁璟宴盯了她一会儿,盯得孟羽凝那本来因为刚洗了热水澡而红扑扑的面颊越发红了起来,他才指了指不远处护卫们砍回来的竹子:“你若想自己弄,便砍几个竹筒装吧。”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20章 孟羽凝眼睛一亮:“这是个好主意。” 说完就去灶台那找了把菜刀,兴冲冲走到那几根竹子那,挑了根粗壮的,对着一个竹节处挥刀就砍。 咔、咔、咔~ 手都震麻了,也没能砍下一段来。 她蹲在地上,甩着手,难以置信:“这玩意儿这么硬的吗?” 见她对着根竹子嘀嘀咕咕,祁璟宴嘴角微不可见地扬了下,把屹儿抱起,放到地上,两只手转动轮椅轮子,慢慢前行。 地面不甚平整,轮子也不甚圆润,走起来有些磕磕绊绊,不甚顺畅。 屹儿见状,把手里的狗尾巴草小兔子那些一股脑放在地上,追上去用力帮着推轮椅,可三岁的娃娃,人太小了,费了吃奶的劲儿,也没帮上什么忙,反倒累得呼哧带喘,小脸通红。 孟羽凝听到动静,一抬头,见这场景,忙把菜刀往地上一扔,起身跑过去,绕到轮椅后头跟着屹儿一起推:“殿下,你倒是喊我一声啊。” 祁璟宴面不改色:“无妨,我伤的是腿,手能动。” 孟羽凝:“可汤神医说了,你这腿还没好呢,可不能磕着碰着。” 祁璟宴:“嗯。” 到了竹子前头,祁璟宴让停下,又对孟羽凝说:“去屋里床头,把我的刀拿来。” 孟羽凝猜到他要干什么,应了声好,快步回屋,把他床头墙上挂着的那把长直刀取下来,双手抱着去了外头:“殿下,给。” 祁璟宴握住刀柄,正准备抽刀,孟羽凝就十分有眼力见地抱着刀鞘快速后退两步,帮他把刀给拔了出来。 祁璟宴抬眸:“……” 孟羽凝笑了下:“举手之劳,殿下不必客气。” 祁璟宴沉默片刻之后,对着方才孟羽凝猛砍的那根竹子伸手:“劳烦递给我一下。” “好嘞儿。”孟羽凝把那镶了好几块宝石,一看就十分贵重的刀鞘小心放在地上,上前抱起那根有些重量地竹子,吭哧吭哧拖了几步,小心送到祁璟宴手里。 祁璟宴单手接过,“到我身后来。” “哦,好。”,孟羽凝十分听话,绕到他轮椅后头,和刚捡回草编小动物的屹儿站到了一起。 越过他肩头一看,孟羽凝才惊觉,他的手可真大啊,这根竹子她两只手都抱不拢,他一只手轻轻松松握住了。 祁璟宴单手掂了掂那根竹子,还转了个圈,随后手起刀落,唰一下,刚才孟羽凝怎么都砍不断地那截竹筒就整齐地断了。 还不待孟羽凝去捡,他又唰唰唰,连砍了三截下来,随后停手:“可够用?” 祁璟宴这四刀极快,孟羽凝只看到几道寒光闪过,都没看到他的手动,四节竹子就咔咔咔掉在了地上。 她被他这速度惊得目瞪口呆,下意识拍掌赞道:“哇,殿下可真快。” 祁璟宴:“……” 屹儿在称赞自己哥哥这一件事上,从来不落人后,跟着拍起小巴掌:“哥哥是天下第一快!” 孟羽凝被小娃娃那骄傲又自豪的小模样逗笑,也跟着一起附和:“殿下是天下第一快!” 祁璟宴:“……” 作者有话说: ---------------------- 第18章 见一大一小还在那吹捧他快,祁璟宴开口,语气带着些许无奈:“去看看竹筒可能用。” “哦,好。”孟羽凝应了一声,从他身后绕过来,把那四根粗壮的竹筒捡起来一一看了,发现竹节的地方都是完好无损的,刚好可以用来装水。 她笑了,仰头看他:“殿下,都是好的。” 祁璟宴:“那就去装水吧。” 孟羽凝便抱着那两个竹筒回屋,把竹筒放进浴桶里,灌满水又捞出来,就那么抱着出屋,走到平台边上,把水泼了下去。 如此往复七八趟,浴桶里的水终于见底了,她便直接抱着木桶走了出来。 祁璟宴坐在轮椅上,一直静静看着她进进出出地忙活,此刻见她抱着个大木桶晃晃悠悠出来,路都看不见,木桶还在门框上撞了一下,哎呦一声倒退了两步,忍不住出声提醒:“当心脚下。” “放心,我看着呢。”孟羽凝抱着木桶费劲巴拉出了门,这才放在地上,把木桶侧立起来,转着木桶往泉水那边走。 见她转得好玩,屹儿噔噔噔跑过去跟着看。 祁璟宴:“这又是往哪儿搬?” 孟羽凝:“我拿去洗洗。” 祁璟宴:“放那便是,回头让他们洗。” 孟羽凝继续转木桶:“没事,我现在也闲着,顺手洗了。” 见她坚持,祁璟宴便也不再说话,视线却落在她身上,不曾挪开半分。 孟羽凝把木桶转到泉水边,把刚放在桶里的两个竹筒拿出来接水,倒进木桶里,随后随手在一旁扯了两把野草当刷子,把木桶里里外外都刷干净了,又把竹筒洗干净了,这才又用刚才的方法,把木桶转回木屋旁。 忙忙叨叨半天,人都忙出汗了,面颊红扑扑的。 她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随后双手叉腰站直,一抬头,就见祁璟宴正静静看着她,目光意味不明。 孟羽凝笑了笑,也懒得猜他的眼神是个什么意思。 反正只要他一不杀她,二不把她扔下,剩下的,随便他怎么想吧。 总不能为了掩藏自己的身份,故意装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柔弱大小姐吧?那活得岂不是太累? 当然了,如果他要是问她为什么突然会干这么多活了,她就说遭逢巨变,放弃自己尚书府大小姐的身份了。 她回屋拿了换下来的衣服,走到泉水边,找了个干净的石头当搓衣板,把衣服洗了,洗完之后拧干,走回木屋前,才发现没有晾衣杆。 她环顾一圈,看到平台边上有一堆野草长得十分茂盛,便走过去,先用手拽了一段下来,在手里捻了捻,发现没有掉色,这才把洗好的衣裳一件一件搭了上去,又扯平,最后又用外衫把粉色的小衣和亵裤盖在下面。 忙活完这些,孟羽凝又琢磨起床垫子的事,她绕着木屋四下里看了一圈,最后相中了山边那茂盛的野草,于是一手提着一根竹枝,一手拎着菜刀走过去。 先用竹枝条在那一人多高的草丛里来回打了几下,见没什么蛇蛇虫虫跑出来,这才扔了竹枝,用菜刀一把一把割了起来。 她割了两大堆,又分几批抱回到木屋前的平地上,摊开来晒。 祁璟宴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这个精力充沛,像个陀螺一般转个不停的女子,最终还是没忍住又问出了口:“这又是作何?” 孟羽凝蹲在地上摊着野草,头也没抬:“我那床太硬了,我想晒些草,回头拿来做床垫。” 汤神医说要在这山里住上个把月呢,她可不想一直睡那硬邦邦的床板。 见祁璟宴没回话,她又说:“殿下放心,我待会儿再去割一些晒着,回头给你们的床上也铺上,睡着软乎。” 祁璟宴看了她一会儿,想到昨天晚上她在隔壁床上蜷成一小团的样子,突然出声:“穆云。” 穆云嗖一下从茂密的树林中蹿了出来,飞奔几步到了祁璟宴面前,拱手道:“殿下。” 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孟羽凝吓了一跳。她还以为穆云他们全都进山找山货去了,没想到他竟然就藏在附近的。 不过也是,他们这一残,一小,一弱,穆云他们怎么可能放心把他们单独留在这。 祁璟宴吩咐:“差人去附近城镇,置办些被褥回来。” 穆云:“是,属下这就差人去办。” 说罢,对着山间吹了声嘹亮的口哨,很快,两个护卫又从林子里冲了出来,穆云从怀里掏出荷包,拿出一张银票,低声吩咐几句,两人接过,转身走回树林,又寻了一个同伴,三人奔着山外去了。 穆云见祁璟宴没有更多吩咐,便走到那堆竹子那里,处理起来。 孟羽凝仰头看着祁璟宴,语气真诚:“殿下,谢谢你给我买被褥。” 祁璟宴:“既然跟着来了,必不会叫你冻着饿着。” 孟羽凝便笑了:“多谢殿下。” 本来她还想再割一点草的,这下也不用了,便坐在摊开来的草上,微微仰头,眯起眼睛晒着太阳,晒着晒着,嘴角高高翘了起来。 如果不想以后,这样宁静祥和,阳光明媚的日子,也挺好的。 祁璟宴盯着孟羽凝的笑脸看了一会儿,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扬了扬,也跟着微微仰头,看向天空。 屹儿见哥哥在笑,也笑了。 随后看了看悠闲惬意坐在草上的孟羽凝,也跟着坐了上去。 孟羽凝见小男孩就坐了个边,便又扯过一把草往自己身边铺了铺,随后拍拍草:“小殿下,这里铺的多,坐这里来。” 小男孩便又站起来,撅着小屁股往后挪了挪,一屁股坐在了孟羽凝身边。 坐下之后,扭头看着她,声音稚气十足,小脸一本正经:“孟姑娘,有劳了。”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21章 那老气横秋的小模样,还有说话的语调,简直和祁璟宴如出一辙,简直就是个缩小版的他。 孟羽凝没忍住笑了,声音又不自觉地夹起来:“小殿下,你可以叫我阿凝。” 小男孩看向祁璟宴,等祁璟宴点头,他这才又看向孟羽凝:“阿凝?” 孟羽凝笑着应:“哎。” 小男孩被她的笑容感染,随后礼尚往来介绍起自己来:“阿凝,我是屹儿,你可以叫我屹儿。” 孟羽凝:“小殿下,规矩在这,我还是称呼你为小殿下吧。” 还不等小男孩回答,祁璟宴倒是先接了话:“无妨,你就喊屹儿吧。” 孟羽凝有些为难:“这会不会坏了规矩?” 祁璟宴也不多做解释,只又说了个:“无妨。” 孟羽凝便也不再推拒,试探着伸手摸了下屹儿的小手:“屹儿?” 小男孩点点头,算作回应,随后又问:“阿凝,今天有肉肉吃吗?” 孟羽凝望着那双黑黝黝满是渴盼的眼睛,毫不犹豫地点头:“有的,今天阿凝给屹儿做好吃的。” 话音刚落,就见穆风带着两个护卫从山上下来了,各个手上提了东西,可谓满载而归。 就连跟在后头的汤神医都面带笑容,背着一大捆混杂的绿色植物。 一行人把东西堆放在地上,朝祁璟宴和祁璟屹行了礼。 随后穆风献宝一样邀请孟羽凝过去看:“孟姑娘,今儿运气好,又找到不少东西,你看看都怎么做,兄弟们好拾掇出来。” 孟羽凝起身去看,好家伙,三只山鸡,两只野兔,四五根又粗又胖的毛竹笋,两捆细小的野山笋,还有野荠菜,野葱,一兜山鸡蛋,除此之外,还有三条正在蹦跶的大鲤鱼。 孟羽凝好奇:“这山上怎么会有鱼?” 穆风意犹未尽:“翻过这个山头,那边有条小河,我们就顺便抓了这几条,本来还有很多,但怕放坏了,就没多捞。” 孟羽凝听得起了兴趣:“远吗,要走多久,明儿你们再上山,带一下我可好?” 穆风可没敢直接答应,下意识看向了他家殿下。 孟羽凝顺着穆风的视线看过去,便知道,她要去哪儿,需得经过祁璟宴的允许才行。 于是直接问他:“殿下,明儿我能跟着去看看吗?我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吃的。” 祁璟宴点头:“去吧。” 孟羽凝冲他笑了笑:“多谢殿下。” 汤神医把他那堆草药放到一旁,自己寻了个木头墩子坐下,挑拣起来,“孟丫头,今儿下晌这顿,你打算怎么做?” 孟羽凝快速分析了一下食材还有手里剩下的调料,定了今日菜谱:“鲜笋闷鸡,用那个小笋,然后红烧鲤鱼,清炒荠菜,野葱炒鸡蛋。” 说完看向屹儿,就见小男孩一直盯着那两只捆了脚还在不停挣扎的灰兔子,便说:“今儿这些菜应该够了,那两只兔子,要不就先养着吧。” 荒山野岭的,也没什么东西给孩子玩,他抓着那一把狗尾巴草编的小动物都玩了小半天了,这两只小兔子刚好给他解解闷,免得总是窝在祁璟宴怀里发呆。 听着她的话,屹儿的眼睛一亮,把自己手里的两个草编小兔子挑出来,走上前去比了比,看向孟羽凝:“这是真的小兔子?” 孟羽凝点头,蹲到屹儿身边:“是啊,这就是真的小兔子,屹儿可要先养着?” 小男孩点点小脑袋:“养着。” 孟羽凝便笑:“好,那就养着。” 见小殿下开心,穆风等人也跟着开心,“小殿下想养就养,咱们现在就去做个兔笼子。” 几人说干就干,去山上就近砍了一些细树枝和藤条回来,给两只小兔子做起了笼子。 孟羽凝也不闲着,看着时间差不多,就张罗去做饭,穆云见状,招呼两个护卫给孟羽凝打下手。 其他护卫们陆陆续续都回来了,他们扛着的是搭屋子的竹子和木头,送回来一趟又进去搬,不多时,木屋前的空地上就堆了一大堆。 材料运下来之后,大家伙就忙活起来,劈竹子,劈木头,随后就在木屋后方,画了三块地方,清扫干净,用找来的石头和木头搭了个离地半腿高的地基,随后就开始搭建屋子。 孟羽凝处理食材的功夫抽空看了几眼,再次惊叹,这些人可真厉害,什么都能干的。 有两个护卫帮着打下手,孟羽凝速度快了不少,不到一个时辰就把饭菜都做好了。 护卫们已经搭好了一间屋子,因是临时居所,并不打算常住,所以那屋子也搭得十分简单,三面墙加一个斜坡屋顶,稍后房顶铺上茅草,能起到遮风挡雨的作用就足够了。 孟羽凝先给两位殿下盛了饭菜送过去,随后又给出去买被褥的护卫留了饭菜,便招呼大家开饭。 这几天差不多吃得都是这些菜式,可架不住味道鲜美,百吃不厌,所有人都埋头猛吃,吃到最后都有些撑着了。 孟羽凝也不例外,放下碗筷,抱着肚子坐在晾着的野草上,被温暖的春日阳光一晒,犯起困来。 屹儿吃饱喝足,习惯性爬到祁璟宴怀里,也点着小脑袋,打起瞌睡来。 祁璟宴见两人都如此,便说:“都歇一阵子吧。” 护卫们应是,各自散开,自己找地方歇着去了。 穆云和穆山把祁璟宴连人带轮椅抬进木屋。 孟羽凝等他们两人出来,也跟着进了屋,就见祁璟宴已经抱着屹儿躺在了床上。 她走到自己那张小竹床上,就发现上面居然铺了一件看着十分厚实的黑色大氅。 作者有话说: ---------------------- 第19章 孟羽凝一愣,看向祁璟宴,小声问:“殿下,这大氅是你的吧?” 祁璟宴正轻轻拍着屹儿,头也没回,“嗯。” 孟羽凝猜到这大概是给她铺床的,可一想到原书里那个冰冷无情的男人,又有些怀疑,便又试探着确认一下:“殿下,那我帮你收起来?我也想歇一下晌午觉,这大氅放这,我怕压着。” 祁璟宴转过头来,语气温和:“被褥尚未买回,这大氅你先用着。” 出来的时候太过匆忙,穆风只把他马车上铺着的那床毯子带了出来,昨儿铺在了他床上。 时值春日,他又素来体热,并不觉得冷,所以没想着找什么东西出来盖。屹儿窝在他身边,盖着他那小虎头被子,也并未冻着。 但昨晚她却是裹着披风一直蜷缩着,当时他还以为她习惯如此姿势睡觉,今儿见她拿野草去晒,说是要做床垫,这才想到,她昨晚许是冷着了。 方才进来,他便让穆云将大氅找了出来。 听完他的话,孟羽凝惊讶之余,心中升起一丝丝感动。 在这视人命为草芥的世道里,遇到这样一位体恤下属的好老板,可真是撞上大运了。 给好的老板提供正向的情绪价值,就会获得更多升职加薪的机会,这是她一向奉行的职场原则。 这样想着,孟羽凝便双手合十,眉眼弯弯朝祁璟宴虔诚地拜了拜:“多谢殿下,殿下你真是个大好人。”殿下放心,我一定会变着花样为你和小殿下做菜的。 当然,后面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不然显得太过谄媚了。 祁璟宴:“……睡吧。” 孟羽凝便也不啰嗦,走到床边坐了,脱了鞋子躺到大氅上,她睡着一边,扯过另一边把自己盖上,这才发现,这大氅可真大,她腿都不用蜷起来,就能从头盖到脚了。 她侧身躺着,偷偷打量躺平的祁璟宴,估量着他的身高。 书中说他身高接近九尺,九尺的话,按照这个朝代的度量标准算,是多高来着?孟羽凝想了一会儿,也没搞清楚。 她记得,书里有过这样一段描写,“祁璟宴立于众护卫之间,犹如鹤立鸡群,峻拔独秀。” 最高的穆山瞧着都有一米八五,一米八七的样子,那比穆山还高的话,那保不齐有一米九?一米九的话,那也太高了吧。 祁璟宴见屹儿睡着,便停下了手上动作,躺好了,不经意间,瞧见旁边床上的女子窝在大氅里,露出一双眼睛骨碌碌转动,正上上下下打量他。 祁璟宴以为自己何处有异样,便微微抬起头,视线往下看,却发现一切如常。 有了她昨晚睡觉拿帕子勒住嘴巴,睡着睡着猛踢床板的前科在,她此刻只是狗狗祟祟多看了他几眼,祁璟宴觉得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他只是有些担心,她眼珠子这么高频率的转动,会不会累,便开口:“怎么还不睡?” 偷看被抓包,孟羽凝心头一紧,忙把大氅往上一扯,盖住脑袋,闭上眼睛:“睡了。” 祁璟宴:“……” 看着那又蜷起来的一团,他脑中自动闪过几个截然不同的场景。 宫宴上端庄典雅,举手投足都极合规矩。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22章 被送上他的马车时满眼恐惧,缩在角落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唯恐避之不及。 后来营地外,从马上飞身下来,拎着两捆野菜磨磨蹭蹭到他面前,明明忐忑不安,却胆大包天,当着他的面,睁着眼睛说瞎话。 站在灶台前,挥舞菜刀剁菜,拿起铲子炒菜,一切尽在掌握,仿佛浑身都在发光。 还有她睡觉的时候把嘴勒上叽里咕噜说着梦话,抱着比她人还大的木桶晃晃悠悠撞在门框上,扒在窗棱上用哄三岁孩童一般的语气哄他不要转过去看她洗澡…… 所以,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 孟羽凝一向有午睡的习惯,猫在大氅里,眼前漆黑一片,没多久就睡着了。 祁璟宴看了一会儿,听她呼吸变得缓慢匀长,便伸手过去,将那大氅往下拉了拉,把她鼻子以上露了出来。 又看了几眼,他心中陡然冒出一个念头,伸手在她耳后,下巴,额头,两侧脸颊处都轻轻摸索了一番,却什么异样都没有。 那就是她原来的脸,没有动过任何手脚。 孟羽凝睡着了,梦里她养的刚三个月大的小柯基正在转圈舔她的脸,怪痒的。 她缩着脖子,伸出手来,一把抱住暖呼呼的小柯基,把它贴在脸上,嘴里咕哝着:“小柯基,不要吵姐姐睡觉。” 祁璟宴看着被她抱住贴在脸上的手,神情一僵。 刚及笄的姑娘家,面颊光滑细嫩,他生怕自己掌心上因为常年握兵器而起的茧子划破她的皮肤。 他往回抽了抽,却没抽动,反倒被抱得更紧了,还往脸上蹭了蹭。 这一蹭,祁璟宴的神色越发僵硬,他手上稍微用力,把手抽了出来,快速收回。 这一个动作,把孟羽凝给惊醒了,她睁开眼睛,没有看到毛乎乎的小柯基,片刻迷茫过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梦了。 是啊,她刚刚养了一个月的小柯基,在她出去旅游之前,已经交给一个喜欢宠物的朋友照看了,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哎。再见了,小柯基。孟羽凝在心里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接着睡。 祁璟宴本以为她醒来之后会看向自己,结果发现并没有,她只是呆愣片刻,便又睡了,他莫名舒了一口气,也合上了眼睛。 --- 等孟羽凝一觉睡醒,发现屹儿还在睡,可祁璟宴却还睁着眼睛在床上躺着。 她睡着的时候,他就睁着眼睛,她醒了,他还睁着眼睛,她有一种错觉,他是一直睁着眼睛的,于是小声问了出来:“殿下,你一直没睡吗?” 祁璟宴微微点了下头:“嗯,不困。” 原来真没睡,这人精力还怪好的嘞。孟羽凝穿鞋起身,把大氅仔细叠好,和她那件白色毛领杏色披风摆放在一起,随后说:“殿下,你再躺一会儿,我去外头看看衣裳干了没。” 祁璟宴看了一眼摆在一起的两件衣裳,点了下头:“去吧。” 孟羽凝便走出门去。 日头已经稍微西斜。院中除了躺在一堆竹子上打盹的汤神医外,再无他人,估计大家都还在睡,她轻手轻脚地走到衣裳那去,一摸全干了,便一件一件收起来,抱着回了屋子。 放到床上,侧身挡住祁璟宴的视线,一件一件仔细叠好,放到了包袱里。 随后想到,大家都没动静,估计是怕影响到两位殿下歇息,于是她也不好干什么。便就坐在床边,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发呆。 日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她精致的面颊上,细小的绒毛像是镀了一层金光,清晰可见。 祁璟宴想到了一种水果,桃子。 孟羽凝正发着呆,就听身后祁璟宴说话了:“去喊穆云进来。” “哦,好。”孟羽凝回神,下地出门,走远几步,才开口:“穆云?殿下喊你呢。” “来了。”穆云应了一声,从刚才搭好的那栋竹屋屋顶上跃下来,又把穆山喊出来,两人进了木屋。 见两人进门,想着里面那狭小的空间,孟羽凝便没跟着进去占地方,走到那堆晒得半干的草那,给草翻面,想着回头拿来编两个草垫子坐也好。 穆云进屋,拱手:“殿下可是要起来?” 祁璟宴伸手:“躺累了,起来坐会儿。” 两人便上前,一左一右将人小心搀起来,扶到轮椅上坐了。 熟悉温暖的怀抱没了,睡梦中的屹儿感到不安,小嘴一扁,两只小手乱抓,开始吭吭唧唧:“娘亲,哥哥!” 穆云连忙把人带小被子轻轻抱起来,放到了祁璟宴怀里,祁璟宴轻轻拍了拍:“哥哥在呢。” 小男孩这才又安稳睡了过去。 穆云低声问:“殿下可要出去透透气?” 祁璟宴点头:“等屹儿醒了再出去。” 两人点头,行了一礼,准备退出去。 还没等转身呢,祁璟宴状若无意地开口:“那孟家,可有个叫‘小柯机’的?” 穆云和穆山对视一眼,满眼困惑:“敢问殿下,是哪个‘小科鸡’?” 作者有话说: ---------------------- 第20章 穆云这么一问,祁璟宴一时也没答上话来,这名字听着甚是别扭,他还真不知道到底是哪三个字。 想了想说:“不知,就是那么一个人,喊孟姑娘为姐姐,和孟姑娘似乎颇为亲厚。” 穆云想了想,摇头说:“殿下,属下并未听说孟府有这么一个人。孟怀甫的原配夫人只生了孟大姑娘一人,续弦夫人倒是生了三个,不过和孟大姑娘的关系素来不睦。” 想到刚才孟羽凝抱着他的手,亲昵地在她脸上蹭来蹭去,祁璟宴又问:“那可知,她还有什么表亲或是堂亲的弟弟妹妹?” 穆云:“那属下便不知了,要不,喊穆风过来?兴许他知道。” 祁璟宴点头,穆云出门去喊了穆风进来。 穆风听完,挠着脑袋,用力回想:“据属下所知,孟姑娘在她外祖家借住的那几年,有个颇为要好的表哥,除此之外,没听说孟姑娘有什么关系亲厚的弟弟妹妹,要不,回头让人去打听打听?” 祁璟宴摆了下手:“不必,你们去忙吧。”几人便退了出去。 得知殿下已经醒了,众护卫们便三三两两走了回来,接着建房子,做兔笼子都忙活起来。 汤神医也坐了起来,接着捣鼓他那些草药。 孟羽凝见大家伙干得热火朝天,便也转圈看了看,打算搭把手。 可发现护卫们手脚利索,她完全插不上手,在一旁待着,护卫们怕不小心碰着她,反倒有些束手束脚。 孟羽凝便不再碍事,便拎着根细竹竿,走到木屋后头的山脚下,一边抡着棍子打草惊蛇,一边慢慢往上爬,打算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儿什么野菜。 汤神医见她上山,喊了一声:“孟丫头,莫走远了。” 孟羽凝回头答道:“好,我就在这边上看看,不往里走。” 穆云见状,看了一眼穆风:“你跟着去。” 相对于劈竹子建房子,穆风更愿意找山货,闻言应了一声好,把手里还来不及劈的竹子往地上一扔,乐颠颠奔着孟羽凝去了:“孟姑娘,你要找什么,我和你一起。” 有人陪着那是最好不过了,孟羽凝笑着说:“先前咱们赶路,一天吃两顿饭,可现在安顿下来,我便想着,还是吃三顿为好,就想着多找点能吃的东西。” 一天太过漫长,只吃两顿,又没有零食点心什么的垫肚子,太容易饿了。 这话正中穆风心坎,顿时喜笑颜开:“那敢情好,这些天,每天晚上兄弟们都饿着肚子呢。” 孟羽凝最喜欢和热爱美食的人打交道了,听他这么一说,便一挥手里棍子,往前一指,意气风发:“那咱们走,我就不信了,这么大一座山,还能饿着咱们。” 一想到今天晚上还能大吃一顿,穆风也跟着热血澎湃:“走走走!” 见两人慢慢往林子里去,汤神医摇了摇头:“还是两个孩子。” 有了穆风拿着刀在前头开路,孟羽凝放下心来,把注意力全放在找东西上。 走着走着,一眼瞧见前头地上有一大片一朵一朵金黄色的东西,她快步走过去一看,惊喜出声:“穆风,快看,这里有蘑菇。” 穆风回头,见孟羽凝蹲在地上小心摘着那蘑菇,吓得当即变脸:“孟姑娘,这可吃不得,有毒的。” 孟羽凝手上没停:“这个叫鸡油菌,没毒的,我小时候摘过好多回,可好吃了。” 穆风将信将疑:“真的吗?可是那回我们煮了菌子汤,大家全都发起疯来,还看到很多怪事。” 孟羽凝笑着解释:“有的蘑菇是有毒的,厉害的还能吃死人呢,所以没有十足把握,还是不要吃的好。” 穆风说好,又一脸好奇地问:“那孟姑娘你怎么认识什么是毒蘑菇,什么是能吃的蘑菇?” 孟羽凝顺嘴胡编:“我不是在我外祖家待过几年嘛,那时候老去庄子上玩,跟着庄子上的孩子们去山上摘过,摘得多了自然就认识了。”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23章 穆风赞叹:“那可真厉害。” 见孟羽凝每回摘蘑菇之前,都会伸手在上面拍两下,也忍不住跟着学,伸手拍了拍,没想到一个力道没控制好,把好好一个鸡油菌给拍烂在土里。 这孩子,手上没个轻重。孟羽凝看得心疼:“你找东西帮我收吧,我来摘。” 穆风爽快答应,四下里找了找,也没找到什么东西,便把衣摆给扯了起来,把孟羽凝放成一堆的鸡油菌给捡了起来。 孟羽凝感觉自己捅了鸡油菌的窝了,摘完这一堆,前头还有一堆,摘完那一堆,抬头一看又有,她乐此不疲,一个劲儿埋头猛摘。 就这样,两人一个摘,一个捡,不多时,穆风的衣摆就已经快兜不住了,便开口:“孟姑娘,要不咱们先送回去一趟?” 孟羽凝回头一看,好家伙,竟然捡这么多了,再捡确实没地方放了,她一个人也不敢留在这里,便恋恋不舍地跟着穆风往回走:“要是有个竹篓什么的就好了。” 穆风:“这有何难,穆九他们会编这些玩意,回头让他们抽空做几个就好。” 孟羽凝点头说好。祁璟宴身边那些亲信护卫,除了穆云他们原本就是穆家子弟,其余的都是穆家从各地找来的无父无母的孩子训练出来的,都给了穆姓,但名字却是从一开始,一直往后排的。 说着话,两人走回了营地。 穆风小心的把那一堆鸡油菌放在了地上,随后直接喊了穆九来:“你有空的时候,编几个筐子篓子什么的,回头咱们上山找吃的,也有东西装。” 孟羽凝认出,这个穆九就是一开始在山脚下等着他们的那人,也是帮她做床那两人中的一个,想到他做床时候那个麻利劲儿,心道这人怕是特意学过木匠吧。 穆九点头:“行,今儿先搭房子,搭完我就弄。” 孟羽凝:“没事,不急这一天,你先去忙。”房子是大事,不然今儿晚上大家伙还得风餐露宿。 穆九说好,临走前,看了一眼地上那堆蘑菇,有些欲言又止,穆风猜到他想说什么,赶紧解释:“放心,孟姑娘说了,这些没毒,能吃。” 穆九将信将疑:“当真?吃了不会像上回你一样,非抱着马喊娘子吧?” “闭嘴吧。”穆风恼羞成怒,当即跳起来踢他,穆九撒丫子就跑,穆风追着去打,两人上蹿下跳,好不热闹。 孟羽凝被他们逗得哈哈笑,笑完一回头,就见木屋门口,不知道祁璟宴什么时候出来了,此刻正坐在轮椅上静静望着她。 屹儿也醒了,此刻正窝在祁璟宴怀里,歪着小脑袋也在看她。 一大一小同一个表情,孟羽凝也看不出他们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捡起一朵漂亮的蘑菇,走到兄弟俩面前,递过去给小男孩看:“屹儿你瞧,这是鸡油菌,晚上咱们就吃这个菜。” 小男孩对着新鲜的东西很感兴趣,伸着小手拿过,仔细瞧了会儿,对着孟羽凝伸出了两只小手。 孟羽凝不确定道:“屹儿是让我抱你吗?” 原书里,从京城出来之后,这小男孩可是除了祁璟宴还有穆云穆风几个,谁都不让抱的。 祁璟宴也有些惊讶,低头打量屹儿的小脸。 就见小男孩点点小脑袋:“阿凝抱。” 漂漂亮亮的小娃娃,奶声奶气让她抱,孟羽凝的心都软了,忙伸手将他抱了起来,声音又不由自主地夹了起来:“好,阿凝抱屹儿。” 祁璟宴见她纤瘦,有些担心她抱不稳,伸手准备扶一下,没想她竟抱着屹儿径直走了,他伸在空中的手一顿,随即嘴角扬了扬。 是了,那么大个木桶她都能抱着走那么远,何况屹儿这么小的孩子。 孟羽凝抱着屹儿走到那堆蘑菇那里,“阿凝要把这蘑菇摘干净,屹儿要不要帮忙啊?” 小男孩点头:“屹儿帮忙。” 孟羽凝便把小男孩放了下来,从柴火堆那里找来两个木头墩子当板凳,一人坐一个,摘起蘑菇来。 整个下晌,屹儿都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孟羽凝身后,跟着她摘蘑菇,跟着她割草喂小兔子,跟着她用晾得半干的草编坐垫,后来孟羽凝做饭的时候,他也在一旁看着…… 这样形影不离半天的结果就是,吃过晚饭,祁璟宴吩咐穆云烧水准备给屹儿洗澡的时候,小男孩却不让穆云洗,而是拉住了孟羽凝的手,眼巴巴看着她:“我要阿凝洗。” 孟羽凝欣然答应,帮小男孩脱了衣裳抱进木桶,给他洗了个澡。 孟羽凝动作温柔,一边洗一边还哼着小曲,小男孩乖乖让她从头洗到脚。 等洗干净,孟羽凝将小男孩抱出来,擦干水,又换了身衣裳,随后把他先放在自己床上,拿巾帕仔细给他擦着头发。 小男孩回头看着孟羽凝,郑重地问:“阿凝,以后你能一直帮屹儿洗澡吗?” 屹儿喜欢阿凝给屹儿洗澡,像娘亲。 孟羽凝不知道屹儿的心思,但给小娃娃洗澡也是乐在其中,便笑着点头,“好,以后阿凝一直给我们屹儿洗澡澡。” 小男孩便笑了,往后坐了坐,亲昵地靠在了她身上。 穆云将木桶抱出去,洗干净,又换了一桶热水进来,看向祁璟宴:“殿下,您也擦擦身子?” 祁璟宴双腿受伤,沾不得水,这些天以来,一直都是穆云投湿巾帕让他擦一擦,祁璟宴自己能擦到的地方就他自己来,后背就穆云来。 祁璟宴:“嗯。”前两天忙着跑路,这些都顾不上,今儿安稳下来,是该擦洗一番了。 见穆云拿了巾帕,祁璟宴也开始解扣子,孟羽凝有些尴尬,小声跟屹儿说了一声:“屹儿先自己玩一会儿,我待会儿回来。” 说罢起身就要往外走。 没想小男孩却拽住她的手,仰着小脸看她:“阿凝,你也帮哥哥洗个澡吧?” 祁璟宴正解着腰带的手一僵:“……” 作者有话说: ---------------------- 第21章 帮祁璟宴洗澡? 孟羽凝下意识看向祁璟宴,正正和他那深邃如潭的目光对上。 她脑中浮现一个场景,祁璟宴光|溜溜坐在木桶里,她像给屹儿洗澡那样,帮他从头洗到脚…… 想着想着,孟羽凝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往祁璟宴腰间看去,面颊蓦地发起烫来。 我的天,这这这,这也太尴尬了吧。 祁璟宴本来没有多想,可看着面前女子那红扑扑的脸颊,他的耳根也莫名发起热来,攥着腰带的手不知不觉紧了紧。 看着祁璟宴幽幽的眸子,孟羽凝心里一个咯噔。糟糕,他不会同意屹儿这个提议吧? 以前他贵为太子,身边定然少不了宫女服侍,说不定让宫女洗澡也是日常。 万一他一时起意,觉得她这个厨子的工作量也不饱和,再临时征用她做婢女,让她做一些贴身服侍的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么一想,孟羽凝赶紧收回视线,蹲在床边,拉着屹儿的小手,语气委婉,但态度坚决地拒绝了:“屹儿,殿下腿上有伤,阿凝粗手粗脚,万一冲撞了殿下就不好了,所以阿凝就不服侍殿下洗澡了。” 说完这话,她也不给兄弟两个开口的机会,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看着那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祁璟宴沉默片刻,垂眸,接着解腰带。 屹儿生怕自家哥哥难过,扭头看向他,安慰道:“哥哥,等你腿好了,阿凝就会帮你洗澡了哦。” 祁璟宴对着屹儿笑了笑:“不用,让阿凝帮屹儿洗就好了,哥哥自己洗。” 穆云目睹这一切,默不作声低下头,打湿帕子拧了半干,递到自家殿下手里。 --- 房子还没建完,天已经黑了,护卫们便停了下来,在院中燃起了几个火堆,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说着话。 孟也凝把先前编了一半的草垫拿着,坐到一个火堆前,接着编。 刚编完,出去买被褥的三个护卫背着大包小包回来了,大家伙围了上去,七手八脚接过他们背上的东西,又你一言我一语地问起怎么这么晚才回。 一人答:“本来早该回的,可我们刚买完东西,正准备出县城,就遇到一群衙役在搜人,领头那人瞧着像是张护军那边的,我们怕被跟踪,只能绕了些路,这才回来。” 众人又问了几句,见没什么大事,便都放下心来。 三人说进去找殿下汇报情况顺便请安,站在一旁听了半天的孟羽凝开口:“殿下这会儿正在洗澡,你们跑了一天也饿了吧,给你们留了饭,在锅里温着,先去吃饭吧。” 穆风等人也附和:“是啊,先去吃饭,今儿又是孟姑娘做的菜,每样都给你们留了,保准你们吃得流口水。” 众人哈哈笑,三人朝孟羽凝拱手道谢,先跑去泉水那先洗了手,又争先恐后跑到还架着小火的大锅那去拿饭菜,随后一人抱着一个大碗,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24章 穆云抱着装水的木桶走了出来,“孟姑娘,殿下洗完了。” 孟羽凝说好,从护卫们带回来包裹里,拿出一床被褥进了木屋。 因着先前自己那一顿不合时宜的脑补,她没敢看祁璟宴,径直走到自己床边,把被褥放在了床上。 屹儿还坐在她的床上,她把小男孩抱起来,柔声哄着:“屹儿,你回殿下床上,阿凝要铺被褥可好?” 小男孩乖乖点头,孟羽凝便抱着他转身,一转过去,就见祁璟宴伸出了手:“给我吧。” “哦,好。”孟羽凝避开他的视线,把屹儿交到了他手上,随后赶紧转身,忙忙叨叨地把被褥铺好,随后抱起他那件黑色大氅:“殿下,这放哪儿?” 不用了,就物归原主吧,再说,她这小床也太小了,堆在她床上,回头她睡着肯定要压着。 祁璟宴指了指他床边放着的一个包袱:“放那便是。” 孟羽凝便走过去,把那包袱打开,把大氅小心放进去,又给系好了。 穆云抱着一床被子走进来:“殿下,这床薄一点,给您用。” 祁璟宴说好。 穆云把被子放在他床边,把外出三人的情况简单汇报了下,祁璟宴点了点头,并未多问。 穆云出门,很快汤神医又端着药碗,提着药箱走了进来,等祁璟宴面无表情喝了那碗药,汤神医就给他针灸治疗双腿。 孟羽凝全程观看,见那长长的针扎入腿中,而祁璟宴虽面色有点苍白,可从头到尾眉毛都没皱一下,她不禁好奇问:“殿下,你这腿不疼吗?” 祁璟宴抬眸看她,就见那针仿佛是扎在她身上一般,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皱成了包子,有些忍俊不禁:“不疼。” 汤神医斜睨他一眼,冷哼一声,慢慢起针,收完最后一根针,收拾好药箱,端起空了的药碗,起身往外走,边走边小声嘀咕一句:“就是会装。” 孟羽凝见祁璟宴额角渗出一层汗珠,掏出帕子递给他:“殿下擦擦汗吧。” 祁璟宴接过,在额头上按了按,“天越来越热了。” 孟羽凝纳闷,热吗?白天是有点热,可这晚上不是凉飕飕的嘛。 她等祁璟宴擦完把帕子还她,可发现他就那么攥着帕子慢慢躺了下去,显然并没有打算还她的意思。 她想着自己还有,便也没跟他要,出去把两道门关上,随后脱鞋躺到了床上。 床上铺了棉花褥子,躺上去舒服多了,孟羽凝来回翻了两下身,满意地笑了。 笑过之后,冲对面床上一大一小说:“殿下,屹儿,晚安喽。” 祁璟宴朝她点了点头:“晚安。” 屹儿已经躺在祁璟宴身边犯起迷糊来,听到她的话,又坐起来,乖乖巧巧也道了句晚安,这才又躺了下去。 孟羽凝转过身去,伸手到枕着的包袱里,偷偷摸出那三个帕子做的口罩,先捏在手里,打算等会儿趁祁璟宴睡着,再戴上。 祁璟宴把她鬼鬼祟祟的小动作看在了眼里,直接开口:“你那面罩,不必戴了,你夜里不曾说过什么梦话。” 孟羽凝大吃一惊。这家伙是怎么知道这口罩的目的的。 她想了又想,还是不放心,便又试探着问:“殿下,我当真没说过什么梦话?” 祁璟宴面不改色:“不曾。” 想到书中的祁璟宴是个一言九鼎的人物,那既然他说了没有,那就是没有,孟羽凝放下心来,把那帕子塞回了包袱,戴在嘴上勒得腮帮子疼,能不戴肯定不戴地好。 墙上的火把太亮,有些晃眼睛,孟羽凝小声问:“殿下,你还用光吗?不用的话,要不我灭了?” “我来。”祁璟宴说,随后从床头摸了个白天从外头捡来的小石子,弹出去,只听啪地一声,火把瞬间熄了。 屋内暗了下来,孟羽凝闭上眼睛,不多时就睡着了,陷入了沉沉地梦乡。 梦里,她正在直播做菜,做得热火朝天。 祁璟宴静静躺着,听着左右两边的呼吸都平缓起来,他也慢慢酝酿睡意,意识刚刚有一丝模糊,就听窗边床上的女子又嘀嘀咕咕开始说话了。 没了帕子勒嘴,这次听得颇为清晰。 “家人们,动动你们发财的小手,来个一箭三连,往后想吃个家常菜就有着落了。” 祁璟宴:“……” 一箭双雕他知道,可这一箭三连是何意? 作者有话说: ---------------------- 宝宝们,明天(周三)请假一天,后天(周四)晚上更新,鞠躬~ 第22章 那还能是,一箭三雕的意思? 那她方才那句话,“家人们,动动你们发财的小手,来个一箭三雕,往后想吃个家常菜就有着落了”,是说哪个人的箭术好,往后就能吃她做的家常菜? 嗯,应该是这个意思罢。祁璟宴琢磨了一会儿,如是想着。 只是,祁璟宴举起右手,放在眼前看了看,为何叫“发财的小手”? 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把手放回去,不再想。 他偏头,视线落在旁边小床上的女子身上。 月色下,她蜷成一团,安静乖巧,和白日那个神采飞扬,精气神十足的女子截然不同。 他素来觉浅,自从那日突然被关进大牢后,就更加难以入睡。 后来双腿被打断,剧痛难当,更是整夜无法合眼。 离开京城后,汤鹤在他的药里加了止痛的草药,腿上的疼痛减轻了些,可夜里仍然辗转难眠。 只有疲累到极点,才能勉强打个盹,可一闭眼就是噩梦连连,惊醒后便只能睁着眼睛熬到天亮。 唯独昨晚,不知是因为到了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放松了戒备,还是别的,后来哄睡屹儿后,听着屹儿和她的呼吸一左一右此起彼伏,他竟然也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直到天亮才睁眼。 多少日子来的第一个好觉,让他觉得身心轻松不少。 大仇未报,屹儿还小。 他这条烂命,需得留上那么十几二十年。 是以今晚,盼着也能睡个好觉吧。 这么想着,祁璟宴先给屹儿掖了掖被角,又伸手给孟羽凝又快蒙到脸上的被子往下扯了扯,这才收回手,闭上双眼,放缓呼吸,慢慢睡了过去。 --- 次日,孟羽凝醒来的时候,发现屋里又剩她自己了。 祁璟宴要出屋,肯定得穆云他们进来,再把他抬出去,她怎么就能睡那么沉呢,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想到他们几人进进出出,她在这呼呼大睡,孟羽凝忍不住叹气。 哎,这觉睡得,跟猪似的。 “哥哥好厉害。”外头传来屹儿的声音。 孟羽凝一咕噜坐起来,双手扒在窗棱往外看,就见祁璟宴正坐在轮椅上,对着院中不知何时竖起来的木头靶子,正拉弓搭箭。 屹儿站在轮椅旁,手上拿了一柄小小的弓,也跟着有样学样。 小小的娃,小脸严肃,比划得有模有样,孟羽凝忍不住笑了:“屹儿加油。” 兄弟两个齐齐转头看过来。 屹儿见孟羽凝醒了,噔噔噔跑到窗边,举起他的小弓,“阿凝,我在学射箭。” 孟羽凝拍手:“哇,我们屹儿这么厉害啊,那你等我一下,我出来看哈。” 小男孩点头,“好,我等你。” 孟羽凝穿鞋下地,整理好衣裳,三下两下梳好头发,整理好床铺,走出门去。 刚走出门,等在门口的屹儿就牵起她的手,拽着她往祁璟宴那走:“阿凝,先看哥哥,哥哥好厉害。” 孟羽凝说好,顺着屹儿的小手看过去。 就见换了一身黑袍的祁璟宴从地上放着的箭筒里拿了三根羽箭,随后,搭箭,扣弦,拉弓,松手。 嗖!嗖!嗖!三箭齐发。 当!当!当!齐齐没入靶心。 哎呦喂,这是神射手啊!孟羽凝惊得瞪大双眼,一时忘了说话。 直到屹儿拍着小手蹦起来,“哥哥天下第一厉害。” 她才反应过来,跟着啪啪拍手,由衷称赞:“殿下真乃天下第一神射手,小女子着实佩服!” 屹儿跟着附和:“神射手!哥哥是神射手!” 不远处的穆云等人听着两人的话,都忍不住笑。 殿下的箭术,射石饮羽,百步穿杨,夸张一点,说句弦鸣霹雳,箭泣鬼神,也不为过。 如此短的距离内,三箭齐发,射中靶心,不过是殿下拿来哄小殿下玩的雕虫小技罢了,没想竟然把孟姑娘给崇拜成这样。 祁璟宴嘴角更是微不可见地抽了抽,垂下眼眸,没搭理这一大一小,两个溜须拍马之徒。 孟羽凝才不在乎他这幅高冷的面孔,两眼直冒星星,凑过去一点:“殿下,你这是一箭三雕吧?” 祁璟宴摩挲着手里的弓:“嗯。” 孟羽凝好奇伸手,也在那弓上摸了一把,语气里满满都是羡慕:“真厉害,要是我也会射箭就好了。”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25章 屹儿歪着小脑袋接话:“阿凝,你跟屹儿一起学啊。” 孟羽凝蹲在屹儿旁,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我不行吧,再说,也没人教我呀。” 屹儿转头看向祁璟宴,抓住他的手:“哥哥,你也教教阿凝好不好?” 孟羽凝看向祁璟宴,就见他也在看她,两人对视片刻,就在孟羽凝以为他会拒绝时,他开了口:“可。” 屹儿便冲孟羽凝笑了:“阿凝,哥哥答应教你了。” 孟羽凝便起身,学着穆云他们那样拱手,朝他一拜,信誓旦旦:“多谢殿下赐教,我一定好好学,绝不给殿下丢脸。” 祁璟宴点了点头,喊了穆九过来,吩咐道:“做一把弓,给孟姑娘用。” “是,属下这就去做。”穆九拱手应道,转身进山,去找材料。 有机会学点新技能,还是能保护自身安全的技能,孟羽凝很是高兴,整张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看得人心情都跟着明媚起来。 祁璟宴眉目舒展,语气温和:“穆风他们待会儿要上山,你昨儿不是说要跟着去来着,先去吃些东西再走。” 孟羽凝笑着点头:“好。” 说罢,走去泉水那边洗漱一番,又去灶台那边。 汤神医掀开锅盖,把一碗给她留出来的米粥端了出来,孟羽凝道谢接过,端着到一旁的木头墩子上坐着吃完了。 吃完之后,顺手把碗拿去洗了,这才走到正在劈竹子的穆风那问:“穆风,咱们什么时候上山?” 穆风干了一早上活了,早就干得不耐烦了,见孟羽凝准备好了,当即笑着把手里的竹子一扔:“这就走。” 说着又喊上了另外两个护卫,提上穆九昨晚加班加点赶出来的两个竹篓,一个竹筐,跟祁璟宴打了声招呼,便往山上走。 孟羽凝便也朝祁璟宴行了一礼:“殿下,那我们这就上山去了,晌午等我回来做饭。” 祁璟宴微微颔首,在她转身之际又说:“晌午就做些家常菜吧。”需得一箭三雕才能吃的家常菜,他倒是想尝尝是何味道。 孟羽凝有些纳闷,他怎么突然提家常菜,但也没多想,点头说好,又朝屹儿挥手:“屹儿,阿凝去找好吃的哦。” 屹儿也挥手:“阿凝,早些回来。” 孟羽凝说好,捡了个趁手的竹棍,抡着棍子,去追穆风他们。 “孟丫头。”汤神医喊住她,丢了一个荷包给她:“这里是驱虫的草药,你戴在身上,多少能有些用。” “多谢汤神医。”孟羽凝真诚道谢,又指了指穆风他们:“他们有吗?” 汤神医:“他们这些小子各个跟猴子似的,身手利索着呢,用不上这玩意儿。” 孟羽凝便说好,跟着穆风他们走了。 四个人在山上转悠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才回来,两个竹篓,一个竹筐,全都满满登登冒了尖,穆风三人手里还都提着东西,真可谓满载而归。 大家伙干了一早上,终于把那三个竹木结构的屋子搭好了,此刻正坐在院中歇息。 见到几人回来,大家伙一窝蜂全都涌了上去:“都找了什么?”“可有啥新鲜玩意儿?” 屹儿兴奋地跑过去:“阿凝回来了。” “回来了。”孟羽凝笑着应。 几人走到院子中间,把背上手里的东西全都放在地上,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好,大家伙看得直咋舌。 四只山鸡,两只野鸭,五只兔子,三条鲤鱼,四条草鱼,一兜山鸡蛋,这是荤菜。 素菜那就更多了,大小山笋各一堆,各种菌子,荠菜,野蒜,水芹菜,艾蒿,还有槐花,蕨菜,可谓应有尽有。 护卫们蹲的蹲,站的站,围成一堆,研究地上的各色吃食,屹儿小小一个,也挤到人群中间跟着凑热闹。 下山的时候,孟羽凝本来也想帮着提点东西的,可穆风他们死活不让,说让她顾好自个就行。 所以她就一路走,一路摘了一大捧野花回来,此刻见大家伙都围成一团,她便也不去凑热闹。 见后头三个房子都建好了,她便捧着花过去,挨个进去瞅了瞅。 虽然开门就只有一间屋子,但还挺宽敞的,也留了窗户,屋里瞧着十分亮堂。 要是摆上她的一张小床,空出来的地方还够她翻几个跟斗的。 她挺想要一间的。一个人睡,可以不用总是想着睡姿雅不雅,当然更主要的 ,不用再担心自己说梦话。 穆云见她参观房屋,便走过来。 孟羽凝好奇问:“这三间屋子,你们准备怎么安排?” 穆云一下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先前屋子建好,他去找殿下请示:“那三间木屋,兄弟们挤一挤,可以给穆姑娘匀出来一间,您看要不让孟姑娘搬过去,您这也能宽敞些?” 结果殿下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不必,也住不了多久,就先这样吧。” 他不知道一向对女子敬而远之的殿下,为何要让孟姑娘留在他屋内,但他直觉,这事最好让孟姑娘自己去问殿下,于是便说:“这得看殿下的安排。” 孟羽凝又问:“这都没有床,你们怎么睡?” 穆云:“回头弄些干草铺在下头,再铺上被褥,就可以了。” 孟羽凝估算了一下,如果是一溜打地铺睡的话,一个屋子应该可以睡下七八个人,那汤神医加上护卫们,两间足够睡下了。 她想要一间屋子的念头又强烈了些,想了想,抱着野花出了木屋,回到前头。 就见平台边缘,祁璟宴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大家,望着山谷方向。 即便那边大家伙热热闹闹讨论晌午吃什么快吵翻天了,可一身黑衣的男人,连个头都不曾回,还是那么安安静静坐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 孟羽凝想了想,捧着那捧花走过去,随后把花送到他面前:“殿下,这花好看吗?” 姹紫嫣红,煞是鲜艳,祁璟宴点了下头:“好看。” 孟羽凝便笑了,把那一大捧花塞到他手上:“那送给殿下了。” 不知是那花的眼色太过惹眼,还是女子的笑容太过炫目,他一时竟觉得有些晃眼,沉默片刻才问:“为何送花给我?” 孟羽凝:“想让殿下开心呀。” 祁璟宴看了她一会儿,垂眸看花,嘴角上扬:“多谢。” 见他心情明显好了一些,孟羽凝趁热打铁,蹲在他面前,双手合十,仰头看他:“殿下,那建好的屋子,能给我一间吗?” 祁璟宴看着面前莫名有些可怜巴巴的姑娘,面不改色:“穆云他们人多,三间分下来,已经有些挤了。” 孟羽凝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于是又问:“那殿下,能给我盖一间小一点的吗?能摆下我的小床,再摆下一个小桌子就可以的。” 祁璟宴沉默一瞬,还是拒绝了:“没地方了。” 孟羽凝指着院子的空地,十分不解:“可是殿下,这不是还有这么大地方呢嘛,我就要个小小的就行,能摆下我的小床就可以了,桌子都不用摆的。”说着还伸手比划了一个大小。 祁璟宴:“忙完这阵子,穆云他们每日要操练起来,这院子的地方已然小了。” 虽不知道为什么,可孟羽凝直觉祁璟宴就是故意不给她建房子,她有些失望,还有一点点生气,但也不再纠缠,站起身来:“那好吧,那我去做菜了。” 祁璟宴提醒:“家常菜就好。” 孟羽凝:“哦。” 说罢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来,一把将祁璟宴手里的那捧野花给拿了回去,恭敬道:“殿下抱着累,我找个地方放着去。” 房子都不给她建,还想要她的花,做他的春秋大美梦。 看着貌似气鼓鼓的背影,祁璟宴刚才捧花的两只手僵在空中:“……” 作者有话说: ---------------------- 推荐一个友友的文,喜欢的宝宝们可以去瞅一眼哦,比心: ----------------------------- 《我是年代剧男主的亲姐?》by公子星昱 唐元元营养不良昏倒,意外觉醒了意识。 她竟然是活在一本年代剧中,是男主的亲姐姐? 抱紧弟弟的金大腿,一辈子荣华富贵? 错了。 她生在男主发达前,十五岁辍学,把上学的机会让给了弟弟,打黑工,累死累活供他上大学,未来的男主会成为科技新贵,还会和红颜知己展开好几段旷世绝恋,最后和白富美千金喜结连理。 自己却因为夜班一个人走夜路,遇上抢劫,死在一个平平常常的黑夜。 剧里她并没有出现,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只有男主功成名就短暂的回忆贫苦的幼年时,提了一嘴他有一个早逝的姐姐。 命很苦。 很贤惠。 弟弟:“姐姐,给我钱买饭吃。” 唐元元:“昨天不是刚给了你钱吗?”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26章 弟弟:“给同学了,他吃不起饭,太可怜了。” 一直喝厂里免费汤,才晕倒的唐元元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撅过去! 她这弟弟,果然和剧里一样“博爱”,只可惜,他这博爱里,却不包括自己这个亲姐姐。 唐元元觉醒了。 为什么,她一定要供养弟弟? 为什么一定要懂事? 为什么一定要贤惠? 上大学,出人头地的也可以是她。 第23章 孟羽凝抱着野花,走到木屋侧边突出的台子那,拎起一个先前祁璟宴给她砍的竹筒,走到泉水那,往竹筒里灌满了水,随后把那一捧野花放进去,又摆弄一会儿。 碧绿的竹筒,五颜六色的野花,格外好看。 在美好的事物面前,方才因为房子的事情那一点点不开心,烟消云散了。 她笑着抱起竹筒,走回木屋,摆在两张床中间的地上靠自己床这边,这才出门去做饭。 护卫们仍旧围在一处,见孟羽凝过来,忙把路让开,穆山憨憨地问:“孟姑娘,晌午吃啥?” 孟羽凝看了看食材,稍微琢磨一通,定了今日菜单,随后教大家如何处理食材,大家伙便一起动手,就连屹儿都跟着穆风一起,坐在灶前烧火。 忙活了一个时辰,饭做好了。 一大锅山鸡炖菌菇,一大锅山笋野鸭煲,红烧鲤鱼,槐花煎鸡蛋,清炒荠菜,还有个凉拌野蒜,所有能用上的盆盆罐罐都用上了,这才把菜装下。 先前护卫们用建房子剩下的竹子做了个长条的桌子,菜一样一样摆上去,护卫们围上来,各个都眼冒绿光,直吞口水。 孟羽凝和穆云穆风一起,把每样菜都装了一份出来,端到祁璟宴面前的小竹桌上。 孟羽凝转身就要去和护卫们一起吃,祁璟宴出声:“坐吧。” 孟羽凝不确定他是在喊自己还是在喊屹儿,回头看了一眼,就见祁璟宴指了指他右手边的竹椅:“坐下来,一起吃。” 穆风十分有眼力见地说:“孟姑娘你坐,我去给你盛饭。”说着跑去灶台那,给她盛了一碗饭,拿了双筷子送了回来。 孟羽凝道谢,接过碗筷,这才在祁璟宴右边坐下,屹儿则坐在祁璟宴左边穆九特意为他做的高椅上。 祁璟宴拿起筷子,看了一眼满桌子的菜,又看向孟羽凝:“这些,都是家常菜?” 孟羽凝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再三提起家常菜,还是点了头:“算是吧。” 屹儿拿着筷子,看看这个菜,又看看那个菜,馋得直吸溜口水,却一直不伸筷,像是不知道从何吃起。 孟羽凝瞧着好笑,先夹起一块槐花炒蛋,放在屹儿碗里:“这个是槐花炒蛋,屹儿尝尝。” 屹儿:“是那个好看的花花吗?” 孟羽凝点头:“是的。” 屹儿夹起来,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眼睛亮晶晶的,含混不清说:“好七。” 孟羽凝笑:“好吃就多吃点。” 见祁璟宴也望着自己,她又夹了一筷子到他碗里,“殿下也尝尝。” 祁璟宴说好,吃了一口,槐花清香,鸡蛋鲜嫩,十分可口,他点头:“味道不错。” 孟羽凝便笑了,自己也吃了几口槐花炒蛋,又拿起勺子,给屹儿和祁璟宴各舀了一朵蘑菇,盛情介绍:“这个蘑菇叫奶浆菌,很好吃哒。” 兄弟两个十分听话,夹起来就咬了一口。蘑菇和山鸡放在一起整整炖了小半个时辰,吸饱了鸡汤的奶浆菌鲜甜嫩滑,香气浓郁,一大一小两双相似的凤眸齐齐亮了起来。 孟羽凝看得十分有成就感,又给两人各自盛了两个,随后自己也连鸡肉带蘑菇盛了一大勺,大口吃了起来。 早上就吃了一碗粥,出去走了两个时辰,回来做饭又做了一个时辰,早就饿惨了。 祁璟宴见她狼吞虎咽,知她这是饿了,便说:“你自己吃,不必顾着我和屹儿。” 孟羽凝便也不跟他客气,点了点头,又夹了一大块红烧鲤鱼,一块山笋,埋头干饭。 祁璟宴一边吃,一边照顾屹儿,兄弟俩的吃相都很优雅,但速度也不慢。 孟羽凝吃饱,端着碗慢慢喝着鸡汤,兄弟两个也吃完了碗里的米饭,桌上的菜也都见底了。 光盘是对厨师厨艺最大的认可,孟羽凝眼睛弯弯:“殿下,这鸡汤,还有这鸭汤都很鲜,你和屹儿都尝尝。” 屹儿伸着小手指着装鸡汤那个碗:“屹儿要喝这个。”刚才阿凝就是从这个碗里装的汤,他看见了的,他要和阿凝喝一样的。 祁璟宴说好,拿起勺子,给屹儿盛了一碗鸡汤,屹儿抱起他的小碗,学着孟羽凝的样子,眯着眼睛,小口小口喝着。 祁璟宴左边看了一眼,右边看了一眼,见一大一小沉醉的表情一样,有些忍俊不禁,随后自己也盛了一勺鸡汤慢慢喝了。 三人喝完鸡汤,又一人一勺把鸭汤给分了。 吃饱喝足,孟羽凝扶着肚子往椅子上一靠,不想动。 屹儿有样学样,也抱着肚子靠在椅子上。 祁璟宴笑了笑,对着不远处向这边张望的穆风招了下手,穆风带着一个护卫过来把桌子收了。 三人又坐了一会儿,屹儿打起哈欠来,对着孟羽凝伸出手:“屹儿困了,阿凝抱。” 孟羽凝也困了,便借机抱着屹儿回屋,抱着他在自己床上坐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轻声哼着小调。 祁璟宴被穆云和穆山扶着进来,躺到床上,静静看着背着光的女子,冷峻的眉目不知不觉柔和下来。 孟羽凝哄睡屹儿,抱着他起身,走到祁璟宴的床边,准备给他放到床上,可弯腰的时候,一个不受力,险些整个人趴在祁璟宴身上,也差点儿把屹儿给丢出去。 祁璟宴及时伸手,一手扶她,一手扶屹儿,轻轻松松把人给扶住了。 孟羽凝看了眼自己胳膊上的大手,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声说:“脚滑了,多谢殿下。” 祁璟宴点了下头算作回应,随后松开她,伸手接过屹儿,放到床上。 孟羽凝回到自己床上,脱鞋躺好,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 祁璟宴昨晚睡得不错,此刻不困,便微微侧头,静静看着旁边小床上睡得正酣的女子,看了一会儿,转回头去,望着屋顶,嘴角的弧度慢慢消失不见。 --- 孟羽凝累着了,一觉下去,再睁眼,太阳都快下山了。 祁璟宴和屹儿已经不在屋内,她在床上赖了一会儿床才起,走出门去,就见屹儿在喂小兔子,她走过去跟他一起玩了一会儿,才走到院子中间去。 一看,忍不住感叹,这可真是人多力量大,上午带回来的那些食材,全都按她的要求处理好了。 四条草鱼全都清理干净,从中间切开,摸了盐,挂在了用竹竿搭成的架子上,此刻表面已经晒干了。 多余的笋子也全都剥好,洗净切开焯过水,摊开来晾在了竹桌上。 蘑菇也都摘干净,切成片晒了起来。今天没吃完的蕨菜,野蒜也都摊在地上晾着。 她是想着,现在住在山上,随时随地都可以找到吃的,回头等祁璟宴的腿好一些,大家就要启程去岭南,到时候路上什么情况也不知道,现在多晒一些干货,回头好在路上吃。 穆云见她过来看,便走上前来问:“孟姑娘,你看这样可成?” 孟羽凝点头,给予十足地肯定:“简直可太成了,你们帮了我大忙了,要不然我一个人还不知道要搞到什么时候去。” 穆云:“孟姑娘见外,都是大家一起吃的,怎能叫你一人忙活。” 孟羽凝刚才那不过是客气话,要是护卫们不主动帮忙,她也会开口喊他们的,不过见穆云这么说,还是挺高兴的。 穆云又问:“孟姑娘,这些山货晾干,是回头就吃掉,还是先留着?” 孟羽凝便把自己的打算说了,穆云郑重点头:“孟姑娘思虑周全,那明日就让兄弟们都出去,多找一些。” 孟羽凝点头说好。 中午吃得有点晚,又吃得极其丰盛,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大家都说不怎么饿,孟羽凝就熬了一大锅山鸡菌子荠菜粥,大家围在篝火旁,热热闹闹吃完了。 吃过晚饭之后,祁璟宴带着屹儿在院中纳凉,又让穆云帮着孟羽凝提了水去木屋,孟羽凝闩上门,抹黑洗了个澡。 洗完穿好衣裳,先把换下来的衣裳放在一边,打算明天白天再洗。 随后出门,去拿那两个竹筒,准备自己装水往外倒,却被祁璟宴阻止了,让她坐在他身边。 穆云进去抱着木桶出来直接将水倒掉,顺手把木桶给洗了。 祁璟宴看出孟羽凝有些窘迫,便说:“如今在外头,诸事不便,这些琐事只能让穆云他们来做,不必多想。” 孟羽凝一想也是,还要住那么久了,总不能每回都要跑那么十几二十趟把水倒掉,便点点头:“好。”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27章 随后,孟羽凝给屹儿洗了个澡,洗过之后,抱着他到外面玩,穆云又给祁璟宴擦了擦身体。 等三人都收拾妥当,汤神医照旧端着熬好的汤药送来,等祁璟宴喝完,便给他治腿。 等汤神医离开,时候也不早了,大家便都睡了。 孟羽凝白天睡得太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便看向祁璟宴,见他也睁着眼,便小声开口:“殿下?” 祁璟宴转头看过来。 孟羽凝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他的腿:“你的腿好些了吗?” 祁璟宴:“好些了。” 孟羽凝:“那还疼吗?” 祁璟宴:“不疼了。” 孟羽凝:“哦,那就好。” 随后两人都不说话,屋内恢复了安静。 没一会儿,孟羽凝又小小声喊他:“殿下?” 祁璟宴再转过头来。 孟羽凝:“回头到了岭南,咱们住哪?” 祁璟宴沉默片刻,才说:“应该是慎王府。” 孟羽凝支着胳膊,往他这边凑了凑,语气中带着些期盼:“那到时候房间足够,我可以自己睡一间吧?” 祁璟宴没有犹豫:“可。” 孟羽凝便笑了,双手合十,就那么躺着朝他拜了拜:“多谢殿下,殿下你真好。” 祁璟宴看了她几眼:“嗯。” 孟羽凝突然想起什么,往床头爬了爬,伸手把贴在她床边放着的那捧野花往他这边挪了挪:“这花还挺香的,殿下你闻闻。” 祁璟宴想起白天她一把将花夺回去的场景,一时有些无语。 他算看明白了,这姑娘不光是个溜须拍马之徒,还是个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之辈。 他本不想说话,可看着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还盯着他,等着他回答,便嗯了一声。 孟羽凝得到回应,笑了,爬回去躺好:“那就放在殿下这边吧。” 祁璟宴:“嗯。” “晚安,殿下。” “晚安。” 两人都以为,今晚又会是一个一觉到天亮的夜晚,可谁知,半夜竟突然下起了暴雨。 木屋的窗户没有窗纸,雨水毫无遮挡地飘进屋来,直接落在孟羽凝脸上,她一下惊醒,猛地坐了起来。 待看清是何情况,忙跳到地上,又把被褥和包袱都抱起来,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往哪放,就那么傻兮兮抱着,小小声抱怨着:“哎呀,好好的怎么下起雨了,这下怎么睡嘛。” 祁璟宴伸手:“先放到我这边来。” 孟羽凝没想到他也醒了,忙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刚把鞋穿好,就听到外头传来穆风他们低声说话声。 “快收快收,别淋湿了。” “还有那几条鱼,都快晒干了,快去拿回来。” “穆山快去收蘑菇。”…… 孟羽凝转身就往外跑:“坏了,那些山货还晾着。” 祁璟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莫慌,穆风他们在收了。” 孟羽凝还是有些着急:“我去搭把手。” 祁璟宴不松手:“你身子弱,淋湿了容易生病。” 孟羽凝走不了,一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便只好点头:“我不去了,殿下你松开我吧。” 他看似轻飘飘环着她的手腕,可她刚才挣了两下,竟然挣脱不了。 祁璟宴垂眸看了一下两人的手,松开了。 不多时,外头安静下来,显然是收完了。 孟羽凝看着自己那张已经淋湿了大半的床,还有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忍不住叹了口气。 得了,今晚她是别想睡好觉了。 她转圈看了看,把方才放在祁璟宴床上的被子拿起来,走到墙角的轮椅那,把被子往身上一披,坐到轮椅上,踢掉鞋子,双腿抬上去,抱住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打算就这么将就一晚。 祁璟宴静静看着在轮椅上窝成一团的姑娘,久久无语。 她倒是挺能随遇而安。 好一会儿,就在孟羽凝泛起迷糊,快睡着的时候,就听祁璟宴低低开了口:“阿凝。” 孟羽凝抬头:“哎。” 祁璟宴声音温和:“过来睡。” 孟羽凝一脸茫然:“过哪睡?” 作者有话说: ---------------------- 宝宝们,后天(周日)入v了,周日凌晨万字大肥章掉落,感谢支持 明天(周六)晚上不更,周日凌晨更 下面是预收文,打滚求个收藏,鞠躬~ ------------------------ 《小樵女乱世求生日常》: 叶云遥穿越了。 成了靠砍柴为生的小樵女。 王朝末年,兵荒马乱。 家徒四壁,一贫如洗。 人口情况,战死的爹,早亡的妈,极品的亲戚,骨瘦如柴的娃。 - 好在,她家后面有座物种丰富的大山。 看着饿得奄奄一息的弟妹,叶云遥提着柴刀上山…… 在她的努力下,日子越过越红火。 - 可衙门却出了告示,说战时新策,女子十八不嫁,衙门将强行婚配。 叔伯们上门,说让她安心出嫁,弟妹和财产,他们会尽心照管。 叶云遥挥刀就砍:滚! - 赶走心怀不轨的亲戚,叶云遥问刚刚给她递刀的男人:“搭伙过日子怎样?” 面容清俊的文弱书生垂眸:“你救了我的命,我愿跟着你一辈子。” 成了亲,日子暂时安稳下来。 - 直到那天,她带着弟妹从山上回来,远远就见家中有两伙人正激烈打斗。 她那手无缚鸡之力,胆小如豆的上门女婿,此刻竟风轻云淡,背着双手在门前观战。 直到一个黑衣壮汉一刀劈烂了她新买回来的水缸,他才如鬼魅一般闪身过去,直接掐着那人的脖子,将他重重砸在那水缸碎片之上…… *种田/温馨/发家/养娃/权谋 *1v1/双初恋/he/甜文/爽文 第24章 祁璟宴偏头, 看了一眼他的床里侧:“过来床上。“ 孟羽凝大吃一惊,蹲了起来:“这、这不太好吧。” 祁璟宴:“有何不好?” 陌生男女,睡在一起, 这当然不好啊。 可这话孟羽凝不好说,毕竟,两人曾是未婚夫妻关系, 要是那么说的话, 好像她嫌弃他一样, 尤其是她还有弃他而逃的前科。 于是想了想说:“殿下, 我睡觉不老实,我怕我踢到你的伤腿了。” 当然, 这也是实话。她睡觉的时候喜欢到处乱爬, 现在是床小, 没地方给她施展, 以前在自己那一米八的大床上睡的时候,经常是晚上在这头睡下去, 早上在那头醒过来。 祁璟宴却不以为意:“无妨。” 孟羽凝裹着被子,蹲在轮椅上, 还是有些犹犹豫豫。 祁璟宴等了一会儿, 见她不动, 又说:“过来。” 那语调虽温和, 可却帶着一种让人不敢轻易拒绝的霸道,孟羽凝觉得自己要是再磨叽,估计他都要拖着伤腿爬起来,親手把她拖过去了。 于是便披着被子从轮椅上下来,走到他床边,从他脚底下小心翼翼爬了上去, 随后挨着屹儿慢慢躺了下去。 这張床也不算太大,躺下他们三个人,基本上再没有空余了。 虽然中间隔着小小的屹儿,可屹儿撅着小屁股弯成个球,祁璟宴的手又搂着他,所以说,相当于,孟羽凝是直接挨着祁璟宴胳膊的。 她睡觉从不脱外衣,可祁璟宴每晚都是穿着寝衣睡的。 此刻他搂着屹儿的那條胳膊,黑色的寝衣袖子不知怎么蹿了上去,露出了一截结实有力的手臂,在黑漆漆的夜里,显得格外扎眼。 孟羽凝偷偷瞅了一眼自己那小细胳膊,心道难怪先前他随便一捏她手腕,她就挣脱不了,他俩这胳膊看起来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莫名的,她竟觉得那胳膊有些危险。他回头睡着了,不会忘了她在床上,不小心一个抬手,直接把她拍死吧。 这么一想,她赶紧把被子裹紧了些,往后拱了拱,后背紧紧贴着墙壁,尽可能離他胳膊远一些。 祁璟宴见她躺下之后也不安静,裹着被子,跟个虫子似的在那蛄蛹,便问:“可是挤着了?” 孟羽凝忙摆手:“没有没有,挺好的。” 知她又没说实话,祁璟宴也不追究:“时辰不早,睡吧。” 孟羽凝不再动:“好。” 嘴上是这么應,可她这会儿却是精神得很,闭上眼睛,酝酿半天,还是没什么睡意。 不禁又睜开眼睛,悄悄打量祁璟宴,就见祁璟宴也在睜眼望天。 便小小声说话:“殿下,你也睡不着吗?” 祁璟宴:“嗯。” 孟羽凝看他抱着屹儿,有些心动:“殿下,你抱着屹儿很累吧,要不,我来抱一会儿?” 小男孩小小一团,软呼呼的,很好抱的。 祁璟宴刚想说不累,就见她两只手已经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想到屹儿这两日都会主动让她抱,他便没有阻止,把揽着屹儿的手臂拿开。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28章 孟羽凝便伸手把屹儿小心抱到自己这边,将他連人帶被子搂到了怀里。 抱着个奶呼呼的小娃娃,孟羽凝觉得踏实多了,轻轻拍着屹儿,不知不觉困意袭来,手上动作停了,慢慢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等她睡沉,祁璟宴抬手,掀开她的被子,见屹儿果然已经在冒汗,他便轻轻把屹儿的小虎头被子给扯了出来,把大被子盖回去。 他动作很轻,屹儿依然睡得很沉,可孟羽凝却似被惊动,嘴里咕哝了句什么,还拱了拱。 祁璟宴下意识伸手在孟羽凝肩上拍了拍,拍了两下反應过来,手顿在那里。 见她又安稳睡去,他把手收回,盯着那一大一小的睡颜静静看着,直到脖子发酸,这才把头扭回去,合上眼睛。 --- 次日清晨。 穆雲和往常那般,走到木屋窗边,侧身对着窗户,目不斜视,轻声问:“殿下,可要起了?” 祁璟宴看了一眼还在酣睡的孟羽凝和屹儿,低声回:“不急。” 穆雲以为昨夜下雨,殿下没有睡好,想多躺一会儿,便答:“好,那属下晚些时候再过来。” 祁璟宴:“去吧。” 穆云放轻脚步走了。 祁璟宴平着躺了一个晚上,躺得腰酸背麻。他雙肘撑在床上,慢慢坐了起来,随后雙手拄着床,又一点一点往后挪,靠到了床头。 他慢慢活动了一下脖子胳膊,又轻轻捏了捏两條大腿,刚做完这些,就见屹儿伸了个小懒腰,随后睜开了眼睛。 小男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往祁璟宴身上爬,“哥哥抱。” 祁璟宴伸手将屹儿捞起来抱进怀里,屹儿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肩头。 祁璟宴轻轻拍着小男孩的小屁股,拍着拍着才突然想起来,昨晚上,屹儿竟然没有哭闹。 他不禁一愣。自从屹儿被送到他身边来,每天晚上雷打不动都要从噩梦中惊醒,这还是头一回,屹儿没有做噩梦。 他下意识看向还在呼呼大睡的孟羽凝,心中疑惑。 是因为屹儿昨晚和她睡在一起? 还是,只是个巧合? 屹儿趴在祁璟宴肩头,歪着小脑袋看向临窗的小床上,以为会和每天一样看到还在睡觉的阿凝,可却发现床上空空如也,連被子都没有了。 小男孩一下抬起头来,小手一指,语气中满是焦急:“哥哥,阿凝不见了。” 祁璟宴将他换了个方向,让他面朝里:“在这。” 见阿凝还在,小男孩便笑了,怕吵醒阿凝,声音小了些:“阿凝在这呀。” 祁璟宴点头,耐心解释道:“昨夜下了雨,阿凝的床淋湿了,没法睡。” 屹儿便指了指他自己:“那屹儿是睡中间吗?” 祁璟宴:“是。” 屹儿又问:“哥哥,那以后阿凝都跟我们睡吗?” 祁璟宴:“……不会。昨晚是下雨。” 小男孩有些失望,可转瞬一想反正都在一个屋子里睡,又高兴起来,拍拍小手:“哥哥,我们去喂兔子吧。” 祁璟宴说好,伸手从床头拿过屹儿的衣服给他穿上,随后把他放在地上,屹儿自己穿上小鞋子,轻手轻脚跑了出去。 穆雲正等在不远处,见小殿下出来,便快步走过来,蹲下去请安:“小殿下。” 屹儿往屋里一指:“穆云,哥哥要起床了。” 穆云笑着说好,起身招呼穆山,两人进屋。 一进门,看到祁璟宴的床上躺着两人,二人都是一愣,默念非礼勿视,下意识就转过身去。 转过去之后,两人对视一眼,反應过来。 不对啊,自家殿下两條腿都断着,他能干什么?再说,小殿下还在呢。 于是两人又转了过去,算是当着祁璟宴的面,原地转了个圈。 祁璟宴:“……” 两人不敢看自家殿下的眼睛,默默上前,拿起祁璟宴的衣裳,给他穿上,又穿好鞋子,这才把他架到轮椅上,連人帶轮椅抬了出去。 --- 孟羽凝睡饱醒了,发现又剩她自己了,挠了挠本就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有些懊恼。 原本昨晚睡前她还想着,今天一定要早点醒过来,免得回头穆云他们进来抬祁璟宴的时候,发现她睡在他床上,再误会什么,怪尴尬的。 可谁知道,她现在的觉竟然这么沉,一点动静都听不到的。 她起床梳头,见自己的小床已经彻底干了,便把自己的被褥抱回去放好,随后又把祁璟宴的床铺整理了一番,这才出门。 屹儿刚喂完兔子,见孟羽凝起床,他噔噔噔朝她跑过来,高兴道:“阿凝,你醒了。” 孟羽凝弯腰把小男孩接住,抱着他往泉水那边走:“屹儿可吃过早饭了?” 屹儿点头:“屹儿吃过了,吃的蘑菇粥,还给阿凝留了一大碗。” 孟羽凝笑着说好,把他放在地上,自己接了泉水洗臉,又从一旁顺手掰了一截杨柳枝刷了牙。 随后去把大家给她留的那一碗粥吃了。 这些天,護卫们已经从她这里认识了不少能吃的野菜和蘑菇,见她今天起得晚,猜她昨天上山怕是累着了,所以大家就没等她,吃完早饭,把昨天晚上收起来的那些山货拿出来晒好,就上山去了,汤神醫也跟着一起上山采药了。 孟羽凝吃完早饭,把昨儿那竹筒野花拿出来,换了水,就放在木屋窗户下。 屹儿好奇凑过去问:“阿凝,怎么放这里呀?” 孟羽凝笑着说:“花花是拿来看的,咱们现在都在外头待着,花花放在这,咱们就都能看见了。” 屹儿拍着小手说好。 祁璟宴见两个人聊得差不多,便出声:“阿凝,过来。” 这一声,让孟羽凝想起,昨晚他让她上他床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不禁臉颊发热。 昨晚同床而眠,虽然就是单纯睡觉,可她还是觉得有些尴尬,早上出门以来,她都没敢往他那看一眼。 可这男人偏偏又用昨天一样的话喊她,难道他就一点都不尴尬的吗? 她抬头看过去,就见他目光坦坦荡荡,还是和往常那样平静,就仿佛昨天夜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孟羽凝顿时也挺了挺腰杆。俗话说得好,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你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尤其是别人都不尴尬的时候,她更不能表现出尴尬。 于是,她牵着屹儿走过去,笑嘻嘻问:“殿下,你找我啊?” 祁璟宴親眼目睹了这姑娘多姿多彩的神情变幻,一时沉默了。 孟羽凝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殿下?” 祁璟宴把手里的弓递到她面前:“给。” 孟羽凝看着那把小巧精致的弓,瞬间忘了尴尬的事,一臉惊喜道:“这么快就做好了。” 祁璟宴:“试试,看看可趁手?” 孟羽凝举起手臂,对着靶子拉开弓,又松开,弓弦震颤。 她很激动:“这瞧着就是一把好弓,殿下,我想射一箭。” 祁璟宴指了指地上放着的箭筒:“箭在这。” 孟羽凝欢快應好,拿起一根羽箭,搭在弓上,想着祁璟宴平时射箭的样子,扣住弓弦,随后眯起一只眼睛,用力往后拉,觉得差不多了,一松手,箭嗖地一下射出去。 紧接着,掉在了地上。 屹儿已经举起小巴掌,正準备拍了,一见那箭就那么掉在了地上,他咯咯咯笑出了声:“阿凝笨笨。” 随后去拿了自己的小弓,抱着他的小箭筒跑回来,像模像样地给孟羽凝示范起来:“阿凝,你像屹儿这样。” “好,阿凝跟着屹儿学。”孟羽凝親耳听过祁璟宴夸赞屹儿姿势标準,便毫不犹豫举起弓,跟着学。 可她一没学过舞蹈,二没练过武术,四肢感觉不是那么听她使唤,看是看会了,动作做出来,却歪七扭八,不是那么标準。 屹儿急得直跳脚,一会儿踮着脚尖去掰她胳膊,一会儿抱住她的腿告诉她怎样站,最后两人抱在一起,叽里咕噜滚成一团,笑得半天都爬不起来。 祁璟宴静静坐在轮椅上,听着那愉快的笑声,看着这好笑的一幕,没有说话,眉目却是舒展的,嘴角也是上扬的。 等孟羽凝从地上爬起来,便拉着屹儿继续练习站姿,可怎么练都不得要领。 屹儿自己会站,可他太小了,指导孟羽凝,便有些表达不清。 他见阿凝没有进步,急得跑去拉祁璟宴的手:“哥哥,你教教阿凝嘛。” 孟羽凝也跑过去,雙手合十:“殿下,你教教我嘛。” 一大一小,两雙清澈的眼睛眼巴巴望着他,看得人不忍心拒绝,当然,祁璟宴本来也是答应了的,又怎会拒绝。 于是便说好,可他站不起来,没法近身纠正她的姿势,于是看着孟羽凝说:“给我找根竹條来。” 孟羽凝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点头说好,颠颠跑去護卫们建房子剩下的边角料那里,找了根小拇指粗细的竹条来,递到祁璟宴面前:“殿下给。”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29章 祁璟宴接过,往旁边一指:“站好。” “哦,好。”孟羽凝拉着屹儿到他指定的地方站好,拉开了弓。 屹儿动作标準,无需纠正。 祁璟宴看向孟羽凝,见她腆着肚子,人往后仰,他便说:“肚子收回去,腰挺直。” “好。”孟羽凝十分听话,“收肚子,挺直腰。” 她嘴里这么念叨着,肚子收了回去,可却弓起腰,驼起背,像是要去做贼。 祁璟宴又说了几次挺直腰,孟羽凝仍旧做的不到位,他一时情急,便用竹条轻轻戳了一下她的后腰:“这里要挺直。” 腰上突然一痒,孟羽凝嗷一声蹦出去好远,随后捂着腰,看向祁璟宴:“殿下别扒拉我呀,我怕痒。” 穆云几人留守营地,一边護卫安全,一边跟着穆九一起做着各种物件,先前并未往这边看。 可此刻听到孟姑娘大声嚷嚷了这样一句,几人脑袋齐齐歪了过来,眼睛里冒着熊熊八卦之火,想看看自家殿下为何要扒拉人家孟姑娘。 祁璟宴:“……” 他百口莫辩。 孟羽凝见大家伙都往这边看,她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想了想,朝祁璟宴拱了拱手:“殿下,我会忍住的,咱们继续吧。” 祁璟宴说好,于是几人继续。 孟羽凝警惕着,可祁璟宴手里那根竹条再没挨到她身上,她松了一大口气。 --- 張護军一行人修养了一天,总算恢复了元气,立刻分兵几路,马不停蹄地追赶祁璟宴。 可足足追了两天,連个影子都没追到。 待几路人都回来之后,他阴沉着臉,甩着马鞭咒骂道:“都她娘的是一群废物。” 众人不敢言语,低垂脑袋,等着他的脾气过去。 好一阵子,張护军随手指了一人:“你,回京,去三皇子府上报信,就说慎王跑了。” 一听要去三皇子府上,那高个子士兵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扑通一声跪地,语气哀求:“大人,要不您还是派别人去吧,小的腿脚慢,怕耽误了您的大事。” 张护军本就心情暴躁,此刻见他竟敢推诿,上去一脚,将他踹翻:“老子让你去,你就去,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不去老子现在就劈了你。”说着真的去抽刀。 高个子士兵捂着胸口爬起来,喏喏不敢言,翻身上马,朝着京城飞奔而去。 等那人走远再也看不见,张护军下令:“再给老子追。” 说罢,甩起马鞭,用力抽了下马,马嘶鸣一声,扬蹄飞奔而去。 --- 京城,夜色深深。 三皇子府,书房。 高个士兵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把慎王跑了的事情说了。 三皇子听完,一言不发。 许久,就在高个士兵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时,就见一直静静坐在椅子上的人站了起来,随后那双黑色靴子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眼前。 紧接着,就听一声刀出鞘的声音传来。 他惊恐抬头,尚来不及说话,就见眼前寒光一闪,随后脖子一凉,便没了知觉。 人头落地,骨碌碌转了几圈,停了下来,那双眼睛犹自睁着,并未闭上。 三皇子掏出帕子,慢条斯理擦干净刀上沾染的血迹,把帕子随手一丢,刀入鞘,声音无波无澜:“拖去喂狗。” - 皇宫,慈宁宫。 太后靠在引枕上,手里转着佛珠,闭目养神。 陶嬷嬷快步走进来,凑到太后身边,以手遮嘴,悄声耳语:“太后娘娘,翊坤宫那边来消息了。” 太后睁眼,挥手,将殿内服侍的宫人都打发下去,“说吧。” 陶嬷嬷神色凝重:“说是今儿一大早,宫门刚开,三皇子就到了翊坤宫给章贵妃请安,还把人都给打发得远远的,母子二人说起了体己话,咱们的人離得太远,只从二人说话的口型上辨认,说是三皇子说……” 陶嬷嬷说到这里,面露难色。 太后:“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那老奴就僭越了。”陶嬷嬷先请罪,随后神色激动起来:“咱们的人说,三皇子说‘那残废跑了’。” 太后立马坐直了:“宴儿跑了?” 陶嬷嬷点头:“应是错不了。” 太后笑了:“好好好,跑得好,能跑就说明还有心气,哀家真是怕这孩子经了这一遭,就此消沉下去。“ 主仆二人高兴了一会儿,太后又问:“那可有提到屹儿?” 陶嬷嬷摇头:“那倒是没有提到,不过有殿下在呢,定能把小殿下护得好好的。” 太后点头:“这一点我倒是不担心,这也是哀家为什么要把屹儿送去宴儿身边的缘由。” 陶嬷嬷附和道:“幸亏太后娘娘有先见之明,早早就把小殿下送去殿下身边了,不然翊坤宫那位怕是不会死心,隔三差五就得来纠缠。” 想到皇后薨后,翊坤宫那位装模作样跑来她这里,哭着说心疼屹儿小小年纪就没了母親,想把他抱过去翊坤宫养着,太后的脸色就冷了下去:“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做戏做到哀家面前来了。” 高兴过后,陶嬷嬷担心起来:“太后娘娘,您说,殿下他会不会?” 陶嬷嬷点到为止,后半句话并未说出来。 太后明白她的意思,摇了摇头,语气笃定:“不会。即便宴儿要报仇,有朝一日也会光明正大杀回京城,断然不会在外反了。” 陶嬷嬷又问:“那殿下这一番,又是为何?” 想到那些阴毒之人的鬼蜮伎俩,太后冷哼:“定是那群狗东西欺人太甚,宴儿不想坐以待毙,才换了条路走罢了。” 陶嬷嬷:“原来如此。” 正说着,就听外头宫人禀报:“太后娘娘,章贵妃求见。” 太后和陶嬷嬷对视一眼,太后冷哼一声:“去,让她进来,哀家倒是要看看,今儿她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陶嬷嬷应是,出门,朝着章贵妃行礼:“贵妃娘娘,太后娘娘请您一人进去。” 章贵妃把随身宫女留在殿外,跟着陶嬷嬷进门,上前行礼:“臣妾给太后请安,愿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转了两圈佛珠,才开口:“起来吧,看坐。” 章贵妃谢恩起身,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了,随后一脸忧色地说:“太后娘娘,臣妾听说一件事,也不知是真是假,更不知当说不当说。” 太后:“那就不必说了。” 章贵妃显然没想到太后如此不给面子,面色一僵,随即快速调整好神色:“可是此事涉及慎王,臣妾觉着还是得和太后娘娘说一声的好,免得太后娘娘挂念。” 太后手上转着佛珠,面上纹丝不动:“那就说说吧。” 章贵妃叹了口气:“臣妾听说,慎王甩开护送的官兵,不知所踪。” 太后风轻云淡:“那许是路上风景太过枯燥,慎王换条路走,散散心罢了。” 这纯属睁眼说瞎话,章贵妃一噎:“可是,太后娘娘您也知道,慎王毕竟和其他藩王不同,就藩路上,私自更改路线……,若是此事传到陛下耳中,陛下怕是要龙颜大怒。” 太后:“哦?这么说来,章贵妃你是要将这道听途说之言,告到陛下面前去?” 章贵妃忙摆手:“臣妾怎会?” 太后:“那是老三要去陛下面前说?” 章贵妃:“老三也不会。” 太后挑眉:“那就稀奇了,慎王犯了这么大的过错,你们竟然不告到陛下面前,趁机置他于死地?” 没想到太后今儿如此直白,章贵妃笑得有些尴尬:“太后娘娘多虑,老三和慎王是亲兄弟,又怎会落井下石。” 太后恍然大悟般:“哦~,那哀家知道了,你们就是想瞒着陛下,回头刚好借此机会追杀慎王,待人死了,就往他身上一推,说什么慎王私自逃跑,这才遭遇什么山匪流寇的,你们落得个干干净净。” 章贵妃没想到太后竟一猜一个准,脸色微微一变,笑容越发僵硬:“太后娘娘说笑了。” 太后审视着章贵妃:“合着你今日来,就是想把这些告诉哀家,引得哀家动气,最好气死过去才好。” 章贵妃察觉到太后的怒气,心中暗道这老妖婆今日怎么如此反常,连表面的体面都不要了,琢磨着今日可能来错了,便准备起身告退。 怎料,太后突然冷脸,高声喝道:“来人,章贵妃忤逆犯上,掌嘴二十。” 两个人高马大的嬷嬷立刻从屏风后头闪身出来,朝这边走了过来。 章贵妃脸色突变,蹭地站了起来:“太后娘娘!本宫是陛下亲封的贵妃,我娘家……” 太后面无表情,转着佛珠。 那两个嬷嬷走上前来,一人从身后架住章贵妃,一人抬手就扇。 啪!啪!啪!…… 这巴掌来得猝不及防,章贵妃的脸立刻肿了起来,痛呼连连。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30章 等二十巴掌打完,两个嬷嬷松开章贵妃,章贵妃一下摔坐在地上,捂着脸痛哭出声,可却不敢哭得太大声,因为嘴咧得太大的话,扯得脸疼。 太后一脸嫌恶:“送回翊坤宫,禁足半年。” 因着皇后之死,后宫无人打理,她软磨硬泡了许久,刚从康文帝那里要来了后宫管理之权,如果禁足半年,那就意味着大权要旁落,这个是她最无法忍受的。 她后悔不已,暗道今日草率了。 皇后死了,太子废了,如今她管着后宫,老三又在陛下面前得以重用,这阵子她有些忘乎所以了。 今天从老三那里得知,祁璟宴竟然违背圣意,私自跑了,她便没沉住气,来了慈宁宫。 这老妖婆私下里把皇后留下的那个小崽子偷偷送出宫去,让老三少了一个拿捏祁璟宴的把柄。 当时她出手晚了,没办成这事,老三还埋怨她来着。 今日来这一趟,本是打算气气太后,出一口心中恶气。 怎料,一向不问世事,对后宫争斗漠不关心的太后,今日竟然一反常态,不但同她直来直往,竟然还管教起她来了。 虽然太后和陛下的关系不是十分亲厚,可陛下对太后这个亲娘素来敬重,今日这事即便是太后做得过分,可就算闹到陛下面前,陛下也不会为了她忤逆太后,说不定要为了他孝顺的名声再责罚她一番,还有可能会连累老三。 而且,她忽然想起,太后之所以是太后,是因为她在先帝那一朝,斗倒了所有嫔妃,扶持自己儿子上位,这才成了太后。 思及此,章贵妃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懊悔至极,忙跪地磕头:“太后娘娘,臣妾知错了,求您开恩饶过臣妾这回吧。” 太后懒得再看她,挥了下手,两位嬷嬷架起她,直接送出门去,送回了翊坤宫。 殿内清净下来,太后又坐起来,对着陶嬷嬷招手,陶嬷嬷附耳过来,太后如此这般一番吩咐。 陶嬷嬷连连点头,转身出门,高声道:“太后心疾犯了,快去太醫院请太醫。” 腿脚快的小太监应了一声,撒丫子就往太醫院跑,不多时就把常给太后看病的太医请了来,太医给太后诊了脉,开了药,又亲自回太医院取了药送来,这才離开。 康文帝下朝之后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来慈宁宫。 一进门就闻到浓郁的药味,而太后正面色苍白,病恹恹地躺在床上。 康文帝两步来到床前,神情关切:“母后,您这是怎么了?” 太后睁眼,拉住康文帝的手,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陛下,你来了,哀家无事。” 陶嬷嬷却小声说:“陛下,太后娘娘今儿是被气着了。” 太后冷声呵斥:“陶嬷嬷。” 陶嬷嬷吓得不敢再言语。 康文帝看向陶嬷嬷:“无妨,你大胆说便是。” 陶嬷嬷这才为难地看了看太后,沉默一瞬,才下定决心似地开口:“回陛下的话,这阵子太后的身子本就不是十分爽利,今儿章贵妃又当着太后的面说了一些话,太后虽然罚了章贵妃,可等章贵妃走后,还是气得不轻,这心疾一下子就犯了。” 康文帝蹙眉:“章贵妃说了什么?” 陶嬷嬷连忙跪地:“章贵妃说、说、说” “好了,哀家来说。”太后貌似不耐地接过话头:“章贵妃说,宴儿帶着屹儿跑了,不知所踪。” 康文帝脸色一黑:“跑了?为何跑?跑去哪里?” 太后摇头:“章贵妃没说,但哀家是想,宴儿那孩子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得已的事情,这才绕道,奔着岭南去了。” “当初他在天牢里,就在陛下眼皮子底下,都被人磋磨成那样,可想而知,离了京城,那些仗势欺人的狗奴才又会怎样待他。” 想到祁璟宴那一身伤,还有断了的双腿,康文帝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没有接话。 太后捂着心口,紧皱眉头,“章贵妃还说,咱们大兴境内不安稳,说宴儿和屹儿保不齐就死在哪个山匪流寇手里了。” 说到这里,太后声泪俱下:“儿啊,母后糊涂啊,早知道两个孩子会遭遇不测,我就不该见屹儿一直哭着喊哥哥,就把他偷偷送到宴儿身边。” “母后对不起你,对不起皇后啊,母后大错特错了,要是他们出了什么事,母后也活不下去了。” 太后捶着心口,老泪纵横,哭得险些背过气去。 陶嬷嬷扑到床边,帮太后顺着心口,泣不成声:“太后娘娘,您要保重身体啊。” 康文帝见主仆二人哭得肝肠寸断,仿佛那两个孩子真的死在了外头一般,也不免悲从中来。 再想到留下一封血书就决然离他而去的发妻,当年两人初为父母的喜悦,屹儿抱着他腿咯咯笑,还有宴儿小时候骑在他脖子上摘果子…… 一幕一幕再也回不来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康文帝不知不觉已泪流满脸。 他跪到太后面前:“母后放心,儿子一定派人找到他们。” 太后点头,语气焦急,语无伦次:“对,多派些人,宴儿的双腿断了,屹儿还那么小,他们只带了两百人,到岭南山高水远,一定要多派些人,派可靠的人去,要不还是让郁小侯爷去吧,别人母后不放心。” 康文帝一一应是,跟太后说一切有他,让太后安心养病,又叮嘱陶嬷嬷一定要精心服侍太后,这才匆匆走了。 - 翊坤宫。 “陛下,臣妾冤枉啊,求陛下为臣妾做主啊。” 章贵妃跪在康文帝面前,拽着康文帝袍角,试图哭得梨花带雨,惹得康文帝心疼。 只是那高高肿起的脸,丝毫没有往日的楚楚动人,反倒十分狼狈,甚至有些可笑。 康文帝看得眉心突突直跳,脑中闪过皇后永远温柔的笑貌,再看眼前这面目全非的女人,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厌恶。 沉默了片刻,抄起手边茶杯狠狠砸在她脚边,低声咒骂道:“贱人,你比不上皇后一根手指头。” 茶杯破碎,茶水四溅,章贵妃吓了一跳,更被康文帝的话惊到,呆愣在那里,一时忘了哭。 康文帝:“不管阿宴犯了何错,那也是朕的儿子,他是生是死,朕说了算,轮不到你个贱人来做主。” 说罢,康文帝起身,转身就走,声音冰冷无情:“章贵妃忤逆太后,禁足一年,罚俸三年,交出后宫管理之权。” 章贵妃发出哀嚎:“陛下,陛下,臣妾错了!” - 翊坤宫发生的事,包括康文帝说的话,原原本本传到慈宁宫的时候,太后正坐在榻上喝着鸡汤。 听完之后,冷笑一声,“生前冷灶,死后热香,又有何用。” 说完,把喝了一半的鸡汤递给陶嬷嬷:“倒胃口,不喝了。” 陶嬷嬷收了汤碗,又端来一杯清茶,“喝口茶,解解腻。” 太后接过,慢慢喝着,喝完又问:“往岭南送的东西可准备齐了?何时能出发?” 陶嬷嬷:“东西都差不多了,最迟后日就能启程。” 太后点头:“好,到时候就打着哀家的旗号,大张旗鼓地走,不用藏着掖着。” 陶嬷嬷:“那若是陛下问起?” 太后:“就说哀家快死了,心里有个念想,盼着两个孩子能够安稳到达岭南。” - 三皇子得知章贵妃到手一半的凤印被她自个作没了,已是一两个时辰之后。 他气得把书桌上的笔墨纸砚悉数扫落在地:“说了不要擅作主张,不要擅作主张,怎么总是不听呢。” 刚刚汇报的随从垂手不言。 三皇子揉着眉心,沉默良久,才开口:“给章家送个信,让他们再加派些人手,务必在路上把人处理掉,切记,莫要暴漏身份。” 随从应是,转身出门。 - 次日。 两队人马从京城出发。 其中一队是由五军营把总,成安侯世子,也就是郁小侯爷郁逍带领的三千骑兵,出了城门,一路轻装简行,朝南前行。 另外一队也有数百人,化整为零,各种乔装打扮,以不同的身份,分不同时段,从几个城门出发,远离京城之后,换成快马,奔向南方。 --- 孟羽凝住在山里,对外头的事情一无所知。 这几天,她每天都和屹儿一起练习射箭。 小小的屹儿很有射箭天赋,虽然力气小小的,但是准头很准。 孟羽凝看得十分羡慕,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勤加练习,连屹儿都比不过了,便痛改前非,勤奋起来。 上午半个时辰,下午半个时辰,每日都要练足一个时辰。 见她如此刻苦,祁璟宴便也一改之前任她玩耍的态度,开始严格起来。 这一日,孟羽凝练累了之后,坐在院中护卫们用竹子搭的凉亭下,以手作扇,扇着风。 屹儿在祁璟宴的指导下,在扎马步。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31章 小男孩小脸通红,精神头却十足,比之前刚见的时候,不知好了多少。 孟羽凝不禁感慨,太后把屹儿送来给祁璟宴,真是个正确的决定。 原书里,皇后离开之后,太后把屹儿抱到了慈宁宫养着,本打算亲手把屹儿养大,可谁知章贵妃竟然提出把屹儿抱到翊坤宫去养,太后当即拒绝了。 可屹儿整日哭闹,不是喊着要娘亲,就是喊着要哥哥。 那日实在哄不住,太后便带着屹儿去御花园走一走,正在池边看鱼,不知从哪里突然蹿出一只野猫,直直朝着屹儿扑来。 得亏当时人多,把那发了狂一样的野猫按住,屹儿才没有受伤。 那猫只扑屹儿,此事太过蹊跷。 太后带着屹儿回了慈宁宫后,喊了太医过来,让太医把屹儿从头到脚都检查了一遍,最后发现屹儿身上穿的衣服被一种药草浸过。 不确定是不是那药草的原因,太后把屹儿的衣裳全都换下来,让人找了几只猫,结果那些猫无一例外,全都对着那衣裳又扑又咬。 太后知道,这是出了内鬼。 便下令彻查慈宁宫,后来查出是一个负责浆洗的宫女做的手脚,严刑拷问那宫女,她却什么都不肯招,最后趁着看押的人不注意,撞墙死了。 此事过后,太后便知道,如果把屹儿留在这狼窝虎穴一般的宫中,她很有可能护不住他。 再者说,她也老了,身体也不大好,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她真怕屹儿还没长大,她就去了,到时候便没人再护着屹儿。 她想了一夜之后,艰难做出了决定。 把屹儿送走,送到祁璟宴身边去。 虽说做了决定,但太后还是问过屹儿,问他可要去找哥哥,屹儿点头,说找哥哥。 太后抱着屹儿哭了一场,随后喂了屹儿一碗粥,跟他说睡一觉就能见到哥哥了,之后就把屹儿藏在了一个带盖的大筐子里,借着担心祁璟宴在外受苦的名义,兴师动众地给他送了几车物资,一道把屹儿送了出去。 不放心别人,太后亲自去康文帝那里,点名要了成安侯世子郁逍护送。 郁逍又大张旗鼓打着太后的名号,一路上无人敢拦,无人敢查,算是顺顺利利把人送到了祁璟宴手里。 等到康文帝知道,已经晚了,太后以屹儿哭闹不止为由解释,康文帝虽气,可也无可奈何。 不过按剧情所说,也得亏太后把屹儿送到祁璟宴身边,后来才被祁璟宴培养成为一代明君。 不过话说回来,祁璟宴这人,要不是双腿一直没好,其实以他的杀伐决断,更适合当皇帝一些。 原剧情里,祁璟宴是到死都没站起来过,不管汤神医怎么治,他都站不起来。 汤神医百思不得其解,对着祁璟宴的腿,三番几次说不应该。 后来祁璟宴放弃了治疗,让汤神医离开,汤神医气死了,把他臭骂一顿之后,跑了。 那这回,他们躲到山里来修养了,他的腿会好吗? 如果他的腿好了,他和屹儿,到时候谁当皇帝? 祁璟宴见屹儿马步扎得标准,他欣慰地笑笑,一抬头,就见凉亭下,孟羽凝正双手托腮,望着他。 说是望着他,却像在发呆,眼珠子半天不动一下。 他推着轮椅走过去,都走到她面前了,她眼珠子还是没动,心道果然,这姑娘又魂游天外。 祁璟宴瞧着好笑,忍不住出声:“阿凝,在想什么?” 孟羽凝正想事情,听到他问,话不经脑子,直接脱口而出:“在想你。” 祁璟宴:“……” -----------------------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入v了,撒花花~ 入v前三天,v章留言,红包随机掉落~ 明天还是凌晨更新 第25章 小小的屹儿扎着马步, 注意力却是在哥哥和阿凝身上。 见阿凝说想哥哥,他也跟着说:“哥哥,屹儿也在想你。” 祁璟宴:“……” 孟羽凝话一出口就回了神, 整个人呆在那里,此刻听到屹儿奶声奶气学她说话,再看祁璟宴那貌似平静, 却好整以暇的目光, 恨不得立马抽自己一巴掌, 再挖个地洞钻进去。 瞧瞧瞧瞧, 她这说的这是什么鬼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色心大起, 调戏他呢。 那边穆云他们刚轉回去的头, 在听到孟羽凝那句“在想你”的时候, 又齐刷刷轉了回来, 眼中皆是震驚。 我的个老天爷呀,孟姑娘这么直白热烈的吗? 穆山想到早上在木屋看到的那一幕, 蹲着往穆云身边挪了挪,凑过去小小声说:“老大, 你说, 殿下和孟姑娘, 是不是要成了?” 说着又把声音压低了些:“殿下不光讓孟姑娘睡他床上, 现在还喊孟姑娘‘阿凝’了呢。” 当初,因为太后娘娘的一道懿旨,孟懷甫那老东西把孟姑娘送到了殿下身边,他们全都不看好的。 用脚丫子想都想得到,殿下怎么可能要一个仇人之女做妻子? 更何况,孟姑娘来了之后就从早哭到晚, 对殿下更是避如蛇蝎,看着就气人。 可谁知道,孟姑娘偷跑了一回,回来之后,也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想开了一样,整个人态度大变。 不光对殿下亲近了不少,还平易近人地跟大家说话,幫大家做好吃的菜。 这样的孟姑娘,殿下要是将她留在身边,哪怕是正式娶她为妻,他们覺得也没什么可意外的,还挺乐见其成。 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因为孟姑娘的存在,不光殿下的心情跟着好了,就連小殿下也开朗了许多。 穆风本来期待穆云给出肯定答复,谁知穆云摇头说:“不知。” 这个回答在穆山意料之中,他们这个大哥啊,嘴巴可严实了,从不轻易评价什么人什么事,跟殿下有关的,那就更是跟个哑巴一样,一句闲话都问不出来。 穆山也不在意,憨憨地挠了挠他那大脑袋,兀自发起愁来:“孟姑娘是个好人,可就是,孟懷甫那老东西实在卑鄙无耻,殿下早晚是要弄死他的,你说两人要是真成了,那到时候殿下该多为难。” 穆云看着穆九的手上动作,跟着他学着编竹筐,神色如常地答:“不光殿下为难,孟姑娘也为难。” 穆山一拍大腿:“就是说呢,老大,你说这可咋办,愁死我了。” 穆云递了两根竹篾到他手里:“殿下心中自有成算,这不是你我该操心的事,先编好你的筐。” 穆山哦了一声,接过竹篾,笨手笨脚笨脑袋地继续编他那歪七扭八的笨筐。 孟羽凝和祁璟宴对視良久,见他不说话,她在心中好一番心理建设之后,哈哈一笑,一摆手:“嗨,我开玩笑的,殿下别介意。” 屹儿蹲着马步往这边走了几步,离两人近了些,也跟着附和:“哥哥,屹儿也开玩笑的。” 祁璟宴看了一眼快成了阿凝应声虫的屹儿,有些啼笑皆非地摇了下头,轉动輪椅,慢慢轉着輪子走了。 孟羽凝从凳子上起身,跑出凉亭,走到屹儿身边,蹲到他身边,小声说:“屹儿,以后阿凝说话,你别啥都跟着学。” 屹儿歪着小脑袋看她,困惑不解:“可是屹儿喜欢学阿凝说话。” 看着小男孩那天真懵懂的小模样,孟羽凝心道自己以后还是管好嘴吧,这么小的孩子,他懂什么呢。 便笑着说:“行吧,想学就学吧。” 屹儿跟着笑了:“阿凝,你笑得像花花。” 孟羽凝被小娃娃的甜言蜜語哄得心花怒放,摸摸他攥成拳头的小手,给出积极回应:“我们屹儿也好看。” 屹儿又问:“那阿凝喜欢屹儿吗?” 孟羽凝郑重点头:“喜欢呢,阿凝超级喜欢我们屹儿。” 小男孩的小脸蛋红扑扑的,有些害羞的小模样:“那阿凝,等屹儿长大,你嫁给屹儿好吗?” “啊?”孟羽凝震驚过后,哈哈哈笑出声,笑着笑着捂着肚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起都起不来。 不远处的护衛们听着小殿下的童言无忌,也都忍不住笑了。 见孟羽凝起不来,屹儿忙停了马步,跑过去抱着她胳膊,想把她扶起来。 可他小小一个,哪里扶得动,累得呼哧带喘:“阿凝,你太、太重了。” 孟羽凝越发笑得肚子痛:“屹儿,你都扶不动我,还说讓我嫁给你。” 屹儿再使劲儿,小脸憋得通红:“屹儿会多多吃饭的,等我长大些,就能扶得动你了。” “等屹儿长大,阿凝你就嫁给屹儿好不好?” 孟羽凝快笑抽了,可也不忍伤害小男孩纯真的情感,只好说:“好。” 看着一大一小这番闹剧,祁璟宴的嘴角抽了又抽,转动輪椅走过去,伸手抓住孟羽凝上臂,一把将她给提了起来。 刚还坐在地上,突然就站了起来,正笑得脸发酸的孟羽凝一愣,笑声戛然而止。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32章 穆山一直偷偷看着这边,见自家殿下拎小雞崽一样,把人家孟姑娘给拎起来,他啧了一声,一脸嫌弃地小声嘀咕:“殿下这样粗鲁,多冒昧啊。” 穆云又丢给他两根竹篾:“殿下的事,少管。” 穆山哦了一声,老老实实编起筐来。 祁璟宴和孟羽凝对視片刻,说了句:“昨夜下了雨,地上有潮气,久坐不好。” 孟羽凝咧了咧嘴角:“多谢殿下关心。” 祁璟宴嗯了一声,伸手把一旁站着的屹儿提起来,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拍了一巴掌,随后放下他,慢悠悠转着輪椅又走了。 屹儿捂着小屁股,一脸茫然,“阿凝,哥哥为什么打屹儿?” 孟羽凝也没搞懂:“许是见你没有好好蹲马步?” 屹儿点点头,深以为然,赶緊又去蹲了一会儿,这才找阿凝去玩。 孟羽凝陪着屹儿玩了一会儿,跑去把晾着的各种菜翻了面,随后看着时间差不多,就先洗了米,准备煮饭。 柴火刚架上,穆风就带着几个护衛背着竹筐先回来了:“孟姑娘,算着你要做饭了,我们就先送了一趟回来。” 孟羽凝笑着说好,讓他们把东西都倒出来,他们应该没有往远走,带回来的东西和昨天差不多的,山雞,兔子,鱼,还有各种野菜。 穆风几人把东西都拿出来,按照孟羽凝定下的菜,一起幫着收拾起来。 等饭菜做好,其他人也都回来了,依旧是满载而归。 大家伙热热闹闹吃完饭,孟羽凝带着屹儿回屋去歇晌午覺,护衛们则把剩下的菜全都摘出来,洗的洗,切的切,晾的晾,院子里都快占满了。 等孟羽凝醒来,看到一院子的幹菜,笑得快合不拢嘴。 春末夏初,阳光甚好,有一些菜半日就晒幹了,孟羽凝和大家一起盯着,幹了的就赶緊收回屋去,生怕又突然下场暴雨给淋湿了。 就这样忙忙活活的,一晃眼就到了晚上,放了些雞肉,又放了些菌子,煮了一锅鸡肉菌子粥,大家吃完,收拾妥当,便各自洗漱去歇息。 --- 今晚没有下雨,孟羽凝自然就睡在自己的小床上。 洗过澡换上寝衣的屹儿坐在床上,眼巴巴看着孟羽凝:“阿凝,你今晚不能和屹儿一起睡吗?”说着还拍了拍他们的床。 孟羽凝擦着洗过的头发,語气温柔地和他解释:“昨晚下雨,阿凝没地方睡,这才和你们挤了一晚,今晚天是好的,阿凝要自己睡了哦。” 屹儿也不是胡搅蛮缠的性子,听她这样说,即便有些难过,可还是乖巧点头,“那好吧。” 小男孩坐了一会儿,起身,凑到祁璟宴耳边,悄声问:“哥哥,今晚会下雨吗?” 祁璟宴忍俊不禁:“应该不会。” 屹儿一脸失望,一屁股坐回了床上,抱着自己的小被子,乖乖躺好,还不忘和孟羽凝挥手:“阿凝,明天见。” 孟羽凝笑着回应:“屹儿明天见。” 屹儿拽了拽祁璟宴的袖子:“哥哥,拍屹儿睡覺。”说着,小手还在自己身上拍了拍。 祁璟宴说好,慢慢躺了下去,将屹儿揽在懷里,轻轻拍着他。 孟羽凝见他们都躺下了,加快速度把头发擦幹,随后也躺到了床上,为了不压到还有些潮气的头发,她斜着躺,一头秀发就那么垂在床边。 祁璟宴哄睡了屹儿,一回头,见孟羽凝垂着一头头发就那么睡着了,轻声喊她:“阿凝,躺好了睡。” 孟羽凝已经睡熟,压根没听见。 祁璟宴无奈,伸出手去,轻轻推了推她肩膀:“阿凝。” 孟羽凝醒了,就那样往后仰头看他,看到一张倒着的脸,她一愣,翻了个身趴着,刚洗过的头发无比顺滑,就那么垂在了她面前,挡住了她視线。 她两只手一起扒拉半天,总算把自己的脸露出来:“怎么了殿下?” 祁璟宴温声问:“头发可干了?” 孟羽凝抓了两把:“干了。” 祁璟宴:“那就躺好了睡。” “哦,好。”孟羽凝应了声,翻身躺好了,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说:“晚安殿下。” 祁璟宴抄起枕边小石子,扬手熄了火把,声音低沉:“晚安。” 孟羽凝覺得耳朵痒痒的,伸手揉了揉,闭上眼睛睡觉。 --- 到了半夜,孟羽凝睡得正沉,就被屹儿那撕心裂肺的哭声给吵醒:“娘亲,不要丢下屹儿,娘亲!” 孟羽凝爬起来,看向对面,就见祁璟宴已经坐了起来,正抱着屹儿在哄,翻来覆去还是那两句车轱辘话:“屹儿不哭,哥哥在呢,哥哥在呢。” 可屹儿还沉浸在噩梦之中,哭闹不止。 孟羽凝看了一会儿,走过去,伸出手:“殿下,给我试试。” 祁璟宴想起前一晚三人睡一起的时候,屹儿一觉到天亮,便丝毫不耽误,赶緊把屹儿送到了孟羽凝手上。 孟羽凝抱着屹儿在地上慢慢走着,嘴里哼着乱七八糟的小调。 神奇的是,在祁璟宴懷里怎么都哄不好的屹儿,往孟羽凝怀里拱了拱之后,竟然抽抽噎噎慢慢停了哭,孟羽凝便再接再厉,继续抱着走,直到屹儿再次睡去。 见屋内安静下来,外头门口站着的穆云几个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各自回去,睡觉的睡觉,值夜的值夜。 孟羽凝轻手轻脚走到祁璟宴床边,把屹儿递给他,祁璟宴小心接过,又轻轻放在床上,轻轻盖上被子,孟羽凝这才踮着脚尖回了自己床上。 整个过程,两个人跟做贼一样,蹑手蹑脚,轻拿轻放。做完这一切,二人对望一眼,相視一笑。 祁璟宴用口型无声说:“阿凝,多谢你。” 孟羽凝摆手:“没事。” 两人躺好睡下,睡之前,透过窗户看向外面,都不禁感慨,今晚的月色还挺美。 --- 接下来两个晚上,每天晚上屹儿都雷打不动要驚醒。 孟羽凝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只要听到屹儿开哭,她就爬起来,从祁璟宴手里接过屹儿抱着满地走,哄好之后又还回去,再接着躺回自己床上睡。 每当这时,祁璟宴看着披头散发,睡眼惺忪,哈欠連天的姑娘抱着屹儿,嘴里哼着小调,耐心又温柔地哄着,他的面色就变得十分柔和,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就这么过了几晚,在又一个夜晚,互道晚安之后,祁璟宴终于提出了心中压了几天的怀疑:“阿凝,有件事我想和你说一说,你幫我参详一二。” 见他如此郑重,孟羽凝也认真起来:“行,殿下你说。” 祁璟宴便把自己的猜测说了。 孟羽凝震驚得瞪大了双眼:“殿下你是说,屹儿和我睡,夜里就不会哭闹?”这这这,这也太扯了吧。 祁璟宴語气正经:“我是这样猜,但是不是,还得试过才知道。” 孟羽凝想到这几晚的折腾,也有些头皮发麻,想了想说:“行,你说怎么试吧。” 祁璟宴看了一眼自己的床:“要不,你到这边床上来睡?” 孟羽凝想了想,说:“那要不,我把我的床挪到你床边,然后你讓屹儿睡在咱俩中间?” 祁璟宴点头:“可,我喊穆云过来搬床。” “不用那么麻烦,我自个就能搬。”孟羽凝直接下地,穿上鞋,走到床尾,搬起竹床就给它挪到了祁璟宴床边,之后又走到床头,把床头也搬了过去。 “看,这不就成了。”她拍了拍手,脱鞋,上床,躺好,催促愣在那里的祁璟宴:“殿下,把屹儿抱过来啊。” 祁璟宴嘴角扬了扬。这姑娘有些时候或许没有那么端庄,可瞧着却有些可爱。 他说了好,把屹儿抱到了床边,随后自己躺了下去。 孟羽凝摸了摸屹儿的小脸,夹起嗓子小声说:“小屹儿,今晚阿凝陪着你睡,你要做个好梦呀。” 说完,感叹道:"幸亏这两张床一样高,不然还真不好办呢。" 祁璟宴侧头看着她:“是,幸好如此。” 孟羽凝想了想又说:“哎,殿下,你说下雨那天,我也是傻,我为啥忘了把床推过来呢。” 祁璟宴默了一下,才答:“推过来也没用,那晚雨大,推过来一样淋得到。” 孟羽凝没有怀疑,“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 说完这句话,孟羽凝打了个哈欠,便睡了过去。 如祁璟宴猜测的那般,屹儿挨着阿凝,果然没有做噩梦。 次日,孟羽凝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一大一小两张相似的脸,正盯着她看。 她突然意识到,連着几晚,她终于睡个好觉,这简直是喜大普奔,乐得朝祁璟宴竖了个大拇指:“殿下英明。” 祁璟宴但笑不语。 孟羽凝抱起眨巴着一双圆圆的眼睛正看着她的屹儿,在他可可爱爱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屹儿真棒。” 屹儿被亲得害羞,趴到了她肩上,把脸藏了起来。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33章 孟羽凝哈哈笑,笑着笑着突然停住,看了一眼外头的天光,纳闷道:“殿下,你们今儿怎么起这么晚?” 祁璟宴看了眼她那挡在外面的床,没有说话。 孟羽凝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她赶緊放下屹儿,下地穿鞋,又吭哧吭哧把自己的小床给挪了回去。 祁璟宴:“……” 可到了晚上,祁璟宴还是把自己想了一天的提议说了:“阿凝,要不,把你的小床放到里面?不然每天这样挪来挪去,累着你了。” 孟羽凝一想也是,反正都一起睡过两回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便点了头:“好吧。” 于是祁璟宴喊了穆云和穆山两个进来,把大床挪到外边,把孟羽凝的小床挪到了里边。 看着拼在一起突然变大的床,屹儿抱着他的小虎头被子在床上来回打滚,开心得不行。 见屹儿开心成这样,孟羽凝也跟着笑了。 后来,三人的床再没挪过,祁璟宴睡在床外边,屹儿睡中间,孟羽凝睡里边,一直这么睡着。 屹儿也没有再做过噩梦,没有再哭闹过。 祁璟宴为此不止一次谢过孟羽凝,说日后到了岭南,他要送她谢礼。 虽不知为什么,但治好了屹儿的噩梦,孟羽凝很有成就感,连说不用。 面对她的拒绝,祁璟宴笑了下,没有说话。 ---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 这一晚,天还黑着,突然听到一阵阵狼嚎,而且听声音,还不止一匹狼,像是一群。 护衛们立马抄起武器,冲出屋子,围着木屋,戒备起来。 汤神医也抓了几包能致人晕厥的药粉在手里,站在护卫们身后。 孟羽凝吓得往祁璟宴这边挤了挤,两只手环抱住他的手臂,小声问:“殿下,它们会不会从窗户蹿进来?” 这窗户只有窗棱,窗棱之间的窟窿那么大,要是那狼够瘦的话,说不定一下就能钻进来。 祁璟宴低头看了一眼那双微微发抖的手,还有她那双惊恐的眼睛,温和开口:“莫慌,穆云他们在外头,狼进不来。” 孟羽凝:“真的吗?可我听着,那狼好像有好多啊。” 穆云他们也就十几个人,就算他们厉害,可总有疏忽的时候,万一真蹿进来一只…… 他们这一个瘸子,一个孩子,一个胆小如鼠怕是狼一进来就得吓晕过去的废物,这不妥妥死定了。 祁璟宴想了想,伸手把床头上的刀拿了过来,可另外一只胳膊被她抓得死死的,只得说:“幫我把刀抽出来。” 孟羽凝想起祁璟宴砍竹子时候极快的速度,立马坐起来,握着刀鞘,帮他把刀拔了出来,随后自己握着刀鞘当武器,想着回头万一,也可以帮他一把。 见她握着刀鞘就那么坐着,祁璟宴抬手把剑鞘拿走,放在床头,随后轻轻捏着她的肩膀,把她拉回床上:“躺着,免得狼进来,第一个瞧见你。” 孟羽凝本就紧张,一听这话,吓得又往他这边挤了挤,把屹儿紧紧护在怀里:“殿下,要是狼真的来了,我护着屹儿,你护着我们成吗?” 见她脸色都有些发白,祁璟宴实在没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好。” 孟羽凝正纳闷着他笑什么,就听外头穆云出声了:“不知阁下何方高人,为何驱策狼群至此?既是有缘相逢,何不现身一叙?” 孟羽凝一愣,抓着祁璟宴的胳膊就晃:“殿下,你听到没,穆云说那狼是被人赶来的。” 祁璟宴:“听到了。” “我的天,什么人这么厉害,竟然能驱策狼群!” 孟羽凝震惊不已,一时也忘了害怕,松开屹儿,四肢并用从祁璟宴脚底下爬过去,踩上鞋子,跑到窗户边,扒着窗棱往外看。 还没看到人,却先看到了山边树林中那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吓得她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爬回床上,钻进被窝,隔着屹儿,紧紧抓住祁璟宴胳膊,连大气都不敢喘:“殿下,好多好多狼。” 她这去而复返的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堪称逃命界的翘楚,祁璟宴胸腔震动,轻笑出声。 孟羽凝被他那十分愉悦的笑声惹恼了,抓着他手臂的双手暗戳戳用力,想掐疼他出口气。 却发现他的手臂结实得要命,怎么掐都没掐动,便只好放弃,改为言语质问:“殿下,你是在笑话我胆小吗?” 祁璟宴察觉到她刚才的小动作,不敢再笑,矢口否认:“并非。” 孟羽凝:“那你笑什么?” 祁璟宴没有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若是野狼,不太好对付,可若是人带来的,便好办多了。” 人,大都有所求。 孟羽凝一时没想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有心再去看看,可一想到那一片绿光,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老老实实待在了床上。 穆云带着所有护卫手持武器,护在木屋前,望着前方树梢上晃动的人影,丝毫不敢松懈。 树上那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大笑几声,随后略带讥讽开口:“鸠占鹊巢,竟然还反客为主。” 那人的声音粗粝难听,孟羽凝瞬间想到了嘎嘎叫的大鹅。 一听“鸠占鹊巢”几个字,穆云立马反应过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木屋,朝那人拱了拱手:“难道阁下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那人哼了一声:“正是。” 穆云对着那人行了一礼,态度诚恳:“实在抱歉,我们途径此处,因故需得寻个地方落脚,见这里木屋空着,便擅自做主借来一住,冒犯之处,实在抱歉。” “不如兄台下来一叙,我们当面致歉,并会做出相应补偿。” 孟羽凝好奇:“殿下,这屋子他说是他的,就是他的吗?他会不会撒谎?” 祁璟宴:“该是不会。” 树上那人见穆云实在太过于彬彬有礼,便也不好再恶语相向,可又不敢完全放心,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指了指穆云身后:“我若下去,万一言语不和打起来,你们那么多人,我可打不过。” 穆云想说,你的狼可比我们的人多多了,即便真打起来,你也不见得会吃亏。 可他看出那人是在找台阶下,便回头看了一眼,众护卫们便都收了武器,却没有离开木屋。 穆云将手中的刀抛给穆山,随后只身走出去,对着院内的凉亭做了个请的手势:“兄台请。” 那人又哼了一声,说了句“这还差不多”,这才从树上飘然落下。 待他落入院中,大家才看清楚,这竟然还只是个身量初成,筋骨未固,年岁约在十三四岁的少年郎。 那少年像是能看懂人心,扫视大家一眼,背着双手,板起了脸:“作甚?看我年纪小,瞧不起我?” 穆云忙打圆场:“岂敢,兄台多虑了,来,兄台请。” 穆云一句一个兄台,听得少年心情熨帖,脸色缓和了,跟着穆云往凉亭里走,两人对面而坐。 干巴巴坐着有些失礼数,穆云看向护卫们:“去烧一壶茶来。” 穆风说好,带着一个护卫朝灶台那走,还没等走出两步呢,那少年就摸着肚子说:“茶倒是不用了,有吃的吗?我饿了,两天没吃热乎东西了。” 语气听起来还有些委屈。 这就是个孩子嘛。穆云笑着说:“有的,兄台稍等。” 他本来是打算让护卫们随便煮点,可抬眼一看树林中那虎视眈眈的一群狼,突然觉得,随便煮点,恐怕不行。 要是这少年吃得不满意,回头再犯个混把那些狼喊下来,那怕是要免不了一场混战。 想了想,穆云快速做了决定,得请孟姑娘出手帮这个忙。刚才屋里传来说话声,殿下和孟姑娘显然都已醒了。 于是他朝那少年拱了拱手:“在下穆云,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少年郎也朝穆云拱了拱手:“在下粟央。” 穆云客气道:“原来是粟兄弟,久仰久仰,粟兄弟稍等,我去请孟姑娘帮你做吃的。” 粟央问:“你们那孟姑娘做饭好吃吗?” 穆云自信地笑了:“待会儿粟兄弟吃了就知道了。” 说罢,快步走到木屋窗前。 他知道两人在屋里已经全都听到了,便也不多解释,开门见山,只是开口已然改了称呼:“主子,这间屋子的主人粟兄弟回来了,说是饿了,能否让孟姑娘给他做碗吃的?” 孟羽凝知道穆云这是怕被来人发现祁璟宴的身份才改口,想着待会儿自己出去做饭,也得记着这点才行。 等穆云说完,祁璟宴看向孟羽凝:“你想帮他做吗?” 孟羽凝点头:“做吧,让他吃完高兴些,好把那些狼带走,看着怪吓人的。” 祁璟宴便点头说好。 孟羽凝也不用他回话,直接下地,走到窗户边上,看着凉亭下那影影绰绰的身影,跟穆云说:“穆云,你能不能让那位小兄弟把狼赶远一点,我怕狼,它们离得这么近,我不敢出去。”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34章 穆云便看向粟央,还不等他开口,粟央就说话了:“这有何难,等着。” 说罢,走出凉亭,扯着脖子嗷嗷嗷喊了一嗓子。 夜晚寂静,那声惟妙惟肖的一声狼嚎在山谷中回荡,激起了阵阵回声。 回应他的,是群狼的齐声嚎叫,“嗷嗷嗷~” 孟羽凝只觉毛骨悚然,赶紧躲到墙边,只探出半个头往外看。 好在,狼嚎过后,那群狼慢慢后退,退出去一段距离,掉头跑了。 见狼走了,汤神医便又拿着那些药包,回屋睡觉去了。 粟央望向窗户方向:“孟姑娘,狼走了,你可以出来做饭了。” 孟羽凝:“好,等一下。” 说罢转身,从包袱里找出木梳,把头发梳好簪了个发髻,又理了理衣服,就准备出门。 祁璟宴喊住她:“阿凝,等我一起。” 说着对着窗外喊:“穆云。” 穆云应声,和穆山一起走进门来,两人服侍祁璟宴穿好衣裳鞋子,把他扶到轮椅上,穆云又把还在睡着的屹儿用小虎头被包好,放到祁璟宴怀里,这才连人带轮椅抬了出去。 孟羽凝跟在他们身后,到了院中,发现天色已经微亮,那个叫粟央的人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她这才发现,他竟然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心道难怪声音那么难听呢,原来是在变声期啊。 再细看他,就见他头上编着几股细辫,辫尾缀着银色发饰,额头绑着一根银黑相间的细抹额,左边耳朵上蜿蜒盘着一枚银色蛇形耳环。 再看他的脸,五官轮廓分明,眉毛浓黑,眼眸深邃,可谓十分英俊。 但他的英俊,和祁璟宴的英俊迥然不同。 祁璟宴是那种高冷的俊美,仿佛落入凡尘的谪仙。 可这个男孩却野性十足,配上他小麦色的肤色,还有那一身奇异装扮,任谁都看得出,这个叫粟央的男孩子,应该是个异族人。 粟央饿惨了,见做饭的人要出来,他迫不及待地走到屋门口去等,很快,就见刚进去的两人抬了一个轮椅出来。 他的视线落在轮椅上的男人脸上,眼中露出惊艳,随后见到后头出来的女子,眼中惊艳之色更甚。 心中感叹,这两个人,长得也太好看了吧,比他还好看。 把轮椅稳稳放在地上,穆云上前,给双方做着介绍。 “主子,孟姑娘,这位是粟央兄弟,说是这间木屋的主人。” “粟兄弟,这是我们主子祁公子,这位是孟姑娘。” 祁璟宴把粟央的目光变化看在眼里,神色如常地微微颔首:“粟公子。” 粟央目光从孟羽凝脸上收回来,朝祁璟宴抱拳,不卑不亢:“祁公子。” 孟羽凝朝粟央笑了笑:“粟兄弟,你可有什么忌口?” 粟央也笑了:“没有忌口,最好有肉,多多的肉。” 这和屹儿一样了,每回都说要吃肉肉,孟羽凝觉得他挺可爱的,便笑着说好,转身往灶台那走,穆风和另外一名经常帮忙打下手的护卫跟过去帮忙。 粟央真的饿坏了,下意识想离锅近一些,抬脚就要跟着往那边走。 祁璟宴温和开口:“粟公子,做饭耗时,先到这边坐吧。” 穆云适时伸手:“粟兄弟,这边请。” 粟央便只好跟着两人到了凉亭,祁璟宴和粟央围着竹桌,对面而坐。 刚坐下,祁璟宴怀里的屹儿就拱了拱,从小被子里伸出两只小手,往上伸着,去够祁璟宴的脖子。 粟央刚才只见祁璟宴坐着轮椅出来,腿上放了一团被子,并未仔细打量,此刻越过桌子,见到他腿上突然长出两只白皙的小手来,吓得他脸色一变,蹭地往后一跃,落入凉亭之外。 见他突然跟见了鬼一样,祁璟宴和穆云对视一眼,都目露不解。 他难以置信一般指着那双小手:“你这是,什么巫术?” 巫术?祁璟宴和穆云都看低头看向屹儿,二人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 祁璟宴把屹儿从被子里抱出来,屹儿搂住他脖子,睁着眼睛看了看,小脸趴在祁璟宴肩上,咕哝着:“哥哥,天还没亮呀。” 祁璟宴摸摸他的头,声音温柔:“来了客人,今日起得早些。” 一听这话,屹儿又抬起小脑袋:“客人在哪呢?” 祁璟宴抱着他转了个身,让他面朝粟央:“是这位粟公子。” 屹儿便十分有礼地抱拳朝他拱了拱:“粟公子你好,我是屹儿。” 看到活生生的小娃娃和他打招呼,粟央这才知道,自己闹了个大乌龙,他有些尴尬地走回凉亭,对着屹儿抱拳还礼:“屹儿小公子有礼。” 重新落座,粟央的视线在祁公子和屹儿脸上来回打量几眼,又看了看灶台前忙活的孟姑娘,心中明了,这是一家三口了,难怪住在一个屋子。 见他眼睛咕噜噜转,祁璟宴知道他应是在猜测他们几人的关系,也不解释,只是开口问道:“这间木屋,是粟公子的?” 粟央:“是。” 许是怕他们不相信,他还拿出证据:“这木屋一共就两间,一间灶房,一间卧房,卧房里面有一张橡木做的床,能睡下两个大人。灶间有一口锅,一个八斗橱柜。”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用手指在桌上画出了各个物件的摆设位置。 祁璟宴和穆云对视一眼,心中疑虑打消。 这房子还真的是粟央的,因为他所描述的,正是他们刚到时,木屋原来的样子。 方才他们就没怎么怀疑粟央说谎,毕竟这荒山野岭,如此隐蔽的地方,想找到这里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再加上这少年一看就不是汉人,所以不会是那些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派来的,否则方才他一声令下,那些狼冲上来,也够他们应付的了。 只是,这房子瞧着有些年头没住人了,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回来,祁璟宴这样想,便这样问了出来。 粟央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神色突然变得黯然:“说实话,这木屋不是我的,是我娘的,我娘以前在这住过,我想我娘了,就过来看看。” “我娘跟我说,当年她走的时候,把这木屋托付给附近一个猎户大叔照看,我本来是去找他来着,谁知他去年竟然生病没了,我只好自己进山来找,爬错了山头,在这山里绕了两天,才找到这里。” “可一来,就看到这里已经被人给占了,见你们人多,还都是练家子,我就又去找了些狼过来,想着万一你们不讲道理,那我也不能输了阵仗。” 见他把来龙去脉说得清楚,祁璟宴点头,又问:“粟公子既然想念令慈,为何不直接去看她,而是到这空屋子来?” 粟央红了双眼,偏过头去,假装看风景:“我娘她到天上去了。” 听出他声音里的哽咽,祁璟宴想到了皇后,眸中闪过痛色:“粟兄弟,节哀。” 粟央快速抬手摸了下眼角,随后转过身来,一脸无所谓地笑笑:“嗨,没事,我娘都已经走了两年了,我早习惯了。” 说罢,起身,指了指木屋:“我能到这里面去看看吗?我还没来过呢。” 祁璟宴点头,“让穆云陪你去吧。” 于是穆云便陪着粟央进了木屋,粟央先在灶间转了一圈,随后进了卧房,不过没往里走,就站在门口,也不知道想什么想得出神,在门口站了半天,这才叹了口气,转身出门。 随后就绕着平台这看看,那瞧瞧,穆云一直跟在他身后几步外,静静看着他。 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他说的十之八|九是真的,但万一他意图不轨呢,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等粟央转完一圈,天色已经大亮,孟羽凝也做好了饭,两个护卫帮着把饭菜端到凉亭下,摆在桌子上。 粟央也不用人喊,闻着味,捂着肚子就跑了过来:“饭好了吗?可以吃了吗?这都是给我一个人的吗?” “好了。”孟羽凝笑着介绍道:“粟公子,这是荠菜鸡蛋粥,这是咸鱼烧山笋,这是鸡肉烧干菇,时间仓促,随便做了两道菜,你尝尝。” 见是两道没有见过的菜,祁璟宴看向孟羽凝,“这不是家常菜吧?” 这个节骨眼,他这个问题问得着实有些莫名其妙,但孟羽凝却从他那平静的语调中听出了一丝危险,她便把到嘴边的话给改了:“这不算家常菜。” 祁璟宴点了点头:“嗯。” 粟央早就对着菜在吞口水,一听孟羽凝说让他尝尝,也不管他们在说什么话,立即拿起筷子,端起粥碗,夹起一块山笋就咬了一口,随后眼睛刷的一亮,也不说话,三两口就咽了下去,又去夹了一块鸡肉,眼睛又是一亮。 像是怕人跟他抢一样,他伸手把菜碗往自己面前挪了挪,随后一口菜一口粥,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短短一盏茶功夫,他就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风卷残云一般把桌上饭菜扫了个精光,最后连汤都喝了个干干净净,就剩下几根鱼刺孤零零摆在桌上。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35章 “痛快!”粟央转圈摸着肚子,笑得一脸纯真无害:“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饭菜了,当然,我娘做的饭菜除外。” 孟羽凝忍不住笑了:“你喜欢就好。” 粟央:“喜欢,孟姑娘你的厨艺真是顶顶好。” 孟羽凝被少年略显夸张的热忱夸赞逗得直笑。 一直安安静静坐在祁璟宴怀里的屹儿突然出声:“那是当然,我家阿凝做的菜,是天底下最最好吃的。” 说着,还对着阿凝伸出两只小手:“阿凝,抱。” 我家阿凝?屹儿这宣誓主权的话明显带了敌意。祁璟宴眉梢微扬,嘴角也微不可见地翘了下。 孟羽凝只当屹儿炫耀她的厨艺,就像他毫无底线夸赞祁璟宴的箭术一般,并未看出其他,见屹儿要她抱,忙伸手把他抱过去:“屹儿可饿了,那边锅里还在煮粥,我们今早吃虾仁鸡腿粥。” 屹儿看了一眼粟央,搂住孟羽凝脖子,和她贴了贴脸,乖巧道:“好,阿凝做的饭,屹儿都喜欢吃。” 粟央笑着开起玩笑:“你这小娃娃,比我还混不吝,怎的直呼你娘名字呢,当心你爹打你屁股。”说着看了一眼祁璟宴。 这话一出,在场几人全都愣住了。 孟羽凝忙解释:“我不是屹儿他娘。” 穆云看了一眼祁璟宴,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便开口介绍:“粟兄弟,屹儿是我们公子的胞弟。” 粟央惊讶过后,恍然大悟:“那我知道了,孟姑娘你是屹儿他嫂嫂。” 这回穆云又看了一眼自家殿下,通过眼神判断,这个误会不需要澄清,于是便笑笑没说话。 他们不说,孟羽凝也不好上去解释,一是没必要,反正这粟公子吃完这顿饭,应该就要走了,再就是,她直觉,她要是在这个外人面前解释的话,祁璟宴应该会不高兴,所以也笑笑没做声。 祁璟宴一直看着孟羽凝,见她如此,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且越扬越高。 粟央一拍手,没心没肺笑了:“你看,我猜对了吧。” 笑着笑着,他望着面前几人,突然想起什么,“哎,我好像知道你们是谁了。” 听他这样一说,孟羽凝抱着屹儿的手一紧,下意识往祁璟宴身边站了站。 穆云的手也暗暗摸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唯独祁璟宴面不改色:“说来听听。” 粟央手撑下巴,打量着几人:“一个坐轮椅的成年男子,一个容貌出众的年轻女子,一个抱在手里的小娃娃,这和我前两日在集市上遇到的那伙人手里拿的画像上的一模一样啊。” “所以,你们是从京城来的。”粟央拍手,指着祁璟宴,神情激动:“你是废太子对不对?” 一听“废太子”三个字,穆云面色一沉,“粟兄弟,慎言。” 后面不远处一直关注这边动静的穆风和穆山等人齐刷刷抽了刀,高声呵斥:“放肆!” 粟央吓了一跳,不过没有生气,反倒一脸兴奋,一下挪到祁璟宴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凑近了打量他:“我的天,我真的猜对了,你真的是废、是前太子!” 见他虽冒冒失失,但并无恶意,祁璟宴也不追究,只点了下头:“是我。” 粟央像找到了什么知己一样,当即一拍桌子:“我都听说了,你是个好太子,是皇帝老儿他心瞎眼盲,这才误信谗言,将你贬去岭南的。” 方才因为“废太子”而大怒的护卫们,在听到“皇帝老儿”几个字时,集体选择了失聪。 粟央自顾自地说着:“原来我还想着,等我看完我娘的木屋,我就去岭南找你的。” 祁璟宴:“为何要找我?” 粟央握紧拳头,热血澎湃:“助你回京,帮你复仇啊。” 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好,祁璟宴再问:“为何如此?” 粟央满眼愤怒:“因为我爹和皇帝老儿一样,也是听信谗言,将我从寨子里赶了出来,把家产给了那个野女人生的杂种。” 祁璟宴推测:“你来自苗疆?” 粟央:“对。” 孟羽凝有些惊讶,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那种苗疆少年,难怪他能驱策狼群呢,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下蛊。 正说着话,就见远处树林乍然飞起一群惊鸟。 穆云脸色一沉,粟央也站了起来,二人异口同声道:“来人了。” ----------------------- 作者有话说:来了 第26章 孟羽凝顿时紧张起来:“什么人来了?” “不知。”祁璟宴答, 随后看向穆云:“去看看。” 穆云应是,领着两个护衛往林子中奔去。 “穆兄弟,我跟你一起。”粟央提步跟上, 边跑边扯着嗓子发出一声狼嚎:“嗷呜~” 听着那一声兴奋的嚎叫,祁璟宴又出声叮嘱:“若能赶走,莫起冲突。” 穆云远远地应了声。粟央却似没听到一般, 又嚎了一声, 无数狼嚎隔空回应。 孟羽凝手一抖, 险些把屹儿掉在地上, 吓得屹儿两只小手紧紧抱住她脖子,还不忘安慰她:“阿凝别怕, 屹儿保护你。” 被一个三岁的小娃娃安慰, 孟羽凝觉得自己有些丢脸, 把屹儿抱稳, 嘴硬道:“我不怕,我就是抱累了, 屹儿你最近长胖了,我都快抱不住了。” 屹儿伸手拍拍自己的肚子, 信以为真:“屹儿长胖了。” 孟羽凝故意逗他:“是啊, 再胖下去, 阿凝就要抱不动了哦。” 屹儿小脸皱起, 发起愁来:“那屹儿少吃点。可是,屹儿要多吃飯飯,快快长大呀。” 见小男孩纠结起来,孟羽凝忍不住笑了:“逗你的,没有长胖。” 屹儿歪着小脑袋打量她:“真的吗?屹儿还可以吃多多的肉肉吗?” 孟羽凝笑:“当然。” 屹儿便开心地拍起小巴掌。 祁璟宴目光柔和地看着两人笑闹,见孟羽凝抱了一会儿总是换手, 便伸手将屹儿接过来,放在地上:“去喂你的小兔子。” 屹儿说好,噔噔噔跑去了兔笼子那边。 祁璟宴面帶微笑,静静看着屹儿跑来跑去。 见他神情淡定,端坐如山,孟羽凝看向方才穆云他们离开的方向,轻轻歎了口气,心道这人的心可真大。 要是那些不速之客,是想要祁璟宴命的人,那这个地方估计就住不下去了。 可是祁璟宴的腿还没好呢,要是现在就走,那他的腿会不会又好不了了。 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她觉得他真的是个好人,好人就该有好报啊,他还那么年轻呢,要是以后一直坐在轮椅上,多难受。 祁璟宴余光扫见孟羽凝看着他唉声歎气,偏头看她:“怎么了?” 孟羽凝看向他的腿,一脸擔忧:“殿下,咱们是不是要走了?” 祁璟宴不答反问:“你是擔心我的腿?” 孟羽凝诚实点头:“嗯。” 祁璟宴嘴角揚了揚:“我的腿无事,勿忧。” 孟羽凝还是擔心:“可是汤神医昨天才说,你的腿还要再扎上三五天的针才能走呢。” 祁璟宴:“那就扎上三五天再走。” 孟羽凝指了指山外:“可是,有人来了啊。” 祁璟宴:“放心,不会让他们找到这里来。” 孟羽凝见他如此笃定,便只好信了他:“那好吧,那我去找屹儿玩了。” 说着从凳子上起身,小跑着奔向屹儿,举起两只手做鹰爪状,夹起嗓子:“小屹儿,我们来玩老鹰抓小鸡啦!” 屹儿正拿着一把草在喂兔子,一见阿凝跑来,尖叫一声,草一扔,撒丫子就跑:“老鹰来了!” 正准备再开导几句的祁璟宴:“……” - 穆云帶着两个护衛一路飞奔,赶在来人走近之前,截住了他们,不过他们没有现身,而是藏身到了树上。 穆云和两个护衛各自找了一棵树躲藏,粟央看了看,也懒得再找新的树,蹭一下蹿上了穆云这棵树,和他挤在了一起,自来熟地碰碰他胳膊,小声说:“穆兄弟,我的狼兄弟们就在附近,要不待会让它们开开荤?” 穆云心道这家伙果真没把殿下的话听进去,但也不好说他,毕竟他也不是他们的人。 他揣摩着粟央的性子,斟酌着措辞,好声好气说道:“粟兄弟,咱们若是能把人赶走,最好就赶走,尽量别见血,不然怕是要惹来更大的麻烦,这里就待不下去了。” “方才你也瞧见了,我们殿下的腿还没好,要是仓皇之下启程,他那腿……” 穆云的话说一半就停下,重重歎了口气。 穆云说这话时,语气郑重,丝毫没有把粟央当成孩子那般敷衍对待。 粟央听得心里舒服,就愿意依着他。 再脑补一下祁璟宴双腿好不了,再也没法殺回京城,夺回属于他的一切,他就感同身受,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行,那就让我的狼兄弟把他们赶走,不殺他们。”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36章 穆云对他拱了拱手:“粟兄弟仗义,那就有劳了。” 粟央还礼:“穆兄弟太客气。” 话音方落,就见前方不远处,一队猎户打扮之人现了身,二人快速数了一下,有十六人。 两人便都噤了声,居高临下,密切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那些人手里拎着刀,一边观察四周,一边往前走,嘴里还发着牢骚。 “这都找了多少日子了,連个鬼影子都没瞧见,再这样找下去,咱这腿怕是都要跑断了。” “听说那瘸子跑的时候,就帶了十几个人,还带了个孩子,哪里跑得快,照我说呀,指不定早就死哪了呢。” “谁说不是呢,既然上头给咱们的命令是‘不留活口’,那想必给其他人也是这个命令,这么多人找那十几个人,他还能跑哪去,说不定就被哪一队给灭了。” “依我看,咱们现在就该回去……” 见这些窝囊废再次打起了退堂鼓,领头之人猛地轉身,冷声呵斥:“都闭嘴,上头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率先找到的,不论死活,赏黄金一千两。” 一听这话,眾人全都眼冒金光:“什么,黄金一千两?” 领头之人接着说:“谁要是想现在回去,立马滚,我绝不拦着。可我也把丑话说在前头,回头万一事情办成,分钱的时候,走了的人也别腆着脸往前凑。” 此话一出,再没人聒噪,只是其中一人有些怀疑地说:“有钱拿,那肯定是好事,可是头儿,那瘸子怎么可能在这荒山野岭啊?” “上头也是,咋给咱们指派到这个鬼地方来找?” 领头之人轉身接着走:“不管是找得到,还是找不到,那都是运气,少啰嗦,仔细瞧着点。” 眼看着他们朝这个方向来了,旁边两棵树上的护卫齊齊看向穆云,粟央也看向穆云:“穆兄弟,怎样,可以让狼兄弟出马了吗?” 穆云点头,再次叮嘱:“吓唬一下,把他们赶下山就好。” 粟央笑着应:“穆大哥放心。”随即扬起脖子:“嗷呜~” 听到那突然出现的一声狼嚎,那些人的脸色全都一变,立马停住腳步,抽刀拔剑,警惕地看向四周。 这一看不得了,前方树林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群灰狼,把他们往前的路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一个胆小之人脸色煞白,抓住那领头之人的衣襟,躲在他身后,声音都在发颤:“头儿,好多狼,咱走吧。” 另一人说:“我数了一下,大概有四十多只。” 还有人慢慢往后退了一步:“咱们一共就十六人,一打二还不够,很难赢,头儿,撤吧,金子再好,也没有命值钱。” 领头之人看了一眼狼群后方,有些犹豫:“可我瞧着地上这些印记,像是奔着前头去的,搞不好咱们要找的人就在那头。” 有人不怕死:“是啊,一千两黄金,眼看就要到手了,要不咱拼一把吧,不然我要后悔一辈子。” “是啊,你看那狼就在那站着,也没动,估计是忌惮咱们手里的刀呢。”说着还对着狼的方向挥了两下刀,可那些狼纹丝不动。 眾人犹豫不决,暗中运势,似乎打算冲过狼群。 两名护卫有些着急,要是真让他们冲过去,大家住的地方就暴露了,那么这些人,今天就必须得死。 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们是被指派到这片地方来寻殿下的,若是迟迟不归,也没消息传回,那就相当于告诉别人,殿下就在这座山上。 要不,他们现身,把他们引开? 两人看向穆云,等着他拿主意,穆云摇了下头,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随后看向粟央。 粟央给了穆云一个“一切有我”的眼神,变了个调子,又嚎了一声。 群狼听到号令,不再观望,众狼齐齐跃起,径直朝那些人扑了过去。 那些人没想到狼群突然发起攻击,脸色登时大变,有一些胆子小的,轉身拔腿就跑,一旦有人开跑,其他犹豫不决之人便也慌了神,下意识跟着跑。 那领头之人原本想殺死几只狼,以此震慑狼群,此刻见大部分人都跑了,气得他骂了声娘,无奈之下只得放弃,也转身逃命去了。 见人都跑了,粟央在树上腾挪跳跃,驱策狼群将那些人一路追下了山,这才作罢。 穆云跟在后头,亲眼瞧见那些人蹿出山林,跳入河中,游到对岸,这才带着几人一起返回。 --- 孟羽凝端着碗,心不在焉吃着粥。 刚才锅里的粥熬好了,她本来说等穆云他们回来看看什么情况再吃,可祁璟宴却吩咐开飯,于是大家伙便都端了碗盛了粥,跟没事发生一样该吃吃该喝喝。 这会儿大家都吃完了,連屹儿都撂下了碗,孟羽凝还在吃着。她平时吃饭就慢,今天心中有事,吃得就更慢了。 祁璟宴见她再一次扭头看向山外,伸手轻轻按着她的头顶,把她脑袋转回来:“安心吃饭。” 孟羽凝哦了一声,把碗里剩下的那点粥吃完了,随后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碗。 祁璟宴捏住她手腕,“你坐着。” 一旁早就等着的护卫走上前来,把碗全都拿走,端去泉水那洗了。 孟羽凝刚坐回去,就见穆云和粟央回来了,几人到了近前,把方才情况如实说了。 主要是粟央在讲,他手舞足蹈,眉飞色舞,讲得妙趣横生,几人听完,仿佛亲眼目睹了那些人屁滚尿流逃下山的狼狈模样。 一直紧张的孟羽凝都被他逗笑了:“哈哈哈,一群胆小的窝囊废,就这样就吓跑了。”害得她担心了好半天。 见她居然嘲讽别人胆小,祁璟宴脑中闪过今早她趴在窗户边往外看了一眼之后的场面,嘴角控制不住地扬起。 祁璟宴等粟央说完,朝他拱了拱手:“多谢粟公子。” 粟央摆摆手,没所谓道:“这都不算事。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再说我还吃了你们那么好吃的一顿饭,我觉得咱们现在算得上是朋友了吧?” 祁璟宴:“那是自然。” 粟央拱手:“那行,那我就冒犯一下,往后咱们以兄弟相称如何?” 祁璟宴微微点头:“粟兄弟随意。” 粟央就开心地笑了,抱着拳头喊了一句:“祁大哥,你喊我阿央就可以。” 祁璟宴还礼:“阿央。” 粟央又朝穆云抱拳:“穆大哥。” 穆云也还礼:“阿央兄弟。” 随后他又朝一旁的穆山穆风他们一一打招呼,大家也都回他一句阿央兄弟。 一下认了这么多兄弟,粟央很高兴,又朝一旁坐着的孟羽凝拱手:“祁大嫂。” 孟羽凝心下一梗,笑容僵住:“那个,阿央兄弟,你这么叫,我觉得我一下老了十岁不止,要不,你换个叫法?” 祁璟宴和穆云等人全都笑了。他们想到她不会让粟央这么喊她,但没想到她是这么个说辞。 粟央也被孟羽凝的话逗得直笑,想了想说:“我听屹儿喊你阿凝,要不,我喊你阿凝姐姐?” 还不等孟羽凝说话,祁璟宴开口了:“还是叫孟姐姐吧。” 孟羽凝从小到大就是被大家喊阿凝,觉得粟央叫她阿凝姐姐挺顺耳的,她不知道祁璟宴为什么让粟央改叫孟姐姐,可一个称呼嘛,没所谓的,他这么说,那就随他。 粟央的视线在祁璟宴和孟羽凝之间来回转了转,拖长语调“哦”了一声,像是看出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样,好好一个英俊的孩子竟笑得贼眉鼠眼,随后朝孟羽凝拱了拱手,欣然改口:“孟姐姐。” 喊完还朝祁璟宴挑了挑眉,“这样可以吧,祁大哥。” 祁璟宴点了点头,表示滿意。 孟羽凝看着他们俩这莫名其妙的眉眼官司,觉得怎么这么莫名其妙呢。 可也不待细想,就见汤神医走了过来:“殿下腿上这针,至少还得再扎三日。” 话题回到正事上,众人神色都郑重起来,知道汤神医这话,就是在问大家几时走。 祁璟宴想了想,拍了板:“三日后动身。” 众人点头:“好。” 祁璟宴看向跟着点头说好的粟央:“阿央,你是怎么打算?” 粟央没想到祁璟宴竟然问出这样见外的问题,语气有些不高兴:“祁大哥,咱们都是兄弟了,我当然跟着你们一起走啊。” “再说了,那些人不是说,还有不少人在寻你嘛,有我在,可以解决很多麻烦事,我不光能驱策狼群,我还能让蛇听我的话呢,不信你瞧。” 说着,他反手从后腰上拽出一根笛子来,放在嘴边就吹了起来。 笛声悠扬,很快,就听树林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沙沙声,五颜六色的蛇陆陆续续游了出来,就停在树林边上吐着信子。 众人顿时头皮发麻,孟羽凝更是一把就抓住了祁璟宴的胳膊。 她自幼生长在南方的乡野,见到蛇那是常事,她小时候是个二愣子,什么都不怕,敢徒手抓牛蛙,还敢拿着棍子追着蛇打。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37章 这些天她和穆风他们上山找山货,也不止一次遇到过蛇,她也没觉得怎样。 可当一下子看到密密麻麻这么多蛇,她浑身的汗毛瞬间就竖了起来,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粟央为了让祁璟宴允许他跟随,不遗余力展示他的技能,吹得越发起劲儿,树林里钻出来的蛇也越来越多。 见孟羽凝抓他胳膊的手越来越用力,指甲都快隔着袖子抠进他肉里,祁璟宴一把按住粟央拿笛子的手:“阿央兄弟,无需再吹了,你随我们一道走。” 粟央收起笛子,咧着嘴笑了:“好。” 孟羽凝指了指那排成一排争相恐后吐信子的蛇,“那你快让那些蛇离开。” 粟央说好,又吹了几声笛子,蛇便四下散去,很快,销声匿迹。 孟羽凝总算鬆了一口气,双手搓了搓手臂,仍旧心有余悸。 她看着那笑得纯真无邪的少年郎,突然觉得他好可怕。 暗自决定以后多给他做点儿好吃的,一定要和他搞好关系,不然分分钟死在他手里。 祁璟宴和穆云等人也在打量着这个看似没心没肺的少年。心中都在想,这样危险之人,还是尽量做朋友吧。 只是能把这样厉害的人从家中驱赶出来,让他落得个无家可归的地步,那不知他的父亲,还有他口中那个贱女人和野种,又是怎样可怕之人。 粟央见大家都在静静看着自己,他后知后觉一拍脑门,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手忙腳乱地解释:“没有我的命令,那蛇不会无缘无故咬人的,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绝对不会用蛇来伤害你们的。” 祁璟宴:“阿央,我们信你。” 说罢也不给他再多说的机会,将大家召集到一起,宣布了三日后启程的消息,又如此这般一番吩咐,大家伙便都各自忙碌了起来。 最开始来找地方的是穆九和另外一位护卫,此刻他们二人,还是先一步离开。 随后穆风带着两名护卫也离开了。 孟羽凝帮不上大忙,便带着几个暂时没有任务的护卫去收拾那些晾好的干货,分门别类打包,一样一样装在穆九早就备好的竹篓里。 屹儿察觉到气氛的凝重,跑过来问:“阿凝,咱们要走了吗?” 孟羽凝点头:“对,三天后就走。” 屹儿格外懂事,没有再问,帮着孟羽凝往筐里搬东西。 全都装完才发现,好家伙,这阵子以来,大家可没少囤啊,各种笋子菌菇干菜,山鸡鸭子干鱼什么的,全部加起来,足足装了滿满登登三大竹篓。 孟羽凝很有成就感:“这下不愁路上没吃的了。” 收拾完干货,孟羽凝便又带着屹儿练起了弓箭,也不知是危险来临,还是练了这么些天终于出了成效,孟羽凝今天射了十箭,十箭都中了靶子。 虽说大多数都只射中了边缘,但好歹是中靶了,以前十箭之中有三四箭中靶就不错了。 所以不光屹儿跳着脚说“阿凝天下第一厉害”,就連祁璟宴都难得拍起了巴掌,連道不错。 孟羽凝双手叉腰,觉得自己强得可怕:“殿下,我跟你说,我眼前就是没有活物,不然我也是一箭就中。” 见这姑娘还吹起牛来,祁璟宴忍俊不禁,指了指他自己:“来,把我当成活物。” 孟羽凝傻眼:“啊?这不好吧,这多危险啊。” 祁璟宴:“无妨,我能接住。” 可是孟羽凝就是不肯,生怕自己一个失手,射伤了他,那她岂不是罪过。 祁璟宴便对屹儿招手:“你来。” 在屹儿心里,他的哥哥那就是天下第一厉害之人,所以他毫无负担,举起他的小弓,嗖地一下,就朝他射了一小箭。 祁璟宴轻轻鬆松用两根手指夹住那支小箭,随后手一扬,小箭精准地落在了他身后屹儿的小箭筒里。 孟羽凝看得两眼放光芒:“哇,殿下你好牛啊。”屹儿两眼亮晶晶,跟着鹦鹉学舌:“哥哥你是一个好牛!” 祁璟宴嘴角抽搐:“牛?” 孟羽凝暗道口误,憋着笑赶紧往回找补:“殿下你好厉害。” 见她故意遮掩,祁璟宴也不追问,毕竟从她嘴里听到的新鲜词,也不止这一个了。 他指了指孟羽凝手里的弓:“现在轮到你了。” 孟羽凝见识了他的厉害,便大着胆子朝他射了一箭,第一箭没控制好准头,当然也是有点不敢使力,箭软绵绵掉在了他脚边。 祁璟宴拿出教她时的严格,板起了脸:“认真些。” 孟羽凝不敢再摸鱼,调整呼吸,重新再来,这一箭直直奔着祁璟宴的胳膊去了,祁璟宴照旧轻松捏住,反手甩进了箭筒。 还风轻云淡说了句:“方才没吃饱?” 孟羽凝从那平静的语调里听出了满满的嘲讽,胜负欲瞬间暴涨,一箭接着一箭射过去,可却连祁璟宴一片衣角,一根头发丝都没碰着,而祁璟宴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浓,她不禁有些气馁,还有些气恼。心道她可真没用啊。 屹儿见阿凝吃瘪,便提着他的小弓跑过来:“阿凝,屹儿来帮你。” 说罢,小男孩熟练地搭箭扣弦,毫不留情对着自家亲哥来了一箭,当然,又被祁璟宴给接住。 孟羽凝一见来了帮手,瞬间来劲儿了,两个人对着祁璟宴就开始了狂射模式。 祁璟宴只用一只手,接完这支接那支,接完那支接这支,时间上竟然还有富余。 祁璟宴接着接着,看着手忙脚乱,左蹦右跳,还不断商量战术,却仍旧一无所获的两人,突然笑出了声,随后一发不可收拾,笑得肩膀抖个不停,连连摆手,示意不来了。 孟羽凝和屹儿扔下弓箭跑过来,一左一右拉着他,问他笑什么,还没分出输赢呢,为什么不来了。 祁璟宴被他们胡搅蛮缠闹得没办法,只好举手认输,说自己没力气了。 孟羽凝便和屹儿拍了掌,嘴里嚷嚷着赢了赢了,牵着手跑走了。 祁璟宴以手撑头,又闷声笑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 穆云和穆山几个站在远处,愣愣看着这一幕,许久,穆山感叹:“大哥,咱们殿下,好像活过来了。” 接下来两天,孟羽凝不是收拾东西,就是跟着屹儿一起对着祁璟宴练箭,许是因为对着个活的靶子,能激起人的胜负欲,两人的箭术可谓突飞猛进,连祁璟宴都连连称赞。 粟央这几日天天背着个小竹篓往山里跑,也不知道在鼓捣什么,别人问,他也不说,还把他那竹篓护得死死的不让人看。 就这样,大家忙忙碌碌间,就到了第三日,也就是留在山里的最后一天。 孟羽凝想着马上又要踏上跋山涉水风餐露宿的逃命生涯,便给大家做了一顿极其丰盛的晚饭。 大家热热闹闹吃过之后,各自去干各自的事。 孟羽凝和祁璟宴带着屹儿在凉亭里吹了会儿夜风,随后回屋洗漱,之后躺到了床上。 屹儿已经睡着了,孟羽凝却迟迟没有睡意,她透过窗户看着天上的月亮,轻轻叹了口气。 祁璟宴偏头看她:“为何叹气?” 孟羽凝:“在这里住了这么久,突然要走,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其实也不光是这个原因叹气,在山中,与世隔绝,大家都是平等的人,没有什么身份之别,或者说,暂时忘了彼此的身份。 可等到了岭南,哪怕祁璟宴是被贬的前太子,可他仍旧是高高在上的慎王殿下。 身为一个王爷,到时候想找个会做菜的厨子,那简直就是一件不足为提的小事。 而她,没了做菜这个用处,就只剩下他“恨不得杀之为快的仇人之女”这个身份。 即便她不是,可在他眼中,在世人眼中,她就是。 到那时,他们之间,怕是再也不能像这阵子这般轻松相处了。 哎,别说轻松相处了,保不齐他哪天想起她那个便宜爹干的那些缺德事来,想要杀了她,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那要不然,再跑一次?反正她的身份文牒,还有路引,都在她的包袱里搁着呢。 可是,这天下也不怎么太平,她这样一个爬一段山路就要气喘吁吁的人,回头怎么死的怕是都不知道。 哎,算了,算了,还是跟着他吧。 到时候他要杀她,看在他们在山上这段时间,朝夕相伴,同床而眠的情分上,也能给她来个痛快的吧。 见她一张脸上神情变幻多端,一会儿担忧,一会儿委屈,一会儿气愤不已,祁璟宴便忍不住问:“在担心什么?” 孟羽凝满脑子都是自己会怎么死这个事,听到他问,便顺嘴答道:“我担心你要怎么杀我。” 祁璟宴:“……” ----------------------- 作者有话说:来了,这是周二的 周三上夹子(千字收益榜),为了不影响排名,周三那一更,凌晨不更,晚上23:30之后更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38章 明天改错别字,感谢宝宝们捉虫 第27章 话脱口而出后, 孟羽凝一愣。糟糕,嘴又秃噜了。 轉念一想,秃噜了就秃噜了, 刚好可以试探一下祁璟宴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所以她也不解释,就那么看着他。 祁璟宴知道这姑娘喜歡有话直说,可还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他看着她, 沉默了, 许久才说:“莫要胡思乱想。” 孟羽凝不满。什么叫不要胡思乱想?那他到底是会殺她, 还是不会殺她? 她想再问清楚一点, 可还不等开口,祁璟宴就轉回头去, 闭上眼睛:“时辰不早, 明儿还要赶路, 早些睡吧。” 孟羽凝只得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闷闷应了一声:“哦,知道了。” 虽说平时祁璟宴平易近人, 也从没见他发过脾气,可当他沉默不語的时候, 总给人一种不可轻易冒犯的感觉, 就像现在这样。 这么多天, 在他面前, 很多时候她都是没什么规矩的,偶尔还跟屹儿一样,在他面前胡乱造次,可他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也没说过她一个字。 所以孟羽凝觉得自己是不怕他的,可每每面对这样沉默不言的他, 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书里后期对他的描写。 像什么,“嘴角含笑,語气温柔,说着‘三弟慢走’,将匕首慢慢插入三皇子心口”。 还有“嘴上恭恭敬敬叫着父皇,端起康文帝用来救命的药,慢條斯理洒在地上”。 等等等等,这样的描写很多。 孟羽凝先前觉得,又能赶狼,又能御蛇的粟央很可怕。 可现在细细一想,觉得其实祁璟宴这种,才更可怕。 别管粟央再厉害,可他高兴还是不高兴,全写在他那張臉上,别人可以清楚地知道他是怎样一个情绪状态,也很容易找到方法,把他哄好。 可祁璟宴的心,就如同那海底针,难以捉摸,光从表面,压根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很有可能,这段时间两个人堪称愉快的相處,只是她一厢情愿的看法。 说不定他心里早就盘算着,回头用不着她做饭的时候,一刀将她砍了呢。 孟羽凝越想越悲观,还有点生气,突然就不想看到他了,于是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可这样也背对着屹儿,她就没法抱着他了,这么多天抱着个奶娃娃睡觉,早就习惯了,不抱着感觉空落落的。 加上她现在心情十分恶劣,抱着个软乎乎的小娃娃有利于她的心情调节。 这么想着,孟羽凝又轉了过来,把屹儿轻轻搂进懷里,又往自己这边抱了抱,离祁璟宴远了一些。 可一睁眼就看见男人那張刀削斧劈的侧臉,越看越来气。 气了一会儿,跪坐起来,把屹儿抱起,放到床里侧,随后抱着屹儿躺下去,背对着祁璟宴,和他拉开最大距离。 在她坐起来那一刻,祁璟宴就睁开了眼睛,把她的一番动作尽收眼底。 尤其是她用力蹬被子那两脚,他直觉,那被子应是代他受过了。 他盯着她那虽瘦削却明显气鼓鼓的背影看了良久,低声说道:“不会。” 他的声音太轻,那两个字有些虚无缥缈,孟羽凝以为自己幻听了,竖起两只耳朵仔细听着,可他却没再说话。 她心里抓耳挠腮,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扭过头去问:“殿下,你刚才说话了吗?” 祁璟宴:“嗯。” 孟羽凝:“说的什么?” 祁璟宴:“不会。” 果然说了“不会”,孟羽凝整个人转过来,匍匐着往他这边爬了爬,追问道:“不会什么?” 孟羽凝睡觉喜歡披着头发,此刻趴着,头发把臉挡住大半,透过头发缝隙,盯着祁璟宴。 此情此景,若是被一个陌生人瞧见,怕是要问上一句,这姑娘的脑袋瓜,是否不太灵光。 祁璟宴被她的憨样逗得轻笑出声,笑过之后,颇有些无奈。 他从小生活在宫中,后来又进了朝堂,所有人说话都讲究个委婉含蓄,听音知意,点到为止。 可这姑娘却如此别具一格,明明已经听明白了他的话,却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非要让他亲口说出她想听的答案才肯作罢。 虽无奈,可对着那双亮晶晶的双眸,他还是妥协了:“不会殺你。” “真的?”孟羽凝蹭地一下坐起来,一把抓着祁璟宴袖子,激动地确认道:“殿下,你真的不会殺我吗?你确定?你保证?” 祁璟宴看了一眼握在自己手臂上那双手,点了点头:“嗯。” 祁璟宴这人有一点最好,一言九鼎,他既然说了不会杀她,那就一定不会杀了,小命保住,孟羽凝欣喜若狂,心花怒放。 她一把丢开祁璟宴的胳膊,双手合十,就那么坐在床上,点头哈腰,朝他虔诚地拜了又拜:“多谢殿下,殿下你可真是个好人,像你这样心地善良之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说罢转身,在屹儿那肉乎乎的小臉蛋上吧唧亲了一口:“我们屹儿也会长命百岁的。” 祁璟宴:“……” 心里一直吊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安然落地,孟羽凝觉得自己刚才简直是小人之心了。 她二话不说,当即把屹儿抱着放回中间,随后脸对着祁璟宴,躺在屹儿另一边,眉开眼笑:“殿下晚安。” 说完也不等祁璟宴回话,一边拍着屹儿,一边轻轻哼着歡快的小曲。哼着哼着,倦意袭来,她的眼皮终于支撑不住,慢慢合上了。 祁璟宴默默看着她,看了好一阵子,又说:“但有一條。” 孟羽凝睡眼惺忪,勉强掀起一只眼皮:“嗯?” 祁璟宴伸手把她脸上一缕碎发捏起,轻轻掖在她耳后,声音温柔:“阿凝,我不喜背叛。” 这是怕她以后会为了孟家背叛他吧。孟羽凝抬手挠了下被他碰得痒痒的脸,不假思索道:“殿下你就放一百零八十六个心吧,我背叛谁,我都不会背叛你的。” 笑话,他可是这书里的男主,谁和他对着干,那谁就是反派,反派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 再说了,他要是不杀她,那他其实还是挺好一个人的,她又怎么会背叛他呢。 哪怕就算看在可爱的屹儿的面子上,她也不会背叛他啊。 这姑娘回答得太过随意,像是为了保命顺嘴胡诌,祁璟宴静静看着她,没有回应。 嘿,这人怎么好像还不信呢。孟羽凝有些无語,跪坐起来,举手对天,继续表忠心:“孟家既然舍弃了我,那从今往后,我孟羽凝就只是我孟羽凝自己,和他们孟家人再无干系,我更不会为了他们做出任何伤害殿下和屹儿的事。” 她本来还想学着这些古人,发个毒誓什么的,以此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可一想怪晦气的,便没说。 该说的她都说了,他爱信不信吧,反正岁月会证明她的清白的。 祁璟宴这回终于开口了:“睡吧。”说罢合上眼睛。 知道他这是信了,孟羽凝在心里为聪明机智的自己点了个赞,搂着屹儿也闭上眼睛。 所以她没看到,祁璟宴又睁开眼睛,对着她的脸伸过手来,隔空停了一会儿,又收了回去。 许久,他轻声呢喃了一句:“放一百零八十六个心。” 可孟羽凝已经呼呼大睡了,没有听到。 --- 次日,天还未亮。 祁璟宴先叫醒屹儿,给他穿好衣裳,放在地上,摸摸他的头:“先去吃饭。” 屹儿指了指床上:“哥哥,阿凝还没醒呢。” 祁璟宴点头:“哥哥来喊阿凝,你先去吃饭。” 屹儿说好,踮着脚尖跑走了。 祁璟宴这才回身,轻轻推了推孟羽凝:“阿凝,醒醒。” 孟羽凝也惦记着今天要走的事,立马睁开眼,“要走了吗?” 祁璟宴:“是,起来吃些东西就走。” “哦,好。”孟羽凝坐了起来,四下看了一圈,问:“屹儿呢?” 祁璟宴便说他先去吃饭了,孟羽凝便赶紧下地穿鞋,梳了个利落的发髻,随后把自己的东西全都收进包袱系好。 又去把祁璟宴和屹儿的衣物什么的全都收拾好,打成了两个包袱。 她本来想去床上收拾被褥,可穆雲和穆山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来,祁璟宴还穿着寝衣,坐在床上等着。 她指了指外头:“殿下,我去喊穆雲他们进来?” 祁璟却说:“把衣裳拿过来。” 孟羽凝说好,把轮椅上放着的一套黑色衣裳拿过来,递过去。 没想他竟不接,而是伸开了手。 这可真是衣来伸手啊,孟羽凝想说你断的是腿,又不是手,怎么連个衣服都不能穿了,可一想平时穆雲他们也是这么给他穿的,便只好把衣裳抖搂开,给他把袖子一一套了上去。 正想着他不会也叫她穿裤子吧,穆雲他们就进来了,孟羽凝松了一口气,連忙把地方让开。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39章 等穆云和穆山给祁璟宴收拾妥当,扶上轮椅抬出去,孟羽凝就抓紧时间把床上的被褥和毯子分别收了起来,随后出门,到泉水那洗漱一番,就去吃饭。 因着今天要赶路,护衛们就煮的干米饭,又用剩下的所有野鸡蛋炒了荠菜,配上孟羽凝前两天腌的酸笋,也都吃了个肚饱。 吃完之后,大家齐齐动手,很快把东西收拾妥当,几竹簍的山货,在加上到这之后护衛们出去置办回来的被褥什么的,归拢到一處之后,孟羽凝发现,东西可比来的时候多多了。 穆风几个,还有穆九两个都没回,人比来的时候还少,怎么算都带不了那么多东西。 孟羽凝有些发愁:“殿下,这可怎么办?” 粟央拍了拍他那个遮得严严实实的竹簍:“我自己有东西要背,我可帮不上忙。” 孟羽凝背上她自己的包袱,拿上她的弓,手里还拎着根棍子:“我只能拿这些,再多我就得叽里咕噜滚下山。” 屹儿懷里抱着他的小兔子:“屹儿也叽噜咕噜滚下山。” 祁璟宴笑:“放心,有人拿。” 话音方落,就见穆风几人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五人,孟羽凝一看,是以前一起吃过饭,后来分开走的护衛们。 这下她放心了。 那五人上前和祁璟宴祁璟屹请安,随后大家也不耽搁,各自提了一些东西,护衛们真的很能干,每个人身上都挂满了,走起路来还轻轻松松。 汤神医的药箱和他攒的那背篓草药也被人抢了过去,他便背着手慢慢悠悠先走一步。 穆山和另外一个人高马大的护卫把祁璟宴的轮椅直接抬到两根粗竹竿做成的架子上,穆风抱起抱着小兔子的屹儿。 祁璟宴伸手,把孟羽凝的包袱接过去,随后下令:“走吧。” 一行人便顶着晨光熹微,大包小包的出发了。 孟羽凝背着她的弓,拎着棍子,连连回头看了木屋和院子好几眼,直到屹儿喊她,这才快步追上去。 粟央磨磨蹭蹭在最后:“你们先走,我走后头。” 在这样的茂密深林中,他就是主人,只要他不祸害别人就算万幸,众人便不管他。 等大家都上了山坡,进了树林,粟央才转身进了木屋,走到灶间那个破旧的橱柜前,把橱柜搬开。 随后蹲下去,从靴子里摸出一把匕首来,挖开表面压实的泥土,挖出一个黑色的小木盒来。 他把木盒打开,就见里面放了一枚莹白色的玉佩,还有一张叠着的纸,展开之后发现是一张地契。 他看了看,掏出一枚帕子,把两样东西仔细包好,小心揣进懷里。 随后把木盒放回去,盖上土,把橱柜搬回原處放好。 他又在屋里转了个圈,不禁又红了眼睛,却强颜欢笑:“娘,我走了啊,以后再来。” 说罢转身出门,把门从外面关好,背上他的竹篓,快步去追祁璟宴等人。 --- 穆风凑到祁璟宴身边,低声耳语:“殿下,粟央回去木屋,从灶间地上取了什么东西出来,既然要背着咱们取,想必是什么不同寻常之物,可要属下寻个机会打探一番,看他取的是什么?” 祁璟宴:“不必,只要不是针对我等,其他事情,就当不知道吧。” 穆风:“是。” 很快,粟央追了上来,可一改这几日逮着个人就要称兄道弟聊上几句的习惯,只一味地埋头走路,一句闲话都没说。 孟羽凝好奇,便回头看了他一眼。 一看才发现,他眼睛红红的,显然刚才哭过了。 她站在原地,等他跟上来,轻声问:“阿央,你怎么了?” 粟央也不隐瞒:“这木屋是我娘留给我为数不多的念想了,我舍不得,可我还有事要做,我不能留在这里守着。” 孟羽凝安慰:“阿央,有事办就去办事,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看看,你娘留给你的念想,肯定不是为了困住你。” 粟央眼中闪过一抹恨意:“我知道的,我就是恨我自己太没用了,没能护住我娘,让她遭了毒手。” 孟羽凝拍了拍他肩膀:“别这么想,两年前你还是个孩子,你娘定然不会怪你的。” 粟央眨了眨眼,几滴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孟姐姐,我娘临死前也说了这样的话,可我还是恨。” 粟央捏紧拳头:“早晚有一天,我一定要亲手杀了那些狗杂碎,为我娘报仇。” 孟羽凝:“那就祝你早日大仇得报。” 粟央郑重点头:“我会的。” 孟羽凝:“加油。” 祁璟宴转回头来,“阿凝,前面路陡,到前头来。” “哎,来了。”孟羽凝应了一声,又看向粟央,打算再说两句安慰的话再走。 粟央看了一眼一直回着头的祁璟宴,一下子破涕为笑:“孟姐姐别担心我,我一会儿就好了,祁大哥喊你呢,你快过去吧,不然他那脖子今天怕是要一直这样歪着了。” 这孩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孟羽凝也忍不住笑了,拍了拍他肩膀,快步走上前去,跟在祁璟宴身边往前走。 穆山走在后头,见粟央心情不好,便伸出手去:“阿央兄弟,要不把你的背篓给我吧。” 粟央摇头:“多谢穆山大哥,这玩意儿不好摆弄,只能我自己背。” 一听这话,穆山第一反应就是那花花绿绿的蛇,忙把手收了回去,还背到了背后:“那行,那你自个背吧,反正也快到山下了。” 大家伙又走了两刻钟功夫,太阳跃出山尖时,众人便到达山脚,来到了数日前,他们下船的那个地方。 穆九和另外一名护卫已经架着两艘乌篷船在等了。 --- 孟羽凝跟着祁璟宴和屹儿上了第一条船,汤神医,穆云,穆风,穆山,穆九,还有两个护卫都在这条船上。 粟央背着他的竹篓,坚持和其他护卫们上第二条船,大家也就依他。 等大家都坐稳之后,两条船便顺着江水,一路向下。 孟羽凝抱着屹儿坐在祁璟宴身边,和他一起静静看着前方。 有了昨天晚上那番掏心掏肺掏心窝子的促膝交谈,孟羽凝对祁璟宴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心情轻松,便憧憬起到嶺南之后的生活来:“殿下,等到了嶺南,我还给你和屹儿做饭吧。” 祁璟宴这样心怀天下,胸怀大志的人,肯定不会计较多养她一个。 可她早早就看明白了,人总是得有点用处,才好立足,不然即便是亲生父母都不见得待见。 尤其她现在还顶着“孟家女”这尴尬的身份,长期白吃白住在慎王府,她自己都不自在。 屹儿坐在孟羽凝怀里,仰起小脸看她:“屹儿要吃阿凝做的饭。” 祁璟宴也点头:“好。” 孟羽凝便笑了:“那行,那等到了地方,我给你们做白切鸡,盐焗鸡,葱油鸡,豉油鸡,板栗烧鸡,手撕鸡,猪肚鸡……” 说着说着,孟羽凝咽了咽口水。不行了,太馋了。 祁瑾宴听着那小小一声吸溜口水的声音,笑着摇了摇头。 屹儿歪着小脑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不解:“阿凝,岭南只有鸡吗?为什么一直吃鸡?” 孟羽凝被屹儿天真无邪的问题逗得哈哈笑,摸摸他的小脑袋:“因为阿凝喜欢吃鸡。” 屹儿拍着小巴掌:“那屹儿也喜欢吃鸡。” 孟羽凝抓着他的小手一起拍:“吃吃吃,到时候咱们俩一起吃,把岭南的鸡全都吃光光。” 被她欢快又夸张的语调感染,屹儿咯咯咯笑出声:“吃光光,全吃光光。” 祁瑾宴等人都笑了。 穆风提着长刀,站在船舱上警戒,也跟着笑了半天,笑完回头看向孟羽凝,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孟姑娘,那你还管我们的饭吗?” 孟羽凝看了一眼祁璟宴,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便笑着说:“要是你们还想吃我做的饭,那我就做。” 穆风立马笑嘻嘻答:“那是当然想吃。” 孟羽凝爽快答应:“行,那我就给你们做。” 穆风穆山几人全都笑了,连声道:“谢谢孟姑娘”,随后你一言我一语,热火朝天地回忆起孟羽凝做的菜来。 听着大家的欢声笑语,孟羽凝在心里默默盘算起以后的打算来。 几年后,祁璟宴注定是要杀回京城,争权夺势,然后成为那座皇宫的主人的。 她和祁璟宴非亲非故,她可不想再跟着他回去趟那趟浑水。 虽说她可以和孟怀甫那老东西划清界限,可“孟家女”这个身份,却是怎么都改变不了。 要是她回到京城,她敢肯定,她一定会陷入无尽的麻烦中。 她自认也不笨,可待在京城那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地方,她觉得,就凭她这时而灵光,时而不灵光的小脑袋瓜,撑死最多活俩月。 所以等祁璟宴兄弟俩返回京城大杀四方的时候,她就留在岭南,默默为他们祝福吧。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40章 到时候找个山清水秀的小城,开个小饭馆,过她自己的小日子。 在那之前,她就先在慎王府落脚,想办法做点小生意,赚点银子,攒够买宅子买铺子的钱,以备自立门户。 这段期间,那就顺便帮大家伙做做饭好了。 就是不知道岭南的宅子现在是个什么价格,回头等到了地方,她出去打听打听,好给自己立下个存钱的目标。 说到房子,她又心疼起她那些没花完的钱了。 不过好在,因为当年身体康健的奶奶突然离世,她对生命是脆弱的这一点,有了更加真切的认知,觉得自己也有概率哪天突然离去。 所以她赚了钱之后,就找了一家比较靠谱的律师事务所立了遗嘱,并公证了。 遗嘱上说,如果她发生意外离世,那她名下所有财产,全都上交国家。 所以想起那笔钱,她心痛归心痛,却是十分庆幸,得亏她提前立好了遗嘱。 不然的话,那钱怕是要便宜那两个不配为人父母的男女了。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她当初没有立下那份遗嘱,那会不会,她也不会意外死了呢? 管他呢,死都死了,想再多也没啥用,不想了。 不过,以后她还是要避谶,少说晦气话,多说来财,来财,来财,来财…… 孟羽凝正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念着来财,就听“嗖~”“嗖~”“嗖~”,几声尖锐的呼啸破空袭来。 穆云等人正站在甲板上兴致高昂地聊着这阵子吃过的菜式,闻声面色齐齐一肃,偏头看去。 就见左边河岸的树林里凌空射来几支箭矢,直直奔着他们的船射来。 穆云沉声一喝:“戒备!” 穆风正站在左边,当即抡起手中长枪,耍了个枪花。 叮叮当当,那几枚箭矢,全都被穆风打落江中。 孟羽凝脸色一白,觉得要是穆风晚出手那么一息功夫,她和屹儿怕是就要交代在这了。 可恨的是,她竟然就眼睁睁看着那箭朝她射来,都没反应过来要躲。 她生怕再有箭射来,抱着屹儿从凳子上下来,随后就地一滚,直接滚到祁璟宴的轮椅旁,带着屹儿一起,趴在了船舱的地板上。 祁璟宴:“……” 孟羽凝带着屹儿趴好之后,嘴里不满地嘀嘀咕咕:“老天爷呀,我说的是来财,来财,不是来箭!” 说完突然想起双腿还没好的祁璟宴,忙伸手拽住他袖子扯了扯,小声问:“殿下,你要不要也趴下?” 看着一脸紧张护着屹儿趴在地上的姑娘,祁璟宴嘴角抽了又抽,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错了,这姑娘不是逃命界的翘楚,合该称她为魁首才是。 都什么时候了,这男人还有心思笑,孟羽凝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甩开他的袖子:“爱趴不趴。”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穆风抡着长枪,穆山拎着长刀,又打落了十来支箭。 穆山憨憨地开口:“穆风,不是说兄弟们把人都处理掉了吗,这怎么还有?” 穆风也不知道,低声咒骂:“狗杂碎,当真阴魂不散。” 前两天,他带着两人和先前分开走的那些兄弟们联络上,之后让他们把在附近搜寻殿下的狗东西们处理掉,处理不掉的就先引开,好让殿下顺利离开这里。 兄弟们办事一向靠谱,按理说,这里不应该有人埋伏才是。 听着两人的对话,穆云也不说话,只站在穆风和穆山中间靠后的位置,搭箭拉弓,嗖地一声,射出一箭去。 那箭力道强劲,速度极快,眨眼功夫,没入岸边树林,那边忽地发出一声凄厉惨叫,随后没了动静,显然射中要害,死了。 可也只是停顿片刻,箭矢又射了过来,穆风和穆云再次拿起手中武器抵挡。 后边那艘船也遭到了袭击,护卫们应对得游刃有余,同样无人受伤。 粟央捡起一支被打落在船上的箭看了看,瞬间黑了脸,咬牙说道:“是冲老子来的。” 护卫们都看向他:“冲你?”不是冲他们殿下吗? 粟央提气,对着河岸高声喝道:“粟商,你个狗杂种,老子知道是你。” “想对付老子,就光明正大滚出来,别跟你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娘一样,就会耍这种背地里下黑手的阴招。” ----------------------- 作者有话说:来了,以后都是晚上十一点半之后更新哈~ 第28章 孟羽凝听到粟央的话, 抬起脑袋,有些驚讶:“殿下,这些人竟然不是来杀你的, 是来杀粟央的。” 祁璟宴:“嗯。” 孟羽凝听着外头的动静,发现剛才嗖嗖射个没完没了的箭,此刻竟然停了。 趴在地上的屹儿仰起小脑袋:“阿凝, 可以起来了吗?” 孟羽凝也不知道, 看向祁璟宴, 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祁璟宴嘴角勾了勾:“箭射不进来, 但你们若是喜欢趴在地上,那便随意。” 谁好好的喜欢趴在地上啊, 孟羽凝和屹儿齐齐爬了起来, 不过也不敢往前去, 一大一小就那么蹲在祁璟宴的轮椅旁, 悄悄探了半个头出去,看着外头的动静。 粟央喊完那句话之后, 箭矢停了,河岸上安静下来。 不多时, 一个衣着打扮和粟央十分相似的男子从林子中现身出来, 那男子看上去二十出头, 五官和粟央有着四五分相像。 众人都有些意外。他们以为粟央口中那个“野女人生的贱种”是个比粟央小的, 这怎么出来个比粟央还大的? 孟羽凝也是纳闷,蹲着往祁璟宴这边挪了挪,和他说悄悄话。 “殿下,你说这个人,他一看就比粟央大那么多岁,那他娘和粟央他爹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是粟央他爹亲生的吗?” “还有,粟央他娘和粟央他爹在一起的时候,知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存在?” “难道粟央的娘被他爹给骗了?” 屹儿见阿凝挪过去,也跟着挪过去,见阿凝仰着头看着哥哥,他便也歪着小脑袋看着哥哥。 祁璟宴望着一大一小两张写满好奇的脸,沉默一瞬才说:“不知。” 孟羽凝也不是想从他这里得到答案,就是要找个人八卦一下,闻言说了声哦,继续看着外面的动静。 岸边的粟商目光幽幽地盯着粟央,用一种熟稔的语气说道:“阿央,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父亲十分惦记你,让我来接你回家。” 那声音十分阴冷,听起来让人格外不舒服,孟羽凝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粟央满腔怒火,张口就骂:“粟商你个狗杂种,少你娘的在这里惺惺作态,你告诉那死老头子,老子没有他这种薄情寡义的爹。” “还有,少你娘的叫我‘阿央’,你不配。” 粟商脸色阴沉,目光阴森:“粟央,你说不让我学我娘手段阴狠,那我也好心劝你一句,别学你娘那般逞口舌之勇,因为,毫无用处。” 这句话激怒了粟央,他反手从腰帶上拿出笛子,吹了起来。 很快,岸边林中传来沙沙声,五颜六色的蛇一条一条从树林中涌出来,朝粟商快速游去。 “雕虫小技。”粟商讥笑一声,也摸出一根笛子来吹,那声调和粟央的笛声曲调相似,却更尖锐。 那些本来朝他爬过去的蛇,仿佛一下失去了方向,开始四处乱爬,还有的原地轉起了圈圈。 粟央凌空甩了下笛子,咒骂了一句,不再吹。 见他停下来,粟商也停下,那些蛇便掉头,悉数游回了林中。 两人沉默对视片刻,粟央冷笑了一声,仰头一声狼嚎。 无数狼嚎隔空回应。 粟央架起雙臂,“粟商,老子劝你趕緊滚,否则待会儿狼来了咬死你,可别说老子没提醒你。” 粟商脸色一变,指了指船上的護衛们:“粟央,你可知你搭上的是何人?若和他搅和在一起,当心惹火烧身。” 粟央:“关你屁事,趕緊给老子滚。” 听着那一声比一声近的狼嚎,粟商黑着脸一甩袖子,轉身就走。 穆云看了一眼祁璟宴,“殿下?” 祁璟宴点头。 穆云一声令下:“放。” 除了穆山和穆風几个拎着武器戒备着,其他護衛们一直拉着弓箭,严阵以待,此刻听到命令,齐刷刷松手,数支箭羽直直奔着粟商离开的方向而去。 “啊!”“啊!”“叮叮当当。” 两个人的惨叫声,伴随着金属相撞的声音传来。 穆云浑厚威严的声音响起:“阁下既然知晓我等身份,还敢如此放肆,这梁子,今日算是结下了。” 粟商讥讽的声音传来:“不过一个断了雙腿的废物罢了,记下又能如何。” “放肆。”穆云冷声呵斥,一箭对着粟商的位置射了出去,他身后的護衛们也齐齐松手,又一波箭雨都朝着那个方向射出。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41章 树林中,粟商几番仓皇躲闪,狼狈不堪地避开了射来的箭雨,阴沉着脸,帶领随从们加快速度离开了,连死了那几人的尸体都没管。 众护卫们只看到林中树枝晃动,并未听到人声,便知那人躲过了,又去拿箭拉弓,准备再射。 祁璟宴出言阻止:“罢了,先趕路。” 穆云等人应是,收起弓箭。摇橹的护卫们加快手上速度,朝前赶去。 一场風波有驚无险,总算过去,孟羽凝松了一口气。 可一低头,就见屹儿攥着两只馒头一样的小拳头,咬牙切齿,胸口剧烈起伏。 孟羽凝一把抱住小男孩,“屹儿这是怎么了?” 屹儿雙眼通红,小手往外一指:“他骂哥哥。” 他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骂哥哥,还是当着哥哥的面,骂他是个断了腿的废物,小男孩接受不了,也怕哥哥心里难过。 他虽然不是很懂,可是哥哥以前能跑,能跳,能骑马,还能抱着他翻墙上屋顶,那时候哥哥笑得可开心了。 可哥哥现在只能坐在轮椅上,让人抬着走,虽然他从来没听哥哥说过什么,可他也懂的,哥哥心里肯定难过的,不然为什么哥哥不笑了。 见屹儿气成这样,孟羽凝有些动容,紧紧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慰:“屹儿不气,不气。” 可屹儿却没有消气,在孟羽凝懷里趴了一会儿,猛地从她懷里跑出来,扭头就往外跑:“屹儿跟他拼了。” 孟羽凝没料到三岁的小娃娃力气这么大,速度这么快,一下就挣脱了她的懷抱,她急忙伸手去捞,却没捞住,急得大喊:“殿下。” 祁璟宴在孟羽凝出声的同时就已经伸出手去,一把将屹儿抱了回来,将还在挣扎的小男孩按在怀里,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头,“哥哥没有生气,也没有难过,屹儿不必在意。” 可屹儿还是很难过,扁着小嘴趴在祁璟宴肩头,哽咽着又重复了一句:“他骂哥哥。” 祁璟宴声音平和:“世人悠悠之口,何足介怀。” 这样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丝毫安慰不了一个三岁孩子受伤的心,屹儿眼泪在眼眶里打轉,委屈得不行,孟羽凝见他这样,心疼死了。 想着那个叫粟商的死东西也不会再射箭了,她便扒着船篷的边,钻出船舱,双手叉腰,对着岸边破口大骂:“臭不要脸的狗东西,你才是断了腿的废物,你们全家都是断了腿的废物。” 祁璟宴:“……” 粟央:“……” 众护卫:“……” 汤神医更是一口药酒直接喷了出去:“噗~” 唯独泪眼朦胧的屹儿很是解气,也不掉眼泪了,从祁璟宴肩头抬起头来,看向甲板上高大伟岸的阿凝,满眼都是崇拜。 哇,阿凝好厉害啊! 那坏人骂哥哥一个,阿凝骂了他全家! 河岸上没有丝毫回应,想来那个叫粟商的人已经走远了。 孟羽凝回头看屹儿,果然就见小男孩已经没哭了,神情还有些激动,显然她这番骂起了作用。 于是她再接再厉,清了清嗓子又骂了两句:“以后见着我们绕道走,不然打断你的狗腿。” 屹儿从祁璟宴怀里下来,走到甲板上,站在阿凝身边,学着她的样子,两只小手往腰间一叉,对着岸边喊:“打断你的狗腿。” 孟羽凝跺了下脚,恶狠狠道:“见一次打一次。” 屹儿也跺脚,一张小小的包子脸上努力做出凶狠的表情:“见一次打一次。” 孟羽凝被逗笑了,蹲下去,抬起一只手,屹儿熟练地拍了一掌上去,孟羽凝夸赞道:“屹儿骂得真好!” 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她覺得以牙还牙,才是最解气的。 屹儿骂了几句,心中气消,终于露出了笑模样:“阿凝也骂得好。” 祁璟宴以手遮眉,摇头失笑。 大家伙也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粟央的船并头赶了上来,他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孟羽凝:“孟姐姐,你骂人的时候好威武,骂得也好听。” 哪有这样夸人的,孟羽凝扑哧一笑,看向蹲在隔壁船上的少年,谦虚道:“过奖过奖。” 随后好奇问:“剛才那人,他也会御蛇?” 那天,在木屋前,粟央一根笛子随便吹那么两下,那些蛇就动随其指,如影随形,她震驚得不行。 没想到今天那个粟商竟然也会御蛇,还和粟央打成了平手,剛才那些蛇原地乱转,都不知道听谁的了。 想到刚才那一幕,粟央脸色不大好看:“是,所以拿蛇对付他没用。” 孟羽凝不解又问:“可是后来你喊了狼来,他看起来挺怕的样子,你为什么还让他滚,怎么不等狼来?” 粟央摇了下头:“他不能驱策狼群,但他会很多阴毒的东西,即便我的狼兄弟们厉害,可和他对上,也占不到什么便宜,所以能让他滚是最好。” 孟羽凝追问:“他会什么阴毒的东西?” 粟央脸上现出厌恶:“都是一些恶心人的阴毒东西,孟姐姐你别问了,以后你遇着他尽量躲着他,祁大哥你们也是,尽量别和他对上。” 说完又补充道:“不过有我在呢,我不会让他伤害你们的。” 穆風直言不讳:“可我看,你好像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粟央坦然承认:“眼下我是杀不了他,可他也奈何不了我。” 孟羽凝想到以前看到的那些什么苗疆少年一类的小说里,那些可怕的蛊虫一类,顿时肠子都悔青了:“完了完了,我刚才还骂了他,他会不会记恨我,回头对付我。” 粟央:“没事,你骂他的时候,他已经走远了,听不见了。” 孟羽凝有些怀疑:“你怎么能确定?” 粟央沉默片刻,才说:“他也是那死老头子生的,也算我的族人,在一定范围内,我能感应到族人的存在。” 众人都目露惊讶。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种事? 祁璟宴神色如常:“我只听闻某些动物能够感应到同类的存在,没想你们苗疆人也能。” 孟羽凝震惊之余,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赶紧追问:“那粟商是不是也能感应到你?” 这话问出了大家心中所想,便齐齐看向粟央。 粟央忙摆手,语气笃定:“那倒是不能,他没那个本事。” 随后进一步解释:“不是所有人都能的,整个寨子中,也就历届大祭祀,还有继承人可以。” 祁璟宴:“所以你是苗疆少主?” 粟央自嘲地一笑:“前少主罢了。” 现在不过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虫而已。 孟羽凝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不然他像个鬼一样,一直跟着咱们,那就麻烦了。” 粟央生怕大家不愿意帶着他,忙澄清:“不会的,他没那么容易找到我的。” 穆风拄着他的长刀,问出心中疑惑:“那刚刚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粟央:“这里是我娘以前住过的地方,我们家那死老头子也知道,所以那狗杂种知道,也不足为奇。” 随即举手对天:“但我发誓,我绝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见过粟央的本事,这一点大家还是相信的。孟羽凝又问:“这天底下会驱策狼群的人多吗?” 粟央:“应该不多吧。” 孟羽凝推测道:“那个粟商追到这里,还明确知道殿下的身份,会不会是因为那天你用狼赶人,这事传出去了,然后他们顺藤摸瓜找到了这里。” 祁璟宴赞赏地看了一眼孟羽凝。心道这姑娘的脑袋瓜有时候还挺缜密。 粟央挠了挠头:“也有这个可能吧。” 说完歉疚地看向祁璟宴:“祁大哥,对不住,是我连累了你们,给你们惹麻烦了。” 祁璟宴摆了下手:“此事不怪你,那日你也是为了幫我们。” 见他还是一脸自责,穆云也说:“阿央兄弟,大家现在都在一条船上了,不必想这么多,回头再遇着什么事,咱们商量着来就好。” 粟央从善如流:“那是自然的,我一切都听祁大哥的,绝不擅作主张。” 见他听劝,穆云隔着船舷拍拍他肩膀:“好兄弟。” 孟羽凝十分好奇粟央他们家的纠葛,可想到少年每每提起那些事情绪都不好,最终还是决定不要打听人家私事为好。 再说,粟央这孩子一看就是个藏不住话的,要是他想说了,改天自己就说了,他不提,肯定是不想提起,她就还是不要交浅言深,惹人厌了。 粟央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那狗杂种不会一直在外头找我的,他得守着寨子,收服人心,还得守着那死老头子,免得改天又从哪里冒出几个野种来,跟他争家产。” 一听这话,孟羽凝险些惊掉下巴:“为什么这么说?” 粟央冷哼一声:“死老头子不是个什么好人,说起来我都覺得丢人,孟姐姐以后我再跟你细说。”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42章 说罢,少年侧了侧身,也不知想起什么,对着船头方向发起呆来。 孟羽凝便不再问,抱着屹儿坐到凳子上,摸摸他的小手:“屹儿饿不饿?” 屹儿摸着小肚子,点点小脑袋,"屹儿饿。” “来,我们吃蛋蛋。”孟羽凝说着,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一枚帕子,帕子打开,里面是四枚野鸡蛋。 这是昨天晚上她扔在快燃尽的火堆里烤的,今天早上护卫们起来准备早饭的时候,从灰堆里扒了出来,她去吃早饭的时候顺便包了起来,备着路上给屹儿吃的。 看着突然变出来的烤蛋,屹儿双眼亮晶晶地拍着小巴掌:“阿凝,你从哪里变出来的蛋蛋?” “昨天晚上烤好带上的。”孟羽凝实话实说,不忽悠小孩子。 她双手环着屹儿,给他剥着鸡蛋,剥了一半的壳,递给他:“来,拿着带壳的这边,边吃边剥。” 屹儿说好,伸着小手接过,咬了一口,之后喂到孟羽凝嘴边:“好香,阿凝也吃。” 孟羽凝摇头:“阿凝不饿,屹儿吃。” 屹儿说好,小口小口吃起来,等他吃完,孟羽凝又去剥下一个,屹儿却按住她的手:“屹儿吃飽了。” “真飽了?”孟羽凝和他确认,屹儿又点了点头:“饱了。” 他瞧见了,一共就四个蛋蛋,哥哥,阿凝,汤伯伯,还有穆云他们都没吃呢,他不能一个人吃光。 孟羽凝猜到小男孩是没吃饱的,可他坚持说自己饱了,她也不拆穿他,把剩下的三个烤鸡蛋用帕子包好,放回腰间的荷包里:“那就先收着,晚点饿了再吃。” 屹儿舔了下嘴唇,说:“好。” 接下来的一路顺风顺水,两条船顺河又飘了大约两个时辰,就到了两条河的交汇处。 在那条更宽的河道上,有一大两小,一共三艘客船沿岸靠着。 那艘大船的船头上站着一排人,正对着这边方向翘首以盼,见到两条乌篷船出现在视野中,众人齐齐兴奋招手:“这里,这里。” 穆风等人也笑起来,挥手回应:“来了。” 和这两条乌篷船比,那条大的客船堪称豪华游轮了,孟羽凝抱着屹儿激动地站起来:“殿下,咱们是要换那条船吗?” 祁璟宴微微笑着:“是。” 孟羽凝以为只是中途换乘一段,又问:“要坐几天?” 祁璟宴:“坐船一路南下,到临安,再改乘马车。” 孟羽凝想了想,历史上记载,临安是杭州某个时期的古称,没想这历史上不存在的大兴竟然也有临安这个地方,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后世的杭州了。 不过没所谓,反正坐着这样的豪华客船赶路,何尝不是一种旅游呢。 护卫们摇橹的手都快摇出残影了,两条乌篷船很快靠近那艘大船,大船上放了木制踏板过来。 穆云和穆山二话不说,抬起祁璟宴的轮椅率先上了大船,穆风从孟羽凝手里接过屹儿,“孟姑娘先走,当心脚下。” “好。”孟羽凝背上她的弓,拎起她从山里带下来的棍子,小心踩上有些摇晃地踏板,慢慢走上了大船。 脚一落在大船的甲板上,孟羽凝就感覺到了一个字,稳。 这有着三层船舱的大船,比那乌篷船稳了不知道多少倍,孟羽凝很高兴,跺了跺脚:“殿下,这船可真稳。” 屹儿被穆风抱着上来,挣扎着下地,也学着孟羽凝的样子,跺了跺他的小脚丫:“哥哥,这船可真稳。” 祁璟宴点头:“是很稳。” 孟羽凝见祁璟宴手里空空,他拿了一路她的包袱,此刻不见踪影,她好奇问:“殿下,我的包袱呢?” 祁璟宴:“先送去客舱了。” 孟羽凝:“我的房间在哪,我能去看看吗?” 祁璟宴便转动轮椅:“走吧,一起去。” 于是孟羽凝和屹儿跟在祁璟宴身后,一起幫他推轮椅,三人很快进了二楼,也就是和甲板同一层的船舱里,走到尽头的房间门口。 一眼就瞧见这间客舱十分宽敞,靠窗有一间宽大的床,舱内还有不少家具,桌椅板凳,木榻衣柜等一应俱全。 孟羽凝有些怀疑:“殿下,这是你住的吧?不是我的吧。” 祁璟宴转着轮子进门:“你,我,屹儿,我们住在一起。” 孟羽凝大吃一惊:“啊?还住一起吗?殿下,我能不能自己住一间啊。” 屹儿一把抱住孟羽凝的腿:“屹儿和阿凝睡一间。” 祁璟宴语气温和,态度却坚决:“兄弟们都回来了,这么多人,住不下。” 孟羽凝:“可是,那么多房间呢。” 祁璟宴:“那也住不下。” 随后也不等孟羽凝再说话,他又说:“阿凝,屹儿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而屹儿和你睡在一起,晚上才能睡得安稳。” “到了岭南,屋子随你挑,在这路上,再帮帮我可好?” 说完,他看了一眼屹儿。 屹儿瞬间领会自家哥哥的暗示,关键是他也不想和阿凝分开,于是抱着阿凝的腿扭啊扭:“阿凝,你就帮帮哥哥吧。” 小娃娃的声音软乎乎的,让人不忍心拒绝,尤其是一大一小两张好看得人神共愤的脸就那么眼巴巴看着她,孟羽凝的那颗心哪,就跟那春雪遇见了朝阳,慢慢地化成了一滩水。 她一挥手:“好了好了,一起睡就一起睡,真是拿你们没办法。” 屹儿原地蹦起来:“阿凝和哥哥还有屹儿一起睡觉觉喽。” 祁璟宴:“……” 孟羽凝:“……” 虽然事情是这么个事情,但这孩子这么嚷嚷出来,怎么让人觉得有些尴尬呢。 孟羽凝下意识看向祁璟宴,就见他正面带笑容看着她,她脸上莫名一热,转身就往外走:“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屹儿欢蹦乱跳追出去,“阿凝,屹儿也去。” 等两人手牵手走出船舱,穆云带着一个眼神狠厉,左脸带着一道狰狞疤痕之人走了进来:“殿下,穆江有事禀报。” 穆江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属下给殿下请安。” “起来吧。”祁璟宴温和说道,随后转动轮椅,透过窗户,望着江水:“说吧。” 穆江:“这一路南下,怕是不会太平,不光京城那边来了不少人沿途设伏,就连江湖上都有人悬赏黄金万两,想买殿下的项上人头。” 穆云震惊:“前几天不是才黄金千两嘛,这才几天,又涨价了?” 穆江觉得奇怪:“我打听到的,从始至终都是黄金万两,没听说过千两啊。” 穆云托腮沉思:“那山中那些人,还能是被中间商赚了差价了?” 穆江点头:“有这个可能。” 俩人聊完,才想起问一直沉默的自家殿下:“殿下,怎么办?” 祁璟宴神色如常:“该来的,终是躲不掉。” “既然躲不掉,那就不躲了,挂旗。” ----------------------- 作者有话说:来了,周末一起修改错别字,感谢宝宝们捉虫 第29章 穆江眼中殺气頓起:“属下赞同, 若亮明了旗号,还有哪个不知死活的宵小之辈胆敢送上门来,那就殺他个片甲不留。” 穆雲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殺杀杀, 天天就知道杀,福气都被你杀没了。” 穆江捂着肋骨,连忙闭嘴。 穆雲看向祁璟宴:“殿下, 咱们从京城出来得匆忙, 并未准备旗子。” 祁璟宴:“现在做一面便是。” 穆雲又劝:“殿下三思, 若是掛上旗子的话, 那就相当于竖了眀靶,告诉所有人殿下您在这艘船上。” 祁璟宴没有答, 吩咐道:“笔墨伺候。” 穆雲见殿下掛意已决, 便也不再劝, 去了书桌那, 铺纸,研墨。 等穆云研好墨, 祁璟宴推着轮椅过去,提笔, 沾墨, 大笔一挥, 写成了一个力透纸背, 龙飞凤舞的“郁”字。 郁? 穆云和穆江齐齐震惊,异口同声道:“殿下,咱不是掛慎王府的旗号吗?” 祁璟宴放下笔,淡淡看他俩一眼:“我几时说过挂慎王府的旗?” 穆江一愣,是哦,殿下可从没说过要挂他们自己的旗哦。他满眼崇拜地朝祁璟宴拱手:“殿下高明, 殿下,咱这是不是叫挂羊头卖狗肉。” “这叫掩人耳目,金蝉脱壳。”穆云又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隨即忍不住笑了,双手小心拿起那张纸:“属下现在就去找穆十三做旗。” 祁璟宴叮嘱:“再让穆十做一枚郁小侯爷的令牌。” 穆云笑着应好,快步出门走了。 待穆云走后,祁璟宴看向穆江:“兄弟们可都在?” 穆江点头:“在的,都在,一个都不少,就是有几个受了点伤,不过都是轻伤,养一陣子就能好了。” 祁璟宴眉宇舒展开来:“那便好。” 这一个月来,他们一行人藏于深山之中,可谓与世隔绝,于是接着问:“说说吧,这陣子都有些什么消息?”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43章 穆江神色一肃,把这陣子打探到的消息一一道来: “坏消息就是,京城来了不少人,都在找殿下,大多数应是三皇子和章家那边派出来的人,想在路上谋害殿下。”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为了银钱不怕死的江湖客,以及一些暂时没搞清来路的,但都来者不善。” 祁璟宴点头:“可有什么好消息?” 穆江:“好消息是,太后娘娘又派人给殿下送东西了,不过是直接送往岭南的,算下来,应该会比咱们先到。” 祁璟宴的眉眼柔和了:“回头让几个兄弟从陆路先走,到岭南去接应一下。” “是。”穆江应道,又说:“对了殿下,早些日子,郁小侯爷带了三千骑兵,出了京城奔着南边来了,但是来意不明。” “但他也是不停地搜寻,就是不知是在找殿下,还是找别的什么人。” 祁璟宴想到刚刚写下的那个“郁”字,眉梢微扬:“那倒是巧了。” 穆江也想到这件事,咧着嘴笑了,“嘿嘿。” 他现在十分很期待回头郁小侯爷得知殿下打着他的旗号南下的时候,是个什么反应。 穆江这两声“嘿嘿”,带着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祁璟宴抬眸,淡淡看他。 穆江忙收敛笑意,把嘴闭严了:“属下错了。” 祁璟宴没追究,又问:“这陣子,你们是怎么过的?” 穆江:“那日,殿下你带着小殿下坐车离开之后,我和兄弟们沿着原定路线一路往南。” 说到这里,穆江激动起来:“殿下您是不知道,这一路有多凶险,得亏殿下有先见之明分兵两路……” --- 甲板上。 刚归队的护卫们正揪着穆山穆风穆九等人追着打,一边打,一边凄声质问。 “说,这一个月你们背着我们吃了多少好东西,怎么各个吃得肥头大耳,全都胖了一圈?” “穆山胖得最多,狠狠揍他。” “穆风不光长胖了,还长高了呢,也不能打轻了。” “还有穆九他们,一个都不能放过。” 穆风穆山穆九这些跟在祁璟宴身边这些人,这一个月以来,托孟羽凝的福,每天吃了不少美味。 此刻被风餐露宿,劳苦奔波的兄弟们围殴,心中理亏,一个劲儿地躲,不敢还手,嘴里还不停狡辩。 “我们也没吃什么啊,还不就是那些野菜什么的。” 那些护卫们当然不信,仗着人多的优势,几个人按住一个,逼着他们交代吃了什么。 “我可不信,光吃野菜,你脸能吃这么大,这都快赶上磨盘了。” “就算是野菜,那要是孟姑娘做的,也是美味。” 穆风等人打死不敢承认吃了好东西:“真没吃什么,许是这阵子,我们躲在山里没怎么操练,这才长胖了。” 那群护卫自然不信,连挠带掐,穆风等人嘻嘻哈哈地还手。 两群人高马大的大小夥子,为了这一个月来不公平的夥食待遇,叽里咕噜打成一片。 孟羽凝牵着抱着小兔子的屹儿站得远远的,笑着看熱闹。 心道得亏这艘船够大够结实,不然他们这么折腾,怕是船板都得砸漏了。 原先大家整天在一起,她倒也没觉得穆山穆风他们有什么变化,可这会儿和那些在外奔波了一月的护卫们站在一起一对比,她这才发现,这完全就是两拨人啊。 一拨皮肤粗糙,黑瘦黑瘦,明显过了一段幕天席地,饥一頓饱一頓的艰苦日子。 一拨则红光满面,白胖白胖,显然最近吃得够营养,过得也滋润。 孟羽凝忍不住笑,心中莫名生起一股成就感来。当然,看着那些黑瘦的护卫们,觉得他们也挺辛苦的。 一群人闹过之后,安静下来,那些黑瘦黑瘦的小夥子们凑到孟羽凝面前,可怜巴巴地问:“孟姑娘,今儿是你做饭吗?” “自从大家分开,我们就再也没吃过一顿好饭了。” “孟姑娘,今儿能劳烦你下回廚吗,我们实在是太饿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跟孟羽凝打着商量。 孟羽凝看着这些晒得黑黢黢的护卫们,想到他们义无反顾朝着那條布满凶险的道路奔去时的样子,心中油然起敬,拍了下手,十分爽快地答应下来:“行,今儿就我来做饭。” 小伙子们立马欢呼出声:“太好了,是孟姑娘做饭,终于能吃顿饱的了。” 孟羽凝笑着问:“廚房在哪,走,现在就去做。” 几个护卫争相恐后,熱情洋溢地给孟羽凝带路:“廚房在一层,孟姑娘这边请。” 孟羽凝便牵着屹儿,跟着大家从楼梯下了一楼,去了廚房。 一个黑瘦护卫介绍着:“孟姑娘,柴米油盐,还有各种调料都备足了,还买了一些蔬菜和蛋肉,但想着天气越来越熱,肉就没多买,回头只能沿途补给。” 孟羽凝估量了一下那堆食材,点头说:“好,这些菜也够吃上几天了,回头还可以钓一些魚什么的。” “来,让让。”穆风带着几个白胖护卫搬着从山里带下来的那几个大竹篓走了进来:“这里有菜,这里有菜。” 等几人把竹筐贴着墙边放好,黑瘦护卫们凑上去,探头探脑,好奇不已:“这都是些啥?” 穆风依次掀开竹篓的盖子,一一介绍过去:“咱们可没忘记兄弟们,这阵子,我们得了空闲就拼命地找各种食材,就想着回头遇见了,让你们也嘗嘗鲜呢。” “来,瞧瞧,这是野山鸡,兔子肉,这还有各种干魚,草魚,鲤鱼,鲫鱼,还有福寿鱼。” “山里有菜,上回那两條风干羊肉大家伙也没吃,都给你们留着呢。” “还有这篓子,笋干,菌菇干,还有各种野菜干。” 说完一挥手,总结道:“反正就这么说吧,这阵子我们吃过的东西,全都晒成了干菜,给兄弟们带来了,怎么样,还算有良心吧?” 黑瘦护卫们笑了:“这还差不多,算你们有良心。” 笑完又问:“那快说说,这阵子孟姑娘都做什么好吃的给你们了?” 穆风把穆山往前一推:“穆山吃得最多,让他说。” 穆山憨憨地挠了挠他大脑袋:“也没吃啥啊,就是山鸡炖野山笋,野鸡蛋炒荠菜,山鸡红燒菌菇,红燒鲤鱼,野鸭汤……” 听他细数家珍一般把这阵子吃过的菜全都报了一遍,黑瘦护卫们的口水滴滴答答掉了一地,吸溜声此起彼伏,两眼直冒绿光。 等穆山再也想不出新的菜来,又挠了挠他那大脑袋:“也就这么些吧,不过说实话,孟姑娘做的菜真好吃啊,我每顿都吃撑了。” 黑瘦护卫们抬手擦了擦口水,嗷一声扑上去,又把穆山给捶了一顿:“吃吃吃,就知道吃,咋不撑死你去。” 等他们闹过一阵子之后,孟羽凝笑着说:“给我腾个地方,我要做饭了。” 护卫们连声说好,都退出了厨房,不过也不往远走,就在厨房门口蹲成一排,一边说话,一边等着帮孟羽凝打下手。 有不少新鲜肉菜,自然是先吃新鲜的,否则怕是要放坏了。孟羽凝指了指地上放着的那两条羊腿:“来两位兄弟,帮我把这羊腿给洗了切了。” “孟姑娘,交给我们。”先前在山里一直帮孟羽凝打下手的两个护卫当即站起来,走进厨房,拎起两条羊腿放在一个大木盆里,从水缸里舀了几瓢水,先把羊腿清洗一遍,又换水洗了一遍,这才放到洗过的案板上。 想要切小,却不知要怎么下刀,便问:“孟姑娘,这肉要怎么切?” 孟羽凝指了指地上的一堆白萝卜,“咱们今儿做个羊肉焖白萝卜,羊肉切成小块就行。” 护卫们一愣:“白萝卜?” 孟羽凝赶紧回想,不动声色往回找补:“就是芦菔,别名也叫白萝卜,我喜欢叫它白萝卜。” 护卫们连连点头:“白萝卜这名好听。” 孟羽凝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赶紧转移话题,用食指和拇指蜷起,比划了个大小:“切这么大就行,容易烂,又吃得过瘾。” 屹儿正抱着他的小兔子,蹲在一堆白萝卜前,让小兔子吃萝卜缨子。 听到孟羽说这话,便抬头来看,见状也跟着蜷起两根小手指,放在眼前比划,奶声奶气道:“一口一个肉肉。” 大家伙都被小殿下可爱的模样给逗笑了,孟羽凝摸了摸屹儿的小脑袋:“对,一口一个肉肉。” 两个护卫又问:“这两条羊腿上的肉都切了吗?” 孟羽凝想到这些饿了一个月的可怜孩子们,大手一挥:“全切,今儿管饱。” 隨即又说:“骨头剔出来,拿盐抹一抹,挂到外头晾着,回头可以拿来炖汤。 两个护卫便笑着说好,低头专心去切肉。 之后也不用孟羽凝吩咐,两个黑瘦护卫上前,各自抱了几根圆卜隆冬的白萝卜,到一旁去削皮,算计着吃饭的人数,两人足足削了两大木盆的白萝卜。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44章 孟羽凝查看完等会儿做菜要用到的调料,伸手指了指地上那些绑着腿咕咕叫的鸡:“穆风,这些鸡先找个地方养着吧,咱先把这些牛羊肉吃完,再杀它们。” 穆风说好,招呼几人上前,一人拎了两只,出去找地方养着去了。 眼下需要备菜,暂时用不上锅,孟羽凝便喊了两个护卫进来,帮忙淘米下锅,厨房的三口大锅齐齐生火,把米饭先煮了起来。 一个正在摘菠菜的黑瘦护卫这阵子饿惨了,生怕那三锅米饭不够,伸手往靠墙的木架子上指了指:“孟姑娘,咱还买了面粉的。” 孟羽凝想了想说:“那行,谁会和面,帮我和一盆面,回头烙个千层餅。” 大家面面相觑,和面还真没人会。穆山挠了挠脑袋,憨憨地开口:“孟姑娘,咱力气大,你看要怎么和,你告诉我,我来和。” 孟羽凝说行,让穆山先去洗了手,隨后找了个干净的木盆,清洗过后拿了块干净的抹布擦干水分,拆开一袋估计有十斤的面粉倒入盆中,拿炉子上水壶里燒开的水倒在一个陶盆里,化了一些盐粒,隨后又兑了些温水,往装面粉的盆里倒。 穆山按照孟羽凝的指示,直接用手和面,两只大手像是爬犁,超级适合和面,很快就把一盆面给和好了,揉成了一个光滑的大面团。 孟羽凝另外拿了个木盆扣在上面:“行,就先放在这醒醒面,等把菜做好,再来烙餅。” 等米饭熟的功夫,大家伙就把要用的食材全都准备好了,切成小块的羊肉,白萝卜,摘好洗干净的菠菜,还有切成滚刀块的茄子,也就是护卫们口里的落苏,还有切好的葱姜蒜。 米饭煮熟,护卫们拿过干净的饭桶,把米饭都盛出去,锅巴一整个铲出来,盖在饭桶上当盖子。 等护卫们把锅都洗干净烧了水,她便往锅里丢了一把没切的葱姜蒜,把羊肉倒进去先焯了水,焯好之后,捞出洗净。 随后两个锅一同起锅烧油,等油烧热,便把羊肉分成两份倒进两个锅里,随后指挥两个护卫快速翻炒。 把羊肉的水分炒干之后,又炒了一会儿,羊肉表面变得金黄微焦,加入葱姜蒜翻炒去腥,随后加入烧酒,酱油,翻炒至变色,加入热水,撒了盐,又放了些胡椒粉,便盖上两个锅盖,大火炖开之后,又转入小火慢慢炖着。 孟羽凝看着扒在厨房门口的一个个脑袋,笑着说:“这两锅白萝卜焖羊肉,少说也得炖上一个时辰才能好。” 众人齐齐点头:“孟姑娘你慢慢做,我们不急的。” 这还不急,要不是她说厨房站不下,怕是他们都要恨不得蹲到锅边守着。孟羽凝忍不住笑出声,却也没赶他们。 她把剩下的那口锅里的热水盛到陶罐里凉着,随后算着时间,决定先烙餅。 把醒好的面从盆里拿出来,看着锅底的大小,把面分成一个一个小块,一共分了十个。 随后拿了案板,洗了擀面杖就开始擀面,擀了几下发现擀面这活太费力气,只好中途又请穆山帮忙。 让穆山按她的要求把面胚擀得大大的,随后把提前用油、盐、面粉和细碎葱花调好的油酥均匀地涂抹在上面,再把面餅两边各切了几刀,随后一片一片折起来,折成一个方形的饼。 把边角都捏严实了,又用擀面杖把饼擀薄,用擀面杖把饼小心卷起,摊在烧了热油的锅中,小火慢煎。 等翻了几次面,饼的两面全都变得金黄,饼就烙好了。 孟羽凝把第一张饼捞起来,放在案板上,先切了小小一块,喂给早就在一旁踮着脚尖咽口水的屹儿:“屹儿先嘗嘗。” 屹儿啊呜一口吃掉。千层饼外皮酥脆,里层香软,咬上一口,满嘴麦香,屹儿的眼睛瞪圆了,连连点头:“好吃,好吃。” 孟羽凝便又切了几个小块,放在一个小碗里,拿了筷子一起递给屹儿:“那屹儿先垫垫肚子。” 屹儿乖巧说好,端着小碗,走到萝卜堆那,找了个圆滚滚的大萝卜,一屁股坐了上去,抱着碗吭哧吭哧吃起来。 安顿好屹儿,孟羽凝把剩下的饼切成小块,全都装在一个大碗里,递给早就馋得不行的护卫们:“先尝尝,我再烙。” 护卫们客气道谢,接过之后,端着碗到外头抢着分了。 孟羽凝跟穆山一起,接着把剩下的九个饼全都烙了。 烙好之后,照旧切成小块,拿了个大盆子装好。 随后孟羽凝看了一下炖羊肉的锅,觉得差不多了,就把白萝卜分别倒入两个锅中,搅了搅之后盖上锅盖继续炖。 趁着炖萝卜的功夫,孟羽凝又把一锅红烧茄子给做了,随后把那绿油油的菠菜也给清炒了。 这边两个菜做完,那两锅白萝卜焖羊肉也已经好了。 大家伙一起上手,把菜全都盛出来,孟羽凝本来打算给祁璟宴盛出来一小份的,没想穆云过来说:“孟姑娘,不用单独盛了,殿下说今儿和大家伙一起吃。” 孟羽凝自是说好,于是大家便把饭菜全都端了出去,端到了二层甲板上。 祁璟宴和大家都已经在等着了,船上能搬来的几张桌子全都搬了过来,每张桌子上都摆好了饭菜,也摆好了碗筷。 孟羽凝牵着屹儿走在最后,到了甲板上才发现,太阳已像个大大的咸鸭蛋黄挂在山边,眼看就要落山了,江面映着晚霞,风景很美。 船在行驶,江风习习,忙出一身汗的孟羽凝顿感清爽。 那边护卫们已经围着饭菜嗷嗷直叫了,祁璟宴笑着对孟羽凝伸出手:“阿凝,来。” 孟羽凝以为他是让她把屹儿带过去,于是牵着屹儿走过去,把屹儿的小手交到他手里。 祁璟宴捏捏弟弟的小手:“……” 自从上船之后,就消失了半天的粟央勤快地把祁璟宴身边的椅子拉开:“孟姐姐,你坐祁大哥这里。” 在山里吃饭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坐的,孟羽凝便笑着说好,走过去坐了。 穆云走过来问祁璟宴可要说几句话,祁璟宴笑着摆了下手:“不必,大家都饿坏了,先吃饭吧。” 护卫们山呼殿下英明,随后跟一群饿狼一样,扑向饭菜,稀里哗啦吃了起来。 孟羽凝心想得亏多摆了几张桌子,饭菜都多分了几份,不然这么多人围在一起,还不够他们挤的呢。 孟羽凝这桌没多少人,除了她,就是祁璟宴,屹儿,汤神医,粟央,还有穆云,大家都坐着,斯文安静地拿起筷子。 孟羽凝先给祁璟宴和屹儿各自捞了一块羊肉和一块萝卜:“殿下,屹儿,先尝尝这羊肉和萝卜,炖了很久的。” 屹儿方才在厨房就尝过了,于是抱着碗,看着祁璟宴:“哥哥尝尝。” 祁璟宴点头,夹起那块羊肉放进嘴里,羊肉鲜嫩多汁,软烂鲜香,带着白萝卜的清甜,他又吃了那块萝卜,火候刚好的白萝卜脆爽,又带着羊肉醇厚的肉香,总之,这道菜十分美味,令人回味无穷。 他点头:“不错。” 说罢,拿起勺子,连羊肉带白萝卜一起,给孟羽凝盛了满满一勺:“阿凝今天辛苦了,你多吃点。” 孟羽凝此刻也确实又累又饿,也不跟大家客气,夹起羊肉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吃得眉毛都弯了起来,“真的好吃,汤神医,阿央,快尝尝。” 大家便都动了筷子。 不多时,这边桌上的菜全部吃光,大家全都撑得有些动不了了。 再看护卫们,也各个汤足饭饱,就那么随意地坐在甲板上,三三两两靠在一起,晒着最后一丝落日余晖,一脸的心满意足。 孟羽凝和祁璟宴对望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忽听风声烈烈,孟羽凝闻声望去,就见桅杆上,一面写了个大大的“鬱”(yu)字的红色布旗,正迎风招展。 孟羽凝歪着身子,仰着头好奇打量:“殿下,这是哪里来的旗?上面那字?” 她想问念什么,可却没敢问,不然容易露馅。 祁璟宴放下筷子之后,一条手臂就一直随意地搭在孟羽凝身后的椅背上,此刻见她往那边歪去,抬手顺势揽住她的肩膀,声音温润:“旗是刚做的,那字是我写的。” 第30章 祁璟宴说这话的语气平常, 可孟羽凝却莫名听出了一丝丝炫耀,她便又識趣地对着那字多看了两眼。 雖然看不出那是个什么字,但气势磅礴, 雄浑豪放,还是十分好看的。 孟羽凝竖起一根大拇指,发自内心夸道:“殿下当真写得一手好字!” 屹儿自然也要跟着夸一夸:“哥哥写的好字。” 祁璟宴便微微笑了。 孟羽凝雖然不認識这个字, 可凭直觉它也不是祁字, 不好问别人, 她想了想, 灵机一动,指着那个鬼画符一样“鬱”字, 问屹儿:“小屹儿, 阿凝考考你, 这个字念什么?” 屹儿歪着小脑袋仔细看了一会儿, 不是十分确定道:“念郁,是郁哥哥的郁, 对不对阿凝?”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45章 孟羽凝也不知道对不对,便看向祁璟宴, 就发现祁璟宴也在看她, 心下不免一緊, 心道他不会察觉自己不認識吧。 不过好在, 他就看了她那么一下,就看向了屹儿,微微笑着夸赞:“屹儿说的对。” 屹儿骄傲地晃着小脑袋:“上回哥哥教过屹儿哒。” 孟羽凝立马夸奖:“哇,教过一回就记得了,我们屹儿可真厉害。” 屹儿笑得有些害羞,从椅子上下来, 抱住孟羽凝的腰,把小脸埋在她怀里蹭了蹭:“阿凝,屹儿困了。” 今儿一大早,天不亮大家就起来了,之后一直在赶路,鬧哄哄的一大天,屹儿連午觉都没睡,三岁的孩子 ,这会儿困了再正常不过。 孟羽凝将小男孩抱起来,看向祁璟宴:“殿下,那我先帶屹儿回去?” “好,你们先回房,我和兄弟们说说话。”祁璟宴说道,又看了一眼穆云,穆云点头,招呼了一个护卫跟着一起走:“孟姑娘,你先帶小殿下回屋,我们去提热水。” 孟羽凝说好,抱着屹儿回了客舱,把屹儿放在榻上,先去柜子里给屹儿找換洗衣物,刚找出来,穆云和另外一个护卫就一人提了两桶水进来。 孟羽凝以为这客舱和那木屋一样就只有一间,没想角落有个暗门,打开之后,里面竟然是一间还算宽敞的淨房。 穆云他们提着水走进去,把水分别倒进一个大桶,又一个小桶里,隨后又去拎了两桶热水进来备用,这才快速离开。 孟羽凝关好房门,抱着屹儿去了淨房,隨手把门关好,这才给小屹儿脱掉衣服,抱进那个小的木桶里。 小男孩已经困得小脑袋一点一点,孟羽凝也不耽搁,快速给他洗了个澡,擦干抱出来,換好干淨的寝衣,抱回房间。 床上早就已经铺好了干净蓬松的被褥,孟羽凝直接把屹儿放在床中间,扯过他的小虎头被子给他盖上。 屹儿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两只小手还緊緊拽着她的袖子,小奶音软软的:“阿凝不要走,屹儿要和阿凝一起睡。” 孟羽凝便挨着躺下去,轻轻拍着屹儿的小屁股:“好,阿凝不走,陪着我们屹儿。” 屹儿见她躺下,放心了,撅着小屁股,钻进孟羽凝怀里,闭上眼睛,不多时就睡了过去。 孟羽凝怕屹儿換了床睡不踏实,又轻轻哼着小曲,拍着他,想着等他睡沉,自己再起来去洗澡。 怎知这一拍一拍,竟然把自己给哄睡过去了。 --- 祁璟宴和大家说完事情,被穆云推着送回了房间,到了门口,他让穆云回去,自己打开门,推着輪椅走了进来。 来到屋内,就见孟羽凝鞋子都没脱,就那么背对他斜躺在床上,他轻轻转动輪椅来到床边,就见她搂着屹儿,一大一小都在呼呼大睡。 祁璟宴嘴角上扬,探身伸手,扯过被子,轻轻搭在孟羽凝身上。 这一下孟羽凝醒了,睁开眼睛,见环境陌生,忙回头,看到祁璟宴的脸,才反應过来人在何处。 她松开屹儿,坐了起来,轻声问:“殿下,你回来了?” 祁璟宴点了下头,问:“可是累了?” 孟羽凝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晌午没睡,困了。” 祁璟宴:“累了就脱了鞋子上床睡。” 孟羽凝扯了扯自己那一身还没来得及换掉的衣裳,摇摇头,嫌弃道:“这一头一身,全是油烟味,我得先去洗个澡。” 祁璟宴便说好,转着輪椅,把地方让开:“去吧。” 孟羽凝便拿着自己的换洗衣服去了净房,那个大桶里的水已经有些凉了,好在那两桶备用的热水还足够热,她舀了几瓢加进去,这才脱了衣服跨进木桶。 净房的门,她从里面闩上了,又是个封闭的空间,她这次便没像在山里那样,留个肚兜和里裤,而是全脱掉了,肩膀以下全都泡在温水里,舒服得她直叹气。 环境安心,孟羽凝便多泡了一会儿。 祁璟宴见她迟迟不出来,生怕她在水里睡着,便推着輪椅走到净房外,隔着门低声询问:“阿凝,怎么那么久?” 孟羽凝以为他是急着洗澡,好早点睡觉,便應道:“马上好了。” 祁璟宴见她没事,便又转着轮椅回到床边。孟羽凝从水里出来,擦干之后,换上寝衣。 隨后把那一头长发给洗了,用澡豆从头到尾搓了一遍,又用瓢舀水冲了两遍,这才用巾帕包住头发,打开门,走了出去。 祁璟宴对着窗户方向坐着,听到开门动静转过来,见孟羽凝穿戴整齐,包着头走了出来。 孟羽凝走到床边坐了,把巾帕拿下来,擦着头发:“殿下,你也要洗澡吧?” 祁璟宴伸手:“我不急,帕子给我。” 孟羽凝一愣,不知道他要帕子干嘛,却还是依言把帕子递给他。 祁璟宴一手接过,另一只手张开五爪状,扣在孟羽凝的脑袋上,轻轻转了一下:“转过去,我来帮你擦头发。” “啊?”孟羽凝惊得张大了嘴巴。原书里冷心冷性的男人怎么会这么体贴,竟然还要给她擦头发? 要不是不熟,她都想伸手在他脑门上摸一摸,看他有没有发烧。 见孟羽凝呆呆地看着他,不转身,他也不强求,拿着帕子直接给她擦起来。 孟羽凝想说自己来吧,可鬼使神差地没说,就那么默默让他给自己把头发擦了半干。 等他把湿了的巾帕拿开,孟羽凝的头发已经被他揉得乱成一团鸡窝了,衬得那张泛着水汽,莹白如玉的脸有些呆萌可爱。 祁璟宴笑了下。 孟羽凝看着他那笑,突然反应过来了,这男人此刻这个表情,那不就妥妥和她以前给小柯基洗澡的时候一个德行嘛。她瞬间明白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擦头发了,敢情把自己当成一种毛茸茸了。 她斜着横了她一眼,一把将帕子夺回来,起身送去了净房。 祁璟宴被瞪了,嘴角笑意却越发浓了,转动轮椅,目光跟了过去。 孟羽凝放好帕子,看着那两桶水,转头看向祁璟宴:“殿下,我去喊穆云他们来换水吧。” 祁璟宴:“有劳阿凝了。” 孟羽凝便出门去,见穆云就在走廊出口和人说话,便走过去:“穆云,殿下要沐浴。” 穆云说好,带着方才那名护卫进去把水换掉,隨后服侍祁璟宴洗澡。 这期间,孟羽凝没在屋里待着,而是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望着窗外江水滔滔。江风吹着她半干的头发,很快就吹干了。 孟羽凝心情轻松,突然觉得,眼下这一刻,她的心是自由的。 祁璟宴洗完澡,换了黑色的寝衣出来,见孟羽凝还没回屋,便让穆云他们俩扶着他坐到轮椅上,他自己推着轮椅,出门去找她。 一到走廊,就见孟羽凝背对着他站在窗口,一头秀发在夜风的吹拂下,肆意翻飞。 那一刻,祁璟宴心底莫名升起一种感觉,这瘦弱的姑娘似乎随时可能随风飘走。 他下意识喊了一声:“阿凝。” 孟羽凝回头:“殿下,你洗好了?” 祁璟宴:“阿凝,过来。” 孟羽凝便走回去,直接绕到他身后,推着他的轮椅进了屋,嘴里不停地唠唠叨叨。 “殿下也是,洗好了就直接躺下多好,奔波了一大天了,一下都没歇着。” “汤神医都叮嘱我了,说雖然现在不用扎针吃药了,可这两条腿也得时刻注意,千万不能累着,免得骨头长不好。” 祁璟宴笑:“我一时忘了,多亏阿凝惦记着。” “可不是嘛,汤神医就说殿下粗心大意,这才几番拎着我耳提面命,要我盯着你。”孟羽凝把他的轮椅推到床边,转身就往外走:“我去喊穆云他们来把你抬床上去。” 刚才她瞧见穆云他们两个提着水出去,也不知怎么这么半天还没回来。 祁璟宴捏住她手腕:“不用喊人。” 孟羽凝转身看他,不解:“那你怎么上床?” 祁璟宴:“我自己来。” 孟羽凝一脸怀疑地看向他的雙腿:“殿下,你能行吗?” 祁璟宴扶着轮椅扶手的手緊了下:“……能行。” 孟羽凝看着他一脸坚毅,也不忍心打击他,免得把他打击出什么心理毛病来,回头再像原剧情里那样,永远站不起来。 于是把手从祁璟宴手里抽出来,撸了撸袖子,语气故作轻松:“行,那咱就试试,反正这不还有我在呢吗,我扶着你。” 说完,学着穆云他们平时的样子,一手抓住祁璟宴胳膊,一手去扶他的腰。 平时见穆云哪怕一个人也能轻轻松松将祁璟宴提起来,可怎么到她这,他就像一座大山一样,纹丝不动了呢。 她不信邪,嘿咻嘿咻再用劲儿,嘴上还喊着号子:“一二三,来,起~。” 可連着发了两回力,連着喊了两声起,这男人屁股都没抬一下,反倒把她自个累得呼哧带喘,不得已只好放开他:“殿下,我力气小,这样不行,要不还是让穆云”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46章 话没说完呢,就见祁璟宴肩膀耸动,手撑下巴,正在那闷声偷笑。 她来气了,雙手叉腰,歪着头,把脸凑过去,低声质问:“殿下,你是在这看我笑话呢。” 祁璟宴本想停下来解释两句,可一想到这姑娘刚才使出吃奶的劲儿来扶他,他就觉得好笑得不行,再看那张近在咫尺气鼓鼓的脸,越发笑得说不出话,連连摆手,示意待会儿再说。 孟羽凝见他越笑越过分了,一扭身,坐在了床上,架着胳膊,懒得搭理他。 祁璟宴兀自闷声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随后伸手拉了拉孟羽凝的袖子:“阿凝,抱歉,我方才想起一件好笑的事来。”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孟羽凝扭了下身子,想把他手甩掉,可却没能成功,但也不回头,就那么背着他坐着。 祁璟宴又拽了拽她袖子,见还是没用,便轻轻叹了口气:“阿凝,我腿疼。” 孟羽凝一听这话,紧张起来,也顾不上和他置气了,连忙起身蹲到他面前,去看他两条腿:“今天又走山路,又换船的,肯定是颠着了。”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雙腿刚断了一个多月,骨头都还没长好呢,不疼就怪了。 只不过平时这人太过能忍,或者说太过能装,从来不表现出来罢了。 可扎针的时候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人,此刻竟然喊疼了,那想必是真的很疼了。 孟羽凝越想,神色越凝重,起身就往外走:“我去喊汤神医过来。” 祁璟宴抓住她手腕:“也没有那么疼,不用喊汤神医,先扶我到床上去吧。” 孟羽凝想着他躺着能好一些,便再次去扶他,不过这次她学聪明了,从他胳膊底下钻过去,用肩膀扛着他,祁璟宴一手扶着她,一手撑着轮椅扶手,两人一起用力,这回他顺利站了起来。 可腿到底还是使不上力,只站了那么一下,祁璟宴的脸色就是一白,单手撑着床边,赶紧坐了上去。 孟羽凝放开他胳膊,一抬头就见他脸色不好,额头上还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吓了一大跳,再也不顾他的阻拦,赶紧跑出去喊汤神医。 汤神医正坐在甲板上,喝着小酒,吹着小风,听完孟羽凝的话,赶紧把酒壶一扔,起身就往船舱里跑。 刚放好完木桶的穆云一听,脸色也是一变,立马跟着跑过去。其他人也要跟着来,穆云没让。 几人回了船舱,汤神医黑着脸把祁璟宴裤腿扯上去,仔仔细细给他把两条腿都检查了一遍,最后确定是虚惊一场,并没什么大事。 孟羽凝吊着的心安然落地,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感谢老天保佑。 虽然没事,可汤神医还是劈头盖脸把祁璟宴臭骂了一顿,虽然碍于屹儿在睡觉,骂的声音不大,可却很难听。 “再这么任意妄为,就等着一辈子做个瘸子吧。” “一天到晚就知道瞎胡鬧,再有下回,老夫干脆配一包毒药下去,以后你就踏踏实实做个瘸子好了,大家都省心。” 祁璟宴默不作声,乖乖挨骂。穆云生怕被波及,默默退出去好远。孟羽凝更是敛气屏息,一声都不敢吱。 汤神医骂够,一甩袖子,转身走了:“一群不省心的,耽误老夫喝酒。” 走出去几步,又转身回来,看着孟羽凝说:“孟丫头。” 孟羽凝吓一跳,以为他也要骂自己几句,连忙笑脸相迎:“汤神医,我错了,我没看好殿下。” 汤神医没想她开口就認错,有些意外,随即摆了下手:“不关你事,那个犟种要干什么,哪个又能拦住。” “不过以后你帮老夫盯紧点儿,要是他再敢胡作非为,你也不用张口劝阻,来喊老夫就是。” 孟羽凝连连保证:“汤神医放心,我记着了。” 汤神医转身走了,路过躲在门口的穆云身边时,狠狠瞪了他一眼:“没用的东西,别挡道。” 穆云连忙像个板砖一样贴上墙壁,把门口让开。 听着汤神医的脚步走远,穆云才放松下来,上前两步,单膝跪地:“殿下!” 祁璟宴猜到他要唠叨什么,摆手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知道了,不必说了。” 穆云便不再说,起身,退了出去。 孟羽凝把门关好,从床脚爬到床上,长长舒了口气:“还好没事。” 祁璟宴:“阿凝,抱歉,吓着你了。” 孟羽凝转过身来,面对着他,语重心长说道:“殿下,我吓着不要紧。” “就是你这腿,往后咱一定要小心,一个人的腿多重要啊,要是好不了,一辈子就坐在轮椅上,不能跑,不能跳,多难受啊。” 祁璟宴的神色不知不觉郑重起来:“阿凝,我知道了,往后我会小心的。” 见他态度还算良好,孟羽凝便见好就收:“殿下,往后我也会提醒你的。” 祁璟宴勾了勾唇:“好,那就有劳阿凝了。” 孟羽凝也笑了:“时候不早了,咱睡吧,殿下。” 祁璟宴说好,两个人各自躺好了。 --- 可孟羽凝先前睡了一下,刚才又鬧了那么一出,这会儿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翻来覆去滚了一会儿,她仰面朝天躺着,翘起二郎腿,手里转着一缕头发,想着事情。 想了一会儿,偏头看祁璟宴,就见他也睁着眼睛,便小声和他聊天:“对了,殿下,咱们的船,为什么要挂“郁”字旗?” 祁璟宴温声解释:“这一路怕是不太平,借郁小侯爺的名头来用一用,免得整日打打杀杀,不得安宁。” 孟羽凝翻身趴起来,“郁小侯爺?是成安侯世子郁逍吗?” 祁璟宴原本仰天躺着,见她声音虽小,可语调却激动起来,便侧过头来:“怎么,阿凝和郁世子相识?” 孟羽凝摇头:“不认识,见都没见过。” 她只是想起书中说的那些事。 成安侯郁允衡小时候是康文帝的伴读,两人一起长大,情同兄弟。 在当年康文帝夺嫡的路上,成安侯一直忠心耿耿追随康文帝左右,十分受康文帝的信任和器重。 最主要的,成安侯是个纯臣,眼里心中只有康文帝一个人,且还舍身忘死救过几次康文帝的命。 康文帝那般多疑擅猜忌之人,唯独对成安侯是完全放心的。 就这么说吧,康文帝要是什么时候意外中毒死了,他会怀疑太后这个亲娘,会怀疑他后宫的女人,也会怀疑他的皇子公主们,可唯独不会怀疑成安侯郁允衡。 而世子郁逍是成安侯唯一的儿子,郁逍和祁璟宴同岁,郁逍一岁的时候,康文帝就让成安侯每天把儿子送进宫来,陪当时的皇长子祁璟宴玩耍。 后来两人就顺理成章在一起读书,再后来又一起去了军中历练。 从军中回来后,祁璟宴以太子的身份进了朝堂,郁逍进了五军营。 可那之后,两人不知何故闹翻,关系日渐疏远,到最后成了点头之交。 为了此事,康文帝还特意分别询问过两人,祁璟宴回的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多的却不愿多说。 郁逍却一个劲儿装傻,只说以前年幼不懂规矩,这才屡次在太子殿下面前僭越,如今他懂事了,自是要谨守为人臣子的本分。 康文帝虽没问出来两个人为何分道扬镳,可对此却乐见其成,还同成安侯笑着说,“罢了,孩子们大了,若当真合不来,那也强求不得。” 再后来,祁璟宴突然下狱,后来储君之位被夺,再到被流放至岭南。 从始至终,郁逍都没有为祁璟宴说过一句话。 不光他没说,就连康文帝问成安侯郁允衡对太子一事是何看法,成安侯都只说自己对太子所做之事一无所知,但凭陛下定夺。 太后借着给祁璟宴送物资的机会把屹儿送到祁璟宴这,跟康文帝点名要了郁小侯爺,说辞就是,虽然两个孩子闹翻了,但是看在幼时情分,郁小侯爷断不会故意谋害祁璟宴。 有着之前两个人长达两三年的貌合神离,康文帝这才放心让郁逍去替太后办事。 在书里,祁璟宴在岭南蛰伏那几年,两人明面上仍旧不和,可私下里却没有断了联系。 后来祁璟宴杀回京城,杀了三皇子,逼死章贵妃,从康文帝手里夺了皇位,扶持屹儿登上皇位,这一路上,郁逍一直都坚定不移地站在祁璟宴身边。 郁逍和祁璟宴的关系,比之成安侯和康文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她在听到郁逍的时候,才会有些激动,因为这是己方队友啊。 见孟羽凝眼睛亮晶晶的,祁璟宴又问:“阿凝不认得他?” 孟羽凝从他这平静的语调里听出了一丝丝不相信?不是,难道她应该认识郁逍吗? 她仔细回想,终于想起,在一次宫宴中见到过郁逍,不过那时候郁逍只看过来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便说:“我想起来了,那年的中秋宫宴,我远远见过郁小侯爷一回,除此之外,再没见过面了。”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47章 祁璟宴见她双眼除了茫然,尽是坦荡,便笑了笑:“那等何时遇着他,我引荐你们认识。” 孟羽凝往门口看了一眼,匍匐着往祁璟宴这边爬了两下,颇为神秘地试探着问:“殿下,可是传言都说,你和郁小侯爷不和呢。” 祁璟宴:“传言不可信。” 孟羽凝装作头一回知道真相一般做恍然大悟状,用气声说:“原来如此啊,我就说呢,殿下你和郁小侯爷以前那么好的关系,怎么说闹掰就闹掰了。” 祁璟宴挪动肩膀,也往她这边靠了靠,还学她那样用气声说话:“你一直有关注我?” 呃,这个怎么回答呢。孟羽凝脑袋瓜快速转了个弯:“殿下你以前可是万众瞩目的太子殿下啊,关注你那不是理所应当地嘛。” 说完,一捂嘴:“抱歉,我不该提起以前的事。” 祁璟宴把她的手从嘴上拿下来:“无妨,事情就是如此,没有什么不可以提起的。” 孟羽凝忍不住感叹,别人当他面提起他以前是太子的事他不介意,粟商骂他是个断了腿的废物瘸子他也不生气,这人的内心可真是强大。 不过说起粟商,孟羽凝觉得奇怪,怎么原书里没有粟央和粟商出现过呢。 孟羽凝原地翻滚一圈,滚出去一人距离,仰面躺好,双手枕在头下,又翘起一只二郎腿,慢慢晃着脚丫子,思索起来。 哦,对了,原书里,祁璟宴按照康文帝的命令,顺着官道一路直奔岭南了,并没有临时起意兵分两路,躲到山中去 。 所以,没有遇到粟央也正常。 就是不知道,现在粟央的出现,会不会给祁璟宴的大业带来什么影响,如果有影响的话,不知道是好的,还是坏的。 如果说一切按照原剧情走,她说不定回头还可以给祁璟宴提个醒什么的,让他少走点弯路,趁早达成他的大业,到时候她也就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 可现在怎么搞的,事情好像变得复杂起来了呢。哎,麻烦。 祁璟宴一直盯着孟羽凝,见她突然叹了口气,便问:“阿凝?” 孟羽凝转头:“嗯?” 祁璟宴:“你在想什么?” 孟羽凝觉得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便又滚了一圈滚回去:“殿下,我是在想,粟央和他哥哥的事,会不会给你惹来麻烦?” 祁璟宴不答反问:“你在担心我?” 孟羽凝:“那当然啊。”他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可谓休戚与共,她当然担心他。 孟羽凝趴在床上,双手托腮,仰头看他。 祁璟宴的角度看过去,她本就不大的脸因为她这个动作变得嘟了起来,瞧着有些可爱,他的手像有自我意识一般,自己伸了出去,在她软乎乎的脸上轻轻掐了一把。 孟羽凝一把捂住脸,往后一躲:“殿下你干嘛?”说话说得好好的,干嘛突然动手呢。 祁璟宴的手在空中僵了僵,随即收回:“这江上,怎的还有蚊子。” 第31章 孟羽凝转圈看了看, 虽没看到蚊子,但也没怀疑堂堂慎王殿下会说谎。 “荒郊野外的,哪里还能没有蚊子, 先前咱们在山上,汤神医到处洒了药,今儿上了船怕是忘了, 明儿我跟他说一声。” 祁璟宴:“嗯。” 被祁璟宴这么一打岔, 孟羽凝忘了之前问他的问题, 睡意也上来了, 连连打了几个哈欠,咕哝了一句“殿下晚安”, 便抱着屹儿闭上了眼睛。 祁璟宴:“晚安, 阿凝。” 孟羽凝迷迷糊糊, 又想起一个问题, 只勉强睁开一只眼睛,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句:“对了, 殿下,上回你为什么突然带着我们躲去山上啊?” 问完之后,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祁璟宴回答, 便又打了个哈欠, 闭上了那只眼睛。 祁璟宴侧头看着她, 沉默许久,才一句一顿,慢悠悠给出了似是而非的回答。 “阿凝。” “你回来那晚。” “我做了一个梦。” 可孟羽凝已经沉沉睡了过去,一个字都没听见。 --- 次日,艳阳高照。 孟羽凝一夜好眠,整个人神清气爽。 睁开眼发现, 祁璟宴和屹儿和以前一样,已经都不在屋里了。 这兄弟俩都是那种早起之人,孟羽凝都已经习惯了。 她在宽敞柔软的床上又躺了一会儿,还滚了两圈,这才起来,整理好衣裳,去净房洗漱,梳好了头发,出了船舱。 走廊里没人,她便直接来到甲板上。 角落阴凉处,屹儿正拿着一把蘿卜缨子在喂他的小兔子。穆风拿了一把米在喂那些各绑了一条腿,全部绑在一起的雞。粟央蹲在一旁看熱闹。 几人见到孟羽凝过来,都笑着起身打招呼,屹儿更是扑到她腿上:“阿凝,你吃饭饭了没?” 孟羽凝伸手把小男孩抱起来,摸摸他的小脸蛋:“还没吃呢,屹儿吃了吗?” “屹儿吃过了,”屹儿点点头,小手往厨房方向一指:“阿凝也去吃饭饭。” 孟羽凝说好,抱着屹儿往一楼的厨房走。 到了厨房,孟羽凝打开一口还在冒着熱气的锅,发现了大家给她留的早饭,一碗粥,半张千层饼,还有一叠小酱菜。 小酱菜是护卫们昨天一起采买回来的,就放在架子上的坛子里,她昨天瞧见了,只是昨晚有足够新鲜的菜,就没拿出来。 可她记得,别说昨天晚上烙的那些外酥里嫩的千层饼,大家伙后来全都泡着羊肉焖蘿卜的汤给吃了个精光,就连那几个盖饭的锅巴也都抢了个干净,一点都没剩,所以,这饼是哪里来的? 孟羽凝把东西端出来,好奇问:“屹儿,这饼是谁做的?” 屹儿往外一指:“穆山做的。” 孟羽凝震驚:“穆山?” 屹儿点点小脑袋,还伸着小手指了指那饼,态度有些过于熱情:“阿凝你嘗嘗,看好吃吗?” 孟羽凝只当屹儿自己覺得好吃,才极力向她推荐,便从善如流:“好,我来嘗尝。” 她拿起筷子夹起饼咬了一口。饼放在锅中熱了不知道多久,本该酥脆的表皮已经被热气熏得软了,可软软的又是另外一种风味。 孟羽凝有些驚喜。昨天烙饼的时候,穆山就只幫她打了下手,没想今天竟然能够独立烙饼了,头一回就做得有模有样。 这简直可喜可贺,后面她再做饭,就多了个好幫手了。 屹儿站在一旁,两只眼睛亮晶晶的,踮着脚尖好奇问:“阿凝,好吃吗?” 孟羽凝笑着点头:“好吃。” 屹儿开心地笑了,拍着小巴掌:“那我去告诉哥哥。” 孟羽凝好奇问:“为何要告诉哥哥?” 屹儿有些兴奋地说:“哥哥说,要是阿凝说好吃,那他就赏穆山一两银子。穆山和屹儿说,要是他得了一两银子,就分屹儿一半。” 这么丁点儿的孩子就知道要银子,孟羽凝一口饼差点儿喷出来,伸手拉住屹儿,笑着问:“屹儿你要银子做什么?” 屹儿:“攒起来。” 孟羽凝掐掐屹儿这些日子明显长了不少肉的小脸蛋,追问:“攒起来干什么?” 屹儿扭了扭小身子:“给阿凝买糖糖,给哥哥买药药,还要,还要给娘亲买糕糕。” 听着前面的话,孟羽凝笑得合不拢嘴,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可当听到最后一句,尤其望着小男孩那双懵懂纯真的眸子,她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死亡这件事情,对于一个三岁的孩子来说,似乎没有那么容易理解。 屹儿对于皇后的离去,似懂非懂。有的时候,他好像知道皇后再也回不来了,可有的时候,他又认为皇后是会回来的,他以后还是能见到皇后的。 她不知道祁璟宴是怎么想的,出来这么久了,他一直没有和屹儿明确解释过这件事情,每回不管屹儿怎么说,祁璟宴都只是顺着他。 她理解祁璟宴这样的做法,屹儿实在是太小了,即便说清楚,怕是他也不会懂。 可她也覺得一直这样模棱两可下去,好像不太好。总得找个让屹儿能接受的方式,跟他解释清楚,让他知道,皇后不会再回来了。 可这件事情,只有祁璟宴这个亲哥哥做最为合适,她一个外人可不好插手。 孟羽凝想着这些事情,心中感覺堵堵的。 她放下碗筷,伸手把屹儿搂进怀里,用力抱了抱:“我们屹儿是这天底下最最好的好孩子。” 屹儿在她肩上蹭了蹭小脸蛋,害羞地笑了:“那阿凝,我去找哥哥了。” 孟羽凝在小男孩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又拍了下他的小屁股,笑着说:“去吧。” 屹儿便笑眯眯,噔噔噔跑走了。 孟羽凝轻轻叹了口气,端起粥碗继续吃饭,吃完了那碗粥,半张饼,还有那一小碟酱菜,顺手把碗筷给洗了,就出去找屹儿。 上到二楼甲板,发现人没在,就问还在那喂雞玩的穆风和粟央,两人伸手往三楼指了指,说屹儿去楼上找殿下了,孟羽凝便又绕到楼梯那往上爬。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48章 剛上到三楼那间议事厅门外,就见屹儿正从门里跑出来,小男孩一见到她就笑了,举着手里的荷包给她看:“阿凝,看,银子。” 议事厅里的祁璟宴,穆雲,穆山,穆江等人全都笑了。 孟羽凝蹲下去接住屹儿,捏了捏荷包:“哇,这么多银子啊。” 屹儿点头,把荷包往孟羽凝手里塞:“阿凝幫屹儿收着,屹儿以后的钱也都给阿凝收着。” 孟羽凝看了一眼祁璟宴,就见他正对着她们笑,便想着屹儿一个孩子能有几个钱,他让她收着就先收着吧,回头再给他就是。 于是接过荷包,笑着说好,屹儿开心地拍拍小手。 祁璟宴他们围着桌子而坐,桌上还摆放着一张舆图,看样子是在商量事情,孟羽凝便牵着屹儿回了二楼。 穆风和粟央喂完了雞,两人又不知从哪弄了根竹竿出来,正绑了绳子,挂了钩子,往江水里甩,说是要钓鱼。 屹儿好奇,拽着孟羽凝跑过去:“屹儿也要钓鱼。” 穆风便把他手里的吊杆递到屹儿手里,蹲在他身后耐心教他:“小殿下,抓稳钓竿,不要松手。” 屹儿点头说好,又问:“要抓多久?” 穆风:“等到鱼竿动了,那就是有鱼上钩了,再用力拽上来就行。” 正说着呢,就见鱼竿剧烈晃动了一下,屹儿跺着脚驚叫:“鱼!鱼!有鱼!” 穆风也很激动,死死抓着鱼竿:“抓住,小殿下抓住。” 一大一小在那拼命用力,屹儿的小脸憋得通红,穆风也是,两只手背上的青筋都凸起了,可那鱼竿还是剧烈晃动,还把两人拽的往前踉跄了一步。 吓得屹儿又惊声尖叫:“好大的鱼。” 孟羽凝和粟央都以为穆风是为了逗小殿下开心,在故意陪着他演戏,顿时笑出声来,心道这家伙演的可真像。 两人正笑着,穆风就说话了,“阿央,快帮我,真的拽不住。” 两人这才发现,穆风是真的拽不动了,已经坐在了地上,整个人往后仰。 屹儿也躺在了他身上,小奶音都破音了:“救命,救命!” 穆风虽然年岁不大,可习武之人,还是有一把子力气的,连他都拽不动,可见这鱼是真的大。 粟央和孟羽凝急忙上前,粟央一把抓住鱼竿,跟他一起往后拽。 孟羽凝则一把将屹儿抱了起来,退出去几步,轻轻拍着他:“屹儿别怕。” 底下这一番动静,在三楼议事厅的祁璟宴等人全都听到了,几人走出门来,站在三楼露天平台那往下看。 祁璟宴出声问:“发生何事?” 屹儿搂着孟羽凝的脖子,有些兴奋地指着江里:“哥哥,有鱼,大鱼。” 鱼字剛剛落地,就见绳子断了,粟央和穆风两个齐刷刷往后仰倒在地。 众人皆是一惊,听到动静赶来的其他护卫们快步上前,嘻嘻哈哈嘲笑着将两人扶起来。 可当穆风把绳子拽回来一看,这才发现那铁钩上,竟然挂着一塊布料,拿近了些,竟然发现钩子上还挂着一塊皮肉。 几人齐齐变脸,看向祁璟宴,穆风说:“殿下,勾到的是人,不是鱼。” 一听是人,孟羽凝紧张起来,抱着屹儿赶紧往后退,退了两步看着四周毫无遮挡的甲板,觉得待在这里不安全,快步奔着楼梯而去,直接上了三楼。 祁璟宴目光追着孟羽凝,嘴上说:“去瞧瞧。” 穆雲應是,点了几个水性好的,“你们下去看看,注意安全。” 几人應是,衣服也不脱,各自拿了把匕首在手,从甲板上一跃而下,穆风也在其中。 “停船。”穆雲高声吩咐,底下有人高声應喝:“停船~” 穆雲又说:“穆山,穆江,你们留下,守着殿下。”两人應是,手按在腰间刀柄之上,戒备地看向四周。 穆云从三楼露台上一跃而下,先拿过那片布料查看一番,“这是寻常布料,并非潜水用的,应该不是刺客。” 粟央在一旁附和:“穆大哥言之有理,天底下应该没有这么愚蠢的刺客,大白天的躲在水底下,还被鱼钩给钩住了。” 穆云又查看了那塊皮肉:“这是死人身上的。” 粟央也上前仔细看了一眼,继续点头:“我瞧着也不是活人的。” 两人刚说完,就见穆风从江水中冒出头来,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说道:“勾到的是一具死尸,脚上捆了石头沉在江底,像是刚死没多久的。” 孟羽凝抱着屹儿刚爬上三楼,一大一小正靠在祁璟宴轮椅旁,望着穆风他们跳下去的那邊,此刻一听穆风这话,孟羽凝脸色一白,忙伸手把往前头栏杆那凑的屹儿给抱了回来。 穆云习惯性吩咐:“捞上来。”说完,反应过来不对,又看向祁璟宴。 果然,祁璟宴看了一眼孟羽凝,吩咐道:“别把这弄脏了,抬到小船上去吧。” 孟羽凝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穆云应是,改了命令,穆风说好,带着几个护卫把水底下的尸体捞上来,抬到了跟着大船的一艘小船上去了。 祁璟宴伸手把屹儿从孟羽凝怀里接过来,抱在怀里,又让穆山给孟羽凝搬来一张椅子,伸手先把椅子往自己这邊拽了拽,这才牵住孟羽凝的手腕:“阿凝,坐一会儿。” 孟羽凝哦了一声,在椅子上坐了,有些忐忑地问:“殿下,你说死的是什么人?” 虽说她觉得死人也没什么可怕的,可大家高高兴兴钓鱼呢,却遇着这种事,到底是心里不愉快。 别人她是不知道,但她自己的话,在这一片江上钓上来的鱼,她是不会吃的。 至于往前走一段再钓上鱼来的话,那就该吃吃吧。 不然的话,从古至今,这地底下不知道埋了多少死人,要是忌讳的话,岂不是连菜都不能吃了。 她这样东想西想,没注意到祁璟宴一手抱着屹儿,一手搭在她的椅子背上,将她虚虚环住了。 穆山和穆江低头看了一眼他们殿下那宣誓领地一般的动作,默默对视一眼,都移开了视线。 不多时,穆风回到船上,就站在二层甲板上汇报情况。 “死尸是个男子,四十岁左右年纪,身高八尺,身形瘦削,死于后脑重伤,面部也受了重创,已看不出本来面貌,看身形和手上的茧子,应该是个长期握笔的文人。” “除了左手小臂上有一塊烫伤的伤疤,搜遍全身,再没发现任何能证明身份之物。” “尸体被泡过,看不出具体死亡时间,但看情况大概是昨夜被抛至江中。” 穆风汇报完,众人都看向祁璟宴。 祁璟宴看向右侧江岸:“那邊可是南下的官道?” 穆云答:“正是,若是我们不走河道,也会经过此处。” 祁璟宴:“再验一遍,详细记录下来,再以郁小侯爷的名头送到最近的衙门,让他们调查,回头结果如何,上报郁小侯爷。” 穆云应是,吩咐下去,护卫们照办,穆风也回房沐浴换衣裳去了。 屹儿一直乖乖巧巧靠在祁璟宴怀里,见哥哥处理完事情,便问:“哥哥,还能钓鱼吗?” 三岁的孩子对死人没什么概念,可谓不知者无畏,当然不觉得江里刚捞出个死人,和他钓鱼又有什么妨碍。 祁璟宴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在战场上,要是饿了,哪怕周围都是死人,照旧要掏出怀里的饼子该吃吃。 于是便点点头:“自是可以,不过你要问问阿凝。” 屹儿便歪着小脑袋看阿凝:“阿凝,你要去钓鱼吗?” 兄弟两人无所畏惧,可孟羽凝心里还有点儿忌讳,想了想说:“屹儿,现在阿凝要去做饭饭了,你要不要陪着阿凝一起去?等咱们吃完饭,咱再钓鱼好不好?” 等那时候,船也开出去一段距离了。 屹儿一听要去做饭,想到昨天晚上那好吃的肉肉,便点点头:“屹儿和阿凝去做饭饭。” 孟羽凝和祁璟宴说:“殿下,那我去做饭了哦。” 祁璟宴点点头:“去吧,别太累,能让他们干的活,就让他们干。” 孟羽凝说好,抱着屹儿下楼,去了厨房。 --- 得知孟羽凝今天又要下厨,昨天终于吃了一顿美味,今天仍旧回味无穷的黑瘦护卫们又开心起来,争先恐后地往厨房跑。 昨天帮厨的那些人今天压根没捞着机会进厨房,硬生生被挤出去了,穆风他们这些白胖护卫那就更不用说了,连门都没摸着。 孟羽凝看着挤了一屋,等着分配任务的帮厨,笑得不行:“大家先不要着急,让我先看看咱们今儿吃什么菜。” 大家伙笑着说好,乖乖站在一边,让孟羽凝查看食材。 屹儿牵着孟羽凝的手,指了指那一盆泡在冷水里的牛肉:“阿凝,还吃肉肉吧?” 这牛肉是昨天早上护卫们从岸上扛来的,放了有一天了。虽说船舱在一楼,底部挨着江水,肉又泡在冷水里,可放久了毕竟不新鲜,还是尽早做了的好,于是孟羽凝笑着说好。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49章 她转完一圈,便定了食材:“咱们今儿就吃牛肉燉胡蘿卜洋芋,再炒一个醋溜大白菜,这还有几捆菠菜,就再做一个菠菜雞蛋汤。” 护卫们一听就开始流口水,欢呼说好。 孟羽凝便给大家分配任务,剥白菜的剥白菜,削土豆皮的削土豆皮,洗胡蘿卜的洗胡萝卜,又喊了两个刀工好的人把牛肉给切成小块,另安排两个人把米饭先给煮上。 护卫们说说笑笑,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孟羽凝被他们的情绪感染,也渐渐把刚才的事忘到了脑后去,拎了个小板凳坐下,拿了一篮子鸡蛋,往一个瓷盆里打。 屹儿找了一圈没有找到空着的小板凳,就去白萝卜堆里,挑了个大萝卜,吭哧吭哧抱到孟羽凝身边,把萝卜放在地上,熟练地坐了上去。 小男孩蹲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也伸着小手拿了一个鸡蛋,学着孟羽凝的样子,咔一声磕在盆边上,随后两张小手一掰,把鸡蛋精准地倒进了盆里。 孟羽凝十分惊讶:“屹儿以前打过鸡蛋吗?” 屹儿摇头:“没打过。” 孟羽凝笑着夸奖:“哇,那屹儿你好厉害啊。” 屹儿弯着眼睛问:“阿凝,那屹儿是个好牛吗?” 孟羽凝忍不住笑出声来:“对,我们屹儿是个好牛。” 屹儿笑了,神情十分自豪:“哥哥是个好牛,屹儿也是个好牛。” 想起上回屹儿说祁璟宴是个好牛时,他那有些憋闷的模样,孟羽凝越发笑得开心,小声说:“对,你和哥哥都是好牛。” 护卫们听见了两人的对话,都忍不住好奇嘀咕:“殿下是个好牛?这是什么话?” “不知道啊,许是两位殿下和孟姑娘之间的暗语吧。” 众人拾柴火焰高,在一群手脚麻利的大小伙子的帮助下,食材很快就差不多准备好了。 孟羽凝和屹儿也打好了一瓷盆的鸡蛋,孟羽凝拿了筷子要搅鸡蛋,屹儿看了一会儿说他搅,孟羽凝便把筷子给他,告诉他怎么搅,随后起身,准备去看看米饭。 可屹儿的筷子用得没有那么好,只能两只手一起攥着筷子搅。 见他搅得费劲,一个护卫上前,蹲在他身边,恭敬道:“小殿下,让属下来吧。” 屹儿坐在萝卜上摇了摇头,两只小手用力搅着:“屹儿能行。” 孟羽凝也笑着对那个护卫说:“让屹儿来吧。” 小孩子干点活可以锻炼四肢和大脑,再说,人生漫漫,谁也不知道哪一天会面临什么境遇,多学一些技能总是好的。 见小殿下和孟姑娘都这么说,护卫便笑着说好,回去继续削他的土豆皮。 三锅米饭都已经煮好了,孟羽凝让那三个看着燒火的护卫把饭都盛出来,把锅也洗了。 孟羽凝撸起袖子,扎好围裙,先往锅里加了半锅冷水,随后把牛肉就着冷水下锅,又扔了切成段的大葱,切成片的姜和蒜,加了一些料酒,等水燒热,把牛肉焯水之后捞出,放在盆里晾着。 随后还是两个锅一起燒油,等油烧热,把葱姜蒜下锅炒出香味,倒入牛肉翻炒至变色,随后加入料酒,酱油,盐,继续翻炒。 炒得差不多了,加入热水,水没过牛肉,盖上锅盖,先大火煮到沸腾,随后转至小火慢燉。 黑瘦护卫们心情急切:“孟姑娘,这牛肉得燉多久?” 孟羽凝:“要炖足半个时辰。” 说罢,又把剩下的那口锅烧干,倒入油烧热,随后加入葱姜蒜炒香,倒入护卫们手撕成小块的大白菜,不停翻炒到白菜断生变软,再把事先用料酒,盐,酱油,醋调成的料汁倒入锅中,继续翻炒一会儿就出锅了。 两个护卫们把那盛了两大盆的醋溜白菜端走,一个护卫把锅洗了,按照孟羽凝的交代先烧了半锅水,把那一大盆菠菜快速焯了水捞出。 等锅里的油烧热,孟羽凝就把大蒜末加进去快速翻炒,随后直接加入热水,加盐,等水沸腾,加入已经焯过水的菠菜。 菠菜煮得差不多,就让一个护卫帮着把装鸡蛋的瓷盆端起来,她用筷子挡着盆边,均匀又快速地把鸡蛋液转圈倒进了锅里。 鸡蛋液一倒完,孟羽凝就让烧火的护卫把火撤了,随后赶紧把一锅翠绿嫩黄相间的菠菜鸡蛋汤给盛了出来。 两个菜做好,牛肉还没炖好,护卫们把厨房收拾了,孟羽凝就带着屹儿到门外吹吹风。 吹着风,看着江景,孟羽凝算着时间带着屹儿回去厨房。牛肉已经炖得差不多八分熟了,她指挥两个护卫把切成块的土豆和胡萝卜倒入锅里,翻搅一下,盖上锅盖继续煮了一盏茶功夫,就全好了。 早有护卫跑出去通知饭马上做好了,大家伙早已把桌子摆好,翘首以盼了。 孟羽凝一声开饭,大家便你一盆,他一盆,把分成几份的饭菜全都端了出去。 今天这饭可比昨天早了很多,孟羽凝看了一下天上的太阳,觉得应该是下午两三点的样子。 她照旧和祁璟宴他们一桌,等大家都坐好以后,孟羽凝指着桌上那盆主菜介绍道:“这是胡萝卜洋芋炖牛肉,殿下你尝尝。” 在厨房捷足先尝的屹儿也说:“哥哥快尝尝,好好吃。” 祁璟宴也不用孟羽凝帮他盛,自己动筷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吃完没说话,又夹了一块土豆吃了。 牛肉软烂入味,吸满了汤汁的土豆绵软,入口即化,味道简直绝了。 见他吃完也没什么反应,孟羽凝,屹儿,汤神医,粟央,还有穆云全都看着他,“殿下,怎样?” 祁璟宴点头:“美味。” 众人全都笑了,也不用招呼,赶紧动筷。 可还没吃上两口呢,就见前方转弯河道处,突然驶出七八艘小船,朝着他们的船驶过来。 那几艘小船速度极快,很快就到了近前。 一个身着官袍之人站在船首,伸手指着船上众人,态度极其傲慢与嚣张:“哪里来的狂徒,胆敢打着‘郁’家旗招摇过境?” 护卫们停下吃饭的动作,齐齐看向祁璟宴。 孟羽凝也紧张起来:“殿下,怎么办。” 祁璟宴给屹儿和孟羽凝都夹了一块牛肉,这才说:“先吃饭。” 穆云便起身,高声说:“我们主子在吃饭,等我们吃完饭再说。” 那人大怒:“哪里来的不长眼的狗东西,见到本官还敢如此猖狂,还不速速滚” “滚”字还没落地,祁璟宴头也没抬,手里的筷子嗖的一下掷出去,直直插入那人官帽之中。 那人抬手一摸,瞬间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往后踉跄几步,跌坐在了船板上。 ----------------------- 作者有话说:来了,感谢宝宝们的留言,营养液,地雷火箭炮,鞠躬~! 第32章 孟羽凝瞧见这一幕, 震惊得两眼直冒星星。 之前在山里射箭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人的准头好,经常接了她和屹儿的箭, 看都不用看上一眼,随手那么一撇,就撇进了箭筒里。 她问过他可有什么诀窍, 为什么能撇那么准, 他说:“无他, 唯手熟尔。” 后来穆風透漏说, 他们家殿下小时候就喜欢帶着大家和郁小将军一起练投壶,全是孰能生巧练出来的。 可问题是, 那时候箭筒的距离也不算太远。 但现在他们坐在甲板上吃飯, 和那人乘坐的小船的距离, 可比当时的箭筒远得多了。 一根再普通不过的竹筷, 就那么射中了那人的帽子,还来了个对穿, 直接飞出去了。 孟羽凝可以想象,要是祁璟宴那筷子奔着那人脖子去, 或奔着他心脏去, 那这人今天肯定就没命了。 即便孟羽凝知道, 祁璟宴是个能骑善射, 文武双全之人,可自从见到他以来,大多数时候,他要么安安静静坐在轮椅上,要么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她就产生一种错覺, 这是一个病秧子,剛才一见,才知道他竟然这样厉害啊。 那以后发生危险的时候,她就躲在他身边好了。 短短一瞬间,孟羽凝腦中东想西想一大堆,看着祁璟宴的目光也越来越亮。 祁璟宴瞧了孟羽凝两眼,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又给她夹了一块牛肉和一块土豆:“吃飯。” 孟羽凝回神,哦了一声,收回视线,接着吃飯。 屹儿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阿凝,见两人若无其事,便也继续嚼着他嘴里那块牛肉。 大家伙见殿下如此,也都抱起碗,埋头干饭,生怕一个手慢,菜都被抢没了。 穆云冷眼看了一眼那些小船上的人,以示警告,随后也坐了回去。 小船上那名官员还捂着帽子,呆呆坐在船板上,见大船上的人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说笑笑,吃吃喝喝,他才恼羞成怒地对着身边发呆的两个随从骂道:“蠢东西,是死了吗?还不快把本官扶起来。” 不过碍于剛才那一筷子的威慑力,他没敢大声骂,生怕惹了船上那人不满意,再撇过来一支筷子。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50章 剛才那筷子杀气腾腾而来,他直覺,要是再惹得他射来第二支筷子,他今日必死无疑。 随从们也都吓傻了。他们就是寻常衙役,平日里跟着县尉大人出去办差,基本上都是在附近,没往远处走过。 百姓们大都认得他们,即便不认识,可一见他们那一身官府发放的衙役服,对他们便只有恭敬客气的份了。 哪里遇到过方才这种情况,压根不顾他们的身份,一言不合,上来就撇一筷子过来。 不是,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这也太猖狂了吧,还有把官府放在眼里吗。 众人心中大骇,各个呆若木鸡,直到县尉大人骂了他们,这才反應过来,七手八脚地上前把县尉大人扶起来,顺便帮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扯了扯袍角,想给他顺顺气,免得回头把火全都撒在他们头上。 一人小声问:“孙县尉,那人不是说,打着‘郁’家旗的这伙人是商户嘛。” 孙县尉暴躁低声道:“老子怎么知道。” 今儿一大早的,县衙就来了一人,说这江上有个商户,打着京城成安侯府“郁”家的名号坑蒙拐骗,招搖过境。 还说只要拦下他们,财物随便他们收缴,只要将他们拿下即可。 当然,拿不下也不要紧,但总得给点教训,讓他们把旗给下了。 免得回头成安侯府的人知道了,会怪罪他们办事不利,毕竟这里归他们昌安县管辖。 当时县令大人一听是个富庶商户,当即就派了他帶人出城。 快班,壯班,皂班,但凡能腾出手的衙役全都来了,怕人手不够,他还特意讓人喊了街上那些闲汉一起,壯大声势,就想着今天能够大捞一笔。 可这怎么瞧着,情况有些不对劲儿呢。 且不说这满船的壮汉,各个威武雄壮,一看就是练家子,还有剛才那从人群之中飞出来的那根筷子,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不光孙县尉这么想,那帮衙役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一人说:“县尉大人,小的听说,郁小侯爷可是个神射手,还是个投壶高手,所以你看有没有可能,真的是郁小侯爷在船上?” 孙县尉心中也是一个咯噔,犯起嘀咕来:“应该不能吧。” 今早来那人,听口音,可是京城那边来的,那人还给县令大人看了枚令牌,县令大人看过之后,便对那人恭敬客气起来,对他所言更是笃信无疑。 可船上这些人的气度,怎么瞧,都跟商户丝毫不沾边啊。 另一个衙役又问:“大人,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孙县尉脸色难看:“还能怎么办,等着。”事情半途而废,倘若就这么回去,县令定然也要大发雷霆。 于是八艘小船就那么停在大船前方,静静等着。 孟羽凝看着慢条斯理吃饭的祁璟宴,突然覺得,好像天塌下来都不是什么大事,便也放下心来,安心吃饭。 大家吃饱喝足,护衛们一起动手把碗筷收拾了,端到后厨去洗了。 等一切收拾妥当,穆云看向祁璟宴:“殿下,属下过去问问?” 祁璟宴点头:“去吧。” 穆云應是,起身,走到甲板尽头去,朗声问:“敢问阁下贵姓?” 见穆云还算客气,孙县尉脸色稍微缓和,伸手往河岸一指:“在下姓孙,是这昌安县的县尉。” 穆云拱手,习惯性客气道:“原来是孙县尉,久仰久仰。” 孙县尉一愣,一脸狐疑地仔细打量穆云:“足下认得本官?” 穆云如实告知:“不认得。” 不认得你久仰个屁。孙县尉气得在心里骂人,面上却不敢和先前那般嚣张地表现出来,可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在穆云身旁站着的穆風和穆江看到孙县尉这个白眼,俩人都是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他们这个大哥啊,不管认得不认得,但凡第一回见面的,他都要虚伪地说一声“久仰久仰”,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破习惯。 粟央凑近穆風,小声问他笑什么,穆风低声解释了。 粟央想起第一回和穆云见面,自報家门后,穆云也说了久仰,他当时覺得有点奇怪,可以为这是中原人寒暄的一种方式,便也没多想,没想到这是穆云大哥自己的习惯,不禁觉得好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看着甲板上几个年轻后生嬉皮笑脸,交头接耳,像是在小声蛐蛐他,孙县尉看得心里来火。 可眼下敌强我弱,他也不敢表现出不满,极力平复情绪,开口道明来意,“本官是奉我们县令大人之命,前来搜查你们这艘船。” 穆云回手一指那面迎风招展的“郁”字旗:“县尉大人请看,这是京城成安侯府郁小侯爷的‘郁’,这艘船也是郁小侯爷名下的船,如此,你们也要查吗?” 县令是小小六品地方官,自然不敢随意搜查郁小侯爷的船。 尤其是看着甲板上那些壮汉正虎视眈眈望着他,孙县尉一时拿不定主意,可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说:“郁小侯爷的船我们自是不敢随意叨扰,可我们县令大人得到信報,说这艘船乃是假冒,并非郁小侯爷的船。” “原来是这样,行,稍等。”穆云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举在手中:“这还有郁小侯爷的令牌。” 孙县尉抻着脖子瞪眼看了看,发现看得不是十分清楚,便讓人把小船往前划了划,凑近了看,待看清之后,脸色越发难看,心道这船八成还真是郁小侯爷的船。 可还是嘴硬道:“本官也不曾亲眼见过郁小侯爷的令牌,哪里知道,你这令牌是真是假。” 一直温和有礼的穆云一听这话,突然变脸,冷笑一声:“不认得也无妨,自有法子叫你们认识我家小侯爷。” 说罢,高声喝道:“放箭。” 随着他一声令下,早就准备好的护衛们齐齐松手,一波箭雨对着那群人就落了过去,不过那些箭好像长了眼睛,只落在他们周围,并未射中人。 可这也足够把那些人吓得屁滚尿流,疯狂躲闪,那些平日里只知道欺压百姓,没见过此等大世面的一群闲汉更是扑通扑通全都跳到了水里,疯了一样往岸边游去。 孙县尉抱着腦袋蹲在船板上瑟瑟发抖,等再听不到箭声,这才小心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刚好和穆云冷厉帶着杀气的目光对上,吓得他一个哆嗦。 穆江更是拉弓对着他,阴森森道:“滚,再不滚,老子把你射穿了喂鱼。” 穆江那张疤脸看起来十分凶残,孙县尉再也不敢耽搁分毫,连忙往船尾爬,语无伦次下令:“回去,快回去,掉头,快掉头,蠢货,是回去,不是掉头。” 他的命令下得乱七八糟,衙役们也跟着手忙脚乱,你捡起一只桨往这边划,他捞起一只桨往那边划,几个人几个方向,那船在原地转了几个圈,才找到离开的方向,速度堪比端午龙舟赛,一溜烟跑了。 其他几艘船也乱成一团,还有两艘撞在了一起,直接翻了,衙役们也不管船,徒手往前游。 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船上的护衛们大笑出声,一时间,哈哈声震天。 穆风更是恶作剧地对着他们后方射出一箭:“跑快些,不然就要喂鱼了。” 屹儿被孟羽凝抱在怀里,没有看到刚才具体情形,可听着护卫们爽朗开怀的笑声,他以为发生什么好玩的事情,拍起小巴掌,一脸兴奋地跟着喊:“喂鱼,屹儿也要喂鱼。” 孟羽凝被屹儿逗笑,掐掐他的小手:“好,回头咱们去喂鱼。” 眼看着那些人游到岸边,爬上岸走了,孟羽凝松了一口气,看向祁璟宴:“殿下,这事算过去了吗?” 祁璟宴搖头:“怕是才刚刚开始。” “为什么?”孟羽凝不解,随即反应过来,“方才那个什么县尉说他们县令得到信报,所以,是有人让他们来拦咱们的船的。” 祁璟宴赞赏地点点头:“正是如此。” 孟羽凝:“那怎么办?” 穆云等人也看向祁璟宴,等着他做决定。 祁璟宴:“去县衙送尸体的兄弟们可回来了?” 穆云摇头:“是穆十三帶人去的,还不曾回来。” 祁璟宴:“派几个兄弟去看看,我们接着走。” 穆云应是,还不等出去安排,就听甲板上的护卫高声汇报,说穆十三几人回来了。 几人上船,穆十三赶紧过来禀报,“殿下,我们去了负责管辖这片江域的昌安县衙,还不等我们亮出郁小侯爷的名头,那县令一听说我们是带着无名死尸前来报案,当即叫人把我们轰了出来,连问都不曾问一句。” “看那些衙役颐指气使的样子,兄弟们觉得,即便把此案交给昌安县令,他也不会尽心查办,保不齐会随便按个死因,草草结案。” “所以,兄弟们一合计,就带着那尸首离开县衙,赶回来了。” 祁璟宴:“尸首如今在何处?”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51章 穆十三:“属下想着已经验过两回,再带着也毫无意义,便带着兄弟们就在岸边的树林中寻了一处不起眼的地方给埋了,做了记号的,日后若是想找,也找得到。” 穆十三的处理十分得当,祁璟宴点头表示认可:“先下去吃饭歇息吧。” 穆十三应是,退了下去,和方才那几个兄弟回房换了身衣裳,去厨房吃饭。 祁璟宴吩咐穆云:“加速赶路。” 穆云应是,下去吩咐,船全力加快速度,向前驶去。 护卫们也都神色严肃地各自离开。 --- 孟羽凝抱着吃完饭就犯困的屹儿看向祁璟宴:“殿下,还能歇晌午觉吗?” 祁璟宴伸手接过屹儿抱在怀里,面上一片风轻云淡:“阿凝推我,一起去歇。” 孟羽凝说好,起身走到轮椅后,推着轮椅,三人回了二楼客舱。 因着前一天晚上那一番虚惊,孟羽凝可不敢再自己扶着祁璟宴上床,她喊上了穆山。 到了房间,孟羽凝把直打瞌睡的屹儿抱起来,轻轻晃着。 穆山小心地把祁璟宴扶到床上坐了,给他脱了鞋子,双腿轻轻抬到床上,随后默默退了出去,还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孟羽凝先把屹儿的小鞋子脱掉,把他放在床上,随后自己也脱鞋爬上去。 三人并排躺着,孟羽凝轻轻拍着屹儿,直到把屹儿拍睡,也没说过一句话。 看她忧心忡忡,祁璟宴低声说:“阿凝,不必担心。” 孟羽凝想起原书里那些险象环生的祸端,斟酌一番,还是决定委婉提醒他一下:“殿下,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曾经做过一个夢。” 祁璟宴眉梢微微一扬:“不曾说过,阿凝做的什么夢?” 孟羽凝双手撑着床,头越过屹儿,凑过去小声接着编:“我就说我忘了,就是有一天晚上,我夢到” 孟羽凝的话没说完,祁璟宴指了指屹儿,打断她:“阿凝,要不你到我这边来说?你这样趴着也怪累的,再说,也怕吵到屹儿。” 孟羽凝听到前半句话,正想说不累,不用挪来挪去了,可一听后半句,再一看刚好动了一下的屹儿,就点头说好。 于是跪坐起来,先把屹儿往里挪了挪,随后自己准备趴到屹儿方才躺的这边,怎知祁璟宴却先她一步往这边挪了个肩膀过来。 孟羽凝一愣,随后眼睜睜看着祁璟宴拖着残疾的身躯,艰难地挪到中间位置,先挪了上半身,又坐起来,两只手把自己的腿一条一条搬过去。 这可真够身残志坚的。孟羽凝不知道他这是抽哪门子的风,可他都已经躺好了,她也不再问,躺到了床外边。 祁璟宴看了一眼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袖子,低声开口:“阿凝你接着说。” 孟羽凝满腦子都是原剧情里祁璟宴一行一路上遇到的那些凶险,压根没注意到祁璟宴的眉眼格外舒展。 她小声说:“我夢到咱们走着走着,突然从山上滚落无数巨石,砸死了咱们好多人。” 祁璟宴嘴角弧度一僵:“山间滚落巨石?” 孟羽凝点头:“不光是巨石,后头咱们还遇到了山匪劫道,流寇袭扰,还有盗贼暗算,反正乱七八糟很多事,一路上可以说危机四伏,惊心动魄,等到了岭南的时候,护卫们就剩下几十个了。” 祁璟宴看着孟羽凝,“那阿凝你呢?你可还好?” 孟羽凝趴在床上和他说话的,没有一直看着他,此刻听到他这样问,便抬起头:“在梦里,我也死了,一开始就死了。” 这在原剧情里是事实,她觉得都说是做的“梦”了,就没必要隐瞒。 祁璟宴似乎没有意外,定定看了一会儿孟羽凝,伸手在她头顶上轻轻摸了下:“那都是梦,当不得真的。” 一见他是这种不在意的态度,孟羽凝急了,一下把他手从自己脑袋上扒拉下来,语气严肃:“殿下,虽然只是个梦,可是我觉得那梦真的很真实,咱们不能掉以轻心啊。” 祁璟宴点头:“阿凝放心,我已经做了部署,你梦到的那一切,都不会发生的。” 孟羽凝见他胸有成竹,稍微放下心来,可事关大家性命,也事关她的小命,所以还是再次确认:“真的吗,殿下?” 祁璟宴:“真的。” 孟羽凝从他眼中看到了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这下彻底放心了,“行,那殿下这样说,那我就不担心了。好了,睡觉。” 说着,坐起来,就要回到床里侧去。 祁璟宴却伸出一只手拦住她,低沉的嗓音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温柔:“就歇个晌午觉而已,没多大功夫,别挪来挪去了,免得把屹儿折腾醒了。” 孟羽凝一想也是,便从善如流,躺了下去。 躺下去之后才发现,两个人挨得好像有点近了,她怕自己不小心踢着他的断腿,便尽可能往边上挪了挪,随后闭上眼睛,不多时,便呼呼大睡了。 祁璟宴偏头看着她,一直看,一直看,直看到脖子发酸,这才把头扭回去,可他也没睡着,只是闭目养神而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屹儿睡醒,撅着小屁股伸了个小懒腰,随后翻身坐起来。 一睁眼就发现自己竟然睡到了边上,阿凝睡到了另一边,哥哥竟挡在他和阿凝中间。 屹儿一下就不高兴了,伸手推了推祁璟宴,怕吵到阿凝,还特意用小气声喊:“哥哥。” 祁璟宴睁眼:“怎么了?” 屹儿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阿凝:“屹儿没有挨着阿凝。” 随后又指了指祁璟宴:“哥哥为什么睡中间?” 祁璟宴见气鼓鼓朝他兴师问罪的臭小子,伸手在他脑袋瓜上揉了揉,不解释,反倒说:“屹儿以后也是要自己睡的。” 等过阵子到了岭南,屹儿也该自己睡一间房了,不能总跟着他和阿凝睡。 一听这话,屹儿摇头:“不要,屹儿要一直和阿凝一起睡。” 祁璟宴明知道跟这么丁点儿大的孩子讲不清道理,可一想该早些让他明白这个道理,便坚持说:“这是规矩。” 屹儿想了想,又问:“那哥哥到时候也自己睡吗?阿凝也自己睡吗?” 祁璟宴:“……看情况再说。” 屹儿虽然小,可他不傻。 他立马从祁璟宴那模棱两可的话里听出,哥哥这个坏蛋想自己和阿凝一起睡。 深觉自己被抛弃了的小男孩当即出离愤怒了,一扭小身子,转过身去,背对着祁璟宴生气。 祁璟宴轻笑一声,伸手又在他脑袋上揉了揉,“去帮哥哥喊穆山进来,哥哥要出去。” 屹儿气归气,可还是个懂事的孩子,自己爬到床边,穿鞋下地,蹑手蹑脚跑出去喊人。 等他带着穆山进来,就惊奇地发现,阿凝不知怎么又睡到里头去了,哥哥坐到了床外边。 小男孩歪着小脑袋,困惑了。哥哥的腿还没好,所以哥哥不能动,那难道是阿凝刚才醒了,自己睡到里边去的? 祁璟宴被穆山扶到轮椅上,低声问站在床边皱着小眉头思索的屹儿:“可要跟哥哥出去?” 屹儿一扭身子,不理他,脱了鞋爬到了床上,还像刚才那样,背对着床边,继续坐在那,以此表示自己还在生气。 祁璟宴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也不哄,让穆山推着他出门去了。 听到关门声,屹儿回头看了一眼,见哥哥就那么走了,小男孩哼了一声,又扭头回去,继续生气。 他想好了,要是哥哥不同意他以后一直和阿凝一起睡,他就一直坐在这里不理他。 孟羽凝听到动静醒过来,一睁眼就见小小一个屹儿,正背对着她坐着,小肩膀一耸一耸,像是在哭。 孟羽凝忙坐起来,伸手把小团子抱进怀里,却发现屹儿没有哭,而是气鼓鼓。 她有些好笑,摸摸他的小脸蛋:“怎么了,谁惹我们屹儿生气了?” 屹儿伸手搂住阿凝脖子,小脸埋在她肩上,委屈巴巴地说:“哥哥说,以后屹儿不能一直和阿凝睡。” 孟羽凝不知道这兄弟俩是什么时候聊起的这个话题,可是想着屹儿是男孩子,以后肯定是要自己睡的,便也没说什么,只是拍着屹儿的背:“等屹儿长成高高的男子汉,自然是要自己睡的。” 屹儿更委屈了:“可是,可是哥哥那么大了,还要和阿凝睡。” 第33章 孟羽凝震惊, 二话不说,当即否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屹儿听她这样肯定, 从她肩膀上抬起头来,两只小手捧着阿凝的脸,认真地问:“阿凝你不会和哥哥一起睡吗?” 孟羽凝点头:“当然不会。” 当初三个人睡在一屋, 是因为山里地方小, 房子少。然后睡在一张床上, 完全是因为屹儿夜里噩梦不断, 哭闹不止,祁璟宴才邀请她陪着屹儿一起睡。 如今, 屹儿已经好一阵子没有做噩梦了, 想来再过一阵子, 当时因为皇后离去的阴影就会慢慢淡去, 夜里梦魇也就能全好了,到时候当然就不用她陪着了。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52章 所以祁璟宴说的, 屹儿以后不会一直和她睡在一起,是事实。 但屹儿说的祁璟宴要和她一起睡, 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也不知道这小孩怎么会有这样奇奇怪怪的念头。 其实她早就想提出分开来试试了, 毕竟长期和祁璟宴一个大男人睡在一张床上,实在不像话。但碍于大家还在路上,已经夠奔波劳累的,未免屹儿再次哭闹,大家都睡不好,这才暂时作罢。 得到阿凝如此肯定的答复, 屹儿这下放下心来。 先前是想着哥哥要把他赶走,他自己跟阿凝睡,觉得被他们抛弃了,这才又伤心又生气。 现在知道大家都会分开,阿凝不跟他一起睡,但是也不会跟哥哥一起睡,小男孩心里平衡多了,气也消了。 小手松开阿凝的脸,乖乖巧巧坐在她腿上,小脑袋靠在她怀里,“阿凝,那到了岭南,我们的屋子挨在一起吗?” 孟羽凝也不打算欺骗小孩子:“等到了岭南,屹儿應该是和哥哥住一个院子,阿凝自己住一个院子,所以我们的屋子應该不会挨在一起。” 屹儿又问:“阿凝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住一个院子?” 这个还真不好跟一个几岁的孩子解释,孟羽凝便轉移话题:“不过我们住的地方都在慎王府,离得應该不远,回头屹儿有空,便来找阿凝玩啊。” 屹儿忙点头:“屹儿有空的,每天都来找阿凝玩。” 想着书中祁璟宴对屹儿那些严格的教导计划,心想等到了岭南,屹儿既要学文又要习武,怕是每天要忙起来了。 这么小的孩子,也是夠可怜的。可也没办法,毕竟他的身份不同,肩上担子重,自然不能像尋常百姓家的孩子那样,撒着欢儿地玩耍。 但这些,也没必要提前和小男孩说,孟羽凝摸摸他的头,“好,到时候屹儿来找阿凝,阿凝给你做好吃的。” 小男孩便拍起手,高興地笑了。 --- 孙县尉一干人等一回到县衙,就立马去找胡县令汇报情况。 胡县令看着浑身湿透,头上还挂着水草,宛如落水狗一般狼狈不堪的众衙役,嫌弃地直皱眉:“让你们去搜船,怎么搞成这幅样子?” 孙县尉没有掉在水里,但也衣衫不整,十分狼狈。 他一脸委屈说道:“回大人的话,那船上之人各个身怀武艺,压根就不是什么商户。且他们都不是善茬,一言不合就扔筷子,射箭的。” 胡县尉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扔筷子?” 孙县尉想起自己被一根筷子吓成那个样子,觉得有些丢脸,便没有解释:“反正要不是属下果断帶着兄弟们撤回来,怕是此刻全都在江上飘着了。” 其他衙役也都附和:“是啊,大人,您是没瞧见那些人的嚣张样,像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们也不惧似的。” 胡县令皱眉,半信半疑:“该不是你们太过窝囊,被吓着了吧?” 孙县尉直呼冤枉,又说:“大人,那船上不光挂着‘郁’字旗,那些人手里还拿着郁小侯爷的令牌呢,大家伙都亲眼看到了。” 衙役们一连声地附和:“小的们都瞧见了。” 两人共事多年,胡县令还是比较信得过孙县尉的,可一想到早上来的那人说的那些话,就又怀疑道:“那旗子和令牌,该不会是仿冒的吧?” 孙县尉有理有据分析道:“下官雖无法判断那令牌和旗子的真假,但大人您想啊,陛下待成安侯宛如亲兄弟,连帶着郁小侯爷都可以帶刀在御前行走,这天底下哪个狗胆包天的胆敢冒充郁小侯爷?难道他就不要命了嘛?” 胡县令有一些动摇了:“说的也是,本县雖不曾亲眼见过郁小侯爷,可对郁小侯爷那嫉恶如仇的性子也多有耳闻,要是寻常人敢打着他的旗号到处招搖撞骗,等他知道,怕是要扒了那人的皮才是。” 说到这里,他又皱起眉头:“可今早那人所说,却是有鼻子有眼,若没有确切消息,他又何故特意跑这一趟来知会我?” 这时,一直坐在一旁静静听着的师爷开口了:“大人,老夫冒昧地问上一句,那人究竟是何身份,为何您对他的话如此相信?” 说到这个,胡县令挥了下手:“孙县尉留下,其他人先下去吧。赶紧去换身衣裳,再让后厨熬一锅姜湯来喝。” 孙县尉也挥手:“赶紧收拾收拾去,像个什么样子。” 湿漉漉的衙役拱手行礼,都识趣地退了出去。 等众人都出去之后,胡县令这才压低声音说:“早上来的那人,来自京城章家。” 孙县尉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师爷则是大惊失色,把头凑过去一些,用极低的声音问:“敢问大人,可是章贵妃的那个‘章’?” 胡县令点头:“正是,所以我才信了他的话。” 师爷脸色大变:“大人您糊涂啊。” 胡县令不解:“师爷何出此言?” 师爷:“大人你仔细想想,前阵子京城发生的那件大事。” 胡县令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件大事?” 师爷抱拳对着京城方向拱了拱:“就是陛下震怒那件事。” 胡县令反应过来:“你是说废太子那件事?” 师爷点头:“正是。” 胡县令:“可这和今日之事有何干系?” 师爷:“慎王一路南下,可却中途失去音讯,眼下突然冒出一搜打着郁家旗号的船,且还不惧官府之人,大人您想想,这天底下,谁人如此胆大妄为?” 听完这话,胡县令略一琢磨,脸色刷一下白了:“糟了,糟了,本官这是被人当枪使了。” 雖说太子是被废了,可他毕竟还是慎王殿下,况且陛下都以谋逆的罪名将他下了大狱,最后还能封他为慎王,又赐了封地,可见陛下对这位皇长子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 他一个小小六品地方官,被人隨意挑唆几句,就敢叫嚣到慎王面前去,日后但凡慎王再次得势,他的脑袋,怕是就要搬家了。 孙县尉一听船上的人有可能是前太子,吓得他雙腿打颤,身体发软,直接从椅子上出溜到地上去,站也站不起来了。 胡县令也坐不住了,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原地轉起圈圈:“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不行,不行,我得亲自帶着礼物前去赔罪才是。” 胡县令病急乱投医,说着就要喊人来备车备船,亲自出去追赶慎王。 师爷一把拉住他:“大人三思。” 胡县令差点儿跳脚:“我没法三思,师爷你快别拦着我,免得慎王殿下的船走远了。” 师爷苦劝:“大人,章家的意思,说白了就是三皇子的意思。您今儿要是去找慎王赔罪,那回头若是章家興师问罪,您又该如何交代?” 想到三皇子私下里的名声,胡县令一屁股坐回椅子上,额头上冷汗直滴,崩溃道:“这可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老夫这项上人头,怕是真的要保不住了。” 崩溃一会儿之后,胡县令握拳砸桌,恨道:“今儿早我该找师爷你商量一番再做决定的,可你说那章家此番作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师爷想了想,说道:“老夫虽不知章家为何,可依老夫来看,这里头的水极深,大人还是莫要搅进去为好。” 胡县令当即点头:“师爷说的对,坚决不能搅和进去。” 说着捂着头就喊起来:“哎呦呦,本县这头疾犯了,快去请大夫。” 孙县尉见状,也捂着胃从地上艰难爬起来:“大人,下官这胃也着实难受得紧,怕是要告个三五天的假修养一番。” 胡县令挥手:“去吧,去吧,多养一阵子再来。” 说罢,起身往外走:“本县这头疾也要将养上十天半个月的,最近这衙门里的事,就拜托师爷了。” 师爷起身,朝胡县令拱手:“遵命。” --- 昌安县最大的客栈内,二楼天字号房间内。 两人正在说话。 上首坐着的黑衣人问:“可弄清楚了,那船可是郁家的船?” 站在地上穿着一身灰色短打之人搖了搖头:“那个孙县尉是个没用的废物,不光什么都没问出来,也没能让他们把旗子下了,反倒被吓唬了一通,什么都没办成就滚了回去。” “小的藏身在岸上,隔得有点远,船上又有人遮挡,并未看见郁小侯爷本人,所以不能确定是不是郁家的船。” 黑衣人皱眉:“还有呢?” 穿着灰色短打之人答:“看船上的人数,还有那狂傲无礼,目空一切的架势,小的以为,倒更像是慎王一行。” 黑衣人面色阴沉:“即便那船上之人当真是慎王,可只要那船是郁家的船,那就轻易动不得,否则得罪了郁家,三皇子定然不喜。” 灰色短打之人问:“眼下是无法确定那船到底是不是郁家的船,接下来咱们该如何行事?”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53章 黑一人沉吟片刻说:“先盯着,咱们的人不要轻举妄动。” 隨即话锋一轉:“不过可以给山上那些‘流寇’送个信,让他们尋找合适机会动手。” --- 孟羽凝哄好了屹儿,便带着他出门去玩。 两人去厨房的大萝卜上薅了一些萝卜缨子,又抓了一把米,去喂了小兔子,又喂了鸡。 屹儿揣着小手蹲在地上,静静观察小兔子吃萝卜缨子,观察完小兔子,又往一邊挪了挪,去观察鸡吃米。 孟羽凝蹲在一旁陪着,可她对小动物吃东西并不是很感興趣,便隨意地四下里看。 这一看,就发现今日的气氛和往日不同,甲板上的護卫们都穿上了铠甲,一改之前的打打闹闹说说笑笑,而是各个面色严肃,磨刀的磨刀,搬箭的搬箭,显然在准备迎接一场大战。 虽然祁璟宴说他做了部署,可孟羽凝还是难免紧张,她摸了摸屹儿的头:“屹儿,我们去找哥哥好不好?” 一提到哥哥,屹儿也想起来,他还有事要跟哥哥说,于是点头说好,牵起阿凝的手起身,牵着她去了三楼议事厅,果然祁璟宴在这。 应该是说完了事情,议事厅没人,祁璟宴坐在露台上,望着前方。 穆山手提长斧,穆风手执长刀,各自守在一邊。 屹儿牵着阿凝从议事厅穿过,直奔露台,刚看到祁璟宴的背影,还没等走近,小男孩就高兴地大声说:“哥哥,阿凝到时也不会和你一起睡觉觉的哦。” 那稚气十足的声音里带着明晃晃的得意,显然是在报之前的抛弃之仇。 穆风和穆云对视一眼,皆一脸听到大八卦的兴奋和激动,可望着自家殿下那淡淡扫过来的目光,两人谁都没敢表现出分毫,齐齐抬头,一个看云,一个望天,以此表示他们啥都没听到。 祁璟宴回头,看向朝他走过来的两人。 孟羽凝和祁璟宴的目光对上,老脸莫名一红,忙错开视线,拉住屹儿,蹲到他身邊,小声说:“屹儿,这是咱们之间的秘密,不必如此大声说的。” 屹儿看了一眼穆山和穆风,乖巧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随后牵着阿凝走到自家哥哥面前,靠到他轮椅上,两只小手罩着嘴,用小气声说:“哥哥,我跟你说一个秘密,阿凝说她不会和你睡的,到时候我们一人一个屋子。” 祁璟宴摸了摸屹儿的头,目光却是看向孟羽凝:“好,哥哥知道了。” 他神色如常,目光温和,可孟羽凝被他看着,心底莫名有些发毛。她无意识搓了下胳膊,转过身,雙手撑在栏杆上,看向江面。 祁璟宴把屹儿拎起来,放在自己腿上,随后雙手转动轮椅,来到孟羽凝身边,回头看了穆风一眼。 穆风点头,转身回去议事厅搬了把椅子出来,直接放到祁璟宴手边,祁璟宴单手拎着椅子,放到孟羽凝身后:“阿凝,坐吧。” 孟羽凝回头,见椅子都摆在她身后了,便道了谢,坐了下去。 屹儿见阿凝也坐了下来,便对着她伸出两只小手:“阿凝抱。” 孟羽凝抱过屹儿,让他面朝前方坐在自己腿上,捏着他的小手,两人一起看风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屹儿方才那句话,孟羽凝和祁璟宴一时间都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坐着看。 好一阵子,祁璟宴开口:“阿凝可曾看过海?” 孟羽凝顺嘴就答:“看” 话说出口,她就反应过来,她不应该看过海,于是中途改口:“看是不可能看过的。” 这话听起来有些像故意抬杠,祁璟宴嘴角上扬,“我想阿凝也没看过。” 屹儿往后仰着小脑袋看着两人:“哥哥,阿凝,屹儿也没看过海,海好看吗?” 孟羽凝摸摸小男孩圆乎乎的小脸蛋,维持着自己没见过海的人设:“那要问殿下才知道。” 屹儿便又转头去看祁璟宴。 祁璟宴笑着点点头:“海很大,很蓝,很壮阔,等到了岭南,我带你们去看海。” 屹儿拍拍小手,高兴地欢呼:“去看海喽。” 孟羽凝也跟着笑,又问:“殿下,苍海郡靠海吗?” 祁璟宴:“靠海。” 孟羽凝便期待起来:“殿下,苍海郡是你的封地,那到时候咱们是不是可以随便吃海鮮了?” 祁璟宴看着她那双亮晶晶的眸子,点头笑答:“想吃多少便吃多少。” 屹儿拉着孟羽凝袖子摇啊摇:“可是阿凝,咱们不是要吃鸡的吗?” 孟羽凝被小男孩认真的可爱样子逗得哈哈笑:“好,那咱们先吃鸡,再吃海鮮,到时候阿凝给你做这么大的大龙虾。” 孟羽凝说“这么大的”时候,语气夸张,还用双手比划了一个大小。 屹儿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伸出两只小手,拉着孟羽凝的手在自己脑袋上比量了一下,震惊无比:“阿凝,那龙虾比屹儿的头还大,他会不会吃掉屹儿?” 孟羽凝抱着屹儿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飞出来了,笑得说不出话来。 祁璟宴替她回答:“放心,不会让龙虾吃了你,不过屹儿不要独自跑去海边玩,可知?” 屹儿十分认真地点头:“屹儿知道了。” 随后又十分好奇地问:“阿凝,那还有什么好吃的?” 孟羽凝便接着比划:“还有这么大的螃蟹,这么大的大海螺,还有大扇贝,到时候一定把你给香迷糊了。” 屹儿坚信,只要是阿凝做的菜,都是好吃的,便学着阿凝的话说:“屹儿香迷糊了。” 孟羽凝的思绪飞远,盐焗大龙虾,清蒸大螃蟹,蒜蓉粉丝蒸扇贝,蒜蓉烤生蚝…… 吸溜吸溜,这可真的是太香了。 如此畅想一番到了岭南之后海鲜自由的日子,孟羽凝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殿下,咱们还要多久才能到岭南啊?” 祁璟宴:“眼下还不能确定,少则半月,多则一月。” 孟羽凝点头,表示理解。古代车马不便,出行慢,再加上这一路上还不知道有什么意外等着,要是一个月能到,已经算万幸了。 她摸着屹儿的小手,望着前方,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她理解,可一想到还要在路上漂泊那么久,就觉得有些累得慌,当然,主要也是因为这路上不安宁,时不时地出点事,让人没法彻底放松下来享受旅途。 祁璟宴偏头看着身旁的一大一小,看了一会儿才问:“阿凝,你怎的对岭南的吃食如此熟悉?” 俗话说,熟能生巧,孟羽凝在撒谎这件事上就是如此,如今面对祁璟宴不经意间提出的问题,她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地随口胡编了:“我那都是从书上看来的。” 祁璟宴:“是什么书,回头我也找来看看。” 孟羽凝手一挥:“好像叫什么《岭南食记》,太久了我也不记得了。不过殿下,回头咱们都到了岭南,什么都能看到鲜活的,又何必从书里了解。” 祁璟宴从善如流:“阿凝言之有理。” 看着日头快要落下山了,孟羽凝抱着屹儿起身:“殿下,我去做饭了。” 祁璟宴捏着她的手腕,将她拉着坐回去:“晌午吃得够饱,晚上就随意吃点,已经叫人在做了。” 有人做,孟羽凝当然乐得清闲。可一想到刚来的那两天,護卫们和湯神医做的那难以下咽的饭菜,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我还是去看看吧。” 祁璟宴阻止道:“他们跟在你身边打下手这么久,看也看得差不离了,就让他们去做吧,这么多人,总得有几个得学会做饭,不能总累着你一个人。” 听着男人温柔的声音,看着他真诚的目光,孟羽凝有一丝感动,眼中差一点儿都泛起了泪花。她真的没有见过这么体恤员工的好老板。 祁璟宴静静看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声音不自知地又轻柔了些许,“怎么了?” 孟羽凝摇了摇头:“没事,就是突然觉得,殿下你是一个好人。” 祁璟宴有些啼笑皆非,这姑娘已经不知给他发过多少回好人卡了,每回都还是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这样单纯的性子,独自走出去,怕是被人骗了,都还在乐颠颠帮人数钱吧。 等以后到了岭南,他该给她寻几个会拳脚的婢女才是。 太阳落下去那一刻,有两个护卫把几人的饭端了上来,今天晚上就是简单的羊肉汤面,面是手擀面,汤是用先前那两根羊腿骨熬的,面上还放了一些小酱菜。 五个人,一人一碗,就那么端在手里吃了,味道虽然没有那么美味,但胜在汤够鲜,面够劲道,大家也吃了个饱。 等大家吃完,孟羽凝带着屹儿去了厨房,特意表扬了做面的护卫们。得到孟姑娘的认可,大家都挺高兴。 从厨房出来,上了二楼,就见祁璟宴从三楼下来了,说是让孟羽凝带着屹儿洗漱先睡。 孟羽凝见他身后一直跟着穆山和穆风,便知道今晚肯定有事发生,她点头,抱着屹儿回房,用穆云他们送来的热水给两人简单擦洗一下,就那么和衣躺在了床上。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54章 平时躺三个人,孟羽凝觉得有点挤,可此刻就她和屹儿,她心里莫名有些发慌。 正想着要不要带屹儿去看看祁璟宴,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就听外头突然有人高声喝道: “敌袭!” “戒备!” 第34章 有敵袭?孟羽凝一下惊坐起来, 伸手就把屹儿抱进懷里。 门外傳来穆九的声音:“孟姑娘,小殿下,殿下安排了我们守在外头, 你们不要怕。” 孟羽凝说好,可还是难免紧张。 屹儿也有些紧张,可还是伸出两只小手紧紧搂阿凝脖子, 还拍拍她的背:“阿凝不要怕, 屹儿会保护你的。” 小小一个娃, 还说要保护她, 孟羽凝哭笑不得,心中却是十分感动。 她親親屹儿的小脸蛋:“好, 那就有劳我们屹儿了。” 屹儿说好, 从孟羽凝懷里下来, 自己穿鞋下地, 搬了个凳子到靠墙櫃子前,先爬上凳子, 又踩着凳子爬上櫃子,伸手把挂在墙上的他的小弓和箭筒拿了下来, 把箭筒往背上一背, 抽出一支小羽箭搭在弓上, 就那么挡在床边, 警惕地对着门口站着。 孟羽凝心里本来有些慌乱,可看到小小的屹儿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那般挡在她面前,她顿时有些热血沸腾,也下地去把自己的弓和箭筒从墙上拿下来,和屹儿站在了一起。 屹儿仰头看孟羽凝,孟羽凝对他伸出一只手掌, 屹儿伸手拍了一下,两人都笑了。 --- 暮色沉沉。 白日里艳阳高照,可到了晚上却忽然变了天,江风骤起,船帆鼓动。 前方河道突然转了彎,水流变得越发湍急。 一艘船突然从转彎處现身,那船比祁璟宴他们的船小不了多少,不过只有一层船舱,船身輕便,速度颇快。 船上火把通明,站滿了山匪打扮之人,各个手持武器,前排之人更是拉弓待发,一看就来者不善。 待转过弯道,船上数箭齊发,直直奔着祁璟宴一行人乘坐的大船射来。 护卫们挥舞兵器,化解第一波箭雨。 这些人連个招呼都不打,一上来就射箭,穆云生气了,冷声下令:“杀。” 自从自家殿下被贬,大家被押送官兵押着赶往岭南,一路上遇到不少憋气事儿,可碍于种种缘由,又不能反抗,护卫们心里早就憋着一股怒火。 此刻一听这个“杀”字,便如同被解了封印一般,各个铆足了劲儿,搭箭,拉弓,放弦。 嗖,嗖,嗖…… 顷刻间,弓弦震耳,箭落如麻。 对面船上的人显然没有料到敵手如此强劲,手忙脚乱,挥刀,举盾,试图挡箭,可还是有不少人中招,顿时鬼哭狼嚎,惨叫連連。 两艘船越靠越近,穆江眼冒凶光,手持雙刀,一个纵身飞起,稳稳跃到对方船上,也不等对方反應过来,挥刀就砍,如同切菜一般,眨眼间就砍倒一片,人头落地,血肉迸溅。 他身后跟着的护卫们同样如狼似虎,剽悍异常,紧随其后落入船上,刀光剑影,一路气势汹汹杀了过去。 船上那些山匪打扮之人,也都是些练家子,最初的短暂惊慌过后,便也拿起武器奋起抵抗。 可祁璟宴曾是一国储君,他身边的这些护卫,那都是为了保护他,千挑万选,精心训练出来的,后来又跟着他在军中待了几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 他们的战斗力,又岂是一些来路不明的宵小之辈能比的。 雙方缠斗在一起,不过一炷香功夫,护卫们就将那些山匪杀的杀,擒的擒,大获全胜。 穆江脸上血迹斑斑,举着双刀笑得格外灿烂:“主子,搞定。” 祁璟宴在穆山和穆风的护卫下,坐在三楼露台的暗影中观战,闻言问道:“兄弟们可有受伤?” 穆江回头看了一眼大家的情况,大家相互检查,大部分都没受伤,有不小心受伤的,也都是一些皮肉輕伤,于是都摇头说没事。 穆江转头答:“兄弟们都好好的呢。” 祁璟宴这才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穆云站在自己这边的船上,叮嘱穆江:“仔细搜清楚,看可还有漏网之鱼。” 穆江便留了几个人手,把留下来的几个活口卸了下巴,捆住手脚,他则带着其余兄弟在那艘船上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搜了个遍,却是再没有发现什么。 于是几人便提着那几个活口,将他们丢回大船上,随后带着兄弟们,抡起手中大刀,先砍断桅杆,再把那船板砍破,随后跃回船上。 待众人落地站稳,就见那艘不速之船上,江水从船舱里汩汩上涌,不消多时,连船带尸,悉数沉了。 穆云一挥手,几个护卫上前,把那几个活口拖走,拖去了最底层的一间隐蔽的船舱,严加审问。 --- 孟羽凝和屹儿各自背着一个箭筒,手持一把弯弓,站在屋内地上。 可船身突然晃动起来,两人险些摔倒。 相互搀扶着站好,牵手走到窗边一看,就见外头风急浪高,夜空阴云密布,不知何时变了天。 船身左摇右晃,两人实在难以站稳,桌子上的茶杯也都叽里咕噜滚落了一地。 听到动静,门外的穆九出声询问:“孟姑娘,小殿下,你们没事吧?” 孟羽凝高声答:“我们没事,东西倒了而已。” 穆九关切地说:“孟姑娘,你们找个安稳的地方待着,别被东西给砸着了。” “好,我们会小心的。”孟羽凝應了句,环顾一周,觉得穆九的提醒十分有道理,要是来几个大浪,桌上地上这些小东西怕是都得飞起来。 想象一下两人被各种东西砸得七晕八素的场面,孟羽凝只觉浑身都疼起来,她指了指固定在墙上的实木衣櫃:“屹儿,要不,我们躲到那里去吧。” 屹儿面上镇定,可内心早就慌了神,见阿凝这样说,立马点头:“我们躲到柜子里。” 于是一大一小牵着手,背着弓,走到衣柜前,打开门,把里面挂着的衣服往两边扒了扒,又把箭筒和弓都卸下来,靠边放着,随后两人面朝外,背靠墙,并排坐了下去。 坐好之后,两人还一起伸手,把衣柜门给关上了。 关上之后,里面一片漆黑,屹儿往孟羽凝这边挤了挤,两只小手抓着她的袖子,小气声有些颤颤巍巍的:“阿凝,你抱着屹儿。” 孟羽凝伸手把屹儿抱到自己懷里,紧紧搂着他:“屹儿不怕,阿凝在呢。” 小男孩心里明明怕得要死,可却死要面子:“屹儿不怕,屹儿就是想要阿凝抱着。” 孟羽凝笑:“好,阿凝抱着屹儿。” 屹儿把小脸窝在阿凝怀里蹭了蹭,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有些担忧地问:“阿凝,哥哥会没事的吧?” 外头虽然喊杀声震天,武器碰撞叮当作響,可门外的护卫们却稳如泰山,那就说明自己这边稳操胜券,孟羽凝便信心滿满地说:“放心,哥哥厉害着呢。” 屹儿还是担心:“可是哥哥腿断了呀,站都站不起来。” 孟羽凝摸着屹儿的小脑袋:“别担心,还有穆云,穆山,穆风,穆江,和那些护卫们呢,他们会保护好哥哥的。” 屹儿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阿凝,哥哥的腿还能好吗?” 孟羽凝:“一定会好的,等哥哥腿好了,还要带我们出海打鱼呢。” “好。”屹儿点点小脑袋,在阿凝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去。 孟羽凝輕轻拍着他的小屁股:“屹儿可是困了?困了就睡吧,阿凝抱着你。” 屹儿明显带着困意的小奶音软呼呼的:“屹儿不睡,屹儿会一直陪着阿凝的。” 话是这么说,可三岁的孩子,困意袭来的时候,哪里还会管现在是个什么處境,窝在信任熟悉的怀抱里,不多时便哈欠连连,闭上了眼睛。 抱着这阵子明显沉了许多的小娃娃,孟羽凝心里软软的,抱着抱着又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以后他们兄弟俩杀回京城,她留在岭南,分别的时候,她一定会舍不得屹儿的,说不定笑着送走他们之后,转身她就会大哭一场的。 这么想着,孟羽凝鼻头就已经开始发酸了,她低头在屹儿小脸蛋上亲了一下,又亲了一亲。 --- 待那艘船彻底消失在江水之中后,穆云便下令调整方向,继续前行。 所有人却都没有放松警惕,戒备地注视着四方。 船帆迎风,猎猎翻卷,船很快驶过刚才那艘船停下的地方,转过河弯。 怎知一转过去,就见左侧山坡上突然流火破空,数支蘸了火油的箭矢朝着船上射来。 穆云高喝:“迎敌。” 护卫们齊齐挥舞武器,将第一波箭雨打落,有带着火苗的箭头落在甲板之上,护卫们一脚将其踩灭。有射在船舱墙壁之上的,也有护卫及时去處理,以免火势烧起来。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55章 紧接着,一声悠扬的笛声从靠近火箭射出来的那边江边傳来,紧随其后,一声声惨叫从山坡上传来,第二波射出来的箭雨便歪七扭八掉入了江水之中。 趁着这片刻功夫,大船加速通过河弯,把那片惨叫声甩在了身后。 见船走远,岸上依旧惨叫不停,粟央收起笛子,潜入水中,在四名护卫的保护下快速往前游去。 --- 望着大船顺利脱困,吹笛之人也潜水离去,密林暗处,一队披甲执锐的人马放下了手中弓箭。 为首那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好他个祁璟宴,几月不见,居然还长本事了,如今竟连这等驱禽驭兽的奇人异士也能招揽麾下了。” 旁边一名随从指着前方哀嚎声传来之处问:“小侯爷,那些人怎么办?” 郁逍冷笑一声:“打着我郁家旗号的船,他们都敢下手,看来是嫌命太长了,去,送他们去喂鱼吧。” 说罢又叮嘱:“方才那人的笛声诡异,应是引了什么蛇虫来,你们当心些。” 随从应是,一招手,带着数十人朝着前方快速奔去,到了那些被蛇虫咬过正满地翻滚的人近前,手起刀落,很快就将人全都解决了。 解决完之后,两人抬起一个,用力往江里一抛,一个接一个,全都抛下了江。 接下来几日,这一带的江面上飘着上百具死尸,沿岸官府命人一一打捞,最后定性为一伙山匪和一伙流寇火拼,同归于尽。 当然,这是后话。 --- 粟央几人顺着江水游动,速度极快,但还是追赶了有三里地,才追上大船。 早有人在甲板边上等着,见几人游过来,忙放下绳索,将几人拉了上来。 穆云上前拍拍粟央的肩膀,笑着说:“今晚无一伤亡便击退这群流寇,阿央兄弟功不可没。” 经过这么多天在一起相处,粟央早就和大家打成一片,成了好兄弟,能帮上大家,他很高兴:“那都是祁大哥部署得当,兄弟们也都配合得好,我只是帮了个小忙而已。” 众人又说笑两句,就让粟央和四个护卫赶紧回去换衣裳。 粟央摇头说不急,走到祁璟宴面前,同他说:“祁大哥,方才在岸边的时候,我们发现不远处还有一批人马在观望,但那些人迟迟不见动作,所以是敌还是友,就不知道了。” 祁璟宴想到一人,看向穆云:“拿支響箭来。” 穆云应是,拿了一支响箭,还蘸上火油,点了火,随后把箭和弓一起递到祁璟宴手里。 祁璟宴搭箭扣弦,举弓对天,拉至满月,猛地松手。 弓弦嗡鸣,箭影破空。 不远处的山林之中,郁逍等人听到鸣镝声起,齐齐抬头,就见一簇火苗宛如流星射向高空。 郁逍嘴角勾起,伸手:“拿箭来。” 随从递上一支同样点了火的响箭,郁逍拉弓,射了出去。 祁璟宴射完箭之后,大家一起仰头望天,粟央虽不解,也跟着仰头看。 很快,就见一枚火箭从不远处的山中腾空而起,穿入乌云之中。 祁璟宴笑了:“穆云,让大家都回去歇息吧。” 穆云也笑,拱手道:“是。” 穆山上前,推着祁璟宴回房,到了门口,祁璟宴询问了守在门口的穆九几句,便让他们都回去了。 穆云把祁璟宴送进门,关上门之后就走了,祁璟宴自己转动轮椅往里走。 看了一圈,却没见着人。 他静静听了一会儿,随后转着轮椅到了衣柜前,轻声喊了句:“阿凝,屹儿?” 无人回应,反倒是两道均匀缓慢的呼吸声传来,祁璟宴拉开衣柜的门,果然就见阿凝头靠角落,怀里抱着屹儿,两人都睡着了。 祁璟宴哭笑不得。屹儿小,他就不说了,可这姑娘这心,是得有多大啊,外头打打杀杀,她竟然在这呼呼大睡。 祁璟宴伸手去抱屹儿,孟羽凝一下惊醒,一把将屹儿抢回怀里,满眼警惕地睁开眼睛。 祁璟宴见她吓到,忙出声:“阿凝,是我。” 孟羽凝看清是祁璟宴,这才松了一口气,把屹儿还给他,咕哝了句:“殿下你回来了,都还好吧?” 祁璟宴接过屹儿,见屹儿拱了拱,忙拍了拍他:“都还好,事情都顺利解决了。” 孟羽凝心里一块石头落地:“那就好。” 说着就要起身,可蜷在那里太久,两条腿都麻了,刚站了一半,哎呦一声又跌坐回去。 “当心。”祁璟宴伸手去扶她,孟羽凝却拒绝了:“没事,我缓一会儿就行,殿下你先把屹儿抱回床上吧。” 祁璟宴见她不停按腿,点头说好,把屹儿先送回了床上,随后又回来,伸出手去:“阿凝,来,我扶你。” 孟羽凝见他推着轮椅去而复返,也不好再拒绝他的好意,便把手搭在了他手上。 那双带着薄茧的大手温热有力,将她的手握住,稍微一用力,轻飘飘就把她给扯了起来。 孟羽凝的两条腿还如针扎一般难受,她站不住,整个人往一旁栽去。 眼看她要摔倒,祁璟宴眼疾手快,一手握着她胳膊,一手掐住她腰,直接把人捞起来,托在了手臂之上。 眨眼间就坐在他胳膊上的孟羽凝:“……” 望着眼前姑娘仿佛受了天大的惊吓而瞪得溜圆的那双眼睛,祁璟宴:“……” 第35章 孟羽凝已经不记得, 上回这样像个孩子似的被人抱着,是什么时候了。 这种感觉很陌生,当然, 也有点尴尬。 祁璟宴这人,怕是整天抱屹儿抱习惯了,这会儿把她当屹儿了吧。 两人大眼瞪小眼, 互相瞪了一会儿, 孟羽凝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才发现, 自己一只手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按在他肩膀上了。 春末夏初,衣衫单薄, 她感受到了衣料下那紧绷温热的肌肉。 她嗖一下把手拿开, 避嫌一样舉起来老高。 手上的触感没了, 可屁股下还垫着一条十分结实的手臂, 她只觉硌得慌,本想跳下地, 可碍于他此刻是个行动不便之人,也不敢乱动, 生怕不小心踢着他的断腿。 只故作风輕云淡地说:“殿下, 我这腿差不多了, 你放我下来吧, 我自己走。” 祁璟宴把视线从她臉上移开,一手托着她,一手去轉动輪椅的輪子:“无妨,我抱你过去。” 话虽这么说,可他忘了,单手推輪子, 輪椅只会在原地轉圈圈。 没想到会突然轉起圈来,孟羽凝吓了一跳,忙伸手扶住他肩膀。 祁璟宴短暂的沉默过后,在孟羽凝开口之前,把她换了个手抱着,又换另一只手推轮子,于是轮椅又朝另外一个方向转了一个圈圈。 孟羽凝:“……” 祁璟宴:“……” 屋内鸦雀无声,好一阵子之后,两人异口同声说:“那个” 二人又同时停下,孟羽凝抢先开口:“殿下,你还是放我下来吧。” 不然他们俩估计要在这转一晚上圈圈。 祁璟宴輕咳一声,神色略显尴尬:“好。” 随后小心把她放在地上,看她双脚着地,也没松手,而是等她踮着脚迈出去一步,这才说了句小心,松了手。 孟羽凝一瘸一拐,艰难走到床邊,一屁股坐上去,这才松了一口气,礼貌地冲祁璟宴笑笑,客气道:“多谢殿下。” 祁璟宴:“舉手之劳,阿凝不必见外。” 这本也是一句客气的寒暄,可孟羽凝听着那句“舉手之劳”,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了他扶着轮椅扶手的两只手臂上。 她虽然有点瘦,可最近这阵子也长了不少肉,现在怎么说也得有七八十斤吧,他单手抱她,就跟玩一样,毫不费力。只能说这人的力气可真够大的。 她在床邊坐着,腿麻还没有完全缓解,便小声问:“殿下,刚才都还好吧,大家有没有人受伤?” 祁璟宴:“都好好的。” 原剧情里,每一回遇到袭击,都会死一些人,现在路已经走了一半,大家全都还好好的,孟羽凝很高兴:“那就好,那我明天给大家做点好吃的,庆祝一下。” 祁璟宴笑着说好。 孟羽凝便夸起他来:“还是殿下部署得当,大家才打赢了。” 祁璟宴也不居功:“都是兄弟们出的力,粟央今晚也幫了忙。” 孟羽凝一臉好奇:“阿央?哦对了,先前我好像听到笛子声了,那是他吹的?” 见她感兴趣,祁璟宴便细细说给她听:“是他。阿凝可还记得,先前咱们从山上下来,他背着个竹篓。” 孟羽凝点头:“我记得,他神神秘秘的,还不讓人看来着。” 祁璟宴:“对,那里装的是蛇,蝎子,还有蜈蚣。” 孟羽凝搓了搓胳膊:“幸亏我没靠近。” 祁璟宴笑,又说:“前日打探到前头有埋伏,我们在一起商议如何应对,阿央说他也能幫忙,所以昨晚,那些人一出现,他便和几个兄弟帶着那竹篓悄悄游到了岸边。多亏他那一篓子東西,幫了大忙,否则兄弟们怕是要有伤亡。”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56章 孟羽凝:“那可要好好谢谢他。” 祁璟宴:“不急这一时,往后总有还他这份人情的时候。” 孟羽凝点头:“那倒也是,反正他会一直跟着咱们到岭南呢。” 随即又问:“那他为啥要大老远从山上背那些東西下来,在这附近吹笛子调遣他那些蛇兵虫将不好吗?” 听着她这新鲜说法,祁璟宴忍不住笑:“粟央说,他怕路上遇事的时候一时找不到这么多,所以就在山里收集了一些毒性强的,一路背着来,说是有备无患。” 孟羽凝赞道:“这可真是有心了。殿下,他是真心想帮我们。” 否则这一竹篓的东西,他随便放出来那么几只,都够大家受的,可见粟央对他们,没有加害之心。 祁璟宴明白阿凝的意思,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说了这么久的话,孟羽凝腿缓过劲儿了,便想上床去躺着,还没等脱鞋呢,又想起祁璟宴还没洗漱,便问:“殿下,你可要沐浴?我去喊穆山他们过来?” 祁璟宴:“时候不早,今晚就不洗了,但得麻烦阿凝推我去洗漱。” --- 孟羽凝便又下地来,推着他进了净房,先是从桶里舀了两瓢冷水倒进洗脸盆里,随后浸湿毛巾递给他,祁璟宴接过擦了擦脸。 孟羽凝便又把他的牙刷拿出来,用水冲了冲,随后沾上一点牙粉递给他,又递了一杯水给他。 祁璟宴伸手接过,先漱了口,慢慢刷起牙来。 孟羽凝就在一旁站着等,哈欠连天,困得不行。 祁璟宴收拾妥当,顺手把牙刷洗净,杯子洗净,转动轮椅一回头,就见这姑娘正靠着墙打瞌睡。 他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捏住她的手腕,轻轻把她从墙上拽下来:“阿凝,我好了。” 孟羽凝哦了一声,绕到他轮椅后头,推着他回了房间,推到床边,又跑去门口喊来穆山。 穆山进门,把祁璟宴扶上床,又给他脱了鞋,脱了外袍,这才转身离开,还顺手把门关好了。 孟羽凝见他安顿好,这才上床躺好,习惯性伸手,把屹儿抱进怀里。 她本以为自己会很快入睡,可没想人躺在床上,竟然又不怎么困了。 于是便把她和屹儿刚才在屋里的事情都说给他听,末了说:“殿下,屹儿担心你的腿呢,说起来的时候还很难过,所以,你一定要好起来啊。” 书里他的腿一直没好。 孟羽凝最初以为,是因为去岭南的路上,频繁遭遇劫难,耽误了救治。 可明明书里都明明白白说了,汤神医费尽心力,百般救治,都说了没什么毛病了,可他就是站不起来。 后来她又想,那祁璟宴应该是心理问题,搞不好他认为皇后是因他而死,所以他也不配好好活着,潜意识里觉得自己的腿就该废着,所以是心理性的站不起来。 可当她想起书中最后的剧情,她又觉得,她可能想岔了。 祁璟宴在岭南待了几年之后,帶着屹儿回京,先是手刃仇人,报了仇。 后来又把屹儿扶上皇位,以摄政王的身份,辅佐了屹儿十多年。 等到屹儿长大亲政,娶妻生子,祁璟宴不顾屹儿的阻拦,自请去给皇后娘娘守陵去了。 这一守,就守了整整五年。 后来在一个大雪纷飞的除夕夜,他提着一壶老酒,独自跑去皇后娘娘的陵前陪她过年,后来还喝醉了,等到次日清晨,被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不过书里没说具体死因,太医们众说纷纭,有说是冻死的,有说是病死的,还有说是毒死的。 祁璟宴留下了一封绝笔信,讓屹儿不要难过,说他去母后面前尽孝去了,还叮嘱屹儿一定要做个心怀天下,爱護百姓的明君。 屹儿抱着祁璟宴的尸首悲痛欲绝,可也无力回天。 孟羽凝看这书的时候,速度极快,这些剧情都是一扫而过,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回想,其实处处都是暗示。 祁璟宴的双腿如果没好,那大晚上的,他一个人又是怎么躲开那么多服侍的人,偷偷跑到皇后陵前喝酒的?总不可能是爬过去的吧。 这么多天,她思来想去,几乎可以肯定,原剧情里他的腿一直残废,极有可能是装的。 祁璟宴见阿凝说完那句话,就一直呆呆望着他,好像走了神,他便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下:“阿凝?” 孟羽凝回神,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殷殷:“殿下,你的腿一定要早点好起来啊,我和屹儿还等着你帶我们出海打鱼呢。” 祁璟宴望着那双真挚的眸子,嘴角勾起,点了点头:“好。” 见他答应,孟羽凝抬起一只手掌:“殿下,来。” 祁璟宴早就见她经常和屹儿这般拍掌玩,可却一次都没对他伸出手掌,此刻见了,便利落地抬起手掌,啪叽拍了她一下。 孟羽凝便笑了,翻身躺好:“晚安,殿下。” 祁璟宴也笑:“晚安,阿凝。” --- 次日,风和日丽,江风习习。 一床三人都睡到很晚才起来,收拾妥当出去,随意吃了几口護卫们给他们留的早餐,祁璟宴去三楼和穆云他们商量事情,孟羽凝便带着屹儿去喂小兔子和鸡。 穆风和粟央不知又从哪里弄了两根竹竿,在甲板上比赛钓鱼,随着一条又一条的鱼钓上来,两人大呼小叫,一惊一乍。 屹儿被他们吸引,赶紧把最后一根萝卜缨子喂到小兔子面前,又拽着阿凝的手,把她手里的米全都抖落到鸡面前,便牵着她的手啪嗒啪嗒跑过去:“穆风,阿央,你们钓到鱼了吗?” 穆风不说话。 阿央指着自己的桶里,笑着说:“屹儿小殿下,我钓了六条了。” 屹儿背着小手,先往穆风的桶里瞅了一眼,啥都没有,又探头往粟央的桶里看了一眼,惊讶道:“好多鱼呀。” 望着屹儿那一脸崇拜,阿央很是得意:“小殿下想要,都送给你了。” 屹儿却摇头:“屹儿自己钓。” 一条都没钓着的穆风便伸手把小殿下抱到自己面前:“小殿下,你帮穆风一起钓。”于是两个人便一起钓了起来。 碍于上次那不愉快的经历,孟羽凝有些忐忑不安,坐在一旁静静看着,暗中祈祷,钓不到鱼没关系,只要不钓到奇奇怪怪的東西就好。 她这刚念叨完一圈,就见穆风那一直安静的鱼竿突然动了,孟羽凝的心悬了起来,蹭一下站起来。穆风和屹儿也都激动地站起来,两人合力把鱼竿拽上来,就发现竟然是一条足足有七八斤中的大鲤鱼,落在甲板上不停扑腾。 屹儿兴高采烈,拍着小巴掌,在甲板上东奔西跑,欢腾跳跃:“钓到鱼了,屹儿钓到鱼了。” 穆风也一扫之前的憋屈,拎起鱼来,对着粟央哈哈大笑:“看,你钓得再多又有何用,咱小殿下钓这一条,就顶你那一桶子了。” 粟央看着那么大的鱼,也跟着高兴:“是啊,小殿下好手气。” 见钓上来的是鱼,孟羽凝松了一口气,也凑过去看:“今儿晌午咱们就吃鱼。” 听到甲板上的热闹,祁璟宴他们出现在三楼露台上,笑着看向这边。 屹儿指着穆风手里的鱼,笑出一口小奶牙:“哥哥,屹儿钓的鱼,好大的鱼。” 祁璟宴笑着对屹儿竖起一根大拇指,他身后的穆云穆山好奇地瞅了瞅,也都有样学样,高高竖起了大拇指。 孟羽凝忍不住笑。之前屹儿幹了什么事,她都会朝他竖大拇指,说屹儿好厉害,后来祁璟宴也照做,没想到现在穆云他们也学了去。 看着时候也不早,孟羽凝跟屹儿说,讓他跟着穆风他们继续钓鱼,随后便招呼帮厨们,提上那一条大鲤鱼,外加粟央桶里的六条小鱼,一起去后厨做饭去了。 羊肉和牛肉都吃完了,孟羽凝想着今天除了鱼,再做点什么,虽说今天想做点好吃的庆祝一下大家都安然无恙,可也不能胡吃海塞把东西都吃完了,还不知下一次靠岸是什么时候,别后面没菜了。 正盘算着,就见穆山走进厨房,憨憨地说:“孟姑娘,殿下说你想做什么菜尽管做,不必省着,咱们明儿就找个地方靠岸补给。” 一听穆山这话,孟羽凝当即轻松了,大手一挥:“那就把鸡都杀了,做个小鸡燉蘑菇,再来一个红燒大鲤鱼,那几条小鱼就燉个笋幹汤,再来一个开胃的酸辣萝卜丝,对了还有鸡蛋,咱们再做个葱香鸡蛋饼。” 大家自是说好,在孟羽凝的分配下,有条不紊幹起了活。 祁璟宴说过,得让護卫们自己学会做饭,所以现在孟羽凝除了非得自己动手的活,其他的一律让护卫们干。 人多力量大,不多时,三锅米饭焖好,盛出来,锅洗好,就轮到孟羽凝伸手了。 她先把切成小块的鸡肉焯水之后晾着,随后起锅燒油,等油烧热,加入葱姜蒜爆炒出香味,随后把鸡肉倒入锅中快速翻炒。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57章 等炒到鸡肉金黄微焦,加入料酒,酱油,盐,少许胡椒粉,翻炒均匀,随后加水,没过鸡肉,再把先前就浸泡过的干蘑菇倒入锅中,盖上锅盖,大火烧开,之后小火慢燉。 两个锅炖着小鸡炖蘑菇,孟羽凝用剩下那口锅来做其他的菜。 先是把切成块的鲤鱼拿淀粉抓拌均匀,用清水洗净捞出。 加入葱姜蒜,盐、酱油、料酒,少许淀粉,再加入几个鸡蛋,搅拌均匀,腌制一盏茶功夫。 随后一块一块放入油锅里,炸至外焦里嫩。 重新起锅烧油,放入葱姜蒜,酱油料酒,等各种调料,加入适量的水熬成汤汁,再加入少许陈醋提鲜,随后把煎好的鱼块倒入汤中,翻拌均匀,盖上锅盖焖煮至汤汁收掉,便可以出锅了。 做完两个大菜,孟羽凝便停了手,指导两个护卫,一人炖了河鱼笋干汤,一人做了酸辣萝卜丝,效果都很不错,孟羽凝好一顿夸,夸得两个护卫心花怒放,表示下一顿饭他们还要再试身手。 最后一个葱香鸡蛋饼,穆山撸了袖子自告奋勇说他来,孟羽凝想着先前他做的千层饼,便笑着说好。 让穆山先往盆里打了二十个鸡蛋,搅匀之后,加入半盆面粉,再加水,盐,葱花,搅成糊状备用。 随后,锅里的油烧热,一勺一勺把面糊舀进锅里,煎成一个一个巴掌大的小饼。 有护卫耐不住香味,伸手抓了一个,三两口吃完,直呼好吃,就是那嘶哈嘶哈烫嘴的劲儿,惹得大家都忍不住笑。 一大盆的葱香鸡蛋饼煎好,那边两锅小鸡炖蘑菇便也出锅了。 美食品鉴师屹儿小朋友踩着点,啪嗒啪嗒跑来了,“阿凝,屹儿来帮你尝菜菜了。” 孟羽凝每次做饭,屹儿都会蹲在一旁吸溜口水,孟羽凝每回做完一道菜,便先给屹儿盛出一小份来,美名其曰让他帮她尝尝菜。 此刻见小男孩颠颠跑进来,便把每样菜都装了一点的小碗端给他:“屹儿快尝尝,看味道可还行。” 屹儿端着碗,照旧找个大萝卜坐了,认真吃起来。 护卫们也都十分配合,决口不提他们先前已经偷尝过的事,都围着小殿下,眼巴巴看着他:“小殿下怎么样,好吃吗?” 屹儿挨个尝完,挨个给予十分的肯定:“好吃,好吃。” 大家伙就都欢呼起来。 孟羽凝招呼大家一起把饭菜都端出去,摆在二层甲板的桌上。 随后各自落座,祁璟宴端起盛了鱼汤的碗,以汤代酒,对着大家举了举,大家伙也都举起碗回应,没来得及装汤的,就举起了饭碗,相互敬过之后,便各自动起筷子来。 这一顿饭十分丰盛,份量也多,大家伙都吃撑了。 饭罢,孟羽凝跟祁璟宴坐在甲板上看江上风景,同时跟他汇报食材情况,“殿下,没肉了,鸡也吃完了,就剩下一些青菜,再就是咱们带来的那些干菜了。” 祁璟宴答:“无妨,明日就靠岸去采买。” 孟羽凝想到他从京城出来也没带多少钱,这阵子买东买西的,又花了一些,不禁担忧地问:“咱们还有银子吗?” 祁璟宴靠在椅背上,眉目舒展:“无需咱们自己的银子。” 孟羽凝不解了,歪着脑袋看他:“那咋买?” 祁璟宴笑得颇有些理直气壮:“挂郁小侯爷的账即可。” 说罢看向孟羽凝,“阿凝你要是想去买东西,你也跟着穆风他们一起下船,想买什么随便拿,不必客气。” 孟羽凝目瞪口呆:“还、还能这样?” 郁逍正骑马,带着队伍,走在崎岖山路上,走着走着,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不禁皱了皱眉头。 随从好奇问:“小侯爷,又是哪个在骂你?” 郁逍冷哼一声,语气十分笃定:“还能有谁,定是祁璟宴那厮。” 第36章 次日, 万里无云,艳阳高照。 孟羽凝想着今天要上岸采买,她早早就醒了。 睁眼的时候, 祁璟宴也剛醒,屹儿则半梦半醒,撅着小屁股, 侧臉趴在床上, 正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发懵。 孟羽凝瞧着十分可爱, 没忍住凑过去在他小臉蛋上亲了一口:“屹儿, 回头阿凝给你买好吃的回来哦。” 屹儿被亲笑了,顺着阿凝的腿爬到她怀里:“阿凝, 屹儿也想跟你一起去。” 这可绝对不行, 先不管祁璟宴讓不讓, 就说屹儿这么小, 身份又是如此特殊,她可不敢隨意带出去。孟羽凝想都没想, 直接温柔地拒绝了:“屹儿乖,这次大家买的东西多, 没辦法带你, 等到了岭南, 阿凝再带你去逛街好不好?” 屹儿有些失望, 可还是搂着阿凝的脖子,乖巧点头:“那阿凝你要早点回来,屹儿会想你的。” 被这样可爱的一个孩子依赖,孟羽凝心都要化了,她抱着屹儿,和他贴了贴臉, 说话声都不知不觉软了许多:“好,阿凝一定早早回来,咱们先去洗臉刷牙,然后去吃饭饭好不好?” 屹儿点头,“好。” 祁璟宴还四仰八叉在那躺着,于是屹儿和孟羽凝便绕过他,从床脚爬到床邊,穿鞋下地。祁璟宴见状,双手撑床,拖着不敢动的双腿,一点一点坐了起来。剛穿好鞋的孟羽凝很想翻个白眼,你说你早干嘛去了,早坐起来那么一会儿,她和屹儿就不用费力爬半天。祁璟宴看懂了她的眼神,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孟羽凝先去开门,喊了穆山进来,这才带着屹儿去净房洗漱,等两人出来,穆山便推着祁璟宴进了净房。 孟羽凝给屹儿梳好了头发,就去櫃子那,把自己的包袱找出来,从里面拿出两张十两的銀票。 剛好祁璟宴出来,见她拿銀票,又把昨天晚上说过的话说了一遍。 孟羽凝敷衍着说了好,可依旧把銀票仔细放在隨身荷包里。 给大家买食材和用品,挂郁小侯爷的账没问题。可她还想买点自己私用的,她和郁小侯爷又不认识,她可不好意思挂他的账。 祁璟宴见她坚持,也没多说什么,等她东西都拿好,三人就出了房间。 护卫们早起做了一大盆青菜鸡蛋手擀面,大家一人一碗端着吃了,刚吃完,船就在码头慢慢靠了岸。 孟羽凝把空包袱皮往肩上一挎,心情很是激动。 她自从来到这里,就一直跟着祁璟宴他们不停趕路,后来在山中小木屋那里,也几乎是与世隔绝,这还是她头一回到真实的城镇去看看。 见她连个招呼都不打,一脸兴奋就要走,祁璟宴一把捏住她手腕:“阿凝。” 孟羽凝回头:“怎么了?” 祁璟宴:“上岸之后,穆风穆山,还有阿央他们都会跟着你,你买了东西给他们提着就是,别累着了。” 孟羽凝看着已经放下的船板,还有陆陆续续下船的护卫们,有些着急地敷衍:“好的,好的。” 见她心不在焉,祁璟宴又叮嘱穆风几个:“外邊人多眼杂,一定跟紧了孟姑娘。” 几人應是,祁璟宴挥挥手,于是大家抬脚就走。 屹儿靠在祁璟宴轮椅邊上,望着阿凝慢慢走远的背影,突然噔噔噔追上去,一把抱住她的腿,仰着小脑袋看她:“阿凝,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啊,屹儿在家等你。” 看着屹儿那擔忧的目光,孟羽凝蹲下去,伸出手掌:“屹儿,来。” 屹儿伸出小手,在阿凝手上重重拍了一下,隨后两人都笑了。 孟羽凝摸摸他的头:“阿凝走了啊,回来的时候给我们屹儿买糖糖吃。” 击过掌,屹儿这下放心了,笑着挥手,目送阿凝下了船,这才转身跑回哥哥身邊。 --- 这一回上岸采买的足有三十多人。 孟羽凝跟在穆风他们后面下了船,大家伙聚齐,便一起往城中走。 人生地不熟,未免浪费时间,穆风拉着一位在路边摆摊卖米糕的老伯打听了一番城中情况。 这个地方是和州县,地方不大,码头所在的地方是县城东,城内唯一较大的集市在县城西,于是大家便从城中穿过,直奔集市。 一群威武高大的大小伙子,又各个腰间佩刀,可谓威风凛凛,引得路人频繁侧目,下意识避讓。 孟羽凝被他们簇拥在中间,视线完全被阻挡,她无奈开口:“真不用这样,我这什么都看不见了。” 大家伙这才意识到兄弟们跟一圈篱笆似的,把孟姑娘围了个密不透风,相互对视一眼,扑哧一声都笑了,趕紧讓开了些。 孟羽凝也忍不住笑,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感觉空气都新鲜了。 走了大约两刻钟功夫,众人到了城西的集市。 在集市门口,穆风便给大家分配任务,于是大家分头行动,几人去买柴米油盐酱醋茶以及各种调料,几人去买鸡鸭牛羊肉,几人去买各种蔬菜和蛋类,并约好,买了东西就让商家直接送往码头,他们待会儿直接回码头汇合,大家说好。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58章 临走前,负责去买肉的一个护卫又低声确认一遍:“阿风,你没搞错,殿下是说挂郁小侯爷的账吧?” 穆风点头,小声说:“放心,我没听错,殿下就是那么说的,不信你们问孟姑娘,她也知道的。” 孟羽凝只得点头:“殿下的确是那么说的。” 众人便都笑了,各自散开,去买自己负责的那部分。 看着大家离去,孟羽凝有些擔心地问:“说是报郁小侯爷的名号,可无凭无证,随便那么一说,那些商户能信吗,会不会把人给打出来?” 穆风笑:“孟姑娘别担心,兄弟们自有應对之法。” 行吧,既然大家这么信心满满,孟羽凝便也不瞎操心,她跟着穆风穆山还有粟央,以及另外两个护卫随便瞎逛,他们没有分配任务,说是陪她逛。 孟羽凝想着答應给屹儿买糖,便先去了点心鋪子,买了点饴糖,龙须酥,又顺便买了两斤白沙糖。 随后又买了酸枣糕,雪花酥,绿豆糕,各种蜜饯也都称了一些,想着天气热,买多了也不好存放,买了这几样也就作罢。 等到要付钱的时候,穆风掏出刻着“鬱”字的令牌,刚要开口,孟羽凝一把拉住他,从荷包里拿出銀票付了钱。这是她给屹儿和她自己买的,她自己来付更好。 这几包糖果点心,花了二两多银子。孟羽凝对于这个世界的银钱没有概念,也不知道物价贵贱与否,拿着找回来的银子,小心收好。 大家提上东西,继续逛。 路过豆腐摊子,孟羽凝见那豆腐做的好,水豆腐,烟熏豆腐干,炸豆腐泡什么的全都有,孟羽凝问了价格,便包圆了。 这是大家吃的菜,穆风这回拦着孟羽凝,没让她付钱,好声好气跟那摊主说:“这位大哥,这些东西是京城的郁小侯爷要的,他的船就停在城东码头,你们把貨送过去,会有人给你们开账单,回头你们拿着账单,到衙门找郁小侯爷去要账就是。” 摊主大哥一看就是个憨厚人,可一听这话,也立马一脸警惕地伸手护住了自己的豆腐,小心陪着笑脸:“几位贵人,小民这都是小本生意,一家老小都靠着我这个豆腐摊来养活,可开不起这样的玩笑,要不,您还是去其他摊上再看看别的?” 穆风极力说服:“这位大哥,你没听说过郁小侯爷吗?” 摊主大哥笑得勉强:“听是听说过,可郁小侯爷远在京城,怎会跑到咱们和州这小地方来赊几块豆腐。” 摊主大哥这话,几乎是明摆着说他们是骗子了,孟羽凝有些尴尬,又开始掏荷包,想着干脆把钱付了算了。 还没把银子掏出来呢,就听集市前头,十步开外一个卖羊肉的摊子上传来一阵说笑声:“哎,王老三,有句话咋说的来着,啊对,富贵险中求。” “刚才那几位爷来你摊上买羊,你不卖,编个借口推到我摊子上来,想让我吃这个亏,可你瞧怎么着,不光那几只羊的钱我全拿到了,还得了一两赏银呢。” 有一人好奇问:“当真是京城的郁小侯爷来了咱这小地方采买?” 羊肉摊子的胡子大叔举起手里的钱袋子,嗓门极大:“就算我的话有假,那这银子还能有假?” 说着还晃了晃沉甸甸的钱袋子:“我亲眼瞧了,码头上停着的那艘大船,就是郁小侯爷的船,我把羊一送过去,人家立马就给开了账单,我拿着账单就去了衙门。” “不过实不相瞒,去衙门的路上,我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生怕被打出来。”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郁小侯爷早就同咱们县令大人打过招呼了,我把账单一递上去,县令大人二话没说,当即叫账房付了银子,说我辦事得力,还给了赏钱。” 胡子大叔仔细把钱袋子收好,笑得胡子都一抖一抖:“哈哈哈,托王老三的福,今儿我算是赚到了,行了,我这肉也卖完了,先回家去了啊。” 旁边那个叫王老三的羊肉摊主则一脸黑漆漆,往地上啐了一口,低声骂了句小人得志,可心里却是有些酸溜溜,暗道早知那几人说的话是真的,他就应下了,何必撒那个谎言,说自己的羊是昨天杀的,肉不新鲜。 可后悔归后悔,转念又安慰自己,这次是大胡子运气好,万一碰到的是真骗子,那岂不是白白损失了几只羊。这么一想,心中平衡下来,继续吆喝起来:“羊肉嘞~,新鲜的羊肉~” 其他商户一听大胡子这番现身说法,这下全都放下心来。 先前借口备貨而犹豫不决迟迟没有送貨的粮油鋪子老板,还有借口自家板車借出去了暂时没法送货的牛肉摊主,以及卖鸡鸭蛋类,各种蔬菜的小贩,瞬间全都动了起来,赶驴車的赶驴車,推板车的推板车,挑担子的挑担子,背筐的背筐,全都争先恐后地把自家东西往城东码头那送。 穆风笑着提醒一脸尴尬的豆腐摊主:“这位大哥,别愣着了,赶紧把豆腐送过去吧。” 豆腐摊主见这几位穿着富贵的主顾没有怪罪他有眼无珠,忙一叠声地说好:“哎哎,这就送,这就送。” 说着把摆豆腐的木托盘都摆好,推着他的独轮车,一路小跑着往城东去了。 还有一些摊主们没有被订货,可见如此情形,也都动了心,想着生意成不成的,总得过去看看才有机会,于是带着自家货品,一溜烟地跟着往码头方向跑。 一时间,集市上竟然空了一小半。 --- 几丈外,一家茶肆的二楼雅间,郁小侯爷端着一杯茶站在窗前,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他直接气笑了,把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随后把茶杯重重顿在桌上:“走。” 随从郁严忙追上去,有些幸灾乐祸:“小侯爷,敢情昨晚您打那个喷嚏,不是有人骂你,是有人算计你啊。” 郁逍冷脸:“闭嘴。” 郁严笑嘻嘻接着说:“小侯爷,那些账单可怎么办?现在这和州县令付得倒挺痛快,可谁知回头他会不会拿着这些账单做什么。” 郁逍:“你亲自跑一趟县衙,看看他们是如何说服县令相信那账单是我的。” 郁严:“是,小的这就去。那县令付出去的那些银子怎么办,可要还他?” 郁逍:“废话,当然要还,我成安侯府还差那点银子嘛。” 郁严应是,下楼之后,他往衙门方向去,走了两步又掉头追上郁逍:“小侯爷,那待会儿属下去哪找你?” 郁逍:“办完事,你给队伍送信,让郁谦带队继续往南,你到码头找我,咱们去坐船。” 郁严一听,忙笑着说好,乐颠颠跑走了。 --- 望着呼啦啦跑走的人群,孟羽凝震惊得目瞪口呆:“报郁小侯爷的名头,还真行啊。” 穆风十分得意地笑着说:“那是当然,郁小侯爷的名头在整个大兴都管用的。” 说完又问:“孟姑娘,咱再买点别的去?下一回再靠岸,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不花钱的东西谁不想要,孟羽凝也来了兴致,笑着点头:“走,再逛逛。” 说着,几人继续往前逛。 有了刚才羊肉鋪子那一出,这下都不用他们询问,沿途店铺和摊贩全都热情地招呼他们。 孟羽凝又买了四扇猪排骨,五十斤烟熏香肠,叫摊主送了过去。 现在人多,每顿菜做的也多,有时候装菜洗菜的盆子都不够用,他们便又去了杂货店,买了几个木盆,几个瓷盆。 孟羽凝又买了蒸馒头包子用的蒸笼和屉布,打算回头有空的时候,琢磨着做一些点心。 后来路过竹木行,孟羽凝见门口摆着小孩子骑的那种可以前后晃动的小木马,她便自掏腰包给屹儿买了一个。 之后几人又进了成衣铺子,想着天气越来越热,孟羽凝就给自己和屹儿一人买了两身薄款的衣裳,她还给自己买了一套棉布衣裳,打算晚上睡觉的时候当睡衣穿。 见孟羽凝没给祁璟宴买,一旁一直跟着的粟央忍不住提醒:“孟姐姐,你怎么不给我祁大哥也买点什么呢?” 孟羽凝:“啊?他都有啊,应该不用我买吧。” 粟央撺掇:“可你来都来了,不给他买一件,说不过去吧。” 孟羽凝为难了:“可是,我也不知道他穿多大码的啊。” 穆风忙说:“我知道啊,孟姑娘,你选款式,我来看大小。” 说着又把拎着东西,在一边憨憨站着的穆山扯过来:“我照着穆山比量,就能比量出来。” 两人如此劝说下,孟羽凝也不好再拒绝了,看了一圈,指了指一件烟青色的广袖长衫:“那就这件吧,颜色浅,瞧着挺凉快。” 穆风上前,让掌櫃的拿了几个尺码,他对着穆山比量了一下大小,最后选定一件,对掌櫃的说:“掌柜的,麻烦你把这些都送去码头。” 集市就那么大,今儿发生的奇事早就传开了,掌柜的一口应下:“客官放心,小的这就亲自送过去。”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59章 孟羽凝本来打算自己付钱的,可穆风和掌柜的迅速达成交易,她没找到机会就被穆风拉走了。 从成衣铺子出来,穆风又拉着她往一家首饰铺子去:“孟姑娘,我们殿下说了,这小地方的首饰肯定也没什么太好的,你选几样,先将就着戴,回头到了岭南他再给你置办。” 粟央也在一旁劝:“是啊孟姐姐,祁大哥交代我们了,一定要带你来买几样。” 孟羽凝惊讶:“不用了,我不需要。” 可她哪里是穆风的对手,穆风拽着她的袖子,三两下就把她给拽进了铺子。 进了门,孟羽凝还是拒绝挑选,穆风和粟央便也不管她,在掌柜的建议下,兴致勃勃地帮她挑了起来,没一会儿就挑了一堆,孟羽凝拦都拦不住。 这俩半大孩子自己挑完,还以孟羽凝的名义,给祁璟宴挑了一根不便宜的玉簪,让掌柜的用锦盒装了。 穆风拿着那锦盒交到孟羽凝手里,小声说:“孟姑娘,这个你待会儿直接给殿下。”粟央还朝她挤眉弄眼,像是暗示什么。 “那好吧。”孟羽凝看不懂这俩半大孩子在搞什么,可东西都到手里了,只能在心里叹口气,把东西拿好了。 想着她和祁璟宴都有了东西,便也给屹儿挑了一根蓝色的发带,打算回头给他扎小丸子用。 等他们挑完,掌柜的已经把嘴角快咧到耳根了,也不用穆风交代,十分殷勤地主动说:“小的知道,东西都送到码头去。” 穆风满意点头:“正是如此。” 几个人出了首饰铺子,又到处逛了逛,孟羽凝掏钱,在路边摊位上买了一些小孩子玩的风车,九连环什么的,想着没漏下什么,几人就往回走。 回到码头,发现大家都已经回来了,正热火朝天地往船上搬东西。穆山把东西交给穆风,他过去一起帮着搬。 孟羽凝,穆风和粟央上了船,刚站到甲板上,就见屹儿在三楼露台上冲她欢快地挥手:“阿凝,屹儿在这,在这。” “马上就来。”孟羽凝笑着应,三人便提着大包小包去了三楼,还没进门,孟羽凝就夹起嗓子:“屹儿快来,我给你买了糖糖,还买了好玩的东西。” “来了,屹儿来了。”屹儿啪嗒啪嗒跑出来,牵着孟羽凝的手就往里走,语气急切:“是什么好玩的东西,阿凝快给我看看。” 孟羽凝笑着说好,结果一进门就见祁璟宴身边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那人棱角分明,眉目英挺,肤色暗沉,一看就是常年在外风吹日晒。 孟羽凝看向他的时候,他也正在看孟羽凝,只不过那双攻击性极强的鹰眸里面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孟羽凝不认识他,也没有从他的目光中感受到多少善意,所以没有理他。 祁璟宴笑着朝孟羽凝伸出手:“阿凝回来了,都买了些什么?” 孟羽凝只得把那根装玉簪的锦盒拿出来,递过去:“那个,穆风他们帮我给殿下挑了根簪子。” 她觉得她这话说得够明白了,可祁璟宴像是没听懂一样,接过锦盒,打开一看,眼尾眉梢皆是笑意:“阿凝有心了。” 这话说完,他旁边那男子就嗤笑一声,还翻了个白眼。 孟羽凝看过去,就见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来抖了抖,“让我看看,这簪子花了我多少银子。” 第37章 玉簪子多少钱, 关这人什么事?孟羽凝心中纳闷。 可看着祁璟宴脸上那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笑,还有一旁身上挂满了包袱极力憋笑的穆风,孟羽凝脸顿时反应过来这人是谁了。 她看向祁璟宴, 用眼神询问,这人是郁小侯爺? 祁璟宴笑着点头,用眼神回答, 正是。 这是偷花人家钱, 讓人给抓了个正着, 孟羽凝顿时尴尬起来, 拉起屹儿的小手,给祁璟宴使了个眼色, 打算偷偷溜走。 可祁璟宴却跟没看见一样, 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把她往他身边的椅子那拉:“逛了小半天, 累了吧,来阿凝, 坐这歇歇。” 屹儿长得矮墩墩的,没看到头顶上哥哥和阿凝的眼神交流, 他也怕阿凝累着, 也推着她的腿, 讓她去坐:“阿凝歇歇。” 大的扯, 小的推,孟羽凝没办法,只好坐了下去。 这时,郁逍也已经翻出了首饰铺子的账单,看了看,念道:“一枚男式雲纹玉簪, 白银五两。” 念完他伸手从祁璟宴手里抢过玉簪看了看,一脸嫌弃:“就这破玩意儿,值五两银子?” 穆风剛把身上的包袱都放地上,闻言赶紧说:“小侯爺,我们讲了价的,砍掉了一两银子呢。” 郁小侯爺冷嗤一声:“像你们这样呆头呆脑的外地人,到人家店铺里买東西,开口就该直接对半砍,才不会吃亏。” 穆风忍笑拱手:“小的受教。” 祁璟宴伸手把簪子拿回来,慢条斯理地把发髻上的簪子拿下来,把新的换上去,这才说:“穆风,下回再靠岸,你就按照小侯爺的话做,如果商家不肯,你就报上郁小侯爷的名号。” 郁逍把手里的那叠账单砸在祁璟宴懷里,没好气道:“好你个祁雲舟,花我的银子,还要败坏我的名声,真拿我当冤大头了是吧。” 孟羽凝想起来了,雲舟是祁璟宴的字。 祁璟宴朗笑出声,对着他拱手:“凌川兄,对不住了。”凌川是郁逍的字。 郁逍瞪他一眼:“少来。” 屹儿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来回观察着两个哥哥之间的表情,最后断定,是自家哥哥惹了郁家哥哥生气,便也有样学样,抱起小拳头朝郁逍拱了拱:“凌川兄,对不住了,你别生我哥哥的气了。” 小娃娃奶声奶气一句“凌川兄”,顷刻间把郁逍心底那点窝囊气全都喊得烟消雲散,他伸手把小娃娃抱起来,伸手戳着他小脑门,哈哈大笑出声:“你个小家夥,跟谁学的这般老气横秋。” 屹儿指了指祁璟宴:“跟哥哥学的。” 郁逍越发乐不可支,把屹儿往空中丢了丢,又稳稳接住:“别跟你哥那个老古板学,免得学成个小古板。” 屹儿一听古板就不是个好词,点点小脑袋,认真说道:“屹儿不做小古板。” 众人都笑了。 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孟羽凝突然理解祁璟宴为什么买東西会大言不惭地挂郁逍的名下了,他们的关係是真好啊。 祁璟宴见郁逍消了气,便开口介绍道:“阿凝,这位就是成安侯府世子,郁小侯爷,郁逍。” 说完,又对郁逍介绍:“这就是方才我同你说过的孟姑娘。”说罢也不多做介绍。 孟羽凝纳闷她不在的时候,祁璟宴还跟郁逍说过自己,可也不及细想,就见郁逍起身朝她拱手见礼:“孟姑娘。” 她也連忙站起来,对他福身还了一礼:“小侯爷。” 郁逍点头,算作回应,随后坐了回去。 虽然从始至终,郁逍都很彬彬有礼,可孟羽凝还是从他的言行举止中,感受到了不易察觉的冷漠疏离,甚至可以说是一丝丝敌意。 难道“她”曾经得罪过郁逍?可不管是脑中记忆,还是原书剧情,两人都没有过节啊,他们俩就是纯纯的連句话都没说过的陌生人。 那他这敌意,是从何而来?难道是从孟懷甫那老東西那里来的?估计是了。 毕竟郁逍和祁璟宴关係好,孟懷甫身为祁璟宴的准岳丈,却临阵倒戈,背刺祁璟宴,那真心为祁璟宴好的亲朋好友憎恶孟懷甫,連带着不喜她这个孟家女,那再正常不过了。 想明白这一点,孟羽凝便也不在意了,反正她又不是孟怀甫那老東西的亲女儿。 再说了,她又不是银子,哪能人人都喜欢呢。 孟羽凝从穆风放下的包裹里找出饴糖,拿出一块喂到屹儿嘴边:“屹儿来,尝尝甜不甜。” 以前在皇宫里的时候,屹儿每天的点心糖羹不断,可自从出来之后,还真是一点甜味没尝过,一块饴糖入口,甜得小娃娃眯起了双眼:“阿凝,好甜呀。” 说着伸出小手,还想再要一块。 孟羽凝笑着摸摸屹儿的头,温柔地哄:“糖糖吃多了牙齿会坏掉,一天只能吃一块哦。” 孟羽凝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温柔,声音宛转悠扬,祁璟宴的目光不知不觉被她吸引。 孟羽凝哄完屹儿,伸手又拿了一块饴糖,准备自己也尝尝,可一抬眼就发现祁璟宴正盯着他看。她一愣,咋的呢,他也要吃? 两人对视片刻,见祁璟宴还是没有收回视线,孟羽凝便把手里拿着的那块饴糖直接塞他嘴里了。 吃吧,吃吧,大馋小子,啥都要尝。 这么大个人了,每回她给屹儿喂点什么新鲜吃食,他都要跟着尝一口。 嘴里突然一片甜腻的祁璟宴:“……” 一旁冷眼旁观自家好友被美色所迷一脸痴相的郁逍:“……” 孟羽凝喂完祁璟宴,也没多看他,自己拿了一块糖吃了,随后就把给屹儿买来的小东西一一展示给他看:“屹儿,这是竹蜻蜓,这是风车,这是九連环,还有这个陀螺。”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60章 屹儿含着糖,一边腮帮子鼓鼓,说话不清不楚:“这些都係屹儿的吗?” 这小家夥,还没到岭南的,就开始说岭南口音了,孟羽凝扑哧一声笑了,伸手摸摸他的头,学着他的大舌头:“系的,都系我们屹儿的。” 祁璟宴被她的怪腔怪调逗得輕笑出声,穆风也跟着笑,唯独郁逍看向孟羽凝的目光带上了一丝审视和怀疑。 孟羽凝走了一早上,腿都酸了,想着回去躺一会儿,便起身带着屹儿朝祁璟宴和郁逍分别行了一礼:“殿下,小侯爷,我带着屹儿先回房去了。” 郁逍点头,算作回应。 祁璟宴却叮嘱:“回去躺一会儿,走了一早上,怕是要累着了,晌午饭就讓穆山他们随便做些,你不必起来张罗。” 这时候已经过了晌午,如果晚饭还要大吃一顿的话,那现在的确不用做得太麻烦,点头说好,带着屹儿走了。 穆风这才又把剛放下的大包小包重新挂在身上,跟着下去了,到了二楼甲板看见粟央坐在阴凉处乘凉,便问他:“你剛怎么一下就跑了?” 粟央笑了笑,起身接过他手里两个包袱跟着他一起走:“我看祁大哥有客人,便先出来了。” 穆风:“那是郁小侯爷,算不上是客人。” 粟央惊奇:“原来他就是郁小侯爷,那他这是来要账的吗?” 穆风笑:“怎么会,小侯爷是咱们殿下的好兄弟,他们俩从小就互坑的,花他点钱这都不算什么。” 两人说着话,跟着孟羽凝到了房间,两人把大包小包都堆在桌上。 粟央说:“孟姐姐你好好歇一会儿。” 穆风说:“孟姑娘待会儿饭好了,我来叫你。” 孟羽凝指了指他们剛放下的那些点心:“我和屹儿待会儿吃些点心就好,不用喊我们。” 穆风说好,和粟央两个说说笑笑地走了。 孟羽凝把屹儿抱上床,把那些小玩意也都放在床上,让他自己玩,她则去规整买回来的东西。 桌上不光有穆风和粟央刚放下的糖果点心,还摆着他们今天在集市上买的两包衣裳,和两盒首饰。 她把那几身衣裳拿出来,抱到净房,放在木盆里,加了水,撒了点皂荚粉,泡了一会儿,揉搓几下,又过了一遍清水,拧干之后,就搭在净房靠窗的那两个晾衣架上。 随后回屋,把那两盒子首饰打开瞧了瞧,虽说是小地方的东西,又是穆风和粟央两个半大小夥子挑的,但你别说,还都挺好看的。 她随意拿出一对玉珠耳坠,戴在一直空着的耳洞上,想找个东西照照什么样的时候,这才一下想起来,她今天忘了买镜子了。 这么多天,她一直没有镜子,不光每天梳头光靠摸索,最关键的是,她还没照过镜子呢。 昨晚上睡前还想着今天要记得买的,结果被挂小侯爷账这个事情给闹得,完全忘了这码事。哎,只能下次靠岸的时候再买了。 她把耳坠摘下来,放回首饰盒子,把两个盒子都放到柜子里去。 又把桌上的点心都从包袱里拿出来,去洗了个碟子,然后每一种都拿出来两块,对着床上自己玩得不亦乐乎的小男孩问:“屹儿饿不饿?” 屹儿还是早上吃了那碗面,其实早就饿了,只不过刚才一直被新得的玩具吸引了注意力,此刻孟羽凝一喊,这才摸着小肚子说:“屹儿饿了。” 孟羽凝笑着招手:“那咱们去洗手手,洗完咱们吃点心。” 屹儿说好,自己下地穿鞋,牵上阿凝的手,两个人去净房洗了手,回来坐到桌边的椅子上,一人一块龙须酥甜滋滋吃完,又一人吃了一块雪花酥,一块绿豆糕,再加各种蜜饯都尝了尝。 都是甜的,吃完这几块就已经感觉到腻了,孟羽凝又从水壶里倒了两杯水,一人一杯喝完,肚子就饱了。 吃饱喝足,两人习惯性犯起困来,于是便去了床上,一大一小抱在一起睡起了晌午觉。 --- 三楼露台上,郁逍微微侧身,往祁璟宴这边靠了靠:“云舟,有些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祁璟宴嘴里还含着那块饴糖:“那就别说了。” 郁逍却没理他,自顾自说下去:“这个孟大姑娘,她怎么” 祁璟宴打断他:“阿凝她很好,你要是诋毁她,就不必说了。” 郁逍不满道:“看你那護犊子的样,我还都还没开口呢。” 祁璟宴:“那你说。” 郁逍:“云舟你别忘了,她姓孟,她爹是孟怀甫。” 祁璟宴嘎嘣咬了一下嘴里的饴糖,嚼了嚼,才说:“阿凝是阿凝,孟怀甫是孟怀甫,不可混为一谈。” 他在这担心他的安危,这人还没心没肺在这吃糖,郁逍气笑了:“怎么就不能混为一谈了,她是孟家姑娘,那姓孟的老匹夫养她这么大,难保以后她会为了那老东西背叛你。” 祁璟宴语气笃定:“阿凝不会,阿凝说了,她以后只是她自己,和孟家没有任何关系。” 郁逍翻白眼:“阿凝阿凝阿凝,我看你就是被美色给迷惑了。” 祁璟宴不说话,只一味地嚼嚼嚼。 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死德行,郁逍真想暴起把他揍一顿,可一看他那两条废腿,又只得按捺下心中火气。 想了想又说:“好,就算你沉溺于美色,可你也留个心眼,万不可放了真心进去。” 祁璟宴斜睨他:“何意?” 郁逍:“先是捏着嗓子和屹儿说话,后又怪腔怪调学屹儿说话,方才又直接塞糖到你嘴里,你瞧瞧这一桩桩一件件,丝毫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端庄仪态,哪里担得起慎王妃?” 祁璟宴正了正神色:“凌川,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阿凝真的很好,这些话,你说这第一遍,也是最后一遍,以后莫要再说,不然我会揍你。” 看着好友被美色迷得晕头转向,郁逍已经无奈了,气都懒得再生,挥了挥手:“好好好,算我多管闲事。” 祁璟宴拍拍他肩膀:“凌川,信我,我不是那种沉溺美色之人。” 郁逍翻了个白眼,起身就往外走:“懒得理你,我去看看饭做好了没有,为了找你,这阵子东奔西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屁股颠得生疼,吃完我就要睡觉去了。” 祁璟宴十分好心地出言提醒:“凌川,这一顿少吃些。” 郁逍头都没回:“糟蹋我那么多银子,吃顿饭还要管东管西,祁云舟,你可真是越来越抠了。” 祁璟宴摇头而笑。 郁逍去了廚房,一进门就问:“饭好了吗,饿死了。” 扎着围裙的面点师傅穆山带着几个兄弟已经煮好了三大锅热湯手擀面,上面飘着些牛肉片还有小白菜。 见小侯爷进来找饭吃,穆山连忙拿出一个大碗,连湯带面带菜盛了一些,递到他面前:“小侯爷,你先吃。” 郁逍看着那半碗面,“怎么,你也跟你们殿下学的抠搜起来了?就盛这半碗面,打发叫花子呢。” 護卫们都憋笑,端着碗等在一旁的郁严却直接嘎嘎嘎乐出声:“叫花子,哈哈哈。” 穆山偷偷踢了郁严一脚,赶紧解释:“不是的小侯爷,是因为晚上那顿更好吃,小的想让你留点儿肚子。” 郁逍显然不信:“就你们这些大老粗,能整饬出什么好吃的东西来,来吧,再给我加点。” 穆山知道孟姑娘做菜有多美味,也知道郁小侯爷是个独爱美食的饕客,生怕他现在吃太饱,晚上看到那么多美食吃不下,回头要揍他,于是就是不给他加,还特意解释了一句:“我们当然做不好,晚上是我们孟姑娘做菜。” 那郁逍就更不信了,他就没听说过京城哪个高门贵女会做菜,还能做出美味来的,尤其像他刚见过那姑娘那小细胳膊小细手的,怕是连炒菜的勺子都拿不动吧。 他端着大碗,等着穆山给他盛面,可等了一会儿,穆山这个憨货拿着勺子就是不动,气得他上手就把勺子抢了过去:“好好好,让你们殿下给你们惯的,现在都使唤不动了,拿来,我自己添。” 说罢,拿勺子给自己盛了满满登登一大碗,转身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拿着筷子稀里哗啦就吃了起来。 廚房众人面面相觑,“完了完了,等吃晚饭的时候,小侯爷怕是要揍咱们,怪咱们没拦着他。” 郁严满眼好奇:“穆山,孟姑娘做的菜,当真就那么好吃?” 穆山也不多说,只道:“多说无用,等到晚上你就知道了。” 郁严还是有些不放心,小声说出心中担忧:“可是,孟姑娘不是孟怀甫那老东西的女儿嘛,你们就不怕她往菜里下毒?” 这话一出,廚房里干活的護卫们全都停了下来,齐齐瞪向郁严。 郁严摊手:“干嘛,我说的是实话啊,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女嘛。” 话音一落,護卫们扔下手里的东西,嗷一声扑上去,把郁严按在地上,狠狠捶了一顿。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61章 “让你诽谤我们孟姑娘。” “我们孟姑娘人美心善,不许你胡说八道。” 郁严惨叫连连,伴随着哈哈大笑:“哎呦,饶命,兄弟们饶命,小弟再也不敢了,哈哈哈,别挠我呀~” 郁逍端着一大碗面去了三楼,坐到祁璟宴身边吃。 看那快冒尖的一大碗,祁璟宴“啧”了一声,摇了摇头。 啧什么啧,莫名其妙。郁逍没搭理他,继续埋头猛吃。 --- 孟羽凝睡了将近一个时辰才醒,动动胳膊,动动腿,只觉疲惫一扫而空,整个人又活力满满了。 她坐起来,见屹儿还抱着小虎头被子呼呼大睡,她伸手輕輕拍着他的小屁股:“屹儿,醒醒。” 喊了几声,屹儿翻了个身,可还是没睁眼,就那么闭着眼睛,自然而然地爬到了孟羽凝怀里:“阿凝,抱抱。” 孟羽凝便把小团子抱进怀里,在他肉乎乎的小脸蛋上亲了亲:“好,阿凝抱。” 孟羽凝抱着屹儿轻轻晃了好一会儿,小娃娃终于缓过劲儿来,睁开了眼睛,一见着阿凝,便笑了。 孟羽凝也笑,把屹儿竖起来抱,往床边挪:“走,咱们出去玩一会儿,就要做饭饭了。” 屹儿趴在孟羽凝肩头:“阿凝,晚上有肉肉吗?” 小家伙,就爱吃肉肉,孟羽凝笑:“有的。” 两人穿鞋下地,孟羽凝把给屹儿买的那条蓝色发带拿出来,给他扎了个利索的丸子头,随后左右看看:“小殿下帅气。” 屹儿被夸得小脸红红,眉眼弯弯:“阿凝也帅气。” 孟羽凝乐不可支,牵着屹儿的手出门。 刚到甲板上,两人就异口同声:“哇~” 流霞晚照,满目皆金,好一幅日落西山的美景。 孟羽凝牵着屹儿,两人跑到西边的栏杆那,望着那半轮残阳,眉眼之间全是陶醉。 孟羽凝突然诗兴大发:“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屹儿跟着念了一遍,歪着小脑袋好奇问:“阿凝,这是你做的诗吗?” 孟羽凝摇头:“不是,这是一位叫白居易的诗人做的。” 祁璟宴和郁逍从三楼下来,刚好把孟羽凝那句诗听了进去。 郁逍跟着低声念了一遍,赞道:“这个白居易,当真好才情。” 祁璟宴的关注点不在这里:“凌川认得此人?” 郁逍摇头:“不曾听说。” 祁璟宴对着身后的推着轮椅的穆云招了招手,穆云附耳过来,祁璟宴低声吩咐:“回头查查这个叫白居易的,看他是何方人士,为何阿凝认得他?” 穆云低声应是,默默把白居易三个字记在心里。 虽然祁璟宴吩咐的声音很低,可郁逍就站在他身边,听了个清清楚楚,他冷哼一声:“用不用如此上心。” 祁璟宴没理他,静静看着前面一大一小两道背影。 橙红色的晚霞漫天铺开,一片绚烂,屹儿牵着阿凝的手,两人静静望着远方如诗如画的落日,阿凝的头发随着江风轻轻飞扬,屹儿头上的发带也迎风飘舞。 这一幕,宁静又美好。 祁璟宴的眉目舒展,嘴角高高扬起。 郁逍看了看栏杆前站着的两人,又低头看了看祁璟宴,轻轻叹了口气,低不可闻嘀咕了句:“也罢。”原本他以为,会看见一个颓唐消沉的祁云舟,没想这厮精气神还挺好,想来和这个孟大姑娘不无关系。 景色再美,可那半轮残阳,终究还是落了下去,天边的彩霞也渐渐暗了。 “走吧,咱们去做饭。”孟羽凝牵着屹儿的手转过身来,一下就看到几人对着他们的方向静静伫立。 她牵着屹儿走过去,对祁璟宴和郁逍福身行了一礼,笑着看向祁璟宴:“殿下也在看风景?” 祁璟宴微微颔首:“很美。” “那殿下慢慢看。”孟羽凝说完,牵着屹儿往廚房走:“我去做饭了。” 祁璟宴转动轮椅,目送她:“有劳阿凝。” 先前看见孟羽凝出来,帮厨们就已经聚在一处等着了,此刻见孟羽凝往厨房走去,他们呼啦啦全都跟上。 郁逍双臂架起,一脸狐疑:“她真的会做菜?” 祁璟宴:“待会儿尝尝不就知道了。” 郁逍摇头:“我可不吃,我怕被毒死。” 祁璟宴但笑不语。 --- 厨房里,孟羽凝已经定下了今晚的菜单,糖醋排骨,毛豆炒牛肉,孜然羊肉,清炒茭白,肉末红烧豆腐,再留一点豆腐,用祁璟宴他们白天钓的两条鲤魚,做个鲤魚豆腐湯。 帮厨们各自领了任务,撸起袖子,热热闹闹干起活来。 大家在处理食材,孟羽凝自己没动手,只不停地到处看看,及时给出指点。 等到三锅米饭焖好,锅腾出来,孟羽凝就系上了围裙。 等锅里的油烧热,她把两条已经处理好,中间拦了几刀的鲤魚依次放入锅中,锅里噼里啪啦油声炸起。 站在一旁学习的穆山一惊一乍,哎呦哎呦往后退,生怕油点子溅他身上。 又高又壮一个人,在这大呼小叫,逗得大家哈哈笑,把他好一番嘲笑。 孟羽凝也跟着笑,让他躲远点,她则继续煎魚。 鱼皮慢慢变硬,等到用铲子慢慢可以推动,再煎一会儿,把两条鱼都翻个面,两面都煎得金黄就算煎好了,把多余的油捞出来,留一点在锅里,放入切好的姜片去腥。 随后把一旁锅里烧得沸腾的开水舀出,加入煎鱼的锅里,边加边说:“做鱼湯,就要加开水,这样熬出来的汤才是奶白色。” 帮厨们连连点头:“原来这样。” 等加了大半锅水,孟羽凝又把切成小方块的白豆腐慢慢倒入锅中,加入适量的盐:“大火烧开。” “好嘞。”负责烧火的护卫便赶紧加柴,火很快烧起来,锅里再次沸腾,等了约摸一盏茶功夫,孟羽凝盖上锅盖,跟烧火的护卫交代:“中火慢炖,大约一刻钟就好了。” 等护卫表示听明白了,孟羽凝又去了旁边那口锅那,准备做肉末红烧豆腐。 不过这个菜她没打算自己做,而是教给跃跃欲试的穆山。 在孟羽凝的指导下,穆山动作麻利地起锅烧油,把切好的葱姜蒜倒入锅中翻炒出香味,加入一大碗切好的肉末,翻炒至肉末金黄泛香,再加入料酒,酱油,盐调味,随后加水,再把那大半木盆的豆腐块倒进去。 孟羽凝吩咐负责烧这个锅的护卫:“大火烧开,炖一盏茶功夫,看锅里的汤汁收干,就可以出锅了。”护卫应好,一边烧火,一边紧紧盯着锅。 就剩下一口锅,孟羽凝想了想,决定先做糖醋排骨,这个更耗费时间。 先把用面粉洗净的排骨冷水下锅,加点料酒,焯水过后捞出,放到一边的竹筐里沥干水分。 锅烧干,加油,等油烧热,放入三大勺今天买来的白糖,小火慢慢把糖炒化,炒成红色。 大家伙头一次见孟羽凝用糖做菜,都忍不住好奇问:“孟姑娘,菜里放糖,那能好吃吗?” 孟羽凝:“放心,待会儿保证把你们香迷糊了。” 屹儿被穆风架在脖子上在一旁看热闹,听到阿凝这话,小家伙跟大家一起笑得不行。 炒好了糖,孟羽凝把沥干水分的排骨倒入锅中翻炒上色,全部裹上糖浆之后,加入几片姜去腥,再倒入先前就调好的糖醋汁,随后加入开水,没过排骨。 随后交代给这个锅烧火的护卫:“大火烧一盏茶功夫,转小火慢炖半个时辰,再大火收汁就可以了,盯住锅哈,这个要是糊了,那可就不好吃了。” 护卫拍着胸脯保证:“孟姑娘放心,绝对不能糊。”旁边其他人也说糊不了,他们都盯着呢。 糖醋排骨一下锅,那边的红烧豆腐和鲤鱼豆腐汤都已经好了,两个护卫已经盛了出来,把锅也洗干净了。 孟羽凝招呼很有做菜天分的穆山:“来,穆山,你来炒这个毛豆牛肉。” 穆山摩拳擦掌说好,随后在孟羽凝的指导下先把切成薄片的牛肉拿过来,往盆里加入料酒,酱油,姜末蒜末,又加了少许白糖提鲜,之后又加入了少许油锁住水分,拿筷子搅拌均匀,放在那腌上一会儿,好入味。 等腌得差不多了,往锅里倒油,大火把油烧至冒烟,把腌好的牛肉倒进油锅,快速翻炒,等牛肉全部变色,孟羽凝立马说:“捞出来。” 穆山一边听话地往出捞,一边问出心中怀疑:“可这牛肉刚放进去,还没炒两下呢,能熟吗?” 孟羽凝点头:“放心,熟了,再炒就老了,不好吃了。” 又耐心解释道:“牛肉的话,如果是炒,就一定快炒才嫩,如果是炖,那就要炖很久才会烂。” 穆山点头表示记住了,等他把锅里的牛肉全都捞出来,又按照指示,锅里加了一点油,随后加入葱姜蒜爆锅,再把剥好洗过的毛豆倒进锅里,翻炒一会儿,加入少量的水炖煮一会儿,等到毛豆炖熟,汤汁收得差不多,就把方才捞出的牛肉全部倒回锅里,快速翻炒加热,随后捞出。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62章 见已经做好了几个菜,屹儿急得直薅穆风的头发,口水差点儿滴在穆风脑袋上:“阿凝,屹儿能尝菜菜了吗?” “现在太烫了,先凉一会儿啊。”孟羽凝把做好的菜每一样都拿小碗盛出来一点,放到一边凉着。 剩下两个菜,孟羽凝让穆山做那个清炒茭白,她自己来做孜然羊肉。 她用先前腌制牛肉的方法,把切好的羊肉块腌上,随后把买来的孜然,辣椒粉,还有白芝麻炒熟之后混在一起,盛出来放一边备用。 做好这些,往锅里加油,烧热之后,把腌好的羊肉块倒入大锅里,用力翻炒,炒到羊肉滋滋冒油,表面金黄微焦,撒入适量的盐翻拌均匀,再撒上先前炒好的孜然芝麻辣椒粉,香味一下就出来了。 这下不光屹儿,大家伙都开始吞口水。 听着一圈吸溜声,孟羽凝一边笑,一边把那一大锅孜然羊肉给盛了出来。 穆山那道清炒茭白早就出锅,就剩下最后一道糖醋排骨,又等了一小会儿,等锅里的汤汁收掉,孟羽凝宣布:“出锅。” 看锅的护卫连忙把那一大锅糖醋排骨给盛出来。 所有的菜都已做好,剩下每餐开饭之前最后一道仪式,那就是等着小殿下尝菜菜,屹儿早就迫不及待从穆风脖子上下来,踮着脚尖等在那一排小碗之前。 孟羽凝摸了摸碗边,见温度差不多了,就递了一双筷子过去:“那现在就劳烦我们屹儿小殿下尝菜菜了。” 屹儿拿起筷子,一一尝过去,尝完之后眼睛亮晶晶的,重重点头:“好吃,全都好吃。” 大家伙就等这句话呢,欢呼一声,各自端着一盆菜就往外跑:“开饭喽,开饭喽。” 片刻功夫过后,大家已经在二楼甲板上坐好了,齐刷刷看向祁璟宴,等着他动筷。 祁璟宴拿起筷子,笑着挥了下手:“不必等,吃饭吧。” 护卫们就跟饿狼一样,齐齐下筷,风卷残云一般吃起来。 孟羽凝这一桌还是和往常一样,她,屹儿,祁璟宴,汤神医,粟央,穆云,如今还多了一个郁逍。 见祁璟宴动了筷子,大家也全都埋头开吃,谁都顾不上说一句话。 唯独郁逍抱着胳膊,靠着椅背,坐在那里,一副不感兴趣的高冷样子。 孟羽凝不知道他是咋回事,只当他不饿,两人不熟,她也不管,只给祁璟宴一一介绍今晚的菜色。 屹儿指了指那盘糖醋排骨:“哥哥,你尝尝这个菜,好甜的。” 祁璟宴平时不大爱吃甜的菜,可见一大一小正眨巴着一样清澈的眼睛眼巴巴看着他,他便夹起一块放进嘴里。 排骨已经炖到脱骨,稍微一咬,肉就下来了,肉外表酥脆,内里软嫩,酸酸甜甜十分开胃,祁璟宴眼睛一亮,慢慢嚼完,又夹了一块吃了。 屹儿拍拍小手:“哥哥,好吃吧。” 祁璟宴笑着说:“好吃。” 孟羽凝又跟他推荐孜然羊肉,“殿下再尝尝这个。” 祁璟宴听话地夹了一块吃了,羊肉外焦里嫩,鲜辣咸香,还有孜然特殊的香味,祁璟宴吃得一愣,随即向不停悄悄咽口水的郁逍推荐:“凌川你尝尝这个,有点像咱们在军中时,那西北厨子做的烤肉。” 穆云也极力劝说:“是啊,小侯爷,你快尝尝吧,可香了。” 屹儿啃着一块糖醋排骨,点头附和:“都香迷糊了。” 郁逍早就看着满桌子的美味偷偷流口水了,怎奈他先前放过话,说他怎么都不会吃。此刻众人给他递了梯子,他这下终于找到了台阶,一副是你们求我尝的死样子,不情不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羊肉尝了尝,这一尝,两眼直接冒起了绿光,一脸惊愕地看了一眼孟羽凝,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夹羊肉。 祁璟宴摇头笑,给他夹了一块糖醋排骨,“你再尝尝这道菜。” 郁逍毫不客气,二话不说,夹起来放进嘴里,三两下把骨头吐到手边的骨碟上,自己又去夹了两块糖醋排骨,吃完这两块排骨,端起手边装了奶白色鱼汤的碗,冲孟羽凝举了举,眼中皆是敬佩:“孟姑娘当真好厨艺。” 孟羽凝忙端起饭碗回敬:“都是一些家常菜罢了,小侯爷谬赞。” 郁逍接着把那道毛豆炒牛肉也尝了尝,毛豆软烂鲜甜,牛肉极其鲜嫩,他连吃了几口,才凑到祁璟宴耳边小声说:“云舟,我误会你了。” 祁璟宴好奇看他:“怎么?” 郁逍:“你不是沉迷于美色,你这是被她用美味给套牢了,此女子当真有手段。” 祁璟宴摇头失笑。阿凝明明是个十分简单的人。 郁逍又凑过去一些,语重心长:“云舟,说句肺腑之言,此等心机的女子,若留在你身边,我实在放心不下,要不,回头我带走吧。” ----------------------- 作者有话说:收藏作者专栏,开新文早知道,所以,宝宝们,打滚求个作者收藏啊,鞠躬~ 第38章 祁璟宴看他一眼, 淡淡的目光里却是明晃晃的警告:“郁凌川,收起你的小算盘。” 被看穿心思,郁逍也不恼, 但也知道自己的盘算没戏,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只一个劲儿地夹菜, 吃菜, 夹菜, 吃菜…… 怎奈,他先前那一大碗面实在是太多了, 此刻肚子里还饱着, 他每样菜吃了一些, 觉得才刚刚尝了个味, 就吃不动了,顿时生起气来。 有心找晌午给他盛面的穆山麻烦, 可一想,人家穆山当时劝他来着, 是他自己不听的。 这么一想, 心里更加来气, 他那时怎么就那么不听劝呢。 吃又吃不下, 打人又没理,气得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起身就走:“走了。” 好好吃着飯呢,这人却突然发起脾气来,孟羽凝吓了一跳,小声问祁璟宴:“殿下, 郁小侯爺这是怎么了?” 祁璟宴给孟羽凝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撑着了,不必管他。” 孟羽凝是小声问的,可祁璟宴答的声音却不小,刚走出去没几步的郁逍脚步一顿,随即气哼哼走了。 一旁的穆云,还有隔壁桌的穆山穆風几个全都笑出声,尤其是郁小侯爺的随从郁严那笑得就更大声了,差点儿从椅子上跌到地上。 见大家笑成这样,孟羽凝也笑了,心道这郁小侯爺的脾气也是够古怪的,吃撑着了也能生气。 其他桌吃得都很快,盆子,盘子,还有飯碗,全都像舔过一样,干干淨淨。 孟羽凝这桌吃得最慢,祁璟宴吃飯优雅,屹儿年纪小一小口一小口吃得慢,汤神医喜歡慢悠悠享受美食,孟羽凝也爱细嚼慢咽,粟央和穆云有心快吃,可被大家带的也放缓了速度。 所以等那边護衛们把桌子都撤了,他们这桌才把菜吃完,又各自盛了一碗鲤鱼豆腐汤来喝。 孟羽凝把屹儿那碗汤仔仔细细检查过,确定没有鱼刺,才递给他,可还是叮嘱:“屹儿,用勺子慢慢喝,要是喝到鱼刺就吐出来,不然扎到了会疼。” 屹儿乖乖说好,抱着碗,拿起勺子,一小勺一小勺慢慢喝着。 孟羽凝自己也盛了一碗,汤汁浓白鲜美,一点腥味没有,吸满汤汁的豆腐,既有豆香,又带着鱼香,十分鲜美。 祁璟宴看着阿凝和屹儿两人陶醉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也跟着多喝了一碗汤。 等大家都吃完,有護衛上来把桌子收了,孟羽凝带着屹儿在甲板上牵手遛弯消食,祁璟宴自己轉动輪椅,默默跟在后面。 孟羽凝回头:“殿下,要不我来推你?” 祁璟宴笑着说:“不必,你们走你们的。” 孟羽凝便不管,牵着屹儿继续围着甲板绕圈圈,祁璟宴轉着輪椅,面带笑容,一路跟着,绝不掉队。 三樓露台上,郁逍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瞧着樓下这一幕,冷嗤一声:“痴汉,没眼看。” 说罢,搬着椅子,轉了个方向。 郁严上樓来,走到郁逍身旁,问:“小侯爺,咱们打算在这船上待多久?” 郁逍看他:“怎么?” 郁严想起今晚的飯菜,回味无穷:“也没别的,就是孟姑娘做的菜可真好吃。” “吃吃吃,天天就知道吃。”郁逍一脸嫌弃骂道,骂完,话锋一轉:“不过既然你这么想留下,那就留下吧。” 郁严心说,难道小侯爷你就不想留下嘛,非得往他身上赖。 不过只要能留下,他背这个锅也没什么,于是笑嘻嘻说好,又问:“小侯爷,那陛下那里,要是知道咱们和殿下在一起,会不会动怒?” 郁逍冷笑一声:“有什么好动怒的。” 陛下给他的命令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陛下当时神色悲戚,显然就是以为云舟死在外头了,这才如此大度地讓他领了三千骑兵出来寻人。 其实他早就找到云舟他们的踪迹了,只不过一直忙着清理那些意图对云舟不轨的狗杂碎,这才耽误了时间。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63章 本来还想再暗中跟一阵子,今儿是见着祁云舟这厮竟然拿他当大冤种,这才气得现了身。 不过既然已经现了身,那就贴身一路護送到岭南就是了,若是为了避嫌分开走,那岂不显得太过刻意。 再者说了,凭什么他祁云舟好吃好住,他饮露吃草,这不公平。 说到住,郁逍吩咐:“你去跟慎王说一声,今晚我要跟他睡。” 郁严想起自己从穆风他们对话中无意听到的,如今殿下和孟姑娘睡在一处,一脸为难:“啊?这不好吧?” 郁逍抬脚就踹了一脚:“啊什么啊,讓你去说,你就去说。” 他和云舟从一岁就在一起玩,两人从小到大,在一起睡过不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 只不过后来两人“闹翻”,这才疏离了。 这回云舟身上发生翻天覆地的变故,他其实一直想和他好好聊聊的,哪怕就是坐在那,默默陪陪他也好。 可他怕,怕引得陛下加重对云舟的猜忌,只得和他继续做陌路人。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自然是要抵足夜谈才是。 “哎,好,马上就说。”郁严应道,随即站起来,趴在三樓露台的栏杆边上,对着在二楼甲板上转着輪椅遛弯的祁璟宴说:“殿下,我们小侯爷讓我跟你说一声,今晚上他要和你一起睡。” 还没等祁璟宴开口,屹儿率先摆起小手:“不行的,哥哥要跟屹儿睡的。” 见屹儿说话,郁逍也起身,趴在栏杆上:“你个小娃娃,跟我们一道睡就是。” 三年前,皇后娘娘生下屹儿的时候,他那时候和云舟已经“闹翻”,他一直没机会亲眼见着屹儿。 后来屹儿满了百天,云舟就把屹儿用披風裹在懷里,偷偷摸摸带出宫,半夜翻墙去他家,把屹儿从懷里掏出来给他看。 云舟这个家伙,那么小的孩子他竟然敢偷带出来,他当时震惊死了,恨不得揍他一顿。 可那么小的屹儿,一见到他,就对他露出天真无邪的无齿之笑,那小模样,简直把他的心都笑化了。 从那以后,他就发誓,一定会把屹儿当成亲弟弟。 可惜,后来,除了祁璟宴每年都会私下里带着屹儿和他偷偷见上一面,再没机会多见。 好在屹儿记性好,这回见面,竟然还记得他,一点都不认生。 今晚三人住在一起,刚好和屹儿熟络熟络,免得他们到了岭南,他回京城,下回再见,又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哦,对了,云舟第一回把屹儿偷带出宫,虽说给皇后娘娘留了口信,可后来还是被皇后娘娘狠狠训了一顿,听说一向温柔的皇后娘娘气得还在他背上拍了两巴掌。 想到那些过往,郁逍想笑,可心头又忍不住发酸。 今晚就讓他抱着屹儿睡吧,好好弥补一下这几年他这缺失的兄长关爱。 可没想到,屹儿还是摆摆小手:“不行的,我和哥哥,都要和阿凝一道睡的。” 孟羽凝一脸尴尬:“……” 好屹儿,这话可不兴这么大声说啊。 虽然屹儿不是很懂,可他直觉,他和哥哥还有阿凝,他们三个人一起睡就够了,不能再多一个人了,哪怕是郁哥哥也不行的。 三人一起睡,这在護衛们中是人尽皆知的事,所以大家即便听到小殿下这话,也没什么反应,该干嘛干嘛。 可郁逍却惊得差点儿从三楼露台上跌下来。他双目圆睁,一脸难以置信般看着祁璟宴。 虽然他知道,祁璟宴现在还在孝期,又断着腿,屹儿还在那,即便睡一起也干不了什么。 可云舟和这位孟姑娘,连个成婚仪式都没有,就这么水灵灵睡在一起了,那是不是说,他这算是认可了她的身份? 不是,他来真的?不顾她孟家女的身份,和她来真的? 看这船上上上下下,所有人对孟姑娘的态度,他知道,祁璟宴这厮压根就没想拿她当通房妾室什么的。 可他看了祁璟宴半天,也不知道该说句什么。 若她真是个好的,对云舟没有二心,那男未婚 ,女未嫁,两人原本又有婚约,那他们以后真在一起了,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哈。 只是,先前饭桌上,他见菜起意,还说要把孟姑娘带走…… 现在想想,祁璟宴没有暴起打他,那得多亏他现在是个瘸子。 屹儿站在哥哥的輪椅前,仰头和想要抢他哥哥的郁哥哥对峙着,祁璟宴好整以暇地看着郁逍那多姿多彩的脸色。 孟羽凝猜到郁逍怕是要有话和祁璟宴说,走到祁璟宴身边,小声提议:“殿下,要不,今晚我换个房间睡,你和郁小侯爷叙叙旧?” 祁璟宴:“不行。” 一听这话,屹儿立马回身,一把抱住阿凝的腿:“阿凝,屹儿要和你一起睡的。” 见下面三人那腻腻歪歪的样,郁逍有一种感觉,好像他是逼得别人妻离子散的恶人似的,他晃晃脑袋,把那奇怪的想法晃出脑子,挥挥手:“算了算了,就当我没说。” 祁璟宴笑着摇了摇头,对阿凝说:“阿凝你带着屹儿再玩一会儿,就先回房歇息,我陪小侯爷说说话,晚点儿回来。” 孟羽凝忙说:“好的,殿下你去忙。” 祁璟宴被穆云推着走了一段距离,又改了主意,转回来说:“我还是先回房间沐浴,免得待会儿吵到你们。” 孟羽凝自然没有意见,又点头说好。 祁璟宴就让穆云推他回房,沐浴更衣,这才去了三楼找郁逍。 --- 孟羽凝带着屹儿又玩了一会儿,见天色不早,两个人便回房去了。 到了房间里,见热水都已经准备好了,她便把屹儿抱去洗了澡,随后擦干,换上干淨的寝衣,抱回床上:“屹儿自己躺一会儿,阿凝去洗澡澡好不好?” 屹儿指了指地上阿凝买回来的小木马:“阿凝,屹儿想玩一会儿小木马。” 孟羽凝便说好,给他穿上小鞋子,屹儿骑到小木马上,晃啊晃,晃啊晃,玩得很开心。 孟羽凝笑着看了一会儿,叮嘱他小心别摔着,自己去淨房洗澡。 江上風大,先前她晾在衣架上那几套新买的衣裳,竟然全都干了。 她洗过澡,换上新买的那件棉布衣裳,随后顺手把她和屹儿的衣服给洗了,晾在架子上,又把剩下几件衣裳都收起来,抱着出门。 一打开净房的门,就见屹儿趴在小木马上,正守在净房门口。 见屹儿趴在那一动不动,孟羽凝低头去看,就见小娃娃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 那一刻,孟羽凝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她把衣服随手放在一旁的柜子上,蹲下身去,輕輕把屹儿抱起来,声音温柔:“屹儿,咱们去床上睡了。” 小娃娃眼睛都没睁,闻着熟悉的味道,两只小手自动搂上了孟羽凝的脖子,和她贴了贴脸,咕哝一声:“阿凝,屹儿等你呢。” 孟羽凝抱着屹儿走到床边,躺下去,把小娃娃搂在懷里,扯过小虎头被子盖在他的肚子上,輕輕拍着他的小屁股:“屹儿乖,阿凝在呢,在呢。” 这种被需要,被依赖的感觉,是她从没在任何人身上体验过的,这种感觉很新奇,也让她很感动。 她心里甚至冒出一个念头,以后要是祁璟宴回京,她干脆也劝屹儿留在岭南好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屹儿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他是皇家血脉,肩负山河之重,她怎么能留得住,又怎么敢留。 可屹儿宝宝这么可爱,她是真的舍不得啊,一想到有一天要和他分开,她的心都要碎了。 孟羽凝把屹儿又往懷里拢了拢,在他小脸蛋上亲了亲。 再想象一下几年后,几岁的小娃娃穿着一身繁琐的龙袍,规规矩矩坐在龙椅上,听着那些他听不懂的话,孟羽凝就觉得心疼。 可这些,都不是她这个外人有资格管的。 到时候屹儿回京了,肯定也会想她的吧。 哎,可是她真的不想跟他们一起回京城。 她喜歡岭南,喜歡岭南一年四季鲜花盛开,喜欢岭南春夏秋冬都有新鲜的瓜果蔬菜。 所以,到时候还是要分开的了。 不过好在,还有几年时间,到时候屹儿也大了几岁,想来没有那么黏她了吧,只要屹儿没有那么舍不得她,她应该也不会那么难过的。 乱七八糟想了一堆,孟羽凝也渐渐睡了过去。 --- 祁璟宴和郁逍在三楼露台上,望着江水,吹着江风,一盏清茶,半轮明月,促膝长谈。 说是长谈,其实两人也没说什么。 当下时局,二人皆洞若观火,心照不宣。 康文帝一日未消除对祁璟宴的猜忌,他便一日不得离开岭南半步。 非但如此,怕更是要以残躯示人,方是保命之道。 所以,祁璟宴的这双断腿,怕是三年两载的,还得“废着”,康文帝才能放心。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64章 其他事情,无论是报仇,还是成就大业,都需慢慢谋划,徐徐图之,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两人默然而坐,许久,郁逍伸手在祁璟宴肩头拍了拍:“云舟且宽心,不管未来如何,我郁凌川,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祁璟宴看向他,目光真挚,神色动容:“得此一友,实乃云舟三生之幸。” 头一回见损友如此煽情,郁逍搓了搓胳膊,把椅子往后挪了挪,一脸嫌弃说道:“少来,你先跟本世子说说,你手底下那帮混蛋玩意儿,是怎么说服和州县令相信那些账单是我郁逍的?” 见他好好的,又开始算账,祁璟宴笑得双肩颤抖,却不肯老实交代。 郁逍抬脚就想踹他椅子,可伸出腿去,又中途收回,在地上重重跺了一脚,恨恨道:“祁云舟,你这腿断了,可真是逃过了几顿好打。” 祁璟宴笑过之后,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丢给郁逍。 郁逍接过,翻来覆去仔细一看,当即火冒三丈:“好你个祁云舟,竟敢伪造本世子的令牌,还仿造得这般像。” 祁璟宴以手撑额,又笑个不停。 “拿着玩去吧,别太丢我的脸。”郁逍也笑了,把令牌丢回祁璟宴怀里,起身就往楼下走:“行了,我要去睡了。” 祁璟宴拍拍轮椅扶手:“你就不能顺便把我搬下楼?” “腿断了,手又没断,自己爬下来。”郁逍冰冷无情地扔下一句,随后理都没理,直接走了。 祁璟宴无奈摇头。 见郁逍离开,穆云和穆山上楼来,把祁璟宴连人带轮椅抬下楼,随后穆云把祁璟宴推回房间。 一进屋,祁璟宴就发现阿凝和屹儿已经都睡着了,他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穆云放慢动作,轻手轻脚推着轮椅走到床边,小心把祁璟宴扶上床,这才转身离开,顺手把门关了。 祁璟宴躺好,偏头看去,就见屹儿蜷成小小一团,窝在阿凝怀里,阿凝搂着屹儿,披散着的头发遮住了她的半张脸。 祁璟宴伸手,轻轻帮她把那些头发捋到耳后,就见她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屹儿的小脸也红扑扑的。 越往南走,夏意渐深,暑气愈盛。 可这一大一小,每晚睡着的时候,却非要抱在一起。 祁璟宴有些无奈,伸手慢慢把屹儿从阿凝怀里挖出来,两人都睡得够沉,并未醒。 祁璟宴从床头柜子上拿了一枚帕子,先给阿凝擦了擦额头的汗,又给屹儿也擦了擦,随后又以手作扇,给两人扇了会儿风,这才躺好,闭眼睡觉。 --- 次日,孟羽凝醒来,就见屹儿已经醒了,正安安静静趴在她身边,玩着她一缕头发,而祁璟宴破天荒还在睡。 她以为是自己醒早了,转头一看窗外,发现天已经大亮,才知是祁璟宴醒迟了,便猜他昨晚应该回来很晚。 见她醒来,屹儿笑了:“阿凝醒了。” 孟羽凝坐起来,把小团子抱进怀里,轻声问:“哥哥怎么还没起?” 屹儿:“哥哥是个懒汉。” 孟羽凝扑哧一声笑了,小声重复:“对,哥哥就是个大懒汉。” 刚说完,就和祁璟宴含着笑意的眸子对上,她一囧,随即装作什么都没说过,和他打招呼:“殿下早安。” 祁璟宴刚睡醒,嗓子有些微微发哑:“早安。” 屹儿回头,发现哥哥醒了,便从阿凝怀里下来,爬到他胸口上去趴了一会儿。 孟羽凝先下地,拿了一件外面穿的衣裳去了净房,洗漱完毕,换好衣裳,梳好头发,走出来,就见祁璟宴坐了起来,屹儿也穿鞋下了地。 她便带着屹儿去洗漱,给屹儿梳头发,等屹儿拾掇好,带着屹儿往外走:“殿下,我们先出去看看早饭吃什么,顺便帮你喊穆云进来。” 祁璟宴说好,目送她们俩出门。很快,穆云进来,搀扶他到轮椅上,推着他去了净房。 --- 孟羽凝带着屹儿出门,见到郁逍在甲板栏杆处凭栏靠着,她朝他行了个礼,随后往厨房走。 见她奔着厨房去了,郁逍的眼睛一亮,心中顿时升起期盼来。 孟羽凝带着屹儿进了厨房,发现今早吃的又是穆山带头做的手擀面,配上昨儿从集市买的小酱菜。 她和屹儿也不挑,两人一人一碗,就那么端着碗,坐在厨房吃起来。 吃完之后,孟羽凝又盛了一碗面,加了点小酱菜,给祁璟宴送去。 祁璟宴已经在二楼甲板上,接过碗,端着吃起来。 郁逍见祁璟宴二话不说,丝毫不挑剔地吃着那一看就寡淡无味的面,十分震惊:“你早上就吃这个?你不让孟姑娘给你重新做点?” 祁璟宴:“做饭很累的,早上都是兄弟们将就着做。” 想到昨晚那一桌子他没吃几口的美食,郁逍摸着饿得咕咕叫的肚子,不死心地撺掇着:“可你不觉得这面没什么味道吗?哪怕孟姑娘随便做个什么小菜来佐面也好啊。” 听着郁小侯爷的话,孟羽凝接话道:“小侯爷也没吃吧,那我去炒两个菜来,你和殿下一起吃。” 毕竟昨天刚花了人家郁小侯爷那么多钱呢,人家要吃点好的,这不过分。 祁璟宴却一把拉住她手腕:“晚些时候就要做晌午饭了,这时候不必折腾,你和屹儿去玩吧。” 孟羽凝觉得自己是祁璟宴这边的人,既然他这么说,她自然是听他的,于是冲郁逍礼貌笑了下,带着屹儿去喂小兔子去了。 郁逍气了个倒仰:“人家孟姑娘都说了,要给我炒俩菜,你多什么嘴。” 祁璟宴端着碗继续吃面,直到把碗里剩下的两根面吃完,这才说:“有什么就吃什么,哪里那么娇气,顿顿都要吃好的。” 郁逍抬脚就在祁璟宴的轮椅腿上不轻不重踢了一脚,一脸委屈:“你天天跟她在一起,一天两顿都能吃到好的,可我为了找你在路上奔波了这么多天,连顿热乎的都吃不上,你一点都不心疼我这个兄弟,只顾护着你的女人。” “你的女人”几个字听在祁璟宴耳中十分顺耳,他难得拿出一点耐心,好言相劝:“凌川,你别气,早上将就吃点面,晌午就是阿凝做饭。” 郁逍赌气:“我不吃,我从现在就留着肚子。” 祁璟宴又劝:“你听我的,还是少吃几口,免得到晌午饿过劲儿了,又吃不了多少。” 郁逍看他几眼,“当真?” 祁璟宴:“我何时骗过你,来,顺便把这碗带去厨房。” 郁逍翻白眼:“从小到大,你还少骗我了。” 话虽是这么说,他还是接过祁璟宴吃过的碗筷,抬脚去厨房,盛了一小碗面吃了。 --- 孟羽凝陪着屹儿玩了一会儿,看时辰差不多,就带着帮厨们,浩浩荡荡出现在了厨房。 昨天买的肉多,所以这两天主打就是吃肉。 今天定的菜色是土豆焖牛肉,炸茄盒,外加一道郁逍侯爷特意指定的孜然羊肉。 本来他还想吃糖醋排骨,可昨天除了留了一扇排骨抹了盐腌了起来,打算以后拿来熬咸骨粥,其他排骨全都用掉了。 除去这三道荤菜,又定了芹菜炒香干,一道手撕包菜,外加一道葱花蛋花汤,三道素菜。 定好菜色,大家一起忙活,收拾食材,焖饭。 小半个时辰过去,食材备好,饭也盛了出来。 孟羽凝决定先做土豆焖牛肉,她准备了一盆清水,放入两勺盐,两勺白醋,把牛肉放进去浸泡大约一盏茶功夫,泡出牛肉里的血水和杂质,随后捞出洗净,冷水下锅焯水,撇干净血沫,把牛肉捞出,拿热水冲一下,放在装菜的干净竹筐里沥干水分。 她边做,边叮嘱围着看的护衛们:“从热锅里捞出的牛肉,一定要用热水清洗,不能用冷水,否则牛肉容易柴,还咬不动。” 大家连声应好。 锅里放油烧热,把沥干水分的牛肉倒进锅里,翻炒至肉块表面金黄发焦,加入葱姜蒜香叶八角等调料,再加少许白糖提鲜,加入酱油,适量的盐,最后淋上两勺米酒,搅拌均匀,加入开水,没过牛肉。 孟羽凝盖上锅盖,叮嘱两个烧火的护卫:“大火炖一会儿,转为小火慢炖半个时辰,到时候把那半盆土豆块放进去,再炖一刻钟就好了。” 两个护卫说好,一边烧火,一边盯着各自的锅。 两锅炖牛肉下锅,孟羽凝就指导穆山,还有另外几个热衷学习做菜的护卫把芹菜炒香干,手撕包菜,还有昨天做过的孜然羊肉给做了。 三个菜做完,孟羽凝又张罗着做炸茄盒。 茄子先就已经切成厚片,中间又都切了一刀,夹上了拌好调料的肉馅。 孟羽凝调了一点浓稠的淀粉液,把准备好的茄盒放入淀粉液中滚两圈,用筷子夹起,一片一片放入烧热的油锅中,等两面都炸得金黄,茄盒在油里飘起来,就捞出来。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65章 一个护卫看得手痒:“孟姑娘,让我来试试。” “好,你来。”孟羽凝便把筷子递给他,位置让开。 护卫照着孟羽凝的做法,把滚好淀粉的茄盒一一下锅,等到两面焦黄捞出,如此往复,把一大盆茄盒全都炸了。 随后又在孟羽凝的指导下,把所有茄盒下锅回炸一遍,再捞出,这才算成了。 剩下最后一个葱花雞蛋汤,孟羽凝又叫了一个一直跃跃欲试,却一直没有机会动手的护卫,让他来做。 孟羽凝在一旁说,护卫照着做。 先烧了一锅水,等水烧的差不多开了,在锅里加入适量的盐,少许油,再拿小半碗淀粉加水化成糊,倒入锅中快速搅散,等水沸腾,把搅拌均匀的雞蛋液快速淋入锅中,加入葱花,撤火,出锅。 这边用一个锅做了这么多菜,那边两锅牛肉焖土豆也已经好了。 照旧让屹儿每样都尝了一口,得了屹儿一句好吃,大家便欢呼着把菜都端了出去。 郁逍此刻的肚子刚刚好,有点饿,又没有饿过头,他觉得他此刻能吃下一头牛,见到大家端着菜从厨房走过来,他端着碗,拿着筷子,虎视眈眈守在桌边。 抱着花人家钱手软的心态,孟羽凝特意让穆风把那盆土豆焖牛肉放在郁逍面前。 郁逍两眼直放光,用力嗅了两口,也不等祁璟宴先动筷,夹起一块焖牛肉就放进嘴里,只咬了那么一口,他就陶醉得眯起了眼睛。 牛肉肉质酥烂、汤汁浓郁,可以说比昨天晚上吃的红烧豆腐还要嫩,简直要香掉人的舌头。 再尝一块土豆尝尝,绵软浓香,入口即化,让人欲罢不能。 郁逍觉得筷子不给力,直接拿起桌上的汤勺,连牛肉带土豆舀了一大勺,端着碗埋头吃起来,直到那碗里的菜吃完,这才抬起头来,朝孟羽凝点了点头:“这菜的味道绝了。” 孟羽凝笑了笑,“小侯爷爱吃就好,下回买了牛肉我再做。” 郁逍一听这话,当即说:“放心,日后食材包在我身上,你想买什么说一声就成。” 孟羽凝笑着点头说好。 郁逍大快朵颐,一口气吃完两碗土豆焖牛肉,又吃了小半盘孜然羊肉,这才去添了米饭,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等他尝过外层酥脆焦香,内里鲜嫩多汁的炸茄盒,眼睛更是瞪圆了,直接夹走了小半盘。 孟羽凝看着狼吞虎咽豪迈异常的郁逍,又看了看慢条斯理十分优雅的祁璟宴,觉得也挺神奇的,两个性格做派差别如此大之人,竟然能成为那么好的生死之交。 见她视线在他和郁逍之间来回转,祁璟宴偏头问:“怎么了?” 孟羽凝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们都喜欢吃哪道菜。” 祁璟宴知道她没说实话,可也不追问,只说:“只要阿凝做的菜,我都喜欢吃。” 听到这话,郁逍嗤之以鼻,觉得祁云舟为了哄女人开心,这样的话都肯说了,可嗤之以鼻过后,觉得他这话说的也对,因为他也觉得孟姑娘做的菜道道都是美味。 这一顿,郁逍当真吃得心满意足,撑得走不动道了。 吃饱喝足,心情就好,郁逍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和大家坐在一处,隔着祁璟宴,和孟羽凝聊起美食来。 “孟姑娘,你这厨艺师从何人?” 孟羽凝瞎编:“我小时候在我外祖家待过,那时候我贪嘴,有事没事就喜欢往厨房跑,跟在后厨那些师傅们后头看,看多了就记住了。” 祁璟宴看了她一眼,又不动声色看了一眼穆云。 穆云点头,明白,这也要查。 郁逍赞叹:“一看就会,那孟姑娘在做菜这一事上,真是天赋异禀了。” 孟羽凝谦虚:“哪里哪里,都是瞎做罢了。” 郁逍又问:“那孟姑娘可会做岭南菜?” 孟羽凝不敢说自己会:“没做过,不过到时候找个当地的厨子学一学,应该能学会。” 郁逍点头:“那等到了岭南,我定要好好尝尝孟姑娘做的岭南菜再走。” 孟羽凝:“行,那到时候我尽快学会。” 她记起,书中曾提过一句,尝遍天下美食,好像是郁小侯爷的人生理想之一。 屹儿手里拿着风车,在大家身旁跑来跑去:“白切雞,盐焗鸡,豉油鸡,叫花鸡,屹儿要吃鸡。” 小娃娃奶声奶气的念叨,惹得大家轰然而笑。 --- 就这样胡吃海塞了五天,上次在和州县采买的食材,全都吃得差不多了。 鸡鸭这些也全都吃光了,没了肉,剩下一些萝卜白菜之类的素菜,大家就觉得没滋没味的。 孟羽凝说还有些干菜,再加上每天从江上钓上来的鱼,也可以支撑一阵子。 可郁逍不干,他说他也就这一路上能吃点好的,等到了岭南,办完事他就得赶回京城,又得风餐露宿好一阵子。 于是第六天,在郁逍的极力主张下,船又靠岸了。 孟羽凝照样跟着大家一起下船,不过这回到了集市,她第一件事就是去买镜子。 第39章 到了集市, 大家还是和上回一样,分成几组,分配了不同的采买任务, 之后分头行动。 不过这次大家没有再挂账,因为郁小侯爺也下船来了,郁严拿着钱袋子, 乐颠颠滿集市跑着, 到处付账。 孟羽凝跟着穆风一行还是瞎逛那一队的, 郁逍便也跟着他们漫无目的, 沿着街逛。 孟羽凝也不知道什么店会卖镜子,沿街路过什么铺子, 她都快速进去瞧一眼, 问一句, 可却一直都没有卖的。 见孟羽凝跑了几个铺子都空手而归, 穆风好奇问:“孟姑娘,你要找什么?” 孟羽凝比划了一个圆:“我想买个镜子。” 穆风想了想:“杂货铺应该有卖的。” 于是几人便拉了个摊主问了路, 直接奔着杂货铺去了,没想一问确实有卖, 可不巧的是, 恰好卖完了, 新的一批要两日后才能到货。 孟羽凝有些失望, “掌柜的,那你可知道还有哪里有卖,我们要赶路,实在等不到两日。” 掌柜的也是个和善的,出了门往右一指:“集市这条街道走到尽头,右拐过两个胡同, 那还有家杂货铺,姑娘去那瞧瞧,兴许能有。” 孟羽凝又问:“要走多久?” 掌柜的打量了一下穆山:“以这位壮汉的脚程,一去一回,约摸要走上两刻钟。” 也不等孟羽凝说话,穆山打量了一下孟姑娘还没到他肩膀的脑瓜顶,寻思他要走两刻钟,那孟姑娘至少得走半个时辰了,于是自告奋勇:“孟姑娘,你们接着逛,我去买就是。” 这的确是更快的法子,孟羽凝去掏荷包:“成,那就麻烦你帮我跑这一趟,给你银子。” 还不等她掏出银子,穆山扔下一句他有,轉身大步流星就走了。 告别杂货铺掌柜的,孟羽凝他们继续逛。 这个小镇比上回靠岸的和州又更往南,已经有新鲜的枇杷卖了,孟羽凝尝了一个,觉得很甜,便把那老伯的两筐連枇杷帶筐都买了下来。 孟羽凝本来想自己付钱的,结果郁逍打量了一眼老伯脚上的一雙漏脚指头的布鞋,直接给了他一两银子,讓他不必找了,说把枇杷送到集市口护卫们雇来的馬車那就行。 老伯拿着银子,笑得合不拢嘴,一口一个贵人放心,挑着担子送去了集市口。 几人接着走,路过首饰铺子,郁逍主动开口:“孟姑娘可要进去看看?” 孟羽凝想起那两盒子首饰,尴尬地摆摆手:“多谢小侯爺好意,我不缺首饰,就不去看了。” 郁逍念及这几日吃的美味佳肴,却是真心实意想要感谢她:“用云舟的话说,我的银子就是他的银子,所以孟姑娘千万不要同我见外。” 说着给穆风使了个眼色,穆风瞬间领会,笑嘻嘻拽着孟羽凝袖子,直接把她往首饰铺子里拽,还低声劝:“孟姑娘,能讓小侯爷如此心甘情愿地往外掏银子,那机会可不多,咱不花白不花,花了就是赚了。” “我真不缺首饰。”孟羽凝是真不想买,用力往回拽袖子,就听刺啦一声,袖子裂了个小口,可穆风那傻孩子还不放手,还在那死命拽。 孟羽凝没办法,她可不想光着一条手臂滿街逛,只得跟着走进去。 进去之后,郁逍豪迈一挥手:“掌柜的,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首饰都拿出来。” 掌柜的一看几人的气度,忙从柜台后头出来,热情殷勤地把人讓到二楼雅间坐了,命小二把店里的好東西全都拿了过来。 碍于郁逍的热情,孟羽凝只好隨意挑了一对金耳环。 见她挑的耳环是纯金的,郁逍自以为掌握了她的喜好,便指着那些又重又大的纯金手镯,项圈,簪子等,一一指过去:“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全都包起来。” 见他如此土豪地指了一大溜,孟羽凝吓得連连摆手,试图阻拦他:“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66章 郁逍却不理她:“不用什么不用,回头你和云舟成亲,指不定我也不在场,要是赶不上,这些就算添妆了。” 说完又补了一句:“当然,要是我赶上了,我另外再送。” 孟羽凝再想劝说,可欣喜若狂的掌柜生怕客人反悔一般,已经喊了小二拿了锦盒来,俩人以极快的速度,把那些首饰全都装好了。 见孟羽凝一脸为难,穆风又凑过去小声嘀咕:“孟姑娘你就收着吧,回头什么时候手头不宽裕了,隨便拿一件出来去典当,都可以撑好一阵子的。” 他们殿下现在手头紧巴,没法给孟姑娘很多。孟姑娘只背了一个包袱从孟府出来,显然也是没钱的,可她一个锦衣玉食惯了的大家闺秀,哪里过得惯苦日子。反正自家殿下和小侯爷之间无需计较这些,所以小侯爷送的东西,那是不要白不要啊。 孟羽凝看了穆风一眼,瞬间明白了郁逍极力给她买首饰,穆风极力撺掇她收下的原因。 是了是了,等回头到了岭南,祁璟宴还要招兵买馬,这些首饰可以换不少银子呢。 嗨,这東西压根就不是给她买的,这是人家郁逍借着她的名头给祁璟宴送私房钱呢,她在这矫情个什么劲儿。 想明白这个关节,孟羽凝心中窘迫顿时烟消云散,还决定帮祁璟宴和郁逍这对好兄弟一个大忙。 她给郁逍和穆风分别递了个“我都懂”的眼神,往椅子上一坐,小手一挥:“掌柜的,除去方才那些,把你们店里最值钱的首饰再包上十件。” 穆风:“……” 穆风暗自攥拳,虽然他没看懂孟姑娘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但只想说一句,孟姑娘干得好。他家殿下好福气,未来的王妃长了一雙会往家搂钱的金耙子手。 郁逍:“……” 不是,她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剛剛还百般推辞的人,为何一下子改变了态度,难道之前是在欲拒还迎?那她还演挺好啊。 不过也没所谓,俗话说,拿人的手软,他这会儿多送她一些,回头上门讨口菜吃,她也不好拒绝吧。 再说了,要是改天,她觉得祁云舟那冷冰冰的家伙身边不好待,想换个地方,那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他郁逍府上吧,毕竟他出手如此大方。那到时候,他岂不是可以天天吃到美味了。 这么想着,他又开口补充道:“把你们店里最值钱的,包上五十件。”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胆敢以次充好,故意抬价,那我手里的这把刀,今儿可就要见血了。”说着看了一眼穆风。 穆风非常配合地把腰间佩刀卸下,啪地一声拍在桌上:“就是这把刀。” 这个小县城比之前的和州还要小,这首饰铺子也不大,五十件,几乎把店里所有拿得出手的首饰全都包圆了,这一单买卖做成,那可比得上一年赚的了。 掌柜的欢天喜地,走起路来两腿已经发飘,嘴里一叠声说着小店童叟无欺,诚信经营,便一溜烟跑到后院,把正在做饭的自家娘子喊出来帮忙,连同小二一起,三人一边开单,一边挑了五十件首饰装盒。 见郁逍如此,孟羽凝越发肯定自己猜对了,自己就是个中间人。 掌柜的算好账,加上先前挑的那些首饰全都加在一起,足足要八百七十五两,掌柜的目光在郁逍和孟羽凝之间轉了一圈,又笑呵呵送了一枚孩童佩戴的小金锁。郁逍拿起账单瞅了几眼,便掏出银票,爽快结了账。 等几人在掌柜的一家热情洋溢的恭送声中离开首饰铺子,几个护卫的手上都已经提满了盒子,郁逍便让几人先回去,他和穆风继续陪着孟羽凝逛。 首饰铺子掌柜的在门口一路目送几人说说笑笑走遠,还在热情挥手:“几位贵人有缘再来啊。”可人都走遠了,没人回应他。 他也不介意,笑逐颜开又挥了挥手,这才转身回店。剛一转身,就见身后站着一位头戴帷帽的女子,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 退远些才发现,那女子身材高挑,腰间还挂着佩劍。 他不知这女子站在这里为何,隔着帷帽上的薄纱隐约看出这女子也在看方才离去的那几位客人。 还不等他开口询问女子是否要进店看看,就见那女子转身进了他的铺子,他忙跟上去,客气询问:“不知姑娘想买些什么。” 那姑娘站在柜台前:“把方才那几人买的東西,全都拿出来我瞧瞧。” 一说起这个,掌柜的就笑得合不拢嘴:“姑娘,实在对不住,方才那位郎君出手阔绰,把小店的東西差不多都包圆了,就剩下柜台上这些了,您看看可有中意的。” 那女子震惊:“什么?他给她买了那么多东西?” 掌柜的做了多年生意,见人无数,一听这女子话里浓浓的怒意,顿时起了警觉,觉得她和方才那对主顾怕是有什么情感上的纠葛,于是只陪着笑脸,不再多说话。 可那女子显然不肯就此罢休,抽出劍,架在掌柜的脖子上,非得逼问方才几人买东西时候的情况。 想到刚才那位主顾的豪爽,还有那位长得十分貌美,可自始至终说话都客客气气的姑娘,掌柜的对他们心存好感,便不想把事情闹大。 当然,也是想起方才那两位客人身旁跟着的那些人高馬大的护卫,一想便知这些人来历不凡,他也不敢把事情闹大,免得回头他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于是,掌柜的只敷衍着讲了几句。 可那女子显然不是那般好糊弄的,加重了手上力道,把剑往下压了压:“说。” 一旁的小二见那剑寒光闪闪,自家掌柜的双腿都发颤了,却还在犹豫不决,吓得他魂飞魄散,当即跪地求饶,把刚才几人在店里的情况如实说来。 一听是那位郎君不顾那位姑娘的拒绝和阻拦,强硬霸道地给她买了那么多东西,那女子愣了片刻,收了剑,扔下一锭十两的银元宝,说了句“医药费”,便一甩袖子,拎着剑愤然离开。 小二扶着双腿发软的掌柜坐在椅子上,又把柜台上的银元宝拿起来,递到掌柜的面前:“东家,这姑娘是何意?” 掌柜的摸了一把脖子,见连个油皮都没破,顿感劫后余生:“贵人们的事情,咱哪知道。” 缓了一会儿,拍拍小二肩膀,一脸欣慰:“这么多年你勤勤恳恳,方才又一心为我,这银子你就拿着,另外,今儿做了笔大买卖,回头这个月给你开双倍月银。” 这可是天降之财,小二喜不自胜,对着掌柜的跪地就磕了个头:“多谢东家,多谢姨夫。” 掌柜的伸手:“行了,快扶我起来,今儿早点儿关门,明儿放一天假,你也好好回去陪陪你娘。” 小二笑着应,扶起掌柜的,两人笑呵呵把铺子们关了,各自回家。 --- 那女子出门,朝相反方向快步离开,走到前方一个巷子口,就见一辆马車等在那里。 一个身背弓箭的婢女站在車边焦急等着,见她出现,立马迎了上来:“姑娘,怎么样,见到了吗?” 女子点头,又摇头,隨即上了马车,把帷帽一摘,露出一张白皙如玉的娇俏面庞来。 她往车厢上一靠,一脸颓丧:“走吧,回家。” 车夫赶着马车辘辘前行。 婢女拎着弓跟着进到车厢来,见她眼睛发红,忙把弓放在一边,一脸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小心询问:“姑娘,可是那郁世子做了什么让您难过的事?” 女子沉默了一会儿,双眼蓄满泪水:“他连个话都不留,神神秘秘出京来,原来,是他心里有了别人。” 喜欢的,竟然还是她,那个背信弃义的孟家之女。 一听这话,婢女当即炸毛,拎着弓就要往外冲:“薄情寡义的东西,奴婢去给他一箭,射他个透心凉。” 女子一把拉住她:“拂冬,不要去。” 说罢扭过头去,大颗大颗的眼泪扑簌簌掉落,哽咽着道:“以后也不要再提他。” 拂冬忙把自家姑娘抱进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跟着红了眼眶:“姑娘莫伤心,回京咱就让夫人给您张罗相看,就凭咱姑娘这容貌,这家世,这才情,还有这身武艺,想找个什么样的找不到,何必非得在他郁世子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女子点头,“嗯,回去就相看。” 随即又问:“元青呢?” 拂冬摇头:“刚才还在,谁知道跑哪去了,不过不必等他,他能追上来。” --- 郁逍陪着孟羽凝离开首饰铺子,接着往前逛,可走几步他就一回头,走几步就一回头。 穆风和孟羽凝都好奇问:“怎么了?” 郁逍摇头:“没什么,就是感觉好像有人盯着。” 话音方落,就听“嗖”一声,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从背后传来。 听着那声音,郁逍和穆风的脸色皆是一变,齐齐去拉孟羽凝,郁逍更快,直接拽住孟羽凝胳膊,将她凌空抡了个圈,堪堪躲过那枚朝着她背心射来的箭。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67章 尚不及站稳,又一道箭紧随其后射来,不过这回这箭是奔着郁逍去的。 郁逍拽着孟羽凝往另外一个方向腾空翻跃,等到箭矢落地,他把孟羽凝往穆风的方向一丢:“速速帶她回船上。” 随即抽刀,拔腿朝着箭射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孟羽凝方才没看到那箭是奔着她来,所以并没怎么吓着,可先是被郁逍原地抡了一圈,后又被迫跟着他腾空翻了一周,此刻胃部翻涌,头晕目眩,面色煞白,站都站不稳,随着郁逍甩出去的力道,眼看着就要以面抢地。 “孟姑娘当心。”穆风急忙扶住她,吹了一声口哨,几个刚好在附近采买的护卫迅速聚拢过来,同穆风一起,拎着武器,护着孟羽凝快速离开集市,奔着码头而去。 一名护卫还不忘捡起掉在地上的那支箭,又拔下射在一旁酒肆幌子上的那支箭,一起都带走了。 路上遇到一起去逛医馆买药的粟央和汤神医,二人见几人神色戒备,行色匆匆,忙上前询问。 一听孟羽凝刚才差点中箭,粟央拔腿就朝着郁逍离开的方向追上去:“阿风,带着汤神医一起回去,我去帮小侯爷。” 念及粟央的本事,大家便也不阻拦。 --- 孟羽凝一行人回到码头,就见穆山已经先一步回来了,他站在船上,隔着老远,憨憨地笑着招手:“孟姑娘,买的镜子送你房里去了。” 孟羽凝被穆风拉着狂奔了一路,此刻喘气都喘不匀,更别提说话了,只机械地点头,算是回应。 穆山说完,就发现大家情形不对,忙迎上来问怎么了。 穆风脚步不停,搀着孟羽凝上了大船,急急地问:“殿下呢?殿下和小殿下可还好?” 穆山知道这是出了事,脸上笑意顿时散去:“殿下和小殿下都好好的呢,眼下都在三楼。” 穆风说好,扶着孟羽凝直接去了三楼。 见孟羽凝是被穆风半搀半架着带进来的,她还张着嘴一个劲儿大喘气,头发也散了,祁璟宴脸色一变,忙伸出手去:“阿凝这是怎么了?” 穆风把孟羽凝往祁璟宴面前一送,随即松手,脸色极其难看:“殿下,我们遇刺了,属下没用,让孟姑娘差点儿中箭。” 穆风的手从孟羽凝胳膊上撤走,她一下就没了支撑,直接扑到了祁璟宴身上,祁璟宴一把将人接住,自然而然地抱在腿上坐了。 第40章 祁璟宴一手握着孟羽凝胳膊, 一手輕輕抚着她的背,仔细打量她的神色,语气担忧:“可是吓着了?” “没。没吓着。”孟羽凝摆了摆手, 示意自己无事。 她并非习武之人,五感没有穆风和郁小侯爷他们那么灵敏,先前那生死一刻, 她并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 只是从大家的反应中察觉到了危险。 但被郁逍当溜溜球一样甩了两圈, 她身体上的不适, 大过心理上的紧张。 再后来就被穆风扯着胳膊一路狂奔,那速度已经接近她的极限, 肺部都要炸了, 完全不顾上害怕。 此刻被祁璟宴抱在懷里, 感受到那双健硕的双腿, 她心头一囧,脸上一热, 第一反应就是这样不好,她得下去。可现在双腿发软, 气息不穩, 完全没力气, 撑着祁璟宴肩膀上的手稍微用了点力想起身, 就被祁璟宴按了回去。 一旁骑着小木马的屹儿一见到阿凝回来,就从小木马上下来,跑了过来。 见阿凝站都站不穩,忙伸着小手想去抱她的腿,可没等抱住呢,阿凝就被哥哥抱过去了, 他扑了个空,一下趴在地上。 好在他人小,个子矮,没怎么摔疼。他也没哭,爬起来,拍拍小手,靠到哥哥腿邊,牵住阿凝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学着阿凝以前哄自己的时候那样说:“阿凝别怕,屹儿在呢。” 孟羽凝伸手摸摸屹儿的头,冲他露出个笑容。 祁璟宴的注意力在孟羽凝身上,一时并未理会还有话想说的穆风,穆风只好在一旁等着。 穆云闻讯而来,一进门见抱在一起的两大一小,忙扯着还傻乎乎站着的穆风轉了个身,低声询问发生何事,穆风说着事情经过,穆云听得眉头紧锁。 孟羽凝深吸气,再深吸气,快速平复呼吸,等稍微缓过劲儿来,她就掙扎着从祁璟宴懷里下地:“殿下我好了,没事了。”她真没什么事,真不用像抱孩子一样,这么抱着她。 见她气喘匀了些,脸色也缓和了,这回祁璟宴没再拦着她,扶着她下地,又拽着她在身邊的椅子上坐了,这才终于鬆手。 屹儿一直牵着孟羽凝的手,满眼担忧地看着她,孟羽凝坐下之后,把屹儿抱到怀里,輕轻摸着他的头:“屹儿别担心,阿凝没事的。” 屹儿搂着她脖子:“外面好多坏人,阿凝以后带上屹儿,屹儿保护你。” 孟羽凝在小娃娃软乎乎的小脸蛋上用力亲了亲:“好。” 见孟羽凝的确无大碍,祁璟宴这才看向穆风:“到底发生何事?” 穆风轉过身来,把方才集市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听完整个事情经过,祁璟宴面色一沉:“所以,那箭是奔着阿凝去的?” 穆风十分笃定:“是,孟姑娘,小侯爷,还有属下,我们三个是并肩而行,那箭力道强劲,必定是一个精于弓马的好手所发,斷没有失准之理。” 祁璟宴又问:“那第二箭呢?也是奔着阿凝去的?” 穆风摇头:“小侯爷把孟姑娘拽到身侧,躲过第一箭,当时两人站成一排,那第二箭要是没躲过,那箭就会先穿过小侯爷,再射中孟姑娘,这般情勢下,属下实在难以斷定,那箭究竟是冲着谁来的。” 祁璟宴:“没见到射箭之人?” 穆风摇头:“不曾,小侯爷去追了,后来阿央也去追了。” 祁璟宴看向穆云:“带人去搜。” 穆云点头应是,让穆风留下,他转身下楼,下令全船戒备,随后让穆山和穆江守好船,他带着一队人马下船,沿路搜索。 --- 一辆马车奔着城门方向去,因着路上有行人,走得并不快。 一个一身青衣,头戴斗笠,肩背长刀的男子怀里抱着一包东西,快速奔跑着追上马车,轻飘飘跳起,无声无息落到车轅上坐了,回手在车厢轻轻敲了两下。 拂冬撩开车帘,语气不善:“元青,你一天到晚瞎跑什么?” 男子笑出一口白牙,把抱着的纸包遞进门內,遞到那位女子面前。 女子剛哭过,双眼通红,人也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却伸手接过:“这是什么?” 元青不说话,只用手比劃着,示意她打开,女子打开纸包,惊喜道:“烤红薯?” 元青笑着点头,又用手比劃着说,方才看到那边有卖烤红薯的推车走过,他便追了上去,随后又比划了个吃的姿勢。 女子点头说好,挑了一个最大最软的留下,剩下的几个递给扶冬:“剛好四个,一人一个。” 拂冬见自家姑娘露出笑模样,便也跟着笑了,伸手接过,自己留了一个,剩下两个,给了元青和车夫一人一个,缓和了语气对元青说:“姑娘最爱吃烤红薯,这回算你办了件好事。” 元青又咧着嘴笑。 拂冬把先前放在车厢边上的弓和箭筒拿起来,递出去:“你的弓,下回别动不动就丢给我,很重的好吧。” 元青接过,点点头,把箭筒背到了背上,弓就那么随意放在车轅上。 他对拂冬悄悄招了下手,拂冬拿着烤红薯走出车厢,坐到车辕上,边剥着皮,边低声问:“怎么了?” 元青往车厢內指了指,又指了指自己眼睛,眼中满是担忧。 拂冬知道他这是问姑娘怎么哭了,便坐过去些,小声说:“一说起这个就来气,就是那个郁世子,亏得我们姑娘千里迢迢追他到这里,谁想到他竟然移情别恋,对着别的姑娘大献殷勤。” 元青脸色紧绷,又比划着问姑娘怎么办? 拂冬:“姑娘伤心了,说再也不理他了,所以咱们现在回京。” 元青点头。 拂冬又说:“我跟你说,回京路上你可别瞎跑了啊,姑娘心情不好,我要陪着姑娘,你要警醒些,最近这阵子外头可不怎么太平。” 元青用力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拂冬便接着剥她的烤红薯:“这红薯都冒糖了,看着就好吃,你怎么不多买几个。” 元青往后比划一下,作势就要下车,再追过去买。 拂冬连忙拉住他,狠狠瞪他一眼:“剛说了不要瞎跑,不要瞎跑,你怎么就不听呢。” 话音刚落,就见一人提着刀从后面闪身追上来,拦在了马车前面。 车夫见突然冒出个人来,急忙扯住缰绳,勒停了马车。 在见到人影一闪而过时,元青就把红薯往拂冬手里一扔,左手拿弓往肩上一挎,右手同时抽出背后长刀,稳稳站在车辕上,随时准备战斗。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68章 拂冬把两个烤红薯往车辕上一丢,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半跪半蹲在车门前,眼神锐利地瞪向来人。 当双方对视,看清彼此容貌,三人皆是一愣。 元青和拂冬都下意识回头,看向车厢內。 车厢内的女子侧坐在车厢内,手里抱着烤红薯,一会儿剥一下皮,一会儿又发一下呆。 此刻马车一个急停,她毫无防备,因着惯性猛地向一旁栽去,还好自幼习武,身手利落,下意识抬手撑着车厢壁,总算没有撞到。 可好好的烤红薯却被她拿在手上按在车厢壁上,压扁了,汤汁都冒了出来,弄得她手上黏糊糊一片。 她拿着那不成样子的烤红薯,轻轻叹了口气:“拂冬,发生何事?” 拂冬没说话,一道男子声音却传来了:“月昭,是你吗?” 听着那熟悉的声音,蔡月昭一愣,没有出声。 郁逍等了一会儿,见她不回应,便扫了车辕上的几人一眼,当见到元青背上的那把弓时,他声音沉了沉:“蔡月昭你出来,我有话问你。” 蔡月昭不知道他要问什么,可想着既然闹到此等地步,当面说清楚也好。 于是把烤红薯放在一旁小几上,拿了枚帕子擦手,可那烤得滋滋冒糖的红薯黏在手上,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心情也跟着越发不好起来。 郁逍见她迟迟不露面,越发认定她心虚,再开口时,声音里已然带着些许不耐:“蔡月昭,你再不出来,我就进去了。” 见他一个劲儿地催催催,蔡月昭也来气了,帕子一扔,就那么掀开帘子,走出去,跳下马车,走到他面前几步停住:“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见她眼睛通红,郁逍一愣,可一时没顾上,只问出心中疑惑:“你怎么会在这里?” 蔡月昭偏头看向别处:“路过。” 见她气鼓鼓,明显没有说实话,郁逍蹙眉:“你要去哪里,为何会路过这里?” 蔡月昭:“关你何事。” 见他说一句,她呛一句,郁逍气得眉心突突直跳,也不再问,指着仍旧拎着刀对他横眉冷对的元青:“那我问你,刚才那一箭,是不是元青射的?” 蔡月昭一愣:“什么箭?” 郁逍了解她的性子,见她如此,便知她对此不知情,但还是说:“射向孟姑娘那一箭。” 蔡月昭知道不是元青射的,方才元青去买烤红薯,他的弓和箭筒都给了拂冬拿着。 再说,元青虽然不会说话,也不怎么通人情世故,可却素来听她的话,不会随随便便去杀人。 若是其他人误会她,她解释两句也就完了。 可他是郁逍,她以为他们两个情投意合,只差捅破那层窗户纸的郁逍。 前阵子,他还特意带她去京城几家新开的酒楼尝新菜,还会半夜翻墙给她送他觉得好吃的宵夜。 可此刻,他竟然为了另外一个女人来怀疑她的人,提刀追上来,找她兴师问罪。 她委屈,她愤怒,她伤心,所有不良情绪在那一刻齐齐涌上心头,憋得她胸腔都要炸了。 她攥紧拳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上前两步,抬手就朝他脸上甩了一个巴掌,怒斥一声:“少在这血口喷人。” 对,没错,她用的就是沾满了红薯糊糊的那只手打的。 凭什么这样糟糕的心情,要让她一个人承受。 冷不丁挨了一巴掌,郁逍一下愣住,没有愤怒,只有茫然:“不是就不是,你打我作甚?” 随即感觉不对,伸手在脸上一摸,就见一片金黄黏腻。 “这什么玩意儿?”问完这话,郁逍脸色骤变,当即把那只手举得远远的,偏头,捂嘴,干呕起来:“哕~哕~”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蔡月昭举起沾了红薯的那只手看了看,又歪头观察郁逍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随即笑得弯下腰去:“哈哈哈,郁逍,你是不是以为这是……,你恶心不恶心,哈哈哈哈哈哈~” 见她笑成这副死德行,郁逍脸色更是铁青,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见自家姑娘笑得直打跌,元青连忙把弓递过去,让她扶着些。 蔡月昭扶着弓笑得蹲到地上,见郁逍呕个不停,脸都白了,便笑着解释:“郁逍,这是烤红薯。” 一听这话,郁逍停了干呕,一脸狐疑地把那只恨不得剁掉的手慢慢拿近,嗅了嗅,又拿近了些,继续嗅了下,当确定这的的确确只是烤红薯的时候,他一闭眼,长舒一口气。 谢天谢地,得亏是烤红薯,不然怕是几天都要吃不下饭了。 郁逍的心情如同九死一生,他掏出帕子把手擦干净,又把脸仔细擦干净,随后上前,捏着那蹲在地上笑得直不起腰的姑娘的后脖颈,把她拎起来,咬牙切齿道:“蔡月昭,这笔账我慢慢跟你算。” 蔡月昭抬手就去打他的手,想把他手打开,可却被郁逍攥住手腕,掙脱不开,气得她抬脚就去踹他,连踹了好几脚。 见自家姑娘落了下风,元青脸上怒意顿起,弓往拂冬手上一扔,拎着刀就要上去帮忙。 拂冬一把拽住他,费力把他往旁边拖了拖,低声说道:“那是姑娘和郁世子之间的事,你别去瞎捣乱。” 元青蹙眉,一脸不解,可还是听话地没有上前。 因为姑娘说过,拂冬比他聪明,让他多听拂冬的话。 蔡月昭踢了郁逍几脚,可他还是不鬆手,像拎小鸡崽一样捏着她脖子。 她挣脱不了,气道:“都说了,不是元青射的,刚才元青去买烤红薯,没带弓箭,之前他一直和我在一起。” 郁逍刚才通过几人的神情就已经判断出,那箭不是元青射的,他捏着她,只是气她害他恶心那么半天。 不过见差不多,他怕再逗她真恼了,便松开了手:“你们这是要去哪?” 蔡月昭冷哼一声:“不关你事。” 郁逍蹙眉:“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见他一切如常,丝毫没有对不起她的心虚,似乎也不明白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蔡月昭突然觉得自己这番赌气当真是没意思,不想和他再纠缠,转身就往车上走:“回京,就此别过。” 郁逍伸手拦住她:“最近这阵子外头不安稳,你跟我一道,先去岭南,回头一起回京。” 蔡月昭想到那个孟姑娘,心头火气再起:“你松开我,我不跟你一道去。” 郁逍却不肯松手,牵着她的手腕,往前走:“我不是同你说笑,如今外头乱成什么样子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带着这么几个人,回头遇到点什么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完,又解释道:“还有,方才我不是故意误会元青,我在集市上遇刺,顺着箭射来的方向一路追过来,恰好看到元青在前头飞奔,我便以为是他干的,这才追了过来。” 听着他的解释,蔡月昭挣了两下没挣脱,便没有再用力挣。 元青看了一会儿,困惑地看向拂冬。 拂冬拍拍他胳膊:“得了,姑娘这是改主意了,走吧,咱们一起去岭南。” 于是三人坐上马车,在拉拉扯扯的两人后头不远不近跟着。 元青指了指郁逍,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一脸疑问。 拂冬:“看郁世子对咱们姑娘的态度,我猜,这其中许是有什么误会。” 姑娘偷偷喜欢了郁世子那么多年,成与不成的,总得跟着过去亲眼瞧瞧,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 与此同时,粟央循着蛛丝马迹,一路追踪至城外荒郊。 追到一处破庙外,终于追上了一个背着弓箭的人。 他屏息隐在暗处,发现对方却有七八个人,全是黑衣黑靴,面上蒙着黑巾。 他暗自掂量形势,心知硬拼自己绝对占不了便宜,便偷偷把腰间小竹篓的盖子打开,十来只蜈蚣爬了出来,悄无声息地朝破庙内的几人爬去。 等到那些蜈蚣慢慢爬到那群人附近,他掏出笛子,突然吹了起来。 随着一声突兀的笛声响起,破庙内传来几声惨叫。 残垣断壁间,几个黑衣人迅速抽刀,为首之人指着粟央的方向,爆喝一声:“在那里。” 余下几人顿时满身杀气,朝着粟央疾扑而去。 粟央无奈,只得收了笛子,拔腿飞奔。 --- 鉴于孟羽凝受了惊吓,祁璟宴亲自送她和屹儿回了房间,叮嘱她好生歇息,随后又转着轮椅离开。 屹儿抱着孟羽凝的腿,她走哪,他跟哪。 孟羽凝便拖着小娃娃走到放在桌上的那面镜子前,坐到椅子上,把脸凑过去照了照。 这么一照,她就愣住了。 这不就是她的脸吗? 她又转动脸,上下左右都仔细照了照,照完更加确定了,这张脸,就是和她原来十五六岁的时候一模一样。 照了一会儿,她带着屹儿去床上排排躺,以缓解先前用力奔跑而发酸发胀的双腿。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69章 躺了一会儿又起身,跑到镜子前,托着腮,对着镜子又照了照,随后感慨万千。 她和“她”,还真是有缘啊。 第41章 屹儿见阿凝如此, 也踮起脚尖,雙肘拄在桌面上,雙手托着自己的小脸蛋, 把脸挤成了一个包子。 孟羽凝被小娃娃可爱的模样逗笑了,抱起他亲了一口:“我们屹儿宝宝怎么这么可爱。” 屹儿小脸红扑扑,也凑过去亲了阿凝一下, 随即把脸埋在她肩上, 害羞地躲了起来。 孟羽凝笑着拍拍他的小屁股, “屹儿, 咱们出去看看好不好?” 她担心追过去的郁逍和粟央,还有出去搜索的穆雲他们。 当然, 她也惦记刺客的事, 她十分肯定, 她可没得罪过什么人, 想不通那刺客为什么要袭击她。 屹儿自然说好,于是两人手牵手出门, 一打开门才发现,穆九带着三人正守在门外的, 见她出来, 几人行礼:“孟姑娘。” 今天发生刺殺的事, 祁璟宴这么安排也在情理之中, 她也不多说,只问:“殿下呢?” 穆九:“殿下在三楼。” 孟羽凝说好,带着屹儿往三楼走,穆九几人寸步不离护着两人,直到她们到了三楼议事厅门口,这才又退了下去。 祁璟宴见两人上来, 温声问:“怎么不多歇歇?” “歇好了。”孟羽凝牵着屹儿上前:“殿下,小侯爷,阿央,还有穆雲他们都回来了吗?” 祁璟宴:“还不曾,过来坐。” 孟羽凝便抱着屹儿挨着他坐了,可一坐下,目光就不由自主落在他的腿上。 祁璟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怎么了?” 孟羽凝忙看向别處:“没什么。” 说是没什么,可沉默了片刻,她还是决定趁着这会儿大家都没回来,跟他把话说清楚。 她看了一眼跟两座山一样守在门口的穆山和穆江,往祁璟宴这边偏了偏身子,小声说:“那个,殿下,以后你别那样抱我了。” 祁璟宴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朵,嘴角微不可见地往上勾了一下,沉默着没说话。 见他没回應,孟羽凝怕他不高興,毕竟剛才是自己先没站稳,跌在他身上,他才顺势抱住自己的,其实说起来,他也是怕她摔着。 她这样说,好像在暗示他对自己有什么意图似的。 于是她斟酌一番,又说:“殿下,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咱俩现在的关系,不應该这样。” 祁璟宴:“阿凝以为,你我如今是何关系?” 没想他竟这样直白的追问出来,孟羽凝一时語塞。 是啊,他俩现在啥关系啊? 床搭子?她腦中蹦出这个词来,覺得还挺贴切,可这话可不好说,于是支吾半天也没给出个答案。 祁璟宴便又问:“方才那等情形,我若不抱你,该当如何?” 孟羽凝:“你把我扔地上也行啊。” 还不等祁璟宴说话,屹儿率先摆着小手否定:“不行,不能把阿凝扔地上。” 孟羽凝捏捏屹儿的小手。 祁璟宴又问:“阿凝,你在介意什么?”他们同床共眠这么久了,不过一个抱而已。 孟羽凝没想到他那么聪明一个人,在人际关系上竟然这么迟钝,难道他不知道社交距离吗? 她想了想,有些无奈地说:“剛才穆风他们还在呢,讓他们看到多不好。” 祁璟宴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往后会留心。” 见他终于明白了,孟羽凝松了一口气,朝他礼貌性笑了笑。 这才问起:“殿下你说,是谁要殺我?” 祁璟宴:“该是想殺我的人。” 孟羽凝不理解了:“那为什么不直接殺你,反倒跑来杀我?” 祁璟宴看她:“因为他们覺得,你是我的人。” “你的人?”孟羽凝想了想:“那倒也是哦。” 她和穆雲穆风他们一样,都跟在祁璟宴身边,那看在外人眼里,可不就是他的人嘛。 祁璟宴待在船上,护卫重重,肯定不好杀,见到他身边的人落单,那闲来无事杀一杀,也能理解。 见她对他的这句话欣然接受,祁璟宴嘴角微微扬起。 --- 孟羽凝和祁璟宴正说着话,就听穆山在门口报:“殿下,小侯爷回来了,还带了蔡家大小姐一行四人。” 祁璟宴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蔡家大小姐?” 穆山:“蔡将军蔡为麟的女儿。” 祁璟宴有些意外:“她怎会在此。” 穆山摇头:“属下不知。” 孟羽凝一听蔡为麟,好奇问:“蔡家大小姐,是叫蔡月昭吗?” 祁璟宴看向她:“应是的,怎么,阿凝和她相識?” 孟羽凝摇头:“在京中时,见过一两回,但没说过话,算不得相識。” 话音方落,就见郁逍带着蔡月昭走了上来。 郁逍朝着祁璟宴拱了拱手,解释道:“云舟,我没追上杀手,但遇着蔡家这丫头了,不放心她一个人到處亂跑,便把她带了来,等到了岭南,我带她一道回京。” 凌川和蔡家姑娘自幼相識,还有过一段共患难的日子,情分非比寻常,祁璟宴点头,表示理解。 蔡月昭上前行礼,态度和以前见祁璟宴还是太子一样十分恭敬:“臣女见过殿下。” 祁璟宴点头,声音温和:“蔡姑娘请起。” 蔡月昭起身,又转身对着屹儿。 孟羽凝见她要给屹儿行礼,忙起身把屹儿放到椅子上,自己走到祁璟宴身后站了,免得一起受了她的礼。 蔡月昭便又给屹儿行礼:“臣女给十七殿下请安。” 屹儿学着哥哥的样子,微微抬手:“蔡姑娘请起。” 蔡月昭谢过起身,郁逍又说:“这位是孟姑娘。” 蔡月昭便又朝着孟羽凝福身一礼,客气道:“孟姑娘。” 孟羽凝忙从祁璟宴身后绕出来,还了一礼,还善意地冲她笑了笑:“蔡姑娘。” 见她一脸真诚地对着自己笑,蔡月昭一愣,腦中不禁闪过以前某次赏花宴上见过的那个打过照面,端庄异常朝她微微点头,随后莲步轻移,款款离开的姑娘。 这个孟大姑娘,她这前后变化,有点大啊。 蔡月昭心中有些困惑,可面上也没表现出来,只微微笑着点头还礼,默默退到郁逍身边站了。 祁璟宴讓穆山给两人搬来椅子,两人谢过之后坐下。 孟羽凝也抱起屹儿,坐回椅子上,一脸好奇又带着些崇拜地打量蔡月昭。 郁逍说他没追上刺客,那自然就是没有找到线索,祁璟宴便也不多问,而是看向蔡月昭:“不知蔡姑娘缘何在此?” 蔡月昭看了郁逍一眼,不想说实话,想了想答道:“回殿下的话,臣女在家待得无趣,便出来逛逛。” 祁璟宴的目光在她和郁逍之间转了转,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 郁逍懒洋洋靠在椅子上,接话道:“你这一逛,倒是逛得挺远。” 蔡月昭又看了郁逍一眼,随即把头扭向一边。 孟羽凝看到了蔡月昭看向郁逍的目光,那目光中带着些许怨愤,好像还有委屈。 她腦中灵光一现,冒出一个念头。这位蔡姑娘,她该不会是喜欢郁小侯爷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孟羽凝震惊了。 这怎么可能? 原剧情里,郁逍的妻子,是被康文帝指的婚,是礼部精膳清吏司六品主事家的女儿,而且也不姓蔡。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就是在祁璟宴出事这年的下半年,康文帝的疑心病越发重了,竟然也开始对以前百般信任的成安侯郁允衡起了疑心。 康文帝听信三皇子的谗言,随便给郁逍指了位小官的女儿,以此试探郁家父子对他的忠心是否依旧。 成安侯二话没说接了圣旨,回家之后,拉着儿子在书房下了整晚的棋。 次日,成安侯夫妇就请了媒人,带着重礼,高高興兴登了女家的门,提亲去了。 书上形容郁逍夫妻二人的感情,用的是“相敬如宾”这个词。 而在郁逍被赐婚的次年春天,蔡月昭嫁给了一个寒门出身,无父无母,无兄无弟的探花郎。 按书中所说,也是康文帝牵的线。 两人成婚之后,谈不上多么如胶似漆,可也算得上举案齐眉。 只不过那探花郎英年早逝,成婚刚一年,就病死了。 蔡月昭守孝半年之后,便离了夫家,回了娘家。 同年深秋,康文帝沉疴难起。 三皇子奉旨监国,借机把持朝纲,在朝堂上搅风弄雨,想把忠于康文帝的文臣武将全部撤换掉。 时任中军都督府大都督的成安侯郁允衡,以及掌管西南军务的右军都督府大都督蔡将军蔡为麟,就首当其冲。 但成安侯不管是在朝中,还是康文帝心中,地位都太过牢固,再加上成安侯父子处事圆融,三皇子一时找不到把柄,所以他动不了成安侯。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70章 那手握重兵,镇守西南,脾气耿直,又没有那么听摆布的蔡将军,就成了三皇子的心头大患。 三皇子以蔡将军的母亲,妻子,和一双儿女相要挟,要蔡为麟把军务交给朝廷派过去的监军,然后归京述职。 蔡月昭从郁逍那里事先得到消息之后,毅然决然打晕了固执得非要留守京城,给她们姐弟争取时间的祖母和母亲。 随后带着幼弟,乔装打扮成收泔水的农家父子,把她祖母和母亲装在两个洗净的大泔水桶里,带着她们混在百姓之中出了城。 之后一路隐姓埋名,不停变换身份,跋山涉水,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抵达西南军中。 当蔡将军见到失踪多日的母亲妻儿,灰头土脸地出现在他面前,他抱着她们,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直道苍天有眼。 但也就在那一刻起,蔡为麟生了私心。 不管后来三皇子再以什么借口要他回京,或是逼迫他交出兵权,他都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由拒绝了,反正就是软硬不吃。 后来,祁璟宴杀回京城时,三皇子调动几方军马,想拦住他。 彼时,蔡为麟“敌我未明”,祁璟宴并未联络他。 但蔡将军探得祁璟宴的动向和意图之后,主动以‘清剿流寇’的名义,带兵四处游荡,明为剿匪,实则游弋于各军要道。 但凡有兵马欲动,必遭蔡为麟‘误伤’拦截,或者道路莫名被断,又或者行军途中遭遇大批‘流民’乞食阻道。 三皇子从南方诸地调动的几路军马,竟被蔡为麟一人按得死死的,几乎寸步难行。 蔡将军这番举动,为祁璟宴顺利归京,提供了极大的助力。 当然,后来祁璟宴扶持屹儿登基为帝,也一直重用蔡将军。 所以,蔡家是我方队友。 孟羽凝对这个性格耿直,脾气火爆,又聪明识时务,还十分有魄力的蔡将军很有好感。 而蔡大小姐蔡月昭,一身武艺,又胆识过人,临危不惧,带着一老一弱一小奔走千里,到达西南,孟羽凝覺得她的所作所为,堪称女侠。 后来祁璟宴回京夺权之际,大兴朝堂动荡,几个邻国趁机作亂,西南边境同样烽烟四起。 蔡将军带兵出去打仗的时候,蔡月昭便提刀立马,领着幼弟带兵镇守边关。 姐弟二人皆是将门虎胆,英勇无畏,带着士兵屡次出城杀敌,从敌军刀下救下无数百姓。 几匹狼就把她吓得双腿发软连滚带爬的孟羽凝觉得,这样一个女子,真的超级值得她敬佩,可以说,她很崇拜她。 而且,蔡大小姐还长得那么好看,这简直是集美貌、力量与智慧于一身啊。 要不是两人刚认识,还不熟,她都恨不得立马扑上去,找她要张签名了。 孟羽凝看向蔡月昭的目光太过热烈,太过直白。 不光蔡月昭被她看得一头雾水,心里发毛,就连郁逍和祁璟宴也发现了异常。 郁逍对祁璟宴挑了挑眉,示意他问问怎么回事。 祁璟宴也好奇,便微微偏头,小声问:“阿凝为何这般看着蔡姑娘。” 孟羽凝有些不好意思。她的目光,这么明显的嘛。 书里那些事情她不能瞎说,她的心里话更不好直说。 可见祁璟宴却一直等着她回答,孟羽凝想了想,便也凑过去些,小声撒谎道:“我和这位蔡姑娘一见如故,很是投缘,我很喜欢她。” 祁璟宴知道,这姑娘又在忽悠他。 但她不愿意说,他也不追问,只说:“蔡家乃是世代将门,蔡家人行事素来光明磊落,这位蔡姑娘和凌川又关系匪浅,阿凝若与她投缘,不妨多些往来。” “好啊好啊。”孟羽凝开心道,随即又担忧地小声问:“可她父亲是镇守西南的蔡将军,现在在外人眼里我是你的人,若我二人往来过密,会不会给殿下招来麻烦?” 听了这话,祁璟宴笑了:“阿凝担心我。” 孟羽凝想翻白眼,又问了一遍:“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祁璟宴:“在船上怎么着都无妨,等到了岭南,还须避人眼目。” 孟羽凝便开心了:“好,那晚些时候我去找她说话。” 见二人在那鬓发相偎,窃窃私語,十分亲昵,蔡月昭内心震撼。 太子殿下和孟姑娘当着外人都这般不避嫌,那想必已经在一起了吧。 她下意识看向郁逍,心中犯起嘀咕来,是她误会了郁逍,还是郁逍这家伙单相思啊? 郁逍见她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他一脸狐疑,低声问:“干什么?” 蔡月昭摇头,随即又故意试探着说:“孟姑娘可真美啊。” 郁逍点头而笑:“那是,确实很美。”不美能让祁云舟这厮另眼相看,整天挂着一张痴汉脸? 见郁逍说起孟羽凝来,满脸痴汉一样的笑容,蔡月昭觉得他可能是单相思,顿时觉得他也挺可怜的。 可同时又自嘲地笑笑,她又有什么资格笑话他可怜,她还不是和他一个样。 她刚起了点多愁善感的情绪,就见郁逍又把脑袋伸过来,悄声说:“不过美不美的倒是其次,孟姑娘那一手厨艺,那才叫一绝,如今你也上船了,回头一定要尝尝。” “厨艺?”蔡月昭眼睛一亮,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事情的真相,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忙又问:“你是喜欢孟姑娘的厨艺,才对她那么大献殷勤?” 郁逍一脸纳闷:“不然呢?” 说完又一瞪眼:“不是,什么叫殷勤,你哪只眼睛见我对她大献殷勤了?” 见他声音大起来,蔡月昭偷看了一眼那边还在咬耳朵的两人,伸手在郁逍胳膊上拧了一把,低声道:“你可闭嘴吧,那么大声干什么?” 这边两人在小声说着话,那边孟羽凝和祁璟宴也在一直小小声说话:“殿下,郁小侯爷和蔡姑娘,他们是什么关系?” 祁璟宴侧着耳朵听完,也学她那样子低声耳语:“阿凝为何这么问?” 孟羽凝:“就是好奇。” 祁璟宴伸出一只胳膊搭在孟羽凝身后的椅子背上,身体极尽可能往她那边倾斜,这才压低声音娓娓道来:“成安侯和蔡将军曾是同袍挚交,二人曾一起在西北从军,彼时陛下尚值盛年,还不似如今这般疑神疑鬼,虽也依制要求两家家眷留在京中,但也准许她们时不时去边关探亲。” “有一年凌川和蔡姑娘随同母亲一同去武州城探亲,两家府邸就挨在一处,便时常一起玩耍。” “恰逢草原乌库部落突然入侵,边关乱了起来,成安侯和蔡将军分兵两路追击敌军,久久未归,怎料又一波敌军趁虚而入,包围了武州城。” “武州城被困一月之余,城内粮草几乎消耗殆尽,军民饿着肚子死守城门。” “那年,凌川八岁,蔡姑娘五岁,两位夫人每日亲率家丁仆役上城协防,只留一个厨娘在府中照看两个孩子。” “城中粮食日益短缺,两位将军夫人将府中存粮只留少许,其余尽数分与守城将士,故而凌川与蔡姑娘也是每日饥肠辘辘。” “那时凌川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很是能吃,而蔡姑娘年纪小,食量也小,每回吃几口就说饱了,总把自己那份省下一半,硬塞给凌川。” “就这样一天天熬着,直到成安侯和蔡将军大破敌军,率兵回援那日,蔡姑娘突然昏倒了。” “军医来看过,说是长期没吃饱,饿的。” “凌川才知道,原来蔡姑娘也一直没吃饱过,他愧疚死了,扑在蔡姑娘床前大哭了一场。” “自那以后,但凡他得了什么好吃的,就会给蔡姑娘带一份。” 孟羽凝听得一阵唏嘘,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小声嘀咕一句:“那为什么两个人最后没有在一起呢。” 祁璟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孟羽凝:“我是说,他们俩有这样的过往,以后会在一起吗?” 祁璟宴摇头:“凌川素来只拿蔡姑娘当妹妹,从不曾听说他有意迎娶蔡姑娘,再者说,有陛下在,必不会同意两家联姻的。” 孟羽凝感慨万千:“这样啊。” 那如果两个人都不喜欢彼此,也就罢了,如果蔡姑娘真的像她猜的那样喜欢小侯爷,最后俩人又没在一起,那是多悲伤的一件事情啊。 想着想着,孟羽凝就忍不住替蔡月昭难过起来。 见她好像挺失望的,祁璟宴问:“怎么,阿凝想让他们一起?” 孟羽凝连忙摆手:“没,殿下别乱讲。” 事关两人终身幸福的大事,她一个外人怎好瞎说。 见两人脑袋对在一起,一直说悄悄话,屹儿心中十分好奇,扶着椅子扶手,把小脑袋硬挤到两人脑袋中间去,眨巴着大眼睛,跟着附和一句:“哥哥别乱讲。” 两人都被小娃娃逗笑了,祁璟宴伸手在弟弟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提着他胳膊,把他放到地上:“一边玩去。”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71章 屹儿一把抱住阿凝的腿:“不要,屹儿要和阿凝在一起。” 孟羽凝便笑了。 正笑着,就见穆云和粟央一同回来了。 几人忙正了神色,询问情况。 粟央把在城外破庙的情况说了,随后懊恼道:“恨我技不如人,不敢硬拼。” 祁璟宴:“莫气,既然是冲着我来的,无非就那几人。”其他人也都出言安慰,粟央脸色这才好转了些。 随后穆云也汇报道:“城内都搜过了,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那些人应是跟着我们的船一路过来,见我们的人下船采买,这才趁机下手。” 等穆云说完,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商量半天,但都猜不透,为何第一箭是直直奔着孟羽凝一个女子去的。 见商议不出个结果,祁璟宴便下令起航,又让大家都各自回去休息,还特意嘱咐了穆云给蔡姑娘主仆几人安排住处。 大家一一应是,各自散去。 孟羽凝本想追着蔡月昭去,但见她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跟着郁逍走了,她便只好先跟祁璟宴和屹儿回房。 回房之后,屹儿小手拍着肚子:“阿凝,屹儿饿饿。” “那能不饿嘛,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没吃晌午饭呢,这一天天的,没个消停。”孟羽凝说道,“现在也没人做饭,咱们只能吃点点心垫垫肚子了。” 说完,她推着大的,带着小的,三人去净房洗了手。 洗过手出来之后,把今天买回来的点心拿出来几样,装在碟子里,祁璟宴坐在轮椅上,孟羽凝带着屹儿坐在床边,三人围在一起,慢慢吃完了。 吃完点心,又各自喝了杯茶,孟羽凝又拿出那包芝麻糖,喂了屹儿一塊,自己吃了一塊,随后又把糖包递到祁璟宴面前:“殿下要不要来一块?” 祁璟宴说了要,可说完,他不伸手,而是张了嘴。 孟羽凝:“……” 她发现,这人最近真是越来越懒了,连吃东西都要她喂了。可腹诽归腹诽,她还是拿起一块芝麻糖喂到了他嘴里。 一旁目睹这一切的屹儿含着糖,大着舌头说:“哥哥系个大懒汉。” 祁璟宴将他提过来,抬手在他小屁股上拍了两巴掌:“不学好话。” 屹儿咯咯笑,孟羽凝忙把屹儿从祁璟宴的魔爪里抢回来,嗔他一眼:“别逗,孩子吃糖呢,卡住怎么办。” 屹儿指着自己的嘴,歪着小脑袋重复:“孩子吃糖呢。” 见两人瞪着眼睛的样子一样可爱,祁璟宴忍俊不禁,笑着点头:“好,往后我会注意。” 孟羽凝把屹儿抱到床边上,让他乖乖坐着把糖吃完,一抬眼,就看见先前护卫们送回来的那一堆首饰盒子。 她兴奋起来,“对了,殿下,我有件要紧事和你说。” 她把那些盒子吭哧吭哧全都搬到床上,又一一打开,展示给祁璟宴看。 金灿灿的首饰映得她双眼直冒金光,她搓了搓手,一脸得意地邀功道:“殿下,托我的福,你发财了。” 屹儿也有样学样,两只小手搓了搓:“哥哥,你花财了。”糖没吃完,还是大着舌头。 ----------------------- 作者有话说:再跟宝宝们说一下,更新时间是每天晚上23:00~24:00,最迟不会超过24:00。 没办法再早了,因为打工人白天要上班,还请宝宝们谅解,如果有早睡的宝宝就不要辛苦等了,第二天来看也是一样的 另外,有的时候下班晚,当天更的会少一些,但是但凡有空,都会多更的哈 --- 关于剧情,大家口味不同,有的宝宝喜欢看这个,有的宝宝喜欢看那个,实在没办法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不然的话,我的节奏就会乱套了,还请理解。 我还是会一如既往的,按照我自己想写的,去好好写完这个故事的,爱你们~ --- 另外,我发现“云昭”,和太子的“云舟”听起来很像,而且按理说,也要避讳,所以想了想,就给我们蔡姑娘改了名字,改成蔡月昭了,还请理解。 --- 这章留言,红包掉落,比心~ 第42章 孟羽凝被屹儿逗得乐不可支, 也故意学着他说:“花财了,花财了。” 说着还伸出一只手掌,屹儿十分配合地上去拍了一巴掌, 两人又异口同声说:“花财了。” 见两人一副财迷的样子,祁璟宴笑着搖头,又问:“这都是凌川買给你的, 怎的说是我发财?” 先前东西送回来的时候, 护卫们就拿给他看过了, 他惊讶凌川这次出手竟如此大方。 轉念一想凌川那个吃货, 但凡府上有厨子做菜合他心意,他都要大赏特赏。 而阿凝是他的人, 凌川又怎会亏待。 只是, 阿凝怎的说是他发财了, 難道, 阿凝是想把她赚来的钱给他花? 这个念头一起,祁璟宴眼角眉梢的笑意便藏都藏不住。 孟羽凝被那花朵一样的笑容晃了眼, 一时看得呆住。心中感叹,这男人笑起来可真好看啊。 见她对着他一副垂涎三尺的架势, 祁璟宴面上笑意更浓, 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阿凝, 为何是我发财?” 孟羽凝回神, 一副“你还跟我裝”的神情,“这不是小侯爺借着我的手,送给你的嘛,我都明白的。” 说着拿出一个纯金的大手镯子晃了晃:“殿下我跟你说啊,这些都是那家店里最值钱的,等到了岭南, 能换不少银子呢。” 祁璟宴:“阿凝这是担心我没钱花?” 孟羽凝心想你连買菜都要挂人家小侯爺的账了,那可不就是没钱了。 还有,原剧情里,祁璟宴到达岭南最初那段日子,明里暗里被各方势力的人盯着,也不敢动用自己的私产,上上下下过得十分艰苦,不说穷困潦倒吧,但也捉襟见肘了。 按书上所说,有一阵子实在揭不开锅,护卫们甚至商量着要出门卖艺,当街碎大石去了呢。还有汤神医,都做好一个卦幡,准备冒充道士,出去坑蒙拐骗给人算卦去了。 好在,祁璟宴想方设法偷偷搞来一笔钱,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所以你说吧,这像是有钱的样? 但这些话,好像不好当着他面直说吧,不然他会不会覺得没面子。 孟羽凝自认十分善解人意,怎会下了堂堂慎王殿下的面子,她用些许夸张的语气说:“殿下会没钱?那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随即话锋一轉,“只是我想着 ,咱们这几百号人到了岭南,开销肯定不小,这些首飾在殿下眼里那自然是不值一提,可蚊子腿再小那也是肉嘛,所以殿下你就收下吧。” 见这姑娘瞪着眼睛又在这忽悠他,忽悠得人心里还挺熨帖,祁璟宴忍俊不禁。 屹儿头一回听说“蚊子腿也是肉”这种新奇说法,三岁的小娃娃不大懂这句话是用来比喻的,只以为要吃那嗡嗡叫的蚊子了,想想就怪恶心的。 小男孩一脸嫌弃,连连摆着小手,语气十分严肃:“屹儿不要吃蚊子肉。” 两人都被逗笑,孟羽凝摸摸屹儿小手:“不吃,不吃,打死不吃蚊子肉。” 见阿凝语气如此肯定,屹儿这才放下心来。 祁璟宴接过孟羽凝手上拿着的大金镯子,戴在她手腕上,温声解释道:“凌川爱吃你做的菜,这些都是他对你的感谢,并非是给我的,你收着便是。” 孟羽凝感受着手腕上的沉甸甸,看着那铺了一床的金灿灿,一脸的難以置信,“这些首飾,全都是给我的?” 祁璟宴点头:“全都是给你的。” 孟羽凝只覺眼前有烟花炸开,整个世界都灿烂起来。 可她还是指着床上那一盒子又一盒子首飾,再一次谨慎确认道:“这些,这些,还有这些,殿下当真一个都不要?” 祁璟宴忍笑:“嗯,一个都不要。” 孟羽凝想裝得淡定一点,可她是一个俗人,突然发大财了,哪里还能淡定得了啊。 “发财了,发财了,这下是真的发财了。”她眉开眼笑,抱起屹儿狠狠亲上一口,又抱着屹儿原地轉几个圈,随后把屹儿放下,推着祁璟宴的轮椅又转了几个圈。 祁璟宴不语,以手撑额,笑得双肩直颤。 孟羽凝这还不算,双手合十,对着祁璟宴就拜了又拜:“多谢殿下,殿下你简直是我的财神爺,话说,像郁小侯爷这样慷慨大方的朋友,殿下你还有吗,多多益善啊。” 祁璟宴听着这样大言不惭的话,看着那张快怼到他面前的脸,还有那双写满真诚的眼,他伸手把那张脸往旁边推了推,越发笑得厉害:“屹儿,快把她拉走。” 孟羽凝搖了搖头,故作失望道:“得,看来是没有了。” 屹儿虽然不太知道自家哥哥在傻笑什么,可见哥哥如此开心,他也跟着嘿嘿嘿地笑,难得听话地走过去,抱住阿凝的腿往一旁拖:“阿凝,跟屹儿玩。” 孟羽凝便拖着一个小挂件,走到床边去,把屹儿抱上床,自己也脱鞋坐上去。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72章 把手上的大金镯子摘下来放回盒子,兴致勃勃地把盒子里的首饰倒腾来倒腾去,分门别类,装到不同的盒子里去。 先前她以为这些都是祁璟宴的,所以也没怎么在意,可眼下知道是自己的,那心情就不一样了,这可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屹儿见阿凝喜笑颜开地在那摆弄这些首饰,他凑到阿凝旁边,歪着小脑袋问:“阿凝,你喜欢金子?” 孟羽凝笑着点头:“嗯,喜欢。” 屹儿一脸认真:“那以后屹儿给你買好多好多。” 三岁小娃娃说的话,当不得真的,所以孟羽凝也没说不要,伸手揉揉小娃娃的头,接受了他的好意:“好,阿凝等着我们屹儿给我买。” 兄弟俩一左一右,看着孟羽凝在那乐此不疲地摆弄首饰,直到她终于摆好,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两刻钟。 孟羽凝一抬头,就见屹儿坐在那里,小脑袋开始一点一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她便赶紧下地,把盒子一个一个搬到柜子那摆进去,这才拍拍手,走回床边坐好,伸手把屹儿抱进怀里,轻轻晃着:“屹儿宝宝睡覺觉喽。” 小男孩早就困得不行了,此刻被温柔地抱着晃啊晃,没一会儿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孟羽凝又抱了一会儿,等屹儿睡熟,这才把他轻轻放在床上,扯过他的小虎头被子,搭了一角蓋在他的小肚子上。 现在天气越来越热,已经不需要蓋被子,可是屹儿睡觉的时候,小虎头被子一定要放在他旁边才行。 那还是在山上小木屋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她嫌那被子堆在两人中间实在热得慌,就把被子拿到床里边放了。 誰知屹儿半夜醒来,没摸到小被子,便哭哭唧唧满床爬着找“被被”,找到之后抱在怀里,这才又睡了过去。 后来她问过祁璟宴,祁璟宴说这小被子是皇后娘娘亲手做的,屹儿喜欢被子上的小虎头,皇后娘娘便一直把小被子放在床上。 以前皇后娘娘在的时候还好,屹儿对这小被子也没有怎么依赖,可从他被太后娘娘送到祁璟宴身边之后,这小被子就成了屹儿最最重要的东西。 孟羽凝听得心酸,尤其是想起屹儿睡觉要蓋着小被子,睡起来还要自己叠好,小娃娃动作笨拙,叠得歪歪扭扭也不怎么整齐,可却还是要叠,她更是差点儿掉下眼泪来。 那以后,孟羽凝就记得,不管屹儿盖不盖,她都会把小被子放在他身边。 想到这些,孟羽凝在轻轻叹了口气,爱怜地在屹儿小脸上亲了亲。 祁璟宴一直坐在床边看着她,见她突然叹气,便问:“怎么了?” 孟羽凝搖头:“没事。” 虽然祁璟宴现在该吃吃,该睡睡,说话行事也都一切如常,看起来好像跟个没事人一样,可她知道,他心里压着一座悲伤的大山。 以前在山上,他偶尔对着山谷静静坐着,现在在船上,他时不时也会一个人对着江水发呆,每当那个时候,她都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死气沉沉。 所以那些难过的事,还是不要和他提起了,免得惹得他也跟着不开心。 见屹儿睡得踏实了,她便小声说:“殿下,你这都坐了大半天了,要不也躺一会儿?” 说着,自己先打了个哈欠,眼泪都打出来了,她抬手抹了抹眼角,又问:“躺吗?”不躺的话,她可要躺了。 祁璟宴点头:“也好。” 孟羽凝便往床边挪:“那我去喊人进来扶你。” 祁璟宴本想说过去这么久了,他想再试一试看自己能不能起来,可碍于上回的兵荒马乱,还有汤神医劈头盖脸那一顿骂,还有吓得不敢吱声的阿凝,他还是放弃了。 孟羽凝出门喊了守在门外的穆山进来,把祁璟宴扶到了床上,等穆山离开,她也上了床,拔下头上簪子,散开头发,挨着屹儿躺了下去。 祁璟宴沉默了一会儿,偏过头:“阿凝,今天这番惊吓,是我连累了你。” 孟羽凝睡眼朦胧地摆了摆手:“殿下你不都说我是你的人嘛,那说这话就太见外了,再说我还得了那些首饰呢,吓一吓也没什么的。” 说实话,要是天天能得这么些好东西,每天一吓她也是愿意的。 祁璟宴无声笑了:“阿凝,有没有人同你说过,你很会说话?” 孟羽凝困得不行了,意识开始模糊,稀里糊涂咕哝了一句:“那是当然,不会说话怎么能在网上混得風生水起呢。” 祁璟宴:“……” 就凭阿凝的伶牙俐齿,花言巧语,她混得風生水起,这事他信。 可是,是在网上?还是在晚上? 如果是网上,是什么网?渔网?亦或是别的什么网? 如果是在晚上,那是在何地?但不管在哪,总归不是在京城罢了。 祁璟宴满腹疑惑,可偏头一看,那没心没肺的姑娘已经呼呼大睡了,他无奈笑了。 --- 穆云把蔡月昭和拂冬安排在二层的一间客舱内,等元青和车夫把蔡月昭的东西都搬进来,穆云便又带着他们二人去安顿。 拂冬一个人忙忙活活地整理床铺,蔡月昭则和郁逍坐在窗边榻上,相对无言。 郁逍打量着蔡月昭眉宇间的疲惫,忍不住问:“你出来多久了?” 蔡月昭说:“有二十多天了。” 郁逍:“那不是我刚离京没多久,你就出来了?” 说完,突然一脸怀疑地盯着她:“你不会是追着我来的吧?” 蔡月昭心中突突一跳,满眼期盼地看着他:“你、你猜到了?” 郁逍抬手就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恨铁不成钢:“蔡月昭,我是出来办差,不是偷偷出来吃好吃的,你用得着追这么紧吗?” 蔡月昭看着他那张从小看到大,却百看不厌的脸,突然觉得心好累,她不想说话了,于是偏头看向窗外,不再理他。 郁逍:“又不说话,你是不是和元青那小哑巴在一起久了,也快变成哑巴了。” 一旁的拂冬拿着鸡毛掸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小侯爷这张嘴啊,她可真怕他改天不小心舔一下嘴,把自己给毒死了。 郁逍又问拂冬:“好好的,你又搁这叹什么气呢。” 拂冬指了指自家姑娘,摇了摇头,继续拿着鸡毛掸子到处掸掸掸。 郁逍看看主仆二人,一脸嫌弃:“这可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个两个的全都成了哑巴。” 说罢,起身就往外走:“先睡一会儿,晚些时候吃飯的时候我来喊你。” 这回蔡月昭回话了:“哦,知道了。” 等郁逍离开,拂冬赶紧凑到自家姑娘身边:“姑娘,怎么样?” 蔡月昭:“是我误会他了,孟姑娘和太、和慎王殿下在一起了,郁逍那家伙给孟姑娘买东西,只是因为孟姑娘做菜好吃。” 拂冬顿时高兴起来:“原来是这样,如果是因为吃的,那小侯爷送人家再多东西也都正常。” 说着又忍不住劝:“姑娘,那要不你跟孟姑娘学几道菜?回头做给小侯爷吃,也算投其所好了。” 蔡月昭皱眉摇头:“我又不喜欢做菜,我不学。” 看到那些油盐酱醋,锅碗瓢盆,她就脑壳疼,她宁肯出去舞刀弄剑,打打杀杀,也不愿在厨房切切剁剁,翻翻炒炒。 拂冬:“就算为了小侯爷,姑娘你也不愿学?” 蔡月昭继续摇头:“不学,他要是心悦我,我不会做菜,他也会心悦于我。他若是不喜欢我,我哪怕成了天下第一厨,他还是不会喜欢我。” 拂冬:“可是如果姑娘会做菜” 蔡月昭打断她:“没什么可是的,要是他因为誰会做菜就心悦于谁,那他干脆娶了他们府上做菜最合他口味的那个大厨得了。” 想到成安侯府后厨那个被郁世子赞不绝口的五十多岁的厨子大叔,拂冬抱着膀子打了个寒颤,她们姑娘这想法,太过超凡脱俗了。 不过,好像也有道理哦。 --- 祁璟宴躺在床上,一直没有睡着,就那么面无表情,静静望着屋顶。 直到一道晚霞透过窗户照进窗内,他才轻轻拍了拍抱在一起呼呼大睡的一大一小:“阿凝,屹儿,醒醒了。” 孟羽凝艰难睁开眼,“怎么了?” 祁璟宴把她脸上糊着的一缕头发拿起掖到耳后:“天色不早了,再睡晚上该睡不着了。” 孟羽凝转头看了一眼窗外,一下坐起来:“都这时候了,我得去做菜了。” 祁璟宴双手撑床,也坐起来:“若是累,就让他们去做,不必你顿顿下厨。” 孟羽凝利落地下地穿鞋,走到镜子面前坐下,拿起梳子梳头发:“殿下放心,我不累的,而且我喜欢做菜。” 她是真心实意喜欢做飯,也喜欢看到大家吃到她做的飯那番惊喜陶醉的模样。 而且护卫兄弟们都很给力,每次在厨房,体力活都被他们抢着干完了,她其实一点都不累的。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73章 见她没有丝毫勉强,祁璟宴点头:“好,阿凝喜欢就好,若是哪日累了,只管歇着就好。” 孟羽凝给自己也梳了个简单的丸子头,用簪子一插,又从最开始穆風和粟央幫她挑的那两盒子首饰里挑了两个小钗,把碎发固定,对着镜子照了照,清爽利落,颇为满意。 祁璟宴已经把屹儿也叫起来了,屹儿小小一个,正睡眼惺忪坐在床上发懵,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清澈呆萌,瞧着十分可爱。 孟羽凝走过去,将屹儿抱起来,“屹儿,阿凝要去做饭饭喽,你要不要去呀?” 屹儿点点小脑袋,“屹儿去。” 嘴上说着去,可人还没缓过神来,搂着阿凝脖子,趴在她肩膀上又发起呆来。 孟羽凝也不急这一会儿,先抱着屹儿到门口,把守在门口的穆江喊进来,主仆俩在那忙活,她便抱着屹儿到走廊的窗户那去,两人在那欣赏晚霞。 等穆江推着祁璟宴出来,几人这才一起出了船舱。 到了二楼甲板上,就见穆风和粟央正在比赛钓魚,不过这一回又加了一个和两人年龄相仿的半大小伙子。 孟羽凝小声问祁璟宴:“殿下,那个头戴斗笠的是谁?” 祁璟宴:“蔡姑娘的随从,名叫元青。” 孟羽凝有些惊讶:“他就是元青?” 祁璟宴看她:“阿凝知道他?” 孟羽凝点头:“听说过。” 原剧情里,当初蔡月昭带着她外祖母,祖母,还有弟弟逃出京城奔赴西南时,她身边就跟着两个护卫,女护卫叫拂冬,男护卫就叫元青,两人可谓是蔡月昭的左膀右臂。 后来蔡月昭带着幼弟镇守西南,元青和拂冬也一直都跟在她身边,主仆三人在战场上配合默契,所向披靡。 这个元青虽然不会说话,又有些不谙世事,可却是个神射手,又使得一把好刀。 书里只说他武功高强,又一心护主,可却没提他的年龄,原来他这么年轻的吗?这看起来和穆风差不多嘛。 孟羽凝心里乱七八糟想着,就听粟央大呼小叫着把不停抖动的魚竿拉了上来,是一条两三斤重的鲤魚。紧接着,元青的魚竿也拉了上来,是一条更大的草鱼。 见他们这边热热闹闹,孟羽凝便带着屹儿凑了过去,祁璟宴自己转动轮椅慢慢跟在后头。 原来粟央和穆风比赛,每回都是粟央钓得更多,可如今来了个元青,速度竟然和粟央不相上下,只见两人的鱼竿不停地往起拽,往下甩,两人桶里的鱼都越来越多,眼看着都快满了。 只有坐在中间的穆风桶里还只有零星几条,他左边瞅瞅,右边看看,干脆放弃了。 往地上一坐,把两人的桶都抱到自己面前,幫他们数起鱼来,数完之后又帮他们计数,当起了裁判。 屹儿也揣着小手凑过去,帮着一起计数,不管是谁,每钓上来一条,小娃娃就欢呼着跳脚:“鱼,鱼,好大的鱼。” 孟羽凝看了一会儿,见楼梯口那有两个帮厨兄弟探头探脑,老往她这边看,似乎是想喊她,又像是不好意思。 孟羽凝见状,凑过去小声跟祁璟宴说了一声,“殿下,我去做饭了啊。” 等他点头说好,她也不喊屹儿,奔着楼梯那走了过去。 两个护卫见孟姑娘过来,不好意思地说:“孟姑娘,米饭已经煮好了,兄弟们在做菜,但怕做不好,想请你过去看看。” 孟羽凝笑着说好,几人一起去了厨房。 一进门就见穆山腰上围着围裙,手里举着铲子,正站在一堆处理好的食材前发愁,一见孟羽凝过来,他立马憨憨地笑了:“孟姑娘,你快帮我看看,要先做哪一个菜。” 孟羽凝笑着问:“今天都准备做什么菜式?” 穆山那铲子挨个指过去:“孜然羊肉,土豆炖牛肉,胡萝卜炖排骨,醋溜大白菜,酸辣土豆丝,还有个菠菜鸡蛋汤。” 这些都是孟羽凝以前教过他们的菜,不然也不敢瞎做。 孟羽凝想了想说:“孜然羊肉,土豆炖牛肉,这两个菜你们来做,胡萝卜炖排骨咱们改成蒜蓉蒸排骨,我来做。” 刚好买了蒸包子的蒸笼,可以派上用场了。 穆山说好。 孟羽凝又说:“醋溜大白菜和菠菜鸡蛋汤都留着,你们做,酸辣土豆丝和醋溜大白菜有些撞味道了,咱们给它改成肉沫土豆泥。” 大家又是齐声说好。 于是大家分工,穆山他们用了两口大锅做他们负责的四个菜,孟羽凝则用一口锅做她的两个菜。 她把切成小块洗好的排骨用淀粉又洗了一遍,沥干水分之后,加入一大碗蒜末,用筷子搅拌均匀,随后加入盐,酱油,料酒,少许白糖,胡椒粉,葱末,姜末,再次搅拌均匀,分别装入几个大盘中。 之后把新买的蒸笼拿出来,擦洗干净,把装排骨的盘子一层一层摆在蒸笼里,直到把六层蒸笼都装满,盖上最上面的盖子,让护卫把蒸笼搬入已经装了水的锅中,烧火开蒸。 孟羽凝交代烧火的护卫:“要蒸差不多半个时辰,排骨才能软烂入味。” 护卫说好,搬着小板凳坐在灶膛前,守着锅认真烧火。 孟羽凝:“那我先去甲板上,等会儿排骨蒸好了,再来喊我,我来做土豆泥。” 护卫们自是说好。 孟羽凝就往外走,怎知一出厨房的门,就见蔡月昭站在门外徘徊。 蔡月昭见孟羽凝出来,转身就走,可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把手里攥着的那把小巧的匕首塞到孟羽凝手里,有些别别扭扭地说:“那个,我想跟你学两道菜,就只学两道,这把匕首给你做束脩可行?” 孟羽凝拿着匕首,一时没反应过来。 见她不说话,蔡月昭又从手上撸下一枚玉镯,又塞到孟羽凝手里:“这个也给你,要是不够的话,我回头再补。” 第43章 孟羽凝这回反应过来, 当即开心地笑了。 她本来就打算找机会和蔡月昭認识,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来找她说要学做菜,这可真是件令人高興的事。 学几道菜而已, 还要给什么束脩,这蔡姑娘还挺可愛的。 心里这般想着,孟羽凝便把玉镯塞回她手上, 匕首也还给她:“蔡姑娘, 你想学什么菜尽管说, 哪里用得着什么束脩。” 蔡月昭没想到她竟然这般大方, 还如此熱情,很是有些意外, 越发为自己先前先入为主的偏见而心生愧疚, 把匕首和镯子又往回塞:“一定要的, 哪有白白学你手艺的道理。” 一个诚心给, 一个非不要,两人在廚房门口拉拉扯扯, 来回推拒,惹得廚房里闲着的护衛们探头出来看。 孟羽凝的力气实在比不过自幼习武的蔡月昭, 没一会儿那镯子就又套在了她手腕上, 匕首也挂在了她腰间。 她有些哭笑不得, 覺得再推拒下去, 怕是要伤情分了,于是便笑着作罢:“那多謝蔡姑娘了。” 蔡月昭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孟姑娘柔柔弱弱的,手上动作还挺利索,她又怕自己力气太大,不小心伤了她, 都快给她忙活出汗了。 孟羽凝笑着问:“蔡姑娘,你想学什么菜?我会很多菜的,你想学多少都行,都学也行的。” 蔡月昭忙摆手:“不用如此麻烦的,我只学两道就行。” 学做两道郁逍愛吃的,偶尔给他做一回,以此表达她对他的心意就够了。 她不会为了讨他欢心,整日泡在她不喜欢待的廚房里,哪怕她再喜欢他,那也不行。 不过,话说回来,她有点不能理解这孟姑娘的熱情。 郁逍府上的那几个廚子,每个人擅长不同的菜色,一个人做菜的时候,其他厨子都会心照不宣地避开,绝不窥探他人手艺。而且他们也不会轻易把自己安身立命的本事授予他人,她覺得这样才是正常的。 可这位孟姑娘,为何对她要学菜这事,如此慷慨熱情? 孟羽凝不知道蔡月昭心里的嘀咕,只是很开心能和自己崇拜的人打交道,她指了指厨房和她商量说:“现在是穆山他们在做菜,我们先出去透透气,晚些时候我做菜的时候,咱们再进来好不好?” 蔡月昭点头:“好。” 于是两个人便上了二楼甲板,粟央和元青的钓鱼比赛活动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旁边围了不少人。 孟羽凝喜欢熱闹的氛围,想问问蔡月昭要不要过去瞧瞧,可见她似乎不是很感興趣,便指了指人烟稀少的一个角落:“要不,咱们去那坐坐?” 蔡月昭有心事,刚好想静一静,便点头说好,跟着孟羽凝走到了那处僻静阴凉处。 两人扶着栏杆,望着江水,吹着江风。刚認识,还有些不熟,一时便都没说话。 孟羽凝等了一会儿,率先开口:“蔡姑娘,你想学什么样的菜?” 蔡月昭想了想说:“肉菜吧。”郁逍那家伙虽然不挑,只要是美味他就愛吃,但骨子里还是和她一样,无肉不欢。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74章 孟羽凝:“行,反正咱们坐船还得坐一陣子,回头我把我会的肉菜都做一遍,你先尝尝,看喜欢哪一道,再决定学什么。” 蔡月昭感受到孟羽凝从内到外散发的善意,笑着说:“謝谢你啊,孟姑娘。” 孟羽凝回以微笑:“你叫我阿凝就好了。” 蔡月昭说好,又问:“不知阿凝今年几岁?” 孟羽凝:“今年刚过了及笄。” 蔡月昭:“我虚长你两岁,那我喊你阿凝妹妹吧。” 孟羽凝很开心:“阿昭姐姐。” 蔡月昭笑着点头。 称呼一改,两人之间的距離无形之中拉近了不少,二人对望一眼,都笑了。 蔡月昭好奇问:“阿凝妹妹,你这么会做那么多菜的?” 女子会做菜很正常,但能让郁逍赞不绝口的厨艺,那必定非同凡响。 孟羽凝便把说给祁璟宴那番说辞搬出来:“阿昭姐姐你也知道的,我娘走得早,我爹没过多久就续了弦,我外祖母心疼我就接我过去住了几年,我小时候是个爱吃的,有事没事总往厨房跑,看着看着就学会了。” 蔡月昭瞠目结舌:“看着看着就学会了?你怎么这么厉害?” 孟羽凝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双眼亮晶晶地望着蔡月昭:“可是阿昭姐姐你也很厉害啊,你从小习武,得吃了多少苦才能练成今日这番成就。” 面前的姑娘眨巴着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一脸崇拜地看着她,说话声音也是軟軟甜甜的,还带着一股京城姑娘不常见的宛转悠扬。 蔡月昭的心莫名就软了。 想起她在京城时,覺得他们孟家人都是一丘之貉,听说阿凝被孟怀甫那老东西一个包袱送到慎王殿下的马车上,当时她只覺得解气来着。 可现在真正認识了阿凝之后,她忽然心疼起这个赤诚热情的姑娘来。 再开口,声音不知不觉温柔起来:“阿凝妹妹,今日既然你我以姐妹相称,便是缘分使然。日后若遇難处,或有人欺你,无论山高水远,只需一封书信,姐姐必定快马加鞭赶来护你周全。” 孟羽凝不知道她这话题咋突然跳跃这么大,可心中却已泛起暖意,眼眶不知不觉就热了起来。 難道这就是将门虎女的豪迈义气,对刚认识的人就能如此仗义。 孟羽凝自认自己做不到,心中越发崇拜起蔡月昭来,一把抓住她的手,“阿昭姐姐,谢谢你。” 蔡月昭看她双眼湿漉漉的,像个惹人怜爱的小狗狗,实在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她只有一个弟弟,她叔伯家也没有女儿,他们老蔡家这一辈就她一个独女。外祖家倒是有些表姐妹,可是離得太远,不太熟识,关系算不上多么亲近。 京城之中倒是有不少认识的高门贵女,可那些姑娘们聚在一起不是吟诗作赋,就是弹琴作画,要么谈论胭脂首饰。可这些,她都不感兴趣。 她喜欢舞刀弄剑,出城纵马,那些姑娘又觉得她的爱好太过粗野,所以大家聊不到一块去。 其他武将家倒也有性情相投的闺秀,可陛下向来忌讳武将之间私交过密,她不得不收敛心中的亲近之意。每每相遇,总要刻意保持疏离,生怕落人口实。 所以长这么大,她根本没有贴心的小姐妹,更谈不上可以交心的闺中密友。 之前在京城的时候,她和阿凝打过照面,当时就觉得她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两个人会说得上话。 加上她和祁家姑娘虽只见过几面,却颇为投缘,再加上郁逍和慎王殿下的关系,所以她就对背信弃义落井下石的孟家人心生敌意,包括阿凝在内。 只是没想到,如今一见,阿凝竟和她心中所想截然不同。 那阿凝原来那般,走起路来,步子大小都似乎是拿尺子量过一般标准,怕是被她那个无良的爹和继母压迫的吧。 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在深宅大院里孤苦伶仃艰难求活,暗地里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真真是可怜极了。 想到这些,蔡月昭的心里难受得不行,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被阿昭姐姐连番揉着脑袋,孟羽凝感觉自己此刻像只小柯基,可她还是很高兴能交到这样仗义的一个朋友,抱着她胳膊,亲昵地把头靠在了她肩膀上:“阿昭姐姐,我喜欢你。” 这样直白热烈的话语,让蔡月昭有些不好意思,她张了张嘴,可到底还是没没能说出那句“我也喜欢你”,那实在是,太肉麻了。 孟羽凝只管大方表达自己的心意,至于阿昭姐姐是否回应,她不在乎。 不过两人都笑了。 孟羽凝又好奇问:“阿昭姐姐,你为什么想要学做菜?”阿昭姐姐这样英姿飒爽的未来女将军,就该仗剑策马,潇洒走天涯才是,总感觉和锅碗瓢盆不搭边啊。 蔡月昭素来磊落,虽不好意思提自己对郁逍的心思,可也不想欺骗阿凝,沉默了片刻如实说:“我想做给一个人吃。” 孟羽凝一下就想到了郁逍,可她们俩投缘归投缘,还没熟到可以聊这些隐秘话题的地步,识趣地不多问。 --- 不远处,祁璟宴,郁逍,还有屹儿,两大一小,三人从高到低排成一排,正望着她们这边,望了有一会儿了。 见两人把臂言欢,言笑晏晏,郁逍架着双臂,纳闷道:“云舟,你说她们俩聊什么呢,聊得那般投机?” “瞧瞧,瞧瞧,脑袋都靠在一起去了。” 祁璟宴面容平静:“不知。” 郁逍:“稀奇,很少见阿昭和哪个姑娘打得这般火热,和孟姑娘这才认识多大一会儿功夫,怎的就如此熟络了?” 祁璟宴:“阿凝性子好。” 郁逍瞪他:“那你这话的意思,就是说阿昭性子不好呗。” 祁璟宴:“这话是你说的。” 屹儿不想听两哥哥在这斗嘴,啪嗒啪嗒朝着阿凝跑过去,跑到两人身边,也不出声,从两人之间挤进去,抱住阿凝的腿,仰头喊她:“阿凝,阿凝,屹儿在这呢。” 孟羽凝只得松开蔡月昭的胳膊,弯腰把屹儿抱起来,笑着问:“怎么不看钓鱼了?” 屹儿搂住阿凝脖子:“屹儿想和阿凝一起去做饭饭。” 孟羽凝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便点头:“好,那就一起去做饭饭。” 说完又看向蔡月昭:“阿昭姐姐,走吧。” 于是三人便一起下到一楼,去了厨房。 烧火的那个护衛见孟羽凝回来,站起来说:“孟姑娘,时辰够了,我正想去喊你来瞧瞧呢。” 孟羽凝说好,把屹儿放在地上,屹儿自动自觉站得离灶台远了些,绝不让自己被烫到。 孟羽凝掀开锅盖,雾气升腾,一陣裹着浓郁蒜香的肉香扑面而来。 孟羽凝吸了一口,笑着说:“就是这个味儿。” 今儿晌午闹了那么一出,屹儿没吃晌午饭,就垫吧了几块点心,此刻闻到这样诱人的香味,当即忍不住了,吸溜着口水,急得直踮脚:“阿凝,屹儿尝菜菜。” 孟羽凝笑着说好,让护衛把几笼蒸屉全都端出来放到一边的木盆内,隨后拿了两个小碗,各自盛了几块排骨,一碗端给屹儿,一碗端给蔡月昭:“尝尝,小心烫。” 屹儿舔了舔嘴唇,馋得不行,可看着直冒热气的排骨,还是乖乖点头,抱着碗走到萝卜堆找个大萝卜坐了,啊呜啊呜对着排骨吹气,想让排骨凉得更快些,一个护卫见了,拿了一个蒲扇,在一旁帮着扇风。 蔡月昭看着手里被塞进来的碗,有些惊讶道:“我也先吃吗?” 孟羽凝热情邀请:“快尝尝。” 蔡月昭便也不推辞,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排骨,放进嘴边咬了一口。 排骨已经蒸得骨肉分离,稍微一咬,肉就掉了下来,排骨软糯入味,蒜香浓郁,鲜嫩多汁,一口下去,回味无穷。 蔡月昭吃完这一块,眼睛都瞪圆了,连连冲着孟羽凝点头,却是顾不上说话,又夹了一块吃完,紧接着又夹了一块。 就这样,三下两下,把小半碗的排骨全都吃了个幹幹净净,连骨头都被她咔咔咬过,嚼成了渣,这才作罢。 仍旧意犹未尽:“阿凝,你刚说这个菜叫什么来着。” 孟羽凝笑答:“蒜蓉蒸排骨。” 蔡月昭兴冲冲决定:“我想好了,我就学这个蒜蓉蒸排骨。” 她和郁逍那家伙的口味差不多的,她喜欢吃,他也一定喜欢,而且这道菜是蒸的,不用油星子满天溅,她更愿意做这种。 孟羽凝笑着说好,见蔡月昭眼神止不住地往盖好了盖子的蒸笼那瞟,又问:“阿昭姐姐,要不再来几块?” 蔡月昭不好意思地摆手:“不了,不了,再吃就饱了,待会儿和大家一起吃吧。” 她这边刚吃完,那边屹儿的排骨也凉了些,孟羽凝便拉着蔡月昭走过去围观小屹儿尝菜菜。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75章 屹儿人小,吃起来的速度那就慢了很多了,腮帮子鼓鼓的,嘴一直忙着嚼菜,没空说话,不过小娃娃那双大眼睛却是多姿多彩,一会儿弯成月牙,一会儿瞪得溜圆,看得众人都忍不住笑。 直到小娃娃吃完最后一块排骨,这才从大萝卜上站起来,十分严肃地大声宣布:“这个菜菜好吃。” 众人十分配合地一阵欢呼:“菜菜好吃,好吃。” 蔡月昭被这阵仗吓一跳,可看到小殿下得意的小模样,便知道,这应该是哄孩子呢,不禁觉得有趣,忍不住跟着笑了。 孟羽凝撸了撸袖子,戴上围裙:“阿昭姐姐,接下来我要做的菜是肉沫土豆泥,虽然是个素菜,但也很好吃,如果你感兴趣就看两眼,超级简单的。” 蔡月昭说好,站在一旁看着。 孟羽凝把那些蒸排骨端出来,让一个护卫帮她把那一大盆土豆切成片,隨后上了蒸笼去蒸。 她则找了块磨刀石,把菜刀磨了磨,洗净之后,拿了一大块新鲜猪肉,先切成薄片,再切成条,隨后切成小块,最后又剁了一会儿,把肉剁成碎末。 之后又切了一些葱末,蒜末,姜末,放在一旁备用。 见阿凝柔柔弱弱,切起菜来却十分干脆利落,蔡月昭不禁目露赞赏,还有些惋惜道:“阿凝,你要是自小习武,也一定是个使刀的好手。” 孟羽凝连忙摇头:“我不行的,让我切切菜可以,让我切人,我肯定干不了的。” 蔡月昭被她“切人”这个说法给逗笑了,“那也没什么的,反正有慎王殿下在呢,不会让你陷入什么危险的。” 这话孟羽凝可不敢苟同,今天她差点儿中箭,就是托了慎王殿下的福呢。不过这么多人呢,这话她可不敢说。 屹儿听到蔡月昭的话,走过来说:“阿凝,还有屹儿呢,屹儿会保护你的。” 孟羽凝笑着说好。屹儿小小一个人,还没她腿高,却整天把保护她挂在嘴上,真真是可爱死了。 那边的土豆片已经蒸好了,孟羽凝让护卫把土豆片全都倒进一个大盆里,用大木勺把已经蒸得软烂的土豆压成泥。 她则起锅烧油,等油烧热,把那半盆肉末倒进锅里,翻炒至金黄变色,放入葱姜蒜末,以及豆瓣酱,炒出香味,加入酱油,料酒,再加适量的盐,随后加入三瓢冷水,大火烧开,煮一会儿,加入刚刚调好的淀粉液,熬煮至汤汁粘稠,盛出来备用。 她先用小碗盛了两份土豆泥出来,用勺子堆成山状,随后淋上刚刚熬好的肉沫汁,递给屹儿和蔡月昭:“快尝尝。” 两人抱着碗,用勺子挖了一块淋满了肉沫的土豆泥,齐齐放在嘴里,两人的眼睛瞬间就眯了起来。 肉沫咸香浓郁,土豆泥入口即化,吃上一口,满口软糯鲜香。 屹儿奶声奶气开口:“泥泥好吃。” 蔡月昭也直点头:“好吃,这土豆泥是真的好吃,阿凝妹妹我想好了,我就学这道菜。” 孟羽凝忍不住笑,心道怕是明儿她再做了别的菜,她尝过之后,又要学别的了吧。 她也不管抱着碗吃的两人,招呼护卫把那一大盆土豆泥分成十一份,装在盘子里,随后淋上肉沫汁。两百个护卫,二十人一大桌,加上她和祁璟宴坐的这一桌,一桌一盘刚好。 孟羽凝这边两个菜做好,穆山他们的几个菜也全都做好了,孟羽凝问屹儿可要尝尝,屹儿跑到几个菜盆前瞧了瞧,摇头说:“待会儿一起吃吧,屹儿就不尝了。” 小男孩对穆山他们做的菜没什么信心,想留着肚子多吃点阿凝做的肉肉和泥泥。 孟羽凝便说好,招呼大家:“开饭喽。” 于是大家便吆吆喝喝地端着一盆一盆菜,拎着一桶一桶饭,出了厨房,去了二楼甲板上。 闲着的护卫们早已经把桌子摆好,碗筷布好了,见众人端着饭菜出来,呼啦啦跑过去帮忙,很快饭菜就上了桌。 孟羽凝左手牵着屹儿,右手拽着蔡月昭,到祁璟宴那桌坐了。 孟羽凝以前吃饭,是坐在屹儿和祁璟宴中间的,可今天刚认识了蔡月昭,和她聊性正浓,便坐在了屹儿和蔡月昭中间。 这样屹儿就挨着祁璟宴。 祁璟宴看了看,伸手把屹儿抱起来,放在左边椅子上,又把他的碗和筷子拿过去,随后拍拍右手边椅子:“阿凝,坐过来。” 孟羽凝正热情地给蔡月昭介绍今天的菜色,闻言“哦”了一声,头也没回,起身就挪过来,坐在了祁璟宴身边的椅子上,还顺手把蔡月昭也拉过来一个位置。 孟羽凝继续介绍:“这道是孜然羊肉,殿下和小侯爷都说像是他们在西北吃过的烤肉,虽然不是我亲手做的,但穆山他们也看着我做过几回了,瞧着味道就不差的,阿昭姐姐你尝尝。” 蔡月昭笑着说好,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吃了,点点头:“味道不错,可是阿凝,我还是更喜欢吃那道蒜蓉蒸排骨和肉沫土豆泥。” 孟羽凝就笑。 见蔡月昭挪了个地方,挨着她的郁逍也端着碗筷,跟着起身,挪了一个位置过来。 屹儿挨着阿凝坐的好好的,突然被哥哥抱去另一边。 屹儿不知道自家哥哥抽哪门子的风,突然把他抱走,可是他要挨着阿凝坐的,于是就从椅子上爬下来,绕过轮椅,跑回去,可就见阿凝身边已经没了位置。 小男孩气死了,抬起小拳头就在哥哥背上锤了一拳,随即挤到阿凝身边,吭哧吭哧爬到她腿上:“阿凝,阿凝抱。” 孟羽凝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祁璟宴干了什么,她也没多想,以为是平时自己给祁璟宴夹菜夹习惯了,他还想让她给他夹菜罢了。 于是笑着说好,把屹儿抱在怀里,手伸到祁璟宴面前:“殿下,屹儿的碗筷。” 祁璟宴便又把屹儿的碗筷递了回来,屹儿抢着接过,得意地冲他哥歪了下小脑袋:“阿凝抱着屹儿吃饭饭呢。” 这也要炫耀,孟羽凝忍不住笑出声,在小娃娃最近明显变得肉乎乎的小手上捏了捏:“是,阿凝抱着我们屹儿吃饭饭。” 说着,还舀了一勺土豆泥,喂到他嘴边:“啊。” 屹儿便乖乖张嘴,啊呜一口吃掉了,笑得一双大眼睛都成了一条缝。 祁璟宴无奈摇头:“阿凝,再这样下去,你怕是要把屹儿宠坏了。” 孟羽凝着急和蔡月昭说话,没空跟他掰扯怎么养孩子才是对的,她用公用的筷子夹了两块蒜蓉蒸排骨放他碗里,又拿勺子舀了一勺肉沫土豆泥放他碗里,用哄孩子的语气说:“我不光宠着屹儿,我也宠着你,来殿下,快吃嗷。” 满桌埋头猛吃的人齐齐把脑袋从饭碗里抬起来:“……” 郁逍嘴里刚啃干净的排骨啪嗒一下掉在桌上:“……” 蔡月昭一脸震惊:“……” 祁璟宴:“……” 第44章 孟羽凝见大家都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心头一囧,后知后觉反應过来,自己对待他们金尊玉贵的慎王殿下, 态度好像太过隨便了些,她怎么能拿哄孩子的态度来敷衍他呢,这的确是有点尴尬了。 可说出去的话, 如同泼出去的水, 收不回来了。 她腦中快速转动, 想出一个缓解尴尬的方法, 站起身,用公筷给桌上每个人都夹了一块排骨, 又都舀了一勺土豆泥, 笑着说:“来来来, 大家都吃。” 众人可不敢吃, 腦袋又齐刷刷扭向祁璟宴,就见殿下他面容虽平静, 目光也温和,可就是感觉有点瘆得慌呢, 于是谁也没敢动筷。 孟羽凝順着大家的视线看向祁璟宴, “怎么了?” 祁璟宴看向她, 语气温柔:“无事, 这两道菜,味道不错。” 孟羽凝便笑着说:“那殿下就多吃点。” 祁璟宴说好,又扫了一眼桌上众人,大家全都低下头,接着吃飯。 孟羽凝要照顾怀里的屹儿,要时不时地给左边的祁璟宴夹菜, 还要和右边的蔡月昭说话,自己还要抽空吃几口,一顿飯下来,给她忙活得快冒烟了。 中途祁璟宴见她顾不上自己吃飯,便伸手想把屹儿抱过去,可屹儿还记恨他把自己位置搞没了的事,就是不肯,孟羽凝也不让:“都快吃完了,殿下别折腾了。” 祁璟宴便说好,却加快了吃飯的速度,吃完之后,拿了公筷不停地给屹儿和孟羽凝夹菜,这样两个人便只顾吃就好了。 如此,孟羽凝才闲下来一些,她见大家都快吃得差不多了,便也不再和蔡月昭说话,开始专心吃饭。 这顿饭,不出所料,所有人又都撑着了。 穆山他们几个做的那几道菜,味道虽比孟羽凝亲自下厨差了那么几分,但相比之前他们做的那些难以下咽的饭菜,那可是好了太多太多了。 孟羽凝给予了极大的肯定,称赞他们一点就通。 大家伙都很高兴,保证后面会更尽心地去学,穆山更是憨憨地说:“孟姑娘,这都是名师出高徒,嘿嘿。”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76章 这句话把大家都夸了,孟羽凝笑:“穆山说得对。” 其他护卫们也对最近时常在厨房帮厨,学做菜的那些兄弟称赞不止:“这下以后出任务,咱们就不用总啃幹巴巴的凉饼子凉馒头了。” “言之有理。”郁逍摸着肚子,琢磨着:“云舟,回头我也得安排几个人学一下做菜,免得一出来办差就吃不好。” 祁璟宴没搭理他,视线落在别处。 郁逍順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孟羽凝和蔡月昭又跑到角落吹風去了,他看得好笑:“这俩姑娘这是幹什么呢,怎么总是鬼鬼祟祟说着悄悄话。” 他问完,见祁璟宴半天也不回答,便回头,就见云舟怀里抱着屹儿,兄弟俩此刻正一脸幽怨地望着那俩姑娘的方向。 一大一小两张相似的脸上,那凄怨的神情,让他想起了被抛弃的深闺怨妇。 郁逍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伸出一只大手在他们面前晃了晃:“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祁璟宴扫了他一眼,目光虽淡淡,却带着满满的嫌弃。 屹儿却垂下眼眸,有些可怜巴巴的:“阿凝没有陪屹儿绕圈圈。” 每天晚上吃完饭,阿凝都会牵着他的手,带着他绕圈消食的,以前在山上的时候,他们在小院子里转,后来上了船,他们就在甲板上转。 可是今天,阿凝吃完饭,哥哥就把他抱过去给他擦嘴,还喂他茶喝。 等他喝完茶,一抬头,就见阿凝拉着那位蔡姑娘跑了。 郁逍看得可乐,伸手揉揉小男孩的头:“走,你凌川兄带你去绕圈圈。” 屹儿委屈,屹儿不想说话,更不想跟凌川兄绕圈圈。 他从哥哥腿上爬下去,走到離阿凝她们不远的地方,一屁股坐到地上,背对着阿凝吹風。 吹了一会儿,回头瞅了一眼,见阿凝还亲热地和那位蔡姑娘靠在一起,一边说一边笑,压根没看到他。 屹儿哼了一声,转回头去,小屁股一挪一挪,往后挪了一段距離,离阿凝近了一些,然后继续吹風。 郁逍看着这一幕,用胳膊肘撞撞祁璟宴肩膀:“哎,云舟,屹儿这小家伙就那么喜欢孟姑娘?这怕是片刻都离不得了。” 祁璟宴沉默片刻,说:“长嫂如母,屹儿和阿凝亲近,也在情理之中。” “哈哈哈!”郁逍看着好友那一脸理所当然,他毫不留情嘲笑出声,可说话却是没敢太大声:“还长嫂如母,我看人家孟姑娘可没那个意思吧。” 祁璟宴斜睨他一眼:“管好你自己吧。” 说着,转动轮椅,往屹儿那边走去。 郁逍:“我怎么了?你把话说清楚,我哪里没管好我自己了。” 祁璟宴没搭理他,转着轮椅走到屹儿身边,和他一起吹風,不过他是面对着阿凝那边。 屹儿见到哥哥来了,哼了一声,小屁股一挪一挪,往旁边挪了一些,和他拉开些距离。 祁璟宴伸手在他小小的肩膀上拍了拍:“想过去就过去,窝窝囊囊独自在这生闷气,算什么英雄好汉。” 屹儿仰着小腦袋看他:“哥哥你怎么不去。” 祁璟宴抬眼望月:“……我又没想和阿凝待在一起。” 屹儿觉得哥哥在撒谎,可他看着哥哥一脸不在意,又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祁璟宴催促道:“时候不早了,你去找阿凝带你一起消消食,之后我们就要回去歇息了。” “哦。”屹儿乖乖應了一声,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小屁股,踏踏踏走到阿凝身边,抱着她的腿,也不说话,就那么靠在她腿上。 孟羽凝低头,见是屹儿,忙伸手把小娃娃抱起来,打量他的神色,温柔地问:“屹儿怎么不高兴了?” 屹儿搂着她脖子:“阿凝不要屹儿。” 小奶音委屈巴巴的,孟羽凝的心一下就化了,忙抱着小娃娃狠狠亲了一口:“瞎说,阿凝怎么会不要屹儿,阿凝最喜欢我们屹儿了。” 屹儿抬头,看了一眼蔡月昭。 小娃娃没说话,可那眼神里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了,你还喜欢她呢。 孟羽凝看懂了,哭笑不得,却不敢笑,强装严肃保证道:“阿凝不管还喜欢谁,但是最最喜欢我们屹儿。” 看着小殿下可爱的小模样,蔡月昭想到了自家弟弟小时候也总喜欢黏着自己,也是这样霸道地不让别人和他抢姐姐,她忍不住想笑,也没敢笑,忙跟着保证:“阿凝最最喜欢小殿下了。” 见两人都这么说,屹儿放了心,可是想了想,又伸着小手指了指不远处对着江水吹风的自家哥哥,“那哥哥呢?阿凝最喜欢哥哥,还是最喜欢屹儿?” 孟羽凝毫不犹豫:“那当是最最喜欢屹儿了。” 这下小男孩彻底放下心来,抱着孟羽凝脖子,和她贴了贴脸:“屹儿也最最喜欢阿凝。” 几个便都笑,屹儿下地来,拽着阿凝的手:“阿凝,我们转圈圈。” 孟羽凝这才想起来今天还没带着屹儿消食,于是跟着他一起往前走,不忘拽上蔡月昭一起。 屹儿确定了阿凝最最喜欢他,便不再介意阿凝拉着蔡姑娘一起,牵着阿凝的手蹦蹦跶跶地走,欢快起来。 若是平时,只有阿凝和屹儿在牵头遛弯,祁璟宴都会自己转着轮椅慢慢跟在后头一起转,可今天突然多了蔡月昭,他便不好再跟着。 他坐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对郁逍招了招手。 郁逍走过来:“咋?” 祁璟宴拍拍自己椅子扶手:“晚上吃的有些多,推我转几圈,消消食。” 郁逍气笑了:“我推你转几圈,你消食?祁云舟,你要遛我,你就直说啊,何必绕这个圈子呢,你当我傻听不出来啊。” 祁璟宴懒得听他废话:“让你推你就推。” 郁逍无奈,“好,推推推。” 说着,推起轮椅就去追前面溜溜达达走着的两大一小。 追上之后,又突然加速,推着轮椅跑了起来,只听耳边风声呼呼,他哈哈笑着说:“云舟,好久没跑这么快了吧,怎么样,开心不。” 祁璟宴面上平静如一潭死水:“郁凌川,你最好盼着我的腿这辈子都好不了。” 听出祁璟宴平静话语里的咬牙切齿,郁逍状若癫狂,开心异常:“啊哈哈哈哈哈~” 穆云穆山穆江几人看得直摇头,全都聚拢过来,打算万一小侯爺不小心把自家殿下摔出去,他们好及时扑上去接住。 见郁哥哥推着自家哥哥在甲板上狂奔,屹儿也来了奔跑的兴致,拖着阿凝就去追:“凌川兄,等等屹儿!” 屹儿拖着孟羽凝,孟羽凝又拖着蔡月昭,三人一路跟着跑。 见有人追,郁逍越发起劲儿,拔足狂奔:“来呀,小屹儿,来追我啊。” 穆云他们一伙为了方便待会儿能及时接住自家殿下,便也跟着在外圈跑。 一时间,咚咚咚!咚咚咚! 声如鼓擂,甲板震颤,仿佛有一群受惊的野牛狂奔而过。 祁璟宴:“……” 拂冬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叹气,小声和一旁的元青嘀咕:“我真想劝劝咱家姑娘,换个人喜欢吧。” 元青指了指自家姑娘,用两只手比划了个心形,隨后又指了指头发都快跑散的郁世子。可是姑娘喜欢郁世子啊。 拂冬无奈翻白眼:“所以我才说要劝劝姑娘啊。” 粟央本来在别处纳凉,听到这边动静赶紧跑过来,见大家都发了疯一般在跑,他也跟着跑,边跑边问:“穆风,为什么要跑?” 穆风看了一眼小侯爺,可又不好当着他面说他坏话,于是说:“先别问,待会儿跟你说。” 粟央便哦了一声,乖乖跟着跑,跑着跑着还加快了速度,一溜烟跑到前头去了。 孟羽凝跑了两圈,左肋下方猛地一抽,岔气了。 她捂着肚子蹲到了地上:“不行了,我跑不动了。” 屹儿忙去扶她:“阿凝,阿凝,你没事吧?” 说着又对剛好从身边跑过的穆风说:“穆风,去喊汤伯伯来。” 孟羽凝忙摆手说不用,可穆风應了一声,已经转身跑走了。 蔡月昭一把扶住孟羽凝,扶着她慢慢坐下,同样一脸担忧:“阿凝还好吗,要不要我抱你回房?” 孟羽凝笑着解释,“没事,没事,就是跑快了,缓一会儿就好。”说着开始深呼吸。 等了一会儿,见她的确没有大事,蔡月昭略略放下心来。 可一看郁逍那死家伙还在那笑着疯跑,顿时心头火起,几个起落飞奔过去,在他背上狠狠捶了两拳:“郁逍,你作死啊,殿下腿伤了,哪里经得住你这样发癫?” 郁逍挨了打,也跑够了,就势停了下来。 一旁跟着的穆云他们忙把轮椅接了过去,围成一圈低头打量自家殿下,就见他神色如常,眼中好像还带有笑意,便都松了一口气。 蔡月昭却不肯放过郁逍,又追着他踢了几腳:“就是为了追你,阿凝妹妹肚子都跑疼了。”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77章 一听这话,祁璟宴将挡在自己面前的郁逍扒拉开,就见阿凝一手捂着左侧肚子坐在地上,屹儿蹲在她身边在给她輕輕拍背,不远处穆风带着汤神医跑了过来。 祁璟宴脸色一沉,“推我过去。”穆云应是,推着轮椅很快到了孟羽凝身边。 祁璟宴伸手摸了摸孟羽凝的头:“阿凝,你怎么了?” 孟羽凝抬头,就望进祁璟宴一双满是担忧的眸子里,她笑了笑:“殿下我没事,就是跑快了,岔气了。” 汤神医到了近前,拿过孟羽凝手腕,给她把脉,大家都望着他,静静等着结果。 不多时,汤神医看着祁璟宴说:“饭后疾行,气息阻滞,乃至疼痛难忍。” 孟羽凝笑了:“你看,我就说没事吧。” 祁璟宴看她一眼,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她的话,又问汤神医:“可要开些药来服用?” “用不着,坐那歇会儿,待会儿自己就能好了。”汤神医起身就走,又叮嘱:“饱餐之后,切莫疾跑,以免肠绞气乱,要是那样,怕是要开膛破肚了。” 孟羽凝吓了一跳,忙捂着肚子連声应:“记住了,以后不跑了。” 祁璟宴扫了一眼郁逍。 一旁等着的蔡月昭一听这话,没忍住又踹了郁逍几腳:“都怪你,差点儿害了阿凝妹妹。” 郁逍不过是想逗逗时不时死气沉沉,摆出一副活人微死德行的好友,没想到她们几个也跟着跑,还跑成了这样,他抱歉地冲孟羽凝笑了笑:“对不住啊。” 孟羽凝见大家为了她小小一个岔气弄得如此兴师动众,心中很是不好意思,觉得缓得差不多了,便要站起来,以此展示她真的没事。 没想剛要往起站,祁璟宴一只手就按在她肩膀上,把她按回地上:“再坐一会儿。” 两人力气悬殊,孟羽凝没有办法,只好又在众人的围观下,又坐了一会儿,这才被允许起来。 可祁璟宴和屹儿都不肯再让她走,两人拉着她回房去了,孟羽凝連连回头:“阿昭姐姐,那咱们明天再说话哈。” 蔡月昭也依依不舍摆手:“阿凝你先回去好好歇息,明儿再说。” 郁逍见两人如此,架着胳膊,一脸不解:“不过就是一晚上不见,至于如此吗。” 蔡月昭现在看到他就是一肚子的火,狠狠瞪了他一眼,抬脚往自己房间走。 郁逍追上去:“听说你在学做菜?” 蔡月昭转身推他:“你别跟着我。” 郁逍往后一避,躲开那一推:“谁跟着你了,我也回房间。” 蔡月昭便不理他,自顾自往前走。 郁逍却又追着问:“你不是最讨厌进厨房了嘛,好好的,为什么如此想不开?” 蔡月昭偏头看他那蠢样,突然哈哈哈笑了:“为了一头猪。” 郁逍皱眉:“我怎么觉着,你这话是在罵我呢?” 两人剛好走到蔡月昭的房门口,她停下脚步,目露期盼地看着他:“阿逍哥哥,你说呢?” 郁逍仔细想了想,打死也不相信,这吃虾都不想自己动手剥壳的懒姑娘会为了他去学做菜,于是摇头:“那你肯定不是罵我的。” 蔡月昭冷了脸,哼了一声,转身进门。 郁逍:“好好的又突然变脸,来,你把话说清楚,哼什么哼。”说着抬脚就要追进门。 可拦在门口的拂冬压根就没给他这个机会,“对不住了郁世子,我们姑娘睡了。”说完把门当着他面关上了。 郁逍气了个倒仰,指着门气哼哼骂:“上梁不正下粱歪,主仆三个,没一个好的。” --- 蔡月昭的房间离孟羽凝他们房间不远,穆云把祁璟宴推回房,便转身出门,开关门那一刹那,孟羽凝听到了郁逍的骂声。 她好奇小声问:“殿下,郁小侯爺这是骂我阿昭姐姐她们吗?” “应该是的。”祁璟宴答,又说:“你方才肚子疼,先到床上躺一会儿,晚些时候再去沐浴。” “哦,好。”孟羽凝依言照做,先把屹儿的小鞋子脱了,隨后踢掉自己的鞋子,两人都上了床。 郁逍声音很大,可孟羽凝从他那虚张声势的骂声里却听出一丝无可奈何的宠溺,便又问:“传闻不是说,郁小侯爷脾气很不好吗,那他怎么好像很纵容我阿昭姐姐。” 祁璟宴:“怎么样算纵容?” 孟羽凝:“我见我阿昭姐姐打他好几回了,他一点也不生气呢。” 祁璟宴:“两个人从小都习武,又都是好强的性子,见面过招切磋,乃是日常,从小就打习惯了。” 孟羽凝听得好奇,双手托腮,趴在床上:“是真打吗?” 屹儿见状,也学着阿凝的样子,双手托着小脸,和她并排趴着。 看着一大一小两张包子脸,祁璟宴眉目舒展,接着说:“真打,凌川小时候是真还手,还把蔡姑娘打哭过好几回。” “不过蔡姑娘也是个硬气的,哭归哭,回家绝不告状,下回还找凌川比试。” 孟羽凝听得两眼直冒星星:“我阿昭姐姐可真牛。” 一直静静听着的屹儿点点小脑袋,附和道:“阿昭也是一个好牛。” “一个好牛”是过不去了,祁璟宴和孟羽凝没忍住都笑了。 两人齐齐伸手去揉屹儿的脑袋,孟羽凝挨得近,手先落在屹儿头顶,祁璟宴后落一步,两人的手就罩在了一起。 两人顿了一瞬,随后像烫到了一般,齐齐把手抽了回去,下意识对视。 见祁璟宴定定望着她,目光意味不明。 孟羽凝心道你看什么看,是你摸我,又不是我摸你好吧。 可这话她可不敢说,赶紧转移话题:“那后来呢?” 祁璟宴单手搓了搓手指,接着说:“后来一次,凌川又把蔡姑娘打哭了,恰好成安侯路过瞧见,他气得把凌川狠狠揍了一顿,说他恃强凌弱,不知道让着妹妹,还是省下自己口粮救了他一命的妹妹。” 孟羽凝听得解气:“就该狠狠揍他。” 祁璟宴:“是啊,一开始凌川还不服,叫嚣着说习武之人比试武功,就该使出全力,那才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说不然岂不是在侮辱对手,气得成安侯又揍了他一顿。” “直到后来蔡姑娘挣脱成安侯夫人的怀抱,扑过去护住凌川,说凌川说的对,说是她让凌川全力以赴的,让成安侯不要再打了,还说要打,幹脆连她一起打。” “成安侯哭笑不得,到底没有再打下去。” “那日过后,凌川突然就像懂事了,再往后和蔡姑娘比试,都会掌握分寸给她喂招,没有真动过手了。” “再大些,凌川就几乎不跟蔡姑娘动手了,但是蔡姑娘可能是打习惯了,但凡凌川惹了她,她都会打他几下,两人一直这样,大家早已见怪不怪了。” 听着他们俩的过往,孟羽凝心里直冒粉色的泡泡,没忍住在床上滚了一圈,又滚回来趴好,捶床恨道:“啊啊啊,这不妥妥的青梅竹马加欢喜冤家嘛。” 书里为什么就没在一起呢。 哎,说来说去,都怪康文帝那死老头从中作梗。 见阿凝滚了一个圈,屹儿有样学样,跟着滚了一圈,又滚回来,攥起小拳头,也恨恨捶了几下床,可他没明白阿凝的话,便没跟着说。 祁璟宴被这两个活宝逗得直笑。 可见阿凝捶床扼腕,一脸惋惜,祁璟宴又问了一遍他之前问过的问题,不过是换了个方式:“阿凝是觉得,凌川和蔡姑娘应该在一起?” 孟羽凝正在琢磨两个人到底为什么没在一起,听到祁璟宴问,順嘴答道:“是啊。” 答完一呆,又连连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虽然猜测阿昭姐姐喜欢小侯爷,可万一猜错了呢,或者阿昭姐姐过阵子又不喜欢他了呢。 再说,只要康文帝在龙椅上坐着,两个手握重兵的武将家,是绝对不可能联姻的。 要是事情没捅开,回头康文帝给两人分别赐婚的时候,两人就可以各自过各自的日子,年少时这段朦朦胧胧的感情,就会成为心底一段美好酸涩的回忆罢了。 可万一事情说出去了,回头两人又没成,那对阿昭姐姐来说,该是多么难过的一件事情。 再说,还不知道郁小侯爷对阿昭姐姐是个什么心思呢。 虽然她想让阿昭姐姐达成所愿,可是感情这个东西,太复杂了,不是她一个外人能干涉得了的。 似乎看出她的担忧,祁璟宴点头:“放心,这些话,我不会同他人说。” 孟羽凝点头:“小侯爷那也别说。” 祁璟宴:“不说。” 孟羽凝放下心来。 又想,如果阿昭姐姐找她帮忙什么的,那她还是会帮的,除此之外,还是一切顺其自然吧。 毕竟原书中,祁璟宴没有坐船这回事,郁小侯爷也没有来找他,阿昭姐姐也不曾出现过。 现在却一下发生这么多变化,谁又能说得准,事情会怎样发展呢,说不定俩人最后就成了呢。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78章 孟羽凝晃晃脑子,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坐了起来,“殿下,这下我彻底好了,我带屹儿去洗澡了啊。” 祁璟宴:“去吧。” --- 刚才在几人回来之前,护卫们就已经把热水送了进来,天气热,这会儿水还热着。 孟羽凝先给小屹儿脱光光,放在小木桶里,给他洗了个澡,擦干水,换上干净寝衣,又带着他刷了牙,随后抱出去放到床上,让他和哥哥玩,她又回了净房去洗澡。 水温合适,她就多泡了一会儿,直到外头一大一小开始喊她,问她是不是睡着了,她这才从水里出来,换好衣裳,顺手把她和屹儿的衣裳洗了晾上,手里拿着巾帕,顶着一头半干的头发走了出去。 祁璟宴对她伸手:“我来。” 孟羽凝不知道这天底下怎么会有人这么喜欢帮人擦头发,碍于以前拒绝几次都没拒绝掉,便也懒得跟他争,把巾帕递到他手里,自己背对着他,到床上坐了。 祁璟宴便拿着巾帕,异常熟练地,一缕一缕给她擦起头发来。 屹儿看了,也下地去柜子里翻了枚帕子出来,爬回到床上,学着祁璟宴的样子,拿起阿凝一缕头发,给她擦起来。 刚洗了澡的小娃娃软乎乎香喷喷的,认真给她擦头发的样子又乖又可爱,孟羽凝心软得不行,伸手将屹儿抱进怀里:“谢谢我们屹儿了。” 屹儿笑出一口小奶牙,又越过阿凝肩膀,对着自家哥哥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祁璟宴无奈摇头。 等一大一小慢悠悠把孟羽凝的头发擦得差不多干了,屹儿就下地,出门喊了穆云进来,穆云推着祁璟宴去了净房,洗漱沐浴。 孟羽凝便带着屹儿躺在床上,一边轻拍着他,一边哼着小曲。 等祁璟宴收拾妥当从净房出来,屹儿已经睡着了。 孟羽凝听到动静,把小虎头被子轻轻往屹儿身边推了推,坐了起来。 穆云把祁璟宴扶着坐到床上,又回去净房,把用过的水倒掉,随后抱着祁璟宴换下来的衣裳出门去了。 等门关好,孟羽凝打了个哈欠,问还在那坐着的祁璟宴:“殿下不累吗,怎么还不躺下?” 祁璟宴也不说话,只把手里的帕子递给她,随后指了指自己的头。 孟羽凝这才发现,他的头发还在滴水,黑色的寝衣都打湿了一大片,这头发洗过之后,显然是一下都没擦啊。 孟羽凝心道穆云今天可真是粗心,这头还哗哗滴水呢,就这么给推出来了。 她伸手接过帕子,膝行着走到祁璟宴身后,慢慢给他擦起头发来。 孟羽凝擦着擦着,困意袭来,只觉眼皮越来越沉,手上也擦不动了。 看看那如瀑青丝还半湿着,不禁心生怨念,这男人可真是,好好的长这么多头发干什么,这得擦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感受到头上的动作越来越温柔,祁璟宴眉宇之间尽是一片放松之色。 阿凝这是,想多给他擦一会儿吧。 这个念头刚起,就感觉后脑勺有个头靠了上来,随后那头又顺着他后脑勺往下滑去。 他下意识反手去接,刚好托住一张软糯如脂的脸。 祁璟宴微讶过后,不禁莞尔。 阿凝这是,睡着了? 他换另外一只手去托住阿凝的脸,随后顺着她倒下的力道,慢慢把她半个人托到面前来,就见这姑娘青丝扑面,眼睛果然已经闭上了,只余一双浓密卷翘的睫羽。 祁璟宴摇头失笑。 这姑娘说睡就睡的功夫,和屹儿有得一拼了。 ----------------------- 作者有话说:来了,今天稍微早一点,明天还是十一半之后的哈~ 第45章 祁璟宴托着阿凝的臉, 任由她就那么侧躺着睡了一会儿,直到睡沉些,这才双手抱起她, 把她慢慢顺过来,整个人抱在手上。 整个过程,他的动作又轻又缓, 生怕把她吵醒。 可这姑娘却酣眠如泥, 丝毫没有反应, 祁璟宴不禁哑然失笑。 他双手那么悬空托着她, 靜靜看了她一会儿,这才侧身, 想把她放到床上。 却发现屹儿和他之间留出的空地, 不足以放下一个阿凝。 他抱着阿凝, 想挪过去一点, 把阿凝放到屹儿另一边,却发现自己不用手撑着床, 双腿根本就不使不上力,压根挪动不了。 他嘗试着伸出胳膊去, 可身子一歪, 阿凝差点儿从他手上滑落砸在屹儿身上, 他连忙回正身体, 这才把人抱稳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把阿凝放在自己腿上,单手抱着她,腾出一只手来,把屹儿往远處推了推, 推出足够大的位置,这才抱着阿凝,轻轻放了下去。 他看着并排躺着呼呼大睡的一大一小,眉目缓缓舒展开来,自己也撑着床,慢慢躺了下去。 次日清晨,祁璟宴还是最早醒来。 他醒过来之后,侧头去看,就见阿凝不知何时翻过身来,面对着他在睡。 一张巴掌大的小臉又和往常一样,被头发糊了大半,他有些忍俊不禁,伸手帮她把头发慢慢都捋到了耳后。 隨后,他就那么侧着头,靜靜看着她。 也不知看了多久,在他脖子有些发酸的时候,一缕晨光从窗户照进来,屋内亮了起来,外头也渐渐传来了脚步声。 该起了。 他伸手推了推屹儿,屹儿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继续睡。 祁璟宴又伸手推了推,见他还没醒,便在他肉乎乎的小屁股上拍了两巴掌。 这下屹儿被他拍醒了,顶着一头蓬蓬松的头发,一骨碌跪坐起来,一双大眼睛里满是茫然。 祁璟宴伸手揉揉他毛乎乎的小脑袋,柔声说:“起了。” “好。”屹儿奶声奶气应了句,一双小手攥成拳头,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睛清亮了许多。 这才发现不对,他伸手指着阿凝,歪着小脑袋:“哥哥,阿凝怎么睡这里?” 虽然阿凝和平时睡的地方不一样,但是他是挨着阿凝的,所以并没有生气,只是好奇。 祁璟宴已经坐了起来,伸手把屹儿抱过去,在他小屁股上又拍了一下,轻声说:“小声些,不要吵到阿凝。” 屹儿便用小气声又问:“阿凝为什么睡在这?” 祁璟宴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过屹儿的衣服给他穿:“我也不知。” 屹儿眨巴着一双天真无辜的大眼睛:“那等阿凝醒了,屹儿问阿凝。” 祁璟宴:“……” 怕屹儿这小漏勺待会儿又到處嚷嚷,祁璟宴默了默,最终选择如实交代:“阿凝给哥哥擦头发,擦着擦着困了,便躺在了这里。” “哥哥腿不方便,所以……,大家就这样睡了。” 屹儿根据哥哥说的话,脑补了一下,哥哥见阿凝睡在这边,就想挪到床边里去睡,可他拖着双腿,费劲巴拉爬了半天也没能爬过去的艰难场面。 小男孩心疼了,伸出小手搂住哥哥脖子,拍拍他的后背,安慰道:“哥哥,屹儿会快快长大的,等屹儿长大,屹儿就能扶哥哥了。” 祁璟宴低头,把下巴搁在屹儿小小的肩膀上,嘴角微弯:“好,哥哥等你长大。” 说完,又说:“那昨晚的事,不要告诉阿凝可好?” 屹儿郑重点点小脑袋:“好,屹儿不说。” 哥哥那么惨,那么可怜,他当然不会跟别人说,阿凝也不会说的。 兄弟俩达成约定,又抱了一会儿,屹儿就下地,出门去喊了穆云进来。 等兄弟俩洗漱完毕,便把房门关好,出门去了甲板上。 孟羽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 她睡眼惺忪坐起来,用手做梳,拢了拢头发,稍微清醒些,就往床边挪。 挪到一半,突然想起来,她昨天晚上她好像给祁璟宴擦头发来着,可后来她怎么睡着了,她给他擦完了没有来着? 想不起来,她起身去了净房,收拾妥当之后,出门去,找到祁璟宴直接问了这个问题。 祁璟宴神色如常:“你擦着擦着困了,直接躺倒睡了。” “这样吗。”孟羽凝想了半天,还是毫无印象,但还是挺心虚的。 祁璟宴给她擦头发的时候那么有耐心,她给他擦头发,擦到一半竟然睡着了,别的不说,单从礼尚往来这一点上讲,就有点不像话了。 她心虚地冲他笑了笑,绕到他身后,推着他轮椅往前走:“今儿天气好,殿下我推你走走吧。” 祁璟宴点头说好。 屹儿在一旁骑着小木马晃来晃去,见两人走远,忙从小木马上下来,追上去:“阿凝,屹儿来帮你推。” 孟羽凝笑着回头:“屹儿快来。” --- 蔡月昭从房里出来,见到阿凝在前头,笑着就要过去打招呼,却被从三楼跳下来的郁逍一把拉住:“别去。” 蔡月昭耍开他的手,不满瞪他:“你想干嗎?”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79章 郁逍:“不是我想干嗎,是你想干嗎?” 蔡月昭:“我找阿凝妹妹说话啊。” 郁逍伸手指着站在护栏前看風景的三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人家一家三口在那待的好好的,你一个外人过去打扰,你自己想想合适吗?” 蔡月昭再看过去,就见不知祁璟宴说了什么,阿凝妹妹正笑得花枝乱颤,小殿下正拍着小手转圈圈,三人其乐融融,温馨又美好。 她笑着点了点头:“你说的也对,我现在过去,的确不合适。” 她看向郁逍:“阿逍哥哥,我们也找个地方看風景吧。” 郁逍见她突然变得温柔起来,声音还有点夹夹的,没忍住往后退了半步:“你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山猪吃不得细糠,非得我打你才行。”蔡月昭翻白眼,伸手掐着他胳膊上的肉,直接拎着他上了三楼露台。 到了三楼,两人席地坐在露台边上,双腿都从栏杆缝隙伸出去,吊在空中一晃一晃。 云开见日,霞染群峰。 蔡月昭的心情明媚起来,她望着前方的重峦叠嶂,山明水秀,小声说了句:“阿逍哥哥,要是我们能一直待在这,那就好了。” 郁逍听出她声音里的感慨万千,偏头看她。 朝阳映照下,经常一言不合就对他拳打脚踢的姑娘,此刻安安静静坐着,温柔得像一副画。 他想起许多年前,那个小小的阿昭,舔着嘴唇,把只喝了几口的粥碗递到他面前:“阿逍哥哥,昭儿吃饱了。” 还有那回,他家老头子拿着竹条狠狠抽他的时候,他娘抱狠心地在一旁看熱鬧,后来还是刚比饭桌高一点的阿昭冲过来,护在他身前,把一切都揽在她身上,讓他那日免了皮开肉绽。 想着那些往事,他的心不由柔软起来,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你喜欢这里,以后我再帶你来玩,想来几次都成。” 望着那张棱角分明,硬朗英俊的臉,蔡月昭生出一股冲动,想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可话到嘴边,她犹犹豫豫,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只是笑了笑,转过头去,继续看着远方:“可是阿逍哥哥,要是以后你娶了别人,你还怎么帶我出来玩?” 郁逍:“成婚怎么了,你是我妹妹,我想帶你出来就帶你出来。” 蔡月昭摇头笑:“那要是,你娘子不讓呢?” 这话把郁逍问得愣住了。 他家老头子位高权重,陛下又生性猜忌多疑,他早就知道,他婚事自己做不得主,不光他做不得主,连他父母都做不得主,极大可能是陛下赐婚。 他和阿昭因为小时候的情分,这么多年往来始终未断。 恰是为此,他家老头子和蔡将军未免陛下猜疑,年年都要故作姿态,各自上几道弹劾对方的折子,把对方骂得一文不值,狗血淋头。 陛下每每在批复中,都要好言劝诫,说上几句同朝为官,望与同僚和睦相處之类的。其实陛下心里巴不得两人针锋相对。 两家老爷子这番作态,就是为了讓他们两个晚辈不要被迫断了情分。 可万一到时候陛下给他赐婚的对象,是个嚣张跋扈,蛮不讲理的,不允许他和阿昭多来往呢? 不不不,他绝对不会做出那等背信弃义之事来。 心中如此这般想,他笑着说:“放心,我会和她讲明我们的过往,想来她会通情达理的。” 蔡月昭:“那要是她还是不同意呢?” 郁逍:“那我也不会给她留情面,总之你不要担心,我说到做到。” 蔡月昭:“阿逍哥哥,我信你。” 说罢,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她信他,可是,这个世道太复杂了。 若是有朝一日,他成了婚,娶了别人,那她不会再和他过多联系了。 见她说信他,郁逍笑着在她头上轻轻拍了拍:“出来玩就敞开了玩,其他的事情等以后再说。” 蔡月昭这回笑了:“好。” 两人说完话,准备静静看一会儿風景。 可就在这时,孟羽凝推着祁璟宴转过来,发现了三楼的蔡月昭。 她一下就笑了,把祁璟宴的轮椅一放,牵着屹儿朝这边走:“阿昭姐姐,你醒了,我以为你还在睡,你等我上来找你说话。” 蔡月昭也笑了,见阿凝带着屹儿上下不方便,便说:“你等着,我下来。” 说罢起身,轻松利落越过栏杆,直接落在了二楼甲板上,衣袂飘飘,身姿潇洒。 孟羽凝被她帅得两眼直冒星星,待她一落地,上去就拉住她手:“阿昭姐姐,你好厉害啊。” 蔡月昭被她甜甜的夸赞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反手握住她的手,笑了笑。 屹儿见两人又在自己头顶上手牵手说话,便又挤到两人中间,抱住阿凝的腿。 孟羽凝知道这小家伙又吃醋了,便伸手把他抱起来,“阿昭姐姐,穆山做了千层饼,还做了瘦肉青菜粥,我们去吃早饭吧。” 蔡月昭自然说好,跟着一起往廚房走,边走边问:“阿凝妹妹,今天晌午咱们吃什么菜?” 早饭还没吃,就惦记晌午了,孟羽凝忍不住想笑:“我们得去看看还有什么菜……” 三人说着笑着,奔着廚房去了。 祁璟宴扶着轮椅扶手,独自坐在那,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默默无语。 郁逍从三楼跳下来,架着胳膊走过去,嘲笑道:“哎,云舟,看着现在的你,我想到一个词。” 祁璟宴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转着轮椅就往另一个方向去,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郁逍却死不要臉追上去:“云舟,你刚才那样,特别像个孤寡老人,你知道吗?” 说完,自己被逗得叉腰大笑出声:“哈哈哈……” 祁璟宴转回来,目光冷飕飕:“郁凌川,闭嘴吧。” --- 得益于郁小侯爷带来的三千精骑一路沿岸隨行,沿途障碍皆被肃清。 此后众人舟行水上,可谓顺风顺水,再无半点波折。 但因先前孟羽凝在集市遭遇刺杀之故,此后船只再未靠岸停泊,一应补给,皆由郁逍手下的郁严联系岸上伙伴操办。 每隔个两三天,便有小船满载物资,在前方水道等候。 船上的日子宁静太平,孟羽凝每天睡到自然醒,隨便吃几口护卫们做的早饭,便带着屹儿去找蔡月昭玩。 孟羽凝交到了仗义的姐姐,蔡月昭遇到了贴心的妹妹,两人相见恨晚,除了晚上睡觉各回各屋,其他时间恨不得形影不离。 但自从那回屹儿问她最喜欢谁之后,孟羽凝再没丢下过屹儿,不管是和蔡月昭赏景,还是说体己话,都带着屹儿。 小小的娃很是乖巧,两人说悄悄话的时候,他只静静挨着阿凝坐在一旁,从不捣乱,听到什么也从不去跟别人说,连他哥面前都不提一句。 两人说到开心处,笑得前仰后合的时候,他便也抱着肚子笑得东倒西歪,两人见他这般,便越发笑得花枝乱颤。 两大一小,每天都快快乐乐,优哉游哉。 和她们一比,祁璟宴那边的日子就安静沉闷多了,无事的时候,经常坐着轮椅静静看着她们这边出神。 郁逍见他如此,定要走过来,嗤笑一声,再讥讽一句:“痴汉。” 祁璟宴并不反驳,只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摇摇头,再啧一声。 每当这时,郁逍就要炸毛,“你啧什么啧,有话不能直说?” 问完之后还要抬脚去踹祁璟宴的轮椅,可每次都是咋咋呼呼抬起脚,憋憋屈屈收回去,说上一句“等你腿好的”,就此作罢。 而孟羽凝和蔡月昭笑够玩够,见时辰差不多,便去廚房做饭。 护卫们学会的菜式越来越多,需要孟羽凝动手的时候越来越少了,可她还是熱衷于每天至少做一道新鲜菜色,讓大家嘗个鲜。 这阵子,不管孟羽凝做了什么新菜,蔡月昭嘗过之后,都一脸惊喜地说:“阿凝,我想好了,我就要学这道菜。” 这么多天过去,她的主意一天一改,却是一次都没动过手。 郁逍嘲讽她:“阿昭,你这哪里是要学做菜,我看你天天混在厨房里,就是嘴馋,想先嘗菜吧。” 蔡月昭抬脚就去踢他:“我爱学不学,要你管。” 看着打打鬧闹跑出去的两人,孟羽凝便笑得停不下来。 阿昭姐姐嘴上说着学做菜,可从始至终,她却是连菜刀都没摸过一下的。 看来,她学做菜的兴致也不是那么高嘛,至少没有打郁小侯爷的兴致高。 一旁跟着看熱闹的拂冬看出孟羽凝的想法,笑着小声说:“孟姑娘我跟你说实话吧,想让我们姑娘学会做一道菜,那怕是太阳得打西边出来了。” 孟羽凝笑:“我早看出来了。” 拂冬:“孟姑娘,要不我跟你学两道菜成吗,回头我们姑娘馋你做的菜了,我试着做一下,我们姑娘好将就着解解馋。”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80章 孟羽凝对任何一个熱爱厨艺的人都表示欢迎,笑着点头:“行,那剩下这些天,我做菜的时候你就在一旁看着,不懂的就问我。” 拂冬欣喜谢过,那之后连着几天,孟羽凝做菜的时候,她就跟在一旁打下手,还真学会了好几道。 后来厨房闲着的时候,她每样都试做了一小份,拿给孟羽凝和蔡月昭去品尝,两人吃完连连点头,都说很是不错。 -- 开心的日子慢悠悠过着。 可再慢,还有一日,船就要到临安了。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等下了船,船上这般轻松惬意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了。 吃过晌午饭,大家各自去歇息,等到日头西斜,天气微微凉爽些后,穆风,粟央,元青几个年纪小的,又跑到甲板上比试钓鱼。 钓到兴头上,不知谁先起的头,几个半大小伙子扑通扑通接连跳进河里,说去捞鱼。 说是捞鱼,可江中游鱼何等机敏,又岂是那般容易被抓到的。几人不过是借这个由头,想去玩水罢了。 见他们像鱼儿一样撒着欢在水里到处钻来钻去,屹儿看得两眼羡慕:“屹儿也要去。” 说着还把小短腿抬起来,想迈过栏杆。 孟羽凝笑着抱住小娃娃,温声解释:“屹儿现在还不能去,等回头屹儿学会了游水才可以。” 屹儿便问:“那屹儿什么时候能学游水?” 孟羽凝想着明天就要上岸了,后面要坐马车,便说:“等到了岭南,屹儿就可以学游水了。” 屹儿点头说好,又问:“那阿凝会游水吗?” 孟羽凝想了想,她不应该会,于是便说:“阿凝也不会。” 屹儿便拍着小手:“那阿凝和屹儿一起学。” 孟羽凝笑着说好。 看着水里的小伙子凫水嬉戏,欢腾打闹,坐在三楼露台上吹风的郁逍感慨万千:“云舟,想当年你我也曾这般,没想一晃竟是几年过去了。” 祁璟宴也感叹:“是啊,我们已经老了。” 郁逍拍拍自己年轻俊美的脸:“胡说八道,你我不过才弱冠之年,往后还有几十年好活,等你腿好,咱们就去海里游水,到时踏浪翻腾,岂不快活。” 祁璟宴沉默了片刻,在郁逍热烈的目光中,终是点了头:“好。” 郁逍轻轻叹了口气:“明儿上岸之后,你我就不能这般肆无忌惮地坐在一起闲聊了。” 在这船上,所有人都是自己人,他们想如何,便如何。 可等明日上了岸,虽说那三千士兵都是他手底下的人,可人多眼杂,他只能保证自己那几百亲兵绝无二心的。 而其他那些人,谁也不清楚,哪一个人又会是谁的眼线,一切都还要小心行事为妙。 毕竟在外人眼中,尤其是在陛下眼中,他和云舟还是心有嫌隙的。 祁璟宴点头:“我知。” --- 孟羽凝问过祁璟宴,知道明儿一大早船就会到达临安。 今儿这顿晚饭,将是大家在船上的最后一顿饭,孟羽凝便想做顿好的,给这段惊心动魄,却又温馨美好的难忘旅行画上一个完美的终点。 她看了看剩下的食材,还有那两大桶新鲜河鱼,最后定了今天的食谱。 麻辣水煮鱼,紅烧肉,这两个菜她来掌勺。 毛豆炒牛肉,酸辣土豆丝,还有清炒莲藕,这三个菜她都做过,穆山他们都已经学会了,就由他们来做。 定好菜色,大家便开始处理食材,丁丁丁,当当当,厨房霎时间变得热闹起来。 孟羽凝先开始做耗费时间的紅烧肉。 干锅烧开之后,把切成几大塊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依次放在锅里,把肉皮烫焦,然后用刀把皮刮一遍,之后整个大塊冷水下锅,放入葱姜蒜料酒,焯水之后捞出。 用温水冲洗干净,把肉改刀成大小均匀的正方形塊,之后锅里放油烧热,把五花肉一一摆进去,小火慢煎。 煎至四面金黄,所有肉塊煎好之后,捞出来放在大盆里,把锅里多余的油倒出来,往锅里放入两大勺白砂糖,小火炒糖色。 屹儿一看到阿凝往锅里放糖,就拍着小巴掌说:“屹儿喜欢吃甜甜的肉肉。” 孟羽凝知道小家伙还记着上回的糖醋排骨呢,便笑着说:“上回的是糖醋排骨,这回的是紅烧肉。” 屹儿便跟着说:“紅烧肉,屹儿喜欢吃甜甜的红烧肉。” 孟羽凝笑着说好,慢慢用勺子搅着锅里不断融化的糖,直到所有糖都化成了枣红色,并不断冒泡泡,这才把先前煎好的肉块倒入锅中,快速翻炒,把肉块都裹上糖色。 再倒入两勺黄酒去腥,加入适量酱油,半勺醋,翻炒一会儿,再加入香叶桂皮八角,葱段和姜片,加入烧开的水,水要没过肉,再多一些。 她叮嘱烧火的护卫:“大火烧开之后,小火炖足半个时辰。” 护卫说好,孟羽凝趁着这功夫,便去做麻辣水煮鱼。 护卫们把鱼都杀好了,刮掉了鱼鳞,处理干净了内脏。 她挑了六条大草鱼,让两个刀工不错的护卫把鱼肉切成薄片,随后把还带着些肉的鱼骨剁成块,放在一旁备用。 孟羽凝往那一大盆鱼片里加入盐和胡椒粉,还有事先准备好的葱姜水去腥,加入十个鸡蛋清,适量淀粉,搅拌均匀,随后加入少许的油锁住水分,放在一旁腌制一刻钟。 忙活的同时,孟羽凝对着刚才切鱼片的几个护卫连连称赞:“这个鱼片切得真好,简直薄如蝉翼。” 护卫们被夸得乐呵呵。 等鱼腌得差不多了,孟羽凝就让护卫把另外一口暂时闲着的锅烧起火来,等锅烧干,她往锅里加了油。 等油烧热,加入葱姜蒜爆炒出香味,随后加入豆瓣酱,料酒,酱油,胡椒粉等调料炒香,加入大半锅清水,把之前剁好的鱼骨倒入锅中,大火烧开。 等锅里的汤沸腾再煮上片刻,把之前准备好的小白菜,豆芽,还有切成丝的豆腐皮倒入锅中,煮熟之后全部捞出,盛入大盆中。 再把腌制好的鱼片均匀地下入锅中,全部下进去之后,用勺子推动几下,确保全部煮熟,用一个大铁勺把鱼片和汤全都捞出,倒入先前装了配菜的盆里。 随后在菜上撒入白芝麻,蒜末,葱花,一大把灵魂花椒粒,干辣椒粉,最后淋上热油激发出香味。 如此,一大盆麻辣鲜香的水煮鱼片就做好了。 众人闻着那扑鼻香气,都吸溜起口水来。 孟羽凝照旧先拿了两个小碗,盛了两份出来,一份给蔡月昭,一份仔细挑过鱼刺的端给屹儿。 蔡月昭吃完,连连说好吃。 屹儿不住地嘶哈嘶哈,嘴上却是吃个不停,吃完之后,指着自己舌头给孟羽凝看:“阿凝,屹儿舌头上有麻点点。” 孟羽凝哈哈笑,想了想又给屹儿做了一份儿童版的水煮鱼片,所有步骤都一样,但是只放了一点点辣和一丁点儿麻,这回屹儿尝完,没再斯哈了。 拂冬一直站在一旁看着,蔡月昭问她:“你学会了没?” 拂冬摊手:“姑娘,奴婢这双眼睛是看会了,但手会不会就不知道了。” 大家伙都笑了。 麻辣水煮鱼做好,孟羽凝把这口锅还给穆山他们,她则带着屹儿,拉着蔡月昭出去吹吹风,透口气。 天气越来越热,灶房里几口锅一同烧火,那就更热了。 蔡月昭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脸担忧:“这还不到临安就这么热了,回头到了岭南,那得热成什么样啊,你们到那可怎么活啊。” 孟羽凝笑了笑:“没事,既然岭南的百姓能活,那我们自然也能活的。” 蔡月昭看着阿凝脸上明媚的笑容,轻轻叹了口气:“阿凝,什么事到你这里,好像都不是问题,从未见你发愁过。” 孟羽凝拉着她的手:“愁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那何不开开心心地过好眼下这一天呢。” 蔡月昭看着她,突然伸手抱住她,相见恨晚道:“阿凝,我该早些认识你的。” 孟羽凝哈哈笑:“现在也不晚啊。” 蔡月昭也笑:“是啊,现在也不晚。” 几人在外头吹了会儿风,汗散得差不多了,烧火的护卫就来喊她们:“孟姑娘,到半个时辰了。” 孟羽凝应了声好,便又一手拖着一个,返回厨房。 她把锅盖打开,把锅里的香料都捡出来,加了适量的盐调好咸淡,随后让护卫烧大火,收汤汁。 她拿着大勺子守在一旁,等汤汁快没了的时候,她又让护卫转成小火,慢慢把汤汁收浓,就这样,一大锅油亮红润的红烧肉就做好了。 屹儿已经端着碗,吞着口水凑过来了:“屹儿要尝甜甜的肉肉。” 蔡月昭也端着碗跟在一旁:“我也要尝。” 孟羽凝笑着说好,用勺子给两人一人盛了两大块。两人咬了一口之后,已经不会说话了,只顾不停地嚼嚼嚼。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81章 孟羽凝见穆山他们的菜也都做好了,便让一大一小到一旁去慢慢品尝,她则招呼大家伙开饭。 护卫们欢呼着端着菜,提着饭出去,很快便在各自的桌前坐好了。 蔡月昭和屹儿坐下之后,还抱着她们的碗,在慢慢啃最后一小块红烧肉。 孟羽凝先给祁璟宴夹了一块放在碗里:“殿下你尝尝这红烧肉,这可是我最拿手的菜之一。” 祁璟宴夹起那块颤颤巍巍晶莹剔透的红烧肉,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 这肉,肥而不腻,瘦而不柴,软糯多汁,酱香四溢,绝对的人间美味。 郁逍观察着祁璟宴的表情,见他难得露出一脸陶醉,他赶紧伸筷子夹了一大块。 他也不咬,整块放入嘴里,随后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直到把肉咽下去,才说:“孟姑娘,我回京之前,这肉你一定要再做两回给我吃,不不,至少要再做五回。” 孟羽凝笑着说好。 屹儿拽了拽阿凝的袖子,偷偷指了指麻辣水煮鱼,又看了一眼祁璟宴。 孟羽凝领会,给祁璟宴夹了几片麻辣水煮鱼片,还特意夹了两个花椒在里头:“殿下你再尝尝这个。” 祁璟宴依言照做,吃完之后,连连点头:“这个菜倒是十分开胃。”说完,他端起手边的茶杯咕嘟咕嘟连喝了两大口。 这是被麻着了吧,孟羽凝忍不住笑出声。 屹儿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就等着哥哥吃完呢,此刻见哥哥不停喝水,他咯咯咯笑出声:“哥哥,是不是有麻点点?” 见小娃娃一脸坏笑,祁璟宴伸手越过阿凝,在他小脸蛋上掐了掐,目光却是看向阿凝,笑着问:“故意使坏是吧。” 孟羽凝捂着嘴笑。 屹儿越发笑得厉害,桌上众人也都笑了。 在船上的最后一顿饭,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吃完了。 等护卫们把桌子都收拾了,孟羽凝跟着祁璟宴,屹儿,蔡月昭,郁逍,他们一起在三楼露台上吹着夜风。 不过大家都没提明天的事,只捡着一些好玩有趣的事情东拉西扯到了半夜。 后来屹儿窝在孟羽凝怀里都快睡着了,大家才散去,各自回房。 想着是在江上旅行的最后一晚了,本来孟羽凝还有些感慨,想和祁璟宴说说话的,怎料回来的太晚,洗过澡之后,她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等再睁眼,已是次日清晨。 天色已经大亮,船已经在临安码头靠了岸。 祁璟宴和屹儿已经梳洗完毕,收拾妥当,一个坐在床边的轮椅上,一个双手托腮趴在床边,正静静看着她。 孟羽凝一下坐起来:“殿下怎么不喊我。” 第46章 明明她昨晚回屋的时候, 都跟他说好了,早上他醒了就喊一下她,免得她拖后腿。 还不等祁璟宴说话, 屹儿就先开了口:“阿凝,哥哥说,今天要乘一天的马车, 会很累的, 要讓你多睡一会儿。” 马车颠簸, 确实没有坐船舒服, 孟羽凝感激地朝祁璟宴笑笑:“多谢殿下。” 说着也不耽搁时间,趕紧下地, 从柜子里拿出今天要穿的衣裳, 去了净房。 等她洗漱完毕, 梳好头发出来, 就见兄弟俩在柜子前,正忙忙活活地收拾行李。 屹儿小小一个, 吭哧吭哧从柜子里抱起一个首饰盒子,又费劲巴拉递到祁璟宴手里。 祁璟宴接过, 顺手放在腿上,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 他腿上已经擺了三个盒子了, 再擺就要比他人高了。 “我来,我来。”孟羽凝趕紧把从净房收回来的衣服放在一邊,伸手接过屹儿手里那个盒子。 这么多首饰盒子,还是实木的,都挺重的,兄弟俩一个瘸, 一个小,可别砸着他们。 她放好那个盒子,又把祁璟宴腿上的三个盒子一一抱起放到床上,又回去搬其他的。 祁璟宴见阿凝确实比他们俩快很多,便也不帮倒忙,拍拍屹儿小肩膀:“去外头喊穆雲进来帮忙。” “好。”屹儿欢快应了一声,噔噔噔跑走了。 很快,穆雲带着穆風穆山进来,有了帮手,屋内的東西很快都归拢到一起,收拾妥当了。 孟羽凝又习惯性满屋子转了两圈,确定没有漏下東西,这才放心。 他们从山里出来的时候,行李很少,孟羽凝就更少,只有一个包袱里装了她几件衣服。 可现在却多了很多,新買的几套衣裳,还有前后两回在集市上買的那些首饰,再加上祁璟宴和屹儿的衣物用品,足足堆满了大半张床。 孟羽凝看着这个住了数日的屋子,内心竟然还有些不舍,可再不舍,这里也即将成为回忆。 她看了一圈,背上自己那个装了身份文牒、路引、以及银票的小包袱,牵着屹儿的手,看向祁璟宴:“殿下,咱们走吧。” 祁璟宴点头,转动轮椅把路讓开:“阿凝先走。” 孟羽凝便牵着屹儿的手,先一步走了出去,隨后穆雲推着祁璟宴出门。 等几人都出了屋子,穆山去喊了几个兄弟抬着几个大木箱进来,把屋内的行李全都装进箱子,抬出船舱,抬下了船。 護卫们忙忙碌碌地往船下搬东西,郁嚴带着早就等候在此的郁家護卫们在船下接应,隨后直接把行李抬到岸上,装上等候在那的马车上。 先前遇袭时抓到的那三个活口,也被捆了绳子,蒙了头,押下了船,一并交给了郁嚴。 粟央,汤神医,元青和拂冬也跟着大家伙一起先下船去了。 孟羽凝,祁璟宴,屹儿,还有郁逍和蔡月昭几人还在甲板上,他们看着码头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没有说话。 好一阵子,郁逍拱手,朝祁璟宴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慎王殿下,请。” 祁璟宴面无表情点头:“有劳小侯爷。” 孟羽凝看着一本正经的两人,知道这就要演起来了,她便也收敛了神色,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来。 穆山在前面开道,穆云推着祁璟宴的轮椅先一步下船。 孟羽凝在袖子遮掩下,偷偷捏了下蔡月昭的手,小声说:“阿昭姐姐,我先下去了。” 蔡月昭回握了下她的手:“好,我很快就来,就在你们后面。” 孟羽凝点了下头,牵着屹儿跟在祁璟宴身后,也往下走。 等他们下了船,上了岸,又走出去一段距离,郁逍才抬脚:“咱们也走吧。” 蔡月昭跟着他,有些闷闷不乐地小声问:“非要如此生疏吗?” 郁逍:“岸上人多眼杂,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蔡月昭:“那我还能像之前在船上那样,去找阿凝说话吗?” 郁逍:“整个隊伍就你们两个小姑娘家,走得近些也无妨,别人看到,只会以为你们是旅途孤寂,找个伴罢了。” 蔡月昭便笑了:“那我现在就去找阿凝。” 郁逍一把拉住她,低声训道:“你个冒失鬼,虽说无大碍,可你好歹也装一下吧,先跟着我,回头出了临安城再说。” 蔡月昭哦了一声,只得暂时跟在郁逍身邊,眼神却是频频往前面阿凝那里瞟。 一行人高大威猛,又各个腰间佩戴武器,气势太强,惹得码头上的百姓频频侧目,却都下意识避远了些。 孟羽凝牵着屹儿,跟在祁璟宴身后,出了码头,就见一排马车等在那里,后面还有一溜的马。 他们三人上了其中最宽大的一辆,等他们坐稳,护卫们齐齐翻身上马,穆云一声令下,祁璟宴一行便先行出发。 等两百多人的隊伍离开码头,郁逍一行人才动身,不远不近地缀着。 孟羽凝掀开窗帘,往码头那看了一眼,对着那艘还停在那里的船摆了下手。默默在心里说,再见了,大船。 屹儿见她如此,以为她和什么人告别,小脑袋凑过去,好奇问:“阿凝你在和谁挥手?” 孟羽凝把屹儿抱到腿上,摸摸他的小手:“我在和船告别。” 屹儿便也伸出手去,对着越来越远的大船摆摆小手。 祁璟宴静静看着两人,嘴角慢慢弯起。 不多时,队伍径直出了临安城,穆風骑马追上他们的车,从窗户递进来几个油纸包:“殿下,小殿下,孟姑娘,这是刚从早市上买来的早点,都还热乎着。” 孟羽凝惊喜接过,放在车内靠墙固定的小桌上,一一打开,惊喜地发现,竟然有鲜肉小笼包,薄皮烧卖,还有羊肉煎饺。 穆风又解释:“小侯爷说,今儿咱就吃两顿飯,下晌那顿要到傍晚才吃,所以就多买了一些。” 说着又从身邊护卫手里接过一提精致的点心盒子:“殿下还特意叮嘱我们去点心铺子买了些点心和果子。” “辛苦了。”孟羽凝伸手接过,回身把点心盒子放好,又笑着对祁璟宴说:“多谢殿下。” 她知道,他不是很爱吃这些甜腻的点心,这就是给她和屹儿备的。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82章 祁璟宴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孟羽凝看着桌上那些热乎乎的早点,刚想问屹儿吃什么,穆九又骑马追了上来,把手里提着的食盒从窗户递进来:“孟姑娘,这还有四碗豆腐脑,也热着。” 孟羽凝好久没吃过豆腐脑了,一听就笑了,却不忘问关键问题:“是甜口的,还是鹹口的?” 穆九:“两碗鹹口,两碗甜口。” “那可太好了。”孟羽凝笑着说,又问:“兄弟们都有早餐吃吗?” 穆风和穆九齐声答:“都有的。”“买了不少呢。” 孟羽凝点头:“好,那你们也快去吃吧。” 两人说好,骑马走了。 孟羽凝打开食盒,端出四碗豆腐脑,先看向屹儿:“屹儿,你要吃什么味道的?” 屹儿指着上面放了卤汁和酱菜的那碗:“屹儿要吃这个带酱酱的。” 说完,又指了指上面洒了桂花蜜糖的那碗:“阿凝,这个放花花的是什么?” 孟羽凝耐心解释:“这是放了桂花蜜糖,甜甜的,也很好吃呢,屹儿要不要也尝尝?” 她极力向小娃娃推荐,小孩子嘛,口味还没定,多尝尝总是好的,再说了,甜豆腐脑多好吃啊。 屹儿欣然接受:“那屹儿也吃这个花花的。” “好,那屹儿就都尝尝。”孟羽凝笑着说好,端了一碗鹹口,一碗甜口,都放在小娃娃面前,又拿了勺子递给他:“小心哈,还有一点点烫。” 屹儿说好,拿起勺子,先舀了一小口咸味的,尝了尝,点点小脑袋,说了句好吃,又去舀了一小口甜的,尝了尝,又说好吃。 于是就坐在座位上,晃着两只小脚丫,一口咸的,一口甜的 ,轮换着吃起来。 孟羽凝和祁璟宴都看得有些哭笑不得,哪有人这样吃的。 两人看了一会儿,孟羽凝又问祁璟宴:“殿下呢?” 祁璟宴见这姑娘已经把那碗甜口的偷偷往她那边挪了挪,还特意来问他要哪个,他有些啼笑皆非,突然起了逗逗她的心思,于是故意伸手去拿那碗甜的:“还不曾尝过放桂花蜜糖的。” 孟羽凝急得一把按住他的手,隨后觉得自己反应太大,尴尬地笑了笑:“殿下,要不你还是吃那碗咸口的吧。” 祁璟宴挑眉:“为何?” 孟羽凝现编:“这甜的,我怕你吃不惯。” 祁璟宴:“你刚刚不是说过,甜甜的,很好吃。” 屹儿刚吃完一口甜的,点点小脑袋:“甜甜的,好吃。” 孟羽凝不情不愿松开他的手:“那行,那你尝尝吧,要是不喜欢的话,就不要勉强哦。” 祁璟宴肩膀抖动,闷笑不止,好一会儿才停下:“我更习惯吃咸的。” 孟羽凝反应过来他刚才是在逗自己呢,松了一口气,也跟着笑了,双手端起那碗咸口的,殷勤地送到他面前:“殿下给。” 祁璟宴笑着接过,没忍住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下:“快吃吧。” “哎,好。”孟羽凝知道他这是又把自己当成小柯基了,笑着应了一声,端起自己那碗桂花蜜糖豆腐脑吃了起来。 作为靠厨艺吃飯的人,她其实对各种食物都很包容,只要不是特别奇怪的,她都接受良好。 但只有豆腐脑除外,豆腐脑她只喜欢吃甜的。 见坐在对面的一大一小都晃着脚,美滋滋吃着豆腐脑,祁璟宴又笑了。 见他心情很好的样子,孟羽凝好奇问:“殿下,是有什么好事吗?” 祁璟宴:“嗯。” 见他似乎不愿多说,孟羽凝便也不多问,只是又打听起来:“那咱们接下来还有走多久?” 祁璟宴:“从临安,经洪州,再过大庾岭,便到了沧海郡。” 这些地名对于孟羽凝来说都是陌生的,她没有距离的概念,于是问:“那还要多少天?” 祁璟宴:“星夜兼程,十日便可抵达。” 孟羽凝知道,如今回到官道上,再没办法像之前那么走走停停了。 祁璟宴凭空消失那么久,若是出了意外,那康文帝还有可能生出那么一丝慈父之心,懊悔自己对长子太过残忍。 可如今祁璟宴好好的活着,康文帝那老东西心里指不定怎么想他呢,所以还是老老实实趕路,早点到达封地为好。 好在郁逍命人特意准备了这辆宽大的马车,上面还有一张床铺,足可以躺下祁璟宴和屹儿了。 她又仔细打量几眼,其实如果要硬挤的话,她应该也能躺下去,但躺三人就有点挤了。 算了,她还是在这车厢地上打地铺吧,带了那么多被褥来,铺厚一点,一个人睡得也舒服。 屹儿把那碗甜豆腐脑吃完了,剩下半碗咸口的,祁璟宴端过去吃完了。随后几人又各自吃了两个小笼包,早飯便吃好了。 孟羽凝把剩下的早点都包好,装回食盒里,打算晚一点饿了的时候再吃。 --- 出了临安城,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就见一大片乌泱泱的骑兵整齐有序地等在一片荒地上,正是郁逍带来的那些。 一名将领模样的人上前给祁璟宴见礼,祁璟宴便让大家停了下来。 穆云和穆山把轮椅从后面那辆马车上拿下来,过来扶着祁璟宴下了马车去透透气。 孟羽凝也带着屹儿下车,手牵手到处溜达,活动活动筋骨。 郁逍他们也跟了上来,他朝那些骑兵挥了下手,那名将领冲他点头,随后一声令下,骑兵们全都下马来修整。 郁逍带着郁严走到祁璟宴面前,又是装模作样躬身一礼:“慎王殿下。” 祁璟宴点头:“郁小侯爷有礼。” 郁逍正儿八经同他汇报接下来的行程安排,祁璟宴听着,微微颔首:“一切都听小侯爷安排。” 两人说话的功夫,蔡月昭也走了过来,先去给祁璟宴行了礼,又走到孟羽凝和屹儿面前,几人相互见过礼,两个姑娘才走近些,小声说着话。 蔡月昭抱怨道:“阿凝,我一个人坐一个马车实在是太无聊了,要不,你和我一起坐吧?” 孟羽凝沉默了,要是她过去坐,那屹儿肯定是要跟着的,那就剩行动不便的祁璟宴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马车上,那他一个人,应该也会无聊吧。 于是有些为难地说:“阿昭姐姐,我得照看一下我们殿下,你也知道的,他如今做什么都不方便。” 蔡月昭想到慎王殿下的那双腿,点头:“也是哦。” 随即又热情邀请:“那晚上呢?晚上你来跟我睡吧,我车上有张床,睡我们两个人刚刚好的。” 还不等孟羽凝答话,屹儿先警惕起来,竖起两只小耳朵仔细听着。 孟羽凝其实很想去的,可一想到屹儿晚上爱做噩梦的毛病也不知好了没有,便不好意思地再次拒绝了:“阿昭姐姐,晚上也不行,晚上我得照看屹儿。” 见阿凝没有抛弃他和哥哥,屹儿高兴了,抱住阿凝的手贴在自己小脸上蹭了蹭。 蔡月昭有些失望,但也无可奈何,拉住阿凝的手,叹了口气,感慨道:“哎,有了家室的女子就是这般的,不得自由。” 孟羽凝云里雾里,有了家室?是说她吗?她的家室在哪呢? 蔡月昭也不顾她一脸惊愕,拉着她的手往前走:“阿凝你教教我认野菜吧,万一哪天沦落在外,总不至于饿死。” 孟羽凝说好,于是两个姑娘带着屹儿,在荒地上东奔西跑,辨认起野菜来。 过了大约两刻钟,大家各归各位,重新出发。 不过这回蔡月昭没有坐车,而是带着元青和拂冬骑马前行,说是去前头探路。 孟羽凝双手托腮趴在窗上,看着那一骑绝尘,英姿飒爽的背影,崇拜得她两眼直冒星星:“哎,我也好想去骑马啊。” 祁璟宴:“想去便去吧。” 孟羽凝惊喜地坐直身体:“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去骑吗?” 祁璟宴点头:“别跑太远即可。” 孟羽凝想了想,还是放弃了:“算了,等到岭南再骑吧。”眼下还是安安稳稳赶路要紧。 见她又不去了,祁璟宴也不多说,只点头说好。 路两边的风景大差不差,孟羽凝和屹儿在座位上看久了,只觉无聊,两个人都蔫头耷脑起来。 祁璟宴见了,伸手拍了拍他坐着的床:“可是坐累了?过来躺一会儿。” 屹儿跳下座位,率先跑过去,爬上了床,随后对着阿凝招招小手:“阿凝也来。” 孟羽凝看了一眼那有些拥挤的床,有一丝犹豫,可到底没能拒绝躺着的舒服,走过去,脱了鞋子,爬了上去,挨着里侧躺好了。 祁璟宴见两人都躺好,他便也把自己两条腿一条一条搬上床,随后撑着床,一点一点躺下了。 三人都躺下,床上便满了,再没有空地,孟羽凝撑起身子,有些担心地看祁璟宴:“殿下,要不我睡外边吧,这也太挤了。"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83章 祁璟宴:“无妨。” 孟羽凝只得叮嘱:“那你翻身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些,千万别掉地上。” 屹儿也跟着重复:“哥哥别掉地上嗷。” 祁璟宴伸手,按着两人的脑门,一个一个按回床上:“好,我知道了。” 马车晃晃悠悠,孟羽凝和屹儿慢慢被晃得晕乎乎,困意袭来。 孟羽凝又问:“殿下,你先前是说十日就能到沧海郡吗?” 祁璟宴:“是,十日。” 孟羽凝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那也快,一晃就过去了。” 祁璟宴:“是啊,一晃就过去了。” --- 接下来的行程,枯燥又无聊。 每日除了停下来歇息,做饭,吃饭,就是不停地赶路,赶路,再赶路。 不过这回路上,祁璟宴没让孟羽凝动手做饭,而是穆山他们全包了。 吃着味道还不错的饭菜,大家都感叹幸亏跟着孟姑娘学了那么久。 晚上歇息,郁逍还是按照先前康文帝的旨意执行,照旧不进城池。 能撑得住的时候,就连夜赶路,过上个一两天,就在荒郊野外安营扎寨,让大家休息一晚。 祁璟宴嫌搬来搬去麻烦,就一直睡在马车上。 护卫们搭了简易帐篷,把祁璟宴的马车护在中间,郁逍的人在外围,又围了一圈。 白日里,郁逍又会派出几个小队,四处搜寻可疑人员,提前清理干净道路。 如此这般,有了郁逍带着三千骑兵严防死守,祁璟宴这一路可谓安安稳稳,风平浪静。 原定计划十日能到,但因中途停了几晚,还是耽搁了几日,等进入岭南地界的时候,已是半月之后。 望着远处峰峦起伏的大山,看着路边一丛丛翠绿色的芭蕉树,感受着潮湿温热的天气,孟羽凝抑制不住地兴奋,半个身子都恨不得探出车窗去:“殿下,这就是岭南了吧?” 第47章 熟悉的温度, 熟悉的植物,让孟羽凝倍感亲切,她滿心欢喜, 眉眼彎彎看着祁璟宴,等着他的答复。 祁璟宴温声答:“是,昨儿夜里就进了岭南。” 得到肯定答复, 孟羽凝开心地笑出声来。 她難抑心中的兴奋和欢乐, 双手罩嘴, 做喇叭状, 对着远处的大山吼了一句:“荔枝~,龙眼~, 山竹~, 榴莲, 火龙果~, 菠萝蜜~,我来啦~” 骑马走在马车附近的護卫们被她的快乐所感染, 都忍不住哈哈哈大笑。粟央和穆風年纪小,性子欢脱, 也跟着吼了一嗓子:“呦呵~, 我们来了!” 姑娘家本就甜脆悦耳的声音洋溢着喜悦, 祁璟宴听在耳中, 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他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撑着车厢墙壁,撑起身体,挪到了孟羽凝这边的座位上来,挨着她坐下,借着身高优势, 从她头顶上向窗外看出去。 他眉眼舒展,温声问:“这些水果,阿凝可都曾吃过?” “吃、”孟羽凝精神上处于终于回到老家的亢奋状态,脱口就要说“吃过”,话一出口,反应过来她不应该吃过,中途及时转弯:“吃那是不可能吃过的。” 见她又这般奇奇怪怪说话,祁璟宴闷笑出声:“那阿凝也是从那本《岭南食記》上识得的?” 孟羽凝:“对呀,就是那本《岭南食記》。” 她都想好了,回头安顿好了,她就去找一找,看有没有相似的书,买一本回来糊弄他一下,要是真找不到,她就编一本《岭南食记》出来。他对那本《岭南食记》好像十分感兴趣,总是问问问的。 屹儿刚睡醒没多久,正穿着一身白色的小寝衣,坐在床上瞪着一双大眼睛发呆。 听到阿凝高兴地冲着外头大喊,哥哥也坐了过去,他便也从床上下来,爬到座椅上,挤到阿凝另一边,探出小腦袋去,扯着小奶音跟着喊:“荔枝~,龙眼~” 呃~,阿凝喊太多了,屹儿没记住。 屹儿停了一下,喊出最后一个:“菠菠蜜~,屹儿也来喽~” 小娃娃奶声奶气的喊话实在好玩儿,逗得孟羽凝笑得前仰后合,一个不慎,后腦勺直接撞在身后祁璟宴鼻子上,撞得他闷哼一声。 听到动静,孟羽凝的笑声戛然而止,回身去看,就见祁璟宴伸手捂着鼻子,眼神有些哀怨地看着她。 “哎呀,对不住。”孟羽凝忙把他手拽下来,凑近了去看,“殿下没事吧?” 祁璟宴:“无大事。” 无大事,那就还是有事,自己刚才那后仰的力道有多大,孟羽凝还是知道的,她生怕把他鼻梁子给撞折了,忙伸手试探着輕輕摸了一下,“这疼嗎?” 祁璟宴:“不疼。” 孟羽凝又往上摸了摸:“这呢?” 祁璟宴:“也不疼。” 他鼻子就那么大,她几乎摸了个遍,既然都不疼,那就是没断了。 孟羽凝便放下心来:“幸好没事,不过殿下,你下回别离我那么近,这撞一下多疼啊。” 祁璟宴:“嗯。” 孟羽凝见他纹丝不动,便用下巴往他身后指了指:“殿下你往后挪一点。” 祁璟宴垂眸,视线落在自己双腿上:“不方便。” 孟羽凝很是有些无语。心道你刚才都能从床上直接挪到这边座椅上,现在往旁边挪一下,就不方便了? 不过看他低头看着自己双腿的模样,瞧着有些可怜兮兮地,她便不忍心再赶他。行吧行吧,爱坐哪坐哪吧。 她回过身去,抱着屹儿往前挪了挪,和他拉开一点距离,没想到,祁璟宴竟然双手撑着座位,也跟着往前挪了挪。 孟羽凝瞪他:“殿下,你不怕待会儿再磕着你?”屹儿也摸着自己的小鼻子,一本正经地跟着警告:“待会儿磕着你哦。” 祁璟宴胳膊搭在窗沿上,看了一眼窗外:“头一回到岭南来,我也想瞧瞧。” 孟羽凝这才留意到,刚才他坐的地方有点靠里,要是想看窗外風景,就得前倾着身子,的确是不怎么方便。 哦~,原来是她误会了,他说的不方便,原来是看風景不方便啊。 “那殿下你再坐过来一点。”孟羽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拉着屹儿趴在窗边,和祁璟宴一起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风景。孟羽凝兴致勃勃给两人介绍路边看到的植物:“这是芭蕉树,前头那个是香蕉树,看,上面已经结了香蕉了,那个大叶子的是滴水观音,它和芋头的叶子长的很像,但是滴水观音有毒,可千万不能吃哦……” --- 后头郁逍马车上,蔡月昭热得双颊绯红,双手做扇,拼命扇着风。 她十分不解:“岭南这破地方,这才五月中,就已经熱成这般了,真不知道阿凝妹妹为何那么开心?” 郁逍伸着两条大长腿,大马金刀坐在蔡月昭对面,袖子已经挽到了肘弯上去了,衣领也扯松了几分,一副慵懒闲适的样子:“我怎么知道。” 大家顶着刚出来没多久的太阳,就走了这么一个多时辰,所有人便都熱得蔫头耷脑。 一向皮实的阿昭压根顶不住,骑了一会儿马,就赶紧下来,钻进他的马车,抱怨个没完没了。 只有这位孟大姑娘,和大家都不一样,一句不抱怨不说,还兴冲冲对那些不知道在哪的水果喊什么,她来了。 蔡月昭见他衣衫不整,坐没坐相,看他不顺眼,抬脚就在他腿上踢了他一脚。 郁逍瞪她:“好好的又踢我作甚。” 蔡月昭看了一眼他那双结实有力的麦色小臂,没有说话,扭头看向窗外。 她这一转过去,郁逍才看清她脸,有些惊讶,伸手就去摸她的脸:“阿昭你这脸怎么这么红,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感受着那双指腹粗粝的大爪子带来的热度,蔡月昭的脸更红了,抬手架开他的手,敷衍道:“没有,就是热的。” 郁逍不放心,又凑过去仔细瞧:“出门在外,不舒服你可千万不要瞒着我,要不我还是喊汤神医来给你瞧瞧吧。” 蔡月昭看着那张突然放大的脸,她突然有些生气,咬了咬牙,一巴掌不轻不重给他脸拍开了:“我说了不用。” 郁逍被拍得一愣,愣过之后,伸手就捏住蔡月昭后脖颈,让她脸对着自己,咬牙切齿道:“阿昭,这是第二回莫名其妙打我脸了,你怕是忘了,你阿逍哥哥也是有脾气的人。” 整个大兴,除了他们家老头子,还没第二个人扇过他巴掌,可这小姑娘这阵子竟然打了他两回。 是,上回,是他冤枉了元青,她護短,气不过,打了他,他自知理亏,他没介意,也不跟她计较。 可今儿又突然动手,那力道倒是没打疼,他也没生气。 只是不教训教训这死丫头,万一打习惯了,回头在外人面前她也不收敛,那岂不有损他的颜面。 再者说,一个姑娘家不会无缘无故打一个男人,若是被有心人借题发挥,于她名声也不好。 两个人的脸靠得很近,蔡月昭的心扑通扑通一阵狂跳,呼吸都有些艰難起来。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84章 她微微偏头,小声咕哝着:“这才不是第二回,小时候不知道打了多少回了。” 郁逍手上用劲儿,把她的脸摆正:“你也说了那是小时候。” 那力道虽重,但蔡月昭要是想挣脱,完全不是问题,可她没挣,只是说:“你行事不端,我打你怎么了。” 郁逍一脸狐疑:“我怎么行事不端了?” 蔡月昭沉默片刻,还是故意说:“你刚才摸我脸,还凑那么近看我。” 郁逍气了个倒仰,一脸難以置信:“蒼天哪,就为这?” 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他抱过她,背过她,守城那阵子,两人的父亲外出追敌不知所踪,两人的母亲昼夜守城,那生死攸关的岁月,两个人夜里都是抱在一起睡的。 她现在就因为他关心她生没生病,她就扇他?他怕是真把这姑娘给惯坏了。 看着面前男人跟个呆子一样,蔡月昭又恼又气。 真的不想理他了。 可一想到刚才阿凝那豪迈地喊山声,还有阿凝抱着她胳膊大大方方和她说喜欢她的样子,她突然又有了勇气。 已经到了岭南了,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有些事情,总得迈出那一步,即便不成,也没了遗憾不是嗎。 至少等到白发蒼苍,垂垂老矣,不会为了自己曾经的胆小怯懦而懊悔。 心中这般想着,她深吸一口气,直视着郁逍的眼睛:“阿逍哥哥,我今年多大?” 郁逍脱口而出:“十七啊,怎么了?” 蔡月昭:“那我算是大姑娘了吧?” 郁逍:“那自然算啊。” 蔡月昭:“那我们如今这样,合适吗?” 郁逍看着那双秋水剪瞳,一时愣住了。 好一会儿,像是烫手一般,猛地松开还掐在蔡月昭脖子上的手,手指攥成了拳。 “阿昭,你” 郁逍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他想问她,可话说出口,他又停住了。 如果他猜错,那阿昭一个姑娘家,岂不损了颜面。 蔡月昭觉得,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不必说的那么明白。 她看了郁逍两眼,见一向处变不惊,沉稳有度的郁小侯爷破天荒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她欲言又止,转身出了车厢。 看着晃动的门帘,郁逍面色晦暗不明。 蔡月昭也不喊马车停下,轻松跳到地上,回了自己的车上,头枕双手,躺到床上去了。 见她闷闷不乐,拂冬拿了把蒲扇来,坐到床边,给她扇着风:“姑娘,你又和郁世子吵架了?” 蔡月昭:“拂冬,我和他说了。” 拂冬一愣,随即惊喜道:“您可终于说了,郁世子怎么说?” 蔡月昭:“他还没说。” 拂冬气得跺脚:“哎,郁世子一个男子,成还是不成,怎么不给个准话啊。” 蔡月昭叹了口气:“拂冬,我和他,多半是成不了的。” 她爹爹,还有郁伯伯,全都手握重兵,陛下那般多疑,怎么会让他们两家联姻呢。 其实这些道理她都懂的,一直都懂的。 可喜欢一个人的心,却是那么不听话,她管不住。 蔡月昭眼角滚落一滴泪,她抬手擦了。 拂冬抓住她的手,一脸心疼:“姑娘你别哭啊。” 蔡月昭又笑了:“我没哭,拂冬,我很开心,真的,和他说了之后,我很开心。” 拂冬看得难受:“姑娘开心就好,成不了就成不了,咱们姑娘这么好,不用在一棵树上吊死,这天底下比郁世子好的男人多了去了,咱再找就是了。” 蔡月昭点头:“拂冬,等阿凝她们安顿好,我们不和郁世子一起回京,我们去找我爹吧。” 拂冬笑:“好啊,到时候老爷见到姑娘,定然开心坏了。” 蔡月昭也笑了。 --- 在护卫们心里,陛下将殿下发配到岭南这个酷热潮湿,蛮烟瘴雨,虫蛇横行的地方来,是一种羞辱。 先前在路上的时候,大家刻意不去想这些。 可如今真真切切踏上这片蛮荒土地,之前被众人有意抛诸脑后的那些问题,便又摆到了众人面前。 所以大家兴致都不高,各个面容冷肃,整个队伍的气氛都有些压抑。 可孟羽凝沉浸在到达慎王府之后,即将开启美好新生活的畅想中,一直处于亢奋状态,给祁璟宴和屹儿讲着她所谓的从《岭南食记》里看来的那些关于岭南的事。 两人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问上几个问题,孟羽凝便越发讲得起劲儿。 讲到高兴处,还会哈哈笑出声,祁璟宴和屹儿便也跟着一起笑。 听着殿下的马车上笑声不断,护卫们沉重的心情也都不知不觉得到了缓解。 所以当傍晚时分,一行人浩浩荡荡到达沧海郡城外时,各个情绪都很高涨。 早得了消息的苍海郡郡守陳大人,此刻正率领阖城官吏和百姓,肃立在城门外恭候。 自打接了那道将太子贬为慎王、赐封苍海郡的聖旨后,他这颗心便一直忐忑不安。 偏生那傳旨公公,还笑吟吟送上了一封三皇子给他的密信。 自那日起,他便似热锅上的蚂蚁,寝食难安,嘴角上燎起的一串火泡,至今还没好利索,一吃饭就疼,一说话也疼。 前日,郁小侯爷的人前来傳信,说今儿慎王殿下就会抵达。 他本以为会等到一队戾气滿满的队伍,保不准慎王殿下一来就会找他麻烦,拿他这个小虾米出一出心中恶气的。 可万万没想到,他等来的却是面带笑容的慎王殿下,就连他身边那几百个壮汉的情绪也都异常稳定,领头那人还笑着对他拱手,说了句久仰久仰。 难不成,他的名声都传到京城去了吗?陳郡守受宠若惊,同时又十分震惊,难道慎王他们对他们苍海郡这蛮荒之地,没有丝毫不满? 可不管心里怎么想,他还是把风尘仆仆的一行人迎向住处。 他一路小跑着跟在慎王殿下的马车旁,气喘吁吁地解释道:"殿下容禀,因聖旨前几日方到,户部拨付的银两又尚未到位,故而您的府邸尚未来得及动工兴建。" 稍缓了口气,他又接着说:"陛下圣明,早虑及此,特意指了一处闲置宅院,供殿下暂居。只是......" 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只是那宅子年久失修,尚未来得及整葺,还望殿下海涵。" 祁璟宴没出声,看了一眼穆云,穆云知道自家殿下这是不爱听他绕弯子了,便问:“你直接说我们住哪就是。” 陈郡守抬起衣袖,颤巍巍地抹去额间密布的汗珠,声音微微发颤:"下官已命人将郡守府收拾妥当,原想请慎王殿下暂居府中......" 他顿了顿,这才接着说:"可传旨的公公言道,圣意难违,殿下......还是得住进陛下钦定的那处宅院。" 话音未落,他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官袍下的身体止不住地战栗,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啪嗒啪嗒掉在地上,砸出一个一个小泥坑。 祁璟宴看了一眼穆云,穆云拎着陈郡守的胳膊,直接把他提起来:“别动不动就跪,我们殿下不喜。” 陈郡守想起素来有仁慈名声的太子,心有戚戚焉,越发愧疚和不安。 孟羽凝好奇问:“殿下,他为什么吓成这样?” 祁璟宴:“想来那处宅子不怎么样。” 很快,众人抵达城东。 当迈过那扇斑驳的大门,踏入宅院的一刻,孟羽凝终于明白了陈郡守为何那般失态。 这哪里是什么宅院?分明是一片断壁残垣。 第48章 宅院荒凉, 围墙半塌。 野草绿植滿院疯长,碎石瓦砾散落滿地。 再往前看,不知名的野生藤蔓, 已经爬滿了不知多久不曾住过人的破败房屋。 暮色沉沉之下,那房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 真可谓举目四望,一片凄凉。 孟羽凝:“……” 眾人:“……” 院内除了鸟叫虫鸣, 再无一人发出半点声响, 霎时间, 一片死寂。 屹儿本来牵着阿凝的手, 此刻却一把抱住阿凝的腿,往她身后躲了躲, 孟羽凝弯腰把屹儿抱了起来, 随后往祁璟宴轮椅边上靠了靠。 穆江穆山穆风他们跟在后头一起进来, 见此情景, 瞬间黑了脸,手不知不觉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像是随时准备抽刀砍人。 大热天的,陈郡守却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上沿着后背窜到了腦瓜顶, 他的双腿一软, 又跪在了地上。 他想说一句“臣有罪”, 可一想让慎王殿下住这的人是陛下, 这句“有罪”,他就万万不敢说出口了。 这回穆云没有将陈郡守提起来,他的脸色也很难看。 这院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根本无法住人。 陛下这是存心要折辱殿下,把他当街边乞丐打发了不成?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85章 不,或许圣意并非如此。 这更像是三皇子在暗中作祟, 甚至都无需他明言,那些趋炎附势的狗东西,为了讨好新得势的主子,自然会变着法子作践落魄的殿下。 只是不知那陈郡守究竟是何心思?是迫于传旨太监的威压不得已而为之,还是主动拿殿下的颜面作投名状,向三皇子表忠心? 心中这般思量着,穆云看向陈郡守的目光,就没了先前的客气。 孟羽凝不动声色地打量祁璟宴,就见他神色如常,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半分愠色。 不过她也拿不准祁璟宴到底生气没有,因为他一向如此,总是这般云淡风輕,或者说死气沉沉。 她努力回想书中剧情,可并不记得他们到了沧海郡,最初住的竟是这种破爛地方。她不知道是书中没交代,还是她粗心看漏了。 不过她倒是记得一个情节,三皇子暗中作梗,授意户部以国库空虚为由,迟迟不肯拨下修建慎王府的银两,一拖就拖了几年。 直到祁璟宴兄弟俩杀回京城夺权之时,那座“慎王府”仍旧是一片荒芜之地。 那难道,祁璟宴他们在岭南那些年月,就一直住在这样一个大破宅子里? 只是,这院子破成眼前这幅惨不忍睹的样子,连遮风挡雨都成问题,如何能住人? 屹儿两只小手紧紧搂着阿凝的脖子,小奶音里满是困惑:“阿凝,我们要住这里吗?” 孟羽凝见大家都沉着脸不说话,便只好问祁璟宴:“殿下,咱们要住这吗?” 祁璟宴伸手,从孟羽凝怀里把屹儿接过来,并朝她安抚地笑了下:“先进去瞧瞧。” 孟羽凝说好,一只手搭在他轮椅扶手上輕輕帮着推。 穆云推着轮椅,慢慢往前走。 粟央架着胳膊,站在墙垣上,看了半天。 此刻见眾人要往里走,一个筋斗,腾空翻进来,摸出笛子,趕到眾人前面去:“祁大哥,让我先去瞧瞧。” 说罢,他横笛唇边,蹿房越脊,腾挪跳跃,一路奔着前头去了。 笛音袅袅,连绵不绝,忽听近处草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荒草里现出数条蜿蜒的痕迹,有什么东西奔着那笛声方向,快速游过去了。 孟羽凝脸色一变,一下抓住祁璟宴胳膊:“殿下,好像有蛇。” 一听这话,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陈郡守脸色又白了几分,差点儿又跪下去。 好在一直跟在他身旁跪倒爬起的郡尉和郡丞两人眼疾手快,及时将人扶住了。 祁璟宴温声安慰:“莫怕,阿央兄弟在呢。” “我知道,我没怕,我就是和殿下说一声。”这么多人呢,孟羽凝也是要一点儿面子的,便如此说道。 她当然知道只要粟央在,这些蛇不会伤到任何人,但是看那草丛里的动静,估计那蛇不少,想想头皮就一阵阵发麻。 祁璟宴感受着胳膊上那快抠到他肉里的指甲,没忍住轻笑出声。这姑娘啊,明明怕成这样,还在这嘴硬。 屹儿见阿凝害怕,伸出一只小手抓住阿凝的手,眨巴着一双天真纯真的大眼睛,好心好意建议道:“阿凝,你也坐哥哥腿上,让哥哥抱着你,这样就不怕了。” 哥哥力气大,可以一起抱他和阿凝的。 如果实在抱不动的话,那就哥哥抱阿凝,阿凝抱他,这样哥哥就能省一些力气了。 孟羽凝心头一囧,下意识看向周围,就见護衛兄弟们齐齐抬头望天,而跟着陈郡守来的那几个官员各个低头看地,没一个人看她。 可他们越是这样遮遮掩掩,欲盖弥彰,她越是觉得老脸发烫。 都说童言无忌,屹儿说出这样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背地里经常坐在祁璟宴腿上呢。 她有些无奈地看向祁璟宴,就见他唇角含笑,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在等着看她怎么回屹儿。 孟羽凝很想冲他翻个白眼,屹儿不懂事也就算了,他怎么还跟着瞎凑热闹呢。 可碍于大庭广众之下,她到底是没敢造次,微微低头,小声和屹儿说:“多谢屹儿,可是殿下腿上有伤,抱不动的。” 屹儿歪着小腦袋看了下哥哥,就见哥哥点头,表示的确抱不动。屹儿困惑了,“可是那天,在马车上,哥哥明明”“呜呜” 屹儿话说一半,就被祁璟宴一只大手罩在整个脸上。 屹儿呜呜两声,两只小手扒着哥哥的大手,费劲巴拉把他手拽下来,歪着小腦袋抱怨道:“哥哥,你干嘛捂着屹儿,屹儿都看不见了。” 祁璟宴眼皮都不眨一下:“给你擦汗。” 孟羽凝低头去看,果然就见屹儿小脑门上全是汗,她掏出帕子给屹儿擦了擦,擦完用帕子另一边给自己额头上也擦了擦,随后就用帕子当扇子,不停给自己扇风。 众人没等多大一会儿,就见粟央又从破破爛烂的屋顶一路飞了回来,轻飘飘落在地上:“祁大哥,都清理干净了。” 祁璟宴笑着点头:“有劳阿央兄弟。”粟央笑着摆了摆手。 于是穆云推着轮椅往前,大家一路跟着,很快,众人过了一道残破的院门,沿着一条已经被荒草覆盖的小路走了一会儿,进了另一个院子。 孟羽凝四下打量一圈,见前面那栋青砖黛瓦的镬耳屋尚算完好,便说:“殿下,这房子好像还能将就住一下。” 祁璟宴回头看向跟在后头的陈郡守:“陈大人,这宅邸是何来历?” 陈郡守忙战战兢兢上前来,小心翼翼介绍道:“殿下容禀,这宅子乃是前朝一位王爷的府邸。” 祁璟宴心念一动,眉梢微挑:“前朝,可是那位禦南王?” 陈郡守额头冷汗直滴,结结巴巴说:“是、是。” 穆云等人先是一怔,随即眼中燃起隐忍的怒意。 若说之前他们怀疑安排殿下住在这里,是三皇子的手笔,可当知道这处宅子的来历,他们便知,这八成就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是想借着这处宅子,来敲打殿下,让他安分守己。 孟羽凝不知道这位前朝的禦南王是谁,书上从头到尾没提过他,便好奇问:“那这位御南王,后来怎么样了?” 陈郡守胆战心惊偷偷瞥了一眼慎王殿下,恰好就见慎王殿下淡淡看过来,他心头一个哆嗦,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额头紧紧挨在地上,愣是没敢回一个字。 他身后跟着的郡尉和郡丞,再一次齐刷刷跟着跪了下去。 见他们突然又跪,孟羽凝吓了一跳,惊讶地看向祁璟宴,用眼神询问,她可是问错话了。 祁璟宴牵着她手腕,示意穆云继续往前走。 穆云推着轮椅往前,祁璟宴这才说:“那位御南王最后起兵谋反,而后兵败被俘,被处以极刑,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孟羽凝一愣,反应过来是康文帝那老东西还在忌惮着祁璟宴,想借着这个宅子来警告他。 她頓时有些心疼他,把手腕从他手里挣脱,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捏了捏,无声安慰,随后又故作轻松地轉移话题:“殿下,我倒觉得这屋子不错,收拾收拾,我看能住。”既然改变不了要住在这里的事实,那只能欣然接受了。 祁璟宴点了点头,又问:“陈大人,这里可是这宅子的主屋?” 陈郡守满心惊惧惶恐,已经在琢磨自己的身后事了,一时没有留意慎王殿下和他说话,便没回应。 他身后的郡尉和郡丞都快急死了,齐齐伸手推他,他这才回过神来,却一脸茫然,郡尉没法,只得小声提醒他慎王殿下刚才的问题。 陈郡守这才颤声回答:“回殿下的话,这里就是主屋。”也就是原先那御南王住的地方,但后面这句话,他可没敢说出口,免得给慎王殿下添堵,给自己招惹麻烦。 祁璟宴点了点头,语气平和:“那便住在这里吧。” 说着,看向孟羽凝:“阿凝,推我走近些去瞧瞧。” 孟羽凝说好,从穆云手里接过轮椅,慢悠悠从草地上推过去,往屋子那走。 见慎王殿下毫不犹豫就接受了这个宅子,还说要住在主屋,陈郡守一脸错愕。难道,慎王殿下一点都不忌讳的吗?不过轉念一想,别管慎王殿下怎么想,只要他肯住进来,他的差事办妥,那就谢天谢地了。 他忙殷勤道:“臣这就安排人进去打掃。” 这些天,他着急忙慌地把郡守府收拾出来,想迎接慎王殿下下榻。 怎知那传旨公公今日晌午吃过饭才说,陛下让慎王殿下先住进这荒废百年的前朝御南王旧宅。 他心急如焚,一边忙着帶领治下官员和全城百姓准备迎接工作,一边吩咐贴身长随趕紧帶领人手来这院子打掃收拾。 可没想到那死东西办事如此不得力,进门之后,他只在大门口墙边瞧见一堆锄头,镰刀,镐头,掃把之类的工具,可是连个打扫的人影都没瞧见。所以眼下,他得亲自上阵了,希望以此减轻慎王殿下心中的怒火,回头少找他点麻烦。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86章 穆云伸手拦住他:“不劳陈大人了,我们自己来即可。” 随后拱手,客气道:“时辰不早,我们还要拾掇,就不送陈大人了。” 见穆云冷脸送客,陈郡守頓时语塞。 先前相见时,这位穆護衛分明和颜悦色,还朝他拱手,道了句“久仰久仰”,让他觉得颇为亲近。 可此刻穆護衛竟然横眉冷目,俨然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陈郡守便知,他这是彻底把人给得罪完了。 他不甘心就此离开,抬手拭了拭汗,勉强堆起笑容,小心翼翼恳求道:“下官已在郡守府备下接风宴,酒席俱已齐备,还望穆大人代为通传,请殿下移驾用膳。” 穆云回头看了自家殿下一眼,见殿下连眼风都未扫来半分,心下顿时了然。 便转身抱拳,冷冷回道:“陈大人的美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们殿下舟车劳顿,还需休整。陈大人先请回吧,有什么事,等我们安顿好了,再议不迟。” 陈郡守犹犹豫豫,还欲再言,穆山和穆江见状,便齐齐上前两步,抱着胳膊站在了穆云身边,虎视眈眈盯着他,大有他再磨叽,就要把他丢出去的架势。 陈郡守不敢再留,帶着郡尉和郡丞远远朝着祁璟宴行了一礼,道了句“臣等先行告退”,便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三人行至院门口,跨过门槛时,陈郡守被官袍下摆绊到,险些跌倒,扯着两位同僚的胳膊堪堪站稳,踉踉跄跄狼狈离去。 等他们走后,穆云招呼兄弟们到了一起,一一分配下去任务。 加上粟央和汤神医,两百多人,齐齐动手,点火把,生火堆,除杂草,扫落叶,到处修修补补…… 汤神医和粟央一起,整个宅子到处转悠,一个吹笛子,一个撒药粉,驱赶蛇虫鼠蚁。 穆山带着那些帮厨兄弟们,找到了宅子的后厨,每个人拿夜行用的黑巾遮住口鼻,用大门口不知谁放的那些扫把,把陈年老灰和蜘蛛网清理干净,又在院中挖了黄土和了泥,四下里捡了一些砖块,把坍塌的灶台重新垒好,厨房就算收拾妥当。 之后把一路带来的大铁锅都拿出来,架在灶上。 正想生火,发现没有水,于是穆山又带着两个兄弟,提着水桶,出门去找井。 在离厨房不远的角落,井是找到了,井里也有水。 可井沿青苔斑驳,绳索缠绕着青藤,井壁周围的石壁上杂草丛生,水面上漂浮着枯枝烂叶和各种虫子的尸体。 更恶心的,还有一只癞蛤蟆蹲在枯叶上,对着趴在井边探头往下看的几人张大嘴巴,“呱”了一声。 穆山几人直起身子,面面相觑。这样的水,谁也不敢用。 几人商量一番,决定出去找水,于是又喊了几个兄弟,把带来的所有水桶都拿上,赶了两辆马车,去城中找地方打水去了。 不到两刻钟,众人拉着两车装满了水的水桶回来,提了几桶送去主屋那边打扫用,剩下的全都提到厨房,大家开始生火造饭。 主屋这边,穆风和穆九寻了些枯树枝破木头,在院中点燃了一个火堆,随后带着二三十个护卫,拿了各式工具,进屋去拾掇。 孟羽凝本来打算跟过去帮忙,可祁璟宴却抓住她的手腕没让她去,屹儿也抓着她的袖子不让她走,孟羽凝便在院中火堆前,陪着祁璟宴兄弟俩。 祁璟宴坐在轮椅上,孟羽凝抱着屹儿,坐在护卫们从屋里搬出来已经擦干净的椅子上,三人静静坐着。 孟羽凝看着火堆上方飞来飞去的蚊虫,伸手把屹儿的袖子和裤腿全都扯了扯:“屹儿,岭南这边的蚊子可毒了,咱们要小心些,不能被咬着了。” 屹儿点着小脑袋说好,又拍拍腰间挂着的草药香囊:“汤伯伯说,有这个就不怕了。” 孟羽凝:“对哦,我怎么忘记了。” 今儿一早,汤神医就给他们三人每个人发了一个荷包,说是驱蚊虫的。 原来她还没太当回事,现在想来,这荒郊野岭跑了一大天了,三人都还没被咬一下,可不就是这香囊的作用。 回头她得问问汤神医,看能不能用几道好菜,跟他换了这驱蚊药的配置方法来,不然在这个地方,没有蚊香,又没有蚊帳,太遭罪了。 三人围着火堆,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烤着火。 很快,自那二三十个护卫们进去还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从屋内鱼贯而出,穆风笑着说:“殿下,小殿下,孟姑娘,屋子收拾好了,你们进来瞧瞧吧。” “这么快!”孟羽凝抱起屹儿放在祁璟宴腿上,就去推轮椅。 穆风招呼另外一名护卫赶紧上前接过:“孟姑娘,那里有门槛,我们来吧。” 孟羽凝说好,把地方让开,抱着屹儿先一步进了屋,穆风他们推着轮椅跟在后头。 进屋一看,孟羽凝就震惊了。 方才她趴在门口看过这屋子,当时蛛网密布,家具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可此刻那些实木家具摆放得整整齐齐,屋内到处干干净净,在几盏烛火的映照下,竟然显出些许温馨来。 孟羽凝不由感叹人多力量大,也惊叹护卫兄弟们干活真利索,这要是她一个人收拾,怕是要干上两天不止。 先前屹儿跟她一起在门口朝屋里看了一眼,随后扭头就抱住她的腿,一眼都不愿多看,可此刻小男孩却转动小脑袋,好奇地东看西看,丝毫不见先前的嫌弃和害怕。 两人都挺满意,齐齐朝着刚被抬进来的祁璟宴笑了。 祁璟宴见一大一小两张脸上相似的笑容,也跟着笑了:“不错,今晚就住这了。” 穆九指了指卧房:“殿下,那张床年久失修,已经被老鼠啃烂了,不能用了。待会儿属下去砍几根竹子来,临时做个竹床,您先将就着睡一晚,明儿属下就去砍木头做床。” 祁璟宴看了看宽敞的堂屋地面:“时候不早,不必那么麻烦,就在这屋内搭个帳篷即可。” 孟羽凝以前就曾在自己的屋子里搭过一个小小的帳篷,没事的时候,躲在里面看看小说,吃吃零食,甚是惬意。 一听祁璟宴这话,她忙拍手说搭帐篷好,屹儿也跟着拍手说好。 于是众人就这么愉快决定下来。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众人吃过了穆山他们煮的热气腾腾的咸骨菌子粥,便各自收拾,寻了个地方歇息。 孟羽凝三人草草擦洗过后,便齐齐钻进了帐篷,当然,钻进去的只有孟羽凝和屹儿,祁璟宴是被穆山和穆江抬着放进去的。 等两人离开,回了扎在院中的帐子,孟羽凝把他们的小帐篷关好,拉着一大一小都躺下了。 烛光穿过帐幔透过来,孟羽凝抱着屹儿,看着祁璟宴笑了。 祁璟宴笑着看她:“到了岭南,阿凝就这般开心?” 孟羽凝重重点头:“开心。" 说完又补充道:“以前也开心的,但这回终于不用再颠簸赶路了。” 有时候旅游旅多了,也会厌倦那种漂漂泊泊的日子,还是挺想在一个地方安安稳稳住一阵子的。 看着她灿烂的笑脸,祁璟宴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 屹儿见哥哥只摸阿凝脑袋,没摸他,便抓住哥哥的手放在自己头上:“屹儿也要。” 祁璟宴便又摸摸他的头。 屹儿便嘿嘿笑了。 孟羽凝心情很好,也跟着一起嘿嘿笑。 祁璟宴静静看着这一大一小脸上的笑容,心中突然涌上浓浓的愧疚,脸上笑意渐渐消失。 孟羽凝不知他为何突然变脸,只能猜测着他的心思,伸手拍拍他胳膊,安慰道:“殿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祁璟宴顺势抓住她的手,微微用力捏了捏:“阿凝放心,日子不会一直这般苦的。” 第49章 见祁璟宴突然抓住自己的手, 孟羽凝下意识就要把手抽回来,可看他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便只好由着他。 她不知道祁璟宴为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忙说:“殿下,我不覺得这日子苦啊,咱们有热乎乎的饭菜吃, 有暖呼呼的床榻睡, 日子多好啊。” 祁璟宴没有说话, 靜靜望着她, 见她神情不似作伪,便知她是真的不覺得这日子苦。 他指尖触及她柔软的掌心, 心头有些发堵。 阿凝以前的日子, 想必也不是很好过吧。 不然又怎会在这样颠沛流離的日子里, 苦中作乐。 见他眸色又变, 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带了些疼惜,孟羽凝心中不禁困惑起来, 这男人又在瞎想什么呢。 屹儿靜静躺在中间,看着两人越过自己, 手紧紧握在一起, 还你看我, 我看你的, 没一个人搭理他,小男孩便伸出一只小手也搭了上去。 孟羽凝看向屹儿,忍不住笑了。 见屹儿额头上有汗,她便顺势把手从祁璟宴手里拽回来,去给屹儿擦汗,声音温柔:“屹儿热不热?” 屹儿点点小脑袋:“热。”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87章 孟羽凝反手从帐内取出两柄蒲扇, 这是之前穆风他们特意送来的。 她将其中一柄递与祁璟宴,自己拿了一柄,对着屹儿慢慢搖起来:“在岭南这个地方啊,蒲扇是一定要人手一把的,不然汗珠子都得摔成八瓣。” 听着这新奇的说法,屹儿踢蹬着两只小光脚丫,咯咯笑出声:“汗珠子摔八瓣。” 祁璟宴也笑了,侧身躺着,举着蒲扇在阿凝上方慢慢扇着。 三人都剛擦洗过,换上了寝衣,此刻蒲扇一扇,倒是不觉得有多热。 因着今日到达,孟羽凝和屹儿兴奋了一大天,晌午觉都没睡,此刻一躺下来,倦意便排山倒海一般袭来,眼皮不受控制地开始打架。 屹儿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只几息功夫,就沉沉睡了过去。 怕屹儿热,孟羽凝便想着再给他扇一会儿风,可搖着蒲扇的手却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眼看要撑不住,手腕往下垂落,祁璟宴忙伸手扶住她手腕,顺便把她手里的蒲扇接过去放在一旁,轻轻将她的手放回床上。 随后拿起蒲扇,继续给两人扇风。 待二人呼吸漸沉,他搁下蒲扇,轉身躺好,偏是睡意全无。 他静静躺着。 闭目是光怪陆離的诡谲梦境,睁眼是漏尽燈残的漫漫长夜,过往种种,皆如走马燈般,在他眼前流轉。 一时恍恍惚惚,竟不知是哪些是真,哪些又是梦。 直到床榻里侧的姑娘翻了个身,往里滾了一圈,踹了身上搭着的被子,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小腿来。 他才回神,轻轻叹了口气。 是了。 有阿凝在呢。 眼下才是真。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探身,把被子扯过来,搭在阿凝腰上。 可还不等他躺回去,那素来睡没睡相的姑娘又是叮咣两脚,把被子给踹飞了,还不满地咕哝了一句:“好热啊。” 祁璟宴伸手,想摸摸她额头,怎料她滾得太远,他竟一下没够着。 他便只得推着屹儿,给他往里翻了个面,腾出些地方来。 随后自己双手撑榻,跟着挪过去,这才把半趴着的姑娘翻过来,伸手在她额头一摸,好家伙,全是汗。 他又伸手摸了摸屹儿,不得了,这个也全是汗。 他一下一下挪回帐边,把先前阿凝特意撂下来的帐门打开通风,随后又挪回两人身边,一手拿着一个蒲扇,左右开弓,哗哗扇风。 风一阵阵吹过两人,一大一小终于不再滚过来爬过去,漸渐睡得安稳。 祁璟宴坐在那里,摇着蒲扇,有时是两只手一起,有时是左右手轮换,一直未停。 不知扇了多久,直到夜漏更深,万籁俱寂,除了两个守夜的护卫,其他人全都睡下了,夜风也渐渐凉爽起来,他这才放下蒲扇躺回榻上,合上眼睛。 --- 郡守府,后院住宅。 陳郡守指着贴身随从阿强,破口大骂:“你个死衰仔,讓你带人去拾掇御南王旧宅,你可倒好,大半天没见着人影,鸡毛蒜皮都搞不定,真是废到爆!” 陳郡守越说越气,往外一指:“今儿你害得你老爷我脑袋差点儿搬家,现在就给我滚到外头,領二十板子去。” 阿强跪在地上,磕头求饶:“老爷,小的冤枉啊,小的按照您的吩咐找了人,拿了家伙事,马不停蹄赶到那处旧宅,可是前脚剛到,马公公后脚就找了过去,把小的和那些伙计全喊走了。” 陳郡守皱眉:“马公公喊你们干什么?” 阿强:“说是要去采买些回京的土仪,还说要买很多,得多带点人手,非讓小的把人手都带走。” 陈郡守:“那你就没说,要留些人给慎王殿下打扫宅院?” 阿强:“小的说了啊,可是马公公他登时就冷了臉,说那土仪是给陛下和三皇子置辦的,他讓小的自己掂量着辦。” “小的一听,那还用掂量嘛,所以这才带着伙计们陪着马公公去了集市。” 陈郡守一想,当时那种情况,如果是他在场,也得这么办,于是神色稍微缓和些许:“那你买完就不能早点赶回来,去把那宅子收拾了?” 阿强一臉苦笑:“小的也是那么想的,可马公公逛起来没完没了,天都黑了他还不肯回来,小的们腿都快走断了,要不是老爷您喊人去寻,我们这会儿还陪着马公公在酒馆吃酒呢。” “所以老爷您看,这事它怪不到小的头上啊,那二十板子能不能就不要打了?” 说着膝行着往前挪了挪:“老爷您也知道的,阿珍再过几天就要生了,到时候小的起不来床,谁照顾她啊。” 陈郡守沉默了。 阿珍曾是夫人的贴身大丫鬟,很受夫人的看重,这才把她许给了阿强,就想阿珍能留在她身边一辈子。 要是夫人知道,这紧要节骨眼上,他把阿强给打伤了,回头定要跟他闹脾气的。 再说,归根到底,今儿这事无非是贵人们暗中较量,怪不到阿强头上去。 他挥挥手:“罢了罢了,今儿这事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但你明儿一大早的,悄摸地去寻一些工匠送去那宅子。” 阿强一想到那宅子里的荒芜一片,立马点头:“是,小的记住了,今晚回去就去找人,保证把咱这苍海郡能腾出手的工匠全都找过去。” 陈郡守谆谆叮嘱:“这次不要再搞砸了。” 阿强信誓旦旦保证:“老爷放心。” --- 郁逍只带了五十名郁家护卫进了城,剩下的三千人马,全部驻扎在苍梧郡城外的军营里。 他带着护卫住进了驿馆,本想带着蔡月昭一起,没想她却拒绝了。 她带着元青和拂冬,吩咐她带来的那个车夫赶车,拉着她们的全部行李,径直去了客栈。 要是以往,郁逍定然会拎着她脖領子,把她提进驿馆,问上一句,死丫头又作什么妖。 可自打两人在马车上那番对话之后,郁逍和蔡月昭相处起来,就莫名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拘谨,他是手也不敢随便伸了,话也不敢随便说了。 总之,束手束脚,别别扭扭。 见她带着她的人,连个头都没回,就那么潇洒离去,他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烦躁,脸色就不大好看。 郁严正往驿馆里搬东西,进进出出,刚好瞧见这一幕,他看看蔡姑娘的背影,又看看自家小侯爷那黑如锅底的俊脸,凑过去好奇问:“小侯爷,这是咋了,蔡姑娘又和你吵架了?” 郁逍瞪他一眼:“滚。” 郁严才不滚,嬉皮笑脸道:“哎呀,我说世子,你一个大男人,就不能让着点蔡姑娘?” 郁逍气笑了:“你哪只眼睛瞧见我没让着她了。” 郁严耸肩,一脸不置可否:“那为啥蔡姑娘和你在一起,好多时候都不开心。” 郁逍蹙眉:“真的?” 郁严点头:“那是自然,我这眼睛可毒了,啥都看得真真的。” 郁逍扯过郁严手里的包袱往其他人手里一扔,拎着他脖领子就走:“你跟我走一趟。” 郁严被脖领子卡得有些喘不过气:“走、走哪儿?” 他家小侯爷没答,但很快,郁严就知道了。 黑灯瞎火的,他家小侯爷带着他漫无目的逛了一大圈,最后溜达到蔡姑娘下榻的客栈。 小侯爷从客栈后厨顺了一碟花生米,往他怀里一塞,让他去找元青那个小哑巴聊天,别让他来捣乱。 他自己则去敲了人家蔡姑娘的门:“阿昭,我有事找你。”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蔡月昭来开了门,态度有些冷淡:“干嘛?” “自然是有事。”郁逍习惯性抬脚就要往屋里进,蔡月昭双手把门一合,拦住他的去路,只从门缝里露出一只眼睛来:“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郁逍伸手往屋里指了指:“有些话在外头说不好,我还是进去吧。” 蔡月昭却摇头,丝毫不近人情:“郁世子,半夜三更,孤男寡女,你觉得这妥当吗?” 既然两个人注定成不了,那再像以前那样没规没矩的,不成体统,那就从现在,慢慢远离吧。 一听这死丫头又拿这话来噎他,郁逍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磨了磨牙说道:“可有些话,只能你我二人,私下里说。” 蔡月昭猜到他大概要说什么,无非是他们不合适罢了。 她不想听,至少现在不想听。 她垂眸,把他扶在门上的手用力掰开,随后“哐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差点被门拍到鼻子,郁逍后槽牙咬得生疼:“死丫头,你如今是连话都不跟我说了是吧?” 蔡月昭:“我今天困了,要睡了,改天再说吧。” 等到她离开苍海郡那日,再去听他的大道理吧,这样听完就走,即便是哭,也不会被他看到的。 见她又闹别扭,郁逍没法,气得轉身就走。 路过隔壁房间,见拂冬探头出来看,他冷哼一声:“劝劝你们姑娘,哪有如此对待兄长的。”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88章 拂冬发出灵魂拷问:“可是世子,您是我们姑娘兄长吗?” 郁逍:“……” 拂冬见他面色不善,忙把头缩回去,哐当一声,也把门关上了。 郁逍继续往前走,见郁严那家伙还不出来,伸手把元青的房门打开,就见两人正嘎嘎笑着划拳,谁赢谁吃花生米呢。 他冷笑一声:“好好好,你倒是玩得开心,行,你就留在这玩吧,不必回去。” 说罢,转身走了。 一听这阴阳怪气的调调,郁严立马知道,自家小侯爷在蔡姑娘那里吃瘪了。 他连忙把那一盘花生米全都推到元青面前,说了句:“小哑巴你自己吃。”随即转身飞奔出门,追自家小侯爷去了。 元青笑呵呵拿起一粒花生米吃,还没送到嘴里呢,就被跟个鬼一样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拂冬给拍开了:“吃吃吃,就知道吃,大半夜的,有男子去找姑娘,你都不知道拦着?” 元青眨了眨清澈的眸子,指了指自家姑娘的房间,又比了个心,随后又指了指郁世子离开的方向,可是那是世子啊,姑娘心悦世子啊。 拂冬:“姑娘说了,以后不喜欢郁世子了,以后不能什么时候都放他过来,免得有损咱们姑娘清誉,知不知道?” 元青挠头,困惑了。昨天还喜欢,今天就不喜欢了吗? 可在拂冬冷飕飕的目光下,他还是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自己的长刀,表示下回一定把人拦住。 --- 次日,艳阳高照。 孟羽凝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扯着领子,疯狂摇蒲扇,“这天,简直热到飞起。” 屹儿没太听懂,听见阿凝说飞起,便穿着小寝衣,光着小脚丫跑出帐篷,两只小胳膊张开转圈跑:“飞起,飞起。” 孟羽凝笑弯了腰:“屹儿你个傻宝宝,来,我们换衣服,出去找哥哥了。” 屹儿便跑回来,扑到她怀里:“找哥哥了。” 祁璟宴昨夜睡得晚,可今晨还是早早就醒了。 见阿凝和屹儿睡得安稳,他便轻声喊了穆云进来服侍他起床,随后去洗了个澡,换了身清爽衣裳,这才让穆云推着他四处转了一圈。 大半个时辰过去,两人几乎把整个宅院逛了个遍。 正准备回去,就见穆风喜笑颜开,大步流星走来:“殿下,太后娘娘派来的人拉着东西到了,就侯在大门外呢。” 一听这话,穆云也笑了:“刚刚还在说,该是今儿送来的。” 说着看向祁璟宴,请示道:“殿下,那现在把人请过来?” 祁璟宴点头:“去请吧,再去把阿凝喊来,东西如何归置,都听她的安排。” 第50章 孟羽凝带着屹儿洗漱完毕, 换好衣裳,就出来找祁璟宴。 一走到这邊园子,就听见他说要找自己, 赶紧出声:“殿下,殿下,我在这呢。” 祁璟宴转动轮椅, 转过身, 就见朝阳下, 一身浅绿色裙装的姑娘笑容灿烂, 脚步轻盈朝他走来,看得人心情都跟着明媚起来。 他唇角勾起, 静静看着她走近, 这才溫声问:“可睡好了?” 孟羽凝点头:“睡好了, 殿下呢?” 祁璟宴:“我也睡好了。” 推着轮椅的穆雲在心里叹气, 他听昨晚值夜的两个兄弟们说,殿下昨晚在那呼呼扇风, 扇了大半宿呢,上哪睡好去。 今天可是要想点什么法子, 给殿下住的屋子里降降溫了。 见祁璟宴只看着她笑, 孟羽凝又问:“殿下刚才找我做什么?” 祁璟宴:“皇祖母派来送东西的人到了, 我想让你带着人去归拢安置。” 孟羽凝有些惊讶, 指了指她自己:“我去嗎?” 祁璟宴:“对,阿凝。” 孟羽凝看了一眼穆雲,心想这些府中庶务,不应该是穆雲这个护衛总管负责的嘛。 祁璟宴察觉她的目光,温声解释道:“从前在京城时,府中琐事自有管家打理, 只是后来.....” 他话音微顿,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说:“穆云他们向来只负责外务,对这些内宅之事并不在行。先前赶路时不得已才让他们兼顾,如今到了苍海郡,外头还有诸多事务等着他们处置,他们腾不出手来。” 说着,他垂眸望向自己的双腿,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膝头:“我如今这般,实在不便走动,只能劳烦阿凝多费心了。” 孟羽凝最见不得他这幅惨兮兮的可怜模样,二话不说,忙一口应承下来:“好的,好的,东西在哪儿呢,我这就去。” 祁璟宴看向一旁等着的穆风:“在大门口,让穆风带你过去,凡事不必亲自动手,吩咐下去即可。” 孟羽凝連声说好,牵着屹儿的小手,跟着穆风,风风火火地走了。 看着几人的背影,穆云突然感慨道:“孟姑娘是真心心疼殿下呢。” 他都发现好几回了,殿下只要一装可怜,孟姑娘就心软,啥要求都答应。 祁璟宴听出穆云的言外之意,淡淡扫了他一眼。 穆云連忙闭嘴,抬头望天。 --- 孟羽凝带着屹儿和穆风一到大门口,就见一大排马车停在门外。 领头之人三十左右岁年纪,却面白如玉,下颌光洁,长得十分斯文秀气。 穆风上前,笑着拱手:“宋公公,殿下請你进去。” 孟羽凝这才知道,原来这人是宫里的太监。 宋公公正准備跟着穆风往里走,可一侧身就见到跟在孟羽凝身邊的小男孩,他当即神色激动,眼眶通红,两步上前就跪下去磕头:“奴婢宋田,给十七殿下請安。” 小殿下当时那般离京,太后娘娘哭了不知道多少回。 从京城到岭南,路途遥远,众人都担心,那么小的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抵达。 如今见着欢蹦乱跳,好像还长胖了些的小殿下,他真是喜极而泣,恨不得立马飞回京城,告诉太后娘娘这个好消息。 屹儿个子太矮,刚才没看见宋田的脸,此刻他又跪在地上,他只看得见宋田的后脑勺,便说:“你先起来吧,我看不见你。” 宋田应是,隨后抹着眼淚起身,却也不站,而是半蹲半跪在小殿下面前,任由他打量。 屹儿打量他一会儿,笑了:“你是皇祖母身边的宋公公。” 宋田眼淚直接掉下来,忙抬手擦掉,笑着说:“正是奴婢。” 屹儿探头,往他身后看:“皇祖母怎么没来看屹儿?” 当初皇祖母说送他去找哥哥,他搂着皇祖母,让皇祖母一起,皇祖母说让他先走,说她晚些时候会来看他的。 看着小殿下天真懵懂的模样,宋田想到他离宫时,太后娘娘潸然泪下,想叮嘱他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的样子,他的眼泪再次止不住地流,这回却是擦也擦不掉了。 可见十七殿下还等着他回话,他强颜欢笑:“回十七殿下的话,太后娘娘眼下有事,走不开。” 屹儿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好,那屹儿等着皇祖母。” 见宋公公哭得很惨,他从懷里掏出帕子,上去给他擦了擦泪:“宋公公,你怎么哭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宋田大哭起来,可也没法说实话,只得隨便扯了个谎:“小殿下,奴婢,奴婢这是饿了。” 屹儿便着急地去拽他起来:“那你快去找穆山,让穆山给你做面面吃。” 宋田越发泣不成声。多好的小殿下啊,怎么就遇上那许多事呢。 孟羽凝看得心里难过,看向同样红了眼睛的穆风,小声提醒:“穆风,要不你先带宋公公进去见殿下吧。” 不然两个人再说下去,还不知宋公公要哭到什么时候去。 穆风说好,上前搀起宋田:“宋公公,殿下还等着呢,咱们先进去。”宋田朝着屹儿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又朝孟羽凝行了一禮,这抹着眼泪跟着穆风走了。 两人进了院门,走了一段路,拐了个弯,消失不见。 屹儿忽然转身,一把抱住阿凝的腿,小脸深深埋在她腿上。 孟羽凝心头一软,蹲下身来,将小男孩揽入怀中。 感受到屹儿的情绪低落,孟羽凝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问:“屹儿怎么了?” 屹儿不说话,搂着她脖子的两只小手却越发用力。 孟羽凝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只得将他搂得更紧些,声音温柔:"没事的,阿凝在呢。" 她知道,屹儿这是想太后了。 不过好在,书中祁璟宴带着屹儿回京后,太后尚在人世,兄弟二人还曾承欢膝下一年,直至后来老人家病逝。 若是祁璟宴能早些振作起来,早些回京,太后见着两个孙儿平安归来,定然欢喜。 老人家心情舒畅了,说不定能多撑几年。 如此这般,兄弟俩也不算全然孤苦无依。 祁璟宴或许,也不会落得个在大雪纷飞的除夕夜,孤身死在皇后陵前的凄凉结局。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89章 两人抱了一会儿,察觉屹儿情绪缓和了些,孟羽凝把屹儿从自己懷里抱出来,指着那一辆辆马车,故作轻松笑着说:“屹儿,这都是太后娘娘给你和哥哥送来的,咱们先搬进去可好?”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听是皇祖母送来的东西,便拍着小手说好:“搬东西。” 孟羽凝朝着一旁静静等了许久的护衛点点头:“其他院子还没收拾好,就先放到主院去吧。” 领头的穆江说好,带着兄弟们一拥而上,把东西一箱一箱全都搬下来,抱着往院里走。 孟羽凝牵着屹儿的小手,跟着一起回了主院。 护卫们见天气好,便想着把箱子先放在院子里。 孟羽凝却说:“岭南这个地方,和京城可不同,这雨是说下就下的,兄弟们还是辛苦一下,把箱子都搬到东厢房去吧。” 早上起来,她和屹儿在院子里四处转了转,见大家把东厢房和西厢房都已经清理了出来,此刻全都空着,东厢房拿来做库房刚好。 至于西厢房,她想留着,回头和祁璟宴商量一下,自己搬过去住。 原先她还想着,到了岭南能有个自己的小院,可现在发现自己想得有点太美,就这大破院子,护卫兄弟们都还得住帐篷住一阵子,能有间单独的房间给她就不错了。 穆江拿出一个小匣子,交给孟羽凝:“孟姑娘,宋公公说这里是賬冊,请过目。” 孟羽凝打开箱子,拿出賬冊,瞅了一眼。 一见那密密麻麻的繁体字,她一个头就两个大。 她想了想,把账册交给穆江:“这样,你们按照账册上的顺序,把箱子分门别类归拢好,再依次摆放在东厢房,在箱子外头编上号码,再在账上相应地方備注上箱号,这样回头也好找东西。” 穆江点头说好,按照孟羽凝的安排,把箱子对应账册一一编号,随后陆陆续续搬到了东厢房。 等把所有箱子全都搬进去,东厢房已经满了一大半了。 穆江问:“孟姑娘,接下来干什么,拆箱看看嗎?” 孟羽凝觉得她自己就是个临时收货员,回头这些东西要怎么安排,还得看祁璟宴这个老板。 于是便说:“先这样吧,回头问过殿下再说。” 穆江说好。 孟羽凝又说:“穆江,你去把外头那些人请进来喝口茶,吃个晌午饭吧。” 先不管他们是不是太后娘娘的人,就凭他们辛辛苦苦奔波千里,送了这么多东西来,就该好好招待一顿饭的。 穆江解释道:“孟姑娘,今日来的那些人里,只有宋公公是宫里的人。外头那些赶车送货的,都是太后娘娘吩咐宋公公从京城镖局雇来的镖师,他们自有住处,不需我们安排食宿。方才东西一卸完,他们已经回客栈歇着了。” 孟羽凝放下心来:“那就好,那你们就去忙吧。” 穆江便带着人离开。 --- 孟羽凝把东厢房的门关好:“屹儿饿了没,咱们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忙活一早上了,她早就饿了,屹儿肯定也饿了。 屹儿摸着瘪瘪的肚子:“阿凝,屹儿想吃蛋羹。” “好,阿凝给屹儿做。”孟羽凝笑着说,牵着屹儿往外走。 昨晚上,两百多人可是没白忙活,原本荒草丛生的院落,如今已经干干净净,一根杂草都看不见了。 两人东绕西绕,穿过几道门,才来到后厨房。 就见厨房里,穆山正扎着围裙,带着帮厨兄弟们忙活得热火朝天。 大家见到孟羽凝带着屹儿过来,都笑着上前见礼:“小殿下,孟姑娘。” 两人笑着应,随后走进厨房去看,就见厨房靠墙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新鲜食材,有菜,也有肉。 孟羽凝笑着问:“这是你们一大早去买的?” 穆山笑:“是啊,这阵子都没吃好,如今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兄弟们就想着做一顿好的,也顺便练练手艺,免得生疏了。” 几人七嘴八舌:“是啊,孟姑娘,你在一旁指点一下就行。” 孟羽凝笑着说好,又问:“你们早上都吃了吗?” “哎呦,怎么给忘了。”穆山一拍脑门,走到一旁呼呼冒气的蒸笼那里,把盖子打开,端出两碗肉沫蒸蛋来:“殿下吩咐蒸两碗蛋羹给孟姑娘和小殿下,差点儿蒸过头了。” 屹儿拍着小手:“屹儿要吃蛋羹。” 穆山把蛋羹端到厨房门口,摆在廊下的小桌子上:“房里热,孟姑娘,小殿下,坐这吃吧。” 说着又转身回去,从下一层蒸笼里端了两个盘子送出来:“这是早市上买来的虾饺,还有糯米鸡,看着好吃,就买了一些回来尝尝。” 看着那荷叶包着的糯米鸡,孟羽凝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太感谢了。”正馋这一口呢。 屹儿也跟着学:“太感谢了。” 穆山嘿嘿笑,转身回厨房接着去忙活。 孟羽凝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虾饺放到屹儿碗里,又用勺子盛了一勺肉沫蛋羹放在他碗里:“有些烫,吹一吹再吃。” 屹儿听话地点头,用勺子捞起那个虾饺,啊呜啊呜吹着。 孟羽凝转头,透过窗户问:“穆山,殿下吃了早饭吗?” 穆山点头:“吃了,早些时候,殿下和我们一起吃了面的。” 孟羽凝便说好,拿过一个糯米鸡,解开荷叶,抱着吃起来。味道还算不错,但糯米没泡到位,有一点点硬,鸡肉也放少了一些,回头她自己做一回。 见阿凝抱着糯米鸡吃得很香的样子,屹儿舔了舔嘴唇:“阿凝,屹儿也想吃。” 孟羽凝说好,把另一个糯米鸡拆开,用筷子从里面挖出一块鸡肉带着一点儿糯米,喂到屹儿嘴边:“这个米有点硬,屹儿尝尝就好,免得不消化,回头阿凝做给你吃哈。” 屹儿听话地点头,尝了那一口,不再要,专心吃着自己的鸡蛋羹和虾饺。 不多时,两人吃饱,又喝了一杯温开水。 穆山他们准备好晌午用的食材,用盆子全都扣起来,就提着水桶,准备出门去拉水。 孟羽凝好奇问:“这么大个院子,没井吗?” 穆山便把院里几口井的情况都跟她说了。 孟羽凝听完,连忙摆手:“那是不能用的,免得吃坏身体。” 穆山点头:“是,殿下也是这般说,先前我们已经查看过,确认井里没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已经拿土填上了,这会儿已经去找工匠来重新挖井了,这几天就先到城中去打水。” 孟羽凝放下心来:“那就好。” 见穆山他们要出去,孟羽凝便牵着屹儿也往外走,打算去大门外溜达溜达,看看周围是个什么情况。 穆江正带着人在院子里收拾残砖碎瓦,见两人往外走,连忙带着十余名护卫放下手中活计,快步追了上来。 “孟姑娘,小殿下,”穆江抱拳行礼,恭敬道,“殿下吩咐过,若是您二位要出门,需得让我们随行护卫。” 孟羽凝欣然接受:“有劳了。”屹儿身份特殊,这样的安排确实必要。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大门外走去,刚跨出门槛,便看见蔡月昭神色复杂地立在门前,她身后的元青和拂冬怀里都抱满了各式物件,像是来送东西。 孟羽凝见到蔡月昭,顿时开心地笑了:"阿昭姐姐,你怎么来了?" 昨日进城后,众人便各自散去,她原以为到了此地后,为避嫌起见,郁小侯爷和阿昭姐姐都不会再来见他们。 蔡月昭的目光掠过阿凝身后斑驳的门扉,还有那倾颓的院墙,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她忽然快步上前,一把将孟羽凝拥入怀中,声音微微发哽:"阿凝,这地方实在太破了,要不,你随我走吧。" 第51章 听着这满是关心和担憂的话, 孟羽凝心中暖暖的,伸手亲昵地抱住蔡月昭的腰,语气輕松:“阿昭姐姐别担心, 现在这里是破了些,可是收拾一下就好了呀。” 蔡月昭将阿凝紧紧搂在怀中,喉间哽着千言万语, 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慎王即便被废黜太子之位, 也仍旧是天家血脉、堂堂亲王, 如今却被安置在这样一座如同废墟一般的宅院里。 这哪里只是一个破落的院子这般简单, 这分明是刻意为之的折辱。 可更令她憂惧的是,这恐怕仅仅是个开始。 谁又知道以后, 又会有多少艰难险阻在前头等着两位殿下。 阿凝若是继续留在这里, 不仅要经受风雨飘摇之苦, 更要面对那些不知何时会出现的明枪暗箭, 怕是要整日担惊受怕,不得安宁。 除此之外, 让她担忧的,还有阿凝的身份, 即便阿凝表明了立场, 可她终究姓孟。 她的父亲与慎王殿下之间, 横亘着无法化解的深仇大恨。 这份仇怨, 遠比她与郁逍之间的阻碍更为深重。 她看得出,慎王殿下待阿凝颇为不同,似乎很喜欢阿凝。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90章 可情丝再韧,如何抵得过血海深仇? 再说,男子的情意,在权势和大业面前, 又能有几分重量? 她从郁逍的话里话外,猜到慎王殿下绝不会就此认命。 若有朝一日,慎王重掌权柄,要向孟家清算旧债,那阿凝该如何自处? 是眼睁睁看着孟家倾覆,还是站在孟家那一边,与慎王殿下反目成仇? 面对那样血雨腥风的抉择,阿凝这样柔軟善良又单纯的姑娘,该是多么撕心裂肺的痛。 而阿凝是奉太后懿旨而来,她也没办法輕易带着她离开。 她的阿凝妹妹啊,那么好的阿凝妹妹啊,怎么就偏生那么倒霉,有那样一个卑鄙无耻的父亲啊。 越想,蔡月昭越难过,眼眶忍不住红了。 孟羽凝见阿昭姐姐抱着自己不说话,好像还在輕輕抽泣,她心中有些诧异。 她知道阿昭姐姐是看到这院子太破了,才担心她,可何至于担心成这样? 她心中感动,也有些啼笑皆非,伸手拍着蔡月昭的背:“阿昭姐姐,别担心,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蔡月昭在心里轻轻叹气,是啊,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期盼一切都好起来吧。 她憋回眼泪,调整好情绪,这才松开阿凝,露出一个笑容:“走,带我进去看看你的新家。” 孟羽凝说好,挽着她的胳膊,也没忘低头去找屹儿,就见屹儿靠在她腿上,正小臉鼓鼓,满眼戒备地盯着蔡月昭。 孟羽凝蹲下去,牵起屹儿的小手,“屹儿怎么了?” 屹儿黑黝黝的眼中满是担忧:“阿凝,你会丢下屹儿吗?” 孟羽凝当即反應过来,是阿昭姐姐刚才那句要带她走的话让屹儿不安了,她心头发軟,拉着他的小手,郑重其事地说:“屹儿放心,阿凝不会丢下屹儿的。” 屹儿仰头看了一眼蔡月昭,不放心地又问:“阿凝永遠不会丢下屹儿吗?” “永远”这个词太过沉重,孟羽凝保证不了。 可此时此刻,她不忍心让小屹儿难过,便重重点头:“永远不会。” 屹儿看着阿凝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笑了,扑进她怀里,有些害羞地撒娇道:“那阿凝抱抱屹儿。” “好,阿凝抱抱我们屹儿宝宝。”孟羽凝笑着说,抱起屹儿,看向蔡月昭:“阿昭姐姐,咱们走吧。” 蔡月昭点头说好,挽着阿凝胳膊,跟着她一起往里走。 元青和拂冬抱着东西跟上,穆江几人见他们俩抱得东西太多,都挡着视线了,走得歪歪扭扭的,便笑着伸手接过去一些。 --- 宋公公见到气色尚好的慎王殿下,跪在他腿边,又是好一番泪流不止:“殿下,太后娘娘一直惦记着您和小殿下。” 祁璟宴心中也不好过,他沉默着,等宋公公哭了一会儿,才拍拍他的肩膀,让他起来,又让穆风给他搬来了凳子,让他坐下:“太后娘娘可好?” 宋公公点头:“太后娘娘好着呢。” 隨后把两位殿下离开京城之后,宫里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地都说了一遍。 祁璟宴神色平静,静静听着。 宋公公讲完,小心打量慎王殿下神色,见他自始至终没有问起皇后娘娘的葬礼,他也不敢主动提起,生怕惹了他伤心。 沉默了一会儿,他打听起众人这一路上的经历来:“殿下,恕老奴僭越,回京之后,太后娘娘定是要问的。” 祁璟宴点头,看了一眼一旁的穆风。 穆风言语利落,把眾人是怎么设计药翻了张护军一行人,又是怎么辗转躲到山中修养了一个多月,后又打着郁小侯爷的旗号乘船南下,路遇刺杀顺利化解,最后遇着郁小侯爺的事全都说了。 宋公公听得激动不已,連連称奇,一个劲儿叫好。 最后又是好一番感慨,紧接着警觉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殿下,太后娘娘有些话,命老奴务必带到。” 祁璟宴:“这院子里都是自己人,公公但说无妨。” 宋公公还是从凳子上起身,躬身上前两步,低声耳语:“太后娘娘说,先前您与小殿下音讯全无,陛下以为,以为两位殿下已然遭遇不测,这才动了恻隐之心。” “可如今,二位殿下安然归来,陛下那边,怕是..."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宋公公退后半步,深深一揖:"太后娘娘最后嘱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望殿下,凡事多思量长远。" 祁璟宴伸手托住宋公公的手臂,隨即面朝京城方向,郑重一揖:“劳烦公公替我带句话,‘孙儿谨记皇祖母教诲,必当时时自省’。” 见慎王殿下听了进去,宋公公面露欣慰,連连颔首:“老奴定当一字不差地转告。” 待重新落座后,宋公公斟酌了一番,方才试探道:“殿下,太后娘娘特意嘱咐老奴问一句,孟姑娘近况可好?” 祁璟宴知道皇祖母想问什么。 想到那单纯,善良,热情,却又胆小的姑娘,他的嘴角不由自主浮起一抹笑意:“劳烦宋公公代我谢过太后娘娘,就说孟姑娘很好,让她老人家不必挂心。” “很好”两个字,他加重了语气。 宋公公瞧着殿下面上的笑容,心头不由一惊,可面上并未表现出分毫,只说:“那便好,那便好。” 两人的话刚说完,就见郁逍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宋公公忙起身相應,躬身行礼:“老奴见过郁小侯爺。” 郁逍笑着还礼:“宋公公。” 两人各自落座,郁逍说道:“云舟,我昨儿夜探郡守府了,你猜我探到了什么?” 祁璟宴:“探到了什么?” 郁逍:“那馬天使宣旨完毕,并未提及居所之事,陈郡守拾掇出了郡守府,打算让你住那。” “怎料昨日晌午过后,那馬天使忽传口谕,言陛下让你暂居前朝御南王旧邸。陈郡守安排人过来清理,谁知那馬天使又寻了个由头,将人全都带走了。” 祁璟宴:“我已知道了,凌川不必为此动气。”穆云他们也打探到了。 郁逍眸中寒芒一闪:“这等腌臜手段,实在令人不齿。若不教那阉竖尝些苦头,难消我心头之气。” 祁璟宴拍拍他的肩头,正欲再宽慰两句,就见一旁静静听着的宋公公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他朝两人拱手一揖,面上带着怒气和狠意。 “殿下、小侯爷,此等微末小事,何须劳动贵手?老奴在宫中伺候多年,整治这等下作东西最是拿手。” 郁逍抚掌而笑:“此事交由宋公公,当真再妥当不过。” 二人目光俱投向祁璟宴。 祁璟宴沉默片刻,方微微颔首:“宋公此番为我解忧,我心甚慰。只是须得谨慎行事,莫要引火烧身才是。” “的确如此。”郁逍也点头。那马公公此番行事,必定和三皇子脱不了幹系,而三皇子那人,阴狠毒辣,睚眦必报。 宋公公连忙躬身,眉眼间尽是笃定:“殿下宽心,老奴晓得分寸。” 他在皇宫之中浮沉二三十载,收拾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杂碎,就跟玩儿一样。他不但不会惹火烧身,更不会留下半点可供人说道的影儿。 对于这位一直在太后身边服侍的宋公公,祁璟宴和郁逍都颇为放心,二人齊齊点头。 话已说完,宋公公一刻都不想耽搁,起身就告辞:“那老奴这就去会会那位马天使,明儿老奴再来。” 祁璟宴也不留,让穆风把人好生送出门去,宋公公便火急火燎地走了。 --- 孟羽凝一行人来到了主院。 进了院门之后,蔡月昭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院中晾衣架上,那里整整齊齐晒着一排衣裳。 女子的罗裙、孩童的小衫,还有男子的长袍,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她面色绷了起来:“阿凝,这些,都是你浆洗的?” 先前在船上时,她未曾留意阿凝晾衣之处,竟疏忽了这事。如今细想,阿凝怕是日日都要亲手浣洗衣物,说不得还要浆洗两位殿下的衣裳。 想她一个尚书府千金,自幼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却要做这等粗使丫鬟的活计。 蔡月昭喉头一哽,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孟羽凝一副没所谓的样子,笑着解释:“我和屹儿的是我洗的,殿下的衣裳,向来是穆云他们经手的。” 蔡月昭闻言,紧绷的面色稍霁,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盯着那一排衣裳多看了几眼,隨后往前走。 进屋之后,蔡月昭看着地上尚未收起来的帐篷,又是一阵心酸。 孟羽凝见状,忙往里屋指了指:“穆九他们今儿一大早就去集市上买了木头回来,这会儿正在做床呢。” 原本穆九他们是打算去山上砍几棵上好的料子回来的,后来一想新砍的木材还要去树皮,烘幹,裁成料子后,还要刷桐油防虫,得耗费不少时日,便去了木材行买了现成的榉木木料回来,已经忙活一早上了。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91章 孟羽凝带着蔡月昭走到卧房门口去看,就见穆九带着几个擅长木工的护卫正在刨木头,刨刀过处,沙沙作响,木屑纷飞,刨花落了一地。 见几人出现在门口,穆九停下手上动作,朝几人拱手。 孟羽凝笑着问:“穆九,这床还要多久能做好?” 穆九:“料子都是裁好的,做起来很快,最迟今夜就能做好了,再刷一遍桐油,明儿晚上就能用了。” 孟羽凝点头:“行,不用那么赶,你们累了就歇歇。” 穆九拱手说好,转身回去忙活。 孟羽凝又带着蔡月昭出来:“穆九他们手艺可好了,他做的床,比外头卖的丝毫不差的。” 蔡月昭点头:“瞧着是很能幹。”既然改变不了阿凝妹妹的处境,那她就不要泼冷水了。 “我给你带了些东西来。”她说,随后朝外头喊了一声:“拂冬,拿进来吧。” 拂冬應了一声,跟元青一起,又一人抱了一堆物件走了进来,把东西都摆在屋内唯一的桌子上,随后又退了出去。 孟羽凝看着桌上那一大堆东西,一臉惊喜,也有些不好意思:“阿昭姐姐,你怎的送我这么多东西?” 蔡月昭拉着她的手:“你乔迁新居,是件喜事,我一时也想不出送什么,便去集市上逛了逛,随便买了几件这边时兴的裙子,一些胭脂水粉,还有些女子用的小物件,你先将就着用,回头等我回京,我再让人给你送东西过来。” 孟羽凝知道她真心实意,便也不推辞,只拉着她的手晃了晃,欣喜道:“阿昭姐姐,谢谢你。” 蔡月昭伸手拍拍她的臉:“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孟羽凝便笑着说好。 正说着,外头传来穆风的声音,“孟姑娘,小殿下,蔡姑娘,晌午饭做好了,殿下请诸位移步到厨房那边用膳。” “就过来。”孟羽凝应了一声,一手牵着屹儿,一手牵着阿昭姐姐,往外走,临走还不忘朝里喊了一声:“穆九,带着兄弟们先吃饭吧。” 穆九应好,招呼兄弟们放下手中活计,一起出门,奔着后厨房去。 --- 后厨房的院子中间,护卫们已经用木头搭了一个简易的大涼棚,涼棚上用一片一片洗干净的芭蕉叶做顶,遮出一片阴涼。 凉棚下,是用木板现做的一张长条大木桌,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 护卫兄弟们很给力,做了六菜一汤,排骨炖土豆,牛肉炒毛豆,鲤鱼炖豆腐,鸡肉炖干蘑菇,清炒白菜心,酸辣大白菜,还有一个西红柿鸡蛋汤。 全是大家之前就做过几回的,卖相看着相当不错。 帮厨兄弟们扎着围裙,手里忙活着摆碗筷,眼神却都齐齐看向孟羽凝。 孟羽凝便走过去,挨个菜看了看,连连夸赞:“不错,不错。” 屹儿竖起大拇指,对着做饭的几位护卫招了招手,等他们都蹲下来,他伸着小手往每个人脸上都按了一下:“棒棒,棒棒,棒棒……” 大家不明白小殿下说的“棒棒”是什么意思,可通过他赞赏的表情,还是猜到小殿下是在夸他们,便都咧嘴笑了。 孟羽凝也忍不住笑。今天早上,屹儿自己穿好的小鞋子,她便在他软乎乎的小脸蛋上用拇指按了个"赞",说了句“屹儿棒棒”,没想到小家伙现学现卖,这么快就会用了。 祁璟宴和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郁逍正坐在桌子一头,正低声说着话,听到这边热闹,便都抬头来看。 汤神医,粟央他们也都到了,在桌子中间位置坐着。 孟羽凝牵着一大一小,走过去,和他们依次打了招呼,眾人笑着还礼。 众祁璟宴伸手拉开自己身边的椅子:“阿凝坐过来。” 孟羽凝便抱着屹儿走过去坐了,在她身边有一张一看就是特意为屹儿准备的高椅子,她把屹儿放上去,又帮他把椅子往前搬了搬。 屹儿坐好,拍着小手:“吃饭饭。” 郁逍也拉开他身边的椅子,有些小心地看向蔡月昭:“阿昭坐这。” 蔡月昭看了看他,点了点头:“多谢小侯爷。” 却是没有坐,而是绕过几人,到了阿凝那边,挨着屹儿坐了下去。 郁逍的脸肉眼可见黑了下去。 孟羽凝看了看阿昭姐姐,又看了看小侯爷,察觉出两人之间气氛古怪,可也不好问,只笑着开口:“殿下,开饭吧。” 祁璟宴拿起筷子,点头说:“好,开饭。” 众人应了一声,齐齐动筷,孟羽凝给屹儿夹了一块红烧排骨,“屹儿尝尝。” 屹儿用筷子夹起来,放在嘴边咬了一口,排骨炖得软烂,咬一口,肉就脱骨了,屹儿点点小脑袋,一本正经评价道:“肉肉好吃。” 孟羽凝则尝了一块土豆,土豆浸透了肉香,绵软入味。 她咽下去,笑着看向穆山几人:“味道很好,你们可真厉害,这道排骨炖土豆可以出师了。” 穆山几人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可却还是忍不住欢呼出声:“又出师一道菜。” 剩下的菜,孟羽凝也都挨个尝过,分别给出积极反馈,大都以夸赞为主。 在孟姑娘毫不吝啬的夸赞中,还有小殿下正儿八经的“不错”中,穆山等人全都有些飘飘然了,也越发打定主意以后一定用心学做菜。 众人开开心心吃完这顿饭。 孟羽凝这才发现,先前那位宋公公没在,她往祁璟宴这边偏了偏头,低声问:“殿下,那位宋公公呢,他怎么没来吃饭?” 祁璟宴也往她这边偏了偏头:“他有事要去办,明儿再来。” 孟羽凝便不多问,抱着屹儿下了地,又问蔡月昭:“阿昭姐姐,后面花园有一棵大榕树,树下还挺凉快的,要不咱们过去坐坐?” 蔡月昭想着要去做的事,摇了摇头:“我有点儿事,晚些时候再来找你。” 说罢,和众人告辞,带着元青和拂冬行色匆匆地走了。 郁逍见状,和祁璟宴点了下头,便带着郁严和郁实追了上去。 护卫们收拾完了碗筷,各自找地方歇晌去了,在岭南这个地方,哪怕还不到盛夏,大中午的也热得慌,根本就干不了活。 粟央问孟羽凝:“孟姐姐,你要去大榕树那吗?你去的话,我就先过去撒些驱虫药粉。” 穆风也问:“孟姑娘,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就去垫几块木板,再铺个席子。” 孟羽凝看向祁璟宴:“殿下去吗?” 祁璟宴看出阿凝的跃跃欲试,笑着点头:“那就去吧。”屋里还是帐篷,晚上还好,白日里怕是要热得待不住人。 孟羽凝笑了:“好,那就去。” 不多时,两大一小都脱了鞋子,躺在了大榕树下临时搭起来的木榻上。 孟羽凝头枕着双手,看着头顶那遮天蔽日的树冠:“殿下,这树看起来应该有上百年了吧。” 祁璟宴:“若是御南王府建成之时就在的话,那不止了。” 孟羽凝架起二郎腿慢悠悠晃着脚,伸手指着一根粗大的树干:“殿下,我想在那吊个秋千椅。” 屹儿也枕着双手,翘起一只小脚丫,慢慢晃了两下,也伸出小手指了一根树干:“哥哥,屹儿也想吊个秋千椅。” 祁璟宴侧身躺着,手里摇着蒲扇,看着说话做事越来越像的一大一小,摇了摇头,笑着说好:“明儿就叫穆九来做。” “可以荡秋千喽。”孟羽凝朝屹儿伸出一只手,屹儿默契地拍了一巴掌,两人都开心地笑了。 祁璟宴也跟着笑,手上摇蒲扇的力度越发大了些。 风大确实更凉快,可孟羽凝怕他胳膊累,便开玩笑说:“殿下,不用那么大力的,免得把我和屹儿吹跑喽。” 说着还把屹儿抱起来,往自己另一边放过去,故作夸张道:“看吧,把屹儿吹跑了吧。” 屹儿咯咯咯笑个不停,自己又往旁边滚了一圈:“跑了,屹儿吹跑了。” 孟羽凝也跟着往那边滚:“完了完了,阿凝也吹跑了。” 看着笑闹成一团的两人,祁璟宴笑得肩膀颤动,蒲扇都拿不住了,最后直接把蒲扇盖在了自己脸上。 孟羽凝见他这样,拉着屹儿说了句悄悄话,两人轻手轻脚爬过去,孟羽凝一把掀开他的蒲扇,屹儿瞪圆了眼睛,两只小手做成爪子状,嘴里“啊呜”“啊呜”地扑了过去。 祁璟宴眉眼含笑,拎着屹儿的衣襟,胳膊一伸,直接把他举上了天。 屹儿咯咯咯笑出声,小奶音惊叫出声:“阿凝救我,老虎被抓到了。” “来了来了,阿凝来了。”孟羽凝便把蒲扇一扔,扑上去就想把人给抢回来。 怎料祁璟宴另外一只胳膊往前一伸,把她拦得死死的,她扑腾半天,愣是没能靠近屹儿,反倒把自己折腾出一身的汗来。 她颓然坐在榻上,拿起蒲扇疯狂扇风:“屹儿,我不行了,你哥哥太厉害了,阿凝打不过他。”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92章 祁璟宴逗了两人一会儿,把屹儿放下来,屹儿握着小拳头,在他胳膊上捶了一下:“坏哥哥,让你欺负阿凝。” 说完,还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后拿了另外一个蒲扇,对着阿凝扇风。 祁璟宴看着胳膊肘越来越往外拐的小家伙,无奈摇了摇头。再过个一年半载的,屹儿怕是要忘了他是他亲哥这回事了。 孟羽凝也对着屹儿扇风,扇着扇着想起一件事来,转过头,朝祁璟宴那边猛扇几下,语气殷勤:"殿下,可觉着凉快些?" 祁璟宴见那姑娘眼珠滴溜溜转得活泛,不由失笑:“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被一语道破,孟羽凝也不扭捏,凑近半步,笑眼弯弯:“殿下,西厢房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先让我搬过去住吧?” 祁璟宴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神色如常:“阿凝想自己住?” 一听这话,屹儿一把抱住阿凝胳膊:“屹儿要跟阿凝一起。” 孟羽凝摸摸屹儿的小脸,继续争取:“殿下,你看哈,我的东西越来越多,总得有个地方放吧。” “再说,如今安顿下来,殿下的事情也会越来越多,你们商议事情的时候,我总在屋里,也不方便不是。” “横竖都在一个院里,西厢房不过几步路罢了,殿下要是有事找我,喊一嗓子我就能听见。” 祁璟宴没有立马松口,而是看向紧张兮兮抱着阿凝胳膊的屹儿,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也知道的,屹儿晚上……” 也不用他说完,孟羽凝立马表态:“只要屹儿需要,我随时就能到。” 祁璟宴沉默片刻,终于点了头:“成,那西厢房你就拿去用吧。” 我的天啊,这么久了,终于有了个人空间了。孟羽凝简直要喜极而泣,当即喜笑颜开,抡圆了胳膊对着祁璟宴狂扇起来:“多谢殿下,殿下你真是个好人。” 祁璟宴急忙抬手,将那险些拍到他面上的蒲扇推远一些,闷声笑道:“我不热,不必扇了。” “好的,殿下。”孟羽凝求之不得,当即把蒲扇往榻上一扔,蹭蹭挪到榻边,穿上鞋子,又给跟着爬过来的屹儿穿好鞋子,随后牵着他就走。 祁璟宴撑起身子:“你们这是作何去?” 孟羽凝头都不回,声音欢快:“搬家去。” 见她急成这般,祁璟宴摇头失笑:“不歇晌觉了?” 这回也不用孟羽凝回答,屹儿转回小脑袋来,挥挥小手:“我们搬家去,哥哥你自己睡嗷。” 第52章 看着嗖嗖嗖就不见了人影的一大一小, 祁璟宴哭笑不得。 他撑着身子躺了会儿,出声:“穆风。” 穆风应声从不远处的院墙外翻了进来:“殿下。” 祁璟宴:“我们也回去瞧瞧。” 穆风应是,上前扶着祁璟宴坐到轮椅上, 推着他往回走。 --- 蔡月昭离开临时的“慎王府”,带着元青和拂冬直接奔着苍海郡的牙行去。 走着,走着, 三人齊齊回头, 就见郁逍带着郁严和郁实正不远不近跟着。 蔡月昭等在原地, 等他们走近, 她问:“小侯爷为何跟着我?” 郁逍:“你要去办什么事,我幫你。” 蔡月昭沉默了。 她有心拒绝, 可一想再过几日, 大家就要分开了。 往后再见, 就不能再像这般, 一起隨意出行了。 那便不赶他了吧。 心里这般想着,便点了点头:“行。” 说罢转身往前走。 元青手摸在背后长刀刀柄上, 看看自家姑娘,又看看郁世子, 为难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抽刀, 把小侯爷拦住。 拂冬一看他那蠢样, 翻了个白眼,跳起来,一巴掌把他已经抽出来一小截的长刀给拍回去,隨后拉着他走到路边,低声骂道:“你傻到家了吧,这时候抽什么刀。” 元青清澈的眼眸满是不解, 指了指前面并排走着的自家姑娘和郁世子,隨后手掌朝上握拳,对着自己做了个匕首扎心的动作。姑娘不是不喜欢世子了嗎,不是你说要拦着嗎? 拂冬赶緊把他那假装握着匕首的手拍掉:“你没看是咱们姑娘讓郁世子跟着的嘛,那你拦什么拦。” “记住,要是姑娘愿意见世子,你就放人,要是姑娘不愿意见世子,你就把人拦住,明白了没?” 元青听懂了,可他更困惑了。那姑娘怎么还能一会儿喜欢世子,一会儿不喜欢呢? 见他蠢蠢的,拂冬抬手在他斗笠上拍了一巴掌:“赶緊走。” 跟在后头的郁严追上来,劝道:“拂冬,你不要总是打元青的头,本来是个小哑巴就够可怜的了,再被你打成小傻子,那还怎么活嘛。” 拂冬瞪他:“这是我们自己家的事,你少瞎掺和。再说了,你就不能像人家郁实一样,嘴巴严实一点,少说废话?” 说着拽着正冲郁严傻笑的元青走了。 郁严指着两人,跟郁实吐槽:“你瞅瞅,我又没得罪她。” 郁实抱着胳膊不说话。 郁严气结:“说你嘴严实,你还真成哑巴了。” 前头郁逍和蔡月昭并排走着,沉默了一会儿,他问:“阿昭,你想去办什么事?” 蔡月昭:“阿凝妹妹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我想去给她买个婢女。” 郁逍:“这些事情,云舟会安排妥当的,你不必担心。” 蔡月昭瞪他:“可是这么久了,阿凝妹妹一直自己浆洗衣裳。” 郁逍:“那可能是之前一直在疲于赶路,云舟一时没顾上吧。” 蔡月昭:“我不管,反正今天我一定要找到一个,给阿凝送去。” 郁逍一想也不是多大的事:“行,那就去吧。” 一行人到了牙行,蔡月昭把自己的要求一说:“老实忠心,勤快能干,没有家人牵扯,要签死契。” 牙婆一听,一脸为难:“姑娘哎,您这要求太高,老婆子这一时没有啊。” 蔡月昭皱眉:“一个都没有?” 牙婆:“原本是有的,可今儿早来了位贵人,和姑娘的要求差不多,挑了好半晌挑走了四个,剩下的都差了点。” 蔡月昭很是失望,“那城里还有别的牙行嗎?” 牙婆摇头:“另外两家也是我们本家开的,我这没有,别地也就没有了。” 蔡月昭叹了口气,道了声謝,转身走了。 牙婆看着几人腰间的佩刀,犹豫半晌,等几人迈出门槛那一瞬,她一咬牙,终于出声:“姑娘留步,老婆子知道一个可怜女子,姑娘若是慈悲,救她一命,她定会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蔡月昭回头:“人在哪,叫什么?” 牙婆:“城北的醉香楼,原名吕秋莲,如今叫芙蓉。” 郁逍问:“那吕秋莲和你什么关系?既然觉得可怜,你为何不去救她?” 牙婆长叹一声,眉宇间尽是愁苦:\"老婆子与秋莲她娘亲本是故交,只是这行当自有这行当的规矩,老婆子我有心无力,也没那么多钱。” “但苍天在上,秋莲真的是个好女子,若是几位贵人得便,便請出手相救,老婆子给您们磕头了!” 说着,跪下去就磕了个头。 蔡月昭看了一眼郁逍,眼中泛着即将找事的光芒:“阿逍哥哥,走,咱们去这醉香楼瞧瞧去。”说罢,出门就走。 郁逍笑得一脸纵容,抬脚追上去:“怕是这醉香楼要倒霉喽。” --- 孟羽凝带着屹儿,脚底生风,匆匆回了主院。 这座宅子,虽然是岭南的建筑风格,可布局却和京城那边的房屋差不多。 正房为五间,中间三间为主廂房,两端各带一间耳房。 孟羽凝她们昨晚搭帐篷的,是平时拿来喝茶会客用的明间。 原本这屋子的床榻是放在了东次间,昨儿他们商量的时候,祁璟宴问孟羽凝的意见。 孟羽凝想了想,说觉得还是西次间做卧房更好,于是穆九他们就在西次间打床。 最后决定把东次间做成书房,以供日后祁璟宴和屹儿读书写字用,一路上带来的那些行李箱子也暂时摆在了东次间。 这会儿两人回了院子,就直奔东次间去搬东西。 屹儿围着孟羽凝打转,兴奋地直踮脚:“阿凝,屹儿搬哪个?” 孟羽凝便把自己装身份文牒和銀票的那个小包袱先找出来,往屹儿肩膀上一挎:“这里面装着宝贝,屹儿幫阿凝搬这个。” 屹儿乖乖点头,两只小手抓紧了包袱带子。 孟羽凝则把自己装衣服的包袱全都找出来,隨后抱起来:“走,咱们先送一趟。” 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出了正屋的门,直接去了西廂房,打开门走进去。 祁璟宴被穆风推着,一进院门,就见屹儿身上背着个包袱,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阿凝身后进了西廂房。 见俩人不过比他快了一步,就已经在搬了,祁璟宴摇头失笑:“去幫把手。”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93章 穆风笑着应是,走到西廂房门口:“孟姑娘,可要帮忙?” 孟羽凝笑着点头:“来的正好,帮我把这个桌子挪到北间去,我摆东西。” 西厢房有三间,一明两暗,明间对着屋门,可以用来待客喝茶。 她是打算睡在北屋,这样离正屋近些,回头祁璟宴和屹儿有事要喊她,也不用太大声。 她素来习惯把重要东西放在卧房,所以她准备把她的家底儿全都放在北间。 穆风说好,把明间那张红木条案搬到了北间,“孟姑娘放哪?” 孟羽凝环顾四周,快速定下布局:“桌子放在靠窗东南角,贴着墙角放。” 穆风依言照做,把桌子放好,“孟姑娘还搬什么?” 孟羽凝:“把我那些首饰盒子都搬来吧。” 穆风说好,转身出门。 孟羽凝把手里的包袱都摆在桌子上,又把屹儿身上的包袱接下来,也放在桌上。 随后看着只摆了一张桌子的屋子,双手叉腰,感叹道:“这可真是家徒四壁,空空如也啊。” 屹儿也双手叉腰,摇着小脑袋:“空空如也啊。” 窗外的祁璟宴轻笑出声,随即说道:“穆云去木器行置办家具去了,应该也快回来了。” 孟羽凝转身,就见祁璟宴不知何时来了,她立马跑到窗边,双手扒着窗棱,惊喜道:“都会买些什么,有床吗?” 屹儿两只小手扒着窗沿,费力踮脚,试图从比他高了一个头的窗户看出去:“哥哥,有床吗?” 还不等祁璟宴回答,就听院外传来穆云的声音:“殿下,属下回来了。” “快,咱们出去看看。”孟羽凝牵起屹儿,拉着他出门。 一出门,就见消失大半天的穆云正带着護卫兄弟们抬着各色的家具鱼贯而入,一一摆在了院中。 不多时,院子里就摆了一大堆。 桌椅板凳,博古架,坐榻,櫃子,屏风,洗脸盆架,脸盆,木桶,等等,真是应有尽有,且很多东西还不止一个。 这可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孟羽凝欣喜地摸摸这个,看看那个,“殿下,哪些可以给我用?” 祁璟宴:“所有物件你都看着归置吧,想怎么摆都可以。” 孟羽凝也不推迟,道謝过后,便上前去挑选:“这个罗汉榻,刚好我屋里能摆下,搬进去吧。” “还有这个衣櫃,这把椅子,都搬到北间去。” “这个桌子,这四把椅子,还有这个博古架,就摆在明间。” “呀,这里还有个梳妆台,也搬进去吧。” “还有这两个架子,这两个柜子,都搬到南边那间,回头可以放东西,还有这个灯架,那个衣架……” 孟羽凝一路挑过去,屹儿跟在后头,挨个跟着指一遍:“这个,这个,这个……,全都搬进去。” 穆云笑着说好,挨个记下,指挥護卫们按照孟姑娘的要求,把东西都搬了进去,依次摆好。 孟羽凝跟着忙前忙后,等东西都摆好之后,她这才发现,竟然没有床,便好奇问:“穆云,木器行没有卖床的吗?” 穆云拱手,解释道:“苍海郡这地方不大,几家木器行都没有现成的架子床卖,都得报了尺寸,选了料子和款式,下单订做,等回头做好再上门组装,说是最快也要五天左右。” 孟羽凝点头,原来如此,她昨天还想,为什么穆九他们要自己做床呢,原来自己做的更快些。 穆云又说:“今儿已经下了定钱,选了料子和款式,定做了几张床,过几日就能送到。” 孟羽凝点头:“没事,今儿再将就一晚,穆九说他们明儿就能做好。” 穆云喊了穆九出来问了几句,听说他要刷桐油,便说:“那桐油的味道太大,怕殿下孟姑娘小殿下不喜,要不先不刷吧,回头等外头定做的床到了,再把这床抬出去刷了桐油,搬到别处去用。” 穆九常年做木工,还挺喜欢的桐油的味道,便没想到这一茬,听穆云这样说,便点头:“成,那就先不刷。” 这般说好,穆九回屋去忙。 穆云看着还剩下的家具,问孟羽凝:“孟姑娘您看剩下的怎么安置?” 孟羽凝看了一眼祁璟宴,见他也正看着自己,便知道他这是指望上自己了,便带着屹儿又把所有家具都规划了一遍:“这个罗汉床搬到正屋西次间靠窗放着,回头垫上褥子,再铺上一张凉席,再摆一张小几,就可以坐在上面下棋,看书,吃零食了。” 屹儿点头:“屹儿要吃零食。” “小馋猫。”孟羽凝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接着说:“剩下的衣柜,架子,桌子什么的,都搬到正屋去,你们看怎么摆合适就先怎么摆,不行回头再挪。” “哦,对了,搬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去东厢房,回头清点物品用得上。” 穆云说好,带着護卫们把东西全都搬走了,摆正屋的摆正屋,摆东厢的摆东厢,不多时全都归拢好了。 孟羽凝带着屹儿挨个屋转了转,满意点头:“不错不错,多了这么多东西,可算有点儿烟火气了。” 穆风这会儿功夫已经把孟羽凝的首饰盒子,还有在路上买的梳妆镜,以及一个装被褥的箱子,全都搬到了西厢房,随即拍拍手,笑得开心:“孟姑娘,全都搬完了。” 孟羽凝笑着道謝:“多謝你穆风。” “举手之劳,孟姑娘不必客气的。”穆风笑着说,一转头,就见自家殿下淡淡看了他一眼。 他面色一紧,心想自己也没干啥错事吧,可又不确定,转头看向穆云,低声问:“我咋了?” 穆云小声斥责了一句:“你搬东西就搬东西,搬被褥作甚。” 穆风一脸无辜:“孟姑娘讓搬的啊。” 穆云一阵阵无语,不过转念一想,好像要是孟姑娘讓他搬,那他也会搬的,这么想着,就把抬起来准备拍穆风后脑勺的手给收了回去。 孟羽凝兴致勃勃地带着屹儿在西厢房摆弄东西,屋內时不时传出两人开心的笑声。 祁璟宴也跟着嘴角上扬,随后看向穆云:“人可带来了?” 穆云点头:“是,属下这就将人带进来。”说罢转身出了院门。 祁璟宴讓穆风搬来两把椅子,这才对着西厢房喊了句:“阿凝,出来一下。” 孟羽凝应了一声,带着屹儿又走了出来,“怎么了殿下?” 祁璟宴看向自己身旁的椅子:“先坐。” “哦,好。”孟羽凝以为他要说什么正事,便抱着屹儿坐到了椅子上。 祁璟宴却伸手,将屹儿从阿凝怀里抱过来,放到了自己另一边的椅子上。 屹儿小脑袋往后仰,从哥哥后背看向阿凝,阿凝对他笑了笑,他便也笑了。 很快,穆云带着一行六人走进院中,很快走到近前。 其中两个束着高马尾,黑衣劲装,腰间配刀,背着包袱的女子上前一步,对着上首三人,单膝跪下,齊声开口:“属下穆樱/属下穆梨,参见殿下,参见小殿下,参见孟姑娘。” 祁璟宴微微点头:“起来吧。” 二人谢过起身,站到一旁。 另外四人也在穆云的指点下,上前给三人见礼,祁璟宴让起,她们谢过之后起身,按照穆云的指使,退到了十步开外。 祁璟宴看向孟羽凝:“阿凝,这是穆樱和穆梨,往后她们二人就跟在你身边。” 孟羽凝那回差点儿中箭之后,祁璟宴就跟她提过,说到了岭南之后,给她安排几个会拳脚的女護卫,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她有些惊讶,点头说:“多谢殿下。” 同孟羽凝解释完,祁璟宴才看向穆樱和穆梨:“从今往后,你们的主子就是孟姑娘,凡事只需听她吩咐即可。” 穆樱和穆梨拱手应是,“属下定不辱使命。” 说罢,走到孟羽凝面前,再一次单膝跪地,拱手道:“属下穆樱/属下穆梨,参见姑娘。” 收到穆云统领的信之后,她们俩马不停蹄,即刻启程,星夜兼程数日,终于赶在今日到了沧海郡。 穆云统领在城外一接到她们,就告知了她们从今往后的任务,护卫未来的王妃,并郑重叮嘱她们不必理会孟姑娘是何身份,只需知道孟姑娘是她们往后的主子即可。 她们和穆云他们一样,是自幼训练出来护卫殿下的。 只不过先前殿下身边一直不要女护卫,所以她们这一队女护卫才一直闲着,偶尔做一些不是十分紧要的任务,都快闲得发霉了。 如今殿下分配如此重要的任务给她们,两人深感负山戴岳之荣,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会将孟姑娘护好。 但二人心中也隐隐担忧,不知道这位孟姑娘性情如何,好不好相处。 孟羽凝被她们的气势震撼到,也感受到她们的真诚,她当即从椅子上起身,挨个去扶:“快起来,都是自家人,不必这般客气。” 见孟姑娘如此亲切随和,穆樱和穆梨皆是一愣。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94章 她们早就听说殿下平易近人,可偶尔几次见到殿下,却发现殿下不怒自威,即便面上带笑,语气随和,也让人不敢在他面前轻易造次。 可这位孟姑娘和殿下却不同,她的热情是从內到外的,让人不由得想和她亲近。 孟羽凝见帅气潇洒的两名女护卫傻傻地看着她,她看了眼她们背后的包袱笑着说,“你们是今天刚到吧,累坏了吧,还没吃饭吧,这样,你们先去厨房吃点东西,然后让穆云给你们安排个地方,好好歇息一天。” 穆樱和穆梨下意识要看向祁璟宴,随即想起从今往后,她们只需听命于孟姑娘,便及时把扭过去一点的脖子转了回来,齐齐拱手:“是,姑娘。” 穆云看向穆风,穆风便热情地招呼道:“穆樱姐,穆梨姐,我带你们去。” 两人又朝孟羽凝和祁璟宴还有屹儿分别行礼,孟羽凝挥手:“去吧,去吧。” 等三人走后,祁璟宴看向孟羽凝,指了下不远处站着的另外四个布衣荆钗的小丫鬟:“这四人是穆云买来的粗使婢女,阿凝看着安排便好。” 穆云拿了几张身契,递到孟羽凝面前:“孟姑娘,这几人都已仔细盘查过,来历清白,老实忠厚,都签了死契,殿下说让您收着。” 孟羽凝接过身契约,又是一愣:“我收着?” 祁璟宴点头:“往后这内宅之事,都劳烦阿凝了。” 孟羽凝知道他接下来有很多事要忙,想着不过是一些打扫卫生的事,便点头应下:“那行,那就我安排。” 说罢又问穆云:“那这月銀怎么给?” 穆云:“按照府中旧例,粗使奴婢月銀八百文,四季衣裳,油盐柴米另支。” 孟羽凝看向祁璟宴:“那就按照旧例?” 祁璟宴:“这些琐事,阿凝拿主意即可。” 孟羽凝便拍了板,看向那四个攥着衣角紧张不安的小丫鬟:“那就这样,你们四人的待遇就按府上旧例,如果干得好,那就再涨,逢年过节也另有奖赏。” 四人忙跪下道谢:“奴婢谢过姑娘。” 孟羽凝很是有些不习惯,可还是强迫自己坐在那受了。 她改变不了所有人的思想,那就,暂且入乡随俗吧,免得让别人无所适从。 等她们谢过,她上前把她们一一扶起来,温声问:“你们平时都做些什么?” 四人一一答了,大都是洒扫庭院,浆洗衣物,挑水烧火,厨房里摘菜洗碗,甚至劈柴等粗使活计。 孟羽凝又问:“你们认字吗?” 四人齐齐摇头。 孟羽凝:“你们都多大?” 四人一一应了,最大十七,一个十六岁,两个十五岁。 孟羽凝又问:“你们姓什么,都叫什么名字,” 四人不约而同看了一眼穆云,齐声答:“請姑娘赐名。” 起名字是个费脑筋的事,孟羽凝本想让她们就叫自己本名的,可看她们小心翼翼看穆云的眼神,便知道,肯定是穆云事先给她们讲了一些府上的规矩。 想着穆云穆山,还有穆樱穆梨她们的名字,她便知道,祁璟宴身边人的名字都是一个系列的,于是她就不好自作主张了。 想了想,决定遵从祁璟宴给人起名的规则,拍了下手说,“那就这样,你们就都跟我姓孟,从大到小,叫孟金,孟银,孟珠,孟玉。” 话音刚落,就听一旁的祁璟宴轻笑一声,穆云也低头憋笑。 屹儿坐在椅子上,静静听着,听到这里,大眼睛弯成月牙,拍着小手,高兴道:“阿凝,你发财了。” 这下孟羽凝也憋不住了,直接笑出声:“是啊,我发财了。” 因着几人的笑声,金银珠玉四人也缓解了惴惴不安的情绪,再一次跪地磕头:“多谢姑娘赐名。” 孟羽凝看了看穆云:“那就给她们也安排住的地方,先歇上一日,明日再上工吧。” 没想四人却连连摆手:“不用的姑娘,不用歇的,我们马上就能干活的。” 孟羽凝见她们惶恐不安的样子,便也不强求:“那行,那正好我在收拾屋子,你们四个过来帮忙吧。” 四人应是。 孟羽凝便牵上屹儿,带着他们四个进了西厢房,给两个,“这些家具都是新买来的,那就打些水来,擦一擦,地也扫一扫,干活的家伙事院子里都有,打水的话,院里的水缸里就有。” 年纪小的孟珠和孟玉利落应是,出门去了,很快就用木盆端了水进来,浸湿了抹布,开始先打理北屋。 孟羽凝又跟孟金和孟银说:“我这屋子刚搬进来,东西摆得乱糟糟的,你们帮着归拢一下。” 两人应是,走过去桌子那边,把桌上摆着衣裳包袱,首饰匣子,还有那一大包被褥全都小心拿下来,摆到孟珠她们已经擦过的罗汉榻上。 可放上去之后,两人都拘谨地站在一旁,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照顾主人家起居,为主人梳妆打扮,整理衣物,管理财物等,这些都是贴身丫鬟的活计,她们都不曾干过,不知道她们能不能打开包袱和匣子去整理。 看出她们的局促,孟羽凝觉得还是先要规定好她们的工作内容,这样她们也不至于抓瞎。 于是说:“那些首饰匣子都搬到柜子里摆好就行,先不用打开。” “我的衣服,你们平时要帮我浆洗,晾晒,打理,所以包袱你们拆了吧,把衣服都拿出来,挂到衣柜里去。” “那些胭脂水粉,就都摆到梳妆台上就行。” “床还要过几日才能装好,被褥就先铺到罗汉榻上,回头我要是累了,可以在上面躺一下。” “然后,然后,”孟羽凝想了想,也没想出更多的活来,便说:“你们先干这些,先干完再说。” 几人一一应是,按照吩咐,手脚麻利,又小心翼翼地干了起来。 孟羽凝抱着屹儿坐到椅子上,拿着蒲扇扇风,静静看着她们干活。 看着看着忍不住心中感叹,有钱真好啊,什么事都可以请人来干。 正感慨着,就听外头蔡月昭的声音传来:“阿凝妹妹?” “哎,来了。”孟羽凝应了一声,带着屹儿就往外走。 金银珠玉四人一见主家走了,忙放下手里的活,快步跟上。 孟羽凝见状,挥手:“你们接着干你们的。” 四人都是一愣,虽然以前她们是在不同的主家服侍,可都是在外头干一些粗活,从不允许随意靠近屋子,更别说单独留在屋里了。 孟羽凝猜到了,又挥了下手:“没事,一家一个规矩,到了我这,你们就听我的,回去干活。” 四人这才放下心来,应了是,转身回去。 孟羽凝到了院外,就见阿昭姐姐脸色不大好看,好像是在生气。 在她身后,拂冬搀扶着一个面色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的清秀女子。 正屋门口,郁逍正和祁璟宴说着什么,祁璟宴向这边看了过来。 孟羽凝好奇走过去:“阿昭姐姐,这是谁?她这是病了吗?” 蔡月昭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塞到阿凝手里:“阿凝,这个先给你,此事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要不,咱们进去说?” “行,那都进屋吧。”孟羽凝牵着屹儿转身往回走,一手抖开那张纸瞧了一眼,有些惊讶:“阿昭姐姐,这是身契吧?” 第53章 几人进屋, 蔡月昭让拂冬扶着吕秋莲在明间坐着,她跟着孟羽凝去了北间说话。 一进门,就见四个小丫鬟在拾掇东西, 蔡月昭不禁一愣,隨即反應过来:“牙行说,有人挑走四个丫鬟, 就是殿下派人买走的吧。” 临窗摆着的罗汉榻剛剛铺好, 孟羽凝拉着蔡月昭到那坐了, 又把屹儿抱到怀里, 笑着点头:“是穆云去办的,这院子太大, 需得几个人拾掇。” 蔡月昭:“是该如此。”心中却道, 还真被郁逍说中了, 殿下自有安排。 孟羽凝看向孟金几人, 就见自打她们进来,四人又都站在那里不敢动了, 便温声说:“你们先到南边那屋收拾去吧,我们说说话。” 四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齐声應是, 拿着抹布, 端着盆去了南间。 孟羽凝这才把手里的身契放在桌上, 好奇问起来:“阿昭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想到剛才那手脚麻利的四人,蔡月昭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阿凝,我是见你这缺人手,便想着幫你买个人回来服侍,没想到殿下已经安排了, 是我冒昧了。” “不过没事,你这里不需要的话,我带她走就好了。” 孟羽凝想起先前蔡月昭看到晾衣杆上那一排衣裳时问她的那些话来,心中暖暖的,拉起她的手:“阿昭姐姐,你一心为我,我感激都来不及,谈何冒昧。” “只是,你也知道的,殿下这边情况复杂,我的身份又敏感,这人能不能收,我得问过殿下的意思才行。” 蔡月昭点头:“那是自然的。”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95章 当时她一门心思想买个丫鬟来,一是想让阿凝妹妹尽快有个幫手,不用事事親为,日日操劳。 再就是她还想给慎王一个暗示,暗示他,即便孟家不管阿凝妹妹,可阿凝妹妹也是有人惦念着,有人护着的。 希望以此提醒慎王殿下,不要隨意对待阿凝妹妹。 只是没想到,她想到的,慎王殿下也想到了。 看来,是她越俎代庖了,有些不该。 不过白担心也是好事,至少说明慎王殿下对待阿凝是郑重的。 更何况,即便阿凝妹妹这里用不上她买来的人,她救了一个无辜女子,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这么想着,她心里便高兴起来。 孟羽凝追问:“阿昭姐姐,别的等会儿再说,你先跟我说说那位姑娘的事。” 蔡月昭点头:“我们去了牙行,没挑到合适的,后来听牙婆说起吕秋莲……” --- 正屋门口,郁逍也在跟祁璟宴说着这女子的来历。 “这女子名叫吕秋莲,家住城西十里外的郭家庄,是一个寻常农户家的妇人。” “她家男人叫郭老大,原先也算老实本分,但最近这半年却突然染上了赌瘾,一点一点拜光了家财,连家里的田地也都输光了,赌場打手来收地那日,他爹当場被气死。” “郭老大懊悔不已,把他爹葬了之后,又跟赌場借了五十两银子,想翻盘,怎料又输了个精光。” “赌场派人上门收债,他还不上,赌场就要砍他手脚,他就把妻子推出来抵债,结果赌场那些人不光绑了他妻子走,把他也拖走了,说两个人一起发卖,才勉强够还本金。” “赌场把吕秋莲直接带去了青楼,逼她接客,她不从,挨了几顿毒打羞辱过后,上吊自尽了,怎料又被老鸨发现,没死成。” “阿昭想给孟姑娘买个丫鬟服侍,我们从牙行那得知这吕秋莲的事,便去把她赎了出来。” “但人能不能留,全看你的意思,若是不便留下,就让阿昭把人带走,另行安置。” 祁璟宴微微点头:“一个婢女罢了,留下与否,并无大碍,全看阿凝的意思。” “了然。”郁逍点头答,隨即又替蔡月昭解释道:“云舟,阿昭此举,虽有不妥,可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心疼孟姑娘不光要做饭,还要自己浆洗衣物,怕她太累罢了。” “我同她说了,之前你们一直在赶路,这队伍里又只有孟姑娘一个女子,总不好让那些大男人去碰她的衣物,想来是为此,孟姑娘才自己动的手,并非你有意磋磨人。” 祁璟宴并未寻找借口,坦然道:“蔡姑娘待阿凝一片赤诚,她没说错,是我疏忽了。” “今儿一早穆云去了牙行,带回来四个粗使丫鬟,让蔡姑娘放心,往后不会再让阿凝被这些琐事所累。” 见祁璟宴没有因为阿昭的逾越而丝毫不悦,反而一心只为孟姑娘考虑,郁逍笑了:“云舟,你是真心的。” 祁璟宴笑而不语。 隨即,他侧首对静立一旁的穆云吩咐道:“回头你去一趟郡守府,将赌坊与青楼之事禀明陳郡守,请他彻查郭老大突然嗜赌一事。传本王的话,苍海郡內,不容此等藏污纳垢之所存留。” 穆云拱手:“是,晚些时候属下就去。” 郁逍微微颔首,赞同道:“我与云舟看法一致,吕秋莲的丈夫,多半是遭了赌坊的算计。” 随即神色一敛,正色道:“云舟,还有一事,不知是不是我多疑。” 祁璟宴:"但说无妨。" 郁逍:“吕秋莲丈夫所陷的赌坊,与她被卖入的青楼,都是同一东家名下产业,那人姓章。” 祁璟宴眉峰轻挑:“可是章贵妃的章。” 郁逍:“正是。” 祁璟宴沉吟片刻:“同姓之事,或为巧合,但若真与那个'章'字有关,想来这背后,怕是不止一个郭老大赌光家财,一个吕秀莲被逼为娼这般简单。” 穆云:“殿下,那可还要知会陳郡守?” “先不必。”祁璟宴改了主意:“如果是章家在背后行事,那么此事陈郡守管不了,穆云,你让人好好查一查。” 穆云凛然應是,去找了穆十三,如此这般一番吩咐,穆十三一一应下,带着几个兄弟,乔装打扮成普通岭南百姓模样,出门去了。 --- 西厢房。 孟羽凝听完蔡月昭的话,对饱受苦難的吕秋莲颇为同情,得知她自上吊被救回之后已经整整一日未进粒米,便喊来孟金,让她去厨房做一碗面条端来,孟金应是,出门走了。 孟羽凝还不知道能不能把吕秋莲留下,也不好出言安慰,让蔡月昭在这屋等着,她带着屹儿出门,去找祁璟宴。 见郁小侯爷正和他说话,她便知,祁璟宴应该已经知道吕秋莲的来历了,所以到了近前,开门见山:“殿下,那吕秋莲方便留下嗎?” 祁璟宴面带笑容看着她,语气温和:“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只要阿凝觉着她得用,那便留下,若觉得她不合眼缘,那就让穆云带她到别处安置。” 孟羽凝纳闷:“为什么让穆云安置?阿昭姐姐说,要是我这里不留,她就带走。” 祁璟宴便把方才郁逍说的那个章姓东家的事说了,“若那‘章’真的是章贵妃的母族,那这位女子算是人证。” 一听这话,孟羽凝腦中电光火花一闪,突然“哎呀”一声。 这冷不丁一声,把牵着她手靠在她腿上的屹儿吓了一跳,忙抬起小腦袋问:“阿凝,你怎么了?” 祁璟宴也不知她怎么了,伸手握住她手腕,把往自己面前拉了拉,语气同样关切:“怎么了?” “没事,没事。”孟羽凝先是伸手摸了摸屹儿脑袋,又朝祁璟宴笑了笑:“我没事,我就是想起一件事来。” 祁璟宴好奇打量她:“何事,可能说与我听听?” 孟羽凝晃着手腕,想把手抽回来,可祁璟宴两根手指看似轻松环在她手腕上,却像打了死结一样牢固,愣是挣不开。 她想了想,于是开始睁眼瞎编:“殿下,你还記得我跟你说过,我曾经做过一个夢嗎?” 祁璟宴点头:“記得。” 孟羽凝凑过去一些,刚要开口接着说,就见郁逍也往祁璟宴这边侧了侧身子,于是她便停住,看着他,用眼神请他避嫌。 祁璟宴也淡淡看向郁逍:“阿凝有话同我说,你先去别地转转。” 屹儿见状,也学着大人模样,鼓着腮幫子,瞪圆了眼睛,直瞅着郁逍。 见着三人一致对外,郁逍直接被气笑了,起身就走:“行行行,走走走,给你们腾地方。” 郁逍走去西厢房北间门口的窗户下,隔着窗户,和蔡月昭小声说话,把刚才同祁璟宴的意思说给她听。 蔡月昭听闻慎王殿下竟将后宅诸事尽数交由阿凝定夺,眉间忧色顿消:“是我小人之心了。” 郁逍轻笑摇头:“此言差矣,云舟方才还赞许,说我们阿昭待人最是赤诚坦荡。” 蔡月昭笑了:"殿下果然胸襟似海,令人敬服。" 正屋门口,孟羽凝弯腰凑到祁璟宴耳边,以手罩嘴,小声说:“殿下,上回我那夢,后来又接着做过一回。” 祁璟宴失笑:“梦还能接着做?阿凝果真与众不同。” 孟羽凝见他还开起玩笑了,瞪了他一眼:“那殿下还听不听?不听我可就不说了啊。” 祁璟宴闷笑一声:“听,阿凝请说。” 屹儿见阿凝和哥哥咬耳朵说悄悄话,他踮着脚尖也听不清,便用力把方才凌川兄坐过的那把太师椅,往哥哥这边拖。 等拖到位,便手脚并用,吭哧吭哧爬上去,站到了椅子上,扶着哥哥肩膀,硬是将那颗小脑袋挤到了二人之间。 祁璟宴略带嫌弃地“啧”了一声,屹儿不满嘟嘴:“屹儿也想听嘛。” “好,屹儿也听。”孟羽凝哄道,怕屹儿摔到,忙伸手扶着他。 这才接着说:“在我那梦里,章贵妃的娘家人仗着三皇子撑腰,在大兴各地开赌场、办青楼,疯狂捞钱。” “更恶心的是,他们到处搜罗漂亮女子,把出色的直接送到京城,塞给各路官员,以此笼络人心。” “好像三皇子还让人偷偷记了本小册子,专门记录哪些官员收了他送的美人,那账册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就叫《百花册》。” 书中是不曾出现过吕秋莲这人的,自然也就没牵扯出苍海郡的赌场和青楼。 她只记得书上说了章家大肆敛财,权色交易,她不知道这些信息对于祁璟宴扳倒三皇子有没有用,但既然书上提到过,她就想说给他听,哪怕给他帮上个小忙也好啊。 祁璟宴面色一沉:“此事非同小可,我即刻派人去查。” 孟羽凝杏眸圆睁:"殿下竟当真了?" 祁璟宴:“阿凝所言,我自是信的。”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96章 孟羽凝还是難以置信:“可是,这是我做的梦哎。” 祁璟宴:“此等祸国殃民之事,事关社稷安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孟羽凝便开心地笑了:“好,那殿下加油。” 屹儿也攥起小拳头:“哥哥加油。” 祁璟宴已经不是第一回听到“加油”二字了,听多了,便自动领会了其中含义,笑着说:“好,加油。” 孟羽凝又问:“殿下,那吕秋莲,我能留下吗?” 如果她是三皇子罪行的证人,那她就想把她留下,保护好,说不定以后什么时候能帮上什么忙的。 祁璟宴点头:“阿凝做主便是。” 孟羽凝笑着说:“多谢殿下。” 祁璟宴又说:“回头若是查出章家罪行属实,怕是要有更多这样的女子出现,到时都由阿凝来安置吧,往后就要辛苦阿凝了。” 孟羽凝再次震惊:“啊?我吗?我不行吧?我只会做菜呀。”安排一个人行,很多人的话,她搞不来吧。 祁璟宴松开她的手腕,转着轮椅往前走:“阿凝做菜那般厉害,这些事也一定可以的。” 说着转过轮椅来,朝她笑了下,还学着屹儿刚才的模样,冲她攥了攥拳头:“阿凝加油。” 说完又转身,转着轮椅,慢吞吞继续向前走了。 孟羽凝沉默片刻之后,被他逗得笑弯了腰。这个男人,怎么总是学她和屹儿。 她笑了一会儿,抱起同样冲她攥拳头的小屹儿转了个圈,又在他小脸蛋上親了一口,“走,屹儿,我们去给秋莲还有金银珠玉她们安排房间去。” 两人腿脚利索,很快超过祁璟宴,奔着西厢房去了,拉着蔡月昭高兴地说:“阿昭姐姐,殿下同意把秋莲留下来了。” 蔡月昭也很高兴,“那太好了。我问过了,秋莲擅长女红,做得一手好绣活,你身边也要一个这样的人。” 孟羽凝点头说好,又问:"她娘家可还有至親在世?" 蔡月昭答:“都仔细问过了,她父親前些年就已过世,她母亲也在她出嫁后不久染病去了,如今孑然一身,举目无亲。所以遭那狼心狗肺的畜生丈夫典卖抵债时,竟连个为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孟羽凝好奇:“竟连个远亲族人都没有么?” 蔡月昭叹了口气,压低声音:“秋莲的父亲原是个走方郎中,自异乡漂泊至此。” “后来娶了秋莲的母亲,婚后,秋莲母亲便跟着夫君学了些岐黄之术,专为乡里妇人诊治些闺阁隐疾。” “四邻八舍都唤她一声"药婆子",却惹得娘家亲族嫌恶,道是有辱门风,早早便断了往来。” “秋莲幼时本也随父母习得几分医术,奈何其母因"药婆"之名,饱受世人冷眼,便立誓绝不让女儿重蹈覆辙。” “不仅断了秋莲学医的念头,更咬牙请了名师教她女红,给她谋了门糊口手艺,又倾尽积蓄备下丰厚嫁妆,千挑万选,选了个看似敦厚的庄户人家。” 蔡月昭摇头:“谁曾想,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 孟羽凝听得也是心酸,拍着蔡月昭的手安慰道:“阿昭姐姐,别难过,往后秋莲在我这,不会再受苦了。” 蔡月昭笑着点头:“是啊,到阿凝妹妹这,日子就算好起来了。” 孟羽凝起身:“那我们去看看她们的住处吧。”府上来了新人,她这个代理小管事,总得给人安置好了不是。 蔡月昭笑着起身:“好,那就过去看看。” 这会儿功夫,秋莲已经把孟金端来的一碗青菜鸡蛋面吃了个精光,人已经缓过神来了,见几人从屋內出来,忙起身就要跪地行礼。 孟羽凝看了一眼孟金,孟金很机灵地上前把人扶住。 孟羽凝又喊来孟银几人,带着大家一起出了主院,奔着后院那排安置下人的房子去。 今儿一大早,陈郡守身边一个叫阿强的亲随,就带着几十号工匠,拉了几大牛车青砖上门。 护卫们兄弟们有了这些匠人相助,不过半日光景,就把院里大半屋舍都已修葺一新。 此刻已经过了晌午,护卫们又带着工匠们热火朝天干起活来,先前那荒草丛生、鬼气森森的院落,此刻竟是热闹非凡,烟火气十足。 孟羽凝看得心头发热:"阿昭姐姐你瞧,我早说过,这院子拾掇拾掇便是好住处。" 蔡月昭真心实意点头:“是啊,没想慎王殿下身边的人都这般雷厉风行,这才两日不到,这院子已经焕然一新了。” 几人说着话走远了。 郁逍推着祁璟宴不远不近跟在后头,把两人欢快的话语都听进耳中,也都忍不住笑了。 等几人拐进一座屋舍,祁璟宴示意郁逍停下,随后招手,示意他到面前来。 郁逍便转到他面前,在几步外一处破败的凉亭下的石凳上坐了。 祁璟宴:“凌川,我有件事同你说。” 郁逍摊手:“那你说啊。” 祁璟宴正了正神色:“章氏一族倚仗老三之势,于各州郡遍设赌坊勾栏,以此大肆敛财,并搜罗姿容出众者,暗中遣送京师,分赠朝中要员,以美色结党营私。” 郁逍脸色一变:“当真?” 祁璟宴:“还需查证,但应该不会有误。” 郁逍狐疑地打量他一会儿:“云舟,你这是从哪儿得的消息?” 祁璟宴望天:“凌川,我曾做过一个梦。” 郁逍翻白眼:“骗鬼呢。” 祁璟宴摊手,语气无奈:“看吧,说了你又不信。” 随即又说:“我的人,眼下不方便大动,岭南这边你不用管,其他州郡,你帮我留意些。” 郁逍郑重点头:“放心,交给我了。” --- 月华如水,万籁俱寂。 孟羽凝,屹儿,祁璟宴,三人并排躺在正房堂屋的小帐篷里。 屹儿穿着孟羽凝给他剪短的寝衣,露着两条圆乎乎的小胳膊,伸着两条圆乎乎的小腿,正四仰八叉,呼呼大睡。 孟羽凝隔着屹儿,撑着脑袋,小声和祁璟宴说话:“殿下,昨晚你是不是也给我们扇风了。” 祁璟宴同样侧身躺着,一手撑头,一手摇着蒲扇:“嗯。” 孟羽凝:“那你胳膊不酸吗?” 祁璟宴:“不、这么说起来,还真有点儿酸。”说着甩了甩手臂。 孟羽凝伸手去接蒲扇:“那我来扇会儿吧,你歇会儿。” 祁璟宴手往后,把蒲扇拿远些:“你力气小,更扇不了多久,要不,你帮我按按手臂,我再接着扇?” 说着也不等孟羽凝答应,他已经先一步把蒲扇撂远,把袖子一撸,把刚才摇蒲扇那只胳膊伸到了孟羽凝面前:“有劳阿凝了。” 看着快伸到她鼻子下边那节结实有力的小臂,孟羽凝一阵阵无语。 这男人安安静静坐在那的时候,活脱脱一副仙姿飘逸,超凡脱俗的翩翩君子模样。 可一说话,一做事,完全不是那个事好嘛。 祁璟宴见她半天不动弹,便又把胳膊往前送了送:“阿凝?” 孟羽凝想着穆云说的,他昨晚给她和屹儿扇了半宿的风,就狠不下心拒绝,跪坐起来:“来了来了。” 可刚想伸手抓他手臂,他竟然把胳膊拿回去了,还拍拍他身侧,低沉的声音温柔得让人无法拒绝:“阿凝,要不你坐过来可好,我这样一直举着胳膊,越发酸得厉害。” 一个大男人,娇里娇气,事咋这么多呢。 可在男人眼巴巴的目光中,她又不好拒绝。 “好好好。”孟羽凝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膝行着绕过屹儿,挪到了祁璟宴身边,抓起他胳膊,用力按起来。 按着按着,语气无奈道:“你放松,别绷着啊。” 祁璟宴忍笑:“我没绷着。” 孟羽凝于是接着按,可按着按着,莫名生起气来,把他胳膊一丢:“你这胳膊是石头做的吧,怎么这么硬呢,我这哪里按得动嘛。” 祁璟宴闷笑出声,随后双手撑榻,在孟羽凝震惊的目光中,十分艰难地翻了个身过去,老老实实趴好了:“那阿凝帮我捶捶肩膀可好,我这肩膀也发酸。” 孟羽凝看着那单薄寝衣下紧绷的肌肉,撸了撸袖子,忍不住小小声嘀咕道:“捶捶捶,我还不如用脚给你踩呢。” 没想祁璟宴竟回过头来,一本正经道:“踩也成的。” 第54章 听出祁璟宴语气里的一丝丝期盼, 孟羽凝震惊于他的耳力如此之好的同时,也快惊掉了下巴。 她脑中浮现出一个画面,自己站在堂堂慎王背上踩过来踩过去…… 她晃晃脑袋, 把那离谱的画面甩出去。 祁璟宴见她摇头又晃脑的,便又问了一句:“阿凝,踩吗?” 孟羽凝握拳在他背上捶了几下:“我可不敢踩, 不然被人看到, 岂不是要把我拖出去打扁。” 祁璟宴想说在这帐子里谁会看到, 即便看到, 不经他的允许,谁敢动她分毫, 更不会做出将她打扁这等奇事。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97章 可见她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便颇为失望地转回头去, 趴好了:“那阿凝还是捶吧。” “好, 我捶,我捶捶捶。”孟羽凝敷衍着應道, 用了点劲儿在他肩膀后背上来回转圈捶着。 确保每个地方都均匀地挨了一两个拳头之后,她就打算停手, 可还没停呢, 祁璟宴就又说话了:“阿凝晚上可是不曾吃饱?” 孟羽凝被他突然跳跃的问题问得一头雾水:“吃饱了啊, 怎么了?” 祁璟宴反手捏了捏自己肩膀:“那阿凝可是怕打疼了我, 舍不得用力?” 孟羽凝听明白了,这是变相说她不夠使劲儿呢,她在他背后翻了个白眼,说她劲儿小,他咋不说自己皮厚呢。 随即咬了咬牙,攥紧拳头用力捶了两下:“这回呢?” 祁璟宴:“就这个力道。” “好嘞, 殿下您瞧好吧。”孟羽凝语气欢快地應,却在心里冷笑,看我不捶死你。 随即把袖子撸起,抡起胳膊,对着他后背哐哐哐一顿猛捶。 本想捶他个龇牙咧嘴,服软求饶的,没想就捶了那么二十几下,他不见怎样,她倒先累垮了,胳膊发酸手发疼。 她停下来,歪着脑袋凑近祁璟宴,去看他的脸,可没看到预料中的咬牙忍耐,反倒看到一雙笑意盈盈的眸子。 她顿时来气了,伸手推了他肩膀一把:“殿下你故意在这耍我呢吧,大热天的,你看我累得额头上全是汗。” 说着把额头上的汗抹下来,伸到他面前:“你看。” 被一头青丝遮挡住一半的小脸歪在他面前,祁璟宴忍着伸手在那气鼓鼓的脸上戳一下的冲动,闷笑着把头偏到另一边:“阿凝辛苦了,是我的错。” 见他笑得肩膀都在发抖,她伸出脚去,很想踹他两下,可碍于他如今还断着腿,只得在空中比划两下,又把腿收回去了。 她隔着他,伸手就要去夠蒲扇,怎料刚才被他丢得太远,她伸着胳膊够了两回,愣是没够到,于是说:“蒲扇拿来,我要扇风。” “我来。”祁璟宴忍着笑,雙手撐榻,艰难地翻过身去,坐了起来。 伸手拿过帐边的两把蒲扇,一手一个,对着阿凝呼呼扇起来。 孟羽凝感受着涼风习习,不禁感叹力气大也有力气大的好处,就适合扇风。 她把披散着的头发捋到耳后,束成一股,随后手指翻飞,东缠西繞,三两下把头发打成一个发髻,修长白皙的脖颈整个露了出来,整个人都涼快了许多,气也消了些。 祁璟宴看她挽头发的动作十分麻利,不禁好奇问道:“阿凝是怎么挽的,教教我可好?” 孟羽凝一想每天都是穆云他们帮他梳头发,从没见他自己动过手的,便不想浪费力气:“殿下自己又不梳头,用不着学的。” 祁璟宴指了指自己今晚刚洗过此刻也披散着的头发:“这夜里着实太热,阿凝这般挽起来瞧着是凉快,不如帮我也挽起来?” 头发束成个丸子头,的确比披散着凉快,这点忙她还是愿意帮的,孟羽凝点头:“行,我来帮你。” 说着,膝行着挪到他身后,双手拢着他的头发,都给他拢到脑后去,可却发现他头发太多又太硬,很难像她的头发那样一下就挽成一个发髻。 她抓着那一大捧头发,眼睛一转,坏心顿起,小小声地哄着:“殿下,我给你梳个好看的头发吧。” 祁璟宴从她那欢乐的声音里听出了藏都藏不住的幸灾乐祸,顿覺好笑,可也不拦着她,想看看她耍什么花样,便点头说好。 孟羽凝捂着嘴偷偷笑了声,随即拿起他左边一缕头发,分成三股,给他編起小辫子来。 一开始,祁璟宴还不忘扇风,一会儿右手拿着扇子往左边身后扇几下,又换左手往右边身后扇两下。 可随着脑后那灵活的手指穿梭于他的发丝之间,他只覺从颅顶窜下一阵酥麻,那种陌生的感觉,奇异又舒服,他摇蒲扇的手僵在空中,一时忘了动。 风一停,孟羽凝就感觉热起来了,伸手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轻声抱怨道:“殿下,还得梳一会儿呢,你别偷懒啊。” “好。”祁璟宴回神,有些哭笑不得地接着扇起来。 孟羽凝便接着編,直到把他头两侧的头发编成两股辫子,这才停手。 祁璟宴以为她弄好了,回手摸了摸,一愣:“这和阿央兄弟的头发有些相似?” 孟羽凝:“不一样的。” 粟央的头发是苗疆少年的发型,里面编了发绳,挂了铃铛的。 她给他梳的,是她以前在网上看到过的一款新娘盘发的发型,簪上发誓,美极了。 她当时好喜欢,还点赞收藏加关注了呢,想着万一以后自己有结婚那一天,就梳这个发型。 没想她自己没用上,这会儿倒是给祁璟宴用上了,嘿嘿。 孟羽凝玩心大起,拍开祁璟宴的手,把编好的一边两股辫子,和剩下的头发东缠西繞,想给他盘成那个新娘头,可手边没有小夹子固定,也没有簪子可用,压根就盘不成。 最后弄来弄去,给他弄成了苗疆款的道士头。 孟羽凝甩了两下发酸的胳膊,绕到祁璟宴面前,扶着他肩膀仔细打量一番。 那有些怪异又放荡不羁的发型,衬得他那張本就美得不可方物的脸染上了几分邪气,帅出了不一样的风格,孟羽凝一时看呆了。 祁璟宴笑了,伸出拇指,在面前姑娘微微張开的嘴角上擦了下。 孟羽凝回神,低头去看她的手:“干嘛?” 祁璟宴一本正经道:“涎水。” 孟羽凝老脸一红,吸溜一声,忙伸手去擦,却发现什么都没有,这才瞪向祁璟宴。 就见祁璟宴已经笑得歪在了榻上。 她狠狠瞪他一眼,也忍不住笑了。 片刻之后,两人都各归各位躺好了,孟羽凝困了,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小声说了句:“殿下,明天我做糯米鸡给你吃好不好?” 祁璟宴自是说好,随即又说:“天气太热,若是阿凝不愿意动,便让别人做吧。” 孟羽凝閉着眼睛摆手,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这点子热,才哪儿到哪儿啊,我早习惯了。” 习惯?这么热的天,在热气蒸腾的灶房里头忙活,阿凝竟然习惯了。 祁璟宴没接这话,沉默片刻才说:“阿凝,先前在路上,对不住。” 好好的,又道什么歉,孟羽凝睁开一只眼睛:“怎么了,为什么对不住?” 祁璟宴:“你要做那么多人的饭,又要浆洗你和屹儿的衣裳,是我考虑不周了。” 孟羽凝还当他为什么事道歉呢,一听这话,放心地閉上那只眼睛:“闲着也是闲着,做一点事就当活动筋骨了,算不上劳累。” 祁璟宴:“阿凝放心,日后我不会再疏忽了。” 孟羽凝都快困死了,见他拿着这点小事说起来没完没了了,便隔着屹儿伸出一只手去,想在他胳膊上拍两下,“殿下,啥事没有,快睡吧啊。” 怎料她没睁眼睛,准头不好,一巴掌直接拍在他脸上了。 触感不对,她赶紧把手往下挪,没想手竟被他抓住,按在了他脸上,还拍了几下:“阿凝,若是日后我哪里做的不好,你要及时提醒我,就像这般。” 孟羽凝被他奇奇怪怪的动作弄得莫名其妙,忙把手抽回去,敷衍着应道:“好好好,我会提醒你的,大半夜了,快睡吧嗷,明儿还得做糯米鸡呢。” 嘀咕完,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随即闭上眼睛,意识慢慢模糊起来。 祁璟宴:“……” 这姑娘,说着话呢,转头就呼呼大睡,可真是够没心没肺的。 祁璟宴一阵阵无语之后,哭笑不得地拿起蒲扇,对着那仰面朝天,酣睡如泥的一大一小,任劳任怨地扇起风来。 直到觉得两人不会再被热醒,他这才躺下,躺好之前,还伸手在自己脑袋上摸了一圈,随即笑着闭上眼睛。 --- 翌日。 孟羽凝是被一只小手给摸醒的。 一睁眼,就见屹儿正用小手给她擦着脸上的汗,见她睁眼,屹儿便彎着眼睛往她懷里一拱:“阿凝,你醒了。” 孟羽凝一把抱住圆乎乎的小团子,按在懷里一顿揉搓:“抓住一只小坏蛋。” 屹儿咯咯咯笑,伸出两只小爪子:“啊呜,啊呜,屹儿是小老虎。” 孟羽凝假装害怕地样子,把他往被褥上一丢,四肢并用就往外爬,夹着嗓子,语气夸张:“救命啊,小老虎吃人了!” 刚爬出帐子,就见祁璟宴单手撐头,正歪坐在轮椅上笑着看她。 她立马停下,一脸惊讶:“殿下你怎么还在?” 祁璟宴:“我该去哪?” 孟羽凝指着外头:“你不是每天都要出去转转吗?” 祁璟宴没说话,就那么笑着看她。 屹儿从后面爬到阿凝身边,指着自家哥哥的头,笑着说:“阿凝,哥哥今天出不了门。”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98章 孟羽凝好奇:“为什么?” 屹儿伸出一根手指头,在空中歪七扭八地画了一条线:“哥哥的头发彎弯的,有失体统,不能出门。” 祁璟宴配合地把头上发带解开,让头发披散下来,果然就见他脑袋两侧的头发都成了弯弯曲曲的波浪,整个脑袋看起来比平时大了一圈不止。 孟羽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这样子,是昨天晚上那几条辫子的原因。 她当即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哈哈哈,殿下你现在,你现在~”活脱脱一个黑毛狮王 不过这话她到底还是没敢说出来,免得挨打。 祁璟宴看着那趴在榻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他的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姑娘,也跟着忍俊不禁,摇头失笑。 屹儿虽然不知道阿凝为何突然笑成这样,可见她如此高兴,他也跟着高兴,拍着小手,一蹦三尺高,同样笑个不停:“哈哈哈~” 见小娃娃跟个地鼠一样上蹿下跳,不停地遮挡他的视线,祁璟宴略带嫌弃地伸手,把小男孩往旁边扒拉了一下。 没想手上力道没控制好,一下把屹儿给扒拉倒了,看着突然呆呆趴在地上的屹儿,他又连忙拎着人家领子,把人给提起来放好。 屹儿气死了,攥起小拳头就在自家坏蛋哥哥胳膊上擂了两下,擂完不解气,又跑到他背后,在他背上捶了两拳,这才算出了心中恶气。 随即又绕到阿凝旁边,接着蹦蹦跳跳,跟着阿凝一起:“哈哈哈~” 见屹儿这样,孟羽凝越发笑得停不下来。 祁璟宴单手撑着下巴,顶着一脑袋卷发,嘴角含笑,静静看着状若癫狂的一大一小。 一直等到那姑娘笑够,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停下来,他才幽幽开口:“阿凝,我这样子实在没法出门,得劳烦你帮我洗个头了。” 说着,转头看向窗外:“此刻阳光正好,你先去吃过早饭,就在院中帮我洗吧。” 孟羽凝正双手拍着笑得发酸的脸颊,一听这话,呆住了:“啊?我洗?” 第55章 祁璟宴点头:“劳烦阿凝了。” 孟羽凝想了想, 洗个头而已,也不是啥大事,于是点头:“那行, 那吃完飯就洗。” 说着从帐子里出来,拿上衣服去了西耳房改成的净房,洗漱更衣, 收拾妥当之后, 回来把头发梳好, 看向祁璟宴和屹儿:“殿下和屹儿吃过早膳了吗?” 屹儿摇着小腦袋:“没吃, 屹儿和哥哥等阿凝一起。” 孟羽凝便拉着屹儿一起去推輪椅:“好,那咱们一起去吃飯。” 祁璟宴却拉住她的手腕, 把她拉到身旁, 将手里那根白色发带放到她手上:“阿凝先帮我把头发束起来吧, 实在不好这样出门。” 屹儿从輪椅后绕到輪椅前面, 歪着小腦袋看了看哥哥,用手比划了个大小:“哥哥的头好大。” 孟羽凝本来就在憋着笑, 一听屹儿这话,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祁璟宴幽幽看她一眼。 孟羽凝忙收敛笑意:“好, 我帮殿下绑起来。” 转身去梳妆台那里拿了把木梳过来, 给他把头发仔细梳順之后, 在腦后用发带扎了个高馬尾, 转到前面打量一番,满意点头:“风度翩翩,就这样。” 正想去推轮椅,就见小屹儿不知什么时候,也把他的蓝色发带给扯了下来,踮着脚尖往她手里送:“阿凝, 屹儿也要风度翩翩。” 祁璟宴:“……” 孟羽凝笑着说好,接过屹儿手里那根蓝色发带,那还是在江上飘着的时候,她去集市上给屹儿买回来的,那之后屹儿就经常选这根来用。 她把屹儿抱起,侧着放在祁璟宴腿上,用梳子慢慢给他梳順头发,随后给扎了个和祁璟宴一样的高馬尾,也转到他面前,抱着胳膊打量半天,认真点头:“风度翩翩。” 屹儿便拍着小手笑了,对着哥哥得意地抬了抬小脸。 祁璟宴无奈摇头,单手拎着他脖领子,把他提到地上放好了。 “走喽,吃早飯去了。”孟羽凝推着轮椅往前走,屹儿跑过来一起用力推:“阿凝,屹儿帮你。” 为了方便祁璟宴的轮椅进出,早在他们住进来第一天,穆云就带人把屋内的门槛全都锯掉了,所以一大一小毫不费力地把轮椅推了出去。 见几人出来活动,穆云去喊了穆九几人进来继续打床,今天再收收尾,打磨打磨,新床就可以投入使用了,孟羽凝挺高兴,对着朝他们行礼的穆九说:“辛苦你们了,今儿晌午我做好吃的。” 穆九几人笑着拱手,恭敬道:“多谢孟姑娘。” 等几人进屋,孟羽凝一转头,就见穆櫻和穆梨两人正笔直笔直站在院门口,见她出来,齐齐抱拳朝她行了一礼,随后又站直了。 孟羽凝好奇看向祁璟宴,小声问:“殿下,穆櫻和穆梨在做什么?” 祁璟宴看了一眼,说:“值守。” 大早上的,院门口阳光正足,连个遮阳的地方都没有。 孟羽凝和祁璟宴打着商量:“殿下,这宅子里都是咱们护卫兄弟们,没什么坏人,她们不用一直在那站着吧?” 祁璟宴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闲适地靠在轮椅上:“她们是阿凝的人,阿凝自己做主便是。” 孟羽凝可不敢这么认为,往后大家分开,穆櫻和穆梨自然是要跟他们回京的。 但那是以后的事了,现在既然两人归她管,那她就给她们调整一下她们的工作内容,便对她们招手:“穆樱,穆梨,你们过来。” 两人应声,快步走过来,一拱手:“姑娘,有何吩咐?” 孟羽凝:“往后我不出门的时候,你们俩就自由活动,不用在门口站着。” 穆梨下意识又看向祁璟宴,穆樱看了她一眼,用眼神提醒她们的主子现在是姑娘,穆梨便把头转回去,两人齐声拱手应:“谨遵姑娘吩咐。” 孟羽凝有心说不用总行礼,可一想穆云他们虽然和祁璟宴相处起来很是随意,但礼节上从不逾矩,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见她们还在那站着,孟羽凝决定给她们找点儿事:“穆樱,你先去看看秋莲身体怎么样了,看看昨儿汤神医给她开的药,她可按时吃了。” 随后又看向穆梨:“穆梨,你去看看孟金她们在忙什么,让她们把我和两位殿下的早饭端来,再烧一锅热水,待会儿殿下要洗头发。” 两人应是,转身走了。 昨儿大家都安頓好之后,她想着祁璟宴和屹儿的身份,还有沿路那些刺杀,便存了个防人之心。 她跟孟金四人,还有秋莲都特意叮嘱了,说这个主院住着两位殿下,未免冲撞了,不喊她们的时候,她们不要随意进来。 但穆樱和穆梨是祁璟宴的人,两人和穆云他们一样,有着他们自己的一套规矩,她便没同她们说什么。 不多时,穆梨带着孟金和孟银两人,端着几个人的早膳进来,按照孟羽凝的吩咐,就擺在了院中新搭的凉棚下的桌上。 等擺好饭菜,孟金两人局促地站在一旁:“姑娘,这院子里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孟羽凝往正屋指了指:“今天帐篷用不上了,你们进去拆了吧,屋子里整理整理,净房里也收拾一下,里面有换下来的衣裳也洗了晾上吧。” 两人应是,转身进了正屋去忙活。 孟羽凝推着祁璟宴到桌前坐了,又把屹儿抱上他的高椅,随后自己在两人中间坐下,开始吃起早饭。 今儿早上还是穆山他们做的早饭,有鸡蛋羹,千层饼,还有飘着一层米油的小米粥,外加两碟小咸菜。 屹儿端着碗,拿着勺子小口小口吃着鸡蛋羹,孟羽凝盛了一碗小米粥,就着小咸菜吃着,祁璟宴也盛了一碗小米粥慢慢吃着。 祁璟宴吃了一碗小米粥,就放下碗筷,用帕子擦了嘴,说道:“过几日安頓得差不多,府里还要再买些下人进来,到时阿凝来掌眼。” 孟羽凝一口粥差点儿呛着:“我不行吧。” 穆梨忙去倒水,却被祁璟宴抢先一步拿起了茶壶,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孟羽凝面前:“喝口水。” 穆梨的手停在空中顿了一会儿,默默收了回去。心道自己出手的速度实在是比殿下差远了,日后还需勤加练习才是。 孟羽凝手里端着粥碗,便就着祁璟宴的手喝了一口水,这才又说:“殿下,选人这么大的事,我怕看走眼了,回头招了不该招进来的人,那就麻烦了,要不还是殿下来吧。” 要说这天底下什么差事最是难办,莫过于选人、用人、管人这一件了。劳心费力不说,稍有不慎,还要落得个里外不是人。 尤其是慎王殿下的府邸,那更是半分马虎不得。要是一个不慎看走了眼,招进来个细作眼线什么的,以她这孟家女的身份,到时候她便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祁璟宴指尖輕抚茶盏,慢条斯理地转着杯沿:"无妨,届时让穆云从旁协助。你只管挑些合眼缘的,其余自有他把关。"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99章 一听不用自己全权负责,孟羽凝顿觉压力小了,点了点头,“那行吧,我会用心去看。” 她低头吃了一口粥,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丑话说在前头:“但是殿下,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吧,没什么脑子,看不出别人心里的彎彎绕绕,万一我看走眼了,回头你可不能怪我哦。” 祁璟宴见她这番小心翼翼把自己摘出去的模样,忍不住輕笑出声:“好,不怪你。” 孟羽凝便放下勺子,伸出一根小手指到他面前:“那咱们拉钩。” 祁璟宴见她经常和屹儿这般玩,便笑着伸出小手指,和她拉了拉。 屹儿在一旁,探着小脑袋说道:“拉钩一百年不许變哦。” 祁璟宴看着孟羽凝:“不變。” 孟羽凝偷偷拍了一下屹儿的腿,屹儿瞬间领会,又补充道:“变了是小狗哦。” 孟羽凝不说话,抿着嘴看着祁璟宴,想看他怎么答。 祁璟宴把孟羽凝在桌子底下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忍不住笑:“好,变了是小狗。” 孟羽凝这才放下心来:“回头我让穆樱穆梨,还有孟金她们都陪我一起去。”人多显得气势足些。 祁璟宴自是说好,又笑着说:“若是还不够,可以把穆江穆山他们全都喊上。” 孟羽凝忙摆手:“那不用了。”两人手提武器,往那一站,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别把人都给吓着了。 孟羽凝和屹儿又吃了一会儿,便放下了碗筷。 孟金两人收拾完屋子,端着两盆要洗的衣裳走了出来,见这边吃好了,便先过来把桌子收了,这才提着食盒,端着那两盆衣裳出了院子。 两人刚走,就见孟珠和孟玉用一根木棍抬着两个木桶出现在门口,两人站在那里没敢进,孟羽凝瞧见,赶紧招手:“抬进来吧。” 两人抬着水桶走近,孟珠说:“姑娘,一桶是热水,一桶是冷水。” 孟羽凝四周看了一圈,最后指了指亭子下,问祁璟宴:“殿下,这会儿热起来了,咱把这桌子往旁边挪一挪,就在这凉亭下洗吧?” 祁璟宴点头:“听阿凝的。” 于是孟羽凝就指挥大家把桌子搬到一旁,随后又跟在不远处候着的穆云说:“穆云,咱府上有竹榻吗?” 穆云:“有的,孟姑娘稍等。”说着出了院子,不一会儿,搬了张竹榻回来,摆在了凉亭下。 孟羽凝说:“孟珠,孟玉,这里先用不上你们,你们俩去厨房,跟穆山说,我晌午要做糯米鸡,一个糯米鸡大概用、大概用……” 孟羽凝在脑子里快速计算着。 古代的斤两,每个朝代的规定都不同,这里的一斤是十六两,她之前估算过,这的一斤,大概相当于后世的六百克左右,而做一个糯米鸡,大概要用到一百克的生糯米,也就是相当于大约三两的样子? 算不明白,算了,大一点,小一点,都不影响吃。 于是说:“一个糯米鸡差不多要用三两糯米,让穆山算着咱们的人,把糯米泡够了,宁肯多泡点,别到时候不够吃。” 孟珠点头:“是,奴婢记下了。” 孟羽凝又说:“再让穆山杀上十只鸡,把能剃下来的肉都剃下来,剩下的鸡骨架也别扔,回头做炸鸡架。” 本来做糯米鸡要用鸡腿肉的,但是人太多了,要是都用鸡腿的话,那不知道要杀多少鸡了。 想着又吩咐:“再让穆山把之前从山里带来的幹蘑菇泡上一些,回头也要用。” “还有我看厨房里有新买的幹虾仁,也泡上一些,再让穆山去买些瑶柱回来。” 孟珠和孟玉一一应是,用心记下。 孟羽凝想了想:“哎呀,还有最重要的荷叶。” 说着扭头看向祁璟宴:“殿下,待会儿我能出去摘荷叶吗?” 她们那天晚上来这边的时候,她瞧见不远处路边有一片荷塘来着。 屹儿忙抱住阿凝的腿:“阿凝,屹儿也去摘荷叶。” 孟羽凝摸着屹儿的小脑袋,看向祁璟宴。 祁璟宴点头:“待会儿我陪你们一起。” 于是几人便愉快地决定了。 孟珠和孟玉去厨房传话,顺便帮忙。 看着脚步轻快离开的两人,孟羽凝不禁由衷感叹,有了帮手,生活轻松多了。今天早上她还什么都没幹呢,所有事情就都有了着落,这样的日子挺好的。 等她们走后,孟羽凝让穆云帮着把祁璟宴扶到竹榻上躺了,找了个高度合适的凳子来,摆在他头上的位置,把水盆摆在凳子上,随后自己找了个小板凳在那坐了。 穆梨在一旁添水,孟羽凝把两边袖子都撸起来,试了试水温,又让加了点冷水,这才把祁璟宴的头发拆开,放在水里。 屹儿趴在榻边,两只小手托着小脸蛋,静静看着。 孟羽凝用手撩水,把祁璟宴的头发都打湿,随后拿了先前在集市上买的,说是用侧柏和皂荚制成的洗发皂,用手在上面搓了搓,随后抹在祁璟宴头发上,两只手顺着头发揉搓,搓出一手细腻的白色泡沫。 见搓出泡泡来,屹儿待不住了,让穆梨帮他把袖子挽到肘弯上,也去洗发皂上搓了几下,随后在自家哥哥头发上抓来抓去,很快也抓住泡泡来,小家伙就忍不住咯咯咯笑出声来:“阿凝,好玩。” 孟羽凝教他:“屹儿你像我这样搓,这样搓出来的泡泡更多。” 于是一大一小就在祁璟宴脑袋上研究起如何搓泡泡才能更多,研究了一会儿,竟然比起赛来,看谁搓得多。 祁璟宴嘴角上弯,视线越过凉棚边沿,看向碧蓝的天空。 穆云在不远处站着,看着这一幕,他一脸的一言难尽。 今天早上他听到殿下喊他,便进门去,结果一进去,就见殿下顶着一头蓬松乱发。 他吓了一跳,忙过去问殿下的头怎么了。 殿下淡淡扫了他一眼,示意他少大惊小怪,随后嘴角含笑,往帐子里看了一眼。 他没敢往帐里看,但也知道殿下是在看孟姑娘,便知道,殿下那鸡窝一般的头发,乃是孟姑娘的杰作。 他嘴角抽了抽,暗道自家殿下在孟姑娘面前,可真是一点亲王的样子都没有啊。 瞧瞧瞧瞧,他没说错吧,现在孟姑娘和小殿下都在殿下头上玩起来了,殿下还躺在那一副闲云野鹤般悠然自得的样子。 这可真是,没眼看呐。 他觉得眼睛有点疼,于是仰起脖子,看着天上的飞鸟。 陪在一旁的穆梨,还有刚从秋莲那回来的穆樱同样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两人悄然走到穆云身边,低声问:“我们姑娘在殿下面前,一向如此随性?” 穆云一副老神在在:“这才哪到哪儿,且瞧着吧。” 孟羽凝带着屹儿把祁璟宴的头发从里到外搓了个遍,两人玩够了,才喊穆樱和穆梨换了两回干净的水,把他头发清洗干净了。 随后又把祁璟宴扶到轮椅上坐了,把他推到太阳底下,她一边给他慢慢梳头发,一边让太阳把他头发晒干。 初夏的日头有些毒辣,不多时,孟羽凝摸着祁璟宴的头发感觉都要晒冒烟了,便又把他推到凉亭下,和屹儿一人拿了一把蒲扇,对着他一顿猛扇。 好一番忙活,祁璟宴的头发终于干了,这回恢复了往日的顺滑。 孟羽凝便给他重新扎起来,于是一行人按照先前商量好的,浩浩荡荡出门去摘荷叶。 这还是自从那天傍晚住进来,孟羽凝头一回出来大门外好好逛逛,这一逛才发现,这个前朝御南王府邸的周围,和没拾掇前的院子一样,可真荒凉啊。 第56章 这座府邸地处苍海郡東侧, 再往東行大约七八里,便是大海。 自王府至海边的大片土地,昔日皆为御南王府的封地, 周遭人烟稀少,并没有什么百姓居住。 后来御南王兵败被斩,御南王这个人, 包括任何和他相关的東西, 都成了前朝禁忌, 这座府邸更是成了人人避讳之地, 久而久之,这一片便荒芜了下来。 后来改朝换代, 新朝新气象, 大兴首任沧海郡郡守将整座城池西扩, 也就是往內陆移了数十里。 自此, 这片土地愈发荒寂,除了偶尔有途径的渔民踏足, 几乎不见人影。 出了王府大门,左轉, 往前走上了一里地左右, 是一片野生的荷塘。 当然, 最开始或许不是野生的, 奈何岁月流轉,无人打理,终究沦为野趣横生的荒塘。 荷塘边芦苇丛生,野草疯长。 水面上铺满层层叠叠的荷叶,碧浪翻涌,郁郁苍苍。 众人站在荷塘边上, 一时不知如何下手。 屹儿指着荷塘里偶尔现出的几朵粉红,高兴地拍着小手:“阿凝,花花,有花花。” 孟羽凝笑着点头:“好漂亮的花花。” 她吹着微风习习,看着硕大的荷花池感叹道:“这要是清理出来,没事的时候,划条小船到荷塘里来捞鱼,摘花,不知道有多惬意。”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00章 祁璟宴听着她的话,隨后看向穆云:“回头讓人打理出来。” 穆云拱手:“是。” 孟羽凝面露惊喜:“那顺便把这池塘边上的路也修整一下,到时候吃过晚饭,推着殿下出来散散步也方便。” 现在的路上都是泥土和石子,推着祁璟宴过来的时候,一路不知道卡住了多少回。 穆云再拱手:“是,属下记住了。” 眼下荷塘边上全是荒草野藤,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孟羽凝就讓跟着来的穆风和粟央两个年纪小的去摘一些荷叶回来。 没想她这话音刚落,不光穆风和粟央动了,穆江,穆樱,穆梨,还有另外几个护衛也都动了。 就见他们一个个翩然而起,腳尖在荷叶上轻轻一点,衣袂翻飞间,每人手里就已经掠了一把碧绿的荷叶回来,争先恐后送到孟羽凝面前。 粟央笑着问:“孟姐姐,这几片叶子够大吗。” 穆风把他挤到一边:“孟姑娘,我摘的这几片叶子都是嫩的。” 穆樱和穆梨的放到一起:“姑娘,这些够吗?” 穆江更狠,直接用薅的,有几个荷叶下面还带了藕带出来,上岸一看大家都没有带着下面那一节,他便摘下来,抬手就想撇回荷塘里。 孟羽凝忙喊住他:“别扔,别扔,这可是好東西。” 孟姑娘口里的好东西,那肯定就是说好吃的,穆江纳闷地打量着手里那节白色的根一样的东西:“这东西能吃?” 孟羽凝连忙伸手接过:“这是藕带,不光能吃,还很好吃,晌午咱们炒个酸辣藕带。” 屹儿踮着腳尖,扒着阿凝的手:“阿凝,屹儿要看看。” 孟羽凝把藕带递给他:“屹儿仔细观察一下,看看这藕带有什么特别。” 屹儿拿着藕带慢慢打量,“阿凝,好像毛笔。” 说着,举着手里那根藕带,把尖头往水里沾了沾,隨后拿起,蹲在地上写字,藕带有些软,他把手往前挪了挪拿短一些,费力写了个字出来,欣喜道:“阿凝,你看,我写的字。” 孟羽凝一看,笑了,屹儿写的竟然是个“凝”字。 她伸手摸摸屹儿的头,伸出拇指在他臉上点了个赞:“我们屹儿真棒。” 屹儿便笑着靠进阿凝懷里。孟羽凝抱起小娃娃,对穆江说:“这几根刚够炒一盘,得再去薅点出来。” “好嘞。”穆江把手里的那把往地上一放,起身就又跃入池中。 看着他那么大的块头竟然在荷叶上轻松腾挪跳跃,孟羽凝震惊不已,暗自感叹原来轻功是真的啊。 可穆江这回运气不好,连着拔了几根荷叶,都没见着藕带。 他有些无奈地看向岸上,举着一个荷叶顶在脑袋上,一臉茫然:“孟姑娘,没有了啊。” 见他长得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却总是憨憨的,孟羽凝忍不住笑了,她往前头不远处一个刚长出来还卷着的荷叶说:“你要找‘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这种,这种底下才是藕带。” 穆江应好,奔着嫩的荷叶去了,伸手到水里一薅,果然拔出来一根藕带,他哈哈笑了:“真有。” 见他成功薅出来,一旁看热闹的护卫们一拥而上,全都飘到荷塘上去了。 祁璟宴在嘴里低声咂嚒着:“小荷才露尖尖角。” 说着对穆云招了招手,穆云弯腰,附耳过来:“殿下?” 祁璟宴的声音微不可闻:“先前让你查的那个叫白居易,可有眉目?” 穆云:“已经着人去查了,还没有消息传来,可要催催?” 祁璟宴擺了下手:“不急。” 穆云又低声说:“孟姑娘的外祖家,也已经派人去查了,一旦有了消息会立马来报。” 祁璟宴微微颔首,还是那句话:“不急。” 两人在这边低声说着话,孟羽凝和屹儿两人正在岸上给荷花池上飘来飘去的护衛们加油助威。 听到两人的大呼小叫,祁璟宴抬头看去,就见阿凝和屹儿面前擺了好多堆藕带,穆江,穆风他们一群人,飞来飞去,不时地往岸边送上一把。 这边穆江刚轉身离开,穆风就从他那堆抓了几根放在自己那一堆,没想穆江回头抓了个现行,两人登时就在池塘上扭打起来。 你一拳,他一脚,一个不慎,齐齐跌入水中,再站起来,一人顶了一脑袋的泥水,在那傻呆呆站着。 屹儿笑得直蹦,小奶音都劈了叉:“哈哈哈,泥巴人。” 大家伙也都笑得不行,孟羽凝一边笑,一边伸手搂着蹦个不停的屹儿,生怕他也滚进荷塘去。 被笑话了,穆江和穆风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在水里淌着走,顺水摸鱼去了。 粟央见状,把手里的那把藕带送到岸上,也踏着荷叶,追了过去:“我也来捉鱼。” 穆樱穆梨和其他几个护衛一直老老实实拔着藕带,很快,孟羽凝和屹儿面前就已经堆了高高一大堆了。 孟羽凝对着大家喊:“够这顿吃的了,这东西现吃现摘才好,摘多了不新鲜了。” 屹儿也喊:“够了够了。” 于是除了穆风粟央和穆江,其他人都返回岸上,从岸边拔了一些野草,扭成绳子,把藕带捆起来,几个护卫兄弟一人提了两捆,全提在了手里。 孟羽凝牵着屹儿,看向祁璟宴:“殿下,咱回吧。” 祁璟宴点头,“你和屹儿先走。” 孟羽凝说好,牵着屹儿的小手,带着她往回走,穆樱和穆梨空手跟上,提着藕带的护卫门也跟着一起往回走。 等一行人走远一些,祁璟宴才指了指荷塘不远处的一朵还未开的荷花,同穆云说:“你去摘些荷花回来,要那种将开未开的。” 穆云一脸我懂的笑容:“殿下是想送给孟姑娘吧。” 祁璟宴淡淡看他一眼。没说话,意思却很明确,让你摘你就摘,废什么话。 穆云不敢再笑,飞身跃起,奔着荷塘中一朵朵荷花而去,直到懷里快抱不住,这才返回,把那一大束荷花送到自家殿下怀里:“殿下,可够?不够属下再带着兄弟们去摘一些。” 祁璟宴:“够了,这花新摘的才鲜艳,今天都摘完了,明天摘什么。”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熟悉呢,这好像是孟姑娘刚才说藕带的话吧。穆云在心里腹诽着,可也不敢说出口,推着輪椅往回走。 祁璟宴看着前头那身淡绿色的身影已经进了王府刚刚修好的大门,催促道:“快着些。” 刚好輪椅轮子卡在一个小石头上,穆云一时没推动,一听这话,知道自家殿下是要追上孟姑娘,给人家去送花。 这事影响殿下心情,可不能耽误分毫。 穆云想了想,转回头,对跟在后头的一个护卫兄弟招了招手,又指了指轮椅,那名护卫上前,和穆云一起,一左一右抬起轮椅就跑:“殿下坐稳了。” 祁璟宴:“……” 孟羽凝回了府中,正带着大家往厨房去,就听身后咚咚咚,有人在猛跑。 她忙牵着屹儿转身,就见穆云他们抬着祁璟宴飞奔而来,她脸色一变,忙迎上去问:“怎么了,可是又有刺客?” 正把怀里的花往外拿的祁璟宴:“……” 屹儿个子小,先看到了哥哥怀里那一大捧漂亮的荷花,他拽了拽孟羽凝的手,小手往哥哥怀里一指:“阿凝,好多花花。” 祁璟宴顺势把那一捧荷花送到孟羽凝面前,笑着说:“阿凝,送你。” 孟羽凝刚才本来打算让穆樱帮她摘几朵的,后来大家忙着摘藕带,再后来穆风他们掉水里,就把这茬给忘记了。 此刻她看着那一大捧含苞待放的粉色荷花,眉眼弯弯,伸手小心接过:“殿下,谢谢你,我很喜欢。” 她开心的同时,又有一些感动。 书里的祁璟宴,对这些花花草草的东西可是丝毫不感兴趣,他穿的衣服,住的屋子,全都是死气沉沉的。 没想现在,他竟然会想起给她送花来,这是不是说,他现在开始热爱生活了,以后也不会那般孤零零死去了。 见阿凝声音甜甜的,笑容也甜甜的,跟他说她喜欢他送的花,祁璟宴脸上笑容慢慢漾开:“喜欢便好,改日我再给你摘。” 穆云抬头望天。这花明明是他摘的好吧。 孟羽凝笑着点头:“那我先把这花送回房去,找瓶子插好,免得蔫了。” 祁璟宴点头:“去吧。” 孟羽凝便抱着花,带着屹儿往主院走,可回到屋子,翻箱倒柜也没能找出一个花瓶来。 她去柜子那,把太后娘娘那本随货物一同送来的账册找出来,递给穆樱:“穆樱,你过一遍,看看有没有花瓶什么的。” 穆樱接过,快速翻阅账册,翻完之后摇头:“姑娘,没有花瓶,都是些珠宝首饰,衣料皮毛,药材书籍,文房四宝什么的。” 孟羽凝一想也是,兄弟俩的命都快没了,太后娘娘自然要送一些实用的东西来,怎会送花瓶那等装饰物。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01章 “那就找个木桶吧,先放着,明儿咱们去集市上看看,买几个花瓶回来。” 穆樱应好,出去找了个干净木桶,装了半桶水提进来,孟羽凝把花放进去,刚刚好装满,绿杆粉花,原木色的木桶,还挺有田園风味。 孟羽凝把木桶摆到临窗桌上,笑意盈盈摆弄了好半天,这才作罢。 屹儿站在椅子上,趴在桌子边,双手托着小脸蛋:“阿凝,你喜欢花花?” 孟羽凝伸手点点他的小鼻子:“花花这么好看,谁不喜欢呢。” 屹儿认真点头:“屹儿记得了,阿凝喜欢金子,还喜欢花花。” 见小娃娃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孟羽凝忍不住笑出声,抱起小娃娃往外走:“不管阿凝喜欢什么,都最最喜欢我们屹儿。走喽,咱们去厨房做好吃的去。” 于是几人便又奔着厨房去。 祁璟宴没有回院子,跟着穆云在院中转着,穆云把最近从各地得来的消息一一汇报。 随后又把府里各处用地的规划图拿出来,详细汇报这座临时的慎王府的修整计划。 祁璟宴听完,大部分都点头同意,最后一处改了:“后院那棵榕树那里,修个花園,在花园旁,再修一个院子。” 穆云好奇:“殿下想修个什么样的院子,作何用途?” 祁璟宴:“给阿凝修的,她一直想要个自己的院子。” 穆云:“可是殿下,那回头院子修好,孟姑娘要搬过去怎么办?” 他不理解,自家殿下这样,就感觉已经片刻离不开孟姑娘似的,这怎么还给她单独修院子呢。 祁璟宴:“……届时再说。” 穆云:“好,那属下回头就找匠人来,量了尺寸先画图纸。” 祁璟宴:“图纸我来画吧,这几日便给你。” 穆云点头说好,又说:“殿下,最近道上的消息,您这颗头,最近又涨价了。” 祁璟宴好整以暇:“涨到多少了?” 郁逍从不远处月亮门处转出来,冷哼一声,接话道:“已经涨到黄金两万两了。” 随即幸灾乐祸道:“云舟,我在琢磨,要不我拿你这颗头,去换了那两万两黄金来,回头咱们对半分?” 祁璟宴抄起手边刚才穆云给他的府內用地规划图,卷成一卷,朝郁逍丢过去:“先拿出五千两来,帮我把这宅子整饬了。” 第57章 郁逍伸手接过那卷纸, 随手撇回去,当即炸毛:“慎王殿下,你不要太过分了啊, 薅毛不能可着一只羊来薅吧。” 祁璟宴接过:“可一只薅更顺手些。”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郁逍抬脚,作势要踹,可最后也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伸手又从祁璟宴手里夺回那张纸:“行行行, 先让你薅着, 回头连本带利都给你记账本上。” 说完转身, 看向郁严,就见郁严也跟着大家一起咧着大嘴笑得开心, 他顿时来气, 抬腿就踢了他一脚:“没用的东西, 就知道傻笑, 还不拿出来。” 郁严也不躲,不轻不重挨了一脚, 嬉皮笑脸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双手交到祁璟宴身旁的穆云手里。 随即朝着祁璟宴一拱手:“殿下, 这是一万两, 我们小侯爷让准备的。” 穆云双手接过银票, 笑着看向祁璟宴:“殿下?” 祁璟宴笑着点头, “既然是小侯爷的一片心意,那便收着吧。” 郁逍见他连客气都不客气一下,忍不住翻了白眼,自己找了块阴凉的地方坐了,拿着那张府邸规划图当扇子扇风:“你这破烂宅子,几时才能修好?” 祁璟宴:“快则一月, 慢则一年半载。” 郁逍:“就不能快点?” 祁璟宴:“不急。” 郁逍:“你是不急,可我急啊。” 祁璟宴:“你急什么?” 郁逍:“当然是急着回京,我想等你这里修好,过来住两日再走。” 祁璟宴问:“你几时回?” 郁逍:“頂多再待个三五日。” 祁璟宴:“那你住不上了。” 郁逍气结,捂着心口,一脸心痛状:“祁云舟,我都要走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伤人心?” 他本想在离开之前,跟好友来个抵足夜谈,说些掏心窝子的话,结果没想这人半分熱忱都没有。 祁璟宴搖搖头,一脸嫌弃地摇着轮椅,转身就走。 郁逍追上去,推着轮椅,叹了口气,说道:“云舟,我是真的要走了。” 祁璟宴也轻轻叹了口气:“下回再见,不知又是何年何月。” 郁逍:“少说丧气话,祁云舟,我只等你三年,三年之內,你要是不回京来找我喝酒,我就跟你割袍断义,彻底绝交。” 祁璟宴望着路边那一排桂花树,沉默良久,才开口:“好,最多三年。” --- 后厨房,蔡月昭带着拂冬和元青找到这里来的时候,就见孟羽凝正带着一大帮人在忙活。 她凑过去:“阿凝,你在做什么好吃的?” 一听到她的声音,孟羽凝便笑着抬头:“阿昭姐姐,你今天怎么这时候才来?” 蔡月昭:“闲来无事去集市逛了逛,见一家瓷器店的东西还不错,我很喜欢,就给你買了些回来用。” “店家这会儿正在打包裝车,晚些时候直接送到你这来。” 孟羽凝不知道说什么好,去洗了手,拉住蔡月昭的手:“阿昭姐姐,你不要总是给我買东西,我这里都够用了。” 蔡月昭:“你跟我客气什么,我就是看到喜欢的东西就想买下来,不是特意为你买的,不信你问拂冬和元青。” 拂冬在一旁帮腔:“是啊孟姑娘,我们姑娘没事就爱买东西,府上至今还有一大堆没什么用的玩意在那堆着呢。” 元青也跟着在一旁点头,还用两只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圈,没用的东西这么多呢。 孟羽凝被几个人逗笑,也不再推辞,“那就謝謝阿昭姐姐。” 蔡月昭指着台子上摆着的一盆盆蒸好的糯米,还有几个木盆里裝着的一大摞碧绿的新鲜荷叶,好奇问:“这些荷叶是要做什么?” 屹儿正举着一大片荷叶,遮在头上当伞,闻言晃了晃手里的荷叶,仰着小脑袋,抢先答道:“阿凝要用荷叶做糯米鸡,这都是我们刚刚去摘的。” 蔡月昭闻声低头,这才看到荷叶底下的小娃娃,忍不住笑了,忙带着拂冬和元青朝着屹儿行禮:“见过十七殿下。” 屹儿抬抬小手,像个小大人一般沉稳从容:“阿昭请起,不必多禮。” 蔡月昭笑着谢过,屹儿便頂着他的荷叶伞,溜溜达达到一旁玩去了。 蔡月昭凑近孟羽凝,小声感叹说:“阿凝,小殿下说‘免礼’时的气度和模样,简直和慎王殿下如出一辙。” 孟羽凝也觉得好笑,低声回:“屹儿和殿下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两人又整日待在一起,能不像嘛。” 屹儿好像听到阿凝说自己,便顶着个荷叶跑回来,扯着阿凝袖子拽了拽:“阿凝,你喊屹儿吗?” 孟羽凝摸摸他的小脸蛋:“没呢,阿凝说待会儿做好了糯米鸡,要让我们屹儿先尝。” 屹儿点头:“屹儿尝菜菜。” “好。”孟羽凝笑着说,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灶间燒了火太熱,屹儿先到外头去玩好不好。” 屹儿也觉得热,便点头说好。 孟羽凝直起身:“穆樱,穆梨,你们陪着小殿下。” 站在不远处的穆樱穆梨应是,陪着小殿下往外走。 屹儿走了两步,又转身跑回去拿了两片大荷叶,递给穆樱穆梨一人一片:“给你们做伞。”两人道谢接过。 于是,三人便一人顶着一片荷叶,到院子里遛弯去了。 见时辰也不早,孟羽凝便招呼大家接着干活。 蔡月昭撸起袖子去洗手:“那我也来试试。”她一洗手,拂冬和元青便都跟着一起去洗手。 孟羽凝笑:“还要等一会儿,没那么快,还得先准备配料。” 她指着那两大盆荷叶:“孟金,你们几个把那些荷叶的叶柄剪掉,再裁成筷子那么长的正方大小,剪好之后,洗干淨,放锅里燙一下就撈出来。对了,水里倒一点油,这样叶子燙出来才不会变色。” 孟金几人应是,随后几人抱着装荷叶的木盆到院中凉棚下的桌子上去拾掇。 孟羽凝扎上围裙,让一个護衛起锅燒油,等油烧热,锅里放入切好的葱姜蒜,爆炒出香味,把切好拿酱汁腌好的鸡肉倒入锅中大力翻炒。 见她柔弱弱弱,蔡月昭豪迈地说,“让我来。”随即接过铲子,咔咔炒起来。 怎料,第一次下厨的蔡大小姐,一时没掌握好力道,也没使对方向,炒了两下,就把锅铲的柄给折断了,她拿着铲柄一时呆住:“这铲子,怕不是豆腐做的吧,咋这么不结实呢。” 孟羽凝笑得不行,把锅里那半截铲子捡出来,“阿昭姐姐,你还是别炒了,我怕待会儿你把我锅给捅漏了,那我这一锅鸡肉就都得掉灰里了。”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02章 想象一下那个场景,众人哄笑出声,拂冬上前,笑着拉自家姑娘:“姑娘,咱还是别帮倒忙了,不然今儿怕是没得吃了。” “那行。”蔡月昭尴尬地笑笑,拿着铲柄,把地方让开了。 穆山另外拿了一把铲子过来,“孟姑娘,我来炒吧。” 孟羽凝笑着说好,穆山就赶紧在锅里翻炒起来,不多时,所有鸡肉外面都变得金黄微焦,便撈出来装进大盆中。 随后洗锅,重新烧油,孟羽凝又指挥穆山按照刚才的方法,把泡发好的虾仁,蘑菇,还有瑶柱全都炒了一遍,最后加入汤汁炖煮一会儿,汤汁收干就捞出来晾着。 孟金她们已经把荷叶都处理好了,在外头新打的井边洗干淨,端了进来。 另外两口锅里的水也被護衛们烧开,孟金和孟银端着荷叶走过去,先往锅里加了一勺油,等水再次沸腾,就把荷叶几片一起放进去烫,稍微烫一会儿,等荷叶变软,便用长筷子配合笊篱捞出来。 如此这般,把所有荷叶都烫完,也已经是两刻钟之后。 这边荷叶烫好,孟羽凝已经招呼大家把外头凉棚下的长桌擦干净,随后把放凉的糯米和配菜都端了过去,准备开包。 孟羽凝估量了一下材料:“咱们两百多人,一人平均两个,也得包上四百多个,还有在这干活的那些工匠,一人也给发一个,算下来得要五百多个,任务繁重,大家一起动手啊。” 众人应好,全都跑去洗手,随后围着长桌,坐的坐,站的站,齐齐看向孟羽凝。 “像这样。”孟羽凝拿来一片荷叶,放在桌上,随后用勺子挖了一点糯米放在荷叶上,用勺子压一压,又归拢成正方形的模样。 再把炒好的鸡肉,还有香菇瑶柱虾仁混在一起的配菜各舀了一些放在糯米上,最后再挖一点糯米,放在荷叶上,压成方才那种方形,再把它铲起来放在配菜上。 “就这样,两层糯米夹一层菜,稍微压一压,再像这样用荷叶包起来,就成了。” 孟羽凝把包好的糯米鸡放在手掌上,展示给大家看。 大家点头表示学会了,随后各自去忙活,虽然都没包过,但这东西也不难,在包过一两个之后,就都上手了。 这阵厨房里有二十多个人,人多力量大,很快,大家就把所有材料都包完了,还剩了一些荷叶,孟羽凝让孟金她们拿去院子里晒起来,留着以后用。 护卫们把所有包好的糯米鸡一层一层摆在蒸笼上,分别架在三口大锅上,灶里加柴,烧水开蒸。 还有一口锅闲着,孟羽凝便又教孟金几个,把先前用酱料腌好的鸡架裹上淀粉,放在油锅里炸成金黄焦脆,等十多个鸡架全部炸完之后,便又把所有鸡架回锅复炸一遍,之后把油捞出,趁着鸡架还热,撒上白芝麻,适量细盐,少许孜然粉,之后出锅。 这鸡架不多,孟羽凝就打算拿来当零食,犒劳大热天在厨房操劳的众人,她让孟金把鸡架全都切成小块,随后端着盘子给大家分了。 蔡月昭主仆三人端着一盘子,围坐在桌子那,啃得不亦乐乎。 孟羽凝端着一盘子,出去找屹儿,听一个修园子的护卫说见到小殿下带着穆樱和穆梨往主院那边走了,她便往主院方向去。 绕过一道墙,穿过一道月亮门,迎面就见一个抱着花苗的人往这边走来。 这两天,府里有不少干活的工匠,孟羽凝也没当回事,往旁边让了让,想让他先过去。 怎料那人却放下花苗,朝孟羽凝拱手躬身行礼,手伸出来的那一刻,快速往她手里塞了一张纸条,随后蹲下去抱起那花苗,快步离开了。 孟羽凝回头去看,就见那人已经转过月亮门不见了身影,而方才那位给他回话的护卫有些紧张地追过来:“孟姑娘,方才那人没冲撞您吧?” ----------------------- 作者有话说:这两天加班,回来的晚,更的少了,周末尽量多更一些哈 第58章 见護衛一臉紧张, 孟羽凝忙说:“我没事,别担心。” 護衛长舒一口气,连日来, 府中工匠进出频繁,他们奉命分散在各处,一边收拾院子, 一面暗中盯着, 严防工匠里混入什么不轨之人, 趁机作乱。 方才他见一个花匠独自往这边搬运花苗, 便盯着他多打量了几眼,那人当即眼神飘忽, 一副紧张心虚的模样。 他想起刚才经过的孟姑娘, 心头一紧, 一时也顾不上那人, 急忙快步追过来看。 好在孟姑娘没什么事,不过他还是说:“孟姑娘, 您去哪,属下陪您去吧。” “不用。”孟羽凝摇了摇头, 又说:“方才那人有些可疑, 你去盯着他, 不过别打草惊蛇, 我去找殿下。” 護衛神色一凛。连孟姑娘都瞧出不对了,那此人必定有问题。越是这样,他越不放心留孟姑娘一人,想了想,吹了声口哨。 很快,穆江从前方不远处现身, 三两步奔过来:“发生何事?” 護衛三言两语把事情一说,穆江点头:“你悄悄跟上去,我陪孟姑娘去找殿下。” 那护卫这才朝孟羽凝一拱手,轉身就去奔着那花匠离开的方向追去。 穆江:“孟姑娘,殿下和小殿下都在前头那个院子里。” “好,那咱们过去。”孟羽凝一手端着装鸡架的盤子,一手拿着那张纸条,毫不犹豫,顺着穆江指的方向,快步往前走,不多时,来到一个距离主院不远的一处院子。 一踏进院子,就仿佛就进入了一片蓝紫色的海洋。 院子靠墙角落有一棵高大的蓝花楹,院子中间的小路两边种了两排紫薇花,木制涼亭上垂下郁郁葱葱的蓝花藤,涼亭外边长满了蓝雪花,所有此刻开着的花都是蓝紫色系的。 屹儿举着一片荷葉伞,正伸着小手指挥穆樱和穆梨到处帮他摘花:“这个好看,摘这个。” 在他脚边,放着个小竹筐,里面已经装了半筐紫色花枝。 祁璟宴和郁逍一个坐轮椅,一个站着,两人一边小声说着话,一边看着屹儿在那跑来跑去地忙活。 孟羽凝攥着手里的纸条,无暇欣赏这温馨美好的一幕,快步走上前去,先招呼小男孩:“屹儿,过来吃好吃的了。” 小娃娃一听有好吃的,便忘了摘花,欢快地跑过来:“阿凝,什么好吃的?” 孟羽凝蹲下去,把手上的盤子送到他面前:“炸鸡架。” 屹儿凑过来闻了闻,笑得见牙不见眼:“炸鸡架好香呀。” 孟羽凝点头,把盤子递给一旁的穆樱:“屹儿先去洗手,再吃好不好?” 屹儿乖乖点头,跟着穆樱和穆梨到院外,找地方洗手去了。 孟羽凝起身,看向祁璟宴,见他正微微笑着看自己。 她走到他面前,把手里攥着的那张纸条往他面前一送,神色严肃道:“殿下,刚才我往这边来,途中遇到一个工匠,他趁一时无人,把这个纸条塞到我手里。” 听闻此言,祁璟宴心头猛然一紧,想到那来路不明之人有可能趁机做出伤害阿凝之举,他眸色骤沉,一把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将人拉至跟前,仔细打量她:“阿凝可曾受惊?” 孟羽凝轻轻摇头:“我没吓着,那人只是递了张字条,什么都没说就跑了。” 穆江上前一步,抱拳請罪:"是属下失职,未能及时护着孟姑娘,方才已经叫一个兄弟暗中跟上去盯着了。” 郁逍臉色也不大好看:“府上这么多护卫,老子也坐镇苍海,寸步未离,这些人竟敢如此肆无忌惮,直接把纸条送进府里来?雲舟,这是瞧不起你,还是当老子是个死的。”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祁璟宴面色越发阴沉,可当他同孟羽凝开口,声音却是温柔的:“这纸条上写了什么?” 孟羽凝忙摆手:“我还没看。” 要刻意避开祁璟宴的人,暗中递纸条给她,再结合她“孟家女”的身份,想来这背后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她是连看都不想看的。 她早已向祁璟宴表明立场,从今往后和孟家一刀两断,所以她想好了,但凡有人鬼鬼祟祟找上门来,她都会第一时间告知祁璟宴,交给他去处理。 这样既不用她为此烦心,又免得引起他的猜疑。可谓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对她这个回答,祁璟宴和郁逍都有些意外,同时又暗中佩服她的果断和坦荡。 祁璟宴打开折成小块的纸条,郁逍站在他一旁,把字念了出来:“明日午时,城西茶萃轩二楼。” 孟羽凝好奇:“殿下,这纸条是谁写的?” 祁璟宴把纸条递给她:“并无落款。” 孟羽凝又问:“那我需要去嗎?” 怕他误会什么,她又解释道:“我与殿下同舟共济,若是殿下需要我协助探查什么,那我自当鼎力相助。” 听着这样的话,祁璟宴心中熨帖,握住她的手:“阿凝,些许小事,无需你出面。”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03章 孟羽凝松了一口气:“那行。”能安安静静过日子,谁又想惹上麻烦呢。 事情说完,她心头一片轻松,把手从祁璟宴手里抽出来:“殿下,那我先回厨房去了,鍋里还蒸着糯米鸡呢。” 祁璟宴微微笑着点头:“去吧。” 孟羽凝脚步轻快地走了,祁璟宴看了一眼穆江,穆江急忙跟上。 望着阿凝的背影,祁璟宴冷下臉来:“穆雲,去查。” 府里发生这种事,是穆雲这个护卫统领的失职,他脸色紧绷,拱手应是,轉身就走。 --- 孟羽凝到了院外,没走多远,就见屹儿坐在路边一棵桂花树下的石墩上,手里拿着一塊鸡架正啃得津津有味。 穆樱端着盘子蹲在一旁,穆梨一手举着荷葉遮在屹儿头上当伞,另外一只手拿着另外一片荷葉接着屹儿吃完的鸡骨头。 孟羽凝笑着走过去:“屹儿,好吃嗎?” 屹儿闻声抬起头来,笑着点点小脑袋:“好吃。” 说着把手里的啃干净的鸡骨头放在穆梨手里的荷叶上,有些骄傲地指了指:“屹儿吃了这么多。” 孟羽凝笑着夸道:“哇,屹儿好能干。” 随即掏出帕子给他擦手:“这个鸡架是炸的,吃多了会上火,今天就吃这么多了好不好。” 屹儿舔了舔嘴唇,点了点头:“好。” 随即歪着小脑袋好奇问:“阿凝,什么是上火?” 孟羽凝温声解释:“上火就是嘴巴痛痛,嗓子痛痛,牙齿也会痛痛,到时候就什么都吃不下了。” 哎,她们大岭南什么都好,就是热气太重了,动不动就上火。 一听那么多地方都会痛痛,屹儿忙紧张地摆了摆小手:“屹儿不要上火。” 说是这么说,又十分不舍地盯着那盘焦香酥脆的炸鸡架:“可是,还剩这么多呀。” 孟羽凝:“剩下的给穆樱和穆梨尝尝好不好?” 屹儿艰难点了点头:“好。” 穆樱和穆梨忙起身谢过,随后一人端着盘子,一人用荷叶托着鸡骨头,站在那里不动。 孟羽凝知道她们刚来还放不开,便笑着说:“你们俩吃完再跟来。”随即牵着屹儿往厨房走。 两人应是,留在原地,对视片刻,才一人试探着拿起一塊鸡架啃了起来,一愣过后,越啃越快。 屹儿走着走着,突然一跺小脚丫:“阿凝,屹儿给你摘了花花的,现在去拿。”说着轉身就要跑。 孟羽凝伸手把小娃娃抱住,回过头去:“穆樱,你们吃完,去把屹儿摘的花拿过来。” 正埋头啃得起劲儿的两人抬起头来,略显尴尬地应是。 孟羽凝挥挥手,笑着说:“没事,不着急,吃完再去。” 屹儿趴在阿凝肩上,又叮嘱:“再多摘一些,把筐子装满哦。” 孟羽凝抱着屹儿往前走,笑着问:“屹儿怎么想起给阿凝摘花花了?” 屹儿弯着眼睛:“阿凝喜欢花花。” 孟羽凝接着说:“所以,屹儿看到那边有花花,就想着帮阿凝摘是嗎?” 屹儿点头:“嗯。” 孟羽凝和小娃娃顶了顶脑门:“我们屹儿怎么这么贴心呀。” 屹儿咯咯咯笑:“屹儿喜欢阿凝。” --- 一行人回了厨房,荷叶鸡也已经蒸好了,灶里熄了火,蒸笼掀了盖子,正放在那散着热气。 孟羽凝上前,用筷子夹出一个,放在盘子里,端到外头涼棚下的桌上去:“屹儿,这个给你尝的,但是要放凉才能吃哦。” 屹儿爬上凳子,两只小手趴在桌上,点着头,乖乖说好。 孟羽凝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让穆江几个在外头陪着,自己进了厨房,去做酸辣藕带。 先将藕带斜刀切成小段,装入盆中,加入清水,再放入少许白醋,防止藕带变黑。 鍋里的油烧热之后,加入葱姜蒜干辣椒爆锅,炒出香味,倒入沥干水分的藕带,大火翻炒片刻,随后加入适量的盐,白糖,白醋来调味,翻炒均匀,加入葱段继续翻炒几下,就可以出锅了。 孟羽凝炒了一锅,剩下的交给穆山他们来炒,不多时,两大盆酸辣藕带就炒好了。 见厨房有新买回来的干紫菜,孟羽凝又教穆山他们做了两大锅的紫菜蛋花汤。 加上穆山他们做的红烧豆腐,清炒菜心,一顿饭就算做好了。 护卫们把给工匠的饭菜分出来,按着人头每人又拿了一个糯米鸡,几人提着,送了出去。 早就有人去喊了祁璟宴他们,这会儿大家都到了,孟羽凝招呼大家把给值守护卫的饭菜都留出来,随后把饭菜都摆在院中凉棚下的长桌上。 大家坐下之后,便热热闹闹开饭。 屹儿还守着他那只糯米鸡,天气太热,还没怎么凉,小男孩急得直舔嘴唇。 孟羽凝看得忍不住笑,递给他一个勺子:“屹儿,你挖一点点出来,这样凉的快。” 屹儿依言照做,用勺子挖了一塊瑶柱带着一点糯米,放在嘴里吃起来,香得小男孩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阿凝,这个糯米鸡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这个糯米蒸软了的。”孟羽凝笑着说,给另一边的祁璟宴也拿了个糯米鸡,还贴心地帮他把荷叶剥开,“殿下也尝尝。” 祁璟宴笑着说好,用筷子夹起一塊糯米放进嘴里,慢慢品尝。 糯米蒸得绵软,入口黏糯,散发着荷叶的清香,吸饱了酱汁,又带着鸡肉和虾仁的香味,吃上一口回味无穷。 他点点头,又夹了一块鸡肉吃了,鸡肉嫩滑,酱香浓郁。 孟羽凝静静等着他吃完咽下,这才问:“怎么样?” 祁璟宴点头:“不错。” 他夸饭菜素来用词吝啬,得他一句“不错”,那就代表很好吃了,孟羽凝开心地笑了。 她转头想去招呼大家也都尝尝,结果就发现一人抱着一个糯米鸡,已经埋头在啃了。 她没忍住笑出声,自己也拿了一个糯米鸡,拆开荷叶,就那么抱着吃起来,咬了一口,眼睛便眯了起来。 自己做的就是合口味,太香了,下回一定记得再加一个咸蛋黄,那就更完美了。 她吃了几口糯米鸡,又热情向大家推荐道:“再尝尝这个酸辣藕带,配糯米鸡刚刚好。” 祁璟宴便伸筷子夹了一块藕带送入口中。藕带脆嫩清甜,酸辣开胃,刚好缓解了糯米鸡的香腻。 他点点头,换了公筷夹了几块藕带放到孟羽凝碗里:“阿凝也吃几口,解解腻。” 孟羽凝说好,一口糯米鸡,一口藕带地吃起来。 大家也齐齐去夹藕带,吃上一口,酸辣脆爽,简直是糯米鸡的绝美搭档。 屹儿见阿凝和哥哥两个你给我夹,我给你夹,吃得欢快,都没人理他,便伸着小手拽拽阿凝袖子:“阿凝,屹儿也要吃这个。” 孟羽凝忙应好,给屹儿也夹了两块:“有一点辣,屹儿先吃一块尝尝。” “屹儿能吃辣。”小男孩说,用勺子舀了一块藕带吃了,结果吃着吃着,小脸辣得红了起来,嘴里开始不停地斯哈斯哈。 孟羽凝忙招呼孟金倒了一杯凉开水过来,喂着他喝了,“屹儿少吃点,阿凝下次给屹儿做微辣的。” 屹儿点点小脑袋,用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比划给阿凝看,“一点点辣就好了。” 孟羽凝笑着说好,见小男孩把糯米鸡里面的配菜都吃完了,糯米也吃了几口,便给他盛了一小碗紫菜蛋花汤,又往碗里舀了一些红烧豆腐和菜心:“来,屹儿,咱们荤素搭配 。” 祁璟宴见阿凝一直忙活照顾屹儿,便伸手捏捏她肩膀:“屹儿自己能吃,阿凝也吃吧。” 孟羽凝说好,转回身,继续一口酸辣藕带,一口糯米鸡的吃起来。 郁逍一口气吃了两个糯米鸡,这才揉着肚子说:“孟姑娘,你这糯米鸡做的,当真美味,过几日我走的时候,你给我做几个,我带在路上当干粮。” 孟羽凝也吃完了手上的糯米鸡,正拿了帕子擦手,闻言有些惊讶:“小侯爷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郁逍点头:“不能再拖了,否则宫中就该派人来催了。” 孟羽凝越过屹儿,十分不舍地看向蔡月昭:“阿昭姐姐,你也一起走吗?” 蔡月昭放下筷子,同样满眼不舍:“是啊,我也得走了。” 想到即将到来的离别,席间原本轻松愉悦的气氛一下变得沉闷了几分,众人吃饭的速度都变慢了些。 孟羽凝隔着屹儿牵起蔡月昭的手:“阿昭姐姐,今晚你留下来吧,我想和你说说话。” 蔡月昭看向祁璟宴,眼底带着几分犹豫:“这合适吗?会不会扰了殿下们的清静。” 她知道的,阿凝一直和殿下还有小殿下一起睡的,她如果留下来,阿凝定要陪她说话,那岂不是耽误了殿下们的安歇。 孟羽凝顺着蔡月昭的视线望向祁璟宴,这才恍然发觉,阿昭姐姐在殿下面前总是带着几分拘束。她眉眼弯弯地看向祁璟宴:“殿下,可以吗?”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04章 祁璟宴目光柔和地望向孟羽凝:"这等后宅琐事,阿凝拿主意便是。" 孟羽凝便开心地笑了:“谢谢殿下。” 郁逍一听,当即一拍椅子扶手:“那我也要留下来。” 祁璟宴也不拒绝:“随你,自己寻个地方将就睡去。” 郁逍一听不干了:“她们姐妹两个同榻而眠,我就跟你睡岂不正好。” 祁璟宴连片刻犹豫都没有,直接毫不留情拒绝:“不好。” 孟羽凝没管这两个人吵嘴,已经拉着蔡月昭兴致勃勃地计划起来:“阿昭姐姐,我的西廂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就是床还没送到,不过没关系,回头在地上铺上席子,再铺两床褥子,咱们打地铺,还凉快些。” 蔡月昭也很高兴:“好啊好啊。” 屹儿见两人在自己头上说得兴奋,也没在意,埋头吃他的饭。因为他知道,阿凝就算和阿昭一起睡,也会带着他的。 可很快,到了晚上,小男孩就发现他想错了。 穆九他们打的那张榉木架子床已经在正屋卧房摆好了。 傍晚时分,吃过晚饭,孟羽凝带着孟金孟银,把床上铺好被褥,又去东廂房,从太后送来的那些箱子里,挑了一顶白色素纱纱帐挂了上去。 之后又把祁璟宴摘的荷花,屹儿摘的紫色花束,各分了一半,找东西装了,搬到了卧房,摆在靠窗的桌上。 看着一下鲜活起来的卧房,她满意拍拍手,招呼孟金孟银,抱着剩下的那一半花去了西廂房。 几人忙活的时候,屹儿颠颠跟着跑前跑后,见阿凝去西廂房,他也跟着往外跑。 怎料,刚跑到门外,路过祁璟宴的轮椅时,就被他拎着后脖领子,一下给提了起来。 屹儿突然升空,还以为哥哥跟他玩呢,咯咯咯笑着,踢蹬了两下小脚丫:“哥哥,你干嘛呀?” 祁璟宴把他丢给一旁的穆雲:“让穆云给你洗澡。” 穆云忙伸手接住小殿下,小心抱稳:“是,属下这就去。” 可屹儿不干了,架起胳膊,板起小脸:“不要,屹儿要阿凝洗。” 自从在山里开始,就是阿凝给他洗澡的,他喜欢阿凝给他洗澡。 穆云面露难色地望向祁璟宴:“殿下,小殿下他说不要属下洗。” 祁璟宴淡淡扫他一眼,又看向屹儿:“屹儿,你是男子,阿凝是女子,你不能一直让阿凝帮你洗澡,这于理不合。” 屹儿眼巴巴看了眼西厢房方向,小手揪着衣角,垂下小脑袋:“可是,屹儿今天还想让阿凝洗。” 祁璟宴见他可怜兮兮的样子,终是松了口:“罢了,那就再洗多这一日。” 屹儿便又高兴了,踢蹬着两条小短腿从穆云怀里下来,啪嗒啪嗒跑去了西厢房。 孟金孟银几个在北间地上铺上席子被褥,在打地铺,孟羽凝拉着蔡月昭的手坐在临窗榻上说说笑笑。 屹儿进门,扑到阿凝腿上,“阿凝,你给屹儿洗澡澡。” 见外头天色也黑了下来,孟羽凝便说好,抱起小娃娃:“阿昭姐姐,你让孟金她们打水过来,就在南间洗漱,我很快回来。” 蔡月昭知道她是要去给小殿下洗澡,哄小殿下睡觉,点头说好,送两人出门。 孟羽凝抱着屹儿回到正屋的净房,把小男娃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干净净,随后给他换上半截袖的寝衣寝裤,又给他擦干头发,这才抱着他到床上去睡。 本来平时这个时辰,屹儿还要玩一会儿的,可今天孟羽凝惦记着要去和蔡月昭说话,便直接哼着小曲,开始哄睡了。 屹儿有些纳闷,小手往窗外指了指:“阿凝,我们不是要去睡地上的床吗?”西厢房地上铺了床,他看见了的。 孟羽凝心道小男孩可真难糊弄,她在小男孩额头上,两边脸蛋上都亲了亲,第一次对他撒了谎:“我们就在这睡。” 她并非存心欺骗屹儿,主要是,祁璟宴是不会允许她把屹儿带出去睡的。 原书里,他们南行途中刺杀不断,护卫死伤大半,兄弟二人也九死一生,待至岭南时,祁璟宴已是草木皆兵,蛰伏岭南数载,他夜夜将屹儿护在身侧,寸步不离。 及至归京,重返皇宫,屹儿再度噩梦缠身,他依旧守在榻边陪着屹儿,一直陪到屹儿满了七岁,夜半惊梦之症渐愈,兄弟二人这才分屋而眠。 屹儿全身心信任阿凝,阿凝说的,他就信,小男孩被阿凝亲得咯咯笑,往阿凝怀里拱了拱,撒着娇确认:“阿凝,你会一直陪着屹儿的对吗?” 孟羽凝轻轻拍着他圆乎乎的小屁股:“嗯,阿凝会陪着我们屹儿的。” 小娃娃东跑西跑,跑了一大天,早就累了,此刻窝在熟悉的怀抱里,听着熟悉的调子,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孟羽凝又陪了一会儿,直到屹儿睡沉,这才轻手轻脚起身,下床,穿鞋,往外走。 还没走出门去呢,就见祁璟宴转着轮椅走了进来。 孟羽凝往床上指了指,小声和他说:“殿下,屹儿睡了,我先过去了啊。” 祁璟宴微微颔首,转动轮椅往旁边让了让。望着那雀跃得几乎要蹦跳起来的姑娘,他摇摇头,忍不住笑了。 他对着门口方向静坐良久,方才唤来穆云伺候沐浴,待更衣完毕后,也到床上躺下歇息。 许是新换了床的缘故,他辗转反侧间,不见半分睡意,直至深夜,仍觉神思清明。 听着西厢房隐约传来的娇笑声,他双手撑榻缓缓坐起。静坐片刻,回头见屹儿又撅着小屁股趴着睡,不由轻叹一声,抬手在他小屁股上不轻不重拍了一巴掌,随即伸手去抱,打算给他翻个面,免得压着心口。 谁知屹儿本就睡得不甚安稳,受这一惊顿时醒了,一个骨碌坐起身来,一双惺忪睡眼满是懵懂,不知发生了何事。 祁璟宴见屹儿居然醒了,心念一转,提醒他:“往里头挪挪,好生躺着睡。” 屹儿闻言便乖乖往里爬去,小手摸索着想要钻进阿凝怀中,可摸了半天却没摸到人,忙支起身子四下张望,可哪里还有阿凝的身影。 小男孩一脸着急:“哥哥,阿凝不见了。” 祁璟宴望向窗外西厢的方向,淡淡道:“阿凝去西厢房睡了。” 屹儿扁扁小嘴:“阿凝不带屹儿。” 祁璟宴缓缓躺回枕上,双臂交叠垫在脑后,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阿凝又不在这里,你哭给我看,又有何用。” 睡到一半被打醒,屹儿心情本就不怎么明媚。 再想到睡前阿凝说会一直陪着他,可此刻却不要他了,小男孩顿时委屈得不行,小屁股一撅,双手捂着小脸蛋,趴在他的虎头被子上,哇一声就哭了起来。 第59章 西厢房, 北间地铺上,孟羽凝与蔡月昭相对而卧,一人手里拿了柄蒲扇, 轻轻摇着,小声说着体己话。 天南海北,想到什么说什么, 说到高兴处, 两个姑娘笑得花枝乱颤。 就这样, 你一言我一语, 一直聊到了深夜,仍旧毫无睡意。 想到白日里聊起的话题, 孟羽凝轻轻叹了口气, 神情有些伤感:“阿昭姐姐, 你这次回京, 还不知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 蔡月昭把手里的扇子往她这边伸了伸,对着她扇风:“无妨的, 我不过是个闲散女子,既无官职在身, 又素来随性惯了。陛下政务繁忙, 哪会在意我的行踪?待到闲时, 我悄悄来寻你说话。” 孟羽凝眼睛一亮, 激动地连问两遍:“真的吗?真的吗?” 人与人之间,最讲究一个“缘”字,有的人认识了十年八年也说不上几句话,可有的人只认识了短短数日,便似故友重逢,什么话都能聊得来, 她和阿昭姐姐就是这样。 她们总有说不完的话,每次见到阿昭姐姐,她就特别开心。她喜欢和阿昭姐姐在一起,恨不得天天都能见面才好。 蔡月昭笑着点头:“那是自然。” 孟羽凝高兴地握住蔡月昭的手:“阿昭姐姐,那我等你来。” 蔡月昭笑着说好。 孟羽凝随即想到路上遭遇的那些凶险,心头一緊,又改了主意:“阿昭姐姐,虽说你武艺高强,可如今世道不甚太平,要不,咱们还是先以书信往来,等到时局安稳些,咱们再聚也不迟。” 蔡月昭知道阿凝是担心她的安危,她心中感动,心中越发打定主意,往后要找机会来看看阿凝,可未免她担忧,便顺着她的话说好。 两人相视而笑。 正笑着,就听正屋方向传来一声孩童的嚎啕大哭。 “屹儿哭了,肯定是又做噩梦了。”孟羽凝脸色一緊,蹭地一下坐起来,蒲扇一扔,穿鞋就往外走。 蔡月昭快速起身,拿起她的外衣给她披上:“穿上外衣。” 孟羽凝应好,三两下穿上袖子,腰帶一系,就那么披散着头发往外走,走了两步又转身:“屹儿半夜惊醒,很难再睡得踏实,我不知道几时能回来,阿昭姐姐你先睡,不必等我。”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05章 蔡月昭点头:“若是太晚,你就在那边睡吧,不必来回折腾。” 孟羽凝说好,转身匆匆出门,奔着正屋去了。 --- 屹儿哭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哥哥,你帶屹儿去找阿凝。” 祁璟宴躺在那里,纹丝不动:“哥哥这腿动不了,没法去找,你自己想办法。” 屹儿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就见外头黑漆漆的,他有些害怕,可还是鼓起勇气,拽着他的小虎头被子,抽抽噎噎往床边爬。 可费劲巴拉刚从哥哥身上越过去,就被哥哥单手给拎了回去:“大晚上的,别折腾了。” 让哥哥帮忙找,他不肯,他自己要去,哥哥又拦着,屹儿气死了,抱着被子哇哇大哭:“阿凝,我要阿凝。” 孟羽凝还没进屋,就听到这样撕心裂肺的哭声,她心都揪成一团,小跑着跨过门槛:“屹儿别哭,阿凝来了,来了来了。” 祁璟宴本来正枕着双手躺在床上,闻声立马坐起身来,伸手抚着屹儿的背,轻声哄着:“别哭了,哥哥在呢。” 屹儿哭得太大声,没有听到阿凝的声音,可他现在讨厌死哥哥了,小身子一扭一扭,想把他手给甩开。 孟羽凝一进门,就见到屹儿抱着小被子,扯着嗓子大哭,祁璟宴辛辛苦苦哄孩子,却怎么都哄不好,她又心疼屹儿,又同情祁璟宴。 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我来吧,殿下。” 祁璟宴面露微讶:“阿凝来了?可是吵到你了?” 孟羽凝无暇回答,踢了鞋子,往床上爬:“屹儿可是又做噩梦了?” 祁璟宴摊了下手,一副无可奈何地样子。 果然又做噩梦了,孟羽凝在心里叹气,小心绕过祁璟宴的腿,爬到屹儿身边。 就见小男孩闭着眼睛,眼淚跟断了线的珠子似地往下滚,小脸哭得通红,小肩膀一颤一颤,两只小手緊緊抓着小虎头被子。 好久没见屹儿这么哭了,孟羽凝心疼得不行,怕吓到屹儿,先伸手轻轻摸着他的头:“屹儿,屹儿,阿凝来了。” 小男孩抽噎着睁开眼睛,见是阿凝,哭声一顿,却没像往常那般直接往她懷里扑,而是小短腿一蹬,小身子一扭,侧过身去继续哭:“不要阿凝了,不要。” 那小短腿蹬来蹬去的模样,活脱脱受了天大的委屈。 祁璟宴在一旁解释:“方才屹儿醒来,没瞧见你。” 孟羽凝一猜也是这个原因,忙伸手将发脾气的小团子抱进懷里,在他小脸蛋上親了又親,亲了又亲:“屹儿不气,不气哦。” 熟悉的懷抱,温柔的亲吻,屹儿很快被哄好,可心中委屈却更甚,两只小手搂住阿凝脖子,抽抽搭搭地控诉:“阿凝不、不帶屹儿,阿凝骗屹儿。” 小娃娃一抽一抽地啜泣着,小肩膀随着抽噎不停地抖动,还趴在阿凝肩膀,把眼淚都蹭在她衣服上,小模样真是又可怜又可爱。 孟羽凝又愧疚又心疼,她一手兜着屹儿小屁股,一手轻轻摸着他的头,声音轻柔:“对不住,阿凝错了,阿凝以后不会丢下屹儿了。” 小男孩抽噎声停了一下,可还是哼了一声:“阿凝骗人。” 孟羽凝知道是因为先前睡前的承诺,她只能再次哄着:“往后阿凝不会再骗了。” 她想好了,往后她要有别的安排,会提前和屹儿商量好,别看孩子小,但也懂事了,她不能总这么忽悠他。 屹儿从她肩膀上抬起头来,眨巴着一双盈满泪水的大眼睛看着她:“真的吗?” 孟羽凝伸出右手小手指:“拉钩。” 屹儿眨巴下眼睛,一串泪珠扑簌簌掉落。 孟羽凝看得心都化了,用手给他把眼泪擦掉,再次举起小手指:“阿凝要是再骗人,阿凝就是小狗,只会汪汪叫的小狗。” 变成只会汪汪叫的小狗,那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屹儿这回信了,伸手和她用力拉了拉钩。 孟羽凝把人打横抱进怀里,又把他的小被子扯过来,让他拽着,随后慢慢晃着身体,轻轻拍着他,哼起歌来:“我有一只小毛驢,我从来也不骑……” 屹儿还在抽噎,却忍不住问:“阿、阿凝,什么是小毛、毛驢?” 孟羽凝想了想说:“小毛驢就是马的远房亲戚,和马长得差不多,但比马要小,可以用来骑,也可以用来拉车。” 屹儿:“屹儿想要小毛驴。” “呃,这个嘛。”孟羽凝有些为难:“好像岭南这个地方没有小毛驴的。”据她所知,应该是北方更多吧。 这下也不等屹儿问了,祁璟宴开了口:“阿凝可曾见过?” 孟羽凝摇头:“我没见过,就是以前在一本书上看过。” “阿凝博览群书,学富五车。”祁璟宴赞道,随后不再问。 屹儿也不再问,抓着阿凝的袖子晃啊晃:“阿凝唱小毛驴。” 孟羽凝便从头唱:“我有一只小毛驴……骑着去赶集……哗啦啦啦啦,摔了一身泥。” 孟羽凝摇头晃脑唱得好玩,唱到最后一句,还故作夸张地抱着屹儿往床上一倒,逗得屹儿咯咯咯笑出声。 两人笑闹了一阵,屹儿早将先前的委屈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两只小手紧紧攥着阿凝的衣襟,蜷成个球状,窝在阿凝怀里。 圆乎乎的小娃娃抱在手里沉甸甸的,孟羽凝心头软得不像话,一手搂在他背后,另一手轻轻拍着他藕节似的小短腿,任由他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 祁璟宴坐在一旁,拿着扇子给两人不停地扇风。 不多时,屹儿睫毛颤动,打起瞌睡来。孟羽凝这才把人轻轻放在床上,屹儿惊动,睁开眼睛,见阿凝还在,这才又闭上眼睛。 不多时,筋疲力尽的小男孩沉沉睡去。 孟羽凝拿过他的虎头小被子,放在他身边,把自己的外衣脱了,躺下去,把屹儿往怀里拢了拢,也躺好了,打了个哈欠,困意十足地说:“殿下,别扇了,太晚了,你也睡吧。” 看着满脸倦意的阿凝,祁璟宴沉默片刻,开口道:“阿凝,对不住,大半夜的把你折腾回来。” 孟羽凝摆摆手:“是我不好,我不该丢下屹儿的。” 祁璟宴没接话茬,默了默,才说:“睡吧。” 孟羽凝哦了一声,闭上眼睛。 祁璟宴坐在那里又扇了一会儿,见阿凝睡实,这才放下扇子,伸手给她捋了捋额前碎发,又在她肩膀上拍了拍。 随后又轻轻摸了摸屹儿的额头,又捏捏他的小手,这才慢慢躺回去。 这回,他刚阖上眼睑,浓重的睡意便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很快陷入梦乡。 --- 次日,三人全都睡到很迟。 屹儿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阿凝,当看见阿凝就在自己身边睡着,小男孩很开心,伸出小手轻轻摸摸她的脸,嘿嘿笑了。 祁璟宴见他这傻样,又想到他昨晚嚎啕大哭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屹儿转头看着祁璟宴,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用小气声说:“嘘~,哥哥别吵,阿凝在睡觉觉。” 祁璟宴啼笑皆非,这小家伙,明明是他在吵,却来倒打一耙。 屹儿见哥哥还笑,忙站起来,伸手捂住他的嘴,皱着小眉头,用眼神警告他,直到哥哥不笑了,他才松手,嫌棄地把手在哥哥衣服上擦了擦。 祁璟宴气得抬手就在他小屁股上来了一巴掌,拍的屹儿哎呀一声。 祁璟宴伸手扯住他,轻声说:“你去喊穆云进来,我们先去洗漱更衣。” “不要,屹儿要等阿凝一起。”屹儿扭着小身子,把手拽出来,又趴回阿凝身边,两只小手紧紧抓着她袖子。 祁璟宴无奈,便也躺回去,“好,那我便陪你。” 话是这么说,他的视线却是落在了呼呼大睡的姑娘脸上。 当孟羽凝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对上一大一小两张笑脸。 屹儿凑上来抱住她脖子:“阿凝,阿凝。” 孟羽凝伸手把圆乎乎的小娃娃抱进怀里,夹着嗓子学他:“屹儿,屹儿。” 屹儿咯咯咯笑,孟羽凝看着侧身歪在床上的祁璟宴,也喊他:“殿下,殿下。” 祁璟宴以手遮面,闷笑不止。 三个人傻笑了好一阵子,孟羽凝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连忙坐起来,拉着屹儿下地,“走,屹儿,咱们麻溜些,今天得做好吃的呢。” 阿昭姐姐她们过几天就要走了,她要做点好吃的给她们。 屹儿好奇问:“做什么好吃的?” 孟羽凝先到窗户那喊了声穆云,随后牵着屹儿往净房走:“蜜汁叉烧,再来一个菠蘿咕咾肉。” 屹儿仰着小脑袋:“阿凝,咕咾肉是什么肉?” 孟羽凝笑着解释:“因为肉在锅里煮的时候,会发出‘咕咾咕咾’的声音,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咕咾咕咾。” “咕咾咕咾。”屹儿学着阿凝的发音,学完哈哈哈笑出声:“好玩儿,阿凝,屹儿喜欢吃咕咾肉。”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06章 听着两人的对话,祁璟宴忍不住笑了。 穆云进门来,拱手一礼,随即去扶祁璟宴,祁璟宴突然心血来潮,拦住他去扶自己腰的手,而是扶着他胳膊,尝试着双腿用力。 穆云双手用力架着祁璟宴胳膊,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祁璟宴紧咬牙关,默默挪动双腿,虽然只有两步的距离,可等他坐到轮椅上时,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穆云忙问:“殿下,腿疼的厉害吗?” 祁璟宴抚着膝盖,微微颔首:“嗯。”看来还是不行。 穆云忙劝:“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您这是断了,汤神医不都说了嘛,少说也得躺上三个月才行,这还差些日子呢。咱不能太着急,万一骨头没长好,回头弄得一长一短,那走起路来也不方便不是。” 说着往净房方向指了指,压低声音:“别的人倒也无妨,可人家孟姑娘保不齐就……”嫌棄您呢。 这后半句话,穆云没说出来,可祁璟宴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他淡淡扫了一眼穆云,斩钉截铁地说:“阿凝不会嫌弃我。” 穆云:“孟姑娘不嫌弃,那是人家孟姑娘的事,可回头你们出去踏青,比如说放个风筝什么的,人家孟姑娘在前头跑,您就一脚高一脚低的在后头追?” 祁璟宴默不作声,脑中闪过那样一副画面,自己都忍不住露出一丝嫌弃之色。 那个样子,的确是不大体面。 他轻轻叹了口气:“罢了,那就再等一阵子吧。” 穆云松了一口气:“再等一阵子准保能好。”反正汤神医定时给殿下按摩,即便几个月不走路,腿也不会出别的问题。 两人说话的功夫,孟羽凝帶着屹儿收拾妥当从净房走了出来,直接往外走:“殿下,我们等你吃早飯。” 屹儿也叮嘱:“哥哥快些哦。” 祁璟宴说好,让穆云推着去净房。 孟羽凝带着屹儿到了院中,就见院内凉亭下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三碗小米粥,两碗蒸水蛋,一盘蒜蓉蒸排骨,一碟小咸菜,还有一盘清炒菜心,简简单单,但营养丰富。 孟羽凝笑着问:“是穆山他们做的?” 一旁候着的穆樱点头:“是,方才属下和穆梨去端来的,并未经过他人之手,也验过毒了,姑娘和小殿下放心吃。” 孟羽凝点头说好,并未嫌穆樱多事。这几日府上人多眼杂,小心些总是好的。 她看了看安安静静的西厢房,又问:“阿昭姐姐去哪了?” 穆樱答:“蔡姑娘早上起来,见姑娘还没起,便自己溜达到廚房去吃早餐了,后来就被小侯爷叫走了,不过蔡姑娘临走前说要回来吃晌午飯的,让您把答应她的菜做了。” 孟羽凝忍不住笑了,这个阿昭姐姐啊,一开始说跟她学做菜的,可人都要走了,每天还是只想着吃,愣是一个菜没学会。 祁璟宴洗漱完毕,出门来,就见阿凝带着屹儿坐在桌前正等他,他让穆云把他推过去,刚坐好,孟羽凝便开心地宣布:“来,吃飯。” 三人简简单单吃了顿早饭。 饭毕之后,孟羽凝想起昨天那张纸条的事,还是忍不住凑到祁璟宴身边低声问了句,“殿下,那人约我今儿午时在茶萃轩相见的,我要是不露面,会不会有什么后果?” 祁璟宴温声道:“无妨,此事交给凌川和蔡姑娘了,我们等着消息即可。” 孟羽凝一惊:“啊?那阿昭姐姐会不会有危险?” 祁璟宴:“放心,不会有危险。” 孟羽凝不解:“可昨晚上我们聊了那么久,阿昭姐姐怎么一句没跟我提呢。” 祁璟宴:“蔡姑娘昨日并不知情,凌川说今日再找她,免得她昨夜就忍不住出去找人麻烦。” 孟羽凝一想阿昭姐姐的急脾气,点头:“还真是。” 祁璟宴见她有些忧心忡忡,便转移话题:“阿凝不是说今儿要去做几道新菜,时候也不早,去忙吧。” 孟羽凝一想也是,在这瞎担心也没用,还不如赶紧去做菜,免得阿昭姐姐办完事回来菜还没做好,于是牵着屹儿,带着穆樱穆梨还有穆江,风风火火奔着廚房去了。 走到院外,见到孟金几个等在外头,便说:“进去收拾吧。”几人应是,进了院门,两个奔着正屋去,两个奔着西厢房去。 孟羽凝几人到了廚房,就见穆山已经按照她昨日的叮嘱,把食材都买齐了,她过去检查一遍,发现食材都很新鲜,朝穆山竖了个大拇指。 屹儿拉着阿凝的袖子:“阿凝,什么时候做咕咾咕咾肉?屹儿想看。” 孟羽凝笑着说:“我们先做蜜汁叉烧,然后就做咕咾肉,屹儿先去外头玩好不好?” 屹儿点头说好,跑去院子里玩,穆樱和穆梨寸步不离地跟着。 昨天她们一开始不知道那匠人给姑娘塞纸条的事,后来穆云找她们特意说了此事,并叮嘱往后一定不要让小殿下和孟姑娘落单。 此刻穆江在厨房外守着,那她们俩跟紧小殿下就好。 孟羽凝撸起袖子,拿了一块肥瘦相间的雪花肉过来,放在案板上,切成半指宽的厚片,拿给穆山看:“全都切成这么厚就行。” 穆山说好,带着两个刀工好的护衛,很快就把那两大盆肉切好了。 孟羽凝往装肉的盆里倒入少许的盐还有面粉,抓拌均勻,随后加入清水,把肉清洗干净,捞出,放在干净的竹筐里沥干水分。 她拿了根削尖的竹签,拿过一块肉一下一下扎过去,解释道:“这样扎一下,方便肉入味。” 等护衛们把肉全都扎过一遍,便把肉放进大盆里,加入葱姜蒜,酱油,白酒,砂糖,细盐,少许胡椒粉,再放入蜂蜜,抓拌均勻,把肉表面全部裹上酱汁,静放在那里腌制。 等腌肉的功夫,孟羽凝把买回来的菠蘿挑出五个大的,让护衛们削皮,随后切成四方小块,放入盆中。 往盆里加入清水,又加了几勺盐,用勺子搅勻。 一边搅,一边对围在一旁的穆山几人说:“菠蘿不管是生吃,还是做菜煮着吃,都要先拿盐水腌一下,这样不会那么涩,也会更甜。” “原来这样。”几人连连点头,表示记住了。 等把菠蘿腌上,她又让护衛们把一大筐里脊肉洗净之后,切成和菠萝一样大小的四方小块,随后拿面粉和盐清洗一下,捞出沥干水分,装入盆中。 加盐,料酒,胡椒粉,二十个鸡蛋黄,搅拌均匀,随后加几大勺淀粉,让每块肉都均匀地裹上糊糊。 准备好之后,孟羽凝让护卫往锅里倒了小半锅的油,油温烧到六成热,把裹了淀粉的肉块一块一块下进油锅去炸。 “肉块放进去以后,先不要动,等肉定型了,再用筷子慢慢搅动,让它受热均匀,炸成这样金黄酥脆,就可以捞出来了。” 孟羽凝炸了几块,演示给护卫们看,等他们看明白火候温度,便把炸肉的活交给了他们。 那边做蜜汁叉烧肉的肉也腌好了,孟羽凝便吩咐护卫往另外一口锅里加油,烧热,她夹了一块肉,放入油里,煎到微焦,捞出来。 随后喊了一个护卫过来,让他来煎,等所有肉都煎好,再倒回锅中,把腌肉的酱料也全倒入锅中,加适量热水没过肉。 孟羽凝叮嘱那护卫:“大火烧开之后,小火焖煮半个时辰,最后再大火收汁,趁热淋上白芝麻,就可以出锅了。” 护卫点头说好,一边烧火,一边看着锅。 那边的肉块都已经炸好了,孟羽凝就用一口闲着的锅起锅烧油,放了一大碗白糖,随后加入两大碗今儿早上穆山他们按照她的要求熬制的番茄酱,加入几大勺白醋,开小火熬制成粘稠状,酱汁就算熬好了。 想着先前答应屹儿要让他看“咕咾咕咾”的动静,便趴在厨房门口喊了一声:“屹儿,我做咕咾肉了哦,快来看。” 屹儿正拿着一根小竹棍当剑,和穆江俩对打,一听阿凝喊他,便收了竹棍,对着穆江抱拳拱手,“大侠,改日再战。” 穆江抱拳,正儿八经还礼:“少侠,改日再战。” 屹儿便把拎着他的小竹棍,啪嗒啪嗒跑过来:“阿凝,屹儿来了。” 孟羽凝见小家伙一头一脸的汗,忙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汗,这才把他抱到一旁的椅子上:“现在开始做了哦。” 屹儿点头说好,孟羽凝便把菠萝块,炸好的里脊肉块,先前切好的青红椒块,全都倒入锅中,翻炒均匀,等菠萝和肉块都裹上酱汁,就开始大火收汁。 汤汁在锅里沸腾,发出“咕咾咕咾”的声音,屹儿拍着小手,开心道:“阿凝,真的是咕咾咕咾肉。” 孟羽凝笑着说是,等汤汁收的差不多,让护卫撤了灶里的火,“可以出锅了。” 护卫把一大锅菠萝咕咾捞出,她用小碗盛出一些,带着屹儿到院中长桌上,用勺子舀了一块肉,放凉一些,喂到他嘴边:“屹儿尝尝。”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07章 屹儿望着那颜色漂亮的菜菜,早就馋得不行,此刻到了嘴边,一口就咬进了嘴里。 炸过的里脊肉外焦里嫩,裹上酱汁,酸甜可口,还带着菠萝的香味,小娃娃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悬在空中的两只小脚丫踢蹬个不停:“阿凝,屹儿喜欢吃这个咕咾咕咾肉,最最喜欢。” 孟羽凝笑:“喜欢就多吃点,来再尝一块菠萝。” 正喂着,就听院门口传来蔡月昭的声音:“什么菜,闻起来怎么酸酸甜甜的?” 孟羽凝忙起身,见蔡月昭全须全尾回来,放下心来,笑着迎上去:“阿昭姐姐,你回来了。” 蔡月昭走近,看着屹儿面前碗里的菜,好奇问:“阿凝,这就是你说的蜜汁叉烧吗?看着挺好吃的哈。” “这是菠萝咕咾肉。”孟羽凝说,往厨房里指了指:“蜜汁叉烧刚要出锅呢。” 说着,凑近蔡月昭耳边,悄声问:“阿昭姐姐,茶萃轩那边怎样?” 一说这个,蔡月昭脸色就难看起来,她哼了一声,有些生气,“阿凝你不知道……” 话说一半,她摆摆手:“罢了,你让我先吃饭,吃完饭再说,免得倒胃口。” 孟羽凝自然说好,忙往厨房里招呼:“穆山,蜜汁叉烧可以出锅了。” 穆山应好,掀开锅盖,一股裹着蜂蜜味道的浓郁肉香扑面而来。 推着祁璟宴走过来的郁逍一闻到这个味道,当即把祁璟宴的轮椅一丢,三两步跑到厨房窗户前,用力吸了吸鼻子:“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啊。” 第60章 郁逍为了跑去看菜, 突然把他扔在半道,祁璟宴无奈摇头,自己转着轮椅, 来到孟羽凝面前。 他露出笑容,刚想和她说话,就见那姑娘看都没看他一眼, 亲亲热热拽着她的阿昭姐姐进了厨房, 去看什么蜜汁叉燒肉。 祁璟宴:“……”他都不如一块叉燒肉。 他沉默片刻, 视线移动, 落在抱着碗吃肉的屹儿身上,“屹儿, 在吃什么?” 屹儿举起自己的碗给自家哥哥看, 骄傲地晃着小脑袋:“阿凝做的咕咾咕咾肉, 好好吃哒。” 祁璟宴伸手:“拿来我尝尝。” “好。”屹儿乖巧说, 把碗先放在桌上,从椅子上爬下来, 再抱起碗,走到祁璟宴面前, 用勺子舀了一块肉喂到他嘴边, 学着阿凝喂他的样子喂哥哥:“啊。” 祁璟宴略带嫌弃地往后仰了下头:“我自己来。” “哥哥你没洗手。”屹儿摇头, 不肯把勺子给他, 说着还朝厨房里喊了一声:“阿凝,哥哥不洗手就要吃饭饭。” 祁璟宴伸着手指戳戳他的额头:“告状精。” 孟羽凝闻声从厨房里出来,手里还端了一小碗刚切好的叉燒肉,她故意绷起脸:“殿下,一定要先洗手才能吃饭饭哦。” 祁璟宴一副受教的模样,笑着点头:“好, 记下了。” 屹儿冲他得意地抬抬小脸,随后又把勺子喂到他嘴边:“啊。” 祁璟宴这回没有拒绝,把那块菠萝咕咾肉吃了,吃完点点头:“不错。”就是有点太甜。 见他吃完,孟羽凝拿着筷子,夹了一块叉烧肉,喂到他嘴边:“殿下再尝尝这个。” 祁璟宴没张嘴,微微仰头看着孟羽凝:“又是甜的?” 孟羽凝倾情推荐:“殿下,我知道你不是很喜欢甜的菜,但这个蜜汁叉烧肉你一定要尝尝,这可是地道的岭南菜。” 祁璟宴:“既然阿凝这样说,那我便尝尝吧。”说着把那块红亮诱人的肉吃了。 叉烧肉的外皮焦脆,肉质软嫩多汁,带着些咸,又带着些甜,焦糖混合肉香,竟然出奇的好吃。 孟羽凝一脸期盼地看着他:“怎么样,好吃吗?” 祁璟宴点头:“很是不错。” 孟羽凝便笑了,大声宣布:“开饭。” 屹儿抱着他的小碗,跟着喊:“开饭喽。” 蔡月昭在厨房里笑着走出来:“再不开饭,这一大盆叉烧肉都要被小侯爷一个人吃完了。” 大家伙哄笑出声,随即热热闹闹吃起饭来。 --- 饭后,孟羽凝抱着吃饱就犯困的屹儿,带着蔡月昭回了主院,郁逍推着祁璟宴跟在后头慢慢走。 几人都去了正屋,孟羽凝抱着困得睁不开眼睛的屹儿坐在临窗榻上,輕輕拍着他,哄他睡觉,蔡月昭拿了把蒲扇,在一旁帮着扇風。 祁璟宴和郁逍坐在太师椅上,靜靜喝着茶。 直到屹儿睡实,孟羽凝抱着他送到卧房床上,再出来在榻上坐好,祁璟宴才低声开口问:“茶萃轩那里如何?” 郁逍冷哼一声,面色阴沉下来:“还不是孟怀甫那老……” 刚想骂,想起孟羽凝还在场,便把“東西”两个字给咽了回去,可不能骂人实在憋屈,便看了一眼蔡月昭,“阿昭你说吧。” 当着阿凝的面,说阿凝她爹的坏话,蔡月昭也不愿意幹这事,这也是方才在厨房的时候,阿凝问她,她以先吃饭为由头先拖过去的缘由。 虽然她和阿凝关系好,可孟怀甫那老東西毕竟是阿凝的亲爹,要是那些不中听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保不齐阿凝就会对她心有芥蒂了。 明明刚才已经说好,郁逍来说,没想他竟又把这烫手山芋甩给自己,气得她狠狠瞪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说。 见他俩用眼神厮殺半天,也没个人说话,孟羽凝急得要拍桌子:“哎呀,阿昭姐姐,小侯爷,你们不用顾虑我的。” “我早就跟殿下说了,当初我被孟家两个婆子架着拖出孟家大门的时候,我就已经和孟家一刀两断了,所以你们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必遮遮掩掩的。” 见她这般说,蔡月昭越发心疼她,用力握住她的手:“阿凝,你别难过,你还有我,还有殿下。” 孟羽凝焦急道:“阿昭姐姐,我真的不难过,你快说吧。” 蔡月昭这才开口:“先前我和小侯爷去了茶萃轩二楼……” 蔡月昭戴了帷帽,摘了佩剑,假扮成孟羽凝,去了茶萃轩。 一进门,就问迎上来的茶童:“二楼雅间怎么走?” 茶童應是事先得了吩咐,打量她几眼,像是确認了她身份,这才笑着说:“姑娘请随小的这边来。” 茶童引着蔡月昭上了二樓,到了雅间外头,先敲了敲门,待到里面有了回應,才说:“客官,您等的人到了。” 随后朝着蔡月昭行了一礼,转身下樓去了。 蔡月昭直接推门进去,就见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肥胖男子正坐在里面喝茶,见她进门,这才慢悠悠起身,躬身行礼:“老奴见过大姑娘。” 蔡月昭不認识这个人,但见他像是认识阿凝的样子,便故意变声,再开口时,嗓子粗哑难听:“坐吧。” 那管事面露惊讶,“大姑娘这嗓子是怎么了?” 蔡月昭凭着记忆里那回见到阿凝时的样子,学着她莲步轻移,慢慢走到椅子边坐了:“上火。” 管事恍然大悟般:“大姑娘随着慎王殿下一路南下,旅途劳顿,着实受累了。” 管事面上堆着恭敬的笑,眼底却浮着几分藏不住的怠慢,蔡月昭按捺住上去给他两拳的冲动,直接开门见山:“说吧,叫我来,所为何事?” 那管事慢条斯理地坐回圈椅,自顾自斟了盏茶,啜了一口,这才说:“老奴奉老爷夫人之命,来给大姑娘传几句话。” “老爷说,当日太后震怒,懿旨如山,为保全孟家满门,老爷也是万般无奈,才将大姑娘送上慎王府的马车。” 蔡月昭冷哼一声。一个狗奴才,竟然摆出这样一副怠慢的姿态,无非是看阿凝妹妹如今落难,无人为她撑腰罢了。 小不忍則乱大谋,她在心里这样劝着自己,粗着嗓子问:“所以呢?” 那管事显然没料到"大姑娘"竟这般从容自若,既不见半分恐被家族舍弃的慌乱不安,也无半点见到家中来人的依赖之情,反叫他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待回过神来,又堆起满脸假笑:“老爷和夫人还是念着大姑娘的,老爷说……” 话说一半,那管事起身,走到蔡月昭面前,在距她两步之外站停,微微欠身,把声音压得极低。 “老爷说,如今三殿下深得圣心,来日必登九五。” “若大姑娘愿为殿下效力,待殿下荣登大宝之日,大姑娘定能得蒙三殿下垂青,便是,贵妃之位,也未尝不可。” 蔡月昭心中怒意翻腾。孟怀甫这老王八是把阿凝当物件了,今儿送给这个男人,明儿送给那个男人。 她强压心中怒火,冷声问:“此话,是老爷的意思,还是三殿下亲口所言?” 管事见她这般反应,只当是她动了心,忙不迭堆起满脸褶子,压低嗓音道:"老爷如今可是三殿下跟前第一红人,老爷的意思,自然也就是三殿下的意思。" 那就是那老王八想再次卖女求荣了,蔡月昭又问:“说吧,老爷要我如何'效劳'?”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08章 管事闻言,忙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小心翼翼地摊在掌心:“这是老奴出府前,夫人特意备下的,无色无味,入水即化,只需一点,便能叫人悄无声息地断了气息。” 蔡月昭只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梁窜上来,广袖中的手早已攥得邦邦硬:"我若依言行事,事后又当如何脱身?" 管事见状,急忙凑近半步:"大姑娘放心,这药不会立马发作。" 他竖起一根手指,"快則一日,慢则三日,才会起药效,待那慎王……,自会有人接大姑娘風风光光回京。" 蔡月昭伸手接过那个荷包:"可还有别的事?" “就这件事。”管事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个信封:“另外,老爷说上回您离家匆忙,他来不及准备,这回让老奴给大姑娘带了一千两银票来,让您先用着,回头若是不够,老爷会再让人送来。” 蔡月昭毫不客气接过,又问:“还有别的事吗?” 管事摇头:“再没别的事了,老爷再三交代说,您只需把那一件事做好就万事大吉。” 蔡月昭点头说好,拿着银票和毒药,起身就走:“慎王已经察觉到你的到来了,你最好此刻就离开。” 管事脸色大变,忙拱手:“是是是,老奴这就回去收拾东西,立马就走。” 蔡月昭冷笑一声,开门走了。 出了茶萃轩,就见郁逍从方才她待的那间雅间的屋顶翩然落下,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快步隐身到暗處,一直盯着那茶肆的门口。 很快,那管事匆匆出门来,一路疾行奔着客栈而去,回了房间当即收拾东西,带上四个尚书府的护院,牵上马匹,直接出城去了。 蔡月昭带着郁逍一路追过去,元青拂冬紧跟其后。 四人追出城外十里,到荒无人烟處,才把人拦下。 四人都遮了面,轻飘飘落在他们面前,一副殺人越货的架势。 那管事立马认出蔡月昭,脸色当即大变,指着她说:“你不是大姑娘!” 蔡月昭冷哼一声,用自己的声音说:“连人都认不清,也被孟怀甫那老王八派出来办事,真不知该说你蠢,还是他眼瞎。” 想着方才在茶肆自己说的那番话,那管事心中懊悔自己先入为主粗心大意,再一细琢磨,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眼神狠戾,吩咐几个随从:“殺,把人都给我杀了,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四个随从应是,当即抽刀就冲了上来,眼神皆带着杀意。 郁逍站在蔡月昭身边,拂冬抽刀站在两人背后,以防别处有人偷袭放冷箭。 三人都未动手,唯独元青抽出背后长刀,身形一闪,迎了上去,等他在不远处停下,那四个随从皆已捂着脖子倒地。 那管事吓得脸色苍白,双腿一软,连滚带爬,就想逃走。 元青提刀想过去结果他,蔡月昭大叫一声:“元青,我来。”元青便听话地提着刀立在一旁。 蔡月昭撸起袖子,攥起拳头走过去,一把将那管事掀翻,抡着拳头对着他就揍下去:“老杀才,敢对我阿凝妹妹不敬,今儿我就送你归西。” 蔡月昭的铁拳虎虎生风,那管事哀嚎几声没了动静,直接被打晕了。 蔡月昭犹不解气,又抬脚,在他身上狠狠踩了几脚,只听咔咔几声,肋骨断掉了也不知几根。 郁逍看得龇牙咧嘴,双手搓着胳膊往后退了两步。太狠了。 蔡月昭掏出帕子擦着手上的血,一转身就见郁逍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在往后退,她当即把帕子撇他身上,凶狠瞪着他:“你那是什么神情?嫌我凶神恶煞?” 郁逍手忙脚乱接住随风飘走的帕子,殷勤地上前,抓住她的手给她接着擦:“没有没有,我们阿昭妹妹做什么都好看。” 蔡月昭懒得理他的油嘴滑舌,头也不回喊了句:“元青,收拾了。” 元青提着刀从那管事脖子上一扫而过,随后把几人挪成一排,挨个仔细搜了身,把看起来有用的东西全都收好,又把他们堆成一堆。 拂冬从路边找了一些幹柴和干草堆在几人身上,元青点燃火折子,往干草上一丢。 天干物燥,火苗升腾,很快,几具尸首就燃了起来,不多时,便烧得面目全非,成了几具焦尸…… 两人守了一会儿,见再辨认不出容貌,这才用土和树枝把火给灭了,未免吓到路人,两人还贴心地砍了一些树枝盖了上去。 等两人办完这些,郁逍用胳膊肘碰碰蔡月昭胳膊,“阿昭,你家这俩,可真是杀人放火的好帮手。” 蔡月昭瞪他一眼:“你家那严实兄弟又好到哪里去?” 郁逍在蔡月昭头拍了拍,随即朗声大笑,四人提步,朝着回城方向飞奔而去。 --- 蔡月昭言简意赅,又详略得当地讲完这些,随后忐忑不安地看向孟羽凝:“阿凝妹妹,你还好吧?” 祁璟宴和郁逍也紧紧盯着她。 没想,那本该情绪低落,或愤怒,或伤心,甚至崩溃的姑娘竟然搓了搓手,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阿昭姐姐,那一千两银票在哪儿呢?” 祁璟宴:“……” 蔡月昭:“……” 郁逍:“……” 第61章 见三人都一脸错愕地盯着自己, 孟雨凝一头雾水:“怎、怎么了,那钱我不能要吗?” “可是,那是孟家送来给我的, 怎么说,都该归我吧。” 见三人还是那副表情,她又弱弱地补充一句:“不过你们若是也想要, 那就, 大家一起分?” 三人再一次被这姑娘的话给震撼到了。 发生了那么多事, 这没心没肺的姑娘, 竟一心只想着那一千两银票。 最可樂的是,她竟然还以为他们想跟她抢? 祁璟宴以手罩面, 突然闷笑不止。 郁逍也拍着桌子哈哈大笑:“阿昭, 你快把那银票给她吧。”再不给, 指不定说出什么不像样的话来呢。 蔡月昭更是哭笑不得, 忙把银票掏出来,交到孟羽凝手里:“给, 阿凝,都是你的。” 孟羽凝目露惊喜:“真的, 你们都不要?” 祁璟宴摆手:“不要, 都给你。” 孟羽凝便高高兴兴把银票收了, 这才想起来问:“那几个人死了, 就那么扔在路邊,会不会不太好?万一有寻常百姓路过,吓到了怎么办?” 她们当初坐马车进苍海郡的时候,偶尔也能在路上遇到步行进城赶集,或是走亲访友的百姓,要是突然发现路邊有一堆死人, 豈不是要吓坏了。 蔡月昭轻轻握住她的手,温声安抚道:"阿凝不必忧心,已有'路遇行人'前往衙门报案了。" 郁逍亦从容接道:"不出意外,此案很快便会以流寇劫杀结案。" 听二人这般说辞,孟羽凝頓时会意,想必是他们暗中做了安排,如此一来,那就不用为此担心了。 虽自覺与孟家已无瓜葛,但想着给大家惹的麻烦,她还是盈盈起身,向众人福身施了一礼:"因孟家之事,累得大家费心劳神,实在过意不去。" 蔡月昭伸手搀住她的臂弯,眼波微嗔:“阿凝这般说话,豈不是把我们当外人?” 祁璟宴温声道:“追根溯源,此事皆由我起,阿凝实在不必自疚。” 孟羽凝点点头,接受了两人的宽慰。 想到阿昭姐姐为了她的事杀人,孟羽凝心中感激,却不知如何言谢。 转念想起书中阿昭姐姐征战沙场的英姿,便想今日之事于阿昭姐姐而言,怕是不足挂齿。思及此,便按下不提,只把她这份深厚情谊记在心里。 她本想问问,孟家派了那个管事出来,如今几人全死在外头,不知回头孟家和三皇子那邊会不会怀疑到祁璟宴和郁小侯爷身上。 可转念一想,既然他们敢下手,那定然也把后果考虑清楚了,她这个脑子不是很够用的人,就不必为权谋文的主角团瞎操心了。 --- 接下来几日,蔡月昭和郁逍就在府上住了下来。 孟羽凝每天晌午和晚上都会亲自下厨,给两人做各种好吃的。 郁逍最爱孟羽凝做的红烧肉,一直念叨着,这般美味,下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了。 说罢还要酸溜溜地睨着祁璟宴,阴阳怪气说他好福气,天天都有好吃的。 有一回竟然当着祁璟宴的面,明目张胆地挖起墙角来:"孟姑娘若是哪天在这岭南待腻了,只管给我递个信儿,我定快马加鞭来接你。" 祁璟宴神色不动,只朝攥着小拳头气鼓鼓的屹儿递了个眼色。 小屹儿瞬间领会,抄起他的小木剑,追着郁逍就是一頓劈,边劈边喊:“看剑!阿凝是我的,谁都不能抢。” 郁逍故作惊慌,在院中上蹿下跳地躲闪,嘴上更是连连讨饶:"小少侠饶命,在下知错了。" 众人笑作一团,孟羽凝和蔡月昭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 孟羽凝感激郁逍对大家的慷慨解囊,还有他对祁璟宴那份肝胆相照的真挚友情,于是单独给他开小灶,连着三日,顿顿都做了红烧肉,郁逍吃得心满意足。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09章 蔡月昭倒是不挑,只要是阿凝做的菜,她都吃得津津有味,眉开眼笑。 见她这般捧场,孟羽凝便每日换着花样给她做,直吃得她不止一次说不想走了。 欢樂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转眼间便到了蔡月昭和郁逍离开苍海郡的日子。 孟羽凝这两日不光做菜,还提前做了很多零嘴让蔡月昭帶在路上,牛肉干,猪肉脯,香酥小麻花,用油纸包成一小包一小包,每样都做了一大竹筐。 晨光熹微中,蔡月昭的马车停在大门外。 孟羽凝看着元青把零食一筐一筐搬上车,她拉着蔡月昭的手:“阿昭姐姐,这几筐零食不会那么容易坏,你可以慢慢吃。” 蔡月昭红着眼睛说好。 孟羽凝又让孟金几人搬了几个坛子放在车上:“这里是麻辣豆腐干,鹵鴨脖,鹵鴨掌,卤鸭翅,盐焗鸡翅,盐焗鸡蛋,虽然也做的咸了些,可天气太热,最多放一天,最好今天之内就得吃完,不然怕是要坏了。” 屹儿拽着阿凝的袖子,跟在她一旁,点头附和:“要早早吃完哦。” 蔡月昭再次说好,还低头朝小殿下笑笑。 孟羽凝又指着后面平板马车上的几大筐水果:“这几筐是今儿早穆风和粟央他们去附近果园新摘来的荔枝,虽然还差个几天才能算熟透,但我尝了,也能吃的,阿昭姐姐你尝尝鲜。” 蔡月昭偏过头去,偷偷擦了下眼睛,这才转过头来,笑着说:“好,我待会儿就吃。” 孟羽凝拉着她继续说:“还有两筐火龙果,两筐菠萝,回去的路上你们也不赶行程,就吃吃喝喝慢慢走,别累着,回了京城,记得给我写信。” 蔡月昭点头:“好,我到了地方就立马给你送信来。” 数步之外,祁璟宴静坐輪椅,郁逍负手而立,二人皆默然望着那对牵着手依依话别的姐妹。 周围护卫们也都静静站着,一向嬉皮笑脸爱闹腾的郁严也难得沉默了。 晨风吹过,衣袂轻轻飞动,所有人心中都萦绕着离别的愁绪。 良久,郁逍抬头看了眼漸高的日头,轻叹一声,出言提醒:“阿昭,时辰不早了,城外三千人还在候着。” 蔡月昭闻言点头,伸手用力抱住孟羽凝,哽咽着说:“阿凝,我一定会来看你的。” 孟羽凝强忍鼻间酸涩,不愿落泪,以免徒增伤感。 她用力回抱蔡月昭,片刻之后松开,绽开明媚笑容:“阿昭姐姐,一路平安,咱们回头书信联系。” 蔡月昭便也笑了:“好。” 说罢,抬脚上了马车。 郁逍整肃衣冠,向祁璟宴深深一揖,四目相对间,心中纵有千言万语,终是化作一句:“云舟,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祁璟宴执礼相还:“凌川,珍重。” 郁逍再不赘言,利落跃上马背,打马先行一步,郁严等人齐齐抱拳,隨即纷纷策马相隨。 蔡月昭的马车也已緩緩启动,她急急擦了擦眼泪,又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笑着对孟羽凝摆手:“阿凝妹妹,记着姐姐的话,遇事莫逞强,先护着自己周全才最最要紧。” 听到这话,想到这两日阿昭姐姐与她说的那些肺腑之言,孟羽凝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她提着裙摆追出数步,明明泪落如雨,却仍旧努力地笑着:"阿昭姐姐放心,阿凝记下了!” 蔡月昭同样泪如雨下,她用力挥手:"回罢,阿凝,快回罢。" 未免阿凝再追,她把头缩回车厢,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落。 拂冬坐到她身旁,把人抱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姑娘,咱别哭了,您不是说了嘛,往后有机会就来看孟姑娘的。” "您这般伤心,若叫孟姑娘知晓,岂不牵挂更甚?" 蔡月昭:“可我一想阿凝一个人留在岭南这等瘴疠之地,无依无靠的,我心里就难受。” 拂冬:“姑娘此言差矣,不是还有殿下和小殿下呢嘛,两位殿下对孟姑娘是个什么样子,您也亲眼瞧见了。" "再者说了,奴婢瞧孟姑娘可甚是喜欢苍海郡这个地方呢,每天乐呵呵的,而且好像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吃的,用的,凡事都是张口就来,那感覺就像,就像奴婢回老家时候的样。” 见拂冬为了安慰自己都开始胡说八道了,蔡月昭坐直身体,瞪她一眼:“你哪里来的老家?” 拂冬笑:“那不就是那么一说嘛。” --- 孟羽凝看着那马车越走越远,还是忍不住往前追了几步。 屹儿见阿凝松开自己,跟着马车跑,心头一阵发慌,慌忙迈着小短腿跑过去,一把抱住阿凝的腿,紧紧抱着不撒手。 两人就那么静静望着一行人漸渐走远,在路的尽头消失不见。 祁璟宴转着輪椅走过来,伸手握住孟羽凝的手,微微用力攥了攥:“放心,以后还会再见的。” 孟羽凝抬手擦掉眼泪。 路途遥远,车马又慢,再见又岂是那般容易。 可她知道祁璟宴好心安慰她,便也不扫兴,对他点点头,“殿下,我们回吧。” 于是一行人转身进门,三人回了主院。 孟羽凝抱起屹儿:“殿下,今儿起得太早,我想帶着屹儿再去歇一会儿。” 祁璟宴见她情绪低落,便点头说:“去吧。” 孟羽凝便抱着屹儿回了正屋卧房,脱了鞋子,到床上躺了。 她抱着屹儿,闭上眼睛,一想到这阵子和阿昭姐姐相处的点点滴滴,再想到也不知这辈子还能再见几面,就忍不住伤感,眼泪扑簌簌又往下落。 屹儿察觉,从阿凝怀里坐起来,歪着小脑袋打量她,见她果然又在哭,小娃娃一脸焦急,伸着小手就去给她擦泪,急得小奶音都带了哭腔:“阿凝,你别哭呀。” 孟羽凝也不想哭的,可眼泪就是停不下来,她把头抬起来,放在屹儿腿上:“没事的,屹儿,阿凝哭一下下就好了。” 屹儿想起自己难过的时候,阿凝哄自己的样子,便用两只小手抱住她的头,轻轻拍着她,还把小脸贴在她头上:“阿凝不哭嗷,屹儿在的。” 祁璟宴本来想给阿凝留点空间独处,可最终还是不放心,自己推着轮椅走了进来,一进门就见她趴在屹儿腿上,肩膀轻轻颤动。 见哥哥进来,屹儿伸着小手指了指阿凝,又伸着一个手指到嘴边轻轻嘘了一声,示意哥哥不要吵。 祁璟宴静静坐了一会儿,见那姑娘肩膀还在颤,他轻轻叹了口气,双手转着轮椅来到床边,侧着对床,随后一手撐着床,一手撐着轮椅,用力撑起身体,坐到了床上。 他眉心微蹙,缓了一会儿,这才撑着身体往里挪了挪,随后伸手,掐着阿凝腋下,把她从屹儿的腿上转移到自己腿上,伸手轻轻抚着她的发顶。 突然换了双腿趴的孟羽凝猛地抬起头来:“……” 第62章 祁璟宴望着面前姑娘那双泪眼惺忪的眸子, 伸手把她脑袋轻轻按回腿上,摸着她头发,柔声说:“想哭就哭吧, 这样憋着难受。” 孟羽凝本来是很想哭的,可被他这样一搞,哪里还哭得出来, 双手按床坐了起来:“我没事了殿下。” 祁璟宴似乎不信, 伸出拇指在她眼角擦了擦:“阿凝若是心中难过, 不必强颜欢笑。” 孟羽凝抹了抹眼睛:“我真的好了。” 本来她趴在屹儿腿上哭得好好的, 他非得把她挪他腿上去…… 不得不说,这人真的很会破坏气氛。 屹儿人小, 没想那么多, 见阿凝不哭了, 便放下心来, 凑到阿凝身边,用小手给她擦眼泪, 还在她臉上亲了一口。 孟羽凝抱住屹儿,回亲了一口, 一大一小都笑了。 祁璟宴看着这一幕, 也跟着笑了。 孟羽凝问:“屹儿要不要再睡一下?” 屹儿摇头:“屹儿不困了。” 孟羽凝也不想睡了, 便抱着屹儿下地, “殿下,这会儿凉快,我们去逛逛園子吧。” 祁璟宴:“好。” 说着一手撑床,一手撑轮椅,又要自己挪到轮椅上去,孟羽凝一把拦住他:“殿下你方才就是这样到床上来的?” 祁璟宴点头:“嗯。” 孟羽凝想起汤神医之前的叮嘱, 气得抬手就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殿下,你还能不能听话了?你这腿还想不想好?” 屹儿头一回见有人敢对哥哥这么凶,还敢打哥哥,嚇得眨了下眼,看看哥哥,又看看阿凝,奶声奶气说了句:“阿凝,屹儿听话。” 见屹儿好像嚇到,孟羽凝摸着他的小手,无声安慰,却没说话。 她打完骂完就后悔了,这男人是什么人,这可是冷血无情的慎王殿下啊,她怎么能对他如此放肆呢。 她静静看着祁璟宴,想看他什么反应,心道要是他不高兴了,那她立马就道歉。 没想祁璟宴伸手摸了摸刚刚挨拍的地方,竟然笑了,“阿凝,往后我一定听话,若是不听,你便像这般打我。”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10章 孟羽凝震惊。不是,这人怕不是挨打成瘾? 屹儿打量阿凝的神色,以为她还在生气,伸手就在哥哥肩膀上拍了两下:“屹儿打哥哥了,阿凝不生气嗷。” 孟羽凝抱着屹儿往外走:“殿下等着,我喊人来帮你。” 祁璟宴:“好,我等着。” 孟羽凝到了屋外,跟穆云说了声,穆云便进屋去了,不多时,推着祁璟宴走了出来。 一行人便去逛園子。 阿凝牽着屹儿的手,在前面溜溜达达地走,穆云推着祁璟宴在后头跟着。 护卫兄弟们在工匠的帮助下,已经把整座府邸修葺妥当了,工匠们也于昨日撤出了府,府里一下少了许多人,再加上郁逍和蔡月昭的離开,硕大的院子有些过于安静了。 孟羽凝想着前几日阿昭姐姐在的时候,又有些难过起来,但很快,她调整心情,帶着屹儿走到一棵芒果樹下,指着上面挂着的密密麻麻的青色芒果,笑着说:“屹儿,等过阵子芒果熟了,咱们做芒果酱和芒果干来吃。” 屹儿点头:“屹儿喜欢芒果酱和芒果干。” 孟羽凝捏捏屹儿的包子臉:“都还没吃过,怎么就喜欢上了。” 屹儿认真道:“阿凝做的菜菜,屹儿都喜欢。” 孟羽凝哈哈笑出声,抱起小团子亲了一口:“好,那阿凝以后多给屹儿做好吃的菜菜。” 一行人接着往前逛,孟羽凝仔细数下来,这才发现,这座前御南王府邸里,大大小小的院子加起来竟有十多个。 孟羽凝想了想,问祁璟宴:“殿下,咱们给这些院子起个名字吧,这样说起来也方便些。” 祁璟宴自是说好:“阿凝来起吧。” 孟羽凝边走边想,“咱们住的主院,就叫燕拂居如何?” 莺啼燕語报新年,燕子秋去春归,象征着春天和生机勃勃,希望祁璟宴也这样,不要再像书中那样,总想着以死赎罪。 祁璟宴眼眸一亮。 燕燕于飞,梁间双燕,双燕归来,微雨燕双飞…… 祁璟宴脑中闪过一副副双燕比翼而飞的画面,唇角高高扬起:“好,就叫燕拂居。” 见自家殿下笑得一脸春心荡漾,穆云抬头望天。 孟羽凝没留意祁璟宴的笑容,牽着屹儿继续往前走:“这个院子是拿来做外书房是吧,那就叫清客堂吧。”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風”1,希望祁璟宴像竹子一样,坚韧不屈,长命百岁。 清客,竹子?祁璟宴的眼眸又是一亮。 “并蒂竹连理,同心帶长结”2,“竹枝相亚竹梢垂,千年万岁情不移”3…… 祁璟宴眼前晃过来时路上,山中那一片片郁郁葱葱的竹林,眼角眉梢皆是笑意,低沉的嗓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温柔:“清客堂甚好。” 听出自家殿下語调里那藏都藏不住的柔情蜜意,穆云实在没忍住,双手搓了搓胳膊。 祁璟宴察觉他的动作,淡淡扫了他一眼,穆云连忙收回胳膊,面无表情地繼续推轮椅。 一行人又走到大榕樹那里,一大一小两个秋千不知何时已经挂好了,孟羽凝和屹儿哇声连连,牵着手跑了过去。 孟羽凝摸着秋千,欣喜异常:“殿下,这秋千什么时候做好的?” 祁璟宴:“前几日。” 在阿凝说过的第二日,他就讓穆九做好了,只不过后来她的阿昭姐姐住到府中,她就再没空到这边来玩。 孟羽凝把屹儿抱到那个小的秋千上,讓屹儿抓好,轻轻推了推他,让他晃起来。 屹儿两只小手抓紧绳子,有些兴奋地笑出声:“阿凝,哥哥,屹儿飞了。” “飞了,飞了,阿凝也来飞。”孟羽凝笑着说,又慢慢推了一把屹儿,隨后自己坐在一旁大的那个秋千上,脚尖点地,慢慢荡了起来,且越荡越高,越荡越高。 飞起来的感觉好爽,孟羽凝忍不住开怀大笑:“哈哈哈~” 屹儿也想学阿凝那样脚尖点地荡高一些,怎料他那两只小短腿实在是太短了,在空中踢腾了好几下,也没能挨着地,便只能跟着阿凝一起哈哈哈大笑。 祁璟宴的视线落在那高高飞起的姑娘脸上,面颊微红,笑容灿烂,此刻无拘无束,天真烂漫的模样,活脱脱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 他看得忍不住笑:“慢着些。” 孟羽凝:“放心吧,殿下,我荡秋千可厉害了呢。” 以前她和奶奶生活在乡下,村子里的那棵大榕树下就吊了一个秋千,她经常去那荡,还和别的孩子比赛,她总能赢,要不是现在穆云也在,她都想站起来荡,吓一吓祁璟宴的。 一大一小玩了好一会儿,这才意犹未尽地下来,繼续去逛园子,看着不远处护卫们在打地基起房子,孟羽凝好奇问:“殿下,这里为什么还要修个院子?” 祁璟宴温声答:“你不是一直想要个院子。” 孟羽凝又惊又喜,一脸的难以置信:“这是给我建的?” 祁璟宴点头:“是。这里安静,離这棵榕树又近,我想你会喜欢,便建在这里了。” 孟羽凝激动不已,恨不得原地转圈:“我太喜欢了,谢谢殿下。” 先前她几次提出自己想单独住个院子,都被他给拒绝了,她还以为没戏呢,没想到他竟然给她建了院子。 可是她又有些困惑:“可是,殿下,不是有那么多空院子嘛,隨意拨一个给我就好啊,何必费事建新的。” 祁璟宴:“那些院子,不知以前是何人住过,还是重建一个新的好。” 孟羽凝有些意外,当初搬进来,祁璟宴毫不犹豫就住进了前朝御南王住过的主院,她还以为他不忌讳这些呢,没想到给她的院子,他竟还讲究起来了。 虽说她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能有个全新的院子,谁又不喜欢呢。 见祁璟宴处处为她着想,孟羽凝心头微暖,拽着他的袖子晃了晃:“殿下,你真好。” 祁璟宴虽未应声,眼底的笑意却已漾开。 穆云一脸敬佩地看向孟羽凝。心道孟姑娘拿捏人心的本事当真厉害,每每三言两语,便能将殿下哄得神魂俱醉,连素日里的沉稳持重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朝堂诸公若是瞧见昔日的太子殿下,如今竟是这样一副为情所迷的模样,只怕是要惊掉下巴,笏板都得扔了。 祁璟宴笑着问:“阿凝也给自己的院子起个名字吧。” 孟羽凝心想这院子也住不了几年,说不定等他们兄弟俩回京之前,她就搬走了,不想太过费神去想名字,免得回头舍不得,于是便随便起了个名字:“那就叫静心斋吧。” 祁璟宴一愣:"此名可有典故?" 孟羽凝随口胡诌:“我这人吧,有时候有些浮躁,需要静一静心。” 祁璟宴不解:“何处见得?” 孟羽凝她眼波一转,理直气壮道:“我贪财啊。” 祁璟宴低笑出声:“利者,人之所趋,爱财无妨。” 几个人边走边说,正说着,就见穆風快步走来,上前拱手禀报道:“殿下,宋公公前来辞行。” 孟羽凝好奇:“前儿宋公公来,不是还说要过两日嘛,怎么今儿就要走了。” 穆风:“说是马公公生了病,急着回京看大夫,宋公公便想着跟他一同离开,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孟羽凝十分好奇:“那马公公不是生龙活虎的,逛街都能逛一整天嘛,怎么突然病了,可说得了什么病?” 穆风摇头:“那倒是没说。” 祁璟宴和穆云对视一眼,都想起前些日子,宋公公说过的那些话。 祁璟宴:“把人請进来吧。” ----------------------- 作者有话说:“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1:清代,郑燮(郑板桥) 《竹石》 “并蒂竹连理,同心带长结”2:南朝陈代,江总《杂曲三首·其三》 “竹枝相亚竹梢垂,千年万岁情不移”3:明代王绂(fu)《双竹》 第63章 不多时, 宋公公跟在穆风后面走了过来,他上前行礼,“老奴给殿下, 小殿下,孟姑娘请安。” 祁璟宴微微抬手:“宋公公请起。” 屹儿也抬抬小手,“请起。” 宋公公谢恩起身, 孟羽凝朝他笑了笑, 算做回应。 祁璟宴:"听聞宋公公今日便要启程?" 宋公公躬身答道:“回殿下的话, 老奴原想着多留几日, 可马公公突染恶疾,急着回京诊治, 这岭南距京城山高水遠, 老奴实在放心不下他抱病独行, 便决定今日一同上路。”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 若不是大家都知道宋公公是何立场,怕是都要信了他是真心为马公公着想。 祁璟宴微微頷首, 又问:“不知马公公身患何疾?” 宋公公正欲开口,忽见小殿下正眨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他, 一旁的孟姑娘也正微微笑着听他说话, 到嘴边的话在舌尖转了个弯, 咽了回去。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11章 他细细斟酌一番, 才说:“马公公初到苍海郡,办完了差事便想着四處走走。前几日误入醉花楼,结识了几位姑娘,此后便常去饮酒听曲。” “竟不知怎的,身上忽生溃烂之症,連请數位大夫皆束手无策。马公公心中焦灼, 只盼着早日回京医治。” 孟羽凝一听这话,心下頓时了然。那马公公估计是在醉花楼染上了什么病,只是不知道,他一个太监,去醉花楼能干什么呢。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一听便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也猜到此事背后应是宋公公做了什么。 祁璟宴也不多问:“既然马公公身染恶疾,宋公公还是要顾着自身,离他遠些才好。” 宋公公躬身:“多谢殿下关心,老奴心中有數。” 祁璟宴頷首,吩咐穆云:“去把信拿来。” 穆云应是,快步离开,很快拿着一封信回来,交到祁璟宴手里。 祁璟宴捏着信沉默片刻,才递给宋公公:“帮我给太后娘娘。” 宋公公忙上前,双手接过,随即小心翼翼揣进怀里,正色道:“殿下放心,老奴必定亲手交到太后娘娘手里。” 祁璟宴点头,又说:“这封信,没有什么不可示人,若是陛下问起,呈上去便是。” 宋公公恭敬地应了一声,嘴唇微动似有话要说,却又迟疑着咽了回去,目光不着痕迹地往孟羽凝那边瞥了一眼。 孟羽凝敏锐地察覺到了,见状便牽起屹儿的小手,不动声色一笑:"殿下,你们慢聊,我去给宋公公准备些路上用的干粮点心。" 祁璟宴微微颔首,眼中含着几分暖意:"有劳阿凝了。" 宋公公聞言連忙躬身,本要推辞,转念一想孟姑娘这是在给他们留说话的空当,便改口道:"老奴谢过孟姑娘体恤。" 孟羽凝浅笑盈盈,牽着蹦蹦跳跳的屹儿往后厨走去。候在不远處的穆櫻、穆梨和穆江三人见状,立即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宋公公目送几人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这才趋前两步,郑重地跪伏于地:"老奴斗胆,有几句僭越之言......" 祁璟宴抬手道:"起来说话。” 宋公公却未起身,反而将身子伏得更低:"殿下容禀,孟尚书派人来寻孟姑娘一事,老奴已有所耳闻。" 他略作停頓,声音压低了几分,"孟尚书如今在三殿下跟前颇得重用,此人既已背弃旧主,为保权势,定会不遗余力与殿下为难,日后只怕,还会再三派人来扰。" 说到此处,宋公公微微抬首,眼中透着几分忧色:"老奴这些时日往来府上,观孟姑娘品性纯良,确是个好姑娘。可终究......" 他叹了口气,"血脉亲情难断。一次两次尚可狠心回绝,若次数多了,只怕......” 祁璟宴廣袖一拂,止住了宋公公未尽之言:"宋公公多虑了,阿凝不会。" 他唇角微扬,露出个笃定的笑,"纵使孟尚书亲自寻来,也动搖不了阿凝分毫。" 虽不知其中缘由,但这些时日的朝夕相处,让他看得真切,阿凝对孟家何止是疏离,分明是发自内心的嫌恶和排斥。 尤其那晚,阿凝不知梦到什么,嘀嘀咕咕骂了句“孟怀甫那老匹夫”,想起阿凝说这话时的咬牙切齿,他的唇角不自覺扬起一抹弧度。 宋公公将慎王殿下眉宇间那抹笑意尽收眼底,垂首掩去眼底忧色,恭声道:"是老奴多嘴了。" 祁璟宴眸光微转,指节在檀木案几上轻叩两下:\"皇祖母若问起......" 不待他说完,宋公公已躬身应道:\"老奴明白。" 祁璟宴眼风一扫,穆云立即会意上前,稳稳扶起跪着的宋公公。 几人又叙了些京中近况,正说话间,就见孟羽凝牵着蹦蹦跳跳的屹儿回来,身后穆櫻三人提着各色物件,有食盒,有竹筐。 到了近前,孟羽凝微微笑着说道:“宋公公,不知你今日就要走,仓促间只备了些点心和瓜果。” 说着指了指穆黎手里抱着的坛子:“这坛酱菜是前日新腌的,路上佐餐最是开胃。"” 宋公公连忙起身,深施一礼:“姑娘这般周到,倒叫老奴……,老奴愧受了。” 孟羽凝上前两步,虚虚搀扶:"公公不远千里而来,一路车马劳顿,些许心意实在不足为谢。" 宋公公望着落落大方的姑娘,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郑重其事地行了个全礼。 转身行至祁璟宴跟前,袍角一掀跪得端正,额头触地行了大礼,继而转向小屹儿,同样一丝不苟地叩首。 再抬头时,神色动容,声音哽咽:“老奴就此拜别,愿殿下千秋康泰,小殿下平安喜乐。” 该说的,能说的,都已说完,祁璟宴微微颔首,目光深远:"去吧。" 小屹儿突然迈着小短腿跑到宋公公身旁,眼睛泛红:"宋公公替屹儿告诉皇祖母,屹儿日日都在想她,等屹儿长到这么高,” 小男孩踮着脚尖,伸手比划了一个高度:“等屹儿长到这么高,屹儿就回去看皇祖母。" 那日阿凝同他说,皇祖母年事已高,经不起舟车劳顿,不能过来看他,那等他长大些,他就回去看皇祖母好了。 听着小殿下那天真无邪的话语,宋公公以袖拭面,不敢抬头,只连连应声,随即起身,步履匆匆走了。 孟羽凝朝穆樱递了个眼色,一行人便提着各色物件,去送宋公公,直把人送至大门外,直到那辆马车走远,众人这才折返。 宋公公走了,祁璟宴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沉默。 屹儿抱着阿凝的腿,也看着那个方向不说话,圆乎乎的小脸不时在她裙摆上蹭着。 见一大一小神色恹恹,情绪都有些低落,孟羽凝便提议道:“要不,我们做好吃的吧?” 屹儿闻言,立即仰起小脸,方才的愁绪一扫而空,亮晶晶的眸子里满是期待:“阿凝,做什么好吃哒?” 还不等孟羽凝回答,祁璟宴已转身走来:“这些日子你日日做菜,没少受累,今儿歇一歇,我们出去吃。” 孟羽凝虽然喜欢吃自己做的菜,但偶尔外出尝些新鲜滋味,倒也别有一番风味,她欢快地拍着巴掌笑道:"那敢情好。" 忽又想起祁璟宴被贬的身份,忙又问:“殿下,咱们能随意出府吗?” 祁璟宴廣袖一展:“无妨,陛下既将苍海郡赐作本王封地,那本王巡视封邑,天经地义。” 见他这样说,孟羽凝便放下心来,牵着屹儿往回走:“殿下稍等,我和屹儿回去换衣裳。” 祁璟宴不解,明明穿得整整齐齐,为何要换衣裳,但姑娘家的事,他觉得还是少问,便说:“我在大门口等你。” 孟羽凝头也不回地应了声"晓得了",便牵着屹儿,往燕拂居疾步而去。 祁璟宴端坐在府门外的青帷马车前,两侧穆云领着数十名护卫肃立,鸦雀无声地静候着。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大门内转出两道身影。 只见孟羽凝一袭淡紫色广袖留仙裙,衣袂飘飘,轻盈灵动。 屹儿一身浅蓝色云纹锦袍,头顶蓝色发带随风扬起。 阿凝步履轻盈,屹儿上蹦下跳,两人欢快地出了大门来。 孟羽凝笑吟吟道:“殿下,我们来了。” 一大一小身上穿着的新衣裳,都是他不曾见过的,祁璟宴正欲开口称赞两句,却见那一大一小一阵风一般,掠过他身侧,径直登上了马车。 祁璟宴:“……” 沉默片刻过后,他不由得搖头失笑。出个门而已,这俩人竟急成这般? "殿下?"孟羽凝从车窗探出一张俏脸,发髻间金光闪闪的步摇随着她招手的动作轻轻晃动,"快些上来呀!" 自打来了苍海郡,这还是头一回外出,眼角眉梢皆是藏都藏不住的欢欣雀跃。 屹儿也探出小脑袋来,招招小手:“哥哥,快来呀!” 祁璟宴笑着说好,看了一眼穆云,穆云上前将他扶上马车,穆山扛起轮椅放到了后面的马车上,一行人这边出发了。 屹儿拍拍小手,兴奋道:“逛街去喽。” --- 苍海郡北二十里外的官道上。 鬱逍的马车内,地上整齐摆着几个食盒和一个竹筐。 他掀开一个食盒盖子,闻了闻那浓鬱的牛肉干的味道,挑眉看向对面的蔡月昭:"稀奇,你竟舍得把你阿凝妹妹做的这些点心零食分我这么多?” 蔡月昭广袖下的手指微微收紧,垂眸点头,声音平静:"下个岔路,我们,就此别过吧。" 郁逍面色一沉,把食盒盖子盖回去:“此话何意?” 第64章 蔡月昭抬起一雙水润的眸子望向他:“出来一趟, 我想顺道去看看我爹爹,就不和你一道回京了。” “从岭南回京城,你管去蜀郡叫顺道?”郁逍冷嗤一声, 修长的手指不輕不重地戳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阿昭,从小到大, 你连撒谎都不会, 知不知道?”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12章 蔡月昭被戳得腦袋往后一仰, 她暗自咬牙, 胸中一股无名火腾地窜了上来。 他们自幼相伴,历经生死, 情谊非同寻常。 她原想着此去一别, 山高水长, 再相见不知是怎样一番光景, 打算好好和他告个别,也算全了这些年青梅竹马的情分。 可这死男人就不能好好说话, 总要拿她当小孩子一样,对她动手动脚。 方才还萦绕心间的离愁别绪, 此刻全被他这根手指戳得烟消雲散。 她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拳头, 花费极大的力气, 才勉强壓下照着他那张俊脸抡上一拳的冲动。 她倏地起身, 绣鞋重重踩在车板上,转身就要往外走:“告辞。” 见这姑娘没说两句话又要走,郁逍眸色一沉,伸手便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力道不輕不重地将人按回对面座椅上。 蔡月昭怒火中烧,反手便去掰他的手, 想要把他掀开。 郁逍却倏地松手,转而一把扣住她的后頸,掌心贴着温热的肌肤,将她整个人抵在车壁上,车厢微微一震,车簾微微被震得飘起一角。 蔡月昭抬腿便踹,郁逍早已预判她的动作,膝盖一顶便壓住她的腿,另一條腿紧隨而上,将她雙腿牢牢压制住。 蔡月昭甩起胳膊。 “啪”一声脆响,蔡月昭那带着些力道的巴掌抽在了郁逍脸上,打得郁逍微微偏过头去。 …… 两个人无声支巴了半天,终于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逼仄的车厢内,两人呼吸交错,視线交缠,都覺这车厢内的温度在升高。 蔡月昭忽覺掌心发烫,方才扇过他耳光的手指无意识蜷缩起来,有些心虚地偏头,不敢看郁逍那半边泛红的俊脸。 郁逍只觉脸颊火辣辣地疼,他用舌头抵了抵腮帮子,低笑一声:“打够了?” 蔡月昭没说话。 郁逍扣在她后頸的手指微微用力捏了下。 颈后的力道忽然加重,蔡月昭不得不转回視线,正撞进郁逍一双幽深的眸子里:“能好好说话了吗?” 蔡月昭只觉心头砰砰直跳,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嗯。” 郁逍忽然凑近些:“你之前想学做菜,是想着以后做给我吃?” 蔡月昭耳尖慢慢烧起来,倒也坦坦荡荡承认:“是。” 郁逍倏地笑开,眼尾扬起一道好看的弧度,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那怎么又不学了?这都多久了,我见你天天跟着孟姑娘在厨房里转,怎么一道菜都没见你做出来过?” 蔡月昭心虚地脸红起来:“没学会。” 郁逍嗤笑,毫不留情戳穿她:“你是只顾着自己贪嘴了吧。” “要你管。”蔡月昭恼羞成怒,抬手又要去打他,可看着他那张还泛着红色指印的脸,终究是没能落得下去手。 她的手在空中停顿一下,收了回去,愧疚道:“阿逍哥哥,打疼你了吧。” 本想好好分个别的,不知怎么又闹成这样了。 郁逍笑:“在我们阿昭女侠手下,这点疼何足挂齿。” 蔡月昭瞪他。 郁逍松开扣着她脖颈的手,搭回膝上。 他坐直身子,眉宇间那抹惯常的戏谑渐渐消失,神色正经起来:“阿昭,你的心意……” 蔡月昭心头骤紧。来了,来了,他马上就要说出那一套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了。 她不想,猛地出声打断他:“我知道的,我们不合适。” “阿逍哥哥你放心,此事到今日为止了,我绝不会给你造成任何困扰,也不会让此事给郁蔡两家带来任何麻烦。” 说到这里,伤感起来,眼眶泛红:“阿逍哥哥,如今你我都大了,往后我们再见,便做寻常世交吧。” 郁逍直接气笑了,抬手作势要敲她额头。 可见她眼睛红红,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他由拍改摸,輕轻揉了揉她的发顶。 “阿昭,有些话,眼下我说不好,但今日我只问你一句。” 蔡月昭吸着鼻子,抬眼看他:“你说。” 郁逍:“若是我郁逍一直不娶,你当如何?” 蔡月昭心头突突一阵狂跳:“那我蔡月昭便一直不嫁。” 郁逍嘴角微勾,又问:“若是陛下给你赐婚?” 蔡月昭:“我就去庙里代发修行,为太后祈福抄经。” 郁逍沉默片刻,忽然大笑,笑着笑着,突然伸手,略显粗鲁地将对面姑娘拽入怀里。 蔡月昭挣扎:“郁逍,你发什么疯?” 郁逍不松手,手掌重重抚过她后背:“阿昭,记住你今时今日说的话。” 他凑近她耳边,声音极轻,却带着些咬牙切齿的狠意:“若在我娶妻之前,你胆敢和别的男人有了瓜葛,我一定会亲手宰了他。” 听着这蛮不讲理的混账话,蔡月昭浑身一僵,方才被抱进懷里的暖意瞬间凝结成冰。 她明白过来,他方才那话,哪里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分明是那个事事要争强好胜的郁世子,连在婚姻一事上,都要跟她争个先后高低。 她猛地挣开他的懷抱,绣鞋狠狠碾过他的脚,在郁逍的哀嚎声中,掀开车簾下车去。 可剛踏出半步又折返,她探身一把抢回装着牛肉干的那个食盒。 阿凝妹妹辛辛苦苦给她做的吃食,凭什么便宜这个这样一个死男人。 郁逍双臂架在身前,懒洋洋倚在厢壁上,面上带着吊儿郎当的笑,看着气鼓鼓的姑娘去而复返,一把抢了一个食盒回去,还狠狠甩了他两记眼刀子,这才火冒三丈地走了。 他掀开车窗帘子,见她踩着脚凳上了自家马车,这才道:“阿昭,一路平安。” 蔡月昭本已打定主意不再理他,可指尖攥着车帘半晌,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她从窗户探出半张脸,红着眼睛同他挥了下手。 隨即放下帘子,说了声:“走吧。” 元青背着长刀,利落跃上车辕,车夫一甩马鞭,马车向前驶去。 郁逍下了马车来,看了一会儿,突然出声:“郁实。” 郁实上前来,拱手道:"属下在。" 郁逍:“你带一队人,护送阿昭平安到达蜀郡,之后不必急着回京,等我消息。” 郁实抱拳领命,翻身上马,带着一队二十护卫,追着蔡月昭的马车去了。 蔡月昭正坐在车内抹眼泪,拂冬在一旁安慰,听到马蹄声声,拂冬从车窗探出头去看,见是郁实带人追上来,她好奇问:“郁实,怎么了?” 郁实拱手:“小侯爷让我们护送阿昭姑娘去蜀郡。” 蔡月昭一听这话,忙从另一边车窗探出头去,回头看。 就见郁逍站在马车前头,正笑着看她,还突然抬手,对她打了一个只有两个人能看懂的手势。 蔡月昭想到当初两人编出这个手势的情景,心头一软,突然释然了。 她湿着眼眶,用力挥着胳膊,笑着大声说:“阿逍哥哥,你要好好的。” --- 苍海郡城内。 孟羽凝带着屹儿坐在车窗前,探着腦袋好奇地四下里观望。 祁璟宴坐在她们对面,忍俊不禁地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个毛乎乎的脑袋不停地左右转动。 屹儿指着路边一棵缀满了菠萝蜜的树,惊奇地哇出声:“阿凝,那是什么?” 孟羽凝也很激动:“那是菠萝蜜。” “菠萝蜜?”屹儿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随后恍然大悟:“屹儿知道了,是做咕咾咕咾肉的菠萝。” 孟羽凝笑着捏捏他的小包子脸:“不是那个菠萝,那个菠萝是长在地上的,这是菠萝蜜。” 屹儿似懂非懂,“那这个菠萝蜜能吃吗?” 孟羽凝点头:“当然能吃,这个也很好吃的,回头等到了季节,咱们就买来吃。” 祁璟宴开口:“阿凝可曾……” 孟羽凝已经猜到他要问什么,当即回头,條件反射一般回答:“吃我是没吃过的,书上看到的。” 祁璟宴闷笑出声:“好,我不问了。” 说着伸出手,“阿凝扶我过去坐着,我也想看看路边风景。” 孟羽凝不解,伸手指了指他身后的窗户:“殿下那边也可以看啊。” 祁璟宴:“我想和你们看一遍的,这样阿凝教屹儿认东西,我也可以学一学。” 孟羽凝点头:“那行,我来扶你。” 屹儿见阿凝起身,也跟着从座椅上下来:“屹儿也来扶。” 跟在车外的穆雲,一听这话,向里看来,张开嘴剛想说要不我来吧,就见自家殿下轻飘飘一个眼神扫过来,他忙闭好嘴,退后两步,消失在车窗视野内。 孟羽凝坐到祁璟宴旁边,扯着他一条胳膊往自己肩膀上一架:“殿下你扶好。” 随即另一只手环住他腰,用力往起站:“来,加油。” 屹儿站在座椅上,用力扶着哥哥另一只胳膊:“加油。” 祁璟宴一手扶着阿凝肩膀,一手撑着车厢板,双腿暗自用力。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13章 人是站了起来,可他忘了自己有多高,脑袋撞在车厢顶上,发出“咚”的一声,他又坐了回去。 “哎呦呦,是不是撞疼了?”孟羽凝忙松手,起身站到他面前,扒拉着他脑袋仔细查看。 祁璟宴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嗯,有点疼。” 想到祁璟宴那样一个能忍疼的人,此刻竟然说疼,那刚才那一下,怕是真的撞得有点重了,孟羽凝伸手轻轻揉着:“没事没事,没撞出包来,揉一揉就能好的哈。” 走在车外的穆云想起先前在山中小木屋时,汤神医给殿下扎针诊治,他明明疼得脸色煞白,冷汗直冒,却一声不吭。 可此刻不过是在车厢上区区撞了那么一下,殿下就…… 穆云都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耸了下肩,又往后退了两步,决定来个眼不见心为净。 刚退到马车后边,就见一旁的巷子里有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手里抱着个孩子,向他们跑过来,嘴里哭喊着:“救命,贵人救命。” 第65章 护卫们见状, 立即将馬车团团围住,手按在腰间刀柄上,刀锋已然出鞘三分, 各个神色凛然戒备起来。 见那妇人还在往前冲,穆云眉头一皱,沉声开口:“穆江。” 穆江"铮"地一声抽刀出鞘, 一个箭步上前, 刀尖直指那踉跄奔来的妇人:"再近半步, 格杀勿论!" 馬车內, 孟羽凝正在给祁璟宴揉脑袋,一听外头的动靜, 立馬将屹儿抱进怀里, 坐到祁璟宴身边, 警惕地看着窗外。 祁璟宴也侧过身来, 从窗户看出去。 那妇人被明晃晃的刀光骇住,抱着孩子生生刹住脚步, 不敢再往前分毫,可也不敢后退, 神色惊恐地不住回头看。 巷子深处, 两个彪形大汉正挥舞着棍棒狂奔而来, 咚咚咚的沉重脚步声如同催命鼓点。 妇人惊惧万分, 扑通跪下,把孩子放在地上,用力往前推,撕心裂肺地哭起来:“贵人,救救我孫子吧。” “嫲嫲!嫲嫲!”那个和屹儿差不多大的孩子被吓得尖声大哭,两只小手死死抱住妇人的手, 不肯松开。 屹儿的小臉皱成一团,乌溜溜的眼睛里滿是困惑,小手指向窗外,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安:“他怎么了?” 孟羽凝将屹儿往怀里拢得更紧了些,只靜靜看着,没有说话。 她太明白穆云和穆江的戒备从何而来,不是他们冷血无情,而是这世道太过险恶,人心太过歹毒。 从祁璟宴到穆云,再到在场的每一个护卫,这几个月来,他们可谓九死一生,所有人都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来路不明之人。 本是艳阳高照,却忽地起了风,乌云被狂风卷着,从远处朝这边翻滚而来。 风卷着尘土,掠过街道,沙砾打在车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那孩子和那妇人的哭声越发凄惨。 所有人都靜默无声。 直到祁璟宴开口:“穆云,去问问。” “是。”穆云抱拳领命,快步走到那妇人跟前:“发生何事?” 妇人慌忙用衣袖拭泪,将哭得几近背过气的孩子紧紧搂在怀中,声音颤抖着诉说:"贵人明鉴,都怪我家那不成器的老头子,在外头欠下了天大的賭债......" 说到伤心处,妇人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賭坊那些人上门讨债的时候,见我儿媳生得好,就要强拉了她去抵债。” "我儿一怒之下,抄起菜刀砍伤了两个恶徒,这才将他们赶跑。我怕賭坊报复,当夜就逼着儿子带着媳妇躲进山里去了。" 妇人抹着眼泪继续道:"虽说恨极了那老头子,可我还是张罗着贱卖了宅子,凑钱还清了賭债。原想着,这事就算了结了......" “赌债是还清了,谁知那些天杀的又说我家儿子砍伤了人,要赔汤药费,否则就要告官,抓我儿去坐牢,我们东拼西凑,把最后一点积蓄都填了进去。” “怎料,今日赌坊又来了人,非说我儿砍的那两个人,死了一个,要我们要么交出我儿媳,一人抵一命,要么就要抢走我这苦命的孫儿。” 说到这里,妇人突然瑟缩了一下,惊慌地回头张望。只见巷子深处七八丈外,两个手持棍棒的彪形大汉正阴鸷地盯着这边,既不靠近也不离开,仿佛只要无人管这妇人,他们立馬上前把孩子抢走。 妇人臉色煞白,颤抖着将孩子往穆云跟前推,额头重重磕在泥地上,哭喊道:"贵人!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孫儿吧!那些人真的会把他抢走的啊!" 孟羽凝听完,只觉恐怖,她扯了扯祁璟宴的袖子,低声道:“殿下,这大嬸的儿媳,岂不又是一个‘秋莲’?” 天际骤然阴沉,一片浓云压顶,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噼里啪啦的雨声里,泥地蒸腾起潮湿的土腥气。 车外的护卫们纹丝不动,静静矗立在雨中,任凭雨水劈头盖臉浇下来。 巷子里那两个打手迟疑着退了两步,似要离去,却又停下来,继续观望。 那妇人慌忙把孩子搂进怀里,佝偻着背脊,试图用身体给孩子遮雨,可雨水还是顺着她的鬓发滴落,掉在孩子那惊惶不安的臉上。 孟羽凝嘴唇紧紧抿起,胸口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五味杂陈。 这祖孫二人瞧着确实可怜,这般情状,实在不似作伪。 可祁璟宴身份太过特殊,谁又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虎视眈眈,谁又能保证这不是针对他精心设计的局? 她是不忍心看那对祖孙跪在那里淋雨,可她更不愿讓屹儿和祁璟宴身陷任何风险。 世界上的可怜人太多了,如果她有能力,她会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出手帮一帮。 但赌场一事,背后牵扯的是章家,是三皇子,这潭水太深,深到稍有不慎,就会讓祁璟宴,讓他们所有人都万劫不复。这已经完全超出她能管闲事的范围了,一切都得祁璟宴定夺才是。 祁璟宴看了一眼目含怜悯的阿凝,抬手轻叩车窗:"穆云,带她们上车。" 孟羽凝一愣,看向祁璟宴:“殿下,你不怕她们是坏人派来的?” 祁璟宴:"不妨事。" 穆云應是,又问:“殿下,巷子里那两人可要提来?” 祁璟宴语气漫不经心:“区区犬彘之徒,且由他们去。”说罢,双手撑着车厢,挪到了上首去坐。 穆云领命,上前一步,将那妇人扶了起来:“我家主子请你到车上说话。” 妇人闻言,心中大喜,暗道孙儿有救了,她抱着孩子,佝偻着腰,连连作揖:“谢贵人恩典!谢贵人恩典!” 穆云不动声色地接过啼哭的孩子,朝年纪最小的穆风使了个眼色。 穆风会意,上前对着妇人抱拳道:"失礼了。" 话音未落,他动作利落地给妇人搜了身,连发髻间都仔细摸过。确认无虞后,朝穆云颔首示意。 穆云趁这功夫,把那啼哭不止的孩子身上也摸了摸,确认孩子身上也未藏异物,这才把孩子还给妇人,带着她到马车前:“请上车。” 妇人抱着孩子连连鞠躬,踩着护卫刚刚放下的马凳,踉跄着上了马车。 穆江提刀,对着巷子里的两人指了指:“滚。” 那两名打手脸色顿时一变,手中棍棒"咣当"落地,转身便逃。 车厢內,孟羽凝把屹儿放在座位上,一把掀开门帘:“阿嬸,快进来坐。” 妇人抱着孩子进了马车,头都没敢抬,直接跪了下去,拉着孩子就磕头:“多谢贵人救命之恩。” 孟羽凝看了一眼祁璟宴,见他点头,这才上前把妇人搀扶起来:“快坐吧。” 那妇人一叠声道谢,颤巍巍抬头,一下被面前姑娘的天人之姿惊得呆住,隨即自觉失礼,忙移开视线。 可当看到上首座位坐着的男子,她又再次被惊得目瞪口呆,心中暗道,这怕不是天上的仙人下凡了吧。 孟羽凝从车厢的暗格中找出一方巾帕,递过去,柔声道:"孩子衣裳都湿透了,快擦擦吧。" “多谢贵人。”妇人忙低下头,诚惶诚恐地双手接过,抱着孩子拘谨地在座位角落欠身坐了,拿帕子给抽抽噎噎的孩子擦着一头一脸的水。 孟羽凝坐到屹儿身边,将屹儿的小手拢在掌心,静静看着对面祖孙两人。 屹儿看了一会儿,抠抠阿凝手心,阿凝低头看他,屹儿指了指自己腰上挂着的蓝色小荷包。 孟羽凝猜到屹儿要做什么,笑着点点头。 屹儿便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饴糖,下了座椅,走到对面,把糖塞到那孩子手里,又伸手拍拍他肩膀:“甜的,吃吧。” 那孩子被吓坏了,拿着饴糖,抽抽噎噎没反應。 妇人见状连忙双手合十朝屹儿作揖:"小公子菩萨心肠。" 屹儿摆摆小手,稚声稚气地学着大人模样道:“不必多礼。” 隨后到阿凝身边坐了,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孟羽凝揽着屹儿小肩膀,把他揽进怀里。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14章 那妇人小心翼翼把饴糖剥了,喂到孙子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孩子终于止住了抽噎。 妇人接着拿巾帕给他擦干净头上脸上的雨水,隨后,双手托着那帕子似想归还,可又觉得把帕子弄脏了,不好就那么归还。 孟羽凝看出她的局促,"帕子留着用吧。" 妇人又要下跪,孟羽凝及时伸手拦住她:"阿嬸且坐,我们有些话要问。" 妇人点头:“贵人请问。” 孟羽凝看了一眼祁璟宴,祁璟宴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问。 孟羽凝知道这人在外人面前懒得开口,便按照自己的逻辑开始问起来:“你说把宅子卖了,一家人现如今住在何处?” 妇人:“回贵人的话,就在林屋巷尾赁了间小院,勉强遮风挡雨。” 孟羽凝:“你儿子儿媳避往山中,家中可还有别人?” 妇人一脸羞愧:“还有我家那不成器的老头子。” 孟羽凝皱眉:“方才那两个打手上门抢孩子的时候,孩子他爺爺就那么看着?” 妇人:“回贵人的话,孩子的爺爺这回还算做了个人,拼了老命拦着那两个杀才,我才趁机抱着孩子跑出来。” 说到这里,妇人垂泪:“只是不知,这会儿那老头子怎样了,刚才那两人的棍子实打实往他身上招呼。” 说着,一抹眼泪,又恨铁不成钢道:“打死了倒干净,打死了就一了百了了,要不是他烂赌成性……,这个家都是他败掉的。” 孟羽凝看了一眼祁璟宴,祁璟宴吩咐道:“穆云,去巷子里瞧瞧,若是人还活着,就送去就医,随后带回府上审问。” “是。”穆云應道,朝穆江打了个手势,穆江点头,带着两个护卫朝着那巷子飞奔而去。 妇人一听这话,不顾孟羽凝的阻拦,激动万分地又跪到地上给两人重重磕了头。 孟羽凝都扶累了,静静等着她磕完,情绪缓和一些坐回去,这才又接着问:“你家孩子爷爷是从前就好赌,还是近来才染上这恶习?” 妇人抹着泪叹道:“我家老头子原是个铁匠,年轻的时候吃苦耐劳,靠着一手打铁的手艺赚了些钱,置办了一套宅子。” “可前几年抡大锤伤到了腰,再也做不得活,人一下闲下来,便爱上了吃酒赌钱,以前都是小打小闹,拿几个铜板耍耍,倒也没输什么钱,我们也就没怎么说他。” “可上个月却突然赌得大了起来,欠了一屁股债,如今一家人住的宅子都没了,好好的家也支离破碎了。” 这与吕秋莲丈夫的情况何其相似,都是突然之间赌大了,这让人无法不多想。孟羽凝看了一眼祁璟宴,又问:“到底是几年前?” 妇人想了想:“四五年前了,那时候他腰时好时坏的,好的时候就去上工,腰疼的时候没法干活,就跟着几个酒肉朋友出去厮混,偶尔还赌两把。” 孟羽凝心惊。四五年前,那时候祁璟宴才十五六岁,應该还在军中历练呢,难道那时候章家和三皇子就开始为了夺位在谋算了? 孟羽凝又问:“如今家中靠什么维持生计?” 妇人眼中终于有了些光彩:“我儿子林旺自幼跟着他爹学打铁的手艺,如今在城中打铁铺里当伙计,儿媳手巧,做些吃食到早市叫卖,虽不宽裕,倒也能糊口。” 孟羽凝点头,又问:“那他们如今躲到山里,可安全?会不会被赌场的人找到?” 妇人说起儿子儿媳,语气中滿是骄傲:“我儿子会打猎,我儿媳也是个能干的,只要他们不主动下山来,没人轻易找得到。” 孟羽凝点头说好,一时没想起还有什么可再问的,便沉默了,这才发现马车在前行。 她掀开刚刚为了遮雨放下来的窗帘,就见马车已经进了城中繁华地带,两边都是店铺。 她扭头向祁璟宴:“殿下,咱们这是去哪,不回府吗?” 祁璟宴:“去吃饭。” 孟羽凝:“可是,”她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林婶和那孩子,没好说因为他们的出现打扰了众人的节奏,临时改口:“这落这么大雨呢。” 祁璟宴:“无妨,不耽误吃饭。” 说完有些好奇地问:“阿凝为何管下雨叫落雨?” 孟羽凝暗道自己可真是处处不注意,一回到这前一刻艳阳高照,后一瞬就大雨瓢泼的大岭南,说话都不自知地按照以前的习惯来了。 她胡诌八扯已经熟能生巧了,笑了笑说:“从天上落下来的雨,既然可以叫下雨,当然也可以叫落雨啊。” 屹儿跟着学:“落雨,落雨。” 看出这姑娘又在胡说八道,祁璟宴也不拆穿,唇角微勾:“阿凝言之有理。” 孟羽凝不想和他继续讨论落雨的问题,免得多说多露馅,便又问起林婶来:“这孩子几岁,叫什么名字?” 林婶忙答:“叫林孝先,小名平安,今年过年就已经满了四岁了。” 林旺,林孝先,孟羽凝仔细想了想,原书中并没有这一家人的名字出现过。 屹儿伸出四根手指头,又缩回去一根手指头:“平安四岁,比屹儿大一岁。” 孟羽凝笑着捏捏屹儿的小手:“屹儿算的对。” 马车稳稳停驻,穆云快步上前,在窗户外低声禀报:"主子,苍海大酒楼到了。" 苍海大酒楼是苍海郡最大的酒楼,先前几人就商量好,今天就来这尝尝菜色。 祁璟宴没有回应,孟羽凝便说:“林婶,咱们先下去吃饭。” "哎,哎!"林婶慌忙应声,抱着平安小心翼翼踩着马凳下车,祖孙二人局促地站在酒楼廊柱旁等着。 一群黑衣带刀护卫簇拥着一辆马车停在酒楼门口,门口迎宾的小二被这阵仗惊得一愣,随即转身飞奔回去:“掌櫃的,来大人物了。” 胖胖的掌櫃正在柜台后扒拉算盘,一听这话,忙把算盘一扔,跑到门口看了一眼,激动得直拍巴掌:“哎哟我的老天爷,这怕不是那一位,快!快请东家下来!还楞着干什么,快去。” 小二应了一声,转身撒丫子往楼上跑,扯着嗓子喊:“东家,东家。” 胖胖的东家闻声,从雅间出来,走到楼梯口,低声训斥道:“作死呢!喊那么大声,不怕惊到客人。” 掌柜的正站在大堂门口,急得团团转,听到东家声音,忙指了指门外,用口型说:“慎王殿下。” 东家闻言一个趔趄,真是又惊又喜,一步两个楼梯,圆润的身材如同一个灵活的球,飞快奔下楼,手忙脚乱地整了整衣裳,又扶了扶发髻,这才招呼跑堂的:“快把手里的活都放下,跟我出去迎贵客去。” 孟羽凝牵着屹儿的小手,撑着青竹油纸伞款步下车来,就见酒楼门口飞奔出来两个敦实富态的男人。 孟羽凝第一反应就是,这苍海大酒楼的饭菜,味道一定不错。 穆云与穆山一左一右,一个搀扶一个撑伞,小心翼翼地将祁璟宴扶下马车,安置在轮椅上。 刚坐下,酒楼的东家和掌柜的就齐齐迎上前来,跪地就磕头:"草民陈承嗣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祁璟宴语气淡淡:“起来吧。” 众人谢恩起身。 祁璟宴看向孟羽凝,温声道:“走吧,进去吃饭。” 孟羽凝说好,牵着屹儿就要走,一转身看见林婶牵着平安一脸震惊地呆愣在廊下,脸上写满惶恐和不安。 她心下了然,若是让这对祖孙同席,她们怕是连筷子都不敢动了。 再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也不想让祁璟宴和屹儿跟两个陌生人同桌吃饭。 于是对穆风说:“带她们进去,找个桌子,给她们点几个菜。” 穆风抱拳:“好的,孟姑娘。” 孟羽凝带着屹儿先一步进门,穆云推着祁璟宴跟在后面。 陈东家躬着身子在前引路,掌柜的则留在外头张罗着安置车马,吩咐小二接过马车和马匹,牵到后院去喂草料,随后又把一身湿透的护卫们迎进门去。 今日不年不节,他们来的又有点晚,酒楼大堂只剩零星几桌食客,见到众人进门,食客纷纷侧目,一时都被惊到,心中暗自琢磨着不知什么人这么大阵仗。 陈东家伸手往楼上让:“王爷,楼上天字号雅间正空着,您楼上请。” 四名护卫先一步上楼,四下里查看一番,这才守在楼梯口。 祁璟宴微微点头,又是等孟羽凝带着屹儿先走,他才让穆云和穆山抬着他上去。 进了天字号雅间,众人落座,陈东家亲自端来酒楼的镇店乌龙茶,随后很有眼力见地拿着菜单走到孟羽凝面前:“姑娘您看看小店的菜色。” 孟羽凝说好,接过菜单,和屹儿一起看起来。 祁璟宴看向穆云:“让兄弟们也去吃饭。” 穆云应是,出去低声对一个护卫说:“就在楼下找地方做了点菜,兄弟们轮流吃。”那名护卫应是,下楼去了。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15章 穆云和穆山就在天字号门口一左一右守着。 不多时,孟羽凝点好了菜,便又问祁璟宴:“殿下看看?” 祁璟宴:“阿凝点就是。” 孟羽凝便把菜单还给东家:“麻烦快些上菜,我们都饿了。” 陈东家连声应好,倒退着退出雅间,出门之后,提着衣摆一路小跑冲向厨房:“所有灶头都停下,先做这张单子上的,对了对了,把那些做好的都先给我端上去。” 一个厨子提醒:“东家,这几道菜是地字号点的,那位客人您也知道的,麻烦得很。” 陈东家摆手:“先不管,都给我端到天字号去。” 孟羽凝喝了几口茶,又带着屹儿在窗口看了会儿风景,陈东家就亲自带着小二,满脸笑容地来上菜了。 穆云也跟了进来。 陈东家笑得满脸褶子都堆了起来:“王爷,小公子,这位姑娘,这道羊肚菌竹荪炖鸽子汤,煲了足足一个时辰的,快请尝尝。” “还有这道清蒸石斑鱼,这道红烧鲍鱼,这都是今早刚从海里捞上来的,新鲜得很。” 孟羽凝闻着那香味,没忍住吞了吞口水,但还是抬手打断他:“这都不是我们点的菜。” 陈东家点头,“是的是的,这是小的孝敬王爷和两位贵人的。” 孟羽凝心生警惕,皱眉问道:“那怎么做的这么快?你这汤煲了一个时辰,难不成你早就知道我们要来?” 说着,孟羽凝抬手就是一拍桌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打探我们殿下的行踪?” 突如其来的“啪”一声,吓得正对着那盘红烧鲍鱼吸溜口水的屹儿一个激灵,猛地眨了下眼睛。 陈东家面色煞白,双膝一软险些跪倒,慌忙扶住桌沿才稳住身形:"王爷明鉴!姑娘明察!" 他急得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这原是地字号雅间点的菜式,小的见姑娘说饿了,这才斗胆先挪过来..." 他哆哆嗦嗦指向门外:"姑娘若不信,可去隔壁问问,厨房的师傅们也都知晓的..." 原来是这样吗?孟羽凝这才恍然,略显尴尬地沉默了。她偷眼瞥向祁璟宴,却见那人正以手支颐,无声闷笑。 被瞧了笑话,孟羽凝有些恼羞成怒,在桌子底下轻轻拍了他腿一下,待他敛了笑意,这才问:“殿下,这菜端都端来了,你看呢?” 祁璟宴把手放下,正了正脸色:“既然是陈东家的一番好意,那便却之不恭了,穆云。” 穆云应是,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拿出银针,把那几道菜挨个试了个遍。 随后穆山又上前,每样菜夹了一筷子,装在一个空碗里,端到陈东家面前:“陈东家,请。” 陈东家看着两人的举动,望着面前的碗,突然想到一件事,顿时骇得心惊肉跳。 第66章 他突然想起前两日, 他的族兄陈郡守来此饮酒时的抱怨。 那日陈郡守阴沉着脸入席,上菜前连连叹气,上菜后只顾闷头饮酒, 始终不肯吐露缘由。 直到酒意上头,才打开话匣子,一开口便是满腹牢骚。 说什么光天化日之下, 城外十里官道竟横死五人, 更有人暗中威胁他以"劫匪杀人"结案。若照办, 这郡守之位怕是难保;若不从, 又恐性命堪忧。 他当时听得云里雾里,待要细问, 陈郡守却再次缄口, 只顾埋头灌酒。 几杯下肚后, 郡守又抱怨起来, 说这蒼海郡本是天高皇帝远的逍遥地,如今却成了龙争虎斗的是非场。两边势力都开罪不得, 真是衰到爆了。 临别时,郡守拍着他肩膀再三叮嘱, 要他切记切记, 莫要卷入其中, 又喃喃嘀咕着, 往后蒼海郡的日子,怕是不太平了。 陈郡守那晚的话说的不清不楚,始终未点明争斗的雙方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后来打听到慎王殿下来蒼海郡就藩,满心只想着能见见这位前太子,心道若是入了慎王殿下的眼,日后荣华富贵岂不信手拈来。 压根没把陈郡守说的那件事放在心上。 可此刻亲眼目睹慎王殿下不仅要银针验毒, 竟还要活人试毒,顿时心中大骇,蓦地想起陈郡守那些遮遮掩掩的话来。 霎时间脊背生寒,额头冷汗涔涔。 眼下慎王殿下的人要他试毒,分明是疑心他可能在菜里下毒。 他恨不能对天发誓,以八代祖宗起誓,自己绝无半点加害之心。 可抬眼看着端坐上首的慎王殿下,他喉头滚动,愣是不敢发一言。 说来也是咎由自取,谁让他谄媚心切,非要将不是贵客点的菜端上来,平白惹人生疑。 然而此刻,他颤抖的手却不敢接过那碗。虽说对厨房的老伙计们极其信任,可难保其他环节被人动了手脚。 倘若真有人借他这酒楼暗中毒害慎王殿下,那他这一口下去,岂不是立时毙命?念及家中八十老母,膝下三岁孙儿,真是肝肠寸断,几欲号啕大哭。 但若不吃,岂非坐实了这菜当真有问题?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横竖都是个死。陈东家把心一横,硬着头皮把碗接过来,颤着手拿起筷子,三两下就把碗里的菜扒进嘴里,嚼都没嚼上两下,直接吞着咽了。 末了将空碗捧给穆山看,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位大人,小的吃完了。” 穆山略一颔首:“有劳陈东家了。” 祁璟宴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手指。 穆云当即会意,冷眼盯着陈东家,语带警告:“我们点什么就上什么,莫要自作主张。” 陈东家如蒙大赦,连道不敢,躬身一叠声应是,端着空碗,脚下踩着棉花一般,虚飘飘退了出去,反手把门关好那一刻,雙腿一软一下跌坐在地。 见站在楼梯口守着的四位护卫冷眼看过来,他也不敢在地上多坐,慌忙挤出一丝讨好的笑,手脚并用地爬起身来,踉跄着直奔后厨,亲自盯紧了每一道菜。 --- 天字号雅间內,孟羽凝指着桌上那三道菜:“殿下,这菜能吃嗎?” “能吃。”祁璟宴率先拿起筷子,夾了一个鮑鱼咬了一口,点点头:“的确新鲜。” 孟羽凝眉眼一弯,高兴地拿起筷子,先给屹儿夾了一个鮑鱼,"尝尝这个。" 小团子捧着碗接住,乌溜溜的眼睛盯着鮑鱼直发光:“好香呀。” 孟羽凝也给自己夹了一个鲍鱼,一大一小欢快地吃起来。鲍鱼肉质鲜嫩,味道香醇浓郁,好吃。 "这苍海大酒楼果然名不虚传。"孟羽凝吃得连连点头,咽下那一口,一脸神秘兮兮地说:“殿下,剛一下马车我就知道这苍海大酒楼的菜定然不错,你知道我怎么看出来的嗎?” 祁璟宴好笑地问:“怎么看出来的?” 孟羽凝促狭地眨眨眼:“从东家和那个掌櫃的体型上看出来的啊。” 眨着一雙大眼睛静静听着的屹儿一副恍然大悟般:“屹儿知道,那两个人全都胖胖的。” 孟羽凝对屹儿伸出一根大拇指:“屹儿棒棒哒。”屹儿晃着脑袋笑得见牙不见眼。 孟羽凝和屹儿吃完一个鲍鱼,又不动了,齐齐侧头,看向祁璟宴,祁璟宴纳闷:“怎么了?” 孟羽凝指着那石斑鱼,弱弱地问:“殿下,这鱼能吃嗎?” 祁璟宴眉梢微扬,这姑娘这是把他当成试菜的了?他放下还没吃完的鲍鱼,又去夹了一块石斑鱼慢慢吃了:“味道不错。” 孟羽凝嘿嘿笑了,这才又给屹儿夹了一块鱼肉,自己也夹了一块鱼肉,两人慢慢吃起来。 祁璟宴啼笑皆非地摇头,却是放下筷子,又去盛了碗鸽子汤,慢慢悠悠喝了几口。 孟羽凝嘴上吃着鱼肉,眼睛却是在偷瞟祁璟宴,见他把汤也喝了,这回彻底放下心来,拿起两个小碗,给屹儿和自己各盛了一碗。 祁璟宴这回没忍住,轻笑出声。一旁候着的穆云和穆山也都忍不住笑了,心中却是暗自佩服孟姑娘胆大包天。 几人吃了几口,都放下了筷子,等着自己点的菜来。 不多时,陈东家带着跑堂的把他们点的菜也都陆陆续续端了上来,有烧鹅,沙姜葱油鸡,白灼虾,白灼芥蓝,再加一份茶树菇老鸭汤。 孟羽凝想着也就他们三个人吃,最多加上不离左右的穆云和穆山,所以就只点了四菜一汤。 穆云照旧以银针试毒,隨后陈东家也不用穆山动手,自动自觉拿了干净的筷子每样菜夹一些,站到一旁吃完了,这回吃得倒是从容淡定,因为都是他亲眼盯着做的。 全部尝完之后,又恢复了满脸笑容:“殿下,小公子,这位姑娘,你们慢用。”说着默默退了出去。 等门关上,祁璟宴招呼穆云和穆山:“一起坐下吃吧。” 两人应是,坐下一同吃起来。 这几道菜的味道的确不错,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孟羽凝,屹儿,祁璟宴的食量都不算太大,三人撂下筷子的时候,桌上还有一小半的菜没吃完。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16章 孟羽凝便同一直收敛着没有放开吃的穆云和穆山说:“你们俩要是能吃完,就都吃完吧,剩下怪浪费的。” 两人就等着这句话了,齐齐笑着说好,隨后拿起筷子,风卷残云一般把剩下的菜全都吃了个精光。 孟羽凝和祁璟宴一向知道他们能吃,丝毫没有惊讶,屹儿却被他们吃菜的速度惊到,拍着小手,不停地“哇~”,惹得孟羽凝忍不住笑。 等两人吃完,众人也不多待,直接下楼,出了酒楼。 此刻已经雨过天晴,空气中散发着清新的泥土气息。 穆风去结了账,掌櫃的却说东家交代了,这顿算是酒楼孝敬王爷的,死活不肯收。 穆风便按照京城酒楼的菜价大概估计了一下,往櫃台上丢了二十两银子。 掌柜的见他如此强势,便也不好追上去退还,只一个劲儿躬身:“多谢大人。” 陈东家又带着一幫人送到门外,还想跪的时候,被护卫们拦住了。 孟羽凝等祁璟宴上了马车,这才带着屹儿上去。 果然如她所料,林嬸得知祁璟宴真实身份后,死活不肯上车同坐,坚持带着孩子在外头跟着走。 孟羽凝见她战战兢兢,实在惶恐,便只好由着她。 方才在饭桌上的时候,她已经问过祁璟宴,鉴于賭坊那些人还没解决,他们决定先把她们祖孙带回府里。 --- 等把贵客送走,陈东家腿一软,又差点儿跌坐在地上,亏得一旁跟着的掌柜的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架住,扶了进去。 两人剛跨进门槛,忽听得楼梯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看,便见地字号雅间的一行人,正冷着脸往下走。 陈东家忙又满脸笑容迎上去,对着那为首之人躬身作揖:"章公子,这鲍鱼刚蒸上,您怎的就要走?" 章公子冷笑一声,手里的扇子"啪"地敲在陈东家肩上,"陈老板如今攀上了高枝,眼里哪还容得下我们这些闲杂人等?" 说罢一甩袖子,"走!往后这苍海大酒楼,咱也不必再来了。" "章公子息怒,实在是后厨忙乱,这才一时耽搁了,今儿这顿饭算是陈某赔罪……"陈东家和掌柜的忙追着解释,可说得再多,那一行人还是一脸不满地扬长而去。 两人点头哈腰目送一行人消失在街角,陈东家这才冷脸,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我呸!不过是个赚黑心钱的下作东西,平日里捧他两句,真当自己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了!" 掌柜的忙低声劝:“东家,陈大人不是说了,别得罪章家人,免得惹来麻烦。” 陈东家又往地上啐了一口,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甩着袖子转身回去。 --- 等孟羽凝一行回到府上的时候,就见穆江等在大门口,穆风上前两步,笑呵呵把手里提着的食盒递到他手里:“给你们带的菜。” 穆江拍了拍穆风肩膀,“嘿嘿,够兄弟。”见自家殿下了马车,穆江又把食盒塞回穆风手里。 随即快步走上前去,正色禀报道:“殿下,那林老漢被打得吐血,伤得不轻,带去医馆,大夫说没救了,让准备棺材。” “属下就把他带回来了,已经让汤神医瞧过,汤神医给他扎了几针,又喂了药,说是死不了了,但这会儿人还昏迷着。” 祁璟宴点头:“那就先养着吧,等养好再说。” 孟羽凝想着林嬸还一直担心林老漢,便对不远处拘谨地跟着的林嬸招了招手,等她走近,便把林老汉的情形与她说了。 林嬸悬着的一颗心落地,当即感激涕零,跪地谢恩:“多谢贵人救命之恩,老婆子愿意当牛做马服侍贵人。” 孟羽凝叹了口气。虽说有賭坊做局的原因在,可也是林老汉管不住自己,才差点闹得家破人亡,没想林婶还是一心惦记着他。 可这也是人家自己的事,她不想说什么,只把她扶起来,同穆江说:“把林婶和平安送去和林老汉一起住吧,一家人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穆江应是,提上食盒,带着千恩万谢个不停的林婶和平安,朝着一处院落去了。 孟羽凝带着屹儿,同祁璟宴一起回了燕拂居。 孟羽凝带着屹儿去换了身轻便的家居服,随后两人进了卧房,上床去歇已经算不得午觉的午觉。 祁璟宴坐在明间,同穆云说话:“十三他们可有说几时回?” 穆云:“昨日才收到信,说是去了南浦郡,要过个三五日才能回。” 祁璟宴点头,又问:“那件事办的如何了?” 穆云:“穆九带着兄弟们还在找着,岭南这边要找到地形险峻,易守难攻,水源充足,又人迹罕至的地方,并非那么容易。” 祁璟宴:“不急,慢慢来,山上多瘴疠猛兽虫蛇,让兄弟们一定要多加留意。” 穆云:“是,好在有汤神医配的驱虫药草,还有粟央兄弟也跟着去了,这方面无碍。” 两人说话的音量如常,孟羽凝抱着屹儿躺在卧房床上,听了个一清二楚,心中不由得也开始热血沸腾起来。 找那样的山,那肯定是要藏兵,祁璟宴这是开始准备反击了吗? 还不待她多想,就听穆云又说:“殿下,赌坊那里,待到晚些时候,我会让人去打探一番,看看是否真的有人被林旺砍死了。” 祁璟宴:“不管砍死与否,赌坊一事未解决之前,不好放林家人归家。等林老汉养好了伤,带人随他一同去把他儿子儿媳从山中接回来,日后,就把他们父子送去山上打铁吧。” 穆云:“是,那林婶和她儿媳还有那孩子,如何安置?” 祁璟宴沉吟片刻,“山中也要人做饭缝补,林婶就跟着去山上,至于她儿媳和那孩子,就留在府上吧。” 穆云应是。 祁璟宴没有再要问的话,看了一眼穆云身上还湿着的衣裳,“扶我去床上躺着,便回去歇着吧。” 穆云应是,推着祁璟宴进了卧房,扶着祁璟宴上了床,这才抱拳一礼,退了出去。 孟羽凝早就坐了起来,等穆云走后,幫祁璟宴把外袍脱了,这才又躺回去。 屹儿躺在两人中间,鼓着小肚皮已经睡着了。 孟羽凝趴在一旁,小声问:“殿下,你要把林婶儿媳和平安留下来?” 祁璟宴侧身躺着:“还得劳烦阿凝安置了。” “不辛苦。”孟羽凝摆手,随即高兴起来:“那屹儿也有个玩伴了。” 原书里,屹儿一直被祁璟宴带在身边,直到回到京城,他身边都是被大人围绕着,一个玩伴都没有,想想也够让人心疼的。 祁璟宴微微笑了:“阿凝待屹儿真好。”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孟羽凝从他这看似平常的语调里听出一丝丝酸味,打量他两眼,没接他的话茬。 她想起一件事来,小声说:“殿下,今儿还是大白天呢,那赌坊的打手就敢当街抢孩子,谁知道背地里干了多少恶事?” 祁璟宴伸手把她掉在脸颊上的一缕头发往后捋了捋:“阿凝别担心,已经去查了。” 想起林婶和平安先前的惨样,还有秋莲的遭遇,孟羽凝叹气,双手托腮满眼期盼地看着他:“殿下,别的地方咱们也管不着,可回头等你这边都查清楚了,你能管管苍海郡吗?” “至少,在咱们慎王殿下的眼皮底下,让百姓过上太平一些的日子吧。” 祁璟宴点头:“我也正有此打算。” 孟羽凝便眉眼弯弯地笑了,两只手托着腮帮子,把脸挤成了个包子样。 祁璟宴看了一会儿,终是没能忍住,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捏了下。 孟羽凝被捏的一愣,捂着脸问:“怎么了?干嘛掐我?” 望着那双清澈茫然的眸子,祁璟宴搓了搓手指:“……你脸上粘了东西。” 孟羽凝连忙伸手,在脸上一顿扒拉:“还有吗?” 祁璟宴嘴角微勾:“没了。” 孟羽凝便躺回去,打了个哈欠说:“殿下,你困吗?” 祁璟宴:“还好。” 孟羽凝搂着屹儿:“我困了,我睡一会儿啊。” “睡吧。”祁璟宴回手从床头柜子上拿来一柄蒲扇,轻轻对着两人摇着。 孟羽凝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被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吵醒,她睁开眼睛,就见外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祁璟宴正依着床头坐着,双手不住地抚着双腿。 孟羽凝坐起来,凑近一看,就见祁璟宴面色发白,额头冒汗,却不吭一声。 孟羽凝见他这样,忙问:“殿下,可是腿疼?” 祁璟宴也不隐瞒:“嗯。” 孟羽凝:“那我给你按按?” 祁璟宴:“无用的,阿凝就不必受累了。” 孟羽凝:“那我去喊汤神医过来瞧瞧。” 祁璟宴也摇头:“不必了。” 孟羽凝想起,汤神医先前就说过,往后阴天下雨,祁璟宴这双腿怕是就要疼上一疼,让他心里有个数。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17章 她想了想,起身下地,穿鞋就要走。 祁璟宴一把拉住她手腕:“阿凝去哪?” 孟羽凝:“太后娘娘送来的东西里有汤婆子,我去找几个来。” 祁璟宴瞬间明白她是为了他的腿,神色温柔:“外头那么大雨,不必去了。” 孟羽凝没听他的,挣脱他的手:“你这疼得直冒汗呢,用汤婆子捂一捂能好一些。” 祁璟宴又说:“那喊穆云去。” 孟羽凝:“不用了,就几步路,我去去就回。” 穆云和穆山他们之前一身湿着在外跑了那么久,这刚回去没歇一会儿呢,就别折腾他们了。 屹儿也醒了,见阿凝下了地,睡眼惺忪就往床边爬:“阿凝,你去哪,屹儿也去。” 孟羽凝回身,伸手摸摸小娃娃的头:“屹儿乖,哥哥腿疼,你守着哥哥好不好,阿凝出去一下就回来。” 屹儿犹豫一下,终是松开攥着阿凝衣袖的手,点了点头:“好,屹儿守着哥哥,那阿凝你要快快回来。” 孟羽凝笑着点头:“好,马上就回。” 说着快步走到门口,抄起架子上的雨伞,打开门,撑起雨伞,快速冲入雨中。 祁璟宴望着洞开的房门,眸色比夜雨还沉。 屹儿见哥哥脸色不好,以为他疼得厉害,忙爬到他身边,两只小手轻轻给他捏着腿:“哥哥疼吗?” 祁璟宴回神:“屹儿,日后等你长大,定要好好孝顺阿凝。” 屹儿点点小脑袋,郑重点头:“屹儿会给阿凝买糖糕、买金子,还会送花花!” 说完,抬起肉乎乎的小脸,一本正经叮嘱道:“哥哥你也要孝顺阿凝嗷。” 祁璟宴嘴角抽了抽:“……好,哥哥也孝顺阿凝。” 第67章 孟羽凝很快找出三个汤婆子来, 抱在怀里出了东厢房,她一手撑伞,一手抱着汤婆子, 就没手去关门了,想了想,决定先把汤婆子送回去, 再回来关门。 转身正准备走, 就见穆云从前头倒座房里撑着伞快步走了出来:“孟姑娘, 怎么了?” 孟羽凝:“殿下腿疼, 我找几个汤婆子给他捂捂。” 一听这话,穆云大步流星跑过来:“给属下吧, 属下去燒点热水来。” 屋里水壶里的水的确不怎么热了, 孟羽凝便把汤婆子都递给他:“一下雨, 这屋里就潮, 回头在正屋砌个炉子吧。” 穆云接过汤婆子:“成,明儿就砌。” 穆云抱着汤婆子出了院子, 奔着后廚房去灌热水。 孟羽凝把东厢房的门关好,回了正房。 进门, 收伞, 随后把门关好, 一边往西次间走, 一边扬声说:“殿下,我跟穆云说,明儿给咱这屋子搭个炉子,下雨阴天的也燒燒火,烘一烘,就不会那么潮。” 祁璟宴看着裹着一身水汽的姑娘, 声音温柔:“好。” 孟羽凝找了帕子擦了擦手上的雨水,又说:“咱这院子要不建个小廚房吧,回头烧个水,煮点什么也方便,免得总往后廚房跑,这边如果有个灶,大家也不用辛苦从那么远抬水过来。” 祁璟宴的目光随着地上的姑娘转:“好,都听阿凝的。” 屹儿两只小手还在哥哥腿上胡乱抓着,也跟着一本正经附和:“都听阿凝的。” 孟羽凝忍不住笑,走到床边,伸手把小团子抱起来亲了一口,把他放到一边,自己坐到祁璟宴身边,给他慢慢按起腿来。 边按边问:“这样好一点吗?” 其实这样按着也没什么用,但看着面前姑娘跪坐在他身边,专心按着,祁璟宴便点头:“好一些。” 孟羽凝按了一会儿,又换另外一条腿按,屹儿也跟着换一条腿按。 祁璟宴看着那一大一小,一直微微蹙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不多时,穆云抱着三个灌了热水的汤婆子进来,汤神医也跟在后头走进来:“殿下腿疼了?” 孟羽凝忙带着屹儿把地方让开,先一步答:“对,殿下刚才疼的冷汗直冒,脸色都白了。” 穆云把三个汤婆子放在床上,随后搬了把椅子放在床边。 汤神医坐到椅子上,熟练地给祁璟宴把裤腿挽上去,随后拿出銀针给他扎起针来。 施针需要一点时间,孟羽凝怕汤婆子涼了,便去柜子里拿了个被子来,把汤婆子给盖上了。 几人围在一旁静静看着,孟羽凝看着那长长的銀针一根一根扎在祁璟宴腿上,忍不住替他疼。 祁璟宴见这姑娘随着汤神医的下针起针,一个劲儿龇牙咧嘴,仿佛那针扎在她身上一般,他没忍住笑了。 汤神医没好气横他一眼:“日后但逢阴雨天,注意保暖,切莫受涼。” 祁璟宴虚心受教:“記着了。” 等汤神医把所有针全都起了,便收拾东西走了,穆云撑着伞去送。 孟羽凝爬上床,把三个汤婆子从被子里挖出来,在祁璟宴两个膝盖旁各放一个,再放一个在他脚底:“殿下,你踩着点,脚底板也不能受涼。” 屹儿也慷慨地把自己的小虎头被子盖在哥哥腿上:“腿腿也不能受凉。” 孟羽凝也说:“对,腿最不能受凉,来屹儿,咱们把哥哥的腿盖好。” 祁璟宴躺在床上,听命地任由一大一小摆布。 很快,三个热烘烘的汤婆子,还有小虎头被子就开始发挥威力了,他腿上泛着的丝丝凉气不光得到了缓解,他还开始腾腾冒热气。 孟羽凝带着屹儿忙忙活活,把祁璟宴双腿从膝盖以下全都裹得严严实实,忙完俩人坐到床上,一抬头就见祁璟宴面颊泛红,额头上全是汗。 孟羽凝吓了一跳,三两下爬过去,伸手摸着他额头:“这是发烧了吗,脸怎么这么红?” 祁璟宴摇头:“不曾。” 孟羽凝皱眉:“该不会是腿又疼了吧,我这去喊汤神医。”说着就要从他腿上爬过去。 祁璟宴伸手抓住她胳膊,“阿凝,不疼。” 孟羽凝跪坐在他身边,凑近了仔细打量他,发现他的确不像痛的样子,于是便更加不解了:“那你这是怎么了?” 祁璟宴目光有些幽怨:“阿凝,我热。” 孟羽凝一愣,随意拍着腿哈哈大笑出声:“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给你掀开。”嘴上说给他掀开,可却在那里笑得前仰后合,半天不见动作。 屹儿见阿凝突然笑得这般大声,扶着她胳膊,歪着小脑袋,眨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问:“阿凝,咋了?” 孟羽凝指了指屹儿的小被子,笑得快说不出话来:“屹儿,快、快拿开,哥哥要热熟了。” 屹儿一听这话,也咯咯咯笑出声,却不忘把自己的小虎头被子从哥哥腿上拿下来。 厚实的小虎头被子一掀开,祁璟宴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他又指了指膝盖:“劳烦阿凝把汤婆子也拿开一些。” 孟羽凝笑着爬过去,抖着手把緊緊贴在祁璟宴膝盖上的两个汤婆子拿开了一些,屹儿已经有眼力见地把哥哥脚底的那个汤婆子拿开了。 祁璟宴舒了一口气:“我可算从蒸笼里出来了。” 这话逗得阿凝和屹儿又笑倒在床上。 好一会儿,孟羽凝揉着发酸的腮帮子问:“殿下,你腿现在还疼吗?” 祁璟宴:“不疼了。” 孟羽凝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往后阴雨天气,咱都灌几个汤婆子。” 祁璟宴特别喜欢听她说“咱”,微微笑着说:“好。” --- 次日,艳阳高照。 穆云带着護衛兄弟们和泥垒砖,不到一个时辰,就把正屋西次间的炉子在靠窗的角落砌好了。 孟羽凝特意烧了一壶水,发现炉子很好用,烟都顺着烟囱飘出了屋顶,一点都没有留在屋內。 孟羽凝非常满意,对着護衛兄弟们竖起大拇指:“厉害厉害,这炉子好用,以后烧个水什么的就方便了。” 護衛们被夸得一个劲儿笑,随后又马不停蹄地到院子里选地方,搭小厨房,孟羽凝牵着屹儿跟着一起。 大家转了几圈,商量来商量去,最后选中了西厢房和倒座房中间那块空地。 选好地方,无所不能的护卫兄弟们就雷厉风行地干了起来,不到小半天,一个两灶两炉的小厨房就建好了。 看着像模像样的小厨房,孟羽凝厨兴大发,恨不得立马做上一桌子菜来,奈何泥土需要时间干,暂时还用不了,便只得作罢。 晌午是穆山他们做的飯,四菜一汤,牛肉炖土豆,清蒸鲈鱼,清炒空心菜,还有一个鸡蛋羹。 雨今早才停,今儿天气没那么热,孟羽凝就让孟金几人把飯菜摆在了院里的凉棚下,两大一小安静地吃完了一顿饭。 吃过之后,孟羽凝想起林嬸和平安,便带着屹儿,在穆樱穆梨的陪同下,过去看看她们。 到她们住的地方时,发现祖孙俩正坐在桌前吃饭。林嬸看清来人,忙拉着平安起身,跪地就请安:“民妇参见小殿下,参见孟姑娘。”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18章 想着林嬸主要是拜见屹儿,孟羽凝便没说话,看着屹儿,屹儿抬抬小手:“不必多礼,起来吧。” 祖孙二人这才搀扶着起身,拘谨地在一旁站了。 等孟羽凝带着屹儿落座,便让她们也坐,可林婶却死活不肯,孟羽凝便也不强求,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 这一看,便是一愣,桌上只有两碗炒米粉,外加一盘清炒空心菜。 孟羽凝第一反应是护卫们差别对待了,可随即一想穆云他们平日里的做派,觉得应该不会,便暂时按下心中疑惑,而是问起林老汉来。 林婶脸上露出笑容:“多謝孟姑娘惦記,我们家老头子今早已经醒了,方才也吃了些东西,又喝了汤药,这会儿又睡了过去。” 孟羽凝点头:“醒了就好,你和平安就安心在这住着,等平安他爷爷身体养好了,回头再把平安他爹娘接来。” 一听这话,林婶简直要喜出望外,忙鞠躬謝恩:“多謝孟姑娘体恤。” 孟羽凝不居功:“这都是殿下的意思。” 林婶便又连声说多谢殿下。 见她谢来谢去,孟羽凝也失了聊天的兴致,又叮嘱几句,便牵着屹儿离开。 秋莲住在同一个院子,孟羽凝便顺道去看了看秋莲,秋莲听到动静,忙迎出来,把几人迎进屋子。 见她在榻上做繡活,孟羽凝好奇过去看了看,就见淡绿色的料子上繡了一朵朵白色的铃兰花,绣工精致,她一看就喜欢上了:“这是在做什么?” 秋莲笑了笑说:“回姑娘的话,这是给您做的裙子。” 孟羽凝想起来了,前几天她来看过秋莲一回,见她情绪低沉,又不爱出屋,怕她闷坏了,她便掏了自己的钱,让孟金和孟銀出去买了一些料子回来,拿给秋莲,说让她随便做些什么打发时间,免得憋出毛病来。 她记得阿昭姐姐说过秋莲做的一手好女红,没想她的绣活竟这样好的。 她拿起那块料子,赞赏不已:“秋莲,这裙子我很喜欢,这铃兰花我也很喜欢,回头你做好了我就穿上。” 秋莲本来还有些担心自己心血来潮绣的新花样孟姑娘会不喜欢,没想她竟这般中意,她高兴起来,自从发生变故以来心头压着的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仿佛都轻了许多。 她攥着手指,“姑娘这会买了那么多料子回来,您若是喜欢,那奴婢日后多给您做几条。” 漂亮的新衣服谁不喜欢,孟羽凝点头:“行,那我以后的新衣裳就全都交给你了啊。” 秋莲一脸受宠若惊,忙笑着说好。 屹儿晃着阿凝的手:“阿凝,屹儿也要新衣裳,要和阿凝一样的花花。” 孟羽凝捏捏他的小手,对秋莲说:“那秋莲就给小殿下也做一身和我这个差不多的。” 屹儿现在还小,穿点鲜亮颜色挺好。再说了,大兴男子偶尔也簪花呢,屹儿不过是往衣服上绣几朵花而已,无伤大雅。 秋莲点头应好。 一行人便又离开,等出了几人住的院子,孟羽凝这才问穆樱:“你们晌午吃的什么?” 穆樱:“回姑娘的话,我们吃的岭南炒米粉,还有空心菜。” 孟羽凝心道果然如此。 只是,前面大家都大鱼大肉吃的欢快,这怎么突然之间节约起来了。 那难道还能是,没钱了? 可不应该啊。 原书里,郁小侯爷自始至终都没出现过,祁璟宴带着太后娘娘给的一千两,将就着花到岭南,捉襟见肘,情有可原。 可这回小侯爷慷慨解囊,前几日还给了一万两呢,这么快就花完了? 她牵着屹儿,带着满腹疑惑,回了燕拂居。 刚到正屋门口,就听穆云在跟祁璟宴汇报账目。 “殿下,此番修葺院子,可劲儿省着花,可还是花掉了一千二百两,又置办了些物件花掉了两百两,再加上咱们这些人每日的吃穿用度,眼下手里银子不多了。” “您的俸禄不知几时能到,也不知能不能到,还有这苍海郡的食邑要到冬底,收上来才有。” 祁璟宴:“手上还有多少?” 穆云:“六千三百两,回头山里也要用钱,要是没有新的进项,怕是周转不开。” 祁璟宴:“先紧着些花,回头我来想办法。” 孟羽凝心道果然是缺钱了。不过按照书上说的,祁璟宴搞到钱来,已经是入冬之后的事了。 现在他们刚到苍海郡,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他装也得装上几个月,眼下不好有太大的动作,免得惹得康文帝又起疑心。 这可真是难了,孟羽凝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带着屹儿进门,就见祁璟宴坐在椅子上喝茶。 祁璟宴早就听到两人的脚步声,此刻见阿凝大大方方进来,他便笑了,抬手拍了拍身边的椅子:“阿凝过来坐。” 孟羽凝便带着屹儿走过去,抱着屹儿在椅子上坐了。 祁璟宴示意穆云接着说,穆云便道:“从今儿起,府上的各项开销都省着来的。” 祁璟宴:“委屈兄弟们了。” 穆云:“殿下说的是哪里话。” 孟羽凝在心里盘算着。 两百多个大小伙子,不说别的,光是吃饭,每天就是一大笔开销。还有衣裳鞋袜这些,堂堂慎王府的护卫,代表的是慎王殿下,总得穿得体面才是。 说起这个,她想起来了,都来苍海郡这么久了,护卫兄弟们还穿着从京城穿出来的那一套厚春装。 也该给他们置办两身轻薄透气的新衣裳了,两百多人,每人从里到外各两套,也是一大笔银子。 穆云一直没张罗着给大家做新衣裳,想来就是因为手头紧吧。 可是天气越来越热,这件事也是耽搁不得的,回头捂出痱子是小事,要是中暑了可就麻烦了。 孟羽凝心中这般想,便这般提了出来,末了又说:“殿下,我那里还有些银子,要是殿下手头紧,就把我那些银子先拿出来,给大家做衣裳。” 祁璟宴刚想说不用,孟羽凝又说:“我也不白给你花,回头等殿下手头宽裕了,再还我就是了。” 当然,如果能给点利息就更好了,不过这句话她也就是在心里想想,没敢说出来,不然怕被扫地出门。 祁璟宴见她一片真诚,沉默片刻,点了头:“好,那就麻烦阿凝了。” 孟羽凝摆手:“咱都是自己人,说这见外的话作甚。” 祁璟宴便笑。 穆云惊讶于孟姑娘竟然留意到了这件事,满眼感激地抱拳行礼:“多谢孟姑娘惦记着兄弟们。” 孟羽凝又摆了摆手:“别跟你们殿下那般见外。”穆云笑着说好。 听着两人的对话,屹儿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哥哥,屹儿也有银子的,也可以借给哥哥,可是哥哥要快些还给屹儿,屹儿还要用哒。” 小娃娃奶声奶气却又老气横秋的话,惹得几人都笑出声。 祁璟宴伸手在弟弟头上摸了摸:“你的钱存着便好,哥哥暂时还用不上。” 屹儿明显松了一口气,“那等哥哥要用,就跟屹儿说。”祁璟宴说好。 孟羽凝笑着在屹儿头上亲了亲:“我们屹儿真仗义。” 屹儿小脸贴在她怀里,有些害羞地笑了。 笑过之后,孟羽凝又犯起愁来,她也没有多少钱,要是等到冬天祁璟宴的钱来,那大家怕是要紧衣缩食好一阵子了。 她想吃好的穿好的,不想过穷日子,一天都不想。 于是想了想,有些兴奋地说:“殿下,坐吃山空不是办法,我打算做点小买卖,你看可成?” 第68章 虽说大兴朝廷鼓励经商, 商人地位比之前朝已提高了许多,可阿凝一个大家闺秀,如今竟要为了他, 辛辛苦苦出去奔波生意。 祁璟宴微微一怔,心底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 他沉默片刻再开口,声音比往常柔和了几分:“阿凝, 不必如此。银钱之事, 我自有办法筹措。” 孟羽凝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想多了, 她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殿下, 我也不全是为你,我以前就……” 差点儿把上辈子的事说出来, 话到嘴边临时改口, 语调輕快:“从前在京城时, 我每每瞧见集市上的女掌柜们风风火火地打理生意, 心里便羡慕得很,我就想着, 我什么时候也能做点生意就好了。” 她双眼晶亮,像是盛着星子:“以前在京城處處拘束着, 如今到了岭南, 再没人拘着我了, 岂不是天赐良机, 正好讓我大展身手,尝试一把。” 祁璟宴望着她熠熠生辉的眉眼,终于信了她的话,可仍忍不住低声确认:“当真?” “自然当真!”孟羽凝答得干脆。 她打算以后就留在这苍海郡定居了,这生意她是早晚要做的,倒不如趁此机会早早开始。 祁璟宴仍担心她为银钱忧心, 又温声解释道:“从前我也有些私产,只是变故来得突然,明面上的都被抄没了。剩下的那些,如今只是不便动用,阿凝实在不必为这些俗物烦忧。”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19章 孟羽凝:“我自然知道。” 她当然清楚他的底细,只是碍于康文帝的耳目,这些暗處的资产一时难以启用罢了。 "阿凝知道?"祁璟宴眉梢微挑。 孟羽凝连忙改口:“我是说,我猜到了,殿下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一点后手没有嘛。” 祁璟宴輕笑,还是没有松口。 孟羽凝眼波流轉,继续游说:“殿下,既然你有钱,那我就更要把买卖做起来了,回头你要是有钱拿来,大可以说是我做生意赚的。” 祁璟宴当即笑了:“如此甚好,阿凝当真心思玲珑。” 孟羽凝得意地扬起下巴,眼角眉梢都染上几分得意:“那是当然。” 祁璟宴微微倾身,温声问:“那阿凝想做什么买卖?” 孟羽凝眼中漾起笑意,不假思索:“自然是吃食了。” 祁璟宴想起她每次下厨时被灶火熏得通红的臉颊,额角沁着细汗的模样,不由蹙眉,心中不忍:“岭南暑气重,厨房里更是闷热难当,不如换个行当?” 孟羽凝摆摆手,态度坚定:“我只会做这个,也喜欢做这个。旁的营生,既无经验,也无兴趣,一时半会儿哪能容易上手?” “可这活计实在辛苦……”祁璟宴声音低了几分,眼底隐现心疼。 孟羽凝丝毫不以为意:“不妨事的。我已打算好,先教孟金她们几个上手,讓她们幫着料理。若是日后忙不过来,再添几个幫工便是。” 见她这般兴致盎然,祁璟宴终是不好一直阻拦,"既如此,回头讓穆山他们几个跟着你打下手。" 轉头又对穆云吩咐:"得空时再去采买几个得用的婢女小厮回来。" "属下明白。"穆云恭敬拱手。 孟羽凝连忙摆手:"先不急着添人。眼下连做什么营生都还没想妥帖呢,等定下章程再作打算不迟。" 祁璟宴颔首:"也好。若需用人,隨时找穆云调配。" "知道啦。"孟羽凝眉眼弯弯地应下。 ------ 买卖之事暂且议定,穆云又上前汇报起别的事来。 “殿下,昨夜遣人暗访賭坊,查实被林旺所傷的二人中,确有一人已经死了。” 孟羽凝闻言一臉惊讶:“竟然真的死了一个,那林旺岂不是背上了人命官司?” 穆云躬身回禀:"此事尚有蹊跷。林旺当日下手并不重,那二人尚能自行逃回賭坊。" "赌坊已从林家讹得银钱,见二人傷势无大碍,便隨意打发几两碎银,让他们自己去寻郎中诊治。" "其中一人傷在背上,倒还知晓去医馆敷药包扎。” “另一人仅臂上轻伤,却浑不在意,只隨意用破布把伤口一裹,拿上赌坊给的几两银子,竟径直去了青楼吃酒,找乐子去了。" "后来醉得不省人事,夜半时分被青楼杂役抬回家去。翌日清晨,她娘喊他吃饭没回应,过去一看,就见那人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待翻轉过来,已是面色青紫,气绝多时。" "故而此人究竟是醉后窒息,还是伤口恶化致死,实难定论。" "然而赌坊却欲借此生事,硬将死因归于林旺砍的那一刀,想以此讹一笔银子,再把林旺媳妇给抢去。" 孟羽凝听得来火,一拍桌子,骂道:“臭不要脸。” 屹儿也有样学样,举起小手拍打桌案,鼓着腮幫子奶声奶气道:“臭不要脸。” 祁璟宴嘴角抽了抽:“……” 见祁璟宴看过来,孟羽凝忙抓住屹儿小手,赧然道:"是我失态了,我不该在孩子面前口出恶言。” 祁璟宴却说:“无妨。” 当年在军中,什么粗鄙之言没听过,这句"臭不要脸"简直不值一提。 屹儿身为男儿,将来要担大任,又岂能养成那般单纯干净,一句脏话都听不得的娇花? 他只是好笑于阿凝这样说起话来甜甜软软的姑娘,竟然也会讲脏话。 这回是,那回在江上骂粟商也是,她双手叉腰的泼辣模样,让人着实耳目一新。 不过这样也好,这般性子,总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 祁璟宴不愿见阿凝如其他闺秀般,终日端着贤淑端庄的架子,将万千委屈都强咽下肚,只在人后暗自神伤。 见他不知想到什么,神色恍惚,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忧伤,孟羽凝不由望向穆云。 穆云暗自叹息,心知殿下定是又想起了先皇后娘娘。 他开口岔开话题:“殿下,赌坊那边已经差人盯着,等十三他们回来再看下一步如何。” 祁璟宴点头:“可。” 穆云又说:“殿下,清客堂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您要不要去瞧瞧?” 祁璟宴回神说好,又问孟羽凝:“阿凝可要一起去看看?” 孟羽凝摆手:“殿下自己去吧,我还有事忙呢。” 祁璟宴说好,让穆云推着自己出门,奔着外书房清客堂去了。 --- 待二人离去,孟羽凝牵着屹儿回到西厢房,先将自己的家底尽数翻出。 随后喊了穆櫻穆梨,孟金四人,还有秋莲过来,大家一起商量给府上護卫做夏装的事。 孟羽凝问穆櫻:"穆櫻,你们身上这套護卫服,约莫值多少银两?" 穆樱略作思忖:"属下与穆梨这身较为简朴,约需五两银子。至于穆云他们那身..." 她顿了顿,"原是太子府護卫的规制,连靴子算在内,少说也要二十两一套。" 孟羽凝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一套衣服这么贵的? 两百人,每人各两套,就是四百套,一人一套二十两,那岂不是要八千两? 我的老天爷啊,她这点家底哪里够? 难怪穆云说打点不开了,也难怪祁璟宴一直没给护卫们置办夏装,如果按照以前的规制来置办,那八千两说不定还不够呢。 转念一想,今时不同往日。 昔日祁璟宴是储君,一应用度自然讲究。 如今贬谪苍海郡,连座像样的王府都没有,就在这大破宅子里窝着,身边护卫,又何必再维持往日的气派? 更何况,区区一个慎王殿下,俸禄暂时都还没有呢,若再维持往日风光,岂不叫人生疑。 思及此,孟羽凝当即拍板决断:"府中护卫,连同穆樱、穆梨在内,共计二百零二人,每人置办两套夏装,并两双夏靴。每人的用度,不得超过五两银子。" 她转向秋莲,温声道:"你素来精于女红,又常做些绣活买卖,对布料针黹最是熟稔。这采买议价、寻访裁缝的差事,就交由你来操持。" "款式暂且不论,舒适为主,唯有一点——料子务必要结实,针脚必须细密。他们日日习武,最是费衣裳。" 秋莲闻言福身行礼:"姑娘放心,奴婢定当尽心竭力,将此事办妥。" 孟羽凝又说:“还有秋莲,孟金、孟银、孟玉、孟珠,你们五人,也是每人两套夏装,从里到外,包括鞋袜在内,每人以二两为限。” 几人闻言俱露喜色,连忙福身:"谢姑娘恩典。" 秋莲上前一步,轻声道:"姑娘,不若奴婢们五个的衣裳,买了料子回来自己缝制?既能省些银钱,针线活计也更合心意。" 孟金等人亦连连颔首:"奴婢们都能帮衬着做。" 五人如今住在同一个院子,屋子都挨着,没事的时候也会凑在一起吃饭,说说话,也都熟识了,关系还都不错。 孟羽凝乐见其成:“行,那就自己做。”众人相视而笑,眉梢眼角俱是欢欣。 孟羽凝又看向穆樱:“苍海郡到底不太平,这一千一百两银票你且收好,这几日你就陪着秋莲到处跑一跑。” "汤神医与粟公子也各置办两身,他们的用度不设定额,但都在这笔银钱里支取,需仔细打算。" 穆樱双手恭敬接过银票:“属下明白,那姑娘和两位殿下呢?” 孟羽凝:“我的衣裳秋莲在做了,殿下和小殿下的,回头我去東厢房翻一翻料子,秋莲来做吧。” 秋莲福身应道:"奴婢遵命。" 孟羽凝目光落在孟珠身上,温声道:“孟珠嘴巧,便随秋莲一同去,帮衬着讲讲价。” 刚来那会儿,几个小丫鬟俱是战战兢兢,说话不敢大声,走路都不敢大步,唯恐行差踏错招来责罚。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她们发觉此处不会轻易责打,也不会动不动就挨骂,更不会因为一点小错就克扣饭食,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心防既卸,不再整日绷着,各人本性便自然流露。 孟珠生性活泼,心思灵巧,口齿伶俐,孟羽凝想着多给她机会锻炼一下,以后有些和人打交道的事,可以交给她去办。 孟珠自小到大,何曾领过这般要紧的差事?当下喜形于色,连忙福身应道:“奴婢一定把差事办好。” 孟羽凝点头道:“天气越来越热,你们今儿就出府,抓紧把事情办了,去向穆云要辆马车,乘车快去快回。”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20章 三人齐声应是,施礼退下。 待她们离去,孟羽凝转向余下几人:“我打算做些吃食买卖,穆梨,这两日你带着孟金去街上转转,将苍海郡各色食肆酒楼的情形打探清楚,回来细细报与我知。” 想做生意,考察市场,了解市井行情,是头等要紧之事。 通过这些天的观察,她发现孟金性子沉稳,行事稳重,处事利落,更将几个年岁小的照顾得妥帖周到。 她既然打算往后长做买卖,她身边需要培养出一个得力之人来帮她打理,她孟金就是个可造之材。 穆梨与孟金领命而去,步履匆匆地出了院门。 孟羽凝又看向孟银:“孟银,往后我这屋里的金银细软、首饰钗环,便交由你来登記造册,收纳打理。” 她这些时日积攒下的银票首饰已经不少,待日后买卖做起来,进项只会更多,确实需个妥帖人专门管着。 孟银稳重大方,心思细腻,記性又好,十分适合这个岗位。 孟银闻言,面上先是一怔,随即涌起惶恐之色。 她本能地想要推辞,可心思快速一转,当即应下,郑重福身道:"奴婢谢姑娘抬爱,定当尽心竭力,把姑娘的東西管好。" 迟疑片刻,她又一脸愧色轻声道:"只是,奴婢目不识丁,这账册之事......" 见她虽惶恐,却敢于担事,孟羽凝满意点头:“无妨。这两日,我会让穆樱和穆梨每天晚上抽出一个时辰,教你们读书识字,回头等你会写字了,我再教你如何登记造册。” 一听她们可以学识字,孟银和孟玉欣喜地对视一眼,二人都是满眼感激,齐声拜谢:"谢姑娘恩典!" 孟羽凝又道:"我这西厢房里的物件,连同衣裳首饰,也都交由你一并打理。只是殿下与小殿下的东西不必经手,我自会料理。" 他们俩的东西,她还是自己来,不要随意让别人接触的好。 孟银神色肃然,深深一拜:"奴婢谨记。" 见姐妹几个都有了差事,唯独自己闲在一旁,孟玉不禁急道:“姑娘,那奴婢呢,奴婢该做些什么?” 孟羽凝看着这个性子活泼、最是贪嘴的小丫鬟,没忍住笑:“你不是喜欢吃嘛,往后便跟着我一道研究新菜色,我做菜的时候给我打下手。” 这差事可真是派到了孟玉的心坎上,她当即笑逐颜开,福身道:"奴婢遵命。" 一旁的屹儿听了,伸出圆乎乎的小手扯了扯孟羽凝的袖子:“阿凝,屹儿帮你尝菜菜。” 孟羽凝笑着捏了捏他的小手,莞尔道:“好,我们屹儿尝菜菜。” 待孟银与孟玉也退下后,孟羽凝先是躺在榻上歇息一会儿。 心中感慨,虽说眼下银钱吃紧,但好歹从京城陪着祁璟宴一起出来的那些护卫们一个都不少,大家都在呢,这可是件大幸事。 孟金四个,还有秋莲,虽然都不是她自己选来的人,却也都是踏实可靠的,这也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她躺了一会儿,把自己装家底的匣子再次打开,细细盘算起来。 之前她从孟家出来,包袱里有五百两,加上那天阿昭姐姐从孟家那个管事手里拿来的一千两,她一共有一千五百两。 今天拿出去一千一百两,如今匣中只余四百两了。 回头做买卖的话,这点怕是本钱都不够,保不齐,还真得把郁小侯爷送的那些首饰当出去几件。 不过眼下尚不急,日后看情况,再作打算不迟。 正思量间,忽觉衣袖被轻轻扯动。 她抬头,就见屹儿揣着小手,蹲在一旁,歪着小脑袋,一本正经地问:“阿凝,屹儿有多少钱钱了?” 第69章 孟羽凝被小家伙可爱的模样逗乐, 伸手摸摸他的头:“屹儿想数数自己的钱钱吗?” 屹儿搓搓小手:“屹儿数钱钱。” “行,那咱们就来数一数。”孟羽凝从匣子里拿出屹儿装钱的那个荷包,把里面的几粒碎银子倒出来, 一一数给他看:“这是半两,这是五两。” 屹儿一屁股坐在阿凝身边,阿凝数一个, 他就往自己这边扒拉一个, 边扒拉边说起银子的来历来:“这是在船上, 穆山得了哥哥奖赏, 分我的半两。” “这个是上回,凌川哥哥给我的五两。” 孟羽凝有些震惊, “哇, 我们屹儿好厉害, 这都记得?” 屹儿弯着眼睛笑:“屹儿都记得的。” 孟羽凝把最后一块银子又推到屹儿面前:“这块應该有二两, 屹儿可记得这个是哪里来的?” 屹儿点头:“这个是路边有个阿婆卖果子,阿凝带着屹儿去買, 屹儿帮着搬果子,阿凝就把剩下的给屹儿了。” 孟羽凝见他小小年纪竟然全都记得这么清楚, 当真是骄傲又兴奋, 捧起小娃娃的臉左右各亲了一口:“屹儿真棒。” 屹儿被亲的开心, 笑得见牙不见眼, 也凑过去在阿凝臉上各亲了一下,隨后又把银子一块一块挪到一旁,边挪边伸手指头:“一两,五两,二两,阿凝, 屹儿有八两银子了。” 孟羽凝拍手:“对,就是八两。” 屹儿看了一眼阿凝头上的金簪,又默默把三枚碎银子一个一个装回荷包里,放回匣子。 放好之后,两只小手托着圆鼓鼓的小臉,皱起小眉头。 那天阿凝在挑簪子,穆樱帮她挑了一个带花花的,可阿凝却捡了个最便宜的戴,说不要太招搖,免得给哥哥惹麻烦。 他当时问过阿凝,那个最便宜的金簪,也要十多两银子的。 可他只有八两银子,连最便宜的都買不起。 屹儿发愁:“哎。” 孟羽凝正把匣子盖回去,听到那声微不可聞的叹息声,难以置信地扭头去看屹儿,发现小男孩一脸愁容又叹了一口气:“哎。” 她好笑地把钱匣子一扔,把小娃娃抱进怀里,哭笑不得地问:“屹儿,你有什么烦心事?” 屹儿小腦袋靠在阿凝怀里:“阿凝,屹儿好穷啊。” 一个不过三岁的小娃娃,竟然愁眉苦脸地说自己穷,这也太好笑了吧。 孟羽凝顿时绷不住,抱着屹儿笑倒在榻上:“哈哈哈~,我的屹儿宝宝,哈哈哈~” 被阿凝抱着在榻上滚来滚去的屹儿只觉得头晕眼花,两只小手紧紧搂着阿凝脖子:“阿凝,阿凝,屹儿害怕。” 孟羽凝聞言松手。 屹儿挣扎着从她怀里爬出来,一屁股坐到一旁,歪着小腦袋,满眼茫然:“阿凝,屹儿穷,你为什么这么开心?” 一听这话,孟羽凝笑得越发大声了,最后直接倒在了榻上,起都起不来。 见阿凝笑得快发疯,就是不回话,屹儿搖了摇头,在一旁静静坐着看。 坐了一会儿,小屁股往后挪了挪,离阿凝远了些。 虽然他不知道阿凝为什么笑这么大声,可他觉得阿凝就是在笑话他。 哼!屹儿生气了。 祁璟宴从清客堂一回来,就听到西厢房里传出阿凝那清脆响亮的笑声,他也忍不住跟着笑了,指了指西厢房,“过去瞧瞧。” 穆云笑着應是,推着他去了西厢房,从门前新修好的斜坡把輪椅推进屋内,隨后默默退了出去。 祁璟宴自己轉动輪椅进了北间,一到门口,就见阿凝躺在床上,笑得直蹬腿。 屹儿抱着胳膊蜷坐在角落,静静看着,一脸无可奈何,又有些气鼓鼓的小模样。 祁璟宴笑着问:“这是怎么了?” 屹儿一抬头,见哥哥来了,忙站起来,对自家哥哥招了招手:“哥哥快来。” 孟羽凝闻言回头,就见祁璟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屋内,她忙坐起来,笑着说:“殿下回来了。” 祁璟宴轉着轮椅来到榻边,好笑地看着两人:“这是怎么了?” 还不待孟羽凝开口,屹儿抱着小胳膊,先行告状:“哥哥,阿凝笑话屹儿穷。” 孟羽凝忍着笑,伸手将气鼓鼓的小娃娃抱进怀里,强装严肃道:“屹儿误会了,阿凝不是笑话屹儿穷,阿凝就是想起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屹儿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追问:“什么有趣的事情?” “呃……”孟羽凝绞尽脑汁赶紧编,就见祁璟宴伸手将屹儿抱过去,“屹儿想要买东西?” 屹儿却不答话,只是问:“哥哥,屹儿怎样能赚钱钱?” 小小的一个娃,竟然想要赚钱,孟羽凝又想笑了,可见那哥俩都一本正经坐着,她便把笑憋回去了。 祁璟宴:“屹儿年岁太小,还不到赚钱的时候。” 屹儿小脸皱成包子:“那屹儿怎样才能攒到钱钱?” 祁璟宴:“这个月底,府里每个人都会有月银发放,屹儿也有。” 屹儿两只小耳朵竖起来:“屹儿有多少?” 祁璟宴:“十两白银。” 屹儿开心地拍着小巴掌:“好多啊。” 祁璟宴笑着摸摸他的头:“够你买糖吃了。”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21章 屹儿没接话,又问:“那阿凝也有吗?” 祁璟宴看向榻上的姑娘,就见她不知何时坐直了,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正满眼渴望地等着他回答。 祁璟宴好笑不已,故意沉默片刻,见她急不可耐地往前挪了挪,这才说:“阿凝也有。” 孟羽凝便笑了,又往前挪了挪:“我有多少?” 祁璟宴:“五十两。” 屹儿伸着手指头,数了数,当即笑开了花:“阿凝好多钱钱呀。” 孟羽凝也跟着点头,有些激动:“殿下,会不会太多了?” 祁璟宴:“不多。” 大兴朝亲王妃的月银标准是五十两,可还有很多隐形的福利,只不过他这里暂时没办法给到阿凝,只能后面补上了。 孟羽凝便也不再推辞,双手合十对着祁璟宴就拜:“多谢殿下,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有工资了,孟羽凝还是很高兴的。 这么大个府邸,现在很多杂事都是她在管,往后等祁璟宴忙起来,怕是这宅子里那些琐事都得丢给她管着,那她这忙里忙外的,不给开点工资也说不过去了哈。 挺好挺好。 --- 午觉睡醒,孟羽凝想着护衛们晚上怕是又要吃面,吃粉,便带着屹儿,还有孟银和孟玉去了后厨房。 一进厨房门,就见两个护衛兄弟在和面,她便笑着上去问:“今晚准备吃什么?” 护衛笑着答:“青菜鸡蛋面。” 孟羽凝心道果然。 她点点头,在厨房四处环顾一圈说:“外头不是还有两只鸡嘛,杀了吧,做鸡肉面,这么多人呢,不能总不见荤腥,回头没力气干活。” 护卫应好,两个烧火的护卫直接拎着菜刀,拿着装鸡血的碗奔着院子临时围成的栅栏那去抓鸡杀鸡去了。 两人干净利落的收拾了鸡,卸下四只鸡腿端到孟羽凝面前:“孟姑娘,这鸡腿您看做点什么菜?” 孟羽凝:“好,我待儿做个葱油手撕鸡腿,另外两只剁碎了一起熬汤煮面吧。” 护卫说好,把四只鸡腿单独放在一边。 孟羽凝先吩咐孟玉:“我和两位殿下,还有汤神医,我们吃米饭,你去蒸些米饭。” 孟玉说好,麻利地去蒸了四个人的米饭。 孟羽凝扎了围裙,撸起袖子,先从装调料的坛子里拿出几颗黄栀子,拍扁之后拿水泡上,随后锅里烧开水,把鸡腿烫一下捞出。 在大碗里倒入黄栀子水,加入适量的盐,少许的米酒和油,把鸡腿放进去,滚上调料,腌制一炷香的功夫。 等腌好,锅里烧水,水开,把鸡腿装在盘子里,上锅蒸上两刻钟。 蒸鸡腿的功夫,孟羽凝又切了葱花,还有蒜末,等都切好,锅里烧油,油热之后把葱花和蒜末倒进去炒香,随后加入酱油,少许胡椒粉,翻炒几下,葱油汁就做好了,盛出,放在一边备用。 趁着鸡腿还没好,孟羽凝又去蒸水蒸蛋。 想着祁璟宴和屹儿都爱吃这道菜,她便拿了个大碗,打了四个鸡蛋,加了点盐攪散,随后加入差不多一倍半的温水继续攪拌,搅完用勺子把上面的浮沫撇出来,盖上一个盘子当盖子。 又想到汤神医也爱吃,孟羽凝便讓孟玉又拿了个碗,打了两个鸡蛋,同样搅好了。 等锅里的水烧开,她便把一大一小两个鸡蛋碗端上锅去蒸。 不多时,这边两碗水蒸蛋刚出锅,那边鸡腿也蒸好了。 她把鸡腿从锅里端出来,放到一旁凉着,趁着这功夫,她又去炒了一道白灼菜心。 菜心炒好,那边鸡腿已经放凉了,孟玉已经把鸡肉撕下来大半,等她把四只鸡腿全部撕成小块,孟羽凝就把葱油汁倒了进去,用筷子搅拌均匀,一道葱油手撕鸡腿就做好了。 屹儿跑到院子里新修的那个打算用来養鱼的蓄水池那里玩水,孟银陪在一旁照料,孟羽凝喊他:“屹儿尝菜菜了。” 可小家伙蹲在池子边,小手伸在水里玩得正欢,头也不回地说:“屹儿待会儿一起吃。” 孟羽凝笑着说好,讓孟玉把三道菜分成两份,分别装成两个食盒,又各自装了米饭,一份讓护卫送去汤神医的院子。 她们的那一份,她让孟玉提着,她去把玩水玩得不亦乐乎,连饭都不想吃了的屹儿抱起来,“走了,吃饭饭去喽。” 回到燕拂居,天色已经渐暗,孟羽凝便让孟玉把饭菜摆到了厅堂的桌上,三人围着桌子坐了。 孟羽凝给祁璟宴和屹儿各自夹了一块鸡腿肉:“这是葱油手撕鸡腿,尝尝看。” 其实她还想说一句,这是走地鸡,肉很嫩的,可一想这个时代,全都是土鸡,便打住话头。 屹儿先前玩得开心,这会儿坐到桌前,闻着菜香,才觉出饿来,抱着碗,用勺子把那块鸡肉扒到嘴里,晃着小脑袋陶醉地嚼起来:“好吃,好吃。” 祁璟宴夹起碗里的肉,放进嘴里,鸡肉嫩滑,葱香浓郁,再配一口米饭,简直越嚼越香。 他点点头:“味道不错。” 孟羽凝盯着他:“就只是不错?” 祁璟宴笑:“很好。” “这还差不多。”孟羽凝满意了,自己也夹了两筷子,搭配米饭吃起来。 三个人吃完了一盘鸡腿肉,又吃完了一盘白灼菜心,最后又把那碗又滑又嫩的水蒸蛋泡着米饭吃完了。 吃饱喝足,孟玉和孟银收拾了桌子,孟羽凝便让两人先回去吃饭,两人应是,提着食盒走了。 三人在屋内坐了会儿,便出门散步纳凉,孟羽凝和屹儿一起推着轮椅在院子轉圈。 孟羽凝:“殿下,府门外不是有一大片空地荒着嘛,我想回头开垦出来,种点瓜果蔬菜,養点鸡鸭鹅什么的,回头吃起来也方便,也不用总出去买。” “我是想,现在护卫兄弟们闲着,就去干一下,回头你们忙起来,就雇几个菜农打理。” 祁璟宴:“阿凝安排就好。” 屹儿一听要养东西,仰着小脑袋说:“阿凝,屹儿想养兔子,还有狗,汪汪叫的小狗。” 孟羽凝:“好,全都养。” 几人还没转几圈呢,就见穆云快步走来,朝三人行礼过后,语气有些兴奋地禀报道:“殿下,穆九和粟央兄弟他们回来了,几人饿坏了,我让他们先去后厨吃饭去了,吃完就过来。” 见穆云这般,祁璟宴便知事情有了着落,微微笑着说:“去清客堂等着吧。” 穆云应是,上来接过轮椅,推着祁璟宴就要往外走。 祁璟宴却抬手阻止他,看向孟羽凝。 也不用他说话,孟羽凝瞬间领会。 她知道穆九和粟央他们是去找山头了,这可是天大的事,她身为一个外人,当然得自动自觉避嫌,她牵着屹儿的手,转身就往正屋走:“殿下,我们先去洗漱了啊。” 祁璟宴见这姑娘风风火火转身就走,摇头失笑,出声问:“阿凝,可要一起过去听听?” 孟羽凝震惊,转过身来,伸手指着自己:“我吗?我能去听吗?” 祁璟宴竟然问她这个‘孟家女’要不要去听那等机密?他是不是有点傻? 第70章 见孟羽凝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祁璟宴唇角微扬,温声道:“对,阿凝一起去。” 孟羽凝有心想避嫌, 可对这种谋劃大事的好奇,到底是站了上風,想了想, 点头道:“那行, 那我就一起去听听。” 说着, 又补充道:“不过我也就是瞎听, 听不懂什么的。” 见这姑娘又把自己摘开,祁璟宴笑:“好, 是我想阿凝和屹儿陪着。” 孟羽凝心想这人还挺会说话, 牵着屹儿走了回来。 天黑路暗, 她把屹儿抱起来, 放在祁璟宴腿上,“屹儿跟着哥哥一起坐车车。” 屹儿说好, 小手却要牵着阿凝的手不放。 一行几人慢慢走到了清客堂,穆云扶着祁璟宴到议事厅上首的太师椅上坐了, 又去喊人泡了茶来。 孟羽凝帶着屹儿, 两人到临窗榻上坐了, 一人抱着一个棋篓子, 在棋盘上摆出各种花样。 两人刚玩了一会儿,就见穆九和粟央来了,一起来的还有穆山,穆江和穆風。 大家請安的請安,见礼的见礼,寒暄的寒暄, 隨后都围在桌前坐了。 穆九面露喜色,开门见山:“殿下,地方找到了。" 祁璟宴:“仔细说说。” 穆九:“距苍海郡八十余里处,有座无主荒山,名叫莲浮山。” 莲浮山?孟羽凝不由蹙眉。 她怎么记得,书中那山不叫这名,而是叫乐阳山的来着。 难道是因为粟央的参与,竟让他们错过了乐阳山? 可问题是,那乐阳山上有金矿啊! 虽然那金矿规模不算太大,可是在祁璟宴招兵买马,回京一事上还是起了很大助力的。 如果就这么错过了,会不会耽误了他的大事?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22章 还不待孟羽凝细想,穆九接着说:“那莲浮山远离官道,人迹罕至,树林茂密。” 他蘸着茶水,在桌面上勾勒山势:"此山山势陡峭,三面绝险,唯余几处隘口可入。" “山顶有一大块平地,足可屯兵三五千。” “山的背面是百丈悬崖,两侧深涧如刀,唯有前山两条小道可下,山脚却又紧邻湍急河道。” 众人聞言,眼中精光闪动,彼此相视颔首。 这般地势,隐蔽性强,进可扼守要道,退可据险而守,实乃天赐的藏兵之所。 穆云问:“山中可有活水?” 穆九:“山中有溪流,山泉,还有瀑布,饮水之事无需担忧。” 众人聞言,眼中喜色更甚。水源丰沛,纵有千军万马亦可久驻。 穆山撓了撓头,憨憨地开口:"那吃饭一事如何安排?若总需下山采买,不仅劳师动众,更恐走漏風声。" 一直静坐的粟央放下茶盏,笑着说:“此山荒废经年,怕是有个百八十年没人进去过了,飞禽走兽,奇花異草,隨处可见,饿不着的。” 穆风想起先前在山中木屋住着的那段快活逍遥日子,不由笑道:“跟着孟姑娘学了这许多本事,咱们如今是饿不着了。” 穆云却摇头道:“三五百人自然无碍,若是三五千甚至上万人马,整日里打猎,摘野菜,怕是不出半月,整座山都要被薅成秃山了。” 屹儿挨着阿凝坐在榻上静静听着大家说话,穆云这句话不知怎么就戳中了小娃娃的笑点,他咯咯咯笑出声,两只小手还在脑袋上比劃着抓了一下:“都薅秃了。” 众人都被这话逗得哄笑出声。 看着抱着屹儿笑个不停的阿凝,祁璟宴想起晚饭时,阿凝说起对府外那片荒地的开垦计划,指尖轻叩扶手:“山上可还有别的开阔地?” 穆九点头回道:“回殿下,我们把整座山都走了个遍,发现除了山顶平台,半山腰还有几处平坦之地,都不算小。若是扎营,几处加起来,容纳三五千人不在话下。” 祁璟宴略一沉吟:"既如此,择一两处开垦出来,种些瓜果菜蔬,再养些家禽。辅以山中野味,当可自给自足。" 穆九面露难色,拱手道:"殿下恕罪,此事怕是不成。" 祁璟宴:“怎么?” 穆九解释道:"那几处平地皆是砂石堆积,寸草不生,故而未长树木。这般土质,怕是連菜苗都难养活。" 祁璟宴:“……” 孟羽凝斜倚在榻上静静听着,闻言忍不住笑出声。这个慎王殿下啊,果然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以为隨便找一块地就可以种出菜来。 祁璟宴轉向偷笑的姑娘,温声道:\"阿凝可是有良策?" 孟羽凝便说:“平台不适合种菜,那就可以找其他地方,像林间空地,溪畔泉边,这些地方土肥水润,应该是可以种的。” 祁璟宴眼中含笑,微微颔首:“此计可行。” 穆云拱手问道:"殿下,接下来該如何行事?" 祁璟宴略作沉吟:"两日后,你随穆九再走一遭,仔细探查一番,规划各处用途,等一切定下来,穆九便帶几十个弟兄先行前往打点。" 粟央闻言道:"祁大哥,届时我也一同前往。" 想到他那一身本事,祁璟宴郑重抱拳:\"那就有劳阿央兄弟了。" 粟央笑着还礼:“祁大哥不必见外。” 见几人就要这般说定,孟羽凝假装不经意地说道:“殿下,你可还记得我说过的那本《岭南食记》,我依稀记得,在那本书后面一页写了句‘乐阳山中藏金脉’。” 众人闻言,皆是一震。金矿! 穆江激动地拍案而起:"孟姑娘,那乐阳山在何处?咱们明日便去探个究竟。" 穆山一把按住穆江的肩膀,将他按回座位,压低声音道:"你这莽汉,一惊一乍的,仔细吓着孟姑娘和小殿下。" 穆江讪讪一笑,挠了挠头。 孟羽凝实话实说:“书上只说了那一句话,那乐阳山具体在哪,却是没提。” 但她猜,應該就在莲浮山附近的。 按照祁璟宴的用人习惯,一般都是派穆九去当先行兵,如果书中也是穆九去找,那大差不差,應该都是那个方位才对。 于是她又这样编道:“不过《岭南食记》中也曾提到过苍海郡,想来那乐阳山离苍海郡应该不远,说不定就在你们找的莲浮山附近呢。” 穆九皱眉沉思,轉向粟央:"阿央兄弟,那日遇到的樵夫老丈,連说了几座山名,你可记得,他可曾提到过什么乐阳山?" 粟央略作沉吟:"那老丈口音实在晦涩难懂,不过……" 他仔细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他倒是说过一个'落拥山'的音,莫非就是那乐阳山?" 穆九也激动起来:“是了是了,我也记起来了。” 孟羽凝好奇:"那荒山附近竟还有人家居住?" 穆九点头:“距莲浮山两座山头处,有座稍微矮一些的山,住着三五户人家,听说是祖上为避祸迁居至此。" 孟羽凝:"既然那老丈说的话难懂,那你们如何得知莲浮山之名?" 穆九解释:"那山是方圆最高的一座山峰,那老丈连说带比划,道是山顶曾现莲花異象。我与阿央连蒙带猜,才知他说的怕是'莲浮山'三字,至于究竟是何字样,倒也未可知。" 祁璟宴轻抚茶盏:"无妨,'莲浮山'三字甚雅,便如此称呼罢。" 众人都说好。 穆云拱手:"殿下,眼下当如何行事?" 祁璟宴当即拍板:"无需等多两日,明日你随穆九、阿央同去,务必要寻到那乐阳山。" 众人起身,拱手应是。 --- 会议结束,众人各自散去。 孟羽凝带着屹儿跟祁璟宴回了燕拂居,三人先后沐浴更衣,之后在床上躺下。 屹儿拱进阿凝怀里,一手扯着她衣襟,一手在自己的小胖腿上拍了拍:“阿凝,哄屹儿睡觉觉。” “好,阿凝哄我们屹儿宝宝睡觉觉。”孟羽凝伸手搂住圆乎乎的小娃娃,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小屁股,轻轻哼着小调。 祁璟宴单手撑头,侧身躺着,另外一只手拿着扇子默默给两人扇风。 不多时,屹儿睡着,孟羽凝把他身后的小虎头被子往下拿了拿,让他通通风,随后自己躺好。 见祁璟宴还歪在那里扇风,她用气声说:“殿下,不用扇了,你也睡吧。” 祁璟宴说好,放下扇子,躺了回去。 两人静静躺着,却都没有睡意。 不多时,齐齐开口:“阿凝。”“殿下。” 两人转头对望,都笑了,又异口同声道:“你先说。”“你先说。” 两人又都笑了。 笑过之后,祁璟宴静静看着阿凝,示意她先说。 孟羽凝便趴起来,用气声问:“殿下,今日这般大事,你为何如此放心让我去听,你就不怕我往后说出去?” 祁璟宴:“我信你。” 孟羽凝静静看着他,好一会儿弯着眼睛笑了:“好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祁璟宴伸手把她脸上挡着的一缕头发掖到耳后:“阿凝,謝謝你。” 带着些许薄茧的手指在脸上轻轻划过,有些痒,孟羽凝伸手挠了挠脸颊,一脸纳闷:“谢我什么?” 祁璟宴:“谢你一心为我。” “哦,你是说那乐阳山之事吧。”孟羽凝反应过来,心道自己不过是随口一说,反正她也不可能自己去开采,那告诉祁璟宴也无妨。 她也不好说自己没有一心为他,便笑着敷衍说:“殿下言重了。” 祁璟宴微微笑着,伸手在她发顶揉了揉:“阿凝,我以后绝不会亏待于你。” 孟羽凝瞬间想到那座金矿,当即胳膊撑床,往他这边爬了爬,语气兴奋地低声问:“难道殿下想分我一些金子?” 祁璟宴一愣过后,闷声而笑。 孟羽凝追问:“分不分吗?给个准话啊。” 祁璟宴笑得肩膀发抖,勉强伸手按着孟羽凝肩膀,将她按回枕头上:“睡觉。” 第71章 孟羽凝瞪他一眼, 拍开他的手:“睡睡睡,就知道睡。” 见她这般娇蛮模样,祁璟宴肩膀轻颤, 笑意愈发止不住。 孟羽凝不过是说笑罢了。在大兴朝,金银铜铁等矿脉皆属朝廷专营,严禁民间私采, 违者以重罪论处。 这等招祸的横财, 她可不敢沾。 虽然她不敢要, 心里却是盼着祁璟宴能把这金矿用起来。 思来想去, 还是忍不住问道:“殿下,这样大的事, 我也不过是在书中看了一眼, 你怎么就信了呢?” 祁璟宴眸光温润, 轻声道:“阿凝所言, 我自是信的。” 孟羽凝:“那要是没找到呢?” 祁璟宴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寻着了是意外之喜,寻不着也无妨。银钱之事, 我自有计较。”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23章 听他这般说,孟羽凝反倒笃定起来:“殿下, 我覺得一定能找到的。” 祁璟宴眼中笑意更深:“那便借阿凝吉言了。” --- 次日拂晓, 東方才泛起鱼肚白, 穆云已携穆九、粟央等人悄然离府, 直奔莲浮山而去。 孟羽凝晨起梳洗完毕,推门出来,便见院中唯有穆山随侍在祁璟宴身侧,心下顿时了然——穆云想必已动身了。 晨光熹微中,屹儿手里拿着一枚小木剑,在那像模像样地比划, 一招一式颇有章法。 祁璟宴坐在輪椅上看着,时不时指点几句。 小娃娃轉身之际,瞧见孟羽凝,顿时眉眼弯弯,举着木剑蹦跳着跑过来:"阿凝,你醒了。" 孟羽凝蹲下去,小團子揽入怀中,摸摸他因为运动而红扑扑的小脸:“屹儿怎么醒得这般早?” 屹儿骄傲地晃了晃手中的小木剑,肉乎乎的小脸摆出一副严肃模样:"哥哥说,从今日起,屹儿每日都要早起習武呢。" 孟羽凝暗自思忖,这怕只是个开端,往后祁璟宴定要为屹儿排满功課了。 她抬眸望向輪椅上的男子:"殿下何时起的?" "寅正三刻。"祁璟宴答道。 孟羽凝在心中默算时辰,约莫是清晨五点,那可真早。 又问:“屹儿呢?” 祁璟宴:“卯正。” 卯正,那就是六点了。孟羽凝点点头,那也还好。 他们晚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睡得都很早,加上屹儿每日晌午都要睡足一个时辰,倒也能养足精神。 只是望着那不及她腰高的小人儿,想到从今往后,他每天都要按部就班的背书练武,心头仍難免有些心疼。 这么小的孩子,若在她那个时代,正是无忧无虑玩耍的年纪。 可眼下事关生死存亡,江山社稷,又岂是她一个普通人能干预得了的? 心中这般想着,她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朝屹儿笑了笑:"我们屹儿真棒。" 屹儿得了夸奖,立刻挺起小胸脯,站出去两步,"阿凝,看我新学的招式!" 说着,小手一挥,木剑划出一道弧线。 孟羽凝拍手:“哇,屹儿真厉害。” 屹儿得意地耍了个还不是十分熟练的剑花,上前牵着阿凝的手,拽着她往凉亭那走:“阿凝,咱们去吃饭饭。” 孟羽凝说好,跟着走到凉亭下的桌子边坐了,不远处候着的孟银端着水盆过来,孟羽凝给屹儿洗了手,拿帕子擦干。 祁璟宴被穆山推着也进了凉亭,三人围着桌子坐好。 穆樱和穆梨就提着食盒过来,将早饭一一摆在了桌上。 熬得浓稠铺着一层米油的小米粥,冬瓜蒸排骨,水煮蛋,清炒小白菜,还有一盘佐粥的小咸菜,有荤有素,营养丰富。 祁璟宴盛了三碗小米粥,放在每个人面前,孟羽凝接过:“多谢殿下。”随后拿起勺子慢慢吃起来。 祁璟宴拿过一个鸡蛋,在桌边敲了一下慢悠悠剥起来,屹儿也学他,拿起一个鸡蛋敲碎之后剥起来。 小家伙有意和哥哥比赛,两只还不是很灵活的小手以最快的速度剥着,眼看哥哥要剥完了,他明显急了。 孟羽凝见状,伸手按住祁璟宴手腕,给他使眼色。等等屹儿,别什么都跟孩子争。 祁璟宴一只手被按住,便停下来,靜靜看着一边吃粥,一边钳制他的姑娘,嘴角揚了起来。 屹儿见阿凝帮自己,得意地冲着哥哥揚了扬小脸,没两下把手上的鸡蛋剥完,放在阿凝碗里:“阿凝,给你。” 孟羽凝有些惊讶:“屹儿是给我剥的?” 屹儿很有成就感,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点头。 “我们屹儿太贴心了。”孟羽凝一把松开祁璟宴的手,伸手拿了桌边放着的湿帕子,给屹儿擦干净手:“多谢屹儿了。” 屹儿当即笑得看不见眼:“以后屹儿照顾阿凝。” 孟羽凝的心都要萌化了,伸手抱抱小團子,随后又摸摸他的头:“来,咱们吃粥粥,再吃一块排骨。” 祁璟宴看着手里马上剥完,打算给阿凝的鸡蛋,又看了看那不停讨好卖乖的小娃娃,默默把那鸡蛋放在嘴边,一口咬了一大半。 没想一不小心被鸡蛋黄噎住,用力拍着心口。 穆山脸色一变:“殿下您怎么了,可要属下去找汤神医来?” 孟羽凝正在给屹儿夹菜呢,一听这动静,赶紧回头看,见祁璟宴碗里那小半颗只剩蛋清的鸡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忙放下手里碗筷,端起桌上茶杯,喂到他面前:“快喝口茶,往下順一順。” 如果顺不下去,她怕是要用海姆立克急救法了。 屹儿见哥哥一脸難受的样子,也爬下椅子,走到哥哥身边去,踮着脚尖,伸出一只小手用力拍着他的背。 祁璟宴就着阿凝的手,猛喝了几大口茶,这才把鸡蛋黄顺下去,面色缓了过来。 孟羽凝见他好了,没忍住嗔他一眼:“殿下你慢些吃,又没人跟你抢,这噎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祁璟宴一副老实听训的模样:“阿凝教训得是,我记住了。” 见他态度这般良好,孟羽凝也不好再说他,覺得有必要给大家科普一下海姆立克急救法,于是说:“殿下,我知道一个噎着的急救法,回头我教给大家。” 祁璟宴好奇:“阿凝还懂医术?” 孟羽凝摆手:“不懂不懂,就是我以前在一本书上无意看到过的,觉得很好用。” 祁璟宴便说好。 - 三人安安静静吃过了早饭,便一起回了正房,打算歇息片刻。 祁璟宴轉动轮椅径自去了東次间,孟羽凝牵着屹儿缓步跟在后面。 东次间已经焕然一新,改造成了清雅的书房,两大一小三张书案错落摆放,笔墨纸砚俱已齐备。 靠墙竖着两排木制书架,上面摆满了书,都是太后娘娘送来的,那日祁璟宴就已经说过,她随意翻看,只不过她一直还没抽出功夫而已。 孟羽凝刚在临窗的软榻上坐定,将屹儿揽在身侧,便听得祁璟宴温润的声音响起:"阿凝,从今日起,屹儿的功課要定下来了。" 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孟羽凝点头:“殿下请说。” 祁璟宴接着说:“屹儿每日晨起習武,早膳后,去外书房听讲一个时辰。” “用过午膳后,屹儿与你一同歇晌,下晌便在这东次间习字。" 顿了顿,看向屹儿,又添了句,"功課完成,方可玩耍。" 这话方才祁璟宴就已经和屹儿说过了,小家伙乖乖点着小脑袋:“屹儿知道了。” 孟羽凝垂眸看向怀中的小娃娃,不由心生怜惜。 可转念一想,眼前兄弟俩肩上扛着的是大兴的万里河山,黎民百姓,又岂能如她这个闲人一样闲云野鹤,终日只知吃喝玩乐? 孟羽凝轻轻颔首:"我明白了,定不会耽误屹儿功课。" 祁璟宴摇头失笑:"阿凝误会了。外书房,自有我和先生教导,只是下晌屹儿习字时,若你得空,还望帮着照看一二。" 孟羽凝面露难色,"可我于书法一道,实在粗浅,我怕耽搁了屹儿。" "不必担忧,"祁璟宴温声打断,"其他自有我来指点。阿凝只需看着屹儿,莫要让他偷懒便是。" 屹儿正竖着两只小耳朵听得仔細,一听这话,当即不服气,两只小手攥起:“哥哥胡说,屹儿才不会偷懒的。” 孟羽凝忙抱着小团子,轻抚着他的后背:“就是,我们屹儿最用功了。” 屹儿笑了,又拉着阿凝袖子摇晃:“可是,屹儿想让阿凝陪着。” 哥哥说,早上练武,还有去外书房上课,阿凝都不能陪着他,只有习字的时候才能的。 孟羽凝便笑着说好。心中顿时觉得责任重大。 关于屹儿的课业就先这般说定,孟羽凝看了一眼外头,便问:“殿下,时候不早了,你们这就要去清客堂上课了吧?” 待他们兄弟二人离去后,她也要找穆樱、秋莲并孟金等人,查问先前交代之事的进展。 之后还要想着给屹儿做点什么好吃的,第一天正式上课,总得小小庆祝一下。 祁璟宴却说:“不急,方才阿凝提起那急救之法,还请細说一番。" 方才噎着那一下,他知道自己无碍,喝口水就能好。 可多年前,他在军中时,有个士兵吃枣的时候不小心被枣核噎着,当时在场之人全都束手无策,竟叫他就那么生生噎死了。 阿凝说得对,这噎食之症,确实轻忽不得。 孟羽凝经他提醒,这才想起方才的话头。她将屹儿拉到身前站定,双手虚拢在屹儿身前,向祁璟宴细细讲解起来。 "殿下请看,若遇人吃东西噎着了,施救者需要这样做......" 她边说,边比划着动作,"从背后环抱住噎食之人,一手握拳......"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24章 话音未落,她已轻轻掀起屹儿的衣襟,指尖在他腹部比划着位置,示范动作。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粉白如玉的面庞上。 祁璟宴看得有些失神,一时没有回应,直到孟羽凝问他可听明白了,他才说:“劳烦阿凝再演示一遍。” 孟羽凝依言重复动作,祁璟宴还没说话,屹儿倒是先学会了,绕到阿凝身后,一双小手去抱她:“阿凝,屹儿来救你。” 说着还真有模有样做了两下,要领全记得。 孟羽凝在小娃娃脸上每边都点了个赞,由衷夸赞道:“屹儿真棒,做的全对。” 夸完屹儿,她看向祁璟宴:“殿下,你会了吗?” 就见祁璟宴仍在身前比划着手势,总不得要领,孟羽凝急得拍榻:“殿下,你坐到榻上来,我来演示给你看。” 祁璟宴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从善如流道:"如此,甚好。” 第72章 孟羽凝作势要下地:“我来帮你。” “不用, 我自己可以。”祁璟宴说道,雙手轉动輪椅,调整方向, 侧对着榻,隨后一手撑輪椅,一手撑榻, 把自己给挪到了榻上。 孟羽凝见他挪得颇为轻松, 不禁笑着说:“殿下可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祁璟宴笑而不语, 挺直脊背坐好了:“劳烦阿凝了。” 孟羽凝便膝行着绕到他身后, 拍拍他肩膀:“把胳膊抬起来。” 祁璟宴依言照做,把两条手臂伸直了。 孟羽凝从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腰身, 却发现他身量极高, 她跪在他身后, 竟也没法像看屹儿那样, 从他肩头看到前面,于是两只手隔着衣服, 在他身上摸索着找位置。 夏日衣衫轻薄,指尖隔着衣料能触到緊实的肌肉, 孟羽凝不禁感叹, 没想这人这么久没锻炼, 肌肉还这么结实呢。 祁璟宴忽覺腰|腹一阵酥麻, 顿时脊背绷緊,一把按住那四下里乱|摸的手。 孟羽凝把手抽回来,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别碍事。” 祁璟宴无奈,只得将挡在身前的手缓缓撤开。 屹儿站在侧旁,一雙乌溜溜的眼眸滴溜溜地轉,将二人举动尽收眼底。 他看了一会儿, 忽地蹲下身,凑到哥哥跟前,伸出一根手指,在祁璟宴腰间轻轻一戳:"阿凝,哥哥的肚脐在这儿呢!" 小娃娃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几分得意,倒像是立了什么大功。 孟郁凝从祁璟宴身侧探头出去看了一眼,瞧见屹儿指的位置,手掌按了上去,笑着说:“我们屹儿真聪明。” 祁璟宴摇头失笑,抬手在屹儿小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一边玩儿去。” 隨后握住阿凝的手,往上挪了半寸,"当是此处。" “哦,好。”孟羽凝便按照他指的位置,又给他演示了一遍:“脐上二指,右手握拳顶在这里,左手抱住右手,然后用力压。” 怕他领会不了,她身子微微往前一倾,双臂骤然收紧:“就这样,用力压。” 祁璟宴只覺后背蓦地贴上一片温软,呼吸不由一滞,指尖不自觉蜷了一下。 孟羽凝示范完毕,问道:"殿下可学会了?" 祁璟宴喉结微动,低应一声,"嗯。" “那就好。”孟羽凝这才松了手,坐回榻上:“穆樱她们我来教,穆山他们,殿下抽空也教一教吧。” 祁璟宴说好,一手撑榻,一手撑床,把自己稳稳挪到輪椅上。 孟羽凝这才留意到他耳朵发红,不由好奇地伸手一指:"殿下,你耳朵怎的这般红?" 祁璟宴望着那双清澈水润的眸子,沉默片刻才说:"许是暑气熏的。" 孟羽凝抄起榻上的蒲扇,呼呼扇了两下:“可不是么,这天气愈发热了。” 微风拂过面颊,带的她鬓边的一缕发丝飘起,飘飘忽忽,像是挠在祁璟宴心头,惹得人很想伸手揉一揉。 见日头渐高,孟羽凝想着他们还要念那么久的书,便挥着扇子赶人:“殿下,你们快去吧,免得到了晌午越发的热。” 祁璟宴微微颔首,招呼屹儿:“走了。” “屹儿来了。”屹儿应了一声,穿鞋下地。 孟羽凝也跟着下地,牵着屹儿的小手,三人一同出了房门。 穆山接过轮椅,推着祁璟宴往前走,孟羽凝牵着屹儿,一直送出了燕拂居院门。 她蹲下去,替屹儿整了整衣襟,又摸着屹儿的小手,温声叮嘱:“屹儿好好跟着哥哥念书,阿凝晌午给你做好吃的。” 屹儿眼睛一亮,重重点头,“好。” 孟羽凝见祁璟宴在不远处靜靜等着,便轻轻松开屹儿的小手,笑着说:"去吧。" 屹儿往前走了几步,又跑回来扑到阿凝怀里,在她怀里蹭了蹭小脸,这才跑着追哥哥去了。 走出十来步,又轉过身来,挥挥小手:“阿凝,回去吧,屹儿念完书就回来啦。” 孟羽凝笑着说好,站在院门前,静静看着那个跟在轮椅旁的小小身影。 小娃娃迈着两条小短腿紧赶慢赶,才堪堪跟上轮椅的速度,隨着他的跑动,头上的那根蓝色发带轻轻飘了起来。 不知怎的,孟羽凝忽然眼眶微热,心里觉得空落落的。 这么久以来,屹儿从早到晚都待在她身边,这还是头一回要分开这么久呢。 “哎。”她轻轻叹了口气,心底莫名涌现出一股老母亲送孩子上幼儿园的不舍和惆怅来。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看不到屹儿身影,这才转身往回走。 --- 回了西厢房,她喊来穆樱,秋莲,还有孟玉过来,询问府上置办夏装一事。 秋莲看了一眼穆樱和孟玉,两人都示意她说,秋莲便上前,福身一礼,条理分明禀报道:“回姑娘的话,奴婢们逛了城中数家绸缎庄,夏装的料子都已置办齐全。” “多方比较,最终选了苍海郡最大的瑞和繡坊,他家繡娘手艺精湛,在城中颇有口碑。” “瑞和绣坊的东家一听是咱们慎王府要做衣裳,执意要免了工钱,奴婢想着咱们王府也不缺这些银两,便婉拒了。” “此事处置得宜。”孟羽凝赞赏道,随即又神色严肃,郑重叮嘱道:"往后在外行走,须当时刻谨记,咱们慎王府的名声最是要紧。\"别的人她管不到,但她手底下的人,绝不能给屹儿和祁璟宴惹来任何麻烦。 众人神色一凛,齐齐福身:"奴婢谨记姑娘教诲。""属下谨记姑娘教诲。" 秋莲接着说:“那绣坊东家倒也是个爽利人,见咱们执意要付工钱,便不再推辞,当即给了个比市价还低两分的实惠价钱。” 秋莲说着从袖中拿出契约,双手递到孟羽凝面前:"这是立好的字据,请姑娘过目。" 孟羽凝接过,仔细看过一遍,虽大都是繁体字,但连蒙带猜,也看明白了,又一想穆樱当时也在场,便放下心来。 她唇角微扬,将字据递还秋莲,语气带着赞许:“你们办事愈发周全了,这字据你且收好。” 秋莲应是,双手接回字据。 孟羽凝又问:“可有说,什么时候能做好?” 秋莲,“料子今早已从布坊拉过去了,那绣坊东家拍着胸脯保证,七日之內必能完工。” 孟羽凝满意地点了点头:"甚好。" 问完夏装一事,孟羽凝便讓秋莲和孟珠先回去忙,两人应是,行礼过后告退。 孟羽凝看向穆樱:“穆梨和孟金还没回来?” 穆樱抱拳应:“回姑娘,她二人辰时便出府去了,说是今天要往北街市集逛一逛。” 做生意这事急不得,孟羽凝便说:“行,讓她们慢慢逛。” 屋內静了下来,没了屹儿在身边,她一时竟觉得有些无聊起来。 想了想说:“左右无事,随我去府外那处空地看看。” 穆樱应是,取了一柄油纸伞跟上,二人一前一后出了西厢房。 到了院中,见孟银和孟玉刚晾好洗幹净的衣裳,孟羽凝便招呼她们俩一起。两人擦幹手上的水,忙跟上。 四人奔着大门方向走,穆江听说孟姑娘往府外去了,忙带着四五个护卫疾步追来,陪着一起出府。 一行人先去荷花池那边看了看,就见之前池边铺天盖地的野草藤蔓,不知何时已被清理幹净,整个荷塘看起来清爽多了。 荷塘边也清理出一条平整的小路来,还用细细的砂石垫了一层,想来下雨天走在上面,也不会弄得满脚泥泞。 沿着荷塘走了一段,一行人又拐去了前边那一大片荒地。 这里不知多少年无人踏足,杂树丛生,野草成林,瞧着十分荒凉。 粟央不在,孟羽凝不敢让大家往里走太深,只在外围转了转。 她捡了一根木棍,拨开比人还高的野草,发现地上隐约还能看出以前田埂的痕迹。既然以前是田,那土质就应该适合种菜。 穆樱好奇问:“姑娘,您打算用这块地?”几人也都好奇地看着她。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25章 孟羽凝站在荒地边上,笑着对众人说:“咱们府上这么多人吃饭,天天买菜,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要是把这片地开出来,种些时令瓜菜,再养些雞鸭,回头再往荷塘里撒些鱼苗,一年下来能省下不少银钱。” 她昨晚就跟祁璟宴提过这事,祁璟宴说会交代给穆云去办。可穆云今儿一大早就出门去了,想必还没来得及安排下去。 穆江一听就来了精神,“孟姑娘想开荒,那让兄弟们来啊,大家这几日没事可干,正闲得发慌呢。” 孟羽凝笑:“那行,回头我跟殿下说一声,你们再来。” 穆江抱拳应:"属下随时听候孟姑娘差遣。" 荒地上除了杂草,也没什么看头,孟羽凝便带着众人往回走。 经过荷花塘时,她让穆樱去摘几支含苞待放的荷花,穆樱利落起身,很快摘回来一大束,送到孟羽凝手里。 孟羽凝接过那粉白相间的花束,低头嗅了嗅,抱着往回走。 回到府里,往正屋和西厢房各放了几支,站在那欣赏了好一会儿。 --- 见时候不早,孟羽凝便去了后厨房,打算给屹儿做一顿丰盛的开学宴。 见孟羽凝到来,穆山抱拳行礼,恭敬道:"孟姑娘,今日采买了些新鲜食材。" 说着便一一指给她看,有两根肥美的羊排,小半桶活蹦乱跳的基围虾,还有两只咕咕叫的走地雞。 她又问了问大家今日吃什么,穆山便说:“晌午吃猪肉炖萝卜,配小白菜,晚上吃豆腐炖鱼,外加清炒豆芽,那鱼是兄弟们今早去池塘钓的,有一大桶呢,孟姑娘可要挑两条做个什么菜?” 孟羽凝心下明了,府中虽在节衣缩食,但他们几人的膳食却未减分量。 细想一下,倒也在情理之中,先抛开身份这事来说,屹儿是个小孩子尚在长身体,祁璟宴是病人需调养伤势,汤神医上了年纪是长辈,三人都需要充足的营养,吃好点理所应当。 至于她嘛,算是跟着一起沾光了。 她在心里快速盘算一下,很快定下来今日菜谱,“那我就做一个水晶虾饺,一个黄焖羊排,一个菌子雞汤。” 黄焖羊排,菌子鸡汤她以前都做过,一听她要做这两道菜,穆山吩咐两个护卫去处理羊排,杀鸡,准備食材。 孟羽凝又招呼两个护卫帮忙把虾处理了:“虾线要挑出来,然后把虾仁剥出来。” 趁着大家干活的功夫,孟羽凝用面粉和淀粉混在一起,用开水和了面,放在那里備用,同时又让孟玉切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猪肉下来,剁成肉泥。 人多干活快,很快,大家就把食材都准备好,孟羽凝先把黄焖羊排下锅,又把菌子鸡汤也炖到锅里,就开始做虾饺。 她把洗干净的虾仁切碎,把剁好的猪肉泥放进去,加入各种调料,朝着一个方向搅拌,随后加入葱花,胡萝卜碎,搅拌均匀。 馅子备好,便把醒好的面拿出来,揪成剂子,擀成薄皮,用勺子舀适量的饺子馅放到面皮上,包成一个个月牙形的饺子。 如此这般,把所有馅都包完,就开始上锅蒸,大约一炷香功夫,一笼笼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就做好了。 那边鸡汤和羊排都还炖着,孟羽凝趁这功夫又挑了一条福寿鱼,处理干净,拿去红烧了。 想着凑六个菜,图个六六大顺,便又炒了一个小白菜,外加一道麻婆豆腐。 等这边都忙活完,羊排和鸡汤也都出锅了,算着屹儿那边也要下课了,赶紧招呼几人,把饭菜都提去正院。 又特意吩咐穆樱去请汤神医一同到燕拂居用膳,不料穆樱回禀道:"汤神医半个时辰前便出府去了。" 汤神医向来随性,孟羽凝便也不管,顺道去那个开满紫色花的院子摘了一些花回来,插在一个小陶罐里,摆在了餐桌上。 随后自己去净房洗手洗脸,换了一身清爽的衣裳出来。 穆樱来报说,两位殿下已经从清客堂出来往回走了,孟羽凝便招呼孟银几人把饭菜都摆好。 刚布置停当,就见祁璟宴转着轮椅走了进来,屹儿在后头撅着小屁股,用力推着:“阿凝,屹儿回来啦。” 瞧见那小小身影,孟羽凝顿时笑靥如花,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去。 祁璟宴亦含笑望向她,甚至伸出手来,想要握住她的手腕,和她说几句话。 谁知这姑娘竟一个转身绕过他,径直来到轮椅后头,一把将屹儿搂入怀中,嗓子夹了起来:“我的屹儿宝宝,你有没有想阿凝啊?” 第73章 祁璟宴:“……” 屹儿搂着阿凝脖子, 和她亲昵地贴了贴脸:“屹儿想阿凝呢。” 圆乎乎的宝宝奶声奶气说想她,孟羽凝的心都要化了,抱着他往净房走, 声音温柔得不像话:“那咱们先去洗手手,然后吃饭饭。” 祁璟宴看着那一大一小扔下他就走,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 默默转着轮椅, 跟了过去。 孟羽凝打了水给屹儿洗干净小手, 一转身才发现祁璟宴跟了进来, 于是也招呼他:“殿下,快来洗手, 准备开饭了。” 祁璟宴说好, 转着轮椅走了过去, 孟羽凝牵着屹儿等他洗好, 这才一起走了出去,在桌边坐了。 孟羽凝先给两人一人盛了一勺菌子鸡汤:“今天是屹儿正式上课的日子, 我们来小小的庆祝一下,来, 咱们以汤代酒, 祝我们屹儿身强体健, 歲歲平安。” 屹儿两只小手抱起汤碗, 弯着眼睛笑:“谢谢阿凝。” 孟羽凝把汤碗举过去:“来,干杯。” 两人的碗轻轻磕了一下,正准备干,祁璟宴说话了:“阿凝,只祝屹儿,不祝我嗎?” 孟羽凝想说今天的庆祝是为了屹儿, 你和孩子抢什么抢,可看着身旁男人那莫名带着些许哀怨的眼神,她没能说出口。 她想了想,把碗也对他举了举:“祝我们慎王殿下四时吉庆,八节安康,事事顺遂,长命百歲。” 屹儿也抱着碗对着哥哥举了举:“哥哥长命百岁呀。” 祁璟宴笑了,端起碗先和阿凝碰了一下:“那我也祝阿凝笑口常开,岁岁欢愉。” 孟羽凝笑着说:“借殿下吉言,一定会的。” 屹儿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哥哥,那屹儿呢?” 祁璟宴又端着碗越过阿凝,和屹儿的碗也碰了一下:“哥哥望屹儿日后德才兼备,万世流芳。” 孟羽凝默不作声,靜靜看着哥俩。 祁璟宴这话里藏着的期许,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他还是打算把屹儿推上那九五之尊的位子。 孟羽凝始终想不太明白,书里书外,祁璟宴为何执意要讓年幼的屹儿去担那千斤重的皇权。 龙椅冰冷,朝堂诡谲,一个年幼的孩子坐在那儿,一辈子怕是都难以轻松快乐。 尤其是书中后期,祁璟宴死了,留下屹儿孤苦伶仃一个人。 祁璟宴葬礼过后,屹儿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金銮殿上抱着兄长留下的大氅,枯坐了三日三夜,没有喝一口水,没有进一粒米,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待他再临朝时,整个人像变了个人一样,眸似寒潭,冰冷无情,再没人在他脸上看到过笑容。 想到那样的屹儿,孟羽凝就觉得心疼。 可这终究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她没法参与,只能表示尊重。 不过现在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这江山由他们兄弟俩谁来扛,于她而言,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只要他们都好好的,便足矣。 片刻功夫,孟羽凝胡思乱想了一大堆,屹儿却扬起小脸,乌溜溜的眸子满是好奇:“哥哥,什么是万世流芳?” 祁璟宴温声答道:"便是千秋万载,世人皆颂君名。" 屹儿又问:“那屹儿能和阿凝,还有哥哥一起万世流芳嗎?” 小孩子言语天真,孟羽凝听得却是心头一颤,不由望向祁璟宴。 祁璟宴沉默片刻,从阿凝身后伸出手去,抚上屹儿柔软的发顶:"有些路,须得屹儿独行方可。" 谁知小团子竟摇头如拨浪鼓,脆生生道:“那屹儿不要万世流芳,屹儿只要和阿凝,还有哥哥在一起。” 祁璟宴没有回话,靜静看着屹儿,屹儿也毫不畏惧地回望着哥哥。 孟羽凝左看看,右看看,也没看出兄弟俩在用眼神交流什么,只是察觉气氛有些压抑,便开口打圆场:“殿下,屹儿,咱们先干杯吧,这菜都要凉了。” 兄弟俩回神,都把手里的碗往前举了举,和阿凝的碗碰了一下。 孟羽凝语气欢快:“干杯~” 屹儿也学着阿凝的语气大声说:“干杯~” 两人都说完,见祁璟宴没有说,于是齐齐看他。 被两道灼灼目光盯着,祁璟宴终是无奈,薄唇微启:“共饮。” 孟羽凝和屹儿都笑了,三人一起举碗,把汤一口干了。 热汤入喉,方才那点严肃气氛,也随着氤氲热气消散无踪。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26章 鸡汤鲜美,又带着野山菌的香味,三人都有些意犹未尽,孟羽凝便又一人盛了一勺:“喝这一勺,咱们就吃饭,免得喝饱了,没地方放菜了。” 两人都说好。 喝完鸡汤,孟羽凝给两人介绍着今天的菜色,随后先问屹儿:“想吃哪个?” 屹儿指着那一笼晶莹剔透,小巧精致的半月形虾餃:“阿凝,屹儿想吃这个好看的餃子。” 孟羽凝便给他夹了两个虾餃:“这是特意为我们屹儿做的,来嘗嘗。” 屹儿用勺子舀起一个送到嘴里,鼓着腮帮子嚼了起来:“好吃。” 孟羽凝便又给他夾了几个:“虾虾有营养,屹儿多吃几个。” 祁璟宴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阿凝给他夾一个,便只得自己动筷夹了一个,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薄薄的面皮泛着麦香,大块的虾仁爽滑劲道,还带着浓郁的肉香。祁璟宴吃得连连点头,“这虾饺味道很好。” “殿下喜欢就多吃点。”孟羽凝正一脸慈祥地欣赏屹儿吃饭,头也没回的敷衍答道。 祁璟宴有些无奈,拿起一双新的筷子给阿凝夹了两个虾饺:“不要只顾着屹儿,你也吃饭。” 屹儿从碗里抬起小脑袋,也说:“阿凝吃饭饭。” 孟羽凝说好,拿起筷子吃起来。 每人吃了几个虾饺,孟羽凝又给两人,还有自己,各夹了两块黄焖羊排。 羊排肥而不腻,软烂入味,咬上一口鲜嫩多汁。 三人大快朵颐,沉浸地啃着羊排,一时都顾不上再说话。 等三人吃完,桌上的那笼虾饺吃光了,那一盘黄焖羊排也吃完了,鸡汤也喝了一半。 虽说孟羽凝和屹儿都没少吃,可今天这战果,主要归功于祁璟宴,孟羽凝笑着说:“殿下今天胃口不错。” 祁璟宴放下手里的茶杯:“嗯,今日的菜合胃口。” 屹儿却说:“哥哥在清客堂练功夫,练饿了。” 孟羽凝看了一眼他的腿,皱眉问道:“殿下你又乱用腿了?” 祁璟宴忙解释:“不曾,只是练些手上功夫罢了。” 孟羽凝怀疑:“真的没用腿?” 见阿凝冷了脸,屹儿在一旁帮着说:“阿凝,哥哥没用腿,他就在院子里耍枪来着,还这样举石墩。” 屹儿说着,站到椅子上,两只小手一下一下往上举着。 孟羽凝脸色缓和:“那还行,屹儿你帮阿凝看着哥哥,别讓他瞎用腿。” 屹儿点头说好,又一脸忧愁地问:“那哥哥的腿,什么时候才能用?” 孟羽凝凑到屹儿耳边,小声说:“得等汤伯伯说可以了才行,但即便哥哥的腿好了,咱们也不能讓外人知道。” 屹儿不理解,用小气声问:“为什么?” 孟羽凝:“因为有坏人要害哥哥,不想看到哥哥腿好。” 南下岭南经历过那么多事,屹儿其实什么都懂了,认真点着小脑袋:“屹儿记得了。” 祁璟宴看着脑袋对在一起说悄悄话的一大一小,嘴角微扬,伸手在她们头上各揉了一下:“走了,回屋。” “好,睡觉觉去。”孟羽凝抱起屹儿,先一步往西次间走,祁璟宴自己转着轮椅跟在后头。 候在门口的孟银和孟玉两人进来把桌子撤了,默默退了出去。 孟羽凝抱着屹儿上床,先把屹儿的外衫脱了,随后自己也脱了外衫,两人都穿着里衣躺下。 祁璟宴自己挪到床上坐着,随后把两条腿依次搬到床上,就那么和衣躺下。 孟羽凝一手摇着蒲扇:“殿下也脱了吧,穿着睡多热啊。” 祁璟宴接过阿凝手里的蒲扇,对着两人慢慢扇着:“躺一会儿我便要出去,不必麻烦。” 孟羽凝知道他要忙起来了,便说好,轻轻拍着屹儿。 不多时,等屹儿便睡着了,她才说:“殿下,等下晌凉快些,我想让護衛兄弟们去把门外那块荒地给开了。” 祁璟宴:“你安排就好。” 孟羽凝便说好,也闭上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 往日孟羽凝和屹儿都是睡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可今天想着屹儿要练字,孟羽凝睡了不到半个时辰就醒了。 睁眼发现祁璟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就剩屹儿鼓着小肚皮还在呼呼睡。 这阵子安稳下来,屹儿吃得也多了起来,眼看着长了不少肉,越发圆乎了,瞧着十分可爱。 孟羽凝没忍住摸摸他的小手,又摸摸他的小脸,这才轻声唤着:“屹儿,起床了。” 喊了两声,屹儿没醒,她又亲亲他的小脸蛋,这才把人亲醒。 小家伙一睁眼看到阿凝,便笑着往她怀里爬,窝在她怀里赖着不肯睁眼。 孟羽凝笑着拍拍他肉乎乎的小屁股:“屹儿醒醒,咱们还要练字的。” 屹儿在她怀里拱了拱,这才抬起头来,睡眼惺忪道:“好。” 孟羽凝给小家伙换上一身短袖短裤的里衣,随后拿了一套宽松轻薄的夏衫给他换上,自己也穿上外衣,便牵着屹儿的小手去了东次间。 听到这边有了动静,在西厢房南间候着的穆櫻和孟银都走了出来,“姑娘,可有吩咐?” 孟羽凝从窗户那招手:“穆櫻你去跟穆江他们说一声,就说殿下同意了,让手上暂时没事的兄弟们去开荒。” 穆櫻应是,转身出门去传话。 孟羽凝又对孟银说:“去端些水果来。” 孟银应是,去西南角的小厨房,把今早穆山买回来的荔枝摘了一盘,又洗了一盘葡萄,一起端来了。 孟羽凝跟屹儿一人吃了几颗荔枝,随后就不再喂他:“荔枝吃多了会上火,咱不吃了哈。” 其实她吃两斤都没事的,但屹儿还小,她不敢给他多吃。屹儿乖巧说好。 穆樱传了话回来,进了东次间,“姑娘,穆江说他知道了,待会儿就叫人去开荒。” 孟羽凝点头说好:“你去给小殿下研墨吧。”穆樱说好,走到小殿下的书案前,开始磨墨。 孟羽凝又尝了一颗黑色的山葡萄,很甜,她便把装葡萄的盘子放到屹儿面前:“屹儿吃点葡萄。” 屹儿便听话的吃起葡萄来,还不忘喂阿凝一颗。 孟羽凝把剩下的荔枝给穆樱和孟银一人分了几颗:“你们也尝尝。”两人道谢接过,站在一旁吃了起来。 等两人吃完,孟羽凝和屹儿吃葡萄也吃饱了,孟银去净房打了水过来,让两人洗了手。 屹儿自动自觉走到他的小书案那里去,坐到椅子上,拿起笔,沾了墨,照着一旁的字帖,写起字来。 穆樱坐在矮凳上,拿着一把蒲扇扇風,孟银见状,也拿了一把蒲扇在另一侧扇風。 孟羽凝想着她们眼下也没别的事,总是在西厢房干等着分配差事也无聊,还不如让她们在这帮着扇扇风,便也不赶她们。 她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屹儿写字。 屹儿一边写,一边解释:“阿凝,哥哥说,要把这张纸上的字写上十遍才行的。” 孟羽凝看着那张字帖,见上面都是一些简单的字,心道还好,便攥起拳头:“屹儿加油。” 屹儿也攥了攥小拳头:“加油。” 孟羽凝再细看那张字帖上的字,刚劲有力,大气磅礴,很是好看,便问:“这是哥哥的字吗?” 屹儿点头:“哥哥写给屹儿的。” 孟羽凝摸摸他的小脑袋:“好,屹儿写吧。” 小家伙便攥着笔,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写了起来。 看着屹儿写下的字,孟羽凝十分吃惊,她本以为三岁的孩子笔都拿不稳的,怕是写出来的字得歪歪扭扭,没想屹儿竟然写得这样好的吗? 横是横,竖是竖,虽然力道不足,但字形却仿了祁璟宴的十之四五。 这可比她这个大人写得都要好多了。 她本来不想总是打扰屹儿写字,可还是没忍住问道:“屹儿以前也写过字吗?” 屹儿点头:“在皇宫,哥哥教过屹儿哒。” 孟羽凝心道难怪了。不禁又感慨,祁璟宴真的是个很好的哥哥,对屹儿可谓倾尽所有地去爱護。 她有些羡慕屹儿,要是她也有个这样的哥哥就好了。 看了一会儿,见屹儿写得虽慢,却颇有章法,也不用她提醒什么,孟羽凝便起身去书架上翻了一本《岭南风土志》出来,坐回到屹儿身边去看。 她磕磕绊绊刚看完一遍,就见屹儿把笔放回笔山上,拍着小手:“阿凝,屹儿写完了。” 孟羽凝放下书,看了一下墙角放着的漏壶,发现才过去三刻钟,再看屹儿的字,规规整整,没有任何敷衍。 孟羽凝再次惊讶于屹儿的自制力,伸手把小团子抱进怀里亲了亲:“屹儿真棒。” 屹儿搂着阿凝脖子:“阿凝,屹儿想出去玩儿。” 这么乖的孩子,任务也完成了,有什么不能玩的,孟羽凝把他放在地上,牵着就走:“走,去玩儿。”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27章 --- 想着護衛兄弟们开荒去了,孟羽凝便打算带着屹儿去看看,穆江得信,带着几个护卫又追了上来。 孟羽凝好奇:“你先前没一起出去?” 穆江抱拳拱手:“回孟姑娘的话,属下要跟着您和小殿下的。” 孟羽凝便不再多问,带着大家接着走,走到一半,又遇到从清客堂回来的祁璟宴,他便也说想出去走走,于是一行人便出了府。 到了那处荒地,就见已经清理出一大片了。 一群护卫拿着剑,飞一样从草丛里穿过,抡着剑,嗖嗖嗖就把野草和杂树给砍断了。 那干净利落的劲儿,可谓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孟羽凝看得好玩儿,忍不住调侃:“护卫兄弟们简直是天选开荒人啊。” 屹儿太矮,看不到什么情景,先看了看阿凝,又看了看哥哥,最后走到一行人中最高的穆山身边,拽着他的袖子:“穆山,我要看。” 穆山赶紧把小殿下抱起来,举到自己肩上坐着,“小殿下,这样能看清吗?” 屹儿看到那些在草丛里上蹿下跳的护卫们,激动不已,直拍小手:“飞飞,飞飞,屹儿也要飞飞!” 穆山看向祁璟宴:“殿下?” 祁璟宴微微颔首:“去吧。” 穆山得令,笑着应是,将小殿下往脖子上一架,就往草丛中飞奔而去。 随着穆山的起起落落,屹儿那兴奋又紧张的笑声在空中飘荡:“哈哈~,阿凝,屹儿在飞飞~” 孟羽凝看得直着急,下意识就往前追了两步:“穆山,当心些,扶稳了。” 穆山高声应:“属下知道了。” 祁璟宴握住阿凝的手腕,温声安慰:“别担心,摔不着。” 孟羽凝还是不放心:“这草丛里有没有蛇啊?” 祁璟宴:“应是没有了。” 孟羽凝不解:“这么多荒草,怎么可能没蛇呢?” 一旁的穆江解释道:“孟姑娘别担心,方才割草之前,大家已经燃过药草,顺着风熏过了,即便有蛇也都赶跑了。” 孟羽凝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可还是不住地踮着脚尖张望,想看看屹儿飞到哪去了。 祁璟宴见状,双手抱住她的大腿,直接将她举起来,放在了自己肩上:“这样可能看到?” 这人的动作太过突然,孟羽凝吓得低呼出声,随即下意识看向周围,就见大家伙脸上闪过震惊与看到八卦的笑意,和她对视一眼,随即刷一下,全都背过身去了。 第74章 孟羽凝只觉得臉上腾腾发热, 她拍着祁璟宴肩膀,细声说:“殿下,快把我放下来。” 祁璟宴听出阿凝语气里的窘迫, 温声安慰:“无妨。” 孟羽凝翻白眼,无妨什么无妨,这光天化日的, 就这么把她举到他肩上, 这成何体统。 她又劝:"众目睽睽之下, 这般实在不妥。" 祁璟宴环顾四周, 见侍从们皆背身而立,从容道:"他们不敢看。" 不知道是谁没忍住, 扑哧一声笑了, 孟羽凝压低声音, 恨铁不成钢道:“殿下你可小点儿声吧。”大家都竖着耳朵听着呢。 可祁璟宴油盐不进, 犟得很,就是不把她放下来, 孟羽凝没办法,又指了指踩到他腿上的脚:“我这都踩着你了。” 你说这人, 他要是好好站着, 举她一下也就算了, 这都还坐着轮椅呢, 在这逞什么强呢。 此刻她坐在他肩头,一只脚不偏不倚正踩在他腿上。偏生他一条铁臂牢牢箍着她雙腿膝弯,又有轮椅扶手挡着,她竟动弹不得。 众目睽睽之下,她就这么把他们殿下踩在脚底下,这要傳出去, 像话吗? 别到时候谁再抽风,治她一个藐视天家的罪过,她这可真是冤死了。 祁璟宴还是那句话:“无妨。” 孟羽凝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恨不得在他脑袋上薅几把,以解心头只气,可她不敢。 祁璟宴又说:“阿凝不是要看屹儿,快看吧。” 孟羽凝无奈咬牙道:“好,我看。” 孟羽凝抬眸望去,只见小屹儿被穆山驮在肩头,在草丛间蹦蹦跳跳,一会儿露个头,一会儿露个头。众護卫为逗小殿下开心,也随着穆山的节奏,一起一落的。 孟羽凝没忍住笑出声:“殿下,大家一蹦一跳,活像一群蚂蚱。” 祁璟宴虽看不到,但也跟着笑了。 孟羽凝瞧了一会儿,见那些背过身去的護卫们个个扭着脖子,偷瞄草丛那边的动靜,她不禁莞尔,又轻拍祁璟宴肩膀:"殿下,我看够了,放我下来吧。" 不然待会儿,大家的脖子怕是要扭伤了。 祁璟宴这次倒没再坚持,依言慢慢把阿凝放了下来。 孟羽凝脚尖刚沾地,就赶緊掏出帕子去给他擦腿,乱七八糟一顿拍打,还趁机偷偷用力拍了两下,终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祁璟宴将她那点小得意尽收眼底,唇角微扬。 等拍净灰尘,孟羽凝赶緊退开两步,离他远了一些。 可等了半晌,祁璟宴仍不开口,众人依旧背身而立。她又只得挪回去两步,悄悄踢了下他的鞋尖。 祁璟宴故作不知,“怎么了?” 孟羽凝恨他像个木头,用眼神示意他看护卫们,祁璟宴这才恍然大悟般,出言道:“都转过来吧。” 众人齐声應是,纷纷转身,个个神色自若地伸长脖子望向草丛方向。 孟羽凝见状,松了一口气,却仍忍不住瞪了那含笑望她的祁璟宴一眼,悄悄往旁边挪了两步。 祁璟宴无声而笑。 穆山架着屹儿飞了一大圈,终于繞回来了,屹儿兴奋的小臉通红,对着阿凝伸手:“阿凝抱。” 穆山把小殿下小心抱下来,笑着交到孟羽凝手里。 孟羽凝抱着眉开眼笑的屹儿,摸着他的小手,笑着问:“飞飞好玩吗?” 屹儿点头:“好玩儿。” 说着又指着穆山:“阿凝,让穆山帶着你也飞飞。” 穆山脸色一僵,连忙看向自家殿下。 孟羽凝一时又是好笑,又是心暖。 屹儿太小了,很多事情都不懂,可他不过是一片赤诚之心,只想让她也体验一番他觉得好玩的东西罢了。 孟羽凝轻轻握住屹儿指向穆山的小手,柔声道:"阿凝不想飞呢。" 屹儿不理解,伸着两条小胳膊上下扑扇着:“可是飞飞好玩儿呀。” 孟羽凝只得继续解释:"阿凝眼下不想飞,待日后想飞了再说可好?" 屹儿便点头:“好,那等阿凝想飞飞,就让穆山……” 也不等屹儿说完,祁璟宴接话道:“等以后阿凝想飞飞了,哥哥帶着阿凝飞。” 穆山闻言暗自松了口气,心道感谢殿下解围。 小屹儿从阿凝臂弯里探出脑袋,瞅了眼哥哥的腿,小眉头微微蹙起。 哥哥坐着轮椅呀,怎么带阿凝飞飞。 可屹儿是个懂事的孩子,他生怕伤哥哥的心,硬是抿着小嘴,把话咽了回去。 只是那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分明写着滿滿的怀疑。 祁璟宴:“……” 孟羽凝瞧着兄弟俩这模样,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见祁璟宴目光不善看过来,她忙抱着屹儿跑了:“走喽,摘花花去喽。” 穆江,穆樱等人连忙跟了上去。 祁璟宴轻轻转动轮椅,望着荷花塘边嬉笑玩闹的众人,唇边浮起一抹浅笑:“明日派人去集市上多买些菜种,各样都备齐些,回头给穆九他们带上山去。” “是。”穆山拱手應道,又问:“殿下,若有人问起,该如何回话?” 祁璟宴眸光微敛,淡淡道:“就说慎王府要开荒种地,自给自足。” 穆山应是。 穆江和穆樱又开始比赛摘起荷花来,孟羽凝和屹儿拍着手在岸边加油。 很快,两人就各摘了一捧回来,转身又要去摘,孟羽凝忙喊住他们:“够了,够了,摘多了也没地方放。” 两人应好,回身上岸。 孟羽凝递给屹儿一株,自己也拿来一株,剩下的都给孟银和孟玉抱着。 一行人又沿着荷塘边上慢慢散步,祁璟宴见状,对穆山说:“推我过去。” 穆山应是,推着祁璟宴快步追了上去。 见祁璟宴过来,孟羽凝把手里的那株花递到他手里:“殿下给,好香的。” 祁璟宴接过那支花,低头轻嗅,清雅芬芳萦繞鼻尖,不由想起这姑娘初次在山中送他野花时的情景,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 落日熔金,晚霞似火。 男人那清俊的侧颜,在流金般的余晖映衬下,显得越发英俊,尤其是那低眉浅笑,看得孟羽凝心头一颤,一时竟怔住了。 祁璟宴抬眸,便见眼前的姑娘微微张着唇,正对着他发呆。 他眉目舒展,嗓音温润:“阿凝在看什么?” 不知是这暮色太过醉人,还是他低沉的嗓音太过惑人,孟羽凝神思恍惚间,竟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看你好看。”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28章 话音一落,四周骤然一靜,紧接着便傳来此起彼伏的“扑哧”“扑哧”偷笑声。 祁璟宴先是一怔,随即以手抵额,肩头微颤,终是没忍住低笑出声。 孟羽凝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胡话,当即转身面向荷塘,故作镇定地盯着满池莲叶,仿佛方才口出狂言的不是她。 偷瞄几眼,见无人注意,她悄悄举起手中荷花,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这死嘴真是不能要了,怎么总是没有把门的呢。 身后男人的低笑声不断传来,她心头发窘,恨不得一头扎进荷塘,钻进那淤泥里算了。 小屹儿听完阿凝的话,先是蹬蹬蹬跑到哥哥跟前,歪着小脑袋仔细端详了一番,又噠噠哒跑回阿凝身边,踮起脚尖,仰着小脸,煞有介事道:“哥哥没有阿凝好看,阿凝最最好看,天下第一好看。” 孟羽凝被屹儿这童言稚语逗得忍俊不禁,蹲下身将屹儿搂进怀里,亲昵地贴了贴他的小脸蛋:"我们屹儿也是顶顶俊俏的小郎君呢。" 却见屹儿板着小脸,一板一眼道:"哥哥说过,男子汉不论容貌哒!" 孟羽凝知晓这世道男子重才德,便含笑捏捏他的小手:"说得对,我们屹儿将来要做个文武雙全的真君子。” 屹儿便笑了。 暮色四合,孟羽凝便张罗着回府,于是一行人沿着荷塘缓步而行,踏着落日余晖回了府。 晚饭是护卫们做的,简单的三菜一汤,白灼基围虾,蒸水蛋,还有清炒油麦菜,再加一道鸡汤。 这些家常小菜护卫们早已做得娴熟,滋味与孟羽凝亲手做的已不相上下,两大一小围坐桌边,安安静静吃完了饭。 随后照例在院子里绕圈,散步消食,转了一会儿,三人都出了一身的汗。 小厨房的热水已经烧好,今日当值的孟银和孟玉两个把水抬到净房,孟羽凝便带着屹儿去刷牙洗澡。 屹儿平时稳重懂事,可毕竟还只是个三岁的孩子,见到水还是忍不住兴奋地扑腾着水花,咯咯直笑。 盛夏炎炎,倒不怕他着凉。 孟羽凝便由着他在大木盆里玩儿,笑着在一旁看。 心里盘算着回头找个地方,给屹儿修个小泳池,让屹儿玩个够。 等屹儿扑腾累了,这才乖乖坐在那里,让阿凝给他洗澡。 等屹儿洗完,孟羽凝给他擦干水,换上短袖短裤,抱着他直接去了榻上,招呼穆樱进来,同屹儿说:“屹儿跟穆樱玩儿一会儿,阿凝去洗澡澡。” 屹儿乖巧说好,又软乎乎道:"阿凝要快些回来。" 孟羽凝笑着说好,回了净房,褪去衣衫,踏入浴桶,舒舒服服地沐浴洗发。 待换好衣衫,头发擦了半干,走出来,就见祁璟宴还没回来。 她便说:"穆樱,去請殿下进来吧。" 穆樱回禀:"姑娘,方才穆十三他们回府,殿下已去清客堂议事了。" 孟羽凝也不意外。穆十三他们去查章家之事,本就说这几天会回。 穆樱又说:“殿下说让姑娘和小殿下先行安歇,不必等候。” "行,知道了,"孟羽凝温声道,"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穆樱行礼告退,轻手轻脚地掩上了房门。 --- 清客堂,议事厅。 祁璟宴端坐于上首,指尖轻叩案几:"查得如何?" 穆十三从怀里取出几册账本,双手奉上,神色严肃,恭敬道:“禀殿下,此乃南浦郡章氏赌坊青楼的暗账往来,請过目。” 第75章 祁瑾宴伸手接过账冊, 指尖在纸页间快速翻动。 随着目光扫过一行行記录,他面色渐渐沉了下去,眉宇间凝起一层寒霜。 “啪”的一声, 他将账冊重重掷在案上,声音冷冽:“细细说来。” “是。”穆十三抱拳行礼,声音沉稳:“属下带人在蒼海郡查探两日, 却发现赌坊警戒加强, 那章公子放置账本的书房被严密看守, 一时竟难以得手。” “为免打草惊蛇, 属下便自作主張,转往百里之外的南浦郡继续探查。” 祁璟宴转动手中茶盏:“蒼海郡周边數郡, 为何独选南浦?” 穆十三:“回殿下的话, 那晚夜探醉香楼, 恰听得老鸨与一管事模样的男子在商议, 说近日蒼海郡来了大人物,风声紧得很, 暂时不宜再收新‘货’。” “还提及前些日子掳来抵债的几个女子须得尽快送走,免得再像上回那般, 惹来什么人物强行赎人, 徒生事端。那老鸨说话时神色惶恐, 似是极为忌惮。” 穆山聞言, 接话道:“他们忌惮的,想必就是蔡姑娘和郁小侯爷强赎秋莲那桩事了。” 孟姑娘不知情,但是他们却是清楚的。 当日蔡姑娘和郁小侯爷欲为秋莲赎身,醉香楼百般刁难,死活不放人。 最后是蔡姑娘一怒之下,直接拔剑抵住了那老鸨的咽喉, 这才硬是将人带了出来。 穆十三点头称是:“正是此事,令他们如惊弓之鸟。” 祁璟宴:“接着说。” 穆十三应是,接着讲述:“属下伏于暗處,听那老鸨与管事商议了足有半个时辰,仍举棋不定,不知該将新到的姑娘送往何處才稳妥。” “两人无法决断,那管事只得深夜匆匆前往聚隆坊,请示他们东家章公子。” “那章公子也不多想,只吩咐他们将人全部秘密转移至南浦郡那边的醉香楼,严加看管,好生调|教。” “还特意叮嘱,须得在年底之前精心训出一批‘好货’,送往京城,以备贵人选用。” “此事非同小可,属下不敢耽搁,当即带着兄弟们暗中尾随押送女子的车队,连夜奔赴南浦郡……” 抵达南浦郡后,穆十三等人并未打草惊蛇。 他们或扮作行商脚夫,混迹于市井茶馆,或夤夜飞檐,四处探查。 几经周折,多方打探,终于将情况摸清楚了个大概。 南浦郡还有一个“章公子”,那章公子明面上主持赌坊和青楼的大小事务,看似威风八面,实则也不过是台前一枚听凭摆布的棋子,真正幕后之人,一直不曾露面。 更令人心惊的是,南浦郡的聚隆坊与醉香楼,其规模竟远比苍海郡的更为庞大,所做之事也更加骇人听聞,简直气焰嚣張,无法无天。 聚隆坊明面上是赌坊,暗地里却豢养了數以百計游手好闲、凶神惡煞的打手爪牙。 这些人终日如苍蝇一般在市井间逡巡,专门物色家底丰厚的富户,或是稍有余财的寻常百姓。 他们设下层层圈套,或是以利相诱,或是捏造把柄,或是巧言哄骗,乃至威逼胁迫,无所不用其极地将人拖入那精心布置的赌局深渊之中。 无论你是乡绅富贾,还是小门小户的良民,一旦被他们盯上,踏入赌门,沾染赌局,便如同坠入无底沼泽,再也脱不得身。 聚隆坊早有万全准备,暗中设下重重机关,必令赌客输得家业荡然、债台高筑,方肯罢休。 待得赌客倾家荡產,这些惡徒便露出狰狞面目,以各种狠辣手段强行逼债。 吕秋莲一家,林旺一家,想来皆是遭此毒計算计。 因这歹毒算计,南浦郡中不知多少殷实之家一夕之间倾家荡產,多少和睦庭院转眼妻离子散。 夫妻反目成仇,父子恩断义绝,乃至鬻妻卖子,以偿赌债的惨剧,在南浦郡中已是屡见不鲜。 祁璟宴面沉似水:“南浦郡郡守,竟也这般不作为?” 穆十三躬身回道:“启禀殿下,原本属下以为苍海郡陈郡守纵容章家横行,已是渎职枉法。” “可此番查探南浦郡后,方知一山还有一山高,陈郡守与南浦郡郡守相比,竟算得上有几分廉耻了。” 祁璟宴:“如何说?” 穆十三:“陈郡守虽对章家惡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究其根源,或是胆小怕事,或是明哲保身,但他从未收受过章家银钱,还曾多次暗中约束,要求章家行事不可过于张扬。” “故而苍海郡即便有案,也多是赌坊在暗地里做局,不敢明目张胆地祸害百姓。” “可南浦郡那边,”穆十三声音陡然一沉,“从盧郡守本人,到其下胥吏、衙役,早已被章家的银钱喂饱了。” “盧郡守不仅收受重贿,更直接在聚隆坊与醉香楼中占着干股,坐地分赃。” “整个南浦郡衙门上下,简直成了章家圈养的恶犬,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章家人在南浦郡气焰极其嚣张,简直如同土皇帝一般,光天化日之下强设赌局坑骗家产、当街强抢民女,无恶不作!” “郡中百姓怨声载道,却求告无门。” “偶有苦主忍无可忍击鼓鸣冤,状纸递到衙门,那卢郡守不是敷衍推诿,就是颠倒黑白,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若真有那倔强不屈、非要讨个公道,闹得无法收拾的……” “不过几日,这人便会无故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29章 “属下等方才探查数日,便已查到三起这样的悬案,只怕实际情形,更为骇人。” 说到这里,穆十三指向案头那几本冊子:“一拿到账册,属下等便一刻不敢耽搁,连夜撤离了南浦郡。” 这三本账册,一本详细記录了章家多年来贿赂南浦郡上下官员的明细,数额巨大,触目惊心。 另一本,则是卢郡守从聚隆坊和醉香楼抽取分红、坐地分赃的铁证。 最后一本,记载着他们定期往京城输送金银财帛和女子的明细。 祁璟宴手指轻敲账册:“行动之时,可曾惊动对方?” 穆十三笃定摇头:“殿下放心,未曾打草惊蛇。得手后,属下在那章公子书房暗中布置,引了一把小火,如今那处已是一片废墟,章家人只当是烛火不慎引燃了帐幔,绝料不到账册已然被盗。” 祁璟宴点头:“甚好。” 穆十三问道:“殿下,下一步属下該如何行事?可要属下带人,即刻端了南浦郡那赌坊和青楼?” 祁璟宴眸光幽深:“此事牵连甚广,盘根错节,深不见底,不可轻举妄动。” “是,属下鲁莽。”穆十三垂首应道。 祁璟宴默然片刻,忽而问道:“你可还记得,先前在昌安縣附近河道中,钓起的那具无名尸首?” 穆十三眉头一紧:“属下记得,尸首还是属下带人埋的。” “正是。”祁璟宴:“你带人去昌安縣走一趟,看看昌安县地界上,是否有章家赌坊或青楼的产业。” 穆十三神色骤然一凛:“殿下是怀疑,那死者是被章家所害?殿下明鉴!南浦郡既有数起无故失踪的旧案,难保昌安县没有类似的勾当。” 祁璟宴微微颔首:“去查一查便知。” 穆十三当即单膝跪地,抱拳领命:“属下明日拂晓便带人出发,定将此事查清。” 祁璟宴又叮嘱:“记住,线索要查,但出门在外,尔等自身的性命,最是要紧。遇事当机立断,不可逞强。” 穆十三心头一热,凛然应道:“属下遵命。” 祁璟宴:“回去歇息吧。” 穆十三行礼告退。 --- 穆十三领命退下后,书房内一时静默。 祁璟宴面沉如水,冷声道:“别处本王或许鞭长莫及,但在这苍海郡的一亩三分地,绝容不下此等藏污纳垢之所,污了本王的眼!” 穆山聞言,立刻上前一步,抱拳请命:“殿下,既然如此,不若属下也效仿郁小侯爷和蔡姑娘那般,带上一队精锐弟兄,乔装成山匪,趁月黑风高,将那两处害人的窝点一举端了?” 一直在旁静静候着的穆江顿时按耐不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殿下!此事交给属下最是妥当!您看属下这相貌,这身板,不扮盗匪都像盗匪,保准办得干净利落,绝不叫人起疑!” 祁璟宴目光扫过穆江那彪悍的身形和凶悍的面相,唇角微不可察地一扬:“嗯,此事确是非你莫属。” 穆江闻言,得意地看了一眼穆山,咧开大嘴,嘿嘿直乐。 不料祁璟宴话锋一转:“不必乔装改扮,遮遮掩掩,就堂堂正正打着慎王府的旗号去。” 穆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愕然道:“殿下,这是为何?如此大张旗鼓,若是传回京城,落入陛下耳中,该当如何?” 祁璟宴并未直接回答,只是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穆山。 穆山当即会意,转向仍在发懵的穆江,耐心解释道:“我来问你,咱们殿下从京都被远派至这岭南,你瞧着殿下心中可曾有怨?” 穆江挠了挠头,偷偷觑了自家殿下一眼,憨声道:“这个,没大看出来。” 穆山再问:“在陛下心里,你覺得殿下该不该有怨气?” 穆江眼睛一瞪:“陛下心里如何想的,我哪能知道。” 穆山又问:“那我再问你,殿下遇着这些糟心事,你心中可怨?” 穆江当即怒气冲天:“我肯定有啊,我杀人的心都有。” 穆山点点头:“那好,如今眼见这起子龌龊东西,在殿下封地上,如此祸害百姓,败坏风气,你心里气不气?” 穆江一拳捶在掌心,怒声道:“气,怎的不气,恨不得现在就提刀砍了那帮杂碎。这么问,难道你不气?” 穆山:“我自然气,府中上下弟兄们,哪一个不是憋着一肚子火。” 说着,穆山声音一沉,“所以,这次就是要让你,把咱们整个慎王府憋着的这口恶气,全都明晃晃地撒出去!” “就对着这章家的赌坊和青楼撒,怎么声势浩大怎么来,怎么解气怎么闹,务必闹得它鸡飞狗跳、人尽皆知,彻底关门歇业。如此,你可懂了?” 穆江愣了片刻,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懂了。” 殿下这是要做陛下看。 殿下遭此大难,若还事事忍气吞声,反倒让陛下覺得殿下心思深沉,在所图谋。 如今殿下这般‘任性妄为’,拿赌坊和青楼发泄怨气,陛下知道了,恐怕才会觉得殿下率直坦然,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穆江闻言,蒲扇般的大手重重一拍胸膛,声如洪钟:“殿下放心!此事包在属下身上,定将那乌烟瘴气之地砸个稀烂,绝不给殿下丢脸。” 说着,带着狰狞伤疤的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的急切:“殿下,属下什么时候去?” 祁璟宴语气淡淡:“本王心底这口恶气也憋了许久了,再憋下去怕是要闷出病来,明儿你就去吧。” 穆江抱拳躬身,声如洪钟:“是。” --- 祁璟宴回到燕拂居时,已是夜深。 却见内室烛火未熄,暖黄的光晕自窗户透出。 穆山将他推进门,他便自己转着轮椅进了卧房。 进门,就见孟羽凝正躺在床上,一双小腿百无聊赖地踢蹬着。 宽松的裤腿因着她的动作滑落至膝弯,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小腿,在烛光下泛着细腻温润的光泽。 屹儿在她身旁鼓着小肚子,呼呼大睡。 他心下不由一软,唇角牵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转动轮椅上前,声音放得极轻:“阿凝怎的还未安歇?” 孟羽凝闻声坐起,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眼眸在灯下亮晶晶的,小声说:“殿下回来了,十三他们此行如何,可查到要紧的线索?” 未等祁璟宴作答,她忽地想起一事,“呀”了一声,赤着脚便跳下地来:“殿下还未沐浴吧?” 说着,已快步走进一旁的净房,伸手探了探那桶备好的热水,发现已经不够热了。 她转身跑到窗边的小炉子旁,拎起上头一直温着的铜壶,复又进入净房,将热水倒入桶中,试了试水温,觉得妥帖了,这才出来。 她走到祁璟宴身后,自然地推起轮椅,将他送至净房,推到浴桶旁,语气轻柔:“殿下稍候,我这就去喊穆山过来伺候。” 说罢便要转身,却被祁璟宴轻轻握住了手腕。 他的掌心带着夜间的微凉,语气却温和而笃定,低声道:“不必,阿凝帮我便好。” 孟羽凝闻言一怔,随即眼睛亮起来,心中那点暗戳戳的小念头不安分的蹿起来,视线不由自主地便飘向祁璟宴微敞的领口之下,声音都带了点磕绊:“这这这,这于礼不合吧?” 虽说她很早就想看看他的腹肌啥的,可是这还是有点不妥吧,古人不是讲究个男女授受不亲的嘛,万一她看过他,他回头赖上她可咋办呢? 祁璟宴瞧着她那双瞪得圆溜溜,恨不得能钻进他衣领里的眼,再听她这言不由衷的推拒,终是没忍住,低笑出声:“瞎想些什么呢?” 孟羽凝抬眸望他:“殿下不是让我帮你洗澡吗?” 祁璟宴啼笑皆非,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我是说劳阿凝扶我一把,助我进入浴桶便可。沐浴之事,我尚能自理。” 心思被当面戳破,孟羽凝只觉老脸一红,窘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连忙含糊应道:“哦、哦,好的,是我想岔了,殿下莫怪,我这就来扶你。” 说着就去扶他胳膊,打算助他一臂之力。 见面前姑娘面颊红彤彤的,祁璟宴心头一痒,起了逗弄之心:“阿凝可是想帮我?” 孟羽凝看出他的戏谑,偷偷翻了个白眼,借着扶他起身的机会,偷偷用力在他手臂狠狠掐了一把,面上却是一本正经:“殿下莫要乱开玩笑。” 祁璟宴故意“嘶”了一声,有些哀怨地看向那偷笑的姑娘:“阿凝下手真狠。” 第76章 孟羽凝打死不承认自己是故意的, 故作惊讶道:“哎呀,弄疼你了?真对不住,我一时没留意, 殿下千万别往心里去。” 说着,还伸手替他揉了揉。 见她演得一臉认真,祁璟宴不由得摇头失笑。 随即他把胳膊从她手中抽出来, 轉而搭在她肩上, 另一只手扶住浴桶边缘, 手臂发力, 借势站了起来。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30章 孟羽凝怕他腿腳使不上劲,连忙站直了些, 用自己的肩膀撑住他大半重量, 扶着他一步一步迈上浴桶旁的台階。直到他在最高一级台階坐下, 她才松开手。 祁璟宴伸着手想去够鞋, 却因腿不能弯,试了几次都没碰到。 “我来吧。”孟羽凝蹲到他身前, 利落地幫他脱去鞋袜。 看着面前姑娘那毛茸茸的发顶,祁璟宴心头发软, 轻声道:“多谢阿凝。” 孟羽凝拍拍手站起身, 不以为意:“举手之劳, 殿下不用客气。” 她又指了指浴桶, 问道:“殿下自己能行吗?” 这浴桶是穆九特意为祁璟宴打造的,外设几步台階,浴桶内也装了几级台阶,为的就是祁璟宴进出方便。 祁璟宴语气坚定:“能行。” 孟羽凝轻声说:“那我就先出去了,殿下有事就喊我。” 祁璟宴微微颔首:“好。” 孟羽凝轉身出门,把淨房的门虚掩上, 留了一道缝隙。 走回床边看了一眼,见屹儿睡得安稳,她摸了摸小娃娃的小手,便走回临窗榻前,随意歪了上去,看似慵懒,耳尖却悄悄竖起,凝神听着淨房里的声响。 不过片刻,哗啦水声潺潺响起,显然祁璟宴已安然入浴。 孟羽凝放下心来,脱了鞋子,把腿蜷到榻上,翘起腳尖,闭目养神。 约莫两盏茶功夫,淨房内忽然传来“啪嗒”一声响,像是什么物件坠地。 孟羽凝一个激灵坐起来,鞋子也顾不上穿,光着脚丫子就跑向净房。 推门望去,就见祁璟宴赤着上身坐在浴桶中,湿透的黑发贴着他宽阔的肩颈,正伸着一条结实光滑的手臂,竭力伸向两步外衣架上的寝衣。 原本放在浴桶旁台子上装澡豆的盒子,此刻跌落地上,澡豆也不知滚去了哪里,他换下来的衣裳随意丢在浴桶旁。 见不是他人摔倒,孟羽凝拍着心口,长舒了一口气,轻声道:“还好,还好,吓我一跳。” 祁璟宴悬在半空的手臂微微一頓,侧首望来。 水汽朦胧中,他声音温润如玉:“阿凝是怕我摔了?” 烛影氤氲,水汽蒸腾,将他湿润的肌肤镀上一层朦胧光晕,仿佛不是真人。 孟羽凝一时有些晃神,听到他说话,这才点头,往前走:“殿下是要取衣裳么?让我来吧。” 祁璟宴缓缓收回手臂,桶里水纹轻漾:“有劳阿凝。” 孟羽凝走到衣架旁,取下他的寝衣,又順手拿了幹净的巾帕,一并递向他。 祁璟宴伸手欲接,却頓了顿,温声道:“还是劳烦阿凝先替我拿着,待我坐上来,再递我。” 孟羽凝想起他如今行动多靠双臂,便点头应下,将衣物揽在怀中,静候他一步步挪上台阶。 可那男人却仍稳坐水中,未动分毫,只一双幽深的眸子静静望向她,烛光在水面跳跃,映得他眼底情绪不明,好像,有一点幽怨? 孟羽凝茫然不解:“怎么了?” 祁璟宴声音低沉,带几分无奈的笑意:“劳烦阿凝,先轉过身去可好。” 孟羽凝蓦地反应过来,他此刻怕是身无寸缕,当即颊染绯红,急忙抱紧衣裳转过身去,只觉耳根都烧得厉害。 身后水声淅沥,祁璟宴双手撑着台阶,一步一步挪上来,水珠溅落的声音,在静夜中格外清晰。 孟羽凝想象一下身后的情景,只觉耳根越发地热了,下意识往前挪了一步。 祁璟宴慢慢移到最高一层台阶坐稳,这才自孟羽凝身侧伸出手去,嗓音温润:“阿凝,给我吧。” “哦,好。”孟羽凝微微侧过身,目不斜視地将衣物递去,心中默念“非礼勿視”“非礼勿视”,视线却不由自主飞快一瞥。 先入眼的是一片雪白,她心下有些惊讶,原来他穿了里裤洗的。 目光收回的刹那,她忍不住想瞧一眼他的腹肌,谁知祁璟宴竟似早有察觉,用手中那团寝衣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她的视线,还轻声问道:“阿凝还有事?” 听着那平静话语里裹着的笑意,孟羽凝不敢抬头看他,撂下一句“我先出去了”,七手八脚地跑了。 望着那道仓惶远去的纤细背影,祁璟宴胸腔微微震动,终是忍不住低笑出声。 逃至门外的孟羽凝听得里头传来的极其愉悦的闷笑声,心中一阵气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笑笑笑,天天就知道笑! 她原想等他收拾妥当,一起上床的,现在懒得等他了,索性自己先爬上床榻,搂着屹儿合上了眼。 夜深人静,她却毫无睡意,只静静听着净房里的动静。 过了许久,终于传来輪椅转动的轻响。 孟羽凝一只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细缝,偷偷瞅了一眼,果然见祁璟宴穿着一身白色寝衣出现在了门口。 她连忙停下拍着屹儿的手,把眼睛闭上,开始假寐。 祁璟宴转动輪椅,先到榻边,俯身把阿凝那双奇奇怪怪的鞋子捡起来,拿在手中端详片刻,不由莞尔。 这鞋是阿凝特意命人做的,仅在屋内穿着。不过是以两根布带斜斜系着一片软底,实在称不上一双完整的鞋。 可阿凝穿起来却轻松自在,行走如风,甚至还能小跑几步,那副洋洋得意的模样,他每见一次,便忍不住笑一回。 他唇角含笑,将鞋搁在膝上,转着轮椅行至床边。 先弯腰将鞋整齐摆好,这才调整轮椅方向,一手撑床,一手撑着轮椅借力,沉稳地挪上床榻。 等把双腿搬上床,他侧身躺了下去,順手在床头拿起一把蒲扇,不紧不慢地为阿凝和屹儿扇起风来。 夜风微暖,扇底摇落一片清凉。 孟羽凝再也装不下去,懒懒打了个哈欠,睁开眼,佯装刚醒,嗓音还带着惺忪:“殿下还不困么?” 祁璟宴温声答:“还不困。” 孟羽凝翻身趴起来,眸子亮晶晶地望着他:“那殿下跟我说说十三他们查到的事呗。” 本来她不想打听这些事情的,可先有秋莲一家的惨剧,后有林婶一家的遭遇,她实在是想弄个清楚明白。 话未问完,她却瞥见他寝衣胸前湿漉漉一大片,顿时坐直身子,伸手揪住那浸湿的衣料:“这怎么还湿着?” 祁璟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无妨,天热,一会儿便幹了。” 孟羽凝想象一下他刚才在里面换衣裳的情景…… 他独自坐在浴桶台阶上,费力擦干身上的水,再艰難挪至桶外,那外面的台阶怕是也给他弄湿了,而后一个人在那手忙脚乱的穿衣裳,还要穿裤子…… 说到裤子,她跪坐起来,探身一看,果然见他裤腰往后,也湿透了好大一片。 她心头忽地一酸,又涌上一股无名火来。 沉默了一会儿,板着臉下地,踩上那双古怪的软鞋,“啪嗒啪嗒”走到衣柜前,翻出一套干净寝衣,拿回床边,丢给他,声音低低的:“快换上。” 说完也不看他,径自走到窗边榻上盘腿坐下,仰头望向窗外,看着天上挂着的月亮。 祁璟宴依言拿起干爽寝衣,缓缓坐直身子,仔细将衣裳换了。又将那套换下来的湿衣叠得齐整,搁在床头矮柜上,这才温声道:“阿凝,我换好了。” 孟羽凝自窗边起身,回到床边,从床脚爬上去,语气缓和了些:“殿下,下次不要再逞强了。” 祁璟宴温声哄着:“好,我记下了,阿凝莫气。” 见他态度这般顺从,孟羽凝反倒自责起来:“刚才也是我大意,我不该让你自己洗的,要是万一摔一跤,这腿怕是……” 祁璟宴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阿凝,我心中有数。” 对于他们这些自幼习武之人来说,摔摔打打乃是常事,即便摔一跤,他也不会让自己再伤到腿。 孟羽凝还是不依:“腿好之前,还是让穆山他们幫你吧。” 祁璟宴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若是这腿一直不好,我总得学着……” “胡说!”孟羽凝不爱听这话,一把将他按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拍开,瞪圆了眼睛,“你的腿一定会好的。” 见她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祁璟宴不由失笑:“好,会好的。” 孟羽凝却较起真来:“常把什么挂在嘴边,就会招来什么。往后不许再说这等丧气话,记住了吗?” 祁璟宴点头:“记住了。” 孟羽凝:“来,跟着我说,‘我的腿一定会好的’。” 祁璟宴被面前姑娘这副煞有介事的模样逗得笑个不停,根本无法出声。 孟羽凝瞥了一眼熟睡的屹儿,压低声音嗔道:“小点声,别把屹儿吵醒了。” 可祁璟宴仍是止不住笑意,肩膀微微颤动,连带着帐幔都窸窣作响。 孟羽凝没辙了,先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又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帮他物理止笑。 祁璟宴吃痛,这才勉强敛了笑声,顺着她的意,温声说道:“我的腿一定会好的。”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31章 孟羽凝这才满意,重新躺回枕上:“这还差不多,快接着说十三查到了什么。” 祁璟宴抬手擦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将穆十三所查之事,言简意赅说了一遍。 他语气平静,可当说到有人无故失踪,恐已遭毒手时,孟羽凝顿时义愤難平,猛地坐起身来:“天底下怎会有如此歹毒之人!” 她最恨赌徒,更恨那些设局诱人入赌的恶徒。 她最初做自媒体的时候,认识一个很投缘的朋友,也是从农村出来,父母离异,一个人到大城市艰难打拼,好不容易攒了些家底下来。 可她却有个嗜赌如命的爹,原先不过在村里小打小闹,打打麻将,炸炸金花,因为手头没钱,一年到头也输不了几个钱。 可后来被有心人引诱的,开始在网上借贷,还学会在网上赌,欠了一屁股的债。 后来催债的上门,他把家里辛苦攒的那点家底全都给出去了,仍旧不够。 那些人日日威逼恐吓,那不要脸的畜生竟被吓破了胆,就把她朋友在城里的地址透漏给那些讨债的,说找他女儿要,他女儿有钱。 讨债的便开始了无穷无尽的骚扰——电话轰炸、门上泼漆写字,逼得她朋友屡屡搬家。后来他们竟找到她经营数年的自媒体账号,在评论,和私信中,肆意辱骂威胁。 她朋友报警,可得到的答复不尽如人意,她没办法,只能换了电话号码,忍痛停更了苦心经营四五年的账号。 她朋友终是气不过,回了一趟老家,拿着菜刀追着她爸,就要砍死他。 那不要脸的男人一开始嘴里还嚷嚷着养了个白眼狼,后来见她来真格的,便又哭嚎着求饶,说只要她帮他还了钱,保证以后不赌了。 左邻右舍都在场,她自然不能真动手。最终逼他写下断绝书,扔下几万块钱,说是日后的赡养费,又逼他写了收据按了手印,这才离去。 从那以后,她那朋友就销声匿迹了。 后来过了好久,那朋友才跟她联系,说她去大西北落户去了,说过得挺好,但再也不会回来了,为了避免被那吸血鬼的父亲找到,她也不会再在网上露脸了。 就是因为一个“赌”字,好好一个姑娘被迫远走他乡,她也没了一位情投意合,相互扶持的伙伴。 想想就来气。 见阿凝气得双颊泛红,祁璟宴也坐起来,温热的掌心轻抚过她的手臂:“阿凝莫气,这些人迟早都要清算的。” 孟羽凝蹙眉轻叹:“殿下,这件事情,怕是很难吧。” 祁璟宴目光沉静,声音却笃定:“再难的事,只要有心,一步一步来,总能做成。” 孟羽凝攥住他的衣袖:“殿下,我自然信你。只是,苍海郡那帮人,能不能先收拾了?” 烛影摇曳,映得她眼眸清亮如星,祁璟宴心头一软,温声道:“明日穆江便会带人砸了那赌坊和青楼。” “当真?”孟羽凝顿时眼眸一亮,拽着他的袖子晃了晃,“我能跟着去看看么?” 这等小打小闹的场面,祁璟宴原本没打算去的,可见阿凝这般雀跃,终是弯了唇角,宠溺地颔首:“好,明日我们便在附近寻一处茶楼,我陪你一起看。” 第77章 孟羽凝闻言展颜, 眸中漾起明亮笑意,“多谢殿下。” 祁璟宴唇角微扬,并未多言, 只静静看着她,目光温和。 孟羽凝又忽地蹙起眉头,语气里满是担忧:“殿下, 若是明日当真把青楼和赌坊都砸了, 那章家和三皇子那邊, 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回头他们会不会再到陛下面前搬弄是非, 陷害你?” 见阿凝句句皆是为自己考量,祁璟宴眼底掠过一丝柔软。祁璟宴抬手輕抚她的发顶, 动作輕柔:“无妨, 阿凝不必忧心。” 见她仍蹙眉不展, 便把穆山和穆江那番对话说与她听。 “原来如此。”孟羽凝听完恍然大悟, 眼中忧慮尽散,握拳道:“既然如此, 那明天要狠狠地砸他一番,出一出心中恶气才行。” 祁璟宴眼底笑意更深, 温声道:“明日便由阿凝坐镇指挥?” 孟羽凝眼睛一亮, 心中難掩躍躍欲试的激动:“真的吗, 我行吗?” 她不是个暴力的人, 可收拾坏人嘛,她还是很想参与一番的。 祁璟宴颔首,语带鼓励:“自然可以。” 孟羽凝想想明天指挥护卫们大杀四方的场面,只觉心潮澎湃。她迅速躺回枕上,迫不及待地闭上雙眼:“睡觉,睡觉, 快睡觉。” 祁璟宴笑着应了声“好”,却并未躺下,依旧侧倚在枕上,继续给她扇风。 孟羽凝又睁开眼,偏过头望向他:“殿下,那些地方砸便砸了,可里头的人,又该如何处置?” 祁璟宴温声反问:“阿凝说的是什么人?” 孟羽凝翻身趴起来,手肘撑在枕上,托着腮认真说道:“先说赌坊里那些打手恶徒,总不能任他们逍遥法外,日后又去别处害人吧?” “这个不必担心,”祁璟宴语气温和:“明日我会命人将他们押送郡守府,交由陈郡守依法严办,必不会再叫他们出来祸害百姓。” “那就好。”孟羽凝点头,又问:“那醉香楼那些女子呢,她们又该何去何从?” 祁璟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抬眼看向她,目光中带着鼓励:“阿凝可有什么章程?” 孟羽凝雙手托腮,想了想说:“那得看她们是怎么进的青楼,若是自愿去的……” 说到这里,她搖了搖头,“不对,你们古人,尤其是女子,最重名声,怎会有人甘愿落入风尘?想必个个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祁璟宴敏锐地捕捉到她话中一词,眉梢微扬:“你们古人?” 孟羽凝暗道自己又嘴快了,忙摆了下手,敷衍过去:“哎呀,别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眼下重要的是,到时候怎么安置她们,醉香楼没了,她们也就无处容身了。” 祁璟宴见她又在打马虎眼,也不追问,唇角微扬:“这件事,恐怕还得劳烦阿凝费心安排。” 上回遇着秋莲一事的时候,祁璟宴就同她说过这话,孟羽凝点点头,“行,我来就我来,一回生二回熟了。” 随即叹了口气:“哎,難办啊。” 祁璟宴:“何处难办?” 孟羽凝屈指数来:“你看嘛,那么多人,咱们也不能不分来历全部收留吧,谁知道里面有没有谁的眼线和细作什么的,否则岂不坏事?” 璟宴颔首:“阿凝思慮周详。” 孟羽凝接着说:“依我看,不如先逐一问清每个人的身世来历,若有家可归、有亲可投的,便差人护送她们安然返乡,若是无所依托的,再另辟居所安置。” “反正,每个人都得细细问过来历遭遇,才能做下一步打算。” 祁璟宴见她思虑周全、条理分明,眼中赞赏更深:“阿凝聪慧。” 孟羽凝想了一会儿,翻身躺好:“先不想了,一切等明日见到人,再见机行事罢。” 说着,打了个哈欠:“殿下,你也早点睡吧。” 祁璟宴依言躺好。 孟羽凝又抬起头来说:“晚安,殿下。” 祁璟宴伸手将她头轻轻按回枕上:“晚安,阿凝。” --- 次日清晨。 孟羽凝醒来的时候,屹儿晨练已经完毕,孟羽凝梳洗妥当,走出门去,语气欢快地和兄弟俩打招呼。 “殿下,早。” “小屹儿,早呀。” 一见阿凝出来,屹儿顿时眉眼彎彎,像只欢脱的小兔般蹦跳着扑过来,一把牵住她的衣袖,雀跃道:“阿凝!哥哥说,今天下午等我写完字,就带我们出府去玩!” 孟羽凝含笑蹲下身,将小家伙揽进怀里,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手,温声道:“好呀,那咱们到时候一起去。” 她看了一眼祁璟宴,心中微动。 若屹儿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她肯定会劝一劝祁璟宴,不要带着一起去,免得把孩子吓着。 可屹儿身份不同,自幼长于波谲云诡的皇宫之中,以后生存的环境也是你死我活险象环生,祁璟宴要带屹儿去看,自然有他的道理,她不会贸然干涉。 要是到时候情形实在骇人,她就捂着点屹儿的眼睛耳朵吧。 三人在院中凉亭下用了早饭,饭后三人坐在一起閑聊了几句,屹儿便随祁璟宴前往清客堂去上课。 今日穆梨和孟金并未外出,孟羽凝便喊了她们到西厢房,询问情况。 因着穆梨主要是陪同,孟羽凝便讓孟金说。孟金行禮过后,恭敬回道:“姑娘,这几日我们将城中大小集市都走了一遍。” “城中大大小小的酒楼饭馆一共有三十八家,皆是有门面的铺子,只是里头用饭的大多是富户官绅,价钱也都挺贵,寻常百姓根本就吃不起的。” 孟羽凝微微颔首。这个时代,寻常百姓哪里会有閑钱去酒楼吃饭,她本也是打算做富人生意。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32章 她又问:“味道如何,可曾尝过?” 孟金面上一赧,连忙摇头:“奴婢……尚未尝过。” 穆梨接话道:“原本属下挑了几家瞧着不错的,想进去尝尝味道,可孟金却说太贵了,死活拦着不讓。” 孟羽凝轻笑:“给你们的试菜银子,本就是让你们去尝味道的,不必心疼银钱。” 其实如果要试菜,她自己去才管用,可她有心培养孟金,才让她先去打探。 孟金性子稳妥,只是从前十多年一直拘在前任几个主家后院,整日做些粗活,门都很少出,根本没去过哪里,胆子难免小了些。 明显看得出来,这几日在外走动,说话行事已大方了不少,可见看来多出去见见世面是有用的。 但这事也急不来,她舍不得花钱,若逼她去花,只怕她心中愧疚,尝也尝不出滋味来。 见孟金手指紧攥,面露惶惶,孟羽凝温声安慰:“无妨,没试便没试。过几日我得空了,带你们一同去尝尝。” 听得姑娘并未责怪,反出言宽慰,孟金眼眶一热,重重点头:“是。” 孟羽凝又问:“可曾见到空的铺面,或是要转让的?” 穆梨与孟金齐齐摇头:“尚未见到。” “不急,慢慢留意便是。”孟羽凝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心道过几日还是自己出去走走才行。 开酒楼不是易事,但既然决定了,总要一步步来。首先得找个合适的铺面,其次是要试出城中酒楼的水平,才能知己知彼,做出特色来。 心中这般打算,便柔声道:“这几日辛苦你们了,孟金先回去歇着吧,今儿下晌我和殿下还有小殿下要出门,到时候你们都跟着一起去长长见识。” 孟金应是,行禮退下。 孟羽凝坐了一会儿,闲来无事,便带着穆樱和穆梨两个去看了看林婶。 见林婶和平安一切都好,林老汉也能起床吃饭,下地走动了,便叮嘱几句离开,去了厨房。 进到厨房之后,竟发现有一大篓子各色螃蟹,她惊喜地问:“这是哪来的?这么多,这得有个上百只了吧?” “见过孟姑娘。”穆山上前抱拳行礼,笑着说:“昨儿穆风他们几个闲来无事,跟殿下说了声,就去海邊转转,今早回来,就带了这一大篓子螃蟹回来,属下刚刚数过,一百零七只。” 一听是海边捡的,不要钱的,孟羽凝双眼冒光:“明儿叫穆风他们再去,再捡点贝壳海螺什么的回来。” 穆山忍不住笑:“他们这会儿都在屋里头补觉呢,说是今儿晚就去。” 孟羽凝笑着说好,随即撸袖子:“今儿晌午吃顿好的。” 众人帮着打下手,孟羽凝大展厨艺,不过一个时辰功夫,就都做好了。 她挑了四只大的清蒸了,她和祁璟宴,屹儿,还有汤神医,他们四人一人一只。 剩下的那些全都做成了香辣蟹,足足两大锅,够大家伙分的了。 当屹儿和祁璟宴回到燕拂居,孟羽凝招呼他们洗手,随后三人围着桌子坐了。 屹儿第一眼就看到桌上摆着的三只清蒸大螃蟹,小家伙瞪圆了眼睛,两只小手抱住自己:“阿凝,好大的螃蟹,它会不会咬屹儿?” 孟羽凝哈哈笑,摸摸屹儿的小脑袋:“屹儿别怕,这螃蟹熟了的,不会动了。来,阿凝剥给你吃哈。” 说着,拎起一只,“咔咔咔”,极其熟练又粗暴的把螃蟹的腿全都给卸了。 随后又在手边抄起一把早就准备好的剪刀,动作麻利地把螃蟹腿上没肉的地方给剪掉,最后又拿起一根筷子,把螃蟹腿里的肉全都捅出来一截。 然后把螃蟹腿整齐地放在盤子里:“来,屹儿,吃吧。” 屹儿被阿凝的动作震惊到,拍着小手:“阿凝好厉害,把大螃蟹打败了。” 孟羽凝被逗得哈哈笑,拿起一个螃蟹腿喂到屹儿嘴边,屹儿咬着一头把那块肉全都咬到嘴里,嚼了几口,弯着眼睛:“阿凝,屹儿喜欢吃这个肉肉。” 孟羽凝便把装螃蟹腿的盤子递到屹儿面前:“来,都给你,阿凝再拆。” 说完她一抬头,正对上祁璟宴静静投来的目光,那目光带着些惊讶和探究。 孟羽凝纳闷:“怎么了?” 祁璟宴闻言,状似无意地随口问道:“阿凝以往,常常吃蟹?” 孟羽凝:“啊,算是吧。”尚书府的千金,吃多几回螃蟹,也没什么稀奇的吧。 祁璟宴又问:“阿凝都是自己动手?” 孟羽凝看了一眼手里那把从秋莲那里借来用开水煮过的剪刀,再看了一眼屹儿盘中的螃蟹腿,心头蓦地一虚,忙开口解释:“我这是在……” 祁璟宴却已颔首,自然而然地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那把笨重的大剪刀,微微笑着说:“我知,阿凝定是在那本《岭南食记》上学来的。” 第78章 孟羽凝本来还有些心虚, 被他这么一说,反倒理直气壮起来。 她歪着头看向祁璟宴,眼睛眯起来, 帶着危险的光:“殿下,你这是在阴阳怪气我?” 祁璟宴面不改色,嘴角却噙着淡淡的笑意:“不曾, 阿凝多心了。” 说罢拿起一个螃蟹, 学着阿凝方才的样子, “咔咔咔”把螃蟹腿全掰下来, 拿剪刀把蟹腿从两头剪开,又拿过刚才阿凝用过的那根筷子把蟹肉都推出来一截, 整齐码在盤子里, 放到阿凝面前:“来, 吃吧。” 有人照顾, 孟羽凝自然乐得享受。伸手拿起一个蟹腿,把肉咬了出来。 蟹腿肉紧实有弹性, 又嫩又鲜,还帶着一丝丝甜味, 孟羽凝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好吃。” 一旁的屹儿也有样学样, 眯起眼睛晃着小脑袋:“好好吃呀。” 一大一小两个吃得欢快, 祁璟宴接着剥剩下的那只螃蟹, 将剔好的蟹腿分成两份,分别放在二人盤中。 孟羽凝见状不由问道:“殿下你不吃吗?” 祁璟宴手上动作不停:“你们先吃。” 孟羽凝猜到他是看她和屹儿喜欢吃,这才让给他们的。她拿起一根蟹腿喂到他嘴边:“一起吃嘛,穆风他们今儿晚上还去海边捡呢。” 堂堂慎王殿下,还不至于混到几个螃蟹腿都舍不得吃的地步吧。 祁璟宴也不推辞,就着阿凝的手连吃了四根蟹腿, 手上却是继续剥着蟹壳。 屹儿见阿凝喂哥哥,自己都顾不上吃,拿起自己盘中的一根蟹腿,伸着小手喂到阿凝嘴边:“阿凝也吃。” “谢谢屹儿。”孟羽凝柔声道谢,把屹儿喂来的蟹肉吃了。 待她吃完再抬眼时,却险些眼前一黑。 好家伙,不过片刻功夫没盯着,这人就把好好一个蟹黄搅和的一团糟,能吃的,不能吃的,全都混在一起了。 不过也能理解,以前他是太子殿下,吃螃蟹估计都是身边宫人动手拆好的,他不会拆也正常。 “我来吧,殿下。”她赶紧把他面前的盘子端过来:“这个蟹心,蟹胃,蟹鳃,还有牙齿……,这些都不能吃。” 她挑出一堆不能吃的東西,隨后把装了蟹黄和蟹肉的壳放在祁璟宴盘子里:“好了,这些都是可以吃的。” 祁璟宴点头:“有劳阿凝,你的我来剥吧,我看会了。” 孟羽凝赶紧拿过自己和屹儿的螃蟹:“不必不必,殿下你吃你的吧,我自己来就好。” 她可舍不得好好一只蟹再遭毒手,再说,吃蟹是快乐,剥蟹也是一种乐趣啊。 祁璟宴见她一副护食的模样,也不强求,执起银勺,慢条斯理地用起蟹黄来。 孟羽凝见他吃起来,也不管他,动作十分熟练地拆好了一只螃蟹,放到屹儿面前的盘子里,又递过一个小银勺:“屹儿尝尝这个。” “多谢阿凝。”屹儿笑得眉眼弯弯,接过盛滿蟹肉的蟹盖,一勺一勺仔细品尝。 輪到她自己时,她不再整只剥完,而是边剥边吃,待到一只蟹剥完,也就吃完了。她心滿意足地笑道:“要是能天天吃螃蟹就好了。” 祁璟宴取过桌上备着的温湿帕子,轻轻握住阿凝的手,一根一根手指为她仔细擦拭:“蟹肉性寒,不可多食。” 孟羽凝自然晓得这个道理,乖乖应了一声,任由他换了两条帕子将自己的手擦净。 这时屹儿也吃完了蟹肉,见哥哥给阿凝擦手,便伸出两只小油手:“哥哥,擦手。” 祁璟宴却不为所动:“自己去净房洗。” 屹儿乖巧应下,蹦下椅子迈着小短腿往净房去。孟羽凝连忙跟上,帮屹儿把手洗干净,两人牵着手回来,屹儿又对着阿凝伸出两条小胳膊,阿凝便把他抱到椅子上,自己才坐好。 祁璟宴无奈摇头。屹儿在清客堂时事事都能自理,到了阿凝面前却成了个小娇气包,连上椅子都要人抱。 祁璟宴虽无奈,却也没说什么,给阿凝夹了一筷子菜:“吃饭。” --- 用过午饭,三人便一同在榻上歇了。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33章 天气日渐炎熱,即便祁璟宴拿着蒲扇在一旁不停扇风,即便孟羽凝只穿一件薄绸寝衣,仍觉得闷熱难耐,细密的汗珠沾湿了她额前的碎发。 她翻了个身,瞧见一旁穿着短袖短裤,浑身上下清爽自在,睡得安穩的屹儿,不由心生羡慕。 犹豫片刻,她轻声试探:“殿下,我想让秋莲也给我做一套像屹儿这样的短款寝衣。” 祁璟宴闻言,先看了看屹儿露在外头肉乎乎的小胳膊小腿,又望向阿凝热得泛红的脸颊,并未犹豫:“你若喜欢,让她做就是。” 见他答应得爽快,并没说什么“不成体统”一类的话,孟羽凝抿唇一笑,索性坐起身来,将袖子又往上捋了捋:“其实我已经让秋莲做好了,我现在就想换上。” 没想这大咧咧的姑娘还学会迂回试探了,祁璟宴不由失笑:“既然做好了,那便换吧。” 孟羽凝顿时眉开眼笑,赤着脚跳下榻,踩上她的怪鞋子,去衣柜里翻出一套浅碧色的短袖短裤,脚步轻快地进了净房。 不过片刻,她便换好,走了出来。 祁璟宴一抬眼,只见她步履轻盈地走回榻前,素日遮掩严实的两条小臂和小腿尽数露在外,肌肤莹润如玉,有些晃眼。 她笑嘻嘻地重新爬回榻上,挨着屹儿躺下,满足地叹了一声:“这下凉快多啦。” 祁璟宴的目光在她笑盈盈的脸上停顿一瞬,隨即不着痕迹地移开,转而望向帐顶,手里蒲扇依旧平穩地送着涼风,只是力道似乎比方才更重了些,风也更大了些。 孟羽凝只觉得周身清涼,只道全是这短袖短裤的功劳,便偏过头,好心提议:“殿下,不如我也让秋莲给你做一套吧?真的凉快许多。” 祁璟宴依旧目不斜视地望着帐顶,手中扇风的动作未停,只淡淡吐出两个字:“不必。” 他声音虽平稳,耳根处却不易察觉地微微发热。 那截如玉的手臂和小腿总在不经意间晃入眼底,他在心中默默念起《清心咒》来。 孟羽凝见他拒绝得干脆,只当他是性子古板,非要恪守那些体统规矩,忍不住又轻声劝道:“殿下,横竖只在屋里穿,又不见外客,何苦拘着这些虚礼?自然是自个儿舒坦最要紧呀。” 她话音未落,祁璟宴却倏然起身。 孟羽凝纳闷,仰起脸望他,眸中帶着不解:“怎么了?” “你们先歇着。”祁璟宴声线低沉,将手中的蒲扇轻轻搁在榻边,“我去東次间寻个文书。” 说罢,也不等她回应,便已挪身坐上輪椅,径直朝东次间去了,那背影竟透出几分罕见的匆忙。 孟羽凝看着那有些急切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自语:“这才用完午膳就要忙公务了?连片刻午歇都不得空。” 不过想到他肩上担着重担,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便不再多想。 捡起他留下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凉风轻送,她渐渐合上眼,慢慢睡了过去。 东次间內,祁璟宴并未翻找什么文书。 他只是靜靜坐在窗边的轮椅上,目光投向庭院。 夏日午后的日光白晃晃地灼人,透过窗棂在他衣襟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面容平静如水,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按在膝头,来回摩挲着锦袍下那双许久不曾站立的腿。 --- 孟羽凝睡醒,喊醒了屹儿。 两人洗过脸,吃了些孟金端来的水果,便一同去了东次间习字。 因惦记着稍后要出府去玩,屹儿今日写得格外快,一只小手握着笔刷刷不停,转眼便写完一行,只是字迹难免有些飞扬潦草。 孟羽凝不愿挫了孩子的兴致,柔声夸道:“哇,我们屹儿今日写得这样快,可真厉害。” 屹儿用力点着小脑袋,不无骄傲地说:“屹儿还能写得更快哒!” 孟羽凝连忙按住他的小手,温声道:“屹儿,咱们不着急,慢慢写才好。哥哥说了,要傍晚才出门呢,若是写得太快,剩下时辰干等着,反倒无趣了,是不是?” 她是怕孩子一味求快,字迹不合规矩,待会儿祁璟宴查验不过,反倒要重写,岂不耽误更久。 屹儿听得进劝,乖乖应了声“好”,便收敛了心急,一笔一划认真写起来。 待屹儿终于写完最后一笔,窗外日头已然西沉,天色有些暗了。 孟羽凝将屹儿写的字仔细检查一遍,满意地点点头,牵起他的小手温声道:“走,我们去换身衣裳,便去找哥哥。” 屹儿高兴地拍着小手,蹦蹦跳跳跟着屹儿去卧房换衣裳。 孟羽凝先替屹儿换上一件宝蓝色绣祥云纹的轻薄小袍,将头发重新梳理整齐,束成一个小髻。 自己则去净房换了身淡雅的月白襦裙,梳了个干净利落的发髻。 待二人收拾妥当,便手牵手朝着清客堂走去。 穆樱,穆梨,还有孟金她们四个都跟在后头。 清客堂內,祁璟宴正端坐案前写着什么,见两人进门,便撂下笔,唇角含笑:“正要差人去唤你们。” 孟羽凝眉眼一弯,“殿下,现在就出门吗?” 祁璟宴微微颔首:“时辰正好,走吧。” 孟羽凝说好,与屹儿一同绕到轮椅后方,一人一边,笑着推他前行,穆山默默跟在后面,一行人不紧不慢走到大门口。 暮色方浓,大门两侧却早已灯火通明。 穆江早已点齐五十名身姿魁梧的随行护衛静候于此。 一身玄衣的护衛们分列两行,各个手持明火,腰间佩刀。 跃动的火光映照着一张张冷峻的面容,他们目光如炬,肃然而立,静默中自带着沙场淬炼出的凛然杀气。 孟羽凝望着这肃杀而又壮观的场面,只觉心头一热,一股豪气由然而生。 她挺直脊背,素手一挥,声音清亮,带着几分难得的飒爽:“咱们走!” “是。”五十名护衛齐声应道,声如洪钟,震彻云霄。 其实孟羽凝刚喊完,就回过神来,祁璟宴在这呢,哪里轮得到她来发号施令。 可没想护卫们竟然齐刷刷应是。 她心中震撼,不由偏过头,有些无措地望向祁璟宴。 却见祁璟宴非但没有丝毫不悦,反而正面带笑意望着她,目光中带着清晰的纵容与赞许。 孟羽凝便也笑了。 祁璟宴随即朝穆山略一颔首,穆山便会意上前,小心地将祁璟宴扶上那辆宽敞的黑漆馬车。 孟羽凝忙牵着屹儿紧跟其后。车内铺着软垫,很是舒适。 三人方才坐定,赶车的护卫便一甩馬鞭,马车随即平稳地辘辘前行。 护卫们齐齐翻身上马,穆江在前开道,左右护卫手持火把,护在马车周围。 一行人便在煌煌火光中,浩浩荡荡地朝着苍海郡夜间最繁华的长街行去。 第79章 苍海郡郡守府, 后院宅邸。 陈郡守刚从衙门回来,换下一身官袍,正赤着腳斜倚在软榻上, 吃着井水泡过的荔枝。 正惬意地享受着荔枝的甘甜,就听外头骤然传来一声鬼哭狼嚎,“老爺, 老爺, 不好了!” 随从阿強几乎是連滚帶爬地衝进屋门, 声音都急得变了调。 陈郡守被吓得手一抖, 那颗刚剥好水灵灵的荔枝“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了几圈, 沾满了灰。 他顿时心头火起, 指着阿強大骂:“死衰仔!作死啊, 没事那么大声作甚。” 阿強也顾不得请罪, 一把抹去额上的汗水,气喘吁吁地禀报:“老爷, 慎王殿下出街了。” 陈郡守闻言,稍松了口气, 又拈起一颗荔枝, 不以为意:“王爷兴致好, 出街散心又不是头一遭, 值得你这样大呼小叫?” “可这回不一样啊。”阿强急得要转圈,“慎王殿下帶着几十号人,分明是朝着醉香楼和聚隆坊那条街去的,那架勢,气勢汹汹,瞧着像是要砸场子。” “什么, 醉香楼,聚隆坊?”陈郡守臉色骤变,手中的荔枝应声而落,他猛地坐直身子:“糟了糟了,怕是要出大事。” “是喽,不然小的能这么急嘛。”阿强一拍大腿,苦着臉说。 陈郡守把手邊装荔枝的小竹篓往旁邊一丢,光腳踩进鞋里,連外袍都来不及披,起身就往外衝:“快!快叫人!把衙门里能调的差役全都点上!立刻随我过去!” 阿强慌忙抓起搁在一旁的官袍,追着他家老爷踉跄的背影喊道:“老爷,您的官袍。” --- 马車行至长街中段,穆江忽然一勒缰绳,调转马头,行至車窗外,低声请示:“殿下,咱们先去何处?” 祁璟宴并未立刻回答,而是侧首望向身旁的孟羽凝,温声问:“阿凝之意如何?” 孟羽凝想了想:“要不,先去赌坊吧。” 祁璟宴微微颔首,朝窗外道:“可听到了?” 穆江在马上抱拳:“遵命!”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34章 随后分出一行十人:“尔等十人,速往醉香楼,把所有出口都看牢了,不得放任何人出入。” 十人齐声应诺,扬鞭策马,疾驰而去。 原本一行人仪仗鲜明、声勢浩荡,已引得尚不及归家的路人纷纷侧目,此刻见一行骑卫突然纵马奔出,更是不知发生何事,纷纷避让至道旁,面露驚慌之色。 穆江见百姓驚慌,心下过意不去,于马上抱拳,朝四周团团一揖,以示歉意。 車马再度前行,不过片刻,就见前方一座在苍海郡内堪称气势恢宏的三层建筑,檐下高悬“聚隆坊”三字。 华灯初上,长街尚余几分暮色,那聚隆坊却已是灯火如昼,人声鼎沸。 庄家高声喝叫,赢了錢的赌徒们狂喜欢呼、输了錢的赌徒愤懑咒骂,铜錢银锭相互碰撞,骰子在瓷盅里哗啦啦摇晃…… 喧闹声衝破屋顶,吵得半条街不得安宁。 赌坊门口,两名看门的彪形打手正坐在石阶上,捧着油纸包大口吃肉,拎着酒壶仰头灌酒。 二人神情松懈,谈笑自若,浑然不见半分警惕。 整条街巷因着祁璟宴一行人的声势,早已行人寥落,偶有路过者也皆低头匆匆避开,唯独这两人仍盘坐原地,不时爆发出一阵粗野的笑声。 孟羽凝一直从車窗往外看,见两人这般,不由得冷声轻嗤:“瞧这模样,这聚隆坊怕是平日横行惯了,从来不担心有人敢上门寻衅。” 祁璟宴侧目看她,眼中帶着欣赏与疑问:“阿凝何以见得?” 孟羽凝没有解释,随口敷衍:“想也想得到。” 想当年,她做自媒体之前,也曾经摆摊卖过一阵子小吃,可那时候不提倡摆摊,每回她出摊,一邊卖东西,一边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警惕着城|管的到来,有时候东西卖到一半,推着车子就得跑。 可这赌坊,連看门的都能如此悠闲地坐在这里吃喝,那说明他们背后倚仗极大,从无被查禁,被寻衅之忧。 还不待祁璟宴回应,马车便缓缓停稳。外头传来穆山低沉的声音:“殿下,茶楼到了。” 这茶楼与聚隆坊正好斜对相望,穆山早上就来定好了房间。 一行人停在茶楼门前,茶楼老板已战战兢兢地迎出门外,对着马车无声跪倒,因事先得了穆山严令,虽惶恐至极,却不敢出声惊扰。 孟羽凝先一步牵着屹儿下了车。随后,穆山上前,小心地将祁璟宴搀扶下来,安置于轮椅之中。一行人无声而有序地走进茶楼。 茶楼已经清了场,唯有几个小二躬身垂首,屏息立于两侧,不敢抬头。 对面赌坊门口那两名打手听得动静,扭头望来,皆是一愣。 他们站起身,狐疑地盯了片刻,见这一行人径自入了茶楼,便又松懈下来,没当回事,重新坐回台阶上,继续吃吃喝喝。 茶楼老板在前头引路,把一行人引到了二楼,一间靠街边的雅间内,等几人落座,他亲自带着小二上了茶水点心,便躬身退了出去,轻轻掩上门。 穆山与穆风二人侍立于屋内,门外两侧则各肃立着三名护卫,寂然无声。 孟羽凝已迫不及待地走至窗边,朝对面望去。 屹儿人小个子矮,站在地上什么也瞧不见,急得伸出两只小手去够孟羽凝的衣角:“阿凝,你在看什么?屹儿也要看。” 孟羽凝弯腰将小娃娃抱起,凑在他耳边轻嘘一声,低语道:“咱们悄悄看,穆江他们正要收拾坏人呢。” 屹儿一听,一双大眼睛顿时亮晶晶的,连忙用小手捂住嘴巴,用力点头,表示自己绝不出声。 屋内一时静极。祁璟宴端坐于桌旁,执壶为自己斟了一杯清茶,气定神闲地浅啜一口。 孟羽凝回头看他一眼,悄声问:“殿下,你不过来瞧瞧吗?” 祁璟宴抬眸,目光沉静如水,唇角微扬:“你们看便是。” 孟羽凝一想也是。他曾在沙场上指挥千军万马厮杀破敌,砸赌坊这么个小场面,于他而言怕是如同儿戏,又怎会感兴趣。于是她便不再多言,只和屹儿一同屏息凝神,专注地望向窗外。 穆江留了几名护卫守在茶楼门口,已率领其余人手疾步冲向赌坊。 门口那两名正吃喝的打手见这阵势,情知不妙,慌忙将酒壶一扔,扭身就往里跑,一边声嘶力竭地高喊:“不好啦!有人来砸……” 还不等他喊完,穆江两步追上去,凌空一记飛腿,直接将那人踹得离地飛起,砸进了赌坊,砸在一个赌桌之上。 桌上的骰盅、筹码、银钱哗啦啦四处飞溅,那人凄惨嚎叫着滚落在地。 眾护卫如虎狼一般紧随穆江涌入赌坊。穆江目光冷厉,大手一挥,厉声喝道:“给老子砸!” 护卫们高声应喝,齐刷刷抽刀,见着桌子就劈,见着门就踹。顷刻间,赌场之内噼啪作响,木屑纷飞,乱成一团。 原本沉溺于赌局的赌客们见状,顿时惊慌失措,有人慌忙搂抢桌上的钱财,转身夺路而逃,却被踹了回来。有那胆小的早已腿软,连滚带爬地钻到桌底,瑟瑟发抖。 赌坊的管事与打手们一时并未认出这是慎王府的人,见有人胆敢上门来砸场子,嘴里骂着难以入耳的脏话,抄起棍棒刀剑便冲上来阻拦。 那些发牌的庄家、端茶送水的跑堂,也都是一路货色,眼见出事,纷纷寻了家伙,叫嚷着跟着往上冲。 这下正中护卫们下怀,眾人积压已久的怒火,纷纷化成拳头,腿腳,毫不留情地下起了死手。 殿下同孟姑娘保证了,绝不会再让这些人出来祸害百姓,具体怎么做,兄弟们心中自有分寸。 拳拳到肉,招招奔着要害而去。 赌坊这群平日只会仗势欺人、欺压良善的乌合之眾,岂是这些训练有素、身经百战的护卫的对手。 不过片刻功夫,地上已横七竖八躺倒了一大片。胳膊腿扭曲着哀嚎不止的有,口鼻流血面目全非的有,更有甚者,直接断手断脚,场面可谓血腥可怖…… 不过一盏茶时间,一楼已被彻底清理干净。穆江留下几人看守现场,自己则带着其余弟兄直奔楼上。 刚踏上几级台阶,便见那位所谓的“东家”章公子正黑着脸从楼上下来。 两人猛地打了个照面,章公子一眼瞥见楼下惨不忍睹的情况,顿时面色惨白如纸,魂飞魄散,转身就跑。 穆江眼疾手快,随手“咔嚓”一声掰断一截硬木楼梯扶手,猛地发力,将那断木朝章公子后背砸了过去。 章公子惨叫一声,被砸得向前猛扑在楼梯上,一时痛得蜷缩难动。 穆江几个大步跨上前,抬脚在他后背心狠力一踏,章公子当即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随即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穆江带领护卫冲上二楼,如同砍瓜切菜一般,迅速撂倒几名负隅顽抗的打手,随即踹开雅间的门,将里头一众赌客悉数驱赶到一楼大堂,随后又奔着三楼而去,如法炮制。 这些人中,赢钱的还没拿到彩头,输钱的更没机会翻本,个个脸上都写满了不甘与贪婪,神情扭曲,怨气冲天。 一名身着锦袍、富绅模样的中年男子尤为不服,猛地甩开护卫的胳膊,骂了句极难听的脏话,继而高声叫嚣:“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竟敢行凶,我定要报官抓你们!” “报官?”穆江冷笑一声,声如寒铁,“老子们就是官!” 说罢,他抬脚就是一踹,那男子从楼梯上一路翻滚而下,撞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他挣扎着爬起身,再不敢多言半句,连滚带爬地缩进角落,瑟瑟发抖,彻底没了声响。 经此一遭,所有赌客皆被震慑,顿时噤若寒蝉,全都老老实实听着护卫们的呼喝指令,让站便站,让蹲便蹲,秩序井然,鸦雀无声。 穆江率领护卫将赌坊里里外外彻底搜查了一遍,把所有账簿、借据、银钱等物证悉数收缴妥当,归拢一旁。 随后,他们将场内众人分为两拨,一众赌徒被驱赶至角落,捆住手脚,用长绳串成一串。 而那些打手们大多数已倒地不起,失了反抗之力,也被拖拽至一处,同样以麻绳牢牢捆作一堆。 穆江刚走出赌坊大门,便见陈郡守骑着快马,一路疾驰而来。 到了近前,陈郡守几乎是滚下马鞍,踉跄着小跑上前,朝赌坊内仓惶一瞥,就见里头狼藉一片,哀嚎不断,他顿时两眼发花、双腿发软,险些瘫倒在地。 晚了,晚了,他还是来晚了。 他强自镇定,对着穆江拱手一礼,语气惶恐而恭敬:“大人,这、这是出了何事?” 穆江居高临下,冷眼斜睨,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转身面向大街,运足中气,高声喝道: “聚隆坊多年来盘踞苍海郡,为虎作伥、欺压良善,诱骗百姓沉迷赌局,致使无数人家倾家荡产、妻离子散。如今罪证确凿,我等奉慎王殿下之命,将此害民之窟彻底查封,自今日起,永不允其再开!”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35章 说罢,穆江一挥手,护卫们当即押着那长长一串面如土色的赌徒鱼贯而出。 穆江转向陈郡守,抱拳道:“陈大人,这些赌徒便交由你严加审问、依法惩处。” 陈郡守仓促扫过人群,见其中竟有几位郡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顿时头皮发麻,却只能连声应“是”,忙不迭招手唤来身后衙役,将人犯接过。 穆江又朝赌坊内一指,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里头那些打手杂役,我们也替大人一并绑好了,大人随时可派人进去提押。” 他随即伸手,重重拍了拍陈郡守的肩膀,“我们殿下的意思,是务必要彻查严办,绝不能再给这伙人丝毫害民之机。” 他略顿一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哦,对了,那位章公子还是什么公子的,刚才欲对在下行凶,在下出于自保,下手重了些,眼下怕是只剩一口气,眼见是活不成了。如今天黑路险,依我看,也就不必再请什么大夫奔波了。” 陈郡守一听“章公子”三字,再想到他背后那错综复杂的章家与三皇子的关系,顿时面色惨白如纸,额上冷汗涔涔而下,身子晃了两晃,几乎站立不住。 穆江不再理会面如死灰的陈郡守,利落一挥手,众护卫抬着收缴上来的物证快步离去,径直回到了斜对面的茶楼前,将一箱箱物证抬上后面跟着的空马车,便都回到自己的马旁,肃然而立。 赌坊的门窗都关着,孟羽凝趴在茶楼窗户边只听了个大概,未能亲眼看到护卫们大杀四方的场面,心中多少觉得不够痛快,却也知道事情已然了结。 她片刻也不愿多等,抱起屹儿便望向祁璟宴:“殿下,咱们这便去醉香楼吧?” 祁璟宴唇角微扬,颔首道:“好。” 于是众人再度下楼,登车启程。 不过片刻,便已行至数百丈外的醉香楼。 尚未下车,便听得楼内一片哭嚎之声。 第80章 听着那无助而恐惧的哭声, 孟羽凝心头一緊,臉色也沉了下来。 她探身朝窗外望去,却只见醉香楼大门緊闭, 几名护衛持刀守在门外,除此之外,便什么也瞧不见了。 屹儿两只小手緊緊攥着阿凝的袖子, 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朝外张望:“阿凝, 是谁在哭呀?” 孟羽凝把屹儿抱紧了些, 轻轻抚着他的后背, 温声安抚:“屹儿别怕,阿凝在呢。” 一行人还是走进了街对面的铺子, 不过这次不是茶楼, 而是一家酒楼。 照旧上了二楼临窗雅间, 孟羽凝推开木窗, 向外望去。 穆江带人静立楼下,见孟羽凝望来, 便朝她微微颔首,隨即转身走向醉香楼大门, 毫不犹豫地一腳踹开, 带人闯了进去。 与之前在赌坊进门就打的情形不同, 这一回, 醉香楼內并未立即传来打斗之声。 先前,当慎王府的护衛持刀将醉香楼团团围住时,楼中的老鴇和管事就已认出他们是慎王府的人。 因着数日前郁逍和蔡月昭强行把吕秋莲带走,还把试图阻拦的龟公打了一頓的事,老鴇和管事非常识时务的决定,不要招惹慎王府的人。 所以, 护衛令他们关门,他们便趕紧阖上门板;让把里头的嫖客趕到一处,他们也立即照办;让把姑娘都集中到一起,他们也照做,可谓十分配合。 老鴇摸不准慎王府来人的意图,自作聪明地将所有容貌出众的姑娘都挑了出来,命她们趕紧梳妆更衣,隨后将她们一并关进一间厢房。 因前几日刚送走一批容貌出众的姑娘,老鴇担心剩下的人入不了慎王的眼,她连几个买来豢养着,尚未到接客年纪的小丫鬟也不放过,强行给她们換上艳丽的宽大衣裙,一并推入房中锁了起来。 这几个小丫鬟大的不过十二三岁,小的才八九岁,一下吓得魂不附体,一个接一个地哭出声来,不停喊着救命。 其他姑娘受她们感染,也都纷纷低泣,一时间房中哭声不绝,悲切凄楚。 穆江带人一腳踏入醉香楼,便被一阵阵哭声吵得脑仁生疼,冷眼扫向急急迎上前来的老鸨:“这哭哭啼啼的,是怎么回事?” 老鸨堆起一臉谄媚的笑,躬身回道:“官爷您有所不知,这不听说王府要来选人,特意叫姑娘们都收拾妥当了。有几个一听能进慎王府享福,一时高兴,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放屁!”穆江一声冷喝,眼中寒光骤现,“哪个叫你污蔑我们慎王府的名声?” 话音未落,他反手一掌,狠狠掴在老鸨臉上,直接将她扇飞出去。 紧接着又是一腳,将她身旁正欲开口的管事踹得倒飞而出,重重砸在厅柱上。 老鸨摔在地上,半边脸颊頓时高高肿起来,嘴角渗出血丝。她挣扎着想爬起身,还欲凑近辩解,穆江“唰”地一声抽出腰刀,雪亮的刀尖直指她脖子:“再敢上前一步,格杀勿论!” 老鸨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向后缩去,最终瘫软在地,再不敢出声。 那管事更是早已面无人色,手腳并用地调转方向,拼命朝角落爬去,只盼离这群煞星越远越好。 厅中一时鸦雀无声,龟公和小二全都吓得低垂着头,瑟瑟发抖。 穆江收刀回鞘,冷冷扫视一圈,目光如刀,所过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 几名护衛将老鸨、龟公及管事等人,尽数趕到一旁,看押起来。 穆江则带人径直上了二楼,循着哭声来到一扇紧闭的房门前,他毫不犹豫,挥刀劈落门锁,“哐当”一声推开了门。 只见屋內一群女子穿着暴露的鲜艳衣裳,瑟瑟发抖地挤作一团,一见门开,頓时惊叫四起,惶恐地向后缩去。 穆江立即转身背对,提高声音道:“诸位姑娘莫怕,醉香楼现已被查封,老鸨龟公皆已收押,你们不再受制于人,尽快換好衣裳,到楼下去。” 说罢,他大步离去,留下几名护卫在走廊尽头,目不斜视地静立等候。 房中的女子们惊魂未定,面面相觑。有人怯生生地探出头去,只见廊间再无往日凶神恶煞的龟公看守,唯有慎王府护卫静立两侧。 其他房间的姐妹们也陆续迟疑地走出门来,见无人呵斥怒骂,众人这才渐渐相信穆江方才说的话。 她们急忙返回各自房中,翻出最整齐、最体面的衣裳換好,彼此搀扶着,三五成群,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 陳郡守刚处理完赌坊那边的乱局,便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醉香楼。 护卫们把青楼的老鸨管事账房龟公等用绳子捆成一串,嫖客们捆成另一串,悉数交给陳郡守。 穆江上前一步,抱拳道:“陳大人,切记严查,殿下日后要亲阅卷宗。” 陳郡守连忙躬身应道:“是是是,下官定当竭力查办,尽快将案卷整理妥当,呈送王府。” 言罢,他略迟疑片刻,又试探着问:“那这醉香楼里的姑娘们……” 穆江摆手:“这些女子暂且不劳陈大人费心。” 陈郡守先是一怔,隨即露出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连连点头:“下官明白,明白。” 穆江见他神色有异,显然是想歪了,冷声警告:“陈大人,最好不要妄加揣测。” 话音未落,便见孟羽凝带着穆樱、穆梨和孟金等人从对面酒楼走了出来。 穆江当即转身,抱拳禀道:“孟姑娘,人都在一楼大堂。” 孟羽凝微微颔首,向陈郡守施了一礼:“陈大人。” 陈郡守一怔,慌忙躬身还礼:“孟姑娘。” 孟羽凝也不与他多说,带着人进了青楼。 穆江在一旁警告地瞥了他一眼,隨即转身跟上孟羽凝的脚步。 孟羽凝进门之后,见那些女子瑟缩在角落,满面惶恐,便柔声开口:“你们不要怕,我们是慎王府的人,你们过来,我有话问你们。” 那些女子原本正暗自忧心不知将被转卖何处,此刻见居然进来一位姑娘,长得天仙一般不说,说话还如此温柔,便都安心了几分,可都犹豫着,谁也不敢第一个上前。 孟羽凝见状,再次温言招手道:“从今日起,醉香楼便不复存在了,慎王府自会为你们安排去处,定不教你们再流离失所,受人欺凌。不必害怕,都过来吧。” 此言一出,众女子这才不再犹豫,纷纷挪步上前。 孟金搬来一把椅子,孟羽凝坐了,挨个细细问起每个人的身世来历。 女子们一一低声诉说,有的道是被拐子诓骗而来,有的泣诉是被狠心家人卖入火坑,还有的则是家中父兄或男人欠下赌债,被掳来抵债的。 虽来历各不相同,却皆是一段段闻着不忍的凄惨遭遇。 果真如孟羽凝所料,几十名女子,无一人是自愿到此的。 孟羽凝听罢只覺心头沉重,暗自在心底叹了口气,才温声问道:“你们之中,可还有人愿意回家去?或是尚有亲友可以投靠的?” 此话一出,屋内霎时一片寂静。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36章 良久,才有一个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小姑娘怯生生地挪出半步,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惶然开口:“贵、贵人,我想回家。” 孟羽凝记得她。这小姑娘名叫阿蝉,说是两年前弟弟病重,家中无钱买药,爹娘才将她卖入楼中,当时还许诺日后必来赎她,却至今音讯全无。 孟羽凝心下对她归家之事并不乐观,却仍语气柔和地说:“好,明日便安排人送你回去。” 阿蝉目露欢喜,连连道谢。 孟羽凝目光扫向众人,再次问道:“可还有别人也想回家的?” 有了阿蝉开头,陆陆续续又有四名女子站了出来,低声言说想归家。孟羽凝全都應下。 余下那些女子,不是早已无家可归,便是有家,却不愿再回。 孟羽凝便将人分成两拨,因赌坊一事牵连陷于此间的,直接随她返回王府安置。 其余人等,包括打算明日回家的,皆暂留醉香楼住上一晚,待明日再行安排。 孟羽凝转向穆江,询问道:“是不是要留几个兄弟守着这里,免得有人闯入,再生出什么意外?” 穆江抱拳應道:“姑娘思虑周全,属下稍后便安排人手轮值。” 那些女子偷眼觑着穆江带着刀疤略显狰狞的脸,以及他身后一众魁梧健硕佩刀而立的护卫,面上不禁又浮现出惧色,不自覺地朝后缩了缩。 孟羽凝见状,略一思忖,便对身旁的穆樱与穆梨道:“今夜恐怕要辛苦你们二人留在此处照看,明日一早再回府来。” 两人当即拱手,齐声應道:“谨遵姑娘安排。” 羽凝再看向那些女子,见她们听她如此安排,神色果然舒缓了许多,紧绷的肩膀也稍稍放松下来。 诸事安排妥当,孟羽凝不再多留,带着孟金等四人转身离去。 祁璟宴与屹儿早已从对面酒楼下来,坐在马车中等候。孟羽凝径直上了马车,挨着屹儿坐下,轻轻吁出一口气。 祁璟宴温声问道:“可是累着了?” 孟羽凝摇头,本想说不是,可一想屹儿还在这,有些话不方便当着孩子面说,便点头:“嗯,是有些乏了。” 屹儿一听,立刻手脚并用地爬到座位上站起,伸出两只小拳头,卖力地在阿凝肩头揉捏起来。他歪着小脑袋,眨巴着眼睛问:“阿凝,好些没?” 小娃娃的手指头又短又软,力道轻得像挠痒痒。孟羽凝忍不住想笑,却又不忍辜负他一片心意,便弯起眉眼柔声道:“果然舒服多了,屹儿真厉害。” 得了夸奖,屹儿愈发卖力,攥紧小拳头在她肩头“咚咚咚”地捶打起来,这下倒是颇有几分力道。 祁璟宴见这孩子下手没轻没重,伸手提着他的衣领,将人拎到自己另一侧坐下,随即轻捏着孟羽凝的胳膊让她转过身背对自己,亲自为她按捏起肩颈。 他力道不轻不重,又处处按到酸累之处,孟羽凝覺得舒服极了,不住地指挥:“对对对,就是这里……再往左一点……” 屹儿见两人这边忙得热闹,无人理会自己,便凑到哥哥身旁,也攥起小拳头,在他肩背上一頓捶打。 三个人就这么捶着捏着,一路回了府。 --- 马车行至府门前刚停稳,穆风便快步上前,向祁璟宴请示道:“殿下,属下几人想去海边赶海,捡些海货。” 一旁的穆山闻言劝道:“今日事务繁杂,又生了不少风波,不如改日再去?” 祁璟宴却摆手道:“无妨,区区几个宵小之辈,不必放在心上。” 孟羽凝听闻,笑着开口道:“先去吃点饭再走,到了海边要是见到漂亮的贝壳,也捡一些回来,回头我拿来串风铃。” “好的孟姑娘,属下记住了。”穆风高兴应道,随即带着几名护卫弟兄匆匆赶往厨房用了些简便饭食,带上赶海用的铁钳、篓子等家伙事,举着火把,骑马便朝着海边方向疾驰而去。 孟羽凝让孟金把带回府里的几个女子带去她们住的那个院中先行安顿,自己则跟祁璟宴和屹儿回了燕拂居。 留在家中的护卫们已经做好了饭菜,三人洗手净面,换了身轻便的家居服,简单吃了晚饭,随后在院中转了几圈消食,孟羽凝就带屹儿去洗澡,随后带着屹儿上床歇息。 很快把屹儿哄睡,孟羽凝轻手轻脚地起身,对正倚在榻边就着烛火看书的祁璟宴低声道:“殿下,我去看看那几个女子,你看着屹儿哈。” 祁璟闻声抬眸,温声应道:“好,你去吧。” 孟羽凝瞥见他手边灯烛昏黄,又轻声叮嘱:“烛火太暗,不要看太久,免得傷眼睛。” 祁璟宴从善如流,当即合上书卷,含笑应道:“好。” 孟羽凝这才朝外走去,临出门前,又回头补了一句:“殿下若累了便先歇下,不必等我。” 祁璟宴望着她柔和的侧影,心下柔软,只低声回道:“无妨,我等你。” 孟羽凝便点头:“那我尽量快些回来。” --- 孟羽凝在穆江几人的随同下,来到了孟金等人住的院落。 只见原先闲置的两间厢房此刻透出烛光,她便走过去,到了门前,示意穆江等人在外等候,自己轻推房门走了进去。 刚踏入外间,便见孟金正守在此处。见孟羽凝突然到来,她面露意外,眼中掠过一丝慌乱,不自覺地朝里间瞥了一眼,随即慌忙行礼。 孟羽凝察觉有异,抬手制止她出声,脚步未停,径直走向里间。 进门之后,发现临窗的榻边,秋莲与另外几名女子正围在周边,低头专注地看着什么,并未察觉有人进来。 孟羽凝好奇:“你们在做什么?” 几人闻声俱是一抖,猛地回头,见是孟羽凝,脸色顿时煞白。 她们手忙脚乱地抓起一旁散放的衣物,匆匆朝榻上一扔,试图遮掩什么,随即转身,齐齐跪倒在地。 孟羽凝这才看清,榻上竟趴着一个人,虽然被匆忙抛下的衣物覆盖着,也能看出她上身没穿衣裳。 她不动声色:“都起来回话。” 几人都不敢动,她们反而将头埋得更低。 秋莲忽地重重磕了一个头,声音发颤:“奴婢知错,请姑娘责罚。” 旁边几人急忙出声:“孟姑娘,是我们哀求秋莲姐为阿花姐查看傷势的,若要罚,就请您罚我们吧!” 傷势?孟羽凝闻言眉头一蹙,快步走到榻边,轻轻掀开覆盖在那女子身上的衣物一看,脸色骤然一变。 只见阿花本该光洁的背上竟是傷痕累累,青紫的掐痕、纵横的鞭伤,甚至还有烟斗烫出的烙印,因未得妥善处理,不少伤口已然化脓溃烂,简直惨不忍睹。 孟羽凝只觉一股怒火直冲心头,她强压怒气,小心地将衣物重新盖回,声音却冷了下来:“这是谁干的?” 一名女子眼眶通红,咬牙切齿道:“是那毒蝎心肠的老鸨!阿花姐死活不肯接客,老鸨打她,她便还手,结果就被折磨成了这般模样。” 孟羽凝暗暗记下,目光转向榻上一动不动的阿花,见她双目紧闭,气息微弱,不由放低了声音:“她这是睡了?” 仍跪在地上的秋莲急忙抬头回道:“回姑娘的话,她伤口溃烂引发高热,已然昏厥过去许久,奴婢实在不忍,这才斗胆想为她清理上药。” 孟羽凝目光转向她,带着几分诧异:“你哪里来的药?” 秋莲双手紧张地攥着衣角,面色惶恐,声如蚊蚋:“是奴婢平日偷偷采集药材,私下做的。” 孟羽凝心下好奇秋莲竟通晓药理,但见阿花的情况不好,便按下疑问,转头吩咐孟金:“你与穆江一同去请汤神医过来。记得将阿花的伤势仔细说与他听,才好对症下药。” 孟金连忙应声,出门与穆江说明缘由。穆江当即指了一名护卫随同前往,自己则依旧肃立门外静候。 不过片刻,汤神医便提着药箱匆匆赶来。 他简单查看了阿花的伤势,不由摇头叹气:“真是造孽啊……” 说罢,从箱中取出一只青瓷药瓶置于榻边,对孟羽凝道:“让人将此药膏为她涂上,十日之内伤口不可沾水。老夫再开一剂方子,差人去我院子里取药来,煎服几日,便能好转了。” 见人没什么大事,孟羽凝这才心下稍安,起身相送:“有劳汤神医了。” 屋内众人闻言,皆面露欣喜,纷纷躬身行礼相送。 一名护卫跟着汤神医去取药,孟羽凝让秋莲为阿花涂药,秋莲小心翼翼把阿花的伤口都处理好。 孟羽凝这才柔声叮嘱众人:“你们好生照料她,且在此安心住下,其余诸事,日后自有安排。” 几名女子感激涕零,又要屈膝下拜,孟金接收到孟羽凝的眼神,赶忙上前拦住:“姑娘不喜这些虚礼,心意到了便好。” 几人这才惴惴不安地直起身,眼中盈满感激之情。 孟羽凝带着孟金去了秋莲所住的厢房,在椅上坐下,温声问道:“方才我过来时,你们为何如此惧怕?”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37章 秋莲闻言,又一次屈膝跪地,声音微颤:“回姑娘的话,世人都说‘药婆’晦气,奴婢自知不妥。可实在不忍心见阿花的伤就那般溃烂下去,这才斗胆想为她上药。一切都是奴婢的主意,与他人无关。” 孟羽凝想起蔡月昭曾提及的关于秋莲的身世,心中了然,伸手将她扶起:“秋莲,但凡治病救人者,皆为医者仁心,是行善积德之事,何来晦气一说?” 吕秋莲猛地一怔,眼眶倏地红了,泪水无声滑落:“若是奴婢的娘亲临终前能听得此话,该有多好。” 孟羽凝宽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又问道:“你娘亲既不许你行医,你这医术又是从何处学来的?” 吕秋莲拭去眼泪,低声回道:“爹娘虽明令禁止奴婢为人治病,但仍教了些许医术,说是让奴婢日后若有个头疼脑热,也不至求医无门。” “后来奴婢便时常偷偷翻阅父亲留下的医书,娘亲为人诊病时,也曾躲在屏风后偷听过几次。” 孟羽凝凝视着她:“如此说来,相较于刺绣女红,你更心系行医之道?” 吕秋莲重重颔首:“是!奴婢每每翻阅医书,辨识草药,便觉心安神定,远比捻针引线来得自在。” 孟羽凝若有所思,片刻之后,颔首道:“好,你的心意我知晓了。时辰不早,你们也早些歇息,明日还需出府办事。” 二人恭声应下。 孟羽凝起身,步履轻缓地朝外走去。 --- 回到燕拂居,只见祁璟宴已换好寝衣,正倚在床榻外侧。 孟羽凝换上软底人字拖,从柜中取出那套短款睡衣,去净房换好后,方才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 走近一瞧,却见祁璟宴仍醒着,目光清明地望着她。 她便笑了:“殿下怎么还未歇息?” 祁璟宴温声道:“在等你。” 孟羽凝爬上床榻,挨着熟睡的屹儿躺下,将圆乎乎的小娃娃搂进怀里,一时默然不语。 祁璟宴只当她累了,也未多言,只拿起手边的蒲扇,轻轻给她扇着风。 静默良久,孟羽凝才轻声开口:“殿下,你觉得药婆怎样?” 祁璟宴手中蒲扇未停:“何出此问?” 孟羽凝:“就是,药婆给人看病这事,其实也不光是药婆,就是女子行医问诊这件事,您觉得怎样?” 祁璟宴淡然道:“若真有治病救人的本事,而非故弄玄虚、坑蒙拐骗,那便值得敬重。” 羽凝追问道:“殿下当真不觉得‘女子行医晦气’吗?” 祁璟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起往事:“太医院中亦曾有几位女医,医术极为精湛。当年母后生我之时遭遇难产,险象环生,便是一位女医出手救了我们母子二人。” 陛下登基后,笃信‘女子无才便是德’,自那几位女医之后,太医院便再未纳过女医了。 他顿了顿,才接着说:“治病救人,从来只该问医术高低、心地善恶,不该以男女论长短。” 孟羽凝素来知道他是个心胸宽阔之人,可亲耳听他这般说,心中仍似暖流淌过,涌起阵阵感动。 她忍不住翻身趴起来,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殿下,你真是个顶好的、殿下。” 她其实更想说,若他有朝一日君临天下,必定会是一位万民称颂的明君。 见这姑娘又要给自己发“好人笺”,祁璟宴不由失笑,“说吧,又有何主意?” 孟羽凝顺势凑近了些,试探着轻声道:“殿下,我是在想,若日后的大兴,能允许女子光明正大地坐堂行医,该有多好。” “那些身怀医术的女子不必再隐于暗巷,顶着‘药婆’的名号受人轻贱,也能像男子那般,堂堂正正凭本事济世救人,那又该有多好。” 祁璟宴注视着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静默片刻,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笃定:“阿凝放心,会的。” 短短几个字,落入孟羽凝耳中,重若千钧。她知道,他素来是个信守承诺之人,他说“会的”,那便一定会的。 孟羽凝弯着眼睛笑得开心:“多谢殿下。” 祁璟宴这才温声问道:“阿凝为何突然问起女子行医之事?” 孟羽凝一下子坐起来,“说起这个我就来气,殿下你是没看见……” 中间隔着熟睡的屹儿,她怕惊扰孩子,只得极力压低声音,可这般小声,又实在难以宣泄心中怒火。 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将屹儿抱到床榻里侧,自己挪到祁璟宴身边坐下,这才接着说道:“殿下你是没看见,那个叫阿花的女子背上,全都是伤……” 祁璟宴也随之坐起身,见她越说越激动,最后气得双颊鼓鼓,活像一只河豚,不由伸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好了,莫气坏了身子。” 孟羽凝攥紧拳头对着空中狠狠挥了两下,压低声音怒道:“那杀千刀的死老鸨是没在我面前,要是在的话,我定要狠狠揍她一顿。” 祁璟宴:“这有何难。明日我便带你去郡守府,将人提出来,任你打够为止。” 孟羽凝顿时愕然:“啊?这样能行吗?”她虽满腔义愤,但方才所言也不过是一时气话,万没想到他竟当真了。 祁璟宴眉梢微挑:“为何不行?” 孟羽凝蹙眉思忖片刻,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殿下。咱们既然把人交由陈郡守依法查办,我们再特地去动私刑,岂非落人口实,予人把柄?” 祁璟宴静静望着她,忽地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多谢阿凝处处为我考量。” 孟羽凝仰起脸,笑着说:“咱们本就是在一条船上的呀。” 祁璟宴闻言亦是莞尔,随即轻轻按着她的肩头,两人一同躺下:“时辰不早了,歇息吧。” “哦,好。”孟羽凝应了一声,就要爬起来把屹儿抱回中间。 祁璟宴的手仍轻按在她肩上,低声道:“别折腾了,免得将他闹醒。” 孟羽凝也未多想,顺从地躺回枕上,轻声道了句:“好。” 东奔西跑大半天,她早已疲惫不堪,浓重的倦意如潮水般涌来,很快便阖上了双眼。 临睡着之前,她又勉强睁开一只眼,望向身旁的祁璟宴,用气声轻轻唤道:“殿下?” 祁璟宴侧过头来看她,眼中带着询问:“嗯?” 孟羽凝睡意朦胧,声音软软的,如同梦呓:“殿下,为什么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这般纵着我?” 祁璟宴眉心一跳,望着那睁着一只眼睛的俏皮姑娘,却又忍俊不禁。 他沉默片刻,声音低低的,似是带着某种蛊惑:“阿凝觉得呢?” 孟羽凝的眼皮沉重得再也支撑不住,轻轻颤了两下,终于彻底阖上。 她用那仅存的一丝清醒神思努力想了一会儿,也没想明白,她打了个哈欠,咕哝一句:“爱说说,不说拉倒,反正,你总不会是喜欢我……” 话音未落,她的呼吸已变得均匀绵长,彻底沉入了睡乡。 祁璟宴凝视着那张恬静乖巧的睡颜,眼底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哎~” 第81章 孟羽凝一觉醒来, 窗外已是天光大亮,细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在地。 院中传来屹儿稚嫩又认真的呼喝声,夹杂着祁璟宴低沉的指点声, 显然兄弟俩在练剑。 孟羽凝侧耳听了一会儿,想象一下屹儿笨拙又可爱的小身影,忍不住笑了。 她赖在床上不愿起身, 突然想起昨天晚上问祁璟宴的那个问题来。 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试图回忆祁璟宴究竟是如何回应她的, 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算了,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反正, 无论如何, 他总不至于是因为喜欢她才这般纵容她。 若她真这般想, 未免太过自作多情。 原书剧情, 祁璟宴返回京城,成了说一不二的摄政王之后, 不知道有多少人往他府上送去各色女子,有容色倾城的, 有才艺双绝的, 有性情溫婉的, 有娇俏可爱的……, 各色出众女子可谓应有尽有。 可却无一例外,全都被他冰冷无情地拒之门外。 曾有那胆大包天的,暗中给他下药,妄图自荐枕席,最终却落得个血溅当场的结果。 按照书上所说,那女子有着四分之一的外族血统, 堪称绝世容颜。 可祁璟宴只看了一眼,便一刀掷了出去,直接把人脑袋给削掉了。 孟羽凝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凉飕飕的脖颈。 这男人,可真夠狠的。 虽说她孟羽凝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可她何德何能,能让一个对女色丝毫不感兴趣的男子对她动心? 他待她不同,想必还是因着她对屹儿的真心照顾。 嗯,应该就是这样了。 --- 前一天夜里。 郡守府后院宅邸,夜深人静。 陈郡守穿着寝衣,独自坐在床邊,长吁短叹。 白夫人本已睡下,被他扰得心烦,索性坐起身来,蹙眉道:“老爷,你要睡便睡,不睡便出去。这般唉声叹气,搅得人不得安生。”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38章 陈郡守轉过身来,一把抱住白夫人的胳膊,哀声道:“夫人呐,我这脑袋怕是快要保不住了啊!” 白夫人甩了两下,没把他甩开,只得耐着性子问:“究竟出了什么事?” 陈郡守这才将聚隆坊与醉香樓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道来,越说越是心慌:“两邊都得罪不起,如今这可真是进退两难,无论怎么做都是死路一条。” 白夫人听罷,脸色渐渐凝重。 她沉默片刻,突然抓起枕头,狠狠砸向丈夫:“早就劝你平日别总是装聋作哑、瞎和稀泥,堂堂父母官却毫无决断,容得那赌坊和青樓欺压百姓,如今好了,遇上慎王这等人物,你不死谁死?” 说着说着,更是来气:“你死便死了,休要連累我和孩子们,你赶紧写封和離书,我这就帶着孩子们回娘家去。” 陈郡守闻言,抱住白夫人,哭嚎起来:“夫人怎能如此狠心,如今大难临头,你竟要抛弃我?” 白夫人气得翻白眼,狠狠捶了他两下,终究没再推开。 她长叹一声:“事到如今,你唯有择一方站定,再不能像从前那般见风使舵,妄想左右逢源。” 见白夫人肯好好同他分析,陈郡守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声道:“我都听夫人的。” 白夫人沉吟片刻,压低声音道:“听你今日所言,那慎王殿下倒是个体恤百姓的贤王。俗话说得好,县官不如现管,咱们在慎王殿下的封地內讨生活,从今往后,你便死心塌地跟着慎王殿下办事罷。” 陈郡守诺诺应是,却仍面帶忧色:“可是夫人,先前慎王初到时,府邸安置一事已经惹得慎王殿下不悦。如今我再投靠,怕是……” “这也不能全然怪你。”白夫人打断道,“那时馬公公在场,又口口声声说是圣意,你自然不好违抗。想来慎王殿下明察秋毫,不会过多计较。” 陈郡守稍感宽慰,連连点头:“夫人所言极是。慎王殿下胸襟开阔,想必不会与我这般小人物计较。那我明儿一早就去慎王府请罪。” 白夫人思忖片刻,摇头道:“眼下最要紧的,是将赌坊和青楼的案子查个水落石出。你就按慎王殿下的命令彻查,待案件审结后,再帶着案卷去向殿下禀报,顺道请罪。” 陈郡守:“是,就按照夫人说的办。” 白夫人又说:“还有,你方才说,慎王身邊那位孟姑娘要安置醉香楼出来的女子?” 陈郡守:“正是。” 白夫人:“她初来乍到,年纪又轻,要应对一群青楼出来的女子,怕是有诸多不便。” “这样,明日一早,你陪我厚着脸皮登门拜访,问问可需要帮手。若是孟姑娘肯接受我们的好意,那便说明慎王殿下对咱们尚无杀心。” 陈郡守闻言,顿时精神一振,赤脚踩到地上,郑重拱手长揖:“多谢夫人指点,我这就连夜去审案,定要将这件案子背后的事情查个清楚明白。” 说罢,他抓起外袍,趿拉着鞋子匆匆往外走了。 白夫人望着丈夫远去的背影,轻轻摇头,喃喃自语道:“但愿明日诸事顺利。”说罢,吹熄烛火,重新躺回榻上。 次日清晨,白夫人早早起身。 她精心梳洗过后,唤来两个贴身丫鬟和两位管事妈妈,又命人备了好几筐自家庄子上种的时鲜瓜果蔬菜,一行人匆匆赶往慎王暂住的府邸。 开门的护卫听闻二人是来拜见孟姑娘,便客气地侧身引路:“孟姑娘尚未起身,劳烦二位先至花厅稍候片刻。” 白夫人抬头看了一眼高高挂起的日头,惊讶过后,连忙欠身道:“有劳了,是我们来得太早,万万不敢打扰孟姑娘休息。” 进了大门往里走,白夫人抬眼望去,只见四处虽修缮过,却仍掩不住几分破败之象。 她心中来气,悄悄伸手,在陈郡守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陈郡守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出声。 引路的护卫察觉到身后动静,回头看来:“怎么了?” 白夫人立即展露得体笑容,溫声道:“这院落收拾得倒是齐整,想必费了不少功夫吧?” 护卫点头:“殿下不喜奢靡,只让简单修葺了必要之处。” 白夫人闻言点头,又暗暗瞪了郡守一眼,这才随着护卫步入花厅等候。 --- 孟羽凝在床上滚了几圈,便起床穿衣,随后去了净房洗漱梳头,收拾妥当便出门。 见她出来,穆山抱拳行禮,笑着说:“孟姑娘早。” 孟羽凝笑着点头:“穆山早啊。” 祁璟宴静静看着那笑容明媚的姑娘,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丝异样来,可她却和往日一样,笑嘻嘻同他挥了挥手:“殿下早啊,昨晚睡得可好?” 祁璟宴:“……尚可。” 屹儿也练完了功夫,把他的小木剑收好,往一旁的穆山手里一递,便哒哒哒朝她跑来:“阿凝,你醒了,屹儿想你了。” “阿凝也想我们屹儿了。”孟羽凝笑着应,伸手将一身是汗的小团子抱住,带他去净房。 孟羽凝给屹儿擦了个溫水澡,给他换了一身清爽的衣裳,这才去院中凉亭下,和祁璟宴一起吃早饭。 奇怪的是,今早的祁璟宴格外沉默,一顿饭从头吃到尾,一言不发。 孟羽凝悄悄瞥了他几眼,只当他外头有事,也没敢瞎打听。 三人刚用完早膳,便见穆风拎着一只竹筐快步走进院中。 他喜笑颜开,先向众人行了禮,随后将竹筐轻放在孟羽凝面前,笑道:“孟姑娘,您要的贝壳。” 孟羽凝低头一看,竹筐中铺满了各色贝壳,一个个都漂亮完整,她笑得合不拢嘴:“你们也太厉害了吧,怎么找到这么多?” 穆风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挠了挠后脑:“我们去那一片沙滩,很少有人过去,这种贝壳很多,我们看见就捡了。这些可夠用?若不夠,属下今晚再去捡些回来。” 孟羽凝忙说:“够了够了,连着熬了两个晚上,今晚好好歇歇,还没吃早饭吧,快去厨房吃一些。” 穆风笑着应了声是,又行了一禮,这才轉身退下。 孟羽凝俯身拿起一枚比她手掌还要大的螺壳,对着光细细地看,眼角眉梢俱是掩不住的欢喜:“真好看。” 屹儿蹲到筐边,也挑了一个海螺,学着阿凝的样子举起来对着光看:“阿凝,这个也好看。” 孟羽凝又把海螺放在耳朵边:“屹儿你听,有海风的声音。” 屹儿依样照做,忽然瞪圆了眼睛,欢喜地叫起来:“阿凝,真的有大风。” 孟羽凝一时兴起,又笑着把海螺扣在祁璟宴耳朵上:“殿下你听听。” 屹儿瞧了,也站起来,踮着脚尖,想去够哥哥耳朵,却没够着,于是爬到一旁的椅子上,这才把手里的海螺扣在哥哥另一只耳朵上:“哥哥你听听。” 一边耳朵扣了一只大海螺的祁璟宴:“……” 穆山忍不住偏过头去偷笑。 已走出几步的穆风折返回来,正巧看见自家殿下这般模样,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祁璟宴淡淡扫他一眼。 穆风忙正了正脸色,拱手禀道:“殿下,孟姑娘,陈郡守与夫人正在前院花厅候着。听闻并非求见殿下,而是白夫人有事想拜见孟姑娘。” 孟羽凝闻言一怔,面露疑惑:“找我?可是我与这位白夫人素未谋面,她寻我能有何事?” 祁璟宴温声道:“一见便知。可需我相伴?” 孟羽凝见时候也不早,就摇头说:“殿下你和屹儿还要上课,你们去忙吧,我自行应对便是。” 祁璟宴微微颔首:“若有事,随时差人来报。” 说罢,才带着屹儿往清客堂走去。 孟羽凝整了整衣袖,对穆樱说:“去请白夫人到西厢房来吧。” 穆樱领命转身離去。 --- 不多时,白夫人跟在穆樱身后进了西厢房,如预料之中,陈郡守并未一同前来。 一进门,白夫人便朝着孟羽凝深深一福,言辞恭敬:“臣妇白氏,见过孟姑娘。冒昧前来,叨扰姑娘清静,万望姑娘海涵。” 听她以“臣妇”自称,孟羽凝便知她误会了自己与祁璟宴的关系,只是这等事情也不好对外人解释,便含笑虚扶道:“白夫人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两人略作寒暄,各自落座,孟金上了茶水点心。 两口茶过后,孟羽凝便笑着问:“不知夫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白夫人见孟羽凝性子爽利,便也不绕弯子,直接道明来意:“说来惭愧。拙夫先前迫于情势,对慎王殿下多有冒犯,妾身今日特来代夫请罪,还望姑娘能在殿下面前美言几句。” 孟羽凝闻言轻笑,婉言推拒:“夫人言重了。殿下面前,我一介女子岂能妄言?请罪之事,合该由郡守大人亲自面陈殿下才是。” 白夫人快速看了一眼孟羽凝身后两名按刀侍立、英气逼人的女护卫,再一想方才在大门口引她们进门的那名护卫说起孟姑娘时的恭敬态度,心中了然,这位孟姑娘绝不像她自己所言那般人微言轻,此刻的推拒,多半是不愿轻易卷入是非。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39章 她转念一想,即便这位真是将来的慎王妃,眼下也确实不宜贸然干涉王爷外头的公务。 思及此,她从善如流地颔首,面上带着得体的笑意:“姑娘说的是正理。待案件水落石出,拙夫定当亲赴殿下驾前,负荆请罪。” 她话锋轻轻一转,语气愈发诚恳:“臣妇今日冒昧叨扰,实则另有一桩事,想与姑娘商议。” 孟羽凝点头:“夫人但说无妨。” 白夫人温声道:“听闻姑娘正在安顿从醉香楼出来的苦命女子,不知可否容臣妇略尽绵薄之力?” 孟羽凝没想到她是为了这件事来的,有些惊讶地问道:“夫人为何愿施以援手?” 白夫人轻叹一声,神色间带着几分真诚的怜悯:“同为女子,臣妇对她们的遭遇深感痛心。只是先前碍于情势,不便插手。如今既蒙姑娘仗义相救,便想着若能略尽心意,也算全了一份心安。” 孟羽凝好奇问:“不知夫人打算如何相助?” 白夫人从容答道:“苍海郡设有一处慈善堂,平日收容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女子。若姑娘得空,不妨移步一观。若觉得妥当,大可让那些女子前往安顿。” 孟羽凝正愁没地方安置,她不想把那么多人都带进府里,可若要另寻他处安置,要么得购置宅院,要么得租赁屋舍,可无论哪一桩,都是要花大把银钱的。 偏生眼下,她们正穷着呢 一听白夫人这话,她想了想,转头对穆樱吩咐:“你去禀告殿下,说我想去一下慈善堂看看。” 穆樱领命而去,不多时便返回禀报:“姑娘,殿下说此事由您自行定夺即可,只是嘱咐务必要带上穆江等人随行护卫。” 孟羽凝点头应下:“好。” --- 孟羽凝原本对这古代的慈善堂并未抱太多期望,只是苦于一时无处安置众人,才决定前来看一看。 没想到,等她踏入慈善堂大门,眼前的景象却令她大为意外。院內井然有序,屋舍干净整洁,全然不似想象中那般破败潦倒,脏乱不堪。 孩童们正跟着夫子朗朗读书,女子们则三五成群地浆洗衣物、低头刺绣,各自忙碌着赚取生计。 众人一见白夫人到来,顿时面露喜色,纷纷迎上前来将她团团围住,亲切地唤着“夫人”,争相向她问安。 孟羽凝心下好奇,悄声问身旁陪同的管事婆子:“白夫人平日时常来此? 那管事婆子忙恭敬答道:“回姑娘的话,这慈善堂本就是郡守夫人出资兴建,这么多年也是她一直出资供养,平日里夫人但凡得空,便会亲自过来瞧瞧。” 孟羽凝闻言颇感意外。她原以为陈郡守那般墙头草两边倒之人,其夫人想必也是同类,却不料竟还有这般善心。 但她并未轻易相信,只向随行的孟金、孟珠递了个眼色。二人会意,悄无声息地融入人群,看似闲谈一般,向众人打听起来。 白夫人见状,只作不知。她从容应对完前来问安的众人,便引着孟羽凝四处参观,后又借故暂离,特意留出空间让孟羽凝主仆私下说话。 不多时,孟金、孟珠回来禀报,她们分别向不同的人打听,连不懂事的孩童也问过了,那管事婆子所言句句属实。 孟羽凝举目四顾,但见院中众人个个面色红润、精神饱满,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心中对白夫人的印象也随之改观。 见白夫人待人真诚、行事妥帖,孟羽凝心中颇生好感。 从慈善堂出来,她便笑着相邀:“夫人若是不弃,不妨与我同乘一車,路上也好说说话。” 白夫人道谢后,轻提裙摆登上馬車。 孟羽凝愈看,愈觉这位夫人性情温婉,言语得体,想到自己日后长居此地,便存了结交之心。 于是笑着说:“我瞧夫人比我年长几岁,若是不嫌我冒昧,日后便唤你一声‘白姐姐’可好?” 白夫人闻言,心下自是欢喜,却又觉惶恐,忙欠身推辞:“这如何使得?姑娘身份尊贵,臣妇岂敢乱了尊卑礼数。” 孟羽凝却执起她的手,笑着说:“我与姐姐一见如故,何必拘泥那些虚礼?这般称呼才显亲近。” 白夫人见她言辞恳切,推却不过,终是含笑应承:“既蒙姑娘不弃,那臣妇便托大,唤您一声‘孟家妹妹’了。” 二人相视而笑,車内气氛顿时活络起来,先前那份客气疏离没了,两人再说起话来,亲近了许多。 两人一番商议,决定把那些女子都安置在慈善堂,便一同去了醉香楼。 青楼中的女子们安然度过一夜,再见孟羽凝时,纷纷感激地涌上前来行礼道谢,随后一个个眼含期盼,静候她安排去处。 孟羽凝温声将慈善堂一事娓娓道来,又将白夫人引见给众人。 那些姑娘们对这位官家夫人本能地存着几分畏惧,面面相觑,神色间颇显犹豫,似乎不愿随她离去。 孟羽凝柔声保证:“诸位放心,日后我会时常派人前去探望。若一切安好便罢,若有不妥,必会再为你们另作安排。” 众人听得此言,方才渐渐安心,各自收拾了行李,依次登上白夫人备好的馬车。 孟羽凝与白夫人郑重道别,又寒暄数句,相约日后再聚。 白夫人便领着载有数十名女子的数辆马车,朝慈善堂方向而去。 还剩下几个要回家的,孟羽凝让她们上了慎王府另外一辆马车,让两名护卫赶车护送,还特意安排了穆梨和孟金随行照应。 待一切安排妥当,目送马车远去,她这才登上马车,打道回府。 孟羽凝刚踏入府门,就见穆风乐颠颠迎上前来,抱拳禀道:“孟姑娘,您可回来了!穆云方才已回府,殿下特命属下在此等候,请您一回来便前去清客堂。” 孟羽凝眼睛一亮:“是不是有好消息?” 穆风含笑答道:“正是,姑娘一去便知。” 那肯定是金矿找到了。孟羽凝眉开眼笑,提着裙摆,加快速度:“走走走,咱们快走。” ----------------------- 作者有话说:来了,这章留言有红包掉落[紫心] 第82章 孟羽凝剛踏进清客堂的院门, 便听得屋内传来一阵爽朗大笑声。 她不由得也抿唇笑起来,加快脚步走进屋内。 只见屹儿正坐在祁璟宴身旁的椅子上,咯咯笑个不停, 一双小脚在空中轻轻晃荡。 祁璟宴闲适地坐在一旁,眉目舒展,唇角含笑, 看起来心情很是愉悦。 孟羽凝笑着走上前去, 故意装作不知:“这是有什么喜事?大老远就听见你们在笑。” 屋内众人齐齐起身, 抱拳行礼:“孟姑娘。” 孟羽凝笑着对大家点头:“大家快快請坐。”众人这才再次落座。 “阿凝, 你回来啦!”屹儿一见到她,立刻从椅上跳下, 迈着小短腿噔噔噔扑过来, 一把抱住她的腿。 孟羽凝伸手将屹儿抱起来, 祁璟宴扶着她胳膊, 让她在自己身旁的椅子上坐了。 先为她斟了一杯溫茶,递到她手中, 随后又将屹儿轻轻拎起,放在自己膝上, 打量她的神色, 溫声问:“累不累?” 孟羽凝接过茶杯, 喝了一口, 笑着摇头:“不累。” 随后将和白夫人见面,到参观慈善堂,再到将醉香楼那些女子托付于白夫人安置在慈善堂等事一一说了,末了抬眼望他:“殿下,我这般安排可还行?” 祁璟宴颔首,语气温和:“甚是妥当。” 孟羽凝便笑了:“那便好。” 她想了想又问:“殿下, 我覺得白夫人坦荡磊落,心地善良,是个可交之人。日后我能否时常见见她,一起喝喝茶,说说话?” 祁璟宴并未犹豫,只道:“可以。若要在府中相见,随时皆可,若是外出,务必让穆櫻、穆梨跟着,再叫穆江他们随行护卫,且不可独自出府。” 没想他答应得这般爽快,孟羽凝笑着说好。 说完她的事,孟羽凝又看向坐在下首的穆云。就见他虽晒黑了不少,却精神焕发、眸光清亮,便笑着问道:“穆云这一趟辛苦了,路上可还顺利?” 穆云立即起身,恭谨却难掩兴奋地回话:“劳姑娘挂心,屬下分内之事,不敢言辛苦。” 孟羽凝:“怎么就见你一人?” 穆云:“屬下回来报信,穆九和粟央兄弟还留在山中。” 祁璟宴指尖轻叩桌面,笑着看向穆云,开口道:“把你这趟的收获同孟姑娘说说吧。” 穆云抱拳应是,转而面向孟羽凝,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全仗姑娘指点,因着您说金礦大抵不离莲浮山左右,屬下等以莲浮山为中心向外搜寻。” “绕到第二圈时,果然在毗邻之地发现一座名为‘乐阳’的山。半山腰处有一个斜向上的隐蔽洞口,荆棘丛生,若不细看,极难发覺。我等缚绳而下,深入洞中探查。” 说到关键处,一向沉稳的穆云也不禁有些手舞足蹈,比划着道:“属下等打着火把往里走,没走多深,就发现那洞壁竟有点点金光闪烁,当即取镐凿下一块,那礦石沉手,金色灿然,確是金矿无疑,再看那矿脉走向,蜿蜒深厚,数量极为可观。”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40章 孟羽凝虽然已经从穆风那里知道了,可此刻親耳听着穆云说出来,她仍忍不住心潮澎湃,双眼发光,追问道:“果真是金矿?” 穆云斩钉截铁:“千真万確,属下等反复确认,绝无差错。” 孟羽凝顿时拍着巴掌笑起来:“哈哈哈,殿下,这下你是真的发财了。” 屹儿原本安静地坐在祁璟宴膝上听着大家讲话,见阿凝笑得开懷,他虽不全懂,却也拍着一双小手掌,笑着叫嚷:“哥哥发财啦!发财啦!” 童言稚语,配上那咯咯咯不断的笑声,惹得众人都忍不住笑出声。 祁璟宴笑着在屹儿发顶揉了揉,随即将他放在地上,拍了拍他的小屁股:“自己去院里玩会儿。” 说罢,抬眼看向穆风:“带小殿下出去飞几圈。” 穆风笑着抱拳应“是”,几步走到屹儿面前蹲下身,温声哄道:“小殿下,属下来带您飞高高,可好?” 屹儿扭着小身子,靠到阿凝腿上:“不要,屹儿要和阿凝在一起。” 孟羽凝心下明了,祁璟宴这是不愿让孩子听得太多,免得日后无意间漏出口风。 她便含笑起身,轻轻握住屹儿的小手:“走,阿凝陪你一道去玩。” 祁璟宴却伸手轻握住她的手腕,低声道:“让穆风陪他便好。” 孟羽凝其实并不想过多参与他筹谋的那些事,顺势浅笑着摇头:“殿下,我跑了一早上,眼下有些饿了,我先带屹儿回去吃点东西。” 听她这般说,祁璟宴才微微颔首:“好,去吧,好生歇息。” 孟羽凝便弯腰将屹儿轻轻抱起,眉眼弯弯地柔声哄他:“咱们去吃好吃的好不好呀?” 屹儿立刻伸出小手搂住阿凝的脖颈,小脸贴着她:“好。” 一大一小便说着话离开了。 待她们脚步声走远,说话声也听不见,祁璟宴方才收回目光,转而看向穆云:“接着说。” 穆云抱拳,声音压低了少许,“殿下,先前找到的莲浮山,属下已仔细瞧过,确为驻兵练兵的绝佳之所,但乐阳山也毫不逊色,属下以为,不若分兵两处……” --- 孟羽凝牵着屹儿的手,一路说笑着回到了燕拂居。 瞧着离午膳还有些时辰,廚房的飯菜尚未备好,孟羽凝忽生兴致,转头吩咐孟珠和孟玉:“你们去后廚瞧瞧,看可还剩下什么鲜肉、虾仁一类的,若有,再取些葱姜蒜并面粉来,咱们自个儿包顿饺子吃。” 两个丫头欢快地应了声“是”,脚步轻快地朝后厨跑去。 孟羽凝则带着屹儿先回房,换了两身轻便舒适的衣裳,随后坐在榻上,先吃几颗今天早上买来的荔枝,又吃了几颗龙眼。 随后擦了手,孟羽凝问起屹儿早上上课的事来,屹儿坐在阿凝懷里,奶声奶气讲着,还绘声绘色说起哥哥又举了石墩,孟羽凝听得直笑。 不多时,孟珠和孟玉便回来了,在门口笑着禀报:“姑娘,包饺子的东西全备齐,拿来了。” 孟羽凝便带着屹儿起身下地,去了小厨房。 除了孟羽凝,大家都没包过饺子,她便给大家分工,剁肉馅的剁肉馅,剥虾仁的剥虾仁,和面的和面,切葱花的切葱花,大家各司其职。 待材料备齐,她親自挽袖上手,将馅料调味拌匀。 随后,让力气大的穆櫻负责擀皮,她则带着孟银几个围坐一起包饺子。 当然,她自然也没忘了分给屹儿一小块面团,让他自己在那捣鼓。 众人熱熱闹闹忙活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包好了几大竹帘的饺子,那口大铁锅里的水也提前烧开了,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孟羽凝端起一帘饺子,笑着朝锅里下去:“煮饺子喽!” 屹儿踩在小椅子上,一双小手紧紧扶着阿凝的胳膊,也学着样,笨拙地捏着饺子往锅里丢。穆櫻生怕他摔着,忙在一旁小心护着。 一大一小把两大竹帘饺子全都下进锅里,孟羽凝拿了笊篱在锅里轻轻搅动,又柔声对身旁的屹儿说:“这里热,屹儿站远些。” 屹儿却不肯,探着身子,小手指着锅中不停起伏的白胖饺子:“屹儿要看煮饺子!” 孟羽凝见状便笑了,将笊篱递给一旁的孟银,自己去净了手,解下围裙,回身一把将小家伙抱进怀里,往后稳稳退了一步:“好,那咱们就站在这儿看,可不许再往前凑了。” 屹儿将小脑袋親昵地靠在阿凝脸上,乖乖应道:“好,屹儿听话的。” 这邊饺子剛煮好,白胖胖地捞出来盛在竹子做的沥盘里,厨房那邊也差人送来了午膳,一大海碗萝卜炖牛腩,八只清蒸大螃蟹,三碗水蒸蛋,另有一盘翠生生的素炒生菜。 孟羽凝朝门外望了几回,却始终不见祁璟宴的身影,便吩咐道:“穆樱,你去前头清客堂瞧瞧,殿下怎的还不回来用飯?” 穆樱应声而去,不多时便返来禀报:“姑娘,殿下说他晌午不回来了,就在清客堂吃,让您和小殿下不必等他。” 孟羽凝心知这是正事繁忙,沉吟片刻,便让人拿来食盒,亲手拣了几大盘刚出锅的饺子,又备上一小罐调好的醋蒜汁儿,让穆樱仔细提着送过去。 待穆樱回来,孟羽凝便招呼众人一同用飯。 可穆樱、孟银几人却纷纷推辞,不肯逾矩同坐。 孟羽凝柔声劝道:“无妨的,如今天气炎热,这些菜若留到晚间怕是都要坏了,白白糟蹋了岂不可惜?你们便一同用些吧。” 几人听完这才感激应下,却仍恪恪守规矩不肯入座。 孟羽凝也不强求,只将各样菜都分出一份,让她们另置一桌用饭。 饭后,孟银领着人收拾桌案,孟羽凝则带着屹儿回房午歇。 睡醒之后,她带着屹儿到东次间的书房写字,屹儿认认真真写字,她从书架上翻了本风物杂记瞎看着。 待屹儿写完字,她又带他去后院那棵老榕树下荡秋千。 秋千高高荡起,两人的笑声飘遍满园。 两人开开心心玩了好一阵子,一直到晚霞遮天,她们这才回了燕拂居。 孟羽凝本以为晚膳时分祁璟宴总会回来,不料他又差了人回来传话,说晚膳不必等他,还特意嘱咐厨房会将饭菜直接送至清客堂,无需再从燕拂居送去。 孟羽凝听了也不甚在意,看着那一桌子的饭菜,便又把菜分了一些给穆樱和孟银几个。 带着屹儿在院里溜达了几圈消食后,孟羽凝带屹儿去洗了澡,随后自己也洗了澡,带屹儿去床上睡觉。 小娃娃今日又是练武,又是习字,下午还在园子里疯跑了半晌,早已累得不行,一沾枕头就直往阿凝怀里钻,哈欠一个接一个。 孟羽凝存心逗他,故意不拍他背。屹儿迷迷瞪瞪地摸索着,抓住阿凝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放,软声嘟囔:“阿凝拍拍。” 孟羽凝心头一软,忍不住笑出声来。掌心落在小娃娃圆呼呼的小屁股上,一下一下轻柔地拍着,嘴里哼着小调。 刚哼了没几句呢,就见小娃娃拽着她头发转着玩的手不动了,她低头一看,果然就见屹儿睡着了。 孟羽凝笑,把圆乎乎的小团子往怀里拢了拢,又在他小脸蛋上亲了亲,闭眼睡觉。 躺了半晌,孟羽凝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热,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朦胧间想了片刻,才忽然醒悟,是了,今晚祁璟宴不在,没人给她们扇风了。 想起那人每晚拿着蒲扇兢兢业业为她和屹儿扇风的样子,孟羽凝忍不住抿唇轻笑。 她摸索着抓过枕边的蒲扇,自己慢慢摇了起来。可才摇了一小会儿,胳膊就酸软得抬不起来。她只好挪到屹儿另一侧躺下,换只手继续扇风。 这般勉强坚持了片刻,终究是手酸难忍,只得作罢。 她轻叹一声。没想到祁璟宴倒是好耐力,竟能一夜一夜不知疲倦一般为她们扇风的。 困意渐渐袭来,她迷迷糊糊正要睡去,忽听得床边窸窣作响。 她回身去看,就见朦胧烛光中,祁璟宴正坐在床边,含笑望着她,声音低沉温柔:“阿凝还没睡?” 见是他回来,孟羽凝心下一安,又懒懒躺了回去,含糊嘟囔着:“殿下怎么才回来?” 祁璟宴轻轻将她散在枕间的青丝拢到一旁,挨着她身边躺下,温声解释:“事务多了些,耽搁了时辰。让阿凝久等了。” 孟羽凝半梦半醒地应道:“可不是么……” 祁璟宴闻言唇角微扬,刚要说些什么,却听那姑娘又软软地咕哝了一句:“殿下不在,都没人给我和屹儿扇风了呢。” 祁璟宴:“……” 他摇头失笑,认命地拾起被丢在一旁的蒲扇,轻轻对着一大一小摇了起来。 --- 京城。 皇宫,慈宁宫。 太后正倚在软榻上小憩,眉间微蹙,满面愁思。 宋公公躬身走入殿内,声音里透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太后娘娘,老奴回来了。”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41章 太后闻言,倏然睁开眼睛,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期盼:“怎么样?可亲眼见着宴儿和屹儿了,他们可都还好?” 宋公公趋步上前,脸上是掩不住的欣慰笑意,连声道:“太后娘娘千万安心!殿下与小殿下一切都好,殿下还特意嘱咐老奴,定要向太后报一声平安。” 太后按着心口,缓缓舒出一口气来,面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那便好,那便好。” 宋公公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双手高举过顶,恭谨奉上:“此乃殿下亲笔所书,命老奴务必亲手呈与太后娘娘。” 太后神情激动,立刻坐直了身子,竟有些失态地直接伸出手:“快!快拿来给哀家瞧瞧!” 第83章 太后刚接过信笺, 目光便停在了封口上,那處火漆印明显是被人重新封过的,她面色瞬间沉了下来:“这信被人拆过了?” 陶嬷嬷见状, 连忙示意殿内侍立的宫人全部退下,又親自将殿门仔细合拢,而后带着两名心腹宫女静静守在门外。 太后这才抬眼看向躬身立于下方的宋公公, 声音里透着一股冷意:“这信, 皇帝先看过了?” 宋公公躬身, 低声回道:“是。老奴方才进宫, 陛下便传召老奴至御书房问话。” “临行前,殿下特意嘱咐过, 说信中并无半分不可告人之事, 若陛下问起, 只管如实呈上去, 不必遮掩。” “一封报平安的家常信,还要先经他的眼。”太后冷笑一声, “如今人都被他贬到那瘴气弥漫的岭南去了,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宋公公见太后面色愈发冰寒, 忙小心翼翼劝道:“太后娘娘, 您先看看信吧。” 太后深吸一口气, 强压下心头翻涌的火气, 拆开信封,取出信纸,小心展开。她先是快速扫过一遍,隨后又放慢速度,一字一句,细细读了两遍。 「皇祖母懿鉴: 孙儿与屹儿一切安好, 祖母萬勿挂念。 苍海郡虽较京城暑气稍重,然海风长拂,物产丰饶,别具风情。 近日市集上瓜果盈筐,多有京中所未见者,屹儿尤爱,每每尝之,必雀跃不已。 昨日偶然尝得酸梅汤,清冽微酸,恰似昔年在祖母宫中赐饮之味,忽觉天涯亦在咫尺。 惟念祖母春秋已高,还望珍重。 临书依依,恭請金安 不孝孙宴儿叩首」 在信的右下方,还拓着一枚小小的墨色手印,五指微张,像一片梅花,想也知道,定是屹儿留下的。 太后凝视着那稚嫩的手印,一时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哀家的心肝儿啊……” 宋公公见状也红了眼眶,急忙跪地劝慰:“太后娘娘,您千萬保重凤体!若是小殿下知道您这般伤心,怕是连糖糕都吃不下了。” 陶嬷嬷闻声急急进殿,小跑着上前,一面輕抚太后颤抖的脊背,一面瞥见信纸末尾那枚手印。 她喉头一哽,却柔声道:“太后您瞧,这手印拓得这般清楚,指节根根分明,小殿下这般有力气,定是长高长壮了,在岭南安康着呢。” 太后将手中的信递给陶嬷嬷,又对着宋公公招手示意他起来,宋公公便爬起来,凑到陶嬷嬷身边去,和她一起看信。 两人看完,也都是潸然泪下,陪着一起落泪,却不忘宽慰太后。 好一阵,太后才渐渐止住泪意。她伸手再次接过信纸,细细又读了一遍,方才小心翼翼地将信折好收回信封,珍重地压在了枕下。 隨即抬眼看向宋公公:“宋田,哀家不想听那些虚话。你仔细说说,在苍海郡见着两位殿下时,他们究竟是何光景?” 宋公公恭敬應了声“是”,便将几番前往慎王所居府邸的见闻一五一十道来,未有半分隐瞒。 听闻他们竟住在前朝御南王那破败荒芜的旧宅,太后脸色忽青忽白,气得一掌拍在案上:“混账东西!” 可除了这一句,終究再骂不出别的话来。她冷着脸沉默了半晌,才寒声问道:“那个腌臜作祟的狗奴才呢?” 宋公公上前半步,低声回禀:“太后娘娘,那马公公突染恶疾。老奴虑及此事关乎皇家体面,恐生事端,便提前报了官。我们刚至城门,他就已被押走了。” 太后:“是何人将他押走的?” 宋公公:“老奴瞧着像是三皇子府上的人。具体押往何處,老奴便不知了。只是依老奴揣测,他……怕是活不过今夜了。” 太后:“陛下可曾问起过这奴才?” 宋公公:“问过了。老奴据实回禀,陛下只道了句‘晦气’,便未再深究。” 一个狗奴才死了便罷了,太后也不过多理会,轉而问道:“陛下看到这封信时,可曾说过什么?” 宋公公摇头:“陛下未曾言语,看过之后便交还老奴了。只是,陛下的神色瞧着不大痛快,似有几分伤懷。” 太后听罷,只冷冷一笑,未再多言。 随即略带狐疑地问:“你说屹儿还长胖了些?宴儿的精神头也还不错?” 宋公公忙躬身回话:“千真万确。听闻是那位孟姑娘厨艺了得,一路上全凭她親手调理膳食,两位殿下方才吃得顺口,身子也养得好了些。” 太后面色微微一沉,蹙眉道:“孟家大姑娘?” 宋公公恭敬應道:“正是。老奴亲眼所见,小殿下十分亲近依赖孟姑娘。而且殿下还特意吩咐……” 他说到一半,悄悄抬眼觑了觑太后的神色。 太后不耐地摆手:“有什么话便直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宋公公这才续道:“殿下吩咐,若是太后问起孟姑娘,便让老奴回一句‘孟姑娘甚好’。” 太后眉头蹙得更紧,语气中透出难以置信:“甚好?宴儿竟说她‘甚好’?” 宋公公点头称是:“不光两位殿下觉得孟姑娘极好,就连穆雲护卫等人,也对孟姑娘敬重有加。” 太后默然片刻,目中流露出几分不解,喃喃道:“这倒真是奇了。” 宋公公与陶嬷嬷对视一眼,皆垂首不语。 太后沉默片刻,摆了摆手,“罢了,不想了,宴儿说她好,那便当她是真的好吧。” 宋公公和陶嬷嬷笑着应是。 太后又说:“说起酸梅汤,哀家倒记起个人来,原先皇后身边那个叫雲织的宫女,倒是熬的一手好酸梅汤,她如今在何处当值?” 陶嬷嬷脸上的笑意頓时淡了些,声音也低了几分:“先前被章贵妃调去浣衣局去了。” “前两日奴婢去浣衣局,还远远瞧见了她一眼,原先白白净净的一个姑娘,脸晒得黢黑,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瞧着实在可怜。” 太后语气平静:“活着便是好的。你现在就去一趟浣衣局,把云织领出来,就说哀家宫里缺个懂熬酸梅汤的人,往后让她在哀家这儿当差。” --- 京城,孟府。 夜已深,万籁俱寂,主院正屋的门忽被叩响。 管家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带着几分急促:“老爺,您可歇下了?老奴有要事禀报。” 孟懷甫应了一声,起身披衣,走到外间桌前坐下,令守夜的丫鬟开了门。 管家快步进屋,径自遣退了丫鬟,随即压低声音道:“老爺,三皇子府上方才来人传信,说咱们派去岭南的那五人,全都没了。” 孟懷甫听得一阵惊愕,一脸的难以置信:“什么?五个人全都死了?陈管事也死了?” 管家沉重地点了点头:“是,说是回京路上遭山匪打劫,财物被劫掠一空不说,人也全都杀了,苍海郡郡守的案宗,约莫这几日就会送达京城。” 管家说到这里,又凑近些,附耳低语:“三皇子府上的人还说,那阵子,郁小侯爷也在苍海郡。” 孟怀甫略一琢磨,脸色铁青,猛地一挥袖,将桌上茶盏扫落在地:“这分明是没把我孟府放在眼里!” 听到动静,姜氏从内室披衣走出,脸色也沉了下来:“老爷,如今人已没了,再气也无用,只是不知陈管事先前见着雨凝没有,可曾捎回什么话。” 管家补充道:“三皇子府的人说,陈管事确是见到了大姑娘,但具体说了什么却无人知晓。只知他见完姑娘后,片刻未停,立即回客栈收拾行装便匆匆出城,不料不久便遭了匪祸。” 怀甫一掌拍在桌上,怒喝道:“这个吃里扒外的孽障!白白生养她一回。” 姜氏皱眉:“老爷,那可还要再派人去岭南?” 孟怀甫怒斥道:“还去什么去?难道再送几条人命去吗?” --- 苍海郡。 一大早,瑞和绣坊的东家亲自带人把做好的夏装送了来。 秋莲带着孟金几人清点验货,一应无误,便付了余款,收了货。 孟羽凝看过之后,便给大家都发了下去。 府中护卫们早就盼着这天,迫不及待换上輕薄舒适的新衣裳,只觉周身燥热一扫而空,个个眉开眼笑。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42章 孟羽凝见大家高兴,也跟着开心。 这几日,林老汉身子将养得差不多了,祁璟宴便遣了两名护卫,陪他上山接回儿子与儿媳。 劫后余生的一家人終于团聚,相拥泣不成声,对慎王府上上下下感激不尽。 当夜,穆云寻林旺父子细谈一番。 次日夜深时分,他便陪着林旺父子还有林婶悄然返回家中,取了打铁器具,连夜上了莲浮山。 自此,林旺父子便在山上负责锻造兵器,林婶则帮着操持膳食缝补等事。 林旺媳妇和平安则留在府中。孟羽凝温言让她宽心住下,日后自会安排差事,另开一份工钱补贴家用。林旺媳妇连声道谢,安心住了下来。 --- 这日清晨,孟羽凝刚送完屹儿去清客堂上课,便见穆樱、孟金一行人回来了。 只是不止她们回来,本该归家的那几个女子,除了一人之外,竟都红着眼圈,面色憔悴地跟在后头。 孟羽凝见状心下明了,也不多问,只吩咐孟银先带她们去梳洗用饭。 等她们走后,这才询问起来:“怎么回事?” 穆樱上前抱拳道:“回姑娘的话,只有一个叫林三妹的,她爹娘一见被拐走的女儿回来,抱着她大哭一场,对咱们千恩万谢,将人留下来了。” “剩下几个,她们的家人嫌她们曾在醉香楼待过,说是留在家中会败坏了全家名声,死活不肯让她们进门,属下等只得将她们又带回来了。” 穆樱语气平静,略去了那些不堪入耳的污秽言语,免得污了自家姑娘的耳朵。 这个结果,其实孟羽凝心中早有预料。她轻叹一声:“人心本就复杂,强求不得。即便勉强留下,往后日子只怕也难熬。” 穆樱低声应和:“姑娘说的是。属下与孟金一路也劝了许多,只是她们心中悲苦,一时难以释怀。” 孟羽凝颔首:“这是难免的。且给她们些时日吧,有些事情得她们自己想开,看开才行,否则别人再怎么劝都无用。” 穆樱又问:“姑娘,那如何安置她们?” 孟羽凝思忖片刻道:“那个叫阿蝉的小姑娘,我看着机灵懂事,还有一个与她年岁相仿的,你且去问问她二人的意思。若愿意留在府中,便让穆云与她们签下契书,往后就跟着我。” “其他几个,”她頓了顿,才说:“明日你去寻白夫人,还是将她们送往慈善堂安置罢。” 那几个已是成人,心性已定,她只怕难以管束,还是不留了。 穆樱领命,自去安排不提。 --- 自那晚孟羽凝轻声抱怨无人为她与屹儿扇风,祁璟宴便将这话记在了心上。 从那之后,不管多忙,他总会赶在日暮时分回到燕拂居,陪着一大一小两人一同吃晚饭。 吃过饭之后,便陪她们在院中轉圈消食,然后等两人沐浴过后上床,他便歪在床边,给两人扇风。 等到两人睡着之后,他便会再次起身,自己转着轮椅出门,接着去忙,常至深夜,事毕,方回房歇息。 然而这一切,呼呼大睡的孟羽凝却是不知道的。 她晚上睡着的时候,祁璟宴是在床上的,等她早上醒来,祁璟宴又带着屹儿起身练武去了。 她更不知,夜深人静之时,府邸后院偏僻处时有人影悄声翻墙而入,清客堂内,也常有新面孔于夜色中进进出出。 祁璟宴不管怎么忙,每天上午给屹儿上课这件事,却是雷打不动的。 做生意的事情暂时还没有着落,屹儿去上课了,孟羽凝也没那么多事情可忙。 闲着的时候,便带着穆樱穆梨她们一大帮人出府,往远处走一走,找一些好看的野生绿植和花草移栽回府里。 大家要在这里住上几年呢,收拾得漂亮一点,看着心情也好。 有时兴起,她也会亲自下厨,做几样小菜,犒劳读书辛苦的屹儿与终日劳神的祁璟宴。 日子就这般平淡又安宁地过着,转眼就到了七月。 这日夜里,汤神医再次为祁璟宴诊脉察腿。 仔细查看之后,汤神医终于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微微颔首,捋须道:“殿下腿骨已愈,从明日起,当时常起身行走片刻,切记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 话音方落,满屋顿时响起一片欢腾之声。 孟羽凝更是喜难自禁,一把将屹儿抱起转了好几个圈,眉眼弯弯,笑靥如花:“屹儿可听见了?哥哥的腿大好了,明日便能站起来了!” 孟羽凝本以为屹儿会和以往一样和她一起拍着巴掌哈哈笑,却不料小娃娃竟扁了扁小嘴,“哇”一声哭了出来。 第84章 孟羽凝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惊得一怔, 连忙轻轻拍着屹儿的背,柔声问道:“怎么了,屹儿?” 屹儿抽噎着抬起肉乎乎的小手, 指向一旁轮椅上的哥哥,泪珠儿啪嗒啪嗒成串地往下掉:“腿,哥哥腿。” 孟羽凝顿时反应过来他为什么哭。 屹儿平日里也没少和祁璟宴打闹, 捶他的背, 打他的胳膊, 可从来都是躲着他的伤腿。 这么小的孩子, 却是那么懂事,孟羽凝心头一软, 抬手轻轻擦掉屹儿脸上的泪珠, 声音愈发溫柔:“原来屹儿是担心哥哥的腿不会好是吗?” 屹儿用力点头, 小腦袋埋进阿凝的肩窝, 哭得圆乎乎的小身子一颤一颤。 “傻屹儿,”孟羽凝亲了亲屹儿哭红的小脸, 柔声哄着:“哥哥的腿已经好了,明儿就能站起来, 往后还能抱着咱们屹儿到處飞飞呢。” 她溫柔地哄着, 屹儿渐渐止了哭声, 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哥哥。 孟羽凝也跟着看向祁璟宴, 就见他目帶心疼地看着屹儿,她便问屹儿:“那我们让哥哥抱抱好不好?” 祁璟宴也伸出手:“过来,哥哥抱。” 屹儿便扑到了祁璟宴懷里,一双小胳膊紧紧搂住他的脖颈,仍是抽抽噎噎的。 祁璟宴大掌轻轻拍着弟弟的后背:“好了好了,哥哥在呢。男儿有泪不轻弹, 这般哭哭啼啼的,羞也不羞?” 话虽如此,那语气却溫柔得能滴出水来,哪有半分责备的意思。 孟羽凝站在一旁,看着抱在一起的兄弟俩,心中五味杂陈。既心疼他们这些时日以来身心遭受的那些苦,又为祁璟宴终于能站起来而高兴。 静立一旁的穆云等人,此刻亦是心潮翻涌。 几人皆微微红了眼眶,既因想起殿下往日缠绵病榻备受煎熬的苦楚而心下酸涩,又为他终得康複而满懷欣喜。 这其间,更掺杂着几分对未来的殷切期盼,殿下能否重新站稳,绝非一人一身之事,更牵系着无数人的命运与期望。 屹儿哭够了,便乖乖坐在哥哥腿上,小腦袋依赖地靠在哥哥心口。 汤神医又仔细叮嘱了一些康複需注意的事项,见天色不早,便与穆云等人一同告辞离去。 送走了众人,孟羽凝这才捏了捏屹儿的小手,柔声问:“屹儿,咱们去洗澡澡好不好?” 屹儿仰起脸,点了点小脑袋,朝着阿凝伸出小手。 孟羽凝便抱着屹儿,径直去了净房。为了哄屹儿开心,免得他晚上睡着做噩梦,孟羽凝还特意陪他玩了会儿水,终于逗得小娃娃咯咯咯咯笑出了声。 孟羽凝把光溜溜的小娃娃从浴盆中抱出,用柔软的巾帕仔细擦干他身上的水珠,又给他换上一套轻薄舒适的短袖短裤,这才又抱着他回房。 一进门,便见祁璟宴倚坐在床边翻书,见她们二人回来,他抬起头来,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浅笑。 孟羽凝心思微动,玩心顿起,将怀中的屹儿故意打横抱起,慢悠悠对着祁璟宴冲过去:“我家小飞棍来喽,闪开,快闪开~” 屹儿伸着两只胖乎乎的小胳膊,咯咯笑着应和:“小飞棍来喽!” 祁璟宴眼底笑意更深,故意不躲不闪,纵着这一大一小胡闹。 孟羽凝便抱着孩子伴装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小屹儿一挨着哥哥,立刻兴奋地用毛茸茸的小脑袋顶住哥哥的胸膛,使劲拱着,嘴里还在叫嚷:“小飞棍,屹儿是小飞棍!” 祁璟宴面上故作嫌弃,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大手一把将黏人的小家伙从怀里拎开,不轻不重地在他肉乎乎的小屁股上拍了一下,随即順势将他抛到了柔软的被褥上:“一边玩儿去。” 屹儿叽里咕噜地在锦被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不但不恼,反而觉得极为有趣,趴在床上,笑得越发开心。 孟羽凝却忍不住嗔怪地瞪了祁璟宴一眼。孩子又不是球,怎么能那么大力地丢。 祁璟宴笑而不语。 孟羽凝对屹儿说:“屹儿和哥哥玩一会儿,阿凝去洗澡澡哈。” 屹儿踢蹬两下小腳丫,点点小脑袋:“好,阿凝要快一点哦。” 孟羽凝说好,去衣柜里拿上一套短款睡衣,去了净房,进了自己的浴桶,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换好衣裳出来。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43章 一迈进卧房,就吓了一跳,只见祁璟宴竟已独自站了起来,正一步一步,略显艰难地朝着净房方向挪动。 他身形有些搖晃,每一步都抬得极为緩慢沉重,额角已渗出细密汗珠,在烛光下微微发亮。 屹儿早已从床上爬起,光着小腳丫站在锦被上,紧张地攥着小拳头,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哥哥,小声又激动地喊着:“哥哥加油!哥哥慢慢走。” 孟羽凝忙快步上前,一下子扶住他的胳膊:“不是说好了明日再开始练习走路么?怎的这般心急?” 祁璟宴停下脚步,气息微促:“不差这一日。” 说着,便将一条胳膊自然地搭在她纤细的肩头,又握住她的手,引着她环住自己腰身,“这样扶,我更好借力。” 孟羽凝只觉他手臂沉甸甸地压下来,掌心下的腰身绷得紧实,显然是用了极大的力气。 她不敢大意,忙憋足了力气,一手用力扛住他胳膊,另一手紧紧箍住他劲瘦的腰,半撑半扶着他,一步步朝净房挪去。 进了净房,孟羽凝小心将他扶到他的浴桶边,“你先坐下緩缓。” 祁璟宴说好,借着她的力坐在台阶上,微微舒了一口气,一抬眼,正对上阿凝那双写满了忧虑与关切的眸子。 他心下一软,放缓了声音,温声道:“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孟羽凝看着他额头上的汗珠,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走起来腿疼吗?” 祁璟宴搖了搖头:“有一点,但并非骨头疼。是筋脉久未用力,生疏了,仿佛忘了该如何走路一般,这腿有些抬不动。” 他抬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大腿,感受着掌下肌肉细微的颤动。 听他这么说,孟羽凝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柔声劝慰,“几个月没走,那肯定要点时间才能恢复的,不过这事急不得,咱们得慢慢来。” 祁璟宴順从地点了点头:“好,都听你的。” 两人正轻声说着话,外头便传来小屹儿软糯又帶着几分焦急的声音:“阿凝,睡觉觉了!” “来喽,阿凝这就来!”孟羽凝连忙扬声道。 随后去把祁璟宴的寝衣拿来,给他放到一旁的架子上,碍于上回他独自沐浴弄得一身都是水的经历,孟羽凝特意把衣架往浴桶边挪了挪:“这样你够着方便。” 言罢,她回头望去,就见她忙活的这会儿功夫,祁璟宴已自行褪去了外衫与长裤,只着一身宽松的雪白里衣坐在木阶上。 他那一头乌黑的长发松散地披在肩上,烛光的映衬下,整个看起来竟然有些温顺,甚至有些乖巧。 孟羽凝看他这个样子,想起刚才屹儿也是这般乖乖坐在那里,等着她给他洗澡。 看着这张放大版的相似面孔,孟羽凝心下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心头无端软了几分,她轻声问:“可要我扶你进水?” 祁璟宴对她笑了笑,摇头温声道:“不必,我自己能行。” 见他坚持,孟羽凝便也不再勉强,只点头道了声“好”,又说:“那你自己当心些,我去哄屹儿睡觉,要是有事就喊我。” 祁璟宴点头说好。孟羽凝这才转身回了卧房。 一进门,便见小屹儿正扶着床架,探出半个小身子,眼巴巴地朝净房这边张望。 一见阿凝出来,屹儿立刻眉眼彎彎,咧开小嘴笑起来,伸出两只软乎乎的小手,踮着脚尖急切地唤道:“阿凝,阿凝!” 孟羽凝心头一软,快步走过去,伸手将这小团子一把抱起,踢了人字拖,抱着屹儿直接躺到了柔软的床榻上。 屹儿窝在她怀里,眨着一双乌亮的大眼睛,满是期待地问:“阿凝,哥哥明日能带屹儿飞飞吗?” 孟羽凝轻轻拍着他的小屁股,柔声答:“明日还不行呢,哥哥的腿还要再养一养,咱们再等一阵子好不好?” 屹儿却不罢休,追着问:“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呀?” 孟羽凝抬眼想了想,估摸了个大概时间:“等到后院那几棵木棉花开的时候吧,那时候哥哥也好利落了,就能带屹儿飞飞了。” 屹儿从未见过木棉,好奇地睁圆了眼:“阿凝,木棉花长什么样?” 孟羽凝腾出一只手,比划给他看:“木棉花呀,这么大一朵,红艳艳的,像一个个小灯笼挂在树上。等花落了,咱们还能捡回来煲汤,可甜了。” 屹儿一听,立刻欢喜地拍起小巴掌,奶声奶气地捧场:“屹儿要喝阿凝煲的汤汤!” 孟羽凝笑着搂紧他,应道:“好,等木棉花开了,阿凝给屹儿煲靓汤。” 这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没过多久,屹儿便打了几个小小的哈欠,往阿凝怀里又钻了钻,终于合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净房传来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孟羽凝忙轻轻将胳膊从屹儿头下拿出来,趿了上鞋,便赶去瞧。 才走出两步,便见祁璟宴已一步一步慢慢挪至净房门口,身形仍有些不稳。 她急忙上前,如先前那般一手扛住他胳膊,一手揽住他腰侧,小心将他搀回床边。 待他站稳,她仔细一瞧,见他这回身上的衣裳都还干爽着,不由抿唇一笑,朝他竖起拇指,压低声音夸道:“殿下真厉害。” 祁璟宴忍不住笑。 见他仍直挺挺地站着,孟羽凝连忙指了指床榻,语气关切:“快坐下罢,才刚能走,站久了仔细腿疼。” 祁璟宴却不急,只抬手在她发顶轻轻一揉,又掌心向下,从她头顶虚虚比到自己胸前,眼底漾开一丝笑意,这才缓缓落座。 孟羽凝顿时挑眉叉腰,怒目而视:“殿下方才比划那一下是什么意思?是笑我矮不成?” 她心里早估量过,自己少说也有一米六五往上,分明是这男人生得太过高大,才显得她矮小了。 见她一副炸毛模样,祁璟宴终是忍俊不禁,低笑出声。 孟羽凝气呼呼地在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踢掉鞋子,上床往床里爬,嘴里小声嘟囔着:“真当人人都和你一样,长得跟山東大葱似的。” 她声音很小,可祁璟宴却耳聪目明,听了个清楚,忍不住问:“大葱我自是认得,可这‘山東’,又是何處?” 孟羽凝早前在东次间翻看过他那份《大兴堪舆图》,知道此间并无此地名,便眼波一转,随口瞎编:“就是山的东边呀。” 祁璟宴知这姑娘又在信口胡诌,却只含笑摇了摇头,未再深究。 两人各自躺下,祁璟宴顺手拿起蒲扇,熟练地扇着风。 孟羽凝今天心情好,精神有些亢奋,闭目躺了半晌仍无睡意,便睁开眼睛,悄声唤道:“殿下?” 祁璟宴偏头过来:“怎么?” 孟羽凝双眼亮晶晶的:“等你腿再好一些,咱们去海边玩一回吧?到时候带上锅碗瓢盆,就在海边生火煮海鲜。” 祁璟宴点头:“好,忙完这阵子就去。” 孟羽凝便眉眼弯弯笑了:“那从明儿起,我陪你练习走路?” 祁璟宴温声道:“有劳阿凝了。” --- 接下来的日子里,孟羽凝日日陪着祁璟宴在燕拂居內练习行走。 有时候她扶着他,有时候让他自己走,她紧跟在一侧,不知不觉攥紧拳头,为他打气:“殿下加油,殿下真棒,走得好,再走几步……” 小屹儿也蹦蹦跳跳地跟在旁边,挥着圆乎乎的小拳头,奶声奶气地学舌:“哥哥,加油!哥哥,走得好!” 每每这个时候,看着一惊一乍语气夸张的两人,祁璟宴总忍不住弯起嘴角,笑得几乎迈不开步。 不过祁璟宴站起来走路的地方仅限于燕拂居,一出燕拂居的院门,他依旧坐回轮椅,仍是那不良于行的慎王殿下。 孟羽凝曾私下问他,是否先将那些从醉香楼解救回来的女子送到别的地方去安置,这样他就不用在自个府里也处处提防。 祁璟宴却摇头拒绝了,“戏要演得周全,成了习惯,才不会在人前露出破绽。” 孟羽凝一想到那些藏在暗处虎视眈眈盯着慎王府的无数双眼睛,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是啊,若是祁璟宴腿疾已愈的消息传入康文帝耳中,那等待他们的,恐怕将是万劫不复。 这日清晨,三人刚用过早饭,孟羽凝和屹儿正陪着祁璟宴在院中走路。 穆云快步走进来,躬身禀道:“殿下,陈郡守现已候于府门外,携有聚隆坊与醉香楼的全部卷宗,言是特来负荆请罪。” 祁璟宴停下脚步,看着穆云,声音平稳无波地吩咐道:“推我去清客堂。” 第85章 穆雲应声上前, 推动轮椅,缓步向外行去。 此时还未到平日授课的时辰,孟羽凝便牵着屹儿, 温声道:“殿下,我先带屹儿去玩一会儿,等你那边忙完了, 再送他过去。” 陈郡守前来禀報案件, 其中必然有些内容不宜让孩子听见, 屹儿还是先不过去为好。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44章 祁璟宴微微颔首, 温声应了好,隨即由穆雲推着离去。 屹儿仰起小脸, 轻轻晃了晃孟羽凝的手, 声音清脆:“阿凝, 去我们的秘密小窝好不好?” 孟羽凝笑着说好, 牵着屹儿回了西廂房。穆樱和穆梨二人安靜地隨行在后。 晨光正好,透过雕花木窗洒进屋内, 照得一室明亮。 架子床早就已经装好布置好了,孟羽凝却只睡过寥寥几次, 还是前些日子祁璟宴公务繁忙, 晌午不回来时, 她带着屹儿图个新鲜, 留在这边午睡了。 浅綠色的轻纱帐幔自床顶垂下,床上铺着同一色系的锦被,清新如春。 窗前悬着素白纱帘,此时用银钩挽起,拢成两道柔和的弧,遮住了部分略显刺眼的阳光, 滤去了几分燥意。 屋内靠墙角的陶盆里养着一株足有一人高的龍鳞春雨,那是前些天从府外野地里挖回来的。 当时大家一起挖了好多棵,大多栽种在院中各处,唯独这一株稍小些的,被她移进盆里,搁在西廂房窗边。 另有一盆差不多大小的,让她摆在了主屋东次间,想让屹儿写字累了的时候也看两眼綠色。 春雨一旁的木桌上靜静立着一只白瓷瓶,是前些日子,她带着穆樱她们去集市上花了八文钱淘来的,瓶中插着一束五颜六色的野花,是穆梨今晨不知从何处采来的。 这屋里的鲜花从没断过,有时候是祁璟宴在院里逛的时候顺手给她摘的,有时是穆樱她们见殿下没送,便特意跑出去摘的。 临窗榻上铺着清凉的草绿色藤席,两侧散放着好几只青绿色靠枕,大小不一,绣着各式花草纹样,可抱可靠。 中间摆了一张矮木桌,一侧搁着棋盘,上头零星摆了些小贝殼作子。桌子另一侧则摆着个带盖的点心盒子,里头分格盛着瓜子蜜饯之类的小食。 整间屋子清雅宜人,推门而入,便觉身心一松,恬静自在。 正房那处是穆雲他们依祁璟宴的喜好布置的,比起这边,更显庄重规整,也有一絲絲古板。 屹儿格外偏爱这间西厢房,每回一来,便手脚并用地爬上临窗榻,窝进软枕堆里不肯动弹。 有时他还会把所有枕头垒在一起,搭成一个小小的“秘密堡垒”,自己钻进去藏得严严实实,等着阿凝来寻。 孟羽凝也总是配合,故意在屋里转来转去,嘴上念着“屹儿去哪了呢”,迟迟不往他那瞧。等到终于“找着”了,小娃娃早就憋不住,咯咯笑着滚出来,扑进她怀里闹作一团。 孟羽凝瞧他喜欢,便笑着说:“屹儿,往后这里就是咱们俩的秘密小窝。” 屹儿高兴地直点头,当天便迈着小短腿,跑了好几趟,将他那些宝贝一样样都搬了过来。孟羽凝还特意为他腾出一个矮柜,专给他存放他的东西。 不过屹儿现在的宝贝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无非是他那些小弓箭、小木刀、小木剑之类,但也被他排得整整齐齐,占满了一格。 至于他那几两碎银子,仍交由孟羽凝仔细收着。 孟羽凝特意为屹儿立了一本小小账册,上月头一回发了月银,小家伙的“家底”总算稍稍丰盈了些,每一笔进出,上面都记得清清楚楚,孟羽凝时不时地让小家伙看看账。 一进门,屹儿就噔噔噔地跑到榻边,利落地脱下小鞋子,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他朝孟羽凝招招小手,声音清脆:“阿凝,我们来下五子棋吧!” 孟羽凝含笑应了声“好”,也脱鞋上榻。两人将那些小贝殼按种类分成两堆,孟羽凝执小扇贝,屹儿选小海螺,各据一方。 穆樱和穆梨各执一柄蒲扇,原本分站两侧,一边轻轻扇风,一边含笑瞧着。 孟羽凝抬眼招呼她们:“自己搬个凳子坐,不要一直站着。”两人应了声,各自搬来绣墩坐下。 屹儿小手一挥,颇有气势地说道:“阿凝先下!” 孟羽凝也不推辞,拈起一枚小扇贝,轻轻放在棋盘格线的交点上。屹儿毫不迟疑,紧挨着放下一枚螺壳。就这样,你一个扇贝,他一个螺壳,两人兴致勃勃下了起来。 起初教屹儿玩时,孟羽凝还常故意让着他,免得打击小娃娃的积极性。 谁知他熟悉规则之后,竟常常能赢。孟羽凝便不再相让,却依然输多贏少。 她觉得是屹儿这孩子聪明过头,绝对不是她笨,于是便拉着祁璟宴玩,结果没想祁璟宴也是把把贏,气得她把他赶走了,再不跟他玩。 后来她又找了穆樱,穆梨,孟金她们全都一一比过,大多数都是她赢,这才找回自信。 此刻对着小小的娃娃,她丝毫不敢放松,可第一把就还是输了。 孟羽凝哀呼一声,径直向后一倒,赖在榻上不肯起来。一边蹬着腿,一边握着软枕捶榻假哭:“怎么又输了……不玩了不玩了!” 屹儿咯咯咯笑得开心,他明知阿凝是演的,却还是爬起身,蹲到她身边,凑上前在她额头上“吧唧”亲了一口。这才伸出小手捧着她的脸,奶声奶气地哄道:“阿凝不哭,下把屹儿让你嗷!” 孟羽凝侧过脸,佯装不信:“真的?可莫要像你哥哥那般骗我。” 之前和祁璟宴下的时候,他每回都答应让她,可落子时却分毫不让,步步紧逼,杀得她片甲不留。每每气得她跳脚,他却只坐在一旁,笑得肩膀直颤。 屹儿立刻伸出小指,一脸认真:“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 孟羽凝这才“破涕为笑”,同他拉了勾,顺着他的力道坐起身来。两人理好棋子,又重新开局。 一旁的穆樱和穆梨早已笑得前仰后合,手中的蒲扇拿不稳,“啪嗒”、“啪嗒”先后掉在了地上。 她俩这一笑,连带着孟羽凝和屹儿也忍不住笑起来。 一时间,屋内一片欢声笑語。 --- 清客堂内,气氛凝肃。 陈郡守跪伏于地,双手将厚厚几册卷宗高举过顶,声音微颤:“王爺,此案直至今日方能审结,实因聚龍坊与醉香楼一案背后千丝万缕、牵扯甚广。下官愈查愈觉错综复杂,不敢轻率定论,这才延误多日。案中诸情皆详录于此,恭請王爺过目。” 祁璟宴手执茶盏,徐徐饮了一口,目光淡扫,瞥向穆云。穆云会意,上前接过卷宗,轻轻置于祁璟宴手边的案上。 祁璟宴并未唤陈郡守起身,又慢啜了两口茶,方才搁下茶盏。 他依次取过卷宗,不疾不徐地翻览一过,而后放回原处,面上仍是不见波澜,只淡淡开口:“陈郡守查得如此清楚细致,就不怕开罪章家与三殿下么?” 此言一出,陈郡守额间顿时沁出涔涔冷汗,伏身更低,急声道:“昔日是下官糊涂愚钝,恳請王爺治罪!自今而后,下官必竭心尽力追随王爷,唯王爷马首是瞻。若存二心,天地共诛!” 祁璟宴語气依旧平淡:“陈大人言重了。穆云,还不扶陈大人起身。” 穆云忙应是,上前两步,去扶陈郡守。 “多谢王爷。”陈郡守口中称谢,随着穆云的力道站起,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敢随意出声。 祁璟宴屈指轻叩卷宗,语气平稳:“醉香楼一案,如今算是清楚了。只是案中有不少女子被暗中转至南浦郡,她们终究是我苍海郡的子民。还需劳烦陈大人出面,将这些人妥善带回。” 陈郡守连忙躬身应道:“是、是,下官昨日已遣人赶往南浦郡交涉,若无意外,明日应当就有回音。” 祁璟宴略一颔首,道:“若遇为难之处,尽可報于本王,自会派人相助。” 陈郡守:“王爷行事雷厉,一夜之间肃清苍海郡的赌坊和青楼,南浦那边想必也已闻风知惧,应不敢不放人。” 祁璟宴淡声道:“那本王便静候佳音。” 随后继续问道:“另有一事。聚龙坊追讨赌债,逼女子入醉香楼抵债,其行可鄙,其踪却明。” “然亦有不少男子被强行带走,譬如那吕秋莲的丈夫郭老大,至今下落全无。陈大人可曾查明,此人究竟身在何处?” 陈郡守身子躬得更低,声音里带着几分惶恐:“回王爷,下官确实竭力查访,可这些被聚龙坊带走的男子,就如人间蒸发一般,毫无线索可循。” 他稍作迟疑,又补充道:“赌坊中人只交代,每次都是奉命将人押送至城西十里外竹尾村村头的茅草屋外,便默默离开。至于之后那些人被带往何处,是生是死,再无一人知晓。” “原本章家公子或许知晓内情,可他那晚便已毙命,如今,竟已是死无对证。” 祁璟宴微微颔首:“既如此,便有劳陈大人继续探查了。” 陈郡守连声应“是”,态度恭谨,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此案既已审结,不知下官该如何向京中禀报?” 祁璟宴语气平淡:“依实呈报即可。唯有一则,那些失踪人口,在查明下落之前,暂不必录入卷宗。”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45章 陈郡守立刻躬身:“下官遵命。” 祁璟宴又沉声补充:“另,所有案犯罔顾国法,为祸一方,需得从严惩处,以儆效尤。” 陈郡守一一应下,恭敬行礼告退。 直至走出大门,才觉两腿发软,几乎踏不稳阶石。 待登上马车,他一进门便瘫倒在白夫人身上。 白夫人见他面色惨白,背后的官服已被冷汗浸透,急忙执起手边的茶壶,喂他喝下两口温茶,这才轻声问道:“如何了?” 陈郡守缓过气来,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低声道:“夫人放心,为夫死不了了。” --- 夜色渐深,孟羽凝哄着屹儿睡觉,祁璟宴斜倚在床边,拿着蒲扇给两人扇风。 等屹儿睡着,祁璟宴才压低声音开口:“阿凝,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孟羽凝鲜少见他用这般郑重的语气同自己说话,不由好奇,轻声应道:“什么事?” 祁璟宴便把包括郭老大在内的一些被聚龙坊强行带走的男子不知所踪的事情说了,末了问道:“阿凝可能猜到他们去了何处?” 孟羽凝顿时警觉,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立马爬坐起来,双手叉腰,脱口而出:“事情又不是我干的,我怎么会知道?” 见这姑娘瞬间竖起满身的刺,祁璟宴不由失笑,语气放得更缓:“阿凝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起,你从前不是常做些光怪陆离的梦么?” 孟羽凝眨了眨眼,疑惑道:“是啊,那怎么了?” 祁璟宴唇角含笑,目露好奇:“那在你的那些梦里,可曾出现过与此事相关的蛛丝马迹?” 第86章 孟羽凝心头猛地一跳。 以前她说做梦的事, 都是她主动说起,祁璟宴听听就完事,偶尔遇到不明白的, 或是感兴趣的,也会问上一两句,可却从不深究, 事后也绝不会再提。 可他今天怎么了, 为什么突然问起她的梦? 难道这男人, 发现她哪里不对, 开始怀疑她了? 不能吧。她明明已经极力模仿时人言语举止,努力学着做个古人了。究竟是哪里露了破绽? 要是他发现她不是“她”, 他会不会把她抓起来?或者关起来?又或是当成妖魔鬼怪直接一刀砍了? 她望着祁璟宴, 心中千回百转, 不过短短一瞬间, 心中已是百般念头掠过。 奈何烛光昏暗,祁璟宴又背着光, 整张脸隐在阴影之中,教人看不真切。 于是她想也没想, 伸手按在他肩上, 把他推得转过去一些, 让他的脸整个露在光亮之下。 随后身体前倾, 脑袋凑近了些,仔细打量他的神色。 祁璟宴瞧着眼前这姑娘有些粗鲁地撑着他肩膀,居高临下地盯过来,一雙水盈盈的大眼睛里满是警惕。 他嘴角笑意更深了几分,语调溫柔:“怎么了?” 孟羽凝左瞧右看,再三确认, 他眼中除了一丝好奇外,并无任何异色,心下稍安,这才松开手坐回原处,随口搪塞道:“没什么,方才见你脸上好像落了只蚊子,想瞧清楚再打,免得你白白挨了一巴掌。” 祁璟宴低笑出声。 孟羽凝知道他知道自己在撒谎,可这类场面也不是头一回了,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也懒得琢磨他信不信,自顾自躺了回去。 雙手往脑后一枕,抬起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轻轻晃着脚尖,凝神回想原书里的剧情。 既然祁璟宴问起,她便认真想想,若能帮上他,自然还是要帮的。 祁璟宴知道阿凝在想她那些“梦”,也不多言,只侧转身来,依旧徐徐为她打扇。 夜风微燥,烛影轻摇。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双晃悠的白皙小腿和那只不安分的脚丫吸引了去。 他看了一会儿,只觉有些悶热难当,下意识扯了扯本就松散的衣领,艰难地将视线移开,强迫自己只盯着蒲扇来回摇动的轨迹。 孟羽凝凝神想了片刻,忽然一下坐直身子,声音压得极低,语气却透着急切:“我想起来了。” 祁璟宴也随之坐起,溫声道:“别急,慢慢说。” 孟羽凝刚要开口,祁璟宴却抬手止住她:“阿凝稍等。” 他说着,俯身将屹儿轻轻抱起,转头朝孟羽凝低语:“劳烦阿凝让一让。” 孟羽凝知道他是怕吵到屹儿睡觉,連忙向旁挪了挪。 祁璟宴伸长手臂,将屹儿放远一些,这才拍了拍身旁的空位:“阿凝过来说罢。” “哦,好。”孟羽凝應声爬近些,紧挨着他坐下,这才悄声道:“殿下,在我那梦里,还有一桩事,但我也不知是否与郭老大他们失蹤一事有关。” 祁璟宴颔首:“阿凝只管说来。” 孟羽凝小声说道:“就是陛下后来不是生病了么?我是说在我梦里哈,绝没有半点诅咒陛下的意思!” 说着还慌忙转向窗口,双手合十拜了拜,喃喃道:“臣女失言,陛下恕罪。” 见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祁璟宴以手扶额,无奈低笑:“阿凝放心,此处只你我二人,今日所言,绝不会传出半个字去。” 孟羽凝本就是故意做出这番姿态,免得显得自己太过大逆不道,听得他这样保证,这才安心:“多谢殿下,那我便直言不讳了。” 祁璟宴却忽又悶笑一声,朝床后方向指了指:“不过阿凝若真要朝皇宮方向拜,该是那边才对。” 孟羽凝忙从善如流,转过身,又恭恭敬敬拜了两拜:“陛下恕罪。” 祁璟宴摇头失笑,伸手轻轻握住她肩头,将人转了回来:“好了,再拜下去,怕是这天都要亮了。” 孟羽凝这才压低声音,继续道:“在我那梦里,来年秋深时分,陛下不慎感染风寒,生了一场大病。” “谁知看似寻常的一场风寒,太医院連续换好几道方子,却始终不见起色。陛下连续數日低烧反複,咳嗽不止,缠绵病榻,总不见好。” “正当整个太医院焦头烂额、束手无策之际,三皇子忽然从宮外带来一位民间巫医。那人长着一副异族面孔,身着异族服饰,只给陛下服下一粒藥丸,当夜陛下高烧便退,再未反複。” “后来,那巫医又说陛下乃真龙天子,天命所归,特意献上一枚号称能延年益寿的神丹。陛下服下后,竟果真容光焕发,精神矍铄,自觉一下子年轻了十岁不止。” “陛下一高兴,便将那巫医留在宫中,对他极为宠信,几乎言听计从。” “原先陛下病重时,虽已虚弱得难以起身,可仍旧不放心任何人,紧紧握着朝政,不肯松懈分毫。” “可自从他沉迷于长生之道后,终日与那巫医探讨延年益寿之术,慢慢的,就再没心思打理朝政了。” “后来群臣于殿外频频叩首求见,陛下不胜其烦,就把整日待在府里寻花问柳,看似与世无争的三皇子给喊进了宫里,命他代为处理。” “就这般,慢慢的,一步步的,三皇子竟全然取得了陛下的信任,最终就监国了。” 祁璟宴追问道:“那巫医姓甚名谁?” 孟羽凝摇头:“那就不知道了。”书上没提过。 祁璟宴又问:“那后来他如何?” 孟羽凝:“后来,殿下你带着屹儿回京的时候,你杀了三皇子,然后也顺便杀了那个巫医。” 祁璟宴将阿凝方才所言在心中反复思量,沉吟道:“阿凝是怀疑,郭老大他们失蹤一事,与那巫医有关?” “正是!”孟羽凝用力点头:“那巫医献给陛下的所谓长生藥,说是以人心入药!还说什么,需集齐七七四十九个纯阳之体的人心,方能炼成一枚丹药。” 孟羽凝越讲越激动,忍不住又爬着往前凑了凑:“殿下你想啊,章家赌坊的背后是三皇子,郭老大他们正是被赌坊的人带走后才下落不明。” “而那巫医,又是三皇子亲手引荐入宫的。这般一联系起来,只怕那些人,是被送去给那巫医做药了!” 孟羽凝细想之下,只觉毛骨悚然,背上窜起一股寒意。 她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声音竟然不知觉的有些发颤:“若是这一切属实,当真令人胆寒。” 寻常百姓竟被这环环相扣的圈套卷入其中,连性命都成了他人野心的垫脚石。 想到她曾生活过的那个时代,每年同样有數不清的人口失踪,她声音渐低,染上一丝悲凉:“千百年来,普通百姓只求平淡安穩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为何就这般艰难呢。” 原书里,待得祁璟宴带着屹儿千辛万苦重返京城之时,康文帝早已病入膏肓,卧床不起,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祁璟宴报仇雪恨,手刃仇人,在一片血雨腥风中重整朝纲,坐穩朝堂。 这期间,大兴王朝,內有奸臣作乱,外有强敌环伺,山河动荡,风雨飘摇。 他们兄弟二人为了稳住这摇摇欲坠的江山,日夜操劳,殚精竭虑,不知耗去了多少心血,才最终护得大兴百姓暂时的安宁。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46章 至于那些隐匿在繁华盛世下的污秽,无数百姓离奇失踪的悬案,以及那巫医以人心炼丹的滔天罪孽,祁璟宴与屹儿最终是否查明真相,是否有还亡者公道,书中竟再无只字片语提及。 仿佛那些悄然离去的平民性命,成了微不足道的细小尘埃,无人在意。 孟羽凝想到这里,有些无力又苍凉地叹了口气。 她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过的一句评价普通百姓的话,盛世之牛马,乱世之炮灰。 此刻,她无比认同。 祁璟宴初时还带着几分笑意倾听,可越听到后面,面色越是沉凝。 此刻见阿凝情绪低落,他伸出手,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掌心在她背上温和地抚了抚,动作轻柔:“阿凝莫怕。此事既入我耳,我便绝不会坐视不理。定当彻查到底,必不教这等魑魅魍魉之徒祸害百姓。” 孟羽凝未料正说着话,整张脸便蓦地扣在了他胸膛上,男子的怀抱宽厚温热,背后那只大手沉稳有力,叫她原本沉郁的心情不由好转了几分。 她仰起头望着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声音虽轻,却十分笃定:“殿下,我信你。” 祁璟宴望着那双映着烛火的清澈眸子,眸色渐深,一时竟挪不开眼。 孟羽凝被他这般目不转睛地盯着,正自纳闷他干嘛盯着她看,却忽觉背后那只手似是无意地轻划过她肚|兜的系带。 她心口蓦地一跳,脸莫名地热起来,想也未想便抬手将他推开,翻身爬向床里侧,将熟睡的屹儿轻轻抱回两人中间放妥,自己急急躺下,面颊绯红,低声道:“殿下,时辰不早了,快歇下吧。” “……嗯。”祁璟宴低低應了一声,直挺挺仰面躺下,目光規規矩矩投向帐顶,一言不发。 唯有身侧那只方才抚过她后背的手,不自觉地缓缓收握成拳。 孟羽凝等了一会儿,却没感觉到有风,便悄悄睁开一只眼,看向祁璟宴。 只见祁璟宴双眸轻阖,面容平静,躺得板板正正,十分安详,她只当他困了。 于是便小声说:“殿下,把扇子递我一下吧。” 这会儿她热得很,必须得扇两下才行。 “我来。”祁璟宴立即应声,抄起蒲扇,仍旧平躺着,挥动手腕,徐徐扇风。 微风轻拂,带来几分清凉,孟羽凝觉得舒坦多了,便闭上眼睛,在心里碎碎念。 身边这位可是不喜女色,端方自持的正人君子,方才抱她那一下,明显是见她心情不好,而出于好心的安慰。 至于手指划过她系带那一下,也必是不小心所为,绝对不可能是故意的。 孟羽凝啊孟羽凝,你可万万不要想歪哈,更不能自作多情哦。 如此一番自我劝解,孟羽凝脸上燥热淡去,心跳也恢复了正常。 她又琢磨起原剧情来,想着想着,又睁开眼睛,用气声喊他:“殿下,你没睡着吧?” 祁璟宴应声睁眼,目光却仍规规矩矩望着帐顶,并未像平时那般她一出声他就偏过头来,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孟羽凝悄声道:“我觉得那个巫医,怎么感觉那么像一个人呢。” 第87章 祁璟宴这回偏过头来, 两人异口同声道:“粟商。” “对,就是他。”孟羽凝激动地点头:“咱们那回遇到粟商的时候,阿央不是说过嘛, 粟商有很多阴毒的手段嘛,很有可能干得出拿人炼药的事来。” 祁璟宴表示赞同:“阿凝说得有道理。” 孟羽凝又问:“阿央什么时候能回来?” 祁璟宴答道:“等山里的事情安排妥当,他就会随穆九回来一趟。” 孟羽凝点头:“好, 那等他回来, 我们仔细问他, 说不定能问出些线索来。” --- 这天早晨, 三人刚用过早饭,祁璟宴照例在院子里遛彎练习走路。这段时日坚持下来, 他已经能稳稳当当地自己行走, 不再需要人搀扶了。 孟羽凝和屹儿还是一左一右地陪在他身边, 不时给他打气。 陪着祁璟宴在院里走了五圈后, 孟羽凝觉得日头有些晒,便牵着屹儿的手走进凉亭休息。 正在院中当值的孟金提着一竹筐黄皮走了过来, 说道:“姑娘,这是今早护卫们从集市上买来的鸡心黄皮, 是苍海郡这边独有的, 酸酸甜甜的, 已经都洗过了, 您尝尝看。” 孟金将竹筐放在石桌上,便退下去忙别的事了。 屹儿踮起脚尖,好奇地朝筐里张望,问道:“阿凝,这个黄皮好吃吗?” 孟羽凝笑着把屹儿抱到椅子上坐好,随手拿起一顆黄皮, 剥开果皮,递到屹儿嘴边:“屹儿自己尝尝看?” 屹儿吃下一顆,眼睛彎成了月牙,连连点头:“好吃!” 说着,他也伸手拿了一顆黄皮,两只小手略显笨拙地剥开,递到孟羽凝嘴边:“阿凝也吃。” 孟羽凝却摇摇头,温柔地说:“阿凝不吃黄皮,屹儿自己吃吧。” “阿凝为何不吃?”还没等屹儿开口,刚走完一圈回来的祁璟宴先一步问道。他缓步走进凉亭,在孟羽凝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略带好奇地望着她。 屹儿也歪着小脑袋,眨巴着眼睛等阿凝回答。 孟羽凝微微一顿,随即笑了笑,輕声道:“只是这会儿没什么胃口,不太想吃。” 屹儿听她这么说,便乖巧地点点头:“那等阿凝想吃了再吃~” 说完他又仰起臉,认真地问道:“阿凝,这个黄皮也会上火吗?屹儿可以吃多少呀?” 之前吃龙眼和荔枝时,孟羽凝总不让屹儿多吃,怕他上火,没想到小家伙这回竟主动问起来了。孟羽凝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拿起一小串约莫十来颗黄皮,放到屹儿面前的果盘里,解释道:“黄皮不一样,它能助消化、健脾胃。屹儿刚吃过早饭,吃这些刚好。” 屹儿听话地点点头,慢慢地剥起黄皮,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孟羽凝将小竹筐往祁璟宴面前推了推,輕声道:“殿下也尝几颗吧。” “好。”祁璟宴唇角微弯,依言拿起黄皮慢慢吃着,目光却不时望向阿凝。 只见她双手托腮,静静看着屹儿吃东西。眼神虽落在屹儿臉上,神情却有些恍惚,仿佛心神早已飘向了远方。 但见她显然不愿多说,祁璟宴便也不多问。吃了几颗黄皮后,他用桌上备好的湿帕子擦了手。 等屹儿吃完,便坐上轮椅,招呼穆云过来推着他,带着屹儿去了清客堂。 孟羽凝照例将兄弟俩送到燕拂居门外,随后转身回到院中,在凉亭里独自坐下,心头闷闷的。 见她静静坐在那儿出神,穆櫻和穆梨对视一眼,以为她在思索要事,不敢輕易打扰。 可眼看她一动不动地坐了许久,穆櫻终于輕声提议:“姑娘,反正今日也没什么要紧事,要不要出府去散散心?” 穆梨也附和道:“是呀姑娘,前些日子在荒地上种的菜,有些已经冒出嫩芽了呢。” 孟羽凝回过神来,笑了笑说:“等下午小殿下练完字,我们一同去吧。” 两人便齐声应下。 孟羽凝想了想,将孟金和孟玉唤到跟前,吩咐道:“你们去后廚看看今日都备了哪些菜,把燕拂居和汤神医那边的份例都取来,晌午这顿饭,我来做。” 近来穆山他们的手艺越发好了,加上天气炎熱,她已有好些日子不曾下廚。 今日心情不大好,她便很想亲手做几道菜,换换心情。 两人应了一声,快步去了后厨房,很快,两人各提着一篮子菜回来,到了近前,禀报道:“姑娘,今儿厨房给燕拂居备了两根排骨,一块牛肉,两块豆腐,还有一颗包菜。” 看着那还剩了不少的黄皮,她想了想,定下了今日的菜色:“那就做一个黄皮排骨汤,红燒牛肉,酿豆腐,再加手撕包菜。” 孟金看了一眼天色,有些好奇:“姑娘,这时候还早,现在就做吗?” 孟羽凝点头:“嗯,现在就做。” 于是几人一起去了小厨房,孟羽凝系上围裙,撸了袖子和孟金孟珠一起收拾食材。 穆樱见有排骨和牛肉,便撸了袖子,准备掌刀。 “我来。”孟羽凝拦住她,接过菜刀切起牛肉来,随后但凡需要用刀的,她都不让别人插手,自己站在案板前,抡起菜刀,不是切就是剁。 一时间,整个院子只听得一阵“咚咚咚”,“当当当”的响声。 见孟羽凝绷着脸,下手的力道比往日里更重,穆櫻和穆梨对视一眼,都目露疑惑。姑娘这是,心情不好? 孟羽凝很快把要用的食材都切好,想着炖牛肉的时间长,孟羽凝便把切成块的牛肉拿过来,洗干淨之后,放入冷水加葱姜蒜焯一会儿,随后捞出沥水。 让孟金把另外一口锅燒熱,加入油燒熱,加入两勺白糖,炒出糖色。 随后她把牛肉块放在锅里翻炒至表面微焦上色,下入提前准备好的葱姜蒜香叶等调味料,再加入料酒,盐,酱油,翻炒均匀,随后招呼穆樱把另外一口锅里正烧的沸腾的热水舀了两瓢加到锅里,蓋上锅蓋:“大火烧开,再小火炖一个时辰。”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47章 孟金应是,拿了个小板凳坐在灶前看着烧火。 孟羽凝又拿了个瓷盆过来,把剁成块的排骨放进去,加了一些面粉和盐,再倒入清水抓拌清洗,洗出里面杂质,捞出,用清水冲干淨。 随后又冷水下锅,把排骨焯水,之后放入她在集市上专门买来煲汤的土砂锅,再把剪掉枝,洗干淨的黄皮放进锅里,加上几片姜片,随后加入清水,盖上锅盖,放入小灶上,“大火烧开,转小火慢炖半个时辰。” 烧火的孟珠应是,小心守着炉灶。 两个大菜在锅里炖着,孟羽凝又把两块白豆腐拿过来,切成长方形的块,用勺子把中间那一块挖空,随后把先前从排骨上带着的那块肉剁成的肉馅加入调料搅拌均匀,把肉馅放进空里。 等都放完,把肉馅那一面朝下放进油锅里先煎,一块一块把豆腐两面都煎到两面金黄,加入酱油,盐,胡椒粉,清水,盖上锅盖焖煮一盏茶功夫,就做好了。 她把豆腐盛出来,装了两盘,分别装入两个食盒:“等所有的菜都做好,就给汤神医送去。幸好现在天热,放一会儿也凉不了多少。” 穆梨应是。 其实现在炒青菜还有些早,但孟羽凝已经热得一身是汗,实在不想再等,便直接将包菜撕好,下锅炒了。 待所有的菜都做好,她让孟金和孟珠照看着灶火,又叫穆樱和穆梨帮忙提水到净房。她简单擦了擦身子,换上一身干净衣裳,这才感觉浑身清爽,回到西厢房榻上歇着去了。 --- 等到所有的菜都做好,也到了晌午时分。孟羽凝怕祁璟宴又忙得不回来吃饭,就让穆樱跑了一趟,把祁璟宴請回来。 没过多久,穆云便推着祁璟宴回来了。 屹儿迈着两条小短腿,欢快地跑在最前头,还没进门就兴奋地喊道:“阿凝,今天是不是有好吃的呀?” 孟羽凝笑着迎出门,一把将小家伙抱起来:“是呀,今天的午饭可是阿凝亲手做的哦。” 屹儿搂住阿凝的脖子,亲昵地和她贴了贴脸:“那屹儿要多吃一点,全部吃光光!” 孟羽凝含笑应下,又朝进门后便从轮椅上起身的祁璟宴点了点头。她抱着屹儿去净房洗了手,替他换上一身轻便的家常衣裳,这才带他到桌边坐下。 祁璟宴也慢慢走去净房洗手,回来之后,自然而然地挨着孟羽凝坐了下来。 孟羽凝先给两人一人盛了小半碗黄皮排骨汤,“快尝尝,这汤很好喝的,放了一会儿了,不烫。” 屹儿乖巧抱起碗,拿勺子舀了一口汤喝了,惊喜道:“阿凝,汤是甜的。” 孟羽凝摸摸他的头:“屹儿喜欢就多喝点。” 说着又看向祁璟宴:“殿下也尝尝。” 祁璟宴看了一眼阿凝面前已经装了米饭的碗,没有说什么,端起碗喝了口汤。 夹杂着肉香的汤酸甜可口,开胃解腻,祁璟宴连连点头:“这汤不错,喝上几口,胃口大开,阿凝也尝尝。” 孟羽凝指了指自己的饭碗:“我先吃饭。” 祁璟宴微微颔首,没再言语。 孟羽凝见两人专心喝汤,自己夹了一块牛肉。 炖了足足一个时辰的牛肉色泽红亮,酥烂入味,汤汁浓郁,配上一口米饭一起吃,简直绝了。 孟羽凝吃完一大块牛肉配米饭,强烈给左右两边的一大一小尝一尝牛肉,两人照做,一吃便停不下来,连着吃了几块。 好多天没吃到孟羽凝做的菜了,屹儿晃着小脑袋:“还是阿凝做的菜菜最好吃。” 孟羽凝看着小娃娃吃得一脸陶醉,笑着说:“那阿凝明儿也做。” 祁璟宴看了屹儿一眼,又看向孟羽凝:“天气太热,偶尔做一顿算了,不要天天闷在厨房。” 屹儿也连连说:“阿凝等天冷再做。” 孟羽凝也不知道自己明天有没有兴致做菜,便没有坚持,笑着说好。 随后三人又都尝了尝酿豆腐还有手撕包菜,屹儿照旧挨个说好吃,祁璟宴倒是没有再说话,只是就着菜比往日多吃了半碗就是最好的夸赞。 见四个菜几乎都没剩什么,孟羽凝心情很好。 祁璟宴用过午饭后,喝了一盏茶,便又去了清客堂处理事务。孟羽凝则带着屹儿到西厢房午睡。 下午,她陪着屹儿练完字,便叫上穆樱等一大群人出门,去那片荒地转了转,又沿着荷塘散步赏景,直到日头落山,霞光满天,这才回府。 到了晚上,祁璟宴今日没有再外出。等孟羽凝和屹儿洗漱完毕,他也去净房梳洗一番,随后直接上了床。 两人一个轻声哼着小调,一个慢慢打着扇子,不一会儿就把屹儿哄睡着了。他们又低声闲聊片刻,便各自睡下。 夜深时分,祁璟宴被一阵细微的呜咽声吵醒。 他侧身望去,只见屹儿依偎在孟羽凝身边睡得正熟,而抱着屹儿的阿凝却紧锁眉头,低声抽泣,仿佛在夢中说着什么。 祁璟宴不由一怔。阿凝常说夢话,可平日里的梦话总是些“家人们”“捧捧场”“一键三连”“发财的小手”之类欢快又热闹的词。 可今夜,她为何在梦中哭泣? 他轻声唤道:“阿凝?” 孟羽凝却没有回应,只是继续含糊地低语着。 祁璟宴撑起身子,凑近细听,这才听清她一直在重复两句话: “奶奶,阿凝知道错了……” “呜呜~,阿凝再也不吃黄皮了,奶奶你回来好不好?” 祁璟宴轻轻蹙起眉头。 阿凝一向爱吃水果,无论是荔枝、龙眼还是其他瓜果,她常常一个人就能吃下好几个人的份量,却唯独不肯碰黄皮。之前他就觉得这中间定有缘故,没想到竟与她口中的“奶奶”有关。 那是她的什么人?阿凝又为什么因为她再也不肯吃黄皮? 但他来不及细想,眼见面前姑娘泪流满面,低声啜泣,他心里也跟着发紧,连忙伸手替她擦去眼泪,轻轻抚着她的头,柔声安慰:“阿凝不哭,我在呢。” 不知是他的安抚起了作用,还是阿凝的梦魇渐渐过去,她慢慢停止了抽泣,眼泪也不再滚落。 祁璟宴又抚了抚她的发丝,这才重新躺下,却仍旧侧身望着那眉头微蹙的姑娘,久久未能入睡。 次日清晨,祁璟宴正带着屹儿在院中练剑,一身绿裙的姑娘从屋里走出来,眉眼弯弯地朝他们招手,语气十分欢快:“殿下早呀,屹儿早呀!” 见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开心,祁璟宴笑着点头,将本想与她谈一谈的念头压回了心底。 --- 日子一天天平静地过去,转眼间又是半个月。 粟央和穆九终于回来了,两人还带回来一块足有五斤重的金餅。 晚上,祁璟宴将金餅带回燕拂居,交给孟羽凝:“阿凝,这是给你的。” 孟羽凝抱着那块比她脸还要大的金餅,爱不释手,笑得嘴都合不拢。 她很想高声尖叫,可碍于屹儿已经睡着,她只能压低声音激动地问:“殿下,你不开玩笑,这真的是给我的?” 见她两眼冒绿光,祁璟宴忍俊不禁:“多亏阿凝提点,才寻到那金矿,这第一块金饼,自然是要给你。” 孟羽凝抱着金饼,开心地在床上滚了两圈,用气声欢呼:“啊啊啊~发财啦!” 祁璟宴被她的样子逗得也直乐,没忍住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不过是一块金子,竟这般开心?” 孟羽凝嗔他一眼:“那不是因为我穷,没见过世面嘛。” 其实她不只是因为得到金子而高兴,更因为这块金子意味着祁璟宴从此不必再为银钱发愁,大家伙也不用连吃个饭都精打细算抠抠搜搜了。 还有,之前他借她的钱也能还上了。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筹划做生意的事,只是苦于没有本钱在手,便一直迟迟未能动手。如今有了钱,终于可以干起来了。 祁璟宴本以为孟羽凝听说粟央回来,会急着打听粟商和巫医的事,没想到这姑娘只顾抱着金饼傻乐,完全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他有些哭笑不得,主动提起:“阿凝,我向阿央打听过了关于粟商和巫医的事。” 孟羽凝这才想起来,抱着金饼坐起身:“阿央怎么说?” 第88章 一个时辰前, 清客堂内。 粟央立在堂中,听完祁璟宴的话,原本平和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祁大哥, 郭老大他们失踪的事,我不敢说一定和粟商有关。但他的确是个巫医,而且一直用活人試药, 我离开寨子的时候, 他那院子还养着许多药人。” 祁璟宴蹙眉:“药人?” “是, ”粟央声音发紧, “就是抓活人来試他炼制的药,有时是剧毒, 有时是蛊虫。时间一长, 那些人不是毒发身亡, 就是神智尽失, 人不人鬼不鬼,极其残忍。” 侍立在侧的穆云忍不住忍不住插话:“你父亲难道从不过问?”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48章 粟央唇边浮起一丝讥诮的冷笑:“粟商是他最疼的儿子, 别说試药,就是杀了人, 他恐怕也只会默不作声地帮忙埋尸。” 他沉默了片刻, 目光轉向祁璟宴:“祁大哥, 要不要我暗中回寨里探一探?说不定能查到些线索。” 祁璟宴指节輕叩桌面, 垂眸沉思。 良久,他缓缓摇头:“此时不宜打草惊蛇。粟商那人,并非善与之辈,需得从长计议,先摸清他的底细再动手。” 穆云想起山中尚未安顿妥当的各项事务,也点头附和:“眼下山上那一摊子最为要紧, 咱们人手本就不够,此时确实不宜节外生枝。” 粟央点头:“是这个理,那等何事需要我回寨子,祁大哥尽管吩咐。” 祁璟宴拍拍他的肩膀:“有劳。” 孟羽凝听完祁璟宴的轉述,气得攥紧拳头:“粟商那个死变态,简直丧尽天良,竟然拿活人试药,老天怎么不降一道雷劈死他得了。” 祁璟宴:“阿凝放心,日后定将此人擒了。” “殿下,我信你。”孟羽凝毫不怀疑祁璟宴的这话。原书里,祁璟宴即便不知粟商底细,也能将他輕松杀了,如今既已事先知情,更加不会失手。 见她目光灼灼,滿是对他的信任,祁璟宴唇角不由微微扬起。 孟羽凝忍不住又提醒:“殿下,粟商既能逼得阿央愤然离家,还能一路追着阿央到山里去,绝对不是简单角色,对付他的时候还是得小心防范才是。” 祁璟宴郑重点头:“好,阿凝的话,我记着了。” 说完正事,孟羽凝便躺好了:“殿下,太晚了,咱们睡觉吧。” 见这姑娘就那么抱着她的大金饼躺了下去,祁璟宴忍不住笑,对着她伸出手去,温声道:“金饼给我,我帮你放到柜子里。” 孟羽凝把金饼抱紧了些,“不要,我就这么抱着睡。” 祁璟宴哭笑不得,手伸了一会儿,见她仍不肯递过来,无奈摇了摇头,也不坚持,“阿凝先睡,我去洗漱。” 说着起身,去柜子里翻出自己的衣服,一步一步慢慢朝净房走去。 见他如今越走越熟练,几乎和正常人无异,孟羽凝忍不住笑了。 祁璟宴闻声转头回来看,笑着问:“阿凝笑什么?” 孟羽凝指了指他的腿:“殿下的腿快好了呀,我为你高興。” 祁璟宴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回来,一手撑床,探身过去,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多谢阿凝为我高興。” 孟羽凝拍开他的手,有些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可谢的啊,快去洗吧,再磨蹭天都亮了。” 祁璟宴笑着说好,起身,走去了净房。 --- 數日后,蒼海郡赌坊与醉香楼欺压百姓、为非作歹的卷宗,终于送抵京城。 可却迟迟迟迟未能呈至康文帝面前。 成安侯父子靜观數日,眼看这件案子要被暗中压下去,成安侯寻了个机会,陪康文下棋去了。 他故意連输三局,装若无意感慨了句:“臣输给陛下,是心服口服,输了还能得赏。可不像蒼海郡那‘聚龙坊’,赌客一旦输了,便是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甚至家破人亡……” 康文帝执子的手一顿,抬眼问道:“什么聚龙坊?” 成安侯故作惊讶:“陛下还未看到苍海郡呈上的案卷吗?” 康文帝眉头紧锁,语气沉了下来:“哪份案卷?说清楚。” 成安侯摇头道:“臣也只是听闻,并不知内里详情,苍海郡郡守早已将卷宗递送进京,似乎已有数日。若陛下至今还未见到,只怕是在哪位大人手中耽搁了。” 康文帝伸手点点他“你这老滑头,如今也学会跟朕拐弯抹角了,以后有话直说。” 成安侯这才抬头笑道:“臣遵旨。” 康文帝挥袖佯斥:“行了,朕知道了。退下吧。” 成安侯躬身一礼,稳步退出殿外。 康文帝笑容渐收,沉默片刻,当即宣召刑部尚书入宫。人一到,他便沉着臉问起苍海郡卷宗一事。 刑部尚书慌忙跪地请罪,称近日刑部事务繁杂,此案乃地方寻常小案,一时未能及时上呈。 康文帝冷笑一声,命身旁太监隨他去刑部即刻取来卷宗,仔细翻阅过后,他猛地将卷宗掷在刑部尚书头上,怒道:“按照大兴律法,二十七人判了秋后问斩,你竟跟朕说是小案子?” 刑部尚书吓得魂不附体,赶忙拾起卷宗,雙手高举过顶,伏地颤声道:“臣失察,臣罪该万死,求陛下息怒!” 康文帝骂完之后,又讓人去把三皇子宣了来,等他行礼问安后,指了指刑部尚书举着的卷宗:“自己看。” 三皇子雙手接过,仔细翻阅后,面色平靜地将卷宗奉还,恭敬道:“父皇,儿臣看完了。” 康文帝审视着三皇子,声音不辨喜怒:“说来也巧,那聚龙坊的东家姓‘章‘’,和你外祖家一个姓,你可知,他们有何关系?” 三皇子闻言,臉上瞬间涌出错愕与惶恐,立刻跪伏于地,声音带着委屈:“父皇明鉴!儿臣对此一无所知,儿臣外祖一家世代忠良,绝不敢行此等祸国殃民之事,请父皇彻查,还儿臣与外祖一个清白!” 康文帝冷冷地哼了一声,未置可否,转而将卷宗掷回仍跪在地上的刑部尚书面前,厉声道:“这二十七名罪徒,不必等候秋后。即刻批复苍海郡守,斩立决!” 三皇子袖中的手猛然攥紧,但身形依旧稳跪于地,未露半分异样。 刑部尚书慌忙拾起卷宗,連声应“是”,躬身疾步退下。 康文帝的目光再度落回三皇子身上,凝视良久,声音冰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安守本分,切莫自作主张。” 三皇子低头应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隨即躬身行礼,一步步倒退着出了殿门。 康文帝一个人在桌前靜静坐了许久,又讓人宣了成安侯进殿。 等成安侯进殿,他并未多言,只拉着他继续去下棋。 几子落定,康文帝似不经意开口:“云舟那孩子,朕原以为是个沉稳的。没料到,他堂堂亲王之尊,竟亲自带人去砸了青楼赌坊,这般沉不住气。” 成安侯从容落下一子,缓声道:“陛下,慎王殿下年方弱冠,眼见恶霸欺民,百姓受苦,少年意气,愤而出手,倒也不失一片赤子之心。” 康文帝执子沉吟片刻,輕轻叹了一声:“是朕,委屈他了。” 成安侯垂眸观棋,声音温和却郑重:“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陛下既是君,亦是父,慎王殿下向来明理懂事,必能体谅圣心,绝不会心存怨怼。” 康文帝闻言,并未回应,只默然落下一子。 成安侯悄然抬眼察看皇帝神色,见康文帝无意多言,便也敛声静气,专心陪着下棋。 等到成安侯离宫回府,即刻将郁逍喊到了书房,屏退众人,压低声音道:“陛下对殿下还是没有彻底放下心来,你速去信告知殿下,,他那腿,万万不能‘好’。” 郁逍神色一凛,肃然应道:“是,儿子这便去办。” 成安侯又沉声叮嘱:“务必谨慎。今日陛下之举,实则也是在试探我侯府对慎王的态度,这暗中指不定有多少眼睛盯着你我二人。” 郁逍郑重点头:“儿子明白。” --- 这晚睡前,哄睡了屹儿后,孟羽凝和祁璟宴隔着屹儿小声说着话:“殿下,你现在越走越快,眼看着与常人无异了。” 祁璟宴:“是啊,最近这阵子走起路来,只觉双腿轻松,再不似先前那般沉重。” 孟羽凝笑着问:“那咱们什么时候去海边玩玩吧,来了这么久都还没去过,穆风他们每回捉了螃蟹,捡了贝壳回来,屹儿都要问咱们什么时候去看海。” 祁璟宴:“明日咱们先去街上逛一圈,明晚便去海边。” 孟羽凝激动坐起来:“真的吗?” 祁璟宴点头:“绝无虚言。” 孟羽凝又问:“那明晚去,咱们是要在海边过夜吗?” 祁璟宴点头:“在海边过夜。” 孟羽凝笑着说好,赶紧躺回去睡觉,“快睡快睡,明天我早点起来收拾东西,如果要在海边过夜的话,那要带的东西可就多了。” “炉灶啊,油盐酱醋各种调料,碗筷,对了,还得带些厚衣裳,还有被子……” 祁璟宴侧身躺着,笑着听她不停絮叨,直到她说着说着睡了过去。 次日。 祁璟宴上午照旧给屹儿上课,不过下晌的练字却取消了,歇过晌午觉,一行人便出府去逛街。 到了集市上,祁璟宴突然来了兴致,坚持要下了马车,坐着輪椅逛。 众人便都跟着他。 孟羽凝和屹儿按照祁璟宴事先的嘱咐,活脱脱两个败家子的样子,见到什么新奇的玩意儿都要买上一买,不多时,明面上跟着的几个护卫手里便都提了东西,吃的,晚的,各式各样。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49章 后来提不下,就有几个护卫抱着东西往集市口的马车那送。 祁璟宴则在穆云和穆风的护卫下,继续陪着孟羽凝和屹儿逛。 怎料走到一个巷子口的地方,从里面突然冲出来一辆装了粮食的马车,直直朝着几人方向奔来。 孟羽凝吓得連忙抱起屹儿,穆樱和穆梨齐齐护着两人,快速退后数步。 穆云和穆风连忙将祁璟宴的輪椅往后拽,怎知两人力气太大,直接把輪椅把手拽断,轮椅不受控制地朝前滚去。 两人扔了扶手,拔足去追,可还是晚了一步,那马车的尾部还是装到祁璟宴的轮椅,直接将轮椅撞翻,他直接滚下了轮椅,摔倒在地。 一切发生的太快,孟羽凝回过神来,就见祁璟宴十分狼狈地倒在地上,一身雪白的衣袍沾滿了泥土和地上的脏污。 她看了一圈四周,就见周围的百姓和商贩全都看着这边,虽无人说话,可却都在看热闹。 她脸色难看,想过去扶他,可却没动。这种丢脸的时候,她还是别往前凑的好,免得他心情更糟。 屹儿吓坏了,两只小手一指紧紧搂着孟羽凝,并没看到身后哥哥的狼狈。孟羽凝也不敢让他看,连忙伸手按着他的小脑袋,不让他起来。 刚去送东西的穆江赶回来,追上那发狂的马,十分暴躁地一拳将马打晕,随后顺着马车跑来的方向去找车夫算账。 穆云和穆山则跪到祁璟宴身旁,一边告罪,一边想去扶他起来。 祁璟宴却甩开他们的手,自己撑着地,试图往起起,可他那两条腿却像灌了铅一般,根本抬不起来,试了几次皆没能成。 他黑着脸,训斥道:“还不扶本王起来?” 两人连忙应是,将他架起,搀到已经坏了的轮椅上坐了,随后穆风赶紧去赶了马车过来,将他抬上马车,孟羽凝见状,赶紧抱着屹儿上去,刚一坐稳,马车就跑起来。 孟羽凝抱着屹儿坐在角落,小心打量着祁璟宴,就见他面色平静,无波无澜。 孟羽凝越发担心起来,想安慰几句,可却不知道说什么,便一直沉默着。 屹儿方才没见到哥哥被撞到的样子,眼下见到哥哥心情不好,看了一会儿,便忍不住开口问:“哥哥,你怎么了?” 祁璟宴见一大一小小心翼翼的模样,伸出手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头:“无事,回府再说。” 马车一路疾行,奔着城东方向去了。 在他们身后,方才祁璟宴摔倒的地方,路边酒肆的二楼窗口,一个男子低声道:“可以给宫里传信了,慎王的腿彻底废了。” 一个月之后,康文帝得到这个消息,坐在御书房内久久没有出声。 许久,下令给慎王送了一车赏赐,却什么话都没有带。 当然,这都是后话。 孟羽凝先抱着屹儿下了马车,随后看着祁璟宴被穆云和穆江架了下来,直接架回了府中。 随后府门紧闭。 直到进到燕拂居院门,祁璟宴才自己站起来,抬步往里走。 孟羽凝见他双腿还好好的,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地。 三人进了正屋,孟羽凝把屹儿放在榻上让他自己玩,见祁璟宴走向衣柜,她忙跟在祁璟宴身后,试探着问:“殿下,要不咱们改日再去海边吧。” 说着,先一步伸手,帮他拿了一套干净衣裳。 祁瑾宴唇角含笑:“阿凝吓着了?” 孟羽凝见他还笑,心中越发不安:“殿下,你心里要是不舒服,你就说出来,千万别憋着。” 祁璟宴轻笑出声,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方才那一出,我是故意演给外人看的。” 孟羽凝一愣:“摔倒也是演的?” 祁璟宴点头,温声解释道:“最近有人总是在府外暗中窥探,想必都是为了我这腿而来,那我何不光明正大演给他们看。” 孟羽凝:“那马车也是你安排的?” 祁璟宴点头:“是,那送粮赶车的商贩也是咱们护卫假扮的。” 孟羽凝想到刚才那凶险的一幕,心里一阵后怕,没来由地冒起火来,把手里的衣裳撇到他怀里:“那你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害我白白担惊受怕!” 祁璟宴见她真动了气,连忙温声解释:“阿凝,你心思纯净,不擅作伪。若事先告知于你,你眼中无虑,只怕瞒不过那些在暗处窥探之人。” 孟羽凝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双手一叉腰,仰头瞪他:“你这分明是说我傻!” 祁璟宴哭笑不得,赶忙拱手作揖:“在下不敢。是夸阿凝纯真坦荡,不似我等满腹算计。” 孟羽凝一想,其实也没什么好气的,只要大家都好好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她走到榻边,身子一歪就倒在了静静坐在那听着他们讲话的屹儿腿上,低声抱怨:“可是你搞这一出,那我们还怎么出府去玩吗?” 祁璟宴闻言轻笑,温声安抚:“别急。正好借此对外宣称慎王殿下深受打击,闭门谢客,数日不出。如此一来,我们反倒能安心去海边多住几日了。” 孟羽凝一听,立刻坐直身子,脸上顿时云开雾散,眉开眼笑就往西厢房走:“那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 屹儿也麻利地翻身爬下榻,自己蹬上小鞋子,啪嗒啪嗒地追在她身后,奶声奶气地喊道:“阿凝,屹儿来帮你!” 第89章 孟羽凝早上就已将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 只是那会儿以为只在海边住一晚,并没多带衣裳。这会儿又进了西厢房,打算添几套衣服。 她取出一身, 便走到镜前比在身上看看,满意的就递给孟银收进包袱,不满意的便放回去, 再挑下一套。 屹儿像个小尾巴, 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跑来跑去, 她走到哪儿, 他就跟到哪儿,忙活得团团转, 还不停发表意见:“这件好看, 阿凝, 这件好看。” 孟羽凝被逗得直乐, 挑了几套衣裳装好,又带着屹儿去了正屋。 祁璟宴已经在净房简单擦洗过后, 换好衣裳出来,正坐在榻上等着。 孟羽凝又从衣柜中替屹儿和祁璟宴各拿了几件衣服, 讓孟金她们收拾妥当, 随后拍拍手笑道:“殿下, 都准备好啦, 什么时候出发?” 祁璟宴见她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含笑回:“天色尚早,等天黑了再动身。” 孟羽凝想了想说道:“那要不,我们先吃饭吧?到了海边万一抓不到東西,天又黑乎乎的,大家岂不要饿肚子。” 祁璟宴自然没有意见, 点头说好。 孟羽凝便吩咐摆饭,也讓大家赶紧去吃饭。 饭后,孟羽凝和祁璟宴带着屹儿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又都各自洗了澡换了衣裳。 刚收拾妥当,穆云就来了:“殿下、孟姑娘、小殿下,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孟羽凝和屹儿一齐望向祁璟宴,祁璟宴笑了笑说道:“阿凝,你带屹儿先上车,我换身衣服便来。” 孟羽凝和屹儿欢呼一声,手拉手快步朝外走去。穆樱、穆梨紧随其后,孟金等四人也提着大包小包跟了上去。 穆风早已等在燕拂居外,见众人出来,便引着他们走向后院的小门。 一出小门,便看见两辆朴素的马车,外加一辆载着帳篷锅碗瓢盆等杂物的板车静候在一旁。 穆江带着二十名护卫牵马肃立一旁,整装待发。 孟羽凝带着屹儿登上第一辆马车,又讓孟金她们带着行李上了第二辆。 她带着屹儿趴在车窗那往门口那瞧,没过多久,便见祁璟宴换了一身黑色夏衫,低头穿过小门,走了出来,快步上了马车。 他刚一坐穩,孟羽凝也顾不上问他为何穿了一身黑,兴奮地朝外挥手喊道:“出发啦!” 穆云应了一声,一声令下,众人纷纷翻身上马,车队缓缓启动。 一行人東绕西绕,绕了半天,绕过府邸正门,这才朝东走去。 --- 不过七八里的路程,不紧不慢地走着,不到小半个时辰,便清晰地听到了海浪的声音。 一路上,孟羽凝和屹儿原本就趴在窗边看着外头,一听见那哗哗的潮声,两人顿时坐直了身子,满脸兴奮。 屹儿伸着小手指向前方,一雙大眼睛瞪得溜圆:“阿凝,有声音,那是大海吗?” 许久没见到海了,那熟悉的声音也让孟羽凝心潮澎湃:“是呀,屹儿,这就是大海的声音。” 马车又行了一小段,终于停下。 孟羽凝急着起身,却被祁璟宴轻轻按回座位,孟羽凝纳闷看他,他温声说:“我先下。” 孟羽凝也不知道他抢个什么劲儿,却也没争,只看着他躬身出了车厢,踩着马凳下了车。随后她才牵着屹儿走向车门。 原本打算像往常一样带着屹儿走下马车,却没料到祁璟宴伸手把屹儿抱起,往地上一放,接着又抬手揽住她的腰,把她也抱了下来。 孟羽凝毫无防备,只覺身子一轻,整个人轻飘飘凌空,随后就穩稳落在了地上。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50章 她一愣,心道他急着先下车,难道就是为了抱她和屹儿? 不过平日里都是她带着屹儿先下车,随后在一旁看着他被穆云他们搀扶下来,此刻看着他就这么直挺挺站在车边,她还有些不习惯了。 见她愣神,祁璟宴不禁轻笑:“发什么呆,走吧。” 屹儿也扯着她的袖子晃了晃,声音里全是惊叹:“阿凝,你快看,大海有好多好多水呀!” 小家伙那副没见过世面的可爱模样,将孟羽凝逗得笑出声来:“哈哈哈~” 她牵起屹儿的小手,轻快地朝海边小跑而去:“不光有水,还有贝壳、鱼,螃蟹,和大龙虾呢!走,咱们去瞧瞧!” 祁璟宴步履从容地跟上,穆云几人手持火把,随行在侧,跳动的火光照亮了一片沙滩。 来到水边,湿润的海风迎面拂来。 孟羽凝闭上雙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咸咸的、略带腥气,但又无比清新的味道,让她覺得陶醉,她忍不住抬手拢在嘴边,朝着翻涌的波浪放声喊道:“大海~,我来啦!” 屹儿也学阿凝的样子,举起一只小手遮在嘴边,用清亮亮的小奶音跟着喊:“大海~,屹儿也来喽!” 声音落下,两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咯咯笑了起来,祁璟宴等人也都跟着笑了。 笑声滚滚,海浪阵阵,大家的精神都亢奋起来。 穆云与穆江领着几人留下守卫,穆山带着几名护卫弟兄分工协作,有人搭帳篷,有人四下捡柴火,还有人找石头垒灶、点篝火…… 穆风则熟门熟路,带着常赶海的几人沿沙灘向远处走去,寻找新鲜海货。 海浪一层层推上沙灘,又缓缓退下。 屹儿看得兴奋,追着潮水的节奏一会儿向前跑、一会儿笑着往回跳,没多时,一双鞋早已濕透。 孟羽凝也不拦他,只笑着替他脱去鞋袜,又帮他脱掉外裤,让他只穿着里面的短裤尽情地玩。 屹儿赤着两只白嫩的小脚丫,踩在柔软細密的沙子上,海沙漫过脚趾,说不出的新奇有趣,惹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孟羽凝见屹儿玩得开心,自己脚底板也开始痒痒,她凑到祁璟宴身边,小声跟他说:“殿下,我也想把鞋脱了。” 祁璟宴正负手而立,远望海面上的波光粼粼,不知道在想什么,闻言偏头过来看,只见她眼中满是期待,便含笑应道:“想脱便脱。” 孟羽凝顿时眉眼弯弯,开心地笑了。她利落地脱去鞋袜,将裤脚挽至小腿,露出纤細白皙的脚踝,快步走到屹儿身旁。 两人一道踩水逐浪,细沙从趾缝间涌出,海水漫过脚背,清凉又舒适。 一大一小玩得开心,不住地大呼小叫。 祁璟宴仍站在原地,静静望着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月下沙滩上嬉鬧。他唇边含笑,眼中映着波光与火光,神情温柔。 孟羽凝对他招手:“殿下,你也脱了鞋来呀,这沙子又细又软,踩着可舒服了!” 祁璟宴笑着摇了摇头:“你们玩便是。” 孟羽凝见他站得像个木头桩子,灵机一动,蹲下去,凑到屹儿耳边,小小声说了几句悄悄话。 屹儿一听,立刻捂住小嘴,眼睛弯成了月牙,連連点着小脑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两人商量妥当,便假装各自玩,一个向左踩沙,一个向西散步,却不约而同悄悄绕到祁璟宴身后,交换一个眼神后,突然一人一边拽住他的手臂,使出全身力气,把他拖向水边。 见两人吭哧吭哧拖的费劲,祁璟宴忍不住笑,终于“无奈”地顺着她们的力道向前走去,任由海水一下子漫过他的缎面长靴。 看着他被浸濕的衣摆和鞋子,一大一小两个“罪魁祸首”脸上全是得逞的兴奋。 屹儿伸出小手指着祁璟宴的脚,歪着小脑袋,一本正经劝道:“哥哥,鞋湿了,快脱了吧!” 祁璟宴低头看看自己湿透的鞋子,又看看眼前两双亮晶晶满是期待的眼睛,终是摇头,依言除下鞋袜,随手搁在一旁。 见計谋得逞,孟羽凝与屹儿相视一笑,极有默契地抬手,在空中轻轻击了一掌。 祁璟宴垂眸看着两人得意的小模样,无奈摇头,盯着他们看了两人一会儿,忽然俯身,结实的手臂一揽,竟一手一个,将他们轻松夹在身侧,迈开长腿便向海中走去。 骤然离地腾空,引得两人惊呼大笑,屹儿更是大呼“好玩儿”。 祁璟宴往里走了几步,等海水没过他的小腿,他故意晃了晃臂弯,作势要将他们抛入水中。 方才还笑鬧不止的两人顿时慌了神,一左一右紧紧抱住他的胳膊,惊声尖叫。 耳畔一片欢腾喧闹,祁璟宴觉得自己耳朵要聋了,也不再吓唬他们,转身稳稳走回沙滩上,将二人轻轻放在地上。 孟羽凝和屹儿一落地,便各自出手,孟羽凝在祁璟宴胳膊上拍了一巴掌以表抗议,屹儿则攥着小拳头,跳起来,在哥哥后腰不轻不重捶了一拳,嚷道:“坏哥哥。” 小家伙打完,转身就跑,被海水刚刚浸湿过的细沙上留下一串小巧脚印。 孟羽凝笑出声来,提步追上前去:“走,屹儿,咱们挖沙子去。” 一听这话,孟玉连忙去马车上取来孟羽凝特意吩咐她带上的炒菜用的大铁铲和大铁勺,乐颠颠递了过来:“姑娘,给。” 孟羽凝接过,将铲子递给屹儿,自己握着铁勺,两人选了个地方,高高兴兴地开始挖起沙子来。 岸上干燥的地方,穆山他们已经搭好了简易的营地,篝火熊熊燃烧,将海滩映照得更加明亮。 护卫们去后头山里提了几桶泉水回来,倒进灶上的大锅里烧了起来。 不多时,穆风他们几个手里提着东西,兴高采烈地跑了回来:“抓到螃蟹了,那边还有不少,这些先烤上,我们再去抓!” 孟羽凝便牵着屹儿好奇地凑上前去看。只见一只特别大的螃蟹挥舞着两只大钳子,气势汹汹。 屹儿吓得立刻抱住孟羽凝的腿,小声叫道:“阿凝,它要吃屹儿!” 小娃娃的童言童语惹得大家伙都笑出声。 孟羽凝一把将屹儿抱起,柔声安慰:“不怕不怕,咱们这就把它烤了吃。” 于是大家又热热闹闹地围到火堆旁,烤起螃蟹来。 大家伙吃吃玩玩,不知不觉已至深夜。 屹儿哈欠连连,小脑袋一点一点地靠在孟羽凝腿上,迷迷糊糊地嘟囔:“阿凝,屹儿困。” 孟羽凝赶紧让孟金她们打来温水,给屹儿简单擦洗一下,抱着他去了帐篷,哄他睡觉去了。 帐外也逐渐安静下来,歇息的歇息,值夜的值夜,只余海浪声轻轻起伏。 屹儿实在是困极了,才躺下不一会儿,便呼吸均匀,沉沉睡去。 等他睡着,孟羽凝轻手轻脚地爬起来,钻出帐篷,对坐在帐外垫子上的祁璟宴小声说道:“殿下,你进去睡吧。我想叫上穆樱她们,去水里玩一会儿。” 既来了海边,怎能不下水?否则岂不是白来这一趟。 祁璟宴抬眼看向她,语气平静,却不容商量:“让穆樱她们留在这里照看屹儿,我带你下水。” 第90章 孟羽凝心头一跳, 险些没穩住神色:“啊?这不妥吧?” 祁璟宴看向她,目光里带着几分探究:“有何不妥?” 孟羽凝支支吾吾一会儿,也没找到合适的理由。 她总不能说, 自己其实早就会水,原本打算跟穆樱穆梨两个实心眼的姑娘面前装模作样学一学,再谎称自己天赋异禀, 一学就会的来着。 可若是跟他学, 那还怎么演? 祁璟宴这人何等精明, 上回她编个梦话都险些被他拆穿, 若再被他瞧出自己熟谙水性,保不齐他真的要怀疑她什么了。 找不出理由, 她索性不找了, 看向别處, 故作高深:“总之, 就是不妥。” 她原以为祁璟宴会如往常一般纵着她,由着她跟着穆樱她们去, 可没想他却直接从垫子上起身,赤着腳直接往水边走去了。 孟羽凝看向一旁的穆樱和穆梨, 就见两人踌躇在原地, 目光在她与祁璟宴之间来回逡巡, 既想跟她走, 又不敢违逆殿下,一副左右为難的模样。 孟羽凝在心底轻轻叹气,得了,她就不为難她们了,大不了她就一直装不会游泳好了。 她指了指帳篷内,小声说:“我跟殿下去玩一会儿, 你们俩进去守着小殿下,对了,小殿下的小被子就放在他身边,千万别拿开。” 两人抱拳应是,躬身进了帳篷。 孟金等四人正围坐在不远處的火堆旁低声说话,见孟羽凝朝水边走去,孟金连忙起身跟上:“姑娘是要下水吗?待会儿您上岸时唤一声,奴婢给您送巾帕。一出水就裹上,免得着凉。” 孟羽凝点头应下:“记得也给殿下备一条。”孟金连忙称是。 她又嘱咐道:“若是孟银她们累了,便让她们先去歇息,不必全在这儿守着。明日早上你补个覺就好。”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51章 孟金趕忙解释:“多谢姑娘体恤。我们几个都是海边长大的,多年未见海,今日见了心中欢喜,只想在这儿多说会儿话。姑娘放心,绝不会误了差事。” 孟羽凝理解她们这般心情,含笑点头:“出来本就是玩的,你们自在些便好。” 那一边,祁璟宴已步入水中,见孟羽凝迟迟不跟上来,回头去看,就见那姑娘还在絮絮叨叨,他也不催,只靜靜立在浅水处,耐心等她。 孟羽凝也不再多聊,小跑着奔了过去,跑到祁璟宴身边,仰头看着他:“殿下,先说好,我可不会游水,你要教我的哦。” 祁璟宴唇角微扬,朝她伸出手:“来。” 孟羽凝便把一只手交到他宽大的手掌里,祁璟宴攥紧,两人手牵手慢慢往水里走,孟羽凝按耐不住激动,走得有些快,可却被祁璟宴拉住:“慢些走,突然浸入水中容易受寒。”” 孟羽凝用腳尖撩起一串水花:“怎么会,这水一点都不凉,泡在里面时也暖融融的,只有出来时才会覺得冷。” 祁璟宴眼含笑意,低声道:“阿凝懂得真多。” 孟羽凝心道嘴又快了,急忙扯了个谎:“我哪知道这些,都是方才孟金告诉我的。” 说着,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催促道:“走啦走啦,再磨蹭天都要亮了。” 祁璟宴低笑一声,任她拉着向前走去。 待海水漸漸漫过孟羽凝的胸口,她下意识就想浮起来,却碍于要在祁璟宴面前装不会,只得故作慌张,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殿下,我踩不到底了!” 祁璟宴双手穩托住她的胳膊,声音沉稳:“莫慌,我在呢,淹不着。” 说罢,他便托着她的手臂,顺势带她浮起,向更深一处游去。 见他拖着自己,还游得那么惬意自在,孟羽凝心中着急,扯了扯他的手臂:“殿下你教我怎么游水吧,我也想游。” 祁璟宴依言停下,溫声道:“想学游水,得先学会漂浮。你吸足一口气,屏住呼吸,再将脸埋入水中,全身放松,伸直双腿,自然就能浮起来了。” 他说完便俯身示范,整个人没入水中,再抬头时,水珠自眉睫发梢滚落,在皎洁月光映照下,整张脸仿佛都在发光。 孟羽凝一时看得怔住,直到祁璟宴含笑伸手在她眼前轻晃,她才蓦地回神,耳根微热,垂下眼睫:“那我也试试。” 说罢,她深吸一口气,埋头浸入水中,身体渐渐浮起。可浮到一半,她忽又想起自己本是“初次”下海,不该学得这么快,便故意吐了口气,双腿胡乱扑腾几下,装作失控要沉。 才刚下沉些许,便被一双手稳稳托住腰际,整个人被带出水面。 祁璟宴仔细端详她神色,声音低沉:“没事吧?” 孟羽凝抬手抹去脸上水珠,搖搖头:“没事,我再来一次。” 祁璟宴仍单臂轻托着她小臂,护在一旁。 孟羽凝再度深吸,埋入水中。这回她轻轻蹬动双腿,身体平稳浮起,心中默数几息,觉着时机差不多了,才一下子钻出水面,兴奋地抹开脸上水花,眼眸亮晶晶地望向他:“殿下,我是不是漂起来了?” 祁璟宴眼中笑意深深,颔首应道:“是,浮得很稳。” 孟羽凝便哈哈笑,随后兴致勃勃地继续“练习”漂浮。 练没过多久,她便推开祁璟宴扶着自己的手,信心满满道:“殿下松手吧,我自己能行。” 祁璟宴便笑着说好,收回了手。 孟羽凝独自练习了一阵,觉得“应该”已掌握要领,便想抬头问他下一步该如何。 可当她从水中冒出头来,却发现一直守在身旁的祁璟宴竟不见了踪影。 她慌忙转身四顾,海面波光粼粼,月光所及之处空无一人。 祁璟宴虽通水性,可终究是北方长大,游水的机会不多,万一技术生疏,或是突然腿抽筋……,一下子沉水里去了吧。 一想到这,孟羽凝心头猛地一紧,急忙扬声呼喊:“殿下?殿下!” 她转着圈连唤数声,却只有海浪回应,并无人声。 再望向岸边,才惊觉,他们俩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游出很远了。 她又急又怕,声音都带了哭腔,双手拢在嘴边,竭力高喊: “殿下!” “祁璟宴~“ “祁雲舟~” 海面依旧寂靜。 孟羽凝心急如焚,双手拢在唇边,朝着岸边大声呼喊:“穆雲~,穆风~,殿下不见了,你们快来!” 她想喊了他们,大家一起,人多总能快些。 可距离实在太远,浪声又大,岸上众人仍静静待在原地,或站或坐,无一人察觉异样。 她又趕紧朝岸边用力挥舞手臂,声嘶力竭地喊:“快来人,殿下不见了!” 这一下,被他们看到了。 刹那间,所有人皆惊起,穆雲几人朝着海中狂奔而来,就连孟金几个也跟在穆云他们身后猛跑。 孟羽凝的眼泪刷一下就掉了下来,她等不及他们赶到,深吸一口气,猛地扎入水中。 水下昏暗模糊,月光难以透入,她拼命睁大双眼四处搜寻,来回游转数个方向,却始终不见祁璟宴的身影。 气息将尽,她猛地冲出水面,大口大口呼吸,泪水混着海水一起从脸上滚落。 都怪她,为什么非要大半夜的来玩水。 若祁璟宴真有万一,那可怜的屹儿该怎么办?他还那么小,才失了母亲,怎能再失去兄长? 皇后娘娘的冤仇又何人去报?穆云他们这些忠心护卫又该何去何从?还有京城中盼他们归去的太后娘娘,又该如何承受这剜心之痛? 难道她,又要成为罪人? 可此刻她也顾不上哭,深吸一口气再次潜入水中。 谁知刚沉下去,便撞入一个坚实的怀抱,随即被人带着浮出水面。 孟羽凝惊魂未定,待看清眼前人,也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水珠,双手捧住祁璟宴的脸急切端详,语带颤音:“你没事吧?” 祁璟宴唇角含笑,溫声安抚:“无事。” 孟羽凝这才抬手抹了抹眼角,声音里还带着后怕:“没事就好,方才真是吓死我了。” 祁璟宴这才留意到孟羽凝那双盈满泪水通红的眼,他眼中笑意渐敛,目光深沉如水:“阿凝这是,为我哭了?” 孟羽凝没有回答,哽声追问:“你方才到底去哪儿了?” “就在水下。”祁璟宴答得简单,却仍凝视着她追问:“阿凝是在担心我?” 孟羽凝不接话,只是追问:“是不是腿抽筋儿了?” “不曾。”他声音温和,却坚持问道:“阿凝是因担心我才落泪的?” 见他安然无恙,全然没有溺水之状,孟羽凝心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既然没有抽筋,那殿下可是被水草缠住了?” 祁璟宴:“也不曾。” 孟羽凝抿紧嘴唇,沉默片刻,才开口:“所以方才,殿下是故意躲起来吓我的?” 祁璟宴:“绝无此意。” 孟羽凝脑中灵光一现,盯着他那一身几乎与暗海融为一体的黑衣,心下一沉:“殿下莫非,是在试探我会不会游水?” 祁璟宴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在她背后轻轻抚了下:“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刚扑进水里游出去一段的穆云,一抬头,就见到抱在一起静静立在水中的两人。 他愣了一下,随即迅速转身,还一手一个,一手一个拉住正奋力向前游的穆江和穆风,带着他们往回游。 其他护卫见状,也纷纷望向海中,见殿下与孟姑娘安然无恙,便都默契地调头返回岸边。 众人湿淋淋地上了岸,留守的穆山急忙迎上来问道:“方才孟姑娘那是怎么了?” 穆江也抹了把脸上的水,不解地问:“是啊,你干嘛拦着我们?为甚不让我们过去?” 穆云瞥了他们一眼,一脸高冷道:“殿下的事,你们少打听。” 孟金几个没功夫,他们回来的时候,她们才跑进水里,着急地问道:“我们姑娘没事吧?刚才我们姑娘挥手挥得那么急?” 穆云摆手道:“无事,殿下和孟姑娘闹着玩儿呢,你们鞋子都湿了,赶紧回去烤火去,不要打扰到殿下和孟姑娘。” 孟金犹不放心,又朝海中断断续续地张望了几眼,见孟羽凝确实无恙,这才带着孟银三人回到火堆旁烘烤鞋袜。只是她仍不时抬头望向海中,眼中带着几分担忧。 孟羽凝沉默地望了祁璟宴片刻,猛地一把将他推开,挣脱他的怀抱,扭头便向岸边游去。 这死男人,果然不好糊弄。 这下好了,知道她原来就会游水了,这可怎么办? 但凡他要去查一下就能知道,不管是尚书府,还是她外祖家,她全都没有机会学过游水。 待会儿他要是细问,她要如何应对? 还有,人吓人,当真会吓死人的。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52章 她刚才真的以为遭遇不测了。一想到刚才那一刻自己心中的难受,她就莫名来火,气得她恨不得回神甩他一巴掌,再狠狠踹上几脚才解气。 见孟羽凝气哼哼跑了,祁璟宴急忙追上前去,声音带着歉意:“阿凝,是我唐突了,你莫要生气。” 孟羽凝却懒得理会,双臂飞快地划动着水花,蹭蹭蹭就游到前头去了。 祁璟宴看着那姑娘灵活矫健,活脱脱一条鱼,再回想她先前在自己面前故作生涩,笨拙练习的模样,不由摇头轻笑。 孟羽凝一口气游回岸边,刚从浅水中站起身,夜风拂过湿透的衣衫,顿时激起一阵寒意。她忍不住抱住双臂,轻轻打了个冷颤。 也不用她喊,一直关注着她的孟金抱着巾帕快步跑了过来,踩着水走进来,一把将宽大的巾帕披在孟羽凝肩上,“姑娘快披好,仔细着凉。热水已经备好,就放在奴婢帳中,您快去洗个热水澡驱驱寒。” 孟羽凝也懒得问她怎么没给祁璟宴拿巾帕,沉默地跟着孟金回了她们歇息的帐篷。 她仔细洗了热水澡,又将长发洗净,换上一身干爽衣裳。 等孟金为她将头发擦得半干,她才开口道:“方才你们的鞋袜都湿透了吧?可带了换的?” 孟金忙答:“姑娘放心,这天儿热,放在外头一晚上便干了。” 她又轻声解释道:“方才姑娘在海里挥手,奴婢们腿脚慢,等赶过去时,穆大人他们已经回来了,说殿下和您闹着玩儿呢。奴婢见您无恙,这才先行回来的。” 孟羽凝拍了拍她的手臂,温声道:“无妨,我看到你们拼命跑来了。” 孟金见她并未动怒,这才小心问道:“姑娘您没事吧?” 孟羽凝笑着摇摇头:“没事。”就是有点不想回去面对那个心机深沉的男人。 然而怕什么便来什么,穆樱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姑娘,殿下吩咐奴婢来问,您可收拾妥当了?时辰不早,该安歇了。” 孟羽凝看了一眼孟金她们住四个人已经紧巴巴的帐篷,轻轻叹了口气:“来了。” 她起身,走到帐篷门口,踩上孟银特意帮她带来的人字拖,走回了自己的帐篷。 就见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的祁璟宴正等在门口,见她过来,帮她打起帘子,孟羽凝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进去,在地上铺就的榻上,挨着屹儿躺了下去。 祁璟宴紧随其后,跟着进去,挨着屹儿另一侧躺了下去,拿起蒲扇,给两人扇着风。 孟羽凝抱着屹儿,紧闭双眼,一言不发。 祁璟宴扇了一会儿,试探着低声开口:“阿凝,还在生气吗?” 此时此刻,孟羽凝不想和他交流,一个字都不想,抱着屹儿起身,调了个头,直接睡到另一头去了。 第91章 此刻她不想面对他, 便轻轻把屹儿放在了里側,自己则面朝里躺下,抱着屹儿, 背对着祁璟宴。 祁璟宴望着她比先前圆润了些,却依旧纤細的背影,手中摇动的蒲扇微微一顿。 阿凝这是真生气了。 他伸手把阿凝的枕头拿起来, 递到她手边。 孟羽凝抓过, 却没枕在头下, 随手甩到了床榻里側。 祁瑾宴没敢吱声, 只默不作声地将胳膊伸长了些,继续为她扇风。 微风徐徐, 带着夏夜海边特有的一絲潮意, 轻轻拂过孟羽凝半干的头发。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发梢, 随即放下蒲扇, 起身去箱笼里翻出一条干净柔软的巾帕出来,回到她身旁坐下, 慢慢给她擦起头发来。 一縷一縷,擦得緩慢又仔細。 孟羽凝没理会他这小动作, 只抱着圆滾滾, 已经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屹儿, 闭着眼睛, 努力酝酿睡意。 可今夜明明比平日睡得更晚,身子也乏得厉害,偏偏思绪清晰,睡意全无。 其实气过最初那一阵子,她就已经消气了。 此刻回想起来,她在海里茫然四顾, 拼命寻找,却始终不见他踪影的那一刻,心仍像被什么攥緊似的,发慌得緊,忍不住一阵阵后怕。 不管是祁璟宴故意逗她,还是存心试探,才躲在水底不肯出来,但都好过他是真的遭遇不测。 他怀疑她也罢,揣测她也罢,现在他安然无恙,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不仅仅因为他是屹儿的哥哥,是这一大帮人的倚仗和支柱,更因为他是祁璟宴自己。 是那个会手把手教她和屹儿射箭,会耐心陪着她和屹儿玩耍,会含笑听她絮絮叨叨讲些闲话,会在每晚坐在床边为她和屹儿轻轻摇扇的祁璟宴。 相处这些日子以来,他于她,像兄长,像朋友,更像亲人。 她是真心愿他好,盼他平安顺遂,望他此生无灾无難,直到白发苍苍,从容老去。 感受着他手中温柔擦拭的动作,孟羽凝轻轻叹了口气,终于睁开眼。 她没有回头,只望着帐幔深处晃动的影子,声音轻轻的:“殿下。” 听见她终于肯开口,祁璟宴手中动作一停,立刻抬眼看向她的侧脸:“我在。” 孟羽凝依旧没有转身,只低声道:“往后别再那样了。” 祁璟宴嘴角轻轻扬起,声音温柔:“让阿凝受惊,是我不对。你放心,以后绝不会再这般吓你。” 孟羽凝却轻轻摇头,语气里带着一絲難得的严肃:“我受些惊吓算不得什么,可海底情况复杂,万一真遇上什么意外,屹儿该怎么办?大家又该如何是好?” 祁璟宴原本想说“我自有分寸”,可听着面前姑娘那难得严肃的语气,他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拿起她一缕头发,拿巾帕包裹着慢慢擦拭,郑重道:“好,阿凝的话,我记下了。” 孟羽凝却没有就此打住,她声音轻緩却清晰,一字一句道:“还有我,若殿下今夜当真有什么不测,我怕是愧疚难当,恨不得以死谢罪。” 她微微停顿,才又接着说:“可我还不能死,因为我还要替你照顾屹儿。” “每当看见屹儿哭着要找哥哥,我便要一遍遍懊悔自责,为何偏要在今夜提议去玩水?” “那种日夜悔恨,心如油煎,却仍不得不强撑下去的日子,我光是想想,便已覺得喘不过气。” “那样煎熬的日子,我不想再经历一回。” “……” “所以殿下,往后不要再那般涉险了。” 再经历一回?祁璟宴听到最后,心中蓦地一动,隐约察覺她话中有话,不由微微蹙眉。 可听着她越说越低的语气,还有那微微泛红的眼角,那点疑虑瞬间被汹涌而来的心疼淹没了。 他沉默片刻,终于伸出手,轻轻握住她单薄的肩头,声音低沉而郑重:“阿凝,对不住。今夜是我太过鲁莽,让你受惊了。我答应你,今后绝不会再如此。” 先前他教阿凝游水时,一眼便瞧出,她分明是识得水性的,却故意在他面前笨拙地装不会。 他一时兴起,便生了逗弄她的念头,于是故意敛息屏气,悄然沉入水中,本想看她被识破后慌忙掩饰,又气又窘,却又瞪圆了眼睛极力狡辩的有趣模样。 除此之外,他心底还藏着一丝不足为外人道的私念,想看看若他当真遇险,阿凝会不会为他着急。 却没想到,竟吓着她了。 好在,阿凝虽受了惊吓,却仍愿与他细细分说其中道理,并未对他冷面相对,置之不理。 否则,这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的好兴致,怕真要因他一时的鲁莽之举而败坏了。 见他语气诚恳,认错态度也良好,孟羽凝便没再多言。 她仍旧背对着他,只微微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 祁璟宴的手在她肩头轻轻抚了抚,随后拿起帕子,继续为她擦拭头发。 动作轻柔,一丝不苟。 孟羽凝沉默片刻,低声道:“差不多干了,不必再擦了。时候不早,殿下也早些歇息吧。” 祁璟宴:“发根还未干透,湿发入睡易惹风寒,我再擦几下便好,阿凝先睡。” 孟羽凝便不再说话,由着他在那慢慢擦,她把圆滚滚的屹儿又往怀里拢了拢,闭上眼,放缓呼吸,默默在心里数着:“一个屹儿,两个屹儿,三个屹儿……” 一个又一个胖嘟嘟笑呵呵的小屹儿在她脑海里蹦蹦跳跳,跑来跑去,直晃得她眼花缭乱、晕晕乎乎,不知不觉中,慢慢睡了过去。 待她呼吸变得匀长轻缓,原本一下下轻拍屹儿的手也终于停下来,祁璟宴为她擦头发的手也随之停下。 他望着榻上安然熟睡的一大一小,靜靜坐了好半晌,方才起身,将帕子搭在箱笼上,熄灭了烛火,重回榻边。 他轻轻拿起阿凝的枕头,一手小心托起她的头颈,为她垫好枕头,这才取来自己的枕头,紧挨着她的摆放妥当,随后轻轻躺了下去。 他平躺片刻,终是忍不住侧过身来,默默面向阿凝的背影。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53章 往日夜里,屹儿睡在中间,阿凝为了抱着屹儿,总是面向外侧,他一转头,便能瞧见她的睡颜。 可此刻,他只能望着她墨发披散的后脑勺,心中莫名涌起一阵空落,有些怅然若失。 他盯着阿凝圆乎乎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终于没忍住,伸出修长的手臂,小心翼翼把屹儿从阿凝怀来薅出去,往旁边挪了挪。 随后,他极轻极缓地扶着她的肩,帮她转过身来,面朝自己。 阿凝许是累极了,这般动静竟也未醒,依旧呼吸沉沉。 只是那眉尖却微微蹙起,不似往日安睡时那般舒展。 祁璟宴凝视片刻,抬手以拇指指腹轻轻抚上她的眉心,一下一下,极尽温柔地将那细小的川字揉开。 直至她眉目渐舒,复归宁和,他才悄然收手。 他唇角微微上扬,终于合上眼睛。 不料片刻后,就听阿凝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睁眼探身望去,就见小屹儿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往床里侧蹭了蹭,一只小手胡乱摸索了几下,什么都没摸到,便翻了个身,朝这边爬来。 当爬到阿凝身后,便贴着阿凝后背躺下去,抓起她一缕长发抱在手里,老老实实接着睡了。 祁璟宴看得好笑,心头又忍不住发软,伸手将放在另一头的小虎头被子拿过来,挡在屹儿身后,这才又躺了回去。 帐中呼吸交错,一片宁和。 他心中安稳,渐渐地也睡着了。 --- 祁璟宴本以为,阿凝昨夜和他说过那一番话,今日便会同他和好如初。 谁知那姑娘自从醒来,就跟压根没瞧见他这个人似的,连个眼神都不肯给他一个。 她自顾自带着屹儿洗漱,带着屹儿去吃穆山他们煮好的螃蟹粥。 吃过早饭,她又带着屹儿跟着穆风他们兴冲冲朝前头海滩走去,捡贝壳,抓螃蟹,挖沙子,一大一小带着一大帮子人玩得不亦乐乎,笑声震天。 可自始至终,阿凝都没有像往日那样,回头喊他一声,“殿下,一起来呀”“来嘛来嘛,殿下”…… 一句都没喊。 他只得默不作声地跟在两人身后。 偏偏屹儿那小混蛋,一会儿拿沾满沙粒脏兮兮的小爪子在他衣襟上拍几个手印,一会儿又“不小心”把一铲子沙子全倒在他鞋上,一会儿又拎着穆山炒菜的大铁勺舀了一勺海水笑嘻嘻淋他一身…… 总之,变着法子胡闹。 更可气的是,那小坏蛋每做完一桩坏事,就立马屁颠屁颠跑回阿凝身边,踮起脚凑到她耳边嘀嘀咕咕。 两人随即相视一眼,抬手击掌,脸上尽是藏不住的得意,随即笑得前仰后合,东倒西歪。 他算看出来了,定是阿凝同屹儿这小混蛋说了什么,屹儿帮阿凝出气呢。 他啼笑皆非,用手把身上的沙子拍掉,也脱了鞋子,学着他们两个,赤脚踩进温热的沙子里,好整以暇地等着他们下一轮的花招。 屹儿用一只圆乎乎的小手挡着嘴,凑到孟羽凝耳边,声音小小的,却掩不住兴奋:“阿凝,等会儿我去牵一只螃蟹来吓哥哥。” 孟羽凝望着屹儿那双圆溜溜满是兴奋的大眼睛,扑哧一声笑了。 从早上开始,她就没搭理祁璟宴,屹儿这小家伙竟敏锐地察觉了,偷偷扯着她的衣角问,为何不理哥哥。 她没详细解释,只说昨晚上,祁璟宴故意躲起来吓她,险些把她吓哭。 屹儿一听,当即攥紧小拳头,气鼓鼓地便要去找哥哥“理论”,被她笑着拦下。 小家伙歪头想了想,就说要惩罚哥哥,于是这一早上,祁璟宴便遭了殃。 不过看他遭殃,她倒是挺开心的。 看着屹儿一副“我为你出头”的小大人模样,她有一种吾家有弟初长成,能给姐姐撑腰的欣慰和自豪。 此刻一听这话,她弯着眼笑问:“可屹儿不是有点怕螃蟹的钳子么?” 小家伙立刻挺起小小的胸脯,声音响亮:“屹儿好勇敢,屹儿不怕。” 孟羽凝便笑着拍着屹儿的小肩膀,柔声叮嘱:“那你要小心些牵,千万别被它夹着了。” 屹儿用力点着小脑袋,信心满满地保证:“它要是敢咬屹儿,屹儿就拿大勺子敲它。” 小家伙说罢,便拖起那把快有他半人高的大铁勺,啪嗒啪嗒地朝着穆风跑了过去。 孟羽凝示意穆樱跟着去,穆樱应是,连忙跟上。 屹儿跑到穆风身边,和他说了句什么,又伸着小手,指了指装满螃蟹的篓子。 穆风便笑着蹲到篓子边,仔细挑出一只个头最大的,利落地用麻繩捆好,特意留出长长一截繩尾,递到屹儿的小手里。 屹儿坚持让那螃蟹“自己走”,穆风并没有捆住蟹钳和蟹足。 谁知屹儿刚接过绳子,那大螃蟹便猛地一动,气势汹汹地横着朝他冲来! 屹儿小脸顿时一白,一手慌慌张张拖着大铁勺,一手死死拽着绳子也不松手,嗷嗷叫着往前跑,小奶音吓得直劈叉:“救命呀~阿凝救命~” 第92章 穆樱緊跟在屹儿身侧小步跑着, 目光牢牢锁住那只横冲直撞的青壳螃蟹,隨时准备在它夹到小殿下之前一脚踩住它。 见小殿下那兵荒马乱的一幕,众人都忍不住低笑出声, 祁璟宴扶额摇头,唇角却也不自觉弯起。 孟羽凝知道,有穆樱在一旁, 出不了什么岔子。 可一见那粉雕玉琢的小团子一手拖着个大铁勺, 一手死死拽着拴蟹的草绳, 惊慌失措地迈着小短腿朝自己奔来, 嘴里还不住喊着“阿凝救命”,她的心頓时软成一汪水。 她哈哈笑着, 一骨碌从沙灘上爬起来, 迎着他跑过去:“别怕, 屹儿, 阿凝来了。” 一个往这边跑,一个往那边跑, 两人很快汇合。 屹儿一把撲到阿凝腿上,仰起小脸, 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满是焦急, 努力踮起脚尖, 伸着两只小胳膊向上够:“阿凝抱, 抱!” 眼见那大螃蟹要爬到自己脚边,孟羽凝眼疾手快,一把将那草绳从屹儿小手里抽出来,甩得老遠,隨后抱起圆乎乎的小娃娃,转身就跑。 她故意夹着嗓子, 佯装害怕:“哎呀不好了,螃蟹精来了,快跑呀。” 屹儿本来心里头发慌,可被阿凝这样一逗,也忍不住咯咯咯笑了。 祁璟宴等人也都跟着轰然而笑。 见小家伙笑了,孟羽凝便停下来,两人一齐朝那螃蟹望去,只见它拐了个弯,八只脚飞快地划动着,拖着那根麻绳“沙沙”地直往海边跑。 屹儿頓时急了,小身子往前倾,伸出肉乎乎的手指指着:“跑了,螃蟹跑了呀!” “别急,咱们去把它抓回来!”孟羽凝笑着应声,利落地将他放下,两人一前一后拔腿就追。见屹儿拖着那把大铁勺实在碍事,孟羽凝顺手就接了过来。 没了勺子拖累,屹儿頓时像只撒欢的小鹿,噔噔噔跑得飞快。 不一会儿就追上了那截拖在地上的麻绳,他猛地蹲下身去捞,却撲了个空,那螃蟹机灵得很,又猛地向前窜了一截。 屹儿也不气馁,站起身铆足了劲再追,这回他学聪明了,先是小跑着超过那绳子一截,才回身蹲下,瞅准时机,小手又快又准地向下一抓,牢牢地将绳子攥在了手心里。 那螃蟹还不服输,兀自向着大海的方向挣扎,屹儿用力拽着,兴奋得咯咯直笑,扬起小脸得意地看向孟羽凝:“阿凝快看,屹儿抓到了,屹儿好厉害!” 孟羽凝立刻用力拍起巴掌,眉眼弯弯地高声赞道:“哇~,我们屹儿太牛了!” 屹儿被夸得嘿嘿直笑,忽然眨了眨亮晶晶的大眼睛,扭过头悄悄望了望哥哥的方向,用小气音神秘兮兮地说:“屹儿要去吓哥哥!” 孟羽凝看着他古灵精怪的小模样,忍俊不禁,冲他竖起了大拇指,压低声音道:“快去!” 屹儿便緊紧攥着麻绳,拖着那只再度张牙舞爪朝他爬来的大螃蟹,啪嗒啪嗒地朝着祁璟宴跑去。 跑到哥哥近前,见他两只脚都埋在细沙里,屹儿小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坏笑。 他牵着螃蟹,围着气定神闲的哥哥呼啦啦转了两圈,隨后小手一松,将绳结往沙地上一扔,转身拔腿就跑。 他一口气跑回孟羽凝身边,一把扑到她懷里,随后扭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兴奋又紧张地望向哥哥,等着大螃蟹冲他爬过去,吓得他跳脚。 怎料,方才还对屹儿穷追不舍、气势汹汹的大螃蟹,竟也是个欺小怕大的,被绳子拽着就离祁璟宴的脚不足一步遠了,它却跟死了一样,不仅八爪蜷缩,连那雙骇人的钳子都收了起来,伏在沙地上一动不动。 屹儿仰起小脸,满是困惑:“阿凝,大螃蟹为什么不去追哥哥呀?” 孟羽凝也被问住了,忍俊不禁地弯下腰,捏捏他的小手:“屹儿猜猜看。” 小家伙歪着头认真想了想,忽然想起哥哥平时教自己念书时板着脸的模样,立刻踮起脚尖,凑到阿凝耳边,用气音悄悄说:“哥哥好吓人的嗷!”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54章 孟羽凝倒是还没见过祁璟宴在她面前板过脸,但想到他不怒自威的样子,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对,哥哥有时候就是吓人。” 祁璟宴站在原地,眼见着不远處那一大一小两个脑袋凑在一處窃窃私语,还不时偷偷朝他瞥来几眼,心下便已了然,这两人,准是又在编排他的不是。 他忍不住轻笑,弯腰将缠在腿边的麻绳轻轻解开,随后捏起那只偃旗息鼓的螃蟹,朝他们走去,寻了个由头搭话:“阿凝,这只海蟹瞧着颇为新鲜,不如晌午把它上锅蒸了如何?” 孟羽凝抱着屹儿坐到沙灘上,故意别开视线不看他,而是看着屹儿:“这蟹是屹儿的,得问屹儿。” 屹儿一听,立刻从阿凝懷里钻出来,伸出小手摆着:“不行不行,不能蒸,屹儿要养着它,和它玩呀。” 祁璟宴伸手就要还给他,可看了一眼坐在地上,拿勺子挖沙子的孟羽凝,他心思微转,递到一半的手又突然收了回来:“一只蟹罢了,有什么可养的,待会儿拿去给穆山蒸了。” “不行,不能蒸!”屹儿气得跳脚,拼命伸长小手去够哥哥的手臂,“坏哥哥,快还给屹儿!” 可祁璟宴身量太高,屹儿又太矮了,踮起脚蹦跳了半天,小手怎么也够不到哥哥的手,气得小脸都鼓成了包子。 他转身,一头扑进孟羽凝懷里,委屈巴巴地向她求助:“阿凝,阿凝,你快帮帮屹儿呀!” 屹儿向来是个十分懂事的孩子,平日里也从来不会无理取闹,祁璟宴平日对待屹儿,也像对待大人一样,凡事有商有量。 孟羽凝实在弄不明白,祁璟宴今日是抽的什么风,偏要这般逗弄孩子。 她把大铁勺一扔,利落地从沙滩上站起身,伸手便将祁璟宴手中的螃蟹抢了回来,还装作不经意在他脚上不轻不重踩了一脚,瞪了他一眼:“这螃蟹怎么就不能养了,我们屹儿想养便养,碍着你什么事了?” 屹儿仰着小脑袋,看见哥哥被阿凝训了却一声不吭的模样,顿时拍着小手咯咯笑起来,望向阿凝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崇拜。 孟羽凝弯腰将那只此刻颇为安分的大螃蟹放在沙地上,把绳头递到屹儿手中,柔声道:“好啦,拿去玩吧。” “谢谢阿凝!”屹儿欢天喜地接过绳子,牵着他的新玩伴,乐颠颠跑走了。 孟羽凝又坐回沙滩上,看着屹儿在那大呼小叫地跑来跑去,忍不住笑。 祁璟宴在她身旁靜立片刻,而后撩起衣摆,自然地挨着她坐了下来。 他捡起她扔在一边的铁勺,就着她刚才挖了一半的小沙坑,接着挖起来,没一会儿,就挖出个大坑来。 孟羽凝原本打定主意今天一天都不理他的,可实在難以想象他这样的人竟也会坐在地上挖沙子,终究没忍住,悄悄偏过头望去。 恰在此时,祁璟宴也笑着抬起头看向她:“倒也颇为有趣,阿凝怎的想出这个玩法?” 她提前从府中特意备好了鏟子和铁勺,显然是以前这样玩过。 被他灿烂的笑容晃了眼,孟羽凝一时也忘了还在同他闹别扭,脱口问道:“殿下小时候,難道没玩过挖沙子,挖土吗?” 祁璟宴摇头:“不曾,这些玩法,在宫里不合规矩。” 孟羽凝同情地看他:“那殿下还挺可怜的嘞。” 祁璟宴轻轻笑了笑:“是啊。” 孟羽凝立刻起身,把扔在不远处的鏟子拿来,塞到他手里,一本正经道:“既然如此,那殿下一个人好好玩儿,我陪屹儿去了。” 说罢,转身跑去屹儿那里,跟着他一起同大螃蟹玩起你追我赶的游戏来。 祁璟宴被扔在原地,低头看了看右手握着的铁勺,又掂了掂左手里的铁铲,再抬眼望向那一大一小两个欢快追逐的身影,终是忍不住摇着头,低低地笑出声来。 --- 孟羽凝和祁璟宴单方面冷战了半日,就放弃了,因为这人总是温文尔雅,态度温和地找她说话,让她感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没意思。 于是在吃晚饭的时候,祁璟宴将剥好的蟹肉自然而然地喂到她嘴边的时候,她顺势张口吃了。 这般一来二去地喂了几口,两人便又如往常一般相处自若了。 见阿凝终于不再同哥哥生气,屹儿心里头那块小石头总算落了地。 可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得得好好同哥哥讲讲道理,于是趁着阿凝随穆樱她们去海边骑马的空隙,小家伙去找了祁璟宴。 他迈着两条小短腿,踩着稳稳的小步子走到祁璟宴面前,努力挺直腰板,将一双小手背在身后,高高仰起那张稚气的小脸,板着小脸,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哥哥,你往后,可不能再吓唬阿凝了嗷。” 祁璟宴低头瞧着眼前还不及自己腿高的小人儿,分明是个小娃娃,却偏要学大人模样来训话,他唇角忍不住就扬了起来。 屹儿见他居然还在笑,小眉头顿时蹙起,语气更加严肃:“哥哥,屹儿在和你讲道理呢。” 祁璟宴赶忙敛起笑意,正色点头应道:“好,哥哥记住了,往后绝不再吓阿凝了。” 屹儿这才满意地点点小脑袋,依旧背着小手,转身慢悠悠走了。 祁璟宴望着那小小的背影,不由摇头轻笑。 吃过晚饭,众人围坐在篝火旁,靜待日落。 等到漫天霞光,所有人都被这天地间的壮美所震撼,一时皆默然无声。 直至红彤彤的落日彻底沉入海平线,孟羽凝轻轻拥着怀中的屹儿,由衷感叹道:“活着真好啊。” 孟羽凝在看天,祁璟宴则一直望着她的侧脸,闻得此言,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低声应和:“嗯,活着真好。” 孟羽凝转头看他,一双水润的眼睛在暮色中亮得出奇:“殿下当真也这样觉得?” 祁璟宴微微颔首:“是。” 孟羽凝顿时眉眼弯弯,对着他高高举起右手,笑容明亮:“殿下,那说定了,咱们都要好好活着!” 祁璟宴伸出右手,轻轻与她击掌:“好。”随即却并未收回,而是顺势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攥了攥。 还不等孟羽凝反应,屹儿急了,从阿凝怀里站起来,用力把哥哥的手掰开,郑重其事地用自己的小巴掌与阿凝击了一下,仰着小脸,认真道:“阿凝,屹儿也要好好活着。” 看着小娃娃那副煞有介事的可爱模样,孟羽凝只觉心口软得一塌糊涂。 她笑着将小家伙紧紧搂进怀里,在他软乎乎的小脸蛋上亲了亲:“好,我们大家都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 --- 连日来,大家纵马踏浪、下水捉鱼、挖沙筑城、抓蟹拾贝,还捞了不少海带和紫菜…… 快活不知时日过,转眼,众人已经在海边住了四晚了。 大伙儿晒足了日头,吹透了海风,连螃蟹也吃得有些腻了。 第五日入夜后,祁璟宴询问过孟羽凝的意思,便吩咐众人收拾营地,打道回府。 不知为何,祁璟宴又换上了来时那身玄色劲装,登车时,他手中还提了一柄刀,落座后便将刀径直立在座位一侧,触手可及。 孟羽凝抱着窝在她怀里昏昏欲睡的屹儿,忍不住凑近些,压低声音好奇道:“殿下,你这样装扮,看起来像是要去打家劫舍。” 祁璟宴面色依旧平静,语气却难得透出一丝严肃:“回程路上,或许会遇上些不相干的人。不过阿凝不必担忧,你只需同屹儿安稳待在车内,一切有我。” 第93章 一听祁璟宴这话, 孟羽凝心头猛地一沉,南下岭南途中遭遇的种种惊心动魄瞬间浮现眼前,冷箭, 埋伏,夜袭…… 她心头一紧,下意识将怀中的屹儿搂得更紧了些, 身子朝车厢內侧挪了挪, 远离那扇可能带来危险的窗口和门口, 压低声音问道:“殿下, 还是京城来的人吗?” 璟宴不愿吓着她,唇角微扬, 温声宽慰:“不必担心, 不过些江湖宵小, 不足为虑。” “江湖中人?”孟羽凝微怔, 隨即恍然,“又是冲着那笔赏金来的?” 之前在府里, 总有些不轨之徒试图趁夜潜入,可无一例外, 全都被抓了。不过已经消停好一阵子了, 没想到这些人竟还没死心呢。 祁璟宴微微颔首, 目光中带着赞许:“阿凝聪慧。” 孟羽凝忍不住好奇, 轻声追问:“如今这赏金,已涨到多少了?” 祁璟宴风轻云淡,如说不相干的闲话:“听闻已涨至两万五千金。” 孟羽凝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瞥了他脑袋一眼:“殿下这顆脑袋,可真值钱啊。” 祁璟宴见这姑娘非但不见惧色,眼中竟还流露出几分羡慕之色, 不由有些哭笑不得,轻轻搖了搖头。 窝在阿凝怀中的屹儿正睡得迷迷糊糊,小手无意识地攥着她一缕发丝,软糯的小臉蹭了蹭,含糊不清地跟着学舌:“哥哥的脑袋,值钱呀……”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55章 孟羽凝顿时被逗得扑哧一笑,轻轻拍怕小家伙的小屁股:“好好睡覺。” 屹儿小臉在阿凝怀里蹭了蹭,嘿嘿笑了声,忙把眼睛闭上,乖巧说:“屹儿睡覺觉。” 孟羽凝起初心中还有些惴惴不安,然而马车始终平稳前行,只闻车轮辘辘,马蹄轻响。 她悄悄掀开车簾一角朝外望去,只见穆云等人手持火把,面色如常,默然护衛在马车两侧,秩序井然,不见半分慌乱。 再瞥一眼身旁的祁璟宴,见他也是神色从容,淡定自若,她那顆悬着的心便渐渐落回了实处,人也跟着安定了下来。 心神一松,困意便涌了上来,她忍不住抬手掩口,轻轻打了个哈欠。 祁璟宴见状,指了指里侧宽敞的座位,温声道:“若是累了,便将屹儿放下,你也倚着歇息片刻。” 孟羽凝摇了摇头,轻声回话:“不妨事,路程不长,我还是抱着吧。” 祁璟宴便不再多劝,只取过一只软枕垫在她身侧,示意她将手臂倚在上头:“这样省力些。” 孟羽凝依言照做,果然觉得手臂轻松了不少。 她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娃娃,忍不住轻声笑道:“屹儿近日沉了许多,比先前在路上时胖了不少。照这么长下去,怕是明年我就真要抱不动了。” 祁璟宴闻言,淡淡接了一句:“那便不抱。” 原本快要睡着的屹儿迷迷糊糊听见这话,立刻不满地往阿凝怀里蹭了蹭,软声嘟囔:“屹儿要阿凝抱,就要阿凝抱……” 孟羽凝忙摸着他的头,柔声哄:“好,抱抱抱,阿凝抱。” 话音未落,就听外头一声尖锐的呼啸声传来,紧接着是当的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显然是来物被人打落在地。 孟羽凝臉色一变,忙抱着屹儿从座位上滑到地上,缩坐在座位边上,紧紧把屹儿护在怀里。 祁璟宴见她这般迅速,嘴角没忍住抽了抽,伸手把方才她垫胳膊的抱枕拿起来,放到她面前:“坐着些,车厢板太硬。” 孟羽凝接过,却没坐,而是挡在了屹儿身前,还小小声说:“我坐在地上,这样更矮些,更安全。” 马车停了下来,外头传来一阵纷乱的马蹄声,紧接着是护衛们刷刷抽刀的声音。 屹儿也惊醒了,从阿凝怀里坐起来,两只小手揉了揉眼睛:“阿凝,哥哥,怎么了?” 孟羽凝摸摸小家伙的头,柔声说:“有坏人拦路,不过屹儿别担心,哥哥在呢。” 祁璟宴伸手摸了摸屹儿的头:“哥哥出去看看,屹儿留在车里陪着阿凝可好?” 屹儿当即从阿凝怀里出来,站在阿凝面前,神色郑重点点小脑袋:“哥哥放心,屹儿会保护阿凝的。” “好孩子。”祁璟宴笑着说,隨即拎上刀,起身就要走。 孟羽凝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小声问:“殿下,不是说不足为虑吗,你为什么要亲自下去?” 以前每回遇到刺杀,祁璟宴都宛若泰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这怎么还要亲自动手了? 祁璟宴笑着说:“阿凝别担心,不过活动活动筋骨罢了。” 孟羽凝这才反应过来,是啊,先前他是腿不能动,所以才坐在那的。如今腿好了,估计是手痒了。 她松了手,“殿下当心。” 祁璟宴说好,提着刀出了车厢,看了一眼骑在马上的穆樱和穆梨,二人会意,当即翻身下马,上了马车。 外头已经“叮叮当当”打了起来,孟羽凝把屹儿抱回怀里,想到门口往外看看情况,可却又不敢。 正左右为难之际,就见车簾一掀,穆樱穆梨走了进来:“姑娘,殿下让属下进来陪您和小殿下。” 孟羽凝:“来的正好,你们抱着小殿下,我看看。” 屹儿却扭着身子,说什么也不肯讓别人抱,执意要挨在阿凝身边。 孟羽凝拿他没法,只得由他靠在自己腿边。她缩在车厢一角,将车帘掀开一道细缝,悄悄向外望去。 只看了一眼,臉色顿时紧绷起来。 车外灯火晃动,人影杂乱,穿着各色衣衫的杀手竟有数十人之多。 而这回来海边,他们所带的护衛,连同穆云、穆樱他们全都算在內,也不过二十余人。 如果从人数上来算,自己这边人少了。 不过她相信祁璟宴,他们在沙场铁骑、千军万马中尚且纵横来去,眼前这些宵小之徒,又怎能是他们的敌手。 马车四角皆有护卫持刃而立,穆云等四人原本就守在车前,此刻见祁璟宴提刀迈出,纷纷无声讓开道路,待他走过,又立即紧隨其后,肃立成阵。 前方正与杀手缠斗的几名护卫见状,也飞快收势后撤,分列两侧,握紧兵刃,凝神戒備。 那些衣衫杂乱的杀手们不由得彼此靠拢,一双双眼睛紧盯着祁璟宴,如临大敌,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杀意。 祁璟宴慢条斯理抽刀出鞘,提刀在手,仿佛唠家常一般温声开口:“十息之内离开,饶尔等不死。” 听着祁璟宴这话,孟羽凝在车里急得跺脚,忍不住小声嘀咕:“怎么能讓他们走呢,走了殿下腿痊愈的事不就瞒不住了吗?” 屹儿却仰起小脸,小小声地说:“阿凝别怕,哥哥不会放坏人走的。” 孟羽凝低头看向小家伙,好奇地问:“屹儿怎么知道?” 屹儿一本正经回答:“哥哥说过,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孟羽凝伸手摸摸小家伙的头:“屹儿说的对。” 随即又嘀咕道:“那殿下为何还要说给他们十息让他们跑?” 屹儿眨眨乌溜溜的大眼睛,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哥哥和他们玩儿呢。” 孟羽凝有些无语,杀手都杀上门了,这人竟然还起了玩心。 夜色沉沉,林间风声萧瑟。 杀手们见祁璟宴拎着刀,站着走出来,相互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顿时想起面前这人昔日在军中的威名,心头不禁发怵。 有人犹豫起来,悄悄往后挪了半步,压低嗓子问身旁的同伙:“不是说成了瘸子吗,这怎么还能站起来?怎么样,还动手吗?” 另一人紧盯着祁璟宴从容不迫的身影,声音里透着迟疑:“是啊,他们如此镇定,怕是早知道我们要来,会不会有埋伏?” 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掂了掂手里的刀:“管他有没有埋伏,那可是黄金两万五千两,够老子逍遥几辈子了!你们要是怕了,就赶紧滚,这票老子干定了!” “没错,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反正我不走。” “就是,来都来了,老子也不可能空手回去!” “行,鸟为食死,人为财死,这一票,拼了!” “……” 那几十号人交头接耳,刚刚咬牙定下主意要留下拼命,祁璟宴便冷冷开口:“十息已到。” “既然不走,那本王就送你们上路。” 话音未落,身形一闪,直接奔着那些人冲了过去,刀锋凌厉,寒光乍现,呼呼作响。 即便有护卫们打着火把照亮,但夜色太浓,他一身黑衣,动作又快,孟羽凝根本看不清他的身影。 只看见他手里那把闪着寒光的刀,在夜空中划过一道道刺眼的光亮。 孟羽凝完全看呆了,这一刻的祁璟宴,和她在原书中看到的那个英勇杀敌的少年将军重合了。 十五六岁的祁璟宴,身着一身玄色铠甲,手握长刀,率众冲入敌阵。 他身手矫健,刀法迅猛,那柄长刀在他手中宛若活物,翻飞腾转间,划出无数道夺命的弧线…… 眼前的祁璟宴,刀势既快且狠,他所过之处,杀手们的惨叫声不绝于耳。随之而来的,是鲜血喷溅,头颅落地,断臂飞起…… 场面陡然变得血腥可怖,孟羽凝惊得脸色煞白,慌忙闭眼,一把撂下了车帘,不敢再看。 一回头,就见小屹儿正挤在她身侧,正歪着小脑袋,努力地从她臂弯下的缝隙朝外张望。 她心下微惊,连忙将他揽入怀中,轻声问道:“屹儿刚才看到什么了?” 屹儿摇头,急得跺了下小脚丫:“阿凝攥着帘子,屹儿什么都没看到呀。” 没看到就好,孟羽凝顿时松了口气,柔声哄着:“外头可吓人了,咱们不看哈。” 既然已知祁璟宴并无危险,她便也不敢再看,抱着屹儿靜靜等着,却竖起耳朵静静听着外头的动静。 祁璟宴手上刀光翻飞,转眼间已将十余名杀手斩于当场。穆云一行人却始终静立原地,默然观战,并无一人插手。 不过片刻,剩下的杀手们终于认清形势,为求活命,再顾不得什么赏金,纷纷转身溃逃。 祁璟宴收刀而立,气息微沉,显然无意追赶。 直至此时,穆云才抬手一挥,穆江穆风立即会意,当即率领数名护卫如猎豹般疾掠而出,向着那些逃窜的身影追剿而去。 祁璟宴垂眸,扫过玄色衣袍上洇开的数处深暗血迹,随手将长刀抛还穆山,继而接过穆云递来的缰绳,身形一纵轻盈跃上马背,双腿轻夹马腹:“回府。”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56章 穆云沉声应命,留下几名护卫清理残局,自己则率其余众人翻身上马,护着马车缓缓离开。 孟羽凝抱着屹儿坐回窗边,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哄道:“坏人都被赶跑啦,咱们这就回家家。” 屹儿乖巧地窝在她怀里,小声问:“阿凝,哥哥怎么不上车来?” 孟羽凝心道祁璟宴此刻怕是一身是血,估计是怕吓到他们才骑马,可这话也不能跟三岁的孩子说,便随口编道:“估计哥哥想骑马吹风吧。” 这些日子在海边,祁璟宴也常骑马散心,屹儿听了便不再多问,只在阿凝怀里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乖乖躺好。 马车一路轻摇,不多时便驶回府邸,一行人照旧从后门悄声而入。 屹儿早就睡着了,孟羽凝小心抱着他,由穆樱和穆梨一左一右搀扶着,缓缓步下马车。 祁璟宴站在车边等着,却没有伸手去扶,等孟羽凝走过去,他还刻意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些距离,目光却落在阿凝脸上,仔细打量她的神色。 隔着几步的距离,孟羽凝都闻到了他那一身的血腥气,她一脸嫌弃往后退了一步:“殿下,你洗干净了再回来,记得拿那个带茉莉花味的澡豆去洗,我待会儿让穆樱给你送过去。” 说罢,她抱紧怀中的屹儿,绕开他快步离去。 见她眼中只有嫌弃却并无惧色,祁璟宴唇角不由缓缓扬起一抹笑意。 --- 从海边回来,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节奏。 祁璟宴不再出府,每日上午固定给屹儿上课,其余时间也大都待在清客堂处理事务。 孟羽凝想着那晚的刺杀,便也安心待在府中。 每当兄弟两个都不在的时候,她就做点吃的,四处逛逛,或者跟着穆樱穆梨她们练练射箭,或者跟她们学几招拳脚,日子清闲又自在。 后来过了一阵子,她向祁璟宴打听过那些杀手后来怎么样,祁璟宴只轻描淡写说了句“均已处置”,还说往后能消停一阵子了,她这才真正宽心,偶尔也带上穆樱孟金她们出府闲逛一番。 日子匆匆,转眼间,府中那两排金桂已是繁花满枝,甜香弥漫,沁人心脾。 孟羽凝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东西,这日趁着屹儿去上课,她便带着孟金她们摘了满满两个竹簸箕,准備拿来做桂花糕。 待屹儿下课回来,一眼便瞧见了那满满两簸箕的桂花。他立刻踮起脚,用力吸了吸小鼻子,眼睛弯成了月牙:“阿凝,这花花好香呀!” 孟羽凝笑着抚了抚他的头:“是呀,这是桂花,闻着甜吧?” 一听“桂花”二字,屹儿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雀跃道:“屹儿知道,这个可以做桂花糕,对不对?” 孟羽凝笑着说:“是啊,正准备拿来做桂花糕呢。” 小家伙弯着眼睛笑:“阿凝,你帮屹儿多做一些桂花糕好不好呀?” 孟羽凝只当他喜欢吃,便笑着说好。 孟羽凝做桂花糕的时候,屹儿特意跟在一旁格外认真地帮忙,还特意洒了好多桂花上去。 等桂花糕做好之后,孟羽凝却发现小家伙趁她不注意,悄悄用点心盒子装起来一些,宝贝似的藏进了西厢房他那个装“珍宝”的小櫃子里,还仔细关好櫃门,一副不想被人发现的模样。 小孩子有小孩子的秘密,她也没有拆穿,她只装作不知,却暗自留心,想瞧瞧这小家伙究竟要做什么。 可谁知没过两天,两人在西厢房午睡的时候,屹儿以为她睡着了,自己偷偷爬起来,趿拉着小鞋,蹑手蹑脚地走向柜子。 谁知刚打开柜门,小家伙便一下跪坐在地上,“哇”一声哭出来。 孟羽凝连忙起身,光着脚下地跑过去,把小家伙抱进回来,“怎么了,屹儿怎么了?” 屹儿伸着小手把柜子里的食盒拿出来,泪珠大颗滚落:“糕糕,屹儿的糕糕都没有了呀!” 孟羽凝忙低头去看,就见那黑漆点心盒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里面的桂花糕不见了,只剩下一些碎渣和零星散落的几枚桂花,旁边还赫然躺着几粒老鼠屎。 想来是屹儿上次未将盒盖扣紧,叫老鼠循着甜香钻了空子。 虽说当初汤神医曾在府中遍撒驱虫药粉,粟央也以笛声驱过蛇鼠,可或许时日已久,药效渐退,加之岭南气候湿热、草木繁盛,最易滋生虫鼠,近来府中确实又见老鼠蟑螂踪迹。 不巧这几日汤神医和粟央都去了山上,她把汤神医给的驱蚊虫药方子给了秋莲,让她研究着做,眼下还没做好,这才让那讨人厌的老鼠得了手。 孟羽凝见小娃娃为几块糕点哭得如此伤心,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轻轻抚了抚他的头,柔声哄道:“屹儿不哭了,定是老鼠偷吃了去。没关系,阿凝回头再给我们屹儿做,好不好?” 屹儿紧紧抱着那只空点心盒子,小肩膀哭得一耸一耸,抽噎着说:“可、可是,这些糕糕上,屹儿撒了好多花、花花,娘亲最爱吃、吃花花多的糕糕了呀。” 孟羽凝闻言一怔,抬手把屹儿小脸上的泪水擦掉,轻声问:“原来屹儿把桂花糕藏起来,是想留给娘亲的?” 小家伙用力点了点头,一双泪眼朦胧的大眼睛望着阿凝,委屈地抽噎:“等屹儿回、回宫,要把糕糕带给娘亲吃的。” 孟羽凝自觉不是个爱哭的人,可听到屹儿这样的话,鼻头却是一酸,瞬间湿了眼眶,她用力把屹儿抱进怀里,哽咽着说不出话。 第94章 才三岁多的孩子, 其实还不懂生离死别的含义。在屹儿心中,怕是还不知道,他永远见不到他娘亲了吧。 孟羽凝用力抱着小小的屹儿, 心疼得不行,眼淚顺着臉颊滚落。 一直守在门口的穆樱和穆梨也都紅了眼眶,满眼心疼地看着小殿下。 孟羽凝悄悄抬手擦掉眼淚, 平复了一下情绪, 輕輕拍着屹儿的背, 柔声安慰:“屹儿不哭, 阿凝再做桂花糕好不好,做好多好多。” 屹儿抽抽搭搭地说:“那要多、多放一些花花。” 孟羽凝先抬手擦了擦眼淚, 抱着屹儿起身, 到临窗榻上坐了, 拿帕子给他擦着眼泪:“好, 多放花花,放好多花花。” 屹儿停了哭:“阿凝, 那咱们什么时候做?” 孟羽凝:“咱们现在就去摘花花,摘完就做。” 其实先前她们摘回来的晾幹的也有, 做成桂花蜜的也有, 都还没用完, 可她想给屹儿找点事做, 轉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屹儿乖巧点着小脑袋:“好,屹儿要自己摘。” 孟羽凝说好,去拿了屹儿的小鞋子来,给他穿好,牵着他的小手往外走。 刚到门口就发现祁璟宴不知何时回来,正静静站在门口, 背光的阴影下,他的神情晦暗不明。 孟羽凝一愣:“殿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祁璟宴:“有一会儿了。” 孟羽凝便知道,他是把屹儿方才说的话都听了进去,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原剧情里,祁璟宴一行到了岭南的时候,数次历经生死,元气大伤,那时候忙着活下来,他并没有为皇后守孝。 屹儿也是不知道皇后娘娘死了,只是后来回京之前,祁璟宴才同他说清楚兄弟两个来岭南的来龙去脉,也同他说了皇后娘娘的死因。 屹儿离京的时候太小了,几年过去,他对皇后娘娘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可他还是伤心大哭了一场,并发誓要给皇后报仇。 而祁璟宴,对皇后之死一直自责愧疚的,他从头到尾都在刻意回避这件事。 没有守孝,没有送葬,他心中的悲伤一直深深压在心底,从来不曾释放出来。 直到扶持屹儿坐稳朝堂,他才去给皇后守陵,死在了墓前。 虽说现在,事情发生了变化,祁璟宴看着比书上有活人气多了,看着与常人无异,可她就是知道,皇后离世一事在他心里一直都没有过去。 其实她是想劝他面对这个问题,不要再逃避,可她怕打破他和屹儿生活的宁静,一直不敢劝。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孟羽凝开口:“殿下,我和屹儿要去摘桂花,做桂花糕,殿下可要去?” 屹儿歪着小脑袋靠在阿凝肩头,神情蔫蔫的:“哥哥,做糕糕给娘亲。” 祁璟宴沉默片刻,点头说好,随即对着屹儿伸出手:“来,哥哥抱。” 孟羽凝忙把屹儿递过去,祁璟宴伸手接过,屹儿伸手搂住祁璟宴脖子,小臉趴在他肩头:“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看娘亲呀?屹儿想娘亲了?” 祁璟宴没有回答,单手抱着屹儿往前走。 孟羽凝却听得差点又要落泪,招呼穆樱两个去拿竹簸箕,这才跟了上去。 一行人来到后院那两排桂花树那里,祁璟宴抱着屹儿去摘桂花,孟羽凝端着簸箕跟在一旁接着。 兄弟俩摘的很快,不多时,簸箕里就铺满了一层,屹儿伸着小手指着那金灿灿的桂花:“阿凝,这些花花够吗?”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57章 孟羽凝伸手摸摸屹儿的小手,语气温柔:“够了。” 屹儿便拍着小手笑了:“阿凝,那咱们去做糕糕吧。” 孟羽凝小手说好,屹儿便从祁璟宴怀里挣扎着下地,牵着孟羽凝的手,拉着她往回走。 回了燕拂居,一行人直接去了小厨房,孟羽凝把桂花放在桌子上,蹲在地上和屹儿解释说:“屹儿,先前做的桂花是用幹桂花做的,但是这是新鲜的来不及晒干,那咱们就熬成桂花蜜再来做糕糕好不好?” 屹儿点点头:“好,屹儿也来帮忙。” 见祁璟宴也跟了进来,孟羽凝便拿了三个小板凳放在矮桌前,三人围着坐了,仔细挑拣起桂花来。 屹儿时不时问些问题,孟羽凝耐心回答,可祁璟宴却全程都没有说一句话。 等到所有桂花摘掉绿枝,挑拣干净,孟羽凝拿清水洗过,拿白糖加水熬煮一会儿,随后加入蜂蜜,晶莹剔透的桂花蜜熬好了,用瓷碗盛出来放在一边凉着。 屹儿拍着小巴掌:“好看呀。” 孟羽凝笑着说:“咱们待会儿就浇在糕糕上好不好?” 小家伙兴奋地说:“好,那屹儿来浇嗷。” 孟羽凝揉揉他的小脑袋,“好,我们屹儿来浇。” 说完,孟羽凝拿过米粉,又拿了些干桂花,带着兄弟两个做了三蒸屉的桂花糕,上锅去蒸。 两刻钟后,蒸熟了。 祁璟宴帮着孟羽凝一起把桂花糕都拿出来,摆在盘子里放凉,屹儿又拿着小勺子,舀着先前熬好的桂花蜜,一勺一勺淋在了已经撒了一层干桂花的桂花糕上。 等全部忙活完,小家伙已经出了一脑门的汗。 孟羽凝拿出浸湿的帕子给屹儿擦了擦汗,随后三人围坐在小矮桌前,一人吃了一块桂花糕。 随后孟羽凝抱起屹儿:“殿下,我带屹儿去洗个澡,你回去歇一会儿吧。” 祁璟宴却摇头:“你们去吧,我就在这坐一会儿。” 屹儿指着桌上的桂花糕:“那哥哥看着糕糕,不要被老鼠偷吃了嗷,待会儿屹儿还要装起来,给娘亲留着呢。” 祁璟宴沉默片刻,神色如常,微微颔首。 孟羽凝在心里輕輕叹了口气,抱着屹儿去洗澡,等给屹儿洗完,她让屹儿自己在榻上玩一会儿,她自己也快速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裳。 刚准备出门,就见祁璟宴走了进来。 屹儿看他两手空空,急得跳腳:“哥哥,你怎么不看着糕糕。” 说罢,迈着小短腿就往外冲。 祁璟宴却一把拎住他,牵着他的手,“穆云看着呢。” 屹儿放下心来,不再挣扎。 祁璟宴看向孟羽凝,神色前所未有地郑重:“阿凝,我想和屹儿说几句话。” 孟羽凝瞬间明白他要和屹儿说什么,心下一揪,有些担忧地看向屹儿,原本她是覺得祁璟宴要面对皇后之死,把情绪都宣泄出来,可到了屹儿这里,她不忍心了。 可这是他们兄弟俩之间的事,她一个外人,什么话都不好说。 她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那我就在外头,有事喊我。” 祁璟宴点头,牵着屹儿去了东厢房。 孟羽凝站在屋门口,静静听着,可祁璟宴说话的声音很低,她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但很快,屹儿带着哭腔的小奶音传来:“哥哥你骗人!” 孟羽凝实在没忍住,轉身进门,站到东次间门口,却还是停下了腳步。 祁璟宴单膝跪在地上,屹儿站在他面前,两只小手紧紧攥成拳头,瞪圆了眼睛盯着祁璟宴,兄弟俩对视着谁都没说话。 好一会儿,屹儿用力推了一下祁璟宴:“哥哥你就是骗人,祖母说,娘亲去天上当仙女了,她会回来看屹儿的。” “祖母还说,等屹儿和哥哥回宫的时候,娘亲就会回来了!” 孟羽凝双手紧紧抱在一起按在心口,不忍心往下听。 祁璟宴眼眶发紅,伸手摸摸屹儿的小脑袋:“屹儿,娘亲是去了天上,可她,不会再回来了。” 屹儿突然想起那天娘亲让他和云织姑姑出去玩,可后来有人来找,云织姑姑突然抱着他就往回跑。 后来,后来,他就看到娘亲一动不动躺在冷冰冰的地上了…… 屹儿静静站了一会儿,突然好想明白了什么,他突然大哭出声,挥着小拳头,抬起小脚,对着祁璟宴拳打脚踢。 “你骗人,你就是骗人,娘亲会回来看屹儿的,娘亲会的!” “屹儿还要给娘亲带糕糕呢,娘亲会回来吃的!” 听着屹儿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孟羽凝心如刀绞,再也忍不住,轉身蹲在墙边,无声流泪。 祁璟宴任由小男孩对着他宣泄脾气,等他打累了,这才伸手将他紧紧抱进怀里,一手兜着他的后脑勺,一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双目赤紅,声音沙哑:“屹儿别怕,哥哥在呢。” 屹儿被祁璟宴抱在怀里,嚎啕大哭,直哭得筋疲力尽,最后才乖乖窝在他怀里,抽抽噎噎。 穆云穆風,穆樱穆梨等人全都跟着不住地抹泪。 许久,屹儿的哭声终于停了,祁璟宴抱着屹儿走出来,“阿凝。” 孟羽凝忙从地上站起,抹了抹眼睛看向祁璟宴:“殿下,需要我做什么?” 祁璟宴:“从京城带来的箱笼里,有两件丧服,你帮我找出来可好?” 他这是要给皇后娘娘守孝了?孟羽凝心中五味杂陈,連連点头:“好,我这就去找。”说罢转身出门去了东厢房翻找。 祁璟宴喊来穆云:“在清客堂给皇后娘娘设个灵位,即刻去办,稍后我便带着屹儿和阿凝去祭拜。” 穆云抱拳应是,转身去办。 一个时辰后,祁璟宴亲手给皇后娘娘刻的牌位摆在了清客堂正厅靠北墙的香案上,香案上摆满了祭品,还有方才他们做的桂花糕。 祁璟宴和屹儿已经换好丧服,孟羽凝也换好了一身白衣,三人在灵位前站成了一排。 祁璟宴撩开袍角,跪了下去,随后看向孟羽凝:“母后,这是阿凝。” 孟羽凝便也跟着跪了下去。皇后娘娘是个好母亲,也是个好皇后,值得她这一跪。 祁璟宴又看向另一侧眼睛通红发着呆的屹儿:“屹儿,给母后跪下。” 屹儿扁了扁小嘴,乖巧地跪了下去。 门外的护卫们身穿黑色夜行衣,齐刷刷跪在了院中,孟金几个连同秋蓮全都跪在最后头。 祁璟宴沉默片刻,接过穆云递过来的酒杯,举在手中,开口道:“母后,不孝子云舟谨以清酒庶馐,祭于您灵前,惟愿母亲在天之灵,含笑安息。” 话音方落,屹儿也举起手中酒杯,一字不差地跟着说了一遍:“娘亲,不孝子屹儿……” 等屹儿说完,祁璟宴把酒洒在面前地上,屹儿照做,随后兄弟俩伏地叩首 屋內屋外所有人,全都跟着兄弟俩对着皇后娘娘的牌位三拜九叩。 屹儿再次哭了起来,不过不是先前那种带着愤怒的哭,而是伤心地小声哭泣。 孟羽凝听得心里难受,跟着一起落泪。 --- 夜深人静,祁璟宴仍留在清客堂未归,孟羽凝独自带着屹儿睡下。 睡到半夜,屹儿忽然从噩梦中惊醒,啼哭不止,声声唤着娘亲。 孟羽凝抱着哄了好久才哄好,可屹儿并未安睡多久,又再度哼哼唧唧地哭了起来。 孟羽凝抱过来一摸,发现屹儿在发烧,心中一紧。 汤神医去山上采草药去了,此刻不在府上,她赶紧喊了穆樱来,让她找人出府去请大夫。 很快,穆云过来:“孟姑娘,可要知会殿下?” 孟羽凝:“殿下人在哪?” 穆云:“在灵位前跪着呢,属下们劝了两句,他不听,属下们也不敢再劝。” 孟羽凝想了想,摇头说:“让他跪一会儿吧,他心里能好受一些。” 穆云:“属下听您的,那属下先回去守着殿下,穆江和穆山都在外头,有事您就吩咐他们,穆山骑了快马去了城中请大夫,很快就会回来。” 孟羽凝点头:“去吧。” 孟羽凝抱着烧得小脸通红的屹儿,心中焦急如焚。想着从府里到城中还要很久,她又让孟金去把秋蓮喊了来,让她先给看看。 秋蓮一路小跑赶来,先是仔细为屹儿诊脉,又轻轻查看了他的舌苔,而后恭敬回话:“回姑娘的话,小殿下这是悲恸过度、急火攻心引发的发熱,奴婢虽也知道几个方子,可小殿下身份尊贵,奴婢实在不敢擅自用药。” 知道她的顾虑,孟羽凝也不强求,让她用温水浸湿了两个巾帕来,给屹儿擦着脖子,手肘,膝弯,先给他降温。 约么两刻钟过去,穆風架着一个双腿发软的大夫来了,孟羽凝连忙将屹儿安顿在床上,客气地请大夫上前查看。 大夫气息未定便坐在床畔,仔细为屹儿诊脉、问症,最终结论与秋莲一致。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58章 悲耗正气,邪乘虚入,乃作大熱。 所幸穆風请人时已准确说明了症状,大夫提前带了对症的成药,他很快给开了药:“此药用以退热,每服一丸,日三服,一日最多不可超过四回。” 孟羽凝接过药瓶,先递予秋莲验看。 秋莲小心掰开一丸,仔细查验后又尝了一小块,虽未覺异常,但事关小殿下安危,她仍不敢轻易断言这药是否万全。 见她面露难色,孟羽凝转头看向穆风,“请这位大夫亲自试药。” 穆风当即倒出五粒药丸,递至大夫面前,语气恭敬却不容推拒:“有劳大夫先行试服。” 那大夫闻言一怔,却也没多犹豫,接过那五粒药丸便仰头尽数吞下。 众人静候片刻,见大夫神色如常,一旁的秋莲也并无异状,孟羽凝这才心下稍安。她取来温水,小心地将一粒药给屹儿喂了下去。 药效发作很快,不过两刻钟,屹儿的高热就退了下来,身上舒坦了,加之药物中有安神的成分,屹儿很快呼吸平稳,沉沉睡去。 孟羽凝心中高悬的巨石终于落地,她缓声吩咐孟金:“去结清诊金,另赏大夫五两银子,只是劳烦大夫今夜要留在府中暂住。” 一直提心吊胆的大夫顿时松了口气,赶忙躬身作揖,连声道谢。孟金领着他下去领取酬劳。 孟羽凝又在榻边陪了屹儿一会儿,见祁璟宴迟迟未归,便吩咐穆梨、孟金与秋莲好好守着小殿下。自己则带着穆樱出了门,准备去清客堂找祁璟宴。 到了院中,穆江穆山还有穆风都围上来,打听小殿下如何,孟羽凝如实告知,几人这才放下心来。 听闻她要去清客堂,穆江随行,穆山和穆风就在院中守着。 --- 孟羽凝推开清客堂的正门,就见昏暗的烛火下,祁璟宴仍旧直挺挺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背影孤独萧瑟。 孟羽凝心头发酸,轻声开口:“殿下?” 祁璟宴闻声转过头来,双眼赤红,神思恍惚,整个人摇摇晃晃,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 他望着她,声音沙哑:“阿凝,你来了。” 孟羽凝见他这副模样,心头一紧,快步上前扶住他几乎倾颓的身形,柔声劝慰:“殿下,节哀。” 祁璟宴仍跪在原地,仰着头看着她,浑身控制不住地轻颤,低声喃喃:“阿凝,太冷了。” 孟羽凝以为他也发烧,忙伸手就去摸他额头,触手却是一片冰凉,她纳闷,“殿下,你是不是跪久了,怎么会冷?” 虽说已经入秋,可秋老虎刚刚上来,岭南的秋天哪里会冷。 祁璟宴没有回答,却忽然伸手环住她的腰,将整张脸深深埋进她衣间,他声音闷哑,带着一种恍惚的颤意:“阿凝,雪地里,太冷了。” 孟羽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话语弄得一怔,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她只觉脊背窜起一丝寒意。 但她不敢问出口,只是用力回抱着他,声音放得极柔:“殿下,我们回去,好不好?泡个热汤,盖好锦被,便不会冷了。” 可祁璟宴仿佛陷在另一个世界里,浑身颤抖,牙关磕碰,发出细微的咯咯声。他只是更紧地抱住她,一遍遍喃喃低语:“阿凝,我好冷,你别走,别走。” 孟羽凝只能将他搂得更紧了些,语气愈发温柔地哄着:“好,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祁璟宴不再说话,两只手臂用力箍着她的腰,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腰勒断。 孟羽凝被勒得生疼,回手去掰他的手,却摸到一片冰冷湿润,触感不对,她忙抬手来看,就见手上一片猩红。 她心中大骇,猛地扯过祁璟宴的左手,只见他苍白的手腕上赫然横着几道崭新的伤口,血珠正不断从裂开的皮肉间渗出,缓缓向下蜿蜒。 那一刹那,她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既心疼,又怒火中烧,她用力把祁璟宴的脸捧起来,“殿下,这手是你自己割的?” 祁璟宴眼神涣散,目光空洞地望着她,仿佛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孟羽凝见他这般模样,心中酸楚,她沉默一瞬,抬手就抽了他一巴掌,咬牙道:“祁璟宴,你给我醒醒。” 第95章 “啪”的一声脆响, 这一巴掌力道不足但却很是凌厉,门口侍立的穆云等人俱是一怔,竟一时都愣在了原地, 不知所措。 祁璟宴被这一巴掌打得微微偏过头去,他恍惚的眼神却渐渐凝聚起来,仿佛魂魄终于归位。 他凝视着眼前的人, 好一会儿, 似才辨认出来, 开口时声音沙哑破碎, “阿凝,你来了。” 这话他方才似乎已经说过一遍, 此刻却又喃喃重复, 像是确认, 又像是夢呓。 孟羽凝心头一揪, 酸涩难言。她轻轻点头,柔声道:“我来了, 殿下。” 说着便俯身去扶他,双手穿过他腋下, 试图将他架起, 可试了两次都没能成功, “殿下, 你也使些力气。” “好。”祁璟宴低低應了一声,双手按在她单薄的肩上,借着她那一点支撑,想要起身。 奈何双膝跪得久了,早已血脉不通,麻木得如同不属于自己一般, 他才刚一用力,便覺天旋地轉,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一侧歪倒。 孟羽凝驚呼一声,拼尽全力想要稳住身形,可他又高又重,她哪里支撑得住? 两人頓时一同摔了下去,电光火石间,祁璟宴翻身仰倒,自己垫在了下方。 “砰”的一声闷响,他结结实实摔在地上,而她则整个人跌入他怀中。 门外的穆江见状脸色骤变,抬脚就要冲入室內。穆云却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硬是将他拖开几步。 “莫要进去,”穆云压低了声音,目光复杂地瞥了眼室內,“讓殿下自己缓一缓。” 穆江指着门内:“可是,殿下摔了。” 穆云:“孟姑娘在呢,有事会喊我们的。” 孟羽凝被祁璟宴护着,倒是没摔疼,可她听到了方才那声闷响,心口一紧,慌忙撑起身子,急切地打量着他:“怎么样,可摔伤了?” 祁璟宴眉峰微蹙,却搖了搖头:“不曾。” 孟羽凝不放心,又伸手去摸他两条小腿:“腿呢,方才跪了那么久,又摔了这一下,可有伤到?” 祁璟宴双手撑地,缓缓坐起身来,再次摇头:“只是麻了,不碍事。” 他抬眼对上她满是憂色的眸子,声音不覺放柔了几分,“阿凝不必憂心,稍待片刻便好。” 孟羽凝仔细抚过他两条小腿,确认骨头无碍,又见他神色如常,并无痛楚之色,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力道适中地给他捏着膝盖和小腿。 祁璟宴默然不语,只垂眸凝视着身旁这个为他按腿的姑娘。 她低垂着眼睫,神情专注,几缕青丝自额边滑落,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静静看着,久久失神。 孟羽凝揉捏了好一阵,直到手腕发酸,这才抬头问他:“现在可好些了?试试能不能动。” 祁璟宴蓦地回神,依言缓缓屈伸双腿,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好多了,有劳阿凝。” “好,那咱们回去。”孟羽凝抱住他的手臂,用力往起拽,这回祁璟宴站了起来,试着往前走了两步。 “当”的一声,有东西被他踢从脚下踢了出来。 孟羽凝低头去看,竟然是一把匕首。 祁璟宴面色一僵,弯腰就要去捡。 孟羽凝却比他更快,抢先一步将匕首捞在手中,随后举到他面前,目光不善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祁璟宴喉结微动,不动声色地将左手手腕往袖中缩了缩。 见他一脸心虚遮掩的模样,孟羽凝气不打一出来,她冷冷剜了他一眼,也不多言,掏出帕子把匕首包好,紧紧攥在手心,随即轉身就走。 行至院中,穆櫻快步跟上。 孟羽凝脚步未停,低声吩咐:“你先回去,讓穆风他们备好热水,殿下要沐浴。再灌几个汤婆子,温着就好,不要太烫。” 她頓了顿,又添一句,“将金疮藥和细棉布送至东次间。” 穆櫻毫不迟疑,抱拳领命:“是!”旋即轉身疾步离去。 祁璟宴拖着仍有些麻木的腿,一瘸一拐地默默跟在孟羽凝身后。 穆云和穆江见状,立刻快步上前,想要搀扶。 祁璟宴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两人对视一眼,不敢违逆,只得默默跟在几步之后。 一行四人沉默地回到燕拂居,孟羽凝径直回了内室,轻手轻脚地走到床榻边,俯身探看熟睡中的屹儿,见屹儿睡得安稳,也并未再发烧,放下心来。 祁璟宴一直安静地跟在她身后,直到看见她细致检查屹儿的额头,又低声询问了守在一旁的穆梨和秋莲几句,他才知道,屹儿发烧了,且已经看过了大夫。 他面露愧疚,他上前半步,声音低沉沙哑:“阿凝,对不住,我不知屹儿病了。”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59章 孟羽凝细心地为屹儿掖好薄被,盖住小肚子,闻言站起身,声音压得低低的:“大夫和秋莲都说了,屹儿这是伤心过度,引得病邪入了体。已经服过藥,现下烧也退了。” 她顿了顿,又道,“大夫我也没让回去,让他在府中客院歇下了,若夜里再有反复,随时可喊他来。” “好。”祁璟宴低應一声,目光扫过阿凝眉宇间的疲倦之色,又落在屹儿微红的小脸上,心头像是被什么攥紧了,愧疚更甚。 他静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我想看看屹儿。” 孟羽凝便起身,将床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祁璟宴缓缓坐下,宽厚的手掌轻轻地探了探屹儿的额头,感受到那正常的温凉,小心翼翼地握住屹儿的小手,就这般静静守在榻前,静默不语。 孟羽凝立在一旁,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他垂下的左袖上,只见那白色的袖腕处,竟隐隐渗出一片刺目的红。 她担心他的伤,压低声音道:“殿下,你跟我过来。” 祁璟宴依言起身,默不作声地跟着她走进了东次间。 孟羽凝指着窗边的椅子:“坐下。” 祁璟宴顺从地坐下,孟羽凝拿过他左手,祁璟宴下意识地想将手缩回袖中,孟羽凝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便没敢再动。 孟羽凝把他袖子掀上去,仔细检查他的伤口,那几道虽不算太深,却仍看得她心头一颤。 她转身就往外走:“我叫人去請大夫来。” 祁璟宴急忙用右手拉住她的衣袖:“不必兴师动众,伤口不深,并未伤及筋脉,阿凝不必忧心。” 孟羽凝凝眸看他,见他神色坚持,只得作罢。 孟羽凝瞪了他一眼,取过穆樱早已备好的金疮藥,将药粉细细洒在他的伤口上,随后又拿起洁净的细棉布,动作轻柔却利落地为他包扎,最后在腕间打下一个整齐的结。 孟羽凝将金疮药与剩余的细棉布收好,退开一步,语气虽淡却不容置疑:“先去沐浴更衣,当心伤口,莫要沾了水。” 祁璟宴此刻异常乖顺,低声道了句“好”,便依言起身,仍旧一瘸一拐地慢慢地朝净房挪去。 望着他的背影,孟羽凝到底还是不放心,转身出了房门,对候在外间的穆云低声说:“殿下去沐浴了,他手上有伤,腿脚也还不利索,你进去照應些。” “是,属下明白。”穆云抱拳领命,立刻快步走向净房。 孟羽凝回了卧房,见穆樱、穆梨、孟金和秋莲几人仍围在床边守着屹儿,便放轻了声音道:“时辰不早了,这里有我,你们都先回去歇息吧。若有事,我再唤你们。” 穆樱提议:“姑娘,不如让属下几人就歇在西厢房的南间?离得近,您若有吩咐,唤一声也方便。” 孟羽凝看了看床上睡得正沉的屹儿,心中也确实担忧夜间再有反复,于是点头应允:“也好。那你们便去西厢安置,不必都挤在南间,北间的榻上也能睡人。” 穆樱立刻道:“那属下就睡在北间榻上,这边若有动静,属下也能及时听见。” 安排妥当后,几人依言退下,都去了西厢房歇息。 室内重归宁静,只余烛火偶尔爆出一丝轻响。 孟羽凝脱鞋上床,挨着屹儿躺下去,身体一挨着床,她才察觉到一身的疲惫。 她将屹儿揽进怀里,低低叹了口气,合上眼歇息。 未过多久,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传入耳中。 她睁开眼,就见祁璟宴已沐浴完毕,换了一身素白寝衣,墨发微湿,自净房走出。 见她望来,他下意识地举起包扎好的左手,低声道:“都是干的,未曾沾水。” 孟羽凝撑起身子,朝他微微招手:“过来躺下吧。” 祁璟宴便依言缓步走到床边,脱鞋上床,在屹儿身边小心躺了下来。 孟羽凝探身从床尾取来那三个温热的汤婆子,仔细地安置在他身边,一个贴在他左膝外侧,一个依在右膝旁,最后那个则塞到他脚底,让他轻轻踩着。 “今日在那冰凉的地砖上跪了那样久,”她一边整理一边低语,“得好生捂一捂,免得寒邪入骨,日后落下风湿的毛病。” 随后又拿来屹儿的一个小薄被,盖在他两条小腿上:“这腿才刚好没多久,也不能大意。” 祁璟宴始终安静地看着她为他忙碌的身影,目光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她终于安置妥当,重新躺下,他才极轻地开口,嗓音低沉:“阿凝,谢谢你。” 孟羽凝没有应声,只是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然累极。 祁璟宴低沉的声音在寂静中再次响起,“阿凝,对不起。” 孟羽凝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冷着脸回道:“殿下未曾对不起我。殿下这般自伤,对不起的,是你自己,是皇后娘娘在天之灵,是宫中日夜为您忧心的太后娘娘,还有离不开哥哥的屹儿。” “下回,殿下行事之前,还請先想一想,她们若知晓了,该何等难过,何等伤心。” 祁璟宴在那清亮却带着责备的目光下沉默了良久,才艰涩地开口:“先前,我只是……” 只是魂游天外,夢境与现实纠缠在一处,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一时觉得,他这般罪孽深重之人,不配苟活于世,合该了断才是。 可转念又想,血海深仇未报,屹儿尚且年幼,还未长大成人,他还不能死。 还有阿凝,他舍不得阿凝。 当时好像有两个他,在疯狂撕扯。 痛苦难以自持,这才取了随身匕首,在腕上划了几下,原是想藉着痛楚让自己清醒过来。 可不知为何,非但未能清醒,反而彻底坠入夢境深处,仿佛被冰雪困住,只觉周身冰冷刺骨,浑身战栗。 就在那时,他看见阿凝提着一盏孤灯,出现在漫天风雪之中。 她周身笼罩着一层温暖的光,是那么温暖,他不由自主地抱住她,想着,即便就此死去,若能得她相伴,亦是幸事。 直到,阿凝那一巴掌落下,他才真正从那片混沌冰寒中挣脱出来。 他才知,又是一场梦魇。 他知道的,唯有有阿凝在的地方,才是真实的。 可这些近乎怪力乱神的东西,他无法对阿凝细说,他怕吓着她。 祁璟宴最终只是低声道:“阿凝,我知错了,往后,断不会再如此。” 孟羽凝等了一会儿,只等来这一句,瞬间想起他说的那句“雪地里,太冷了”,她心头一紧,没敢再深问下去。 她只隔着熟睡的屹儿,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语气放缓了些:“殿下,歇息吧。今夜就不熄灯了,我得留意着屹儿。” 祁璟宴的声音温和:“好,阿凝你安心睡,我来守着屹儿。” 孟羽凝摇了摇头,倦意袭来,打了个哈欠:“无妨,我们都睡吧。大夫说了,这药能管三四个时辰,屹儿应能安睡到天明。” 祁璟宴便不再多言,只低应一声:“好。” 两人各自合眼歇息。 孟羽凝身心疲惫,不多时,便睡了过去。夜间她驚醒数次,总是下意识地便去探屹儿的额头,触手一片温凉,并未再起高热。 她本以为屹儿晚上会做噩梦,兴许是药中安神的成分起了作用,屹儿一整夜都睡得格外安稳。 如此反复确认了几次后,她心中那块石头终于落地,最后一次阖眼时,总算安心睡了过去。 不知睡到几更天,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咯咯”声响。 孟羽凝骤然惊醒,心下一紧,慌忙坐起身,先是去看屹儿,见屹儿呼吸平稳,睡得正沉,她略松了口气,这才循声看向另一侧的祁璟宴。 就见他在睡梦中竟浑身微微发颤,牙关紧咬,那冷颤的模样,与先前在清客堂时如出一辙。 她心下焦急,连忙轻手轻脚地将屹儿挪到床榻里侧,自己则跪坐到祁璟宴身边,轻轻推着他的肩膀,低声唤道:“祁璟宴,醒醒,快醒醒。” 连推带唤,他才猛地睁开双眼,眼神初时涣散惊惶,定了好一会儿神,目光才聚焦在她脸上。 下一瞬,他忽然伸手,一把将她紧紧揽入怀中,力道之大,几乎令她窒息。 “阿凝…”他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未散的惊悸,“别走…” 孟羽凝的下巴猝不及防地撞在他的肩头,疼得她闷哼一声,却知他深陷梦魇,并未计较。 他只是不管不顾地紧拥着她,一遍遍地在她耳边呢喃,声音里透着她从未听过的脆弱:“别走,阿凝,别离开,我好冷,别走……” 孟羽凝艰难地腾出一只手,轻轻摸着他的头,像哄屹儿一般软声哄着:“放心,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也不知抱了多久,直到孟羽凝感觉自己的腰都快被他勒麻了,他紧绷的身体才渐渐放松下来,呼吸也变得均匀绵长,再度沉沉睡去,环抱她的手臂也终于松了些许。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60章 她小心翼翼地将他沉重的胳膊挪开,长长舒了一口气,实在是累极了,懒得再挪动位置,便就势躺在了他与屹儿中间的空隙里,重新闭上眼,转瞬间沉沉睡去。 第96章 夜静更深, 万籁俱寂。 孟羽凝侧卧在里侧,呼吸匀长,面容恬静, 早已沉入黑甜梦乡。 她浑然不知,身侧的祁璟宴在她呼吸平稳后,缓缓睁开了眼。 那眼底竟无半分睡意, 只余一片沉沉的痛苦之色。 他偏头, 静静凝视她片刻, 动作极轻极缓地抬起她搭在枕边的手, 他牵引着那只温热柔软的手,轻轻覆上自己的雙眼。 然而就在眼睛被她掌心覆盖的那一刹那, 一直强自压抑的情绪, 如同找到了决堤之口, 泪水再难抑制, 汹涌而出,顷刻间浸湿了她的掌心, 顺着她的指缝悄然滑落,沾湿了他的鬓角, 落在了枕头上。 他紧咬着牙关, 喉结剧烈滚动, 始终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唯有肩背和胸膛微不可察地颤动, 像只困于绝境,独自舔舐伤口的孤兽,在无声地悲鸣…… --- 次日,孟羽凝睁开眼,窗外天光已经大亮,身侧的祁璟宴早已不在床上。 她撑起身体, 伸手探向身旁的屹儿,掌心触及屹儿温热的额头,感受那平稳的呼吸,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屹儿好了。 她心头轻松,挨着屹儿躺好,搂着他赖了会儿床。 睁着眼睛躺了一会儿,等彻底清醒,她才起身,去了净房洗漱,特意换上一身素白色的衣裳,收拾妥当,走出门去。 就见穆樱等人皆是一身喪服,肃然而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悲戚。 孟羽凝抬手,免了她们的行礼问安,缓步走至桌边坐下,就见桌上已摆好了几样清淡早膳。 她轻声问道:“殿下呢?” 穆樱垂首,恭敬回道:“回姑娘的话,殿下一早便去清客堂了,吩咐奴婢们不必打扰您安睡。” 孟羽凝盛了一碗红枣小米粥,又问:“殿下走前,可曾用过早飯?” 穆樱摇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回姑娘,殿下只说没有胃口,属下斗胆劝了一句,殿下也未理会,径直往清客堂去了。” 孟羽凝闻言,眉头不禁微微蹙起。 昨儿晚飯他就什么都没吃,怕是饿过头了,要是今天再不吃,怕要饿坏。 她親手拣了几样清淡可口的早点,放在食盒里,递给穆樱:“你送去给殿下,就说是我的意思,請他务必用一些。” 穆樱恭敬应下,提起食盒,转身欲走。 孟羽凝想了想,又出声喊住她:“算了,还是等我吃完,親自去一趟吧。” 祁璟宴这人看着好说话,可有时候十分固执,他要是还不肯吃的话,穆樱怕是也不敢再劝,她得亲自盯着他才行。 穆樱闻言,立即折返,将食盒轻轻放回桌案原处,隨即垂手静立一旁,默默等候。 孟羽凝就着一碗小醬菜吃了一碗小米粥,又吃了一个菜包,外加一个雞蛋,吃饱喝足撂下筷子,拿帕子擦了嘴,又喝了一杯茶,这才起身。 她轻声吩咐道:“穆樱隨我同去。秋莲,孟金,穆梨,你们几人留下好生守着小殿下。若他醒了,便告诉他我片刻即回。” 几人齐声应下。 孟羽凝抬腳往外走,穆樱提着食盒赶上。 一路上,就见府中护卫皆已换上素麻喪服,一片缟素肃穆之气。 孟羽凝轻声询问道:“这是穆云安排的?” 穆樱低声回话:“是。昨日殿下下令为皇后娘娘守孝,穆云便即刻差人出府采买丧服。今晨送至,众人便统一更换了。穆云也已派人给山中弟兄们送了过去。” 孟羽凝微微颔首,缓声道:“合該如此。” 两人说话间,已行至清客堂外。 穆云正守在廊下,见她前来,立刻拱手行礼:“孟姑娘。” 孟羽凝微微颔首,问道:“殿下可在里面?” 穆云低声回:“殿下正在书房中。” 孟羽凝轻声道了句“好”,伸手从穆樱手中接过食盒,独自迈步而入。 经过正堂时,她望见皇后娘娘的灵牌静立案上,便停下腳步,敛衣正容,恭敬地鞠了一躬,方才转身走向西侧书房。 推门而入,就见祁璟宴一身素白孝服坐于书案之后,正垂首写着什么。 听闻脚步声,他抬起头来,面容雖平静,眼下却带着淡淡青影,唯有一雙眸子依旧沉静,轻声道:“阿凝,你来了。” 孟羽凝提起手中食盒,温声道:“我来给你送些早饭。” 孟羽凝准备了一大堆说辞,打算劝他吃饭,可出乎她的意料,祁璟宴并未推拒,只微微颔首,語气平和:“有劳阿凝,稍待片刻便可。” “不着急的。”孟羽凝轻声应着,朝前走近几步,这才瞥见他方才伏案并非书写,竟是在作画。 她心生好奇,抬眼望去,但因隔着一段距离,并未看清画上内容。 祁璟宴却已搁下笔,取过一张素纸轻掩在未完成的画作上,随即起身,快步从书案后绕出,伸手接过她提着的食盒,温声问道:“阿凝可用过了?不如我们到隔壁厅中去坐可好?” 见他有意遮掩,不欲与外人看,孟羽凝移开视线,微微笑着答:“我吃过了。” 二人一同移步至待客厅,在桌前坐下。 孟羽凝将食盒中的早点一一取出,轻声细語地为他布菜:“这小米粥最是温补养胃,殿下用一碗罢。这小醬瓜是我前几日刚腌的,清脆开胃,正好佐粥。” 她又将一枚白水煮蛋和一碟素包推至他面前:“雞蛋应当不犯忌讳,殿下也吃一个。这包子是香菇青菜馅的,全是素净的,殿下也可吃。” 祁璟宴颔首应“好”,依言端起粥碗,又夹了几片酱瓜,安静地低头用了起来。 孟羽凝安静地坐在他身侧,手肘支在桌沿上,双手托着腮,目光静静地落在祁璟宴臉上,看着他慢条斯理地用膳。 雖只隔了一日,他也只是少吃了一顿晚膳,可孟羽凝却觉得他臉颊似乎清减了几分,下颌的线条也愈发清晰硬朗了。 她盯着他的脸,不禁想起昨夜,他在灵牌前,在榻间,浑身微微颤抖,紧紧拥着她,一遍遍呢喃“雪地里好冷”的模样。 原书之中,关于祁璟宴在雪地里的场景,除却在皇后陵墓前独自殒身的那一幕,再没有其他地方提到过。 如果他说的是那件事,那难道,他曾活过一回? 可不应該啊,若他真经历过一世,又怎会仍陷于这般算计,落到此等境地。 又或者,他并非重生,只是一场预知般的梦境? 但这梦,又是从何时开始的呢?为何他梦中见得到风雪凄寒,却未见自身祸劫将至?为何未能未雨绸缪,提前避开? 孟羽凝心头蓦地一动,不由想起那锅毒倒官兵的毒芹汤,还有他们避至山中的事。 她脑中灵光一现,事情就是从那时候发生的变化,难道他是从那时候开始做的梦? 她心中有犹如百爪挠心,恨不得立时问个明白,他究竟是重活一世,还是只是预知之梦?可话至唇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寻常人怎么会知道这些?若她贸然开口,说不好什么都问不到,反倒惹他生疑,再把自己给卖了,那就惨了。 问题是,这男人还记不记得昨夜曾在她面前说的那些话啊,若他想起,会不会杀她灭口? 此念刚起,她便迅速摇头暗自否定。 若说初时相识,她尚且畏惧祁璟宴或因种种缘由对她起杀心。可两人朝夕相伴至今,她心底已生出一种莫名的确信,他不会伤她。 没有缘由,也说不出道理,可她就是如此认定。或许,这便算是女人的直觉罢。 祁璟宴心口仍堵得发沉,一碗小米粥下肚,便已吃不下了。可念及阿凝方才的特意叮嘱,他终是伸手取过那枚水煮蛋,在桌沿轻轻一磕,细致地剥起壳来。 孟羽凝被那声响动惊醒,蓦地回神,抬眼见他正安静剥蛋,不由轻声问道:“殿下可要再添些粥?” 祁璟动作未停,只微微摇头,声音温柔:“不必了。” 孟羽凝虽未曾体会过母女深情,但想起奶奶离世时,自己也曾悲恸难抑,食不下咽,短短数日,便消瘦了十余斤。感同身受之下,她更能理解祁璟宴此时此刻的心境。 她伸出手去,在他胳膊上安抚般地轻轻拍了拍,柔声道:“殿下既已吃了粥,若实在吃不下这蛋,就不必勉强了。” 祁璟宴看着手里剥好的鸡蛋,沉默片刻,低声道:“要不,阿凝帮我吃了蛋黄吧?” 孟羽凝毫不犹豫地点头应道:“好,我帮你。” 祁璟宴便把蛋青掰下来一半放进嘴里,随后把剩下的那半鸡蛋送到孟羽凝嘴边,孟羽凝就着他的手把蛋黄咬走,祁璟宴才把剩下那半蛋清吃了。 等两人吃完,又喝了一杯茶,孟羽凝便默默把桌上的碗筷收回食盒,随后起身:“殿下,那我就回去了,免得屹儿醒来看不到我该哭了。晌午你要是不想回去,就差人送信回去,我给你送饭来。”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61章 祁璟宴点头应道:“好。” 孟羽凝又柔声叮嘱:“也别一直忙着,若是累了倦了,便去榻上歇一会儿。” 祁璟宴再次点头,语气温顺:“好,我记下了。” 孟羽凝见他这般听话,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朝他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刚走到门口,就听祁璟宴喊她:“阿凝。” 孟羽凝停住脚步,转过身去:“怎么了?” 祁璟宴静望她片刻,方低声问道:“昨夜阿凝所说的话,可还作数?” 孟羽凝心想她说过那么多话,他到底说的是那一句啊。 她本想问问他,可看着他那双殷切期盼的眼睛,她没敢问,怕伤了他此刻脆弱的心。 她仔细回想,自己无非说了一些安慰的话,于是便郑重点头:“当然作数的。” 说完便见祁璟宴唇角轻轻扬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眼中似有微光亮起,温声道:“好。” 第97章 见他唇角微扬, 孟羽凝心头却微微发酸。 她一直觉得,屹儿那么小就失去娘亲,实在可怜。 可祁璟宴呢?他何尝不苦?他不仅没了娘, 更一直困在自责与愧疚之中,如缚荆棘,不得解脱。 但如今, 他终于肯坦然正视皇后的离去, 率领众人为她守孝, 压抑许久的悲恸得以宣泄, 或许这回,他不会再那样早早求死了吧。 她站在那里, 静静地看着他, 目光溫柔如水。 祁璟宴心头微动, 缓步走近, 声音溫和:“怎么了?” 他唇边带着笑意,可周身却笼着一层看得见的哀伤, 微红的双目,眼底的乌青, 衬得他整个人如同琉璃, 仿佛一碰即碎。 孟羽凝没有立即答话, 只将手中食盒递给门口等待的穆櫻, 而后轉过身,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声音柔軟:“殿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祁璟宴微微颔首,轻声应道:“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见他又是这般乖顺的应着她说的话, 孟羽凝忍不住心头发軟,一时没控制住自己,张开双臂,轻轻拥住了他。 突然落入一个溫暖柔软的怀抱,祁璟宴蓦地一怔。 他指尖微颤,正欲抬手回抱,她却已在他背上轻拍两下,说了声“走了”,便松开他,轉身潇洒离去。 他双臂悬在半空,怔怔望着那道越走越远的白色身影。 院中阳光正好,为她周身镀上一层朦胧光晕,翩然若仙,不似凡人。 他不自觉地向前迈出几步,从檐下阴影,走入一片明烈的阳光之中。 秋日早晨的阳光,刺目却不灼人,却照得人周身暖融融。 他蜷了蜷微凉的指尖,在院中站了许久,这才转身回了书房。 他行至紫檀木桌案前,伸手将上面盖着的那张纸拿开,一幅即将画完的画作映入眼帘。 漫天飞雪无声落下,天地一片素白。 一名男子孤零零跪在一座陵墓前,身披玄黑大氅,身影凝寂如碑,肩头已积了厚厚一层雪,仿佛已在此跪了千年万年。 风雪掠过他的臉颊,他却恍若未觉,只怔然望着前方。 数步之外,一女子踏雪而来。 她身裹红色大氅,手中提一盏橘黄色的圆形花草灯,灯影轻轻摇晃。 那一抹炽烈的红,那一点温柔的黄,像是倏然绽开的火焰,蓦然撕裂这冰封雪裹的天地…… --- 孟羽凝刚到燕拂居,就见孟珠正守在门口焦急地张望,见她出现,忙小跑着迎上来:“姑娘,小殿下醒了,正找您呢。” “这么快就醒了。”孟羽凝有些意外,提着裙擺小碎步快走,赶回了正屋。 一进卧房的门,就见小小的屹儿穿着一身白色寝衣,正乖乖坐着床头,向门口张望,见到她来,小家伙扁了扁嘴,伸出胳膊:“阿凝,你去哪里了,屹儿想阿凝了。” 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委屈巴巴的小模样,看得孟羽凝的心都要化了。 她几个快步跑过去,一把将屹儿抱进怀里,轻轻晃着,声音温柔得都能掐出水来:“屹儿乖,阿凝去给哥哥送早饭了。” 屹儿两只小手緊緊搂着阿凝的脖子,小臉在她肩膀上蹭了蹭,乖巧“嗯”了一声,又问:“哥哥吃了饭饭吗?” 小家伙昨儿哭的太久,加上晚上发烧,嗓子都还有些哑,人也蔫蔫的,可却还惦记着哥哥吃没吃饭。 孟羽凝心头发疼,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哥哥吃了饭饭,吃了一碗粥,还吃了一个鸡蛋呢。” 屹儿点点小脑袋,像个小大人一样,一本正经说道:“那就好。” 孟羽凝温声问:“咱们也去吃饭饭好吗?” 屹儿乖巧道:“好。” 孟羽凝便抱着屹儿去了净房,穆梨她们则赶紧出去准备早饭。 不多时,孟羽凝抱着屹儿出来,给他换上了那身素白孝服,随即牽着他出门,到了院中凉亭下。 见屹儿没什么精神,胃口也不好,孟羽凝为了哄他多吃些,自己也跟着吃了几口。 两人吃完,孟羽凝牽着屹儿的小手,温声问他:“屹儿,你想去花园走走吗?” 孩子心情不好,在外头逛逛,总好过在屋里闷着。 屹儿却摇摇头:“阿凝,屹儿今天还没有练劍呢。” 孟羽凝蹲在小家伙面前,伸手环住他:“屹儿昨晚生病了,今儿咱们休息,等好了再练。” 可屹儿却再次摇了摇头:“哥哥跟屹儿说过,习武之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见小小的屹儿神色无比郑重地坚持着,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孟羽凝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却也不再劝,只点头说:“好,那阿凝陪着屹儿。” 屹儿说好,自己跑去西厢房把自己的小木剑拿了出来,随后站到院中,和往日一般,一招一式慢慢比划起来…… 院内寂静无声,只有小屹儿练劍的呼和声。 孟羽凝看着那还没有她腿高的小娃娃绷着小脸在那格外认真地练剑,再没了往日的俏皮,她心头一酸,眼泪刷一下就落了下来。 一旁的穆樱几人也都看得眼眶发红。 孟羽凝怕屹儿看到,忙侧过身去,抬手擦了擦眼泪,深呼吸两口,快速调整好情绪,这才转回身去,静静看着屹儿。 虽没有祁璟宴监督,屹儿却练得比往日格外认真,把那套剑法练完几遍,还去蹲了会儿马步,这才把剑送回西厢房,走到阿凝面前,靠在她腿上。 孟羽凝拿帕子仔细给屹儿擦了额头的汗,又换了一条帕子把他后背的汗擦干,又垫了一条巾帕进去,这才将小娃娃抱进怀里,柔声问:“屹儿可累,要不要回屋歇歇?哥哥说了,这几日不用上课。” 屹儿小脑袋歪在她肩膀上,小声说:“阿凝,我想去看看娘亲。” 孟羽凝一愣,随即在屹儿小脸上亲了亲,这才轻声说:“好,阿凝陪你去。” 她抱着屹儿起身往外走,穆櫻等人赶紧跟上,不多时,一行人到了清客堂。 到了正堂门口,孟羽凝牵着屹儿进屋,其他人留在门外候着。 祁璟宴听到动静,从书房里走出来。 孟羽凝看了眼屹儿,又看了眼皇后的牌位,祁璟宴领会,微微颔首,对着屹儿伸出手:“屹儿过来。” 孟羽凝松开屹儿的小手,轻轻推了推他:“哥哥在喊呢。” 屹儿便啪嗒啪嗒走过去,抓住哥哥的手。 一大一小手牵手走到皇后的牌位前,齐齐掀开袍角,跪了下去。 屹儿正准备磕头,祁璟宴却回头,对着后头站着的孟羽凝伸出手:“阿凝,来,给母后磕个头,上炷香。” 孟羽凝忙应:“好。” 皇后娘娘是祁璟宴和屹儿的母亲,那就也是她的长辈,她祭拜一下应该的。 她快步走过去,挨着祁璟宴另一侧跪了,跟着兄弟俩对着牌位磕了三个头。 随后三人起身,先后接过穆云递过来的三炷香,又对着牌位拜了拜,这才走上前去。 祁璟宴先把自己那三炷香插入香炉,等孟羽凝也把她手里的香插好,他才抱起屹儿,让他也把香插好。 屹儿放好香,便低头打量案上的桂花糕,见桂花糕都好好的,便伸着小手一指,对着牌位说:“娘亲,这是阿凝做的糕糕,是屹儿放的花花,你要多吃点嗷,等娘亲吃完,屹儿再给娘亲送。” 说完,紧紧盯着朱红色的牌位,似乎在等着回答。 孟羽凝看得不忍,摸摸屹儿的小手,轻轻说:“好,阿凝每天都做桂花糕,屹儿每天都给皇后娘娘送好不好?” 屹儿便看向阿凝,点头说:“好。” 祁璟宴抱着屹儿,问:“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屹儿瑶瑶头:“屹儿好了,哥哥,我们讀书吧。” 祁璟宴:“这几日你可以不讀书。” 屹儿再摇头:“屹儿要读。” 孟羽凝便把屹儿方才在燕拂居自己练武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祁璟宴听完,沉默片刻,微微颔首:“好,那我们就去读书。”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62章 屹儿便伸着小手摸了摸孟羽凝的脸:“阿凝,那屹儿就不陪你回去了。” “没事,屹儿专心读书,有穆樱她们陪着呢。”孟羽凝微微笑着说,又连声叮嘱:“屹儿要是累了就跟哥哥说,千万别硬撑着。” 屹儿乖乖点头:“屹儿知道了。” 这兄弟俩都是犟种,孟羽凝还是不放心,又叮嘱祁璟宴几句,这才转身出门走了,祁璟宴抱着屹儿站在门口廊下,目送她走出院子,再看不见,这才返回屋内去上课。 --- 岁月如流,转眼就过了中秋,到了重阳。 阖府上下都在给皇后娘娘守孝,中秋节没有庆祝。 重阳节后一日,九月初十,恰好是祁璟宴的生日。 下晌,孟羽凝便亲自下厨做了一碗长壽面,又做了几个素菜。 秋老虎已经过去,一早一晚已经能感受到秋日傍晚该有的一丝丝凉意。 孟羽凝让人把饭菜擺在临窗榻上的桌上,三人围坐在一起,孟羽凝把那一碗长壽面分成三份,一人面前摆了一碗。 她笑着说:“来,吃了这碗长寿面,咱们都要长长久久,健康长寿。” 祁璟宴和屹儿齐声重复:“长长久久,健康长寿。” 随后,三人抱着自己的碗,安安静静吃完了长寿面。 祁璟宴把碗里的汤都喝得干干净净,对孟羽凝笑着说:“阿凝,谢谢你。” 孟羽凝又拿过事先煮好的红鸡蛋,在两人额头上各滚了下,“红运当头,圆滿吉祥。” 屹儿弯着眼睛笑了,也拿过一个红鸡蛋,在阿凝头上滚了一下,奶声奶气跟着学:“阿凝也红运当头。” 祁璟宴也拿过一个红鸡蛋,在阿凝头上滚了下,接了下半句:“圆滿吉祥。” 三人都笑了,各自把红鸡蛋在桌上敲了一下,随后剥开吃完。 吃完了红鸡蛋,孟羽凝又给两人碗里加了一些菜,语气不容置疑:“今天必须吃完这些菜。” 这两个月以来,全府上下都在吃素。祁璟宴本来跟孟羽凝说,她和屹儿的饮食照常就好,可小屹儿却坚持要和哥哥一样,孟羽凝便跟着一起吃素。 她都还好,小时候奶奶家没什么钱,也不是每天都有肉吃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吃着自家地里种的菜。 可祁璟宴和屹儿却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尤其是小屹儿,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这一下全都瘦回去了。 她每天变着花样给兄弟俩做各种素菜,可两人的胃口却一直都不怎么好。 今天她特意做了红烧豆腐,素炸茄盒,杂菇煲,还有桂花糯米藕。 两人都十分乖巧地点头,拿起筷子,慢慢把碗里的菜都吃完了。 孟羽凝很满意,对两个人各自夸了几句,便让人把桌子收了。 三人手牵着手在院中散了会儿步消食,随后孟羽凝抱着屹儿去洗澡,等把屹儿放回床上,她和祁璟宴又先后去沐浴更衣。 不多时,三人静静躺在床上。 祁璟宴习惯性拿起扇子就扇风,孟羽凝忙伸手挡住他胳膊:“殿下,秋天来了,晚上本来就有风,你再扇的话,就得把我和屹儿扇跑了。” 屹儿也说:“哥哥,你想把屹儿和阿凝扇跑呀。” 祁璟宴笑着说好,把蒲扇放在床头柜子上,侧身朝里,看着孟羽凝,和她商量:“阿凝,等过了这个年,屹儿就满四岁了,我想着给他单独分个床睡。” 还不等孟羽凝开口,屹儿一下跪坐起来,抬起小巴掌在祁璟宴胳膊上拍了一巴掌,小脸蛋圆鼓鼓,凶道:“不行,要分,哥哥分出去,屹儿和阿凝一起。” 第98章 见屹儿挡在自己眼前, 祁璟宴反手按着他的小脑门,把他往旁边一扒拉,随后静静看着孟羽凝, 想看她怎么说。 屹儿被他这么一推,顿时四脚朝天倒下去,气得两条小短腿在空中蹬了好几下, 才哼哧哼哧地爬起身, 一头扑进孟羽凝怀里, 声委屈巴巴的告状:“阿凝, 你看哥哥呀!” 孟羽凝瞪了祁璟宴一眼,伸手抱住圆润可愛的小家伙, 温声哄着:“屹儿不气, 哥哥坏, 咱们不跟他玩。” 屹儿摟着阿凝的脖子撒娇:“那阿凝你和屹儿睡, 还是和哥哥睡?” 孟羽凝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当然是和我们家屹儿宝贝一起啦。” 屹儿一听, 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凑上去就在孟羽凝臉上“啵”地亲了一大口, 奶声奶气地说:“屹儿最喜欢阿凝了!” 孟羽凝被亲得哈哈笑, 也在小家伙肉乎乎的小臉蛋上亲了两口, 细声细气道:“阿凝也最喜欢屹儿了。” 屹儿歪着小脑袋瞅了祁璟宴一眼, 小脸上滿是得意之色:“阿凝和屹儿睡,哥哥你自己睡嗷~” 孟羽凝也笑着说:“对对对,殿下自己睡。” 祁璟宴:“……” 屹儿说完,拽着阿凝的衣袖往床里侧挪了挪,随后拱进她怀里,小小声和她说着悄悄话, “阿凝,哥哥不要屹儿,咱们不理他嗷。” 孟羽凝被小家伙一本正经记仇的模样逗得眉眼弯弯,柔声应道:“好,咱们不理他。” 屹儿不放心,又问:“那要是,要是哥哥非要屹儿分床睡呢?” 孟羽凝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温柔:“那阿凝就陪着屹儿一起,让他一个人睡去。” 屹儿顿时眉开眼笑,举起肉乎乎的小巴掌,孟羽凝也很配合地伸手与他击掌,两人对视一眼,嘿嘿笑出了声,人俨然一副“我们是一伙”的架势。 被晾在一旁,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局外人的祁璟宴:“……” 他静默片刻,抬手不轻不重地在屹儿的小屁股上拍了一下。 屹儿被打得“哎呀”一声,扭过圆滚滚的身子,捂着小屁股,气哼哼问道:“哥哥干嘛打屹儿呀?” 孟羽凝也立刻撑起身来,不滿瞪着他:“是啊,屹儿好好的,又没做错事,你干嘛动手打孩子?” 祁璟宴望着眼前这一大一小两双圆溜溜、写满无辜的眼睛,脑中不由浮现出一句“慈母多败儿”,轉瞬又被自己的想法逗得险些笑出来。 他强压笑意,无奈地搖了搖头,随即衣袖轻挥,扇熄了烛火,躺回枕上,只淡淡扔下两个字:“睡觉。” 无缘无故打完人,也不给个解释就睡觉,屹儿气得小鼻子一皱,重重“哼”了一声。 孟羽凝也跟着哼了一声,以此支援屹儿。 随后两人極有默契地摟作一团,窸窸窣窣朝床里侧又挪了挪,刻意与祁璟宴拉开一段距离,俨然要与他划清界限。 祁璟宴摇头失笑,合上眼睛。 孟羽凝轻轻拍着屹儿的背,嘴里随意哼着小调。屹儿安心地窝在她怀里,不多时,便哈欠连连,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见他睡熟,孟羽凝才压低声音轻轻唤道:“殿下?” 祁璟宴轉过头来,低声回应:“嗯?” 孟羽凝悄声问:“殿下真打算让屹儿分床睡吗?” 祁璟宴侧过身来,面对孟羽凝,低声说:“过了年,屹儿也四歲了,不小了,不能總这么同我们睡在一起。” 孟羽凝低头瞧了瞧怀里蜷成一个球样的小娃娃,不以为然地轻声反驳:“四歲哪里就大了?我们屹儿还是个小宝宝呢。” 祁璟宴语气依旧平静,“我幼时,三岁就已独寝一室了。” 孟羽凝从他那平淡的语气里听出一丝丝炫耀,忍不住抿嘴笑了笑,好奇地追问:“那你晚上不会哭闹吗?” 祁璟宴答得干脆:“自然不会。” 孟羽凝犹豫了一下,又轻声试探:“那,你不会想念皇后娘娘吗?” 这是她头一回主动在他面前提起皇后娘娘,以往他自己不提,大家谁也不敢提,生怕触及他的伤心事。 但自从给皇后娘娘守孝之后,他偶尔会说起皇后娘娘的事,她總是安静地听着,但这会儿,她却忽然很想问问他小时候的事。 话一出口,她又有些后悔。大晚上的,都快睡觉了,何必在这个时候惹他伤感。 祁璟宴瞬间察觉出阿凝的忐忑来,他伸手把她颊边一缕散落的头发轻轻拿起,温柔地别到耳后,目光温润:“太久了,记不太清了,但我记得,母后每晚也如你现在哄屹儿这般,轻拍着我、哼着曲,待我睡熟,方才离去。” 话音落下,两人一时静默,不约而同地望向熟睡中的屹儿,眼中都带着疼惜。 若是皇后还在,屹儿应当也会每晚都被娘亲温柔地搂在怀中,轻声哄着入睡吧。 孟羽凝低头,在屹儿毛茸茸的头顶落下了一个吻,又将睡得正香的小团子往怀里搂紧了些。 祁璟宴静静注视着她,声音低沉中带着些许沙哑:“阿凝,多謝你。” 在他那些光怪陆离的梦里,从未有过阿凝的身影。 那时的屹儿沉默寡言,性情沉闷,全然不似如今这般活泼愛闹。 祁璟宴并未言明在謝什么,可孟羽凝却心下明了。她轻轻摇了摇头:“何必言谢?屹儿这般可爱,他愿意让我陪他,于我而言已是莫大的幸福。”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63章 祁璟宴默然片刻,低声问道:“那我呢?” 孟羽凝抬头,纳闷问道:“什么你呢?” 祁璟宴望入她的眼睛,声音更轻了几分:“遇到我呢?” 孟羽凝语气真诚:“遇到殿下,是件十分幸福的事。” 原书里,祁璟宴一直觉得,是他当初太过天真愚蠢,才会中了三皇子的设计,引来康文帝的猜忌。 他将皇后之死全然归咎于自己,日夜被自责啃噬,心底早已厌弃了自己。也正是这份深重的悔恨,让他后来失去了活下去的意念。 所以,多给他一些认可,他会开心一些吧。 望着面前姑娘那真挚又温柔的目光,祁璟宴嘴角轻轻扬起,眼底似有微光流转:“遇见阿凝,亦是我此生最大幸事。” --- 因为屹儿的坚决反对,以及一大一小同仇敌忾,一致对他,祁璟宴的分床大计只得暂时搁置。 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固然有些拥挤,可总好过他独自一人面对空荡冰冷的床榻。 日子便这样按部就班地过着,府中上下虽仍穿着素净的孝服,但随着时光悄然推移,最初那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悲恸,已渐渐淡了。 屹儿小脸上却多了笑容,恢复了往日活泼好动的模样。就连祁璟宴那时常微蹙的眉心,也不知不觉间舒展开来,平展了许多。 每日,屹儿仍会一手拉着哥哥,一手牵着阿凝,一同去到皇后的灵牌前同娘亲说话。 他事无巨细地汇報这一日的趣闻,吃了什么、玩了什么,像只欢快的小雀,喋喋不休。 祁璟宴总是静默地陪在一旁,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很少开口。 屹儿几次推他,要他也说几句,他却只是抿唇不语,惹得小家伙气鼓鼓地转身,又拽着阿凝,要她和皇后说话。 孟羽凝为了哄屹儿,便也一本正经地向着牌位细声禀報,今日做了什么菜,殿下多用了一碗汤,屹儿乖乖吃了青菜…… 将那些琐碎而温暖的日常,娓娓道来,说给那个他们共同思念的人听。 日子久了,她竟真觉得与皇后娘娘亲近了起来。再到牌位前,已不需屹儿提醒,她便会自然而然地开口,将近日发生的趣事细细说与皇后听。 有时她说得兴起,连屹儿都插不进话。小家伙急得直拽她的衣袖,最后索性踮起脚,用软乎乎的小手去捂她的嘴,着急道:“阿凝慢些说,让屹儿也跟娘亲讲几句呀!” 每每这个时候,一旁静立的祁璟宴总是忍不住唇角微扬,眼中带着笑意,安静地望着他们两个抢着和皇后说话。 等到十月底,府中上下已为皇后娘娘守足三月之期。祁璟宴下令撤去各处悬挂的白灯笼,换回了寻常所用的灯盏。 他吩咐众人饮食可恢复如常,屹儿与孟羽凝也不必再茹素,唯独他自己仍坚持食素,言明要为皇后服满“三年之丧”,也就是整整二十七个月。 见他神色平静,安排如常,府中众人皆依命而行。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日子静水深流般缓缓而过,孟羽凝瞧着兄弟俩慢慢从悲伤中走了出来,心中为他们高兴。 她现在每天致力于把屹儿养胖,总是变着花样给屹儿做好吃的,屹儿也極是“争气”,小脸肉眼可见地圆润了起来,愈发白嫩可爱。 孟羽凝见祁璟宴这几个月清减了许多,也想顺手将他喂回些斤两。 奈何他极其自律,即便是她精心烹制的可口素斋,他也用不过八分饱,便搁下筷子,不再多食。几番下来,孟羽凝也就由他去了,不再劝。 转眼就到了年底。 孟羽凝却始终未曾收到蔡月昭的只字片语。 因着祁璟宴如今的处境敏感,她心中虽惦念阿昭姐姐,却也不敢贸然去信,只怕横生枝节。 这日,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阿昭姐姐当初硬塞给她的那枚玉镯,正暗自出神叹息,忽听得门外传来穆风轻快响亮的通报声:“孟姑娘,殿下特命我来传话,蔡姑娘在来的路上,今日下午便能抵达城门口了!” 第99章 阿昭姐姐来了?孟羽凝一听, 顿时眼眸一亮,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出门外, 脸上是按捺不住的欣喜:“当真?” 穆风笑着拱手回道:“千真万确。跟在蔡姑娘身边的鬱家护卫剛剛快马赶来报了信,这会儿正在前院喝茶歇腳呢。” 孟羽凝当即开心地笑了:“那可太好了!可说了还有多久到吗?” 穆风答道:“说是大约还要两个时辰。” 孟羽凝连连点头,高兴道:“好好好!那我这就收拾一下, 去城外迎阿昭姐姐一程。” 穆风笑说:“殿下早料定姑娘定是要去接人, 已命穆江备好车马, 一行人正在大门口等着。” 孟羽凝一听, 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殿下真是料事如神。” 穆风话锋又一转:“不过殿下也特意叮嘱了,请姑娘务必先用过午膳再动身, 否则这一来一回, 怕是会饿着了。” 见穆风这么说, 孟羽凝心里明白, 这顿饭若是不吃,穆风是绝不会放她出府的, 只得笑着应下:“好好好,我这就去用饭。” 她今天一大早就忙活着包饺子, 给自己和屹儿包的是西葫芦虾仁鸡蛋馅, 给祁璟宴的包的是白菜香菇豆腐馅, 原本是打算等他们回来再下锅煮的。 既然祁璟宴讓她先吃, 那就先吃吧。 她爽快应下,唤来孟珠和孟玉,吩咐道:“快去小厨房,帮我煮一碗西葫芦虾仁馅的小饺子。不要带湯,干捞就好,不要太多, 十八个就够了。” “是,奴婢知道了。”两人齊声应道,腳步輕快地朝小厨房赶去。 孟羽凝见穆风还等在这,忍不住笑:“不用在这儿守着我了,我答应了吃饭,就一定会吃的。你去回禀殿下和小殿下,说我等不及他们回来,待会儿吃完便要动身了。” 穆风抱拳:“是。” 孟羽凝又说:“我这边还要些工夫,你讓穆江他们也别干等着,先去厨房用些饭食垫一垫,也别空着肚子出门。” 穆风恭敬应下,转身走了。 孟羽凝又朝一旁的穆樱和穆梨说:“你们俩也快去吃饭,别饿着。”两人应是,转身出门,快步奔着厨房去了。 为节省时间,孟羽凝趁孟金她们煮饺子的空当,快步走回房中,利落吩咐道:“孟銀,帮我取那身黑色的骑马装来。孟金,替我重新梳个简洁的发髻。” 二人应声“是”,立刻分头忙活起来。 孟銀手脚麻利,很快就从衣箱中翻出了前些日子秋莲新做的那套黑色骑马装。 孟羽凝利落地换上衣裳,随即坐到梳妆台前。孟金立刻上前,动作輕柔地拆解她原本的发髻,迅速重新梳理成一个干净利落的样式。 剛收拾妥当,孟珠和孟玉便端着刚煮好的水饺,与一早就熬好的雪梨银耳湯走了进来,放在了桌上。 孟羽凝赶忙坐下,拿起筷子夹起一只饺子,蘸了点酱油,便送入口中。好在饺子个头小巧,正好一口一个,她吃得飞快,没多时就把十八个饺子一扫而空。 孟金几个在一旁见她这般狼吞虎咽,都忍不住抿嘴偷笑,又担心她噎着,赶忙将银耳汤递到她手边:“姑娘,喝口汤顺一顺。” 孟羽凝接过来,先把嘴里那口饺子咽下,随后端起碗来“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又拿勺子将炖得软糯的银耳和雪梨都吃了个干净。她拿起绢帕擦了擦嘴角,随即起身就朝外走。 一边走,还不忘回头吩咐:“孟金,你们吃完晌午饭后,尽快把靜心斋收拾妥当,蔡姑娘这次来,就住在那里。” 这靜心斋,是祁璟宴特意为孟羽凝修建的一座小院,早已完工。院落宽敞明亮,花木繁盛,鸟语花香,很是怡人。 原本那时,她已打算寻个时机搬进去住的。可后来因桂花糕一事,祁璟宴决意为皇后守孝,兄弟俩心情都不好。 自那之后,不仅屹儿夜里时不时惊醒哭闹,连祁璟宴自己也屡屡被噩梦缠绕。 孟羽凝放心不下他们二人,更舍不得让屹儿,便一直留在燕拂居。 静心斋便一直空着,如今阿昭姐姐来了,刚好住那里。 孟金几人连忙应下。 孟羽凝快步走出院门,叫上刚用完饭的穆樱和穆梨,一路风风火火赶至大门口。 她向穆江等人询问,确认大家都已用过午膳,便利落地翻身上马,带着一帮人,呼啦啦朝西城门方向去了。 --- 眾人马不停蹄,一路驰出城门,又沿着官道奔出约五里地,直到前方出现一个三岔路口,队伍才渐渐放缓速度,纷纷勒马停下。 孟羽凝端坐马上,朝穆江望去,问道:“郁家护卫可曾说过,他们是从哪条路来的?” 穆江面露惭色,憨厚地摸了摸后脑:“属下没料到姑娘会迎出这么遠,一时疏忽,忘了细问。” 孟羽凝摆摆手,语气轻松:“不妨事,那咱们就在这儿等着,不往前走了,免得走岔了道,反而错过。”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64章 算来在府中吃饭略耽搁了些工夫,路上又行了这许久,已过去一个多时辰。她心想,至多再等一个时辰,应当就能接到人了。 眾人齊声应下,随着孟羽凝利落翻身下马,牵着缰绳缓步走向路旁的树荫底下,静静等候。 孟羽凝走到最前方,不住地向遠处张望。 本以为要等上一个时辰,谁知才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官道远处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来了来了,定是阿昭姐姐来了!”孟羽凝心中一喜,忍不住向前快走几步。穆樱和穆梨立刻紧随其后,穆江等人也纷纷手按刀柄,神情警惕地望向声音来处。 不多时,一道飒爽的红色身影策马奔来,越来越近。 她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人,右边是个女子,面容尚且模糊,左边那人头戴斗笠,身背长弓与长刀,一看就是元青。 孟羽凝一眼认出正是蔡月昭,踮起脚尖连连挥手,隔老远就喊了起来:“阿昭姐姐!阿昭姐姐~” 蔡月昭不好冒然登门,让鬱实身边的护卫先去慎王府通报,可人刚走她便坐不住了。 她了解孟羽凝的性子,知道这丫头一听她来,定会跑出来迎她,于是便一路策马疾驰,赶了过来。 眼见阿凝果然等在路边,蔡月昭放声大笑,手中马鞭一扬,加速奔至近前。 她利落地勒住马,一跃而下,几步冲上前,一把抱住孟羽凝,欢快地转起圈来:“阿凝!我想死你了,你有没有想我?” 孟羽凝被她抡着在空中转圈,忍不住哈哈大笑,“想,可想你了,阿昭姐姐你怎么突然就来啦?你怎么那么久都没给我来个信?还有,你怎么瘦了,也黑了?” 蔡月昭牵着孟羽凝的手晃了晃:“一句话两句话说不完,阿凝我饿了,要不咱们先回去?” 孟羽凝当即点头:“走走走,咱们先回府,府上已经备好菜了,回去我就做。” 两人相视一笑,齐齐翻身上马,正在寒暄的穆江和郁实等人也都纷纷上马,众人又都朝着苍海郡城中去。 回到府中,穆江领着郁实一行人前去安顿。 孟羽凝亲昵地挽着蔡月昭的胳膊,两人一路说笑,熱熱闹闹地回到了燕拂居。 院中凉亭下,屹儿正与祁璟宴一边对坐下棋,一边等孟羽凝回家。 听得说笑声由远及近,两人不约而同抬头望去,只见孟羽凝和蔡月昭手挽着手,亲亲热热走了进来。 屹儿见状,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哎~” 见他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祁璟宴啼笑皆非,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怎么了,为何突然叹气?” 屹儿小脸忧愁:“哥哥,阿昭来了,阿凝晚上会不会不要我们了呀?” 第100章 祁璟宴静默片刻, 声音低沉平淡:“你说呢。” “哎。”屹儿又轻叹了口气,稚嫩的小臉上满是惆怅:“阿凝肯定是要和阿昭一起睡的,哥哥你看, 阿凝进门都没喊屹儿呢。” 若是往常,阿凝外出归来,一眼瞧见他, 便会笑着喊“屹儿”的。 可今日, 阿凝都快走到跟前了, 目光却始终落在身旁的蔡月昭身上, 连半点余光都未曾分给他们。 祁璟宴目光从屹儿臉上移开,落向孟羽凝。只见蔡月昭正侧首在她耳边低语, 不知说了什么, 阿凝笑得花枝乱颤。 他沉默着没接屹儿的话, 静静看着她们走近。 孟羽凝挽着蔡月昭的胳膊, 走到祁璟宴和屹儿面前,这才松开她, 笑着说:“殿下,屹儿, 我们回来了。” 蔡月昭随即敛衽行礼, “臣女蔡月昭见过殿下, 小殿下。”身后随侍的元青与拂冬亦齊声问安。 祁璟宴与屹儿同时抬了右手, 声线一沉稳一稚嫩,异口同声:“不必多礼。” 见这一大一小动作如一,神情语气竟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孟羽凝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她眉眼弯弯地说道:“殿下,屹儿, 你们先歇着,我去小厨房给阿昭姐姐做几道菜。” 祁璟宴微微颔首,声音温和:“去吧。” 孟羽凝便亲昵地挽起蔡月昭朝小厨房走去,恰见孟金迎上前来,她笑着吩咐:“帶拂冬和元青去静心斋安頓,穆樱和穆梨也一同去吧,我这儿暂时不需人,她们俩都还没吃饭,去厨房给他们张罗些吃食。” 几人齊声应下,引着拂冬与元青出了燕拂居。 屹儿一见阿凝要走,急忙从椅子上出溜下来,迈着小短腿就要追去,却被祁璟宴伸手拎住后领,一把提回椅子上。 屹儿歪着小腦袋,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哥哥你干嘛呀?” 祁瑾宴微微俯身低语,声音温和却帶着几分不容置疑:“莫去扰她们。让阿凝好生陪她的阿昭姐姐说会儿话,兴许,白日里便能把话说完了。” 屹儿将信将疑,揪着哥哥的衣角追问:“真的么?” 祁璟宴未答,只伸手将他放到地上,起身拂了拂衣擺,抬脚往正屋走:“該歇午觉了,下晌还要习字。” “哦,好吧。”屹儿耷拉着腦袋,不情不愿地跟着后头走,一步三回头,不住地回头去看越走越远的阿凝。 兄弟俩一前一后回了卧房,祁璟宴脱了鞋子,自己往床上一躺,也没管屹儿。 屹儿看了眼已经躺平的哥哥,知道阿凝不在,哥哥定然不会管自己的,于是自己蹲下去,脱了小鞋子,小手扒着床沿,吭哧吭哧费了半天劲儿,总算爬上了床。 小家伙自顾自走到床尾,把自己的小虎头被子抱起来,一路拖到祁璟宴身边,先是仔细地将被子铺展开,继而一骨碌钻了进去,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屹儿躺下之后,想了想,十分慷慨地拽着小被子的一角,搭在祁璟宴身上:“哥哥,屹儿的被被分你盖。” 祁璟宴睁眼,瞧见小家伙乖巧的模样,伸手揉了揉他细软的发顶:“裹得这般严实,不热么?” 屹儿搖搖头,声音委屈巴巴的:“阿凝不在,没人哄屹儿觉觉呀。” “睡觉便说睡觉,”祁璟宴曲指轻弹他额头,“男子汉总撒娇,像什么话。” 屹儿摸着脑门,一脸不服:“可阿凝就是说觉觉的!” 祁璟宴:“阿凝是阿凝,你是男子汉,往后好生说话。” 阿凝没有哄他睡觉觉,屹儿心里本就委屈,哥哥还老是找茬,屹儿生气了,伸出小手把自己的小被子拽回去:“不给你盖被被。” 祁璟宴唇角微扬,又纠正道:“好好说,被子,不是被被。” 屹儿抬起小手“啪”地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鼓着腮帮子气哼哼道:“坏哥哥,阿凝不在,你就知道欺负屹儿,等阿凝回来,我定要告诉她。” 说罷,小身子一扭,整个人背对着祁璟宴,只留给他一个气鼓鼓的后脑勺。 瞧着这小家伙闹脾气的神态动作,简直和阿凝耍小性子时如出一辙,祁璟宴不由失笑。 他伸手揉了揉屹儿软软的头发,语气放缓:“随你,爱怎么说便怎么说罷。” 屹儿懒得搭理他,裹着被子叽里咕噜滚到床榻里侧,自己伸出小巴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自己的腿,嘴里哼起阿凝常哼的那首小调,咿咿呀呀地哄自己入睡。 祁璟宴静静听着那熟悉的旋律,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浅笑,也闭上了眼睛。 --- 孟羽凝到了小厨房,孟珠与孟玉早已候在灶台边。 米饭已经蒸好,要做的菜也都准备齐全,該切的切好,该醃的醃好,一切俱已备妥,只待下锅。 孟羽凝看着腌好的牛肉片,还有腌好的鱼片,满意点头:“不错。” 说罢看向蔡月昭,语带歉意道:“阿昭姐姐,方才急着去迎阿昭姐姐,就把张罗菜的事交给她们几个丫头了,今天先简单吃些,明儿咱们一起去集市上买菜,我给你做大餐。” 蔡月昭已挽起袖口蹲到灶前,闻言仰首笑道:“成的成的,只要是阿凝的手艺,什么我都吃得下,来,我来燒火。” 说罢拿起柴往灶里扔,燒起火来。 孟羽凝系上青布围裙,将袖口挽至肘间,起锅,烧油,下菜,动作行云流水。 不多时,一道浓香扑鼻的爆炒牛肉、一盆椒香四溢的水煮鱼片,还有一碟翠绿的清炒菜心便陆续出锅,整齐擺在灶边小桌上。 孟羽凝本想把饭菜挪到西廂房去,蔡月昭却连忙摆手拦下:“横竖只我一人用饭,就在这儿吃罢,实在饿得慌,懒得走动折騰了。”说着已拿起筷子,眼巴巴望着那几盘热气騰腾的菜来。 孟羽凝含笑应下,自在一旁的竹椅上坐了,看蔡月昭风卷残云般将饭菜扫去大半,又捧着一碗冰糖银耳羹小口啜饮,忍不住打趣道:“阿昭姐姐这是几頓不曾好生用饭了?” 蔡月昭搁下汤碗,长舒一口气:“快莫提了。这一路上尽是啃干粮,就没正经吃过几顿热乎饭。”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65章 见她吃饱喝足,孟羽凝便亲昵地挽起她的胳膊朝外走去。行至廊下,她先望了望正房方向,见那边静悄悄的,没有动静,便知道兄弟俩应该是歇下了。 她此刻可是毫无睡意,聊兴正足,便牵着蔡月昭往外走。 蔡月昭疑惑道:“不去西廂房么?” 孟羽凝笑着说:“去我的新院子,殿下特意为我修的,一直没机会住呢。阿昭姐姐来得正好,今夜咱们就住在那儿,也好尽情说说话。” 蔡月昭闻言,顿时眉开眼笑:“那可太好了,快走,快走,我这满肚子的话都快憋不住啦!” 上回她来,住在西厢房时,和阿凝晚上聊天的时候,因怕惊扰两位殿下,两人都是小小声压着嗓子在说,笑也不敢太大声笑。 阿凝性子柔婉,本就细声细气的,小声说话倒也还好。 可她是个天生大嗓门的,当时可真是憋闷坏了。 两人说说笑笑走到静心斋,去了孟羽凝早就布置好,却一直没机会睡的厢房,两人脱了鞋子,并排歪在那个铺满了各色枕头的紫檀大木榻上。 孟羽凝迫不及待问:“阿昭姐姐,你快跟我说说,你这几个月到底都做了什么,怎么又黑又瘦的?” 蔡月昭一脸兴奋和得意:“我帮我爹爹剿匪去了!” --- 燕拂居。 屹儿拍着拍着自己,忽然扭过头来,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哥哥,要是阿凝晚上真不要我们了怎么办?” 祁璟宴睁开眼,意味深长道:“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屹儿困惑地皱起小眉头,软声问道:“屹儿能有什么本事呀?” 祁璟宴阖着眼,唇角微扬:“自己好生想想。” 屹儿歪着脑袋认真思索片刻,仍不得其解,不由轻哼一声,嘟囔道:“哥哥真没用。” 祁璟宴挑眉:“我怎的就没用了?” 小家伙转过身来,理直气壮道:“哥哥要是能像阿昭那样讨阿凝欢喜,阿凝就不会不要我们啦!” 祁璟宴一时语塞:“……” 屹儿见哥哥说不上话,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小鼻子一皱,重重哼了一声,再度背过身去。 小家伙抬起软乎乎的小手,有模有样地拍着自己的腿,奶声奶气地哼起不成调的曲子,学着阿凝平日里的腔调自言自语:“屹儿乖,屹儿觉觉嗷~” 小小一个人自顾自哄着自己,软语咿呀间带着几分委屈,几分气恼,还有几分倔强。 祁璟宴望着弟弟这般模样,无奈笑着摇了摇头,到底伸手把小家伙抱到自己怀里,轻轻拍着他:“好了,好了,哥哥哄你。” “不要你个没用的坏哥哥。”一开始屹儿还赌气,用力推了几下,可最终还是窝到了哥哥怀里,委屈巴巴地揪住了他的衣襟,小脸埋在他胸口:“哥哥,你哼曲儿啊。” 祁璟宴:“不会。” 屹儿:“阿凝唱了那么久你都不会,哥哥你怎么那么笨呀。” 祁璟宴在屹儿小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快睡。” 屹儿委屈:“哦,好吧。” 祁璟宴沉默片刻,还是开口,哼起了阿凝常哼的小调。 屹儿听了一会儿,伸手捂住他的嘴:“哥哥,你唱得可真难听,屹儿不想听了。” 祁璟宴抬起手,又在他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事多。” 屹儿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小声咕哝了一句:“哥哥,屹儿好想阿凝呀。” 祁璟宴:“……” 说的好像谁不想似的。 第101章 “阿昭姐姐, 你会在苍海郡过了年再走吧?”孟羽凝又问了一遍。 蔡月昭点头:“那是当然,我紧赶慢赶就是为了和你一起过年的。” “那太好了。”孟羽凝开心地拉着她的手,又说:“阿昭姐姐你这都长黑眼圈了, 咱也不急这一会儿,你赶紧去补覺,等缓过劲儿来了, 咱们再聊。” 蔡月昭这一路上星夜兼程, 到了最后这一段, 更是一天一夜不曾合眼了, 听阿凝这么说,也不坚持, 点头:“好, 我这还真有点困了。” 孟羽凝从榻上爬起来, 又说:“阿昭姐姐, 热水已经備好了,你要是想先沐浴更衣就去净房, 若是太累,就等醒来再洗。” 蔡月昭摆摆手, 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打了个哈欠:“我先睡一会儿。” 孟羽凝笑着说好, 拿过一个薄被给她盖上:“那我先回去看看屹儿哈。” 蔡月昭:“对了阿凝, 我还给你帶了一些麻辣香肠还有腊肉,都是我爹府上的厨子自己做的,我覺着很好吃,想着你应该也会喜欢。” 孟羽凝眼睛一亮:“真的?蜀地的麻辣香肠我可是最爱吃了。” 蔡月昭好奇:“阿凝吃过?” 孟羽凝:“……曾经尝过。” 阿凝喜欢,蔡月昭就高兴,也不多问,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我帶了两筐来,你可劲儿吃,吃完我再给你弄。” 孟羽凝笑着说好,见蔡月昭眼睛都快睜不开了,便给她掖了掖被子,轻手轻脚出门。 到了门外,低声吩咐孟金和孟银:“你们俩这阵子就留在静心斋照料,一应用度就按照我的即可。” 两人恭敬应是。 孟羽凝又问:“拂冬和元青都安顿好了?” “都安顿下来了。”孟金点头,隨即又指了指地上放着的竹筐:“姑娘,拂冬姑娘刚给了奴婢两个筐,说是阿昭姑娘给姑娘带的吃食。” 孟羽凝打开上面放着的草帘子一看,一大筐腊肉,一大筐香肠,她顿时笑了:“这下有口福了。” 隨即让穆樱和穆梨提上,带着她们回了燕拂居,进门吩咐:“把这腊肉和香肠挂在小厨房的房梁上去,挂高一点,别被老鼠啃了。” 穆樱和穆梨笑着应是,提着两大筐去了厨房。 孟羽凝走回正屋,轻手轻脚进了卧房,就见祁璟宴和屹儿都躺在床上正睡着。 祁璟宴听到脚步声,睜眼,转过头去,低声问:“回来了?” 孟羽凝走过去,坐在床边脱鞋,小声问:“殿下没睡?” “嗯。”祁璟宴坐起身来,给孟羽凝让地方,孟羽凝爬上床,爬到屹儿里侧,挨着屹儿躺了下去,她伸手抱住屹儿。 屹儿睡梦中,感受到那熟悉的懷抱,委屈巴巴哼唧两声,拱到了阿凝懷里。 孟羽凝忙把屹儿往怀里拢了拢,轻轻拍着,又看了一眼祁璟宴,小声问:“殿下,我没在,你没有欺负屹儿吧?” 祁璟宴神色如常:“不曾。” 孟羽凝有些怀疑,“那屹儿怎么睡着了小臉都皱巴着?” 祁璟宴:“他想你,闹了半天也不肯睡,后来累极了,这才睡下。” 孟羽凝顿时脑补一下,顿时满心愧疚,在屹儿小臉蛋上亲了又亲。 心下却犯起愁来,原本她都答应阿昭姐姐晚上陪她在精心斋睡的了,这下可怎么是好。 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好的解决办法,她也懒得再想,决定先歇晌午觉。 --- 她迷迷糊糊刚睡一会儿,就听穆云在外头禀报:“殿下,京城成安侯府来的急信。” 祁璟宴低声应了一句,缓缓起身,穿鞋,就往外走。 孟羽凝想着跟自己也没关,便接着睡。 可很快,祁璟宴走了回来,伸手轻轻推了推她:“阿凝,醒醒。” 孟羽凝艰難睁眼:“怎么了?” 祁璟宴轻声说:“淩川受了重伤,正在家中寻死觅活,郁严偷偷送了信来,想让蔡姑娘回去京城劝劝,这事只有你去说合适。” 一听这话,孟羽凝睡意全消,猛地坐起来,四肢并用,蹭蹭就往床边爬,语气焦急,低声问:“小侯爷可还好?” 祁璟宴见阿凝爬到床边,便弯腰拿起她的鞋子,单腿跪在地上,拿过她一只脚给她穿鞋:“性命无憂。” “好好的,怎么突然受了伤?”孟羽凝此刻满脑子都是郁小侯爷的伤势,又担心待会儿阿昭姐姐知道这个消息该急成什么样,丝毫没觉得祁璟宴给自己穿鞋有什么不妥。 毕竟上回去海边玩的那回,她脚上有沙,他就是单手抱着她,给她穿过几回鞋子。 祁璟宴穿完一只鞋子,又给她穿另一只鞋子,语气依旧平静:“说是骑的马不小心发了疯,他摔落在地,躲闪不及,被马踩到了腰上。” 孟羽凝两只脚都穿好了鞋子,踩在地上,担憂地接着问:“可是肋骨断了?还是腰断了?”不然怎会说是重伤。 祁璟宴:“肋骨没断,腰也不曾断。” 孟羽凝只当祁璟宴不知详情,转身就往外走:“我这去跟阿昭姐姐说。” 她虽然心疼阿昭姐姐没休息好,先让她先睡个好觉。 可小侯爷是阿昭姐姐的心上人,出了这种事,她既已知情,她就必须及时告诉阿昭姐姐,至于阿昭姐姐是要接着睡觉,还是即刻启程,那都是阿昭姐姐自己的事,她没有权利替她决定。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66章 见她小跑着就走,祁璟宴伸手拉住她手腕:“莫慌,我随你一起去。” 两人出门,侯在西厢房的穆樱和穆梨忙应上来:“姑娘,可有吩咐?” 孟羽凝点头:“我和殿下有急事去找蔡姑娘,你们进去陪着小殿下。”两人应是,奔着正屋去了。 孟羽凝又喊来孟珠孟玉:“阿昭姐姐怕是待会儿就要走,你们俩赶紧去大厨房,招呼大家伙一起多烙一些饼,再带上一些酱菜,还有不怕坏的干粮什么的,快去准備。”两人应是,快步朝着后厨房去了。 孟羽凝跟祁璟宴出了燕拂居,奔着静心斋去,“殿下,方才你说小侯爷在家寻死觅活?” 祁璟宴:“是。” 孟羽凝不理解:“可如果腰没断,那京城那么多医术精湛的大夫,不行咱就让湯神医赶过去给他诊治,不管什么伤都可以慢慢养好的呀,他为什么要寻死觅活?” “我已经派人去山上给湯神医传信,让他回一趟京城,可……”祁璟宴看了一眼阿凝,欲言又止。 孟羽凝急得拽他袖子:“到底怎么了吗,你瞒着我倒是可以,難道待会儿也要瞒着阿昭姐姐吗?” 祁璟宴沉默一瞬低声道:“淩川不行了。” 孟羽凝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行了?刚不还说性命无忧?” 祁璟宴望着面前姑娘那双纯净的眼睛,心道阿凝年岁还小,怕是还不懂吧。 他在心中斟酌了一番,这才委婉解释:“按照信上所说,淩川这一伤,伤到了根本,怕是以后再也无法娶妻生子。” 孟羽凝一愣,想到小侯爷伤到的是腰,瞬间明白了祁璟宴的意思。 她眉头紧皱,心中为阿昭姐姐难过起来。 原来她还想着,现在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说不定阿昭姐姐能够得偿所愿,和小侯爷在一起的。 可如今小侯爷伤成了太监,阿昭姐姐又那么喜欢小侯爷,她可怎么办呀? 祁璟宴打量阿凝的神色,瞬间猜懂了她的心思,他沉默片刻,低声问:“阿凝,若是我哪日也受了和凌川一样的伤,你该当如何?” 孟羽凝一听这话,当即转头,对着一旁,连呸三口,随即狠狠瞪了祁璟宴一眼:“能不能不要说这样的丧气话。” 说着快步往前走去。心中嘀咕,这人怕不是有什么毛病吧,竟然诅咒自己。 被凶了,祁璟宴嘴角却微弯,大步追了上去。 到了静心斋,祁璟宴在院里候着,孟羽凝进屋,轻轻去推蔡月昭:“阿昭姐姐,快醒醒。” 蔡月昭正睡得昏天暗地,孟羽凝推了好几下,她才醒,睁开眼,迷迷糊糊问:“阿凝,要吃晚饭了吗?” 孟羽凝把她扶起来,神色严肃:“阿昭姐姐,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先别着急。” 蔡月昭云里雾里,伸手掐了掐阿凝的脸:“什么天大的事,这般严肃。” 孟羽凝:“成安侯府来信,说是郁小侯爷……” 孟羽凝毫无隐瞒,把从祁璟宴那里得来的消息全都说了,蔡月昭听完,脸色刷一下就白了,抓住孟羽凝的手:“阿凝,你没有骗我?” 孟羽凝看着阿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也跟着红了眼眶:“嗯,殿下看了信,说是郁严偷偷写的,没敢让小侯爷知道。” “小侯爷伤到根本的事,不知怎么的就在京城传得人尽皆知了,他如今有些想不开,郁严想請你回去劝劝。” 听完这话,蔡月昭眼泪刷一下就落了下来,当即从榻上蹦到地上,穿上鞋就往外走:“阿凝,我要回京,现在就走。” 孟羽凝一把拉住她,温声安慰:“京城山高路远,你等我给你准备些吃食带在路上,我现在就去做。” 蔡月昭摇头,眼泪止都止不住:“来不及了,我现在就要走。” 孟羽凝见她哭,也跟着落泪,她用力抱住她:“阿昭姐姐,汤神医如今在山上,方才殿下已经派人去给他送信了,有汤神医在,小侯爷一定没事的。” 蔡月昭抬手抹了抹眼泪,“对,阿凝说得对,有汤神医在,阿逍哥哥会好起来的。” 孟羽凝牵着她的手出门,祁璟宴见蔡月昭哭过,便温声安慰:“你且莫要太过担忧,宫中那么多太医,回头我再让汤神医过去,凌川总会无事的。” 蔡月昭点头:“多谢殿下。” 那边元青和拂冬得到信,已经匆匆把刚规整好的为数不多的行李又全都打包背在背上,侯在了院中。 见蔡月昭出来,两人快步上前:“姑娘,都准备好了。” 祁璟宴不方便出府,便找郁实交代了几句,随后孟羽凝送她们出府,穆云还特意为一行人每人多备了一匹马,孟玉和孟珠也同两个护卫从厨房那里提了两个竹篓过来,里面装满了煮熟的鸡蛋,咸鸭蛋,油饼,还有小酱菜。 孟羽凝看过,也不多说,让几人把两个竹篓分别绑在两个不坐人的马上,又拉着蔡月昭说:“阿昭姐姐我知道你急着赶路,可路上也要吃好睡好,不然你把身体累垮了,回头还怎么安慰小侯爷。” 蔡月昭双眼微红,有些魂不在焉点头:“好。” 说着用力抱了抱孟羽凝,哽咽着说:“阿凝,下回不知何时再见,你要照顾好你自己,有什么事就给我送信。” 孟羽凝强颜欢笑:“阿昭姐姐,我记着了。” 蔡月昭拍了拍阿凝,松开她,利落翻身上马,冲阿凝点了点头,一甩马鞭,疾驰而去。 元青扶冬郁实等人齐齐翻身上马,纵马追了上去。 孟羽凝站在大门口,看着一行人烟尘滚滚,消失不见,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随即翻身回府,直接回了燕拂居,往榻上一歪,心情低落。 祁璟宴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别担心,蔡姑娘主仆三人武艺高强,又有郁实等人护着,定能安然到达京城。” “我知道,我就是心疼阿昭姐姐,也舍不得她。”孟羽凝抹了抹眼角。 她望着祁璟宴,这才留意道,自始至终,他面上并无担忧之色。 她以为他太多悲伤,又在死装,便拍拍他胳膊,安慰道:“殿下,你也别太难过。” 祁璟宴风轻云淡:“我没难过。” 见他不似撒谎,孟羽凝蹙眉不解:“可小侯爷都已经伤到那等地步了,殿下你竟然一点不替他难过?” 祁璟宴却说:“凌川何等身手,岂会被区区一匹疯马踏伤。” 孟羽凝:“可马有失蹄。” 祁璟宴:“即便凌川当真被马踩伤,伤到不能人道的地步,可以他的手段和心机,若想不为人知,绝对不会闹得整个京城都沸沸扬扬。” 孟羽凝心中一动,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问:“殿下你的意思是说?” 祁璟宴点头:“凌川这伤,十之八|九,是装的。” 孟羽凝一脸不解:“好端端的,他装这伤做什么?还闹得满城风雨,连自己的名声都不顾了?以后哪家的姑娘还敢嫁他?” 话音未落,她突然想起阿昭姐姐红着眼离去的样子,心头一紧,猛地起身就往外跑:“我得去告诉阿昭姐姐,不能让她一路白白着急伤心!” 她步子急,身影快,刚从祁璟宴面前掠过,却冷不防被他突然伸出的手臂拦腰截住。她冲得急,他拦得突然,孟羽凝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要向前跌去。 祁璟宴当即起身,另一只手迅速揽住她的腰,稳稳将她捞住。 孟羽凝挂在他横拦的手臂上,因为他身量极高,她双脚微微悬空,不由自主地晃了两下。 ----------------------- 作者有话说:阿昭和小侯爷两人之间的感情故事,正文不会多写,番外再细写~ 第102章 孟羽凝被他这么一拦, 不满地回过头来:“殿下,您拦我做什么?” 祁璟宴并未松手,只淡声道:“不必去。” 孟羽凝双脚刚站稳, 便抬手推开他的胳膊,追问道:“为何不让我去?” 祁璟宴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轻轻帶回榻边坐下, 温声解释:“方才我所说种种, 不过是我一人的猜测。” “若淩川的伤是真的, 蔡姑娘早一些赶回, 见他一面,于情于理都是應当。” “若淩川的伤是假的, 那他此举必另有深意。此时此刻, 蔡姑娘对此事如何反應, 对凌川的谋划, 便至关重要。” 孟羽凝仔细琢磨一番,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想起一种可能。 原书之中,祁璟宴南下途中并未逃脱, 鬱小侯爷也未曾现身, 阿昭姐姐更不曾一路追寻小侯爷而来。 那时的鬱小侯爷, 根本不知阿昭姐姐对他有意。后来小侯爷先被康文帝賜婚, 阿昭姐姐后被康文帝指婚他人,两人終究错过,再无交集。 可这一世,大家一路同行,波折共度,阿昭姐姐与小侯爷之间, 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 虽然阿昭姐姐没跟她细说,但她知道,阿昭姐姐向小侯爷摊过牌了。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67章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小侯爷其实也对阿昭姐姐有意,只是眼下朝局微妙,康文帝多疑猜忌,绝无可能允准郁蔡两家联姻。 所以他假作重伤,闹得沸沸扬扬,甚至不惜自污名声,是不是就想借此推掉皇帝可能的賜婚,换一个自由之身? 孟羽凝越想越清晰,越琢磨越覺得正是如此。想到阿昭姐姐与小侯爷在不久的将来,有情人終成眷属,她不禁唇角轻扬,快要笑出声来。 祁璟宴见她神情忽而困惑,忽而恍然,此刻又眉开眼笑,不由含笑问道:“怎么忽然就高興起来了?” 孟羽凝强压住心中激动,抬手半遮着唇,凑近他身边悄声说:“殿下,你说,小侯爷会不会是为了推掉陛下的赐婚,才大张旗鼓演了这出戏来?” 祁璟宴眉梢微扬,眼中掠过一丝讶色:“赐婚?阿凝从何得知陛下有意为凌川赐婚?” 孟羽凝一时语塞,自知失言,连忙胡乱搪塞:“我猜的呀,小侯爷这般身份,陛下怎么会允許他随意婚配。” 祁璟宴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终是微微一笑,轻声道:“阿凝果然聪慧。” 孟羽凝见他未再深究,悄悄松了口气,又追问道:“那殿下覺得,我猜得对不对?” 祁璟宴微微颔首道:“凌川此前确实提过,陛下已多次向成安侯流露赐婚之意,都被成安侯以种种理由婉轉推拒了。” 孟羽凝双手一拍,眉眼弯弯,笑得几乎收不住:“那就是了。” 祁璟宴见她这副模样,不由莞尔:“现在不去追你的阿昭姐姐了?” 孟羽凝舒舒服服地靠进身后的迎枕里,摇头笑道:“不追啦。” 既要瞒过康文帝以及京中那么多双眼睛,这戏便得做足十分。阿昭姐姐眼下虽难免伤心,可若二人终成眷属,眼下这一时的煎熬,又算得了什么? 想着阿昭姐姐很快能得偿所愿,孟羽凝心情雀跃,随手扯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欢快地捶了几下:“嘿嘿。” 祁璟宴被这姑娘的憨笑逗得忍俊不禁,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就这般开心?” 孟羽凝抬手把他扒拉自己脑袋的手挡开:“那当然,阿昭姐姐开心,我就开心。” 说到这儿,她不由得担忧地坐直了身子,眉头轻轻蹙起:“殿下,可是皇宫里那么多医术高明的太医,万一陛下真派了太医去给小侯爷诊治,那他的病岂不是要露馅了?” 祁璟宴神色从容:“凌川行事向来缜密,他既然敢这么做,必定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阿凝不必担心。” 听他语气笃定,孟羽凝这才稍稍安心。又好奇问道:“不过殿下,您说怎么会这样巧?我阿昭姐姐前脚刚到,成安侯府的信后脚就送到了,郁严是怎么知道我阿昭姐姐在咱们这儿过年的?” 祁璟宴:“想来是郁实他们提前往侯府送了信,说蔡姑娘会来这过年,郁严这才把信送到这来,只是赶巧一天到了罢了。” “應该是这样。”孟羽凝点头,又问:“殿下,那还要汤神医回京吗?” 祁璟宴:“去吧,我虽有猜测,终究要汤神医亲自看过,才能真正放心。” 次日夜里,汤神医风尘仆仆从山上回来,听了祁璟宴的安排,二话没说,当即回去收拾行囊,准备连夜出发。 动身前,他到底放心不下府中,特意把已经跟他学了一阵子医术的秋莲喊过去,将几瓶常用的药丸交到她手中。 随后细细嘱咐:“如今两位殿下和阿凝皆身体康健,你每隔三五日,去请一次平安脉便是。若是谁有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就照我平日教的方子用药,切勿慌张。” 秋莲面露忐忑,低声道:“可是师父,两位殿下和我们姑娘身份尊贵……” 汤神医抬手打断她,吹胡子瞪眼训道:“你这丫头,满府里其他人生个什么病,你不都处理得妥妥当当?怎么一提到两位殿下和阿凝你就怯手怯脚起来。” 秋莲小声说:“我是怕自己医术尚浅,万一用错了药。” 汤神医:“就冲你这谨慎的性子,即便真出了差错,也绝闹不出大乱子。放心,我办完事便回,最多两个月。” 交代完秋莲,汤神医便乘着马车,帶上两筐孟羽凝特意准备的干粮零食,匆匆启程。 穆风率领十名护卫护送其后,一行人踏着月色,匆匆奔着京城去了。 --- 送走汤神医后,孟羽凝见秋莲仍面带忧色,便含笑轻拍了拍她的手臂,温言安抚:“别担心,有穆风他们一路护持,定会照顾好你师父的,走吧,我们回去。” 两人并肩缓步而行,秋莲低声说道:“姑娘,谢谢您当初允我拜师学医。” 孟羽凝笑说:“这话你都谢了多少回了,日后真的不必再提。若总这般客气,反倒显得生分了。” 说罢,又温声说:“我也同你说过許多次,不必再自称‘奴婢’,连两位殿下都尊称汤神医一声汤伯伯,你既是他正经收的徒弟,若仍如此自称,大家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自秋莲正式拜师后,孟羽凝便征得祁璟宴同意,将身契归还于她,还让穆樱陪她到衙门办理文书,恢复了良籍。 秋莲闻言面露赧色,连忙应道:“奴、秋莲记住了。” 孟羽凝便笑着拍拍她的手:“这就对了,如今汤神医不在,咱们府上的人就要靠你照料了。” 秋莲神色一正,郑重回道:“姑娘放心,秋莲定当尽心竭力。” 孟羽凝含笑点头,心中却不由想起前些日子屹儿发烧的事来。 那回汤神医不在府中,她一时情急,只得命人去外头请了大夫。 虽说是临时起意,她也谨慎地让那大夫先试了药,可等屹儿痊愈后,她却越想越是后怕。 若那大夫早有预谋,提前服下解药,再行下毒,又该如何是好? 苍海郡拢共就这么大点地方,医馆和药铺都是有数的。倘若这些大夫早被人收买或是胁迫,那她岂不是引狼入室。 她愈想愈是心惊。 可汤神医素来喜爱云游四方,采药寻方,他们不能把他总留在府里,不让他出门。再说了,汤神医的脾气大着呢,他要想出门,谁能拦得住。 几番思量后,孟羽凝觉得,府中除了汤神医,还需有个懂医术的自己人,方才稳妥。 她忽想起屹儿发烧那日,秋莲的诊断与外头请来的大夫所言分毫不差,便同祁璟宴商议此事。 祁璟宴便去问了汤神医可否愿意收徒,汤神医说无所谓,只要不用从他这学的医术害人,肯吃苦耐劳,不怕挨骂,他就愿意教。当然还有一条,得是那块料才行。 得到汤神医的答复,孟羽凝很是高興,当即就把秋莲喊来,问她是否愿意拜汤神医为师,同他学习治病救人。 秋莲自幼跟在父母身边耳濡目染,识得不少药草医理,也读过几本医书。 只不过后来她母亲遭逢变故,便不許她再学医,这才被迫改学了女红,但她心中一直渴望能够继续行医。 秋莲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眼中泛起泪光,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孟羽凝深深叩首,声音哽咽着说:“奴婢愿意!奴婢感激姑娘大恩大德,此生愿做牛做马,报答姑娘!” 孟羽凝连忙将她扶起,亲自带她去见汤神医。 汤神医考校了秋莲许多医理药性,秋莲虽有些紧张,却都对答如流。 汤神医越问越是惊喜,最后抚掌笑道:“好!好!这般悟性,老夫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欣喜之余,他又肃然敛容,冷声道:“但你需记住,若敢用师门医术害人,老夫定亲自清理门户,绝不姑息。” 秋莲毫不犹豫,再度跪地,举手向天立誓:“弟子吕秋莲对天起誓,绝不用师门所传之术害人性命,损人安康。如有违背,必遭天谴。” 汤神医捋着胡须,面色稍缓,忽又话锋一轉:“自然,老夫不准你主动害人,但若有人欺到你头上,或存心害你,也不必一味忍让。该反击时便反击,若一味怯懦退让,反倒丢了老夫的臉面。” 秋莲微微一怔,随即利落应道:“是,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自打拜入师门以来,秋莲已随汤神医学了数月医术。 如今府中上下,无论是谁染上头疼脑热、肠胃不适之类的小毛病,汤神医都会先让秋莲诊脉开方,自己再从旁细细复核。 每回审过药方,汤神医总是捋着胡须,眼中透着藏不住的得意,连声道:“不错,不错,不愧是老夫亲手教出来的徒弟!” 每到这时,秋莲眼中便漾起明亮的光彩,整个人神采奕奕,与从前那个终日静坐,低头绣花的沉默女子判若两人。 孟羽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愈发欣慰。她深深觉得,自己当初这个决定,是做对了。 这世间或许是少了一位巧手绣娘,却多了一位能济世救人的医者。这般得失,何其值得。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68章 更何况,秋莲那一手出色的绣工并未就此搁下。孟金几个姑娘但凡是愿意学的,她都毫不藏私,倾囊相授,就连林旺媳妇也跟在一旁学去不少精巧的针线功夫。 见院中姑娘们个个好学上进,孟羽凝心中自是欣慰欢喜。 每日屹儿去学堂之后,她便常与穆樱和穆梨一道,练箭习武,强健体魄。 孟羽凝不仅自己勤加练习,还时常拉着孟金秋莲几人,以及后来入府的两个小丫鬟一同习武。 她常对她们认真说道:“咱们女子要想不被人欺,自己总得先硬气起来。” 有一日,祁璟宴无意撞见她双手叉腰,慷慨激昂地对一群女子说着这番话,那模样既认真又鲜活,惹得他忍俊不禁。 夜里躺在床上歇息时,他侧身望着她,眼中含笑,温声道:“我们阿凝姑娘这般气魄,若是上了战场,定是个能统领千军万马的女将军。” 孟羽凝被他夸得心花怒放,第二天就给他做了一桌子好菜。 祁璟宴吃得十分舒心,眉目舒展,尽是笑意,却仍温声道:“菜的味道极好,只是下次不必如此辛苦。寻常日子里,做一两道家常菜,便很好了。” 孟羽凝听他话语体贴,心中泛起暖意,笑着应道:“殿下放心,我是心里高兴,有了兴致才乐意下厨。若是累了,自然就歇着了,绝不会勉强自己的。” 祁璟宴闻言,颔首温声道:“好,那便依你。” --- 今日整个府上都歇息,孟羽凝一大清早就起身,带着一帮人出府,亲自去采买回来一大车新鲜食材。 日子过得飞快,汤神医才走了没几天,转眼除夕便到了。 她先回了燕拂居,往眼巴巴盼着她回来的一大一小两人嘴里塞了一块龙须酥,随后笑着宣布:“今年的年夜饭,我来下厨!” 屹儿立刻欢呼起来,跳下椅子,拉住她的手:“阿凝,屹儿帮你嘗菜菜!” 孟羽凝眉眼弯弯地应了声“好”,牵起屹儿的小手朝外走去。 祁璟宴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嘗菜。” 孟羽凝和屹儿齐齐回过头来,异口同声:“就是尝菜菜!” 说罢,两人极有默契地轻哼一声,转身继续朝前走。 祁璟宴不由低笑出声,快步追上孟羽凝,放软了声音道:“阿凝,我也要尝菜菜。” 屹儿见哥哥学自己说话,顿时鼓起小脸,攥起拳头捶他:“坏哥哥,不许学屹儿!” 祁璟宴存心逗他,挑眉笑道:“怎么,只准你尝菜菜,就不许我也尝菜菜?” 屹儿气呼呼地蹦跳起来追着他打,两人一前一后,绕着孟羽凝转起圈来。 孟羽凝被他们绕得眼花,却又被这一大一小两个“幼稚鬼”逗得前仰后合,笑弯了腰。 第103章 孟羽凝在大廚房里忙活, 穆山几个在一旁搭手,灶上热气腾腾,香味四溢。 祁璟宴坐在院中凉棚下的长木桌边, 低着头,慢慢剥着刚从地里摘回来的青豌豆。 屹儿倒是也想帮忙,可惜年纪太小, 定力不足, 帮着剥了几个, 又迈着小短腿在人群中跑来跑去, 一会儿摸摸菜叶,一会儿又踮脚瞅瞅锅里的肉, 一会儿又跑去孟羽凝身旁, 帮着尝一下菜, 与其说是帮忙, 不如说是瞎凑热闹。 一时间,切菜声, 炒菜声,说笑声, 混成一片, 廚房里外尽是笑語欢声, 格外热闹。 待到所有菜肴准備妥当, 天色早已黑透。 四处点起了燈笼火把,晕黄的光照亮了整个院落,也映照出一张张笑意融融的脸。 这顿是年夜饭,孟羽凝提前问过祁璟宴的意思,便张罗着把桌子都摆在大厨房的院中,大家伙开开心心围坐在一起。 因着还在给皇后娘娘守孝, 不便饮酒,大家便都以茶代酒,纷纷举杯,恭祝祁璟宴,屹儿和孟羽凝新年吉祥,诸事顺遂。 祁璟宴嘴角含笑,点了点头,举起茶盏一饮而尽。 屹儿见状,也学着他的模样双手捧起杯子,咕咚咕咚喝得幹幹净净,还把空了的杯子展示给大家看,奶声奶气说:“屹儿干杯了。” 逗得眾人都笑了起来。 见兄弟俩都只喝茶,并不多言語,孟羽凝便将杯中茶喝完,又重新斟满一杯,含笑站起身来,朝眾人朗声道:“新的一年,愿大家身体康健,万事顺意,心想事成!” 大家高声道謝,举杯相贺。 酒足饭饱,温馨未散。 孟羽凝牽着屹儿的小手站了起来,柔声笑道:“殿下備了些心意,愿诸位新年安康,歲歲欢喜。” 说罢,她从穆樱递过来的竹筐中,取出一枚枚绣着如意纹,沉甸甸的压岁荷包,亲手递到每个人手中。 屹儿也认认真真地踮起脚,有样学样地从筐中拿出荷包,一本正经地塞进大家掌心里,还会说上一句祝福。 小家伙抿着嘴,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看得众人心里发暖。 大家連連躬身道謝,吉祥话此起彼伏。 火光映照下,一张张笑脸格外明亮,整个院子浸在暖融融的祝福声中,喜庆非常。 待众人领了荷包陆续离去,院子渐渐静了下来,只留满地燈火摇曳,空气里还飘着方才宴席的饭菜余香。 穆山带着一帮护卫在收拾碗筷,孟羽凝走上前,笑着说:“待会儿收拾完了,你们也去歇一歇,闹一闹,饺子晚些再包不迟。我与两位殿下的那份,就在燕拂居自己包,你们不必准备我们的了。” 虽说嶺南之地过年未必吃饺子,可按着京城的风俗,除夕夜里,这顿饺子是万万少不得的。哪怕守孝期间一切从简,饺子还是要包要煮要吃的,这一点年味,谁都不愿省去。 穆山笑着应是。 孟羽凝吃得有些撑了,便笑着提议在府里散散步。祁璟宴自然说好,屹儿一听更是雀跃,左边牽着哥哥,右边牵着阿凝,三人溜溜达达在府里逛着。 夜色中的府邸静谧安宁,檐下灯笼晕开暖光,将三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屹儿和哥哥说几句,又和阿凝说几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祁璟宴虽不语,眼中却始终带着清浅笑意,孟羽凝却是被屹儿的童言童语逗得笑个不停。 三人在府里漫无目的逛了几圈,孟羽凝便拉着两人回了燕拂居。 才进院门,便见孟金几人早已回来,小厨房的灯亮堂堂的。案板上摆着拌好的馅料,一旁是揉得光滑柔软的面团。 孟羽凝怕屹儿待会儿困了要睡,便张罗着现在就包,于是三人就在小厨房的桌边坐下,开始包饺子。 见孟金几人还在一旁候着,孟羽凝笑着说:“这儿有我们呢,你们不必守着。一会儿自己去大厨房,同穆山他们一道包饺子热闹去罢,明儿也不用早起,都多睡一会儿。” 孟金等人闻言含笑应了声“是”,行过礼后,便脚步轻快地退了出去。 祁璟宴早已跟孟羽凝学会了擀饺子皮。他手稳力沉,一根擀面杖在他手中流转自如,不一会儿便擀出一张张圆润均匀的皮子,在桌上高高叠起来一堆。 孟羽凝自认包饺子的速度算快的了,可眼见着祁璟宴越擀越快,皮子堆得越来越高,自己竟有些赶不上了。 她终于忍不住伸出沾着面粉的手,按停他的擀面杖,笑道:“殿下,慢些擀罢。你这皮子甩得这样快,等到我包时,边儿都要干了,可就捏不紧啦。” 祁璟宴抬眸望去,就见烛光融融,映得面前姑娘的一张脸细腻如玉,他心中一动,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掐了一下。 “好端端的,掐我做什么呀?”孟羽凝不满,抬手拍开他的手,自己揉了揉方才被掐的地方。 这一揉,原本只是几点星白的脸上顿时晕开一片。 祁璟宴低头轻笑,旁边的屹儿更是乐得直拍手,奶声奶气地指着她:“阿凝是花脸猫!!” 孟羽凝这才反应过来,看着笑得开心的一大一小,她眼睛一转,也不急着擦脸,快速伸手在桌上沾了一些面粉,先是在祁璟宴脸上摸了一把,又在屹儿小脸上揉了揉。 兄弟二人大眼瞪小眼,都有些呆呆萌萌。 孟羽凝看着自己的“杰作”,再也忍不住,笑得弯下了腰:“哈哈哈……” 三人打打闹闹,终于包好了饺子,见屹儿开始打哈欠,孟羽凝也不等,直接让祁璟宴烧水,把饺子给煮了。 饺子煮好,孟羽凝便主动提出去清客堂吃。虽说今儿一大早,大家就已经去祭拜过皇后娘娘,可除夕夜,她想,祁璟宴和屹儿肯定还是会想皇后的吧。 祁璟宴和屹儿闻言都说好,于是孟羽凝把饺子装进盘子,放入食盒,祁璟宴提着,三人往清客堂去。 先给皇后娘娘牌位前放了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屹儿和阿凝又都跟皇后说了几句吉祥话,三人这才移步到待客厅的桌边坐了,开始吃饺子。 孟羽凝先前在饺子里包了三颗花生,捏边的时候特意做了记号,此刻她给三人夾饺子,便一人碗里夾了一个。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69章 屹儿吃到花生的时候,开心地大呼小叫,孟羽凝便笑着说:“哇,我们屹儿新的一年一定会有好事‘花生’的。” 屹儿便晃着小脑袋跟着学:“好事‘花生’!” 祁璟宴忍不住笑,把他那枚花生饺子给夹着吃了,随后佯装一脸惊讶:“我这里竟然也有?” 孟羽凝便同屹儿一起说:“殿下/哥哥也有好事‘花生’。” 等轮到孟羽凝吃到花生,两人也笑着对她说了同样的话,说完,三人都莫名覺得好笑,齐齐笑出了声。 吃完饺子,三人同皇后告别,回了燕拂居,舒舒服服歪在临窗榻上,一起守岁。 说是守岁,可守到最后的只有祁璟宴一个人,屹儿早早就窝在阿凝怀里睡了,孟羽凝坚持到了子时,也撑不住睡了。 祁璟宴见两人抱在一起呼呼大睡,连喊都喊不醒,不由得摇头失笑。 他先将屹儿抱回床上去放好,又回来把阿凝也抱回床上,随后又去净房打来一盆温水,浸湿了帕子,轻轻给两人擦了脸擦了手,这才上床躺下。 他静静侧躺着,看着一大一小,一直守到了天亮,这才嘴角含笑,沉沉睡去…… --- 嶺南的冬日,总是匆匆而过。 才过了年节没几日,天气便又热起来,园中花木盛开,植物郁郁葱葱,竟似北方盛夏光景。 孟羽凝的厚衣裳还没穿几日,只得重新收起,又换回了单薄春衫。 这一日屹儿写完字,孟羽凝便牵着他去后花园荡秋千。 春风和煦,日头暖融融地洒在身上,甚是舒服。 屹儿荡了一会儿却渐渐慢下来,小手攥着秋千绳,仰头望着头顶如华盖般茂密的大榕树,一动不动地发起呆来。 孟羽凝柔声笑问:“我们屹儿在想什么呀?” 屹儿回过头来,小脸上满是天真与困惑,软声问道:“阿凝,年都过完了,怎么还没有下雪呀?” 孟羽凝从自己的秋千上下来,蹲到屹儿面前,伸手掐掐他的小脸蛋:“那屹儿怕是要失望了,岭南这个地方,很少下雪的。” 屹儿轻轻叹了口气:“哎。” 孟羽凝好笑:“这是怎么了?” 屹儿:“可是屹儿还想堆雪人呢。” 孟羽凝好奇问:“堆雪人好玩吗?” 屹儿点点小脑袋,笑出一口小奶牙:“好玩呀,哥哥还把屹儿丢进雪堆里,砸出一个大坑呢。” 身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岭南人,孟羽凝从来不曾在冬天去过北方,更是从来没有堆雪人,听屹儿这样说,她满心向往:“那可真是太好玩了。” 南方有几年冬天够冷,也下过雪,可是都是边下边化了,只能用快化成冰的雪捏成一个小小的雪人,她也捏过几个,可很快也就化了。 屹儿好奇问:“阿凝没堆过雪人吗?” 孟羽凝不想在孩子面前撒谎,便如实点头:“没呢。” 屹儿纳闷:“那下雪的时候,阿凝为什么不堆?” 这个不能说实话,孟羽凝想到孟家那诸多规矩,便叹了口气,编道:“我家里不让。” 屹儿便伸出小手,牵住孟羽凝的手:“没事的阿凝,以后屹儿带你回京,屹儿带你去堆大大的雪人。” 孟羽凝想到自己以后的打算,没有接话,笑着抱住屹儿,下巴搁在他小小的肩膀上:“谢谢屹儿。” 到了夜里,两大一小躺在床上,准备睡覺。 屹儿从他和阿凝的被子里伸出小手,拍了拍祁璟宴的胳膊:“哥哥,咱们什么时候回京城呀?” 孟羽凝抱着屹儿,正昏昏欲睡,听到屹儿这样问,便好奇看过去,想听听祁璟宴怎么答。 祁璟宴正平躺着闭目养神,闻言睁眼,侧过头来:“为何突然问这个?” 屹儿两只小手比划着:“阿凝想堆雪人呀,她还没堆过嗯。” 见祁璟宴好奇看过来,孟羽凝一把将屹儿的小手捞回来,抱着他轻拍:“乖,睡觉觉。” 可祁璟宴还是追问:“阿凝从不曾堆过?” 孟羽凝敷衍:“你知道的殿下,我家那个状况,哪里会由得我嬉闹。” 祁璟宴沉默片刻,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声音温柔,又带着些怜惜:“日后下雪时,让你堆个够。” 孟羽凝有些心虚,不敢看他的眼睛,只点点头:“嗯。” 屹儿被阿凝抱在怀里,伸着小手把他的小虎头被子拽进被窝,又问:“哥哥,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祁璟宴沉默片刻,才说:“快了。” 第104章 三月初, 汤神医和穆風一行人風尘仆仆地回到了府中。 两人一到府里,祁璟宴便命人将孟羽凝請到清客堂。 孟羽凝匆匆赶来,一进门, 也顾不上给祁璟宴行礼,急急问道:“我阿昭姐姐怎么样了,她可还好?” 穆風笑着拱手:“姑娘放心, 蔡姑娘一切安好。” 说着,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 恭敬地递上, “这是蔡姑娘特意为您准备的礼物,嘱咐我一定要亲手交给您。” 孟羽凝接过那雕花木盒, 轻轻打开, 只见盒中铺着一层软缎, 上面整齐地放着一套赤金嵌红宝石头面, 旁边还有一封信。 她将盒子小心放在一旁桌上,取出信来, 小心展开,慢慢看起来。 蔡月昭在信中先报平安, 字里行间透着对她的牵挂, 最后又特意叮嘱:“……阿凝, 无论外界有何风声传言, 望妹妹皆不必挂怀。吾自有主张,必当珍重。” 孟羽凝心下顿时明了,阿昭姐姐这是要与小侯爷合演一出戏。她抬眼看向一旁抚须含笑的汤神医,轻声问道:“小侯爷的身子可还好?” 汤神医笑着摇头,骂了句臭小子,这才把小侯爷假意摔傷, 又暗地里服了药,佯装傷了根本的事说了。 孟羽凝见事情果然如祁璟宴所料,不由得朝他嫣然一笑,竖起大拇指。祁璟宴唇角微扬,笑而不语。 得知小侯爷与阿昭姐姐都安然无恙,孟羽凝心头一块大石总算落地,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转眼數月过去。 一日,孟羽凝从祁璟宴那儿听得京中近况,说是小侯爷渐渐从“重伤”中恢复,已重返军中任职。 只是他性情大变,昔日爽朗和善的性子荡然无存,如今变得阴鸷暴戾,但凡看谁不顺眼,一言不合便拳脚相向。 更奇的是,陛下对此竟格外宽容,屡屡纵容他的所作所为。 如今京城里人人自危,但凡听说小侯爷出行,紛紛避让,唯恐惹祸上身。 孟羽凝问祁璟宴小侯爷都打了谁,祁璟宴但笑不语。 孟羽凝见他这般神情,心下蓦然明了,那些挨揍的,怕是昔日对祁璟宴落井下石之徒。她心中只覺痛快,不由跟着笑了。 而阿昭姐姐那边,竟婉拒了陛下亲自为她牵线的一桩婚事,毅然决定前往城郊的寺庙带发修行,自愿为太后娘娘吃斋祈福三年。 孟羽凝想起先前信中阿昭姐姐的嘱咐,心中了然。她只当作一桩远方的趣闻,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屹儿如今下了学,也不会立刻回来,祁璟宴时常在处理事务时,特意将他留在清客堂旁听。 每至晌午归来,小家伙用过午膳,便乖乖跟着阿凝去歇午覺。 醒来后,照例雷打不动地到东次间写字,写完字还要背书,这一日的安排,竟是比孟羽凝还要紧凑几分。 孟羽凝只要在府中,必定尽可能陪在屹儿身边。 若是她有事需出门,祁璟宴便会在下晌时分将屹儿带到清客堂,亲自督促他习字背书,一刻也不松懈。 金矿那边有了收益,祁璟宴的手头也渐渐宽裕了起来。 他不僅将先前孟羽凝垫付给府中護卫置办夏装的銀钱全數还清,还时不时递些金子给她。有时是一锭沉甸甸的金条,有时是一枚圆润的金饼,他总是随手递来,仿佛只是寻常物件。 起初孟羽凝还觉得新鲜,每回接到都眉眼弯弯,笑得合不拢嘴。 可他给得实在频繁,久而久之,她也渐渐习以为常。每回收到,便径直拿去西厢房,收进一只上了铜锁的木箱中。 直到有一日,她发现那箱子竟已满满当当,再塞不下一枚金饼,这才唤来穆樱几个,取来小秤,将里头的金子一一称过,之后按市价折算下来,竟值两万五千多两白銀。 孟羽凝望着那一堆金光灿灿的金子,傻眼了,终于对“积少成多”这四个字有了真切的体会。 手上有了余钱,祁璟宴兄弟二人也日渐忙碌,自己反倒清闲下来,她便终于将思量许久的做生意一事,正式提上了日程。 自打与郡守夫人白氏相识以来,两人颇为投缘,隔三差五就要小聚一回。 祁璟宴说过,她可以随意在府中见客,可孟羽凝却不愿将外人带进府里来,便常与白夫人约在城中的茶楼雅间,或清静酒肆里见面。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70章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她每回出门,必带上穆樱穆梨两个,还有孟金她们四个。穆江也自会领着护卫悄然随行,从无疏漏。 穆江那张脸往那一摆,就吓退了图谋不轨之人,孟羽凝便也不推辞。 起初与白夫人往来,孟羽凝虽觉投缘,却也存了三分试探之心。时日久了,才越发觉出对方不仅性情爽朗豁达,更是个心地光明,值得深交之人。 两人虽然年岁相差了有十好几岁,可性情相投,又都是爱吃的,每每聊起美食,便忘乎所以,关系日益亲近。 白夫人得知孟羽凝有意经商,便热心地替她出谋划策,不僅多方打听,还亲自帮她物色铺面。最终,以极为合算的价钱盘下了一家地段不错,却经营不善的酒楼。 白夫人更是亲自出面,与房东商洽,签下了五年的长约,租金也谈得十分优惠。 孟羽凝对此十分感激,思及日后经营或许还需借力,便主动提出赠予白夫人一成干股以作回报。 白夫人却含笑推辞,只温言道:“日后若遇难处,尽管开口便是,不必如此见外。” 孟羽凝见她态度真诚,便转而慷慨许诺:“既如此,只要这酒楼开着一日,姐姐带着亲朋好友前来用饭,分文不取。” 这一回,白夫人未再推却,欣然应允。 孟羽凝和祁璟宴知会过后,便风风火火忙活了起来,装修铺面,招募伙計,不过两月光景,“孟记私房菜馆”便在阵阵鞭炮声中热热鬧鬧地开了张。 为了与蒼海郡其他几家喧闹豪饮的大酒楼区分开来,孟羽凝特意将酒楼打造得清雅别致。 二楼是隔音良好的雅间,一楼大堂也用木台,绿植和素色纱帘巧妙隔出数个雅座,为客人留出一方安宁小天地。 酒楼开业那日,祁璟宴乘坐轮椅,亲自带着屹儿前来剪彩。 陈郡守也与白夫人一同前来,还有蒼海郡有头有脸的人物事先得到消息,也都纷纷登门道贺,一时之间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众人看着那位笑意盈盈,貌若天仙的姑娘开这么个酒楼,还自称主厨,众人都满心狐疑。 自打慎王来到苍海郡,这地方就再没“太平”过。 先是聚隆坊和醉香楼被人砸了个彻底,里头为首的恶徒尽数问斩,而后城中的地痞流氓也接连在深夜莫名挨了闷棍,那些屡教不改,祸害乡里的,不是莫名坠马,便是失足落海,总之,都遭了各种“意外”,再没能现身。 就连城外方圆百里的山匪,也都销声匿迹了。 如今的苍海郡,真可称得上一派太平景象。可谓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百姓安居乐业。 虽无人握有实据,可大伙儿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些事情,怕都是慎王府那些凶神恶煞的護卫们干的。 淳朴本分的百姓们对此感恩戴德,甚至有人每天朝着慎王府的方向默默敬拜。若不是慎王府严禁闲杂人等靠近,他们恨不得日日送去自家种的瓜果蔬菜,再顺道請个安。 而那些被断了财路的乡霸恶徒,虽在心底将慎王咒骂了千万遍,却无一人敢吐露半句怨言。 只因不知从何处传起的风声,说慎王府的护卫每至深夜便隐于街巷之间四处乱窜,专察何人出言不逊,一旦发觉,当场便是一顿乱棍。 总之,祁璟宴“凶神”的名声在苍海郡算是立住了。 如今孟羽凝出来开酒楼,得了慎王府无形庇佑,日子越过越好感念王府恩情的人,纷纷前来捧场。他们见这位孟姑娘生得貌若天仙,心下暗想,即便她亲手做的菜堪比猪食,大伙儿也定要强忍着咽下,全当是报恩还情了。 那些心中暗恨祁璟宴断了财路之人,也都闻讯赶来,欲要看个究竟。他们冷眼旁观,暗自嗤笑,认定慎王府派这么个纤纤玉手,不沾炊烟的女子出来开店,不过就是想寻个由头敛财罢了。 各个忍不住在心里骂开来,断了他们的财路,自己倒光明正大出来捞銀子,呸!真真是不要脸面,算什么东西! 不管外人作何想法,孟记私房菜馆终究在一片锣鼓喧天中,热热闹闹地开业了。 因店內座席有限,孟羽凝吩咐按先来后到的次序发放号码牌,仅发三十桌便停了。 后面没拿到号牌的人,有人惋惜未能捧场,也有人暗自庆幸不必慑于慎王府的威势勉强花钱,众人各怀心思,渐渐散去。 持牌食客依次入座,孟羽凝将迎客奉茶,介绍菜式等一应事务交由新招来的掌柜和跑堂的打理,自己带着孟金她们奔着后厨去了 穆山几个火头军早就在厨房忙活一早上了,孟羽凝带着孟金几个进来,也都撸袖子,系上围裙,一起忙活起来。 不多时,掌柜亲自捧着一叠菜单匆匆来到后厨。 孟羽凝接来一一过目,便吩咐把做好的菜先上,其他的菜也赶紧下锅。 干蒸牛肉,猪肚鸡,孜然羊肉,糯米藕,糖醋排骨,红烧肉,水煮鱼……,一道道色香俱全的菜肴陆续端出,热气蒸腾,香味四溢。 原本对菜品不抱期待的食客们,一见这卖相便面露讶异,有人拿起筷子夹菜来尝,刚一入口便怔住了,这菜竟如此美味的吗? 有人忍不住拉住上菜的伙計追问:“这真是那位孟姑娘亲手所做?” 伙計笑答:“千真万确!纵是旁人动手,那也都是我们东家亲手教出来的。” 食客一听这话,不信邪,又尝了几口,随后便再也停不下筷,再也无暇计较这菜出自谁手,只因滋味实在妙极,令人欲罢不能。 待三十桌客人悉数散去,孟羽凝立刻唤来掌柜结算账目。 除去各项成本,一日竟净赚一百多两银子。出师告捷,她心花怒放,当即领着全体伙计,浩浩荡荡前往苍海大酒楼庆功,一顿宴席便吃去了五十多两。 屹儿吃得不亦乐乎,祁璟宴却在一旁摇头轻笑。 孟羽凝瞧见了,挑眉问他笑什么,他说没什么,孟羽凝猜到他笑什么,大大方方一挥手:“赚钱不就是为了花得痛快嘛!” 祁璟宴听她这般说,笑意愈深。 自开业首日起,孟记私房菜馆的名声便如生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全城。 第二日一早,店门外就已排了长长一队,有亲自前来等候的食客,也有受主家所托早早来排号的丫鬟小厮。 尽管如此,孟羽凝仍坚持只发三十个木牌,每日仅招待三十桌,菜式售罄,便闭门歇业。 菜品滋味绝佳,又限量供应,且只做晌午那一顿,孟记私房菜馆的名气越发响亮,每日午间座无虚席,从未冷场。 原本对她满怀戒心的几家酒楼东家,见她这般“不求上进”,也渐渐放下敌意,甚至偶尔亲自登门,尝一尝这一位难求的私房风味。 生意越发红火,银钱也如流水般稳稳进账,孟羽凝的日子过得忙碌,却格外充实。 ---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一年春秋,屹儿已五岁有余。 祁璟宴为他增了骑射功课,又另请了一位西席先生专授诗文。 屹儿的日程愈发紧凑,孟羽凝每每要到晚膳时分,才能见着匆匆归来的小小身影。 瞧见小小的娃身形抽条,脸颊却清瘦了几分,孟羽凝心疼不已,一得空便亲自下厨,为他炖汤添菜,总想让他多长些肉。 祁璟宴比屹儿还要忙碌,几乎终日留在清客堂中,处理公务,习武练功。 他的腿伤虽已大好,行走如常,但每逢阴雨时节,旧伤处仍会泛起钻心的疼痛。 孟羽凝一直将他的旧伤放在心上,每见天色转阴,便提前备好温热的汤婆子,又亲手缝制了几副厚薄不同的棉绒护腿,一到变天就督促他戴上。 祁璟宴倒也顺从,她怎么说,他便怎么做。连屹儿都眨着眼悄悄说:“哥哥最听阿凝的话啦。” 虽说祁璟宴平日里对孟羽凝言听计从,可当她提出想用开酒楼赚的银钱购置一处宅院时,他却温言劝道不必破费,说日后未必用得上。 孟羽凝表面上说好好好,背地里却并未听从。 她私下里寻摸了许久,终于在城中繁华地段相中了一处不大却雅致的宅子,足够她日后在此安度余生了。 祁璟宴后来还是知晓了此事,却并未说破。 见阿凝千方百计瞒着他,他便也装作不知,由着她去张罗。 在他想来,女子多些私产,心中便多几分底气,这份心思,他自然懂得。 只要阿凝高兴,这银钱怎么花都应当。 更何况,这些都是她亲手挣来的,即便随手抛掷,也是她的心意,他绝不会干涉。 岁月如流水般静静淌过,转眼又是一年秋凉。 祁璟宴守足二十七个月孝期,终于除服。 第105章 孟羽凝看着祁璟宴衣柜里那不是白就是黑的衣裳, 心中感慨万千,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她把那些衣服往两侧挪了挪,腾出位置, 给他挂进去几件新衣裳,天青色的,靛蓝色的, 还有月白色的, 这些都是她新给他置办的。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71章 这三载春秋, 她亲眼看着祁璟宴和屹儿从最初的悲痛欲绝, 到漸漸走出阴霾。 如今兄弟二人提及皇后娘娘时,语气已然平静如常, 偶尔还会笑着说起从前的趣事。 虽然很多时候, 祁璟宴还是会静坐沉思, 但她能感觉到, 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最初见他时,他周身笼罩的那股死气沉沉的灰败之气早已消散。 如今端坐在那, 是一种沉淀过后的从容,那番运筹帷幄的气度, 就像深潭之水, 表面平静, 内里却自有乾坤, 讓人瞧着便觉得心安。 她终于放下心来,她知道,如今的祁璟宴,不会再在大业成就之后,执意赴死赎罪了。 这两年多来,府中陆陆续续添了不少新面孔, 明面上担着管家,账房先生,管事这些寻常差事。 可她看见他们出入清客堂时步履生风,眼神锐利,言谈举止的气度也非同寻常,绝非寻常仆役所能及。 她心里明白,这些人的来历,绝不简单。 她从未开口打听,但祁璟宴私下里对她却不曾隐瞒,告诉她,这些人都是昔日太子府的旧部。 当年骤生变故,众人为保存实力四散隐匿,如今得知他在苍海郡安頓下来,便又不声不响地寻了来。 孟羽凝想到原书中也提到过,这些人对祁璟宴忠心耿耿,更个个是能獨当一面的栋梁之材,她心生敬佩,便对他们客气周到。 而他们见她时,也總是郑重行礼,态度恭敬有加。 祁璟宴越来越忙,有时候还会暗中离府数日,最长的一回,足足出去了半个月才回。 孟羽凝带着屹儿守在府上,日夜悬心,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不过半月光景,人就瘦了一圈。 待祁璟宴风尘仆仆归来时,却是龙精活虎,神采飞扬。 见她面容憔悴,他先是微微一怔,隨即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低笑道:“怎的瘦成这样?倒不如屹儿心宽胆大,我瞧那小子怕是胖了一斤不止吧。” 孟羽凝气得拍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心里暗恼自己白操心了一场。 好在那之后,祁璟宴即便再出门,最多三五日必定返回。且每次都会将府中诸事安排得妥妥帖帖,滴水不漏,从未出过半点差池。久而久之,她倒也渐渐習惯了。 五日前除服礼毕,祁璟宴又要前往山中。 这次他不仅自己要去,竟連屹儿也一并带上了。 其实他也邀了孟羽凝同往,可她想都没想,当即連连摆手推拒了。深山密林里的机密,她可不想知道太多。 祁璟宴以前也邀请过她一回,她也拒绝了,那回他没说什么,不过一笑置之,说以后再去也好。 可这回不知是不是她多心,竟见他眸光微黯,唇角那抹笑意也淡了几分,好像有点儿不高兴来着。 她见他神色不豫,忙寻了个借口解释说:“我这几日身子有些懒怠,怕经不起车马劳頓,想在府中好生歇息。” 说着又敷衍着添了句软话,“待日后时机合适,定陪殿下一同去。” 祁璟宴聞言,面露诧异,隨即眉眼舒展开来,温声嘱咐她好生将养。 临行前竟特意转去厨房,不多时便端来一盏白瓷碗,里头竟是滚热的红糖姜茶。 他仔细将茶碗搁在她掌心,确认她捧稳了,这才带着屹儿离去。 走到门口,却忽然又转身回来,低声说:“好好的,日子怎么又乱了,我这回会将汤神医带回来,讓他再给你开几副药,好生调理一番。我不在这陣子,你若还要去酒楼,仔细别累着。” 说罢,伸手在她头上又揉了揉,转身走了。 孟羽凝端着还微微发烫的红糖水,望着那高大挺拔的背影,方才后知后觉地反應过来,他这是将她的推托之辞,误会成月事来了。 想到他连这样的日子都记得分明,臉上不禁一陣发烫,捧着茶碗的指尖都微微蜷了起来。 想到那日的事,孟羽凝整理衣服的手不知不觉停了下来,臉上再次觉得发热。 怪尴尬的。 孟羽凝正对着一柜衣裳出神,侍立在旁的孟金轻声询问道:“姑娘,可是这衣裳有什么不妥?” 孟羽凝回神,关上衣柜门,转身往外走:“无事,走吧,有些乏了,回去歇个午觉。” 孟金说好,和孟银一起,陪着孟羽凝回了静心斋。 这两年,祁璟宴一直致力于把屹儿分出去单睡,可屹儿就是不肯,有时候抱着孟羽凝哭,有时候小小一个独自坐在那生闷气。 孟羽凝瞧着心疼,她也舍不得屹儿,每每都软下心来护着,帮着屹儿说话,于是此事便一直搁置。 可今年二月,屹儿过完六周岁生日,祁璟宴再度旧事重提,说要给屹儿单獨分个屋子,且这回的态度十分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屹儿现在的确长高了不少,不知不觉中,已经从那个软乎乎的小奶团子,长成了一个可以提缰立马,帅气十足的小小少年。 想着他们早晚要离京,她和屹儿迟早要分开,孟羽凝这次也狠下心肠,也跟着一起劝屹儿来着。 屹儿很難过,可到底还是答應了,可小家伙提出要睡她之前布置的西厢房,孟羽凝自然应允,还说自己虽然会搬去静心斋,但每晚还是会哄他睡着再离开。 屹儿红着眼睛,勉勉强强答应了,于是两人就各自张罗着搬东西,当夜便正式分开了。 当晚孟羽凝坐在床边,哄屹儿睡着了,又给他把小虎头被子掖好,这才轻轻离开,回了静心斋。 三年多来,她一直带着屹儿和祁璟宴一起睡,冷不丁的身旁没了人,她还真有些不習惯。 刚开始分开那些晚上,她常在半梦半醒间,伸手去捞屹儿,却總是捞了空,有时候又下意识喊殿下,也无人回应。 那段时日,心里总像是缺了一块,空落落的,别提多難受了。 奇怪的是,祁璟宴那阵子的脸色一直不大好看,总是摆着一张臭脸,活脱脱谁欠他八百万两银子似的。 有回她实在忍不住,问他怎么了,他一个字也不说,就那么阴沉沉看着她,看了一会儿,转身拂袖离去。 她觉得这人真够莫名其妙的。不过她这人心大,只要不是她惹的事,她都一概懒得管,爱瞎生气就瞎生气去。 她一个人住在静心斋,过了最初的不习惯之后,发现一个人睡真的很舒服,那么大一张床想横着睡就横着睡,想竖着睡就竖着睡,好不自在。 心里想着有的没的,孟羽凝回到了静心斋,讓孟金她们各自去歇着,她脱鞋就躺在了床上。 孟羽凝这日在酒楼忙了半日,回到府中时已是午后。想着祁璟宴与屹儿约莫今日归来,便特意将他那几件新裁的衣裳理好,亲自送去他房中。 这会儿往床上一躺,只觉得浑身倦怠,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日头西斜,刚睁眼,就听外头穆樱小声问道:“姑娘,您可醒了?” 孟羽凝坐起来:“进来说。” 穆樱轻快地掀帘而入,眉眼带笑:“姑娘,殿下与小殿下已经回府了,正差人来请姑娘过去呢。” “成,我这就过去。”孟羽凝面露喜色,忙起身下地,穿好衣裳,梳好头发就往外走。 还没走到一半,就见屹儿身穿一身淡蓝色锦袍,手里攥着一把绚烂的野花,飞一般跑来了,人还没到近前,便欢快地喊道:“阿凝,阿凝,屹儿回来了。” 孟羽凝笑着伸出双臂,等着那小小少年扑到她怀里,她一把将人抱着转了两圈,两人都笑出了声。 孟羽凝把屹儿放回地上,摸着他的头打量他:“这回出去,可有累着?” “不累,好玩着呢。”屹儿摇头,一脸兴奋的说,随后把手里的野花递到阿凝面前:“阿凝,给你,这是我在路上摘的,好看吧?” 孟羽凝接过,笑着说:“好看,多谢屹儿。” 屹儿开心地笑,牵着阿凝的手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兴致勃勃和她说着这一趟出门的见聞。 两人有说有笑回了燕拂居,就见祁璟宴正坐在榻上喝茶,见孟羽凝来了,他拿起扔在榻上的小锦盒,随手递给孟羽凝。 孟羽凝伸手接过,打开一看,“又是金条。” 祁璟宴笑着说:“山上也没别的东西,倒是打了几只山鸡兔子,穆风已经提去后厨,让穆山做去了。” 孟羽凝便笑着说好。 见两人一身风尘,便赶紧张罗着让人烧水,备水,祁璟宴径自往正屋净室沐浴,屹儿则乖乖去了西厢耳房洗澡。 自从去年冬底开始,屹儿就突然不好意思让阿凝给他洗澡了,如今都是自己洗。 孟羽凝给小家伙放好了衣裳,又叮嘱几句,让他不要洗太久,免得着凉,便出门去了厨房,去掌勺。 虽然时候尚早,但想着两人一路舟车劳顿,晌午饭都没吃,孟羽凝等饭菜一做好,便带人把食盒提回了燕拂居。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72章 见兄弟俩都洗好换好了衣裳,孟羽凝便把饭菜都摆上,三人围坐在桌前一起用晚饭。 三人静静吃完了饭,又移到榻上去喝茶,屹儿亲昵地躺在阿凝的腿上,孟羽凝轻轻摸着他的小手,听着他说话。 “阿凝,哥哥说,再过一阵子,我们就要回京了。” 孟羽凝闻言微微一怔,不由得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该来的,终究是要来了。 这半年以来,祁璟宴筹谋之事渐入佳境,她其实早就知道,离别之期不远了。 这几个月来,她买下的那处宅子都已经布置好了,随时都能搬过去住,她也一直盘算着找个时机搬离。 而此刻,已经到了可以离开的时候了。 她舍不得屹儿,舍不得护卫兄弟们,舍不得穆樱穆梨还有汤神医,当然,也舍不得祁璟宴。 她独自住在静心斋,每每夜深人静睡不着时,想起要和大家分开,就难免黯然神伤,有时候还会落泪。 但她早就想好了,长痛不如短痛,在祁璟宴和屹儿离开沧海郡之前,她如果先搬出去住,这样等他们走的时候,大家就都不会那么难过了。 因为她有心理准备,且准备了这么久,离愁别绪已被冲淡许多,此刻心中更多的是对未来新生活的憧憬和期待。 孟羽凝在心底反复思量许久,终是看着祁璟宴,委婉开口道:“殿下,你和屹儿爱吃的那些菜式,如今穆山他们都已学得熟了,如今做个什么菜,几乎都不用我伸手。” 她顿了顿,接着说:“我总这么闲在府里吃白饭,似乎也不合适,你看要不……” 祁璟宴转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她,竟破天荒打断她:“阿凝觉得何时合适?” 这么好说话的吗,孟羽凝眼睛一亮,喜滋滋道:“那不如,就今儿吧。” 这天还没黑呢,要搬家的话,也来得及,反正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没那么快走,今天搬不完,她慢慢搬就是了。 祁璟宴唇角不自觉弯了起来,声音柔得仿佛能掐出水来:“好,依你。” 没料到他应得这般痛快,孟羽凝心中欢喜,笑得开心。 祁璟宴也笑,却没再说话,起身朝外走去,“屹儿随我去趟清客堂。” “哦,来了。”屹儿乖乖地从阿凝膝上爬起来,小跑着跟上哥哥的脚步。 等兄弟俩离开,孟羽凝当即提起裙裾,步履轻快地奔着静心斋去了。 第106章 快走到静心斋门口时, 孟羽凝停下来,转身看着紧紧跟在身后的穆樱和穆梨,想了想, 笑着温声说:“穆樱,穆梨,不用这么跟着我了。” 虽然她很舍不得这两个英姿飒爽, 超级帅气, 但心思有些单纯的姑娘。 可一来她们本就是祁璟宴的人, 跟在他身边才能前程似锦, 犯不着跟她留在苍海郡这个小地方。 再就是她们从小就生活在京城,并不是十分适應岭南这种炎热多雨的气候, 所以, 还是回京去吧。 至于安全问题, 之前祁璟宴剛从京城出来那阵, 很多人都想让他死,刺杀层出不穷, 可随着他的腿彻底“废了”,这几年他在沧海郡也安分守己, 刺杀和试探渐渐少了。 如今, 连祁璟宴这个正主, 他们都不甚在意了, 又怎么会把她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虾米放在心上。 更何况,这几年来,她带着孟金几人也都没有闲着,一直在跟着穆樱和穆梨学习拳腳,从未懈怠。就这么说吧,等闲的地痞流氓, 她们都不会放在眼里。 当然,若当真遇上当年刺杀祁璟宴那等阵仗,即便穆樱和穆梨留在她身边,那也无济于事。倘若当真遭逢不测,那便是她这辈子的命数。 所以说,没什么可担心的。 穆樱和穆梨不知孟羽凝心中百转千回,一听她说这话,二人对视一眼,皆是满头雾水,齐声问道:“姑娘,这是为何?” 看着这两个姑娘那茫然的目光,孟羽凝心虚,有一种抛弃她们的负罪感,她不忍心同她们直说,拍了拍两人胳膊,笑着说:“那个,你们去殿下那里,殿下自有安排。” 对她离开这件事,祁璟宴都如此爽快,想来她把穆樱和穆梨退回去,他也没什么意见吧。 孟羽凝在众人面前说话素来干脆利落,有话直言,从不让人费心猜测她的心思,穆樱穆梨两人见头一回见她这般支支吾吾,两人还以为是有什么特殊任务,姑娘不便明言。 两人看了一眼几步外静心斋的院门,还有院内忙碌的孟金等人,便抱拳拱手:“是,那属下这就去找殿下。”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孟羽凝笑着摆了下手:“去吧。” 两人行礼,转身走了。 孟羽凝目送她们走遠,这才转身回院子,一进屋门,就把孟金孟银喊了来:“去收拾东西,待会儿咱们就搬去桃溪巷的新宅子。” 新宅子那边,一直都是孟金孟银负责打理,孟羽凝也私下里同她们二人讲过,以后要搬过去一事。 两人对此早就有心理准备,可一看窗外暗下来的天色,都有些为難:“姑娘,今儿不早了,要是今儿搬的话,怕是东西都收不完。” 孟羽凝摆手道:“没事,就先收拾我常用的东西,今儿先搬过去一趟,剩下的那些东西,这几日慢慢搬。” 即便是搬走,也要好好告别的,所以也不急在那一日两日,只是,总是要开个头罷了。 两人闻言,也不多言,转身去忙活。 孟羽凝想到新宅子那边还没起火,又让孟玉孟珠把热水备好,她先去洗了个澡。 --- 清客堂。 祁璟宴先是把穆雲喊来,问道:“先前让你置办的那些东西可都置办妥当了?” 穆雲笑着答:“回殿下,除了那套头面还没打好,其他的都已准备齐全了。” 祁璟宴随有些遗憾,可唇角还是弯了起来:“那好,去把燕拂居拾掇出来吧。” 穆雲一愣,抬眼看了一眼窗外,“殿下,今儿的话,会不会太过仓促了?再说,也该找人算下日子才好啊。” 祁璟宴摆手:“无妨,阿凝说了就今日,去吧,其他的,日后回京再补办。” 穆云一听孟姑娘都不介意,便笑了:“是,属下这就去办。” 说罷,转身匆匆离开,招呼了穆风几个细心的人到清客堂的仓库抬了两箱东西,一起奔着燕拂居去了。 屹儿坐在榻上摆弄棋子,见哥哥坐在那里傻笑,忍不住出声问:“哥哥,你笑什么?” 祁璟宴回神,收敛了面上笑意,对着屹儿伸出手:“过来,哥哥有话跟你说。” 屹儿便从榻上下来,走到祁璟宴面前,仰头看着他。 祁璟宴伸手摸摸屹儿的头,又拍拍他的小肩膀:“屹儿,今晚阿凝会在燕拂居住。” 屹儿眼睛一亮:“真的?阿凝是来陪屹儿嗎?” 祁璟宴:“不是,是来陪哥哥。” 屹儿一听,不解问:“为什么阿凝陪哥哥,不陪屹儿?” 祁璟宴不答反问:“你想不想阿凝一辈子都和我们在一起?” 屹儿重重点头:“想。” 祁璟宴:“那哥哥娶了阿凝给你做嫂嫂好不好?” 屹儿皱着小眉头:“可是,那等屹儿长大了娶谁?” 祁璟宴有心拍这混蛋小子两巴掌,再狠狠训他两句,可望着小小少年那双纯净懵懂的眼睛,他觉得讲道理怕是讲不通。 他沉吟片刻,牵起屹儿的小手,语重心长道:“等你长大,还要十几年,太久了,阿凝定然等不得,而哥哥现在就可以娶了阿凝,那样阿凝就会永遠和我们在一起了。” 屹儿歪着小腦袋,仔细想了想,好像哥哥说的也有道理,于是点点小腦袋:“那好吧。” 说完又满心期待地问:“那是不是哥哥娶了阿凝,咱们就又可以睡在一起了?” 祁璟宴:“……不能,阿凝只能和哥哥睡一起,屹儿还是要单独睡,除此之外,一切未变。” 屹儿当即不高兴了,一把甩开哥哥的手,小臉一绷:“那我不答應,那还是等屹儿长大,屹儿娶阿凝好了。” 见这混账小子果然如他所料,如此難缠,祁璟宴也故意板起臉来:“那就等着阿凝和别人走了吧。” 说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拿起书案上的书,挡在面前,假意看了起来。 屹儿在阿凝等不及他长大和别人走了,还是让哥哥娶了阿凝自己单独一个人睡之间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一跺腳:“算了,屹儿自己睡就自己睡。” 祁璟宴便笑了,可当他把书放下时,面上笑意却压了下去,他问:“你当真想好了?” 屹儿点头:“想好了。” 祁璟宴伸手摸摸屹儿腦袋,“好,那今晚你就住在清客堂,我让穆云穆江他们在这陪你,玩到多晚都可以,明儿也给你放一天假。” 屹儿勉勉强强答應:“那好吧。” 兄弟俩剛商量妥当,就听穆江在外头禀报:“殿下,穆樱和穆梨有事寻您。”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73章 祁璟宴:“进来。” 穆樱和穆梨应声而入,抱拳行礼:“殿下,姑娘说不让我们跟着她了,说您另有安排。” 祁璟宴微愣过后,随即笑了,起身绕过博古架,从里面靠墙的柜子里小心拿出一个包袱,走出来,交到穆樱手里:“拿去给你们姑娘穿上,随后护着她回燕拂居,就说我在那等她。” 穆樱和穆梨对祁璟宴的命令一向服从,见他如此吩咐,便抱着那个包袱,转身出门去了静心斋。 等两人走后,祁璟宴拍拍屹儿肩膀,“你乖乖留在这,哥哥先回去了。” 说罢起身,出门走了。 --- 孟羽凝洗了澡,換好了衣衫,见孟金她们还在收拾,便自己拿了巾帕,坐在临窗榻上慢慢擦头发。 她环顾四周,想着日后不再这住了,心中还有些舍不得。 不过好在,她在新宅子那边的房间布置,也和这边差不多的,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不适应。 正想着,就见穆樱和穆梨又带着东西回来了。 孟羽凝放下巾帕,看向她们:“殿下怎么说?” 穆樱把手里的包袱往前一递:“姑娘,殿下说让您把这衣服換上,去燕拂居找他,他在那等您。” 祁璟宴平日是没少送她东西,可都是金子,还是头一回送她衣裳呢。孟羽凝好奇伸手:“拿来我看看。” 穆樱把包袱递过去,孟羽凝接过,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套红色的衣裙,打开一看,十分漂亮,她有些爱不释手,却不大理解:“殿下说没说为什么要送我这衣裳?” 穆樱两人摇头:“殿下不曾提起。” 孟羽凝不理解祁璟宴这让人费解的想法,把衣裳往榻上一放,“我这刚换好衣裳,就不折腾了,我就这么去吧。” 穆樱忙拉住她,小心劝道:“姑娘,可是殿下特意叮嘱了,让您穿上去找他呢。” 孟羽凝见两人一臉为难,想着日后她们日后跟在祁璟宴身边了,她也不好让她们难做,于是说:“行吧,那就换上吧。” 穆樱和穆梨应是,上前帮着孟羽凝把外衫脱下,随后两人拿着那里外两套衣裳问:“姑娘,这里衣也要换嗎?” 孟羽凝摆手:“不用,就穿外衫就好。”心中却道,祁璟宴这人还很周到,送衣服竟然里外都送的。 不多时,一身大红色的衣裳穿好了,穆樱和穆梨忍不住赞道:“姑娘穿这衣裳可真好看。” 孟羽凝对着镜子照了照,心中诧异,这怎么看起来像嫁衣呢?不过祁璟宴也没有道理送她嫁衣啊。 于是便晃了下头,把心中那丝古怪的想法甩出脑海。 自己拿了枚簪子,让穆樱帮自己随意挽了个利落的发髻,把那一头半干的头发挽了起来。 随后带着两人往外走,正抱着包袱从厢房出来的孟金纳闷问:“姑娘,您这是去哪?” 孟羽凝:“我去一趟燕拂居,很快回来,你们先去喊人备马車,把要带的东西都先装車。” 穆樱和穆梨心中好奇,可一想孟金和孟银经常去姑娘新买的宅子,两人便也没有多想,默默跟在孟羽凝身后。 很快,几人来到燕拂居,进了院门,绕过影壁,就见院中张灯结彩,檐下竟然挂起一排大红灯笼,瞧着十分喜庆。 孟羽凝心中纳闷。这是怎么的呢,祁璟宴要为她送行?还是要庆祝? 她不动声色走进院中,把穆樱和穆梨留在门外,自己一个人进了正屋的门,穿过堂屋,走进卧房,一下就愣住了。 就见卧房里面,大红喜烛,大红喜字,大红窗帘,大红床幔,大红被褥,一眼望去,铺天盖地的红。 当然,让她更惊讶的,是刚从净房门口走出来的祁璟宴,也是一身的红。 孟羽凝脑袋嗡一下,一下卡住,不转了,她呆呆望着那一身红色的俊美男子,久久反应不过来这是个什么情况。 祁璟宴看着瞪圆了眼睛呆呆站在那里的姑娘,忍不住轻笑出声,他抬脚走过去,拉住她的手,将她引到床边坐下,伸手轻轻捋了捋她鬓边的碎发,声音温柔如水:“阿凝,我终于等到这一日了。” 孟羽凝回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心头突突突一阵狂跳,脑中一阵电光火花闪过,一个念头蹭地跳了出来。 她猛地站了起来,指了指祁璟宴,又指了指自己,难以置信道:“殿、殿下,我们这是在做什么?” 祁璟宴面上的笑意一僵:“阿凝不知我们在做什么?” 孟羽凝压下心中的念头,摇了摇头。 祁璟宴僵在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双掌按在膝上,沉默片刻才问:“那阿凝先前吃饭时,说‘不如今日’,所指为何?” 孟羽凝:“我说的是离府啊,我那不是买了宅子嘛,我要搬过去住了。” 祁璟宴眉梢微挑,面上神色如常,看不出喜怒:“阿凝为何要搬出去住?” 可孟羽凝却从他那平静的面容下感受到了一丝危险,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这才小声解释说:“我这不是想着,殿下和屹儿要回京了吗,我和孟家的关系已然断绝,孟家又对殿下多行不义,我回到京城徒增尴尬,就不跟着回去了。” 祁璟宴盯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孟羽凝大着胆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殿下?” 祁璟宴嘴角慢慢浮起一丝笑意,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他起身,站到孟羽凝面前,垂眸打量她的眼:“阿凝,你同我说过的话,你可是忘记了?” 孟羽凝感受到无形的压力,下意识又要往后退,可双臂却被两只大手牢牢抓住,她动不了:“殿下说的是哪句话?” 祁璟宴沉默片刻,突然低笑一声:“阿凝竟然忘了。” 他虽是在笑,可孟羽凝却从他那笑声中听出了一丝丝怒意,还有一丝伤心和难过? 她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这么多年,说了那么多话,我怎么知道是哪句嘛。” 祁璟宴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低头,拉进两人的距离:“好,那我来提醒阿凝,你曾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 孟羽凝隐隐约约想起,好像是他给皇后娘娘守孝第一天的时候,他浑浑噩噩的时候,她安慰他的话。 她忙低声解释:“我那时,不过是随口一说。” 祁璟宴握着她的胳膊,用力往自己怀里一带,咬牙切齿道:“可是阿凝,我当真了。” 孟羽凝被他捏的胳膊微微发疼,挣扎了两下没挣开,见他情绪不对,也不敢像平日那般放肆踩他一脚或是瞪他一眼,只好声好气笑着哄:“殿下,你先放开我,咱们好好说。”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穆云略带急切的禀报声:“殿下,孟金和孟银要了马车,在往车上装行李,说是孟姑娘说的,今儿她们要搬去桃溪巷那边的宅子。” 孟羽凝心头一跳,暗道怕是要不好。 果不其然,祁璟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对着窗外说道:“把人拦下,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府。” 穆云应是,快步走了。 祁璟宴盯着孟羽凝的眼睛:“阿凝这是要弃我而去。” 孟羽凝和祁璟宴对视着,莫名心虚起来:“殿下,你听我解释,我……” 祁璟宴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她的嘴上,直接打断她的话:“阿凝,你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那就要说到做到。” 说罢,松开孟羽凝的手臂,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转身就往外走:“今夜你睡在这里,我去清客堂陪屹儿,有事明日再说。” 望着那眨眼间就消失不见的身影,孟羽凝颓然地倒在床上,来回打了几个滚,有些烦躁,又有些不知所措:“这是怎么个事啊。” 祁璟宴是一直对她很好,好到有一段时间她都产生了幻觉,误以为他是喜欢自己的。 再加上她时常被他的美色所迷惑,所以偶尔也会幻想一下,要是哪天他顶着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来说喜欢她,她能不能狠下心来拒绝。 可都三年多了,他总是那么风轻云淡,也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一个字都没说过。 再想到原书里他到死都没近过女色,所以她很快就从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清醒过来,没再自作多情过。 可今儿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啊? 她有心追出去问问,可想到他刚走的时候说的话,便又只好作罢,脱了鞋子上床,把那身繁琐红衣脱了,躺倒了被窝里。 闻着那熟悉的带着松香的气息,她面颊莫名烫了起来。 清客堂。 屹儿正和穆江他们在捉迷藏玩,见祁璟宴突然阴沉着脸出现在屋里,屹儿好奇跑过去:“哥哥,你不是说今晚和阿凝一起睡吗?怎么又跑来了?” 穆江憨憨地笑:“是啊殿下,洞房花烛夜,您怎么扔下王妃,一个人跑了?” 祁璟宴冷冷扫他一眼:“出去。” 穆江挠着脑袋,一脸困惑地退了出去,小声嘀咕着:“大喜的日子,这是咋了嘛?”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74章 屹儿察觉不对,上前想问,可却被哥哥丢来一记眼刀子,又训道“这么晚了,还玩什么,赶紧上床睡觉。” 第107章 屹儿本来和穆江玩捉迷藏玩得好好的, 可哥哥莫名其妙回来乱发脾气,屹儿也生气了,一跺脚:“哥哥你做什么骂人?” 可祁璟宴没有回答, 只一个人默默坐到了榻上,双手按在膝上,眼眸低垂, 神色平静, 可屹儿就是感觉到他不开心了。 他啪嗒啪嗒走过去, 歪着小脑袋去看他的脸, 好奇问:“哥哥你怎么了?” 祁璟宴此刻满脑子都是阿凝要弃他而去,心中又气又痛, 无暇理会屹儿, 伸手把他的小脸往一旁推了推:“去睡觉。” 屹儿很少见自家哥哥这番颓废的模样, 心中越发好奇, 把脸凑过去继续问:“是不是你做错事,挨阿凝骂了?” 见赶不走他, 祁璟宴也懒得再赶,沉默片刻只吐出两字:“不曾。” 屹儿不明白了:“那你干嘛把阿凝丢下, 一个人跑来这里?” 望着小少年那双黑黝黝的眼睛, 祁璟宴轻轻叹了口气, 突然生出了倾诉欲:“是阿凝, 她想搬走。” 屹儿一听,小脸一变,“阿凝要搬去哪里?” 祁璟宴:“搬去她在外面买的宅子。” 屹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马上就要哭出来:“阿凝为什么要搬走,她不要屹儿了嗎?” 祁璟宴搖头:“阿凝没有不要你,她是不想要我。” 闻言, 屹儿心中略安,抹了把眼角,双手架在胸前,皱起小眉头:“阿凝为什么不要你?” 祁璟宴搖头:“不知。” 屹儿语气笃定,一脸嫌弃:“肯定是哥哥哪里做的不好。” 祁璟宴颓然颔首:“想来是吧。” 见哥哥平日里运筹帷幄的悠然气度全然不在,竟摆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没用样子,屹儿恨铁不成钢:“哪里做的不好,那你就改呀。” 祁璟宴:“可我不知从何改起。” 屹儿急得不行:“那你怎么不问阿凝呀?” 祁璟宴:“……” 方才他是有许多话要问她来着,可他没敢,他怕听到不想听到的话,所以落荒而逃。 想来也是可笑,谁人能想到,他祁璟宴有一日也会窝囊成这般模样。 屹儿催促:“哥哥你快去问阿凝你哪里做错了,问完你就和阿凝保证,说日后一定会改的,阿凝一定会原谅你的。” 说着,两只小手拽着祁璟宴的袖子,用力把他从榻上扯起来,往外推:“快去,现在就去。” 祁璟宴心中没底:“若是,我改了,阿凝还是不肯留下来呢?” 屹儿急得直跳脚:“那你就抱着阿凝腿哭呀。” 祁璟宴:“……” 见哥哥傻傻站在那里,屹儿转身就往外跑:“哥哥你可真没用,还是屹儿去吧。” 祁璟宴一把将人捞回来,放在地上:“我去。” 屹儿一脸不信任:“你能行?” 祁璟宴点头:“能行。”说着,转身往外走。 屹儿追到门口,小手扶着门框,不放心地交代:“哥哥,要是你哭不好,就让人来喊我,换屹儿去哭。” 祁璟宴:“……好。” --- 孟羽凝蜷在锦被之中,被褥间萦绕着祁璟宴身上的气息,扰得她心神不宁。 方才他攥住她手臂的力道,将她拽入怀中时那灼人的体溫,迫人的气势,一遍遍在她眼前重现,她心跳如擂鼓般,久久难以平息。 她越躺越睡不着,越是心浮气躁,最后索性坐起来。 拥着被子坐了一会儿,还是静不下心,干脆拿过衣裳,想穿上,出去找祁璟宴。 与其在此胡思乱想,不若径直去寻他,当面问个清楚明白地好。 可一扯过那身大紅衣裳,便觉得烫手,一下扔在了床上。 先前穿着的时候,她就觉得这衣裳的款式像嫁衣,没想还真的是。也不知道这男人脑子里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能误会她的话误会成那样。 她有心去柜子里拿一件别的,可等走到柜子前才反應过来,她早就把自己的衣裳全都拿出来,搬到静心斋去了。 无奈之下,她只得走回床边,把那件紅衣拿起来穿好,头发用簪子隨意挽起来一插,抬脚走出门去。 到了外头,就见穆櫻和穆梨在外头守着,她一愣:“怎么不回去歇息?” 两人一脸愧色,齐齐抱拳,穆櫻开口道:“姑娘,是属下没把话传明白。” 她们不是有意偷听,实在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方才院子又静悄悄的,殿下和姑娘在屋内说的话她们听得一清二楚。 孟羽凝想到先前她们拿嫁衣来时的一脸茫然,轻轻拍了拍穆樱胳膊:“是我和殿下没把话说清楚,不关你们的事,不必自责。” 说着,抬脚往前走:“我去寻殿下,你们陪我一起去吧。” 两人應是,默默跟在后头。 孟羽凝才走出一小段路,便见月色尽處,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踏着夜色而来。 她脚步一顿,立时认出那是祁璟宴。 几乎同时,他也看见了她。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在了原處,隔着几步的距離,静静对望。 看着月色朦胧中,那一身红衣的姑娘就那么静静站着,也不往他这边走,祁璟宴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慢慢蜷紧。 孟羽凝等了好一会儿,见祁璟宴也不往前来,只得抬脚往前,走到距他两步的距離停下,仰头看他:“殿下这是散步?” 祁璟宴不答反问:“阿凝呢?” 孟羽凝:“我出来找殿下,我有话想问你。” 祁璟宴神色一松,往前走了一步,拉近两人距离,声音低沉:“好,你说。” 穆樱穆梨一听,忙对着祁璟宴行了一礼,隨即默默退远了。 秋风微凉,吹得孟羽凝的裙裾如涟漪般轻轻摆动,她望着他,轻声问:“殿下,你今日这般,到底何意?” 祁璟宴手指攥紧了些,开口时,嗓音低沉而郑重,帶着一絲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阿凝,我想娶你。” 孟羽凝有些无语,仰头看月:“殿下就送我这么一件嫁衣,把房间贴上个喜字,点上两根红烛,就想让我跟了你?” 见她不看自己,祁璟宴心头莫名发慌,想去拉她的手,可手伸出袖子,又缩了回去:“阿凝,我差人打了头面的,还不曾打好,我还……” 这是一套头面的事嗎?孟羽凝在心里轻轻叹气:“殿下,自始至終,你什么话都没同我说过,我不明白你为何突然想娶我。” 祁璟宴目露诧异,随即忙说:“我以为,你知道。” 孟羽凝视线从月亮上移到祁璟宴脸上,有些不解:“知道什么?” 祁璟宴向前逼近半步,两人衣袂几乎相触。他目光灼灼,声音微哑:“阿凝,我,心悦你。” 被那火热的目光盯着,听着他这近乎气声的告白,孟羽凝心头突突一跳,下意识就想往后退,后腰却突然被一只大手兜住了。 秋日的衣衫有些厚,按理说应该感觉不到他手掌的溫度,可她就是觉得后腰发热,连帶着耳朵也烧了起来。 月色下,面前那张脸越发俊美,她在心底一遍遍默念,稳住稳住,不要被美色所迷。 可她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开始狂跳,与他静静对峙数息,她終是败下阵来,眼睫慌乱垂下,不敢再看他。 祁璟宴低头打量她的神色,小心地问:“阿凝,我若娶你,你可愿意?” 孟羽凝睫羽微颤:“殿下口中的‘娶’,是想让我为妻?为妾?又或是别的什么?” 祁璟宴面露惊愕,随即语气急迫道:“当然是妻,此生此世唯一的妻。” 孟羽凝一愣,抬眼看他:“可是,你我之间隔着孟家。” 祁璟宴:“孟家是孟家,你是你。” 孟羽凝:“可是孟怀甫做了那么多恶事。” 祁璟宴:“阿凝放心,他人的所作所为,和你无关,我永远不会因为孟家人的过错迁怒于你。” 孟羽凝心中感动他的一腔热忱,可她心中还是诸多顾虑。 虽然她没有过感情经历,可听过的看过的还是不少,两人你侬我侬的时候,自然是千好万好,恨不得将一颗心都掏出来给对方。 可一旦日久情薄,两看两相厌时,怕是一丁点儿的不好,都要被无限放大。 他位高权重权势滔天,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寻常百姓,两人要是有什么矛盾,她怎么斗得过他。 见她犹犹豫豫,祁璟宴另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抚了下,声音低低沉沉,带了一絲不易察觉的紧绷:“阿凝,你可是,不喜欢我?” 听出他声音里那一丝丝不安,孟羽凝心头莫名一软,摇头道:“不是的,我没有不喜欢你。” 霎时间,祁璟宴那双眸子便如夜空中的繁星,瞬间就亮了:“阿凝,那我们成親好不好?”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75章 祁璟宴说着话,两条手臂情不自禁,越收越紧。 孟羽凝眼看着又要撞到他怀里,忙伸出两只手撑着他胳膊:“殿下,你先别着急,你听我说。” 祁璟宴点头:“阿凝你说,我都听着。” 孟羽凝:“殿下,成親是一辈子的大事,我们不能如此草率。” 祁璟宴郑重点头,满脸歉意:“是我不对,今日之事,是我太过心急,思虑不周,办得太过仓促,请阿凝原谅我。” “你且安心,给我些时日,我必以三书六礼,风风光光迎你入府,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孟羽凝却轻轻摇头:“殿下,我并非在意这些虚礼,只是,事情太突然了,我还没想好。” 祁璟宴仔细打量她的神色,放缓了声音,柔声问:“阿凝是在担忧什么?” 孟羽凝刚才心中那些顾虑没有说,但也如实相告:“殿下是知道我的,我散漫惯了,最受不得那些繁文缛节。” “可若跟你成亲,日后回到京城,见人要跪,遇事要拜,整日困在规矩里,想想我就觉得累,那样的日子,我不会快活的。” 祁璟宴眉心微微蹙起来,沉默了。 忽然,他眉目舒展,眼底掠过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语气也随之变得强势:“阿凝只管放心,回京之后,除了皇祖母,你不必跪任何人。” 说着又强调一遍:“永远都不必跪任何人。” 孟羽凝不解:“这怎么可能呢?” 祁璟宴大手在她后背微微用力搓了下:“阿凝,信我。” 烛火摇曳,映得他眉眼如画。 他目光如水,语气笃定,面容俊美,孟羽凝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鬼使神差地就点了头:“好,我信你。” 这样的男人,别的不说,就单凭这张脸,她也愿意赌上一把了。 听到阿凝的答复,祁璟宴当即掐着孟羽凝的腰,稍一用力便将人高高举了起来,原地转了两圈,笑着说:“阿凝,你真好。” 远处候着的穆樱和穆梨正满心担忧地等着,此刻听到殿下极其愉悦的笑声,两人高高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殿下和姑娘和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另外一边,祁璟宴不让跟却偷偷跟着的穆云和穆风两人也是相识一笑,放下心来,悄然离去。 孟羽凝听他那么大声说话,当即不好意思起来,用脚轻轻踢他腿:“快放我下来,别被人看见了。” 祁璟宴把人小心放在地上,牵起她的手慢慢摩挲:“阿凝,你急不急?若不急,那等回京,我们再成亲可好?” 孟羽凝瞪他一眼:“我不急,我有什么可急的。” 见面前姑娘眼波流转,似嗔似怒,却可爱至极,祁璟宴心头柔软,笑着摸摸她的头:“那好,那我们先回京,等把事情都安排妥当,我们再办婚礼。” 孟羽凝好奇他怎么突然改了主意,可也不想问,不然好像显得自己多么猴急似的,于是故作淡定道:“好。” 说完这些,祁璟宴嘴角笑意忽地一沉,微微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指:“阿凝同我仔细说说,先前为何要离府?” 第108章 孟羽凝见他翻起旧账, 心底没来由地一虚。 可看他竟敢给她摆脸色,她顿时将那点心虚抛到九霄云外,一把甩开他的手, 双手叉腰,理直气壮道:“明明是殿下自己把话都闷在心里,我先前又摸不透你的心思, 难道不该为自己以后打算吗?” “那不然, 萬一殿下只拿我当寻常朋友, 我还要不识趣地赖着不走?我孟羽凝可不是那样的人。” 见阿凝气了, 祁璟宴忙牵着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她的手背, 声音软了下来:“是我不好, 阿凝不气, 我就是想知道, 你即便要走,为何不与我明说?” 他語气溫柔, 孟羽凝的語气也随之緩和:“我那不是想着,我买了宅子, 殿下是知道的, 后来我收拾布置, 你也没说什么, 我还以为,你是明白我的打算,默许了呢。” 祁璟宴闻言微微一怔,眼底掠过一絲恍然:“那宅子,我只当是阿凝一时兴起,买来玩玩的。” 京城里的名门闺秀, 高门主母,哪个名下没有几处别院山庄的。于她们而言,添置产业,就如同购置一件新裳,添一套头面那般寻常。阿凝买那宅子,他当真没有多想。 孟羽凝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那处她精心挑选,視作未来安顿之所的宅院,在他眼中,竟不过是随手买下的一件玩物? 可转念间,她忽然明白了。于寻常百姓而言,购置家宅,是倾尽半生心血的头等大事。于他这般身份的人来说,还真算不上个事。 她突然想起在原来世界看到的那则新闻,说有个人买了套房子,结果忘了,等多年之后,从一堆房产证里翻出那套房子来,才突然想起来还有这事,等过去看的时候,却发现那套房子早已被陌生人鸠占鹊巢了。 当时她只觉得匪夷所思,买了房子这么大的事,怎么还能忘記呢。 可此刻望着祁璟宴那双含着淡淡困惑的眸子,她忽然明白了。 不是那房主記性差,而是他的房子实在太多了,多一套还是少一套,于他的生活而言,毫无影响。 这便是所谓的“多则为贱”了。世间萬物,一旦多了,便再难叫人放在心上,房子也一样。 祁璟宴指尖微微收紧,将阿凝的手更紧地裹入掌心,声音低沉:“阿凝,答应我,日后心中有何计较,定要与我明言可好?” 孟羽凝抬起头,撞进他深邃而专注的眼眸中,心头一暖,轻轻点头:“好。” 在今日之前,两人虽朝夕相处,情谊匪浅,但他从未明确表示过什么,她便一直十分自觉地把自己当成外人,把彼此当成生命里同行一段的过客,并未多想其他的。 更何况,祁璟宴是何等人物?向来心思缜密,洞察秋毫。他若真对她购置宅邸之事存有异议,或是对她的去留有所挂怀,早该开口询问了。 可祁璟宴自始至终,什么都没说。 大家都是聪明人,他不问,她便以为是心照不宣的默契,许多事只需点到即止,何须说得那么清楚明白。 却万万没想到,她以为的这一番“心照不宣”,他竟全然会错了意。 先前吃饭时,两人各怀心思,鸡同鸭讲,各说各的,也各办各的,当真是两个糊涂蛋,想想就觉得好笑。 见阿凝眉眼弯弯,祁璟宴心领神会,也想起了先前那番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唇角不由自地上扬。 话说开了,那点小小的误会顷刻消散,两人对視片刻,竟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随后就那么手牵着手,像两个得了糖人的小孩子般,对着彼此,傻傻地笑起来没完没了。 孟羽凝笑得腮帮子都酸了,这才抽回手,轻轻揉了揉脸颊,好奇地问:“可是殿下,我当时只说想搬出去住,你怎么就想到成親上去了呢?” 祁璟宴将她揉脸的手拿开,伸手轻轻揉着她的脸:“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永远不会离开,那时我便以为,我们算是表明心迹了。” 说到这里,他声音渐低:“更何况,这么久以来,你我一直同榻而眠,早已逾越常礼,又有过肌肤之親,除了未行大婚之礼,在我心中,你我早已是夫妻。” 孟羽凝震惊,脸颊发烫,几乎要跳起来:“你胡说什么?什么叫肌肤之亲,何时有过?” 见面前姑娘又羞又恼,祁璟宴眼底笑意更深,捏了捏她的指尖,低声道:“我们相拥过,牵手过,你还,摸过我的腿。” 孟羽凝急急辩驳:“我那是在检查你的伤势!” 祁璟宴却不依不饶,湊近她耳边,气息温热:“那阿凝还看过我的身子。” 孟羽凝惊得睁大了眼睛,指尖颤巍巍地指了指自己,又指向他:“我,看过,你的身子?” “嗯。”祁璟宴颔首,低头把嘴湊近她泛红的耳尖,声音低沉如耳语,好心提醒:“那时我腿伤未愈,你扶我去沐浴。后来我尚未穿衣,你便猛地推门而入……” 说到这里他戛然而止,直起身,晃了晃交握的手,眼中星光点点:“阿凝,你不记得了吗?” 孟羽凝见他挺大个男人,此刻竟显出几分扭捏之态,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甩开他的手道:“殿下,那回你只是没穿上衣。” 祁璟宴却理直气壮地望着她:“那阿凝也是看过了。” 见他这般坚持,孟羽凝简直哭笑不得:“所以殿下就因着这些事,便认定我先前说那些话,是在向你讨要名分?” 祁璟宴郑重颔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那些事在阿凝眼中或许不算什么,可在我心中却极其重要,我只知道,我们早已是一家人。” “况且,并非是我要给阿凝名分,是我一直都在等着阿凝给我一个名分。” 说起这个,祁璟宴心中不免泛起一絲苦涩。 他不知提过多少回,想将屹儿那小混蛋分出去睡,他好与阿凝多一些独处的时光。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76章 可每回,阿凝总是站在屹儿那边,倒显得他像个外人。 他以为阿凝是抗拒他的亲近,便只能将这份期盼默默压在心底,不敢强求。 好不容易等到今年开春,屹儿滿了六岁,总算把他分了出去。 没了屹儿挤在中间,他滿心期盼着能与阿凝同床而眠,誰知她竟连问都不问他一句,径直同屹儿说好,转头就搬去了静心齋。 他尚在孝期,本也不会逾越礼数,对她做什么,可她竟当他不存在一样,全然将他撇在一旁,就那么乐呵呵毫无留恋地便搬走了。 被她忽视的感觉,像一根细刺,扎得他心口隐隐作痛。 阿凝刚搬走的那些夜晚,他常常独自躺在空了一半的床榻上,望着帐顶,直至天明。 听他话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孟羽凝的心顿时软了下来。 她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他微凉的手,柔声道:“好了好了,先前我也有不对,当初该与你说清楚的。从前的事咱们就让它过去,往后你我之间,再不藏着掖着,有话直说可好?” 祁璟宴反手将她的指尖紧紧包裹在掌心,眉目舒展:“好,都听阿凝的。” 孟羽凝见他这般乖顺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这件事她早就想干了,可一直没敢,此刻既然两人关系已定,那她就不用再管着自己的手了。 祁璟宴唇角含笑,顺从地低下头,将脸朝她掌心凑近些,方便她摸。 怎料这一俯身,两人的鼻尖险些相触,气息瞬间交|缠在一起,他们俱是一怔,却誰也没有退开。 孟羽凝仰着脸,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线条优美的唇上,只觉心口发烫,耳畔的心跳声清晰可闻,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 祁璟宴垂眸凝视着她微启的唇瓣,情难自禁地又靠近些许,却因两人鼻梁皆高挺,鼻尖轻轻撞在了一处。 两人皆是一愣,都没有动。 半晌,祁璟宴极轻地蹭了蹭她的鼻尖,终是直起身,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嗓音低哑:“时辰不早,我送你回去。” 孟羽凝正心跳如鼓,满心期待着接下来再发生点什么,没想到这男人竟就此打住,心底不由涌起一丝失落。 她摸了摸尚存痒意的鼻尖,轻声应道:“哦,好。” 祁璟宴牵起她的手,两人如踏月漫步般,慢慢悠悠朝燕拂居走去。 走到院门口,孟羽凝像是才反应过来:“殿下,我还是回静心齋去住吧,你和屹儿回来住。” 祁璟宴从善如流:“好。”于是两人又调转方向,一步步朝静心斋挪去。 待好不容易挪到了门前,孟羽凝又改主意了:“哎呀,险些忘了,这边的被褥都收整起来了,这么晚了,不想折腾了,我还是去燕拂居住一晚吧。” 祁璟宴眼底漾开笑意,仍是溫声应道:“好。”两人便又溜溜达达地晃回燕拂居。 祁璟宴一直把阿凝送到正屋门口,停在门外不动了。 孟羽凝立在门槛內,也停下脚步。 两人手拉着手,一里一外,就那么静静望着,谁也不愿意先松开手。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两人之间。 许久,祁璟宴抬手,指尖温柔地拂过她的发丝,声音里带着不舍:“去歇着吧,明日你醒了,差人来唤我,我陪你用早膳。” 孟羽凝轻轻点头,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下:“那你也早些歇着。” 说完,两人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孟羽凝推了推祁璟宴胳膊,柔声道:“你先走,我看着你。” 祁璟宴笑着说好,这才緩缓转身,步履却缓慢,不出三五步,便要回头望她一眼。 眼看他磨蹭半天也没走出去多少,孟羽凝忽然提声唤道:“殿下!” 祁璟宴立刻顿住,随即快步折返:“怎么了,阿凝?” 孟羽凝脸颊微烫,朝他轻轻招了招手:“殿下,你过来。” 祁璟宴以为阿凝要同他说什么体己话,便依言照做,微微低下头。 孟羽凝一手轻轻按着心口,想要按住那擂鼓般的心跳,随即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侧脸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温软的触感转瞬即逝。祁璟宴蓦地愣在原地,眸中满是惊诧,仿佛不敢相信方才发生的事。 未等他回过神来,孟羽凝已红着脸将他轻轻推开一步,随即“哐当”一声合上了房门。 祁璟宴下意识伸手推门,却发现门已被抵住,他没推动。 他知道是阿凝堵在门口,他抬手轻轻拍了下门板,声音低沉沙哑:“阿凝,开门。” ----------------------- 作者有话说:台风来了,在台风波及地区的宝宝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哈~ 祝大家全都平平安安![比心][合十] 第109章 祁璟宴那低哑的嗓音虽然很轻, 又隔着一道门板,却依旧清晰地钻进孟羽凝耳中,连同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一下下敲在她的心尖上。 她心跳如擂鼓,雙手拍着发烫的脸頰,屏住呼吸, 没有應答。 门外也陷入一片寂静, 祁璟宴只耐心等待着, 仿佛她不开门, 他就要这样等到地老天荒一般。 过了許久,见门外那人也不走, 孟羽凝知道他有多轴, 终是心软, 贴着门板悄悄挪开身子, 刚靠在一旁的墙壁上,门便被轻轻推开了。 一道高大的身影迅速闪入, 带着一股秋天夜间的凉意,下一刻, 她便落入一个溫暖坚实的懷抱里。 祁璟宴一手紧紧箍住她的后腰, 将她用力按进自己懷中, 另一只手则稳稳托住她的后脑, 固定住她微側的脸頰,先是珍重地在她一側脸上印下一吻。 他稍稍退开些許,垂眸仔细打量她的神色,只见她眼睫低垂,雙颊绯紅,唯有羞涩, 却无半分不悦。 他心头一热,再次低头,在她另一侧脸颊上也落下轻柔的一吻。 接着,便是左一下,右一下,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一般,在她脸上流连忘返地亲起来。 每亲吻一下,就喊一遍她的名字,声音低沉,饱含情意:“阿凝,阿凝……” 烛影摇曳,滿室静谧,只余他缱|绻的呢喃,还有她那细微的呼吸声。 孟羽凝觉得自己脸都快被他亲麻了,雙手从他脖后拿下来,轻轻捧住他的脸,止住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祁璟宴抬起眼眸,目光里带着些许不解:“怎么了?” 孟羽凝又是好笑又是无奈,額头轻轻在他額头上撞了一下,声音轻得如同耳語:“殿下,你就只会亲脸吗?” 这话一出,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她迫不及待似的。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她也只好强作镇定。 祁璟宴先是一怔,隨即低笑出声,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目光却缓缓落在她微启的唇瓣上,嗓音低沉而溫柔:“可以吗?” 这种时候有什么好问的?孟羽凝没有作答,只是主动向前凑近,飞快地在他唇上轻点一下,隨即退开些许,抬起水盈盈的眸子,静静望向他。 祁璟宴眼底骤然暗沉下来,他不再多言,低头便亲了上去。 孟羽凝本以为他会像亲她脸那般,一下一下蜻蜓点水,没想他却带不容抗拒的力道,深深吻着她。 两人唇齿纠缠,呼吸交错。 孟羽凝的心跳前所未有地快,呼吸也渐渐失去了正常的节奏,很快喘不上气来,她只得用双手抵住他的胸膛,微微用力将他推开些许。 她面生紅霞,眼泛春水,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祁璟宴的呼吸也早已混乱不堪,他眸色深沉,带着未尽兴的眷恋,又试探着轻轻碰了碰她那泛着水光的唇瓣,嗓音低哑:“怎么了?” 孟羽凝见他眸色转深,似又要俯身亲下来,忙抬起手轻轻抵住他的唇,眼波流转,带着三分嗔意:“方才那般用力做什么?” 那架势,简直像是要将她生吃了一般,直到现在,她的嘴还隐隐发麻。 祁璟宴眼底掠过一丝歉疚,声音也低软下来:“是我太过忘形,下次定然轻些。” 孟羽凝故意板起脸瞪他:“还想有下次?没有了。” 祁璟宴眼中竟真闪过一丝无措,连忙道:“阿凝,是我错了。” 见他这般認真認错的模样,孟羽凝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念在他也是个生手,便原谅了他,“傻瓜,逗你的。” 祁璟宴这才松了口气,笑了把人抱紧了些。 孟羽凝只觉心口憋闷,悬在空中的两只脚轻轻踢了下他的腿:“快放我下来,腰都快被你勒断了。” 这人也是,亲就亲嘛,手上那么大力勒着她,像是要把她勒进他身体里似的。 祁璟宴依言,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等她双脚刚一沾地,他便捧起她的脸,借着烛光仔细查看她的唇,见并未伤着,这才松了口气,转而用掌心轻轻揉着她的后腰:“阿凝对不住,是我太冒失了。” 孟羽凝抬手在他胳膊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你天生力气大,我又不是不知,你并非存心,何必总是道歉。”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77章 祁璟宴闻言,眼底漾开温柔笑意,从善如流地应道:“好。” 孟羽凝悄悄伸出手,环住他劲瘦的腰身,将发烫的脸颊轻轻贴在他胸膛前。 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她的唇角忍不住悄悄上扬,最终没忍住,低低笑出了声。 祁璟宴听见那压抑不住的轻快笑声自胸口传来,自己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跟着高高扬起。 他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掌带着无限怜爱,轻轻揉了下她的头顶,随即双臂微微用力,托着她的腰将她稍稍提起,让她踩在自己靴子上,而后滿足地将下颌轻抵在她柔软的发间。 两人便这样静静相拥,立在朦胧的烛光里,各自笑各自的。 过了许久,孟羽凝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他,轻声道:“殿下,你该回去了。” 这几番折腾,时辰真的不早了,祁璟宴虽不舍,却更担心她休息不好,便顺从地点点头。 他低下头,先是在她唇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又珍重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才终于转身出门,踏入院中的月色下。 孟羽凝倚在门邊,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见他一步三回头,便抬手挥了挥,随即轻轻掩上房门,却仍透过细细的门缝悄悄向外张望。 祁璟宴望着那扇已然合拢的门扉,静立片刻,方真正转身离去。 见祁璟宴出了院子,孟羽凝把门关严,转身回到内室,目光落在桌案上那对静静燃烧,跳跃着温暖光晕的大红喜烛时,她不禁再次捧着脸笑了。 和这个原书中“冷酷无情,暮气沉沉”的男人在一起,原来竟是这样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 祁璟宴单手负在身后,步履从容,面带喜色,踏着月色慢慢回了清客堂。 他本以为屹儿已经睡了,不料踏入清客堂,却见那小家伙正盘腿坐在榻上,两手托着腮帮子,脑袋却已一点一点地打起盹来,分明是强撑着在等他。 守在一旁的穆云见他归来,连忙起身抱拳,低声禀道:“小殿下执意要等您,说是怕您半途还需他帮忙,属下劝了几回,小殿下都不肯歇下。” 祁璟宴微微颔首,示意穆云退下。他走到榻邊坐下,掌心轻轻抚过屹儿柔软的发顶,柔声唤道:“屹儿?” 屹儿费力地抬起眼皮,朦胧间认出是哥哥,忙揉了揉眼睛,跪坐起来,急切地问:“哥哥,你回来了,你哭得管用吗?阿凝答應留下来了吗?” 祁璟宴眼底满是笑意,温声应道:“放心,阿凝不会走了。” “真的?那可太好了。”屹儿顿时眉开眼笑,凑近了些,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是不是你哭得可怜,阿凝就心软了?” 祁璟宴被这童言童語惹得哭笑不得,却又无法同跟屹儿明说其中缘由,只得顺着他的话,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屹儿小脸上满是成功的喜悦,晃着脑袋说道:“哥哥你看,我就说嘛,抱着阿凝哭这招肯定有用哒!” 祁璟宴笑出声来,曲指在屹儿额头上轻轻弹了下:“小小年纪,倒学会算计阿凝了?仔细阿凝知道了要打你屁股。” 屹儿却浑不在意地扬起小脸:“阿凝才舍不得打屹儿呢!” 说话间,祁璟宴起身,去柜中取出一床锦被铺在榻上,脱下身上那袭鲜艳的红袍,小心搭在一旁的椅子上,侧身躺下:“快些睡吧,明日一早,阿凝还等着我们一同用膳呢。” “好哦。”屹儿应道,乖巧地钻进被窝,还不忘将他的小虎头被子扯进被窝,抱在怀里。 小家伙突然又转过头来,一脸好奇的看着祁璟宴:“哥哥,阿凝既然不走了,那你为何还来这睡?你怎么不陪阿凝?” 望着小家伙那双满是天真与困惑的眼睛,祁璟宴一时语塞,抬手扯过被子盖过屹儿的头:“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快睡。” 屹儿一把将被子扯下来,一脸怀疑道:“哥哥你是不是还没把阿凝哄好?” 祁璟宴挥灭烛火,闭眼不答。 屹儿轻轻叹了口气,“算了,明天还是屹儿去哄吧。”说着闭上眼睛,很快呼呼大睡起来。 --- 心情舒畅,精神自然爽利。次日清晨,孟羽凝竟比平日醒得还要早些。 谁知刚一睁眼,便见床边坐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齐齐含笑望着她。 见她醒来,屹儿立刻欢快地爬上床榻,凑到她枕边,歪着小脑袋软软问道:“阿凝醒啦?睡得可好?” 孟羽凝的目光从祁璟宴含笑的脸上掠过,坐起身来,将小家伙揽入怀中,轻轻拍了拍:“睡好了,屹儿呢,昨夜睡在清客堂可还习惯?” “屹儿带着虎头被子过去的,睡得好着呢。”小家伙用力点头,随即又撅起小嘴委屈巴巴告状:“阿凝,就是哥哥太挤人了,都要把屹儿挤到墙里去了。” 孟羽凝闻言,不由嗔了祁璟宴一眼,抬手摸了摸屹儿的头:“今晚就搬回西厢房来,不必再同哥哥挤了。” 屹儿连连点头,又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期待地问:“那阿凝也要搬回燕拂居住吗?” 孟羽凝下意识抬眼望向祁璟宴,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心头蓦地一跳,慌忙移开视线,低头对屹儿柔声道:“暂且先不搬了。” 想起昨夜他那般攻城略地似的亲吻,若是同住一个屋檐下,怕是一发不可收拾。 倒不是抗拒他,也不是没有期待,只是那般亲密,还是太快了些,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第110章 一听阿凝不打算搬回来, 屹儿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那好吧。” 孟羽凝抬眼看向祁璟宴,却见他神色如常,只伸手轻轻拍了拍屹儿的肩, 温声道:“无妨,横竖在此也住不了多少时日了。” 屹儿闻言,眼睛一亮, 立刻又高兴起来:“对呀, 我们很快就要回京城啦!” 祁璟宴含笑点头:“正是。” 三人用罢早膳, 待孟金帶人将碗筷撤下, 便移步至窗邊榻上,坐下喝茶。 一盏清茶过后, 祁璟宴看向屹儿, 温声道:“先去东次间温书, 我同阿凝说几句话, 再去清客堂。” 屹儿摇头不想走:“屹儿也想听。” 祁璟宴端着茶盏,静静看着他, 不怒自威。 屹儿僵持片刻,终究是乖巧应了声“是”, 不情不愿站起身来, 有模有样地朝着两人行了礼, 这才轉身, 迈着小步子,朝东次间去了。 孟羽凝看着那彬彬有礼的小少年的背影,满眼都是笑意,直到屹儿出了房门,她才看向祁璟宴,小声问:“殿下想同我说什么?” 祁璟宴神色微正, 低声道:“估摸着再有个十天半月,京中便会传来皇祖母的懿旨,召我们回京为陛下侍疾。” “等懿旨一到,即刻便要启程。此行路途遥远,时间緊迫,且路上恐有风波,需得早作安排。” “外头诸事有我打点,府內一应事務,便要劳烦阿凝费心打理了。” 孟羽凝虽然知道康文帝还是如原书所说的那般病倒了,但是她不知道这么快就要走,一脸惊讶:“这么快的吗?” 祁璟宴颔首:“是,京中情勢瞬息万变,宜早不宜迟。” 孟羽凝神色也随之凝重起来,郑重点头:“殿下放心,此行所需的吃食衣物,日常用度,我都会仔细張罗妥当。” “那便有劳阿凝了。”祁璟宴说着,隔着桌几,自然地牵起孟羽凝的手,轻轻一帶,便将人引到自己身前,攬着她在自己膝上坐了。 孟羽凝脸上微热,象征性地挣了两下,低声嗔道:“青天白日的,殿下这般不成体统,若让人瞧见可如何是好。” 祁璟宴低笑一声,手臂穩穩环住她的腰身:“放心,无人会来打扰。” 孟羽凝便顺勢放弃挣扎,心里甜滋滋地往他怀里一靠,仰头问道:“殿下可还有别的事要交代?” 祁璟宴眉眼含笑,一手攬着她,另一手则将她纤细的手指拢在掌心捏着玩:“府中事務大抵这些。倒是阿凝在外置办的宅院与菜馆,若需处置,须得暗中进行,以免惹人注意,节外生枝。” 孟羽凝正好还舍不得卖掉她那宅子,祁璟宴此话正合她心意,闻言連忙点头:“那宅子就先留着吧。” “菜馆就经营到我们离开那日,回头我悄悄托付给白姐姐代为打理,盈余都归她。若日后经营不善,开不下去,那便关了就是。” 祁璟宴下颌在她额间温柔地蹭了蹭,应道:“好,都依阿凝的意思安排便是。” 孟羽凝又想起一事,仰头问道:“那这府里的诸多物件,该如何处置?” “此番回京是为‘侍疾’,不宜張扬。”祁璟宴沉吟着说道,“只拣最緊要的随身行装带走,其余一切维持原样,以免引人猜疑。” 孟羽凝点头:“好。” 数月前,祁璟宴已暗中派人护送林旺媳妇与平安进山与林旺和林婶他们团聚,说让他们暂居山中,日后自会安排他们入京。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78章 至于当时从醉香楼解救出来的那些证人,早在一年前,就被祁璟宴安排人秘密护送进京安置了。 如今这府里,除了穆云后来采买的一些老实本分的下人,平日做些洒扫庭院的粗活,届时可留下来看守宅院,府中便再无其他闲杂人等。 他们回京,穆樱穆梨自然要跟随,孟金孟银她们四个,連同阿蝉两个小丫头,如今将她身邊事务里里外外都打理得妥帖周到,加之她们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姑娘,自然也都是要一并带上的。 想到行期迫近,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准备,孟羽凝作势要起身,“不成,时日这般紧迫,千头万绪的,我得赶紧去张罗起来才是。” 祁璟宴手臂却微微一收,将她轻轻按回怀中,低声道:“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再陪我坐一会儿,说说话。” 孟羽凝只当他尚有事情吩咐,仰起脸来,望着他:“殿下还有何事需我来做?” 祁璟宴故作沉思之态,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细嫩的手指,拖长了语调:“且容我细细思量……” 其实要说的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只不过是他贪恋着怀中这份温存,舍不得放她离去罢了。 孟羽凝便安静地倚在他臂弯里,仰头静静候着他的下文。谁知等着等着,却见那男人眸色一深,忽然俯身,温热的唇便贴了上来。 她未及反应,只得怔怔接下这个突如其来的吻,面颊一下烧了起来。 随即想到东次间里的屹儿,孟羽凝心头一跳,慌忙伸手,轻推他的肩膀。 祁璟宴抬起头,指尖轻轻地抚过她泛红的脸颊,低声问:“怎么了?” 孟羽凝朝东次间方向看了一眼,脸颊绯红,声音细不可闻:“屹儿还在那儿呢。” 祁璟宴低笑一声,手臂稳稳托着她站起身,走到门前轻轻合上门,顺手落上门闩,随后抱着她回到榻边坐下,不由分说地再度吻了下来。 孟羽凝推拒两下,见他像座大山似的纹丝不动,便只好环住他的脖颈,由着他了…… --- 东次间里,屹儿捧着书册翻了一会儿,心里却像有个小爪子挠似的,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往日里哥哥同阿凝说话,从不避着他,更不会特意将他支开。可今日竟将他打发到这边看书,实在有些反常。 难道哥哥和阿凝他们有什么秘密瞒着他? 小家伙越想越坐不住,索性放下书册,轻手轻脚地溜下椅子。 他踮着脚尖,蹑手蹑脚走到门边,悄悄探头往外一瞧,果然,西屋的门竟关得严严实实。 小家伙小嘴一撇,心里哼了一声,青天白日的关着门,定然有古怪。 屹儿走到西屋门口,抬手轻轻拍了拍门板:“哥哥,你们还没说完吗?咱们何时去清客堂呀?” 听到屹儿的声音,被亲得晕头轉向的孟羽凝猛地推开祁璟宴,用眼神示意他赶紧应答。 可祁璟宴却意犹未尽,目光仍流连在她泛着水光的唇瓣上,抿唇不语。 屹儿在门外等了片刻,不见回应,大眼睛咕噜噜一转,又道:“阿凝,屹儿口渴了,想喝水。” 孟羽凝想出声回答,可她气息未平,生怕一说话便露出破绽,不敢在此刻开口。 小家伙侧耳贴在门板上,听了半晌竟无半点动静,忍不住伸手推了推门,却发现屋门竟从里面闩住了! 大白天闩门,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屹儿小嘴一瘪,顿时认定两人定是背着他,在密谋什么。 一种被排除在外的委屈涌上心头,他气鼓鼓地抬高声音,用力拍打门板:“哥哥,阿凝,屹儿知道你们在里面,快开门!” 孟羽凝连忙深吸几口气,强压下紊乱的喘息,赶在屹儿闹脾气前扬声道:“屹儿稍待,阿凝这就来。” 说罢,她慌忙从祁璟宴怀中起身,匆匆理了理微皱的衣襟,又抬手抿了抿略显凌乱的鬓发,回头低声问他:“可还妥当?” 祁璟宴眼底笑意未散,温声安撫:“一切安好,阿凝莫慌。” 见他还有脸笑,孟羽凝忍不住嗔怪地瞪他一眼,这才快步走到门前,抬手拨开门闩,将房门拉开。 果然,只见小屹儿正鼓着腮帮子站在门口,一双大眼睛里满是不满与委屈。 她忙蹲下身来,轻轻拉住屹儿的小手,柔声问道:“屹儿书看完了?” 屹儿原本打定主意,若是哥哥来开门,定要踹他一脚解气。 可见来的是阿凝,满腹火气顿时化作了委屈,小身子一歪便靠进她怀里,嘟着嘴道:“阿凝,方才为何不给屹儿开门?” 孟羽凝心头一虚,连忙撫了抚小男孩的后脑勺,温声解释:“阿凝方才同哥哥商议要紧事,怕旁人误闯了去。” 屹儿闻言更觉委屈,眼圈微微发红:“阿凝和哥哥是防着屹儿吗?” 孟羽凝暗道这孩子越大越不好糊弄了,忙解释:“怎么可能呢,防谁都不会防着屹儿啊。” 祁璟宴此刻气定神闲走了过来,伸手在屹儿小肩膀上拍了拍:“男子汉大丈夫,当有磊落气度,别动不动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走吧,该去清客堂了。” 孟羽凝嗔了祁璟宴一眼,俯身将屹儿揽入怀中,用力抱了抱,柔声哄道:“屹儿乖,且先随哥哥去上课。等晌午回来,阿凝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可好?” 屹儿这才乖乖点头,跟在祁璟宴身后走了。 孟羽凝立在廊下,望着兄弟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直至看不见,这才抬手轻掩唇角,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时间过得飞快,孟羽凝要准备的东西刚刚置办妥当,太后娘娘的懿旨便到了。 第111章 这次来的传旨太监, 并非几年前奉太后懿旨前来送东西的那位宋公公,而是一位面生的年轻内侍,自称姓林。 宣旨声落, 祁璟宴于轮椅上躬身接过懿旨,孟羽凝这才领着屹儿和大家缓缓起身。 林公公不敢怠慢,立刻拂袖躬身, 向祁璟宴与屹儿行了叩拜大礼。 待祁璟宴虚扶示意, 他又转向孟羽凝, 恭敬地作揖问安, 礼数格外周全。 几句场面上的寒暄过后,一行人移步至清客堂。 祁璟宴给林公公赐了座, 又让人上了茶, 这才关切地询问:“太后娘娘凤体近日可还安泰?” 林公公闻言, 连忙将茶盏轻轻放下, 微微欠身,恭敬回道:“回殿下的话, 太后娘娘年事已高,近几年身子骨总是不太爽利, 虽无大病, 但小恙不断。” “此番陛下龙体欠安, 病势沉疴, 太后娘娘忧心不已,親自在榻前守了几日,不免劳神伤身,不慎感染風寒,也卧病休养了。” 祁璟宴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 面露忧色:“太医如何说?太后病情可要紧?” 看到祁璟宴瞬间绷紧的側影,孟羽凝的心也隨之一沉。又察觉到身旁的屹儿悄悄抓住了她的衣角,她不动声色地回握住小男孩有些冰凉的小手,无言安慰,目光却同样关切地投向林公公,等待着他的回答。 林公公见状,忙躬身又近前半步,语气放缓了些:“殿下且宽心,奴婢离京那日,太后娘娘的風寒已去了大半,精神头也爽利了许多。” “太后娘娘特意嘱咐奴婢转告殿下,说她身邊有陶嬷嬷和宋公公这些老人精心伺候着,请殿下勿要过度忧心。” 祁璟宴微微頷首:“那便好。” 林公公又说:“对了,蔡家大姑娘更是有心,这几年一直常住城郊寺庙,日日为太后娘娘吃齋祈福。太后娘娘感念她这份纯孝,三个月前,已下旨宣她入宫陪伴,如今常在慈宁宫说话解闷呢。” 孟羽凝看向祁璟宴,见他原本微蹙的眉宇漸漸舒展,她悬着的心才跟着落定几分。 太后娘娘历经风雨,手段与警觉都非常人可比,寻常阴谋诡计近不得身。 怕只怕,有人撕破脸皮,明火执仗地硬来害人。如今有身手不凡的阿昭姐姐陪伴在側,定能萬无一失了。 祁璟宴頷首,又问:“陛下那邊,到底是何情况?” 林公公闻言,神色愈发恭敬,微微压低了声音回道:“陛下春秋正盛,往日龙体一向康健。只是前年秋末,不知何故忽染沉疴,太医院诸位大人竭尽所能,却始终未见起色。” “说来也是机缘巧合,正当众人束手无策之际,三殿下千辛萬苦从民间寻来一位神医。奇就奇在,太医院都棘手的病症,经那位大夫施治,陛下竟日渐痊愈,不出月余便康复如初。” 孟羽凝和祁璟宴对视一眼,忍不住问道:“那大夫,可是姓粟,异族容貌,异族打扮?” 林公公惊讶道:“正是如此。” 孟羽凝点头:“林公公请接着说。” 林公公應是:“自此,陛下对那位大夫深信不疑。不仅破格赐其出入宫禁之权,更日日服用他炼制的‘金丹’。” “说来也怪,陛下服了那金丹,确实精神焕发,面色红润更胜往昔,故而虽太后娘娘多次劝说,一些老大臣也上书劝谏,陛下仍坚持服用。”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79章 说到这里,林公公话锋一转,轻叹口气:“可自从去年下半年起,情况有变。” “一日早朝之上,陛下正听着奏报,突然口吐鲜血,当场昏厥。” “自此之后,便时常头晕目眩,临朝听政的次数也日渐稀少。直至四个月前,竟是卧床不起了。” 孟羽凝静静听着,在心里回想着原书剧情,康文帝生病的时间虽与书中略有出入,但该发生的还是都发生了。 这些事情,其实祁璟宴一直都知晓,闻言也不多问,只点点头:“太后可还有其他话交代?” 林公公躬身回道:“自接到成安侯密信,太后娘娘便有意下旨召您回京为陛下侍疾。奈何朝中几位老臣,尤其是三殿下及章家,多次以各种理由极力阻挠。” “这回太后娘娘是下了两道旨意,一道明旨交由三殿下按规程传递,另一道密旨则命奴婢借采办之名暗中携出。” “这一路上虽有成安侯府的护卫暗中护送,仍是屡遭凶险,几番辗转才抵达苍海郡。” “太后娘娘再三嘱咐,如今朝堂上下被三殿下和章家一帮拥护三殿下的大臣把持着,让您行事万万当心。” 祁璟宴颔首:“好,本王知晓了。你一路辛苦,先下去好生歇息。明日,我们便启程返京。” --- 林公公隨穆风退下后,孟羽凝想着祁璟宴肯定还有事要与穆云和诸位幕僚商议,她也不耽搁,起身说道:“殿下,那我就先回去,再去清点一番行装,以免有所疏漏。” 祁璟宴微微颔首:“辛苦阿凝了。” 孟羽凝便朝他一礼,快步走了。 到了外头,她同穆樱说:“你去一趟郡守府,同白夫人说,就说我有要事相商,请她过府一叙。” 穆櫻领命疾步而去后,孟羽凝径直回到静心齋。 把孟金等人全都喊了来,吩咐道:“太后懿旨已到,明日一早我们就要启程回京,大家再仔细检查一遍,看东西有没有带齊。” 众人齊声應是。 孟羽凝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突然严肃起来:“这次回京,殿下还是要和平日里一样,出门要乘坐轮椅,你们一定要切记切记,在外人面前,殿下是不良于行的。” 众人神色一凛,齐声应道:“奴婢明白!”“屬下明白!” 孟羽凝接着说:“在府上这几年,想来你们都已清楚咱们殿下的处境,京城看似繁华,实乃虎狼之地。” “若有人行差踏错,丢的不仅是自己的性命,更会将整个慎王府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所以从即刻起,大家一定要谨言慎行,可都记住了?” 众人全都朗声答:“谨记姑娘教诲。” 见众人神色紧绷,孟羽凝语气稍缓:“除了穆櫻穆梨,你们皆是岭南水土养大的,没有经历过北地严寒。等我们到达京城时,只怕已是大雪纷飞的时节。” “前阵子让你们做的那些厚衣棉鞋务必随身携带,沿途需得边走边添衣,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殿下此去,如赴刀山火海,我们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是坚决不能拖后腿,成为殿下的负累。” 众人又激动,又紧张,攥拳道:“是。” 孟羽凝颔首,挥了挥手:“赶紧去忙吧。” 一群丫鬟转身,各自忙活起来。 穆梨仍如青松般立在廊下,孟羽凝抬眼望去,笑问:“你的行装可都收拾妥当了?” 穆梨拍了拍腰间佩刀,利落答道:“屬下轻简惯了,一把刀,一个包袱,随时可动身。” 孟羽凝想起前日偶然瞥见她和穆樱的包袱里,除了一套换洗衣裳,再无他物,不由莞尔:“也罢,你们惯来洒脱。不过孟金心细,早已将你们路上所需的物件一并打点妥当了。” 穆梨抱拳一笑:“属下同阿樱谢过姑娘体恤。” 孟羽凝捧起案上温热的茶盏,静静坐在榻上,看着孟金几个进进出出忙碌不停,她的神色渐渐凝重。 在这苍海郡,天高皇帝远,祁璟宴是这里的王,有他罩着,她的日子过得自由又惬意。 可等回到京城,日子怕是没有这么好过了。 不过也没什么好怕的,既然来了这一遭,不管好的,还是坏的,全当体验了。 等孟金她们全部都收拾妥当,穆樱带着陈郡守夫人白夫人来了。 听到通传,孟羽凝即刻起身相迎,親自将人扶进内室。 白夫人目光掠过屋内整齐码放的箱笼,一把攥住孟羽凝的手,眼圈微红:“妹妹果真明日便要启程?” 孟羽凝点头:“是,明儿一早就走。” 孟羽凝引她在临窗暖榻坐下,摆手屏退左右,才轻声道:“白姐姐,你我姐妹一场,我也不瞒你,我这一趟回京,也不知何时再能回来,那私房菜馆的生意,往后全要托付给姐姐了。” 白夫人点头:“这菜馆我自当用心经营,若侥幸盈利,你我五五分成,每年岁末,我差可靠之人送往京城。” 这话先前她就是这般说,现她还是这么固执。孟羽凝无奈笑出声,笑着笑着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满都是不舍:“白姐姐,在这苍海郡,我最舍不得的就是你。” 白夫人眼底泛起泪光,却强撑着笑意:“妹妹这一去,姐姐只盼你前程似锦,再不必回到苍海郡这偏隅之地。” “可若将来,京城的风雨让人倦了,或是妹妹在那待腻了,这里永远留着你的菜馆,永远有等你的白姐姐。” 孟羽凝喉间一哽,顿时明白她话中深意,心头不禁一暖,伸手抱住白夫人,“姐姐放心,待我在京城站稳脚跟,定要备好好酒好菜,迎你和孩子们来京城玩。” 白夫人闻言收紧了双臂,红着眼睛笑着说:“那姐姐可就等着沾妹妹的光,去见见天子脚下的繁华了。” --- 静心斋的东西已经全都都打包收拢好了,孟羽凝吃过晚饭,就直接留在了燕拂居歇息。 她陪着屹儿歇在西厢房,屹儿好开心,兴奋地裹着锦被滚来滚去,又拉着阿凝的手说了好久的话,还让阿凝给他哼了以前的曲子,这才攥着阿凝的衣袖睡了。 等屹儿睡熟之后,孟羽凝为他掖好被角,悄悄起身,去了榻上。 深秋的岭南,夜里还是有些凉,她裹着被子,想着回京以后要面对的种种,辗转难眠。 正翻来覆去间,就听窗外有人小声说话:“阿凝,可睡了?” 一听是祁璟宴,孟羽凝便坐了起来,凑到窗边,小心把窗户打开,就见祁璟宴正站在窗外。 她伸手牵住他的手,轻声问:“殿下怎么还不睡?” 祁璟宴捏捏她的手指:“我睡不着。” 自己一个外人都睡不着,更何况祁璟宴了,孟羽凝十分理解,也有些心疼:“那如何是好,明日还要赶路呢。” 祁璟宴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的床上:“屹儿睡着了吧,阿凝你过去正屋陪我可好?” 孟羽凝想到睡前一再答应屹儿今晚会陪他的,她不想食言,于是说:“那殿下进来吧,我们就在这屋里睡。” 说完又改口:“不行,这床不够宽,榻不够长,要不,咱们抱着屹儿一起回正屋去?” 祁璟宴有些不情愿:“屹儿都那么大了,也自己睡了那么久了,留他一人在这无妨的。” 孟羽凝:“可是我答应屹儿了,再说了,咱们都要走了,以后回京肯定再没机会三人睡一起,今晚就带着屹儿吧。” 祁璟宴说不过他,于是点头说好,转身走到门口,进屋来。 孟羽凝已经穿鞋去床边把屹儿连人带小虎头被子一起抱了起来,六岁的孩子还真的有点重了,孟羽凝眼看着抱不住,祁璟宴赶紧上前接了过去,三人便一起回了正屋。 祁璟宴正想把屹儿放在榻上,孟羽凝却没让,直接拉着他去了床上,三人便和以前无数个夜晚那般,并排躺好了。 不过屹儿被祁璟宴放在了床里侧,盖着他的小被子,孟羽凝则睡在了最中间,还被祁璟宴揽进了他的被窝。 以前两个人虽然也挨在一起睡过,但都是各睡各的,孟羽凝还是头一回被他揽在怀里,脑袋还按在他的心口上。 听着那强有力的心跳,她的心也不由自主跟着跳得快了起来,她怕他乱来,提前警告他:“殿下,屹儿在这呢嗷。” 祁璟宴偏头看她:“屹儿在怎么了?” 见这男人故意装傻,孟羽凝伸手掐他胳膊,白他一眼,小小声说:“不能胡来。” 祁璟宴闷笑出声:“阿凝想多了,我并无此意。” 孟羽凝有些恼羞成怒,又掐他一把,掐得祁璟宴“嘶”了一声,她又心疼了,忙伸手去揉:“掐疼了?” 祁璟宴老神在在:“无妨,习惯了。” 孟羽凝无语了。这话说的,好像她总掐他似的。 两个人静静抱在一起,许久,祁璟宴低声问:“阿凝,你怕吗?” 孟羽凝抬头看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有你和屹儿在,我就不怕。”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80章 祁璟宴定定看着她,好一会儿,把她往上提了提,两人面对面,他才轻声说:“阿凝放心,一切有我呢。” 孟羽凝凑过去在他额头上亲了亲:“祁璟宴,你也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祁璟宴眸色深邃,喉间滚动,可最终只是在孟羽凝额头亲了亲,“阿凝,往后你叫我云舟吧。” 孟羽凝便又重复道:“云舟,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祁璟宴笑了,把她从自己身上抱下来,放在床榻上,侧脸对着她,攥着她的手:“阿凝,睡吧。” 孟羽凝笑着点头:“云舟,晚安。” --- 次日,清晨。 天刚灰蒙蒙亮,孟羽凝便醒了,祁璟宴已经不在床上。 她喊了屹儿起来,两人匆匆梳洗更衣,收拾妥当出门去,便发现车马辎重皆已齐备,整个府邸已是一片整装待发的肃整景象。 她带着屹儿在清客堂找到祁璟宴,三人一起用了早膳,随后祁璟宴坐上轮椅,三人一同出了府门。 等他们登上宽敞舒适的马车,一行两百多人的队伍便出发了。 如同三年前那般,陈郡守带领着众官吏早就等候在城门处,见车队过来,众人跪地相送。 祁璟宴掀开窗帘,遥遥点了点头,队伍出了苍海郡北门,浩浩荡荡奔着京城而去。 第112章 孟羽凝倚在车窗边, 回头望去,就见苍海郡青灰色的城楼在视野里渐渐模糊,心中感慨万千。 她想起当初来到苍海郡, 府邸破败不堪,连个能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大家收拾了多日, 才堪堪能住人。 经过几年的打理, 现如今已经鸟语花香, 宛如花园了, 却要走了。 大榕树下的秋千,园子里的荔枝龙眼, 门外的荷塘, 路边隨手可摘的香蕉, 还有那一大片菜地…… 还有她经营了许久的私房菜馆, 菜馆里的掌櫃伙计,常来吃饭混了臉熟的食客…… 当然还有白姐姐。 说实话, 她都舍不得,非常舍不得。 但让她在这些和祁璟宴以及屹儿之间选择, 她当然毫不犹豫选择他们, 所以虽有不舍和惆怅, 但也不至于伤怀落泪。 哎, 本以为会在岭南待到老的,没想这才三年多,就离开了,下回再来,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喽。 她一直扭头向后看着,祁璟宴则静静看着她。 等再看不到苍海郡, 孟羽凝在心底默默和苍海郡告了个别,轉身坐好。 就见屹儿仍緊緊抱着皇后牌位,静静蜷在角落。 祁璟宴静坐对面,沉默地看着屹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孟羽凝见兄弟俩情绪都不佳,便坐到屹儿身旁,伸手揽住他的小肩膀:“屹儿,可是起得太早,困乏了?要去榻上歇会儿么,阿凝抱着你睡也行。” 屹儿搖搖头:“阿凝,我还不想睡。” 孟羽凝摸摸他的头:“好,那咱们就坐着。” 三人都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坐着。 又过了一会儿,祁璟宴伸手,“不必总是抱着,先放回盒子吧,等到京城再拿出来。” 屹儿乖巧说好,把牌位递了出去,祁璟宴双手接过,从固定在车厢的櫃子里拿出一个红檀木的盒子,小心翼翼把牌位放了进去,又把盒子放入柜子,将柜门关好,从外面闩住。 隨后垂眸坐在那里,神色不明。 孟羽凝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无声安慰。 祁璟宴朝她笑了下,伸手把屹儿接过来,把他抱到车厢里侧的床榻上,把他鞋子脱了,塞进被窝:“今儿起得有点早,先睡一会儿。” 屹儿伸手去够孟羽凝:“阿凝今儿起的也早,阿凝陪屹儿一起睡。” 孟羽凝看了一眼沉默的祁璟宴,起身坐到床边,握着屹儿的小手,柔声哄着:“阿凝先看看风景,屹儿先睡。” 屹儿却不松手:“那阿凝陪屹儿睡着了,再看好不好?” 孟羽凝便说好,伸手轻轻拍着屹儿,嘴里哼着往常哼着的小曲,又在他小臉蛋上亲了亲。 不多时,屹儿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孟羽凝还想再拍一会儿,就被祁璟宴掐着腰抱到了他腿上坐着,她下意识要挣开,却感到肩头一沉,他把下颌放在她肩膀上,声音低沉,心绪不佳:“阿凝,陪陪我。” 孟羽凝最受不了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瞬间就心软了,当即把再好好看看岭南风景的念头抛诸脑后,伸手环住他的腰,轻轻抚着他的后背:“云舟,我在呢。” --- 越往北走,天气越冷,沿途草木也都渐渐变了颜色。 好在准备充足,物资齐备,大家一路走,一路添衣,每日早晚两顿都是热气腾腾的饭菜,每日也保证至少三个时辰的睡眠,再有汤神医和秋莲师徒俩一路隨行,时刻注意着大家的健康状况。 是以众人虽面帶风尘,却无一人病倒,精神都很爽利。 祁璟宴明面上只帶着当年离京时的旧部,及这些年府中添置的數十亲随。 实则另有數支精兵,以商贾,游侠等各种身份游弋在车队外围同行,沿途清除隐患。 恰逢蔡为麟蔡将军带兵四處游走“剿匪”,鐵骑不时掠过官道,那些暗處窥伺之徒往往还未动作,就被蔡将军的雷霆之势涤荡干净。 偶有官兵明着拦路,蔡将军便横刀立马,蛮不讲理,各种找茬,使尽手段把人拖住。 总体来说,这一路上虽小有波折,但都没闹到祁璟宴面前来,比三年前南下岭南时,简直安稳顺畅太多,路上遇到漂亮的野花,祁璟宴还会去摘来给孟羽凝。 若不是大家忙着赶路,孟羽凝都有一种出来旅游的错觉。 数日过后,车队终于行至京畿地界。 派去探路的护卫快马折返,在车窗外低声禀报:“殿下,京城四门皆已戒嚴,百姓出入均需嚴查,守城官兵比平日多了数倍有余。” 屹儿闻言,小脸緊绷起来,抓住祁璟宴的衣袖:“哥哥,怎么办?” 祁璟宴未答,反倒是看向孟羽凝,正捧着油纸包,专注地小口啃着猪肉脯,腮帮子一鼓一鼓,吃得正欢,哪有半分忧色。 见她如此镇定,祁璟宴好笑地问她:“阿凝不觉担忧?” 孟羽凝抬起头来,唇边还沾着细碎的芝麻粒,茫然地眨了眨眼:“啊?要担忧什么?” 祁璟宴指了指窗外:“城门戒严,不怕被拦在城外?” 孟羽凝毫不犹豫摇头:“那是不可能的事。” “哦?”祁璟宴眉梢微揚,倾身靠近,用帕子把她嘴角那几颗芝麻粒擦掉,笑着问:“阿凝为何如此笃定?” 孟羽凝心说,因为原剧情里他就是很顺利进了城门啊,但不能说实话,于是把油纸包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双手抱拳抵在下巴上,故作一脸崇拜地看着他:“殿下算无遗策,只要有殿下在,哪有办不成的事啊。” 孟羽凝是忽悠,屹儿是真崇拜,用力点着小脑袋:“阿凝说得对,哥哥最最厉害了!” 祁璟宴被这对活宝逗得轻笑出声,伸手在两人头上各揉了下:“溜须拍马之徒。” 随即轉头揚声道:“改道北门。” 穆云抱拳,沉稳應道:“是。” 随后一招手,车队在官道上直接拐了个方向,绕了个大弯,踏着暮色,奔着北门而去。 抵达城门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城门紧紧关闭,城头火把在寒风中明灭不定。 负责守衛北门的羽林衛们见到上百人的车队出现在城门外,瞬间张弓搭箭,警戒起来,为首之人高声喝道:“城门已关,宵禁时分,速速离去,若要进城,明日请早!” 穆云单骑出列,举着令牌,前去喊话:“慎王殿下奉太后密旨返京,即刻开启城门!” 那人闻声变色,忙对身旁人低声耳语几句,那人转身跑走了。 不过半盏茶功夫,一阵鐵甲铿锵声自城头传来,一位身着羽林卫指挥使服制的将领大步流星冲至垛口,俯身细看片刻,突然朗声笑道:“城下可是穆云兄弟?” 穆云抬头望去,当即抱拳回應:“一别三载,贺鸣兄弟别来无恙?” “托殿下的福,好着呢!”贺鸣声如洪钟,大笑回道,又伸着脖子看向后方马车,“殿下可在车上?” 穆云颔首:“殿下正在车内。” 贺鸣当即朝马车方向郑重抱拳行礼,随即转身,疾步没入城楼阴影中。 片刻后,轰隆声传来,沉重的城门在绞盘转动声中缓缓开启。 贺鸣解下腰间佩刀,抛给一旁的羽林卫手里,三步并作两步,冲出门来。 他先与迎上前来的穆云重重相拥,彼此在对方脊背上重重拍了几巴掌,这才整理衣冠,行至车前。 穆云低声禀报:“殿下,贺鸣来了。” “咚”的一声,贺鸣单膝跪地,声音激动得微微发颤:“末将贺鸣,恭迎殿下,小殿下回京!”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81章 门帘从里面掀开,身披大氅的祁璟宴露出脸来,面带微笑:“免礼。” 贺鸣应是起身,神情激动地看着祁璟宴,千言万语都堵在喉间,一时说不出话来。 祁璟宴微微颔首:“辛苦了。” 贺鸣恍然回神,侧身让开通道,抱拳躬身,虎目微红:“微臣不辛苦,天寒风大,殿下快请入城。” 祁璟宴说好,撂下厚重的车帘。 护卫扬鞭轻叱,驾着马车,带着队伍进了城门。 穆云与贺鸣并肩立于道旁,等到所有车马进了城门,两人才进门,也不多言,穆云拍拍贺鸣肩膀,“兄弟,待风波稍定,与你痛饮三日。” 说罢利落翻鞍上马,追着队伍,奔着皇宫方向而去。 而这一回,孟羽凝方才的闲适荡然无存,神色突然紧张起来。 她小心将车窗帘子掀开一道窄隙,刺骨的寒风立刻钻进车厢,冻得她打了个寒颤。 她将身上大氅裹紧了些,目光透过车帘缝隙向外望去,只见长街之上,除了他们这一行人哒哒地向前走着,再无他人。 祁璟宴伸手将帘子按上,伸手轻轻将她揽入怀中:“阿凝,你在担忧什么?” 第113章 孟羽凝冲他笑笑:“无事, 只是眼见宫门在即,心里忽然有些发慌。” 祁璟宴微微倾身,声音温和:“是怕有人拦在宫门前, 不让我们进?” 孟羽凝輕輕摇头:“有殿下在呢,我不担心这个。” 虽说原书中,祁璟宴进宫被三皇子派系的人阻拦, 但有太后娘娘身边的宋公公拿着太后玺赶到, 到底还是顺利进了宫门。 原书中祁璟宴没有做过那些梦, 他都能搞定, 如今自然不在话下。 正思量间,一只温热的手已輕托起她低垂的脸。 祁璟宴打量着她的神色:“那阿凝所忧何事?” 孟羽凝靠近他怀里:“殿下, 你也知道, 太后娘娘憎恶孟家, 你说她老人家见了我, 会不会也讨厌我啊?” 从前她是不在意这些的,可如今和祁璟宴在一起了, 自然就希望得到他珍重的家人的認可。 祁璟宴低低笑了,指尖在她后颈处輕轻揉了揉:“傻姑娘, 我们阿凝这样好, 祖母见了, 心疼还来不及。” 话音未落, 一旁静静听着的屹儿也凑了过来,一雙小手紧紧抱住孟羽凝的胳膊,仰着小脑袋,乌溜溜的眸子里滿是認真:“阿凝别怕,祖母一定会喜欢你的。” 见一大一小都这样说,孟羽凝心头一暖, 便笑了,她伸手捏了捏屹儿软乎乎的脸颊:“好,有我们屹儿这句话,阿凝便什么都不怕了。” 是啊,纵然太后心存芥蒂又如何?这一大一小两颗真心,与她而言,便已足够。 祁璟宴见她眉间愁云散尽,唇角也跟着扬起。屹儿看见哥哥和阿凝都笑了,也咧开嘴,露出一排小白牙,开心地笑起来。 三人依偎在晃动的车厢里,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穆云与穆风策马护在马车左侧,穆山和穆江則守在右侧。整支队伍静默无声,唯有马蹄叩击地面的哒哒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穆云低沉的声音从车窗外传来:“殿下,距宫门尚有百丈。”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东面长街突然传来一陣急促的马蹄声。 穆云神色一凛,低声吩咐:“全体警戒。” 车厢内,原本依偎在孟羽凝身旁的屹儿瞬间绷紧了小脸。他毫不犹豫地起身,将挂在车厢壁上的弓箭拿了下来,那雙稚嫩的小手熟练地搭箭开弦,穩穩挡在孟羽凝身前,箭镞直指车门方向。 稚嫩的嗓音里帶着滿满的担当:“阿凝别怕,屹儿护着你。” 屹儿当年那把小小的弓箭早已换掉,如今这把按照他的身量定制的小弓,虽比不得成人大弓的威力,但屹儿在弓马一术上着实有天赋,小小年纪就能百步穿杨。 跃动的灯影里,孟羽凝恍惚又瞧见三年前南下途中,江上遇刺时,那个比她膝盖高不了多少的小团子,也是就是这般拿着弓箭,护在她面前。 两道身影渐渐重合,她的心都要化了,伸手轻抚屹儿紧绷的脊背,柔声说:“谢谢屹儿。” 祁璟宴宽厚的手掌随即覆上屹儿执弓的小手,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收势,坐穩。” 屹儿仰起小脸,乌亮的眸子里满是困惑:“可是我要保护阿凝呀。” 祁璟宴低笑出声:“还用不着我们十七殿下亲自出马。” 孟羽凝将屹儿轻轻揽回身侧,柔声道:“是啊,有哥哥在呢。” 屹儿这才收了弓,紧挨着她坐下,一雙耳朵却竖起来,机警地听着车外每一丝动静。 马蹄声如雷逼近,一队数百人的官兵横列宫道,直接拦住去路。 为首将领勒马厉喝:“宵禁时分,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擅自靠近宫门?” 穆云早已认出对方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却故作不识,高举起慎王府令牌,声震夜色:“慎王殿下奉太后懿旨回宫,前方何人拦驾?” 那将领面容阴鸷,冷笑一声:“五城兵马司奉命戍守皇城,从未接到太后懿旨,更未听闻慎王今夜入城,何方狂徒竟敢冒充亲王,来人,格杀勿论!” 五城兵马司的士兵迅速抽刀,勒紧缰绳就朝前冲了过来。 穆云眼中寒光一闪,揮刀清叱:“拦驾者,杀无赦!” 慎王府护衛瞬间拔刀列陣,步伐整齊如一人,铁桶般护住马车。 车外金戈之声骤起,孟羽凝将屹儿紧紧揽入怀中,低声问:“殿下,会打起来吗?” 祁璟宴握住她手,将她微凉的指尖拢入掌心,神色如常:“莫慌。” 就在五城兵马司的人马即将冲到近前之际,长街尽头忽又传来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震得地面微微发颤。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另一支数十人的骑兵从长街另一侧疾驰而来,径直越过祁璟宴的车队,悍然插入两军之间,与五城兵马司正面相对。 五城兵马司那位领头的副指揮收势不及,险些撞上对方为首那人的坐骑。 那人一袭墨色大氅在夜风中猎猎翻飞,手中马鞭破空抽向那名副指挥:“放肆!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也敢往老子身上撞!” 这一鞭力道凌厉,直接将那位副指挥抽得踉跄坠马,等他狼狈站稳,抬头看清来人面容后,霎时面如土色。 看清楚来人,穆云却笑了,利落下马,抱拳行礼,恭敬道:“小侯爷。” 郁逍端坐马背,漫不经心甩着染血的马鞭,连眼角余光都未扫向穆云,只冷眼睨着那群僵立的官兵,唇边浮起一抹讥诮:“滚。” 郁逍声音慵懒,可五城兵马司的人听在耳中,齊齐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勒马后退。 那副指挥脖子上被抽出一道血印,火辣辣的疼,他眉头紧皱,面色铁青。 目光在郁逍讥诮的眉眼与成安侯府森然列阵的护衛间逡巡,又扫过慎王府数百杀气腾腾的护衛,最终狠狠攥紧缰绳,咬牙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撤。” 数百官兵默不作声,如潮水般无声退去。 穆云再度上前,郑重抱拳:“多谢小侯爷。” 郁逍依旧目不斜视,玄色大氅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轻扯缰绳,退至道旁,侯府护卫们齐整划一地让出通路。 穆云帶领护卫们护送祁璟宴的马车到了巍峨的宫门前。 车队在寂静中行至宫门前,巍峨城楼上的禁军手持长戟,沉默俯视楼下动静,却并无动作。 就在此刻,宫门右侧的掖门缓缓开启,紧接着,一行内侍手提宫灯,鱼贯而出,为首之人正是太后身边的宋公公。 见到静静停在门外的马车,他将手里端着的托盘转手交到身后小太监手里,匆匆上前,拂尘一甩便跪倒在车驾前,嗓音清亮:“老奴宋田,奉太后娘娘之命,恭迎慎王殿下,十七殿下,孟姑娘入宫。” 闻言,孟羽凝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轻轻舒出一口气。 她伸手把屹儿的棉斗篷拿过来,快速给他披上,仔细为他系好帽帶,随后又给祁璟宴把大氅披好,这才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披风:“好了,殿下,咱们下车吧。” 祁璟宴颔首,伸手掀开厚重的门帘,“有劳宋公公。” 宋公公谢恩过后,从地上起来,穆云已经站到了车辕上,伸手将祁璟宴扶出车厢,随后半架半搀地把他扶下马车,安置在先一步从后面马车抬下来的輪椅上。 孟羽凝紧随其后,牽起屹儿滚热的小手:“走吧,屹儿。” 屹儿却看向安置皇后牌位的柜子,“阿凝,娘亲还在车里……” 孟羽凝心头一软,摸摸他的头,柔声解释:“哥哥说过,待我们在安顿妥当,便迎回皇后娘娘。今夜风雪大,让娘娘先在车里歇歇可好?” 屹儿乖巧点头,牽着阿凝的手下了马车,两人都朝宋公公点头示意。 一行人也不多说话,从小门走了进去,按照规制,亲王进宫,无特殊旨意,只得携带四名贴身随从。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82章 于是穆云,穆山,还有乔装成护卫的粟央,以及穆九,四人跟在祁璟宴輪椅旁。 穆江,穆风,外加汤神医,以及另外一名护卫,便作为屹儿的随从。 孟羽凝身边則跟着穆樱穆梨,还有孟金以及秋莲。 一行人默不作声,踏着沉沉夜色,直接奔着慈宁宫而去。 等宫门再次关上,郁逍便带着护卫们,如同来时那般,一路疾驰而去。 慎王府的护卫们则顶着寒风矗立在原地,静静等候。 前往慈宁宫的路上安静异常,直到到了慈宁宫门外,都再无丝毫波折。 孟羽凝好奇,凑近祁璟宴,小声问:“殿下,怎么这么顺利?” 她记得原书中,祁璟宴进宫之后,留宿宫中的三皇子还带人匆匆赶了过来,对坐轮椅的祁璟宴说了好一番话,貌似嘘寒问暖,实则冷嘲热讽。 怎么今儿连个人影都没瞧见了。 祁璟宴朝她笑笑:“有些人府上正热闹着,无暇顾及本王入宫。” 陶嬷嬷和蔡月昭正站在殿门口焦急张望,一见到出现在院门口的一行人,两人全都惊喜出声:“来了,来了。” 陶嬷嬷转身就回殿去禀报,眉开眼笑:“太后娘娘,来了,两位殿下来了。” 一身素袍的蔡月昭则直接拔腿飞奔到院门口,草草向两位殿下行了个礼,便一把将尚未认出她的孟羽凝紧紧搂进怀里,声音里带着哽咽:“阿凝,你可算来了!” 反应过来这一身僧袍之人是谁,孟羽凝眼眶顿时红了,用力回抱住她:“阿昭姐姐!” 蔡月昭感受到孟羽凝脸颊冰凉,连忙松开怀抱,握住她双手说道:“外头太冷,快随我进殿去。” 宋公公也上前温声劝道:“殿下,小殿下,孟姑娘,太后娘娘从清晨盼到此刻,正等着呢。” 闻言,祁璟宴和屹儿心中急切,先一步往前走去,孟羽凝被蔡月昭牵着紧随其后,一行人匆匆穿过庭院。 到了殿门前,穆云与穆山稳稳抬起祁璟宴的轮椅,一步步迈上石阶。屹儿与孟羽凝也随之踏入殿内,其余人等便先侯在殿外。 几人一进殿门,刚绕过那扇紫檀木雕花屏风,脚步便齐齐顿在原地。 满头银丝的太后在陶嬷嬷的搀扶下,一手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朝殿门挪步。 见到突然进来的几人,她一下愣住,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陶嬷嬷的手臂,难以置信般开口:“可是宴儿和屹儿?” 不过三载光阴,昔日雍容华贵的太后竟已佝偻如风中残烛。 祁璟宴心如刀割,双目赤红,猛地从轮椅上倾身跪地,膝盖撞击地板,发出沉闷回响:“皇祖母,不孝孙儿回来了。” 屹儿却呆在原地,怔怔望着老人布满皱纹的面容,看了一会儿,突然像离弦的箭般冲过去,小心收着力道扑进太后怀里,呜咽声瞬间打破殿内安静:“皇祖母,屹儿好想您!” 屹儿已经收着力道,可太后年老体弱,还是被他撞得往后退了一步,幸好宋公公和陶嬷嬷将人稳稳扶住,这才没有摔倒。 太后扔了拐杖,颤着双手捧起屹儿褪去婴儿肥的小脸,仔细打量:“真是哀家的屹儿?哀家不是在做梦?” 屹儿抓着太后的手贴在自己的小脸上,哭着说:“皇祖母,是屹儿呀,皇祖母摸,屹儿是真的。” 太后猛然抱住和三年前大变样的屹儿,瞬间泣不成声:“哀家的心肝啊,哀家可算见到你了。” 祁璟宴膝行几步,到了太后近前,拥住她,没有出声,双肩却微微颤动。 太后抬手,不轻不重拍着他的后背:“孽障,你个孽障,还知道回来……” 孟羽凝静静立在屏风旁,看着相拥哭泣的祖孙三人,也湿了眼眶。 ----------------------- 作者有话说:明天去外地,一天都在外头坐车,请一天假,后天(十月一号)晚上见~ 祝宝宝们假期愉快,国庆快乐[比心] 第114章 蔡月昭輕輕揽住孟羽凝的肩头, 在她耳边柔声劝慰:“阿凝莫要难过,如今两位殿下能与太后重逢,已是上天庇佑的喜事。” 孟羽凝抬手擦了擦眼角, 点头小声说:“是啊,两位殿下夜里做梦都盼着这一日呢。” 姐妹俩不再多言,只靜靜执手立于一旁, 望着那相拥的祖孙三人。 太后将屹儿緊緊搂在怀中, 满是慈爱地抚着他的发顶, 满眼都是关爱。 可转向祁璟宴时, 却是另一番光景,一会儿心疼地捧着他的脸細細端详, 一会又气得拍打他的背, 罵他几句。 孟羽凝望着这一幕, 心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悶悶的。 數年前,康文帝一纸诏书毫无征兆地降下, 将祁璟宴打入天牢。 太后闻讯匆匆趕去,却被守卫森严的宫卫拦在门外, 任凭她如何斥责, 那些人只垂首重复:“奉陛下旨意, 任何人不得入內。” 直至皇后薨逝, 换来康文帝一时愧疚,这才将祁璟宴匆匆发配岭南。自那以后,祖孙二人再未得见。 太后心中雖清楚,以祁璟宴的性子,绝不会坐以待毙。 可这些年来,她既不知他能否成事, 更不知此生还能否与两个孙儿重逢。 她日夜悬心,寝食难安。 一边为千里之外的两个孙儿忧心如焚,一边对康文帝的日渐昏聩痛心疾首,更要看着心术不正的三皇子把持朝政,祸乱朝纲。 她雖贵为太后,年事已高,精力有限,最重要的手中并无太多实权,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无能为力。 这般煎熬之下,短短几年光景,老人家原先保养的乌黑发亮的头发早已白发苍苍,身体也垮掉了。 如今,看着两个孙儿真真切切地站在眼前,她再也顾不得什么皇家体统,太后威仪。 她将失而复得的孙儿緊紧搂住,一遍遍抚过他们的脸庞,确认这不是又一场梦。 关怀备至之后,对着祁璟宴又是捶打,又是斥罵,虽声声责备,可字字句句牵挂。 孟羽凝望着眼前这一幕,不由想起小时候,跟村子里的孩子们跑去荷塘边玩水捉虾,一不小心滑进水里,连呛了好几口浑水,幸好路过的邻居婶子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起,还将一身是泥的她提溜回家。 奶奶一听她差点儿淹着,吓得脸色发白,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心肝肉儿”地唤个不停。 奶奶千恩万谢送走婶子后,转身从扫帚上抽出一根细竹条,追着她满院子打,边打边哭着骂,让她以后不许再去水边玩。 如今的太后就是一位真情流露的寻常祖母,与记忆中奶奶的模样如出一辙,让人倍感亲切。 祁璟宴跪在太后身侧,双臂稳稳扶着老人家晃动的身体,任由她打她骂,他泪流满面,声音哽咽:“孙儿不孝,让祖母忧心了,孙儿知错了。” 屹儿见哥哥这般,也抽抽搭搭地学着跪好,抱着太后的腿,跟着说:“屹儿,屹儿也知错了。” 太后娘娘哭也哭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情绪宣泄差不多,此刻一听小孙儿这般说,没忍住破涕为笑,她伸手把屹儿扯起来,“哀家的乖乖呦。” 陶嬷嬷趁机趕紧劝说:“太后娘娘,两位殿下和孟姑娘舟车劳顿,路上又冷又饿的,您看是不是先摆饭?” 太后一听这话,注意力瞬间转移,忙说:“快都端上来。” 陶嬷嬷笑着应是,忙转身出去张罗。 太后这才看向还跪在地上的祁璟宴,目露担忧:“你这腿当真好了?” 祁璟宴当即从地上起身,还在太后面前转了一圈:“皇祖母您看,孙儿好着呢。” 屹儿也点头附和:“哥哥全好了,还能背着屹儿翻山呢。” 太后闻言,神色这才彻底舒缓下来,却又伸手指向屏風旁的轮椅,语气转为严肃:“既如此,这轮椅你还得再坐些时日。大局未定,莫要让人瞧出端倪,平添枝节。” 祁璟宴从容拱手:“孙儿正是如此打算。” 说罢长臂一伸,轻轻握住孟羽凝的手腕,将她带到身侧,郑重向太后道:“皇祖母,这是阿凝,您未过门的孙媳。” 屹儿也忙不迭地点着小脑袋,伸手拉着阿凝的另一只手,急急补充:“皇祖母,这就是阿凝!阿凝最喜欢屹儿了,总给屹儿做好吃的,屹儿小的时候,阿凝还哄屹儿睡觉觉呢。” 见许久不说叠词的小家伙,竟然又说起睡觉觉,祁璟宴和孟羽凝都有些想笑。 可孟羽凝没笑,她知道屹儿是在帮她在太后面前说好话,于是便松开兄弟俩的手,端庄从容地向太后行了一个大礼:“臣女孟羽凝,拜见太后娘娘。恭祝娘娘凤体康泰,福寿安宁。” 祁璟宴,屹儿,蔡月昭,还有静静侯在一旁的穆云穆風,全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太后。 太后静默地打量着眼前的姑娘,又瞥见两个孙儿眼中藏不住的紧张与不安,终究还是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道了句孽缘。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83章 随即面露慈爱笑容,亲自伸手将孟羽凝扶起,温声道:“好孩子,这些年来,多亏你悉心照料宴儿与屹儿,实在辛苦你了。” 孟羽凝忙答:“太后娘娘言重了,陪伴在殿下和小殿下身边,是阿凝心甘情愿的。” 见孟羽凝落落大方,不卑不亢,比之多年前又多了份从容淡定,太后心生好感,一手拉着她,一手牵着屹儿,去到榻上坐了。 祁璟宴回头看了一眼穆雲,穆雲忙把轮椅推过来,等祁璟宴坐上去,推着他到榻边。 陶嬷嬷进门来看了一眼,见祁璟宴已经坐回轮椅上,这才转身出去吩咐一声,很快,數名宫女鱼贯而入,端着装热水的铜盆,服侍几人洗了手净了面,退下之后,这才传膳。 饭菜摆齐,太后让几人赶紧坐下来吃,随即又让人把候在外头的人引到偏殿去,让穆云和穆风跟着一起过去用膳。 大家都饿了,沉默又快速地填饱了肚子。 等撂下筷子,宫女把碗筷都撤下去,太后才说:“你如今也没个府邸,先前那些产业也都被陛下收回了。” “哀家不好越过陛下赐你府邸,但哀家当年未进宫时有一个宅子,虽不算大,但安置个三五百人不在话下,你带来的那些人就先过去安置吧,待会儿我让宋田带人送他们过去。” 祁璟宴恭敬应是:“一切都听祖母安排。” 太后点头,“你既然是回京侍疾,那从今夜起,你便住到陛下寝殿去,陛下不醒,你便不走。” 祁璟宴神色微沉,恭敬答道:“是。” 太后又看向屹儿:“屹儿也去你父皇床前守上三日,三日过后,便回到皇祖母这里来住。” 兄弟俩抱拳应:“是。” 随即又异口同声:“皇祖母,那阿凝呢?” 太后这才看向孟羽凝,沉吟片刻说道:“阿凝就暂且留在慈宁宫,和阿昭同住西偏殿,平日里陪哀家说说话解解闷。” 孟羽凝行礼:“是。” 祁璟宴和屹儿都松了一口气。 太后拄着拐杖起身:“方才你们进宫时,说不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走吧,哀家这就带你们兄弟俩去探望陛下。” 陶嬷嬷连忙拿了大氅给太后披好,孟羽凝也拿过兄弟俩的大氅和斗篷先后给他们披好,随后祖孙三人便出门,带着包括汤神医和粟央在內的一群随从,提着灯笼,呼啦啦奔着康文帝的寝宫去了。 将人送至门口,蔡月昭拉着孟羽凝去了西偏殿,先让宫人打了热水,让孟羽凝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衣裳,两人这才窝到榻上,手拉着手说起了悄悄话。 孟羽凝看着蔡月昭身上的僧袍,用气声问:“阿昭姐姐,你这样,是为了小侯爷吧?小侯爷的身体可还好?” 蔡月昭的脸颊红了起来,拍了一下孟羽凝的手,“我这一言难尽,日后再仔细跟你慢慢说。” 随即脸色一正:“阿凝,我们先说你。” 孟羽凝好奇:“说我什么?” 第115章 蔡月昭敛了笑意, 轻轻握住孟羽凝的手,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阿凝,如今你既已回京, 孟家那些人怕是迟早要来纠缠。” 孟羽凝摇了摇头:“无妨,我自不会理会他们。” 蔡月昭又试探着问:“可是阿凝,京城不比岭南, 这里处处讲究礼法规矩。世人常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你若当真与他们撕破臉, 只怕会落人口实, 伤及名声。” 孟羽凝唇角掠过一丝讥讽的淡笑,声音虽轻, 却斩钉截铁:“那般视‘我’如草芥, 无情无义的家人, 我宁可背负不孝之名, 也绝不会相认。” 否则,她如何对得起那个在去岭南路上, 无辜香消玉殒的“孟雨凝”? 蔡月昭凝视着她:“当真?” 孟羽凝迎上她的目光,郑重颔首:“当真。” 蔡月昭这才舒心地笑开来, 眉眼间尽是欣慰:“好!有你这句话, 我便彻底安心了。” 她握緊孟羽凝的手, 眼中喷着怒火, 压低声音道:“阿凝你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我奉太后之命出宫,在一家首饰铺子撞见你那继母与你那继妹孟静茹。” “二人正与两位官家夫人闲谈,字字句句都在诋毁你的名声,我当时气得险些冲上去踹翻她们。” “可转念一想你即将回京,若你暂且不愿与她们撕破臉, 我这一闹,反倒坏事,这才硬生生忍了下来。” “如今既知你心意,下回若再让我听见她们在背后诋毁你,我直接上去一頓老拳打得她们满脸开花。” 见阿昭姐姐对她如此维护,孟羽凝心中一暖,笑着说:“何须阿昭姐姐动手?若真遇上了,我自会亲自讨回这个公道。” “说得是!”蔡月昭眼睛一亮,“如今我们阿凝已是能挽弓挥刀的人,又有殿下与太后撑腰,何必怕她们。” 她忽然想起什么,语带讥讽:“说来可笑,如今孟静茹已是三皇子侧妃,颇得宠爱。更可笑的是,孟怀甫那毫无廉耻,卖女求荣的老东西,待这继女如珠如宝,活脱脱把她当亲闺女一样疼。” 说着她忍不住冷笑,“你说他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自己亲生女儿不疼,疼一个毫无血脉关系的继女。” 听着这话,孟羽凝心中一动,轻轻凑近蔡月昭耳畔,压低声音道:“阿昭姐姐,你在京城人脉广,可否帮我查查,孟怀甫与他那继室究竟是何年何月,如何相识的?” 蔡月昭眼中骤然闪过亮光,会意地压低嗓音:“阿凝是怀疑,那孟静茹实则是孟怀甫的亲生骨肉?” 孟羽凝点头:“对,正是此意,若非如此,实在難以解释那么多年,他那般偏心的缘由。” “好!”蔡月昭当即爽快应下,“阿凝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十日之内,必给你一个确切的答复。” 她胸有成竹地勾起唇角,这京城里的陈年旧事,还没有她蔡月昭挖不出来的秘密,就算她不能,还有郁逍那家伙呢。 --- 太后一行人踏着夜色,緩緩行至承明殿外。 殿外灯火昏暗,殿门两侧肃立着密密麻麻的侍卫。 祁璟宴抬眼细看,只见殿门左侧列着金吾卫,右侧守着羽林卫,其间更夹杂数名垂首侍立的内侍,这般守卫布置,既不合规制,更透着一股蹊跷。 太后也不隐瞒,边走边低声解释:“如今这宫墙之内,魑魅魍魉横行内外,哀家放心不下,就和成安侯还有老三商量过后,做了如此安排。” 祁璟宴会意颔首:“孙儿明白。” 这是谁都不信谁,索性将各方人马都摆在明处,彼此监视,相互制衡。 几人行至殿门前,金吾卫与羽林卫的统领同时上前向太后行礼。待二人抬头,望见太后身后輪椅上的祁璟宴时,俱是身形一滞,面露惊诧。 不过瞬息之间,那位羽林卫指挥佥事眼中已闪过明悟之色,当即垂首,退至一旁,姿态恭敬。 那羽林卫指挥佥事心中豁然,原来指挥使贺大人所说的今夜有“贵客”临门,竟是前太子殿下亲临,難怪再三叮嘱要加強戒备,隨时应对变故。 而一旁的金吾卫指挥佥事却是面色骤变,额间渗出细密汗珠。三皇子先前匆匆离宫前千叮万嘱,绝不可让闲杂人等踏入陛下寝殿半步。 可如今废太子突然出现在宫中,且隨太后而来,他区区一个四品佥事,怎敢上前阻拦凤驾? 要是三殿下在就好了,可偏偏三殿下今夜不在宫里,想到事后要承受的雷霆之怒,他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藏在袖中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 不行,他要想办法去给三殿下送个信。 他心念急转,当即转身对下属使了个眼色,抬步便要离开。 羽林卫那位佥事却两步上前,手臂一横将他拦下,似笑非笑道:“兄弟,深更半夜的不在岗值守,是要往何处去?” 金吾卫佥事强自镇定:“不过是去行个方便。” “巧了,”羽林卫佥事一笑,顺势搭上他的肩,“正好我也内急,不如同去?” “……” 听到身后两人压低声音说话,太后置若罔闻,领着众人径直入殿。 一进殿内,但见各处角落皆肃立着宫女内侍,一眼扫去竟不下五十人。偌大的殿宇被这密密麻麻的人影衬得略显拥挤,烛光摇曳间,只闻呼吸,不闻人语。 太后步履未停,声音平稳如常:“这些人里,有原先伺候陛下的,有章贵妃送来的,有三皇子安排的,自然也有哀家派来的,不过这都是明面上能瞧得见的。至于暗处还藏着谁的眼线,哀家也難以尽知。” 祁璟宴:“孙儿记下了。” 殿中众人见太后驾临,还未看清随行之人,便慌忙跪伏在地,此起彼伏的请安声在殿内低低响起。 太后却目不斜视,带着一行人穿过跪拜的人群,直往寝殿深处行去。 待太后一行人的身影消失,跪伏的宫人们才纷纷起身。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84章 殿内頓时响起一片压抑的窃窃私语,众人交头接耳,目光犹疑地望向那渐远的背影。 "那位坐輪椅的公子是何人?瞧着气度不凡……" "莫非又是太后娘娘从宫外请来的名醫?" "刚刚晃那一眼,我总觉得有些面善,却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还有那孩童,又是哪家的小公子,为何深夜到此?" "……" 众人绕过屏风,走进寝殿,就见龙床边上站着四名内侍。 那四人早已听见脚步声,正齐齐望向门口。待太后自屏风后现身,四人慌忙跪地行礼:“恭请太后圣安。” 太后淡淡抬手:“起罢。” 四人起身,这才看清太后身后随行之人,神色顿时皆变。 太后宫中派来的那位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扬,原先侍奉康文帝的老内侍满脸惊疑,三皇子与章贵妃送来的二人则是面色煞白,如同白日见鬼,连呼吸都窒住了。 太后拂袖道:“此处有哀家守着,尔等皆退至外殿候着。” 四人躬身应诺,悄声退至外殿,除了慈宁宫过来的那位一脸淡然,其余三位皆竖着耳朵仔细倾听。 寝殿内霎时寂静无声。 太后緩步至龙榻边坐下,祁璟宴转动輪椅近前,屹儿緊紧挨着兄长,三人目光齐齐落在榻上面容枯槁的康文帝身上。 屹儿抿着唇,满眼陌生地打量这个名义上的父亲。 回京前,哥哥已将往事尽数告知,此刻他稚嫩的心里只剩娘亲惨死,兄长受难的恨意。 祁璟宴静默凝视着榻上之人,面上如古井无波,唯有一雙手在袖中緩缓收紧。 太后静静看了一会儿,轻声唤道:“陛下?” 康文帝毫无动静。太后又连唤数声,伸手轻推他臂膀,康文帝这才艰难地睁开雙眼。 他目光浑浊涣散,缓了许久才勉強认出太后,神情顿时激动起来,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含糊的“嗚嗚”声。他挣扎着想抬手,手臂刚抬起寸许,便又无力垂落。 “莫急,母后在这儿。”太后轻拍他手臂温声安抚,随即转向兄弟二人,“来给你们父皇请安。” 祁璟宴与屹儿齐声应道:“是。” 听到那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康文帝艰难地侧过头。 当与祁璟宴四目相对时,他眼中瞬间湧满震惊与错愕,情绪劇烈起伏,喉间发出更急促的嗚咽。 祁璟宴端坐轮椅,抱拳行礼:“经年未见,儿臣祝愿父皇龙体康泰,万壽无疆。” 言罢又淡淡道:“儿臣这双腿当年在天牢中已废,如今无法行跪拜大礼,还请父皇见谅。” 屹儿有样学样,见哥哥不跪,他也不跪,只抱拳拱手,“儿臣祝愿父皇长命百岁,壽与天齐。” 这番话若是放在寻常时候,自是吉祥如意的祝祷。 可如今康文帝缠绵病榻,口不能言,二人偏生祝他“万寿无疆”“寿与天齐”“长命百岁”,字字句句都像是带着刺的毒针,扎在康文帝的心里,扎得他生疼。 殿内并无外人,太后心知两个孩子心中积怨,也不强求他们故作亲热。 待二人行完礼,方对康文帝温声解释:“陛下,宴儿与屹儿终究是你的骨肉。如今你病着,哀家想着你定然牵挂,便下旨召他们回京。” 康文帝目光复杂地望着榻前一立一坐的两个儿子,眼中似有万千情绪翻湧,最终却只化作两声几不可闻的呜呜声。 太后又道:“如今老三操持朝政,分身乏术,其他皇子公主也不便常来侍奉。从今日起,就让宴儿与屹儿留在承明殿,为陛下侍疾尽孝吧。” 祁璟宴与屹儿齐齐向太后拱手:“孙儿谨遵皇祖母懿旨,定当尽心侍奉陛下。” 太后颔首,面露倦色:“哀家年迈,走了这几步便觉乏了,既然你们来了,这里便交给你们,哀家先回宫歇息。” 说罢,拍拍康文帝的胳膊,不再看他,起身,拄着拐杖往外走去。 康文帝望着太后远去的背影,眼中陡然涌上惊慌,枯瘦的手挣扎着抬起,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呜咽。 可太后始终未曾回头,只在宋公公与陶嬷嬷的搀扶下慢慢走远了。 殿内落针可闻,直到“吱呀”一声殿门紧闭,康文帝才收回目光,转而警惕地盯向祁璟宴。 祁璟宴静坐轮椅,与他默然对视良久,方缓缓开口:“汤神醫,有劳为陛下诊脉。” 说罢,他轻轻牵过屹儿的手,退至一旁。 汤神醫拱手应是,宽袖一拂上前,手指搭上康文帝青筋凸起的枯瘦手腕。 不过片刻,他收手,冷声道:“陛下中毒已深,五脏俱损,老夫回天乏术。” “中毒”二字如惊雷炸响,劈得康文帝浑身劇震,浑浊的双目陡然圆睁。 祁璟宴语气平静无波:“怎么,陛下难道不知自己身中剧毒?” 他唇角掠过一丝极淡的讥诮:“是了,那些金丹在陛下眼中,原都是延年益寿的仙家妙药,怎会与‘毒’字相干。” 康文帝被那平淡语调中刺骨的嘲讽气到,加之得知自己中毒的愤怒,他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如同风箱,却只能发出破碎的嘶鸣。 祁璟宴却并未理会他的激动,转而看向汤神医:“可知是何种毒?” 汤神医摇头:“毒性诡谲,老夫一时难以辨明。” 祁璟宴目光再度落回康文帝苍白的面容上:“儿臣听闻,那些金丹,是老三引荐的那名叫粟商的巫医炼制的。” “说来也巧,儿臣恰与一位名为粟央的苗疆少主相识。不如就请他前来,为陛下辨一辨这究竟是何种奇毒。” 粟央应声上前,手持银针走近,利落地在康文帝指尖刺下数针。 他虽着汉人服饰,梳汉人发髻,但那深邃的眉目与棱角分明的轮廓,一看便知是异族之人。 康文帝怔怔望着那张与那巫医极其相似的面容,他浑浊的双眼蓦地睁大。 粟央用一个白色小瓷瓶收集了康文帝的血,他将瓷瓶轻置鼻下细嗅,又投入一粒黑色药丸,晃匀后再闻,随即封紧瓶口。 这才转向祁璟宴道:“祁大哥,此为我族秘药。短期服用会令人精神焕发,看似功效奇佳,实则在不断侵蚀五脏,若长期服用,将致经脉阻塞,最终瘫痪在床,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他说着,目光落回龙榻:“正如陛下此刻情形。” 康文帝闻言,往日三皇子屡屡推崇那巫医的言语,章贵妃见他服用金丹后精神振作时的含笑赞许,霎时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极致的愤怒如同烈火焚心,他目眦欲裂,猛地喷出一口乌血,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整个人在榻上剧烈颤抖起来。 屹儿一脸嫌恶地往轮椅后躲了躲,祁璟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转而看向康文帝,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陛下,事已至此,动怒亦是徒劳。若您愿意信我,便让汤神医与粟央为您尽力诊治,或可解得三两分毒性。" 但也只仅限于三两分,再多是不可能的。 康文帝胸口剧烈起伏,喉间如同破损的风箱般嘶鸣作响,可望向祁璟宴的目光中,却充满了希冀和哀求。 祁璟宴迎着他的注视,缓缓道:"但我有两个条件。" 康文帝只觉自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他强压下心底翻涌的恨意,艰难颔首。 祁璟宴声如寒霜,"待陛下双手能动时,亲下罪己诏。" 他抬手轻叩轮椅扶手,一字一顿:“再者,我要这皇位。” 第116章 祁璟宴话音落下, 屹儿立刻攥紧了两只小拳头,挺直脊背站在轮椅旁,清脆的童音在殿中格外响亮:“我哥哥本就是太子, 这皇位原就该是我哥哥的!” 不远处侍立的穆云等人雖未作声,却重重地点头,眼中滿是坚定, 是啊, 这大兴的江山, 本该就是他们殿下的。 康文帝浑浊的眼珠死死钉在祁璟宴身上, 而后视线缓缓下移,落在祁璟宴的双腿上。 祁璟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腿,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了抚膝盖, 語气平静似水:“无妨, 即便这双腿废了, 我也能做个比陛下更称职的帝王。” 他抬眸迎上康文帝的视线,目光平静, 語气却帶着毫不掩饰的讥讽:“至少,我不会眼瞎心盲, 识人不清, 最后闹得妻离子散, 家破人亡, 连自己也落得这般任人宰割的田地。” 这话刺激的康文帝情绪又激动起来,浑身剧烈颤抖,枯瘦的手掌在龙榻上反复抬起又落下,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嗚嗚声,浑浊的眼珠几乎要迸出眼眶。 祁璟宴看着康文帝这副癫狂又狼狈的模样,唇角掠过一丝极淡的讥诮:“陛下还是静心养气为好, 若是气血逆冲,只怕当真要药石无医了。” 康文帝死死瞪着祁璟宴,胸膛剧烈起伏,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匕首,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祁璟宴情绪无波无澜,丝毫不为所动。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85章 良久,康文帝那急促的喘息才漸漸平复,只剩一双瘦骨嶙峋的手仍在微微颤抖。 殿内烛火摇曳,映得祁璟宴的侧臉半明半暗,他并未催促,只静默地注视着康文帝。 也不知过了多久,康文帝终于极缓极重地点了下头,手指无力地收拢,又松开,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 一旁的屹儿眼见康文帝点头,眼睛倏地亮了,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欢喜得险些就要拍手欢呼起来。 可当他仰头,看到哥哥平静无波的面容时,他只得收敛了神色,将小手背在身后,小身板站得笔直,努力学着哥哥做出一副沉稳威仪的模样来。 祁璟宴这才轉身,向静立一旁的汤神医頷首致意,语气温和而敬重:“汤神医,那就有劳你为陛下诊治。” 汤神医点头说好,从随身药包里掏出银針,走到榻边,先为康文帝十只脚趾施針放血。 只见乌暗的血珠自脚趾尖渗出,待渐渐轉为深红,他便利落地止血收针,又依次针灸周身要穴,最后取出一枚黑色药丸,喂入康文帝口中。 汤神医忙碌不停,众人都未离去,就等在几步外,静静看着康文帝。 小半个时辰后,汤神医收针退开。 只见康文帝原本灰败如纸的面容,竟真的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色,雖仍虚弱,却总算有了几分活人的气息。 “抬手。”汤神医声音平淡,毫无起伏。 自始至终,汤神医的神色始终淡漠,眉宇间不见半分对天子该有的敬畏,反倒隐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意。 康文帝清晰感受到了这份不敬和冒犯,可他却不敢有丝毫不滿。 昏昏沉沉缠绵病榻的这些岁月,偶尔清醒时,他其实也早就猜到自己是被人算计了,可纵有千般猜疑,他如今手口皆废,又能如何? 此刻这神医,已是他濒死之际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莫说是些許冷待,便是更甚的折辱,此刻他也唯有全盘接受,心中甚至生出几分真切的感激。至少在眼下这一刻,他是心存感激的。 此刻汤神医讓他抬手,他依言尝试抬手,惊喜地发现,方才只能抬起寸許,瞬间便垂落的手,此刻竟颤颤巍巍举过了身躯,虽仍旧抖动不止,却真真切切地维持了数息未曾落下。 康文帝臉部肌肉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灰败的眼眸中燃起希望。 这位汤神医不过略施几针,竟有如此奇效!若得他倾力诊治,彻底痊愈岂不指日可待。 他喉中发出急切的呜呜声,转向祁璟宴的方向,眼中满含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想要与这个曾经最看重的儿子分享此刻的欢欣。 却发现祁璟宴神情平静得如同深潭,丝毫没有为他的好转而露出半分欣喜,仿佛眼前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再看向四周,穆云等人仍旧面无表情静静侍立,屹儿也紧绷着小脸,所有人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模样。 康文帝嘴角那抹艰难扬起的笑意倏然僵住,他忽然想起祁璟宴先前那句轻描淡写的话,“或可解得三两分毒性”。 原来如此! 这汤神医纵有通天医术,他们也绝不会让他彻底痊愈。他们需要的,不过是个能坐起来,能提笔的傀儡,一个勉强维持体面的幌子。 原先他还想着这毒太过霸道,这位汤神医医术有限,解不了,没想竟是这样。 康文帝心中涌起的满腔热望,在这片死水一般的沉默中迅速冷却,浑身被寒意包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瞬间清醒,自己这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眼前这个端坐轮椅的男子,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温润如玉,孝顺有加的太子。 他此行归来,是来讨债的。 祁璟宴将康文帝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唇角掠过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随即转向汤神医:“有劳。” 汤神医摆了摆手,声音平淡无波:“若要陛下能坐起身来,手可执笔书写,尚需十天半月。” 祁璟宴微微頷首:“足矣。” --- 慈宁宫偏殿。 孟羽凝和蔡月昭歪在榻上说着体己话,许久未见,姐妹二人有说不完的话。 门外传来陶嬷嬷温和的声音:“孟姑娘,蔡姑娘,太后娘娘请二位过去说说话。” “这就来。”蔡月昭连忙应声,两人相视一笑,利落地起身,互相帮着理了理微皱的衣襟,又为对方正了正发间的珠钗,这才手牵着手往正殿走去。 太后正歪靠在迎枕上闭目养神,虽面帶倦色,可眉宇间却舒展平和,嘴角带着浅浅笑意。 两人上前行礼请安,太后睁眼,含笑招手:"快过来。" 目光落在孟羽凝身上,语带调侃:“阿昭这丫头,整日在哀家耳边念叨‘阿凝这样好’,‘阿凝那样好’,说得哀家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今日哀家可要好好瞧瞧,究竟是怎样一个可人儿。” 孟羽凝被说得耳根微热,她悄悄抬眼看向蔡月昭,目光里满是感激,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阿昭姐姐早已在太后面前为她说了那样多的好话。 蔡月昭朗声一笑,亲昵地拉着孟羽凝的手,引着她走到榻前,轻轻按着她在太后身侧坐下:“太后娘娘您快仔细瞧瞧,我们阿凝是不是样样都好?” 太后含笑握住孟羽凝的手,慈爱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故意端详了好一会儿,这才颔首笑道:“旁的暂且不论,单是这容貌气度,便是万里挑一的出挑。” 蔡月昭从孟羽凝肩后探出半个身子,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俏皮:“可不是嘛!我就说阿凝这般品貌,除了她,这普天之下还有谁能与殿下这般般配?” 太后佯装嗔怪地睨了她一眼:“偏你话多,哀家难道还不会自己看不成?” 蔡月昭笑着歪倒在软榻上:“是是是,太后娘娘慧眼如炬,自然看得分明。” 两人这一番笑闹,孟羽凝心中那一丝陌生和拘谨慢慢烟消云散,彎着眼睛开心地笑了。 太后轻轻拍着孟羽凝的手背,轻轻叹了口气:“当年哀家讓你随宴儿同去岭南,说来惭愧,其中既有私心,也有因孟家的所作所为而对你的几分迁怒。没能顧及你一个锦衣玉食的姑娘家能不能受得了旅途奔波,以及岭南那瘴疠之苦,此事是哀家思虑不周了。” 孟羽凝微微一怔。在她过往的认知里,皇帝太后这般人物,从来都是金口玉言,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何曾有过认错的先例? 此刻听着太后这番近乎致歉的话语,孟羽凝意外之余,心中也有些五味杂陈。 她如今虽安然无恙,可“孟雨凝”那可怜的姑娘,却的的确确是因为那一趟岭南之行没了。 但她什么都不能说,只笑着说了句场面话:“太后言重了。能陪伴殿下左右,是臣女的荣幸。” 太后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掌心温暖:“好孩子,过去的事咱们就让它过去,往后你安心陪着宴儿,好生看顧屹儿,哀家定不会亏待了你。” 方才在去承明殿的路上,宴儿已经郑重同她说了,一定会娶阿凝为妻,屹儿牵着她的手也不停点头,说要永远和阿凝在一起。 望着太后真诚的目光,孟羽凝心头一暖。她原以为,要得到太后的认可尚需一些时日,没想到这般轻易便被接纳。她心中高兴,眉眼彎弯点头:“臣女谨记太后娘娘教诲。” 太后又问:“我听宴儿说,你和孟家日后不会再来往?” 孟羽凝:“是,孟家既已不仁在前,臣女也只能选择不义。” 太后凝视着她不卑不亢的模样,目光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许:“好孩子,恩怨分明,正是该有这样的气魄。” 说着,她朝陶嬷嬷微微颔首,陶嬷嬷会意,恭敬地奉上一枚赤金令牌。 太后将令牌轻轻放在孟羽凝掌心:“见此令牌如同见到哀家,你拿着它,日后不论在宫内宫外,若有哪个不长眼的胆敢冒犯,你只管依规矩处置便是。” 孟羽凝也不推拒,双手接过那枚沉甸甸的令牌,“臣女谢太后娘娘恩典。” 祁璟宴接下来会有一阵子好忙,也不能时时刻刻看顾着她,回头她说不定还要和孟家那些人对上,兴许还有一些心怀不轨之人故意找她麻烦,她没有品阶,有了这枚令牌,确实能省去不少麻烦。 太后又说:“这令牌不单是护身之物,如今哀家年纪大了,宫里的这堆烂摊子也管不动了,如今你们既已回来,前朝有宴儿操持,这后宫诸多琐事,你便帮哀家分担一二。” 孟羽凝闻言一愣,下意识就把令牌递回到太后面前:“太后娘娘,这般重任,臣女实在担当不起。” --- 三皇子府,书房内,烛火摇曳。 只听"哗啦"一声,三皇子猛地将紫檀木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尽数扫落在地。 他死死盯住跪在地上的暗卫,眼底翻涌着浓重的杀气,“账册呢?看守森严的密室,怎会不翼而飞?”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86章 “还有那龙袍一事,究竟是何人走漏了风声?” -----------------------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中秋快乐,万事如意[烟花][烟花][烟花] 这章留言有红包掉落,么么哒~ 第117章 暗卫影伏跪在地, 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声音发顫:“奴才尚未查明,罪该萬死。” “废物, 你是该死。”三皇子一步上前,“铮”的一声抽出影三腰间佩刀,一道寒光闪过, 刀尖已没入影三胸膛, 鲜血喷涌而出, 溅了三皇子一身。 影三瞪大双眼, 喉间发出嗬嗬声响,随即重重倒地, 终是没了声息。 看着倒血泊中的影三, 一旁跪着的另一名暗卫影七眼皮猛地一跳, 垂在身侧的手攥得发白, 忙把头垂得更低了些,呼吸也放輕了些。 三皇子将仍在滴血的刀往地上一掷, 声音冷得像冰:“去查。” 影七忙战战兢兢叩首:“遵命。” 说罢,偷偷瞥了一眼地上已然咽气却仍旧死不瞑目的同伴, 咬牙跪着退到门口, 这才起身, 转身快步离去。 到了院外, 两名等候的暗卫见他独自出来,脸色驟变。其中一人急步上前,声音里带着不安:“怎么就你一个?影三呢?” 影七面如寒霜,唇间挤出两个字:“死了。” 另一人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指节发白:“影三为殿下效力十多年,今日之事分明不是他的过错, 主子为何如此狠心?” 话到此处,壓得极低的声音已带哽咽:“咱们几十号兄弟,为了殿下的大业舍生忘死,如今已剩下不足十人,可大都是毫无意义的枉死。” 说道这里,他眼中突然闪过恨意:“要不,咱们……” 影七猛地转身,眼神凌厲如刀,低声喝止:“闭嘴!” 二人顿时噤声,可望向书房方向的眼神却翻涌着难以平复的波澜,悲愤,恐惧,更有几分物伤其类的凄凉。 影七闭目,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已恢复平日的冷峻。 他伸手拽了拽两人的衣袖,声音壓得极低:“该去办差了。若再耽搁,下一个躺在那里的,不知是你,还是我。” 三人相视一眼,不再多言,转身没入浓重的夜色中。 --- 三皇子换了一袭墨色常服回到书房时,屋内已收拾得不见半点血污。新燃的龙涎香在香炉中袅袅升起,将最后一丝血腥气也压了下去。 他拂袖落座,眼底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来人。” 很快,一名青衣随从应声而入,垂首恭立:“三殿下。” 三皇子:“你去一趟章家,告诉章大人,账册丢了,讓他们暗中加派人手加紧搜寻,即便是毁了,也千萬不能落到不相干的人手中。” 随从躬身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书房内安静下来,三皇子静坐片刻,忽然起身走向内侧书架。他抬手转动第三排架子上的花瓶,书架悄然滑开,露出一条幽深的通道。 穿过通道,一间宽敞的密室展露眼前,在密室正对门靠墙位置,是一把龙椅,另一侧靠墙的架子上,赫然挂着一套明黄龙袍,上绣五爪金龙。 他緩步上前,指尖輕輕抚过龙袍上细密的龙纹,眼底翻涌着炽热的渴望。 终于,他取下龙袍披在身上,广袖一展,转身端坐于龙椅之上。 他双手紧握扶手,闭目沉吟片刻,忽然压低嗓音,模仿着朝臣的跪拜声:“陛下萬岁,万岁,万万岁!” 随即又抬起右手,学着康文帝平日的姿态,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众卿平身。” 随即又自我答道:“谢陛下隆恩。” 做完这一切,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许久,緩缓睁开眼睛,看着冰冷空旷的密室,他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 他从龙椅上缓缓起身,把龙袍从身上脱下,小心翼翼地将龙袍重新搭在紫檀木架子上,随后走出密室,回了书房。 刚在椅子上落座,就听外头传来心腹稟报声:“殿下,粟大夫已经来了。” 三皇子收敛心神,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冽:“进来。” 门打开,一身苗疆打扮的粟商躬身而入,他拱手请安过后,低声问:“殿下深夜急召,不知有何紧要之事?” 三皇子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审视地打量着他,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与戾气:“原先你说,最迟不过中秋。可如今中秋已过了多久了,人怎么还好好地在宫里躺着?” 粟商眼皮微垂,避开那慑人的视线,声音依旧平稳:“回殿下,若依原计,陛下确该在中秋前后便龙驭殡天。” “怎料,太后娘娘突然出手,将陛下身边一应饮食起居皆置于严密监管之下,铁桶一般。” “鄙人实在不敢妄动猛药,以免打草惊蛇,牵连殿下与鄙人自身难保,故而只得将药力减缓,徐徐图之……” “孤不想听这些托辞。”三皇子耐心耗尽,猛地一挥袖,打断了他的解释,眉眼间戾气翻滚,几乎是咬着牙问,“你只需告诉孤,还要等多久?” 粟商深吸一口气,头垂得更低,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按照如今的剂量,快则一月,慢则三月。” 三皇子皱眉,冷笑一声:“一个月?三个月?” 他倾身向前,目光狠厲:“你当知晓,慎王从岭南出来,奔着京城来了,孤虽已遣人沿途拦截,只怕拦不住他太久。” 他声音陡然转冷,“五日,孤只给你五日之期,必要见到结果。” “否则,待慎王入京,你那个在慎王府效命的好弟弟必定随行,到时,你的麻烦怕是不比孤要小。” 粟商唇角紧抿成线,终是躬身:“是,鄙人明白。” 话音未落,廊外驟然响起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一名心腹侍卫竟全然不顾礼数,狂奔至书房门外,重重拍打着门板,未等内里应声便惶急开口:“殿下,大事不好!” 三皇子眉头紧锁,正準备开口斥骂来人不懂规矩,就听那人气喘吁吁开口:“慎王、慎王殿下他从北门进城了!” 三皇子猛地从座上站起,衣袖带翻了案上茶盏也浑然不覺,只难以置信地低喝:“你说谁进城了?!” “是慎王。”门外之人急得要跳脚,“慎王带着人馬,从北门进了城。” 三皇子脸色骤变,几步衝到门边,猛地拉开房门,目光如刀般剐在报信侍卫惨白的脸上:“怎么可能?孤派出去拦截的人呢?全都是废物吗?今夜北门谁人当值?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私自给他开了城门?” 他一连串的厉声质问,报信之人吓得面色惨白,猛地跪在地上。 他并不知内里详情,无法一一回答,只捡最后一个他知道的答道:“今夜是羽林卫守看守北城门,是羽林卫指挥使贺大人亲自下令开的城门。” “贺!鸣!”三皇子从齿缝间挤出这个名字,只覺得一股血气直衝颅顶,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霎时头痛欲裂,眼前一黑,身形一晃,险些跌倒。 侍卫和粟商急忙扶住他:“殿下可还好?” 三皇子只觉一股寒气从脊背窜起,他伸手死死按住额角,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顫:“人呢?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侍卫伏地颤声道:“直接奔着皇宫方向去了。” 三皇子瞳孔猛地一缩,再不多言,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侍卫,大步流星向外冲去:“召集所有人手,备馬!即刻随孤入宫!” 夜风卷着肃杀之气,三皇子带着一众府兵侍卫疾驰至宫门前。 然而朱红宫门早已紧闭,门前空荡,只余寒风裹着雪粒呼啸而过,哪里还有慎王车馬的踪影? 他勒马仰头,朝着城楼之上厉声喝道:“速开城门。” 城楼之上,羽林卫副指挥使闻声现身,朝承明殿方向郑重一揖,方才垂首答道:“回稟三殿下,方才陛下有口谕:宫禁已落,今夜任何人不得出入。还请殿下回转府邸,明日早朝再行觐见。” 三皇子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直接笑出了声:“陛下口谕?” “陛下卧病在床数月,孤日日侍奉在侧,都不曾听陛下说上只言片语。” 他话音陡然转厉,“你告诉孤,这‘口谕’,究竟从何而来?” 羽林卫副指挥使立于城楼之上,身形在灯火中挺拔如松,他朝三皇子抱拳施礼,声音不急不躁:“回禀三殿下,圣上口谕,自然来自圣上,宫禁重地,夜寒霜重,还请您保重贵体,先行回府。” 三皇子眼睛微眯,眸光骤冷,咬牙命令道:“孤命令你,即刻开门。” 羽林卫副指挥使语气恭敬如常,态度却格外坚定:"末将职责所在,恕难从命,还请三殿下莫要怪罪。" 这油盐不进的姿态气得三皇子几乎要发疯,他一抬手,身后府兵齐刷刷张弓搭箭,随时準备射出。 羽林卫哐哐哐举起盾牌,架起防御阵势,副指挥使躲在一枚盾牌后面,朗声劝道:“殿下此举,莫不是要强闯宫禁?这可是谋逆的大罪!”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87章 “谋逆”二字如冰水浇头,讓三皇子骤然清醒。 他死死攥紧马缰,盯着这群临阵倒戈的羽林卫,可也无可奈何,咬牙下令:“回府。” 可当他策马奔回府邸,尚不及门前,就见府内一片火光冲天,兵戈撞击与喊杀声震天。 他浑身一颤,险些坠马,用力挥鞭,直冲过去,刚一落马,就被数十杆长枪团团围住。 --- 慈宁宫。 孟羽凝拿着那枚沉甸甸的赤金令牌,觉得有些烫手。 她心知这已不仅是恩赏,更是将整个后宫的重担交付于她,太后的这般信任,一见面就委以重任,让她十分感动。 可她觉得自己斤两不够,不敢接,于是把令牌送回到太后面前,想还给她。 太后却握住她的手,不容拒绝地将令牌按回她掌心,又轻轻拢起她的手指:“好孩子,你且拿着。哀家不过是让你分担一二,还没狠心到把这整个烂摊子都丢给你。” 见孟羽凝还在迟疑,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语重心长道:“早晚都是要接手的,如今就当练练手,熟悉熟悉。” 孟羽凝一想也是,日后屹儿登基,祁璟宴做了摄政王,那她这个摄政王妃肯定也要帮忙临时代管一下后宫事宜。 屹儿年纪尚小,离大婚亲政尚需多年,这份责任迟早要落在自己肩上。 即便自己应付不来,可为了屹儿,她也得硬着头皮上。如今有太后亲自指点,正是个学习历练的好时机。 这般想着,孟羽凝便不再推辞,郑重应下:“臣女遵旨。” 太后眉眼舒展,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孩子,有担当。” 一旁的蔡月昭早已按捺不住喜悦,从心里替阿凝高兴:“阿凝别担心,万事有太后娘娘做主呢!再说我也在宫里,若遇上需要出力周旋的,我来帮你!” 她说着便挽起袖口,一副摩拳擦掌,随时准备动手的架势。 孟羽凝被她逗得“扑哧”一笑:“那便先谢过阿昭姐姐了。” 太后佯装不悦,嗔了蔡月昭一眼:“你这丫头,唯恐天下不乱,何时能让哀家省省心。”话虽如此说,可眼中却满是宠溺。 蔡月昭哈哈哈笑出声。 孟羽凝把令牌仔细收进腰间荷包,还轻轻按了按,刚收拾妥当,就听外头有宫女禀报:“启禀太后娘娘,章贵妃求见。” 第118章 一听章贵妃来了, 孟羽凝与蔡月昭脸上的笑意顷刻间消散无踪,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太后。 蔡月昭压低声音:“太后娘娘,都这般时辰了, 她来作什么?” 太后也沉了脸,“哀家本打算容她多留几日,没想到她竟这般迫不及待, 自己送上门来了。” 蔡月昭闻言, 立即激动地攥住孟羽凝的衣袖, 凑到她耳畔低語:“阿凝, 太后这是要出手整治那毒妇了,你仔细瞧着。” 孟羽凝心头亦是一震。她想起祁璟宴昔日提及章贵妃时, 那双总是平靜的眸子里罕见的厉色。 他从不轻易评断他人, 可对章贵妃, 却给了八个字的评价:“蛇蝎心肠, 阴狠毒辣。” 这八字评語,简直和原书中对章贵妃的描述分毫不差, 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个恶毒的母亲,才会养出三皇子那般视人命如草芥, 阴险狡诈, 卑鄙无耻之徒。 当年祁璟宴遭難, 皇后枉死, 都是这对母子和章家在背后一手操纵,他们成功利用了康文帝的多疑猜忌,捏造证据,陷害祁璟宴。 这几年来,她亲眼见证祁璟宴与屹儿如何从绝境中一步步挣扎着缓过劲儿来,对章贵妃这个罪魁祸首之一, 她早已恨得牙痒痒。 此刻终于要亲眼见到这个恶毒之人,更可能目睹她今夜便伏法,孟羽凝只覺胸口激荡難平。 察覺出孟羽凝的情绪波动,太后温暖的手掌轻轻覆上她的手背,安抚地一拍,随即敛去面上最后一丝温度,声音冰冷如霜:“传她进来。” “是。”门外传来小太监的應声,随即殿门打开,一道身影匆匆踏入。 候立一旁的宋公公看了一眼章贵妃,随即看向太后,太后点点头,宋公公便悄无声息走了出去,和章贵妃擦身而过时,还不忘弯腰行礼。 章贵妃鬓发微乱,不见往日精致的妆容,只见眼底的慌张。 她丝毫没留意宋公公,快步走到太后面前,匆匆瞥了一眼随着太后一同坐在榻上的蔡月昭和孟羽凝,随即俯身跪倒,声音帶着不易察覺的颤意:“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垂眸睨着她,并未如往常那般令她起身,只淡淡道:“深更半夜,惊扰哀家,所为何事?” 章贵妃跪在冰凉的地砖上,声音帶着即便刻意掩饰,也藏不住的焦急:“太后娘娘,您可知陛下那邊出了何事?方才臣妾心中惦念,想去承明殿探望陛下,谁知竟被羽林卫拦在了殿外。” 她这话半真半假,其实她是得到消息,说太后宫里的宋田拿了太后玺,亲自跑到城门处接了慎王进宫。 原本该死在路上的人,竟毫无预兆,突然进了宫,这消息如同惊雷,震得她方寸大乱,当即就坐不住了。 她当即命心腹火速出宫,去给三皇子报信,随即妆容也顾不上打理,匆匆穿好衣裳,随便挽了个发髻,就奔着承明殿去了。 怎料,往日她畅行无阻的承明殿,今日却怎么都进不去。 羽林卫兵士手持长戟,面无表情地拦在她面前,語气冰冷强硬,口口声声皆是“奉慎王之命”,全然不将她这位贵妃放在眼中。 本该守在殿前的金吾卫将领丝毫不见踪影,剩余的金吾卫皆被羽林卫压制得死死的,竟无一人敢上前为她开路,也无一人为她据理力争。 把守殿门的诸多内侍,更是悉數换成了慈宁宫的面孔,任她厉声斥责,也只垂首不语,无人理会她的怒火,更无人惧怕她的惩处。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这个贵妃简直是个笑话,深感屈辱的同时,心中又升起无力和恐慌来。 让她更加恐惧的是,她派出去给三皇子送信的小太监,竟然连宫门都没能出去,仓皇折返。 他一路小跑,寻到承明殿来,向她禀报,说是所有宫门均已戒严,守备森严异常,连冷宫后墙荒草下那个极为隐秘的狗洞,都有人持械把守。 他还险些被擒,得亏他机灵,遠遠瞧见不对,转身就走,这才脱身。 章贵妃听完之后,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又急急遣人,前往内廷十二监,试图联络那些往日里听凭她调遣之人。 可她派出去的所有人,无一例外,全都被拦了回来,她如同被困在一张无形的巨网之中,寸步難行。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得强自镇定,匆匆赶往慈宁宫,只想从太后的只言片语中,探得一丝虚实。 太后目光如霜,审视地打量她半晌,突然冷笑一声:“哀家倒是好奇。” “往日陛下病卧在榻,连喂个汤送个药,都需三催四请,才见你挪步近前,那脸上的嫌恶更是掩也掩不住,怎么偏生今夜漏深人靜,你倒突然‘惦念’起陛下来了?” 章贵妃被太后这番话刺得脸颊发烫,却也无心辩驳,只追问:“太后娘娘,慎王殿下为何突然回京?” 太后并未立时答她,反而端起手邊的茶盏,慢条斯理地拨了拨浮沫,浅啜一口,眼风这才淡淡扫向她:“慎王为何回京,章贵妃当真不知么?” 这话如同当头一棒,噎得章贵妃顿时语塞,半天没接上话来。她没想到太后如此直白,连遮掩都不遮掩了。 她恼恨之余,脊背突然一寒,心中暗道,坏了。 从前太后虽也处处压制她,可但凡提及慎王,至少表面功夫尚会做足,维持着那点虚假的和平。 今夜太后如此直白,莫非,慎王今夜便要动手? 不可能吧,他今夜刚刚回京,今夜就要动手?如此仓促?如此鲁莽?他准备好了吗? 然而回想方才在承明殿外寸步難行的困境,她猛地打了个寒颤,越发觉得自己猜对了。 她担心三皇子被蒙在鼓里,不敢再留:“夜已深了,臣妾不敢再扰太后清靜,这便告退。” 话音未落,她急忙起身,匆匆一礼,几乎是逃也似地转身疾步离去。 见章贵妃转身欲走,孟羽凝心头一紧,下意识便抱紧了太后的手臂,脱口唤道:“皇祖母!” 情急之下,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过去的几年岁月,与祁璟宴和屹儿朝夕相处,总是听他们说起“皇祖母”,她也在不知不觉中,将这位慈威并重的太后当做了祖母。 太后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慈祥地笑了,她反手轻轻拍了拍孟羽凝的手背,再开口时,声音柔和了不少,竟然还帶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章贵妃,不必回去了。”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章贵妃耳中,却如惊雷炸响。 她脚步猛地僵住,缓缓转过身来,强自镇定地挤出一句:“臣妾不明白太后的意思。”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88章 太后并未多言,只将茶盏往案几上不轻不重地一搁:“来人。” 声音并不高,却帶着刺骨的寒意,在寂靜的殿中格外清晰,听得孟羽凝和蔡月昭精神一振,听得章贵妃浑身一抖。 太后接着说:“章贵妃伙同三皇子,勾结外人,毒害陛下,罪同谋逆。即刻拿下,廷杖二十,押入天牢候审!” 话音未落,殿门大开,四名羽林卫挟着深夜的寒气大步踏入,铁甲铿锵,瞬间将殿内暖意驱散。 孟羽凝与蔡月昭交换了一个眼神,面上难掩惊诧与钦佩,太后出手,果真雷霆万钧。她们一直在这殿中,竟丝毫不知羽林卫是何时来的。 眼见羽林卫朝自己逼近,章贵妃心头骇然,猛地转身,扑向太后凤座,声音凄厉:“太后娘娘,臣妾冤枉啊。” 太后:“冤枉不冤枉的,回头到天牢里去说吧。” 两名羽林卫闪身上前,一左一右将章贵妃擒住,任由她胡乱踢打,奋力挣扎,也无法挣脱。 恶人被擒,孟羽凝只觉胸中热血奔涌,攥着拳头,在心中无声呐喊,抓得好!她可真想让屹儿和祁璟宴亲眼看看这一幕。 章贵妃双臂被死死反剪,发钗斜坠,珠翠凌乱地晃动着。她再也顾不得仪态,挣扎着仰起头,望向端坐高位的太后,眼中泪水涟涟,哀声求饶。 “太后娘娘明鉴啊,如今陛下已沉疴难起,慎王双腿已残,如何能担起江山社稷?” “您放眼瞧瞧,诸位皇子中,唯有三皇子文韬武略,堪当大任啊!” “老三他向来仁孝,若他日得登大宝,必会尊您为太皇太后,晨昏定省,万般孝敬,您何苦要对臣妾母子赶尽殺绝?” 太后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笑话,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孝顺?”她冷声重复,“一个连弑兄殺父之事都做得出的狼崽子,你竟敢在哀家面前提‘孝顺’?” 章贵妃泪水涟涟:“太后娘娘,那都是误会,老三也是您的亲孙儿啊,她对您一片孝心……” 太后目光如刃,打断章贵妃:“他这般‘孝心’,哀家这把老骨头怕是消受不起。” 说罢,不再给章贵妃任何狡辩的机会,太后不再看她,只将手轻轻一摆:“带下去吧。” 四名羽林卫齐声應是,提起瘫软欲坠的章贵妃,毫不留情地径直拖出殿外。 到了慈宁宫院外,用帕子堵了章贵妃的嘴,将她缚于刑凳之上,噼里啪啦,干脆利落地打完了二十杖,直将章贵妃打得昏死过去,这才将她拖起,径直送去了天牢。 厚重的殿门重新合拢,将凛冽的寒风与院中的肃殺尽數隔绝,炭盆中火星轻轻噼啪,融融暖意悄然回笼。 太后转头望向孟羽凝,没了方才的威严,只余满眼慈爱,关切问道:“好孩子,方才可吓着了?” 孟羽凝含笑摇头,“多谢太后关怀,臣女无事。” 见她神色自若,眸光清亮,确实未见半分惊惧,太后眼底欣慰之色更深,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赞道:“临危不乱,阿凝好胆色。” 孟羽凝笑了笑,心道这和当年南下途中遇到的那些凶险相比,真的算不上什么。 一旁的蔡月昭立刻凑上前来,佯装委屈地嘟起嘴:“太后娘娘偏心,臣女方才也镇定得很,您怎不夸我两句?” 太后故作嫌弃,伸手推开她的脸:“你个上山打虎,下河捉鳖的皮猴子,这世上还有什么能吓着你的?” 这一句话,惹得孟羽凝和蔡月昭齐齐笑出了声,见两个姑娘笑得花枝招展,太后也忍不住笑了,一直静默一旁的陶嬷嬷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 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殿内又恢复了先前的其乐融融。 孟羽凝见太后指尖轻按额角,眉宇间透出倦色,便悄悄拉了拉蔡月昭的衣袖,二人一同起身。 孟羽凝柔声道:“太后娘娘忙了整夜,请早些安歇。” 太后确实乏了,颔首允了,又温声叮嘱:“今夜宫里怕是太平不了,你二人就在偏殿歇下,莫要随意走动。” “是。”二人乖巧应下,行礼过后,回了偏殿。 二人又并肩躺在锦榻上,孟羽凝有些担忧地问:“阿昭姐姐,太后方才说,今晚宫里不太平,你说殿下那边会不会有什么事?” 蔡月昭噗嗤一笑,侧身拍了拍她的肩:“傻阿凝,你们家殿下这般声势浩大地回宫,本就是来掀风作浪的呀。” 孟羽凝先是一怔,随即莞尔:“阿昭姐姐说得是呢。” 蔡月昭凑近些,压低声音道:“阿凝你想啊,太后素日里那般厌恶章贵妃,却隐忍至今,偏偏选在今晚发难,这分明是万事俱备,大局将定。” 她握住孟羽凝的手,语气笃定:“所以说,且放宽心,殿下肯定是有了万全之策,这才选在今夜入城回宫。” 孟羽凝心头稍安,却仍忍不住轻叹:“道理我都明白,只是不知他们此刻究竟如何了。” 两人虽然才分别不过两个时辰,可她却像好几天没见了似的,竟然有点想念他了。 当然,她也想屹儿。 这么多年,从最初她每晚抱着像个小圆球的屹儿入睡,到后来屹儿分床,她每晚都要哄他睡着才离开。 这夜复一夜的陪伴,对屹儿来说必不可少,对她来说同样弥足珍贵,不抱抱可可爱爱的小家伙,她竟也有点睡不着了。 她双手合十,朝天而拜。 老天保佑,希望此番风波早日平息,日子赶紧恢复如常吧。 --- 在太后处置章贵妃的同时,翊坤宫内外灯火通明,殿门四敞大开。 羽林卫手持武器,将所有翊坤宫侍奉的宫人尽數赶到院中,看押起来。 宋公公则带着十数名内侍急步进入殿内,将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发现章贵妃卧榻下方的一块地砖松动,撬开之后,挖出一个檀木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本厚厚的账册,青色封皮上,赫然题着三个刺目大字,《百花册》。 宋公公小心翼翼将账册收回盒中,紧紧抱在怀中,冲出殿门,在一队羽林卫的护送下,一路小跑着奔到了承明殿。 进殿之后,他双手捧着盒子,送到祁璟宴面前:“殿下神机妙算,章贵妃宫里果真藏着这玩意儿。” 祁璟宴接过,拿出账册,略略翻阅数页,微微颔首:“正是它。” --- 三皇子府外,三皇子被数十名虎賁卫拿长枪团团围住。 他眼中戾气翻涌,手中馬鞭直指虎賁卫,声音里满是殺意:“尔等何人?胆敢拦孤去路,擅闯亲王府邸!速速退下,孤饶尔等不死。” 话音未落,只听馬蹄哒哒,围堵的虎賁卫齐刷刷让开一条通道,成安侯鬱允衡一身铠甲,端坐馬上,自暮色中缓缓行出。 他高举一卷明黄聖旨,朗声道:“臣等奉陛下旨意,搜查三皇子府,还请三殿下配合。” 又是这招?三皇子嗤笑一声,眼底尽是讥讽,“陛下早已口不能言,手不能书,你这聖旨从何而来?莫非是伪造不成!” 成安侯神色不变,声如沉钟:“伪造聖旨乃欺君大罪,臣是万万不敢。” 三皇子伸出手,“既如此,便让孤验看真伪。” 成安侯微微摇头,将圣旨稳稳收于怀中:“此旨是陛下颁予微臣的,未得陛下亲允,恕臣不能交由他人。” 如此无赖行径,完全出乎三皇子预料,他胸口剧烈起伏,指节捏得发白,咬牙道:“孤真是万万没想到,堂堂成安侯,竟也行这等卑鄙鬼祟之事。” 成安侯却浑不在意,唇角甚至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是何手段并不重要,好用就行。” 说着,他忽地策马逼近半步,声音压得低沉,却字字清晰:“对了,若臣没记错,这话,还是当年太子殿下蒙冤入狱时,三殿下您亲自在天牢里,‘教诲’太子殿下的。” 三皇子瞳孔骤缩,瞬间想起那年在天牢里,祁璟宴遍体鳞伤被铁链吊在刑架上,他则好整以暇地坐在椅上,端着茶杯,慢悠悠喝茶的情形。 三皇子的脸色骤然阴沉如铁,瞬间明白,为何这些年他屡次示好拉拢,成安侯府始终滴水不漏,总摆出一副只效忠天子的姿态。 他原以为鬱家父子是难得的纯臣,谁曾想,他们竟暗地里投靠了祁璟宴。 三皇子眼底翻涌着被愚弄的暴怒,忍不住出言讥讽:“好好好,好得很,成安侯,你们父子演得一出好戏啊。” “成安侯,孤乃亲王,奉旨监国,你……”他话音陡然转厉,正欲训斥成安侯以下犯上,就听府内喊杀声渐渐小了下去。 三皇子心急如焚,不欲纠缠,手举马鞭,直指身前层层包围的士兵,一步一步往前走:“滚开。” 然而素日里对他恭敬有加,俯首帖耳的虎賁卫,此刻却目光凛然,手中长枪纹丝不动,锋刃依旧直对着他。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89章 三皇子勃然大怒,挥鞭便朝最近一名虎贲卫抽去,那名虎贲卫枪锋一转,随即一挑,直接将三皇子手里的马鞭凌空甩飞了出去。 三皇子颜面尽失,厉声嘶吼,“来人,给我格杀勿论!” 话音在夜风中回荡,身后却一片死寂,半晌无一人上前。 他愤而回头,只见自己带来的府兵早已被重重围困,刀剑相向,与他彻底隔绝开来。 他气急败坏,高声喝道:“影三!” 夜风卷过长街,仍旧无人应答。 他猛地想起书房里那道倒在血泊中的身影,面露懊悔之色,早知有眼下之困,先前就不该那般轻易杀了那个废物。 他急忙改口,声音已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影七!” 可仍旧无人应答。 不远处幽深的暗巷里,两名暗卫死死按住影七的手臂,另一人从身后紧紧捂住他的嘴。 在他们身后,十余名黑影默然伫立,静静看着前方三皇子被困,无一人移动分毫。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声音压得极低:“殿下大势已去,我们何必白白上去送死?” “这些年,兄弟们为他出生入死,可他却视我们如草芥,从来没把我们当人,不问缘由,动辄打杀。” “如今慎王回京,三殿下败局已定,我们不如趁乱逃了吧!” 自幼日日被灌输忠主之念,要为主子生,要为主子死,心中强烈的使命感,促使影七剧烈挣扎,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放开,我自己去,你们走。” 那三人却死死按住他不放,仍旧苦口婆心地劝:“不要犯傻,凭什么他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 “咱们跑远些,找个山清水秀的小地方,隐姓埋名,娶上一房媳妇,生下几个孩子,安稳过上一辈子不好吗?” 最年轻的那个声音已带了哽咽:“七哥,算我求你了,三哥生前最盼的就是这样的日子。他走了,我们替他活出这份念想,成不成?” 想到先前书房里那血腥无情的一幕,还有之前被三皇子杀掉的影四,影五…… 影七似被说动,渐渐停止了挣扎,直到彻底不动,那三人才慢慢放手。 影七沉默良久,忽然面朝三皇子的方向,屈膝跪地,重重叩了三个头:“主子,对不住了。” 其余众人目露惊喜,也跟着跪地叩首。 等影七再起身时,眼底已是一片决然,他抬手一挥,低声说了句“走”,带着那十几人踏着月色,如雁影一般,悄无声息地没入深夜之中,不见了踪影。 三皇子厉声呼喝,从“影七”喊到“影九”,又从“影九”喊到“影三十一”。 可任凭他如何呼唤,回应他的,只有死寂的夜空,还有成安侯微不可闻的一声轻笑。 他骤然明白了什么,胸中怒火如火山喷发,“啊”地怒吼出一声,猛地抽出腰间佩刀,不管不顾地朝身前的虎贲卫劈去:“废物,孤杀了你们!” 成安侯正等着这一刻,他眸光一凛,将圣旨举过头顶,声震四方:“三皇子抗旨不尊,速速拿下。” 虎贲卫们一拥而上,数柄长枪交错压下,将三皇子结结实实压跪在地上,任凭他嘶吼挣扎,虎贲卫也无动于衷,直到他力竭瘫软在地,几名虎贲卫才拿着绳索上前,将人结结实实捆了,丢到马车上,直奔天牢而去。 成安侯举着圣旨高声喝道:“三皇子已经伏法,其余人等速速缴械投降,将功赎罪,或可免去死罪。” 虎贲卫齐声高喝,声浪如潮水般传遍整个府邸:“三皇子已经伏法……” 树倒猢狲散,不过片刻,那些仍在负隅顽抗的王府护卫纷纷放下了兵器,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不多时,几名虎贲卫抬着那把雕龙金椅快步而出,在他们身后,有两人抬着一副木架子,上面是一套明黄色的龙袍,用金线绣成的五爪金龙张牙舞爪,在火光的映照下,刺目无比。 成安侯冷笑一声:“自作孽,不可活。” 他冲身旁亲随使了个眼色,亲随会意,抬手向天,一枚信号弹呼啸着划破宁静的夜空,绽开一朵艳红的火花。 承明殿外,穆风望见夜空中那抹红,当即拍掌笑了。 他脚步轻快,转身进殿,匆匆来到祁璟宴面前,压低声音,却难掩振奋:“殿下,成安侯那边办妥了。” 祁璟宴靠在轮椅上,正闭目养神。 屹儿窝在他怀里,盖着小虎头被子,已经睡着了。 听到穆风禀报,祁璟宴睁眼,转向龙榻方向,声音平静无波:“陛下,密谋篡位,现已伏法被擒。” 康文帝自从知道祁璟宴不会治好他之后,便已心灰意冷,目如死灰,听到这话,眼珠一动不动,就跟没听到一样。 祁璟宴温柔地摸了摸屹儿的头,接着说:“不过话说回来,老三的胆识,倒远胜于我,他可是真敢行那弑父谋逆之举,改日我定当亲自审问,将他所作所为查个水落石出,再一五一十,禀明陛下。” 康文帝的眼珠终于缓缓转向祁璟宴,恨恨瞪着他。虽然他没说话,可祁璟宴却看懂了他的眼神,你如今这般作为,与谋逆有何两样。 祁璟宴对上那视线,低低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凉意:“陛下误会了,我这可算不得谋逆,我这顶多算是替天行道罢了。” 康文帝胸口剧烈起伏数下,终是连一眼都不愿再看他,把头往旁边一偏,紧紧闭上了双眼。 祁璟宴微微颔首,体贴道:“眼不见,心为静,如此也好。” ---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几乎在同一时刻,成安侯世子鬱逍手持明黄圣旨,率领精锐禁军将内阁大学士章奎的府邸围得铁桶一般。 他并未命人通传,只冷眼一瞥,身后甲士当即抡起大刀,对着章府朱漆大门哐哐哐一顿猛砍,木屑纷飞间,直接把门砍出个大窟窿,随即几人齐齐抬脚,咚咚咚一阵猛踹,一起将厚重的实木大门踹倒了。 章家一个素来不知天高地厚,嚣张跋扈,横行霸道的孙子辈少爷,领着一帮持棍操刀的家丁,第一个冲了出来。 一见自家大门被糟蹋成那样,他当即暴跳如雷,跳着脚指着郁逍,破口大骂。 “狗东西,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章贵妃的娘家,三殿下的外祖家,内阁大学士章大人的家,哪里轮得到你来放肆。” 郁逍眼中杀意顿现,未发一言,抽刀一挥。 一道寒光划过,章家孙子的骂声戛然而止,那颗头颅带着惊愕的神情,滚落在地,咕噜噜滚出去好远。 平日里跟着这位孙少爷仗势欺人,作威作福的家丁们,此刻眼见主子身首异处,个个吓得魂飞魄散。 短暂的死寂后,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不好了,杀人了,小少爷被杀了。”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扔下手中棍棒刀剑,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四散奔逃。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杀了。”郁逍一挥手,兵士们直接冲了进去,追上去就砍,刀光闪处,血花四溅。 方才还气焰嚣张,挥刀舞棒,喊打喊杀的章府众人,顿时哭喊震天,乱作一团。 不到两刻钟,除了那些死了的家丁,章家上上下下两百余口悉数被押到门外,用绳索捆住手脚,蹲在了地上。 一箱又一箱金银珠宝从府内抬了出来,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堆积如山。 看得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好家伙,这章家的家底,都快比得上国库了吧。” 郁逍冷笑一声,看了一眼郁实,郁实抬手,放出两枚信号弹。 承明殿外,穆风望见夜空中绽开的信号,眼底笑意满得几乎要溢出来:“成了成了。” 他喜笑颜开,撒欢儿一般冲回殿内:“殿下,小侯爷那边也妥了。” 祁璟宴嘴角微扬,抱着熟睡的屹儿起身,小心将他安置在临窗软塌上,给他掖好被子,随即抬脚往外走:“你们守在这里,我去一趟慈宁宫。” 虽说如今整个皇宫已经尽在掌控之下,但穆云还是不放心殿下一个人行动,于是吩咐穆江带着十名羽林卫跟了上去。 龙榻上的康文帝听到动静,艰难转过头,眼睁睁看着祁璟宴站了起来,稳步走了出去,他双眼圆睁,脸上写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穆云上前两步,拱手一礼,语气恭敬为康文帝解惑:“启禀陛下,我们殿下这腿吧,他时好时坏的。” 只不过什么时候好,什么时候坏,全凭殿下心情。 康文帝睚眦欲裂:“……”逆子,全是逆子! 慈宁宫朱门紧闭,祁璟宴示意穆江等人在外等候,自己则利落地翻墙而入。 院内守卫的穆樱穆梨,还有羽林卫们闻声瞬间刀剑出鞘,见来人是祁璟宴,这才神色一松,纷纷收刃退下。 祁璟宴快步走至偏殿窗外,在窗棂上轻叩两声,嗓音温润:“阿凝,睡下了么?”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90章 孟羽凝记挂着祁璟宴和屹儿,正辗转难眠,闻声立马坐起来,趿拉着鞋子,快步跑到门口,一把拉开门,满眼欣喜:“云舟?你怎么来了,一切可还好?” ----------------------- 作者有话说:明天一天都在外面,请一天假,后天晚上见~ 第119章 房门突然打开, 凛冽的寒風呼啸而入,瞬间将殿內暖意卷走大半。 孟羽凝从榻上急着起身,身上只穿了一件粉色夹袄, 未及披上外袍,骤然被寒气包裹,禁不住輕輕打了个寒颤:“好冷啊。” 祁璟宴剑眉微蹙, 不由分说将她揽至身前, 玄色貂领大氅忽地展开, 将这几年间虽丰腴了些许, 但仍旧纤细的姑娘整个裹进怀里,大手在她后背搓了搓, 温声问:“可好些?” 孟羽凝整个人被包得严严实实, 只露出一张小脸出来, 贴着他热烘烘的胸膛, 周身寒意瞬间被驱散。 她仰头看他,笑着说:“暖和多了。” 祁璟宴一手拢着大氅边缘, 一手稳稳兜着她的后腰,将人又往怀里带了带, 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些无奈, 又带着些宠溺:“天寒地冻, 怎的不多穿些就跑出来, 若是着凉,该如何是好。” 窝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听着他的唠叨,孟羽凝忍不住弯了眉眼:“我急着见你嘛。” 这般娇憨的甜言蜜语,听得祁璟宴忍不住笑了。 见他笑,孟羽凝也跟着笑。 两人对着傻笑一会儿, 祁璟宴情难自禁地俯身靠近,孟羽凝也下意识踮了踮脚尖,两人鼻息相对,脸越凑越近,越凑越近…… 唇瓣将触未触之际,就听门內传来蔡月昭的声音:“外头風大,阿凝穿的少,殿下快进屋里说话罢。” 话音未落,蔡月昭怀里抱着一件披风,掀簾而出,一下撞见两人亲密无间的姿态,她忙举起披风掩面,遮住自己视线,笑着说:“哎呀呀,我什么都没瞧见。” 说罢,就那样捂着脸轉身走了,因为视线遮挡,“咚”的一声,不小心撞在了雕花门框上,也顾不得揉脑门,只胡乱摸索着簾子方向,三两步快速回了暖阁。 孟羽凝闹了个大紅脸,慌忙将祁璟宴的脸推开一些,眼波流轉间盡是娇嗔:“都怪你,害得阿昭姐姐撞到了头吧。” 祁璟宴低笑出声,指腹輕轻拂过她緋紅的面颊和耳垂,最后在她唇上停了停:“是,都怪我。” 孟羽凝便笑了,双手在大氅下,环住他劲瘦结实的腰,担忧地问:“怎么就这样走来了?若是叫人瞧见你的腿好了,岂不麻烦?” 祁璟宴嗓音里带着松快的笑意:“已经无妨了,往后不必再装了。”他可以光明正大和阿凝站在一处了。 一听这话,孟羽凝眼睛一亮,高兴道:“事情都搞定了?” 祁微微颔首:“嗯,差不多了,老三被擒,章家已抄,章贵妃下狱,余党清理,不过是时日问题,不足为虑。” 孟羽凝想起先前那几声划破天际的鸣镝,顿时明白过来,又惊又喜:“怎么动作那么快的?雲舟,你好牛啊!” 原书里,祁璟宴回京之后,仍旧坐着轮椅装瘸,步步为营,隐忍数月,这才一步一步扳倒三皇子和章家。 没想到,这回竟然这么神速,回京当晚就动手了,还一举成功,可真是雷厉风行。 听着这毫不掩饰的赞叹,望进她盈滿星子的眼眸,祁璟宴唇角再也压不住笑意:“数年筹谋,皆为此刻,自然要快刀斩乱麻。” 孟羽凝悄悄回头,见暖阁锦帘纹丝未动,突然踮脚,快速地在祁璟宴脸上亲了一口。 在她脚跟落地之前,祁璟宴已托住腰肢,将人揽回,顺势在她唇上亲了一口,低声说:“阿凝,我没耐心同他们耗,只想早日扫清障碍,凤冠霞帔迎你入门。” 说着还用鼻尖在她鼻尖上轻轻蹭了蹭。 他这动作,暗示意味明显,想到以前两人在岭南时,那些亲昵却又克制的时刻,孟羽凝心头扑通扑通一阵狂跳,她面颊緋红,却也不扭捏:“好,待尘埃落定,咱们就成亲。” 祁璟宴笑着亲了亲她的眉心:“阿凝,你真好。” 孟羽凝得意地扬起下巴,一脸俏皮与得意:“那当然,娶到我这样好的姑娘,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祁璟宴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两人抱在一起傻笑一会儿,孟羽凝才想起正事,从怀中取出那枚沉甸甸的令牌,送到他眼前让他看:“雲舟,祖母说让我帮着打理一些后宫事務,我想着早晚要接手,不如现在就跟着祖母好生学起来。” 见她坦坦蕩蕩,大大方方就把皇后的职责揽了下来,祁璟宴心中高兴,大手在她后背搓了搓:“那就有劳阿凝了。” 孟羽凝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你,屹儿,还有我,咱们都是一家人,所以屹儿和你的事,那也就是我的事,不用总说什么客气话。” 祁璟宴从善如流地颔首:“是我不该说见外的话。” 隨即正色道:“阿凝,眼下朝局虽定,我这边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把大局稳下来,从今夜起,我和屹儿需常驻承明殿应对风波,怕是不能时时过来看你。” 孟羽凝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点头接话道:“你放心,我与阿昭姐姐便守在慈宁宫,任他魑魅魍魉,也休想踏进一步,你和屹儿也要顾好你们自己。” 祁璟宴见她把自己未盡之言都说了出来,神色温柔:“好,我们都顾好自己,我会把穆江留在慈宁宫,若有棘手之事,尽管遣他去做。是杀是罚,皆由你心意定夺,不必有所顾虑。” 孟羽凝下巴在他胸口磕了磕:“放心,有祖母她老人家坐镇呢,你不用担心我。” 他低笑着应了声好,将人又搂紧几分。 两人抱在一起,又腻歪了一会儿,孟羽凝把头从他怀里抬起来:“你快些回去歇息吧。” 祁璟宴点头说好,可却仍是不放手,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孟羽凝也舍不得他,可这些日子一直赶路,大家本就劳累,他这一个晚上又马不停蹄处理各种事務,接下来的一阵子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怕他累着,于是依依不舍松开抱着他腰的手:“快回去吧。” 祁璟宴用大氅裹紧她,跨过门槛,小心翼翼将人从大氅里放出来,隨即赶紧退出去,把门关上,隔着门说:“阿凝也早些睡。” 孟羽凝隔着门,低声应:“好,我听着你走。” 祁璟宴却不肯:“你衣衫单薄,快回榻上去。” 知道自己不回去他肯定不会走,孟羽凝也不跟他较劲儿,应了声,快步跑回暖阁,钻进被窝。 祁璟宴听着那轻快的脚步声,这才笑了笑,转身走了,利落翻出院墙,吩咐穆江带几人留在慈宁宫守卫,他带着几个羽林卫回了承明殿。 次日清晨。 宫门一开,承明殿外就已跪滿了求见康文帝的诸位大臣。 慈宁宫外,也站满了进宫求见太后的外命妇,其中就有吏部尚书孟怀甫的继室夫人姜氏,她一脸的忐忑不安,伸着脖子往慈宁宫里头张望。 第120章 承明殿内, 暖香袅袅,祁璟宴和屹儿正对坐暖榻上,安靜地用着早膳。 屹儿咽下口中的鸡丝小米粥, 疑惑问道:“哥哥,昨晚你是不是丢下屹儿出去了?” 祁璟宴面不改色喝了一口粥,才说:“不曾。” 屹儿歪着小脑袋, 满心困惑地回忆着昨晚上的细节:“可是屹儿半夜醒来不见哥哥, 正要寻你时, 你就回来了, 身上还带着寒气,冻得屹儿直哆嗦, 后来……” 祁璟宴打断他:“定是你做梦了, 食不言, 寝不語, 好生用膳。” 屹儿想了想,觉得既然哥哥这么说, 那肯定是自己做梦了,于是乖乖点头:“哦。”随即拿起勺子接着吃。 两人正吃着, 穆风轻步而入, 低声禀报道:“殿下, 百官已在殿外候着了, 说是要求见陛下。” 祁璟宴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仍不疾不徐地陪着屹儿用完早膳,方从容起身,转入康文帝的寝殿,看着汤神医为康文帝行针驱毒, 喂服药丸,收拾妥当。 这才走到康文帝面前,伸手帮他掖了掖被角,动作轻緩得如同寻常人家的大孝子,唠家常般温声道:“陛下,今日儿臣打算提审老三与章氏一族,您合该亲眼去看看。” “也免得再如当年那般,让儿臣冤屈无门,血泪空流。” 他话音微頓,带着几分不解:“儿臣至今仍想不明白,当年父皇为何,連一面都不愿见儿臣?” 龍榻上的康文帝抿唇不語,枯瘦的手指在袖中微颤,避开了他的目光,看向帐顶。 祁璟宴凝视他片刻,恍然大悟般轻笑出声:“是了,儿臣明白了。陛下怕是无颜相见,更无胆面对,因为陛下比谁都知道,儿臣是冤枉的。” 说罢,他目光如炬,直直看向康文帝。皇帝在他逼视下侧过头去,神情闪躲。 “懦夫。”祁璟宴唇边泛起一丝冰冷的讥诮,“敢做,却不敢当。”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91章 随即振袖而起,转身离去。 一旁靜靜站着的屹儿想到当年哥哥的断腿,还有躺在地上冰冷的母后,猛地冲至榻前,一把将兄长方才掖好的被角狠狠扯落,学着哥哥的語气,一脸不屑地低声说了句:“懦夫。” 说罢,也不看康文帝悲愤交加的脸,快速转身,小跑着追上祁璟宴,小手牵住哥哥的大手。 兄弟二人并肩踏出殿门,就见數不清的紫袍红袍大臣屏息立在阶下。 昨夜京城风雲突变,三皇子府邸与章家同时倾覆,此刻等候在阶前的大臣们个个心知肚明,这大兴的天,要变了。 可除了成安侯等少數心腹,绝大多數人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们只当是成安侯府奉了陛下密旨行事,还道是龍体突然康复,要对三皇子这两年的所作所为进行清算。 于是今儿一大早,天还未亮,便迫不及待地齊聚宫门,待宫门一开,便蜂拥而至,都想亲眼看看这滔天巨浪之下,自己该何去何从。 可怎料,本该双腿残废,在岭南瘴疠之地苟延残喘的前太子,此刻竟然身姿挺拔,身披一件玄色大氅,神采奕奕地稳步迈出殿门,气度雍容比之当年更甚。 以成安侯父子为首的忠直老臣们,霎时百感交集,热泪盈眶,数十人齊刷刷跪地,哽咽声冲破雲霄:“臣等恭迎慎王殿下归京,恭迎十七殿下归京!” 而昔日祁璟宴蒙冤入獄,那些不顾江山社稷,不顾公道伦理,装聋作哑的墙头草们,虽惊得手脚发软,心虚无比,却强装镇定,跟着跪地参拜。 心存侥幸心理,暗自思忖,这位以仁德著称的前太子,一向胸怀宽厚,應该不会追究旧事。 而那些三皇子的党羽,以及和章家往来密切的官員,自昨夜听闻变故起,便回想起当年太子被废后,那些忠于太子,以及为太子仗义执言之臣的凄惨结局,便个个吓得魂不守舍。 他们整夜战战兢兢,难以入眠,为了寻求一线生机,今日才硬着头皮进宫,想在陛下面前表明忠心,乞求宽恕。有人甚至早已写好请罪奏疏,此刻正緊緊揣在怀中。 可谁能想到,立在他们眼前的,竟是当年被他们联手伪造证据,逼出京城的废太子! 霎时间,众人如梦初醒,这哪里是陛下病情好转,分明是前太子杀了回来! 他们惊惧交加,心中暗骂三皇子派去阻拦废太子回京的那些人,全是无能的饭桶,废物。 可无论心中如何咒骂,一想到眼下局势,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双腿发软,纷纷瘫跪在地。 站在最前头的,是三皇子头号心腹,礼部尚书孟怀甫,此刻更是亡魂丧胆,連跪都没跪稳,直接扑在了地上。 两旁官员生怕引来祁璟宴的注意,慌忙連拖带拽地将他拉起来,一个个缩緊脖子,恨不得钻进地缝里躲藏。 祁璟宴目光沉静地扫过面前跪伏的群臣,緩緩抬手:“众卿平身。” 屹儿在一旁也学着兄长的模样,有模有样地抬了抬小手,虽未言语,却自有一派天家威仪。 群臣齊声谢恩,纷纷起身,垂首肃立,屏息等待着祁璟宴的示下。 祁璟宴并无赘言,开门见山道:“想来诸位心中皆有疑问,昨夜为何会有如此变故,陛下为何下旨将三皇子与章家一干人等收押天牢。” 以成安侯为首的几位老臣垂眸靜立,心中暗自称快,管他为何,抓起来就是大喜事。 三皇子派系中的一位官員被同僚暗中推搡,只得抖着胆子上前一步,双手举着斛板微微发颤:“臣等愚钝,还请慎王殿下明示。” 祁璟宴眸光微敛,声音沉稳:“既然如此,便请诸位随陛下一同前往天牢,亲眼看个究竟。” 阶下頓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陛下龍体当真好转?” “既能亲往天牢,想必是无恙了吧……” 祁璟宴朝穆雲递去一个眼神,穆云当即会意,带着四名羽林卫转身入殿。 不多时,便用软榻抬着身裹明黄锦被的康文帝走了出来,被角还是先前屹儿扯下去的幅度,康文帝的脖子胸口都露在外头,但却无人在意。 祁璟宴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儿臣参见陛下。” 众大臣见状,连忙再次跪伏在地,齐声高呼:“臣等恭请陛下圣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祁璟宴趋步至软榻前,俯身作倾听状,随后郑重拱手:“儿臣谨遵圣意。” 他直起身,朗声道:“众卿平身,陛下说有劳各位大人一同去往天牢。” 百官應是,谢恩起身,目光却都忍不住偷偷望向数月未见的皇帝。 只见康文帝面色青白,不知是因天寒,还是病重,脖颈竭力转向群臣,面部肌肉僵硬扭曲,神情看起来有些诡异。 祁璟宴抬手示意,穆云便命羽林卫抬着软榻先行。 内侍适时抬来两顶软轿,祁璟宴与屹儿各乘一顶,紧随其后。 穆风率护卫簇拥在侧,文武百官默然随行。 成安侯父子二人则一左一右,带领羽林卫护持在队伍两侧,名为扈从,实为戒备。 一行人顶着凛冽寒风,浩浩蕩蕩向着天牢方向行去。 --- 天牢内空间有限,容不下所有文武百官,无关人員只得留在牢外等候。 关押三皇子的牢房前,祁璟宴端坐于太师椅上,屹儿静静立在他身侧。康文帝的软榻,则被安置在祁璟宴座椅的另一边。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的相关官员均已奉命到场,准备进行三司会审。 以吏部尚书孟怀甫为首的三皇子党羽,虽尚未被收押,也被点名站在一旁,静观审讯。 见一切准备就绪,祁璟宴起身,向康文帝行礼:“陛下,人已到齐,儿臣这便下令开审了,若哪里觉得不妥,您随时知会儿臣。” 康文帝咬紧牙关,强忍着不发出那令他倍感屈辱,颜面尽失的“呜呜”声,只死死瞪着祁璟宴,眼中尽是愤恨。 祁璟宴却恍若未见那不善的目光,俯身凑近,压低声音道:“陛下且仔细听,慢慢看,看看您的好儿子,好妃嫔,是如何一步步谋害于您的。” 说罢直起身,朝康文帝郑重一揖:“儿臣谨遵圣意,定当严查此案,绝不姑息!” 随即转身,坐回椅中,看向一旁的刑部尚书:“曲大人,请吧。” 时值寒冬腊月,天牢内阴冷潮湿,刑部尚书曲大人却已是冷汗涔涔,额角汗珠直落。闻令忙躬身应道:“是,微臣遵旨。” 穆风端着盛满罪证的木托盘上前,刑部尚书取过最上面一份卷宗,双手微颤地展开,带着颤音宣读起来。 “三皇子祁璟澈,勾结章氏外戚,与地方官员串通一气,于各地私设赌坊、青楼逾百处。” “其党羽巧立名目,横征暴敛,更强掳民女,荼毒百姓,致使无数人家破人亡、冤魂难息。” “昌安县状师宋为义,因察觉昌安县令,县丞等人甘为章家爪牙,与其赌坊青楼沆瀣一气,鱼肉乡里,遂书写状纸,欲上呈京城。不料行迹败露,竟被活活殴打致死,脚缚巨石,沉尸江底,恰被南下的慎王船只捞起……” “又有苍海郡,南浦郡百余名百姓落入圈套,被迫输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章家更以这些不义之财,贿赂地方及京中官员,并将强掳而来的无辜女子送入各府,为三皇子笼络党羽,结党营私。” “除此之外,三皇子更暗中对陛下投以慢性奇毒,待太医院束手无策之际,又假意引荐苗疆巫医入宫,为陛下诊治,欺君罔上取得信任后,竟以人血人心混合剧毒之物炼制所谓‘金丹’,伙同章贵妃等人终日蛊惑圣听,终致陛下龙体沉疴、卧榻不起……” “及至代理朝政期间,更排除异己,构陷忠良,致使朝纲紊乱、社稷动荡……” “三皇子更于府中书房暗设密室,私制龙袍,僭造龙椅,其谋逆篡位之心,昭然若揭。” “三年前,三皇子为夺储位,罔顾国本,罗织罪名,欺瞒圣听,构陷前太子蒙冤入獄……” “……” “……桩桩件件,恶行累累,三皇子之罪,实乃罄竹难书,天地不容!” 起初,三皇子时而在牢内高声叫骂,时而向康文帝哭喊申冤,气焰极为嚣张。 “祁璟宴!你这篡权逆贼,竟敢私自返京,还构陷本王!” “父皇!父皇!儿臣是冤枉的,您要为儿臣做主啊!” 然而,随着刑部尚书将一条条罪状,一份份铁证逐一宣读,三皇子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叫骂声也渐渐低了下去。 待所有罪证宣读完毕,三皇子心知大势已去,頓时换了一副面孔,哀声乞求起来: “皇兄,臣弟知错了,求您饶过我这一回吧!” “你可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我贪玩爬到树上,不敢下来,是皇兄亲自爬到树上将我接下来。”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92章 “还有那年,我养的狸奴不慎抓伤了母妃,母妃命人将它勒死,说皇子不可玩物丧志。我抱着它痛哭,也是皇兄安慰我,陪我葬了它。” “还有那回,我功课没背下来,父皇打我手板,罚我抄书,也是大哥你陪着我一起挨罚,一同抄写……” “皇兄,这些往事,你难道都忘了吗?” 祁璟宴面如寒冰:“三年前你罗织罪名构陷于我时,可曾念及这些旧情?” 三皇子话语一滞,泪水夺眶而出:“皇兄明鉴,当年之事,臣弟实是情非得已啊!” 祁璟宴冷笑一声:“情非得已?” 三皇子连连点头:“是,都是我母妃,是她想做皇后,盼着当太后,这才逼着我争夺太子之位。” “我并不想害皇兄的,我真的不想害你的,希望皇兄给我个机会改过自新的机会,从今往后,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皇兄。” 祁璟宴缓缓摇头:“祁璟澈,你已不是几岁孩童。事到如今,竟还将罪责全都推给你的生母,毫无担当。” 说着抬手,一指隔壁牢房:“章贵妃就在此处,你可想听听她是如何说的吗?” 三皇子猛地转头,只见章贵妃正跪在相邻牢房中,双手死死抓着木栅,眼中满是痛心与失望。他神情一僵,下意识避开了章贵妃的视线。 祁璟宴声音冰冷:“巧的是,贵妃供词与你如出一辙,她说一切皆是她指使,你不过是被她逼迫。” 三皇子倏然看向章贵妃,脸上血色尽褪,眼中情绪翻涌,复杂难言。 祁璟宴:“不过呢,你也不必急于将罪责推给她,她本也是死罪难逃。” 说着转头看向康文帝,就见康文帝已经被三皇子那一系列罪行气得有出气没进气,他唇角微不可见地一弯:“陛下,章贵妃祸乱宫闱,毒害龙体,罪证确凿,当赐白绫。” 稍作停顿,假装倾听后,他垂首恭声道:“儿臣遵旨。” 随即转过头来,神色一沉:“来人哪。” 穆云抱拳应命:“属下在。” 祁璟宴:“奉陛下口谕,赐章贵妃白绫。” 无法言语的康文帝猛地抬手指向祁璟宴侧影,双目圆睁,喉间发出嗬嗬声响,却说不出一字。 众大臣皆垂首敛目,屏息静气,恍若未见。 章贵妃闻言骇然失色,戴着镣铐的双手拼命拍打牢栏:“慎王,本宫是贵妃,你区区亲王无权处置我。” 见祁璟宴神色不动,她转而扑向康文帝方向,声嘶力竭:“陛下!陛下您说句话啊,您快救救臣妾!” 祁璟宴不再多言,抬手示意。穆云领命,向候在一旁的两名护卫点了点头。 护卫手持白绫,步入牢房,将雪白的绢帛绕上章贵妃脖颈,让他面对着朝着康文帝的方向,缓缓收紧手上力道。 章贵妃面色涨红,双目凸出,双脚踢腾,戴着镣铐的双手拼命抓挠颈间白绫,却只是徒劳。 她一手伸向康文帝,却见皇帝紧闭双眼,她又奋力转向三皇子,喉间发出破碎的气音:“澈儿……救……救我……” 而三皇子早已别过脸去,铁链中的拳头紧握,始终不曾回头。 在丈夫与儿子的双重沉默中,章贵妃眼中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渐渐停止挣扎,终是气绝身亡。 天牢内死寂无声,唯闻火把噼啪作响,夹杂着众人压抑的呼吸。 两名行刑的护卫生怕章贵妃再缓过来,用力勒着她的脖子直到她的尸首慢慢变凉,这才依令行事,将尸身悬上房梁。 素白囚衣的身影在昏暗中微微晃动,让本就阴暗的天牢更添几分阴森。 三皇子闻声转头,正对上悬在半空的尸身。他脸色骤变,踉跄着连退两步,重重跌坐在冰冷地面上,手脚镣铐相互碰撞,哐啷作响。 康文帝闻声睁眼,瞥见梁下晃动的白影,当即两眼翻白,昏死过去。 隔壁牢房关押着章贵妃的父兄子侄,原本瑟缩在角落不敢作声,此刻见那尸首不知为何,竟悠悠转向他们,顿时惊叫四起,更有数人□□浸湿,瘫软如一滩烂泥,再不见平日里那副仗势欺人,嚣张跋扈的嘴脸。 孟怀甫更是浑身剧颤,若非身旁羽林卫架住臂膀,早已瘫倒在地。 祁璟宴看了看失魂落魄的三皇子,又看了一眼没了声息的康文帝,摇了下头,起身往外走:“陛下龙体欠安,起驾回宫。” 刑部尚书踉跄追上前:“殿下,三皇子该如何处置?” 今日的罪状是他念的,如果三皇子不死,他日翻身之时,那他项上人头必然保不住了。 祁璟宴回头,冷冷看着他:“陛下圣体违和,改日再判。” 稍作停顿,语气轻缓,却令人胆寒,“对了,当年看守本王的獄卒颇为尽忠职守,便调他们过来,伺候三殿下吧。” 说罢转身,带着屹儿,大步离去。 刑部尚书一听这话,当即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他岂会不知,当年那几个趋炎附势的狱卒,为讨好三皇子,可没少折磨太子殿下。 当年虽然他摄于三皇子的权威,寻了个借口躲避开了,可身为刑部尚书,天牢的主管官员,他怕是也逃脱不了追责。 三皇子也瞬间反应过来祁璟宴的用意,想到当年他命那几个狱卒在祁璟宴身上用的刑,寒意瞬间窜遍四肢百骸,整个人不可抑制的发抖来。 他发疯般扑向牢门,镣铐哗啦作响,撕心裂肺吼道:“祁璟宴,你不能公报私仇!” 可祁璟宴早已出了天牢,数名羽林卫也抬起康文帝的软榻走了出去。 三皇子跪着爬起来,拖着铁链叮叮当当去追,哭喊着求饶:“父皇!父皇!儿臣知错了!求您救救儿臣啊!” 天牢深处,三皇子的哭嚎在空荡的牢狱中回荡,却无一人回应。 祁璟宴一行人早已离去,大理寺,都察院,刑部的官员们也如惊弓之鸟,争先恐后地快步离开了这阴森之地。 不多时,当年看守祁璟宴的那几个狱卒面如死灰地走了进来,行至三皇子的牢门前,跪地重重磕了几个头:“三殿下,得罪了。” 不多时,牢房里发出凄厉的惨叫:“祁璟宴,你杀了我,你杀了我……” 章家众人蜷缩在角落,抖如筛糠。 守在天牢门口的四名狱卒闻声齐齐一颤,彼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向远处挪了几步。 其中一名老狱卒,三年前也守在门外,想起了浑身是血,双腿尽断的太子殿下被抬出牢房的情景,可他明明记得,太子殿下在里头,自始至终一声没吭。 祁璟宴牵着屹儿的小手,“可吓着了?” 屹儿摇头:“坏人伏诛,屹儿才不怕呢。” 祁璟宴伸手摸摸他的头,笑着赞道:“好胆色。” 屹儿仰着小脑袋问:“哥哥,为什么今日不把他们全杀了?” 祁璟宴嘴角微弯:“总得等陛下醒了,让他亲自定夺才是在。” 再说,哪能让他们死得那般痛快。 --- 慈宁宫内,孟羽凝与蔡月昭正陪着太后用早膳,忽见小太监躬身来报,说是宫外一众外命妇求见太后,并报了身份。 孟羽凝眉心一蹙,放下筷子,看向太后,心道麻烦上门了。 太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从容道:“不必忧心。如今京城局势尽在宴儿掌握,该着急的是她们,而非我们。” 说着将一笼刚出笼,热气腾腾的鲜肉小笼包推至她面前,“这是陶嬷嬷的拿手绝活,快趁热尝尝。” 孟羽凝笑着说好,重新拿起筷子,夹起一个玲珑剔透的小包子放进嘴里,咬一口,皮薄馅嫩,鲜香四溢,她满足地眯起眼:“真好吃!” 太后见她这般天真可人模样,忍俊不禁:“喜欢就多吃几个。” 蔡月昭也伸筷子去夹了一个:“我也要吃。” 太后笑吟吟地看着她们:好好好,都吃都吃,别抢,还有呢。” 一顿早餐吃得其乐融融,太后都跟着多用了小半碗粥,陶嬷嬷与宋公公在一旁瞧着,眼角眉梢都漾着欣慰的笑意。 待到三人用完早膳,又闲话着品了一盏清茶,太后这才吩咐宫人,将殿外那些已等候多时,几乎冻僵的外命妇们传唤进来。 众人依礼跪拜请安,太后温声命众人起身,又吩咐宫人为她们看座。 一群命妇这才战战兢兢地在绣墩上落了座,个个低眉垂首,姿态恭谨。 孟羽凝安静地陪坐在太后身侧,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只见一位身着深红色织锦袄袍的妇人,正难掩急切地偷偷抬眼打量她。 她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正是她名义上的继母,孟怀甫的继室夫人,姜氏。 ----------------------- 作者有话说:感谢等待,本章留言,红包随即掉落~[合十][比心] 第121章 孟羽凝不动声色打量着她, 姜氏朝她露出个谄媚讨好的微笑,孟羽凝回想记忆中,姜氏对原身孟雨凝种种冷遇与刻意打压, 一股无名火自心底窜起。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93章 她在心里默默说,可怜的姑娘,你且放心, 以前你受的种种委屈, 我定会帮你讨回来的。 太后察覺孟羽凝神色有异, 见她眉间凝着压抑的怒意与嫌恶, 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正落在姜氏身上。 想起暗查到的孟府后宅旧事, 太后心头一软, 轻轻握住身旁姑娘微凉的手, 低声道:“好孩子, 别怕。待会儿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哀家为你撑腰。” 这话与昨夜祁璟宴所言, 如出一辙。孟羽凝只覺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转头对太后弯眼一笑:“阿凝谢过祖母。” 太后见她又称自己“祖母”, 眼底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伸手将她拢在懷里,揉了揉。 底下诸位夫人见太后与那位陌生姑娘低声谈笑,全然将她们视若无物,心中愈发忐忑難安。 今日入宫求见的,皆是如姜氏一般, 家中男子或属三皇子一派,或与章家往来密切。 昨夜三皇子府与章家同时被抄,早已将她们吓得魂不守舍,唯恐今日便轮到自家遭難。 朝中为官的男人们硬着头皮前往承明殿面圣,她们这些内眷则被遣来太后跟前求情,指望雙管齐下,即便男人们保不住,若能求得信佛仁善的太后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至少家中妇孺能得一条活路。 此刻太后对她们不言不语,她们自然不敢贸然开口,只得屏息靜候。 陪在太后身旁那位身着道袍的姑娘她们认得,是蔡将军家的千金蔡月昭。另一位明眸皓齿,美若天仙的姑娘瞧着面善,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几位夫人交换了眼色,终有一人率先认出,下意识望向坐立不安的姜氏。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孟尚书家的大姑娘,前太子的那位未婚妻么? 众人心中俱是一沉,怎么回事,孟家大姑娘怎么会在此?她不是該和慎王一同待在岭南嘛? 当年孟尚书对前太子背信弃义,太后震怒之下,命孟姑娘同赴岭南之事,京城可谓人尽皆知,谁都以为她此去凶多吉少,还曾暗自唏嘘。 可她竟突然回京了?且观她面色红润,神采飞扬,分明这些年过得极为顺遂。难道她在慎王身边,颇得宠爱? 都是官宦人家的当家主母,即便平日里不管不过问家中男人的差事,可对京中朝局多少都知道一些。 心念电转间,一个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孟家大姑娘既已回京,那慎王是否也已归来? 昨夜变故,莫非是慎王的手笔? 昨夜阖家坐在一起商议时,众人还困惑,不知缠绵病榻许久的陛下为何突然好转,原来这一切变故的背后,竟是慎王在操纵! 越想心中越没底,大家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惧,各个如坐针毡,恨不得立马跪下去,请太后给她们个明白话。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靜中,太后缓缓开口:“天寒地冻的,诸位夫人今日进宫,所为何事?” 众人一时都闭口不言。原本想着是陛下追究三皇子,她们还心存了一丝侥幸,可发现是慎王殿下归京,那些求情的话,她们便再难说出口了,不敢,也是没脸。 众夫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姜氏,示意她出面,好歹她的继女正陪在太后身边,且太后待她颇为亲厚。 姜氏百般为难,根据这几年得到的消息,她几乎可以肯定,“孟雨凝”这个忤逆不孝的白眼狼,绝对不会为孟家说话,但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尽力一试了。 见太后发问,又被众人推至台前,她只得硬着头皮起身跪地:“回太后娘娘,臣妇等今日入宫,是特来请罪的。” 此话一落,其余妇人也都坐不住了,纷纷离座,跪倒在她身后:“臣妇等罪該万死,恳请太后娘娘宽恕。” 还不等太后應声,蔡月昭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不高不低地嘀咕了一句:“说来也是好笑,都‘罪该万死了’,还让太后娘娘怎么宽恕呢。” 孟羽凝本不觉得有何可笑,听阿昭姐姐这般点破,也忍不住弯了唇角,笑出声来。 太后嗔了两个姑娘一眼,自己却也绷不住笑意:“两个皮猴儿,半点也不稳重。” 听着这一老两少的说笑声,跪在地上的命妇们只觉脸皮发烫,全都将头埋得更深了。 三人笑罢,太后神色恢复平和,温声开口:“哀家知道你们为何而来。但你们,来错地方了。” 众人聞言,心知太后不願插手。想到家中儿女孙辈,再忆起昨夜听闻的章家与三皇子府上下被擒的惨状,悲从中来,忍不住低声啜泣,哀声求告。 “太后娘娘开恩啊!外头那些事都是男人们所为,我们妇道人家实在不知情,孩子们更是无辜,求您在慎王殿下面前替我们求求情,饶过我们吧!” 太后眸光一冷,将她们方才的话,原样奉还:“前朝政务,先前是陛下做主,后由三皇子打理,如今自有慎王决断。哀家一个后宫妇人,无权干涉。” 说罢不願再多言,沉声道:“来人,将各位夫人‘请’出宫去。自今日起,无哀家旨意,任何人不得擅入慈宁宫。违者,严惩不贷。” 宋公公躬身领命,带着一众太监上前,半扶半请地将这群泣不成声的命妇们架起来,带着往外走。 孟羽凝望向太后,见太后微微頷首,便扬声道:“且慢。” 宋公公聞声,又将一众命妇引回殿中。此番太后并未赐座,只向孟羽凝投去鼓励的目光,示意她开口。 孟羽凝起身,走到姜氏面前,平静地问:“孟夫人,我想问问,当年我娘的嫁妝,可还都在?” 原身孟雨凝的母亲当年嫁进孟家时,十里红妝,嫁妆丰厚,可后来都被姜氏以孟雨凝“年纪小不懂打理”为由,全都霸占了。 她想要回来,回头差人给孟雨凝的外祖母送过去。 姜氏雙眼通红,一听这话,眼中闪过一丝心虚,可转念一想,既然她有所求,那便是转机,如果哄得她开心了,说不定就能帮着家里说上几句好话。 她急忙挤出笑容,連声應道:“在的,都在的!一直精心保管着,不曾动过分毫。” 孟羽凝明知她撒谎,可也不拆穿:“那便请夫人今日回府后,将先母所有嫁妆,牌位,遗物,連同我旧时物件一并整理造册。明日我遣人上门清点,悉数取回。” 那笔嫁妆要补齐的话,那可需要一大笔银子,姜氏只觉肉疼,心中极不情愿,可眼下这个时候,却不敢显露分毫,忙不迭应声:“是,我回去立马就办。” 孟羽凝微微頷首,又道:“还有一事,从前我身边那个叫玉竹的婢女,如今身在何处?” 当年孟雨凝从孟府出来,孟懷甫和姜氏两个老东西压根没给她时间收拾东西,也没给她准备任何行囊,就那么让两个婆子把她强行架上了马车。 唯有贴身丫鬟玉竹念及主仆情分,一边落泪,一边匆匆将她平日穿的几件衣裳,一匣首饰,并所有私房银钱偷偷塞进行囊,追着马车,将包袱掷了进去。 要不是被孟家两个婆子拖住,她甚至愿意跟随自家姑娘一同去岭南,当时孟雨凝从马车上探出头去挥手告别,主仆两人皆是不舍大哭。 虽然书上并未提起,但依照姜氏往日对孟羽凝的憎恶,玉竹回府后,定然少不了一顿重罚。 如今她既然来了,就代替孟雨凝把玉竹从孟家要出来吧。 当然,安全起见,她不能把玉竹放在自己身边,回头给她还了良籍,再给她一笔银两,给她买个小宅子,再帮她做个小买卖,也算全了她和孟雨凝的一场情分。 姜氏听她问起玉竹,面色一变,支吾道:“那丫头,因做错事,被我打发到庄子上去了。大姑娘若想见,我回去便差人接她回来。” “今日我就要见到人。”孟羽凝说道,随即质问道:“你当年可曾动手打她?” 姜氏被她凌厲的气势慑得心胆俱颤,慌忙摆手欲辩,可还来不及撒谎,就被孟羽凝厲声打断:“说!你是如何打她的?” 慑于威势,姜氏再不敢隐瞒,颤声道:“只、只掌了嘴,再没别的了。” 想到记忆中那灵秀忠心的小丫头,孟羽凝心头火起:“打了多少?” 姜氏冷汗涔涔:“五、五十。” 孟羽凝咬牙:“好,那今日你也受了这五十巴掌吧。” 她不仅是为玉竹讨还公道,更是要为当年那个被这毒妇常年欺凌的可怜姑娘,痛痛快快地出一口恶气。 姜氏惊得双目圆睁:“你怎敢!我好歹是你的母亲,你身为孟家女儿,竟敢对长辈用刑,就不怕被天下人戳脊梁骨吗?” 孟羽凝冷哼一声,字字如冰:“我娘亲早已仙逝,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么多年,你将‘我’囚于偏院,禁我出门,克我衣食,动辄罚跪,时常打骂,却口口声声说是为我好,谁人不知,你不过是嫉妒我娘亲处处强过你,便把满腔怨毒都发泄在我身上!”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94章 “如今我既归来,昔日种种屈辱,自当一一奉还。” 说罢转向太后,恭敬一礼:“皇祖母,阿凝想借您的人一用。” 太后朝陶嬷嬷略一颔首。陶嬷嬷当即应声,召来两名健硕宫女一左一右架住姜氏。 陶嬷嬷她挽起袖口,却未用手,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只竹制鞋拔,左右开弓,在姜氏凄厉的哀嚎声中,五十记脆响,连绵不绝。 待刑毕,姜氏两边脸已经肿如发面,面目全非。 目睹此景,余下命妇吓得魂飞魄散,齐刷刷伏跪于地,浑身战栗不停。 “这五十下,是为了玉竹。”孟羽凝说道,随即看向陶嬷嬷:“陶嬷嬷,当年‘我’不知挨了她多少手板,双手时常肿得连筷子都握不住,她也不让我找大夫,更不给我药,只能生生忍着,今日念在她年长,便每只手各打五十下罢。” 陶嬷嬷利落应声,再度扬起鞋拔,朝着姜氏掌心狠狠抽去。 待五十下打完,姜氏已哭哑了嗓子,瘫软在地,心中悔恨交加,早知今日,当初一进府,就该趁着这丫头年岁小,制造个意外弄死她的!如今真是悔之晚矣。 孟羽凝向陶嬷嬷微微颔首,两名宫女随即松手。 她垂眸俯视着蜷缩在地的姜氏,声音清冷:“记住这两件事,今日我要见到全须全尾的玉竹,明日我要看到我娘的嫁妆。” 姜氏哪里再敢说不,含混不清地应下,挣扎起身时,仍抱着一丝微茫的期望,哀求道:“大姑娘,你妹妹静茹,昨夜也被人从三皇子府带走了,如今人在大牢里,求你去看顾她几分,莫让她受人欺辱......” 孟羽凝闻言,眼前浮现当年那个小小年纪便领着丫鬟小厮,故意往孟雨凝的小院里扔老鼠和蛇虫,吓得孟雨凝主仆大哭,她却跳着脚拍手直乐的歹毒丫头。 她冷哼一声,径直转身回到太后身旁落座:“她既非孟家血脉,与我更无干系。是生是死,与我何干?” 见孟羽凝如此冷漠,姜氏气得咬牙切齿,可一想到天牢里的惨状,还是哆嗦着痛得快麻木的嘴说:“即便没有血缘,她总归是喊你多年姐姐的啊,你怎能见死不救?” 蔡月昭轻轻扯了扯孟羽凝的衣袖,二人对视间,心领神会。 孟羽凝当即冷笑出声:“姜氏,原本为了大家的体面,此事我本不愿提及。既然你不知廉耻,故意来恶心我,那就休怪我直言了。” 姜氏心头猛地一沉,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什、什么事?” 孟羽凝语气斩钉截铁:“孟静茹,根本就是你与孟怀甫的亲生骨肉。在我生母尚在人世时,你们便已暗通款曲!” 此话如惊雷炸响,满殿命妇齐齐倒抽冷气,不可置信地看向姜氏,眼中皆是震惊和鄙视,有人甚至下意识往旁边退了退,离姜氏远了一些。 姜氏刚刚艰难地站了起来,听闻此言,顿时面无人色,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你、你怎会知道?” 竟然果真如此。 孟羽凝脑中灵光骤现,猛地自榻上起身,厉声喝问:“我娘当年离世,也是你们两个不要脸的合伙谋害,是也不是?” 第122章 私生女一事在太后与诸位命妇面前突然被揭穿, 姜氏只覺羞愤欲死,又惊又俱。 孟羽凝看着姜氏的神色变化,脑中灵光一闪, 乘势再度逼问:“说,我娘当年到底是怎么去的?是不是你们两个联手加害的?” 一听这话,姜氏却面露茫然, 随即反應过来, 嘶声喊冤:“大姑娘, 你可不能平白无故冤枉我啊!” 也不等姜氏说完, 殿内頓时一片哗然,那些贵夫人们紛紛以袖掩口, 低声惊呼。 “天爷呀, 姜氏不光婚前就和孟尚书行了苟且之事, 还和孟尚书联手害死原先的孟夫人, 可真是歹毒至极。” “萬萬没想到,她竟是这样一个蛇蝎心肠之人。” “简直不知廉耻……” 姜氏听得这些议论, 眼中几乎喷出火来,恨不得立时扑上去撕烂这些贱人的嘴, 方才还推她出头, 转眼便落井下石。 可雙手剧痛难忍, 又身处慈寧宫, 当着太后的面,她哪里敢造次。 见孟羽凝目光如炬緊盯着自己,她再顾不得理会旁人,只举着两只痛得动也不敢动一下的雙手,急急辩解道:“你母親当年是病故的,与我毫不相干啊。” 姜氏脸上肿得看不出本来面目, 也看不清她是个什么神情,可孟羽凝见她敢和自己对视,目光并没有躲闪,似乎不像是撒谎。 可她还是满含讥讽地问道:“孟靜茹既是你婚前私生,隐瞒至今,让我如何信你?” 姜氏瘫跪在地上,仰望着昔日她随意打骂折辱的姑娘,此刻正居高临下地对她厉声质问。 她此刻全然顾不上什么身为长辈的尊严体面,只覺心跳如擂鼓,冷汗浸透衣衫,暗自后悔今日不该进宫来,没的平白无故落个杀人的罪名。 她忙又解释:“大姑娘明鉴,在你娘病逝之前,我只在街上远远见过她一回,連话都没说过一句,如何能害她性命?” 这种心思歹毒之人的话,孟羽凝覺得不能轻易相信,她冷笑一声:“你不认也无妨。待会儿我便去天牢,会会你的好女儿,还有你那两个好儿子。” “当年‘我’在孟府受尽苛待,慎王殿下亦深知此事。若我‘不小心’将你的宝贝闺女和儿子哪个打残,或是打死了哪一个,想来殿下也绝不会怪罪于我。” 说罢,回头看向太后:“皇祖母,您说是不是?” 太后颔首,目光慈爱:“无妨,若是宴儿敢怪你,自有哀家为你做主。” 孟羽凝笑着朝太后福身行礼:“多谢皇祖母疼爱。” 姜氏闻言,頓时瘫软在地,哭嚎道:“大姑娘,夫人的死真的和我无关哪,当时你爹生怕你娘发现我,再三警告不让我到你母親面前去,我就算有心,也根本没机会下手啊!您若不信,尽可去查!” 说到此处,她强忍剧痛,举起红肿的雙手,对天起誓:“我愿对天发誓,若我曾谋害夫人,必叫我不得好死!” 孟羽凝不说话,靜靜看着她。 姜氏见状,慌忙又加重誓言:“若我有半句虚言,就叫我与三个儿女一同天打雷劈。” 孟羽凝观她情状,心知此番應是真话。她故意沉默片刻,方才颔首:“我姑且信你这一回。你且回去,将我方才交代的两件事办妥。” 姜氏如蒙大赦,連連叩首:“是、是!妾身这就回去操办!”怕的連称呼都改了。 宋公公见状,领着内侍们上前,将这群失魂落魄的命妇们尽数请出了殿外。 殿门缓缓合拢,室内重归寧静。孟羽凝回到太后跟前,略带赧然道:“方才臣女借了太后娘娘的威势,还请娘娘勿要怪罪。” 太后满眼慈爱地将她拉到身边,越看越是欢喜:“原先只当你是个心地纯善、性情柔顺的姑娘,今日方知竟有这般魄力与手段。张弛有度,进退得宜。往后将这宫闱事务交到你手中,哀家便可安心了。” 孟羽凝被夸得眉眼弯弯,笑靥如花:“太后娘娘过奖了。” 太后佯装不悦地睨她一眼:“好个机灵鬼,用得上哀家时便‘皇祖母’长‘皇祖母’短,用不上了就这般生分,该打。” 蔡月昭笑呵呵在一旁听着,闻言抬手就在阿凝屁股上拍了两巴掌:“太后娘娘,阿昭替您教训她!” 孟羽凝转身便要去捶蔡月昭,蔡月昭早已笑着跳开。看着两个姑娘在殿内追逐笑闹,太后笑得合不拢嘴,连连摇头:“真是两个皮猴子。” --- 姜氏她脸也疼,手也疼,跟随众人踉踉跄跄出了慈寧宫。 刺骨寒风迎面袭来,她才惊觉冷汗早已浸透里衣,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却不敢停步,只得忍痛跟随内侍往宫门挪去。 等出了宫门,早已冻得上下牙齿咯咯作响,两条腿再也迈不动,直接扑倒在地上,同行的命妇们见状如避蛇蝎,纷纷躲开了。 还是孟府的婆子丫鬟瞧见了,慌忙跑过去将她扶起来,一看她的脸和手那副惨状,全都大惊失色,七手八脚将人扶上马車。 丫鬟用锦被将姜氏裹緊,连声催促车夫赶往医馆。姜氏却挣扎着摇头,哆嗦成一团:“回、回府。” 回到孟府,她立即唤来心腹婆子,嘶哑着吩咐:“速去庄子上,将玉竹恭敬请回。” 随即也顾不得敷药治伤,强撑着一口气,亲自看着下人清点起原配夫人的嫁妆来。 --- 孟羽凝和蔡月昭陪着太后娘娘待在慈宁宫,无波无澜度过了大半日。 到了傍晚时分,孟府果然派人把丫鬟玉竹送进宫来,孟羽凝让穆樱和孟金两个一起去宫门口,把玉竹接到了慈宁宫偏殿。 孟羽凝记忆中,玉竹皮肤白皙,清秀端莊,落落大方。 可眼前之人,虽穿着一身崭新的衣裙,却皮肤黝黑,身形枯瘦,左边脸颊上横着一道狰狞的疤痕,裸露在外的双手布满冻裂的血口子。她整个人畏畏缩缩,进门便扑通跪地行礼,连头也不敢抬起。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95章 这几年,这姑娘是受了多大的罪啊。 孟羽凝见她这般模样,心疼得不行,忙上前,牵着她的手,将她扶起来,温声道:“玉竹,别怕,我回来了。” 玉竹一愣,猛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般打量着面前的人,好半晌,终于认出,一把抱住孟羽凝,放声大哭:“姑娘,姑娘您还活着,您还活着啊。” 今儿她正在莊子上劈柴,就见府上的马車来了,姜氏身边的婆子带着两个丫鬟从马车上下来,二话不说,把她架上马车,直接拉回府。 随后让她洗澡,又让她从里到外换上一身新衣裳,穿上新鞋,还给她头上插了枚金簪,随后又拉着她上马车,把她送进宫来。 自始至终,任凭她如何追问,孟府下人都三缄其口,不发一言。 她战战兢兢入了宫,被两位自称穆樱、孟金的姑娘接住,说是带她去见她们姑娘。她只当是哪位贵人召见,不明就里,一路惴惴不安。 可万万没想到,孟府庄子上那些歹毒婆子口中“早已死在路上”的自家姑娘,就这么活生生站在她面前。 这可真是老天开眼哪! 孟羽凝被那瘦弱的姑娘紧紧抱着,眼眶也跟着一热,她回抱着她,却不敢應她的话,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玉竹,别怕,以后有我护着你。” 玉竹痛痛快快哭了一场,这才漸漸止住哭声,急切地端详着孟羽凝:“姑娘,这几年您过得可好?当年您那样被送走,奴婢还以为您……” 话未说完,又哽咽难言。 玉竹自四岁起,便被买来陪伴两岁的孟雨凝,主仆二人自幼一同长大,在那些被姜氏磋磨的岁月里,主仆两个相互陪伴,彼此支撑,情谊早已胜过寻常主仆。 可以说,这世界上,最了解孟雨凝的人,就是玉竹了。 孟羽凝不敢和玉竹深聊过往,只三言两语带过这几年的经历,让她安心后,便转移话题,问起玉竹来。 谁知玉竹一改方才进门时的怯懦,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她笑道:“和姑娘受的苦相比,奴婢这点苦算不得什么。” 孟羽凝心头发软,伸手摸了摸她脸上那道疤痕:“这是谁干的?” 玉竹摇头笑笑:“是庄头家那个无赖儿子,几次三番想欺负我,人在屋檐下,我不能杀了他,便当着他的面把自己的脸划伤了,那怂货吓坏了,从那以后就躲着我。” 孟羽凝气得咬牙:“你放心,这个仇我必定帮你报了。” 玉竹亲昵地握着孟羽凝的手:“何须姑娘脏了手,那蠢材早就失足跌进粪坑,淹死了。” 孟羽凝看着玉竹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感受着她轻轻捏自己手指的小动作,她顿时想起记忆里,小时候,孟雨凝挨了欺负,玉竹夜里偷偷翻出小院,做了一些帮她出气的举动过后,就是这般捏着孟雨凝的手指,随即两个小姑娘相视一笑的场景。 她顿时了然,那蠢货掉进粪坑,绝不是个意外。 她朗声笑起来,轻拍玉竹的手臂:“好玉竹,当真是好样的!” 玉竹也抿唇笑了,凑近她耳边低语:“姑娘放心,这些年奴婢没吃过大亏,即便吃了小亏,也早就连本带利讨回来了。” 说罢却又红了眼眶:“三年前是奴婢没用,护不住您,往后定当拼死护您周全。” 看着这坚韧的姑娘,孟羽凝心头酸软,郑重颔首:“好。” 随即唤来穆樱、穆梨、秋莲与孟金四人,互相引见。 众人听闻玉竹这些年的遭遇,既敬佩又怜惜,纷纷上前执手相慰,说让她安心住下,她们定会好好照应她。 自己身边这些姑娘,孟羽凝还是很放心的,欣慰点头,她又拉着玉竹叮嘱:“你脸上的伤,回头秋莲会帮你看看,若是秋莲治不了,就让汤神医来瞧,一定能去掉的。” “还有,你现在太瘦了,这般身子骨,日后怎么护着我?所以接下来几个月,你的任务就是把身体养好,把肉长起来。” 玉竹眼中泪光闪烁,用力点头:“奴婢都听姑娘的。” 孟羽凝又跟孟金她们几个交代一番,让她们好生照应着,便让她们带着玉竹下去安顿。 等玉竹依依不舍地离开后,孟羽凝心中五味杂陈,轻轻叹了口气。 --- 夜色漸深,孟羽凝与蔡月昭依旧宿在偏殿。有了昨夜的经验,孟羽凝并未就寝,而是裹着厚厚的狐裘大氅,端坐在暖榻上静静等候。 蔡月昭伸手轻戳她泛红的脸颊,笑道:“瞧你这心急的模样,先把大氅解了吧,仔细捂出汗来。” 说着,便作势要去扯那领口。 孟羽凝忙攥紧领口不松手:“等一下殿下就来找我了。” 蔡月昭哈哈哈笑,孟羽凝抬手去拍她:“回头我看小侯爷来找你的时候,你跑得有多快。” 两人正笑闹着在榻上滚作一团,就听窗外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阿凝?” 孟羽凝一把松开蔡月昭,蹭地蹦到地上,咚咚咚跑了出去,拉开门,一下扑到祁璟宴怀里:“云舟,你忙完了?” 祁璟宴星眸含笑:“是,刚忙完,就过来看看你。” 孟羽凝嘿嘿笑,小声说:“我早就想你了呢。” 话音未落,就感觉有个东西吭哧吭哧挤到了她和祁璟宴中间,她低头一看,竟是小屹儿。 孟羽凝当即老脸一红,一把推开祁璟宴,白了他一眼。屹儿也来了,你怎么不说? 祁璟宴笑而不语。 屹儿挤到两人中间,仰着小脑袋:“阿凝,你想屹儿了没?” 孟羽凝弯腰抱住屹儿,在他带着兜帽的小脑袋瓜上呼噜一下:“想了,阿凝最想我们屹儿了。” 屹儿抱住阿凝的腰:“屹儿也想阿凝了,屹儿都已经整整十二个时辰没见到阿凝了呢。昨晚上哥哥来见阿凝都不带屹儿,今晚哥哥又想偷跑,被屹儿抓到了。” 孟羽凝哭笑不得,将委屈巴巴的小家伙抱起来,和他贴了贴脸:“等过阵子,阿凝晚上还哄屹儿睡觉觉,好不好?” 小家伙点点头:“哥哥说,后日我就可以回慈宁宫来睡了。” 穿了大氅的孩子有些重,孟羽凝有些抱不住,眼看着要往下掉,祁璟宴忙伸手,托住屹儿,随即温声问:“今日如何,可有遇着什么事?” 孟羽凝迫不及待地把今天大战姜氏,又把玉竹接回来的事都跟他说了,说完仰着脸,有些骄傲地问:“我厉害吧?” 屹儿率先点头:“阿凝最最厉害了。” 祁璟宴也跟着点头附和:“厉害。” 孟羽凝便笑,又问:“殿下那边如何?可还顺利?” 祁璟宴点头:“一切顺利。” 孟羽凝为了不破坏此刻温馨的气氛,便也不细问:“那就好。” 有屹儿这个小家伙在,两人也做不了什么,于是三人东拉西扯一会儿,孟羽凝就赶他们走:“天寒地冻的,快回去歇息吧。” 两人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 次日起,孟羽凝便遣玉竹带着孟金、孟银,由穆樱持剑护卫,一行人往孟府,清点嫁妆,取回旧物。 有熟知内情的玉竹坐镇,机敏能干的孟金孟银从旁协助,加之穆樱冷面提剑而立,最终运回的嫁妆,只多不少。 玉竹更趁势将孟府搅得人仰马翻,狠狠出了口积年恶气,可谓大获全胜。 孟羽凝自然好一番夸赞,重重犒赏了众人。 此后,太后下旨免了后宫妃嫔请安,严禁各宫随意走动,整座后宫安静异常。 孟羽凝便安心待在慈宁宫,终日与蔡月昭陪着太后用膳、打牌、闲话家常。 每逢处理宫务,太后总将孟羽凝带在身边教导。孟羽凝从一开始的生疏,渐渐得心应手,太后便渐渐放手。 半月过去,寻常宫务,孟羽凝基本上已经能够自己决断了,太后欣慰不已。 这一晚,祁璟宴如约而至,两人又在窗前,顶着冷风,抱在一起说悄悄话。 照旧是孟羽凝先细数自己一日三餐与宫中琐事,而后祁璟宴说起前朝动向。 孟羽凝敏锐察觉,一向风轻云淡的人,今晚的情绪有些高昂,抱着她亲个不停,眉梢眼角俱是藏不住的笑意。 她忍不住双手轻捧住他的脸,好奇问:“有什么大好事?” 祁璟宴也捧着她的脸,眸中星河璀璨:“阿凝,我要登基了。” 孟羽凝被他那似有蛊惑的双眸吸引,心不在焉,随口问:“登什么?” 祁璟宴轻笑一声:“登基。” 孟羽凝一楞,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连声追问:“登基?登哪个基?谁要登基?” 第123章 见怀中姑娘睁圆了杏眼, 一副懵懂模样,全然不见平日的聪明伶俐,祁璟宴不由低笑出声。 心下却疑惑, 难道阿凝从未想过他会登基?那为何前些日子,说起帮祖母打理后宫事务,她曾提过一嘴, 说日后总是要接手的。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96章 祁璟宴脑中快速思虑, 想着阿凝最初提过的那些“梦”, 还有那些梦呓, 他心中了然。 不动声色,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溫声重复:“阿凝, 是我要登基。” 孟羽凝这回听清了, 却也呆住了。 祁璟宴登基?这怎么可能?原书里分明是屹儿继位, 他担任摄政王啊! 不过轉念一想,那是原书里的剧情。 现实中, 祁璟宴虽一直用心教导屹儿,可自始至终, 他都没提过一句要让屹儿当皇帝。 那是他从最开始就没打算把屹儿推上那冰冷孤独的龙椅, 还是后来因为时局变化改了主意? 不过不管他是怎样, 孟羽凝从头到尾都觉得, 和小小的屹儿比起来,祁璟宴这个成年人更適合执掌风雨飘摇的大興江山。 原书里,祁璟宴扶持屹儿坐穩江山后,心灰意冷,孤零零死在了墓前,留下屹儿孤零零一个, 后半辈子过得也不开心。 虽说现在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祁璟宴也要和她成亲了,可她心里其实隐隐还有一个担忧,她其实挺怕那种所谓的“天道”的,就是书中关键人物的结局,无论如何也改写不了,不管怎样挣扎,最终都会走向既定的命运。 可如今,祁璟宴想做皇帝,那身为帝王,肩负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还要看顾屹儿,他便永遠有卸不下的责任,再不会觉得人生无趣而轻生。 而屹儿呢,也可以安安穩稳过完他的童年,和寻常孩子一样,快快乐乐长大成人。 等他长大,再自行抉择是要做一个辅佐江山的贤王,还是做一个逍遥快活的富贵闲人。 而不是小小年纪,懵懂无知,就要被迫爬上比他还要高的冰冷龙椅。 如此想来,祁璟宴登基确是一件大好事。 可是,原本她以为她会是摄政王妃了,如今他当了皇帝,那她呢?她是什么?皇后吗? 见孟羽凝眼神飘忽,神游天外,祁璟宴轻轻揉了揉她的脸,眉间微蹙:“怎么了?你可是不喜我当皇帝?” 孟羽凝連忙摇头:“云舟,整个大興没有比你更適合当皇帝的人了。” 祁璟宴闻言展颜,却仍不解:“那你怎么好像不高兴?” 那些关于原书剧情的思考,孟羽凝不能说实话,只是问出心中困惑:“云舟,你当了皇帝,那我当什么?” 祁璟宴没想到阿凝会问出这样孩子气的问题,他觉得这样的傻姑娘,又可爱,又有些好笑,便没忍住,低笑出声,胸腔微微震动。 孟羽凝白他一眼,“我与你说正经的呢,严肃些。” 祁璟宴勉强敛住笑意,眸光溫润:“阿凝自然是我的皇后。” 虽然心中有这个猜测,可当听祁璟宴亲口说出,孟羽凝眼睛还是一亮:“当真?” 祁璟宴收敛面上笑意,郑重点头:“自然。” 若凤座之上不是阿凝,这九五之尊之位,于他而言,又有何意? 孟羽凝仔细端详他片刻,忽然眉眼弯弯,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啄一下,笑吟吟道:“行,那我答应了。” 她孟羽凝哪哪都好,样样出色,当个皇后,有何不可? 祁璟宴朗声大笑,将神采飞扬的姑娘拦腰抱起,在月色下轉了好几个圈。 这才是他的阿凝,不管什么时候,永遠都是这般坦坦蕩蕩的阿凝。 两人欢快的笑声在庭院中回荡,慈宁宫各个宫殿内的人虽不知他们在笑什么,可也都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太后在殿内摇头,对陶嬤嬤嗔道:“这两个孩子,总爱深更半夜在风口里说话,怎不到哀家这儿暖和和地坐着说?” 陶嬷嬷忍不住跟着笑。 蔡月昭在榻上翻滚,捶着锦被哀叹:“整日这般膩歪,可曾顾及我这修行之人的清静?” 玉竹听着自家姑娘清脆的笑声,也跟着笑起来,笑着笑着却湿了眼眶。孟金几人见状,忙抓了把瓜子塞进她手里,几人便又热热闹闹地嗑起瓜子来。 孟羽凝被祁璟宴转的头晕,拍着他的肩膀:“快放我下来。” 祁璟宴小心将人放在地上,再次把人用大氅拢进自己怀里,低头蹭了蹭她泛红的脸颊。 孟羽凝压低声音,问出心中疑惑:“可陛下尚在人世,你该如何登基?” 祁璟宴眸光沉静:“放心,陛下会亲自下诏传位于我,而后安心做他的太上皇。”虽然这位太上皇,怕是也时日无多了。 深知祁璟宴行事向来谋定后动,孟羽凝从不为他担心,见他如此胸有成竹,便笑着说好,又问:“那你几时登基?我们什么时候成亲?我何时能当上皇后?” 在岭南那几年,她常与白夫人微服走访民间,亲眼见过太多百姓疾苦,尤其是女子与孩童的艰难处境。 彼时虽心生不忍,却苦于能力有限,只能略施援手,却没办法彻底改变她们的困境。 可如果她做了皇后,那是不是可以把原来心中那些想法,一一付诸实现?比如说开办女学,开办女醫馆,开办女子书院,举办职业技能培训班之类的。 心中这般想着,她便有些迫不及待地摇了摇祁璟宴的袖子,眨巴着一双黑黝黝却亮晶晶的大眼睛,等待着他的回答。 祁璟宴看着阿凝如此急切地想做他的皇后,瞬间觉得如同冬日饮了烈酒,夏日喝了冰湯,通体说不出的舒泰畅快。 他眼角眉梢皆是笑意:“最迟下月,我们便成婚,成婚当日,便是封后大典。” 孟羽凝心中欢喜,連连点头说好,随即推着他:“那云舟你快回去忙吧。” 正事当前,就别在这膩腻歪歪了,赶紧让她当上皇后,才是头等大事啊。 祁璟宴哭笑不得,曲指轻轻敲了敲这还没过河就要拆桥的姑娘,还是和往常一样,用大氅裹着她,把她送进门内,这才转身走了。 孟羽凝扒着门框,探出头去,对着他攥拳道:“云舟,加油嗷!” 祁璟宴无奈摇头,笑着走了。 孟羽凝目送他走远,看着他利落翻墙出去,这才关上殿门,欢快地扑到榻上,凑到蔡月昭身边,小小声和她说:“阿昭姐姐,殿下很快就要登基了。” 蔡月昭不以为意道:“这本就是迟早的事。” 看着阿昭姐姐一副全天下都知道的模样,孟羽凝一阵心梗,难道就她不知道吗? 不过现在知道也不晚,她兴致盎然地拉着蔡月昭说起话来:“阿昭姐姐,回头我想办个女子书院,请你来当夫子可好?” 蔡月昭很感兴趣:“女子书院?要我教什么?” 孟羽凝:“自然是功夫。” “成啊。”蔡月昭爽快应下,又抱起胳膊,故作傲娇道:“只不过,我的束脩很贵的。” “没问题。”孟羽凝哈哈笑,又托着腮,满眼憧憬:“回头我再設个烹饪科,我教厨艺,然后再設个醫学科,请湯神医秋莲来教医术……,等京城的办妥,回头就去各州各府再开设女子书院……” --- 从慈宁宫回承明殿的路上,祁璟宴脑中挥之不去的,就是阿凝问他那句“我何时能当上皇后”时泛着绿光的眼睛,他止不住地摇头轻笑,一直笑回了承明殿,笑到了康文帝的床前。 他从容落座于床榻边上的轮椅中,闲适地靠着椅背,含笑望向龙榻上的人,如唠家常般温声道:“陛下,您这手也能攥笔了,今儿也是个黄道吉日,不如此刻就把传位诏书写于我罢。” 第124章 康文帝雙目圆瞪, 枯瘦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祁璟宴,喉间发出模糊的呜呜声。 祁璟宴从容代他说出未尽之语:“陛下是想斥责我乃大逆不道之徒?” 康文帝沉默不语,只以怨毒的目光, 死死盯住他。 祁璟宴微微颔首,神色波澜不驚:“陛下所言极是。然古训有雲,父慈子孝。若父不慈, 子又何必愚孝?陛下以为如何?” 康文帝似被噎住, 手停在空中, 缄默不语。 祁璟宴便接着说:“原先我恨陛下, 怨陛下,百思不得其解, 我们明明是至亲的亲生父子, 为何旁人的几句谗言, 几桩莫须有的罪证, 你这个做父亲的,就完全失去对我的信任, 都不等查明真相,不待水落石出, 便急不可待地废黜我的太子之位, 将我打入天牢, 装聋作哑, 任由他人磋磨于我。” “那些身心俱痛,辗转难眠的深夜里,我曾无数次设想,待得他日重逢,定要向陛下这位所谓的父亲,大声问上一句, 这究竟是为何?” “可在岭南的那几年里,我漸漸想明白了。” “在陛下你这种人心中,世间万物皆不及手中权柄。但凡有人危及您的帝位,宁可错杀千百,绝不姑息一人,无论对方是何身份。” “当年陛下为争夺本不属于你的皇位,连一母同胞的亲兄长都能谋害,那位对您关怀备至,亲手教导您骑马射箭读书写字的亲兄长。陛下此举,令皇祖母肝肠寸断,伤心欲绝,几乎随着皇伯父而去。”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97章 “既如此,我这个儿子,还有我那枉死的母后,在您心中又算得了什么呢?” 康文帝面上愤恨骤然化作驚骇,颤抖的手指直指祁璟宴,喉间再度发出破碎的呜呜声。 祁璟宴:“陛下是想说我是怎么知道的?自然是我查出来的。” “原先我始終不解,为何皇祖母那般胸襟开阔之人,唯独对您这个亲生骨肉冷淡疏离。” “原来,是因为陛下害死了你唯一的亲兄长,那位德才兼备,宽厚仁愛,被天下和先皇寄予厚望的靖明太子。” “痛失愛子的皇祖母,如何能对杀害亲兄的凶手亲近得起来?最可悲的是,皇祖母仅育有二子。在那等你死我活的局面下,她非但不能揭发惩罚你的罪行,还要强忍悲痛,为你争夺江山出谋划策。” “你既是她的儿子,亦是杀害她另一个儿子的凶手。这些年来,皇祖母心中该是何等煎熬!” “你以为无人知晓你幹的那些卑鄙无耻行径,可我皇祖母早就知道了。” “不光如此,老三也探得了这个秘密,所以才精心设计,让几位老大臣在陛下面前,状若无意地感叹了几句‘太子殿下颇有当年靖明太子的風范’。” “就因为这一句话,陛下就对我心生猜忌,加之皇祖母对我疼爱有加,所以陛下就越发越覺得我像皇伯父,你做贼心虚,你怕了。” “后来老三他们罗织罪名构陷于我,陛下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在那之前,陛下对我,就早已起了杀心,恨不得将我除之后快。” 康文帝越听,面色越是灰败,原先因愤怒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脸上狰狞之色褪去,只剩坏事做尽后,被彻底拆穿的颓唐。 祁璟宴平静地说完,淡声问道:“陛下如此情状,便是默认儿臣所言,皆是事实了。” “既如此,陛下这等弑兄,杀妻,害子,忤逆父母,不仁不孝不义之徒,还有何颜面高居龍椅之上?” 康文帝看着祁璟宴,嘴角突然挤出一丝嘲讽。 祁璟宴猜到他心中所想,不以为意道:“陛下放心,即便我坐上那位子,也绝不会成为如你这般,只知残害至亲,以固权位的无能之辈。” 说了这么多,祁璟宴也说累了,拍了拍手,穆雲等人抬了张案几过来,放在祁璟宴身旁,墨已研妥,屹儿踮着脚尖拿起笔,雙手遞到哥哥手里。 祁璟宴接过笔,往康文帝面前遞了递:“陛下,請吧,写一下传位诏书。” 阿凝还等着他登基,她好做皇后呢,他又何必在这和一个不相幹之人多浪费唇舌。 康文帝拳头再次攥紧,发狠捶向床沿,随即痛得面容扭曲,摆出一副把手砸烂,也不会写的架势。 祁璟宴不急不恼,从容收笔,挽袖,蘸饱浓墨:“不写便罢。堂堂一国之君,何须作此自残之态,平白惹人笑话。” 随即,挥毫泼墨,边写边念:“传位诏书,朕承天命……皇长子祁璟宴,人品贵重,睿智英明,德才兼备,孝悌天成……实乃皇位继承之不二人选。今传大位于皇长子祁璟宴……” 祁璟宴洋洋洒洒,一气呵成,把这份传位诏书给写完了。 他把笔搁回山形笔架,直起身时,就见屹儿两只小手扒在桌边,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了对自家哥哥的崇拜。 而身后站着的穆云等人全都两眼放光,嘴角已经快咧到了耳根。 唯独躺在床上的康文帝,面色青白,俨然一副马上要晕厥过去的模样。 祁璟宴将未干的诏书拿起来,非常体贴地往康文帝面前送了送:“陛下請看,我这一手字,和陛下的墨宝相比,可还有那么几分相像?” 康文帝不想看,却按捺不住心中惊疑,转头看了一眼,就见那纸上字迹竟与自己的笔法如出一辙,若非亲眼所见是祁璟宴写的,冷眼一看,怕是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这到底是出自谁手。 见康文帝怒容中夹杂着震惊,祁璟宴唇角微扬:“既然陛下都覺得像,那便用这份了。” 他将诏书平铺案上,伸手接过穆云恭敬奉上的玉玺,亲自盖在了诏书末端,端详着鲜红的玺印,他满意颔首:“妥了。” 他转头望向龍榻,拱手一礼:“朕这便携诏临朝。太上皇好生将养。”太上皇三个字一字一顿。 说罢,也不顾直翻白眼的康文帝,拿起诏书,带着众人風风火火地走了。 --- 汤神醫为康文帝日常诊治,他在几位内侍的注视下,为康文帝施针。 他恭敬道:“陛下且放宽心,有老夫在,一定会让您多活一阵子的。” 免得耽搁了两个孩子的喜事。 但是怎么活,那就是他说了算了。 康文帝目露感激地看了一眼汤神醫,然而当最后一根银针取出时,他骤觉双腿剧痛如折,心头似被利刃剜绞,脖颈更如遭无形之手扼住,连呜咽声都再发不出。 他一手按着心口,一手捂着脖子,满眼骇然地瞪向汤神医。 汤神医借着掖被角的机会,凑近康文帝耳畔,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陛下,当年我就说过,若你让她受了委屈,我必定百倍千倍为她讨还。” --- 回京不过月余,祁璟宴已彻底掌控京城内外。皇宫禁苑与各处城门要隘皆由亲信驻守,京郊几大营亦在其指挥之下,整座皇城固若金汤。 康文帝缠绵病榻,章贵妃已殒命,三皇子与章家众人虽暂押天牢,尚未处决,却皆已供认不讳。 前太子当年本就威望深重,如今又有太上皇的“亲笔”传位诏书,在成安侯父子及众多忠臣拥戴下,祁璟宴顺理成章继承大统。 礼部上上下下所有官员紧锣密鼓筹备半个月,新帝登基大典如期举行。 百官叩首,山呼万岁。 祁璟宴正式成为大兴朝新君,定年号为“兴安”。 孟羽凝跟在太后身边,望着那道玄色身影一步步踏上玉阶,終在龙椅前转身,接受朝拜。 想到这么多年他的不易,孟羽凝热血沸腾,心潮翻涌,最终还是没忍住掉了几滴眼泪。 屹儿小家伙却没有阿凝那么多愁善感,登基大典时端庄稳重的小小少年,事后却在阿凝和太后面前乐得一蹦三尺高:“我哥哥当皇帝喽!我哥哥当皇帝喽~” 惹得太后和阿凝笑得前仰后合,整个慈宁宫内,笑声震天。 登基礼成,恰逢年关将至。 新帝又下旨,要在岁末前完婚,命钦天监择定吉日,将帝王大婚与封后典礼合而为一。 整个礼部再度马不停蹄地忙碌起来。 终于在一个月之后,万事皆以准备妥当。 而孟羽凝,作为蔡为麟蔡将军的义女,即将从蔡府出嫁。 第125章 新帝祁璟宴登基之初, 便连颁恩旨,晉封成安侯鬱允衡为安国公,擢升蔡为麟将军为鎮国公, 特诏久驻西南的蔡将军返京探亲。 孟怀甫及其两个儿子因参与三皇子谋逆案,罪证确凿,皆判斩刑, 靜候处决。孟家二姑娘孟靜茹也受三皇子牵连, 被判流放。 昔日因投靠三皇子而煊赫一时的孟尚书府, 转眼间, 唯余继室夫人姜氏一个主子。 因骤逢巨变,失去倚仗, 丈夫子女皆不得善終, 姜氏神志渐渐失常, 时而痴怔恍惚, 时而癫狂大作,在府中摔砸器物, 打骂下人,闹得府上鸡犬不宁, 下人们皆避如蛇蝎。 一日夜里, 不知怎么的, 姜氏摔倒在地, 昏迷不醒。下人连忙喊来大夫诊治,姜氏被诊断为中风之症,自此缠绵病榻,再难起身,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喧闹了数日的孟府, 終于安靜下来。 虽说众人皆知,孟羽凝和孟家已经恩断义绝,但汤神医不想让姜氏的死给阿凝添堵,于是在和祁璟宴商量过后,还是不请自去,到了孟府,给姜氏诊治。 同去的穆江黑着脸对着孟府下人严厉警告:“好生照看,若不能保她活过正月,唯尔等是问!”吓得孟府下人唯唯应是,都歇了慢待姜氏的心思。 孟羽凝对此并不知情,当她得知孟氏病倒在床时,心中无波无澜,只覺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可在世人眼中,孟羽凝終是失了娘家倚仗,总归是孤苦无依。 太皇太后看在眼里,疼在心上,特意召来祁璟宴,仔细商议过后,二人想了个主意。 于是在蔡将军风风火火赶回京城后,就在祁璟宴的授意下,收了孟羽凝为义女。 当然,祁璟宴事先和孟羽凝商量过此事,她听闻能与阿昭姐姐名正言顺作姐妹,当即笑逐颜开,连声说好。 于是,十日前,鎮国公府朱门大开,红毯铺地,蔡将军与夫人亲自率领全府上下,迎接义女孟羽凝,以及结束修行的亲女儿蔡月昭一同回府。 自此,孟羽凝便在鎮国公府住了下来,静等出阁。 蔡夫人素来疼爱女儿阿昭,早从女儿口中听了无数遍阿凝的好,人还未见,心里便已喜欢得緊。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98章 待亲眼见到这乖巧伶俐,嘴甜似蜜的姑娘,更是喜爱得不行,揽在怀里就不肯松手了。 直惹得蔡月昭假意拈酸吃醋,挤到另一侧也要抱,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嗔道:“娘亲如今心里只有阿凝了!”惹得一屋子人笑个不停。 义女要出嫁,还是嫁给陛下,蔡将军夫妇二人倾力为孟羽凝置办嫁妝,阵仗堪比亲生女儿出嫁。 蔡月昭也乐呵呵地将自己珍藏的珠宝古玩,一箱箱往摆放嫁妝的库房搬,定要将自己的宝贝给阿凝添作嫁妝。 孟羽凝心中过意不去,推拒几番,却被蔡将军夫妇还有蔡月昭强硬拒绝。 蔡夫人緊握着孟羽凝的手,眼中滿是慈爱:“阿凝,若你不嫌弃,从今往后,这里便是你的娘家,我与你义父,就是你的亲爹娘。” 若换作旁人说出这番话,孟羽凝或許会疑心对方是冲着未来皇后之位,刻意与她交好。可这话出自忠烈传家,铁骨铮铮的蔡家人之口,她心中别无他念,只余暖流涌动,眼眶泛酸。 是夜,祁璟宴再度翻墙而来,悄无声息地跳窗,进了她住的房间。 两人坐在榻上,孟羽凝倚在他怀中,将近日蔡家为她操持嫁妆之事,细细说与他听。 祁璟宴指尖缠绕着她鬓边青丝,笑着说:“无妨,蔡家待你一片赤诚,你安心受着便是。” 听出祁璟宴话语中的意思,知道他绝不会亏待蔡家,孟羽凝便安下心来。 她依偎在他怀里,仰起脸望他:“云舟,算上今日,还剩四日,便是婚期,从明日起,你便不要再来看我了。” 虽说她没有那么多避讳讲究,可阿昭姐姐发现她们半夜偷偷相会后,便拉着她,板着脸郑重叮嘱:“成婚前三日,新人不得见面。” 为了阿昭姐姐的一片心意,也为了避凶趋吉,盼着能与眼前人讨个圆滿吉祥,她决定入乡随俗。 祁璟宴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下,声音低沉:“好,都听阿凝的。” 这轻轻一吻,便如干柴着火,两人心中炙熱起来,静默着渐渐靠近,凑到一起,唇齿相偎,情不自禁地亲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两人都喘|息不匀,面红耳赤,才艰难分开。 祁璟宴下颌搁在阿凝脖颈间慢慢摩挲,低哑的声音帶着些不情不愿:“阿凝,再见你,还要四日那么久,我有些等不得了。” 他这呢喃般的“等不得”,裹着滚烫的思念和诉求,孟羽凝耳尖都烧起来。 其实她也覺得四日漫长,可看着他这般粘人模样,她不想表露出自己同样急切,免得待会儿又惹得他痛苦煎熬,久久无法平息。 于是故作淡定,柔声安慰道:“除去今日,再除去婚期那日,实则只两日罢了。云舟,忍一忍吧,转眼便过了。” 祁璟宴轻轻叹了口气,在她耳垂后的脖颈上亲了下,艰难道:“好,我忍。” 说着又凑近孟羽凝耳边,悄声叮嘱:“阿凝,这几日,你一定要吃好睡好歇息好,把精神养足。” 孟羽凝点头:“我知道的,婚仪与封后大典一起,礼节繁冗,一整天下来,定然耗费精神。” 祁璟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鼻尖蹭着她的鼻尖,嗓音里浸着别有深意的笑:“不止白日辛劳,夜里更是耗神耗力。若是歇息不好,我怕到时你撑不住。” 孟羽凝瞬间懂了他的意思,脸上越发烧得厉害,抬手就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不服输道:“少瞧不起人,我体力很好的。” 还是那个不服输的阿凝,还是那个有话直说的阿凝,祁璟宴忍俊不禁,胸腔震动,闷笑出声:“好,那我拭目以待。” 听出这男人话语里的一丝轻视,孟羽凝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眼波流转,狠狠白了他一眼,却没再逞口舌之快。 说实话,和他一个常年习武之人比体力,她还是心虚的。 尤其是两人自从确认关系以来,也没少亲亲抱抱,一开始他还注意着和她保持一定距离,可后来脸皮厚起来,就不管不顾把她往他怀里按。 好多回,她都清晰察覺到他身体的变化,借用后世某些手机的一句广告语——持久耐力,超长待机…… 也不知哪里戳中了祁璟宴的笑点,他把脸埋在她的肩头,低声笑个不停。 孟羽凝也不催他,任由他笑个够。 好一会儿,祁璟宴终于停了笑,抬起头来,又在阿凝鼻尖上轻轻亲了下,这才问:“阿凝,你我大婚,当真不要遣人去接你外祖母和舅舅过来?” 孟羽凝连忙摆手:“我外祖母年纪大了,我舅舅身体也不大好,还是不折腾他们了。” 她以前为了隐藏身份,撒过不少谎,其中可没少拉着外祖家做大旗,比如她的厨艺,她会辨认野菜等等,一些说不清来历的本事,她都说是在外祖母家待的那几年学会的。 要是他们来了,祁璟宴肯定要找他们说话,到时候两厢一碰头,保不齐她就露馅了。 所以,安全起见,还是别让他们来的好。 祁璟宴静静打量阿凝一秒,随即笑着说:“好,都依你。” 孟羽凝松了一口气,窝回祁璟宴怀里:“云舟,你真好。” 祁璟宴下巴搁在她毛茸茸的头顶:“阿凝更好。” 两人在暖融融的屋内,靠在软乎乎的榻上腻歪,可鬱逍和蔡月昭就没那么好的福气了,两人顶着寒风,揣着袖子,蹲在院中角落,冻得简直要发抖。 蔡月昭不满小声抱怨:“你说陛下也是的,还有几日就成婚了,就非要天天晚上跟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地来?不知道的,还得以为他是偷人家媳妇呢。” 被蔡月昭拉着在阿凝窗外蹲守了好多天的鬱逍哭笑不得,拿肩膀轻轻撞她一下:“说的这是什么话。” 蔡月昭被他撞得轻轻趔趄一下,手撑着一旁的大水缸,这才蹲稳,毫不客气用肩膀撞回去,不满瞪他:“说话就说话,你撞我作甚。” 鬱逍被这大力姑娘直接撞翻在地,啼笑皆非从地上爬起来蹲好,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语气宠溺问道:“阿昭,陛下和阿凝都要成婚了,我们什么时候成婚?” 蔡月昭面颊微微发红,又用肩膀撞他一下,不过这次力气很小:“急什么,我这不是刚从宫里出来嘛,总得等阿凝的事先办完吧。” 郁逍蹲着挪到蔡月昭对面,可怜巴巴地说:“阿昭,你也知道,先前我为了逃避太上皇赐婚,自毁名声,如今走出去,别人还在背后指指点点呢,你赶紧嫁给我,回头帮我澄清一下。” 蔡月昭想起当年她从岭南星夜兼程赶回京城,看到躺在床上生无可恋的他,心疼得不行,扑在他床边,嚎啕大哭说的那些话,脸腾地一下红了。 她伸手就推了他一把:“郁凌川,你能不能要点脸,这种事情,我怎么帮你澄清。” 郁逍嬉皮笑脸地笑:“你嫁给我,我们恩爱有加,就算澄清了,不需要你到处去说‘我家凌川身体好着呢’……” 话没说完,气得蔡月昭恼羞成怒,伸手就去拍他的嘴,低声斥道:“闭嘴,赶紧闭嘴。” 两人正绕着水缸打闹着,就见屋门打开了,吓得两人齐齐蹲到水缸后头,大气不敢喘,却一边探出半个头去,往门口看。 果然,就见祁璟宴穿着玄色大氅走出门来,随即转身挡住门口,伸手往里推了推,显然是把追出来送人的阿凝推了回去。 祁璟宴俯身低头,凑近阿凝耳边小小声说:“阿凝,你阿昭姐姐和凌川躲在角落里做贼呢。” “真的?我瞧瞧。”孟羽凝一脸八卦地探头就要往外看,却被祁璟宴大手兜着脑门按回去,“小心点,等我走了,你从门缝看。” 孟羽凝忙点头说好,伸出一根手指在祁璟宴胸口戳了戳,用气声说:“那云舟你快走吧。” 祁璟宴见她一副迫不及待想看熱闹的模样,笑着说好,把门关好,留了一条窄缝。 随即转过身去,整了整大氅,眼神不经意往黑漆漆的院子角落瞟了一眼,随即嘴角微微弯了一下,往院子另一个角落走去。 郁逍和蔡月昭两人手牵着手,绕着大水缸蹲着转了半圈,直到目送祁璟宴翻墙而出,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还好没被发现,不然怕是要挨瓜落。” 两人手牵着手,静静站着,許久,蔡月昭红着脸开口:“凌川哥哥,等阿凝和陛下的婚事一过,你就让伯父伯母来我家提亲吧。” 郁逍心花怒放,当即握住蔡月昭肩膀,用力摇了几下:“真的吗?阿昭你说的可是真的?” 蔡月昭覺得自己晚上吃的羊肉馅饺子要被他晃出来了,气得踢他一脚,转身就走:“爱信不信。” 郁逍一把攥住蔡月昭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人帶进怀中,双手捧起她泛红的脸颊,在两侧各重重亲了一下,眉飞色舞道:“我这就回家禀明父母,四日后,必堂堂正正登门提亲!”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199章 话音未落,他已利落转身,笑着跑走了,翻墙的时候,足足比先前的祁璟宴跳得高出两人高。 看着那身轻如燕的背影,蔡月昭捧着尚存余温的双颊,无声笑了。 屋内的孟羽凝趴在门上,透过门缝瞧见郁逍一蹦三尺高兴奋地跑走,再看阿昭姐姐捧着脸在院子里绕圈,愣是找不着该往哪走,她捂着嘴,跳着脚,无声大笑。 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一回,阿昭姐姐终于得偿所愿了。 --- 成亲前一日,屹儿婉拒了兄长邀他一同迎亲的提议,帶着侍卫出宫,直奔镇国公府,执意要陪着阿凝出阁。 他不光人来了,还把他所有的家底全都带来了,几大箱子往阿凝面前一摆,挺着胸膛,豪迈地说:“都给阿凝添妆!” 当年圆乎乎的小奶团子已经长成了英俊无双的小少年,孟羽凝望着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瞬间湿了眼眶,她把小家伙抱进怀里,在他小脸上亲了又亲。 亲得小家伙小脸通红,寻了个借口噔噔噔跑走了,跑到门口又停下,转过身,一本正经道:“阿凝,明日屹儿背你上花轎。” 说罢,一晃就不见了踪影。 小家伙长大了,知道害羞了,却还是那么有担当。 孟羽凝欣慰之余,却又忍不住心酸,转念一想,往后可以一直陪着屹儿长大,又幸福地笑起来。 --- 兴安元年,腊月二十七,大吉,宜嫁娶。 帝后大婚。 镇国公府内锦幔高悬,张灯结彩,上上下下一片喜气洋洋。 孟羽凝金冠玉钗,鳳冠霞帔,早已收拾妥当。 吉时将至,兴安帝祁璟宴亲率郁逍等迎亲使上门迎娶,鼓乐声中,众人被蔡家子侄笑吟吟拦在门外,定要新郎官当场作就催妆诗,方肯放行。 内室里,孟羽凝明知小屹儿背不起自己,却不忍伤了孩子的心,笑着让他几番尝试。 当屹儿发现自己太矮,根本背不起阿凝时,又急又气,懊恼得直跺脚:“早知如此,阿凝合该等屹儿长高些再出嫁好了。” 童言稚语,惹得一屋子陪坐女客掩袖莞尔,连侍立的女官也忍俊不禁偏过头去,笑得双肩直抖。 孟羽凝拉过屹儿的小手,柔声安慰着:“屹儿的心意阿凝都知道的,不管你背没背阿凝,屹儿都是阿凝最亲最亲的弟弟。”说着还抱了抱他。 小家伙眉宇间的懊恼顷刻化开,也露出了笑容,可随即又担心地问:“那谁来背阿凝呀?” 蔡月昭正欲唤自家弟弟上前,却听门外传来一道清朗之声:“朕来。”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祁璟宴身穿一身绣着龙纹的红色喜袍走了进来。 孟羽凝看着那绝色男子,心头突突一跳,一时看呆,直至被蔡月昭轻推手腕,才慌忙执起却扇遮面。 可方才那一下,祁璟宴已经看清了他的皇后是何等倾国倾城,即便她拿扇子遮住了脸,他也挪不开视线。 满堂宾客见状皆掩唇轻笑,祁璟宴面上恢复镇定,可耳根却红了。 礼部奉迎使上前,依民间迎亲礼制,高声唱诵吉庆贺词,并引导着一对新人走着流程,祁璟宴皆从容依制而行,待最后一道流程礼成,他倏然俯身,将他等了许久的新婚妻子抱了起来,大踏步,稳稳迈出门去。 小屹儿急忙追上,帮阿凝提着一角裙摆,迈着短腿小跑着一路跟随,一步都不肯拉下。 却扇下移,孟羽凝偷偷看向那喜上眉梢的美男子,心中甜蜜,也忍不住笑了。 祁璟宴径直将人抱至镇国公府门外,小心将人抱上花轎,快速在阿凝手上捏了捏,这才放下轿帘,翻身上马。屹儿被穆云抱上另一匹马,小家伙挺直脊背,勒马护在花轿旁。 奉迎使朗声宣告:“陛下起驾~,皇后娘娘起驾~”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帝后仪仗,带着十里红妆,从镇国公府出发,浩浩荡荡奔着皇宫而去…… 帝后大婚,封后大典,流程繁复,待所有典礼仪程终了,已经是黄昏时刻。 孟羽凝满身疲惫地随着祁璟宴一起回到了他们的婚房,也就是祁璟宴现在的寝宫崇德殿。 一跨过门槛,孟羽凝就软倒在祁璟宴身上,祁璟宴笑着把人打横抱起来,直接抱到了床上,把她斜着放上去:“先歇歇息片刻,再用膳食。” 孟羽凝点头说好,可躺了一会儿,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指了指自己头上重的快压断她脖子的鳳冠。 祁璟宴便上前帮她拆卸,可手法生疏,拆了半天也没拆下来,反倒扯得孟羽凝头皮生疼,无奈之下,只得喊了孟金几人进来,帮她拾掇。 孟金等人手脚利落,不多时便卸下凤冠,褪去繁复喜服,孟羽凝顿觉周身一轻,这才歪回锦被,长舒一口气。 见她如慵懒的猫儿般蜷在锦被间,祁璟宴心口软成春水,伸手将人捞起,抱到桌前,喂她吃饭,先喂了一碗燕窝粥,又捡各样菜品喂了几口,直到她摇头说饱了,自己才草草吃了些东西,随后两人双臂交绕,一同饮了合衾酒。 饮罢,他将人稳稳抱起,走到临窗软榻上坐了。 阿凝吃饱后,愈发觉得困倦,靠在他胸前打着哈欠,他便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她后背,权作消食。 等了一会儿,孟羽凝精神了些,祁璟宴便吩咐宫人备好熱水,随后直接抱着因为疲倦而看起来有些呆的阿凝,奔着浴房而去。 走到一半,孟羽凝反应过来他的意图,当即踢了两下小腿:“放我下来,我自己洗。” 祁璟宴低头,就见他的皇后颊染胭脂,眸含秋水,他有些舍不得松手,可还是强压下心头悸动,在浴房门口将人放下来,轻声叮嘱:“阿凝,我就在这等你,若需要便唤我。” 孟羽凝伸手推他肩膀,“你先去歇一会儿吧。” 祁璟宴抓着她的手亲了一下,却固执地不肯走。 孟羽凝没有办法,只得把手抽回来,转身进了浴房,脱|衣入水,很快,水声传出…… 祁璟宴心头似有猫挠,又觉得莫名发熱,伸手扯开领口的扣子,扯松腰带,将身上的龙袍褪去,随手往旁边一扔,走到衣架那扯过一件轻便常服穿上,可仍旧觉得燥|热难|耐,他转了一圈,在床头找到了一柄当时从岭南带回来的蒲扇,对着领口呼呼猛扇,这才觉得好了些许。 等孟羽凝沐浴完毕,换上了一身红色软绸寝衣走出来,便见祁璟宴大冬天的在奋力扇风,脸上更是泛着异样的红,她心中不解,伸手在他额头摸了摸,却摸到一手薄汗,诧异道:“怎么热成这样?” 祁璟宴不好把心中所想宣之于口,只含糊道:“刚刚喝的那酒后劲儿太足。” 见阿凝面露担忧,他又忙解释:“不过无妨,我没醉,绝不会耽误正事。” 孟羽凝瞬间领会他的意思,红着脸把门口让开:“先去沐浴吧。” 祁璟宴道了声好,将蒲扇塞进她手中,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勾:“等我。”说罢,抬脚迈进浴房。 孟羽凝被那句低沉缱绻的“等我”弄得心跳如鼓,也觉着周身燥热起来,挪到铺着大红鸳鸯锦褥的床边坐下,拿着蒲扇,也开始扇起风来。 也不知是不是屋内烧着地龙的缘故,只觉蒲扇带来的都是热风,愈扇,她越觉得热气上涌。 不多时,浴房门帘轻响,同样一身红色寝衣的祁璟宴走了出来。 两人目光相处,都觉心跳如鼓,他似乎突然醉得更厉害了,踉踉跄跄朝着床边走来。 孟羽凝吓了一跳,忙把蒲扇一扔,起身跑过去将人抱扶住,将他架到了床边,扶着他躺好。 祁璟宴仰面朝天躺在床上,笑得像个几岁的孩子般天真愉悦:“哈哈哈,阿凝,我们终于成婚了。” 孟羽凝见他这般醉鬼模样,又好气又好笑,起身就要去帮他倒茶,忽被一股力道揽住腰肢,紧接着天旋地转,已陷进柔软的床上,一道结实健硕的身躯压了上来。 她下意识推他,就听他喉间溢出低笑,回手一挥,红色纱幔徐徐垂落,随之而来的,是炽热而沉重的亲吻…… ----------------------- 作者有话说:大概还有个几章,正文就要完了哈,之后还有番外…… 第126章 二十多岁方尝情味的男人, 体力强劲,精力充沛,擁着心爱之人, 贪婪索取,不知停歇。 这一晚,孟羽凝如同一叶孤舟, 漂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上, 浮浮沉沉, 起起落落, 愉快至极,也疲惫至极…… 总之, 孟羽凝深切体会到了祁璟宴那晚让她养足精神的良苦用心。 当风浪渐歇, 世界安靜下来, 她软软躺在柔软的被褥之上, 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也顾不上羞赧,任由他帮着自己仔细收拾妥当, 而后两人仍旧不着衣衫,被他自后方将她整个圈进懷里, 紧紧擁在一起, 严丝合缝。 孟羽凝只覺被一个热烘烘的火炉给包住, 拿胳膊无力地怼了他两下, 嚷嚷着热,让他退开些。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200章 祁璟宴却像个无赖,只抱着她笑,一动也不肯动。 嬉闹拉扯间,孟羽凝察覺他又有卷土重来的架势,心头忍不住一抖, 赶紧回腳踹他,佯怒道:“累死了。” 可筋疲力尽的姑娘即便发起脾气来,也甜甜软软的,毫无威慑力,反倒可爱无比,祁璟宴只看得心头发软,知道她在紧张什么,轻叹了口气,随即安抚地亲了亲她的头顶:“歇息吧,放心,我不乱来了。” 这句话孟羽凝一个晚上听了好几遍了,压根就不再信他,翻了个白眼,重重哼了一声,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见她气鼓鼓的像只小河豚,祁璟宴忍俊不禁,想了想,起身扯了件先前随意丢在床尾的她的小衣,隔在两人中间,以此表明自己的决心:“这回是真的。” 小衣薄如蝉翼,可真丝的质感带着些許凉意,孟羽凝感覺威胁少了許多,心头微松,决定姑且信他一回。 祁璟宴这回真的说话算话,只轻轻拍着她,动作轻柔,只有爱怜,没有意图不轨。 疲倦如排山倒海一般袭来,孟羽凝上下眼皮打架,很快就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在睡过去前一刻,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勤加锻炼,提高体能…… --- 太皇太后心疼两个孩子历尽坎坷,好不容易才修成正果,便免了两个孩子成亲次日的请安,说让他们好好歇息歇息。 不用早起,祁璟宴便拥着阿凝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睡到阿凝恢复体力,自然醒来,他也才睁开眼。 孟羽凝一睁眼就看见祁璟宴,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在燕拂居,弯着眼睛就笑了,声音略显沙哑:“殿下,你醒了?” 祁璟宴神态慵懒,闻言笑出声,伸手在她头顶揉了揉:“可是睡糊涂了。” 孟羽凝看着他光洁紧实的臂膀,这才想起昨夜种种,臉腾地一下红了,扯起被子把自己臉给盖住了。 祁璟宴愉悦笑出声,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那我先起,阿凝再躺一会儿。” 说罢,从被子里坐起来,起身去不远处放衣服的架子上拿衣服。 孟羽凝听到腳步声,把被子扯下,看过去,眼睛瞬间就直冒火星,她的男人,身材可真好啊。 祁璟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无声而笑,拿过里裤穿上,随后拿过里衣披上,突然转过身来。 孟羽凝像是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心虚地又把被子扯上去,听到那男人愉悦的笑声,她一下把被子扯了下去,瞪圆了眼睛,光明正大看他。 看着看着,还一手撑头,一手托腮,冲他挑了挑眉。这人她都睡过了,看看又有什么可心虚的。 见她流里流气,活脱脱一副沉迷美色的色胚模样,祁璟宴笑得手抖,衣服都拿不住,直接掉在了地上,最后笑得一手扶腰,一手不停摆动,表示自己认输。 孟羽凝哼了一声,裹着被子坐起来,毫不客气地指挥:“把我衣裳拿过来。” 祁璟宴笑着点头,想说句“谨遵皇后娘娘懿旨”,却愣是笑得说不出来话。 他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抬手擦了擦眼角飞出来的眼泪,把她的衣服从衣架上拿下来,送到阿凝手上,人也坐到了床边:“可要我帮你穿?” 说着还握住了她露在被子外的嫩白脚丫。 孟羽凝嗖一下把脚拽回去,把被子裹严实些,一脸警惕地看着他,“我自己来便好。” 祁璟宴见新婚妻子跟防贼一样防着自己,简直啼笑皆非,无奈摇头说好,起身去穿自己的衣裳,随后进了浴房去洗漱,给她留下穿衣的空间。 孟羽凝探头见浴房的门关上,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把里外衣裳都穿好,穿鞋下地。 回头一看乱得不成样子的床铺,又连忙爬上去,把被褥都扯了扯,看起来没有那么荒唐了,这才又下地,顺手把祁璟宴昨晚用过的小衣攥在手里,打算待会儿自己拿去洗了。 祁璟宴很快洗漱出来,孟羽凝装作和寻常一般,和他擦肩而过,往浴房里走。 祁璟宴转身目送她离去,余光瞥见她背在身后的手中紧攥的物件,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他只觉一陣燥|热|涌上,走到桌边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随后又走到门口,将门打开,一股寒气兜头袭来,这才觉得清爽了些。 等屋內凉了些,空气也新鲜许多,便赶紧关了门,唯恐待会儿阿凝出来着了凉。 不多时,孟羽凝收拾齐整走出来,便见祁璟宴仍旧墨发披肩,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什么。 她轻轻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也不说话,就那么默默陪着他。 祁璟宴握住她的手,一根一根捏过她细嫩的手指,许久才开口:“阿凝,明日,我们去给母后上香吧。” 孟羽凝柔声答:“好。” 回来京城这么久了,祁璟宴一直没有提出去他母亲陵前祭拜,她也一直没敢提起,原本她还想着这两日问问他的,没想他今日竟主动提出来了。 孟羽凝替他高興,脸在他背后蹭了蹭:“云舟,我们成婚了,娘亲一定会替我们高興的。” 祁璟宴沉默片刻,转过身来,将阿凝抱在懷里,微微弯腰,下颌搁在她肩膀上:“嗯,娘亲会高興的。” 两人抱了一会儿,孟羽凝拉着祁璟宴到梳妆台那坐了,拿了把檀木木梳慢慢给他梳起头发,随后挽了个发髻,帮他戴好玉冠,站在他身后对着镜子里瞧了瞧,满意点头,故作夸张道:“哇,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帅的新郎了。” 祁璟宴被逗得笑出声,方才沉闷伤感的心情不知不觉好转。 随后起身,将阿凝按在椅子上,也给她梳起头发来,不过他只会梳顺,别的就不会了。 孟羽凝自己挽留了个简单大方的发髻,挑了一枚镶红宝石的金簪戴上,又戴好同款耳环,便转身给祁璟宴看:“怎么样,好看吗?” 祁璟宴笑着点头:“好看。” 孟羽凝起身取过他的大氅,轻轻披在他肩上,自己也系好披风,牽着他的手,出门朝慈宁宫去。 一进慈宁宫殿门,早已等了许久的屹儿就迫不及待扑了过来,他先规规矩矩向祁璟宴行了礼,转身便抱住孟羽凝:“阿凝怎么才来?屹儿原想去喊你们起身的,皇祖母偏不让。” 孟羽凝摸了摸屹儿的小脸,小声把锅甩给祁璟宴:“哥哥昨日饮多了酒,这才起迟了。” 屹儿不满瞪了哥哥一眼,随即牽着阿凝的手到太皇太后面前:“皇祖母,您快看,阿凝来了。” 太皇太后满眼慈爱地看着面若桃李的姑娘,笑着说:“看到了。” 祁璟宴与孟羽凝并肩而立,随后给太皇太后跪下,郑重叩首行礼,“孙儿/孙媳给皇祖母请安。” 太皇太后望着眼前这对璧人,眼角泛起欣慰的泪光,柔声道了句“好孩子”,随即向陶嬤嬤颔首示意。 陶嬷嬷恭敬端来凤印,太皇太后亲手接过,郑重交到孟羽凝手中:“阿凝,从今往后,这后宫事务,哀家便安心托付与你了。” 孟羽凝侧首望向祁璟宴,见他微笑颔首,这才双手接过凤印:“孙媳定不负皇祖母重托。” 太皇太后笑着将二人扶起来。 孟羽凝起身后,把风印交给身后的穆樱,随后从孟金手里接过一枚棕色绣祥云纹的抹额,双手递到太后手中:“皇祖母,这是孙媳的一点心意,针线粗陋,还请您莫要嫌弃。” 太皇太后什么都不缺,当时她思来想去,最后跟着秋莲学着做了抹额,绣工不算太好,但也是她做的那么多条里面最好的一条了。 太皇太后接过抹额,仔细打量一番,笑得合不拢嘴,连声夸赞阿凝孝顺,当即就戴在了头上。 随后一手牽着屹儿,一手牽着阿凝,步履轻快地朝膳厅走去:“你们起身还未用膳吧?哀家早命人备好了,且去喝碗鸡汤暖暖胃。” 祁璟宴缓步跟在三人身后,想起那一场场光怪陆离的梦境里,此时皇祖母已经卧病在床,再难起身。 而此刻皇祖母脚下生风,背影稳健,正如汤神医所说,再活个十几二十年不在话下,祁璟宴的眼角眉梢便全都染上了浓浓笑意。 --- 次日清晨,祁璟宴,孟羽凝,还有屹儿,带着护卫们微服出宫,直奔城外皇陵。 宽敞舒适的马车內,孟羽凝坐在中间,左边靠着祁璟宴,右边屹儿靠着她,三人就那么靜靜地依偎在一起,谁都没有说话。 到了皇陵外的台阶下,眾人下车步行。 行至穆仁太后陵前,三人依次肃然跪倒,郑重叩首三次。身后眾人眾人亦齐整叩拜,天地寂静,唯有衣袂窸窣。 时隔多年,屹儿已记不太清娘亲的容貌,可跪在这里,还是忍不住泪如雨下:“娘亲,屹儿来看您了。” 见小少年哭得肩膀直颤,孟羽凝心头一酸,伸手轻轻揽住屹儿的肩膀,无声安慰。 祁璟宴跪得笔直,薄唇紧抿,眼中悲恸翻涌,却没说话。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 第201章 孟羽凝看得心头发紧,伸手牵住他的手,用力攥了攥。 屹儿伤心地大哭了一场,抽抽噎噎收住哭声,抬手抹了抹眼角,这才又开口:“娘亲,这是阿凝,天底下最好的阿凝,原本屹儿想等长大了娶……” 见这小家伙要胡说八道,祁璟宴整理心情,忙接话道:“母后,这是阿凝,您的儿媳,阿凝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您若得见,定会如儿臣一般喜欢她的。” 祁璟宴言罢,目光转向孟羽凝。 孟羽凝便又磕了个头,“母后,儿媳阿凝在此,我虽不及云舟与屹儿说得那般好,但请母后安心,往后云舟和屹儿就交给我了,我会看顾好他们。” 一陣寒风倏地卷过陵前,携着雪粒绕着墓碑旋舞片刻,悄然散去。 屹儿激动地扯住兄长衣袖:“娘亲听见我们说话了!” 祁璟宴眸中也亮起了光,可天地转瞬归于一片寂静,他眼中的光也慢慢黯淡。 兄弟二人望着天地苍茫,同时抿紧了嘴唇,神情落寞。 孟羽凝看在眼里,心中反酸,她紧紧握住他们冰凉的手,柔声提议道:“快过年了,我们把给皇后娘娘带来的金元宝和纸钱都燒了吧。” 两人说好,于是跪在几人身后的穆云等人赶紧起身,把带来贡品先摆好,随即将铜盆还有纸钱等一应物件全都送到前面来,三人围跪在铜盆边,一样一样燒起来。 屹儿还像在岭南对着牌位说话那样,一边烧纸一边絮絮叨叨说着平日琐事,孟羽凝也时不时接上两句,可直到带来的所有东西都烧完,祁璟宴也一言未发,始终沉默。 待铜盆中最后一点火星熄灭,残存的暖意瞬间被寒风吞没,四周骤然冷了下来。 见祁璟宴仍如石雕般跪在碑前,孟羽凝轻轻牵起屹儿,朝后方跪着的穆云等人微微颔首,领着众人悄然退至远处。 寒风凌冽,天空灰蒙蒙一片。 祁璟宴又在风雪中跪了许久,终于膝行向前,颤抖的指尖一遍遍描摹着碑上冰冷的刻字。当抚过最后一道笔画时,压抑多年的悲恸,终于决堤而出,他猛然俯身,额头抵着石碑,失声痛哭。 为什么当年那般愚蠢,不曾防备? 为何那些预示未来的梦境,不能来得更早一些?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听着那悲恸欲绝的哭声,众人皆不忍垂首,默默拭泪。 屹儿更是急得想要上前去安慰哥哥,却被孟羽凝一把抱住,哽咽着哄道:“屹儿乖,让哥哥哭一哭吧。” 屹儿说好,两只小手紧紧搂着阿凝脖子,也小声呜咽。 孟羽凝用力抱紧屹儿,带着大家伙静静陪着祁璟宴,直到那悲声渐歇,祁璟宴无力地伏在碑上,她才牵着屹儿快步上前。 她跪下来,轻轻将他从冰冷石碑间揽入怀中,拥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说:“云舟,从来都不是你的错。娘亲在天之灵,唯愿你平安喜乐。” 屹儿从背后整个抱住兄长,也学着阿凝安慰:“哥哥,娘亲最喜欢看我们笑了,我们一笑,娘亲就会高兴的。” 祁璟宴沉默良久,终于张开双臂把一大一小揽进怀中,用力拥着他们,声音嘶哑:“好,我们好好活。” 孟羽凝含泪点头:“嗯,还要开开心心地笑,娘亲看得到的。” 屹儿从哥哥怀里抬起头来,对着墓碑,大声说:“娘亲,你可听到了?” 又一阵旋风恰巧刮过,卷着雪屑在三人周围温柔流转,旋即散入苍茫天际。 屹儿又惊又喜,雀跃地蹦跳着:“娘亲听到了,真的听到了!” 孟羽凝攥了攥祁璟宴的手,带着屹儿一起,对着墓碑又磕了三个头。 又在风雪中静默片刻,祁璟宴终于低声开口:“改日再来看望母后。” 随即拉着阿凝和屹儿起身,牵着他们,带着众人朝山下走去。 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屹儿左手牵着哥哥,右手牵着阿凝,走在两人中间,叽叽喳喳,兴奋异常地说着刚才那两阵风:“阿凝,娘亲当真能听见我们说话呀!” 孟羽凝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使然,只柔声应道:“是,娘亲一直在天上陪着我们呢。” 祁璟宴回头看向越来越远的墓碑,想起自己方才伏在碑前痛哭时,也有一阵风在他身旁萦绕不去。 他仰首望天,紧锁的眉宇渐渐舒展开来。 母后安心,儿臣会带着阿凝,带着屹儿,侍奉祖母,看顾好亲人,守好这大兴万里河山,护佑天下黎民百姓,好好地走下去。 孟羽凝感受到祁璟宴的情绪变化,用力攥了攥他的手,等他看过来,她笑着对他说:“云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祁璟宴和屹儿被她的笑容感染,异口同声重复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三人忍不住都笑了。 孟羽凝晃着两人的手,招呼身后穆云穆山他们:“走了,咱们快些回宫,后日除夕宫宴,闹哄哄的也吃不好,今儿咱们自己做菜,好好热闹一番。” 自打从苍海郡出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孟羽凝还没有机会下厨,大家伙也都没了口福,一听她语气欢快如此说,全都被她感染,兴奋地报起菜名来。 屹儿蹦蹦跳跳:“阿凝,屹儿要吃孜然羊肉,糖醋排骨,红烧大肘子!” 孟羽凝说好,转头问护卫们:“穆风,穆云你们呢?可有什么想吃的菜?” 穆风高兴道:“娘娘,属下想吃麻辣鲜香的水煮鱼片了。” 穆江抢着说:“大冬天的,吃羊肉火锅多带劲儿。” 孟金:“今早御膳房刚好进了几只羊。” 穆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还有土豆炖牛肉,黄焖羊排,小鸡炖蘑菇,炸茄盒,虾仁蒸饺,……,娘娘,这些属下全都会做。” 众人说着说着,只听吸溜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真的太馋了。 孟羽凝听得哈哈笑,大手一挥,豪迈道:“好好好,全都做!过年了,大家吃个够!” 祁璟宴见阿凝半天也没问他,不甘落于人后,主动开口:“阿凝,我就要一两道家常菜就好。” 孟羽凝笑着应:“好好好,那就给陛下做个醋溜大白菜。” 听出孟羽凝话里的调侃,众人哈哈哈,笑声震天……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说:感谢宝宝们的一路陪伴,到这里,主线剧情就完了,正文到此完结,撒花花。 后面还有番外,轻松甜蜜,有阿凝和祁璟宴的,也有阿昭和郁逍的,还有屹儿小可爱的,当然还有其他一些正文没交代的事情,粟央,汤神医,等等……,总之,番外会有点长。 我会在标题备注好是关于谁的,到时候宝宝们挑喜欢看的就好。 本章留言有红包掉落,爱你们![合十][紫心]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