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玫瑰的誓言》 一、现实或梦境 希拉站在一片黑暗中,天上掛着一轮血色的月亮,空气中飘散着一股血腥味。 她摸摸自己的手,手上又黏又湿。双脚踩在某种柔软的东西上,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巨大的玫瑰花田上,一阵风吹来,周围飘起片片花瓣。 此时远方突然传来一声诡异的巨响,四周的地板开始下陷,看到地上出现的巨坑,她吓了一跳,挣扎着想逃离这里,但是脚彷彿被什么黏住一般,怎么也动不了,她恐慌地望向背后越变越大的洞,双脚已经慢慢陷到土里,内心被一种深深的绝望感包围。 就在这时,上方突然出现一道光,一位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子漂浮在空中,白色的秀发垂落下来掉在希拉的肩上,她朝着希拉伸出手,因为逆光看不清她的脸,只能依稀看到她嘴角温柔的微笑,就在希拉握住她的手时,那女子突然开口:「时间到了,你必须醒来。」 『铃铃铃铃』希拉猛然睁开眼睛,眼前是一面再朴素不过的天花板,她抬手关掉一旁恼人的闹鐘,突如其来的清静,让她有些微微走神。 她总是做着一样的梦,一样的开头,一样的结尾。 每当想抓住那女子时,就会醒来。 「喵呜~」一隻黄毛猫咪跳到床上。 「早安,小黄。」希拉摸摸小黄的头。 她叹了一口气,一坐起身,感觉脑袋又肿又胀。 拖着酸痛的身体慢慢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水,坐下来喝了一口,看着橱柜上整排的药罐,希拉有些走神。 她最近时常有着幻听的毛病,每当夜深人静,总是能听到有人在她耳边低语,有时是叫她醒来,有时是求她救命。 有时,她觉得梦里才是现实,而现实只是一场梦。 去了医院,医生只会叫她吃药,他们却不知道,对她来说吃药根本没有用。 希拉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希望吹吹冷风能让她清醒些。 才刚开窗,就听到小黄发出阵阵低吼,回头一看,不知为何牠对着门口炸毛。 她住的是一间小套房,一眼能望到底。 希拉有些疑惑,朝门口看去,竟看到一摊血水从门缝外缓缓流进来。 她吓了一跳,手一松,手中的玻璃杯「?啦」一声掉落在地上,低头一看,摔得粉碎。 只一瞬间,等她抬头再次看向门口时,地上的血水已经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希拉感觉有些心慌,她一把捞起小黄,轻拍牠的身体。分明刚刚地上还有着大片鲜红,怎么会突然消失,她只能安慰自己,也许只是眼花了。 希拉抱着小黄,手还有些颤抖,慢慢走到客厅,正准备坐下来时,门铃突然响起,她低下头偷看小黄,见到牠并无异样,才稍微放下心转身去开门。 打开门后,门口站着一个高挑的男人,来人正是希拉对门的邻居赖尔。 「早安。」男人摘下帽子,微笑着说道。 「赖尔,我今天又做那个奇怪的梦了。」见到是赖尔,希拉松了一口气,侧过身让他进来。 赖尔随手关上门,听到希拉的话,他微微低头沉思了一会,神情变得有些严肃。 希拉没有注意到赖尔的表情,她继续说:「对了,你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地上有什么东西?」 「像是什么?」赖尔有些疑惑。 「我刚刚好像看到地上有一摊血跡……」希拉皱眉,随即摇摇头。「没什么,大概是我眼花了吧。」 「血跡?」赖尔蹙眉,他抓住希拉的肩膀。「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赖尔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的时候,突然有一股恶臭飘进屋子,闻起来像腐坏的食物加上一股淡淡的牛奶味,说不出的古怪噁心。 「这是什么味道?」希拉皱了皱眉,手中抱着的小黄突然炸毛,一脸警惕地看着门口。 赖尔神色变了变,突然拉开窗帘朝外看去。 希拉被赖尔吓了一大跳,「怎么了?」她吓得抱紧小黄。 「快走,有不好东西要来了。」希拉话还没说完就被赖尔打断,他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没想到他们真是心急。」 赖尔表情严肃,双眼扫视着屋子,最后定格在餐桌旁的墙上,他一把将贴在墙上的海报撕掉,裸露的墙上有一扇小门形状的凹陷,长得有点像是电表箱。 看到心爱的海报被那么粗暴地撕掉,最爱的偶像脸变成两半躺在地上,希拉的心有点痛,那是她排队好久才拿到的。 她走到窗边,偷偷向外瞄去,外面看起来一如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 「发生什么事了?」希拉伸出手拉住赖尔。 「没时间解释了。」侧头看了一眼希拉,赖尔淡淡地说,他从背心口袋中拿出一个像是门把的东西,但上面刻着许多希拉看不懂的图腾和文字,木头製的,又有金边镶着,十分的漂亮。 他走到那面墙边,对着墙低声不知道念了什么,念完后,从墙壁的方向吹起一阵冷风,将周围的恶臭吹散,接着赖尔突然一个反手,将手中的门把插进墙中。 门把插进去的那一剎那,墙上的凹陷处出现一条条由蓝光组成的线,从门把开始向四周延伸,画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图腾,光线越来越亮,到最后连接在一起变成一扇金色的大门,完成后才慢慢变暗,只剩门把还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看到这些,希拉惊讶的退后一步,脸上满满的都是不敢相信,抓着衣角的手指用力到微微有些发白。 赖尔转身看向希拉,然后又抬头看向玄关处的大门,门外这时传来了什么东西被拖移的声音,和数声『碰、碰、碰』的巨响,一点一点的变大,就像是製造声音的人越来越近。 希拉被吓了一跳,她望过去,但视线被木门挡住什么也看不到,那声音却越来越大,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靠近。 这时门外突然安静,接下来传出门把背转动的声音,她紧张地抓住赖尔的手臂。 听到这个声音,赖尔毫不犹豫地打开那扇墙上的金色大门,门的另一头是一片白,白的彷彿什么都没有,希拉有些恍惚,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总觉得似曾相识。 忽然赖尔抓住她的手,希拉这才回过神来,赖尔看着她说道:「抓好我。」 随即希拉就被赖尔拉着跳进门里,门在他们进入后自动关上,而在关上的那一刻,希拉回头看到有个面色惨白,四肢浮肿且长度不一的人从房门外衝进来。 二、奇妙的庄园 希拉感觉自己像是走在云端上,脚下没有影子,四周垄罩着柔和而诡异的光芒,让她有种置身梦境地感觉。她紧紧抓着赖尔的袖子,四周雾濛濛的,除了眼前赖尔的背影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往远处看,整片白色中有个小黑点,走近一些才发现原来那是一间房间,方形的房间竖立在纯白的背景上,看起来有些不真实。 欧式古典的装潢,里面放着几把椅子,和满墙的书柜,壁炉里正燃着温暖的火光。 这是天堂吗?也许她真的死了吧…… 看着这不真实的场景,希拉忍不住胡思乱想。 站在房间前,她看起来有些犹豫,脚步顿了顿,看着赖尔进入,她才稍微放下心跟着进去。 但是当她踏进房间的那剎那,周围雾濛濛的景像突然消失,变得清晰无比,希拉吓了一跳,转头一看,身后只有一堵墙,找不到来时的路,「怎么会……」她伸出手茫然的在墙上摸来摸去,可除了壁纸粗糙的手感外什么也没摸到。 「你在做什么?」耳边是赖尔的声音。 希拉猛然转过来看向赖尔,脸上满是不敢相信。「刚才的路呢?」 「嗯??」赖尔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神色似乎有些苦恼,看起来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解释这一切。 「这里是哪里?」希拉转头扫视着房间,伸出手抚摸着旁边摆放的椅子和书柜,总觉得这地方看起来相当熟悉。 见赖尔没有回答,希拉看向他,不确定的问道:「还是……我在做梦?」 「你没有在作梦。」半晌,赖尔终于开口。「我的任务是保护你,先跟我来吧,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他叹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般地说。 看见赖尔微蹙的眉,希拉只好先对他点了点头。 正准备跟随赖尔离开时,希拉脚步顿了一下,她突然想到原本手上抱着的猫咪,刚才根本没注意到牠什么时候跳下手臂的。 「等等!小黄呢?牠有跟来吗?」她紧张地趴在地上四处张望,希望能找到小黄的踪跡。 「咳……咳咳!」这时房间的角落突然发出咳嗽声。 希拉朝声音的方向望去,从桌椅的缝隙中看到角落似乎坐着一个人,走近一看,有一位身着女僕装的金发女孩坐在地上难受的咳嗽着。 「你……你还好吗?」迟疑了一下,希拉伸出手,轻拍女孩的背。 「咳…咳咳……呕!」女孩用力地咳了几声,最后往地上吐出了什么东西,并擦了擦嘴。 希拉看过去,见吐出的是一团毛球,而且是小黄的毛色。 她退后两步,心中出现一个可怕的念头,脸上满是悲愤的表情,她伸出手指颤抖地指着女孩:「你……你吃了小黄……」 听见背后的声音,女孩转过头来看向希拉,头顶两隻毛茸茸的耳朵动了一下,懒洋洋地说道:「我就是小黄。」 耳朵? 希拉惊讶地看向她的耳朵,仔细一看才发现,除了她头顶的两隻耳朵,裙子底下还有一条黄色的尾巴在摆动,而且那耳朵尾巴长得和小黄的一模一样。 她站起来,身高只到希拉的肩膀,有着及腰的金色捲发,浅绿色的竖瞳,搭配着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看起来相当可爱。 女孩摸摸头顶,露出困扰的表情,她按着头,用力地甩了甩身体,神奇的是,在她甩完后,头上的耳朵和尾巴竟全都消失,她转了一圈,得意地摸摸自己的头顶和屁股。 「你是怎么做到的……」希拉惊讶的摀住了嘴巴。 听见希拉的声音,女孩抬眼看向她,拉起裙摆对着她行了个礼说道:「主人您好,我是您的贴身女僕小黄。」她眨了眨眼睛露出甜甜的微笑,「但我更希望您能叫我的本名,祖淥奇。」 站在两人身后的赖尔靠着墙双手环抱,脸上带着嘲弄的笑容,彷彿在看什么好笑的表演。见祖淥奇介绍完自己,他收起笑容,伸手轻拍希拉的肩膀对她说:「该走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祖淥奇收起脸上的表情,她站到走廊上,摆出手枪的手势指着两人,半瞇着眼瞄准,随即扣下拇指收回手,嘴中发出一个「磅!」的气音。 走出房间,门外是一条长廊,左边是一排窗户,右边有着许多房间,看起来相当有年代,每隔一小段距离就有一盆玫瑰花盆,周围也到处都是玫瑰暗纹,可以看得出来房子的主人很爱玫瑰花。 希拉往窗户外边看去,看到一个很大的花园,与她家外面的城市街景完全不同,她心中满是疑问。 「这是什么地方?」希拉问道。 走在前方的赖尔转过身,看向希拉,「对于这个庄园……你还记得多少?」他看起来有些犹豫。 希拉看向楼下的花园,不知为何一踏进这房子,一直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不知道,以前的事我都不太记得了。」收回视线,她摇头说道。 赖尔看着希拉,眼底有着复杂的情绪,他轻轻握住希拉的手,沉默半晌,轻声说道:「没关係,你先跟我来吧。」 希拉点头,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拐过一个弯,赖尔在一间房门口前停下,那是扇巨大的双开门,与其他门相比看起来特别华丽,周围雕满玫瑰花样的雕刻,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按下门把。 「嘎吱」一声,门缓缓开啟,地板有冰冷的雾气涌出,房间看起来有点昏暗,但是相当宽敞,地上铺着红丝绒地毯,有落地窗和华丽的水晶吊灯,突兀的是,房间中央放着一个水晶棺材,四周掛着黑色的布幔,旁边还站着几位身穿佣人服饰的人。 听见开门声,他们纷纷抬头,一看清希拉的脸,竟都露出十分惊讶的神情。 她听见他们窃窃私语说着:「大小姐来了……」 感觉有很多炙热的视线在她身上游走,希拉感到疑惑,又有点不自在。 赖尔领着她走到房间中央的水晶棺材旁,希拉走上前,床上躺着一位老人,有着俐落的短发和鬍子,看似睡着了,但是仔细观察的话会看到他面色惨白,已经没有了气息。 这人是谁? 希拉愣愣地看着他,手指不由自主地往前伸,缓缓摸上老人脸颊,摸上去的那剎那,突然有股刺骨的凉意从指尖快速流进身体,同时后脑闪过一阵疼痛,她吓了一跳收回手。 等疼痛过去,她感觉自己的神智从未如此清明过,彷彿从出生开始就贴在脑袋里的保护膜,现在才被掀开。 望着眼前的老人,她从未发觉之前是多么浑浑噩噩。 希拉转头,却看到赖尔站在一旁,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整身的燕尾服,他轻轻握住希拉的手放在嘴边轻吻:「欢迎回家,大小姐。」 希拉瞪大眼睛,望向一旁的赖尔,她张了张嘴,感觉脑袋开始当机了。 三、庄园内的秘密 直到躺在浴缸里,希拉才能好好思考,抬头看着洁白的天花板,她伸出手揉了揉发肿的额头,试图理解发生了什么。 希拉想起穿越门之前看到的那个人,不对称的四肢,彷彿是有人拿几具不同人的尸块缝在一起,明显不是能存在现实世界的东西。 她缩起肩膀,感到头皮发麻。 还有赖尔,她已经认识赖尔好几年了,却好像从没真正了解他。 希拉叹了一口气,再想想刚刚发生的事,难道是魔法吗? 想到这里,希拉笑了笑,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魔法,最大的可能就是她在做梦,或是她疯了。 希拉将自己的脸埋入浴缸,这时她突然发现左手臂内侧多出一个奇怪的图腾,发出淡蓝色的光芒,上面还写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文字,因为顏色很淡,所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她伸出食指抚摸着图腾,诡异的是图腾开始动了起来,慢慢变成一朵玫瑰花的图案。希拉吓了一大跳,一阵鸡皮疙瘩起来,拼命想把它擦掉,却是把皮肤擦红了也没有半分变化。 希拉盯着手臂上突然出现的玫瑰图案,指尖微微颤抖,手臂已经被她擦得通红,但那诡异的图腾依然存在,心底不自觉地浮现出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她从浴缸站起来,披上一旁的浴袍走了出去,一打开浴室门就差点撞到刚走进房门的赖尔,两人靠得很近,希拉闻到他身上有着淡淡的薰衣草味。 赖尔一楞,他先反应过来,退后一步,将手中的衣服递给希拉:「这是换洗的衣服,你先穿穿看吧,不喜欢的话我再拿别的过来。」 希拉接过衣服,看着穿着燕尾服的赖尔,心中充满了疑问,伸手抓住了刚要离开的赖尔,抬头看向他的眼睛:「你到底是谁?」 双目交望的瞬间,希拉有些微微发愣,从来不知道他的眼睛那么好看,一双淡蓝色的眼睛,就像一颗放在深海里的蓝宝石,随着赖尔的眨眼,在纤长睫毛的映衬下闪闪发光,不禁让她看到发神。 「恩?」听见赖尔的声音,希拉回过神来,她咳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对他说:「我先去换衣服,你在这里等我。」 走回浴室,她揉了揉额角,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刚刚她是不是问了赖尔什么来着? 打开手中的衣服,是白色的猫咪t恤和蓝色的帆布短裤,正是她平常会穿的款式。 换上衣服走出浴室,赖尔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壶泡好的茶,他示意希拉到窗边的沙发上坐着。 「衣服很适合你。」赖尔替希拉倒了一杯茶。 希拉拿起茶杯放到鼻子前,是薰衣草的味道。 她抿了一口茶,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花园,内心仍然充满疑惑和不安。 「我们来这里之前……」她咬了咬唇,有些犹豫,「我看到有人……不……那应该不是人。」说完,她低着头摇了摇头。 听见希拉的话,赖尔轻笑,他伸出手将希拉垂落的长发勾道耳后。 「你不用担心。」赖尔对着她低声说道。 「还有小黄,那扇门,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希拉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看起来有些无措。 「你知道的,这些答案你一直都知道。」赖尔的声音彷彿有种蛊惑人的魔力,摘下手套,将食指放在希拉额头上,轻轻说道:「只是忘记了而已。」他的眼睛发出淡蓝色的光芒,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黑色的丝线从希拉的额头中被抽出,消失在他的手指上。 希拉愣愣地看着他,感觉脑海中闪过许多记忆碎片,有些熟悉,却又乱作一团,庞大无章的记忆塞得她头痛欲裂无法思考,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手臂上那朵玫瑰花的顏色越变越深。 不知过了多久,赖尔收回手,戴上手套,他看着已经昏睡在沙发上的希拉,脸上没有表情,转过头看到只喝一半的薰衣草茶,薄唇轻啟:「真可惜。」 …… 黑暗中,希拉再次回到那片玫瑰花田,抬头望去,天上依旧掛着血色的月亮。 在原地站了许久,与之前的梦不同的是,这次地板没有下陷。 她有些讶异,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不远处有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子蹲坐在花丛中,一阵风吹过,白色的秀发随风摆动。 看着她的背影,希拉很确定那就是每次梦里出现的女子。 于是她迈开步伐,朝着那女子跑去,越跑越快。 没跑多久,希拉停在她身后,愣愣地看着她,有些犹豫地伸出手,不知道该不该触碰她。 「希拉。」那女子突然开口,不知为何,声音听起来有些虚无縹緲,「你忘了很重要的事。」说完,她转过头看向希拉。 希拉呆呆地望着她,洁白的秀发、鲜红的双眸、白皙的皮肤,还有……和她别无二致的五官。 除了发色瞳孔之外,两人的相貌竟一模一样。 眼前一亮,一束阳光从窗外撒在希拉脸上,从梦境中甦醒,她缓缓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华丽的床幔,黑底金边流苏,上面绣着许多不认识的鸟以及丛丛玫瑰。 她有些茫然,刚才似乎做了梦,但是除了一双红瞳,什么也不记得。 她坐起身,环顾房间,突然一股痛感伴随着记忆碎片在脑袋中闪过,总觉得这房间似曾相识,似乎已经来了许多遍。 走到窗户旁,外面是一座巨大的花园,种着各色的玫瑰花,红的、白的甚至还有蓝色玫瑰,相当漂亮。 窗边有张桌子,上面摆了个手摇铃,鬼使神差的,她拿起来摇了摇,没多久,一个身着女僕服饰的女孩走了进来,「大小姐,有何吩咐?」女孩低着头轻声问道。 「妮娜。」不知怎么的,希拉很自然地喊出她的名字,她愣了一下继续说道:「赖尔在哪?」 「回大小姐,赖尔先生在花园里。」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希拉向妮娜点点头。 「是。」妮娜向希拉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希拉抬起左手,手臂上的玫瑰图腾越发得清楚,上面的荆棘张牙舞爪的彷彿要将她整隻手吞掉。 她打开衣柜,里面清一色是黑色衣物,挑选了一件黑色连衣裙,袖子以及裙襬是薄纱材质的,上面绣着一朵朵的黑玫瑰。 又是玫瑰,怎么这里总是能看到玫瑰? 换上衣裙,大小正合身,彷彿是专门为她订做的一样,她伸出手抚摸着裙子上的暗绣,摸起来是那么的滑顺轻柔,希拉舒服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走到镜子前。 镜中的女孩面色白皙,双唇红润,配上一袭长裙,透过薄纱正好能看到手臂上的玫瑰图腾,妖嬈却不突兀,隐隐露出的长腿,增添另一种性感的风味,一切总是那么恰到好处,好像这个女孩就该穿这样的衣着。 凝视着镜子,希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换了件衣服就能有那么大的改变吗? 她摸着自己的脸,意外的发现皮肤居然变得如此光滑,就像刚剥好壳的水煮蛋,脸上的毛孔与粉刺一夜之间竟全消失。 再仔细看,眼珠从原本的棕色变成了暗红色,昨晚乾枯的头发一夜之间变得有光泽且直顺,像是有人趁她晚上睡觉时偷偷拿离子夹帮她把头发整理过一次。 希拉不敢置信的将脸靠近镜子,她用手指夹起头发扯了一下,「噢!」她吃痛地摀住脑袋,这是真发! 「叩叩!」门外传来敲门声,「我是赖尔,请问您找我吗?」赖尔的声音传了过来。 「进来。」突然听见敲门声,希拉有些慌张地顺了一下头发和裙子。 看到希拉的瞬间,赖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将它藏起,恢復原本的神情。 他微微弯身微笑着问道:「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希拉走到窗边的沙发坐下,一双大长腿交叉放好,眉毛微微蹙起,她看着赖尔问:「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 「我只是解开了您的封印。」赖尔微微一笑,语气淡然,眼底却闪过一丝阴影。 听见封印二字,希拉脑海中闪过数个画面片段。 『…这是唯一的办法…可以…』 『…放开我!』 『…大小姐…不行…!』 『赖尔!』 希拉看着赖尔,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不属于她的表情。 她自己都没发觉她的眼神有多么冰冷。 看着这样的希拉,赖尔背脊有些发寒,不禁让他回想起曾经做过的那件恐怖的事。 希拉闭起眼睛,试着将刚才看到的画面拼凑起来,虽然只是片段。但是分明在记忆中看到了和赖尔争执的画面,而且最后能清楚的感受到,有人将一把冰冷的刀用力地插入她心脏。 希拉抚了抚发疼的脑袋,恢復到平常的神情,开口问道:「你说的封印是什么意思?」她指着手上的玫瑰图腾。「这又是什么?」 赖尔挤了挤有点发僵的嘴角,他侧过身,伸出手臂对希拉说:「请跟我来,让我慢慢解释给您听。」 希拉看着他脸上不自然的表情,明显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跟着赖尔穿过长廊,走到一半,希拉看到墙上掛着与自己十分相像的肖像画,只不过整幅画作上蒙着一层灰,看起来有些年代。 还未等希拉思考完,就听见赖尔说:「当年您遭人暗算,身上的魔力损失一大半,为了恢復力量,您将自己的魔力封印在这间房间里。」语毕,他在一间房间外停了下来,房门上雕着大量不明文字,和重重大锁,看起来相当古老。 遭人暗算?魔力?希拉皱眉,一时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 她扫视着大门,突然听见好像有人在对她低语着什么,声音很轻听不清内容。希拉转头看向赖尔,他看起来没有异样,似乎没有听见那些奇怪的声音。 盯着那扇大门,希拉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不由自主地摸上去,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她无法控制地念出一些她也无法理解的古语,随着她的声音,门上的锁一道一道的解开,厚重的大门开啟,尘封许久的房间出现在两人面前。 看着漆黑的房间,希拉有种感觉,自己曾经来过这里,在她踏入房间时,墙上的蜡烛一根一根点燃,地板飘着浓浓白雾,里面似乎比外面冷了几度。中央摆着一张石桌,上面放着一颗水晶球,球体的中间漂浮着一朵蓝色玫瑰,四周还有许多发光符文,仔细看的话会发现玫瑰的样子与希拉手臂上的图案颇为相像。 赖尔看见希拉将门开啟,嘴角轻轻勾起,看起来心情很好,他继续说道。「为了保护失去魔力的您,必须藏匿起您的踪跡,最好的方法是连同记忆一起封印,昨天我已将记忆的封印解除,随着魔力的回復,您终将记起一切。」 希拉失神的望着眼前的水晶球,喃喃开口:「我一定是疯了吧……」她伸出手放在球上,水晶球瞬间发出万丈光芒。 她感觉到身后的赖尔走上前,希拉回头,看着他嘴上若有似无的微笑,随着光芒越来越亮,渐渐看不清他的身影,最后,只能听见他的声音:「您怎么能疯,毕竟您可是我们所支持的魔王候选人呢。」 四、容器 希拉躺在床上,再度张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张华丽的床幔,她感觉脑袋有些发肿,「魔王候选人……」希拉喃喃开口。 她皱起眉头,抬起左手想揉揉发肿的额角,突然看到手腕上不知何时被戴上了一副金製的玫瑰样式手鐲,上面镶了许多蓝宝石,看起来十分昂贵。 她试着将它摘下,手鐲却是像为她量身订製般,无论花多大力气怎么也摘不掉。 「别开玩笑了!」面对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事情,希拉心底燃起一股怒火。她从床上弹起,生气地用力拉扯手环,「什么魔王候选人……」但是直至手腕发红,手环却仍依旧屹立不摇。 「您是摘不下来的。」在她快放弃时,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她一跳,一转头发现是赖尔。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要回家。」希拉瞪着赖尔说道。 「您在说什么呢,这里就是您的家啊。」赖尔对她微笑说道。 「别再装傻了,你明明就知道我在说什么!」希拉掀起棉被,愤怒地站起身,站在赖尔前面身高却不足他的肩,气势明显输一大半。 「该如何让您相信呢……」赖尔摸着下巴,一脸苦恼的样子。 「你到底是谁?」希拉皱着眉双手环抱胸口看着他。 「我是来帮助您成为魔王的。」赖尔微微屈腰,微笑着看向希拉。 见他油盐不进,希拉气愤地推开他:「算了,我自己找回家的路。」 「等等!」希拉正要离开,就听见身后传来赖尔的声音。 「如果您执意离开,请让我找个人来陪您,虽然我很想陪着您,但是还有一些公事必须处里。」赖尔拿出桌上的手摇铃摇了两下,一脸认真地说:「我必须确认您是安全的。」 希拉正要拒绝他,但是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原本要说出口的话还是被吞了回去。 更何况,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迷路了旁边有人也比较好。 没过多久,希拉就听见敲门声,一位身穿女僕装,绑着金色双马尾的可爱女生蹦蹦跳跳走了进来。 看到来人的脸,希拉张大眼睛。「小黄!不……祖淥奇?」 祖淥奇脸上掛着甜甜的笑,走到希拉面前对她行礼。「大小姐您好。」 看着眼前可爱的脸庞,希拉心中充满疑惑,怎么看都不像小黄啊…… 希拉略显迟疑的看着祖淥奇,「总之,先带我离开这里。」说完,她偷偷喵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赖尔。 「是的,大小姐。」祖淥奇点点头。 希拉跟着祖淥奇离开房门,临走时她转头,只见赖尔不知为何正用力地按着自己的左手。 再次经过那幅和希拉长的相像的肖像画时,希拉看到画中的人也戴着和她手腕上一模一样的手环。 她有些疑惑,依稀记得上次经过时画中的手腕空空如也。 心中的疑惑被无限放大,希拉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想起昨晚到现在经歷的种种事情,她开口询问:「祖淥奇。」 「是的,大小姐。」祖淥奇回头看向希拉。 「你……」希拉有些迟疑。「你是怎么变成小黄的?」 祖淥奇摀嘴轻笑,她对着希拉说道:「请让我示范给您看。」 说完,祖淥奇闭上眼睛,伸出手指在空中比画着一些符印,嘴中低低的唸着什么,手指划过的地方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随即,祖淥奇张开眼睛,淡绿色的眼睛逐渐变成竖曈,脸上也慢慢长出许多细细的绒毛,身躯愈变愈小,最终她变成小黄的模样。 「喵呜……」化身成小黄的祖淥奇舔舔爪子,一脸得意地跑到希拉脚边转来转去。 她看着小黄在她脚下蹭来蹭去,希拉惊讶的合不起嘴来。 「小黄……」希拉抱起她,「我一直以为你只是隻普通的小猫。」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小黄。 「不是的大小姐。」小黄突然开口,吓得希拉连忙将她放下。 「赖尔先生派我在您身边保护您,但是前两天我突然感受到公爵手下的气息。」她皱起鼻子,就像闻到什么难闻的东西一样,「于是我赶紧连系赖尔先生,但是那个混帐居然不等我就先带着您跑了。」眼前可爱的小猫面色瞬间扭曲起来,身躯逐渐膨胀,一瞬间就恢復成女僕祖淥奇的模样,她愤怒将裙子捏得皱巴巴的。 那个混帐?指的是赖尔吗? 希拉摸摸下巴思考着,她回想起那晚离去时看见的那具拼凑得歪歪扭扭的躯体,「祖淥奇,那晚离开前跑到我们家的那个东西……就是公爵的手下吗?」希拉微微皱眉,到现在还是有些后怕。 「是的大小姐,那个老变态就喜欢玩这种噁心的东西。」祖淥奇一脸不屑的说。 老变态…… 希拉一时语塞,突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做出那种东西的人,是真的很变态呢…… 「昨天那个老人呢?」希拉突然想起昨天那座奇异的水晶棺材。 祖淥奇笑了起来,随即开口:「昨天看见的那个躯体,只是为了保存您当时被分割的灵魂而製作的容器而已。」祖淥奇轻轻抬起希拉的手臂,嘴角勾起,指向上面的玫瑰图腾:「看来您已经找回那部分的灵魂了。」 分割的灵魂? 希拉看着自己的手臂,想起那天触碰到那具尸体时,那股触电般的感觉。 为何这一切总是那么的似曾相识? 她感觉头脑再度传来一阵痛意。 「带我去。」希拉抬眸,看向祖淥奇。 「去哪里?」祖淥奇歪头。 「我……想再看一次那个老人。」希拉微微皱起眉头。 「没问题。」祖淥奇带着微笑向她行了个礼。 到了昨晚的房间,一样的玻璃棺材,一样的布置,什么都没变,只是床上的老人消失了。 希拉急忙上前,棺材中央依稀能看出有人躺过的印子,底部布料的凹陷处散落着许多粉尘,乍看之下闪亮亮的。 希拉抓起一把粉尘,看着它从手指的缝隙落下,一旁祖淥奇走上前,手指轻轻拂过粉尘:「没有了灵魂,容器无法维持形状。」 希拉对着空无一人的棺材沉默,回想起昨晚踏进这房间时的场景,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他的脸。 希拉转头看向祖淥奇,沉默半晌,希拉开口。「算了。」 她叹了一口气,明明知道这一切不合理至极,但是不知为何内心深处却相信这都是真的。 「带我离开这里吧。」希拉开口,血色的眼中没有一丝情绪。 「是的,大小姐。」祖淥奇嘴角勾起,向希拉行了个礼。 两人走到大门口,希拉听见远方传来吵杂的声音,她疑惑地四处张望,最后看到远方有一阵浓烟滚滚向这里袭来。 希拉僵在原地,不知道那又是什么怪东西,看着那团烟雾越靠越近,似乎是一台马车,只是前面拉车的并不是马,而是一种又像龙又像马的魔兽。 这时,马车那边传来阵阵喇叭声,随着喇叭声又有一阵呼喊传来:「曼特公爵驾到!!」 曼特公爵? 希拉心中一惊,偏过头来偷偷询问祖淥奇:「你刚刚是不是有提到什么公爵?你说,昨天晚上那个东西是公爵的手下。」 「是的,那正是这位曼特公爵的手下。」祖淥奇瞇起了眼睛,脸上掛着厌恶的表情。 五、曼特公爵 「祖淥奇,现在该怎么办?」希拉站在台阶上,轻轻拉扯祖淥奇的衣袖,有些紧张地在她耳边低语。 祖淥奇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她轻轻拍着希拉的手表示安慰,虽然嘴巴没有动,但是希拉却在心里清楚听见她的声音:『大小姐,不要紧张,待会照着我的话做就行了。』 希拉摸向自己的耳朵,微微瞪大了眼睛,真是不可思议。 马车停在台阶前,坐在马车前的侍童赶忙走到门边,华丽的车门缓缓打开,落在地面的是一双缝着蕾丝的高跟鞋,没被鞋子包覆住的脚背高高肿起,能看出鞋子的主人体型不会太娇小。 随着车门完全开啟,一位肥硕且油腻的男子出现在希拉眼中,他穿着缝满许多蕾丝的衣服,带着白色假发,嘴角甚至有一颗大痣。 肥硕这个形容已经是相当含蓄了,他的肚子顶着釦子,紧绷到好像随时都会弹开来,双下巴紧紧地包覆住下巴,希拉真怀疑他究竟能不能好好呼吸。 在他双脚都落地之时,马车晃了好大一下。 这马车的质量真好,希拉在心中惊呼。 「咳咳!」曼特公爵抬起头,睥睨地看向希拉,他抬起手轻咳一下,双下巴随之抖动,希拉呆呆地望着他,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 『大小姐,记得微笑,等等请照着我的话说。』见到曼特公爵下车,祖淥奇行了个礼,并用传音偷偷提醒希拉。 希拉回过神来,拍了拍自己的裙子,勾起僵硬的嘴角,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公爵大人!是什么风把你吹来?」希拉照着祖淥奇的传音,伸出手来对着曼特公爵说。 「哈哈哈!我不能顺道过来看看我最好的朋友吗?」曼特公爵摸着肚子对希拉笑了起来。 站在公爵前面,希拉突然闻到一丝恶臭,闻起来像腐坏的食物加上一股淡淡的牛奶味,说不出的古怪噁心。 就像那天进入那扇奇异的门之前闻到的味道。 希拉准备开口时,一阵白光闪过,赖尔突然现身在希拉身后,看到面前的公爵,他皱起眉头,瞇起眼睛,露出不悦的表情。 看着突然现身的赖尔,希拉再次惊讶,这就是魔法吗? 只一瞬间,赖尔很快就藏起不悦的神情,他对着公爵欠了欠身说道:「公爵大人,十分抱歉,不曾听闻您今日前来,如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请多多包含。」 「无妨,今天突然拜访也是我不应该。」公爵摆了摆手。 「是这样的,我们大小姐今天也忙了一天,洗梳换装后更方便招待您,请随我来已准备好的房间稍作等待,可以吗?」赖尔微弯着身躯,微笑着看向公爵。 公爵瞇起眼睛,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显得更小了,脸上闪过一丝冰冷,随即露出微笑看向希拉。「那是自然,有劳你们了。」 希拉松了一口气。 「真是不好意思,我先回去洗梳换装。」她侧过身向公爵点点头,接着便迫不及待地推开大门,往深处走去。 「公爵大人,这边请。」赖尔示意公爵随他而去。 「哼。」公爵抬起手,将手放在身旁一位身着斗篷的人的手上,看着希拉和祖淥奇离去的背影,公爵收回假笑,脸上冷的不能再冷。 赖尔侧过身,注意到公爵旁边那人,斗篷中落下丝丝金发,他瞇起眼睛,转回头继续往前走。 …… 回到房间内,希拉紧紧抓住祖淥奇的手臂,紧张的问道:「祖淥奇,那个公爵是谁?为什么突然来找我?」 「大小姐,曼特公爵和您一样都是魔王候选人,他今天会来一定有甚么诡计。」祖淥奇一改平常轻挑的模样,神情严肃地看着希拉,她伸手握住希拉的双手。「请您一定不能让他知道,您尚未恢復记忆和能力的事。」 看着她这副模样,希拉感到更加紧张。「我刚刚的表现怎么样,他有起疑吗?」 「我想应该没问题,您放心,整座庄园都佈满了结界,就算他有什么诡计,在这里他是没办法伤害您的。」祖淥奇看着希拉的眼睛说道。 就在希拉稍稍安心的时候,一阵白光闪过,是赖尔。 「非常抱歉,距离魔王选拔还有一年的时间,没想到公爵大人这么快就行动,是我的疏忽。」赖尔半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出表情。 「你先起来吧。」看到他跪下,希拉连忙伸手扶他。 「是。」赖尔随即站起。 「总之,谁来跟我解释一下这个魔王选拔是什么东西?」希拉转身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看向两人。 赖尔上前对希拉欠了欠身,随即开始解释:「每任魔王的任期是一千年,一千年的年限快到时,圣杯会选出几位最适任的魔王候选人。获胜的方式很简单,那便是在指定时间内,除掉其他候选人,方法不限。」 「我早就看那个噁心的肥公爵不顺眼了。」祖淥奇在一旁听到后,嘴角扬起了恐怖的笑容。 「除掉其他候选人?所以今天公爵是来杀掉我的吗?」希拉感觉背后一阵冷意。 「不是的,规定须在选拔的当天候选人才能动手,每位候选人体内都被下了一道禁制,若是在时间前随意动手会有恐怖的处罚,我想他今天只是来探查敌情而已。」赖尔看着希拉说道。 「不知道他从哪边听说大小姐在人界的事情。」祖淥奇冷着脸说道,随即松了口气继续说:「不过好在前往人界的道路已经关闭了。」 人界?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希拉惊讶。 「大小姐的庄园位在魔界,之前我们住的地方是人界,还有一个地方是天界,通常是处理一些重要的审判才会去。」祖淥奇掛着甜甜地微笑掰着手指细数着。 希拉点点头,转头看向赖尔微微挑眉。「你早就知道我回不去了?」 赖尔有些尷尬的轻咳一声。「我只是担心您的安危,目前的情势来看,离开这里只会更加危险。」接着他目光看向祖淥奇,露出玩味的笑容。「祖淥奇,你可知道谁来了?」 「不会吧,是那个臭女人吗?我刚刚闻到臭味就猜到了。」祖淥奇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我可不想破坏你的惊喜。」赖尔将食指放在嘴唇上,对祖淥奇眨眨眼睛,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你们说的是谁?」希拉疑惑问道。 「曼特公爵的护卫队长,星.期.一。」赖尔一个字一个字的唸出她的名字,顺便欣赏祖淥奇脸上精采的表情。 「星期一?她叫星期一?」希拉继续问道。 「是的。」赖尔回答,视线看向希拉身上穿的连衣裙。「大小姐,若是要接待公爵大人,我想您该换一件更得体的衣服。」他伸出手对着希拉比划了两下,随即便有黑色的雾气从他的手中涌出,聚集在希拉身上。 等到雾气散去,希拉惊讶的发现自己换了一件完全不同的晚礼服,头发也整理过了,整齐的绑成发髻放在脑后。 希拉走到镜子前比划了一下,身上穿的是一件黑色的晚礼服,上面镶着小小碎鑽,就像夜空一样美丽,礼服是长袖的,完美的遮住手臂上的花朵,垂坠的布料让希拉的曲线展露无遗,她转了一圈,每个地方都完美无瑕,令人不禁讚叹赖尔的眼光。 「真是神奇……」希拉看向赖尔,眼底满是惊艷。 「那么,大小姐,该去教训那个噁心的肥公爵了。」赖尔勾起微笑,上身微弯对希拉伸出手。 祖淥奇站在两人背后笑得一脸阳光灿烂。 六、蔷薇之主 「碰!」突然传来的开门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身着华服的希拉在祖淥奇的搀扶下缓缓地从楼梯上走下来,随着希拉的移动,脚下的高跟鞋发出有节奏的敲击声,身下的裙摆一晃一晃的,映衬着一双白嫩的大腿若影若现。 大厅中央摆着一张大得过分的桌子,一旁坐着的曼特公爵看见希拉后,口水几乎快流下来,他舔了舔嘴唇,瞇着狭小的眼睛,一手摸着鬍子,正不停的上下打量着希拉。 感受到曼特公爵猥琐的目光,希拉背后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祖淥奇形容的没错,这人果然是老变态。 她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嘴角努力地牵起一丝微笑,慢慢在主人位上坐下。 「不知公爵大人今日来访是为何呢?」希拉微笑着,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些。 曼特公爵拿起一旁插在花瓶里的玫瑰花,闭上眼睛,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自以为很优雅的说:「蔷薇之主很喜欢玫瑰花呢。」说罢一边猥琐的看向希拉,一边轻轻抚摸着花朵。 蔷薇之主?希拉轻轻挑眉看向一旁的祖淥奇。 『回大小姐,在外面大家都是这么称呼您。』祖淥奇透过传音悄悄的回应希拉。 希拉微微一笑,对着曼特公爵说道:「那是自然,花园里还种了许多玫瑰花,不知道公爵大人看过了没有。」 「当然了!红的、白的、蓝的……小姐的花园无奇不有。」曼特公爵伸出肥短的手指一一细数着,说完他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看向希拉开口道:「甚至还有黑色的呢。」 希拉悄悄看向祖淥奇,发现她的脸色异常的凝重。 黑色玫瑰怎么了吗?希拉不解。 『黑色玫瑰……那是古代的一种禁术……在魔界中是禁止的,但大小姐您……』祖淥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欲言又止。 原来如此,肯定是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现在被抓住了把柄是吧。 希拉闭起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看向曼特公爵。 「公爵大人眼睛真是犀利呢。」希拉轻勾嘴角,眼中却没有一点笑意。 曼特公爵还以为自己抓到了希拉的把柄,正在洋洋得意地笑。 希拉看着面前丑陋不堪的曼特公爵,心想要是桌上的玫瑰能把他勒死就好了。 就在这时,希拉发现桌上摆着的玫瑰正在轻轻晃动,在她疑惑的时候,她手腕上戴着的手环慢慢发出蓝色的微光。 希拉伸出手想触碰那些正在晃动的玫瑰,就在碰到的那一刻,内心充满了一些奇妙的感觉,似乎能听见玫瑰在说话,她发现自己能和桌上的玫瑰有所感应。 那感觉有些熟悉,却又有点遥远,她闭起眼睛细细的感受,先是淡淡的,接着越来越强烈。 她感受到眼前的玫瑰,它们迫不及待的想向希拉献出自己的力量…… 她看见它们曾经陪着自己斩过一个又一个的敌人…… 她听见玫瑰们渴望再度饮血的吶喊声…… 这种熟悉的感觉…… 她想起了那些黑玫瑰的事。 难怪他们叫我蔷薇之主呢。 希拉勾起嘴角,露出满意的表情,「呵呵……」她盯着曼特公爵掩嘴轻笑,眼底的鲜红似乎变得更浓,随即她越笑越大声,「哈哈哈哈!」随着她的大笑,桌上的花瓶伸出数条藤蔓在半空中妖嬈的扭动。 希拉感觉全身舒畅,她沉浸在这种熟悉的感觉里无法自拔。 曼特公爵愣愣地看着眼前狂笑不止的希拉,和面前扭动的藤蔓,他被她的疯癲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不是说她弱的不行,已经和普通人一样了吗? 那为何他能感受到希拉体内爆发出的那股强烈的魔力? 那场大战之后,据说蔷薇之主魔力所剩无几,沉寂了五十年,最近他得到了风声,说她现今和普通人无异,本想今日看着能不能除掉这个女人,但看看这个样子,分明就和当年一样狂勇,没有半分变弱。 那个疯女人之前所做的一切他现在可是还心有馀悸,曼特公爵冷汗直流,他恨不得打死稍早决定来这里的自己,早知道就听主人的话按兵不动。 看着希拉眼底透着红光的疯狂,站在一旁的祖淥奇忍不住也笑了起来,这才是她记忆中的大小姐,她传音向希拉提醒道:『大小姐,在这间庄园里的结界里,曼特公爵是没有魔力的,现在他和普通人没有两样。』 希拉站起身,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拖拉声,桌上的藤蔓随着希拉的手指摆动,慢慢伸出尖刺并缓缓向曼特公爵靠近。 「曼特公爵。」希拉笑得一脸温柔,她缓缓走到公爵身边,蔓藤这时已经悄悄爬到公爵的手边了,「我再问你一次,您今日来访是为何呢?」希拉坐到公爵前面的桌子上,笑盈盈地看着他。 曼特公爵已经被这场景吓得不敢动弹,全身抖得像筛子,牙齿上下打颤,额头上的冷汗不要钱似的往下流。 希拉收起笑容,抬起头往下斜视他:「您不怕我……」希拉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杀了你?」说完希拉嘴角勾起笑容,眼中闪着红光。一旁的藤蔓这时爬到公爵脖子上,一圈一圈缠绕起来。 听到这话曼特公爵抖得更加厉害,猛然站起来,却因为用力过猛跌坐在地上。 「时间还没到……你不能动…动手…」他颤颤抖抖的说完。 「你以为我在乎吗?」希拉看着坐在地上的公爵,她抹嘴轻轻笑了起来,手指指挥着藤蔓越绕越紧,直到逐渐有血滴渗出来。 感受到脖子上收紧的藤蔓,曼特公爵心都凉了,她知道这个女人是真的不在乎,从前她就是这样疯狂,只是她消失的时间太长了,长到他早已忘记当年蔷薇之主的恐怖。 就在这关键时刻,曼特公爵身后走来一位身着斗篷的女子,半跪在希拉面前说道:「蔷薇之主请息怒。」 「喔?」希拉饶有兴致的看向那人,「你戴着斗篷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 听见希拉的话,那人将斗篷解开放在一旁,没有了斗篷的遮挡,金色的捲发和一张小巧可爱的脸庞一览无疑,她穿着一身紧身的束装,看似不过十四五岁,脸上始终没有过多的表情。 奇妙的是她的脸与祖淥奇别无二致,唯一不同是,祖淥奇的眼睛是绿色的,而这人眼睛是黑色的。 希拉双手在胸前交叉起来,她转头玩味的看向祖淥奇,只见祖淥奇瞇着眼睛,死死瞪着跪在地上的星期一。 想必这就是星期一了吧,只是为何他们有着一样的脸庞? 希拉收回目光望向星期一,「星期一,曼特公爵的护卫队长。」她说出她的名字。 「是。」星期一低下头来。 「你要我放了他?」希拉从桌子跳下,走到他们身后,「也不是不可以。」 公爵感觉到脖子上的藤蔓稍稍松开,心中一喜,悄悄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希拉绕了一圈走到另一侧,藤蔓爬上公爵的衣领深处,拉出一条看似破旧的银色项鍊。「我要这个。」她对着曼特公爵笑的一脸狡诈。 「不行!」希拉话还没说完,曼特公爵就一脸紧张地打断她。 希拉挑眉看向他,脸上逐渐变得冰冷。 「我是说……夫人!呃…小姐!」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曼特公爵伸手抹了抹额前的冷汗,紧张地说:「我有钱,我把全身的家当给您,或是别的!您想要什么都给您!请您不要拿走这个……」曼特公爵眼睁睁看着藤蔓捲走脖颈上的项鍊,他身上越抖越厉害,额头上的汗水怎么擦也擦不完,说到最后,甚至快哭出来了。 从蔓藤上接过项鍊,希拉两指捏着项鍊仔细的观察着,随后她轻笑了声,将项鍊丢给一旁的祖淥奇。 「你走吧。」希拉转过身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上楼梯离开,一个眼神都没留给曼特公爵。 「公爵大人,请?」赖尔带着微笑走上前,对着瘫坐在地上的曼特公爵和星期一伸出手。 星期一看向了不远处祖淥奇离去的背影,脸上没有表情,随即便扶起还倒在地上颤颤巍巍的曼特公爵。 没有人注意到希拉手腕上的手鐲上面镶的蓝宝石碎了一颗,化成粉末落在华丽的地毯上。 七、赖尔 房间内,一张大桌子前,希拉背对着桌子,坐在一张皮製旋转椅上,把玩着手中的银色项鍊,祖淥奇则安静地站在一旁。 「叩叩!」门外传来敲门声,听见敲门声,希拉双手微微一顿,并没有转头。 祖淥奇上前开门,门外站着赖尔,她侧过身体让他过去,脸上没有表情。 房间内分外安静,只有赖尔皮鞋走在木製地板上的敲击声。 赖尔站在桌子前,屋内三人都没有出声。 「赖尔。」半晌,希拉终于开口。她转过椅子,看向赖尔,嘴角勾起一丝略带嘲讽的微笑,缓缓说道:「或者,我应该叫你三王子殿下?」 赖尔垂下眼帘,再张开时已经换上了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他轻笑道:「呵呵……看样子你已经想起我了,比我预料的快了不少呢。」 希拉瞇起眼睛,盯着眼前熟悉的脸庞,他脸上的容貌逐渐產生变化,一双浅蓝色的眼睛慢慢拉长,变成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原本蓝色的瞳孔染上一丝深不见底的腥红,黑色的头发从发根开始一点一点变成纯白。 一瞬间,原本的赖尔摇身一变,变成有着白发红眸的魔界贵族。 看着他的变化,希拉一点惊讶也无。 三王子看向希拉,他摸着下巴,饶有兴致的问她:「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怎么可能忘记你那令人厌恶的味道?」希拉将手中的项鍊丢到桌上,脸上满是嫌弃。 三王子笑盈盈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项鍊,他伸出手指,从项鍊中拉出一丝蓝色的丝线。「这样一点点的气息都能被你嗅出来,看来你真的很讨厌我呢。」 「你难道忘记你对我做了什么?」希拉挑眉。 「给了你永生,你不满意吗?」三王子微笑着答道。 「让我发狂,杀了我的父母手足,所有认识的人。」希拉眼中带着恨意,咬牙切齿道。 「反正那样的螻蚁总有一天会死。」三王子耸肩,满脸不在乎。 希拉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復心情,她开口:「今天曼特公爵过来也是你安排的吧。」 「若不是那蠢货自作聪明,今日你能这样质问我吗?」他用手指勾起曼特公爵的项鍊,笑盈盈地看着希拉。 希拉蹙眉,她用手指敲打着桌面淡淡地问:「我还没问你,你把赖尔怎么了?」 三王子将手中的项鍊放回桌面,毫不在乎的说:「吃了。」 「吃了?」听见这话,希拉眼底红光闪过,心中的怒火被点燃,她冷笑道:「你竟敢动我的人?」 「如果我说是他求我的,你信吗?」三王子坐上希拉面前的桌子,「不过以一个人类来说,他的灵魂还真难吃。」他摸摸唇回忆道。 希拉怒火中烧,她指挥着藤蔓朝三王子伸去,藤蔓绕上他脖子,正准备收紧时,希拉突然感觉有人捏住她的心脏,心脏骤停,一时痛苦地无法呼吸。 藤蔓瞬间掉下来,她跌坐在地上,脸上爬满了豆大的汗珠,感觉身上又冷又湿。 三王子看向希拉,叹了口气,摇摇头叹息说道:「怎么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 一旁的祖淥奇见状,脸上闪过一丝阴冷,一双眼睛变得纯黑,她从裙底抽出一支匕首就往三王子身上刺。 三王子眼睛眨也不眨,伸出右手精准的夹住匕首,他甚至没正眼看过祖淥奇。 「匡噹」一声,匕首断成两截掉到地上,三王子弹指,一道光束束住祖淥奇的手脚。 他站了起来,缓缓走到希拉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中满是嘲讽的笑意,他开口:「你怎么会蠢到想攻击我?」 「三王子殿下,你可别太过份了!」祖淥奇怒不可遏,奈何被束住手脚,动弹不得,只能愤怒的对着三王子大喊。 三王子皱眉看向一旁的祖淥奇,伸出手对着她比划着,没多久,祖淥奇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嘴巴像是被什么东西缝起来一样,嘴唇不时的渗出血,而且黏在一起无法张开。 看到祖淥奇的样子,三王子满意地勾起笑容,他蹲下来,伸出手指抬起希拉的下巴,微笑着说:「管好你和你那低贱的宠物。」 希拉捂着胸口,惨白着一张脸,忍着剧痛,已经没有力气和他废话,「滚出去。」她咬牙切齿,从嘴巴中挤出一句话。 「那是自然,我的大小姐。」三王子微微躬身,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化成一道光离去。 三王子一离开,祖淥奇手脚的束缚便解开了,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跡,连忙伸手将面前的希拉扶起。 希拉虚弱地靠在椅子上,感觉自己似乎没那么难受了,祖淥奇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条毛巾,正小心翼翼地帮她擦着身上冒出的冷汗。 她转动着手腕上的手环,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上面似乎少了什么,她低头一看,果然原本镶着五颗宝石,现在只剩四个。 她抬起手腕沉思着,不知这是否跟她丢失的记忆有关,自从刚才见过曼特公爵后,似乎又想起更多事了。 「大小姐……」祖淥奇咬咬唇,有些犹豫地开口:「五十年前,在您走后,有天赖尔先生的样貌突然变得年轻许多,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他也不肯说,现在想来,应该是和三王子殿下做了某种交易……」 「这样啊……」希拉看着桌上的项鍊,她想起和赖尔相遇的那天。 那是一个下雨天,天上下着倾盆大雨,她刚走出门,就看到一个全身溼透的人类小男孩坐在台阶上。 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每隔几十年总会有一些人类小孩不小心穿过魔界裂缝过来,如果被她遇到都会顺手将他们送回去。 但是这个小男孩不一样,其他人看到她血色的眼睛总是吓个半死,而他始终都面无表情,还执拗地说要留下来。 就当打发时间,养个宠物。 她帮他取名叫赖尔,这一养就是几十年,他越来越老,但她还是一样年轻貌美。 希拉闭上眼睛,淡淡地笑。 也是呢,如果赖尔还活着,也许早已化为尘土,怎么可能还是这副年轻的样子。 希拉拿起桌上的项鍊,放到鼻尖深吸一口气,上面还残留着一丝三王子若有似无的味道,闻起来有点像淡淡的薰衣草味。 第一次在赖尔身上闻到这味道,是前两天刚到这宅邸的时候,只是那时她还不明白这代表什么。 看来那时赖尔就被吃了。 居然跟恶魔做交易,真是愚蠢…… 希拉叹了一口气,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八、三王子 一座古老的城堡中,「啪!」鞭子甩动的声响回盪在空旷的大厅里。 曼特公爵颤抖地跪坐在地上,头上的假发不知所踪,光秃秃的头顶没有一根毛发,而且刻着一些诡异的符文,他的背后血跡斑斑,华丽的衣服早已破破烂烂,全身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他身后站着星期一,她手持长鞭,面无表情。 三王子坐在大厅深处的一张石大椅上,背后是两座看起来阴森恐怖的蝎尾师石雕,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倒在地上的曼特公爵,腥红的双眼里满是不耐烦。 「曼特公爵真是好大的胆子。」许久,三王子才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听见三王子的声音,曼特公爵抖得更是厉害,「主…主人……我收到消息,说她…她现在失去魔力,和普通人无异,我…我我…我才……」他颤颤巍巍地说。 「你才自作聪明,害我提早在她面前暴露?」三王子挑眉,他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曼特公爵面前蹲下来。「成事不足败事有馀的东西,当初怎么就找了你这个蠢货。」他看着曼特公爵叹口气,朝着星期一的方向伸出手。 星期一见状,恭敬的将手中的鞭子递了出去。 三王子接过鞭子,用手把轻轻抬起曼特公爵的头,嘴角勾起微笑,对着他轻轻说:「真不知道留你还有什么用。」与他的笑容相反,说出的话冷得刺骨。 语毕,他扔下鞭子,抓起曼特公爵的脸,张开好看的嘴巴,有许多黑色雾气从曼特公爵的口鼻飘出,全数被三王子吸走。 曼特公爵面露惊恐,双手抓着三王子的手,试图离开他的掌控,但那手彷彿石头一般又冷又硬,他绝望地求饶:「不……不要……求求你,我不要变回去……」随着声音逐渐变得虚弱,他的样貌极快的变老,原本丰盈的身躯变得又乾又瘦,最后只剩一个乾枯的白发老人,虚弱地躺在地上。 完事后,三王子松手,曼特公爵如同纸片般倒下,他起身,用大拇指擦去嘴角的残渣,脸上带着邪魅的笑容,他抿了抿唇满意地说:「真是美味,满是贪婪的味道呢。」 斜眼看着乾瘪的曼特公爵,他嘴角扯了一个嘲讽地弧度,冷冷说道:「把他处理乾净。」「是。」一旁的星期一站出来,恭敬地向三王子点头,她对着瘫软在地上的老人吹了口气,原本躺在地上的老人自己飘了起来,向三王子行过礼后,便带着老人走出大厅。 见两人离去,三王子低头从怀中拿出一个看起来相当老旧的怀錶,錶盖上的玫瑰浮雕光亮亮的,似乎被抚摸过许多次。 他打开怀錶,上面画着一个女子,画像的边缘已经有些掉色磨损,像是有人经常打开观赏。画中的女子有着白皙的皮肤、鲜红的眼眸,样貌和希拉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女子留着洁白的长发,而希拉的头发是深棕色。 三王子用手指摩娑着怀錶的边缘,脸上露出迷恋的表情,他将怀錶拿到鼻尖仔细嗅闻,虽然因为年代久远,上面已经没有任何气息了,但是拿着这怀錶,彷彿还是能闻到上面仍然残留的那丝若有似无的玫瑰花香。 看了许久,他将怀錶闔上,收回胸口,走到窗边,看着天上那轮染着淡红色的月亮,眼中满是疯狂的爱意,他轻轻地说:「我的大小姐,总有一天你是我的。」 …… 远在庄园里的希拉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她疑惑地揉揉鼻子,照理来说她应该不会生病才对。 身后的祖淥奇见状连忙将敞开的窗户关好,她笑盈盈地说:「大小姐,打喷嚏可能是有人在想你喔。」 希拉皱眉,不管是谁想到她肯定没啥好事。 就在这时,一旁的壁炉突然燃起绿色的火焰,只一瞬间便熄灭,微温的灰烬上躺着一封白色的信封。 祖淥奇捡起来,红色的蜡封上面印着魔王宫殿的图案,她递给希拉,有些担忧地说:「是魔王寄来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希拉接过信封,上面用工整的字体写着『尊敬的蔷薇之主收』,翻到背面,红色的蜡封印着一隻怒目攒眉的怪兽。 她刚拆掉蜡封,信封就腾空飘了起来,投影出一个长相甜美的小女孩。 女孩向希拉行了个礼,随即便像一支预录影片般,自顾自地讲着: 『尊敬的蔷薇之主您好,下月初三在魔王宫殿便是百年一次的百鬼宴,诚挚邀请您蒞临参加。』 她的语调不带有丝毫感情,最后还抓起一把彩带向天空丢去,在她说完后,投影便消失,飘在空中的信封也随之自燃,只剩些许的灰烬慢慢掉落在地面。 「百鬼宴……」希拉皱眉。 那是百年一次的盛宴,魔界所有有头有脸的傢伙都会参加,在一千名强者中,选出前一百名的『鬼』。 但还有什么,她按住额头,总觉得忽略掉了什么,脑中答案呼之欲出,但奈何缺失的记忆尚未恢復,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大小姐,您要参加吗?」身后是祖淥奇的声音。 希拉垂眸,望向自己的双手,没有回答,力量还没完全恢復,现在参加不知道是好是坏。 「当然要参加。」三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笑盈盈地站在门口。 「又是你!」见到是三王子,希拉愤怒的握紧拳头,「现在我的庄园你也可以随便出入了是吧?」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 「毕竟我是你的顾问嘛。」三王子半靠着墙耸肩,玩世不恭的模样,在希拉眼中分外扎眼。 「那你应该知道,现在的我甚至还没恢復力量的一半。」希拉强忍着怒气道。 「一半也够了。」三王子缓缓走到希拉面前,脸上掛着诡异的笑容,他凑到希拉耳边,缓缓说道:「你难道不知道你的人类小男宠都替你做了什么吗?」 人类小男宠? 「你是说赖尔?」希拉退后一步,怀疑地看着三王子。 「呵呵,看来你是不知道呢。」三王子低声笑了两下,他对希拉伸出手,极具诱惑地说:「跟我来,让我来告诉你。」 看着眼前指结分明的手,希拉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了上去。 只一瞬间,他们便从房内消失。 希拉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站在庄园外的花园里,她抬头,天上掛着一轮血色的月亮,不知为何空气中飘散着一股血腥味。 她走进花园,看到中央有一圈用铁栅栏围住的区域,中间有一扇带锁的铁门,周围昏暗不清,看不出里面有什么。 走到铁门旁,希拉感受到周围有一圈强大的结界,她皱眉,听见似乎有人在耳边轻轻的低语:『您终于来了……』 希拉回头望去,看到三王子在不远处站着,没有靠近。 她伸手抚上铁门,上面厚重的锁自动脱落掉在地上。 轻轻推开门,里面一股魔力袭来,浓厚的差点让她无法呼吸。 当她看清里面的东西,「不可能……」希拉喃喃的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九、黑玫瑰 四月初二,明天便是为期一个月的百鬼宴的第一天。 马车里,希拉穿着一身紧身黑皮衣,深棕色的长发束得高高的,鲜红的眼眸配上白皙的皮肤,看起来气场十足。 她的对面坐着三王子,穿着合身的黑色绒布外套,上面刺满华丽的暗纹,背上披着一件暗金色的绒边披风,长腿下一双靴子被擦得亮晶晶,搭配一张妖嬈多姿的脸孔,活脱脱一位贵气十足的魔界贵族。 希拉微微拉开马车边上的窗帘,窗外黑漆漆的,天上掛着一颗血色月亮,藉由月光才能稍微看清他们似乎驶在一条石板古路上。 每隔百年,魔界便迎来一次为期约半年的永夜季,太阳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天上这轮血色月亮,在血月的加持下,所有拥有红瞳的人能力都会增强,他们会变得更敏捷、更强大、更有力量。 百鬼宴就是为了庆祝永夜季的到来所举办的,因此,在百鬼宴中胜出的『鬼』,几乎都是红瞳之人,运气好的话,那些『鬼』有机会被选中,成为白发红眼的『贵族』。 希拉看着对面的三王子,白色的碎发盖在额前,瞳孔中的血色被低垂的眼帘微微盖住。 「三王子殿下,你还记得你当贵族前的事吗?」希拉突然开口。 三王子抬起头看向希拉,没有往常玩世不恭的样子,他淡淡的说:「我不是被转化的。」 「真是意外,没想到你是天生的贵族呢。」希拉看着他,嘴角扯了一个笑容,不咸不淡地说。 三王子没有回应,深沉的眼眸里看不出在想什么。 希拉收回目光,望向窗外,总觉得越是接近皇宫,他就越安静。 她靠着墙壁,随着马车摇摇晃晃,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鏜–鏜—鏜–鏜—』 不知过了多久,希拉被马车外响亮的打鐘声吵醒,揉了揉眼睛,感觉肩膀和脖子都十分痠痛,她看向对面的三王子,对方依然保持她睡前看到的坐姿。 马车外有些嘈杂,她拉开窗帘,外面早已不是刚才荒凉的石板路,他们驶进一座城市中,路边都是来往的行人,也有几辆和他们一样华丽的马车,远方隐约可以看见一座高耸的城堡,似乎因为百鬼宴的到来,四处都能看见黑底金边,画着华丽图腾的布幔。 「现在几点了?」收回目光,她开口。 三王子抬眼看她,淡淡说道:「正好午夜。」 希拉低头,轻轻掀起自己左手的袖子,她看向手腕上的手环,原本浅蓝色的宝石,现在变得无比鲜红。 抿了抿唇,她回想起那日在花园里看到的。 那日,推开铁门后,一股浓厚的魔力重重的压得她喘不过气,四周过于昏暗,什么也看不清,她深吸一口气,试着整理这股过于庞大的力量,伸出双手,顺着魔力的流动而摆动,渐渐地,她感到一股暖流流过四肢,最终匯流到肚子,被她吸收。 希拉闭上眼睛,感觉全身充满力量,等她再张眼时,眼底红光更盛,周围一切变得清晰可见。 她有些疑惑,为何这些力量与她的身体如此契合? 定睛一看,面前居然是一大片纯黑的玫瑰,这时,耳边传来许多低语声: 『您终于来了……』 『救救我……』 『好黑……好暗啊……』 希拉愣愣地看着面前一大片的黑玫瑰,她猛然回想起,这里曾是她的实验场。 『以玫瑰为誓,无论富贵、健康,或疾病……只有死亡能将我们分离。』曾说过的话还回盪在耳边。 许久之前,她逼迫着那男人发誓,为她而生,为她而死。 以那个男人为祭,用他的灵魂滋养着玫瑰,获得了强大的力量。 但是,她分明记得,当时园中的黑玫瑰可不到现在的百分之一。 究竟何时竟变成现在她眼前这一大片? 若是当时她只用几枝黑玫瑰便得到蔷薇之主的称号,那如今,这千朵的玫瑰,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她想起三王子曾说过的话。 『你难道不知道你的人类小男宠都替你做了什么吗?』 一朵黑玫瑰,代表一个被囚禁的灵魂。 在她的记忆里,赖尔始终是一板一眼的,那样耿直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不可能……」希拉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她震惊地倒退两步,天上血色的月光正好透过云间照射在她身上,这时手腕突然一痛,希拉抬起手,上面戴着的玫瑰样式手鐲伸出数根尖刺,刺破她细嫩的皮肤,滴滴鲜血冒出,诡异的是没有一滴落到地上,全数被手鐲吸收殆尽,血红月光折射在手鐲镶嵌的蓝宝石里,逐渐将他们一一染红,直到最后一颗,似是承受不住,还未变化完成就碎了。 头一痛,希拉抚上额角,随着宝石的破碎,似乎想起更多事情。 她转头看向远方站着的三王子,咬了咬唇,心中百感交集。 回想结束,希拉看着剩下的三颗宝石,默默拉上袖子。 她抬起头,看到三王子在看着自己,眼中有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希拉。」三王子开口。 希拉看着他,这似乎是他变成一个混帐之后第一次喊她名字。 三王子将左手戴着的戒指摘下,放到希拉手上。 「接下来这一个月很危险,体内的禁制会解除,这上面有我的气息,应该可以吓退一些小杂兵。」三王子缓缓说道。 希拉拿起戒指,样式很简洁,看起来是银製的,内圈刻着一个n字,光是拿着就能感觉到上面的强大气息。 「谢谢。」希拉将戒指收进上衣口袋,淡淡地说。 她看向窗外,已经接近城堡了。 三王子叹了一口气,希拉听见他轻轻地说:「我真的…很担心您的安危。」声音很轻,但还是清楚的传到她耳中。 十、初入魔王城 马车缓缓停下,车外,祖淥奇打开车门,希拉和三王子对视了一眼,三王子率先走下车,站在马车边,对着希拉伸出手,脸上掛着一如既往轻挑的笑容,彷彿刚才坐在马车里安静忧鬱的人从不存在。 希拉将手放在三王子宽大的手上,踏着台阶慢慢走下车。 眼前是一座高耸无比的城堡,城堡前方有座石拱桥,她侧过眼,拱桥下的护城河飘着几具泛白的尸体。 走过石拱桥,地上铺着暗红色绒布地毯,左右两侧整齐站满了穿戴盔甲的骑士,一直延伸到前方的大厅,希拉和三王子并排走在红毯上,背后跟着祖淥奇和星期一。 这时一位身着白色连身裙的小女孩走到他们面前,仔细一看正是那晚邀请函里投影的女孩,女孩向他们行了个礼,开口说道:「三王子殿下、蔷薇之主殿下,欢迎参加这次的百鬼宴,请随我来准备好的房间休息。」 女孩的声音依旧冰冷冷的,她说完便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他们跟着女孩爬上台阶,走廊上掛着许多肖像画,几乎都是白发红眼的贵族。 希拉转头看向三王子问道:「里面也有你的画像吗?」 「那是当然。」三王子下巴微微一抬,看起来相当骄傲。 拐了几个弯,女孩突然停下,她伸出手指向一旁的木门说道:「这是三王子殿下的房间,蔷薇之主殿下的房间在隔壁,请各位好好休息,明日百鬼宴正式开始。」 说完,她行了个礼,头也不回的走了。 希拉看了一眼身旁的三王子,和他身后的星期一,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内黑漆漆的,却不影响她的视线,天花板掛着一盏华丽的水晶吊灯,地板上铺满绣着玫瑰花样的深棕色地毯。房间中央摆了一张古典雕花圆桌,上面放了一盆玫瑰鲜花,左侧则是一张有些大得夸张的公主床,透过玫瑰花,能看见房间尽头的阳台,洁白的窗帘被风吹得扬起,诺大的房间内到处都能看到编织繁琐的蕾丝花边。 她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这房间布置得可真华丽。 弹了弹手指,屋内的蜡烛瞬间燃起,房内一片光亮。 「这房间真大。」祖淥奇跟在希拉后面,抬起头四处张望,满脸惊奇。 希拉走到床铺边,轻抚过床面,纯白的丝被上,是温润细腻的触感。 她转头看向祖淥奇,开口道:「累了一天,不如你先休息吧。」 「大小姐,您不累吗?」祖淥奇歪着头问道。 「我现在……一点都不累。」希拉走到阳台边,缓缓开口。 自从她在花园里吸收完那些力量后,总感觉身体里有用不完的能量,睡觉时间也变得极少。 拉开窗帘,走到阳台上,屋外的风景很好,能将楼下的城镇一览无遗,现在的她连百里外的螻蚁都能看个清楚。 她看着路上长得各式各样的行人,无论是长着鳞片,有着人身蛇头的蛇潘思,还是浑身毛绒像一颗大毛球的凯吐族,就连平常少见的六脚龙在这里也见怪不怪。 到处都点着火把,照着这城镇光亮无比,四处都能看到为了庆祝百鬼宴而饮酒作乐的人。 希拉收回目光,看向身后化身成猫的祖淥奇,已经躺在床角睡得香甜,她淡淡地笑了一下,眼神复杂,想起之前小黄也是这样,总喜欢睡在她的床角。 抬起手腕,看着上面的红宝石,心中五味杂陈,随着记忆的恢復,曾经的单纯注定渐行渐远。 也许,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好事。 希拉走出房间,轻轻的关上门。 沿着记忆中的路走出去,她竟不知不觉走到埋葬着歷代魔王的墓园中。 看着熟悉的墓园,希拉笑了一下。 已经过了一百年了啊,时间过得真快。 想当初,她就是在这座墓园捡到祖淥奇的。 一百年前,上一次的百鬼宴快结束时,希拉手拿着一个华丽的吊牌,那是成为『鬼』的证明,她百般无聊的在城堡里乱逛,才刚走进墓园,就看到了一个半人半兽的幼童,莫约两三岁的样子,浑身脏兮兮的,正抓着一把野草塞进嘴中,这样小的幼童出现在阴森的墓园里,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看着她微微晃动的小兽耳,以及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希拉笑了,饶有兴致的走上前。 她将那孩子拎起,真有趣,竟是一个无毛的凯吐族呢,在凯吐族中,浓密的毛发是强大的象徵,但是眼前这个幼童,除了头顶外,其馀的肌肤皆是光滑一片。 这样的孩子,在他们族中是莫大的耻辱。 以她没穿衣服又十分骯脏的模样来判断,像是被遗弃了,只是不知为何会来到这墓园中。 「真是可怜,你就跟我回家吧。」希拉将手中的女孩扔给跟在后面的赖尔。 当时的赖尔才十三、四岁,他接过女孩,嫌弃地拎着她,女孩却像是听懂他们的话一般,开心地摆动四肢,嘴中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在想什么?」三王子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 思绪被打断,希拉回过神,转头看向出现在她身后的三王子。 「没什么,一些无聊的往事而已。」她淡淡地回答道。 三王子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朵白色玫瑰花,他伸手插在希拉棕色的长发上,轻轻地说:「真适合你。」 看着三王子的脸,希拉有些欲言又止,半晌,她轻轻开口:「泰斯。」 三王子鲜红的双瞳一震,已经许久没有人唤过他的名字了。 记忆中也有个女孩,和他一样有着洁白的头发,她总是一脸调皮地喊着他的名字。 望着眼前熟悉的脸庞,三王子心头一热,情不自禁地想摸上去。 「你和赖尔的交易是什么?」但是希拉接着说的话将他拉回现实。 一阵风吹过,三王子冷静下来,他默默收回视线,转头望向身后握着镰刀的死神雕像。 「他要用他的灵魂换五十年寿命,和我的力量。」他淡淡开口。 希拉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黑玫瑰的事……也是你告诉他的吗?」张开眼睛,希拉咬咬唇,缓缓问道。 「不得不说,他对于黑魔法还真有天赋。」三王子轻笑。 想起园中那大片的黑玫瑰,她沉默。 希拉皱眉,那是多少无辜的灵魂。 「他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多灵魂的?」许久,她开口。 三王子转身,脸上掛着耐人寻味的笑容说道:「莫克特村。」 希拉瞪大双眼。 竟是莫克特村,赖尔长大的村落。 他果然还是放不下。 看着面前错愕的希拉,三王子笑得不能自己。 「你养大的小宠物,连我这个恶魔都自叹不如呢。」 十一、莫克特村 一百一十年前,靠近魔界边境的莫克特村。 破旧的小木屋中,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蜷缩在角落,身上过于宽大的破旧上衣显得他的身体愈加瘦小,他呆呆地望着从窗户看出去的那一小格天空,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桌上满是灰尘,地上也都是杂物,厨房摆着几个发霉的麵包,屋内过于杂乱,男孩安静地待在角落,乍看之下竟和背景融为一体。 一扇半掩的门内传来床铺摇动的喀吱声,没过多久,一个长满络腮鬍的男子推开门走了出来,脸上掛着得意的笑容,他勒紧了快掉下来的裤腰带,头也不回地离去。 屋内一片狼藉,地上还有被扯破的衣服碎片,一个浑身是伤的女子,半裸着上身坐在破旧的床上,她的手里紧紧攥着几枚生锈的硬币,泪水一滴滴从淡蓝色的眼睛中流了下来。 削尖的脸上掛着两颗水汪汪的大眼睛,纤长的睫毛还掛着泪珠,在浅蓝色的眼睛上眨啊眨,白皙的脸颊下透着红,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虽然身着破烂的衣服,却仍然能看出玲瓏有緻的曲线。 许久,伊莎贝拉抹净眼泪,强忍着身上的疼痛起身,在衣柜中找到一件还算乾净的衣服换上,她看了一眼手上的硬币,自嘲般的笑了一声,这点钱连买块大点的麵包都不够。 捡起地上散落的衣物收在一旁,她推开门走出房间,扫视了一圈,找到了仍蜷缩在角落的男孩。 见到男孩,伊莎贝拉顿扫脸上阴霾,露出笑容。 「小麻雀,你饿了吗?」她抱起男孩,轻轻的摇晃。 男孩抬头看向她,点点头。 她走到厨房,翻过一遍,除了剩下的几个发霉的麵包外,什么也找不到。 叹了口气,她用小刀将发霉的地方削去,一脸无奈的递给男孩。 「吃吧,我明天再去市集上买些食物。」 男孩接过麵包,又冷又硬,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自从父亲死后,他们天天吃的都是这样的食物。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床单上,被男人弄脏的污渍已经变得发硬,她强忍着噁心,抱着男孩躺了上去。 隔天,伊莎贝拉早早就起床,她先是去水井打满一缸的水,接着又去后院挤了一大桶牛奶。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男孩,女人扛着牛奶慢慢走到了市集。 走在路上,不知为何村里的女人们都在对她指指点点,男人们则对她露出一种诡异的笑容。 伊莎贝拉环顾四周,试着无视掉这些不友善的视线。 坐在教堂前,伊莎贝拉摆摊兜售,但许久都无人问津,太阳晒得她又累又饿。 这时,一个有些微胖的年轻妇人怒气冲冲地走到她面前。 妇人一脚踢翻牛奶桶,满地的牛奶沿着地砖的缝隙流进排水孔。 伊莎贝拉还没反应过来,妇人就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用力拉扯。 「你这噁心的小狐狸精,连我的丈夫都要勾引!」妇人对她破口大骂。 伊莎贝拉想起昨天被村长的儿子侵犯的事,她委屈地低着头,小声说道「我没有。」 村长儿子的妻子看见她这副样子,心中的怒火更盛,她用力地搧了伊莎贝拉一巴掌,对她脸上吐了一口口水,气冲冲地走了。 伊莎贝拉捂着疼痛的脸颊,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她,男人们一脸惋惜,女人们则都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她强忍着泪水,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朝着村庄外的树林跑去。 穿过树林,她径直朝家的方向跑去。 站在家门口,她想起家中的弟弟,再看看自己狼狈的模样,她坐在台阶上,抱着膝盖,无声的哭泣。 可是她没有发现,不远处,男孩站在苹果树下,静静的看着。 伊莎贝拉以为时间久了事情就会好转,但事与愿违,村长儿子来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最后甚至带着他的狐朋狗友们一起住进了小木屋。 伊莎贝拉被他们囚禁着,足不出户。 有时他们会好心丢几块麵包给男孩,男孩总是待在角落静静的,眼中看不出悲喜。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周,也许是几月,日子已经长到她不想计算。 突然有一日,一群妇女趁着男人们都不在的时候,推开了她家的门。 她们拿着棍棒和火把折磨她,用最污秽不堪的话咒骂她。 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伊莎贝拉根本没力气反抗她们。 一直到天空露出鱼肚白,她们才肯放过早已断气的伊莎贝拉,离开这里。 而这一切,都被躲在角落的男孩尽收眼底。 或许是实在气不过,村长儿子的妻子折返回来,对着倒在地上的女人狠踹了两脚。 等到稍稍解气后,女人才停手,她满意地点点头,一转身,腹部先是一股凉意,接着是剧痛。 她低下头,看到一把刀插在她腹中,眼中满是错愕,再抬头,面前脏兮兮的男孩,面无表情地拔出刀子,又插了一下。 一下又一下,直到女人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她捂着肚子,感觉身体越来越冷,她转头想逃离这里,却只看到一双空洞的双眼,正是同样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伊莎贝拉。 握着还在滴血的刀子,男孩的脸庞和破烂的衣服上沾满了滴滴血跡,他缓缓推开门,看到不远处村长的儿子醉醺醺地走过来。 男孩走到他面前,举起刀子,一下又一下,直到他的衣服变得通红。他低头看着男人痛苦又不解的表情,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将手中的刀子丢在他身上,头也不回地往森林深处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大雨倾盆落下,将男孩身上的鲜血冲刷乾净,他站在一座宅邸面前停下,看着华丽的大门,坐在屋簷下的楼梯上。 「嘎吱」一声,男孩身后的门缓缓开起,他转头一看,一位身着华服的女子优雅地推开门。 女人有着精緻的面容,如同午夜的星空,深邃而神秘,让人沉醉其中。 两人对视时,看着那双红色的眼眸,男孩有片刻的恍惚,不禁让他想起了村里传说着的,森林里的红眼魔女。 「你迷路了吗?」女人轻轻开口,声音就像伊莎贝拉一样温柔。 男孩摇摇头,也不说话。 「我送你回家吧。」女人缓缓伸出手,将男孩扶起。 回想起自己的『家』,男孩将自己的手抽回,他低下头,双中黯淡无光。 「……我没有家。」许久没开口,男孩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难听。 「这样啊。」女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眼前的男孩湿漉漉地站在台阶上,他的眼神如同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波澜,就像隻流浪狗,看起来怪可怜的。 她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开口说道:「我们家还缺个佣人。」 男孩抬头,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她微微蹙眉,用手指敲击脑袋,有些苦恼地说:「该帮你取个新名字。」 随即,她舒展眉间,面带笑意。 「赖尔。」 十二、百鬼宴 四月初三,百鬼宴正式开始。 希拉面前是一张长得有些过分的桌子,铺着上等的亚麻桌布,摆着精緻的餐具和银器。放眼望去,墙上装饰着精美的壁画、华丽的掛毯,天花板上是金色的枝形吊灯和闪闪发光的水晶灯。 希拉对面坐着一位有着东方面孔的黑发黑眼青年,他是上一届少数不是红瞳之人的『鬼』。 「类人,别来无恙。」希拉举起桌上的红酒杯,向青年问好。 赖人抬眸看向希拉,漆黑的眼中看不出情绪,只是淡淡回应:「……赖人。」 希拉这才反应过来,尷尬的笑了声,再次说道:「赖人,别来无恙。」 这东方的名字真是十分绕口。 赖人朝她点点头,冷峻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见他似乎不想与人交谈,希拉摇晃手中的红酒杯,向后面望去。 后面摆了许多和她面前一样的长桌,整个大厅相当大,在场的客人也许有几千人也说不定。 大厅最前端有一个高台,上面摆放着一张长桌,中央坐着当今魔王,魁武的身躯上是一颗白色的狮头,头顶戴着一顶镶满宝石的金色黄冠,粗壮的手指轻轻划过脸颊上长的白色鬃毛,一双腥红的双眼高高地俯瞰全场。 魔王左侧坐着的是他的妻子,同样的白发红眼,美丽的脸庞上看不出岁月的摧残,她身着一袭暗红色长裙,显得端庄而高贵。头顶同样戴着一顶金色荆棘样的王冠,金光闪烁,与她优雅的气质相得益彰,修长的脖子上掛着一条金边项鍊,中间镶嵌了一颗硕大的红宝石,宝石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在魔王的右侧,放了一堆高高的黄金,百鬼宴结束后,成功当上『鬼』的人便可以瓜分这堆黄金。 台下,座位离魔王最近的是贵族们,三王子也在其中,贵族的后面坐着曾经的『鬼』,最后面的便是其馀剩下的人。 突然一阵悠扬的音乐声传来,魔王手持酒杯站起身,他拿着桌上的餐具轻轻敲打着酒杯说道:「我宣布,百鬼宴正式开始,各位请享用你们的餐点。」声音浑厚有力,能从最前面传到最后面,不管坐在哪个位子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大厅后方的大门「碰」一声开啟,许多身穿整齐制服的侍者,鱼贯地端着餐盘走进来,一盘白色的餐盘被送到希拉面前,餐盘上摆着一个小碗,有一条红色的小鱼在碗中游来游去。 希拉拿着叉子有些不好下手。 「这是醋醃鱼,用魔法将酱汁定型做成的,吃之前要先杀了它,但我比较偏好直接活吃。」突然传来浑厚有力的声音。 希拉转头,左侧坐着一位浑身长满米色长毛的凯特族,身形高大,光是坐着就比希拉高出两颗头,乍看之下长得有点像北极熊。他端着小碗,笑咪咪地看着希拉,一口将碗中的小鱼就着汤汁吞掉。 见状,希拉勾勾手指,在碗中召唤出一根细小的藤蔓,圈住小鱼的头,用力一拉,红色的液体在碗中蔓延。 她拿起汤匙,舀了一口放进嘴中,酸酸甜甜的,似乎加了一些她不认得的佐料,整体来说还不错。 希拉转头看向隔壁的男子,摸摸下巴开口道:「之前似乎没见过你。」 「我叫米拉凯特,前几次百鬼宴都没参加,你不认得我也是理所当然。」米拉对着希拉伸出手,掌心上竟带着几粒粉色的巨大肉球。 希拉想起她以前也很爱揉捏小黄的猫爪,她舔了舔唇,握上去的瞬间,厚实的重量,略带粗糙的触感,加上那诱人的色泽,还有手背上毛茸茸的柔软细毛,一切都令她沉迷在巨大肉球上无法自拔。 回过神来,希拉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但米拉只是笑咪咪地看着她。 「我是希拉。」她说道。 「我知道,鼎鼎大名的蔷薇之主。」米拉微笑着抚摸自己的鬍鬚。 「你竟认得我?」希拉有些惊讶。 「自从几十年那场大战之后,还有谁不知道蔷薇之主大人?」 希拉乾笑两声,拿起桌上的红酒抿了一口。 正是前那场大战,她才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为了争夺西境之地的所有权,魔界和天界大打出手,最终,西境之地被破坏得四分五裂,才结束这场愚蠢的战争。 而她被人捅了一刀,差点在这个世上销声匿跡。 到底是被谁所害,她记不得了,也不想去记。 身着白衣的侍者从背后收走桌上的空盘,并端上了一盘深色的泥巴球。 「听说这次的晚宴会上24道菜呢。」米拉兴奋地搓着手掌说道。 「毕竟下一次的百鬼宴,就不是同一个魔王了嘛,最后一场肯定要办得比较豪华。」米拉对面一位长的蛇头人身的蛇潘思,吐着信子说道。 望着桌上的泥巴球,希拉有些无言,她看向对面的赖人,他从容不迫的拿起叉子在球上轻拍着,不一会,泥巴球裂成两半,打开的瞬间,球内的烟雾升起,在空中形成一个爱心的形状,而球内躺着三隻烤好的烤鸡。 希拉依样画葫芦,拿起叉子轻轻戳盘中的烤鸡,他们竟还在艰难的拍打翅膀。 会动的烤鸡……究竟是谁的恶趣味。 希拉顿感无言,霎时没了胃口。 「你不吃吗?不吃的话可以给我吗?」隔壁的米拉舔着嘴唇,一脸期待的看着希拉。 「请。」希拉勾起一个微笑,伸出手轻轻推动餐盘。 「谢谢。」米拉接过餐盘,三两下就吃个一乾二净,就连盘子里的泥巴都没剩下。 稀奇古怪的菜一道接着一道上,希拉吃了会呻吟的布丁、绿色的牛排,还有凝固的浓汤。 很快便来到尾声,希拉皱着眉揉了揉鼓起的肚子,望向窗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始终是一片黑暗。 「你看过明天的赛程了吗?」米拉突然开口。 「还没有。」希拉看向米拉。 「我们明天好像要对打呢。」米拉笑盈盈地说。 希拉微微瞪大了眼睛,早知道刚才就偷偷在他的菜里下毒。 米拉依旧是笑咪咪的,只是蓝色的眼珠中快速闪过了一丝冰冷。 十三、幻觉与野兽 鐘声打了十三下,第一天的比赛正式开始。 城堡大厅内,希拉站在靠近大门的位置,前方贴着一张巨大的行程表。 第一天是两两一组对打,第三场比赛才轮到她,看着她隔壁的名字,她摸了摸下巴,嘴角微微抬起。 「你竟是和影武者一组呢。」身后是三王子的声音。 「是啊,上回百鬼宴见识过他的身手,是挺不错的。」希拉点点头,伸出手指,指向米拉隔壁写的名字,开口问道:「这个赛琳潘思又是谁?」 「她是蛇潘思的现任族长,擅长幻术,不过有影武者在身旁应该不用担心。」 希拉点点头,胜利的条件是同个队伍的人一定要同时存活,有赖人在身边她还是很放心的。 耳朵动了动,耳边传来有些微弱的熟悉声音,她朝门外看去,见米拉站在远处正和一位高挑的白发女子讲话。 耳边微痒,希拉转头,三王子从她左肩上方探头过来,说道:「米拉凯吐,你昨晚见过了,另一个魔王候选人。」 「他是魔王候选人?」希拉有些惊讶。 「怎么了吗?」三王子低下头看她。 「没事,只是,现在到底有几个候选人?」她微微皱眉,总觉得候选人好像有些泛滥,到哪里都能遇到。 「也不多,大概有三十个吧。」 「……」 「没什么,百鬼宴之后大概只会剩三分之一。」三王子语调轻松说着。 「怎么会?」她惊讶问道。 「没当上鬼的,或是死掉的,通常都会直接退选,毕竟就算没退选,大概率也打不过那些『鬼』,不是吗?」三王子笑盈盈地看着她。 希拉点点头,继续看向米拉的方向。 「米拉身边那个贵族是谁?」她有些好奇地指过去。 三王子瞄了一眼,说道:「那是大公主,米拉凯吐的支持者。」 希拉瞇起眼睛仔细看,高挑的身材,深红色的丹凤眼,长得和三王子有几分相似。 时间过得很快,希拉坐在等待区的帐篷里,身边是面无表情的赖人。 她拿着一条镶嵌着红宝石的项鍊,当宝石暗下来时意味着丧失继续作战的资格,只要对方两条项鍊都暗了下来,或是他们死一个人,这场比赛就会胜利。 「鏜鏜鏜鏜」耳边传来响亮的敲鐘声,通往比赛场地的布幕被缓缓拉起。 「你可别拖累我。」赖人看着帐篷外冷冷地说。 「那当然。」希拉瞟了一眼赖人,将手中的项鍊戴上脖颈。 两人并排着走出帐篷,场外围着一圈圆形的看台,比赛场地很大,四周围着透明结界,场内静悄悄的,听不见外面吵杂的声音。 希拉吸了吸鼻子,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血腥味。周围飘着阵阵白雾,她耳朵动了动,听见远方传来脚步声。 勾起嘴角,她慢慢向前走去,随着她的移动,周围慢慢长出许多杂草和藤蔓。赖人看着希拉默不作声,他拉起了原本掛在脖子上的面罩,慢慢化成黑雾消失在黑夜里。 不远处,赛琳吐着信子,手中比划着结印,嘴中默默念着什么,一双金黄色的竖瞳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只一眨眼,希拉周围的景色瞬间变换,四周的观眾看台消失不见,抬起头,天上依旧掛着那轮血色的月亮。双脚踩在某种柔软的东西上,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巨大的玫瑰花田上,一阵风吹来,周围飘起片片花瓣。 熟悉的场景,希拉冷笑一声,这景色她已经梦过无数次了。 此时远方突然传来一声诡异的巨响,她回头一看,一隻米白色的巨兽飞快地朝这里跑来,一双白色的獠牙在夜中闪闪发光。 她轻轻挥动手臂,一条粗壮的藤蔓从土里爬起,像活了一样迅速地朝巨兽袭去。 米拉怒吼一声,强壮的爪子一挥,将迎面而来的藤蔓撕成碎片。 希拉微微一笑,刚才被撕碎的藤蔓,一落在地上便迅速生根窜高,变成一根根藤蔓朝米拉伸去,缠住了他的脚踝。 藤蔓一把将米拉从地面上抓起,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地面,再次将他抓起时,米拉的身形突然急速缩小,原本的巨兽变成一隻米白色的猛禽,从藤蔓的缝隙中穿了出去,眨着尖锐的眼睛,他像箭一般朝希拉飞去。 希拉侧过身体,轻松躲过米拉的攻击,她蹲下身,将手插进土壤里,闭上眼睛默念着咒语。 米拉在离希拉数米远的地方停下,他站在地上,身躯再度变大,嘴中长出了数根巨大的獠牙,脸颊上的鬃毛随风飘扬,六颗蓝色的眼睛瞇起,他用宽大的脚掌抓了抓地,猛然向希拉跑去。 希拉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张开眼睛,红色的瞳孔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两人距离只有一指宽之时,地上窜起数根尖锐的藤蔓,正好命中疾驰而来的米拉,从他的肚子底下穿过,将他高高抬起,滴滴鲜血沿着藤蔓慢慢流下,胸前的蓝宝石也随之黯淡,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希拉。 随着藤蔓渐渐收回土里,他慢慢变回原来的模样,嘴中一口鲜血吐出,他躺在地上,有些艰难地微笑开口说道:「真不愧是蔷薇之主。」 希拉转过身,拭去额头上冒出的冷汗,由于赛琳的幻境,她需要比平时耗费三倍以上的魔力。若不是吞噬了那些黑玫瑰的力量,今天谁输谁赢还很难说。 她仔细观察着周围,没有看到赛琳或赖人的身影,闭上眼睛,隐约能在空气中闻到他们淡淡的味道。 希拉慢慢走过去,鼻尖的味道越来越浓,再次张开眼睛时,看到赖人站在远处,呆呆地望着前方,而赛琳手臂和脸颊都被划破了,鲜血缓缓渗出来,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看起来有些狼狈。 看着不远处的赛琳,希拉挑了挑眉,能和影武者打成这样,这个赛琳潘思还真有两把刷子,不愧是现任蛇潘思的族长。 这时赛琳也发现了她,两人对视的瞬间,希拉突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她轻拍脑袋,稳住气息,一眨眼,感觉自己竟处在一片黑暗中,天上的月亮也不知所踪,她看向自己的双手,能感觉到体内的魔力迅速流逝,必须尽快速战速决。 十四、幻境中的幻境 希拉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似乎被困在一个某个正方体的东西里,周围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光源,她瞇了瞇眼,眼中红光更盛。 幻境中的幻境,这意味着魔力会以三倍乘三倍的速度被消耗掉,希拉感觉到体内的魔力正一点一点地被吸走,她皱起眉头,即使她有庞大的魔力,这也不是开玩笑的。 只要是幻境,就一定有最脆弱的地方,她伸出手指轻轻敲打着墙壁,想试着找出破口,敲了半天她还是没找到任何能突破的地方,只能说,蛇潘思族的幻术确实非同凡响。 叹了口气,她沿着墙壁摸上去,似乎感觉到一个裂缝,将手指插进去,用力一拉,一条漆黑的通道出现在眼前,里面还有微弱的风往外吹,黑漆漆的,看上去有些恐怖。深吸一口气,她回头看了一下后面空荡荡的空间,最终决定走进通道。 扶着墙壁往前走,手上的触感逐渐变得有些粗糙,慢慢的,前方出现微弱的灯光,光线似乎是从一扇门后透了出来。 轻轻推开门,里面是一条狭长的走廊,墙上掛着微弱的烛火,还贴着带有玫瑰暗纹的壁纸。 轻抚上墙上的壁纸,希拉皱眉,这熟悉的样式,竟回到了她的庄园。 慢慢走向长廊深处,四周很安静,只有靴子和地板敲击的声音,她动动耳朵,听见远方传来细小的吵杂声。 她闭上眼睛仔细寻找声音传出的方向,似乎是右手边这扇门里传来的。推开门,又是一条一模一样的长廊,希拉勾起嘴角,索性闭起眼睛跟着远方的声音走。 走了许久,耳边的声音逐渐清晰,再次张开眼,眼前的房间内传出一男一女的争执声,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 她轻轻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赖尔,跟……她? 赖尔跟一位长的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子站在书桌前,赖尔紧紧抓着她的手,眼中满是担忧。 两人似乎没发现她,自顾自地吵着。 「这是唯一的办法,只有这样您才能完全恢復力量。」 「放开我!现在不告诉他们就来不及了!」 「大小姐!不行,我没办法看着您去送死!」 「赖尔!」 希拉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两人的争执,突然明白了,这是她的过去。 只是,她想告诉谁什么? 胸前口袋中,三王子给的戒指突然发出强烈的光芒,一股力量将她推了出去,沿着走廊向后飞去,一直到门外的花园才停了下来。 她跌坐在地上,转头一看,自己身下坐的是那满园的黑玫瑰。 地上慢慢聚集起浓浓的黑雾,雾气化身成一个个黑玫瑰中的怨灵,有男有女,甚至还有不过四五岁的幼童。 他们哀号着朝希拉靠近,最终淹没她。 一朵玫瑰,便是一个无辜的灵魂。 希拉想起刚和赖尔遇到时,他稚嫩的脸,她叹了口气,默默忍受这一切。 她被埋没在一堆怨魂中呼吸困难,无法动弹。 突然他们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似的纷纷逃散。 周围一空,希拉半跪着在地上喘气,一隻白皙的手伸到她面前,她抬头,眼前似乎是一位女子,拥有一头洁白的秀发,全身被微光笼罩,宛如神祇般,有些看不清她的脸。 希拉将手放到她的掌心,借力站起,和那女子面对面站着,才发现她们竟有着一样的样貌。 她惊讶地伸出手,轻轻触碰着那女子的脸庞,轻声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微微一笑,她轻轻抓住希拉的手,开口说道:「你应该问,你是谁?」 希拉愣愣地看着她,茫然地问道:「我是谁?」 她摸上希拉的脸,温柔地说:「你就是我,但我不是你。」 在希拉还没搞懂话中的意思前,那女子从她胸前的口袋中,拿出那枚三王子给的戒指,抬起希拉的右手,将戒指戴了上去。 她轻轻吻上了希拉的额头,希拉原本深棕色的头发从发根开始慢慢地变成白色,她愣愣地看着那女子,一时之间竟分不出谁是谁。 那女子脸上掛着温柔的笑容,她牵起希拉的手,带着她腾空飘起,直至离地数尺高才停了下来。 她看向希拉,思考了一翻后,伸出手从她的胸口抽出了一把剑。 希拉惊讶地摸向完好如初的胸口,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 那女子手持长剑,低着头低声默念着什么,随即睁开眼,眼中红光闪动,她将手中的剑插入空中一点,开口道:「破。」声音清冷,脸上没有多馀的表情。 一瞬间,周围的景象如同破碎的玻璃般,变成张张碎片掉落在地上。 月光下,手持长剑的白发女子傲然站立,她手中握着一把华丽的宝剑,剑身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她的眼神冰冷如霜,令人不寒而慄。白银般的长发在夜风中轻舞,映衬着她那对如红宝石般璀璨的眼眸,透出一种神秘而致命的美。 观眾席上,看着眼前的白发女子,三王子突然站起来,他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握着栏杆的指节有些微微发白。 希拉环顾四週,回到了一开始的比赛场地,她抬头,看着天上掛着的血月,嘴角慢慢勾起。 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指节上戴着三王子给的戒指,身边的女子已经不见,剩下一头发白发的她,以及手上那把华丽的宝剑。 不远处赛琳一脸错愕的看着她,一双金黄色的竖瞳瞪得大大的。 赖人坐在赛琳前面的地上,晃了晃脑袋,似乎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希拉掛着诡异的笑容,慢慢朝着她走去,轻轻扭动脖子,发出几声骨骼摩擦的轻响,她摆动着手中的宝剑,吓得赛琳一阵腿软,跌坐在地上。 她颤颤巍巍地想摘下脖子上的项鍊弃权,但是才摘到一半,脖颈处突然插出一把利刃,涌出大量的鲜血。 在她倒地之时,赖人从她身后的黑影中走出,朝地上甩了甩匕首上的鲜血,面无表情的插回腰间的刀鞘里。 上空的结界随之破裂,观眾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希拉抬起头,看向观眾席的三王子,他站在最前排,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着她。 十五、身份 站在镜子前,希拉端详着镜中的女子,白发如雪,红眸如火。 一头如银丝般的长发,柔顺地垂落在肩上,盯着那双腥红如宝石的眼眸,她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彷彿是一个深藏记忆中的影像,又像是一个初次相见的陌生人。 她伸出手,指尖轻触镜面,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心中掠过一丝莫名的悸动。 衣袖随着手腕的抬起而垂下,希拉看着手环上的宝石,离开幻境后又碎了一颗,原本的五颗,现在只剩两颗。 「你就是我,但我不是你。」移动视线,她看向手指上的指环,低声喃喃道。 她的手缓缓滑过镜面,最终停在自己的脸庞前,指尖轻轻划过自己的脸庞,白皙的肌肤如陶瓷般光滑,彷彿透出一层淡淡的光芒。 她闭上眼睛,将额头贴上镜面,轻叹一口气,试图找回那遗失的记忆,然而,心中却是一片迷雾,这张面孔,究竟是她的过去,还是未来。 记忆中的片段,如同碎片般零散,无法拼凑成完整的画面。她曾经尝试过各种方法,希望能找回那些遗失的记忆,但每一次都是徒劳无功。希拉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也不知道这张脸庞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叩叩」身后传来敲门声。 希拉回头,是三王子。 看着三王子,沉默半晌,她开口:「泰斯……你说,我到底是谁?」脸上满是迷茫。 三王子走上前,伸出手勾起她洁白的秀发,反手抚上她的脸颊,一脸怜惜的说:「娜塔莎。」 希拉呆呆地看着三王子,小嘴微张,脑袋有些打结。「谁是娜塔莎?」半晌,她问道。 见状,三王子轻笑,好看的丹凤眼瞇了起来,他俯下身,轻轻的吻上了她的唇。 感受到鼻尖上温热的气息,希拉吓了一跳,猛然推开三王子,她瞪着三王子,用力的用手背擦拭嘴巴,怒声道:「你干什么!」 「你是我的未婚妻,娜塔莎。」三王子靠近一步,将她困在镜子和他的胸膛间。 她瞪着三王子细长的眼睛,眉头紧锁,随即伸出手用力地将他推开,希拉将手指上的戒指拔掉,丢在他脸上,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不是你的未婚妻。」 大步离开,白色的长发在她气愤的动作中划出一道弧线,随着她的脚步迅速变化,从发根开始逐渐染上深棕色,像是被一层层地墨水浸染一般。 三王子看着那头深棕色的秀发微笑着,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尽头。 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戒指,放到嘴边怜爱地吻了吻,低声说道:「她竟然那么粗暴地将你丢下,娜塔莎。」 希拉气冲冲地走在花园里,这个混帐,之前看他可怜,把他捡回来,结果是引狼入室,被他从人类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诡异的红瞳,不灭的身躯。 希拉看着自己白皙的双手,叹了一口气,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 再次相遇,他竟然又把赖尔吃掉。 赖尔? 希拉停下脚步,不知为何,有时候总可以在三王子身边感受到赖尔的气息,就算有血月的加持,那丝气息还是很微弱,若有似无的。 花园里的花朵在月光下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似乎在嘲笑她的无知和迷茫。她走过一片玫瑰丛,指尖划过花瓣,感受到那柔软的触感,却无法带给她一丝的安慰。她想起过去的日子,当她还是一个普通人类的时候,那时的她是那么的无忧无虑,生活充满了阳光和希望。 「希拉。」身后突然有人唤她的名字。 她转头,看到是一脸笑咪咪,拄着拐杖的米拉,毛茸茸的肚子被剃了毛,包上了层层纱布。 「米拉!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惊讶问道。昨天她的藤蔓可是直接刺穿了他的肚子啊! 米拉笑了两声答道:「你知道,凯吐族总是恢復的很快。」 「那还真不是普通的快。」她有些无言。 「要不在那坐坐吧,永夜季的花园可是比平常美丽许多。」米拉指了指不远处的长椅。 希拉望过去,长椅被鲜花包围,正对着池塘,四周还有许多飞舞的萤火虫,确实是美的不能再美。 坐在长椅上,希拉闭起眼睛,感受迎面而来的微风,和空气中淡淡的花香。 「米拉,你有没有过……捡了不该捡的东西,事后才后悔莫及?」她开口,声音很轻。 米拉抬头,看着天上红宝石般的月亮,开口道:「我曾经捡过一个人类。」 希拉转头望向他,只见平常总是笑咪咪的脸庞上没有了表情。 「她是我见过最美丽的人。」米拉叹了一口气,看向了远方的城堡。 「然后呢?」希拉轻声问道。 「人类的生命真的好脆弱。」他看向希拉,蓝色的双眼流淌着一股浓浓的悲伤。 希拉摸上他的手,毛茸茸的,很温暖。 「那个冬天,她生下我们的女儿,就死了。」他扯了一个有点难看的微笑,继续说道:「就连我们的女儿,都被我弄丢了。」 「你后悔吗?」希拉问。 「遇见她,是我人生中最幸运的事。」米拉看着远方,轻声说道。 一阵风吹过,花瓣在两人身边飘动,希拉看着天上的月亮,最幸运的事是吗? 可是泰斯,我后悔了,若是千年前没有捡到你,或许还能继续当个普通人类,和爱的人一起老死,家人朋友也不会因她而死。 希拉低下头,深棕色的秀发随之垂落,她抚上自己的头发,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发色不知何时变回去了。 她想起幻境中那个长的和她一模一样的白发女子。 「你就是我,但我不是你。」她低声喃喃道,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也许,那女子便是娜塔莎吧,但是,如果那是娜塔莎,那她自己又是谁? 十六、希拉雅 千年前,某个无名的村落中。 「父亲,我出门了。」希拉雅扛着一大桶脏衣服,走出家门。 「希拉!」没走几步路,就听见旁边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这么早就出门啊!」原来是住在隔壁的爱莲娜大婶,她中气十足地对希拉雅喊道。 「早安。」希拉雅微笑着对她挥手。 一路上鸟语花香,从希拉雅家到小溪的路上,会经过女爵的庄园。 希拉雅将肩上的桶子放下,垫起脚尖往树丛内看去。 透过树丛,可以看见女爵家的花园,丛丛玫瑰、修剪整齐的树丛,远处的梧桐树下,女爵坐在华丽的桌椅前,她身穿淡绿色素雅的束装,戴着白色手套,正优雅地吃早餐。 希拉雅低下头,看着自己因长年劳动长满老茧的双手,再抬头看向女爵华丽的庄园,这是她一辈子也无法想像的生活。 叹了一口气,她认命地扛起地上的桶子,继续朝溪边走去。 走到溪边,她放下桶子,揉了揉痠痛的肩膀,在不远处的树下坐着。拿出放在背包里的麵包和起司,眨了眨眼,她挺起胸膛,学着女爵的模样,优雅地用刀切着,一片一片小口的吃。 咀嚼着口中味同嚼蜡的麵包,她看着溪边放着脏衣服的桶子,肩膀垂了下来,自嘲地笑了一下,也是呢,穿上衣服的猴子还是猴子,再怎么样也不会变成人。 收起食物,她走到河边,蹲下来望着河里的倒影,只见里面的女人满脸的麻子、被太阳晒得有些黝黑的皮肤,还有永远看起来像是没睡饱的小眼睛,还有整头蜡黄乾枯的头发,她想起优雅的女爵,再看看自己丑陋的脸庞,忿恨地举起拳头,一拳打在水面中的脸上。 水面上的倒影消散,引起阵阵涟漪,几滴水花溅在希拉雅脸上,她伸出衣袖将脸抹乾净。 坐在地上,她愤怒地搓着成堆的脏衣服,嘴中还咒骂着上天的不公,但是洗着洗着,越洗越不对劲,总感觉这水的顏色似乎变得越来越红。 希拉雅疑惑地站起身,往上游的地方张望,只见远方竟飘来一个棕发男子。她吓了一跳,手一松,手中的衣服落在地上。 她连忙提着裙摆,走到溪流中央,半拖着将那男子拖上岸。 「不会是死了吧……」看着那男子俊美的容顏,和惨白的皮肤,腰间甚至还有鲜血慢慢的从衣服渗出,希拉雅感到有些可惜地将手指探上他的鼻间。 举了半天手指,她皱起眉头,真的感觉不出来什么,身边又没有镜子,这该怎么办才好。 「呃……」突然那男子发出虚弱的呻吟,手指也轻轻地在抽动。 「你还好吗?」希拉雅见男子还活着,又惊又喜的看着他。 只见那男子皱着眉头,缓缓的张开眼睛,看着那红宝石般的眼睛,希拉雅呆住了,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样美的眼睛。 纤长的睫毛眨了两下,那男子缓缓开口:「终于找到你了……」他说完后,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希拉雅愣愣地看着那男子,她没听错吧? 那男子衣着华丽,又长得十分好看,一看就知道不是像她这种普通平民,这样的贵族少爷找她做什么? 见他腰间的血液还在一点一滴地渗出,希拉雅顾不上那么多,她将手边的衣物撕成长条,为那男子简易包扎好伤口后,马不停蹄地跑回家,找父亲帮忙。 等她带着父亲赶到时,那男子还躺在原地不动。 「不会是死了吧……」父亲看着他,语带惋惜地说。 希拉雅赶忙跑去男子身边跪下查看,只见虽然依旧是昏迷模样,但脸色比他刚被捞起来时好多了。 「先把他搬上车吧。」她松了一口气,怜爱地摸摸男子的脸,随即站起身,将身边的马车拉过来。 父亲点点头,一人抓着男子的腋下,一人抓着脚。但毕竟是一个老头和女人,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艰辛的把他抬上车。 「呼??」希拉雅抹了抹额间的汗,看了一下躺在马车上的男子,发出这么大的动静居然都没有吵醒他,也不知这样俊美的男子是经歷了什么事才变成这样。 …… 男子醒来时看到有许多双眼睛盯着自己。 「醒了……」 「醒了更好看了。」 「他醒了!」 见男子甦醒,围绕在他身旁的人纷纷发出惊呼。 听见声响,希拉雅连忙推开人群,只见男子穿着单薄的衬衣,胸前露出的肌肤雪白无暇,额间的碎发垂落,微微挡住红宝石般的眼珠,如此俊美的外表,就算像现在坐在寒酸的茅草床上也不减他的贵气。 「好了好了,人都醒了就出去,不要打扰到少爷休息。」希拉雅的父亲在人群后面对着他们摆摆手。 直到离开,一些大婶们还依依不捨地往希拉雅家的方向望去。 「你……还好吗?」希拉雅蹲在男子床前,有些小心翼翼地询问。 「你是谁?」男子坐在床上,疑惑地看着她。 「我、我是希拉雅,旁、旁边的是我的父亲,叫比尔。」被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直视,希拉雅因为紧张有些结巴。 「这位少爷,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吗?」开口的是希拉雅的父亲。 听闻,男子皱起眉头一脸痛苦的抚上额角。 「我是谁?」男子垂下头低低的问。 希拉雅和父亲对视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男子一脸茫然的看着父女俩,开口说道:「我不记得我是谁了。」 「或者你还记得从哪里来的吗?做过什么事才变成这样?」比尔抓抓头。 男子皱起眉头,摇了摇脑袋。「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希拉雅看向父亲,眼中隐隐有些期待。 比尔微微侧过头,瞟了一眼希拉雅,收回视线,他对着男子微笑说道:「这样啊……不如你就留在我们家,直到恢復记忆再走也可以。」 「也好。」男子点点头。 希拉雅低下头,脸上有着藏不住的笑意和羞涩。 「我们该怎么称呼你呢?」比尔问道。 男子低下头沉思,半晌,低低说道:「泰斯。」他抬起头,看着希拉雅,眼底的鲜红闪动着。「我记得这个名字,泰斯。」 十七、泰斯 第二天一早,希拉雅早早的就起床了。 牧场里,她拿着桶子,走到奶牛旁坐下,开始挤起牛奶。 「唷,看看是谁家的大小姐那么早就起床工作了。」挤到约半桶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尖酸刻薄的声音。 希拉雅回头一看,一个有些肥胖,绑着两条小辫子的金发女孩从后方走过来,原来是村长的女儿葛丽塔。 「葛丽塔。」她转回头,低声回答。 「听说你昨天捡回来一个美男子?」葛丽塔穿着一袭红裙,双手抱胸站在希拉雅身旁,神情倨傲地看着她。 「……跟你有什么关係?」希拉雅没有回头,低着头淡淡答道。 「你……」葛丽塔瞪大双眼,微胖的脸颊气得通红。 看着希拉雅,葛丽塔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踢翻希拉雅面前的牛奶桶,乳白色的牛奶流了满地。她推开乳牛,一脚踩在被牛奶打湿的草地上,愤怒地说:「竟然敢这样跟我讲话,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看到眼前的牛奶打翻一地,希拉雅站起来,生气地瞪着葛丽塔。 「你不知道你爸是谁吗?」他们剑拔弩张的时候,一个好听的男声突兀地响起。 两人转头一看,竟是泰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他穿着破旧的麻布衣裤,一身普通的农民服装,也阻挡不了他身上自带的贵气,举手投足间看起来依旧是贵族少爷模样。 见是泰斯,葛丽塔神色变了变,换了张温柔的笑脸,对着他行了个不怎么标准的礼,这憋扭的行礼放在她的身躯上竟显得格外滑稽。 「你好,我叫葛丽塔,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葛丽塔一改刚才嚣张跋扈的模样,柔柔弱弱地说,就连声音都高了几度。 看着满地的牛奶,泰斯勾起嘴角说道:「我叫泰斯。」 葛丽塔呆呆望着他好看的笑脸,完全没发现他眼底的嘲弄。 见葛丽塔翻脸如翻书的模样,希拉雅不屑地笑了几下,捡起被打翻的牛奶罐,和地上的板凳,拉着乳牛朝远方走去。 看着希拉雅越走越远,泰斯眼中红光闪动,他弯下腰在葛丽塔耳边说了些什么,没过多久,她便一脸娇羞的离去。 泰斯转头看向希拉雅的方向,「希拉雅!」他大步走去,几步就追上走远的女孩,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牛奶桶,开口道:「我帮你拿吧。」 「谢谢。」希拉雅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泰斯身高很高,两人并排走在一起还不及他的肩,她侧过脸偷瞄身旁泰斯帅气的脸庞,脸颊有些微红。 「你腰上的伤口还疼吗?」希拉雅问。 「已经没有大碍了。」泰斯微笑着轻拍自己的腰间。 「喔……」希拉雅点点头。 身旁飞过几隻鸽子,空气安静地有些尷尬,希拉雅撇头看了一眼泰斯,眨了眨眼睛问道:「泰斯,像你这样的少爷,怎么会在河水里飘着,是在哪里不小心落水了吗?」 泰斯停下脚步,红宝石般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希拉雅,说道:「我在找你。」 「找……我?」希拉雅愣愣地看着他,有些疑惑。 泰斯握住希拉雅的手,一脸认真地说道:「我不知道我是谁,但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就在找你。」 「我们又没有见过面,你找我做什么?」希拉雅抽回自己的手,退后一步。 「我不知道……」泰斯低垂着眼帘,抚上额角,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的话,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找错人了?」希拉雅看着他,感觉他鲜红的眼底藏了许多悲伤。 「不可能,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便知道是你。」泰斯张开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希拉雅。 他的话轻轻戳着希拉雅的心脏,希拉雅感觉心底痒痒的,心脏蹦蹦跳,脸颊也逐渐变得通红燥热。 她抓过泰斯手中的牛奶罐,转过身想藏住脸上羞涩的表情。 …… 夜里,希拉雅熟睡时,突然被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摇醒,她揉了揉眼睛,藉着月光看清楚来人,竟然是泰斯。 「泰斯?」希拉雅打了个哈欠,疑惑地问道。 「快起来,等一下有流星雨。」泰斯拿起一旁的外套,放在希拉雅床上,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流星雨?」希拉雅坐起身,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呆呆地看着他,头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泰斯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微笑,说道:「百年一次的流星雨,你还没看过吧?」 「百年一次?」希拉雅连忙起身,匆忙穿好外套,便被泰斯急匆匆地拉出门。 两人躺在柔软的茅草屋顶上,今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满天的星星就像有人将鑽石倒洒在夜空里。 夜风轻轻拂过,他们的呼吸渐渐同步。先是一颗流星坠落,渐渐地许多颗星星跟着落了下来,一道道光芒在希拉雅眼前闪烁,垂掛的银丝就像仙女的头发。 希拉雅完全被这壮丽的场景吸引住,她瞪大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星空。 看着眼前如同梦境中梦幻的美景,她双手在胸前交握,闭上眼睛。 泰斯转头看向她的侧脸,竟觉得她比白天漂亮不少,纤长的睫毛在月光下闪动,脸上带着虔诚和期盼的神情,他心头一动,原本如同死水般的心,激起阵阵涟漪。 「你在做什么?」泰斯轻声问。 希拉雅张开眼睛看向他,说道:「我在许愿,听说一颗流星能许一个愿望。」 「喔?你许了什么愿望?」泰斯摸摸下巴,饶有兴致地问。 希拉雅看着夜空中的流星,突然之间,眼底有着片刻的落寞,她轻声说道:「我希望我能变得更漂亮一点,我希望能过上女爵那样的生活,我希望……坏人能得到该有的报应。」 泰斯想起早上葛丽塔踢倒牛奶罐的样子,坏人说的便是她吧。 「真漂亮啊……」希拉雅望着流星,喃喃开口。 又一颗流星划过天际,一阵微风吹起希拉雅的头发。 「你觉得你的愿望会实现吗?」泰斯问。 希拉雅沉思片刻,轻笑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苦涩,她淡淡地说:「不可能吧。」 泰斯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他伸手将希拉雅被风吹乱的头发勾回耳后,轻轻开口:「你的愿望,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十八、变身 他的声音很低沉,有种蛊惑人的魔力,希拉雅怔怔地看着他,小嘴微张,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愿意吗?」泰斯用手背轻抚希拉雅的脸颊,眼中是不容置疑的怜惜。 星空中的流星雨已经停了,望着泰斯红宝石般的双眼,希拉雅不由自主地点头。 泰斯微微一笑,不捨地将手收回,随即跳下屋顶,他伸出手指,在地上画着什么,随着他手指比画过的地方都发出淡淡的光芒。 希拉雅有些笨拙地爬下屋顶,看到地上正在发光的图腾时,惊讶极了。 「这是什么东西?」她蹲在图腾前好奇地查看。 「这是召唤阵。」泰斯侧过头,看了一眼希拉雅。 「召唤……阵?」希拉雅有些疑惑地复诵道。 泰斯没有再理会她,没多久,一个复杂的图腾便画好了。 泰斯退到她身旁,转身握住希拉雅的手,深红色的眼眸里有着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他抚上希拉雅的脸颊,轻声说道:「希拉,能认识你真好。」 说罢,他松开手,在希拉雅额头上落下一吻,并向后退了一步。 感受到指尖消失的温度,希拉雅心中一阵失落。 一阵狂风吹来,四周的落叶交错漂浮在两人之间,风很大,彷彿要将两人吹散。 「我的任务是找到你,现在我找到了。」泰斯开口,声音很轻,但依旧清晰地传到希拉雅耳边。 「泰斯,你在说什么?」希拉雅的声音有些发颤,她向前一步,急切的想抓住泰斯的手,却是扑空。 风沙四起,阻挡住他们的视线。 突然,一旁的图腾发出万丈光芒,隐约能看到图腾中央似乎有什么黑影闪动。 希拉雅拨开眼前被狂风吹乱的头发,瞇着眼睛四处张望,希望能找到泰斯。 风吹得她有些脚步不稳,一个趔趄,重重摔倒在地。「泰斯!」她焦急地大喊。 霎时,狂风停了下来,图腾的光芒也渐渐熄暗,只见图腾中央站着一位白发男子,泰斯站在他身前,除了发色不同,两人竟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 一股微风轻轻吹向希拉雅,风中有薰衣草的味道。 白发男子伸出手指,按住泰斯的额头,泰斯微微侧过头,温柔的对着希拉雅微笑,白发男子手指轻轻一转,泰斯皱起眉头,看起来有些痛苦,只一剎那,他便化成碎片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不……」见泰斯碎了满地,希拉雅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她瘫坐在地,呆呆地看着泰斯的碎片。 白发男子淡淡地看了一眼希拉雅,弯下腰从碎片堆里翻出一颗绿色宝石,他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收进胸前左边口袋。 那男子走到哭泣的希拉雅面前蹲下,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 感受到下巴冰冷僵硬的触感,希拉雅有些恐惧地看着眼前长得和泰斯一模一样的男人,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只见那男子捏着她的下巴,仔细地左右端详,看了一会后,才露出满意的笑容,站了起来。 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半晌,开口道:「希拉雅。」 见男人唤她,希拉雅消瘦的身躯猛然一震,脸颊上还掛着泪痕,她迷茫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的愿望,我都可以帮你实现。」男人勾起嘴角说道。 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有些恍惚,一时间竟觉得泰斯就在面前。 「泰斯呢?」她吸了吸鼻子,抹掉脸颊上的泪水,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 男人挑起眉毛,「泰斯?」随即轻笑道:「你说我的分身吗?」 「这就是你说的泰斯。」他从胸前的口袋拿出刚才捡的绿宝石递给希拉雅。 希拉雅接过宝石,握着宝石轻轻转动,竟在里面看到闭着双眼的泰斯。 「泰斯!」她瞪大了双眼,眼泪再次夺眶而出,「这不可能……」希拉雅握紧宝石,喃喃地说。 「好了,还我。」男人有些不耐烦地将她手中的宝石抽走。 他拿着宝石,用衣袖仔细地擦乾净,收回口袋。随即转头看向希拉雅,勾起一丝微笑,伸出手指按住她的额头,说道:「你许的愿望,都能实现。」 希拉雅啜泣着,泪眼矇矓地看着他。 这时,男人食指按住的地方隐隐有红色的光芒闪动,从额头开始渐渐往四肢蔓延,她皱起眉头,痛苦地闭上眼睛,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五官有了变化。 她的脸孔就像点燃的蜡烛般逐渐融化,接着神奇地开始重组,原本黝黑的皮肤变得白皙透亮,头发不再蜡黄乾枯,睁开双眼,一双鲜红的眼睛清澈明亮,从前芝麻般的小眼睛,竟变得又大又圆。 希拉雅大口大口地呼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身体难受地不得了,张开眼睛,眼前是男人冰冷的眼神。 最后,她两眼一黑,昏倒了过去。 第二天,一束太阳射在希拉雅脸上,她皱了皱眉,刺眼的太阳让她有些睁不开眼,撑着身体坐起来,感觉全身都在酸痛,就像被人狠狠打过一遍一样。 揉了揉额头,她发现自己躺在院子旁的草堆里,拖着痠痛的身子,走到水桶旁洗了把脸,冰冷的水泼在脸上,她感觉自己清醒不少,双手撑在水桶两侧,她看着水中的倒影有些发楞,为何水里倒映着一位绝世美女? 她伸出手抚摸自己的脸颊,水里的美女也学着她的样子,她吓得退后一步,紧张中不小心碰倒身后的木桶,发出一阵巨响。 她慌张地将木桶排好,耳朵一动,听见屋中的父亲起床走动的声音。她慌张地左右踱步,可不能让父亲看到她这副样子。 她咬咬唇,跌跌撞撞地跑出家门,在她左右张望不知道该去哪的时候,空气中突然飘来一阵香味。 感受到腹中难耐的饿意,她吞了吞口水,朝着香味的来源走去,不知不觉间竟走到热闹的市集中,她深吸一口气,感觉空气中的香味越来越浓。 一个不注意,一头撞到一个身型壮硕的男子身上,一股浓郁的香味在她的口鼻中蔓延,希拉雅抬起头茫然地看着那男子,才发觉那诱人的香味竟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你还好吗?」男子见眼前的女人只穿着薄薄的衣衫,神情古怪,便有些担心地开口询问。 见男人开口,希拉雅吓了一跳,吞了吞口水,抑制住想将男子吃掉的衝动,她转头看向四周,许多人停下脚步,好奇地向她看去。 随着人群的聚集,周围的香气越来越浓烈,她惊恐的发现口中的牙齿慢慢伸长,且变得尖锐,慢慢地戳破了自己的嘴唇。 十九、恶魔的交易 感觉到口中鲜血的铁锈味,希拉雅猛然推开男人,朝他身后跑去,一直到跑到了暗巷中,才停了下来。 暗巷里昏暗而阴冷,四周充满了腐朽的气息。她看着自己白皙纤长的手指,指甲竟慢慢变长,眼泪不由自主地大颗大颗掉下来。 「怎么会这样……」希拉雅蹲了下来,不知所措地将头埋在膝盖里哭泣。 在她哭泣时,远处一个醉汉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他拿着半瓶酒,扶着墙跌跌撞撞的走着,走到希拉雅旁不小心被她绊了一下,醉汉咒骂了一声,生气地推了一下她的肩。 希拉雅抬起头时,醉汉呆住了,只见一个衣衫不整的美女正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小姑娘,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他露出色瞇瞇的表情,黝黑粗糙的手指还在希拉雅白皙的肩膀上游走。 希拉雅顺着醉汉的手臂摸了上去,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在醉汉又惊又喜的时候,她对准脖子一口咬了上去。 手中的酒瓶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醉汉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嘴里慢慢流出鲜血,甚至连一声叫喊都没能发出。 希拉雅又累又饿,早已被周围各种诱人的香气弄得神智不清,脑中一片空白,只有飢饿感越发强烈。 不知过了多久,希拉雅感觉全身又脏又黏,腹中的飢饿感消失了,替换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她动了动嘴巴,发现口中咀嚼着某种又香又软的食物,一口吞下,她舔了舔唇,意犹未尽。 四周是一片黑暗,抬起头,天上掛着一轮血色的月亮,动了动手指,发现手上似乎抱着什么很重的东西,低下头一看,竟是一具支离破碎的身体。 希拉雅吓了一跳,连忙将手中的尸体推开,她颤抖着看着自己的双手,之前伸长尖锐的指甲已经退了回去,变回漂亮的圆弧形,只是原本白皙的双手不知何时沾满鲜血,变得又脏又黏腻。 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四处张望,只见周围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断臂残肢,血腥的景象令人作呕。 两行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腹中一阵噁心,忍不住扶着墙吐了起来。 擦了擦嘴角,望着地上地呕吐物,她看到里面有着像是人类手指的东西,眼中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大颗大颗地落在地上。 将脸上的眼泪抹掉,她跌跌撞撞地跑回家,一路上都是这样惨绝人寰的景象,只能祈求家中的父亲没事。 站在家门口,希拉雅握着门把,双手颤抖不止,不敢打开门,她怕打开门会看到父亲已经惨死在家中。 深吸一口气,她鼓起勇气将门把按了下去。 打开门,看到的竟是那长得和泰斯一模一样男子,正坐在她家的餐桌前悠间地喝茶,一旁还跪着披头散发的葛丽塔。 葛丽塔一见到希拉雅便激动得哭了起来,「救……救我……」她跪倒在地上,满脸泪痕,声音嘶哑难听。 「闭嘴。」那男子优雅地端着茶杯,他伸出手指,对着葛丽塔的方向比划了一下,葛丽塔惊恐地抓着自己的嘴巴,发现居然变得像是被黏起来般无法张口。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希拉雅颤抖着开口。 那男子转头看向希拉雅,邪魅的红眼珠上下打量着她。 「我实现你的愿望而已。」男子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捏住她的下巴,开口说道:「你想要美貌,我给你美貌。」 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传到希拉雅鼻尖,她努力控制着即将溃堤的泪水。 他松开希拉雅的下巴,露出邪魅一笑继续说道:「你想要过上女爵大人般的生活,现在她死了,你可以住进她家了。」 他坐回餐桌前,慢慢喝了一口茶,拿着茶杯,微微歪头,故作疑惑的样子,「还有什么呢?」他看向一旁瑟瑟发抖的葛丽塔,笑盈盈地开口道:「对了,惩罚坏人的时候到了。」 见状,葛丽塔抖得更是厉害,她拼命地摇头,额间冒出冷汗,眼泪也不停地落下,嘴中无法讲话,只能发出少许的呜咽声。 「你要对她做什么?」希拉雅握住颤抖的双手,虽然自己很害怕,但看到葛丽塔的惨状,还是有些不忍心。 「没礼貌的村姑,以后要叫我三王子殿下。」三王子看着她,露出诡异一笑,对着葛丽塔的方向伸出手,葛丽塔突然腾空飘起,几道黑雾从三王子的手中飞出,争相跑进葛丽塔的口鼻中。 她发出痛苦的哀嚎声,头上的秀发掉落在地上,头顶慢慢浮现发着红光的诡异符文,身躯也逐渐变得扭曲,最后竟变成一个乾枯的老人躺在地上,头顶上刻着符文,只剩几束未掉乾净的白发掛在头上。 希拉雅摀住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身躯止不住的颤抖。 「好了,既然你的愿望都实现,接下来该拿回我的报酬了。」三王子将茶杯放下,发出清脆的声响,脸上露着诡异的笑容。 希拉雅腿一软,跌坐在地,她拼命地想起身朝门外跑去,却是没有力气。 三王子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等等!我……我父亲呢?」她看着那双和泰斯一样的眼睛,不知道从哪里生出勇气,开口问道。 「你不记得自己干了什么吗?那可真是个艺术品呢。」三王子轻笑着,将希拉雅的头轻轻转了一个方向。 她定睛一看,绝望感袭来,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为什么……」她痛苦地摀着脸喃喃开口。 只见不远处的橱柜里赫然放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正是她父亲比尔的。 三王子对着她伸出手,手中飘出几根细丝,最终融化在希拉雅额头里。 希拉雅不由自主地躺下,她一脸悲伤地看着三王子,眼中还有泪水泊泊流出。 三王子从怀中拿出一个雕刻精美的小木盒,打开来后里面装着的是一颗金色珍珠,他小心翼翼的将珍珠拿起,放在希拉雅的胸上。 金色珍珠发出微弱的光芒,慢慢下沉到她的体内,希拉雅皱起眉头,身上逐渐出现几道金色的裂痕。 她痛苦的呻吟着,手指弯曲,在木头地板上抓出道道抓痕。 「果然还是不行吗……这身躯还是太弱了。」三王子叹了一口气,将手掌放在希拉雅胸上,渐渐的,她身上的裂痕慢慢復原,一颗金色的珍珠在三王子掌心下出现。 三王子小心翼翼的将珍珠收好,一转头便看到希拉雅已经昏了过去,嘴中还喃喃念道:「泰斯……泰斯……」 听见希拉雅虚弱的呼喊,三王子胸前的绿色宝石在微微的震动,他将宝石从口袋取出,宝石顿时发出刺眼的光芒,一道光芒从宝石中射出,最终消失在三王子眉心。 手中的宝石逐渐黯淡,最后化成碎片躺在他的手心。 三王子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眨了眨好看的眼睛,他看着手中的碎片,苦笑道:「希拉,看看我都对你做了什么……」 二十、迷失的回忆 周围一片漆黑,希拉昏昏沉沉的,不知过了多久,她动了动手指,感受到柔软的触感,全身似乎被某种柔软的东西包覆着,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无法动弹却有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希……拉……』 隐隐约约的,好像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她微微张开眼睛,却有一股疲惫感袭来,使她不想动弹。 又过了许久,眼前闪过一丝亮光,希拉皱起眉头,瞇着眼睛,突如其来的明亮令人视线模糊,她抬起手臂挡在双眼上,看到似乎有人剥开原本包覆着她的东西。 「希拉。」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 是……谁? 如此熟悉的声音,总觉得在梦里听过无数次。 眨了眨眼睛,等眼睛习惯亮光后,透过明亮的裂缝,只见一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白发女子,背着光站在她面前。 「娜塔莎?」希拉呆呆地望着她,虽看不清她的脸,心中却直觉是她。 「你迷失在过去的回忆了。」那女子温柔的抚摸她的脸,没有否认。 「过……去?」希拉有些疑惑,她低头一看,便看到双手鲜血淋漓,吓了一跳,想站起来却身体不听使唤跌坐在地。 恐怖的回忆再次袭来,她坐在地上,想起过去做的一切,两行泪顺着脸颊滴落。 「你必须醒来。」娜塔莎再次抚上她的脸。 「但是……该怎么醒来?」希拉迷茫地看着她。 娜塔莎轻轻吻上她的额头,没有说话,随后身体像天使般轻盈地飘了起来。 「等等!娜塔莎,我到底是谁?」见娜塔莎准备离去,希拉焦急地抓住她的手臂。 娜塔莎洁白的身躯上染上了点点腥红,她轻笑着缓缓说道:「你就是我。」 一股失落感袭来,希拉手一松,她看着越升越高的娜塔莎,感觉柔软滑顺的衣袖从她手中慢慢滑走。 「但你不是我,对吧?」半举着手臂,她望着娜塔莎离去的方向,喃喃开口。 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希拉站起身四处张望,只见自己站在一片残骸瓦砾堆中,熟悉的场景,是她曾经日日走过的城镇,只是原本热闹整齐的房屋,现在却破败不堪,地上满是断臂残肢,没有一个活人。 希拉苦笑,她知道这都是她的杰作。 一阵风吹来,扬起了她的秀发,空气中满是血腥味,可是她却在其中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闭上双眼,循着味道前行,感受空气中微妙的变化。 『大……姐……』 希拉耳朵动了动,突然听见某种细微的声音。 她张开眼睛,环顾四周,竟走到了一处玫瑰花田,花田中央竖立着一扇门,门缝中露出淡淡的光芒,耳边的声音越发清楚,她缓缓走到那扇门前。 『大小姐……』 门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希拉瞪大双眼,举在门把上的手微微颤抖。 这熟悉的声音和气息…… 「赖尔……!」她眼眶一热,低声惊呼。 轻轻按下门把,门缓缓打开,一道强烈的光芒将希拉包围。 再次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微微转头,只见床边趴了一个白发男子,她轻动手指,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是那男子牵着她的手。 感受到希拉的动作,那男子坐起身,有些不自在地松开她的手,一双红色的眼睛看着她说道:「你醒了。」 儘管他看起来像三王子,希拉仍旧知道他是谁。 「赖尔。」她眼眶含着泪水,微笑着开口道。 男子一楞,随即回过神来,他眨眨眼睛撇过头,低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骗不了我。」希拉撑起身体,握住他的手。 「您是怎么发现的?」赖尔转过头来看着希拉,眼底满是无奈。 「你身上有……很微弱的气息,如果不是刚好天上有血月,也许我也察觉不到。」希拉伸出左手,轻触赖尔的脸颊。 随着手臂的抬起,藏在衣袖下的手鐲露出,她看着仅存的一颗宝石,在她昏迷的这段期间竟又碎了一颗。 「赖尔,我怎么会突然昏倒?」希拉收回手问道。 「那天您虽成功赢得比赛,但由于中了赛琳潘思的幻术,留下后遗症,导致您迷失在过去的记忆中。若不是……」赖尔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 「若不是什么?」 「若不是三王子深入地底深渊找到了解神草,您也不会醒来,而我……也没办法像这样跟您说那么多话。」赖尔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希拉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 真想不到他那么好心。 只是他可不是为了我,想必是为了娜塔莎吧。 望着那张三王子的脸,她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赖尔,为何你在他体内,他不是把你吃了吗?」她微微蹙起眉头问道。 「当年他为了找到娜塔莎,将自己的灵魂分裂成数块,投放到三界中。不知为何……我被留在人界,直到最近才被他寻回。」赖尔低垂着眼帘,看不出情绪。 「竟是这样……」希拉喃喃开口。 「我是他,却不是他。」赖尔抬起头,轻声说道。 「……你说什么?」听着熟悉的话语,希拉瞳孔一震。 「虽然我是他分裂的灵魂,但是在人界轮回转世太多次,早已生出自己的神智,没办法被他完全吸收。」赖尔解释道。 听见这话,希拉瞳孔一震,捏紧了身旁的床单,张了张嘴。 这不,一切都说得通了。 她低下头,看到手指上不知何时被戴回了那枚三王子之前给的戒指。 「哈哈哈……」看着手中的戒指,许久,她低低地笑,越笑越大声。 她把脸埋在棉被里,听不出究竟是在笑还是在哭。 「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她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子,还是一样的样貌,却早不是刚才的人。 只一瞬间,希拉便发现了微弱的气息变化。 她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开口说道:「三王子殿下。」 二十一、陷入幻境 「你们好像聊得很开心嘛。」三王子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瞟了她一眼。 「和别人共用一个身躯的感觉如何?」希拉有些嘲讽地说道。 「挺开心的。」三王子耸耸肩,抓起桌边的苹果啃了起来。 「哼。」希拉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她看向窗外,看到大树上垂坠下来的紫色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灯光映射下显得愈发美不胜收。 伸出手,一朵花瓣飘到她的手掌心,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花,也许是魔界特產吧。 「啪」一滴雨落在树叶上,抬起头看向天空,天上的血月被层层乌云遮住,竟是下雨了。 希拉突然想起和赖尔相遇的那个雨夜。 叹了一口气,她垂下眼帘,挡住眼底太过复杂的情绪。 「泰斯,把赖尔还给我,好吗?」许久,她开口。 三王子沉默着没有回答。 希拉也知道她的要求太过无理,毕竟那本来就是他的灵魂。 望着窗外的花朵,她继续说:「你知道的,他早已生出自己的神智,只要用灵偶将他收集起来……」话说到一半,耳边突然传来苹果掉落的声音。 希拉转头看向三王子,只见三王子半倒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好似昏迷,嘴中还不断飘出淡淡的黑雾。 「泰……斯?」希拉愣愣地看着他,伸手轻碰,他却直接倒在地上。 「嘎吱」一声,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她转头一看,是祖淥奇。 「祖淥奇!快过来!」希拉掀开棉被,准备爬下床,踏在地上的瞬间,腿脚却突然失去力气,险些摔倒。 「大小姐!」见希拉差点摔倒,祖淥奇一个箭步上去,扶住了她。 「我没事,你快看他。」希拉在床边坐稳,指着三王子有些焦急地说道。 祖淥奇蹲下身,将三王子翻过来,闭着眼睛在他身上嗅闻了一下,又掰开他的眼皮。只见眼皮底下红色的瞳孔消失,替换的是一行行诡异的符文。 看着他的眼睛,祖淥奇皱起眉头,她看向身后的希拉,一脸凝重地问道:「三王子殿下最近去过什么地方吗?」 「赖尔说他去了地底深渊,找解神草。」见她凝重的表情,希拉心底隐隐感觉不安。 「赖尔大人?」祖淥奇微微歪头,有些疑惑,停顿了一下,她继续说:「听说地底深渊里都是一些陷入幻境、失去理智,被流放的蛇潘思。」 「怎么会这样……」希拉蹙起眉头。 「陷入幻境的人都有一个特徵。」祖淥奇掀起三王子的眼皮,露出底下诡异的符文。 希拉看着他的眼珠,上面的符文居然开始扭动起来。 「天哪……」希拉蹲了下来,眉头皱得更深。 看着她紧锁的眉头,祖淥奇开口道:「也许可以找赛琳潘思帮忙,虽然那天被赖人大人所伤,但似乎没有生命危险,现在已经甦醒了。」 希拉想起那天在竞技场里发生的事。 「那日她已经准备弃权,赖人还是朝她脖子捅了一刀,她真的会帮我们吗?」希拉叹了一口气,轻抚三王子的脸颊。 不知是不是因为泰斯和赖尔的关係,无论多讨厌这个人,最后还是放不下他。 「听说米拉凯吐大人平日与蛇潘思一族交好,那天也是他将大小姐送过来的,也许能找他一起帮忙求情。」 希拉点点头,站了起来,她伸出手感受体内的力量,最后在手心聚集淡淡的蓝色光芒,让三王子腾空飘起。 「大小姐,请骑在我身上。」祖淥奇站起身,她拔下一根头发默念着咒语,随即一道火光从她的脚底点燃,瞬间就将她全身包住,一眨眼,火光熄灭,淡淡的烟雾下,一隻优雅巨大的白狼出现在希拉眼前。 她甩动着身上白金色的长毛,对着希拉点点头,趴了下来。 看着那双漂亮的绿色眼睛,希拉先将三王子放在她的背上,自己再爬上去。 祖淥奇回头确认他们已坐好,便像风一样跑了起来,快得周围行走的人甚至没有发觉身边的巨狼。 不到片刻,他们便出现在米拉的面前。 米拉坐在花园里,手拿着一个三明治,张着嘴正要咬下,面前突然出现一隻巨狼盯着他看。 一双手僵在半空中,咬也不是,不咬也不是。 「米拉。」在这尷尬时刻,希拉从巨狼身上跳下来。 见是希拉,米拉松了一口气,咬了一口手中的三明治,有些含糊地说道:「是你啊。」 「米拉,请你帮帮我。」希拉站在巨狼身边,一脸凝重地看着他。 「怎么了?」米拉一口吞掉手中的三明治,有些疑惑地问道。 「三王子他……去了一趟地底深渊,现在似乎陷入幻境了。」希拉拍了拍祖淥奇,她微微转过身,露出背上的三王子。 米拉站起身,他现在才注意到巨狼背上的人。 「怎么会跑到地底深渊去,那里可是蛇潘思的禁地,里面都是被流放的蛇潘思,不是陷入幻境就是失去理智,普通人进去必死无疑的。」他走到三王子面前,轻轻掰开他的眼皮,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说是要找解神草……」希拉有些愧疚地说。 听见此话,米拉转头,若有所思地看向希拉说道:「我都忘了,你也才刚从幻境中醒来。」 「是啊,多亏了他……」希拉叹了口气低声说着。她望着三王子的脸,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你说,他找的解神草能救他吗?」 「解神草百年才生一株,但是像他这种贵族,有没有用都很难说,最好还是要找蛇潘思的长老问清楚比较好。」 希拉点点头,她抬起头看向米拉,焦急地开口:「米拉,听说你平常与蛇潘思一族交好,求求你……」 一双柔软毛茸茸的大手轻轻按在希拉的头上,打断了她的话。 「你让我从魔王候选人那件破事中解放出来,我当然会帮你了。」米拉看着身前娇小的女人,微微一笑。 「你不想当魔王吗?」希拉移开他的手掌,有些疑惑地问道。 「谁想当魔王啊,麻烦死了,要不是为了应付那个女人……」米拉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他转过身,抬起手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总之,我们快出发吧。」 看着米拉宽厚的背影,希拉开口唤他:「米拉。」 「怎么了?」他侧过半张脸,看向希拉的方向。 「谢谢你。」希拉如释重负般,对着他露出微笑。 二十二、阴影中的誓言 三人马不停蹄来到蛇潘思的领地。 坐在祖淥奇身上,希拉环顾四週,许多蛇头人身的蛇潘思从屋子里走出来看着他们。被那么多双金黄色的竖瞳盯着,她有些不自在地吞了吞口水。 米拉带着他们走到一栋大房子前,巨大的双开门前站了几位留着白色长鬚的蛇潘思。 「米拉凯吐!」为首的一位蛇潘思一见到米拉走来,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快步迎上前去,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他。 就算是比成年人类还高出一点的蛇潘思,站在米拉面前还是显得略为娇小,两人相拥的画面就像是父亲抱着孩子般,乍看之下有些滑稽好笑。 「安德潘思!」米拉笑着轻拍他的背,并向他身后的几位蛇潘思挥了挥手。「罗赛潘思!赛德潘思!还有我最爱的摩根潘思!」 几人身后的大门「碰」的一声开啟,黑暗中赛琳潘思坐在轮椅上,从几位长老背后被缓缓推出来,脖子上还缠着许多白色的绷带。 「不知道米拉大人有何贵干呢?」赛琳微微抬起头,淡淡开口。 「族长……」 「族长来了。」 见族长出来,长老们连忙退到一旁,恭恭敬敬的让出一条路。 「族长大人,好久不见。」希拉从祖淥奇身上跳了下来,微笑着说道。 「蔷薇之主。」赛琳见到米拉身后的希拉,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她。 「族长大人,我们到来是想请长老们看一下三王子殿下的状况。」米拉收起脸上笑容,换了一副严肃的神情。 「带他过来,让我看看。」赛琳挑起眉毛,对着希拉身后的巨狼勾勾手指。 祖淥奇趴了下来,希拉匯聚力量在手部,让三王子漂浮在赛琳面前。 眾位长老围了上来,他们吐着蛇信子,表情从一脸轻松慢慢地变成凝重。 安德潘思抓着三王子的手,将他的袖子拉了上来,白皙的手臂上突兀地出现两个深红色的圆点,一条条闪电般凸起来的紫色血管,以圆点为中心向外延伸,看起来相当恐怖。 「这可不是一般的伤。」安德潘思看着三王子沉默许久,才缓缓说道。 「他去过地底深渊,回来后就变这样了。」米拉站在他们身后开口。 「地底深渊?」赛琳瞪大眼睛,有些震惊地说。 「他是为了我……」希拉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那里可是禁地啊。」赛琳皱起眉头。 「三王子他……还有救吗?」希拉满脸担忧地看向长老们。 四位长老互相对视了一眼,迟疑着不敢说话,最后安德潘思站了出来,缓缓开口:「三王子殿下是被某个发狂的蛇潘思咬过才变这样,所幸他的身体强健才能撑到现在,但是如果不及时把他从幻境中救出来的话,恐怕……」 安德潘思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米拉,又看向赛琳。 「必死无疑。」赛琳坐在轮椅上缓缓开口,一双金黄色的竖瞳冷冷地盯着希拉。 必死无疑…… 希拉在心中默念无数遍,才理解她的意思。 赛琳的话彷彿是一把冰冷的利刃,刺穿希拉的心,她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感受到疼痛才稍微冷静下来。 「外族人被发狂的蛇潘思咬到,下场都……不太好看,真是可惜了力量这样强大的贵族。」见希拉面色不好,安德潘思叹息着说道,身后几位长老也一脸婉惜地摇头。 「总有什么办法能救他吧?」希拉咬咬唇,感觉心中一片酸涩,盯着他苍白的面容和紧闭的双眼,彷彿听到泰斯和赖尔在唤她。 长老们面面相覷,安德潘思有些迟疑地开口:「有是有,但这个方法异常凶险,你必须潜到三王子殿下的潜意识中唤醒他。如果失败的话,你和他都会陷入永远的沉睡中,再也没有机会能回到这里。」 希拉皱着眉头,陷入深深的思考。最终,她肯定地点了点头。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轻轻触碰她,转头一看,只见祖淥奇用鼻子轻轻顶着她,并一脸担忧地摇摇头。 「没事的。」希拉轻拍她毛茸茸的脸颊表示安慰。 「蔷薇之主。」坐在轮椅上的赛琳突然开口。 希拉转头看向她,只见她摸着下巴,一根分岔的舌头吐出又收回,开口时,嘴中的獠牙在灯光下隐隐闪动,她淡淡的说:「若是能成功救回他,从今往后你便欠下我们蛇潘思一个人情,希望你不会忘记。」 「那是当然,你若不信我,我们可以缔结血之契约。」希拉微微抬起头,俯视着赛琳。 听见此话,希拉身后的祖淥奇连忙走到她身边,用巨大的狼头挡在两人之间。 希拉试着无视掉她眼底的担忧,她推开祖淥奇,往前站了一步。 「正合我意。」赛琳嘴角勾起微笑,她从怀中抽出一支华丽的匕首,在手掌上深深划了一刀后,将匕首丢给希拉。 希拉接过匕首,也在掌心用力划了一刀,手中的鲜血泊泊流出,与洁白的手臂形成鲜明对比。 她上前一步,握住赛琳受伤的手,两人手中的鲜血合而为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染红了石板。 希拉闭上眼睛,缓缓开口:「在血月的见证下,我以血为誓,若能救回三王子,来日必定报答蛇潘思一族,至死方休。」 说完,两人手心发出强烈的红色光芒,一阵狂风吹来,手中的光芒慢慢熄灭,希拉放开赛琳的手,低头一看,手中的伤口竟已神奇地癒合了。 「我说到做到。」她将手中的匕首转了一个方向,递给赛琳。 赛琳脸上掛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接过匕首,收回了自己的胸口。她伸出手在空气中轻挥了两下,身后的僕从便推着轮椅朝着屋内走去。 希拉静静看着赛琳离去的背影,脸上没有表情。 「蔷薇之主大人,这边请。」耳边突然传来声音,她转头,只见安德潘思脸上掛着微笑,伸出手恭恭敬敬的看着她。 几人慢慢走进屋子,一进门是一间高挑宽敞的大厅,墙上整齐排着精美的彩绘玻璃,最深处的高台上放着一个及腰的石製檯面,血色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为整个大厅垄罩上一层诡譎的氛围。 安德潘思走上高台,手指併拢对着檯面比划着说道:「蔷薇之主大人,请将三王子殿下放上去,再请您躺上去,仪式即将开始。」 希拉看了一眼远处坐着的赛琳,走到檯面前,轻抚着眼前冰冷的石面,慢慢将三王子放下,并躺在他身边。 「很好。」安德潘思点点头。「现在请您一手握住三王子殿下的手,另一隻手握住的人需要是您在人世间的牵掛。」他看向米拉和一旁的巨狼。 祖淥奇走上前,随着她的前行,巨狼的身躯逐渐化成白色细毛落在地上,最后变成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孩走了过来。 「我来吧。」祖淥奇伸出手,握住希拉的手掌。 谁也没有注意到米拉在看到她的样貌时,瞳孔不自觉地缩了一下。 安德潘思拿出两条绣满金色暗纹的布条,将希拉的手和左右两边的人绑在一起。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沙漏,放在希拉胸口上,看着希拉的眼睛,认真说道:「蔷薇之主大人,您必须在三王子殿下手上的伤蔓延到头部之前唤醒他,一定要赶在沙漏结束前回来,否则便永远回不来了。」 「我知道了。」希拉点点头。 「那么,仪式即将开始。」安德潘思微笑着对他们鞠躬,低下头时,脸上被阴影盖住,看不出表情。 二十三、爱与痛 希拉躺在冰冷僵硬的石板上,右手牵着三王子,左手牵着祖淥奇。 她看着斑驳的天花板,突然一阵晕眩,再睁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座石桥上,左右两侧的人早已不见,桥底下是潺潺流水,一抬头,眼前一座巨大的古堡,天上掛着一轮月亮,万里无云。 她伸出手抚摸身旁粗糙的桥身,感受迎面而来的微风,空气中甚至能闻到新鲜泥土的味道。 这样真实的感觉……真实的让她担心会迷失自己。 拿出口袋中的沙漏,上面系着一条绳子,希拉把它掛到脖子上。 走到城堡前,她沿着石墙往前走,找寻入口,走了一段时间后,遇到了一扇破旧的木门,门缝中透着微弱的光。轻轻推开,里面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长廊。 望着那条长廊,她深吸一口气,往前踏了进去。在进入古堡的那剎那,身后的门「砰」一声猛然关闭。 希拉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木门,见没有异状,才继续往前走。 越往前走,走廊似乎就越宽敞明亮,墙上掛着许多油画,但仔细一看,不知为何画作里有些人的脸孔却是模糊不清。 带着疑惑继续往前走,她停下脚步,眼前掛着的油画吸引住她的目光,愣愣地看着那张画,手指上的指环突然发出淡淡的光芒,心中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感袭来,一滴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在地。 墙上掛着一个特别华丽明亮的画框,中间框裱着一张油画,画中是她和三王子并肩站在一起,她抱着一盆薰衣草微笑着,三王子侧过头看着她,眼底是不容置疑的爱恋,两人幸福的模样显得周遭一切都黯淡无光。 她知道,那不是她。 轻轻抹掉眼角的泪水,自从上次和赖尔谈过之后,其实她隐隐约约能猜到三王子想做什么。 「你在看什么?」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她的思考。 希拉转头,只见不知何时,身边站了一个白发红眼的小男孩,就像是三王子的缩小版,只是没有三王子平日里轻挑的模样,有着与他外表不符的老成。 「你是谁?」看着眼前只到她腰部高的小男孩,她开口问道。 「我是μ…瓩#∵糎。」小男孩讲到他名字时,不知为何希拉耳里听到的是阵阵杂音。 她皱起眉头,看了一眼胸口上的沙漏,叹了一口气,伸手指向画布中的三王子,对男孩说道:「你带我去找他好吗?」 抬头看了一眼画布上的人,男孩点点头,老气横秋地说道:「可以,你跟我来。」 「谢谢。」希拉开口道谢。 她跟着男孩走了一小会后,突然发现前方有一间门未关闭的房间,屋内透出烛光跳动的亮光。 「等等。」站在房间门口,希拉叫住前方的男孩,直直地看着屋内。 房里坐着一位男子,他坐在壁炉前,拿着一本书认真地看着。 希拉眼底透着不敢置信,她轻轻开口:「赖尔……」 听见希拉的声音,赖尔先是有些疑惑地转头,见是希拉,他瞪大眼睛,丢下手中的书本,径直跑到希拉面前。 锁链摩擦的声音响起,希拉看向他脚边,只见脚踝上竟锁上了一条锁链,长度刚好让他只能在房内活动,无法出去。 希拉一阵鼻酸,眼眶微热,她摸上赖尔的脸,感受着他熟悉的气味和温度,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赖尔伸出手抱住希拉,将头埋进她的秀发中,深吸一口气,在她耳边低低地说:「我很好,大小姐……」 希拉抱着赖尔,张开嘴正要说什么,却感觉到有人在拉扯她的衣角,侧过头一看,是刚才的小男孩。 「该走了。」男孩用手指比着手腕,淡淡地说。 希拉拉扯嘴角,挤了一个不太好看的微笑,她放开赖尔的身体,伸手握住他的手,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说出「保重」二字。 「走吧。」希拉转身,轻轻拭掉眼角漏出的泪水。 小男孩看着她,没有说什么,从口袋抽出一条手帕塞给她,便转身继续往前走。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白色手帕,角落还綉着紫色薰衣草。 回头一看,赖尔站在门口,温柔地对她微笑。 希拉跟在男孩后面,她拿起胸前掛着的沙漏,时间只剩下三分之二。 又走了一小段距离,小男孩领着她走到一处大门前,男孩转身看向她,开口道:「你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谢谢。」希拉走上前,看着眼前高挑厚重的大门,轻轻摸上门上刻着的华丽浮雕,还想问些什么,但是一转头,却发现刚才的男孩已经不见踪影。 双手放在厚重的大门上,用力一推,门缓缓开啟,地上的灰尘被扬起,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 门后是一间很大却昏暗的大厅,没有点灯,只能靠窗外透进的月光才能稍微看清。 地上铺着暗红色的地毯,天花板上还掛着水晶灯,最深处的高台上摆了一张华丽的椅子,上面坐了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的脸颊上长满白色鬍鬚,长长的鬍鬚长到肚子,正半倚靠在椅子的扶手上休息。 希拉慢慢走到高台前,靴子和地板碰撞的声音吵醒老人,缓缓睁开眼睛,见到是希拉,他瞪大眼睛,不自觉地站了起来,一双暗色的红瞳在月光下隐隐闪耀。 「娜塔莎……」老人喃喃开口。 「我不是娜塔莎。」希拉站在高台前,看着老人的双眼。 听见她的话,老人彷彿失去力气般,一屁股坐了下来,脸上满是悲伤无奈的表情,双眼黯淡无光,一瞬间看起来似乎又老了许多。 「我知道……你早已不是她了……」老人闭上眼睛,看起来疲倦不已,彷彿刚才说的话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三王子……泰斯,你必须赶快醒来,不然就来不及了。」希拉向前一步,对着他说道。 「有什么意义呢?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娜塔莎,但事到如今……」三王子睁开眼睛,微微拉扯嘴角,松垮的眼皮半掛在失去光芒的双眼上。 希拉踏上台阶,站在他面前,感觉手指上的指环微微发紧,她皱起眉头看着眼前颓靡不止的三王子,缓缓开口:「我冒险闯入你的意识中,不是为了在这里听你自怨自艾的。」 「希拉,你爱上了所有我的分身,为何唯独那么讨厌我?」三王子低着头拉住希拉的衣袖,低声说道。 二十四、永夜的誓言 希拉张了张口,却发现喉咙乾涩,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累了,你想走就走吧。」三王子松开手,侧过头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力和疲惫。 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被乌云遮住,一下子本就漆黑的大厅显得更昏暗了。 看着三王子苍老疲惫的侧脸,希拉沉默半晌,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楚地回盪在整间大厅里。 三王子抬起头看向她,有些迷茫地说道:「你在说什么?」 希拉深吸一口气,彷彿下定决心般缓缓的说:「我知道,你想用我的身体復活娜塔莎,可以,你拿去吧。」她伸手抚向三王子苍老的脸颊,手指传来皮肤的粗糙和冰冷,就如同他的心,也在慢慢冷去。 三王子微微张开嘴巴,随即闭上眼睛,无力地摇摇头。「不行,我不能这样对你。」他低下头,露出痛苦的表情。 「有什么关係呢,我只是娜塔莎一部份的灵魂,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计画吗?」希拉有些自嘲的轻笑着。 「我知道,但……你早已生出自己的神智,已经是另一个人了。」三王子侧过头,低垂的眼帘盖住双眼中的挣扎和自责。 希拉转动手指上的指环,感受着指尖冰冷坚硬的触感,叹了一口气,轻轻开口:「你明明知道,这样对谁……都好。」她的声音很轻,像是用尽力气般地说。 心中泛起一阵苦涩,她知道她不是娜塔莎,这一千年来多活的岁月也不属于她,真正的她早已随着父亲躺在土上,化为枯骨随风飘散。 她惨然一笑,也许是宿命,不管如何,她就是没办法放下三王子。 三王子握住她的手,缓缓闭上眼睛,皱起眉,一脸疲惫地说:「我真的好累……这些年我做的那些事,强迫你变成这样,怎么还能……」声音却在摸到她手指上的指环时戛然而止。 看着三王子的表情,希拉感觉心底隐隐作痛。 「她在等你。」她摘下手上的指环,轻轻放到三王子手上。 「娜塔莎……」三王子拿起掌心上的指环,喃喃地说。沉默半晌,最后扯了扯嘴角,明明在笑,却比哭还难看。 看着这样的三王子,希拉看向窗外缓缓飘起的细雪,心中也很难受,她从来不知道曾经不可一世的王子殿下,心里却是那么的昏暗孤寂。 「泰斯……」希拉抚上他的脸,她的眼神扫过三王子,对上他疲惫的目光,竟在他眼中瞧到了一丝迷茫,心中一阵酸楚,她缓缓说道:「我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请你放赖尔自由。」 三王子低下头,看着手上握着的指环,低低笑了几声,说道:「如果这是你的要求。」 突然一声巨响打破大厅地寂静,希拉猛然回头,身后大厅的大门被一支粗壮的紫色藤蔓破门而入,诡异妖艳的藤蔓如同恶魔触手般缓缓朝着两人靠近。 她赶紧低头查看胸前掛着的沙漏,发现只剩一点便要漏光了,她焦急说道:「泰斯!快来不及了,再不醒来我们都会陷入永远的沉睡,再也醒不来。」 突然手掌被一隻温暖宽厚的手牵住,她回头一看,刚才苍老的三王子已经变成她熟悉的年轻样貌,站在她身后,握着她的手。 「我知道了。」三王子沉声说道。 在藤蔓袭来的前一刻,三王子一个弹指,一瞬间一道白光闪过,希拉感觉头部突然的晕眩,再张开眼睛时,眼前是斑驳的天花板,背上是冰冷僵硬的石板。 动了动手指,她轻轻转头,发现右边躺着的三王子也正在看着她,鲜红的双眼里有着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大小姐!大小姐醒了!」一个有些哽咽的年轻女声在耳边响起,希拉转头一看,是双颊掛着两行清泪的祖淥奇,一脸担忧地握着她的手。 「我没事。」希拉坐起身,对着祖淥奇露出微笑。 「醒了?我看看啊……」不远处,蛇潘思的四位长老听见动静,急急忙忙地站起身走到希拉和三王子身旁,他们捏着两人的下巴左看右看,看了好一阵子后才放心地解开他们手上绑着的长布条。 随后几人拿过一个长相奇特的机械,长得有点像巨大的针筒,只不过最前端尖锐的地方接了一个半圆形的东西。 安德潘思抓住三王子受伤的手臂,轻轻捲起衣袖,露出怵目惊心的伤口,后方一位长老拿着机械将半圆形的地方靠了上去,一阵操作后,三王子手臂里的毒素全数被抽出。 「真没想到你能顺利回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希拉看过去,是坐在轮椅上的希琳潘思。 「血之契约。」一旁的三王子突然轻声开口。 希拉看了一眼三王子,再转头看向希琳的方向,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微笑,说道:「托您的福呢。」 希琳看着两人,微微勾起嘴角,冰冷的眼中却看不到一丝情绪。她没有再说些什么,对着身后的侍从弹了手指,随后便坐着轮椅离开了这里。 见族长离开,安德潘思拍拍手,一位身着僕从服饰的蛇潘思走了进来。 她走道希拉和三王子面前,鞠过躬后,柔声开口:「两位大人,已经备好了乾净的房间,请随我前去休息。」 希拉扶着身旁的祖淥奇跳下高台,站稳后,转头对着一旁的长老们轻轻点头,并说道:「感谢各位长老的协助。」 「举手之劳而已。」四位长老併排站着,脸上掛着意味深沉的微笑,微微弯腰对他们行了个礼。 二十五、爱的回归 希拉躺在柔软的床上,她感觉异常疲倦,虽然房间没有魔王城里的豪华,整体也偏小,但是依旧相当温暖舒适。 她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祖淥奇则化作小黄乖巧安静地躺在她脚边。 不知睡了多久,希拉感觉脸上有温暖的搔痒感,她缓缓睁开眼睛,发现是三王子坐在她的床边,怜爱温柔地轻抚她的脸颊。 「你醒了。」三王子见她醒了,恋恋不捨地抽回自己的手。 希拉坐起身子,环顾整间房间,没看到祖淥奇的踪影。 「有什么事吗?」希拉问。 「没事,过来看看你而已。」三王子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语气温柔得不可思议。 希拉微微抬起眉毛,怎么一觉醒来三王子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我很好。」她默默收回自己的手。 感受到指尖离开的温度,三王子低头看向空荡荡的手指,沉默半晌,开口说道:「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我已经叫星期一去找灵偶了。」 星期一…… 她想起那个长得和祖淥奇一模一样的女孩.那是当年三王子做实验时为了气她做出的失败作。 原本是想复製祖淥奇,结果失败了,变成一个空有外表没有灵魂的人偶,确实是让他们噁心了很长一段时间。 「谢谢。」希拉淡淡说道。 「你我之间,何需如此客气。」三王子微微一笑,眼底却有着淡淡的失落。 看着三王子俊俏的脸颊,希拉试图无视掉他眼底的情绪,心中却感到一阵揪痛。 垂下眼帘,她问道:「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仪式?」 三王子抬起她的手,露出衣袖下金闪闪的手鐲,开口说道:「为了让你的身体能承受住娜塔莎的灵魂,保险起见,至少要等到你的力量完全回復才行。」 「只要我恢復力量,娜塔莎就可以復活吗?」她看着鐲子上仅剩的一颗红宝石,扯了扯嘴角。 三王子坐在一旁,默默点头。 希拉抚摸着手鐲上精细的纹路,华丽却冰冷,她咬了咬唇轻声问道:「仪式完成后,我会怎么样?」 三王子皱起眉头,握着希拉的手微微收紧,沉默片刻,他低低地说:「仪式完成后,你会在她体内沉睡,慢慢被她吸收,最后……消失在世界上。」 许是因为曾经被三王子转化,她能透过肌肤的接触感受到他的情绪波动。 希拉抬起头,默默看着那双鲜红的双眸,有些不理解他眼底的复杂情绪。 「怎么了?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计画吗?」许久,希拉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希拉的疑问,在三王子耳里听起来有些嘲讽,他勾起一个苦涩的微笑,低声说道:「我知道,但……」说到一半,他有些说不下去,低下头用手按住脑门,柔软纯白的秀发垂落在面前,盖住了他的表情,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找回赖尔前,我一直都不是完整的灵魂,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娜塔莎……可是现在……」 他有些嘲讽地扯了扯嘴角,站起身走到窗户边,一把拉开窗帘,窗外竟飘起鹅毛大雪,看着窗外银白色的美景,他用指节轻敲玻璃,喃喃地说道:「他爱上了你,赖尔也爱上了你,他们爱的是你,不是娜塔莎……」 他们俩人的身影浮现在希拉脑海中,一个是穿着破布衣的泰斯,一个是穿着燕尾服的赖尔,她看着三王子的孤寂的背影,心中不禁浮起一阵酸涩。 起身下床,她走到三王子身后,抬起手停在他背后,犹豫了一阵,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轻轻地抚上他的后背。 张了张嘴,希拉缓缓说道:「那不重要,你爱的是娜塔莎,而她在等你。」她的声音很轻,也不知道是在说给三王子听,还是自己。 三王子看着窗外,许久没有讲话,一直到雪停了,他才转身看向希拉。 他勾起一个微笑,笑得春风满面,彷彿刚才多愁善感的青年从不存在。 「好了,间聊够多了,我们还得继续参加百鬼宴呢。」他面带微笑地说着,面色转换得太快,一瞬间希拉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还有什么参加的必要吗?」许久,她才吐出这句话。 「随意退赛可是重罪,我可不希望你身首分离。」三王子伸出舌头,用手掌比了个断头的姿势。 「下场比赛什么时候?」希拉问道。 「明天傍晚。」三王子微笑着说道。 希拉侧过头看了一眼墙上掛着的鐘,时针指向十二,现在正好是午夜十二点,看来只剩不到一天的时间,从蛇潘思领地到魔王城堡也要花上许久时间,不啟程不行了。 她看了一眼三王子,站起身开口道:「祖淥奇呢?我们该走了。」随即便急匆匆地朝着门外走去。 三王子跟在她后面,随手关上了门。 门「碰」的一声关紧后,直到门外「踏踏」的脚步消失,一隻亮黄色的小猫才从床底爬出来,牠四处看了看,只一眨眼的时间,不及椅子高的小猫便长成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可爱少女。 少女沉着脸走到窗户边,看着楼下焦急寻找她的希拉和她身后的三王子。 似乎感受到她的视线,三王子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她的方向,微微歪过头,嘴角勾起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 四目相交,少女盯着那双腥红色的眼睛,咬了咬唇转身离开,身后的亮黄色秀发在空中画出一道金色的弧线。 「大小姐!」希拉身后突然传来呼喊。 回头一看,只见祖淥奇从她身后飞奔而来,用力地抱住她。 「怎么了?你去哪了?」希拉轻轻拍着祖淥奇的背。 祖淥奇没有回应,一双有些红肿的眼睛,透过希拉的肩膀,死死的瞪着她身后的三王子,一双手则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她的衣服。 二十六、回到魔王城 「祖淥奇?怎么了?」希拉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问道,眼中透露出担忧。 祖淥奇吸了一下鼻子,松开希拉,向后退了一步。「我没事。」她扯了扯嘴角,转过去,用手背轻轻擦了下眼角。 希拉心底隐隐感觉怪异,她伸出手想安慰祖淥奇,却突然被三王子的话打断。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啟程了。」三王子站在两人身后微微一笑。 一隻手僵在空气中,希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默默收回手。 祖淥奇背对着他们,咬咬唇,拔下一根头发,一道火光从她脚底点燃,随即一隻巨大的白狼出现在眾人眼前。 祖淥奇晃动着身上白金色的长毛,趴在希拉面前。 两人爬上狼背,正要出发时,身后一个声音喊住他们。 「那么快就走了?」 希拉回头一看,是米拉慢悠悠地从后面走来。 「米拉!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去了。」她见是米拉,有些惊讶。 「我怎么放心留你一个人在这里。」米拉语气中带着一丝揶揄,嘴角勾起一个微笑。 希拉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 「这样啊,那顺路带我一程吧。」米拉勾起一个微笑,纵身一跃,一瞬间竟变成一隻米白色的小猫,乖乖地坐在希拉身前。 希拉有些惊讶地看着米拉「真没想到你还能变得那么小。」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米拉悠悠地抬起爪子,舔了两下。 希拉点点头,往后看了下,确认身后的三王子有坐稳后,对着身下的巨狼轻拍两下,说道:「祖淥奇,我们走吧。」 随即,祖淥奇便像来时一样,风一般的跑了起来。 「你的身体可有好点?」米拉端坐在希拉面前开口询问道,丝毫没有被身下因为奔跑而晃动的狼背所影响。 「谢谢,我很好,托你的福,三王子殿下也很好。」希拉看着眼前精緻小巧的长毛猫,拼命克制住想把他抱在怀里搓揉的衝动。 「我不在乎他好不好。」米拉微微伸头,看了一眼希拉身后的三王子,蓬松毛绒的尾巴甩了一下。 「米拉凯吐。」三王子突然开口,嘴角勾起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听说你曾和一个人类女子生过孩子,最后那女子不只死了,孩子还不见了?」 「哈哈哈!」米拉瞇起眼睛,半晌,张嘴大笑,只是这样豪爽的笑容,出现在这样一张小巧可爱的脸上显得有些怪异。他站了起来,一跃跳上希拉肩上,居高临下看着三王子,开口说道:「三王子殿下消息真是灵通,比我们族里的八卦妇人厉害多了。」 希拉被米拉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她连忙伸手扶住肩上的猫,触到毛皮的那剎那,细腻柔软的手感令她沉溺其中,微微侧过头,将鼻尖轻轻埋入米白色的长毛中,深深吸一口,她满足地闭上眼睛,鼻子里满是阳光的味道。 「过奖了,这些年,你的孩子可有找到?」三王子微微一笑,鲜红的双眼里却是冰冷一片。 米拉晃了两下尾巴,毛茸茸的触感轻轻拍在希拉脸上,她不由自主的张开嘴巴,享受着这片刻的幸福。 「那当然。」米拉微微抬头,慢慢开口。 「什么?」希拉回过神来,她伸手将肩膀上的猫抱在怀里,开心地说:「什么时候找到的,恭喜你!」 「最近的事而已。」米拉微微一笑,躺在她怀里也不反抗。 希拉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怀里抱着的不是普通小猫,而是另一个族群的成年男子。 「我太兴奋了,一时冒犯到你,真是不好意思……」希拉轻咳一声,轻轻放下米拉,有些尷尬的将双手收回。 「无妨。」米拉懒洋洋地说,他伸着懒腰,甩了一下尾巴,靠着希拉躺下。 …… 不知过了多久,一行人终于抵达魔王城堡,希拉跳下狼背,看到一旁的祖淥奇吐着舌头气喘吁吁的模样,有些心疼的轻拍她,摸着她的脸颊说道:「辛苦你了,快去休息吧。」 祖淥奇点点头,一阵风吹过,将她身上的毛发吹落,最后地上只剩下一隻看起来有些疲惫的黄色小猫。 「希拉。」 希拉转头,看到是猫咪模样的米拉在唤她。 米拉走到她面前坐下,开口说道:「你多保重。」 「你也是。」希拉微微一笑,抬头看向米拉身后的鐘塔,时间正好指到六。 再低下头时,米拉已经不见了。 「希拉,你先休息一下吧,我还有些事要忙。」三王子走到她身边,轻拍她的肩。 「知道了,你去忙吧。」希拉点点头。 「这个,你先替我保管吧,发生什么事也许它也能救你一命。」三王子轻轻抬起她的手,往她手心放了一个指环。 希拉拿起指环,正是三王子一开始给她戴的那个。 她轻轻戴在右手食指上,抬起头看向三王子的眼睛,一双鲜红的眼睛柔情似水,他对着希拉微微一笑,伸出修长的手指,在空中打了个响指,一道光闪过,身影瞬间就消失不见。 希拉站在原地,轻轻勾起嘴角,心底却有些苦涩。 这样温柔多情的眼神,看的究竟是她,还是娜塔莎? 「希拉小姐。」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她的思考。 她转头一看,是一位身着白色连身裙的小女孩,看起来就是他们刚到魔王城时,帮他们带路的女孩。 「主子在找您。」女孩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情感。 「你主子是谁?」希拉有些疑惑。 「请随我来。」女孩答非所问,向前踏了一步,回头看向希拉。 希拉皱起眉头,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决定跟随女孩的步伐。 女孩带着她在城堡里左弯右拐,最终在一扇华丽的大门前停下。她对着门敲了两下,轻轻推开大门。 「主子在里面等你。」女孩朝着房门里伸出手,对希拉微微鞠躬。 屋里铺着暗红色地毯,房间不大,中央摆了张办公桌,两侧放着整墙的书柜,桌子后方摆着一张巨大的旋转椅,椅子后方是一大片落地窗,从窗外能清楚看到楼下美丽的花园。 希拉看了一眼女孩,见女孩还是维持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手指上戴的的指还微微收紧,她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深吸一口气还是踏了进去。 身后「碰」的一声,华丽的大门被女孩关起。 「希拉。」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从椅子后方响起。 希拉皱起眉头,这声音似曾相识,却想不起在哪听过。 随着椅子慢慢转过来,她看着那纯白的毛发,和眼眸里那双鲜红的双眼,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二十七、魔王陛下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穿着单薄的衬衫,白皙的胸膛隐隐露出,虽然有着人类的躯体,但肩膀以上却是一颗威武的狮子头。他头顶戴着一顶镶满宝石的金色黄冠,粗壮的手指轻轻划过脸颊上长的白色鬃毛,嘴角上掛着一抹邪魅的微笑。四周的烛光摇曳,映出他身后华丽的壁画和厚重的窗帘。 「我等你很久了。」他轻轻开口,声音低沉富有磁性。 希拉一脸错愕的张了张口,口中喃喃说道:「陛下……」 「过来。」魔王抬起手,对着希拉勾了几下手指。 看着那双粗壮有力的手,希拉默默地走到他面前。「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她低声问道。 魔王端详着希拉的容貌,抚摸着下巴,轻轻地抬起眉毛。 希拉见魔王许久都没有说话,她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正巧和魔王对视。 虽然一样都是白发红眼,但他的眼睛和三王子的又有些不同,总觉得他的眼底多了丝冰冷和算计。 「你和她长得真像。」魔王微微抬起头,嘴角勾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希拉僵在原地,感觉心底一阵冰冷。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也知道娜塔莎的事吗? 「怎么一直站着,来,坐啊。」魔王伸出手轻轻弹指两下,希拉身后的大门猛然开啟,刚才带路的小女孩抱着一把跟她差不多高的椅子走进来。 她有些吃力地将椅子放在希拉身后,希拉看了一眼魔王,只见魔王微笑着对她伸手示意要她坐下。 希拉慢慢坐下,这时魔王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酒瓶和酒杯,倒了两杯酒,轻轻将一杯推到希拉面前。 「陪我喝一杯。」魔王举起酒杯,抬头抿了一口。 希拉拿起酒杯轻晃,看着杯中深红色的液体,不禁想起她刚被转化的那个晚上,满地的残骸,地砖上流淌的血液,也是这个顏色呢。 她将酒杯拿到嘴边,香气十足,轻轻抿了一口,是瓶好酒,明明让人齿颊留香,她却有些觉得噁心,忍着不把酒吐出来,吞了下去。 把酒杯放下,希拉见对面的魔王一直盯着她看,有些头皮发麻。 「你长得可真美。」魔王突然开口,微微一笑,露出嘴中尖锐的獠牙。「难怪那傢伙要把你藏起来。」他端着酒杯,腥红的眼底冰冷一片。 「什……」看着那獠牙,希拉感到一阵寒意。想开口说些什么,身体却不听使唤,她挣扎着想起身,却只是一把将桌上的酒杯挥倒在地。 见她僵在座位上动弹不得,魔王轻轻笑了起来,他放下酒杯,走到希拉面前,抓住她的脸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还不知道吧,当初……」他缓缓开口,弯下身子凑到希拉耳边,轻轻说道:「是我杀了娜塔莎。」 希拉瞪大双眼,感觉手指上的指环不停的颤抖,越收越紧。 「哈哈哈!」看到希拉这副模样,魔王放开她,开心地大笑起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希拉,伸出手指用尖锐地指甲划破她额头的皮肤,再用大拇指的指甲戳破自己的手指,一滴黑色的血液慢慢从他指尖渗出来。他将食指放在希拉额头的伤口上,用力一挤,一滴浓稠的黑血滴落在她的伤口里。 额间的伤口冒出一丝黑烟,希拉皱起眉头,脸上渗出冷汗,身体不由自主地抽动。她痛苦地想大叫,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只能发出阵阵呻吟。 许久,希拉才停止抽动,身体逐渐平静下来,她张开眼睛,脸上冰冷一片,没有表情,彷彿灵魂死去了。 「很好。」魔王坐在一旁,满意地勾起笑容,露出嘴里洁白尖锐的牙齿。 希拉看向他,他开口说道:「你可以退下了。」 希拉从善如流的站起身,向魔王行了个礼后便转身离去,动作乾脆,丝毫不拖泥带水。 离开房间后,她径直走向傍晚比赛的场地,是一个巨大的迷宫,巨大高耸的植物组成一面面墙。入口处被拉上红布条,还有几个长得和稍早带她路的女孩一模一样的人在看守。 她就这样站在入口前,面无表情往迷宫内看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便来到比赛的时间,总共有两个入口,迷宫里四散放着一百个水晶做的雕像,只要找到雕像,就有成为『鬼』的资格。 周围慢慢聚集这次比赛的选手,可以明显感觉到比上次少了很多人。 一声响亮的哨音响起,随着比赛的开始,大家争先恐后地往迷宫里跑。希拉默默地站在原地,直道大部分的人都进去后,才慢悠悠地往里面走。 她伸出手抚摸着树墙,一直走到听不到场外的声音后才停了下来。她蹲了下来,伸出食指,往地上挖了一点土放进嘴里。 突然,她微微皱眉,双手撑在地上,嘴中大口大口地吐出黑血。地上的血像是有生命般,自己排列成诡异的图腾。 不再呕吐后,希拉站起身,退到一旁,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慢慢的,图腾从中央开始闪烁起诡异的红光,中间的泥土逐渐变的松软,甚至像水面一样有着阵阵涟漪。一隻巨大的手掌从土里冒出,用力拍在地上,紧接着,一隻诡异的巨兽从图腾中央爬出。 站在图腾中的巨兽,头顶长着鹿角,身体却是熊的模样,黑色的毛皮覆盖着枯枝和杂草,隐隐能在树枝间的缝隙里看到有暗色的红光在闪动。深邃的眼窝里只有漆黑一片,嘴里的牙齿又密又利,口吐阵阵黑烟,眼里冒出许多黑色的雾气,就像泪水一般,慢慢地往地上流去。 希拉抬起头,眼底一片平静,原本鲜红的双眼,不知何时变得漆黑一片,眼前的巨兽足足有两个她高,她缓缓伸出手,指向远方。 得到指令的巨兽朝天空嘶吼一声,朝着希拉所指的方向飞奔起来,没过多久远方便传来阵阵惨叫声。 希拉继续前进,随着她的移动,头顶的发丝越变越长,顏色也越来越黑,长到小腿才停下来,从背后看就像是穿了一件黑色的斗篷。漆黑光亮的头发衬得她肤白似雪,她头也不回地走着,直到进入密林中,再也看不到身影。 二十八、撒旦 祖淥奇站在迷宫外,已经有十几位幸运的『鬼』拿着水晶雕像走了出来,但她等了一天一夜仍不见希拉出来,抬头望向高耸的植物墙,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还没出来吗?」突然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祖淥奇转头,是米拉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旁。 「我有点担心……」祖淥奇点点头,她看着迷宫出口,脸上掛着担忧的表情。 这时周围突然传出阵阵惊呼,祖淥奇有些疑惑的上前查看,有个浑身是血的人从出口跌跌撞撞爬了出来,等到看清那人的脸后,她倒吸一口气,瞪大了眼睛,双手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只见那人浑身是血,左眼和嘴中诡异的长出黑色玫瑰花,右眼眶还不停地流出浓稠的黑色血液,看起来就像眼泪一般,这样恐怖的景象不禁让人感到头皮发麻。 「竟是黑玫瑰……」站在一旁的米拉露出凝重的表情。 祖淥奇一把抓住米拉的衣袖,「大小姐……有危险了。」她死死盯着眼前倒地的人,低声说道。 「没事的,我会帮你。」米拉握住祖淥奇颤抖的手,轻声安慰道。 祖淥奇咬咬唇,她收回手,转头看向米拉说道:「我们去找三王子殿下,他会有办法。」 米拉点点头,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白光闪过,三王子突然出现在他们身旁,不知为何白皙的脸上还沾了滴滴血跡,头发微湿,像是流了许多汗,看上去有些狼狈。 祖淥奇顾不上细想,她伸手就抓住三王子的衣袖,声音颤抖的说:「大小姐她……」 三王子看了看四周,发现越来越多人聚集过来,他轻拍着祖淥奇的手说道:「我知道,你先跟我来。」 两人跟着三王子走到一处比较静僻的地方,祖淥奇抬起头,他们似乎是在城堡的侧门,高耸的石墙下有扇破旧的木门。 「我们必须进入迷宫深处找到希拉。」三王子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两人。 米拉摸摸下巴,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你确定吗?」 「她出事了。」三王子抬起头,直视着米拉地双眼,鲜红的眼底没有一丝迟疑。 「就算这样,没有资格也进不去迷宫。」 「关于这点,你不用担心。」三王子笑了笑,伸手推开一旁石墙上的木门。 门一打开,一股冰凉的气息迎面而来,里面是一座朝下的楼梯,三王子率先走了下去。 祖淥奇看着门内飘出的阵阵白烟,心底隐约感觉不安,她和米拉对视了一眼,咬了咬唇,还是跟着三王子踏了下去。 楼梯深不见底,走了许久还没看到尽头。四周黑漆漆的,唯一的光源是墙上淡淡散发着萤光的黏液,好在三人都不是常人,依靠这样少许的光芒也能看得很清楚。 又走了一会,终于看到一扇门,门缝中透着些许光芒,三王子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一把古老斑驳的钥匙,插进钥匙孔,轻轻一转,门「吱」一声缓缓开啟。 房内点着巨大的火盆,随着门的打开,一阵亮光照了过来。祖淥奇瞇起眼睛,一时之间还不能适应突如其来的亮光。 眼睛适应光亮后,她眨了眨眼睛,等看清房内的东西后,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愣愣说道:「这是什么……」 屋内是一个巨大的房间,点着许多火盆,拱型天花板上还掛着华丽但老旧的吊灯,里面有许多男男女女的石像,他们额头上长着各式各样的犄角,臀部还掛着一条粗壮的尾巴,有的站着,有的跪着,但是无一不举着手臂,像是惧怕着什么东西。 房间最深处的一面墙上,诡异地长着许多肿块,上面掛着一条条血管,还在隐隐跳动,最中间隐约能看到一张沉睡的脸。 三王子停在一座石像前面,伸手抚摸着它的脸,缓缓开口:「这是我的兄弟姊妹。」 「你居然是撒旦之子。」米拉沉着脸说道。 「撒旦之子……?」祖淥奇看向米拉,有些疑惑地开口。 「听说当年魔王并不是一千年换一次,而是一个叫撒旦的恶魔掌管着魔界,人们受不了他的暴政,才推翻他,变成现在一千年选一次的魔王。」米拉开口说道,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三王子。 「你还真是博学多闻。」三王子转过身,看着米拉低低的笑。「当年为了推翻我父亲,可是牺牲了不少我的兄弟姊妹。」 三王子缓缓走到房间最深处,站在那面肉墙的前面,他拿起摆在一旁地板上的小刀和罐子,往墙里用力一刺,墙中央的面孔微微皱眉,但依旧是闭着眼睛,并没有醒来。墙上刀子插入的地方,鲜血泊泊流出,他拿着手上的罐子去接,接了满满一罐子鲜血才离开。 他拿着那罐鲜血走到两人前方,开口说道:「涂上我父亲的血液,能暂时骗过迷宫外的结界。」 说完,他伸出手指,往罐子里沾了两下,他将沾满鲜血的手指放到祖淥奇额头上,嘴中默念几句咒语。 祖淥奇皱起眉头,觉得浑身燥热,她闭起眼睛,原本金色的头发竟从发根慢慢变成白色的,再次张开眼睛时,碧色的眼珠变得鲜红无比,乍看之下就像是个贵族。 三王子再次把手指放到罐子里,他伸出手指想将血液沾到米拉头上,却因为身高差碰不到他的头。他挑起眉毛,对米拉勾了勾手指,米拉这才意识到,微微弯下腰,让三王子将血液沾到他头上。 随着两人都变身成贵族模样,三王子弹了弹手指,身上的血液瞬间化成粉末飘落在地,几人身上恢復原本乾净整洁的模样。 他们循着来时的路走回去,三王子带着他们绕过几个拐角,最终在迷宫外找到一处阴暗的角落。他打开手中的罐子,罐子里的血液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又黑又稠。他在迷宫外高耸的植物墙上,用罐子里的血液倒了扇门的形状,接触到血液的植物冒出阵阵黑烟,最终慢慢萎缩,在墙上形成一个酷似门的洞。 二十九、致命迷宫 几人走进迷宫,身后传来「沙沙」声,祖淥奇回头一看,刚才进入的树洞自己合了起来,一阵阴风吹过,她搓了搓手臂,虽然都是夜晚,但总感觉迷宫里比外面更加阴森黑暗。 树墙高耸,遮住了大部分的月光,仅剩下一些细碎的光斑,像血跡般滴落在地面上。 米拉伸出手抚过一旁的树墙,树叶沙沙作响,四周空无一人,他抬头看向天上暗红色的月亮,总觉得空气中瀰漫着一种淡淡的血腥味。他有些担忧地问道:「我们要怎么找到她?」 三王子蹲下来,伸出食指往地上挖了一点泥土,他将手指放到嘴里,试着找寻希拉的味道。闭上眼睛,透过土的记忆,他看到希拉曾走过这里,只是原本鲜红的眼睛,连着眼白也变得……纯黑。三王子张开眼睛,面色凝重,他转头看向一旁的祖淥奇,开口说道:「土里有她的味道。」 祖淥奇点点头,化身成一头洁白俊美的巨大白狼,低下头在地上仔细嗅闻,沿着微弱的气息缓慢前进,米拉和三王子则跟在后面。 没过多久,祖淥奇突然抬起头,一路小跑。两人连忙追了上去,等到他们赶上后,只见祖淥奇已经变回人形,站在一具断成两截的尸体前。倒在地上的男人面色惨白,腰部的地方被拦腰斩断,像是被人硬生生扯断,死相极其凄惨,周围的血液已经乾涸,明显已经死去多时。 和之前从迷宫中跑出来那个人一样,他也浑身是血,眼眶中长满了诡异的黑色玫瑰花,脸颊上两行浓稠的黑色血液,就像流泪一般,相当惊悚古怪。 祖淥奇心中一股寒意袭来,她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手心开始冒汗,她转头看向两人,声音微颤地说:「这是乌亚家的少爷,我们前两天还有说过话……」 米拉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觉得这些尸体怪异的很。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低吼声,几人回头一看,他们身后不知何时竟站了一隻长相诡异的巨兽,熊一般的身型,却长的鹿角,凹陷的眼窝深不见底,流着两行黑色浓稠的血液。 祖淥奇缓缓爬起,一脸警惕的盯着那隻巨兽,这隻巨兽一定和这些古怪的尸体有甚么关联。 一旁的米拉当机立断,立马幻化成巨熊的模样,站到了祖淥奇身前,只是他们虽看上去都是熊的模样,米拉的尺寸却明显比这隻诡异的巨兽小了一点。 巨兽一步一步缓缓的靠近他们,嘴中发出吓人的低吼声,嘴中的黑雾,随着它的低吼源源不绝地冒出来。眼眶中的黑色血液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被血弄脏的草地瞬间冒出白烟,发出恐怖的「滋滋」声。 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垄罩在四周,三王子抬头看着眼前的巨兽,一滴冷汗从额角流下,就算他已经活了万年,心中也隐隐不安。 在这剑拔弩张之际,远方突然传来一声哨音,巨兽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向远方,低吼一声,竟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几人看着巨兽直接跑走都有些发愣,三王子皱起眉头,心中更加感觉不安。 一阵沉默过后,米拉率先开口:「那是什么鬼东西?」 三王子看向他,暗红色的眼睛深不见底,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时,突然,一声凄惨的尖叫声从不远处传来。 留在原地的三人面面相覷,祖淥奇退后一步,有些紧张地捏紧了衣角。 「那是用黑魔法召唤出来的使魔。」三王子低声说道。 「什么?竟是使魔?」米拉有些惊讶,在他心里的使魔都是力量弱小的动物,从没想过竟有人能召唤出刚才那样恐怖的巨兽。 「能召唤出那种东西,需要的魔力非同小可。」三王子面色凝重地说道。 祖淥奇微微瞪大眼睛,她想起庄园里那片黑玫瑰,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那它刚刚怎么跑走了?」米拉有些不解地问道。 「它的目标不是我们。」一旁的祖淥奇突然开口。 两人转头看向她,「你怎么知道?」米拉问道。 祖淥奇咬咬唇,继续说:「你们没注意到吗?乌亚家的少爷,和刚才跑出迷宫那个人……」她皱着眉头有些说不下去。 米拉微微歪头,还是没想明白两人的关联。 「……他们都是魔王候选人。」三王子看向米拉开口,帮她把未说完的话接完。 米拉张了张嘴,他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大小姐……大小姐也是……」祖淥奇低着头,呼吸急促。她捏着衣角,手指微微泛白,一双鲜红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我们会找到希拉的。」米拉用头轻顶着祖淥奇安慰道。 祖淥奇拉扯几下嘴角,向米拉点点头,心里有些感到安心,虽然变身成熊的米拉声音粗哑低沉,但不知为何,在祖淥奇耳里却特别有安全感。 「使魔不会离主人太远,不管多强大的使魔都一样。」三王子说道。 祖淥奇冷静下来,她举起手指向远方,开口道:「刚刚的尖叫声是从那里传来的。」 几人往祖淥奇手指的方向前进,其实很明显可以看到,地上都是被刚才那隻巨兽腐蚀的痕跡。 祖淥奇耳朵一动,停了下来,她似乎听到不远处传来某种虚弱微小的求救声。 见她停下,两人也停下脚步。 「怎……?」三王子开口询问,祖淥奇却突然举起手,打断他的话。 「救……救救我……」空气一静,这时三人都听见了。 祖淥奇环顾四週,发现声音是从身后树墙的后方传来的。她转过身,在墙上发现一个小洞,正好能看过去。 伸出手示意两人过来,她从小洞望进去,只见地上躺着个男人,身体中间被拦腰斩断,虽然这样但他还活着,趴在地上虚弱的挣扎,苟延残喘。 只见一旁走来了一位黑发女子,她的头发乌黑亮丽,长至小腿,穿着开岔的黑色长裙,衬得肤白似雪,却因为背对着他们,看不见脸庞。 女子旁边站着刚才那隻诡异的巨兽,想必她就是那个召唤巨兽的人。 女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断成两截的男人,伸出手摀住嘴低低的笑。 她的声音和外表不符,相当低沉扭曲,笑声停止后,她将手平放在男人头的上方,没过多久,一丝纯白的灵魂从男人的嘴巴被抽出。女人将他的灵魂放在手上把玩着,她笑了笑,放到嘴前,一口气吸进肚子。 女人轻拍身上的裙襬,背对着他们优雅地站好。 「三王子。」这时她突然开口,声音就像是从地狱来的一样低沉诡异。 三王子瞪大眼睛,本以为没有被发现,不知何时还是暴露了。 「劝你别多管间事,这场戏跟你没有关係。」女人说道,语气中带着嘲弄和轻视。 三十、蓝色或红色 三王子当机立断,他一把抓住米拉和祖淥奇的手,一道光闪过,三人已离开迷宫,回到城堡的花园中。 祖淥奇一个脚软,跌坐在地上,她低下头,双手无法控制地颤抖。 在他们离开的那剎那,那女人转了过来,那张脸,那张脸分明是…… 突然,祖淥奇腹中一阵翻搅,她趴在地上,嘴中吐出大量浓稠的黑血,染黑了面前的草地,头顶上白色的头发也在慢慢变深,一个瞬间,她就从原来贵族的模样变回从前金发碧眼的女孩。 她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不知为何身体突然感觉十分疲惫,像是力气被抽空一般,感觉随时会昏倒。 「她这是怎么了?」米拉变回人形,蹲在祖淥奇身边焦急地询问。 「这是用了撒旦之血后的后遗症。」三王子看了一眼祖淥奇,这时他像是意识到什么,看向米拉,一脸疑惑地问道:「你没有什么感觉吗?」 「我?」米拉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动了动手臂,他皱起眉头思考一番,说道:「我还真的没有什么感觉,好像有一点点肌肉酸痛吧。」 三王子有些无言地看着两人,明明都是使用过撒旦之血的人,普通人是脸色惨白,虚弱得快要昏倒,像祖淥奇那样,他却只有一点点肌肉痠痛,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怪物。 「你先带祖淥奇回去休息吧,那女人的事我来处理。」三王子说完,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三王子走后,米拉摸摸祖淥奇的脸颊,轻声说道:「我带你回房间。」 祖淥奇扯了扯嘴角,没什么力气回答他。 米拉伸出手指,用尖锐的虎牙咬破一个口,将渗血的手指放到祖淥奇嘴边,用力挤了一下,几滴鲜血流进她嘴里。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祖淥奇原本惨白如雪的气色,肉眼可见的好转,乾裂苍白的嘴唇也变得红润起来。 「你做了什么?」祖淥奇惊讶的看着米拉。 米拉微微一笑,轻轻摸着她金色的秀发,柔声说道:「以血养血,在凯吐族里,亲族的血可以让你暂时回復精神。」 「亲……族?」祖淥奇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你长得跟你母亲一模一样。」米拉轻轻开口。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沉默半晌,祖淥奇挥开米拉的手,站起来冷声说道:「我的亲人,从来就只有大小姐一个。」 说完,她便冷冷地转身离去,徒留米拉一个人,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低低的笑着。 「伊莎贝拉,你会原谅我吧?」 …… 祖淥奇冷着脸穿过城堡的走廊,与她的表情不符的是她复杂的心情。 亲族…… 说实话,她是相信米拉的话的。 很久之前就听说过凯吐族以血养血的习俗,若米拉不是她的家人,那她瞬间变好的气色该怎么说明? 另一方面,她没办法原谅拋弃她的族人。 无毛的凯吐族,天大的耻辱呢…… 祖淥奇冷笑一声,从她有记忆以来,对她最好的就是大小姐。 虽然小时候的记忆有些淡了,但她仍记得是大小姐让她的世界不再只有黑与白。 但她现在没有时间想这些,祖淥奇咬咬唇,她想起迷宫里那头巨兽,和它的……主人。 她在一扇华丽的大门前停下,握着门把的手有些颤抖。 那个女人,明明有着大小姐的模样,身上却只有死亡的气息,她……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祖淥奇握紧门把,手指出力到有点微微发白,「碰」的一声,用力推开门。 房内有个白发高挑的男子背对她站着,他面前的桌子上摆了许多瓶瓶罐罐,有些罐子里的液体还在诡异的冒泡。 「三王子殿下。」祖淥奇冷声开口。 「你来了。」三王子头也不回,淡淡说道,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她在这里。 祖淥奇关上门,开口问道:「刚才在迷宫里看到的那女人是什么东西?」 「那是强行转化成恶魔的失败品。」 她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低声开口:「她是……大小姐吗?」 三王子没有回答她,自顾自的配着药水。 见他没有回答,祖淥奇心中已经隐隐猜到答案,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突然一股怒火涌上,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愤怒地说道:「快去救她啊!你不是还要用她復活娜塔莎吗?怎么能就这样看着她变成怪物!」 「你果然都听到了。」三王子转头看向她,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喜或怒。 祖淥奇手一僵,三王子趁机将手抽开,他小心翼翼放下手中的量杯,转身打开一旁的柜子,开口说道:「她本来是半人半魔的体质,却突然被人粗暴地转化成恶魔,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救她。」 「什么办法?」祖淥奇急切地问道。 三王子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玻璃瓶,将桌上量杯里的紫色药水倒进去,盖上盖子晃了晃,手中的魔药从紫色变成蓝色,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他拿着药水,转身面对祖淥奇,嘴角勾起笑容,开口说道:「唯一能救她的方法,就是将她变成纯粹体,你说,该清除她体内恶魔的部分,还是人的部分呢?」 祖淥奇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她凝视着三王子手中那瓶闪耀的药水。 如果变成恶魔的纯粹体,等着她的是復活娜塔莎,无尽的沉睡和消失。但若是变回人类,寿命不过百年,才一眨眼的时间,生命便会如同流沙般逝去。 「我……我不知道……」祖淥奇撇开头低声说道。 三王子从桌上拿起一瓶红色药水,他将手上两瓶药水都递给祖淥奇。「你慢慢想,我要去找幕后主使算帐。」 「是谁?是谁害大小姐变成这样?」祖淥奇一把抓住三王子的手臂,急切地问道。 「你不用管。」三王子将手上的药水塞在祖淥奇手上,随即一个响指,一道光闪过,他的身影消失在祖淥奇面前。 祖淥奇低下头,看着右手握着的两瓶药水,红色的上面贴了张恶魔的图案,蓝色的则是人类。 药水在灯光下闪烁,反射出微弱的光芒,她握着瓶子的手不由自主紧了紧,她知道,不管选择哪一瓶,都回不到从前了。 「大小姐……」祖淥奇低下头,一滴眼泪落在地上,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三十一、路西法 昏暗的房间内,魔王陛下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手中握着一杯红酒,他穿着金边外套,上面还绣了许多华丽的暗纹,一头纯白的鬃毛令他看起来高贵无比。透过窗户,他的目光穿过夜色,正好能看到那座用来比赛的迷宫。 楼下的迷宫许久没有人出来,已经开始有些骚动了。他轻轻抿了一口酒,脸上掛着诡异的微笑,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切,显得悠间自在。 「魔王陛下。」三王子不知何时出现,他站在阴影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真难为你还记得我。」魔王侧过身体看了一眼三王子,虽然脸上掛着微笑,冰冷的眼底却一丝笑意也无。 「把希拉交给我。」 「喔?」魔王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放下酒杯,走到三王子面前,伸出手握住了他的脸。 「把希拉交给我。」三王子依旧重复着那句话。 「蔷薇之主?凭什么?」魔王轻轻笑了起来,伸出尖锐的指甲,慢慢在他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否则就杀了你。」三王子微微一笑,脸上的伤口迅速癒合。 魔王手一僵,虽然他的声音平静如水,但魔王却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他却突然想到什么,咧嘴一笑,开口说道:「杀了我,她必死无疑。」 三王子微微挑眉,看他的眼神越发冰冷,他语带嘲讽地说道:「你好像忘了自己的身分,就凭你也敢跟我谈条件?」说完,他一把掐住魔王的脖子,手上的青筋暴起,魔王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魔王瞪大眼睛,怎么也想不到他就突然掐了上来。挣扎间,他感受到喉咙被无形地铁钳仅仅箍住,呼吸瞬间变得困难。 一股窒息的恐惧感涌上心头,魔王张大嘴巴,试图吸到一点氧气,却是徒劳无功。他死死抓着他的手,想挣脱开来,那手却像石雕的一般,十分冰冷僵硬。 「放……放开我……」魔王痛苦虚弱地求饶着,他感觉体内的生命力被三王子迅速吸走,却又挣脱不开。 三王子猛然松手,魔王倒在地上,他趴在地上摸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呼吸,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如鼓声一般在耳边回响。 「我们可以好好谈话了吗?」三王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满眼都是不耐烦。 魔王恐惧地看向三王子,他这才想起千年前这男子带给他的恶梦。「我……我没办法控制蔷薇之主,我只有叫她杀了所有魔王候选人……」魔王爬到三王子脚边跪下,唯唯诺诺地说。 「真是愚蠢。」三王子对着魔王用力一踢,冷声说道:「当初就不该让你这个蠢货当上魔王。」 魔王被踢倒在地,脸上火辣辣地疼,不敢说话,也不敢再动。 三王子冷冷地看着他,伸出手弹了个响指,离开了这里。 魔王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确认已经没人后才松了一口气,他扶着桌子站起来,发现两隻腿不停的打颤,背后的长毛也湿了一大片。 他颤抖着拉开椅子坐了上去,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身上的打颤才慢慢缓过来。 他心有馀悸地看着刚才跪过的地方,地毯上暗红色的一片,是被他的冷汗打湿。 时间过得太久,他早已忘记那种被支配的恐惧……真是恐怖的人…… …… 三王子站在迷宫外,他从口袋中拿出一瓶红色浓稠的液体,一阵风吹过,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死亡气息,他叹了一口气,拔开瓶盖,一饮而尽。 随手将空瓶一扔,瓶内残留的液体流到地上,冒出一丝青烟。 他抬起头,望着眼前高耸的树墙,伸手一挥,面前的树墙自动分开,形成一个能让他通过的通道。 等他踏进来后,身后的通道自动合上,许是因为月光被墙壁挡住的关係,迷宫里比外面昏暗不少。 四周安静得异常,连鸟叫声都没有,只有风吹过走道时轻微的声音。 他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依旧是鲜红无比,突然,三王子呼吸一滞,双眼用力睁开,深红色的鲜血从嘴角流出,像是承受莫大的痛苦般跪了下来,背上的衣服被不断扩大的双翼撑裂,纤维在撕裂声中破碎,不多时,一双黑色的翅膀从他背上的衣物中窜出,巨大的翅膀几乎遮蔽了他整个身体。 他跪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许久过后才站了起来。 一双红瞳,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额头上长出两支弯曲的犄角,原本简洁俐落的短发不知何时竟已长及腰部。 身上的衣服变得破破烂烂,却不影响他身上妖异的美。 他看向远方,双脚离地,腾空飘了起来,身后的翅膀尾端轻轻拖在地上。 沿着迷宫的道路漂浮着,没过多久就找到变异的希拉。 三王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白皙的皮肤和头发散发着淡淡的光芒,虽长着犄角和黑色翅膀,却看起来彷若神祇一般。 希拉停下脚步,身后跟着两隻巨兽,她有些疑惑的看着三王子。 『跪下。』三王子开口,声音不大,却有些不真实,直击她的心脏,希拉全身颤抖,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三王子缓缓落地,拖着翅膀走到她面前,她身后的两隻巨兽对着三王子发出嘶吼声,扑了上来。 他一抬手,眼前的巨兽瞬间化为粉尘。 见两隻巨兽瞬间被秒杀,希拉瞪大眼睛,想站起来,身体却动弹不得,只能用低沉扭曲的声音,咬牙切齿地问道:「你……是谁……?」 三王子没有回答,他弯下腰,伸出手抬起希拉的脸,用指甲在她的额头上划了一个鲜红色的伤口,并用两隻手捧住她的脸。 希拉疑惑地看着他,随即一股痛意袭来,皱起眉头,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她大口大口地呼吸,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瞳,不敢置信的看着三王子。 「哈……哈啊啊啊啊啊!!!!!」她翻着白眼,尖叫声传遍整座迷宫。 她抽搐着身体,似乎已经失去意识,这时,一滴浓稠的黑血从她额头的伤口冒出,飘在空中。 三王子张嘴一吸,将那滴黑血吸进嘴中。 他坐在地上,抱着希拉,看着她慢慢回復到从前的模样,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轻轻盖在她身上,嘴角勾了勾,鲜红的眼底柔情似水。 突然一道强光从天空射下来,三王子皱起眉头,伸出手挡住刺眼的光芒。几个长着纯白翅膀的男子从天而降,他们落在三王子面前,其中一人拿出一个卷轴,神情倨傲。 「罪人希拉雅。」他拿着卷轴大声朗读,先是看了一眼希拉,再看向一旁抱着她的三王子,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一样笑了起来,接着说道:「堕天使路西法,你们已经犯下重罪,速速随我回天界受审。」 随即,他一个弹指,一道光束禁住他们的嘴巴和手脚,丝毫不给他们辩解的机会。 三十二、彼得 希拉再次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纯白。她轻轻动了动手臂,却惊讶地发现双手被一副纯金的镣銬銬在一起,好在手銬中间相连的链子不算短,并不妨碍基本活动。试着坐起身,头部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眼前闪过许多杂乱无章的记忆碎片。 她皱起眉头,晃了晃脑袋,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纯白的房间,四面墙中三面都是实墙,没有窗户,只有一面是栏杆,整个房间看起来宛如牢房。 透过栏杆往外看去,除了整片像云朵般的地板外,什么也看不到。 突然一旁发出「咚」的声音,希拉这才注意到栏杆外面的角落,坐了个长着纯白翅膀的小男孩。 男孩有着金色捲发,粉嫩白皙的皮肤,还有肉嘟嘟的脸颊。刚才「咚」的声音就是他在打瞌睡时,头脑撞在栏杆上发出的声音。 希拉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软软的,手感很好。 男孩吓了一跳,猛然站起身,却因为脚滑跌坐在地。 「这是哪里?」希拉问道。 「我……我不能跟你讲话!」小男孩坐在地上,她看着希拉,有些紧张地说着。 希拉微微挑眉,继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彼得。」男孩下意识答道,随即像是想到什么,猛然摀住嘴巴,瞪着希拉。 希拉勾起嘴角,心情大好。 「你笑什么?」彼得站起身,生气的瞪着她。 「你真可爱。」希拉轻轻笑了起来,一双弯弯的眼睛,配上长长的睫毛,美得不可方物。 彼得双颊微红,不由得看得楞神。 「彼得。」 「啊?」彼得呆愣愣的看着她,一双圆滚滚的蓝色眼珠,配上肉嘟嘟的脸颊,看起来特别可爱。 「去帮我倒杯水来好吗?」 「喔……喔!我去倒水!」彼得回过神来,扇动着他的小翅膀,一溜烟就跑走了。 希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意迅速消失,她微微瞇起眼睛,环顾四週,天使和牢房……这里应该是天界吧。 可她又为何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她使用了黑玫瑰的禁术吗? 她的记忆停留在见到魔王那时候,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完全毫无头绪。 希拉皱起眉头,她伸出手想试着召唤出藤蔓来,使尽全力手上却只出现几条半透明又细小的枝枒。 她晃动手上的手銬,肯定是这东西在作怪吧…… 突然,她注意到原本掛在手腕上的手鐲不知何时竟不见了,她将衣袖拉高,原本左臂内侧的玫瑰图腾上多了一圈金色的图案。 「这是什么……?」希拉抚上手臂上的图案,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总感觉长得有点像眼睛。 「叩叩叩」一旁突然传来某种东西敲打栏杆的声音。 希拉抬起头,循着声音看过去,是一隻半人高的金色乌鸦正用牠的鸟喙敲击着栏杆。 见那隻乌鸦盯着自己,她好奇的走上前,伸出手放在牠面前。 乌鸦缓缓低下头,将自己的头靠上她的手。触碰到鸟头的瞬间,一连串闪烁的画面出现在她脑海里。 『大&#※』 『§…小●§』 『…姐…&…』 希拉吓了一跳,倒吸一口气,像是被触电般迅速收回手,随着她的移动,手上銬着的铁鍊发出巨大声响。 那是什么?似乎听见有人在喊她。 「……你是谁?」她握着自己的手,疑惑地看着那隻乌鸦。 乌鸦张嘴「啊啊」叫了两声,又敲了两下栏杆,随即看向一旁,像是看到什么猛兽般,急急忙忙地飞走了。 希拉挑起眉毛,看见地上落下一根金色的羽毛,她悄悄捡起来,收进自己的口袋。抬起头,若有所思地朝着乌鸦飞走的方向看去。 「你在看什么?」 她转过去,是彼得,他端着一个玻璃杯,站在栏杆外,疑惑地看着希拉。 「没什么,谢谢你的水。」希拉接过水杯,淡淡答道。 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但马上将嘴里的水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希拉张开嘴,嘴中冒出一丝青烟,她一脸痛苦地吐着舌头,不停地用手朝嘴里搧风。 「这是圣水,可以洗涤你的灵魂。」彼得咧嘴一笑,用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谢谢你喔。」希拉扯了两下嘴角,将水杯放得远远的。 她盘腿坐在地上,闭起眼睛侧耳聆听,却是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见,就连空气中也是一丝味道也无,就好像这里什么东西也没有一样。 「彼得,你好像还没跟我说过,我为什么会关在这里?」希拉睁开眼睛,轻轻转动手指上的指环。 「罪人希拉雅,你在等待审判。」不远处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突然响起。 希拉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高挑的男子朝着她走来。 他和彼得一样,有着像太阳般闪耀的金色头发,柔软的发丝散发着淡淡光芒,背上掛着一对巨大的白色羽翼,羽毛如雪般洁白。 男子脸上掛着一抹微笑,但在那双碧蓝的双眼中却找不到一丝笑意。 「你又是谁?」希拉看着他,微微挑眉。 「米迦勒大人……」一旁的彼得摀住自己的嘴巴,满眼都是崇拜。 米迦勒微微一笑,温柔的摸上彼得的头,轻轻开口:「你做的很好,彼得。」 彼得有些害羞地低下头,轻轻摸着刚才米迦勒摸过的地方,脸上的笑意完全藏不住。 「米迦勒大人。」希拉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他。「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罪人希拉雅,你认罪吗?」米迦勒居高临下看着她,蓝色的眼底一片冰冷。 「认罪?认什么罪?」希拉一脸疑惑。 米迦勒微微笑了下,再没说什么就转身离去了,身后一双巨大的羽翼用力一扇,没多久便消失在他们眼中,强劲的风朝他们袭来,彼得不得不抓紧栏杆才能站稳。 「他好厉害啊……」彼得呆呆地望着米迦勒离去的方向。 「是吗?」希拉轻轻勾起嘴角。 「哼,罪人希拉雅,你懂什么?」彼得转过身,生气的看向希拉。 「……叫我希拉就好。」 三十三、十七 花园里花团锦簇,萤火虫在池塘边飞舞,空气中满是花香,祖淥奇却没有心情欣赏这一切。她低头看着手上的两瓶药水,左手拿着红色药水,右手是蓝色。 她一脸苦恼地坐在长椅上,揉了揉额角的太阳穴,也许她没资格帮大小姐做选择。 「啊啊啊啊啊!!!!!」远方悽惨的尖叫声打断她的思考。 瞳孔骤然一缩,她猛然站起来,脸色一白,心脏彷彿被人用力攥紧,手中的药水滚落在地。 那声音刺破寧静的夜空,四周空气瞬间凝结。 那是……大小姐的声音…… 她不会认错的,脑中一片空白,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一把捞起掉在地上的药瓶,却因为手上的颤抖,又掉了下去。 再度捡起药瓶,她以极快的速度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落叶打在脸上生生地疼,她也不在意。 没多久她就抵达迷宫的入口,看着眼前高耸的树墙,她不顾一切地往里面跑,结果还未深入其中,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重重拋了出来。 跌坐在地上,她呆呆地望着迷宫的入口,大口大口地喘气,周围聚集了很多人,大家窃窃私语着,却没有一个人将她扶起来。 她忍着眼泪爬起来,无助地看着眼前的迷宫,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天空突然降下一道巨大的光线,照射在迷宫之上,还有几个长着纯白羽翼的天使从天而降。 周围一阵譁然,祖淥奇心中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为何百鬼宴会有天使到来? 没过多久,他们从迷宫里拖出两个人,祖淥奇瞪大眼睛,瞳孔缩了缩,虽相隔甚远,她仍清楚看到,被天使拖着的,是……大小姐。 张了张嘴,见他们越飞越远,她顾不上那么多,用力一跃,化身成巨大的鸟追了过去。 前往天界的路不好走,厚重的云层遮蔽住她的视线,祖淥奇费尽千辛万苦才没有跟丢他们。 不知飞了几天几夜,等到终于看到天界大门时,她已经累得翅膀快扇不动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从天空落下的巨鸟慢慢化为人形,祖淥奇直直地掉落,强劲的风将她的金色长发吹得飞舞不止。 这时,半空中,一个长着翅膀的女子,伸手接住了她。 祖淥奇迷迷糊糊地半张着眼睛,在半梦半醒中只看见一双温柔如水的淡蓝色眼睛,便陷入一片黑暗中。 黑暗中,祖淥奇感觉全身痠痛,自己的身体像是沉入沼泽中慢慢下沉。但在一片黑暗中,头顶似乎有一丝光芒照下来,接着那一点光亮,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祖……』 『祖……奇……』 『祖淥奇!』 她猛然睁开眼睛,便和一双淡蓝色的眼睛对视到,她有些发楞,刚才是谁在唤她? 「你是谁?」看着眼前金发碧眼的女子,祖淥奇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又乾又哑,乾裂的嘴唇被拉扯出伤口。 那女子见到她醒来,有些无措地看着她,随后掩饰似的快速低下头,拿起一旁的水杯,她的手有些微微地颤抖,差点打翻水杯,轻轻咬着下唇,迟疑了一下才将水杯递给祖淥奇,轻声说道:「先喝点水吧……」 祖淥奇坐起身,感觉自己全身像是要散架般酸痛不已,她缓缓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光。目光扫向那女子,她穿着纯白的白袍,身后还有一对羽翼,看起来唯唯诺诺的样子,只是她的脸……总觉得在哪里看过。 环顾四週,她似乎身处一间有些破旧的木屋里,屋内东西很少,除了她身下躺的那张床、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再没其他东西了。 墙上掛着两扇小小的窗户,从窗户看出去只有一望无际的白云。 「我、我叫一月十七,你可以叫我十七……刚刚……我正准备回家,你就从天上……突然、突然掉了下来……」坐在一旁的十七有些结结巴巴地开口,她低着头,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衣服。 「一月十七?」祖淥奇有些疑惑的看向她,真是奇怪的名字。 「我们……没有自己的名字,我是一月十七来到天界的,所以大家就叫我十七。」 「喔……」祖淥奇点点头,继续问道:「你怎么会来到天界?」 「听说是生前做了许多好事,死后就能来到天界。」十七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顿了顿,有些落寞地继续说:「但其实我也不记得生前的事了……」十七低下头,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悲伤,手指无意识地揉捏着衣角。 祖淥奇张了张嘴,突然想到什么,她将手中的水杯递给十七,开口说道:「谢谢你,但我该走了。」 她一把掀开棉被,正要站起来时却双脚无力,差点跌倒在地。 十七见状,连忙伸手扶住她,一脸担忧的说道:「你还好吗?再休息一下吧,或者……我可以给你弄点吃的?」 「我没事。」祖淥奇摇摇头,她只想赶快找到大小姐。 「吃点东西吧,我在厨房煮了一些蔬菜汤,再切点麵包给你吃。」十七轻轻抚上祖淥奇的脸,柔声说道。 仔细一闻,空气中确实飘散着一股香甜的味道,祖淥奇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她点点头说道:「好吧。」 「那你等我。」十七开心地笑了起来,她摸摸祖淥奇的脸,起身离开。 祖淥奇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没过多久,十七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蔬菜汤走了进来。 她把汤放在桌上,再轻轻地把祖淥奇扶到桌子前坐好。 祖淥奇看着眼前的蔬菜汤,汤上飘着一块块切好的麵包,突然一股飢饿感涌了上来。她拿起汤匙狼吞虎嚥地吃了起来,一口接一口,直到见底了,才心满意足地将汤匙放下。 舔了舔嘴唇,总觉得这汤的味道似曾相识,似乎在哪里喝过,再细想却毫无头绪。 她抬起头,视线不自觉地被十七手指上缠绕的白色绷带吸引。 「你的手指怎么了?」 「刚刚切麵包的时候不小心切到手了……」十七有些尷尬地笑了一下,她伸出食指给祖淥奇看,白色的绷带上能看到微微渗出血渍。 「天使也会受伤吗?」 「其实,我还不能算是天使,我们这种没有名字的,只能算是天使后备员。」十七收回手,缓缓说道。 祖淥奇点点头,站起身,这时她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再痠痛了,也不像刚才脚步浮悬、双脚无力。 「你要走了吗?」十七看向祖淥奇,淡蓝色的眼睛里有着些许的不捨。 「嗯,谢谢你的汤,但我要去找一个重要的人。」祖淥奇微微一笑,将椅子靠紧桌子。 「这样啊……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祖淥奇。」她轻轻推开门,一阵风吹过,扬起她金色的秀发。 三十四、寂静牢笼 「祖淥奇……」十七看着祖淥奇离去的背影喃喃道,手中的裙襬被她越捏越紧,彷彿这样才能抓住一点什么。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神中流露出些许迷茫和无措。 祖淥奇走出门,脚底下是软绵绵的云朵,踩起来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像是踩在一片棉花上,她抬起手,挡住有些刺眼的阳光,和整日暗无天日的魔界比起来,这里真是亮得过分。 她在云朵的边缘停下来,探出头往下看,只见下面也有一层用云朵搭建而成的空间,能看到坐着几个长着翅膀的人,围在一起像是在聊天。 她抬起头,向上看去,上方似乎也有一样的平台,整个天界竟然是由这样一层一层的平台所组成的。 祖淥奇嘴角勾起一个笑容,转过身背对着平台边缘,随即张开双手,直直地向后倒下,身形瞬间被金色的羽毛取代。 扑棱一声,她化身成一隻巨大的金色鸟类,翅膀强而有力的掠过云层。单看外表,除了顏色不同外,长得有点像乌鸦,只不过尾翅却多了两条长长的羽毛掛在上面。 祖淥奇张开双翼,眨了眨绿色的双眼,决定先在下面那层寻找大小姐的踪跡,十七住的地方似乎相当偏僻,飞了许久也没看到几个人,房子也是寥寥无几。 她睁着锐利的眼睛四处查看,突然在空气中嗅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她心中有些疑惑,天界这种安详平和的地方怎么会有血腥味? 循着味道飘来的方向飞去,不知不觉间似乎到了关押犯人的地方,这里零零散散建着许多牢房,间隔都相距甚远。 所有牢房长得都一样,约略四五坪的地方,摆了床和卫浴设备,整个房间四面墙体中,有一面是一整墙的栏杆,其他都是白色的实墙。 透过栏杆能看到里面关押着各形各状的犯人,其中不乏一些白发红眼的魔界贵族,他们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整个地方一片纯白整齐,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祖淥奇找了一处较为静僻的地方停了下来,羽毛一抖,化身成一隻老鼠,她闭上眼睛仔细嗅闻,试图找出血腥味是从哪里传来的。 突然,她的耳朵一抖,听到不远处传来微弱的呻吟声。 好耳熟的声音…… 来不及细想,她循着声音跑去。没过多久,她在一间牢房外停下,还没靠近就闻到浓浓的血腥味了。牢房内的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他的手无力的垂落在地上,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在地上,原本应该是纯白的墙面上也沾满许多深色脏污。床前站了一个长着翅膀身穿白袍的人,却因为角度问题看不清他的脸。 她连忙趁着他们没注意到她,跑进床底下躲起来。 「堕天使路西法,你可认罪?」一个不带感情的男声响起。 「咳……咳咳,我……不是路西法……」另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缓缓说道。 躲在床底的祖淥奇瞳孔一缩,仔细一听,竟是三王子殿下的声音…… 祖淥奇屏住呼吸,耳边的心跳震耳欲聋,她能感觉到那名天使就在不远处,影子在地上慢慢移动,每一步都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接着又传来了几声粗重的呼吸声。 许久过后,才听见那天使说道:「呵呵……嘴真硬,明天我再来看你。」 祖淥奇往外一看,只见那名天使推开牢房的铁门,拖着沉重的羽翼缓缓向外走去,虽是从这样骯脏的地方离去,全身却依旧纯白,没有一点脏污。 一直到他走远了,没有动静后,祖淥奇才敢走出来。 她化身成人形,站在床前低头看着三王子,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只见三王子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身后揹着一对黑色的翅膀,全身血跡斑斑,像是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衣服也破破烂烂的,甚至没有发现她站在这里。 记忆中的三王子是战无不胜的,那样强大的人竟变成这样,她的目光扫过他身上一个个怵目惊心的伤口,可以想像到是受了什么折磨才变成这样。即使她从未喜欢过他,心中仍不免感到一丝不忍。 「……三王子殿下。」 三王子张开眼睛,见是祖淥奇,他张了张嘴,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看到大小姐被天使带走,就追了过来。」祖淥奇咬咬唇,有些迟疑地开口:「……你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喝了我父亲的血。」三王子勾起嘴角,却因为拉扯到脸部的伤口,微微皱起眉毛。 祖淥奇微微张大眼睛,惊愕的看着三王子。那天她只是将撒旦之血抹在额头上就虚弱得几近昏迷,他竟是喝了下去…… 沉默半晌,祖淥奇才开口问道:「……大小姐呢?」 「咳……咳咳……大概也被关在附近吧。」三王子闭上眼睛,有些虚弱地说道。 祖淥奇点点头,开口问道:「要怎么……把你们救出来?」 三王子缓缓张开眼睛,看向祖淥奇。 「我给你的那两瓶药水还在吗?」 「我有带来。」祖淥奇点点头。 「很好,你只要……」 …… 祖淥奇坐在屋顶上,她从口袋拿出一条银色项鍊,上面掛着一只金色雕花的指环,中间刻了个眼睛的图案,眼睛周围雕着许多玫瑰花。 那是刚才三王子给她的,她将那条项鍊掛在脖子上,若有所思地看着躺在对面牢房里的三王子。 她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药水收好,审判的时间快到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大小姐。 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四周,随即悄然一跃,化身成一隻深黄色的小猫,落在地上,毫无声息地融入阴影之中。 绕过为数不多的看守,祖淥奇四处寻找希拉的身影。可这里这么大,光靠她一个人怎么找得来,找了许久依旧没有任何进展。 坐在屋顶上,她呆呆地看着远方一望无际的云海,轻轻叹了一口气。 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胸前掛着的指环突然发出一束细小的红色光芒。 祖淥奇吓了一跳,猛然站起身,拿起戒指摇了摇,发现那束光芒都指向某个特定方向。 「这是……什么?」她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向光芒所指的地方。 抓了抓头,她轻轻跳下屋顶,决定随着光芒走去。 走了许久,一路上竟都没看到人,牢房里的囚犯依旧是呆呆的看着前方。这时指环的光芒渐渐变弱,「真奇怪。」她拿起指环,轻轻敲了敲,最后彻底变暗。 她放下指环,看了看四周,瞳孔缩了缩,发现空气中有一丝很微弱但很熟悉的气息。 三十五、羽毛 「大小姐……」祖淥奇化身成一隻猫,循着气息在牢房间穿梭,最终在一间房外停了下来。 忍着眼泪,缓缓走进去,她真的很怕大小姐会变得和三王子一样。 深吸一口气,慢慢化为人形,再睁眼时,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跪在床边,泪水模糊了视线,一滴眼泪滴落在希拉枕边,她颤抖着手,轻轻抚上希拉的脸,感受着熟悉的温暖,只见她终于回復成原本令她无比熟悉的面孔,没有了迷宫中见到的那恐怖扭曲的样子。 「大小姐?」祖淥奇轻声唤她。 希拉微微皱了下眉,并没有理她,翻过身继续睡去。 这时远方突然传来微弱的脚步声,祖淥奇动了动耳朵,警惕地转头,迅速化为一隻老鼠,鑽进床底。 随后,有两个人走到牢房前,从脚的大小来判断,像是一个大人和小孩。 「彼得,你的任务是看守罪人,直到审判的到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 「是,我知道了。」另一个稚嫩的声音回答,虽然听起来像是孩童,却透着冰冷和僵硬。 「好了,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待他们走后,祖淥奇才从床底出来,她走出牢房,恋恋不捨地回头看了一眼希拉,随即变成鸽子,飞到希拉对面的牢房屋顶上。 在屋顶上等了许久,祖淥奇半梦半醒间终于听见希拉的声音。 「这是哪里?」 她一个激灵,顿时睡意全无,往楼下看去,希拉坐在栏杆前和彼得在说些什么。 「去帮我倒杯水来好吗?」 「喔……喔!我去倒水!」 见彼得被支走,祖淥奇想起三王子吩咐的,连忙拿出那瓶红色的药水,再从口袋中拿出一根羽毛,将药水均匀地撒上去。 完成这一切后,她化身成一隻大鸟飞了下去,站在牢房前,只是希拉并没发现她,她只好用鸟喙轻轻敲打栏杆。 希拉这才发现她,在她缓缓走来时,祖淥奇注意到她手上多了一副手銬,不知何时戴上的,她一直在对面看着,竟没有发现。 希拉将手放到她的头顶,一股细微的电流流过她的身体,只见希拉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般,迅速收回手,手銬上的链条发出巨大声响,她也被吓到,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你是谁?」希拉疑惑地问到。 「大小姐?」祖淥奇轻轻开口,心底有着某种不好的预感。 她微微转头,听见远方传来翅膀拍动的声音,似乎是刚才离去的彼得要回来了。 她连忙抖了抖翅膀,将翅膀中藏着的那根沾满药水的羽毛抖落在地,她敲了敲栏杆,希望希拉能注意到地上的羽毛。 「大小姐,来不及多讲了,审判之日马上就到了,你必须——」话还来不及说完,她看向一旁,只见彼得已经在不远处了,她只好拍拍翅膀赶紧飞走,好在最后彼得并没有发现她。 她在天空中盘旋,目光不断望回牢房的方向,虽然很想守在大小姐身边,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力量已经到了极限,之前在十七那喝的汤也早已消化殆尽。她能感受到翅膀已经变得承重起来,这样长时间频繁地变身,若再不吃点东西,恐怕必死无疑。 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现在她的体力刚好能飞回十七那。然而,对她来说,离开大小姐的痛苦,几乎与死亡一样难以承受。 希拉坐在床上,从怀中拿出刚才在地板上捡到的羽毛,仔细查看。 羽毛很大,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底部有着微微的鲜红。 「彼得,你知道我犯了什么罪才被关到这里吗?」 「我也不知道。」彼得转过身,看着希拉,抓了抓头,微微皱起眉头。 「这样啊……那你知道我的审判什么时候开始吗?」希拉将手中的羽毛拿起来,在阳光下转来转去。 「听天使长说再过两天就是了。」 「这么快。」 「你手中的羽毛是从哪里来的?」彼得看着希拉手中的羽毛,有些疑惑的歪头。 希拉抬眼看了一眼他,开口答道:「刚刚在地上捡的。」 彼得盯着羽毛,摸着下巴喃喃道:「照理说天界不会出现这样的羽毛啊……」 希拉站起身,将手中的羽毛递给彼得。 在彼得触到羽毛的剎那,整根羽毛瞬间化为灰烬,彼得像烫到一样迅速收回手,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希拉。他的身体从手指开始迅速腐烂,没过几秒,他还来不及尖叫,便化为一摊灰烬,只留下一对洁白的翅膀躺在地上。 希拉愣愣地看着地上的灰烬,顿时警铃大作,许多天使从空中飞下,为首的正是之前见过的米迦勒大人。 米迦勒看了一眼地上的灰烬,再看向希拉,一脸失望地说道:「罪人希拉雅,你可知罪?」 「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希拉看着米迦勒,一脸茫然。 「你的审判提前。」米迦勒叹了口气,转身朝后方伸出手挥了两下。「来人,把她带去高戒备监狱。」 在希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有两个看起来相当强壮的天使走了过来,其中一位抓住她的身体,另一位按住她的头顶。 「你们要做什么?」希拉皱起眉头,想挣扎却动不了半分。 在她前方的天使,毫无怜悯地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她的头,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疼痛感袭来,她感觉心跳似乎停顿了片刻,那种痛深入骨髓,像是要将她的灵魂硬生生撕裂。 她的视线逐渐模糊,感觉到灵魂正残忍地从身体中剥离,他们竟是将她的灵魂直接从身体中抽出。 疼痛感过去,感受到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他们将希拉塞进一个小小的箱子,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无力地倒下,随着她的灵魂被抽出,手腕上的镣銬也自动打开。 一行人走后,牢房也随之恢復寂静,希拉手指上的指环发着微弱的光芒,她的手指微微抽动,原本失去灵魂的身体竟慢慢地张开眼睛。 银製的指环像是玻璃摔落般,突然碎成好几片,她抬起手,看着手指上被戒指勒过的红痕,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她缓缓站起身,银白色的长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修长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挥,地上那对原本静止的翅膀竟随着她的动作缓缓飘起,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一样,轻盈地飘到她背后,与她的身体无缝契合。 原本娇小纯白的翅膀,在接触到她肌肤的瞬间,迅速和她连在一起,并越长越大,纯白的顏色也从根部开始慢慢变黑,最后变成一对巨大且漆黑的双翼。 她抚摸着背上的翅膀,满足地叹息着,一双鲜红的眼睛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三十六、审判日 等到十七带着祖淥奇赶到时,整个审判场已经陷入一片混乱,空气中瀰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四处都是断臂残肢,纯白的建筑上沾满了鲜红色的血跡。 刺耳的警铃震耳欲聋,祖淥奇的目光迅速扫过四周,正中央站着一个白发如雪的女人,儼然是希拉的模样,她挥舞着和她一样高的长剑,笑得猖狂。 祖淥奇骤然停下脚步,她的心猛地一沉,注视着那张熟悉的面孔,目光带着一丝惊愕和困惑,她愣在原地,喃喃道:「大小姐……?」 然而,当她的目光触及到对方冰冷无情的眼神时,心中仅存的那丝希望也随之破灭。 但很快,她的眼神冷了下来,这不是希拉的气息,而是娜塔莎,那双眼睛中闪烁着寒冷而无情的光芒,彷彿没有一丝人性,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这就是你要找的人吗?」十七抓着她的衣袖,有些害怕地问道。 「不是。」 十七松了一口气,她注意到不远处绑了个黑翼男子,全身血淋淋的,看起来十分虚弱。 「那里绑了个人。」她拉了拉祖淥奇的衣袖,伸手指了过去。 「三王子殿下……」祖淥奇惊呼,拉着十七跑了过去。 只见三王子被绑在一个十字架上,身上一个个怵目惊心的伤口,深可见骨,双手无力的垂落,鲜血沿着手臂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身上的伤口比上次她看见时更严重,他闭着双眼,脸色惨白,看不出生死。 祖淥奇皱起眉头,怎么会这样?他不是有自己復原的能力吗? 「三王子殿下?」祖淥奇轻拍他的脸颊。 三王子缓缓张开眼睛,看清楚来人后,有些惊讶地说道:「是你?」 祖淥奇拿出随身携带的短刀,试着切断绑在十字架上的绳子,她额角滴下一滴汗,只是那绳子实在太厚实,切了许久才切断。 扶着三王子在地上坐好后,她连忙询问:「大小姐呢?」 「咳……咳咳……她会没事的……」三王子坐在地上,嘴角慢慢渗出鲜血。 祖淥奇张开嘴还想问些什么,此时空中突然降下一束强光,她抬起手挡住刺眼的光芒,原来是米迦勒拿着一个小箱子飘在半空中。 「堕天使路西法,叫她停手,不然你我的约定就此作废。」米迦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声音冷峻无情。 等看轻他手上拿着的东西后,祖淥奇瞳孔猛然一缩,瞪大了双眼,她感觉呼吸一滞,彷彿全身的血液都被冻结在这一刻,一双手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 那是……大小姐……? 他们竟然将她的灵魂生生地从身体中抽出…… 听说灵魂被剥离的痛处,不是常人能承受的。 她看向不远处的娜塔莎,再看向一旁的三王子,突然想通了,嘴角勾起了个嘲讽的笑容,像是在笑她自己居然相信恶魔的话。 「这就是你的计画吗?」她看着三王子,试图在他眼中找到些什么。 三王子只是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呵。」见他没有回应,祖淥奇冷笑一声,她转过头,死死地瞪着天上的米迦勒,眼中的怒火越来越盛,嘴中喃喃唸道:「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祖淥奇……你要做什么……」十七有些担忧的看向她。 祖淥奇没有理会她,她额角的青筋暴起,手臂逐渐长出羽毛,体型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一隻狮鷲兽的模样。 她仰天长啸一声,拍动翅膀就朝米迦勒飞去。 「你又是谁?」米迦勒收起手上的小盒子,祭出一枝长茅应战,两人一来一往,竟打得难分难捨。 趁着他们自顾不暇的时候,娜塔莎搧着黑色翅膀飞到三王子面前,对着他伸出手说道:「吾爱!快随我回去!」 「不要管我……咳!」三王子抹掉嘴角的血跡,拍开娜塔莎的手。 「你在说什么?」娜塔莎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三王子会拒绝她。 「我走不了了,你自己走吧。」三王子抬眸,直视着娜塔莎,鲜红的眼里满是决绝。 「……我等了你千年,你现在叫我走?若是没有你,那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沉默半晌,娜塔莎皱起眉头,轻轻握住他的手,眼眶湿润。 「能见到你,这一切就值得了。」三王子抬起手,抹掉娜塔莎脸上的血跡。 这时几个蒙着脸的天使,手持刀剑飞到他们身前。娜塔莎冷笑一声,甩了甩手上的长刀,鲜红的血液落在纯白的台阶上。 突然一声巨响从不远处传来,十七尖叫着奔向倒在地上的祖淥奇「祖淥奇!不要!」 他们转头看向祖淥奇的方向,只见她躺在地上,已经变回人形,腹部插了根长茅,嘴中不断地吐出鲜血。 「为什么……」十七颤抖着双手,想将祖淥奇腹部的长矛拔出,却又害怕伤了她,只能任由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她身上。 「十……十七……」祖淥奇吐出一口血,她微微侧过身体,衣服底下藏了个小盒子。 十七瞪大眼睛,她竟是从米迦勒身上顺走了那个灵魂。 「带……带她走……」祖淥奇用尽力气说完这句话,面色惨白,像是死了,再也不动。 「不要……不要……」十七颤抖着双手,摸上她已经冰凉的脸,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在她脸上。 她半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翅膀的尾端隐隐染上了一点深红色,这是要黑化的前兆。 三王子嘴角勾起一个微笑,他轻轻开口:「伊莎贝拉。」 三十七、离别 十七僵在原地,那低沉的呼唤像是一把钥匙,将她尘封的记忆放了出来。前世的记忆如汹涌的潮水般涌入脑海,将她淹没。 她摀住脑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觉头痛欲裂。 她想起来了,她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想起那些曾经失去与渴望的。 上一世,被村长的儿子折磨完,连她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是一隻叫米拉的熊人救了她,还跟他生了个女儿,可她才生刚完女儿便死了,只见了一面,她的幸福就此消失。 她低低笑着,人生竟如此不公。 一股恨意袭来,她感觉心中某个地方开始崩塌,无法承受的悲伤和愤怒在她体内翻滚。她的翅膀从根部逐渐被染上大片的黑色,一双眼睛不再是漂亮的湛蓝色,变得漆黑无比,这些都是内心仇恨的具象化。 她悄悄将希拉的灵魂收入怀中,站了起来。 米迦勒这才注意到十七的模样,他在半空中煽动着翅膀,皱起了眉头。 「伊莎贝拉,你可知道你的女儿是谁?」三王子有些虚弱地开口。 女儿? 十七有些疑惑的转头,顿时一惊,她看向祖淥奇,一样的金发,相似的眉眼,还有那熟悉的气息。 难怪她第一次见到她就倍感亲切。 十七想起来米拉曾跟她说过的话,以血养血,亲族的血能让他们回復精神。 她拿出祖淥奇口袋中放的小刀,在手上用力划了一刀,刀锋划过肌肤的瞬间,一股疼痛感袭来,她却顾不上那么多,将手放到祖淥奇嘴边,双手微微发颤,多么希望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鲜血顺着手掌滴落,染红了祖淥奇苍白的唇,只见她的气色肉竟眼可见的变好。 十七松了一口气,喜悦的泪水从她眼中流出。 祖淥奇缓缓张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映着的是十七泪眼婆娑的脸庞。她握住那根深埋在腹中的长矛,指尖微微颤抖,一滴冷汗从额角落下,深吸一口气,忍着刺骨的疼痛,用力折断那根可怕的长矛。然后她紧紧抓住十七的衣袖,声音虚弱且急切地说:「快……快走!」 十七点点头,半拖半抱地将祖淥奇带到天台的边缘,正准备要跳下去时,耳边传来「咻」一声,几滴温热的液体撒在她脸上,她有些僵硬地转头,只见祖淥奇的胸口穿出了一枝长矛。 时间彷彿凝结了,十七愣愣地看着那枝尖锐的长矛从祖淥奇的衣物中穿出,脑中一片空白,什么反应也做不出。 「你们要去哪?」一个冰寒刺骨的声音从后方响起。 十七僵在原地,她知道是米迦勒,张了张嘴,空气中瀰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十七……快走……」祖淥奇艰难地开口,嘴角慢慢流出一丝鲜血。 她顾不上那么多,咬了咬唇,拖着祖淥奇就往云层下面跳去。 米迦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身后一个蒙面的天使凑到他身边低声问道:「要去追他们吗?」 「不用,两个无关要紧的人罢了。」米迦勒嘴角轻轻一勾,语调却是冰凉刺骨。 一阵狂风吹过,他搧了搧翅膀,降落在娜塔莎和三王子面前,几名持刀和娜塔莎应战的天使,自觉地退到一旁。 「你想做什么?」娜塔莎握着刀挡在三王子身前,一双鲜红的眼睛冷冷地看着米迦勒。 「我想做什么?」米迦勒轻轻笑了两声,他摸摸下巴,一双细长的眼睛瞄向三王子,缓缓开口:「应该问,他想做什么?」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娜塔莎皱起眉头,握着长刀的手紧了紧。 「别否认了,其实你都知道。」 娜塔莎有些怀疑地看着他,慢慢退后,她看向三王子,瞳孔一缩,丢下手中的长刀,抓起他的手,掌心上赫然出现几道深可见骨的划痕。 「血之契约……」娜塔莎松开他的手,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娜塔莎……」 「你跟他做了什么约定?」沉默半晌,娜塔莎默默捡起地上的长刀,一下子像是老了好几岁。 三王子看着娜塔莎,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 「你跟他做了什么约定!」娜塔莎举起刀,指向三王子,大声质问。 「……我愿留在这里,保你们安全离开。」三王子撇开头,低声说道。 「你们?」娜塔莎看向天空,天上飘着厚厚的云层,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晴空万里。她举着刀的手无力地垂下来,缓缓开口:「你是说希拉吧?」她的嘴角轻轻勾起,像是在嘲弄自己的愚蠢。 一滴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她举起手上的长刀,毅然决然地割断自己的长发,白色的头发顺着刀尖如流水般滑落,她的长发在空中失去光泽,回復原本的深棕色。 「从此往后,你我再没有关係。」她将手中的头发丢在地上,脸上两条泪痕再度变得湿润。 一阵风吹过,吹乱了满地的断发。 娜塔莎猛然张开自己黑色的巨大双翼,她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三王子,眼神复杂。 「娜塔莎……」三王子愣愣地看着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这样默默看着她背过身去,跳下云端,再无消息。 真没想到,看得最透彻的是娜塔莎。 不知何时,他竟已深深的爱上了希拉。 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认识你,然后失去你,最后还瞒着所有人继续爱你。 也许当时,我们的相遇就是错误。 他低下头,低低的笑着。 一道闷雷闪过,天空开始下起雨,打溼了整个审判场,雨水冲刷着四周沾染的鲜血。 三王子抬起头,也不知道脸上那一道道水痕,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三十八、伊莎贝拉 『铃铃铃铃』希拉猛然睁开眼睛,眼前是一面再朴素不过的天花板,她抬手关掉一旁恼人的闹鐘,突如其来的清静,让她有些微微走神。 她老是做着一样的梦,一样的开头,一样的结尾。 梦里总是有个看不清样貌的男子,一脸悲伤地看着她。 她叹了一口气,感觉脑袋又肿又胀。 拖着酸痛的身体慢慢走到厨房,转头瞥了一眼窗外,灰濛濛的天空中飘着细细的雨丝,几台黑色的轿车在湿滑的路面上呼啸而过,明明是天天见到的场景,却不知怎么的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轻轻拍了拍脸颊,冰冷的指尖让她略微清醒了一写,她拿起水瓶倒了杯水,坐在椅子上慢慢喝下,双眼瞄到橱柜上整排的药罐,希拉有些走神。 「在想什么?」一个男人从她后方走来,环住她的肩。 希拉的手指轻轻滑过赖尔的手背,触感温暖粗糙而熟悉,她低垂着眼帘,轻轻开口:「赖尔,我又做那个梦了。」 赖尔呼吸一滞,不自觉地收紧双手。 「赖尔?」希拉见他没有回应,有些疑惑地转头。 「你要吃饭吗?」他回过神来,松开手,轻轻笑了一下。 「好啊。」希拉抚上他的脸,微微一笑。 这时门铃突然响起,两人同时看向门口。 「我去开门。」赖尔说道。 希拉点点头,起身打开一旁的冰箱准备做饭。 赖尔握着门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转头看了一眼希拉,心底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转动门把。 门「吱呀」一声开啟,门外站着一个白发红眼的女人,墨镜遮住了她半张脸,但那丝丝寒意却透过她的微笑渗入赖尔的骨髓。 女人见门开了,便摘下脸上的墨镜,微微一笑:「是你啊,弟弟。」 赖尔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瞳孔猛地一缩,心跳漏了一拍。她分明就是他的姐姐伊莎贝拉,可在他的记忆中伊莎贝拉许久之前早已死去。 他的目光在那头不应该存在的白发和一双红眼上停留片刻,他张了张嘴,喉咙发乾,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竟一时失语。 「……你是谁?」赖尔的声音终于从乾燥的喉咙中挤出,却因为震惊而显得微弱乾哑。 「许久不见,你对亲姊姊就这么冷淡吗?」伊莎贝拉伸手轻抚赖尔的脸颊,白皙的双手冰冷无比。 赖尔皱起眉头,亲姊姊?他们确实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孔……只是这白发红眼…… 赖尔想起在魔界发生的那些事,怕又是在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大事。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微微侧过头,躲过伊莎贝拉的手。 「这故事说来话长呢。」伊莎贝拉手一空,但她也不介意,轻轻笑了起来,伸手推开赖尔,直接走进房内。 「喂!」赖尔在她身后有些气急。 希拉握着一个白色瓷盘,正好撞见闯进来的伊莎贝拉,她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她。 「你果然在这里。」伊莎贝拉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慢慢走向希拉。 「你是谁?」希拉有些紧张地后退。 伊莎贝拉不再前进,她看着希拉,收起笑容,一双红色的眼睛在灯光下闪耀着,仔细看的话能看到其中的那丝愤恨,她轻轻开口:「你知道吗,祖淥奇死了。」 「啪啦」一声,希拉手一松,手中的白色瓷盘落在地上,碎片撒满一地。 「祖淥奇……是谁?」她缓缓摸上自己的脸颊,竟是湿了一片。 她皱起眉头,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明明对这个名字陌生的很,为何心底却酸涩一片,有着无法解释的悲伤。 「希拉。」赖尔走上前,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水。 希拉抬起头,茫然地看向他,声音微颤。「祖淥奇……是谁?」 赖尔皱起眉头,他挡在伊莎贝拉和希拉中间,低声质问着:「你到底想做什么?」 伊莎贝拉瞪着赖尔,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是她,害死了祖淥奇。」 看着她眼底的怒火,赖尔有些发楞。 她抬起手,掌中黑丝涌动,手指一勾,掌心的黑色丝线便迅速捆住赖尔,将他甩到一旁的墙上。 赖尔嘴角流下一道醒目的血痕,他用力挣扎起来,但无济于事,他现在只是个灵偶,力量不如人,身体也无比脆弱。 伊莎贝拉一步步逼近希拉,她的银白长发无风自动,飘扬在空中。 此时,希拉已经被伊莎贝拉逼到墙角,无路可退。 「是你……」伊莎贝拉的声音像低语般轻轻吐出,但每个字都沉重得如同千斤,她的目光如刀锋般锋利,狠狠地刺向希拉的心。「是你!害死了祖淥奇!」伊莎贝拉瞪着希拉,她咬牙切齿地对着希拉怒吼,目光变得兇狠毒辣。 希拉愣愣地看着伊莎贝拉,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接着呼吸一滞,双眼惊恐地睁大,是伊莎贝拉掐住了她的脖子,力道之大让她瞬间无法呼吸。 伊莎贝拉的手慢慢收紧,冰冷苍白的指尖无情地掐住希拉的脖颈,她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对不起……」希拉的声音细如蚊吟,她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伊莎贝拉冰凉的手上。 最终,伊莎贝拉叹了口气,只一眨眼的瞬间,房内便只剩她一人,且变得破败不堪。 原来一切都只是她的想像。 她走到窗边,她的目光落在对面屋子里,希拉和赖尔相拥的身影上,胸口忽然一阵酸涩,彷彿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 她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心,若是能像刚刚所想像的掐死她就好了。 轻轻推开窗户,一阵风扫过她银白的长发,她不由自主回想起祖淥奇断气时的画面。 那时,祖淥奇躺在草地上,腹部和胸口都受了重伤,鲜血染红了整片地。 她将手掌按在祖淥奇腹部的伤口上,但是血液还是像潮水般拼命地向外涌去,怎么都止不住。 祖淥奇的脸色越来越白,伊莎贝拉无助地看着她,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她脸上。 「祖淥奇……你不能死,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伊莎贝拉声音微颤,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胸口一阵刺痛,她大口大口的吸气。 「……十七……」祖淥奇惨白着脸,用尽力气挤出一个笑容。 「祖淥奇……」伊莎贝拉泪眼婆娑地望着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在祖淥奇身上翻出一支小刀,用力地往手上的伤口划下去。 「以血养血……」她颤抖着将手举到祖淥奇嘴边,鲜血从她的掌心流出,染红了苍白的嘴唇。 「十七……」祖淥奇舔了舔嘴唇,她清楚知道自己已经失血过多,再用什么东西养她也没用了。深吸一口气,她继续说:「你去魔界,找一个叫赖尔的灵偶……把大小姐的灵魂交给他……」 伊莎贝拉点着头,泣不成声。 「帮我保护……大小姐……」祖淥奇勾勾嘴角,脸色苍白如纸。「还有,你做的汤……真的很……好……吃……」 祖淥奇再也没有力气讲话,直到她的手无力地垂下。 伊莎贝拉一直守在她身边,慢慢看着她的眼神失去光芒,看着她的身体变得冰冷苍白。 最后,诺大的草坪上,只剩下不停哭泣的伊莎贝拉。 三十九、尾声 昏暗的走廊上,一身简单束装的娜塔莎,看着墙上掛着的一幅油画微微出神。 画中是她和三王子并肩站在一起,她抱着一盆薰衣草微笑着,三王子侧过头看着她,眼底是不容置疑的爱恋,两人幸福的模样显得周遭一切都黯淡无光。 「吾爱……」娜塔莎的指尖在画框边缘移动着,目光深沉且复杂。她凝视着画中三王子的微笑,声音几不可闻。「你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身为撒旦之子,拥有着永生不死的能力,他却用永不结束的监禁,换取希拉的自由? 她等了千年,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重获新生,可他却……他却为了那个女人放弃一切。 但这能怪他吗?毕竟那女人本质上也是自己。 娜塔莎捏紧了拳头,心有不甘。 「魔王大人,晚餐准备好了。」 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娜塔莎转头一看,一个粉雕玉琢的金发小女孩,正面无表情的对她鞠躬。 「知道了。」娜塔莎挥挥手,她看着三王子的脸庞,慢慢垂下眼帘,叹了一口气。 曾经的过往,也只是曾经罢了。 同一时间,伊莎贝拉抱着一束鲜花,站在一棵大树下,周围是整片一望无际的草原,她穿着一身黑色长裙,头上罩着一层黑色薄纱,一双大大的翅膀垂落在背后。 草原上整齐排放着许多石碑,她弯下腰,将花束放在地上,抚摸着眼前的石碑,一滴眼泪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滑落在地。 「祖淥奇……」伊莎贝拉的声音在微风中颤抖,她跪在石碑前,指尖轻轻划过那些刻着名字的痕跡。「谢谢你,能够跟你相遇,我真的很开心……」 她的眼睛微微闭上,一阵风吹过,周围响起了树叶摩擦的沙沙声。 「伊莎贝拉。」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她转过头,只见一个浑身长满米色长毛的高大男子,背着光慢慢走过来。 「米拉。」伊莎贝拉摘下头上的黑色薄纱,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破涕为笑。 米拉坐到她身边,伸手抚摸着眼前的墓碑,神情复杂的开口:「第一次见到她,我就知道她是我们的女儿。」 伊莎贝拉握住他的手,温柔地说道:「我知道。」 米拉皱起眉毛,缓缓说道:「我应该……我应该早点……」他语带哽咽,有些说不下去。 伊莎贝拉伸出手轻轻抹掉他脸上的泪,张开翅膀抱住了他。 夕阳下,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抱着一个纤细苗条的女子哭得泣不成声。 又过了几个月,希拉抱着一隻深黄色的小猫走进房间。 「赖尔,我们可以养牠吗?」希拉小心翼翼地将小猫放到桌子上,轻轻抚摸牠的脑袋,感受着牠微弱的呼吸。 赖尔闻声走了出来,见到小黄的瞬间愣在原地。 绿色的眼睛,深黄色的斑纹,脚上还有一双白袜,分明就是祖淥奇当年的样子。 他趁着希拉走到一旁收拾东西的时候,凑近小猫小声地问道:「你是……祖淥奇吗?」 小猫一巴掌拍在他脸上,便跳下桌子,走到希拉脚边蹭来蹭去。 希拉低头一看,微微一笑,她轻轻开口:「我要叫你……小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