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似雪》 第1章 《爱意似雪》作者:杏寻【完结】 文案 美貌任性演员受x理性控场总裁攻 池慕命好,一生下来就是众星捧月的小王子,父母宠溺着长大,惯得一身娇气的小毛病。进入娱乐圈后顺风顺水,硬是摆脱了花瓶的称号,连拿几个颇具含金量的奖项,走出了一条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演艺之路。 他从未收敛过自己的脾气,无论什么时候都像骄傲的小孔雀一般,旋转着展示自己漂亮的尾羽。 直到裴嘉之和他提了离婚。 裴嘉之这个人,很容易被冠上智性恋的名头。他轻度近视,看文件时总要戴一副黑框眼镜。他情绪稳定,即使是下属汇报工作时出了差错,也不会打断,而是耐心地听完。他很少应酬,婚戒从不取下,每天下班后准时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视,收看娱乐节目。 他坐在地毯上,手边放着一本折了页的《雪莱诗选》。荧幕里的池慕光彩照人,像极了一只灵动的小小云雀。 这是他们结婚的第六年。 也是协商离婚的第一年。 近日,一档离婚综艺拉开序幕,嘉宾阵容中,池慕、裴嘉之两个名字紧紧贴在一起,位列最顶端,一度登上热搜。 “我的婚姻存在问题,可我意识不到。”镜头前,池慕双眼通红,“我想借这个节目,挽回我们的感情。” 他素颜出镜,难掩憔悴。裴嘉之站在他身侧,默默地递来一张纸巾。 内容标签:都市 豪门世家娱乐圈 成长 先后爱 主角:池慕,裴嘉之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结婚六年合法夫夫,极限拉扯 立意:只有经历风雨,才能拥有更好的明天。 第1章 裴嘉之是真的要和他谈离婚…… “没什么大不了,裴嘉之不会生气的。” 池慕嘴上说得肯定,心里却莫名忐忑。他再一次放了裴嘉之鸽子,为了一个杂志拍摄的行程。 这个机会来得临时,池慕不想放弃。他向来如此,喜欢自己去争取资源,不允许家里或者裴嘉之插手。 “裴先生脾气真好。”助理由衷地感叹道:“他一直按照你的行程来,一句怨言都没有,每次见面还会给你准备贴心的礼物。我忘记问了,上次送你什么了?是钻石腕表还是珍珠项链,怎么不戴出来显摆显摆?” 裴嘉之送的礼物,分量不可能轻。他审美出众,挑选的饰品都合池慕的心意,往往一收到就直接戴上了。 “这个啊。”池慕瞥了眼镜子里空荡荡的脖颈,难得的心虚,“他那段时间忙,估计是忙忘了。” “没事没事。”助理非常善解人意,“想必裴先生下回一定会补给你的。来,抬头,定个妆。” 池慕乖乖地仰起头,任由化妆刷在脸上轻扫。 他闭上眼睛,无论如何也不敢吐露。上回收到的惊喜,是一纸离婚协议书。 明明一切如常,裴嘉之却出乎意料地提了离婚,池慕弄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那天池慕难得回家过夜,一进门就看见裴嘉之站在玄关处,似乎等了他很久。 “不是说七点回来吗?” “导演请客,饭局走不开。”池慕困得东倒西歪,整个人往裴嘉之身上一靠,倒进了他怀里。 裴嘉之一言不发,打横抱起池慕,把人放到了柔软的沙发上就要走。 “等一等。” 池慕抱着裴嘉之的脖颈不松手,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 “不去床上吗?” 裴嘉之突兀地挣脱开,猛地后退了一步,吓了池慕一大跳。 “你躲什么?”池慕火气上来了,抬脚就要踢他。“怎么,外面有其他人了,怕我发现?” “没有。”裴嘉之握住池慕的脚腕,替他脱下了鞋。“我给你倒杯水。” “这还差不多。”池慕揉了揉脚踝,瞥见地毯上放着本书,拿起来一看是本雪莱的诗集,里头夹了枚书签。 他刚要翻开,裴嘉之端着水过来了,把书从池慕手里抽了出来,放在一边。 “喝口水。” 池慕接了水,浅抿一口,眼睛仍在盯着那本诗集。 “给我看看。” “你不是不喜欢读诗。”裴嘉之笑了笑,将诗集挪得更远了些。 池慕突然有些气闷,裴嘉之从来不会说拒绝的话。 “我想看。”池慕坚持着,不肯退让。 他的字典里没有“放弃”二字,于是裴嘉之妥协了,把诗集递了过去。 “你平常在家里就看这些?”池慕也不是真要看,随意翻了几页就合上了。“不无聊吗?” “那你认为我应该做些什么?”裴嘉之语气淡淡的,“慢点喝,别呛到了。” 池慕一口气喝完了一杯水,才腾出空来回答。 “很多啊。”他盘起腿想了想,“吃饭、喝酒、旅游什么的。反正我不经常回家,你只要别背着我乱搞,我都准了。” “是吗?”裴嘉之平静地反问了一句。 裴嘉之今晚莫名其妙的。这是池慕此刻的想法,他以为是自己迟到惹裴嘉之不高兴了。两人之前就因为这个吵了几次,偏偏池慕怎么都改不过来。 “听着,裴嘉之,我现在不想和你吵架。”池慕烦躁不已,扯头发时弄断了好几根。“随便你说什么,我不在意。” 第2章 “慕慕。”裴嘉之唤了声池慕的小名,“如果我说,想和你离婚呢?” 池慕的眼睛瞬间睁大,在一剎那忘了呼吸。 离婚这个字眼对池慕来说太陌生了,六年来,他和裴嘉之吵过、冷战过、分房过、甚至有一次闹大了,传到了双方父母那里。但不管吵得有多严重,都没人说过要离婚,到最后总会和好。 理所应当的,池慕忽略了裴嘉之话语里的郑重其事,以及那张恰好出现的离婚协议书。 他以为裴嘉之故意找茬,一怒之下摔碎了手里的玻璃杯,留给他一地的玻璃碎片,包括一张撕得粉碎的离婚协议书。 手机震动了两声,打断了池慕的回忆。他睁开眼,消息显示框里果然冒出了裴嘉之的信息。 ——这是离婚协议书的电子版,你先看一看,待会有意见直说就好,我们可以协商。 自上次不欢而散后,池慕狠狠地冷了裴嘉之一段时间。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摆明了自身的姿态。除非裴嘉之低声下气地主动求他,否则,绝无转圜的余地。 然而,裴嘉之并未求他。 他一共就发了两条信息,第一条是问池慕负气出走时有没有踩到地上的玻璃碎片,第二条是约池慕找个空闲时间见面,具体谈一谈离婚的事宜。池慕忍了忍,没忍住,同意了裴嘉之见一面的请求。 但谈离婚是不可能的。 池慕心神不宁地盯着屏幕上的那句话,彻底坐不住了。难不成裴嘉之要来真的? 他情不自禁地咬了咬唇,没点开那个孤零零的电子文文件,回信息的手都在发抖。 ——我临时有个重要的拍摄,要不改天吧。 那头沉默了一会。池慕几乎可以想象到裴嘉之脸上的表情。他握紧了手机,略带忐忑地等着。 ——定时间地点的是你,到头来反悔的又是你。你基本的礼貌去哪了? 裴嘉之是个包容性很强的人,像这样的重话他还是第一次对池慕说。 池慕的眼泪差点就下来了。 ——说了是突发事件,你就不能理解一下吗?倒是你,为什么急着提离婚,是不是背地里早就有人了,逼我给人家腾位置?好啊,裴嘉之,你这个三心二意的渣男,我要告诉爸妈,让他们做主收拾你。 池慕竖起了全身的刺,不遗余力地扎向裴嘉之。哪怕他知道,裴嘉之不可能出轨。 ——父母那边,我迟早会说。在此之前,希望我们能先达成一致。 裴嘉之冷静得过分了。他仿佛站在高处,冷酷地俯视着池慕。 池慕默念了两遍信息,扬手丢出了手机。 “哎呀,慕慕,你怎么了?” 助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接住了手机。 “没事,我冲动了。”池慕喘了口气,“帮我保管一下手机,我去拍摄场地了。” 助理点点头,担心地打量着池慕,欲言又止。 给池慕拍摄是个非常简单的活,他只要往高脚凳上一坐,眼睛朝镜头一瞥,根本不需要摆特定的姿势,事实上他自然流露的模样才是最吸引人的地方。 池慕长得好,是全娱乐圈一致公认的。曾有一位八卦杂志的记者,公开断言池慕是他这么多年见过的,容貌最出色的演员。 拍摄结束得很顺利,池慕在化妆间换了衣服,匆匆地卸了妆,顾不上看一眼底片,走得飞快。 “慕慕,走慢点,别摔了。”助理在身后追,“你手机没拿。” 池慕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助理这才发现他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一双漂亮的眼睛直直地望过来,透着丝丝茫然。 助理的心一下子软了。 “裴先生在你拍摄期间给我打电话了。”她安抚道:“他说了,你慢慢拍,不用着急,他会在家里等你。” “他真这么说?”池慕一颗心猛地向下坠,明明是最寻常不过的关心,他却听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对啊,裴先生可真体贴。”助理并未察觉到池慕的惊慌,“他吩咐我开车送你回去,千万不能让你碰方向盘。” 池慕的心沉到了谷底,毕竟是多年的夫妻,他多多少少也能猜到裴嘉之的用意。 裴嘉之是真的要和他谈离婚。 第2章 他把婚戒摘了 离就离,谁怕谁。 这是池慕五年前的想法。那时候他和裴嘉之结婚不到一年,彼此感情不深。两人性格天差地别,在父母的撮合下才磕磕绊绊地走到一起。 池慕胆子大,早在青春期就向父母坦白了自己的性向。池慕父母有远见,在裴嘉之刚刚崭露头角时就一眼相中了他,非要池慕在进娱乐圈前和裴嘉之登记结婚,为的就是有人兜底,能护着他。 裴嘉之家世显赫、品行良好、事业有成、和池慕称得上门当户对。 其实,他们的渊源还要更深一点。 在两人各自的朋友眼里,池慕和裴嘉之不存在任何交集,完完全全是两条互不相干的并行线。 直到一次好友聚会上,池慕喝多了酒,说出的一番话惊天动地。 “我和裴嘉之做了许多年的同学。虽然我两圈子不同,平时也不太熟,但同班同学之间,总不至于一点交流都没有吧。” 池慕是排斥包办婚姻的,父母先开始介绍的几个对象他都一一回绝了,除了裴嘉之。 他对裴嘉之印象很好。 第3章 高中的裴嘉之是极其优秀的少年,成绩名列前茅,性格沉稳可靠,当了三年班长,把班上的事处理得井井有条,在老师和同学中有口皆碑。 这些池慕都不清楚。他是艺术特长生,待在班上的时间并不多,只有一次交班费时和裴嘉之打过交道。 池慕所在的重点高中讲究综合素质发展,动不动要求各班组织活动,由学生出钱策划,美其名曰培养学生的独立能力。因此,池慕他们班收班费的次数大大上升。 班上绝大多数人对此毫不在意,反正不差钱,无所谓交不交,何况还能打着交班费的名号和爸妈多要点钱,一举两得。 池慕亦然。 他记得那是个课间,教室里空空的,其他人都出去自由活动了,仅剩下池慕和裴嘉之两个人,一个披着校服休息,一个看着账本对账。 池慕枕着手臂,拿余光打量了几秒裴嘉之,觉得怪没意思的。正要移开眼光时,外面走进来一个瘦弱的女孩子。 她刻意放轻了脚步,停在裴嘉之课桌前,说话的声音细细的,带着一点哭腔。 池慕坐在靠墙的角落里,听得一清二楚。这女孩没注意他在,是专门趁着教室里没人,悄悄找裴嘉之求情的。她家境贫困,一时半会拿不出多余的钱交班费,恳请裴嘉之能缓一缓。 “小事而已,你别哭了。”裴嘉之从抽屉里拿了包纸巾给她,“班费确实交得太勤了,之后我会和班主任反映一下。我们马上高三了,学习紧任务重,没时间再办活动了。” 那女孩哭着点了点头,说自己之后宽裕了就补上。池慕在一旁听得百感交集,恨不得立马现身拔刀相助。 他摸出钱包,刚准备当女孩面帮她垫上。裴嘉之忽然抬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这一眼使池慕记忆犹新。 裴嘉之在用眼神暗示他,不,是警告他,不要在此刻冒出来。 池慕怔了怔,等他反应过来时,女孩已经走了。他看见裴嘉之抽出两张纸币,压在了旁边的一迭钱上面。 这是十七岁的裴嘉之,拥有着比普通人更高的领悟力。他陡然出现在池慕的生活中,像是搅乱了一池春水。 池慕惋惜着岁月如梭,十七岁的裴嘉之一去不复返,如今的裴嘉之分外绝情,居然要跟他离婚。 他终于打心眼里承认了,自己不想离婚,不想失去这么好的裴嘉之。 助理一脚剎车,稳稳地停在了池慕家门口,裴嘉之站在楼下,当着助理的面为池慕拉开了车门。 “辛苦你跑一趟。”裴嘉之看向助理。 “哪里哪里,裴先生客气了,我该做的。”助理受宠若惊,催着池慕赶紧下车。 池慕一动不动地坐在后座,有苦说不出。他不是傻子,看得出来裴嘉之在为他留面子。 “走吧。”裴嘉之重复了一遍,“你是要在车上过夜吗?” 池慕眼眶一酸,磨磨蹭蹭地下了车,和助理告别,跟在裴嘉之身后回了家。 他努力抬起头、挺起胸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面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他抱着最后一点奢望,幻想裴嘉之是开玩笑的,目的是为了惩罚他的坏毛病。 可裴嘉之随后的动作,马上打破了池慕的幻想。 他把打印出来的离婚协议书放在了池慕面前,附上一支笔。 “条款都列好了,你仔细看一看,如果有不懂的地方我再解释。”裴嘉之冷冰冰的话语,立时扎穿了池慕的心。“财产分配这一块,你不用担心。我们结婚前做过财产公证,共同财产只有这套房子,你想要的话就留给你。” “一套房子,我不稀罕。”池慕机械地回嘴,勉强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嗯,那就签字吧。”裴嘉之快刀斩乱麻,“我明天有个会,我们尽量今晚解决。” 池慕不作声了。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凌晨两点了。原本约定的时间是晚上九点,裴嘉之等了他五个小时。 他宁愿等五个小时,也要和我离婚。池慕无力地想。 裴嘉之讲究效率,他决定的事情很难更改。当他把这一套用到离婚上时,池慕是半点招架不住。 没有铺垫、没有缓冲、没有预兆。裴嘉之以他一贯的缜密,铁了心要离婚。 这对池慕自尊心的打击是致命的。 “我不签字。”关键时刻,池慕顶住了压力,“告诉我为什么?裴嘉之,你不爱我了吗?” 池慕问得太直白,裴嘉之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他料定池慕会因为自尊心受挫在协议书上草草签字,没成想事与愿违。 “不是爱不爱的问题。”裴嘉之解释道:“慕慕,婚姻不是仅靠爱就能维持的。” 他抽出纸巾,放在了池慕手里。 “擦擦吧。” 池慕狼狈地抹了一把脸,溢出的泪水打湿了桌上的离婚协议书。裴嘉之的态度在一夜之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池慕方才醒悟,这场婚姻的主导者,从来都是裴嘉之。 “我不同意。”他压抑着泪水,一字一句地强调,“我不同意离婚。” “如果你不同意,我们只能诉讼离婚了。”裴嘉之的情绪没有丝毫波动,似乎早已做好了对策。“我可以上法院,你行吗?” 池慕不可置信地看着裴嘉之,他万万没想到,裴嘉之会拿上法院来要挟他。池慕是演员,私生活对外界是绝对保密的,一旦打了离婚官司,必定招来漫天风雨。 第4章 “裴嘉之,你真残忍。”池慕喃喃自语。 以往那些温情的时刻一一浮现在脑海中,裴嘉之穿着蓝白校服,在毕业典礼上致辞。池慕立在台下,仰起脸望着他。他们自少年时代相识,然后相爱,携手走过六年。 怎么说散就散了呢? “所以,离婚的事还是没谈妥?” 于星文往酒杯里挤了两滴柠檬汁,颇为好奇地发问。 “他不愿意。”裴嘉之伸手按了按眉心,看上去十分苦恼。“我总不能强求,万一真闹开了,影响他拍戏怎么办?” “你考虑得未免太多了。”于星文耸了耸肩,“池慕嘛,搞艺术的,多与众不同。你看他接的戏,那都是有艺术追求的,不是我们这种人能理解的。他一不公开你,二动不动没个音信,谁受得了,照我说,你两就不合适。” “和公不公开没关系。”裴嘉之摇摇头,“池慕在演技方面是有天赋的,我不想拘束他的发展。” “嘉之,自信点。”于星文用力拍了拍桌子,“不是你非要和池慕结婚的,大家好聚好散,留个体面,池慕迟早会想通的。你们啊,压根不是一路人。” 他口无遮拦,没注意到裴嘉之越发难看的脸色和渐渐握紧的酒杯。 “裴总最近怪怪的。” 茶水间里,女秘书边泡咖啡,边和同事窃窃私语。 “你晓得的,裴总从不喝苦咖啡,结果昨天我忘了加糖,他居然把那一整杯黑咖啡喝完了。” “真的假的?”同事表示不可思议,“裴总受了什么打击?” “肯定是情感上啊。”秘书压低了声音,“你没发现吗?他把婚戒摘了。” 第3章 我高中就喜欢他了 裴嘉之在念书时,学过异面直线的概念。 这是一种既不平行又不相交的直线,它们在特定的时间角落里,看似相交,但在实际的空间角落里,从没有相交过。 裴嘉之觉得他和池慕的关系就像两条异面直线。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下意识摸了摸无名指,却没有摸到那枚熟悉的戒指。 “裴嘉之要和我离婚。”池慕待在经纪人安排的公寓里,抱着手机给江远打电话,没说两句眼泪又向下掉。“我不想离,他逼我签字。” “不可能吧,裴嘉之不是这样的人。”江远熟知好友的秉性,“你是不是又添油加醋了。” “哪有。”池慕缓了缓,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总之,你和裴嘉之比较熟,帮我出个主意吧。” “我和裴嘉之只是合作关系。”江远不敢担此重任,连忙推脱。“要我说,裴嘉之主动提离婚,说明你两婚姻走到头了。” “为什么?”池慕追问。 “因为裴嘉之一看就是那种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等一个契机全部发泄出来的人啊。”江远很不给面子地嘲笑道:“你怎么还没我一个合作伙伴了解他的做事风格。他啊,言出必行,既然说出口了,就百分百会做到。” 池慕的脸色一点点变白。他是裴嘉之的枕边人,怎么可能不知晓裴嘉之的做事方式,只是缺乏胆量正视罢了。 江远哪里懂得这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上来就给点破了。 “听过一句话没,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裴嘉之估计忍了挺长时间的了,实在不行,离就离呗,离了你也没什么损失,以后就不用担心被媒体曝光隐婚了。” “我什么时候担心过了?”池慕抓起抱枕,“我没立过单身人设,结个婚怎么了?” “是是是,好赖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完了。”江远笑了两声,“是谁坚决不允许公开婚姻状况的,又是谁和裴嘉之出门旅行撞见记者直接取消所有行程的?” 池慕无言以对。 “那是有原因的。”他艰难地辩解道:“我讨厌别人窥探我的私生活,特别是牵涉到裴嘉之。” “就你有理。”江远见怪不怪,“得了,裴嘉之既然提了离婚,就表示他有十足的把握。你不就为点面子吗?听哥的,大不了对外宣称是你甩了他。虽然裴嘉之确实很优秀,可你两不搭啊,这就像黄瓜和西红柿,炒都炒不到一个锅里去。” “滚啊。”池慕控制不住地哭出了声,“你再说一句我们不配试试看?我爱裴嘉之,我不想和他离婚,不是为了面子,你听不懂吗?” 尖锐的疼痛从心脏蔓延,流向四肢百骸。池慕的心揪成一团,大滴大滴的眼泪浸湿了抱枕。 “等等等等。”另一头的江远明显听懵了,“你说你爱裴嘉之,是认真的吗?” 池慕重重地点了点头,也不管江远看不看得见。 “我高中就喜欢裴嘉之了。”池慕断断续续地说下去,“他对班上同学都很友好,还会在晚自习结束后去喂猫,我亲眼看到的。” 清瘦的少年蹲在路灯下,脚边围绕着几只喵喵叫的小猫。这画面分外和谐,牢牢地印在了池慕的记忆里。 他想,那是喜欢的开始。 “原来你不是玩玩啊。”江远语无伦次,“我以为你是为了进娱乐圈才答应结婚的,还寻思你这种像风一样自由的人怎么肯妥协,搞了半天是误会,对不住,我不该说风凉话。” “不,不是你的错。”池慕哭完一场,清醒了许多。“连我最亲近的朋友都觉得我只是玩玩而已,裴嘉之会怎么想?他会不会难过?” 第5章 池慕清清楚楚地知道,裴嘉之是爱他的,可他从来没有对裴嘉之表露过爱意。 他总是羞于承认自己的喜欢,好像承认了就会低人一头。 可爱,就是要言之于口。 这个浅显的道理,池慕发觉得太晚了。 当天晚上池慕做了一个梦,梦见他们结婚时的情景。裴嘉之穿着一身剪裁良好的黑色西装,手里捧着一束白玫瑰,眼神专注又恳切,长久地凝视着池慕。 他们交换戒指,裴嘉之的手一直在发抖,池慕感觉到了,问他是不是冷了。 裴嘉之摇了摇头,颇为小心地摸了一下戒指。 此后他再也没取下过。 池慕从梦中惊醒,浑身大汗淋漓。他顾不上别的,马上打开床头灯,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 无名指上空空如也,梦中的戒指不翼而飞。 池慕足足缓了三秒,才把梦境和现实区分开来。六年来,他只在婚礼当天戴过一次戒指。当时定做的明明是对戒,另一枚却长年累月地躺在落灰的盒子里,等待主人想起它。 池慕突然迫切地需要那枚戒指,来填满心底的空洞。可戒指是由裴嘉之保管的,现在是凌晨两点,裴嘉之要休息,不能打扰。 他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静静地等了五个小时。 期间他忍不住去想,这些年裴嘉之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等一个可能会回来的人。 他在一夜之间学会了体谅和换位思考,这是父母和朋友没有教过他的,裴嘉之以一己之力,教会了他。 但池慕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的任性妄为、自以为是毁掉了他的婚姻,还有裴嘉之的爱。 而这是池慕最不能失去的东西。 他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估摸着裴嘉之醒了,才鼓起勇气打电话过去。 “有事吗?”裴嘉之的语气里带着些许诧异。 “我没打扰你吧?”池慕屏住呼吸,手指不自觉地揪住了裤子。 “没有。”裴嘉之虽然疑惑,但还是给出了响应。“你是想通了吗?” “不是。”池慕迅速打断了他,“我是想问你,你把我的那枚婚戒放哪儿了?” “婚戒?”裴嘉之停顿了两秒,“怎么想起这个了?” “昨晚做梦梦到了。”池慕不擅长说谎,索性和盘托出。“它对我很重要,我想拿回来,重新戴上。” 池慕知道自己的话特别可笑,整整六年没关心过的戒指,要离婚时居然想起来了,对比之下格外的虚伪。他要是裴嘉之,高低得讽刺两句。 果然,裴嘉之那头没了回音。 “裴嘉之,你还在吗?”池慕略带不安地敲了敲屏幕,“你不会被我气死了吧。”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裴嘉之的语气总算有了点起伏,“二十几岁的人了,没点分寸感,想一出是一出,凡事也不过过脑子,什么都敢往外说。” “我错了。”池慕低声道:“我已经认错了,作为交换,你能不能告诉我戒指在哪?” “池慕。”裴嘉之异常严肃,“我们正在协议离婚,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池慕当然明白。 意味着他和裴嘉之即将分道扬镳,回到各自的世界,而那对象征着他们婚姻的戒指,也随之不复存在。 “不用你提醒我。”池慕倔强地说:“裴嘉之,不管怎么样,那枚戒指是属于我的,你得还给我。” 他用咄咄逼人和虚张声势掩盖了背后的慌乱,裴嘉之一定很无奈,因为他沉默了好久好久,才在电话里松了口。 “晚上八点来家里拿。”裴嘉之的声音无比冷静,“最后一次,希望再见面是签字的时候。” 池慕绝望地想,他在裴嘉之心里的印象恐怕更差了。 第4章 我不会再相信他了 因为和裴嘉之约了晚上见面,池慕一整天都过得心神不宁。他喝了三杯咖啡提神,选了一下午的衣服,最后决定穿简单点。 他换了件单薄的白衬衫,对着镜子揉乱了头发,营造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试图唤起裴嘉之的同情。 出发前,池慕接到了经纪人叶眉的电话。 叶眉是池慕的伯乐,她在一众艺考生里发掘出了池慕,并坚定地支持着他。池慕刚入圈时,总被公司拉去演一些无足轻重的花瓶角色,是叶眉据理力争,认为长此以往会毁了池慕的灵气。 她挡在池慕身前,为他争取了一个又一个的机会。同样的,池慕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使池慕翻身,彻底摆脱花瓶名头,跻身演技派的一部电影是《致云雀》,该电影斩获了国际国内的多个奖项,至今仍是里程碑般的存在。它讲述了一个名叫云雀的孩子为了音乐梦想走出大山,却在城市中处处碰壁的故事,以象征性的手法描绘了梦想与现实的距离,展现了青年一代的迷茫与无所适从。 池慕接到导演邀约时正处于艰难的转型期,这个好本子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头上,解了燃眉之急。 他高兴得整晚睡不着觉,趴在裴嘉之耳边絮絮叨叨,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但一到正式拍摄,池慕就受不了了。频繁的重来、情感的宣泄以及过度的代入都使他心力交瘁,半个月瘦了五斤不止。 那段难熬的日子,是裴嘉之给了他最大程度的鼓励。 他陪着池慕研读剧本、梳理情节,陪着池慕入戏又出戏,以至于杀青后,池慕第一时间冲进裴嘉之怀里,寻求安慰。 第6章 电影的结局是云雀回到了深山,在树林里唱歌,一大群鸟雀循声而来,围着他飞翔。 这段构思巧妙,池慕入戏太深,抱着裴嘉之哭个不停,宣泄着汹涌的情绪。 裴嘉之单手揽着池慕,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电影上映后,池慕凭借精湛的表演拿下了最佳男主角的奖杯,之后他的演艺生涯一帆风顺,步步高升,没有再遇到大的难处。与之相反的,是他和裴嘉之的关系,渐渐走上了下坡路。 《致云雀》一夜成名后,池慕的工作机会迅速增多。他吃过没戏拍的苦,不愿放过任何一个拍戏的机会。裴嘉之私下劝过,要他精益求精,宁缺毋滥。池慕听不进去,依然是来者不拒。因此,他和裴嘉之有了不可调和的分歧。 叶眉打这通电话就是来劝的。她对裴嘉之提离婚的事一无所知,只是为他们聚少离多的现状感到担忧。 “慕慕,你要不要休息一段时间?”叶眉单刀直入,“我看了上面递过来的本子,质量一般般,你没必要自降身价,迎合市场,毕竟我们有更高的目标。” “眉姐,我听你安排。”池慕相信叶眉挑本子的能力,何况他确实想静下心来歇一歇,思考和裴嘉之的未来。 “你答应得好爽快,我都有点不适应了。”叶眉惊喜之余,不免疑虑。“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池慕不想让她担心,否认了。 “没事就好。”叶眉松了一口气,“因为不拍戏会减少曝光度,为了保持热度,我建议你参加一两期综艺试试水,现在通过综艺翻红的演员一只手都数不过来,足见其影响力。” “综艺?”池慕兴趣缺缺,“我讨厌和陌生人打交道。”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纸页翻动的哗哗声,叶眉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池慕看了眼挂钟,正要找借口挂断时,叶眉开口了。 “不需要和外人接触,你可以带着裴嘉之上恋爱综艺。一来巩固你们的感情,二来正式公布一下你的婚姻状况,免得外界猜测纷纷,对你不利。” 池慕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阻止叶眉,她已不疾不徐地介绍了起来。 “我说一下台里在筹备的几档恋爱综艺。首先是重头戏《恋爱信号》,这个可能不太适合你,嘉宾主要是未婚情侣。综合权衡之下,我推荐你上第二档《怦然心动》,以已婚人士为主,节奏比较慢,口碑可以保证。第三档和你不相干,是个离婚综艺,主题是告别爱人。虽然主打的是分别,但前两季嘉宾复婚的比例很高,因而大受称道。” “依我看,去的人多半是奔着复合去的,复婚比例不高才奇怪。” 叶眉的见解一向犀利,但池慕已经没有心思去听了,他的关注点全在复婚上。 “上过这个离婚综艺的嘉宾都复合了?”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池慕连忙追问。 “不是全部,但是过半了。”叶眉中肯地答道:“节目制作人比较有手段,即使综艺本身存在剧本,也让嘉宾表露了最真实的感情。” 最真实的感情。池慕怔了怔,忽然从心底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 “眉姐,我能去吗?”他脱口而出,“其实,我和裴嘉之在谈离婚。” 坦白后,池慕感到了久违的轻松。他不想再隐瞒下去,承认婚姻出了问题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或许,它代表着新的开始。 “天吶,你开什么玩笑?”叶眉大惊失色,“今天不是愚人节。” “是真的。”池慕坚决道:“所以,综艺的事麻烦你替我争取了,我会想办法说服裴嘉之,就这样。” 他干脆利落地结束了对话,长舒一口气。 裴嘉之晚上有个临时工作,不得不加一会班。秘书来来回回走了几趟,见他没有用餐的打算便离开了。他独自一人处理到晚上七点,才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快步走出了公司。 秘书跟在他身后,只觉得裴总下台阶的步子比往常快了许多。 手机里的信息一条一条往外跳,裴嘉之系上安全带,低头扫了一眼,密密麻麻全是于星文发来的,问他朋友聚会去不去。 “不去。”裴嘉之滑到最底端,毫不犹豫地打上两个字,而后径直驱车回家。 诸事不顺。 池慕握着方向盘,呆呆地看着前方拥挤的长龙。红绿灯的颜色在十分钟内变换了三次,可他连一个路口都没过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池慕的额头上冒出了细汗。他本想给裴嘉之发个信息说明情况,岂料刚拿起手机,前面的车就动了。 他赶紧丢开手机,集中注意力,慢慢跟上去。眼看马上要过路口了,后面的车突然“砰”的一下撞了上来。 池慕眼前一黑,在猛烈的冲击下一头撞上了方向盘,磕出个深深的印子。好在他意识尚且清醒,还能强忍着疼痛,摇开车窗怒斥后车。 “怎么开的车?” 后车的驾驶员急忙道歉,交警过来维持秩序。池慕后脑勺一阵发晕,看东西都模模糊糊。 眼见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随时都有被认出来的风险。池慕当机立断,拨打了叶眉的电话。 “有没有事情?”交警敲了敲车窗,“要不要叫救护车?” 池慕说不出来话,脑子嗡嗡作响,撞击的作用力在他身上一点点显现。他把接通的手机递给交警,随即失去了意识。 第7章 表盘里,时针不紧不慢地走了一个来回。裴嘉之看了眼表,起身去酒柜里取了一瓶红酒。 了解他的人就知道,裴嘉之此时正处在恼火的边缘,不然他不会碰酒。 他以最高的效率赶完了多余的工作、推脱了朋友的聚会邀约,换来的却是池慕的一再失约。 我不会再相信他了。裴嘉之冷静地想。 第5章 可是,为时已晚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中断了裴嘉之的思绪。 屏幕上,熟悉的备注震动个不停,裴嘉之握着手机,几次想要挂断又忍了下来。 他想听听池慕要怎么狡辩。 “对不起,裴嘉之,我来不了了。” 意想不到的是,池慕竟然上来就道歉了,裴嘉之挑了挑眉,继续听他讲。 “我不是故意的。”池慕声音压得很低,似乎很委屈。“我被车撞了。”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落在裴嘉之耳中,在他心里激起了惊涛骇浪。 “你没受伤吧?”裴嘉之本能地问道。 “轻微脑震荡,不太严重。”池慕沮丧地说:“要在医院留观一晚,戒指只能改天拿了,你先帮我保管着,我出院了就过来取。” “你好好养伤。”裴嘉之迟疑了两秒,做出了决定。“戒指我送过来,你在哪家医院?” 这回轮到池慕惊讶了。 他顶着纱布老老实实地趴在病床上,闻言一骨碌坐起来,又被床边的叶眉强行按下去。 “你别乱动,小心压到伤口。” “眉姐,裴嘉之要来。”池慕转过头,呆呆地看向叶眉,“他会不会趁我虚弱,逼我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不行,我不能见他。”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叶眉合上计算机,“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单纯来看你的?” 池慕眼睛亮了亮,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叶眉不知道戒指的事,可他知道。裴嘉之急着送还戒指,是想和他划清界限。 他做不到自欺欺人。 “行了,有裴嘉之照顾你,我也放心了。”叶眉伸了个懒腰,“你确实时运不济,改天去庙里拜拜。综艺我联系过了,那边一听是你,没一个信的,还问我耍他们好不好玩。” 池慕忍不住笑了。 “然后呢?” “我用我的三寸不烂之舌成功说服了他们。”叶眉帅气地一甩头发,“真让我猜中了,你是嘉宾中排面最大的,我正和制作人沟通,请他为你打造一个最吸粉的人设。” “眉姐,我上综艺的目的是和裴嘉之复合。”池慕低头盯着雪白的被单,“不为其他的。” “不,你错了。”叶眉眼神犀利,“听着,慕慕,无论你在节目中有没有和裴嘉之复合,你都得记住,自己是个演员。今时不同往日,流量占据半边天。要想有戏拍,就在节目里好好表现。” 池慕张了张嘴,无法反驳。叶眉捏捏他的脸,正准备好声好气安抚两句时,门口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什么节目?” 单人病房的门没关紧,裴嘉之立在虚掩的门背后,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池慕和叶眉面面相觑,双双语塞。 叶眉反应快,迅速提起计算机往外走,和裴嘉之打了个照面。 裴嘉之头发凌乱,手里提了碗粥,一眼望去竟有几分狼狈。 “慕慕就拜托你了。”叶眉优雅地笑了笑,“节目的事,你们好好商量,我一个外人就不掺和了。” 她拎包就走,留下病房里裴嘉之和池慕两人独处。 池慕手足无措地看着裴嘉之走近,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可以解释。”他抢在裴嘉之前面开了口,“我想让你陪我上一档综艺。作为交换,节目结束后,我愿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这就是池慕想出来的办法。参加离婚综艺,不仅能拖延离婚的进度,还能时时刻刻见到裴嘉之,简直是一举两得。至于叶眉叮嘱的吸粉、炒热度一类的,他压根没放在心上。 拿自身的感情生活获取关注,就像是利用裴嘉之一样,池慕做不到。 “什么综艺?”裴嘉之把粥放在桌上。 “一个离婚综艺,叫《为时未晚》。”池慕小声道:“我会和节目组沟通好,不暴露你的个人隐私,尽量不给你带来麻烦。” “即便是这样,观众也会挖吧。”裴嘉之没有立马答应,也没有一口回绝。“我听别人说,你目前正处于电影出品方的评估阶段,如果需要帮助的话,和我说一声就好,我有几个同学在做这一块。” 池慕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裴嘉之是在委婉地告诉他,没必要用离婚综艺炒流量。 他还在琢磨着怎么解释最合适,裴嘉之已经掀开了粥盖,把碗端到了池慕面前。 一股浓浓的香味飘了出来。 “你脸色不太好,先喝点粥缓一缓。”裴嘉之拿着纸巾,细心地擦了擦碗边,再把勺子递给池慕。 池慕眼眶一酸,差点没接住勺子。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关心,他却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他低头吃了几口粥,忽然发现手里的粥还是温热的。 “裴嘉之。”池慕放下勺子,抬起头仰视着裴嘉之。“我参加综艺不是为了热度,而是想和你复合。” 裴嘉之眉毛动都没动一下。 “因为我来看你,路上顺便带了碗粥?池慕,听好了,就算我不来,也有的是人愿意来你的病房,对你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第8章 “不是的。”池慕咬住嘴唇,眼圈一点点变红。“你能来看我,我真的很高兴,我以为你不想再见到我了。” “离婚而已,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裴嘉之语气柔软了一些,“或许我们更适合做朋友。” “你也觉得我们不适合在一起吗?”池慕满脸惶恐地问,“你相信了他们说的吗?” 他知道,裴嘉之的朋友同样不看好这段婚姻。 “我以前很介意,也会有心理负担。”裴嘉之认真地答道:“但我们坚持了五年,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人的预期。” 于星文曾经预言过,这段婚姻不到一年就会分崩离析,裴嘉之当时没有反驳,因为他是实干家而非空想家。他努力经营着另一方并不怎么上心的婚姻,直到它迈向终结。 “最后一次机会。”池慕抓着裴嘉之的袖口不放,他的目光落在了裴嘉之的无名指上,那儿是空空的,却有一圈明显的痕迹。 “随你。”裴嘉之挣开了池慕的手,将一个小盒子放在了床头。“你要的戒指。” 他转身离开,看上去没有丝毫留恋。 池慕望着他的背影,打开了戒指盒。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枚银戒。 当戒圈套进手指的那一刻,池慕失声痛哭。他终于像裴嘉之一样开始重视他们的婚姻,终于体会到裴嘉之的心情。 可是,为时已晚。 第6章 刚磕上这对cp就be了 翌日一早,叶眉来接池慕出院。 她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鼻梁上还架了副墨镜,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发生什么事了?”池慕情绪低落,恹恹的提不起劲。 “意料之中。”叶眉单手摘下墨镜,“你被拍了。” 对这一点,池慕早有预料。 “有人拍到你送我进医院了?” “不止。”叶眉犹豫了一会,终于和盘托出。“蹲守在医院门口的娱记拍到了裴嘉之。” 池慕脑袋空白了一瞬。 “不可能,进出医院的人那么多,他们怎么能准确地锁定到裴嘉之身上?” “因为我在门口叫住了裴嘉之。”叶眉撩了撩头发,“顺便和他攀谈了几句。” 池慕惊得说不出话。 “你要怪就怪我擅自主张。”叶眉语速极快,“和我预估的一样,网上开始扒裴嘉之的身份了,以及你和他的关系。这会成为一个很好的营销,不是吗? ” “但裴嘉之会怎么看我?”池慕激动地站起来,“他会认为我处心积虑,故意设计了这一切。” “不会的。”叶眉冲他晃了晃振动的手机。“裴嘉之不是傻子,他能猜到是我干的。” 她当着池慕的面接通了裴嘉之的电话,两人平心静气地就着当前的情况讨论了十分钟,最终达成了一致。 池慕紧张得喘不过气,叶眉却是一脸轻松。 “搞定了。”她挂断电话笑了笑,“裴嘉之答应了,上综艺的事。” “他没生气?”池慕喜出望外,“你怎么说服他的?” “事已至此,裴嘉之是个商人,自然懂得利益最大化的道理。”叶眉耸了耸肩,“我只是提供了一个解决办法。对了,你要不要去网上看看网友们是怎么评价裴嘉之的?” 池慕颤抖地滑开手机,最新一条推送就是关于裴嘉之的。 ——疑有友人探望池慕,与其经纪人路边畅聊。 这条推文的底下汇集了大批网友,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甚至已经有人公开放出了裴嘉之的照片,并附上了一段评论。 ——“我也不敢说,你们自己看吧,反正我是觉得挺像的,最好让佑嘉的人自己来认,看看这是不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照片里,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人群后面,被镜头准确捕捉。 ——“身形好像,看着像同一个人。话说佑嘉的boss是哪位啊,你们有谁知道吗?” ——“我我我,我知道,我在佑嘉实习,只是听过大boss的名头,还没有见过他本人。” ——“我见过,裴嘉之,我大学学长,我们学校最出名的校友,去年还捐了一笔钱给母校,我去查查记录。” ——“天,上班摸鱼刷到了大学同学,我证明,他是个很优秀的人,待人友善,年年专业第一,毕业之后回家继承家业了。” ——“来头好大,有没有更清晰一点的照片,前面两张糊得看不清脸。” 网友的行动力总是迅速的,不多时,一张裴嘉之大学时期的照片传得全网都是。 茂密的树荫下,少年微微侧向画面,手里拿着一支羽毛球拍。夏日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像是镀了一层金。 ——“好帅好帅,我要尖叫了,佑嘉的人吃得这么好吗?要有这么帅的老板,我愿意天天上班。” ——“所以他和池慕到底啥关系啊,朋友?粉丝?” ——“各位,我有个重大发现,佑嘉去年和前年的钻石手表系列代言人都是池慕。” ——“靠了,仔细一看还真是我老板。可我老板不追星,代言人是市场部选的。” ——“上面的太单纯了,市场部提报的人选,也要boss定夺啊。他两会不会是那种关系,池慕不是性向不明吗?” ——“别乱说,裴嘉之结婚了,你看官网上的介绍都是已婚。” ——“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第9章 一众网友化身福尔摩斯,齐心协力地寻找着蛛丝马迹。眼看真相就要浮出水面,佑嘉的官网突然紧急挂出了一则通知,承认了裴嘉之和池慕的婚姻关系,并点出了他们目前的婚姻状态。 【无论两位离婚与否,佑嘉都真诚地祝福池先生演艺事业越来越好,也希望大家可以多给他一些支持。】 通知发布五分钟后,登上了热搜第一位。 一方是低调稳重的商界人士,一方是年少成名的演员,这组合怎么看怎么割裂,要相信他们是朋友都很困难,更别提恋人了。 还是正在协议离婚的恋人。 ——“有没有人出来说一下前因后果啊,他们结婚几年了,为什么藏这么深?” 网友的惊呼此起彼伏,虽然娱乐圈过去有过类似的先例,但放在池慕和裴嘉之身上,仍然是极度的不可思议。 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有过任何接触,就连眼神都没有不经意间交汇过。一场同时出席的酒会里,裴嘉之和池慕是隔得最远的两个,一南一北,根本挨不到边。 更有剪辑大佬亲自下场,试图剪出一个cp视频,但碍于素材少到可怜,最后也只能把两人的照片草草拼在一起,配上煽情的bgm,莫名有种虐恋情深、天荒地老的感觉,又是吸引了一大批路人围观。 池慕的粉丝对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表现得格外淡定,一方面是对池慕的性向早有心理准备,另一方面是裴嘉之足够出色,换而言之是拿得出手。比起那些门不当户不对的结合,粉丝宁愿自己的偶像找到合适的另一半。 因而这短短的一则声明,怎么能让好奇心旺盛的网友信服。 “热度上升得很快。”叶眉盯着计算机屏幕上蹿升至顶端的曲线,“现在最常见的话题是,这对cp我刚磕上就be了。百分之四十的网友想知道你们以前的故事,百分之四十的网友关注你们离婚的原因,剩下百分之二十在劝你们复合。” 池慕没有应声,他看着热搜榜上两个紧紧贴在一起的名字,忽然有种微妙的不真实感。 第7章 这份原则对池慕是纵容的…… 综艺的拍摄时间定在下周,为了配合流程,在节目录制前,池慕都不能和裴嘉之见面。 “这叫保持神秘感。”年轻的女制作人笑得腼腆,“真的很荣幸,能请到池老师。多亏了池老师,这一季的热度比前几季加起来还高,我们一定好好利用。方便的话,我们要做个前采。” “没问题。”叶眉和她握了握手,“采访的时间地点你们安排就好,我就一个要求,别亏待了池慕。他第一次上综艺节目,请你们多多照顾,有什么差池多包涵。” “那是自然。”林宛白听出了叶眉的言外之意,“您放心好了,关于池慕的情感走向,我们会尊重他本人的意愿,绝不炒作,绝不引导。” 像这种情感综艺开拍之前,制作方都会根据嘉宾的不同特点,设计出不同的路线,嘉宾可以跟着节目组设定好的走,也可以脱离剧本,自由发挥。 “林小姐,容我和您透露一些内情。”叶眉神情严肃,“池慕的婚姻,复合的可能性很小。您看 ,一张撕成两半的纸,能用胶带粘起来,但放进了碎纸机的纸,就像支离破碎的感情一样,是黏合不了的。” “您的意思是?”林宛白认真地倾听着。 “早点打破池慕的幻想,让他专心演艺事业。”叶眉作了总结,“他上一部有含金量的电影还是在前年,再不抓紧这个机会就迟了。趁着综艺热度增加一波流量,不论对哪一方都是双赢的局面。” “可是,我不这么认为呢。”林宛白眨了眨眼睛,“我觉得是有转圜的余地的。前几季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那种看上去根本不可能复合的,到结束时反而解开了心结,为什么不大胆试试呢?” “林小姐,你不懂。”叶眉语气强硬,“想必您已经见过裴先生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您应该清楚。这样一个克制、沉稳的男人,一旦下定了决心是拉不回来的。” “我的确和裴先生聊过。”林宛白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但我并不想凭第一印象定义他。叶小姐,或许您看到的只是表面的他,在情感上,没有人可以克制。” 叶眉哑口无言,本该占据主场的她,被林宛白一步步击退,退回了自己的阵地。 “总之,您不必为池慕忧心,我相信他已经有了觉悟。”林宛白的好口才仿佛与生俱来,“既然是他主动要求参加的,就请您不要过多干涉,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她笑眯眯地看着叶眉,结束了整段对话。 采访的地点安排在了池慕的公寓里,他从家里搬出来后一直住在这里,陆陆续续地添置了不少家具。 “这个星空灯蛮好看的。”林宛白非常擅长活跃气氛,一进来就夸了池慕的眼光。 “谢谢。”池慕礼貌地道了谢,“您今天的穿搭也很显气质。” 这一套话术还是裴嘉之教给他应付媒体的,见人就夸,女的夸衣服和首饰,男的夸身材和体型,一路下来从没出错过。 “好难得,听到偶像夸我。”林宛白双手合十,“其实我也是您的忠实粉丝呢,《致云雀》我看了许多许多遍,台词都能背下来。” “是吗?”池慕挺意外,“记性不错。” “当然了。”林宛白兴致勃勃,“我是一只栖息在山林间的小小云雀,在天空中唱着自由的歌,我与鸟雀为伍,与河流作伴,音乐是我的归宿,山川是我的故乡。” 第10章 乍然听到熟悉的台词,池慕微微一怔,一时间感慨万千。 “谢谢你的喜欢。” “不客气。”林宛白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请坐吧,我们准备采访了。” 池慕依言坐下,几台不同角度的摄像机立即对准了他的脸,这本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不知为何,他却感到了一丝压力。 “放松一点。”林宛白在旁边轻声提醒,“如实回答就好了。” 池慕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好歹也是身经百战的实力演员,池慕很快恢复了正常的状态,淡定地直面镜头。 “很好。”林宛白欣赏地看着镜头里毫无瑕疵的五官,不由得发出一声称赞。 她翻了翻台本,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在你眼中,裴嘉之是什么样的?” 池慕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不知从何说起。 这个问题是林宛白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和活跃在荧屏的池慕相比,裴嘉之的个人信息要少得多,她看了一场又一场的商业峰会,对裴嘉之的印象也只停留在理性沉稳的层面,远远达不到深处。 她想池慕一定会有不一样的看法,作为裴嘉之公开承认的伴侣,哪怕是过去时。 在池慕看来,裴嘉之是一个蛮温和的人。不同于在外人面前的一丝不茍,裴嘉之在家里另有一套原则。 这份原则对池慕是纵容的。 他会放弃规定好的营养食谱,陪池慕吃一餐热量超标的外卖;也会延后自己的工作计划,腾出整个晚上陪池慕看一场无聊至极的喜剧电影。 他自小受着严苛的教育,坚信时间就是财富的道理,只有在家里,裴嘉之才不会在乎那精确到每分每秒的时间表。 池慕是特殊的,是能让他摘下手表、忽略工作的存在。 “没想到裴先生私下里这么贴心。”林宛白转着手里的圆珠笔,“那么为什么会协议离婚呢?是谁提出来的?” “他。”池慕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有想过原因吗?” “想过。”池慕低下头思考了片刻,“我起先是反省了一下自己近期的所作所为,看有没有比较出格的地方。后来发现裴嘉之来真的,就有点慌张了。” 他甚至暗暗地埋怨过裴嘉之,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把他捧到云端,又毫不留情地抛下来。 林宛白坐在摄像机后,留神观察着池慕的一举一动。 池慕显然不太会隐藏情绪,心里想的全写在脸上了,那快要溢出来的委屈和难过,明眼人都看得见,不知道裴嘉之看到后会是什么感受呢? 他会有触动吗? 第8章 害怕失去那份独属于他的温…… 给裴嘉之做前采无疑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虽然他本人十分配合,但林宛白犹嫌不够。 “您和池慕是怎么认识的,方便说一说吗?” “高中同学,父母介绍。”裴嘉之简洁地答道:“相亲结婚。” “这次上节目有想过复合吗?” “暂时没有。”裴嘉之轻轻地摇了摇头,“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他看了眼手上的表,林宛白看出他完全是因为礼貌才坐在这儿的,留给谈话的时间不多了。 “裴先生。”林宛白干脆单刀直入,“为什么您会公开承认与池慕的关系呢?想隐瞒的方式有很多种,朋友、粉丝都是很好的借口,佑嘉的公关在业内是数一数二的,这一点小插曲也不足以影响佑嘉的口碑。” 她紧盯着裴嘉之,想从他的脸上找出答案。 “或许,您内心深处是想和池慕复合的。” “林小姐,您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裴嘉之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帮前任一点小忙,算不了什么。” 林宛白走后,裴嘉之一个人静静地待了很久,期间秘书几次送咖啡进去,他都没碰。 凉透的咖啡摆在桌子的角落,裴嘉之拿起书柜上的相框,抽出了夹层的照片。 那是池慕在《致云雀》里的剧照,被他妥帖地保管在相框的后头,用一张公司合影掩盖了过去。 没有人知道,裴嘉之曾经的梦想是做一名演员。 他的母亲是上个世纪的著名影星,出演过多部经典影片,享誉影坛。后来在一场酒会上和他父亲相识,嫁入裴家,从此息影。裴嘉之受母亲影响,从小就对电影感兴趣,甚至萌生了成为演员的念头。 他和父亲提了一次,然后被关进禁闭室,锁了一天一夜。 他反抗过,叛逆过,最后在母亲的眼泪面前妥协了。 “嘉之,对不起,妈妈不该让你接触电影的。”昔日的影后,如今的裴太太哭着说:“我们只有你一个孩子,你爸爸他不会允许你走这条路的,放弃吧,好孩子,听话。” 裴嘉之轻轻擦去母亲的泪,答应了以后接手佑嘉。 之后,他专心学业,按部就班地升上了市内最好的高中,虽然偶尔也会看看电影,但再不复从前的热情。 市一中讲究学业成绩,走艺术特长的同学是少数,裴嘉之有时候会暗暗羡慕他们,羡慕他们身上自由的气息。 于是自然而然的,他注意到了池慕。 像一枚小石子投入湖心,搅出了一圈圈涟漪。 他的心又有了波澜。 高中的池慕在班上的时间并不多,存在感却比谁都要强。他长得好看,在同学中很受欢迎;他组织大家排练话剧,在校文化节上演出,获得第一名后又大方地掏出零花钱,请全班喝奶昔。 第11章 池慕身上有种率性生长的生命力,未经雕琢所以显得格外可贵。裴嘉之听其他的同学讨论过,说池慕的父母一定很包容,才能放任孩子走艺考。 我也可以包容他。裴嘉之停下笔,冒出了个奇怪的想法。 后来他回忆起来,早在那个时候,他就有了把对方保护起来的冲动,像小王子照顾他的玫瑰花一样,哪怕世上有千千万万多相似的玫瑰花,他也只在乎那一朵。 ———— 节目录制当天,池慕突然抗拒出门,他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见裴嘉之当众揭他的短,逼他下不来台。 梦境真实到可怕,何况叶眉刚坑了裴嘉之一回,池慕心虚极了。 这可把林宛白急坏了,她左劝右劝,怎么都劝不动池慕。 “你不想见到裴嘉之吗?”情急之下,林宛白脱口而出,“你在犹豫什么呢?” 不是犹豫,是害怕。池慕咬紧了下唇。 害怕见到神色冰冷的裴嘉之,害怕失去那份独属于他的温柔。 “池慕,没时间了。”林宛白催促道,伸手去拉池慕的衣服。 池慕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场面僵持不下。 就在双方拉扯的时候,一个人绕过摄影机出现在了画面里。 “裴先生?”林宛白看清来人,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我不是让您在外面等吗?” “抱歉,林小姐。”裴嘉之示意林宛白松开手,“池慕第一次上综艺,可能有点不适应,我和他聊几句,您稍等。” “啊,好的。”林宛白连忙退到一边,裴嘉之快步走上前,按住了想要逃跑的池慕。 “闹什么脾气?”他压低了声音,“没看到这么多人都在等你吗?” 池慕挣扎了一下,但裴嘉之的手抓得很紧,他挣脱不开。 “你被拍的事情,我不知情。”池慕小声解释,“给你添麻烦了。” “我知道。”裴嘉之打断了他,“池慕,不要胡思乱想,我没有怪过你。” 池慕仰起头,和裴嘉之眼神交汇,他在他的眼里,看见了一丝久违的温度。 “现在,和我出去。”裴嘉之握着池慕的肩膀,稍稍用了点力,像是怕他跑了。 他们一同上了车,摄像机跟在后面拍,裴嘉之的手一直放在池慕肩上,像是一种无声的鼓励。 这一幕作为花絮发到了网上,迎来了网友热议。他们试图根据口型,猜测两位在短短的三分钟内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一说完,池慕的脸色就由阴转晴了;还有人质疑他们上节目是不是来秀恩爱的,为什么裴嘉之要揽着池慕肩膀走路,而池慕看上去非常习惯。 林宛白刷着网上的评论,若有所思。助理递来一盒香葱饼干,她拿了一块送进嘴里,回头问后座的两人吃不吃。 “给我吧,他不爱吃。”池慕顺手接过来,想也没想的放在自己手边。 林宛白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裴嘉之默默地转过头,去看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 第9章 他总是对池慕心软 叶眉是个合格的经纪人,早在录制前一个星期,她就整理好了其他嘉宾的信息,打包发送到池慕邮箱,顺道发了裴嘉之一份。 《为时未晚》一共请来了三对离异伴侣,都是正在协议中或处于离婚冷静期的。除了池慕和裴嘉之这一对,其他两对一对是以甜蜜恋爱闻名的新生代人气歌手谈云川和他青梅竹马的恋人谭柏,另一对则是颇具实力的前影帝影后。 十二年前的颁奖典礼上,影帝赵明远公开向影后苏听荷求婚,传为一段佳话。当时的报纸用大篇幅报道了这对强强联合的神仙眷侣,祝福他们恩爱长久,谁也没想到十二年后的今天,他们会携手参加离婚综艺。 节目第一期的录制地点选在一座远离喧嚣的小村庄里,林宛白介绍这是为了让嘉宾放下繁重的工作,全身心投入和伴侣的相处,感受与平时不一样的氛围,返璞归真,回归自然。 她说得好听,实际上这一路的舟车劳顿就够池慕受的了。他先是坐了三个多小时的飞机,落地后上了节目组的车,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颠簸了半天,脸色难看得一塌糊涂。 “你晕车严重吗?”林宛白凑过来,语气关切。“要不要喝点水?稍微缓一缓。” 池慕摇摇头,手指紧紧扣住了安全带,靠在座椅上一动不动。 “还有多久?”身旁的裴嘉之替他开口了,“半小时能到吗?” “差不多,翻过前面这座山头就不远了。”林宛白找了两颗晕车药,连着瓶装水一起递给池慕。“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池慕手心全是汗,拧了一下没拧开瓶盖。裴嘉之见状,从他手里拿过水,帮忙打开了。 “谢谢。”池慕吃了药,缓过来了一些。他侧头看着裴嘉之,忽然很想靠在对方怀里,就像之前做过的那样。裴嘉之的手会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轻言细语地安慰他。 人难受的时候,情绪总是低落的。池慕收回目光,眼眶一酸。 “快了快了。”林宛白跟个报时器似的,时不时鼓励池慕一下。“最多五分钟,撑住啊。” 池慕摆摆手,胃里抽搐得厉害,晕眩感和呕吐感在不断迭加。司机一脚剎车,停在了一座灰色的三层小楼前。林宛白立即跳下车,拉开池慕一侧的车门,扶他下来。 池慕脚一沾地面,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站都站不稳。他推开林宛白,倒在车门上,身子无力地滑下去。 第12章 林宛白吓了一跳,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就在她犹豫的几秒内,裴嘉之已经脱下外套,冲到了池慕身边。 池慕捂着嘴,想吐又不能吐,他爱面子,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损失形象,可胃部的绞痛却是一阵高过一阵。 整个身体突然被腾空抱起,池慕猛地一惊,下意识动了动,一脚踢在裴嘉之的膝盖骨上。 “卫生间在哪?”他听见裴嘉之冷静的声音,“这段不要拍。” “我明白我明白。”林宛白马上响应了,“卫生间在二楼,跟我来。” 池慕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匆忙之中,裴嘉之拿风衣裹住了他。 一股安全感骤然涌上心头,池慕闻着风衣上熟悉的味道,忍不住掉了眼泪,在深色的衣物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裴嘉之走得很快,抱着他的手臂却很稳。 池慕把头贴近裴嘉之的胸膛,听到了急促的跳动声。 先到的几位嘉宾正聚在一楼寒暄,听到门外传来的动静纷纷起身迎接,岂料欢迎的话还没出口,就看到来人跟一阵风似的,径直绕过他们冲上了二楼。 众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那不是裴总吗?”佑嘉旗下另一产品的前代言人谈云川率先发出疑问,“他抱着的是池慕?” 苏听荷一头雾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各位。”林宛白紧跟其后,打了个圆场。“池慕这一对临时出了点状况,但不影响拍摄,大家别着急。” 二楼的卫生间里,水龙头开到了最大,哗哗的水声掩盖了一些细碎的声响,池慕挂在裴嘉之的身上,吐得天昏地暗。 裴嘉之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拍着他的背,池慕缓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几分尴尬。 “吐完了?”裴嘉之倒是神色如常,伸手拧上了水龙头。 他这么坦然,池慕也不再矫情,当着裴嘉之的面接水漱了漱口,又对着洗手台上的镜子理了理弄乱的头发。 “我需要补个妆。”池慕转过头,眼睛湿漉漉的,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裴嘉之的目光不由得多停留了一秒。 “可以,外面有化妆师。” “算了,我就在这补,免得一出去撞上其他人。”池慕尤其谨慎,“万一被拍下什么丑照就不好了。” 他出道六年,没被媒体抓拍到一张丑照,全靠自己小心。这次上综艺前,叶眉还特意嘱咐了,要时刻注重表情形象管理。 裴嘉之对此并无异议,默默地站在门边等池慕收拾完。 “楼下的嘉宾你认识几个?”池慕随口问道:“谈云川肯定认识吧,他不是你钦点的珠宝代言人?” 连他本人都没有意识到,这话里的酸味有多重。 “有印象。”裴嘉之想了想,“他当时的定位的确符合,可惜今非昔比,幸好及时解约了。” 谈云川代言的是一款主打真爱永恒的对戒,他曾在个人演唱会上深情亲吻戒指,大胆告白圈外的恋人,引来巨大轰动,间接将戒指的销量提升了百分之十。 裴嘉之非常满意。他评判人的眼光一向如此,能带来利益的和不能带来利益的。不久前,谈云川主动提出解约,看在以往合作顺利的份上,他爽快同意,换了新的代言人。 如今看来,谈云川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我代言的手表销量也在下滑。”池慕移开眼神,盯着别的地方,“为什么不换了我呢?” 裴嘉之微微一愣,随即开口解释。 “手表销量的问题和你无关,是产品本身的吸引力在逐渐减退,设计部打算重新研发。” “是吗?”池慕满脸写着沮丧,“那你之后会考虑换新的代言人吗?” “暂时不会。”裴嘉之不忍心打击他,“别想太多,合约还没到期。” 池慕叹了口气,眼里带着明显的忧伤。裴嘉之最看不得他这样,抬起手来揉了揉池慕的头发。 他总是对池慕心软,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第10章 想念共度的每一刻 楼下的几位嘉宾正坐在一块喝茶聊天,池慕走下楼梯,恰好和谭柏打了个照面。 “池老师,久仰久仰。”谭柏拿手肘碰了碰身旁的谈云川,“我是您忠实的影迷,您的每一部电影我都看过,尤其是《致云雀》,它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无可超越。” 好无聊的开场白,一点都不真诚。池慕在心里无语,面上仍挤出笑脸,和谭柏握了握手。 “您好您好,初次见面,请问怎么称呼?” “叫他谭柏就好。”谈云川冲池慕点了点头,“池老师,幸会,还有裴总,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裴嘉之颔首,“这两位是赵老师和苏老师吧?” “咱们就别一口一个老师了,听着多生疏。”赵明远爽朗地笑了,“叫我一声哥,有事我罩着。” “远哥好。”池慕从善如流,又冲着苏听荷叫了句姐。 “小池又俊了。”苏听荷和池慕合作过,语气格外亲切。“他们说你要来,我可真吃了一惊。我寻思着上回拍电影时,你还是一个人带着助理,怎么就悄悄隐婚了。” “裴总身份特殊,池老师估计是怕被闲人说三道四。”谈云川嘴角上扬,眼睛里却全无笑意。 池慕皱了皱眉头,感觉这话不太中听,好在裴嘉之及时出来解围。 第13章 “没这回事,是我们结婚的时候就约定过了,互不干涉彼此的工作,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原来如此。”赵明远十分理解,“娱乐圈就是没什么隐私,裴总不想露面正常。” 裴嘉之微微一笑,默认了赵明远的说法。 “人都齐了,要不我们先分一下房间,把行李放进去。”苏听荷指了指门边一堆大大小小的行李箱,“我和明远来得早,已经看过房子了。房间没什么区别,就是楼层不同。小池,你想住几楼?” “我随便,你们选。”池慕心不在焉。 “三楼的话,搬行李会麻烦一点。”谭柏自告奋勇,“我力气比较大,我和云川住三楼吧。” “那我和池慕二楼。”裴嘉之依旧淡淡的,好像对他来说,住哪都无所谓。 苏听荷和赵明远接受了来自年轻人的好意,入住了一楼。其他几位则要花一点时间,把东西搬上去。 “好重。”池慕拎着自己贴满小黄人贴纸的行李箱,艰难地往二楼爬。 “池老师,我帮你吧。”后面的谭柏实在看不过去,伸出援手。 “我可以。”池慕很有骨气地护住了行李箱,“谢谢你,但是不用了。” 他态度这么坚决,谭柏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退到一边,等池慕搬完。 裴嘉之放好行李,一出来就看见池慕拖着行李箱,挡在谭柏和谈云川的必经之路上,还死活不肯让开。 他右眼跳了跳,二话不说,上去提起了池慕的行李,转身就走。 楼梯终于空了出来,谈云川经过二楼,瞥了眼紧闭的房门,神色略有不平。 房间里只有一张大床,池慕窃喜,嘴角翘得高高的。他有两个月没和裴嘉之亲密了,更别说躺在一张床上。他想念裴嘉之的体温,想念事后的温存,想念共度的每一刻。 “你又发什么呆?”裴嘉之打破了他的幻想,“快点收拾。” 他们相处多年,早就熟知彼此的生活习惯。裴嘉之从箱子里拿出一床全新的枕巾被套,池慕自觉地抓住床单的一角,使劲抖开。 “和我睡一起,你会不会不适应?”池慕边铺床边试探裴嘉之的意愿。 “还行。”裴嘉之专注于抚平床单上的褶皱,“早就料到了。” “房间里装摄像头了吗?”池慕环顾四周,没看见摄像头的影子。 “当然不装。”裴嘉之合上行李箱,“需要拍摄的时候,林宛白会提前通知。” “那就好。”池慕彻底安心了,三下五除二脱掉外套,钻进被子里。“我躺会,累死了。” 他陷进柔软的床里,正要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裴嘉之,我有话问你。” “问什么?”裴嘉之莫名其妙,“不是要休息吗?” “谈云川和你什么关系?”池慕语出惊人,“他为什么要针对我?” “我哪知道?”裴嘉之一时语塞,“他针对你了吗?” “谈云川对我出言不逊。”池慕重重地点点头,甚至用上了成语。“他是故意的。” 池慕有种类似小动物般敏锐的直觉,能够察觉到别人的善意和恶意。从一开始,谈云川看向他的眼神就称不上友善,却用熟稔的口吻和裴嘉之搭话。 “绝对和你有关。”池慕一锤定音,“他是你选的代言人。” “不是我选的,我哪有空亲自选。”裴嘉之深感无奈,“我重申一次,我和谈云川没有任何私交,他要是让你不舒服了,你就让他下不来台,这还要我教吗?” “真的?”池慕半信半疑,“我总感觉是因为你的缘故。” 裴嘉之拿矿泉水的手一抖。 以他的阅历,自然猜得到谈云川的心思,但不方便说出来,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风波,不如当作一个小小的插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这多出的一页翻过去。 前提是谈云川不要太过分,如果他真的不知收敛,裴嘉之不介意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 “也许他单纯看不惯你。”裴嘉之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就像你和黎元思互相看不惯一样。” 话一出口,池慕的脸色就变了。 黎元思——裴嘉之的大学同窗兼好友,池慕最讨厌的人。光是提起他的名字,都足以恨得咬牙切齿。 他们的渊源还要追溯到一次同学聚会。那天池慕心血来潮,陪着裴嘉之参加聚会。裴嘉之临时有事要晚点到,池慕自告奋勇替他招待好友。 于是当天晚上,池慕特地带了两瓶年份久远的红酒,意在给裴嘉之的朋友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结果在走廊的拐角处,听见一个人在讲他坏话。 “嘉之眼光太差劲了,我劝他还不听,找对象不能全看脸,智商更重要。池慕一看就不是我们圈子里的,交流起来都费劲,听说是艺考考上的电影学院,不怎么样......” 池慕没等黎元思说完,就泼了他一身红酒。 此事引起了轩然大波,裴嘉之匆匆赶到,问起前因后果时,起争执的两人都不作声。池慕是潜意识里觉得,被裴嘉之的朋友看不起是一件丢脸的事情,所以他隐瞒了事情的缘由,而黎元思背后说人坏话,不免心虚,也不好和裴嘉之抱怨,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但梁子是结下了。 池慕无数次地在裴嘉之枕边,以各种方式贬低黎元思,把人批得一无是处。黎元思则是在裴嘉之的圈子里,四处散播池慕的坏话。裴嘉之夹在中间,两头受气,几次调停均已失败告终,索性不管了,任由他们吵去。 第14章 再之后,黎元思就成为了一个不能提的禁词。 第11章 他忽然有了婚姻的实感…… “我不是有意提他的。”裴嘉之自知失言,“别放心上,你又不是人民币,总有人不喜欢你。” “没关系。”池慕拉过被子盖住脑袋,“反正是我输了,黎元思估计高兴死了。” “没有。”裴嘉之睁着眼睛说瞎话,“他最近忙着工作,哪有空关心我们的事。” “骗人。”池慕声音闷闷的,“黎元思小心眼得要命,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嘲笑我的机会,他怎么会放过。” “不会的。”裴嘉之隔着被子拍了拍池慕,“我和朋友们说过了,离婚是我的原因,如果他非要嘲笑你,我会和他绝交。” 明明得到了裴嘉之的保证,池慕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该下去了。”裴嘉之看了看时间,“我们走吧。” 一楼的客厅里,苏听荷正在泡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 “这茶好香。”谈云川称赞道:“不愧是行家。” “一点小兴趣罢了。”苏听荷抿嘴微笑,起身为每个人都倒上了一杯。 池慕握着杯子,品不出来什么滋味。他对茶不感兴趣,裴嘉之倒是很喜欢。 裴嘉之正在和苏听荷交流茶叶的种类,池慕转过头,看见裴嘉之的茶杯已经空了。 他灵机一动,趁着无人注意,非常迅速地把自己的杯子和裴嘉之的杯子做了一个交换。 裴嘉之聊完天,偶然间一低头,对上了一杯满满当当的茶。 他看了看身旁故作淡定的池慕,没有拆穿,默不作声地喝完了。 池慕松了口气,心里却涌上了一股难言的酸涩。 “晚饭好像要我们自己准备。”赵明远从厨房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啃过一口的西红柿,“我检查过了,食材很新鲜。” “有任务卡。”谭柏拿起餐桌上一张白色的卡片,“请为你的伴侣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饭。” “丰盛?要求太高了吧。”苏听荷有些为难,“我在家里就会煮个泡面。” “能见到你亲自下厨,吃泡面也不亏。”赵明远体贴地开解道:“我对吃没要求。” 池慕不敢吭声,因为他也不擅长下厨,裴嘉之抱着手臂,似乎同样苦恼。 家里的厨房相当于摆设,他们都很少使用。 “我先声明。”池慕竖起一根手指,“我不会做复杂的菜式,委屈你吃点简单的了。” “没关系。”裴嘉之拉高袖子,“凑合就行。” 之后挑选食材的过程中,池慕特地避开了难烹饪的肉类,拿了三个鸡蛋、两个西红柿、还有一包挂面。 “西红柿鸡蛋面?”裴嘉之一眼看出了池慕的打算。 “对。”池慕生疏地打破鸡蛋,在碗里搅散。“好久没做了,这一手还是跟我妈学的。我妈说,不舒服的时候吃一碗热热的汤面,比打针吊水还管用。所以我每次生病,我妈都给我做西红柿鸡蛋面。” “我知道。”裴嘉之低声道:“你给我做过。” “嗯?”池慕搅拌蛋液的手一顿,“我不记得了。” “过去太久了。”裴嘉之切着案板上的土豆,“忘了很正常。” 毕竟是结婚第一年发生的事情了。 新接手家族产业的裴嘉之,被迫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连饭都顾不上吃,终于在连轴转一个月后发烧了。 他强撑着处理完工作,一回到家就撑不住了,倒在床上沉沉睡去,直到被池慕推醒。 “你额头好烫。”池慕拿着温度计坐在他的床边,“先量个体温,我叫家庭医生了。” 裴嘉之含着温度计,晕晕乎乎地靠在一堆可爱抱枕里———全是池慕拿过来的,堆得和小山一样高,几乎要埋了他。 “裴嘉之,我第一次发现你比我还缺心眼,发烧了不去医院,难道指望病自动好?要不是我回来得及时,你早烧成痴呆了。” 池慕刚从外面玩回来,妆还没卸,他凑近打量着裴嘉之,眼尾亮晶晶的,像缀着点点星子。 “离我远点,”裴嘉之嗓音沙哑,“小心传染。” “发烧不会传染。”池慕大声反驳,“而且我身体非常好,躺在这的又不是我。” 他拧干了浸水的毛巾,“啪”的一下盖在了裴嘉之的额头上。 “好好躺着,不许乱动。” 接下来的一整个晚上,裴嘉之全程看着池慕忙忙碌碌,毫无困意地和匆匆赶来的家庭医生转述他的病情,从冰箱里一趟趟地取出冰袋,甚至在他吃药的间隙,去极少开火的厨房煮出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请用吧。”池慕放下托盘,“医生叮嘱了要吃些有营养的食物,可惜冰箱里食材太少了,我就煮了碗面,至少是热的。” 裴嘉之握住筷子,垂眸盯着面条上卧着的一个荷包蛋。 “只剩下一个鸡蛋了。”池慕解释道:“炒一炒就没了,所以做成了荷包蛋。” 裴嘉之点点头,挑起面条送入口中,慢慢地吃着。顺滑的面条、浓郁的汤汁、香喷喷的鸡蛋唤醒了味蕾,因为高烧而失去的胃口在渐渐恢复。 空虚的胃得到了安慰,裴嘉之不由得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我妈妈说生病的时候,吃一碗热乎乎的面条会好很多,你有感觉好一点吗?” 第15章 池慕收起空碗,打了个浅浅的哈欠,他照顾了裴嘉之一晚上,是该累了。 “好多了。”裴嘉之真心实意地道谢,“谢谢你。” “不要这么见外嘛。”池慕洗漱完毕,掀开被子躺在了裴嘉之身侧。“既然结婚了,总得互相照顾。我睡了,有需要叫我。” 池慕太有生命力了,裴嘉之想。 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动的人,不知道给他平平无奇的生活增添了多少色彩。 这就是婚姻吗?两个互不干涉的人由于缔结了婚约,从此担负了一份互相扶持的责任。 他忽然有了婚姻的实感。 第12章 他说的是彻头彻尾的真话…… 菜刀“砰”的一声掉在案板上,裴嘉之的手指传来了尖锐的刺痛感。 他回忆得太入神,不慎切到了手。一滴滴鲜血从伤口流出,染红了切好的土豆块。 “怎么了?”池慕盛出炒好的鸡蛋,一转身就看到裴嘉之的手血流不止。 “不小心切到了。”裴嘉之按住手指,尝试止血,可怎么都止不住。 “快去通知节目组。”池慕当机立断,向厨房外的工作人员寻求帮助,“拿医疗箱来。” 他毫不犹豫地握住裴嘉之冰凉的手指,帮他一起按压伤口。 “发生什么了?”苏听荷听见响动,从邻近厨房探出头询问。“小裴手受伤了?” “被菜刀切到了。”池慕替裴嘉之回答,“姐,能借根头绳吗?” 苏听荷二话不说,一把扯下头上的发绳,递给池慕。 “用松紧的皮筋套在手指根部,可以有效止血。”池慕边碎碎念,边把发绳套在裴嘉之手上。“但愿有用,我演过类似的片段。” “学以致用了。”裴嘉之还有心情开玩笑,“血止住了,我没事。” 林宛白带着医疗箱一路飞奔,生怕裴嘉之出了什么事,中断节目的录制,好在经过检查,伤口并不深,正常包扎就行。 “吓死我了。”林宛白取出沾着碘伏的棉签,给裴嘉之消毒。“之后不要碰水,防止感染。” “那小裴岂不是做不了饭了?”苏听荷担忧地问,“他们这对的任务怎么完成呢?” “一顿饭而已,交给我吧。”池慕的关注点全在裴嘉之的手上,“疼不疼?” “抱歉,”裴嘉之直面着这一览无余的关切,竟有些无所适从。“没有为你做这顿饭。” 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下次能补上。 切碎的西红柿在锅底炒出了浓浓的汁水,池慕拿筷子拨了拨,好让每一根面条都裹满酱汁。刚出锅的面条热气腾腾,再均匀地撒上一把葱花,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虽然比不上赵明远的满汉全席,但池慕已经很知足了。他技不如人,只能甘拜下风。 “味道很不错。”裴嘉之看出了池慕的想法,“对我来说,这是最好的了。” 池慕笑了,没把这句话放心上。他以为这仅仅是个善意的谎言,殊不知,裴嘉之说得是彻头彻尾的真话。 饭后的众人重新回到了客厅,茶几上放着一张白色卡片,是新发布的任务。 “测一测对伴侣的熟悉程度,答出题目最多的一组可任意选择明日的约会地点。” “约会地点?”谈云川来了兴致,“上面有说是哪些吗?” “没有。”苏听荷摇了摇头,“不过这附近的知名景点,说来说去就那么几个。” “哪几个?”池慕一脸茫然,“你们在说什么?” “你来之前没有了解吗?”苏听荷忍俊不禁,“直接就被拐到山里来了。” 池慕微微发窘,向裴嘉之投去求助的目光。 “情人湖、水杉林、日曜山。”裴嘉之解答了他的困惑,“大老远跑到深山里来,是为了贴合当地流传的故事。” “听当地人说,在情人湖畔徘徊时,会看到湖里倒映着爱侣的影子 ;而在水杉林的深处,有一块象征着承诺永恒的石碑;日曜山顾名思义,是太阳最先照射到的地方。传说,当第一缕阳光抵达山头时,阳光下的人能得到永远的幸福。” “难怪被称为爱情之乡啊。”苏听荷跃跃欲试,“就算没有这些传闻,我也想去看看。” “那么,游戏开始。”裴嘉之翻过卡片,将其倒扣在桌上。 “我讲一下游戏规则。”林宛白站在正中央,身后是投影仪的幕布。“以池慕为例,我会实时投影由池慕参演的不同影视画面,裴嘉之需要在三十秒内说出他饰演的角色以及作品名称,超过答题时间或是答错了,此题作废。” 好难。这是池慕的第一反应。他出道六年,演过的各类角色数不胜数,何况还有一些出场极少的小角色,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明白了。”裴嘉之一点就通。林宛白满意地走开,进行最后的确认。 池慕怕裴嘉之有压力,忙为他打了一针预防针。 “答不出来不要紧的,许多角色我也不记得了,反正三个约会地点,随便去哪个。” 裴嘉之还没来得及开口,不远处另一道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打破了短暂的和谐。 “裴总日理万机,平日里有空看池老师的作品吗?” 又是谈云川。 池慕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一拳。 “空闲时间,挤一挤总是有的。 裴嘉之按住池慕,不动声色地警告了一眼谈云川。 第16章 场上这点微妙的小插曲很快被抛之脑后,林宛白调试完设备,拿过话筒临时客串了一把主持人。 “各位请看屏幕,第一道题目是——” 随着声音落下,幕布上闪出了一个电影画面。 漫天的大雪里,一个衣着单薄的少年,踉踉跄跄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手里紧紧攥着一把染血的小刀。 有印象,池慕精神一振,这是他刚出道时接的一个龙套角色,在一部刑侦剧里饰演反抗家暴的未成年罪犯,狠狠赚了一波观众的眼泪。可是提到角色名和作品名,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有点熟悉啊。”谭柏托着下巴,“我绝对看过。” “严文乐、《一个人的救赎》。” 裴嘉之不假思索,报出了答案。 “完全正确!”林宛白鼓了鼓掌,屏幕上随即放出了字幕和片头,和裴嘉之说的一模一样。 池慕的心剧烈地一跳,他转头看着裴嘉之,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接下来是第二道——” 画面随之一转,换成了另一个电影场景。 “这个世界没有值得我留恋的地方,谢谢你们的挽留,但是,到此为止了。” 苍白瘦弱的男孩在说完这段话后,不顾他人劝说,从高楼一跃而下,结束了年轻而宝贵的生命。 “小池的戏真有感染力。”苏听荷被这一片段惊艳到了,“后生可畏。” “是代入式演技啊。”赵明远看出了点名堂,“全身心投入可是很难出戏的。 池慕出神地盯着屏幕里的另一个自己,跳下天台的男孩宛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没有人能抓住。那份痛苦绝望的心情,即使是时隔多年也难以忘怀。 这部戏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叶眉带着剧本上门时,池慕的第一反应就是推脱。这个角色和他本人差异实在太大,他没有信心演好。 但对于叶眉刻意留下的剧本,池慕又时不时翻出来看看。 他迷上了这个悲伤的故事,同情角色过往的遭遇,这一行为持续到某一天裴嘉之发现,问他是不是有兴趣。 “喜欢就去试一试。”裴嘉之轻描淡写,“错过了就没有了。” 因为他的一句话,池慕下定决心,千里迢迢地跑去参加了试镜,顺利进入了剧组。 “悲剧是要把美好的东西打碎给观众看。池慕,有没有人说过,你看上去很美好。” 抽着烟的导演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池慕的后背。 “想象一下,你没有父母、没有恋人、孤身一人,该如何在世上生存呢?” 得益于导演的开发,池慕迅速入戏,体验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当拍摄步入尾声后,池慕站在天台边缘,竟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自己就是角色本人。 他在呼啸的风声里走下天台,一眼就望见了人群后头那个熟悉的身影。 裴嘉之挥了挥手,将池慕拉回了现实。 第13章 你到底有多爱他? “林木木、《笼中鸟》。” 裴嘉之轻而易举地给出了答案。 “我怎么感觉裴总对池老师的作品了如指掌呢。”林宛白打了个响指,屏幕上随即放出了《笼中鸟》的主题曲。“根本难不住你,我得再想想法子了。” “这一题还简单些,第一题是最难的。”谭柏拿出手机搜索,“《一个人的救赎》里池老师总共只出场了五分钟。” 场上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不断有新的影视片段放出,裴嘉之对答如流,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林宛白使出浑身解数,依然阻挡不了裴嘉之。 池慕紧紧盯着大屏上闪过的一帧又一帧的画面,遗忘的记忆一个接一个地浮出水面。扮演过的各种角色、不同时间段的自己、青涩的、成熟的、游刃有余的...... “我知道了。”他喃喃道:“为什么裴嘉之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拍每一部戏的时候,他都在我身边啊。” ———— 百分之百的正确率和不超过五秒的回答速度使裴嘉之成了节目史上最难攻克的选手,越到后面,林宛白的表情就越僵硬。 “好了好了,到此为止,我认输。”林宛白自暴自弃,“最后一题,放个水,让大家欣赏一下池老师的超绝表现力。” 她拍了拍手,屏幕上随即现出一张清晰的剧照。 “这是《致云雀》的剧照啊。”谭柏神情激动,几乎要站起来。“池老师的成名作。” 阳光从森林的缝隙里穿过,鸟雀停驻在少年的肩膀上。少年微微仰头,注视着树梢上嫩绿的叶片。 那是希望的象征。 “我是从这部电影认识小池的。”苏听荷感叹道:“演得太好了,一看他流泪我心都揪起来了。” “长得也有辨识度。”赵明远不吝称赞,“记忆犹新吶。” “池老师一出道起点就这么高。”谈云川身体前倾,像是在单纯的疑问。“之后还有作品能超越《致云雀》吗?” “云川。”谭柏拿手肘撞了撞他,面露不满。“说什么呢。” 身为粉丝,他当然了解池慕的痛点。池慕近两年的作品,论质量完全比不上早些年的《致云雀》,再加上他身上那份独有的灵气随着年龄增长正在逐渐失去,因而尴尬地停留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层次,甚至被某些媒体讽刺为吃老本。 第17章 池慕本人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响应过这些争议,叶眉也反复叮嘱过林宛白,不要在节目里提起相关话题。 但凡事总有变数。 林宛白不可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歉意地看了池慕一眼,缄口不言。 池慕一下子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该怎么说呢?关于《致云雀》,那部改变他一生的电影。 他想起天空中盘旋的飞鸟、高耸入云的山脉、静静流淌的河流,以及裴嘉之那张过分年轻的面孔。 原来已经过去六年了。 我们都不年轻了。 “《致云雀》是我最用心的作品,能在状态最好的时候参演这样优秀的电影,是我的荣幸。”池慕语气释然,“它在我心里的地位是无与伦比的,为什么一定要超越呢?” 林宛白脸上的惊讶转瞬即逝,她扔下话筒,扑到摄像机后。 “拍下来没?剪辑一下发出去,立刻。” 在场的其余人都被池慕的发言惊得说不出话,唯有裴嘉之的唇角微微上扬。 林宛白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回到现场继续主持游戏。但由于裴嘉之珠玉在前,后面的两队一上来就输了气势,将胜利拱手相让。 “恭喜裴嘉之和池慕赢得了挑选约会地点的权利。”林宛白掏出了三张卡片,“每张卡片代表一个约会地点,请自由选择。” “你选吧。”裴嘉之把选择的机会让给了池慕,“你想去哪儿?” 池慕迟疑了片刻,抬手抽出了一张卡片。 “我们很久没有一同看过日出了。”他郑重其事地说:“所以,再重温一次吧。” 卡片上明晃晃的三个黑体字——日曜山。 当晚的录制结束后,裴嘉之正要上楼休息,被林宛白单独叫住了。 “能和我聊聊吗?”林宛白小心翼翼地问,“你今晚的表现太精彩了,是怎么做到的?” “看过了就记住了。”裴嘉之言简意赅,“记性比较好。” “可是,照这么说,你看过了池慕的所有作品啊。”林宛白神色复杂,“连镶边的、出场不足两分钟的小角色都能一口说出来。裴嘉之,你到底有多爱他?” 有多爱呢? 爱到记住他演过的每一个角色,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小配角。爱到默默支持他的每一部电影,收集每一张票根,无论质量高低。 “为什么要离婚呢?”林宛白流露出一丝哀伤,“明明你还爱他啊。” “林小姐,你失态了。”裴嘉之递过一张手帕,“你该保持中立才是。” 他用绝对的理性构筑起高墙,抵挡住了外界的一切入侵。 深夜,裴嘉之独自上了三楼的露台,迎着萧瑟的寒风,点了根烟。他不常抽烟,点烟的目的是为了恢复头脑的清醒。 只有始终理智,才能走上正确的道路,理性高于一切。这是裴家的家训,裴嘉之从小背到大。 可不管是谁,都会有不理智的时刻,比如他那以理性著称的父亲,在酒会上对他的母亲一见钟情,执意要娶这位没有家世的女星。 然后—— 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惊动了裴嘉之,他回过头,叫出了来人的名字。 “谈云川,你来做什么?” “我听见你上楼的动静了。”谈云川双手插兜,“怎么,遇到什么烦心事了?深更半夜一个人跑露台上抽烟。” “这和你无关。”裴嘉之态度冷淡,“还有,离池慕远点。手表的代言不给他,也轮不到你头上。” 他那不加掩饰的厌恶,直白地展露在谈云川眼前。 “我要早知道你们的关系,就不会提出那种不识趣的条件了。”谈云川冷笑了一声,“自诩公事公办的裴总,到头来不还是袒护了池慕。佑嘉内部有多少人想动这块蛋糕,不止我一个。” “谈云川,谨言慎行。”裴嘉之面无表情,“等有朝一日你到了我的地位,再来置噱我今日的所作所为。提醒一下,我和池慕还没有正式离婚,他依然是我的法定配偶,你再出言无状,小心剩下的代言。” 他掐灭了烟,头也不回地从谈云川身边走过。 裴嘉之身处高位,看多了娱乐圈里为了争一个奢侈品代言头破血流的场面。代言的头衔,往往决定了一个明星的影响力和号召力,裴嘉之深谙此道,特地为池慕开辟了一个全新的手表系列。 这个系列的代言人是不会改变的,也只有池慕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二楼的房间里,池慕半梦半醒,下意识地卷起被子扑向床铺的另一侧,却摸了个空。 “裴嘉之?”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人呢?” “上厕所。”门被轻轻推开,一个朦胧的身影出现在床边,替他掖了掖被子。 池慕安心地合上眼,闻到了一点尚未散去的烟味。 凌晨四点半,裴嘉之定的闹钟准时响起,惊扰了池慕的好眠。 他顶着一头乱发,困得东倒西歪,站都站不住。 “醒一醒。”裴嘉之边漱口,边腾出手摇晃着池慕,“不是你昨天说的去看日出吗?来不及了。” “我后悔了。”没睡醒的池慕昏昏沉沉,整个人往裴嘉之身上一倒,“对不起,我走不动了。” “不要趁机补觉。”裴嘉之无奈地推了推池慕,“快醒醒。” 第18章 好一番折腾后,两人终于穿戴整齐,在玄关处碰到了等得不耐烦的林宛白。 “几点了?”林宛白指着墙上的钟,“预计五点半日出,别磨磨蹭蹭了。” 外面的天还是黑的,池慕戴着大大的口罩,揉了揉困倦的眼睛,裴嘉之扶住他一点一点向下垂的脑袋,免得他一不留神摔倒。 “这段很可爱,剪出来发花絮。”林宛白亲自举着摄像机,“传闻中,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驱散黑暗时,沐浴在阳光下的人会获得新生。两位,准备好迎接你们的新生命了吗?” 第14章 其实我早在高中就喜欢你…… 天边的第一缕霞光透过厚厚的云层,将天空染成了大片的暖金色。在明暗的交界处,旭日冉冉升起,带来了崭新的一天。 “似曾相识啊。”池慕抬起头,清晨的一束阳光恰巧照在他侧脸,勾勒出清晰的轮廓。“裴嘉之,你记不记得我们高中的研学旅行就是在山里露营看日出?” “你进错帐篷那次?”裴嘉之心领神会,“那确实忘不了。” “我真不是故意的。”池慕解释道:“帐篷是学校统一采买的,全都长一个样,何况里头黑漆漆的,走错了很合理。” “这也不是你把我压出淤青的理由。”裴嘉之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差点被你吓死。” 那是看日出的前一天晚上,在老师的组织下,同学们两两分组搭建帐篷。夜幕降临,池慕钻进睡袋,和好友江远聊了会天,意犹未尽,非要江远陪他出去赏月。 “我的小少爷,你别折腾我了。”江远翻了个身,口齿不清地嘟囔道:“你自个去吧,小心外头有狼。” 池慕才不信这一套,当即一个人偷溜到山上转了转,没察觉什么异常。月色皎洁,困意上涌,他打着哈欠,摸索着回了帐篷。 他睡在帐篷内侧,每回进去都要跨过外侧的江远,这次也不例外。 池慕抬起腿,在黑暗中凭感觉迈过去,结果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重重地砸在里侧的睡袋上。 被他压在底下的人痛得闷哼了一声,池慕惊慌失措,急忙从对方身上下来。 “你...你没事吧?”池慕慌张打开手电筒,才发现自己走错了帐篷。 “咳咳咳。”裴嘉之捂着胸口坐起来,咳得惊天动地,“池慕同学,大半夜的,你搞谋杀吗?” 他向来沉稳自持,这还是第一次乱了方寸。池慕砸下来的那一刻,是裴嘉之此生离天国最近的时候。 “真的对不起。”池慕合掌道歉,“我闯的祸,我会承担责任的,我们立马下山去医院。” “不必了。”裴嘉之解开胸前的纽扣,露出了锁骨以下的大片淤青,“万幸的是,骨头没断。” 裴嘉之的帐篷只有他一个人,他拽过摆放在外侧的背包,掏出了一瓶气味浓烈的药酒。 “原来我是被你的包绊倒了。”池慕举着手电筒为他照明,“你竟然随身携带了药酒。” “防患于未然。”裴嘉之倒出药酒,在手心搓热,“这不用上了?” 他忍痛揉开淤青,嘴唇不自觉地颤抖,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抱歉。”池慕愧疚地垂下眼眸,不敢看裴嘉之强忍疼痛的表情。“怪我不看路,我会好好弥补你的。” “行了,多说无益。”裴嘉之拧上药酒的盖子,“我没有大碍,最多疼个一星期。” “已经很严重了。”池慕靠近了些,用袖子擦掉了裴嘉之头上的汗水,“你真的不需要下山去医院吗?” 他们离得太近了,近到裴嘉之可以听见池慕轻轻的呼吸声。 “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不想错过明早的日出。”裴嘉之不自然地推开他,“夜深了,你还不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去吗?” “不,我留下来陪你。”池慕坚决不走,“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待着,至少给我一个表示歉意的机会吧。” 顺理成章的,池慕赖在了裴嘉之的帐篷里。 他嘴上说着照顾裴嘉之,实际上裹着毯子不到五分钟就睡着了,剩下裴嘉之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你一夜没睡?”时隔多年,再谈起当年的事,池慕依然过意不去。“感谢你瞒下了这件事,不然我肯定得被好好教训一顿。” “主要是看你认错态度够诚恳。”裴嘉之噙着笑,“好了,我原谅你了。” “反正对你来说一定是不好的回忆。”池慕沮丧地低下头,“是我毁了你完整的旅行。” “但是那天的日出非常壮观。”裴嘉之望着远处灿烂的霞光,“就和现在一样。” 金色的太阳升到了最高点,俯瞰着日曜山。暖暖的光线穿过云层,逐渐照亮了整个山顶。 “看来我们都能得到永远的幸福了。”裴嘉之摊开手,阳光细致地描绘出了他的掌纹,那条代表爱情的线一路延伸,好像没有尽头。 下山的过程中,池慕主动和裴嘉之聊起了高中的事,这是过往鲜少触及的话题。 提到学校里发生的种种趣事,两人的语气都轻松自在了不少。成年后的忙碌工作和繁重压力反衬出校园生活的无忧无虑,池慕不禁好奇,如果他们早一点成为朋友,再从朋友过渡到恋人,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高中时期没有和裴嘉之来往,是池慕避不开的遗憾。明明一直以来,他都以自己的方式悄悄关注着裴嘉之,却始终没有勇气上前一步搭话。明明他的心里长存着一份对裴嘉之的欣赏和仰慕,却硬要在朋友面前装出满不在乎的模样,扬言不和优等生打交道。明明帐篷事件后,他有机会拎着水果上门看望裴嘉之,却还是临阵退缩了。 第19章 他太年轻了,还不懂得如何喜欢一个人。 四年后,池慕大学毕业,由父母牵线搭桥,和裴嘉之结婚。一晃六年时光匆匆掠过,裴嘉之提出离婚,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十年了,他依然没有学会如何去爱一个人。 “裴嘉之,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池慕停下脚步,勇敢地直视着裴嘉之。 “其实我早在高中就喜欢你了。” “是吗?”裴嘉之仅仅惊讶了一瞬。“好巧,我也是。” 裴嘉之的性格里有着过于谨慎的成分,类似于蜗牛伸出触角感知世界,他也有几根小小的触角,用来认知和判断。 池慕的一举一动、说话的方式、大致的性格都在裴嘉之的观察范围内,他竖起了触角,却碰到了越不过去的障碍。 因为池慕公开表示过,不和优等生往来,他讨厌一心读书的书呆子,他和这些人完全没有共同语言。 裴嘉之看了看自己门门名列前茅的成绩单,放弃了接近池慕的念头。 总不能让对方讨厌吧。 第15章 以为是单向吸引,结果是…… 回程的路上,池慕感觉像在做梦。 裴嘉之轻飘飘的一句“我也是”在他这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海浪漫过堤坝,将他深深淹没。 以为是单向吸引,结果是双向共鸣。命运有时就是这么的阴差阳错。 令人怅然若失。 “我大学没有谈过恋爱,答应我爸妈相亲只是权宜之计。”池慕轻声说:“如果那天来的人不是你,我不会签字。” 工作日的咖啡馆冷冷清清,池慕坐在靠窗的位置,漫不经心地搅拌着陶瓷杯里快要冷掉的咖啡。 对面的人迟迟未到,池慕坏心眼地给他点了杯最苦的意式浓缩。 他对父母安排的相亲不抱期望,因此在风铃叮叮当当响起的时候,池慕并没有留意。 直到裴嘉之在他对面坐下。 “难怪你不让我喝那杯咖啡。”裴嘉之后知后觉,“说是变冷了不宜入口。” “我不知道是你。”池慕拆开一袋芒果味的糖果,“后来一看是你,我赶紧重点了一杯。” “爸妈难道没有提前和你介绍相亲对象?”裴嘉之表示怀疑,“我不太相信。” 他还保留着叫池慕父母为爸妈的习惯。 “貌似是有的。”池慕含着糖,模糊不清地说:“但我没听见。” 甜甜的芒果味安抚了焦躁不安的内心,连迟钝的脑子都跟着一并开窍了。 池慕咬碎糖果,猛然注意到了一个盲点。 “等一下,裴嘉之。所以你是知道相亲对象是我,才来的吗?” 裴嘉之没有否认,池慕彻底怔住了。 ———— 裴嘉之伤口尚未愈合,池慕义不容辞,抗下了做饭的重担。他虚心请教赵明远,短短两天掌握了多种菜式,一有空就待在厨房里捣鼓,研究新菜品。 “小池约会得不错啊,出去一趟笑容都多了。”苏听荷注视着厨房里边忙活边哼歌的池慕,欣慰地笑了笑。 裴嘉之在房间里开视频会议,助理尽职尽责地为他汇报了近期的工作事项。 “按计划推进,在我回来之前整理出一份市场调研报告。” “好的,裴总。”助理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吞吞吐吐做什么。”裴嘉之皱了皱眉。 “关于您和池先生的婚姻,网上众说纷纭,您看需不需要我私下联系人压一压部分捏造的负面评论?” “舆论方面,池慕的经纪人会解决。”裴嘉之摘下眼镜,略显疲倦。“趁着目前的讨论度,尽快推广佑嘉的新产品,这是正事。” “收到。”助理马不停蹄地记录着,“我马上传达给各部门。” “我不在这几天,你的确辛苦了,要配合我的空余时间。”裴嘉之瞥了眼墙上的挂钟,“本月奖金加百分之二十。” “裴总!”助理激动得声音变了调,“您就放心录节目,公司有我顶着,绝不出纰漏。” 会议结束后,裴嘉之关了计算机,靠在椅背上沉思。 他参加节目的初衷是快刀斩乱麻,说服池慕离婚,可在相处过程中,有什么东西暗暗发生了变化。 高中时互不来往的隐情,相亲结婚的误会被一一揭开,裴嘉之恍然发觉,生活还有另一副面孔。 他不得不承认,池慕又一次动摇了他的选择。 正如助理所说,《为时未晚》的热度空前高涨,几条抢先放送的花絮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讨论度居高不下。 裴嘉之登入论坛,点进最上面的一个帖子。 标题:【那位首谈《致云雀》,说好的离婚综艺呢???】 【来一杯龙舌兰日出:虽然《致云雀》是我回味无穷的电影,那位的首次回应也蛮真诚的,但节目组能不能别挂羊头卖狗肉了,我要看的是池老师和他总裁老公的婚姻日常!就算是吵架撕破脸我也爱看。不是离婚综艺吗?倒是谈感情啊。】 【姐妹等一等,等第一期出来再好好审判,我看花絮里互动挺甜的,裴总扶着池老师怕他摔倒,这段我能磕一万遍。】 【我胆子小、不敢磕,万一是be呢?】 【be证明他们爱过,你要想他们至少结过婚,就算以后另结新欢,也是二婚。】 【楼上角度新奇,不过我赞成。我不信他们放得下,想看藕断丝连和反复拉扯。】 第20章 【我的磕点是一毕业就结婚。。。有没有人能get到。年纪轻轻就义无反顾地投入婚姻,生命中最重要的十年都在一起度过,等到功成名就了,却遗憾分开。】 【池慕的演艺事业不是公认的出道即巅峰吗?反而是近几年在走下坡路。】 【那没办法,《致云雀》珠玉在前,好本子可遇不可求,池慕想突破,除非找到更好的本子。】 裴嘉之的目光在最末一行停驻了几秒,池慕敲门进来,叫他下楼吃饭。 满桌的菜肴色香味俱全,苏听荷拿着饭勺,贴心地为大家盛饭。 “姐,多了多了。”池慕挡着碗,连连摆手,“我控制体重。” “是接新戏了吗?”苏听荷颇有经验,“剧组要求减重?” “暂时没呢,还在空窗期。”池慕戳着米饭,“总得时刻做好准备。” 裴嘉之喝了口奶白的鱼汤,想起在片场看到的池慕。 凡是见过他演戏的人,都会被那份用心打动。 角色的塑造、表演的技巧、情感的抒发、池慕把握得刚刚好,他是天生的演员,极具天赋又足够努力。 “各位尝尝我做的回锅肉。” 谭柏的话扯回了裴嘉之的思绪,他很给面子地夹起一块,适当地夸了夸。 “嗯,好吃。”赵明远赞不绝口,“小谭你这手艺,快要赶上我了。” 谭柏谦虚地笑笑,池慕不高兴了,在桌底下撞了撞裴嘉之的腿。 他讨厌谈云川,连带着疏远谭柏,同住了几天基本不搭理他们,一律视为陌生人。 “味道是挺好。”裴嘉之面不改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了块回锅肉放进池慕碗中,“你也尝尝。” 池慕目瞪口呆,又不好当着一桌子人的面发作,只能硬生生咽了下去。 “池老师,合你胃口吗?”谭柏紧张地问。 “还、还行。”池慕硬着头皮给出了评价。 他偷偷踩了裴嘉之一脚,眼里满是控诉。 晚饭结束后,苏听荷起身要求承担洗碗的工作,池慕在客厅转了一圈,无事可做,干脆回房间听音乐。 他刚刚踏上二楼的楼梯,身后忽然有人追了上来。 “池老师。”谭柏气喘吁吁地叫住了他,“方便听我说几句话吗?” “说什么?”池慕卸下了伪装的礼貌,没好气地回答。 这是个摄像头盲区,拍不到他们的对话。池慕懒得再隐藏,直接把不耐烦的情绪挂在了脸上。 令他意外的是,谭柏的语言极为诚恳。 “池老师,我是你多年的影迷了,你的每一部电影我都看过,从早些年的《致云雀》到近几年的《尘间诗》《心歌》。我能看出来,你的演技经过了一次次打磨,正在不断趋于成熟,只是缺少一个爆发的契机。我参加节目的目的就是为了和你见一面,传达我的这份支持。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一向能说会道的池慕沉默了。 他机械地接过谭柏递来的纪念册和笔,在扉页签上了名字。 “太感谢了。”谭柏捧着签名翻来覆去地看,“我还担心会打扰到你,不然第一天就该来要签名了。” “不,是我谢谢你的支持。”池慕的脑子一片混乱,“那你和谈云川呢?” “我们早商量好了,下节目就离婚。”谭柏耿直得可怕,“各取所需,还他一个人情。” 池慕倒吸一口凉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谈云川是为了流量上节目。”池慕一回到房间,就和裴嘉之分享了这个消息。“他不如改行当演员,我看他演技挺好的。” 他大大咧咧地往床上一躺,随手捞了个枕头抱着。 裴嘉之的眼皮跳了跳,池慕顺势把整张脸埋进柔软的抱枕里,突然后背一凉。 他缓缓转过头,对上了裴嘉之略带深意的目光。 池慕缩了缩脖颈,老老实实地下了床,坐到沙发上。 “然后呢?”裴嘉之收回目光,“你继续。” “我和谈云川是不同的。”池慕揉搓着怀里的抱枕,想借此获得一些坦白的勇气。“我很胆小,躲在叶眉身后,让她替我沟通。其实我只是想在综艺里和你多相处一会,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总是聚少离多。节目里有摄像头记录,就算以后分开,我还能一遍遍回放。” 这些话藏在他心里很久了。共同生活的几天,于池慕而言就像偷来的一样,迟早都会失去。 他边珍惜和裴嘉之相处的时日,边担忧不可知的未来。 裴嘉之递来一张纸巾,池慕才发现自己流泪了。 “你不会轻易改变决定,但我还是想争取。”池慕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只要你说一句不爱我了,我就放弃。” 他有恃无恐的从来不是婚姻,而是裴嘉之的爱。 裴嘉之动了动嘴唇,最终没有说出口。 第16章 谁让他是少年时遇见的一…… 七点整,所有人聚在客厅里,翻看着节目组的指示牌。 “到重头戏了。”苏听荷看过前几季,对接下来的活动一清二楚。 谈云川拿过卡片,念出了上面的内容。 【请各位从左到右分享彼此的婚姻故事,以及你认为的离婚的原因。】 这历来是收视率最高的一个环节,堪称《为时未晚》的精髓之处。结婚代表爱,离婚代表爱过。从爱到爱过,中间经历了什么,是绕不开的关注点。 第21章 区别于分手的好聚好散,离婚很难做到潇洒抽身。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夹杂在里面,绝大多数人都会犹豫。 《为时未晚》就是抓住了嘉宾这种徘徊不前的心态,引导他们自主地做出选择。 离婚的原因啊,池慕默念了后半行,不禁有些沮丧。他坐在最左边,按理说应该第一个发言,但从哪里开口,他还没想好。 “小池和裴总是怎么认识的?”苏听荷见池慕和裴嘉之都不作声,以为他们拘束了,便善意地抛出了橄榄枝。 “我们是高中同学。”池慕喝了口水,掩盖了平静外表下不易察觉的慌乱。 “校园恋爱吗?”谈云川感叹,“令人意想不到。” “并不是。”裴嘉之接过话茬,“单纯的作为同学相处,结婚是在大学毕业后。” “那恋爱呢?”赵明远听得兴致勃勃,“大学谈的恋爱,毕业结婚?” “不。”池慕神色尴尬,“实际上我们没有恋爱过,算是相亲结婚。” 此话一出,全场静默三秒。不同于公开恋爱结婚的其他两对,池慕和裴嘉之的感情时间线,任凭娱乐记者怎么挖也挖不出。在场的人没有任何心理准备,骤然听到实情,半天缓不过来。 “所以你们没有感情基础就结婚了?”苏听荷回过神,“能坚持六年也不容易。” 她和赵明远是一出道就拍对手戏,慢慢萌生出的好感。两人磨合了近十年才正式结婚,如今因为工作和家庭的不平衡,感情濒临破裂,约定离婚后做回朋友。 在她看来,婚姻是一件慎重的事情,池慕和裴嘉之太轻率了。 “当时爸妈有让我们多处处。”池慕回忆道:“可能是一时冲动了。” 何止是一时冲动。从他看到裴嘉之的那一刻起,整颗心已经陷进去了。 谁让他是少年时遇见的一轮明月。 “裴总也冲动了?”谈云川转向裴嘉之,“这可不符合你的外在形象。” “人本来就是多变的。”裴嘉之不置可否,“没什么好较真的。” 即使是他,也有不顾一切的时候。 或许这就是造成他们离婚的源头。过早点燃的火花,在六年内燃烧殆尽,余下一地灰烬。 “虽然有点仓促,但不失浪漫。”苏听荷面带微笑,脑海里浮现出她那记不清面容的初恋。 “婚姻中记忆最深的一件事是什么?”谭柏按照顺序提问。 “陪我看《致云雀》的深夜场。”池慕说得斩钉截铁,不带丝毫停顿。 他看向身旁的裴嘉之,对视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飘着雪的夜晚。 《致云雀》是在冬天上映的,淹没在一堆爱情片和喜剧片里,票房惨不忍睹,看的人寥寥无几,连影院都自觉减少了排片量。 裴嘉之怕池慕难过,刻意不提看电影的事,结果池慕沉浸在拍出人生第一部电影的喜悦里,根本无暇关注票房。 他苦恼的是,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带裴嘉之去影院。虽然家庭影院随时可以看,但总归少了点气氛。 “他太忙了。”池慕和江远抱怨,“我和裴嘉之一天到晚见不上一面,他白天在公司,晚上在书房,我半夜起来书房灯还亮着。” “这么惨的吗?”江远满怀同情,“一场电影而已,下周末我陪你看。” “再说吧。”池慕闷闷不乐地挂断了电话。 他走进卧室,看见地上打开的行李箱和堆放整齐的衣物。裴嘉之明天出差,要去半个月。 “几点的飞机?” “十点。”裴嘉之合上箱子,俨然是整装待发的样子。“你来送我吗?” “当然不。”池慕一口拒绝,“我没那闲工夫。” 裴嘉之挑了挑眉,伸手揉乱了池慕的头发。 “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我可没惹你。” “那你为什么不邀请我去影院看电影?”池慕倾身,揪住了裴嘉之的衣领,“光顾着开会,开不完的会。” “你先松手,别给我扯坏了。”裴嘉之忙着从池慕手里解救皱巴巴的领带,“我明白了,我们改天去看。” “来不及了。”池慕背过身,自顾自生着闷气。 他没指望裴嘉之为了这点小事推迟明天的会议,何况裴嘉之绝对不可能这么做,他比谁都守时。 肩膀突然被戳了戳,池慕没好气地转了头,对上裴嘉之含笑的眼睛。 “来得及。”他温和地说,“不是有晚间场吗?” “可是外面在下雪。”池慕拉开窗帘,纷飞的雪花在路灯的照耀下无处遁形。 “我带伞了。”裴嘉之取下大衣,搭在手臂上。“走吗?” 池慕可耻地心动了。 半个小时后,他们一同步入了电影院。 寒冬的深夜,观影的人寥寥无几。池慕抖了抖围巾上的雪粒,没花一分钱就和裴嘉之包了个场。 进入放映厅不久,灯光很快暗了下来,银幕上放出了《致云雀》的片头。 池慕一颗一颗地吃着爆米花,时不时借着微弱的光线侧头看一眼裴嘉之。 “好好看电影。”裴嘉之感觉到了那股异常强烈的目光,“看我做什么。” “嘘,你声音盖过我台词了。”池慕连忙制止,“我想看看你的反应。” 裴嘉之莫名其妙,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电影上。银幕上的画面一帧帧闪过,他不知不觉被带入了故事情节。 第22章 电影里的人此刻就坐在他身边,悠哉游哉地喝着冰可乐,他却被池慕饰演的角色拨动了心弦。 灯光明明暗暗,裴嘉之的心也跟着起起伏伏。他专注地凝视着屏幕,几乎忘记了池慕的存在。 “裴嘉之?”池慕见他半天没动静,便轻轻地拽了拽裴嘉之的衣袖。 裴嘉之没有回应。 他望着电影里熠熠生辉的池慕,像望着一颗闪闪发亮的恒星。他想起了曾经被击碎的梦想,如今竟能在池慕的身上得以重现。 好吧,他告诉自己。那么,从现在起,我就做一颗行星,永远围着恒星转,直到有一天,恒星不再需要我。 电影散场后,两人并肩走出放映厅。 雪还在下。一片片晶莹的雪花打着旋落下,融化在湿润的泥土里。街道上堆满了厚厚的积雪,一眼望去仿佛望不到头。 “圣诞节快到了。”池慕停下脚步,兴奋地指着路边深绿的圣诞树。 树上装饰着一圈一圈发光的彩灯,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好看。 “据说在圣诞树下许愿会成真。”池慕握住裴嘉之的手,把他拉到了圣诞树下方。“刚好有现成的,我们来试试。” “这是骗小孩子的把戏。”裴嘉之一点不上当,“就像父母对孩子说世界上有圣诞老人,袜子放在枕头边第二天就能装满礼物一样。” “别扫兴。”池慕瞪他一眼,“这是个美好的寓意,我相信它会给我带来好运。” 他合拢掌心,闭上双眸,在心里迅速地许了一个愿。 睫毛上落了雪花,在寒风中轻轻抖动。池慕睁开眼,冰凉的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擦一擦。”裴嘉之及时递过手帕,像是不经意地问道:“你知道圣诞节的另一个习俗吗?” “嗯?”池慕一愣,顺着裴嘉之的目光望向圣诞树的顶端。 那儿挂着一串槲寄生。 裴嘉之上前一步,解下围巾系在池慕的脖颈上。 漫天的雪模糊了视线,他们在槲寄生下拥吻。 第17章 他们曾经过得很幸福…… “好甜。”苏听荷捂着嘴,眼里直放光。“堪比偶像剧的情节。” “艺术来源于生活。”谭柏开了罐啤酒,隔空敬了敬裴嘉之。“可惜它又高于生活。” 裴嘉之读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在艺术的领域里,爱是永恒延续的,一对久别重逢的伴侣不会停止相爱、不会遇到矛盾、更不会在风雪里走散。但在现实的生活里,一切皆有可能。 “回敬你一杯。”裴嘉之以茶代酒,和谭柏轻轻碰杯。“你看得很透彻。” “有些事情,不得不看开。”谭柏灌了一大口啤酒,“经历了就好了。” “你俩挺有共同话题啊。”谈云川勉强地笑着,夺过谭柏手里的啤酒,将话题引回正轨。“之后是谈谈你们认为的离婚的原因。” “聚少离多、缺乏沟通。”池慕说出了考虑过的答案,这也是他半个月来反思后的结果。 是什么时候开始有隔阂了呢?是某一次的不欢而散、还是另一回的不告而别? 《致云雀》获奖后,片约纷至沓来,业界都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了这个初出茅庐的演员,而演员本人却没有这种自觉,依旧我行我素。 叶眉多次头疼于池慕没有事业心,因为他仗着家境优渥,只参演感兴趣的电影和电视剧,其余的一概不碰。 那是一段非常融洽的时光。有戏拍的时候拎包去剧组,等裴嘉之探班;没戏拍的时候躺在家里,或是去公司找裴嘉之。 裴嘉之给了池慕私人电梯的卡,直达他办公室。于是总裁办公室的垃圾桶里,总会莫名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例如吃完的蛋糕盒、光秃秃的鸡骨头、让进来送文件的秘书小姐疑惑不已。 “您吃过下午茶了吗?”她下意识看了眼垃圾桶,努力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如果您对我准备的下午茶不满意,可以随时告诉我。” 裴嘉之放下钢笔,从高高的文件堆里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塞得满满当当的垃圾桶。 “那倒没有。”他停顿了片刻,“顺便帮我打包一份,我想我的爱人还没有吃饱。” 当天晚上,裴嘉之带着芒果慕斯回去,得到了池慕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们曾经过得很幸福。 后来,在舆论的裹挟和叶眉的耳提面命下,池慕接的戏显著增多了。他迫切地想要摆脱《致云雀》的光环,却越走越偏。 为此,他和裴嘉之大吵了一架。 “我理解你的心情,也尊重你的任何决定。”裴嘉之推了推眼镜,“前提是,这完全出于你本人的意愿,而不是受到了外界的影响。经纪人的话也未必全部正确,你要有自己的判断力,过多的接戏只会消磨你的灵气。” “以上就是我做出的决定。”池慕强硬地反驳他,“我最讨厌你对我说教,一套一套的大道理,为什么要干涉我的选择?” “我是在给你建议,听不听由你。”裴嘉之保持着镇定,“如果你是为了磨练演技,那我劝你循序渐进。如果你是为了超越《致云雀》,那我想你走岔了路。为什么一定要超越呢?它们不都是你的作品吗?” 池慕正处在敏感期,一听到《致云雀》就敏感。网上一堆末流评论家,明里暗里嘲讽他拍不出更好的作品,他虽然不太关注这些闲言碎语,但也经不住叶眉成天在耳边念叨。 第23章 “别说了。”他出声打断了裴嘉之,“你是专业人士吗?凭什么断定我超越不了。够了,我不想听你高高在上地教育我了。” 他拖着行李箱,临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裴嘉之。 裴嘉之孤零零地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低垂着眉眼,似乎有点难过。 池慕应该在意的,但他没有。他重重地关上了门,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这是他们日后冷战的起点。池慕三个月没回家,耐着性子拍完了那部被叶眉称为极具获奖潜力的电影。杀青宴上,裴嘉之现身,两人顺势和好,谁都没再提起之前的争吵。 新出的电影毫无水花,连着换了几个宣发手段都不见起色,叶眉急得焦头烂额,劝池慕配合炒个cp,挽救一下局势。 “姐,我已婚。”池慕打开上锁的相册,向叶眉展示了裴嘉之的背影照片。“不接受炒cp。” “炒cp只是一种营销方式。”叶眉劝说道:“难不成炒个cp就假戏真做了?” “这戏太烂了,我不想演。”池慕执意反对,叶眉奈何不了他,炒cp的计划就此搁置。 尽管如此,那道横跨在池慕和裴嘉之中间的裂痕始终未得到修补,裴嘉之愈来愈沉默寡言,池慕离家的时日越来越长,十天半个月不联系成了常有的事。 曾经的出游约定也一一作废,好不容易有了一次额外的旅行,还因为在机场撞上记者被迫取消了。就是那一次,叶眉知道了池慕的结婚对象是谁。 “你为什么不早说?”叶眉惊诧万分,“那可是裴嘉之啊。” 商界最年轻的总裁、佑嘉的实际领导人、裴家的未来接班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是金字塔尖的人物。 “这有什么好说的。”池慕不懂,“裴嘉之很厉害,和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深着呢。”叶眉循循善诱,“你不是不想和陌生人组cp吗?正好,借此机会,公开你和裴嘉之的婚讯,借一借他的名头。” 她盘算着,利用裴嘉之的正面形象,无形中提升一波池慕的路人缘,挽回他跌落的口碑;却没想遭到了池慕的强烈拒绝。 “我和裴嘉之是独立的两个人,我不想把裴嘉之牵扯进娱乐圈,被人指指点点。” 这是几年来池慕第一次明确地表露了不满,他要求叶眉严格保密,不准走漏风声。 自此以后,池慕格外重视和裴嘉之保持距离,哪怕在同一场酒会上碰见,也是匆匆一瞥。 他理所当然地相信,裴嘉之会理解。这份信任是从结婚后一点一滴建立起来的,却在提出离婚的当晚寸寸碎裂。 “是我的问题。”池慕做出了总结。这一刻他忘记了叶眉的千叮咛万嘱咐,满心只想着拉住裴嘉之,不让他越走越远。 “好可惜。”苏听荷唏嘘了一番,“感情是经不起消耗的。” 她是过来人,又是旁观者,分析问题的角度远比池慕透彻。 “感情里一旦有了隔阂,就需要及时填补,晾着只会使问题持续扩大,演变成激烈的争吵,还是得共同探讨解决问题的办法。” “真的有完美解决的办法吗?”谈云川质疑道:“聚少离多的现状很难改变吧,既然处境不同了,不如及时止损。” 他看了谭柏一眼,这一眼包含诸多复杂的情绪。他们是年少的青梅竹马,是谈云川在第一场演唱会上公开承认的爱人,他们的爱情为谈云川吸粉无数,将他抬上了年度最佳歌手的宝座。 当纯粹的情感裹杂了利益,真挚的情谊沦为了作秀的工具,总有一方忍受不了,宁走独木桥,不过阳关道。 这是谭柏和谈云川的故事,他们不是演员,却胜似演员。 “放弃一段感情很容易,经营下去却很难。” 几天来,谭柏头一回发表了他的看法,驳斥了谈云川的感情观。 “上节目的意义不就是为了找到婚姻和事业的平衡点吗?什么都不做、不尝试,就断定挽回不了的人,是不真诚的。” 他有意帮池慕一把,话里话外都在劝合。 池慕感激地笑了笑,眼神不自觉地往旁边偏。他渴望听到裴嘉之的真实想法,无论好坏。 裴嘉之太擅长隐藏情绪了,他像一本厚厚的书,多余的心事全藏在了字与字的间隔之中。 池慕读不懂,但他愿意从头读一遍。 第18章 他从未真正走近过裴嘉之…… 令池慕失望的是,他打不开这本名为裴嘉之的书,最多从书页的缝隙间,窥见一丝光亮。 众目睽睽之下,裴嘉之用分外得体的语言、恰到好处的举止加以伪装,引得几位嘉宾频频点头。 他们根本就不懂裴嘉之。池慕从心底涌出一股挫败。看上去毫无距离的、极好相处的裴嘉之其实是一座冰山,浮在冰面上的部分仅占百分之三十。 那些沉在冰面以下的部分,是看不见、摸不着的。 池慕脱离了正在进行中的谈话,放任自己潜入海底,触摸那座冰山。 他首先想到的是裴嘉之的家庭。在外人眼里,裴嘉之占尽了天时地利,因为他是不可取代的独生子,是裴家注定的继承人,生来就万众瞩目。从日后的发展来看,裴嘉之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得到了父母的密切关注,命好得惹人嫉妒。 这个传闻在池慕第一次踏入裴家后,被彻底打破了。 走下楼梯迎接他的女主人穿着华贵、气质高雅,眼里却少了几分以往的神采。 第24章 他走过一条洒满阳光的长廊,听裴父介绍着和妻子的初次相识。多么浪漫啊,一场酒会上的邂逅,郎才女貌,一见倾心。风度翩翩的企业家为爱人种下满园的玫瑰,事业有成的女演员甘愿退隐,待在家中侍弄花草。这是多么的水到渠成。 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木质地板上,池慕却感到一阵阴森的寒意。 他的目光扫过走廊尽头一扇上锁的房门。与其他房间不同的是,这间格外狭小,而且照不进半点阳光,使人望而生畏。 后来池慕才知道,那是一间禁闭室。 “他有时会把我关在里面。”裴嘉之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或者用鞭子抽我。” “为什么?”池慕惊讶得无以复加,“你做错事情了吗?” 在他的观念里,只有犯了天大的错,才会被关进禁闭室里,遭受这样的对待。 “可能吧,我忘了。”裴嘉之似是不愿提起,“你要害怕,就离那里远一点。” 池慕忙不迭地答应了,此后他基本没去过裴家,倒是裴嘉之逢年过节常提着礼品,去池家拜访。 池母边夸裴嘉之懂礼数,边私下劝池慕抽空去裴家看看,礼尚往来。但池慕那种敏锐的直觉无时无刻不在发挥作用,虽然裴父很和蔼,裴母很温柔,可他还是逃避了,让裴嘉之一个人回去。 难道裴嘉之的性格是受到了家庭的影响?池慕认真地回想着。他旁敲侧击问过裴嘉之许多次,总得不到正面的回复。 裴嘉之对此讳莫如深。 偌大的裴家,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池慕急得坐立不安,差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你在乱动什么?”裴嘉之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的肩膀,“拍摄还没结束。” 池慕如梦初醒,脸红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苏听荷捂着嘴直乐,顺便打趣了两句。 “小池毛毛躁躁的,不成熟,有小裴管一管正好。离婚也是小池提的吧,太草率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她凭着对两人的初印象,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池慕刚想纠正,就被裴嘉之制止了。 “池慕是冲动了点。”他顺着苏听荷的话往下说,“我哪里管得了。” “裴总谦虚了。”谭柏笑道:“不瞒你说,池老师的真性情,连粉丝都招架不住。” 一言不合和导演吵架、命令粉丝不许带除了手写信之外的礼物,池慕的直率表现在方方面面,不止是在演戏上。 “小池浑身散发着自由的气息。”赵明远评价道:“小裴则是过于稳重了,正好互补。” 互补吗?池慕怔了怔,貌似很少有人这么形容他和裴嘉之的关系,但他喜欢互补这个词,听上去像是将两块形状不一的拼图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变得更加完整。 “小裴的稳重是天生的吗?”苏听荷不免好奇,“还是后天培养出来的?” “都有。”裴嘉之斟酌了一下,“我父亲比较重视这一块的教育,他会锻炼我的抗压能力,以及对不同环境的适应性。” 他省略了具体说明,但池慕多多少少能猜到一点。他想起那天路过的禁闭室,还有裴嘉之提到父亲时不易察觉的一缕生涩,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呢? 是后知后觉的迟钝,还是以自我为中心的漠视? 池慕说不清楚。他喝完了杯子里苦涩的残茶,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走近过裴嘉之。 第一期的录制接近尾声,嘉宾们互道晚安,各自回房歇息。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就要回到现实生活了。”池慕坐在床沿,看着裴嘉之收拾衣物。“我还没想好怎么和爸妈交代。” 他以录节目为由,切断了和父母好友的联系,但该来的迟早会来,这些不过是缓兵之计。 “实话实说。”裴嘉之也给不出什么好的建议,“帮我和叔叔阿姨捎句话,如果离婚了,财产分割方面会做到公平公正、不偏不倚,不让你吃亏。” 他改口了,在一个寻常的夜晚。 池慕的心脏处传来了一阵钝钝的疼痛,他很难描述此刻的心情,代表着美好幻想的泡泡在半空中破裂,那些阳光下折射出的五彩斑斓的颜色仅仅是昙花一现。 “好的。”他强颜欢笑,拉高被子盖过头顶。“晚安。” 裴嘉之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把衬衫的袖子迭反了。一道明显的褶皱留在上头,他尽力去抚,却怎么也抚不平。 ———— “欢迎回来!”江远豪爽地打开一罐啤酒,“今天不醉不归。” “我不喝。”池慕摆了摆手,“待会要去爸妈那。” 他正发愁如何向父母说明离婚的事情,哪有心思喝闷酒。 “你们不是上过一期节目了吗?”江远给他换了杯白开水,“相处得怎么样?” “一塌糊涂。”池慕心灰意冷,“裴嘉之真是深不可测。” “你们在节目里大打出手了?”江远往最坏的方向想,“闹得不可开交、一刀两断。” “你想象力太丰富了,我叹为观止。”池慕喝了口没滋没味的白开水,“你觉得裴嘉之是那种不体面的人吗?” “他当然不是。”江远一口否定,“但你的状态可称不上稳定。” “闭嘴,小心我揍你。”池慕比了个威胁的手势,“我脑子非常清醒,只是偶尔有些困惑。” “愿闻其详。”江远作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 第25章 “为什么我离裴嘉之越近,就好像离他越远?”池慕费力地表述着,“每当我想走近一步,就会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住。” “你在说绕口令吗?”江远听得云里雾里,“什么越近越远的,我听不懂。” “江远,你的智商可以和我家看门的边牧媲美了。”池慕冷笑道:“我后悔当初把念书的时间浪费在玩耍上,以至于和你做了狐朋狗友。从现在起,我要洗心革面,向裴嘉之学习,做一个有知识的人。” “小少爷,你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啊?”江远目瞪口呆,一不留神叫出了池慕的绰号。“好端端的,读什么书?” “提升文化素养啊,大惊小怪。” 池慕轻巧地跳上沙发,像发表获奖感言一般抬头挺胸,郑重宣布。 “我想好了,既然是追裴嘉之,那就要和他站在思想的同一个高度,让该死的黎元思见鬼去吧,我会成为最了解裴嘉之的人。除了我,没人配得上裴嘉之。” 他的眼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足以照亮每一处阴暗的角落。江远呆呆地望着他,恍惚间以为看到了艺考时意气风发的池慕。 “你一定能成功的。”江远由衷地说:“终于,轮到我鼓励你一次了。对了,千万记得狠狠教训一顿黎元思,我看不惯他好久了。” “你看不惯他哪点?”池慕追问。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一个字。 “装!” “咳咳咳咳——” 某家高端俱乐部里,黎元思被一口红酒呛到,狼狈地咳个不停。 “我说老黎,你急什么,刚端上来的酒难道会长腿跑?”于星文嫌弃地坐远了点,“赶紧擦干净,嘉之马上到。” “他居然有心情和我们喝酒。”黎元思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池慕提离婚,他一点不生气吗?男人的尊严去哪了?” “你别乱插手嘉之的事,他心里有数。咱们难得聚一次,开心最重要。” 于星文作为唯一一个知晓内情的人,不得不为裴嘉之遮掩。 “他们离了没?”黎元思刨根问底,“池慕该不会以离婚作要挟,逼迫裴嘉之陪他上节目吧。” “老黎,人家离不离婚,关你什么事。”于星文呵斥道:“你瞎操什么心?” “我盼着他们赶紧离。”黎元思倒了杯红酒,细细品味。“趁嘉之没到三十,好找个配得上的伴侣。” 于星文头疼得厉害,正欲阻止黎元思,门外忽然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他抬眼看去,裴嘉之站在门边,神色冰冷得可怕。 “黎元思,解释一下,什么叫配得上?” 第19章 他是我的合法配偶 黎元思张口结舌,于星文连忙站起来,请裴嘉之入座。 “老黎嘴碎,一天天的净瞎扯。来,喝酒喝酒。” 裴嘉之不为所动,目光淡淡地扫过黎元思,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于星文后背发凉,预感到一场风暴马上来临。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裴嘉之敲了敲桌子,“黎元思,解释一下,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黎元思咬咬牙,不想显得太窝囊。 “嘉之,我说实话,池慕和你不合适。你需要的是一个能帮你打理家务、孝敬长辈的贤内助,你看池慕哪点符合了?三天两头不在家、十天半个月没个人影、拍的戏一部比一部烂。至于池家,近些年一直走下坡路,又缺少可以继承家业的人,还得靠和裴家的姻亲关系立足,对你提供不了任何助力。” 于星文面色惊恐,拼命给黎元思使眼色,示意他别讲了。 “我是为你好。”黎元思喋喋不休,“池慕配不上你,我有责任告诫他。他和我们的圈子格格不入,这是大家公认的。” 于星文长叹一声,自知无可挽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段三个人的友情走向终点。 “为我好?”裴嘉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欺负我的法定伴侣,不是在打我的脸吗?我把池慕带进我的社交圈,不是为了让你孤立他的。” “我没有孤立他。”黎元思气急败坏,“是他融入不了,听不懂我们的交谈。” “池慕是我的合法配偶。”裴嘉之直截了当,戳穿了黎元思故作清高的遮羞布。“你有什么资格看轻他?”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黎元思。 “黎元思,你记住了,是我追的池慕。池家一放出风声,我就主动上门,请池慕的父母安排了一场相亲。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 池慕正襟危坐,应付着父母的全方位盘问。 “对,我和裴嘉之是闹了点小矛盾,不太严重。” “闹到要离婚?”池母半信半疑,“那为什么嘉之没和你一道过来,害我白做一桌好菜。” “您和我爸平常不吵架吗?”池慕理直气壮,“还有啊,您能不能别偏心了,为什么单做给他一个人,酱肘子我也爱吃。” “你懂什么。”池母笑着点了点池慕的额头,“光长个不长心眼的。我对嘉之好,他才会对你好啊。” “回去和小裴好好处,别耍小性子。”池父收起报纸,扶了扶老花镜。“你这孩子,就是让家里人惯坏了。小裴是个好孩子,不会亏待你的,好好珍惜。” 池慕乖乖地应了,也没好意思说是裴嘉之提的离婚,就这么将错就错地认了。 第26章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顿晚饭,饭后池母张罗着剥几个核桃,给自家缺心眼的孩子补补脑。 “妈,我都多大了,你还信这一套?”池慕口头抱怨,嘴却一刻不闲着。 他嚼着母亲剥好的核桃肉,顺手查了查核桃的功效,结果一开手机,不大的屏幕上跳出一堆显眼的红色感叹号,占据了整个视野,颇为壮观。 池慕头顶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江远发什么神经?”他往下翻了几条,全是一些奇形怪状的表情包,像是震惊到极点的失语。 池慕懒得一条条看,干脆回拨了个语音电话,那头的江远秒接,断断续续地说不出一个字。 “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池慕耐心即将耗尽,“我在陪我爸妈。” “有有有。”江远一个大喘气,声音都在抖,“你绝对想不到。裴嘉之和黎元思打起来了!” 一块碎碎的核桃肉卡在了喉咙,池慕抓起桌上的水连灌几口 ,硬是顺了下去。 “谁打谁?裴嘉之有没有事?”他顾不得呛水的难受,边咳嗽边问。 “互殴,裴嘉之先动手的,我不知道他受伤没。”江远看热闹不嫌事大,“有认识他们的人拍了视频,你看不看?” “我不敢看。”池慕看了眼身后一无所知的父母,极力调整着情绪。“黎元思敢碰裴嘉之一根指头,我就剁了他。” “裴嘉之先动手的。”江远强调了一次,“你别急着发火,先弄清原因嘛。” “裴嘉之那么有修养的一个人,什么时候和人动过手?”池慕快步走向阳台,深吸一口气。“百分百是黎元思的错,你该去问问他,到底做了什么,能惹得裴嘉之这么生气?” 他攥紧拳头,一股难以控制的怒火直冲天灵盖。 “我是看在裴嘉之的份上才对黎元思处处忍让。我想着,他是裴嘉之的朋友,说不定比我更了解裴嘉之。虽然我们互相看不顺眼,但我不希望裴嘉之因为我失去一个朋友,所以——” 所以他隐瞒了黎元思奚落自己的事实,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压根不在乎黎元思的看法,但他怕裴嘉之会介意。 “冲动是魔鬼。”江远不得不出言相劝,“而且裴嘉之占了上风,没挨着几下,不信你看视频。” 池慕闭了闭眼,平缓了一下急促的呼吸,点开江远发来的视频。 画面抖动得厉害,隐约可见裴嘉之模糊的身影。他脱了外套,袖子挽到了手臂上,颇有些与平时不同的潇洒。黎元思垂头丧气地站在他对面,两人似乎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然后,裴嘉之一拳揍了上去。 场面极其混乱,黎元思硬生生挨了两下后选择反击,一脚踹在裴嘉之的小腿上,隔着屏幕都能听见清脆的响声。 池慕的眼睛几乎是立马红了。 他死死地盯着裴嘉之,垂在身侧的手一会捏紧,一会松开。奇怪的是,明明裴嘉之没有喊一声痛,池慕却有种异常疼痛的错觉。 那一脚,像是踢在了他腿上。 不断有人冲过去劝架,各种不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在一片杂乱的背景音里,池慕唯独捕捉到了裴嘉之的只言词组。 他说:“我累了,先回家了。” 池慕心里一紧,他有种分外强烈的预感,裴嘉之说的家,指的是他们共同生活过六年的家。 “我要去陪他。”他对江远说:“裴嘉之需要我。” “你开玩笑吧。”江远错愕不已,“你以什么立场去?朋友?恋人?裴嘉之让不让你进门还不一定。” “不是有指纹解锁吗?”池慕底气不足,声音小了许多。“也许裴嘉之没删我指纹。” “痴心妄想。”江远泼了一盆凉水,“不撞南墙不回头。” 池慕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拿起车钥匙,转身和父母告了别,开车回家去了。 半小时后,他站在熟悉的房门前,犹犹豫豫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按在了指纹锁上面。 等待认证的一秒钟内,池慕脑子里飘过了无数个念头,最终在机械音的提示下回归了实处。 “滴——识别成功,欢迎回来。” 房门应声而开,池慕站在门外,一时反应不过来。 虽然他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裴嘉之不会删指纹,但是真到了这一天,他又感觉难以置信了。哪有人提离婚后不删前任指纹的,裴嘉之真是个万里挑一的人才。 出于尊重对方隐私的缘故,池慕没有直接进入。他停在玄关处,边打量着四周一成不变的装饰,边唤了几声裴嘉之的名字。 没有回音。 池慕以为他不在,刚想打道回府,突然听见一声轻微的磕碰声。 他怕裴嘉之出了什么事,鞋都来不及换就往里跑,恰巧和匆忙起身收拾的裴嘉之撞到了一块。 这一下撞得结结实实,池慕好不容易站稳,立刻被客厅的景象惊呆了。 “你怎么回事?”他哆哆嗦嗦地指着空了一大半的酒柜,以及茶几上随意摆放的酒瓶和酒杯。 “裴嘉之,你堕落了!”池慕痛心疾首,“就算黎元思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背叛了你们的友谊,你也没必要借酒浇愁。” 他见裴嘉之衣着凌乱,神色是掩饰不住的疲惫,更是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我没有。”裴嘉之正欲开口辩驳,被池慕同情的眼神吓到了。 第27章 “但我也能理解。”池慕沉痛地拍了拍裴嘉之的肩膀,“换位思考,如果是江远和我绝交,我可能比你还难过,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大胆说出来,我安慰你。” “我想你误会了。”裴嘉之见缝插针地澄清,“红酒是送于星文的谢礼,他开车送我回家,上来坐了会。” “你是不是在逞强?”池慕的脑回路转不过弯了,“那黎元思呢,你不在意吗?” 裴嘉之解开松垮的领带,随手抛在了沙发上。池慕咽了咽口水,眼神不由自主地黏在裴嘉之露出的半截锁骨上。 “比起黎元思,我更在意另一件事。” 他话锋一转,瞬间占据了主动权。 “什么事?” 池慕满脑子都是裴嘉之锁骨的形状,无暇顾及其他。 “黎元思背后欺负你的事,为什么不和我说?是觉得我不值得信任,还是从来没想到过我?” 第20章 我希望被你需要 裴嘉之严肃的时候,带来的压迫感是顶级的。这股凛然的气势,不论是谁见了都要退避三舍,唯恐惹祸上身。 除了池慕。 迟钝是把双刃剑,既会使他无意中忽视裴嘉之的需求,也会让他在裴嘉之面前坦荡做自己。 他并不是察觉不到裴嘉之压抑着的怒气,而是单纯的不惧怕。反正裴嘉之的愤怒一定不是冲着他来的,但是必要的安抚,他是必须要做的。 “因为黎元思是你的好朋友。”池慕稍稍美化了一点自己的用意,“我怕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何况我可不是好欺负的,他针对我,我就反击回去。” 他踮起脚,拍了拍裴嘉之的头顶。 这个动作裴嘉之经常对他做,久而久之就成了表达安慰的方式。 裴嘉之好一会儿没说话,眼底漫过诸多复杂的情感。 四分失落、五分愧疚、还有一分藏在深处的悸动。 “对不起。”他想摸一摸池慕的头,手抬到一半又收了回去。“我该承担责任的,是我的错。我没有做好,没有及时关注到你的处境,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站出来维护你。你可以怪我,但不要受黎元思的观点影响。他不喜欢你,是他不懂得欣赏,你很好。” “你是为这个生气?”池慕灵光一闪,像是拨开一层厚重的雾气,见到了事物的本来面目。 一切渐渐明晰,裴嘉之对黎元思动手是为了维护他,这是不是说明,他在裴嘉之心里的位置很重要。 裴嘉之的眼睛里写满了歉意,看得池慕五味杂陈。 他起先是有点雀跃的,但看到裴嘉之如此内疚,又高兴不起来了。心底冒出的一点小小欣喜随风远去,剩下的则是无限的心疼。 为什么永远替我考虑呢?明明受委屈的是你才对。 裴嘉之的温柔,是一条永不止息的河流,流向池慕的心间。 池慕不允许任何人说裴嘉之不好,哪怕这个人是裴嘉之自己。即使在裴嘉之道歉的那一刻,他的内心在剧烈地挣扎,想过要不要利用裴嘉之的愧疚更近一步。 “没关系。”池慕语无伦次,“你放心,我从来不把黎元思的话当真,而且有仇我都当场报了,只是不想麻烦你。” “不会麻烦。”裴嘉之轻声说:“我希望被你需要。” 裴嘉之大概率是醉了,不然不会这么坦率。池慕闻到了他身上一点若有若无的酒味,想必是和于星文小酌了几杯。 池慕的心软成一片,他知道,裴嘉之也不善于表达,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极限了。 “我也是。” 他不想再忍耐了。 池慕捧起裴嘉之的脸,迫使他低下头,然后将唇印了上去。 他描摹着裴嘉之的唇形,自然而然地加深了这个吻。水声弥漫,辗转在唇与唇之间。 裴嘉之的脸很烫,触碰后会有种被灼烧的感觉。池慕手抖得厉害,差一点喘不过气来。 他仅剩的接吻经验全都来自于裴嘉之,他们在这间婚房里吻过许多许多次。生涩的、小心的、紧张的、甜蜜的,每一帧都是那么的记忆犹新、那么的难以忘怀。 池慕不舍得放开,他揽住了裴嘉之的脖颈,全身心地投入了这个吻。 裴嘉之意外地配合,池慕倾身靠过来的热度,从嘴唇烧到全身,大脑也像喝醉了似的昏昏沉沉,完全分不清现实和幻想。 他任由身体里的热度一路蔓延,直至———— 裴嘉之猛地推开池慕,一下子清醒过来。 一个戛然而止的吻。 池慕擦了擦嘴角的水迹,不明所以地看向裴嘉之。裴嘉之的脸红到了耳根,一句话没说,转头冲进浴室,反锁了门。 锁门声惊醒了呆愣的池慕,他缓了缓,才从刚刚沉浸的吻里抽离出来。 他大约猜到了裴嘉之进浴室解决什么,趁着屋子里空无一人,池慕轻车熟路地进入卧室,拉开床头柜翻找着什么。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东西应该还在原位。 池慕眼睛一亮,从角落里摸出来一个开封过的小盒子。 他跪在地板上,把盒子里剩下的全倒出来,一个一个地数,看看和记忆里的数量对不对得上。 “别数了,没用过。” 裴嘉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了池慕一跳。 “你怎么这么快?”池慕脱口而出,“身体不行啊。” 第28章 裴嘉之没理会他的调侃,蹲下身捡起散落一地的安全套,装回了盒子里。 “是不是快过期了。”池慕看了眼生产日期, “浪费可惜了。” 裴嘉之的额头上现出两根青筋,池慕见好就收,不再刺激他。 “吃过晚饭了吗?” “没有。”池慕回得迅速,面不改色地撒了个小谎。 难得来一趟,可不能急着走。 “几点了,饿不饿?”裴嘉之信以为真,打开冰箱寻找食材,“想吃点什么?” “家里的冰箱不是摆设吗?”池慕随口道:“能找出两块冷冻牛排都不错了。” “答错了。”裴嘉之合上冰箱门,“只有一块。” 池慕扑哧一声笑了,裴嘉之无奈地摇摇头,拎着牛排去了厨房。 他没像招待客人一样招待池慕,池慕本人也没有当客人的自觉。他在各个房间转了转,俨然一副主人派头。 书房的门虚掩着,池慕随手拿起裴嘉之放在桌上的书,书名是《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他依稀记得情节,便向后翻了两页。裴嘉之对书本很爱惜,纸张干干净净,只在一处做了个小小的标记。 “而你在它那嘀嗒不停的几百万秒当中,”池慕情不自禁地念起那段勾画过的文字,“只有一次向它匆匆瞥了一眼。” 书页中忽然掉下一张照片,池慕拾起它,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那是大学的毕业典礼,他自导自演了一场话剧,在大礼堂表演。 演出很成功,谢幕时掌声经久不息。池慕矜持地向观众鞠躬,而裴嘉之就坐在台下鼓掌的人群中,远远地望着他。 他甚至不知道,裴嘉之来过。 第21章 (攻视角) 裴嘉之的暗恋…… 凛冬将至,裴嘉之走出图书馆,遇上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几个穿着时尚的女生说说笑笑地从他身旁经过,兴奋地讨论着怎么过圣诞节。 关于圣诞节的话题黎元思在宿舍里提过,但裴嘉之忙着改期末论文,选择性忽略了。黎元思提议,在班上开一个圣诞派对,他有能力弄来一棵圣诞树,只需装饰一下,即可派上用场。 “能带家属吗?”于星文举起手,“我女朋友特别想要一棵挂着彩灯的圣诞树,到了零点用来许愿。作为回报,她会帮忙整理和筹备派对。” “没问题。”黎元思爽快地同意了,“我们正好需要一个细心的女生,这主意太棒了。对了,班长大人还没发表看法呢。嘉之,你有何高见?” 裴嘉之正在奋笔疾书,闻言不禁迟疑。 “圣诞节是外来节日,特地组织活动庆祝会不会显得过于推崇了。” “裴嘉之,你再过时一点试试呢?”黎元思懊恼地捶了捶床板,“求你了,别扫兴,就差你一个了。” “一年就一次,又不是大张旗鼓,就当私下的朋友聚会,咱们偷偷摸摸地办。”于星文为了满足女朋友的心愿,加入了劝说裴嘉之的阵营。“毕业近在眼前,同学们有个放松的机会不容易。” “好吧。”裴嘉之松了口,“我没意见。” 黎元思兴冲冲地出门联系人了,裴嘉之合上笔盖,瞥了玩手机的于星文一眼。 “你女朋友不参加学校的毕业典礼吗?” “你知道得真多。”于星文诧异极了,他女朋友是电影学院的新生,圣诞节那天恰好是大四学生的毕业汇演。“她不想去看表演,我们约定了一起过圣诞节。” “那她手里岂不是多出了一张票?”裴嘉之翻过一页书,“可惜了。” “是啊,内部票,外头一票难求。”于星文听出了他的暗示,试探性地问道:“嘉之,你想去吗?” “比起圣诞派对,我对演出更感兴趣。如果你女朋友愿意把票让给我,我会保证派对的顺利进行。” 裴嘉之微微一笑,和于星文握了握手。 交易达成。 圣诞节当天,气温骤降,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裴嘉之裹着围巾,混迹在形形色色的行人中。 天气太冷了,街上的人都穿得严严实实,刺骨的寒风席卷了城市,路面上随处可见奇形怪状的雪人。 满街飘荡着悠扬的圣诞歌,白胡子的圣诞老人笑眯眯地分发糖果。裴嘉之为这欢乐的氛围感染,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他准时到达了礼堂,安安静静地在位置上等待。不时有学生向他搭话,将他误认为同校的同学。 手心的票根微微发热,裴嘉之喝了口冰咖啡提神,全神贯注地看向台上。 幕布缓缓拉开,池慕手持长剑出场,挽了个漂亮的剑花,赢得了满堂喝彩。 这是一出极其精彩的话剧,讲述了民国时代一位戏子几经沉浮的一生,情节跌宕起伏,故事引人入胜。 池慕年轻的面容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他是视线的中心、是全场的焦点。毫无疑问,他会在未来大放异彩。 谢幕时,有十余支花向场内抛去。池慕张开双臂,迎接从四面八方扔来的花束,然后抱在怀里,冲着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 裴嘉之隔着人群望着他,眼里既有欣赏、祝福、鼓励,也有一丝一闪而过的黯然。 他清楚地认识到,他和池慕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他们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像两条无限延伸的并行线。 外头冰天雪地,礼堂内却是温暖如春、花团锦簇。冰凉的雪花落在裴嘉之的围巾上,他回头看了一眼被簇拥的池慕,一个人走进了雪中。 第29章 时间还早,裴嘉之回到学校时,正好赶上圣诞派对的尾声。于星文和黎元思一左一右地架着他,强行邀请他一道过节。 “你去哪了?一身雪。”黎元思给他拍了拍沾满雪的大衣,“和谁约会去了?” “想多了。”裴嘉之脱下大衣,擦了擦头发上湿漉漉的雪水。 黎元思言而有信,找人搬来了一棵货真价实的圣诞树,每一根深绿的树枝上都挂着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 “礼物有柠檬糖、姜饼人、焦糖饼干。”于星文的女朋友如数家珍,“只要在圣诞树下许愿就可以获得。裴学长,你喜欢哪一个?” 裴嘉之哪个都不喜欢,碍于面子无法表现出来。空气中充斥着糖果的甜香,甜到发腻。 他皱了皱眉头,无意识地释放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开心点。”于星文使尽浑身解数,试图调节气氛。“在场这么多漂亮女孩子盯着你,给点反应啊。” “什么反应?”裴嘉之无动于衷,“我还不够配合吗?非要围着个圣诞树唱歌跳舞,打扮得像个花圈才行吗?” 他鲜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于星文端详他片刻,突然灵机一动。 “你是不是失恋了?” “我有恋过吗?”裴嘉之觉得匪夷所思,“你从哪看出来的?” “我长眼睛了,没瞎。”于星文说得有理有据,“暗恋也是恋。我问你,你用我女朋友的票去看演出,看的是谁的?” “朋友的。”裴嘉之笼统地概括。 “胡说。”于星文一语道破了真相,“她要真是你朋友,为什么不给你留一张票?” 他成功地问住了裴嘉之。 “行了,我懂了,人家不喜欢你,你也别强求。强扭的瓜不甜。”于星文自认为体贴地开导了裴嘉之。“瞧,那个戴粉色蝴蝶结的女孩子,跟黎元思打听了你好几次,长得蛮可爱的,不妨试一试。” “于星文,我好像有件事忘了告诉你。”裴嘉之打断了他,“我性取向为男,喜欢的人也是男性,就不劳烦你给我张罗对象了。” 于星文瞠目结舌,整个人石化了一般。就在此时,他的女朋友走了过来,牵着他去了圣诞树下。 裴嘉之微微不解,没看懂他们要做什么。 “他们要在槲寄生下接吻,传说中在槲寄生下接吻的情侣会幸福终生、相伴到老。” 戴着粉色蝴蝶结的女孩悄悄靠近,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贴心地解答了裴嘉之的疑惑。 “你看,圣诞树顶端挂着的,就是槲寄生。” “谢谢你。”裴嘉之点了点头,记住了槲寄生的样貌。 “槲寄生下的亲吻是不允许拒绝的。”蝴蝶结女孩满含期待,“如果我邀请你,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到槲寄生下吗?” “抱歉。”裴嘉之婉言谢绝,“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喜欢的人有一双灵动的眼睛,写满了真实的喜怒哀乐。他能一次跳过一张课桌,或是从窗台翻出去,像是丛林间飞奔的小鹿,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课间休息时,池慕是第一个跑过去,背起摔倒同学的。等裴嘉之匆忙赶到医务室时,受伤的同学早已包扎完毕。池慕累得校服后背湿透,依然对他扬起了笑脸。 “班长,我帮了你大忙。”池慕扯了扯他的校服,仰起一张可怜兮兮的小脸。“好热,请我吃雪糕。” 他们在校门口的小卖部挑了半天,池慕嘴挑,非得一根一根地选过去。裴嘉之陪着他,在五花八门的冰棍里,找出了唯一一个芒果口味的。 小卖部老板用奇怪的眼光,扫视着这两个胆大包天的逃课学生。结账时,裴嘉之掏出一张百元大钞,老板一时半会找不开,态度变得不耐烦了起来。 “算了,不用找了。”裴嘉之摆摆手,却被池慕拦住了。 “必须找钱。”池慕凶巴巴地板着脸,对老板一字一句地说道:“找不开就去借,我看你是存心糊弄学生,信不信我叫江远来打你。” 一提到恶霸江远的名头,学校附近的店面无不退避三舍。老板飞快地找完了钱,递到池慕手里。 池慕清点了一下数量,转交给了裴嘉之。回去的路上,他含着芒果棒冰,说话颇有点含糊不清。 “班长,我又帮了你一次,记得感谢我。” 池慕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笑容灿烂如朝阳。这一幕在裴嘉之的记忆里定格了很多年,伴着他度过了数不清的漫漫长夜。 那天晚上散场后,圣诞树留在了原地,黎元思安排了人手明早抬走。裴嘉之以忘带东西的名义,独自一人回了活动室。 他站在圣诞树下,点了一根蜡烛,借着微弱的烛光许了一个愿望。 希望还能和池慕再见一面。 烛火摇动,照亮了圣诞树的叶子,裴嘉之取下最后一个礼物袋,小心地打开了。 里面是他最讨厌的生姜饼干。 真是糟糕透顶的一天。 “嘉之。”身后传来于星文弱弱的呼唤,“你还好吧。” “我好极了,从来没有这么好过。”裴嘉之转过身,将那包差点被捏碎的生姜饼干塞进于星文怀里,“你女朋友准备的,你吃。” “我会吃的。”于星文手忙脚乱地接住了饼干,“总算看到了你的另一面。” 他撕开包装袋,边嚼着饼干边和裴嘉之闲聊。 第30章 “大一开学的晚上,我和黎元思打赌,赌宿舍里谁先谈恋爱。他把所有的赌注押在你身上。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你最帅。结果四年过去了,大家都陆陆续续地谈了对象,就你一直单着。我还纳闷呢,没想到你早就心有所属了,黎元思输得不冤。” “好没意义的赌约。”裴嘉之的嫌弃一目了然,“你们两就不能找点正经事做做。” “咳咳咳,闲着无聊。”于星文尴尬地笑了笑,“能和我讲讲,你喜欢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或许是今天遭受的打击太多了,向来寡言少语的裴嘉之破天荒地向于星文敞开了心扉。 “他是和我截然相反的性格。阳光、活泼、直来直往,拥有着我羡慕的特质。当然也有缺点,有时候莽莽撞撞的,一不小心就闯祸。” 裴嘉之把蜡烛放在窗台上,伸手接住了一片冰凉的雪花。 “我面对他的时候,会非常紧张,不知道该怎么相处才好。虽然想过表明心意之类的,但还是放弃了。” “为什么放弃呢?”于星文不懂,“嘉之,你可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 他想不通,年年专业第一、包揽各类赛事奖项的裴嘉之怎么会单单在感情上受挫。 “因为他说过,不喜欢我这样的类型。”裴嘉之垂下眼眸,雪花在掌心化成了水。“我不善言辞,很难接上他的下文。在他眼中,我多半是个无趣的人。” “怎么会?”于星文用力摇晃着裴嘉之的肩膀,“天吶,你究竟在顾虑些什么?喜欢一个人,就要大胆说出来。” “如果被拒绝了呢?”裴嘉之的话里,暗藏着一分令人心惊的执拗。“不到十拿九稳,我是不会轻举妄动的。一旦宣告失败,不就没有退路了吗?” 于星文沉默良久,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嘉之,我经常会羡慕你的自制力,但偶尔我又觉得,人还是放松一些好。你听过流沙的道理吗?在沙滩上攥一把沙子,握得越紧,漏得越多。你越是在意,越会失去。” “可是,怎么才能不在意呢?” 裴嘉之端起蜡烛,火焰在风中摇摆,照得他的脸庞忽明忽暗。 雪花降落在栏杆上,积起了一层薄薄的雪。 裴嘉之的暗恋是空中落下的细雪,只有它融化在手心,你才会发现它存在。 ———— 大学实习时,裴嘉之忙里偷闲,接管了佑嘉的一家分公司,不到半年就让业务上升了一个新的台阶。在父亲的精心教导下,他弥补了经验不足的劣势,毕业后正式接手佑嘉,成为新一任总裁,事业蒸蒸日上。 与此同时,池慕接到了他的第一部戏,自此开启了演员生涯。 正如裴嘉之预料的那样,他和池慕再也没有了交集。他们不约而同地缺席了高中的同学聚会,成为了别人口中有出息的人。 裴嘉之保存了演出的票根,和拍摄的照片一同夹在了书的扉页。他爱好读书,尤其钟爱茨威格的名作——《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他在茨威格的文字里,得到了情感上的共鸣。 女主人公贯穿一生的暗恋,诠释了极致的爱。这个痴情的女子把自己的心比喻成怀表上的发条,一刻不停跳动了几百万秒,终其一生却只得到了男主人公的匆匆一瞥。 他一生没有想起过她,甚至不知晓她的存在,连她的名字都化作了大风里的一粒尘埃,消散在记忆里。 裴嘉之不知道,池慕会不会在某一刻想起他,想起在高中时代,遇见过一个还不错的同学。 第二年的圣诞来临之际,命运迎来了转机,裴嘉之在圣诞树下许过的愿望,奇迹般的成真了。 他再一次见到了池慕。 咖啡厅的玻璃窗是透明的,裴嘉之站在窗外看了许久,险些耽误了时间。 风铃叮叮当当地响起,他在池慕的对面坐下。 “你好,我是裴嘉之,很高兴认识你。” 第22章 毫无保留、面面俱到的爱…… 池慕将照片放回原位,没有惊动裴嘉之。 他怕逼得太紧,会适得其反。 裴嘉之像只慢吞吞的蜗牛,缩在坚硬的壳里。池慕张开手,把这只淋雨的蜗牛捧在了手心。 他轻手轻脚地走出书房,抽了张纸巾在眼角按了按。 裴嘉之深沉的爱,让池慕有了落泪的冲动。他被很多人爱着,父母、朋友、粉丝,但没有一个人,是像裴嘉之这样,汹涌却沉默地爱着他。 “吃饭了。”裴嘉之端出煎好的牛排,一眼看到了池慕通红的眼睛。“你怎么了?” “熬夜熬多了。”池慕赶紧拉开凳子,装作若无其事地拿起刀叉。“眼睛不舒服。” “工作很忙吗?”裴嘉之泡茶的动作一顿,“注意休息。” “叶眉说,综艺反响挺好的,讨论度很高。”池慕切下一小块牛排,“希望能趁此机会接到一些高质量的本子。” “需要我帮忙吗?”裴嘉之倒了杯热茶,“我认识几个圈内的朋友,可以帮你牵个线。” 他口中的朋友,份量绝不会低,起码是同一档次,和他有过利益交换的投资方。 “不用不用。”池慕习惯性地回绝了,“有叶眉在,她应付得了。再者说,接不接得到好本子,也没什么关系,我还能拍戏,就心满意足了。” 他还是不想麻烦裴嘉之。裴嘉之日理万机,哪有空管他的闲事。 第31章 “依你。”裴嘉之低下头,吹了吹滚烫的茶水。袅袅热气遮住了他的视线,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池慕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块就吃不下了。他愁眉苦脸地看着盘子里剩下的牛排,不知如何解决。 是他说的没吃晚饭,裴嘉之才进的厨房。如今端上来了,他又没碰几口,难免说不过去。 “吃不完就算了。”裴嘉之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起身收拾桌子。“放着吧。” “不能浪费食物。”池慕护住盘子,做着徒劳的挣扎。“等一等,我吃得完。” 两人僵持不下,裴嘉之叹了口气,把盘子移到自己面前。 “行了,别勉强了,给我。” 池慕的脸不受控制地红了。虽然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比如买了两个不同口味的冰淇淋,他先尝尝味道再给裴嘉之,但当时的他习以为常,光明正大地享受着这种特殊的待遇。 人只有失去了,才会发现原本拥有的东西有多么珍贵。 他正惆怅着,裴嘉之忽然递了个小瓶子过来。池慕下意识接住了,才看清那是一瓶眼药水。 “我秘书推荐的,对缓解眼睛疲劳很有帮助。我用了,效果不错。” 裴嘉之轻描淡写,池慕攥紧了眼药水,差一点失态。 他使劲眨了眨眼睛,将一滴要落未落的泪收了回去。 随口糊弄的一句话,裴嘉之却当了真。池慕的心被满溢而出的愧疚感占满了,这种毫无保留、面面俱到的爱,是父母也不曾给予的。 小小的瓶子硌在手心,像是一根卡在喉咙里、去不掉的刺。 “谢谢你。”池慕努力地笑了笑,“我会每天滴眼药水的。你工作忙,记得按时吃饭,少喝酒,对身体不好。” 临走前,他站在门边,问裴嘉之下一期的综艺还上不上。 “不会出尔反尔的。”裴嘉之给他吃了颗定心丸,“有事随时联络。” 玄关顶端的暖光照下来,在地上投射出一道明与暗的分割线。池慕踩在这条在线,依依不舍地回头告别。 他的身影在这一刻,和当初夺门而出的背影重合了。 裴嘉之没有料到,有一天池慕会回来。 ———— “节目里和嘉宾们相处得还好吗?” 叶眉穿着干练的职业套装,整理着一沓刚打印出的资料。 “有好有坏。”池慕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一盆绿植的叶片,“两位前辈挺照顾我,谭柏是我的粉丝,就是谈云川,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谈云川?”叶眉翻了翻资料,“他怎么会和你起冲突?” “他嫉妒我。”池慕信口开河,“估计是看我比他优秀,心理不平衡了。后来正常多了,也不阴阳怪气了,不然我准揍他。” “看来传闻是真的了。”叶眉点了点头,眼睛仍停留在资料上头。“我听人说,谈云川和佑嘉提了交换条件,想用现在的代言换手表系列的代言,顶替你的位置。” “什么?”池慕惊讶之余,手上没个轻重,不小心揪下了绿萝的两片叶子。“你为什么不早和我说?” “没必要。”叶眉眼皮都没抬一下,“代言不会出问题。” 她的语气太笃定了,池慕隐隐约约地感到不对,但他还没来得及深入去想,就被叶眉一声尖叫打断了。 “轻点声。”池慕捂住耳朵,惊魂未定。“你吓到我了。” “付子安回国了。”叶眉难掩激动,飞快地读出了那段文字。“十年磨一剑,今日把示君。据悉,曾隐退出国的知名导演付子安携新作回归,剧组正在筹集资金,将于下月正式开启演员试镜。” 付子安是一个时代的标志,他野心勃勃、才华横溢,既要票房、也要奖项。不仅让自己的名字传遍了国内的大街小巷,还数次登上国际电影节的领奖台,捧回了一座座奖杯。 之后,他宣布灵感枯竭,自此隐退,不再出现在大众视野。 “哪来的小道消息?准不准确。”池慕将信将疑,“付子安真回国了?” “我的消息来源绝对可靠。”叶眉迅速翻找起联系方式,拨打电话。“我和付子安打过交道,这人很难搞,偏偏电影拍得好。等着,我为你争取一个试镜的机会。” “有多难搞?”池慕对付子安充满了好奇,“我大学时上电影鉴赏课,老师专门讲解过他导演的电影,说他是十年难遇的人才。” “有能力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脾气。”叶眉撂下电话,气得骂了一句。“联系不上,付子安的电话是空号。他故意的,这么多年了一点没变,一到选角就换号码,生怕别人打扰他。” “那试镜的演员从哪找?”池慕表示了疑问。 “两种方式,一种是他自己选,看到合眼缘的直接发试镜邀请,另一种是圈内朋友推荐。前者我们没办法干涉,后者也有难度。” 叶眉转了转笔,陷入思索。 她手里是有一些人脉,但都搭不上付子安的线。付子安做事高调、为人低调,视作朋友的人少之又少。 但这个机会的确很重要,不容错失。 叶眉按了按太阳穴,踌躇不定。再三权衡后,叫了池慕一声。 “嗯?”池慕依旧在逗弄着那盆绿萝,“你说。” “你问问裴嘉之,有没有办法联系上付子安?” 第23章 和少年时相比几乎毫无变…… 第32章 《为时未晚》第二期的录制地点定在了海滨城市,令池慕联想到了那次未能成行的海边之旅。 他和裴嘉之在机场见了面。深秋天气转凉,裴嘉之穿了件宽松的咖色毛衣,平添了几分休闲。 “早上好。”池慕捧着冰美式,眼下是一片乌青。“喝杯咖啡吗?” 他昨晚心事重重,一夜没睡好,不得不靠冰美式压一压浓重的困意。 裴嘉之的眸子里流露出不大赞同的意味。池慕的咖啡里加了太多的冰块,满的快要溢出来。 “少喝点冰的。”他不由得提醒道:“对胃不好。” 话一出口,裴嘉之立即察觉到了不妥。虽然他是善意的劝诫,但在池慕听来,未尝不是多管闲事的一种。 “当然,每个人喜好不同,你有早上喝冰咖啡的权力,不必在乎我。”裴嘉之尽力找补,倒显得有些刻意为之。 池慕奇怪地看他一眼,听话地放下咖啡。 “我等冰化了再喝。”他解释道:“美式太苦了,一不留神就加多了冰块。” 池慕吃不得苦,字面意义上的。他钟爱甜食,尤其是芒果慕斯之类的小蛋糕。裴嘉之与他相反,不怎么吃甜食,偶尔摄入一点高浓度的黑巧克力。 但他们有个共同点,极度讨厌生姜。 “但愿飞机餐里不会出现生姜。”池慕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上回吃到生姜的经历。“午餐是叶眉订的土豆炖鸡块,我以为是块土豆,一下没反应过来,等吃到那股怪味时,差点吐了。” 裴嘉之深有同感,不过他没有说出来。挑食是不好的习惯,如果在午饭里看到生姜,裴嘉之大概率是挑出来放到一边,而池慕会当场倒胃口,绝食明志。 这和他们的家庭环境有关。池家为了照顾池慕的喜好,做菜是从不放姜的。裴家则会强迫裴嘉之接受生姜,声称是必要的锻炼。 飞机上,池慕昏昏欲睡,还要硬撑着和裴嘉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他不想错过和裴嘉之单独相处的时光,等下了飞机,又有节目组的摄像头一路跟拍。 裴嘉之看出来了,他要了杯热牛奶,递到池慕手里。 “睡吧,到了我叫你。” 飞机平稳地穿过云层,池慕安静地睡着了。 裴嘉之怕他着凉,在他身上盖了一块毛毯。 下飞机后,林宛白派了车来接,送他们到了住的地方。这次的住处是一栋海景别墅,推开窗户即可看见蔚蓝的海。 “比上次好多了。”池慕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房间怎么分配?” “不急。”林宛白神神秘秘地摸出一张任务卡,清了清嗓子。“恭喜你们两位最先抵达别墅,拥有充足的筹备时间。我们的任务是,在夜晚来临前,制作出一幅贝壳画。为保证公平,我们将在不透露作者的前提下放到网上,请网友自由投票,按照票数高低决定选房间的顺序。” “好麻烦。”池慕一脸不情愿,“有没有更好玩的环节?” 林宛白震惊于他的直率,裴嘉之转过头,险些笑出声。 工作人员举着摄像机的手一抖,只觉得这位嘉宾和他先前拍过的都不太一样。 “贝壳画不好玩吗?”林宛白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偏偏一朝翻船,栽在了池慕上头。“把亲手捡拾的贝壳做成装饰画,带回家里挂在墙上,多有纪念意义。” 池慕一声不吭,林宛白的笑容快挂不住了。叶眉说得一点不错,池慕自由随性惯了,有经纪人在,还能管管。一旦换成裴嘉之,只会纵容他变本加厉。 “我想住在靠窗的房间。”裴嘉之出言拯救了林宛白,“从那儿往下看,刚好是一望无际的海。” “行。”池慕态度骤变,一改之前的不情不愿。“那我们赶紧去,赶在他们前面,把好看的贝壳全捡走。” 他拉高袖子,迫不及待地向沙滩上跑去。林宛白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 “林小姐,不好意思。”裴嘉之微微颔首,“池慕性子比较直接,请多包涵。” “裴总言重了。”林宛白哪敢接这话。她要听不出裴嘉之的言外之意,都对不起入行以来见过的风风雨雨。 他一句多包涵,给了节目组多大的面子。他敢说,林宛白不敢应。 雪白的浪花拍打着海岸,金色的沙滩上,贝壳与海螺铺了一地,像是散落开的漫天星子,任人采拾。 池慕捡起一块形状不规则的贝壳,放在手心细细打量。 “裴嘉之,你看这块行不行?” 他大声喊着裴嘉之的名字,高高举起了那块贝壳。 裴嘉之循声望去,只见池慕站在海岸线的边缘,身后是一波接一波涌上来的海浪。 “过来点。”裴嘉之不放心地招了招手,“别被浪卷走了。” 池慕点了点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他抱着怀里满满当当的贝壳,向裴嘉之奔来。 海风吹起他散乱的黑发,池慕的眼睛闪闪发亮。他穿了件白色的卫衣,迎面奔跑的样子和少年时相比,几乎毫无变化。 “慢点。”裴嘉之接住了他掉下的贝壳,“捡完了吗?” “快了。”池慕不肯放弃,“趁他们没来,我再找找。保证让你住上靠窗的房间。” “不用这么拼命。”裴嘉之递上手帕,示意池慕擦一擦额头上的汗珠。“别墅离海滩很近,想看海了,可以随时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