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澜(NPH)》 序幕 泛黄的财经报纸被轻轻合拢,指尖划过冰冷的铅字标题: “财经短讯:万云集团破产清算,创始人顾万云坠亡” “深陷专利抄袭漩涡的万云集团,因严重资不抵债,正式启动法律破产清算程序。令人痛惜的是,集团创始人顾万云于破产消息确认前后自集团大楼顶层坠亡,具体原因仍在调查,外界普遍认为与公司深陷的危机密切相关。 市场分析指出,压垮万云集团资金链、导致其最终崩盘的致命一击,系卷入重大核心技术专利抄袭丑闻。此事件重创公司商誉与融资能力,引发连锁反应,最终无力回天。 一度被视为行业新锐的万云集团,因专利问题引发的破产及创始人悲剧,在业内引起巨大震动,再次凸显知识产权合规对商业帝国存续的极端重要性……” 纸页发出轻微的窸窣声,被随手迭起,放回书架深处。她的身影旋即离开书房,步履无声,仿佛从未在此驻足。 阳光穿透落窗户,慷慨地倾泻在纤尘不染的书桌上。唯有几缕尘埃,在光束中无声地盘旋、舞动,成为这寂静空间里,唯一隐晦的见证者。 第一入职 张招娣是18岁的女孩子,潮汕人。初中没有读完,家里就要把她卖了,指望着把她卖给“刀哥”,换哥哥的彩礼和弟弟的新手机。 “刀哥”叫王刀疤,人如其名脸上有一道疤,年轻时候跟人火拼的时候被人砍的,当地的河沙都归他管,现在也算功成名就。只是可惜年近四十膝下无子,所以打跑了两个不下蛋的黄脸婆之后,还要再找个年轻的给他生儿子。彩礼三十万,刀哥放话,生儿子再加三十万,“老子的身家都是儿子的”。 多少有女儿的人家都上赶着,幸好刀哥看上了年轻漂亮的张招娣,骚扰了几回都没得手。张招娣的母亲连忙找上门,收了钱之后,喜滋滋的就要回去把不知好歹的张招娣拾掇干净,给人送过去。 还得是好人多,知道张招娣要被家里卖,有外出打工的老乡带着她偷偷跑了,一路打工来到沪市,最后进了什州科技集团的总公司做保洁。 工资不高,但是公司有食堂宿舍,温饱不愁。他们这样的外地人,没有学历,只能在外打零工,能进什州科技这样光鲜亮丽的大公司真的很不容易。 所以即使是有时候被正式职工们刁难跑腿打杂,张招娣也勤勤恳恳,因为她得珍惜这样的机会,偶尔还能向各位老师们请教一下不懂的题目。 是的,她还在准备自考,想参加成人高考考个好大学。在颠沛流离的打工经历里,她应该知道学历的重要性,经常趁闲暇时间学习刷题。 比如现在,她需要守在打印机旁边,脑袋里想着数学公式,手里娴熟的把打印出来的文件一份份整理出来,然后装订成册。这个活枯燥无味,职工们最喜欢使唤她干这个活。 只是…… “啪”的一声,文件划过颧骨纸张边缘划破了皮肤留下红痕,是策划部的缇娜:“打印前瞎了吗?连个页码都没有就敢打?!” 缇娜一眼瞥见张招娣手边摊开的教材,火气更盛,劈手夺过,“砰”地摔在地上:“公司花钱请你来自习的?这儿不是免费自习室!不想干趁早滚蛋!” “对不起老师,但是……我收到的文档就是这样的,我,我没有动过……” “还敢犟嘴!”缇娜扬起手作势要打,看到这张故作可怜的脸,心里的火气就止不住往外冒。 自己怎么就跟这种货色做同事了。 她当然知道问题不在张招娣。但她需要一个出口,一个发泄最近憋屈的出口。 宏杰科技,那家新冒出来的公司,像条凶猛的鲶鱼搅浑了水。三倍工资!像块巨大的磁石,把什州的人心都吸走了。技术、销售……她认识的好些人都跳了过去。她也动心了,主动投奔,结果呢?对面的HR笑得礼貌又疏离:“抱歉,您不在我们优先考虑的名单内。” 这可是三倍工资啊,她在什州待了这么多年,老板都换了好几个,她工资都没这么涨过! 什州内部人心浮动,连保洁都走了几个,才招来这种蠢笨货色。而她缇娜,只能留在这里,听那个乳臭未干的新主管吹毛求疵!她熬了几个通宵赶出来的企划案,那小子懂个屁!就会揪着页码这种鸡毛蒜皮小题大做! 动静闹得太大,此时已经有人来劝合,还有看热闹的伸长了脖子,人一多起来,缇娜更来劲了。 张招娣没看缇娜扬起的巴掌,她的目光越过了人群,投向半层之上——那里是老板江贤宇的办公室。半开放的玻璃围栏形同虚设,只要他走到边上,楼下的这场闹剧便尽收眼底。 他今天应该在。她看过行程表。 *** 楼上,江贤宇刚结束一场越洋视频会议,脸色沉得像窗外的积雨云。 对面的宏杰科技看起来声势浩大,其实只是挖走了一些外围人员,真正的技术骨干还在,并没有耽误太多研发进度。 钢笔尖在纸上洇开,和他的心情一样沉入谷底。最棘手的消息是,尽管他再三保证不会影响研发周期,投资人还是有撤资意向。 投资市场就是这样,听风就是雨。 楼下的喧闹传来,搅动着凝重的空气。 江贤宇眉心拧成了川字,一个眼神扫向旁边的总助。总助会意,快步走到玻璃围栏边,只往下瞥了一眼,便心里有了数——又是缇娜在拿新来的保洁小姑娘撒气。 这个缇娜,什州重组时留下的“老资历”,本事不大,脾气不小,仗着年头长总爱摆谱,倚老卖老招人嫌。不过,她蹦跶不了多久了,最近收到她去对面宏杰面试的消息,不出意外下一批优化名单里就有她的名字。总助对她没什么好感,也懒得替她遮掩:“老板,是策划部的缇娜在训斥保洁员。” 江贤宇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没什么情绪。 公司是一家精密的仪器,运营过程中,必然会需要一些管理预案来进行逐层赋权,以确保也不会因为偶发的管理问题妨碍公司的正常运行。 些微的不公和噪音,只要不影响整个系统的正常运行,也不需要刻意插手。 他起身踱向落地窗,川流不息的车流如同血流,浦东的霓虹在脚下流淌,可这商业帝国的血液正在外泄。 总助是跟着江贤宇从京都出来的人,知道江贤宇心情不好,他再往下瞥了一眼,见楼下也在劝和,便不再多言。 “等等。”总助的呼吸陡然急促。 “又怎么了?”江贤宇颇不耐烦的走到围栏边,顺着目光看过去。楼下又在闹什么。 他一眼就看到了重点。 穿灰蓝色保洁服的女孩正仰着头。额角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左颊一道新鲜的血痕格外刺眼。然而,瞬间攫住江贤宇全部心神的,是她的眼睛—— 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在顶灯强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纯净又脆弱,却偏偏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韧劲。 年轻,漂亮。 更重要的是,那张脸……竟和记忆中的那个她有几分相似。 江贤宇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他甚至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迅速移开了视线,仿佛只是看到一件微不足道的杂物。然而,无人看见的围栏扶手下方,他攥紧的指节青筋虬结,几乎要嵌入冰冷的金属之中。 时间仿佛凝固了。直到楼下的人群感受到来自高处的无形压力,自觉地散开,那张令人心悸的脸也消失在视野里. “去查。” 第二眼泪 夜幕降临,白日里的喧嚣褪去,留下的是加班的键盘敲击声,伴着空调低沉的嗡鸣,还有无形的压力。 张招娣蜷缩在打印机旁的角落里,身上有些发冷。 缇娜的刁难,不会因为白天的发泄而平息。即使错不在张招娣,这位策划部的“资深”员工依旧不肯放过。她指着墙角足足有半人高的打印材料勒令张招娣一份份手写页码,对齐装订好。“干不完别想走!” 冰冷的命令,没有回旋的余地。 于是,张招娣就像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弯腰,抽出一迭厚厚的文件,用冻得有些发僵的手指,握着廉价的圆珠笔,在每一页的右下角,一笔一划地写下数字。然后,吃力地抱起这摞纸,走到装订机前,对准,用力压下,“咔哒”一声脆响。再弯腰,抱起下一摞……循环往复。 单调、枯燥、令人绝望的重复劳动。年轻的腰肢也经不起这样的折磨,后腰像是被无数根细针扎着,每一次弯腰和起身都伴随着肌肉的抗议。汗水浸湿了她额前细碎的刘海,黏在光洁的额角,脸颊上那道被文件划破的红痕,是白天纸片划伤的印记,此刻在汗水刺激下隐隐作痛。 直到缇娜打着哈欠,拎着她昂贵的皮包下班,临走前还不忘恶狠狠地用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戳她的额头:“给我仔细点!错一个数,有你好看!”那浓烈的香水味混合着居高临下的恶意,久久不散。 张招娣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无助的颤动着,遮住了眼底的委屈和无助。直到高跟鞋的“哒哒”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她才像被抽干了力气,扶着酸胀难忍的后腰,缓缓蹲了下来。同事帮她打的饭菜早已冰凉,她却紧紧握住饭盒,狼吞虎咽起来。 饭是技术部一个叫小李的年轻同事悄悄帮她打来的。像她这样年轻女孩,即使穿着臃肿的灰蓝色保洁服也难掩清丽姿容,在枯燥的写字楼里,从不缺乏关注。总有人或明或暗的表示,如果她愿意做女朋友,就不用这么辛苦。这些目光,如同黑暗中窥伺的森森荧光,既让人感到恐惧,也成了缇娜之流更加厌恶她的理由——凭什么?一个乡下来的小保洁,凭什么? 几口冰冷的饭菜勉强压住了胃里的空虚感。她放下饭盒,扶着酸痛的腰,艰难地站起来。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不远处那盘旋而上的玻璃楼梯。 楼梯上方通往总裁办公室的区域,此刻一片昏暗,没有开主灯。然而她知道,他还在。 她看过行程表,知道他今晚有重要的海外视频会议,也留意到助理下班时并未带走休息室更换的衣物袋。 这位焦头烂额的老板最近总是工作到深夜。 想到这里,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她的心。 缇娜的刁难只是开始,她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永远被困在打印机的油墨和订书机的“咔嚓”声里。 借着屏幕的反光,倒影出一张疲惫的脸,嘴唇干裂,眼皮耷拉,因为过度的劳累而略显麻木,但仍然算得上年轻漂亮。 机缘巧合之下,她发现了这张脸的独特之处。 这张脸和江老板的白月光前女友顾涵有七八分相似,这或许是向上攀爬的支点,而那个男人,是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机会。 她没有犹豫,放下冰冷的饭盒,脚步有些踉跄,却异常坚定地走进了漆黑的消防通道。通道里的感应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又在身后迅速熄灭。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带着决绝的回音。她一步步往下走,目标不是出口,而是下一层。 楼下的消防楼梯间有一扇低矮的小窗,翻出去是一个被大楼主体结构半包围的露台。这里位置隐蔽,平时很少有人来,只有一些想偷偷抽烟的男同事会偶尔躲在这里吞云吐雾,享受片刻的放空。 然而,这个看似普通的角落,却有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因为特殊的光线和角度设计,从这个露台向上望去,视线恰好能穿过上层休息室没有完全拉拢的百叶窗缝隙,窥见里面的景象。而此刻,那间休息室的窗户,正透出昏黄而温暖的光。 此刻,她蹒跚地走到露台边缘,布满锈迹的冰冷铁栏杆硌着她的手臂。远处,黄浦江两岸的霓虹灯海依旧不知疲倦。高架桥上的车灯汇成流动的光河,无声地奔涌向未知的远方。 她没有嚎啕大哭,那太刻意了。她只是将哭得通红滚烫的额头抵在微凉的栏杆上,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无声无息地顺着她苍白而沾着油污的脸颊滑落。 霓虹变幻的光影在她脸上流淌,时而笼罩在粉紫里,时而又抛入蓝绿中。泪痕在光线下折射出细碎的微光,混合着少女的柔嫩与挣扎,让此刻的脆弱呈现出足以让铁石心肠也为之动容的光彩。 简而言之,要哭得好看。 *** 休息室的灯光是柔和的暖黄色,试图驱散一些工作带来的疲惫,但效果甚微。 江贤宇捏了捏发胀的眉心,将最后一份财务分析报告扔在床头。这段时间杂事实在太多,工作到深夜已成常态,索性就在公司休息室过夜。助理会定时送来换洗衣物,生活被压缩到只剩下工作的齿轮在高速运转。即使如此争分夺秒,一种深沉的疲惫感依旧如影随形,不仅仅是身体的,更是精神上的重压。 宏杰科技,这绝非一家简单的同类竞品公司。成立仅仅半年,它的目标非常明确——挥刀什州科技,直指他江贤宇。那成杰,宏杰背后真正的老板,是他二婶的娘家侄子,算起来还是沾亲带故的表兄弟。讽刺的是,在某些公开的场合,两人还能皮笑肉不笑地寒暄几句“兄弟情深”。 这就是京都大家族的常态。从来都是表面一团和气,背后刀刀见血。他是长房长孙,本该是家族当仁不让的继承人。父亲早逝,母亲势弱,爷爷的心早就偏到了后娶的那位和她所出的二叔那边。而爷爷续娶的那位二奶奶,手腕了得,几十年如一日的枕头风吹下来,早已让爷爷的心偏到了太平洋。最终,二叔抓住他一个不算大的“错处”,借题发挥,将他发配到这沪市滩,美其名曰“紧跟国家政策,开拓新科技经济前沿阵地”。实则就是流放,二房要彻底将他挤出权力核心。 他那个好二叔,显然没打算就此收手。把他赶出权力核心的京都,流放到沪市还不够,还要赶尽杀绝,彻底断绝他东山再起的可能。宏杰,就是悬在他头顶的利剑。 若有机会,他自然也不会对二房心慈手软。 空调开的太冷太闷,他走到窗边,想推开窗透透气,让窗外白天未散的热意驱散心头的冰凉。手指刚触到冰凉的窗框,目光却在不经意间向下扫去。 然后,他的动作彻底僵住了。 是她。 江贤宇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这个露台的位置,正对着休息室窗户。 她带着一张顾涵的脸,今天第二次出现在他面前。 宏杰刚出现,这个女孩就带着一张顾涵的脸出现在他公司,这绝不是巧合。 他应该立刻马上让她消失。 因为顾涵已经死了。 死在五年前,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五年前,万云破产的噩耗传来,顾涵执意搭乘私人飞机回国。结果呢?飞机失事,尸骨无存。那个骄傲明亮、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般的顾涵,最终烧成了太平洋上空的一缕青烟。 国内多方消息给她示警,万云破产疑点重重,留在国外尚有转圜余地,一旦回国,没人能护住她。 她的父亲顾万云,就在这栋大楼的顶层,纵身一跃,结束了一切。以顾涵的性子,她怎么可能不回来?她从来都是那样,固执,鲁莽,绝不服输。 绝不会像楼下这个女孩一样,脆弱无声的趴在栏杆上哭泣。 露台昏暗的光线模糊了细节,却更凸显了她侧脸惊人的线条:纤细脆弱的颈项,挺翘的鼻尖,捂着嘴无声的抽噎,微微颤抖的肩头浸透了委屈和绝望,带着脆弱易碎的美丽,狠狠攥住了他的心。 关于张招娣的资料,早已详尽地躺在他的邮箱里。从招聘简历,到她为数不多的过往。身世普通,一个典型的粤东重男轻女家庭的牺牲品而已。 照片很少,最早的一张是十五岁办身份证时的登记照。照片上的少女青涩未褪,却已能窥见惊人的美貌,对着镜头露出一个略显拘谨的笑容,像一朵不染纤尘的小白花。 和记忆深处顾涵少女时代的模样,几乎重迭。 资料显示,她做过餐馆服务员,顶着烈日发过传单,在流水线上机械地重复动作,都是些底层人的体力活。所以,她才如此珍惜这份相对安稳的保洁工作,即使半夜躲在这肮脏的角落无声哭泣,也要死死抓住这根稻草。 简直是量身定制。 身世悲惨的女孩,酷似亡故的爱人,恰好出现在最焦头烂额的时候,恰好在他面前受尽委屈,他就该冲冠一怒,英雄救美。那成杰为了对付他,还真是煞费苦心。 江贤宇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成杰这种只会撒钱挖墙脚的纨绔,他还没放在眼里。除了挥舞着钞票挖人墙角,他还能有什么真正的建树? 留下她。 与其打草惊蛇,不如将计就计。留下这个显而易见的“陷阱”,放在身边,看看那成杰还能玩出什么花样。看看这个叫张招娣的女孩,到底有几分成色,背后又藏着多少算计。 绝不是因为心软。 第三投名状(上) 集团那个叫张招娣的保洁员,来了没几天,就被破格提拔为总裁生活助理的消息,在什州科技内部炸开了锅。 初中都没毕业,打零工的乡下丫头一步登天,来到了离权力中心最近的位置,这匪夷所思的跃升本身,就足以引发无数阴暗的揣测和发酵的流言。尤其是策划部的缇娜,那张精心描画过的脸几乎扭曲变形,嫉妒和怨毒喷薄而出:“昨天还在卫生间扫地,今天就调去顶楼伺候老板了?年轻人就是体力好!”她刻意咬重的“伺候”二字,带着浓烈的暗示,迅速在茶水间和格子间里悄然传播。 更有小道消息如同病毒般蔓延:张招娣转正后的第一件事,是被安排了一次异常全面且细致的体检,项目详尽到包括面部骨骼结构扫描和软组织分析。最终的体检报告冰冷地显示:这张与顾涵惊人相似的脸庞,纯属天工造物,也就是说,没整容。 这条消息仿佛给那些不怀好意的猜想盖上了“官方认证”的印章。生活助理,照顾哪一方面的“生活”?在什州这样汇聚高学历精英的科技公司,一个背负着“不正当上位”传闻的底层女孩,其处境可想而知。 尤其当总裁特助陈明得到明确授意,只让张招娣负责最基础最边缘的事务后,这种无形的排斥和轻视更是达到了顶峰。 生活助理的工作,远比保洁琐碎,整理文件、安排行程、端茶倒水、甚至帮江贤宇熨烫衬衫。张招娣表现得勤勉又笨拙,但是在这样的大公司里,笨拙的勤奋就是无用功。 这天,她抱着一迭厚厚的行业分析报告,其中夹杂着大量复杂的拉丁文术语和专业名词缩写。她趁着四下无人,悄悄摸出手机,飞快地对准文件拍下几页,然后低头在屏幕上笨拙地搜索着那些拗口的英文词汇,嘴唇无声地翕动,努力记忆着含义。 这一幕,恰好被刚进门的的总助陈明撞见。 陈明是江贤宇从京都带来的心腹,是当之无愧的“总管大太监”。他想到老大的特别嘱咐,看到张招娣抱着报告拍照,脸色一沉,快步上前,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你在干什么?还拍照,想窃密?” 文件被劈手夺过,张招娣吓得脸色煞白,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她慌忙解释:“总助,我只是…只是有些词不认识,想查一下,怕整理错了顺序…我、我没看内容…”声音越说越小。 她咬着嘴唇,泫然欲泣的看向里间,美人落泪,一句话就能英雄救美。 江贤宇貌似无意的朝这边瞟了一眼,然后收回视野,仿佛没有看见。 陈明会意,毫不留情地当众训斥,并警告她再犯直接走人。周围几个路过的员工投来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张招娣的头几乎垂到胸口,脸颊烧得滚烫。她默默捡起手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场毫不留情的“下马威”迅速传遍。明眼人都看得明白,这个火箭般蹿升、连固定工位都还没来得及安排的生活助理,又如同流星般迅速地“失宠”了。 缇娜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的机会,她踩着高跟鞋,像巡视领地般晃到张招娣的临时工位,敲了敲桌子,颐指气使:“喂,去给我泡杯咖啡,老规矩,不加糖多加奶。哦,对了,顺便给领导也送一杯过去,省得人家说我们新助理不懂规矩!”她故意加重“领导”二字,满是讽刺。 张招娣不敢怠慢,立刻小跑着去总裁办的茶水间,给江贤宇泡了一杯黑咖啡,严格按照交代的浓度。给缇娜的则按她的要求多加奶不加糖。她小心翼翼地将一杯送到江贤宇办公室门口,由陈明接过,另一杯恭敬的送到缇娜桌上。 缇娜得意的哼了一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总裁私藏的蓝山咖啡豆,味道就是更醇厚香浓 看着那张伏低做小的脸,她连日来被被新主管刁难的郁气,似乎都消散了几分。这个张招娣,伺候人倒是挺在行嘛。 从此,张招娣的工作清单上,便多了一项不成文的固定任务:每天下午,准时为缇娜泡一杯总裁办的蓝山咖啡。 几天后。 “站住!没看到我杯子空了吗?先去给我泡杯咖啡!快点!” 一声尖利的命令在开放办公区响起,张招娣正抱着一摞文件匆匆穿过开放的办公区,她被总助临时叫去给江贤宇送一份加急文件。闻声脚步一顿,秀气的眉头蹙起,显出为难:“缇娜姐,我…我给江总送文件,总助催得急……” “急什么急!泡杯咖啡能耽误你几分钟?我看你是当了几天‘助理’,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连我的话都敢不听了?”缇娜的声音拔高,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她更加得意。 张招娣抿着唇,只好先将文件小心地放在旁边一个空置的工位桌角,转身小跑着冲向茶水间。 就在她离开的瞬间,那摞文件哗啦一声,轰然倒塌,里面的纸张天女散花般铺了一地。 周围响起几声惊呼,缇娜自己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张招娣端着咖啡跑回来,看到散落一地的文件,脸都白了。她慌忙将咖啡杯往旁边一放,几乎是扑跪下去,手忙脚乱地拢捡着纸张,因为慌乱而微微发抖,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狼狈地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没有人伸手帮忙。在众人或冷漠、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她急切又笨拙地把散落的纸张胡乱拢在一起,甚至来不及仔细分辨顺序和页码,就一股脑儿塞回文件夹。顾不上检查,逃也似的朝总裁办公室跑去。 “蠢货!”缇娜对着她的背影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心烦意乱地坐回工位。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刚才文件散落的地面,瞥见角落里还躺着一张孤零零的A4纸。 肯定是那个蠢货慌乱中落下的!她没好气地弯腰,准备捡起来狠狠揉成一团,让她找去! 然而,当她的目光扫过纸上的内容,整个人僵住了。 纸张标题是几个加粗的打印字:《宏杰科技近期吸纳人员及投名状详情(内部参考)》。 下面列着几个她熟悉的名字,都是已经跳槽到宏杰的前同事。每个人名字后面触目惊心的标注着他们所携带的“投名状”。 李梓轩:如庭酒店项目核心算法参数文档(V3.2版) 王中旭:什州下半年营销预算及渠道策略(完整版含执行细则) 赵宥维:供应链关键厂商名单及年度报价底单(含折扣协议扫描件) …… “后续吸纳目标:需提供同等级别或更高价值之核心商业信息/技术资料,作为入职诚意及能力证明。信息需具备可验证性及时效性。无投名状者,不予考虑高级职位及核心团队。” 这张纸瞬间变成了烫手的山芋。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后背的衣衫,缇娜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她强装镇定,把这张烫手山芋随手夹进文件夹里。 原来如此。 难怪宏杰的HR几次联系都态度冷淡,原来别人都带着“硬货”过去。而她呢?她手里什么都没有。 一个接触不到任何核心机能的策划老人,现在还能拿出什么有价值的“投名状”? 她这几天心烦意乱,巨大的焦虑和恐慌攫住了缇娜,她这几晚连续失眠,白天更是什么都看不了。 这天下午,她精神恍惚地从工位起身,打算再去倒杯水提神,刚走两步,眼前一花,直接跟一个人影撞了个满怀! “啊——” 伴随着一声低低的惊呼,又是那个张招娣! 缇娜本就心烦意乱,被这一撞,一股邪火直冲脑门,想也没想,抬脚就狠狠踹了过去。 张招娣猝不及防,被踹得一个趔趄,怀里的文件再次“哗啦”散落一地。更糟糕的是,她斜挎着的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也甩脱出去,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叮当作响的钥匙串、瘪瘪的零钱包、半块用保鲜膜包着的干硬面包、还有那几本卷了边、写满笔记的教材和习题册在光洁的地板上,显得格外寒酸刺眼。 她狼狈地趴在地上,手肘和膝盖重重磕在地板上,钻心的疼痛让她瞬间红了眼眶,泪水在琥珀色的眸子里打转。她死死咬着下唇,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艰难地挣扎着爬起来,开始收拾地上的狼藉。 在匆忙和巨大的慌乱中,她似乎遗漏了一枚小巧的银色U盘,它就静静地躺在缇娜工位旁边的踢脚线阴影里,似乎要被人遗忘。 缇娜心烦意乱地坐回工位,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地面,那点银光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是公司统一配发给部分需要存储资料员工的加密U盘。张招娣是总裁助理,说不定掌握着什么重要的资料。 她心脏狂跳,迅速左右瞟了一眼,见没人注意,飞快地弯腰捡起,紧紧攥在手心,汗意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她状若无事的塞进了自己外套口袋, 下午她借口身体不适请假回家。回到家反锁房门,她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将那枚冰冷的U盘插入自己的私人电脑,心跳如擂鼓般撞击着耳膜。 U盘没有密码,轻易就打开了。里面有几个文件夹: 《天穹项目预研简报(初稿)》 《与对冲集团战略合作意向书(讨论版-核心)》 《Q4核心技术研发方向调整(内部-严禁外传)》 文件夹名称看起来就极具分量。缇娜颤抖着手点开其中一个文档,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技术参数、市场分析、预算规划…… 虽然有些地方打了“草案”、“内部讨论,严禁外泄”的水印,但内容的深度和详实程度,足以让她这个老策划心惊肉跳。 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要把人淹没,这份“投名状”的分量和价值,远超想象。足以让她在宏杰一鸣惊人,甚至可能一步登天。 什么优化名单?什么边缘化?统统见鬼去吧! 她强压住激动到发颤的手,立刻拍下了文件夹的目录截图,又快速翻拍了其中几页最关键、最具冲击力的内容。然后登录一个临时注册的匿名邮箱,将截图和照片打包,发送给了宏杰那位一直与她联系的HR邮箱,邮件标题充满邀功意味:“诚意奉上,什州核心机密,盼复!”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缇娜仿佛虚脱般瘫倒在椅子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指点江山的未来。 然而,巨大的兴奋并未完全冲昏她的头脑。她想起了监控。 第二天,她特意提前了近一个小时到达公司。借口去监控室旁边的洗手间补妆,得益于老员工的优势,她知道早班有个爱迟到的保安,监控室会出现了短暂的空档期。 缇娜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等到换班时,溜进监控室,凭着模糊的记忆找到了对应昨天下午的监控主机。她手忙脚乱地操作着,终于删掉那段时间的关键录像。做完这一切,她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逃离了监控室,后背的衣衫再次被冷汗浸透。 接下来的一整天,缇娜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刷新着那个匿名邮箱,期待着宏杰那边的热情回复和入职邀请。 然而,邮箱如同石沉大海,宏杰那边,没有任何反应。 她只能强装镇定,在工位上如坐针毡地熬到了第二天上班。几名身着安保制服、表情冷峻的男子和公司法务从天而降,出现在她面前。 缇娜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完了,全完了。 第四投名状(下) 江贤宇听完陈明的汇报,脸上没有太多情绪起伏,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寻常公务。“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把声势造大一点,让所有人都看清楚。” 总助陈明沉稳点头,对于方才公司雷霆手段抓了个人,他丝毫不意外。这本就是计划中的一环。 时间倒流回张招娣打翻文件的那个下午。 下班前,张招娣一脸惶恐的找到陈明,声音压得极低:“总助,我、我刚才去给缇娜姐送咖啡,好像……好像在她桌上看到一张纸,上面写着什么宏杰,投名状,我不敢确定是不是看错了,但觉得这事儿有点怪,应该跟您汇报一下……” 陈明眼神一凛,立刻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他二话不说,带着张招娣直奔策划部缇娜的工位。在张招娣紧张的指认下,陈明毫不客气地拨开桌面上杂乱的文件夹,精准地抽出了那张《宏杰科技近期吸纳人员及投名状详情(内部参考)》。 当这张纸被摊开在江贤宇宽大冰冷的办公桌上时,目光扫过上面的内容,觉得甚是荒谬。 一派胡言! 名单上的人确实跳槽去了宏杰,但都是些外围角色,根本接触不到什州真正的核心机密。这种粗制滥造的传单,不过是宏杰用来制造恐慌的低劣手段罢了。 他随手将纸揉成一团,顺手就要丢进纸篓。 “老板……”一直安静垂首站在旁边的张招娣,忽然怯生生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打破了老板发怒带来的片刻沉寂。“我…我觉得,这未必全是坏事。” 江贤宇和总助的目光同时落在她身上。 张招娣似乎鼓足了勇气,抬起眼,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眸子里,竟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彩:“既然有人信这个,还把它当‘投名状’,那我们,不如将计就计?”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我们可以……准备一些看起来很厉害,但其实是假的东西?就像……就像钓鱼。如果真有人拿了去给宏杰,宏杰信了,照着去做,岂不是要浪费好多钱,走好多弯路?如果他们不信,也会觉得这些人没用,不敢再随便挖我们的人了吧。”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江贤宇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审视她。 手指紧紧的搅在一起,姣白的皮肤微微泛红,嘴唇因为激动或者紧张微微颤抖,对上江贤宇的目光,眼神有些微微闪躲。 顾涵是大家闺秀,绝不会有这种小家子气的姿态。 而这个看似怯懦的姑娘,竟有如此心机。利用人性的贪婪和愚蠢,一石二鸟,精准打击对手。 他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眼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果断下令:“按她说的思路办,立刻执行,要快。” 于是才有了后来那场精心设计的U盘遗失事件,从文件意外散落,到U盘恰好落在脚边,再到其中机密文件的诱人程度,每一个细节,都在江贤宇的默许之下层层推进。 结果不出所料。 宏杰科技虽然第一时间发布官方声明,言辞激烈地撇清关系,声称对此毫不知情,纯属个人行为。但其HR私下接收“商业机密”的行为被U盘文件里的链接追踪,铁证如山,被专业的法务团队死死咬住,公关团队在业内大肆渲染。“三倍高薪挖人”的光环瞬间蒙上了“不择手段窃取机密”的阴影,“毫无底线”、“管理混乱”的标签被牢牢贴上,声誉遭受重创。变得污浊不堪。 而什州内部,缇娜的下场如同一记震耳欲聋的警钟。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瞬间被震慑住,私下与宏杰眉来眼去的都老实了不少。跳槽的暗流戛然而止,人心在高压震慑下迅速安定下来。新一年的招聘季也得以顺利展开,新鲜血液的注入,为公司带来了新的活力。 尘埃落定。 江贤宇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身体微微后仰,陷在柔软的皮质座椅里。他手指间把玩着那张早已被揉皱又仔细展开的伪造“跳槽人员投名状”名单,纸张粗糙,措辞拙劣,充满了刻意模仿的痕迹。 然而,正是这张破纸,撬动了一场漂亮的防守反击。 站在一旁,看着老板沉静无波的侧脸,陈明欲言又止。他心中的疑虑如同水底的暗礁,越来越清晰。 一切的起点,都是这份突然出现的名单。 它出现的时机、地点,以及最终导向这个堪称完美的结果,环环相扣,步步为营。布局的精巧和最终效果的“完美”,已经超出了一个“偶然发现”所能解释的范围。 是谁做的? 答案呼之欲出。 陈明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投向玻璃隔断之外,外间投射出女孩的剪影。她正低着头,异常认真地整理着桌面上的文件,侧脸线条柔和安静。但陈明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天在这间办公室里,她怯生生提出“将计就计”时,眼底那狡黠的光彩。 能从重男轻女的潮汕乡村成功逃婚,一路躲避人贩子的追捕,在沪市底层鱼龙混杂的环境里独自生存下来,最终挤进什州大门,怎么可能真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这名单,这陷阱,恐怕就是她为了自证清白,洗清自己“宏杰间谍”的嫌疑,或许……或许,是她敏锐地嗅到了机会,要向老板证明自己的价值,不甘于做个花瓶。 不过,有一点陈明可以肯定:老板确实欣赏聪明人,尤其是懂得审时度势、能为他所用的聪明人。 他看向江贤宇。此刻,老板的目光正饶有兴味地投向那个纤细的剪影,非但没有丝毫被蒙蔽利用的愠怒,深邃的眼眸中反而升腾起一股强烈的兴趣。 她比顾涵强。 她展现出的这份深藏于柔弱表象下的心机和狠劲,恰恰是目前江贤宇深陷泥沼,准备东山再起时最需要的东西。 “给张招娣开通正常的内部信息查阅权限,”江贤宇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告诉她,以后整理文件,遇到不懂的专业术语,可以直接查阅内部知识库学习。再用手机拍公司文件,后果自负。”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下周一项目核心组的周会,让她列席,负责会议记录。” “明白,我马上去办。”陈明应声退下。 办公室内恢复了寂静。江贤宇的目光再次落回指尖那份伪造的名单上,指尖在“投名状”三个字上轻轻划过。 外间。 当陈明将开通权限的通知和列席周会的安排告知张招娣时,她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感激,连声说着“谢谢总助,我一定好好学,好好做”。 陈明离开后,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人。 她坐到电脑前,看着屏幕上那个代表更高权限的崭新登录界面。握着鼠标的手指,在无人看见的桌面下,微微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敲门砖是这张脸。 而打开这扇门的,是她亲手递上的“投名状”。 第五缓智 窃密事件尘埃落定,在神州内部引发了一场地震。 对于缇娜这种另寻明珠引来的牢狱之灾,宏杰科技断然翻脸无情,并且反手公开了原始聊天记录自证清白。这种做法让所有蠢蠢欲动的心瞬间冷却,毕竟再诱人的三倍薪水,也抵不过牢狱之灾。动荡之下,那位空降的生活助理悄然转正,开始承担更核心的会议记录工作。 她现在换上了简洁得体的职业套装,脸上挂着不太专业的懦弱笑容,依旧轻声细语,事无巨细。表面看去,她已融入了神州的节奏。 宏杰科技似乎偃旗息鼓,许多人松了口气,觉得一个靠挖人起家的草台班子,在硬实力的较量下,终究难以撼动神州这样的老牌劲旅。 唯有江贤宇的神经绷得更紧了。他们费这么大劲搭了个草台班子,总不能只唱这一出宇宙峰。 第二出戏,很快就粉墨登场了,这次精准地落在了技术攻坚的命门上。 神州倾尽全力押注的下一代智能物联网网关核心技术,是撬动未来智能生态的基石,更是争夺11月乌镇互联网大会上国家级战略订单的王牌。然而,就在技术团队即将完成最终验证测试的冲刺时刻,一道晴天霹雳炸响:一项支撑核心架构的基础性专利,竟在十天前被宏杰科技闪电般买断。 技术总监李工面色灰败地将专利公告文件放在江贤宇桌上,声音干涩:“Boss,宏杰买断的这项专利,覆盖了我们核心算法中任务调度和资源分配的底层逻辑……我们现有的架构,绕不过去。” 江贤宇的目光落在文件上宏杰科技那刺眼的名称和专利号上,周身散发出令人心悸的低气压。他反而异常平静:“修改架构,规避,不惜代价。” “试过了,没用。”李工的绝望几乎化为实质。“团队连续三周不眠不休,尝试了七种替代方案!要么性能断崖式下跌,功耗超标;要么稳定性根本达不到商用标准……最关键的是时间。乌镇大会在11月,现在已经是7月底!重新设计架构、验证、流片……神仙也来不及!”他顿了顿,艰难地补充道,“我们能不能尝试跟宏杰买使用权……”这项技术量产后的市场前景巨大,宏杰这种投机公司,未必不想套现离场。 总助陈明心头一紧,下意识想开口阻止。作为跟着江贤宇从京都出来的人,他太清楚江家内部倾轧的惨烈。宏杰买断这个专利,就是为了卡脖子,目的就是拖垮神州。 “内鬼查得如何?”江贤宇直接打断,声音不高,却让办公室的气压骤降。他不需要天真的假设。 “还在排查……接触过早期架构设计文档的人不少,范围很大……需要时间。”李工的头垂得更低了。 时间,时间,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接下来的日子,技术部受到了铺天盖地令人窒息的质问和否定。 “重做!” “这就是你们重做的结果?” 不带一丝情绪,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迫感,每一次技术汇报会结束,留下的都是面无人色的团队。 风暴过后,那个无声的身影便会悄然出现。张招娣动作轻柔而利落地收拾散乱的文件,擦拭写满挫败的白板,归位座椅,倒掉茶水。 无声无息收拾好一切,然后默默的退出去。 这天下午,又一场气氛压抑的会议结束。技术部提出的最新方案再次被毫不留情地否决。“出去。明早,我要看到可行的方案,不是垃圾。”江贤宇靠在椅背,闭目按压着突跳的太阳穴,声音里是无法掩饰的疲惫与烦躁。 技术总监李工嘴唇翕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带着团队鱼贯而出,背影萧索。 会议室陷入死寂,只剩下默默收拾地上散落图纸的张招娣。 午后的斜阳透过百叶窗,在她低垂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光晕,那张酷似顾涵的轮廓在逆光中格外清晰。心脏被猛地一刺,恍惚与尖锐的痛楚交织。 若是顾涵,此刻定会拍案而起,将技术部驳得体无完肤,然后自己挽起袖子冲进实验室……她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安静卑微地收拾残局。 “抱歉。”沙哑的声音突兀响起。 她动作一顿,讶然抬头。 “这段时间,公司事多,我情绪不太好,让你受累了。”他睁开眼,目光有些复杂地落在她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歉疚。 张招娣微微一怔,随即脸上浮现出温顺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老板言重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您为公司殚精竭虑,压力大是自然的。”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缓了一些,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其实……看到您这样,我想起我们老家潮汕那边的一些事。” “哦?”江贤宇睁开眼,目光带着审视。 泄密谋划时张招娣还没入职,嫌疑基本排除。作为生活助理,陈明必然向她透露过自己的处境,他想听听这个底层女孩能有什么建议。 “我们潮汕人做生意,最重家族。自家兄弟关起门来怎么争怎么斗,那是自家事。可一旦像这样闹大了。”张招娣的声音温和平静,像在讲述一个古老的传统,“家里的大家长,就算平时再偏心哪个孩子,这时候也一定会站出来主持公道。” 老生常谈。江贤宇心底掠过一丝不耐。老爷子风风雨雨一辈子,岂会看不明白二叔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偏心装糊涂罢了。 他正要抬手让她出去,张招娣轻柔的声音却如涓涓细流继续说道:“因为大家长心里清楚,外人占去的便宜,损失的是整个家族的根本。内斗是消耗,被外人趁虚而入吸血,那才是动摇了根基。再偏心的长辈,能容忍家里孩子打架争食,也绝不能容忍外人把手伸进自家的米缸里。”她抬起眼,目光清亮地看着江贤宇,“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再偏的心,也能给掰回来几分。” 江贤宇眼神微凝,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还有就是,”张招娣的声音更轻了,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微妙感,“老人啊,心里其实都偏爱会诉苦的孩子。您受了委屈,在外面吃了大亏,与其自己一个人硬扛着,不如……去找长辈哭诉。”她微微前倾,似乎想看起来更有说服力,“您看,外面那些人敢掺合,他们欺负的不是我江贤宇一个人,是没把咱们家放在眼里。” 江贤宇的眼神骤然亮起。 他一直陷在自证能力思维里,却忽略了最根本的一点。 老爷子再偏心,也绝不会容忍外人如此明目张胆掺合江家的内务,然后从中牟利。 好!说得好!”江贤宇猛地站起身,连日的阴霾仿佛被一道阳光劈开,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张招娣,豁然开朗。“招娣,你……点醒了我!” 他立刻行动,亲自飞回京都,带着一份详尽到触目惊心的报告。 效果立竿见影,老爷子果然震怒,亲自出面调停,雷霆手段施压。 然而,偏心眼终究是偏心眼。调停结果冰冷而讽刺:神州必须以市场评估价的125%整体收购宏杰科技,才能获得那项专利的买断权。他不仅要专利,还要吞下二叔势力充满债务的草台班子,让那成杰全身而退,盆满钵满。 江贤宇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想起小时候那个会把他扛在肩头的爷爷,终究还是选择了维护他心爱的小儿子。 张招娣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走了进来,轻轻放在桌上。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如同无声的剪影。 江贤宇看着杯中氤氲的热气,忽然很想倾诉,想发泄这无处可去的愤懑和委屈。“你知道吗?小时候,爷爷最疼我。”他声音沙哑,讲述着那些久远记忆中的温暖碎片,仿佛不愿接受眼前冰冷的事实。 张招娣静静听完,等他情绪稍缓,才温声开口:“我懂您心里苦。但眼下的局面……未必全是坏事。”她迎上江贤宇疑惑的目光,眼中闪烁着光芒,“您想,买下宏杰,您就拿到了宏杰的一切,包括他们的HR系统和完整的招聘联络记录。” 江贤宇瞳孔微缩。 张招娣的声音压得更低:“宏杰是为对付您而生的,必然与您手下的暗桩有联系。他们的邮件往来,不就都在您手里了吗?正好可以把人都抓出来” 江贤宇猛地挺直脊背,之前被愤怒和不甘蒙蔽了双眼,竟忽略了这背后隐藏着足以扭转乾坤的战略机遇。 这个女孩虽然跟顾涵有相似的脸,但是她来自底层,会不择手段,会本能的挣扎求生。她点破的,正是他内心深处那丝隐隐的直觉。 “招娣……”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呼唤她的名字,不再是“张助理”或“你”。 “你……真是我的福星。”他看着她温顺的脸庞,一种前所未有的依赖感和信任感,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在这个冰冷算计的棋局里,她似乎成了唯一能为他提供破局思路和情感慰藉的人。 “您早点休息,”张招娣微微低下头,端起空了的牛奶杯,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顺,“明天还要处理收购宏杰的细节呢。”她转身离开,轻轻带上了厚重的办公室门。 门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琥珀色的眼眸深处,映着走廊尽头窗外的万家灯火,平静之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正照着她心中刻画的轨迹,缓缓移动。 第六如注 宏杰科技的落幕如同一场仓促的闹剧。 那成杰退场,留下一个草台班子。他留下的“白手套”极其识相,深知这是神仙打架的局,为了避免变成遭殃的小鬼,立刻主动封存了所有聊天记录和交易流水,打包移交网安部门彻查,姿态摆得极低,既是自证清白,更是向江贤宇递上了一份投名状,希望能在这位新主面前博个眼缘。 收购后的整合与内查,暴露出最大内鬼,竟是江贤宇从京都带出来的王副总。 这个结果,比宏杰的恶意竞争更让人心寒。作为曾经的左膀右臂,为数不多愿意跟随的心腹,在看不到重返京都权力核心的希望后,便起了异心,妄图在关键时刻倒戈一击,彻底将他钉死在沪市这潭“烂泥”里。 滂沱大雨中,闪烁的红蓝警灯光芒刺破雨幕。江贤宇站在总裁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沉默不语。窗外,台风登陆前夕的狂风已经初露狰狞,卷着豆大的雨点疯狂抽打着玻璃,仿佛天地都在呜咽。 “老大。”陈明站在他身后,声音低沉。他也是从京都跟到沪市的人之一,王副总的背叛意味着什么,他感同身受。 江贤宇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抹了一把脸,声音沙哑,透着浓浓的疲惫:“老王是我带出来的,我以为至少他信我。”他顿了顿,望着窗外被暴雨肆虐的城市,眼神空洞,“现在想想,是不是我真的不行了?连自己带出来的人,都看不到跟着我的前途。”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触摸着冰冷的玻璃。这里,曾经是万云大厦的顶层。当年,顾万云是否也曾这样站着,看着窗外瓢泼的雨,然后纵身一跃? 陈明听得心惊肉跳:“老大,别乱想,咱们和万云不一样!我们还有技术,还有……” 江贤宇抬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让我静静。” *** 台风“海葵”强势登陆,整个城市陷入一片汪洋,交通几近瘫痪。公司早早通知非必要岗位居家办公。许多员工选择了留宿公司提供的临时宿舍。张招娣也不例外。她抱着几本厚厚的自考习题集和教材,索性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开放办公区,借着应急灯和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继续啃着那些艰涩的题目。 时间在笔尖和键盘的沙沙声中流逝,接近午夜,狂风暴雨没有丝毫减弱。张招娣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顶楼的方向。总裁办公室区域的灯光,依旧固执地亮着。 这几个晚上,江贤宇都住在总裁办公室配套的休息室。 自从技术部卡脖子之后,江贤宇的情绪就一直处在边缘,并非岩浆喷发,而是雪山崩塌。而两人的关系就再也没有多少进展。 据说这一关卡不突破,赶不上11月乌镇的峰会,投资人就要撤资。生死存亡之际,谁还有心思花花肠子。 但是今天,暴雨侵城,这仿佛是个机会。 她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 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向茶水间。不多时,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糖姜茶走向总裁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光。 她轻轻敲了敲门。 “进。”江贤宇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 张招娣推门进去。办公室里只开了一盏台灯,光线昏暗。江贤宇靠坐在沙发上,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手里捏着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线条冷硬却难掩疲惫的侧脸。 “老板。”她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台风天湿气重,我煮了点姜茶,您喝点驱驱寒吧。”她将温热的马克杯轻轻放在茶几上,氤氲的热气带着姜的辛辣和糖的甜香弥漫开来。 江贤宇的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到她身上,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素面朝天,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单薄。然后,他的视线才落到那杯冒着热气的姜茶上,最终只是低低“嗯”了一声。 张招娣没有立刻离开,她抿了抿唇,声音里带上一份刻意的轻快:“老板,还有个好消息呢,技术部今天在内部组会同步了进度,说咱们那个项目的进展比预期顺利很多,李工说……有希望提前把东西做出来!” 昏暗的灯光下,她眼睛亮晶晶的。“他们……他们都很振奋,让我一定跟您报告一下!” “提前?”他重复了一句,声音里终于有了点人气。 “嗯!”张招娣用力点头,脸上露出真诚的喜悦,“李工说,团队士气很高!” 江贤宇沉默了几秒,他伸手端起杯子,滚烫的温度透过瓷壁传来,辛辣的姜香钻入鼻腔。 “那,那我先去刷题了,老板您早点休息。”张招娣见他缓和了些,似乎准备离开。 “你还在准备高考?”江贤宇放下杯子,忽然问道,目光重新审视在她脸上。 “嗯。”张招娣应了一声。 “考上了全日制学校你会不会辞职去上学。” 她不说话了。 他忽然话锋一转:“你现在工资多少?” 张招娣愣了一下,报了一个数字。 江贤宇的目光落在雨幕里,语气听不出情绪:“知道今年全国高校毕业生的就业率是多少吗?他们平均入职的薪资是多少?”他报出了两个远低于张招娣当前工资的数字。“你现在这份工作待遇,是很多名牌大学毕业生都难以企及的。如果你考上全日制大学,就意味着要辞职。放弃现有的一切,去赌一个未知的未来,值得吗?”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她握紧了手指,指节微微发白。 她抬起头,眼神坚定:“值得。上大学不是为了立刻赚多少钱。它能让我看到更大的世界,学到更多的东西,以后的路也能走得更宽一点。”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倔强。 江贤宇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神似故人的眸子里,此刻有着如出一辙的认真。他心底某个角落被轻轻触动。 顾涵也曾这样认真的宣告,她不会放弃万云。 他压下心头的翻涌,语气缓和了些: “你想考什么学校?什么专业?” “还没完全想好,但想学金融或者管理。”张招娣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随即又鼓起勇气好奇地问。“您是什么学校毕业的?学的什么专业呀?您懂得那么多,一定很厉害!” 她的眼神干净澄澈,映着台灯昏黄的光。 江贤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牛津大学天体物理,那是他偷偷追逐星辰大海的梦想。而顾涵也曾漫步在牛津古老的学院里。如今,他在金融的泥沼里挣扎,而她早已化作了流星。 心口的剧痛让他几乎窒息,他猛地转头,不想看到这张脸,声音陡然变得冷硬:“过去的事,没什么好说的。” 就在这沉默与风雨声交织的尴尬时刻—— “哐当——” 平地惊雷,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刺耳声音猛然炸开。 办公室一侧,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在台风的疯狂撕扯下,原本就有些松动的老旧金属窗格栅,被狂风硬生生扯脱。 沉重的格栅如同巨大的钟摆,狠狠撞在玻璃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哐当”巨响!高强度玻璃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张招娣瞬间反应过来,扑倒办公桌前搬文件,这些都是重要的机密文件。 紧接着,第二下撞击接踵而至! “哗啦啦——” 整面玻璃窗应声而碎!如同水晶瀑布般轰然坍塌!狂暴的台风裹挟着冰冷的、密集如子弹般的暴雨,瞬间从巨大的缺口处狂灌而入。 更可怕的是,厚重的遮光窗帘被飓风卷起,带着千钧之力猛地抽向离窗户最近的张招娣。 “小心——”江贤宇瞳孔骤缩,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猛地扑了过去。 他强有力的手臂一把揽住张招娣纤细的腰肢,将她狠狠地扑倒在地!两人重重地摔在湿滑冰冷的地毯上。沉重的窗帘几乎是擦着张招娣的后脑勺呼啸而过,“砰”地一声砸在后面的文件柜上。 狂风裹挟着暴雨,疯狂地灌入办公室,冰冷刺骨。文件像四处飞舞,瞬间被雨水打湿浸透。 一片漆黑中,江贤宇压在她身上,他清晰地感受到身下女孩剧烈的心跳和微微的颤抖,她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颈侧,带着一丝血腥味。 血腥味?! 江贤宇心头一紧,立刻撑起身,急切地查看:“伤到哪了?!” 张招娣脸色苍白,一块巴掌大的深色玻璃碎片,如同深深扎进她的小腿肚,血流如注。 “我没事……嘶……”张招娣试图坐起来,却被伤口牵扯得倒吸一口凉气。 “别动!”江贤宇的声音不容置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焦灼和关切。“陈明!叫……”他下意识想喊陈明安排车去医院,但随即意识到这根本不可能。窗外是末日般的台风天,道路必然瘫痪。 “出不去的,江总。”张招娣忍着痛,声音虚弱。 江贤宇环顾一片狼藉的办公室,文件在雨水中迅速泡烂,昂贵的电子设备冒着火花……他面露犹豫,但目光回到张招娣流血的额角时,那点痛惜瞬间被更强烈的情绪取代。 “文件不要了!”他斩钉截铁。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张招娣,避开地上的碎玻璃和积水,将她安置在相对干燥的休息室门口。 “医药箱!医药箱在哪里?”他大声问,目光急切地扫视。 “在……在茶水间储物柜最上层……”张招娣指了个方向。 江贤宇立刻冲进茶水间,凭着记忆在黑暗中摸索,很快找到了那个急救箱。他提着箱子回到张招娣身边,半跪下来。 “可能会有点疼,忍着点。”他的声音低沉,动作却异常轻柔。他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出腿上的玻璃碴,然后抬高小腿,让她自己用手指按压,压迫止血。 然后用蘸了碘伏的棉签,仔细地清理额头的污渍和血迹。冰凉的药水触碰到伤口带出刺痛,张招娣忍不住一阵阵瑟缩。 江贤宇的动作立刻放得更轻,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他温热的指尖偶尔不经意地擦过她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窗外,是台风毁灭般的咆哮;窗内,在这方寸之地,却是奇异的安静。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声,棉签擦拭伤口的细微声响,冰冷的雨水混杂着消毒水的味道,空气潮湿而粘稠。 江贤宇替她包扎好伤口,他的眼神深邃,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参杂着后怕和怜惜,还有透过这张脸看到另一个永远失去的身影所带来的尖锐刺痛。 “还疼吗?”他低声问,声音沙哑。 张招娣摇摇头,琥珀色的眼眸泪眼迷蒙。 风雨如晦,明明灭灭,看着这张酷似顾涵的脸,所有的界限,都在这一刻变得模糊不清。 他情不自禁的抱住她。 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眼神飘忽悠远。 想到前段时间看到的《高空外立面构件风险告知书》,年初例行安全巡检时,工人报告过金属装饰格栅连接件老化严重,存在脱落风险。但因格栅是定制件,更换流程繁琐,预算审批在财务部卡了很久未能通过。台风季前再次紧急申请高空作业更换,却因连续雨天无法施工,最终耽搁至今…… 她看着窗边的雨水汇成潺潺的水线,突然想到了一个成语。 水到渠成。 第七乌镇 十一月的江南,空气仿佛能拧出水来。乌镇,这座千年水乡,桨橹轻摇,漾开圈圈涟漪。然而,弥漫在青板石桥之间的,已不止是往昔的静谧与诗意。 一股属于数字时代的潮流强势注入,搅动着古老的宁静。世界互联网大会的召开,让这座水墨画般的小镇瞬间成为全球科技风暴眼。 江贤宇无疑是这次大会最耀眼的新星之一。 什州科技的智能交互平台,在开幕式上一经亮相,便引爆了全场。它并非简单的语音助手迭代,其核心在于创新的神经符号混合架构,能将深度学习与逻辑推理结合,真正理解用户意图的上下文和隐含需求。更关键的是其场景预判能力,系统能根据环境传感器主动预判并提供服务,而非被动响应。这精准击中了当前智能家居生态的痛点:割裂的体验与迟钝的反应。 演示环节,当智能交互助手“小十”流畅地预判并协调灯光、空调、安防系统,甚至在用户开口前就建议最优通勤路线时,台下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叹。 江贤宇站在聚光灯下,眉宇间意气风发,言语间充满自信,这几个月呕心沥血的冲刺,终于在此刻终于开花结果。 然而,这闪耀光芒的背后,是近乎透支的行程。短短四天会期,必须出席四场重量级分论坛,每场都需要亲自登台,每一次演讲,都是对体力、脑力和意志力的极限挑战。 豪华商务车在乌镇狭窄的街巷中平稳穿行,驶向下一个战场。车内,江贤宇闭目靠在真皮座椅上,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倦色。 张招娣安静地坐在一旁,目光从平板电脑上的行程表移开。 “还有十分钟到展馆,总助说展台那边人流量比上午预估的还多了三成。” 张招娣的声音很轻柔,音量在闭塞的车厢里恰到好处。她递过来一块撕开包装的能量棒。“另外,彭博社和华尔街日报的专访临时加塞,安排在下午三点半的间隙。” 相比概念性的论坛,展台才是真刀真枪的主战场。面对络绎不绝的参观者和手握重金的投资人,需要一遍遍地演示、讲解、答疑。整个团队忙起来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挤不出,更别提吃饭。张招娣那个塞满能量棒和电解质水的托特包,成了展台后方短暂喘息的“补给站”。 江贤宇睁开眼,接过能量棒咬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勉强压下些疲惫。他看向身边,张招娣正低头快速划动着平板屏幕,屏幕上密密麻麻是下午需要重点对接的客户名单和他们的核心诉求摘要。她眉头微蹙,神情专注。 感受到他的目光,张招娣抬起头:“下午场两点半正式开始,好消息是,隔壁酒店协调出一间小会议室,我们团队能在一点半挤进去吃顿简餐。” 她目光扫过他胸前,自然地倾身向前,纤细的手指灵巧地为他调整了一下领带结。动作轻柔而娴熟,带着一种超越职权的亲昵。“歪了。” 他的心也跟着歪了。 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抱着浑身颤抖的她,那短暂却紧密得超越界限的相拥,以及她全心靠在在他怀里的瞬间,似乎都成了高强度运转中一个遥远而模糊的插曲。之后,两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有再提起。那点微妙的尴尬,被接踵而至的繁重工作和巨大的成功压力无声地冲淡掩埋。 女孩身上带着柑橘与雪松尾调的淡香,混合着会场沾染的昂贵雪茄和香槟气息,幽幽地萦绕过来。她今天显然经过精心装扮:深灰色羊绒混纺套裙完美勾勒出她纤细却有力的腰身和流畅的肩背线条。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光洁的低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一段优美如天鹅般的颈项。淡扫蛾眉,薄施粉黛, “这几天连轴转,辛苦了。”江贤宇的声音低沉。 辛苦是必然的。踩着高跟鞋奔波于各个场馆,脚踝早已酸痛不堪。连续几晚睡眠不足,全靠遮瑕和意志力支撑。 “不辛苦,”她摇摇头,声音里带着兴奋,“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第一次……亲眼见证奇迹的发生。”她亲眼看着什州引爆全场,见证着那些象征着巨大商业价值的意向书如同雪片般纷至沓来。仿佛站在了时代浪潮的顶端,呼吸着前所未有的空气。 闭幕式前夕,捷报频传。神州科技接连斩获了三份足以震动行业的战略合作协议: 1. 与国内云计算巨头腾云达成深度技术整合,将作为其智能家居生态的核心交互入口,实现底层架构的强强联合。 2. 顶级风投红杉环球巨额B轮领投,估值远超预期,为后续研发和市场扩张注入强劲动力。 3.与欧洲工业巨擘“施耐德-霍夫曼”签署了全球供应链智能化升级的框架性意向书,这标志着什州科技技术正式切入千亿级工业物联网市场。 任何一项合作最终落地,都足以将什州和江贤宇推向行业金字塔的顶端。消息如同一剂强心剂,瞬间点燃了市场热情,港股科创板大涨。财经媒体头条纷纷冠以“新一代科技领军者”的头衔, 江贤宇心中雪亮,只要这几份协议顺利执行,他不仅能在沪市彻底扎稳根基,更将在整个中国互联网科技版图上刻下无法忽视的坐标。重返京都核心舞台的目标,从未如此触手可及。 *** 闭幕式后的夜晚,乌镇表面的喧嚣渐歇,但真正的权力与资本的盛宴,才刚刚在官方议程之外拉开帷幕。 几家主导了本轮投资盛宴的顶级资本方和行业寡头,在乌镇旁的嘉兴,包下了临湖而建的顶级度假酒店“水云间”,举办了一场低调奢华的私人庆祝酒会。 “水云间”最大的宴会厅内,巨大的水晶吊灯将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苏绣屏风后流淌出《高山流水》,空气中浮动着顶级古巴雪茄的醇厚,勃艮第红酒的芬芳,以及更浓烈的资本力量与权力交织的气息。 江贤宇无疑是当之无愧的焦点,他手持香槟,被热情洋溢的合作方和经销商簇拥着,谈笑风生,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意气风发。 张招娣一身剪裁极简的黑色丝绒小礼裙,像一道沉静的影子侍立在不远处,手中端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苏打水,柠檬片在水里缓缓下沉。 她的目光沉静如水,不着痕迹地扫视着全场,捕捉着每一个靠近江贤宇的身影,评估着潜在的合作信号或微妙的敌意。作为江贤宇今晚的女伴和“眼睛”,她需要保持着既能随时响应召唤,又不打扰谈话的距离,还得确保江贤宇的酒杯空了之前,会有侍者适时续上。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身影出现。 那成杰来了,他一身价值不菲的意大利手工定制西装,脸上却堆砌着过于热络浮夸的廉价笑容。 科技部某非核心司局副职,按理说跟这场投资宴会没什么联系,他能出现在这里,大抵是某些不可言说的关系。 “哎哟!贤宇!恭喜恭喜!这回你可真是放了个大卫星啊!”那成杰嗓门洪亮,试图盖过周围的低语,吸引所有人的注意。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熟稔地伸出手,作势要去拍江贤宇的肩膀,仿佛和他极其亲昵。 江贤宇几乎在同一时间,极其自然地侧身半步,仿佛是为了与身旁的一位投资人碰杯,恰好避开了那只落下的手。“成杰处长?你也受邀了。” 划清界限的意味明显。 “这么大的盛事,关乎科技发展前沿,我们科技口的当然要支持嘛!”那成杰的声音拔得更高,试图强调自己的官方背景。“这次确实轰动,连我们司里几个老领导都赞不绝口,说要好好研究研究!” 他自顾自地从路过的侍者托盘里端起一杯香槟,环视一周:“贤宇啊,你今天确实抓人眼球,概念很新!不过呢……”他话锋一转,刻意拖长了语调,“我最近在部里也听到一些风声,像你们这种系统,数据合规性可是重中之重啊,还有底层算法涉及的那些专利边界……是不是还得再仔细打磨打磨?我们最近对这个领域的规范可是盯得很紧哦!” 他试图营造一种无形的监管压力,给江贤宇添堵。 周围几位风投大佬和科技公司掌门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资本游戏玩的就是信息差和风险评估,江家内部的明争暗斗在他们这个层级并非秘密。这种故弄玄虚,属于班门弄斧了。 没等江贤宇开口回应,旁边一位来自硅谷的资深合伙人,操着一口略带加州口音但异常流利的中文直接问道:“Excuse me? 这位先生提到的数据合规新动向和专利风险,是指贵国监管部门近期发布了新的强制性指引吗?据我所知,这款产品的的架构设计从一开始就严格遵循了GDPR和CCPA的核心原则,其零信任架构(Zero-Trust Architecture)和动态数据脱敏方案是经过麦肯锡法务和金杜律师事务所双重背书的。专利包更是在WIPO完成了全面公示,清晰无争议。江,难道你们遇到了新的、我们尚未知晓的监管挑战?” 他的目光锐利,直接越过那成杰,看向江贤宇。他代表的是真金白银的投资,最忌讳政策的不确定性。 那成杰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什么GDPR、CCPA、零信任、WIPO……这些术语对他来说如同天书。他所谓的“听到讨论”,不过是敲打人的由头。但是不想投资的意思他听懂了,心里咯噔一下,这可不是他想要的效果。 另一位国内科技界元老淡淡接口:“那处,您这信息渠道怕是有点滞后了。什州上周就在WIPO官网完成最终确权公示,流程透明得很。至于数据安全,”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那成杰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他们的全链路加密和实时审计日志系统,用的还是最新的同态加密技术雏形,安全等级比某些老牌金融IT系统都高。怎么,部里最近有新精神?” 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搞黄了投资,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周围几位原本还带着点看热闹心态的投资人和业内人士,此刻看向那成杰的目光彻底变了,不再是之前的轻微轻视,而是变成了毫不掩饰嫌恶。在这种场合,搬弄毫无根据的监管风险,试图搅黄重大招商引资的项目,简直是破坏游戏规则,来砸场子的。 江贤宇甚至没有浪费眼神在那成杰身上多停留一秒。他只是微微举杯,向替他解围的二位投去一个致意的眼神,便极其自然地转向身边一位欧洲工业集团的CTO,用流利的英语无缝衔接上刚才被打断的关于在智能工厂预测性维护应用的技术细节讨论。 那成杰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本想敲打江贤宇,顺便在几位大佬面前露个脸,最好能搭上点关系。没想到,非但没人买账,反而差点引发投资人的恐慌,弄巧成拙。 他强撑着还想挤出几句话挽回颜面,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他根本听不懂那些专业术语和资本逻辑,只能被晾在了原地。 端着酒杯的手指因为愤怒和羞耻而微微颤抖,他恨恨地剜了一眼江贤宇的背影,转身像无头苍蝇般在衣香鬓影中乱窜,想找个台阶下,或者在女人堆里找点什么能够掌控的乐子。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目光落到侧后方不远处那个一直安静侍立的黑色身影上。 从头到尾都安静的站在那里,极易被人忽视。但是现在看起来又有些熟悉,仿佛似曾相识。 他以为是某个相好的模特,毕竟人来人往好聚好散,在这种场合见到也不算奇怪……突然,他像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 柔和的光线下,一袭简约的黑色丝绒小礼裙勾勒出纤细挺拔的身姿。挽起的发髻一丝不乱,露出一段洁白优美的颈项。 她正微微侧着头,似乎在专注地倾听江贤宇与德国代表的交谈。这个角度,她的侧脸轮廓暴露在精心布置的光影中,饱满的额头,挺秀的鼻梁,紧抿的唇线,还有那微微低垂的眼睫弧度…… 那成杰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倒流。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猛地窜起,直冲天灵盖。 “啪嚓!!!” 这突如其来的破碎声打破了和谐,所有的交谈声都戛然而止。 目光聚焦到刚刚摔了酒杯的那成杰身上。 但此刻的那成杰,对周围的一切都恍若未觉。他像是见了鬼一样,嗓音变得尖细,手指颤抖着指向张招娣。 “顾……顾涵?!!” 第八垂涎 那成杰的尖叫,划破了宴会厅精心营造的优雅氛围。 张招娣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得一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瞬间睁大,里面盛满了无辜。她茫然地望向状若疯癫的那成杰,端着苏打水的手指微微收紧。身体下意识地后缩。 她看起来完全不明白这个人为何突然指着自己,还喊出一个全然陌生的名字,甚至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江贤宇,用眼神向他求助。 江贤宇的反应快如闪电,在众人还未完全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已一步上前,高大的身躯如同坚实的壁垒,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张招娣与那成杰之间。 那成杰见过顾澜。 过世的人活生生站在眼前,可不就是活见鬼。 “成杰处长!”江贤宇拔高声量,“您今晚确实不胜酒力,醉得不轻。这失态之举,吓到我们张助了。” ”他根本没给那成杰任何继续发疯的机会,看向远处守着的陈明,沉声道:“送那处长出去醒酒。他需要休息。” 陈明立刻带着两名训练有素的安保人员上前,一左一右,看似礼貌实则强硬地架住了那成杰。“那处长这边。”声音冰冷,动作不容抗拒。 “不!不是……她……她是……”那成杰浑身颤抖,还想指着张招娣,但他被人架着动弹不得,只能被半拖半架地带离。惨白的脸和狼狈的身影,在鄙夷冷漠的目光注视下,消失在门后。 一场闹剧似乎草草收场。 江贤宇转过身,换上了一副略带歉意的微笑。他举起手中的香槟杯,对着周围面露惊讶的宾客朗声道:“一点小意外,扰了各位雅兴,实在抱歉。我们继续?”他的目光扫过刚才相谈甚欢的宾客,传递着无需多言的默契。 气氛在他的掌控下,迅速回暖。悠扬的琴声适时重新响起,宾客心照不宣,仿佛方才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拙劣表演。 张招娣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好呼吸和表情。她微微垂眸,再次恢复成那道沉静可靠的影子,仿佛刚才无事发生。 *** 夜风裹挟着深秋的凉意,吹在那成杰滚烫的额头上,却丝毫无法冷却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他瘫坐在花园里,昂贵的西装后背已被冷汗浸透,浑身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顾涵……顾涵……”他嘴里无意识地喃喃着,冷汗浸湿了后背。“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死了……飞机都炸成碎片了……” 鬼魂回来索命了?还是江贤宇用了什么邪术把她召回来了? 远离了恐怖的来源,巨大的恐慌渐渐消退,残存的理智渐渐回暖。他猛地想起,在宴会厅里,当那个顾涵被江贤宇挡住之前,他好像听到江贤宇称呼她……“张助”? 张助?助理? 不是顾涵? 他立刻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翻找了半天通讯录。 电话很快接通,背景音有些嘈杂。 “喂?那处?您找我?”对方的声音带着谄媚。 “小刘,是我!”那成杰声音急切得变了调。“快告诉我,江贤宇身边那个女助理,姓张的,什么来头?!快说!”小刘是之前宏杰的中层,宏杰收购重组之后他被留了下来。此人左右逢源两头吃,很会来事。 电话那头的小刘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位前任老板大晚上查岗就问这个。但他还是迅速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八卦的兴奋:“哦,您说张招娣张助吧?她啊,嗨,能有什么来头,以前是从底层破格提拔上来的,以前好像是……保洁?” “保洁?!你他妈放屁!”那成杰的声音拔高了八度。 “哎哟我骗谁也不敢骗您啊!现在传是这么传的,具体怎么提拔的我不清楚,但江总确实很器重她,好多重要场合都带着。背景嘛……查过,干净得很,穷乡僻壤出来的,潮汕那边哪个旮旯里的农村,家里穷得叮当响,初中都没念完就跑出来打工了……喂?那处?您还在听吗?” 那成杰根本没听后面的话,反手狠狠掐断了电话。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扶着椅背慢慢撑起瘫倒的身体。 原来如此。 不是什么鬼魂,更不是顾涵。 江贤宇会玩啊,他竟然找了个长得像顾涵的乡下丫头,玩起了替身。 脸上的恐惧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带着淫笑的狂喜。 那个顾涵!当年仗着家世和江贤宇的势,眼高于顶,对他那成杰的示好不屑一顾。那身段,那脸蛋,勾得他多少个夜晚辗转反侧,梦里都把她压在身下!可恨姑妈(江家二婶)当时严厉警告他别动歪心思,这份垂涎才被强行压下。 即使时间久远,也不妨碍这份的垂涎和嫉恨被翻了出来。 好啊,江贤宇,他妈今天让我在所有人面前丢尽脸面,你得意是吧?今天这样下老子面子。老子今天就玩烂你这个心肝宝贝替身!看你顶个绿帽子还怎么得意! 一想到能把那张酷似顾涵的脸压在身下,听着她发出屈辱的呻吟……那成杰下腹一阵燥热。 他拨通了一个号码,对方是前几天在一个乌镇本地土豪组的酒局上认识的“地头蛇”。很快,一个负责宴会厅酒水服务的服务生找到那成杰面前。服务生年纪不大,脸色有些发白,眼神躲闪。 那成杰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姿态,他先是用身份施压,暗示服务生之前“不小心”打碎过一瓶名贵藏酒的事情他可以“不追究”,接着又掏出一迭厚厚的钞票,拍在对方面前。 “很简单,”那成杰拿出一个小瓶,声音带着压制不住的熊熊烈火,“水边上那个穿黑丝绒裙子的女人,就是那个张助,你把这东西滴到她喝的酒里。记住,必须单独给她,别让其他人经手。盯紧她,只要她一动身离开宴会厅,立刻通知我。” 服务生脸色煞白,手抖得厉害。那成杰的身份和威胁是真实的,钱的诱惑也是巨大的。最终,他颤抖着手,都接了过来。 时间在焦灼中缓慢流逝。那成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酒店大堂监控死角的阴影里焦躁地来回踱步,双眼死死盯着通往宴会厅的侧门,每一次门开合都让他心跳加速。他不停地看表,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那个服务生踮着脚再次出现,脸色依旧苍白。 “酒送过去了,按您说的,单独递的,”服务生声音发颤。“但……她好像突然不舒服,捂着额头,没几分钟就匆匆从侧门离开了,看方向……像是回客房了。” 那成杰兴奋得几乎要叫出来,药效发作了!她肯定是头晕发软,撑不住回房了! “去!立刻给我查清楚她住哪个房间!还有,想办法给我弄到开她房门的权限!现在!马上!” 服务生效率很高:“房号1608,刚……刚打电话让前台远程开的门,好像很急,可能真的难受得厉害,连房卡都……” 那成杰几乎要笑出声来,药效发作,仓促回房,连房卡都忘了拿需要远程开门!简直完美! “干得好!”那成杰拍了拍服务生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对方一个趔趄。“你,现在就去前台附近守着!等我到了1608门口,你想办法让前台远程再开一次门!就说……就说客人要求再开一次确认门锁好了!听懂了吗?办成了,好处少不了!办砸了,你知道后果!” 深夜的酒店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脚步声。那成杰五步并作三步的溜到1608门口,他硬得发疼。 几秒钟后,只听一声轻响,房门锁的指示灯由红转绿。 门开了。 他狠狠拧开门把手,闪身进去,迅速反手关上了门。 房间内一片漆黑,厚重的窗帘隔绝了所有的光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的怪香味。 借着踢脚线极其微弱的绿色夜视指示,隐约可见大床上隆起一个人形,正在不规律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呻吟。 药效发作了!她在难受! 那成杰的呼吸瞬间粗重起来,他迫不及待地开始解自己的皮带,嘴里发出猥琐的低笑:“小美人儿……顾涵……不,张招娣是吧?别怕,让哥哥好好疼疼你……” 他一边脱着裤子,一边摸索着朝床边扑去,黑暗中完全没注意到床上那人抽搐的幅度带着一种不自然的亢奋。 就在他饿虎扑食,扑到床垫上的瞬间—— “砰——” 房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撞开。 几道强光手电筒如同利剑般瞬间刺破黑暗,光柱精准地锁定在床上衣衫不整的那成杰和那个正在扭动的女人身上。 “不许动!警察!扫黄打非!” 严厉的喝令声在门口炸响。 变故突如其来,吓得那成杰一跤扑倒在床上,裤子还滑稽地挂在膝盖上,底下直愣愣撞到床上的硬物,剧痛之后瞬间瘫软。 “接到实名举报,1608房间正在进行非法性交易及涉毒活动!所有人双手抱头蹲下!” 为首的警察双手举枪,声音刺冷。 这时,房间的大灯“啪”地被打开,床上那个被强光刺激得如蛆虫般扭动的女人也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 浓妆艳抹,衣着暴露廉价,眼神涣散迷离,嘴角甚至流着口水,明显是嗑药后高度兴奋的状态。 她根本不是张招娣!那成杰看着床上那张完全陌生的脸,再看看门口闪烁的执法记录仪…… 如同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清醒。 第九借刀 水晶吊灯的光芒依旧璀璨,落在江贤宇脸上,却映出不自然的潮红。细密的汗珠不断渗出,沿着下颌线滑落,砸在昂贵的西装面料上,晕开深色的印记。 此刻,张招娣正扶着江贤宇,在宴会厅边缘一处的沙发区坐下,绝大的绿植投下阴影,恰好遮住了人。 “您感觉怎么样?”她轻轻扶着。 江贤宇闭着眼,费力地吞咽了一下,喉咙依旧干涩发紧。“没事,歇……歇几分钟就好。”声音沙哑,带着竭力控制的虚弱。 体面,他必须维持最后的体面。 几步之外,总助陈明正代替他,与几位尚未离场的投资人进行着最后的确认。陈明笑容得体,言语滴水不漏,正完美地编织着“老板只是不胜酒力”的假象。 只有江贤宇自己知道,身体深处涌动着怎样一股毁灭性的热流。意识在清醒与迷乱的边缘拉扯,越来越失控,每一寸皮肤都变得异常敏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 她的心,也在胸腔里激烈地跳动着。 药效发作了,那杯本属于她的“特调”。 那成杰被狼狈驱逐后不久,她注意到面前这位侍者的不同寻常。他端着托盘,上面孤零零地只放着一杯香槟,这本身就很反常。 常规侍应生送酒会端着十来杯香槟,巡回一圈,供多位宾客取用,到她这个位置手里一般还有三五杯。 更可疑的是,他端着这杯“独苗”香槟,目标明确的绕过其他宾客,直挺挺地就朝她走来,眼神飘忽,手指紧张地抠着托盘边缘,。 她微笑着,仪态万方地婉拒:“谢谢,暂时不需要。” 目光却牢牢锁定了那杯在璀璨灯光下泛着可疑气泡的液体,以及那个心神不宁的侍应生。 果然,不出二十分钟,同样的戏码再次上演。还是那个人,还是那杯孤零零的酒杯,依旧在璀璨灯光下,香槟已经放得太久,气泡近乎于无,却固执地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她不动声色地接过酒杯,恍如不经意间踱步,那人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目光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她,而对不远处的江贤宇视若无睹。 那这杯酒就是专门给她的了。 结合今晚发生的事情,不难想到这是那成杰的手笔。他认识顾涵,又用了半个多小时摸清楚她的底,随后要给她下药。 男人,能对女人下什么药?无非是想从敌人的手里,猎取羔羊,作为战利品。 但她不是猎物,她是猎手。 她端着这杯“特调”,面带微笑,步履从容地走向被众人簇拥的江贤宇。在恰当的时刻,将这杯酒无比自然地递到了他手中。 这本就是她今天的工作之一。 张招娣看着他喉结滚动,咽下那口酒,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计划成功了一半。她立刻用眼神示意不远处正与投资人交谈的总助陈明。 陈明会意,很快找了个话头脱身过来。张招娣低声快速交代:“陈助,我有点不舒服,需要去下洗手间补个妆,这边暂时麻烦您。” 她的理由合情合理,姿态放得极低。 快步转身,离开了喧嚣的中心。一踏入相对安静的走廊区域,脸上的温顺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算计,脚步陡然加快。 她没有去洗手间,而是快速穿过富丽堂皇的走廊,走向后厨通道附近一个相对僻静的消防出口。 今天承办这种大型宴会,鱼龙混杂,必然存在一些见不得光的后门。尤其是这种嘉宾大多留宿的夜晚,某些特殊服务一定存在对应的供应渠道。 厚重的消防门推开,外面是一条光线昏暗的长廊。她抬起头,目光貌似无意,快速扫过天花板角落。 果然,这里是监控的死角。 长廊尽头通往后勤区域的拐角阴影处,一个穿着酒店维修工制服的中年男人,正叼着烟,百无聊赖地靠着墙,目光不时瞟向宴会厅出口方向。 她径直走过去,高跟鞋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打破了角落的寂静。 中年男人抬头,看到一位穿着昂贵礼服的年轻女子独自走来,眼中闪过警惕:“小姐,有什么事?这里员工区域,客人不能……” 她直接打断他,声音不高,却不容置疑:“我需要给我老板找个人。现金,立刻。” 她从手包里抽出一小迭崭新的大额钞票。 男人贪婪的看着那迭钱,又看看那张在昏暗光线下更显冷艳的脸,脸上浮现出暧昧的深情。“嘿嘿,老板好福气啊,有您这样漂亮能干的助理,还用得着外面找?” 他搓着手,暗暗试探着。 “不该问的别问。”她板起脸,直接碾碎了男人那点试探。“要快,要会玩花活的,要‘飘’着的。1608总统套房,人到门口直接给前台打电话,报身份证尾号832x远程开门。进去后,不许开灯。” 男人收起钱,脸上的轻慢也一起收起来,点头哈腰:“明白!明白!马上安排!包您老板满意!” 他迅速拿出手机,躲到更暗处。 做完这一切,她迅速折返,找了个偏僻但能清晰看到前台大厅的位置。目光貌似无意的流连在前台。 等前台接到电话,核对信息之后远程打开房门,她又耐心等待了一刻钟,估摸着人已经进入房间后,才转身,走向真正的女士洗手间。 在女士洗手间里,她找到一个正躲在里面玩手机的年轻服务生,女孩看起来很稚嫩。 她换上一副焦急无助的表情,快步走过去,找女孩借手机,借口手机掉了联系助理。 女孩涉世未深,看着她妆容精致却一脸焦急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 她拿起手机,清晰的打了举报电话,内容详细的举报电话,派出所必须出警。 挂了电话,在女孩因震惊而瞪圆眼睛时,从手包中又掏出一扎崭新的、厚度远超手机价值的钞票,塞进女孩颤抖的手里。 “记住,你的手机,今天被人偷走了。只要你以后再也不提这件事,你就绝对安全。”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蛊惑力和不容置疑的紧迫感。“但如果你泄露半个字……”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确。 女孩看着丢进垃圾桶里的手机,又看看她,抓起那迭钱,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她对着镜子,仔细整理了鬓发,补点口红,重新覆盖上那种带着焦虑和疲惫的助理神情,快步返回宴会厅。 陈明正代替他与几位关键投资人进行着最后的细节沟通。江贤宇靠在沙发上,脸色潮红更甚,呼吸也变得有些粗重,眼神迷离中带着挣扎。 她回来得恰到好处。药效显然已到高峰。 这时,陈明那边似乎也谈妥了关键条款,他快步走回来,准备确认一些细节,看到江贤宇的状态时,脸色骤变。“老大?” “后面……收尾交给你了。”江贤宇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句话,“我……先回房休息。” “好!您放心!”陈明立刻应道。 电梯上行,江贤宇身上散发出的异常的高热,紧绷感几乎令人窒息。 身旁传来的幽香在幽闭的空间里格外诱人,他突然意识到什么,靠在冰冷的电梯壁上,声音嘶哑:“不是酒……该死的……” “去,去医院……”她立刻提议,带着恐慌的哭腔。 “不行!”江贤宇猛地睁开眼,眼底布满血丝。“现在去医院……媒体会怎么写?投资人会怎么想?” 他喘着粗气,每一个后果都清晰无比,“回房间…帮我…浴缸放冷水……” 在他痛苦挣扎的背后,她眼中快速闪过奇异的光芒。她没有再坚持,只是顺从地点头:“好。” 电梯抵达套房门一关上,隔绝了外界,江贤宇几乎虚脱般靠在门后。她快步走进打开浴缸的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哗哗地注入。 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浴缸边,动作变得异常仔细。似乎在调试水温,动作却比平时慢了许多。她拿起旁边的浴盐,慢条斯理地研究着成分,又去查看毛巾的摆放是否整齐……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水汽濡湿了她的鬓角,几缕发丝贴在光洁的额头上,花洒偶尔溅起的水珠打湿了裙摆。 “好…好了吗?”江贤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他扶着门框,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坠,濒临崩溃。药效已经如同爆发的火山岩浆,彻底焚毁了理智,只剩下原始的本能在咆哮。 她这才转过身,脸上带着温顺的歉意:“马上就好,水温有点低,我再调一下……” 话音未落,江贤宇疯狂的目光,死死地锁定了她。 在水汽和药力的双重作用下,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那饱满的额头,挺秀的鼻梁,紧抿的唇线,尤其是那双在灯光映衬下的琥珀色眼眸——与他魂牵梦绕的那张脸,瞬间重迭。 “顾涵…!” 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猛地扑了过来!将她狠狠地撞在瓷砖墙壁上。 “啊——” 她被狠狠撞进水中,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浴盐瓶应声落地,颗粒如同细小的星辰,溅洒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第十错认(H) 浴室里水汽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橙花浴盐的清香,混合着酒气,氛围奇异而暧昧。巨大的浴缸里,水波微漾,清澈见底,水温恰到好处的微凉。 被扑倒在浴缸里,她脑子里闪过的念头竟然是:幸好水是温的,不然明天非得感冒不可。 接着,背部撞到浴缸边缘的剧痛传来,疼得她眼泪都冒出来。但她没时间痛,下一刻就被就被汹涌而至的男性气息彻底淹没。 沉重的身躯压下来,带着酒后的灼热和一种近乎蛮横的渴望,滚烫的唇舌不由分说地攫取了她的呼吸,浓烈的酒气和他身上独有的雪松木质香霸道地侵入感官。 她下意识地抗拒,贝齿在他探入的舌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换来他一声含糊的低哼,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更深入地纠缠上来。 他的吻技高超,带着醉后的放纵,舌尖灵活地扫过口腔的每一寸,吮吸着柔软的舌头,力道强势,令人沉沦。那抗拒的力道渐渐被一种汹涌的快感所取代,紧绷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软化下来,喉间溢出一声细微的呜咽,像是叹息,又像是投降。 意识在沉沦的边缘,她猛地想起自己的“角色”:此刻被侵犯的女下属,应该恐惧,惊惶还有挣扎。 于是她开始用力推搡,企图远离坚实的胸膛,指尖陷入湿透的衬衫布料里,哭得柔弱和无助:“放开……你疯了……放开我,我是张招娣啊!” 欲拒还迎的挣扎似乎更加刺激了他,他低吼一声,大手抓住她身上那件丝质连衣裙的领口,用力向两边一扯,只听“嘶啦——”一声,在空旷的浴室里格外清脆。那件丝绒小礼裙瞬间被撕出个大口子,从胸口直到腰际。冰凉的空气骤然贴上裸露的肌肤,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他并未停手,动作粗暴地拎着那胸前的口子,胡乱地缠绕几圈,用力一拽,一绕,然后挂在水龙头那冰凉的金属柱体上。 她只觉得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强行禁锢,两只手被那湿滑的布料死死勒住,束缚在水龙头下方,动弹不得,胸口大开着,被这种极其羞耻的姿势固定在浴缸里,冰凉的水浸没着腰臀。 “你……你干什么!放手!”她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双腿胡乱踢蹬着,水花四溅。 他对于这种毫无意义的挣扎置若罔闻,反而增加了兴致。他直起身,站在浴缸里,动作有些急切地解开自己的皮带扣,金属搭扣发出清脆的“咔哒”声。接着是西裤的拉链被粗暴地拉下,被他胡乱地蹬掉。那的男性象征,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潮湿的空气中,昭示着迫切的欲望。 脱裤子倒是利索,意识不是挺清楚么。她在心里腹诽着。 他重新跨进浴缸,高大的身躯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再次覆压下来。 他的目光注视着胡乱挣扎的腿,呼吸猛地一窒,眼神瞬间变得直勾勾的,再也挪不开分毫。 那层薄如蝉翼的黑色丝袜,被水濡湿后勾勒出诱人的曲线。在浴室顶灯柔和的光线下,湿透的黑丝隐约透出底下肌肤的柔腻光泽,特别是腿心那神秘的三角地带,被深色布料包裹着,若隐若现,散发出致命的诱惑。 他像被本能驱使,一只手猛地探向那诱人的深渊。没有半分怜惜,带着酒后的粗暴和急不可耐,粗糙的指腹隔着那层湿滑的黑丝,用力地揉捻抠弄,动作狂野而直接,布料摩擦着娇嫩的肌肤,带来一阵混合着轻微刺痛的奇异快感,强烈到令人眩晕的。 “嗯啊……”她控制不住地弓起了腰,一声压抑的呻吟脱口而出。这粗暴的刺激,竟让她身体深处涌起一股汹涌的热流,瞬间润泽了那被侵犯的入口。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带着同样的急切,覆上了她胸前那饱满挺翘的柔软。她今晚参加宴会,为了搭配礼服,里面只贴了硅胶胸贴。 他大拇指一抹,毫不费力地就推开了那层薄薄的屏障,带着薄茧的掌心粗暴地包裹住那团滑腻绵软的丰盈,用力揉捏着。指腹更是恶劣地捻住顶端悄然挺立的蓓蕾,或轻或重地拉扯拨弄。 这还不够!他低下头,滚烫的唇舌立刻攫取了另一侧无人照料的嫣红。湿热的舌尖如同绕着那敏感的乳尖疯狂地舔舐,时而用牙齿不轻不重地啃咬,带来一阵阵尖锐又酥麻的电流,直冲脑髓。强烈的快感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让她头皮阵阵发麻,身体在他身下无助地颤抖,下意识的迎合。 剧烈的快感让她舒服得脚趾都蜷缩起来,但残存的理智在尖叫着提醒她,你是一个被强迫的女下属! 于是,趁着那几乎将她吞噬的快感浪潮稍稍退却的间隙,她猛地曲起一条腿,膝盖带着水花,用力地向他的腰侧顶去,试图将他掀翻。 然而,江贤宇甚至没有抬头,只是顺势一把抓住她踢来的脚踝,动作强悍地将她的腿高高抬起,直接扛在了自己汗湿的肩头。这个姿势让她门户大开,最隐秘之处彻底暴露在掌控之下。 他俯下身,滚烫的侵袭到她敏感的耳廓和颈侧,湿热的舌尖恶意地舔舐着耳垂,牙齿轻轻啃咬着耳后的软肉,灼热的气息裹挟着浓烈的酒意,把她熏得身子都软了。 他低笑一声,那只在腿间肆虐的大手,猛地抓住那早已被抠弄得破破烂烂的黑丝袜和蕾丝丁字裤,用力向下一扯! “嘶啦——” 薄薄的布料应声而裂,被粗暴地剥离身体,那最私密的花园再无任何遮挡,羞涩地暴露出来,暴露在他灼热如烙铁的视线下。 蓄势待发的坚硬顶端抵住那已然泥泞不堪的入口,腰身猛地一沉! “啊——!” 被强行撑开的撕裂感骤然袭来,那远超她预想的尺寸的进入,让她痛得瞬间弓起了身体,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她下意识地张开嘴,狠狠一口咬在他肌肉贲张的肩膀上! “呃!”江贤宇吃痛闷哼,但动作却更加凶狠!他非但没有退出,反而借着这股冲力,更加深入!粗壮的顶端狠狠碾过她脆弱敏感的阴蒂花核! “嗯啊——!” 那一下剧烈的摩擦,如同点燃了引信,在尖锐的疼痛中炸开一片短暂而强烈的快感火花。小腹深处瞬间窜起一股奇异的、酸麻的痒意,让她忍不住尖叫出声。 这声带着痛楚与极致欢愉的尖叫,如同最猛烈的催化剂,彻底点燃了他压抑已久的野兽本能!他不再有任何迟疑,双手死死掐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牢牢固定在自己身下,然后—— 开始了狂风暴雨般的征伐! 每一次退出都带着粘腻的水声,每一次进入都用尽全力,重重地、深深地捣入她身体最柔软脆弱的核心!那强横的力量和频率,仿佛要将她整个人贯穿,钉死在浴缸底部。水波被激烈的动作搅动得哗哗作响,不断从浴缸边缘溢出,流淌在光洁的地砖上。 “唔…不…不行了…停下……你混蛋…” 她被撞得语不成调,破碎的呻吟从紧咬的唇齿间断续溢出。然而,身体却背叛了她的言语。纤细的腰肢不受控制地微微拱起,去迎合那凶悍的入侵,紧致的甬道内壁如同无数张小嘴,在他每一次抽离时都依依不舍地吮吸挽留,每一次深入都热情地包裹绞紧。这欲拒还迎的姿态,比任何邀请都更令人疯狂。 就在她又一次失声喊着“不行”的时候,他猛地俯下身,再次狠狠攫取了她的唇舌。带着惩罚的意味,近乎窒息,将她所有的抗议和呜咽都堵了回去。 他的舌头在她口中攻城略地,模仿着身下那凶猛冲刺的节奏。上面是唇舌的激烈交缠,吮吸舔舐,下面是身体最深处那狂风骤雨般的撞击,每一次都精准地碾过她最敏感的点,力道又深又重! “呜……嗯……” 她被这上下夹击的快感彻底淹没,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挣扎和伪装都土崩瓦解。身体深处累积的快感如同不断充气的气球,濒临爆炸的边缘。 终于,在他一次前所未有的深重撞击之后,那紧绷的弦彻底断裂! 一股灭顶般的强烈快感如同高压电流瞬间席卷全身!眼前仿佛有刺目的白光轰然炸开,耳中嗡鸣一片,身体内部剧烈地痉挛、抽搐,温热的潮水汹涌喷薄而出,冲刷着那依旧在她体内肆虐的凶器。 “呃啊——!” 她发出一声高亢的、近乎哭泣的尖叫,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地弹动了一下,随即彻底瘫软下去,摔在了水中,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和无法控制的细微颤抖。 那突如其来的痉挛和温热潮涌的冲刷,成了压垮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他闷吼一声,如同野兽濒临绝境的嘶鸣,猛地将她的双腿分得更开,深深地埋入她痉挛不止的柔软最深处,然后—— 一股滚烫的的激流,毫无保留地喷射而出,灼热的液体冲刷着敏感的内壁,带来一阵阵令人战栗的余韵。 浴室里只剩下粗重如牛的喘息声,水波渐渐平息,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情欲过后的气息。她浑身脱力地躺在冰冷的浴缸底部,手腕还被那湿透的破布束缚着,眼神失焦地望着天花板上朦胧的光晕,身体内部残留的悸动和那被填满的触感,让她久久无法回神。 第十一就错(H) 刚才那场灭顶的高潮来得太过汹涌,她眼前发黑,此刻小腹深处传来一种饱胀的酸软感。里面不仅盛满了自己的潮涌,更充盈着他刚刚释放的滚烫热流。 他射了之后,竟没有退出来。沉重的身躯依旧严丝合缝地压在她身上,滚烫的胸膛紧贴着她起伏的柔软,灼热的呼吸带着剧烈运动后的粗喘,一阵阵地喷洒在敏感的颈窝。 如果不是这声音近在咫尺,她几乎以为身上的人已经晕厥过去。 束缚她的裙子早已不知何时散落开,湿透的衬衫紧贴着他贲张的背肌。她试着用力推了一下压在身上的沉重身躯,纹丝不动。她刚想再使点劲,身体却猛地被一股力量向上提起抵到墙上。 “啊!”她短促地惊呼出声。 她被悬空抱起,全身上下,只有那紧密相连的一点能着力。双腿还本能地紧紧缠着他的腰,为了不让自己滑落,双手只能死死抓住了同样湿透的衬衫领口,指尖甚至能感受到布料下灼热的皮肤和有力的颈动脉搏动。 这个动作却像点燃了新的火种。江贤宇低哼一声,顺势将她更重地抵回墙砖上。冰冷的触感刺激得她颤栗不止,而下一秒,他滚烫的唇已经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覆压下来。那不是温柔的吻,而是充满了掠夺的啃噬吮吸,舌尖霸道地撬开齿关,攻城略地。吻得她唇舌发麻,几乎窒息。 这药真霸道,她在心里问候那成杰和江贤宇的祖宗,希望他俩有同一个祖宗。 瓷砖的冰冷与他唇舌的滚烫形成极致反差,身体刚刚平息的欲望被这粗暴的吻轻易地再次点燃。她能感觉到体内那根蛰伏的巨物似乎又有了苏醒的迹象。她难耐地扭动了一下腰肢,想要更多。 然而,压着她的男人却突然不动了。 江贤宇的吻停了下来,额头抵着她的,沉重的呼吸拂过鼻尖。药效带来的狂暴似乎褪去了一层,理智的碎片艰难地拼凑回来。借着浴室昏黄的光线,他终于看清了身下这张眼含水光、面满春色的脸。 不是他臆想中的顾涵,而是张招娣。 这个认知像一盆冷水,让他灼热的身体暂时熄火。是他失控了?还是……她主动?埋在温热紧致深处的欲望依旧肿胀,理智与残留的药力在激烈交战。他停在原地,进退维谷,眼神复杂地审视着她。 这就醒了?这药真废物。她在心里问候那成杰和江贤宇的那个同一位祖宗。 如果他现在清醒了,抽身离开,那这场意外就白费了。 她故意挣扎了一下,腰肢扭动,试图摆脱他的钳制,双腿也微微松开了一些,作势要滑下去。这个动作,不可避免地让那玩意儿在里面狠狠摩擦了一下。 “嗯……”她故意发出一声带着痛苦和抗拒的呜咽。 这细微的挣扎和摩擦,对此刻的江贤宇而言,无异于又续了一杯。理智的弦“啪”地一声彻底崩断。他低吼一声,扣住她腰肢的手臂猛地收紧,将她更紧地钉在墙上,下身骤然发力,凶狠地撞击起来! “呃!”她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贯穿顶得仰起头,撞在冰凉的瓷砖上,发出一声闷哼。冰凉与滚烫,粗暴与紧致,极致的感官刺激让她瞬间失语。 然而,江贤宇只顶撞了十几下,动作却又突兀地停了下来。他忽然将她整个人托抱起来,手臂穿过她的腿弯,让她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全身上下唯一的连接点依旧是那紧密结合的部位。 他抱着她,转身大步跨出浴缸。湿漉漉的双脚踩在浴室防滑垫上,留下清晰的水印。没有走向几步之遥的卧室大床,反而抱着她,朝着套房宽敞的客厅走去。 “你……你要干嘛?”她双手下意识地搂紧了他的脖子,生怕掉下去。体内的充实感让她又胀又羞耻。 江贤宇没回答,只是抱着她稳稳地走着。然而,就在她稍微放松警惕时,他抱着她的手臂突然故意颠簸了一下! “啊——!”她吓得魂飞魄散,感觉整个人都要从连接处滑脱出去!强烈的失重感和即将暴露的恐惧让她瞬间收紧核心,双腿死死缠紧他的腰,双手更是紧紧箍住他的脖颈,整个人完全贴附在他身上,嫣红的尖尖在胸膛摩擦,麻麻痒痒的痛感引起一阵收缩。 就在她惊叫出声的瞬间,他精准地低下头,滚烫的唇再次堵住了她的嘴,将她所有的惊呼都吞了下去。 接下来,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操控的玩偶。江贤宇抱着她,竟然在整个豪华套房里漫无目的地“散步”!从铺着柔软地毯的客厅,到吧台冰冷的金属边缘,再到落地窗前能看到城市夜景的玻璃幕墙……他时而像抱着珍贵的宝物般稳步行走,时而又故意颠簸一下,让她在惊恐中将他抱得更紧,体内的连接也因颠簸而产生更磨人的摩擦。 更可恶的是,他会在她欲望被颠簸和摩擦撩拨得汹涌澎湃,身体不自觉地扭动迎合,甬道开始贪婪地收缩吮吸时,骤然停下脚步。将她重重地抵在冰冷的玻璃墙或坚实的门框上,凶狠地顶撞抽插十几下,将她送上欲仙欲死的边缘,然后……又戛然而止!抱着她继续走! 身体深处累积的空虚和渴望几乎要将人逼疯。 他早就清醒了!他是在报复刚才的挣扎,在故意折磨人!他在用这种方式,勾着她,吊着她,等着她主动求饶! 他感受着怀中身体细微的颤抖,感受着那紧密包裹着他的甬道,随着他的停顿而剧烈地收缩,像饥渴的小嘴。她的身体反应如此诚实,早已背叛了她口中那些微弱的“不行”、“不要”。他甚至能感觉到她体内泌出的爱液越来越多,滑腻温热,每一次轻微的颠簸都带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包裹感和吸吮力。 终于,当感觉到那紧致的通道死死绞缠着他,内里温热滑腻,每一次轻微的搏动都带来灭顶的酥麻时,江贤宇抱着她,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卧室。 他走到那张宽大柔软的床边,没有立刻放下她,反而抱着她,猛地将埋在她体内的巨物抽了出来! “呃啊——!”骤然失去填充的巨大空虚感让她浑身一颤,腰肢本能地向上拱起,发出一声失落的呻吟。她下意识地收紧双腿,想要留住那份充盈。 下一秒,她整个人被抛在了柔软的床垫上,高大的身影随之覆压下来,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滚烫坚硬的欲望再次抵住了泥泞不堪的入口,却没有立刻进入。他用前端硕大的头部,恶劣地研磨着那敏感充血的花核,感受着身下人儿剧烈的颤抖和抑制不住的呜咽。 “说,”他俯身,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耳边,勾得一阵收缩,“要不要顶你?” 她被折磨得快要崩溃,生理性的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浸湿了鬓角。强烈的羞耻感和更强烈的空虚感撕扯着她。她咬着唇,就是不说话。 狗东西! 江贤宇低笑一声,用修长的手指精准地找到了那颗早已肿胀不堪的小核,带着薄茧的指腹用力地揉搓按压起来。 “啊啊——!要!要要要!”尖锐的快感如同电流直击大脑,让人瞬间溃不成军。她哭着尖叫出声,身体剧烈地弹动。 “要什么?”江贤宇的手指动作不停,继续逼问,声音里的欲念浓得化不开。 “要……要你……进来……”她羞耻地闭着眼,泪水流得更凶。 “要我怎么样?”他却不依不饶,龟头恶劣地顶开湿滑的入口一点点,又退出来,反复折磨。 “要你……顶我……用力顶我……”最后的防线彻底崩塌,她哭着喊出来,双手无助地抓着身下的床单。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江贤宇低吼一声,腰身猛地沉下!粗长滚烫的欲望次次凶狠地贯穿到底,每一次都顶到最深最软的宫口,撞得她魂飞魄散,娇嫩的软肉被反复碾磨,快感如同海啸般灭顶而来。 “啊!太……太深了!不行了……不要了!呜呜呜……”被这毫无保留的凶狠贯穿顶得语无伦次,她哭喊着求饶,身体却像有自己的意志,紧紧地吸附着他,贪婪地吞吐。 江贤宇充耳不闻,他一只手撑在她身侧,另一只手却探下去,覆在她平坦紧实的小腹上。他清晰地感觉到,随着每一次凶狠的顶入,小腹深处都会被顶出一个微微凸起的轮廓。 那是他的形状!这个认知让他血脉贲张,兴奋得头皮发麻。 他故意放缓了冲刺的速度,手掌在她小腹上那被顶出的形状处缓缓施加压力,像是在感受,又像是在引导。然后,在她被这缓慢的研磨逼得快要发疯时,他猛地加重掌下的力道,同时腰胯凶狠地向上一顶! “呃啊——!!!”她发出一声凄厉又高亢的尖叫!身体像被抛上云端,又重重摔下!小腹深处被顶撞和按压的双重刺激彻底引爆了所有积蓄的快感。一股汹涌的液体猛地从两人紧密结合处喷涌而出,带来前所未有的高潮,眼前瞬间一片空白! 几乎在她高潮的同时,江贤宇也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龟头被那滚烫的激流狠狠冲刷,紧致抽搐的甬道如同无数张小嘴同时吮吸!强烈的快感瞬间冲垮了堤坝!他低吼着,将最后一股股滚烫的精元,毫无保留地深深灌注进那痉挛抽搐的花心最深处…… 强烈的双重刺激如同过载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意识。她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瘫了下去,彻底陷入了黑暗的晕厥之中。 第十二绵绵 陈明的调查很快就呈上了办公桌,那个被买通的服务生本就做贼心虚,竹筒倒豆子般交代了所有:那成杰通过当地的地头蛇,指使他将有问题的酒水送到穿黑色丝绒礼裙的女人手里,意图不言而喻。只是阴差阳错,那杯酒最终落入了江贤宇的手上。 意料之中,甚至可以说是他推动调查方向想要得到的答案。然而,紧随其后的另一件事,却透着一股莫名的诡异,远超他的预计。 几乎在陈明拿到口供的同时,乌镇警方那边的内部消息也同步传来:那成杰在张招娣房间里,被扫黄打非的突击行动抓了个正着。现场一片狼藉,床上是神志不清的应召女郎,散落的不仅是衣物,还有违禁药品。人赃并获,证据确凿,足以让他身败名裂,仕途尽毁。 那成杰被带走时,声嘶力竭地咆哮着被江贤宇陷害。然而他拿不出任何像样的证据,也无法合理解释为何会出现在张招娣的房间里,他的指控更像是一条落水狗的胡乱攀咬。 消息传回沪市,江贤宇站在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渐次亮起的灯火,眼神深邃。 那成杰的下场他乐见其成,但这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她怎么做到的? 那个混乱的夜晚过后,清晨醒来时,身边只有凌乱的床单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暧昧气息。始作俑者,早已消失无踪。 她走了。像一滴水蒸发在空气里,没带走任何东西,甚至连工资都分文未动。手机关机,宿舍清空,人去楼空。 只有一封措辞简洁的辞职信,静静地躺在了人事部门的邮箱里,署名张招娣。 “找。” 江贤宇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陈明的效率极高。很快,线索指向了沪大附近一个不起眼的小巷深处的一家小餐馆。 黄昏时分,江贤宇独自驱车来到小餐馆的后门。油烟味混合着廉价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正是饭点,小餐馆里没什么人,打包好的外卖倒是占了两三个桌子。 他一眼就锁定了那个在昏黄灯光下忙碌的身影。她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廉价围裙,占满了油污,头发随意地挽着,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额角,正动作麻利地将一盒盒预制菜塞进微波炉,叮叮咚咚的加热声响个不停。昏黄的灯光下,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与之前判若两人。 江贤宇点了一份最便宜的快餐,却一口气加了三十份水煮鱼,这是菜单上最贵的单品。 老板娘喜出望外,却又难掩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眼前这个男人西装革履,气质与这油腻小店格格不入。 江贤宇淡淡地说:“不用上菜,让那个新来的服务员过来一下,我有事问她。”他的目光越过老板娘,投向那个在微波炉旁忙碌的身影。 老板娘心领神会,以为是闹别扭的小情侣,这在大学城里很常见。她赶紧把在后厨忙活的张招娣推了出来。 张招娣看到江贤宇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愣住了,随即垂下眼睑,机械地走到桌边,拿起抹布开始擦拭本就很干净的桌面。她的手指因为长时间浸泡在冷水里,显得有些红肿。 江贤宇没有坐下,只是站在桌边,目光沉沉地锁着她。油烟味中,气氛凝滞。 “张招娣。”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后厨传来的锅铲碰撞声。 她动作一顿,没有抬头:“江总,我已经辞职了。”语气中满满的拒绝。 “辞职信我收到了。”江贤宇无视她的拒绝,把手边的文件袋拆开递给她。里面是打印出来的服务生口供和警方关于那成杰的简要通报。“那晚的药,本来是下给你的。” 张招娣睁大的目光在纸页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随即移开,恢复了平淡无波,继续擦着桌子:“我知道。”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飘到了他的心上。 江贤宇看着她毫无波澜的眼睛,忽然低低地笑了出来:“我就知道你知道。那成杰最后栽在你的房间里,你也知道吧。” 张招娣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油腻的桌面上。 她肩膀剧烈颤抖起来,带着哭腔,充满了委屈和恐惧说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麻烦!再怎么说你们也是表兄弟,一家人。我一个外地打工妹,拿什么跟你们斗,告你们强奸?谁会信?最后倒霉的,被戳脊梁骨的,还不是我!除了躲起来,我还能怎么办?”她的控诉带着底层挣扎者特有的绝望和逻辑,情真意切,令人动容。 然而,江贤宇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那层泪水。等她哭声渐歇,只剩下压抑的抽泣时,他才缓缓开口:“你看的太浅了。你潮汕老家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能打得头破血流,我家里的情况还要复杂百倍千倍。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别说表兄弟,就是亲兄弟,下死手都是家常便饭。何况,那成杰何尝不是次次都想置我于死地。你觉得,在他和你之间,我会选择护着他?” 他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锁住她,清晰地宣告:“我护的是你。” 这番话说得直白又冷酷,撕开了豪门内斗的遮羞布,也明确地表达了他的立场和选择。 张招娣的哭声戛然而止,她飞快地抹了把脸,仿佛刚才的崩溃从未发生,只剩下冷漠疏离,还有一点不耐烦:“哦。那谢谢江总了。事情说清楚了就好,老板那边还等着我干活,我先过去了。”她转身就要走回那个充满油烟的后厨,姿态决绝。 江贤宇看着她瞬间变脸的冷漠,心底产生了一种别样的兴味。 这才是真实的她吧,那个在底层摸爬滚打、像野草一样顽强生存的张招娣。之前那些怯懦和卑微,不过是赖以生存的保护色。现在撕掉伪装,露出的才是她骨子里的坚韧,还有翻脸不认人的生存本能。 在她即将拉开后厨那扇油腻门帘的瞬间,江贤宇再次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站住。” 张招娣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江贤宇慢条斯理地说,“你的辞职我还没批。”他顿了顿,看到她肩膀似乎绷紧了些,才继续道,“你走得倒是潇洒,办公室里还有不少东西。你那些自考的复习资料,堆了半桌子,还有好几个本子写满的笔记,丢了不可惜吗。” 他看见张招娣依然背对着他,但身体明显僵硬了。那些书和笔记,果然很重要啊。 江贤宇的语气漫不经心:“你放心,想当我助理的人,能从黄浦江边排到外滩。你要走,我绝不拦着。”他话锋一转。“不过,我这个人怕麻烦。我怕你现在不回去把东西一次性收拾干净带走,回头哪天想起来,硬要说在我那儿丢了什么贵重的私人物品,再来找神州扯皮。到时候,闹得都不好看。不如趁现在,跟我回去一趟,把你的都收拾干净,如何?” 这话合情合理,甚至带着点为她考虑的意思,但字字句句都敲在心上,她肯定拒绝不了。 蒸腾的热气和油烟从门帘缝隙里涌出,模糊了她的背影。过了好几秒,就在江贤宇以为她不会回应时,她终于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好。”她声音干涩。“等我下班。” 江贤宇看着她重新隐入那片昏黄油腻的后厨光影里,嘴角露出一丝胜利的微笑。 第十三玉生香 预想中的指指点点和探究目光并未出现。 前台小姑娘看到她,甚至还扬起一个甜笑:“张助回来啦?感冒了好点没,最近天气反复,可得注意啊!”旁边的同事也投来关切的目光。 她心头一惊,随即涌上一股微妙感。原来,在旁人眼里,她只是从乌镇回来受凉感冒请假。含糊地应着,她快步走向电梯。 回到熟悉的助理工位,气氛更是正常到了让人觉得不正常。她慢慢的收拾东西,几本专业书,一些文具,还有那些承载着她半工半读梦想的自考资料。 陈明恰好路过,看到她,脚步顿住。她瞬间感到了尴尬,却见陈明脸上没有半分异样,反而比以往更加恭敬地微微欠身:“张助,您回来了。需要帮忙吗?”那态度,仿佛她不是离职,而是出差归来。 这过分的恭敬,让她心底的微妙感更盛,面对这个可能知道内幕的总助,她微笑着摇头:“不用了,谢谢总助。” 陈明点点头,目光在她脸上飞快地扫过,带着一种了然于心的平静,转身离开。他心里门儿清,甚至觉得老板这“下手”的速度……嗯,不算快。毕竟顶着那样一张肖似白月光的脸,朝夕相处,能忍到现在,定力已经算惊人了。他只是默默祈祷,这次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磨磨蹭蹭收拾到一半,她才突然想起,有几本重要的金融大部头,之前为了查资料方便,被她放在总裁办公室靠窗那张专门堆放杂物的小圆桌上。 不知道办公室里是否还有其他人。 轻轻敲了两下,里面传来江贤宇低沉的声音:“进。” 然而办公室里,陈明正站在办公桌前,低声向江贤宇汇报着什么。江贤宇靠在宽大的皮椅里,姿态放松,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江贤宇看到她深吸一口气,果然将门扇彻底推开,让门洞大开,仿佛这样能带来一丝安全感。 想必还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要把门开到最大,拿了东西就走吧 江贤宇看向陈明,陈明的汇报恰到好处的结束,他非常自然地转向张招娣,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张助,您找江总?那我先出去。”说完,不等张招娣反应,就侧身走了出去,甚至“贴心”地反手将刚刚被张招娣刻意推开的厚重门扇,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江贤宇看着她强自镇定,目光尽量不往办公桌这边瞟,径直走向窗边的小圆桌。 桌上堆着她的几本大部头。她伸手去拿最上面那本封面皱巴巴的《高等数学》,指尖却因为紧张微微发颤。书脊有些滑,一个没拿稳—— “啪嗒!哗啦——!” 厚实沉重的书本重重摔落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钝响,书页散开,白色的纸张凌乱地摊了一地。 这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她被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手忙脚乱地蹲下去捡,脸颊瞬间烧得滚烫,嘴里下意识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低着头,手忙脚乱地拢着散落的书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能这么可爱,江贤宇感觉自己中毒了。 她蹲在地上,听到皮鞋踩在地毯上轻微而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成功了?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江贤宇已经离开了他的王座,正迈着长腿,径直朝她走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锁定了猎物的鹰隼,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倔强的小白花这个时候应该是什么反应? 她抱着怀里刚捡起的几本书,站起来后退。他进一步,她就下意识地退一步。 一步,两步……狭窄的空间很快被压缩殆尽。她的后背“咚”地一声撞上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江贤宇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一只手撑在她耳侧的墙壁上,彻底将她困在了他与墙壁之间形成的狭小空间里。清冽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雪松木香,强势地侵入她的感官。她想从他手臂下方钻出去,他却早有预料般,另一只手看似随意地往下一拦,便轻松挡住了她的去路。他的手臂坚实有力,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你……”她的声音有些发紧,带着慌乱和强装的镇定。“你不是说不会拦我吗?让我收拾东西走的!” 江贤宇垂眸看着她,距离近得能看清她因紧张而微微颤动的睫毛和脸颊上的绒毛。他的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描摹,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答案。 “我想不通,”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探究的意味,“你为什么一定要走。” 那语气,仿佛她做了件多么不可理喻的事。 女孩被他看得心慌意乱,别开脸:“发生了……那种事情,我还怎么留下来?大家会怎么看?” 她指的是那晚失控的意外,也指那成杰在她房间被抓带来的潜在流言。 “怎么看?”江贤宇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带着点冷意,“你以为那成杰的事就这么完了?他家里人现在像疯狗一样,到处在找证据想给他翻案。你留在神州,至少名正言顺是我的人,他们动你,就是动我,想咬也得掂量掂量。可如果你从这里走出去,”他微微俯身,气息几乎拂过她的额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危险的意味,“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嗯?” 小姑娘还是不经吓。她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几分,显露出真实的惊恐。但下一刻,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飞快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维持着镇定:“我…我也是为了你,为你……报仇。”这理由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牵强。 “为了我?”江贤宇低低地笑了起来。“这么说,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被他这直白的解读噎了一下,她的脸更红了,急切地反驳:“我是为公司!这…这什么跟什么啊!” 反驳的声音带着气急败坏的羞恼,反而更像是一种欲盖弥彰的掩饰。 江贤宇不为所动,目光依旧牢牢锁着她:“好,撇开这个不谈。从工作角度说,你离开这里,以你现在的学历背景,还能找到像神州这样工资待遇不错,还能让你半工半读的工作吗?”他语气笃定,带着上位者的审视。 她沉默了,抱着书的手指微微收紧。她默认了。这是事实,离开神州,她的处境只会更艰难。 江贤宇的视线在她泛红的耳尖上流连,语气忽然放软了些,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蛊惑:“我这张脸,还不至于让你讨厌吧。”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悦耳的笑意。 她脸上颊火烧火燎,在他灼热的目光下,几乎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赞同了这个不要脸的问句,这个反应似乎取悦了他。 “最开始,”他继续追问,声音更低,带着一种挖掘秘密的兴致,“你应聘进来,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喜欢过我这张脸?” 知道女员工私底下关于他外貌的议论从未停止。 她把头垂得更低了,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没有摇头,也没有否认,那沉默本身就像是一种默认。 江贤宇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男未婚,女未嫁。我没有女朋友,你也没有男朋友。我们正常谈个恋爱,怎么就不行了?” 他抛出结论,仿佛理所当然。 “我才不要被包养。”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倔强。在她看来,他们之间巨大的社会地位鸿沟,这根本不叫谈恋爱,只能是包养。 “包养?”江贤宇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微微挑眉,“我不算顶级富豪,但在中国的收入阶层里,应该稳居前5%。这意味着,我找的女朋友,大概率都没我有钱。这难道就不算恋爱了?” 他语气平淡地陈述事实,“张招娣,别找借口。你得给我个实话,为什么不能跟我好?嗯?” 最后那个“嗯”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直直地撞进心底。 女孩被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她脸色通红,巨大的羞窘和慌乱攫住了她,在男人灼灼的目光下,她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小女孩的委屈和控诉。 “因为……那天晚上……太疼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秒,江贤宇低沉的笑声从胸腔里震荡开来,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忽然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了她单薄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衣衫,清晰地喷洒在她敏感的颈侧皮肤上,一阵阵酥麻的痒意瞬间席卷全身。 女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滚烫呼吸弄得浑身一颤,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整个人像被煮熟的虾子,从头红到了脚。 江贤宇很满意她的反应,在她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起头。他的眼底带着笑意,还有毫不掩饰的的欲念。他看着她水光潋滟、羞窘交加的眼眸,声音沙哑而蛊惑: “那……我们再试一次。”他的气息拂过她的唇瓣。 “我保证,这次……不会让你疼。” 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带着不容置疑的邀请和一丝危险的狩猎意味。“如果……真的不疼了,你就留下来,好不好?” 这近乎直白的提议和条件,女孩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三、二、一——” 就在她愣神的这短短一瞬,江贤宇眼底精光一闪,不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有力的手臂猛地穿过她的膝弯,另一只手牢牢扣住她的腰背,轻而易举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啊!”她短促地惊呼一声,怀里的书再次哗啦啦散落一地。 江贤宇抱着她,步履沉稳而迅速地走向办公室后方那扇通往私人休息室的门。门被一脚踢开,里面是布置简洁却舒适的空间。他抱着她走进去,然后反脚一勾—— “砰!” 厚重的门板被严严实实地关上,彻底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光亮和声响。 第十四舒服(H) 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面办公室冷硬明亮的光线。骤然沉入这片暖融的昏暗里,她几乎是下意识攥住了江贤宇的领带。 “别怕。”声音贴着耳廓滑落,却让她的指尖收得更紧。 江贤宇抱着她走向房间中央那张宽大的床,将她轻轻安置在柔软的床沿坐下。 “放心。”他伸手,鞋被脱下,然后是棉袜。小巧的脚落入他温热的掌心,足弓敏感的肌肤在他手里轻轻瑟缩 “你上次……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女孩的声音带着委屈 ,唇瓣被咬得微微泛白。 “这次不一样。”坐到她身边,床垫微微下陷“这样,你不答应,我绝不进去。” 她抬起眼,飞快地说:“那我现在就不答应!” 话音刚落,江贤宇低低地笑了出来。他倾身靠近,呼吸拂过她的耳蜗。“给个机会嘛,好不好?” 很快,冲锋衣被脱下,温热的手掌隔着衬衣,从背后覆了上来,掌心透过布料摩擦着她的肌肤,缓慢而有力地揉捏着一直柔软的棉包。 “嗯……”酥麻感瞬间窜开,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细微的嘤咛,“别……痒……” 唇贴上了敏感的颈侧,温热的舌尖在皮肤上轻轻舔舐。“真的不舒服吗?”揉弄的动作并未停止,指腹隔着布料,精准地碾过那悄然挺立的核心。 “啊!” 脸颊瞬间烧得滚烫,红晕迅速蔓延到耳根和脖颈。 “是这里痒?” 那只原本隔着衬衣作恶的手渐渐滑下,精准地探入了衬衣的下摆。微凉的指尖激起她一阵更剧烈的颤抖。 “不要……” 她试图按住那只入侵的手,却被灵巧地避过。 那带着薄茧的指腹,毫无阻隔地覆上了胸前的丰盈。与刚才的隔靴搔痒截然不同。粗糙的指腹捻住那早已硬挺的乳尖,或轻或重地揉弄、拉扯、刮蹭,更汹涌的酥麻与酸胀蔓延开来。 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渴望在身体深处翻涌,有破碎的喘息溢出齿缝。 “舒服了?”他含住她敏感的耳垂,话音未落,圈在腰间的手臂骤然发力,另一只手抓住衬衣的下摆,猛地向上一掀。 动作快得根本来不及反应,套头的衬衣瞬间被剥离,连同束缚其下的胸衣肩带,娇软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引起一阵瑟缩。 “啊!” 她下意识地紧紧环抱双臂,微凉的空气刺激着敏感的乳尖,让它们更加可怜地挺立起来。 她猛地蜷缩起来,甚至慌乱地想要起身。 他没有阻止,只是当着她的面,慢条斯理地抬起手,快速的解开了自己的衬衣。壁垒分明的腹肌线条,随着他平稳的呼吸微微起伏。 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别过脸去,耳根红得几乎滴血。 “可以摸摸看。”他的声音带着诱哄的笑意响起,同时,一只温热的大手不由分说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牵引着靠近炽热的腹肌。当指尖终于触碰时,她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 她被这触感蛊惑了,指腹下意识地游走。 就在她沉浸在这陌生触感带来的悸动中,她下意识看向江贤宇。 然而,目光所及,却让她瞬间僵住。 指尖缓缓向上移动,最终,触碰到了唇瓣。他低下头,张口含住了那纤白的食指,直白而充满情欲意味。 “啊!”她猛地抽回手,指尖残留着濡湿和酥麻感。她整个人猛地转过身去,将赤裸的脊背对着他,双臂死死环抱在胸前,身体蜷缩得像只煮熟的虾子。 身后传来一声低哑的轻笑,紧接着,滚烫的胸膛便贴了上来。 手臂从腰侧环过,将她紧紧箍在怀里,滚烫的掌心熨帖在平坦的小腹上。两人的上半身赤裸相对,只隔着心跳的距离,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颈窝,带来一阵细微的麻痒。 身体一点点软化下来,像一块被暖阳晒化的冰。 江贤宇敏锐地捕捉到这那细微的变化,那只大手开始变得不安分开始试探着向下,沿着牛仔裤腰边缘。 她想阻止,想按住那只作乱的手,可身体深处涌起的渴望却让她四肢发软,使不出半分力气。 他很快就摸索到了边缘,连着内裤一起都褪到了脚踝。 “不……”她的身体猛地向前一挣,想要逃离,却被被褪到一半的牛仔裤死死缠住。脚下一绊,整个人失去平衡,直直地向前扑倒。 “啊!” 江贤宇在她扑倒的前一刻,稳稳地捞住了纤细的腰肢,她重重地撞进坚硬滚烫的怀抱里,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 惊魂未定,身体已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带着向后倒去。天旋地转间,后背陷入一片温软的床垫。紧接着,脚踝被他温热的大手抓住,利落地向下一拽。 最后一丝遮蔽被彻底剥离。 女孩浑身赤裸地躺着,像一朵纯洁的小白花。 江贤宇看得有些眼红了,身躯随之覆上,将她完全笼罩。膝盖强势地顶开双腿,手臂撑在两侧,将她牢牢禁锢。 这是一个充满了侵略意味的床咚。 “你说过的!你说我不答应你不进去的!”她用力地推拒着他压下来的胸膛,有些惊慌失措。 江贤宇俯视着她惊慌失措的小脸,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又压低了几分,滚烫的呼吸尽数喷洒在颈窝“我这不还没进去。”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说话间,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滑落下来,缓慢的地探入了她双腿之间那片隐秘的的花园入口。 “嗯啊——!” 身体如同被电流击中,猛地向上弓起。 指尖直接碰触到了敏感脆弱的核心,他精准地找到了那颗早已饱胀挺立的小珍珠,打着圈地揉按起来。强烈的快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而来,无数细小的火花疯狂地窜向四肢百骸。 她下意识地想要夹紧双腿,却被的膝盖死死顶住,动弹不得。身体内部不受控制地痉挛,一股温热的暖流瞬间濡湿了手指。 她的眼睛瞬间蒙上了一层水汽,眼眶泛红,快感如此汹涌,几乎让她承受不住,带着哭腔的呻吟着:“疼……轻点……” 江贤宇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指腹揉弄花核的力道甚至加重了几分。他低头含住耳垂,用牙齿轻轻厮磨,灼热的呼吸灌入她的耳蜗:“疼?那……我退出来?”说着,手指作势就要向外抽出。 “别!” 身体比意识更快一步做出了反应。她猛地用手撑住床铺,腰肢向上挺起,整个坐了起来,一只手慌乱地按住了他的手腕。 他低低地笑了出来,笑声低沉而愉悦。下一秒,手指骤然发力,近乎粗暴的掐揉着那颗饱胀充血的小核。 “啊——!” 身体如同被强电流贯穿,猛地弹起,又重重地落回床垫。前所未有的强烈快感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和矜持。 起初她还试图咬紧牙关,用细碎压抑的呜咽对抗那灭顶的快感。但很快,那快感的浪潮就彻底把人淹没。她的呻吟变得高亢而绵长,身体内部疯狂地收缩绞紧。双腿无力地大张着,脚趾紧紧蜷缩起来,陷进柔软的床单。纤细的腰肢不受控制地向上挺送,迎合着他手指狂暴的节奏。 “嗯…啊……慢…慢点…啊——” 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夹杂着无助的哭泣和失控的喘息,每一个音节都染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欲。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身体最原始的反应在疯狂叫嚣。 江贤宇俯视着她彻底沉沦的媚态,感受着指尖下那剧烈的痉挛和吸吮般的收缩,他加大了力度,每一次都精准地碾过最敏感的点。 “啊——!!” 她的身体瞬间绷紧到了极致,眼前骤然炸开一片炫目的白光,一股汹涌的热流失控地喷涌而出。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眼神涣散失焦,整个人仿佛被抛上了云端,又被狠狠摔下。 就在她沉溺在那片空白余韵,耳边传来清晰的金属搭扣弹开的脆响,紧接着是拉链滑落的声音。 沉重的身体被纳入一个滚烫坚实的怀抱,温热的唇贴着她的太阳穴,声音沙哑而满足:“舒服不舒服,嗯?” 她无法回答,也无力推开他,唇角却自然的向上弯了一下。 江贤宇敏锐地捕捉到了那抹一闪而逝的笑意,他低笑一声,轻轻在额头落下一个吻。 紧接着,一个滚烫坚硬的物体,猝不及防地抵上了那片依旧湿滑泥泞的入口。 身体猛地一颤,刚刚平息些许的浪潮瞬间又被勾起。 他一只手稳稳地扶着那滚烫的凶器,沿着潮湿的花唇缝隙来回摩擦。粗糙的顶端边缘,每一次划过都带起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电流。 “嗯……啊……” 细碎的呻吟再次不受控制地溢出。刚刚才经历过一次灭顶高潮的身体,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撩拨。空虚感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身体深处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 嘴唇微微翕动,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那个羞耻的请求。她甚至能感觉到那抵着她的凶器,在她渴求的目光下,顶端兴奋地跳动了一下。 江贤宇将她眼底的渴望看得分明,但却故意放慢了摩擦的速度,甚至有那么几秒,完全停了下来。 他低下头,狠狠攫住她的唇。滚烫的舌长驱直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舌尖吮吸挑逗,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啧啧水声。 就在她被吻得七荤八素时,江贤宇骤然抽身。紧接着,她整个人被轻而易举地翻转过来,变成了背对着他侧躺的姿势。 滚烫的胸膛紧贴着她光滑的脊背,两只手探到了她的身前,落在了饱满挺立的胸脯上,指节不轻不重地地弹拨起她敏感的乳尖。 “啊!” 这突如其来的刺激方式让人颤栗,乳尖被反复弹拨,带来一阵尖锐的瘙痒和酥麻。与此同时,温热的唇舌再次缠上了敏感的耳垂。 两股汹涌的浪潮同时拍打着摇摇欲坠的理智,细碎的的呻吟不受控制地溢出,身体在他怀里难耐地扭动起来,空虚感强烈到让她几乎发疯。 生理性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不受控制的汹涌滑落。肩膀微微耸动,梨花带雨,脆弱得让人心颤。 江贤宇停下了所有撩拨的动作。他收紧手臂,将颤抖的身体拥入怀中。 他轻轻含住她柔嫩的耳垂,用牙齿细细地磨,“现在,肯答应我了吗?” 第十五沁人(H) 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着,她的脸颊烧得厉害,像要滴出血来,耳根更是烫得惊人。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几乎要被那嗡鸣吞噬: “答应。” “嗯?你说什么?风太大,没听清。” 江贤宇那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她猛地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眼眶迅速泛红。 这人怎么这样! 他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眼神暗了暗。他直起身,作势就要抽身离开:“不答应就算了。我不强迫你。”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直起身,从背后死死抱住了要下床的江贤宇,脸贴着他滚烫的后背,声音带着哭腔。 “答应!我答应!…我答应你!” “答应”两个字落地的瞬间,仿佛触动了某个狂暴的开关。 他猛地转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用力把她推倒,没有半分犹豫,滚烫坚硬的欲望一插到底。 “啊——” 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异胀麻感,让她失声尖叫。 叫声刚冲出喉咙,脑海里猛地闪过一个念头,这里是公司! 她猛地用手死死捂住嘴,将后续的痛呼和呜咽硬生生堵了回去,只剩下身体剧烈的颤抖。 他俯视着她因羞耻而扭曲的小脸,带着着欲求不满的羞怯。他笑了起来,粗重的喘息喷在耳边:“放心…这里早做了顶级隔音。” 他恶意地模仿着老套的台词,流连在濡湿的耳蜗:“你叫破喉咙也没用~” 这句带着戏谑的话引得她扑哧一笑,像解开了最后的枷锁,巨大的心理负担瞬间卸去,随之而来的是身体深处更汹涌的浪潮。捂嘴的手无力地滑落,破碎的呻吟和求饶再也抑制不住地从她口中溢出:“呜…疼…你…轻点…啊……”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轻点”,他猛地退了出来,只留下一个滚烫硕大的前端浅浅地卡在入口,欲进不进,欲退不退。 “嗯…”空虚感瞬间席卷而来,取代了那灭顶的痛楚,却带来另一种更磨人的的痒。刚刚适应了那可怕的饱胀,骤然被抽离,身体深处叫嚣着渴望。她难耐地扭动着腰肢,试图追寻那消失的充盈,却被他死死压制住。 九浅一深的折磨才刚刚开始,每一次浅尝辄止的研磨都像羽毛搔刮在最敏感的神经末梢,将她吊在不上不下的悬崖边缘,欲壑难填。 一次次的撩拨,一次次的空虚累积。极致的渴望得不到满足,委屈和焦躁瞬间冲垮了理智。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又急又气,主动伸手搂住他汗湿的脖颈,不管不顾地撒娇央求: “呜…给我……给我嘛…别这样…求你了…” 他低头,看着怀里哭得像个要糖吃的小孩似的女人,喉结狠狠滚动。他哑声问:“不怕疼了?” 回答他的是颈侧传来的一阵尖锐刺痛。她气急败坏,报复意味地狠狠咬了一口。力道不小,留下一个清晰的齿痕。 这带着野性的回应彻底点燃了欲火·,他低吼一声,腰身猛地发力,次次深顶, 每一次都精准地撞上深处那最敏感的那一点。 “啊——!” 不再是痛呼,而是带着近乎崩溃的尖叫。强烈的电流从结合处疯狂炸开,瞬间席卷全身每一个细胞。脚趾猛地蜷缩绷直,腰肢失控地向上拱起,眼前一片炫目的白光,意识被抛向云端,又狠狠摔下!极致的快感如同海啸,她陷入了剧烈的高潮漩涡中,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 然而,就在她攀上顶峰,沉溺于灭顶快感时,他却猛地抽身而退。滚烫的欲望离开了她湿润温暖的身体,只留下无尽的空虚。 她像被抽走了骨头,瘫软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迷离失焦,全身还沉浸在刚才高潮的剧烈余韵中颤抖,皮肤泛着诱人的粉红。 就在这时,两根手指毫无预兆地探入了那还在微微抽搐收缩的柔软深处。 “啊——!不要!!” 尖叫声变了调,再次冲破喉咙。刚刚经历过高潮的身体极度敏感,任何触碰都像是过载的电流。那手指模仿着某种节奏,精准地按压着她内部最娇嫩敏感的褶皱。快感如同密集的针尖,细细密密地刺穿脆弱的神经,她在极致的舒爽中疯狂摇摆,叫声带着连她自己都陌生的媚意。 不知过了多久,那让人沉沦的抠弄终于停下。她瘫在床上,只剩下胸膛剧烈的起伏,眼神涣散,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的气息也有些不稳,随手拆开旁边的一瓶矿泉水,仰头灌了几口。清凉的水顺着滚动的喉结,没入微敞的领口。他俯下身,捏着她的下巴,将口中含着的水渡了过去。她下意识地吞咽,但更多的水顺着两人的嘴角流下,濡湿了颈项和床单。 她羞得别开脸,挣扎着自己拿住瓶子,撑起酸软的身体,小口小口地喝了几口,清凉的水滑过干涩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慰藉。 “多喝点。”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情欲未褪的磁性。 “为…为什么?” 她茫然地抬眼看。 他没回答,只是把还剩大半瓶的水随手扔在旁边。然后,大手一捞,轻易地将她抱了起来,像抱小孩一样,让她修长的双腿环住腰身,双臂本能地环住他的脖子。 “啊!” 身体骤然悬空,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抱紧他。 他嘴角勾起那抹恶劣的痞笑:“怕你等下叫得嗓子冒烟。” 话音未落,他腰身猛地向上一顶,早已蓄势待发的灼热,再次凶狠地贯穿了她。 身体深处被熟悉的滚烫和坚硬瞬间填满,刚刚稍歇的快感如同野火燎原般再次席卷。 “混蛋!” 她又羞又气,捏起小拳头就要捶打他坚实的胸膛。 他却低笑一声,抱着她,就着这个面对面的姿势,迈开了长腿!他故意颠簸着走动起来,每一步的起伏都让那深埋在她体内的凶器带来更强烈的摩擦和顶撞! “啊!嗯…你…没有新花样…啊…就知道…欺负人…嗯…” 她被颠得语不成句,破碎的呻吟和控诉夹杂着抑制不住的喘息从口中溢出。嘴上骂着,身体却诚实地迎合着,每一次颠簸带来的深入都让灵魂战栗,刚刚平息的欲火再次熊熊燃烧。 “花样?” 他抱着她走到宽大的真皮沙发前,终于停下了脚步。他眼神一暗,猛地将她从身上剥下来,毫不怜惜地扔在了沙发上! 她惊呼一声,身体在柔软的皮面上弹了一下。沙发的高度和形状,让她几乎是本能地形成了一个跪趴的姿势,饱满的臀部高高翘起,对着他,形成一个极致诱惑又无比羞耻的弧度。 他眸色瞬间深得骇人,覆身而上,大手粗暴地揉捏着她柔软的乳房,力道大得让她痛呼。滚烫的唇舌则含住了她敏感的耳垂,或轻或重地吮吸啃咬,灼热的呼吸灌入耳蜗。 “啊!…别咬……啊!!” 她被他从背后完全掌控,身体像狂风暴雨中的小舟,随着抽插剧烈摇晃。每一次凶狠的撞击都顶到最深处,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肉体拍击声。前胸被揉捏,耳垂被噬咬,后方被凶狠占有……多重强烈的刺激如同浪潮般将她淹没。 就在她感觉即将被再次推上那极乐的顶峰时,身后的动作猛地一顿,随即是一声压抑的低吼,他死死扣着她的腰,粘稠的白浊尽数释放在安全套里。 他随手将那用过的套子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喘息着,伸手去拿新的。 被骤然中断高潮的她,一股邪火猛地窜了上来!她猛地转过身,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双手用力推向他汗湿的胸膛。 当然推不动,但他似乎很配合地被她推得向后踉跄一步,跌坐在身后的沙发上。 她跨坐在他身上,眼角还带着泪光,眼神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媚态和恼怒,红唇吐出刻薄的字眼: “早泄!你…唔!” 话没说完,就被他猛地扣住腰肢向下一按,同时他腰身向上凶狠地一顶,那依旧灼热坚硬的欲望,再次精准的闯入了她。 “啊——!” 她的怒骂瞬间变成了尖利的呻吟。 看起来是她在上,主导着这场情事。实际上,节奏依旧牢牢掌控在他手中。他扣着她的腰,强健的腰腹力量爆发,自下而上地凶狠顶撞,每一次都直捣黄龙,又快又狠! “嗯…啊……啊!!” 骑在他身上起伏颠簸,快感如同密集的鼓点,疯狂敲打着她脆弱的神经。她终于不再压抑,随着他狂野的节奏放纵自己沉沦。身体内部的某个开关仿佛被彻底打开,一股汹涌的热流伴随着几乎要将灵魂抽离的极致快感,猛地从身体最深处喷涌而出! “啊——————” 一声长长的尖叫后,她浑身剧烈痉挛,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软软地伏倒在他汗湿的胸膛上,只剩下急促的喘息。沙发凹陷的真皮坐垫上,清晰地留下了一小片湿漉漉的水渍,在灯光下泛着暧昧的光泽。 她迷蒙的视线瞥见那片狼藉,羞耻感如同海啸般再次将她吞没。不知是爽极而泣,还是羞愤难当,亦或是两者交织,滚烫的泪水再次决堤,无声地滑落。 她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从他身上滑落下来,跌坐在厚厚的地毯上,蜷缩起身体,将滚烫的脸颊埋进膝盖。 他胸膛起伏,气息也有些不稳。看着地毯上蜷缩成一团的女人,心头那股暴戾的火焰似乎被这脆弱的一幕奇异地抚平了。他起身,从背后温柔将她整个圈进怀里,紧紧抱住,深埋在她的颈窝里,深深吸气,感受这沁人心脾的芬芳。 第十六诘问 那成杰的案子,证据铁的不能再铁:人赃并获,涉黄涉毒,辩无可辩。 然而,在某些不可明说的强大力量运作下,这案子竟硬生生拖了月余,迟迟未能进入审判程序。 毕竟是那家这一代为数不多能拿得出手的“根苗”,虽不成器,却也承载着某些期望。那家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关系,试图找出程序上的漏洞,甚至不惜质疑证据来源的合法性。 江家二叔权衡再三,考虑到后续影响,最终强压着悲痛欲绝的二婶不许再插手捞人,以免引火烧身。 但这并未让那家彻底死心,几经辗转,他们竟托人请动了京都来的刑警齐安,试图为那成杰翻案。 齐安,京都刑警世家出身,年纪不过二十四五,却已声名鹊起。接手这桩“烫手山芋”,并非受那家恩惠或压力,而是卷宗里那近乎完美的巧合引起了他的职业警觉。太过顺畅的证据链,太过巧合的抓捕时间点,甚至那成杰被捕时的状态都透着一种被安排的痕迹。这案子,像一件精心打磨过的赝品,反而激起了他追查真相的欲望。 此刻,在神州集团一间陈设简洁的小会客室里,气氛却有些凝滞。 齐安坐在单人沙发上,正调试着桌上的执法记录仪,红色的指示灯亮起,无声宣告着这场谈话的正式性。 他的对面,张招娣端坐着,脸色平静,带着恰到好处的局促。江贤宇则姿态放松地坐在她侧后方的长沙发上,长腿交迭,手里把玩着一个金属打火机,不动声色地笼罩着整个空间。 她现在的身份是江贤宇的生活助理和女朋友。这层身份,在此刻为她提供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张小姐,我是京都刑警支队齐安。”他出示了证件,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刑警特有的穿透力,目光如探针般牢牢锁住对面女子的脸,“现在依法向你询问一些情况,请如实回答。” “根据酒店监控显示,在水云间酒店宴会当晚,22:47至23:15这段时间,你离开了宴会厅主区域,但后续的监控并未捕捉到你的明确去向。”齐安目光如炬,紧盯着她的表情,“请问,这段时间你在哪里?具体做了什么?” 张招娣抬眼看向齐安,眼神清澈,带着点被打扰的无奈:“齐警官,我穿着高跟鞋站了四个多小时,中场溜出去透透气,找个地方坐下来缓缓,这很过分吗?”她语气自然,带着点小抱怨,“会场太吵,我就找了个露台坐了一会。”只不过正好是监控死角罢了。 齐安并未纠缠于露台是否存在死角的问题,话锋一转,问题变得更加尖锐:“第二个问题。根据我们调查,那成杰当晚出现在你名下的1608房间。请问,他是如何进入你房间的?你是否知情?” 这个问题显然在预料之中。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崭新却略显局促的名牌小包里翻找起来。她终于掏出一张印着酒店LOGO的白色塑料房卡,轻轻推到齐安面前。灯光下,卡片边缘长年磨损的细小划痕清晰可见。 “这是我的房卡,从酒店回来,我就一直带着没还,就是怕像今天这样,说不清楚。”她顿了顿,目光坦然地看着齐安,“至于那成杰怎么进的我房间,这您得问酒店。那天晚上,我根本没回自己房间。”她微微侧头,眼角的余光瞥向身后的江贤宇,脸颊微微泛红,“我和我男朋友住在一起。他能作证。” 江贤宇适时地“嗯”了一声,手指停止了把玩打火机,目光平静地迎向齐安。 齐安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没有过多纠缠。酒店为了省事和所谓的“客户体验”,给声称丢了房卡的客人临时开门是常有的事。至于酒店方提供的监控记录“恰巧”在那关键时间段出了问题,这种掩耳盗铃的操作,他见得太多。没有直接证据指向张招娣授意开门,再追问下去只会陷入僵局。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更具压迫性:“张女士,你认识一个绰号‘老K’的人吗?他长期在乌镇及周边地区从事组织卖淫活动。” “不认识。”张招娣回答得干脆利落,眼神没有丝毫闪烁。 齐安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物证袋,里面是一迭用橡皮筋捆扎好的百元大钞。他隔着透明袋子展示:“这是在‘老K’王奎的窝点内搜出的部分赃款。”齐安的声音冰冷,目光如鹰隼般锁住她的双眼。“经过技术部门的痕检处理,我们在其中三张连号钞票的特定位置,清晰地提取到了你的指纹。对此,你作何解释?” 小会客室里陷入一片寂静。江贤宇的眼神瞬间尖锐起来,看向那迭钱。 张招娣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有些困扰,但并非惊慌。她仔细看了看物证袋,然后抬起头,用一种近乎天真的疑惑语气反问:“齐警官,现金上有我的指纹,这能说明什么呢?”她摊开双手,姿态坦诚,逻辑清晰得完全不像一个没什么见识的打工妹。“钱是流通的呀。我可能在某次购物取钱或者发工资的时候接触过这些钱,然后不小心弄丢了。或者,也可能是被小偷扒走了我的钱包,里面的钱转了几手到了这个‘老K’手里。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至于那个‘老K’,他是涉案人员,甚至可能是主犯,他的话能信吗?他敢出来当污点证人,指证我吗?他就不怕把自己彻底钉死?” 这番伶牙俐齿的反问,条理清晰,直指关键。齐安心中微动,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正视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她太镇定了,反应也太快了。 他不动声色,抛出了另一个看似更直接的证据:“张招娣,我们找到了当晚在酒店卫生间工作的女服务生李梅。她向我们指认,你在酒会中途,大约22:50左右,曾以手机没电为由,借用过她的手机,并承诺很快归还。而那个举报1608房间涉黄涉毒的匿名报警电话,经技术溯源,正是用李梅登记在册的这部手机拨出的。时间、地点、人证,高度吻合。对此,你如何解释?” 这个问题,张招娣没有了刚才的从容伶俐。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微微垂下了眼帘。 坐在她侧后方的江贤宇,清晰地捕捉到了这种情绪波动。 这是一种深藏的愧疚。李梅因为舍不得丢那个旧手机,后面又捡回去继续用了。 为了讨好那家,当地那个牵线的地头蛇,自作主张想“教训”一下这个不懂事的服务生。就在李梅下夜班后,和两个同事一起去吃路边摊宵夜时,几个地痞流氓冲出来,目标明确地将她打成了重伤,脾脏破裂,肋骨骨折三根。事情就发生在闹市街头,旁边店铺的监控和路人的手机清晰地拍下了暴行全过程。视频被传到网上,前因后果很快被扒了个干净,标题触目惊心——“举报者遭疯狂报复!”、“谁在包庇黑恶势力?”,瞬间引发舆论海啸,根本捂不住。 张招娣沉默了几秒,这短暂的沉默在执法记录仪的红光下显得格外漫长。当她再次抬起头时,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疑惑或无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谴责的目光。 “齐警官,您是在诈我吗?”她直视着齐安的眼睛,“您说李梅指认我?那她现在在哪里?她的伤情报告您看过吗?一个举报违法犯罪行为的普通女孩,被打击报复到重伤住院,这是多么恶劣的社会治安事件!你们警察不全力追查凶手,保护证人,反而在这里来质问我?” 她的语气陡然拔高,质问道:“请问,报案人的信息是怎么泄露的?这种恶性案件,你们难道不应该给所有老百姓一个交代吗?你们现在最该做的,难道不是去抓那些打人的暴徒吗?” 这一连串的诘问,掷地有声,充满了正义感和煽动力,瞬间将齐安置于道德和职责的下风。 他确实是在诈她,李梅伤重,意识时好时坏,根本没能做正式的指认笔录。但他在酒店卫生间门口的监控录像里,推断出张招娣和李梅有短暂的接触。本想借此攻破她的心理防线,没想到反被她抓住了更大的痛点,反将一军。 齐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心思缜密,反应机敏,不好对付。他迅速调整策略,目光如电般射向张招娣:“最后一个问题。电梯监控显示,当晚你和江先生一同回到酒店房间时,江先生的状态似乎不佳,步伐虚浮,需要你搀扶。请问,当时江先生是什么情况?是否与后续发生的事情有关联?” 张招娣张了张嘴,刚想解释,身后的江贤宇却已抢先一步:“喝多了。酒会上应酬太多,没扛住。” 齐安的目光在江贤宇坦然的脸和张招娣欲言又止的神情上转了一圈,最终,他抬手,关掉了执法记录仪的指示灯。那抹刺眼的红光熄灭,室内的气氛似乎也随之一松。 “江总,”齐安示意同事回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看向江贤宇,语气坦诚。“现在没记录了。方便的话,我想听听真实情况。”那成杰虽然混蛋,但那天晚上被抓的状态,不像自愿。 江贤宇身体向后靠进沙发里,姿态放松了些。他瞥了一眼身旁沉默的张招娣,然后看向齐安:“没什么不能说的。那天晚上,我被人下了药。不过……那药,原本是下给她的。”他的目光落在张招娣身上。 齐安瞳孔微缩,瞬间串联起了所有线索。 一切都说得通了,那成杰原本计划的是迷奸张招娣,结果阴差阳错药被江贤宇喝了。然后那成杰反被张招娣将计就计,引到了她的房间,再被“恰好”扫黄的警察抓个正着!从法律程序上讲,那成杰涉黄涉毒是铁证如山,他本身就不干净,栽得不冤。 只是……齐安看向张招娣的眼神变得复杂。 现代法律体系绝不提倡同态复仇,她的行为虽然巧妙地规避了直接的法律指控,但本质上是在挑战法律的边界,游走在灰色地带 。 他之前接这个案子,是出于职业敏感和对冤案的警惕,现在看来,那家没有说实话。 江贤宇看着他变幻的神色,适时地开口:“齐警官,你听到的版本,是那成杰被人‘陷害’。但现在,事情已经不仅仅是那成杰个人的丑闻了。”他意有所指地顿了顿,“包括那个被打女孩的案子,舆论已经发酵。这背后牵扯太深,你现在查的,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翻案。”而是不同势力之间的博弈。 江贤宇善意的提醒道:“别被人当刀子使了。你的初衷是正义,但别让正义成了别人清除异己的工具。” 齐安猛地站起来:“这就不劳烦江总费心了,告辞。”收起执法记录仪,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会客室。 会客室的门轻轻关上,室内恢复了安静。她后背渗出了一层薄汗,头向后靠在江贤宇的腿上,撒娇道:“他好凶哦。” 江贤宇伸手,覆上她柔软的脸颊:“他是个聪明人,该知道怎么做。” 一场诘问风暴,就此消弭于无形。 第十七上进 那场惊心动魄的诘问之后,日子仿佛被按下了某种加速键。 张招娣也渐渐适应了身份,老板的女朋友。收拾好的那点可怜行李,倒也没白费功夫。第二天,江贤宇便亲自开车,带着她和那个塞得半满的旧行李箱,搬进了他位于黄浦江畔的顶级大平层公寓。 这里视野极佳,落地窗外是璀璨的江景和对岸陆家嘴的摩天楼群,室内是低调奢华的现代风格,智能家居一应俱全。现代简约与低调奢华的完美融合。 江贤宇似乎格外享受这种同居状态,过去他常常以公司为家,加班到深夜便直接睡在休息室。但现在,除非有推不掉的应酬,他几乎每天准时下班,甚至推掉了一些不必要的会议,就为了能和她一起乘坐那辆低调的宾利慕尚回家。 公寓里有位姓陈的阿姨,厨艺精湛,每天都会准备好热气腾腾的晚餐。江贤宇会坐在长餐桌的主位,一边慢条斯理地用餐,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张招娣吃饭的样子,偶尔给她夹菜,点评一下今天的汤火候不错。饭后,他会拉着她去落地窗前看流动的都市夜景,或者一起在影音室看部电影。 顾涵从来不会这么闲适居家,这种充满烟火气的日常,对江贤宇来说是前所未有的新鲜体验。 夜幕降临之后的节目才更精彩。江贤宇仿佛要将过去压抑的热情全部释放,每晚都极尽缠绵。他的体力好得惊人,精力旺盛,充满了探索欲和占有欲,动作时而温柔缱绻,时而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常常折腾到深夜方休。 起初几天,张招娣还能勉强配合,连续一周如此,张招娣感觉腰都要断了。某个深夜,她终于忍不住,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倦意推拒:“……不行了……明天……明天还得早起看书呢……” 她把脸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你以前不是都住公司吗?怎么现在天天回来折腾人……” 江贤宇的动作顿住,撑起身体俯视她。昏暗的睡眠灯光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嘴角勾起一抹餍足又戏谑的笑。他修长的手指卷起她一缕散落在枕边的长发,慢悠悠地把玩着:“原来家里冷冷清清的,回来有什么意思,现在不同了,” 他俯身,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声音低沉沙哑,带着赤裸裸的暗示,“现在家里有人了,每天晚上……都‘可有意思’了。”他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越凑越近。“你要是嫌来回跑麻烦,咱俩一起住公司也行,休息室那张床,也挺宽敞的。”话语里的暗示露骨得让张招娣耳根发烫。 “不要!”张招娣立刻拒绝,翻身背对着他,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公司人多眼杂,闲言碎语还不够多吗?” 她可不想成为全公司茶余饭后的谈资。 于是,“学习”成了她最常用也最有效的挡箭牌。每当江贤宇眼神变得幽深,带着某种熟悉的危险信号靠近时,她就会立刻抱起厚厚的自考教材或者金融专业书,缩到书房的角落,一脸“我很忙别打扰我”的认真表情。 江贤宇尊重她的“上进心”,虽然眼神幽怨得像被抢了骨头的大狗,但终究没有勉强。他会在她身边坐下,安静地看自己的财经报告或项目书,只是目光时不时会飘到她专注的侧脸上,带着欣赏和某些不易察觉的追忆。 然而憋了一周之后,这种柏拉图式的日子快要把他憋爆炸了。某个周五的晚上,两人刚享用完陈阿姨精心准备的晚餐,正窝在客厅柔软的地毯上看一部老电影。 江贤宇没看电影,目光一直胶着在她身上。她刚洗过澡,穿着柔软的棉质家居服,头发半干地披散着,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沐浴露清香,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软可人。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手臂自然地环上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她预感到什么,身体一僵,立刻想挣脱:“别……我书还没看完呢……” “书?”江贤宇低笑一声,这次没再给她机会,而是从身后拿出一个印着沪海大学校徽的深蓝色硬壳信封,递到她眼前,“看看这个。” 她疑惑地接过,打开信封。里面赫然是一本崭新的沪大学生证,照片栏里贴着她之前提交给公司的证件照,经济学院金融系大一学生。 她瞬间愣住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证件表面,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茫然。“这……这是?”她抬头看向江贤宇,目光里都是质疑,“沪大?金融系?你怎么弄到的……” 这是个傻问题,所以他没有回答,只是笑着反问道:“最难的一步直接跨过去了,高兴吗?” “我……我怕我跟不上,我还没学完……”她支支吾吾,惶恐不安起来。 江贤宇看着她这个样子,觉得分外可爱,伸手将她怀里的书抽走,随手扔在旁边的矮柜上。他逼近一步,高大的身躯将她困在门框与他之间,低头亲了一口。 “傻姑娘,你上过大学还是我上过大学?”他语气带着一种过来人的笃定,“我大学读的是天体物理,现在还不是坐在这里当老板,你看我像是懂金融的样子吗?”他开了个玩笑。 “那……那是因为你厉害啊。”她小声反驳,觉得这完全没有可比性。 “不是我厉害。”江贤宇收起玩笑的神色,正色道,“你看看现在的高中教材是哪年编的?大学教材又是哪年编的?很多知识体系早就落后时代十几年了。现在高考考的那些东西,大学里教的那些理论,在真正的商业战场上有多少是能直接拿来用的?” 他顿了顿,语气逐渐正经:“之所以要学,要考试,本质上只是一个过滤器。只是因为中国内卷太严重,需要一套相对公平的规则,把人筛选出来,贴上标签。证明你有一定的学习能力和抗压能力而已。” 他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而你现在跟着我。你已经站在了比绝大多数人更高的起点上。你接触的是最前沿的商业案例,参与的是动辄上亿的项目决策,你每天耳濡目染的东西,比他们在象牙塔里学到的更真实,更残酷。这张毕业证只是裱花,你职业履历,才是金字招牌。有了这两样,你就直接跳过了那个漫长而低效的过滤器,站在了顶端。明白吗?” 她看着他这样自信的样子,看着他为她规划出的这条捷径,低下头,再次看向那本崭新的学生证,眼神渐渐变得复杂。 她抬起头,轻声问道:“那你还回京都吗?” 江贤宇一愣,随即明白了她在担心什么,小姑娘嘛,总是喜欢胡思乱想。他保证道:“你放心,这几年我都不会回去。” 小姑娘听了他的保证,整个人有点蔫蔫的,大概是有点伤心之前做了无用功吧。她将一直抱在怀里的那本厚厚的教材,轻轻的放了下来。 这个细微的动作,如同一个无声的信号。 江贤宇眼底那被压抑了一周的火焰瞬间燎原。他不再给她任何思考的时间,有力的手臂猛地穿过她的膝弯,另一只手牢牢扣住她的腰背,如同捕获心仪已久的猎物,轻而易举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啊!”张招娣惊呼一声,那本崭新的学生证脱手掉在地毯上。 “书,明天再看。”他的声音带着急切的霸道,抱着她大步流星地走向主卧,“今晚……我们有更重要的事。” 厚重的房门被关上,隔绝了客厅里电影的背景音。窗外的城市灯火依旧璀璨,而室内,是另一个炽热的世界。一叶扁舟,心甘情愿的驶入惊涛骇浪,起伏,迷失,最终一同抵达彼岸。 *** 在来自京都的严格督办和齐安锲而不舍的强力推动下,烧烤摊伤人恶性案件,终究没有被悄然压下。调查雷厉风行,当地盘踞多年的黑恶势力团伙被连根拔起,骨干成员悉数落网。 官方发布了措辞严厉的蓝底白字通报,将此案定性为“严重破坏社会秩序、挑战法律底线”的典型,并高调开通了扫黑除恶专项举报热线。热线开通仅一天,就接到了近800条各类举报线索,其声势与效率,颇有几分当年“雷霆行动”的风范,极大地震慑了当地的不法分子。李梅的遭遇也引发了广泛的同情和关注,社会捐款源源不断,舆论压力迫使地方在后续处理上不敢再有丝毫懈怠。 而与其千丝万缕的那成杰的案子,最终尘埃落定。在竭尽全力的大量运作之下,他勉强保住了公职,但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执行。判决下来后,他很快就被运作“外调”到西部一个偏远省份的清水衙门,美其名曰“支援建设”,实则是避风头和流放,彻底远离了核心权力圈。 临行前,那成杰心中郁结难平,恨意滔天。 他想起上次那个调查张招娣背景的小弟曾提过一嘴,张招娣是从潮汕老家逃出来的,一个恶毒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他辗转联系上潮汕同乡会的人,只交代了一件事:“听着,帮我找到那个叫张招娣的女人老家,具体到村,告诉他们当家的,就说他们那个跑掉的女儿张招娣,现在可不得了,傍上了沪市顶有钱的大老板,手指缝里漏一点都够他们盖栋楼。让他们赶紧拖家带口去沪市,找他们要钱!要这些年养她的‘辛苦费’,要天价彩礼!往死里闹!闹得越大越好!最好闹得满城风雨,闹得她那个金主脸上挂不住!”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混乱的场景,笑得扭曲而狰狞。 江贤宇,你让我不好过,我也要撕下你们那层光鲜的皮。 第十八横生 元旦的沪市,天色灰蒙,料峭寒意渗入骨髓。高铁虹桥站商务座专用通道出口,人流稀疏,更添几分冷清。 江贤宇身着一件质感上乘的深色羊绒大衣,静立在通道口,身形挺拔,目光沉静。他身后几步远,停着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奥迪A8L 通道内,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出现。为首的男人身形颀长,步履沉稳,正是江贤宇的表弟,此番公干来沪的沉聿。 他穿着一件剪裁极为考究的藏青色毛呢大衣,内搭同色系羊绒高领衫,身姿如松柏般笔直。眉宇间带着倦色,但那双眼,即使半阖着,也透着一股沉淀下来的锐利。年轻秘书紧随其后,衣着同样得体,手提一只黑色皮质公文箱,步履精准地保持着半步距离。 “哥。”沉聿走近,声音沙哑,带着刚醒的疲惫。 “路上辛苦。”江贤宇目光扫过沉聿身后的秘书。秘书立刻会意,将手中的深灰色拉杆箱递上。江贤宇接过,亲自转身放入后备箱。司机老周已无声地拉开了后座车门。 沉聿微微颔首上车。江贤宇随之坐入。年轻秘书无需指示,迅速关好车门,转身走向后方一辆同样低调的黑色公务轿车。待前车启动,后车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自动跟随在后。 车内暖气开得恰到好处,隔绝了外界的寒意。沉聿靠向柔软的真皮椅背,闭上眼,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压着眉心,显然需要片刻的休整来驱散旅途劳顿。车厢内一片沉静。 奥迪A8L平稳地汇入车流,朝着既定的行程,一切顺利。行至半途,江贤宇口袋里的手机传来规律而低沉的震动。屏幕上跳动着“陈明”的名字。他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沉聿,按下接听键,并未开免提。然而,车内极致的安静,让听筒里传出的声音清晰可闻。 “江总,出状况了。”陈明的声音想起,透过听筒传来他此刻的紧绷。“张小姐的母亲,人在沪市火车站被发现了。” 江贤宇神色平静,目光依旧平视前方,只是握着手机的手指在收紧:“怎么回事?” “老太太在车站服务台附近拉着工作人员哭诉,情绪特别激动,说女儿在沪市打工几年没音讯,现在听说女儿出息了,回去调动了学籍,非要回来找女儿。工作人员看她状态不好,以为是常见的讨薪或家庭纠纷,怕出事,就直接给送到了属地信访办。信访办那边反应很快,把人请进接待室稳住了,正在了解情况。” “学籍?”江贤宇的声音沉了一度,带着明确的疑问,“谁告诉她学籍的事?”张招娣的学籍是全新构建的档案,与原籍毫无关联,更不存在任何迁移操作。 “问题就在这儿,”陈明的语速快了几分,但依旧保持着汇报的条理,“信访办同志经验丰富,一边安抚情绪,一边也在探问缘由。老太太一口咬定,是接到当地教育局的电话,对方明确说有人动了她女儿的学籍,让她女儿能上好大学了,肯定在沪市发达了,她才下定决心找来的。” 江贤宇眉头皱了起来,周身气场微凝:“查电话来源。” “刚刚已经查到了,”陈明那边似乎有接受到新消息的提示音,他突然停下,似乎在审读结果,然后立刻回应。“是一个在沪做小生意的潮汕同乡会成员。他交代,是那成杰临去西北之前,给他塞了一笔钱,让他务必给张招娣老家打个电话,就说她女儿在沪市攀上高枝了,让家里人来‘沾光’。”这纯属临走埋雷,故意恶心人。 “那成杰是你动的手?”一直闭目养神的沉聿,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他依旧靠在椅背上,带着询问的眼神看过来。他原以为那成杰这次的调离只是京中派系倾轧的寻常结果,原来另有隐情。 江贤宇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沉聿既然开口问,便无需隐瞒,也瞒不住。他简略地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最后强调了一句:“她这也是自保。”行事有些偏激,但是被那成杰盯上不会有好下场,况且她也不全是为了自己…… 沉聿安静地听完,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缓缓将视线转向窗外,钢筋水泥的城市森林咆哮着向后奔袭,一如此刻他的心情。 车内沉默着,话至尽头,江贤宇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心思够深。”沉聿终于开口,居高临下的审视,目光依旧看着窗外不断变换的街景,仿佛在评估某种无形的风险,良久才吐出四个字,字字清晰: “祸水之相。” 这四个字,如同冰冷的判词,这是敏锐的上位者视角下,对不稳定因素的天然排斥。 江贤宇侧头看向沉聿,沉聿也恰好收回目光,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沉聿的眼神毫不退让,带着高位的审视和预警:此等心机手段,留在身边,后患无穷。 江贤宇沉默了片刻。 他有心解释,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同出一脉,他自然能理解沉聿对于底层不稳定因素的排斥与不信任。而沉聿不曾像他一样被打落凡尘,这种基于阶层逻辑和权力生态的观念在他心里根深蒂固,很难在短时间说服。 江贤宇最终只是低声维护了一句:“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似乎觉得这辩解在沉聿的判词前过于苍白,又补充了一句,带着一点隐秘的期待:“你见到她,你就知道了。” 这话在沉聿听来,无异于是被狐狸精迷了心窍。他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嗤”,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嘲讽弧度,毫不掩饰的轻蔑。 江贤宇不再理会沉聿,对着手机那头的陈明,语气恢复惯常的冷静,下达指令:“处理干净那个打电话的。信访办那边,安抚好,按原计划送人回去,补偿到位。记住,”他特意加重了语气,带着明确的保护意图,“别让她知道了。” 沉聿嘴角的嘲讽尚未完全消失,陈明的声音又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的一股为时已晚的懊悔:“江总……张小姐已经知道了,人在去信访办的路上。” 江贤宇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下意识看向沉聿——此刻,他们正在前往沉聿下榻酒店的路上,行程是早几天就定好的公务安排。 沉聿神色未变,仿佛并未接收到江贤宇的急切眼神。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只是略微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清晰平稳的给司机下达指令: “去信访办。” 第十九原生 江贤宇的车先一步抵达信访办。车辆并未停在正门外,而是绕到了侧边一处相对僻静的位置。 沉聿推门下车,没有多余的话,只对江贤宇微一颔首,便与等候在侧门的信访办中层干部一起上楼。他需要与这里的负责人“打个招呼”,确保接下来的场面可控,也为他提供一个便于观察的窗口。 江贤宇留在车内,目光沉沉地望向信访办大门方向,指节无意识地在膝上轻敲。 片刻后,一辆普通的白色网约车停下,张招娣匆匆下车。她穿着一件素色的羽绒服,围巾裹得只露出一双眼睛,快步走向接待大厅入口。 张招娣踏入略显嘈杂的接待大厅,出示相关证件之后,一位胸前别着调解员铭牌的年轻女工作人员就快步迎了上来。这位姓张的女工作人员之前已经通过接待同事大致了解情况,对这个身世悲惨的女孩充满了同情。 她主动上前,引着张招娣走向一间单独的调解室,边走边低声安抚:“别太担心,我们领导都在,会处理好的。” 调解室的门被推开。室内光线明亮,一张长桌旁,头发花白的中老年妇女正局促地坐在塑料椅上,皮肤黝黑粗糙,一双骨节粗大的手不安地绞着衣角,眼神滴溜溜地四处打量,带着警惕和贪婪。她旁边坐着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信访办的羽绒背心夹袄,里面是明显袖口明显短了一截的旧棉袄,眼神畏缩又充满好奇地偷瞄着室内的陈设。 当调解员小张打头走进来时,这位妇女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目光死死钉在小张胸牌上——调解员:张小兰。 她显然把铭牌职务当成了官职。“张”这个姓氏和她打听到女儿“发达了”的信息瞬间在脑中形成链接。她根本没仔细看后面跟着的人,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脸上堆起一种夸张的讨好表情,冲着张小兰就扑过去: “招娣啊!我的囡啊!你可算来了!妈找你找得好苦啊!” 她猝不及防,一把死死抓住张小兰的胳膊,力气大得小张身体都趔趄了一下“你看看你,出息了,当官了,连名字都改了!就不认你亲娘老子了?” 浓重的潮汕口音让她的普通话听起来含混不清。 张招娣被这突如其来的错认弄得一怔,脚步顿住。她看着眼前这个面容苍老的妇人,以及旁边那个瑟缩的少年,一种强烈的荒谬感涌上心头。 调解员小张尴尬地挣脱妇人的手,连忙解释:“阿姨,您认错人了!我不是您女儿,我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您女儿在这儿呢!” 她指向站在门口,门口站着面无表情的张招娣。 那妇人这才顺着她的手指,狐疑地看向门口。她眯起浑浊的眼睛,像扫描货物一样上下打量着张招娣。眼前女子穿着体面干净,气质沉静,与记忆中那个面黄肌瘦、总是低着头挨骂的赔钱货判若两人。她看了半晌,似乎在努力将这张脸与记忆中的模糊影像重迭。 张招娣用点公事公办的口吻开口:“我是张招娣。” 这清晰的自报家门,终于让妇人确认了,她脸上的狐疑瞬间被怨毒和贪婪取代。她猛地一拍大腿,发出响亮的“啪”声,随即嚎哭起来,声音尖利刺耳,带着浓重的潮汕方言,连珠炮似的叫骂着,唾沫星子飞溅。她挥舞着粗糙的手指,仿佛要将多年的怨气一股脑泼洒出来。 然而完全听不懂。 张招娣冷眼看着她表演,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待嚎哭渐停,稍作喘气时,她走到桌子对面,拉开椅子坐下。然后冷静的陈述道:“我离开潮汕很多年,你说的话,我一句听不懂,请说普通话。” 妇人的哭声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脖子。她愣了一秒,便立刻从善如流,换成了磕磕绊绊的国语。 “你个死丫头,良心被狗吃了啊!一走这么多年,一点音信都无,你知不知道家里因为你遭了多大的难,刀哥带人把家里砸了个稀巴烂啊!那可是整整三十万的彩礼钱!你跑了,钱还不上,你哥到现在都娶不上媳妇!你弟弟想学个手艺都没钱!你这个不孝女!扫把星!你怎么不死在外面算了!” 张招娣面无表情的听着,等妇人喘着粗气停下,才用普通话,一条条怼回去: “第一,买卖人口是犯法的。收三十万卖女,本身就是犯罪,有人砸你家,你应该报警,而不是找我。第二,我走的时候,没拿家里一分钱。彩礼钱是你们收的,要还也该你们还。第三,哥哥娶不上媳妇是你们的事,跟我无关。第四,弟弟学手艺要钱,你们收的三十万彩礼又没退,难道还不够?” 她的反驳逻辑清晰,直指要害,语气冷静得像在法庭陈述,全然没有被母亲责备的委屈或愤怒。这调解室里少见的冷静,让旁边的张小兰和另一位工作人员面面相觑,眼中充满惊讶。 这绝不像一个被家庭压榨多年的可怜女孩应有的反应。 妇人被噎得脸涨成猪肝色,恼羞成怒下,忽然想起带女儿出来的“梅姐”,试图转移话题泼脏水:“你少在这里装洋相!都跟那个梅姐一样,都是缺了大德的!专门拐带别人家的女儿出去!活该生不出儿子!” 张招娣捕捉到“梅姐”这个名字,眼神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妇人骂完,贪婪的目光再次在张招娣身上逡巡。眼前的女儿出落得比小时候水灵多了,穿着打扮也体面,一看就是在外面发达了。 她语气忽然软了下来,带着一种拙劣的哄骗:“招娣啊,跟妈回去吧。刀哥那边……妈再去说说好话。你回去给他生个儿子,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咱们还是一家人!要不然……”她伸出三根粗糙的手指,急切地晃动着,“你拿钱!拿钱出来补偿家里!三十万!不,五十万!拿钱出来!不然,我就天天来这里闹!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不孝的白眼狼!看你还怎么在公家单位做人!” 就在这时,调解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一位穿着更正式的男领导带着一名工作人员走了进来。这位领导显然是接到了沉聿“打招呼”后的指示,亲自来处理。他先是对小张点点头,然后目光扫过张招娣,最后落在妇人身上,语气严肃: “这位大姐,刚才的话我们在外面都听到了。明确告诉你,买卖人口、强迫婚姻、收受高额彩礼,这些都是违法行为,情节严重是要坐牢的。你女儿现在是独立的人,她的人生,你无权干涉!” 她被“坐牢”两个字吓得一哆嗦,但贪婪很快压倒了恐惧。 “那我养了她这么久,总不能赔钱养吧,我养她小,她养我老,天经地义!” 领导话锋一转,带着一种解决实际问题的务实态度:“根据法律,子女对父母确实有法定的赡养义务。本着化解矛盾、解决问题的原则,今天当着我们的面,你们双方可以协商个一次性解决的方案。由你女儿支付一笔合理的赡养费,从此以后,你们不得再以任何理由干扰她的生活工作和人身自由。白纸黑字,签订协议,签字画押,具有法律效力。如果你们再违反协议进行骚扰,是要承担法律后果的。你看这样处理行不行?” 江贤宇此时也走进了调解室,站在张招娣身侧稍后的位置,无形中给她支撑,也给对方施加压力。他看向对面问道:“你要多少钱?” 想必这就是那根高枝儿了,那妇人眼珠滴溜,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一看就是大老板,可不能便宜了那个死丫头! 她狮子大张口:“一……两百万!现在就要,少一分都不行!” 她心里盘算着,先拿到这笔巨款,以后慢慢再想办法来要,这死丫头片子现在攀上了这么有钱有势的男人,肯定还能榨出更多油水。 领导皱了下眉,显然觉得这个数字离谱,但并未直接反驳,只是看向江贤宇。 江贤宇懒得讨价还价,只对领导点了点头。领导会意,转向旁边的工作人员开始准备协议。 张招娣全程沉默,仿佛这场关于“身价”讨价还价与她毫无关系。她只是在心里感到一阵悲哀。两百万,买断了张招娣在这个世界最后的牵绊。多么讽刺,又多么廉价。 协议很快准备好,措辞严谨:张招娣一次性支付李网腰(张招娣母亲)人民币两百万元整作为赡养费,自此双方关于抚养、赡养及其他所有权利义务关系全部结清,李网腰及其家庭成员不得再以任何形式对张招娣索要财物或干涉其人身自由,否则将承担法律责任。 那妇人在工作人员指点下,哆哆嗦嗦地在协议上按下了鲜红的手印。几乎同时,钱款到账的短信提示音响起,她那小儿子迫不及待地抢过母亲的老年手机,看着屏幕上那一长串令人眩晕的零,眼睛瞪得溜圆,脸上是无法抑制的狂喜和贪婪。 就在她按完手印,工作人员准备带他们离开时,那位领导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威慑:“另外,根据属地管理要求和相关规定,你们家庭的情况已被记录在案,将被列为重点关注对象。此次由我们安排返回原籍后,未经当地乡镇街道有关部门书面批准,不得擅自离开居住地。相关情况我们会正式通报给你们当地派出所和村委会。” “啥?不能出来了?” 妇人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随即转为恐慌,“凭什么,你们这是关押!我……” “妈!钱!钱到了!二百万啊!” 小儿子急切地低声吼着,死死拉住暴跳如雷的母亲,伸出手指比了个二在她眼前晃动,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有了这钱,回去咱们也能盖大房子,给哥娶漂亮媳妇了,还能买摩托车!你别闹了!再闹他们真把钱收回去咋办?!” 他已经被这笔从天而降的巨款彻底砸晕了头脑,满心都是回去后的风光,生怕母亲的撒泼断送了这泼天富贵。 妇人看着儿子急切的脸,又看看手机里那串数字,再瞄了一眼一脸严肃的信访办领导,那股泼劲终究被压了下去。她不甘心地啐了一口,最终还是被工作人员半劝半架地带离了调解室。 领导转向江贤宇,客气地握手:“江先生放心,我们会安排他们在招待所住两天,专人看护,确保安全顺利遣返原籍。后续情况也会及时通报。” “辛苦,非常感谢。” 江贤宇与之客套几句。 调解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江贤宇和张招娣。刚才那场闹剧般的“亲情买卖”仿佛抽干了张招娣所有的力气,一直强撑的冷静外壳瞬间碎裂。 张招娣的人生,张招娣的苦难,张招娣的消失,最终只值二百万,和一句冰冷的“不得擅自离开”。 “回家……” 她喃喃道,“带我回家……求你……”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冰凉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袖口,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江贤宇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头一紧。他毫不犹豫地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半护在怀里,低声应道:“好,我们回家。” 他此刻完全忘记了楼上的沉聿,半拥半搂带着她离开这个沉闷的调解室。 沉聿在信访办领导的陪同下,从隔壁办公室缓步走出。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停车位,眼神看不出喜怒。 他朝陪同的领导微微颔首致意:“有劳。” “沉处长客气,应该的。” 领导恭敬回应。 沉聿没再多言,径直走向后方秘书开来的那辆黑色公务轿车。秘书早已下车打开后座车门。 沉聿坐进车里,车厢内一片沉寂。秘书请示:“领导,直接回酒店休息?” 沉聿靠在椅背上,闭目片刻。脑海中闪过刚才在隔壁听到的片段。 面对生母嚎哭辱骂时近乎冷酷的平静与条理清晰的反驳,签订协议时的沉默不语,以及最后被江贤宇护在怀里带走时,那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背影。 这与他预想中那个不择手段的捞女形象,似乎存在偏差。 他淡声指挥司机去江贤宇的公寓。 他需要亲自评估一下,这个被他在心里判为“祸水”的存在,其潜在的风险等级。 亲眼看看,这个能让表兄百般维护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公务车平稳地调转方向,汇入车流。 第二十弥合(H) 电梯门合拢的瞬间,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江贤宇一路的安抚徒劳无功,她的眼泪从未停歇。她猛地转身,双手捧住他的脸,急切的吻了上去。濡湿的唇瓣唇瓣濡湿,舌尖带着微咸的泪水味道,笨拙又凶狠地撬开他的齿关。 江贤宇被撞得微微后仰,脊背抵上冰凉的电梯,发出一声闷哼。他下意识想挣脱,却被她更用力地缠紧。 门开瞬间,江贤宇几乎是凭着本能,一手将她整个抱起。他大步流星,就近踢开书房门,把人放在宽大的书桌上。桌面清扫一空,发出凌乱的声响,却被更急切的喘息掩盖。 她的指尖哆嗦得厉害,徒劳地撕扯着他衬衫的纽扣,一颗也没能解开。 江贤宇按住她:“等等。” 他深邃的眼眸紧锁着她,“你看着我。如果只是因为觉得愧疚,想用这种方式回报我,我不需要。” 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脉搏,“你不需要这样。” “不是!不是回报……” 她猛地摇头,眼眶通红,声音支离破碎。“我心里好空……好大的一个洞……我需要……被填满……求你…” 声音破碎,眼神里不仅有情欲,更多的是恐惧,试图用身体的剧烈冲撞来驱散内心的空洞。 他没有再问,低下头,轻柔的褪去衣物,动作缓慢而坚定。很快,肌肤相亲,再无阻拦。 江贤宇俯身将她压在冰凉的桌面上,突如其来的冷意让她瑟缩了一下。但下一秒,滚烫的吻便如雨点般落下,一路向下。 他含住胸前的蓓蕾,舌尖绕着乳晕打转,时而吮吸,时而轻咬,感受着在口中迅速变得硬挺。 他的吻继续向下,舌尖在圆润的肚脐眼周围画着圈,引来一阵轻颤和嘤咛。最终,落在了那片神秘的幽谷。 修长的手指轻柔拨开那层柔嫩的花瓣,指尖在那小小的花核上轻轻捻揉着。 “啊!” 她的身体猛地向上弹起。双腿下意识地想合拢,却被牢牢抵住。那小小的珍珠仿佛有了生命般,肉眼可见地挺立起来。 他轻轻呵了一口气。 “痒…” 她难耐地扭动腰肢,这比直接的触碰更让人心间发颤。 温热灵活的舌尖代替了手指,轻轻舔舐。 “啊——” 这一次的叫声更加绵长,她向上空抓的手指徒劳地握紧又松开。 他时而快速拨弄,时而温柔包裹,时而轻轻嘬弄。压抑的嘤咛变成断断续续的呻吟,最后变成不得满足的哭泣。她仰着头,胸脯剧烈起伏。 还不够,还没有放开,他想要更失控的声音。 舌尖撤离,对着挺立的花核,轻轻一咬—— “呀啊——!!” 一声尖锐得变了调的惊叫猛地拔高,巨大的快感伴着疼痛的刺激,大脑一片空白。她本能地想要夹紧双腿,却将埋在此间的脑袋夹得更紧。 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花径内部传来一阵强而有力的的收缩。高潮来得迅猛而剧烈。 而始作俑者已撕开包装戴好,借着那片湿润的滑腻,腰身猛地沉下,一插到底! “呃啊——!!” 突如其来的饱胀感和高潮的余韵让泪水失控,指甲无意识地抓挠出血痕。 内壁仍在高潮余韵中紧紧的吮吸着,江贤宇没有给她适应的时间,低吼一声,开始了次次深顶的征伐。每一次都凶狠地撞向花心最深处,每一次都果断的带出粉嫩的媚肉,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黏腻水声。 在这样狂暴的冲击下,她彻底失去了抵抗的能力。之前的主动和急切仿佛被抽干,她像一块被揉捏的面团,软绵绵地瘫在桌面上,任由他予取予求。只有那紧致的花蕊深处,仿佛有自己的意识,每一次抽出时都依依不舍的吮吸挽留,每一次进入时又恋恋不忘的包裹缠绕,咬得他几乎抽不出来。 极致的吸吮和温顺的承受,让江贤宇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他低吼着,滚烫的液体隔着薄膜冲击着她的花心。 当他从极乐之中抽离,大口喘息着,却发现身下的女孩紧紧双眼紧闭,贝齿紧咬,泪水混着汗水沿着眼角滑落,融入发间,只剩微微的颤抖表达着情绪。 原来只有他一个人沉溺。 他压抑住心头的烦躁,拿出一只特殊的避孕套,重新戴上。这一次,他没有立刻进入。 他俯身,若有似无地在湿滑泥泞的入口处浅浅研磨,极度敏感的花瓣带来一阵酥麻难耐的痒意。 “唔…” 她难耐地扭动腰肢,下意识地抬起臀部,想要追逐而上。 江贤宇却坏心眼地掐住她纤细的腰肢,猛地向后一撤,让她扑了个空。 “啊…” 她终于睁开眼,湿漉漉地望向他,空洞的眼里终于有了鲜活的情绪。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脸颊绯红,含羞带怯地瞪着他。 “真想要?” 江贤宇的声音低沉沙哑,不等她回答,他腰身猛地一沉。 “嗷————” 这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高亢激烈。 混蛋,他竟然戴的狼牙棒! 粗糙的颗粒毫不留情地刮擦着内壁每一寸娇嫩的褶皱,尖锐的刺痛混合着麻痒,痛不欲生又欲罢不能。 等她稍微适应一些,江贤宇不再保留,每一次深入,那些凸起都狠狠碾过她体内最敏感的一点。 “慢…慢点…不行了…啊呀——!!”身体被顶撞得在桌面上滑动,双腿大张着,脚趾紧紧蜷缩。快感如同电流般在四肢百骸疯狂流窜,积累到一个临界点—— “噗嗤——!” 伴随着一声几乎失声的尖叫,一股温热汹涌的春潮喷涌而出,浇淋在两人之间,溅射到桌子上,一片狼藉。 江贤宇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震撼,动作猛地一滞。那失控般的痉挛吮吸,让他头皮发麻。他低吼一声,粗暴地扯掉那个碍事的狼牙套,狠狠闯入埋入花径最深处。 “呃啊——!” 又是一声长长的尖叫,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被这最后的浇灌彻底送上了云霄。江贤宇紧紧抱着她,感受着花径深处那贪婪的吮吸,感受着潮吹的余韵,尽数倾泻于最深处。 她双腿无力地垂着,头靠在他汗湿的肩头,任由他抱着走到角落那面巨大的穿衣镜前。 “睁开眼。” 他命令道。 她疲惫的睁开眼,镜子里映出淫靡的画面:她被男人强抱着,双腿被迫分开。浑身赤裸,布满了暧昧的红痕,眼神迷离,水光潋滟。 最羞耻的是,她能清晰地看到两人身体连接的地方。 “啊…别看…” 她羞得立刻闭上眼,把脸死死撇开,身体瑟瑟发抖的样子,可爱极了。 “别闭眼,” 滚烫的唇舌在耳边舔弄吮吸,激起一阵战栗,“多美啊……” 话音未落,他双手猛地向上一抛。 “啊——!” 身体被抛起,又因为重力狠狠落下。 “呃啊——!” 每一次抛起落下,都伴随着她一声比一声高亢的尖叫。每一次深入的重击,都仿佛要撞碎灵魂。 只有镜子忠实地记录下这淫靡又激烈的一幕:男人强壮的手臂肌肉贲张,女人白皙的身体剧烈颠簸,乳波摇晃,长发飞扬。晶莹的水液混合着浊白,随着剧烈的动作不断被挤出、滴落,在地毯上留下大片湿漉漉的印记。 “噗嗤…噗嗤…” 肉体激烈碰撞的声音在书房里回响。 终于,在一次更猛烈的抛落撞击后,她的身体猛地绷紧,喉咙里发出一声近乎哀鸣的长吟,又是一股温热的潮水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 江贤宇低吼一声,感受着那内壁的疯狂绞榨和水液的温柔冲刷,也达到了顶点。他紧紧抱着她,任由两人结合处一片狼藉。 潮喷的余韵让她彻底瘫软,抱着她重新回到红木书桌上,她的身体瘫倒下去,软得如同没有生命的布偶。 他却依然没有放过,分开绵软无力的双腿,再次狠狠撞入。每一次都深入到底,凶狠至极,甚至有几次连囊袋都塞了进去。每一次撞击都带着酣畅淋漓的蛮横。 她已经叫不出声了,身体在桌面上滑动,意识于快感中浮沉。眼泪从发间滑落,分不清是痛苦还是极乐。 身体再次剧烈痉挛,内壁疯狂收缩,然而这一次,却再没有潮水涌出。 她已经彻底被掏空,被榨干。 感受到了那濒临极限的颤抖。他知道她不能再承受了。在最后几记凶狠的冲刺后,他猛地将抵住痉挛的花心,低吼着将最后一发注入她温暖的花房深处。流连其中,久久不愿退出。 书房里,只剩下两人粗重交缠的喘息声,以及一室浓得化不开的情欲和体液混合的靡靡气息。 真好啊,看着那似曾相识的潮红面容,他深深地吻了上去,仿佛回到了从前。 第二十一顾涵 黑色的公务轿车无声地滑入地下车库。沉聿推门下车,对驾驶座的秘书吩咐道:“你先回酒店,把明天会议的资料准备好,位置定好了发给我。”秘书点头应下,车子悄然驶离。 沉聿轻车熟路走向专属电梯,按下顶层。电梯平稳上升,镜面墙壁映出他沉思的面容。门开,暖黄的玄关灯光下,系着围裙的陈阿姨笑容亲切,已经拿着拖鞋在等候了。 “小聿来了!快进来,好久不见。”陈阿姨是从京都带过来的老人,从小看着江贤宇和沉聿长大,在他们面前有着超乎寻常佣人的分量。 沉聿难得露出笑意,换上拖鞋:“陈姨,您气色还是这么好。今天有焦溜丸子?” “有有有,知道你馋这一口,我特意做的。”陈阿姨笑着引他往里走,“都在锅里温着呢。你哥他回来了,应该……在书房吧?”她话音微顿,侧耳听了听,书房方向隐约传来低沉悠扬的电影配乐声,“可能在陪张小姐看电影呢。” “嗯,我自己过去。”沉聿点点头,熟门熟路地穿过宽敞雅致的客厅,走向书房,他对这里很熟悉。 书房的门虚掩着,沉聿抬手正欲敲门,门内传出的细微声响却让他动作猛地顿住。 急促压抑的喘息,衣料摩擦的窸窣,以及……一种令人面红耳赤的水泽声。 绝非电影配乐。 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头顶。 青天白日,江贤宇竟然在书房里做这种事。 沉聿脸色铁青,猛地收回手,胸腔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强压下破门而入的冲动,转身走回客厅,重重地坐在沙发上,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陈阿姨正指挥着两个钟点工阿姨布置餐桌,看到沉聿脸色难看地坐在客厅,愣了一下:“小聿,怎么坐这儿了,他们俩人呢?我去叫他们出来吃饭……”说着就要往书房方向走。 “陈姨!”沉聿几乎是低吼出声,随即意识到失态,勉强压住火气,找了个借口,“……电影正到关键情节,别去打扰了。让他们看完再说。”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陈阿姨看了看他阴沉的脸色,又瞥了一眼书房方向,似乎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没再坚持:“那行,菜都好了,我让他们温着。你先喝点汤?” 沉聿摆摆手,靠在沙发背上闭目养神,眉头紧锁。客厅里一时只剩下餐具摆放的轻微声响和压抑的沉默。 大约再过了二十来分钟,书房的门终于开了。 江贤宇率先走出来,他穿着一身舒适的家居服,头发微乱,脸上带着餍足后的慵懒。身后的女孩穿着同款情侣居家服,低垂着头,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脖颈和耳根泛着可疑的红晕,脚步有些虚浮。 “来了?抱歉,刚处理了点事情。”江贤宇语调轻松,带着点调侃的意味,很自然地伸手揽住身边女孩的肩膀,将她带到灯光更亮的客厅中央。 就在这一瞬间,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女孩似乎因为江贤宇的动作微微抬了下脸。 沉聿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一样,猛地钉在了那张脸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沉聿“霍”地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动作快得带倒了旁边的靠枕。他几步冲到女孩面前,所有人都未及反应之际,伸手就捏住了女孩的下巴,粗暴的强迫她抬起头。 他的手指用力,指节泛白,目光犀利的扫过她的额头、眉毛、眼睛、鼻梁、嘴唇……每一寸轮廓都在和记忆深处的某个烙印进行残酷的比对。 “你干什么!”江贤宇脸色一沉,立刻伸手格开沉聿的手,将人护在自己身后,语气带着警告,“沉聿!” 沉聿被挡开,踉跄了一步,却浑然不顾,只是死死地盯着江贤宇身后那张脸,胸膛剧烈起伏,眼神从最初的震惊、难以置信,迅速转化为暴怒和厌恶。 他知道了,知道她哪里不一样了。 不是五官的绝对相似,而是那种刻意模仿顾涵年轻时的怯懦感。 这比整容成顾涵的样子更让人恶心。 “整的?”沉聿的声音像淬了冰,目光却像刀子一样剜向江贤宇,“是你自己找的?还是哪个不长眼的孝敬给你的!” 他根本不信这是巧合。 江贤宇蹙眉,将身后瑟瑟发抖的女孩更紧地护住,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漠然:“天然的。收起你那些肮脏的想法,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他强调“天然”,试图平息沉聿的怒火。 “天然的?”沉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冷笑一声,随即怒火更炽,“顾涵已经死了,骨头都化成灰了!五年了!你找个赝品放在身边,是在侮辱她,还是在侮辱你自己?!” “赝品”两个字像两记重锤,砸在寂静的客厅里。 江贤宇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眼中的沉痛一闪而过。他直视着沉聿愤怒的眼睛,冰冷的说道:“你们销毁了她所有的痕迹,连一张照片都不肯留。我连找个赝品怀念一下都不行吗?” 这句话里压抑着太多沉聿不愿去理解的痛苦和执念。 沉聿被这句话噎住了。他看着江贤宇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沉痛,又看看他身后那个酷似顾涵的赝品,满腔的怒火像是被浇了一盆冰水,只剩下一种荒谬的无力感。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客厅里死一般寂静。陈阿姨和钟点工早已识趣地退到了厨房。 半晌,江贤宇似乎也平复了情绪,尽量平复着语气中的嘲弄:“行了,放轻松点。沉聿,你不是最讨厌她嘛,她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你应该最高兴才对,现在何必对着一个影子生气。” 这句话刺痛了他内心的隐痛,他猛地抓起沙发上的外套,转身就朝门口大步走去。 “小聿!小聿!”陈阿姨焦急地从厨房追出来,手里提着一个保温袋,“你的焦溜丸子!专门给你做的,带上!” 沉聿脚步顿了顿,终是不忍拂了这位看着他长大的长辈的好意,阴沉着脸接过了袋子。 陈阿姨一直把他送到电梯口,才叹了口气,压着声音,语重心长地劝道:“小聿啊,你也体谅体谅你哥哥。顾涵……毕竟是他第一个那么认真喜欢的姑娘,初恋啊,又走得那么突然……现在身边有这么个人,哪怕只是看着像,对他也是个念想,是个安慰不是?你别跟他置气了。” 沉聿沉默地听着,电梯门开了又关,他却没有进去。他忽然问道:“陈姨,这丫头……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也就个把月吧。”陈阿姨掰着指头回忆着,“看着倒是挺识趣的,人也勤快。最重要的是,”她压低了声音,带着点过来人的精明,“安分,只要钱。”这个圈层永远不缺钱,能用钱打发干净的,最省心,最安分。 只要钱?沉聿眉头拧得更紧,心中疑窦丛生。一个酷似顾涵的女人,费尽心思接近江贤宇,只为了钱?这显然不可能。但他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陈阿姨见他脸色稍缓,又补充道:“知道你以前跟顾涵……有过节。以后你要过来,提前跟阿姨说一声,我找个由头把她支出去,省得你看了堵心。” 沉聿没再说话,只是朝陈阿姨点了点头,终于走进了电梯。金属门缓缓合上,隔绝了他那张阴沉得能滴水的脸。 *** 餐厅里,气氛有些凝滞。 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江贤宇兴致盎然,拥着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张招娣走到餐桌旁,像往常一样为她拉开椅子,语气温和:“他就那臭脾气,别跟他计较。来,尝尝陈姨的手艺,特别是这个丸子。”他亲手夹了一个焦溜丸子放到她碗里。 她勉强笑了笑,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却显得有些食不知味。江贤宇则如常用餐,甚至心情似乎还不错,偶尔点评一下菜色。 夜深人静,卧室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 她洗漱完躺在床上,背对着江贤宇,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那个……顾涵,是谁啊?”她小心翼翼地问,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澈无辜,“今天沉先生……还有你……好像都因为她很激动?她……跟我长得很像吗?” 她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江贤宇最喜欢的那种单纯无辜,表达着困惑和不安。 江贤宇侧过头,目光深邃地看了她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第一次见你,也吓了一跳。确实很像,像到我以为你是她流落在外的妹妹。”他顿了顿,语气平静地陈述,“顾涵,是我前女友。很多年前的事了。她曾经是万云集团的CFO(首席财务官)。五年前万云破产的时候,她赶回国,结果飞机失事,没能回来。沉聿是她发小,从小就不对付。” “为什么不对付啊?”她继续追问,身体微微靠拢,仿佛在向他汲取安全感,“他们不是发小吗?应该感情很好才对。” “谁知道呢。”江贤宇摇摇头,眼神有些飘远,“小时候是挺好的,后来……大概是从高中还是大学开始吧,突然就水火不容了。沉聿对她意见很大,具体原因,他从来没说过,顾涵……也讳莫如深。” 他似乎不愿深谈这个话题。 她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害怕,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下午被沉聿用力捏过的脸颊,声音带着点颤抖:“那……那顾涵……是她自己出意外……还是……沉先生他……”她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别瞎想!”江贤宇立刻打断她,长臂一伸,将她整个人揽入怀中,温热的掌心安抚地拍着她的背,“官方调查结果就是意外。沉聿虽然脾气臭,但还不至于做那种事。你放心,”他收紧手臂,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欲,“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沉聿也不行。” 他像是在对她保证,又像是在对自己强调。 依偎在他怀里,她没有说话,长长的睫毛垂着,掩去了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过了好一会儿,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带着点后怕和好奇地问:“我记得咱们现在的神州总部,就是以前的万云大楼吧?我们顶楼那个……是不是就是……” 她欲言又止,眼神里带着点探寻。 江贤宇低头看着她,脸上忽然露出一个有点阴森的鬼脸,故意压低声音吓唬她:“是啊,就是顾涵爸爸跳下去的地方。” 他感觉到怀里的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满意地收紧手臂,顺势在腰间敏感处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成功引来一声低呼。“所以啊,我把顶楼那几层都重新设计过,打掉隔断,做了错层挑空,格局全变了。就是为了避开原来万云的核心办公区……眼不见心不烦嘛。” 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装修小事。 她闻言脸上浮现失落,她怔怔地望着天花板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层层楼板看到那个不复存在的顶楼办公室。 江贤宇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眼神暗了暗。他忽然觉得怀里的身体柔软馨香,之前被打断的兴致又悄然升起。 “唔……”她按住了他作乱的手,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今天有点累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皮肤,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他收回了手,只是将她更紧地搂在怀里,在她发顶落下一个轻柔的吻,“睡吧。” 闭着眼睛,依偎在男人温暖的怀抱里,呼吸渐渐平稳绵长,仿佛已经沉沉睡去。只有那微微颤动了一下的眼睫,泄露了一丝未曾言明的思绪。 第二十二普陀 自从那晚听闻顾涵父女惨烈的结局之后,再联想到自己这张与之酷似的脸,张招娣接连几夜,都做了噩梦。 梦魇的主角,永远是沉聿。 有时是他手持寒光利刃,从幽暗中追逐而来;有时是他变身巨兽,咆哮着要将一切撕碎。 “啊——!” “怎么了?”江贤宇睡眼惺忪地打开床头灯,看到的是她苍白如纸的脸和惊魂未定的眼神。 “沉……沉聿……”她喘着气,声音带着哭腔,“他变成蜗牛……来追杀我……”梦境与现实在脑中混乱交织,恐惧感无比真实。 江贤宇失笑,觉得这梦荒诞又可怜:“什么鬼?为什么是蜗牛?”他安抚着,伸手将她汗湿的额发拨开。 “因为我拿了十亿美元……”她喃喃道,眼神空洞,仿佛还陷在梦境的余悸里。数字恰好对应神州近期洽谈的一桩收购案,估值大概在十亿美元左右。 几天后的早餐桌上,这份持续的不安终于化为具象的请求。她放下牛奶杯,望向江贤宇的眼神充满了脆弱和祈求:“我这几天心里总是不踏实,晚上也睡不好,老想着顾小姐和她父亲的事……这张脸……我总觉得……不吉利。”她微微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餐巾,“我想去寺庙里拜拜,静静心,也……也诚心诚意给他们点盏灯,祈个福,超度一下亡灵,求个心安,行吗?” 江贤宇放下手中的财经报纸,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他本人对神佛之说嗤之以鼻,但看着她近来被沉聿吓出的噩梦,闹得他也睡不好,便觉得这要求合情合理,令人难以拒绝。他正思忖着沪市周边哪个寺庙清净,脑中灵光一闪。 普陀山。 沉聿的母亲是江贤宇的亲小姨。几年前姨父病危之际,小姨曾于普陀山观音道场发下宏愿:若丈夫康复,必十年还愿。姨父奇迹般康复后,小姨便成了普陀山的常客。然而近两年,沉母饱受风湿性关节炎和心脏早搏之苦,长时间的跪拜对她已是难以承受的折磨。这份沉甸甸的还愿责任,便落到了独子沉聿肩上。按照母亲近乎苛刻的要求,他每年农历新年前,都需在普陀山住满一周,完成全套还愿仪式:每日诵经、供奉、点灯、静坐,一丝不苟,以示至诚。如今,只剩下这最后一年。 一抹带着玩味的弧度在江贤宇嘴角漾开,他放下报纸,语气温和:“想去祈福求心安?正好。沉聿过两天就要动身去普陀山。那边清净,香火鼎盛,是祈福的好去处。我们跟他一道去,路上也有个照应。” “不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张招娣几乎是脱口而出,脸上瞬间褪去血色,身体也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仿佛听到“沉聿”这个名字本身就是惊吓。 “别怕。”江贤宇伸手覆上她冰凉的手背,语气带着一种安抚式的引导,眼神深处却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要有直面困难的勇气。你现在怕他,是因为不了解他。多接触接触,你会发现他人其实……”他顿了顿,选了个词,“没那么可怕。” 他名义上是陪她散心祈福,实则自有盘算:一来借这佛门清净地处理些棘手工作,二来……他确实想看看沉聿那张冷脸,在香烟缭绕的虔诚之地,面对这张酷似顾涵又明显对他充满恐惧的脸时,会裂开怎样的缝隙?这场景,光是想想就觉得有点意思。 电话打过去,沉聿意料之中的拒绝:“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江贤宇语气轻松,耍着无赖说道。“小姨的愿心比天大,你替她完成是大孝。小姑娘只是想去拜拜,求个心安。顺路而已,又不会打扰你正事。你总不至于连小姨的佛缘之地,也要把人拒之门外吧?”他搬出孝道和佛缘,精准地卡住了沉聿的命门,卡得理直气壮。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几秒钟后,传来一声无可奈何的冷哼:“……随你。”电话被粗暴地挂断。 *** 前往普陀山那日,一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迈巴赫GLS早已停在楼下。张招娣裹着厚厚的外套,整个人缩在江贤宇的身后。司机刚下车,她便动作异常麻利地抢先一步,“嗖”地钻进了副驾驶位,紧紧贴着车门坐下,全程低着头,眼角余光时不时扫向后座,仿佛后面的沉聿下一秒会从车座底下抽出一把大刀来。 江贤宇看着沉聿漆黑的面色,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司机是沉聿多年的心腹,见状心领神会,待江贤宇和沉聿在后座坐稳,便无声地按下了中控按钮。一道深色的隔音挡板缓缓升起,如同壁垒般将前后空间彻底隔绝。 挡板完全闭合,她才觉得背后寒意消散了一些,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她没像平常一样掏出手机,而是双手规矩地放在膝上,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后座,江贤宇瞥了一眼身边浑身冒着寒气的沉聿,又透过挡板缝隙看了看前排那个几乎要把自己缩成鹌鹑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清了清嗓子以免笑出声来。 他调整了下坐姿,拿出平板电脑,屏幕冷光映在他脸上,神情专注地开始处理邮件,仿佛置身于移动办公室。沉聿则全程闭上眼假寐,眉头微蹙,手指不耐烦地在扶手上敲击,无不暴露着他此刻的不虞。 *** 舟山跨海大桥如巨龙般蜿蜒,连接着大陆与群岛。甫一踏上普陀山的土地,冬日清冷肃穆的气息便扑面而来。非旅游旺季,少了人声鼎沸的喧嚣,这座海天佛国显露出它本真的宁静与庄严。 张招娣裹紧了江贤宇准备的厚实羊绒围巾,似乎仍觉得冷。她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紧挨着江贤宇,一有机会就伸手牢牢抓住他的胳膊,因为他是目前唯一能抵抗沉聿突然暴起,给她安全感的人。两人形影不离的姿态,落在身后独自前行的沉聿眼中,显得格外刺目,他本就冷硬的脸色更是阴沉了几分。 在普济寺外肃穆的香烛流通处,面对琳琅满目的香品,张招娣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地看向江贤宇寻求帮助。江贤宇随意地扬了扬下巴,对摊主道:“给她拿份普通的清香就好。”语气娴熟得如同在便利店买瓶矿泉水,看样子不是第一次来。 而另一边的沉聿,则拿出一张手写的清单,一丝不苟地亲自挑选:顶级的沉香、特制的莲花烛、新鲜饱满的佛手柑和寓意吉祥的百合花……一套下来价格不菲。 张招娣看看这一套,再看向江贤宇,江贤宇笑着揉揉她的头发:“你听我的没错。” 踏入梵音低回的普济寺大殿,庄严肃穆的氛围让她明显局促不安。高高的门槛让她差点绊倒,幸好被身旁的江贤宇眼疾手快地扶住胳膊拉了一把。她茫然地看着殿内众多的佛像,不知该从何处拜起。 江贤宇只在关键处简单提点一句“左进右出”,“顺时针”,更像是在完成一个导游的义务,然后就跟着沉聿去了。倒是沉聿的秘书,得了自家领导的默许之后,悄声跟在张招娣身后半步,尽职的低声指引着:“张小姐,这边请,先拜主位的观音大士……请跟我来……” 沉聿本人则完全沉浸在仪式中。在普济、法雨、慧济叁大主寺的每一座主殿里,他都一丝不苟地执行着标准的叁拜九叩。跪拜、起身、再跪拜,动作规范得如同尺子量过。神情专注而肃穆,眼神虔诚沉静,与周遭的佛国氛围融为一体,仿佛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江贤宇侧头看向张招娣,笑眯眯的挤了挤眼:听我的没错吧。沉聿阵仗太大,小姑娘家这么搞肯定吃不消,也没必要。 在法雨寺宏伟慈悲的观音像前,沉聿亲自将精心挑选的供品一一奉上,随后,他走到殿侧专门供奉长明灯的区域,提笔蘸墨,在祈福牌上,用端正有力的楷书写下:“沉门阖家安康,信士沉聿代母还愿庚叩”。灯火映着他冷峻的侧脸,竟奇异地柔和了几分棱角,多了几分温和。 张招娣也学着在旁边点亮了一盏小小的莲花灯。她提笔,在牌位处写下“张氏姐妹 平安顺遂”,字迹娟秀。写完后,她默默走到一个蒲团前,学着沉聿的样子,郑重地跪下,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她没有像其他香客那样念念有词地祈求,只是安静地跪在那里,低垂着头。良久,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无声的坠落在青砖地面上,晕开深色的痕迹,肩膀微微颤抖着。 江贤宇没有跪拜,他从不信这些。 他独自站在一根盘龙殿柱旁,双臂环抱,目光落在那个跪在蒲团上无声哭泣的背影上。 哭得这样伤心,真的是因为做了噩梦吗? 香烟袅袅,模糊了她的轮廓,也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 第二十三调查 l am ei3.c om 普陀山的午后,阳光透过疏朗的枝叶洒在青石小径上,带着几分难得的暖意。这条小径蜿蜒通往一处僻静的禅院和观景台,游人罕至。 海风裹挟着咸涩与檀香的气息,拂过蜿蜒的青石板路。前方不远处,女孩正提着裙角,小跑着绕到一块嶙峋的礁石旁,声音清脆地招呼沉聿的秘书:“陈秘书,这里!麻烦帮我拍一张!”她甚至还小跑了几步,裙裾微扬,阳光洒在她身上,跳跃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活力。 江贤宇和沉聿落后几步。江贤宇的目光追随着那道身影,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弧度,打破了兄弟间的沉默。他声音不高,带着点玩味的揶揄:“嘴硬心软。说不方便,最后不还是带她来了?我看你……也没真把她怎么样。” 他意有所指,沉聿虽厌恶这张脸,却并未出手,对她采取任何实质性的打压或清除手段。 沉聿的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眉峰骤然锁紧。 从第一眼见到这张脸起,心底的警铃就从未停歇。一个底层挣扎的蝼蚁,偏偏生着顾涵的面孔,恰在江家内部权力倾轧的微妙时刻出现,还干净利落地绊倒了那成杰这颗不大不小的绊脚石,他不信巧合。 他立刻动用了所有资源去深挖这个来历不明女人的底细,怀疑是某个潜藏的对手将这颗棋子送到江贤宇身边,目的就是搅动江家内斗的风云,最好能让他抓住背后之人,拿到老爷子面前,阐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利害。 调查结果却像一盆冷水。十五岁逃婚出走,离家五年,履历苍白得像一张浸了水的草纸:城中村黑餐馆油腻的后厨,无证小作坊呛人的粉尘,甚至差点栽进传销的泥潭……挣扎在温饱线上,没学历,没背景,没恋爱史,像野草一样顽强又卑微地活着。干净?是的,调查显示她干净得像张白纸。用钱收买?江贤宇的金山足够晃花任何人的眼。用亲情胁迫?她与那吸血的潮汕老家早已恩断义绝,那母亲梅姐更是条毒蛇。她甚至……算得上“洁身自好”,以她的姿色,若肯堕落,何至于吃那些苦头? 潮汕老家,重男轻女,母亲刻薄,兄弟混账。张招娣十五岁离家出走,小餐馆洗盘子睡仓库,黑作坊吸入粉尘咳嗽数月拿不到工钱,差点被骗进传销窝点,甚至被黑中介骗去非法KTV当“服务员”因不肯陪酒被关小黑屋毒打……每一段经历都浸透着挣扎的血泪,真实得令人窒息。 没学历,没背景,没谈过恋爱,像野草一样顽强又卑微地活着。更关键的是,以她的姿色,若肯低头,本不必受那些苦,卖身来钱更快更轻松。她与原生家庭更是彻底决裂,亲情这条线根本无从威胁。 干净,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可越是干净,在沉聿眼中反而透着诡异。毫无牵绊的人,恰恰最难掌控,也最容易成为完美工具的人。 更何况,这张脸本身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即使她本人懵懂无知,焉知背后没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她当作一枚搅乱江家这潭深水的棋子,精准地投掷到江贤宇身边?这张脸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潜在的祸源。 沉聿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金属般的冷硬,每一个字都砸在青石板上:“玩归玩。”他侧过头,目光锐利的穿透江贤宇漫不经心的表象,“玩玩可以,新鲜劲过了就趁早打发掉。” 江贤宇的脚步倏地停住了。他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看向沉聿,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戏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认真。“我不是玩。” 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每个字都带着重量,“我跟她,是认真的。” “认真?”沉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想清楚!” 他逼近一步,语速加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且不说顶着这张脸带回去,会在京圈掀起多大风浪。就她这种出身背景,你带得回京吗?”江家丢不起这个人,江老爷子也绝不可能接受一个毫无学历背景儿媳妇,京都的各方势力,也容不下这样一张白纸。 江贤宇却不为所动,甚至轻轻嗤笑一声:“如果我回不去,谁会有意见?”他平视着远处的海岸线,眼底一片凄然。那些人巴不得看他堕落,乐得看他找个麻烦在身边。 “如果我回去了——” 他收回目光,重新锁定沉聿,微微扬起下巴,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谁敢有意见?”江家掌权人的女人,岂能容旁人来置喙。指定网址不迷路:ririw en.c om 为了一个赝品,竟敢赌上好不容易挣扎出来的局面,甚至妄想挑战整个家族的规则和眼光。 沉聿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头顶,看着江贤宇那张执迷不悟的脸,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最后只从牙缝里挤出叁个字:“随便你!”话音未落,他不再看江贤宇一眼,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皮鞋底重重地碾过地上的枯枝败叶,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他目不斜视地越过还在拍照的张招娣和秘书,径直朝着小径深处头也不回地疾行而去,将不欢而散的冰冷气氛,狠狠抛在身后。海风吹过,卷起他大衣的下摆,像一面无声的旗帜,宣告谈话的决裂。 被沉聿擦身而过的冰冷气场惊得一僵,女孩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看着沉聿远去的背影,又回头看到江贤宇独自站在原地,脸色似乎也不太好看。她小跑着回到江贤宇身边,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袖:“你们俩……聊什么了?你弟弟他……好像很不开心?” 她顿了顿,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脸色“唰”地一下白了,眼中迅速漫上真实的恐惧,声音都带着颤音:“不会是……他又……” 后面“要追杀我”几个字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但那份惊惧已溢于言表。 江贤宇迅速敛去眼底的不快,换上一副轻松随意的表情,伸手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随口扯了个谎:“没什么大事,别瞎想。他就是赶时间。下午会明法师有讲经,他得去‘点卯’听经,去晚了师父该念叨他不诚心了。” 他语气轻松,仿佛刚才的争执从未发生。 “讲经?”她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一些,好奇地问,“讲什么经啊?” 江贤宇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以为然,甚至有些嘲弄:“谁知道呢,无非是些老掉牙的东西,什么因果报应啊,六道轮回啊……都是些封建迷信的老调重弹,听听就得了,当不得真。” 他对这些向来嗤之以鼻。 “哎呀!快别乱说!”她立刻紧张地捂住他的嘴,惊慌地左右张望,像是生怕被什么听见,嗔怪道,“呸呸呸!佛门清净地,可不能乱说话!让……让妈祖娘娘关圣帝君听见不高兴,我的愿望就不灵了!” 她捂着他嘴的手微微用力,眼神里是真切的担忧。 江贤宇被她这迷信又孩子气的举动彻底逗乐了,顺势捉住她捂在唇上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亲,又故意伸出舌尖,暧昧地舔了一下她的掌心。 看到她瞬间羞得浑身一颤,他眼底的笑意更深,带着促狭,凑近她耳边,压低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和戏谑:“小傻瓜,这是佛寺,归佛祖和菩萨管。关圣帝君妈祖娘娘那是道家的神仙,管不到这里来。”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声音更低更沉,“更管不了……”他故意停顿,看着她瞬间红透的耳根和脸颊,“管不了大灰狼……想吃掉小白兔。” 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甩开他的手,羞得满脸通红,转身就朝小径前方跑去,只留下一串细碎的脚步声。 第二十四释法 会明法师是德高望重的老法师,在后山深处有一处清幽的独居禅院,远离主要寺庙的喧嚣。 沉聿每日的功课,便是踏上这条青石板铺就的小径,前往这处禅院。按照母亲的要求,他需在此静坐片刻,聆听法师几句简短的开示或诵经,完成“沾沾佛气”的形式,以示对还愿仪式的虔诚。 自那日不欢而散后,沉聿的心境便不复从前。那场争执之后,连日来都心神不宁。 这天下午,冬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桠,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沉聿照例踏上通往禅院的熟悉路径。禅院隐在几株苍劲虬结的古树之后,伴着林间穿行的鸟鸣和风声,环境清幽。 然而,就在他即将走进禅院,脚步却猛地顿住了,身形瞬间绷紧。 禅院外,那几级被岁月磨得光滑的石阶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与会明法师相对而立。法师手持佛珠,神态一如既往的平和安详。而站在他对面的女子,微微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正是那个让他心烦意乱的张招娣。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偏偏是他每日必来的禅院? 一股强烈的被冒犯感涌上心头。 他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目光看向旁边的小沙弥。小沙弥正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落叶,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沉聿朝他走去,声音压得极低:“她来了多久?” 小沙弥见是常客,如蒙大赦,也压低声音飞快回道:“一个多时辰了!她一直拉着师父问东问西,师父慈悲,耐着性子开解她。可眼看就要耽误晚课了……” 沉聿的警惕瞬间飙升至顶峰。 潮汕沿海,素来信奉妈祖天后多于佛陀。她一个在底层摸爬滚打的打工妹,能跟德高望重的会明法师聊什么深奥的话题聊上一个时辰。 她是不是在通过法师,旁敲侧击地打探什么沉家的事情?毕竟,母亲每年都来此还愿,与法师也算熟识。 沉聿眼神一凛,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侧移,精准地隐入旁边一颗古樟树的后面,凝神细听。高大的樟树阴影浓密,很好地掩盖了他的存在。 距离不算太远,断断续续的话语顺着风飘了过来。 “……法师……”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说道。“您说这世上……真有,真有转世轮回吗,人……人死了……魂魄会不会……会不会……跑到另一个……不认识的人……身体里?” ?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穿越小说看多了? 接着是法师平和低沉的声音,听不太真切。 “那,那要是……要是真的发生了呢?”张招娣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绝望,仿佛急切的求证,“我是说,假如……一个人……她明明死了,大家都说她死了……可她……她的魂儿……突然在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身体里醒过来……她该怎么办?她……她还是她吗?别人……别人会信吗?会不会……会不会觉得她是疯子?是……是妖怪?”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情真意切的恐惧和绝望,甚至能想象到她此刻一定是泪流满面。 法师的回答依旧模糊不清,似乎是在开解她放下执念。 “可是……可是她忘不了啊!”尖锐的声音表达着崩溃,“她忘不了自己是谁……忘不了自己是怎么死的……更忘不了……忘不了那些……那些害她的人……”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刻骨的恨意。 害她的人?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瞬间在沉聿脑中炸响。 就在这时,也许是她的情绪过于激动,也许是沉聿隐匿的气息终究被察觉,她下意识地朝古樟树这边望了一眼。 四目相对。 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睛,猝不及防地撞入了沉聿的审视中 “啊——!” 一声尖叫撕裂了禅院外的宁静,女孩像是见了鬼一般,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因巨大的惊吓而失去平衡,脚下一个趔趄,狼狈地摔倒在地。 她甚至顾不上疼痛,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看也不敢再看沉聿一眼,只留下一声带着哭腔的“沉……沉先生!”,便跌跌撞撞地冲下山路,背影很快消失在林荫深处。 沉聿站在原地,脸色铁青。看着她那副落荒而逃的模样,再结合她刚才那番“借尸还魂”、“被害”的疯言疯语,他心中原本笃定的“刺探阴谋论”忽然产生了动摇。一个试图接近沉家核心的探子,会仅仅因为被发现偷听,就吓成这副魂飞魄散的样子吗。这演技也太拙劣,太不符合常理了。 似乎只是单纯害怕他。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整理了一下,这才从古樟树后走出,面色沉郁地走向会明法师。 “法师。”沉聿微微颔首致意,语气还算恭敬。“刚刚……那位张小姐,跟您聊了些什么?我看她……情绪失控,行为失状。”他刻意避开了自己偷听的事实。 会明法师看着张招娣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捻动手中的佛珠,缓缓道:“沉施主,那位女施主,心中有大恐惧,大困惑啊。她缠着老衲问了一下午,皆是关于转世轮回、魂魄离体、借尸还魂,甚至……异世之魂飘零至此,占据他人躯壳之类的……玄虚之事。”法师的眉宇间也染上无奈。 沉聿闻言,紧绷的神经一松,荒谬感瞬间取代了警惕。 什么刺探消息,原来是个看小说走火入魔了。他随口道:“让法师费心了。大概……真是最近小说看多了,胡思乱想吧,白白浪费您宝贵的时间。”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轻慢。 “沉施主,莫要轻视。”会明法师忽然正色,“老衲初时,也以为她是受了些坊间话本或妄言的蛊惑,心神受了刺激,来此寻些新奇说法,或是寻求些虚妄的安慰。但与她深谈下来,发现她并非戏言取乐,而是……真真切切地相信这些。她心中的恐惧与困惑,如同枷锁,将她困在其中,痛苦不堪。” 目光如炬地看向沉聿,声音带着少有的严肃:“老衲身为佛门中人,开解众生忧怖,指引迷途,便是本分。无论这忧怖在旁人看来多么离奇,在当事人心中,便是真实存在的苦海。我开解她,与开解你心中因母病而生的忧虑,在佛前,并无高下轻重之分。” 法师顿了顿,看着沉聿略显错愕的神情,语重心长地道:“沉施主,你方才藏身树后,心中对她满是戒备与猜疑,这便是‘着相’了。你心中预设她是何种人,便只看到她身上符合你预设的种种,却看不到她本身的苦痛与恐惧。你看不起她问的问题,可你与她,此刻向我倾诉的,不都是心中的‘忧怖’吗?在我眼中,你们都是一样的众生,你们的烦恼,都值得倾听与开解。” 此话如黄钟大吕,又似冰水兜头。这番话让沉聿脸上的嘲讽和愠怒瞬间碎裂,他下意识地避开了法师的目光,那仿佛能穿透一切虚妄的澄澈目光叫他惭愧不已。 “法师……是我失礼了。”沉聿低下头,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真诚的歉意。这当然不是接受法师关于“借尸还魂”的论断,但法师那句“着相”和“忧怖同源”,却真真切切的打动了他。 或许真的把她妖魔化了。 一个能因为看小说就深信“借尸还魂”,甚至为此恐惧到向高僧寻求答案的人,心智能有多成熟,算计能有多深? 而且,想到她刚才吓得魂飞魄散,那连滚带爬的样子。 仅仅是被她发现偷听,就能吓成那样,这哪里像什么处心积虑的探子?分明就是个……有点笨拙可怜,却又莫名荒诞滑稽的傻丫头。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紧绷了多日的心弦,在这一刻,竟奇异地松动了几分。他看着张招娣消失的山路方向,眼神渐渐清明,那紧绷的肩膀,也不知不觉地松弛了下来。 第二十五梦幻 普陀山禅院外的惊魂一遇,让张招娣付出了实实在在的代价。从陡峭的青石板路上连滚带爬地逃离,不仅吓得魂飞魄散,手脚更是在粗糙的石面和枯枝上擦出了道道血口子,膝盖手肘都渗着血丝,沾满了泥土和草屑,狼狈不堪。 回到住处,江贤宇看到她这副模样,又惊又怒,追问缘由,她只哆嗦着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眼神躲闪,绝口不提沉聿。见她如此惊惧,江贤宇也无心再留,当即决定提前结束普陀之行,带她返回沪市休养。 *** 江贤宇对外宣称集团有紧急关键项目需亲自坐镇沪市,今年就不回京过年了。这个理由冠冕堂皇,无人能质疑。 实则,他是想彻底避开与沉聿碰面的尴尬,更是一种补偿,给这个受惊的女孩创造一个全然放松的新年。 沪市的除夕,少了京圈老宅里那种无处不在的审视与觥筹交错的应酬,连空气都仿佛卸下了重担。 专车平稳地驶入迪士尼度假区,最终悄无声息地停在乐园一处僻静的侧门外。这里只有几个穿着制服,佩戴耳麦的工作人员安静等候。 专属导览员早已迎候在侧,笑容得体,无需言语,只一个优雅的手势,厚重的员工通道门便无声滑开,瞬间将门外震耳欲聋的喧嚣、排山倒海的人潮以及刺骨的寒风彻底隔绝。温暖干燥的空气裹挟着隐约的欢快音乐扑面而来。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江贤宇的手臂,指尖隔着羊绒面料传来细微的颤抖。泄露了她此刻的兴奋和不安,江贤宇了然,反手和她十指相扣。导览员步履从容,径直将他们引向“创极速光轮”的专属入口。 眼前是充满未来感的巨大穹顶,幽蓝色的光带如同流淌的星河,勾勒出令人心跳加速的轨道轮廓。冰冷的金属构件在灯光下泛着寒光,空气中弥漫着细微的电机嗡鸣和消毒水气味。张招娣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脚步有些迟疑。 “怕了?”江贤宇低头看她,嘴角噙着笑,带着点戏谑。 “才没有!”她嘴硬,声音却有些发紧,迅速将十指相扣的手抽回,转而用两只手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像抓住唯一的救命浮木。 无需漫长的等待,他们直接被引导至最前方、视野最好的位置。工作人员熟练地为他们扣好安全压杆,冰冷的触感让张招娣又是一颤。当摩托造型的车体猛地启动,黑暗中被弹射出去,强烈的失重感让尖叫声瞬间冲破了喉咙,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她本能地死死闭紧双眼,蜷缩在座位上。 下一秒,一只温热而沉稳的大手坚定地覆在了她的手背上,稳稳抓住她。 “睁眼!”江贤宇的声音穿透呼啸的风声和她的尖叫,异常清晰。 她睫毛颤抖着,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随即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忘记了尖叫。流光溢彩的电子网格如同宇宙星图般在周身极速飞掠,光怪陆离的虚拟景象扑面而来,速度快得令人眩晕却又无比炫目。 飞驰的速度带来肾上腺素飙升的极致刺激,而手背上那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沉稳力道,成了她在光怪陆离的幻境中唯一的锚点。 冲过终点线时,她大口喘着气,胸腔剧烈起伏,脸颊绯红,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落满了星辰。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江贤宇,发现他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怀念和满足。他抬手,自然地替她解开头盔卡扣,指尖不经意地拂过她被压乱的鬓角碎发,动作轻柔。“好玩吗?” “嗯!”她用力点头,笑容灿烂得晃眼,刚才的恐惧早已被兴奋取代,眼神亮晶晶地扫向其他项目,显然还想玩更多。 导览员心领神会,随即带他们走进了“宝藏湾”。避开拥挤喧闹的排队人潮,通过一条挂着航海图的幽暗员工通道,他们直接登上了停泊在专属小码头的漂流船。 小船缓缓驶入洞穴,光线骤然变暗,水汽氤氲,带着咸腥的潮湿气息。杰克船长的全息投影在岩壁间神出鬼没,声音在洞穴中回荡。 不同于光轮的科技刺激,这里的气氛神秘诡谲,带着加勒比海盗特有的粗犷与危险感。当巨大的戴维·琼斯章鱼怪在黑暗中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音效和刺眼的闪电光效骤然显现,狰狞的触手几乎要拍打到船身,同时一股冰冷的水花毫无预兆地溅起! “啊!”张招娣吓得低呼一声,整个人猛地弹起来,像受惊的兔子般不顾一切地缩进江贤宇怀里,把脸深深埋在他胸前。 江贤宇怔忡了一瞬,随即顺势收紧手臂,将她完全裹挟在自己身侧和胸膛之间。黑暗中,他身上清冽的黑雪松与淡淡烟草气息混合成一种独特而令人安心的味道,将她牢牢包裹。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环抱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传递着无声的庇护。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沉稳的心跳,直到她僵硬紧绷的身体在他的体温和气息包裹下慢慢放松,变得柔软,最后温顺地靠在他怀中,随着船身的轻微摇晃,渐渐沉浸。 她很少有这样依靠着他的时候。 当璀璨夺目的黄金宝藏在洞穴深处豁然铺陈开来,金光四射,美得令人窒息时,她忘记了恐惧,只剩下纯粹的惊叹。她微微仰起头,却猝不及防地撞见他正垂眸凝视着自己。 幽暗变幻的光线在他的侧脸上投下轮廓,他就这样看着她,眼神深邃悠远,深情似海,仿佛眼前这奇幻瑰丽的景象,远不及她分毫。 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她突然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子,仰头吻了上去。 她的吻带着青涩的试探,笨拙地伸出舌尖,却瞬间被一股更强势的力量攫取。这是一个在幽暗水波与奇幻光影中发生的法式深吻,唇舌交缠,气息交融,激烈得仿佛要将彼此吞噬。直到小船缓缓靠岸,工作人员示意下船,前方人群开始骚动退场,隐约有好奇探究的目光投向最后一排这难舍难分、几乎拉丝的暧昧景象,江贤宇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这个吻。 如果是她,她当时如果能回头看他一眼…… 项目结束,自然错过了领取那份象征性的“隐藏宝藏证书”。 “都怪你!”她脸烫得几乎能煎蛋,羞赧地轻轻捶打了一下他的肩膀。来之前她可是认真做了攻略,心心念念要集齐这些小彩蛋的,现在好了,全泡汤了。 “哦~怪我。”江贤宇拖长了调子,故意逗她,眼底笑意更深,“怪我这颗大萝卜太诱人,让小白兔忍不住偷吃。”他对旁边静候的导览员略一颔首示意。不到一分钟,那份烫着海盗船徽记的“宝藏证书”便由导览员微笑着送到了她手上。 走出幽暗的宝藏湾,导览员精准地掐着时间,将他们带到了“梦幻世界”的七个小矮人矿山车。这个项目相对温和,充满了童话色彩。依旧是不见尽头的队伍被甩在身后,他们直接从出口旁的通道进入。 小车在起伏的矿道上穿梭,穿过闪烁着“宝石”光芒的矿洞,伴随着欢快的音乐和小矮人们可爱的投影。张招娣的心情彻底放松下来,像个小女孩一样开心地笑着,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摇晃身体。在一个小小的俯冲时,她甚至开心地举起了双手,发出小小的欢呼。 看着她毫无负担的笑容,他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弯起。他伸手,轻轻捏了捏她因为兴奋而微微发红的脸颊:“这么高兴?” “嗯!像做梦一样!”她用力点头,眼睛弯成了月牙,里面映着矿洞里闪烁的“星光”。这一刻的她,褪去了平日里的谨慎和小心翼翼,流露出最本真的快乐。而他,静静地享受着这份由他亲手创造,也被她毫无保留接纳的快乐,心底涌起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是啊,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场梦。 经历了一整天的奇幻旅程,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导览员将他们引至城堡核心区域——皇家宴会厅。这里早已清场完毕,巨大的水晶吊灯将柔和璀璨的光芒洒满整个空间,一张铺着洁白蕾丝桌布的长桌静立中央,银质刀叉和晶莹的水晶杯在摇曳的烛光下熠熠生辉,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与淡淡的香氛。 穿着燕尾服的主厨亲自上前,恭敬地向江贤宇介绍着特别定制的除夕菜单——融合了本帮菜精髓的精致法餐,每一道菜名都像一首诗。 当前菜被呈上时,伴随着轻柔的宫廷音乐,米奇和米妮穿着特别定制的、缀满亮片和水钻的“皇家新年盛装”,在一位侍者的引导下,迈着优雅的步伐,亲自为他们端上前菜。 张招娣惊喜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圆圆的,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米妮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手,立刻得到了米妮一个热情洋溢、充满迪士尼魔法的拥抱和一个甜蜜的飞吻!米奇则在一旁绅士地鞠躬,引来她一阵低低的、兴奋的惊呼。 相比于她毫不掩饰的雀跃,江贤宇安然坐在主位,姿态闲适优雅。他慢条斯理地铺好餐巾,动作流畅而优雅地拿起刀叉,熟练地将牛排切成大小均匀、方便入口的小块。然后,他极其自然地将自己切好的那份牛排盘子,轻轻推到了张招娣面前,把她面前那份完整的换了过来。 “快吃吧,凉了口感就差了。” 张招娣拿起筷子,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眉飞色舞地分享:“我抱到米奇和米妮了呢!”下午因花车巡游人潮过于汹涌,江贤宇出于安全考虑没让她挤进去近距离接触白雪公主,她当时还撅着嘴有些不高兴。此刻见到更重量级的米奇米妮亲自服务,那点小小的遗憾瞬间被冲得烟消云散。 “那快点吃,”江贤宇眼中笑意加深,带着一丝神秘,“吃完带你去后台。白雪公主和小矮人们,可都在化妆间等着跟你拥抱合影呢。” “真的?!”张招娣兴奋得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被江贤宇眼疾手快地笑着按回座位,“先吃饭!” 饭后,张招娣如愿以偿地在后台化妆间与盛装的白雪公主以及七个活泼可爱的小矮人一一拥抱、亲密合影,笑得见牙不见眼。 当她心满意足地回到宴会厅时,酒店经理适时出现,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职业微笑,双手奉上一个包装无比精美的长方形礼盒。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丝带,打开盒盖。里面静静躺着:一座晶莹剔透的水晶城堡音乐盒,按下底座开关,城堡会旋转并奏响《A Dream Is a Wish Your Heart Makes》的旋律;一条设计别致的白金项链,吊坠是细密钻石勾勒出的米奇头像轮廓;一对同系列的耳钉,造型是微缩的迪士尼城堡剪影,点缀着蓝宝石。 她捧着这份沉甸甸的新年礼盒,喜得眉眼弯弯,贝齿尽露,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冰凉的城堡水晶顶。江贤宇见状,故意板起脸,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逗她:“好了,你首饰盒里的项链也不少了,不差这一套,收起来吧。” 张招娣立刻鼓起腮帮子反驳:“那不一样,这是迪士尼的!是米奇!” 她将项链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怕被他抢走。 “好好好,小公主,你的米奇。”他语带无奈,眼底的宠溺却几乎要溢出来。 经理微微躬身,恰到好处的提醒:“江先生,张小姐,新年快乐。城堡上方的奇幻童话夜烟花表演即将开始,顶层观景套房已为您准备好最佳观景位,香槟和甜点也已备妥。” 第二十六烟花(H) 工作人员将两位贵宾引导至顶层观景套房,门扉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踏入房间的瞬间,她惊喜得呼吸都停滞了。 视野所及,是铺天盖地的香槟色玫瑰。热烈地盛放着。暖黄色的壁灯洒下温柔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浓郁得化不开的甜蜜芬芳。玄关柜上,一盒系着深咖色缎带的比利时手工巧克力在灯光下折射出诱人的光泽,如同这玫瑰盛宴的点睛之笔。 “呀……”两团红霞瞬间飞上双颊,她雀跃着扑向那花海的中央,抱起那束最大的花束,深深地将脸埋进柔软丰腴的花瓣里,贪婪地呼吸着那令人晕眩的甜蜜气息。当她抬起头时,眼眸里盛满了惊喜,在娇艳欲滴的玫瑰映衬下,竟比世间最名贵的花朵还要生动耀眼。 江贤宇斜倚在门板上,目光沉沉地欣赏着她。 看着她抱着花束,脸颊绯红,身体因喜悦而微微扭动,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如此精心准备的鲜花巧克力,如果是顾涵,她会觉得敷衍。即便是送上价值连城的珠宝,她眼里的惊喜也是克制的,绝不会像眼前这般,因为一束花就羞得连耳根都泛红。 幸好,张招娣喜欢。她喜欢这种直白到近乎粗俗的浪漫。江贤宇的视线放肆地在她因抱着花束而更显玲珑的腰肢曲线上流连,最终停留在她微微敞开的领口,那一小片细腻的肌肤。是的,粗俗一点,鲜活一点,带着人间烟火气的顾涵。至少,她不会像真正的顾涵那样,带着他难以理解的高傲,轻易决绝地转身离开。 这个念头轻轻刺了一下心口,带来瞬间的酸涩。但随即,一股更汹涌灼热的欲望迅速将其覆盖。他不再犹豫,几步便逼近了她的身后。 “啊!”她轻呼出声,怀里的花束因受惊而掉落。一双铁臂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箍紧了她纤细的腰肢,温热的唇随即落下,精准地印在她敏感的颈侧,湿热的舌尖舔舐过那细腻的肌肤,激起一阵密集的战栗,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别……痒……”她下意识地扭动身体想要躲开,声音又软又糯,带着一点撒娇般的抗拒。 然而这点微弱的抵抗,如同欲拒还迎,他太熟悉这具身体。大手隔着衣料在她身上游移,带着灼人的温度,每一次揉捏都精准地撩拨着她脆弱的神经。另一只手则强势地转过她的脸,唇舌带着更猛烈的攻势吮吸啃噬着。那点微不足道的抗拒,在他娴熟的撩拨下迅速土崩瓦解。她的身体一寸寸地软化,沉沦,最终完全顺从地依偎在他怀里,像一朵被剥去了所有尖刺和硬壳的玫瑰,只剩下最柔嫩的花心,颤抖着等待他的采撷。 他轻易地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走向里间。她被轻柔地放下的瞬间,红红的脸颊深深陷进蓬松如云朵的被褥里。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紧紧闭着双眼,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江贤宇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这副毫无保留、的姿态,将他心底那点隐秘的欲望彻底点燃,催发到极致。 这才是他想要的。完全的占有,彻底的征服。 他覆身而上,沉重的身躯带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身下的人儿发出一声细弱蚊蚋的嘤咛,依旧固执地紧闭着眼。他俯首亲吻着她颤抖的眼皮,眼神里流淌着足以溺毙人的柔情蜜意,。 然而,这份眼里的温柔与他下身的急躁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没有过多的抚慰,像一个被欲望烧昏了头的莽撞少年,他急不可耐地扯开最后的阻碍,直接闯入了那片未经充分润泽的秘密花园。 然而,仅靠方才情动时那一点湿润显然不够。他只勉强挤进一个硕大的头部,便被那紧致的甬道死死卡住,寸步难行。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让她猛地睁开了眼睛,眸子里蓄满了泪水,带着控诉和浓烈的嗔怪望向他:“疼……你慢点……轻一点……”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指节用力到发白。 这眼神,这神态……江贤宇的心猛地一悸。 太像了。 就在这间房,这张床,顾涵也是这样,痛得蹙紧了秀气的眉头,用这样含着泪,带着嗔怪和委屈的眼神看着他。 回忆与现实在这一刻诡异地重迭,几乎让他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江贤宇喉头滚动,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他不再看她的眼睛,仿佛害怕被那相似的眼神灼伤理智。转而温柔地吻去她眼角不断滚落的泪珠。可与此同时,他身下的动作却与这表面的温柔截然相反,腰腹猛然绷紧,积蓄起全身的力量,彻底撞了进去。 “啊——!” 撕裂般的剧痛让她瞬间弓起了身体,凄厉的哭喊声冲破喉咙,大颗大颗的泪珠断了线似的滚落。“你……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她痛得浑身都在发抖,声音破碎不堪,手臂却在本能的驱使下,搂住了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颈窝,滚烫的泪水濡湿了他的皮肤,“轻一点……求求你……轻一点好不好嘛……太疼了……” 女孩带着哭腔的哀求,让他似乎有片刻的松动。他短暂地抽离了一些,不再一味蛮干。转而开始浅浅地地厮磨。那带着薄茧的粗粝顶端,在敏感至极的入口和内壁最浅处轻轻刮蹭,带来一阵阵难以言喻的麻痒。这带着痛楚边缘的奇异触感,如同电流般迅速窜遍全身,彻底唤醒了身体深处最原始的渴望。很快,那隐秘的泉眼开始不受控制地汩汩涌动,温热的春水潺潺而下,将原本艰涩的甬道浸润得湿滑一片,发出令人耳热的黏腻声响。 江贤宇微微抬起头,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的视线越过她汗湿的鬓角,精准地捕捉到床头柜上那枚跳动着幽蓝色冷光的电子钟。 7:53 时间不多了。 他伸出拇指,拨开她脸上凌乱的碎发,迫使她再次睁开眼。这一次,他不再收敛任何情绪 他开始了毫不留情的征伐。 每一次进入都带着要将她灵魂都撞出躯壳的凶悍力道,直捣最幽深的花心。没有任何迂回的花哨技巧,只有最原始蛮横的力量倾轧。他狠狠地撞进来,顶到最深处那柔软的宫口,带来灭顶的冲击;又毫不贪恋地完全退出,只留下硕大滚烫的头部卡在入口,制造着令人发疯的空虚。紧接着,便是更狠更深的撞击,每一次都像是要将她彻底钉在这张床上。 这狂风骤雨般的节奏,快感一阵强过一阵,尖叫一声高过一声,身体像狂风巨浪中彻底失控的小船,无助地颠簸起伏。她本能地想要逃离这几乎要将她撕裂的刺激,腰肢不受控制地向上拱起,脚趾蜷缩,双脚无助地在床单上蹬踹着。 “想逃?”钳在她腰侧的大手猛地收紧,力道大得指节泛白。他甚至来不及完全退出,就着两人紧密相连的姿态,双臂猛地发力,将她整个人从中硬生生捞了起来。 猝不及防的体位变换,让连接处传来更深的嵌入感和摩擦感。张招娣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叫,如同被利箭射中的天鹅。 女上位这个姿势,让他进入得前所未有的深,仿佛那凶悍的顶端已经抵住了宫口最深处,体内敏感的点被持续凶狠地碾磨撞击。方才那灭顶的快感瞬间被放大了数倍,如同汹涌的海啸般将她彻底吞没。 “啊……不……不行了……要死了……”她失控地尖叫,又哭又笑,身体像通了高压电般剧烈地痉挛,颤抖,分不清是极致的痛苦还是灭顶的欢愉。意识在沸腾的边缘摇摇欲坠,眼前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雪花。指甲无意识的划出道道红痕,头无力地向后仰着。 就在这濒临崩溃的顶点—— 窗外,漆黑的夜空骤然亮起一道的白光。 “咻——嘭!” 巨大的声响如同惊雷,紧接着是连绵不绝的爆炸声,香港迪士尼城堡上空,盛大的烟花秀准时拉开了序幕。 第一朵硕大的金色烟花在夜空中轰然怒放,流光溢彩,金芒四射。那几乎能将黑夜点燃的白金色光芒,将整个奢华的套房映照得亮如白昼。 这突如其来的极致光明,仿佛一个引信,瞬间点燃了身体里最后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她的眼前不再是白昼,而是炸开了一片纯粹到极致的白光,比窗外任何一朵烟花都要璀璨,都要猛烈。身体内部一股完全失控的洪流从喷薄而出,激烈地冲刷着体内那依旧凶悍进犯的硬物。她的身体猛地向上弹起,随即又重重地跌落回他的怀里。 她像被彻底抽走了灵魂,整个人软倒下来,浑身不受控制地痉挛着,小腹深处还在阵阵抽搐。意识彻底被那白光吞噬,沉入了无意识的高潮深渊。窗外的烟花还在夜空中不知疲倦地绽放着,此起彼伏。绚烂的光影上无声地流动变幻,如同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映照着床上那两具依旧紧密交缠的身影。在冷暖交织的光影下,折射出暧昧而迷离的光泽 第二十七营苟 腊月的京城,年味裹着凛冽的寒风,在琉璃瓦和红墙间弥漫。无论得意失意,年关总像一道无形的绳索,将人拽回故土。那成杰夹着尾巴,悄悄的回京。 失了往日的风光,他只能龟缩在私密会所里,与一群同样褪了色的狐朋狗友推杯换盏,在酒精和吹捧中寻找残存的体面。 席间,一则带着酸气的八卦飘入他耳中:江家那位眼高于顶的江贤宇,今年竟托词工作繁忙,连京都的年都不回了,把他家老爷子气得够呛。 “呵,工作忙?”一个声音拖长了调子,带着暧昧的嗤笑,“听说是被个潮汕来的小妖精勾了魂儿,舍不得走,要在沪市陪他的‘心头肉’守岁呢!”· “潮汕来的?”那成杰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张酷似顾涵的脸,新仇旧恨顿时翻涌上来。 “可不是嘛,”另一个声音接口,带着几分猎奇的兴奋,“据说啊,才十几岁就偷跑出来混社会,野得很!家里人不死心找过来,嘿,你猜怎么着?愣是被江贤宇动用信访办的关系给压下去了,连面都不让见!” “信访办?!”那成杰仿佛抓住了天大的把柄,声音恶毒的陡然拔高,充满了嘲讽,“人家亲爹亲妈千里迢迢来找亲生女儿,他姓江的拦着不让见?这跟旧社会强抢民女的恶霸地主有什么区别?!简直是无法无天!” 他环视着桌边那些奉承的狗腿子,仿佛找回了些许指点江山的错觉,语气越发激愤张扬,“这世道,还有王法吗?有权有势,就能一手遮天了?!” “就是!杰哥说得太对了!”旁边的狗腿子立刻心领神会,拍案而起,“太不像话了!简直是目无法纪!欺负老实人嘛!” “没错没错!必须得有人管管!” “可惜您不在沪市坐镇,不然哪轮得到他这么嚣张!” 听着这些奉承,那成杰有些飘了。他感觉自己仿佛又站在了云端,指点江山。在酒精的催化下,他阴恻恻地笑了。 *** 临近春节,沪市信访办的招待所里。张招娣的母亲攥着那张皱巴巴的返乡车票,愁云惨淡。儿子张宝根在旁边拿着新买的手机玩游戏,声音开得震天响。 突然,老旧的按键手机响起。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来自老家的陌生号码。她疑惑地接起,带着浓重的疲倦:“喂?” “阿嫂!是我啊!阿芳妹!以前在镇上开杂货铺的阿芳啊!”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热情又带着点市侩的熟悉乡音。 “阿芳啊!哎呀,好久没联系了!”她的愁容舒展了些,两人互相拜了早年,又闲聊几句,问起家里情况。 “唉,别提了!”电话那头的阿芳声音充满怨气,“那死丫头找了个外地的穷小子,家里不同意,她倒好,不知廉耻,跟着男人跑了!我这心啊,跟刀绞似的……” 这番话瞬间戳中她的痛处,连日来的委屈和愤怒喷涌而出:“阿芳妹子,你苦,我更苦啊!我家招娣……找了个大老板,翅膀硬了,嫌我们丢人,就翻脸不认爹娘了!这还不算,那个大老板,心狠手辣啊!用那些当官的势力,要把我们一家子像犯人一样关在潮汕农村,一步都不让动!说是怕我们影响他………这还有天理吗,我们找自己的亲生女儿,犯哪门子王法了?” “哎呀,阿嫂,这……这也太欺负人了!”阿芳的声音充满了同仇敌忾的愤怒,“别急别急,我教你个法子,保管有用……” 次日,沪市某区的信访接待室里,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哭嚎。 “我女儿在这里给大老板当小老婆享福,吃香的喝辣的!凭什么我还要回那个穷沟沟里受苦?!天理何在啊!”张母披头散发,捶胸顿足,声音嘶哑,“我不管!我就要留在沪市!我也要过个舒坦年,尝尝有钱人的滋味!你们要是不答应,我现在就一头撞死在这里,看你们怎么交差!” 时值春节,领导们都不在,值班的工作人员唯恐闹出人命担上干系,被她这泼天的架势吓得脸色发白,只能捏着鼻子,暂时默许了这个烫手山芋滞留沪市,只求息事宁人。 *** 张招娣正和陈姨一起,给公寓做新年的大扫除。陈姨也没有请工人,两个人打扫偌大的房子,工作量着实不小。 正在这时,她接到电话。 “招娣啊……招娣,妈妈和你弟弟……就要被送回去了,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张母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看在我们母女一场的份上,你能不能……来见妈妈最后一面?妈妈……想再看看你,跟你说说话……” 张招娣沉默了片刻,张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在她以为没戏时,声音清晰地传来:“好,我初六有时间,地址在哪里。” 地点约在沪市某处高科技工业园区内的一家小饭馆。春节假期的尾声,园区空旷得像座鬼城。这家由老乡牵线介绍的餐馆,老板早已回老家过年,后厨被暂时借用了。 推开吱呀作响的玻璃门,店里空空荡荡,只有角落一张桌子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母亲系着条不合身的围裙,脸上还沾着点油烟,红着眼眶迎上来。 “招娣……你来了……”母亲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努力挤出笑容,用蹩脚的普通话说着,“妈……妈在这里找老乡借了厨房,这蚝烙、卤鹅、鱼丸汤……都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她颤抖着手,指了指满桌的菜,“来,坐下,快坐下!趁热吃……以后……怕是再也吃不到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抹着止不住的眼泪,情真意切。 张招娣静静地站在门口,没有立刻上前。目光冷冷的扫过桌上那几盘泛着冷凝油光的菜,最终定格在那张涕泪交加的脸上。 那平静的目光让母亲心头一慌。见她迟迟不动,母亲心一横,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蚝烙塞进嘴里,用力咀嚼着,含混不清地说:“吃啊,招娣,妈都吃了……没……没事的……妈就是想最后跟你吃顿饭……”她大口吞咽着,仿佛在用行动证明饭菜的安全。 张招娣这才缓缓走到桌边坐下,她没有动筷,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人。 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母亲连忙避开视线,一边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食物,一边絮絮叨叨地开始回忆: “招娣啊,你还记不记得……你八岁那年发高烧,家里穷得叮当响,没钱买药……妈……妈背着你,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十几里夜路去镇上找赤脚医生……妈知道……妈以前有些地方……对不住你……可妈心里是疼你的啊!你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她说着说着,又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眼泪顺着指缝滴落在油腻的桌面上,分不清是真是假。 张招娣沉默地听着,她终于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眼前的蚝烙,动作缓慢而谨慎。 看着女儿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她心里又急又恼,脸上却挤出更慈爱的笑容:“招娣,别光吃这个,妈还给你炖了汤……宝根!宝根!”她朝后厨方向提高声音,“快把灶上那锅热腾腾的鱼丸汤给你姐端出来!” 后厨门帘一动,弟弟张宝根端着一碗汤走了出来。他眼神闪烁,不敢看张招娣。 就在他走到张招娣身边,要把汤碗放到她面前时,异变陡生。 就在他走到张招娣身侧,弯腰要将汤碗放到她面前的瞬间—— 张宝根那只一直藏在身后的手,闪电般捂向张招娣的口鼻。 异变陡生! “唔——!”一声闷哼被瞬间堵死。 身体猛地绷紧,双手下意识地抬起抓挠,剧烈的挣扎却只持续了短短两叁秒。她眼中的清明迅速黯淡涣散,头无力地歪向一边,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塑料椅子里。 布上浸透的是从农贸市场水产摊弄来的强效麻鱼药,药性霸道猛烈,专门用来麻几十斤重的大鱼,对付人,更是绰绰有余。 她的脸上的哀戚瞬间消失,只剩下紧张和慌乱。她立刻站起身,声音急促地指挥儿子:“成了!快!快!拿棉被,按说好的来!手脚麻利点!” 张宝根手忙脚乱地从角落拖出一条又厚又硬的旧棉被。两人合力,将毫无知觉的张招娣拖到冰冷的水泥地上。就在她抓起棉被一角,要将女儿裹进去的刹那,她的目光扫过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那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 电光火石之间,阿芳妹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阿嫂,心软不得!半点儿都软不得!你把她囫囵个弄回来,那大老板要是真疼她,自然会心急火燎地拿大把钞票来赎人!那就是泼天的富贵!要是他根本不在乎这贱蹄子死活,你就当没生过这个赔钱货,直接找个山里肯出钱的老光棍卖了收彩礼!里外里,挣两道钱!稳赚不赔的买卖!她是你肠子里爬出来的,你带她回家天经地义!这是家务事!清官难断家务事!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着!” “家务事……天王老子也管不着……”她喃喃重复着这两句话,眼神重新变得冰冷、坚硬。 “还愣着干什么!发什么瘟!”厉声呵斥着还在发愣的儿子,她用力将棉被边缘狠狠掖紧,动作粗暴,仿佛在捆扎一件即将运走的货物。最后那点虚假的温情,在算计和贪婪面前,彻底碎,灰飞烟灭。 第二十八阿聿 沉聿这个年过得并不舒坦。京都的团圆饭桌上,江贤宇的位置空着。长辈们虽未明言,但那份沉默的询问比任何话都更让沉聿烦躁。 他知道江贤宇留在沪市,导火索是那次在禅院外的“偶遇”把张招娣吓得摔得不轻。 兄弟多年,为一个女人闹到过年都不回京,沉聿心里既憋闷又失望。京都圈子里关于“江贤宇被潮汕小妖精迷住”的风言风语更是添堵。更诡异的是,他偶尔想起那张酷似顾涵却又蠢得挂相的脸,竟还生出一丝莫名的担忧,别真摔破相了。 这种种情绪交织,他索性借口工作,提前结束了假期,初五便飞回了沪市。 初六下午,领导班子按惯例去高新园区慰问送温暖。流程熟得闭着眼都能走完:会议室里听着千篇一律的PPT,换上崭新的工装帽下车间,和预先安排好的工人们握手,递上印着“新年慰问”的礼包,在镜头前微笑,然后站在园区冰冷的金属LOGO前,听管委会主任慷慨激昂地表决心,空气里弥漫着形式主义的倦怠。 终于到了尾声。沉聿站在空旷的园区主干道旁,背后是巨大的的园区标志牌。阳光下闪着金属的冷光,刺得旁边的科员眯起眼,偷偷打了个呵欠。 闪光灯最后一次亮起,几个负责人堆起公式化的笑容,按例围上来邀饭,秘书熟练地跨前半步,嘴角挂着无懈可击的弧度,按例开启“领导下午另有要务”的婉拒模式。 就在这紧绷的弦即将松弛的瞬间—— “哐——!咔嚓!轰——!” 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巨响,声音源头就在几百米外,某个厂区的出口。 所有人惊愕转头。 只见一辆印着“运拉拉”标志的封闭式厢式小货车,像头失控的钢铁怪兽,狠狠怼在了厂区粗壮的电动闸门立柱上。 金属扭曲的呻吟尖锐刺耳。车头瞬间瘪进去一大块,前挡风玻璃呈放射状炸开,碎片飞溅。紧接着,一大股浓密刺鼻的白烟从车头引擎盖猛烈喷涌出来,迅速弥漫开来,笼罩了小半个车头。空气中隐约传来“滋滋”的异响和焦糊味,发动机舱盖缝隙里似乎有微弱的火苗在跳动。 “天啊!” “车!车要炸了?!” 现场瞬间炸锅。管委会主任的脸唰地白了,汗珠肉眼可见地冒出来。记者出于职业本能下意识地再次举起相机,但立刻被周边反应迅速的上前一步,用身体挡住镜头,低声呵斥制止。 安保人员出于职责本能,已经拔腿向事故点冲去。沉聿的秘书更是第一时间张开手臂,用身体挡在领导的侧前方,警惕地观察四周。 “都别慌!”沉聿的声音并不算特别高亢,但异常沉稳清晰,迅速压住了现场的恐慌。作为在场最高级别的官员,他必须立刻掌控局面。 “安保组!立刻封锁现场!疏散附近所有人!拉起警戒线!保护现场,等交警处理!注意自身安全,观察是否有明火!” “小王!马上打120、119!报告准确位置,说明有车辆严重碰撞,有起火风险,可能有人员被困!同时立刻联系市交警支队事故科,让他们火速派人过来!” “梁主任!你亲自去门卫室和监控中心!调取事故前后所有相关监控录像,尤其是这辆货拉拉的行驶轨迹!通知那个厂区的保安,立刻断电,防止次生事故!快!” 指令条理分明,覆盖了应急处理的各个方面。在场人员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分头行动。 此时,冲在最前面的两名安保人员已奋力撬开了因撞击而变形的驾驶室车门。驾驶座上的人满头满脸是血,身体被方向盘卡住经失去意识。 他们小心翼翼的把人往外拉,动作必须轻柔又迅速,因为白烟越来越浓,引擎盖下的火苗似乎有变大的趋势。 里面的人影软软地瘫在方向盘和安全气囊之间,满头满脸是血,长发被血污黏在额角脸颊,看不清面容。一个安保探身进去,小心翼翼地托住她的头和肩膀,另一个抱住腿,合力将她从扭曲的驾驶空间里往外挪移。动作异常艰难,她的左腿似乎被卡住了,拉扯使她痛醒,引得一声微弱痛苦的呻吟,但也极力配合着往外移动,终于脱离了车厢的桎梏。 沉聿推开依旧挡在他身前的秘书,大步流星走近。他并非鲁莽,而是深知:伤者的身份和伤情,直接决定了事件的定性,后续处理方向以及舆论发酵程度。他需要第一时间掌握最准确的信息。 在安保人员合力将伤者平放在距离事故车几米远的安全地面时,沉聿恰好走到了近前。 伤者是个身形单薄的女性,长发被血污黏在脸上,额角一道狰狞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脸上也沾满了血污和灰尘,一片狼藉。 然而,就在这惨不忍睹的景象中,当沉聿的目光扫过那张苍白痛苦的脸时,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是张招娣。 仿佛是感应到了他的注视,地上的人眼皮极其艰难地颤动了一下,竟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涣散的目光在血污中艰难地聚焦,最终定格在沉聿震惊的脸上。 她的嘴唇极其微弱地翕动了几下,发不出任何声音。但沉聿清晰地读懂了那个无声的口型: “阿聿……” 这个称呼,如同惊雷在他脑中炸响。 “轰——!!!” 一声远比之前猛烈十倍的爆炸声震耳欲聋。 引擎盖被狂暴的烈焰彻底掀飞,冲天而起的橘红色火舌夹杂着滚滚浓烟,如同地狱魔神的巨口,瞬间将整个车头吞噬殆尽。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碎片,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狂暴地扑面而来。 第二十九汇报 第二十九汇报 沉聿背对着宽大的办公桌,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忙碌的急救通道,闪烁的红蓝警灯将冰冷的玻璃映照得光怪陆离。 急救中心旁一间临时清空的宣教室,此刻成了沉聿的办公室。浓重的消毒水气味无法完全掩盖空气中残留的血腥气。他脱下的羊绒大衣随意搭在旁边的椅背上,深色的面料也掩盖不住几处机油污渍和更为刺目的暗红色血块。 他刚刚换上了秘书带来的干净衬衫,正系着袖扣,骨节分明的手指动作沉稳,却无端令人紧张起来。 笃、笃、笃。 敲门声克制而清晰。 “进。”沉聿没有回头。 门被推开,秘书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一个牛皮纸文件袋,臂弯里还搭着一件熨烫平整的深灰色羽绒大衣。 秘书将大衣挂在门边的衣架上,动作利落。随后,他将平板和文件袋放在办公桌靠近沉聿的一侧,开始工作汇报。 “关于发生在今日上午11时27分,位于高科技工业园区入口处的严重交通事故初步调查情况,向您汇报。” 沉聿终于系好了最后一颗袖扣,缓缓转过身。他没有坐下,只是将双手撑在宽大的办公桌边缘,身体微微前倾。 “说。” “是。”秘书点头,目光落在平板屏幕上,开始逐条汇报,语速适中,条理分明: 涉事人员身份确认:伤者张招娣,女,21岁。涉案人员李网腰,48岁,张宝根,19岁。目前已被公安机关控制。” “关联人员:货车司机李建华,男,36岁,身份证号XXXX,所属货运平台‘运拉拉’。事故中受轻伤,正在接受询问。” “根据嫌疑人张宝根供述和其手机操作记录,及平台数据交叉印证:今日上午9时15分,张宝根使用其本人身份信息及手机号注册新账号,领取新人首单五折优惠券。9时22分,使用该账号下单,预约车型为小面包车,运输物品标注为‘大件行李(棉被)’,路线从沪市高科技工业园区味美鲜餐馆至粤省潮汕市安居镇。” “司机李建华于9时45分接单,12时08分抵达约定地点。据其陈述及现场勘查初步还原:李网腰母子携带一件体积庞大异常沉重的棉被包裹。在李建华协助下,该包裹被装载至车辆后备箱。” “司机李建华称,曾询问包裹内容,对方回答‘旧棉被,家里老人非要带回去’。平台服务协议中,司机无强制开箱验视权,但建议对异常物品保持警惕并上报。李建华未坚持验视,亦未上报平台。” “上车后,李网腰母子就订单费用与司机发生激烈争执,争议焦点在于新人首单五折券使用规则。平台规则明确:该券仅适用于起步价及短途订单,最高减免限额20元,不适用于长途订单。但李网腰母子坚持认为应享受全程五折。争执升级,双方在车内及下车后在车辆侧方发生言语冲突及轻微肢体拉扯。” “争执过程中,位于后备箱棉被包裹内的张招娣女士恢复意识并挣扎。动静被司机李建华察觉。李建华立即下车要求打开后备箱查验,发现包裹内为活人后,明确表示拒绝运送,并欲取出手机报警及联系平台。” “此时,嫌疑人李网腰母子下车阻拦,叁人于驾驶室后方位置发生纠缠。期间,涉事车辆未熄火,车钥匙未拔除。张招娣女士从后备箱挣脱爬入驾驶室,操作车辆,导致车辆失控。” “车辆高速前冲约15米后,猛烈撞击园区入口处重型铁制升降闸门。撞击导致车头严重损毁,张招娣女士被安全气囊弹出保护,司机李建华因在车外纠缠仅受擦碰轻伤,两名嫌疑人未受伤。” “经公安机关突击讯问嫌疑人及对现场餐馆后厨、残留食物、呕吐物进行毒化检验之后,还原大致事实经过。 “嫌疑人李网腰和张宝根供认,以‘吃散伙饭’为名,于今日上午将张招娣女士诱骗至餐馆。用从嘉定区江桥农贸市场水产摊贩处购买的‘麻鱼药’捂住被害人抠鼻将其迷晕,用厚棉被包裹捆绑,并通过手机平台下单意图将人带走。 “刑科所毒物检测报告指出,在张招娣女士血液、呕吐物中,均检出高浓度丁香酚成分。其血药浓度接近医用局部麻醉剂有效浓度下限,但远低于中毒致死量。专家意见,沪市正规渠道流通的水产用麻醉剂主要成分为丁香酚,相对温和,代谢较快,常用于活鱼运输保鲜,对人体有短暂镇静、麻醉效果。此成分与嫌疑人供述的购买来源相符。” “嫌疑人供述的投药量,若使用含剧毒生物碱如莨菪碱、曼陀罗碱的土制麻药,足以致命。使用沪市流通的丁香酚制剂,因其药效相对较弱且代谢快,是导致伤者在运输途中苏醒的关键因素。” “经医院全面检查及诊断,张招娣女士主要伤情为撞击导致额部、左前臂软组织挫伤及浅表擦伤,左大腿十字韧带拉伤;轻度脑震荡造成的短暂昏迷,目前已清醒,无颅内出血;轻微吸入性肺炎风险,正预防性治疗。综合评定伤势为轻伤,无生命危险,目前留院观察中,生命体征平稳,神志清醒,可进行简单交流。” “涉案棉被、残留食物、嫌疑人含下单记录、通话记录、购买麻鱼药的农贸市场摊位信息、平台订单及通话录音等,均已固定为证据。” 秘书汇报完毕,将平板电脑屏幕转向沉聿方向,上面显示着关键的订单截图、毒检报告首页和伤者最新的监护仪数据摘要。文件袋里是讯问笔录的原件。 办公室内一片死寂,只有角落的空气净化器发出低沉的嗡鸣。窗外的救护车灯光,周期性地扫过沉聿线条冷硬的脸庞。他撑着桌面的手指,指关节几不可察地泛白,但面上依旧沉静如水。 沉默持续了约十秒,仿佛在消化这冰冷而残酷的信息链条。 终于,沉聿直起身,目光从平板屏幕上移开,重新落在秘书脸上,开始下达指令: “知道了。盯紧叁件事:” “第一,伤者的医疗。确保最佳治疗和护理,我要院方每日的详细诊疗报告。轻伤,”他微妙地加重了这两个字,“也要确保不留任何隐患。” “第二,案件侦办。督促公安机关,依法从严、从快处理。重点是迷药的来源链条,务必查清。平台的责任,厘清后按上限追责。” “第叁,舆论。”他顿了顿,眼神锐利,“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希望在任何非官方渠道,看到任何捕风捉影的报道。明白吗?” 秘书心领神会:“明白。会妥善处理信息。” “去吧。” 秘书立刻拿起文件和设备,又看了一眼沾满血污的大衣,顺手带走了。 就在数小时前,车祸现场一片狼藉。当众人还在惊愕中时,这位向来冷静自持的领导,突然冲过去,直接抱着伤者冲向刚刚抵达准备接他离开的公务专车,厉声命令司机以最快速度冲往医院。那不顾一切的样子,与此刻站在窗前冷静下达指令的他,判若两人。 沉聿的目光最后扫过秘书手上那件沾染血污的大衣,眼神深处涌动着极其复杂的情绪。他走到衣架前,拿起那件崭新的羊绒大衣,利落地穿上,动作恢复了惯常的从容与威仪。 第三十否认 第三十否认 冰冷的医院走廊,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刺鼻气味。沉聿站在病房外,透过门上的观察窗,目光沉沉地落在里面。 她已经醒了,半靠在病床上,脸色苍白,额角裹着厚厚的纱布,眼睛望着天花板,空洞而安静。 之前对张招娣的审查报告里,无关紧要的一笔突然从脑海里翻出来,缠绕上他的思绪。 张招娣十五岁跟着老乡梅姐从家乡逃出来,一路摸爬滚打到现在。但这个梅姐,后来被证实专门拐带家乡的少男少女,用介绍工作把人骗出来,转手卖去东南亚。 利用人贩子逃出来,又从人贩子手里逃出去,这是一个十五岁没出过村子的农村少女能做出来的事情? 那个在信访办撒泼打滚的妇女,说的一口地道潮汕话,而她本人,不会说潮汕话。 她不是张招娣又是谁? 如果是顾涵,见势不妙逃出来倒有可能。 顾涵从小就心眼多,又小气又爱记仇,把给她下药的那成杰送进局子,简直顺理成章。 想到这里,他心潮激动。 那句无声的“阿聿”。顾涵喜欢这么叫他。 他在车里抱着那个浑身是血的身体冲向救护车时,她神智不清,说出口的话破碎呢喃。 “阿聿……你真是恨我……就不能好好跟我说……非要跟我吵架……,害我……” 顾涵惯用的伎俩,吵架时喜欢颠倒黑白,把责任推给他。 “……我后悔了阿聿……我不该回来……我要是听你的……瓜分万云……” 五年前,通过加密卫星通话,他们最后一次激烈争吵。他得知顾父跳楼,警告她千万不可回国。顾涵在电话那头歇斯底里地质问:“是不是我不回来,你们就可以瓜分我家的万云?我绝不会如你所愿!” 这段对话,绝无第三人知晓。 “我害怕……好烫……好疼……” 调查报告冰冷地写着,顾涵死于高温灼烧。飞机空中解体,燃油剧烈燃烧,像流星坠落太平洋,尸骨无存。 这些碎片,如同散落的拼图,在沉聿脑中疯狂旋转碰撞,最终拼凑出一个让他灵魂都为之震颤的轮廓。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病房门。 沉聿的声音低沉,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缱绻,目光紧紧锁住病床上的人。 “涵涵。” 沉聿站在外面这么久才进来,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但是好歹还是进来了,进来才有戏。 她没有接话,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洁白的被单。 “你还活着,”沉聿一步步走近试探,声音里压抑着震惊,难以置信,还有失而复得的庆幸,“太好了。” 她猛地抬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茫然和虚弱:“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沉先生。”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合适的劫后余生的疲惫。 “你在车上说的,我听到了。”沉聿停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仿佛穿透了她的伪装。“昏迷的时候。” “我……我那时候脑袋撞坏了,神智不清,胡话怎么能当真,是说了什么冒犯你的话吗,我给你道歉……”她试图搪塞过去。 “是吗?”沉聿步步紧逼,“那在普陀山,你跟会明法师聊了一下午‘借尸还魂’、‘异世之魂’,也是因为脑袋不清醒,看小说看多了?” “不然呢?”她语速加快,“那些东西都是瞎编的……” “哦?”沉聿微微俯身,拉近了距离,强大的压迫感让她下意识地想往后缩,“那你告诉我,”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最后一次通话,吵的是什么内容?你是怎么知道,我警告你‘不要回来’?你说‘是不是我不回来,你们就可以瓜分万云’,你怎么知道的?” 沉聿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她彻底语塞,嘴唇微微颤抖着。 看着她的反应,沉聿脸上那抹得逞的弧度加深了,甚至带上了近乎亲昵的意味。他伸手,似乎想拂开她额前汗湿的碎发,动作带着一种生硬:“涵涵,别闹脾气了……你回来了,就好。” 她猛地偏头躲开,声音带着强装的镇定和疏离:“沉先生,请你自重。我是你表哥江贤宇的女朋友!”她试图用这层关系筑起最后的防线。 “女朋友?”沉聿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却毫无暖意,只有刺骨的嘲讽,“你为什么要找他?江贤宇?你们早就分手了,断得干干净净。你‘死’了五年!整整五年!从地狱爬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是他?!”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几乎是低吼出来,愤怒和痛楚喷薄而出。 “我为什么不能找他?”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我只能找他!除了他,我还能找谁?我敢找你吗?”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扎进心脏,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变得无比阴鸷。 “只能找他?”他慢慢咀嚼着这四个字,“所以……你很爱他?”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爱到连死都忘不了他,爱到回来第一时间就要找他,爱到差点再死一次,也要开着那破车去找他。是不是!顾涵,你回答我,是不是!”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心电监护仪单调的“嘀嗒”声。 她仿佛被这突如其来近乎疯狂的激动所震惊:“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至于吗?” 仿佛无法理解他这滔天的怒火从何而来。 也是,沉聿跟顾涵从青梅竹马变成反目成仇,连最后都在吵架。 沉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包含了被背叛的愤怒,刻骨的失望,以及一种……疯狂的占有欲? “行。”他缓缓直起身,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你选他。顾涵,记住你今天的话。” 他最后深深地看着那张苍白倔强的脸,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进骨髓里。 “你,不要后悔。” 说完,他转身,毫不犹豫地拉开病房门,大步走了出去。沉重的关门声在寂静的病房里回荡,如同一道不详的丧钟。 第三十一舆论 江贤宇接到消息时,几乎是瞬间抛下正在进行的高层会议,风驰电掣般赶到医院。当他看到病床上那张被纱布层层包裹、苍白脆弱的小脸时,眼中翻涌的是毫不掩饰的心疼与浓烈的后怕。那几乎失去她的恐惧,此刻才真正攫住了他。 面对如此卑劣的绑架行径,他早已准备好雷霆手段,打算让他们付出远超法律层面的惨痛代价。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苏醒后提出的唯一要求,仅仅是将人遣返回老家。这份近乎圣洁的宽容,与受害者身份形成强烈反差,让江贤宇在震惊之余,对这个心软的姑娘更加怜惜。 但他不能就这么轻轻揭过,于是快设计了一番,张家母子不仅没能从中捞到半分好处,反而在强大的压力下,被迫吐出了之前拿到的所有补偿款和封口费,江贤宇亲自监督着将人押上遣返的列车,眼底只有冰冷的漠然。 另一边,沉聿的行动同样迅疾如风。 他顺着张母提供的“阿芳妹”线索追查下去,结果令人玩味:那个煽风点火的电话,经过多重跳转,最终指向海外服务器,源头如同沉入大海。而真正的阿芳妹,事发时在镇上的棋牌室里搓麻将,监控录像拍得清清楚楚。 而那把半天就寄来的餐馆钥匙,绝非普通邮寄能办到。真正的餐馆老板更是欲哭无泪,赌咒发誓自己锁好了门,完全是无妄之灾。 线索指向一片精心布置的迷雾,似乎在这里彻底断掉。 很快,有那晚与那成杰一起在京城会所喝酒的“朋友”,嗅到了风向不对,主动向沉聿这边“投诚”。那成杰曾得意洋洋地提起江贤宇“强抢民女、扣押父母”的“恶行”,并扬言要为张家“主持公道”、“让江贤宇身败名裂”。 这就够了。 甚至不需要再费心去找更多铁证,他直接动用了关系。以“违反缓刑规定,私自离开监管地”为由,干净利落地取消了缓刑。一纸公文,直接将那成杰送进了监狱,他的公职身份也随之彻底化为泡影。那成杰直到被铐上手铐,可能都没完全明白,自己是怎么栽的,稀里糊涂就失去了自由和前程。沉聿处理完这一切,手段狠辣,不留痕迹。 随后,沉聿再次登门,目标明确。然而,公寓已人去楼空。他被告知,她已被秘密转移到其名下位于远郊的一处私密别墅静养。 沉聿站在空旷得有些死寂的客厅中央,没有质问,没有停留。他只是微微侧头,目光扫过这精心布置却冰冷异常的“金屋”,他转身离开。那离去的背影,平静得可怕,只有眼眸里,翻涌着足以摧毁一切的风暴。 *** 时间如同指间流沙,悄然滑过。冬雪消融,春寒料峭,转眼已是五月底。空气中弥漫着高考季特有的焦灼与期待,令人窒息。 就在这个敏感的节点,一个在视频平台上主打“街头心愿:要一百块还是实现一个愿望”的自媒体小博主,发布了一条引爆全网的视频。 视频拍摄于沪市城乡结合部一处脏乱的垃圾回收点附近。镜头里,博主偶遇一位佝偻着身子翻拣废品的憔悴老阿姨。博主递上一百块钱,询问她的心愿。老阿姨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瞬间蓄满泪水,对着镜头,用浓重潮汕口音的普通话,声泪俱下地哭诉: “我……我不要钱!我就想找到我离家出走的女儿阿娣啊!她爸……她爸得了肝癌,晚期了,快不行了,躺在破床上就念着她,就想临死前……见闺女最后一面啊!听……听人说,她可能在沪大念书……” 她语无伦次,涕泪横流,将一个寻女心切的绝望母亲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极具冲击力。 博主义愤填膺,当即表示要帮忙,带着老阿姨在沪大附近转悠,逢人就问,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视频结尾,镜头悲情地定格在阿姨绝望地蹲在沪大宏伟校门外的马路边,捂着脸,肩膀剧烈抽动,发出压抑到极致的痛哭。博主同情地将一百块钱塞进她布满老茧的手中,镜头缓缓拉远,留下一个无比心酸的画面。 这条名为《百元心愿:垂死父亲最后的呼唤,失联女儿你在沪大吗?》的视频,如同精准投下的舆论核弹,瞬间引爆全网,以几何级数传播,毫无悬念地冲上各大平台热搜榜首。 紧接着,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呼啸而至: 视频爆火火后数小时内,便有热心网友迅速从内部系统精准挖出了“张招娣”这个名字及其学籍档案截图,全国统一高考成绩记录竟然是空白的。 紧接着,有资深教育观察人士深扒学籍档案,指出张招娣可能通过自主招生渠道进入沪大。然而,在当年沪大官方公示的所有自主招生录取名单中,均查无此人 旋即,有自称沪大在校生的匿名账号爆料,从未在专业大课的课堂上见过这位神秘的张同学,点名册和考勤系统也查无此人,但诡异的是,她的学分却从未落下。 于是,校论坛内部八卦开始流传: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张同学,极可能是参加了学校和某大型科技集团共同合作的内部课题,用课题积分兑换学分。爆料者暗示,这种操作在某些背景深厚的圈子里是“常规操作”,用于给特定人群混文凭。 这种说法立刻遭到群嘲——张招娣的亲妈还在街头捡破烂呢,哪来的通天背景?然而,打脸来得更快。一份据称是张招娣的“实习证明”被放出,白纸黑字红印章,显示她参与了“沪上智科信息咨询有限公司”的某项目课题。 随即,有股权结构分析高手迅速扒出,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其股权架构如同迷宫,几经穿透,最终牢牢绑定巨无霸——神州科技集团。 事情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嗅觉灵敏的八卦记者加入战场,大量偷拍或“内部流出”的照片指向一个铁一般的事实:这位张小姐与神州集团总裁江贤宇关系非同寻常。她频繁乘坐其限量版顶级豪车出入,同进同出顶级私人会所与高档公寓,举止亲密远超普通上下级范畴。 至此,讨论被迅速精准地从单一的张招娣个人问题,引导升级至更敏感更宏大的领域。 神州集团与沪大是否存在不正当利益输送? 江贤宇是否利用其商业影响力干预高校招生,为其“金丝雀”铺路? 而无需高考就能上顶级名校沪大,是否证明特权阶级垄断优质教育资源? 高考作为相对公平的上升通道,是否已被权贵彻底侵蚀?寒门是否再难出贵子? 面对汹涌如海啸般的舆情,沪大校方最初的回应是含糊其辞的“高度重视,已成立专项工作组调查”。这种“拖字诀”和模糊态度,无异于“心虚”和“包庇”,瞬间成为舆论二次爆发的燃料,点燃了更猛烈的怒火。 后果是毁灭性的。 神州集团股价断崖式暴跌,连续数日触及跌停板,市值蒸发数字惊人到令人窒息。投资者信心严重动摇,原本紧密的合作伙伴态度暧昧,纷纷观望。 而江贤宇本人,这位曾经光芒万丈的青年科技领袖,商界精英,几乎在一夜之间跌落神坛,沦为“包养女学生”、“践踏教育公平”、“特权阶级代言人”的负面典型。网络上涌现海量模仿段子和恶搞图片对其进行极尽嘲讽辱骂,多年苦心积累的个人威望与良好形象荡然无存。 更让人揪心的是,张招娣更是成为全网口诛笔伐的焦点。她被贴上“特权婊”、“学术妲己”、“金丝雀”等充满恶意的标签,其名字几乎与“教育不公”、“权色交易”画上等号,承受着铺天盖地的网络暴力。每一句恶毒的诅咒,都像鞭子抽在他的心上。 强压下翻腾的怒火与担忧,在远郊别墅里安抚好被隔绝于风暴中心的张招娣,特别叮嘱陈阿姨务必寸步不离,切断一切外界信息渠道。他必须立刻返回风暴眼的核心。 神州集团总部顶楼,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阴沉的天色,会议室内的气压比窗外更低。 在江贤宇冰冷责问的目光下,公关部经理硬着头皮汇报: “江总,我们第一时间发布了声明,强调张小姐的实习经历真实有效,符合沪大相关规定,并附上了隐去敏感信息的合作项目部分公示文件。” “我们启动了最高级别的舆情应对预案:斥巨资降热搜、批量举报封禁带节奏账号、投放多个当红明星的爆炸性绯闻试图转移视线……” 经理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深深的无力感:“但是……效果……微乎其微。这次的情况……太特殊了,完全超出了常规商业危机的范畴。” 和以往自然发酵的舆情不同,这次有海量文案相同的水军账号在各大平台24小时不间断刷屏,精准投放关键词,引导负面情绪。数十个拥有数百万粉丝的知名大V几乎在同一时间段,以高度相似的质疑角度同步转发核心爆料贴,并配以极具煽动性的评论。 最致命的是几个平时极少参与社会热点的地方教育系统官微,甚至个别央媒旗下偏教育口的子账号,竟也罕见地转发了相关报道,并配以‘持续关注教育公平’、‘高校招生须阳光透明’等看似中立实则推波助澜的评论。 经理深吸一口气,下了结论:“这绝不是自发的舆情。” 这件事背后一定有专业团队,在持续精准的推波助澜。 现在正值高考季,教育公平是全民热点,舆情已成燎原之势,再任由其发展,很可能会引来上级监管部门的正式介入调查。 “这就是你们公关部的本事?”江贤宇的声音冷得像冰,扫过噤若寒蝉的下属。公关总监的汇报印证了他的最坏预感,常规的商业公关手段在此刻的政经复合型舆论风暴面前,苍白无力。 他盯着屏幕上那断崖式下跌的绿色股价曲线,听着公关总监近乎绝望的分析,额角青筋不受控制地跳动。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攫住了他。焦头烂额之下,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必须动用更高层面的力量,他需要政治层面的强力干预来平息这场风暴! 他拿起私人手机,深吸一口气,准备拨通那个他极不情愿,却可能是唯一能解此危局之人的号码——沉聿。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屏幕拨号键—— “嗡……嗡……” 屏幕突然亮起,江贤宇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脊椎直窜头顶。 他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沉聿那平静的声音,平静的有诡异,仿佛对网络上的滔天巨浪一无所知: “哥,好久不见,晚上有空吗?出来吃个便饭吧。” 第三十二食不言 沉聿约见的地方,是一家藏在梧桐掩映的旧法租界深处的私房菜馆,这家“云栖桐”没有张扬的门脸,只有一扇不起眼的乌木小门,需按铃核对身份才能进入。 门后别有洞天,曲径通幽,翠竹掩映。几间独立的包房散落其间,私密性绝佳,是沪上政商名流密谈的首选之地。包房内中式风格装修,陈设低调奢华,紫檀桌椅,素白瓷具,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沉香与茶香,隔绝了尘世的喧嚣。 江贤宇被引入时,沉聿已安坐其中。一旁茶艺师正行云流水地表演功夫茶。悬壶高冲,茶汤如琥珀倾泻,雾气氤氲。沉聿慢条斯理地品着,姿态闲适。 “来了。”沉聿抬眼看向茶艺师,嘴角噙着笑意。茶艺师心领神会,悄然退下,侍者适时呈上菜单。 江贤宇沉着脸坐下,眉宇间是化不开的疲惫,对递过来的菜单看也不看:“你点吧,我没胃口。” “没胃口也得吃饭,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沉聿不以为意,菜单都没看,直接对侍立一旁的服务生流畅地报了几个菜名,显然是这里的常客。点完主菜,翻开菜单,修长的手指又在菜单上随意点了点,“这个蟹粉狮子头,这个蟹酿橙,还有这个燕窝雪梨羹,”他顿了顿,特意补充道,“这叁样,临走的时候现做打包,火候过了口感就败了。” 服务生恭敬应下,无声退了出去。 江贤宇蹙眉:“你这是干什么?吃不了还点这么多?” 沉聿端起面前的青瓷茶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眼神透过氤氲的水汽看向江贤宇,嘴角勾起一抹调侃:“给你家那只受了惊的‘小金丝雀’带回去,压压惊,补补身子。等下你正好带回去。”里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熟稔和轻慢。 “小金丝雀”这个带着轻佻狎昵意味的称呼,听得江贤宇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握着茶杯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他强忍着没有发作,只是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仿佛没看到他眼中的寒意,沉聿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换上了一副谈论正事的口吻,声音压低了些:“我前几天一直在北京跑动,得到一个非常重要的内部消息。”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江贤宇的反应,“你们神州集团主推的那个‘城市管理平台’项目,国家层面要出重大专项补贴,首批国家级试点项目名单,就在最近几周内确认。 “入选的,不仅仅是天文数字的资金扶持,更是国家级战略资源的倾斜。更关键的是,”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江贤宇,“谁拿下试点,谁就有资格牵头制定这个领域的国家标准。这已经不单是经济价值了。”沉聿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带着强烈的诱惑。“哥,搞好了这个,你不仅能把神州的股价拉回来,甚至能以此为跳板,风风光光地重回京都核心圈,彻底摆脱现在的困局。” 这个消息如同强心针,让江贤宇阴沉的眼底瞬间放光。重返京都,是他蛰伏沪市的终极目标。 “但是,”沉聿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惋惜,“你这次太让我失望了,我在前面为你奔走,疏通关系,眼看就要看到曙光了。结果你后院起火,闹出这么大一桩丑闻。”他敲了敲桌面,强调道,“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负面舆情,尤其是涉及权色交易这种全民敏感点的,都足以让你被一票否决,彻底出局。上面最忌讳的就是在这个关口出幺蛾子,影响示范项目的声誉。” 他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现在是什么时候?各路神仙都瞪大眼睛盯着,最怕出负面新闻的敏感期。你倒好,直接把自己顶在了风口上,你知不知道,就凭现在这铺天盖地的负面舆情,你这项目别说入选试点,连评审的门槛都迈不过去。任何一点污点,在这个节骨眼上,都是足以让你彻底出局的致命伤!” 江贤宇深吸一口气,这正是他焦头烂额的关键。他沉声道:“我也正想找你。这次的事情,背后绝对有人搞我,而且能量不小……我还没完全查清楚是谁在推波助澜,但绝对不是偶然。” “是谁搞你,但眼下不是深究的时候。”沉聿打断他,语气果断,不容置疑,“不管背后是谁,现在这个局面,其实都好解决。说到底,舆情这东西,很多都是面子工程,关键在于你能不能下得了狠心,壮士断腕。” 江贤宇的心猛地一沉,他当然明白沉聿的潜台词。 沪大立刻撤销学籍,然后神州集团发布措辞严厉的声明,撇清关系,甚至可以将她描述为“利用关系蒙蔽公司”的个人行为,把责任推出去,保全集团和项目。弃卒保车,这是最符合“大局”的止损方案。 但他眼前瞬间闪过张招娣那张苍白的脸,想到她经历绑架和车祸后惊魂未定的样子,如果再被这样公开“抛弃”,扣上“骗子”的帽子……他喉头滚动了一下,他几乎能想象她眼中的绝望。他下不了这个狠心。 就在这时,侍者端着几盘精致的凉菜悄无声息地进来,摆好后又悄然退下。 沉聿仿佛没看到江贤宇的挣扎,神色自若地拿起公筷,夹了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肴肉,稳稳地放到了江贤宇面前的骨碟里。 “尝尝这个,他家的招牌,火候正好。”沉聿语气平淡,目光却意有所指地扫过那块肉,“菜,我已经给你夹到盘子里了。至于怎么吃,是囫囵吞下,还是细细品味,又或者……觉得不合胃口干脆不动筷子,”他微微一顿,声音低沉了几分,“那都是你的事情。” 潜台词再明显不过:人已经在掌控之中,是你的金丝雀,跑不了。学籍、名声这些虚的,暂时的舍弃,是为了更长久的拥有和更大的利益。等风波过去,权势更盛,再把人接回来补偿便是。 江贤宇盯着碟子里那块诱人却冰冷的肴肉,内心天人交战。 随后,服务生悄无声息地端上一道热气腾腾的鸡火莼菜羹。沉聿亲自拿起汤勺,盛了一碗,轻轻推到江贤宇面前。乳白色的汤羹,碧绿的莼菜卷,香气扑鼻。 “这汤不错,趁热喝。”沉聿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劝诱,“羹汤这东西,讲究的就是一个‘热’字。搁着放凉了,就腥了,不好喝了。” 意思再直白不过:眼前这个国家级试点项目的巨大机遇,稍纵即逝,现在就是最该把握的时机。如果犹豫不决,拖下去,机会丧失,就再无滋味。为了一个女人,错过这足以重返巅峰的良机,值得吗? 包房里一片寂静,只有羹汤袅袅升起的热气,氤氲在两人之间。 江贤宇的目光在面前那碗滚烫的羹汤和碟子里冰冷的水晶肴肉之间反复徘徊。一边是唾手可得的巨大权势,重回巅峰的曙光,一边是那个让他怜惜却也带来无尽麻烦的女人。沉聿的话语如同魔咒,将内心深处的天平一点点撬动。 时间仿佛凝固。沉聿气定神闲地吃着菜,不再催促。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终于,江贤宇缓缓地地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握住了那温润的瓷碗边缘。 他,接过了那碗汤。 第三十三过户 沪市远郊,顶级豪宅区深处。一座占地广阔的别墅沉默地矗立在精心规划的园林中,风格恢弘,线条冷硬。这便是张小姐车祸后的新家。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草坪,波光粼粼却从无人使用的泳池,以及远处可望不可即的青山。别墅内部空旷得惊人,昂贵的艺术品陈列在角落,脚步声在挑高的空间里激起轻微的回响,更衬得死寂。仿佛一座用无数珍宝打造的黄金囚笼。 最初的日子,像一场虚幻的蜜月。 江贤宇几乎日日都来。在这片隔绝尘嚣的青山绿水间,孤男寡女,热情似火。他带来昂贵的礼物,说着温柔的情话,仿佛要将之前遭遇的惊吓悉数抚平。 然而,如同所有易逝的幻梦,热度开始消退。 一周几次的探望,渐渐变得像皇帝屈尊降贵的临幸。他停留的时间越来越短,眼神里那份专注的关切,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和审视取代。他只是例行公事般地出现,又带着一身外面的风尘匆匆离去。 五月,草木疯长的季节,江贤宇,再未踏足这座用金钱堆砌的囚牢。不止是人影不见,他还派来了陈阿姨。 名义上是“照顾”,实质是监视。陈阿姨像一道沉默而坚固的闸门,阻断了外界的任何联系。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定在别墅之内,花园成了唯一能放风的地方。 手机在“静养”的名义下被收走,只能使用客厅的座机。每一次,当她拿起听筒,陈阿姨必定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叁步之外,垂手侍立,目光低垂却无处不在。 电话那头,永远只有江贤宇的助理陈明那毫无波澜的声音: “张小姐,江总在开一个重要会议,暂时无法接听。” “张小姐,江总出差了,归期未定。” “张小姐,江总很忙,请您安心休养。” 礼貌,疏离,像一堵无形的橡皮墙。 公式化的拒绝,千篇一律。然而,有一次,就在陈明机械地重复“江总在忙”时,电话背景音里,隐约飘来一个带着几分怯生生的年轻女声:“总助,下午叁点何董的会面地点需要调整吗?何董那边……” 只一瞬,那声音就被掐断。 原来如此。 只要她试图靠近大门,或者流露出想出去的念头,陈阿姨就会像幽灵般出现,用恭敬却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张小姐,外面记者狗仔很多,不安全。先生特意交代,让您好好休养,这也是为了您好。”恭恭敬敬,却不容讨价还价。 五十天。她清楚地数着日历上被划掉的一个个红叉,音讯不通,已经困在这里五十天。 为什么要囚禁她,难道说他发现了什么,还是说沉聿告发她了? 沉聿对顾涵,一定有些无法言说的情感,这种情感超越了青梅竹马的友情,否则不会在当年危急时刻给顾涵通风报信,也不会第一次见到这张脸那么生气。 目前看来,江贤宇被黄浦江的水汽熏得乐不思蜀,叁年五载的回不了京。 而沉聿,本来就是京官。 第五十一天的午后,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冰冷的光斑。门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死水般的寂静。大概是送物资的,或者例行安保检查吧。 而出乎意料的是,沉聿来了。 思路豁然开朗,这一切想必是都是他的杰作了。 这个永远客气而疏离,像看看管物品一样,尽责看管着她的沉阿姨,对沉聿的到来带着一股近乎谄媚的热情。 那份发自内心的喜悦,如同迎接久归的自家少爷,甚至隐隐透着一种“主人回来了”的意味。 真有意思,原来是里应外合,江贤宇知道吗? 沉聿熟稔地与陈阿姨寒暄了几句,语气温和,带着上位者惯有的从容。陈阿姨心领神会,立刻堆着笑告退,临走前还体贴地关上了门,将空间完全留给他们二人,脸上没有半分对她这个需要严加看管的货物,独自面对沉聿的担忧。 那么沉聿来这里有什么目的,他想看到什么? 门合拢的轻响,在过分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漠然的看着眼前的人,并没有因为来人而展现出多少情绪。 沉聿没有靠近,他远远地坐在另一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安全距离。 动作慢条斯理,仿佛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细绳一圈圈松开,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然后,他捏住敞开的袋口,将整个档案袋沿着光滑的桌面,稳稳地从茶几边缘推过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自己看。 袋子里面是几份文件。 最上面一份,是这座冰冷牢笼的房产证复印件。清晰无比地印着产权人姓名:张招娣。地址赫然就是她身处的这座顶级别墅。大概是迟来的补偿,或者是彻底的了断吧。 下面是一张薄薄的银行卡。沉聿适时地开口,声音平稳无波:“密码是你原来的生日。里面是一千万。” 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天气。 最后,是一个崭新的平板电脑。屏幕亮着,冰冷的光映在瞳孔里。 屏幕上赫然是沪大的官方公告页面。加粗的标题像烧红的烙铁:《关于网传我校学生张招娣相关情况的严正声明》。声明内容冰冷而彻底:“经我校严格核查,我校历届在籍及离校学生中,均无名为‘张招娣’者。相关网络传言严重失实,系恶意捏造。我校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第二屏:神州集团官方声明。 触目惊心的标题如同淬毒的匕首——《关于前员工张招娣涉嫌职务侵占等犯罪的严正声明》。 声明内容字字如刀,将她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经我司严格内部审计及初步调查发现,前员工张招娣与原副总经理王岳(已另案调查)存在不正当关系。在担任董事长助理期间,利用职务便利,通过伪造报销单据、虚报项目费用等非法手段,涉嫌侵占公司巨额财产……其行为已严重违反公司规章制度,触犯国家法律法规……即日起,神州集团正式解除与张招娣的劳动关系,并已向公安机关报案,坚决追究其法律责任。我司对此类违法行为持零容忍态度……” 声明末尾,盖着神州集团鲜红刺目的公章。发布时间,赫然就在昨天。 沉聿静静地看着她的脸。那张脸如同被注入了生命力,从麻木的木雕,到骤然惊慌失色,再到最后血色彻底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他看着她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星火彻底熄灭,沉入无边的空洞与绝望。他微微倾身,声音不高,却像淬了毒: “江贤宇说,还要我帮你安排个新身份。”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同情。“但是我觉得,没必要了。你现在……用不上了。你觉得呢?” 他刻意地、清晰地吐出那个早已被埋葬的名字: “涵涵?” “涵涵——!” 真贱啊,难怪顾涵看不上他。 那顾涵应该怎么做? 她猛地抬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平板电脑狠狠砸向对面。 沉聿没有躲。他甚至没有眨一下眼,只是微微偏了下头。 “哐当!” 平板擦着他的鬓角飞过,重重砸在意大利大理石墙面上,发出刺耳的噪音,零件四溅,然后颓然落地。 一击落空,她像一具断了线的木偶,身体一软,直直地向后跌坐进宽大的单人沙发里。 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从失焦的眼中滚落,顺着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滑下,在下颌处凝聚,滴落。她留给沉聿一个脆弱,绝望而完美的侧影。 沉聿依旧站在原地,纹丝未动。他静静地看着她无声的崩溃,没有丝毫上前安慰的意思,也没有离开的打算。美人绝望的哭泣,总是赏心悦目的。他那张英俊的脸上,甚至缓缓地浮现出一个微笑。 他像一个站在玻璃缸外的观察者,饶有兴致地欣赏。眼神专注而冰冷,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那笑容在寂静的房间里,在无声的泪水中,显得无比诡异,无比刺眼,无比变态。 他欣赏够了这绝望的美景,才一字一顿,清晰地补上了最后一刀,将“顾涵”这个名字连同她最后一点尊严,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 “你看,” 他叹息般地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残忍愉悦,“他又抛弃了你一次。” 第三十四污点 沉聿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里,姿态放松,甚至带着一丝欣赏的残忍,静静地等待这崩溃的浪潮过去。 她的痛苦,她的挣扎,她的每一次坠落,都印证着他早已看透的结局。 “哭够了?”沉聿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沉寂,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那场风暴从未发生。“上次他也是这样扔下你的。”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的壁垒,落回了几年前那个同样充斥着权力倾轧与冰冷算计的京都。 那时的江家,正值权力交替的微妙时期。江老太爷虽已退居二线,但余威犹在,门生故旧遍布要津。江贤宇的父亲仍在,虽不如老太爷当年煊赫,却也根基深厚。尽管老太爷更偏爱后妻幼子,但在关乎家族传承的根本问题上,宗法礼制依然森严。江贤宇作为长房嫡孙,是江家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他的婚姻,从来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而是关乎整个江家未来几十年的兴衰荣辱。 给江贤宇选妻子,其严苛程度不亚于古时帝王选妃。家世、门第、家风、教养……缺一不可。未来的江家宗妇,不仅要能在顶级圈层游刃有余,还要能撑起门楣,辅助丈夫教导子孙。她背后的家族,也必须是与江家实力相当,互为臂助的政治盟友。 而顾涵在挑剔刻薄的审视下,显得格格不入。 顾涵的外公,确实曾与沉聿的爷爷同在一个权力核心的大院,有过同僚之谊。但这层关系,在江家看来,太过单薄,且早已时过境迁。 顾涵的爷爷,只是不上不下的中层干部,并无显赫功勋。到了顾涵父亲这一代,更是“离经叛道”,彻底脱离了权力体系,投身商海。 士农工商,商为末流。在江家这种根植于权力金字塔顶端的家族眼中,纯粹的商人,哪怕富可敌国,也终究是不入流的末等身份。更何况,顾涵父母在她年幼时就离异,这在极其看重“门风清正”、“家庭和睦”的老派世家眼中,简直是致命缺陷。 一个家庭破碎,由外公抚养的女孩,在江老太爷看来,意味着“家风不正”、“教养缺失”,绝无资格成为江家未来的主母。 然而,年轻的江贤宇却像着了魔。他铁了心要顾涵,不惜与家族对抗,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执拗。那时的他,眼中只有顾涵的明媚与鲜活,尚未深刻体会家族权力倾轧的残酷。 江老太爷最终在江贤宇的坚持和沉家某种程度的旁观默许下,勉强松了一丝口风,但这“恩典”带着冰冷的枷锁。结婚后,只能安心在家相夫教子。江家的媳妇,不需要抛头露面,沾惹铜臭。 这看似让步的条件,对顾涵而言,却是灵魂的绞索。 顾涵是自由的雄鹰,岂能放弃事业,成为金丝笼中豢养的雀鸟。 “不可能!”顾涵的回答斩钉截铁。 江贤宇夹在家族的压力和顾涵的决绝之间,痛苦而焦灼。就在这僵持不下之际,江贤宇的父亲骤然病逝。长房支柱倾塌,二房趁势而起,步步紧逼。江贤宇深切感受到了权位旁落的危机,那份曾经炽热的爱情,在冰冷的权力现实和家族存续的压力面前,开始动摇冷却。 最终,江贤宇主动找到了顾涵。没有激烈的争吵,只有疲惫的沉默和一句冰冷的判决。 他选择了放手。将那个曾被他视为珍宝的姑娘,不惜对抗家族的顾涵,如同处理一件不合时宜的旧物般,彻底清理出他的人生。 沉聿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女人身上,仿佛从一场冰冷的旧梦里醒来。他清晰地看到,当“顾涵”这个名字再次被提及,当那段被刻意尘封的屈辱过往被血淋淋地撕开,她空洞的眼底闪过剧烈的痛楚和更深的绝望。 很好,她还记得。记得那份被抛弃的滋味。 “看,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不是吗?”沉聿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残忍嘲弄,“当年他为了大局,可以毫不犹豫地扔掉你。如今……”他身体微微前倾,嘲讽的目光刺向她,“他为了一个能重返权力巅峰的机会,自然也可以,再次扔掉你。” 沉聿顿了顿,欣赏着她因这番话而更加惨白的脸色,然后,他忽然换上了一副近乎蛊惑的语气,像在哄一个迷途的孩子: “顾涵,我们打个赌好不好?”他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 她茫然地抬起泪眼,本能地带着恰到好处的脆弱问:“……赌什么?” 沉聿缓缓从西装内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屏幕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他解锁,翻到拨号界面,指尖停留在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上,然后将手机递到她面前。 “很简单。用我的手机,现在打给他。”沉聿的声音低沉如诱饵,“就说,你突发高烧,呕吐不止,头晕得厉害,天旋地转……怀疑是车祸后遗症复发,情况危急,要他立刻、马上过来找你。”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抛出赌注:“如果他来了,哪怕只是立刻安排陈明或者医生过来,甚至只是表现出急切……我发誓,从此以后,绝不再出现在你面前,绝不再纠缠你半分。我彻底放手,如何?” 所以今天的目的在这里? 她哑声问,声音发紧:“……如果输了呢?”她几乎预感到沉聿的稳操胜券。 沉聿嘴角勾起一个自认为危险而迷人的弧度,他不答代价,反而用更诛心的方式反问: “你就这么笃定……你一定会输?”他的眼神充满挑衅,“也许,他对你,还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忍。毕竟,刚送了你一栋价值连城的别墅和一千万,不是吗?试试看?也许,奇迹就在你指尖呢?” 她缓缓伸手,接过了那部尚存沉聿体温的手机。 嘟…嘟…嘟… 忙音在死寂中回荡,如同这五十多天来无数次被冰冷敷衍的回响。 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然而,电话,接通了。 而且,听筒里传来的,不再是陈明那公事公办的腔调,而是—— “喂?”一个低沉熟悉,带着疲惫的声音。 是江贤宇本人。 她下意识就要看向沉聿,幸好最后一刻强行忍住,垂下了眼帘。 这又是什么把戏? “说话。”江贤宇的声音有些不耐,背景音里隐约传来模糊的机场广播声,还有……似乎是某种外语?法语?听不真切,但明显不是在国内。 “江…江贤宇……”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仿佛充满了真实的无助与痛苦,“是我,我……我现在好难受,我突发高烧,吐了好几次,头晕得厉害,天旋地转……我……我害怕,我怀疑是车祸后遗症,你能不能……能不能过来找我?我……我需要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背景音里的法语广播清晰了一瞬。 “招娣?”江贤宇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冷静和审视。“你在用沉聿的手机?他在你身边?”他的语气不是担忧,而是某种确认。 “是……我……”她试图解释,声音更显脆弱。 “别怕他。”江贤宇打断她,语气竟带着一种公式化的安抚。“沉聿这人,就是看着冷,说话做事不近人情,但他没那么可怕。你有事找他,他会解决。他在沪市,比我方便。”话语流畅自然,仿佛早已完成交接。 “可是……” “好了,”江贤宇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明显的敷衍和结束意味,“我现在在国外,跟着海外考察团,很重要的行程,走不开。听话,别闹,没事别联系我。”他的语气像是在安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回去给你带礼物。就这样,先挂了。” “嘟…嘟…嘟…” 先给一丝微光,再彻底掐灭,让人放弃抵抗。 这就是沉聿的剧本?也该谢幕了。 手机从她手中滑落,掉在厚厚的地毯上,屏幕亮着,定格在通话结束的界面。 被情伤透了心的小女人,万念俱灰之下,此刻应该是什么样子? 她的身体往后晃了晃,下一秒就要软倒在地。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扶住了她。 沉聿半跪在地毯上,将失魂落魄的美人半搂入怀。动作看似温柔,手臂却带着不容抗拒的禁锢力量,胸膛的温度透过衣衫传来。 沉聿低下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冰凉的耳廓,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地狱传来的审判: “看到了吗?我赌赢了。”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钢针,“他现在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能让他彻底翻身。而你……” 他的手臂收紧,将她更深地禁锢在怀中,俯身在她耳边,吐露出最残忍的真相: “你就是他成功路上,那个必须被抹去的最大污点。” “所以,他把你交给我了。”就像处理一件碍事的旧物,一件需要被清理掉的麻烦。 沉聿的声音带着玩味的冷酷,他微微侧头,审视着怀中女人苍白如纸的脸,如同端详一件由他全权处置的藏品: “你说,我该怎么处理你这个污点?” 第三十五求得(H) “你要杀了我吗?”她泪光盈盈的看着沉聿“阿聿,我不想死。” “我怎么舍得杀你,涵涵。”沉聿的唇紧贴着她的耳廓,灼热的气息裹挟着低语:“涵涵,你一直都知道我有多想要你,是不是?可你…你从不给我机会。”他的齿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敏感的耳垂。 这意料之中的消息让她心中一口大石落地。稳了! 沉聿感受着怀中人的柔软香甜,脑海中却瞬间闪过被他深埋在心的那个瞬间。 那时候顾涵在他家午睡,阳光洒在她的脸上,甜美诱人。他鬼使神差地俯身,偷了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就是那次,被她迷迷糊糊地察觉,醒来后那惊疑审视的目光,最终演变成疏远和防备。那是他所有妄念暴露的起点,也是他们关系急转直下的导火索。 他毫不犹豫的吻下去,带着惩罚和渴望,从耳后蔓延到颈侧,留下湿热的痕迹。身体在他技巧性的撩拨下,不受控制地泛起酥麻的酸软。她本能地挣扎起来,扭动着身体想要摆脱这令人心悸的禁锢。 “放开我!”声音带着真实的颤抖。 沉聿的手臂却像铁箍般猛地收紧,几乎要将她揉碎在自己怀里。他强迫她抬起头,直视他翻涌着风暴的眼底,声音压抑着狂暴的不甘:“为什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比他更早认识你,为什么你要选他?为什么是他?!” 质问如同滚石,砸向她。 心头警铃大作,她对那段过往只有零碎的认知,这个问题太危险了! 她迅速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掩盖住可能的慌乱,再抬头,眼眶噙泪,饱含失望和痛心的哽咽:“沉聿,我一直把你当成最亲近的兄弟啊,你怎么能…怎么能对我有这种龌龊的想法?” 她用力推拒着他的胸膛,试图拉开距离。 “龌龊?”沉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大笑起来,那笑声在空旷冰冷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无比诡异和疯狂。“哈哈哈…龌龊?好,就算我龌龊。”笑声戛然而止,他猛地收拢手臂,将她死死按在身前,“那你还记得刚才的赌注吗?你输了。” 他低下头,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鼻尖,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他的战利品:“我的条件是,做我的女人。现在,立刻,就在这里。” 来了,终于切入正题了! 她激动得有些颤抖,还要让眼泪更加汹涌。仿佛被这疯狂的要求彻底击垮。 “你疯了!” “疯?”看她泪水瞬间盈满眼眶,身体剧烈颤抖的样子,沉聿冷冷一笑,“也许吧。但你还有得选吗?” 他冰冷的指尖拂过她泪湿的脸颊“看看你现在的处境,涵涵?走出这扇门,等着你的就是警车和手铐。神州集团的声明可是板上钉钉的‘犯罪’指控。江贤宇把你撇得干干净净,你以为他还会管你?” “那又怎样?我本来就是从泥里爬出来的!一无所有?我不怕!” “哦?是吗?”沉聿看倔强地别过脸,脸上的笑意更深,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那么……你真正的身份呢。”他刻意加重了“真正”二字。“这个秘密,你都不敢告诉他吧。你敢昭告天下吗。” 剧情走到这里,她甚至有种真相大白的兴奋。 “这个局……从头到尾……都是你设计的?为什么?沉聿!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看她的眼泪流得更凶,沉聿嗤笑一声,仿佛觉得这个问题无比幼稚,“重要吗?重要的是结果,在他眼里,你永远是可以被牺牲的选项!”猛地将她拉入怀中,双臂紧紧箍住,额头用力抵住她的额头,鼻息交融,带着一种扭曲的宣誓感,“但我不会!顾涵,我沉聿永远不会抛弃你!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掘地三尺,我也能把你找回来!你注定是我的!” 话音未落,沉聿手臂一抄,猛地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走向别墅深处的主卧,步伐坚定,不容抗拒。 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他昂贵的衬衫衣襟,她在心里盘算着。 目前为止,这个进度还算在掌控之中。比较满意。 沉聿将她轻柔地放在宽大冰冷的丝绒床榻上,小心翼翼,仿佛是什么稀世奇珍。 他没有立刻覆上来,而是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神充满了占有的狂热和即将拆封的兴奋。 修长的手指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开始解她连衣裙背后的纽扣。动作看似轻柔,却快得惊人,带着一种剥离外壳的急切。丝滑的布料无声滑落,露出莹润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他俯身,耐心地褪下她的衣物,如同拆解一件精美的礼物。很快,她便赤裸地躺在深色的床单上,肌肤在冷调的灯光下泛着脆弱的光泽。 沉聿的目光贪婪地扫过她的每一寸肌肤,然后也迅速地褪去了自己的衣物。精壮的身体覆上她微凉的肌肤,带来一阵强烈的压迫感和陌生的灼热。 他没有立刻动作,而是伸出有力的手臂,将她赤裸的身体紧紧拥入怀中。他将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鼻尖贪婪地汲取着她肌肤的气息,发出一声满足又悠长的叹息,仿佛沙漠旅人终于饮到了甘泉。 “涵涵……”他的声音闷在她的颈间,带着一种如梦似幻的沙哑,“你知道吗?我老早就想操你了。”赤裸的话语如同鞭子,抽打在凝滞的空气中。 呵,早就知道了,男人嘛。 想到第一次在书房外,沉聿的眼神就像饿狼看见肉,藏都藏不住。 “我到现在都觉得……像是在做梦。”沉聿抬起头,眼神有些迷离,指尖抚过她的眉眼,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疯狂,“你知道吗?我做过很多很多这样的梦……在梦里,我把你五花大绑,绑在我的床上,狠狠地操你,操到你哭,操到你求饶,操到你只能一遍遍叫我的名字……每次醒过来……”他眼底的迷离瞬间被巨大的戾气取代,“身边都是空的!” 坏了,她怎么感觉这是个变态,似乎有点玩脱了。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她感觉一股麻意脚底窜到头顶。 见怀中的女人毫无回应,只有身体细微的颤抖,沉聿猛地抬起头。 他看到了一张泪水未干的脸。通红的眼眶,脆弱得令人心碎。 这非但没有唤起沉聿的怜惜,反而像火星溅入了滚油。他英俊的面容因扭曲的占有欲而显得有些狰狞。 “哭?”他冷笑一声,指腹粗暴地抹她的眼角,力道之大,在她细腻的皮肤上留下红痕,“哭瞎了也没用!顾涵,老子今天就是死在你身上,也绝不会放过你!” 伴随着这声宣告,他猛地分开她的双腿,动作粗暴,毫无怜惜。灼热坚硬的欲望抵住她干涩紧闭的入口,带着毁灭一切的决心,没有丝毫试探和润滑,不容抗拒地捅了进去! 混蛋! 第三十六驯服(H) “啊——!” 撕裂般的剧痛从下身炸开,沉聿毫无预兆的进入,粗暴而直接,带着惩罚的意味。内里干涩紧窒,一声短促的痛呼不受控制地溢出喉咙。 她猛地睁开眼,毫不掩饰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嘴唇紧抿,把即将冲口而出的恶毒的咒骂死死压了回去。 你他妈到底会不会啊?!懂不懂什么叫前戏?!上来就横冲直撞,你是牲口吗? 她在心里狠狠的问候着沉聿的祖宗十八代。 这声痛呼似乎并未引起沉聿的怜惜,反而点燃了他眼底更深的怒火。他猛地停下动作,身体撑在她上方,居高临下地逼视着她因疼痛而蹙紧的眉头和紧闭的双眼,声音冰冷得淬着毒: “那天晚上……在书房里,”他刻意停顿,“你叫得不是很快活吗?怎么,跟我做,就这么难?”羞辱的意味赤裸裸地弥漫在空气中。 沉默是此刻最锋利的武器。 沉聿盯着她这副抗拒到底的姿态,眼底的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他倏地抽身而出,湿热的摩擦带来另一波不适的痛感。 “行。”他冷笑一声,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讥讽,“你是贞洁烈女。” 他翻身下床,毫不在意地赤裸着走向扔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 她蜷缩着身体,试图缓解那火辣辣的疼痛,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只见沉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的小圆盒,没有任何标识。 他折返床边,强势掰开她试图并拢的双腿。冰凉的金属盒盖被打开,一股带着奇异甜香的清凉气息散开。 “你干什么?!”心中警铃大作,恐慌瞬间攫住了她,身体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他的铁腕死死按住。 沉聿没有回答,修长的手指挖了一大块半透明的冰凉膏体,毫不怜惜地直接涂抹在她敏感脆弱的阴唇上。那突如其来的冰凉触感激得她浑身一颤,惊叫出声:“啊——!” 冰……好冰!他真是个变态! 沉聿置若罔闻,涂药的手指并未离开,反而借着药膏的滑腻,猛地再次插入了尚未恢复的甬道。 “呃!”她闷哼一声,身体绷紧。这一次,除了残留的痛感,更强烈的是一种强烈的冰凉感。随着他手指粗暴的几下擦拭,迅速在内部蔓延开来,甚至盖过了疼痛。那冰凉所过之处,带来一种令人心慌的麻痒。 她咬紧了牙关,身体深处却不受控制地产生了一点悸动。她没有再挣扎阻止,甚至在那冰冷的手指退出时,隐秘的深处竟涌起想要它再深一点,停留更久的羞耻渴望。 这念头一闪而过,被她狠狠唾弃。 沉聿随手将那盒诡异的药膏丢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双手猛地压住纤薄的肩膀,将她死死钉在床褥间,俯身逼近,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侧,宣告着占有: “江贤宇,就是在这张床上操你的吧?”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兴奋和绝对的掌控,“很好。现在,轮到我了。” 话音未落,他滚烫的唇已经狠狠啃咬上她颈侧细腻的肌肤,不像是亲吻,更像是野兽标记领地的撕咬。 “嘶……”尖锐的刺痛传来,顾涵倒抽一口冷气,差点痛呼出声,又被她强行咽了回去。 王八蛋!属狗的吗?!一点技巧都没有,就知道啃! 内心早已将他骂得体无完肤,身体却在药力作用下悄然发生变化。 很快,那涂抹处的冰凉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内而外的酥麻,如同无数细小的电流在皮下窜动,根本无法控制。麻痒感越来越强烈,迅速蔓延至全身。而压在她身上的男人,那混合着沉水香和侵略性荷尔蒙的强烈气息,此刻竟变得无比勾人,疯狂撩拨着她脆弱的神经。 好痒,好热。 她感到自己的双腿开始不安分地互相摩挲,试图缓解那股从花心深处蔓延开令人难耐的空虚和瘙痒。 沉聿立刻察觉到了她身体的微小变化,知道时候到了。大手强硬地分开她摩挲的双腿,将其中一条雪白的大腿用力抬起,盘绕在自己劲瘦的腰上,阻止了她夹腿的动作。另一只手却并未急于攻向下身,反而覆上了她胸前的柔软,带着技巧性的揉捏和挑逗。 “嗯……”一声细碎的呻吟差点从喉间溢出,她死死咬住下唇。 沉聿似乎很满意她压抑的反应,惩罚性地在她另一侧锁骨上重重咬了一口。 “啊——!”这一次,尖锐的痛感混合着奇异的快意,让她再也忍不住叫出声,只是那叫声刚出口就被她自己掐断在喉咙里,变成破碎的呜咽。 “怕什么?”沉聿抬起头,看着她布满红晕的脸,低低地笑了,“这个房子里没人了。”他刻意放缓了语速,欣赏着她眼中的惊疑,“陈阿姨不在了,你可以尽情地叫,叫给我听。” 呵……准备工作做得真足。顾涵差点被他这体贴的安排气笑,心底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 药效却在此时猛烈地席卷了她。空虚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浑身燥热难耐,每一寸肌肤都在渴望触碰。 好难受……你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快点啊!身体深处叫嚣着,理智的堤坝在药力和情欲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沉聿仿佛听到了她内心的呐喊。他空着的那只手终于探向她的腿心。指尖轻易地滑入早已变得泥泞不堪的花径,沾满了滑腻的爱液。他抽出沾满晶莹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审视,将那粘稠的液体,慢条斯理地抹在了她滚烫的脸颊上,与她眼角不断溢出的泪水混合在一起。 “眼睛在流水,”他喑哑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指尖划过她湿润的肌肤,“下面也在流水……顾涵,你的水……真多。”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掌控和愉悦。 变态!她在心底都骂烦了。 空虚感几乎将她淹没,身体被药力催化如同黑洞,疯狂吞噬着她的意志。她渴望被填满,渴望更强烈的刺激,渴望摆脱这磨人的瘙痒。 沉聿感受到了她身体的颤抖和那无声的邀请。他放开了她的腿,却强硬地分开她的膝盖,将自己早已坚硬如铁的欲望,滚烫的顶端,抵在了她湿润滑腻、翕张不已的入口。 那灼热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主动坐下去迎合。但她死死抓住最后一丝清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对抗着汹涌的情潮。 她知道,他在等,等她主动就范,用行动承认自己彻底的溃败和沉沦。 沉聿并不着急,他的手指甚至恶劣地开始揉捻她暴露在空气中的、敏感充血的花核。电流般的快感瞬间窜遍四肢百骸,顾涵猛地弓起腰,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呜咽,几乎要崩溃。 就在她意志力濒临瓦解的边缘,沉聿却突然俯身,滚烫的唇舌覆上了她喘息着的唇。舌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强硬地探了进来。 这个吻,如同点燃引线的火花。 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情欲和这突如其来的吻的冲击下,“啪”地一声彻底崩断。她不再是被动的承受者。 双臂猛地缠上沉聿的脖颈,将他拉得更近。舌尖不再是逃避,而是带着近乎凶狠的热情,主动迎了上去,与他激烈地纠缠、吮吸、舔舐。她的回应变得狂野而贪婪,仿佛要将压抑了许久的欲望和怒火,都通过这个吻宣泄出来。与刚才的冷淡麻木截然不同,此刻的热情如火,几乎要将人吞噬。 沉聿的呼吸骤然粗重。这突如其来的强烈回应,无疑被他解读为药效和撩拨下的最终屈服,是她意志彻底崩溃,身体完全臣服的信号。 他心中征服的快感汹涌澎湃。 他一边加深这个激烈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法式热吻,一边腰身猛地向前一沉! 第三十七痴迷(H) 天光在线条分明的背脊上投下暖昧的光影。 沉聿甫一进入,便被那与主人冰冷外表截然相反的炽热与紧致狠狠攫住。那是一种近乎贪婪的包裹,湿滑的软肉层层迭迭地吸附上来,热情得让他头皮发麻,与她脸上残留的抗拒和清冷形成撕裂般的反差。这强烈的对比瞬间点燃了他血液里所有的征服欲和破坏欲。 “唔……”他喉间溢出一声满足的低叹,随即开始了毫无章法的征伐。 他兴奋得如同闯入禁忌之地的猛兽,在她最私密的花园里横冲直撞,感受着那惊人的紧致与吸附力带来的灭顶快感。 时而像不知疲倦的陀螺,划着贪婪的“8”字,在她体内疯狂地旋转搅动,感受着内壁每一寸褶皱的细微颤抖,细碎的呜咽溢出唇瓣。 时而又有时会凶狠地深顶,直捣花心,直捣黄龙,撞得她花枝乱颤,在失声尖叫的顶点又突然停下,悬在那里,感受那被骤然空虚所刺激的花蕊如何本能地收缩挽留,带着柔软的腰肢不甘地向上迎合,寻找着失落的充实。 这种毫无规律的侵略性,比任何技巧都更刺激,更令人疯狂。 剥夺了思考,只留下感官最原始的颤栗。每一次停顿都是新一轮风暴的蓄力,每一次深入都是直抵灵魂的叩问。紧绷的防线在这种狂风骤雨般的冲击下,寸寸瓦解。身体深处沉睡的火焰被粗暴地唤醒、点燃、燎原。身体早已变得无比火热柔软,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寒冰,迅速融化成滚烫的春水。 她眼神迷离,水光潋滟,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失焦地望着上方那张因情欲而显得格外俊美又充满侵略性的脸。 紧捏着床单、指节泛白的手,不知何时已松开了那可怜的布料,仿佛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猛地环上了沉聿汗湿的脖颈。一个更大胆的念头驱使着她,她微微仰起头,伸出小巧湿滑的舌尖,带着一种近乎献祭的虔诚和试探的羞怯,轻轻舔舐上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上那晶莹的汗珠。咸涩的味道在舌尖化开,混合着他独有的气息。 沉聿喉间发出一声低沉性感的闷哼,这突如其来的主动迎合像电流般窜遍全身。他低笑起来,胸膛的震动清晰地传递到两人紧密相连的地方,震得她刚刚被反复蹂躏的花蕊一阵酥麻酸痒,难耐地绞紧。 “嗯……”身体像离水的鱼般向上弹了一下,腰肢无意识地扭动,似躲避又似索求。 这声娇吟彻底点燃了沉聿。他不再保留,掐着她纤细却充满韧劲的腰肢,改变了节奏和频率。每一次都退到几乎脱离的边缘,再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撞回去,直捣最深最柔软的花心,每一次都带着贯穿顶碎的力道。几十下迅猛而沉重的顶弄,如同密集的鼓点,狠狠敲打在她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呃啊……太深了……沉聿……啊!”破碎的尖叫被撞得支离破碎,脚趾死死蜷缩,只能被动承受这凶猛的顶弄。一股滚烫的洪流从身体最深处猛烈爆发,席卷了她所有的意识。眼前一片绚烂的白光炸开,世界只剩下灭顶的快感和身下男人滚烫的侵占。 与此同时,沉聿感受到那致命绞杀的瞬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死死抵住她痉挛收缩的花心,将滚烫的岩浆凶狠地尽数射入花心的最深处。 高潮的余韵如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神经,身体还在无意识地剧烈收缩。那被填满的饱胀感在巅峰之后变得有些难以忍受,像被堵住了宣泄的出口。她难受地蹙紧眉头,双手无力地推拒着沉聿沉重的胸膛,声音带着哭腔:“出……出去……” 沉聿喘息着,依言缓缓抽身。随着他的退出,大量混合着透明水液与浓白精水的浊流,顿时失去了阻碍,汩汩地从那嫣红的花心流淌出来,浸湿了身下的床单,留下淫靡的痕迹。 画面冲击力十足,看得沉聿眼睛瞬间红了,呼吸再次变得粗重。 根本没给她任何喘息和清理的机会,他大手猛地抓住汗湿滑腻的肩膀,一个用力,就将还沉浸在高潮余韵中颤抖的女人翻了个身。迫使她形成一个屈辱而脆弱的跪趴姿势,腰肢塌陷,臀部高高翘起,带着情欲的粉红,刚刚承受过风暴洗礼,正随着喘息剧烈张合的花穴,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他灼热的视线下。 下一秒,沉聿便从身后,带着更凶猛的力量,狠狠地撞了进去! “啊——!” 她猝不及防,身体被撞得猛地向前一冲,额头几乎要撞上床头板。这个姿势甚至比刚才更深,每一次抽插都像要捣进她的灵魂深处。 他像一头发情的野兽,伏在背上,双手紧紧掐住她纤细的腰肢,开始了新一轮疾速狂野的撞击。每一次顶入都又快又狠,臀肉相撞发出清脆响亮的“啪啪”声,娇软的身体被顶得不断向前耸动,长发凌乱地铺散在乳间背后。 “太……太快了……慢点……”她断断续续地求着,声音破碎不堪。 沉聿充耳不闻,反而更加兴奋。他微微直起上身,不再是完全压在她背上,而是像驾驭烈马般,双手猛地向后拉住两只手腕,迫使她上半身向后仰起,形成一个极其羞耻又充满征服感的弓形。双乳被迫挺立,随着他更加狂放有力的耸动而剧烈晃荡。 这个姿势让他进得更深,也让他可以更清晰地欣赏她沉浸其中的媚态。 最后,他猛地俯身,从背后紧紧抱住她,胸膛紧贴着她汗湿光滑的脊背,两人一同重重地扑倒在凌乱的床上。在倒下的瞬间,他死死抵住她身体最深处,再次爆发,滚烫的液体深深注入。 她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大口喘着粗气,脸埋在枕头里,身体微微颤抖。她费力地将还压在她身上的人推开,挪到一边,瘫软在床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身后的人许久都没有反应。 她屏住呼吸,动作轻得不能再轻,耳朵却竖着,仔细分辨着身后男人的动静。他似乎没再动作,呼吸也渐渐均匀绵长。 睡着了? 她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挪动身体,朝着床边爬去。汗水浸湿的皮肤摩擦着微凉的床单,带来一丝奇异的顺滑。 就在她的脚尖终于触碰到冰凉的木质地板边缘—— “啊!” 一只滚烫的大手猛地攥住了她纤细的脚踝!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眼中燃烧着更盛的情欲和征服欲。他根本不容她反应,就着抓住脚踝的姿势,猛地将她拖回床中央,然后一个挺身,再次凶狠地撞了进去。 毫无缓冲,粗重得像野兽交媾,撞得她骨头都隐隐作痛,又奇异地翻涌起更汹涌的渴望,令人沉沦的快感。 她抱着枕头,指甲深深陷入。 “是不是觉得老子不行了?嗯?”沉聿俯身,滚烫的汗水滴落在她光洁的背脊上,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耳后,声音沙哑危险,撞击的力道随着话语更加凶狠。 “你…你本来就不行…”她几乎是凭着最后一丝倔强,在剧烈的颠簸中断断续续地挤出带着哭腔的反击,“不然…不然还要用药?” “哈哈哈——”没想到沉聿朗声大笑,笑声引起的震动引得愈发麻痒,引起花蕊一阵收缩。 沉聿箍着她腰肢的手臂猛地发力,抱着她一起狠狠翻了个身! 天旋地转! 她只觉一阵眩晕,待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面对面跨坐在了沉聿劲瘦的腰腹上!而那个凶器,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度,死死楔入她的身体最深处。 这个姿势让结合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密,几乎要顶穿宫口。她想逃,想直起身减轻那可怕的饱胀感,但沉聿的大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掐住腰侧,完全无法自主移动半分! 他掐着她的腰,猛地向上一抛! “啊!”她失重地惊呼,身体被高高抛离。 随即是自由落体般的下坠!她根本无法控制下落的速度和角度,只能任由身体在重力的牵引下,结结实实地坐回去,将那可怕的凶器再次完全吞没,直抵最深最敏感的那一点。快感尖锐得如同电流,瞬间窜遍四肢百骸! 沉聿不断重复着掐腰,上抛,然后在她下落的瞬间配合着向上凶狠顶弄!每一次抛起都让她心悬到嗓子眼,每一次下落坐实都伴随着最深最狠的贯穿。这个姿势让他极其省力,却进得又深又快,每一次下落的角度都精妙地擦刮过她顶端那颗早已肿胀不堪的珍珠。 她想抓住什么,双手在空中无助地挥舞,却找不到任何着力点。身体完全被掌控,只能随着他抛起的节奏,一次次被送上欲望的巅峰,又一次次被狠狠砸落,承受着那深入骨髓的贯穿。 她只能尖叫着拼命摇头,长发凌乱地黏在汗湿的脸上。身体完全成了他掌中的玩物,只能被动承受这极致磨人的快感。那反复摩擦带来的强烈刺激如同电流般在她体内疯狂流窜,积累的速度快得惊人。 “啊——!”她发出一声高亢到变调的尖叫,身体剧烈地抽搐痉挛,一股温热的、量多到惊人的透明液体,如同失禁般,不受控制地从两人紧密交合处猛地喷射出来,浇了沉聿小腹一片淋漓湿滑。 她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灭顶的羞耻感和身体被彻底掏空的虚脱。她像被烫到一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从沉聿身上弹开,翻身滚落床下,赤着脚踉跄着。 沉聿愣住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小腹和腿间那片湿漉漉的痕迹,又猛地抬头看向跌坐在不远处地毯上的女人。 她浑身泛着情欲过后的粉红,像熟透的水蜜桃。汗水浸湿的乌发黏在光洁的额头和颈侧,那双总是带着疏离或倔强的眼眸此刻盛满了迷蒙的水汽,仿佛下一秒就要滴落。她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胸口剧烈起伏,身上遍布吻痕和指印,整个人湿漉漉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却又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被彻底蹂躏后的脆弱美感。 尤其想到刚才那喷薄而出的画面,只存在于传说或影像中的景象,竟然真实地发生在他身下,发生在这个他肖想了那么久的女人身上……一股从未有过的混杂着强烈占有欲和极致满足的狂热瞬间冲昏了沉聿的头脑。 他要爱死她了!爱死她这具身体,爱死她这迷离的眼神,爱死她这失控的潮涌!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别…你别过来!”看到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炽热光芒,她惊恐地摇头,手脚并用地向后挪动,声音带着哭腔的颤抖,“别过来!啊——!” 沉聿哪里还听得进去?他像一头锁定猎物的豹子,猛地从床上一跃而下,几步便跨到她面前,在有些变调的尖叫声中,将她狠狠扑倒在旁边冰冷的梳妆台上! 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被撞得东倒西歪,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上半身被迫压在冰冷的镜面上,白嫩的大腿被他强有力的手臂捞起盘在肩膀上。这个姿势让她门户大开,脆弱地暴露在他面前。 他挤进她双腿间,灼热的硬物抵在那片泥泞不堪的入口,不疾不徐,带着磨人的力道,一点点重新撑开那柔软滑腻的内壁,深深浅浅地研磨着挤了进去。 刚刚经历过极致喷发的花穴湿软得一塌糊涂,然而内壁却依旧贪婪地紧紧吸吮着他,仿佛有无数张小嘴在挽留。这矛盾的感觉让沉聿闷哼出声。 他开始深深浅浅地研磨,不再像之前那样莽撞,而是带着一种掌控节奏的耐心,每一次深入都研磨过敏感的褶皱,每一次浅出都带出黏腻的水声。很快,那原本因羞耻而紧咬的唇瓣再也无法抑制,破碎的、带着哭腔又难掩欢愉的呻吟再次断断续续地盈满了房间,难耐地扭动着腰肢,想要更多。 “你…你肯定不是第一次…”她喘息着,带着情事之后的满足和沙哑,狠狠揪了一下他滑湿紧实的腹肌。 沉聿被她揪得倒吸一口冷气,随即眼底暗芒一闪。他猛地发力,连续几下又快又狠的深顶,直撞得她尖叫连连,身体在梳妆台上无助地滑动,再也顾不上揪他。 沉聿低喘着,俯身将她更紧地抱起来,让她柔软的双乳紧紧贴着自己汗湿的胸膛,感受着那两粒硬挺的蓓蕾摩擦带来的快感。他舔上她敏感的耳垂,灼热的气息灌入耳蜗,带着一丝得意又无比认真的沙哑:“我专门去学的……看了很多……练了很久……就是为了给你一个最好的第一次。” “你跟谁学的?!”她猛地抬起头,水汽氤氲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醋意十足的质问,“还练过,跟谁练的,唔……你混蛋……” 质问的话语被沉聿凶狠地堵了回去。 他猛地攫住她的唇瓣,带着惩罚和独占的意味,舌头蛮横地撬开她的牙关,在她口中攻城略地。与此同时,身下的撞击也变得凶猛而密集,如同狂风暴雨拍打着娇弱的花蕊。 上下两张嘴,同时被凶狠地“吃”着。 所有的抗议和质问都被撞碎、吞咽,化作了破碎而甜腻的呜咽,在寂静的房间里,与肉体撞击的黏腻声响,交织成一曲最原始,最炽热的乐章。 第三十八新笼 沪市的喧嚣与屈辱,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粗暴地抹去。沉聿的清场,一如既往的精准高效,不留一丝痕迹。 一夜之间,沸反盈天的网络舆论消失得无影无踪。搜索框里敲入相关词条,只剩下冰冷的“404”;所有的讨论、词条,尽数蒸发,仿佛那段全民热议的狂潮从未存在过。信息时代抹杀一个人的存在,竟可以如此彻底而无声。 神州集团的声明已然生效。系统里关于“张招娣”的所有记录——员工档案、项目参与痕迹、报销单据……一切能证明她曾存在过的电子足迹,都被精准地删除、覆盖。她成了一个讳莫如深的“前员工”,一个只存在于官方声明中需要被“追究法律责任”的符号。公司上下,再无人敢提及这个名字。 沪大的公告早已声明“查无此人”,学籍记录自然也被他们自己清理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把柄。一场声势浩大席卷而来的风暴,轻易就此彻底烟消云散。 那座远郊的如同黄金囚笼的别墅,离开时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陈阿姨依旧留在那里,成为一道沉默的屏障。当远在海外奔忙的江贤宇偶尔问起,陈阿姨的回答千篇一律,恭敬而滴水不漏:“张小姐心情还是不太好,我去送东西,每次都被她赶出来了,看着怪可怜的。” 一个被抛弃后拒绝沟通的脆弱形象,自怨自艾的怨妇,完美地掩盖了人早已被转移的事实。 沉聿就这样,将顾涵,或者说,将“张招娣”这个身份曾经存在过的所有痕迹,如同清扫垃圾般清除干净,然后,将她带回了京都。 在京都东叁环的顶级公寓里,沉聿递给她一套全新的身份文件。 “张晗。” 他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央美学院,艺术管理专业,大二插班生。” 如出一辙的手法,又将人塞进了这所顶尖的艺术学府。没有层层筛选,只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不用害怕,” 沉聿看着她低垂的眼睫,以为她害怕重蹈覆辙。语气里带上了安抚“艺术院校,门道更多,比沪大那种地方好操作得多。沪大的事,绝不会重演。” 他顿了顿,补充道,尽量压制心中的轻蔑,“而且,艺术管理,很简单。不用你会画画,管理协调罢了,跟你以前……” 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目光在她瞬间绷紧的嘴唇上一扫而过,“……跟你以前接触的那些东西,多少还有点相通之处。” 相通之处……她在心里冷笑。 作为万云集团的首席财务官(CFO),顾涵执掌着庞大部门的财政命脉,在资本的战场上运筹帷幄。如今却要在这“艺术管理”中寻找相通之处,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他要把她塞进一个全新的看似光鲜亮丽却毫无实质意义的笼子里。 “你就在学校里,” 沉聿的声音放得更柔,手指轻轻拂过她柔嫩的脸颊,仿佛在描绘一件精致瓷器,“认识点志同道合的小姐妹,看看画展,听听讲座,每天开开心心的,享受生活就好。别的都不用想。” 他描绘着一种无忧无虑岁月静好的假象。 “等毕业了,”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划,“我给你找个顶尖的画廊,挂个艺术总监的名头,轻轻松松镀层金。然后……” 他微微倾身,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吐露出最终的目的地,“……就风风光光地嫁给我,做沉太太。” 原来如此,所有的铺垫,所有的“安排”,最终都指向这里。 给一个看似体面实则空洞的身份,在艺术的象牙塔里“陶冶情操”,镀一层不痛不痒的金,然后彻底收归己有,成为豢养在更华丽笼子里的金丝雀。 一个不会抛头露面,能够安心在家相夫教子的“沉太太”。 顾涵拒绝了当年鼎盛时期的江贤宇,就能答应了你沉聿? 沉聿凝视着眼前看似柔顺的女人,内心深处却翻涌着强烈的失去她的恐惧。 他太了解顾涵骨子里刻着的独立和野心,太怕她像当年毅然决然离开江贤宇一样,终有一天也会挣脱他的掌控。所以,他要从根源上动手,拔掉她的翅膀,磨平她的棱角,让她失去飞翔的能力和欲望,只能永远依附于他,攀附于他这棵大树。 这不还是金丝雀吗?只是从沪市那座冰冷的囚笼,换到了京都这个更大更奢华,也更为隐秘的新笼子罢了。 本质,从未改变。 她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起来,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提醒她保持清醒。 几秒钟死寂般的沉默后,她幅度轻微地点了点头,极其顺从。没有反抗,没有质问,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波动,仿佛接受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甚至值得感激的安排。 “嗯。” 她的声音很轻。 沉聿对这个反应似乎非常满意。 他当然知道这只是表面的屈服。他太了解顾涵了。不过,那又如何? 这只是驯化的开始。鹰的野性需要慢慢熬,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等到那桀骜的野性被彻底熬干,她自然会安安心心,做那只只属于他的温顺美丽的金丝雀。 他长臂一伸,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顺从的美人地揽入怀中。他的怀抱坚实而温暖,带着淡淡的沉水香气息,低下头,温热的唇瓣带着一种宣告所有权的亲昵,印在她光洁冰凉的额头上。 “乖。” 他在她额上低语,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承诺,“只要你一直这么乖,我永远都不会抛弃你。” 不是不会抛弃,而是不允许飞走。 这不是温暖的誓言,而是最冰冷的枷锁。 第三十九旧箱 客厅一隅,光线不甚明亮处,静静立着一个破旧的保险箱。 它约莫半臂长,两掌宽,铁皮外壳早已斑驳褪色,布满了细密的划痕和几处不甚明显的凹陷,边缘棱角处甚至能看到磕碰后露出的深色底材,透着一股陈旧的工业感。箱体表面残留着一些模糊不清的彩色贴纸痕迹,依稀能辨认出是些幼稚的图案,像是很久以前某个孩子的手笔。 最显眼的是正面的一个九位字母密码转盘锁,黄铜质地,虽然同样蒙尘,但结构精密,透着一股专业保险箱的冷硬气息。与客厅里其他低调奢华的陈设相比,它显得格格不入。 住了这么久,她每次目光扫过,只当是一件不起眼的复古风的装饰品,未曾留意。 此刻,沉聿的目光和她一起落在箱子上,随后一直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脸上,此刻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你看那个箱子,认识吗?”他下颌微抬,指向那个破旧的保险箱。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那个箱子,她微微一愣,随即摇头,语气带着自然的疑惑:“不认识。” 沉聿环在她腰上的手臂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他低下头,视线锐利地锁住她的侧脸,试图从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捕捉到任何一丝闪躲或伪装的痕迹,语调沉了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你再仔细看看。” 沉聿的心沉了沉。 这是顾涵的箱子。那时她住在外公家,常常见不到忙碌的父亲,便把父亲送的这个箱子当成了稀世珍宝,宝贝得谁也不让碰,连他也只能远远看着,他记得她每次开箱前那副神秘兮兮又得意的小模样。 后来万云破产,一片狼藉,这个不起眼的旧箱子在法院拍卖时无人问津。谁会花钱买一个打不开的破铜烂铁盲盒?但他一眼就认出来了,他毫不犹豫地买下,一直珍藏至今,仿佛里面还锁着她的一部分灵魂。 电光火石间,她的脑中警铃大作。 这箱子必定与顾涵有关,他在试探。 就在沉聿眼底的阴霾几乎要凝结成实质时,怀中的女人忽然“啊”了一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只见她脸上迅速褪去茫然,换上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惊喜表情,眼睛亮了起来,挣脱他的怀抱,几步走到保险箱前,拿起来前后端详,带着几分怀念和雀跃:“哎呀!看我这记性!是它!都破成这样了,你从哪里找到的?”她的语气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感动和重逢的喜悦。 沉聿紧盯着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看着她像个发现了宝藏的孩子,转过身,背对着他,娇嗔地警告:“不许偷看哦!”然后将箱子整个挡住。 这个动作,这个语气……沉聿的心猛地一跳,他屏住呼吸。 他看到她背对着他,手指在布满灰尘的密码转盘上迟疑地悬停了一瞬,然后才开始拨动密码。转盘似乎因年代久远而有些锈涩,她的手指动作略显生疏和缓慢。 很快她拨好了密码,接着,她顺手拿起放在旁边的一支笔,笔尖抵着那厚重的卡扣按下,手腕轻轻一抖。 “Biu~!” “咔哒。”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客厅里清晰无比。沉重的箱门,应声弹开了一条缝隙。 沉聿的瞳孔骤然收缩。 就是这个一模一样的动作,他看过无数次。 每次开锁,她会有这个幼稚又独特的习惯,用任何手边的东西,对着锁一指,再配上一个音效,仿佛真的在施魔法。 他那时抓心挠肝地想知道密码是什么,她却总是一脸狡黠地抱着盒子跑开,守口如瓶。 此刻,眼前的女人,分毫不差地复刻了这个只属于顾涵的小仪式。 沉聿心底最后一丝疑虑,如同被阳光照射的薄冰,瞬间消融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而复得的灼热。 他大步上前,从背后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肩窝,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侧,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和好奇:“密码到底是什么?告诉我,涵涵。”他亲昵地唤着那个名字,吻随即落在她的耳垂和颈侧,带着一种急于确认和索取的迫切。 她被亲得有些不耐烦,微微挣扎,带着点娇纵的语气:“哎呀,你好烦!是‘Alohomora’”(阿拉霍洞开咒) “Alohomora……”沉聿低声重复着,先是一愣,随即胸腔震动,低沉愉悦的笑声从他喉间溢出,带着满满的宠溺和释然,“哈……果然是你能设出来的密码。”他想起顾涵小时候捧着《哈利波特》,对赫敏·格兰杰那种近乎崇拜的喜爱。这个咒语,简直是她童年梦想的缩影。 他笑着,笑声越来越大,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扳过她的身体,炽热的吻不由分说地落了下来,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汹涌的情欲。手掌在她背后游移,温度滚烫。 然而,就在这意乱情迷之时,怀中的女人却轻轻推开了他。 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倦怠,眼神有些飘忽,像是被刚才的情绪波动耗尽了力气。“阿聿,”她声音软软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有点累了,想先回房休息。”她说着,弯腰抱起了那个旧保险箱,仿佛抱着失散多年的珍宝,避开了他再次伸过来的手,转身走向卧室。 沉聿站在原地,看着她抱着箱子离去的背影,眼神深邃,嘴角还残留着一抹满足的笑意。他并未阻拦,只是目光追随着她,直到卧室门轻轻关上。 门内。 脸上的疲惫和娇弱瞬间褪去。她将沉重的保险箱放在地毯上,眼神冷静地扫过箱内。里面空空荡荡,积着薄灰。她的手指慢慢摸索着,探向箱盖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边缘,指甲试着轻轻一撬,一块薄薄的隔板被取下。 夹层里,静静地躺着一对翡翠手镯。 她拿起一只,照在午后的阳光下。 满翠,通体是浓郁、均匀、几乎化不开的帝王绿色,浓郁得如同最深邃的森林湖泊,却又透出玻璃般晶莹的光泽。更可贵的是,水头极足,仿佛内部蕴藏着一汪碧水,鲜活灵动,波光粼粼。 肉眼几乎看不到任何结构,完美无瑕。阳光穿过,在地上投下两圈温润、深邃、价值连城的碧色光晕。 镯子被放了回去,静静地躺在打开的保险箱夹层里,如同两个沉默的句点,也像是两个蕴藏着无尽秘密的问号。 第四十藏娇(H) 自从那个破旧的保险箱被打开,沉聿心里最后一道怀疑也随之消失。 他看向她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审视与试探,而是充满侵略的占有欲。这份失而复得的确认感,冲垮了所有理智,激发出不知餍足的渴望。 而顾涵当年的拒绝,此刻被重新拿出来翻旧账,刺激得他更加变本加厉。 他不再满足于简单的占有,开始热衷于探索身体的极限,欣赏她在自己掌控下崩溃又重组的模样。 “啊——!到了!停!停啊!” 尖锐的惊叫带着哭腔,划破了情欲弥漫的空气。身体像离水的鱼,在案板上剧烈的弹动。 那枚小巧却威力惊人的吮吸玩具,正牢牢吸附在她最敏感脆弱的顶端,被沉聿恶趣味地开到了最高档。粉色吮吸器紧贴在艳红欲滴的阴蒂上,让那颗小小的珍珠变得异常肿胀,艳红欲滴,表面覆盖着一层晶亮的水光。 极致的快感像高压电流般窜遍全身,带来灭顶的眩晕,却又在最顶点被硬生生截断。空虚像无数只蚂蚁,瞬间啃噬着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她难耐地扭动着腰肢,白皙的腿蹭着他结实的大腿内侧,声音又软又媚:“…给我…求你…沉聿…给我好不好…” 她甚至主动去拉扯他浴袍的系带,指尖颤抖着贴上他壁垒分明的腹肌。 沉聿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底的欲色浓得化不开,却强硬地按住了她作乱的手。“不行。” 她愤恨地勾起一条白嫩纤细的腿,用尽残余的力气朝他蹬去。脚踝立刻被一只滚烫有力的大手精准地捉住。沉聿俯身,惩罚性地在她小巧的足弓上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浅浅的齿印。接着,湿热的吻沿着她绷紧的小腿曲线一路蜿蜒向上,带着燎原的火,吻过膝弯,烙上柔嫩的大腿内侧敏感的肌肤。 “唔…” 她羞耻得浑身泛红,猛地用手臂捂住了脸,仿佛这样就能隔绝这令人窒息的羞耻感。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嗡嗡”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旖旎又紧绷的气氛。 她身体猛地一僵,捂着脸的手指分开一条缝,沉聿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电动剃毛刀。冰冷的金属光泽在昏暗灯光下闪烁。 “你…你要干什么?!” 她声音都变了调,挣扎着想并拢双腿。 沉聿早有预料,一只大手铁钳般牢牢按住她的大腿根,另一只手拿着那嗡嗡作响的“凶器”,眼神幽暗,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别动。”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危险的警告,“再乱动,割伤了,我可不负责。” 冰凉的刀头若有似无地擦过她腿根娇嫩的肌肤。 她吓得瞬间僵住,一动不敢动,任由冰冷的触感和嗡嗡的震动在下身游动。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簌簌地抖动着。 沉聿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他伸出左手,叁根修长有力的手指没有任何预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猛地探入了那片早已泥泞不堪的花园深处。 “啊!” 空虚感瞬间被填满一部分,她难耐地嘤咛一声,身体本能地迎合着那手指的入侵,腰肢微微拱起,像一朵渴求雨露的花。 然而,他的目的并非给予。那叁根手指在她体内只是随意地旋转了一圈,感受着她内部肌肉的痉挛绞紧,便猛地改变了方向。指关节用力张开,竟硬生生地将那两片饱满柔嫩的贝肉向两侧撑开,将那最隐秘、最娇嫩、从未暴露在外的粉红花苞,连同周围一片湿润的黑色芳草,完全暴露在冰冷的空气和男人审视的目光下。 “不……” 她绝望地低吟,巨大的羞耻感让她恨不得立刻死去。 就在这极致的羞耻和暴露感中,那嗡嗡作响的剃刀刀头,带着冰冷的触感,贴上了娇嫩敏感的皮肤。 “嗡——” 剃刀启动的震动,冰凉金属的触感,私密处被强行翻开暴露的恐惧,以及体内那叁根手指带来被刻意操纵的空虚和刺激……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刀片刮过皮肤的轻微拉扯感,感受到毛发被切断的窸窣,感受到那冰冷的震动贴着最脆弱的部位滑动。 所有这些感官刺激如同汹涌的潮水,疯狂地冲击着她紧绷到极限的神经。恐惧、羞耻、冰凉、还有那被强行压制却从未消退的空虚渴望,全部绞缠在一起。 当沉聿终于移开剃刀,那片花园入口处已是一片光洁滑腻,如同精心打磨完成的白玉,在灯光下泛着湿润诱人的白嫩光泽。而就在刀头离开的瞬间,一股汹涌的暖流,完全不受控制,伴随着剧烈的痉挛,猛地从身体最深处喷涌而出。她竟然在这种极致的羞耻恐惧和被掌控的屈辱中,被硬生生推上了高潮。 身体剧烈地痉挛着,像被抛上岸的鱼。高潮的余韵褪去,留下的只有更加汹涌的巨大空虚感。身体深处叫嚣着需要被彻底填满。她猛地翻过身,用胳膊死死捂住脸,牙齿深深咬进自己细嫩的皮肉里,压抑着崩溃的呜咽。 沉聿丢开剃刀,俯身压了下来,滚烫的胸膛紧贴着她光裸颤抖的脊背。他含住她通红的耳垂,湿热的舌尖舔舐着,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哄诱:“生气了?” 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窝。 她猛地放下手臂,扭过头,被泪水洗过的眼睛红得惊人,狠狠地瞪着他,声音带着情欲未褪的沙哑和控诉:“你不行还不让人说?!” 沉聿非但不怒,反而低沉地笑了起来,胸膛震动。他一把将她翻转过来,炽热的目光锁住她泪痕交错却倔强的脸。“行不行,你说了不算。” 话音未落,他猛地沉腰,那早已坚硬如铁蓄势待发的凶器,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贯穿了她! “啊——!” 惊叫瞬间转为满足的喟叹。被瞬间充满的、踏实的饱胀感,驱散了那恼人的空虚,她几乎是本能地弓起身子,双腿紧紧缠上他精壮的腰身,热情地迎合上去,内壁疯狂地收缩绞紧,贪婪地吮吸着那滚烫的楔入。 她的热情迎合如同最烈的春药!沉聿闷哼一声,眼底的火焰烧得更加炽烈。他捞起她一条腿架到自己肩上,另一条腿被他强健的手臂紧紧箍住腰侧,将她纤细的身体折成一个羞耻又脆弱的弧度,这个姿势让她完全向他敞开,最深处的敏感点被凶猛地顶撞研磨! 每一次都凶狠地撞进最深处,碾过她刚刚被剃得光洁敏感的娇嫩花瓣。强烈的摩擦和撞击带来的快感如同海啸,瞬间将她淹没。 沉聿俯视着她彻底沉沦绽放的媚态,动作更加凶狠暴烈。每一次撞击都带着要将她钉穿的力道,粗重的喘息和肉体激烈碰撞的啪啪声不断回荡。 她很快就在这狂风暴雨般的顶弄下再次攀上巅峰,意识被强烈的白光吞噬,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眼前一黑,彻底晕厥过去。 沉聿感受着她高潮时甬道内剧烈的痉挛绞紧,低吼一声,冲刺的速度达到了顶峰。在她彻底失去意识的瞬间,他猛地抽出肿胀到极致的欲望,滚烫的大掌带着惩罚的意味重重揉捏着她柔软的小腹,几下粗暴的抠挖,将甬道深处高潮后残留的汁液尽数挤出。 “呃…嗯…” 昏厥中的她发出无意识的嘤咛,身体微微颤抖。 沉聿眼神幽暗地看着那被自己抠挖得更加红肿湿润的入口,不再忍耐,猛地再次狠狠贯入那温软湿滑的深处。滚烫浓稠的白灼激流,如同岩浆般一股股地尽数喷射进她身体最深处。他死死抵住,甚至恶意地堵在入口,不让一丝一毫的精元外泄,感受着那滚烫的液体在她体内冲刷、灌注、停留。 …… 深夜,万籁俱寂。 她是在一阵强烈的饱胀感中醒来的。意识模糊,小腹沉甸甸的,好像要尿尿。 她本能地想翻身,缓解一下那不适感。然而,刚一动,身体深处立刻传来清晰的的触感。那粗硬滚烫的物体,竟然还牢牢地嵌在她身体里 “呃…” 她瞬间清醒了大半,惊恐地睁大眼睛。 几乎是同时,一道灼热得几乎要将她后背烧穿的视线牢牢锁定了她。黑暗中,沉聿的呼吸就在她颈后,那双眼睛在夜色里泛着精光,如同盯紧猎物的狼。 “你干嘛?!” 她失声惊叫。更可怕的是,随着她的动作,底下那根东西竟然…竟然开始了极其缓慢的浅浅抽插。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它在苏醒,在膨胀,在重新变得坚硬滚烫! “唔…别…” 她扭动着腰肢想逃离,却被身后男人钢铁般的手臂更紧地箍住。 沉聿滚烫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双臂如同锁链,交叉着紧紧箍在她的小腹上,大手甚至带着某种宣告主权的意味,用力地按压着她微微凸起的下腹。滚烫的唇舌舔舐着她敏感的耳廓和颈侧,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蛊惑。 “给我生个孩子吧。” 有了孩子,就有了最牢固的牵绊,她就再也没办法轻易离开,只能安心待在他身边。血脉,是最坚韧的锁链。 再过两年,等老头子退了,他就能正式做主。那时,等她生下孩子,他就能名正言顺地将孩子接回沉家老宅,认祖归宗。只要他身边没有别的女人,她就是孩子唯一的母亲,是沉家未来的“沉太太”。这是圈子里处理“上不了台面”的女人最体面的操作。 “放开我!” 她用力去掰他箍在小腹上的手。“生孩子?沉聿,你现在敢带我回家吗!” 无论是顾涵,还是张招娣,现在连踏入沉家大门的资格都没有,更遑论那张合法的结婚证。 沉聿的手臂一顿,随即更用力地将她捞回怀里,带着安抚的意味摩挲着她的手臂,声音刻意放软:“别闹。你安心听话,我心里有数。这些事,我会安排好。” “安排好?” 她的笑声更冷了,在寂静的凌晨显得格外刺耳,“沉聿,你连江贤宇都不如!至少他敢把我带到人前。你呢?你只会把我藏在这里!金屋藏娇?呵!” 她毫不留情地撕开了他精心维持的假象。 “你藏得起,我生的孩子呢?也要像我一样,从小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没爹的野种’吗?!” 最后一句,狠狠扎进沉聿心脏最隐秘的角落。 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小小的的顾涵,被寄养在外公家。大院里别的孩子欺负她,因为她没有人撑腰。她外公,那个古板严厉的老人,为了息事宁人,为了给对家父母一个交代,从不管青红皂白,总是把她拎到院子里,当众就是一顿狠揍。他记得她挨打时从不求饶,只是死死咬着嘴唇,用那双漆黑的眼睛,死死瞪着欺负她的人。然后,她会用尽一切方法,更狠地报复回去。久而久之,再没人敢轻易招惹这个不要命的“野孩子”了。 沉聿沉默了。 黑暗中,他箍在她小腹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只有那重新变得坚硬滚烫的欲望,依旧深深地埋在她体内,昭示着占有。 夜,还很长。金屋依旧华丽,藏娇的金锁链,却在这一刻显露出禁锢的真相。 第四十一新友 梳妆台上,那盒打开的紧急避孕药,几粒白色药片被抠掉了,留下刺眼的空洞。沉聿的目光扫过它时,下颌线骤然绷紧,眼底掠过山雨欲来的阴鸷。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身离开时,卧室门合上的力道比平时重了叁分。 隔天清晨,走进浴室,目光自然而然落在洗手台旁。 一整盒未拆封的避孕套,沉聿常用的品牌,烫金的Logo在灯光下闪着冷硬的光。它们被随意地丢在那里,如同一场交锋后的冰冷妥协与重新划定的界限。 微妙的变化,像涟漪般在佣人间荡开。 早餐时,王阿姨端上来的燕窝羹温度分毫不差,姿态却不再是那种带着刺探的随意接近。她垂着眼,声音恭敬得近乎疏离:“张小姐,您的燕窝。” 之前也并非怠慢。这里的保姆和司机,本就比沪市陈阿姨显得温和体面得多,显然是沉聿精心挑选并交代过的。初来时,王姨甚至会带着讨好的试探叫她“太太”,在她斩钉截铁的拒绝后,才讪讪改口。甚至还会贴心的劝诫“先生工作辛苦,您多体谅”。 现在这些彻底消失了,连眼神都收敛了许多,不再在她脸上过多停留,仿佛她周身多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司机老陈的变化更直接。 接送上下学的路上,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依旧,但之前那种事无巨细的汇报感消失了。他不会再叁提醒她“先生问起您下午的行程”。他只是沉默地开车,将她送到指定地点,再沉默地接回。目光在后视镜里相遇时,会飞快地移开。 那一盒避孕药,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地宣告了不容小觑的分量。 她是能让沉聿退让的女人。 *** 大学的专业课程,成了灰色生活中唯一透气的窗口。 这天下午,她独自坐在798深处一家名叫“隅角”的咖啡馆里。店里冷清得过分,与窗外艺术区的人流熙攘形成鲜明对比。正是下午茶时分,隔壁几家咖啡馆人声鼎沸,唯有这里,只有她一个客人。 原因无他——太贵。 艺术是烧钱的艺术,在这里,有钱人不少,昂贵有时反而是彰显孤高品味的勋章。 但“又贵又难吃”就是另一回事了。 比如这块蓝纹巴斯克奶酪。 深色的焦糖表皮下,是质地绵密的浅色内芯,点缀着标志性的蓝色霉菌纹路。它散发着一种极其强烈的发酵气息,混合着羊奶的腥甜醇厚与蓝纹奶酪标志性的咸鲜,像一块昂贵的石头,静静地躺在精致的骨瓷碟中。这味道极具侵略性,爱者嗜之如命,厌者避之不及。 菜单上起了个应景的人名字,“孤岛”。 旁边一行小字标注着产地:法国Roquefort-sur-Soulzon 产区空运蓝纹奶酪。 “叮铃——” 清脆的门铃声打破宁静。 一个身影裹挟着一阵香风卷了进来。女孩看起来二十出头,一头精心打理过的栗棕色长发微卷,皮肤是常年精心养护出的瓷白。她穿着当季最新款的香奈儿粗花呢外套,内搭丝质吊带,脖子上随意挂着一条造型夸张的复古金色项链,手腕上迭戴了几只设计感极强的白金手镯,指甲是当季最流行的雾霾蓝,镶着细碎的钻。她拎着一只限量版的togo手袋,像丢一个购物袋一样随意地把它甩在对面的椅子上,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动作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慵懒和颐指气使。 “老魏!老魏!我的‘孤岛’呢!快给我切一块,馋死我了!在国外一圈快馋疯了!” 她熟稔地拍着吧台,声音清脆响亮,瞬间填满了安静的空间。她像回到自己家一样,拉开邻桌的椅子,大喇喇坐下。 系着围裙的魏老板闻声从后厨探出头,是个留着艺术感络腮胡的中年男人,脸上带着无奈的笑意:“CoCo你来晚了,今天真没了,”他朝店里唯一的一位顾客努努嘴,“最后一块让那个姑娘点了。” CoCo顺着目光看过来,挑剔又带着点好奇。那目光毫不掩饰地扫过她身上看似低调实则剪裁精良的米白色羊绒开衫,手腕上那只经典款的卡地亚腕表,最后落在她面前那块只动了一角的“孤岛”上,以及她脸上那副平静品尝,仿佛在鉴赏艺术品。 CoCo发出一声夸张的哀嚎,不满地瞪着魏老板,“老魏!你怎么回事!我都提前跟你说了我馋这口!你就不能多做点?反正你这店天天亏本,也不差这一块半块的材料钱!” 她作势要捶他。 魏师傅好脾气地笑笑,一边擦着咖啡杯一边慢悠悠地说:“Roquefort的蓝纹,空运一次成本多高你也知道。每天就做那么一两块,卖不掉就只能我自己消化。这位姑娘,”他又看向这边,眼神带着点遇到知音的欣慰,“连着来了叁天,就为等这一块‘孤岛’。今天好不容易有了。” CoCo的目光再次回到她的身上,这次带上了更多审视和意外的好奇。她挑了挑眉,身体微微前倾,毫不客气地开口:“喂,姐妹,这玩意儿你也吃得下去?还连吃叁天?老魏的手冲瑰夏是极品,但这蛋糕……”她做了个一言难尽的表情,“简直就是生化武器级别的考验!” 她放下银叉,抬起头,迎上CoCo的目光,嘴角漾开一抹真诚的笑意,没有半分被冒犯的不悦:“是有点挑战味蕾。不过,Roquefort的蓝纹确实独特,盐渍感和青霉菌带来的那种近乎金属的辛辣,配上羊奶的基底,有种粗粝又醇厚的矛盾感。嗯……会上瘾。” 她的声音平和,带着一种内敛的笃定。 CoCo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知己,猛地一拍桌子:“我的天!就是这个味儿!就是这种要命又忘不了的矛盾感!老魏还说我是他唯一的知音,看来今天要加你一个了!” CoCo兴奋地拖着自己的椅子,直接挪到了这张桌子旁,动作自然得仿佛她们早已相识。“我叫林可,朋友都叫我CoCo!央美艺管的,你呢,看你也是懂行的!” “张晗。”她伸出手,笑容加深,“央美,艺术管理,幸会。” “张晗?”CoCo念了一遍,笑容灿烂,“名字好听!有品位!同道中人!咱们还是一个专业的!” 她毫不客气地招呼老周:“老周,给我来杯冰美式,要深烘豆子!再给这位张小姐续杯什么?算我的!” “瑰夏,谢谢。”她没有推辞,微笑着接受这份带着大小姐做派的善意。 “蓝纹奶酪这东西,”CoCo身体前倾,压低声音,带着分享秘密的兴奋劲儿,“就得是洛克福的才够劲儿!我以前在法国一个酒庄住过一阵,那庄主老头,每天早餐就着黑麦面包啃一大块,配年份波特酒,那滋味……啧,绝了!老魏这用料还行,就是酒差点意思,回头我把我爸酒柜里那瓶好年份的Port偷出来,咱俩配着吃!”CoCo眉飞色舞,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画面。 她听着,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兴趣,内心却在飞速评估。CoCo的直率、骄纵、对顶级食材的习以为常和分享欲,都符合她的预期。这份看似偶然的“臭味相投”,正是她需要的切入点。 两个女孩,一个热烈如火,一个沉静似水,就着这块“昂贵又难吃”的蓝纹巴斯克和两杯咖啡,竟然聊得意外的投机。从刁钻的食物口味,到最近某个小众画廊争议极大的先锋画展,再到吐槽某些附庸风雅的暴发户收藏家……CoCo惊讶地发现,这位叫张晗的女孩,见识不凡,谈吐得体,对艺术和奢侈品的见解往往一针见血,却又不会刻意卖弄,和自己竟有不少共同话题。 那种天然的“眼缘”和某种同类气息的吸引,让CoCo迅速将她划入了“可以一起玩”的圈子。 第四十二别心 从那块“臭味相投”的蓝纹巴斯克蛋糕开始,CoCo和“张晗”的友谊像加了催化剂般迅速升温。同是艺术管理专业,又都对常人难以理解的先锋艺术和刁钻口味情有独钟。两人很快成了形影不离的“饭搭子”兼“看展搭子”。 这天,CoCo风风火火地拉着她钻进一辆等候的豪车,目的地是央美美术馆正在举办的一场主题沉重的公益主题展览——《暗流:全球人口贩卖阴影下的无声呐喊》。 一踏入展厅,压抑感扑面而来。黑白灰的主色调,巨大的纪实摄影作品冲击着视觉:被铁链锁住的脚踝、拥挤船舱里茫然绝望的眼睛、孩子们在垃圾山上麻木翻找的身影……空气凝重得让人呼吸困难,与她们平日追逐的光怪陆离截然不同。 她环顾四周,展厅布置得肃穆而压抑,巨大的黑白影像无声控诉着罪恶,空气里弥漫着沉重的氛围。 CoCo明显心不在焉,精致的眉头微蹙,眼神像探照灯一样在稀疏的参观者中快速扫视,脚步也显得有些焦躁。“奇怪……不应该啊……”漂亮的脸上写满了沮丧。 “在找人?”她低声问,目光扫过一幅描绘地下黑市交易的巨幅油画。 “找我男神啊!”CoCo毫不避讳,压低声音凑近,带着点少女的娇憨和苦恼,“他那个……名义上的女朋友,最近跟这次参展的一个摄影师打得火热,粘糊得很!女朋友在这儿,他肯定会陪着来的!我算准了时间的!”她烦躁地跺了跺脚,“难道情报有误?不应该啊!” 看着CoCo孩子气的样子,她有些失笑:“你们这关系……听起来有点复杂?” “唉!别提了!”CoCo长长叹了口气,漂亮的脸上蒙上一层阴影,“他其实一点都不爱那个女的,跟我一样,都是身不由己!家族联姻懂不懂?就像我,家里也硬塞给我一个,我连他长什么样都快忘了!人生啊,就是由无数个‘不得不’组成的巨大缺憾……”她语气低落,难得流露出几分真实的无奈和感伤。 就在这时,展厅前方的演讲区灯光亮起,人群开始向那边聚集。CoCo立刻像打了鸡血,瞬间把沮丧抛到脑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快快快!没见到他不要紧,今天的主讲人更重磅!你看这么多人,一半是冲着他来的!”CoCo力气不小,拖着她灵活地在人群中穿梭,凭借大小姐的气势硬是挤到了核心区域的最前排。 “我跟你说,今天这位可不得了!”CoCo双眼放光,压着兴奋的嗓音在她耳边介绍,“齐安!听说过没?我爸那辈人都知道,他爸可是……”她报出一个在公安系统内如雷贯耳的名字,“他师父更牛!”又是一个警界传奇人物的名字,“他自己也是神探级别的!去年破获的那个跨国偷渡大案,端掉整个链条,解救了几百人!还有前年那个伪装成艺术品拍卖的洗钱集团,也是他带队一锅端了!帅爆了有没有!网上他的侦探迷超多的!今天能听他现场讲打击跨国人口贩运的实战案例,绝对是赚到了!”本人更是神探!好多侦探迷都是冲他来的……” 她原本还带着点被强拉来的无奈,听着CoCo的介绍,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然而,当那个熟悉的名字——“齐安”——清晰无误地从CoCo口中蹦出时,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她猛地抬头,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投向演讲台中央。 灯光下,穿着剪裁合体深色西装的齐安,正调试着麦克风。他身姿挺拔,眉宇间褪去了几分记忆中的锐利锋芒,多了几分沉稳内敛的学者气质,但那双眼睛,依旧深邃冷静,像能穿透一切迷雾。 巨大的惊愕和随之而来的强烈危机感瞬间攫住了心脏!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疯狂叫嚣:走!立刻离开!绝不能让他看见! 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在齐安的目光即将扫视到前排区域的刹那,她猛地低下头,同时用力挣脱了Coco的手,声音急促而低哑:“对不起CoCo!我突然……肚子很不舒服!得去洗手间!” 话音未落,她已像一尾受惊的鱼,迅速转身,不顾身后Coco错愕的呼喊:“哎?晗晗?你没事吧?等等我……” 她低着头,肩膀微缩,以一种近乎逃离的姿态,逆着人流,飞快地朝展厅出口挤去。 人群中逆行的身影,在高处视野里异常醒目。台上正准备开讲的齐安,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前排。那个仓促逆流而出的纤细身影,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态撞入了他的视线。那身影……那低头的侧影轮廓……电光火石间,一个名字跳入脑海——张招娣? 齐安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他看着她慌乱逃离的背影,消失在展厅门口。他没有出声,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收回,落在了面前的讲稿上,仿佛刚才只是随意一瞥。但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却掠过深沉的探究。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而且,她见到自己就跑?这反应……太不寻常。 *** 展览的最后两天,Coco拉着她报名当了志愿者,美其名曰“体验生活,顺便给简历贴金”。他的内心警铃大作,但无法拒绝Coco的热情,也怕引起怀疑,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唯一能做的,就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像躲避猎鹰的兔子,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齐安可能出现的时间和区域。齐安作为特邀嘉宾和顾问,主要在前台接待区和核心策展区活动,她则主动申请了最边缘的展品维护组,负责监控几个冷僻角落影像设备的播放情况。 前几天,靠着这份小心和运气,她成功地在偌大的美术馆里与齐安玩起了“捉迷藏”,有惊无险。 最后一天的志愿者服务接近尾声。人流渐稀,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她正低头整理一摞宣传册,准备收工。 “晗晗!晗晗!快来快来!”CoCo兴奋的声音从展馆入口处传来,带着点小跑后的喘息。手里拿着一个专业的单反相机,脸上是恶作剧得逞般的灿烂笑容。 她心头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怎么了?” “快快快!帮我和苏芮老师拍张合影!”CoCo不由分说地把相机塞到她手里,然后像只花蝴蝶一样,亲热地挽住了一个刚刚走进展馆的女人。 那女人约莫叁十岁,气质清冷,穿着颇具艺术感的棉麻长裙,正是本次展览的核心发起人之一,画家苏芮。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正是这几天避之唯恐不及的齐安!他似乎是陪同苏芮一起过来的,两人看起来只是工作关系,并无亲昵。 她瞬间僵在原地,血液再次冲向头顶!CoCo这个“幺蛾子”! “苏芮老师,齐警官,这位是我最好的闺蜜张晗!她拍照技术可好了!”CoCo完全没察觉到异样,还在热情地介绍,“晗晗,快帮我们拍几张!要拍好看点哦!就站这里,以这幅《归途》为背景!” 她拉着有些无奈的苏芮,还特意招呼齐安:“齐安哥,您也一起嘛!您可是我们展览的大功臣!” 齐安原本只是礼貌地站在一旁,目光随意地掠过被CoCo拉过来的女孩。当看清那张极力想保持镇定却依旧难掩苍白的脸时,他深邃的眼眸骤然一凝。 是她,那天仓惶逃离的张招娣。 他的目光如同探针,精准地落在她的脸上,带着审视一切的锐利。没有惊讶的表情,但那瞬间聚焦的眼神和周身散发出的无形压迫感,足以说明一切。 她握着相机的手指冰凉僵硬,几乎要拿不稳。那道目光刮过,让人无所遁形。 “张晗?”齐安低沉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略显嘈杂的背景音。他的目光从她的脸,缓缓移到她胸前挂着的志愿者名牌上,那上面清晰地印着“张晗”二字。 他复述这个名字时,语调带着微妙的停顿和玩味,眼神变得更加深邃难测。 第四十三盛装 第四十叁盛装 晚上的餐桌,笼罩着一层无形的低气压。水晶灯折射着冰冷的光,映在骨瓷汤碗里晶莹剔透的官燕羹上。顶级的白松露刨片在温热的意面上蜷曲,散发着昂贵而独特的香气。 沉聿坐在男主人的位置,姿态优雅地品尝着,目光却时不时落在对面。 而餐桌上的女主人,手中的银勺无意识地搅动着汤羹,一圈又一圈,汤面已冷,凝结起细微的油膜。筷子搁在骨碟边上,几乎没动过。她眼神放空,视线没有焦点地落在远处,仿佛灵魂已抽离,只余下一具盛装的躯壳。 “不合胃口?”沉聿放下汤匙,声音带着惯常的掌控感,审视着她明显的心神不属。 她猛地回神,勺子磕在碗沿发出清脆声响。“没什么。”勺子又机械地搅动了两下。 “没什么?”沉聿眉峰微挑,显然不信,“下午回来就不对劲。说吧,什么事?” 接连追问像针一样刺在她紧绷的神经上。“说了没事!”她猛地放下银勺,金属磕碰在骨瓷边缘,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吃个饭也要审犯人吗?” 说完,干脆推开面前的碗碟,起身离席,留下几乎没动过的晚餐和脸色微沉的沉聿。 沉聿蹙眉,眼底掠过一点委屈和不悦,随即叫来王姨:“她怎么回事?这几天都这样?”他最近刚升副职,接连几天晚回家, 她该不会是因为这个生气吧?想到这里,心里甚至还有一丝窃喜。 王姨小心翼翼地回答:“先生,小姐这几天都在美术馆做那个公益展览的志愿者,挺辛苦的。”她指了指玄关柜上女主随手带回来的展览传单,“可能是……看多了那些不好的东西,心里难受吧?小姐心善,同情心重,看了那些照片和故事,难免受影响……” 沉聿的目光扫过传单上触目惊心的黑白影像,似乎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原来如此。他想起顾涵从前就有些太理想了,看到人间疾苦最容易触动,看来是这次展览的黑暗面让她难受了。他心底那点被呛声的不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问题找到症结就好解决”的掌控感。 哄哄就好了。 *** 第二天下午,平日的宁静被打破。专业的造型团队鱼贯而入,带着成排的高定礼服、成套的璀璨珠宝和全套的化妆箱。 她冷眼看着沉聿指挥着造型师在身上比划,化妆师在脸上涂抹勾勒,仿佛是一件需要精心包装的礼物。镜中的人影逐渐变得光彩照人,乌发如云堆迭,妆容精致得无可挑剔,一袭露肩设计的烟灰色缎面长裙勾勒出曼妙身姿,颈间是沉聿亲自挑选的钻石流苏项链,熠熠生辉。 看着这明显是为盛大场合准备的造型,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一边对着镜子比划另一条珍珠母琏,一边透过镜子看向身后的沉聿:“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现在敢带我出门见光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带着刺。 沉聿正靠在门框上欣赏,闻言走过来,无视话里的刺,拿掉她手里的珍珠母链,俯身在她刚上好唇妆的唇瓣上亲昵地印下一吻,声音分外愉悦:“带我的顾小姐出门散散心。老闷着,好人也要闷坏了。”语气是难得的温和,带着难得的安抚。 没想到,目的地竟然是《暗流》展览闭幕后的慈善拍卖晚宴。按照惯例,所有参展作品都将被拍卖,所得善款捐献给国际上致力于打击人口贩卖的权威组织。当然,重头戏从来不是拍卖本身,而是拍卖之后的盛大慈善晚宴。名流云集,衣香鬓影,是权力与金钱最浮华的秀场,也是沉聿口中“散心”的最佳去处。 沉聿刚刚升任副局长,正是炙手可热。一踏入金碧辉煌的宴会厅,他便如同磁石般被各方人马迅速围住。政商名流,艺术名宿,纷纷上前攀谈敬酒。他游刃有余地应对着,手臂却自然而然地抽离,将人轻轻推向稍显安静的休息区方向:“去那边坐坐,吃点东西,我一会儿过来。” 她巴不得如此,立刻不着痕迹地抽身,悄然退向相对安静的角落。她需要空间,需要远离沉聿的视线,更需要躲避突如其来的不想见到的人。 她端着一杯香槟,假装欣赏墙上一幅刚刚拍出高价的摄影作品,目光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心脏在胸腔里不安地跳动,祈祷着不要遇见那双能穿透一切的眼睛。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开残酷的玩笑。 就在她试图将身影隐入一根装饰柱的阴影时,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不远处,齐安正与一位穿着国际组织制服的外国人在低声交谈。他似乎刚结束一段对话,目光随意地扫过喧闹的人群。他仿佛有所感应,极其自然地抬起了眼。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宴会厅的喧嚣骤然远去。 时间被无限拉长。宴会厅的喧嚣、香槟的气泡、水晶灯的光芒,在这一刻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她清晰地看到齐安深邃的眼眸中,那抹熟悉的审视瞬间凝聚,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仿佛要将她精心修饰的妆容、华贵的礼服、以及“张晗”这个脆弱的假面彻底剥开。 巨大的恐慌几乎让她失手打翻酒杯。 但下一秒,她强压下狂跳的心脏,调动起全身的力气,在那锐利的目光注视下,极其镇定地,对着齐安的方向,微微颔首。 一个标准的社交场合对陌生人的疏离而礼貌的点头致意。 她维持着这个姿态,目光平静地移开,仿佛只是随意一瞥后完成了基本的社交礼仪,然后继续从容地优雅地走向沙发区。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稳定的声响,每一步都踏在自己紧绷欲断的心弦上。 指尖却死死掐住了冰凉的高脚杯杯柱,用力到指节泛白。 角落里的空气,依旧紧绷如弦。 第四十四前夫 宴会厅人声鼎沸,光影迷离。齐安习惯性地将自己隐入楼梯旁的阴影里。这个位置低调安静,视野却极佳,可以不动声色的扫视着全场,将整个喧嚣的场域纳入眼底。这是老刑侦的基本功,刻在骨子里的职业本能。 当那个穿着烟灰色缎面长裙的身影踏入厅内时,他的视线瞬间就被攫住了。精心堆迭的发髻,火彩璀璨的钻石项链,华服包裹下的身姿,光彩夺目。 他记得她。央美美术馆那个逆着人流仓皇逃走的志愿者姑娘。更早之前,在沪市那个睚眦必报的张招娣。两张面孔,两种截然不同的身份,却在同一个人身上交替出现。 但真正引起他注意的,并非这身装扮,而是她在主动走向休息区后,那双看似不经意四处搜寻的眼睛。她在找人。 很快,他就知道目标是谁了。 当她的视线扫过这个角落,撞上他目光的瞬间,整个人明显僵住了。 隔着觥筹交错的浮华光影,齐安清晰地捕捉到了警报:小腿肌肉骤然绷紧;脸上精致妆容也掩盖不住血色的急速褪去,唇瓣紧紧抿成一条线;呼吸节奏被打乱,吸气时肩膀不自然地微微耸起,胸口起伏的幅度增大。 这些细微的生理反应,在另一个场景下,就是标准的警示信号,这个人有问题。 认识?”身旁传来生硬的口音,说话的是威尔逊,国际刑警组织打击跨国犯罪协调处的专员,齐安的老搭档,也是这次展览事务的负责人之一。威尔逊敏锐地顺着齐安的目光看过去,同样锁定了那个烟灰色长裙的女人,同样捕捉到了那份竭力维持却濒临崩溃的镇定。灰蓝色的锐利眼睛转向齐安,无声地传递着探询。 齐安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极其自然地侧过身,转了半圈,巧妙地挪开了视线,仿佛只是调整站姿时随意的一瞥。这个微小的动作,威尔逊立刻心领神会。他了解齐安的行事风格,也深知这片土地上的某些界限。他微微颔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顺势转向别处。 “Relax, Wilson,” 齐安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用流利的英语调侃道,“ No trafficked persons here tonight.” (放松点,威尔逊。这地方今晚没有被贩卖的人口在这里。) 威尔逊闻言,紧绷的下颌线松弛下来,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齐安的目光再次掠过那个努力挺直脊背的身影。今天的她,比在沪市初见时更加精致,如同被精心养护的名贵瓷器。名字换了,依附的男人也换了。合乎常理的判断在脑中形成:一个游走于权贵之间,以此为生的职业情妇。 这类人,身份敏感,见不得光,却也在他职责范围之外。 谁家绑架人口会如此高调地出现在慈善晚宴的聚光灯下?他无声地示意威尔逊,两人默契地向远离楼梯口的另一侧阴影移动了几步,刻意离她远一点,避免给她造成更大的压迫感。 看到齐安平静地转身,与同伴低声交谈,注意力彻底从身上移开,紧绷的心终于放松。她暗自吸了口气,试图平复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这一关,暂时过了。 她独自在宴会厅边缘漫步,目光漫无目的地掠过衣香鬓影,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晚宴已近尾声,此刻竟还有宾客入场。 侍者恭敬地引路,一对伴侣姗姗来迟。 穿着酒红色长裙的女人挽着身旁男人的手臂踏入厅内,但甫一进场,她便立刻松开了手,踩着细高跟,步履生风地径直朝里走去,目标明确,没有丝毫等待男伴的意思。 落后几步的男人似乎也完全没有追赶的意图,甚至刻意放缓了脚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开,隔着明显的空间,气场泾渭分明。 这时,一道同样惹眼的酒红色身影已经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扑了过去,正是那个被CoCo在背后吐槽了无数次的“男神的情敌”,年轻摄影师。他头发精心抓出凌乱感,穿着一身几乎与长裙同色的酒红色西装,热情洋溢地迎上前,一把挽住女人的手臂。 乍一看,倒像是刻意搭配的情侣装。 “Helen姐!”摄影师刻意夹出甜腻得发齁奶音,带着刻意的撒娇和委屈,旁若无人地抱怨“我的作品参展,你都不来给我捧场,太不够意思了吧?开幕都没见你人影!” Helen脸上立刻泛起歉意的笑容,身体顺势亲昵地靠向他:“哎呀,宝贝儿,冤枉啊!为了赶上你这闭幕宴,我可是压缩了欧洲的行程提前飞回来的!够意思了吧?”她语气甜蜜,同样旁若无人地与心爱的男孩子贴面低语,两人姿态亲昵地相拥着往里走去,仿佛刚才与她一同进场的男人只是空气。 原来是她。这个Helen,就是CoCo口中那个“霸占着男神不知足,还在外面养小白脸”的女人。她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那个被彻底“抛弃”在几步之外的男人。 男人穿着剪裁极为合体的深灰色戗驳领西装,身材挺拔修长,约莫三十出头。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轮廓深邃立体,鼻梁高挺,眉骨突出,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沉郁,这沉郁并未带来颓废感,反而沉淀出一种内敛而成熟的力量感。细看之下,深邃的眼窝仿佛诉说着异域风情。 她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饶有兴致地多打量了几眼。这样的八卦现场,确实难得。 原来,这就是让CoCo念念不忘的“男神”本尊。确实很有魅力,尤其是那份沉稳内敛的气质, 远非身旁那个举止轻浮的年轻摄影师可比。难怪CoCo提起她的品味就嗤之以鼻。 她在心中默默为CoCo“不识货”的抱怨点了个赞。 “呵。” 沉聿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身后。一只手臂紧紧箍住了她的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牢牢锁在怀里。他高大的身影形成一片极具压迫感的阴影,完全笼罩住她。他微微俯身,下颌几乎抵着发顶,灼热的呼吸喷在耳廓,目光沉沉地锁在她脸上那尚未完全敛去的笑意上。 “怎么,见到你前夫,就这么开心?” 第四十五陈汉升 水晶吊灯的光芒在香槟塔上折射出迷离碎影,宴会厅的喧嚣今夜未停。中场过半,没人注意角落的阴影。 楼梯扶手旁,威尔逊随意地坐在台阶上,将领带扯松了些,姿态切换成放松。他正想招呼齐安,却发现齐安正专注地看着前方。威尔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再次锁定了那个烟灰色的身影,忍不住压低声音,带着点男人间心照不宣的揶揄:“Your EX?“眼睛都粘人家身上了。 齐安没说话,只是抬手用自己的酒杯碰了碰威尔逊的酒杯,发出清脆的“叮”一声,示意他喝酒别多问,目光依旧没有离开远处。 沉聿正与人交谈,手臂看似随意地搭在女伴的腰后,指尖却精准地扣在腰骨下方的凹陷处。这个姿势看似亲昵,实则让腰背难以发力,动弹不得。她微垂着眼睫,侧影温顺,但背部线条绷得笔直,显然并不舒适。 在沪市时,被江贤宇严密护在羽翼下,生怕受一点委屈的女人,此刻依偎在沉聿身边,华服璀璨,却被牢牢禁锢着,仿佛生怕人跑了。 沉聿与江贤宇,嫡亲的表兄弟。沉聿不仅“接手”了张招娣,还为她彻底改头换面,藏匿京都。 这个女人价值几何,值得兄弟反目? 从张招娣到张晗,无缝衔接于两个精明的男人之间,这份“职业技能”,炉火纯青。 齐安无声地啜了口酒。 *** “呵。” 一声冰冷的轻笑,毫无征兆地在耳后响起。 沉聿不知何时已紧贴上来,手臂骤然收紧,拇指重重按在腰侧的骨头上。她猝不及防,痛得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被他强硬的力道按进怀里,瞬间动弹不得。 他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瞬间将她完全吞噬。灼烫的呼吸带着浓重的压迫感喷在她敏感的耳廓,下颌几乎抵着她的发顶:“怎么,见到你前夫,就这么开心?” 他扣紧她的腰,就要带着她转身朝门口走。 就在这时,一团炽烈的酒红色扑到眼前。刚入场的Helen,带着她那同样穿着酒红西装的相好,笑容满面地拦住去路:“沉哥!恭喜高升!这位置早就该是您的了,实至名归!”她语气热络。 沉聿脚步微顿,敷衍地扯了下嘴角:“唐怡你才回来,多休息,注意身体。”说着,搂紧女主就要继续走。 见沉聿要走,唐怡有些着急,目光迅速扫向沉聿怀中的女人,脸上堆起更深的笑容,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哎呀,这位就是您今天的女伴?真是光彩照人,艳压全场!沉哥好眼光!” 话音未落,唐怡猛地侧身,目光投向几步外沉默伫立的陈汉升,声音拔高几分,确保周围几人能听清:“汉升,你说是不是?沉哥的女伴是不是特别漂亮?” 她强行将陈汉升拉入对话中心。 空气骤然一滞。 陈汉升没有看唐怡,也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如同深邃的深海漩涡,越过沉聿的肩膀,直勾勾锁在了她的脸上,毫无避讳。 那眼神极其复杂,带着深切的审视,有浓得化不开的沉痛,仿佛透过这张年轻娇艳的脸庞,在追忆某个不可追溯的幻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一眼万年。 这就是沉聿咬牙切齿的“前夫”,顾涵的前夫,现任万云集团掌舵人,陈汉升。 那么唐怡带他来的用心昭然若揭,用这个顾涵的前夫来刺激沉聿敏感的神经,当众羞辱陈汉升,以此向沉聿献媚。 而她,这个顶着顾涵脸的影子,就是这场羞辱戏码里最刺眼的焦点。 沉聿清晰地感受到了这深情的对望,也感受到了怀中身体的僵硬,衬得他像个棒打鸳鸯的法海。他眼底戾气翻涌,手臂收得更紧,拇指几乎要嵌进骨头里。 他压下愤怒,脸上却志得意满,像炫耀战利品一样转向唐怡:“过奖了。”他微微侧身,将怀中的女人更完整地展示出来,动作带着强烈的占有意味,“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晗晗。” 这两个亲昵的字眼出口的瞬间,陈汉升身体猛地一震,左脚不受控制地向前迈出半步,西裤裤线绷紧。他眼中的沉痛骤然加剧,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但最终,他强行顿住了脚步,硬生生将那股冲动压了回去。 沉聿捕捉到陈汉升那半步的前冲和强行克制,却视若无睹,目光转向唐怡:“她在央美读书,我记得你也是央美毕业的,这可是你亲学妹。” 他巧妙地将唐怡置于“学姐”的位置。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唐怡身边那个花枝招展的年轻摄影师,带着吩咐的意味“以后在圈子里,你这个做学姐的,可得多关照一下。” 小白脸摄影师立刻心领神会,腰都弯了几分,脸上堆起十二分的谄媚笑容:“学妹这气质绝了!跟沉局站在一起,简直就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不愧是咱央美的高材生,这艺术范儿,这品味,简直给咱们央美长脸!Helen姐,您说是不是?”他不仅奉承了沉聿,还不忘带一手唐怡,圆滑得滴水不漏。 在沉聿铁臂的禁锢下,她只能更低地垂下眼睫,扯动嘴角,露出一丝符合“张晗”身份的微笑。她再也不敢抬起头,不敢去看陈汉生的方向。 但那道沉甸甸的的目光,却紧紧贴在她的身上,让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短暂的寒暄如同漫长的酷刑。沉聿脸上最后一点敷衍的笑意也消失殆尽。他不再看任何人,搂着腰将她半裹挟着转身,只对唐怡等人地丢下一句:“失陪。” 语气生硬,透着明显的不耐烦。他迈开大步,几乎是将她拖拽着踉跄前行。 陈汉升依旧站在原地,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他的目光死死追随着那个被沉聿强行拖走的纤细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宴会厅门口炫目的光线里,也没有收回。 唐怡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怎么,魂儿都跟着飞了?有本事你去追啊。” 她欣赏着陈汉升更加难堪的脸色和紧握的拳头,然后一字一顿: “你、又、不、敢。” 说完,她仿佛甩掉了什么脏东西,亲昵地挽紧身边小白脸的手臂,娇声道:“走吧宝贝儿,别在这儿看某些没用的东西碍眼了。”她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地融入人群,留下陈汉升独自站在原地,承受着四面八方的目光。 第四十六行李箱 第四十六章 行李箱 离开宴会厅那尴尬的氛围,沉聿周身散发的寒气几乎要将空气冻结。他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将她粗暴地塞进后座。车门一声巨响关上,瞬间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影与喧嚣。车内气压低得可怕,连司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一路死寂。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刚停稳她就本能地伸手去够门把手。 然而,沉聿的动作更快,她指尖刚触及把手时,他直接伸手拦腰拽住,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啊!” 身体瞬间失重悬空,他抱得极紧,手臂死死勒着肋骨,带来一阵闷痛和强烈的窒息感。她徒劳地蹬了一下腿,高跟鞋掉落在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电梯门无声滑开又关上,他放下她,按下楼层键。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她逃不掉。 门再次打开,她再次被打横抱起,径直穿过门厅,走向主卧。 沉聿一脚踹开门,猛地将她朝床上摔去,没有丝毫怜惜。 “唔!”她眼前一黑,剧烈的眩晕和恶心感猛地袭来,呛得人低低的咳起来。手撞到了床头上,痛得她都发不出声音。 还没等她完全缓过神,甚至没来得及撑起身体,沉聿已经快步走进衣帽间。衣帽间里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响。片刻后,他提着一个深色行李箱走了出来。箱子看起来很沉,把手臂的肌肉线条绷紧得清晰可见。他走到床尾,将箱子重重扔在厚实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他蹲下身,利落地解开搭扣,掀开了箱盖。 借着从门厅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她艰难地侧过头,看到箱子里似乎堆放着一些形状不明的物品,在昏暗中影影绰绰。沉聿的手在里面快速翻找着,金属物品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然后,他的手停住了,拿起了一副手铐。 泛着金属特有的幽光,在昏暗的光线下,那冰冷的轮廓和清晰得刺眼。 “不!!”她尖叫一声,踉跄着翻身,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床上滚下来,赤着的脚踩上冰凉的地板,朝卧室门口的方向逃走。 沉聿甚至没有完全直起身,就在她从身侧冲过的瞬间,长臂一伸,猛地抓住了刚刚撞过的手腕。 “呃!” 手腕处传来剧痛,痛得她根本无法抗拒。这股力量猛地将她向后一拽。 被那股力量带得向后倒下,直接撞回到床边,跌坐在地毯上,后背撞上床沿,又是一阵闷痛。紧接着,左腕传来一阵冰凉恐惧的触感。 “沉聿!你疯了吗?!放开我!!”手腕被紧紧箍住,皮肤被压得生疼。 然而,沉聿对她的尖叫置若罔闻。他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单膝压在她身侧的床沿,身体前倾,一只手粗暴地抓住她还在徒劳踢蹬的右脚踝,强硬地向后拉扯。她被迫弓起身体,姿势极其扭曲难受。 他毫不留情地将右脚腕用力拉近被铐住的左手腕,将手铐的另一端“咔哒”一声,死死地扣在一起。 “啊!”手腕和脚踝被强行反扣在身后,剧烈的拉扯感和禁锢感让她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狼狈地侧歪着倒在厚厚的地毯上,只能徒劳地扭动挣扎。 “疯?”沉聿俯下身,高大的阴影完全笼罩住她,浓郁的沉水香混合着酒味,几乎要把她淹没。“放了你,你想跑到哪里去?嗯?去找陈汉升吗?迫不及待了?”他咬牙切齿地吐出那个名字。 陈汉升,顾涵的前夫。 他是万云集团庞大慈善助学项目资助的众多贫困学生之一,来自云南偏远闭塞的山区。凭借着优异的成绩,硬生生从泥泞里爬出来,考入了顶尖学府。毕业后,成功进入了万云集团的核心部门。他很聪明,更懂得如何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 见到顾涵之后,他拿出了一封年代久远的信,纸页泛黄,边角磨损却保存得异常完好。那是很多年前,顾涵以资助人身份写给帮扶对象的一封例行鼓励信。在那个流行“心灵关怀”的年代,这封信件对于当时那个身处蒙昧的少年而言,或许确实被视作了某种精神支柱。 陈汉升对着顾涵声泪俱下地诉说,就是这封信上的寥寥数语,给了他无穷的力量,支撑他熬过无数个饥寒交迫的夜晚,支撑他一步步走出大山,走到繁华都市,最终奋斗到万云集团。他动情地描绘着顾涵在他心中如同“女神”般的存在,是他素未谋面却早已情根深种的精神支柱。 那时的顾涵,刚刚和江贤宇分手,内心脆弱不堪。陈汉升的出现,仿佛是某种命中注定的缘分,恰到好处地填补了她的空虚。一方面是为了迅速平息公司内部的流言蜚语,另一方面,或许也是被陈汉升展现出的深情和能力所打动,顾涵最终选择与他结了婚。 所以这就是他今天发疯的原因? 沉聿这毫无逻辑的飞醋让她一时无语,身体被扭曲反扣的姿势带来的剧烈不适让她无从反驳,只能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 然而沉聿已经酒气上头,醋味翻天,她的短暂沉默,在沉聿眼中,却成了默认。 “不说话,你还敢想他!”沉聿眼中戾气暴涨,他猛地直起身,再次伸手翻找那个深色行李箱。 她惊恐的目光死死追随着他的手,行李箱在门厅斜射过来的微弱灯光下,只能看清最上面一层。除了刚才用过的那副手铐,还散乱地放着几卷深色的绳索,绳索的末端打着专业的绳结。更深层的东西则完全隐没在浓重的阴影里,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像某种医疗器械部件,又像是其他更可怕的工具,那未知的形态更让人头皮发麻,寒气从脊椎骨一路窜上头顶。 沉聿的手在阴影里摸索了几下,很快又拿出了一副同样闪着冷光的手铐。 这一次,他动作更加熟练,也更加冷酷无情。他再次单膝压上床沿,身体前倾,一把抓住她还在徒劳挣扎的右手手腕,同时另一只手抓住了左脚踝,用力向上提起,向后拉扯。 “不要!沉聿!住手!!” “咔哒!” 冰冷的金属再次发出无情的咬合声,两副冰冷的手铐,将她纤细的四肢以一种名为“驷马倒攒蹄”姿态,机器屈辱的反缚在身后,让她彻底失去了任何反抗和移动的能力。 身体被强行折迭成一个痛苦的姿势,侧躺在冰冷的地毯上,只能绝望地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牵动着被反扣的关节;每一次呼气,都伴随着无法控制的颤抖。汗水浸湿了额发,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第四十七寒光(H) 冰冷的金属触感紧贴着皮肤,手腕和脚踝被牢牢束缚。她徒劳地挣扎了一下,沉重的禁锢感立刻勒进皮肉,带来更深的恐慌。这不是情趣,这是囚禁。她胸腔剧烈起伏,眼睛死死盯着始作俑者。 沉聿拎起那个沉重的行李箱,那箱子落在床头柜上发出一声闷响,像砸在她的心上。 “你…你要干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 沉聿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打开箱子。箱盖内侧插满了各种冰冷的金属器具,闪着簌簌的寒光。他的手指慢慢掠过那些令人胆寒的物件,最后捏住了一个硅胶制的口球。 “不!不要!沉聿你变态!放开我!”她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身体拼命扭动,带动着手铐发出金属磕碰的声音,手腕和脚踝火辣辣地疼。 “你从来都不要我,”沉聿的声音一步步逼近床沿,“之前是江贤宇,之后是陈汉升!现在,你还想着他!” “我没有想他!我没有!”她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拼命否认。 神经病,那是你掐着我的脖子逼我看他的!我他妈根本不认识他! 沉聿充耳不闻,俯身捏开她的下颌,将那枚口球粗暴的塞进嘴里,勒紧绑带在后脑系死。她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叫,唾液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屈辱感和窒息感瞬间淹没了她。 沉聿猛地撕开了她胸前的衣襟,纽扣崩落,细腻的肌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激起一阵战栗。沉聿看都没看那诱人的春光,径直从箱子里拿出两个连着细线的金属电极片,冰冷的贴片被他用力按在酥胸的两侧。 “呜——!!!”她猛地瞪大双眼,身体像离水的鱼一样弹起,又被束缚带狠狠勒回。不是剧痛,而是一种极其陌生的酥麻感,无数细小的电流瞬间穿透皮肤,直击神经末梢。那感觉又痒又麻,带着轻微的刺痛,让她头皮发麻,脚趾蜷缩。 她疯狂地扭动着,想蹭掉那该死的贴片,想缓解那深入骨髓的奇痒,但被绑住的四肢让她只能在床上徒劳地蹭动。 沉聿看着她狼狈挣扎的样子,眼底的兴致更高了。他俯下身,灼热的呼吸喷在颈侧:“哪里痒?嗯?告诉我,哪里最难受?” 两只大手毫不客气地覆上那对的丰盈,因电流刺激而更加敏感挺立。 他用力地地揉捏起来,粗糙的指腹刮过顶端的小粒,电流的麻痒和手指的揉捏刺激迭加在一起,形成一种可怕的的快感。 “呜嗯……”身体猛地一僵,随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那奇异的舒爽混合着剧痛让她头皮炸开,生理性的泪水汹涌而出。她想尖叫,想骂他,但口球堵住了所有声音,只能发出更加高亢破碎的呜咽。 沉聿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低下头,用滚烫的唇舌取代了手指,精准地含住一枚被电流刺激得硬挺无比的乳尖,用力地吮吸,甚至用牙齿拉扯。 嘶……他不麻嘴吗?! 在极致的感官冲击下,她脑子里竟然荒谬地闪过这个念头。但下一秒,更强烈的浪潮淹没了她。 沉聿的舔舐和啃咬像带着电流,与电极片的酥麻感里应外合,汹涌的热流不受控制地从小腹深处涌出,瞬间浸透了腿间的布料。她甚至能感觉到那隐秘的入口在不受控制地翕动着,渴望着什么…… 沉聿显然也察觉到了。他抬起头,唇边还带着一丝晶亮的水痕。他伸出手,在她羞愤的目光中,直接探入腿间,精准地摸到那片湿泞。 “呵……”他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带着浓浓的讽刺和得意。他将沾满晶莹水液的手指举到眼前,甚至伸出舌头,当着她的面慢条斯理地舔舐干净。 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巨大的羞耻感让她猛地闭上眼睛,将脸狠狠撇向一边,再也不敢看这淫靡至极的一幕。 然而,沉聿的惩罚远未结束。他伸手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通体黝黑的震动按摩棒,直接掰开她湿滑的腿,将那冰冷的前端抵在早已泥泞不堪的入口,然后猛地一推! “呜——!!!” 身体再次像濒死的鱼一样弹起,巨大的异物感瞬间撑满了她!即使身体早已做好了准备,那过于粗大的尺寸和冰冷的触感依旧带来强烈的饱胀不适。她本能地收缩、抗拒,徒劳地扭动腰肢。 沉聿却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挣扎,手指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最大档位的开关。 嗡—— 剧烈高频的震动毫无缓冲地在最深处炸开,那感觉不再是之前的酥麻痒意,而是如同体内被塞进了一台失控的小马达,疯狂地搅动着,撞击最敏感脆弱的内壁。 身体彻底失控了,四肢在极限内疯狂地弹动抽搐着,汗水瞬间浸透了额发和后背,眼前阵阵发黑,只有那灭顶的快感一波波冲击着理智的堤坝,几乎要将灵魂震碎。 看着她濒临崩溃的样子,沉聿眼底的疯狂似乎达到了顶点。他粗暴地将她翻了个身,让她趴在床上,被束缚的姿势使得臀部高高撅起。他随手抽出一个的皮拍子,毫不留情地挥了下去。 啪!啪!啪! 清脆的拍打声在房间里回荡。疼痛瞬间炸开,火辣辣地烙印在皮肉上。然而,花穴深处那疯狂震动的按摩棒,却将这份疼痛混合在一起,成了另一种更加极致的快感。 疼痛与快感交织,如同冰与火的炼狱,让人既想逃离又沉溺其中。她呜咽着,身体剧烈起伏着。 沉聿看着那白皙的皮肤迅速染上绯红的掌印,才暂时停手。他抽出那根让她几乎魂飞魄散的按摩棒,带出大量湿滑的液体。然后,他带着一种审视和嘲弄,将两根手指猛地插入那仍在剧烈收缩的花穴。 “呵。”他感受着内壁惊人的紧致和湿滑,手指恶意地搅动着。“陈汉升那个孬种,肯定不敢跟你玩这些吧,他是不是只会像条舔狗一样,小心翼翼地伺候你?”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浓浓的妒恨,“说!他舔过你没有!” “呜呜呜!!!”被口球堵着嘴,眼泪和涎水一同流淌。她心里简直要呕血。 “不说?”沉聿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好,很好。那你今天就什么都别说了。”他抽出手指,那带出的粘腻水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疯子!变态!我嘴里塞着东西怎么说?! 他开始迅速脱掉自己的衣服,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蓄满了力量与愤怒。很快,两人便赤裸相对。 沉聿撕开避孕套的包装,利落地戴上。他粗暴地掰开她的双腿。 没有任何前奏,没有丝毫缓冲,他腰身猛地一沉,带着积压已久的怒火,狠狠地冲撞了进去。 “呃——” 身体被撞得向前一冲,手铐勒进皮肉带来新的痛楚,而被撑开到极限的感觉更是让她眼前发黑。 沉聿的进入带着惩罚的意味,每一次抽送都又深又重,撞击着她身体的最深处。巨大的快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拍碎,身体诚实地迎合着,但她的脸却死死埋在枕头里,潮红的面颊上布满泪痕,紧咬着口球,就是不看他一眼。 这是最后的反抗。 沉聿用力冲撞着,感受到那紧致湿滑的包裹,确实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快感,这让他更加愤怒于她的不识相。他停下动作,一把扯掉了她嘴里的口球。 “啊……” 骤然获得自由的嘴巴大口喘息,唾液不受控制地流淌。沉聿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转过来,狠狠吻上她的嘴角。“我操得你不舒服?”他喘息着质问。 她艰难地喘息着,泪水涟涟地看着他,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委屈:“我……我的手……麻了……”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大半的怒火和欲火。他猛地一愣,低头看去,长时间的束缚和挣扎,加上刚才身体的剧烈反应,那纤细的手腕已经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色。 慌乱和懊悔取代了之前的疯狂。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立刻去解她背后的手铐。金属扣环发出咔哒的轻响,手腕终于获得了自由。强烈的酸麻刺痛感瞬间涌上,她痛哼一声,手臂无力地垂落。 然而,熬过了血流不畅带来的麻痒,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翻身,将还在揉捏她手腕的沉聿狠狠扑倒在床上。 沉聿根本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身体被重重压住。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已经骑跨在他身上。 啪!啪! 两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结结实实地甩在了沉聿的脸上。 沉聿被打得偏过头去,脑子里嗡嗡作响,彻底懵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凶狠得像要吃了他的女人。 “你……”他刚想开口怒斥。 “不许动!”她厉声喝道,声音带着哭腔,另一只手却也扬了起来。 啪!啪! 又是两记毫不留情的耳光,左右开弓,均匀得很! 沉聿脸颊迅速红肿起来,他躺在那里,看着上方那个如同复仇女神般的女人,一时间竟忘记了反抗。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和她眼中熊熊燃烧的怒火。 第四十八倒算(H) 沉聿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胸膛剧烈起伏,作势就要翻身反扑,将她彻底压制在身下。 “嗯…” 在起身的瞬间,她腰肢猛地发力,绞缠的力道骤然收紧,像一张温热的网,将勃发的欲望死死锁在深处。那突如其来的强烈包裹感,令人呼吸都停窒,让沉聿的动作硬生生顿住。 见沉聿的反扑被打断,她得意的扬起嘴角,随后猛地俯下身,双手狠狠掐住他青筋暴起的脖颈。 她的指腹用力按压着那跳动的颈动脉,身体几乎完全压在他身上,灼热的呼吸喷在他紧绷的嘴角。沉聿被迫仰着头,颈部的青筋都微微凸起,看着近在咫尺的始作俑者,眼眸里此刻燃烧着赤裸裸的怒意。这怒意,反而奇异地中和了他自己的暴戾,得到了一丝清醒。他盯着她,放弃了强行起身的意图,肌肉却绷得更紧。 就在这无声的对峙间,沉聿空闲的手摸索到床头柜上,精准地按下了那个小巧的遥控器开关。 嗡—— 震动声瞬间在那娇艳欲滴的胸前炸开。那对早已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顶端,被冰凉的乳贴金属片紧紧吸附包裹,紧接着是持续不断的高频电流,那感觉太过突兀又刺激,像无数细小的银针在同时撩拨最敏感的神经末梢。 她猝不及防,身体剧烈地一颤,掐着脖子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松了几分。 那电流带来的快感直冲天灵盖,让她腰肢发软,几乎瘫软在他身上。她下意识地想要扭动身体摆脱,却又被那蔓延开的酥麻感牢牢攫住,身体深处那被填满的地方,也跟着不受控制地一阵阵收缩吮吸。 沉聿清晰地感受到了她内部的痉挛,闷哼一声,报复性地向上狠狠顶了一下腰胯,撞得她又是一声短促的惊喘。 她咬着下唇,眼中水光更盛,分不清是情动还是被气的。她彻底放弃了压制沉聿,转而把所有的怒火和欲望都发泄在身体的律动上。她双手撑在他紧实的腹肌上,膝盖用力顶着床单,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然后,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决绝,自己掌控起节奏。 她绷紧腰腹,用力地抬起身,让那粗硕的硬物几乎完全滑出,只留下一个滚烫的头部卡在入口。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内壁被拉伸的饱胀感。下一秒,她又毫不犹豫地重重坐下去。身体砸落,带着自身的重量,将那凶器尽根吞没,直捣花心。每一次下落,都精准地照顾到内壁每一个让她疯狂的敏感点。 “呃啊…!” 她自己动得太深太用力,带来的快感如同汹涌的浪潮,瞬间把人淹没。这种被深深贯穿的极致满足,完全由自己掌控。她忍不住仰起纤细的脖颈,发出破碎而高亢的呻吟。眼泪终于失控地涌出,顺着绯红的脸颊滑落。 沉聿被她这狂野的主动彻底点燃,他不再甘心被动承受,双手猛地掐住纤细的腰肢,配合着她下落的节奏,在坐下的瞬间,狠狠地向上迎顶。两人的力量迭加,每一次撞击都深入骨髓,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肉体拍击声。他的目光紧紧锁在她脸上,看着她因自己带来的快感而迷醉,那泪流满面的绯红面容,一股强烈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在这越来越激烈的节奏中,她很快被推上了顶峰。强烈的电流刺激迭加着体内凶猛的冲撞,眼前白光炸裂,身体剧烈地痉挛抽搐,花心疯狂地吸吮绞紧,一股热流不可抑制地涌出,浇灌在沉聿的顶端。 高潮过后,她浑身脱力,只能趴倒在沉聿的胸膛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体还在余韵中微微颤抖。沉聿也紧紧抱着她,胸膛同样剧烈起伏,两人都沉浸在刚才那场激烈情事的余波中,一时无言。 短暂的温存过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张口,泄愤似的在他的锁骨上狠狠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清晰的牙印。 她抬起头,水光潋滟的眸子挑衅的瞪着他,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你这就不行了? 沉聿被她这挑衅的眼神看得心头火起,立刻就要抱着她起身再战。她却像条滑不留手的鱼,猛地用力挣脱他的怀抱,闭着眼翻身滚到旁边的大床上,声音带着高潮后的慵懒和倦怠:“别瞎掰,我累了。” 沉聿看着她雪白的背脊,上面还残留着指痕和吻痕,全都是他的杰作。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欲望,小心翼翼地覆了上去。他试图用温情挽回,带着难得的耐心,轻柔地亲吻她光裸的肩头,优美的蝴蝶骨,带着安抚的意味。同时,他摸索着捡起刚才在混乱中掉落在一旁、还沾着些许湿意的电动乳贴,想重新给她贴上。 “啪!” 冰凉的触感刚贴上皮肤,她就倏地睁开了眼,毫不客气地拍开他的手。又是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格外刺耳。 她侧过脸,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厌烦和讥诮:“你怎么老喜欢用这种玩意儿?你不行吗?”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精准地扎在这个男人的自尊心上。 “你!” 沉聿的耐心瞬间告罄。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所有的温柔旖旎消失殆尽。他不再亲吻,不再试图取悦,猛地抓住她的脚踝将她拖过来,然后毫无预警地狠狠冲撞进去。 “唔!” 被这突如其来的粗暴顶得向前一冲,她眉头紧蹙,却没有反抗,反而发出了一声近乎满足的喟叹。她今天被翻来覆去折腾了一晚上,精神疲惫,身体却早已被开发得敏感至极,此刻正需要这种最原始粗暴的交合,最直接的冲撞。她甚至主动地收缩内壁,层层迭迭的媚肉像有生命般缠绕上去,热情地欢迎着那滚烫的入侵者。 沉聿感觉从未如此深刻。每一次顶入,都像是撞进了一个极致湿热紧致的温柔乡,花心如同最甜美的果实,毫无保留地向他敞开怀抱,热情地吮吸着他,几乎要将他的囊袋都一同吸进去。而当他想抽离时,那刚刚还热情无比的花心瞬间变脸,像无数张小嘴同时发力,死死地绞紧他,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吸力,让他每一次退出都异常艰难,甚至有种灵魂都要被吸走的错觉。周而复始,这种极致的热情和紧致的绞缠,简直要把他逼疯。 被他狂风暴雨般的冲撞顶得娇躯乱颤,她却主动双手攀上他的脖子,将他拉向自己。她凑到他耳边,红唇微张,灼热的喘息带着撩人的湿意喷洒在颈间,吐出的却是最刺激的挑衅:“保持啊……别早泄……” 那声音带着情动的沙哑,有恃无恐的挑逗着耳蜗。 沉聿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她的话音刚落,一股毁天灭地的快感从脊椎直冲头顶,根本无法抑制。 他低吼一声,身体绷紧如铁,滚烫的岩浆般的欲望失控地喷射而出,尽数浇灌在那还在热情吮吸的花心深处。 高潮来得猝不及防,快感却无比强烈。沉聿伏在她身上,剧烈地喘息,身体还残留着释放后的余韵,但心底却瞬间被巨大的懊恼和心虚占据。 感觉到体内的喷射结束,她猛地坐起身,一把推开还伏在她身上的沉聿。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湿漉的小腹,再抬眼看向沉聿时,眼圈瞬间红了,晶莹的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气恼地捶打他:“你故意的!沉聿你就是故意的!” 沉聿自知理亏,脸上阵红阵白,忙不迭地凑过去想哄:“不是,我真不是故意的……” 他伸手想抱她,却毫不留情地又挨了一巴掌。 “沉聿!” 看着他脸上新添的指印,再想想今晚的委屈,她哭得更凶了:“你这几个巴掌挨得冤枉?我今晚被你折腾,被你怀疑,还被你……这样弄!我更冤枉!你好意思跟我生气?!” 她指着自己身上斑驳的痕迹。 沉聿被她哭得心头发紧,再大的火气也熄了。冷静下来想想,陈汉升确实是临时找上门,自己这通邪火发得毫无道理。他眼神软了下来,带着浓浓的愧疚和讨好,再次小心翼翼地搂住她,声音低沉:“别哭了…是我混蛋。你还没到……要不,我给你舔舔……” 他暗示性地向下看。 她却猛地推开他,抬起下巴,用带着浓重鼻音语调,阴阳怪气道:“那可不行,我只要陈汉升舔,他技术比你好多了!” “你!” 沉聿的怒火噌地又冒了上来,额角青筋直跳,“你又提他!” 就在沉聿即将再次爆发之际,她主动伸出双臂,蛇一般缠上沉聿的脖子,然后在他惊愕的目光中,腰肢一沉,稳稳地坐了下去,将那半软的欲望再次温柔地纳入体内。 她凑到他耳边,红唇几乎贴着他的耳垂,吐气如兰,声音是极致的魅惑:“骗你的……” 她的腰肢开始缓缓地扭动,有节奏的厮磨起来,感受着它在体内重新苏醒,重新壮大。“我啊……” 她在他耳边呵着热气,一字一句,“还是更喜欢……它。” 她说喜欢它,她说喜欢他身体的一部分,她喜欢他!这句话,瞬间点燃了沉聿眼中刚刚熄灭的火焰。 今夜还长着呢! 第四十九疑点 第四十九疑点 晨光熹微,透过薄纱窗帘,在凌乱的床单上投下斑驳光影。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的气息。 她随手一摸,意料之中,身侧的位置冰凉。折腾到那么晚,沉聿居然还能早起上班,反正挨折腾的不是他是吧。 她起身洗漱,王阿姨已经将早餐摆上餐桌,与之一起送上的,还有一份牛皮纸文件袋。 “先生一早的火车,去沪市出差了。”王阿姨转达道,目光在文件袋上短暂停留。文件袋上压着一张便签:“看完,别多想。等我回来。”命令的口吻,一如既往。 她撕开封条,抽出一迭厚厚的文件,入手沉甸甸的。是关于万云集团破产案的调查报告复印件。纸张散发出油墨和档案室特有的陈旧气味。第一页印着醒目的红色转黑的“绝密”字样和“禁止外传”的警告。 禁止外传,现在不也外传了,还是明晃晃的复印件。 窗外的阳光似乎也失去了温度。她机械地搅动着碗里的燕窝粥,一边逐页翻看。 那些原本只存在于传闻中的惨烈崩塌,此刻化作了冰冷的文字和数据,带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报告的核心结论直指万云猝死的直接原因:资金链断裂。 起初,是一个名为 “启明星计划”的核心项目。和神州现在主研项目类似,基于区块链技术的低功耗广域网,集成下一代城市级物联网基础设施平台,负责人陈汉升,顾万云的女婿。 项目进行最终用户验收测试前夕,核心系统遭遇底层代码的自主攻击。攻击导致核心节点瘫痪,海量加密的用户行为数据面临泄露风险,更致命的是,暴露了底层共识机制的设计缺陷,整个网络安全性根基动摇。 简而言之,用户信息面临大规模泄露风险,且这一安全丑闻捂不住了,被公之于众。 报告强调,此类政府级项目通常服务于多地政府和国企,涉及严格的服务级别协议(SLA)。事故导致SLA条款无法履行,触发了天价违约金条款。 同时,网信办、工信部、公安部联合出手调查,一旦属实将面临巨额罚款,导致业务暂停甚至市场禁入的严厉处罚。 丑闻曝光,市场信心崩塌,万云股价接连跌停,后续所有融资渠道瞬间冻结。 事态发展至此,万云的应对策略在报告中罗列:紧急抽调所有流动资金,部署高级持续性威胁防护系统及云清洗中心;斥巨资聘请顶尖网络安全审计团队进行全面评估;启动渗透测试并寻求ISO 27001安全认证;投入大量资源进行公关危机处理和客户赔偿…… 冗长的技术细节和补救措施看得人头疼,简而言之,拿钱补窟窿,抽干了现金流。 她快速翻过这些部分,同时,一个疑问浮上心头,即使遭受如此重创,万云毕竟是根基深厚的巨头,调动资源自救并非完全不可能。若她是当时的掌舵人,此刻会做什么? 股价崩盘导致股权融资无望,那么下一步必然是:迅速抛售非核心但优质的资产回笼现金,同时向主要合作银行申请紧急续贷和过桥贷款,争取喘息时间。 她翻开下一页,标题触目惊心。资金链断裂的致命一击:银行拒贷。 就在向几家核心合作银行紧急提交过桥贷款申请的关键窗口期,一封内容详尽的匿名举报信被投递至各家银行的风险合规部门。 举报信的核心指控是:万云集团存在系统性税务欺诈。具体手法包括:通过复杂的关联交易将巨额利润转移至开曼群岛的离岸空壳公司,进行非法的转移定价操纵;利用多层股权架构隐藏真实收益,规避国际通用的BEPS(税基侵蚀和利润转移)反避税规则。 举报信内附的关键证据,是数张指向时任万云集团CFO顾涵拥有最终审批权限的财务凭证截图,以及几段涉及资金转移的内部邮件片段。 银行依据审慎贷款原则及严格的反洗钱法规要求,立即启动了最高级别的风险调查程序,冻结了所有正在进行的贷款流程,并最终一致决定拒贷。其他银行闻风而动,不仅拒绝新贷款,更开始抽回已有贷款并全面收紧对万云的授信额度。万云的资金链,在内外夹击下,于顷刻间彻底崩断。 简单来说:这封匿名举报信,要了万云的命。 不对,这些都是常规指控,大型企业难免有灰色地带,一般来说集团法务和银行都会彼此默契,从前的贷款能批下来,就说明对这些问题心照不宣,毕竟地方上也需要税收嘛,纳税大户跑了谁都担不住。 一封未经证实的匿名举报信,为何能如此迅速地摧毁银行的信任? 报告在页末用加粗字体给出了关键解释:在举报信送达银行前36小时,顾涵以“紧急处理海外家族信托事务”为由,未经董事会正式报备,也未进行任何工作交接,便搭乘私人飞机飞往伦敦。更关键的是,其工作手机及公司邮箱在飞行途中及落地后的关键48小时内,持续处于无法联系状态。这一系列行为,被银行和调查机构视为“潜逃”风险的明确信号,,也彻底剥夺了顾涵进行自辩和危机公关的最佳时机。 至此,万云集团赖以生存的资金链,宣告彻底断裂。这座庞大的商业帝国,轰然倒塌,创始人顾万云纵身一跃。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但君士坦丁堡的陷落只在一夜。 报告翻到最后一页,结局冰冷的呈现:万云进入破产清算程序。而导火索陈汉升,却在废墟中摇身一变,成了报告描述中试图力挽狂澜的角色。报告指出,陈汉升成功地将项目数据造假和安全事故的主要责任推卸给手下的一名研发主管,使其成为替罪羊。随后,他利用手握项目的核心知识产权以及部分未失效的政府合约作为筹码,联合外部资本参与破产重整收购,万云集团各个板块业务被拆分贱卖。各方势力蜂拥而至,将万云集团瓜分殆尽。比如,“启明星”项目及其相关资产被剥离打包卖出,成为后来神州集团的基础。 最终,万云集团只剩下一个招牌,陈汉升拿着这块招牌和贱卖得来的资金,东山再起。同时,陈汉升利用复杂的婚前协议及股权代持安排,合法地承接了顾家的部分核心不动产、艺术品收藏等优质私人资产。 合上文件,她闭上眼,抿着唇,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外泄的情绪。因为此刻一定有双眼睛,在观察她的反应。 果然,沉聿的电话适时打了过来:“看完了?”他不敢直面此刻的顾涵,只好借口出差仓皇逃离。 此刻,沉默在电话两端蔓延。 良久,她才睁眼,说道:“你想跟我说,万云破产不是意外,说被人做局了,是吗。” 这个剧的关键在时机。只有在‘启明星’丑闻爆发后,贷款申请提交前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刻出手,才能一击致命,反过来,如果‘启明星’成功,股价抬升,融资更容易;如果银行贷款到位,也能支撑研发渡过危机。 “目前看来,陈汉升有全部的内部权限执行关键步骤,只有他能抓住时机。俗话说,家贼难防。”他回避了更深层的指涉。“还有,你那个时候为什么突然跑去伦敦……” “陈汉升只不过是被推到台前的靶子,捡了点肉沫吃。”她打断他,问道,“真正动手的,是谁?” “还是说,人人动手,人人有份?”她冷冷一笑。“那么我换个问法,谁先动的手?”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她几乎能想象出沉聿紧绷的下颌线。 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涵涵,”沉聿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 他的语气陡然变得强硬:“听我的话,只要你安分守己,我能保你一生安稳,衣食无忧。” 沉聿既然这样说,再追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了。她迅速切换了策略,声音里带上了茫然和委屈,巧妙地利用了“失忆”这张牌: “阿聿……”她放软了声调,带着点困惑,“那你给我看这些干什么?这些陈年旧事,我其实都不太记得清了。刚看完这些资料,脑子乱糟糟的。陈汉升……报告里的照片,我都觉得陌生,没认出来。” 电话那头,沉聿明显噎住了。 他显然没料到她会在此时此地,以这种方式打出“失忆”牌,将他所有准备好的警告和说辞都堵了回去。 “……我……”沉聿的声音难得地出现了卡壳,“我也是……为你好。”这句辩解,此刻听起来苍白又无力。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她立刻顺着台阶下,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可天天逛街购物,好没意思。我想找点事做,透透气。” 她顿了顿,抛出一个看似无害的要求:“现在整天待着太没意思了,上课学的那些我又听不懂。对了,昨晚那个唐怡姐不是说要照顾我嘛。给我找个班上吧,我学的艺术管理,应该找个画廊学习一下。”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似乎在权衡。最终,沉聿妥协了:“……好。你想去就去吧。我让唐怡帮你留意合适的画廊。注意身体,别太累。” “嗯,知道啦,谢谢。”她乖巧地应着,声音甜美。 挂断电话,她把那份沉重的报告推远,像推远了一块压在心里的巨石。 第五十NFT 第五十NFT 那份沉重报告带来的寒意,被一身当季范思哲高定套装彻底覆盖。她坐在国贸一家颇有名气的法式下午茶餐厅“福楼”的窗边,指尖无聊地划过平板。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精心描绘的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厌倦。 Leo,唐怡的小白脸,也是那晚宴上主动请缨的摄影师,此刻正毕恭毕敬地坐在对面。十月的深秋寒意渐起,他的额角却沁着细密的汗珠。他已经跑了叁天,把京城几乎所有叫得上名号的艺术机构都筛了个遍,可眼前这位挑剔的金丝雀,似乎存心要把他熬干。 “晗姐,这家‘云间画廊’主推当代水墨,策展人很有想法,在圈内…” Leo试图介绍。 “水墨?”金丝雀小姐蹙起精心修饰的眉,趾高气昂地敲了敲桌面,“墨团团黑乎乎的,看不懂,没意思。” “那‘先锋视觉’呢?他们主打装置艺术,非常前卫…” Leo赶紧换下一家。 “前卫?”她嗤笑一声,指尖飞快划过Leo实时传过来的电子画册,“破铜烂铁堆一起就叫艺术?这叫浪费空间。” “这家老牌画廊‘艺境’主推现代派,创始人当年还和毕加索有过…” Leo努力挖掘亮点。 “得得得,打住打住!”她不耐烦地摆手打断,语气满是嫌弃,“毕加索那画的什么玩意儿,线条乱糟糟的,还没我小学二年级画得顺眼。” Leo一时语塞。他好歹是正经美术院校出身,面对这种毫不掩饰的“艺术白痴”言论,即使他想攀这根枝儿,也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他看见对面的女人闭着眼,用涂着鲜亮蔻丹的指尖,用力揉了揉太阳穴,那指甲还是他今天全程陪同去做的。 “怎么,不服气?”她突然睁开眼,审视的目光地刺向Leo。 “不敢不敢,晗姐您说笑了……”Leo连忙挤出笑容,即使攀不上高枝,结不上个善缘,也不能结怨不是。 “少跟我打马虎眼,我直接跟你说吧。”她直截了当,“我学艺术也就是为了镀层金,混个文凭好看。你倒好,给我推荐的都是些什么?”她掰着手指数落,“抽象派、印象派、后现代主义……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我自己都搞不明白,怎么去跟别人装腔?你给我动动脑子,找点不用懂太多门道也能混得下去的活儿!” Leo彻底懂了,简而言之,她要找个是人就能干的活。 又体面又轻松,还不用肚子里有货,这种活儿在京都可一大堆人等着,她还排不上号,除非…… 突然,他灵光一闪,眼睛亮了起来,试探着开口:“那……晗姐,您听说过NFT吗?” 他看见对面的女人挑挑眉,示意他继续。那眼神里,总算有了兴趣。 Leo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解释,语速都快了几分:“NFT,全称Non-Fungible Token,非同质化代币。简单说,就是给数字艺术品弄个独一无二的‘身份证’,证明这东西是你的,没法复制。” “真的假的?怎么保证独一无二?”她追问,带着合理的怀疑。 “这就是区块链技术了,您可以理解成一种特殊的分布式数据库技术,它最大的特点就是‘非同质化’。每个NFT都是唯一的标识。不像传统画廊那些画啊雕塑,需要懂艺术史、会鉴赏,门槛高得很。NFT玩的是概念炒作,是社群归属感和人数字稀缺性。而且交易展示大部分都在线上,操作方便,炒作空间也大呢!” “听着跟炒数字股票似的?不会是骗人的吧?”她撇撇嘴,但眼神里的兴趣更浓了。这个问题非常符合她“不学无术”的人设。 “价值是有的啊,晗姐!”见对方质疑,Leo搬出名人背书:“您看,篮球巨星科比生前参与创作的数字动画短片《Muse》,其NFT在拍卖会上卖出了超过100万美元。歌手林俊杰也花了大约12万美元在虚拟平台‘Decentraland’买了好大一块NFT地皮当邻居呢!玩这个,又潮又新,还不用看那些老学究的脸色!” “听起来……有点意思。”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Leo大大松了口气:“对对对!特别符合您的气质,前沿又独特。不过……”他话锋一转,带着点谨慎,“目前国内真正做NFT实体展厅的画廊还是凤毛麟角,比较小众,可能……” “小众?”对面的女人立刻打断他,声音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娇蛮,“不行!太小家子气了!我要有实体展厅的,而且要国际连锁,国内国外都得有分号的那种!位置必须在市中心黄金地段,门面要气派,牌子要响,不然配得上我吗?”她扬起下巴,骄矜得像只开屏的孔雀,“我张晗要做,就要做最顶的!” Leo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冷汗又冒了出来。符合“国际连锁”、“顶级地段”、“名气响亮”且明确涉足NFT领域的画廊,目前几乎只有一个选项:星辰艺廊。这家背景神秘的艺术品门店,以当代艺术和数字艺术先锋探索着称,在纽约、伦敦、东京、沪上都有顶级展厅,他们最近确实在试水NFT板块,在京都的门店设立了一个专门的数字艺术展厅单元。 不过,由于NFT在国内仍属监管敏感的新兴领域,星辰艺廊对此做了风险隔离,这部分业务独立运营负责,与主体业务有清晰的切割线。 但这重要吗,听起来足够高端国际范儿,实际操作起来又不像传统艺术需要深厚知识储备,简直完美契合她的要求。 至于政策风险,那起码是叁五年后的事情了,时移势易,谁知道到时候她还算不算根高枝儿呢? 沉聿很满意,连锁艺廊挂名总监的职位,拿得出手,实际上也很轻松不用天天坐班。 CoCo得知闺蜜“荣升”星辰艺廊总监,兴奋得如同自己中了头彩。她立刻大手笔包下一家顶级的私人会所,广发英雄帖,要举办盛大的庆祝派对。 受邀的“宾客”堪称一幅艺术圈边缘的浮世绘:几个顶着夸张发色、作品无人问津却自诩天才的“艺术家”;几个靠家里赞助开过小型展览的富二代“策展人”;几个混迹于各大开幕酒会、以结识名流为荣的社交达人……整个会所被布置得极尽奢华,音乐震耳欲聋,气氛喧嚣热烈,很有CoCo的风格。 派对渐入高潮,不少人已面红耳赤,微醺或半醉。CoCo亲昵地搂着闺蜜的肩膀,声音因酒精而亢奋:“……以后要叫我姐们儿张总监!哈哈哈!为艺术干杯!为晗姐的新事业干杯!” 几杯酒下肚,CoCo的脸颊更加酡红。她亲爱的闺蜜亲热地揽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亲爱的,今天这派对太棒了,都是你的面子!不过嘛…”她故意拖长语调,带着点撒娇和怂恿,“你就说你喝醉了,把你的男神哥哥叫来接你,让我们也见见怎么样?” CoCo酒精上头,又被闺蜜在众人面前一捧,虚荣心瞬间爆棚。她拍着胸脯,声音带着醉意的炫耀:“那必须能!汉升哥哥最疼我了,他一点架子都没有,特别特别温柔体贴!” 她边说边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喂,汉升哥哥!是我,CoCo呀!我……我姐妹张晗今天升职当大画廊总监了,我在给她庆祝呢!超~开心的!我…我好像喝多了一点点,你能来…来接我一下嘛?…哎呀张晗你别扶我!我真没醉!…不信你来看看嘛!快点来哦!”她对着手机嚷嚷完,也不等对方明确答复,就得意地挂了电话,冲周围人扬了扬下巴,“搞定!等着吧,他一会儿就到!” 陈汉升此刻正在听取一个关于收购案的常规汇报。手机震动,看到是CoCo的来电,他本打算敷衍两句挂掉,但听筒里清晰地传出了那个名字——“张晗”。 主管的汇报还在继续,陈汉升却已心不在焉。他直接抬手打断了汇报:“会议暂停,后续方案发我邮箱。” 在下属讶异的目光中,他起身离开。 当陈汉升的身影出现在群魔乱舞的场景之中,喧嚣的声浪立刻把他淹没。他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没有系领带,衬衫领口随意的解开一颗扣子,典型的商务精英装束,与现场的喧嚣迷离氛围格格不入,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他无视了周围所有投来的惊艳好奇的视线,目光锐利地穿透摇曳晃动的人影,径直走向CoCo。 半醉的CoCo看到男神真的出现在门口,兴奋地尖叫一声,冲过去一把搂住他的胳膊:“汉升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来!你最疼我了!” 周围的人群这才认出了这位只出现在新闻中的商界新贵,纷纷涌上前试图攀谈。 陈汉升不露声色的掩去眼底的厌烦,他不动声色地将CoCo从自己身上“摘”下来,扶到旁边的沙发上坐好。早知道是这种乌烟瘴气的场合,他或许会换身更休闲的衣服再来。这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让他有些烦躁,下意识抬手想松领带,却摸了个空。 等应付过几轮献媚攀谈的小网红和“艺术人”后,他的目光开始在人群中搜寻。终于,定格在点歌台旁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上,正是他此行的目的。 这边,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那道目光,心头微凛。她端着酒杯走过去,扬起一个社交化的笑容:“陈总,真没想到您能来,太荣幸了。”她自然地引入自己熟悉的新领域,“我们刚刚还在聊我的新工作呢,主要方向就是NFT,挺有意思的新玩意儿。你对这个有了解吗?” 陈汉升的目光依旧胶着在她脸上,对“NFT”这个词的反应显得有些迟缓,似乎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他随口应道:“嗯,听说过一些,数字艺术品是吧。”但他的视线几乎没有离开这张脸,那专注的程度几乎到了失礼的地步。 被这种目光盯着,她感觉喉头有些发紧。强压下情绪,她脸上维持着轻快的表情,刻意用一种带着点“科普”意味的语气,说道: “对呀,我觉得它最厉害的地方就在这里,关键就在于,NFT是基于区块链技术的,链上每一笔交易,每一次所有权的转移,其记录都是公开透明的,而且永久保存,绝对无法被篡改。这就等于给数字世界里的任何东西,都打上了一个永恒可追溯的烙印。 汉升哥,你说这技术是不是从根本上解决了信任问题?”她说完,不经意间歪了歪头,目光迎向陈汉升。 在她歪头的时候,陈汉升整个人有片刻的怔忡。他沉默了几秒,这短暂的寂静在喧闹的背景声中显得格外突兀。 “张小姐…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第五十一机遇 陈汉升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的面容,没有因为瞬间低头的动作,错过了脸上稍纵即逝的慌乱。 然而,当她重新抬起头时,那点慌乱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带着荣幸的笑容:“您记性真好,我们前几天不还在慈善晚宴上见过吗,您当时还带着唐怡姐呢。”她巧妙地提起那场对陈汉升而言并不愉快的酒会,语气自然。 “酒会?什么酒会?唐怡她怎么了?”CoCo摇摇晃晃地凑了过来,眼神迷离地在两人脸上扫来扫去,酒精显然让她的反应慢了半拍。 陈汉升的脸色果然微微一沉,没有人愿意提及被当众羞辱的时刻。他立刻岔开话题,看向CoCo,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温柔与关切:“没什么。CoCo,你喝得太多了,我先送你们回去休息吧。”他顺势将目光转向张晗,眼神里的探究收敛了几分,不再像刚才那样直白失礼。 “我没醉!我还能喝!”CoCo一听男神要送自己,虚荣心瞬间爆棚,立刻紧紧搂住陈汉升的胳膊,身体大半重量都倚靠过去,还不忘冲闺蜜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她急于在男神面前表现自己,借着酒劲开始滔滔不绝:“汉升哥哥!我们刚刚在聊……NFT!可厉害了!你知道,嗝,知道NFT是什么吗?它可是艺术界最新的革命!以后那些画啊雕塑啊,都要被淘汰了!” 她手舞足蹈,试图复述听来的只言片语,但逻辑混乱不堪:“就是…就是一张图片!独一无二的!放在网上!谁…谁也不能偷!还能卖好多好多钱!比毕加索还值钱!这叫…这叫数字艺术,是未来!星辰艺廊……晗晗就在那儿当总监!”她越说越兴奋,唾沫横飞,仿佛自己已是引领时代潮流的先锋。 陈汉升的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更多地停留在那个安静站在一旁的张晗身上。他发现,当自己的目光扫过她时,她的眼神会下意识地微微闪躲,脸上虽然还维持着得体的笑容,但却笑得惶恐。为了掩饰这份不自然,她甚至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哥,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CoCo终于结束了她混乱的“科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陈汉升,迫切地等待认同。 陈汉升方才的心思大半不在这边,被CoCo一问,略有些尴尬,他掩饰性地轻咳一声:“咳…这个…我对艺术鉴赏确实不太擅长,听起来…是个很新的领域。”他选择了最稳妥的敷衍,既没肯定也没否定。 “哎呀没关系!”CoCo大手一挥,毫不在意男神的“不懂行”,“听不懂没关系!能挣钱就行!汉升哥你不知道,这个在国外火得不得了!那个什么无聊猿游艇俱乐部的头像,一个就卖几百万美金!还有那个数字拼贴艺术品,叫什么《每一天:最初的5000天》……拍了几千万美金呢,几千万!美金!”她激动地比划着巨大的数字,仿佛那些钱明天就能装进自己的口袋。 陈汉升微微蹙眉,商人的本能让他对这种充斥着狂热情绪和巨额数字的宣传天然警惕,嗅到了泡沫的气息。他正想开口提醒CoCo,旁边的张晗却适时接过了话头。 她的声音清亮,足以穿透背景音乐:“CoCo说得没错,任何颠覆性的新事物诞生之初,总是伴随着铺天盖地的质疑。”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陈汉升略显沉凝的脸,又落回CoCo身上,“想想看,一百年前,马车夫们还嘲笑汽车容易坏,不如马匹可靠呢。”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再近一点,互联网刚出现的时候,多少人觉得‘足不出户知天下’是天方夜谭,多少人觉得网上购物是骗人,多少人嘲笑虚拟社区毫无意义?”她轻轻摊手,“可现实呢?它们早已深刻地重塑了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她的语气逐渐变得虔诚而认真:“世界总是在质疑声中滚滚向前。NFT,或者更广义地说,任何基于区块链技术的新应用,其核心价值在于解决数字世界长期存在的痛点,‘信任’和‘唯一性’的证明。这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概念炒作,而是通过密码学和分布式账本技术实现的硬性保障:数据不可篡改,交易去中心化,数字资产的权属清晰明确。”她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液体折射着迷离的光,“质疑新事物是容易的,理解它背后的底层逻辑和潜在价值,才真正需要眼光和勇气。毕竟,”她意味深长地再次看向陈汉升,目光坦然,“技术本身是中性的,它最终能带来什么,取决于使用它的人。” 长篇大论几分钟,只有那句“交易去中心化”,陈汉升听进去了。 交易去中心化,里面可就有太多操作门道了。 陈汉升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侃侃而谈时的神采,与他记忆中的侧影渐渐重迭。心中的疑云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更浓了。 几天后,陈汉升主动联系了CoCo。 “汉升哥哥!你找我呀?”CoCo接到电话时,声音因惊喜而拔高,几乎破音。 “嗯,”陈汉升的声音保持着平日的沉稳,“上次你提到那个NFT的事情,后来我简单了解了一下,概念确实很新颖。你好像对这个领域很熟悉?” “那是!”CoCo立刻来了精神,这可是在男神面前展示的绝佳机会!她立刻把这段时间从张晗和Leo那里以及网上看来的信息,加上自己的理解,一股脑地倾泻而出,语气比在派对上时更添了几分笃定和狂热,仿佛已经是资深玩家。 陈汉升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等CoCo兴奋地告一段落,他才状似随意地问:“听起来你研究得很深入。那你……自己也参与投资了?” 电话那头的CoCo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流畅自信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支支吾吾地说:“啊?我…我就…随便买了几件小作品…玩玩嘛,主要是支持一下晗晗的工作,毕竟她在星辰艺廊负责这块…” 她试图轻描淡写,蒙混过关。 “具体买了多少?”陈汉升的声音沉了下来。“说实话,CoCo。” CoCo被这语气吓到了,瞬间怂了。她小声地承认,带着点懊恼:“就…就买了叁幅数字画…还有两个头像…加起来……大概一百叁十多万人民币吧…” 她赶紧补充,试图挽回点面子,“不过这些都是星辰艺廊合作的顶尖加密艺术家的作品,马克佛说都是潜力股,以后肯定升值的!汉升哥哥,千万别跟我爸爸说啊,求求你了……” 一百叁十多万人民币,对于CoCo这种级别的富家女来说,不算伤筋动骨,但也绝不是可以随意挥霍的小数目。这个张晗,在CoCo这类人中的影响力不容小觑。他沉吟片刻,语气缓和了些:“行了,我知道了。下次再做类似投资,多做点功课,别太冲动。”他顿了顿,仿佛不经意地追问:“你说跟星辰艺廊合作?那你买这些作品是通过画廊指定的艺术顾问或者经纪人?” “对对对!”CoCo连忙应声,“有个专门负责NFT板块的独立艺术经纪人,叫马克佛,人很专业,在欧美圈很有名气,是晗晗介绍给我的!我的交易都是他经手的,流程很规范!” “嗯,”陈汉升得到了关键信息,“把他的联系方式发给我一份。” “啊?汉升哥你也有兴趣?”CoCo又惊又喜,仿佛自己的投资得到了权威认可。 “了解一下市场动态和操作流程。”陈汉升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发给我吧。” 很快,CoCo就把马克佛的邮箱和加密通讯软件ID发了过来,还附带了一句:“汉升哥,马克很专业的,你有什么想了解的尽管问他!” 陈汉升看着那个名字和联系方式,眼中带着职业性的审视。马克·冯·莱恩(Mark von Leyen),听起来是个典型的德裔名字,但在这个新兴且鱼龙混杂的领域,身份包装是常态。 不久之后,初步调查结果反馈回来:德裔美国人,现居纽约布鲁克林。表面身份是独立艺术经纪人和NFT策展人,与几家小型线上画廊和艺术平台有合作。 但深挖其公开的加密货币钱包地址关联交易,还有技术手段关联部分匿名论坛发言,显示其主要活跃领域和资金流更集中在加密货币二级市场交易,尤其是比特币和以太坊的杠杆交易,NFT经纪更像是其利用行业热度拓展的副业和建立“艺术”人设的途径。此人操作风格激进,在圈内小有名气,也伴随着一些关于市场操纵的匿名指控。 典型的“加密投机客”,游走在灰色地带,用艺术经纪人的身份做包装。陈汉升心中了然。这种人,在眼下这个充满泡沫和机会的NFT热潮中,正是最对症的存在。既有渠道,又深谙炒作之道,还不太在乎规则。想必他这些“主业”信息,也是有意无意泄露出来,吸引特定客户的。 第五十二爽约(上) 隆福寺大厦顶层的空中花园餐厅,名不虚传。这里是二环内的绝佳观景点,巨大的弧形落地窗将初秋的美景尽收眼底,俯瞰着整个故宫全景,璀璨的故宫金顶和远处连绵的西山轮廓,构成一幅流动的画卷。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洒进来,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和精致的金属餐桌上跳跃,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氛与现磨咖啡豆混合的醇厚气息。 靠窗的卡座边,她点了一杯柠檬水。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羊绒套裙,衬得肌肤胜雪,长发松松挽起,露出优美的脖颈线条,几缕碎发慵懒地垂在颊边,非常典型的文艺风格,社交软件推崇的松弛感,店里不时有人上前搭讪,都被婉言谢绝。 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她在等CoCo。CoCo在电话里神神秘秘地说发现了一个超棒的新锐艺术家工作室,就在这大厦里,非要拉她一起来看看,说是来“开开眼界”,还专门在这个不对外开放的会员制餐厅里预定了位置。她本不想来,但想到CoCo是目前最容易接触到陈汉升的跳板,她还是耐着性子赴约了。 约定的时间过了十五分钟,她微微蹙眉,正准备给CoCo发信息询问,一个高大沉稳的身影却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径直朝她的座位走来。 是陈汉升。 他今天穿着一身深灰色的杰尼亚西装,没有系领带,里面是同色系的丝质衬衫,少了几分商务场合的刻板,多了几分随性。他步履从容,目标明确的走过来,脸上带着略带歉意的微笑。 瞬间明白了什么,她不动声色地拿起手机,果然看到CoCo刚刚发来的信息,语气充满夸张的歉意和撇清: “晗晗宝贝!十万火急万分抱歉!我那个不省心的表弟突然在学校跟人打架被叫家长了!我妈在国外,只能我硬着头皮去挨训了!哭死!今天实在过不去了,改天一定补偿你!爱你么么哒!(づ ̄ 3 ̄)づ” 看来今天是陈汉升想见她,怕她不来,才找CoCo把她骗出来。 她猜陈汉升早晚会来找她,没想到这么快,节奏可不能由他掌握。于是放下手机,她脸上迅速挂起一层客套而疏离的笑意,拿起手包就要离开:“陈总,真巧,我在这里等CoCo。不过CoCo刚发消息说她临时有事来不了,看来我也该走了。” “张小姐,这就走吗?风景正好。”陈汉升在她擦身而过时开口,他微微侧身,挡住了她离去的方向,姿态依旧彬彬有礼,“其实,是我拜托CoCo约您出来的。怕直接邀请会被拒绝,所以用了点小手段,非常抱歉。” 他坦诚地看着她。 她停下脚步,脸上那层客套的笑意加深了,却更显冰冷:“哦?陈总费心了。不过,我们这样单独见面,恐怕不太合适。”她刻意强调了两人此时的身份,“既然CoCo不来了,我也正好有别的事,失陪了。” 她再次迈步,动作坚决。 “张小姐,”陈汉升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不急不缓,却语出惊人,“你跟CoCo似乎没有完全讲实话吧?” 脚步再次顿住,她缓缓转过身,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陈总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汉升向前走了两步,拉近了距离,却并没有看她,而是拉开座椅:“林董的风流韵事,在圈内不是什么秘密。林夫人因此流过的眼泪,CoCo从小看到大。她对‘情妇’、‘包养’这类身份的厌恶,是刻在骨子里的。她可以和你成为闺蜜,只有一个前提——” 他顿了顿,轻声说道,“你从未告诉过她,你和沉聿的真实关系。” 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的阳光依旧灿烂,餐厅里低缓的背景音乐依旧流淌,但周遭的一切都瞬间褪色模糊,只剩下陈汉升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看着那张瞬间褪去所有伪饰,只剩下冰冷戒备的脸,陈汉升反而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掌控全局的笃定。他微微倾身,声音放得更低,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指向旁边的座位,“现在,可以请张小姐赏脸,一起喝杯咖啡了吗?这里的瑰夏还不错。”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带着无声的较量。拒绝,意味着心虚;留下,则意味着落入他的节奏。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脸上重新覆上平静。 “好啊。”她重新坐下,姿态优雅,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既然陈总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侍者适时地送上两杯香气馥郁的瑰夏咖啡。精致的骨瓷杯碟,深褐色的液体氤氲着热气。她没有碰杯子,只是冷冷地看着对面的陈汉升。陈汉升端起杯子,姿态从容地啜饮了一口。 “张小姐不必如此戒备,”陈汉升抬眼看向她,语气诚恳,“我刚才说那些,并非要挟,只是想表明一个态度,我没有跟CoCo讲任何关于你私事的话。毕竟,”他摊了摊手,“这是你的隐私。” “你不说,我还真的会误会,”她的回应冰冷,带着明显的讥诮,“毕竟,你是万云集团的陈总。万云……和顾家的事情,谁不知道?你这样的人,最擅长的不就是利用信息差吗?” 他没有反驳,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这张熟悉的脸。那眼神专注得近乎贪婪,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恍惚感,仿佛在透过她的皮囊,努力辨认另一个早已消逝的灵魂。 “就是这种眼神,”她忽然开口,声音清冷,打破了沉默,“跟沉聿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样。像在看一件物品,或者说,在看一个影子。”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 陈汉升放下咖啡杯,微微向后靠向椅背,姿态放松了些:“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他似乎在斟酌词句,“沉聿和顾涵生前,几乎是势同水火。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之间的争斗有多激烈。没想到……”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顾涵死后,沉聿倒成了最深情的那个。”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这张精致的五官,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 迎着他的目光,她没有丝毫闪躲,反而微微向前倾身,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好奇:“是啊,就为了这张脸。陈总,”她故意将尾音拖长,带着蛊惑般的挑衅,“我和顾涵……真的很像吗?” 陈汉升眼神深处闪烁着极其复杂的光芒,有追忆和痛楚,有审视和迷惘。他看着眼前这张脸,那熟悉的眉眼轮廓,那微微上扬的唇角弧度,与记忆深处那个骄傲的身影几乎完美重迭。阳光勾勒着她侧脸的线条,有那么一瞬间,陈汉升感觉时光倒流了。 “像……”他的声音低沉下来,眼神也仿佛穿透了时间,看向某个遥远的虚空,“非常像。你现在坐在这里,就这样看着我,就好像,她真的回来了。”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这张脸上,那眼神不再是刚才的审视和算计,而是蒙上了一层深沉的痛苦和怀念,甚至流露出一种近乎深情的错觉。 陈汉升为了今天的图谋,竟然可以跟她这么投入的演戏。 作为顾涵的前夫,陈汉生入赘顾家,表面风光,内里却一直活在顾涵强势的阴影下。他内心深处,对顾涵的感情绝不可能有江贤宇那种纯粹炽烈,也不会有沉聿那种复杂交织的执念。他只有压抑不甘,甚至可能还有解脱。 一个活生生的顾涵影子出现在眼前,只会不断提醒他那段被视为“赘婿”的屈辱过往,触动他内心最深的创伤,带来的是不适和警惕,绝不可能是深情。 更重要的是,陈汉生做过顾家的赘婿,又即将做唐家的赘婿。而唐怡把他的脸皮当磨刀石,用起来一点都不心疼。 陈汉升此刻最需要的是什么?是尊严?是掌控感?还是真正能触及他内心脆弱处的理解和心疼? 陈汉升看到,她的身体向后靠去,刻意拉开与他的距离,端起那杯一直没碰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呵,”她放下杯子,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打破了刚才追忆深情的氛围,“陈总,这种戏码,骗骗CoCo那种小姑娘还行。对我还是省省吧,我不吃这一套。”她抬起眼,目光清亮,直视陈汉升,“相反,我非常,非常不喜欢被人当成另一个人的影子,一个替身。这种感觉……”她微微停顿,眼中恰到好处地迅速弥漫起一层水汽,“糟透了。” 她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巾,动作略显慌乱地按了按眼角,掩饰那瞬间泛起的红晕。 陈汉升被这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弄得微微一怔,看到她泛红的眼眶和强忍泪水的脆弱模样,他心中那点刻意营造的“缅怀”情绪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意外的触动?他甚至下意识地拿起桌上的纸巾盒,抽出一张干净的纸巾,隔着桌子递了过去。 “抱歉,”他的声音少了些试探,多了些真实的歉意,“我无意冒犯。”他看着那微微颤抖的肩膀,与他记忆中永远昂着头的顾涵截然不同。这种反差,竟奇异地牵动了他心底某种异样的情绪。 “沉聿……他对你不好吗?”陈汉升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这个问题有些冒犯了。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还带着未干的湿意。她瞪着陈汉升,一字一句反问:“陈总问得好。我被沉聿‘包养’,那你呢?你不也是被唐怡‘包养’着吗?唐大小姐对你好吗?” “包养”两个字,狠狠的刺向陈汉升最不愿示人的伤疤——“赘婿”。这是他前半生挥之不去的烙印,是他在顾家谨小慎微的根源,更是他内心深处最敏感自卑的痛点。万云崩塌后,他拼尽全力洗刷这个身份,用重振万云来证明自己。然而,唐怡对他呼来喝去的态度,又像一记记耳光,时刻提醒着他,在真正的顶级豪门眼中,他或许永远都带着“吃软饭”的原罪。 这番话,毫不留情地撕开了他精心缝合的伤口,将那些屈辱和愤怒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陈汉升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温和与歉意荡然无存。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下颌线猛地绷紧,捏着咖啡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死死地盯着张晗,眼神阴鸷得可怕,餐厅里温暖的光线似乎都无法驱散他周身骤然散发的寒意。 咖啡馆里轻柔的音乐和低语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两人之间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死寂。服务生似乎察觉到了这边不同寻常的低气压,远远地站着,不敢靠近。 她毫不畏惧地迎视着他,甚至带着挑衅的意味。这话很重,却也是撕开他伪装最有效的方式。她在赌,赌他不敢在这里失态,赌他内心的痛点被戳中后,反而会更容易卸下防备。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就在她以为要赌输了,他要爆发或者拂袖而去时,陈汉升紧绷的身体却奇异地慢慢放松下来。他脸上那骇人的阴沉如同潮水般退去,最终化作一个极其复杂的笑容。他缓缓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呵……”他低笑出声,笑声里充满了无奈,“是啊,你说得对。‘包养’哪有什么好的。” 他端起已经微凉的咖啡,一饮而尽。这一刻,他身上那种刻意维持的精英光环似乎黯淡了,露出了底下那个同样戴着枷锁的灵魂。一种奇异的的共鸣感,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滋生。 看着他饮尽咖啡的动作,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也悄然松动了一些。她抽出纸巾,仔细地擦了擦眼角和嘴角,动作恢复了从容,仿佛刚才的脆弱和尖锐都未曾发生。 “陈总,你今天费了这么大劲,绕这么大一个弯子,让CoCo把我骗到这里来,甚至不惜撕破脸皮,”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直视陈汉升,“总不会就是为了看着我的脸,重温旧梦,或者跟我探讨被包养的心得吧?” 陈汉升显然没料到张晗的情绪转换如此之快。她前一刻还红着眼眶,下一刻就变成了冷静理智的谈判者。这种反差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调整了一下坐姿,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女人。 “张小姐真是,快人快语。”陈汉升扯了扯嘴角,试图找回主动权,“费劲约你出来,当然不是为了看你这张脸……。”他刻意避开了“顾涵”的名字,目光坦然地迎上那带着询问的眼神,“那对你,对我,都太不尊重了。” “哦?”她挑眉,示意他继续。 “我约你,是想谈笔生意。” 第五十三爽约(下) “我约你,是想谈笔生意。” 陈汉升直接切入主题,“我想通过你的渠道,买一些NFT艺术品。” “哦?陈总也对数字艺术感兴趣了?CoCo应该给你介绍过马克佛吧,直接联系他不就好了?”马克佛当然不可能卖给陈汉升,不过她此刻应该不动声色。 陈汉升脸上露出隐隐的愠色:“联系了。”非常客气,但也非常坚决地被拒绝了。 他想起几天前的加密通讯对话。对方措辞优雅得体,对陈汉升的兴趣表示“荣幸”,但话锋一转,根据他们合作规则和内部风控流程,目前作品的销售渠道严格限定且排他。只通过“特定合作渠道”和“符合资质的藏家社群”进行销售,而陈汉升“目前不在其授权购买名单内”。无论陈汉升暗示多大的交易量或者愿意支付额外“渠道费”,对方都滴水不漏地婉拒了,态度谦恭却毫无转圜余地,只是客气礼貌的建议他关注官方后续的公开发售信息。 “拒绝的理由是‘渠道不对’。”陈汉升看着她,眼神里带着探究,“张小姐,你们这个圈子,门槛倒是比我想象的还要高。客人捧着钱上门,还有被拒之门外的道理?”他的语气里带着被轻视的不满。 陈汉升看到,她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似乎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马克佛的团队,做事很轴,认死理,只认自己筛选的客户渠道。” “理解。”陈汉升点点头,但随即话锋一转,试探着说,“本来我也考虑过其他平台或者私下交易。但这个市场……张小姐你也清楚,鱼龙混杂。我虽然第一次接触,但也知道水很深。与其冒险踩坑,不如走正规渠道,更稳妥。”他目光坦诚地看着她,“所以,我找到了源头。张小姐,渠道不对,找对的人,总该对了吧?” 她端起杯子,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咖啡,似乎并不意外:“陈总,你是CoCo的哥哥,也算自己人。既然你找到我,那我必须跟你说句实话。” 她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前倾,脸上露出诚恳的表情,声音也压低了些:“既然你找到我,有些话我就直说了。马克佛拒绝你,不完全是渠道问题。他最近……在‘捂盘’。” “捂盘?”商人的敏锐神经立刻被触动了。这个词在任何一个投资市场,都意味着强烈的信号——惜售待涨!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只是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表情:“什么意思?我虽然是做实业的,但也知道,有客人拿着钱上门,卖家没有理由把生意往外推吧?这不合常理。” 他故意表现得像个对新兴市场规则不太理解的“传统商人”,把困惑抛回去,诱使她解释更多。 张晗看着他强行装不懂,心中冷笑,面上却耐心解释道:“NFT市场,尤其是头部项目或者有强力操盘手的项目,和传统商品不太一样。‘捂盘惜售’是常见的操盘手段。马克佛团队现在手里压着好几个系列的核心作品和稀缺款,暂时不对外放货,甚至限制现有持有者的转售。目的嘛,”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无非是制造稀缺性,拉高市场预期,等待一个合适的引爆点——比如,某个重磅交易所上线,或是某个顶级藏家公开背书、甚至艺廊配合做一波大的营销推广。等市场热度炒到顶点,关注度最高的时候,再分批高价放出。这样,利润才能最大化。” 陈汉升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商人对利润本能的追逐光芒。他之前对NFT的泡沫化警惕,在“捂盘惜售”和“利润最大化”这两个词面前,瞬间被巨大的潜在利益冲淡了不少。 “现在市面上流通的,或者他们愿意放出来的,都只是些边角料,或者是为了维持热度的小额交易。真正有潜力的核心作品,都被锁在库里了。”她看着陈汉升眼中燃起的火焰,话锋却是一转,“所以,我其实不太建议你在这个时候出手。水太深,容易当冤大头。” “原来如此!”他语气热络起来,身体也不自觉地向前倾,拉近了与她的距离,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张小姐果然是内行!那……现在岂不是最好的入场时机?等他们放货,价格就高不可攀了。连你……也没有内部渠道能拿到一些份额吗?”他语气里带着点激将的意味。 看着他急切又强自按捺的样子,她脸上却露出为难。 “讲究自然有,但也不是不能操作。”她沉吟了一下,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这样吧,陈总。既然你开了口,又是CoCo的哥哥,这个面子我不能不给。”她拿起手机,快速操作了几下,“我个人手里,恰好还有几件之前入手的作品。虽然不是他们现在捂着的那些顶级货,但也是经过筛选,有一定潜力的。如果你真有兴趣,我可以按我当初的成本价转给你,就当,交个朋友了。”她淡淡的笑起来,带着一种超越交易的意味。 她将手机屏幕转向陈汉升,上面是一个加密钱包地址和一个作品清单链接。“清单在这里,你可以先看看,价格绝对公道。”她补充道,眼神坦荡。 陈汉升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扫过那几件数字艺术品的缩略图和标注的以太坊数量。价格确实不高,甚至可以说偏低。但他的心思此刻并不完全在作品上。 窗外的夕阳正以惊人的速度下沉,将整个天空染成一片壮丽的橙红与金紫色。巨大的落地窗仿佛一个取景框,将这幅绝美的画卷完整地呈现。余晖毫无保留地倾泻进来,温柔地笼罩在张晗身上。她微微侧着头,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白皙的肌肤被霞光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她刚才的尖锐和冷漠,似乎都在这温暖的暮色中融化了,显露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纯净感。 陈汉升的心,毫无征兆地轻轻悸动了一下。不是因为她酷似顾涵的脸,而是因为这一刻,她低头看手机时微微蹙起的认真眉尖,霞光中柔和下来的脸部线条,还有那句带着点江湖义气的“就当交个朋友了”。这种鲜活真实,甚至带着点“傻气”的仗义,与他记忆中那个沉默寡言的顾涵截然不同。也与那些围绕在他身边,或谄媚或畏惧或别有用心的人完全不同。 他强迫自己将目光从被夕阳勾勒的侧影上移开,重新聚焦在手机屏幕上,试图用商人的思维去分析这笔交易的风险和收益。但心底那片被暮色和眼前人搅动的涟漪,却久久无法平息。 他没想到张晗会如此“爽快”和“仗义”。这不仅仅意味着他能绕过马克佛的封锁,提前拿到可能暴涨的筹码,更意味着他成功地在张晗这里打开了一个缺口,建立了一种超越“顾涵替身”,更私人化的联系。 “张小姐,这……”他一时竟有些语塞,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太感谢了!这怎么好意思!价格方面……” “汉升哥,不用和我太客气,你就像CoCo一样,叫我名字吧。” “好。”陈汉升的声音比他自己预想的要温和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清单我收下了。谢谢晗晗的‘朋友价’。”他拿出自己的手机,记下了那个钱包地址和清单链接。动作间,他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沐浴在金光中的张晗。 “真美。”陈汉升轻声说,目光却并未离开张晗的脸,仿佛在赞叹晚霞,又仿佛在赞叹眼前的人。 她闻声转过头,对上他凝视的目光。霞光映在他深邃的眼底,竟显得有几分温柔。她微微一怔,随即回以一个浅淡的微笑:“是啊,隆福寺的日落,总是看不腻。” 这一刻,咖啡馆里流淌的爵士乐似乎也变得格外温柔。之前的冲突,仿佛都被这绚烂的晚霞暂时融化。一种微妙的贴近感,在两人之间悄然弥漫,基于彼此处境的共同秘密,还有刚刚达成的交易。 “张……哦不,晗晗,”陈汉升的声音也柔和了下来,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暖意,“今天谢谢你。不仅是生意,还有……”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坦诚的交流。” “汉升哥客气了。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她特意强调了“朋友”二字,既是巩固这份刚刚建立的脆弱联系,也是给自己披上一层新的伪装。 她拿起手包,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好,我等你消息。”陈汉升也站起身,非常绅士地为她拉开椅子,“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司机在楼下。”她婉拒,转身走向门口,步伐从容。 陈汉升站在原地,目送着那道窈窕的身影消失在咖啡馆门口。晚霞的最后一抹余晖透过玻璃,落在他身上。他端起已经微凉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目光深沉地望向窗外那渐渐被暮色吞噬的城市。 第五十四不速 星辰艺廊,数字艺术与新兴媒介部门总监办公室。 窗外是京城繁华的CBD景致,看多了也会厌倦。好在这个总监不需要每天坐班,周叁周四下午象征性地来点个卯即可。 经理对这尊大佛那是毕恭毕敬,毕竟一来就谈成了叁五百万的NFT单子,虽然大头归了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马克佛,但佣金和流水业绩可是实打实的。 又是一个无聊的周叁下午,她正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办公室的内线电话突然响起。 “张总监,麻烦您来一下我办公室。”经理的声音带着惯常的殷勤,但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些紧张。 她放下手机,拢了拢身上当季的香奈儿粗花呢外套,踩着高跟鞋走向经理办公室。 推开门,暖气开得很足。经理堆着笑站在一旁,而会客区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深色夹克的男人。他正低头翻看着一份文件,侧脸线条冷硬,明明没有多余动作,却依旧带着一股肃杀之气,与画廊的精致氛围格格不入。 是齐安。 心脏猛地一沉,警铃在脑中疯狂作响。她面上却挂着笑,看向经理:“经理,有客人?” 经理搓着手连忙上前,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张总监,打扰您了。这位是市局经侦总队的齐警官。”他停止搓手,伸手介绍,“齐警官,这位就是我们画廊的总监,张晗女士。您要了解的情况,由张总监协助您最合适。”明明是外包的部门总监,到经理嘴里仿佛成了深度参与的高管。 齐安闻声抬起头,审视的目光落在张晗脸上。他站起身,动作干脆利落,伸出手:“张总监,你好,我是市局经侦支队齐安。目前正在追查一桩涉及利用艺术品交易进行洗钱和非法跨境资金转移的案件。根据线索协查要求,需要调阅画廊近十年的艺术品交易情况,所有购入和售出的艺术品详细记录。重点关注油画雕像等当代设计品,比如限量版家具、高端潮玩等。” “ 这是正式的《协助调查通知书》。” 他将一份盖着红章的文件递给了经理,拿起手边的笔记本,念道:“我们需要每件艺术品的名称、作者、购入时间、购入价格、售出时间、售出价格、交易对手方,如涉及保密条款,需提供其注册编号或代号。以及所有相关的鉴定证书、发票和报关文件复印件。尤其关注那些在持有期间价格发生短期内大幅波动的交易,重点关注高于常规市场流通价基础上突然溢价4%-7%或以上的交易。” 经理接过通知书,脸上笑容僵硬,心里叫苦不迭。他太清楚这种调查的麻烦程度了,翻陈年旧账不说,还容易惹上不必要的关注。况且,搞这一行的,哪家没点见不得光的黑料? 所以这就是他喊张晗来的原因。 这可是沉副局长的人,沉家在京的能量,远不是一个发配来做调查的小警官能比的。让这位“关系户”去应付这种“煞神”最合适不过,神仙打架,他躲远点才好,无论结果如何,都怪不到他头上。 “哎呀,齐警官,我们画廊一定全力配合警方工作!”经理立刻表态,然后转头对她笑得更加灿烂,“张总监,您看,这具体的数据调阅和现场核查,就辛苦您亲自陪同齐警官一下吧?我这边马上安排档案室和库管全力配合您!” 他倒是准备充足,直接掏出一把大钥匙盘子,把烫手山芋塞给了她。 她在心里冷笑,面上却维持着得体的从容:“好的经理,交给我吧。” 她看向齐安,笑容无懈可击,“齐警官,请跟我来。我们先从电子库存系统开始看起好不好,实物在展厅和地下恒温恒湿储藏室。” 齐安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话:“有劳。”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她带着齐安穿梭在光洁如镜的展厅,堆满服务器的IT机房以及森严冰冷的地下储藏库。她表现得专业而配合,熟练地操作库存系统调取数据,指挥库管按编号取出齐安指定要查看的实物。她刻意保持着距离,但齐安那极具穿透力的审视目光始终压在背后,让她神经紧绷。 走到一处高约叁米的现代雕塑前,齐安示意需要查看雕塑底座刻印的编号和艺术家签名。雕塑放置在高高的展示台上。她踮起脚,伸长手臂去够,显得有些吃力。 “我来吧。”齐安上前一步。 就在这时,她脚下似乎被地毯边缘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趔趄,整个人也向侧面倒去。手中的平板电脑也脱手飞出。 电光火石间,齐安出于本能反应,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扑过去,一手试图格挡飞出的平板,另一手则用力揽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狠狠带向自己怀里,然后借着惯性向侧面倒去,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缓冲垫。 “砰!”平板电脑砸在厚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玻璃展柜幸免于难。 两人则狼狈地摔倒在地。齐安在下,张晗被他紧紧护在怀里,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惊魂未定间,独特冷冽的海盐味道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两人重重摔倒在地毯上。齐安在下,惊魂未定间,一股清冷又带着一丝暖意的独特幽香瞬间钻入齐安的鼻腔。更糟糕的是,两人身体紧密贴合,姿势暧昧。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女人被他紧紧护在怀里,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温软的身体和她发间若有似无的冷冽幽香。身体最原始的反应不受控制地出现了。某个部位迅速充血,坚硬地抵在了柔软的小腹上。 齐安的大脑一片空白。警校加上警队七八年,他身边几乎全是糙老爷们儿,连女警都少见。家里家教极严,大学前严禁早恋,工作后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感情经历几乎为零。这种情况完全超出了他的经验范畴和处理能力。 她也瞬间感受到了那坚硬灼热的触感。心中一凛,随即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 她没有立刻起身,反而像是受了巨大的惊吓。她猛地用力推开齐安,眼圈瞬间就红了,声音带着浓浓的失望: “你……你!”她指着被她推倒在地,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的齐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齐警官……我原本以为……你和那些人不一样……你是警察……” 她没有明说,但那未尽的话语,直指他此刻身体的反应。 他狼狈地迅速爬起来,顾不上拍打身上的灰尘,急切地想要解释:“对不起!这只是意外,我绝对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我向你道歉!” 平时办案时的冷静沉着荡然无存。 女人背对着他,肩膀还在微微抖动。过了几秒,她才慢慢转过身,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哀伤。 “算了……齐警官,你不用解释。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在你们眼里,大概就是靠着男人上位的花瓶,或者……就是玩物吧?”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直视着齐安“其实,我不叫张晗。” 齐安一怔,眉头瞬间锁紧,锐利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她脸上:“什么?” “嗯,”她点点头,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我们见过面的,去年秋天在沪市,神州集团里,那天您不是来审问我嘛。只不过,那时候我叫张招娣。” 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提及,齐安眼神审视起来。那个心眼很多,睚眦必报的张招娣,设计把给她下药的那成杰送进去的张招娣。 后来呢,舆论突然闹得沸沸扬扬,然后江氏集团内部发了个声明,事情就悄无声息地压下去了。他之后去查过内部记录,并没有没有正式的立案侦查记录。 现在看来,那更像是一场为了平息舆论的戏码。 看着他变幻的神色,她苦笑着继续“坦白”,语气充满了自厌和无奈:“对,就是我,被指控窃取商业机密,我差点坐牢。其实是江先生厌弃了我,那些曾经赠予我的房子、珠宝、股份……他一句话,我就得全部吐出来,吐的一分不留。” 一滴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挂在白皙的脸颊上,美人落泪,我见犹怜:“如果不是……如果不是沉先生念一点旧情,把我从沪市捞出来,带回京都,给我换了个身份……” 她看向这间阴冷的储藏室,笑容惨淡,“我大概早就流落街头,或者被那些追债的人逼死了吧?所以,我很感激沉先生,真的。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待着,不给他惹麻烦……也请齐警官,高抬贵手。” 她的故事逻辑清晰:一个被金主利用后无情抛弃的情妇,身无分文,侥幸被另一个更有权势的金主救下并藏匿起来。她的恐惧卑微,她对沉聿的依赖和感激,都表现得淋漓尽致。这与齐安所了解的那个圈子的黑暗高度吻合。他接触过不少类似被卷入富豪游戏,最后下场凄凉的边缘人。 怜悯,混杂着刚才因误会而产生的强烈愧疚,在齐安心头升起。沉默了片刻,齐安的声音缓和了下来:“……我明白了。张小姐,刚才的事,再次郑重向你道歉,那绝非我本意。关于调查,这是例行程序,与你的过往无关,你只需配合提供客观数据即可。”他顿了一下,似乎在做某种让步,“这样吧,完整的艺术品库存和交易清单,尤其是近五年涉及油画、雕塑和设计品溢价交易的明细,整理起来需要时间。整理好之后,麻烦你……” 他犹豫了一下,破天荒地主动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加我微信,整理好了跟我说。” 这对他这个向来公事公办的警察来说,已是极大的破例。 成功了!内心雀跃着,她拿出手机,顺从地扫码添加。屏幕上跳出的名字是“齐安”,头像是一片深蓝色的海,简单冷峻。 “好的,齐警官。清单我会尽快整理好发给您。” 张晗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 齐安点点头,没再多说,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画廊。 第五十五新客 z uijil e.c om 为了尽快整理好齐安要求的艺术品清单,张总监一反常态,不再是那个周叁周四下午才来点卯的关系户。她每天早出晚归,拉着财务部几个苦不堪言的小姑娘,连着加了几天班,终于在这天傍晚,将一份详尽的电子清单整理完毕。 这份按照要求特别标注了那些在佳士得、苏富比同期同类艺术家作品公开成交价4%-7%溢价区间内频繁交易或短期价格异常波动的记录,连同所有相关账单备份文件,都被封装完毕,拷进了u盘。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公寓,沉聿还在外地出差没有回来,王阿姨知道规矩,这个时候不会来打扰,世界突然安静下来。 刚瘫倒在沙发上,准备小憩一会儿,手机就震动起来。 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德语传来:“那边出手了。” 她腾的一下坐直起来。陈汉升居然把刚到手的的NFT,直接挂平台了。前后还不到一星期,在交易圈子里很反常,马克佛怕人跑了,所以打电话来问情况。 “出了多少?全部沽清了吗?” “只挂了叁件中档,溢价30% ,没见过这么小气的!”目前市场上玩NFT都是奔着百十倍暴利去的,长期持有跟风,30% 的加价确实有点太小气,不够看。 她揉了揉眉心,声音透着疲惫:“很谨慎,那就是在试水,不用慌。找人,用不同的匿名钱包,把他挂的,按50%地板价买回来。动作要自然,像是有新藏家入场。” 那边的声音显然有些不满:“才50%?亲爱的,在这个市场里,只是开胃小菜。50%会不会显得太平了,不够刺激他跟进啊。”毕竟这个市场处处都是神话,BAYC地板价从0.08ETH涨到100+ETH,CryptoPunks从免费领到价值百万美金,Beeple那幅拼贴画更是从零到6900万美金,50%太不够看了。 “按我说的做。”她的语气不容置疑,“他不是那些头脑发热的投机客,你给的太多,他会害怕然后跑路。” 陈汉升骨子里是个极其保守的投机者,跟他再叁强调的稀有产品,他拿在手里,前后不到一星期就急着出手,充分说明他对这些新兴金融产品并没有太多安全感。 如果突然翻几十倍乃至上百倍的暴利,他非但不会跟进,反而会立刻警觉,觉得是陷阱,会受到惊吓而套现离场,甚至彻底远离这个市场。只有这种看起来有点少的收益,才能让他觉得安全,觉得有利可图且风险可控。温水煮青蛙,急不得。 那边的马克佛一点就透:“明白了,稳扎稳打。我去安排。” 挂断通话,将手机丢在沙发上,一股巨大的烦躁感涌上心头。计划在推进,但速度确实太慢了,像钝刀子割肉,该死的陈汉升! 她需要更强烈的刺激,需要宣泄,需要证明自己还能掌控些什么。指定网址不迷路:xingwa nyi.c om 往常这种时候,沉聿闻着味儿就来了,可偏偏这两天他出差了。 前几天在画廊与齐安摔倒纠缠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闯入脑海。那个瞬间紧贴身体传递过来的坚硬滚烫,那充满力量的男性躯体,还有那不容忽视的坚硬触感……那瞬间的冲击力,远比沉聿刻意的撩拨更让人心悸。 鬼使神差地,她拿起手机,调出前置摄像头。昏黄的落地灯勾勒出慵懒靠在沙发上的曲线,香肩半露,眼神迷离,红唇微启。她精心挑选角度,拍了两张极具暗示性的照片。指尖悬在齐安的微信头像上,犹豫了一瞬,还是点了发送。 几乎是发送成功的瞬间,她看到聊天框顶部的“对方正在输入…”字样一闪而过。 齐安在线,他看到了。 张晗的心脏猛地一跳,立刻闪电般地点了“撤回”。然后飞快地打字解释: [消息已撤回] 张晗:对不起齐警官!发错了!是沉先生让我拍给他看的… [尴尬表情] 消息发出后,聊天框顶部那“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消失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话框死一般沉寂。十分钟,二十分钟……没有任何回复。 张晗试着又发了一个打招呼的表情包过去。 屏幕上弹出一个冰冷的红色感叹号,以及一行系统提示: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 一股冰冷的懊恼瞬间浇灭了刚才的燥热,她盯着那个红色感叹号,深吸一口气。 真是昏了头!齐安是什么人,市局经侦总队的精英,常年跟最狡猾的罪犯打交道。他怎么可能看不穿这种低级的把戏。用对付沉聿或陈汉升那套来糊弄他,显然不够。 这个男人,不是她能随意操控的棋子。 *** 第二天下午,星辰艺廊经理给齐安打了个电话,语气恭敬,告知资料已经整理好了。 “知道了,我让人过去拿。”齐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硬,听不出情绪。 一个小时后,派去的小警察无功而返,挠着头汇报:“师傅,画廊那边说…清单是那位张总监亲自整理的,她坚持要您亲自去签收一下。说里面有些细节需要当面跟您说明。” 齐安皱眉,看了看手边的卷宗。但他知道这份清单的重要性,里面标注的可疑交易是重要线索。他看了看表,已近傍晚。 当他驱车赶到时,华灯初上,画廊门前只留了几盏廊灯。深秋的晚风带着寒意,卷起几片枯叶。 一个身影安静地坐在画廊门口的台阶上。 是张晗。 她穿着一件剪裁精良的复古格纹羊毛呢大衣,内搭酒红色高领羊绒衫,衬得肌肤胜雪。微卷的黑色长发松散地披在肩头,妆容是精心修饰过的。 浓密微挑的野生眉,大地色眼影晕染出深邃感,饱满的红唇,整个人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一种慵懒又明艳的美丽,像极了老港片里走出来的风华绝代的女主角,极具视觉冲击力, 正是他私下里会喜欢的那种类型。 齐安呼吸都有点紊乱了。 看到齐安的车停下,她立刻站起身,脸上绽开一个明艳动人的笑容,纯洁得仿佛没有一丝阴霾和龃龉:“你可算来了!我等了你一下午呢!”抱怨带着点娇嗔。 齐安脚步顿了一下,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声音平淡:“清单呢?” “哎呀,急什么嘛!”她上前一步,非常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拽住了他夹克的袖口,微微摇晃着,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等你等到肚子都饿扁了!我要吃饭!” “你请我吃饭,我就给你清单。不然……”微微踮起脚,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奶凶奶凶的威胁道。“清单是我整理的,原始备份我‘不小心’都覆盖掉了。你要是不要这份,就得重头再来。财务部那帮人可不会再陪我加班了,没个十天半个月,你休想拿到完整版。” 深秋夜晚,画廊门口,穿着警服的高大男人和一个明艳动人的女人拽着袖子拉拉扯扯,这画面怎么看都引人遐想,影响不好。齐安感觉浑身不自在,耳根有些发热,视线更是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用力抽回袖子,沉声道:“上车。” 他没有带她去什么高档餐厅,而是七拐八绕,将车停在了一条不起眼胡同口的一家小馆子前。门脸很小,招牌上简单的写着“老张家常菜”。里面桌椅陈旧但擦得干净,弥漫着浓郁的饭菜香气。 齐安显然和老板夫妇很熟,没看菜单,直接对系着围裙的老板娘说:“婶子,老样子,两份。”然后找了个位置坐下,墙角的大橘猫已经毫不客气的凑过来,蹭着他的裤脚求摸摸。 “哟,小齐来啦!这位是……”老板娘看到齐安身后的姑娘,眼睛一亮,笑容满面地打量着她,真俊。 她立刻展现出惊人的社交天赋,笑容甜美地打招呼:“婶子好!我叫张晗。齐安说您这儿的菜是全北京最好吃的家常菜,我馋得不行,硬让他带我来的!” 她语气真诚,带着点小女生的娇憨,瞬间赢得了老板娘的好感。 “哎哟,这姑娘嘴真甜!快坐快坐!小齐可是第一次带姑娘来我这吃饭呢!”老板娘乐得合不拢嘴,麻利地擦着桌子。 齐安没接话,只是沉默地拿起桌上的茶壶倒水。 很快,菜上来了: 爆叁样,焦溜丸子,醋溜木须,还有两碗炸酱面。手擀面筋道,炸酱咸香,配着黄瓜丝、豆芽、青豆等丰富的菜码。 她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眼神亮晶晶的,还不时“不经意”地用崇拜的眼神瞟向齐安。旁边的食客和老板娘都被她逗笑了,整个小店的气氛都活跃起来。 “哇!这也太香了吧!”张晗夸张地吸了吸鼻子,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猪肝,吹了吹,小心地咬了一口。猪肝软嫩咸香,瞬间在口中爆开。“天呐!这个猪肝真嫩,比我在那些米其林餐厅吃的鹅肝酱还让人满足!” 她又尝了一口焦熘丸子,“唔!这个丸子!外皮酥脆,里面好嫩!酸甜口调得刚刚好,太开胃了!” “这炸酱面!这酱!香而不咸,肉丁肥瘦相间,面条也太筋道了!甩那些大饭店十八条街!” 她一边吃,一边用略带浮夸的生动语言赞美着每一道菜,眼神亮晶晶地不时瞟向齐安,带着毫不掩饰的撩拨。 老板娘端着两碗面汤过来,看着姑娘吃得香,又看看一旁耳根通红一言不发的齐安,忍不住笑眯眯地打趣:“小齐啊,这可是你头一回带姑娘来咱们这儿吃饭!以前都是带你们队里那帮大小伙子。这姑娘真俊!是你对象吧?” 她立刻抬起头,随杆上棍:“婶子您眼光真好!他呀,就是脸皮薄,都不好意思承认!”她说着,还俏皮地冲齐安眨了眨眼,又转头对老板娘甜甜地说,“主要是您和叔叔手艺太棒了!这炸酱面、这丸子,绝了,我在国外那么多年,最想的就是这口地道的家乡味儿!今天可算吃到了,太幸福了!” 她嘴甜得像抹了蜜,哄得老板娘心花怒放,非要再给他们加一份免费的拌叁丝。 一顿饭在“单口相声”和老板娘的欢声笑语中结束。齐安全程沉默,只是闷头吃饭,速度比平时快了不少。 吃完饭,坐回齐安那辆朴素的黑色SUV里。车内空间狭小,刚才饭菜的香气似乎还未散尽,混杂着她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幽香。 她似乎还沉浸在美食的余韵里,满足地叹了口气:“真好吃,手艺真是绝了!齐安,以后常带我来好不好?” 齐安没有发动车子,声音冷硬得像块石头:“清单。”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换上了人委屈和嗔怪:“哎呀,齐警官,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呀?昨天的事,我真不是故意的,你看我今天不是特意等你,还请你吃饭赔罪嘛?你怎么还这么小气,拉黑我……” 她一边抱怨,一边忽然伸出手,作势要去掏齐安放在内侧口袋的警官证,“是不是还在生气啊?我看看证件还在不在,别是假的警官吧?” “别动!”齐安猛地低喝一声,条件反射地一把抓住她伸过来的手腕,动作迅猛而有力。 方才车内气氛暧昧,她身上散发的幽香以及刚才肢体接触的混乱而悄然起了变化,挣扎推搡间,齐安的手腕带着这只手,重重地按在了他自己双腿之间的位置。 那里隔着布料,是一片坚硬灼热,非常明显的隆起。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掌下那惊人的尺寸和热度,以及它蕴含的蓬勃生命力。她甚至能感觉到它在掌心里跳动了一下。 时间仿佛凝固了。 齐安反应过来,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甩开她的手。力道之大,让手腕都隐隐作痛。他黝黑的脸上瞬间血色上涌,又迅速褪去,只剩下难堪的铁青。 他胸膛剧烈起伏,猛地转过头,死死盯住她,里面没有一丝温度。 “张小姐,收起你这套把戏。我不是江贤宇,也不是沉聿。”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她的脸,吐出的话语比深秋的寒风更刺骨: “我没他们厉害,做不了你的第叁块跳板。” 第五十六保护 车内狭小的空间陷入死寂。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齐安以为会看到这个女人恼羞成怒的反击,或者瞬间切换回那种楚楚可怜的伪装,再不然就是苍白无力的辩解。 然而,都没有。 车内昏暗的光线下,这个女人只是定定地看着他,那双平时娇媚或狡黠的眼睛里,此刻没有任何他预想中的情绪。 几秒钟之后,大颗大颗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打在他的手上,烫得他赶紧缩回手。没有啜泣,没有哽咽,只有无声汹涌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脸颊,在昏暗中闪着破碎的光。 这无声的崩溃远比任何歇斯底里都更具冲击力。 齐安完全愣住了,他预想了所有可能的交锋,唯独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场景。那句索要清单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刚才的冷硬和鄙夷荡然无存,只剩下手足无措的慌乱。 “你…你别哭啊……”他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摸索,想找纸巾,然后去擦掉那些眼泪。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她脸颊,她猛地偏头躲开,同时,脸上的泪水奇迹般地收住了大半。 她突然笑了。 那笑容绽放在泪痕斑驳的脸上,竟有些神经质。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齐安慌乱的样子,笑容带着点讽刺,又像是如释重负。 “幸好,”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幸好你跟他们都不一样。” 齐安拿纸巾的手僵在半空,被她这瞬间的情绪转换和莫名其妙的话弄得一头雾水,完全跟不上她的思维跳跃:“什么意思?” 她没有接纸巾,眼泪已经慢慢止住了,但眼角的湿润还在。她抬手,不是擦泪,而是伸向随身携带的链条包里。在齐安惊愕的目光下,她从包里掏出了一个比口红略大的微型设备——一支专业的录音笔。 她纤细的手指在录音笔侧面的按钮上轻轻一按。 “嘀。”一声极其轻微的电子音在密闭的车厢内响起,同时,录音笔顶端的红色指示灯亮起——录音已停止。 她当着齐安的面,又按下了播放键。 录音笔里清晰地传出刚才两人在车内的对话,录音效果清晰无比,连他因愤怒而加重的呼吸声都录了进去。 齐安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你!” “如果你今天真的碰了我,”她晃了晃手中的录音笔,声音恢复了平静,“那么,这支笔,以及它同步云端备份的内容,就会第一时间出现在沉聿的邮箱里。标题我都想好了,‘人民警察齐安,利用职务之便,胁迫强奸画廊女总监’。” “你他妈有病吧!”一股被愚弄和被算计的滔天怒火直冲头顶,齐安一拳狠狠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刺耳的鸣笛声,在寂静的胡同里格外突兀。他怒视着她,“诬陷警察,你知道这是什么后果吗!” “后果?”她冷笑一声,毫不退缩地迎视着他愤怒的目光,“我问你,你那天在画廊库房,硬了没?你敢说那一刻,你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生理冲动?” 她毫不留情地撕开那层让齐安无比难堪的遮羞布。 齐安瞬间语塞,脸涨得通红,那是他职业生涯最大的污点和羞愧。他张了张嘴,想辩解那是意外和生理反应,但在她冰冷的目光下,竟一时失声。 “你看,”像是看穿了他的窘迫,她的语气带着盖棺定论的残忍,“你不敢否认。一个正直的警察,面对一个‘嫌疑对象’时,身体却有了那种反应。这说明什么?”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说明在你潜意识里,我这个‘嫌疑对象’,首先是一个能引起你欲望的女人。而欲望,是会蒙蔽理智,会让人犯错的。” “你们画廊有什么大秘密,值得你以身涉险,污蔑警察?”齐安感到不可置信。 她身体超齐安靠近:“你这样的专业经侦警察,不去查那些真正的大鱼,偏偏盯着我工作的画廊,还点名要我整理近十年的敏感交易数据?”她步步紧逼,眼神清明的看着齐安,“我来这个位置才多久,一个月都不到!一个根基不稳的新人,掌握着能捅破天的‘证据’?谁知道你是不是想找个借口接近我,或者……哪天你真的查到了什么,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替罪羊’的时候,我这个,没什么背景,还有前科的女人,是不是最完美的目标?到时候,你会不会也像江贤宇一样,用你的权力,把我按死在泥里?我提前录音自保,很过分吗?”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充满了戒备和自嘲:“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自保。在你们这些人面前,我这点小伎俩,不过是挣扎求生罢了。” 齐安被她这一连串的质问钉在了座位上。愤怒依旧在燃烧,但另一种更沉重的东西压了下来。 是震惊,也是寒意。他设想过很多种她接近自己的目的,却万万没想到,她所做的一切,包括昨晚那“发错”的性感照片,包括今天的纠缠和录音笔……核心竟是为了自保? 他想反驳,想斥责她的荒谬和恶意揣测。那充满戒备的眼神,深深刺痛了他作为警察的良知。他想到了那个惹是生非的那成杰,想到了唐家、江家的那些小圈子。如果这个画廊真有问题,张晗一个被推出来的“总监”,确实可能是最容易被牺牲掉的棋子。她不惜用这种极端方式自保,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这反而从侧面印证了她的恐惧,和这桩案子的牵扯巨大。 “社会有法律。”齐安的声音低沉而压抑。“我知道你受过委屈,吃过苦。但以暴制暴,用违法的手段去报复违法,把自己也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这不是正道,你这是在把自己往绝路上推。如果你真的遭遇了不公,你应该相信法律,相信程序正义。至少你告诉我,我能帮你找到真正的公道。” “法律?程序正义?”张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那笑容悲凉而绝望,“齐安,你告诉我,法律在哪里?”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已久的愤懑和血泪: “在我十五岁那年,我爸妈为了三十万的彩礼,要把我卖给邻村一个四十多岁,打死过两个老婆的老光棍的时候,法律在哪里?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在南方电子厂打黑工,黑心老板一分钱不给还把我赶出来的时候,劳动法在哪里?我好不容易进了沪市一家像样的公司,结果老板看上我,玩腻了,一句‘职务侵占’就想把我送进监狱的时候,法律又在哪里?!” 她的眼神里燃烧着愤怒的火,每一个质问都砸在齐安心上:“我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东躲西藏,是沉聿,他把我从泥潭里捞出来,给了我一口饭吃。可这口饭是那么好吃的吗?他看我,和江贤宇看我的眼神,有什么本质区别?我好不容易抓住沉聿,以为能在京都喘口气,结果你呢?齐大警官!你拿着正义的权杖来了,追查我工作的画廊,要我整理那些危险的数据。你告诉我,我的公道在哪里?你口中的法律和正义,它什么时候保护过我?” 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急促的呼吸声,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 齐安沉默了。他当过基层民警,见过太多阳光照不到的角落。他知道她说的情况,在偏远农村,在监管缺失的灰色地带,真实地存在着。他经手过类似的被拐卖妇女案,恶意欠薪案,再联想到那成杰,他也明白江贤宇那种人玩弄规则的手段有多高明。 这个可怜女人的经历,瞬间打开了他之前所有困惑的思路。她身上的戒备、算计、甚至那扭曲的自保手段,都源于此。这不是简单的“同态复仇”,这是一个被社会规则反复践踏之后,对体制彻底失去信任的灵魂,在底层绝境中抓住任何一根稻草求生的本能。 良久,齐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他看向她,眼神复杂,愤怒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张晗。”他的声音异常郑重,“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如果你现在,是被沉聿控制着,身不由己……如果你愿意相信我一次,不是相信法律,而是相信我齐安这个人,我可以帮你,帮你摆脱任何人的控制,帮你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帮你……重新开始。” 他伸出手,不是去碰她,而是摊开掌心,像是一个郑重的承诺:“只要你愿意。” 第五十七闺情 她漂亮却暗淡的眼神突然有光了,只有一会儿,倏尔熄灭。 “算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确定的拒绝,她微微侧过头,避开他审视的目光,“至少我现在过的挺好。沉先生……他现在对我挺好的。” 这句话像是说给齐安听,又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齐安的心猛地一沉,就在刚才的相处中,他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她后颈衣领下缘,几块若隐若现的青紫色痕迹。这个位置绝非意外磕碰,而是被人击打的钝伤。这让他瞬间联想到慈善晚宴那晚,沉聿是如何像提线木偶般掐着她的腰,强硬地将她带离人群。 “他对你……真的好吗?”齐安的声音带着质问,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不给她丝毫闪躲的空间,“他打女人?” 齐安感受到,她的身体僵了一下,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一层水光迅速氤氲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她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只是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唇瓣失去了血色。 几秒钟的沉默,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她才用一种近乎麻木的语气,低低地说:“至少……沉先生需要一个挨打的女人。”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裹着千钧重量,狠狠砸在齐安心上,让他瞬间窒息。 说完,她把u盘甩到中控上,然后猛地拉开车门,冰冷的夜风灌了进来。在下车的前一刻,她忽然俯身,一个轻柔的吻,如同蜻蜓点水般,落在了齐安的脸颊上。冰凉的触感转瞬即逝,带着泪水的咸湿和绝望。 “再见,齐警官。” 话音未落,她已迅速下车,纤细的身影很快融入沉沉的夜色,消失在胡同的转角。 齐安僵坐在驾驶座上,脸颊上那一点湿润的凉意如同烙印。他下意识地抬手触碰,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转瞬即逝的柔软触感,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狂跳着。 他分不清这汹涌的情绪是什么。他只知道,张晗这个名字,连同她身上的伤痕和眼中的绝望,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困住。 “我他妈是不是有病?” 他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刺耳的喇叭声再次撕裂了夜的寂静。 *** 几天后,陈汉升主动联系了CoCo。 他名下新购入的NFT艺术品在短时间内获得了不错的稳健增值,这让他对NFT的兴趣大增。 “CoCo,听说你最近对NFT艺术很有研究?眼光不错。正好,我也有点兴趣想深入了解。晚上有空吗?叫上晗晗,一起吃个便饭?也当是感谢她之前帮我在画廊牵线。” 陈汉升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一如既往的温和沉稳,还带上了几分赞赏。 CoCo的心瞬间雀跃起来,声音都甜了几个度:“汉升哥哥请客当然有空啦!晗晗那边我去说!保证准时到!” 挂了电话,她兴奋地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精心挑选着晚上要穿的裙子。她要维持自己在男神心中的好形象,绝不能像上次派对那样失态。 饭店定在了丽泽的一家商务餐厅,电梯门打开,深色胡桃木地板光可鉴人,墙壁包裹着质感细腻的鸽灰色意大利绒布。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雪松与白麝香的气息,清冷而高级。 侍者身着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无声地引导她们走向预定的包厢。 包厢门打开,巨大的水晶吊灯并非张扬的枝形,而是由无数细小的水晶珠串编织成流动的瀑布造型,光线经过折射,在墙壁和天花板上洒下梦幻般的光斑。一张足以容纳十人的巨大黑檀木餐桌居中摆放,包厢一角,一架黑色的施坦威三角钢琴静静矗立,琴师正投入的演奏着。脚下是厚实的波斯手工地毯,繁复的图案踩上去柔软得如同陷入云端。 陈汉升还未到,CoCo和张晗先入座。侍者正无声地奉上温热的擦手巾,这时,CoCo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陈汉升的信息。 看完消息CoCo脸上立刻绽放出甜蜜的笑容:“汉升哥哥要晚点来,让我们随便点呢!他是这家餐厅的股东呢。” 她拿起厚重的皮质菜单,正准备招呼侍者点菜,包厢门再次被轻轻敲响。 进来的不是侍者,而是餐厅经理,他身后跟着两位推着精致餐车的服务生。 “CoCo小姐,张小姐,晚上好。”经理微微躬身,笑容恰到好处,“陈总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今晚的菜单和酒水,特意吩咐我们,一定要让二位享受最顶级的用餐体验。” 他示意服务生上前。第一位服务生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冰桶,里面斜插着一瓶酒。酒瓶造型优雅,深琥珀色的酒液在灯光下流转着迷人的光泽。 “这是陈总特意为两位女士开启的,1990年份的滴金酒庄(Chateau d'Yquem)贵腐甜白葡萄酒。”经理的声音带着吟咏般的赞叹,“这款‘液体黄金’,陈总也只珍藏了三瓶,今天开一瓶,足见心意。” 第二位服务生则开始展示餐车上的食材: 覆盖着晶莹剔透鱼子酱的法国吉拉多生蚝,旁边搭配着用24K金箔点缀的柠檬片; 装在预热过的骨瓷盅里的黑松露野菌汤,浓郁的黑松露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一块纹理如大理石般完美的顶级日本A5和牛菲力,旁边搭配着现刨的意大利阿尔巴白松露,散发着独特的奇香。 主菜是一条鳞片闪烁着奇异金红色光泽的鱼,鱼身带着鳞片,躺在碎冰上,仿佛艺术品。 经理如数家珍:“这是今天凌晨空运抵达的马来西亚‘忘不了’鱼,被誉为淡水鱼之王。陈总特意叮嘱,要用最清蒸的方式,最大程度保留其独特果香和细腻肉质。”经理介绍道。 这些精心准备的食材,肯定不是这个档次餐厅的菜单上能点到的。每一道食材都极尽奢华,彰显着陈汉升的财力与品味,以及对这顿饭的重视。 然而,CoCo脸上的笑容却渐渐的凝固了,血色迅速从她脸上褪去,握着菜单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经理似乎并未察觉,依旧恭敬地询问:“菜品将按照顺序呈上,酒现在为您们醒上?”Co co像是被惊醒,猛地回过神,声音冷淡:“下去准备吧。” 经理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立刻带着服务生躬身退下,轻轻带上了包厢门。 门关上的瞬间,包厢里只剩下悠扬的钢琴声。Co co颓然地靠进丝绒椅背,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璀璨的夜景,刚才的雀跃和精心维持的形象荡然无存。 “怎么了,CoCo?”她轻声问道,心中已隐约猜到几分,抬手示意钢琴师离场休息。 Co co转过头,那双总是充满活力的眼睛里,此刻蓄满了泪水。她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 “这瓶90年的滴金……还有那条‘忘不了鱼’……都是唐怡最喜欢的口味!” 眼泪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深蓝色的丝绒椅面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她沉默地看CoCo,递过去一张柔软的纸巾。Co co没有接,只是任由眼泪流淌,声音破碎: “晗晗,你之前问我……我和汉升哥哥是什么关系?”她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还能有什么关系,我喜欢他啊,像个傻子一样喜欢他。我知道我不该喜欢他,我知道这不对!他结过一次婚,前妻死得不明不白。他现在有女朋友,他身边来来往往的女人从来就没断过!我爸爸也无数次警告我,离他远点,他不是我能招惹的人,更不是良配……”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能继续诉说,眼泪流得更凶: “可是……我能怎么办?感情这种东西,要是能控制得住,那还叫感情吗?” 她猛地抓住闺蜜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痛苦,“晗晗,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不是在什么光鲜亮丽的酒会,不是在觥筹交错的晚宴!” 她的眼神变得悠远,陷入了回忆: “是万云集团破产清算会!我爸爸是当时接收委员会的董事之一。我那时才十六岁,叛逆期,觉得破产清算很‘酷’,缠着爸爸非要跟着去看热闹……我以为会看到一群丧家之犬的颓败……” “可是,我在那里看到了他,陈汉升。” Co co的声音颤抖着,仿佛那个画面浮现在眼前,“整个会场一片愁云惨淡,债权人声嘶力竭,董事们面如死灰。只有他,他站在角落里,背对着所有人。他的肩膀绷得很紧,紧得像是要崩碎衣服。我好奇地绕过去,想看看他的表情……” Co co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我看到了……他死死咬着牙,眼圈是红的。但他没有哭出声,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下来!就那么死死地忍着!然后,我看到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收拾好表情,走向那些面目狰狞的债权人,开始据理力争,竭尽全力地想要保留万云哪怕一点点残存的根基和尊严……那一刻,我觉得他像个孤身一人对抗全世界的悲情英雄,那么悲伤,那么脆弱,却又那么……强大和执着。” 她捂着脸,泣不成声: “就是从那一刻起,我就……我就再也忘不掉他了。我知道他利用破产重组获利,我知道外界怎么评价他‘侵吞顾家遗产’,可在我心里,他就是那个在废墟里,忍着眼泪,还想拼命护住一点什么的男人,我心疼他,我仰慕他,我……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哪怕知道是飞蛾扑火,我也认了!”Co co的眼泪情真意切,充满了少女时代留下的深刻情感印记。 她静静地听着,心中波澜起伏。这是一种基于特定情境下产生的爱慕,尤其是对一个在绝望中展现出悲情英雄气质的男人。这份感情或许盲目,但对她而言,无比真实。 就在这时,包厢门无声地推开。陈汉升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显然已经听到了部分,甚至可能是全部。他脸上惯常的温和笑容消失了,目光越过哭泣的Co co,与她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那眼神里,有无奈,有疲惫,甚至……审视。 他没有走进来,也没有出声安慰Co co,只是对她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 她轻轻拍着Co co的背,低声安抚着,递上纸巾和水。过了好一会儿,Co co的情绪才稍稍平复,只是眼睛红肿,妆容也花了。 “我去下洗手间,补个妆。” Co co抽噎着说。 “好,我陪你。” 两人走出包厢,穿过铺着厚地毯的走廊。张晗将Co co送到女士洗手间门口:“我在外面等你。” 看着Co co关上门,张晗轻轻舒了口气,也走向旁边的公共洗手台区域,准备洗把脸清醒一下。冰凉的水扑在脸上,让她纷乱的思绪稍微沉淀。然而,当她抬起头,看向镜子的瞬间,却在镜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汉升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倚着走廊的墙壁,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他的目光透过镜子,沉沉地落在她脸上,显然是特意等在这里。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方便借一步说话吗?就几分钟。” 她擦干脸上的水珠,转过身,脸上已有愠色:“陈总请便。” 第五十八对垒 陈汉升率先走进旁边的一间布置简洁的小会客室,室内仅有两张沙发和一张茶几。门半掩着,他刻意没有关上房门,保持了社交礼仪上的距离感,也避免孤男寡女的嫌疑。 “CoCo……她还好吗?”陈汉升在对面的沙发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和歉意,仿佛真为伤了CoCo的心而内疚。 “哭过一场,情绪发泄出来,现在好多了。”她的回答客观冷静,目光平静地迎向他,带着审视和探究,“不过,你似乎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她敏锐地捕捉到他神情中那丝过于自然的歉意,作为闺蜜,自然要过问这桩无头公案。 陈汉升苦笑着,那笑容里堆满了无奈:“CoCo是个心思单纯的好女孩,只是感情的事情,强求不得。我对她,一直只当作需要照顾的妹妹。” 随即,他话锋陡然一转:“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利用她,把你们的友情复杂化。” “什么?”她对这突如其来的警告感到惊愕。“利用?我什么时候利用她了?” 陈汉升迎着她的目光,声音沉冷,一字一句地砸下来:“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一直在跟她打听万云集团的事情?打听那些陈年旧事?你不是最讨厌被当成别人的影子,最恨被当成顾涵的替身吗?为什么现在又对万云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CoCo只是提到了第一次见到你,是在万云资产重组会上,我们没有聊别的,况且,CoCo又能知道多少万云的事情?”见到陈汉升面色惊讶,她便猜到他误会了。 她抓住这一闪而过的愧色,猛地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陈总,在你眼里,我怎么就‘复杂’了?还有你又是以什么立场来质问我?!”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包厢里回荡,“是以CoCo的‘好哥哥’的身份,还是……以顾涵的前夫?” 陈汉升被她激烈的反应震了一下,随即眼神变得更加深邃难辨,他靠回椅背,似乎在评估她的爆发:“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 眼泪来势汹汹,似乎带着巨大的委屈和悲愤,完全超出了陈汉升的预料。 她泪流满面,声音哽咽破碎的控诉道:“如果是CoCo的哥哥,我可以告诉你,CoCo是我在京都交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真心待我的朋友!她帮了我很多很多,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给过我温暖!我张晗再不堪,也绝不会去伤害这样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 她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 “但如果你是顾涵的前夫……” 她深吸一口气,狠狠咬了一把嘴唇,“那你凭什么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你凭什么嫌我‘复杂’?你查过我的来历,对吧?你什么都知道!你知道我跟过江贤宇,你也知道他后来是怎么对我的!” 陈汉升的脸色变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汹涌的哭诉堵了回去。 “我在他公司做保洁,就因为这张脸长得像顾涵。” 她的声音充满了屈辱,“他把我当成一个物件,强占了我!玩腻了,为了脱身,为了平息风波,就给我扣上‘职务犯罪’的帽子,要把我送进监狱!榨干我最后一点价值!” 她哭得哽咽。 “是沉聿,他把我从那个泥潭里捞了出来,带回京都。可他呢?他救了我,却也没把我当个人。高兴了给点甜头,不高兴了,随时会冷着脸,把我推开!我的喜怒哀乐,我日子过得好不好,全看他的心情!”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向陈汉升,那眼神里充满了同病相怜的悲凉: “陈汉升,你不是比我更理解这种看人脸色的日子吗,你不知道吗,我难道就不难受吗?你告诉我啊!” 她再也支撑不住,双手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那哭声充满了整个空间,让人心头发紧。 陈汉升彻底僵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浑身颤抖的女人,听着她字字泣血的控诉,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他心上。他查过她,但亲耳听到她用这样绝望的语气说出来,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更让他心悸的是这种仰人鼻息的痛苦,刺中了他内心深处的痛处。 他精心构建的冷静和质问,在她彻底崩溃的眼泪和直指灵魂的反问面前,土崩瓦解。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汉升的声音干涩无比,他甚至慌乱得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你别多心……我……” 他想解释,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看着她哭泣的背影,仿佛看到了那五十个日日夜夜,永远身不由己的自己。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他绕过桌子,走到她身边。看着她单薄颤抖的肩膀,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意味,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试探和不易察觉的颤抖。 “对不起。” 陈汉升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深切的疲惫和自嘲,“我跟你一样。不由自主……我们都一样。” “唐怡需要的,只是一个能执行命令的工具人,为唐家商业版图开疆拓土。你也看到了,她连最表面的面子都不肯做,甚至不愿意在外人面前维护一下我基本的尊严体面。所谓的婚约,不过是唐家现阶段还需要我这张牌,需要我手里的技术和资源罢了。” 虽说人际交往最忌讳交浅言深,但他此刻有些不吐不快。卸下了伪装的低沉话语,却仿佛抚平了她汹涌的悲恸。她的哭泣渐渐变成了压抑的抽噎,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些许,甚至无意识地微微向他靠近。 陈汉升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放松和靠近,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也随之松动。拍抚她背脊的手掌更加轻柔,带着一种微妙的怜惜。指尖不经意间滑过她肩脊处丝绒面料,细腻的触感下是温热的肌肤,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感,让他心头微微一颤。 *** 走廊另一端,喧闹的包厢里弥漫着烤鸭油脂的焦香,男人们粗犷的笑谈着。单位同事聚餐,就近定在了丽泽商务区一家商场内的中高端商务餐厅。 齐安灌了几杯二锅头,胃里火辣辣的,包厢里过于热烈的气氛让他觉得有些窒闷。他借口去洗手间,推开厚重的包厢门走了出来。走廊里相对安静许多,只有远处服务台传来的轻微音乐声。他靠在冰冷的大理石瓷砖上,点燃一支烟,辛辣的烟草味暂时驱散了肺腑间的浊气。 他试图整理自己纷乱的思绪,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张晗的脸。慈善晚宴上被沉聿强势带离时倔强又脆弱的侧脸,车内控诉命运时泪流满面的绝望,还有那个带着泪痕和幽香印在他脸颊冰凉湿润的吻……那压抑低沉的哭泣声,仿佛还在耳边萦绕。 不对,是真的有哭声。 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仿佛强忍着巨大的悲痛,顺着寂静的走廊,清晰地飘入他的耳中。 职业的本能让他瞬间警觉,与此同时,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牵引力。他掐灭烟蒂,循着声音,悄无声息地沿着走廊向前移动。最终,声音的源头锁定在一间半开着门的会客室。 门缝透出的暖黄光线在地毯上拉出一道宽大的光影,那令人心碎的啜泣声正是从里面传出来,还伴随着一个男人低沉温和的安抚。齐安屏住呼吸,侧身贴近门缝,锐利的目光向内望去。 包房内的景象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在他脑中轰然炸响! 暖黄的灯光营造出近乎暧昧的氛围,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半蹲在沙发前,身体微微前倾,几乎将沙发上那个蜷缩哭泣的女人完全笼罩。女人哭得梨花带雨,身体因抽泣而微微颤抖。而男人的一只手,正以一种极其亲昵的姿态,轻柔地拍抚着她的后背;更刺眼的是,他的另一只手,竟然放在女人纤细的后颈处,指尖似乎还在地轻轻摩挲着她裸露的皮肤。这种姿态,远远超越了普通安慰的界限。 而那个女人,那身淡蓝色的丝绒裙,那微卷的长发,那张此刻沾满泪水的脸——正是张晗。 她似乎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脆弱得不堪一击。微微侧着头,将半边泪痕未干的脸颊,无意识地贴向了男人坚实的胸膛,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在寻求着依靠和慰藉。 就在这一刻。 仿佛是命运无情的嘲弄,她抬起了头,沾满泪水的迷蒙目光,毫无预兆地直直地撞向了门口。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那沾满泪痕的脸庞楚楚可怜,那双刚刚还盛满脆弱和无助的眼睛,在看清门外之人是齐安之后,瞳孔骤然紧缩。 齐安甚至没有看清她最终定格的表情,他猛地错开目光,没有任何停留,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如同来时般悄无声息,决绝地消失在走廊昏暗的光线尽头。 第五十九风口 齐安无法分辨这股怒火究竟源于何处。是为了她不久前还在声泪俱下控诉命运不公,转眼却投入另一个男人怀抱的虚伪?还是为了那个男人抚过后颈的亲昵姿态? 抑或是……被那个带着泪痕的冰凉亲吻搅乱的心绪,此刻正被一种被愚弄的刺痛感所取代,也未可知。 他没有回包厢,而是走到走廊的尽头,这里有一个供客人吸烟的小露台。推开厚重的玻璃门,深秋的晚风瞬间灌入,吹散了身上的烟酒气。露台不大,寥寥几张桌椅空置着,只有他一个人。霓虹在远处闪烁,勾勒出冰冷的钢铁森林。 他背靠着冰冷的金属栏杆,脑海中反复闪现的,是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她脆弱地倚在男人怀里,他的手抚摸着她的后颈,她将脸颊贴上他的胸膛……那姿态,亲密得刺眼。 他狠狠吸了一口烟,猩红的烟头在夜色中明灭。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由远及近,在这寂静的露台上显得格外清晰,最后停在了他身后。 齐安知道是谁,但没有回头。 沉默在寒风中蔓延,只有远处城市的嗡鸣。 “张总监,你把贵客晾在包厢里,跑来找我这种小警察,不合适吧?” 身后没有回应,只有夜风吹动衣摆,来证明她的存在。 齐安等了片刻没有得到回应,他猛地转过身。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张妆容有些斑驳的泪眼。夜风吹乱了发丝,几缕黑发黏凌乱的黏着。她的眼睛红肿,眼神空洞,里面似乎盛满了悲伤和绝望。泪水说来就来,大颗大颗地沿着她苍白的脸颊滚落,在露台昏黄的地灯映照下,竟然有些狰狞。 齐安准备好更刻薄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他烦躁地别开眼,不想再看那泪水,语气却更加恶劣:“哭什么?在我面前哭没用,我不会为你的眼泪买单!我这种人……”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顽劣的自嘲,“只会白嫖。” 张晗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泪水流得更凶了。她微微低下头,肩膀轻轻的颤抖。深秋的寒风吹过她单薄的丝绒裙子,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整个人缩成一团。 这副模样,终究还是击碎了齐安的硬心肠。看着她无助颤抖的样子,心底深处那点该死的怜悯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他动作有些粗鲁地在身上摸索着,最后,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到她面前。 “擦擦。”声音依旧生硬,但那份刻薄已经消散了大半。 她抬起朦胧的泪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张递过来的纸巾,迟疑了一下,才缓缓伸手接住。纸巾带着他身上的体温,还有一股淡淡的海盐皂气息。 她用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脸上的泪痕,海盐的味道钻入鼻腔,很神奇的让人安定下来。 露台上只剩下风声。 齐安看着她擦眼泪的样子,心头那股无名火似乎也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力感。他叹了口气,声音缓和下来:“你一个女孩子,年纪轻轻的,为什么就不能找点正常的工作,安安稳稳过日子不好吗?非要……”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为什么非要周旋在这些危险的男人之间,过着这种仰人鼻息的生活。 张晗擦眼泪的动作顿住了。她抬起头,红肿的眼睛直视着齐安,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脆弱。 “正常的工作?安安稳稳?”她重复着这两个词,声音沙哑,“齐安,你知道刚才包厢里那个男人是谁吗?”她指向身后灯火辉煌的餐厅,“那是陈汉升,万云集团的掌舵人,唐家未来的乘龙快婿。你知道他,和江贤宇,还有沉聿,他们叁个人最大的共同点是什么吗?” 她向前走了一小步,逼近齐安,夜风吹起她的发丝,她的眼神锐利得惊人:“他们都跟曾经万云集团的千金顾涵,有不一般的关系。顾涵死了,死在了万云破产的漩涡里!而我……”她指着自己的脸,声音陡然拔高,“我就长了张跟顾涵一模一样的脸,你说,是他们找到了我,还是我这张脸,把自己送到了他们面前?你觉得我,能逃得掉吗?” 这场质问砸在齐安的心上,他当然知道顾涵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万云破产案虽然过去几年,但余波未平,作为经侦警察,他了解其中的复杂。 看着她在寒风中单薄颤抖的身影,齐安胸腔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坚定不移的决心:“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离开沉聿,离开京都。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 “离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用力挣脱了他的手,“离开然后呢?齐安,我没有学历,高中都没读完,我只有这张脸。我老家还有人等着把我捉回去卖给下一个四十岁老光棍换彩礼。你说,离开他们,我还能干什么?去餐厅端盘子?去超市收银?还是去写字楼做保洁?” 她向前一步,几乎贴着齐安,眼神里充满了赤裸裸的嘲弄:“就算我去做保洁,你觉得我的下场会是什么?经理、主管、甚至一起干活的男同事,谁会放过这张脸?谁不会想趁机揩油,占便宜?齐安,你告诉我,这世道,一个只有脸没有背景的女人,除了依附一个更强的男人,用身体和尊严换取一点点生存的空间和庇护,她还能走哪条路?” 齐安只觉得这番言论荒唐至极,谁说这个社会就不能自食其力,靠自己养活自己了?然而他想到了她颈后的鞭痕,想到了那句“沉先生需要一个挨打的女人”,又觉得这所谓的“自食其力”有些荒谬。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公道”和“法律”,在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那……那也不能……”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痛心和无力,“像现在这样……” 他无法完整地说完这句话。 她眼神瞬间冷了下去,她猛地抬手,在齐安惊愕的目光中,干脆利落地解开了领口的两颗纽扣。 精致的锁骨下方,一片细腻的肌肤暴露在夜风中。在那本该光洁无暇的地方,赫然交错着几道尚未完全消退的淡粉色痕迹。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亲眼看到这施虐的证据,冲击力依然巨大。 她飞快地拢好衣领,眼神冰冷地看着他:“看到了?这是我的‘报酬’。我的吃穿住行都是沉聿给的,这顿鞭子,是我付出的代价。很公平的交易,不是吗?齐安,收起你那点可笑的怜悯吧。这世上,没人能救我。谁也救不了我。” 说完,拢紧了开衫,挺直了背脊,决绝地转身,一步一步,重新走进了餐厅。背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孤独而倔强。 齐安僵立在露台的寒风中,他看着那扇关上的门,脑海中不受控制地交替闪现着几个截然不同的“张晗”: 沪市会所里,那个牙尖嘴利,执行同态复仇的女人。 画廊储藏室里,那个温香软玉在怀,引起他失控,又拿出录音笔威胁自保的女人。 刚才在陈汉升怀里,那个柔弱不能自理,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 还有此刻,这个眼神冰冷绝望的告诉他“谁也救不了我”的女人。 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还是说,每一个都是她在绝境中求生的真实面目。 夜风越发凛冽,最后一口烟蒂的微弱红光,在呼啸的寒风中,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 包厢内,气氛依旧有些凝滞。 CoCo已经努力补好了妆,试图掩盖哭过的痕迹,但通红的眼眶和微肿的眼皮依旧明显。她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杯中的甜白,冰凉的气泡在舌尖炸开,却丝毫无法压下心头的酸涩和挥之不去的尴尬,她甚至不敢抬头。 陈汉升推门进来,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沉稳与从容,只是眼神扫过CoCo时,想到他面对这个真心喜欢自己的女孩时,从来都无法做到坦诚相待,实话实说。这种感觉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烦躁和愧疚。 “汉升哥哥,你来啦。”Co co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试图打破沉默。 “嗯,接了个工作电话。”陈汉升在主位坐下,语气温和,目光却下意识地飘向门口。几乎同时,张晗也推门走了进来。 她的出现,瞬间冲淡了包厢内沉闷的尴尬。她脸上已看不出泪痕,只是眼底深处似乎还残留着未散的冷冽。她对着两人露出带着点歉意的微笑:“抱歉,刚才觉得有点闷,出去透了透气,让你们久等了。” “晗晗你没事吧?是不是穿太少了?”Co co立刻关切地问,暂时抛开了自己的情绪。 “没事,好多了。”她自然地坐下,动作优雅。 陈汉升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深邃难辨。今晚耽误的时间太多了,他决定不再绕弯子,直接切入正题。 “晗晗,”陈汉升端起醒酒器里刚倒好的勃艮第红酒杯,他轻轻晃动着,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商人特有的精明,“上次承蒙关照,我在马克佛手里收的那几件NFT作品,收益相当稳健。这让我对这个新兴市场,确实多了几分深入探索的兴趣。” 她面上不动声色,拿起洁白的餐巾,姿态无可挑剔地轻轻沾了沾嘴角,反问道:“哦?陈哥这么快就出手了?看来收益让您满意?” 语气轻松,仿佛只是朋友间闲聊投资心得。 “出手了。”陈汉升抿了一口酒,感受着黑皮诺特有的复杂果香和矿物感在口腔中蔓延,“小有收获,五成的净收益。” 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变得专注而热诚。“所以今天特意设宴,一来是答谢你们俩的引荐之功,二来也是想当面请教……” 然而,他话音刚落,旁边的Co co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终于找到了能展示眼光的同时还能挽回一点颜面的机会,也像是急于在陈汉升面前证明自己的价值,她立刻接口道:“哎呀汉升哥哥,才这么点收益你就满足啦?太保守啦,现在行情这么好,要胆子大一点嘛!” 陈汉升眉头短暂地蹙了一下,随即舒展开,笑着看向Co co:“哦?看来Co co的收益比我要可观得多?” “那当然!”Co co兴致高昂,完全没注意到陈汉升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精光,也没留意到旁边张晗微微蹙起的眉头,“我和晗晗一起买的那个‘赛博敦煌’系列,就是马克佛极力推荐的,总量才888个,每个都独一无二,我们入手的时候地板价才0.5个ETH(以太坊)左右!这才不到一个月!” 她兴奋地比划着,脸上洋溢着发现金矿般的喜悦,“你知道现在地板价多少了吗?5个ETH!整整十倍!我的天,我投的那点零花钱都快翻成小金库了!对吧晗晗?” 她热切地看向张晗,寻求认同。 “十倍?” 这两个字如同平地惊雷,在陈汉升脑中轰然炸响,令他勃然色变。 他在收益率50% 的时候离场,自认为利润惊人,落袋为安。而Co co和张晗,竟然在同一个市场,投资了马克佛推荐的另一个系列,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竟然获得了十倍的暴利! 这巨大的收益差,意味着他错失了数倍于本金的利润,对于一个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商人来说,这无异于当头棒喝。 NFT的价值波动真有如此之大?巨大的错失感和对更高利润的本能渴望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转头看过来,目光不再是探究或审视,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目光中的灼热和贪婪,她心中冷笑,面上却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无奈和嗔怪。她轻轻拉了拉Co co的手臂:“Co co,投资有风险,收益越高风险越大。落袋为安也是智慧。” 她看似在打圆场,将高风险的标签巧妙地贴在了Co co的十倍收益上,仿佛陈汉升那稳健的选择才是明智之举。 第六十追加 她嗔怪着看向CoCo:“人家可能卖得早,我们也是昨天才出手的,正好赶上这波大涨。NFT市场波动大,起起落落是常态,你这样,反而会扰乱别人的判断和信心。” 陈汉升压下心中的翻江倒海,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顺着话头说:“对,落袋为安,稳妥为上。晗晗说得对。” 他看向她,眼神热切,“那还有没有类似‘赛博敦煌’这样有潜力的其他NFT项目?最好是画廊自营或者深度合作的,那个马克佛毕竟是独立经纪人,总觉得渠道不太稳定?” 天下的生意总不能让马克佛一个人做了吧,陈汉升试图跳过那个拿乔的马克佛,直接在画廊体系内寻找更可控的投资标的。 她面露难色,轻轻摇头:“国内NFT市场还在早期,合规性要求很高。我们目前对于NFT板块,主要是提供展示平台和交易担保,属于寄售模式。平台上架的作品,艺术家或者发行方,比如马克佛这样的经纪人团队将作品授权给我们,我们负责展示和促成交易,收取佣金。画廊自身作为一级发行方直接发售的项目,非常少,而且通常体量不大。” 她看到陈汉升眼中闪过的失望,话锋微转:“如果想大规模地购入有潜力的NFT资产,绕过中间商直接从源头艺术家或小型工作室收,当然可以,理论上成本更低,但那就需要您自己花费大量精力去甄别艺术家,一个个去核实创作者的真实性和作品原创性,评估其长期价值,还要直接谈判价格和交易细节,耗费的时间精力巨大,而且风险极高,很容易买到赝品或者没有流动性的‘垃圾’项目。” “马克佛虽然主要在二级市场活跃,也收取不菲的佣金,但他作为目前业内规模和信誉都还不错,手里掌握着经过初步筛选的优质项目库和成熟的发行渠道,某种程度上,支付他的佣金,买的是他团队的筛选能力和一定程度的风险缓冲。在时间和精力有限的情况下,他是效率和安全性的一个平衡点。” 陈汉升眉头紧锁,显然对马克佛的规矩不满:“难道马克佛现在不卖,市场上就买不到了?”抱怨归抱怨,他没有忘记今天的目的。“如果我想再加注一笔资金,能不能由你出面跟他谈?争取一个优先购买权或者额度?” 他略一沉吟,报出一个数字,“这次我要他手里最好的项目,最看好的系列!钱不是问题,关键是要拿到货!” 第二天北京时间中午12点,那间视野开阔的“数字艺术与新兴媒介”总监办公室内。 厚重的窗帘拉上了一半,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与马克佛进行端到端加密通话的界面。略显失真的声音从扬声器传出,显然经过了变声期处理。 “感谢您的青睐!不过,正如市场所见,‘赛博敦煌’系列目前热度持续攀升,社区共识极强,地板价还在稳步上升。我们内部评估认为,其升值潜力远未完全释放,尤其是核心稀有款。因此,短期内我们并无计划大规模抛售库存。” 他说的德语,态度礼貌而坚决,摆明了要囤货居奇 陈汉升看了翻译字幕之后,的脸色沉了下来,目光转向张晗,带着无声的催促和压力。她立刻接过话头,用不太熟练的德语打招呼:“嗨,马克,我是晗。” “Mark,陈总的实力雄厚,目前只是他初步试水,更重要的是,他代表的是国内高端阶层对NFT领域的关注。如果能建立稳定的合作关系,未来都可能成为你的重要渠道,也能提升NFT的社群素质。这比短期囤货待涨的收益,想象空间更大,也更稳定。” 她操着不太熟练的德语说道。 马克佛精明的笑了,带着点傲慢:“亲爱的晗,感谢你的提议。但我们团队目前不缺稳定优质的合作伙伴。我们的价值,源于我们精准的选品眼光和对市场脉搏的把握,而非依赖任何单一渠道。稀缺性本身,就是最大的价值保障。” 接下来,她按住了翻译机, 翻译之后的机械女声传进了麦克风: “市场热度高是不假,但监管风向、技术迭代、甚至一个负面新闻都可能引发剧烈波动。将部分利润丰厚的筹码在高位变现,锁定收益,同时引入陈总这样的战略级合作伙伴分散风险,对你们团队的资金安全和长远发展,都是更明智的选择。” 对面陷入了沉默,场面陷入了焦灼。 张晗深吸一口气,再次对着翻译机说道:“Mark,我们两边都合作过,算是建立了初步信任。您这边对这次合作的具体顾虑是什么?我们可以坦诚交流。” 良久,马克佛说道:“目前我不信任这位陈,连带着也不信任你。你把手里的作品转给他了吧,你知不知道,他拿到我们精心挑选的作品后,前后不到一周就快速出手套现。如此短视的操作,完全违背了我们寻找长期价值持有者的初衷。我们需要的是懂得欣赏艺术内核并且理解项目愿景,愿意陪伴项目成长的优质藏家,而非快进快出的投机客恕我直言,晗,你作为新上任的总监,在客户筛选和引导上,似乎过于草率了。” 翻译字幕在屏幕上实时显示出来,陈汉升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几乎要冷笑出声,捂盘惜售,明明是坐庄拉盘的手段,这马克佛居然扯什么“艺术欣赏”、“长期持有”,这人不是扯淡!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带,甚至有种想直接切断通话的冲动。 张晗连忙给他做了个手势,让他稳住,然后解释道:““Mark,请理解,陈总是NFT领域的新锐参与者。他之前的操作,更多是出于对市场机制和交易流程的学习与验证,是一种必要的试水。请注意,他并未清空所有持仓,这恰恰说明他对你们团队的核心价值是认可并愿意继续持有的。这次追加投资,正是他寻求建立长期合作关系的明确信号。” 显然,马克佛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通话再次陷入沉默。 片刻之后,她主动出击:Mark,为了表示诚意,也为了打消您对短期套现的顾虑,我们提出一个新方案:我们不再要求大火的‘赛博敦煌’,而是转向您团队目前正在力推的‘数字基因库’系列。我们也不要求地板价。按当前实时地板价上浮5%作为我们的收购单价。总量上,我们希望一次性购入100枚。同时,作为额外的诚意和保障,我们愿意签署一份具有法律约束力的锁仓协议,承诺在90天锁定期内不在任何二级市场平台出售这些NFT。您看这个方案如何?” 陈汉升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无意识地快速敲击着,显然在飞速心算:当前地板价上浮5%虽然比直接扫地板货成本高,但远低于他预期中马克佛可能开出的溢价,而且能一次性拿到100枚核心项目的货,大大节省了时间和摩擦成本。 至于这个锁仓协议,锁仓90天虽然限制了短期流动性,但也规避了短期暴跌风险,符合他部分“囤货”的意图。这个方案勉强可以接受。 几秒钟后,扬声器里传来了马克佛明显愉悦的笑声,变声器也掩盖不住其中的满意:“晗,你总是能在僵局中提出令人心动的双赢方案。好吧,为了表示对陈总的诚意,也基于我们对你专业判断的信任,成交!100枚‘数字基因库’NFT,按协议签署时的实时地板价上浮5%计算总价。锁仓期按惯例90天。具体电子合同和接收钱包地址,我稍后发到你加密邮箱。” 陈汉升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交易敲定,陈汉升心情大好。他环顾了一下简洁现代的办公室,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口道:“对了,我看你这办公室布置得很雅致。我也想买几幅画挂在家里,增添点艺术气息。你是专业人士,帮我推荐推荐?” 她微笑着问:“您是独居还是和家人一起住?风格喜好呢?” “独居。风格简洁大气些就好,看着舒服。” 陈汉升回答。 张晗略一思索,拿出平板电脑,调出一位艺术家的作品集:“那我推荐您看国内着名女画家喻虹的这幅作品。” 这是一幅色彩明丽的油画。构图非常饱满,画面上是大片盛放的的向日葵,金黄的花瓣在阳光下仿佛燃烧着生命力,背景是深邃而宁静的蓝。整幅画充满了蓬勃的生机和温暖的力量感。 “这是喻虹老师的作品,《怒放系列之叁》。喻红老师的作品功底扎实,色彩运用极具个人特色,温暖而充满力量。这幅《怒放》,” 她指着画作,“色彩明亮欢快,笔触充满活力。向日葵象征着阳光、积极和旺盛的生命力。把它挂在您客厅的主墙或者玄关,每天回家第一眼看到它,扑面而来的就是这种热烈和希望的感觉,能瞬间驱散疲惫,心情也会跟着明朗起来。相比于一些国外名家的天价作品,喻虹老师的画作既有极高的艺术价值,性价比也更好,更接地气,也更适合日常家居的氛围营造。” 陈汉升看着屏幕上充满生机的画作,确实感到很舒服:“不错,就这幅吧。哪里能看到实物?” “我带您去油画展厅看看原作。” 她起身引路。 两人刚走到画廊主展厅作品所在的区域,一个穿着画廊标准制服的女销售Sarah立刻挂着职业笑容迎了上来。 她正要开口介绍画作,Sarah却抢先一步,热情地对陈汉升说:“您对喻虹老师的作品感兴趣?我来为您详细介绍吧,喻虹老师是我们画廊重点推广的艺术家,这幅是‘怒放’系列的代表作,运用了独特的……” 她语速很快,显然想把客户和业绩抢到自己手里,眼神瞥向张晗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排斥。 画廊内部自有规矩,客户接待和销售业绩是按照划分好的,虽说也有直接带朋友内部购买的,但是眼前这个衣着不菲的男人显然不是。那这就属于直接跨区撬单了。 张晗立刻后退半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歉意:“Sarah,这位陈先生是我NFT部门的客户,刚在我们那边完成了一笔大单。他顺道想看看传统油画装饰家里,我就带他过来转转,想着介绍完就交给你们专业的销售同事。这单当然算你的业绩,我这边一分提成都不拿,你看行吗?” 她姿态放得很低,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 然而,Sarah显然不买账,觉得她是在用“大客户”压人,还显得自己小气,她撇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哼,外行就是外行,什么都不懂只会乱抢生意,没业绩了就到处伸手……” 旁边的陈汉升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他锐利的目光扫过Sarah:“我是张总监带来的客人,我是张总监带来的客人,我对你们画廊的销售规则很有兴趣。麻烦你带我去见见你们经理,我想亲自问问,像张总监这样为画廊带来大额NFT交易的负责人,连带客人看看其他区域的画作,都需要被你们销售员这样当面指责?提成到底是怎么分配的?是鼓励合作,还是鼓励内斗?” Sarah没想到陈汉升会如此直接为她出头,还要惊动经理。她脸色煞白,知道闯了祸,嘴唇哆嗦着,最终什么也没敢再说,恨恨地踩着高跟鞋匆匆转身离开了。 看着Sarah狼狈离开的背影,陈汉升的脸色并未缓和。他转头看向她,她依旧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那副强装坚强却又委屈至极的模样,格外惹人怜惜。 “她们平时……都是这么欺负你的?”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哽咽,带着自嘲:“刚开始,沉先生打过招呼,她们还不敢。后来看沉先生再也没来过画廊接我,我又一直没什么业绩……就……” 她没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墙倒众人推,尤其在拜高踩低的职场。 陈汉升眉头紧锁:“沉聿他都不管?” 他无法理解沉聿既然把人安排进来,又如此冷落。 张晗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充满了苦涩和认命:“我只是个替身……只要这张脸没破相,我在外面是死是活,受什么委屈,他……大概都懒得费心过问吧。”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陈汉升,眼神真挚,“今天……真的谢谢你,汉升哥。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要被怎么奚落。” 一句“汉升哥”,击中了陈汉升心中某处柔软。他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在唐家同样处处受制的自己。一种强烈的共鸣油然而生。 他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苦涩:“谢什么。我们两个……不过是同病相怜罢了。” 他伸出手,似乎想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但手抬到一半,又觉得这个动作过于亲密和逾越,最终只是指了指那幅《怒放》,“就这幅吧,今天麻烦你了。” *** 结束了一天心力交瘁的周旋,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公寓。打开门,意外地发现玄关亮着灯,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雪茄味。 沉聿回来了。 他穿着舒适的深色家居服,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新闻。听到开门声,他转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快要溢出来的占有欲。 她还没来得及换鞋,高大的身影便笼罩过来。沉聿他长臂一伸,不容分说地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声音低沉: “忙了一天才回来。” 他的手掌在她纤细的腰肢上缓缓摩挲。“有没有想我?” 第六十一戏水(H) 第六十一戏水 沉聿的手臂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紧紧环住了肩膀和胸口,下巴抵在柔软的发顶。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能清晰地感受到急促跳动的心跳。 她侧过头,脸颊蹭着他,嗔怪道:“你回来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啊。” 沉聿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又紧了紧手臂,鼻尖埋进她颈窝深处,贪婪地嗅闻着。然而,几秒钟后,那埋在颈间的鼻翼翕动得更用力了些,像是在仔细分辨着什么。 “你身上……”沉聿低沉的声音响起,“有股味道。” “嗯?”她不明所以,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闻了闻自己的衣袖,“什么味道?我没换香水啊。” “不是。”沉聿抬起头,松开了环抱,但双手依旧撑在她身体两侧的沙发扶手上,将她困在沙发之间,“你们画廊里,有男人靠你很近?” 心脏猛地一跳,今天只接待了陈汉升。她没想到沉聿的嗅觉如此敏锐。 她迎上他的目光,带着委屈和挑衅的娇嗔:“你讲不讲道理?画廊开门做生意,当然会有男顾客进来啊!难道我要在门口挂个牌子,写着‘男士止步’吗?”她伸出手指,在他胸膛上打圈,“我只要出门上班,回来你就要问东问西,跟审犯人一样!你……”她说着,忽然狡黠一笑,指尖捏住了他的鼻梁,轻轻晃了晃,仰着脸问:“酸不酸?” 见她如此放松,沉聿低低地笑了起来,稍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轻松地打横抱了起来。 “啊!”又是一声惊呼,本能地环住了他的脖子。 沉聿低头,狠狠的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走,去洗掉你身上的味道。” 浴室里早已氤氲着温暖湿润的水汽,恒温浴缸已经放好了热水。暖黄色的灯光从隐藏式灯带中倾泻而下,将蒸腾的水汽染上了一层朦胧。 沉聿抱着她径直走到浴缸边,他没有立刻放下她,而是用脚试了试水温,温热的水流漫过他的脚踝,这才弯下腰,她在浴缸边缘铺着的厚厚吸水垫上。 她探头看了一眼浴缸里清澈见底的水,眉毛立刻蹙了起来,带着明显的嫌弃:“喂!这水是你刚才泡过的吧!我不要泡你的洗澡水!” 沉聿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他一边利落地脱衣服,一边解释道:“想什么呢?才放的水,这水干净得很,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她嘴上嫌弃,身体却没有丝毫抗拒。当沉聿温热的大手伸向她时,她甚至配合地微微抬起了手臂,有人伺候谁还会拒绝。 很快,两人衣衫尽除,赤裸相对。沉聿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炽热,他低笑一声,把她抱进浴缸里。 沉聿的手臂自然地环过她的腰,将她圈在自己怀里。两人之间再无一丝缝隙,温热的水流亲密地包裹着彼此的身体。 “舒服吗?”沉聿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搔刮着耳廓。 “嗯……”她伸手拿过放在边缘架子上的沐浴露,挤了一些在掌心,双手合十搓了几下,细腻的泡沫便迅速膨胀。她鼓起腮帮子,对着掌心那团蓬松的白色泡沫轻轻一吹。轻盈的泡泡便晃晃悠悠地飘了起来。 沉聿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眼底的笑意更深,但环在腰间的手臂却无声地收紧了一些。她清晰地感受到了背后紧贴着的身体发生的变化。 事实上,自己体内也悄然燃起了一把火,沉聿出差太久了,蓄积已久的欲望根本经不起撩拨。 她故意放慢了动作,用沾满泡沫的手,带着滑腻的触感,沿着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挑逗般地向上游移,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他结实的小臂肌肉,感受着那紧绷的线条。 沉聿猛地擒住了她的手腕,直接捉着她的手,强硬地向下,按在了那早已怒张勃发的欲望之上。 隔着温水的阻隔,那灼热的温度依然清晰地传递到她的掌心。 “唔……”她忍不住溢出一声轻哼,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想抽回手,带着一丝欲拒还迎的羞恼:“你急什么,澡还没洗完呢……啊——” 惊呼声被骤然打断,尾音化作了一声猝不及防的的呻吟。 沉聿的另一只手,长驱直入地刺入了她双腿之间最柔软的入口。 身体猛地向上弹了一下,后背紧紧抵住沉聿的胸膛。那根手指进入得如此之深,如此之快,指腹粗糙的纹理摩擦着内壁娇嫩的黏膜,她好喜欢。 手指非但没有退出,反而开始在湿滑紧致的内壁中灵活地探索着,指关节弯曲,指腹漫无目的的捻索着。“你不急?那这里……”他的手指用力地揉按了一下,“……怎么湿成这样?” 她被刺激得浑身发抖,强烈的快感混合着羞耻感:“胡说!这……这就是水!浴缸里的水!不是啊——你……慢点啊——!” 抗议声再次被拔高的呻吟淹没。沉聿似乎完全没听到娇羞的控诉,他灵活地屈起中指,撑开紧致的甬道。 然后是三根手指,瞬间撑开到极限。强烈的饱胀感直冲头顶,身体被彻底打开了,被填满了。她抑制不住地发出破碎的呻吟,身体像被电流击中般剧烈颤抖。 手指在体内开始了强横的征伐,攻城略地。三根手指并拢,紧贴敏感的内壁,不容抗拒的开始大幅度的抽插。每一次抽出,都带出滑腻的水声;每一次插入,都更深重地撞击到那最敏感的一点,带来头皮发麻的强烈快感。水的阻力让每一次抽插都带着拖拽般的力道,反而加剧了摩擦的强度。 强烈的快感如同海啸般一波波冲击着脆弱的神经,她感觉要疯了。身体完全脱离了控制,只能随着他手指的节奏剧烈地起伏扭动。呼吸变得急促而破碎,胸口剧烈起伏,白皙的皮肤上迅速泛起情动的潮红。 眼前阵阵发黑,水汽氤氲的灯光在视线里模糊成一片晃动的光晕。她无意识地后仰着头,试图逃离这灭顶的快感,鼻尖却猝不及防地没入水下。 “咕噜……”猝然的窒息感让她本能地挣扎起来!手脚慌乱地扑腾,激起一片更大的水花。 沉聿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抓着手臂,猛地将她从水中拉起来。她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呼吸着,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 沉聿将她安置在浴缸边缘坐下,她双手撑在冰冷的瓷砖边缘,惊魂未定,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咳嗽带来的余韵让她身体微微抽搐。 “咳……都……都怪你!沉聿!你混蛋!”缓过气来,羞恼和刚才的惊吓瞬间转化为怒火。她扬起湿漉漉的手掌,带着怒气,想也不想地就朝沉聿的方向扇了过去。 “啪!” 一声清脆的拍击声在浴室里响起。 这一下,不偏不倚,正好拍打在他大腿上,带上了那依旧昂扬挺立的欲望顶端。 那一下拍击,力道其实并不算太重,毕竟她气还没喘匀。 但沉聿的脸色瞬间变了一下,眉头紧锁,喉结剧烈地滚动。他猛地弯下腰,像是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重击,重重地跪在了浴缸底部,溅起一大片水花。他用手捂住了小腹下方,发出痛苦的抽气声。 她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挥竟然打中了那里!看着沉聿痛苦跪倒的样子,刚才的怒火瞬间被巨大的心虚和后怕取代,她当然知道男人那个地方有多脆弱。 “你……你怎么样?”她声音都变了调,也顾不上还坐在浴缸边沿,几乎是立刻也滑进了水中,颤抖着想要去查看他捂住的部位,“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打疼你了?让我看看……” 就在她的指尖快要触碰到他捂着小腹的手时,一直弯着腰的沉聿,猛地抬起了头。 那张英俊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痛苦,只有得逞的坏笑。 她瞬间明白自己上当了,但为时已晚! 沉聿他跪在水中的膝盖猛地前移,同时双手闪电般伸出,猛地将她的腿扛在肩膀上。 双腿被高高架起,大大分开,最私密的部位完全暴露在他面前,上半身几乎悬空后仰,全靠双手向后撑着浴缸壁才没有完全倒下。下身完全暴露在潮湿微凉的空气中,让她羞耻得浑身发抖。 “你放开我!”她又惊又怒,拼命扭动身体挣扎,但双腿被死死钳制,根本动弹不得。 沉聿根本不理会她的抗议,跪在她双腿之间,目光灼灼地盯着那泛着诱人水光的幽谷入口。那里正微微翕张着,透出诱人的粉红色泽,晶莹的水液正缓缓渗出,刚才那番扩张显然效果显着。 他调整了一下位置,滚烫的顶端抵住了那微微颤抖的入口。 水的阻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巨大。他需要克服阻力,才能将力量完全贯注到腰胯。 沉聿低吼一声,猛然发力,将滚烫的欲望一插到底,彻底贯穿。 胀痛之后,是久违的饱胀感,让她舒服得长长呼出一口气。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根巨物是如何强硬地撑开她紧致的甬道内壁,摩擦着每一寸敏感的褶皱,一直深入到最深处,重重地撞上那柔软的宫口,然后被完全吞没。 为了再次闷在水里,她只能死死地搂住沉聿的脖子,指甲甚至无意识地掐着紧绷的肌肉。 沉聿停住了,深深地埋在她体内,感受着那极致紧致的包裹,湿热的蠕动,像无数张小嘴在吮吸,带来灭顶的舒爽,让他也忍不住发出满足的低喘。 然而,他却没有立刻开始抽动。 她也被这极致的填满感冲击得浑身瘫软,大脑一片空白,短暂的痛感过后,强烈的空虚让她焦躁起来。她渴望被填满,更渴望被摩擦,被撞击! 见沉聿纹丝不动,她急了,搂着脖子,对着他的喉结就是一口! “嘶!”沉聿吃痛,身体瞬间绷紧。 他没有立刻回应,反而猛地低下头,攫获了她还在带着水光的红唇,将喘息吞吃入腹。 滚烫的舌长驱直入,肆意扫荡着,吮吸和纠缠,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进去。 “唔……嗯……”她被吻得几乎窒息,所有的挣扎和抗议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破碎的呜咽。她的身体彻底软了下来,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狂风暴雨般的掠夺,意识被搅得一片混沌。 而就在这激烈的唇舌交缠中,沉聿那只原本扣着她后脑勺的手,不安分的悄然滑下。指尖带着缓慢的力道,开始在那颗最为敏感的小珍珠上,画着圈揉按起来。 “啊——!!!”一股极其尖锐的快感瞬间炸开,直冲天灵盖,与口腔中被激烈掠夺的窒息感迭加在一起。 身体像被通了电,猛地向上弓起,脚趾蜷缩抽紧!喉咙里发出尖锐的抽气声,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身体在疯狂地尖叫。 “不……不行了……呃啊……停……停下……”身体疯狂地扭动起来,试图摆脱那灭顶的快感。然而双腿被死死架住,根本动弹不得。慌乱之下,她只能徒劳的推拒着他坚硬如铁的腹肌。 “嗯……”沉聿闷哼一声,这推拒的力量透过水面传递过来,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因为角度和阻力的关系,奇妙地加剧了连接处的摩擦。每一次用力前推,都让她的身体向后滑动一点,使得甬道内产生了额外的抽插感。这种被动的摩擦带来的刺激,甚至更加令人疯狂。 这意想不到的助力,带来的强烈快感让人更加崩溃。她放弃了推拒,十指张开,对着腹肌,用力拧了下去! “嘶!” 沉聿猛地松开了她的唇舌,唇瓣分开,拉出一道暧昧的银丝。他低头看着怀中扭曲的娇颜,眼神危险地眯起。 “咬人?还掐我?”他低下头,在她微微红肿的下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啊!” 但这惩罚并未结束,沉聿扣住她臀部的手猛地用力按紧,同时开始了最原始的冲撞。 没有任何技巧,只有无情的贯穿。每一次挺进,粗壮的根部都狠狠撞击,发出清晰的肉体碰撞声;每一次抽出,都几乎要完全退出,只留下那硕大的头部卡在入口边缘,带来强烈的空虚。水花被激烈的动作搅得疯狂四溅,羞人的回荡着。 “呃啊……太深了……慢点……啊哈……顶……顶到了……”她感觉自己快要被撞碎了! 每一次深顶都仿佛撞上了子宫颈口,带来直冲脑髓的酸麻快感。一波强过一波,迅速累积起来。沉聿的手指还在持续地施加着压力,揉搓、按压、画圈…… 她感觉自己像一艘在惊涛骇浪中即将解体的小船,所有的感官都被那持续不断的撞击所占据摧毁。 “啊……我……我不行了……要……要死了……呃啊——!!!” 终于,在一次几乎将她整个人都顶起来的深撞之后,那累积到极限的快感轰然炸开。一股强无法抑制的痉挛爆发出来,如同电流般席卷全身! 甬道内壁以惊人的频率和力度收缩绞紧,大量的热流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眼前彻底被一片炫目的白光吞没,所有的意识力气都在这一刻被抽空,只剩下身体在剧烈的抽搐中,被汹涌的高潮彻底吞噬…… 沉聿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热流的冲刷,闷哼一声,更加用力地埋在她体内,感受着高潮的余韵。浴缸里的水波,还在轻轻荡漾。 第六十二比较(H) hehuan1.com 水面荡漾着细碎的涟漪,映照着两个紧密交缠的身影。水波温柔地包裹着他们,却无法平息那升腾的灼热。 就在高潮的余波如同电流般在神经末梢疯狂流窜,沉聿却突然抽身而出。那瞬间的抽离带来一种巨大的空虚感,让她下意识地想要挽留。然而下一秒,他调整了角度,以斜插着重新刺入。 “唔……”太折磨人了,每一次浅浅的抽送都像羽毛轻搔,撩拨着高潮后异常敏感的神经末梢,而那随后的一记深顶,将那股濒临消散的极致快感再次强行聚拢延长。身体内部还在持续地收缩悸动,被这刻意拉长的余韵折磨得浑身颤抖,意识在清醒与迷醉的边界沉浮。 沉聿的呼吸同样粗重,他低头看着身下的人,那张因情潮而绯红的脸庞,迷蒙失焦的眼眸,急促喘息的唇瓣,无一不散发着致命的诱惑。他依依不舍的退出,灼热的精液喷洒在水中,留下一道浓稠的色痕迹,随即被荡漾的水波温柔地晕开。 高潮的余韵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剧烈起伏的胸膛渐渐平复,失焦的眼神也重新凝聚。 刚才那灭顶的快感带来的失控感,以及沉聿那近乎戏弄的掌控节奏,让她心头莫名升起一股恼怒。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扬起手,又是一巴掌。 手腕在半空中被截住,力道大得让她动弹不得。沉聿抬起头,幽深的眼眸里还残留着未退的情欲,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就低头,毫不留情地狠狠咬了一口。 “啊!”她痛呼出声。 “沉聿!”她红着眼圈瞪他,声音带着高潮后的沙哑和委屈,“你又咬我!刚才……刚才你也咬我了!”她指的是他之前咬她的嘴唇。 话音未落,沉聿猛地一个挺身,再次深深地贯入她身体的最深处!突如其来的充实感让她猝不及防,所有的控诉都被撞碎在喉咙里,化作一声短促的惊喘。 “呵……”沉聿低笑出声,舌尖恶劣地舔舐着小巧的耳垂,“你不也咬我?”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情事后的慵懒和戏谑,“咬得这么紧……”说话间,他埋在深处的肉棒开始缓缓地转动画圈,粗糙的头部刮蹭着她内壁最敏感的褶皱,慢慢的磨着。 刚刚经历过极致高潮的身体本就敏感得不堪一击,这缓慢而刻意的研磨,如同在点火。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和空虚感,再次滋生蔓延。身体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起来,她试图夹紧双腿,却只是徒劳。 “嗯……”她难耐地扭动了一下腰肢,试图摆脱这种慢火煎熬般的折磨,伸手去推他坚实的胸膛,“你……快点……” 沉聿却像是故意要吊着她,非但没有加速,反而更慢地研磨。 他低头,含住她胸前挺立的蓓蕾,不轻不重地逗弄,无赖的回应:“我不行了,你自己动吧。”感受着她内壁的收缩和吸吮,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指定网址不迷路:heh uan 2.c om 这种无赖的态度像一盆冷水浇头,刚才的委屈和被戏弄的恼怒瞬间涌上心头。她脸色倏地一沉,狠狠把他推开! 沉聿猝不及防,竟被她推得向后仰,那根深深埋在体内的肉棒,也“啵”地一声滑脱了出来。 骤然失去的充盈感让她心头一空,她撑着浴缸边缘就要起身离开。 湿滑的浴缸边缘并不好着力。她刚跨出一条腿,半个身子探出水面,脚还未沾地——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从身后袭来。 沉聿一把扣住她纤细的腰肢,毫不怜惜地将她整个人狠狠按在了墙上。 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清醒,她甚至来不及挣扎,就感觉到一个滚烫坚硬的物体,从身后狠狠贯穿而入! “啊——!”这一次的进入,带着惩罚的意味,她痛得失声尖叫。冰冷的墙壁和身后滚烫的躯体形成强烈的反差,那凶悍的入侵几乎要将她钉在墙上。 沉聿不再有任何保留,他一手死死掐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撑在墙上,然后开始了狂风暴雨般的进攻。 每一次冲刺都又快又深,用尽全力,淫靡的水声在空旷的浴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她被撞得不断向前耸动,胸前的柔软一次次挤压在冰冷的瓷砖上,带来奇异的痛感与刺激。 沉聿腾出一只手,猛地拍开了淋浴喷头。温热的水流瞬间从天而降,劈头盖脸地浇在两人身上。水流沿着他们交迭的身体肆意流淌,滑过她光滑的背脊,流过他紧绷的腹肌。 高潮后的余韵加上这狂风骤雨般的肏干,让她的内壁变得异常敏感,每一次进入都被层层迭迭的嫩肉疯狂地包裹绞紧,吸得他头皮发麻。沉聿红着眼,恨不得把自己整个都埋进去。 在这种毫无缓冲的猛烈撞击下,膝盖不断地打着颤,双腿发软,不受控制地往下滑,眼看就要跪倒在地。 就在她即将脱力跪倒,腰间的手臂猛地用力,硬生生地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她的双脚瞬间离地,全身的重量都挂在了沉聿身上。 这个姿势让她省去了支撑的力气,却也带来了更大的羞耻和失控感。她的双腿被大大地分开,勾在沉聿强健的手臂上,整个下半身门户大开,私密之处完全暴露无遗,正对着前方那面巨大的的浴室镜。她完全失去了挣扎的余地,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身后男人更加猛烈深入的撞击。 更过分的是,沉聿抱着她,竟然就这样维持着插入的姿势,径直走向那面覆盖着水雾的落地镜。 “不……不要……”预感到他要做什么,她惊恐地摇头,徒劳地挣扎着,声音带着哭腔。 沉聿置若罔闻。他空着的那只手胡乱地在镜面上抹了几下,擦开一片清晰的水痕。然后,他将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正面朝着镜子,被迫清晰地看到镜中的景象。 镜面被擦去水雾的部分,清晰地映照出此刻的一切。 镜中的她,全身湿透,乌黑的长发凌乱地贴在潮红的脸颊和脖颈上,水珠不断从发梢滴落。眼神迷离失焦,嘴唇红肿微张,急促地喘息着。 最羞耻的是,她那被大大分开的双腿间,正被一根粗黑的肉棒任意进出着。每一次深入的撞击,都让身体随之剧烈地向前耸动,雪白的臀肉被撞击得泛起诱人的红晕。下身泥泞不堪,每一次抽出,都带出大量透明粘稠的水液坠落,拉出长长的银丝,地上积起一小滩水渍。每一次顶入,粉嫩的花瓣都会被无情地翻开,露出里面更加娇嫩的媚肉…… 镜像如此清晰地呈现出来,巨大的羞耻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她猛地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不敢再看那羞耻的画面。 “睁眼。”沉聿低沉沙哑的命令在她耳边响起,他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向上一顶!那记深顶撞得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快感和痛感交织,让她发出一声高亢的呻吟。 她死死闭着眼,赌气般地抗拒着他的命令。 沉聿低笑一声,似乎早有预料。他的姿势不变,目光扫过盥洗台,随手拿起一只电动牙刷。他按下开关,牙刷头立刻发出细微却高频的震动声。 感觉到他的动作,她惊恐地想要并拢双腿。下一秒,一股强烈到无法形容的刺激猛地炸开。那带着震动的柔软刷头,放在她那早已充血挺立的花核上。 “啊啊啊——”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她剧烈的扭动着,又被沉聿死死按回怀中。那强烈的刺激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她再也控制不住,猛地睁开了眼睛,泪水混合着口水,不受控制地一起流下。 她被迫看向镜子,镜中的自己,双眼圆睁,瞳孔因为极致的刺激而放大,满脸潮红,泪水涟涟,嘴角挂着羞耻的涎水,一副完全被被情欲支配的放荡模样。而沉聿,正从她身后,一边用电动牙刷持续刺激着,一边进行着最暴烈的征伐。 “看着我,”沉聿的声音舔舐着耳垂,“看着我是怎么操你的。” 巨大的羞耻感和那灭顶的刺激交织在一起,她浑身剧烈地颤抖,几近晕厥。然而身体深处,一股更加汹涌澎湃的洪流,正在那双重刺激下,寻找着宣泄的出口。 沉聿显然也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他丢开了还在震动的电动牙刷,双手重新牢牢箍住腰臀,开始了最后的的冲刺。他次次深顶,直捣花心,撞击又快又猛,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和节奏。 她感觉自己像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会被撕成碎片。意识彻底飘散,只剩下身体本能的迎合和痉挛。镜子里清晰地映出她失控的表情,痛苦与极乐交织。 沉聿感觉到她内壁的绞紧和抽搐达到顶峰,即将喷涌而出。他低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肉棒深深顶入她体内最深处,抵着那剧烈搏动的花心,然后猛地拔出! 镜子里,清晰地记录下这淫靡到极致的一幕:女人身体剧烈地痉挛着,腿心大开,一股股清澈的液体持续不断地喷射而出,在镜面上划出一道道蜿蜒的水痕。 与此同时,那根刚刚退出的肉棒,浓稠的白浊精液喷射而出,也落进了盥洗盆里,与回落的水液混合在一起,黏黏腻腻,分都分不开。 她浑身瘫软如泥,全靠沉聿支撑着才没有滑倒在地。巨大的羞耻感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她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沉聿满足地喟叹一声,低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他抬手,用拇指指腹抹去她脸颊上的泪珠,“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镜子里那副潮红湿软的模样,低笑道:“你现在……可好看死了。” 被他这直白的话弄得更加羞恼,她猛地挣开,弯腰一把抓起那支还在微弱震动的牙刷,狠狠地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沉聿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她脸上泪痕未干,却努力做出凶巴巴的样子,“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都不行!只能用工具!你还骄傲了!”她的控诉带着哭腔,毫无气势,反而显得格外娇憨。 沉聿此刻心情好得出奇。对于这点小小的挑衅,他毫不在意,反而觉得分外可爱。他好脾气地将浑身瘫软的她打横抱了起来,重新走进浴室。 温热的水流再次温柔地包裹住疲惫酸软的身体,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她像只慵懒的猫,软软地靠在沉聿宽阔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和身上散发出的荷尔蒙气息。 沉聿也闭上了眼睛,眉宇间透出深深的倦意,似乎真的累极了,很快就呼吸平稳,仿佛睡着了。 浴缸里的水波轻轻荡漾,空气中弥漫着情欲过后的慵懒与宁静。她的目光无意识地向下,小沉聿早已偃旗息鼓,软软地垂伏在浓密的毛发间,不复方才的狰狞凶悍。 她伸出手指,轻轻地拨弄了一下那柔软的顶端。 沉聿闭着眼,大手捉住了她作乱的手指,“别闹……今天不行了……”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疲惫的沙哑。 她微微一怔,随即了然。这段时间他频繁出差,马不停蹄,想必是累极了。刚才那场激烈的情事,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精力。 “嗯。”她低低地应了一声,不再撩拨。水流温柔地抚慰着酸软的身体,困意也渐渐袭来。 然而,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齐安应该比这个大很多吧,他的手感……真不错。 第六十三见面 此后一周多的时间里,沉聿都准时回家,最高兴的反而是王阿姨。 先生不在的时候这位张小姐常常晚归,家里甚至好几天都不开火,碍于身份她也不好说什么。如今先生回来了,张小姐也每天按时回家吃饭,小两口和和美美过日子,这才像个家。 傍晚,空气里弥漫着菌菇炖鸡的香气。水晶吊灯的光线柔和,她小口喝着鲜美的鸡汤,身旁坐在主位的沉聿正拿着平板电脑浏览财经新闻,手指在屏幕上缓慢滑动。 突然,手指顿住了。原本放松的眉宇瞬间拧紧,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暗不定。 “怎么了?”察觉到异样,她轻声问。见沉聿没有回应,于是侧过头去看屏幕上写了什么。 一条财经快讯标题刺眼。“沪市知名私募基金经理赵某晨跑失踪,今晨于黄浦江中发现遗体,警方初步排除他杀。” 报道很简短,沪市某知名私募基金的经理,在清晨例行沿黄浦江滨江步道晨跑时,意外坠江,被发现时已无生命体征。警方初步调查结论为“意外溺水”,但现场监控缺失的疑点以及他近期管理的航运基金净值波动异常,让这起事件蒙上了一层阴谋论。 沉聿收回平板,指尖在屏幕上那条新闻标题上重重划过,仿佛要将其抹去,他抬眼看向她。“最近少出门。”他顿了顿,补充道,“你们单位那边,也收敛点。风头不太对。” 她心头一凛,沉聿的反应绝非偶然。面上露出被限制的不满,嘟囔道:“知道了……整天闷在家里,人都要发霉了。” *** 齐安主导的艺术品洗钱调查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那份详细清单帮上了大忙,尤其是那些成交价显着高于国际拍卖行同类公开记录的项目,雕塑、油画和限量设计品成交记录成了关键线索。齐安团队顺藤摸瓜,结合资金流向追踪,关联公司穿透和交易对手方背景调查,一张精心编织的洗钱网络逐渐浮出水面。 调查发现,有洗钱团伙利用多家艺术品交易平台,将来源不明的巨额资金注入艺术品交易。以虚高的价格买入特定艺术品,再通过复杂的国际拍卖或私人洽购渠道卖出给另一个关联方,完成资金“漂白”。艺术品本身的价值被严重扭曲,成为了纯粹的洗钱工具。 最终,资金的走行指向了国内赫赫有名的盛隆集团。这家以航运起家的庞然大物,业务遍布地产、金融、娱乐等多个领域,近年来因债务问题备受关注,濒临破产。却没想到,通过其控制的离岸壳公司,公司高管们各个盆满钵满。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盛隆集团背景深厚,盘根错节,齐安的行动捅了马蜂窝。更大的压力瞬间从更高层级介入。 这条证据基本固定下来,如同大地震,震塌了大半个艺术品行业。“星辰艺廊”作为涉案平台之一,被勒令立即停业整顿,配合深入调查。 那天下午,数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商务车悄无声息地将星辰艺廊包围。身着便装但神情肃穆的调查人员迅速进入,出示搜查令。经理面如土色,被要求配合调查,交出所有密钥、账目和通讯设备。画廊大门被贴上封条,所有员工被要求暂时离场,配合后续问询。整个过程高效安静,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沉重压力。显然,有更强大的力量在主导和协调这次行动,确保信息不被泄露。 在公寓里看到了画廊工作群瞬间炸锅的消息和现场流出的模糊照片。她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齐安的微信头像。 张晗:齐警官,新闻看到了。画廊真的会关门吗? 张晗:我只是个打工的,不会有事吧?[委屈表情] 过了许久,齐安的回复才跳出来,简短而克制: 齐安:案件复杂,正在处理。你入职时间不长,经手业务与涉案核心交易无关,不会牵连你。放心。 齐安:最近外面不太平,尽量少出门。画廊不会永久关闭,但行政处罚和内部整顿是免不了的。 齐安的回复印证了沉聿的警告,也透露出案件的水深和各方势力的博弈。她握着手机,指尖冰凉。她清楚,齐安能透露的也只有这么多了。画廊关门,她这个“总监”也成了闲人。 *** 星辰艺廊的突然关闭,陈汉升心里更着急。作为万云集团的掌门人,他与盛隆在几个地产配套项目上有深度合作,资金往来密切。更重要的是,他通过隐秘渠道得知,星辰艺廊的某些“特殊”交易记录,可能间接关联到他和唐家的一些“账务处理”。艺廊被封,意味着这条通道被斩断,更意味着那些隐秘可能暴露在调查视线下。 他立刻拨通了张晗的电话,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焦灼和不容拒绝:“张总监,画廊的事太突然了,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必须马上见一面!现在!就现在!你一定要来!” 他甚至没等张晗回答,就近乎失态地挂断了电话。 她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心沉了下去。陈汉升的反应太大了,这绝不仅仅是关心画廊。沉聿和齐安的双重警告犹在耳边,她本能地抗拒这个邀约。但陈汉升的恐慌如此真实,如此疯狂,如果她断然拒绝,会不会激怒他,引来更不可测的麻烦?她需要知道陈汉升知道什么,他的恐慌源头是什么。 权衡再叁,她决定冒险赴约。她没让沉聿安排的司机送,借口去商场散心,自己叫了辆网约车。 车子驶离繁华的主干道,拐进一条相对安静的林荫辅路。阳光被茂密的梧桐枝叶切割成碎片,洒在路面上。周围行人稀少。 突然,前方一辆横在路中间的黑色无牌越野车挡住了去路。司机猛踩刹车,咒骂了一句:“搞什么鬼?!” 几乎是同时,后方一辆同样没有牌照的面包车疾驰而来,猛地斜插上来,死死堵住了退路!两侧车门“哗啦”一声被拉开,几个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如鬼魅般迅速围了上来。 “你们干什么?!”网约车司机惊恐地喊道。 一个男人猛地拉开副驾驶车门,黑洞洞的枪口直接顶在司机太阳穴上,声音冰冷:“闭嘴!下车!蹲到路边去!敢报警,弄死你!” 司机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下了车,被另一个劫匪粗暴地按在路边绿化带里。 后座车门被拉开,另一个劫匪探身进来,目标明确地一把抓住女人的胳膊。力道之大,让她痛呼出声。 “你们是谁?!放开我!”她奋力挣扎,心脏狂跳,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我们老板要见你,张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劫匪粗暴地将张晗从车里拖拽出来,动作没有丝毫怜香惜玉。 “你们老板是谁?他……”话还没说完,一块浸透了刺鼻气味的毛巾猛地捂住了她的口鼻,乙醚的甜腻气味瞬间冲入鼻腔。她眼前一黑,最后的意识是劫匪冷酷的眼神和远处网约车司机惊恐的呜咽…… 网约车被遗弃在路中间,司机被捆住手脚塞在绿化带深处。两辆无牌车迅速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之中。 整个过程不超过叁十秒。安静的小路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剩下吓傻的网约车司机,和空气中残留的若有若无的刺鼻气味。 第六十四筹码 冰冷的触感和刺鼻的臭甜味是恢复意识时的第一感觉。 她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头痛欲裂。侧躺在坚硬的车厢底板颠簸着,引擎的轰鸣在耳边回响。双手被粗糙的塑料扎带反绑在身后,双脚也被捆住,蜷缩在一辆高速行驶的厢式货车后车厢里,每一次转弯都让身体不受控制地撞向车壁。车厢内没有窗户,只有几缕微弱的光线从缝隙透入,空气污浊,弥漫着尘土和机油味,还有似有若无的海腥味。 “醒了就别装死!”一个粗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浓重的津门口音,随即不轻不重地踹在她小腿上。 她缓缓睁开眼。昏暗的光线下,几个模糊的身影围坐在车厢两侧。踹她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光头,眼神凶狠。坐在他对面,靠着一个破旧行军背包的,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人。他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头发油腻地贴在额角,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夹克。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眼神狂乱焦躁,他死死地盯着她,那目光让人脊背发凉。这就是盛隆集团的老二,赵盛的弟弟,赵隆。一个顶了叁年罪,刚出来不久,就眼看着哥哥又被抓进去的“疯批”。 “你们是谁?抓我干什么?”她用力挣扎了一下被绑住的手脚,显得徒劳又狼狈,“放我出去!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沉聿不会放过你们的!” “沉聿?”赵隆听到这个名字,猛地从背包上弹起来,两步冲过来蹲下身,那张癫狂的脸几乎要贴到她脸上,唾沫星子喷溅出来:“我他妈当然知道你是沉聿的婊子!” 他声音嘶哑,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就是你这个贱人!在画廊查那些狗屁账!把老子哥送进去的账!是不是?!” 被他吼得偏过头,她脸上露出痛苦和屈辱的神色,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知道,我只是个打工的,经理让我整理清单,我哪知道那是什么账……”她哭出声,身体因恐惧而微微发抖,将一个被吓破了胆的花瓶形象演得淋漓尽致。 “放屁!”旁边那个光头恶狠狠地骂道,“沉聿那王八蛋半年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阴阳怪气地说‘盛隆那摊烂账,终于有人进去擦屁股了’,他妈的!老子当时就在门外,老子亲耳听见的!”光头越说越激动,“大哥那是替谁顶的罪,还不是上面那些人,姓沉的装什么清高!这回好了,他指使他的情妇把旧账翻出来,往死里整我们,他就是要我哥死!” 原来沉聿和盛隆早有旧怨,半年前那次饭局上的话,竟被赵隆听了去,成了点燃今日的导火索。 她捕捉到了关键信息:赵隆上次进去是顶罪,背后还有更大的保护伞。这次案发,赵隆认定是沉聿在幕后指使她翻旧账,新仇旧恨一起算。 “老板,消消气,消消气,”另一个看起来稍微沉稳些的手下赶紧安抚赵隆,又转头对她说:“张小姐,你也别太害怕。我们老板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要你男人识相,把你哥放了,我们到了海上,肯定放你走。” 这话更像是在安抚她,也透露出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出海逃亡。 捕捉到了这个关键信息,再结合空气中的海腥味和颠簸感,她判断车子正驶向港口方向。离京都最近的出海口是天津港,走渤海湾。 赵隆喘着粗气,死死瞪着张晗,像是在极力压制着撕碎她的冲动。他粗暴地抓住她的手指解锁手机,翻出沉聿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秒接,显然沉聿一直在等这个电话。 “沉聿!”赵隆的声音因激动而尖锐变调,“听着!你女人在我手上!想要她活命,立刻!马上!把我哥赵宏放出来!送到京津高速的梅厂服务区南区停车场!只给你一个小时!晚一分钟,或者让我看到半个警察的影子,你就等着给她收尸吧!不!收尸你都别想!” 他歇斯底里地吼完,不等沉聿回应,“啪”地挂断了电话,胸口剧烈起伏。 车厢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引擎的轰鸣。她低着头,长发遮住了脸,身体还在微微发抖,脑中却在飞速运转。 上一次被张母绑架,是她精心策划的脱身之计,虽然凶险却并不意外,因为她笃定,即使沉聿没有来,那辆货车也开不出视察期间的园区。 而这一次,她是实实在在的别人手里的筹码,任人宰割。巨大的危机感让她浑身冰冷。 赵隆的情绪明显极端且不稳定,完全被仇恨和执念支配。他们内部似乎也并非铁板一块,有人更倾向于“安全交易”。而且赵隆认定是沉聿在搞他们,这逻辑虽然偏激,但结合沉聿半年前的话和这次案发的速度,似乎也说得通。 但沉聿又不是政法系统,真的有能量为了她放掉一个涉及数十亿洗钱案的主犯吗?这可能性微乎其微,赵隆他们很可能被利用了。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把他们当枪使,目标可能是沉聿,也可能是……她。 她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赵老板,我知道你恨沉聿……我也恨他,他把我当玩物,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她观察着赵隆的反应,见他眼神依旧凶狠但似乎没有立刻反驳,便继续带着委屈说:“可是你们抓我,真的能换回你哥哥吗?沉聿那种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扳倒盛隆的机会?他巴不得你们兄弟都进去,这对他最有利啊!” 赵隆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立刻被更深的狂躁取代:“闭嘴!臭婊子!想挑拨?没用!他不放我哥,你就得死!” “我不是挑拨!”她急切地说,仿佛真心替他们不值,“我是说…你们有没有想过,是谁告诉你,账是我查的?是谁告诉你,沉聿在背后指使?万一……万一告诉你们这些的人,才是真正想害你哥,想借你们的手除掉沉聿或者除掉我的人呢,你们被人当刀使了怎么办?你哥不就白牺牲了吗?” “你他妈放屁!”旁边的光头又忍不住骂道,“消息是道上兄弟传的,绝对可靠!” “道上兄弟?”捕捉到这个词,她立刻追问,“哪个兄弟?姓什么?可靠不可靠,总要有个源头吧?赵老板,你想想,你哥刚出事,就有人这么‘好心’地告诉你内幕,还怂恿你来绑我…这时间点也太巧了吧?” 赵隆眉头紧锁,眼神中的狂乱掺杂了几分疑虑。这个女人的话似乎有些道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就在这时—— 嗡!嗡!嗡! 女人的手机在赵隆手里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沉聿的名字。 赵隆立刻接通,再次按下免提。 沉聿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人放了。” 短短叁个字,如同惊雷。 赵隆愣住了,随即脸上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接着又扭曲成极致的嘲讽和愤怒:“哈哈哈,放了?沉聿,果然是你他妈的要搞死我哥。这么快就放了,你早就能放对不对?你就是想看着他死!看着我们盛隆完蛋!你这个王八蛋!” 他对着电话疯狂咆哮,唾沫横飞。 电话那头,沉聿沉默了几秒,声音依旧冰冷:“梅厂服务区,南区停车场。我信守承诺,你也要尽快放人” 说完,直接挂断。 “操!”赵隆狠狠把手机砸在车厢地板上,大口喘着气,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沉聿放人了?这顺利得超乎想象,但沉聿那冰冷的态度,又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被狠狠耍了。 “隆哥,大哥真的放出来了?”光头和其他手下也激动起来。 赵隆没回答,立刻用另一部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急促:“喂?人接到了吗?……嗯?真接到了?!在梅厂了?……好!好!直接在码头集合,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赵隆脸上的狂喜终于压过了愤怒和疑虑,他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眼神也没那么凶狠了。 “算你男人识相。”他哼了一声,对光头说:“到天津港后,找个僻静地方把她放了。” 他似乎真的打算履行交易。 货车在夜色中疾驰,终于抵达了天津港。巨大的货轮轮廓在昏暗的灯光下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海腥味和铁锈味。车辆七拐八绕,停在一个堆满集装箱的偏僻码头区域。 车门拉开,咸湿的海风灌了进来。赵隆率先跳下车,激动地朝不远处一个身影跑去:“哥!” 身后的光头拽着她下车,她看到不远处,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的中年男人正被两个手下围着,形容憔悴但眼神精明。赵隆冲过去一把抱住他,兄弟重逢,场面一时有些激动。 她稍微松了口气,活动了一下被绑得发麻的手腕,看来赵隆真的打算放了她。 然而,就在这时,被弟弟紧紧抱住的赵盛,目光却越过赵隆的肩膀,冷冷地落在了那个女人身上。那眼神里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感激,只有商人特有的算计和冰冷的杀意。 赵隆急切地说:“哥,我们快走,船准备好了!” 他指向码头边一艘不起眼的中型渔船。 赵盛点了点头,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女人的身上。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阿隆,辛苦你了。” 然后,他转向控制着女人的光头,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把她也带上船。” 赵隆一愣:“哥?不是说到了就放了她吗?带着她是个累赘……” 赵盛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冷酷,他打断了弟弟的话,语气斩钉截铁:“带上船!绑好!” 那个手下心领神会,立刻带着另外两个人扑过来。 一块带着浓重汗味的破布狠狠塞进了她的嘴里,绳索再次勒紧了她的手腕和脚踝,比之前更紧! 赵盛这才推开弟弟,整理了一下衣襟,眼神阴鸷地扫过被重新捆得结结实实的女人:“阿隆,你太天真了。放了她?放她回去告诉沉聿和警察我们在哪?等着被一锅端吗?” 他抬头望向漆黑如墨的海面,“带她上船。到了公海……再处理干净。” 冰冷的海风,如同死神的叹息,吹拂在那张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上。 第六十五绝境 老旧柴油引擎的轰鸣声盖过了海浪的低吼,在沉沉的渤海夜幕下,这艘不起眼的改装船破开墨色的海水,朝着未知的深海驶去。 船舱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浓重的鱼腥味和柴油味,还有一股令人窒息的绝望。冰冷潮湿的空气贴着皮肤,渗入骨髓。 她被粗暴地扔在靠近船尾引擎舱的角落,手脚被浸过海水的粗麻绳重新死死捆住,勒得皮肉发紫,几乎要失去知觉,每一次引擎的剧烈震动都像重锤在敲打紧绷的神经。她蜷缩着,像一致待宰的羔羊。 赵盛坐在一张焊死的铁凳上,闭目养神,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蜡黄而疲惫,但那份阴沉和掌控感丝毫未减。赵隆则焦躁地在狭小的空间里踱步,靴子重重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另外两个手下,一个是沉默寡言的光头大汉,眼神凶狠;另一个就是之前劝过赵隆的手下老四,此刻脸色发白,眼神躲闪,不敢与她对视。 “哥,”赵隆终于停下脚步,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烦躁,他看一眼都嫌麻烦,“这女人,留着她真是祸害。条子随时可能咬上来。把她扔海里喂鱼算了,省得夜长梦多!” 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凶狠,但那丝犹豫还是被赵盛捕捉到了。 一直闭目的赵盛缓缓睁开眼睛,“祸害?”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掌控全场的压迫感,“阿隆,你他妈脑子被驴踢了,祸害不是你带进来的吗!” 赵隆被噎得一窒,脸上有些挂不住:“我…我那不是为了救你……” “救我?”赵盛猛地站起身,动作带着一股狠厉的劲风。他几步跨到赵隆面前,“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脸上。 清脆的耳光声在引擎的轰鸣中依然清晰刺耳。赵隆被打得一个趔趄,脸上瞬间浮起鲜红的指印,他捂着脸,惊愕又屈辱地看着自己的哥哥,眼中充满了委屈。 “你把她带进了港口!”赵盛的声音冰冷刺骨,一字一顿,敲打着赵隆的神经,“她进了港口,就只能上这艘船,从那一刻起,她的存在,就不仅仅是沉聿的问题了!她见过我们的人数,知道我们怎么走的,知道这艘船的样子!她是人证!活的人证!”他猛地站起身,逼近赵隆,“放了她?扔海里?你以为海警是瞎子?你以为沉聿是吃素的?她的尸体一旦被发现,就是指向我们最直接的铁证!她的死,会把所有追查的焦点都死死钉在我们身上!你懂不懂?!” 赵隆被兄长的气势逼得又退了一步,撞在冰冷的舱壁上。他梗着脖子,还想说什么:“可是……” “没有可是!”赵盛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眼神扫过船舱里的每一个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在换船之前,她必须活着,看紧了!等我们换了大船,才能处理她,处理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明白吗?!” 最后一句是问所有手下。 “明白,大哥!”手下们齐声应道,声音在密闭的船舱里回荡。 船舱里一片死寂,只有引擎单调而巨大的轰鸣。她的心沉到了深渊谷底。赵盛的冷酷和算计远超她的想象,他不仅洞悉了风险,更把所有的责任和怒火都推到了她身上。 这时,一直沉默的光头大汉凑到赵盛耳边,压低声音快速说了几句。赵盛听着,眼神闪烁不定,最后露出带着点嘲讽又有些释然的冷笑。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角落里的她,这次不再是纯粹的冰冷杀意,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残忍。“妹子,”赵盛的声音放缓了些,却更让人毛骨悚然,“你很聪明,在车上就猜到了,背后有人想借我们的手除掉你。” 她心头一凛,强撑着抬起头,迎向他的目光。 赵盛踱了两步,继续道:“可惜啊,你猜到了开头,猜不到这水有多浑。” 他顿了顿,似乎在欣赏她眼中闪过的惊疑,“你这张脸,太招摇了。京都那个地方,藏龙卧虎,也藏污纳垢。看不惯你这张脸,想你彻底消失的人,可不止一家。” 不止一家?除了沉聿的敌人,还有谁?! 赵盛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你要怪,就怪沉聿太招摇。本来金屋藏娇就挺好,可他偏要让你抛头露面。哈,这不就等于把你放到聚光灯下,你长着这样一张脸,还想招摇过市?这不等于把血淋淋的旧伤疤揭给那些人看吗?他们怕啊,怕你活着,就是来讨债的!” 那些人,那也就是说,对顾涵,对万云心怀鬼胎的人,依然身居高位,且有能力对她下死手。 “等等!”她嘶哑地开口,抓住最后一线生机,“我也是跟过江贤宇的,你们杀我,打了江家的脸,不怕江家的报复吗?沉聿能放了你,就证明他在乎,你们要是杀了我,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沉聿也绝不会放过你们,他一定会把你们挫骨扬灰!” 用江贤宇和沉聿的威慑力来震慑这对亡命兄弟,这是她最后的筹码。 “呵!”旁边的赵隆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刺耳的嗤笑。他甩开捂着脸的手,几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带着鱼腥和血腥味的手指粗暴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 “在乎?”赵隆的指甲几乎嵌进张晗的皮肤里,疼得她倒吸冷气,“沉聿能为你这张脸,这么痛快就放人,老子确实有点意外。” 他凑得更近,浑浊的呼吸喷在脸上,“不过,那又怎么样?只要老子真能跑掉,跑出这片海,跑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他们这种靠爷爷打江山的废物,再牛逼,还能把手伸到地球另一边不成?大海捞针,他捞个屁!” 他松开手,猛地站起身,脸上是亡命之徒特有的疯狂和侥幸。 远处,大型货轮的轮廓在夜色中渐渐清晰,赵隆眼中杀机暴涨。“行了!少他妈废话!动手!送她上路!手脚干净点!” 他朝着老四和光头厉吼:“找石头!绑结实了!沉海!” 光头大汉面无表情地转身,从船舱角落拖出一个沉重的麻袋,里面传出石块碰撞的闷响。老四则拿着绳索,脸色更加苍白,嘴唇哆嗦着,动作明显迟疑。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她最后的理智崩溃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哥!四哥!”她不顾一切地朝着动作明显犹豫的老四哀求,泪水瞬间涌出,声音凄厉而绝望,“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我什么都不会说!我发誓!我上岸就消失!永远不再出现!求求你!看在我也是被逼无奈的份上!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 她拼命扭动被捆住的身体,眼中充满了强烈的求生欲。 老四的动作彻底僵住了。他看着这张充满了恐惧和哀求的脸,握着绳索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他下意识地看向赵隆,又看向赵盛,眼神充满了矛盾。 这一瞬间的犹豫,在赵隆眼中如同最赤裸的背叛。 “妈的废物!心软了?!”赵隆勃然大怒,他猛地从后腰拔出一把枪,没有任何瞄准,对着还在犹豫挣扎的老四,抬手一枪——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甲板上炸响!盖过了引擎的轰鸣!巨大的回音震得人耳膜生疼! 老四的身体猛地一震,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一个狰狞的血洞瞬间洇开,迅速扩大。 他像一截失去支撑的木桩,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冰冷的甲板上,鲜血迅速在身下蔓延开来,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哭求声戛然而止,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老四,大脑一片空白。这就是真正的亡命之徒,视人命如草芥。 赵隆看都没看老四的尸体一眼,他那双眼睛已经被暴戾和疯狂彻底占据。枪口缓缓转向,带着硝烟的余温,稳稳地指向了她的眉心。 “该你了,小美人儿。”赵隆的声音带着一种施虐般的快意,“别怕,很快的,一枪下去,什么痛苦都没了。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 他似乎在欣赏女人临死前极致的恐惧。 她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连挣扎的念头都生不出来了。身体软得像一摊泥,连支撑自己坐着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顺着冰冷的船舱壁缓缓滑下,瘫倒在地。 赵隆似乎很享受她这种彻底崩溃的姿态。他狞笑着,枪口随着她滑倒的身体微微下移,最终稳稳地对准了心脏的位置。他喜欢猎物彻底放弃抵抗的绝望。 她在想什么呢,她现在还能想什么呢。他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快意。微微调整了一下握枪的姿势,手指稳稳地扣在了扳机上。枪口,稳稳地指向瘫倒在地的女人。 “砰——” 一枪打过去,却打了个空,子弹却呼啸着擦过她的身体,狠狠打在旁边的船舷上,溅起一溜刺眼的火星!千钧一发之际,她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猛地向侧面翻滚。 “操!”赵隆暴怒!他几步冲上前,一脚狠狠踹在她腰肋上。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几乎晕厥。 他粗暴地揪住她的头发,将她上半身硬生生拽起,枪口带着灼人的怒火,再次死死顶住了她的太阳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引擎的哀鸣,海浪的低语,光头大汉粗重的呼吸,甲板上老四鲜血汩汩流淌的声音……一切都被无限放大。死亡的阴影浓稠如墨,将她彻底包裹。 赵隆眼中凶光毕露,食指扣在扳机上,肌肉紧绷,即将完成那致命的一压—— “咻——!!!” 一声极其尖锐的破空厉啸,毫无征兆地从漆黑的夜空中骤然袭来。 “噗!” 一声沉闷而令人牙酸的血肉撕裂声。 “呃啊——!!!” 赵隆口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他的右手猛地炸开一团刺目的血花,碎骨和血肉瞬间飞溅开来,甚至有几滴温热的液体溅到了她惨白的脸上,他痛得昏死过去。 赵盛猛地从椅子上弹起,脸色剧变。光头大汉反应最快,立刻拔出腰间的砍刀,退回船舱之内。 只有她停在原地,茫然地抬起头,脸上带着赵隆的血迹。她顺着那厉啸声传来的方向,抬起头。 是齐安! 直升机上,齐安半跪在舱门边,手中一支加装了夜视瞄准镜和消音器的高精度狙击步枪,枪口正冷冷地指向下方,还残留着硝烟的气息。 他全身笼罩在漆黑的战术作战服中,在探照灯刺眼的光芒映衬下,在直升机旋翼狂暴的轰鸣声中,他如同天神降临。 第六十六中枪 “警察!放下武器!全部抱头蹲下!反抗者,就地击毙!” 齐安手中的枪稳稳指向舱内残余的威胁,枪口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蓝的金属光泽。海警舰艇的探照灯如同巨大的光剑,将这片漆黑的海域切割得亮如白昼。直升机旋翼搅动着狂暴的气流,发出的轰鸣声浪压迫着每个人的神经。 数艘深蓝色海警舰艇,已然形成了严密的包围圈,密集闪烁的红蓝灯光将这艘改装渔船死死锁在中央。全副武装的海警队员手持防暴盾牌,高音喇叭的警告穿透黑暗和障雾,在海天之间反复回荡,带着绝对的意志:“海警!前方船只立即停船接受检查!重复,立即停船!否则将采取强制措施!” 以上种种,无不显示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武装合围,以雷霆万钧之势,宣告着逃亡之路的彻底终结。 在强大的海警力量包围下,渔船的引擎声不甘地低吼了几声,最终彻底熄火,船体无助地漂浮在冰冷漆黑的海面上,随着波浪起伏。 船舱内,赵隆那撕心裂肺的惨嚎,把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碾得粉碎。剩余的歹徒和船工,包括那个凶狠的光头,此刻只剩下满眼的惊骇与绝望。他们纷纷将身上藏匿的刀具棍棒丢在地上,随即双手死死抱住头颅,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着,蜷缩在冰冷的金属舱板上。 赵盛,这位曾经搅动一方风云的枭雄,此刻面如金纸,颓然跌坐在那张焊死的铁凳上。目光空洞地望着舱外密不透风的钢铁牢笼,听着头顶舱板上传来的仓促脚步声。他知道,他跑不出去了。盛隆集团的帝国,连同他赵盛的时代,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他颤抖着手,拔出了藏于腰间的一把备用手枪,毫不犹豫地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在船舱内格外刺耳。赵盛的时代,以最惨烈的方式落幕。 齐安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全场,确认没有即时威胁后,最后才从机舱跳下,落到甲板上,他一个箭步冲到瘫软在地的女人身边。 他单膝跪地,迅速抽出腰间的战术匕首,小心地割断了绳索。绳索割断的瞬间,她痛呼起来,手腕和脚踝上被勒出的深紫色淤痕清晰可见,有些地方甚至皮开肉绽,渗出点点血珠。“没事了,安全了。” 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濒临死亡的极致体验,所有被强行压抑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扑进了齐安的怀里。双手死死抓住齐安,将脸深深埋在他带着硝烟味和冰冷海风气息的胸膛,浑身剧烈地颤抖着。 齐安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素来冷静自持,鲜少与异性有如此亲密的肢体接触,更遑论是在如此紧张的任务现场。怀中温软的身体剧烈颤抖,压抑的哭声直接穿透了他坚硬的外壳,撞击在内心深处某个柔软的角落。 他犹豫了不到半秒,那双握沾着血污的大手,有些笨拙却异常坚定地环住了颤抖不已的肩背,将她更紧地护在怀中。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厚实的手掌在她背上轻轻拍抚着,传递着无声的安慰和力量。此刻,他不再是那个冷峻铁血的警官,更像是一个守护者。 “别怕,我在。”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齐…齐安…”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你怎么…怎么会来…” 齐安沉默了几秒,在她耳边快速解释道:“你出门之后,你们辖区的片警第一时间联系了我。”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放赵盛是我批的,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才能确保你的安全。” 他言简意赅,他一直在关注她,保护她,即使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 所以齐安才能快速做出反应,动用了他的权限和资源,以赵盛为诱饵,配合追踪技术,精准锁定了这艘逃亡船只的位置,并调动了海警和空中力量,策划了这场雷霆万钧的营救。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杂着理智的盘算瞬间涌上心头。感激齐安的救命之恩是真,但如此大的阵仗,仅仅为了营救她?她还没那么天真。赵盛兄弟的出逃全程被监控,说明他们背后牵扯的势力早已被警方监控。只要抓紧了齐安这条线,揪出那个躲在幕后想置她于死地的黑手,就有希望。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收紧了环抱着齐安的双臂。 船舱内,血腥味和汗味被海风混合在一起。全副武装的海警突击队员正通过破开的舱顶和船舱入口迅速而有序地突入,冰冷的枪口扫视全场,威严的呵斥声此起彼伏,完全掌控了局面。 齐安知道必须尽快带她离开,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双腿发软无法站立的张晗。 与此同时——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倒在血泊中的赵隆,因剧痛和失血过多而昏死过去,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濒死的疯狂执念,竟然用他完好的左手,颤抖着摸向掉落在不远处浸在血泊中的那把手枪。 那双因剧痛而涣散的眼睛,死死锁定面前模糊的人影。一个扭曲而疯狂的念头在他濒临崩溃的大脑中炸开:死!也要拉个条子陪葬! “砰——!!!” 千钧一发之际。 被齐安半抱在怀中的她,眼角余光恰好瞥见了这惊魂一幕。大脑根本来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她不知从何处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将毫无防备的齐安狠狠推倒。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沉闷声响自身后传来。身后一个蹲在角落的船工闷哼一声,胸口爆开一团血雾,应声栽倒。 “哒哒哒哒——!!!” 几乎在有人中枪倒地的同时,数名反应过来的海警突击队员同时喷出火舌,瞬间将企图再次举枪的赵隆打成了筛子。赵隆的身体在血泊中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眼中凝固着最后的疯狂和不甘。 直到此刻,她才感觉到肩胛骨下方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啊——!”她痛得惨叫出声,身体失去平衡,踉跄着向后倒去。 齐安被她推得一个趔趄,瞬间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看着刚才站立的位置,如果没有这一推,子弹按照轨迹,早就把他爆头了。 他目眦欲裂,一个箭步冲回,稳稳托住了她。目光迅速扫过她的伤口。子弹擦着左肩胛骨下方飞过,留下了一道足有十几公分长的血淋淋豁口,皮肉翻卷,鲜血迅速染红了后背的衣物。 “医务兵!”齐安的声音陡然拔高,朝着舱口方向厉声吼道。他小心地避开伤口让她侧靠在自己身上,同时毫不犹豫地撕开战术服的内衬,用力按压在伤口上方进行紧急压迫止血。鲜血瞬间染红,温热的触感让他心头一紧。 “撑住!看着我!”齐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低头看着怀中因剧痛而冷脸色惨白的姑娘,“别睡!看着我!我们马上送你去医院!” 她疼得眼前阵阵发黑,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她能感觉到齐安按压在伤口上的力量,也能看到他眼中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 她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想说什么,却只发出痛苦的抽气声。 就在这时,携带急救包的海警医务兵已经冲了过来。齐安迅速让开位置,但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张因失血和剧痛而失去血色的脸。 “贯穿伤,擦过肩胛骨,伤口深,失血较多,需要紧急手术清创缝合!必须马上送医!”医务兵快速判断道,熟练地剪开伤口周围的衣物,检查伤口,进行更专业的加压包扎,快速建立静脉通道补液。 “快!担架!直升机!”齐安立刻下令,声音斩钉截铁。 “齐…安…”她气若游丝地叫了一声。 齐安立刻俯下身,凑到她耳边,声音低沉而有力:“别说话,保存体力。你是我的责任,我不会让你有事。” 第六十七血型 京都,万云集团总部大厦顶层。 夜色已深,城市璀璨的灯火透过落地窗,在空旷的总裁办公室里投下冰冷而疏离的光影。 唐怡姿态慵懒地斜倚在那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边缘,昂贵的丝绸裙摆垂落,勾勒出曼妙的曲线。她刚挂断一个电话,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 “嗯,知道了。”她对着电话那头应了一声,语气敷衍,“后续盯着点。” 几秒后,她的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新信息送达。一抹轻蔑的笑容在唇角绽开,她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东西,转过身看向陈汉升。 陈汉升深陷在宽大的意大利真皮总裁椅中,领带扯松,露出疲惫的脖颈。他闭着眼,手指用力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眉头紧锁,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办公桌上散落着几份文件,最上面一份赫然是《万云集团与盛隆集团深度合作项目风险评估及关联交易清单》。 “大半夜的急匆匆把我从被窝里薅过来,总不能就是让我看你在这儿演‘忧国忧民’吧。”唐怡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刚入睡就被吵醒,换了谁来起床气都要爆棚。 陈汉升缓缓睁开眼,眼底布满疲惫的红血丝,他没有立刻去看手机,目光沉沉地落在唐怡脸上,带着压抑的怒气和焦虑。 “你们下手太快了。赵家兄弟的事情,为什么不提前跟我通个气?这么大的事,连个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 盛隆集团在当地经营多年,关系盘根错节,就算要动,未必没有斡旋余地,即使最终不得不牺牲掉盛隆,至少凭借上面的运作,能争取时间处理掉敏感证据。 现在好了,鱼死网破。赵家兄弟的突然出逃,完全打乱了场面的节奏,将一切推向了不可控的深渊。 万云集团和盛隆集团在多个项目上还有隐秘的资金往来,赵家兄弟掌握着大量关键证据,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他们被捕招供,后果不堪设想。 “通气?”唐怡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跟你通什么气?没跟你通气,那两个废物点心都没能跑出渤海湾,要是真给你通了气……”她拖长了语调,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带着赤裸裸的审视和警告,“陈汉升,你是想去通风报信呢,还是想亲自安排一条更隐秘的‘黄泉通道’啊?别忘了,赵家那几个能把审计署都糊弄过去的‘漂亮’项目,核心的‘账务优化’方案,是谁的手笔?嗯?” 陈汉升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猛地坐直身体,双手紧握成拳压在桌面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唐怡!你说话注意点,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赵家兄弟要是真栽了,你以为唐家能独善其身?” “我没栽赃你啊,”唐怡耸耸肩,一脸无辜,眼底却毫无温度,“我只是陈述一个可能性。毕竟,陈总在‘危机处理’方面,一向是很有经验,一回生二回熟,不是吗?” 她话锋一转,带着残忍的快意,“行了,别瞎担心了。赵家兄弟,跑不了啦。” 陈汉升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没跑出去?!什么意思?” 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如果赵家兄弟被活捉…… 唐怡满意地欣赏着他脸上褪尽血色的苍白,慢条斯理地晃了晃手机,“抓?呵,那也太便宜他们,给警方送活口了。赵盛还算识相,知道什么该做,当场就……”她做了个扣动扳机指向太阳穴的动作,“砰!给自己开了瓢,干净利落。至于他那个疯狗弟弟赵隆嘛……”她故意停顿,看着陈汉升紧张得几乎停止呼吸,才轻描淡写地吐出后半句,“垂死挣扎,还想夺枪袭警?啧,结果嘛……自然是英勇的海警同志们,送了他一程,直接打成筛子了。死得透透的,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你说,是不是干净利落,死无对证?” “都……死了?”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劫后余生般的松弛感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让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甚至有些虚脱地靠回椅背。 “嗯哼,死得透透的。”唐怡确认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两条翻肚的银龙鱼,“尸体估计这会儿都泡肿了。” 死了,都死了,掌握着无数秘密的赵家兄弟,双双毙命。这条最致命的引线,被彻底掐灭了。上面的压力暂时解除了,他陈汉升的危机警报,也解除了。虽然损失了盛隆这条重要的资金通道,但相比于可能被连根拔起的灭顶之灾,这已经是佛祖保佑了。 唐怡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带着玩味的笑了:“哦,对了,那个疯狗弟弟赵隆,逃跑还不忘带上沉聿的小宝贝,那个叫张晗的狐狸精。啧啧,用她当人质,威胁警方放了赵宏。你猜怎么着?”她故意卖了个关子,眼神瞟向陈汉升,“警方还真就把赵宏放了!你说稀奇不稀奇?这小狐狸精,本事是真不小啊,连警队里都有人肯为她‘破例’?该不会是又勾搭上哪个愣头青警官了吧?” 陈汉升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他们……他们把张晗怎么样了?” 语气里的关切,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唐怡像是捕捉到了什么,眉梢高高挑起:“哟?汉升,你这反应……真够快的啊?这么关心那个小狐狸精?怎么,沉聿的心头肉,也成了你陈汉升的朱砂痣了?” 她不等陈汉升反驳,便冷笑着将手机屏幕怼到他眼前:“放心吧,你的小美人儿福大命大,挨了一枪,没死成,还在医院里挺尸呢。” 屏幕上,赫然是一份来自协和医院手术室的紧急调血记录截图。在“患者姓名:张晗”那一栏后面,清晰地标注着血型:O型,Rh阳性。而在屏幕下方,作为对比,是另一份泛黄的档案截图,姓名是“顾涵”,血型一栏,是醒目的:B型,Rh阳性。 两份截然不同的血型报告,一目了然的结束了所有关于“张晗是顾涵”的荒诞猜想。 一股被愚弄的怒火瞬间冲上头顶,陈汉升猛地抬头,:“我早就说过,她绝不可能是顾涵!你们偏不信,偏要疑神疑鬼!现在好了,人是我约出来的,她挨了枪子儿躺在医院里,你让我怎么跟沉聿交代?沉聿会怎么想?!他要是以为是我……”声音越说越慌乱起来。 “交代?呵!”唐怡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你紧张什么?她只要不是顾涵,说破大天去也就是个沉聿养着解闷儿的玩意儿,一个玩意儿!懂吗?沉聿就算再喜欢那张脸,还能为了一个玩意儿跟我们唐家翻脸不成?” 她凑近一步,审视着陈汉升慌乱的眼睛,“还是说……你对着那张酷似顾涵的脸,对着那个下贱的赝品,真起了什么不该有的龌龊心思了?” “你!”陈汉升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指着唐怡厉声呵斥,“唐怡!你说话注意点分寸!不要在这里信口雌黄,胡说八道!” 她站起身,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陈汉升,声音愈发尖刻:“不过是个靠着一张脸在男人堆里打滚讨生活的下贱玩意儿,也配跟顾涵比?顾涵至少还有点硬骨头,虽然不识抬举,死得活该!而这个张晗,呵,这种货色,也就只配当个玩物,玩腻了随手扔掉,也值得你在这儿长吁短叹,忧心忡忡?真是笑死人了!” 唐怡的话语毫不留情地刺痛了陈汉升心里某个角落,他脸色铁青:“唐怡,你积点口德!顾涵……都死了你还不放过她!张晗现在躺在医院里,你何必对一个陌生人如此恶毒?!” “呵,我恶毒?”唐怡猛地转过身,“陈汉升,你少在我面前装什么情深义重,你整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给谁看?你要是真对顾涵有那么一星半点儿的真心,当初你他妈就不会……” “住口!!!” 陈汉升双目赤红,发出一声暴怒到极致的咆哮。他猛地一掌拍在厚重的红木办公桌上,桌上的水晶烟灰缸被震得跳了起来,又滚落在地毯上。他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瞪着唐怡,额角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去掐断她的脖子。 唐怡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得后退了半步,但脸上并无惧色,反而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冷笑。她看着陈汉升眼中那被暴怒极力掩饰的心虚,只觉得无比讽刺。 她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襟,仿佛刚才只是看了一场拙劣的表演。 “呵,”她弯腰拿起自己放在沙发上的手包,“这种事情,下次别喊我了。我也是脑子进水了,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陪你在这儿发疯。” 她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陈汉升,好自为之。上面对今晚的结果,勉强满意。但‘干净’,不是靠运气,是靠脑子。” 说完,她拉开门,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冷漠,迅速消失在空旷的走廊尽头。 办公室内,只剩下陈汉升一人。他如同被抽干了力气,颓然跌坐回椅子里,双手捂着脸,肩膀微微颤抖。 第六十八诺基亚 唐怡开车离开万云集团的总部大厦时,东方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但昨夜的惊涛骇浪显然还未平息。赵家兄弟虽然“死得干净”,但这件事的余波远未平息。盛隆垮台牵扯甚广,后续的桩桩件件都需要谨慎处理。更重要的是,陈汉升那副失魂落魄又色厉内荏的样子,让她隐隐有些不安。于公于私,她都必须回唐家一趟,跟老爷子通个气,把家里的态度摸清楚。 她驱车驶向京城西郊,一路穿过戒备森严的干休所区域,最终停在一座外观低调的独栋别墅前。这里是唐家的大宅,位于海淀区香山附近的玉泉山脚下,毗邻颐和园,环境清幽,视野开阔,是许多高级干部和退居二线老领导的集中居住区之一。唐家所在的是一栋带独立小院的四层欧式别墅,不算最顶尖的奢华,但胜在位置核心,闹中取静,且象征意义非凡。 走进别墅,一股沉静而略带书卷气的氛围扑面而来。时间尚早,佣人们正轻手轻脚地在宽敞明亮的餐厅里布置早餐。精致的骨瓷餐具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几碟清爽的小菜,一锅熬得软糯喷香的小米粥,还有几屉冒着热气的京味点心,简单却透着讲究。 餐厅里只有唐父一人。他穿着舒适的家居服,正坐在主位上看一份内参,神情平静,仿佛昨夜京都外海的血雨腥风与他毫无关系。 “爸。”唐怡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但更多的是恭敬。 唐父抬起眼皮,目光扫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回来了?坐下吃点。” 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唐怡在右手边坐下,佣人立刻为她盛上一碗温热的粥。她没什么胃口,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组织了一下语言,直接将盛隆集团赵家兄弟出逃之后被海警击毙以及后续可能的影响简明扼要地汇报了一遍。以及其中涉及的万云集团潜在风险,向唐父做了汇报。她刻意隐去了她和陈汉升那场不愉快的争执。 唐父听完,放下手中的内参,威严地问道:“你又跟汉升吵架了?” 唐怡沉默了,沉默就是默认。 “越是这种时候,你越要对汉升好一点。你们俩感情好,他的胆子就不会这么小,这种时候他也会有信心一些。”唐父谆谆教诲道。 唐父端起白瓷碗喝了一口粥,动作不疾不徐。他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盛隆那边,尾巴处理干净了就行。赵家兄弟自己立身不正,不识时务,怨不得旁人。” 这话说得实在冠冕堂皇了些。“汉升那边,你也安抚一下。告诉他,沉住气,做好自己的分内事。这点风波,翻不了船,不必太过介怀,更不必……自乱阵脚。”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意味深长。 两条人命和一个集团的覆灭,仿佛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商业纠纷,这话太过轻描淡写。唐怡心中了然,父亲的态度已经很明确:赵家兄弟的死,是“咎由自取”,是“干净”的结果;内里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并不会被深挖;陈汉升,只要他安分守己,唐家依然会保他。至于其中的血腥和龌龊?那都是“小节”,不值一提。 “是,爸,我明白了。”唐怡恭敬地应道。她环顾四周,发现只有父亲一人用餐,不禁问道:“妈呢?还没起?” 提到妻子,唐父脸上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一瞬:“你妈这几天精神不太好,总说睡不踏实。今天周六,难得清静,我就没让阿姨叫她。让她多睡会儿吧,等会儿阿姨会把早餐给她送上去。” 唐怡闻言,心思立刻活络起来。在这个家里,她的根基和真正的倚仗,是唐母苏文金。 苏文金是唐父第二任妻子,嫁过来并未生育,于是从唐家同宗抱养了唐怡,对唐怡视如己出。唐怡深知,自己这个养女能在唐家站稳脚跟,做唐家唯一的大小姐,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父亲看重母亲,而对自己非常偏爱。 “妈不舒服?那我上去看看她吧。”唐怡立刻放下勺子。“正好我也没胃口,我给她把早餐送上去,陪她说说话。” 她不等父亲表态,便起身走向厨房,亲自挑选了几样母亲爱吃的清淡点心和一碗温热的粥,放在托盘里。 唐父抬眼看了看她殷勤的背影,没说什么,算是默许。 唐怡端着托盘,轻手轻脚地走上二楼,来到主卧套房外。她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略显疲惫的“进来”。 唐怡推门而入。主卧空间极大,装修是典雅的中式风格,紫檀木家具散发着沉静的幽香。母亲并没有如父亲所说还在休息,她已经起身,静静地坐在宽大的紫檀木梳妆台前。 她并未梳妆,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后,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整个人透着浓浓的疲惫。 梳妆台上没有琳琅满目的化妆品,只放着一个打开的红木首饰盒,看起来有些年头。而苏文金的目光,正失神地聚焦在首饰盒中央,那里静静地躺着一对翡翠玉镯。 见到苏文金,唐怡突然有些心虚。 苏文金是顾涵的生母。几个小时前在陈汉升办公室,她还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过那个顶着酷似顾涵脸庞的张晗。此刻,面对着母亲这张和顾涵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她莫名地感到一阵心虚,仿佛那些刻薄的话语都被母亲洞悉了一般。 她强压下心头的异样,挤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端着托盘走过去:“妈,您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爸说您这几天没睡好,我给您送早餐来了。” 她将托盘放在梳妆台旁的矮几上,顺势看向那对镯子,故作惊讶地问道:“妈,这对镯子好漂亮!是您新得的吗?” 她试图转移话题,想开解一下母亲。 然而,苏文金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对镯子,眼神复杂难明。她听到唐怡的话,只是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声音有些飘忽,带着浓浓的倦意:“……不是新的。放下吧,囡囡,我没什么胃口。你先去忙吧。” 这明显的疏离和逐客令让唐怡有些错愕。母亲对她向来慈爱,极少用这种冷淡的语气。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妈,您……” “出去吧。”苏文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下命令式坚决,她甚至没有看唐怡一眼,目光依旧胶着在那对的翡翠镯子上。 唐怡心中涌起一股失落和隐隐的不安,但不敢违逆,只好轻声应道:“……好,妈,那您多少吃点,有事叫我。” 她放下早餐,带着满腹疑惑和委屈,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内,只剩下唐苏文金一人。 安静无人的时候,几天前那个下午的记忆,就会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上来,将她淹没。 那天,她刚从京大结束一堂古典文学课,就在办公室里收到了一个需要本人签收的快递包裹。寄件人信息一片空白。拆开简陋的纸盒,里面就是这个装着翡翠镯子的木盒,以及一部诺基亚手机。 这对镯子是顾涵的遗物,是顾涵的爷爷,当年在西南军区任职时,机缘巧合淘到的一块翡翠原石,半人高的石头只打磨出来这么一对顶级的玉镯,顾涵视若珍宝。京都圈子里那些眼高于顶的贵妇名媛,不知有多少人曾对这镯子垂涎叁尺,顾涵飞机失事后,更是有人明里暗里多方打听这对镯子的下落,皆无果而终。它就像顾涵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看到那对失散多年的镯子时,苏文金瞬间如遭雷击。她认得,这是她亲手交给顾涵的,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颤抖着手拿起那部老旧的诺基亚,屏幕亮起,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号码,她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拨号键。 等待音只响了一声,电话就被接通了。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明显经过电子加密处理,根本无法分辨性别和年龄: “我回来了。” 这没头没脑的第一句话,却让她的骤然停跳,她有片刻惊喜到以为是女儿死而复生。然而冰冷的理智很快让她清醒,她知道是谁了。 “你不要回来,这里对你很危险!”苏文金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惊惧的颤抖。 “顾涵是你杀的吗?”那个冰冷的声音无视她的警告,直接抛出了最尖锐知名的问题。 “我怎么可能杀自己的女儿?!”苏文金尖声反驳,巨大的痛苦和愤怒让她暂时压过了恐惧。 “那顾万云是你杀的吗?”对方步步紧逼。 “万云……”提到亡夫,苏文金的声音瞬间哽咽,“他是自己……自己跳楼自杀的,警方有定论!这是官方联合调查的结果,公认的!”她极力想让对方相信自己。 短暂的沉默,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万云,是谁先动的手,又被哪几家瓜分了。” 苏文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这个问题,直接捅进了她心底最深的恐惧。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这件事情很复杂,牵扯太广,太危险了。听我的,你不要插手!永远不要回来!” “我给你打这个电话,成本不菲。”那个冰冷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我希望,你能给我一点有价值的信息。不要逼我……自己来拿。” 最后一句话,轻飘飘的,却蕴含着赤裸裸的威胁。 苏文金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看着那对价值连城的翡翠镯子,巨大的绝望和无力感攫住了她。 “……”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这一辈子,”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年轻时被人摆布,逼着离婚再嫁。人到中年,唯一的亲生女儿被人害死,你连为她讨回公道的勇气都没有,只能靠着害死你女儿,瓜分你前夫家产的那些人施舍的富贵。现在,好不容易有人愿意站出来,替你报仇,你倒好,反而不愿意了。怎么。”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刻薄:“是怕我把你卖了,让你这靠出卖女儿性命换来的富贵日子,彻底到头吗?” “住口!”苏文金被这毫不留情的剖析刺得体无完肤,羞愤交加,她失声痛哭起来。“我好歹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跟我说话!” “长辈?”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嗤笑,“那你就告诉我,当初对万云动手的是哪几家?后来下场瓜分顾家的又是哪几家?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听筒里只剩下压抑而绝望的哭泣声,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心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说!”电子音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如同最后的通牒。 “是……”苏文金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她闭上眼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着从牙缝里挤出了那个她以为会带进坟墓的秘密。 梳妆台前,苏文金拿起一只镯子,照在清晨的阳光下。 满翠,通体是浓郁均匀到几乎化不开的帝王绿色,浓郁得如同最深邃的森林湖泊,却又透出玻璃般晶莹的光泽。更可贵的是,水头极足,仿佛内部蕴藏着一汪碧水,鲜活灵动,波光粼粼。 肉眼几乎看不到任何结构,完美无瑕。阳光穿过,在地上投下两圈温润深邃的碧色光晕。 镯子被放了回去,静静地躺在木盒子里,如同两个沉默的句点,也像是两个蕴藏着无尽秘密的问号。 第六十九换药 沉聿接到消息时,正在主持一个关于未来五年区域经济发展规划的高级别闭门会议。电话里“正在抢救”几个字,让他的脸色瞬间失去血色。 正在汇报的下属声音戛然而止,满屋子与会人员惊愕地看着这位素来以冷静克制着称的年轻领导,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撞开厚重的会议室大门。一路风驰电掣,闯了无数个红灯,沉聿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设在市局内的临时行动指挥中心。 他几乎是撞开了指挥中心的门,主屏幕上,正是海警舰艇实时回传的船舱画面! 画面有些晃动,噪点严重,但足以看清那个让他心脏骤停的场景:她被粗鲁地推搡着,一个面目狰狞的男人正用枪口,死死抵在她的太阳穴上!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头发凌乱,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沉聿感觉自己的呼吸瞬间被扼住,仿佛下一秒心脏就会爆裂开来。他下意识地向前一步,仿佛想穿过屏幕,将那个胆敢伤害她的杂碎撕成碎片。 然而,下一秒的画面,那个他见过几次的年轻警官齐安如同天神降临。混乱中,他看到齐安割断了她身上的绳索。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个该死的女人,她竟然……她竟然用尽全身力气扑进了齐安的怀里!双臂死死地箍着那个男人的腰背,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胸膛,那是全身心的依赖和信任。 一股酸涩和暴怒的滋味涌上心头,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两个紧贴在一起的身影,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从未在他面前流露出如此毫无保留的依赖,哪怕是在最亲密的时候。可对这个齐安…… 这股邪火还没压下去,更大的冲击接踵而至! 歹徒垂死反扑,枪口对准了毫无防备的齐安。千钧一发之际,那个只对他冷情冷性的女人,竟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将齐安推开。 “噗嗤!” 子弹撕裂血肉的声音透过通讯频道传来,她的身体猛地一震,踉跄着向后倒去,肩背处迅速洇开一片刺目的猩红。 惊恐,暴怒,还有难以置信!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冲进现场。 子弹擦着肩胛骨下方飞过,造成了一个深长的撕裂伤,需要紧急清创缝合,可能会留下疤痕。 手术室的灯亮了很久。当医生终于出来,宣布脱离危险,沉聿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松弛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疲惫。 他隔着玻璃窗,看着那个趴在病床上的脆弱身影,背上裹着厚厚纱布,脸色苍白如纸。有心疼,有后怕。 还有此时不合时宜的,被挑战权威的愠怒。 手机再次震动,是助理发来的会议中断后堆积如山的紧急事务,还有江贤宇的电话。沉聿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恢复了一贯的冷冽和掌控。他深深看了一眼病房内的女人,迅速离开了医院。 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无法抽身。耽误的时间,需要他加倍地补回来。 接下来的几天,沉聿不再露面。而协和医院的特护病房里,则是另一番景象。 齐安几乎以病房为家。 他以“家属”的身份签下了所有术前术后的风险告知书和同意书。这个身份让他有足够的理由留下。他时常沉默地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护士换药,看着医生查房,看着张晗因为疼痛而紧蹙的眉头和苍白的脸。 他的心情异常复杂。这个在沪市睚眦必报的张招娣,在京都用录音笔威胁他的张晗,在调查中显示辗转于权贵之间,道德底线模糊的情妇;在生死关头,竟然会爆发出那样惊人的勇气,将他推开,用自己的身体去挡子弹的女人…… 巨大的反差冲击着固有的认知,他开始重新审视她。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无论如何,她是救他一命的英雄。 然而,病床上的“英雄”并不领情。 “你怎么还在这儿?”她趴在病床上,声音有气无力,但语气里的嫌弃和驱赶却毫不掩饰。她努力侧过头,瞪向坐在床边的齐安,因为动作牵扯到伤口,疼得她“嘶”地倒抽一口冷气,小脸皱成一团。“你们警察都这么闲吗?不用去抓坏人?盯着我一个伤员干嘛?” 齐安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水杯往她够得到的地方推了推。 “拿走!不喝!”她没好气地别开脸,语气更冲,“看见你就烦!赶紧走!” 齐安依旧沉默,目光落在她病号服领口外一截纤细脆弱的脖颈。他忽然开口:“为什么推开我?” 她身体一僵,随即把头转了个方向,不看他:“为什么?我乐意,我高兴,行不行!你以为我是为了救你?少自作多情了!我当时就是脚滑!没站稳!撞你身上了!谁想到那么倒霉挨了一枪!我警告你啊齐安,别以为我救了你一命就想赖上我!门儿都没有!赶紧走!立刻!马上!” 她越说越激动,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显然是牵动了伤口,疼得她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齐安看着她这副张牙舞爪却又虚弱不堪的样子,非但没有生气,心底反而愈加柔软。他依旧没动:“脚滑能滑出那么大劲儿把我推开?你这跤摔得挺有技术含量。” “你!”她被他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又气又疼,眼圈都红了,“齐安!你是不是有病!我都说了让你走!你看我现在这副鬼样子很好看吗?趴着像条咸鱼,头发乱糟糟,脸肿得像猪头,背上还开了个口子,丑死了!我不想见人,尤其不想见你,你给我出去!听见没有!” 她声音带着哭腔,不只是因为伤口,而是因为此刻狼狈不堪的窘迫。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如此不堪的一面。 齐安这才恍然。原来如此,是怕丑。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护士推着换药车走了进来:“16床张晗,换药了。家属,”护士的目光扫向齐安,“签个字,等会儿帮忙扶一下病人,她这个姿势换药不方便,需要稍微侧一点身。” “不是家属!”张晗和齐安几乎异口同声地反驳。 护士愣了一下,看看一脸抗拒的张晗,又看看站那儿纹丝不动,显然没打算走的齐安,皱起眉:“不是家属?那这几天签字的是谁?行了行了,不管是不是,现在需要个人搭把手,你,”她指着齐安,“赶紧签个字,过来帮忙扶一下,别耽误时间。” 齐安没看她快要喷火的眼神,拿起笔,在换药登记单上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护士开始准备器械,镊子和纱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听得她的身体瞬间绷紧,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那刚刚开始结痂的伤口,每一次触碰都是酷刑。 “不…不用他扶!护士姐姐,我自己能行!真的!”颤抖的声音泄露了恐惧的情绪。 “你自己怎么行?别逞强,伤口崩开了更麻烦。”护士不由分说,示意齐安上前。 齐安走到床边,按照护士的指示,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伤处,一只手轻轻托住她没受伤的右肩,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腰侧,准备帮她稍微侧身。 当沾满药水的棉球触碰到伤口—— “啊——” 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叫声瞬间划破了病房的宁静,身体如同触电般猛地一弹。巨大的疼痛让她瞬间失去了所有理智,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下意识地死死抓住了齐安扶在她腰侧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去。 “轻点!轻点啊!疼!疼死我了!呜呜呜……”她哭得毫无形象,所有的倔强和伪装在剧烈的生理疼痛面前碎得渣都不剩。 护士显然见惯了这种场面,手法依旧利落,只是嘴上安慰着:“忍忍,很快就好,伤口恢复必须消毒……” “啊——!不行!太疼了!停下!求求你停下!齐安!齐安你让她停下!我不换了!我不换了行不行!呜呜呜……”张晗疼得语无伦次,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狼狈到了极点。 齐安的手臂被她抓得生疼,但他纹丝不动,稳稳地撑住她。他看着她疼得毫无形象地求饶,看着她苍白的脸上布满泪痕和汗水,看着她平日里精心维持的妩媚和心机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的痛苦反应。 一种极其陌生的情绪涌上心头。没有嘲笑,没有不耐烦,反而是一种溢于言表的的心疼。他下意识地收紧了环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颤抖的另一只肩膀。 “忍一忍,很快就好了。”他低声安慰着。 也许是疼痛稍微缓解了一点,也许是他的声音起了作用,哭喊声小了一些,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和痛苦的呻吟。她依旧死死抓着他的手臂,把脸埋在他胸前的衣服上,眼泪迅速浸湿了一小片。 护士的动作很快,但每一秒都如同酷刑。当最后一块新的敷料贴上,固定好,宣告这场酷刑结束时,她已经彻底脱力,软软地趴在床上,只剩下细微的啜泣和因疼痛而不时地抽气。 护士收拾好东西,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推着车离开了。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声和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齐安还保持着半环抱着她的姿势,手臂被她抓过的地方留下了清晰的红痕。他低头看着怀里哭得一塌糊涂的姑娘,看着她因为疼痛和哭泣而微微耸动的单薄肩膀,看着她背上那厚厚的的纱布。 他的唇角突然不受控制,极其不厚道地向上弯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不是幸灾乐祸,而是一种近乎无奈的的笑意,仿佛看到了某种意料中的可爱本质之后的纵容。 这个在枪口下能推开他、在亡命徒面前能冷静周旋、在名利场中游刃有余的女人,原来换药的时候,还是个会疼得哇哇大哭的娇气包。 这个念头清晰地划过齐安的脑海,让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刚刚经历剧痛之后,感官异常敏锐,这细微的气息变化显然逃不过她。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瞪着他,虽然视线模糊,但她清晰地看到了他嘴角那抹还没来得及完全收敛的笑意! 她刚才在他面前丢尽了脸,哭得毫无形象!还死死抓着他!结果这个混蛋居然在笑?! “齐安!你笑什么?!”她声音还带着浓重的哭腔,却充满了愤怒和控诉,“你是不是在笑话我,看着我疼得死去活来你很开心是不是?!你个没良心的混蛋!我白替你挨枪子了!你给我出去!立刻!马上!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她气得抓起枕头边一个柔软的靠枕,用尽全身力气朝齐安砸了过去,可惜因为趴着使不上劲,靠枕软绵绵地掉在了床边。 齐安轻而易举地接住了那个毫无杀伤力的“武器”,看着她因为愤怒和羞窘而涨红的脸,看着她挂着泪珠却瞪得溜圆的眼睛,看着她气鼓鼓却又虚弱不堪的样子…… 他非但没走,反而把靠枕轻轻放回她手边,然后俯下身,凑近她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笑意,还有近乎哄劝的温柔: “没笑你。我知道你很疼,换谁都得哭。就是觉得……”他顿了顿,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词,目光落在她气呼呼的嘴唇上,“……这么疼,你还要救我,谢谢你。” 她愣住了,一时间竟忘了生气。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此刻却带着柔和的笑意。 病房里的硝烟味,似乎在这一刻,悄然散去,被一种更加微妙的气息所取代。疼痛依旧存在,羞恼也未消,但有什么东西,在两人无声的对视中,悄然发生了改变。 第七十复健 住院两周,背后肩膀上的伤口已经愈合,肩背处还有隐隐作痛的拉扯感,对着镜子还能看到,肩胛骨下方有粉嫩的新肉疤痕,像一道丑陋的蜈蚣。每次伸展手臂,肩膀仍然会传来拉扯感。 医生拿着病历,语气温和的交代:“恢复期才开始。这疤痕要淡化,关节功能要完全恢复,避免粘连影响活动度,至少还需要叁到六个月定期的康复训练。每周两次,雷打不动,明白吗?” 她应付着点点头,心思看向窗外,天空是秋末冬初特有的那种灰蓝色,带着一种萧索的冷意。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飘落,被寒风卷着,贴着路面翻滚。 沉聿自她受伤后便杳无音讯。王阿姨言语间愈发殷勤,透露着他只是又出差了,人已离京。这态度本身便是沉聿意志的延续。出事前她急匆匆去见陈汉升的事,想必还未传入他耳中。 肩背的伤处传来细微的酸胀感,提醒着她,经历了突发的意外绑架受伤,90天锁仓期,快过了叁分之一。 美院学生的身份还挂着,临近期末,她偶尔需要回学校露脸,签个到,应付一下期末的学分要求。 CoCo得知她出院,虽然不清楚具体伤情,但“庆祝康复”这个由头足够她兴师动众。短短几天,她就张罗了好几场小派对,地点从精致的私房菜馆到新开的网红酒吧。派对上的喧嚣和那些浮夸的关怀,都让人感到疲惫不堪。那些派对的邀约,更像是一种社交义务的负担,而非真正的关心。 她只想找个地方安静的呆着,梳理混乱的思绪。 更让人烦躁的是医院康复科打来的电话:“张晗女士,您预约的明天下午叁点的康复训练,请准时到哦。第一次评估很重要,不能耽误恢复进程的……喂?张女士?您在听吗?” 她挂断电话,顺手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扔在沙发上。肩背的伤口虽然愈合,但每一次活动牵扯带来的隐痛,以及即将面对的拉伸和力量训练,都让她本能地抗拒和逃避。 就在她继续对着窗外发呆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号码在静音的手机屏幕上执着地亮了起来。 是齐安。 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自从上次医院匆匆一别,他除了发消息询问恢复情况之后,就再无联系。此刻看到他的名字,那晚被他紧紧护在怀中的触感,有力的拥抱,以及最后耳边那句“你是我的责任”…… 所有画面瞬间鲜活起来,带着一种微妙的温度涌上心头,令人心尖发颤。 她指尖有些迟疑地划过接听键。 “喂?” 他直接省去了客套,“康复科的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 “啊?”她随即反应过来,肯定是医院那边找不到她,又知道当初是齐安送她入院的,就辗转联系上了他。一点恶作剧得逞般的隐秘快感在心头升起,她弯起嘴角。 “他们说你连续两次预约都没去,电话也不接。”齐安的声音平稳地陈述着事实,“医生很担心,怕你伤口粘连或者功能恢复不好,留下后遗症。” “哦……”她拖长了尾音,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披肩的流苏,“最近……有点忙嘛。学校那边期末了,事情多。” 她莫名有些心虚,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带着点撒娇似的抱怨。“而且那个训练好痛的……” 她顿了顿,声音也染上了柔软和无助,试探道:“齐大警官,你……你现在有空吗?要不……你开车送我去医院好不好?我一个人去……有点害怕……” 说完这番话,她自己都觉得脸颊微微发烫,太做作了,好假。她屏住呼吸,等待着电话那头的反应。是严厉拒绝,还是公事公办地说“帮你叫个车”?或者…… 沉默让心微微悬起,仿佛能想象到他此刻微蹙着眉头的样子。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长的沉默。久到张晗几乎以为信号断了,或者自己这个玩笑开得太过了。 终于,齐安的声音再次传来,依旧是平静简短地吐出一个字:“好。” 这一个“好”字,让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握着手机,“那……明天下午两点半,你来接我?” “嗯。”依旧是言简意赅的回应。 第二天下午,天空依旧阴沉,风似乎更凛冽了些。寒风卷着落叶打着旋儿,她下意识地拢紧了衣领。 半小时后,那辆熟悉的黑色城市SUV准时停在了公寓楼下。车窗降下,露出齐安棱角分明的侧脸。他今天没穿警服,一件浅色衬衫外面套着同色系的冲锋衣夹克,少了几分冷硬,多了几分日常的随和,但那份帅气丝毫未减。 她拉开车门坐进副驾,一股淡淡的清爽海盐混合着皮革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紧绷的神经莫名松弛了一些。“麻烦你了,齐安。”她系好安全带,脸颊有些微微发热。 “嗯。”齐安应了一声,发动了车子。车内暖气开得很足,隔绝了外面的寒冷。他开车很稳,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似乎并没有交谈的欲望。 偷偷用余光打量他,下颌线绷得有些紧,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修剪得干净整齐。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暖气出风的细微声响,这种沉默令人安心。 “伤口还疼吗?”察觉到她在偷看,齐安忽然开口。他的目光依旧看着前方,声音很轻,像是在问天气。 “好多了,就是活动起来还有点牵扯感。”他既然发现了她的小动作,那索性就正大光明的看他,“医生说康复训练必须坚持,不然以后肩膀会僵住。” “嗯,医生说得对。”齐安的声音依旧平稳,“以后按时去。需要接送,提前跟我说。” 这句话说得极其自然,仿佛接送她去做康复是他分内之事。 这让她心跳又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她低低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把脸转向窗外,嘴角的笑意止不住的蔓延开来。 康复训练的过程果然如预想般酸爽。在康复师无情的指导下,她疼得额头冒汗,差点从治疗床上弹起来,眼泪瞬间就在眼眶里打转。 “嘶——轻点!医生,疼……”她忍不住哀求。 “忍一忍,这里粘连有点严重了,再不处理以后活动受限更麻烦。”治疗师手下力道不减,语气温和却坚定。 痛得受不了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治疗室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小窗,她看到齐安高大的身影就站在门外走廊的窗边。 他没有进来,只是背对着治疗室,似乎在看着窗外,阳光透过窗户,在他宽阔的肩背上投下淡淡的光影。 不知怎的,看到他还在那里,心里那股委屈和的情绪似乎找到了一个支点,她放声大哭起来。 一个小时的康复训练,如同经历了一场酷刑。结束时,嗓子都哭哑了。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汗,脸色微微发白,肩背处火辣辣的疼,但活动范围确实感觉松快了一些。 她脚步虚浮地走出治疗室,齐安立刻转过身,目光落在她哭得通红的脸上。 “很疼?”他开口问道,声音比平时似乎柔和。 “你说呢?”她的控诉带着委屈的鼻音,“简直像上刑。” 齐安没说话,只是沉默地走在她身侧半步的距离,替她挡开了走廊上匆忙的人流。走到医院门口,冷风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饿不饿?”齐安突然问。 “啊?”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折腾这么久,吃点东西。”齐安已经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目光看向她,“上次那家,还吃得惯吗?” 齐安看到,姑娘的眼睛亮了一下,她用力点点头:“特别好!”显然,被他强拉来做康复的委屈被美食治愈了。 车子再次启动,这次的目的地明确。穿过渐渐被暮色笼罩的街巷,七拐八绕,终于又停在了那家“老张家常菜”门口。橘黄色的灯光从玻璃门里透出来,在寒冷的傍晚显得格外诱人。 推开门,浓郁的骨汤香气和温暖的气息瞬间包裹了全身。店里人不多,老板娘正在柜台后面算账,听到门响抬起头。 “哟!小齐!”老板娘一眼认出了齐安,脸上立刻堆起热情的笑容,随即目光落在齐安身后的姑娘身上,笑容更盛,带着点过来人的了然和促狭,“这位姑娘……又来了?” 她立刻发挥起来:“阿婶好,上次觉得真好吃啊,梦里都流口水!这不,缠着齐安带我再来。” “好好好!快坐快坐!”老板娘热情地招呼着,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笑意更深了。 齐安似乎没注意到老板娘八卦的眼神,径直走向他们上次坐过的靠窗角落位置。刚坐下,那只圆滚滚的大橘猫就迈着慵懒的步子从后厨晃悠出来,又蹭到了齐安腿边,仰着胖脸,发出甜腻的“喵呜”声。 齐安弯下腰,伸出大手,熟练地将沉甸甸的大橘抱了起来,放在并拢的膝盖上。大橘立刻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在他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眯起了眼睛。 她看着这一幕,心头微微一动。这个平日里冷峻如磐石的男人,此刻抱着暖烘烘的橘猫,低垂着眼睑,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挠着猫咪的下巴。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给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金色,连他惯常紧抿的唇角都似乎放松了些许。 “它好像特别喜欢你。”她忍不住轻声说,嘴角噙着笑意。 “嗯,”齐安应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呼噜震天的橘猫身上,“可能因为我来得多。” 老板娘端上了两碗炸酱面和几碟清爽的小菜。食物的香气驱散了寒意,也拉近了某种无形的距离。两人安静地吃着面,偶尔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空气中流淌着一种无需多言的默契。 吃到一半,她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然后抬起那双清澈又带着点狡黠的眼睛,看向对面的齐安。 “齐安,”她声音放得很自然,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我最近在做美院的期末课题,选题方向……嗯,跟你们之前办的那个展子有点关联。主要是想探讨艺术在揭示社会黑暗面,唤起公众意识方面的力量。” 齐安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眼看向她,眼神里带着审视。她的心跳快了一拍,但面上依旧维持着认真求学的表情。 “我想深入了解一下海外方向的一些典型案例和策展思路,”她继续说着,语速平稳,“尤其是那些通过艺术品和装置来揭露犯罪链条的策展人,他们的视角和手法特别值得研究。齐安,你……认不认识负责海外联络或者具体策展的负责人?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我就请教几个专业问题,保证不耽误人家工作!” 齐安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穿透表象,直抵人心。温暖的灯光落在他脸上,却驱不散他眼底骤然凝聚的锐利。他慢慢地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隔着氤氲的热气,目光沉沉地锁住她。 “张招娣。”他叫她的全名,语气带着一种了然和无奈,“你这段时间故意拖着不去做康复,今天特意让我陪着来,又选在这里吃饭,就是为了等现在这一刻,跟我说这个,是吧?” 被如此直接地戳穿心思,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窘迫和恼怒涌上心头。她精心铺垫的“偶遇”和“请教”,在他面前仿佛成了透明的把戏。 但是此刻什么都不能承认。她漂亮的杏眼瞪得溜圆,里面瞬间盈满了被误解的委屈和愤懑。 “齐安!”她声音拔高了几分,“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满肚子算计的人吗?!利用你,就为了打听点消息?你把我当什么了?”她胸口起伏着,因为激动,苍白的脸颊染上了一层薄红,“我只是想偷个懒不做康复被你抓到了,想蹭你的车!顺便!顺便跟你吃顿饭!顺便!提一嘴我的期末作业而已!在你眼里就变成处心积虑了?好!好得很!” 她越说越气,猛地推开面前的碗筷。她站起身,抓起椅背上的大衣就要走,动作因为肩背的牵扯而显得有些踉跄,眼圈也微微泛红。 “我走!不劳烦齐大警官费心了!免得再被你当成要算计你的坏女人!”她的声音带着哽咽的颤抖,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一只温热而有力的大手稳稳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身体猛地一僵,她停住了脚步。手腕上传来的触感坚实而滚烫,带着薄茧的指腹清晰地印在皮肤上,瞬间阻断了她的所有动作。她怒气更盛,下意识地想要挣脱,那只手却握得更紧了些,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会弄疼她,也让她无法轻易挣脱。 “坐下。”齐安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了许多,带着妥协的意味。“把饭吃完。” 她犟着没动。 “谁让你走了?”他低声说,拉着她手腕的手微微用力,示意她坐回原位。 她手被拉着,身子转过来,肩膀有点转不过来。她没有立刻坐下,咬着下唇,倔强地偏着头不看他,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像一只炸了毛又被强行按住的猫,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哈气。 齐安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和紧抿的唇线,沉默了几秒。此刻店里只有他们这一桌,餐馆里只剩下大橘满足的呼噜声。老板在柜台后探头探脑,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被老板娘一巴掌摁到柜台下面。 终于,齐安放开了她的手腕,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那个艺术展,涉及到的很多案件信息,尤其是跨国协作部分,有些案子还在深挖,相关细节和负责人的信息,出于保密要求和安全考虑,确实不能对外透露。”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目光坦诚地看着她,“不过……” 看着她虽然还是偏着头,但耳朵已经竖起来,眼角的余光已经忍不住瞥过来的样子,齐安有点想笑。 “展览本身是公开的,相关的宣传资料,还有部分公开的案例背景介绍,以及一些非敏感性的策展理念阐述,是有公开资料汇编的。”齐安语气带着一种妥协的意味,“那份公开资料,内容足够详实,对于你完成一个期末课题作业,应该绰绰有余。” 她猛地转过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刚才的委屈和愤怒一扫而空,只剩下纯粹的惊喜和期待:“真的?你真的有?可以给我?”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齐安眼底深处那点无奈似乎也化开了一些,染上了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纵容。他拿起筷子,指了指她面前那碗还剩大半的面,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平稳,却少了几分冷硬:“先把饭吃完。吃饱了,我带你去拿。” “嗯!”她用力点头,立刻坐回椅子上,脸上绽开一个明媚得晃眼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气呼呼要走的人根本不是她。她拿起筷子,重新挑起面条,吃得格外香甜,连带着肩背的酸痛似乎都变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 齐安看着她低头认真吃面的侧影,脸颊因为食物和暖意而恢复了红润。他端起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旁边的椅子上,大橘的呼噜声似乎更响了些,看得出来,小猫很满足。 第七十一暗香 第七十1 暗香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彻底沉入地平线,城市被五光十色的霓虹点亮。 吃完饭,车子驶离了温暖的面馆,穿过繁华与喧嚣,最终拐进了市局后街的老旧家属院小区。小区看起来有些年头,楼体朴素的红砖结构,单元门禁锈迹斑斑。 楼间距很窄,楼下停满了各式各样的私家车和电动车,显得颇为拥挤。路灯的光线透过稀疏的梧桐叶子漏下,在地面形成斑驳的光影。 “到了。”齐安停好车,熄火,解开安全带。动作干脆利落。 楼道口是那种老式的对讲门,漆面早已磨损。齐安掏出钥匙开门,“吱呀”一声,沉重的铁门被推开。楼道里光线昏暗,声控灯应声而亮,楼道里弥漫着淡淡的油烟。 “小心台阶。”齐安的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响起,带着回音。他走在前面,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大部分光线。跟在他身后,高跟鞋踩在水泥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能感觉到齐安刻意放慢了脚步。 爬到五楼,齐安停在一扇深绿色的防盗门前。门上也贴着一张褪色的“福”字。他掏出钥匙,熟练地打开门锁。 踏入齐安的私人领域,一股干净清爽的海盐气息扑面而来,她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屋内陈设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有些空旷。典型的单位福利房格局,两室一厅。客厅不大,一套深灰色的布艺沙发看起来有些年头,但干净整洁,上面铺着素色的坐垫。一张原木色的方桌充当了茶几和饭桌的双重功能,上面放着一个玻璃烟灰缸,里面很干净,只有一两颗烟蒂。对面墙上挂着一台尺寸普通的液晶电视,旁边是一个简单的原木色电视柜。地面是米白色的瓷砖,擦得锃亮。 “随便坐。”齐安换了拖鞋,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印着小熊图案的女士拖鞋放在她脚边,“新的,没人穿过。” 她依言在沙发上坐下,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视着这个空间。客厅连接着阳台,阳台门半关着,隐约能看到晾晒的几件深色衣物。主卧的门半开着,能看到里面一张铺着深蓝色床单的单人床,同样收拾得一丝不苟,而次卧的门紧闭着。 一个念头闪过,她状似无意地问道:“咦?齐安,你一个人住,怎么租两室一厅呀?是……有女朋友吗?” 问完,她微微歪头,眼神带着八卦的探究,看向正在倒水的齐安。 齐安背对着她,倒水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转过身,将一杯温水递给她,目光平静地迎上她的视线,声音没有任何波澜:“没有。另一间房空着,我妈偶尔会过来住几天。” “哦……”她接过水杯,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手指,捧着温热的水杯,在沙发上坐下。 齐安没再说话,转身走进了主卧。很快,他拿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走了出来,递给她。 “你要的资料。”他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距离不远不近。 她解开缠绕的白色棉线扣,里面是几份装订整齐的A4纸订本。封面清晰地印着:“暗流——打击跨国人口贩卖联合行动艺术展公开信息汇编”。 她抽出最上面一本,快速翻看起来。内容确实非常详实,展览的整体构思、各国参与的艺术机构名单、部分已公开案例的背景介绍、策展人的理念阐述、媒体评论摘要……图文并茂,印刷清晰。 她看得很快,手指翻动间带着一种专业的审视。几分钟后,她合上资料,抬起头。 “嗯,真的很齐全,整理得特别好。”她由衷地赞叹了一句,然后话锋一转,带着点俏皮和小小的抱怨,“不过嘛……这些真的都是公开信息诶。我自己在网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差不多能整理出个七七八八了。”她晃了晃手中的文件袋,“虽然没你这个官方版本这么权威漂亮。” 齐安挑了挑眉,身体微微后靠,手肘支在沙发扶手上,修长的手指交叉放在身前,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他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眼神里带上了一点笑意:“这还不够你做作业?张同学,你的期末课题,要求这么高?” 他的语气很轻松,但是她知道,他在等着她的下文。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双手交迭放在膝盖上,身体向他靠近:“我想了解的是更深层次的东西。那些具有几十上百年历史的跨国犯罪集团,它们组织严密,往往与特定地域文化,甚至历史遗留问题纠缠在一起,形成独特的‘犯罪生态’。他们的运作模式、历史渊源、跨国协作的漏洞……” “比如,”她掰着手指举例,“墨西哥那些控制着‘走线’通道的贩毒集团,掌控着从恰帕斯州丛林到美墨边境漫长3500公里‘走线’通道的卡特尔集团,他们与当地政治经济的复杂勾连。” “还有东南亚作为全球最大人口贩卖中转枢纽,贩卖偏向从妇女儿童转向贩卖强壮年劳力,缅甸妙瓦底、老挝金叁角特区、柬埔寨西港等地电诈园区背后牵扯的庞大利益链条和腐败网络;还有……”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引人注目的神秘感,“……像爱尔兰黑帮那样的,在欧洲拥有数百年历史传承,组织结构严密,行事风格独特,甚至带着某种‘家族荣誉’色彩的古老犯罪组织。我想了解的是这种更深层次、更‘根系化’的犯罪模式,以及艺术如何能够切入这些复杂的‘历史与罪恶共生体’的核心,进行有效的揭示和批判。” 她列举得如此具体专业,每一个案例都指向国际刑警组织核心打击目标,且带着远超普通人对犯罪网络运作细节的关注。她的眼睛因为激动而显得格外明亮,脸颊也因为这番“学术探讨”而微微泛红。 齐安的脸色,在她列举第一个墨西哥案例时,就已经沉了下来。他交叉的手指微微用力,眼眸里面翻涌着审视和警惕。他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直到她说完爱尔兰黑帮的例子。 “你想了解的……还真是深入。”齐安的声音低沉下来, 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骤然变化的气场,注意力还沉浸在那些案例里。她低头翻看着手中的文件,仿佛在寻找什么佐证,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语气轻快地说道: “啊,对了!可能你对这些海外犯罪集团的具体运作确实不太了解,毕竟术业有专攻嘛。但是!”她话锋一转,笑容明媚,“那天晚宴上,跟你说话的那位……国际刑警组织打击跨国犯罪协调处的专员,威尔逊戴维斯先生,他肯定知道啊!齐安,你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我就请教几个专业问题,绝对不打听机密,真的!就聊聊这些犯罪集团的历史背景和社会影响什么的,这对我的课题框架搭建太重要了!” 齐安脸上的平静消失了,他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你从哪里知道威尔逊的?” “展览有嘉宾名单啊!”她心中咯噔一下,面上理所当然。 “公开的展览名单是半保密的,只对核心安保和少数工作人员开放!”齐安的声音斩钉截铁,“你从哪里看到的?” 似乎被他严厉的态度吓到了,她愣了几秒,随即提高了声音辩解道:“你忘了,你们办这个艺术展,我是志愿者啊,还是负责一部分外联和嘉宾接待协调的。后台的嘉宾信息核对表,我当然可以接触到啊!”她顿了顿,脸上的表情瞬间从委屈切换成苦恼,“哼!都怪你们办的这个展览,我们系主任看了之后大受震撼,觉得艺术介入社会议题的力量太强大了,所以才给我们布置这种硬核课题。搞得我头都大了!都是你们害的!”她气鼓鼓地瞪了齐安一眼,仿佛布置这变态作业的人是他。 这番说辞逻辑上似乎无懈可击。然而,齐安太了解眼前这个女人了。她今天的每一个看似不经意的动作,都指向最终的目标。 这个目标就是威尔逊·戴维斯。 他看着那张因为苦恼和生气而生动无比的脸庞,也许是康复训练的疲惫还未完全散去,也许是面馆里暖气太足,此刻她的脸颊透着一种诱人的红晕,细腻的皮肤在客厅顶灯的光线下仿佛蒙着一层柔光。 一股极其独特的气息,若有若无地飘散过来,钻入齐安的鼻腔。 那不是香水味,而是一种混合的气息。混杂着她洗发水残留的清新果香,带着运动后汗水的微咸,被体温蒸腾出属于她本身干净而微甜的体息。这气息并不浓烈,甚至可以说很淡。 但对他来说,确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诱惑。 她放下文件袋,从沙发上站起身,几步就凑到了齐安面前。她仰着头看他,红润的嘴唇微微嘟起,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此刻盛满了恳求。 “所以嘛……”她的声音忽然放软,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拉住了齐安的手腕。她轻轻摇晃着他的手臂,“齐安……好齐安……齐安哥哥,你就帮帮我嘛,好不好?”她的声音又软又糯,带着点鼻音,“我真的就是做作业需要,我保证,绝对不会给你和威尔逊先生添麻烦的!好不好嘛?求求你了……” 那股清甜的汗香混合着她独特的体息,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仿佛拥有了实质的触感,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齐安只觉得一股灼热的躁动感猛地从小腹窜起,瞬间席卷全身。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呼吸也变得有些粗重。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去看她近在咫尺的娇艳脸庞,但那股萦绕在鼻尖的独特香气,却熏得他心猿意马。 他从未觉得一个女人的体香能如此诱人。 他猛地抽出手,声音因为强自压抑而显得有些紧绷,板着脸说道:“威尔逊手里掌握的都是正在进行中的跨国大案要案线索。他的行踪、联系方式、乃至具体负责的领域,都是高度敏感信息,绝对保密。这是国际刑警组织的铁律,也是我们合作的底线。纪律问题,没得商量。”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见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又不免心软起来。 “但是,如果你真的只是为了做作业,需要了解这些背景知识,我可以帮你筛选一些相关资料完全解密的典型案例。这些案例足够有代表性,也足够支撑你的论文……” 他的话还没说完—— “真的吗?!” 她的眼睛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刚才所有的委屈都烟消云散。她甚至没等齐安说完,身体已经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太好了!齐安!谢谢你!你真是太好了!” 她激动地喊着,在齐安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她已俯下身,张开双臂,结结实实地搂住了他的脖子,柔软的胸脯隔着衣物不经意地蹭过齐安坚实的胸膛。 她的动作太快太突然,柔软的身体带着温热的体温和那致命的香气,毫无间隙地贴了上来。齐安只觉得一股强大的电流瞬间从脖颈炸开,那刚刚被强行压下的燥热轰地一声,烧了起来。 齐安的大脑在那一刻彻底空白了。 所有的精明警惕,所有的职业素养,在这突如其来的香气冲击下,瞬间土崩瓦解。他只感到一股无法抑制的的热流,在他身体最深处咆哮着抬头,狠狠地顶在了束缚它的衣物上。那强烈的胀痛感,让他僵在沙发里,动弹不得。 她轻轻拂在他的颈间。那温软的身体紧贴着他,发丝蹭着他的脸颊,带着微痒的触感。那混合着汗水的独特幽香,如同无形的藤蔓,缠绕着他的理智,越收越紧。 他僵硬地维持着被拥抱的姿势,甚至不敢呼吸得太深,怕吸入更多那令人失控的气息,也怕惊扰了怀中这突如其来的热情。 第七十二边缘 柔软的手臂还环在他脖子上,他僵硬地维持着被拥抱的姿势,甚至不敢呼吸得太深。 几乎是同时,紧贴着他的柔软身体也微微一僵。她的手臂环抱的姿势没变,但齐安清晰地感觉到松弛的身体瞬间绷紧了。她肯定感觉到了,那隔着两层衣料也清晰可辨的坚硬触感,正抵在她柔软的小腹下方。 空气凝固了,只剩下两人压抑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下一秒,她猛地松开了手臂,动作快得如同条件反射,踉跄着向后倒下,同时发出一声短促痛呼:“嘶——啊!” 她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左肩,眉头紧紧蹙起,脸上因刚才的激动而泛起的红晕迅速褪去。 齐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猛地拽回现实他本能地上前,把她往后倒的身体往前拉住:“怎么了,碰到伤口了?” “嗯……”她的声音带着点委屈的颤音,捂着肩膀的手指微微发抖。“好痛……刚才太高兴了,动作没注意……会不会……又裂开了?” 她的眼神慌乱地看向他。 齐安的心猛地一沉。他顾不上任何旖旎的念头,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捂住肩膀的手上。“别动,我看看。” 他伸出手,动作小心而谨慎地想要拨开她捂在肩膀上的手。 “不对不对,” 她却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时,猛地吸了口气,声音带着哭腔,身体下意识地又往后缩了缩,“好像……好像真的特别疼,感觉湿漉漉的,是不是流血了?” 她的眼神充满了惊惶。 这个判断让齐安的脸色更加凝重,他沉声道:“别怕,让我看看伤口。衣服解开一点。” 她咬着下唇,抬起没受伤的右手,有些笨拙地开始解左肩附近的衬衫纽扣。 齐安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她的肩头,眼神专注。他看着她解开第一颗纽扣,露出圆润的肩头和一小片锁骨。接着是第二颗,领口被拉开得更大。 然后,在齐安全神贯注于检查可能存在的血迹时,她的手猛地向下一扯。布料摩擦过皮肤,左肩连同大半边白皙光滑的背部肌肤,瞬间暴露在傍晚昏黄的光线里。 哪里有什么血迹,连绷带都没有。伤口本身显然已经完全愈合,连个血点都看不到,只有一道长约十厘米的疤痕,新鲜地横亘在肩胛骨偏上的位置。 空气再次凝固,这次带着一种诡异的尴尬。 齐安的目光在那道愈合良好的疤痕上停留了不到半秒,瞳孔骤然收缩。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将头偏转开,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下颌线绷得像拉紧的弓弦。低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和不自在:“张小姐!请你把衣服穿好!这样……不好!” 他的反应完全在预料之中。她非但没有拉上衣服,反而微微侧过身,让那道疤痕更完整地暴露在他偏开的视线余光里。她的声音带着柔弱的委屈和不解:“怎么了,你帮我看看伤口啊?都看不得吗?” 她往前凑近半步,几乎要贴上他僵硬的胳膊,“你在医院的时候,不是天天都看的吗?护士换药你都在旁边看着的呀!” 那股混合着汗味和体香的温热气息再次扑面而来,这次更加浓烈,愈发诱人。身体绷得更紧,他猛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极力维持着冷静,却掩盖不住:“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她紧跟着又上前一步,眼神紧紧锁着他偏开的侧脸,带着一种不依不饶的挑衅,“齐队长,你告诉我,在医院看,和现在看,这道疤有什么不一样?是位置变了?还是颜色变了?” 齐安猛地转回头。 他的动作带着一股被逼到墙角的狠劲,似乎想用气势压住她。他几乎是吼出来:“当然不一样——!” 然而话刚出口,就被眼前的情景硬生生噎了回去。 灯光下,她上身只余下一件式样简洁的浅色蕾丝文胸,包裹着年轻饱满的胸脯。大片白皙光滑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肩头那道粉红的疤痕,此刻反而成了这具充满诱惑力的身体上一个奇特的标记。 齐安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所有的语言,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被轰得粉碎。 下一秒,强烈的羞耻感和席卷了他。他猛地转过身,几乎是狼狈地用背对着她,宽阔的肩背肌肉因为极度克制而块块贲起,将警用衬衫撑得紧绷。他的声音压抑到了极点,带着一种濒临爆发的嘶哑:“张招娣,请你自重!!” 回应他的不是惊慌失措的道歉或穿衣的窸窣声。 一只带着微凉的手,毫无预兆地从他僵硬的腰侧灵活探入,紧贴着他紧绷的脊背线条向上游移。划过衬衫下坚实的肌肉轮廓,最终,试探着覆在了某个依旧坚硬灼热的部位。 隔着厚实的布料,那形状和热度依然清晰无比。 温热的身体也从背后贴了上来,柔软的胸脯挤压着他僵直的脊背。她的唇几乎贴着他紧绷的耳廓,吐出的气息带着一种酥麻的电感:“齐队长……你自重了吗?” 带着羞辱意味的触碰和话语,狠狠刺穿了齐安摇摇欲坠的自制力。 “滚开!” 他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身体猛地一震,右臂带着一股狠厉的力道向后甩去,精准地格开了那只覆在他下身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痛呼起来。 齐安霍然转身,胸膛剧烈起伏,他指着门口,声音因为压抑的暴怒而微微发颤:“这是……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不代表什么!请你立刻离开!” 她揉着自己被甩开的手腕,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又向前逼近一步,几乎与他鼻尖相贴。那双漂亮的杏眼紧紧盯着那双狼狈不敢对视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正常的生理反应?那你告诉我,齐队长,你对别的姑娘……也是这样吗?随便抱一下,就会这样?” 这个问题精准地刺入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理清的隐秘之地。 他猛地噎住了。 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画面瞬间涌入脑海:队里新来的女警员,年轻漂亮,在一次抓捕行动后激动地拥抱了他;市局宣传科的女同事,落落大方,偶尔也会因为工作接触靠得很近;甚至母亲介绍的相亲对象,在咖啡馆里也曾有过礼貌性的肢体接触…… 没有,一次都没有。没有那种瞬间失控的坚硬灼热,没有那种灵魂都被点燃的悸动,没有那种混杂着渴望与恐惧的强烈冲动。 只有她。 只有眼前这个危险,狡黠,步步紧逼的张招娣。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甚至比刚才看到她裸露的身体更让他感到恐慌和无所适从。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嘴唇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他无法回答,喉结艰难地滚动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将他瞬间的失语尽收眼底,她像是得到了某种确凿的验证,嘴角那抹得意的笑意更深了:“看来,不是呢。”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齐安,你这不是第一次对我有感觉吧?让我算算……” 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故意在他眼前晃了晃,像是在清点一笔笔债务。 “第一次……在画廊。你扶我起来的时候,碰到我的腰……”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慢悠悠的腔调,折磨着他。 “第二次……” 手指又晃了一下,眼神变得意味深长,“在车里……你那里,” 她的视线意有所指地往下扫了一眼,“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 “别说了!” 齐安额角的青筋暴起,眼神凶狠,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掐住她的脖子。隐秘欲望被赤裸裸的揭穿,窥破心思的羞耻感几乎要将他逼疯。“我是不是也跟你说过,我做不了你的跳板!离我远点!” 他吼出的拒绝,带着一种被彻底逼到悬崖边的绝望。 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静静地看着他,双漂亮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一种被深深刺伤的委屈和失落。 “所以……”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微微的哽咽和颤抖,“你是嫌弃我,是吗?觉得我……脏?因为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齐安几乎是脱口而出。看着她眼中那抹受伤的脆弱,心中那股狂暴的怒火瞬间只剩下溢于言表的慌乱,“这跟你……跟你以前做过什么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我……” “那你明明喜欢我!” 她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齐安,你看着我!你敢说你不喜欢我吗?你看我的眼神,你身体的反应……你敢说没有一点点喜欢?” 她向前一步,几乎要撞进他怀里,仰起脸,那双含泪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我也喜欢你啊!齐安,你为什么非要推开我?!” 我也喜欢你啊—— 这五个字,如同五道惊雷,狠狠的劈了个满头。所有的抗拒和羞耻,都在这一瞬间被这直白而汹涌的告白冲得七零八落。 他喜欢她吗?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长久以来用理智和戒备筑起的高墙。那些不由自主的关注,那些被刻意忽略的心跳加速,那些因她而起的强烈生理反应……此刻被这五个字点燃,瞬间燎原。 就在他防线崩塌的这短暂失神间,她像一条无声的藤蔓,再次从背后贴近了他。这一次,她的动作不再是试探,手臂环上他劲瘦的腰身,脸颊贴着他紧绷的后背,隔着衬衫的布料,能感受到他心脏狂野的跳动。 她的手指,冰凉而灵活,如同弹奏一首无声的序曲,轻轻落在了他衬衫最上方那颗紧扣的风纪扣上。金属纽扣冰凉的触感与她指尖的温度形成鲜明对比。齐安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电流击中。他想挣脱,想再次推开她,想厉声呵斥让她停止。 但一股难以言喻的麻痹感,正顺着她冰凉指尖触碰的地方,迅速地蔓延至全身,让他引以为傲的意志力变得绵软无力,让他想要抬起的手臂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那颗象征着纪律和规训的风纪扣,被她灵巧地解开了。 她的手指没有停顿,一颗,接着一颗,缓慢而坚定。冰凉的指尖偶尔划过他滚烫的皮肤,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不疾不徐,却充满了无声的诱惑。 衬衫被完全解开,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臂弯。手指没有去碰他的腰带,而是直接覆上了他壁垒分明的腹肌。她的指尖依旧带着凉意,在他滚烫紧绷的皮肤上游走。指腹腹轻轻按压着那坚硬的肌肉轮廓,划过清晰的人鱼线,充满了情色的挑逗。 “呵……” 一声极轻的笑,从她喉咙里逸出,搔刮着齐安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笑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被逼到极限的喘息,几乎是脱口而出,“我腹肌……也有八块好吧?”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幼稚得可笑。 她的回应是埋下头,柔软的唇瓣带着温热的湿意,印在了他赤裸的背脊上。她的动作有些笨拙,似乎是因为身高的差距,她踮着脚,努力地够着他的肩胛骨。然后,带着点泄愤似的力道,咬住了他肩胛骨下方一块紧绷的肌肉。 “嗯……” 齐安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那感觉并不痛,更像是一种带着电流的刺激,瞬间击穿了他残存的抵抗意志。 他猛地转过身,动作迅猛,被他突然的动作带得向前一个趔趄,她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惊呼,松开了口。 迎接她的,不是一个愤怒的推搡,而是一个滚烫得几乎要融化的怀抱。 齐安有力的手臂猛地箍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将她狠狠地地按向自己赤裸的胸膛。两人滚烫的肌肤瞬间紧密相贴,毫无缝隙。他低下头,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凶狠,准确地攫获了她的嘴唇。 这不是一个温柔的吻。 他的舌强硬地撬开她因为惊讶而微张的齿关,长驱直入,与她柔软的舌尖激烈地纠缠起来。手臂紧紧勒着她的腰,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空气里只剩下两人粗重而混乱的喘息声,和唇舌交缠发出的濡湿声响。 她踮起脚尖,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手指插入他短硬的发茬中,用力地回应着他的掠夺。 这个吻漫长而激烈,分开时,唇间拉出一道暧昧的银丝。两人的胸膛都剧烈地起伏着,额头相抵,鼻尖几乎相碰,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眼神都带着情欲的迷蒙。 齐安喘着粗气,眼底翻涌着未退的欲望风暴,和残存的理智互相挣扎。他死死地盯着她同样布满红晕的脸:“你确定……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最后的挣扎,仿佛在悬崖边缘做最后的确认。 她干脆利落的脱掉了身上剩余的衣物,这就是回答。 昏暗的灯光下,她毫无保留地站在他面前。年轻的胴体如同月光下初绽的白玉兰,每一寸肌肤都泛着温润的光泽,饱满的胸脯随着急促的呼吸而起伏,腰肢纤细,双腿笔直修长。肩头那道粉红色的疤痕,此刻成了诱人的标记。 齐安眼底最后挣扎的清明,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熄灭。 他眼底的欲火瞬间吞噬了一切,他猛地俯身用力,便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本能地紧紧环住他的脖子。她赤裸的身体紧贴着他同样赤裸的胸膛,两人的心跳如同密集的鼓点,疯狂地敲击在一起。 客厅里只留下散落一地的衣物,和空气中浓烈到化不开的气息。 第七十三掌控(H) 齐安的手臂坚实而稳定,将她轻柔地放倒在床上。他的指尖带着薄茧,划过嫩白的肌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沉聿走了多久,她就有多久没碰过男人了。 时间在空虚和算计中模糊流逝,但身体深处那种被长久搁置的渴望却愈发清晰。此刻,齐安近在咫尺。她埋首在他宽阔的颈窝,贪婪地吸了一口气。 是干净的皂角清香,混合着齐安独有的海盐味气息,一种蓬勃的的纯净荷尔蒙味道。真好啊…… “嗯……” 一声满足的喟叹从喉咙深处逸出。温热的呼吸喷在他敏感的颈侧皮肤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沉迷,像羽毛般搔刮着齐安紧绷的神经。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身体瞬间绷得更紧。 齐安放开她,站在床边。他眼神复杂,欲望和最后一丝理智仍在激烈交锋。他伸出手,手指有些僵硬,金属搭扣滑了一下,没能立刻解开。 这片刻的迟疑,落在她眼中,却成了另一种信号。等待?不,被体内那股焦灼的渴望驱使,她早已失去了等待的耐心。 “太慢了……” 带着不满的娇嗔响起。话音未落,她已经从床上撑起身子,手直接覆上了皮带扣。 “我来。” 皮带扣应声弹开,紧接着,说拉链下滑时特有的“嘶啦”声。 齐安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根和脖颈,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慌乱,呼吸也变得异常急促。他从未经历过如此主动的挑逗,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他越慌乱,越生涩,就越让她感到刺激和掌控。 “别紧张……” 沉重的布料滑落,堆迭在齐安的脚踝处。健壮有力的双腿完全暴露在空气中。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双腿之间那早已昂扬挺立的男性象征。它呈现出粉嫩的颜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昭示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她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那上面,这赤裸裸的注视让齐安羞耻得几乎要爆炸,他下意识地想并拢双腿,却被她伸出的膝盖轻轻顶开。 “别动。” 她的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 下一秒,她猛地伸出双臂,环抱住了齐安劲瘦的腰身,同时双腿用力在床上一蹬。 齐安猝不及防,高大的身躯被带得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向前扑倒,重重地摔在了床上。 在齐安倒下的瞬间,她腰肢一拧,借着身体的重量和惯性,一个利落的翻身,整个人已经稳稳地把齐安压在身下。 居高临下。 她垂眸,看着身下被她压制住的男人,脸上还残留着震惊和未褪的红潮,那双总是锐利沉静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愕然。结实的胸肌和腹肌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着,如同起伏的山峦。 “别怕……”她俯下身,红唇几乎贴着他的耳廓,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敏感的耳后肌肤上。她的手指,带着探索和戏谑的意味,精准地落在他胸前那两点小小的凸起上。 指尖带着微凉的汗意,按压的力道不轻不重,带着一种奇特的捻揉。 “唔!” 一种极其陌生的酥麻感,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太刺激了,完全超出了齐安的认知。他的手再次下意识地抬起,想要捉住那双作乱的手腕。 “嗯?”她鼻音轻哼,带着娇嗔的警告。手腕灵巧地一旋,轻易便躲开了他意图阻拦的手。那作乱的手指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带着燎原之势,一路向下滑去。 指尖掠过结实的小腹,最终,触碰到那早已灼热而坚硬的勃起。即使隔着薄薄的布料,也能感受到其惊人的热度和脉动。 她的手指先是好奇地、带着点力道地拨弄了两下那饱满的顶端,感受着它在指尖下敏感的跳动和愈发灼热的温度。 齐安的脸已经红得快要滴血,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手指,在轻轻拨弄着那顶端敏感的伞状边缘。她撑起身体,跪坐在他腰腹间。一只手伸到两人身体交迭之处,纤细的手指张开,稳稳地扶住了那根滚烫的肉棒。尺寸和硬度让她心头微微一颤,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填满的渴望。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双腿分开跪立,身体微微前倾。然后,她腰肢下沉,扶着那坚硬滚烫的顶端,对准了早已泥泞不堪的入口。 她深吸一口气,扶住那滚烫的硬物,腰肢缓缓下沉。 “嗯……” 一声压抑的痛哼从唇瓣间溢出。异物强行进入的感觉并不舒适,即使身体深处早已渴望被填满,但还不够湿润,依然带来了胀痛。 肌肉本能地收缩抗拒着入侵,那点疼让她微微蹙眉,却更激起了心底更深的渴望。她太需要了,需要这种能让她暂时忘却所有阴谋与背叛的生理慰藉。 她咬着下唇,无视那点不适,继续坚定地往下坐。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硕大的头部正一点点破开紧致的甬道,带来更磨人的胀痛与摩擦感。身体深处干涸已久,正被强行犁开,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痛快。腰肢继续下沉,将那滚烫的硬物更深地吞入体内。 齐安的感受则截然不同。当那从未有过的紧致湿热和层层迭迭的柔软媚肉将他包裹时,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快感洪流瞬间淹没了他。他仰起头,喉结疯狂滚动,发出一声破碎的的呜咽。太紧了,紧得他几乎无法呼吸,那柔韧的甬道内壁还在本能地蠕动收缩,紧紧吮吸着他,带来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极致舒爽。 他本能地想要动,想要进得更深,想要探索这销魂蚀骨的紧致,腰腹猛地用力向上挺动。 “啊——!” 她猝不及防,被这突然的向上顶入撞得魂飞魄散。那一下几乎顶到了最深处最敏感的软肉,剧烈的酸胀感和让她瞬间失控地尖叫出声。 “别动!”她低喝一声,同时腰腹用力,花穴内部的肌肉猛地收缩夹紧,如同最有力的枷锁,将他死死困住,动弹不得。那突如其来的极致挤压,让齐安呼吸一滞,几乎立刻就要交代出来,他死死咬住牙关,才勉强忍住,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她满意地感受到他的僵硬和失控,额上也渗出了细汗。刚才那一下强力的收缩也让内部的疼痛感加剧了些。她微微喘息着,缓过一口气,双手撑在齐安紧绷的大腿上,借力慢慢地直起了身体。她咬着下唇,眉头微蹙,身体内部那被强行撑开的不适感和异物感依然清晰。她尝试性地扭动了一下腰肢。 “嗯……” 齐安立刻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那紧致的甬道内壁随着她的动作,开始了一种缓慢而有力的蠕动、和吮吸!就像无数张小嘴在同时亲吻着他最敏感脆弱的部位。那感觉太过刺激,太过要命。 他想进得更深,想随着那蠕动的节奏律动,但身体却被她压制着,被她那紧致湿滑的内壁死死地箍住,却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承受着。 她把双腿分开跪立,大腿内侧的肌肉微微颤抖着。然后,她开始了。 腰肢缓慢地上下起伏,每一次抬起,都让那滚烫的硬物退,只留下灼热的头部;每一次下沉,又坚定将他重新吞没,感受着那粗粝的摩擦感刮过敏感的肉壁,带来一阵酸麻的快意。她控制着深度,控制着速度,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因为身体的刺激而微微颤抖,脸颊酡红,红唇微张,发出断断续续的喘息。身体内部的摩擦带来了令人脸红心跳的水声。 身下的齐安,则彻底沦陷,每一次抬起和坐下,都在地狱与天堂的轮回之间。她柔韧湿滑的媚肉随着动作挤压刮蹭着,那层层迭迭的褶皱仿佛无数张小嘴在吮吸舔舐。 对于血气方刚的齐安来说,这是比狂风暴雨更可怕的酷刑。他的身体紧绷得如同岩石,每一块肌肉都在贲张,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黑发,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在床单上。他的双手无意识地死死抓住身下的床单,喉咙里不断溢出压抑不住的低吼。他的眼神彻底涣散,失焦地望着天花板,或者仓皇地落在她随着动作起伏的饱满胸脯上,又像被烫到般飞快移开,只剩下浓重的羞耻和迷醉。 “看着我,齐安。”她喘息着命令道。 齐安被迫将视线聚焦在她脸上。她的脸颊泛着动人的潮红,额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鬓角,那双氤氲着水汽的眼眸,迷离而专注地凝视着他。这眼神让他心尖狂颤,羞耻感几乎要将他淹没,他觉得自己快要融化了,在她身下,在她眼中。 她看着他完全被情欲和羞涩主宰的模样,加快了速度,不再是浅浅的研磨,而是开始用力地坐进。每一次下沉都更深更重,每一次抬起都带出更多湿滑的蜜液,发出更加暧昧黏腻的水声。 “嗯……啊……”她自己的呻吟也变得更加高亢和失控,内部的快感迅速累积,那粗硬的灼热摩擦着体内最敏感的那一点,带来一阵阵让她头皮发麻的酸软。 他死死地盯着那张因情动而迷离的脸,感受着她每一次下沉带来的极致快感。那快感如同不断累积的炸药,堆迭在他的下腹。终于,在一次她缓慢抬起、即将再次沉下的临界点—— 一股如同火山爆发般的猛烈快感,凶狠地冲垮了他最后一丝控制。 他的腰腹猛地向上剧烈顶弄了一下,与此同时,一股滚烫的激流,毫无预兆地喷射而出,毫无保留地冲刷在最深处的花心上! 她发出一声短促而高亢的惊叫,那滚烫的冲击带来的强烈刺激让大脑一片空白。她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身体深处那紧致的软肉也随之剧烈地收缩痉挛起来,死死地箍住那仍在喷射的源头。 齐安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脸上混杂着极致的快感释放后的茫然,还有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羞耻。他竟然就这么结束了?如此之快,如此狼狈,他甚至不敢睁开眼睛去看她的表情。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粗重混乱的喘息声,深蓝色的床单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她依旧跨坐在他腰腹之上,身体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感受着体内那依旧坚硬滚烫的源头在喷射结束后,开始不甘地软化。她缓缓睁开眼,看着身下男人那张写满懊丧的英俊脸庞,眼神复杂难明。 第七十四被掌控(H) 一股滚烫的激流,毫无预兆地喷射而出,毫无保留地打在她身体最敏感的花心上。 “啊——!” 她浑身剧烈痉挛,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那滚烫的温度和强劲的冲刷感,让她眼前短暂地发白。身体内部仿佛被彻底烫软烫化,一股更加汹涌的暖流从花心深处涌出,瞬间将那灼热的液体包裹稀释,浸润了每一寸敏感的褶皱。 齐安的身体在那一阵剧烈的喷射后,猛地僵住。短暂的寂静笼罩下来。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在房间里此起彼伏。 齐安埋在枕头里的脸颊滚烫,那滚烫里混杂着强烈的的羞愧,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她。 虽然没有经验,但男人的本能和常识告诉他,这太快了,快得丢人。 她感觉到了那份奇怪的羞愧之心,微微动了动,轻轻环住汗湿的脖颈,手指插入短硬的发茬中。她的声音带着高潮余韵的沙哑和慵懒,贴着他的耳朵,温热的气息拂过:“没事的。”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第一次都是这样的,你已经很好了……” 同时,她微微侧过头,伸出温软的舌尖,轻轻地舔舐他胸前凸起的小小颗粒。 “嗯……” 齐安的身体猛地一颤,一种全新的酥麻感,如同细微的电流,瞬间从被舔舐的乳头窜开。这感觉极其陌生,却又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舒适和刺激。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身体的微颤,像是发现了新玩具,舌尖的动作变得更加大胆和灵巧。不再是轻轻的舔舐,而是开始用柔软的舌尖围绕着打圈、按压,甚至偶尔用齿尖轻轻刮蹭。每一次舔弄,都带来一阵更加强烈的的酥痒感。 “别……” 齐安试图阻止,声音却沙哑无力。那强烈的刺激让他下意识地挺起了胸膛,似乎想要更多。他残留的羞愧被这全新的的快感冲击得摇摇欲坠。 而压在他身上,感受更为直接。 在身体内部,那根刚刚释放过的疲软巨物,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复苏。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根粗硬滚烫的东西,正紧贴着她内壁最敏感的褶皱,一寸寸地重新变得坚硬,甚至比之前更加粗壮,更加滚烫。 它正在重新撑开柔软的内壁,顶端圆硕的龟头带着灼热的温度,死死抵住刚刚被烫射过的花心伸出,惹得花心敏感抽搐不断,带来强烈的饱胀感和被重新充满的酸麻。 “呃……” 她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身体深处涌起一股更加强烈的空虚和渴望。 双手撑在齐安汗湿的胸膛上,她用力支起上半身。身体内部那根重新变得坚硬如铁的巨物随之滑动,带来一阵令人心悸的摩擦感。她咬着唇,忍着那强烈的刺激,腰部发力,一点点地将自己的臀抬了起来。 齐安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温暖紧致的甬道是如何一点点地松开包裹,每一寸的脱离都带来强烈的失落感和更深的渴望。他下意识地挺腰想要追逐,却被她用手按住了小腹。 直到她的臀抬到了最高点,身体内部只剩下那硕大滚烫的龟头还卡在最深处,粗壮的根部几乎完全脱离。 然后,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身体带着自身的重量,狠狠地地向下坐去! “噗嗤——” 一声带着黏腻水声的闷响。 “啊——!!!” 她仰起头,发出一声高亢而满足的尖叫。这一坐到底的狠劲儿,让那根粗壮滚烫的凶器瞬间贯穿了身体最敏感的深处,龟头重重地碾过花心,带来一种近乎窒的强烈快感,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 她没有给齐安任何反应的时间。尖叫的余音还在喉咙里回荡,已经扭动着腰肢,疯狂地动了起来。 双手撑在他结实的小腹上,臀胯用力地上下起伏,一会儿左右摇摆,一会儿打着圈旋转。每一次下落都带着要贯穿的狠劲,每一次抬起又带着刻意的研磨和摩擦。她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脸上是彻底沉溺于欲望的迷乱表情,爽到极致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溢出。 “嗯……啊……好……好深……” 她语无伦次地呻吟着,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癫狂。身体内部的摩擦和挤压达到了顶峰,那根滚烫坚硬的东西在疯狂的套弄下,反反复复地碾过最敏感的那一点。 终于,在一阵更加剧烈的旋转研磨后,她的身体猛地绷紧,所有的动作骤然停止。她仰着头,喉咙里发出一连串不成调的呜咽,身体内部如同失禁般剧烈地抽搐起来,一股股温热的液体从深处涌出,冲刷着那根深深埋在体内的凶器顶端。 高潮的快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她再也支撑不住自己,像一滩融化的春水,软软的趴伏在齐安的胸膛上。她的脸颊紧贴着汗湿的皮肤,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身体深处还在余韵中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着,不知餍足的吮吸着。 齐安清晰地感受着那紧致的甬道是如何疯狂地绞紧,如何抽搐吮吸着他,每一次剧烈的收缩都带来更加强烈的的极致快感。这感觉……比他刚才那短暂的释放强烈百倍。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低沉的喟叹,双臂本能地紧紧搂住她,感受着高潮的余韵,任由那致命的快感冲刷着自己的神经。 直到那剧烈的抽搐渐渐减弱,变成细微的颤抖。她依旧趴在他身上,像只餍足的猫,只有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胸膛。 齐安小心翼翼地坐起身,他托着她的后背和腿弯,将她从自己身上挪开,平放在柔软的床铺中央。她的身体软得不可思议,顺从地任由他摆布,只有那根依旧深深埋在她体内的凶器在挪动时带来一阵细微的摩擦,让她无意识地蹙了蹙眉,发出一声模糊的嘤咛。 齐安低头看着她。昏暗的光线下,她白皙的身体泛着一层情欲过后的迷人光泽,脸颊潮红未退,眼睫上还沾着细小的泪珠,整个人散发着极致满足后的慵懒媚态。他心头发热,那股刚刚被满足的欲望,在她这毫无防备的姿态下,再次被点燃,烧得比之前更旺。 他俯下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开始探索性地抽动起来。动作很轻,很缓,每一次都尽量深入地研磨,感受着内部的每一寸温热和柔软。 “嗯……” 她闭着眼,发出一声模糊的鼻音,似乎很享受这种缓慢而深入的抚慰。 然而,缓慢的摩擦开始变得像隔靴搔痒,刚刚经历过极致高潮的身体变得异常敏感和贪婪。她扭动着腰肢,无意识地迎合着他的动作,嘴里开始发出不满的催促。 “快一点啊……” 她的声音带着情欲的沙哑,手指无意识地抓挠着他撑在床上的手臂。 齐安依言加快了速度和力道。 “啊——!轻、轻一点……” 过于猛烈的撞击瞬间让她有些承受不住,刚才高潮后的敏感让她忍不住惊呼出声,身体下意识地想要退缩。 齐安猛地停下动作,撑起身体,有些困惑的看着她:“你到底要我快点……还是轻点?” 他的声音带着情事中的沙哑,也是真的贯彻了不懂就问的精神。 张晗被他这关键时刻的停顿弄得又气又急,那股不上不下的空虚感让她烦躁。她猛地睁眼瞪着他,朝着乳头毫不客气地狠狠拧了一把。 “嘶——!” 齐安猝不及防,痛得倒抽一口凉气。 “呆子!” 她气鼓鼓地骂道,声音带着娇嗔,“谁让你停了!不要停啊!” 这又痛又痒的刺激和娇蛮的命令,让他他眼底瞬间燃起更猛烈的火焰,那点困惑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他低吼一声,猛地沉下腰,连续地撞击了她好几下,又快又狠。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势顶得魂飞魄散,那几下凶狠的深顶,精准无比地凿开了她最敏感的开关,十指无意识地在后背上用力抓挠,泪水再次失控地涌出,混杂着极致的舒爽。 齐安看到她眼角滑落的泪水,心头一紧,他慌忙退了出来,俯下身,急切地吻去她眼角的泪水,声音带着浓浓的懊恼和心疼:“对不起!对不起!是不是弄疼你了?我……” 他的道歉被堵了回去。 她突然笑了出来,一口咬在他汗湿的颈侧,力道不轻,留下一个清晰的牙印。 “傻子!” 她松开嘴,舌尖舔了舔那牙印,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都说不要停啊……” 齐安愣了一下,随即仿佛明白了什么。所有的顾虑在这一刻仿佛被彻底打破,他低吼一声,再次狠狠地撞了进去! 这一次,他找到了属于他的节奏和掌控感。时而疾风骤雨,将她撞得支离破碎,尖叫连连;时而缓慢研磨,一寸寸地感受着她内部的紧致和湿滑,逼出她难耐的呜咽和求饶;变换着角度,探索着她身体每一处隐秘的敏感点。他将她翻过来,从背后深深进入;又让她跨坐在身上,欣赏着她主动起伏时迷乱的表情和晃动的胸脯。 这呆子进步很快,她感觉自己像一艘在惊涛骇浪中沉浮的小船,已经完全被他掌控。每一次撞击都精准地碾过她的敏感点,每一次深入的研磨都让她灵魂颤抖。她哭喊着,求饶着,指甲留下更多的痕迹,却换来更猛烈持久的进攻。 “混蛋……男人……都是混蛋……” 在又一次被推上高峰的边缘,她意识模糊地呜咽着,身体剧烈地颤抖,一股更加汹涌的暖流再次失控地涌出,浇在那不知疲倦地征伐的凶器上。 齐安发出一声满足的的低吼,动作更加狂野,彻底将她拖入欲望的深渊,一夜沉沦。 第七十五光渊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凌乱的床单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身侧已空,空气中似乎还残留昨夜的旖旎气息。她撑起身,被单滑落,露出肩颈处几处暧昧的红痕。 她赤足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走到衣柜前,随手抽出一件蓝色棉质衬衫,宽大的下摆堪堪遮住大腿,袖子长出一大截,她随意地卷了几道,露出纤细的手腕。厨房里传来轻微的声响,她走过去,倚在门框边,看着齐安忙碌的背影。 齐安背对着她,正专注地盯着平底锅。锅里的煎饺金黄酥脆,发出诱人的声响,而旁边的灶上,一只砂锅正冒着热气,白粥咕嘟着小泡,切得细匀的肉丝和姜丝在里面沉浮,散发出诱人的米香和脂香。 “醒了?”齐安听到动静,回头看她。清晨的阳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带着难得的温和。他眼底有淡淡的青影,但精神很好,目光落在她穿着自己衬衫的模样上,深邃了几分,随即又染上笑意。“去洗漱,马上就好。” 卫生间码好了崭新的洗漱用品,对着洗漱镜,她蓦地笑起来,准备的还挺充分。 等她简单洗漱回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副碗筷。一小碟淋了香醋的煎饺金黄焦脆,两碗热气腾腾的肉丝粥撒着翠绿的葱花,旁边还有一小碟开胃的酱黄瓜。很家常,却充满了令人心安的烟火气。 齐安将最后几个煎饺盛出来,然后在她对面坐下。“尝尝看。”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粥送入口中。粥熬得恰到好处,米粒软烂开花,肉丝滑嫩,姜丝和葱花的辛香恰到好处地中和了油腻,暖流从喉咙一路滑进胃里,熨帖了清晨的空乏。她又夹起一个煎饺,咬开薄脆的外皮,里面是饱满多汁的馅料,鲜香瞬间充盈口腔。 这样带着烟火气的早晨,于她而言,是久违的奢侈,也是别样的体验。她捏着勺子,看着碗里氤氲的热气,迟迟没有再动。 “怎么了?不合胃口?”齐安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停下筷子问道,语气带着紧张和关切。 她抬起头,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不,很好吃。真的。”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就是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吃到这样的早餐。” 齐安的眼神瞬间变得认真而炽热。他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专注地锁住她:“这有什么难的?”他的声音低沉而认真,带着一种承诺般的笃定,“只要你愿意,我能天天做给你吃。” 他的声音低沉而认真,带着承诺的分量。言外之意再清晰不过:离开沉聿,到我身边来。 她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却透着一股无法融化的凉意。她轻轻摇了摇头,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不行。我不能离开沉聿,至少现在不行。” 齐安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冷了下来,眼底的温度迅速褪去。“为什么?”他问,声音里压抑着情绪。 他以为昨夜之后,两人之间已经有了某种默契。他自认将心意袒露无遗,正热切地憧憬规划着某些幸福的未来,却没想到被这样干脆地拒绝。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有审视,也有托付般的沉重。过了几秒,她才开口:“因为我现在离开沉聿,很可能会有杀身之祸。” “什么意思?”齐安瞳孔猛地一缩,虽然她的情绪很平静,但直觉让他意识到这绝非托词,事情非同寻常,甚至涉及到手头案件的更多内情。 她继续说着,语气平淡却字字惊心:“那天晚上在船上,赵家兄弟动手之前亲口对我说,我不该出现在京都,有人看不惯我这张脸,所以让他们顺便把我处理掉。”她用手指轻轻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甚至还因为手感不错而笑着多揉了几下。 如果张晗是真的,这说明盛隆案背后还有未曾连根拔起的势力。齐安的脸色变得沉重起来。 “我这几天查了一下盛隆集团的公开资料和工商变更信息。”她的语速不快,条理分明,像在做案情分析,“盛隆起家的航运板块,核心资产正是从破产重组前的万云集团拆解出来的。通过公开招标程序,被当时还只是个小包工头的赵家兄弟,以极低的对价拿下,成了他们发家的第一桶金,也是盛隆集团的基石。”她看向齐安,这是公开信息,他应该知道。 等齐安颔首,她才继续说道:“盛隆集团发展成如今的规模。你觉得,单凭两个草莽出身的包工头,短短五年,能做到吗?盛隆的股权结构从创始之初就已经建好,看似简单,但穿透下去错综复杂,五年前,他们自己做得起这种红筹架构?那些代持的离岸空壳公司,能找到真正的受益人吗?” 齐安沉默,无法反驳。这种发际路线,在国内尤其是他们的圈子里司空见惯。盛隆的发迹史,没有强有力的后台和资源倾斜,这种扩张速度确实不合常理。 “然后,”她的声音更冷了几分,“我顺着线索,去查了万云破产的详情。特别是,万云的创始人顾万云跳楼自杀的案子。齐警官,”她特意加重了这个称呼,“这个案子,你应该比我更熟悉内情吧。” 齐安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干涩:“那个案子当年是我师父负责主勘的,结案就是自杀。现场勘查报告、法医鉴定都指向高坠伤致死,符合自杀特征。门窗完好,没有暴力闯入痕迹,体内没有药物残留。程序上,确实没有足以立案的疑点。”他顿了一下,补充道,“但是……当时业内和坊间有很多传言。警队内部,包括我师父私下都认为疑点重重。万云当时的局面虽然艰难,但远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顾万云本身性格坚韧,在商海沉浮几十年,抗压能力极强。更重要的是,他女儿顾涵还在国外,他怎么可能不留下一句话,不安排任何后事,连独女的最后一面都不见,就选择用这种方式结束?这不符合常理。但是当时高层直接施压,要求结案……”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不合常理就对了。”她冷冷一笑,“哼,所以你看,把顾万云逼到跳楼,然后顾涵的私人飞机意外失事,这样轻而易举就拿下了万云。有这种能量,能让赵家兄弟在公海上‘顺便’处理掉一个长得像顾涵的女人,岂不是很简单。” 她身体微微前倾,衬衫领口滑开些许,露出带着微微红痕的锁骨,“盛隆拿走了航运和港口,神州拿走了核心科技和研发团队,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势力瓜分了万云……齐安,你说,这场盛宴的座上宾,都是些什么人,他们的手有多长?” 齐安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这是他思考疑难案情时的习惯。此刻梳理出的逻辑链条和关联性,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合理性。万云的崩塌太快,太彻底,资产处置过程也显得过于“顺利”和“高效”。从结果逆推,那些在万云废墟上吃得满嘴流油的新贵们,以及那些在幕后操盘的影子,都脱不了干系。 齐安不得不承认,声音沉重:“从最终的资产流向和受益方来看,范围太广了。牵涉其中的势力盘根错节,利益网庞大到难以想象。谁都有可能参与分食,或者至少,默许了这场分食。” 甚至还有没说出口的,顾家朝中已无人,诸子百家,哪方都不会放过这口肥肉,雨露均沾,事后无人会替顾家申冤。 “是啊,”她端起已经微凉的粥碗,却没有喝,只是用手指摩挲着温热的瓷壁,“所以,我现在还敢离开沉聿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至少目前,我在沉聿身边,那些人暂时还不敢轻易动我。离开他?”她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就等于主动跳出了这个保护圈,你觉得,我会是什么下场?会被撕成碎片,还是像顾涵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某场‘意外’里。” 齐安看着她苍白倔强的脸,看着她眼中那份深藏的恐惧,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不是在危言耸听。她含水的眼眸,仿佛在质问他,你能不能护住我? 齐安低下头,目前来说,他不能比沉聿更能护住她。 然而,就在这沉重的氛围几乎要将人压垮时,齐安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猛地锐利起来。他抛出了一个让她始料未及的问题: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要接近沉聿?” 她猝不及防,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反问:“什么?” 齐安的语气中带着抽丝剥茧的冷静:“你的五官,和顾涵只有五六分相似。” “我并不认识顾涵,但是我想,如果仅仅是长相,不足以让沉聿和江贤宇对你另眼相看。真正让他们‘入戏’的,是你刻意模仿的神态,还有顾涵在公开场合的动作语气,那些细微的东西。” 他一直在观察她,冷静而细致地观察着。 他步步紧逼,时时探寻:“所以,张招娣,告诉我真相。你为什么要模仿顾涵?你处心积虑地接近江贤宇,接近沉聿,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调查万云的真相,给顾家报仇?还是……为了在这场瓜分盛宴中,也为自己谋取一份?” 空气仿佛凝固了。煎饺的油香和肉粥的米脂香弥漫,阳光依旧温暖,但两人之间的氛围却降至冰点。 “你在审问我吗,齐警官!” 脸色白了又红,她猛地站起身,宽大的衬衫下摆晃动,摇摇欲坠,如同她精心构筑的堡垒,在这个男人面前,摇摇欲坠。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齐安却突然动了。 他没有再追问,站起身,绕过小小的餐桌,一步,两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在她愕然的目光中,他伸出双臂,无限温柔的将她整个人拥入海盐气息的拥抱中。 他的手臂坚实有力,他的胸膛温暖宽厚,心跳沉稳有力的传递过来,令人心安。 “不是审问。” 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安抚道,“我在追求你,张招娣。”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模仿谁……”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我看到了你,是现在的你。昨夜的你,此刻在我怀里的你。这就够了。” “你不再是孤身一人,所以不需要辛苦的伪装了。” 鼻尖萦绕着海盐的气息和早餐的暖香,耳边是他低沉而坚定的承诺。 阳光斜斜地照在两人相拥的身影上,在地板上拉长长交迭的影子。 光与渊的交界处,前路依旧晦暗不明,但此刻,在这个被晨光拥抱的厨房里,是温暖的。 第七十六暗明 办公室里,午后阳光斜斜地打在窗棂上,仿佛空无一物的空气中,突然出现了盘旋的细小尘埃。尘埃一直都在,但是没有光,就找不到它的存在。 如同尘埃一样卑微的张招娣的前半生。 齐安坐在电脑前,伸手拿打印机刚打出来的纸质文件,那是张招娣的相关记录。 薄,太单薄了,一张纸就是她的前二十年。 户籍记录显示她来自潮汕一个偏远的乡镇,父母务农,上有哥哥下有弟弟。社保缴纳记录更是少得可怜,只有一年前神州集团的缴纳记录,缴纳基数都是最低档。 出身贫寒,教育程度不高,做着最底层的工作,没有固定住所,没有像样的社会关系网,甚至没有持续缴纳社保的经济能力。怎么看都是个目光只能停留在下一顿饭在哪里的贫穷女孩。 可这,和他认识的那个“张招娣”对不上,一点也对不上。 真正的她,究竟是谁。 电脑屏幕的光刺得他眼睛发酸。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试图在纷乱的线索中理出一丝头绪。 第一次见她的场景清晰地浮现,神州大厦的会客室,她气定神闲坐在沙发上,身边是保护姿态的江贤宇…… 他下意识地睁开眼,抬头望去。走廊上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夹杂着客套的寒暄。 叁队的曹队长打头引路,带着一行人走过,被众星捧月簇拥在中间的,正是江贤宇。一身熨帖的深色西装,面容冷峻,步伐沉稳,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局长跟在江贤宇身边,竟然亲自陪同。 江贤宇似乎察觉到注视的目光,脚步微顿。目光落在了齐安身上,只是礼节性地点了点头,如同看到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随即,他便在众人的陪同下,身影消失在警局的大门。 那一瞬间的对视,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窜过脊椎,抽了一下任督二脉,又半通不通把人吊着。 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得刺耳,他猛地站起来,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应该追上去。但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人消失。 他颓然的坐下,然后果不其然,摔了个屁股墩。引起周边一阵骚动,同事们赶紧一起把他扶起来。 “齐安,进来!” 送客回来的局长无视了这场小事故,在身后吩咐道。 齐安深吸一口气,压下疼痛,扶着腰走进局长办公室。 局长坐回宽大的办公椅,脸上刚才面对江贤宇时的殷勤笑容已经敛去。 “盛隆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局长示意齐安坐下,沙发上还有个小凹陷,应该是江贤宇刚刚坐过的痕迹。 齐安不动声色坐到远离凹陷的位置,定了定神,开始汇报查封资产冻结账户的情况,以及初步审讯几个中层管理人员的进展。但汇报的内容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核心人物赵氏兄弟的死亡,关键的业务数据的硬盘被锤子砸烂,物理清零了。账目一团乱麻,指向不明资金流的线索彻底断掉,案子陷入了僵局。 “就这些?” 局长眉头紧锁,显然不满意,“你查那些边边角角的查封有什么用,盛隆的主业是什么?是航运!要查他们的船,查他们的航线,查他们运了什么,还要我教吗!” 齐安苦笑一下:“技术科的兄弟已经在加班加点,但不能保证能完整恢复。现在的问题是,没有证据。航运业务数据,包括船期、货物清单、报关记录……我们什么都没有。” 局长沉默了几秒,脸上看不出喜怒。然后他指了指放在柜子上的两个黑色手提箱。 “你把第一个,对,面上那个,拿去,算了你别动。”局长本想使唤齐安,但是想想他刚摔了,于是自己起身,拿起箱子递给他。“打开看看。” 齐安疑惑地结果手提箱打开。里面是厚厚几大摞装订好的A4纸。他随手拿起最上面一份,翻了几页,目光扫过那些表格的标题和关键数据项,这是一份份详细的航运单据打印件,包括船舶名称、航次、起运港、目的港、申报货物种类、申报重量体积等详细数据。 “看出问题了吗?”局长顺势坐到齐安身边。 齐安指着其中几处数据对比:“报关申报的货物容量和类型,与实际装载记录对不上,差得不是一点半点!而且……有些目的港很奇怪,不是常规贸易港。” 他的声音带着特有的敏锐,“这明显是走私。” “不错!”局长满意的看着这个得力干将,“盛隆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有了这份证据,盛隆的问题就不仅仅是非法集资了,背后很可能涉及大规模有组织的走私活动。 齐安放下文件,目光灼灼地看向局长:“叔,这么核心的内部单据,是哪里来的?”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强烈的质疑,“是刚才那位江总送来的?” 他没有明说,但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江贤宇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他会不会本身就是这个走私链条上的一环?提供这些,是弃卒保帅,还是借刀杀人。 局长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小子真是油盐不进。 他最头疼的就是齐安这点,眼里揉不得沙子,凡事都要刨根问底找真相,哪怕真相可能让人粉身碎骨。这轴劲儿,在警局是利刃,在官场却是催命符。 局长的声音带着警告:“这是参考答案,让你抄答案的。你照着单子去查,能查到实在的证据,这就够了,破案要紧!其他的,不是你现在该关心的!” 局长看着这个同门的师侄,心里既欣赏他的纯粹和执着,又恨他不开窍。他叹了口气,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带着点推心置腹的意味:“刚摔了腰,不要坐这么直。” 齐安置若未闻,背脊依旧挺得笔直。 “这些数据,是江总出国考察的时候,是从国外几个对口港口的搞来的,确实是特殊渠道,但是保真。他搞这个,不是为了破案,是为了绊倒他家里的二叔,江宏远。” 齐安眼神一凝。 “江家内斗,你多少也听说过吧?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江首长一世英名,可惜教子无方,恐怕以后就晚节不保咯。”局长叹了口气,“就在不久前,国字号牵头组织的国外行标项目考察期间,江宏远居然找人给自己家的大侄子饮食里下毒,结果阴差阳错,给同行的几位大使馆工作人员吃了。为了国际影响,对外只能统一口径说是‘集体食物中毒’,但内部性质极其恶劣。上面震怒,回来肯定是要严肃处理的。这个节骨眼上,他把证据捅出来,就是要借我们的手,彻底把他二叔钉死。明白了吗,不过是顺势而为。” 局长解释得清楚明白,但齐安听完,心里那股别扭劲更重了。他嘴角扯出讥诮的弧度:“叔,咱们是东厂还是锦衣卫,指哪打哪?” 局长的脸皮抖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他训斥道:“不许胡说!”随后语气放缓,道:“退一步说,这案子也是捅破天的要案。这功劳簿上,头功是谁的?你想想,再说……” 他含糊了一下,“上面……也是乐见其成的。耿副局长身体不好,明年可能要办病退……” 不白干,能升官,这几乎是明示了。 “呵,” 齐安冷笑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反感,“搞得我们跟‘黑警’似的,收钱办事?” “你!” 局长被他这直白带刺的话彻底激怒了,脸涨得通红,站起来,伸手就要去夺那个手提箱,“行!你清高!你了不起!这案子你别管了,我换个人来查。有的是人想接这烫手……不,这建功立业的机会!” 齐安的反应更快。局长的手刚伸过来,他已经一把将手提箱按在了自己这边。他看着气得够呛的局长,脸上那点讥诮消失了。 “换人?” 齐安把手提箱换了个边,让局长够不到。“叔,您还能换谁?盛隆案水有多深,背后站着哪些牛鬼蛇神,心里没数吗?除了我,” 他顿了顿,带着点小骄傲,一字一句地说,“这局里,谁能扛得住压力真查?谁又有这个本事,把案子办成铁案?” 感情这小兔崽子拿乔,接就接了,还要拿着他的老脸涮一把。 局长回到他宽大的办公桌后,重重地坐回椅子上,狠狠地瞪着齐安,挥了挥手:“滚!拿着东西赶紧滚!给我查!查不出个结果来,我非跟你爸说,看你爸怎么收拾你!” 齐安没再多说一句,拎起那个沉甸甸的黑色手提箱,扶着腰,一瘸一拐的离开了局长办公室。 局长看着紧闭的门,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心里暗骂:犟驴!真他娘的是头犟驴!可骂归骂,他心里也清楚,这案子换了别人,要么不敢深挖,要么挖不动,要么……可能被那潭深水直接吞了。也只有齐安这种有背景还有能力,最重要的是轴得不怕死,才可能有希望把天捅破。 幸好……这小子轴是轴,但心思还算正,至少没长歪,局长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第七十七帮忙 画廊重新开放已有数日,自从绑架案之后的近四十天时间里,预料中的那个电话始终没有响起。那边始终静默无声,仿佛绑架之前那通着急见面的电话,都只是她臆想中的片段。对于陈汉升这样疑心深重的人来说,沉默往往意味着不信任。 距离90天锁仓期结束,时间过去了一半,她必须主动出击。她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电话接通,她脸上的冷意瞬间融化:“汉升哥,画廊重新开张了,我这段时间遇到了点事情,才脱身出来。晚上有空一起吃个饭吗,给您汇报一下最新的进展” 电话那头,陈汉升似乎有些意外,短暂的停顿后,还是答应了。 餐厅选在一家会员制日料亭,还是陈汉升的投资项目。 她提前到了,换上了一身剪裁利落的雾霾蓝色羊绒连衣裙,长发松松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脸上只化了淡妆,显得清丽又带着几分脆弱。她点了一壶清酒,安静地等着。 门被轻轻拉开,陈汉升走了进来。他穿着休闲款的深色西装,没有打领带,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多了些随和:“抱歉,路上有点堵。” “没事的,我也刚到。”站起身,笑容温婉。 落座后,她没有寒暄客套,直入主题:“这次暂停营业是源于既往的一些交易,被查出涉嫌洗钱,但是我们只是提供交易平台,赚取固定比例佣金,并不存在参与洗钱的嫌疑,属于监管不力,其他正当的交易并不会受到影响。” 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平板电脑,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展示着各种交易曲线:“距离画廊重启后,我梳理了一下我们合作的NFT项目情况。目前‘数字基因库’价格环比上周有所下降,但是同比入手价还是上升了300%,整体趋势还算稳中上升,距离锁仓期结束还有42天……” 陈汉升看着她专业的样子,和记忆深处的某个轮廓重迭,却又分明不同。他忽然抬手,轻轻按住了她滑动屏幕的手指。 “工作的事情,不急在这一时。”陈汉升站起身,拿起桌上温着的清酒壶,绕坐到她的身边。他没有让侍者动手,而是亲自为她缓缓斟满。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荡漾,散发出清冽的米香。 “这杯酒,算是我的道歉。”他放下酒壶,目光坦诚地看着她,“这段时间,我一直都不好意思联系你。上次约你出来,是我考虑不周。我没想到……”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真切的沉重和愧疚,“……没想到会给你带来那么大的麻烦,让你经历那么可怕的事情。是我疏忽了,晗晗,真的很抱歉。” 这一声带着亲昵的“晗晗”,和他亲自倒酒道歉的姿态,瞬间击碎了那刻意紧绷着的工作状态。她垂下眼帘,声音带着浓浓的忧伤: “汉升哥,你不用道歉的,那件事,也不能怪你。”她抬起头,眼圈微微泛红,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无助,仿佛憋了很久的委屈终于得到了倾诉,“其实经历了这次绑架,我才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原来,原来在京都,在很多人眼里,我不过是一个碍眼的影子。他们讨厌我这张脸,所以,才那么想让我消失。”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每一个字都敲在陈汉升的心上。 探寻的目光直直地望向陈汉升:“汉升哥,你接近我,帮我,是不是也是因为顾涵?” 这个问题问得如此直接,又如此哀婉。陈汉升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受伤和失落,心中某个角落被狠狠触动。他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在他沉默的瞬间,她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滚落下来。她慌忙用手背去擦:“对不起汉升哥,是我太傻了。我以为,我以为这么多人里,只有你是真心欣赏我的能力,看重我这个人,而不是把我当成谁的影子,原来,原来是我误会了……” 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眼睛像被雨水冲刷过的琉璃一样,晶莹又脆弱,“是我……自作多情了……” 这泪水和控诉,恰好引起了陈汉升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共鸣。 “我理解你。” 他的声音沉重,让人感同身受,“真的,我理解你那种感觉。想拼命地证明自己,想撕掉别人强加在身上的标签,想让所有人都看到,你只是你自己……而不是谁的影子,谁的附属品。” 他自嘲地笑了笑:“你看我,‘豪门赘婿’,而且……还赘了两次。” 他苦笑着,带着深深的讽刺,“在很多人眼里,我陈汉升无论做什么,都脱不开‘靠女人’这叁个字。我做生意成功,是沾了岳家的光;我失败了,就是原形毕露的废物。没人会真正在意我付出了多少,熬了多少夜,承担了多少风险。他们只看到结果,也只愿意相信他们想相信的。”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而深邃,仿佛穿透了时光:“我们……其实是一类人。都在挣扎,都想摆脱那无形的枷锁。” 这番肺腑之言,将他内心最深的隐痛毫无保留地展露。“所以,我懂你的委屈,懂你的不甘心!被人当成替身,当成影子,那种感觉……” 这番肺腑之言,带着强烈的共情和共鸣,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陈汉升看着她泪眼朦胧的脸,仿佛在茫茫人海中终于找到了知音。 这时,穿着和服的侍者轻轻拉开移门,端着精致的漆盘进来,打破了包厢里过于沉重的气氛。将一道道精致的料理摆上桌。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一幅晶莹剔透的鹤雁图,其实是一盘薄如蝉翼的河豚刺身,那雁鸟环栖的树是翠绿的紫苏叶,那半壁海日是金黄的柚子酱。 “来,尝尝这个。”陈汉升的情绪似乎平复了一些,他夹起一片近乎透明的河豚肉,轻轻放在她面前,“这东西吃的就是个极致的新鲜,晚个十几分钟,味道就完全不同了。” 鱼肉入口即化,带着脆嫩的清甜和微妙的韧性,果然鲜美异常。她崇拜的赞叹:“真的很特别,我还是第一次吃呢,谢谢汉升哥。” 美食似乎缓和了刚才的沉重气氛。她看着陈汉升,眼神带着几分好奇和天真:“汉升哥,有件事我一直不太明白。我觉得,你和唐怡姐的关系好奇怪。你们之间,好像连最基本的表面功夫都不太做?这哪像是订婚啊,简直像是在结怨。” 陈汉升闻言,脸上露出无奈的笑意,似乎觉得她的天真很可爱。他抿了一口清酒,缓缓道:“唐怡……其实私下里,并没有你看到的那么讨厌我。”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点推心置腹的意味,“但在场面上,她必须跟我保持距离,不能表现得太亲近。” “为什么呀?” 张晗眨着眼睛,像个好奇的学生。 “因为她是唐家的养女。”陈汉升的语气带着看透世情的淡然,“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高官,维系住唐家的利益,才是她最大的价值体现。而我陈汉升……” 他自嘲地笑了笑,“在唐家那些真正的核心人物眼里,她已经是自降身份了。一旦我出事,唐家会毫不犹豫地把她当作弃子扔掉。所以,她必须时刻向家族表明立场,她和我没有感情。这样,才能保住她自己的·位置” 这番剖析冷静残酷,却也道尽了豪门联姻背后的冰冷逻辑。她听得入神,眼中流露出同情。她沉默片刻,像是鼓足了勇气,问出了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那……汉升哥,你和顾涵呢?你们也像这样吗?” 提到“顾涵”这个名字,陈汉升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他眼中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深切的怀念,有刻骨的痛楚,还有绵绵的温柔。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仿佛陷入了时光:“顾涵,她是这辈子,对我最好的人。” 他陷入了回忆,眼神变得柔和而悠远:“我的岳父,顾万云先生,对我有知遇之恩。他信任我,栽培我,给了我从未有过的尊重和机会。” 他的语气充满了真挚的感激。 “至于顾涵……” 陈汉升的声音更加轻柔,带着近乎虔诚的怀念,“她就像就像照进我灰暗人生里的一束光。她聪明骄傲,但从不因我的出身而轻视我。她欣赏我的才华,支持我的理想,甚至在我因为项目受挫而自我怀疑时,是她一次次地鼓励我,相信我一定能成功。我们……”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不仅仅是夫妻,更像是并肩作战的伙伴,是灵魂上的知己。那段有她在的日子,是我人生中最明亮温暖的时光。” 他的声音到最后竟带着哽咽,眼中也蒙上了一层水光。 这番深情的追忆,充满了细节和真情实感,描绘出了一个与外界传言截然不同的顾涵形象,慧眼识珠的伯乐和爱人。 “听起来,那是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 她轻声说道,语气真诚。 陈汉升从回忆中抽离,目光重新聚焦在她的脸上。也许是酒意,也许是刚才的倾诉卸下了心防,也许是眼前这张与故人相似的脸庞,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动人。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带着深深的眷恋和移情。 他忽然伸手取出一个深蓝色丝绒的小盒子,轻轻推到她面前。 “打开看看。”陈汉升的声音有些沙哑。 她依言打开盒子。黑色的天鹅绒衬垫上,静静地躺着一条项链。链身是极细的铂金,坠子是一颗切割完美的椭圆形蓝钻,深邃如海洋之心,在包厢幽暗的光线下,依然折射出令人心醉神迷的璀璨火彩。整条项链简洁大气,却价值连城,显然是顶级高定珠宝。 在流光溢彩的美丽宝石面前,没有女人会不动心,她下意识地惊叹:“天啊,真漂亮!” 但随即,她像是被烫到一般,慌乱地将盒子推回给陈汉升,连连摇头:“汉升哥!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这……” 陈汉升伸出手,坚定地将盒子推回到她面前。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带着恳求和哀伤: “拿着吧,晗晗。这不是给你的礼物。”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而艰涩,“这条项链是顾涵的。是她很喜欢的一条。我一直留着。总看着它,心里难受。” 他移开目光,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在压抑翻涌的情绪,“睹物思人太痛苦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觉得把它交给你处理掉,是最合适的。你就当给我帮忙,好吗?就当帮我解脱一点。” 他的理由冠冕堂皇,睹物思人,徒增痛苦。 但将亡妻的遗物,交给一个与亡妻容貌相似的女人处理,这本身就是一种暧昧的移情,一种隐秘的寄托,一种试探性的靠近。 目光落在那颗璀璨夺目的蓝钻上。它闪烁着冰冷而刺目的光芒,像一只来自深渊的眼睛。她看着项链,又抬头看向陈汉升眼中那份刻意压抑的脆弱和期待。 最终,她抬起头,迎上陈汉升的目光,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好,汉升哥……我帮忙。” 第七十八采风 寒意悄然笼罩了京都,温度已降到零下。艺廊的热度如同窗外的梧桐叶,日渐萧瑟,鲜有访客,而张总监也恢复了周叁周四下午点卯的工作态度。 与之相对的,是校园里骤然升温的期末氛围。不过对于张晗和CoCo这类学生而言,期末考试更像一个必须走完的过场,真正的重头戏,是导师组织的年终团建采风活动。对艺术类院校学生来说,定期集体采风似乎司空见惯,早该习以为常的事情,但是对他们这个特殊一点的班来说却不是。 这个班约莫十五六人,虽同属一个导师的小班,却因各自丰富忙碌的校外生活,几乎没在学校里一起上过课。这次采风,是难得的集体活动。组织者CoCo对此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热情,自告奋勇包揽了所有行程策划。她效率奇高,很快敲定了目的地,位于京郊的古北水镇。 她兴奋地在联系群里描述着:“兄弟们,那地方绝了!白天可以爬爬司马台长城,还能打卡山顶教堂看日落。晚上嘛,古镇里灯笼一亮,小桥流水,拍照巨出片!还有好多好玩的,网红烧肉馆,还有镖局酒吧……对了,还能泡温泉!” 她说了一大堆,可是无人回应。也是,凌晨两点半,睡着的不会看手机,醒着的更是忙得没空看手机。 于是CoCo选择给亲爱的闺蜜打电话:“晗晗我就知道你没睡,太好了,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凌晨两点四十叁,被十几个电话叫醒。忍着起床气,CoCo说什么都只能点头好好好,等清醒之后已经变成了,票都订好了。 寒冷的天气和一群几乎陌生的人,她本能地想拒绝。她甚至已经让沉聿的助理给导师打个电话,找个体面的借口推掉了这场集体出游。 “你昨天晚上都答应我了!”CoCo立刻抱住她的胳膊摇晃,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都安排好啦!保证吃得好住得好玩得好!再说了,咱们班同学你都没认全吧?多好的机会呀!而且……”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狡黠,“导师心情好了,期末分数还不是手到擒来?她好说话,咱们以后请假也方便不是?” CoCo的盛情难却,加上沉聿已经连续一段时间不见踪影,那个冰冷的房子也让她感到窒息。权衡之下,她最终还是点了头。 *** 出发日,一辆大巴车停在校门口。她裹着厚厚的羊绒大衣,全身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拖着一个小行李箱,一言不发的上了车。CoCo则是一身亮眼的香奈儿格纹套装,元气满满地跟每个人打招呼,美丽冻人。 车厢里暖气开得很足,她摘下口罩,选了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除了CoCo,车上的其他同学只在入学初期导师组织的见面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她无意寒暄,上车后就戴上耳机,一副生人勿近的疏离感。同学们看她这幅样子,加上隐约听闻她背景不凡,更是不敢轻易搭话,只是私下里好奇地打量几眼,便敬而远之,车厢前半部分的热闹与她所在的角落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与她的高冷截然相反,CoCo一路上仿佛变了个人,她拿出精心准备的零食大礼包分发给大家,还组织起小游戏,她居然记住了每个同学的名字,跟每个人都能聊天,谈论最新的八卦趣闻,甚至能跟男生聊几句球赛。就连导师偶尔提到一个艺术流派的名字,她立刻能接上话茬。 欢声笑语中,一个小时的车程很快过去。下车拿行李时,她走到CoCo身边,低声揶揄道:“你今天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哄导师开心这一套,还得是你。” CoCo正指挥着司机帮忙卸行李,闻言回头,冲她神秘地眨眨眼,得意地说:“那是!现在把‘老佛爷’哄高兴了,明天咱们才有机会‘金蝉脱壳’啊!她心情好,准假才痛快!” “明天?”她好奇的问,明天还有什么新活动? CoCo眨眨眼:“保密!” 接下来安顿入住酒店,冬季正值温泉小镇的旅游旺季,每间房都能看到部分水镇景致或远山轮廓,CoCo果然安排得很妥帖。 下午CoCo更是化身导游,带着大家逛了几处人造景观的网红打卡点之后,爬上了山顶教堂。俯瞰整个水镇和远处的司马台长城轮廓,视野开阔。导师在这里简单讲了几句风景写生的构图要点,大家也忙着拍日落美景发朋友圈,这一趟的打卡任务算完成了。 晚餐之后,还有酒店的特色,泡温泉。水汽氤氲,驱散了冬日的寒意。水镇的夜景很美,灯笼亮起,倒映水中,同学们叁叁两两散在池中,低声谈笑。夜色深沉,有的同学结伴夜游,有的选择回房休息。 这一整天,张晗注意到CoCo总是心不在焉,频繁地查看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打字,脸上时而兴奋时而紧张,神神秘秘的。问她,她就含糊地说“跟朋友约点事”。 直到第二天清晨,导师宣布了当天的安排:“美术组的同学,带上画具,我们上午去长城脚下写生,捕捉冬日长城的苍劲。非美术组的同学,可以自由活动,继续感受水镇风情,或者去爬爬长城,注意安全,下午四点酒店大堂集合返程。” 人群散开。CoCo立刻拉住好闺蜜,眼中闪烁着按捺不住的兴奋:“晗晗,快!拿上行李,跟我走!” “去哪?不是自由活动吗?”她一愣。 “哎呀,自由活动就是我们的‘私人活动’时间啊!快走,车在等了!”CoCo不由分说,拖着她就往电梯走。 两人迅速回房拿了简单的行李,没有走酒店正门,而是绕到僻静的侧门。一辆黑色的奥迪A8L静静地停在路边,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 CoCo利落地拉开后车门,催促道:“快上车!” 看着这辆突然出现的车,又看了看一脸急切的CoCo,心中警铃大作。 这是谁的车,要去哪里?从昨天到今天,CoCo到底在计划什么? 看着CoCo的眼中并无恶意,更多的是兴奋和期待,她定了定神,没有多问,弯腰钻进了温暖舒适的车厢。CoCo紧随其后,“砰”地关上车门。 她更想知道CoCo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汽车悄无声息地驶离了温泉酒店,将古北水镇的冬日晨景抛在身后,载着两人驶向一个未知的目的地。车窗外,是北方冬日光秃秃的山峦和灰蓝色的天空,前路如同这天气,带着清冷的迷雾。 第七十九台球 汽车平稳地驶离人工旅游景点的喧闹,道路变得越发清幽,两侧的落叶林褪尽了繁华,只剩下遒劲枝干指向天空。 场景和毕沙罗的的《雪中的林间大道》很相似,运用了焦点透视法,现保存于法国巴黎马尔莫当-莫奈博物馆,为永久馆藏,毕沙罗同类作品在拍卖市场可达数百万至千万美元级别……前段时间刚背的话术突然想起。 偶尔,密林向一侧豁开,一片浩瀚无垠的水域泄露出来,从手机的定位导航信号来看,应该是密云水库。 冬日的晴空下,宛水面如一块巨大的深蓝色翡翠,倒映着天空和远山的轮廓,只有极远处水面上偶尔掠过的水鸟,才为这平静无波的睡眠添上一点生机。 司机很专业,眼神专注的地盯着前方蜿蜒的道路,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也不会时不时从后视镜偷瞄,但是这种恭谨和专注更让人心神不宁。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羊绒座椅还在加热,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的阴冷。她微微侧身,看向身旁正对着手机仔细涂唇釉的CoCo:“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嗯……”CoCo含糊地应了一声,手上并不停。她刚补完唇釉,正嘟嘴对着手机看效果。手机屏幕突然弹出新消息,又在屏幕上飞快地点着什么。听到这话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笑意。 Coco刚张开涂着亮色唇彩的嘴—— “吱……” 车子缓缓减速,平稳地停了下来。 前方一道森严的黑色金属闸门,将去路拦腰截断。闸门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坚实厚重。旁边矗立着混凝土浇筑岗亭,岗亭前,两名警卫如同标枪般挺立。 车窗降下,冰冷的空气猛地灌入车内,毫无预兆的让人一个激灵。司机打开窗户递出通行证,其中一名警卫上前接过证件,将通行证在仪器上刷过,发出“滴”的一声轻响。同时,目光扫过车牌,检查车内有无异常情况。 终于,警卫确认无误,敬了个礼。身后沉重的电动闸门嗡鸣着向两侧缓缓滑开,露出后面修剪得如同仪仗队般整齐的林荫道,精心修剪的松柏,即使在寒冬也保持着苍翠挺拔,如同两列沉默的仪仗兵,与外面萧瑟的枯林形成鲜明对比。 一路向内,相隔几十米,就能看到荷枪实弹的巡逻小队,步伐有力,眼神警惕,枪械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幽光。更远处的高点,似乎还有瞭望塔的轮廓若隐若现。 这里的氛围与一两个小时车程之外的古北水镇形成了荒诞的对比。后者是精心包装的成熟商业景区,墙彩鲜艳活动张扬,却难掩其本质的喧嚣与粗糙。 而这里戒备森严,建筑风格是苏式与中式的结合,颇有上世纪老旧建筑的风格。灰扑扑的外墙毫不起眼,但环绕主楼的花园却堪称奇观。零下的严寒中摆满了名贵的花卉,娇艳欲滴的蝴蝶兰、色彩浓烈的天堂鸟、大朵的珍稀茶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穿着统一制服的园丁正小心翼翼地替换着那些被冻蔫的盆栽。这些精心培育了大半年的花朵,只为在此地,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绽放几个小时,旋即凋零。 车最终在一栋爬满灰绿色常青藤的侧翼建筑前无声停驻。巨大的石柱支撑起厚重的门廊。门口早已有一位藏青色套裙制服的年轻女服务生静立等候。妆容淡雅得体,头发挽得一丝不苟,面带微笑却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疏离感,见到车停稳,微微躬身,动作幅度精确得如同丈量过。 “二位贵宾,请随我来。”服务生顺势要接过行李箱,被她不露声色的避开。服务生没有多余动作,只推着CoCo的箱子,在前面带路。和外表的古旧截然不同,建筑内里别有洞天。走廊上铺着华丽灵动的波斯地毯,两侧墙壁却混搭悬挂着水墨画。最终,她们在一扇厚重的深色檀木门前停下。女服务生轻轻敲了叁下,然后才握住把手推开。 一股暖流扑面而来,混合着上好雪茄烟丝和壁炉松木燃烧的气息,还有若有若无的陈年威士忌酒香气。陈汉升背对着她们站在落地窗前,身形挺拔,似乎欣赏着窗外精心营造的枯山水庭院。即使在冬日,姿态奇崛的松柏、嶙峋的太湖石与覆盖着薄雪的白砂,构成了一幅凝固的禅意画卷。左手边,一座黄铜打造的复古壁炉里,橙红色的火焰正发出噼啪的轻响,将整个空间烘托得温暖如春。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 “汉升哥!”CoCo几步冲上前去,轻盈地跳起,双臂环抱住陈汉升的脖颈,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夺目的光彩,整个人几乎挂在了他身上,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他的下巴。 陈汉升顺势搂住CoCo纤细的腰肢,亲昵的揉了揉蓬松的卷发,宠溺的笑道:“路上累不累?” “不累!就是有点饿了!”CoCo仰着脸撒娇,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爱慕和期待。 陈汉升这才将目光投向门口,门口的张晗脸色神色平静,却带着紧张和审视。他松开CoCo,换上了温和得体的微笑,解释道:“听CoCo说你们在古北水镇采风,刚好我在这边也有几个重要的会晤,离得很近。”他微微抬手,示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想着你们那边人多拥挤,不如来这里放松一下。这里是我朋友的一个私人疗养区,不对外营业,环境也更清静。” 陈汉升说得轻描淡写,CoCo心怀期待,这种时候他说什么都是香的。但是她却不能不当回事,进来之前她打开过手机导航,他们来的这条路地图上根本定位不到。进入这里之后,手机信号也仿佛受到了限制,跟谁都联系不上。 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点头,道:“这里的环境确实很清静,谢谢汉升哥。”她的回应很平淡,既没有表现出惊喜,也没有显露出任何不安,仿佛只是接受了一个普通的邀请,随后看着手上的拉箱杆子说道:“我先去放行李吧。” 陈汉升很满意她的识趣,示意道:“带张小姐去休息一下,熟悉熟悉环境。” 她没有多问一句,比如“CoCo不一起吗?”,甚至没有多看CoCo一眼。她只是再次对陈汉升礼貌地微微欠身,便跟着那位训练有素的服务生离开了。厚重的实木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将里面那对男女的亲昵彻底隔绝。 *** 电瓶车无声地滑行,将她带至后方一栋更具现代感的新楼。窗外正对着密云水库一片人迹罕至的幽静港湾。水波不兴,平滑如镜,完美倒映着灰蓝色的天空和岸边姿态虬结的枯树。 房间内的陈设将低调奢华演绎到极致:触手可及的是顶级意大利沙发,床上铺着埃及棉床品,浴室里是整套的铂金包边卫浴。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无处不在的智能控制面板和隐藏式音箱,而醒目的神州集团Logo无声地宣示着其技术来源。 简单的放下行李,她走到窗边,望着那片如同禁苑的静谧水域,陷入了沉思。 陈汉升只是个商人,即便富可敌国,也绝无可能在国内独自布置下堪比军事禁区的安保层级。 这里越是完美无瑕,越是与世隔绝,越是彰显着一种凌驾于规则之上的特权与不可言说的隐秘。 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心头,略作休整,拿起房间内线电话,预约了SPA服务。既然已身处漩涡中心,不如顺势而为,或许能从这极致的奢华体验中,窥见一丝端倪。 SPA室位于主楼地下一层,但采光极好,下沉式庭院引入自然的阳光,空气中弥漫着精心调配的精油芬芳,令人安神舒缓。 为她服务的芳疗师是一位气质沉静的中年女性,自我介绍曾在瑞士某顶级疗养院服务多年,指法精准老道,力道仿佛能渗透进每一寸紧绷的筋膜。精油在温热的掌心中化开,渗透肌肤,连日来的疲惫似乎一点一点消散,意识也开始变得朦胧。 就在她几乎要沉入浅眠之际,旁边小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伴随着低沉的震动。那是她带来的客房分机。 是CoCo打来的。 “晗晗你人呢?我到你房间了,没人啊?”CoCo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慵懒的鼻音,听起来轻松随意,仿佛刚刚睡醒。 意识瞬间回笼,声音带着刚被唤醒的沙哑和莫名的冷意:“我在SPA室。” “哦哦,等着,我马上来!” 没过多久,SPA室的门被轻轻推开。CoCo裹着白色加厚浴袍,赤着脚,头发湿漉漉地随意披散着,脸颊泛着红晕,周身还带着沐浴之后的氤氲水汽。她一进来就笑嘻嘻地跟芳疗师打招呼:“麻烦给我也安排一个,要跟她一模一样的项目。” 芳疗师微笑着应下,转身去准备新的用品和床铺。 CoCo舒服地在旁边另一张按摩床上趴下,侧过脸,下巴枕在交迭的手臂上,看着亲爱的好闺蜜,兴致勃勃地说:“这里舒服吧,比古北那个强一百倍!汉升哥说了,晚点带我们去吃他们这儿的私房菜,主厨以前是钓鱼台的头灶,鱼是今天早上刚从水库现捞上来的冷水鱼,据说鲜得能让人吞掉舌头!还有他们自己栽培种出来的有机蔬菜,比外面买的甜多了……”她喋喋不休地描绘着。。 张晗闭着眼,仿佛只是随口应和:“嗯,那很不错。” CoCo还在计划着:“吃完饭我们去泡那个‘松风’汤屋吧?汉升哥说那个是半露天的,就在松林边上,用的是纯天然引流的温泉水,晚上还能看星星……” 按摩继续进行,房间里只剩下舒缓的音乐声,精油渗透肌肤,带来舒缓的体验。结束之后,芳疗师轻声告退,并细心地带上了门。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壁炉式暖风机发出催眠般的白噪音,以及两人细微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前方墙壁上镶嵌的一块巨大的石英岩板,天然的纹理线条勾勒出一副泼墨山水画。在柔和的壁灯照耀下,那些流动的石纹仿佛拥有了生命。 “CoCo,陈汉升到底想干什么?” CoCo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脸上还带着红晕,眼神却如同被洞穿般慌乱起来。她嗫嚅着,声音失去了刚才的轻快,变得有些发紧:“什么干什么呀,就是汉升哥知道咱们在附近玩,想着这里环境更好,所以带咱们俩来见见世面,纯粹是放松一下嘛……你是不是被进来时那些站岗的吓到了?”她自以为找到了原因,语气变得笃定,带着天真的安抚,“别怕别怕!那些人都是保护咱们安全的!咱们就是跟着汉升哥来蹭吃蹭喝,享受顶级服务,啥事没有!你放一百个心!” 她的解释急切而真诚,努力将这场精心设计的“偶遇”粉饰成一次单纯的“蹭玩”。 “那你下午去哪里了?” “啊?”面对突如其来的转换话题,CoCo有点懵,她硬着头皮,支吾着说道,“下午……跟汉升哥打台球去了。” 她没有接话,无论是对于CoCo关于安保或者“蹭玩”的话术,还是关于她下午是否真的打台球的搪塞,仿佛那些理由根本不值一驳。只是,她的目光落在CoCo因为刚才抬头动作而露出身下的锁骨处肌肤。 柔和的灯光下,水汽氤氲。CoCo白皙细腻的肌肤上,赫然印着几片新鲜的红霞,在灯光和水汽的映衬下,鲜艳得刺眼。 张晗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她只是将目光重新移回CoCo满惊慌和羞窘的脸上,甚至还对她笑了一下。 “哦?一下午不见人影,原来只是……打台球去了?” 第八十面对 CoCo脸色绯红,嗔怪道:“你别问了。”显然是刚刚得偿所愿,还有些羞涩。 张晗并没有放过她:“他第一次约你吗?” CoCo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甜蜜,用力点了点头。少女情怀总是诗,陈汉升显然是诗经,CoCo早被他念得神魂颠倒,五迷叁道,连最基本的警惕和疑问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那你俩二人世界,带我做什么,做电灯泡?” 下午她曾短暂探索过休闲区。那里空间极其宽敞,功能区划分清晰,甚至能看到数张价值不菲的新款全自动麻将机,象牙和玉石拼接打磨而成的麻将牌,这么豪华的配置,只能寂寞的躺在棋牌室,无人问津。 若是在古北水镇那样的商业温泉酒店,这样的区域必定是人声鼎沸,觥筹交错。而这里呢?除了她和CoCo,偌大的女宾区空旷得如同被遗弃的宫殿。透过磨砂玻璃隔断望向公共区域,同样人迹寥寥。雪茄吧的幽暗角落里,只有一两个模糊不清的身影陷在昂贵的真皮沙发里,如同剪影般沉默地吞吐着烟雾。 陈汉升下午声称有几个“重要的会晤”,是那种“随便可以带人玩乐的普通商务应酬”,他能带两个,那别人要带的只会更多。女眷们打打麻将,孩子们打打电玩,交流情感交换信息,这不是水到渠成。 然而,现在的休闲区就是这么门可罗雀,就连那些随时待命提供上门SPA的顶级技师们,脸上都带着一种职业化的静默,整个空间弥漫的并非度假的闲适松弛,而是一种蓄势待发的紧绷感。 更让她如芒在背的,是那种无处不在的严密注视。这不是明目张胆的监视,而是一种无孔不入的“关照”。独自在房间时,走廊外服务生轻柔却规律的脚步声总在不远不近处响起;走向SPA室的路上,擦肩而过的安保人员目光会在她身上不着痕迹地掠过;甚至在她闭目享受顶级按摩,意识朦胧之际,也仿佛能感知到门外光影的轻微晃动。这里的安全感并非源于松懈,而是源于全方位无死角窥伺所带来的绝对掌控。这绝非一个可以让人卸下心防的休闲之地。陈汉升口中的“应酬”,其背后真正的分量和隐秘性质,恐怕远超他轻描淡写的描述。 反观CoCo,此刻正沉浸在陈汉升的恋爱泡泡里。她脸上泛着恋爱中特有的红晕,眼神明亮而迷蒙,对周遭的异常毫无所觉,或者说,她早已习惯了这种服务于金字塔尖的特权环境,将这种森严的寂静视作理所当然的“高级感”。 “这不是你正好在旁边嘛,就把你带上了。咱们姐妹俩,一起享福嘛。”CoCo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此时此刻,CoCo比她更像一只金丝雀,被豢养在名为爱情的金丝笼里。 此地不宜久留。她迅速调整策略,眉头微蹙,一只手轻轻按在小腹上,声音也放软了,带着点惊慌和颤抖:“CoCo,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太舒服,可能是刚才做完SPA有点晕,也可能是这里太安静了,有点闷得慌,我先回去了。” “不舒服?”CoCo从按摩床上弹坐起来,浴袍都顾不上拢紧,脸上写满了关切,“哪里不舒服?肚子疼?还是头晕?”她完全没怀疑话里的真伪.此刻的CoCo,满心都是对朋友的担忧,以及对即将到来的“重要”安排可能出现纰漏的紧张。 “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心慌气短,想回去躺躺……”她的声音更显虚弱。 “不行不行!得赶紧回去休息!”CoCo不由分说,立刻按响了呼叫铃。服务生几乎是在铃声落下的瞬间就推门而入,仿佛一直在门外候命。 “快!她不舒服!需要轮椅!立刻送她回房间!叫医生来!”CoCo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颐指气使之态尽显,这是她骨子里的大小姐做派。 “不至于不至于……”她的拒绝被无视。 服务生没有丝毫迟疑,不到两分钟,一架轻便稳固的电动轮椅就被推了进来。CoCo不顾她的反对,几乎是半强迫地摁着她坐上了轮椅,还细心地为她掖好腿上搭着的厚毯子。 轮椅刚刚抵达那间奢华套房门口,景象让她的心再次沉了下去。一支由叁人组成的医疗团队已经静候在门外。 等医生检查完毕,收起器械,温和地说:“贵宾请放心,目前生命体征平稳,没有发现器质性病变的迹象。可能是环境转换引起的短暂不适。建议卧床休息,注意保暖,避免情绪激动。” 就差没说她装病了。 彻底堵住了她想以“突发疾病”为由逃离此地的可能。 “看吧,医生都说没事了!”CoCo松了一口气,立刻又恢复了精神,“你呀,就是太紧张了!现在外面天都擦黑了,还飘起雪花了呢!”她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一角,果然,暮色四合,鹅毛般的雪花正纷纷扬扬地落下,窗外岸边的树木已经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白。“这么大的雪,现在走多危险啊!等明天雪停了,路况好了再走也不迟嘛!” “而且,”CoCo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兴奋,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汉升哥刚刚说了,今天晚上有个很重要的内部酒席。级别很高的,连唐怡他们也来了,听说还会有……嗯,很多大人物也会来!”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发颤,充满了向往和怯场。“我一个人去有点发怵,晗晗,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就当是……见见世面?求你了!”她双手合十,做出哀求状,眼神里满是期待。 酒席,内部,级别很高?唐怡也在?还有大人物? 心中猛地一沉。这显然印证了之前的猜测。陈汉升带她们来,目的果然不单纯。所谓的“应酬”,极可能是一场权贵云集的闭门聚会,壁垒森严,是权力与资本交织的核心地带,非请勿入。而她和CoCo被带到这里,恐怕只是这场宏大棋局中两个无足轻重的点缀,甚至……是某种用来装点门面或达成特定目的的道具? CoCo的兴奋,在她看来简直天真得令人心惊。 可CoCo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一把将她从被窝里拉起来,“你看你现在气色好多了,医生都说没事!快起来,化妆师都等着呢!在磨蹭要迟到了!”她话音刚落,套房的门铃就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 CoCo蹦跳着去开门。门外站着两位穿着统一深灰色制服的化妆师,提着硕大专业化妆箱。“贵宾您好,我们是来为您提供晚宴造型服务的。”为首的一位微微躬身。 她坐在床边,看着这仿佛排练好的一幕,心中寒意更甚。她不动声色地看向那位化妆师:“请问,是谁安排你们过来的?”她需要确认这背后真正的主导者。 化妆师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回答清晰而恭敬:“是陈总特别交代,务必为二位贵宾做好妆造,迎接今晚的晚宴。” 陈汉升,他想干什么。 她被迫坐在梳妆台前,巨大的镜子里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镜子的边缘,倒映着CoCo房间敞开的门,能看到她正雀跃地在一排鲜艳华丽的礼服前挑挑拣拣,像一只即将参加盛大舞会的快乐小鸟。 窗外,雪还在下,无声地覆盖着这片与世隔绝的特权孤岛,试图掩埋所有秘密。房间内,暖意融融,顶级香氛在空气中弥漫,化妆师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她的脸庞,为她精心描绘一张适合“晚宴”的面具。 而她正在被一步步推向漩涡中心,深吸一口气,强迫所有的惊慌与疑虑被理智死死压住。既然暂时无法抽身,那么,就唯有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直面这场“级别很高”的未知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