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他想以下犯上》
第1章
[仙侠魔幻] 《逆徒他想以下犯上》作者:苍灵燃玉【完结+番外】
本书简介:
「一个天之骄女饲养小可怜的故事。」
秦栀闭关三年,出关后所有人都在发癫!
骄矜孤傲的小徒弟褪衣跪下,恭恭敬敬递来皮鞭求她责罚;
雅正端方的大师兄耳尖绯红,颤着手指扯开腰带乞她怜惜;
就连那个从前一直与她针锋相对的一国帝君如今竟也俯身在她脚边,虔诚地亲吻她的踝骨。
救命,谁能说说这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识海里传来系统的声音:“亲亲宿主,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秦栀此刻只想刀人:“你是谁谁是宿主”
系统沉默几息,发出尖锐爆鸣:“啊啊啊!原女主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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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栀被穿越者夺舍,虐打了小徒弟三年,诱使他乖顺的外表下暗藏着一颗以下犯上的杀心。
穿越者任务失败逃出秦栀的躯壳,苏醒那日,系统告诉秦栀三件事。
第一,她修为暴跌,多年心血付之一炬。
第二,她身中合欢散,必须与人做不可描述的事情才能存活。
第三,她一手培养的小徒弟已经开始黑化,在未来会成为祸世魔头。
天崩开局,buff叠满的秦栀挠头:啊,难搞!
她想跑路,可她望着从前被她养得意气风发的小徒弟,历经三年宿主毒打,变成如今颓唐破碎的模样,她忽然生出恻隐之心。
出于师徒道义,她想改一改他的命途。
于是秦栀为他修复破碎的本命灵兽,又剔除引他向恶的镰鼬鬼骨,带他听大同派的宣讲,一点一点救赎他。
“自我选择收徒的那一日起,教化徒弟、保护徒弟,便是我的职责所在。”
哪怕是养一只小猫小狗,也要负责到底的吧
可他最终还是入了魔。
该死,她就不该相信天生恶种可以被救赎!
小徒弟提着剑寻到她,逼入无路洞穴。
她冷眼睨着他:“逆徒,你想弑师”
就在秦栀准备清理门户时,小徒弟径直跪下,捧着秦栀的鞋尖垂眸亲吻。
他歪头眯眼笑着。
答道:“师尊,弟子想以下犯上。”
刺杀师尊:x
诱惑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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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雷预警!
1.桀骜御姐x绿茶狗勾
2.破镜重圆,1v1双洁,师徒,主cp会he,男主能分清女主和宿主,只要男主伤到位,女主就能嘎嘎乱杀,女主有初恋和很多蓝颜。
3.因果往复,所有人都会为自己种下的恶因付出代价,本文不会有任何神仙谈恋爱百姓遭殃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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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标签:破镜重圆 相爱相杀 成长 史诗奇幻 美强惨
主角视角:秦栀,褚云祁;配角:白曜
其它:右上角专栏有接档文《重生后宿敌哭着求我复合》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呜呜,想吃掉师尊!
立意:永不言弃
第1章 缘起
万籁生山,一星在水。
群山绵延无际,溪流汩汩,僻静幽暗的洞穴里,一道清隽孑然的身影悠悠转醒。
天地灵气如海纳百川般在汇聚于墟鼎沉淀,三年闭关终于修成正果,秦栀满意地长舒一口气,在完成周身内力最后一次运转时,识海中骤然传来一阵苍凉叹息。
“是谁”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似乎隐藏着一股神秘而又未知的力量,引诱着秦栀生出探索之意,可她只觉脑袋刺痛了一瞬,接着有道孩童般稚嫩的声音传入识海:“宿主大人,我是您的亲亲系统呀!”
沉默了几息后秦栀忍不住发问:“系统什么玩意”
虽无应答,秦栀的识海却莫名掀起波澜,叫她愈发躁动不安,她警觉拔剑,“你到底是谁,是我的心魔吗!”
淦,清修三年,怎么还修出了个自称系统的心魔
识海里猛然震荡了一下,接着那自称系统的家伙小心翼翼开口询问:“宿主,您不记得我了吗您不记得来芥子世界的任务了吗”
秦栀一头雾水,难道是自己修炼时被邪祟侵入,以至于听到了这诡异之音。
“什么芥子世界、什么任务这里是百川,我也不是‘宿主’,我是扶桑山灵晔峰峰主——秦栀。”
系统沉默片刻,发出尖锐爆鸣:“救命!原女主苏醒了!”
——
天边最后一缕余晖散尽,銮铃声响起,风雪裹挟着碎石子砸在马车车轴上,踏过荒凉的山间小径,月华剥开厚重的阴云倾泻而下,照亮车辙所过之处。
“幺娘快看,那边的星星好亮啊!”
少年趴在窗边遥望远方的夜空,东边忽然有几颗星子发出耀目的白光。
马车里伸出一只羊脂白玉般的柔荑,将少年拽了回来,又关上窗帘,“外面山匪颇多,小殿下别乱看!”
少年兴致缺缺地应下,又有些害怕地往幺娘身边缩了一缩,最近这片山的匪徒十分猖獗,若非他们所为之事十万火急,必不会走上这条道来。
马车内坐着三人,除去先前对话的二人外,还有位年龄稍长些的中年男人,他浓眉大眼,相貌十分周正,续了些胡子,宽袖长袍穿在他的身上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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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夫人,此去白帝城,若得不到白帝的支持,赤王殿下恐难彻底掌权。”
幺娘揽着少年侧坐在主位上,微紧的棉衣凸显出她纤细的腰肢,她将脸侧散落的碎发拂到耳后,脸颊红润,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娇憨,浑身上下皆是若隐若现的媚意。
“此番多亏梁大人一路庇护,您是四阶灵师,本命灵兽又是赤火猿,在整个南诏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若非有您在,小殿下与我怕是早已落入贼人手中,哪里还能逃到南部边境……”
幺娘说着竟落下泪来,她睫毛颤动,赤色的抹额下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睛缠在男人身上,看着十分娇弱又勾人。
梁则低笑一声,似乎幺娘的话于他而言很是受用。
“在下倾尽毕生所学,能帮到夫人一星半点已是荣幸,不敢居功。”
一旁缄默半晌的少年眼珠转了转,扯着幺娘的衣袖道:“幺娘,我也想成为灵师!”
幺娘以手帕掩唇,波光流转的眼神落在梁则身上,“等小殿下觉醒了本命灵兽,将来便能成为像梁大人一样的高手!”
梁则呵呵笑了两声,眉宇间皆是得意,嘴里却说:“不敢与殿下相较。”
“九天大陆的子民八岁便可觉醒本命灵兽,还有两三日便是我的觉醒之日了,姐姐说家族的孩子都要在赤霄殿举行仪式,为何我们要在这时候出远门”少年蹙了眉,心里记挂起姐姐来。
幺娘揉了揉少年的脑袋,“小殿下,咱们此行是要去白帝城,白帝陛下的本命灵兽是福泽瑞兽,掌祥瑞之力,护佑九天大陆万千子民。”
她目光里满是崇敬,“小殿下若是得到陛下的祝福,激发出最大的潜能,将来便能带着整个赤霄家出人头地!”
少年闻言立刻反驳道:“不是还有姐姐吗她可是南诏赤王!还不够出人头地吗”
幺娘叹了口气道:“你姐姐一介女流如何能将赤霄家的荣光传承下去,明是一国之君,实则有摄政王全权辅政,赤霄家的未来,终究还是在小殿下身上……”
“才不是呢,我姐姐最厉害了!”少年拍开幺娘的手,有些赌气地面向另一边。
不多时,阵阵马蹄声踏碎了久违的安宁,枯枝颤抖,积雪哗啦啦地掉下来,淹没了马车前行之路,车夫敲了敲车门,语气焦急:“怕是有山匪劫道,请三位贵人下车避一避!”
——
一路疾风与细雪,秦栀踏着竹叶步步向前,原以为三年的清修能让她内力修为更上一层楼,可却被识海内莫名其妙出现的系统告知,有人夺了她的躯壳替她活了三年。
这三年里她修为不进反退,从六阶灵师直线降到三阶。
更过分是,那宿主不知何时沾染上合欢散之毒,每月初需服用解药方能压制,毒发时周身燥热,极欲行男女合欢,好在系统告知,宿主并未用秦栀的身子行尤花殢雪之事。
宿主受够了合欢散的折磨,又迟迟寻觅不到心爱之人替她解毒,于是索性弃了秦栀的躯壳,令系统也没想到的是连它自己也被宿主给抛弃了。
秦栀封锁识海不叫系统与她互通消息,也不让系统与她共享所见所闻,更不信系统方才哭哭啼啼的一番倾诉。
初生的心魔,惯会示弱蛊惑人心。
可当秦栀手掌覆在小腹墟鼎时,感受着从前汹涌的内力如今仅剩堪堪一柸,又不得不信一信系统的鬼话。
“真该死!”
她太久没尝过平庸的滋味了。
秦栀虽出生在百川边境的小渔村,却祖坟冒青烟出了她这么个天才,在身边玩伴们觉醒的本命灵兽不是小鸡便是麻雀时,秦栀八岁生辰那日,血月当空,雷云滚动,她意外引雷入体,本命灵兽也从小山雀异化成了绯月雷雀,觉醒了一双极其炫目的湛蓝翅羽。
在雷属性的加持下,显得十分美丽又强大。
后来,家人倾尽三代家财送她去扶桑山修行,如今过去十七载有余,她早已承继先贤衣钵,成了扶桑山一峰之主。
闭塞三年,得了修为倒退、身中奇毒的坏消息。
若系统所言不虚,宿主毒发,弃了秦栀的躯壳,方有秦栀苏醒重临世间的契机,可这也意味着她必须在一个月内找到合欢散的解药,她可没有宿主金蝉脱壳的本事。
秦栀心中烦闷,肆意地踏风而前,直到被深林中的一处喧闹吸引了注意。
月亮被乌云遮挡,深林里望不见一丝光亮,剧烈的喘息声萦绕在耳侧,身后则是紧追不舍的屠刀。
车夫一双眼不知何时变成青黄色,后脑钻出几缕灰狼毛发,他握着一把古铜色开山斧不断劈开挡路的枯枝,上面镌刻着的晦涩符文来回闪动,隐隐蕴含着巨大的能量,斧把的布条随风飘起,显现出两个字来:狼三。
少年被他夹在腋下,剧烈的步伐让他有些作呕,忙不迭推了推车夫的腰腹:“狼先生,您慢些,我要吐了!”
幺娘趴在梁则背上,此刻心脏怦怦,强忍着害怕颤声道:“先忍一忍,离开这座山就好。”
可越过身前一团矮树时,几人忽然止住了脚步。
少年仰起头好奇望去,眼前竟是黑压压的一片山匪,有持刀的有握斧的,各个身披皮草、头戴貂帽,步步逼近。
“跑啊,怎么不跑了”
四人回头,同样是一干山匪追了上来,两队人马以合围之势将他们包了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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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灵兽附体状态下的修士面部会浮现道道金纹,纹路越多、越复杂细致,便代表实力越强,可若是修为跨过灵师八阶,便能做到隐匿兽形和金纹,叫人捉摸不透真实的水平。
领头的那个面上浮现出三道金纹,显然是灵师三阶的水平,若单独应战,四阶的梁则必然碾压对手,可对方这么多人,他还带着两位手无缚鸡之力的贵人……
“该死!”梁则低骂一声,幺娘见此情形也不敢多说什么,生怕触怒了他,只能紧紧将少年护在怀里。
众山匪一拥而上攻向梁则和狼三,幺娘护着少年惊惶失措地闪躲,岂料对方一眼看出三人皆在护着那少年。
为首的山匪勾起唇阴险地笑了笑,下一瞬少年双脚打滑,被山匪事先放置的陷阱套住脚踝硬拽了过去,幺娘无甚气力阻挡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被擒。
“梁大人快救救他!”
梁则肩膀中了一剑,有些不悦地甩开了幺娘的手,不应声。
幺娘愣住,心中惴惴,“梁大人”
对面山匪头子倒是率先开了口:“真没劲,他的意思是这小子没用,让我们快些杀了!”
说着便把兽化的狐爪架在了少年脖子上,锋锐如刀的利爪顷刻间在少年脖颈刻下血丝。
“不要!别杀他,你们要钱便给你们钱!放了他!——梁大人,幺娘求您了!”幺娘哭得梨花带雨,一扭腰斜斜跪在梁则脚边,将柔弱美人一角发挥得淋漓尽致。
可他们被三四十个山匪团团围住,其中不乏有修为的灵师,哪怕是梁则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更何况还有带着两个拖油瓶。
梁则狠心地抽回衣摆,与狼三对视一眼,显然是要逃了。
如今已是南诏边境,距离百川不过十数里之遥,小赤王横竖斗不过摄政王,赤霄家也要完了,大不了弃了南诏暗卫统领的职务,去百川讨个差事。
山匪所到之处劫财劫色,幺娘就算不死怕是也难以保全清白,届时应当再无颜面回到南诏,便不会有人记得今日之事。
于是他迅速扯下幺娘腰间玉佩,那是属于南诏王室的信物,附耳轻声道:“对不住了。”
旋即一脚将幺娘踹向山匪的方向,转身逃遁,可就在此时一股强烈的威压降下,众人皆是心脏漏跳了半分。
“飒!——”
风声卷着雪水席卷四方,逼得众人后退几步,一柄三尺青锋长剑直直插在两队人马之间,随着爽朗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众人又惊又疑地上下张望,似是想找出这装神弄鬼之人。
“什么人!连真面目都不敢露吗”山匪头子吓得释放出本命灵兽闪电魔狐来,噼里啪啦的雷电萦绕在刀背上,大刀横在身前,来回踱步。
清朗冷傲的女声随风传来。
“在姑奶奶面前也敢玩雷,你算什么东西”
第2章 重逢
秦栀的身影从幽暗深林中缓缓走出,看上去瘦瘦小小,却浑身散发着上位者的气息,压制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她长袖挽起,露出一截藕白的手臂,扎在众人眼前的列缺剑瞬间回到她手中,她利落地收剑入鞘,目光微抬。
拥有本命灵兽后,释放灵兽附体可拥有兽类的力量,秦栀的翅羽可随意念收回体内,在大部分时间里外在模样皆与常人无异。
此刻她并未释放本命灵兽,因而无人知晓她的真实修为,皆不敢轻举妄动。
“您是”
“扶桑山秦栀。”
言罢双方皆是一愣,山匪那边交头接耳,年龄稍长的几个已是面如土色,而梁则这边同样是与狼三对视一眼,后者轻声说了句。
“她是灵晔峰的峰主”
秦栀闻言,兴致盎然地走向二人,吓得狼三赶紧拿起开山斧护在身前。
“你们认识我”
梁则眼眸神色明暗不定,旋即笑道:“无人不知司军大人威名。”
羽人司司军,是秦栀在白帝城的官名,可她素来不喜,于是眸子黯淡了几分。
“你们是这儿的山匪……”秦栀负手走向闪电魔狐,话还没说完,山匪窝里忽然有人凄厉喊叫出声。
“啊!——她是秦栀!三年前屠了山寨的秦栀!”
那人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事物,整张脸都惊恐得扭曲起来。
他这么一说,秦栀也记起这个小山寨来,三年前她刚收褚云祁为弟子时,宗门派新进弟子上山寨剿匪,褚云祁一干人落入圈套被关在水牢里三天三夜,冻得快死时,秦栀一脚踹碎了水牢铁门,将褚云祁背了出去。
顺便,屠了整个山寨。
“哦,还有幸存者啊。”秦栀默默拔出列缺剑,一步步走向那土匪,不给他留下遗言的机会,一剑封喉。
“还有么”秦栀扫视一圈,其余土匪见此情形瞬间脸色煞白,腿抖如筛糠,却又不敢贸然逃窜。
秦栀重新望向闪电魔狐,目色如冰,一字一顿道:“我不喜欢你的本命灵兽,所以,去死吧。”
雷声响起,秦栀冲着那山匪遥遥一指,指尖划过一道银白色电流,瞬间穿透了他的头颅,几乎没有半点挣扎,他应声倒地,滴血未流。
只因不喜对方本命灵兽便痛下杀手,秦栀未免太过冷血嗜杀,可世间杀戮皆存在缘由,只是没必要说出口罢了,若每杀一人便要向天下所有人解释,也太过可笑,何况那闪电魔狐已堕落成魔,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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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秦栀扫视余下的山匪,笑容灿烂道:“既然大家都有心向善,日后便做个好人,还不快滚”
山匪们纷纷逃窜,有几个脚下打滑,直接滚下山去,惹得秦栀止不住发笑。
“这些人都是些匪徒,大人何不杀之”
秦栀一回头,望见梁则朝自己作揖。
她摆了摆手,道:“都是些虾兵蟹将,不值得我出手,”可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那双清冷的琥珀色眸子望向梁则,“差点忘了,还没杀你呢。”
闻言梁则心中大骇,方才三阶灵师闪电魔狐仅是一瞬便被秦栀斩杀,若她对自己起杀心,自是没有半分存活的可能。
他一边后退一边求饶:“司军大人怕是对在下有所误会,还请大人给在下解释的机会!”
可秦栀的剑不依不饶地黏在那人脖颈,“误会临阵脱逃是为懦弱,推女人挡刀则为无耻,不该杀吗”
“狼三救我!”梁则失声喝道。
开山斧应声而出,直直劈向秦栀的头颅,秦栀不屑地回头望去,只见狼三眼底带着几分犹豫,硬着头皮冲了上来。
列缺剑旋出剑花,狼三呆愣在原地,脖颈溢出了一道血痕。
“就这么不禁打么……”秦栀喃喃自语,面上甚至有些不尽兴。
她可连一丝内力都没释放呢。
梁则惊恐的呼声还未出口,寒芒一闪,已是说不出话来。
“况且,谁说我放过他们了”秦栀勾唇冷笑,“为非作歹的匪徒,也配得到原谅我在他们身上打了烙印,待我寻到真正的头目时,再杀不迟。”
是啊,羽人秦栀向来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两具身体轰然倒地,秦栀拍了拍染上冰雪的宽袍衣袖,忍不住蹙眉吐槽道:“这宿主什么品位,穿得如此松弛臃肿还怎么揍人”
三年不打架,功夫都生疏了,方才狼三那偷袭的斧头落下,秦栀险些动用了内力,她与人对战向来喜欢以武学制胜,不到万不得已必不会让本命灵兽附体。
“多谢大人相助,幺娘感激不尽、无以为报!”
秦栀被这娇滴滴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弯腰拉起跪在自己面前的幺娘,道:“不必谢我,路见不平、拔剑相助罢了。”
眼看幺娘仍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秦栀连忙打断她的谢词:“如今天色已晚,留你们俩在这深山我也不放心,这样吧,你们要去哪,我稍你们一程。”
说罢她张开双翅,月亮爬上枝头,湛蓝的羽翼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绚丽,每一根翅羽都如同流星划破夜空,又如电流飞掠苍穹,散发出耀目的光芒。
惊魂未定的少年望见灵兽附体状态的秦栀,眼睛瞬间布满崇拜之色,秦栀从梁则怀里摸出玉佩还给幺娘,一手一个托着二人肩膀朝白帝城飞去。
白帝城门口,秦栀放下二人,又将手腕上系着的玉牌放在幺娘手中。
“我知你们来自南诏王室,此去白帝城必是有急事求助,拿着这个可以快些见到他……见到白帝陛下。”秦栀一时嘴瓢,连忙改了口。
那小子现如今可不是她能使唤的小弟了,他已是九天大陆真正的主宰,万民信仰的人间神祇。
他们所在的九天大陆以帝城为中心,坐落着三个王国,百川、南诏和新月。
而秦栀所处的扶桑山便在帝城三百里外的群山当中。
待秦栀走后,少年望见幺娘双手颤抖地捧着玉牌,不解问道:“这个有什么用吗”
幺娘摸了摸少年的头,解释道:“殿下,有了这个,白帝城任何一处关隘都拦不了我们,哪怕是陛下的寝殿,那个秦大人当真了不得……”
少年哪懂这些,一个劲催促:“那我们快些去找陛下吧,求他帮帮姐姐!”
——
秦栀走到无人处蹲下身子,半个时辰的飞行已是省着内力用的,可一旦她动用内力,墟鼎便是剑刺般剧痛,如今竟佝偻着腰背久久无法起身。
她解开识海的封印,系统哭哭啼啼的声音顷刻间穿透她的双耳。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被人抛弃,如今又被关在小黑屋不见天日,这日子没法过了!……”
“闭嘴!”
秦栀咬牙切齿。
系统短暂愣神后试探般开口道:“我重获自由了宿……大人,您是动用内力了吗”
秦栀轻轻颔首,如今已经可以打坐运气恢复了,她擦去额际冷汗,问:“我不过是修为倒退,怎会一用内力墟鼎就如此之痛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系统答道:“大人,宿主上一次毒发没有得到解药,因此伤到了您的墟鼎……不过没关系,我可以为您解锁炼丹模式,只要炼制修复丹便可以恢复如初了。”
“我不会炼药,你即刻给我修复丹!现在!马上!”秦栀面色发青,眼珠一转,恶狠狠道,“否则我就永久封印识海,再不给你自由!”
“大人!”系统惊呼出声,几乎带着哭腔,若能化身成人此刻怕是要跪在秦栀面前了,做系统做到他这个程度也怪丢人的……
“大人,不是不想帮您,老奴真的做不到哇!——若是老奴能有这本事,还会受制于大人吗”
系统哭声逐渐掩盖说话的声音,落在秦栀耳中十分聒噪,于是她毫不犹豫将系统关了小黑屋,决定晾它几天再威胁他给出最优办法。
秦栀打坐半晌恢复了气力,墟鼎已不再疼痛,于是起身往扶桑山而去,三年不见她那个宝贝徒弟,还真有点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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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同门晚生,秦栀十分热切地与他们打招呼,可他们却都对她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原本与她关系不错的师兄弟也都有些生疏。
难道真的被系统给骗了,她其实就是闭关了三年,大家太久没见所以才会如此不熟络。
她没有多想,兴冲冲地跑回灵晔居,想要给乖乖徒儿一个惊喜。
可灵晔居的大门紧闭,平日里洒扫的杂役也不知去向,三年前秦栀在院子门口亲手栽的花草也尽数枯萎甚至不复存在,她微微蹙眉,不过离开三年,灵晔峰的弟子们就是这样怠慢她的居所吗
她听见院子里有些动静,猜想是宝贝徒弟在里面练武,于是故作神秘地敲了敲门。
不多时低哑的声音自门后传来,三年未见,这小子褪去童真,声音竟是这般清冽深邃,“谁”
见无人应答,门缓缓张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秦栀看见一节骨节分明、形如玉石的手指探了出来,指尖有几道不易被人察觉的伤口,像是被针扎后留下的血色红点。
这可不像干活或是习武受的伤,一看便是针刑惩戒。
秦栀不在的三年里,有人欺负了他。
她瞬间恼了,三年不在,院子的花草被人轻待便也罢了,怎么活生生的人也受到了欺凌
闭关前她将褚云祁当作宝物捧在手心,一身武学尽数传承于他,她绝不能容忍自己珍视之人受到不公的对待,更何况是虐待
她伸手一把抓住了那纤细到几乎皮包骨的手指。
褚云祁浑身僵直,猛地缩回手去,却因秦栀握得太紧,竟将她扯到自己身前来。
望着这张无数次出现在梦魇中的面容,褚云祁的脸色刷得一下白了,他下意识推开秦栀,后者脚下踉跄险些摔倒。
还不等秦栀开口问询,褚云祁身后传来了银铃般悦耳清脆的声音。
有人在说:“云祁,是谁来了”
秦栀微微蹙眉,怎会是她
第3章 伤痕
七年前新弟子遴选那日,钟亭月与褚云祁一同拜入扶桑山,前者被森罗峰峰主收作关门弟子,金属性的本命灵兽是万灵之首,战斗力最强,钟亭月踩着骨龄的末线进来,仅是一年她便将一同修行的同门远远甩开。
若按辈分来说,她该是秦栀的小师妹、褚云祁的小师叔。
三年前宗门大比时,她挑战秦栀,用一把家传的宝剑刺穿了秦栀的翅羽,更是十分嚣张地将其钉在了地上。
“扶桑山最年轻的峰主,也不过如此嘛!”
彼时她何其恣肆,可她又怎知那时秦栀历经数月战事磋磨,早已积攒了一身的暗伤,若是全盛时期又怎能纵她如此折辱
那一战钟亭月一战成名,踩着秦栀的名号扶摇直上,成了森罗峰的继承人。
当初褚云祁守在秦栀塌边哭得眼圈红肿,看她面色苍白、元气大伤的模样,褚云祁心疼极了,他那个岁数年少轻狂,做事从来只重感情不讲道理。
于是只身一人提着剑登上森罗峰,拼尽浑身解数险胜了钟亭月。
观战的同门暗自咋舌,褚云祁那会子当真是不要命了,招招狠厉却从不格挡,任由钟亭月一剑一剑刺在他身上,他却只顾着蓄力下一记杀招。
钟亭月怕了,比试而已,哪有真要人性命的,于是弃剑认输。
可褚云祁发了疯般不依不饶,最终森罗峰峰主亲自出面方才拦下了他。
于秦栀这睚眦必报的性子而言,必然是不喜钟亭月的,在她印象里褚云祁亦然,可如今二人怎的如此要好,钟亭月竟还亲昵地称他为“云祁”
秦栀听得膈应得很。
褚云祁低垂着眼帘,声音干涩,十分艰难似的喊了一句“师尊”,接着双膝跪下行了叩拜之礼。
多年不见行此大礼也属正常,秦栀轻轻点头道:“起来吧,如此客气倒叫我们师徒间生疏了不少。”
三年不见,这小子恭而有礼,十分乖顺,不像从前那般刺头,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秦栀心里仍充斥着重逢的喜悦,上前几步颇为欣慰地准备扶他,可指尖刚触碰到他肩膀时,这小子竟浑身一颤,躲开了去。
秦栀一愣,旋即暗自一叹。
也罢,这小子长大了,懂得避嫌了。
秦栀并未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变化,她微微抬眸冲钟亭月打了声招呼:“师妹,好久不见,今日怎来了雅兴,到师姐的陋室做客”
那钟亭月本是端了碗热粥,闻言竟失手打翻了去,几滴米汤溅在秦栀鞋尖,宽袖衣袍也湿了一角。
秦栀顿时挑了挑眉,望向钟亭月的神色里带了几分考究。
她是客客气气打了招呼,对方却更像是在给她下马威,这里是灵晔峰,就算要撒野也不该在秦栀的地盘才对。
眼看秦栀樱唇微张,还未言语,褚云祁便俯身又磕了下去,额头重重砸在青石砖上,叫秦栀心里一惊。
“请师尊宽恕,她不是有意的!”
褚云祁额角沁着冷汗,望着他骨骼修长,身板却又这般单薄,她不在的三年里,这小子竟把自己照料成这副模样。
“我没有生气,你先起来,动不动就跪像什么样子”
她有些责备地推了推褚云祁,目光却顺着后者肩膀,越过高高束起的马尾,探向他衣领之后。
似乎有一道骇人的伤痕自他脖颈蜿蜒而上,可还未等秦栀探清异样,便看见褚云祁仰起头来,眼眶微红沉声说道:“她不懂规矩冲撞了师尊,还请师尊宽恕,一切都是云祁的错,师尊要打要罚,尽管冲着云祁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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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钟亭月皱了眉,上前几步瞪着秦栀,又低头嗔怪道:“云祁你莫跪她,三年前我能将她打败,三年后也一样!——秦栀你都避战三年了,今日便与我堂堂正正比上一场!”
话音未落褚云祁便低声喝道:“灵晔峰的事何须你一个外人插手,立刻离开!”
“云祁!”
“走!”
秦栀站在一边抱着胳膊看完了这出好戏,忍不住想为二人高超的演技鼓掌。
寥寥数语便将秦栀衬托成了恶人,妙啊!
秦栀心中有疑,想同褚云祁说个清楚,于是下巴朝着大门的方向一挑,“十三峰之间各有各的规矩,灵晔峰不许动武,想必森罗峰峰主也不愿看到手下门生坏了同门规矩吧”
森罗峰峰主商岚武学造诣乃天下第一,是当之无愧的武痴,御下极严,从不许门生肆意妄为。
提到她师尊,钟亭月眼里瞬间挤进了几分敬畏,于是咬了咬牙十分怨毒地瞪了眼秦栀,接着依依不舍地往外走去,一步三回头地望着褚云祁,后者却始终未曾看她一眼。
“你何时与她这般要好”秦栀当即发问。
她弯下腰撩开褚云祁的马尾,青葱般的玉指挑开后领,看清了那道几乎见骨的鞭痕来,衣角边缘还残留着血渍,她嗅着血气,当知伤得不止这一鞭。
灵晔峰的戒鞭秦栀尝过一次,皮肉顷刻间裂开道道血口,浑身骨头无一不痛。
“谁干的”秦栀声音一寒,周遭空气都显现出电光火花来。
褚云祁这一身素净的窄袖小褂原是三年前秦栀所赠之物,一件少年时的旧衣本该不到一年便会觉得小,如今却好端端穿在他身上,甚至还有些松弛。
这三年他到底是没有好好吃饭的,单是个子长了不少,人却瘦得跟竹竿一样。
再仔细一瞧,他面色如纸,眼下青黑,浑身上下尽是颓唐破碎。
听见秦栀的问询他半天没有回答,紧咬着唇一副十分屈辱的模样。
于他这个年纪而言,被人欺负了确实不好意思开口,可不代表秦栀会视若无睹。
她强硬地扶起褚云祁,替他拍开身上的灰尘,微微蹲身仰头望着他低垂的眼帘,企图与他对视一眼。
“怎么伤得这么重去陨冰室让为师替你瞧瞧吧!”
可不知是不是秦栀的错觉,听到“陨冰室”三字——也就是秦栀的住所时,褚云祁的身子十分明显地颤动了一下。
他在害怕什么
一切的答案当秦栀推开陨冰室的门时,便瞬间明了。
秦栀爱花,尤爱玉京,远在帝城的朋友曾在九天大陆搜罗最好的玉京树,配上自东陆国使节来访所带来的瓷器,亲手种下树苗当做成人礼送给秦栀。
秦栀*十分爱惜,将它照料得极好,买了一面漂亮的屏风衬它。
可如今她三年未归,原本郁郁葱葱的玉京花叶只剩下几根腐朽枯枝,甚至连同那瓷器一起被丢在了无人问津的角落。
取而代之的是挂满墙壁的带血刑具。
干涸的血液铺满了地面,猩红色粉尘在空中弥漫,迎面而来的满屋子血气直叫人作呕。只见横梁正中悬挂着两根布满了细密荆棘刺的铁链,铁链两头的手铐贯穿着小指粗的铁钉。
几根破碎的皮鞭裹挟着皮肉丢在地上,箭矢、匕首,甚至是炭盆与烙铁,还有秦栀根本认不出的物件尽数铺在桌上,且皆有使用过的痕迹。
难道在秦栀闭关之时,有人将她的居所变成刑房,虐待了褚云祁三年
秦栀原是毫无预兆地闯了进去,如今目色呆滞,心惊肉跳地后退两步,触到了褚云祁那单薄的胸膛。
他轻咳了一声,侧身避开,接着十分熟稔地走进陨冰室。
在秦栀震惊的目光中,她那个捧在手心都怕融化的宝贝徒弟、那个总爱扬着下巴的骄矜公子,如今畏葸不前,顺从地褪下上身的衣物,然后捏紧衣角跪在地上,拾起皮鞭恭恭敬敬递到秦栀手中。
“你这是做甚”
秦栀后背紧紧贴在门框前,不明所以。
接着目光下移,望见了褚云祁后背上爬满的伤痕。
所见之处有鞭伤、棍伤、烫伤,甚至还有刀片划过的割伤,他那单薄的后背上、细瘦的胳膊上竟找不到一丝好肉。
“是谁伤了你!”
面上金纹浮动,目色泛红,秦栀握紧的拳头之间隐约能听到雷电的噼啪声,这一刻她是真的动了杀心。
岂料褚云祁迟缓地抬起头来,乞求般望着秦栀,他脸色苍白,声音低哑疲倦,又仿佛带着几分求饶:“师尊,别戏弄我了,动手吧。”
秦栀倒吸了一口凉气,脚步有些踉跄。
他这是什么意思
为何让她动手
一时间秦栀手指生生扣进背后的木门中,指尖被扎破也丝毫察觉不到,她慌慌张张抬起鲜血淋漓的手指,一掌将褚云祁高高举起的皮鞭打落在地。
剧烈的噼啪声不止敲击在地板上,更似抽在了褚云祁的心头。
他身子颤抖,周身冰凉手脚麻木,跪在地上爬到皮鞭旁,清瘦的脸缓缓伏到地上,用牙咬起了皮鞭的把手。
他转过身,一步步朝秦栀爬来,不知怎的,秦栀只觉得有些腿软,她实在无法接受褚云祁如今卑微到尘土里的模样,他究竟怎么了!
他像只讨主人欢心的小狗一样跪在秦栀脚边,扬起头将嘴里含着的皮鞭递了过来,目光中几乎带着小心翼翼的乞求,以及三两分被强压下的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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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秦栀蹙着眉强行捧起褚云祁的脸颊,想质问他究竟为何如此,可后者嘴唇微动,将皮鞭稳稳放在了她的手中。
神情明明如此顺从乖巧,声音却又是这般冷漠。
“师尊,请您惩戒我。”
他不知今日秦栀何故如此矫情,一而再再而三地故作推辞,明明往日里她见到褚云祁必会狠狠羞辱一番,用尽浑身的力气虐打他,却又在他濒临死亡时留下一条命来。
真该死啊,她为什么要露出这般伤心痛苦甚至是心疼的表情来
不,这一切都是她虚伪的面具。
她一定是想将猎物引入温柔陷阱,再一点点撕碎那乍起的温情。
她一向是如此冷情又狠厉之人。
如今的推脱,怕是酝酿着更加残酷的虐打。
可在褚云祁目色愈来愈冷之时,秦栀忽然靠近了他,仅是一个动作,便叫前者呼吸一窒。
第4章 任务
七年前,褚云祁在遴选之日历经三关考验,一举夺魁,可却因本命灵兽的一丝缺陷,拜师大典上,没有任何一位灵师选中他。
他耳边尽数是窃窃私语。
“拿了魁首又如何,谁会冒这样大的风险选他做徒弟……”
“天下大道皆向光而行,可他的灵兽九幽雷虎混杂着黑暗之力。被誉为天下第一宗门的扶桑山又怎会容下他”
长老们面面相觑,高台之下的少年跪得笔直,垂在裤脚的拳头愈来愈紧,鲜血自指缝滴落,低垂的睫毛下,藏着一双晦暗无比的眼眸。
“这位小友,不如先暂且留在扶桑山,与众外门弟子一同修炼”
顷刻间,耳边嘈杂的声音更大了些,无数人指着他说:“你看吧,我就说没人会要他的!”
无数流言似巨大黑影一般将他笼罩,唾沫星子淹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少年孤傲的身影一点点弯了下去。
万念俱灰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与身边乌糟糟的人群格格不入。
“谁说他没人要了我不过来迟了片刻,便要将唯一的雷属性灵师拒之门外了吗”
少年猛地回过头去,他看见一人被耀目的白光笼罩,湛蓝的翅羽轻盈地掠过他头顶,几片流光溢彩的羽毛飘落在他肩头,玉京的香气散在鼻尖,动人心魄。
她一袭青衣,犹似立在烟中雾里,修长的玉颈之上是张肤如凝脂的小脸,黛眉弯弯,琥珀的眸子里泛着幽幽光华,美得如此无瑕,叫人觉得望上一眼便是亵渎。
她站在高台上居高临下地扫视着众人,美目里顷刻间流露出冰寒刺骨的神色,台下众人不自觉噤了声,坊间传闻里,她可是个弑师夺位的狠角色。
便是谣言里恶人,轻轻朝褚云祁伸出了手,他竟不知她是何时走到自己面前,只听这位降世谪仙樱唇轻启,一字一顿。
“他,今后便是灵晔峰秦栀的徒弟。”
——
褚云祁收回思绪,怀中温热令他忍不住生出贪婪之意,从前无数次受挫时,她也如这般温柔地将自己揉进怀里,摸着他的脑袋说:“不过是输了场比试,下次揍翻他!”
往事历历在目,于是,他手指微微上扬只差毫厘便要与之相拥,可抬起眼帘,目之所及皆是淋漓鲜血。
是他无数次受到惩戒流在这里的鲜血。
她是个人面兽心的魔鬼,他不该心软的。
于是褚云祁推开秦栀,闭了眼不去看她,不让这蛇蝎美人继续蛊惑自己,声音冷冽。
“师尊今日若没兴致,云祁便退下了。”
说罢他捡起地上的衣物转身离去,可身后却传来秦栀的声音。
“你站住。”
他心中冷笑,嘴角亦是一抹自嘲之色。
看吧,这便卸下伪装了。
他感受到一阵呼啸的风朝自己而来,瞬间浑身僵直,准备接下背后的惩戒,可意料之中的痛意并未袭来,后背铺开了一圈圈凉意。
秦栀从随身的药包里取出金疮药,细致地涂抹在褚云祁的后背上,那里又添了几处新伤,秦栀望着他满身伤疤,心如刀绞,犹似痛在己身。
“我知你现在不想见我,罢了,你先去歇息吧。”
“……”
替他披好外衣,眼见那道消瘦的身影一点点走远,秦栀温和的面色顷刻间冷了下来,电流自她体内溢出,陨冰室中每一件刑具皆在颤抖。
“出来。”
秦栀微微启唇,解封识海。
系统见此情形,知道她正处于暴怒的边缘,于是颤颤巍巍地开口道:“这房间是宿主布置的,大人是见到褚云祁了吗……”
“嘭”的一声,铁链被雷电生生撕碎,系统在识海瑟瑟发抖。
“大人,一切都是宿主干的,老奴也没办法制止啊……啊不是,老奴制止了,可他不听老奴的话呀!”
秦栀一手指天捏出一道符文,口中念念有词,无数雷电汇聚在她指尖。
“雷来!”
引雷诀,是秦栀自觉醒绯月雷雀后学会的第一个咒法,是引天地雷元素为己所用的能力,用不了多少自己的内力。
霎时间整座陨冰室皆在颤动,无数刑具瞬间化为飞灰,湮灭在这雷霆万钧的空中。
秦栀拾起门口的瓷器花盆,缓缓踏出陨冰室大门,她回身望了一眼这个藏满了无数回忆的地方,原本琥珀色的眼眸此刻一片幽蓝,最终她轻叹一声闭上了双眼,而这间屋子也在下一刻被雷电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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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剧烈的动静自是引得褚云祁的注意,他藏在远处静静窥视着这一切,眉头紧锁,望向秦栀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考究与好奇,更多的却还是久久不散的防备。
“师尊,您又在玩什么新花样呢”
褚云祁冷冷开口,杀意,不自觉在眼中流转。
秦栀收拾出了一间客房,安置好花盆,随后对系统说:“现在,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系统深吸一口气,娓娓道来。
原来在秦栀闭关之后,一位意外穿越的宿主踏入了这个世界,占据了秦栀的躯壳,与系统签订契约,完成主线任务即可离开这个世界。
可当这位宿主预知世界的未来后,她对褚云祁充满了恶意,纵使这位意气风发的小徒弟对她何等尊重恭敬,她却依旧将他狠狠踩进泥浆。
秦栀问道:“世界的未来是什么”
系统有些迟疑,却也知道自己拗不过她,于是说道:“褚云祁幼年时被至凶至邪的镰鼬鬼骨侵袭,因而改变了原本该是天灵雷虎的本命灵兽,异化成九幽雷虎。”
“随着鬼骨的进一步侵蚀,他将来会成为祸世魔尊,万物生灵都将湮灭在他手中。”
“宿主说,像他这般天生本恶之人,就该受到惩戒。”
“……”
秦栀默了默,手指轻敲桌面,眉头轻挑道:“这便是她残忍虐待褚云祁的缘由”
系统默了默,算是承认了,秦栀旋即冷哼一声。
“她算什么东西,也配评判我秦栀的徒弟”
秦栀是扶桑山百年难遇的修行奇才,当初她仗着扶桑山长老阁对她的放纵,只凭一句话便力排众议收下了褚云祁,只因在他身上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同样是异化的本命灵兽,秦栀的师尊给了秦栀机遇,秦栀也想给褚云祁一个机会。
系统啧了咋舌,“宿主与褚云祁并无感情基础,因此不会为他考虑,她本想直接杀死褚云祁以绝后患,可一旦褚云祁身死,镰鼬鬼骨会立刻脱体而出,寻找新的宿主,因此,他不能死。”又解释道,“怪只怪他命途如此罢。”
秦栀斩钉截铁:“褚云祁是我亲手培养的孩子,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为了一个毫无根据的预言就要了结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什么命途如此,我不信我破不了这该死的命途!”
系统没有说话。
她声音颤抖,方才扣进木门、血迹未干的手指此刻再度攥紧,眼里尽是痛恨与后悔,“若有可能,我必杀宿主,为云祁报仇。”
自己一手培养起的宝物竟被宿主轻而易举地蹂躏撕碎,只为了阻止一段尚不确定的未来。
她怎能不悔,怎能不恨
若不是她为了追求极致的修为境界,选择闭关修炼,也不会让宿主有可乘之机,褚云祁便不会因此受难三年。
整整三年啊,他到底是如何度过无数个冷夜的。
秦栀几乎不敢想象,他受了怎样的苦痛,才叫那双原本天真灵动的双眼变成如今木讷冷冽的模样。
在如此沉重的气氛下,一道孩童般可爱的声音忽然响起。
「叮——恭喜大人解锁主线任务!」
「主线任务一:击杀违约的宿主。时限:无限期。任务完成奖励:回春丹一颗。」
「主线任务二:阻止灭世的危机。时限:五年内。任务完成奖励:一件系统能力范围内任意要求。」
「主线任务三:重回巅峰期修为。时限:三年内。任务完成奖励:轮回之眼。」
“……”
秦栀樱唇微张,神情呆滞,眼角是因沉痛而尚未抹去的泪水。
“这是什么”
系统也有些愣神,方才他脱口而出说的话,原是宿主才有的任务,此时竟被秦栀触发,只不过多了一条“击杀宿主”和“重回巅峰”。
系统道:“大人,我现在不能确定您是否跟宿主一样能看见‘任务面板’,因为她来自另一个世界,而您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秦栀略一思索,问道:“你说的‘任务面板’是一个方方正正,发散着白光的东西吗”
系统沉默几息,再次尖锐爆鸣:“您能看到那您能看见‘待办任务’吗”
“只要你开口说话,它就会出现在我面前。”秦栀看着面前浮现的几个字,念了出来。
「短期任务:请您前往后山寒潭采摘雪莲,任务完成后可结算三点内力。」
“我靠!还真能看到,那你岂不是和宿主一样,能通过‘任务面板’加速修炼了”
“三点内力是什么”秦栀自动屏蔽不感兴趣的话,直击中自己关注的地方。
系统似是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得意又兴奋地说:“在你们九天大陆,每个人都能觉醒本命灵兽,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修炼出内力、成为强大的灵师。
“修炼内力分为九个阶层,这些你比我更清楚,而任务面板里提到的‘三点内力’则是每一阶层当中分了一百点小结,达到一百点便可提升到下一个层次,就是你们印象里的突破瓶颈。”
秦栀点了点头表示能理解他的意思,接着问道:“那我如今是多少点”
系统却说:“既然你可以看到控制面板,不妨自己尝试去操作一下,你想象一下自己可以触碰到它,将手指点在面板右上角的小人头像上,就可以看到你现在的各项属性。”
“属性”秦栀疑惑地伸出手指,循着系统的指引触碰到了小人头像,与面板相触之时秦栀仿佛真的碰到了什么一般,可仅是一瞬便又穿过了面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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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系统叹了口气,似乎很是失望嘟囔着:“果然碰不到吗我还想着离开这里呢……我为什么会这么天真,为什么会把希望寄托在原主的身上……”
就在他自怨自艾之时,秦栀的惊疑的声音传来:“这……这是什么意思”
系统叹气声一顿,赫然看见秦栀面前的任务面板已然变成了属性页面,上面有秦栀的各项参数,可名字那一栏却是空白。
「内力:三阶一点」
「天赋:九阶一点」
「容貌:九阶一点」
秦栀似乎弄明白了任务面板的操作方式,她尝试往下翻,属性之下便是好感度名单,秦栀问道:“好感度是什么”
系统此刻已经被兴奋冲昏了头脑,他稳住欢呼雀跃的语气,答道:“原先的宿主用你的身体攻略这个世界的人,好感度越高就代表宿主与那人关系越好。”
“这样,那就相当于交朋友咯!”
系统忽然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也不只是交朋友,宿主与他们当中的一些人有过超出朋友的接触……”
秦栀面色一黑,问他:“她用我的身子……同很多人行过男女之事吗”
第5章 动情
“倒也没到最后一步……”
“你都看见了”
“啊这很难不看见吧……”
“……”
秦栀此刻面沉如水,一双眼里布满冰霜,伸手便断了识海的内力运转,令她没想到的是,单方面与系统断联后任务面板也消失不见。
她还想看看宿主究竟用她的身子同哪些人交好过,于是她又解开封印,系统开口便哇哇大哭。
“呜呜呜!你又冷暴力我!”
“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秦栀不理会系统的嚎叫,再次翻到好感度名录上,第一个赫然是大师兄的名字,好感度达到了惊人的八十,后面还有个括号。
「李闻雪好感度:八十(超过八十即可解锁福利剧情!)」
福利剧情是要提前过年发红包吗
大师兄李闻雪是秦栀一辈人中年纪最长的一个,拜入扶桑山藤云峰峰主陆青姝门下,极擅药理,与秦栀结下过不少善缘。
秦栀接着往下看,皆是自己原本就很熟络的人,可她翻了好久也没看到褚云祁,直到她划拉到最后,才赫然看见那位得意门生的名字。
「褚云祁好感度:负九百九十九(好感度低于零值会激起人物恨意,请您谨慎攻略!)」
“低于零值……负”
见秦栀不解,系统收起哭哭啼啼的声音,解释道:“负就是相反的意思,比如大师兄对您的好感度为八十,是与您十分交好的意思,而褚云祁对您好感度为负九百九十九,就是……”
秦栀抢答:“就是非常恨我的意思。”
系统嗯了一声:“可以这么说。”
那个叫宿主的家伙利用秦栀的皮囊做了太多的恶,一想到自己亲手培养起的宝物竟被人轻而易举地蹂躏撕碎。
秦栀目色薄凉,隐约能看见眼底汹涌的杀意。
“我知道,有人顶替了我的身份,虐打了他三年,让我在扶桑山人见人惧,成了最阴狠毒辣的师尊,也叫他对我恨之入骨……”
系统瑟瑟发抖:“大人现在想怎么做呢”
秦栀指尖轻敲桌面,想起方才的系统提示音来。
既然解锁了主线任务,又本是秦栀想做的事,那便按照系统指示一步步达成好了。
“杀了宿主,再倾尽一切弥补云祁。”
听到秦栀的话,系统却再次陷入沉默,秦栀知它不信自己能够做到,于是又说:“不试试又怎知能不能做到况且她毫不留情地将你孤零零丢在这世界,你就不想当面质问她吗”
系统闷闷开口:“我确实能感觉得到……她还留在这世间。”
秦栀挥了挥拳头,“我们一起找到她,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与系统相处之下秦栀能感觉得到,系统表面没个正形,实际上极其敏感且害怕孤独,言语之间也十分看不惯宿主的行径,于是在秦栀向他抛出橄榄枝时,他毫不犹豫地接了下来:“好,让我们并肩作战吧!”
“我的亲亲秦栀大人,咱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如果你再这么恶心地叫我,我就永远封印识海了。”
秦栀支起窗户望向远山,抚了抚被风吹散的额发,不理会系统求饶的可怜声音,兀自说道:“既然完成任务可以提升内力,那我们便去摘雪莲吧!”
秦栀眼眸闪亮,系统有些无语:“这就是武学奇才的脑回路吗……”
灵晔峰有处寒潭,附近长了不少雪莲,每到冬日盛开时便有不少同门前来讨要,秦栀从前每到此时便借机挣好一笔银子,再去镇子里挥霍一空。
秦栀去往寒潭摘到雪莲,连忙问系统:“我现在要怎么交付任务”
系统指引她:“你将雪莲靠近面板任务的位置,它做出反应的话,那便是完成任务了!”
秦栀按照他所言,将雪莲靠近面板,一道白光裹挟着雪莲,仅是一瞬便消失不见,任务面板上赫然显示着四个字。
「任务完成」
接着,又浮现出新的任务。
「短期任务:煮一锅翡翠白玉汤,任务完成后可结算一点内力。时限:今日申时之前。」
「长期任务:每日服用翡翠白玉汤,每服用一次可增长一点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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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任务完成的一瞬,秦栀只觉得体内内力充盈了几分,难道这任务真的有用
她两眼放光,点开属性页面,在内力一栏里,赫然显示着三阶四点。
“别看啦别看啦!如今日渐西沉,申时怕是快要到了!”
翡翠白玉汤是一道民间美食,农户家口口相传的谚语:萝卜白菜保平安。这也是穷人家冬日必备的一道菜肴,大多数世家贵族或是灵师皆不屑于食用。
吃这个能增长内力
秦栀只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到哪里去找白菜和萝卜呢
秦栀思索片刻,目光停留在好感度第一行的位置。
大师兄喜好炼丹,所居之处有一大片药田和菜园,秦栀年幼时初登扶桑山,常吃不饱肚子,她便偷偷在大师兄的药田里种了些蔬菜,其中便有白菜和萝卜。
三年未见本就有些生疏,贸然前去打搅秦栀也觉得不好意思,思索片刻,她多摘了几棵雪莲带上。
滕云峰四季如春,到处飘着幽幽药香,凭借记忆,秦栀避开了几个玩毒师兄的药田,径直来到大师兄的居所。
院门虚掩着,出于尊重,秦栀却没有私自进去,大师兄于她而言有着过命的交情,从前她被钟亭月刺穿翅羽,便是大师兄替她疗的伤,秦栀十分敬重他。
她清了清嗓子,朗声喊道:“大师兄,是我,秦栀——我现在方便进来吗”
半晌屋子里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是阿栀么进来吧。”
不知是不是秦栀的错觉,他声音略微低沉,似乎压抑着痛楚,难道他受了伤
常言道医者难自医,如今若真的遇上难事,秦栀必不会袖手旁观,那可是无数次向她伸出援手的大师兄啊!
秦栀好奇地走近几步,目光探向屋子里,问道:“大师兄你还好吗”
“呃……”
屋子里忽然传来茶杯落地的声音,接着扑通一声,似乎有人跪倒在地。
秦栀急了,顾不得礼法直接冲了进去,与此同时识海里忽然响起系统提示音。
「恭喜大人解锁福利剧情!」
李闻雪性子温润,喜好简朴,屋子里陈设简单没有任何奢华物件点缀,只有日常生活用品,唯一的装饰便是藏在床头的画卷,没人知道里头画了些什么。
他一袭平素常穿的白衣,肌肤亦是常年不爱见光所致的冷白,玉冠歪斜,三千青丝滑落在肩头,细碎的额发下是一双微微蹙起的眉眼。
李闻雪捂着胸口跪倒在地,手指颤颤巍巍够向破碎的杯盏,一个不慎,指尖划破流出血来。
“大师兄!”
秦栀顿时急了,一个箭步冲上前扶起李闻雪,架着他胳膊来到塌边,见他面色绯红、眼神迷离,一副意识不清的模样,秦栀以为他又以身试毒了。
于是捧着李闻雪的脸问他:“解药在何处”
李闻雪目色迷离,伸手摸向自己的衣襟,秦栀以为他将解药放在了怀里,于是先他一步扯开外衣,将他怀里的瓶瓶罐罐尽数抖落出来,李闻雪素来没有在药瓶上标注文字的习惯,于是秦栀一一递到他眼前。
“师兄,到底是哪一瓶……”
就在秦栀焦急万分时,眼睁睁看着李闻雪伸手去扯腰带。
难道藏于腰间或是香囊
秦栀二话不说又抢先一步扯下他的腰带,左右翻找也只摸到几根银针,香囊递到李闻雪鼻尖,可他额间冒着冷汗,紧闭着双眼,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皆如被火炙烤一般微微泛红。
“系统你出来!”秦栀没了主意,在识海中喊道。
系统屁颠屁颠的声音传来:“大人有何吩咐”
“大师兄这是怎么了该如何救他”秦栀心急如焚,系统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大人莫急,这可是福利啊!”
“?”
“为了不影响大人好事,老奴自行封锁!”
“?”
该死,正是用时却跑路了,果然不可信它!
秦栀正欲起身去李闻雪的药架上找几颗寒冰属性的丹药,手指却倏忽间被人捉住。
再回身时,便看见那个温文尔雅的大师兄不知何时解开了衣衫,素白的衣襟自肩头滑落,微粉的锁骨之上,喉结滚动,他唇色殷红,声音颤抖。
“阿栀……求你,怜惜我……”
秦栀腿脚发软,跌坐在塌边,目光发直。
“阿栀,帮帮我……”
秦栀猛地站起身,握住大师兄逐渐向他下衣探去的双手,满头大汗。
啊啊啊!——大师兄这是嗑了什么药,举止竟如此狂放不羁!
秦栀耳尖通红,脸颊也一片绯色。
手指与大师兄温热光洁的皮肤相触,尽是如火烧般滚烫。
“系统,你若再藏头露尾,我便永久封印识海,说到做到!”
秦栀咬牙切齿,系统委屈巴巴。
“大人何故如此,左右想来李闻雪是您的心上人,如今他既自愿与您亲热,您不如……如此还能解了您的合欢散之毒。”
“谁允许你擅自揣度我的意思”
秦栀额角青筋暴起,可看着不擅武艺的大师兄此时手腕被她掐出血痕,于是忍不住心软松懈了几分力气,却忽然被挣脱束缚的李闻雪搂在了怀里,脸颊与他不断起伏的胸口相触,她竟忍不住心生欲念。
大师兄于她而言是君子,是圣人,是无数次予她生机的恩人,她怎能如此亵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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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于是她伸手拽过床单将大师兄紧紧包裹,不再看他那动情的眉眼。
转瞬之间她神色骤变,爆裂的雷电汇聚在她掌心,声音冰寒刺骨,系统在识海之中瑟瑟发抖。
“立刻给我解毒之法,我没在开玩笑。”
第6章 亵渎
“真令人头疼啊……”
秦栀走在下山的路上,回想起一个时辰前的一幕幕艳色场景,心里如被千万只蚂蚁爬过般酥痒。
大师兄身上好香、皮肤好白、头发好长,红红的嘴唇看上去湿湿软软,很好亲的样子……
“?”
秦栀停下脚步给了自己一巴掌。
她在想什么啊怎么可以想到那些肮脏污秽的话!
况且对方还是她敬仰的大师兄!那个悬壶救世、卓荦不凡的神医李闻雪!
“你方才说,宿主为了解自己的毒,竟也给大师兄下了合欢散”
系统称是。
“……那她为何没有与大师兄……咳,成事”
罪过罪过,她真的没有肖想其他事!
系统长叹一口气,“李闻雪虽也中了合欢散,可他给自己施了针,暂时压制了毒性,宿主毒发那日来找过李闻雪,被其拒之门外,走投无路的宿主一怒之下便弃了您的身子。”
李闻雪拒绝了宿主,是不是也意味着他拒绝了秦栀
不知怎的,秦栀心里被什么挠了一下,又痒又疼。
只是系统未曾言说,宿主中了合欢散之毒后曾对李闻雪说,想同他行男女之事,却因后者心思古板保守,虽爱慕秦栀却依旧拒绝了宿主的请求,在宿主愤然夺门后,李闻雪有些落寞地自言自语,他其实想同秦栀后再行此事。
可宿主难以置信笔下的完美角色会拒绝自己,气愤之下将合欢散打入李闻雪体内,然后放弃了秦栀的躯壳另谋生路,不久后秦栀苏醒……
秦栀摸着小腹,那里是几乎干涸的墟鼎。
真肉痛啊,为了救李闻雪,她与系统做了些交易。
李闻雪情动之时,不受控地向秦栀索求,秦栀深知若不行男女之事,毒发之后他难有活路,可她不愿乘人之危,在大师兄完全失去自主时夺了他的身子。
于是系统给了她另一个办法,也是宿主从前每个月都在使用的办法。
那便是用自身内力去与系统交换。
系统为她开启了「商店」权限,让她可以用内力点数购买丹药、法器、符咒、秘籍等等,其中解毒丹需要消耗七百点内力,相当于七阶灵师的全部修为,秦栀也只敢想一想,她如今可是只剩下可怜的四阶四点……
目光下移,她看见了一颗短效解毒丹。
「功效:可以让人短时间内不受毒性侵袭。时效:一个月。」
这便是宿主沾染合欢散后,每个月毒发的真相吗
她每个月毒发之日,都在商店购买了短效解毒丹,以此延缓毒性发作,可终究治标不治本。
「消耗点数:一百点内力」
秦栀一咬牙,划了账,划账前她小心翼翼问过系统,能否赊账,得到的答案自然是冷冰冰的“不能”二字。
喂大师兄服下短效解毒丹,秦栀嘴角挂着苦笑,如今的她单论修为怕是连新进弟子都比不上了!日后怕是要收敛几分,免得真有人单挑她,落得声名狼藉的地步……
下山的路上系统与秦栀聊了几句,提到了宿主与李闻雪。
“宿主也很喜欢李闻雪啦……”
“她不配!”秦栀愤愤开口。
系统连忙附和,又十分嘴贱地提了一句:“啊对!她一点也不配得到大师兄的心!所以她才想夺了大师兄的身子!”
“……”
系统老神在在:“总之,宿主多次求爱而不得,李闻雪的好感度一直卡在三年前她刚来时候的位置——七十九,直到大人您的归来,才终于突破到了八十。”
秦栀心里先是咯噔一下,原来在宿主还没来时,李闻雪的竟已对她有如此之高的好感了吗
不过也是,像他那般心善之人,自然平等地给了所有人关心和爱护。
她无甚表情,低垂着眼帘,“怕不是因为我的到来吧,是宿主的合欢散起了效用,惑了大师兄的心智,方才强行突破了好感度的桎梏。”
“也可以这么说啦……”
秦栀忽然止住脚,眉眼蹙在一起看上去十分伤心,她手指攥着衣角小声道:“如今她做了那些事,怕是大师兄也十分厌恶我了吧……”
褚云祁被虐打三年,秦栀心疼、悔恨,甚至想要代他受难,可大师兄被宿主折辱,除去恨意,她心里忽然空了一处。
她落寞地往山下走去,背影很是伤情。不多时便听见不远处有几个弟子在窃窃私语,走近几步,骤然听见了秦栀的名字。
“你们知道吗我方才看见灵晔峰的秦峰主将咱们大师兄按在了床榻上,行男女之事!”
“啊大师兄是自愿的吗他那样温柔的人,怕不是被秦峰主强迫了吧”
“秦峰主向来行事不羁,这些年不知与多少貌美男子交往过密,城下的说书人嘴皮子都快讲烂了,也不曾将她的故事说完。”
“哎……咱们那可怜的大师兄啊!就这么被……被秦峰主给糟蹋了!”
众人唉声叹气地往山上走,迎面碰上下山的秦栀。
“……”
秦栀轻咳了一声,朝他们点了个头便飞速往山下走去,被风扬起的衣摆无一不在诉着她的慌张与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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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刚才那是秦峰主吗”
“是她!她结束了一个时辰啊!她糟蹋了大师兄一个时辰!真是造孽啊!”
众人嘴里说着,却无人敢去搅扰大师兄,只敢远远瞧着他的院子,也是,除了*秦栀,谁会去亵渎圣人呢
半晌,看见他一袭素衣,步履轻缓优雅,神情温柔平静,丝毫看不出先前做过尤花殢雪之事。
“大师兄永远如此雅正端方,就算遭受折辱也能淡而处之,实属吾辈楷模!”
众人连连称是,眼看李闻雪眼帘微抬,疑惑的神色望了过来,众人忙不迭一哄而散,可这番谣言,终是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到了整片扶桑山。
日渐西沉,秦栀还是没能拿到萝卜与白菜,她有些着急了,山下找了个杂役问询,得知褚云祁在灵晔峰后山种了不少菜蔬,于是火速上山去寻找。
果不其然叫她找到了这两样菜,她还未闭关前便常带着褚云祁帮山下农户种地,如今他自己倒是开垦了一片田地。
秦栀感慨道:“真是我的好徒儿,知道帮山下农户种地,多善良的好孩子!”
系统知道她另有所指,忍不住与宿主撇开关系:“打住,宿主所作所为真的与我无关,我就是个打工人,不,是社畜!”
秦栀听不懂他的话,自顾自拔了几根萝卜,忽然感觉被阴影笼罩,一抬头便看见褚云祁与钟亭月站在田埂远远望着秦栀,目露疑惑。
“……”
早晨时刚把钟亭月赶走,如今怎又跑来了,她是没有自己的课业吗
秦栀无语。
“秦峰主,从前你断了云祁的饮食便也罢了,如今竟连他自己种的菜园也要毁坏吗”钟亭月有几分压抑的怒意,看向秦栀的神色里尽数是仇恨。
可秦栀先前翻看好感度名单,钟亭月不过负两百,而褚云祁可是足足负九百九十九,说起来是钟亭月几倍有余。
前者见到秦栀便是这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后者却从始至终不言不语,在秦栀面前时,甚至可以说是卑躬屈膝。
他到底是隐藏了自己的恨意不为人知,还是真的没有恨秦栀
系统似是知道秦栀的疑惑,赶忙解释道:“褚云祁被鞭打重伤时,宿主遣散了灵晔峰的杂役,不许人供他吃饭,无法动弹的那几日他硬撑了过去,后来便开始种菜自给自足了。”
看着眼前一个个萝卜坑,秦栀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了,宿主真是给她挖了好大的坑呐!
她扯起嘴角笑了笑,不论如何不能掉了气势,于是挑眉望着钟亭月手里提的食盒,道:“看来师妹的课业做得极好,身在商峰主门下,竟还能得空研究饮食,失敬。”
又拿商岚压她。
钟亭月气得牙痒痒,她真是恨极了扶桑山的规矩,就算她与秦栀是同辈,却还是要受制于峰主与学徒的身份,成了一峰主位便是立规之人,犹如鱼跃龙门。
“秦峰主好大的威风,怪不得当年弑师夺位……”钟亭月此刻怒意上头,有些口无遮拦,竟将扶桑山隐秘旧事脱口而出。
那一直是秦栀心头的一根刺,她瞬间瞪大了双眼,手染血腥之人一旦动怒多少会带着几分杀意,冷冽的眼眸里仿佛藏着一头野兽,正悄悄磨牙吮血,叫人遍体生寒。
她抬眸望去,只是一眼便叫钟亭月腿软了几分。
“师妹,你说什么”
“我,我……”
褚云祁上前一步,眼看便要跪下求情,秦栀真是烦极了他这举动,当即踢起石子砸了他膝盖,硬生生叫他站直身子。
“谁准你跪了,给我站一边去。”
秦栀瞪了褚云祁一眼,缓步到钟亭月面前,出于身高优势居高临下望着后者,半晌轻笑了一声,道:“不过看了你几眼便吓得小脸惨白,没这个胆量就别来招惹我,滚吧。”
“秦栀!”钟亭月脸颊颤抖,几乎便要拔剑相向。
可秦栀笑着按住她剑柄,又拿商岚压她:“如今这个时辰,商峰主该校验功课了吧,不回去吗”
若真要动手她定是打不过钟亭月的,借势压人又如何,逞口舌之快又如何过程并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钟亭月愤愤望着秦栀,又看了眼褚云祁,可后者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沉思良久的模样,她一跺脚转身离去。
送走了钟亭月这尊大佛便该应付褚云祁了。
于他,秦栀终归是满心愧意,她讪讪地走近几步,道:“方才师尊不是有意凶你的,你莫要伤心。”
褚云祁一愣,如鸦羽般黑亮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漆黑的瞳孔微微一缩,喉结滚动,启唇道:“是徒儿之错。”
秦栀知道一时半会扭转不了他对自己的态度,于是上前揽过褚云祁的肩膀,将手里的萝卜递到他手边,道:“行了,晚上师尊给你露一手。”
“……”
当秦栀将褚云祁的小厨房墙壁熏黑时,他便知道秦栀终是没安好心。
“咳咳咳!……”秦栀一边咳嗽一边抹眼睛,“庖厨果然很是重要!明日师尊便下山去请,不,现在咳咳咳!——”
褚云祁将洗净的蔬菜端到灶台边,幽暗的眸子悄悄打量了秦栀一眼,她此时像个大花猫似的上蹿下跳,丝毫没有往日嚣张跋扈的气焰,更像个半大的孩子。
又在装吗
他小心翼翼从秦栀手中接过铁钳,脑海里掠过后者从前用烙铁惩戒他的场景,早已愈合的伤口此刻似是又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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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他手臂微颤,竟将烧红的木炭抖落在了秦栀身上。
第7章 自残
后者被烫得一个激灵,裸露在外的雪白小臂上赫然一片通红,她疼得原地甩手,丝毫没看见身边的褚云祁已是面色惨白。
“烫死了烫死了!——水,水!”
眼看臭小子傻愣在原地不动弹,秦栀手忙脚乱地跑到水缸边,将小臂浸了进去,一时间冰凉的寒潭泉水将灼烫感隔绝,秦栀也终是缓了口气。
她吩咐道:“云祁,快收拾好炭火,别把屋子给烧了!”
可褚云祁面色十分难看,他蹲下身捡起木炭,在秦栀“哎呦哎呦”的声音中,竟毫不犹豫将烧红的木炭烫在了自己的胳膊上,用了几分力道,木炭都被他压碎了几节。
“这是做什么!”秦栀顿时急了,上前打落他手中炭渣,拉着他的手一起浸入水缸。
她心中暗想,这小子是疯了吗宿主走了,已经没有人会伤害他了,他倒好,竟然自残!
秦栀心里腹诽着,嘴里则是责备他:“烫自己做什么,尽做些叫为师担心的事!”
“担心”褚云祁抬眸,眼底闪过几分惊讶,“师尊在担心什么”
“哈”秦栀险些被气笑了,她伸手戳了戳褚云祁的脑袋,“还能担心什么自然是担心你的安危!那木炭多危险啊,你还往自己身上烫,你疯了不成”
听着秦栀喋喋不休的斥责,褚云祁如冰窟的心底竟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她似乎真的同从前不一样了……
犹记得半年前的某日,秦栀忽然来了饮酒的兴致,让褚云祁替她斟酒,可那时褚云祁刚受了刑罚,寻常手铐只做禁锢之用,可秦栀打造的手铐中间还插着一根小指粗细的铁钉,每次束缚都生生将他手腕贯穿了去。
那一日,他刚受过刑罚,一双手又麻又痛,竟在斟酒时不慎打碎了酒盏划伤了秦栀的手背。
后来,秦栀命他亲自砸烂那只伤到她的手。
褚云祁的手骨几乎全部碎裂,十指连心的痛叫他日日夜夜难以忘怀。
他凑近几分,似乎尝试着去嗅着什么,可怔了半晌唯余满脸苦笑。
失望过那么多次了,他竟还心存妄念。
那个给自己带来过温暖的师尊身上,总有着令人迷醉的淡淡玉京香气,可是后来她手染杀戮,如疯魔般可怖,身上,也只剩下血腥味。
纵使她如今再怎么装作温柔,玉京香味却终是闻不到了,终究只是诱他入局再狠狠撕碎他的手段罢了,这不是她常做之事吗
“你低头。”
秦栀忽然开口,褚云祁收回思绪,不明所以,却还是听话地垂下脑袋,余光警惕地打量着秦栀的一举一动,可后者勾起他下巴,另一只手在他脸上抹了几下,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挺适合你的,跟你的本命灵兽很是相配哦!”
秦栀一边笑一边从腰间掏出瓶瓶罐罐,将烫伤药细致地洒在褚云祁的伤口处,又随手给自己涂了几下。
一缕黑气萦绕在二人身侧,厨房传来一阵焦煳味,秦栀目色震动,小脸一瞬间垮了下来:“遭了!我的汤!——”
她手忙脚乱冲进厨房,接着瓶瓶罐罐撒了满地。
褚云祁将头探向水缸,澄澈如镜的水面映出他的脸来,只见鼻尖黑黑,两边脸颊被秦栀用炭粉抹了三条杠,剥开额间碎发,赫然是个“王”字。
“……”
褚云祁的本命灵兽是九幽雷虎,嗯……从某种角度来说确实挺相配的,只是若遮住额头的“王”字,怎么感觉她画得更像一只小猫
不知怎的,他忽然嘴角微微上扬,竟露出久违的笑来,连他自己也未曾发现,身在灵晔居的他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啊啊啊!——云祁!这可怎么办呀!快来帮帮为师!”
厨房里传来秦栀的呼唤,褚云祁敛了笑,心尖微微颤动,似是有什么被层层剥开,露出最柔软的底子来。
不多时,两人对坐在小方桌前,望着翡翠白玉汤,面面相觑。
“请喝。”秦栀手掌指了指汤,眼神示意褚云祁先喝。
可后者面色古怪,漆黑的眼珠转了又转,嘴唇轻启吐出几个字来:“若师尊不悦,大可直接毒死弟子。”
没必要拐弯抹角做出这么可怖的食物来,还迫着他去喝。
只见碗里一片焦黑,浑浊的汤水里飘着几根褐色菜叶,以及三两块发黄发软的萝卜,单是看上一眼便叫人失了食欲。
秦栀紧张地蹙了眉,想起任务要求,为了早日恢复实力,她还是端起汤喝了一口。
一张小脸顷刻间皱成一团,想吐又舍不得吐,申时已至,来不及重做一锅了,只能先行将就。
褚云祁无法理解,为何她明明十分厌恶,却依旧强忍着也要喝下去,她从前可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
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秦栀终是咽了下去,瞬间感受到了墟鼎的一丝内力波动,她迫不及待打开属性面板,果然增长了两点内力,而制作翡翠白玉汤的任务也显示完成。
「任务完成,出于对宿主坚定心性的认可,额外奖励一枚提力丹。」
「效用:瞬间增长三阶内力。」
「副作用:使用后三天无法动用内力。」
好东西!
秦栀双眼一亮,喜滋滋地将药丸收入袖中,再抬眸时便看见褚云祁目色平静地望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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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糟了,忘记他还在身边了,他不会看到自己方才的怪异举动了吧!
还不等秦栀发问,褚云祁便率先开口道:“师尊,若无其他事,弟子先行告退。”
“哎……”秦栀伸手拦下了他,他微微侧身,瞥见秦栀殷切的眼神,以及……她手里递过来的近乎毒药的翡翠白玉汤。
褚云祁蹙了半边眉毛,内心挣扎了一瞬,架不住秦栀那双映着星星的眼眸一直盯着他瞧,他合上双眼接过“毒药”一饮而尽,旋即离开座位朝秦栀作揖告退。
直到他离开后秦栀才喃喃了一句:“也不是一定要喝干净吧,喝一口就行了……算了,云祁定是特别喜欢喝翡翠白玉汤,明日再给他做!”
行至不远处的褚云祁忽然脚下一个踉跄,喉咙里不断翻腾作呕,脸色比夜里的深林还黑上几分。
该死,吾命休矣!
——
一大清早,秦栀扛着锄头来到后院田埂,准备苦练一番厨艺,再战翡翠白玉汤!可赶到之后顿时傻了眼,原本地里种的萝卜白菜不知怎的一夜之间被洗劫一空。
她正欲找褚云祁问问情况,便看见后者提着菜篮回来。
“云祁,不好了!昨夜有人偷了我们的菜!”秦栀气冲冲地将锄头扔在地上,“太过分了,千万别让我知道是谁干的,否则,我非拔了他的皮不可!”
褚云祁闻言面色一僵,秦栀望见他菜篮上挂着几片菜叶和萝卜叶,似乎明白了什么,尴尬地挠了挠头道:“是你摘的呀,当为师什么也没说……不过你把菜都弄去哪儿了”
褚云祁放置好菜篮,淡淡说道:“今年收成不好,山下的村民缺衣少食,我将萝卜白菜送于他们了。”
秦栀不解地追问:“为何只送了萝卜和白菜”
“……”
“莫不是嫌弃为师手艺难吃吧……”秦栀垂下头神色一黯。
“没有。”褚云祁下意识开口,旋即轻咳一声又补了句,“弟子不敢。”
秦栀叹了口气,从屋子里取了几株雪莲,同褚云祁打了个招呼:“我拿雪莲换些钱,晚一些去镇上买点菜苗回来。”
褚云祁眼帘微颤,望着秦栀的背影轻叹了口气。
三年闭关,山下的镇子与从前大不相同了,那条只要下雨便泥泞不堪的小路已铺了层细细的石子,哪怕是步履蹒跚的老人也不易摔倒,商贩换了不少新的面孔,卖的东西倒还是从前那几样。
秦栀拎着钱袋买好了菜苗,路过茶馆听到说书人拍案的声音,她心里痒痒,从前她便痴迷于听书,甚至一掷千金让说书人一口气讲到了深夜,直接将那老先生说晕了过去。
再后来镇里没有哪个说书人敢接受秦栀的打赏,都怕被这厮缠上,非逼着说完故事不可。
秦栀是茶馆的常客,纵使三年没来,店里的小二也识得她,笑容满面迎了上来,道:“大人好些年没来了,这些时日在哪里发财呀”
秦栀将背篓里的一麻袋菜苗撂下,寻了处靠窗的位置,一听小二说几年没见到秦栀了,她便知晓宿主并未踏足这里,也算是这些天唯一的好消息了。
秦栀爱惜之物终是保住了一个!
她随手赏了小二一锭银子,道:“没发什么财,种地去了。”
小二接了打赏笑容满面,连忙给秦栀擦干净座位请她坐下,“大人还是那般爱说笑!来,您最爱的香瓜子和祁门红茶。”
小二奉了茶,知晓秦栀不喜聒噪的脾性,便识趣地退了下去,说书人此刻正说到关键处,忍不住点了下题。
“销金客家财散尽,状元郎客死异乡。”
“一夜逍遥,一夜散财,才华横溢又如何,那销金客还不是渡不了美人关,终是被人骗得团团转,痴人是也……”
秦栀嗑着瓜子啧啧两声,看来今日是个深情郎被薄情女辜负的故事,很是合她胃口,还不等她叫一声好,二楼雅间破空声响起。
秦栀耳力极佳,对内力波动的感知十分敏锐,她一抬眸便望见一支金色长箭自二楼射出,直直插在说书人的桌前。
那说书人在扶桑山下说了多年的故事,暗中保护他的客人不知几何,早便不惧这些灵师的威胁,他微微仰起头,望向射箭之人。
“这位大人,若不想听,离开便是,何故扰了诸君兴致。”
眼看周围不悦的声音逐渐嘈杂起来,秦栀也忍不住蹙了眉,她这才刚坐下,不过听了几句便被人无故打断,实在可恶!
那众矢之的的灵师丝毫未受干扰,拉开帷幔缓步走到众人眼前,一身干练清爽的窄袖小褂,皮质腰带上别着数把短刀,剑眉之下一双金瞳不怒自威。
望见她的一瞬,秦栀眸光一闪,竟然是她!
第8章 说书
那人一袭玄衣,袖口衣摆皆有祥云金纹点缀,猎猎而起,无风自动,褐色抹额下一双金瞳冷冽如刀。
正是扶桑山森罗峰峰主——商岚。
扶桑山十三峰中,若论战力,当属商岚为第一,怕是三年前修为未跌的秦栀也不敢轻易与之相抗。
“嘶……怎么是她”秦栀往后缩了一缩,似是极怕被认出来,也是,用她的名号招摇撞骗、借势压人,怎会不心虚呢
好在商岚压根没有发觉秦栀的存在,她长臂伸展,朝着说书人拉了满弓,肃杀气弥漫在整间茶楼。
一时间杂役们皆是屏住呼吸、不敢动弹,这说书人可是他们店里的台柱子,若没了他,茶楼的生意也做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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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身体浑圆的老板气喘吁吁跑到商岚身边,圆滚滚的肚子上下晃动,引得后者忍不住撇过了头满目嫌弃,老板眯起眼点头哈腰道:“女侠手下留情,若有误会,也可当面说个清楚,莫要牵扯了无辜。”
茶楼的几个角落忽然间传来几道威压,直冲商岚而去,外溢的气息尤是秦栀都微微蹙眉,六阶、七阶,甚至还有秦栀未能触碰到的层次,这茶楼果真卧虎藏龙。
看来不论是大能还是小卒,都很爱听故事。
商岚不屑地嗤笑道:“藏头露尾的鼠辈!”
接着她周身黑黄纹路浮现,手腕上生长出一簇簇虎毛,额头上巨大的金色纹路纠缠在一起,凝结成一个“王”字。
灵兽附体,万兽之主的虎自是生来便克制万物,将那威压尽数弹了回去。
气氛霎时间剑拔弩张起来,包厢中金戈出鞘声渐起。
可商岚毫无顾忌,自二楼纵身跃下,站在说书人面前,拾起一支箭抵在那说书人鼻尖。
“一掷千金只为红颜吗为何不能是为了情与义”
“你在此颠倒是非,辱人名声,真是该死!”
说书人呵呵笑道:“我自有我的消息渠道,不过听个故事罢了,何必如此较真”
秦栀呼唤系统:“宿主与商岚是否结怨”
系统答道:“宿主对女人不感兴趣,与商岚不过点头之交。”
“……行,我知道了。”
秦栀如今修为倒退,本不想太过招摇,也不愿招惹是非,可毕竟出自同门,她又十分欣赏商岚的品行,于是轻叹一声扯开了面前的帷幔,走到大堂中央来。
“商峰主,别来无恙,何必大动肝火,伤了彼此和气。”
秦栀作揖,按辈分商岚与她的师尊是同辈人,她理当恭敬。
还不等她解围,商岚的弓箭便已然指向了她,后者几乎目眦尽裂,眼底一瞬间激起了怒火与仇恨,比起那说书人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嗯
秦栀略感不妙,赶紧问道:“系统,你是不是又有事瞒我”
系统似是恍然大悟,赶紧找补:“是她,是颜戈的师尊!”
“颜戈”秦栀在记忆中找寻这个名字,记起了初登扶桑山的往事来,“我记得他,他与我同一年拜入扶桑山,被商岚收为弟子,可我与他相交甚少,怎么……”
“是宿主,”系统小心翼翼道,“我想起来了,方才说书人口中的销金客便是颜戈,而他一掷千金的红颜,是大人您。”
“宿主骗颜戈在拍卖场买下传功秘籍,将一身修为尽数给了宿主,以此来购买短效解毒丹抵抗合欢散……”
秦栀目色闪过一丝冷意。
坑挖了一个接一个,她真是服了!
如今修为大跌,若商岚有意为难,她又怎能相抗
她伸手摸出提力丹,若真动手,怕是只能以此保住性命了!
“是你,你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商岚一双剑眉竖起,咬牙切齿地望着秦栀,“便是你骗我徒弟一掷千金修了邪术,如今他修为散尽,你可满意了”
众人哗然一片,这不比说书人的故事更为精彩
秦栀蹙了眉,不悦道:“商峰主,若无证据便随意指摘,恕我不能接受。”
接着秦栀捏诀设了道屏障,逼音成线道:“同为扶桑山峰主,刀剑相向已是触了门规,何况还有长老阁执事在场。”
方才二楼雅间散出的一缕气息,便是扶桑山一位隐世长老,秦栀曾与之有过几面之缘,认得这气息。
既实力不济,那便只好继续借势了。
“倪长老,还请您主持公道!”秦栀方才便引了一道音传给二楼某处雅间,此时只要倪长老有所回应,便是给秦栀撑了场子,商岚便没办法再动她。
听了秦栀的声音商岚面色发青,一双浑圆的眼死死盯着秦栀。
过了半晌,未见倪长老回应,商岚怒极反笑,道:“还想搬援兵,这哪来的长老”
商岚这话未避着众人,没有秦栀那般谨慎,长老悄悄出山便也罢了,竟躲在茶馆听故事,传出去恐怕又是一庄逸闻,天下不知多少人会拿倪长老开玩笑。
秦栀想借倪长老的势,便要替对方考虑后果。
可商岚却直言道出,已是犯了忌讳。
因而倪长老轻叹了一声,逼音成线对二人说:“商岚欲伤同门,罚闭门思过三日,立即回森罗塔执行。”
“!”商岚猛地回过头看向那雅间,秦栀嘴角都忍不住勾了勾,她如此行径,便是犯了同样的忌讳,长老是不会想让旁人注意到他的。
于是秦栀上前道:“商峰主,您要杀先生,怕是二楼雅间的诸位都不会同意,您确定要与大家为敌么”说着,秦栀扫视二楼一圈。
“秦栀!”商岚咬牙切齿,有倪长老在,她不敢放肆,于是甩了甩衣袍愤然离去,秦栀敛了笑意,朝在座诸位作揖道:“感谢诸位帮在下解围,来日有缘请大家喝茶。”
说书人扇子一展,继续娓娓道来,可秦栀已然没了继续听的兴致,她收拾好背篓走出茶楼,对系统问道:“颜戈的事,给我说清楚。”
听见她语气里的凝重,系统连哭都不敢哭了,轻声细语答道:“一年前,颜戈闭关修炼,不慎走神被邪气入侵,刚巧碰上了宿主,宿主用内力买了枚驱邪丹救他一命,自此颜戈对其言听计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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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半年前宿主不知为何沾染了合欢散,骗颜戈需要渡内力抵抗毒性,于是颜戈在拍卖场一掷千金买下摄灵心法,将一身修为尽数给了宿主……”
“颜戈现在何处”
“自是森罗峰。”
秦栀撇撇嘴,喃喃道:“看来以后见到森罗峰的人我得避着一些,先是钟亭月,再是商岚与颜戈,尤其是颜戈。”
“可是他也曾真心待您……”系统有些迟疑。
秦栀冷着一张脸,面露疑惑地摊摊手道:“他报的是宿主的恩,与我有何关系”
系统不知哪来的胆量,竟然顶嘴道:“你不惜用仅剩不多的内力救李闻雪,还承受着万剑穿腹之痛为褚云祁烧了陨冰室,可为何到了颜戈那里,便唯余一句‘得避着一些’”
秦栀打断了他的话,“救大师兄,因他自小于我有恩,我投桃报李;善待褚云祁,因他是我的徒弟,我本就该偏心他。”
“我所做的一切从来都不与宿主有关,她是她我是我,即便旁人分不清,可我自己得拎得清,若要我承担旁人造下的罪业,我又何其无辜”
秦栀先是驳斥了系统,又调侃他道:“你既如此博爱众生,怎不寄居在白帝体内人家的本命灵兽是福泽瑞兽,掌祥瑞之力,与你这种慈悲心肠最为相配了。”
秦栀将“慈悲心肠”四字读得极重,毫不留情地讽刺着他,系统沉默良久方才说道:“你的嘴当真是厉害,方才在茶楼三两句话便让商岚与所有人对立,从前清高的你哪去了”
不知怎的,系统的话里竟藏着几分别扭。
秦栀拍了拍背篓,答道:“清高是分场合的,若我为弱势,清高,便是愚蠢,是自寻死路。”
不知怎的,秦栀一挑眉,眼里闪过怪异之色,问道:“你怎知我从前爱装清高,我们刚见面一天吧。”
系统磕巴了一下,答道:“我跟随宿主三年,自是从旁人口中听闻过你的旧事。”
山道上结了薄薄一层冰,走起路来有些打滑,秦栀将背篓背在身前,预备释放绯月雷雀飞回灵晔峰。
“罢了,像你这般能预知未来之人,自是手眼通天,只是不知你何时给我弄来修复丹,补好我的墟鼎,若不然,再有一月你我皆当死在合欢散之下。”
内力运转,墟鼎隐隐作痛,秦栀皱着眉往前飞了一段路,忽然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自深山中走出。
这边系统还在喋喋不休:“你得先喝几天翡翠白玉汤养一养,我会将修复丹的方子给你,然后教你用炼丹炉……”
秦栀收敛了翅膀躲在石头后面,“行了你先闭嘴吧。”
系统噤了声,顺着秦栀的视角望去,只见一袭湛蓝色衣袍的青年疾步而下,凛冽的风在他鬓角染上寒霜,却也远远抵不过眼底的森寒。
他紧抿着唇,眼神阴鸷而割裂,似乎暗藏着什么心事,竟完全没有察觉到石头后的秦栀。
“这小子做什么这么急”秦栀问道。
“不知道。”系统答。
秦栀蹙眉,“你会不知道你连他今后会成为祸世魔头都能预料,竟预料不到他立刻便要去做的事情”
系统:“……大人,我获取的信息也是有限的。”
“行了,你真是废物。”秦栀嗤之以鼻。
带着背篓不利于行走,她找来一团枯枝盖在背篓上,便循着褚云祁的足迹一路下山。
绕过结了薄冰的惠旸溪,是一片碑林,名为无尽碑林。
那是曾为大道牺牲的扶桑山灵师的归处,秦栀的师尊便葬在了那里。
秦栀顿住脚步,眼底有些犹豫,可嗅到那一丝烟火气后,她咬了咬牙还是轻步走了进去,绕过大片墓碑,她窥伺着褚云祁的一举一动。
“系统,你看看那是谁的墓碑。”
“大人,您之所见便是我之所得……”
“行了,废物,退下吧。”
“……”识海隐隐传来系统的啜泣声,很快便被秦栀呵斥住了,她嫌系统太烦。
呼啸的寒风肆意地撩起褚云祁额间碎发,高马尾在空中掠过好看的弧线,接着虔诚地贴近地面。
他屈膝跪下,重重磕头。
细碎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到秦栀耳边,只听见了模糊的几个音节。
“我……她……回……杀……”
秦栀想再往前靠近几分,可褚云祁忽然站起身,吓得她赶紧闪身回去,待到褚云祁离开碑林,她才缓步而前,只见那碑上空空荡荡,光滑平整,竟是一座无字之碑。
阴冷墓地里不知怎的扬起一连串冰渣,生生砸在秦栀的小脸上,钻心的凉意让她心里发慌,她蹙着眉速速离去,可刚来到碑林门口,便看见了两个熟人面色不善地看着她。
第9章 碑林
无字碑林外,银霜遍地。
湿雪越下越大,薄凉的风掠过身侧,寒意自足尖而起。
秦栀先是朝褚云祁招了招手,又瞥了一眼他身边的钟亭月,道:“真是与师妹有缘,到哪都能遇上呢。”
钟亭月翻了个白眼,金戈声起,剑已出鞘。
“秦栀,如今不在灵晔峰,你拒不了我的,出剑吧!”钟亭月剑指秦栀。
秦栀无奈摇了摇头:“为何要一直追着我,森罗塔就这般闲吗”
钟亭月声音里满是怨气:“你害我同门致其修为散尽、虐待徒弟不配为人师表,今日我便要将你这虚伪的狐狸面具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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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秦栀眼眸覆着冰霜,肃杀气迅速袭上眉宇,她假意擦了擦鼻尖实则悄悄服下提力丹,内力如潮涨般汹涌溢出,感受着墟鼎之中久违的充盈,她不自觉勾唇笑了笑。
“废话真多。”
钟亭月见此情形更是燃起怒意,不等秦栀亮出武器便率先冲了过去,秦栀目光一凛,朝褚云祁道了句:“云祁闪开,别伤着你!”
褚云祁佁然不动,抱着胳膊站在原地,冷冷望着眼前的一幕,似是无论发生何事都与己无关。
湛蓝的翅羽翔于天空,秦栀居高临下望着钟亭月,而后者银狼附体,面上浮现出五道金纹,长剑握于手中直指苍穹。
“秦栀,多年不战,你竟跌了境界!”钟亭月望着秦栀面上五道金纹,嗤笑出声。
“你就如此怕与我正面相抗么有本事站在地上与我对决!”
钟亭月的本命灵兽是银狼,自觉醒之日起便幻化出一把银狼剑,越是自身炼化的武器与自己契合度越高,更何况是她天赋所有。
秦栀冷眼睨着她,暴涨的内力叫她气血膨胀了许多,嘴唇殷红如泣血般妖冶,她微启薄唇淡淡道:“若我翔于九天,你连我的衣角也摸不着,这数年的修行你竟都没学会御剑,还敢在羽人面前叫嚣”
无论何方,东方修士、北方精灵,亦或是南方鲛人,皆向往广阔的天空,哪怕没有翅羽的灵师也可依靠后天的修炼,御剑飞行。
御剑是灵师修行中最考验心性的一关,亲手挑选或铸造一把有灵气的宝剑,以自身内力滋养以至人剑合一,沉下心来方能在空中稳住身形。
褚云祁拜入灵晔峰的第一天,秦栀便赠了他一把她亲手锤炼的短剑,那时他年岁尚小,短剑的长度正好与之相配,好似本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不过三月,褚云祁便能在秦栀的看顾下御剑而行,他内力不深,飞不了太久,却十分小心谨慎,脚下从未出过岔子。
说起来,自秦栀回归,还未曾看见褚云祁的短剑,不过他如今身形见长,那短剑已不再适合他了,说不准已经换了新的宝剑。
钟亭月旋出剑花,锋锐的剑气直冲秦栀,可秦栀手中雷声作响,电流钻进剑气,顺着金属之力竟缠上了钟亭月的手腕,一时间她惨叫一声险些丢了手中长剑。
恢复到五六阶的内力,引雷诀的威力果然与昨日大不相同。
她甚至没有任何炫技的成分,只是引了一道雷电罢了。
秦栀收了翅羽缓缓落地,轻唤了句“剑来”,列缺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手中,素白剑身上镌刻着几道裂痕般的雷形图纹,雷电爆裂的噼啪声自她周身而起。
她举剑遥遥指向钟亭月,道:“给你个平等相待的机会,若我胜了,再不许踏入灵晔峰半步。”
钟亭月冷哼一声疾步而前,长剑碰撞声响彻在风中,金属性的灵师生来巨力,且极擅武艺,哪怕秦栀服下提力丹,若不借助绯月雷雀的能力也只能堪堪*与之打成平手。
如此消耗下去,待药效溃散,她便真的输了。
于是秦栀故意献上左肩一处破绽,引得钟亭月举剑刺去,同一时间秦栀的剑已架在对方脖颈。
“你输了。”秦栀冷冷道。
可钟亭月分明命门被胁,却依旧没有收力,任由银狼剑贯穿了秦栀左肩。
望见她素色衣衫上绽放开来的朵朵血花,钟亭月竟得意地扬起了眉梢,可还不等她嚣张更甚,便愕然感到一阵剧痛,再一低头,列缺剑已刺入她的肩膀。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秦栀给过她认输的机会,只可惜她不知好歹,那秦栀也不必给她留下情面。
“师妹是听不懂吗是我先夺了你的命门,你输了。”
自小世间宝物伸手便能得来,拜入森罗峰后又受尽师兄弟的关爱照拂,钟亭月从未受过磋磨,更何谈这一剑两洞的痛楚。
她弃了剑跌坐在地,低声吼着,一双眼赤红无比地瞪着秦栀,可秦栀肆意笑了两声,鲜血染红了半片衣襟,顺着袖口滴落在地。
列缺剑再次指着钟亭月的脖颈:“从今往后,若你再敢踏入灵晔峰半步,无尽碑林便是你的归处。”
为大道牺牲不过是寻个由头厚葬灵师,无尽碑林里走火入魔而死、误伤而死的灵师大有人在。
秦栀抬眸望去,褚云祁原本所立之处如今空空如也,人早已不知去向,她叹了口气,这孩子向来不爱看热闹,方才怕是趁着二人缠斗,独自离去了。
她收了剑捂着肩膀缓步离去,身后传来钟亭月充满恨意的声音。
“秦栀,你也配提无尽碑林你忘了三年前的那一战,扶桑山有多少人因你而死了吗……你忘了灵晔峰前任峰主……”
话还未说完钟亭月喉间一紧,秦栀竟闪身到她身边蹲下,一只手死死扼住她的脖颈,用了十足的力道。
钟亭月因窒息涨红了脸,浑身脱力推不开秦栀,只见后者面色阴鸷、眼珠泛红,如被恶鬼附身般可怖,一字一顿对她说。
“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杀意肆意地在秦栀心间纵横,这一刻哪怕是她自己都无法克制,三年前的那一战是她心头的刺,可远远不会叫她如此失态,她真正在意的,是钟亭月的最后一句话
灵晔峰前任峰主之死,曾让秦栀无数次于梦魇中惊醒,一次次望着她留下的遗物泣不成声,外头传言她是个弑师夺位的逆徒,以师尊的性命换取了如今荣耀加身,何其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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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可又有谁知她心里难言之痛。
终是系统开口打破了钟亭月将死之局。
“大人若再掐下去,她便真的死了!”
秦栀猛然惊醒,卸了力道,钟亭月浑身战栗地趴在她脚边,止不住地咳嗽干呕,她抬眸再次望向秦栀背影时,仇视的目光中,竟多了几分畏惧。
天之骄女的她,自以为这世间没人能再比她更有天赋,可偏偏遇上了秦栀。
自拜入扶桑山起,每一天都有人在她耳边说。
“阿月真厉害,修炼的速度都快比上秦栀了!”
秦栀,又是秦栀,为何所有人都在拿她与自己做比较,这世上不该存在比她更有天赋的人才对。
凭什么她是天才,而自己只是她的陪衬
她不服,她一定要打败她!
于是三年前宗门大比上,她不惜祭出家传的宝剑,重创了秦栀,只为向众人证明,她比秦栀更强。
可如今看来,当真是错了。
不多时,一只破旧的布鞋闯入她眼帘,她抬眸望向那青年冷冽的双眼,伸手去扯那被洗得发白的衣角。
“云祁……”
褚云祁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手指,声音微寒。
“师叔,请您自重。”
“师叔……”钟亭月面露疑惑,“你要与我如此生疏吗惠旸溪边,你分明与我互通心意……”
褚云祁打断了她,神色竟有些局促。
“那日在惠旸溪边,我重伤昏迷、神志不清,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还请您莫要介怀。”
钟亭月苦笑道:“究竟是不该说的话,还是不该对我说的话我竟不知你心里还藏着旁人……”
褚云祁撂下白玉瓷瓶,“师叔,从今往后不必再来灵晔峰寻我,你我两清了。”
一瓶药便抵了从前救命之恩,这师徒二人当真是一个比一个薄情。
钟亭月躺在地上张狂地大笑起来,鲜血随着笑声汩汩涌出,血气顺着风吹进碑林,竟发出飒飒的诡异声响。
一道黑影逐渐笼罩钟亭月,她嘴角还扬着笑,脖颈却已然插入了一把尖刀,鲜血喷射而出溅在那黑影一身,她方才发现那人身穿一袭胜雪白衣。
鲜血如红梅般在他身上晕染开,他声音温润,蹲下身子合上钟亭月瞪大的双眼,轻叹了一口气。
“我极少亲自动手,怪只怪,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那人转身走向蒙蒙小雪中,天渐渐暗了下来。
白日里下的湿雪落在山间小道的青石阶上,逐渐凝成一层薄冰,秦栀单边肩膀背着背篓,捂着伤口,小心翼翼往灵晔居的方向而去。
地面湿滑,左肩虽封住穴位止了血,可依旧痛得失去知觉,最憋屈的莫过于提力丹失效,强烈的疲累感侵袭全身每一处经脉骨骼,根本没办法展翅飞回峰顶。
她脸色惨白,强撑着睁眼看路,却还是一个不注意栽倒在石阶上,整个人连带背篓滚了足足十几级台阶方才停下。
她吃力地站起身,收拾好散落在地的菜苗,双手着地几乎是以爬行的姿态前行着。
若不趁着夕阳尚在的时候回去,夜里山间万一有妖邪出没,她可没有自保之力。
“大人歇一歇吧,您快撑不住了。”
系统似是有些心疼。
秦栀摇了摇头,道:“我受得住……”
话音刚落她便再次脚底打滑,又往山下滚了数级台阶。
“大人!”系统惊呼出声,却没有办法帮到秦栀。
黑暗处的某个角落,有人瞳孔猛缩,不自觉抬起手来,往前踏了两步却又忽然顿住,他低头呆呆地望着自己伸向秦栀的那只手,眉宇间挤进了几分疑惑。
看见秦栀摔倒,他竟情难自已地想去扶她,心里咯噔一下整片胸膛都在发痛。
怎么回事
他不是最恨她了吗
她死了他便能解脱了。
可为什么看见她受伤,他还是这般在意
褚云祁微眯着眼,伸出去的手逐渐收回,垂在袖子里攥紧成拳。
死吧,快去死啊!
第三次踩空,秦栀头晕目眩直挺挺地往后栽下,手指无助地伸向数不清的台阶之上,却没有一根藤蔓能救下坠落的她。
倏忽间后背砸在石阶上,可这一次却不再冰寒刺骨,反倒是令人贪慕的暖意,还带着几分安神的檀香味。
是梦吗
她看见一双黝黑的眸子于冷夜中静静凝着她,手腕被紧紧攥住,在耳边无奈的叹息声里,她终于合上了眼。
不知缘何,甚是心安。
灵晔峰四千五百五十一级台阶,是褚云祁少年时与秦栀一同数过的。
那次剿匪他因一时心善不慎落入陷阱,关在水牢受尽毒打的每一时每一刻里,他都在心中默念她的名字,直到森白的电光劈裂囚笼,他落入了那个久违的怀抱。
颤抖着指尖也似这般紧攥着她的手,带着哭腔道:“师尊,我疼……”
他趴在师尊后背,神志不清昏昏欲睡,师尊哄着他提起精神,一步一步数着上山的台阶。
就像他第一次登上灵晔峰时一样,她牵着少年局促的手,指着天上最亮的那颗星子说道。
“看见那颗星星了吗那就是灵晔居的方向。”
“从今往后,那里就是你的家。”
第10章 夺舍
冷白的刀光映出一双冰寒彻骨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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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他跪在塌边,注入了一丝内力到她体内。
伤势不重,要不了命,只是不知缘何,她墟鼎近乎枯竭,形同废人,可与钟亭月一战中她显然未拿出全力来,内力为何消耗如此之大
如今的她脆弱不堪,便如窗台上那朵昨日被她养起来的野花一般,手指一捻便生机全无。
正是杀她的绝好机会。
短刀划过秦栀脖颈,顺着清瘦的下颚骨缓缓划到眉眼之下,她不知是不是入了梦魇,眉头蹙成一团,眼角隐隐浮现出一抹泪光。
房间里没点蜡烛,在月华的照耀下那滴泪如珍珠般滑落,稳稳盛在刀尖上,褚云祁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她薄唇微启,言辞碎碎。
“夺舍,系……宿……”
褚云祁好奇地俯下身,耳朵贴近秦栀的唇边。
可却听到声音冷冽的两个字。
“滚开!”
呵……
哪怕是在梦中呓语,也能察觉到他的靠近吗就这么讨厌他吗
褚云祁挑了挑眉垂下眼帘,一双黑瞳阴鸷得可怕,又似是自嘲般摇头笑了笑,刀稳稳架在秦栀脖颈,却迟疑着不肯下手。
偏偏是这个人,曾将自己拉出深渊。
杀了她,从前那片刻温情的记忆,也会随着时间消逝,就像曾经的她一样,他也曾想过,这幅圣人皮囊下,究竟是换了灵魂,还是本性暴露。
雪白细腻的脖颈溢出一道血丝,秦栀吃痛地往后缩了一缩,又忽然伸手捉住褚云祁的胳膊拉近几分。
“不许伤害云祁!”
她低沉的嘶吼声撞进褚云祁的耳朵,贯穿了他整片识海。
秦栀的猛拉让短刀直冲自己命门,眼看便要血溅当场,一只莹白如玉的手稳稳握住了刀尖。
他瞳孔猛缩,唇齿微颤,后背冷汗涔涔,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滚烫的鲜血自他指尖溢出,即将滴在秦栀白净的衣襟上时,他又不自觉伸出另一只手接下。
他挣脱了秦栀的束缚,悄悄将短刀拿开,可后者似是十万火急般双手搂住他后背,强硬地将他箍在身前。
嗓音嘶哑,却坚定又温柔。
“云祁别怕,师尊在!”
帷幔散落,遮住了月华。
一片黑暗中,褚云祁眸子亮得异常,他双手撑在秦栀颈边,双膝跪在她身侧,几乎与她身体相触。
三年未见,少年脱去稚气,已逐渐成人,心思懵懂,心里多出不知名的情愫来。
好想和师尊做些什么……
乌黑的发丝自肩头垂落,遮住了他不断滚动的喉结,他胸口起伏不止,几近窒息。
明明搂住的是脊背,却更似掐住了他的命门。
不知过了多久他方才反应过来,剥开秦栀的双手迅速从榻上脱离,他背过身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又忍不住回头望她。
她是他的师尊,方才刹那,他怎可生出那般卑劣肮脏的心思
他轻声念着师尊方才的梦中呓语,“夺舍……那三年,原来真的有人强占了师尊的躯壳么……”
好险,他差点杀了最爱的人。
他推开房门独自立在院中,望着天边最亮的那颗星子发呆,寒风吹过他的衣袍,猎猎作响,恍惚间,似是吹散了他心中迷雾。
他眸色深邃看不出悲喜,口中喃喃:“师尊,我该信你一回吗”
——
秦栀苏醒时已是日上三竿,浑身的骨头痛到如同被重锤碾碎,她吃力地掀起帷幔,睁开迷糊的双眼,伸手去摸桌边水杯。
“水……水……”
屋子被打开,一道人影瞬间闪在她身侧,抬起她的胳膊扶她坐好,又将一杯温水稳稳递到了秦栀唇边。
嗯
秦栀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一幕,神色又惊又疑。
她没看错吧,给她端水的人,是褚云祁
他不是好感度负九百九十九,恨足了秦栀吗
这水……不会有毒吧
秦栀接过水杯,悄悄睨着他的神色,可后者低垂着眼帘,那双瘦削得近乎病态的脸上,有着一道鲜红的巴掌印。
该死!不会是宿主又回来打他了吧!
秦栀惊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呼唤系统。
“褚云祁的脸怎么回事昨夜宿主回来了”
系统也似大梦初醒,有些恍惚问道:“啊我不知啊……我真不知啊!”
似是怕秦栀不信,他连着说了几句,秦栀听烦了直接给它关了小黑屋,又轻咳一声对褚云祁说:“云祁啊,你的脸……”
她一张口说话,便察觉到脖颈传来一丝痛意,她伸手探了过去,竟摸到了一圈厚厚的纱布。
她怎么不记得脖子受了伤
褚云祁闻声望了过去,那双黑瞳依旧十分冷漠,答道:“没保护好师尊,害得师尊重伤昏迷,云祁罚了自己一掌。”
坏了,这小子又自残了!
秦栀有些心疼,她伸出手准备替他揉一揉,屋子外头却传来不速之客的声音。
“秦峰主,长老阁急召!”
秦栀闻言眉头一锁,扶桑山长老阁会议非大事不召开,如今急召前往,莫非是遇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如今掌门云游天下不知所踪,太虚宫宫主商应泽为代掌门,掌管扶桑山最终决策权,扶桑山一切事务由归一阙、上清殿、太虚宫和天机阁四峰长老分管,分别掌时间、空间、审判与祥瑞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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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之前茶楼里遇到的倪长老,便是太虚宫的一名执事长老。
四主峰之下,还以各自属性分成八峰峰主,分别是金属性森罗塔峰主商岚、风属性御风谷峰主齐玄知、水属性琉璃洞峰主戚雨檀、火属性苍炎府峰主宋锦、木属性藤云楼峰主陆青姝、雷属性灵晔居峰主秦栀、冰属性极寒山庄峰主薛凛、土属性如意门峰主李琮。
数位峰主相继闭关多年,各峰事务交由各自真传弟子管理。九峰之外还设立无数堂口,负责培训弟子与管理杂役。
秦栀应了声:“知道了,可有说是何事”
那传话的杂役迟疑了一下道:“似是与褚师兄有关……”
褚云祁
秦栀望向他,见他目光里亦是几分疑惑,心里稍稍安稳,她就怕这小子有错处明知故犯,若是无意而为之,她自有办法替他狡辩,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简单收拾好仪容,任由褚云祁替她披好外衣系好腰带,自他拜入师门之日起,便自觉做着这些服侍人的杂活,秦栀三年未见他,倒是有几分不自在,仿佛昨日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今日便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了。
他脸上掌印此时似是充血了般更红了几分,秦栀冰凉的柔荑轻抚他脸颊,他却连带着耳尖都染上绯色,他细致地系好腰带,而后退在秦栀身侧,没有说一句话。
秦栀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道:“雀头结系得不错,我很喜欢。”
他愣在原地,久久不曾动弹。
直到商岚的喝声漫上整座灵晔峰,他方才回过神来。
“给我拿下!”
几名森罗塔的灵师不由分说向褚云祁冲了过去,秦栀见此情形哪能忍让,当即召唤列缺剑挡在他的身前,将那几名灵师厉声喝退。
“我看谁敢动他!”
商岚竖着眉走上前来,剑指秦栀,“你倒是个好师尊,竟还护着此等杀害同门的恶徒!”
秦栀回头递给褚云祁一个询问的眼神,后者蹙着眉摇了摇头,于是,有了底气的秦栀往前踏了几步道:“商峰主好大的威风,就算云祁有残害同门的嫌疑,也该交由太虚宫执事堂来调查处理,怕是轮不到森罗塔的人过问吧!”
商岚眉宇间带着盛气凌人的威严,她不屑地勾起唇角道:“秦峰主嘴皮子好生厉害,你怕是还不知,我此行前来,便是受了长老阁的任命——拿下!”
“滚开!”
秦栀忍着墟鼎万剑穿刺的剧痛,挥出一道剑气逼退了众人。
她对褚云祁,从来都是明目张胆的偏袒。
在褚云祁眼里,那个曾经高高在上弯腰朝自己伸手的仙子,此刻竟是这般瘦小的人儿。
可即便墟鼎空匮,却依旧透支着气力站在他面前保护他……
他不愿看秦栀以命相搏,轻轻牵起她的袖口,道:“师尊,不必拦着,我随他们去罢。”
——
长生殿中,十三峰峰主来了五位,其中四峰长老只来了太虚宫的那位代掌门,另两位长老闭关多年,掌祥瑞的客卿长老则不在扶桑山中。
除去商岚与秦栀外,极寒山庄峰主薛凛和赤炎府峰主宋锦也在场,秦栀对二人点头示意,接着大跨步走到大殿正中,冲着首座代掌门单膝行礼。
“见过商长老。”
商应泽与商岚虽同一姓氏,祖上却并不属一脉分支,本命灵兽也大不相同,前者是掌审判之力的獬豸,是被视为公平公正的神兽,后者则是金属性森罗虎。
商应泽着一身玄衣,手指上戴着一颗巨大的黑曜石戒指,指尖在把手上不断地敲击着,神色威严又庄重。
在他的示意下,几位峰主按顺位就座于各自的位置上,而缺席的峰主位置,则由代理事务的真传弟子落座,藤云阁前来议事之人,正是李闻雪。
秦栀回头望了眼身后的褚云祁,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商应泽瞥了二人一眼,轻咳一声道:“今日召大家前来,主要是为审议森罗塔商岚真传弟子‘钟亭月’之死一事。”
“此事疑点诸多,先将钟亭月的尸身带上来吧。”
两名杂役抬着担架将人放在大殿中央,当着众人的面掀开了白布。
她浑身浴血,身体僵直,一张苍白的脸上竟挂着诡异的大笑,让人心里发毛,出于医者天性,李闻雪看得十分认真,似是任何死者过了他的眼便能推演出真正的死因。
“带证人。”
商应泽挥了挥手,一个森罗峰的灵师颤颤巍巍走了进来,先是瞥了眼面色凝重的商岚,接着跪在钟亭月身边道。
“昨日中午,亭月师叔说……她要去找灵晔峰的褚云祁,让我帮她应付峰主布下的课业……”
商岚抬眸怒火中烧地瞪向秦栀,她的宝贝徒弟为了褚云祁不知懈怠了多少课业,如今竟连命也丢了,徒之错,师之过,这笔账自然要算在他二人身上
秦栀察觉到她不善的目光,不自觉挑起眉来,她下手知道轻重,钟亭月脖颈处的勒伤是她所为,并不致死,真正致死的旁边的十字刀伤,可那并不是她做的。
她偏头望向褚云祁,后者低垂着眼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死孩子,都火烧屁股了还这般淡定
秦栀无奈地转回身子,目光一刹那与一人对上,她脑海里不知怎地浮现出从前的一段记忆来。
她忽然记起是谁拥有十字形的攻击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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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11章 争锋
于外人眼里,李闻雪救死扶伤,杀人似乎与他沾染不了半点瓜葛,可他却有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杀招,也是唯一的杀招,那便是十字藤杀术。
秦栀曾亲眼看见他将一人绞杀成四块,血腥程度历历在目。
她眼皮一跳,不自觉撇开眸子。
可这细微的举动却不知怎的落入了褚云祁的眼中,他顺着秦栀方才目之所及望去,对上了李闻雪那双温润的眼。
“虚伪。”他不屑地嘟囔了一句,丝毫未曾察觉周围人抬头望向他的动作。
商岚率先发难道:“阿月死前曾与同门提起要去找灵晔峰褚云祁,那我想问问秦峰主,可识得阿月身上的伤”
钟亭月衣衫被人整理妥当,却依旧看得出边缘和袖口皆有雷电的灼伤,肩膀上更是留着列缺剑的剑意。
商岚双指探入,接着勾唇一笑:“这纯粹的雷电气息怕是灵晔峰独有,秦峰主不给个解释吗”
秦栀扫视一圈,起身走到钟亭月身边。
“钟亭月身上雷电伤痕确源自灵晔峰,不过,不是褚云祁。”
“是我。”
众人听罢,皆是目色震动。
商岚上前揪住她衣领,厉声道:“是你杀了阿月!”
商岚一动手,褚云祁立刻站起身来,目光灼灼瞪着商岚。
秦栀攥住她的手腕,不屑道:“我若想杀她,自有千百种方式抹除痕迹,怎会如此招摇地摆在众人眼前”
“也许,你想以此狡辩之词混淆视听!”
“我何必让自己深陷非议商峰主,若换作是你,会留下杀人的痕迹吗”
“若换作是我,必当众格杀!”说罢拔尖指向秦栀。
大殿中气氛一瞬间剑拔弩张起来,薛凛与宋锦挑眉看着二人,其他诸峰真传弟子皆眼观鼻鼻观心不作声。
商应泽轻咳了一声,道:“商岚,把剑放下,退回去。”
“商掌门!”商岚似是不服,可望着商应泽微蹙的眉头,终究收了剑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秦栀冲着商应泽躬了躬身,娓娓道来:“昨日我感念先辈恩德,前往无尽碑林祭拜,于门口遇上钟师妹,师妹提出与我比试,于是我二人战在一处,秦栀不才,险胜一招。”
“之后我与钟师妹定下约定,她答应自此再不上灵晔峰,我遂离去,彼时,她人无甚大碍。”
商应泽点了点头,又对发现钟亭月的两名弟子道:“说说看,你们发现她时,是何场景”
其中一名弟子颤颤巍巍跪倒在地,似是记起什么可怖的事物来。
“血……好多血!”他止不住地发抖,再说不出话来。
另一个稍稍冷静些,跪在他身边道:“我二人是赤炎府外门弟子,受师兄之托前来祭拜故人,岂料刚到无尽碑林入口便瞧见一片红色,近看,竟是一人倒在血泊之中……”
“瞧见她穿着森罗塔的练功服,我二人不敢靠近,于是一人守着,一人去请森罗塔的弟子前来认领。”
秦栀问道:“你是何时发现她的尸体”
第二人答道:“申时之后。”
“申时”秦栀挑了挑眉,那时她离去不久,是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杀了钟亭月,几乎放干了她的鲜血,才叫无尽碑林外尽数染血。
手段残忍,又似乎是特意设局给秦栀师徒。
“秦峰主似是记起了什么”
商应泽点了秦栀,于是秦栀点了点头继续道:“我与钟师妹比试之后,应当是未时三刻,而后我便回了灵晔峰,那凶手该是未时三刻后出现在无尽碑林边……也许,他一直在观战。”
商应泽点了点头,一边沉默良久的商岚似是再也憋不住,喝道:“说来说去,你倒是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我想请问褚云祁一句,未时三刻,你在何处”
见商岚又将矛头对准褚云祁,秦栀忍不住阻她:“商岚,何必为难小辈”
“他若清白,何惧我问”
秦栀蹙了眉,褚云祁却冲她微微颔首,走到大殿中央礼毕后道:“未时三刻,我在无尽碑林观战。”
极寒山庄峰主薛凛竟轻笑出声,见商应泽望了过来,他才解释道:“无事,不过觉得这案子越发有意思了。”
商岚不理会薛凛轻浮的言辞,继续追问。
“你为何会出现在无尽碑林”
秦栀抢答道:“自是我带他去的。”
褚云祁闻言便不再答话,算是默认秦栀篡改事实。
若让褚云祁尽数如实相告,还不知商岚要问出多少刁钻的问题。
“哦那阿月又为何出现在无尽碑林她可是去寻你的,不是寻秦栀。”见商岚往褚云祁的方向缓步而去,秦栀连忙跟上了他。
她微眯着双眼挡在二人中间,“钟师妹自是问到了褚云祁的下落,才会来寻我二人,钟师妹想同我一战已不是一时半会之事,又有何疑点呢如今我们该追究的是那致死的十字刀疤,而非在我师徒二人。”
商岚与秦栀,都是桀骜不驯又恃才傲物之辈,如今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
苍炎府峰主宋锦轻咳一声,似是打圆场般说了句:“秦峰主说得不错,现下应当研究那凶器所在。”
李闻雪起身来到二人身边,微微侧首意味不明地睨了秦栀一眼,朝商应泽躬身行礼,轻启薄唇:“闻雪有一事,需禀掌门。”
“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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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近日闪电魔狐灵师现世,领着徒子徒孙残害无辜百姓,被他虐杀所致的伤口,正是这十字刀。”
说罢,李闻雪从袖口摸出了一把十字刀,朝商应泽呈了过去。
秦栀目光微微一闪,望向李闻雪的神色中多了几分沉思。
商应泽接过刀,亲自走到钟亭月身边比对了一下,点了点头:“刀口与刀伤一致,闻雪,这凶器你从何得来”
李闻雪垂下眼帘,“三日前林家村有百姓递来消息,称几户人家新娶的媳妇接连被山匪掳走,带到山上做压寨夫人。”
“这消息本不该递到腾云阁来的,只是除去此事,每一户新郎皆生了一梦不起的怪病,因而才求助腾云阁。”
李闻雪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腾云阁主要负责研究药物与医术,就算弟子跟随队伍前去惩凶除恶也皆是后勤,此类求援的讯息本该先交由其他峰来分配任务,腾云阁配合。
得了商应泽的应允,李闻雪继续道:“我带人前去查探,意外遇上一名闪电魔狐灵师,他似乎遇上了什么恐惧之物,与我们交手不多便弃刀而逃。”
秦栀眉头一挑,三日前不正是她苏醒之日,出关后发现身处之地并非扶桑山,于是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山匪行凶,其中便有一名闪电魔狐灵师,看来当时不止那一人啊。
商应泽道:“自数年前秦峰主将闪电魔狐灵师一族屠戮殆尽,已经很久没再看见这一本命灵兽的灵师了。”
被点了名,秦栀先是一怔,旋即答道:“既然此事由闪电魔狐而起,秦栀请命,前往林家村调查山寨,还请商掌门应允。”
商应泽这边还未开口,商岚便急吼吼答道:“那怎么行你与此事断然脱不了干系——商掌门,若放任秦栀离开,便形同放虎归山!此事,应当交由我去办!”
对于商岚这丫头,商应泽一向有些头疼,她行事十分雷厉风行,御下极严,有不少新进的外门弟子来他这里诉了黑状,他也点拨过她一二,皆无成效。
他正思索该如何答复,这边秦栀又刺了一句:“商峰主怕是忘了,昨日您被长老禁足三日,如今还未解禁吧”
“秦栀,你竟还敢提那事!”
“咳咳……”眼看二人又要剑拔弩张,商应泽连忙咳嗽两声阻止了二人,“此事若单是交由秦栀确有不妥。”
商岚哼了一声,似是挑衅般瞥了一眼秦栀,这边李闻雪与商应泽对上眼神,十分会意地上前一步道:“既然林家村的消息递来了腾云阁,闻雪自是不敢推卸,便由闻雪与秦峰主一同前去吧。”
商应泽点了点头,不给商岚阻止的机会,允了李闻雪的提议,“此事先定下,大家先回去吧,商岚留下。”
待众人离去,大殿唯余商岚与商应泽后,后者威严的神色一瞬间松懈下来,走到商岚身边捏了捏后者肩膀。
宽慰道:“别生气了,此事确实是你做得不妥当。”
商岚冷冷瞪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女,自小又寄养在不知隔了多少代的宗亲家里,哪里敢乞求天下第一门派扶桑山商掌门的照顾”
知道商岚是在故意讽他,商应泽却依旧笑呵呵的模样。
他声音温和:“我的小祖宗呐,再大点声,整座扶桑山都听见了!”
“听见又怎样我就这么拿不出手吗”商岚闻言立刻跳了起来,拂开商应泽的胳膊,不悦道,“我就不明白你干嘛护着她,难不成她也是你私生女不成!”
“胡闹!”商应泽假意责怪,旋即又软了声音,“秦栀背后那人是谁你不是不清楚,如今整个九天大陆都得跪伏在他脚下,你怎能轻易招惹”
商岚此刻似乎冷静了几分,却依旧压着几分怒意难消,“是她先招惹的我,她害颜戈修为被废,害钟亭月身死无尽碑林,还处处与我作对,我怎能不气愤!”
见商岚噘着嘴满脸写着不甘心,商应泽又戳了戳她的脑袋,道:“我知你不是枯等消息的性子,待三日禁足期满,便去林家村与她二人一道查案吧。”
——
秦栀与李闻雪并肩走出大殿,一想起那日在大师兄居所里香艳的一幕幕,秦栀连连在心里念着“罪过”二字,又克制着自己不去看他。
“阿栀”
“啊”
李闻雪抿唇一笑,道:“你同手同脚了,有什么心事吗”
“……”
秦栀尬笑着摸摸头,呵呵两声道:“没有没有。”
“是因为门中弟子谣传我二人双修一事吗”
闻言秦栀脚下踉跄险些从台阶上栽倒下去,一直跟随在她身侧的褚云祁伸手稳稳攥住她的胳膊。
这小子脸色发青,低垂的眼帘下不知酝酿着什么心思。
不知怎的,秦栀竟莫名有几分心虚。
第12章 抱抱
大师兄发色棕栗,眸子也是淡淡的青色,阳光下显得十分温柔缱绻,秦栀一瞬间愣了神。
“阿栀在想什么”
他轻声唤道,微粉的嘴唇翕动着,秦栀不自觉回忆起那日他躺在床榻上,他微微喘息,伸手解开衣物,一字一句动情地唤着她的名字。
「阿栀……求你,怜惜我……」
「阿栀,帮帮我……」
“阿栀”
秦栀终于回过神来,耳尖已是一片绯色。
“师……师兄!你莫要听信外头的谣言!你还是清白之身!”秦栀蹙着眉老神在在地望着李闻雪,后者微怔的神色中挤进了几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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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我并不在意这些,倒是你。”
李闻雪走近几步,仔细地凝着秦栀。
“阿栀,你眼下青黑,似是身子不适。”他伸出那只莹白如玉的手掌,示意秦栀将手腕递来把脉,可秦栀却摇了摇头。
“我无碍的,这件事耽误不得,我们即刻出发吧!待三日后商岚解禁,定是火急火燎追赶上我们,以她的性子只会干涉我们的计划。”
沉默良久的系统忽然提示道:“大人,以您现如今的身体状况,怕是不适合出远门,建议您今天继续服用翡翠白玉汤调整,然后我会为您开通炼丹系统,尝试炼制淬体丹和修复丹,尽快恢复墟鼎的伤、提升自身实力。”
昨日用提力丹强行提升境界,这几日怕是都会虚*弱无力。
秦栀迟疑了片刻,手腕忽然被李闻雪捉住,她怕自己的伤势被后者发现,忙不迭抽回手去,可手腕上却依旧多出一只玉镯。
“这是……”
李闻雪答道:“是通灵玉,如若身子不适便摔碎它,我会收到讯息来到你身边为你诊治。”
医者望闻问切,秦栀身上负了伤,李闻雪何须把脉才能知晓
秦栀心里清楚这是大师兄的一片好意,便没再继续推脱,冲他鞠了一礼以示谢意。
“阿栀不必担心葛家村的案子,消息毕竟是先递来藤云阁的,我先行前往查探一二。”
回灵晔峰的路上,瞧见褚云祁闷闷不乐,秦栀拍了拍他的胳膊道:“别郁闷了,为师知道遇上被人误解的事确实挺难受的,但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歪,这次你就随我一同前去葛家村查案吧!”
可她的宽慰似乎并不起效用,褚云祁沉沉嗯了一声,刻意落后了秦栀半步。
秦栀敲了敲识海,道:“这小子心思真难把握,早晨还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现如今怎又摆着张臭脸了”
他从前向来骄矜孤傲,从不在意旁人的谣言与构陷,也更不会因为莫须有的事情上心。
系统轻咳一声,道:“在我原本所在的世界里流传着一句话。”
“什么话”
“没有什么是一个抱抱不能解决的。”
“啊”秦栀嘴角抽了抽,似是不能理解,“可……忽然拥抱会不会太奇怪了呀”
系统神秘兮兮地笑了几声:“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大人,不如您先看下褚云祁的好感度,有惊喜哦!”
惊喜秦栀将信将疑地打开好感度名单,径直划拉到最后,这次竟没能看到褚云祁的名字,她心里咯噔一下,再往上划,看到他的好感度赫然提高到了“0”的位置。
归零了不是负值了
秦栀面露欣喜,她猛地转过身将青年单薄的身子搂进怀里,后者猝不及防,浑身一僵下意识便要推开她,可望见她展露笑颜,终是有些舍不得。
师尊身上虽没了栀子花味,可她的怀里依然香香软软,如今他已高出师尊半个头,目光掠下,望见她裹着纱布的纤细脖颈,衣领微微卷起,肩头雪肤上,赫然有颗灼目的朱砂痣。
褚云祁微凸的喉结在他的克制下仍是轻轻颤动,手指已不自觉勾上秦栀的发丝,他只觉得脸上热气升腾,整个头颅都如烧烫的开水壶般愈发燥热,就在他蹙着眉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时,胸口的温热骤然剥离。
一瞬间,凛冽的山风灌入他的衣襟,将最后一丝暖意吞噬。
秦栀低头边望着面板边往回走,只见褚云祁的好感度肉眼可见地往上增长,竟已达到了20。
“咦!这小子的好感度原来能升得这般容易”秦栀又惊又喜。
这边系统却泼了她冷水:“别高兴得太早,从前宿主为了压制褚云祁的镰鼬鬼骨,虐打了他整整三年,这笔账终究是你在替她背负,先前我还有一点没来得及告诉你。”
“镰鼬鬼骨最易被真情所激,好感度一旦超过100便会立刻侵占他的躯壳,成为屠戮众生的杀器,因而宿主为了延缓鬼骨的苏醒,才一直欺凌着褚云祁,如今我知你想与宝贝徒儿亲近,可千万别跨过刺激鬼骨苏醒的阈值。”
秦栀冷静下来,系统从前与她谈起过镰鼬鬼骨之事,褚云祁本命灵兽觉醒那日被鬼骨侵蚀,致使灵兽异化成九幽雷虎,险些被扶桑山拒之门外,此等邪恶之物,苏醒的契机竟是真情,何其可笑。
“有时候我真的挺想知道,宿主存在,或是来到这世间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不知为何,一向知无不言的系统竟沉默下来,秦栀险些以为自己又封印了识海。
“罢了,既然你不想说,那便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系统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般说道:“我不告诉你实情,是怕你不信……若我说你所存在的这个世界,于他人而言只是一本书中的故事,你信吗”
秦栀先是一怔,旋即淡淡答道:“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场戏,或精彩或平淡,或富有、或贫瘠,没什么好意外的。”
系统沉下声音:“若是写这个故事的人来到她所书写的世界,你觉得她会想做什么”
秦栀呆了呆,下意识开口道:“会想知道自己笔下的人物是何模样,想知道他们的人生在没有自己笔墨书写之处是如何发展的。”
她忽然有些明白系统的意思,又听他说:“是啊,宿主创造了你——你是她笔下的女主角,她想知道你的人生是何模样,因此她在生命弥留之际,执念迫使灵魂穿越进了书里的世界、进入了你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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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她喜爱笔下的李闻雪,喜爱笔下的颜戈,因此与他们处好关系,好到让原本与你并无交集的颜戈甘愿废弃修为,沦落成险些墟鼎枯竭的下场。”
“而褚云祁是那本书的反派男二,是作者最讨厌的角色,无数次挡在男主角与女主角之间,无数次成为两人爱情里的一根刺,自她来到这个世界起,似乎融入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她恨极了他,于是才会那般对待他。”
原来系统先前说宿主预知了世界的未来,其实是因为她就是这个世界的缔造者。
秦栀沉默良久,不断咀嚼着系统话里的意思,她掩面笑了笑,质疑道:“真的会有一个母亲,不怜惜自己笔下的孩子吗”
识海中电流声响起,系统支支吾吾答不上秦栀的问题,只听她薄凉的声音再度响起:“我是女主角,那我的男主角是谁呢”
系统不假思索:“是白曜。”
本是敌意满满的问题,本是抗拒命途的心绪,却在听到这个名字时浑身猛得一颤,她瞳孔缩紧了几分,识海中掀起惊涛骇浪。
江湖中流传着一道逸闻,扶桑山秦栀有一位活着的白月光,和一位死去的朱砂痣,那位白月光便是如今九天大陆的君主白帝,是自小陪伴她长大的青梅竹马,是三年前秦栀不惜以命相护的蓝颜知己。
可……她自己从未想过与他会生出情爱,他们之间与其说是伴侣,倒更像是家人。
“在原本的故事里,三年前你闭关之时我会来到你的身边,引导你逐渐成长起来,阻止灭世的危机,如今一切计划都被打乱了,其中变数就是作者的魂穿。”
系统安抚她道:“我本不该同你说这些,可我又觉得更不该瞒着你,如今你知晓了一切因由,可还会想着去报复那个创造了你的人”
秦栀反问:“我只因她而存在吗我为什么不能为自己而活就算她是创世者,也没资格欺辱我的人。”她顿了顿,“时间已经很紧迫了,我要再快些提升修为,终有一日我会找到她,杀了她。”
与此同时,奶声奶气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恭喜大人解锁炼丹系统,赠送初阶炼丹炉一鼎。」
「额外获得九转墟鼎丹秘方!」
「千年噬灵兽内丹、千年不老藤、八阶魔修心头血、无尽之炎、蔚蓝鲛珠」
“九转墟鼎丹……等等!这配方也太逆天了吧,任何一样都是只存在于史书里的东西!魔修达到八阶便离死不远了,哪有魔修会选择突破这层桎梏”
秦栀正无语,系统连连解释道:“镰鼬鬼骨一日留在褚云祁的体内,他便有一日被鬼骨吞噬的可能,因此必须尽早剥离鬼骨,再用九转墟鼎丹重塑墟鼎保住一命。”
“剥离鬼骨,会伤到他的墟鼎”秦栀目光闪烁了一下,似是有些不忍。
系统嗯了一声,“对付鬼骨有三种办法,一是杀了他,在鬼骨离体的瞬间用琉璃盏封印,将其镇压在灵气充沛之地;二是在他受到致命一击时刺激鬼骨自动离体,再加以封印,例如毁掉他的墟鼎让他成为废人,然而一个灵师强行被废亦会有损性命,而九转墟鼎丹的存在便是修复他的墟鼎,保他一命。”
“还有一个呢”
系统犹豫片刻,道:“找到鬼骨附着之地……在其尚未完全苏醒时以内力裹挟,迷惑它,再生剥下来毁掉,这也是唯一一种能彻底销毁鬼骨的办法。可若是如此,人怕是也活不了了,所以建议大人用第二种方式。”
“我为何要这么做呢我可没答应你完成‘任务二’,况且这丹药名字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炼之物。”秦栀神情冷漠,似是对褚云祁的生死毫不关心。
系统说到鬼骨时,秦栀便想起他曾说过,未来灭世危机便在于褚云祁,也就是他体内的镰鼬鬼骨,而系统的任务二,是阻止灭世危机,奖励系统能力范围内的一个要求。
太抠了,她必须得从系统那里多薅点东西下来。
可系统似乎早便对她手拿把掐,知道她口是心非,心里面把徒弟看得极重。
“你是个心善的好师父,必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褚云祁去死。”
秦栀沉默,系统真聪明,聪明到已经开始揣测她的真心了。
是啊,灵晔峰向来重道义,系统竟然拿道德绑架她,她忽然想起自己师傅也曾教诲过她一句话。
她停下脚步,不再与系统插科打诨,转身与褚云祁对视。
在后者迟缓的目光中,一字一顿道:“师父的职责便是教化徒弟、保护徒弟,从今往后,只要我在一日,便没有人能欺辱你!”
——
解锁炼丹炉后,秦栀的任务面板上又多出两条任务。
「短期任务:请您前往后山寒潭采摘野菜,而后炼制初阶提力丹,任务完成后可结算三点内力。」
「提示:初阶提力丹因效用甚微所以无副作用,且无时限要求,可每日服用一到两颗提升内力。」
“才三点内力,系统你未免太抠了!”秦栀气鼓鼓地在识海中控诉系统,而后眼珠一转道,“不行,你得把解毒丹的配方给我,我尽快配齐材料,免得一个月后受死!”
系统汗颜:“配方可以给你,但炼制解毒丹需要三阶炼丹炉,如今你才初阶,炼不出的。”
“不用你管,快点给我,不然我永久封印识海!”
“又是这招……”系统委屈巴巴地将解毒丹配方展现在控制面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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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这炼制任务怎么不结算内力点数,你别太抠行吗”秦栀咄咄逼人,系统唯唯诺诺。
“大人,这只是个配方,不是任务啊……”
“那你现在把它转成任务不就好了”
拗不过秦栀,系统只好将炼制解毒丹一事转为任务,且完成后可结算30点内力。
“肉痛啥啊,扣死你得了!”
秦栀啧了一声不再理会哭唧唧的系统,转身拽着褚云祁的胳膊道:“走,陪师尊干活去。”
轮不到褚云祁答应与否,人已被秦栀兴冲冲地拽去了后山寒潭。
“云祁,你识得野菜吗”
秦栀蹲在草地里翻找,接着十分欣喜地拔出了一棵野菜递到褚云祁面前。
“就是这样的菜,千万别采错成草了,我需要一筐!”
“?”
褚云祁望着半片荒山,又望着面前半人高的背篓,陷入沉思良久,却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独自走到一处挖野菜,悄悄打量着秦栀的一举一动,自昨日夜里她口中呓语得知,这三年她被心魔夺舍,那个在无数个冷夜里虐打他的家伙,也许并不是秦栀。
如今,她似是真的回来了。
是真的吗
褚云祁手指微不可察地拨弄到一株草药,黑瞳闪烁,不知想到了什么,然后将其若无其事地丢进了秦栀的背篓。
另一边秦栀吭哧吭哧挖得不亦乐乎,忽然摸到了一株长相奇怪的小草,它通体金黄,细细长长的叶片末端,垂着水滴状的种子。
系统提醒道:“大人,那是响铃草,以人血混入汁液,服下后可以与那人共情过去的记忆。”
秦栀下意识望向褚云祁的方向,若她有想要共情的对象,必然是后者。
她悄悄收下响铃草,架起炼丹炉开始炼制提力丹,不知缘何,做菜方面她如临大敌,炼丹方面她手到擒来。
她冲褚云祁勾勾手指,挑着眉开玩笑道:“来云祁,替师尊试个药。
第13章 共情
一时间,秦栀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跪伏在褚云祁身边将其搂在怀里。
“云祁……云祁!”
没有丝毫回应,他面色惨白,神情冷寂,好似一尊没有灵魂的塑像。
秦栀摸着他的脸,本来温热的肌肤此刻火热一片,再伸手探入他衣襟,浑身上下皆如火烤般炙热。
怎么回事难道是中了毒
“系统,云祁他这是怎么了”秦栀焦急地在识海中呼唤系统,可系统语气有些迟疑,似是刻意隐瞒了什么。
“我瞧不出。”他闷闷地说。
秦栀立即听出了他在撒谎,此刻顾不得其他,厉声喝道:“系统,人命关天,快给我解毒丹!”
“抱歉大人,我没有这个权限,也不会私自给您。”
“为何”
系统叹了口气,“若我对你有求必应,你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还如何成长起来,还如何阻止灭世危机”
秦栀足足沉默了几息,焦急的神色一点点死寂,取而代之的是满目杀意。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便也告诉你吧。”
“这过家家似的任务我秦栀玩够了!”
“从一开始我便只在乎何时能解了合欢散,只在乎褚云祁的安危,根本不在乎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你少拿灭世危机来压我!”
秦栀怒喝几句,罢了封印识海,再不愿听系统无谓的辩驳,她偏不信离了系统她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她取出响铃草含在嘴里,抬起褚云祁的手指轻轻一咬,任由血液与响铃草汁液混合在一起,吞入腹中。
既然要解毒,那便看看他中了何种毒素。
一幕幕混杂的景象自眼前飞驰而过,她看见在褚云祁的眼中,自己高高在上用脚尖踩着他的头颅碾进尘土,抬起皮鞭一下一下抽在他糜烂的后背上……
她看见饿着肚子的褚云祁枯坐在田埂边,拿着她送的那把短剑独自落泪。
“师尊,好疼,真的好疼……您为什么这般生气,是云祁做错了什么吗”
她看见“她”微笑着牵起少年的手,走进漆黑的陨冰室,摘下帷幕露出满墙的刑具,少年一屁股坐在地上缓缓往外挪动,可“她”毫不留情地踩在他胸口,长鞭狠狠咬上他的脖颈,留下道道血痕。
他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认错,揪着秦栀的衣角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云祁会改的,云祁真的会改的,云祁知道错了……”
“师尊,求您别打了!求求您了……”
他浑身是血,百般酷刑折磨下,小腿被生生敲断,“她”将他锁在陨冰室里三天三夜,水米未进,连一束光也照不进来。
“师尊,求您别走,我好害怕……”
他苦苦哀求着,直到声音嘶哑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里好黑,什么都看不见了,师尊,我疼……”
魔修潜入灵晔峰刺杀秦栀,他毫不犹豫挡在她身前,刀尖离心脉不过半寸的距离,就连本命灵兽都受到了一丝损伤,至今未能修复,他没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而本命灵兽的那丝裂痕,竟惊醒了沉睡在他体内的邪魔……
那次以后,秦栀似乎因为魔修的袭击,中了某种奇毒,每每发作后都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许久,开门的刹那,便是褚云祁的受刑之时。
山寨水牢里冰寒刺骨的死亡气息,在梦魇中紧追不舍,他每一次痛到昏迷又痛醒过来,睁眼的每个瞬间都期盼着从前破门而入的那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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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她逆光而立,仿佛生来便是光芒万丈。
可这一次,无人怜他,无人救他。
“您真的……不要我了吗”
绝望似阴森毒蛇缓缓缠上他的脊背,覆在他耳边吐着猩红信子告诉他,他该去死了。
他抬头望着被铁钉贯穿的手腕,低头是烫在他胸口的烙铁血痂,皮肉的痛楚随着岁月被渐渐磨灭,他似是感觉不到痛了。
在死亡的最后一刻,陨冰室的门被推开,那个仙风道骨的素衣人影踱步至他面前,掐着他的脖子给他喂下参片,冷冷道:“真不知你这样的贱种为何杀不得。”
“似你这般肮脏凶邪的东西,根本不配活在这世间。”
“这一切都是你的报应,受再多的羞辱、再多的伤痕都无法赎罪。”
“都怪你身上恶臭的魔气引来了魔修,否则我根本不会中毒!”
参片吊住了他一口气,师尊发了怒拾起地上皮鞭一下一下抽在他身上,结了血痂的伤口再次被挣开,血水顺着褴褛的衣角滴落,他已是不知昏死过去多少回。
直到锁链被她不慎抽断,他踉跄着跌倒在地,麻木的双手强撑起身子。
他眼神呆滞,已是分不清东南西北,只知下意识想要靠近师尊,他屈膝跪在她脚边,却又被她嫌恶地一脚踹开。
他跪得远了些,承上地上的皮鞭,嘴角颤抖:“云祁知错,请师尊责罚。”
……
自上而下除了脸以外无一处好皮肉,他那个道貌岸然的师尊为了颜面无损,将灵晔峰杂役尽数驱逐,内外门弟子一律在山脚行动、居住,整座山头只是他褚云祁一人的囚牢,他也只是个给她泄愤的物件罢了。
“师尊,别戏弄我了,动手吧。”
他一次次转身,一次次失望。
秦栀犹如逆水行舟,伸手拼命探向他。
不要,别走!
幻象中,他每一次转身背影都拉长了几分,仿若年岁的成长,一次比一次落寞孤独,她好想跨越时空的鸿沟拥抱他,一遍遍告诉他。
“师尊在,师尊回来了。”
“别怕,云祁,没有人会伤害你了。”
不知是不是执念作祟,幻象中那个十七岁的褚云祁真的回头望向虚空,仿佛那里有人轻触到他后背,一字一句安抚着他。
是幻觉吗是幻觉吧,他的师尊早已变成恶鬼模样,又怎会关切地轻抚过他的肩颈。
幻象之外,秦栀泪流满面,记忆的画面来到最近一刻,她看见褚云祁亲手摘下一株草药丢进背篓,他迟疑的动作,分明是认出了它。
而秦栀亦是认出了它。
那是火灵草,是世间至热至烈之毒,她也曾身中火毒。
秦栀来不及细想,胸口猛烈的痛楚将她强行唤醒,她视线尚未明晰,便已瞧见面前一片血色。
七年前她亲手打造的短剑,扎进了她自己的胸膛。
褚云祁几乎睁不开眼,却依旧面色阴鸷咬牙切齿,好似要在秦栀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这死孩子发什么疯,又给自己下毒又拿剑伤了师父!
可是……
可是,可于他的立场而言,他该恨她的,宿主做的恶,秦栀尽收眼底,就连她都这般愤恨,又何谈真正受辱的褚云祁呢。
秦栀忍着痛拔出肩膀的短剑,手腕撞在石头上,李闻雪送的手镯顷刻间碎裂,她蹙了眉,旋即将眩晕的褚云祁捞在怀里,转身倒在寒潭中。
灵晔峰的寒潭下有一块千年玄冰,七年前秦栀不慎误食用火灵草,便是幼小的褚云祁背着她投身到寒潭中解了毒。
真该死啊,自己竟没能分辨出毒草与野菜,将其混在一起投入到炼丹炉中。
可褚云祁分明知晓火灵草之毒,又为何故意放在了秦栀的背篓里
顾不得深入考量,秦栀抱着褚云祁往寒潭更深处游去。
这里好冷呐,正值冬季,彻骨的寒意自四面八方压来,五阶灵师不识酷暑不畏严寒,如今修为大跌倒是让秦栀再一次回想起少年时难熬的冬天。
胸口的鲜血在寒潭中留下一条血线,可她仿若未闻,她解开褚云祁的外衣,将他靠在千年寒冰上,为了防止他上浮,她与之身体相贴,伸手环抱住那块极寒之物。
手指被冻得失去知觉,一抬头便看见褚云祁蹙着眉紫红着一张小脸,显然是窒息之兆,她连忙翻上水面换了气,又快速返回到玄冰边。
恍惚间,褚云祁的识海闪过一丝电流,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望见一团血雾中,那个一袭青衣的凡世仙人,捧着他的脸,轻轻吻上他的薄唇。
他手指伸展似是不可思议般想要将其推开,可又情难自禁地停在她腰间,忍不住拉近了几分。
这里好冷,比山寨水牢还要冷,比陨冰室的皮鞭还要刺骨,可唇瓣上却是温热一片,他喉结微动,暖意顺着脖颈一路向下,流进心房之中。
月光穿透寒潭,映出了波光粼粼的星子,也映出了他眼底的迷离。
她是谁
是师尊吗
可他的师尊,分明不在乎他的死活,一次又一次让他陷入濒死的绝境,哪怕面对从前中毒之物也毫不留情地放进丹药里毒他。
是啊,那株火灵草,从一开始便是褚云祁精心策划的一场试探。
他想探一探师尊的真心,他想知道那个从前给过他片刻温情的师尊是不是真的回来了,他想知道那三年里究竟是不是有人夺舍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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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可他失望了,当丹药入口,墟鼎如沸水般滚烫时他便知道,那株火灵草终究是掺进了自己的丹药之中,他的师尊从前中过毒,不可能认不出。
火灵草并不致命,却能叫人从内而外被火炙烤,痛苦难耐,更有甚者情愿自尽。
她的心太狠毒了。
再醒来时天已放亮,秦栀浑身酸胀,身上伤口被精心处理好,已经不痛了,她一动弹,身边便传来熟悉的温和声音。
“阿栀,你醒了”李闻雪扶她坐起,“可有哪里不适”
说着,强行遏住秦栀回缩的手,替她细细把脉。
秦栀目色焦灼,万一李闻雪知道她体内有与他一般无二的合欢散,一定会以为是她下的毒。
可李闻雪微蹙的眉毛不多时便舒缓开,清澈的眸子望向秦栀,缓声道:“已无碍了。”
是啊,李闻雪神医降世,经他之手哪有不痊愈的道理
可他没诊出合欢散吗
秦栀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一眼,赶紧撇开话题:“云祁呢褚云祁怎么样了”
李闻雪伸手刮了下秦栀的鼻子,道:“还在担心别人呢,你自己险些没了命。”
“他没事了,我为他配了药,火毒已解,如今还未醒来。”
秦栀点了点头,又问他:“现在是什么日子了,我睡了很久吗”
李闻雪点了点头,答道:“睡了一天一夜,如今天刚放亮。”
“也就是说,距离商岚被放出来,其实只剩下最后一日了”
秦栀急了,掀开被子便要下床,却被李闻雪拦下,他说:“北边有大量民兵暴乱,商岚与薛凛、宋锦昨日便被派去平乱了,一时半会回不来的。”
秦栀松了口气,在李闻雪的搀扶下来到褚云祁身边,他面色虽白,却多了几分气色,想来是李闻雪的医术起了效用。
秦栀转身冲李闻雪行礼,“大师兄医者仁心,又救了我一命,阿栀代云祁向您致谢!”
李闻雪连忙避开她这一拜,扶起她道:“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气,倒显得没了半点情谊……”
听他这怪罪的语气,倒是秦栀过分疏离了,是啊,若没有宿主的掺和,秦栀不至于不敢面对李闻雪,从前无论怎样都不会觉得羞于见面的。
她眨巴着眼睛望向李闻雪,笑道:“是,师兄,阿栀的伤日后还得麻烦师兄照料了!”
便在此时,褚云祁睁开眼,目光冷冷射向二人。
与此同时她松懈了识海的封印,系统不断发出预警。
「褚云祁恨意:999+」
「建议大人速速撤离!」
「否则将有生命危险!!!」
第14章 弑师
秦栀两眼一黑几乎晕死过去,自己好不容易把好感提高到了20,如今因为一颗丹药毁于一旦,真是太可恶了!
似是察觉到秦栀心情的低落,李闻雪问道:“阿栀,我在你的体内探到了奇怪的脉息,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是啊,的确有事瞒着他,可宿主的事情又怎能明目张胆地告诉他,或许他会觉得秦栀在为自己不当言行狡辩,又或者会认为她得了癔症。
于是秦栀捏紧拳头,直视李闻雪的眼睛,佯装镇定道:“师兄,并没有哇。”
李闻雪微微抬眉,琥珀般的眸子忽然暗沉了几分。
系统提示音随即响起
「李闻雪好感度降低,目前好感度:79」
降了1点好感度,秦栀瞳孔微缩,他果真察觉到了合欢散吗看来,炼制解毒丹的进程需要加快了。
送走李闻雪后,秦栀端了碗水,用毛刷沾了些在褚云祁的唇上,后者紧皱着眉,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心思却不由自主想起了昨夜寒潭之事。
毛刷轻抚,隐隐约约的酥痒下,他抿了抿唇赶走脑子里不断闪过的龌龊心思,捉住秦栀纤细的手腕,不冷不热地说:“不敢劳驾师尊,云祁自己来便好。”
他不明白为何师尊竟有两副面孔,时而细致入微地照料他,甚至在梦魇中都情难自禁地拥他入怀,嘴里焦急嘟囔着说要保护他,就好似三年前的师尊真的回来了;时而又冷血病态,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入炼狱,感受人间至恶至毒之物的侵染,就好似夺舍之人从未离去。
既然那般厌恶他,又为何于濒死绝境中一次次救下他,徘徊于生死之间的折磨让褚云祁甚至感知不到存在的意义。
他的人生像是玩物一般,任由面前清隽孑然之人摆弄,她高兴了,那就抱在怀里摸摸头,不高兴了,便是丢在泥泞中自生自灭。
系统提示音再度响起。
「褚云祁好感度降低,目前好感度:-1000」
啊
秦栀震惊地望着褚云祁,后者眸色淡淡分明看不出喜怒,自己究竟是哪里又惹到他了
秦栀无语住了,这小子心思真重,那毒草估计是褚云祁故意放到背篓里供她炼丹,想看看她究竟会不会害他。
太冤枉了!
她不是对毒草没有辨别能力,而是压根没有想到疑心褚云祁的行为举止。
于是她将水杯放在床头,嘱咐了一句:“渴了自己喝水,有事叫师父。”
很快夜幕降临,秦栀自小便很难睡得踏实,幼年的一些遭遇让她无数次陷入梦魇,时过境迁,故人的容貌已经渐渐淡忘,取而代之的,是更为揪心的噩梦。
血,好多血。
陨冰室里满地的干涸血渍此刻扭曲成河流,逐渐将秦栀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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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她转过身看见褚云祁跪在地上,额头青筋凸起,两行血泪滴落在她足尖,他苦苦哀求:“师尊,我疼……”
很多很多年后秦栀每一次与他在梦中相见,他皆是如今这副淋漓破碎的模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师尊,我疼……”
褚云祁推开秦栀的卧房,凛冽如刀的目光扫视过层层叠叠的帷幔,望见那蜷缩成团的瘦小身影。
从前在少年时的眼里,她是那般清高与孤傲,又是那般护短又强横。
如今看来,也不过凡人尔尔。
他掀开帷幔,沉下身子凑近她的脸,鼻尖轻嗅,手指掠过她蹙成一团的眉毛,心里不禁暗暗思索。
这般痛苦,又是记起了谁呢
褚云祁记得年少时她同自己坐在屋檐上数着星星说起的往事。
他那外表清风霁月的师尊,心里藏着一个已故的朱砂痣,他死在了师尊青春懵懂、初生情意的那一年。
秦栀曾说:“若早知他是必死的结局,我定要告诉他,我欢喜他,很喜欢的那种。”
褚云祁紧攥着拳,凭何她对所有人皆是这般毫不掩饰的炽烈情谊,又小心翼翼维系着彼此情感,对他却是这般戏弄。
她嘴角轻颤,不断嘟囔:“云祁别怕,师父回来了……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
褚云祁眼中浮着薄薄的泪,他轻轻触碰秦栀那张逐渐舒展开的小脸。
“云祁,别生气了,师父带你去山下听戏。”
她又是这样,明明自己已经下定决心要与她一刀两断,要亲手杀了这个恶魔为自己报仇,可她总在最后一刻揪住了他的命门。
他舍不得了,舍不得破坏这仅剩的美好。
这个将自己拉出深渊之人,纵使无数次折辱他,也是他与这时间最后一丝牵绊。
况且,也许那三年真的只是被恶人夺舍。
也许她不是“她”。
也许她真的忘了火灵草之毒。
也许……
他为她找了无数借口,直到最后苦笑着捂住了脸,她分明什么都没有回应,自己却已然自愿上钩,褚云祁心里忽然冒出了个怪异的念头。
若她不是师尊,若没有那三年,他是否能成为她心里藏着的那个人是否能与她日夜缠绵
长夜漫漫,他却睡意全失。
褚云祁的好感度再度归零了。
秦栀苏醒后望着好感度名单陷入沉思。
她并不知道褚云祁在她床榻边枯坐一夜,而好感度也并非一瞬间归零,而是黑夜里青年每一刻的遐想,逐渐填平了从前的隔阂。
也不知仅是一句梦中呓语便能将他哄好,若是知晓这般捷径,她早便假寐着说些更好听的话来哄他。
他恭顺地为秦栀整理衣衫,就好似前两日的事烟消云散。
“云祁,你身子还未大好,不便出行,这次查案就不要……”
话未说完褚云祁抬起那双沉静的黑瞳望向她:“师尊,我已经好全了。”
秦栀疏松着筋骨,感念李闻雪医术的高超,她可不知,昨日李闻雪给她用的药有多珍贵,哪怕是他这般修为也要炼化数月才能完成一小罐罢了,在外千金难求,自是效用奇佳。
之前服用提力丹带来的副作用也一瞬间清扫而光。
“好吧,”秦栀也替他整理了衣领,“那就随师尊出发,拯救苍生!”
“……”
葛家村。
踏过贫瘠的山路,歪斜的老树下立着一块斑驳界碑。
“南诏。”
秦栀勉强辨清上面的字来,曾几*何时,她也是百川边境小渔村的孩子,若非觉醒之日血月当空、天生异象,雷云滚滚,一束电光劈中了秦栀。
全家在考虑后事时,她竟坐起身子喊道:“娘,饿饿,阿栀想吃饭。”
全家都吓得瘫坐在地,胆小的阿兄冲出门去,大喊着闹鬼。
年迈的爷爷两眼一翻晕死过去,唯有阿娘颤颤巍巍走上前搓着秦栀的手,欣喜地喊道:“还活着,青青还活着!”
雷电让她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当她释放本命灵兽时,全家人都被其威压镇得跪倒在地,她收了翅膀跪在爷爷面前,窘迫地大喊:“爷爷,您莫要折青青的寿!”
想到这里,秦栀忍俊不禁,李闻雪侧首望着她道:“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吗”
秦栀故作神秘地摆摆手,道:“一些往事罢了,不可说,不可说。”
李闻雪是个知道进退的人,旁人不愿言说的秘密他会止于礼节不再询问,可褚云祁不一样,他生性多疑,三年的虐待又让他对秦栀每个举动都十分敏感,于是多瞧了几眼,恨不能做她肚里蛔虫窥视她的所有念头。
“仙师来了!”
“是仙师!”
三人穿着十三峰的道服,服饰昳丽,与普通百姓格格不入,秦栀略微思索了一瞬,未曾言语,微笑着迎上了热情的村民。
村民齐刷刷跪下,李闻雪似是司空见惯了般,手指萦绕着一圈碧色光芒,村民们弯曲的膝盖顿时被一根根藤蔓托起。
李闻雪的本命灵兽是罕见的植物之灵——千机藤,被誉为植物中的动物,十分灵活,他有个神奇的天赋,能在一定范围内与大地上每一棵植物共情。
领头的村民握住了李闻雪的衣袖,泪眼蒙眬地说着:“仙师,小泽服下了您的仙药,如今已经好多了,只是还不见转醒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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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小泽是成亲的新郎之一。
李闻雪安抚道:“我为他配的只是维持生机的药物,无法根除病症,不过老人家不必担心,先带我们去看看他吧。”
前日李闻雪刚为陷入昏迷的新郎配了药,便感知到秦栀通灵玉破碎的气息,简单交代几句后便赶来了灵晔峰,在寒潭便捞起了二人。
那时褚云祁已然苏醒,二人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秦栀甚至被冻得昏迷过去,面色苍白失血过多,却紧攥着褚云祁的手不肯松开。
李闻雪只是检查片刻便推测出是褚云祁刺伤了秦栀,他将秦栀抱回屋子里细致地上了药,又传唤两名女性杂役为她换上干净的衣物,半个时辰后才回到寒潭边。
这个向来眯眼微笑的青年此刻敛了神色,眉目淡漠,眼底隐隐含着杀意,他捡起短剑架在褚云祁的脖颈,望着后者半死不活却依旧倔强地瞪过来的眼神,冷声道。
“你要弑师”
褚云祁怡然不惧:“是又如何”
“何故行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褚云祁只觉得好笑:“我从未把她当成过师尊,更何谈敬仰,又如何大逆不道”
藤蔓束着褚云祁拖向寒潭深处,李闻雪微眯了双眼,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弑师之人,自当杀之。”
第15章 幻术
水自四面八方来,拉扯着他坠入无尽深渊,窒息失去神志的最后一瞬,脊背忽然传来一阵麻痒,他拼命挣脱千机藤的束缚。
不知为何,自脊背出现异样后,他心中杀意暴增,脑海里挤进了从前未曾见过的无数杀招,竭尽全力想要游回岸边,再将李闻雪斩杀。
可还不等他彻底挣开,千机藤已然将其重新捞回岸边。
“现在,你可知错”
李闻雪手指微动,一根千机藤缠上褚云祁的脖颈,强行抬起他的下巴与之对视。
可后者冻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李闻雪轻叹了一声,“阿栀将你看得极重,我不会杀你。”
“但我会时刻看着你,若你再对阿栀起杀心,休怪我无情。”
——
林家村,秦栀一帮人围在小泽身边,那新郎至今仍穿着大婚时的喜服,一张枯槁的脸毫无生机可言。
“他本名张泽,南诏腹地人士,三年前进京赶考得了状元,回乡探亲途中遭到山匪袭击,被林家村的林皎月所救,两人一见如故,彼此心生情谊,状元郎得了白帝的器重,谋得一官半职,于是决定迎娶林皎月去白帝城享福,没想到竟在成亲当日林皎月被山匪掳走,状元郎也一睡不起。”
李闻雪描述了事情的经过,秦栀看不出张泽是何病症,只是听到“状元郎”三字忽然觉得有些耳熟,似是在哪里听说过。
“他是得了什么病,怎会醒不过来……难道被人摄了魂魄”秦栀搭上那人脉息,轻咦了一声。
与李闻雪对视一眼,后者道:“林皎月你怕是见过。”
“我见过”秦栀惊讶道,脑海里仔细搜索这个名字,却一无所获。
“她是你灵晔峰的外门弟子。”
难怪方才探了张泽的墟鼎,感受到了一丝不属于他的内力波动,像是刻意护着什么似的,微弱却又十分顽强。
“她应该还活着!”秦栀目光灼灼,李闻雪点了点头,望向远处深山。
“只是不知,那山匪的窝点究竟在何处”
秦栀摸出昨日用剩下的半株响铃草,道:“师兄,以人血混入响铃草汁服下,可看见他的回忆,不如让我一试”
“不可。”李闻雪立刻阻了她。
“你身子还未大好,又无法掌握药物的用量,还是我来吧。”
拗不过李闻雪,秦栀只好将响铃草交到他的手里。
服下汁液前,李闻雪抬眸望了一眼褚云祁,后者毫不客气地回瞪了个眼神,显然是记下了昨日溺水之仇。
“褚云祁,护好你师尊。”李闻雪撂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然后服下汁液躺在了张泽身边。
秦栀若有所思地来回望了望两人,好奇问道:“你与师兄在打什么哑谜”
褚云祁似是不想提起,可与秦栀对上眼神,仍是答道:“没什么,徒儿本就该护着师尊。”
秦栀被他逗笑了,戳了戳脑瓜子道:“什么话哪有徒弟保护师父的道理,该是我保护你才对啊!”
褚云祁不是没探过秦栀的识海,知道她如今境界大跌,如今堪堪二阶灵师罢了,而他不久前已升入四阶。
他不戳穿秦栀,任由其在自己面前自夸。
“就你那点本领都是为师教的,等你超过为师再说吧!”
“……”
村长领着两个丫头进了屋子,招呼二人为秦栀和褚云祁上茶,从前秦栀与扶桑山下的村民们相处甚久,时常帮助他们处理几个小贼,因而虽初到林家村却与村民聊得十分热切。
她接过茶谢了两位姑娘,拉着他们一同围着桌子坐下,可村长略有些迟疑地望着门口那道颀长的身影,道:“那位仙师不过来坐坐吗”
褚云祁抱着胳膊倚在门边不作声,秦栀扫了眼他便答了村长的话:“小孩子叛逆,说不得半点不是,如今正闹脾气呢!”
村长哈哈大笑,两位小姑娘也被逗得直乐,望向褚云祁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戏谑。
他耳尖微红,合上双眼,似是这般便能听不见众人的谈笑。
村长旋即又道:“仙师与李仙师是道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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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秦栀被一口茶水呛住,轻咳了几声,尴尬笑道:“不是不是,他是我师兄。”
“哦……”村长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门边的褚云祁,“那与这位仙师是道侣咯”
秦栀扯了扯嘴角尴尬到想找地缝钻,这村长怎么乱点鸳鸯谱呀!
旁边的小姑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看上去还没有我大呢,怎会是仙师的道侣”
眼看褚云祁冷冽的眼神射了过来,秦栀解释道:“他是我的徒弟,我们都是同门,还有村长,不要再叫我们仙师了,我们不过是寻常修士,担不起这个‘仙’字,您叫我秦栀便好,那位叫褚云祁。”
村长垂头叹气,说:“那魔修多年前意外获得雷电类的修炼之法,因而统治了一整片山头,手底下徒子徒孙众多,多年来一直骚扰着村民,但也只要些钱财守护费,并未伤人性命。可近段时间他性情大变,驱逐走了所有的手下,还掳走了新娘。”
“有人说是因为被女人抛弃,他的心才会如此扭曲……”
外头有人叫村长,他嘱咐两个女孩陪好秦栀,其中一个在村长身影彻底消失时猛地抓住秦栀的手腕,在她手心写着:“救命,别让皎月姐姐回来!”
还不等秦栀问清楚,另一个忙扯了她袖子,再抬头时村长已走进屋子。
林家村似乎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两个女孩究竟有什么不能让村长听见
就在此时李闻雪身子忽然抽动了一下,秦栀十分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动态,连忙起身查看情况。
他面上浮着一层薄汗,手指紧握着衣袖,嘴唇翕动,似乎望见了什么可怕的事物。
秦栀发觉有些不对劲,试图唤醒他,就在此时他猛地睁开了眼,伸手便去揪秦栀的衣领。
这边褚云祁见他险些伤着秦栀,疾步走来打开了他的手,又将后者拉到自己身后站定。
李闻雪喘着粗气,眼前模糊的事物逐渐明晰,一抬眸便看见褚云祁冷冷望着他,以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自己都险些伤了她,竟还好意思说我”
李闻雪这才瞧见秦栀衣领被揪皱,神色十分担忧地望着自己。
“师兄,方才你十分激动,似是看见了什么可怖之物,你看见什么了”
李闻雪缓了气息,手指轻揉眉心,答道:“……吃人。”
“!”
秦栀瞪大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
“吃人”
“嗯……现在想来或许是个幻术。”
李闻雪娓娓道来。
他在张泽的记忆里,看见了事发的那一日,林家村与白帝城之间路途遥远,普通人怕是要三日才能赶到,出于对林皎月的重视,他决定先在林家村办一场喜宴,次日再迎她回白帝城。
可谁知那日夜里,雷雨交加,一道狐狸身影站在井边,抬起前腿以站立的姿态望着房中二人。
张泽文弱书生不敢轻举妄动,唯有皎月提着剑走到狐狸身边,厉声道:“哪来的妖孽,休要作乱!”
下一刻,那狐狸扑在皎月身上,利爪一瞬间掏出了她的心脏,放在嘴边啃食。
那双碧色眼眸死死凝视着屋子里瘫在地上的张泽,竟让他吓得晕死过去。
秦栀听完忍不住面露嫌恶地啐了张泽一口,道:“什么男人竟躲在女人身后发抖,我呸!”
说完才发觉身后还有村长几人,村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两个小姑娘方才还神色平静,此时听说皎月被掏了心,顿时吓哭出声,颤着手指扶住桌子堪堪站稳。
“皎月她……她真的”
在村长的叙述里,林皎月是他的外孙女,父母皆在南诏海边做生意,皎月是村长一手带大的孩子,当年也是他掏了多年积蓄为皎月置办了一把宝剑,送她去扶桑山求道。
他力排众议,大手一挥:“女孩又怎么了林家村几十年都出不了一个灵师,皎月既然有修炼的资质,那便可以出去搏一搏。”
几个男人边抽烟边叹气,“皎月若是修炼成才,将来回来了比男人还厉害,可不好嫁人呐!”
村长拍了桌子,指着那男人鼻子骂道:“我家皎月必是不会嫁给你们这种贩夫走卒,将来出人头地,有的是好儿郎给她挑!”
一番话打消了家里人想将皎月早早嫁人的念头,隔日村长便亲自送皎月去了仙山。
两个小姑娘是皎月多年好友,此时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秦栀连忙安慰道:“我方才在张泽体内探到了林皎月的一丝气息,她现如今定然还活着!”
李闻雪点了点头,补充道:“张泽没有修为看不出真相,那狐狸,我看不是真的妖兽,而是幻术师假扮故意吓唬他的。”
“林皎月也当是被那幻术师掳走了。”
秦栀摸了摸下巴,来之前听李闻雪说这里有个闪电魔狐灵师作乱,魔狐可没有幻术的能力,难道还有其他灵师
她忽然想起了个从前与她跟颜戈一同拜入扶桑山的灵师——卞薇薇。
她的本命灵兽是风影狐,遴选时以第七名的位次拜入御风谷,却因位次太低,齐玄知并未看上她,只将她指给了自己徒弟,因而于辈分而言,该是秦栀的师侄。
风影狐拥有极致的风属性,卞薇薇出身市井,母亲是戏院的花旦,自小耳濡目染,竟自行修出了魅术。
以内力汇聚于眼中,眨眼之瞬便叫人迷惑心志,又有风属性的加持,她十分擅长近战,同等级一对一的状态下,鲜有败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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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遴选那日若不是有人给她使了绊子,不至于停在第七位。
不过这次的事也不可能会是卞薇薇作乱。
因为她已经死了。
死在三年前百川与凛川的战事里,秦栀曾亲自为其立碑。
收回思绪,只听李闻雪又道:“除了狐狸,我还看到了一个人。”
第16章 挑逗
唢呐声响,红妆铺地。
林家村张灯结彩,鲜红的喜字贴满村头巷尾,院子里摆了十数桌酒席,热闹非凡。
吉时已到,新人拜了天地,新娘被女孩子引去了洞房,长身玉立的青年端着酒杯挨个敬酒,村民们也都送上美好的祝辞。
逼仄角落里,有个头戴斗笠的身影藏在暗处望着欢天喜地的众人,淡漠的蓝瞳中不知怎的燃气一阵火意。
他身后内力波动,粉色气流消散后,一道红衣人影出现他身后。
“紫渊,尊上说了莫要擅自出手,你太心急了!”红衣人挡住他的视线,斥责他道。
紫渊望了她一眼,冷笑道:“如此拙劣的棋局,我会看不出来吗扶桑山的人都骑到我们头上作妖了,你当真能眼睁睁地看着吗”
他上前两步握紧红衣人的肩膀:“你真的不帮我吗”
红衣人沉默良久,才说:“你想怎么做”
——
外头喧闹非凡,屋内却是寂静无声。
秦栀躺在喜被中悄悄探出头来,打量着端坐在床榻边的红衣“新娘”,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容来。
“师尊若是想笑,不必憋着。”
鲜红的盖头下,竟传出了褚云祁的声音。
秦栀钻进被子里笑得发抖,待到情绪和缓方才重新露出一双眸子,刚巧与褚云祁对上眼神。
他单手掀开盖头,侧过身冷冷睨着秦栀,一双黑瞳藏着深深的愠怒。
又生气了。
秦栀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道:“回头师父做些好吃的叫你补补,下次演戏,争取让你做李闻雪的新郎!哈哈哈!——”
说罢她自己都忍不住捧腹大笑。
褚云祁立刻面露嫌恶,不知是嫌弃秦栀的厨艺还是嫌弃李闻雪,嘴角抽搐道:“我才不要做他的新郎!”
接着面色古怪地望着秦栀。
秦栀伸手揉了揉褚云祁的脑袋,手指下滑捏了捏他耳垂上挂着的两个小银铃,道:“别生气了,好好演戏,演好了师父有奖励!”
好不容易哄得褚云祁乖乖地重新盖好盖头,秦栀又钻回了喜被蛰伏起来。
李闻雪在张泽的记忆中,除了看到那只站在林皎月身上吃心的狐狸外,还看到了一名身影模糊的灵师,四道金纹浮于面上,雷电在他周身盘旋,手里提着两把滴血的十字短刀,在阴暗处望着众人。
四阶雷属性灵师,莫非是闪电魔狐
在村长的描述里,秦栀三人得知匪徒喜好雷雨夜出门,经过秦栀二人在周边村落的打探,发现被掳走的新娘皆在各类仙山、世家做过外门弟子或是杂役,身上有些修为,接二连三的出事也导致镇里的姑娘家不敢轻易说亲。
三人一合计,决定假扮结婚,将闪电魔狐给引出来,原本秦栀提议由自己做诱饵,假扮成新娘招来藏匿之人,可话一说出口便遭到了两人的一致反对。
“阿栀伤势未愈,不适宜担此等重任。”李闻雪望向褚云祁。
褚云祁罕见附和着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李师伯容貌清秀,我看更适合扮作新娘。”
他抱着胳膊倚在门边,目光微抬与李闻雪笑眯眯的双眼对上。
后者轻笑一声道:“我比你高。”
褚云祁面色一僵。
“还比你健壮。”李闻雪微不可察地挺了挺胸膛。
褚云祁眼帘一垂,周身气压低了几分。
接着二人一同望向秦栀,似是征求她的意见。
秦栀:“呃……”
她似乎感受到了二人之间深深的敌意。
她先是夸了夸李闻雪:“师兄说得有理,我看,不如云祁留在房中引他上钩,师兄在外设下禁制,争取一举抓获!”
接着她迅速背过身逼音成线,对褚云祁说:“师父这么说是想与你一同留守房中,保护你的安全呐!”
褚云祁抿紧了唇,眸色淡淡,也不知他信了几分,反正没再继续反驳了。
秦栀松了口气。
很好,一碗水被她端得平平的!
——
今夜似乎十分漫长,屋子里只能听到各自有序的呼吸声。
褚云祁穿了身女子嫁衣竟也十分合身,三年里他吃不饱穿不暖,人瘦成了骨头架子,秦栀时不时望着他凸起的骨节发呆,总在想着,若是自己三年前未曾闭关,若是没有宿主这个变数,褚云祁现如今又该是何模样呢
至少也是从前那般意气风发,天生一双含笑的眼睛似小动物般黏在她身上,哪像如今动不动翻成三白眼看人……
他垂在身侧的拳头捏得极紧,整个人都紧绷着,秦栀没忍住覆手而上,探入他掌心捏了捏他的指骨。
“云祁别这么紧张,谁家新娘会这般捏着拳头好似新郎一掀盖头便要重拳出击。”
“你要演得温柔一点,手指交叠放在膝盖上……”
不知怎的,今日的秦栀尤其喜欢逗弄褚云祁,她看见他被嫁衣勾勒出的细腰,没忍住用手掐了掐。
后者一个激灵隔着盖头回头愤愤望着秦栀,隐隐约约看见她嬉皮笑脸的模样,更是冷哼了一声,往远处坐了坐避开她不安分的手,秦栀觉得他的反应十分好玩,手似黏在他腰上一般探了过去,一进一退间,盖头竟滑落在了秦栀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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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秦栀周身裹着喜被,直叫褚云祁眼前恍惚,心里竟不自觉臆想到从前听书的故事来——师徒大婚之夜、一夜春宵……
他耳尖顿时通红一片,有些不敢再看秦栀,捉住她的手腕。
“别动。”
“嗯”
这才作弄两下便又生气了
“有人来了。”
夜幕降临,觥筹交错的酒席渐渐散去,秦栀与褚云祁听见外头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皆是屏住呼吸,蓄势待发。
“吱呀——”
屋门打开,屏风后缓缓走近一个人影,却一点点缩小化为狐狸的形状。
窗户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煞白的闪电划破长空,留下雷声轰鸣。
“嘻嘻嘻……小新妇是在等我么”
细碎的铃铛声响起,森寒之气囫囵涌入。
他一点点靠近,尖锐的狐爪已然触碰到褚云祁的盖头,而后者也似十分畏惧般往后退去,直到倚靠在墙壁上退无可退,方才浑身颤抖着停下。
红色盖头轻轻摘下,原本以为能望见一个貌美新娘,却对上了褚云祁那双冷冽如刀的眸子,他嘴角扬起戏谑笑意。
“等你很久了。”
褚云祁伸手捉住狐狸的手臂,本命灵兽瞬间附体,丝毫没有保留实力的意思,雷虎力量大且具有一定麻痹效果,那通红的狐狸当即动弹不得,而藏在他身后的秦栀手掌翻转,列缺剑狠狠刺了过去。
它悬空而立,碧色眼瞳俯视着秦栀与褚云祁,二人皆是后脑一痛,再睁眼时,秦栀竟看见褚云祁揪住了李闻雪的手臂,而列缺剑正没入后者胸口。
他忍痛闷哼一声,缓缓侧过脸用悲切的眼神望着秦栀,字字泣血:“师妹,你怎忍心伤我”
秦栀微微一愣,褚云祁低吼一声怒目而视,也不知看见了什么,嘴里不断地骂骂咧咧。
“师妹,师兄的心好痛!”
“……”
还未等他再说几句秦栀手腕一卷,列缺剑狠狠搅进他血肉之中。
“李闻雪”似是十分震惊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接着,他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来。
“师妹为何要这般伤师兄的心,是师兄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秦栀仿若未闻,一剑一剑刺着他,双眸不知何时化为湛蓝,面上浮现出两道金纹。
李闻雪从未叫过她“师妹”,也从未说过一个“痛”字,那狐狸开口的第一句,秦栀便从幻象中骤然清醒。
“你不会以为刺了几剑便能杀了我吧”
狐狸眼看骗不过秦栀,身影逐渐变淡,扯着褚云祁便要往外跑,而那小子也不知被什么蛊惑了心智,竟十分顺从于它!
“新娘我可要带走咯!”
秦栀纵身而起一巴掌抽在褚云祁的脑袋上,将他挽发的珠翠打落在地,乌黑的青丝缠在秦栀指尖,微微一动便牵引到整片头皮。
褚云祁吃痛,回过身眯着眼望向秦栀,后者却来不及管他,立刻窜出屋子,循着先前狐狸留下的气息一路追寻,而褚云祁短暂愣神后也迅速扯开衣裙跟了出去。
二人一道来到后院,那边阵法成型,李闻雪脚踏藤蔓立在空中,坚韧的藤条覆着内力将狐狸死死箍在囚笼之内,它喉咙滚动发出阵阵威胁的鸣叫。
“可算逮着他了!”秦栀得意地指了指狐狸,“再骗我一个试试”
那狐狸牙齿磨得咯咯响,一双碧色的眼瞳死死咬在秦栀身上,后者走到李闻雪身边,道:“师兄,咱们把他关起来好好审问,我觉得它定还有帮凶!”
李闻雪点了点头,从空中降下,待到秦栀靠近他时,他手腕一翻竟拿着一把十字刀往秦栀胸口刺去。
而囚笼中传来了李闻雪声嘶力竭的呐喊:“阿栀!快躲开!”
千钧一发之际,秦栀面前闪过一道人影,接着便听见刀剑没入皮肉的噗呲声。
血溅在了她光洁的脸上,褚云祁几乎是一瞬间煞白了脸色。
她眼眸里半分震惊半分恼怒,将褚云祁拉到身后,列缺剑应声而出。
假装结婚前,秦栀在系统的指引下完成了修复丹,将破损的墟鼎修补了大半,如今已能短暂使用体内的内力而不被反噬。
“李闻雪”转身的片刻露出原形来,竟是个油头粉面的青年人,浑身黑气环绕,一双暗紫色狐狸耳朵十分醒目,雷电之力在其掌心发出爆裂之音,他面色阴沉地望着秦栀。
是闪电魔狐,他伤了褚云祁。
秦栀剑指闪电魔狐,阴鸷的目光中渗着寒意,在后者张狂大笑时,秦栀竟也不自觉勾起了嘴角,原本清冷的气场倏忽间乖戾起来。
“我与你家前辈有些渊源。”
闪电魔狐缓缓收敛了笑,好奇问道:“什么渊源”
秦栀一剑劈了过去,眸中满是狂色。
她只答道:“杀过。”
一时间闪电魔狐目露凶光,它翻身跳了几段,在秦栀几丈开外站定,四道金纹显现而出。
“一个小小二阶灵师也敢在我四阶灵师面前放狠话,哪来的胆子”
秦栀怡然不惧,她微微侧身替褚云祁封住穴道止了血,深深望了眼他后背狰狞的血口,神色平静中又幽深莫测,仿佛暗藏了一只狂躁的野兽,即将脱笼而出。
闪电划破长空,照亮了周围的一切,雷声滚滚而来,狂风呼啸,短暂地吹散了空中乌云。
“我哪来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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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金纹浮动,翅羽展开,湛蓝色羽毛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引雷诀被催动,列缺剑发出阵阵嗡鸣,森白的电流将空气都灼烧得炙热异常,她提着剑步步走向闪电魔狐,声音冷得锥心刺骨。
“月圆夜,雷雨天,你有什么资格在绯月雷雀面前叫嚣”
第17章 魔修
流云滚动,夜空倏忽间化为波涛翻涌的深海,秦栀立于雷电中心,宛如白昼的电光将她衬成第二轮明月。
闪电魔狐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望着头顶雷霆万钧的一幕,腿竟不自觉有些发软,“好……好纯粹的雷电之力!”
他隐隐有了退意,目光扫视四周,寻觅出逃之处。
秦栀逼音成线告诉李闻雪与褚云祁:“我只有一招,余下的,怕是要看你们了!”
李闻雪此时恢复神志,先前他被蛊惑,失去意识,再回神时已看见闪电魔狐一刀朝秦栀刺来,他心里有愧,如今沉了脸色,迅速收回千机藤的囚笼,调动浑身的内力使藤蔓包裹住整座院子。
褚云祁吐出一口淤血,掌心悄悄聚雷。
秦栀一剑刺出,在骇人的剑气下,闪电魔狐以雷化盾,不断于身前设下内力屏障,可在秦栀的剑下一切雷电却都形同虚设,如刺进了泡沫一般尽数碎裂。
他猛吐鲜血整个人砸进了墙壁,不知生死。
秦栀力竭,身形一飘,翅膀收回了体内,褚云祁上前两步正欲接下她,却被李闻雪的藤蔓抢先一步。
“先捆住魔狐!”秦栀喘着气喝到。
便在此时一道红光闪过,空气中弥漫着怪异的香气,三人心中一凛赶紧闭气。
再抬眼时,闪电魔狐已被人裹挟在披风下救走,唯余不远处藤蔓囚笼的一个破洞。
三人对视一眼,待到那二人彻底消失,秦栀冷笑了一声道:“上钩了。”
她按住眉心,识海中立刻感应到那二人消失的位置,她在闪电魔狐身上设下了自己独创的印记,距离她一里范围内都能被她发觉。
自她进村的那一刻便知道,他们衣着鲜亮与普通村民格格不入,匪徒定然有眼线留在村里,他们三人的踪迹一定会被闪电魔狐得知,而假扮结婚一事也会被匪徒知晓。
既然从一开始便暴露在对方的眼皮下,与其盲目出击,不如暴露自身弱点,假意诱导对方戏弄自己,守株待兔,秦栀想赌一把。
她赌对了,唯一的变数便是褚云祁受了伤。
方才那一瞬她真的差点没收住力,只差一点便能要了闪电魔狐的性命,若他死了,便再难引出幕后之人。
李闻雪行至秦栀身边,在秦栀身后打了一道柔和内力护着她的内脏,一旦内力枯竭便会从内而外地一点点碎裂,合欢散毒发,墟鼎受损便是同等道理。
可秦栀按住他的手道:“我无碍的,你先帮云祁疗伤,我去追他们。”
看出二人眼底忧虑,秦栀掏出一小袋提力丹,道:“近日我学会了炼丹,有这个在,我很快便能恢复!”
提力丹除了服用后可增长些微内力外,还能帮助恢复本就存在的内力,秦栀当着二人的面服下几颗,内力已恢复了半数,她不给二人拒绝的机会,翅羽一展,人已飞了出去。
独留不对付的二人面面相觑。
李闻雪眯着眼居高临下地望着褚云祁道:“方才那一击,你为何要替阿栀挡下”
褚云祁挑了挑眉:“徒弟保护师尊,不应该么”
李闻雪手掌覆在其后背,又说:“知错能改,上次之事,我便当作全然不知,但我依旧会时刻看着你的。”
李闻雪有些心急,几息之间便让褚云祁的伤口结了痂,接着没有丝毫犹豫朝着秦栀离去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千机藤与周围植物共享讯息,追上秦栀只是早晚之事。
可她那边仍是出了岔子。
——
红色身影裹挟着几乎昏厥的闪电魔狐往山顶而去,秦栀不紧不慢地跟在二人身后,时刻保持着对周边环境的警惕,耳边时不时传来狸猫叫声,由远及近愈发清晰,竟更像是孩童的哭声。
终于,那二人在一处山洞停下,红衣人将闪电魔狐丢在地上,钻进山洞不知找寻着什么,秦栀寻了一处石头遮挡住身形,悄悄窥视。
不多时,一个昏迷的少年被他抱出来,看清那孩子的脸时,秦栀瞳孔猛缩。
那不是旁人,正是前两日在南诏边境遇到的那个王室子弟。
那时秦栀刚出关,便遇上了他和幺娘被山匪围攻,刚巧心中烦闷难以疏解,秦栀便借了那个机会杀几个恶徒释放压力,没承想竟这么快便再度遇上。
可那闪电魔狐与红衣人身上并未发现上次的印记,难道不是同一队人马吗
秦栀静观其变,直到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连爬带滚从山洞中扑在三人面前,双手扯着红衣人的衣角哭着求他:“求您了大人,不要伤害他,要杀便杀我吧!”
红衣人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她,隔了很远秦栀都能听见她呕血的声音,即便如此她依旧忍着痛直起身子,一点一点朝着少年爬去,嘴里不停地喊着救命。
她便是那日与少年同行的娇美女子,幺娘。
秦栀委实看不下去,若再来一脚,她便真的没命了。
就在她要仗义出手时,山洞里又走出一个人来,那人同样全身裹着红色披风,末端绣着火焰图纹,戴着精致的青铜面具,望见他时,先前的红衣人当即拉着闪电魔狐一同跪下,显然是他们的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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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为什么不听指令擅自行动”
红衣人轻颤了一下,道:“尊上,山下来了三个扶桑山的走狗,设了个十分粗陋的局引我们上钩,”她扭头望了眼闪电魔狐,“紫渊是想探一探虚实。”
尊上呵呵冷笑两声,尾音微微上扬,“可你们依旧上了钩,还带回了个尾巴。”
秦栀心中一惊,那人话音刚落,她便身形猛退,可已经来之不及了,一道浑厚的内力如同大手般将秦栀牢牢束缚,那尊上仅对着虚空轻轻抓手,秦栀的脖颈便已递到他掌心。
好强,拥有如此磅礴内力之人,在秦栀印象里寥寥无几。
袖子下是一只漆黑的四指龙爪,他的本命灵兽竟是龙类。
秦栀被扼住命门,呼吸一窒,那人与之对视,面具之下,是一双淡色的眼眸。
秦栀掌心聚雷,伸手死死抓住那*人手臂,将雷暴术施展而出。
若那人不将秦栀甩开,不过几息他二人手臂皆会被雷电撕碎。
可他久久凝视着秦栀,直到最后一刻方才松开,将秦栀不轻不重地甩在了草堆里,接着他目光下移,望见赶赴而来的李闻雪与褚云祁,又抬眸望向天际,似乎远方有一道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拎起少年,递了个眼神给红衣人,后者迅速将一枚丹药喂进了闪电魔狐灵师口中,服下后,魔狐浑身痉挛,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竟直接撑爆了身上的衣物,在众人眼中缓缓趴下,留下近三米高的壮硕身影。
而那两个红衣人脚踏长剑飞身离去,头目甚至扭头瞥了秦栀一眼,那睥睨的眼神犹如看着一只卑微蝼蚁,又似含着几分悲天悯人的怜惜。
秦栀亦是心有疑惑,以那人之能耐,方才杀死她不过动动手指的事,雷暴术不过是苟延残喘去谋求一线生机,那人却偏生放过了她,还散掉了秦栀手臂上残余的雷暴。
她这一击不分敌我,他分明无需管她的。
褚云祁这次先李闻雪一步来到秦栀身边,扒开层层叠叠的枯草,对上了后者因窒息充血而微微发红的眼眶。
三人聚在一起望着面前彻底异化的闪电魔狐,他如今已经失去了人的特征,成了只彻头彻尾的妖兽。
与此同时,秦栀识海中响起系统的声音。
「短期任务:取一滴八阶魔修心头血,可用于炼制九转墟鼎丹。」
「任务完成奖励:10点内力」
「解锁隐藏任务:击败或参与击败暴走魔修」
「任务完成奖励:30点内力」
秦栀本来还在想着如何避让魔狐的攻击,等待扶桑山支援到来,可一听说击杀闪电魔狐可以得到三十点内力,秦栀双眼放光,看向魔狐的神色都充斥着狂热。
灵师修炼一途极其艰险,稍有行差踏错,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彻底化为灵兽的模样,逐渐失去神志,唯余野性,便如他们眼前这人一般。
“万不能将兽化的魔修放下山去,这附近都是没有自保能力的普通村民。”李闻雪皱了眉,从怀里掏出传信烟来,轻轻一拧,一道红色气流迅速飞升至云端之上。
在扶桑山的传信烟里,红色代表极其危险,低于三阶的灵师禁止靠近,而气流中蕴含着一丝连接长老阁的信号,高于六阶的灵师若是看见,要立刻回应信号并前往支援。
可秦栀心里虽想着赢得这三十点内力,可倒退的修为却不允许她对付比自己强大数倍的魔修。
她如今不过二阶十二点内力,先前炼制修复丹也仅仅增加两点,五十点真的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魔修暴走,已逐步攀升到近乎八阶的水准,但好在禁药一定有限制,待药效散去,便不足为惧。
秦栀一边躲开魔狐的利爪,另一边便看到他抽动尾巴将褚云祁与李闻雪一道扇落悬崖,已二人之力御剑回位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秦栀即将以一人之力直面闪电魔狐。
他有着雷电般的疾驰之速,不过瞬息便是一掌朝秦栀拍来,秦栀神色凛然,口中念咒,她那隐藏多年的咒法只差一刻便要重临世间。
用了那一招,怕是会将内力消耗殆尽,届时便只能任人鱼肉了。
可她来不及选择,秦栀被闪电魔狐巨大的身影笼罩着,就在这雷霆万钧之势即将落下时,她的眼前忽然闪现过一道墨色身影,如巍峨山石般稳稳挡在了秦栀身前。
“一群废物,连个小小魔修都打不过!”
第18章 援兵
闪电魔狐的蓄力一击已达到八阶的水准,能在短时间内硬接下来想必也得在同样的修为层次才行,否则定然会受到创伤。
秦栀被那人黑袍笼罩,巨大的压迫感将其牢牢裹挟,她却来不及收回雷霆之域的释放,在那人化解掉魔狐一掌后,数十倍的雷暴术在他身后迸发。
“我c!电死老子了!——”
那浑厚的嗓音直叫秦栀怔在原地,识得那人身份后,秦栀赶紧摊开双手将释放的雷电重新吸入体内,缓解她周身麻痹之感。
“竟没想到,会是你救了我。”
秦栀与其并肩而立,剑指魔狐。
那人一袭玄衣,脸上浮现出七道金色纹路,额间的“王”字十分耀目,她有着一双端正的瑞凤眼,仗着身高优势侧眸瞥了瞥秦栀因内力耗尽而颤抖的手,不屑地嗤笑道:“就这羽人秦栀”
“不行就往后退退,别在这给扶桑山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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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仅剩的一丝感激彻底消散,秦栀面对此人,嘴角难得掀起的笑意顷刻间冷淡下来,她忽然很后悔方才帮商岚吸走了雷电,就她这破嘴,该多电她一会才对!
“商峰主,多谢了!”
二人言语之间,闪电魔狐舔舐着被商岚打伤的前爪,目光中的狂色更胜从前,嘴里发出低吼声,浑身的毛发瞬时立了起来。
而商岚这边硬接了一掌,将血肉模糊的手掌藏在袖中,方才在她身后秦栀分明听见了骨骼碎裂之音,如今面上倒是风轻云淡,浑然不觉疼痛似的。
如此境地,商岚不忘嘴硬:“我救你可不是出于同门道义,而是你疑罪未明,若你是真凶,也该死在我的手里!”
“……”
算了,她说什么是什么吧,懒得辩驳了。
另一边,李闻雪与褚云祁也从悬崖下飞身而出,望见商岚的刹那皆是一愣。
“商峰主。”
二人叫了称谓算是见礼,商岚根本不搭理,换了只没受伤的手召唤出森罗剑来。
商岚未做峰主前,十三峰后九峰之首并不叫森罗这个名字,自她上位后嫌名字太多麻烦,全都改成了她的本命灵兽之名。
多年的修炼早便让她人剑合一,可寻常战斗她却鲜少会用这把剑,有人说森罗剑中镇压着一道凶戾的恶魂,杀人越多越难压制,纵使是商岚也需得谨慎。
秦栀打量着这把通体漆黑的长剑,一边惊叹不愧是金属性的本命灵兽,这把千斤重剑在商岚的手中轻若鸿毛,随手劈砍便是一道黑魆魆的剑气袭向敌手。
李闻雪双手结印,无数藤条自地下钻出,将闪电魔狐禁锢在原地,纵使六阶修为的千机藤在其爪下也不过几息便挣成飞灰,可依旧为商岚争取到了一丝先机。
秦栀将想上去帮忙的褚云祁拦下,仔细检查了后者的身子。
“他如今修为暴涨,已不是你能对付的存在,伺机而动吧。”
褚云祁点了点头抓紧时间平稳脉息、恢复内力,稍稍往前走了半步挡在秦栀身前。
秦栀望了眼远去的红色气流,长老阁已然回应,等掌空间之力的执事长老领着援兵赶到便好,可耳边忽然响起轰天裂地的一声巨响,秦栀收回思绪,只见商岚立在不远处的山石之上,抓着闪电魔狐的尾巴狠狠将其拎起又砸碎了地面。
一下接着一下,后者被砸得血肉模糊、十分惨烈,一嘴银牙尽数掉落。
这下好了,不必等援兵了,虽然商岚修为仅在七阶,却凭借本命灵兽天赋蛮力死死压制着对方。
据说从前商应泽为商岚介绍了个惊才绝艳的灵师,父母乃是两大世家联姻,生来便是天之骄子,见到商岚的第一眼便被其深深吸引,可后来那灵师一提起商岚的名字便吓得屁滚尿流,活像老鼠见了猫似的满地找洞钻,世家的传承毁于一旦,商岚也因此恶名远扬。
如今看来传言非虚,甚至还是往轻了说的。
三人观看了一场极致暴力美学之战,最后由李闻雪为其收尾,在奄奄一息的闪电魔狐身上设下封印禁制,待到长老阁执事赶到收走魔狐前,秦栀趁机在魔狐心头扎了一刀,悄悄放了些心头血,得了那两个任务四十点内力的奖励。
因接到的信号烟乃是李闻雪释放,按规矩,他需要与长老阁执事一同回去复命,留下秦栀、商岚、褚云祁三人继续查案。
原本秦栀想让褚云祁也跟着回去,可这小子倔得很,说多了便瞪着那双狗狗眼赌气地背对秦栀。
没办法,只得从李闻雪身上搜刮了些灵药下来给他疗伤。
商岚不作声,自顾自拢了拢有些烧焦的黑袍到一旁打坐修炼,她不主动开口讨要,秦栀也懒得管她,谁叫她的嘴这般毒!
秦栀给幺娘和少年皆喂了些药,待幺娘缓过气来,抱着秦栀便哇哇大哭。
幺娘是南诏赤王已故母亲的婢女,而少年是赤王的同胞弟弟赤霄珩,因年龄即将满八岁,赤王殿下想让他承白帝福泽,激发本命灵兽的极致天赋,于是让梁则与狼三护着幺娘和赤霄珩赶赴白帝城。
先是遇上山匪袭击,而后是梁则背叛,幸而有秦栀相助躲过一劫。
后来他们与秦栀分别后,用着秦栀的令牌一路顺畅地进了白帝城,见到白帝陛下,后者为赤霄珩祈福,竟让其当场觉醒本命灵兽,乃是掌芥子置换的空间灵兽——镜龙。
众人又惊又喜,少年吵着要即刻回到姐姐身边,幺娘却觉得在白帝城更为安全,况且他姐姐赤王如今自身难保,又哪来的余力护着赤霄珩
他便做罢了想法,白帝为他们在城中安置了屋子,又派专人照料,可谁知一个雨夜里,有人提着十字刀潜入院子,刺伤了守卫带走赤霄珩,幺娘死死抓着那人衣袍才被一同掳来这座深山。
那人以秘术吞噬了赤霄珩全部先天内力,如今他空有极致的本命灵兽,却已是废物之躯。
幺娘以泪洗面,秦栀安慰了许久才肯歇下,她探过赤霄珩的墟鼎,在九天大陆想要修行不仅仅需要强大的本命灵兽,还需要自身拥有修炼的潜质,很显然,赤霄珩已不具备后者。
秦栀轻叹了一口气,龙乃神兽,哪怕是万灵之首的虎也要在其面前俯首,真的可惜了,他本拥有前途无量的一生,出于惜才,秦栀有些心痛。
她蹙着眉,心里忽然间想到幺娘的某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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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那人以秘术吞噬了赤霄珩的内力。
吸食内力……宿主也曾诱骗颜戈修炼邪术,将一身修为尽数给了宿主。
不会这么巧吧……
她思绪乱飘,不经意间瞥到了商岚身上,她与商岚三年后重逢的第一面便是在茶馆,说书人讲到颜戈与秦栀的故事,商岚大怒之下险些伤了说书人。
那说书人讲的是什么故事来着……
秦栀苦思片刻,眼前一亮。
“销金客家财散尽,状元郎客死异乡。”
家财散尽的销金客是颜戈,那客死异乡的状元郎难道是张泽
既然皆是情爱故事,那后者的另一个主角又在何处呢
秦栀凝了神,剥开洞口杂乱枯草,往山洞深处走去,褚云祁见状立刻跟了上去,商岚冷冷瞪了二人一眼,嘴里嘟囔了一句。
“搞什么啊,我都还没恢复好呢,这丫头就这般急吗”
嘴里碎碎骂着秦栀,人已不自觉跟着进了洞。
秦栀手指捏诀,掌心浮现出一只银蝶来,细如蚕丝的电流萦绕在银蝶身侧,乍起的亮光瞬间照亮了几人前行之路,四周石壁光滑难行,未见草木痕迹,应当是某次山体崩裂而形成的天然石缝。
行至深处的转弯,一道伶俐的攻击袭向秦栀,后者侧身用手指轻轻夹住那石子,抬眸望去。
只见昏暗的角落里似乎藏匿着几个人影,蜷缩成团悄悄打量着众人,秦栀进来前问询过幺娘,知道里面皆是女子,心里有了料想,于是让褚云祁站在原地,独自缓缓走向角落。
“别,别过来!”林皎月挡在姑娘们身前,壮着胆子冲秦栀喝道。
秦栀站住脚,温声说:“别怕,我们是扶桑山的修士,不是恶人。”
“修士……灵师大人!”
几团黑影闻言跌跌撞撞又带着几分试探地走上前,看清秦栀面上金纹后方才安心。秦栀略一打量,她们除了面色苍白、气虚体弱外,都未见明显伤痕,她稍稍松了口气。
“你们可是这段时间被掳走的新娘”
姑娘们以泪洗面,纷纷称是,秦栀捞起一人手腕,内力注入墟鼎,果真是空空如也,连试了几人皆是如此。
秦栀有些犹豫,却还是问出了口:“歹徒掳走你们后,发生什么了吗”
不出秦栀所料,因着几位新娘恰好是有些修为的灵师,被闪电魔狐掳走吸食内力,而后便将其丢在山洞自生自灭。
姑娘们不敢逃离,只因她们皆在新郎体内留下过一丝内力护着心脉,可闪电魔狐如今吸走了她们的内力,且在洞口设下禁制,一旦踏出洞穴,新郎顷刻间便会被她们的内力反噬而死。
于是心善的姑娘们饿了便吃山洞口滚落而下的果子,渴了喝石壁边流下的雨水,胆战心惊地一直待到现在,扶桑山的灵师兼济天下,姑娘们知道一定会有人来解救她们。
奇怪的是,那闪电魔狐对外宣称掳走新娘做压寨夫人,却压根没对姑娘们行不轨之事,仿佛被操控了一般只知道完成吸食内力的任务。
顾不得其他,现如今姑娘们好好活着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女子的清白在流言蜚语里最为难辩,秦栀忧心她们回到村子会被人误解,便言辞恳切道:“失了内力也无妨,若大家不嫌弃,便留在扶桑山做事吧!”
姑娘们并非听不出秦栀的言外之意,女子最能与女子共情,纷纷感动落泪。
秦栀执起林皎月的手,道:“来之前你家妹妹曾嘱咐我,若寻到你,千万不能让你回林家村,我冒昧问一句,可是遇着什么困难了”
林皎月犹豫了一瞬,说出一番与村长截然相反的故事来。
她是村长外孙女不假,可送她去仙山修行的却并不是村长,而是她早亡父母临死的嘱托,她的父母亦是灵晔峰从前的外门弟子,给林皎月留下了引荐的书信,听到此处秦栀依稀有了几分印象,那时她还不是峰主,还待在师尊膝下刻苦修行。
随着年纪的增长,村长越发着急林皎月的婚事,最后托人写了封信说自己病重快死了,让她回来见最后一面,因此骗回了皎月,将回家省亲路过林家村歇脚的状元郎张泽与皎月凑成了一对。
张泽对皎月一见钟情,毫不犹豫愿意同皎月成亲,许的,却是妾室之位……
皎月愿意留在山洞,一是心善不愿意伤害无辜,二是不想回到林家村再被亲情的幌子抓回去成亲,其他姑娘亦是如此。
她郑重地握了握秦栀的手,道:“我愿意回灵晔峰,继续做外门弟子。”
秦栀笑着替她捋了捋额发,道:“做什么外门弟子,来我身边做内门弟子吧!”
皎月有些迟疑,她睫毛扑闪,“可我如今无法修炼,不配做内门弟子,我愿意跟在您的身边,哪怕只是个提剑的跟班也好!”
“那你会做菜不”
“会一点。”
“灵晔峰还缺几个厨娘和照顾草木的花匠,若你愿意……”
“我愿意!”皎月毫不犹豫答道,“我会练好厨艺,学会怎么养护花草,只要能侍奉在大人身边,我什么都愿意学,我再也不想留在林家村了!”
如今想要还姑娘们自由,唯有化解新郎心脉的内力。
秦栀转身攀上洞壁,在探出洞口的那一刻忽然心头一紧,多年的历练让她瞬间警惕起来,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也中了闪电魔狐的禁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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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当她踏入洞穴的一瞬间,便已经中招,若是如此,那被她内力反噬的人又会是谁呢
她清楚听见身后传来猛吐鲜血的声音……
第19章 取血
秦栀目眦尽裂,一个名字霎时间脱口而出。
“云祁!”
若是有人受到伤害能叫她如此心惊肉跳,世上怕是唯有一人。
可她转过身对上青年冷静的黑瞳,不由得一呆。
“师尊,我在。”他立刻应声。
是幻听吗
秦栀惊魂未定,伸手拍了拍褚云祁的胳膊,确定后者无甚大碍后方才松了口气,就在她彻底松懈下来之时,褚云祁的身后传来了坠地之音。
昂贵的金线布帛刮过墙壁,刺耳的撕裂声回响在通道内,银蝶飘落到山洞最内侧,两人俯身往身下望去。
只见商岚口吐鲜血,胸口止不住地剧烈起伏,若非她身怀七阶内力,胸腔下的那颗心脏险些爆开。
秦栀猛然惊觉,先前商岚救下她时,她的雷霆之域已是脱手而出,完完整整轰在了她的背上,而后秦栀将雷电重新收回体内,残存的内力随着商岚自身内力运转途经心脏,于是恰好让秦栀触发了闪电魔狐的洞口禁制,给予她心脉致命一击。
秦栀恐二次触发,不敢再踏入山洞,她拍了拍褚云祁,令后者快些将商岚带上来,后者来到商岚身边,只见她痛得浑身发紫,青筋暴起,来不及多看便赶紧抱着她攀上石壁。
几下便来到洞口,二人搀扶着商岚出了山洞,痛楚折磨之余,商岚仍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你果真是想将森罗峰所有人都霍霍了才肯罢休!”
见她已落魄至此,又确实因秦栀而起,后者咬了咬牙并不准备与她计较许多,拿出李闻雪临行前给的几粒药丸,一股脑塞进商岚口中。
“什么东西……呼噜噜!秦……”
秦栀将随身水袋里的水灌入商岚口中,无力挣扎的商岚只能任人鱼肉,被迫着吞下药丸。
秦栀无奈地伸手轻轻按在她胸口,没好气道:“商峰主若是想活命,还是少说两句吧。”她真担心自己会因为商岚的嘴贱而一剑刺死她。
摸在商岚左胸时,秦栀不禁心中一叹。
唔……好平的胸啊……
秦栀瞬间汗颜,她的关注点为何如此龌龊!
她赶紧收回思绪仔细探查对方伤势。
修为突破六阶时,灵师的命门会出现一道保命封印,将用于冲破瓶颈的内力牢牢箍在心脏与识海,受到致命一击时会迸发而出保下灵师一命。
对此,秦栀曾经总结过一句话:若想手刃六阶灵师,必须补刀。
商岚被闪电魔狐的禁制反噬,幸好秦栀如今修为不高,前者只是受到了一些内脏的冲击,心脉并未受损。
“商峰主福大命大,可如今重伤之躯,我与云祁又不会医术,怕是只能请商峰主回扶桑山疗养了。”
秦栀当即下了逐客令,说罢也不管商岚答不答应,背过身便走,任由商岚在其身后气得猛吐一口血来。
与百川逆党一战,商岚滴血未流,来到秦栀身边不过几个时辰,便已是遍体鳞伤。
果真克她!
她弓起身子咳嗽着,大口大口吐着鲜血,愤恨的目光追随秦栀的背影一路向前,在秦栀与褚云祁看不见后,商岚的身形竟忽然间高大健壮了几分,她原本英气的眉眼此刻更为硬朗,瘦削下颚微微抬起,嘴唇翕动。
沙哑粗粝的声音响起:“幸好走了,差点压制不住易形术……”
褚云祁乖乖跟着秦栀,问了句:“真的不管她了吗”
秦栀错愕回眸:“管她干嘛我犯贱找个监管人看着自己吗有她在我做什么都不自在,如今只有我俩,可舒服多了!”
不知是哪句戳中了褚云祁的心思,系统赫然提示她。
「褚云祁好感度增加,目前好感度:20。」
秦栀脚下一个趔趄,回首怪异地望了眼褚云祁,心里暗想。
这小子怪得很,好感度降得离奇,涨得更离奇!
一路无话,回到村里,村民们早已翘首以盼,看见二人空手而归后眼里皆有些难掩的失望。
秦栀朗声道:“大家放心,我已找到失踪的姑娘们,她们都好好活着,未曾有过任何伤势,待我解开封印便能带她们回家了!”
村民们热泪盈眶,千恩万谢纷纷匍匐在秦栀脚边,秦栀受不起他们的跪拜,赶紧将村民们拉起。
她令人将昏迷的新郎凑在一起,手掌抚在一人心口,果真探到了一丝内力。
那股内力本是新娘特意留在新郎体内的保命符,是独一无二的定情信物,可如今却成了新郎命门上的一把尖刀,随时能要他们的性命。
她试图用自己的内力去牵引,可姑娘们个个都是坚韧的性子,内力随主全都死死附着在新郎心脉,此刻闭嘴多时的系统终于开了口。
“大人,若想引出内力,不如炼制一枚软筋丹,自行散去周身内力,于普通人而言亦是有效的。”系统声音轻细,似是怕了秦栀动不动关他小黑屋。
秦栀冷哼一声道:“谁知你此时是不是又憋着坏呢,你说话从来不说全!”
系统见秦栀愿意搭理自己,温声道:“这次没有骗你,”知道秦栀在意内力点数,于是又说,“大人完成了先前的任务,如今内力已是二阶二十二点,若完成软筋丹的修炼,便再得十点内力,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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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抠!”秦栀毫不客气得寸进尺。
“大人……真的不能再多了,软筋丹本也不是什么珍稀的丹药。”系统有些委屈。
秦栀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看着丹药的配方有些发愣。
除了常见的几味配药外,竟还有两个奇怪的东西。
“系统,这个‘至阳之血、至阴之血’是什么”
系统意味深长地笑道:“自然是未经人事的童男童女之血,阴阳调和,方能化解冗杂的内力。”
“……”
这算什么配方,总感觉有些不靠谱!
秦栀悄悄问道:“我的血可以吗……”
系统嗯了声:“自然可以,大人您虽动过心思,却从未付出实行,宿主她本身也对情爱无感,刷好感度只是为了完成任务罢了。”
系统将“动过心思”四个字着重强调了些,秦栀俏脸一红,这该死的系统果然能猜透秦栀的想法,当初李闻雪合欢散发作时,秦栀确实难掩动情。
至阴之血有了,那至阳之血呢……
秦栀忽然抬眸望向倚在门边的褚云祁,后者感受到秦栀深邃的目光,不由得眼皮微颤,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云祁,师父问你一件事。”
“何事”
秦栀凑近几步,神秘兮兮附在他耳边小声问道。
“云祁,你是童子身吗”
褚云祁浑身一僵,整张脸肉眼可见得涨红起来,眼尾浮起一抹绯色,青筋微跳,似是受了侮辱般抬眸望着秦栀。
“呃……师父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若你尚是童子之身,想取你一滴血用来炼丹。”
褚云祁听了此话倏忽间垂下头去,面上潮红迅速淡去,自顾自说了句:“是啊,那个日子快到了。”
什么日子
秦栀正疑惑着,便看见褚云祁从袖子里滑出一把匕首,另一只手猛地攥住刀尖,鲜血的味道瞬间撞进秦栀的鼻腔。
她蹙了眉,捉过褚云祁的手为他止血。
俏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愠怒。
“谁准你伤了自己的你这孩子怎么这般冲动”秦栀没好气地撒下金疮药,在系统的不断提醒下,用玉瓶收了几滴血来。
褚云祁目光灼灼望着秦栀:“是师尊要弟子取血的,弟子不敢不从。”
秦栀有些无语,刚给他包扎好,他又垂下眼帘嘟囔了一句:“弟子已不是小孩子了。”
“是啊你长大了,”秦栀横了他一眼,“这么大人了还不知道爱护身体,从前我没教过你吗”
褚云祁抿了抿嘴,抬起手掌。
“两年前,师尊说过,这一切都是我的报应,受再多的羞辱、再多的伤痕都无法赎罪。”
听他说起那三年往事,秦栀便不由得心里一软,她亲手养护的弟子就这样被欺凌了,她怎能不心痛呢
于是每次褚云祁眼眶红红,一副伤情模样时,秦栀总会攀上他脖颈,将他的脑袋按在肩窝,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
“是师尊不好,别伤心了。”
经过一番研究琢磨,秦栀炼化出软筋丹,给新郎们喂下,再探入他们心脉时已是没了内力保护,如今可以接姑娘们回家了。
村长有些迟疑,却还是说出了口:“灵师大人,这几个小子就没办法醒来了吗皎月的夫婿在白帝城尚有差事……”
秦栀叹了口气,道:“怕是难了,除非他们能克服心中魔障,不被困在从前的回忆里,方能醒来。”
说到底还是被闪电魔狐还有那会魅惑之术的红衣人给吓破了胆子,否则又怎能一直困在幻境之中
她望着村长有些沉痛的神色,还是挨个给那三个新郎识海中用电流刺了刺,见没有成效这才作罢。
秦栀与褚云祁将姑娘们平安送回各自所在的仙山,又将林皎月带回了扶桑山,她立刻进了山下乌奇镇的酒楼研究厨艺去了。
这一路坎坷颇多,从钟亭月之死,引出林家村失踪案,罪魁祸首闪电魔狐已然伏法,可惜让他背后之人逃了。
那人总叫秦栀觉得有几分熟悉,可她身边并未有本命灵兽是龙类的熟人,更遑论是那等稀世修为的高手。
她将幺娘与赤霄珩带去长老阁,看看长老们是否有办法挽回后者的修炼才能,折腾了许久,回到灵晔峰时已是月头高挂,秦栀辗转反侧,自她苏醒至今不过半月,却已然引发了这许多怪事,接二连三环环相扣,仿佛有一只大手推着她不断向前。
正思索着,屋子的窗户兀自打开,一道黑影霎时间窜到秦栀榻边,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唇。
第20章 羞辱
那人似是来得仓皇,衣襟濡湿,血气夹杂着汗味扑面而来,秦栀不禁蹙了眉,他弄脏了自己的床榻!
她向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主,冷冽的眼里倒映出那人赤红的眸子,他身形健壮,一身贴身穿的夜行玄衣勾勒出了形状好看的肌肉,耳垂赫然有两个洞眼。
列缺剑出鞘,从他身侧稳稳刺向心口,岂料那人不闪不躲,只听“铮”的一声金属相触之音响起,列缺剑被弹开,那人躯壳竟如铜墙铁壁般坚不可摧。
秦栀冷笑一声,看样子对方的本命灵兽是金属性的,金属导电,她虽比不过他的蛮力,却刚好克他。
就在引雷诀捏在掌心的一瞬,那人松开捂住秦栀嘴唇的手,按在她肩头轻轻一捏,瑞风眼中含着情丝,喘着粗气说道:“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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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
秦栀不是没见过大师兄合欢散发作时的神态,如今这人面色不正与大师兄一般无二
一时间秦栀有些凌乱,难道他也是被宿主狂刷好感,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一员吗
可她不是宿主。
于是她毫不留情地将引雷诀拍在那人后心,将其电得闷哼一声倒在榻上,再一脚将他踹到床下,秦栀翻身而起踱步走到他身边,脚尖将他头颅碾进尘土。
“什么垃圾也敢来行刺我”
那人不知怎的竟毫无反击之力,面对秦栀的蹂躏只抿着嘴不作声,眼神倔强中透着几分泪色。
秦栀将其绑好,蹲下身审视着他,一把扯下他的面罩来,登时愣在原地。
他身形粗犷分明是个男子,却生了一张与商岚有七成相像的脸,面对来者不善的不速之客秦栀本就心中有气,何况又与自己敌手长得这般相似,何其可恶!
她抬手便是重重一巴掌抽在那人脸上,将迷迷瞪瞪的他打醒了几分。
那人微微起身却发觉手脚正被缚灵绳束缚着,秦栀慢悠悠倚在榻上,猛拽他脖颈处的绳索,他一时脱力,被强行拖拽着匍匐在秦栀脚边,被迫仰起头来望向后者,神色屈辱,却再次被扇了一巴掌。
“对称了才好看。”
秦栀恶趣味般笑了笑,看着他另一边也高高肿起的脸,居高临下地踩了上去。
“说,谁派你来的”
若他不是宿主的相好,那便只有林家村深山逃走之人的手下了。
他咬牙切齿地挣扎了一下,可秦栀的这根缚灵绳乃是前任峰主所赠,能束缚八阶以下修为的灵师。
“越挣扎勒得越紧,想活命就老实点。”
“秦栀!我c你……”
他脏话刚脱口而出,便被秦栀一脚踩在嘴唇上生生堵住余下的话,“想清楚,好好说,否则刺在你嘴里的就是列缺剑了。”
她将列缺剑扎在他两腿之间,对他们男人来说有些东西比命更重要,威胁男人,自然要戳中心底最深的恐惧。
果不其然那小子咽了咽口水,缓缓开口:“我体内有雷毒,给我解药。”
“这是你求人的态度”
秦栀再次抬起脚,踢了踢他的脑袋,这次似是学乖了,他并没有太大的反抗情绪,只闷声说:“你种下的因,唯你能解。”
糟了,真是宿主造的孽啊。
秦栀微微迟疑,正欲问询系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后者已然抢答:“宿主与此人并无往来,大人,探一下他的墟鼎看看。”
秦栀伸手附在那人墟鼎,后者惊得往后缩了缩,凸起的腹肌微微颤抖,秦栀不禁“啧”了一声,却神色不动。
“身材练得不错,不如废了你当本峰主的炉鼎好了。”
既然与宿主没有瓜葛,那便只能是作恶之人的手下了。
他一口咬定秦栀用雷毒伤了他,可秦栀根本不通晓毒药,她的雷电纯粹无比,又怎会掺杂着毒性
可当秦栀注入一丝内力进入他的墟鼎,顺着他的内力流淌而过,忽然被什么东西捉住了般,一团凶狠的气流死死咬住秦栀的内力,一点点将毒素注入。
“大人快松手!”
不用系统提醒秦栀已然切断了那丝内力,心有余悸地蹙了眉,方才那股力量至阴至邪,恐怕是魔修所有。
可是却又叫秦栀觉得十分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她在系统里问道:“宿主真的没见过此人吗他说雷毒自我而起。”
系统默了默,才说:“宿主她为人心胸狭隘且手段狠辣,但也仅限于对褚云祁一人如此罢了。”
“也就是说,她是因为一个预言故意针对褚云祁,但她并不是一个魔修,也不会拥有邪术,你*自己的身子有什么力量、会不会雷毒,你能不知道吗”
“大人怎就轻易信了他的话呢,信他不如信我,呜呜……”
听了系统酸酸的语气,秦栀冷脸道:“信你你如今的可信度你自己不清楚吗”
接着她逼问地上那人:“口口声声说因我而起,你倒是说说看,我何时给你下了毒”
“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可受不了此般污蔑,那就只好请你去死了!”
那人急了,额头青筋暴起,“秦栀,你不知我是谁吗!”
嘿,这小子还这么硬气没打够是吧
就在秦栀准备出手再好好教育他一番时,这小刺客竟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近乎完美的肌肉塌陷,身材瞬间瘦削颀长,硬朗的剑眉下,一双凌厉的眼正愤愤瞪着秦栀,好似十分屈辱。
“你你你!——”
秦栀本是站在他面前撸袖子准备揍他,看清他的变化后惊得后退几步跌坐在榻上,手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商岚,你搞什么鬼!”
没错,方才闯入她卧房被她不断羞辱的人正是商岚,可为何她能变男变女,实在吓人!
商岚在地上扭动几下,骂道:“认出老子了还不赶紧松绑!”
可恶,这般嘴贱模样也非她莫属了!秦栀早该料想到的,这世间除了商岚还有谁会如此辱骂她
方才应该多抽她几巴掌的,如今面对商岚这张女孩子的脸,反倒不好意思上手了,方才他是男儿身,又与商岚相像,秦栀似是报复性地打了他,男子被打个几巴掌、踹几脚那又能怎样
秦栀毫不客气瞪大了眼睛,喝道:“商峰主大半夜不睡觉来吓唬晚辈作甚何况你面容变幻莫测,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商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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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老子说是那就是!”
这粗犷浑厚的嗓音直叫秦栀发愣,那日在林家村后山,商岚硬接闪电魔狐一击时,秦栀的雷霆之域收不回来,完完整整砸在了商岚背后,导致她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我c!电死老子了!”
她那句话与此时的语气一般无二,莫非她真有变男变女的奇葩术法
秦栀眼前一亮,想让他再演示一次,她说:“让我信你也成,再变一次给我看看!”
商岚俏脸涨红,若不是身子被束缚,此刻怕是要掐死秦栀了,“你把我当戏子作弄呢”
“那又怎样,你小命如今都在我手上!”秦栀伸出食指勾起商岚的下巴,捏了捏她咬牙切齿的腮帮子。
后者撇开头喝道:“这绳子太紧了我变不回去!”
秦栀微笑着抬起右手,口中念道:“引雷诀,雷霆之域。”
“别别别!”
在电流噼啪作响声里,几息之间,商岚面容扭曲、神色慌张,整个人肉眼可见放大了几分。
秦栀不过吓唬他几句,竟没承想这小子这般怕被电。
如他所说,如今缩紧的缚灵绳死死勒在他身上,硕大的胸腹肌被挤压得高高鼓起,蜷缩在地上十分痛苦地扭动几下,甚至有几处衣物布料被缚灵绳磨破,露出白皙的皮肤来。
裹挟着欲/色的皮肤因充血而开始涨红,秦栀并非头一回看见身材这般好的男子,却从未动手抚摸过如此明晰光洁的肌肉,于是忍不住伸出手来。
“要死了要死了我c!秦栀!快给老子松绑!”
有这样好看的肌肉,偏生长着一张贱嘴。
秦栀伸出去的手狠狠给了他两巴掌,然后才松懈缚灵绳,却也仅仅不让他太过痛苦,并未给他彻底松绑。
“秦栀,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看你不爽罢了。”
若非看在同门之谊上,骂了秦栀那么多句,给他两巴掌算轻的。
“你这女人怎么这般狠毒,用毒来对付我,还电我!何其可恶!”
他刚坐起身子却又被秦栀一脚踹倒,干脆趴在地上不动弹,唯有一张嘴还在不停地碎碎骂着。
这边秦栀压根不搭理他,在识海对系统说:“方才那毒你可有见过”
虽然秦栀知道,以系统的秉性定不会轻易告诉她真相,可还是忍不住问了他。
系统这几日被秦栀冷落着,似是收敛了很多,当即答道:“此事我本不该点明,但商岚体内毒素已顺着他的内力蔓延到肺腑,再不治怕是危及性命。”
他声音沉了几分:“异化的九幽雷虎生来便掺杂着一丝黑暗之力,若是着了魔道,便会修出毒来,大人,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秦栀微微一怔,拳头捏紧,系统的意思是,雷毒源自褚云祁的体内,也就是说,他已经着了魔道。
这孩子真是糊涂啊!
秦栀叹了口气,转头望向商岚却又被后者惊到,只见他整个人无精打采,直挺挺地趴在地上,眼眶红红,眼泪汪在眼窝,又顺着鼻梁滴在地面,不知不觉已经浸湿了一小块尘土。
怎么还哭了呢
秦栀蹙着眉扯过一条毛巾在他脸上胡乱擦了几下,道:“哭得多难看啊!”
骂完以后他的眼泪如汩汩泉水般喷涌而出。
“……行了,多大的人了还哭我虽然不会解毒,但我知道你的毒该找谁解,别哭了,再哭我可就继续抽你了啊!”
秦栀安抚着商岚,门外响起了褚云祁的敲门声。
“师尊您在吗弟子听见打斗声,特来问询……您还好吗”
第21章 反擒
秦栀拾起被子将商岚裹成一团推到床后,方才理了理衣袖端坐在榻上道:“进来吧。”
“是。”
褚云祁立于料峭风中,他不知自己为何不由自主来到秦栀的屋外,心里隐隐觉得她遇上了危险。
听了她的答复后褚云祁略微迟疑几息,深吸了一口气听令推开门。
轻风拂过秦栀发梢,撩起青丝吻过她的鼻尖,褚云祁喉结微动,眼里落进了几颗星子。
“师尊。”
他作揖行礼,目光微移,望见秦栀脚边的一摊水渍。
那是方才商岚哭的眼泪……
秦栀起身挡住褚云祁的视线,不由分说伸手覆在对方墟鼎,解释道:“师父想看看你如今修为几何。”
褚云祁受到本命灵兽的影响,自小内力强劲霸道,初开墟鼎时内力四窜疼得他动弹不得,尤是他本人都花了不少时间驯服内力,更遑论一个入侵者
秦栀缓缓探入一丝内力,审视的目光紧紧盯着褚云祁的黑瞳,在他墟鼎盘旋良久,却一无所获。
初入他体内时,他的内力掀起了剧烈的波澜,但迅速被褚云祁的气息压制。
奇怪,他体内雷属性内力干净纯粹,根本没有入魔的迹象,难道是系统错了,难道商岚体内的雷毒并未来自褚云祁的体内,而是……闪电魔狐
当初闪电魔狐的蓄力一掌可是结结实实拍在了商岚的手上,方才秦栀捆着他,他之所以难以挣扎也是因为那只主力手伤得极重。
“师尊,有何不妥吗”褚云祁目光平静地注视着秦栀,后者轻轻摇了摇头。
“云祁真的长大了,如今修为已是三阶巅峰,很快便能突破四阶了。”
此等修为速度,虽比不过同一年龄段的秦栀,也是十分惊人了,他如今也不过二十岁,同等层次的灵师大多都在三十岁突破四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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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当然,寻常人自是不能与秦栀这等怪物相较,她突破四阶时不过十六岁,这份记录一直保持至今。
褚云祁自小便拿师尊的经历当做目标,从前他也以为自三阶到四阶便如同前三阶一般容易,可当他真正踏入这个层次的修炼时才发现两者天差地别,若三阶修为是一片溪流,那四阶便是浩瀚江湖。
“与师尊相比仍是差距甚远,师尊二十一岁时已是六阶灵师,这道层次的差异,云祁心里很清楚。”褚云祁垂了眼帘,眸色晦暗难明。
秦栀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似是意有所指,道:“云祁啊,灵师心有大道,向光而行才能守好自己的道心,万不能因为心急便行差踏错,让师父为你担心。”
褚云祁愣了许久,甚至久到于他而言有些失礼的程度,方才抬眸小心翼翼与秦栀对上眼神,目光闪烁看不出想了些什么,他微微启唇,却没吐出一个字来。
半晌他重重点头。
秦栀拍拍他胳膊道:“既如此便回去歇着吧,这几日奔波想必你也累了,就不要修炼了。”
告别褚云祁,秦栀关上门松了口气。
“你又骗我,你果真不可信!”秦栀咬牙切齿地骂着系统,系统急得快哭了,连连解释。
“兴许是镰鼬鬼骨被短暂触发了,如今毒素重新回到了鬼骨当中,所以才发现不了!大人,老奴真的冤枉!呜呜呜!——”
“闭嘴吧你,云祁那么好的孩子,绝对不可能下毒害人!”
秦栀信誓旦旦,从角落里扒拉出商岚来,他如今面色发乌,紧闭着双眼不再动弹,似是毒素侵蚀到了他的神志。
“系统,解毒丹的配方还有哪些东西没有凑齐”
「白顶雾雕的内丹、百年灵参、寒潭雪莲的莲子、六阶极致属性灵师的精血」
好嘛,除了雪莲子,其他一个没有且非常难弄到。
“大人,若真凑不齐,可以降一个层次,用年限短的配料来制作短效解毒丹,可您如今什么都没有,怕是难以实现,若要救下商岚,可能还得……”
秦栀青筋暴起,心在滴血。
救大师兄划账她毫不犹豫。
救商岚
他凭什么!
秦栀低头望着他颤抖的睫毛和纠缠在一起的眉毛,似是与痛意在拉扯抗争,心里矛盾极了,那可是整整一阶的修为啊,她半个月与系统讨价还价方才赚到了二十多点内力呢!
于是她狠狠掐了掐商岚的脸颊,狠狠说道:“算你小子走运,日后你必须给我当牛作马,回报今日的救命之恩!”
接着她对系统道:“打个对折。”
不等系统婉拒,她接着说:“你骗我那么多次,叫你打个折为难你了”
系统:“……这也太多了吧。”
秦栀:“三、二……”
“行行行,算您狠,大人您是不知道老奴的难处呀!”
秦栀嗤之以鼻,十分肉痛地划了账将短效解毒丹放入商岚口中,可后者似乎有些抗拒,在秦栀抽了两耳光后终于老老实实服了药。
过了半个时辰他终于悠悠转醒,一睁眼便看见身边打坐修炼的秦栀。
她从小天分高又十分刻苦,寻常人练一个时辰她便练两个时辰,偏要与比自己年纪大的灵师相较,甚至将峰主当成目标。
如今看来传言非虚,商岚不作声,静静看着她修炼。
他感受到体内那折磨他多时的雷毒被一股力量压制,想到昏迷之际秦栀附在他耳边凶巴巴地说的话,不禁眯起眼打量了她侧颜许久。
她生得极美,月光透过窗纱将影影绰绰的树枝印在她白皙的脸上,一双柳叶眉微蹙着,睫毛修长,伴随着有序的呼吸轻轻颤动,挺直秀气的鼻梁下是一张不点而朱的樱唇。
嘴角扬起冷峭的弧度,给这张明艳的俏脸添上几分清隽之色,好似冰山之巅融化的雪水,一点一点流过商岚的心尖。
待到体内内力恢复到正常时,他悄悄利用易形术的间隙脱离了缚灵绳的束缚,他捏了捏拳头再次变回男子模样,又将手中缚灵绳狠狠扯了一扯,目光冷冷望向秦栀,轻笑出声。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秦栀腰肢纤细到只有自己手指一打宽,明明是这般弱不禁风的身姿,却生出了那样一副桀骜的硬骨头,只是不知她的这硬气在自己手中能坚持到几时。
——
卧房内,褚云祁盘膝打坐,屋内烛火无风自动,一道道黑气自他身后蔓延而出,逐渐慢整间屋子,随着一缕阴风吹过,烛火熄灭,整间屋子一片死寂。
“滚出来。”褚云祁下颌紧绷,声寒如冰。
伴随着一阵刺骨的尖锐笑声响起,一团浓烈的黑雾自褚云祁脊骨而出,化为一双漆黑的手掌自身后攀爬到耳垂,抚摸他的脸庞。
指尖刺着他的睫毛,迫他睁眼看向自己。
褚云祁伸手蓄力一击,却只扑了个空,那黑雾大笑着飘在他身侧,忽然死死勒住了他的脖颈将其吊在墙壁上,手臂被禁锢动弹不得。
“褚云祁,这个感觉熟悉吗”
那略带回音的阴鸷声音响起。
“你师尊从前将你吊起来打,不就是这般叫你窒息、叫你感受死亡的绝望吗这么快便将一切都忘了你太让我失望了!”
褚云祁咬牙切齿,额头青筋暴起,原本苍白的脸霎时间涨得通红。
“滚。”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来,喉咙却被掐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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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你真是个坏孩子,怎么这般不听话呢……你要知道,只有我镰鼬鬼骨挑人的份,可没有人能控制镰鼬鬼骨!”
褚云祁脖颈骨骼咔咔作响,就在他眼前漆黑将要失去神志之时,浑身失重倒在榻上。
那黑影揪起褚云祁的头发迫他抬头。
“你记住了,你违逆不了镰鼬鬼骨,你师父说得没错,你终有一日会成为祸世魔头,而那一日,便是吾重塑身躯之时,若你想要摆脱吾的控制就快些堕魔吧,希望吾下一次醒来你不再是如今这副废物模样!”
他诱骗褚云祁堕魔,届时脱离后者的躯壳,可实际上待到褚云祁真正堕魔的那一天,他会顷刻间将褚云祁吞噬殆尽。
“……我不!”
褚云祁低吼出声,嘴角溢出血来,可那黑影笑得更加嚣张,质问褚云祁。
“若你不愿与我为伍,又为何给那只虎下毒呢”
“山洞中,你越下洞壁拉起他时,心里闪过多少杀人的念头,你不会忘了吧”
“你们人类皆是这等沽名钓誉、人面兽心之徒,还不如我一个邪魔活得坦荡,哈哈哈!——”
褚云祁听罢浑身一震。
在望见商岚身受重创时,他心里的恶意忍不住攀升而上,这个一直与师尊作对的敌手如今性命垂危,稍稍动些手脚便能杀了他,可商岚若是死在这里,怕是会给师尊招来祸患……
镰鼬鬼骨瞬间侵蚀他的墟鼎,便是那一刻将一缕混杂着雷电的邪毒注入商岚的体内,褚云祁已是阻拦不及。
镰鼬鬼骨的笑声渐渐淡去,黑雾汇聚在褚云祁的脊骨之中,恢复平静的一瞬,褚云祁脱力倒在榻上,双拳握紧,识海里不断浮现出秦栀的音容笑貌来。
“师父的职责便是教化徒弟、保护徒弟,从今往后,只要我在一日,便没有人能欺辱你!”
“云祁啊,灵师心有大道,向光而行才能守好自己的道心,万不能因为心急便行差踏错,让师父为你担心。”
她真的有在好好教他,可他如今半魔半人的躯壳,如何还能继续向光而行
——
秦栀神色平静地坐在榻上,双手双脚被缚灵绳牢牢捆住,眼皮微抬冷冽的目光射向商岚。
“商岚,你想死吗”
商岚睁大了眼睛,他没想到秦栀如今受制于他还能继续硬气,于是学着秦栀的手法扯紧了她脖颈,拉近几分。
秦栀与他几乎呼吸相触,却皆是怒目圆睁地望着彼此,丝毫没有男女之间旖旎气息。
商岚微眯双眼,凑到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听罢秦栀似是觉得有几分好笑,道:“商岚,我看你是真疯了。”
第22章 器皿
万物静默,呼啸而过的风裹挟着苍凉冰雪飞落在寒潭中,篝火烧得噼啪作响,温热的气流瞬间冲散了周遭寒凉。
自秦栀突破五阶后便再未感觉到冬日寒冷,如今修为境界大跌,竟有几分止不住得瑟瑟发抖。
她不愿被商岚瞧出短处,只将拳头藏在袖中捏紧克制着颤抖。
一盏茶前,商岚先是怒斥她害自己身中雷毒一事,必须给个说法,秦栀答应帮他解毒,但要徐徐图之,还叫他为自己找来四味极品的配药。
商岚只觉得她在诓骗,根本不理会她的请求,扯着她的脖子将她拉至身前,威胁道。
“将我的内力给你,化了雷毒后再还给我!”
啊
秦栀失笑几声,头一次听到这种要求。
把七阶内力尽数给予旁人,顷刻间数十年心血化为乌有,商岚怕是真的疯了!
可于商岚而言,他无法接受自己纯正的内力被至阴至邪的雷毒玷污,反正也是受制于秦栀,倒不如将那个麻烦直接给她来解决。
“……”
“你认真的”
商岚定定点头。
秦栀问系统:“这生意值当不”
系统贼笑两声:“大人身中至毒合欢散,雷毒邪性太重,若是在体外或许会伤到您,可一旦入体顷刻间便会被合欢散的毒性压制,合欢散不发作,它便没资格发作。”
他忽然敛了笑,小心翼翼问道:“大人不会是想将商岚的内力据为己有吧”
秦栀不屑地撇撇嘴:“你以为我是你吗猥琐又抠门解毒丹所需材料皆是珍稀物件,以我如今的修为根本不可能得到,若是能短暂借用商岚的修为,倒可一试!”
“譬如那白顶雾雕的内胆,五阶以下与之相抗毫无胜算,更遑论它生来傲骨,在濒死绝境中还会自爆,想要困住它非六、七阶灵师不可。”
“原来如此!”系统笑了两声,“是我心眼小了。”
“是啊,现如今你还蛮有自知之明!”
秦栀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却恰好被商岚捕捉到,登时急了,站起身喝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若是不愿意,大不了一起去死!”
说罢便要来掐秦栀脖颈,秦栀侧身避开,语气和缓:“谁说我不同意了去寒潭吧,那里灵气充沛不易出差错。”
月色下寒潭水面泛着银光,灵气四溢,商岚本是不屑于烧一簇篝火取暖的,可架不住秦栀劝说:“待会失了内力,怕是会被这寒气给冻伤。”
冻伤多新鲜的词啊,他商岚多少年没受过凉了
他掏出一张羊皮纸递给秦栀,有些嫌恶地说:“这便是你撺掇颜戈修炼的邪术,如今倒是被我用上了,你可真是个恶毒的女人!我告诉你,若你敢把内力据为己有,我就!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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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秦栀挑眉,道:“雷毒在身,你横竖一死,如今倒是怕了”
“谁说我怕了!”商岚再次暴跳如雷,“我那是信不过你这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的女人!”
秦栀只觉得好笑,耐着性子问他:“女人你不是女人吗”
“……”不知怎地商岚忽然闭了嘴,可表情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憋屈模样。
秦栀想套话,于是继续激他:“怎么,商峰主学了几天易形术,便真的把自己当成男人了就你那点幻化出来的肌肉,啧啧,看着都假。”
“你胡说!”
商岚跺着脚气到眼眶发红,他摆弄着胳膊上的肌肉给秦栀看,还扯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你自己摸摸看,老子的胸大肌到底是真还是假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肌肉!你给老子摸清楚!”
他绷住皮肤让肌肉更加明显,强行让秦栀的手游走于胸腹,一双眼似是十分不服气般瞪着后者。
“好好好,信你信你,那你为何平日里要扮成女子模样,数十年皆是如此”秦栀笑着发问,商岚却愣住了。
他倒退几步十分警惕地瞪了眼秦栀,愤愤道:“你太心机了!竟然又给我挖坑!我再跟你说一个字我就不叫商岚!”
看他炸毛的模样倒是跟小猫似的,他与褚云祁本命灵兽皆是虎,却一动一静,秦栀暗自在想,若没有那三年,褚云祁是否也会像商岚这般性子耿直、天不怕地不怕,甚至有几分可爱的反差感
“行了行了别闹了,一会刺激了你那雷毒岂不是白压制了,来研究‘邪术’吧。”
二人盘腿坐下,秦栀摊开牛皮纸,只见上面刻画着几处穴位,以及传输内力的口诀咒法,在左下方落款处,赫然是个鹿头的印章,看见它时,秦栀目色震动了一下,却没让商岚发觉。
商岚问她:“有把握吗”
秦栀答道:“八成,若你尽力配合,十成不是问题。”
这不过是个十分简单的咒法,却能偷天换日将一个人的内力毫无排斥地输送到另一人体内。
秦栀暗暗在想,若是将此法用于赤霄珩的身上,是否能让他重获修炼的能力
此时顾不得多想,她与商岚手掌相触,感受着后者浑厚内力一点点输送到她的体内,与自己那可怜的一阶多内力融合在了一起,将她的修为一点点拔高,最后停留在七阶的位置。
这是从前秦栀修为所达到的最高境界,却在突破不久因为战事乱了道心,导致跌境,再后来三年闭关,被宿主滥用了修为不断下滑。
如今重回巅峰,却是借了旁人的力量。
她将昏迷的商岚抱起,后者如今浑身瘫软、虚弱不堪,回了住所她将其安置在偏房中,从某种角度而言她与商岚互相利用,本就是敌手没什么感情可言,但不知不觉中,二人已然牵扯甚深。
“商岚你放心,不出半月,解毒后我便将内力还给你,届时你我就两清了。”
秦栀打开任务面板,上面赫然显示:
「恭喜大人完成主线任务三,获得“轮回之眼”奖励,戴上眼罩,可在一定时效内预知未来。」
她伸手取出面板中那散发着幽幽紫光的眼罩,微微怔住,满眼皆是不可思议之色。
“可以预知未来那岂不是超脱人世的神技”
系统催促道:“大人快试试看吧,也许可以给您一定的启示,若未来不是大人想要的,现在便能加以改变!”
秦栀点了点头深以为然,于是戴上了眼罩,只听“叮”的一声提示音响起。
「开启“轮回之眼”,时间:白帝八年腊月二十七日,地点:虚无窟」
秦栀心中默数这个时间,与现下而言,不过半个多月之后。
可眼前一片漆黑,于是秦栀一边摸索一边问询系统:“为何我什么也看不见难道半个月后我瞎了”
“呃……”系统沉默了一息,才说:“许是四周太黑了,大人不妨往前走几步探索一二,如今进入‘轮回之眼’的领域,我不能与您共享视角。”
也就是说,接下来秦栀看到的一切,系统都看不到。
不知摸索了多久,秦栀终于看见闪现的一抹光亮,她蓦地循着光的方向一步步走过去,光芒越来越大,逐渐汇聚成一团明灭扑朔的篝火。
“我看见了火堆……好像进了一处山洞。”
她走近几步,有了光的存在她不再迷茫,她眯起眼仔细看着那树影之后之下不断翻动的身影,心里怦怦直跳。
掀开如云烟交叠般层层叠叠的枯枝,看清山洞里的情形时,秦栀一张小脸瞬间煞白,她嘴唇颤抖,几乎是失声说道:“怎会这般!……”
只见在轮回之眼里,地上由远及近散落着香囊、腰带,甚至是不离身的佩剑,“秦栀”的里衣滑至腰间,三千青丝失了发簪的束缚垂在光洁的背后,她跨坐在一人小腹上,媚眼如丝地望着倚在洞壁边的青年。
青年眉头紧蹙,脸颊与耳尖皆是滚烫的绯红之色,胸前衣襟不知何时被撕碎,冷白的皮肤上布满了新伤旧迹,她指尖所过之处皆是泛着粉意,脖颈更是落着无数后者的印记。
他似是不知所措地扣紧身后的石头,手指骨节一片森白。
“秦栀”上前捉住青年的手用缚灵绳紧紧拴住,将那青年抵在山石边,樱唇轻启,温热的吐息落在青年赤色耳侧:“乖徒儿,别挣扎了,当师尊的炉鼎、同师尊双修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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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师尊,我,我从未……”
薄唇被覆住,千言万语皆融于月色。
洞窟内水声潺潺,随着时光的推移,一缕洁白的流云从月华中散开,整座山头都犹似坠在烟中雾里。
褚云祁震惊的神色逐渐化为呆滞与迷醉,如早已在梦境中脱离凡尘。
而“秦栀”亦是如此,她不自觉松开了手中束缚,似是清醒了几分,一双眼慌乱不堪,开口便是:“云祁,一切都是师尊冲昏了头,师尊会负责……会弥补你的!”
褚云祁眼里满是羞愤,她将自己当作什么了!当真只是泄/欲的器皿吗
他“嚯”的一声站起,将“秦栀”重重抵在石壁,接着寒芒一闪剑已架在后者脖颈。
“无耻!”褚云祁眼眶赤红,气到握剑的手臂都微微颤抖,可忽然间他眼底闪过狂色,“灵晔峰一脉相承的弑师夺位,师尊不妨猜猜看,您会为谁所杀”
便在此时,轮回之眼的时限到了。
“大人您还好吗”系统有些焦急地惊呼。
秦栀没有立即摘下眼罩,她叹了口气,十分疲惫地说:“不是很好……”
可忽然耳边传来一道压抑着怒意的声音,如惊雷般在秦栀心头炸开。
“师尊,您还要压我多久”
秦栀听见这声音惊得浑身一僵,连忙摘下眼罩,看见褚云祁赤着上身被自己按在床上,手腕被她死死箍住,一头乌墨般的长发披散开,穿过了秦栀的指缝。
第23章 试探
救命,怎会如此!
秦栀欲哭无泪,慌慌张张站起身子,却不知怎的脚下一滑,再次重重跌在褚云祁的身上,她的脸撞在后者脖颈间,手也不自觉扶在他胸口。
青年白皙的皮肤泛着微粉之色,胸膛微微起伏,似是压抑着慌乱的情绪,他额角青筋跳了跳,隐约还能听见喉咙滚动的声音。
“对不住,为师不是故意的!”
为师真的有苦难言啊啊啊!
该死的系统怎么不提醒一下!她怎会知道戴着轮回之眼会形同梦游!
如今系统似是自知理亏,一点都不敢吱声,生怕被秦栀给迁怒了。
秦栀尴尬地笑了几声,脚下留了几分神,她回头望向脚边方才绊倒她的物件,竟是缚灵绳。
褚云祁跟着坐直身子,复杂的眼神循着秦栀目之所向望去,原本悸动之心顷刻间沉了下去。
他垂下眼,低哑的嗓音似是自嘲般笑了笑。
“师尊这般着急,原是要做这事。”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想!
秦栀手忙脚乱从地上捡起缚灵绳,褚云祁脸色煞白,目光里添了几分伤情与试探,“今日是满月,是徒弟忘了,自当认罚。”
秦栀满头大汗,在识海内一个劲问系统:“到底怎么回事十五是什么日子吗”
系统“嘶”了一声方才答道:“每月十五月满之夜是宿主给褚云祁定下的责罚日,每到这日褚云祁自子时开始便要跪在院中,不论刮风下雨寒来暑往皆是如此,直到午时进陨冰室受刑,一般是百十来下鞭刑,偶尔宿主会换成柳条或是木棍,一个时辰下来,皮开肉绽是小,常常打得褚云祁骨骼碎裂……”
秦栀燥热的心绪一瞬间跌落至森寒谷底,从头到脚升起的凉意凝结在面上,可在褚云祁看来,师尊又生气了,今日怕是要一通好打。
可笑的是就在方才,秦栀紫色面纱遮目,耳尖红红地大半夜闯入他房间,不由分说将他按在榻上,他心脏怦怦,脑海里闪现而过无数与她尤花殢雪的一幕幕画面。
那一刻,他竟难以抑制对师尊的觊觎。
可缚灵绳的坠地,犹如一盆凉水瞬间浇灭了他心底的欲/念。
他坚信那三年虐打他的人,不是真正的师尊,是她的心魔蛊惑了她,而他的师尊自小疼他爱他,从不舍得他受一丁点委屈,只要自己眨巴着那双朦胧泪眼看着师尊,便什么请求都能被答应。
他忽然很想知道,师尊会不会因为心魔在他身上凌虐的痕迹,而生出更多的怜惜与愧疚,会不会比起从前更疼他爱他。
他再抬眸之时,眼眶中竟已然续着薄薄泪迹,自秦栀身边擦肩而过,他走得缓慢,心里默念着三声,果不其然被后者猛地捉住手腕拉到身前。
“不许跪了,”秦栀眼底痛意难掩,一副心碎到极致的模样,“从今往后,再也不必跪了!”
秦栀缓缓走到褚云祁面前,替他披好外衣,而后踏出了他的屋子,又立在院中转身看他,不出所料,后者的眼神一凛,浑身肌肉都一瞬间紧绷。
秦栀以为他怕急了她。
就连见上一眼便如此忌惮。
她兀自苦笑了一声。
可褚云祁再难抑制心底的情绪,他好想如幼时一般扑在师尊怀里,于是疾步向前,紧紧抓住了秦栀的衣袖。
“师尊,别走。”
他散乱的发丝随风勾住秦栀的发带,眼角微微下垂,“师尊,能抱抱我吗”
“嗯”
系统忽然大笑起来:“呐呐呐!我就说吧!没有什么是一个抱抱不能解决的!”
“……”
秦栀揉揉褚云祁的脑袋,顺势揽着他的脖颈埋进自己的肩窝,安抚般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师父方才真的不是故意为之……云祁,日后你在师父面前,再不用谨小慎微,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永远都是我爱护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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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褚云祁愣住了,他甚至不知秦栀何时松开了手,不知她何时离开自己的院子,直到他倚着门框坐下,手指紧扣在青石阶上,心思复杂,
他在她心里真的……只是孩子吗
若他们不是师徒,是不是不用遵循伦理禁锢
情谊肆意疯长,他对师尊的*感情不知不觉走向背德的一面。
风雪无言道不出答案,唯有那颗胸膛下不断跃动的心敲出了无序的旋律。
——
次日清晨,秦栀安抚好商岚,令他乖乖待在自己房内不要擅动,而后防止褚云祁与他接触又生是非,于是吩咐他下山买些蔬菜种子,她自己孤身一人来到扶桑山地牢。
她要审一番闪电魔狐。
先前审问的执事们已得知此灵师名为紫渊,原是南诏人士,多年前与她的爱人来到白帝城附近游玩,后来爱人失踪,他也音讯全无了一段时日,再现身时已成了魔修,占了几座山头收容几百名同为魔修的小弟。
再后来,一个月前,他性情大变,忽然遣散了身边的小弟,独自一人镇守荒山,也从那时起新娘开始陆续被掳走。
“秦峰主,这便是那闪电魔狐灵师,那日他服用拔高修为的禁药,本难逃一死,但商峰主与李师兄为他护住心脉保住一命,方能在此苟延残喘。”
看守地牢的杂役恭恭敬敬引着秦栀来到地牢较深处,只见紫渊半死不活地躺在榻上,一张脸面向里侧,若非胸口微弱的起伏,便形同死人。
秦栀朝杂役微微点头:“开门,我有些话要单独问他。”
杂役有些犹豫,壮着胆子道:“秦峰主,不是小的刻意阻拦,实在是长老阁有令,不许任何人进去,您也知道这地牢符咒禁锢极深,若没有口诀破解根本不可能入内……”
见秦栀并无不悦,杂役声音稍大了些,“长老还让小的给您带句话,紫渊出自南诏腹地,并非百川的那一脉闪电魔狐,莫要徇私,徒增杀戮。”
听了这话秦栀愣了愣,旋即忍不住勾起嘴角自嘲般笑道:“长老阁这是怕我杀了他”
杂役额头冒汗,不敢多说什么。
多年前秦栀与闪电魔狐灵师之间有着血海深仇,她本就睚眦必报,那时刚刚得道,又是少年心气,于是杀了那一脉所有人,她依稀记得在贡桌下发现了一个瑟瑟发抖的少年,眼眸湛蓝已然觉醒了本命灵兽。
从前便是他的一句“爹爹,那个渔民不愿意把珍珠给我玩,真坏!真该死!”
于是秦栀满门被屠,血水染红了海的一角,她拼命在雨中奔跑,煞白的闪电如屠刀般紧紧跟在她身后。
雷电,该死的雷电!
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仅为了一句孩童抱怨便大开杀戒,若有一日她的实力能远远凌驾于他们之上,定要杀光所有人!
“不过是雷罢了,我亦可用雷,凭何不能与之相抗!我不服!我不服!——”
数阶修为的差距又怎是她一句不服便可抵消的
秦栀嘶吼着指着苍穹,眼睁睁看着一道几丈宽的巨雷劈在她身上,一瞬间她意识溃散,仿佛形神俱灭、化为飞灰,过往的一幕幕如走马灯般闪现在眼前。
娘亲……爹爹……阿爷……阿兄……
别走,你们别走!
“阿栀快跑,不要管我们!”
她那个永远不敢大声说话的兄长,怂包到每次被人欺负都要哭的兄长,竟用身体死死抵住了后门,换取秦栀短暂的逃亡生机。
“啊!——”
她于雷中涅槃,彻底洗去了除了雷以外的混杂元素,只留下了最纯粹的雷电之力。
终有一日,她修为步步高升,再次来到闪电魔狐府邸前,一剑一人,将所有人杀了个干净。
她将贡桌下的少年一脚踢了出来,目带嘲色。
看见他跪在地上求秦栀放过他时,秦栀笑道:“我若是你便会用尽全身力气逃跑,怎会留在此地束手待毙”
说罢手起刀落砍下了他的头颅。
可笑,他劝她心善,怎不跨越时空去劝幼时的自己莫要心生歹念
回忆收拢,秦栀掩去眼底杀意,道:“罢了,我就在这问他几句,不会伤他。”
杂役一直打量着秦栀的神色,他听说过秦栀的往事,知道她与闪电魔狐灵师之间有着极深的仇怨。
杂役退守到一边。
“紫渊。”
他缓缓回头望了眼秦栀二人,眼神麻木。
“别白费力气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秦栀自顾自开口道:“吸食内力汇聚于一人体内,无非是两个目的,其一,为了借外力突破十阶的桎梏,一步登仙;其二,成为人世霸主,将所有人掌握在掌中。”
“无论是哪一种,对寻常修士灵师来说都是极不公平的一件事,尤其是无辜失去内力的人,所以这件事,扶桑山一定会彻查到底。”
秦栀走近几步,“你将姑娘们的内力吸走,却并未伤害她们,便有两种可能。”
“一,心有良知,你不愿伤及无辜。”
“二,受人胁迫,做这些事并非你本意。”
“我猜,应该是第二种吧。”
紫渊不说话了。
秦栀又说:“你吸纳内力怕不是为己所用,是为旁人做了容器,是帝城之人吗”
“不是,是我自己想要增长实力。”
秦栀笑了,“看来我说对了,对你来说非常重要的人被人禁锢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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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她话题转弯之快,叫身边的杂役都为之咋舌,何况本就绷着一根弦的紫渊。
他目光闪烁,不再答复。
秦栀目光闪烁道:“你可真是个忠仆,如今你生死不明,怕是在主人面前已是失了价值,你猜猜看,若你什么都不说,你的家人、爱人会是什么下场”
“你被主人服食禁药,如今堪堪依靠一丝内力吊着性命,你还能活多久,想必自己心里很清楚。”
说罢秦栀转身离去,可刚走两步便被紫渊声音拦下,他跌跌撞撞走到门边,一边咳血一边说:“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秦栀立刻踱步到他身边,垂下身子问道:“你的主子是谁”
可紫渊摇了摇头,答道:“我并不知主子究竟是何来历,但我知道我上级的名字,他也是你们扶桑山的人。”
他缓缓透露出一个名字来,叫秦栀呆愣在原地。
第24章 神汤
“他是你们扶桑山的话事人之一,是……”
紫渊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如破损之墙,一举一动皆让气息漏出体外。
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未见其人先嗅到了他身上的清润的竹香。
“阿栀。”
李闻雪的声音自秦栀身后传来。
“师兄,快救救他!”
秦栀眼见紫渊还未将那人信息全然吐露出来,心里焦急不已,忙扯过李闻雪的衣袖来。
李闻雪轻轻点头安抚了秦栀,旋即回首冷睨了眼守门的杂役,淡淡道:“怎么,你是想让掌握重要讯息之人死在这吗”
杂役内心纠结了几息,方才上前念着咒语打开了牢门,小声道:“还请秦峰主与李师兄莫要声张,若是长老们知晓,小的怕是会丢了差事……”
秦栀道了谢后一个箭步走到紫渊身边,手掌覆在他身后,先前李闻雪护住了他心脉,商岚又用内力吊着他一口气血,可毕竟与他属性不通,没有秦栀那般贴合,于是她引了一道内力入紫渊体内,替他将心口拥堵的淤血化开。
李闻雪亦是在他身上封了几道穴位,止住了流失的元气。
过了半晌紫渊终于缓过气来,自顾自抓着秦栀的手说道:“阿慕从前与我在南诏相知相识,互相许下一世诺言,可她抛弃了我!她说她不想蜗居在村子里一辈子,她被人蛊惑,要去白帝城见见世面,从此再也没回来!”
“我找了她很久很久,最落魄之时,主人帮了我,我再次见到了阿慕,可她不愿意同我走!她说她贪慕虚荣所以才离开了我,我……我一气之下杀了她!”
“这世上只有主人对我好!只有他!他一定会来救我!”
秦栀听他字字泣血,眉却越皱越深。
李闻雪瞧见他倚在秦栀肩头,眼眸里有着一闪而过的冷意,接着不动声色地托着紫渊的脑袋靠在了墙边。
“阿栀,离他远些。”
一边的杂役也跟着附和:“是啊秦峰主,别脏了您的衣裳。”
而紫渊听了秦栀的名字,因虚弱而微微合上的双目顿时睁得浑圆,结结巴巴地指着秦栀道:“栀……秦……你,你是秦栀”
秦栀有些不解地蹙眉,“是,我是秦栀。”
一时间紫渊脸上浮现出十分复杂的神色来,原本被理顺的脉络重新混杂成一团,心口气血逆流,猛地呕出一口血,他颤着手指似是十分恐惧地望着她不断重复道:“我的死期到了,我的死期到了!主人要我去死了,我得死,我必须死!”
秦栀握住他手指,重新打入一丝真气,可如今他的身子似是十分抗拒被治疗一般,生机在一点点溃散。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你是秦栀,你是秦栀……”
他浑身痉挛了几息便咽了气,双目瞪得浑圆,眼皮怎么抚都合不上,秦栀惊出了一身冷汗,刚一抬头便望见杂役吓得瘫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往后倒退,嘴里念着:“死,死了……”
他是重要的人犯,原本没有长老阁的命令是不该让人进去探望的,可他未能履职,如今还眼睁睁看着紫渊死在秦栀和李闻雪的医治下。
可又有谁知道,究竟是在治疗,还是故意杀人
这事根本瞒不住长老阁,很快商应泽便再次召开长老阁会议,刚一进长生殿便看见他似是十分苦恼般托着额角倚在扶手上,疲惫的目光短暂地扫了眼秦栀便落在了森罗塔的位置。
“商岚呢”
他问询身边的弟子,那弟子默了默方才说道:“给商峰主发了通灵传信,未得到回应。”
秦栀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如今商岚内力全失,自是接不到通灵传信,不过还好这弟子说的是没有回应,而不是根本没发出去。
商应泽蹙了蹙眉,倒也没说什么,只摆摆手让那弟子下去。
“诸位,今日召开长老阁会议,是为林家村伤人魔修——闪电魔狐灵师之死一事。”
“死了”向来爱看热闹的极寒山庄峰主薛凛用折扇掩面,故作惊讶,“别是被灭口了吧”
商应泽抬眸望他:“薛峰主慎言。”
看守牢门的杂役被带了上来,一五一十地从秦栀到来开始说起。
听完后薛凛笑了两声。
商应泽目色中已然有了恼意,长老阁会议是极为严肃庄重之事,薛凛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权威,自是让他不满。
可薛凛缓缓道:“掌门莫急,薛某只是看出了几处疑点。紫渊只差一点便可将那个隐藏在扶桑山的上峰说出来,便是如此关键之时,死在了秦峰主的医治下,实在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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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商应泽不作声,薛凛接着说:“更有趣的是,秦峰主一而再再而三引导紫渊说出那个名字,却在真正要得到答案之时,将自己的名字透露给了紫渊,难道……先是试探,再是威胁,最后逼死了他”
秦栀冷笑一声:“往日却不知,薛峰主如此喜爱搬弄是非,只言片语中便编了个故事,不去镇子里说书实在是屈才了。”
薛凛扇着折扇,“不敢不敢,自是没有秦峰主特立独行。”
秦栀目光锐利射向他,毫不客气地回怼:“那杂役尚未诉说事情经过,你便断言紫渊被人灭口,薛峰主的耳目未免过于灵通了。”
这番话引得众人纷纷侧目,秦栀点破薛凛消息灵通,怕是有不少眼线潜藏在各峰中,甚至是口风严密的地牢。
薛凛面色沉了下去,嘴角虽勾着弧度,却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来:“秦栀。”
“安静。”商应泽止了薛凛的话,“秦峰主有什么想说的吗”
秦栀起身行至大殿正中,朝长老门行了一礼方才说道:“秦栀此去地牢,是想从紫渊口中套出幕后之人的身份,至于为何他一听到我的名字便如此激动,甚至一心求死,秦栀不知。”
李闻雪亦是走到她身边,道:“紫渊情绪失控暴毙而亡,确实不是死在秦峰主的手里。”
他话音刚落薛凛便说:“我倒是忘了,紫渊死前李师侄亦在场,也参与了医治,你也身怀嫌疑呢。”
“薛峰主是想将矛头对准自己人吗”秦栀横眉瞪他。
却只得了后者耸肩摊手,“紫渊说扶桑山话事人中有内鬼,我们每个人都有嫌疑,而我自知一身清白,最有嫌疑的,莫过于秦峰主与代管藤云峰事务的李闻雪了吧,我指控你二人又有何不妥”
“信一个魔修的话实在可笑!”
“若秦峰主不信,又为何亲自去逼问他呢”
“你!”
“安静!”商应泽拍了拍扶手,浑厚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中,所有人皆如覆耳听钟般浑身一震。
他缓缓起身负手而立,“近日扶桑山异事频出,天机阁的客卿长老不日传信于我,天下恐要生乱,如今魔修能在我等眼皮底下杀死森罗塔的弟子,又将抓获的重要人证灭口,实在欺人太甚!”
说着他忽然沉下声音:“即日起九峰轮流巡视夜猎,如遇魔修,杀无赦!”
他转头睨了眼秦栀,“灵晔峰峰主秦栀言行有失,罚闭门七日。”
回灵晔峰时已是日暮西沉,秦栀心乱如麻,可刚踏进屋子便听见碗筷摔碎的声音,接着商岚扯着那破锣嗓子吼道:“叫你做个饭磨磨唧唧,想饿死老子吗嗯你们峰主便是这般教你的”
另一边褚云祁目中夹着森森寒意,鸦羽般的睫毛几乎眯在了一处,指骨捏得森白,背后的鬼骨亦是传来阵阵麻痒。
骂他便也罢了,他竟对师尊不敬!
她三番五次接近师尊定是不怀好意!师尊身边不该有这般恶劣之人!真该死!
“云祁。”
便在褚云祁忍无可忍,即将发作时秦栀唤住了他,“到师父这来。”
他乖乖走了过去,将手自然而然放进了秦栀伸来的掌心。
秦栀查探了一番才说:“没伤着便好,你去歇着吧,师父来解决。”
如今商岚扮作女相,翘着二郎腿大刺刺倚在桌边,秦栀踱步到她跟前,扯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睥睨的目光凝着后者,道:“商峰主好大的威风,谁准你欺负云祁”
褚云祁抱着胳膊站在秦栀身后,若有若无冷哼一声。
商岚几乎瞪大了双眼,拍桌而起。
“你搞清楚到底是谁欺负谁!你自己看看这是给人吃的东西吗啊”商岚将面前那一大盆汤推到秦栀面前,那卖相,不正是秦栀第一次做的翡翠白玉汤吗
浑黑的汤水上飘着形状不明的褐色菜叶,味道也是刺鼻的焦糊味,实在不像人吃的东西。
秦栀不禁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褚云祁这三年来为了填饱肚子练了不错的厨艺,至少不会将汤给熬糊,这碗翡翠白玉汤显然是他刻意捉弄商岚呢。
“笑笑笑,你还笑!”商岚更加恼火。
秦栀挑眉道:“商峰主你可真是误会云祁了,云祁这汤分明是道大补汤!”
说罢她舀起一碗汤抿了几口,好家伙,盐也放了不少哇!
“你瞧,这汤能增长内力呢!”
商岚半信半疑地望望汤又望望秦栀,问道:“真的能增长内力吗”
“商峰主不信大可试试。”
商岚跟着舀起一碗,她性子急,直接喝了一大口,难喝到险些喷出来,费了很大的劲方才咽下,感受着墟鼎里升腾而起的暖意,他愤怒的眼神里竟多了一丝惊讶。
“好神奇,这竟真的是神汤!”
他端起盆,露出决然又坚定的目色憋着一口气狂饮翡翠白玉汤,师徒二人皆是瞪大了双眼。
好家伙,这家伙怕不是水牛转世
可……这翡翠白玉汤的效用仅在第一口而已……
第25章 交心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
秦栀着一袭青色便衣,简单拿了些药放入行囊,准备动身前往百川北部寻找白顶雾雕。
距离合欢散发作的期限不足半月,届时毒发若没有解药,便又得用内力去抵押,可如今她身上流淌的是商岚的内力,她无权占为己用,况且七阶内力浩瀚无垠,用来置换太过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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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乖乖关了七日禁闭,哪里还有时间炼化解毒丹秦栀本就不是个恪守规矩的人,如今刚好借着关禁闭的时间出去找配药。
她卷起标好位置的地图,轻手轻脚唯恐惊动了灵晔峰两个不安分的小子,岂料刚踏出院子便望见一道玄衣身影立在院中,不知守在那多久,正背着手目色深沉地望着秦栀。
如今秦栀得了商岚的内力,已经恢复到七阶的修为层次,几乎可以洞察整座山每时每刻的内力波动,可她竟根本没发现此人的出现,可见对方实力之高深。
她拱了拱手道:“商掌门。”
商应泽点头示意,踏进正厅坐下,秦栀忙给他斟茶,他却挥挥手示意秦栀过来他身边坐坐。
“秦峰主,不必紧张,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他目光落在清透的红茶上,扯唇一笑,“你自小便有主见,此行前来,我是有件事想问问你的看法。”
秦栀面不改色,垂眸应道:“商掌门请问。”
商应泽修为深不可测,若这世间有几人让秦栀心里忍不住生出敬畏之意,此人必定是其中之一。
他手指摩挲着那枚黑曜石戒指,在烛火的照耀下仿佛藏着一股暗流,他沉吟片刻道:“秦峰主可知,百川近几年出现了一个叫“天道院”的神秘组织。”
秦栀摇了摇头,手指微微蜷在袖中,“秦栀自知荒废了三年,不知世事如何。”
商应泽目光一凝,叹口气道:“修士道心有异便会生出心魔,魔修各个桀骜自负,各自为战,极易被仙门百家联合除灭,可天道院的存在将无数魔修汇聚在了一起,并且四处搜罗有天赋的孩子让他们强行堕魔。”
“竟有此事……”自甘堕落无人可救,可将魔爪伸向天真懵懂的孩子,强行扭转一个人的命运,实在可恶!
商应泽眼神如冷月般清亮,“天道院有一秘法名为转灵术,可将内力没有任何副作用地传到另一人体内,许多魔修以此助长实力,修为愈发深不可测。”
“我猜测,林家村你们所遇之人便是出自天道院,紫渊修为暴涨也是服用了高阶的转灵丹……没想到他们已经可以将内力炼化进丹药了,实在可怖……”
秦栀一愣,难道那咒法源自天道院,可鹿头印记明明是……
商应泽站起身行至窗边,婆娑树影后似是一道黑影孤立在那,悄悄窥视着房中的动静,他仿若未闻,一板一眼解释给秦栀听。
“转灵术法咒如蝗虫过境般荼毒无数修士灵师,殊不知此法只对修为下滑之人有效,因为只有依靠自身能力提升修为,才能同步淬炼筋骨,若空有内力,自身筋骨强度不够,便无法承载多余的内力,最终爆体而亡。”
商应泽回首望向秦栀,眸光清浅,神色平静,一眼望去似是慈和长辈与晚生谈心,却若有若无地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他神色一转,敛了儒雅笑意,“秦峰主,我知你从前曾修为大跌,误入歧途用此秘法吸纳了颜戈的内力,如今又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恢复至巅峰境界,怕是再次用了秘法吧。”
“商掌门……”秦栀单膝跪下,额间冷汗涔涔,说不怕商应泽问责那定是假的,扶桑山惩凶除恶,他如今知晓秦栀沾染邪术,又岂会轻易罢休
何况秦栀并不无辜,颜戈一事非她所为,她能坦然地说与她无关不必搭理,可商岚的内力却是经由她自己同意后才引入体内的,虽然本意是为了救他,可依旧动用了魔修之术。
她也曾想过孰为正、孰为邪,不断告诉自己,用邪术救人不算为恶,心里却总有些发虚。
眼见商应泽看破一切,秦栀心跳如鼓,下意识清了清嗓子,强装镇定地正欲辩解几句,却见他抬起手止住了秦栀的话。
“转灵术由颜戈重金拍得,一切皆是他自愿为之,谁也不好说什么,但我希望今后你能离这些不入流的旁门左道远一些,修士一旦有了欲念便会生出心魔,秦栀,莫要成为紫渊那般的人。”他字字诚挚,上前扶起秦栀。
秦栀蓦地抬头对上商应泽那双和蔼的眸子,“商掌门,您就不怕……我是紫渊口中的内鬼吗”
商应泽听罢笑了两声,目光探向窗外。
“我早知扶桑山有内鬼,可我相信你。”
秦栀疑惑道:“为何”
商应泽长叹一声,“我不想追究过去种种,秦栀,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是长老阁最信任的一把刀,你可还记得,当初大义灭亲斩杀灵晔峰前任峰主时在长老阁立下的誓言吗”
秦栀猛地一怔,浑身发冷,指尖一瞬间收紧,她缓缓抬起眼皮凝着商应泽,目光藏着隐忍多年的痛色,却生生被刻在骨子里的教养给压制下来。
她沉闷地点点头道:“此生不负扶桑山!”
“说得好!”商应泽拍了拍她肩膀,“当初掌门便是这般评价你,你是个好孩子,知道万事以扶桑山为先,如今天道院作恶多端,扶桑山身为九天大陆第一仙山,自要肩负起除魔卫道的责任来。”
“传闻天道院有一秘宝名叫翼瑰,魔修便是以此容器储存搜集而来的内力,并炼化出转灵术这等秘药。魔修生性疯狂,常不顾惜自身性命殊死反抗,折损了不少围剿的灵师。”
“秦栀,你可愿意……”
他附耳说了句什么,秦栀神色凝重,连忙起身拱了拱手。
“定不负商掌门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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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送别商应泽,秦栀松了口气,转身望向角落里藏了多时的黑影,道:“藏在那做什么你的气息都快凑到我鼻子跟前了。”
商岚抱着胳膊大剌剌从树影下走出来,如今竟又化作女相,他径直走向偏房,修长的手臂揽着秦栀推她进了屋子,又转身关上了房门,屋子里温暖异常,一股甜香萦绕在鼻尖,十分诱人。
秦栀不解发问:“又没有旁人在,你扮女相做什么”如此,秦栀想欺负他都不好下手了。
商岚冷哼一声道:“你懂什么你能察觉到我在窥视,商应泽自然也能,若我化作原身男相,他便能看得出我是男的了!”
秦栀挑了挑眉,坐在桌边自顾自倒了杯茶,“怎么,你怕他知道”
商岚不答她,自她手中夺走茶杯,刚饮下一口便听秦栀追问道:“你是他儿子”
“噗!——”
他一口茶水喷出,得亏秦栀闪身及时才未能沾染到身上,她当即面色一寒:“商岚,你想死吗”
商岚自知如今没了修为,与秦栀来硬的只有自己吃亏,大丈夫能伸能缩,于是他罕见地没有驳斥秦栀,高高抬着下巴岔开话题:“商应泽的话你少信,此人就是个笑面虎,向来爱收买人心。”
说罢头顶一疼,他吃痛望了过去,只见秦栀在他头顶狠狠捶了捶,又道:“大逆不道。”
“你懂什么!”商岚恼了,“实话告诉你吧,他这话术我都听了不知多少遍,就是哄着你替他办事呢!今夜他怕是挨个上山打了招呼,不单是给你一人派了命令!”
“你别忘了,下午长老阁会议,他说九峰轮流值守、夜猎,九峰话事人都有机会出去做任务。”
“我猜,他是想让你去探一探那个翼瑰的下落吧!”
下午秦栀回了灵晔峰,在商岚服用翡翠白玉汤后发现内力并未增长,处于意识到自己被人戏耍的暴怒边缘时,秦栀便将长老阁会议的内容说与他听,方才岔开了他的思绪,否则以他的性子,指不定要怎么大闹一场呢!
秦栀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叹道:“你很了解他嘛!不愧是父子啊!”
“父你个头的子啊!”
秦栀佯装吃惊,“不好意思说错了,你们是父女。”
“秦栀!!”
眼看商岚又被气得炸毛,秦栀忍俊不禁,收住了话头,“好了好了开玩笑呢,不过,若是他将任务派到了所有话事人头上,那岂不是内鬼也会得知,如此便是打草惊蛇了……”
商岚不屑道:“各峰峰主以及如今行使代管权的真传弟子,命途玉碟皆在他手中,让谁死就谁死,就算真有内鬼,也不敢再做有损扶桑山的举动。既然不会损害到扶桑山,那就不会影响代掌门的履职,他便依旧能高高在上坐在那个位置。”
秦栀点了点头,抬眸望他:“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真的是内鬼吗”
毕竟紫渊临死前一直重复秦栀的名字,似是见到什么可怖的事物一般,却又能坦然赴死,不怪薛凛疑心,若紫渊当时吐露出旁人的名字,秦栀亦会疑心那人。
商岚似是翻了个大白眼,冷哼一声:“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要不然我才不会和你说这许多话呢!”
而后是长久的沉默。
这小子嘴上不把门,心里有什么,嘴里便全盘托出,倒也不是什么坏人。
秦栀上前搂了搂商岚肩膀,神秘兮兮凑近几分问他:“他真不是你爹”
“你怎么这么烦人”商岚十分嫌弃地推开秦栀,眼帘下沉遮住了半边眼瞳,怒气冲冲的神色亦被压下。
他道:“是啊,我是他生的,那又怎样,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罢了!”
商应泽妻族聂氏权势滔天,尤是白帝都得敬重一二,商应泽与其夫人一直未有男婴诞生,为了延续血脉他养了几个不为人知的外室,她们生下儿子后母子二人却都被莫名身死,为了保命,商岚自小扮作女孩,秦栀是除了他死去的娘亲外唯一一个知道他男子身份的人。
“世家也会重男轻女吗”秦栀又想起了阿兄,小时候家里人都更偏爱他,总爱捉弄秦栀,可他临死前却拼命护着自己……
商岚有些吃惊,似是不理解秦栀为何这般问,“聂氏怕的是商应泽死后,他家被人吃绝户。”
秦栀目微垂,手指下意识抚了抚发丝,问他:“聂氏是京都聂氏吗”
“是啊,除了京都聂氏,还有哪个聂氏”
“聂竹遥……是你的”秦栀忽然想起三年前百川与凛川的那一战,聂竹遥死在自己眼前的模样。
“按家族辈分算是我妹妹吧。我知她与你有些仇怨,但她是她我是我,聂家如何都跟我没关系,我巴不得他们全家死绝,再不必瞒着自己身份过活!”商岚伸出双手在暖炉上烤火,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们灵晔峰就这般贫穷吗连个生火的杂役都请不起”
秦栀有些语塞,哪里是请不起,不过是没寻着可信之人罢了,她望见商岚从火炉中取出一个焦香的红薯,挑眉问道:“你从哪弄来的”
商岚掰开红薯,递给秦栀半边,下巴微抬指向后山的方向,“你后面地里挖的呀,种了许多呢!”
秦栀看着手中流油的红薯,难以置信道:“你与小辈斗嘴便也罢了,如今竟还偷他的菜”
“谁的菜”商岚正吃得香甜,听了秦栀的话后止住动作,心里有几分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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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秦栀吹了吹气,漫不经心答道:“后山那些菜都是褚云祁种的,啧啧,商峰主竟也会行此等偷摸之事。”
“你说我你倒是别吃啊!”说罢商岚便去夺秦栀手中的红薯,却连她半片衣袖都未曾摸到,不禁将拳头攥紧,又自知打不过秦栀,于是坐下憋屈地吃了起来。
过了一阵,他侧过脸警惕地瞪着秦栀道:“我同你交心是觉得你是可信之人,若你将今日的话说出去,我必定杀你!”
秦栀故作听不懂他的话,捉弄他道:“哪句偷菜的事”
“……”
他自顾自说了许多话,甚至拿商应泽开玩笑,说男人都是女儿奴,他假扮成女子不仅能保命,还能引起商应泽的怜惜之心,多从老东西那搞来修炼的法宝。
秦栀有些无奈,商岚的易形术怕是早便被商应泽看破,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一丝血脉,刻意掩饰罢了,这小子竟还以为自己遮掩得天衣无缝呢,殊不知商应泽在背后助力颇多,否则他从哪得来的易形术呢
若非如此,他早活不到今日。
能像他这般一辈子直白又天真,永远相信邪不压正,永远能倾尽一切追求自己热爱的事物,当真是难得。
秦栀释然笑道:“林家村那次……多谢你救我。”
商岚愣了愣,哼了一声意有所指,“就算我不救你,你也死不*成啊,反正还有旁人想救。”
“嗯”秦栀怔住,“还有谁会救我”
商岚又朝后山努了努下巴:“还能有谁你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徒弟,当时他被魔狐的尾巴扫下悬崖,在你身后跟疯了似的往上蹿,只差一步便能挡下那一击了,那架势,就算没我你也死不了,死的会是他。”
她手指微不可察地揪在一起,心脏一悸。
那时她只顾着与眼前的敌手博弈,丝毫没察觉褚云祁的动向,更不知他那时揣着必死的心来救她……
窗外风声渐起,吹落枯树枝头簇簇白雪,檐角上挂着道道冰凌,屋子里却温暖如春,秦栀垂下眼帘伸手触着暖炉上轻微扭曲的空气,不自觉叹了一声。
“不管怎么说都得谢谢你的救命之恩,那日若不是商峰主神兵天降,我师徒二人怕是活不到今日,往日与你针尖对麦芒,我亦有很多错处……我想同你和解。”
“和解”商岚怪异地瞧了秦栀一眼,又别别扭扭地说她矫情,“你还不如用实际行动证明,抓紧时间炼制解毒丹!”
秦栀点了点头,她拍拍手抖落了手指上残留的红薯屑,边往外走边答道:“炼制解毒丹需要一味白顶雾雕的内丹作为配药,而这类雕都是生活在苦寒之地,因而我今夜本就打算动身去百川北部,只是被商掌门耽误了片刻。”
“不止如此,你如今还想探一探那天道院的虚实,对吗”商岚起身跟在秦栀身后,直接点破她的心思,“扶桑山那么多人,你何必掺和这一手,那任务交给其他人做便是了,你先赶紧办我们的正事!”
秦栀摇了摇头,“有句话商掌门说得不错,扶桑山身为九天大陆第一仙山,九峰峰主享受至高无上的地位与尊崇,自要肩负起除魔卫道的责任,空口白牙再怎么承诺都是莫须有,唯有付出实行才对得起百姓的信任。”
商岚呆了一呆,面上有些发红,“你是觉悟高,倒显得我像个卑劣小人,不行,此行我要同你一起去!”
“啊”秦栀面色古怪,“你如今修为全无,行动多有不便,待在灵晔峰同我那乖徒弟好生相处,不好吗”
“不好。”
秦栀如今已立在院中,身后传来褚云祁清冽的声音,一回头,只见他换了身新衣裳,一袭青白渐变的窄袖褂子,衣摆上绣着几朵淡雅的栀子花,腰上挂了两块素净却价值不菲的玉珏,下面悬着一串细小铃铛,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听着便叫人心里欢愉。
那是秦栀刚一苏醒便给他采买置办的物件,今日才穿到身上,他总算脱掉了那身洗得发白的破衣裳。
他挡在秦栀身前冷冷地睨着商岚,两人一对上眼便是势如水火的模样,商岚看见他便来气,十分后悔方才为他说了几句好话!
“商峰主没听清吗师尊她不想带你一起去。”
商岚跨步走到他面前,眼底的寒意仿佛要将对方吞噬,“她不带我,难道带你”
褚云祁回过身扯着秦栀的剑穗,耷拉着眼角望向她,若有若无的委屈袭上眉梢,他嗓音沙哑酸涩,缓缓说道:“师尊不要我了吗”
第26章 花饼
「短期任务:查清天道院翼瑰所在位置」
「任务奖励:5点内力」
不等秦栀吐槽,系统率先解释道:“大人您如今内力为七阶五十六点,您也曾到达过这个层次,灵师每突破一重境界所需要的内力是前几阶的总和,若七阶的奖励同二阶一样,所获得内力将会是成倍增长的,与任务难度并不匹配。”
秦栀捂住耳朵在识海中大喊:“我不听我不听,就是你抠!”
系统无奈,只能哭唧唧。
身边落后她半步的褚云祁瞧见她捂耳朵的动作,鸦羽般细密浓长的睫毛下,眼神流转,他轻声问道:“师尊怎么了”
秦栀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佯装若无其事答道:“没事,这几日事情太多,让人头疼。”
“就这样把商峰主撂在灵晔峰,合适吗”
这小子嘴里说着疑问,眼神却满是克制不住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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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半日前尚在扶桑山灵晔峰时,褚云祁小心翼翼扯着秦栀剑穗,后者的心像是被羽毛拂过一般酥痒,自苏醒后,这还是乖乖徒弟第一次软下声音。
她当即鬼使神差抬手砍在商岚后颈处,在他难以置信的神色中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接着拖着他晕厥倒下的身子放入偏房榻上。
而后秦栀转身拍了拍褚云祁的脑袋,笑吟吟的眼睛里印着褚云祁可怜巴巴的眸子道:“师尊才不带他,带你。”
他像是一只被捋顺了毛发的小狗一般,那双一但冷脸便十分凶煞的三白眼竟也能睁得浑圆,乖巧得像是脖颈上绑着项圈,师尊勾勾手便跟着走了,身后毛茸茸的尾巴早已摇成竹蜻蜓。
还有半月便是除夕,二人走过乌奇镇的集市,同那些曾经一道帮助过的百姓打着招呼,兰西巷头卖鲜花饼的陈大姐瞧见秦栀时微微一怔,连忙包了两块栀子花味的饼子递了过去,满眼皆是笑意。
三年过去,她的铺子阔了门面,如今还添了个胖乎乎的女儿,秦栀从袖中摸了半天,只摸到一块沉甸甸的无事牌,想也没想塞在了小姑娘手里。
前些时日她无意间从仓库里翻出来几根金条,已记不清是从何处获得,她拿了几块送到镇上金匠铺子熔了,做成几件饰品送给褚云祁,那时做重了一块无事牌,如今倒是有了好的去处。
“使不得使不得!”陈秀英连连推拒,可耐不住秦栀的好意。
秦栀从陈秀英手里拿来无事牌重新塞进小姑娘怀里,道:“给孩子的一点心意。”
“秦大人好些年没来了吧,从前问小云祁,他还不愿说,我还当出什么意外了呢……如今见你好好的我就安心啦!”
陈秀英长相很有福气,红润的脸颊上常挂着温暖笑意,这么些年几乎是看着秦栀长大的,每次秦栀下山必定会来买她的鲜花饼,听说她的师父也很爱吃。
秦栀深嗅了一口浓烈的栀子香,还是记忆里的味道,“我闭关了三年,云祁为了替我保密才不曾言说——三年不见,大娘您这生意越发兴旺了呀,提前给您拜年了!”
说着秦栀作揖行礼,逗得陈秀英笑了起来,听见秦栀说到闭关三年,褚云祁那双黑瞳轻微收缩了一下,心尖颤动,望着她与旧友谈笑风生,没忍住伸手替她抚开耳侧碎发。
陈秀英左右打量着二人,旋即笑得意味深长,嘴里止不住说着:“哟~我家小宝可看不得这些!”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有些发愣,不明白大娘意在何处,半晌,褚云祁似是反应过来一般,方才触碰到秦栀皮肤的指尖生出燥热之感,他将手臂藏在身后握紧了拳头,脸颊却是难掩的绯色。
陈秀英笑了两声,望见褚云祁身后背得行囊,道:“二位这是要出远门吗”
秦栀点了点头,答道:“要去一趟北方,怕吃不惯北边的饭食,来这里先置办些干粮。”
陈秀英眼睛亮了亮,连忙挽起秦栀的手,道:“那太好了,刚好我们一家三口要回我娘家省亲,不若一道吧,车都租好哩!”
巷子拐角处停着一辆马车,陈秀英的夫君李岩正把行李往马车上搬,望见秦栀愣了一瞬,接着眉开眼笑迎了上来。
“是秦大人啊,好久没见了,这些年都在外面办差吗”
秦栀从前也有些时日常在羽人司办差,每每回来都是一身戾气,可吃几口陈秀英的栀子饼后心里瞬间安宁平静了很多,某次生意场的对家派人来闹事,恰好秦栀出任务回来,心里烦躁不已便拿几人祭刀,吓坏了陈秀英跟李岩。
从前他们都是唤秦栀“栀儿”的,在那天起,面上虽依旧热切,称呼却似是生疏了不少,一口一个“秦大人”。
“没呢,这些年我在扶桑山闭关,未曾出过远门,你们这是要去百川腹地吗听说那边前段时间起过战乱,还有邪祟作妖,扶桑山也派人去了。”那时是商岚几人接了任务,需要他出马的事情,必然不可小觑。
听秦栀说道这里,陈秀英叹了口气,一张笑面也垮了不少。
“是啊,就是听说那边乱起来了,我才放心不下老家的爹娘和兄嫂,前两日爹爹来了封信,让我过年回去一趟,我这心里啊总是不安宁,总觉得有事儿要发生……”陈秀英说着捂起胸口坐下,唉声叹气起来。
李岩有些心疼她,擦干净手后坐在他身边给她顺气,秦栀侧身同褚云祁说道:“我们陪他们走一段,路上我用内力托着马车,会跑得快些。”
褚云祁点了点头,过了一阵,他同李岩一起去搬好了行李,夫妻二人将余下的鲜花饼分给了巷子里的孩儿们,而后在童谣声环绕下闭店出城。
路上陈秀英心事重重,胸口起伏越来越快,秦栀搭上她的手安抚她几句,马车行驶了三四日终于到了百川腹地——山阳镇。
城门古旧,护城河水水线下移了不少,今年秋天收成不好,入冬得又早,家家户户都有些缺粮,百姓们坐在田埂上抽着水烟叹气。
外头有人窃窃私语,秦栀凝神听了几句,似是一庄仇杀案。
“听说了吗,城西那家连房子都被人掀了个底朝天,硬生生把所有人都杀绝了!”
“真是作孽啊,百年的灵参哪里是我们这些庄稼汉能遭得住的那都是神仙用的宝贝!”
“可不是嘛,家老头在自家田里挖到了百年灵参,当初藏在家中谁都不许碰,就连亲儿子也不给,后来又是闹分家又是分灵参的,弄到最后引来了匪徒,这才遭了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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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秦栀蹙了眉,眼神示意褚云祁看顾好陈秀英一家,自己孤身下了马车走入人群。
秦栀生的极美,此时薄纱覆面只留下一双眼睛,却依旧能隐约窥见那异于常人的美貌。
她轻声问道:“方才我听到二位聊起百年灵参,可否细说一二”
没有人会拒绝回答漂亮姑娘的问题,于是二人一人一句抢着答道:“那要从两个月前说起了!城西的陈家老头开垦田地意外获得百年灵参,正逢远嫁南诏边境的爱女产女,准备将这灵参存起来给外孙女当陪嫁,结果消息走漏传到了隔壁青阳镇,原先去青阳做生意的两个儿子如今发迹了,却厚着脸皮回来找陈老头讨要灵参。”
“他俩真不是个东西!非说陈老头分家的时候没分地给他们,本就不公允,如今挖出了灵参也该是兄弟二人平分,轮不到远嫁的妹子。”
“陈老头本就不喜这两个不忠不孝的儿子,硬是梗着脖子把两人骂出了家门,结果自己气病了几日,陈老婆子照顾他几日也跟着病倒了,待到夫妻二人修养好,便得知藏在祖宗祠堂的灵参被盗,偷盗的正是大儿子。”
“二儿子觉得老头子偏心老大,提着刀上门找老大讨要,将灵参一分为二,一人得了一截。”
“结果这老头子也是个犟脾气,愣是报了官去抓他两个儿子,官府认为两个儿子没有权利拿走老人家的东西,命他们归还灵参,于是当天夜里兄弟俩十分不舍地带着灵参上门……”
当天夜里风急雨啸,山匪将家里财物洗劫一空,陈家满门被杀,灵参不知所踪。
听完后秦栀手脚发麻,她的眉早已簇成一团,先前说故事的两个汉子以为说得太惨烈吓到面前谪仙般的姑娘了,正欲开口安慰她,却见她神色凛然,一双琥珀色的瞳孔闪过幽蓝之色。
她启唇咬牙道:“真是一帮畜生!”
话音刚落便听见身后传来陈秀英的惨叫声,她心里一惊忙推开人群朝着声源而去,只见破败木门一推即倒,扑面而来的血气引得路人直作呕,几具鲜血淋漓的尸体七零八碎地散落在地上,办事的衙役竟都不敢上前。
“爹!娘!——”
陈秀英嘶吼着跪倒在地,手足并用爬到台阶上,她将娘亲的头颅抱在怀里,额头青筋暴起,脸色涨红、嘴唇发白,身子抖如筛糠,痛哭流涕。
李岩傻在了原地,他将小女儿安置在马车里,方才颤颤巍巍跪倒在陈秀英身边,将她抱在怀里,忍不住一边干呕一边安慰她,不怪他觉得恶心,但凡是个人都会被这血腥场面吓到。
场景之骇人尤是秦栀都呆了一瞬,她上前查看尸体的伤痕,皆是劈砍致死,内力波动十分细微,却叫她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半个月前,他们见过的。
第27章 信徒
百川腹地,落霞山脉。
前日下了细密干雪,遥遥眺望,森白的天空与远山相接,二人沿着蜿蜒小径而上,树林里幽深莫测,千年古木拔地而起,温热的阳光穿过枯枝与落叶,留下满地斑驳的光影。
褚云祁始终落后秦栀半步,从不顾及脚下的他今日不知怎的,竟不自觉像女儿家般时不时拨开衣摆,生怕被湿泥蹭脏。
系统似是有些兴奋,“大人,本来我还在忧心您找不着百年灵参呢,如今竟恰好知晓了一株灵参的位置,您一定要拿下它!”
秦栀有些无语,在识海中道:“你没听百姓们怎么说的吗那是陈老爷子留给陈大姐女儿的嫁妆,我怎可夺去”
系统不依不饶道:“大不了日后补他们一个全新的,他这个都被劈成两半了,若不好生使用,不出两月灵气溃散、效用全无,就是废物一个了呀!——大人您再跟陈家好好谈谈呗。”
秦栀沉默了几息,系统说得不无道理,百年灵参虽难得,却也是能花时间搜寻到的物件,价值上不算太过珍贵,先借来用用,日后还她一个新的……可那毕竟是陈老爷子留给陈大姐的遗物,若她向陈大姐求来,实在不通礼数与人情,她可做不到。
秦栀抛开心头杂念,回身望了眼褚云祁,他小步跟在秦栀身后,一双崭新的靴子纤尘不染,鞋尖上的云朵暗纹在有序的步伐下若隐若现,后者的目光十分警惕地凝视着脚下之路。
秦栀噗哧一声笑道:“就这般喜欢这双鞋吗眼睛都快长到上头了。”
发觉师尊饶有趣味的目光探了过来,褚云祁轻抿了抿唇,有些难为情地说:“靴子是师尊送的,云祁很喜欢,想好好爱惜……从前师尊从未送过。”
秦栀一怔,旋即在他后脑勺拍了一掌,笑骂道:“胡说什么不就那三年没给你买吗,何况那又不是……”
褚云祁幽深的眸子锁在秦栀的脸上,想从她神色里窥见一丝真相,可她却止住话头,道:“方才我们打听过了,袭击山阳镇陈老爷子全家的匪徒常年在落霞山活动,按地图所指,越过这个山丘我们便能到山寨的第一道巡逻岗,待会咱们按计划行动。”
说罢秦栀又补了句:“陈家如今遭了难,陈大姐的弟弟不知所踪,待会咱们混进山寨后,要多留意十岁左右的孩子。”
褚云祁点了点头,秦栀话音刚落,便看见枯树后有人影闪动,二人猫着腰躲在石头边,望见两个黝黑汉子提着刀踱步而来,看样子应当是巡山的守卫。
秦栀朝褚云祁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自石头后悄悄拐到了枯树后面,秦栀打了个响指,二人一前一后迅速将两个汉子擒住,秦栀伸手握住二人腰间传讯铃铛,施了道咒法将其屏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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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她从褚云祁身后拔出短刀横在二人脖颈,狠厉的目光落在二人脸上,笑容戏谑,“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两人抖如筛糠,眼里克制不住浮现出恐惧之色,秦栀苏醒那日救下赤霄珩与幺娘,因墟鼎受损无法使用内力,因而未能与山匪硬拼,只在他们身上打下印记待来日去寻,没承想这么快便再度遇上。
“大人饶命,小的也只是听令行事,小的不过是个喽啰,万万不敢得罪大人呐!”
其中一个慌慌张张地为自己辩解,可秦栀根本不吃这一套,短刀划破那人脖颈,血气瞬间萦绕在鼻尖,他吓坏了似的面色一白。
秦栀刀背拍了拍二人的脸,居高临下逼问道:“说,有没有见过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后脑有一缕小臂长的辫子”
另一个刀疤脸吓得直哆嗦,结巴着说:“有的有的,前几日在山阳镇抓了一个刚觉醒本命灵兽不久的孩子,如今关在地牢……今日尊上要来传道,大人若想找那个孩子,小人可以帮忙!”
秦栀让他俩在地图上标好巡逻的路径,以及他们山寨的具体位置,又问:“尊上是谁——你们山寨是天道院的部下吗”
他们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道:“尊上的名讳不是我等黄簪信徒可以知晓的,我们本来只是寻常山匪,在镇上收些保护费,偶尔赶赶流民抓抓小偷,并未做穷凶极恶之事。”
他话音一转,“三年前有红衣人来到山头,而后寨主修为大涨,寨主对红衣人俯首帖耳,于是我们便有了尊上,尊上的丹药让我们所有人都拔高了修为,在尊上的指示下我们四处搜寻有天赋的少年灵师,如今山里关着一个,正是大人所寻之人!”
“说说天道院的来历。”
刀疤脸咽了咽口水,抬眸小心翼翼望向秦栀,“落霞山寨是天道院第十分殿,”不等秦栀继续发问,他接着说,“天道院一共十七分殿,每个郡都有一处。”
褚云祁揪着刀疤脸的衣领,与秦栀对视一眼,道:“百川与南诏总共十八郡,十七座分殿,还有一处呢”
“白帝城……”刀疤脸有些难以启齿,“我们不敢……”
秦栀一愣,旋即失笑道:“也是,在他眼皮底下也没人敢造次。”可在他的统帅下能让除白帝城以外所有郡县均有天道院的地盘,已实属令人震撼。
这小子这些年究竟在做什么,好不容易登基称帝却将九天大陆管理成这副样子……
“你们落霞山寨有多少高阶魔修”秦栀探过二人墟鼎,乃是三阶修为,可哪怕是扶桑山,巡山的外门弟子也堪堪二阶而已。
刀疤脸旋即答道:“天道院不以修为论品级,以‘天地玄黄’划分为四重等级,天级为天道使者,地级为地藏护法,玄级为玄袍武士,黄级为黄簪信徒,大人,小的什么告诉您了,还请您放小的一条活路!”
“竟是如此……”秦栀望着二人头顶皆有一根黄玉簪子,心里有了盘算,她咧嘴一笑道:“很好,现在你们可以安心上路了。”
说罢手起刀落送二人归西。
秦栀扒下二人衣物,递给褚云祁一身,嘱咐他换上土匪的装束,可后者犹豫了好一阵方才应声,小心翼翼褪下身上青白渐变的窄袖褂子,叠整齐后藏在了石头后面,用枯枝叠了几层屏障方才安心。
两人用积雪盖住土匪的尸身,沿着方才他们画的巡逻路线绕回了山寨,上山之路九曲十八弯,有着不少刀疤脸未曾言明的陷阱,可见他留了一手,心思不纯。
峰回路转,炊烟袅袅,正值饭点,饭菜香气飘荡在二人鼻尖,不禁勾起了腹中馋虫,历经多日的舟车劳顿,二人并未吃到热气腾腾的新鲜饭食,修士达到五阶便可自行辟谷,可秦栀向来贪恋凡尘美味,于是从未动过辟谷的心思。
寨子里此时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大家忙前忙后不知在筹备什么重要的宴会,鸡鸭牛羊的嘶鸣声起伏不绝,酒香四溢,装束不一的土匪们各司其职,井然有序,天道院的土匪集会倒更像是宗门庆典。
秦栀远远望了大厅一眼,竟看见一个着红衣、头戴面具的人,她忙扯了扯褚云祁的胳膊道:“云祁你看,那人是不是林家村后山的魅狐”
褚云祁定睛望去,颔首答道:“是她。”
既然她在这,那天道院的尊上莫不是林家村遇到的那位他内力深不可测,本命灵兽更是四爪黑龙这等至高品级,似是识得秦栀,那日秦栀冒险释放雷暴术,无差别攻击下本欲反噬己身,却被那人轻而易举地化去,还救下了秦栀的性命。
秦栀收回思绪,目光跨过红衣魅狐往大厅望去,只瞧见魅狐身后数道身影一闪而过,个个身手不凡。
此刻腰间传讯铃铛响起,秦栀听见一道粗犷声音传来:“巡逻的黄簪信徒到哪躲清闲去了今日也是可以偷懒的时日吗快些去殿里伺候!”
秦栀与褚云祁对视一眼,他们本想先行寻找陈秀英的弟弟,再想办法摧毁整个山寨,如今计划被打乱,好在现下唯有秦栀的传讯铃铛响起,褚云祁尚是自由之身。
“云祁,你四处转转,看能不能寻到陈大姐的弟弟,我去殿里打探一二。”
秦栀的手腕倏忽间被褚云祁捉住,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秦栀,“当心。”
秦栀笑容和煦,她摸了摸褚云祁的脑袋道:“不必担心,倒是你,师尊不在身边,你要保护好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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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褚云祁抿着唇目光一路追随秦栀,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没入漆黑大殿,他方才扭头离去。
必须快些寻到陈秀英的弟弟,再去大殿帮师尊!
秦栀来之前用泥灰抹了脸,遮住那张惹眼的小脸,低眉顺目快步从小门走进大殿,跟着指引端起酒壶给列座的大人们倒酒。
众人酒意微醺,各自谈笑风生,主位被一层珠帘遮挡住,秦栀悄悄抬眼打量却看不真切,一旁被她服侍的大人瞧见她的不专心,有些怒意地拍了拍桌子道:“你一个黄簪信徒也敢抬头直视尊上谁给你的胆子!”
秦栀心中不悦却也知此刻不能轻举妄动,于是压下怒意伏跪在侧,求饶道:“尊上恕罪!大人恕罪!小人一直仰慕尊上,因而一时失礼,小人知错了!”
嘴里说着软话,心里却盘算着如何杀了面前这个地藏护法。
那护法显然是个眼高于顶的角色,哪怕秦栀跪地求饶也丝毫不能叫他原谅,甚至变本加厉地斥责她道:“既然知道失礼,那便一直跪在这吧!”
他是真的想死了。
秦栀面色一冷,半晌却听珠帘之后传来一道夹着笑意的慵懒声音:“今日是本尊的好日子,大家都自在些,不必鞠着礼了,你说呢,封护法”
那姓封的地藏护法骤然冷汗涔涔,本是歪歪斜斜倚在一边的身子顿时坐得笔直,连连称是。
秦栀察觉似有一道恣肆的目光在她周身扫视,裹着清醇酒意的声音轻轻飘进她耳中。
“那个小信徒,上前来,给本尊侍酒。”
第28章 舌苔
林深路窄,地面结了一层薄冰,十分湿滑。
通体黑金的铁皮马车缓缓驶过,两匹马儿并驾齐驱微微吐着白气,车夫轻轻敲了敲车门,道:“主子,马儿有些累了,咱们歇息一会吧。”
马车内传出一道温和清冽的声音,如暖阳般融化周围薄凉的冰雪:“离山阳镇还有多远”
车夫站起身眺望远方,又展开地图仔细瞧了瞧,方才答道:“约摸还有十里。”
“嗯,歇一会吧,让开道孤鹰先去山阳镇探探,先前不是有野风来报,山阳出了桩灭门惨案么”
车夫点头称是,不多时马车边闪现出一道白衣身影,不知从何处出现,竟如此悄无声息。
他贴近车门轻声说道:“孤鹰来报,有扶桑山灵师接手了灭门的案子,已上落霞山剿匪去了。”
“之前探查地形的野风传讯,落霞山乃天道院据点之一,其内有至少一名七阶魔修和三名六阶魔修。”
马车里沉默良久,似是有杯盏轻微碎裂的声音,半晌那人方才吐露出两个字来:“胡闹!”
孤鹰与车夫当即噤若寒蝉,他们的这位主子外表柔和,内里却狠厉异常。
他语气里少有地多了几分焦色,“改道落霞山……罢了,我先行前去。”说罢一缕白烟自马车后门升腾而起,人已不见了踪迹。
孤鹰蹙着眉望向烟雾消散之地,半晌垂下眼帘道:“通知野风撤出山阳镇,于落霞山下结阵,我先上山去寻主子,尔等做好接应准备。”
——
数百颗珍珠与翡翠穿成珠帘悬垂在主位之前,镀金台阶极尽奢靡,秦栀端着酒壶垂首缓步上前,侍者为她掀开一道薄纱帷帐,她跪坐在那金光灿灿的宝座之下,心里暗自腹诽。
哪怕是帝王之座也未有如此奢靡之景,何况白帝生性简朴,向来不许部下铺张浪费,天道院的这位尊上倒是贪于享受,这些年依靠转灵术法在修士当中赚到不少金银,同颜戈那般一掷千金者怕是比比皆是。
“愣着作甚斟酒啊。”
他嗤笑一声,声调散漫,尾音又带着一丝醉意。
秦栀忙从他手中接过酒盏,将壶中清酒斟至杯中,再恭敬递了过去。
借着他饮酒的间隙,秦栀微微抬头瞥了他一眼。
那人着一席赤色长袍,躯着一条腿歪歪斜斜半躺在金座上,一只胳膊支着脑袋将盏中清酒一饮而尽,自嘴角溢出的酒水顺着下颚划到喉结,森白手指扯松了衣领,露出锁骨清晰的弧度来。
哪怕酒意微醺,他亦没有摘下那遮住上半张脸的青铜面具,刻画着龙角的位置勾起他几缕青丝,散乱的发梢下透着微粉的肤色,一双勾人的眼眸此刻眼尾微挑,直直望向偷看他的秦栀。
“好看吗”
“……”秦栀忙低下头去,识海中系统不断啧啧。
“大人您还是收敛些吧,不是所有男人都该是你裙下之臣,至少这位攻略起来比较难,但如果您一定要攻略,也许可以将您体内的合欢散打入他体内,强制拿下他……”
秦栀额头青筋微起,在识海中咬牙切齿:“闭嘴!”
“呜呜呜……我是说实话呀……”
“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帮不上忙就一边待着!”
系统跟秦栀闹了两句,后面却不敢再言语了,他知道哭多了秦栀非但不会心疼他,还只会关他禁闭。
“怎么不说话”方才偷看的时候不是挺大胆的么
他执着杯盏的手耷拉在扶手上,残留的酒水顺着杯壁滴落在秦栀的头顶,微凉的触感令她清醒几分,沉声道:“尊上超尘脱俗、被褐怀玉,小人不自觉被大人的光辉所吸引,方才冒犯了尊上,实在该死!”
“呵呵,倒是个会讨人喜欢的。”
他抚了抚鼻尖漫不经心道:“既然该死,那怎么还不去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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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话音刚落他身边的红衣魅狐已然伸手来擒秦栀,秦栀眉头一锁起身暴退数步,一掌劈开魅狐的利爪,毫不犹豫转身跳下高台,她能感知到这屋子里各路强者的气息,与她实力相当者不下三位,更何况尊上这等至少八阶以上修为的魔修!
如今身份暴露,再不跑便是瓮中捉鳖。
她听见身后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尊上的渗着寒意的声音:“本尊要活的。”
红衣魅狐本命灵兽附体,巨大的三只狐尾自身后伸展开来,粉艳艳的狐毛上氤氲着惑人的香气,几乎是瞬时便出现在秦栀身前。
“滚开!”
列缺剑出鞘,一记突刺直冲魅狐心口,她腰肢一软,剑身擦着她胸口而去,而她手掌轻轻抚在秦栀胳膊,一路滑至后者身前,樱唇轻启,淡粉色气流猝不及防沾染在秦栀眼前。
她被魅狐的速度吃了一惊,旋即立刻闭气免得吸入不明气味,而后横劈一剑击退了魅狐,再向前几步时,身后手持巨斧的地藏护法已蓄力一击。
秦栀指尖雷电闪烁,无数光球凝聚在掌心,目光森寒转身望向珠帘后那一动不动的身影,他似是胜券在握般勾唇一笑。
“万钧雷域——雷暴。”
当初跌至三阶修为时,她堪堪释放万钧雷域不到五成的威力,如今借着商岚的内力,已然能发挥十成的效果,再配合她那伤害爆炸的雷暴术,同等级别下难有敌手。
怕只怕那尊上出手。
三阶的雷暴术他一拂袖便能化解,若是七阶,他又能压制几分
“快退后!”
红衣魅狐率先察觉到白色光球的不对劲,闪现到一边用红袍护住身前,那临近秦栀的地藏护法却是躲避不及,第一个遭了殃,森白电流瞬间将其包裹,他浑身痉挛,眼睛几乎瞪出了眼眶,巨斧跌落到地面,短短几息便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众人连连后退躲避那骇人的光球,秦栀趁此机会转身逃遁,却在离门口还有一步之遥时,魅狐再次闪现到她面前,仿若看不见秦栀刺向她的那一剑,她不躲不闪,一双黑瞳霎时间浮现出一抹赤色,秦栀识海猛地一痛,眼前恍惚到看不清掌中之剑。
不好,中了魅惑之眼!
红衣魅狐的本命灵兽与卞薇薇一样,皆是风影狐,以疾速为名,却拥有狐类天生的魅术,“魅惑之眼”全力释放能让同等级别的灵师陷入昏迷,若是实力高于自己,也至少能迷惑几息。
因此她虽是五阶灵师,却依旧困住了秦栀。
可秦栀本就不是束手就擒之人,看不清楚又如何,那便生生破开一条血路来,可还不等她大开杀戒,晕眩的身子微微后仰,似是有人自身后箍住她脖颈,迫她抬头。
后背毫无防备地撞在那人宽厚的胸膛上,瞬间被酒香包裹其中,她浑身汗毛倒立,一股恶寒自足下而起逐渐蔓延全身,于她而言恐怖的不是他忽然扼住自己命门,而是他出现的一瞬间,自己墟鼎内力凝滞,竟被生生封印。
他甚至都没有完全释放他的本命灵兽,只那一只右手化为黑色四指龙爪,在秦栀喉咙上轻轻用力,她只觉身子一轻,叮叮当当的珠帘碰撞声响起,人已坐在冰冷的金座上。
身后尊上与她紧紧相贴,褪去本命灵兽,他揽着秦栀的腰肢,自顾自斟起一杯酒,递到她唇边。
“赏你的。”
秦栀眼前的恍惚感逐渐消散,看清杯盏后她面色青白交错,狠狠吐了一口口水入内。
尊上默了默,揽着秦栀的那只手自她腰间摸出了一根缚灵绳,二话不说捆住了她的双手,按着她后颈拉近几分,将酒杯抵在她齿边倒下。
她紧闭唇齿,清酒顺着下颚流进衣领,胸口顿时一片濡湿,冷得彻骨。
他怎知秦栀的腰带里藏着这根缚灵绳难道他的眼睛也有窥视内在的能力吗
尊上一拂袖,笑道:“有美人相伴心情好,每人奖励一枚转灵丹!”
众人高呼万岁。
秦栀可以死,却不能屈辱地死,于是怒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还请给个痛快!”
尊上伸手替她拂过鬓边湿法,用沾了酒水的手指抹干净秦栀脸上泥灰,殷红的嘴唇勾起十分恣肆的弧度,“怎么办,你真漂亮,我好像爱上你了,不舍得杀你了。”
“……你有病吧”她忍不住骂道,不知为何,明明在此情形下服软方能有一线生机,她却偏偏控制不住想要骂他。
而他怔了一怔竟笑得更加张狂,勾起她下巴道:“声音也好听,再多骂几句听听,太久没人骂我了,哈哈!”
他是真的有病,还病得不轻!
秦栀嘴角颤抖,一时间心里闪过无数恶毒肮脏的言语,却生生止在了喉间。
骂他竟能让他心生爽感,那她偏不骂他。
似是察觉的秦栀内心所想,尊上支着下巴的那只手倏忽间伸到秦栀面前,在她樱唇轻启欲骂不骂之时,竟将白皙修长的手指探入她唇齿间,狠狠揪住了她的舌头。
“唔!”
秦栀怒目圆睁,下意识便要合上牙齿,可他不知何时掐住了秦栀脸颊两侧,迫她只能张开嘴,被后者扯出舌头,喉间忍不住阵阵干呕。
若有一天她的修为能赶超此子,必定第一个杀了他泄愤。
他似是十分喜爱看见屈辱、不甘又愤怒的神色,此刻张狂地哈哈大笑起来,咧开了嘴露出放肆笑容的同时,秦栀恍惚间似是看见他舌头上有着一团黑色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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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他敛了笑意道:“天道院教徒人人皆有太阳印记,本尊的印记刻于舌苔,不如你也随本尊一同刻在此处,可好”
他竟想让秦栀也加入天道院,同他一样成为魔修。
说罢,他缓缓伸出舌头,面具之下他神色忽然发冷,犹如毒蛇吐信般散发着寒意。只见薄软的舌尖之后,缓缓露出一个黑色太阳印记,邪性十足。
“……去……死!”秦栀含糊不清地说道。
“你不愿加入天道院吗真是可惜了。”尊上松开手指,似是有些嫌弃地将口水蹭在秦栀的衣领,“那我只好杀了你,以绝后患。”
不知不觉间,秦栀已然解开了缚灵绳的束缚,那日商岚以缚灵绳反擒她后,她便痛定思痛,彻底改良了一版,如今的缚灵绳只消念咒便可解开束缚,可缚灵绳易解,墟鼎的封印却十分难破除。
秦栀正想骂他几句拖延时间,却听大殿之外传来一人暴戾的声音。
“放开她!”
第29章 拼搏
“咦我明明看见他们往这里跑的,怎不见了踪迹”
两名玄袍武士以刀拄地,有些茫然地扣扣头,不明所以。
“许是往山下跑了,走,咱们赶紧跟上去,尊上说杀了他们得高阶转灵丹,活捉则是地藏护法之位,如今刚好空缺两位地藏护法,我二人可要争一争!”
“大哥说的对!”
二人互相拍了拍胳膊,似是志在必得的模样,疾步逐渐往山下奔去,而在他们身影消失的刹那,树丛后有人口吐鲜血,乌黑的血迹不受控地喷射在树干上,另一人迅速扶住他肩膀,目带焦色。
“云祁,再坚持一下,很快咱们便能下山了!”
秦栀眼眶里含着泪水,手掌覆在他心口那骇人的血洞上,浑身内力倾泻而出,死死护着他心脉。
“师尊……我怕是不行了……你先走,我,我引开追兵!”
褚云祁说话都有气无力,他神色恍惚,面色一片惨白,却死死攥着短刀横在二人身前。
秦栀眼泪夺眶而出,紧咬着唇加大了内力的输出,“胡说八道什么师父绝不会让你死!”
“师父死了,你也不会死!”
说罢秦栀强撑着站起身来,将褚云祁背在身后轻轻颠了颠,似是怕硌到伤口走起路来小心翼翼。
褚云祁微微挣扎了一次,本就破损的本命灵兽此刻彻底碎裂,他往后怕是再也无法修炼。
他再也没有资格站在师尊身后,做她的得意门生了!
心里想着这些,胸口的抓伤便越来越痛,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滴在秦栀衣襟上。
她微微怔了怔,侧首望向褚云祁,温声安慰道:“云祁别怕,师尊这就带你回家了,等到了扶桑山一定有办法修复你的本命灵兽,你不会有事的,别……别哭。”
她向来不怎么会安慰人,那张伶牙俐齿的小嘴只会与人争辩,可她嘴里吐露出的安慰之词大多都给了褚云祁。
褚云祁声音哽咽,却强撑着压抑音调里的失落,缓缓说道:“师尊,我是不是……给您丢脸了”
秦栀蹙了蹙眉略有些没好气地说:“怎么会呢你方才冲进来救为师的样子,简直不要太帅!”
“……”
总觉得这种话不该从师尊的嘴里说出来,他明明什么忙都没给师尊帮上,还险些被人掏了心脏。
可一回想到大殿中的一幕幕,褚云祁丝毫不为自己的冲动后悔。
半个时辰前。
尊上羞辱秦栀后,对其动了杀心,秦栀苦于墟鼎被封,纵使解了缚灵绳也无力反抗,便在此时褚云祁出现在大殿之外。
他缓缓踏上台阶,那不合身段的短刀微微颤抖,电流萦绕在他身侧,巨大雷虎虚影逐渐将他包裹其中,黑白交错的虎毛自手背而起逐渐覆盖了整个手臂,令人注意的是。
他那本应附着虎爪的双手空空荡荡,仍然是人类修长的骨节。
任何本命灵兽都只会放大最优势的一处或多处,虎类显然加强了虎爪的威力,可褚云祁却在手腕处生生截断,似是缺失了那一块的兽形。
怎会如此
秦栀目色震动,瞬间想起曾在褚云祁记忆中看到的一幕幕。
宿主曾因他失手划伤了手臂,因此逼他自己砸碎了双手,指骨根根断裂,原来那时伤的不只是皮肉,连同他的本命灵兽也一并被毁去。
难怪秦栀苏醒以来从未见过他灵兽附体的状态,就算动用真气也仅仅释放出背后虚影,原来竟是如此。
她心中钝痛,可此时情形已不是可以伤春悲秋的时刻,她已深陷险境,万不能让褚云祁也跟着遭难,于是她厉声呵斥。
“滚开,天天跟着我烦不烦如今我有了扶摇直上的机会,你也要横插一脚吗”
褚云祁一时间面色微微顿住,漆黑的眸子里似是有几分难以置信的伤情,他攥紧了短刀,轻声道:“您在说什么”
秦栀咬了咬牙,更过分的话还未脱口,尊上便已手指覆在她唇边,嘘了一声。
“别演戏了,再演,那小鬼真信了。”
秦栀浑身发麻,干脆冲着褚云祁大喊:“愣着干嘛,还不快跑!”
正说着,她挣开缚灵绳,一掌拍向尊上的胸口,她手掌中凝结着一股毒气,正是商岚内力里的雷毒,方才她强行在封印上撕开一道裂缝,逼出一缕带毒的内力覆在掌心,只为此时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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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尊上距离太近又似是不设防备,竟让秦栀得了手,顾不得窃喜,她赶紧提气轻身往褚云祁的方向狂奔而去。
红衣魅狐如影随形,风影狐的速度紧紧逼近秦栀二人,褚云祁短剑斩出,雷暴术附着在剑尖射向魅狐,她方才见识过秦栀雷暴术的威力,此时被吓得闪身逃遁。
也正是这一丝停顿,给了二人出逃的机会。
秦栀刚下到台阶最后一层,便听见身后“噗嗤”声响,伴随而来的还有那令人胆寒的慵懒笑声。
“想英雄救美还以为多厉害呢,就这”
秦栀猛地回头,目眦尽裂。
尊上的龙爪自褚云祁身后刺入,生生贯穿了他的胸膛,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血洞。
秦栀踉踉跄跄奔上前揽住褚云祁脱力坠地的身子,手足无措地按着他那不断溢出鲜血的伤口,墟鼎之中内力沸腾,尊上设下的封印摇摇欲坠。
可他仍在秦栀身后得意地大笑:“一个废物罢了,竟能让你伤心成这样多傻呀!”
封印被雷电撕碎,倾泻而出的电流几乎将周围空气都烧得火热,她轻轻放下褚云祁的身子,整个人几乎融入森白的雷电之中,一轮绯月印记毫无征兆地浮现在她额间,巨大的湛蓝色翅羽自身后伸展开来。
整个天空瞬间暗沉一片,犹如秦栀此刻晦暗心境。
她内力在墟鼎中横冲直撞,无数次逆流而上又生生被她压下,若任由内力逆转,不出三个小周天她便要堕落为魔修,如今仅剩的一丝理智,便源自身后褚云祁微弱的呼吸声。
“绯月雷雀,真是个美丽的灵兽,无论看多少次都还是让人为之叹服。”
仅是美丽吗
下一瞬,半人粗细的雷电凭空降下,直直刺在尊上头顶,令他整个人都被恐怖的雷电包裹其中,风声里夹杂着衣裳破碎的声音,以及秦栀那字字冰寒刺骨的低喝。
“引雷诀——万钧雷域——雷暴。”
巅峰时期的秦栀能在以一敌四的情况下同时释放三个技能,列缺剑挽出的剑花中暗藏着雷暴光点,无人敢近她的身。
如今亦是如此。
纵使是天道院的地藏护法,也都迟疑地站在尊上身后,眼睁睁看着他被雷电吞噬,丝毫不敢追逐不知何时带着褚云祁逃逸的秦栀。
几息之后,尊上沉着脸从白光中走出,长袍边缘皆雷电烧破了几个缺口,他竟被两只小老鼠给咬了个血口。
红衣魅狐当即跪倒在他身前忏悔,“尊上饶命,是小人失察,方才让尊上陷入险境!”
尊上似是毫不在意地背着手往前走了几步,回头扫视那些跟在他身后沉默不语的魔修们,冷声道:“都是算盘珠子吗”
众人噤若寒蝉,纷纷匍匐在地。
尊上长吸了一口气仰头压下心中烦闷,咬牙切齿后竟还能笑出声来。
“他们一个重伤昏迷,一个消耗过度,立刻展开地毯式搜山,杀了他们得高阶转灵丹一颗,活捉他们……得地藏护法之位!”
——
秦栀不敢走大路,更不敢走先前她与褚云祁走过的巡逻路线,只敢走进无路深林,凭借太阳的位置一点点往山下摸去。
褚云祁似是想起了什么,捏了捏秦栀的胳膊道:“师尊,我找到陈大姐的弟弟了,就在山寨北边的地牢里,我方才骗走守卫放了他,如今应该藏在了我们先前换衣之地。”
秦栀仔细记忆了一下他们打晕巡逻黄簪信徒的位置,立刻疾步而去,果不其然在一簇矮树丛下发现了个瘦小的身影。
他浑身泥泞,一张小脸布满了泥巴,唯有一双眼亮得出奇。
“你是陈风”
褚云祁的伤止了血,如今身子有些亏虚,秦栀顾不得多问那孩子几句,确认他名字后便赶紧牵着他的手继续赶路。
可还没走几步便被两人拦住了去路。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方才便看见那孩子拿着图纸鬼鬼祟祟逃到此处藏着,原来真是与你们一伙。”
“既然见了面,便没有放过你们的道理。”
秦栀冷哼一声,不动声色将背后的褚云祁轻轻放下,让他倚靠在枯树枝边,嘴里不屑道:“大言不惭。”
那两名玄袍武士对视一眼,皆是狞笑着逼近秦栀,嘴里说着些不干净的话,“死到临头了还这般嘴硬,信不信哥两个把你……再送到尊上那里交差”
方才连续全力释放几个技能让秦栀内力消耗显著,而后一直在修复褚云祁的经络,以至于如今墟鼎能用的内力不过堪堪一柸。
那两名玄袍武士一个四阶一个五阶,此时本命灵兽附体,一风一火属性相辅相成,威力还得成倍增加。
翅羽一展,列缺剑出鞘,她冲上前一剑劈在二人中间,斩断了他们之间的属性相融,再释放雷暴术逼退五阶灵师,列缺剑挽着剑花没入四阶风属性魔修腹中,剑柄搅动,逼得他本命灵兽溃散,倒地不起。
而秦栀身后紧随而来的便是五阶魔修全力一击,火焰巨拳伴随着爆裂的吼声朝她后心而去,她避之不及只能微微侧身接下那一半的伤害,身后如被烧得滚烫的烙铁生生掠过,痛得她浑身发颤。
可她却借着这个时机,湛蓝色翅羽搅在那人头顶,生生拧了下来。
血液喷射而出,她身后那少年跌坐在地,面色惨白如纸。
望向秦栀的神色惶恐不易,仿佛看着一只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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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还不等她缓口气,又有脚步声自身后而起。
第30章 踝骨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看清眼前人的一瞬间,秦栀险些落泪。
为了带着褚云祁突围,她连续数次动用万钧雷域击退截杀者,又将大量的内力用于修补前者的心脉,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若再有五阶以上灵师围追堵截,怕是真要拼死一搏了。
好在,来者不是敌手。
向来剑不离身的秦栀竟让列缺剑脱了控制,她跌跌撞撞朝那人奔去,迷糊的双目在触碰到他如雪般白皙的手掌时彻底陷入黑暗,她倒在那人怀里安心昏睡,鼻翼尽是龙涎香气。
明明还有很多话需要嘱咐,明明想要告诉那人,救救云祁、保护好陈风,可哪怕她只字未提,她也相信那人会替自己善后好一切。
从小到大,他办事向来如此妥帖。
再睁开眼已不知是何时刻,屋内烛火扑朔着,在墙壁留下闪动的光影。
他侧坐在榻边,手里把玩着两颗黑曜石手盘珠,鼻梁挺直,硬朗的侧颜透着股凌厉之色,偏偏眉眼修长疏朗,神情又是这般柔和缱绻,在昏黄烛光映照下好似一块泛着莹泽的温玉。
“醒了可有哪里不适”望见秦栀睫毛颤抖的一瞬,他平静的眸子掀起了阵阵波澜。
他俯身探了过来,温热手掌覆在秦栀额间,似是松了口气,“退热了,白日里,你烧得好生厉害,真是吓着我了。”
他伸手为秦栀扶正靠枕,又执起水杯递到她唇边,动作自然到似是做过千千万万遍。
趁着秦栀喝水的功夫,他又自顾自般说道:“那两个小子没事,山匪剿灭大半,可惜几个高阶首领逃了,陈秀英一家被安葬在了陈氏祖坟,陈闵挖到的灵参也从山寨里找了出来,还给了陈秀英。”
秦栀噗嗤笑道:“不愧是你,真如我腹中蛔虫一般。”
那人也是眉眼一弯,“也只能给你打打下手了,不论做什么都落后你半步。”
“能让白帝为我打下手,也是我的福气。”秦栀调侃般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又说,“怎么你也瘦了,三年不见,你没好好吃饭”
白曜眉头一挑,丝毫不避开秦栀的触碰,“三年前你说你要闭关,结果当真三年都不曾出山,如今一出手便是剿灭了天道院的一脉分支,失敬失敬。”
秦栀问过系统,宿主为了走剧情,三年里虽四处作妖,却未曾出过扶桑山的地界,她认为秦栀闭关的这三年外界不相干的故事都不重要,在她的眼里,仿佛只有那些叫得上名号的才配拥有完整的人生。
好在她的这个决定,让秦栀保留了与这个青梅竹马之间的情谊。
她不愿招惹颜戈,不愿过多接触李闻雪,甚至每次看到褚云祁都会想起宿主在他身上造下的孽,这一切都让她很不舒服,她对那三年与宿主有过接触的人都有着说不清的排斥。
心里隐隐也会埋怨,为何认不出她,为何看不出宿主与她的区别
于是面对从小到大最信任的伙伴,此刻更多了几分依赖。
她试探般开口问道:“这三年,你应当听过我的流言”
白曜抬眸静静望着她,呵气如兰,“是听说了几句,不过坊间谣言罢了,我知道,那不是你的作风。”
秦栀一怔,他不曾与宿主见面,他觉得宿主所作所为不过是坊间夸大其词也实属可以理解。
秦栀转了话头,又问:“我在天道院转灵术的卷轴上看见了鹿角印章,与你的私印一般无二。”
“若不伪造成我的手笔,怎能传遍天下呢”白曜嘴角淡然一扬,“但……他们的印章与我的还有些不同。”
“有何不同”秦栀好奇问道。
他眼神深邃地望着秦栀,狭长的凤眸里暗藏着摄人心魄的幽光,“我的白鹿印章上有一朵栀子花。”
秦栀心脏漏跳了半分,脸不自觉红了起来,好在烛火昏暗看不真切。
白曜说了句“失礼了”,接着掀开尾部被子,将秦栀的脚轻轻放在腿上,那里不知何时受了伤,被人十分细致地包扎好。
白曜小心翼翼解开绷带,手掌覆在她脚心,目色深沉。
“最近在古籍中新学了个术法,传说瑞兽的吻可疗万伤,青青能否给我做个尝试”
他们相识于幼年,曾在最落魄时相互扶持,也曾为了温饱生生在对方身上咬下肉来,有着数十年过命的交情。
在白曜一声声“青青”的呼唤下,秦栀逐渐从回忆中苏醒过来,再抬眸时,便已看见白曜半跪在榻边,俯身贴近她的脚背。
乌黑长发倾泻而下,酥痒触感自小腿攀上了她的心,她有些慌张地往后退着,想把左脚从他掌心抽离,却被他紧攥着不肯放手。
“青青,别动,我只亲一下。”
在他温柔低哑的声调里,秦栀不自觉松懈下来,她乳名青青,如今怕是只有白曜知晓。
便是此时脚背一热,他竟真的落下了一个吻。
帝王之吻也许在额发,也许在眉眼,也许顺着挺翘的鼻梁一路吻下,唇齿相接。可他的吻,虔诚又温煦,他垂下倨傲的头颅,忘了从前因政见不合与秦栀争辩的记忆,亲吻着她的踝骨。
被褥被她揪成一团,她下意识猛地抽开了腿,掀开被子便要下床逃走,可白曜在她身边伴她长大,她的一举一动都预判得了如指掌,长臂伸展便将她揽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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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跑什么,三年前同你吵了架,是我不对,我向你认错,别不理我了,好不好”
从前他自泥泞中走来,推翻新政反玄复白,用十三年的时间称帝,一统九天大陆,可他骨子里的傲气让他不肯向世族低头,于是才有了凛川与百川一战,才有了秦栀为了救他,在修为不稳时深入战场,大跌境界。
可如今他低眉顺目,一双眼尽数是悔意。
秦栀心里一揪,向来嘴硬的她此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再一次岔开了话题。
“我得走了,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关乎我的性命!”她轻轻推开白曜。
后者不依不饶贴近一步,“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从来不会如此慌张。”
秦栀心里腹诽,她如今慌张难道不是白曜的缘故吗
她解释道:“来不及了,我中了合欢散之毒,需要一味药,必须即刻动身去往百川北部,否则便赶不上炼药了……”
“来得及的。”
“我真的得走了!”
“青青,别急。”白曜扯住她手腕,“从前我便说过,你想要的东西只消告诉我便好。”
“可是。”
“我说来得及,就一定来得及。”
他声音镇静,带着些许帝王独属的霸道,紧紧攥着秦栀的手。
于是秦栀不再扭捏,当即答道:“我需要白顶雾雕的内丹!”
她从不主动开口向旁人讨要什么物件,想要的东西必须自己争取,可她的原则在这个人面前从来都不是原则。
只见白曜似是松了口气,眯眼笑着,“我还当是什么天材地宝,原来不过是一只雕的内丹。”
他转动芥子手镯,掌心竟凭空出现了一颗莹白如玉的内丹来。
秦栀眼前一亮,望向白曜仿佛在望许愿的神佛。
“我……我还想要百年灵参!”
下一瞬,他另一只手中出现了百年灵参。
“……”
他笑弯了眼眸,似是十分享受秦栀眼里越发充裕的崇拜之色。
当着白曜的面,秦栀顺利炼化出解毒丹,而后迫不及待服用下去,感受着毒素消散,墟鼎中久违的顺畅之感,她直呼痛快!
白曜捏着手中小巧的白色丹药陷入沉思,“从前竟不知,你对炼丹还有些天分。”
褚云祁养好了伤,他们帮陈大姐安排好一家人的后事,白曜也因为公务问题先行回白帝城,离别时他当着众人的面牵起秦栀的手,将那芥子手镯滑倒了后者腕上。
明明是轻巧之物,在秦栀注入一丝内力进去观望后,瞬间觉得如坠千斤。
里面天材地宝数之无尽,仙丹灵药取之无竭,秦栀眼里顿时落满星星,她是有钱,可许多宝物并非金钱能够买到,如今白曜轻而易举便赠给了她。
不愧是从小到大的情分!
回扶桑山的路上,秦栀带上了陈大姐一家,如今百川腹地已无亲属,又经历动荡,不太安稳,于是选择带着陈风一同回乌奇镇。
傍晚陈大姐一家先行歇息,陈风睡不着,同秦栀、褚云祁一起烤火,秦栀忽然记起陈风因为有些修炼天分才躲过一劫,被落霞山山匪掳走。
于是漫不经心问道:“你如今十岁了,方才我探你墟鼎有一丝内力,是个可修炼的苗子,本命灵兽是什么”
小孩抿了抿唇,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半月灵蛇。”
闻言秦栀脚下一个趔趄,褚云祁忙身伸手扶她,只见她脸色一片惨白,眼瞳都有些失焦。
她鲜少会如此失态,褚云祁眉头一锁,他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秦栀回身望着小孩,神情凝重,他一阵腿软,回想起秦栀手刃匪徒的模样他更是浑身发抖,耳边传来她近乎于命令的声音。
“释放你的本命灵兽。”
他一边害怕一边将本命灵兽附体,红蓝鳞片覆在手臂,交接之处水与火奇妙地相融在一起,半月灵蛇乃是异化的灵兽,又因属性对立的缘故,许多灵师最终都内力逆转,成了魔修。
他再抬眸时,竟看见秦栀眼里隐隐闪过的泪色。
褚云祁咬了咬牙,他一直都知道的,师尊的少年郎死在了她初生情意的那一年,
他心里一沉,却强忍伤情,轻声安慰道:“师尊,他不是他。”
可秦栀仿若未闻,扑在小孩身前问他:“你今年……十岁你生辰是哪一日”
“正月……正月十五。”
秦栀识海瞬间掀起惊涛骇浪,她难以置信回首望向褚云祁,道:“一模一样……与他走的日子一模一样……他……他!”
褚云祁长臂伸展将秦栀圈入怀中,一字一顿道:“师尊,修士自尽是没有往生的!扶桑山英灵录记载过,灵师江枫因追击匪徒死于乌奇镇兰西巷,乃自尽而亡,您……曾亲眼目睹。”
第31章 斗嘴
“可他不是自尽!”秦栀推开他,眼前一次次浮现出江枫临死前望向她的眼神。
“他是死在自己的刀下。”
“他不是!”
她几乎是嘶吼出声,周遭寂静一片,唯余缓缓风声。
她喘着气平静下来,走近几步揽住褚云祁的胳膊,低垂着头不敢看他。
“对不起……师父失态了,没吓着你吧”
他望着一向桀骜难驯的秦栀竟流露出如此伤心又凌乱的神色,心口似是堵了一块巨石般难受刺痛,他紧抿着唇垂下眼帘,黑瞳里尽数是悲伤与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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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可嘴里却怎么也说不出重话来,他微微蹲身,托着秦栀的胳膊让她环住自己脖颈,将她含泪的眼眸抵在自己肩窝,又冷眼睨了睨陈风示意他回马车待着。
小陈风撇了撇嘴,这些大人可真奇怪,一会哭一会笑,一会杀人不眨眼,一会又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
秦栀深嗅了嗅褚云祁身上令人安心的檀香味,鼻腔猛地一酸,眼泪倾泻而出,逐渐濡湿褚云祁的衣襟。
褚云祁捏紧拳头,环在她腰间的手逐渐用力,他将从前高不可攀的枝头玉京拥在怀中,低垂的眸子静静看着她那雪白纤细的脖颈,仿佛稍稍用力便会折断,她身躯因啜泣而微微颤抖,声音轻到唯余气音。
“云祁,我真的好后悔,如果不是我非要去乌奇镇,如果不是我非要看花灯,他就不会死!……是我,是我害死了他……”
十年前上元灯节,秦栀遇上修为瓶颈烦躁不堪,少年心性的她缠着江枫偏要去镇子上看灯会,却不慎遇上了几个走火入魔的灵师,二人分开跑,可秦栀不知,是江枫一人故意迟了几步,引开了所有魔修。
秦栀领着扶桑山的救兵赶到时,江枫倒在地上了无生息,他目光遥遥望着扶桑山,久久不能阖目。
长老阁比对了伤情,致命一击是脖颈的刀口,而那刀,正是他自己的半月双刀,此事再难查出真凶。
褚云祁替她顺气,“师尊,不是你的错,是魔修的错。”
想到褚云祁在书中的结局,秦栀抬起头,那双赤红的眸子攀上他的眼,一字一顿嘱咐他道:“云祁,千万不要入魔,千万不要……”
背后的镰鼬鬼骨阵阵刺痛,褚云祁乖巧地轻轻点头,答道:“云祁不会入魔。”
——
回到灵晔峰后,二人已是满身的疲惫,小陈风畏畏缩缩地跟在二人身后,不敢言语半句,还未接近灵晔居便闻到了饭菜的香气,秦栀循着味道推开门,便看见商岚与林皎月坐在小方桌边其乐融融地吃着饭。
望见秦栀的一瞬间林皎月眼里闪过灿烂的光亮,高喊一声:“大人回来了!我再去炒两个菜!您稍等一下!!”
秦栀连忙伸手示意她别忙活了,招呼褚云祁一道坐在小方桌前,秦栀落座后林皎月陪侍在一旁,秦栀也不爱摆架子,这院子里又都是熟识之人,于是叫她一起坐下吃饭。
小陈风扭捏地立在一边,似是被人遗忘,就在他心里空落落之时,可秦栀的声音随之传来:“坐下一起吃吧,就坐我旁边。”
可一抬头看见褚云祁的神色,秦栀噎了一下,不自觉补了句:“坐云祁那边。”
小陈风松了口气,坐在了褚云祁与商岚的中间,他还是有些怕秦栀。
林皎月眼眶含泪,揪着秦栀的衣袖道:“大人这半个月去哪里了,皎月好想大人!”
秦栀摆了摆手,“去北边做任务去了,不是什么大事。”
皎月有些试验般问道:“那下次能带着皎月一起吗皎月也想陪大人闯荡天下!”
褚云祁心中大惊。
原以为她是个照顾师尊*生活起居的丫头,没想到她现如今竟想抢走自己独一份的优待,当即面色凝重,轻咳一声道:“你没有修为,跟在师尊身边帮不上忙。”
秦栀望了林皎月失落的神色,有些不忍地说:“紫渊吸走了你的全部内力导致墟鼎受损所以修炼不了,你服下这枚修复丹和提力丹,我再传一些内力给你,便能恢复修行了。”
褚云祁的脸一瞬间沉了下来,看向林皎月的目光里都添了几分敌意,任何跟他抢师尊的人,不论男女都是对手,只有他才可以得到师尊所有的关注和爱。
商岚吃了两口菜,抬眼挑眉看着秦栀,下巴点了点她示意该给自己一个交代。
秦栀微笑道:“吃了饭再议。”
“你吊我胃口”商岚顿时瞪大了双眼,一把将秦栀面前的红烧肉拿远了些,“还吃先给我答复,若是小爷不满意,哼哼!”
秦栀一边伸手与他争夺红烧肉一边无奈答道:“是个好消息,我解毒了,吃完饭就把内力还你!说到做到——哎你小心点,汤撒了!”
“我才没你那么不小心,你让开,我还没吃到呢!”
“我一进来就看你大快朵颐,你还没吃到我灵晔峰的人也是你能指派的吗”
“什么啊是这丫头兴冲冲地跑上山,把我都吓了一跳,逮着我非要我尝尝她的手艺!”
“是吗既然这么不在意,那就别吃啊!”
“你让我不吃我就不吃”
“你起开!”
“我!就!不!”
二人一见面就掐得面红耳赤,褚云祁都有些习惯了,林皎月和陈风却第一次见,皎月拦在二人中间劝架:“二位大人别吵了,皎月再去炒一碗好了!”
陈风趁着二人争夺红烧肉之时,自己闷头吃大虾,真香啊,比娘亲做得还要好吃。
想到惨死的娘亲,陈风忍不住落泪,待众人大战平息,他的一双眼已经肿成了两个核桃。
秦栀有些不明所以,“我同他打架,你哭什么”
他本就怕秦栀,如今得了对方质问,哭得更大声了。
“娘亲!我要娘亲!——”
原来是想娘了。
秦栀伸出去的手僵在空中,她已经很多年没想到自己的亲人了,他们的音容笑貌都渐渐在记忆中消散,只记得每每想起他们的名字,心里都是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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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秦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男子汉不许哭,日后成长为厉害的灵师,杀得魔修片甲不留!”
——
将内力还给商岚后,秦栀竟还余下了三阶多的内力,许是这些时日做任务的功劳,距离李闻雪合欢散发作时日越来越近,秦栀不敢耽搁立刻跑去藤云阁找他,却听说他出门办事还未回来。
她忧心忡忡地下了山,还在想万一李闻雪在路上发作,无人搭救怎么办
便迎面与他碰上。
“阿栀。”
他穿着一身月白长衫,乌发用青玉簪子挽起,笑容温和,令人如沐春风。
“来寻我的么”
秦栀点了点头,将手里的一包鲜花饼递给了他。
“师兄,这是我亲手做的鲜花饼,请你尝尝。”她将解毒丹磨成粉末,混在了鲜花饼中。
李闻雪鼻头微动,旋即长眉一弯,眼底波光粼粼。
“好浓的药味,阿栀这是要给师兄治病了”
秦栀尴尬地挠了挠头,心里纠结了许久,她打开牛皮纸,将糕点放到他的掌心。
“师兄,有些事我说不清,但这个是解毒的良药,不是坏东西……”
李闻雪望着眼前这个垂着脑袋的女孩,伸手执起一块点心,望见她目光追随一路来到他的唇边,似是十分迫切想要看见自己张嘴吃掉。
他偏偏顿住,说:“真的要吃吗”
秦栀点了点头,亲眼看见李闻雪缓缓放入口中,神情一瞬间松懈下来。
就在她缓了口气,心想李闻雪终于不用再被宿主折磨时,只听他玉碎般纯净的声音缓缓传来。
“原来,我身上的毒真是你下的”
第32章 山洞
“医者不难分辨,这是解毒类的丹药,”李闻雪“你内力忽高忽低,是为了解这个毒吗”
秦栀破罐子破摔,说“往事万般无奈,皆不是我真心而为之。”
李闻雪头一次逾举,执起秦栀的手问她:“那从前你说的话,都不作数了吗”
从前的话……
是宿主攻略他时说的那些情话吗
秦栀哑然失笑,不着声色地抽开了手,“对,不作数了。”
他想起不久之前,秦栀忽然闯入他的院子,揪着他的衣领将他逼入墙角,脸凑得那般近,温热的呼吸攀上他的脸,吹得碎发微微拂起,他自小被繁文缛节所束缚,对任何人都有礼而谦卑,唯独那一刻,他险些止不住自己内心悸动。
“师兄,我们双修吧!”
冷不丁听了她那话,李闻雪浑身僵硬,耳垂肉眼可见红了起来,他抬眸王她:“阿栀,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秦栀点了点头,十分认真答道:“我知道,我现在就要和你双修!”
说罢便去扯李闻雪的腰带,他下意识伸手捉住秦栀不安分的手指,眼角都浮现出微粉的欲/色。
他短蹙着眉,有些局促,“阿栀,现在还不行。”
“那什么时候可以”秦栀丝毫不打算松手的意思。
“……”他薄唇颤抖,想说明日便回去让家里长辈下聘礼,可还未说出口便发觉身体里多了一丝怪异的暖流,直冲某处而去。
他发觉愈来愈控制不住对秦栀的渴求,可偏偏后者不依不饶地贴近他,俏丽的小脸逐渐放大,捧着他的脸吻了过来。
“不……不可。”
他侧身避开,将秦栀推出屋外,封住周身翻涌而起的气血,颤着声音道:“阿栀,我会娶你。”
可后者似是没听清,仍是大力地敲门,语气里满是焦色:“师兄你受不住的,为何不允我”
他支起门,脱力般倒在地上,浑身由内而外的火气不断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却依旧能强压下小腹的炙热,他甚至不知是各种执念支撑他挺过了那一晚,他只知道,与阿栀之间,绝不能如此草率。
……
如今的生疏,是阿栀还记着那晚的拒绝吗
他手心于袖中捏紧,轻声道:“阿栀,这次下山,我是与家里人商量,给你下聘。”
秦栀呆了一瞬,
收回思绪,李闻雪凝视了秦栀许久,方才后退了半步站定,于他而言,朋友之间便是这般距离,他缓缓开口道:“对不起,是我逾距了。”
见他神色黯然,秦栀刚想安慰他几句,毕竟李闻雪于秦栀有大恩,怎可与他因为宿主而疏远还未开口便听见轰天裂地的一声巨响,山林里鸟兽四散而逃,不知怎的秦栀心底生出油然而起的烦躁。
李闻雪望了望声响的方向,托腮思考了片刻,笃定道:“是李琮出山了。”
秦栀终于知道为何感知到他的气息会如此厌恶,二十年前秦栀觉醒本命灵兽后,他们之间结下过仇怨。
秦栀八岁觉醒绯月雷雀,扶桑山如意门李琮出任务受伤,被秦栀一家所救,父母倾尽家财求李琮带秦栀去扶桑山求道,不想白费她这身极致的天赋,可李琮口头答应秦家,转头就将秦栀卖入教坊司。
教坊司是何其肮脏污秽之地,卖进去的女童自小便被严格管教,琴棋书画、歌舞曲艺无一不学,教养出来的孩子无一不会极尽乖顺地迎合贵客。
本就倔强的秦栀在那里养出了一身乖戾性子,从未放弃过逃跑,可每一次都被抓回来毒打。
便是在这里,秦栀结识了同样被拐卖的前朝遗孤白曜,那时他隐藏本命灵兽,将至臻品级的瑞兽白泽掩饰成最为寻常的归元白鹿,二人相依为命终是互相扶持着走出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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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秦栀最初选择来扶桑山参加新弟子遴选,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报复李琮,只是可惜自她拜入灵晔峰时李琮就已经闭关修炼,一直到了现在。
如今李琮终于出山,可她却修为大跌,再不配挑战他。
秦栀回灵晔峰的路上,在识海中对系统说:“我需要多做任务提高修为,我一定要光明正大击败他!”
系统盘算了一下,答道:“他如今突破七阶,你才三阶,你自己清楚从前花了多少年的时间才从三阶修炼到七阶,这之间是不可能快速跨越的鸿沟。”
“十一年,”秦栀答道,“可我等不了下一个十一年,我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如意门挑战他。”
秦栀想起从前的经历,恨得咬牙切齿。
她忽然想到什么,询问系统道:“你那瞬间提高三阶修为的中阶提力丹还有吗给我整一个能得到它的任务做做。”
临近新年,扶桑山各峰弟子皆收拾行囊准备回家过年,灵晔峰却无一人动弹。
秦栀有些无语地望着躺在太师椅上晒太阳的商岚,“我说商峰主到底还想在我这待多久您住着灵晔居的屋子、吃着灵晔居的饭,还天天不干活就知道躺在那晒太阳,面儿可真大。”
如今商岚似是习惯了与秦栀斗嘴,他翻了个身懒洋洋地说道:“我就不干活,你能把我咋滴,你打得过我吗哼!”
“嘿”秦栀瞬间瞪大了眼睛,这不是她从前对付商岚的做派吗如今倒被他给学会了,真是可恶!
她咬牙切齿,逼音成线:“商岚你最好穿一辈子女装,否则我早晚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不等商岚回头怼她,便已经拽着褚云祁往山下而去。
路上,褚云祁落后半步,垂眸望她,“师尊,您这般骂她,不怕他报复您吗……商峰主看着便不善。”
秦栀哼了一声,毫无畏惧,“就他,也敢报复我”她顿了顿,“他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褚云祁声音小了些,“未曾,不过是说了我几句罢了。”
“他说你什么了”
褚云祁犹豫片刻,启唇说道:“商峰主说我本命灵兽破损,修为难以精进,永远都到不了他的层次。”
秦栀心里有些不舒服,可商岚会说这种诛心的话吗他虽然直肠子,说话丝毫不客气,却不太会莫名强调旁人的短处。
她瞥了眼褚云祁,后者睫毛弯弯,眸色淡淡,一双眼纯澈干净,直直望着秦栀。
云祁是个好孩子,他怎么可能会说谎
商岚这家伙本就嘴毒,云祁脾气倔,商岚逼急了还真有可能会这般评价云祁……
她牵起褚云祁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别担心,师父有法子解决,我们此行就是为了去办这件事的。”
过完年就是四年一度新弟子遴选,褚云祁的生辰也快到了,秦栀想在他生辰之前,把本命灵兽的损伤给复原,她央着系统半天方才求来了一道秘法,需要配合丹药一起施行。
那丹药配方奇特,却并非什么什么珍稀物件,乃是墙缝草汁、乞丐发丝、和新生孩童的眼泪。
墙缝小草灵晔居便有,乞丐的发丝在镇上找个流浪汉便能得到,新生儿的眼泪最为难得。
总不能把孩子弄哭,逼孩子母亲把眼泪给他们吧。
在镇上逛了一天,秦栀有了几个目标,可总想不出什么理由去跟人家要眼泪,因此一直不敢上前。
褚云祁思维独特,他不解问道:“师尊是想养孩子了”
他有些警觉,语气沉了不少:“师尊要和谁成婚”
“什么话”秦栀莫名其妙横了褚云祁一眼,“小孩子家家乱想什么我的配方里需要小孩子的眼泪,但总觉得欺负孩子有些不妥……哎你去哪”
秦栀阻拦不及,眼看褚云祁虎着脸逼近一对母子,目光阴沉地瞪着那孩子,小奶包吓得哇哇大哭,孩子娘也被他吓得不敢动弹。
秦栀连忙上前挡在褚云祁面前,道:“这孩子太想吃东街的大肉饼了,刚巧今天最后一个被您买了去,他馋得厉害才会凑近闻一闻。”
说罢伸手在褚云祁腰间一拧,后者眉头微皱,十分吃痛地垂下眼角望她,有些委屈。
秦栀朝他使了眼色,又笑嘻嘻伸手拿帕子给小孩擦眼泪,孩子娘这才缓过劲来开始哄孩子,另一只手又慌忙从篮子里翻出了那个大肉饼,慌张地塞进褚云祁的手心。
“给,给你吧,我们不要了!”
秦栀忙拦着她想把饼子还回去,那母子俩却逃也是的跑了,临了,秦栀只能将银子塞进小孩的襁褓中。
秦栀轻叹一声,没好气地推了推褚云祁,“吓唬孩子做什么,倒显得我们像个坏人。”
褚云祁撇撇嘴,“师尊既然想得到又不好意思自己动手,那云祁就替师尊做,任何事皆可如此。”
秦栀发觉自己口才退步,最近不仅吵不过商岚,竟连面对一直被拿捏的小徒弟也不太会说教了。
她望了眼黑压压的天空,道:“不早了,今夜怕是有雨,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炼丹、修补灵兽吧。”
回灵晔峰就会遇上讨嫌的商岚,倒不如随便找个山洞,反正扶桑山闭关修炼的灵师无数,后山的山洞多到跟马蜂窝似的。
二人升起篝火照明,秦栀将搜集来的几味药放入炼丹炉,如今她已升级成了三阶炼丹炉,炼丹的速度比从前快上不少,成功几率也大大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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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只听“噗”得一声,炼丹炉开启,一枚莹白色药丸静静躺在秦栀掌心,她拍了拍一边有些发愣的褚云祁道:“别傻着了,师父就是这般无所不能!快,释放本命灵兽,与师父一同运功!”
说罢不由分说将丹药放入褚云祁的口中,与他面对面打坐,掌心相对,内力交融在一起。
秦栀面前浮现出任务面板,她按照术法图的每个步骤细致而准确地引导褚云祁体内内力重塑手掌兽形,逐渐将虚影化为实体,摸着他毛茸茸又厚实的虎掌,秦栀终于满意地笑了。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又伸手用袖子替褚云祁擦脸上滴落的水渍,有些疑惑地问:“奇怪,怎么这般热,感觉浑身都要烧起来了。”
她抬眸打量四周,又低头望向满脸绯色的褚云祁,心里不安愈来愈严重。
她忙问系统:“我的合欢散是不是真的全都消了!”
系统不明所以,仍是如实答道:“那是自然,大人体内有没有毒,大人应该感知最明显才对。”
可是,烈烈燃烧的篝火、山洞便因起风而摇曳的树枝、脸颊通红的褚云祁和浑身燥热的自己,这一幕幕不正是半个月前在“轮回之眼”中看到的一切吗
再往后,便是她不受控地跪坐在褚云祁身上,同他发生了背德之事……
第33章 炽热
记起“轮回之眼”的一切后秦栀慌慌张张倒退数步,一张脸上写满了尴尬,有些不敢与褚云祁对视。
她心说,生为长辈怎能对徒弟有不切实际的遐想,实在卑劣至极!
她暗暗骂了自己几句,旋即又扯出一个十分勉强笑来:“云祁,你离师父远些……”
话音刚落便看见那小子受伤的眼神递了过来,他浑身汗津津的,站起身一步步靠近秦栀,吓得后者脚下不稳靠在了石壁上。
“师尊躲什么”他伸手稳稳托住秦栀的后脑没让她磕到身后凸起的山石。
十多岁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三年前明明还是满脸稚气的小孩子,不到一千个日夜,他就已经比自己还高上许多了,有时揉他的头发都有些吃力。
是啊,再过几月便是他的成人礼了,这些日子她不是一直在暗暗筹备吗他早就不是从前的小孩子了。
褚云祁逆着光目光直直望着她,睫毛轻颤,那双不笑时便不由自主夹着冷意的墨瞳缓缓下移,落在秦栀的红唇上,他不知不觉俯下身子,凑近几分。
秦栀心里怦怦直跳,她下意识攥紧褚云祁的衣领,脑海一片空白。
总有一个声音不断地提醒她。
“不行。”
褚云祁微垂的眼眸猛然顿住,秦栀眼神躲闪,蹲身避开他手臂的束缚,又走远了几步才说“两个人在一起是有些热哈,离得远些应该会凉快不少。”
褚云祁垂头望向被复原的雷虎虎爪,那里充斥着十分纯粹的雷属性之力,从前他身上混杂着无数属性,唯有雷电修炼得最为精进,自拜入灵晔峰后,秦栀利用寒潭为他洗筋淬骨,剔除了雷属性以外的所有不必要的力量,唯独那深埋脊骨的镰鼬鬼骨未曾被发现。
虎掌合拢,朝着山谷外打出一道劲风,将碍事的枯枝尽数扫落,外头的风扑面而来,吹得二人清醒不少,可周身依旧炽热异常。
“师尊,有些不对劲。”
就在秦栀内心无比混乱之际,褚云祁拧着眉望向山洞洞壁的一道裂缝,那里隐隐能看见一丝光亮。
秦栀一掌打在火堆上,失了光源,洞壁的裂缝亮得更加明显,二人凑近了几分,忽然一股巨大的危机袭上心头,秦栀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一切,拽着褚云祁暴退数步,一直到山洞边缘方才站定。
洞壁被什么液体撕裂了一般,带着势不可挡的热量将整个山洞点燃,秦栀眯眼望去,似是看见一道人影蜷缩在裂缝之后,体内内力十分动荡,几欲逆转而下。
“不好,要入魔!”秦栀将褚云祁推到身后,孤身一人跳进被岩浆融化的洞壁,而后者并未有丝毫犹豫,一个箭步跟了上去。
“是宋锦。”秦栀凝神望去,那躺在地上痛苦挣扎之人,不正是扶桑山苍炎府的峰主宋锦吗从前长老阁研究钟亭月之死一事时,他曾为秦栀说上过一句话。
纵使只是一句打圆场的话,秦栀心里也是记着他的,于是毫不犹豫覆手在他背上,打入内力替他调理紊乱的墟鼎,她被火焰热量烧得浑身湿透,褚云祁心疼道:“师尊,我来吧。”
秦栀十分松快地笑道:“最后一个周天,理完他应该会醒,你帮我们护法就好。”
如她所言,运转过一个小周天后,宋锦悠悠转醒,一睁眼看见狼狈的师徒二人,当即伸手将不自觉释放的火焰收回体内,起身对着秦栀行礼道:“多谢!”
秦栀连忙侧身避开,托着他的手道:“礼太重了,前辈使不得。”
宋锦深深望了她一眼,“多谢救命之恩!若今后有需要,宋某义不容辞!”
秦栀笑着还了一礼,道:“您于秦栀亦有恩,还是挚友之师,秦栀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江枫的本命灵兽乃是半月灵蛇,水火双属性集于一身,是个惊才绝艳的少年郎,于遴选中夺魁拜入宋锦门下。
提到他,宋锦眸子瞬间一黯,眉头压了下来,道:“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调查小枫的死,他是扶桑山百年来唯一一个非金属性夺魁的弟子,等待他的本是风光无限的未来,自他拜入我门下的第一天起,我便下定决心要好好培养他,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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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我不信他会因为敌不过魔修而选择自尽,哪怕无力反抗,也应战斗至最后一刻,他向来不是为了名节而舍弃性命之人。”
“经过我多年的调查,发现了当年疑点中的蛛丝马迹。”
他目光灼灼望向秦栀,掌心递来一张牛皮纸。
秦栀心头一紧,当初转灵术的图纸也是这般模样,她伸手接过摊开来看,果然在角落里看到了鹿角印章。
“这是……”
宋锦答道:“是天道院,这是一种置换术法,可以将敌手的一道攻击反弹给他本人,我比对过江枫的伤口,若以此术法对应他的最强杀招,刚好与这伤口一致。”
他拿出一块影像石,原本透亮的石块如今被盘得包浆,天知道他看过这段影像多少遍……
秦栀自影像石中再一次看见江枫的脸,他静静躺着,眉眼舒展开,好似睡着了一般岁月静好。
可自脖颈而下一路划到胸腔的刀痕却又是那般触目惊心。
这一幕曾无数次出现在秦栀的噩梦中,如今在影像石的投射下,就好似回到了从前,回到了江枫还在之时。
她强忍着眼泪问询宋锦:“宋峰主,敢问这卷轴您是从何得来”
宋锦不藏着掖着,坦白道:“某次夜猎,从一个走火入魔的灵师手中得来,他是天道院的魔修。”
“所以,是天道院害死了江枫……”秦栀手脚发冷,眼底充斥着杀意,上一次她如此怨恨一个组织,还是闪电魔狐家族害她全家惨死那次。
她送闪电魔狐一家所有人归西,包括那个因为一句话而导致悲剧开始的孩子。
宋锦走到山洞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望向秦栀,“对了,有一个人你需要格外注意。”
“谁”秦栀挑眉。
宋锦望向森罗塔的方向,缓缓开口:“不知你可见识过商岚的自创术法——森罗万象”
秦栀一呆,摇了摇头,宋锦接着说:“‘森罗万象’是复刻一次对手的技能,与天道院的置换术法极其相似,但我并未亲眼所见商岚的那一招,但疑点尚存,我便不敢信他。”
他说罢垂了眼帘,难怪那次商岚与秦栀争锋相对,宋锦这般不问世事的性子也会掺和进来,帮秦栀说上一句话。
秦栀抬眸问道:“那您同我说这些……因为信我”
可他摇了摇头,“并非我信你,是江枫信你。”
他将尘封多年的秘密说了出来:“其实江枫临死时手心紧攥着一张碎布,上面用血写着几个字。”
他转身犹豫了几息,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了一张发黄碎布,他轻轻递到秦栀掌心,后者颤着手指一点点展开,只见上面歪歪斜斜写着两行字,即便只是短短几字,却依旧让秦栀潸然泪下。
他写着:“青青,我心悦你。”
在濒死之际,他想说的唯有这句。
碎布是衣袖上撕扯下来的,边缘用银线绣的栀子花仍然能看得真切,那是秦栀第一次做任务得了银子给江枫买的外裳。
他的字清秀中透着锋芒,秦栀曾无数次偷偷临摹,绝非这破布上歪到看不出字形的模样,可她偏偏能从细枝末节中窥见真相,那就是江枫的字迹。
她似乎能想到他艰难地伸出手指,抹着自己的血一点点写下这六个字来,每一笔都在为他的生命描摹最后的印记,每一笔都承载着少年的心事。
他不甘地倒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却依旧侧着头望向扶桑山的方向。
秦栀泣不成声。
她不敢让泪水浸湿江枫的遗物,小心翼翼将它贴在胸口。
“宋峰主……谢谢。”
宋锦拍了拍秦栀的肩膀,他向来不太会安慰人,临了只说了句:“逝者已逝,小枫生前常跟我提你,想来他也不想你如此伤心。”
秦栀与褚云祁回了灵晔峰,一路无话,褚云祁默默跟在她身后,一点点看见那憔悴的背影逐渐挺直,化为坚韧的青松。
她停在偏房门口,感受着里面磅礴的内力,那是商岚在里头修炼,他是个极其张扬之人,哪怕是修炼也喜欢将周身内力外放,常让秦栀感觉到压力。
可此刻她目色微冷,眼底满是迟疑,褚云祁轻声道:“既然不信他,那就将他从灵晔峰赶走吧。”
秦栀摇了摇头,逼音成线:“不要打草惊蛇。”
颜戈因为将内力给了宿主导致墟鼎受损,被迫闭关修养,而那转灵术如此珍贵,又出自歪门邪道,他不该放在商岚随手便能取到的地方才对。
可商岚还是大咧咧地拿到了秦栀面前,难道,那其实是商岚自天道院所得
可他将内力尽数给了秦栀,就不怕秦栀解毒后不归还他吗
还是说他为了骗取秦栀的信任,故意装成这般又傻又冲动的性子
秦栀心乱如麻,多日的相处令她觉得商岚不该是那种扮猪吃虎的性子,如果他在自己面前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那他的心思也未免太过可怕。
他真的有必要在秦栀面前伪装吗他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呢
屋门打开,商岚倚在门边望着二人直打哈欠。
上下扫视了秦栀一眼,道:“杀意那么冲,吃火药了——我没惹你吧”
第34章 除夕
寒风入帷,枯叶簌簌,屋子里的热炭吹得更更烈,不知怎的,从前瞧不上烤火的商岚如今夜夜支起炉子,一打开门便是屋子里扑面而来的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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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秦栀凝了他许久,久到后者有些不自在地拢了拢胸口,道:“女女授受不亲,你这样瞧着我,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
秦栀无语,越过商岚望向炭炉,道:“无事,来跟你讨个山芋吃。”
商岚挑眉望向屋内,又打量着秦栀、褚云祁二人,失笑说道:“不是,你俩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我屋子门口跟想杀人似的盯着,就为了口山芋秦栀,你当我是傻子吗,到底出什么事了”
秦栀上前干笑了两声,在商岚肩膀上捶了一下,道:“跟商峰主不打不相识,若是刚拜入扶桑山便能与商峰主结识就好了。”
“你有毛病吧”商岚翻个白眼,呵呵两声,“若我记得没错,你是十六年前那次遴选拜入扶桑山,那几年我一直都在闭关,怎么可能认识你,你我第一次见面都已经是你敕封峰主之日,那时我刚好出关罢了。”
秦栀一怔,若如此说来,江枫出事之时,商岚还在闭关之中,商岚闭关的时间只要去查证便能一目了然,想来不会骗她,她心里松懈下来,眼里的警惕逐渐褪去。
“开个玩笑罢了,如今认识也不迟。”
商岚就和看怪物一般扫视秦栀,抱着胳膊退后几步,“你们师徒二人又在想什么鬼主意对付我呢这灵晔峰真是没一个好人,今日那个小厨娘不知给我吃了什么,竟拉了一晚上,实在可恶!还有那个小鬼,他竟然用那双沾了湿泥的鞋子踩到了我的裤脚!”
不知怎的,褚云祁睫毛一颤,眼神飘向旁的地方。
听着他咬牙切齿的控诉,秦栀没忍住笑出声来,“既如此,商峰主还不赶紧打道回府,森罗塔的弟子们应当对您很是客气,断然不会有如此不尊不敬、懈怠峰主的举止。”
岂料商岚撇撇嘴,“森罗塔的人太过无趣,还是灵晔峰好玩,不和你说了,明日便是除夕,扶桑山留守弟子皆要一早去太虚宫布置,晚上各峰话事人还要守岁,我得好好休息,万不能在精神头上落了他们下乘!”
说罢重重关上了门,似是对二人半夜惊扰的不满,秦栀与褚云祁对视一眼,叹口气道:“不是商岚。”
二人走回居所,四周静得出奇,褚云祁骤然开口道:“师尊,得知商峰主没有嫌疑时,您心里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秦栀抬眸看他,不明所以,“自然是高兴的。”
褚云祁短蹙了眉,“哪怕断了江师叔之死的线索,也高兴吗”
秦栀沉默,她神情平静,眼底不起一丝波澜,旋即又淡淡地笑了两声,“是啊,线索断了,我本该不高兴的,可商岚是我的朋友,得知他并无嫌疑,我心里便又松了口气。”
师尊何时与那讨厌的家伙化敌为友了
褚云祁眉头紧锁,紧抿了唇。
秦栀拍了拍他的胳膊道:“明日是除夕,按规矩我要一整日待在太虚宫,灵晔峰的一应事宜皆交办给你了,山下不少外门弟子没有归家,都叫上山一同吃个年夜团圆饭吧。”
褚云祁有些失落地垂着眼帘,略有些撒娇意味地轻声说了句:“没有师尊在,哪里是团圆”
她捏了捏褚云祁的掌心,哄他道:“过了子时,我立刻回来。”
次日清晨,屋子外的喧嚣声吵醒了褚云祁,一打开门便看见林皎月领着外门弟子在贴对联、挂灯笼,好不热闹。
秦栀天还未亮便叫醒商岚一同去了太虚宫,不必想也知,此时屋外热闹的一切都是她领走之前安排的,只是不知为何昨夜睡得这般沉,三年来,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安逸地睡着了。
师尊答应过他,过了子时便会回来,他心里有了念想,自然安心。
林皎月瞧见睡眼朦胧的褚云祁,指了指厨房的方向道:“锅里还有饺子,小褚大人快去吃吧,晚了可被陈风那孩子给吃完咯!”
三年前那个“师尊”遣散灵晔峰所有人,连厨子和花匠都不例外,如今院子里多了这许多人,还不乏熟悉的面孔,褚云祁一时半会竟有些难以适应。
他摸了摸鼻子后合上门,穿戴好师尊为他*置办的新年新衣裳,走进院子,托起散落在地上的对联,冲着前头的弟子微微笑道:“师兄,我来帮你。”
此时此刻,好像真的回到了从前的家。
——
太虚宫如今亦是一片喜气洋洋,话事人们亲自动手布置屋子,又吩咐秦栀和商岚给无尽碑林的前辈们贡上新鲜蔬果,秦栀目光落在那块褚云祁曾跪着上香的无字碑前,陷入沉思。
“看什么呢”商岚抱着胳膊出现在她身边。
“扶桑山底蕴深厚,无尽碑林屹立无数,可为何这一尊生平一个字也没写”
秦栀替无字碑擦拭灰尘,商岚左右打量了一下,道:“这块碑很新,应该是近二十年内逝去之人,又修缮得当,没有一颗杂草,当有后人常来祭拜,若你想查他的身份,蹲守几日看看是谁来祭拜便知晓了。”
秦栀没说话,商岚转身睨了她一眼,道:“你这动不动就不理人的性子真该改一改,要不是我小爷我脾气好现在都要发火了!”
“……”
见秦栀还是不说话,商岚又补了句:“若你不得空,我也能抽时间帮你盯着些,你可不要不识好歹啊!”
秦栀无奈,上前拍拍他胳膊道:“不必劳烦商峰主大驾,我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跟我没关系的一块碑,有什么好深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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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商岚摇摇头,“倒还真与你有些关系。”
“什么关系”
商岚眼眸里闪过一丝灿金色金属光泽,他指着那燃烬的香炉,“香灰上残留着一丝雷电之力,那碑下骸骨亦让我嗅到了熟悉的气息,我猜,该是灵晔峰的某位前辈。”
达到商岚这个层次,已经能够隔物窥真了,地下所埋藏的骸骨只消费些内力去感知,便能得到想要的讯息。
死在二十年之内的灵晔峰前辈几乎屈指可数,除去秦栀的师尊,便只有那一位了……可他与褚云祁并无交集,甚至他死之时褚云祁都未曾拜入扶桑山灵晔峰,又怎会频繁祭拜呢
难道在他拜入扶桑山之前便认得那人
秦栀思索片刻,回过神时便看见商岚目光灼灼望着自己。
“怎么了”秦栀疑惑问道。
商岚几乎咬牙切齿,“你不搭理人还问我怎么了我再搭理你我就不叫商岚!”
“那你要叫什么虎皮兰吗”秦栀笑道。
说罢展开翅羽飞上云端,身后传来商岚愤怒的吼声:“你看我把你抽成虎皮兰!”
“那也得追上我才行!”秦栀朗声一笑,扬长而去。
——
傍晚,各峰话事人端坐在太虚宫,商应泽举杯,众人齐齐站起。
“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年,诸位在扶桑山鞠躬尽瘁,在新弟子中传道授业,在天下惩恶扬善,有诸位的存在便是天下之福,来年继续践行扶桑山门规,维护人世和平!”
众人应声附和,一饮而尽。
宴会散去,众人齐聚议事厅守岁,如意门门主李琮虽出了关,却未曾出席。
藤云阁峰主陆青姝近些日子也出了关,修为大有精进,因而今日守岁的不是李闻雪而是她,她提了句:“过完年便是四年一度的新弟子遴选了,不知今年又会出现多少青年才俊。”
极寒山庄峰主薛凛当即不温不火地答道:“再出色的孩子,不也都得拜入森罗塔门下啊,哪里轮得到咱们。”
众人面色尴尬,商岚不知是不是没听出薛凛话里的意思,冲众人拱手道:“不敢,遴选出来的魁首不仅有金属性,也曾出现过其他属性的灵师,江枫、褚云祁便是例子。”
薛凛呵呵笑道:“前者那都是十几年前的老黄历了,没几年就过了世,谁还记得他呀至于后者,”他瞥了眼秦栀,冷笑一声,“当初一身混杂的内力,险些都没人要。”
秦栀自是听不得这话,当即蹙了眉便要反驳,岂料被她左手边的宋锦抢先一步,“薛峰主此话,是说我苍炎府无能”
他眉目淡漠,因年长的缘故周身气压顷刻间冷了下来,无形的威压朝薛凛而去。
薛凛摇扇挡下宋锦的内力,那精美的扇叶是由一只防御力极强的灵兽骨骼所制,轻而易举便将那烧心的热气挡在身前。
他看得出秦栀修为倒退,自是瞧不上她,可宋锦是扶桑山任职多年的峰主,在座所有话事人都是他的后辈,还是得要尊敬一二。
于是薛凛笑着打自己的嘴,“口误口误,宋峰主莫怪,薛凛就是这般话不过脑的性子。”
秦栀直接翻了他一个白眼,话不过脑那是说的商岚,薛凛这种属于思虑过甚,想方设法故意刺激人呢。
商应泽轻咳了一声,似是打圆场般说道:“好了,除夕团圆夜,大家不要斗嘴,开年后便要筹备新弟子遴选一应事宜,十三峰皆要提起精神,莫要被魔修钻了空子!”
众人拱手称是,忽然之间,秦栀窥见对面窗户帷幔下闪过了一道身影,似是一直趴在那儿盯着秦栀,被她发现方才逃遁。
于是秦栀随便说了个由头踏出了大殿。
第35章 腰牌
流水汩汩,绕过假山,秦栀捉住了方才窥视之人,那孩子挣扎了一瞬,认出秦栀后当即不动弹了,任由她将自己拽到了光亮处。
“是你呀,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幺娘呢”秦栀蹲下身子替他整理好被扯松的衣领,又伸手拂开他额际发丝,“多日不见,赤霄小殿下不会说话了”
赤霄珩噘了噘嘴,有些委屈地望着秦栀,“我会说话,但在这里没人和我说话!”
他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又补了句:“幺娘魔怔了,日日念叨着赤霄家要完了,我听得有些烦,这才跑出来玩的。”
秦栀摸了摸赤霄珩的脑袋,道:“幺娘只是有些思虑过甚,她太担心殿下了,殿下知不知道这次偷跑出来玩,幺娘发现殿下不见了会有多着急”
赤霄珩犹豫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忧虑。
“我送殿下回去吧。”
秦栀牵着他的手往长老阁后院走去,那里修建了不少房屋,皆是为各地贵客来访备下的,来到赤霄珩与幺娘的小院,幺娘似是刚发现赤霄珩不见了,正慌慌张张四处找他。
经过数月动荡,她早已没了初见时那般娇媚与松弛,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望向赤霄珩的一瞬间泪如雨下,跌跌撞撞跑上前抱住他,“小殿下去哪了,可吓坏幺娘了……”
赤霄珩一个半大的孩子,又从小待在宫里,教养出了天真善良的性子,他只知道幺娘哭了,她在伤心,在为自己而难过。
于是他也有些内疚,拍了拍幺娘的后背道:“幺娘,是我贪玩,是我不好,你别哭了。”
秦栀将赤霄珩平安送回幺娘身边,便自顾自冲着二人拱手行礼,接着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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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还未走几步便被幺娘的声音叫停。
“大人留步。”
秦栀回身望她,她心绪平稳,似是清醒几分,上前拉着秦栀走到暗处,在她手心写了几个字:“我知道在这里说话没有秘密可言,但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我只相信你。”
秦栀表情郑重,在她手心写道:“好,若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必定不遗余力。”
其实一直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深埋秦栀心底,她不愿让任何人知晓自己从前狼狈的一面,就连白曜也不知,她其实很小的时候便见过赤霄瑾——赤霄珩的亲姐姐、如今南诏的赤王殿下。
当年秦栀全族被杀,侥幸逃过一劫,举目无亲又贫困潦倒,她想起了李琮对她家人的承诺,于是义无反顾往扶桑山而去,在半路上她混迹在乞丐窝里,因年纪小不断地被人羞辱,于是索性出来“单干”,饥寒交迫躲在山洞里等死时,路过避雨歇脚的赤霄瑾发现了她。
那时她一双赤红的眼瞳仿佛生来便带着无尽威严,仅是一眼便吓得秦栀不敢动弹,她伸手拨开秦栀脸上的碎发,冲她笑了笑。
她也不过换牙的年纪,说话奶声奶气还有些漏风,“你还好吗,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秦栀紧盯着她满脸都是警惕,如她这般一身锦缎华服,金银玉器尽数堆砌在脖间腕上,与那闪电魔狐一家有何不同
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皆是将平民人命看做草芥的虚伪恶人!
想也不想,秦栀冲她龇了龇牙,嘶哑的喉咙低喝道:“走开,否则对你不客气!”
那贵人细腻白嫩的小手僵在空中,身后有人拦她,她回头似是冷冷瞥了一眼,便再无声响了。
她伸手拉起秦栀,后者似是被冒犯般伸手在她小指上一咬,因饥饿,嘴里的血气尤为美味,秦栀忍不住吮吸了一口,便被那人一巴掌打醒。
“小鬼,吸人血是会变成大魔头的!”她佯装凶巴巴地戳了戳秦栀的脑袋,又拿出一块干净到像白云一般的帕子替秦栀擦干净脸上血迹。
她目带欣赏,将包裹里的肉饼尽数递到秦栀手心,“你眼里有几分野性与硬气,是个好苗子,要不要跟着我”
一个六岁的孩子让八岁的孩子日后跟着她混,这画面犹是如今的秦栀也觉得有几分好笑。
自己当时是怎么回复赤霄瑾的
“我心中大仇未报,若有来日,我会去找你……”
秦栀心里正回忆着,幺娘忽然扯了扯她的袖子,目色焦急又疑惑,“大人在看吗”
秦栀连忙道歉:“抱歉,方才有些走神,您再写一遍吧。”
于是幺娘不厌其烦,又将事情写与她看:“一个多月前,殿下在白帝陛下的帮助下觉醒了本命灵兽,竟是百年难遇的至臻品级——镜龙,白帝陛下十分欣喜,特许我们住在宫里还严加防卫,可是……可是最后还是有人劫走殿下,将他一身天赋废掉……”
秦栀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往日之事不可追,何况,万一还有机会为小殿下重塑墟鼎呢”
此时系统似是有些不合时宜地插嘴道:“确实可以重塑墟鼎,而且不会改变他的本命灵兽。”
秦栀眼珠一转,问道:“如何做到”
系统得意洋洋地笑了几声,“在本系统面前,就没有做不到的事!”
“三、二……”
系统大惊,忙收敛了不着调的声调,“别别别,大人,九转墟鼎丹可以做到呀!它的本质是就是重塑墟鼎,而这孩子墟鼎因内力枯竭而损伤,因为从未修炼过所以无法配合修复丹自行修补,所以只能重塑墟鼎,他刚觉醒本命灵兽,只需大人凑齐三样配药便能炼制次等的九转墟鼎丹,以同属性的内力为他调理,便能恢复修炼的能力!”
系统一口气说完,正大喘气呢,秦栀这边已经开口讨价还价了。
“那赶紧给我转化成任务呀,炼制次等九转墟鼎丹,怎么也得五十点内力奖励吧”
系统呛了一声,不可思议道:“大人您是真敢想啊!”
“三、二……”
“三十点,不能再多了!”
“成交!”
「短期任务:请您炼制次等九转墟鼎丹,提示:需要至少三味药材。」
「九转墟鼎丹配方:千年噬灵兽内丹、千年不老藤、八阶魔修心头血、无尽之炎、蔚蓝鲛珠。」
秦栀执起幺娘的手,承诺写道:“放心,我已经有法子为小殿下重塑墟鼎、恢复他修炼的能力,再等等我。”
幺娘热泪盈眶,便要跪下谢恩,却被秦栀捉住手臂。
“你是不是还有话想说”秦栀看出了幺娘眼里犹豫,后者点了点头,继续写了起来。
看完她写的字,秦栀目色呆滞,有些难以置信。
“你说得可都是真的”秦栀开口问道,在她震动的目光中,幺娘轻轻点了点头。
秦栀深吸了一口气,“今日之话谁都不要告诉,明白了吗”
幺娘听话点头,秦栀送她二人回了屋子,似是有些不放心,在屋子边打下一道守护印记,一旦有人意图不轨,秦栀立刻便能收到讯息。
回太虚宫的路上秦栀心里沉甸甸的,一直回想着幺娘的话,不知不觉已走入大殿,灯火辉煌,如同白昼,烛光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撒下圣洁的光,连头发丝都是亮晶晶的。
秦栀低头摸了摸腰间木牌,上面刻画着都属于扶桑山的扶桑神树,以及背面灵晔峰秦栀五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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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灵晔峰每名弟子皆有这块象征身份的腰牌,无论身上戴了多少配饰都不能将其舍弃,若有损坏或丢失,也该立刻向长老阁报备,再重新定制。
损坏木牌者,罚一鞭,丢失腰牌者,罚三鞭,扶桑山的鞭刑秦栀少年时尝过一次,痛得躺在榻上养了小半个月方才恢复精神,三鞭下去,四阶以下的灵师怕是能直接晕死过去。
幺娘说,在那个雷雨夜,她恍惚间看见一道白衣身影自门边一闪而过,他的腰牌砸在门框上,坠进泥水,流云袖中伸出了一只莹白如玉的手,自污泥中拾起那刻着扶桑神树的木牌。
她隐约看见那腰牌上扶桑树的枝叶泛着玉色,因摔落在地跌碎成两半。
他察觉到屋内的幺娘,一双碧色的眼眸泛着森寒的光淡淡扫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扶桑山十三峰中,长老所执腰牌为金镶木,后九峰峰主、执事长老为银镶木,峰主真传弟子为玉镶木,其余则是普通雕刻的木牌。
秦栀进殿扫视一圈,藤云阁峰主戚雨檀出关,今日本是她留守太虚宫,可方才忽感内力不稳,于是告了假回去修养,如今坐在她位置上继续守岁的,是李闻雪。
他淡色的眸子如微风般抬起,轻轻落在秦栀的脸上,温煦的笑扬上眉梢,却让秦栀遍体生寒。
她勉强扯起一个笑,落座灵晔峰的位置,与李闻雪刚好隔着大殿面对面而坐。
昨日宋锦的一番话让她疑心商岚,如今幺娘所透露只言片语的讯息,却直指李闻雪,他损坏了腰牌,该是领了长老阁一鞭才对,可他似乎半点受伤的痕迹也未曾显露,难道幺娘看到的不是他
想来也是,大师兄李闻雪清风皓月一般的人,怎会是天道院的细作
便在此时商应泽的声音传了过来:“闻雪,前些日子你碎了腰牌,被罚一鞭,如今身子可修养好了”
秦栀双耳如听巨雷。
第36章 野心
胸腔之下,如作擂鼓。
秦栀忽然间想起那日她去给大师兄送解毒丹,他自山下而来,藤云阁的弟子曾言,他下山做任务久久未归。
而秦栀来到百川腹地的落霞山,与天道院尊上再度相遇,难道尊上是李闻雪伪装
在林家村后山,亦是尊上刚一离开,李闻雪紧跟着出现……
秦栀手脚发寒,轻轻抬起眼皮望向李闻雪,将眼底防备强行压下,流露出几分在意与关心来。
李闻雪与之对视一眼,又冲商应泽拱了拱手道:“用了些药,已好得差不多了。”
商应泽摸了摸扳指,呵呵一笑,“那倒也是,藤云阁的医术自是没得说。”
心里的质疑一旦埋下种子,便会立刻生根发芽。
子时一过,长老阁的诸位话事人一一离席,秦栀头一个走出大殿,身后传来李闻雪的呼唤声。
“阿栀,留步。”
秦栀侧首望他,目色冷淡,她向来学不会隐藏心绪。
“大师兄还有何事”
李闻雪眼里有几分落寞,“你在怪我”
“嗯”秦栀挑了眉,方才想起那日与李闻雪的对话来,“没有,我只是……只是心情有些不好。”
尚未查清真相,秦栀不敢轻举妄动。
李闻雪似是松了口气,抿了抿薄唇,道:“那日是我逾矩了,若你因为这件事生我的气,我能理解,只是就算做不成道侣,我们还能继续做师兄妹吗”
看见他这样光风霁月之人垂首近乎于祈求的姿态,秦栀心里微微一动,有些不忍拒绝,可一想到他或许与天道院有着说不清的牵扯,她又十分犹豫。
便在此时商岚抱着森罗剑从二人之间插了进来,先是瞥了瞥李闻雪,又眼珠一转,翻了个白眼转头到秦栀的方向。
“站在这干嘛,挡我道了!”
秦栀咬了咬牙,伸手在商岚胳膊上一拧,痛得后者眉眼揪成一团,连跳了几节台阶,“你有病啊,我现在是……”
是女相。
秦栀说过,不会对女相的他动手,今夜着实不对,谁惹她了李闻雪这厮
他忽然哽住,咽下了对秦栀的控诉,瞪了眼李闻雪道:“聊完了吗,这都几时了还不回去睡觉走了!”
说罢拉着秦栀往灵晔峰的方向而去。
路上秦栀沉着脸仔细思索与李闻雪的初见、一路相知的过程,推测他与天道院究竟有没有联系,商岚站在她身边蹙了一路的眉,终于忍无可忍。
“你够了啊,有什么不能直接说出来的吗,偏要自己藏心里乱想你告诉我得了,我这么聪明定然能替你想出最好的主意来!”
秦栀无奈摇了摇头,“不行,这事还得我自己想明白了才能说,否则便极易造成谣言四溢。”
“那你能透露是哪方面的事吗”商岚紧追不舍。
秦栀沉思了几息,道:“天道院。”
“哼!”商岚冷笑一声,似是有些自鸣得意,“我就猜你想着天道院那点破事呢,你也别太忧心了,从前天道院能如蝗虫过境一般迅速蔓延至整个九天大陆,靠得可不仅仅是对魔修的凝聚力。”
秦栀抬头望向他,没想到这小子看着没个正形,竟对世间时事如此了解,她连忙聚精会神听了下去。
商岚很吃秦栀这套,他最喜欢旁人捧着他,尤其是秦栀这种桀骜之人。
“靠的还是对白帝的一个承诺。”
秦栀一惊,下意识问道:“什么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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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为何这些事白曜未曾同她说
仔细想来,她想继续细问时,白曜便岔开了话题,而后二人有些亲昵的举止,便让秦栀忘却了深究天道院的事。
商岚继续说:“天道院曾向白帝承诺,将魔修汇聚在一起,然后合力杀个干净,天道院的尊上负责成为魔修的信仰,吸引、聚集魔修,而白帝则带着暗卫‘野火’与‘孤鹰’两支队伍包抄夹击,一举歼灭。”
秦栀深吸了一口气,原来她在落霞山遇见尊上,而后逃亡途中遇到白帝并非偶然,而是二人约定为之。
可尊上这种心狠手辣之人万不像商岚所说的那般,愿意配合白帝歼灭魔修。
“若如此,天道院尊上目的何在”秦栀问出了关键所在。
商岚一捶拳头,道:“他的野心可大了,当初他与白帝商榷此事时,我便陪侍在侧,本是负责保护白帝陛下,却意外得来了这些讯息。”
“他想利用这些魔修来试验自己研制的转灵术和转灵丹,若实验成功,将来便能将魔修之力引出来化为正道人士的力量,陛下也是被他的设想给骗了,方才给了他鹿头印章。”
“谁知道后来天道院尊上将转灵术泄露出去,在灵师当中造成了不小的风波,我的弟子颜戈便深受其害。”
说罢他还刻意望了望秦栀,似是故意拿颜戈来点她。
秦栀不搭理他这句,笑着说道:“如此说来,在你眼里,白曜真是个大傻子了”
商岚浑身僵住,他驻足抬头,凝着台阶上转身望向他的秦栀,又打量小心翼翼四周环境。
他看着秦栀脸上不明所以的神色,有些难以置信道:“你有病啊你……你叫陛下本名还骂他”他压低了声音,头一次在他脸上看见“谨小慎微”四个字。
秦栀觉得有几分好笑,又不想透露自己与白曜的亲切程度,只说:“从前与他相识时,他还不是白帝。”
商岚无语,一个白眼翻上了天,有时候秦栀真的想吐槽他,别翻着翻着就翻不回来了,但又怕商岚揪着话头吵吵个没完,索性闭了嘴。
过了半月,不知不觉又到了上元佳节,天已经没那么冷了,山下乌奇镇早早传来消息,说是晚上有灯会,邀请扶桑山的灵师们下山赏玩。
林皎月将做好的糖葫芦挨个发给灵晔峰的众人,望见秦栀没精打采地给花盆松土,便兴冲冲跑去递给她最大最甜的一根。
“大人您看,这是我新学的手艺,快尝尝好不好吃!”
自从秦栀说院子里缺个厨娘,林皎月便费心费力日日往返镇子与灵晔居,学习了不少新鲜菜品,灵晔居也因为有她多了几分热闹。
秦栀一口咬下,汁水在唇齿间溢开,她有些吃惊地望着林皎月,又垂眸打量那串糖葫芦,问道:“这不是山楂”
林皎月欣喜点头,答道:“知道大人不爱吃酸,便将山楂换成了桃子!”
“这个时节哪里来的桃子”秦栀更为震惊。
林皎月面色微微顿住,挠了挠头目光躲闪,秦栀装作虎着脸,逼问道:“快说,不然我就生气了!”
林皎月以为她真的发了火,有些委屈,结结巴巴交代道:“是……是藤云阁的李大人送来的,藤云阁的药田四季如春,什么都能种得出来。”
秦栀嚼了嚼,却有些食不知味,将糖葫芦丢给身边擦拭花盆的褚云祁,道:“我不爱吃,给你吃吧!”
林皎月眼角耷拉下来,心里暗暗想着,原来大人不喜欢吃糖葫芦,那日后再也不做了!
小陈风十分没有眼力见地跑过来扒拉她的衣角,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姐姐,糖葫芦好好吃,下次还做吗”
皎月面上有些失落,犹豫了一瞬道:“不做了,做得不好。”
秦栀意识到是自己的言行让她生出误会,赶紧解释:“没有没有,你做得很好吃,是我不爱吃。”
皎月却有些固执,“大人不爱吃,那皎月就不做!”
陈风撅着个小嘴眼巴巴地望了望秦栀,又望了望林皎月,最终把目光投向拿着最后一串糖葫芦的褚云祁手上。
感知到他炽热目光后,褚云祁微微蹙眉,当着陈风的面咔咔几口吃掉了糖葫芦,腮帮子鼓得满满当当,居高临下地挑眉看他,似是在说:“就不给你吃!”
陈风当即嘴巴一撇哇哇大哭,如今在灵晔峰与大家混熟了,他没了初见时那般拘谨与扭捏,虽然偶尔还是会怕一怕秦栀的。
皎月怕陈风吵着秦栀,连忙安慰他说下次还做,但是不能多吃,小孩子多吃会掉牙。
秦栀望着三人一个赛一个可爱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皎月几乎眼含热泪,欣慰点头,“大人终于笑了,这半个月一直闷闷不乐,可愁死皎月了!”
褚云祁咀嚼困难,未曾言语,只跟着皎月一同点头,秦栀忍不住戳了戳他凸起的腮帮子,又伸出另一只手捧起了他的脸,哈哈大笑:“天呐,你真像一只小仓鼠!”
褚云祁的耳尖瞬间染上绯色,陈风又是不合时宜地凑上前开口道:“今日是上元节,晚上咱们能不能去镇里看灯会呀”
秦栀笑容僵住,褚云祁凶戾的目光一瞬间射向陈风,早在半月前他就嘱咐过扶桑山的众人,谁也不许提“上元节”、“灯会”这些词,更不许陈风提自己的本命灵兽。
还不等褚云祁强行咽下糖葫芦制止陈风,他继续说道:“而且我好久没见姐姐了,我很想她!这些日子我学会了修行,半月灵蛇的虚影亮了很多,我想回去给姐姐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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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每一个字都不知不觉戳着秦栀不愿回忆的过往。
褚云祁伸手拍了拍陈风的头,眼神示意他闭嘴,后者无辜地望着众人,秦栀抬手制止了褚云祁的动作,面上笑容不减,似是没被陈风的话影响分毫,“好,那咱们晚上去一趟乌奇镇吧!”
第37章 教坊
花灯夜市,远远望去,犹如月下溪流,波光粼粼。
乌奇镇以小吃闻名,如今恰逢上元佳节,各种吃食的香气弥漫在众人鼻尖。
从前一直强调自己辟谷专心修炼的商岚都食指大动,更何况皎月和陈风,秦栀早给他们备好了零花银子,如今他们像是脱缰野马般冲向小吃街。
“别跑太远,人有些多——皎月你看着些陈风!”秦栀向前喊了几声,迎面碰上推着烤炉的商贩,紧紧跟在她身后的褚云祁下意识捞过秦栀的细腰,火炉所散发的腾腾热气扑上二人耳尖。
秦栀推开褚云祁站定,心脏怦怦,方才她二人实在是太近了,近到呼吸相触、睫毛痒痒。
近到秦栀心跳都乱了几分。
“那是什么”林皎月指着不远处的一片寂静地,似是个画匠在作画,她蹦蹦跳跳跑了出去,展开眼前的画卷。
老板是个皮肤白皙的书生,指甲缝里深嵌着墨迹,似是有些腼腆地垂眸不敢看众人,小声道:“这是福神画像,贴在家中可护佑家人平安顺遂、百事无忧。”
没想到这书生漂亮话说得还不错,林皎月正欲掏钱袋子,秦栀拦下了她,她上前仔细打量着那幅画,道:“这哪里是福神这分明是白……白帝陛下!”
秦栀玉指所示之处,是福神头上的白色鹿角。
书生摸了摸头朗声一笑,“是啊,白帝陛下可不就是福神自他继位以来一统<a href=https:///tags_nan/sanguo.html target=_blank >三国,再无战事、天下太平,百姓无不称赞他年少有为,无不敬仰他福泽瑞兽的美名!”
不知怎的,听到有人夸赞白曜,秦栀心里竟油然而生出一丝骄傲,她满意地点点头道:“他确实很不错!”
“嗯”书生微眯的双眼忽然睁大几分,秦栀连忙补了句:“我是说,白帝陛下确实是个明君!”
众人一齐来到兰西巷,秦栀落后众人几步,她望着兰西巷灯火通明,又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一夜,也如这般热闹。
褚云祁敏锐察觉到秦栀情绪的落寞,他犹豫了一瞬,伸手勾起她指尖,秦栀掌心微颤,回眸望向他,他逆光而立,硬朗瘦削的脸颊在温暖烛火的照耀下柔和了许多。
陈风回到陈大姐身边,迫不及待给她展示灵兽附体的模样,望着陈风红蓝相接的双头蛇形虚影,秦栀眼前恍惚,仿佛看见了故人的身影。
商岚一路上都在欣赏那张福神画像,谁知道他竟也是迷信的人,非说有福神护佑修炼也能事半功倍,他忽然凑近秦栀问道:“喂,悄悄告诉我呗,你是如何同陛下相识的”
秦栀面色古怪,笑道:“怕是我敢说,你都不敢听。”
眼前灯火流转,尘封记忆逐渐浮出水面。
玄帝初年,秦栀八岁。
灭门惨案后,她在山洞里遇见歇脚的赤霄瑾,与之结下一面之缘,而后远赴扶桑山求道,她跪在如意门前,头磕得梆梆作响。
“李大人、李仙师,求您帮帮我!”
半大的孩子跪在门前,哭得声嘶力竭,李琮本是不想管的,可架不住面子薄,便叫人将她传唤进去。
秦栀为人耿直不懂变通,当着如意门弟子的面对李琮说:“大人,数月前我阿爷给了您一颗蔚蓝海域的鲛珠,求您收我入扶桑山修行,如今可还作数”
李琮面色一僵,扶桑山拜师无论内、外门弟子,必须经过遴选,优胜者为内门弟子,落败者择优选为外门弟子,经过每年比试竞争,外门弟子也可升为内门弟子,可绝不能私下行贿,将人安插进来做内定徒弟。
更何况扶桑山以属性收徒,秦栀的雷属性与李琮的土属性并不相符,这些原则问题,在李琮私下收受鲛珠时并未言明。
如意门弟子面面相觑,皆是有些震惊。
李琮铁青了一张脸,却还得在弟子们面前装作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模样,走近几步道:“小友是不是记错了,我从未见过什么鲛珠啊更不认识你。”
望着他幽深的眸子,秦栀目带怒意,伸手便去抢他的荷包,可很快便被他身边弟子死死按在地上。
鲛珠香味浓郁,海边长大的秦栀尤为熟悉,那鲛珠定在李琮的荷包里。
“瞧见了吗,一个小贼罢了,关到柴房去吧,等手头事情处理完,我再来处置她。”
夜幕降临,秦栀饿得浑身发冷,柴房的门被锁死,透过缝隙往外瞧,外头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她逐渐死心,如今不仅没办法学本事,还被人软禁脱不*开身。
不知过了多久,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人将饿得半晕的她捞起,脚尖轻点御剑飞至云端,她第一次从这么高的地方往下看,吓得手脚僵直不敢动弹。
李琮不会把她丢下去摔死吧
这般摔下去,死掉的样子会很丑吧……
心里乱想着,人已被带入一个陌生幽暗的地方,灯火摇曳,花香四溢,有人提着钱袋自她身边走过,她饿得抬不起眼,只听李琮与那人交涉。
“这孩子身上虽脏,可那张小脸生得俊俏,日后多加调教,定能成为教坊司的头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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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娇媚的女声随之响起:“郎君觉得她值几两银子”
李琮皱了眉,似是有些不屑,道:“好生教养,让她学些女人该学的东西,别让她逃出来就行,钱财乃身外之物,我不需要。”
女人眨眨眼,丝帕扑在李琮肩头,“哟!这是哪家的小娘子惹到郎君了,郎君这般嫌弃”
李琮冷冷答道:“不该问的别问。”
说罢拂袖而去。
自那以后秦栀的脖颈间多了一条绳子,像只小狗一般拴在院中,每日观摩其他女孩子跳舞弹琴。
有时她觉得无聊困乏,刚悄悄打了个哈欠便被呵斥:“好好瞧清楚了,下个月起,你便与她们一道练习,到时候做不好是要挨鞭子的。”
秦栀想过逃跑,院子里有个姑娘替她结了绳子,给她指了一条逃离教坊司的“明路”,可当她跨出院子的那一刻才发现,她被骗了。
她被杂役捉住抽烂了脚心,夜里拖着伤腿缓缓爬到那姑娘身边,目色狠厉又阴沉,完全不是个八岁孩子该有的神色。
她一口咬在女孩耳朵上,不论旁人怎么抽打她都不肯松手,直到那血淋淋的耳朵彻底被咬下来方才吐干净嘴里的血迹。
“谁再跟我玩阴的,她就是下场!”
姑娘耳朵断了半截,容貌有损,次日清晨便被管教嬷嬷打发去了另一个院子,据说那里学的是真正服侍男人的本事,而秦栀所处的院子,学的则是让男人爱上自己的本事。
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秦栀想要的结果,依附男人终究不如依靠自己,她从未想过放弃逃离,也再不会信院子里的任何人。
直到白曜的出现,打破了一切的平静。
秦栀发现竟然会有人比自己还要落魄不堪,却又比自己更加倔强难驯。
他被枷锁铐在地上,整个人跪趴在树边难以动弹,酷暑里毒辣的太阳在他身下晕染出人形汗渍,可秦栀趴在窗台悄悄望过去时,他那双银灰色的眸子始终死死盯着门外。
“狗东西爱吃吃,不吃就去死!”
这是他绝食的第二日,他面色惨白已然是强弩之末,却紧闭着唇不肯说半个字,皮鞭将他后背抽得皮开肉绽,却始终低不下那桀骜的头颅,秦栀有些动容。
他跟自己似乎隐隐有种互相吸引的异样感觉。
深夜秦栀失眠,忽然听见院子里有摔倒的声音,她悄悄钻出房门,只见那少年紧闭着双眼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他皮肤烫得要命,不知是不是秦栀的错觉,他浑身似乎发散着一股奇异香气,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走开……”少年双眼微眯,看不清秦栀的容貌,嘴里嘟囔着叫她别碰自己,却提不起一丝力气驱赶她。
她给少年喂了些水,又将白日里藏的馒头撕成碎片塞到少年口中,少年紧皱着眉难以下咽,秦栀宽慰他道:“不吃就是死,吃饱了、活下来了,才有机会逃出去!”
少年倚在树边,巨大的镣铐早已将他双手锁得失去知觉,任由眼前这个漂亮姑娘细心地给他喂饭,就这样,少年硬挺了五日,被教坊司坊主下令去掉枷锁。
那不过是坊主磨砺人的道具,秦栀初来时,被狗链栓了足足一个月,她那时恍惚间真的觉得自己像只小狗,磨灭了人性锐利之处。
少年被当做小倌培养,据说他是家道中落,被歹人掳走送来教坊司驯化,待他长大了便要去富贵人家做书童。
深夜里,他二人在柴房黑暗中悄悄聊天,秦栀眨巴着杏眼看他,“那你为什么这般抗拒,书童也是个正经身份,至少比待在这里强多了!”
少年难以置信地望了望她,又叹了口气,“罢了,你这般单纯,怕是不知其中密辛,也没必要知道——反正我是一定要离开这里的,我还有很重要的事去做!”
秦栀捏了捏他的掌心,说:“小白白,我们找个机会逃跑吧。”
“都说了我只是姓白,不叫小白白……”小白无语,又疑惑问她:“你知道暗道”
秦栀摇了摇头。
“那我们怎么逃”
柴房中忽然闪绽放起耀目的蓝光,电流闪烁间,那双漂亮的羽翼展现在小白的眼前,在他银灰色眼底留下了惊艳的神色。
“好,好美!”他忍不住赞叹道,却很快收回神来,“那有什么用,难道,我们要飞出去吗”
秦栀竖了个大拇指:“未尝不可!”
“可你的翅膀太扎眼了,我们逃不了多久便会被发现的!”
小白拿起木柴在地上画起地图,指着各个点位跟秦栀说守卫巡逻的时间与位置,万事敲定后,次夜子时守卫换班之际,二人悄悄从后面翻墙离去。
呼吸着外面畅快的空气,秦栀忍不住哈哈大笑,拥抱着自由的气息。
“闭嘴吧,你再笑便要引来追兵了!”小白拽着她一路狂奔,可还没等二人逃出深山,面前便站了个广袖长衫的男人。
“两个小朋友这是要去哪里玩大晚上也不睡觉吗”
教坊司的坊主恰好在外头夜游,将二人捉了回去,小白担下所有的责任,被打得昏死过去,二人关在柴房中静思己过,他身上那股奇异的香味再次扑面而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教坊司内血流成河。
第38章 异香
山路蜿蜒曲折,林深不见归处。
下了雨后石阶上爬满了泥巴,稍有不慎便会脚下打滑栽跟个头,女孩紧紧拉着少年的手往前奔跑,二人皆是累得气喘吁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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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不多时,身后的少年有些受不住了,“青青,别管我了,你先走吧……”
他甩开秦栀的手,一屁股坐在地上,秦栀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蹲身去拉他,“不行,说好的一起离开,我绝对不会抛下你不管!”
“你真是个傻瓜!”他再次拂开秦栀的手,“大难临头各自飞,你没听过吗”
秦栀愣住,她那琥珀色的眼瞳里满是倔强。
“我听不懂你们这些文人的酸言酸语,我阿爷说过,好死不如赖活着,活下去才有机会,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千万不要放弃!”
白曜似是难掩真实的身体状况,方才还满脸戾气,下一刻仿佛泄掉了浑身气力,倚在树边大喘着粗气,脸色一下子惨白下来,额头上冷汗涔涔。
秦栀发觉有些不对,伸手去扒他衣领。
“你做什么”白曜紧紧捂住衣襟,捉住秦栀的手,眼中浮现出一丝惊慌。
秦栀瞪他一眼,掰着他手指将他衣领扯开,这才看见他身前身后的鞭伤正往外渗血,纱布已是湿漉漉的一片血色。
那是教坊司的刑罚,白曜声称要挟秦栀带他出逃,一人抗下了十几鞭子,当场便晕死过去。
“啊!”秦栀被那刺目的红色吓得一呆,白曜却是自嘲般笑了笑。
“我都说了,我走不掉了,可你还有活路……”他将手心里藏着多时的玉牌放在秦栀手中,“你拿着它去苍夷城,找一个名叫林子懿的人,他会护着你的!”
秦栀咬了咬嘴唇,望向山上燃起的黑烟,坚定道:“今夜不知是哪里来的劫匪袭击教坊司,方才给了我们逃生的机会,若不牢牢抓住,待再次被捉回去,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所以呢”白曜唇齿染血,又生生咽下。
“所以,你要坚持住,不准放弃——到我背上来!”
在白曜震惊的目色中,秦栀在他身前蹲下,将他双腿架在腰间,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跑去,有了白曜的重量加之身上,秦栀明显吃力了许多,好在自小生长在海边,随长辈们捕鱼练就了一手好力气,牢牢将白曜箍在身上。
他的发丝垂落在秦栀耳边,与后者的头发缠在了一起。
若能成功出逃,他定要护着她一辈子!
心中刚想到一丝未来的光亮,下一瞬一股巨力自秦栀身后传来,紧接着二人腾空而起,白曜猛吐一口鲜血,染红了秦栀半片衣襟。
二人重重摔进泥潭,为了护着白曜,秦栀手臂咔嚓一声响动,自断裂处传来锥心刺骨的痛来,她的眼眸不自觉痛得流出眼泪模糊了眼眶,隐约听见身边人再次呕血的声音。
“白曜……白曜!”
他趴在泥潭面色如纸,那双倔强闪亮的眸子此刻一片灰暗,胸口起伏不断,嘴里不停地溢血,再往后看,便是他身后那焦黑的手印。
他身上那股异香再度浮起,却被绵绵细雨淹没,唯有身边的秦栀嗅得真切。
来者周身气流涌动,该是灵师之身,小小教坊司怎会派灵师来追杀秦栀二人
她心中疑惑,却顾不得多想。
只挡在白曜身前护着他,龇牙望着来者,四五名灵师立在不远处的雨中,将二人环住慢慢逼近,皆是一袭黑衣,带着白色面罩,犹如人间索命恶鬼。
秦栀吓得双腿颤抖,仍然大喝一声:“滚开!不然我不客气了!”
绯月雷雀附体,不远处的天边隐隐传来雷声。
“绯月雷雀……异化的灵兽”为首之人轻声惊叹了一句,“可惜要殒命于此了。”
他一闪身便出现在秦栀身前,手指紧扣她的脖颈,让其双脚离地感受窒息的痛苦。
要死在这里了吗
再没有活下去的转机了吗
好不甘心,还没有给阿爷、阿父、阿母、阿兄报仇,还没有拜入扶桑仙山修行术法,还没有保护好小白白……
秦栀眼前发黑之际,一只瘦弱的手掌覆在那人手腕上,明明脆弱不堪、满身血污,可他的眼眸里却尽数是令人甘愿臣服的威严。
银灰色眼瞳此刻竟散发着幽深的紫色,一头青丝顷刻间化为雪发,整个人浑身发散着圣洁的光芒,耀眼得有些刺目,离他最近的秦栀只觉得,身边出现了第二轮太阳。
温暖、光明、威严,似乎一切美好的词语都无法形容白曜的本命灵兽。
他手指轻轻用力,静静凝视着那人眼眸,一字一顿,声音冷冽:“放开她。”
那带着命令意味的声音竟不知不觉蛊惑了那人的心志,他松开手将秦栀交托到白曜手中,秦栀大口喘着粗气,靠在白曜发散着寒凉气息的胸膛上慢慢恢复了气力。
他将她护在身后,遮住她的视线,双手结印,接着一道金光自他掌心射出,笼罩住环伺在他们身边敌手的身上,头目似是刚刚清醒一般,扭头望向几名手下,大喊:“不要看他的眼睛!”
下一刻,手下们似发疯般浑身一颤,接着扭打在一起,又合力攻击他们的头目。
而白曜似是用尽全身的力气转身面向秦栀,在她震撼的目色中,眼里紫意褪去,发丝重新化为墨色,他扯起嘴角勉强笑道:“青青,快走!……”
说罢腿脚一软倒向泥泞,秦栀怎会袖手旁观,一把捞起他的胳膊架在肩上,回眸看向那闹内讧的几人,她心中虽然有疑惑,却只抿了抿唇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雨越下越大,白曜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秦栀不停地擦拭他的脸颊,不让雨水灌入他鼻腔,不断试着他那微弱的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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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终于终于,在天将放亮之际,她看见了一间农舍。
秦栀踉踉跄跄扶着白曜坐倒在门前,用力拍了拍打着,直到有人披着蓑衣打开了大门,秦栀拽着他的衣角跪下,用力磕着头道:“求您救救他,救救他吧!……”
秦栀不知何时晕厥过去,只知道醒来时身边有个十分和善的女人,她将熬好的姜汤喂到秦栀嘴边,笑容憨厚又腼腆。
“你受了寒,需得喝些姜汤暖和身子。”她解释道,不知是不是久居深山不见外人,只是同秦栀说了两句话便耳尖红红。
秦栀捉住她的手指问道:“小白呢……就是同我一起来的那个少年……他,他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秦栀紧盯着女人的眼睛,生怕漏掉半点信息,只见她笑了笑,道:“他没事,子越在照顾他。”
“子越”
见秦栀疑惑,女人连忙解释道:“我叫柳凝,照顾你朋友的是我的夫君苗子越,我们常年生长在山里,所以不是很会与人交谈,还望你见谅。”
“谢谢恩人,给您添麻烦了!”秦栀一边胳膊夹着木板,便用另一只手撑起身子便要下跪,被柳凝拦下。
“不必客气,我信大同派,治病救人是为积福,帮助你我也很开心,而且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来这片深山了,我很喜欢你们。”
柳凝摸了摸秦栀的脸颊,后者疑惑问道:“大同派,那是什么”
一时间柳凝眼中充斥着热情的光芒,她虔诚地握住手,道:“天下大同,万民为上!”
仅是八个字便让秦栀呆愣住。
“四海之内人人安居乐业,共享人世安宁,万事万物公平公正,乃是大同派的理想,我们一生都会追随理想而前进!”柳凝正滔滔不绝地说着,门外传来一道男声。
“阿凝,我能进来吗那小子非要见见小姑娘。”苗子越声音儒雅随和,话里语气有些无奈。
“快进来吧,小姑娘也醒了!”
二人让白曜与秦栀独处。
秦栀望着白曜惨白的面色,想让他到榻上躺着,可他摇了摇头搭上了秦栀的脉。
他眉头紧锁,看得秦栀心里发慌,她自小便害怕看医者,总觉得医者眉头一皱,便生死难料。
为了缓解压力,秦栀难掩心中困惑,问道:“昨夜被人追杀,是你用本命灵兽的力量救了我吗你是怎么让他们自相残杀的”
白曜手指微微一顿,道:“是……”
他似是不太想多说,也不知是不是信不过秦栀,后者见他不答话也没再深究,不多时白曜收回手,“你身子亏虚严重,这几日都不要下床了,我去给你采药。”
说罢面色平静起身离去,除去脚步虚浮、面无血色外,他似是一点受伤的迹象都没有,直到晚上吃饭时秦栀向苗子越打听,才知白曜真真是捡回了一条命来。
他浑身骨骼皆有裂痕,后心的一掌几乎毁了他的心脉,气血亏虚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来,好在他愿意乖乖吃药。
夜里,雨声连绵,不知怎的秦栀心里惴惴不安,她推开房门悄悄摸到白曜的屋子,鼻尖嗅到一丝异香,心里暗道不好。
他身上这气味一旦发散,便是他身子抱恙昏迷不醒之时。
她猛的推开门,果不其然看见白曜倒在地上,整个人痛苦地蜷缩成团,嘴里不断嘟囔着几个字。
“阿母……阿曜好疼……别死!……别离开我!”
他伸手揪住秦栀的头发,扯得她头皮生疼,他体温升高,身上的气味越来越浓,秦栀总感觉那些人不是教坊司派来的,而是为了小白而来,也许是导致他家道中落的仇家。
想到这里,秦栀一边用湿毛巾给他降温,一边从后院挖来一盆黄泥,细致地涂抹在白曜的身上,黄泥附体,气味果然被掩盖,这是秦栀家乡的土办法,本是为了出海捕鱼时掩盖他们身上的“人气”。
“阿母……阿母……”
听见白曜小声喃喃,秦栀攥紧他的手,道:“别怕,阿母在。”
他眉头一皱,竟自昏睡中苏醒过来,蓦地对上了秦栀那双含笑的眼。
他薄唇轻启,眸色淡淡,话里似是有几分威胁意味:“你方才说什么”
第39章 簪杀
明月高挂,清辉满地。
二人围坐在暖炉边取暖,虽尚是秋季,却已寒意早至,先前在大雨的冲刷下洗去了山中尘埃,如今雨声渐止,空气也跟着冷清许多。
秦栀率先打破寂静:“你……你方才身上好香,你一受伤就会那么香吗”
白曜握着水杯的手轻颤了一下,脸上有一瞬间的绯色,他嗯了一声,未曾解释明晰。
二人再度陷入沉默,又忽然同时开口:“你……”
秦栀道:“你先说。”
白曜清清嗓子,手指捻着袖子上的黄泥,“这是什么”
“这是我老家的土方子,抹上黄泥可以掩盖人气儿,去海上捕鱼时不容易被深海的‘领袖’发现。”秦栀提到从前,顿时滔滔不绝了起来,不等白曜提问又自顾自说了下去,“蔚蓝海域里生活着鲛人,深海中万物以鲛人为领袖,十分厌恶我们渔民。”
“原是如此……”白曜垂下眼帘,“你呢,方才想说什么”
秦栀凑近几分,歪着头望着他银灰的眸子,那双灰蒙蒙的眼瞳曾在一瞬间发出耀目的紫光,像是紫色水晶一般闪亮晶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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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她有些好奇道:“那些围杀我们的黑衣白面人是来找你的,不是教坊司的人对吗”
白曜蓦地抬眸望向秦栀,目色镇静中又含着几分考究,可他看见秦栀眨巴着那双天真纯澈的杏眼,终究是提不起一丝怀疑。
他点了点头,道:“是,我是前朝白帝之子,白曜。”
可意料之中的震惊神色并未出现在秦栀面上,她仍是一脸茫然,似是为了附和他跟着点了点头,“哦哦,这样啊,所以他们其实是想杀你”
“你就一点也不吃惊吗”发觉秦栀没有对自己身份产生诧异,白曜立刻蹙了眉,质疑逐渐攀上心头。
秦栀仔细思索了片刻,挤出几个字来,“白帝……是白帝城的白帝吗如今叫玄帝城”
“……三月前,褚师玄谋逆称帝,将前朝白氏一族赶尽杀绝,我被死士护送出城,几经追杀,死士全亡,而我也因内力枯竭昏死过去,再醒来时便被人卖进教坊司……”
原是一朝太子,却被卖进以色侍人的场所调教,难怪他当初被枷锁铐在地上,哪怕屈膝卑微地蜷缩在地,也从未垂下倨傲的头颅。
秦栀似是有些懂了,她伸手替他理了理额发,道:“没事了,现在我们平安逃出来了,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听了这话白曜眼底闪过一丝锋锐的光,眼尾泛红,“我要回去报仇,杀掉所有残害手足至亲之人!”
闻言秦栀亦有感触,将闪电魔狐一事全盘托出,白曜心里的一丝芥蒂此刻逐渐烟消云散,他伸手将秦栀揽在怀中,将她被泪水濡湿的眼抵在肩窝。
“别哭,从今往后,我会永远站在你的身边,与你并肩同行。”
他一字一顿,句句真心。
却仍是隐瞒了至关重要的一句话。
他要重回权柄之巅,反玄复白,承继家族荣光,将褚师一族赶尽杀绝,为白氏陪葬。
待情绪平和,秦栀眼眶红红,有些好奇问他:“你那日是用了什么法子让追杀我们的人闹内讧的”
秦栀明知黑衣人的目的是白曜,却还是用了“我们”二字。
白曜摊开手掌,白色绒毛覆在其上,头上长出两只鹿角,一双眼也化为紫色,像是两颗剔透的葡萄……秦栀忽然发觉有些饿了。
“这是我的本命灵兽——白泽。”他眉目淡然而温暖,仿佛流淌着一泓清溪。
“很厉害吗”
“……白泽掌祥瑞之力,有福泽瑞兽之称,那日我用了天赋力量——‘福祸相依’,将恶念反噬他们自身,方才惑了心志自相残杀。”
秦栀呆了一瞬,方才思绪回笼,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呀,你好厉害!”
白曜轻咳一声,面上柔和笑意淡了下来,“瑞兽能提升旁人运势,却不旺自己。”
他想起过往种种,遗憾之色溢于言表。
可秦栀抬起手在他脸上重重揉了几下,将他端正的面容揉得扭曲变形,接着笑道:“脸都僵了,为何要这般端着再说了,谁说你不旺自己,现在能好好活着就已经是大旺特旺啦!”
白曜似是被她逗笑,眉眼一弯面上肌肉一瞬间松弛下来,仿佛释放了压抑已久的心绪。
在她柔软的眼眸里,他似是不知不觉沐浴在阳光之下,从前有人说过他的本命灵兽像是天边第二轮太阳,温暖、强大,让人情难自禁臣服于他、信仰于他,可他从未在家人以外的人身上感受到他们所说的温暖感知。
如今,他感觉到了。
夜色渐深,秦栀倚在他肩头沉沉睡去,他弯起宝石般的眼眸,望着秦栀安静的睡颜轻声道:“对,遇到你已是我最大的幸运。”
——
过了些时日,天越来越冷了,秦栀与白曜为了报答柳凝与苗子越同二人的救命之恩,养好伤后又继续留下来帮他们干农活。
秦栀望见白曜细皮嫩肉的手心被磨出水泡,蹙着眉坐在田埂边用竹刺挑开,不自觉偷笑了他几声,被后者发觉后又佯装过来人的模样上前捉住他的手,拿出早已摘好的草药抹了上去。
“一会儿就不疼了,少爷金枝玉叶,赶紧歇着吧,老奴来干活就好。”
听出秦栀话里的调侃,他眉眼弯弯似是十分乖巧地回答:“好,那我歇着了。”
“嗯”秦栀睁大了眼,没想到白曜根本就不上套,她撅了噘嘴哼了一声,“唉,苦命啊——”
没有哪个孩子不会偷懒,见秦栀闹起小孩脾气,离了远些闷声锄地,白曜笑了笑走上前,从她手中夺了锄头到:“还请大小姐歇息,此等脏活累活老奴来做便好!”
秦栀嘴角上扬,小孩子面上藏不住事,她大喇喇坐在田埂边吃起无花果,偶尔指挥指挥白曜,从小到大她是唯一一个知道白曜真实身份后还这般与他相处之人,白曜觉得她有趣极了。
可对秦栀来说,她一个偏远渔村长大的孩子,根本分不清皇帝与平民之间距离有多深,皇权更迭对普通百姓而言变化不大,何况玄帝刚登基不久,新政条律都还未下发。
远处柳凝拎着菜篮招呼二人回家吃饭,饭桌上,苗子越十分郑重地告诉二人,他与柳凝即将出一趟远门,大同派发来飞鸽传信,年底要在南诏苍夷城进行新道演说。
“苍夷城”秦栀若有所思地看向白曜,得了后者一个噤声的眼神后收下了后头的话,“那我们能跟你们一起去吗我们俩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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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看见秦栀可怜兮兮的眼神,柳凝怎么也想不出拒绝的话来,“好,那咱们明日就动身。”
一路风尘,经过近七日的路程,四人方才架着牛车赶赴到苍夷城内,白曜借着走亲戚的机会去找他那个靠得住的朋友,却在巷口看见了一支游行的队伍,巨大的铁栅栏马车里囚禁着一个披头散发之人,他浑身血污一双眼却亮得出奇。
前头有人在喊:“逆贼林子懿欺君犯上、通敌叛国,判处流放千里塔!逆贼林子懿欺君犯上……”
人们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有人道:“这林家也是惨,听说林子懿曾是前朝太子少师,新帝登基后他多次干涉新帝对前朝旧臣的处置,后被革职赶回了老家,如今又不知私下里做了什么,竟直接判他流放……”
“当初他中状元郎,为苍夷城挣足了脸面,还未五年便到了如此落魄的境地,可惜啊……”
都是同乡人,看着林子懿长大,也曾托他的福更换了苍夷城的水车、挖通了上流水渠,百姓日子见好,都记着他的恩情,因而不断为他喊冤。
前头领队的将士回头望向喧闹人群,声音高了几分:“此人忤逆陛下、参与前朝谋反,是天下的恶人,尔等再敢帮他辩解,视为同罪!”
人群的角落,白曜目眦尽裂,胸口起伏剧烈仿佛难以抑制心中愤怒,他跟着马车一路随行,只愿林子懿能回头看他一眼。
秦栀捡起石子砸了砸马车车轴,林子懿微微侧首,忽的与白曜对上了眼神,一时间古井无波的眼眸里搅动了一汪水痕,他喉结滚动,逼音成线,将几句话诉在白曜耳边。
“殿下,苍夷城据点已被发现,好在殿下画像尽数销毁。如今前朝旧臣大半被杀,再难有复国的可能……愿殿下隐姓埋名,待长大后容貌有异,就不会再有人知道您的身份。”
可白曜怎会甘心一辈子如老鼠般躲躲藏藏,他铿锵说道:“师父,我一定会救您的!您等我!一定要等我!”
林子懿目光柔和,看着自己亲手培养的孩子,心里的不舍与愧疚不自觉从眼神中流出,他走了,白曜身边就再没有扶持他的人了,可他又是个极其倔强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放弃救他,怎么可能会放弃复国大计
于是他朝马车后的人群深深一拜,不知从何处拔出一根簪子,毫不犹豫扎穿了自己的脖颈。
流放千里塔不过是个借口,玄帝有无数种方式让他死在流放的路上,他知道自己必死的结局,可他的死不能没有丝毫价值。
于是林子懿一直在等白曜的出现,他要让殿下亲眼看见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被毁去,断了他无法实现的执念,让他放弃危险且孤立无援的计谋,让他对反玄复白彻底绝望,去做一个闲散的普通人。
无他,平安顺遂便是长辈最后的期许。
一时间血流如注,人群作鸟兽散,不少妇孺老少吓得尖叫出声,街口很快便淌满了鲜血。
白曜瞬间呆愣在原地,他踉踉跄跄逆着人流而上,手忍不住伸向林子懿倒下的方向,为首的看守将士已然发现了他,秦栀瞧着不对劲,连忙挡在白曜身前,紧紧抱住他往后退去。
他身子颤抖,在秦栀的安抚下逐渐恢复神智,她拉着他的手随着人流钻进小巷,轻声道:“人扎了脖子便是神仙难救,莫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小白,你该报仇的!”
若这世间有人能懂他,定然是眼前目色坚定的女孩。
所有人都劝他好好活着,劝他隐姓埋名一辈子别再想着报仇,唯有她一直鼓励自己,一直对他说,白曜你可以的、你一定行、你不能放弃!
“小白,还有我在。”
第40章 深渊
“今年大同派有一个进入尚学院的名额,尚学院是整个九天大陆师资最好的学院,培育了许多闻名天下的名仕。”
“而入学条件颇有些苛刻,除去笔试外,骨龄需得在十岁以下,咱们大同派教徒还没有如此岁数的孩子……”
大同派商议时,柳凝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开口:“谁说没有近几日我引荐了两位小友,刚好一个八岁一个九岁,倒可一试!”
秦栀与白曜立在屋中,目光小心翼翼扫过在座的每位前辈,个个面色慈和端庄,温而有礼。
秦栀轻轻推了推白曜,给前辈们介绍道:“兄长秦柏自幼敏而好学,我觉得这个名额应该给他。”
白曜猛地回头望她,他心里很乱,尚还停留在失去林子懿的悲痛之中无法自拔,下意识便要拒绝,可秦栀扯着他的衣角又补了句:“阿兄,你不是一直想去帝城读书吗,如今便是最好的机会,阿兄不必担心阿栀,阿栀会留在这里等你学成归来的!”
没有一个字提报仇,却字字都在提醒白曜,他得攥紧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回到帝城培养起自己的新的势力,再逐渐向仇人报仇,哪怕是新帝。
对秦栀而言谁做皇帝都跟小老百姓没什么关系,可她永远支持自己亲近之人的决定。
夜里,两人如从前一般寻了个柴房猫了进去,蹲在架子下面守着月亮数星星。
没有人能发现他们,这里便是最寂静安全的秘密基地。
“你也有大仇要报,为何把机会让给我”白曜声音闷闷,还有些嘶哑,显然是偷偷哭过。
秦栀不曾点破,她声音很轻,却又很坚定:“读书我不在行,这个机会就算给我,我也抓不住,可你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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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尚学*院皆是有才学的青年俊杰,若这个机会给了你,你能结识更多志同道合的人,我相信你一定能得偿所愿。”
白曜再次红了眼眶,月色下他尚未褪去稚气的脸庞不自觉成熟瘦削了许多,他搂过秦栀肩膀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等我,青青,等我回来。”
过些时日,白曜便要随大同派的前辈去往玄帝城求学,秦栀留在大同派寻了个打扫藏书阁的差事,无意间发现了几本修炼内力的古籍,便悄悄钻研起来。
不知怎的,明明与书中所说做得一般无二,可每次运转内力都会浑身剧痛,她又是个实打实的倔脾气,非要硬撑着运转了一个周天方才作罢。
某天夜里天正下着薄薄小雨,白曜被大同派前辈传唤过去听宣讲,秦栀独自留在藏书阁读书。
忽然身后窗户被风吹开,大雨淋湿了货架,幸好秦栀早将靠近窗户的书籍移到了旁的地方,因而未有损失,她小跑过去将窗户关好,身后蓦地一凉,似是有什么尖锐之物抵在了她的后心。
“别动。”
那人低沉的声音自后方响起,尾音有些发虚,空气里是湿润水汽无法遮盖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
不辨后者身份,秦栀却依旧保持着冷静,似是这些时日的人生变化让她心态沉稳了不少。
他压抑着咳嗽声,道:“有没有吃的”
原来是饿了。
秦栀松口气,只要不是想在大同派偷抢东西,那便没什么大碍。
她不想招惹祸端,因此转身垂着眸子不去看他,从袖子中缓缓摸出半个馕,递到他身前。
那人夺过馕大咬了一口,似是牵动了伤口般脚下不稳以剑拄地,不断吸着冷气,秦栀忙背过身去,又说了句:“你身上血气很重,如果需要药材,我可以去外头帮你讨一些。”
“不必,”他冷眼睨了睨秦栀,见她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心里警惕松懈几分,“你去做你的事,不必管我,雨停后我会走。”
于是一人倚着窗户吃饼,一人点了蜡烛,仔细钻研修炼古籍,今日她换了本学习,岂料刚一运转便小腹绞痛,她“啊”了一声扑倒在桌上。
似是吓到那黑衣人,他在黑暗中拔剑的声音十分明晰,秦栀倒在地上蜷缩成团直抽冷气,却还是分了神开口道:“无事,我肚子疼罢了。”
黑衣人收剑入鞘,自远处偷偷打量了秦栀一阵,沉静的声音传来:“你这是练功出了岔子,若是运气不好,怕是有内力倒流、走火入魔的趋势。”
“啊”
秦栀大惊,不自觉抬头望向声源所在,却猛然发觉行为的不妥,又垂下眼帘。
她本就与那黑衣人无甚瓜葛,何必窥见他的容貌给自己招惹祸患。
他倒是不在意,抱着胳膊远远望着秦栀,问道:“你身上气息很熟悉,是雷属性的本命灵兽吗释放出来给我看看。”
秦栀知道此人也许是个灵师,且说话语气似是没有恶意,于是乖乖听话,让本命灵兽附体,巨大蔚蓝翅羽自身后展开,雷电的噼啪声与屋外雨声交相呼应。
“果然……”黑衣人探头瞧了眼她书上所写内容,不禁笑了几声,问道:“你用这法子试了多久”
秦栀掰着手指算了算,道:“这案上几本书我都试过,约摸有七八日了。”
“七八日”黑衣人声音还高了几分,“七八日都还没死”
“……”
秦栀有些无语。
出于对灵师前辈的尊重,她虚心求教道:“前辈,这书有什么问题吗”
“书没有问题,里面的功法也是极好的。可它不适合你,你可知内力修炼需得寻到与属性相通的功法才能修行,若你一个雷属性灵师用火属性的功法来修炼,怕是不出三日便要爆体而亡,你运气可真好。”
秦栀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有几分后怕,可听到“运气”二字时她又不由得想起白曜来。
瑞兽白泽会给身边人带来好运,难道是他庇佑了自己
“你也别想着自己福大命大了,说不准如今你体内经脉紊乱,离死不远了呢。”
方才还心有余悸的秦栀此刻再次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问道:“啊那……前辈,我该如何是好”
黑衣人似是招了招手,“看在这个馕的份上,过来,我帮你瞧瞧。”
秦栀有些犹豫,可发觉沉默气氛愈来愈冷,她还是站起身合上眼一步步摸向黑衣人的方向,在他面前转身盘腿坐下,他在其身后点了几处穴道,接着一股温热的力量涌入秦栀四肢百骸,她舒服得轻哼了几声。
“多谢前辈,我感觉身上好轻松,好像飘到天空了一样……”
秦栀正感慨着,黑衣人发了话:“闭嘴,我只运转这一次,记不记得住就看你自己了。”
听罢秦栀连忙聚精会神,感受着那温热的内力流转的每一个动作,那黑衣人说是只运转一圈,却引导着秦栀用她自己的力量足足运转了三个周天才作罢。
“看清楚了,这是引雷诀。”
窗外忽的一白,接着巨雷声响起,似是擦在了秦栀的耳边,她浑身一震,识海中多出了一张金色符文。
这便是黑衣人所说的“引雷诀”吗
“引雷诀顾名思义,可引雷入体,也可化雷为己所用,是雷属性灵师入门的必修之课……”
在黑衣人的教导下,秦栀听得十分认真,仔细记下他说的每一个要点,心里暗暗在想,待来日修为大成,定要引一道天雷劈死那些闪电魔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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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运功后黑衣人有些虚弱,秦栀将随身携带的止血药包递给他道:“您帮了我,我很感激您,这是止血药,您快些用上吧。”
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多时他一巴掌拍在秦栀后脑,“行了小东西,谢过你的药。”
秦栀刚想说不必谢,可脖颈微凉,一转头便看见薄薄剑锋抵在命门,吓得她浑身冒冷汗。
他声音冷冽异常,犹如鬼魅呓语:“你身上龙涎香太重了,我既然帮了你,你不妨告诉我,这香味从何而来”
龙涎香……那是什么难道是白曜身上的香气。
“我并不想杀你们,可若放过了你们,我便要死了。”
秦栀心里如在擂鼓,原来这人正是那日追杀白曜之人。
秦栀紧闭嘴唇,只愿白曜别在此时回来,可楼下木门“吱呀”声响起,秦栀浑身汗毛倒立,几乎便要不顾一切喊出声让白曜快些逃遁,可她的嘴忽然被身后之人捂住。
“今后隐姓埋名别再出现在陛下可见可听之处,记住了吗”
他松开秦栀,转身遁入雨中,秦栀小腿发软跪倒在地,大颗大颗的汗水从额角滴落,直到白曜提着灯快步跑向她,将她扶起靠在肩头。
“怎么了”白曜有些惊慌地摸上秦栀的额头,发觉她浑身发冷,“是受了寒吗”
“没事……没事。”
她转过头望向那半开半合的窗户,想起那黑衣人临了说的一句话。
“以扶桑叶入水洗澡,可以掩盖瑞兽白泽身上的龙涎香气,追杀者便是以此气味寻到了他。”
秦栀不知他话里有几分真,于是捉住白曜的手说道:“方才我在古籍中看见,白泽身怀龙涎香,灵师很容易便能感知到,可以流桑叶入水泡澡,遮盖香气。”
白曜一怔,旋即笑道:“这我知道,我一直在用流桑叶。”
原来那黑衣人的话是真的,可白曜受伤时,仍是不可控地释放出香气,若他身在帝城受伤,那该如何是好
一时间秦栀心里又有些纠结,白曜看出她心中所想,道:“不必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青青你也是,今夜下雨,藏书阁四面通风着实有些凉,回去睡吧。”
秦栀任由白曜牵着她走下台阶,若有所思地望了眼那扇安静的窗,他这是放过他们了吗
——
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秦栀刻苦修炼下,她逐渐找对了雷属性本命灵兽的修炼方向,在古籍之中学会了许多法咒,在大同派生活的第一千多天后,终于再次见到了白曜。
他身披墨色大氅,内里穿着件十分奢华的金线长袍,几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十分恭敬立在他身后。
看清其中一名黑衣人的脸时,秦栀心脏漏跳了半分,总觉得他瞧着自己的眼神十分不同,身形也似是有些熟悉。
白曜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多年不见,不记得我了”
白曜用着秦栀阿兄秦柏的身份入学,为了演好兄妹的身份,秦栀撅了噘嘴道:“阿兄还说呢,这些年光是寄信给我,一次也没有回来陪我过生辰,根本是阿兄忘了我!”
白曜搂着她进了屋子,待无人看见时,她扑进白曜怀里,搂着他脖子眼眶红红嗔怪道:“你还知道回来啊,要不是每个月寄来一封信,我都以为你死在帝城了!”
他信里写得十分简单,不能透露有关“白曜”的半个字,因为他所处的帝城布满了玄帝的眼线,稍有行差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白曜刚想辩解几句,便听屋外传来了一道沉闷的声音:“公子,府尹到了。”
听到这句话,秦栀浑身一僵,白曜以为她担心自己身份暴露,于是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一边答道:“知道了,先迎进正厅,我一会就去。”
可秦栀心脏怦怦直跳,这声音她太熟悉了,每次白曜来信她心里担心他时,便都能想起那个雨夜,黑衣人告诫她的话。
他知道白曜与秦栀的身份,却一直跟在白曜的身边!
第41章 遴选
夜里,两人十分默契地先后钻进大同派的柴房,在熟悉的桌脚下,秦栀看见了白曜那双素色布鞋。
她似是捉弄般在他脚尖踩下一道黑印,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躲在桌下呢”
白曜丝毫不恼,平和的声音自下传来:“我还是觉得这里比较舒服。”
秦栀不禁笑出了声,刚蹲下身子便被他拽了进去,倒在他坚实温暖的肩窝。
“四年不见,有什么想说的吗”秦栀噘着嘴,似是还在恼他这么多日没有回来看她。
二人在静悄悄的月色下将这些年的所见所闻说于对方听,原来白曜已经晋升内卫锦衣使,那是专替玄帝执行秘密任务的职务,仅仅四年时间他便距离仇人如此之近了。
“这些年我将本命灵兽伪装成归元白鹿骗过身边人,用了些手段逐渐笼络了不少朝廷青俊为我所用,只可惜我的本命灵兽没有攻击力,想要复仇总还缺了些铁血手段……”
白曜眼底难掩失落,旋即迅速掩去,伸手揉了揉秦栀的发丝道:“下月十一是你的生辰,想不想去白帝城玩”
秦栀头一次拒绝白曜的邀约,她坚定摇头,捉住了他的手攥在胸前,道:“我想去扶桑山拜师学艺,若我学有所成,必会成为你手中最锐利的刀。”
白曜似是愣了一瞬,他眼底月亮折射的光点忽然放大了些,黑暗中看不清神色,唯有那沙哑的嗓音能让人窥见几分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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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他喉结微动,轻声道:“青青,你不是我的刀,你是我同生共死的伙伴。”
——
遴选那日艳阳高照,开春后冰雪消融,山边碧树成荫,溪流汩汩,随着马车车辙停转,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到界碑边。
只见上书“扶桑山”三字。
“就是这里!”女孩欣喜地攥着少年的手,“阿兄,距离遴选的时辰不远了,那我先进去了!”
少年脸上挂着温煦的笑,替她理了理衣襟又扶正了剑袋,方才叮嘱道:“不可逞强,若伤着自己,阿兄是会生气的。”
女孩甜甜一笑,小脸在少年肩头撒娇般蹭了蹭,“知道啦,阿兄不必忧心,青青会照顾好自己的!”
话音刚落,身后暴烈的马蹄声响起,尘土飞扬染上女孩鬓角,少年抬起大氅挡住沙尘,略有些不悦地望了过去。
身边有人挡在二人身前,解释道:“看扮相,该是南诏的霍家,为首的那两个少年少女是苍焰虎霍宁惜和苍焰豹霍星洲,姐弟两人是本次遴选首席最有利的竞争者之一。”
白曜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秦栀腰间的荷包,道:“参赛者里世家子弟的信息皆在此处,好好研究,千万别被人暗算。”
秦栀挺了挺胸膛道:“当然不会!”
她瞥了眼白曜身边的护卫们,想起前些时日与白曜交心之言,她问白曜:“你身边人,可信吗”
白曜是这般同她说的:“玄帝城之人没有绝对的忠诚,若遇上比你弱的,就装作强势,迫着旁人臣服于你,手中把柄多了,他们便成了真正的死士。”
“若遇上比你强的,就装作弱势,旁人以为将你玩弄于鼓掌之时,不过是你眼中跳梁小丑。”
四年光阴,他话里玄机竟让秦栀有些听不懂了。
白曜目送她走进扶桑山,转身瞥了眼身边的下属,自言自语道:“南诏新帝八岁登基,想来还是压不住这些世家勋贵,该让陛下知道赤焰一族过分嚣张的做派了。”
他的一句话,追随者们纷纷上奏参了赤焰一族,玄帝命内卫彻查赤焰族,经过以白曜为首的锦衣使多方查证,玄帝削了赤焰族所统帅的封地,以至于在南诏安分了很多年,也间接帮赤霄瑾坐稳了王位。
多年后白帝登基时,赤霄瑾力排众议,率领因战乱而分崩离析的诸多小国,向白曜俯首称臣,不过这都是后话。
秦栀进了扶桑山山谷,谷中已有不少世家子弟互相攀谈,平民子弟大多单兵行动,鲜少拉帮结派,她寻了一处山石盘腿坐下,摊开白曜给她准备的“秘密武器”——世家关系网卷轴,打量着山谷内形色不一的众人。
先前策马而来丝毫不顾及路人生死的赤焰家二人早已站在人群的最中间,享受着各个世家子弟的马屁,为首的霍宁惜十分嚣张地叉腰而立,指着远处立于云端的扶桑山山顶道:“今日我霍宁惜便要成为打破传统的第一人!谁说第一名非金属性灵师不可当在座的金属性灵师现在便可报上名来,我们单挑决一胜负,输的立刻滚出扶桑山,莫要继续参加遴选了!”
听着她这一番发言,在座无人应声,更助长了她嚣张的气焰,秦栀摇了摇头翻到下一页,像霍宁惜这般一开场便与所有金属性灵师交恶之人,之后赛事中定会被联手针对。
第二页是来自百川北部极寒之地的苍玉家族——苍玉书,拥有极致的冰属性本命灵兽冰天雪貂,实力强悍,但据说年前强行突破三阶瓶颈失败,伤到了墟鼎,不知现下是否恢复。
秦栀扫视一圈,目光聚焦在泉水边一名清冷少女身上,她倚在树边闭目养神,着一袭月白长袍,一头银发不加修饰盘在脑后,整个人周身都发散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森凉寒气。
百川腹地近几十年闻名天下的风属性家族卞家长女也在遴选之列,她继承先辈的本命灵兽风影狐,且据说拥有天赋技能“魅惑之眼”,对战时尤其需要警惕此技。
她本人也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发尾微红,一张稚嫩的小脸上偏生嵌了一双勾人的狐狸眼,她蹦蹦跳跳转圜于各大世家之间,结识了不少新朋友,霍宁惜目光微微瞥了她一眼,似是觉得风头被抢有些不悦。
秦栀又翻了几页,将世家子弟情况一一记在心上,不知是不是她太过用心,竟没发现身后正站着一道人影,不知看了她多久。
她听见一声似是嘲弄般的笑声,心里微惊,猛地回过头去,对上了那双十分妖冶的异瞳,一红一蓝在阳光下闪烁着宝石般的光彩,此刻带着几分戏谑睨着秦栀。
“小妹妹就只关心这些世家子弟吗,就这么看不起平民子弟”
秦栀知道他偷看了自己的卷轴,有些不悦地站起身,冷冷回了句:“不关你的事吧,让一让。”
那小子穿了身轻便的窄袖褂子,脚蹬鹿皮靴,乌墨般的发丝扎成利落的高马尾,后腰插着两把弯刀,刀柄上的穗子对应了一双瞳色,亦是一红一蓝。
被秦栀无视,他也不恼,倒反而觉得小姑娘有趣,巴巴跟了上去。
“你叫什么名字可有伙伴随行你看我怎么样”
他追着秦栀一连串抛出几个问题,声音又响亮,着实扎眼了些,秦栀此时不想引人耳目,更不想被那些世家子关注到,于是躲在树后压着声音怒喝道:“你能别跟着我吗我们认识吗”
“现在不就认识了么你叫什么名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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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秦栀真想把拳头塞到他的脸上,“你家人没教过你,问别人名字之前,要先报上自己的大名吗”
“哦哦,原来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呀”少年睁大了眼睛往前蹦了两步凑近了秦栀,无视后者抬起手臂防御的姿势,欣喜道,“我叫江枫,‘江枫渔火对愁眠’的‘江枫’!”
“听起来不像什么好词……”秦栀蹙着眉嘟囔了一句。
江枫歪头看她,“该你啦,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秦栀瞥了他一眼,“我何时答应告诉你我的名字了”
“啊!”江枫忽然震惊地喊了声,秦栀忙去捂他的嘴,可已是迟了,山谷中已有不少人的视线汇聚到树边。
“你闭嘴吧!”在得了江枫发誓的手势承诺后,秦栀缓缓松开手,“我叫秦栀,莫要再跟着我了,我不需要结盟!”
说罢拂袖而去,逃也是的远离江枫这个怪人。
江枫抱着胳膊倚在树边,缱绻目光追随那道倔强的身影渐行渐远,微微扬起的眉尾中似是含着几分笑意。
“好有意思的姑娘,我倒要看看,单打独斗你能留到几时”
遴选的第一关是渡过岚芜江,众人所在的山谷前有一条数百里之宽的大江,将整片扶桑山脉包裹。
秦栀生在边境渔村,自小通水性,这一关对她来说简直不要太简单,她稍稍收拾行囊便随着人流一同上路,不少世家子弟拿出法器准备御舟而行,可刚打开便被从天而降的一道禁制击中,接着整个人被金色光芒笼罩抛回了岸边。
“杨武、陈远林,出局!”威严的声音如惊雷般于众人耳中炸响。
白曜先前便给秦栀透露过,尽量不要使用法器作弊,每年监考的考官不同,难度和标准也不同,别在这种小事当中钻空子。
因此虽然白曜给了她不少宝贝,她却只能当护身之用。
约摸游了半个时辰,众人皆有些乏力,视线不远处出现了一座江心洲,便转而上洲休整,秦栀也不例外,自一开始她便让自己处于中等靠前的位置,待后期再行发力。
她褪去外衣拧干,又擦了擦头发,身后忽然钻出一个粉嘟嘟的小脸来。
“姐姐,你也是一个人吗”
秦栀被这不速之客吓到,不明来意的她轻轻“嗯”了一句,便不再言语,后者自顾自坐在秦栀身边。
甜甜笑道:“姐姐,我也是一个人,我们能不能结盟呀”
又是跟江枫同样的想法,可过早结盟会引起世家子弟的注意,稍有不慎便会被拖累,秦栀稍稍打量了一眼后者,道:“不了,我不求名次,能走完遴选的关卡做个外门弟子便好。”
“哦这样啊……”可爱姑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抿嘴笑了笑,“那就不打扰姐姐啦。”
“哦对了姐姐,”她正欲转身离去,却忽然折返,凑近秦栀耳边道,“我先前听几个世家公子哥聊天,他们说第二关的过关所在便是咱们脚下的岚芜石,你瞧,他们都在偷拿呢。”
秦栀顺着她手指所示,正好瞧见人群之后,有几个鬼祟身影从地上捡了几块岚芜石藏在袖中。
她抬眸狐疑望向女孩,女孩甜甜笑道:“姐姐,我瞧你面善,又同是平民子弟,所以才将这讯息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旁人呀!”
秦栀轻轻点了点头,目送她转身走向其他平民子弟。
她犹豫了片刻,伸手从脚边捡起了一块岚芜石,便在此刻身边传来了一道慵懒又不正经的声音。
“若拿了它,再度启程时便会被逐出,你信不信”
第42章 诱骗
秦栀闻言微微怔住,循着那熟悉的声音而去,与江枫对上了眼神,他散漫地倚在石头边,不知从哪找来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伸手挡住刺目阳光,微眯着眼眸瞥向秦栀。
秦栀颠了颠手中岚芜石,道:“我凭什么信你”
江枫吐了狗尾巴草凑到她身边坐下,扭着她的脸往可爱姑娘消失的方向望去,只见她又坐在一人身边,指着远处偷捡石头的人与之窃窃私语,接着二人会心一笑,似是达成某种共识。
秦栀微微蹙眉,见那姑娘眼神瞧了过来,她忙做出把岚芜石藏进衣袖的动作,实则悄悄丢在了地上。
“呐,还是觉得我可靠吧要不跟我结盟算了”江枫再次发出邀约,又再度被秦栀拒绝。
她坐得远了些,自顾自运功调整脉息恢复精力,接着跟上人流再次扎入海中,游了一阵便听见那威严声音再度响起,又有不少人因违反规则被逐出扶桑山。
江枫不知何时出现在秦栀身边,他左臂化为蓝色,蛇鳞覆在脖颈与臂膀上,在水中游刃有余地前行着。
难怪总觉得这小子让人不太舒服,原来本命灵兽是蛇呀,滑腻腻的冷血动物。
秦栀不理他炽热的目光,可他偏生靠近几分,道:“你可知为何不能带着岚芜石跨江”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你真的不想知道你不想知道别人为什么加害于你”
“……”
见秦栀没再拒绝,江枫呵呵笑了两声,道:“岚芜石可用于炼丹,价值不菲,不少人来扶桑山偷窃,因而若你方才听了那姑娘鬼话,便会让扶桑山的前辈们觉得,你是个贪慕虚荣、偷鸡摸狗之徒,必不会容你留在扶桑山。”
“那姑娘大约也是平民出生,且无技艺傍身,又想挤进前十之列,才会想到这等腌臜法子让人失去遴选资格,心思实在是恶劣得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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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他啧啧两声,低垂着眼帘神色不明,紧跟在秦栀身后成功上岸。
第二关是山林迷宫,需要在面前的三座矮山中找到事先藏好的岚芜石并一直坚持到十二个时辰后比试结束都没有被抢夺走,才算成功晋级,其中有一部分岚芜石是假的,需要他们自行分辨,因此若想确保自己能留到最后,就需要得到更多的岚芜石。
“岚芜石守护战啊”江枫失笑道,“不管拿到多少颗岚芜石,都没办法保证自己手里一定有真的,看来得靠运气取胜了呀!”
秦栀冷冷道,“得到的岚芜石越多,真的概率便越大,说是守护好自己得到的岚芜石,实则山上的岚芜石数量怕是还没有人数多,因此想要得到更多的岚芜石,就必须去抢夺别人。”
江枫见来了机会,眼睛闪亮,连忙说:“怎么,现在想跟我结盟了”
“从未!”秦栀斩钉截铁,人已率先冲进山林,被世家子弟围住的霍宁惜见有人先自己一步上山,眼底隐隐闪过一丝不悦,接着如一道火烧风般席卷而上。
秦栀仔细回忆方才在江心洲拾起的岚芜石是何模样,身后传来了轻巧的脚步声。
“我说了不跟你结盟,你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非要粘着我”
秦栀头也不回,可身后却并未传来江枫那不着调的声音,反倒是一阵柔柔弱弱的女声:“姐姐这是怪我了吗可是竹遥也没想到,偷拿岚芜石会被赶出去呀……而且竹遥真的没有骗姐姐,第二关就是需要岚芜石才能通关呀!”
她卷着衣袖擦拭眼泪,余光悄悄打量秦栀,隐约闪过厌恶之色,她没想到秦栀竟然骗了她,装作拿了岚芜石实则悄悄丢弃安全通关,看上去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既然如此那就留她在身边做个打手好了!
岂料秦栀对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根本不上套,连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她,自顾自跃上树杈观察远方的动态,他们考核所在的三座山峰以中间为主峰,秦栀在最左侧的山上,只见两道红光以极快的速度自主峰闪现而上,不用细思便知那是霍宁惜和霍星洲。
以前者霸道的性子定然会扫荡所有落单的参赛者,秦栀必须避开她的路径,以免竹篮打水一场空。
树下,聂竹遥咬了咬后槽牙,目光扫视身后,两道身影自灌木丛中悄悄往上走,潜藏到了秦栀所在的树旁。
“姐姐,我真的冤枉啊,这些也都是我道听途说的,或许我也被骗了!”
秦栀冷笑一声:“呵呵,那你自己怎么也没拿”
聂竹遥眼眶红红,揪着衣角道:“我的包裹被人偷了,岚芜石自然没了,我现在身上什么法器也不在了,姐姐,求求你,让我跟你走吧!”
秦栀记下了之前观察过的世家子所处位置,顺着树干往下滑,在聂竹遥身边站定,抬眸望了望她耷拉着的眼尾,心里不禁为她楚楚可怜的容貌感慨了一瞬。
她穿着鲜亮的粉紫色印花小褂,如瀑的乌发上盘了两个小揪揪,还夹着毛茸茸的兔耳发饰,雪白的小脸略施粉黛,修长如鸦羽的睫毛下,雾蒙蒙的杏眼扑闪扑闪,着实惹人恋爱。
“姐姐……”她扯着秦栀的衣角,身上的香气扑面而来,秦栀愣了一瞬忽然发觉识海阵阵刺痛,她下意识一掌拍在聂竹遥的胸口,后者被击飞的瞬间,秦栀身后一剑、一拳相继而来。
她强忍疼痛避开那刺向心口的长剑,又来不及取出法器与另一人对抗,只能用手臂硬接下那带着暴烈之火的拳头。
只听“嘭”一声,秦栀飞身而出重重撞在树干上,她嘴角溢血,自身后拔出白曜所赠的霆霓剑,以剑拄地,还未等她喘口气将淤血咳出,原本距她几丈之遥的赤啸虎忽然闪现在她面前,一拳往她面门而去。
完了!
秦栀正以为要彻底失去竞赛资格时,空气中的水汽忽然之间充沛了许多,一道柔和的蔚蓝水流在秦栀面前形成了盾形屏障,红色小蛇顺着秦栀指尖蜿蜒而上钻入袖中,温热内力一点点抚平她肩膀疼痛。
“是谁”只听有人大喝一声。
秦栀抬眸望去,先前攻向她的那名赤啸虎灵师此刻整个人伏趴在地上,红色气焰压制得他喘不过气来,另一边持剑的归元青鹿灵师见形式不妙,剑锋闪过在火焰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他拉起颤抖不已的赤啸虎转身道:“遥遥,走!”
“现在想走,迟了。”
朗笑声自四面八方而来,人已站在秦栀身后轻轻扶起她,“还好吗”
“死不了。”秦栀下意识不冷不热地说了句,可反应过来这小子方才救下自己,理应客气几分,于是又回眸盯上他那双懒洋洋的眼眸,“多谢。”
江枫似是有些受伤地捂了捂胸口,“好冷漠的回答呐!”
另一边已升起水流巨幕将三人紧紧控制在其中,聂竹遥惊呼一声:“是属性控制术,唯有极致属性的灵师才能做到,怎么可能……平民子弟怎会出现极致属性的本命灵兽”
“眼神不错啊,竟然识得我这术法,那还不速速束手就擒,免得待会挨揍,我可不想打女孩。”江枫步步逼近,异瞳光芒闪烁,嘴角扬起张狂的笑来。
聂竹遥银牙咬紧,一双眼布满怨毒之色,伸手在身前画出符咒,一双粉白色兔耳朵自两个啾啾中蹦出,“谁说我们败了,走着瞧!”
话音刚落三人自江枫设下的屏障中凭空消失,再窥不见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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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见此情形,江枫略微挑眉,“空间术……斩星兔”
空间之力是凌驾于九大属性之上的至臻属性,与白曜的福泽瑞兽是同一品级,可白曜是单属性灵师,更为珍稀些,聂竹遥显然不是。
“可惜啊,轻敌了,没想到竟能遇上如此稀罕的本命灵兽,真叫我这个土包子大开眼界了呀!扶桑山果然能人辈出,哪怕是遴选都有如此之多的天才出现。”
秦栀哽了哽,她甚至没能认出聂竹遥的本命灵兽是什么,岂不是更加土包子
江枫回头看她,伸手去触碰她受伤的胳膊,却被她十分敏捷地躲了过去,只好叹口气道:“帮你瞧瞧伤口,后边还得坚持十一个时辰,可不能让你带着病体拖累我。”
秦栀瞪了他一眼道:“我何时答应要同你一道了”
“哦”江枫眼帘微抬,“还嘴硬啊你的心若*能像嘴一般硬,方才就不会被骗了吧”
“……”
秦栀坐到树后处理了一下伤口,用木棍夹好断裂的骨骼,方才再度出现在江枫面前,“走吧。”
“嗯”正闭目养神的江枫忽的抬起头来,刚好瞧见秦栀整理脑后发丝的一幕,她常年待在藏书阁研究术法以至于不怎么见光,皮肤白皙异常,眼瞳也是淡淡的琥珀色,阳光下整个人都发散着柔和的光晕。
她用木簪挽起发丝,睫毛微卷,垂着眼帘面无表情,因疼痛致使唇色有些发白,娇弱的外表下偏生藏着一颗倔强顽强的心,好似墙角奋力生长的蒲公英。
明明一吹就散,却依旧昂起头颅,偏要比旁的小草长得更高。
让他下意识间生出怜惜守护的心思,他伸手替她抚开耳尖散落的一缕发丝,从怀里摸出一颗岚芜石来,轻声道:“这是我方才寻到的,给你。”
少年心事便是如此的直白,有什么好东西总想着留给心里喜爱的那个人,看见她不理自己会故意捉弄她引起注意,看见她受伤又会心里隐隐作痛恨不得替她手刃那几个凶手,他忽然很后悔方才的轻敌与失误。
秦栀转头疑惑地望着他,这小子不知是不是太阳晒的,脸都红了,那双狡黠的眼此刻竟有几分呆滞,像个二傻子似的直勾勾望着自己。
她出于“临时伙伴”的道义,关切问了句:“病否”
第43章 岚芜
春光作序,万物和鸣。
二人踏着凹凸不平的山间小道,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的花香,山风穿过树叶轻轻拂过脸颊,温热的暖阳钻出缝隙在二人身上撒下金箔般的碎花。
“一、二……五个,竟然捡到五个了方才在山下时还以为岚芜石很少呢!”秦栀颠了颠沉甸甸的布袋,“也不知里面几分真几分假,为了万无一失,咱们还得再寻一些。”
江枫依旧是那副无所事事的模样,嘴里斜斜叼着片树叶,抱着胳膊紧跟在秦栀身后,瞧见她身后衣襟汗湿了一片,走路也有些喘气,便止住脚步略带犯懒般道:“哎呀我累了,咱们找个地儿歇会吧!”
秦栀回头望他只觉得嫌弃,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闹小孩脾气……可如今二人组队互为队友,必须为对方的感受考虑,于是秦栀折了两片树叶铺在地上,道:“休息可以,离我远些。”
江枫岂是那般听话之人,明明是垫在屁股下树叶他偏偏用来当枕头,毛茸茸的脑袋抵在秦栀腿边,后者一垂头便能看见他那双含笑的眼眸打量着自己。
“再看我真揍你了!”秦栀挥了挥拳头,又摘下一片树叶盖在他脸上,接着自己盘膝闭目,索性眼不见为净。
休整了半个时辰秦栀恢复了气力,给伤口换了药后二人方才重新上路,一路上遇到不少同为平民子弟的参赛者,鲜少能遇到世家子弟,二人曾躲在石头后面偷看苍玉书过迷阵。
是了,第二关本就叫“山林迷宫”,自然不是寻找岚芜石这般简单,途中会在不经意间触发设置好的机关,困入迷阵之中想法子脱身,而成功破阵后会有预定的岚芜石奖励。
在上山不久江枫便被一道迷阵绊住了脚,要不然也不会让聂竹遥有可乘之机,如今好不容易跟上了秦栀,自是半步不离。
遇到苍玉书之前二人也入过迷阵,皆是十分容易破解的阵法,若按灵师等级来划分,不过一阶而已。
然苍玉书所处的这个阵法看似简单,不过几步便走到阵眼所在,可偏偏其中蕴含一丝空间之力,若没有刚好卡在点上刺中阵眼,便会顷刻间将人送回原点。
“她好像身子有些虚弱,如此反复闯关,耗费了不少内力。”秦栀轻声喃喃,眼底闪过一丝犹豫。
江枫瞧了她一眼,看见她那憧憬的目光,又扫视苍玉书浑身上下,他有些没好气地说:“从前只知男人会对美人感兴趣,头一回在女人脸上看见痴汉笑,秦栀,你收敛一点!”
似是第一次从江枫的话里听出了不悦,秦栀转头望了他一眼,几乎张口就来:“欣赏美人怎么了我瞧你也长得不错啊。”
一句话直接让江枫如鲠在喉,硬生生憋红了脸。
半晌方才吐了句:“你忘了聂竹遥怎么骗到你的吗看人不能光看脸!”
“你的意思是,你与聂竹遥一样,脸一看就不可信咯”
“……我当然不在这个道理的范围内!”
秦栀立刻反驳:“那苍玉书也可以不在这个范围内啊。”
“你认识她吗就这么偏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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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有何不可苍玉书九岁便以一己之力单挑极北白熊,以熊肉救活了被盗匪洗劫一空的村子,外界传言皆是她的美名,若是能跟她做伙伴,做梦都得笑醒。”
“好好好,我看你迟早栽在美人身上!”江枫怒极反笑,忍不住给秦栀鼓起了掌。
正斗着嘴,那边已然传来吐血的声音。
秦栀探头望去,只见苍玉书内力耗尽,整个人以剑拄地,显然已是强弩之末了,她蹙了蹙眉,一个箭步上前冲阵,来到苍玉书的身边。
“你是谁”苍玉书显然十分警惕,长剑顷刻间横在秦栀脖颈。
可后者微微笑道:“在下秦栀,同为落单参赛者,想与你结为伙伴。”
“伙伴”苍玉书冷笑一声,接着斩钉截铁道,“我不需要伙伴。”
早在研究白曜的卷轴时秦栀便打定主意,哪些人需要提防、哪些人需要避而远之、哪些人值得深交,显然,经过她的分析,苍玉书正是她一早便想要结识的伙伴。
她品行纯良,为人正直,万不会做出背刺队友之事。
秦栀刚准备劝说一二,岂料江枫抱着胳膊大剌剌闯了进来,扬着下巴瞥了眼苍玉书,又径直走到秦栀身边。
“怎么这么快就抛下我了你个小白眼狼!”
听着江枫的控诉,秦栀无奈扶额,另一边的苍玉书显然警铃大作,已将二人视为敌手。
“你们果然是来对付我的吗”
她脸色苍白,却依旧寸步不让,剑锋浮起寒霜,雪貂毛逐渐覆在脖颈间,两道金纹自面上而起。
秦栀连忙摆了摆手,“苍玉姑娘误会了,我们二人并无恶意,只是看你落了单,想同你结为伙伴一同闯关。”
苍玉书再次一字一顿答道:“我说了,我不需要,接着在秦栀与江枫脚下划出一道剑芒,是与之划清界限的意思。”
江枫不屑撇嘴,小声喃喃,“装什么装,就剩那么点内力还想着闯关,不自量力。”
苍玉书逼着二人站远了些,不再理会他们,自顾自再次冲阵,眼看即将刺中阵眼时,她身子一晃又回到了原点,阵法所加持的内力威压致使内力耗尽的她吐出一口血来。
秦栀脚下踏着雷霆玄虚步,轻飘飘来到阵眼前,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得手中霆霓剑刺过去时,周围一切事物都静止了一瞬,紧接着阵法被破,三块岚芜石应声落地。
秦栀上前为苍玉书查探了一下脉息,又在其身后为她打入一道内力护着墟鼎,见她面色逐渐好转,方才松口气来。
本就是为了与她结为伙伴共同闯关,若让苍玉书折在这里,便是破了秦栀的计划。
在秦栀的真心相待下,苍玉书终于松了口:“我可以同你们一道,但仅限于这一关。”
江枫嘴角一直挂着不屑的笑意,此时甚至笑出了声,“说得好像跟我们在一处很丢人似的怎么方才若不是我们秦大侠出手,你早被淘汰了!”
“江枫!”秦栀睨了他一眼,他哼了声不再言语。
苍玉书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丝毫算不算上恼怒,接着颇为认真地盯着秦栀道:“我不善言辞,多谢你救我,我欠你一个人情。”
她站起身望向江枫:“我自知如今残躯会拖累你们,还是不要一道了。”说罢转身往山下走去,她不再继续冲阵了,也不知现下手中的岚芜石是否有真的,是否能成功进入下一关
秦栀没多做挽留,此行目的本就是为了结交苍玉书,也算是大功告成。
待到入夜时,二人已收集十二枚岚芜石,担心影响第二日的闯关,决定停下休整,秦栀攀上高树,在树杈之间窝着,身下是白曜给她的法器摇摇帐,可以伪装成周围的环境将秦栀完美匿形。
“喂,那我呢”江枫支着脑袋趴在秦栀身边,“就这么不管我了,好冷漠的心啊,这晚上蛇虫鼠蚁这般多,我又细皮嫩肉的,青青真的舍得”
闻言秦栀微微一怔,掀开摇摇帐问道:“你怎知我乳名青青”
江枫眼珠微微一转,道:“真叫青青呀我猜的。”
“……你不许这般叫我。”
“青青,青青!”
在江枫软磨硬泡下,一会说外面冷,一会说害怕有人乘虚而入偷袭他,秦栀终于心软了几分,给他腾出一块空地。
“不许碰到我,衣角也不行!”秦栀拿出装着岚芜石的布袋,放在了二人之间。
江枫低眉笑了两声,斜斜倚在了她身后。
夜色寂寥,星子藏在流云之后,唯余一轮枯月。
帐子内传来有序的呼吸声,秦栀是真的有些累了,多年未出门,如今遇上这些青年才俊心理压力极大,担心入不了扶桑山修道、学不会本事报仇,也担心自己无所作为帮不上白曜的忙,忧心忡忡了许多日,今夜是真的累了。
江枫笑容收敛,微眯着双眼似是有些漫不经心地勾起她一缕发丝缠在掌心,目光顺着秦栀肩头而下,落在纤细脖颈上,她瘦得出奇,皮肉紧贴着脊骨勾勒出凹凸不平的流线,耳后有一颗灼目的小痣泛着微微红。
他指尖凝聚出一条红色小蛇,顺着她衣角蜿蜒而上,舌尖轻轻舔舐着那颗小痣,微弱毒素令耳朵顷刻间失去知觉,森白蛇牙钻过耳垂留下一道洞痕,他抬起手,温热内力止住血修复了伤口,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般重新缩回角落。
翌日,众人齐聚山后峡谷,据说那曾是千年前的一处古战场,当年正邪一战让此处寸草不生,如今经过扶桑山千年养护,虽魔气已除,却依旧不生植被,便修葺成了格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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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岚芜石一一校验,再次筛去了数十人,留在格斗场上的不过三十四人。
与之前两关不同的是这一次不远处的座席上出现了十三道虚影,为首的那人自虚影中走出,一袭飘逸流云水色长袍,容色淡然声音却十分威严。
“第三关是大混战,一直战至最后一人方为结束,按倒下的次序逆位排名,最后十名可拜入扶桑山成为内门弟子,后三名可以根据自身属性自选峰主为师,其余人若想留下可归属十三峰下外门弟子之列,通过每年年考亦有入选内门弟子的机会。”
到如今这般情景,各路结盟者已不再伪装,秦栀与江枫并肩而立,藏在人群不起眼的角落观察着四周,霍宁惜与霍星洲自然一队,以前者的脾性,二人果不其然交不到同等水准的灵师伙伴。
苍玉书孤身一人执剑而立,风影狐卞薇薇亦然。
秦栀目光扫视一圈,与聂竹遥、邢鹿、嵇泉三人对视,一时间火花四射。
第44章 暴怒
众人听完规则皆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可谁都不愿最先出手,见此情形不用多想,必然是脾气火爆者沉不住气。
只见霍宁惜长枪在握,眉毛高高挑起,面上浮着两道金纹,口中念诀以枪为笔在地上画了个巨大的符咒。
众人心中警惕之际,她暴喝声传来:“藏头露尾的鼠辈,既然都不愿出手,那便滚下角斗场罢!”
红色巨浪铺天盖地地奔赴而来,众人大惊失色,恐怖的温度灼烧着皮肤,血肉一片沸腾,不少修为低下者被这火焰灼伤,纷纷主动离开格斗场地。
江枫向前踏出一步,左臂覆着蔚蓝色蛇鳞,化出盾形水流屏障护着秦栀,右臂顷刻间被火焰裹挟,连带着半边身子都是一片金红之色,他一拳轰出打散了周边焰火,不让其靠近自己与秦栀。
不远处有人同样破除了霍宁惜的咒法,惊叹道:“半月灵蛇极致水火双属性……这世间竟有如此极端的异化灵兽,着实令人叹服。”
手持重剑的玄衣少年发自内心赞叹了江枫几句,后者当即心里有些飘飘然,十分得意地冲着秦栀挑眉轻声道:“瞧见没,识货的大有人在,也就只有你总把我当瘟神,真是令人伤心!”
秦栀撇了撇嘴,当下是贫嘴的时候吗
她悄悄打量了那重剑少年一眼,身材健壮,面上两道金纹浮现,手臂上生长出金色狼毛,显然是金属性本命灵兽——无尽鸣狼。
他与江枫互相拱了拱手,道:“在下颜戈,希望阁下能坚持到最后,与我爽快地打上一局!”
江枫面色淡淡,答道:“江枫,幸会。”
秦栀睨了他一眼,这小子在自己跟前话密得她都插不上嘴,这会怎么摆出高冷架子了
说话的功夫,台上已被清扫大半,留下来的无一不是精英。
秦栀细数了一下,除去出生世家的霍宁惜、霍星洲、苍玉书和卞薇薇,还有方才自报姓名的颜戈,便只剩下聂竹遥那黑心的三人。
霍宁惜借助法器造势的一招,竟让台上刚好剩下十名灵师。
看台上不知不觉多了几人,巨大灵兽虚影下,最中间的玄袍男子打量台上状况,扫视一圈后目光落在了颜戈身上。
“看来他便是这一届的魁首了。”
他身后首座上,那斜倚着扶手的月白长衫之人抚了抚鬓角,目光闪动,“我看不一定。”
“哦掌门有何高见”玄袍男子转头望向他。
掌门轻笑了几声,道:“应泽啊,我看那个半月灵蛇挺有意思,当得第一。”
“半月灵蛇……水火双属性,”商应泽微眯双眼,仔细观察了片刻,“虽说是极致水火属性,可那颜戈亦是极致金属性,更何况金属性是以战力著称。”
掌门身子半躺,似是腰背疼痛,他懒洋洋闭上眼小憩,“应泽可愿同我赌上一把”
“乐意之至。”
看台之下,瞬息万变。
许是众人皆将聂竹遥三人行径看在眼里,又或者是三个人的组队目标较大,于是预备合力将其击败。
霍宁惜方才消耗不小,此时借助法器原地休整,瞥了眼弟弟霍星洲,后者当即会意,一个箭步冲向嵇泉,嵇泉乃是火属性灵师,本命灵兽为赤啸虎。
霍星洲速度极快,奔跑之时手臂上逐渐覆上烈焰般的豹毛,炽烈的火光自他拳头迸发,在嵇泉恐惧目光中一拳轰出。
嵇泉方才为了护住两位队友,以自身内力化为火焰屏障强行与霍宁惜的法咒对抗,已是消耗巨大,此刻面对霍星洲突入袭来的拳头有些应接不暇,很快便被击中面门倒地不起。
霍星洲吹了吹拳头上的薄薄灰尘,道:“最讨厌‘赤霄’二字,怪只怪你名字起得太像。”
赤焰家与赤霄家同为南诏贵族,偏偏赤霄为王,赤焰为臣,如今赤霄家遭逢大祸被迫让幼女登基称王,本身地位尊崇又实力强劲的赤焰家怎能服气
秦栀记着赤霄瑾的恩情,望向霍星洲的目光夹着丝丝冷意。
另一边卞薇薇不知何时出了手,将归元青鹿邢鹿击败,她将后者一脚踢出格斗场时嘴里呸了一声。
“坏东西还想骗老娘,要不是老娘机灵没拿岚芜石,怕是早就被逐出了!”
原来也是个被三人组欺骗的对象,秦栀忽然对卞薇薇深有同感。
旋即她抬眸望向孤身一人的聂竹遥,此时她队友皆失去战力,唯余她战战兢兢留在台上,卞薇薇与霍星洲似是都对她无甚感触,又或许觉得她太弱小没必要出手,竟都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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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聂竹遥正松口气时,身前忽然有一道阴影撒下,一抬头正是秦栀。
“起来,与我堂堂正正一战。”
她贝齿轻咬嘴唇,眼泪汪汪看着秦栀,“姐姐,当真要赶尽杀绝吗”
秦栀拔出长剑,以剑指她,字字坚定道:“别废话了,速战速决。”
江枫抱着胳膊站在二人身边,将她们同霍宁惜等人隔开,一面防着有人再来偷袭,一面防着聂竹遥还留有后手会对秦栀不利。
聂竹遥能站在如今的位置自然不全靠侥幸,若没有嵇泉挡下霍宁惜的火浪符咒,她也有手段避开,如今得了秦栀一而再的不屑挑衅,心里自是怒不可遏。
当即释放本命灵兽,灵动的兔耳自啾啾中蹦出,明明是可爱纯善的灵兽,却藏着一颗卑劣的心。
为了能拜入扶桑山,计谋与身手同样重要。
她一面与秦栀点头行礼,一面趁着秦栀垂眸的瞬间,脚尖弹射,她再次借助斩星兔的空间之力,一个箭步出现在秦栀身侧,秦栀早有防备,长剑格挡,阻下了她近身攻来的匕首。
“呦,空间之力”看台上那掌门忽然来了兴致,坐直身子探头望去,“可惜属性不纯,不过若能借曲峰主寒潭一用,洗去她身上混杂的属性,只留下那纯粹空间之力,我也不是不能再收个关门弟子。”
他声音高了些,传去了下首第九席。
一身雪青长裙的清冷美人斜斜睨了他一眼,寒气几乎蔓延到他足尖。
掌门拍了拍扶手笑了两声,“我倒是忘了,寒潭洗髓涧百年一启,十分难得,曲峰主怕是舍不得。”
曲云歌声音遥遥递来,“倒也不是舍不得,掌门若是愿意,可拿帝翎来换。”
掌门干笑两声,道:“左不过开个玩笑,曲峰主怎还当真了”
他虽修为高深莫测近乎于半仙,却因懒散乐呵的性子,在扶桑山中人人敬之却人人不惧之,就算跟他贫嘴,他也不会多在意。
用商岚的话说,就是活得太久心也麻木了,自然发不了一丝脾气。
看台之下秦栀与聂竹遥交战正酣,聂竹遥修为高于秦栀,可心思混乱、状态不佳,发挥不出应有的实力,而秦栀愈战愈勇,专注地刺着每一剑。
“力量不错,技艺太差。”曲云歌只望了一眼便合上眼帘,她似是没想到如今留在场上唯一雷属性灵师竟是个不知从哪学来了各种乱七八糟技艺的野路子。
身边的戚雨檀望向秦栀,“看上去是个坚毅的孩子,你真的不仔细瞧瞧吗”
曲云歌面色不动,“才第七名,不值得我重视她。”
戚雨檀美眸微动,笑道:“你这是看好她,觉得她能赢下这一场”
“畏头缩尾之人,怎配留在台上”
话音刚落,秦栀的剑已然架在聂竹遥的脖颈,“你输了。”
聂竹遥叹了口气,目色复杂望了秦栀一眼,接着转身跳下格斗场。
秦栀盘膝而坐快速调息恢复,江枫蹲在她身边戳了戳脸颊,道:“不错嘛青青,不愧是我看上的伙伴!”
“……”
另一边,霍宁惜单挑卞薇薇,成功击败后者,卞薇薇位列第七。
如今场上所剩之人已然不多,组队的江枫与秦栀、霍家姐弟、单打独斗的颜戈与苍玉书。
霍星洲远远望了望江枫与秦栀,看见前者赤红的右臂,心中燃起熊熊战意,可他见识过江枫游刃有余对付霍宁惜的手段,心里又不免有些打鼓。
他回头与姐姐对视一眼,又望向离他们最近的颜戈。
“这位兄台,不如先联手解决最弱的,再决一胜负”霍星洲眼神闪烁,缓缓靠近颜戈。
岂料后者重剑狠狠砸在地上,剑眉高高扬起,不屑道:“你觉得我像个蠢人吗解决了江枫二人,你们姐弟再逐一突破,打败我和苍玉书”
另一边缄默良久的苍玉书开了口:“不如二对二,一对一,也算公平。”
接着身后貂尾扫地,极致的寒意朝颜戈扑来,颜戈似是早便猜到这个答案,朗笑一声挥起重剑,在面前砸出一道裂缝,直击苍玉书脚下。
后者身形灵巧,轻而易举躲开了去,接着二人战至别处。
如此,霍家姐弟的目光直直射向江枫与秦栀。
霍宁惜损耗较大,为了保险起见,她在霍星洲耳边轻声道:“你去拖住那半月灵蛇,我解决掉小麻雀就来帮你!”
霍星洲点了点头,便冲向江枫。
江枫回头望了眼还在恢复的秦栀,眉头微微蹙起,他正准备以一人敌二时,掌心里钻进来一只柔软的小手。
“别担心我,我与你并肩作战。”秦栀不知何时睁开眼,目光坚定,起身站在江枫身边。
绯月雷雀附体,口中念咒,引雷诀起,天空忽然之间乌云密布,雷声隐隐作响。
曲云歌耳尖微动,嘴角扬起了一抹不甚明显的笑意。
能以一阶之力召唤雷云,已不是天才二字可以形容了,如今,她倒是真的捡到个宝贝。
霍宁惜身怀法器,却不擅近战,一根长枪舞得虎虎生风,秦栀的长剑与之相比还是太短,于是她借着翅羽升空拉开距离的功夫,将霆霓剑收起,又从身后摸出一把匕首来。
其上嵌着一块价值不菲的雷灵金,将内力附着其上能将使用者的实力提升一倍,秦栀翅羽一振往下俯冲,躲开霍宁惜的长枪,将匕首刺向她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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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后者反应敏捷迅速躲开,接着果决地弃了长枪从身后抽出一条火鞭朝秦栀抽来。
鞭子走势变化莫测,秦栀躲避不及身上被累及数道血痕,她闷声不吭,担心自己的状况影响江枫的对决,目光一闪,那边颜戈已经与苍玉书结束战斗,正抱着胳膊看戏,当然,他主要看的还是被视为对手的江枫。
苍玉书年前强行突破伤到墟鼎,此时败给颜戈实属意料之中。
“你还敢走神”霍宁惜眉头紧皱,那张容貌艳丽的俏脸此时怒意横生,鲜少有人与她对决还能分神去瞧别人,显然是看不起她!
于是她手中使劲,鞭子舞动地更烈了些,火焰如影随形缠上秦栀的胳膊,她痛得面容扭曲,却仍咬牙坚持。
若是她自己的动作能再快一点,若是旁人的进攻能再慢一点,她便能近身攻击不擅近战的霍宁惜了……
不知是不是眼前恍惚,周遭寂静了几分,她发觉霍宁惜的鞭子挥得慢了些,又慢了些,甚至能清楚看到那鞭子落在自己身上的轨迹。
怎么回事
看台上掌门眼眸微眯,发出“咦”的一声,淡然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那唯一空置的座位上。
那是扶桑山除掌门外最尊贵的长老席位——掌时间回溯之力的归一阙,因觉醒时间属性的灵师太过稀少,能拥有修炼能力的灵师几乎没有,于是,归一阙险些成了一座空山,唯余数十名外门弟子与杂役维持生机。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人已再度被长鞭击中,狠狠砸在格斗场中。
她伏在地上呕出一口血来。
“青青!——”江枫一拳将强弩之末的霍星洲轰下格斗场,快步折返到秦栀身边,抱起她瘫软无骨的身子,眼底隐隐闪过慌乱。
她像是个破碎的布娃娃般,被火焰烧得衣衫褴褛,倒在江枫怀里挣扎了一瞬,胸口被火灼烧得痛苦不已,后者伸手将水属性内力注入她体内,替她抚平伤口疼痛,却被她捉住手指止住动作。
“别浪费内力,打败他们……”秦栀说罢晕死过去,江枫沉着脸将其送下格斗场,亲眼看见藤云阁弟子接走了她,方才回头望向场地上仅剩的二人。
他目色平缓,在胸口轻点几下,暴烈的红色内力席卷而出,浑身鳞片顷刻间化为金红,而左臂水属性内力则似乎被火焰彻底吞噬。
看见眼前的一幕,看台上不少峰主猛地站起,纷纷递来不可思议的目光。
曲云歌睫毛微颤,亦是被那动静吸引了注意。
不过二阶巅峰的修为,怎会身怀如此凶猛的火属性内力,就好像他身体里那一丝湛蓝之水的存在,便是为了压制火的暴烈。
他缓缓眨眼,异瞳已彻底化为血色,自来到扶桑山起,这是他第一次面色冷峻目露凶光。
他望着霍宁惜缓缓开口:“你怎敢伤她!”
第45章 魁首
商应泽眉头皱起,仔细打量着江枫,“他身上没有魔气,为何气息暴涨如此之快哪怕是极致之火也不会在二阶灵师体内爆发这样大的威力才对……”
掌门抚了抚眉毛饶有兴致地笑了一声,“看来,今天有好戏看了,应泽,你现在认输,就不必给我你床下那坛酒了。”
“我何时答应把酒当赌注了”商应泽眼帘颤动,他床下的酒藏得隐蔽,竟还能被掌门发现。
掌门哈哈大笑了几声,道:“这么说你也觉得自己必败无疑”
商应泽笑了两声,“那也未必,还没到最后呢。”
格斗场中,江枫不知以何种术法拔高了修为,面部已然出现第三道金纹,他步步朝霍宁惜走来,身后留下了焦黑的脚印。
霍宁惜如临大敌,浑身汗毛倒竖,她的火不够纯粹,踩着骨龄十六岁的临界值进入遴选,本身修行时间久于众人,修为与实战经验都很丰富,不像秦栀多年苦读只是纸上谈兵。
她当即身形暴退数步,与江枫拉开距离,岂料后者长臂伸展,右手自身后拔出弯刀,那是他进入遴选的三天里第一次让武器亮相。
月牙形的弯刀通体上下由妖冶夺目的火灵金打造而成,价值不可估量,火灵金为火山喷发的瞬间最炽热的一块石头所形成,极难获取,但稀缺程度要次于秦栀的雷灵金,雷霆击中山石方有极小的概率出现雷灵金。
“是个不错的武器。”颜戈摸了摸下巴,接着盘膝坐下运功,似乎压力不小。
江枫此时对外界杂音充耳不闻,弯刀自他掌心以一个极其优美的弧度在空中盘旋,接着绕到霍宁惜的身后直插后心。
霍星洲目眦尽裂大喊了一声:“阿姐,小心!——”
霍宁惜鼻腔冷哼,后背迸发出金光,接着金属相触的刺耳声划破长空,撞在众人耳膜。
她的背后裹着一件品质极好的护心镜,帮她挡下了弯刀大半伤害,原以为弯刀一击不中会坠落在地,没承想它竟打了个弯重新回到了江枫手中。
他大踏步朝霍宁惜而来,伸手一把扯住对方甩来的长鞭,顺势猛拽,后者脚下趔趄之际,弯刀重重划下,衣襟破碎,露出胸口金色软甲来。
霍宁惜被暗劲伤到肺腑,嘴角溢血,火红美目此刻怒得有些癫狂,掌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颗葡萄大小的弹珠,其上密布着无数黑点,她伸手恣肆地笑着,一把抓住江枫的胳膊,将弹珠砸在后者肩膀的位置。
看台上一直沉默的宋锦当即站起身来,几乎是瞬间便出现在看台上,大喊着一句:“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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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霍宁惜所用之物乃是三阶灵器光希噬焰珠,其内蕴含着十倍以上的火灵金之力,以内力催动释放,爆炸的威力足以炸毁江枫的胳膊,甚至危及性命!
此时秦栀在藤云阁弟子的救治下悠悠转醒,对上了李闻雪温热的眼眸,他轻声问她:“小友,可有哪里不适”
秦栀揉了揉昏沉的脑袋,耳边听见混乱嘈杂之音,她循着众人目光而去,刚好看见恐怖巨焰将江枫吞噬的一幕!
宋锦本是可以替他挡下这一击的,却不知缘何被一道空间屏障阻下前进之路,他狐疑抬眸望向看台上支着下巴的掌门,似是有些不解地捏紧了拳头。
这几个火属性的孩子都很优秀,尤其是江枫,虽不知他最终会选择琉璃洞还是苍炎府,他都不愿看见这样年轻的孩子遭受重创、毁掉一身天赋。
掌门逼音成线对宋锦说:“回来,小辈们的事自有小辈们解决,你干涉进去像什么样子”
宋锦心中是十分敬重掌门的,他暗想着,若真有致命的风险,掌门会比他更快阻止下来,毕竟掌门拥有世间罕见的至臻品级灵兽——帝江,掌空间之力。
方才曲云歌调侃让他用帝翎来换洗髓涧的使用权,便是帝江尾部汇聚内力的翮羽。
江枫陷入险境,最着急的莫过于秦栀,她挣开李闻雪的手,跌跌撞撞往格斗场扑去,却被人拦下连边缘都摸不到。
明*明讨厌他讨厌得要命,明明秦栀那么烦他在自己身边唠唠叨叨,可看见他生死不知时,秦栀不知怎的头脑一片空白,浑身汗毛倒立,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
她嘶哑着喉咙喊着他的名字,眼泪夺眶而出,拼命甩开阻拦她的人流,目光中只剩那充斥着红光的身影。
“不要!不要——”
不知怎的,众人耳边传来“滴答滴答”的声响,似是水车之中清澈池水顺着轮转缓缓流下,渐渐地,水声愈来愈重,好似瀑布奔涌而来,火光一点点熄灭,湛蓝的水色自火焰中撕开了一道裂口,不过几息便浇熄了炽热焰色。
江枫长臂伸展,原本空无一物的左手掌心正握着另一把弯刀,通体湛蓝,正是水灵金所制而成。
他浑身红色蛇鳞此刻化为湛蓝,水流自他微微张开的鳞片下缓缓淌过,汇聚在掌心之中,弯刀抬起,刀尖指着霍宁惜的眉心,一道细微的血丝自她颅顶缓缓滴下,顺着高挺的鼻梁滴落到足尖。
“不认输吗”
江枫声色寒凉,仿若霍宁惜稍有拒绝便要用弯刀劈开她的头颅。
“我,我认……”
话音未落江枫另一只手不知何时从霍宁惜那里夺来了长鞭。狠狠抽了过去,那裹挟着暴烈之火的一击直接将霍宁惜击飞数丈开外,胸口软甲生生撕开了一条裂痕,一时间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其实临行前白曜亦给秦栀一副品质不错的贴身软甲,可她觉得不该过于依赖外物的帮助,不受伤就永远不知道自己缺漏所在,于是进了扶桑山后便悄悄褪下。
霍星洲将昏死过去的姐姐抱下格斗场,目光深深望了江枫一眼,有怨恨,也有畏惧。
无论江枫今日能否夺魁,他都是本届最耀目的弟子。
他两个属性瞬间倒换,以水属性内力挡下了光希噬焰珠的伤害,却也消耗巨大,恐怕难以与同样深藏不露的颜戈一战。
岂料后者朗声一笑道:“真是精彩,可我不愿乘人之危,待你休整好后,你我再战不迟。”
江枫也不推脱,当即盘腿坐下开始运功调息,方才为他担惊受怕的秦栀此刻也松下一口气,被身后赶来的李闻雪扶着胳膊坐下,他碧色眼眸在江枫身上望了望,“你的伙伴没有大碍,倒是你,内力透支险些伤到墟鼎,身上的鞭伤若不好生医治,是会留下疤痕的。”
秦栀知道这人心善,又确确实实在关切自己,于是微笑着拱拱手道:“多谢师兄,还未请教师兄大名。”
他呵气如兰:“在下藤云阁弟子李闻雪。”
过了半个时辰,江枫呼吸平稳,与颜戈同时睁开眼来,一双宝石眼化为异色竖瞳,两把弯刀自身后抽出,颜戈亦是将重剑狠狠砸在身前,朗笑一声。
“来痛快地打一场,不论输赢,你都是我颜戈的兄弟!”
江枫一刀横在身前,锐利的目光射向颜戈,“你值得我全力以赴。”
方才若不是霍宁惜借助外力突然袭击,江枫怕是不会内力消耗巨大,好在休整之后二人皆是恢复到巅峰状态,该是场上最精彩的对局。
“鸣狼突刺!”颜戈暴喝一声,双手握紧重剑直插身前,磅礴的力量自他臂膀中迸发。
极致属性的灵师天生对元素有着极强的控制之力,颜戈十分重视江枫这个对手,于是二人行礼之后便浑身气息暴增,将手掌附着在地面上,金属之刺一路疯涨,化为囚牢将江枫禁锢其中。
江枫双眼微眯同样用出极致控制,如瀑的水流自左手掌心倾泻而出,化为屏障将锐利刺尖挡住,接着火焰附着在右手弯刀上狠狠砍向囚牢,看似坚不可摧的玄铁之刺在火灵金的攻击下竟顷刻间分崩离析,江枫一路披荆斩棘来到颜戈的身前。
等待他的,是藏在玄铁刺后的重剑一斩——无尽金戈。
霎时间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金属的气息,就连江枫手中的火灵金弯刀都不自觉颤抖起来,仿佛见到金属之主般忍不住臣服于他,江枫蓄力挡下当头一剑,接着后退几步站定,见颜戈借着无尽金戈的余威大步来袭,他丝毫不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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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刀柄相接,机构声响起,一双弯刀竟然合二为一,而江枫的身后出现了一道双头蛇影。
“半月灵蛇合二为一了。”商应泽赞叹道,“天才,当真是天才!”
江枫缓步向前,忽左忽右的步伐变幻莫测,与颜戈手中重剑相触之际,刺耳嗡鸣响彻云霄。
这是江枫独创技法——半月斩,将水与火融为一器,同时具备水的棉柔延展与火的暴烈冲击。
二人皆是手臂震颤倒退数步,单论力量颜戈显然更占优势。
“再来!”
颜戈愈战愈勇,挥着重剑疾步向前,可江枫亦有自己所擅之处,两人多次相碰,半月灵蛇的一丝水流已然顺着重剑于他身下凝聚,在其身形不稳时形成盾形屏障,将颜戈成功困住。
依靠这一丝拖延的时机,江枫身形一滑,人便来到颜戈身后,合体的弯刀架在颜戈脖颈,他淡淡开口。
“你输了。”
岂料颜戈嘴角扬起一抹笑来,他的脖颈忽然浮现出金属光泽,“那倒未必,你的弯刀可不一定能划破我的喉咙。”
“是吗”江枫撇嘴笑了笑,伸手拍着颜戈的肩膀,“我是破不了你的金属防御,可是,半月灵蛇是有毒的。”
他的毒液早已顺着水流钻进了颜戈的体内。
颜戈瞳孔猛缩,当即抬起手腕号脉,接着目色震惊地望着江枫,咬牙道:“是我输了。”
江枫替他取走蛇毒,遴选的结果已然揭晓。
秦栀冲上格斗场兴奋地同江枫拥抱在一起,这才发现后者表面游刃有余,实际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她探了后者墟鼎,果真内力匮乏,当即蹙着眉揽住他身子不让他在此时掉面。
高台之上,掌门率先飞身而下,轻盈落地走到江枫面前,他微微瞥了秦栀一眼,接着揉了揉江枫的脑袋道:“做得不错,当得魁首!”
——
过了几日,众人留在扶桑山下修养好身子,齐齐跪在上清殿外,十三峰峰主坐在殿中,前十名弟子受召进殿。
按照排位,江枫一人立于众灵师之前,身后是颜戈与霍宁惜,再往后便是秦栀等人,来之前秦栀心里便有个目标,她是雷属性灵师,本命灵兽为绯月雷雀,在十三峰中最适合她的莫过于灵晔峰,可峰主曲云歌是个清冷避世之人,也不知自己的表现有没有入她的眼。
唯有遴选前三名才有资格自选归属,秦栀刚好排在第四位。
下意识间,秦栀抬起眼帘,寻觅那冥冥中似是与自己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人来,恰好座席上有一人从她进来便目不转睛地瞧着她,此刻正用不温不火的目光与秦栀对视。
第46章 继承
远山上嘹亮的钟声响起,如瑞兽仰颈嘶鸣,阴云遮蔽半边月亮,倒显得身边的灯火更耀目了些。
熙熙攘攘的人流冲乱了秦栀的衣衫,三两声吆喝里,藏着几声不急不缓的问候,似是身边有人碎碎念着她的名字,时而是“青青”,时而又是“秦栀”。
她如梦方醒般回眸望去,对上商岚那瞪圆的双眼。
“你又不理人我刚才同你说话呢!”他甩了甩手,腰间墨玉都险些被震碎。
识海逐渐清明,秦栀下意识望向商岚身后灵晔峰的位置,十六年前长老殿内,那卓荦不凡的身姿避开道道人影,缓步走到她身前,清冷嗓音里,似是藏着几分长者的慈爱。
“秦栀——你的名字”
秦栀一怔,旋即重重点头。
“愿意来我身边修行吗”
秦栀再次重重点头,眼眶微微发热。
她笑了笑,淡若微风。
“从今往后,你便是灵晔峰曲云歌的弟子。”
从那之后,灵晔峰多了一间点灯长明的屋子,亦有了她的容身之地。
“秦栀!”商岚凑在她耳边大喝一声,惊得后者一巴掌拍在他脸上。
商岚捂着脸难以置信回头望她,“你打我你竟然打我我看清楚我的脸再道歉!”
“……”
商岚如今正是女相,气得脸颊鼓鼓,颇有些咬牙切齿。
秦栀伸手揉了揉他的脸道:“不好意思呀,我刚才真是走神了,想起从前的事来,不是有意不理睬你的。”
商岚借着话头哼了句:“我不管,你如今当真是对我越来越不尊重了,我好歹也是与你平起平坐的一峰之主,你竟敢打我!”
“都是我的错,商峰主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秦栀这一回吧!”
秦栀早知商岚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本身心眼并不坏,顺着他的毛捋一捋,自然省去不少口舌纷争。
果不其然,商岚面色一瞬间和缓下来,撅了噘嘴瞥了她一眼,道,“怎么,想起从前与陛下结识的事了”
秦栀点头,又摇头。
商岚急了,“什么意思到底是想到了还是没想到,还是没想全”
秦栀浅浅笑了笑,答道:“我记不清了,钟声响起时,我正想着初来扶桑山的过往。”
“什么叫记不清了记不清还能回忆那么久我看你又在敷衍我!”
商岚追着秦栀的步伐,不断追问白曜的过往,看着像是十分崇拜他的祥瑞之名,原来修道之人也是讲迷信的。
“当初拜师大典我未曾到场,颜戈自愿拜我为师,我出关后才第一次见他,他是个很有天赋的好孩子,今后我会好好帮助他修养身子,重拾修炼一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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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如今谈到颜戈,商岚似是全然放下般不再同秦栀计较,只是不免还有些惋惜。
褚云祁闷声跟在二人身后,平静的面皮之下似是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意,目光总在秦栀掌心徘徊,夜风撩起她衣袖,那纤细白皙的手指不断拨动少年的心。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要握紧这只手,不再跟在她身后,能与她并肩而立。
身后镰鼬鬼骨忽然间热了起来,与此同时秦栀的面板上出现了一个提示。
「褚云祁好感度:50。」
「请大人注意,好感度超过100会触发镰鼬鬼骨夺舍!!!」
秦栀眉头一蹙,伸手点了“阅知”,毫不在意般转身望向褚云祁,在他震颤的眼帘下,递来了那只温热的手。
“过来,这里人多,别走丢了。”
炼制九转墟鼎丹需要五件配药,如今已收集到八阶魔修心头血,还需千年噬灵兽内丹、千年不老藤、无尽之炎和蔚蓝鲛珠。
秦栀目光在“蔚蓝鲛珠”上徘徊了一瞬,拳头捏紧似是有了盘算。
无尽之炎存在于南诏王廷,待今年遴选之后秦栀决定亲自去见见小时候的恩人赤霄瑾,总归还要帮她弟弟恢复修炼的能力,也算还了从前恩情。
至于千年噬灵兽内丹和千年不老藤的讯息还需要再打听打听,也许可以问问白曜,他见多识广,又身为三国帝君,这天下有什么自是瞒不过他。
秦栀正思量着,这边商岚又递了话头过来,“也就这几天能快活快活,过完年咱们扶桑山起码有大半时日都要忙碌。”
不知不觉已经走回了陈大娘家,秦栀抬眸望着屋子里喜笑颜开的一家人,道:“遴选吗,用不着筹备大半年吧”
商岚呵呵两声,掰着手指道:“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年后一月是全山弟子年考,三月是四年一度的遴选,五月是十年一度仙门大会,那可是给扶桑山长脸的时候,怎么懈怠”
秦栀恍然,旋即又听商岚用下巴努了努陈风,“怎么,你想给这小子走后门”
秦栀摇了摇头,“自然不是,我怎会做破坏门规之事”
“他能走到哪一步得看他自己争取,若做不到遴选前十,谁也不能徇私,何况他与我属性并不相符,我就算想徇私商掌门也不会容许的。”
商岚指了指苍炎府,“若宋锦知道你这藏了个‘半月灵蛇’,怕是连夜给你偷走了。”
秦栀掩面而笑,“宋峰主哪有你说得这般轻率。”
“他还不轻率他那个的得意弟子死的时候,险些将整个扶桑山翻个底朝天,硬说我那‘森罗万象’有杀他弟子之嫌疑,非要我给个说法,当时我正处在修炼的关键之处,险些坏了我的修为!我可一直记着呢!”
秦栀一愣,笑容收敛,她循着商岚的话问了句:“当初他已经查过‘森罗万象’了吗”
“我自是清清白白!他在我山洞洞口与我对峙,我那洞口可是有着商应泽亲自设下的符枷,可出不可入,若我出去伤人,符枷定会销毁,可当时是完好无损的!”商岚扬起下巴,十分不满宋锦的做派。
“若不是商应泽告诫过我不许对宋锦动手,出关那日我定要同他斗上一番的!”
商应泽为了十三峰和谐共处,对商岚有些要求也属自然。
可……宋锦明明调查过商岚的“森罗万象”,也知道商岚并无杀人动机,为何还要在秦栀面前提起当年之事,为何还要故意将疑点抛给秦栀
难道他也是天道院藏在扶桑山的细作
李闻雪尚未排除嫌疑,如今宋锦也有挑拨门内斗争之嫌,秦栀心里更沉了几分。
——
风传花信,雨濯春尘。
冬日寒意散尽,年考在即,这些时日秦栀一面指导褚云祁修炼,一面搜寻关于千年噬灵兽内丹和千年不老藤的讯息,得知南诏曾在半年前出现过一只千年噬灵兽,后被天道院擒获。
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来者扣响门环,道:“大人,我是皎月,现在可以进来吗”
得了秦栀的首肯后林皎月欢欢喜喜跑到她身边,在蒲团跪坐下来,瞧了一眼对面运功调息的褚云祁后压低了声音:“大人让我查探如意门的动静,今日倒是小有收获。”
“哦李琮他下山了”秦栀挑了眉。
林皎月摇摇头,“那倒没有,他天天像个大乌龟一样窝着,不知道到底在怕些什么……不过皎月听说啊,年考之时他会作为如意门的话事人到场,是商掌门下的令,说他已经避世多年,如今出了关也该露露脸了。”
秦栀冷笑一声,“胆子真小。”
这边褚云祁呼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双眼,目之所向唯有秦栀。
“师尊,我突破第五阶了。”
他将本命灵兽释放,面部浮现出第五道金纹,眼神似是有些求赞许般巴巴望着秦栀,后者温柔笑了笑,伸手摸着他的脑袋,如他所愿。
“云祁真棒,比师父当初突破还要顺利。”
如果不是宿主的出现耽误了褚云祁三年,他早该达到五阶了,不过没关系,如今有秦栀在,必不会叫他继续荒废下去,在她的严苛要求下,褚云祁日日刻苦练剑,夜夜努力运功,只为年考时拿个好名次。
毕竟每年年考第一都会得到一本稀世秘籍或是一件绝世法器。
不知不觉一月之期将至,褚云祁强压下后背的炙热,擦去额间冷汗,帷帐之下,眸色暗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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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新年之后他的脊骨烧心得厉害,炽热之感发作得越来越频繁,每每发作他心底皆是按捺不住的烦躁与不安,甚至偶尔会手脚颤抖不受控制。
他知道,是镰鼬鬼骨捣的鬼,可他没有办法对付它,唯有运转墟鼎内力强行压制。
屋外传来秦栀的呼声。
“云祁,咱们该出发啦!”
他简单收拾好衣物,揉了揉脸颊对着铜镜露出温和的表情来,方才推门迎上秦栀。
一路上,秦栀为他分析各路对手,他听得仔细,眼神飘忽,目光总被师尊微粉的樱唇吸引。
“云祁,你在听吗今年年考一共一百二十七人报名,第一轮会有一个轮空晋级名额,而后再进行六轮比试便能成为第一名,有没有信心”秦栀挥了挥拳头。
师尊认真的模样也很可爱。
褚云祁轻咳一声,眉眼弯弯,道:“有。”
旋即看见身前递来的一柄剑,那是上一任灵晔峰峰主曲云歌自秦栀十六岁生辰时传给她的宝剑——列缺剑。
褚云祁有些不敢接剑,他知道这把剑递到他手中意味着责任与担当,意味着他正式成为灵晔峰的继承人,他真的配吗
见他不动弹,秦栀捉住他的手将剑柄置于其掌心,又团着他的手指牢牢握住,“云祁,你是我唯一的弟子,这把剑本该在三年前就传给你的……你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你配得上首席弟子之名,接下他,继承灵晔峰的一切、接下守护灵晔峰的责任!”
他重重点头,又被秦栀揽入怀中,眼前一片朦胧,师尊的面容越来越模糊,心中的烙印却深入血液。
不知怎的,他心里浮现出一道怪异的念头来。
继承了灵晔峰的一切,也包括师尊秦栀吗
——
年考那日,商应泽说了一段开场白,接着划分八处格斗场,双脚落在格斗场之外的土地上即算输,全程不可下死手,不可用暗器和毒。
光是后面那句规矩,藤云阁弟子皆没有比试的必要,不用毒便算是折了大半的功力。
秦栀目送褚云祁上了格斗场,在其回首时又做了个挥拳的动作,他也似是鼓足干劲,不过三招便击败对手成功晋级,而后一路顺利地赛了四场,成功跻身前八。
看清第五局的对手时,秦栀微微怔住,目光遥遥望向看台上某道褐衣身影。
那人似乎也一直在观察着秦栀,察觉到后者目光他胡须都颤抖了一下,迅速避开了去。
秦栀目色森冷,嘴角勾起一抹怪异的笑来,翅羽伸展便来到看台之上。
她缓步走到那人身边,看着他僵直的身子只觉得有几分好笑,开口便是:“李峰主,别来无恙,二十年前教坊司一别,如今倒是大变样了。”
有些账隔了二十年没能讨回,如今也该是清算的时候了!
第47章 杀我
李琮显然有些别扭,假装摸胡子遮住尴尬,旋即又呵呵笑道:“久仰秦峰主大名,在下闭关十数年不问外事,若有怠慢之处还请秦峰主多多体谅。”
“体谅”秦栀似是被气笑了,低垂的眼帘下,那双眸子渗着刺骨的寒意。
被卖入教坊司是她的人生痛处,可却并不是她的错处,真正有错的人竟还能冠冕堂皇地坐在那儿,高高在上让她原谅,甚至连当年之事都不敢直面。
秦栀向来不在乎身外之名,从前怕影响到师尊的名节,加上李琮自她二十年前拜入扶桑山便一直在闭关,因此她也从不愿旧事重提,她蛰伏着、等待着,终于等来了突破第七阶内力的契机,却阴差阳错被宿主夺舍三年,若非如此,她此刻定要用自己的力量好好与李琮斗上一场。
她目光微移,望向最前排的商岚,后者执杯饮茶,眼神亦是瞥向秦栀。
一炷香前,秦栀观察着各路战局,推算到褚云祁或许会遇上如意门的首席弟子,于是给商岚使了个眼色,与他躲到逼仄的树后,托他为自己办一件事。
秦栀收回眼神,走到看台边缘往下望去,褚云祁与如意门弟子交战正酣,对手是个五阶中期的水准,修为比褚云祁高上些许。
秦栀朗声道:“不知李峰主可记得,扶桑山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若某首席弟子年考之时落败于另一首席弟子,那么败者的师尊便可向胜者的师尊请战。”
这一规矩,也被戏称为“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也向外传达着扶桑山护短的传统。
李琮心里隐隐不安,只听秦栀继续说:“也不知今天他二人孰强孰弱,若是云祁败了,我可是一定要向李峰主讨教一二的!”
李琮面色微变,捏住茶杯的手指微微发白,他有些不悦地望向秦栀道:“看来秦峰主对您那弟子没什么信心,这才刚开场便笃定他必败无疑”
“哦,是吗”只听场内传来一人坠地之音与弟子们的欢呼声,秦栀让开身子,让李琮看清场内状况,笑道,“在下不才,在下的弟子十招之内就解决了敌手,真是可惜,本还想着同李峰主切磋呢,看来是没机会了。”
李琮后槽一紧,知道自己被秦栀戏耍嘲弄,心里火正烧着,只见他身侧的黄旗忽然升起,紧接着秦栀座位旁同样升起了黄旗。
李琮大惊,站起身道:“秦峰主未免太不把规矩放在眼里了,如今你的弟子已然获胜,就算要师父之间挑战,也该是我向你请战!”
秦栀笑得无辜,她指了指李琮黄旗边的气流,以及看台边缘猛然亮起的天灯,做了个请的手势,“幸得李峰主邀约,请移步格斗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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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透过秦栀深邃暗沉的眸子,李琮这才发现自己入了她的圈套,方才秦栀又是站在他面前遮住他的视线,不让他看清场内战况,又是提起过去之事引他分心,顾不得身边发生之事,竟让她钻了空子,命人悄悄升起了请战的黄旗。
看台之下一时间陷入诡异的静默,紧接着不知是谁先喊了句:“快看呐,是黄旗天灯!如意门李峰主点了黄旗天灯,他要挑战灵晔居秦峰主!”
“多少年不见人点黄旗天灯了,咱们弟子之间小打小闹有什么看头,如今倒是有好戏看了!”
“如意门李峰主入七阶多年,秦峰主先前似是跌了境界,也不知能不能敌得过他”
“秦峰主当初可是扶桑山百年难遇的天才,平均四年升一阶,在如此恐怖的天赋加持下,怎么可能打不过李峰主”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目光纷纷在两人之间徘徊。
商应泽轻咳一声,收拢了众人的视线,做了个安静的手势,道:“李峰主这是要向秦峰主请战吗”
插了黄旗、点了天灯便是下战书,李琮本想辩驳一二,可秦栀率先开口。
“李峰主护徒心切,秦栀十分感动,愿意一战!”
秦栀语气铿锵,神情又似十分敬仰李琮的模样,倒是让后者无话可说,如今再做推脱便是损了自己的脸面。
二人落在格斗场上,周边其他战斗纷纷停了下来,全都在看他二人的比试,按规矩行礼之后释放本命灵兽,李琮的灵兽是土属性归元沙狼,土属性是最为寻常且人数最多的属性,也是攻击力最弱的一个,却普遍长寿。
李琮能以土属性修炼到七阶的层次,便是因为他那异化的灵兽沙狼。
他有一招“白玉映沙”可将人隐匿在沙尘之中,极其适合暗杀。
秦栀缓缓释放绯月雷雀,只见她琥珀色眼眸化为湛蓝,宽阔羽翼自身后伸展,在噼啪作响的雷声下她缓缓升空,面上浮现出道道金纹。
一、二……七!
第八道金纹已是若隐若现,李琮瞳孔猛缩,心脏停跳了一瞬。
怎么可能……秦栀怎么可能在二十八岁的年纪摸到第八阶的契机那可是前无古人的存在,寻常人修炼到第七阶便已是十分顶尖的天赋与机遇了,突破第八阶不仅仅需要磅礴的修为,还需要那一丝与神明通灵的引子。
如今这世上八阶以上不过三人,扶桑山两位掌门,以及早在二十年前失踪的青云散人。
商应泽八阶修为,能窥世间万物之变,自是早便看出秦栀周身内力变化,他无奈地瞧了眼商岚,知道这两人憋着坏呢,倒也没有拆穿。
这些年如意门过于懒散,峰主牵头避世,以至于很多事情一到如意门便推进不下去,商应泽也很是头疼,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杀杀李琮的锐气!
秦栀撺掇商岚借她内力,又让他用暗劲升起李琮的请战黄旗,这才得来了格斗场一战。
李琮逼音成线,目光带着丝丝威胁,对秦栀说:“秦峰主,做人留一线,如今同在扶桑山做事,可别太过火了!”
秦栀毫不客气驳斥他:“当初你将一个八岁孩童卖到教坊司时,怎不见你说要留些情面李琮,秦家待你不薄,就算你不愿相帮,也不必将一个孩子丢到那腌臜地吧你的心被狗吃了吗”
李琮面色剧变,他向来是个十足的伪君子,表面大度又和善,门下弟子无不敬重他,背地里却是个十足的自私阴暗鬼。
“如此,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秦栀暴喝一声:“该说这话的也当是我!”
言罢她如流星坠落,手中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把断剑,带着势不可挡的锐气直冲李琮而去。
“可笑,灵晔峰便这般落魄,堂堂秦峰主竟用着一把烂剑”李琮开口嘲她,人已没入烟尘藏匿了身形。
“烂剑”秦栀冷笑一声,“对付你足够了。”
三年前百川一战,霆霓剑断,如今复启,依然是从前的感觉。
引雷诀起,雷云飞至,混沌苍穹之中偶尔森白一片。
秦栀薄唇轻启,道:“看你还怎么做缩头乌龟!”
“万钧雷域——阵起!”
无数细碎如箭的雷雨射向地面,烟尘被雷电烧得焦煳四溢,连带着几道李琮的闷哼声。
众人无不感叹原来这便是七阶层次的巅峰对决吗李琮身形不动顷刻间便没入黄沙,秦栀召唤雷云化作漫天箭雨与之对峙。
看似一场内力消耗之战,却在李琮现身后告一段落。
他骤然顺着沙尘出现在秦栀身后,一招泥菩萨掌直击后者心脉,果真狠辣无双!
秦栀自是不会坐以待毙硬接下这一掌,她翅羽一振瞬间升空,可下一瞬李琮便又出现在他身后,与之而来的,是更为凶猛的一击,如此避了几回,李琮不禁失笑道:“我这泥菩萨掌叠加的次数越多,威力便越大,速度也越快,如今已叠加到八阶的层次,若秦峰主不想重创丢了灵晔居的面子,只消求饶认错,我大发慈悲自然可以放你一马!”
这一次,秦栀再不避让,她嘴角扬起张狂的笑意,掌心凝聚着不知从何时开始藏着一团恐怖雷霆,蕴含着暴烈的力量袭向李琮
“八阶又如何于我秦栀而言,不过尔尔!”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李琮的泥菩萨掌厉害,还是她的雷暴术更胜一筹!
于是在众人眼中雷电与黄沙交织在一起,焦煳味不断刺入鼻腔,众人等了多时也不见有何结论,皆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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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商应泽合上眼帘,叹了口气,以他的感知力自然洞察到黄沙中所发生的一切,秦栀这丫头下手也忒狠了些,一面用雷电刺着尘土不让黄沙消散,一面又学着商岚的招数,将那李琮当沙袋似的暴捶。
太过恐怖,太过残暴!
但商应泽心里是默许的,他早看李琮不顺眼了,只是碍于身份没办法像秦栀这般直抒胸臆。
打人不打脸,这比试本就是友情切磋,伤得太难看不免引起扶桑山众人误解,于是秦栀避开一切有可能裸露在外之处,将他周身骨骼打得寸寸断裂,却又不至于溢出血来。
末了她一脚踢在他下巴上崩了他几颗老牙,又十分体贴地拾起他身上碎布替他擦干净脸上血渍,道:“李峰主看上去很享受的样子,看来我的按摩手法还是挺不错的嘛!”
李琮气得险些喷出一口老血,他声音虚弱,语气却依旧狠厉:“秦栀,你我如今算是结下梁子了,此后我同你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秦栀蹲在他身前,掀开他外衣将断剑的残破之处抵在他腰间,锋锐剑气顷刻间划破皮肉,雷电在伤口中肆虐,引得他蹙眉痛呼。
“若非当初你骗走蔚蓝鲛珠,又将我阿父捞到鲛珠的事情泄露出去,引来了闪电魔狐的觊觎之心,又怎会有今日”
李琮瞪大了双眼,喘着粗气揪住秦栀的衣袖,“你,你!”
“我为什么会知道,对吧”秦栀抽出衣袖,一脚踩在他脸上将他头颅碾进黄沙,“闪电魔狐杀人取珠、罪大恶极!八年前我突破六阶的那一日,赶赴百川腹地将闪电魔狐全族杀尽,连同那八岁孩童都未曾放过!”
她目色赤红,似是从前的一幕幕袭上识海,揭开她沉痛的回忆。
李琮大为震撼,连说了三句:“丧心病*狂!”
“丧心病狂的人是你!”
秦栀几乎要将他颅骨跺碎,“是你将蔚蓝鲛珠占为己有!是你轻飘飘随口一句话,将出海捞珠的秘密透露给魔狐一族!是你让我家破人亡!”
听着秦栀怒不可遏的声音,李琮竟癫狂地大笑起来,他冷眼睨着秦栀,一字一顿:“那你敢杀我吗”
第48章 灵蛇
无尽碑林。
秦栀跪在曲云歌的碑前,神色麻木,缄默不言。
几个时辰前她与李琮比试,被后者激怒险些一剑杀了他,再难维持外表的体面,在商应泽的审判之力下,黄沙顷刻间被压入尘土,就连秦栀都在这威压下屈膝跪下。
她顾不得扶桑山的规矩与体统,红着眼、奋力动着手指想要将李琮杀死,却被商应泽封印内力,命她到无尽碑林里悔过。
扶桑山人尽皆知,她曾杀过一人,杀过扶桑山一峰主位,杀过自小教她修行的师尊。
她是个弑师夺位的疯子。
有人亲眼看见她的列缺剑自两肋之间刺入曲云歌的胸膛,贯穿心脏。
可那人最终丢了扶桑山弟子之名,被遣送返乡。
再之后,长老阁诸多前辈纷纷为秦栀站台,得商应泽提携,秦栀被封为灵晔居新的主人。
而曲云歌之死的密辛,永远锁在了秦栀的记忆之中。
扶桑山内不服她的声音一点点被镇压,却无一人真正淡忘,于是当众人再度看见秦栀发疯对一峰之主狠下杀手时,竟没人觉得意外,只是唏嘘从前那个魔怔的秦栀回来了。
褚云祁跪在她身侧,眼瞳里满是心疼,他蓦地站起,提着剑愤愤往外跑,秦栀喝住他。
“回来,不许去!”
七年前年考那日,褚云祁修为不精,勉强赢了两场,第三场却被人狠狠按在地上暴打,他偏不认输,咬着牙硬挨着,终是秦栀看不下去方才叫停了那场笔试。
因着对方并不是一峰首席弟子,秦栀无法替褚云祁出头,于是当天晚上她登上御风谷,向齐玄知请战。
明知差着两阶的修为,秦栀却硬着头皮接了齐玄知三招,被他第四掌击飞出山谷。
本是要为褚云祁长脸,如今却被人毫不留情丢了出去,秦栀却并不觉得羞耻,想不想做是一回事,做不做是另一回事。
她托着断腿一瘸一拐回到灵晔峰,推开院门便看见同样一瘸一拐的褚云祁朝她奔来。
他扯着她衣袖哭得十分惹人怜爱,一边抽泣一边说:“都怪云祁太笨了,这般容易的剑法也学不会,还害得师尊受累,云祁真该死!”
她轻轻揉着他的脑袋,温声道:“不是你的错,谁叫扶桑山便是这护犊子的传统,今天那御风谷的小子实在太过分了些,我若不去请战,还怎么为人师表”
为了不让褚云祁更加自责,秦栀扬起下巴,嘴角扬起得意的笑来,“再说了,我可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给灵晔峰挣脸面!”
御风谷那弟子觉得褚云祁体内夹杂黑暗属性的力量,十分瞧不起他,于是将几乎失去战斗能力的他碾进土里殴打,年考并非逞凶斗狠之处,事后齐玄知亦是惩戒了那弟子。
收回思绪,褚云祁重新跪坐在秦栀身边,秦栀面无表情地伸手擦拭那沾了灰尘的墓碑,口中喃喃:“师尊,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便能杀了他,可还是差了一点。”
“……该杀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且容他再多活几日。”
褚云祁将她字字泣血的话记在心里,一双拳头捏紧,掌心都溢出了斑斑血迹,背后鬼骨再次变得炽热难耐,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那火气点燃了一般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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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他运功调息,费了极大的力气方才压下那分难受,却若有若无再次听到了鬼骨的声音。
他不停地在他耳边重复:“杀了他!杀了他!”
“你不是最爱你师尊了吗帮她杀了李琮,了却一桩心事!”
“你生为至恶之魔的躯壳,本就该享受血的洗礼。”
“别再挣扎了……”
褚云祁神情微微有些恍惚,他抬起眼帘望向身前那跪得笔直的身影,赤红的眼尾一点点恢复自然,拧成团的眉毛也缓缓舒展开。
不可以杀人。
杀了李琮会给师尊带来麻烦。
他了解她,仇人应当亲自手刃。
而且……
他答应过她一定要做个好人,他不能食言。
——
今年年考褚云祁夺得魁首,商应泽奖励他一面“千里镜”,每日可使用三次,注入内力照镜子,心里默念想要去往的地方三百里内能瞬间到达,是个不错的宝贝。
遴选之日,秦栀闭门两月,扶桑山里她的传闻消散了不少,可当她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亦是听见不少唏嘘声。
有人悄悄用打量考究的眼神扫视她,又与身边人窃窃私语,秦栀扭头望向末位如意门的位置,李琮果然没在。
他的伤早便好了,如今怕是又做了缩头乌龟。
商应泽脸色不很好看,他本意上让秦栀杀杀李琮的锐气,别整天避世不为扶桑山做事,如今倒好,被秦栀彻底吓破了胆,根本不敢走出自己院子的大门!
路过商岚时秦栀撞了撞他胳膊,小声笑道:“我那日帅不帅”
商岚微微一怔,眼里迸出几分兴奋的精光。
“帅,简直帅爆了!”
秦栀点了点头,十分理直气壮,“是吧,我也觉得我的‘雷暴术’帅爆了!”
商岚伸手捶了捶她胳膊,“你快些恢复修为,我真想与你公平公正斗上一斗!”
“那还不简单,你匀我一点内力,打完再还给你不就好了!”
“好主意耶,我怎么没想到!”
商应泽瞥了二人一眼,不禁叹气摇头,终归是小孩子脾性。
不知怎的,秦栀鼻尖飘过一阵熟悉好闻的龙涎香,她上前几步望向三峰长老的位置,果不其然在长老席看见了白曜,后者朝她微笑着点了点头,逼音成线道:“别用这般吃惊的眼神看我,我好歹也是灵晔峰挂了名的客卿长老,”
当初白曜登临帝位后第一件事便是在扶桑山挂了名,他是天机阁的客卿长老,天机阁掌祥瑞信仰之力,与他正是契合无比。
与往年遴选大差不差,第一关考验耐力与品行,第二关考验智慧与心性,第三关考验实战能力。
前两关陈风毫无意外顺利度过,等到大混战时,他因着长相气质皆平平无奇,并未遇上有人挑战。
秦栀数了数场内弟子,还剩下十几人。
如此对打委实是太慢了些,想当初十六年前那一场遴选,霍宁惜一招焰浪直接将数十名弟子驱逐出界,刚好剩下十人争夺前三的名次。
余下十几人里依旧是世家子弟占了大半,各个身怀法器与绝顶功法,陈风修炼时间不长,如今勉强突破一阶,能不能入前十都是个悬念。
“我想挑战你。”一直在观战的陈风身边有人冲他拱了拱手,接着手中长剑指向陈风,要与他单挑。
周围几人也都纷纷寻上新的对手,秦栀细算了下,若此战赢了,前十不是问题。
陈风回礼,亦是拿出一把剑与之相抗,他本命灵兽附体,一红一蓝的手臂上浮现出道道蛇鳞,原本端坐着的宋锦见此情形一瞬间站了起来,走到看台边缘往下望去。
“半月灵蛇”
他目色震惊,回首下意识望向秦栀。
后者逼音成线道:“半月灵蛇虽是十分罕见的异化灵兽,却也并不是无法出现第二个。”
凑巧的是,陈风对手的本命灵兽正是无尽鸣狼。
与当初颜戈一致。
此战似是要还原十六年前的那一场惊艳四座的比试。
就在众人被其吸睛时,却又很快大失所望。
十招之内,陈风便被那人一剑挑下了格斗场,失去了继续竞赛的资格。
那人拱了拱手说了句“承让”,便转身离去,唯余陈风有些不甘地望着自己的手心。
“已经很不错了。”秦栀逼音成线对他说道,“日后不论是去琉璃洞还是苍炎府,先做外门弟子,以后每年都能通过年考竞争成为内门弟子的机会,不要灰心。”
可陈风眼泪汪汪,抬眸望向秦栀,似是想让她求求情,破例收下他。
可秦栀毅然摇头,“门规不可破,就算被人打倒了也需得起身面对,你还小,日后还有很多机会,不要好高骛远。”
陈风闻言彻底死心,他不甘心地望向方才击败他的少年,那人手里握着一把锐利无比的宝剑,投奔秦栀这些时日,秦栀竟连一把趁手的法器都没给他……
他垂下眼帘敛去了心底一闪而过的不悦,起身融入了人群。
他听见身边有人议论:“方才看见半月灵蛇,我还当十六年前的江枫回来了,他那时打破了遴选第一的传统,成了唯一一个不是金属性本命灵兽的魁首,当真是厉害!”
“那又怎样,天妒英才,还不是早早去了。”
“这小子也太没用了,与江枫相比……哎根本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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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谁说不是呢!”
他躲在逼仄角落,眼眶有些湿,却流不出眼泪。
明明已经倾尽一切努力修炼了,命运却依旧没能站在他这一边,甚至从前拉过他一把的秦栀,如今也对他冷言冷语。
他有些不甘,有些恼火,更有些嫉妒那众人话语里赞不绝口的江枫。
同样的异化灵兽,为何他能成就经典,而自己却被嘲笑、被人瞧不起
看台之上,秦栀凑到戚雨檀身边,小声说道:“陈风是个好孩子,日后若在修行上有不明白的地方,他定会来琉璃洞请教,烦请洞主大人别恼他。”
戚雨檀推了推秦栀胳膊,没好气道:“你同我之间还这般客气”
戚雨檀年长秦栀许多,却总觉得与秦栀颇为亲近,很是欣赏她直来直往的性子。
遴选过后,秦栀正在灵晔居修炼,这几日完成了系统布置的几个小任务,与他讨价还价涨了不少内力,如今已是恢复到四阶巅峰的层次了。
院子外传来噼里啪啦的脚步声,有人扯着她的门环发出短促的敲击音,她听见林皎月打着哈欠出去开门,接着听到她惊呼的声音。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秦栀心里微惊,担心皎月出事于是立刻停下修炼推开了屋门,“皎月,发生什么事了”
林皎月小跑到她身边,外衣都还未扣好,发丝也是用束带草草绑了个结。
“大人,来了几个执事长老……他们浑身都是血!”
第49章 自尽
乌云遮蔽星月,灵晔居四周也是一片暗沉沉的景象,仿佛大雨将至,空气黏腻又潮热,直叫人心里烦躁。
还不等秦栀开口问询,排头的两位执事长老快步走进院子,面色惨白、衣衫上尽数是血渍,似是刚刚血战一场,眉眼间藏着难以抑制的愁容。
“秦峰主,长老阁遇袭,新进弟子……伤亡惨重”
短短几字便如重锤般砸在秦栀识海,她睁大了杏眼,上前追问道:“往年新进弟子不都留守在扶桑山下,由外门弟子照料,怎会去长老阁又怎会遇袭……难道是天道院”
秦栀将心中疑惑尽数说出,声音越来越沉,提到天道院,她眼底隐隐闪过杀意。
执事长老叹了口气,“商掌门说白帝陛下好不容易驾临扶桑山,想让新进弟子沾一沾陛下的福气,于是特许今年入山求道的弟子留在长老阁修行。”
长老正说着,忽然瞳孔猛缩,仿佛回忆起一些令他震惊无措的记忆。
“夜半时分忽然血气冲天,遴选魁首离奇去世,死于自己剑下!……而后前十名相继死去,死因……皆是自尽。”
“接着护山大阵散去,一名八阶魔修现身引走了商掌门,而后大量魔修入侵长老阁……”
秦栀心脏怦怦,弟子蹊跷死去,魔修无故攻山,那八阶魔修难道是天道院的尊上
她眼帘一颤,有些失态地抓住长老的袖子,“白曜……陛下如何了!”
执事长老似是难以启齿地答道:“魔修很快便四散而逃,但……陛下失踪了,我等前来便是请秦峰主移步长老阁,一同商议此事。”
秦栀倒退数步,褚云祁不知何时立在她身后,她握着后者胳膊方才站稳,压下胸腔内狂跳的心脏,吩咐道:“灵晔峰全员警戒、轮流守夜,云祁,你留守在此!”
说罢秦栀翅羽伸展,顷刻间便从众人眼前抽离,不过几息她便来到长老阁,只见其内一片狼藉,几位首席弟子在帮着清理殿内血迹。
秦栀路过末席看都没看李琮一眼,后者便生出一身冷汗,她径直走到商应泽面前,沉声道:“商掌门,陛下当真被魔修掳走了”
商应泽衣衫未乱,只是眉梢与发尾沾染了些许风霜,显然是没有与尊上交手几下便让后者逃遁,他合上眼,手指按在太阳穴上,一副压抑着怒火的模样,不置可否。
一边站了许久的宋锦抢答道:“陛下身边的孤鹰与野火皆是高手,必不会让他出岔子,如今我们该在意的是扶桑山内部出了细作,前十弟子全部被邪术控制自尽身亡!”
他说这话时,目光毫不避讳地射向商岚。
后者的暴脾气立刻被点燃,上前几步与之针锋相对,“你瞧着我作甚我是细作”
“护山大阵一直有森罗塔负责,为何今夜忽然失效为何失效的瞬间魔修现身商峰主还想狡辩什么”宋锦脸色发青,怒目圆睁。
商岚亦是不甘示弱,护山大阵之事确实是森罗塔出了纰漏,与他脱不了干系,可无故被安上细作之名,他自是无法接受。
他双拳紧握,咯咯作响,就在他克制不住心头火气时,秦栀站在了二人之间,“都别吵了,眼下该解决遗留下的麻烦,别自己人先伤了和气!”
商岚看在秦栀的面上,强行压下怒意转身冲商应泽行礼道:“商掌门,护山大阵一事我已命人去查,定会给扶桑山一个解释,但宋峰主将我称之为天道院细作,恕我不能接受!”
“我何时提到‘天道院’了商峰主不打自招”宋锦挑眉,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
商岚还想驳斥几句,便听商应泽一掌拍碎了座椅扶手。
入山这么多年,秦栀还是第一次看见商应泽如此恼火。
他睁开眼来,目光扫视众人,一字一顿,“如今天道院在我们眼皮底下掳走陛下、杀害新进弟子,于扶桑山是奇耻大辱,于你们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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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扶桑山予诸君殊荣尊位,不是让你们在此推卸责任,若多些口舌之争就能挽回无辜性命,天下便没有那么多枉死之人。”
他的话留有余音,震得众人哑口无言。
自白帝继位以来四海升平、天下无忧,扶桑山的众灵师也逐渐松懈,不似从前常常下山惩凶除恶,替无辜百姓鸣不平。
掌门认为万物自有其法,因此不愿过多约束,可他云游天下后,商应泽代管扶桑山一应事宜,以他规矩为重的性子,早便觉得十三峰该严苛管制,尤其是峰主,不该是懒散避世的模样,否则上行下效,让这天才云集之地成了世家子镀金的过场,又或是与世脱俗的净土。
扶桑山建立之初便不是那般高高在上的存在,从一开始便是深入民间,体百姓之疾苦,解百姓之烦忧,破百姓之冤案,定然不是如今这般争名夺利的角斗场。
众人缄默良久,忽然有个御风谷的弟子快步走进大殿,附耳齐玄知说了几句什么,旋即齐玄知目色一凝,逼音成线将获取的讯息汇报给商应泽,请他定夺。
商应泽让众人退下,只留下齐玄知。
秦栀悄悄回头望了一眼,二人面色皆不算太好,御风谷弟子掌风属性之力,不论配上何种灵兽皆是以速度著称,因此御风谷也是扶桑山内获取重要情报之处。
宋锦拦在秦栀身前,沉声道:“一起去看看孩子们的尸身吧。”
秦栀一怔,旋即点头跟上了他的脚步,商岚见状亦是跟了上来。
今年遴选第一名叫宁展,本命灵兽乃是与颜戈一致的无尽鸣狼,致命一击在心口,似是一拳击中。
秦栀当即发现了不对劲。
“这是直拳,”她说道,“三点一线,方能发挥起力量,虽这尸体上残存的力量确实是他自己的内力,可若是自尽,必不可能用直拳击中心脉。”
宋锦双眼微微泛光,“你再瞧瞧下一个。”说罢宋锦来到第二个担架前,掀开白布。
秦栀分析道:“刀伤,他的刀蜿蜒修长,身上致命伤却是自上而下的劈砍痕迹。”
连连看了几人,秦栀不忍再看下去。
明明白日里还是活蹦乱跳的孩子,每一张脸上都洋溢着青春正气的笑容,偶尔有几个雷属性的弟子会凑到秦栀身边,乖巧地请她指点一二。
这才数个时辰不见,已变成一具具冰冷僵硬的尸体,有的开膛破肚,有的头破血流,脸上尽数是痛苦扭曲的表情,何其惨烈,何其令人痛惜!
她止住了宋锦掀开白布的手,道,“够了,余下的不必再看了。”
宋锦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可他们已经死了,虽然身上伤痕确实是自己的武器或功法所致,可伤口的痕迹却并非他们自己能做到的。”
他忽然抬头颇为郑重地望向秦栀,问道:“你还记得江枫之死吗”
心脏仿佛漏跳了半拍,秦栀苦涩一笑,衣角不自觉被她揪起。
“大仇未报,怎会忘,怎敢忘”
宋锦满意地点头,“如今,仇人已近在眼前了。”
说罢他抽出江枫的半月双刀其中火灵金的那把,指向商岚。
“是你用森罗万象复刻了他们的技能,逐一杀死,为的,便是引起扶桑山内乱,配合天道院尊上掳走白帝陛下!”宋锦凉薄的双眼凝视着商岚,似要将后者生吞活剥。
商岚并未反驳,只是倔强地望向秦栀,似是只有她还愿意相信自己,“‘森罗万象’不过是复刻对手的技能再以我之力量施放,秦栀,我想知道当年江枫究竟如何死去的若不弄清楚一切,我便没办法自证清白!”
两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江枫之死,秦栀脑海中亦是揭开了那段过往。
十六年前遴选之后,秦栀最终以第四名拜入灵晔峰曲云歌门下,她刻苦学习剑术三年,可却极少能看见曲云歌,她常常失踪但每月都会回来校验秦栀的功课,并教习新的内容,作为师父她恪尽职守,可秦栀想要更亲近她,于是四处打听她的喜好,想讨好她。
得知她喜欢花灯,又听闻乌奇镇上近来有灯会,于是秦栀打算去镇子里看看,半道上遇见出任务回来的江枫,不顾后者风尘仆仆的扮相,央他陪自己一块出去逛逛。
“喂,大小姐,我这刚办完差事,水都没喝一口呐!”江枫懒懒地自脑后抱着胳膊,噘着嘴有些不高兴地吐槽道。
秦栀从胸口荷包里掏出一小块点心,不由分说塞到他嘴里,“这是我师尊给我的,寻常人我可连渣子都不给呢,便宜你了!”
江枫细细咀嚼了一下,道:“似是有一股淡淡的玉京香。”
秦栀目光一呆,脸颊与耳尖顿时烧得通红。
她习惯用玉京花香熏里衣,却不熏外衣,因此旁人轻易嗅不到她身上的玉京香味,唯有她自己一步一踏都能闻到自下而上的清香。
装点心的荷包被她小心翼翼地藏在胸口,自然沾染了她身上的气息。
她假装听不懂江枫的意思,道:“也许是香包之前装过栀子香粉吧”
她快步往前走了一段,生怕被江枫看见脸颊炽热。
“青青。”身后传来江枫的呼唤,他正处于少年变声期,原本稚嫩童音骤然褪去,化为如今的青涩沙哑。
秦栀微微偏过头去疑惑地望了一眼,只见少年逆光而立,下巴上是多日奔波,还未来得及刮的青色胡茬,不知不觉间那个爱在秦栀身边转悠的烦人精也出落得清隽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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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江枫微哑的嗓音里有着独属于少年的蛊意,听得秦栀心尖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他问:“青青,你的脸为何这般红”
第50章 卿卿
烤肉铺子前,笑眯眯的少年执着把折扇遮住飘来的烟尘,他一身貂皮大氅,周身上下皆是玉器,鹿皮小靴随着远处艺馆的乐声轻轻敲着地面,目光漫不经心地望着眼前另一少年。
今年冬日虽是暖冬,却也才下过薄薄小雪,那少年却将衣袖揽起,露出健壮结实的手臂来,小麦色的皮肤上被勾勒出好看的肌肉曲线,引得路过娘子纷纷掩面侧目。
他翻了翻炭架,将一串椒香四溢的牛肉递到秦栀面前。
“青青,尝尝这个,我从前出任务回来必得尝尝这家的烤肉,你一定会喜欢的!”
秦栀略有些心虚地看了眼白曜,伸手去接江枫的肉串,下一瞬折扇收拢,不轻不重地敲了下她的手腕,“太油太辣,这种东西对身体不好,少吃。”
秦栀微微撇嘴收回了手,江枫手臂停滞在半空,有些不悦地收了回去,挑眉望着白曜道:“这位兄长管得未免太多了,青青她有自己的想法,她想吃什么不想吃什么都轮不到别人来决定吧”
“青青她年纪还小,有时候分辨不出事物的善恶,当然,人也一样。”
他笑容微微收敛,清冷的眸子凝向秦栀,“方才在山下,青青在做什么”
秦栀浑身一僵,耳尖肉眼可见红了起来。
半炷香前,江枫嗅到点心里若有若无的栀子香气,问询秦栀何故脸红,后者目光直直落在江枫那张丰神隽上的脸,眉宇清扬,如明月入怀般令人心动不已。
她竟没发觉愣神的片刻,江枫已然靠近了她,少年硬朗的下颚凑到她脸颊边,呼吸扫得她脖颈痒痒,她回过神来伸手推他,却被捉住手腕压在身后树干上,小腿后有一块山石阻了她后退之路,为了身子平稳她下意识用另一只手攥紧了江枫的衣襟。
岂料出任务时江枫受了些伤,他换掉外衣,里衣仍是破损不堪,本想着回扶桑山后再行休整,没承想被秦栀拽出来逛灯会。
此时秦栀揪着他本就破碎的里衣,顷刻间便听见布帛撕裂之声,接着秦栀脚下不稳,连带着江枫一同栽倒在青石阶上,幸而后者反应及时,在半悬的空中转了二人位置,将秦栀牢牢护在怀中。
秦栀脑袋撞在他受了伤的胸口,二人皆是闷哼一声,秦栀一边道歉一边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来,却被江枫压着头发,吃痛又倒在他身上。
月色在他宝石般的异瞳中翻涌,他喉结滚动,垂眸轻声道:“青青,你好香。”
秦栀睁眼望去,他外衣散落,里衣被扯烂,胸前风光一览无余,右胸那处包了薄薄纱布的伤口此刻溢出血来。
秦栀惊呼一声,手指本是搂在他脖颈处,此时似是被烫到一般捂住了自己的双眼,不敢再看,整张小脸尽数是绯色。
她伸手扯出头发,佯装镇定地从他身上爬起,手却倏忽间被后者捉住。
他勾着她指尖,略有些撒娇般说道:“伤口好痛,青青,我起不来了,拉我一把好不好你也不想看我躺在这冰冷的青石砖上吧”
少年时不能遇上太惊艳的人,纵然清心寡欲在扶桑山求道三年,却依旧磨不灭秦栀心底对情爱的渴望,江枫无数次从灵晔居的角落翻墙而入,只为将新采来的栀子花别在秦栀发间。
自那时起,他那毫不掩饰的热烈追求便在秦栀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秦栀伸手扶起他,他装作痛苦难耐的模样倒在她身上,狭长眼帘下浮现几分迷离,难掩动人欲/色,秦栀目光一呆,伸手抚他脸庞,不知怎地她心里想起那日与江枫去茶馆听书时的故事来。
说书人讲起了一对师兄师妹的情爱纠葛,二人踏进茶馆时,刚好说到师妹动情难耐,强行捧着师兄那张清隽孑然的脸亲吻他,岂料原本光风霁月的师兄竟没有丝毫反抗,只静静受着师妹笨拙的吻痕。
待师妹精疲力竭,说话都有些唇齿颤抖时,师兄托着师妹的后脑深深吻了上去,捉住师妹的手禁锢在胸前,微拢的眼帘下,那双黝黑眼瞳静静凝在师妹无措颤抖的睫毛上……
心中的声音方才罢了,身外的声音传入耳中。
“青青,你在想什么”
明明猜到秦栀心中所想,江枫却故作不知,他伸手托在秦栀后脑,将她拉近几分,呼吸相触,他眼眸里不似素日轻佻,竟多了几分难得的真诚,以及那丝毫不掩的欲/念。
“师妹方才想的是这般吗”
若按说书人的故事演绎,此刻秦栀该吻上江枫的唇瓣,可二人身后传来了一道比千年寒冰还要刺骨的声音,瞬间浇灭了秦栀周身温火。
“秦栀,你在做什么”
在秦栀心中白曜一直是兄长般的存在,而后又用了她真正兄长的身份——秦柏,于外人而言,他就是秦栀的亲兄长。
此时秦栀正与令自己动心的少年郎生出情意,却被兄长当面抓包,心里竟惶恐了一瞬,将他猛地推开。
她整理衣袍,脚步凌乱地走到白曜身边,一双大眼睛强撑着镇静。
“兄长,你怎么来了”
白曜伸手扯了扯她脸蛋,又替她整理耳侧散落的发丝,淡淡开口:“怎么,兄长来探望妹妹,有何不妥”
江枫高扬着下巴,随意拢了拢身上衣物,步态沉稳走到秦栀身边,尾音勾挑,笑容肆意又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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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见过兄长,我是青青的师兄。”
白曜似是施舍般睨过去一个眼神,一字一顿:“青青”
“是啊,”江枫抱着胳膊毫不避让白曜威胁意味的神色,再次加重了语气,“是青青,也是卿卿。”
——
兰西巷,烤肉铺。
莫名而起的火花在二人之间迸裂,炭盆烤炙下,气氛也越来越燥热烦闷,秦栀忙拉起二人手站起身,道:“好了好了今晚本就是为了看花灯,不吃了。”
又悄悄递给江枫一个眼神,示意下次再吃。
秦栀鲜少下山,也不似江枫那般时常有任务需要出去完成,师尊从来不同她说起这些。
每每她主动提及,师尊总会揉揉她的头发,说:“阿栀还小,做任务太危险了,等阿栀修炼成强大的灵师再下山不迟。”
她总是这样若即若离,有时候温柔地同她聊上几句,有时候又会在秦栀同她讲话时莫名发呆,游神千里之外。
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秦栀主动找久未见面的白曜搭话,问起他现状,原来他已经晋升为内卫督军,专为皇帝办事。
后来秦栀才知道羽人灵巧、逃生快,所以玄帝设立羽人司执行暗杀任务,而内卫则是为了替玄帝处理朝堂上不便出手之事,排除异己、稳定帝权。
乌奇镇的花灯摊位贯穿了一整条兰西巷,三人逛着逛着便来到放河灯的永丰桥,不少青年男女携手点灯,写上未来期许放进灯中,随着水波飘向远方。
瞧出秦栀跃跃欲试的神色,白曜与江枫皆是从小贩手中挑选出一盏河灯,江枫挑了个小蛇灯,白曜挑了盏白鹿灯,递到她眼前一人一句:“青青,这个送给你。”
似是没想到能这般默契,秦栀心里尴尬间又忍不住有些暗爽,一个帝王血脉,一个天之骄子,在她面前较劲只为博她喜爱。
可她推开二人的河灯,自顾自重新挑了一盏栀子花灯,道:“我觉得这个最好看,走吧,我们一起去放河灯!”
她避开二人悄悄写下几句话,丢在花灯蜡烛上亲眼看见纸条被烧成飞灰,方才将手中河灯轻轻放在水中,她摆了摆河水,让灯带着她的期许,顺着溪流游向远方。
“你们写的什么”秦栀凑过去打量二人纸条,江枫瞬间遮住不给她看,白曜却轻笑一声,任由秦栀探头打量纸上的话。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秦栀不是没读过书,扶桑山的三年里,师尊曲云歌亲自教导她,又爱在山下茶馆里听书,于是自然学会了几句酸文。
她不是从前八岁小儿,如今临近及笄的她听得懂白曜的情话,她双手合拢,攥着他手指收拢纸条,丢进灯中毁尸灭迹。
白曜轻笑一声,道:“烧了许愿纸,愿望就会成真哦!”
江枫撇了撇嘴,“我才不信这些!”说罢将纸条塞入怀里。
秦栀精挑细选了一盏更大更漂亮的栀子花灯,甚至米糊*与纸浆里都撒着栀子花瓣磨出来的花粉,几丈开外都能嗅到浓郁的花香。
走到兰西巷的尽头,远处郊外灯火阑珊,再往前便是回山之路。
有个步履蹒跚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走近了方才发现那是个白发苍苍、衣着褴褛的老妇,老人家拄着拐杖走得极其缓慢,却似是被吓到一般止不住地喊着:“救命!救命……”
秦栀上前搀住她,问道:“老人家,发生什么事了吗有人欺负你了”
老妇抬头望了望秦栀,慌乱的神色慢慢和缓下来,她伸出颤抖的手握紧秦栀手掌,道:“有……有怪物杀了我的孙子……救人,救命……”
她结结巴巴,似是回忆起什么可怖的事物,还不等秦栀问清楚缘由,黑暗中一支冷箭射出,顷刻间贯穿了老妇的胸膛。
血液如烟花般在秦栀脸颊上绽放,在她难以置信的眼瞳中,倒映出老妇弥留之际最后一眼。
第51章 遗憾
清瘦少年们立在孤冷风中,女孩昳丽的脸上是难掩的痛色,几乎是瞬间江枫弹射而起,拉着秦栀避让到墙壁死角,循着冷箭的方向望了过去,而白曜亦是躲在掩体之后。
秦栀知道白曜不擅长武艺,他的本命灵兽也没有任何战力方面的加成,于是心提到了嗓子眼,手中捏诀附在剑穗上,丢到巷子另一边白曜的手里。
“上面附加了守护咒,带着它,它会保护你的!”
江枫拉住秦栀胳膊,沉声道:“若他受伤,会反噬你身!”
“我知道,”秦栀面色镇定,拍了拍他手臂,“他是我哥。”
江枫喉头一哽,咽下了本欲质问她的话,只闷闷说了句:“也罢,我会护着他的。”
江枫幻化成巨蛇虚影探出巷子,一枚冷箭毫无征兆却在众人意料之中射了过来,秦栀十分默契地踩着江枫肩膀攀上屋檐,看见了射箭人所在位置。
夜里的雷过于醒目,为了生擒那人,秦栀冲着江枫打了个手势,他二人相处三年一同修行,自是有独特的暗号。
只是这动作落在白曜眼底,似是平添几分冷意。
水流钻入夜色,秦栀释放绯月雷雀发出一记嘹亮雀鸣,那箭手一惊,旋即被早已环伺在侧的如小蛇般的水流困住双足。
他铆足劲挣扎着,口中大喊:“快来帮我!那是几个扶桑山的走狗!”
他招呼了几声后,秦栀翅羽一展刚来到他身边,身后便是一把冷剑袭来,她微微侧身,长剑擦着她腰间而去,对上了紧随其后的江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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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半月弯刀微微旋转便将那人长剑绞得寸寸断裂,余下几人皆是知晓自己不是秦栀与江枫的对手,面罩之下,眼神里尽数是慌张与退意。
“走!——”
随着一声令下,众人作鸟兽散,秦栀自然不会给他们逃遁的机会,当即一道剑锋刺了出去,电得那群黑衣人浑身颤抖。
就在他二人准备捉拿之际,不知怎的大雾四起,身边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起来,她头脑眩晕,下意识摸向江枫的位置,却摸了个空。
她抬起手,霆霓剑不知所踪,竟化为一把生锈的鱼叉,眼前忽然闪现出百川边境小渔村的场景来。
“青青,别走神。”沧桑慈祥的声音自她身后而起,指着浅水滩边水波之下的一条小鱼,“看,鱼在那。”
秦栀浑身一颤,微微侧首望去,只见故去多年的阿爷和蔼笑着,手里拿着大把鱼食。
“咱们来这蔚蓝之域已有半月,是时候回去了。”
阿爷拢了拢渔网,确认没有漏洞后,又回身摸了摸秦栀的脑袋。
“怎么了青青,今日可是最后一天在这海岛叉鱼咯,明日咱们就要启程回家了,”他又试了试秦栀额头温度,“也没发烧呀,怎么忽然呆了”
秦栀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地扎进阿爷怀里痛哭起来。
阿爷从前是个十分迂腐守旧的人,一辈子都为了遵从祖训而活,将父亲也教养成了个老顽固,却在秦栀出生后,将从前那些重男轻女的观念通通抛诸脑后。
他僵硬的神色在看见秦栀粉嫩白皙的小脸时,彻底绷不住了,向来严肃下撇的嘴角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偏生小秦栀不怕他,还伸手揪他的衣领。
“爷……阿爷!”
会说话的那日,阿爷痛饮三大碗,拍着桌子说要去神仙那里给秦栀求个好名字。
可秦栀扯着他裤脚,把手里的栀子花递给他,“花花,花花,给阿爷。”
他说:“青青就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女,有了她,秦家才添了福气!”
他说:“谁都不准骂青青,帝城的姑娘谁不入学堂读书,怎么青青就读不得了穷怎么了只要青青想读,那就给她读!”
他说:“青青,你能修炼、能成为灵师,阿爷很欣慰,可是……可是阿爷舍不得你走。”
……
阿爷带着阿父深入蔚蓝之域,拼了命才得到两颗鲛珠,一颗给了李琮,求他收秦栀为徒,一颗留给秦栀,待她日后有了难处,还能用这宝物应急。
渔村里能给的,也不过这些了。
夜里秦栀把玩着鲛珠不愿睡去,皎洁如月的珠子,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烁着炽烈的光,阿娘为她摇扇,抚着她鬓角道:“青青,日后上了仙山,一定要多回来看看,你阿爷他……”
秦栀循着她的话问道:“阿爷怎么了”
她阿娘眼睛有些亮晶晶的,也不知是不是烛火太烈,可她只是合上眼帘摇了摇头,“没事,快睡吧。”
她不知道,阿爷出海捞珠时被鲛人发觉,伤了膝盖,此后再不能起身了。
……
怎的又想起那段记忆了
阿爷轻拍着秦栀后背,又轻轻推开她,“可是受了什么委屈跟阿爷说说……是不是秦柏欺负你,不让你同我说难怪这几日你都闷闷不乐的……”
风浪来了,吹得二人身子有些摇晃,秦栀望着眼前的苍老的阿爷,她忍不住伸手去搀他。
“阿爷还没老,不必扶我,不必扶我!”
可秦栀眼睛一酸,眼泪啪啪滴落。
她的阿爷啊,那个可靠慈祥的阿爷,那个有些过分可爱老头子,死在了一个雷雨之夜。
尖刀砍在他身上,他膝盖有伤跑不得,抱着恶徒的脚大喊着。
“青青快跑!跑!——”
她带着鲛珠逃离险境,她不甘心,凭何都是雷,她就不能有那样强大的力量
天雷击中了她,鲛珠破碎,其内蕴含着丰沛的生命力,护住了秦栀的一条命,意外让她在天雷之下剔除杂质,仅留下了雷属性的力量。
……
她深深望着阿爷,内心挣扎,她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她知道这是幻觉,可她心甘情愿沉沦于此,直到他阿爷将饭团塞到她掌心。
温声道:“青青,你长大了,阿爷太久太久没有看到你了,心里真的很想你,阿爷没想到能在这里再见你一面。”
秦栀怔住,瞳孔猛缩。
“算算日子,还有半年青青就该十六了,青青的笄礼是什么样的呢,又会有何人会为我的青青簪发”
秦栀哽咽得说不上话来,只紧紧攥着阿爷的手,那触摸的感觉分明就与从前一般无二,他不是幻觉,他就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他阿爷就像真的活过来了一般。
“青青,阿爷好想和你再多说几句话,好想再带你出海捕鱼,阿爷好想好想能陪你一点点长大……可是啊青青,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纵使阿爷再舍不得,也是时候说再见了。”
他牵着她的手来到岸边,将她推上小船,解开绳子任由风浪将秦栀带向远方。
“青青,你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去做你想做的事,阿爷……再看你最后一眼。”
他依依不舍,岸边忽然间多了好几道人影。
板正的阿父摸着胡子朝她点了点头,似是对她如今的作为很是赞赏。
温柔的阿娘用帕子擦着眼泪,又怕秦栀看不见自己,连忙将帕子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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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那个不靠谱的阿兄此时抱着双臂冲秦栀努了努嘴,道:“青青,别再来了,下一次可没人送你了!”
在生与死的边界上,秦栀的小船飘了许久许久。
她睁开模糊泪眼,四周静默,黑衣人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浓郁的烟尘气味,她捂住口鼻往前走了几步,手腕倏忽间被人捉住。
“青青,你终于醒了……”
白曜满头大汗,眼瞳放大,似是身子不适般脚步都有些虚浮。
“小白你还好吗”秦栀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这才发觉他小腹中了一刀,此刻正往外汩汩渗血。
她将白曜胳膊架在脖颈上去寻安全的地方,只听他喘着气说:“方才你被幻术击中陷入昏迷,江枫把歹徒尽数引走了,我们该向扶桑山求援。”
秦栀摸向腰侧,却摸了个空。
“不好,信号烟忘带了!”
白曜伸手扶着墙壁,推开秦栀,“快去山上喊人,别管我了,我还死不了……绝不能让歹徒继续伤害乌奇镇的百姓!”
秦栀点了点头,将身上伤药与法器尽数给了白曜,这才马不停蹄往扶桑山而去。
——
兰西巷内。
刀锋划破长空,直击那身藏黑暗的来客。
皮肉破裂声响起,江枫难以置信地垂头望去,只见一道弯弯曲曲的刀伤自他脖颈而起,几乎开膛破肚。
这一击竟与他自己的最强一击“半月斩”一模一样。
甚至伤人的力度也与他方才使出来的一般无二,竟像是反弹一般祸及己身!
江枫捂着脖颈跪在地上,半月弯刀支撑着他的身子勉强抬头看清来者,他双眼一呆,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脚步踉跄,他喉间难以发出声响,止不住地往外溢血。
而那人步步靠近,苍冷的声音于江枫耳边响起。
“是你自己找死。”
他居高临下望着残破不堪的江枫,掌心是尚未褪去的神圣金光印记,江枫下意识便要耗尽浑身气力予他致命一击,却在重重幻影当中看清了那唯一扣动心弦的物件。
苍凉苦笑声里,似是命运的巨轮在他身后猛推了一把,将他碾进了岁月的尘埃中,再也爬不起身来。
他不甘心地挣扎了许久,末了,他脱力跪在地上,似是释然自己临近死亡的事实,他伸手摸出胸口藏了多时的许愿纸条,苦涩笑了笑。
就差一点了,就差一点了。
他还没来得及参加青青的笄礼。
袖子里藏了许久的耳坠还没好意思送出手。
院子里的栀子树今日还没有浇水。
还没把深藏心底的心事说给她听。
还没以道侣的身份执起她的手,告诉她。
“青青,我心悦你。”
只是以后谁能护着她,谁能给她折沾着晨露的栀子花
茶馆的故事谁陪她听,夜里的星子谁陪她数
走马灯的一幕幕旧日景象里,爱意难以遏制地自他眼中流出,竟浑然都是遗憾。
无论如何,答应她的事,今后都再也没办法做到了。
青青,青青……
他望着扶桑山的方向,眼神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第52章 陷害
春秋非我,晚夜何长。
不知怎的,时间似乎过得格外寂寥漫长。
遴选前十相继死去,致命伤皆是自己的招数,因而很有可能会和十六年前的江枫一样,最终被判定为自尽,这个结果无论是何峰主位都难以接受。
当初只是江枫一人,只有宋锦与秦栀痛苦不已,这一次所有新进内门弟子全灭,而对方显然是冲着扶桑山来的,无论如何都理应一致对外。
可宋锦一口咬定,一定是商岚与天道院魔修勾结,先松懈护山大阵,再用森罗万象杀死弟子。
秦栀从回忆中苏醒,她走到宋锦身前,道:“森罗万象只能复制一次对手技能,可当年江枫故去时,他耳边还有一道伤。”
秦栀从胸口摸出玉虎铃,“这是我送给他的法器,是我亲手所制,如若当初是商岚杀了江枫,那这玉虎铃的伤又是何人所致呢”
宋锦想到天道院的卷轴,忽然眸子一凛,“是天道院的置换术!一定是他以置换术配合森罗万象杀了江枫!”
商岚有些怒极反笑,上前一步毫不示弱瞪着他,“我是该说宋峰主聪明,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呢”
“你什么意思”
“我早便说过,森罗万象以我之力使彼之技,若是我杀人,为何没留下森罗虎的内力痕迹”
秦栀也说了句:“玉虎铃乃是暗器,若连续使用置换术,对方是如何在短时间内发觉并反弹给江枫的更何况,你搜集到的卷轴亦表明,置换术对一人只能使用一次。”
宋锦沉默良久,有些不甘,“那还能是谁护山大阵又作何解释”
便在此时杂役来传话,说商应泽急召长老阁议事,三人赶到时,发现正中跪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秦栀望见后目光一凝,有些担忧地与商岚对视一眼。
不为别的,只因那人正是商岚的弟子、秦栀的师兄颜戈。
他为何会出现在此不是说他将内力给了秦栀,如今在闭关修炼吗
商应泽清了清嗓子,道:“方才森罗塔弟子颜戈向我请罪,罪名是——私自解开护山大阵,以至于扶桑山损失惨重。”
言罢众人皆是目色惊愕,商岚当即站起身来说道:“不可能,颜戈从未参与过护山大阵的支撑事务,他根本不知护山大阵的咒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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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纵使他站在颜戈身边为他发声,后者都未曾看他一眼。
秦栀握紧了拳头,据系统所言,颜戈为人好战,却属实是个好人,宿主十分喜爱他,因此占据秦栀躯壳后便接近他、与他成为挚友。
后来宿主急需内力,颜戈散尽家财寻来转灵术,救下她一条命。
难道他便是那时与天道院扯上了关系
可颜戈从前与江枫是极好的兄弟,互为对方珍视的对手,颜戈怎会向害死江枫的天道院俯首称臣
秦栀当即提了句:“颜戈,你可知,江枫是天道院所杀,为何还要帮他们做掩饰……是不是他们胁迫了你”
颜戈头颅轻颤,缓缓扭向秦栀的方向。
“这一切,不是你让我做的吗”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秦栀当即站起身,目色凛冽。
太离奇了,颜戈为人清正,若非神志不清绝说不出这番诬陷秦栀的话。
一旁的宋锦手心已握住剑柄,只消一瞬便会出鞘。
她正欲质问几句,只听颜戈继续说道:“你让我为你寻来短时间内提升内力的方法,可寻常方法都会祸及己身,你曾救过我,我这才买下转灵术还你恩情。”
“而买卖转灵术最终的幕后推手,是我的师尊商岚。”
他用最平静的话语,说着最癫狂的构陷之词。
商岚气急败坏要上前拿他,却被薛凛的折扇拦住,“商峰主别急着捂嘴,且听他把话说完。”
秦栀显然已是等不及了,这颜戈当是精神出了问题,否则,以他秉直的性子绝不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于是她上前几步想将疑点说出,宋锦却拦下了她。
大殿之内萧瑟万分,只听颜戈继续说:“今日是师尊商岚命我打开护山大阵,与天道院里应外合大闹扶桑山,并趁机劫走陛下,霍乱天下。”
“你怎么敢的!”宋锦目眦尽裂,火属性的他本就是暴脾气,只是因为岁数的缘故平日里看着老成,实际上依旧是一点就爆的性子。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商岚冰冷如刀的声音直逼颜戈。
“颜戈,为师待你不薄,为何要害我”
他问得凄楚,声音嘶哑,满是失望。
在他仍怀有一丝希望的目光中,颜戈僵硬地扭过头望向他,眼眶微红分明是不舍之意,却毅然决然牙齿滚动,秦栀发觉之际已是迟了。
“不好,他服毒!”
她上前扣颜戈的嘴唇,却只扣出了黑紫的血渍,宋锦拎着秦栀后领将她拉到身后,垂眸看了看颜戈又看了看秦栀逐渐发青的手。
“是镰鼬之毒,此乃世间剧毒之物!”藤云阁陆青姝已上前为秦栀封住穴道,目色严肃,“此毒无解,秦峰主若想活命,不可再动用内力,立刻返回寒潭以自身内力逼出毒素,方能无忧。”
与此同时薛凛惊呼一声:“他怀里有东西!”
他率先从颜戈怀里掏出一封信,呈递给商应泽。
商应泽略扫了一眼便眉头紧锁,他望向商岚,眼底闪过无数复杂神色,最终化为三个字,“拿下他。”
众长老齐齐出动,商岚身形猛退,身侧却是宋锦的长剑袭来。
“宋峰主,冷静!”
场面一下子乱了起来,秦栀无法动用内力,只能干着急,陆青姝这边捉着她手,“秦峰主不可情绪激动,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薛凛自商应泽手中接过信纸,略扫了一眼面色大骇,他喊道:“商岚罪证皆写于此纸之上,十六年前惊才绝艳的江枫亦是死在他的手里!”
接着薛凛所念的内容,直接将十数年间扶桑山各类离奇案件甩到了商岚的头上,商岚越听心中越烦,手中力度也有些掌握不住,竟一击将长老打得吐血不止。
薛凛折扇收拢,指着商岚不可思议道:“此子果真有反心,若问心无愧,如今为何要与自己人斗成这般”
秦栀着实头大不已,忙去拉商岚:“商岚你别急,咱们先停下好好研究颜戈的事!”
这些人里商岚最听秦栀的话,可他如今杀红了眼,竟形同入魔般停不下来,唯有秦栀呼唤他时方才清明一瞬。
大殿之内越来越多人加入混战,空气似乎扭曲了一瞬,接着恐怖的审判之力压得众人心中胆寒,最令人震撼的是,商岚的胸口平白裂开一道大缝,此时正汩汩往外喷血。
秦栀几乎跌坐在地,她猛地回头望向商应泽,只见他手掌尚未收回,手指上漆黑利爪还指着商岚的方向。
这是秦栀第一次在商应泽的身上发觉到刺骨的杀意。
可是……可是他是商岚啊,是商应泽的孩子,商应泽怎可能会杀他
难道是一场做戏
秦栀奔向商岚,在他脱力倒地的瞬间抱住他双臂,将他圈在怀里。
他揪着秦栀的衣襟一字一顿:“都在害我,都在害我……”
秦栀安抚他说:“不会的,不会的!你不会有事……”
可下一瞬,审判之力握紧商岚的心脏,他痛苦挣扎了几息便再无动弹。
商应泽,真的杀了商岚……
秦栀不可置信回头望向他,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商岚还未定罪,为何商应泽如此迫切地处置了他甚至在他眼底看不见丝毫痛色,形如朽木般无情。
伤了商岚可将他羁押,再慢慢查清案子,可杀了商岚又是为何
难道是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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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秦栀探商岚身子,却只是死寂一片。
他真的死了。
她手脚发麻,直到宋锦拉她起来,她方才跌跌撞撞扑到商应泽面前,质问之声字字铿锵:“商掌门,我不明白!”
可商应泽只是冷冷瞧了她一眼,答道:“若没有十足的证据,我必不会亲自审判商岚,这是长老阁一致的决定,这些年扶桑山里里外外发生的事长老阁悉数知晓,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三两句话便给商岚盖棺定论,场上除了秦栀竟无一人辩驳反抗。
她转头扫视一圈,眼底唯余失望。
除了十年前她师尊亡故的那一日,这偌大的扶桑山从未像现如今这般令她觉得陌生。
自那一天起,她背负弑师夺位的污名,成了个以下犯上的逆徒,可扶桑山长老阁里里外外无不夸她大义灭亲,是清正明礼之人,是最有资格继承灵晔峰峰主之位的人。
她被推上扶桑山至高之位,只因当初她是个好拿捏的小姑娘,如今再与众多长老对上眼神,似是看见黑暗中的豺狼磨牙吮血,又似洞中蝙蝠喑哑嘶鸣。
令她不自觉毛骨悚然。
可这一次,她不想就此认命,她想搏一搏这吃人的大道。
——
十年前,灵晔居。
秦栀亲手将江枫埋葬无尽碑林,大病了一场,清醒后整个人瘦成了皮包骨的模样,元气大伤,修为也滞涩不前。
师尊曲云歌得知她心境不稳,竟在灵晔居足足待了一个月默默陪伴她,亲自辅导她运功修行,教她武艺术法。
作为恩师,她恪尽职守,但除去修炼,她从不与秦栀有更进一步的交流。
秦栀心里十分贪恋与师尊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她总能在曲云歌的身上看见阿娘的影子。
那一年年考,有曲云歌一个月的教导她信心倍增,可在前一天傍晚,有个杂役悄悄给她递来了一封信,说是山下一老妇托他送来。
秦栀展开信纸,看清第一句话时便惊得浑身颤抖。
第53章 解药
“阿栀,见信如见阿娘。”
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秦栀手指颤抖,几乎浑身发热,接着便是自脚底生出的怒意。
她哪里还有阿娘,她的阿娘早便死在了八年前百川边境的小渔村里,凶手依旧在外逍遥,竟然有人冒充她亡故的阿娘,来骗取她的信任!
她几乎读不进去下面煽情的话,目光落在信的最后一句上。
“阿栀,娘亲好想你,今日申时阿娘在后山入口等你。”
递信的杂役来灵晔峰已是未时,也就是说还有一个时辰便是约定的时间,秦栀那时年轻气盛,被这封信气得冲昏头脑,当即提着剑往后山而去,翅羽掠过长空,一路上风驰电掣,风声逐渐平息她心底怒意。
师傅说她容易感情用事,让她今后行事前先想想此事该不该做,于是秦栀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墟鼎运转,一阵清凉的内力拂过识海。
此人利用她冲动的性子诱骗她下山,不论秦栀是否识破都会前来一探究竟,如此,倒不如原路返回,不让他计谋得逞。
她心里正想着,转身就走,可那时已是迟了,只听身后破风声响起,一支箭矢擦着她耳垂而过,她一边闪躲避开夺命毒箭,一边回过身望向杀手的方向。
竹林之后疏影婆娑,隐隐约约能窥见被阳光发射的金属光泽。
抓到你了!
秦栀脚尖轻点顷刻间飞身而上,手心之中引雷诀起,无数雷霆劈向那射箭而来的竹影之后。
只听一阵痛苦闷哼声响起,再无毒箭射出,秦栀小心翼翼踱步上前,只见一浑身裹挟黑衣的杀手浑身战栗地倒在地上,脸上浮现出三道金纹。
“你是哪里派来的刺客,竟敢送信激我”
秦栀霆霓剑横在他脖颈前,只听他沙哑的喉咙滚动几下,如毒蛇般阴鸷的眉眼凝视着她,道:“激你来此,便是为了杀你。”
秦栀暗道一句不好,难道还有帮手在侧
她面前空间扭曲了一瞬,那杀手竟直接消失在眼前,这熟悉的能力令秦栀心中生疑,她打量着四周环境,耳侧风声微起,她长剑当即向后挥去,可下一瞬腰间一凉,一柄薄如蝉翼的匕首贴着肋骨没入血肉。
她用力长剑横扫,捂着伤口后退几步,微微喘气,倚在竹边望向来者。
“果真是你!”
她杏目瞪着三人,正是遴选那日偏她捡岚芜石的聂竹遥、嵇泉、邢鹿,方才在竹林中射箭的正是邢鹿,秦栀逼问他时,聂竹遥以空间之力将人传送走,再将嵇泉送到秦栀身边刺伤了她。
秦栀头晕目眩,她垂眸望去,只见小腹大片黑紫血渍喷涌而出,她封住穴位强打精神,霆霓剑随着风声发出阵阵嗡鸣,似是猛兽磨牙吮血,低声咆哮着即将脱笼而出。
聂竹遥双眼微眯,有些忌惮地睨了眼她的剑,强打着嚣张的劲儿上前一步,道:“倒也不是什么难解的奇毒,只消你在床上躺半个月就能好全,年考你就别想着参加了,这一次谁都别想跟我抢!”
这年年考之后便是遴选,待到新弟子入门,秦栀与聂竹遥等人将不再受到扶桑山资源倾斜,藏书阁的典籍、藤云阁的丹药数量都会大打折扣,必须在这一年的年考取得好的名次方能继续维持,聂竹遥自然不能错失机会。
新进弟子之中,江枫已死,颜戈、苍玉书与霍宁惜闭关突破四阶,霍星洲自入门后便四处逍遥,修为并未进益,聂竹遥的空间之力刚好克制卞薇薇,因而上一届新进弟子当中,唯一需要解决的便是秦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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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入门修行的这些年,秦栀得到曲云歌正统的传道授业,不再像从前那般只能窝在大同派藏书阁中循着书本的内容自行感悟,甚至刚开始修炼时,险些因为修行了与自身属性不符的运功术法而导致内力逆转走火入魔。
她在扶桑山修为突飞猛进,仅仅三四年的功夫便已连升两阶,达到了三阶巅峰的层次。
聂竹遥怎能不忌惮她
她抱着胳膊轻笑一声,语气里满是蔑视:“秦栀,如今护着你的人不在了,我警告你行事做派低调些,再惹到我便不是躺一个月这么简单了!”
说罢聂竹遥领着两个跟班嚣张离去,直到背影彻底消失不见后秦栀方才闷哼一声吐出血来,她眼底微红,用力捶了捶身边的竹子,毒性已然发作,她眼前泛着灰黑,身子亦是摇摇欲坠,可她不能在这里倒下!
她拼命顺着竹子往前摸索,直到一阵温热的青竹香气在她周身环绕,她方才警觉地扬起小脸,后退几步,道:“来者何人”
“在下,藤云阁李闻雪。”
他嗓音如暖阳映照在枝头白雪上,发散着温热的他伸手触在秦栀眉心,薄凉的指尖刺得秦栀浑身一震,她正蹙着眉往后退,身后却被竹子拦了去路。
她看不清那人相貌,也不甚关注灵晔峰以外的事务,倒是“李闻雪”这个名字十分耳熟,似是在哪里听到过。
她感觉到那人的靠近,举起剑挡在身前:“你太逾矩了,离我远些!”
无论怎么说,此人都是个男子,如今秦栀势弱,不该轻信陌生人。
他温声答道:“师妹放心,李某不是恶徒,只是师妹身上的毒再不解除,怕是真的无法参加明日的年考了。”
秦栀捉住了他话里言外之意,蹙眉道:“你方才一直在侧,他们的话你都听见了”
李闻雪默了默,道:“若姑娘想去长老阁参他们欺凌同门,我可做担保。”
秦栀却摇了摇头,循着声音的方向揪起他衣领,恶狠狠地说:“你既然一直都在,也知他们心怀恶意,为何从一开始不出手相助,反而在我受创危难之时才来做这个好人虚不虚伪”
李闻雪垂眸望着眼前瞳孔涣散的女孩,她手腕细得竟只有自己二指之宽,一掌皮包骨的小脸上青筋毕露,刻意描黑了眉毛装作三两分桀骜凶狠的模样,实际上却更像是只被磕坏了利爪的小老虎。
他在腾云阁煎药时听过这姑娘几句闲言碎语,旁人说她心上人死了,她也不肯苟活,被自家师尊劝了一月方才舍弃轻生的念头。
如今当真见着面了,李闻雪忽然发觉这哪里是个动不动想死的人,她明明比任何人都想活。
无人护着她,那便自己护着自己。
那病恹恹的一个月,秦栀无数次于静默的夜里悄悄落泪,她太想念江枫了,太想念从前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双头小蛇,那般冷血的灵兽偏生长了颗火热的心。
秦栀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如此在意一个家人以外的人,他们说那是她的心上人,他们说她日益消沉是想为他殉情。
唯有她自己心中苦涩,笑他们轻贱了她与江枫的感情。
他是知己,是家人,是人生浓墨重彩的一笔,是在她历经磋磨,为数不多的可信之人,是极少数愿意站在秦栀面前保护她的人。
被他护在身后的四年,就连秦栀自己都快忘了,她可不是被人养护的小白兔,她本就浑身荆棘,刺得众人不敢上前。
李闻雪手中不知何时拿出了一颗药丸,轻轻拉过秦栀的手,置于其掌心,“这是此毒之解,师妹若信在下,便可服用丹药,若不信,也可回灵晔峰后寻人问问。”
他不做停留,转身离去,又怕秦栀眼盲辨不清方向,伸手折了根青竹,一端握在掌心一端塞到秦栀手中。
“我将你送回灵晔峰下。”
秦栀犹豫了一瞬,顺着青竹的指引,跟上了他的步伐,直到她嗅到*灵晔峰下熟悉的味道方才松口气,松开了青竹,抬手作揖。
“多谢李师兄,余下的路我能分辨,不麻烦师兄了。”
或许这一次她的刺扎错了人,但幸好还有挽回朋友的机会。
她回了灵晔峰,寻到信任的师兄,将李闻雪给她的丹药递了过去。
“师兄,这是什么”
那位师兄仔细端详了片刻,答道:“是盲心散的解药,这药气息浓郁,当是技艺精湛之人所炼,十分珍贵——师妹你快些服下吧,再拖下去怕是会影响你的眼睛。”
秦栀松下一口气,陌生人会害她,灵晔峰的师兄不会。
她服下解药,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双眼便恢复正常,想着聂竹遥三人的鬼蜮伎俩,她心中已是盘算着明日之策。
年考那日,她以白纱覆目,影影绰绰的人群中,她与聂竹遥对上了眼神,看着三人主动靠近她,在离她一丈远时,聂竹遥恶狠狠地说:“秦栀,我是不是说过,劝你今日别来坏我好事”
秦栀故作不解,伸手抚了抚额发,“‘好事’师侄有好事,怎的不同师叔说说”
四年前遴选那日,秦栀拜入曲云歌门下,聂竹遥却不得众峰主之心,堪堪拜入御风谷齐玄知的首席弟子门下,如此,辈分上便矮了秦栀一截。
聂竹遥当即瞪大了双眼,从前秦栀虽与她不对付,却从未在言语上反抗过她,如今护着她的人不在了,她反倒更加嚣张,究竟是哪里来的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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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于是她将手中竹签举起,瞥了眼秦栀手里的竹签,不屑地撇撇嘴,“真不巧,第一轮你我并未碰上,否则我定要一招将你逐出赛场!”
闻言,秦栀失笑道:“就凭你,也配”
聂竹遥火冒三丈,手中竹签几乎要被她折断,她银牙咬紧,目色凶戾,“秦栀,站得太高却没有真本事,迟早被人拽下来,你且等着瞧。”
秦栀伸手鼓了鼓掌,眼神流转,“不若师侄与我打个赌,输的人主动离开扶桑山,如何”
聂竹遥却嫌赌注太小,“要赌,就赌输的人跪下学狗叫!”
秦栀点了点头,她勾唇笑道:“这赌,我应了。”
第54章 仙女
春日的风里夹杂着几分暖意,将严冬寒凉尽数驱散,流云缓动,微湿的空气中飘过青竹的香气。
格斗场内,少年们各路神兵舞得虎虎生风,呼啸的风声随着招式而变。
入门修行的这四年里,秦栀修为大涨,习得了不少控雷之术,而聂竹遥亦是如此,她因着拜入御风谷门下缘故,对风的了解更为透彻。
刚一开场她便双臂伸展,手心各自握住两只旋空铃,随着内力的注入,旋空铃发出阵阵波纹,整片天空的风都被卷起。
秦栀微微蹙眉,她的本命灵兽是绯月雷雀,擅长升空作战,如今天空被聂竹遥掌控,若她此时展翅怕是会陷入对方的控制当中。
于是秦栀舍了本命灵兽附体,掌心一握,霆霓剑刺出,扎在地上迸发出一道耀目雷霆。
迅速往聂竹遥身下袭来。
可后者不屑地笑了笑,道:“你就这点本事枉我如此重视你。”
她身形跃入空中消失不见,秦栀转身朝着四面八方各自刺下一道雷霆,皆未能击中,哪怕是聂竹遥的衣角都未曾触碰到。
可她淡然自若,丝毫没有慌张的意思。
身后破空声响起,秦栀耳尖微动迅速撤开身子,而后一抹银光自她原本所在的位置闪过,伴随而来的,还有聂竹遥一句轻声的“咦”。
她似乎没想到秦栀能有这般快的速度,于是再度没入虚空,这四年里她虽然没有得到系统性的空间属性教学,却也在藏书阁翻阅了不少典籍,觍着脸找掌门求教过数次。
才自创了如今这遁形的术法。
秦栀知道她神出鬼没,于是不敢松懈半分,又想着引她再次出手,于是故意露出左臂一处破绽来。
果不其然聂竹遥的匕首狠狠刺向秦栀左臂,鲜血淋漓间,她发出畅快的笑来,接着再度没入虚空。
四面八方皆传来她的笑声:“秦栀,你不过如此嘛,此时跪下认输,倒也不至于被我伤得更惨。”
秦栀勾了勾唇角,垂眸望了眼左臂的刺伤,冷笑道:“这话不该是我说吗——你太弱了。”
气得聂竹遥气息都粗了几分,就在她即将说出更加恶毒的咒骂之词时,她的身子忽然不受控地被拉出了虚空。
“怎么回事!”她又惊又疑,头顶两只兔耳不断闪烁着粉光,却怎么也不能再度没入虚空。
秦栀缓缓走向她,扬着恣肆的笑意一字一顿道:“是不是发觉双腿动不了了”
聂竹遥心中大骇,她此刻双腿麻痹,似是被什么粘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秦栀走到身前。
距离一丈之时,秦栀停下脚步,伸出纤纤玉指遥遥指向聂竹遥,薄唇微张,发出一声音效来。
“嘣!”
随着秦栀声音落下,聂竹遥周身浮现出一团团雷云,裹挟着她发散出恐怖的雷暴之力,蔚蓝色雷霆将她包裹,森白的电击一瞬间便将她炸得哇哇乱叫。
偏偏秦栀收敛了雷暴的力度,不至于让她重伤,却也需得静养一个月才能下床。
她走到奄奄一息的聂竹遥面前,蹲身望向她道:“你天赋很高,是个可敬的对手,我方才以万钧雷域逼你现出原形,再配合雷暴术重创了你,如今,你可服气”
聂竹遥粉拳捶着地面,愤愤怒道:“你同我说这些,是为了羞辱我吗!”
秦栀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就算我蒙住双眼,你也远远不是我的对手,今后好好修炼别浪费了你的天赋,也别让歪门邪道惑了你的道心。”
她站起身,刚准备转身离去,聂竹遥咬紧银牙,叫停了她:“是,我输了,我认栽!你放心,我聂竹遥不会反悔,我这就跪下学狗叫!”
她恶狠狠地吐出一口血,强撑着支起身子,朝着秦栀的方向屈膝跪下,可却被秦栀阻下。
“不必了,日后少来烦我就行。”
其实主要还是秦栀不喜欢夺人眼球,若聂竹遥冲着她磕头学狗叫,扶桑山上下又得议论纷纷,自找麻烦的事秦栀不愿招惹。
可聂竹遥气得小脸青红交错,硬生生朝着秦栀磕了个响头,大声喊道:“我是狗!汪汪汪汪!——”
一边喊着一边不受控地溢出泪来,她是个天赋极高的孩子,又自尊心强,遇到磋磨脆弱得不像话,当即用尽全部的内力撕开空间裂缝,将自己传送到无人烟之地。
秦栀不禁感慨,还是空间属性的灵兽更好哇,遇到尴尬事或麻烦事,甚至真的能找个缝逃遁。
秦栀下了格斗场,迎面碰上了个熟悉的人影,他眼尾夹着温柔的笑意,身形修长,挺拔的身姿立在她面前时,几乎将她瘦小的身影整个笼罩住。
她不喜欢压迫感,蹙了眉后退半步,那人温声道:“师妹的眼睛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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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秦栀一怔,认出这声音来。
可不正是那日给她解毒药丸的李闻雪么
后来秦栀同灵晔峰弟子打听过这个李闻雪,他是藤云峰十分出挑的弟子,拜在峰主陆青姝门下,得她衣钵传承,如今修为已突破五阶。
又因相貌出众、性情温和、为人坦荡,于是在扶桑山十分受欢迎,不少门内女弟子都倾心于他,写了很多精心描述的情诗递给李闻雪,可他从来都是谢谢对方姑娘家的好意,又十分委婉地拒绝了结为道侣的请求。
后来拒绝的次数多了,便也无人再表露心迹,都觉得他这样不染纤尘之人,本就不该有道侣。
秦栀摘下眼罩悄悄打量了他一眼,果真是个十分清隽英气的青年,他只是站在那,便如清风如皎月,叫人忍不住为他停下目光。
“师妹”
李闻雪出声止住秦栀缥缈的思绪,后者收回眼神,作揖答道:“多谢李师兄相助,秦栀会记住李师兄的恩情,来日若有机会定当竭尽全力为师兄效劳。”
李闻雪摆了摆手,眉眼弯弯,“倒也不必如此……你的手臂受伤了,我给你治疗一下。”
“一点小伤,不必师兄挂怀……”
秦栀推辞了两句,岂料李闻雪竟直接抬起手,虚虚按在秦栀左臂伤口上,温润的内力注入其中,以惊人的速度为其修复破损的筋脉与血肉。
不过几息便让伤口结痂。
“……多谢师兄。”秦栀再次行了一礼。
他们二人不过只见过几面,倒也不至于如此帮她,藤云阁的弟子秦栀不是没有接触过,仗着掌握医治之术,通常都是眼高于顶的模样,向他们求一丹半药十分困难,更何况是让他们主动为人医治……
李闻雪这人果真如传言中所说那般古道热肠,他应当对所有人都这般好罢。
便是这个初印象,后来,秦栀虽无数次为他心动,却从未真正想过要与他结为道侣。
秦栀想要的永远是成为对方心中第一顺位,永远是能得到对方独一无二的偏爱。
白曜人前是淡漠如莲、清高如松的内卫督军,人后却常扯着她衣角,心疼她穿衣单薄,喋喋不休说她不爱惜身子,于是她有时内心十分阴暗地为此窃喜,很爱看他在众人面前装得板正,又忍不住朝她递来温和笑意的模样。
江枫更不必说,只要得空便时时刻刻围着秦栀转,对旁人之事有点耐心,但不太多,对秦栀的请求是嘴上拒绝,又暗地里悄悄为她做好所有事情。
秦栀溺在被偏袒的日子里,可如今有些人,却只能在梦中相见了。
夜里,灵晔居的门被推开,修炼中的秦栀隐隐嗅到血气,她心神不安地推开屋门。
门外月影遍地,苍穹熠熠生辉,微风轻抚发梢,树影婆娑间,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院中与秦栀遥遥相望。
曲云歌穿着一身紫衣,身上遍布着道道鞭伤,一张染血的脸在月色下显得苍白无比,秦栀晃了晃神,快步走到她身边握紧了她的手。
“师尊这是做了什么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秦栀心疼地望着她肩头深可见骨的伤,慌慌张张在储物戒指中寻找合适的伤药。
可曲云歌不在意般摆了摆手,道:“近来无聊,找齐玄知切磋了一把,学艺不精,败了他。”
秦栀怔了怔,曲云歌分明最近任务紧迫,几乎没空在灵晔居歇脚,又怎会因为无聊而去找人切磋。
齐玄知是御风谷的谷主,聂竹遥又是他的徒孙,难道……
可曲云歌不是江枫,亦不是白曜,没有与秦栀那般深厚的情谊,甚至同秦栀都不曾说过几句闲话,唯有修炼时方才会多教导几句。
她真的会因为此事便去帮秦栀出头吗
可秦栀今日不知怎的大了胆子,她扯着曲云歌的袖子,垂着眸子不敢望她,咬了咬嘴唇道:“师尊是因为我的事吗……”
曲云歌默了默,似是觉得瞒着她也无用,反正这事随便打听打听便会知晓,于是她点了点头道:“是,张麟同我说了,御风谷的那个丫头设计欺负你,我自然要找她师父讨个说法,可惜她师父太弱,我一招便制服了他,后来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我便一并单挑了齐玄知。”
她顿了顿,秦栀头一次在她这个如仙女般的师尊脸上看到一丝裂痕。
她沉了下声音,振振有词:“那齐玄知老不死的下手太黑了,明知我是晚辈还这般玩不起,若是我师尊还在,定不会纵他这般欺负我!”
“……啊”
秦栀呆住,方才……曲云歌是说了句脏话吗
她的仙女师尊如今少了神性,竟添了几分人气儿。
第55章 影子
“油热后放入葱姜蒜,炸至焦香后捞出……”
女孩一手执锅铲一手握着本菜谱,细致研读其上所书之词。
“葱、姜……哎,蒜忘记剥了!”
她手忙脚乱去取蒜,想起锅里尚未捞出的热油和已经下锅的葱姜,又匆匆忙忙跑回来,“罢了罢了,少一样配料而已,反正练手之物是给我自己吃,不会给师尊下口的!”
她信誓旦旦拿起菜篮里洗干净切好的萝卜,一股脑丢进油锅,清水与热油碰撞,发出阵阵爆裂之音,只得站远了些小心翼翼动了几下锅铲。
好不容易等到热油平息怒火,焦煳味也渐渐传来……
秦栀将锅中大小不一的萝卜盛起,小声嘟囔了一句:“从前江枫那小子是如何切菜的,竟粗细长短都切得那般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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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难道是他善使刀,所以刀功极佳
那为何用剑之人切不好菜呢,如果用剑切菜会怎样
秦栀记起自己在竹林练剑时,经常用剑气将青竹震碎,裂成块块竹片,也是十分规整的模样。
因此她毅然决然拿出霆霓剑,对准了菜篮里另一根洗干净的萝卜。
“好霆霓,如今,是时候展现你真正的魅力了!”
秦栀满脸深情地摸了摸霆霓剑,接着注入内力,长剑发出阵阵嗡鸣,霎时间萝卜化为碎块自秦栀周身炸开,散落到膳房四面八方来。
就连墙壁都挂着萝卜惨烈的尸体……
秦栀从未在室内使用雷暴术,没想到会有如此大的威力。
门口传来一道惊愕的声音:“你这是要把膳房给炸了吗”
秦栀一回身便看见师兄张麟呆立在膳房外头,心有余悸又十分心疼地探头张望四周,喉结动了动,道:“师妹这是用萝卜练习什么新招式吗在屋子内试验太过危险,尤其是膳房……灵晔居只有这一处膳房,若是毁了大家都吃不上晚饭了。”
秦栀尴尬地收了剑,挠挠头去挡住张麟的目光,“师兄啊,上回师父吩咐的课业可完成了明日是十五,她该回来校验功课啦!”
张麟一拍脑袋,略有些慌张地说:“对啊,这几日忙着帮乌奇镇乡亲播种,竟忘了练习上回师尊教的剑法,我得赶紧回去‘临时抱佛脚’,不和师妹你聊了!”
秦栀望着他的背影松了口气,迅速关上屋门开始收拾残局,一边擦墙一边拍了下自己脑袋,方才她是着了什么道了,竟干出这等蠢事来!
萝卜能跟竹子比吗竹子多脆多硬呐!
可等到秦栀收拾灶台时,却发现原本炒的那碗萝卜丝少了一半的分量,她明明记得盛下了满满一碗,如今怎地只剩下一半了
难道是有人偷吃可她一直都待在膳房,是怎么被小贼偷拿的
再者说,她做的菜自己都不敢下口,竟还有人愿意偷吃勇气可嘉……
霆霓剑再次入手,噼啪作响的雷电凝聚在她掌心,一时间膳房中的锅碗瓢盆皆是震颤不已,她轻轻启唇道:“何人藏匿于此,做这等偷鸡摸狗之事,实在令人不齿!”
灶台后面传来一阵男子轻笑声,一道黑影缓缓起身走到秦栀面前,在后者震惊的目光中摘下头上的斗篷。
“是……是你!”秦栀目瞪口呆,下意识将霆霓剑指向他,“你在这藏着做什么”
那人摸摸下巴上青色胡茬,一双清亮的眸子如电般射向秦栀,竟震得她使不上劲来。
他一边吃着萝卜一边说:“多年不见,你的脾气倒是见长,当初在大同派藏书阁里你可是乖得像只小白兔呢!”
他撇开秦栀手中长剑,自顾自走上前拍了拍后者脑袋,旋即探出了她此时实力几何,惊叹一声:“不错嘛,当年一别至今已有八年,那个躲在藏书阁瞎捉摸功法险些把自己修炼成魔体的小不点,如今修为竟都快赶上我了!”
发觉此人并无恶意,又似十分熟悉膳房环境一般,从犄角旮旯摸出了连秦栀都不知道存在的佐料放到灶台上,又从菜篮里挑出几根萝卜自顾自切了起来。
“说什么一别八年,我拜入扶桑山那天,你不也在场吗你……你跟在秦柏的身边!”秦栀咬了咬牙,她不知道这神秘杀手是否认出了白曜的身份,因此不敢提他的本名,她从前旁敲侧击提醒过白曜注意身边人,可他却说出几句叫人听不明白的话。
“秦柏”黑衣人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好吧,的确,我一直是你哥哥麾下的锦衣使,不过在扶桑山我还有另一个身份。”
起锅热油,几句话的功夫他就切好了萝卜,撒下秦栀先前准备的葱姜。
他抬眸望向一边的秦栀,似是有些恍然大悟道:“呀,萝卜汤可是配排骨才香啊,小姑娘,剜一块肉下来烧烧”
秦栀当即蹙着眉脱口而出:“你有病啊”
“哎……真是没大没小的,我好歹也是你师尊的‘影子’,你也该叫我一声师叔的!”黑衣人唇角泛着狡黠的笑,眼看秦栀又惊又疑的模样,又补了句,“你不会不知道吧,你师尊是羽人司司军,我是她的影子分身,她回扶桑山时,或是有其他事无法执行任务时,我会替她去做。”
羽人司秦栀有所耳闻,白曜曾与她提及过。
他如今是内卫督军,专为皇帝办事,玄帝设立羽人司执行暗杀任务,而内卫则是为了替玄帝处理朝堂上不便出手之事,排除异己、稳定帝权。
一明一暗,相辅相成,其目的都是为了稳固皇权。
可她竟不知,师尊曲云歌竟然也是替玄帝陛下办事之人,而且还是羽人司的司军!
秦栀脑海里灵光一现,问道:“那你那日为何跟在秦柏身边,他是内卫锦衣使,你是羽人司部下,又不是在一处办事!”
他勾勾唇角,伸手戳了戳秦栀的额头,“别总是‘你’啊‘你’的,叫我衡霄师叔!——羽人司本就执行‘暗卫’的任务,我那时是奉命保护你哥,谁叫他才能卓越,玄帝十分欣赏他。”
几句话似乎没能打消秦栀心中疑虑,反正明日师尊要回来了,等她回来自然能问个明白!
于是她不再搭理这个“衡霄师叔”,只嘱咐了一句:“千万别把膳房弄坏了。”
旋即转身离去。
唯余衡霄咯咯直笑的声音:“你当谁都同你一般,切个萝卜都能把膳房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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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听他戳破自己的囧事,秦栀恨不得挖个地缝将自己藏起来,这人怎么这么烦呐!
——
扶桑山藏书阁。
古卷畏光,因而大殿内一片幽暗,唯余几根烛火照亮书案,无数弟子端坐在案前翻阅典籍,笔墨气味缠住了一颗颗诚挚道心,秦栀自长廊穿行而过。
犹如万千藤蔓牵扯着她的双脚,不知不觉竟来到长廊的最深处,她伸手探向那隐藏在藏书阁最后面的神秘之门。
心脏在黑暗中跳得十分激烈。
有人唤住了她。
他说:“秦师妹,那处不是你该进去的地方。”
她收回指尖,转身望去,李闻雪不知何时立在她身后,手中拿着本十分古朴的残卷,温润眼底竟少有得藏着几分凉意。
他走上前,读着门上两个字:“昭华殿禁地。”
“我知道,”秦栀垂下眼帘,“我只是好奇,书中曾记载,凡入昭华殿者皆可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影子’,以血为契,终生不可叛逃——真的有人会拥有‘影子’吗”
李闻雪目光悠远,“有的,而且有很多。‘影子’多出自各国罪臣之后,世世代代都要为贵族做奴仆,结血契后就相当于成为主人的挡箭牌,一旦生出叛逃之心,便会万蚁噬心而亡。”
“这样啊……”
秦栀不禁咋舌,可是师尊曲云歌如此清风霁月的人,怎会与影子结下血契
李闻雪拍了拍秦栀的胳膊,道:“昭华殿不是我们该探索的地方,藏书阁共九层楼,按照你如今的品阶,至多能翻阅下三层的书籍,但若你想翻阅更高阶的古卷,我可以帮你寻觅。”
二人穿过长廊重新走回藏书阁,可秦栀现下已然没了阅读的兴致,于是冲着李闻雪作揖道别。
“多谢李师兄,灵晔居还有事务要处理,阿栀先回了。”
入夜,流云缓动,秦栀难得空下时间躺在屋顶看星星。
只是从前陪她看星星的少年已不在了,心中不免有些怅然。
身边忽然闪过一道黑影,来者大剌剌舒展开身子在秦栀身边躺下,道:“大好的修炼时间,你在这躲清闲”
他朝着弟子居所努了努嘴,又说:“你的师兄师姐们可都在抓紧修炼,明日你师尊回来可是要校验功课的。”
秦栀淡然一笑,答道:“上回师尊教的剑法我早便学会了,还自行感悟出了新的招式,你想试试吗”
“倒也不必,”他撇撇嘴,“你师尊同我一起长大,从小到大我还没见过比她更刻苦、更有天分的灵师,你倒是有几分像她。”
“我……像师尊”
秦栀顿时被提起了兴致,侧过身认真睨着衡霄,眼里落满星子。
“我师尊是个怎样的人啊”她尝试同衡霄打听师尊的消息,又怕他笑话自己对师尊一点也不了解,补了句,“我是想听听旁人的看法,没别的意思。”
衡霄没在意小姑娘的复杂心思,随着她抛过来的问题,思绪飞向远方。
曲云歌生于南诏名门望族,曲家三代从没出过什么像样的灵师,好在曲家虽家风严苛了些,却并没有像京都聂氏那般重男轻女,曲云歌有一个快乐幸福的童年。
她十分争气,八岁觉醒光雷雀灵兽,成了极致的光与雷双属性灵师,仿佛生来便璀璨夺目。
从那时起她背负起家族重担,拜入扶桑山灵晔峰上一任峰主门下,后来成了最年轻的首席弟子,峰主死后,年仅十七岁的曲云歌继位。
自那时起扶桑山传出流言,曲云歌的位置来得并不光明磊落。
她杀了老峰主,弑师夺位。
第56章 宠妾
小园几许,满院东风带着草木芬芳飘往深林之海,肆意而张扬。
秦栀鼻尖飘过一片柳叶,她轻轻摘下放在眼前遮住半边月亮。
“师尊她不是大逆不道的人,那些人定是胡说!”
她淡淡开口,眼里愠色渐浓。
衡霄瞥了她一眼,笑道:“就这般信她你同她交过心吗”
秦栀一时语塞,却依旧哼了一声道:“我与师尊同吃同住,自然交心!”
“好吧,”他抱着胳膊枕在脑后,翘起了腿望向月亮,“我今次来,是同她接了个新的任务,你明日见不了她太久咯。”
秦栀下意识问他:“是什么任务,危险吗她每次出任务你都和她一起吗”
问完之后方才听见后者低低的笑声,“还说你与她交心,这就是你对她的了解吗连她每次任务去了哪,和谁去的都不知道。”
秦栀颇有几分恼意,翻身下了屋檐,心里却一直计较着衡霄的话,次日清晨曲云歌回到灵晔居时,秦栀在张麟师兄的帮助下做了碗莲子汤。
摘的是寒潭的雪莲,冻得手臂至今还有些发抖。
她有些期待地看着师尊,瞧她饮下一口,心里瞬间有几分雀跃,眼眸闪亮“师尊,味道如何”
曲云歌浅浅一笑,道:“尚可。”
得她一句尚可,已是十分不易之事。
校验完功课后又传授了弟子们新的招式,不知不觉已到了暮时,眼看她有要走的趋势,秦栀心里焦急,她跟上了曲云歌的脚步。
“师尊又要出任务吗可不可以带上我”她心里隐隐是有几分期待的,可换来的却是曲云歌的拒绝。
她摇摇头,目光平静地望着秦栀,“你还小,任务凶险,再过几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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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我不小了,”秦栀撅了噘小嘴,眉毛几乎拧成一团,倔强地说,“我突破四阶了。”
曲云歌眉目间情绪淡藏,深深睨了秦栀许久,方才引着秦栀步入卧房。
“你是从哪里知晓我的民间传闻还是遴选”她忽然发问,又自顾自褪下外衣,接着是下裙和里衣。
“我……”
秦栀垂下眼帘不敢去看,可曲云歌却直白地站在她身前,抬起她下巴迫她去看。
“这道伤,是十三年前我去暗杀东陆王被逍遥山大师尊所伤,左边翅膀被长矛贯穿钉在城墙上,这个孔洞被修士的真气冲击,终生不愈。”
“这道伤,是刺杀白帝被太子少师林子懿所伤,左边翅膀被他砍得只剩下些皮肉相连,伤愈后我的翅膀便一高一低,就连飞行都无法保持平衡。”
“这道伤,是被羽人司叛徒所伤,他曾是我部下左膀右臂,却用暗器杀我,留下了这些细碎繁多的十字伤疤,至今我都未曾寻到他的踪迹。”
……
连歌将身上数十道伤一一指给秦栀,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疤光是看着就令人头皮发麻,无论是哪一种单独拿出来都是极其刻骨铭心的痛楚。
她笑容凄美又怅然,“很能想象吧,我这残破不堪的翅膀曾因过分美貌而被载入史册,史官们如此记载——‘羽人曲云歌,翼如冬阳照白雪,熠熠生辉,夜色浓时恰如星芒坠落,凡人不可直视,帝亦为之惊叹’。先帝曾取我翅膀最耀眼的六十四根羽毛制成毛扇献于神明朱雀。”
“最早时,我得以广为人知,不是能力,不是功勋,而是美貌。”
“可如今你看我还有半分曾经的模样吗”
“……”
秦栀心疼地揉着衣角,眼眶蓄满了泪水。
“师尊,我一定好好修炼,一定会变得强大起来,我要保护你,不让你再受伤害!”
任何人都不能在秦栀面前伤害师尊!
曲云歌似是没想到她的一番话会让秦栀这般作想,她本是想让后者害怕,继而放弃同她一起做任务的念头,没想到反而勾起了她的好胜心。
曲云歌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口提了一句:“我这里确实有个任务需要你帮忙去做。”
秦栀眼前一亮连忙问她:“是什么任务,徒儿定不负师尊所托!”
“我修道多年,已经很久没回家了,”提到家人,她那双永远平静深邃的眸子不由得呆了呆,“方才的莲子汤和我娘亲做得味道很像,我想托你回南诏曲家看一看,我的娘亲现在身子如何,家中境遇如何”
秦栀心里疑惑,“既然想念家人,为何不回去探望”
可曲云歌面色忸怩,似是不愿多说,于是,秦栀接下了这个任务,临行前她忽然想到衡霄,便多问了句:“师尊,昨日有个叫衡霄的人来灵晔居了,说是会和您一起出去做任务。”
她心里有些不安,“师尊,这次的任务很难做到吗您可千万小心,不要逞强,不要再伤到自己……”
曲云歌扑哧一笑,伸手摸了摸秦栀的脑袋,道:“如今,怎的变成你来教导师尊了”
“没有没有……徒儿只是怕……”
她忽然不敢往下说了。
曲云歌搂着秦栀双臂,定定开口:“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保护自己,平安回来。”
“那师尊要去哪里做任务”秦栀见曲云歌今日颇为亲切,便斗胆多问了句,按理说这类秘密曲云歌不该说出来,可她还是告诉了秦栀。
“去东陆国,放心,这次不是去暗杀,没有那么危险,阿栀乖乖等师尊回来。”
目送曲云歌与衡霄的背影消失,秦栀心中空落落的,心里记着师尊嘱咐的事,当即收拾东西动身前往南诏。
她已经很久没有下山了,更别提离开乌奇镇,前往南诏腹地。
一路上游山玩水,心情畅快不已。
偶尔拿出师尊从前送的剑穗欣赏,“也不知师尊的阿父阿母是怎样的人,能教养出这样清隽孑然的仙子,父母也定然超尘脱俗吧!”
可她没想到与曲家父母相见的那天会是如此失望。
那日天高气爽,秦栀心情畅快,蹦蹦跳跳下了马车,立在曲府门口时还特意整理衣裙和发髻,见师尊的家人可不能给师尊丢了面子!
可刚叩响大门便手下一空,大门被人从里面使劲拽开,两个人一边拉扯着彼此一边破口大骂。
“你凭什么拿这么多月例银子,你家姨娘到底长几只手,要买这么多首饰戴吗”一个瘦小的丫鬟与一个麻子脸丫鬟争抢着一个钱袋,里面鼓鼓囊囊塞满了银钱。
“有你什么事府里的钱都是老爷的,老爷愿意给姨娘花就给姨娘花!撒开!”麻子脸一把推开小个子,却没瞧见门口的秦栀,一袋银钱尽数撒到了她身上。
秦栀没想到还没进门便被曲家“砸钱”,心里有几分错愕,不明白眼下是何情况,她转身退到一边,不打算管这曲府*的闲事。
小个子上前与那捡钱的麻子脸拉扯,二人你来我往,显然是麻子脸占了上风,小个子瘫坐在秦栀脚边,啜泣着自言自语。
“可怜我家夫人明是正室,老爷偏宠妾室,闹得家宅不宁啊!”
秦栀听到“正室”与“妾室”几个字,心里一惊,蹲身问她:“你是曲府主母的丫鬟为何要跟她争执”
小个子瞧秦栀是府外人,先前未曾瞧见她方才脱口而出那段话,如今捂着嘴小脸发白,不敢把府中密辛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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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秦栀掏出曲云歌的玉佩道:“我是曲云歌的弟子,有何苦衷都可以和我说。”
小个子像是看到救星一般,指着麻子脸道:“就是她,她是宋姨娘院里丫鬟,宋姨娘每个月都要多支出大量银钱去购买首饰,主君本来也不曾拨多少银钱给夫人,导致后院亏空,连修剪花草的匠人都请不起了……”
原来是欺负了曲云歌的娘亲!这如何忍得
秦栀轻跃几步,一脚踹在那麻子脸丫鬟的屁股上,让其摔了个狗吃屎,又夺回钱袋放到小个子丫鬟手里,一边被后者恭恭敬敬迎进门,一边听她娓娓道来。
曲家老爷无视妾室的挑衅,更漠视主母不受尊重,在外人眼里做足了夫妻琴瑟和鸣的假象,对内则是宠妾灭妻。
老夫人本欲干涉一二,前几年撒手人寰后,府里再无人护着主母,如今连她的丫鬟也备受欺凌,实在可恶!
秦栀听罢握紧了拳头,目光望向深不见底的后院。
若不是师尊天赋异禀,恐怕也逃不了这宅内勾心斗角吧
他们竟敢合伙欺负师尊的娘亲,曲家主君也置之不理,秦栀怒上心来,不顾丫鬟的制止,气势汹汹来到大厅面见曲连城。
“见过曲大人。”
按辈分师尊的父亲是师祖,可听完方才府内丫鬟的话,秦栀根本不想玷污“师祖”这个名字,她草草行了一礼,便扬着下巴扫视一圈,吓退了过来拦她的下人。
“这位小友是……”瞧见秦栀一身素衣,不似寻常修士那般奢华,曲连城没往扶桑山去想。
秦栀朗声答道:“我乃扶桑山灵晔峰峰主曲云歌的弟子——秦栀。”
听到曲云歌的名字,屋内一干人皆是愣住,曲连城身后走出一个十分瘦弱的女子,眉目之间与曲云歌有三四分相像,可她愁容满面,满身颓意,与那个意气风发的师尊大不相同。
“你是……云歌的弟子”柳芸香眸子里含着泪,情绪有些激动,指尖颤抖地去握秦栀的手,又怕冒犯了后者缩了回去。
秦栀猜出她的身份,主动伸手握住她柔荑,答道:“夫人,我是曲云歌的弟子。”
“云歌她怎么没来,她是不是,是不是……”
柳芸香气息微喘,心里有几分不好的猜测,曲云歌自己不回来探亲,让自己的弟子回来,难道是她已经……
秦栀微微笑道:“夫人别急,师尊无碍,只是不得空闲,又实在太过想念夫人,于是令我来曲家探望您。”
她将曲云歌先前给她的一块玉佩递到柳芸香手中,后者看见玉佩便落了泪。
“是云歌的玉佩,是她的。”
一旁缄默良久的曲连城呵斥道:“贵客来访,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净给云歌丢脸!”
在外人面前都如此训斥,也不知私底下柳芸香过得是什么日子!
柳芸香收敛了哭声,秦栀眉头紧锁,抬眸怒视曲连城道:“我竟不知,师尊的娘亲在这曲家过得这般憋屈!”
曲连城似是没想到秦栀说话这般放肆,胡须一颤,不可思议地望向后者。
可她丝毫收敛的意思都没有,冷冷睨着曲连城继续说道:“柳夫人是出了名的贤惠温柔,曲大人宠妾灭妻,我看你才是丢人的那一个吧!”
第57章 初见
古宅内佳木葱茏,微风拂起窗边帷幔,掀起阵阵波澜。
内宅的丫头小厮皆是一副大气不敢喘的模样,眼神悄悄打量起面前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来。
夫人心善尽人皆知,可谁也不敢为此开罪老爷,每每看见老爷宠妾过度都不敢议论什么,只能眼观鼻,鼻观心。
“你说什么!”曲连城甩了甩袖子,怒目直视秦栀。
后者毫不示弱上前两步,叉着腰道:“曲家好歹是书香门第,钟鼎之家,竟也学那些小门小户宠妾灭妻,你如何对得起曲家列祖列宗如何对得起在扶桑山兼济天下的女儿!”
提到曲云歌,曲连城眼神闪烁了一下,似是强压下了怒意,“你是云歌的弟子,我不与一个小辈计较,若没什么事,就请回吧!”
一旁柳芸香一直扯着秦栀衣袖,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可秦栀怒火攻心,一时间当真没法忍下这口气,曲连城亦是面色发青。
秦栀目光流转,心生一计。
她拿出一块白净的玉石,其上刻着晦涩难懂的符文,周身萦绕着圣洁的光彩,她双手捧着玉石递给柳芸香,恭敬道:“柳夫人,此为扶桑山天机阁长老交付,嘱托我一定要亲手带给您。”
“长老……”
秦栀抬起眼帘,“是掌管祥瑞福泽的天机长老。”
一句话说出,满座皆惊,曲连城缄默片刻,小心翼翼问道:“是那位从不出世,以自身为祭护佑天下苍生的天机长老”
秦栀点了点头,目色凝重。
“我此次前来除了替师尊访亲,还有一事便是替出行不便的天机长老,来确定福缘之人是否健在,自我来到曲家之后,在祥瑞玉石的指引下,找到了柳夫人。”
“柳夫人就是天机长老所说的有福缘之人,正是因为有她的存在,曲家方能蒸蒸日上,若曲大人不信,大可亲自登上天机阁一问究竟。”
在扶桑山掌管福泽之力的天机阁长老虽权柄不多,却受到所有人的信任与尊重,可大家都不知道的是,天机长老一职根本就没有人担任,一直都是虚设的位置,因为天底下从未出现过祥瑞的灵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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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直到数年之后白曜出现才领了客卿长老一位,但眼下还没有。
至于秦栀为何知晓,是因为她从前与江枫贪玩,夜里闯进天机阁探秘,发现所谓的天机长老不过是一幅皮影画像后方才明白,而后二人被商应泽逮到,后者将事情原委说出,并严厉告诫二人不许将此事泄露出去。
如今刚好给了秦栀假借天机长老的名头为柳芸香撑腰。
她不会一直待在曲家,也不可能将一世家大族的主母从曲府带走,更何况如果她带走柳芸香,那么留给曲连城的是更加肆无忌惮的宠妾,她才不想他们好过。
于是她再次开口:“家中有福缘的人十分不易,这些年曲府生意不佳也正是怠慢了柳夫人的缘故,福缘之人若是得了伤病,府里丫鬟小厮、周边百姓都会受到影响,轻则小磕小碰,重则短折而死啊!”
她将众人唬得说不出话来,曲连城本还想问些什么,又被秦栀打断了去,“曲大人,有了这块玉佩作媒介,天机长老便能感知到有福缘之人的气息,柳夫人身上一切的变化他都能感知到,若是让天机长老不满,怕是会收走曲家这天赐的福缘啊!”
秦栀得了江枫半分嘴力真传,将一屋子人镇得说不出话来,目色复杂地面面相觑,接着曲连城拉下脸来,握着柳芸香的手落泪道歉。
“夫人,是我从前识人不清,冷落了你,今后我定会倾尽一切弥补回来。”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秦栀有些不忍看见柳芸香继续深陷在吃人的内宅,反正弥天大谎已经撒下,于是她又补了句:“柳夫人,您身上福缘气息不稳,天机长老说您可以随时来扶桑山天机峰修养。”
柳芸香温柔地抚了抚秦栀的小手,摸到她汗津津的掌心顿时明白了一切,她笑了笑,道:“我既已在曲府生根,便是天道指引,还请天机长老放心,日后我定修身养性,护好体内福缘气息。”
恰在此时她眉心白色钿纹闪动,俨然是个神圣的符文印记,秦栀当即跪下大喊:“祥瑞降世,是百姓之福!”
在她身边的曲连城怔了怔,他目光落在柳芸香那眉心不断闪烁的白色印记,又见她衣袍无风自动,当即随着秦栀拜了下去,身边丫鬟小厮亦是跟随着跪下。
做了这么一场戏,秦栀终于收了个尾,想必从此以后再无人敢对柳芸香无礼,再者说她有一句并未扯谎,那便是与玉石气息相连。
虽然不是跟天机长老取得联系,但只要柳芸香受到伤害,秦栀便会得到讯息。
离开曲府时已是次日清晨,那一夜秦栀将曲云歌这些年的过往种种说给柳芸香听,不过只是美化后的言辞,那些险些致命的伤,秦栀只字未提。
来时险些被人撞到,走时却是全家相送,秦栀遥遥冲着柳芸香作揖告别,刚走几步便看见不远处一道黑气冲天而起,带着邪性的血腥气一瞬间弥漫在整片街道。
秦栀眉头一锁,唤出霆霓剑便朝着黑气而去,一路上街市混乱,她逆着人流而前,眼看前方堵得根本走不通,于是双脚离地绯月雷雀附体。
随着一声清亮的雀鸣,她展开那双极尽绚丽的蔚蓝色翅羽,不过几息便到了黑气所在的院子。
那是个刚刚觉醒本命灵兽的孩子,跪坐在自家祭坛之上,身上黑白交错的虎毛无风自动,双目已是一片漆黑,看不清瞳孔所在。
有人拦下秦栀,慌慌张张道:“小少爷生来便是个魔头,如今本命灵兽提早觉醒,又是魔气冲天,姑娘莫要靠近,免得被其所伤!”
秦栀不过十六岁的年纪,本就是对世间一切事物感到新奇之时,又少年轻狂,天不怕地不怕的,当即拿出扶桑山的令牌来。
“我是扶桑山的灵师,若有魔头,我自当除之!”
可那老者重重叹下一口气,甩开秦栀的袖子,一脸没救的神色,接着回头望了望少年的方向便手忙脚乱地往外跑去。
秦栀拔出霆霓剑靠近几步,隐约听到诡异的声音在少年周身响起。
“不要挣扎了,做镰鼬鬼骨的宿主不好吗我能给你无穷无尽的力量,能让你做万物生灵的主人!”
少年抖如筛糠,仿佛在识海中窥见十分可怖之物,他捂着脑袋蜷缩成团,不断用拳头砸着自己的脊背。
“滚开!——你滚开!……”
他痛呼出声,而那诡异的黑气犹如一只只鬼手一般撕扯着他的身躯,直到闪亮的雷霆之力从天而降,在团团黑气中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哪里来的邪祟,滚来受死!”
初醒的镰鼬鬼骨力量不稳,被秦栀那暴烈的雷电震得遍体鳞伤,他尖叫着散去,却在半空中留下一句怨毒的诅咒。
“我记住你了丫头!日后我定要你付出代价!——”
秦栀蹙着眉见他一点点消失,这邪祟竟难以捕捉实体,只能眼睁睁纵他离开。
身下传来一阵闷哼,她连忙伸手探向那蜷缩着的少年,拨开他散乱的发丝,探了探他的鼻息和脉息,万幸无甚大碍,只是精气受损、惊吓过度,休养十天半个月便能恢复如初。
为了防止那邪祟藏匿在少年体内,秦栀运转周身内力在少年体内探寻了几圈,从头到脚每一个角落都被她仔仔细细搜索过,皆未能发现邪气所在。
她松了口气,看来那个邪祟已经脱离少年了。
声响平息,屋外的人壮着胆子进来瞧瞧,便看见秦栀双手覆在少年背后运功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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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先前劝告秦栀的老管家颤颤巍巍走上前,问道:“小少爷这是没事了”
秦栀淡淡道:“他一直都没事,他觉醒了很强的雷虎灵兽,只是体内元素不纯粹罢了,正因他天赋异禀方才被邪祟盯上,日后要好生照顾,万不能叫明珠蒙尘!”
她话毕转身离去,未曾瞧见匍匐在地上的少年正强撑着支起身子,眼帘颤抖地望向她的背影。
再次用三寸不烂之舌为一人托底,秦栀心里愉悦不已,只觉得自己简直是天下最心善之人,拯救了一个又一个被世俗偏见埋没的可怜人。
直到很多年后她才发觉,如此种种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自我感动罢了。
在南诏逛了几日,等秦栀回到灵晔峰时,发现几个深受师尊信任的弟子皆是围在灵晔居前,满脸肃穆,有几个面容苦涩,隐隐有哭的冲动。
“发生什么事了吗”秦栀心中不安,抬眼便看见衡霄从寒潭的方向回来。
他满脸疲惫,对众弟子说:“暂时稳住了她的气血,可那戮气实在太过凶悍,用寒潭冻住也不是长久之计,我得去一趟南诏,寻找换骨新生的秘术,我不在的这些时日,还请诸位多加照顾!”
他拱了拱手,没功夫同众弟子闲聊,翅羽一展便往山下飞去,原来他的本命灵兽是影雷雀,拥有一丝与褚云祁一样的黑暗属性,与曲云歌的光雷雀恰恰相反。
秦栀焦急地抓着张麟衣袖,扶桑山唯他同秦栀最为要好,他说:“师尊在东陆国受了重伤,被戮气侵蚀骨骼,如今只能依靠寒潭压制……”
她不是说此行没有很危险吗
她不是说她会好好保护自己的吗
骗子!
秦栀眼底闪着泪色,后槽咬紧,转身便往寒潭的方向而去,可却被几位师兄师姐拦下。
“阿栀,我们知道你关心师尊的身子,可如今你情绪不稳,见了师尊恐怕会影响到她,待你心绪平稳后再见吧。”
此时秦栀还不知,她的师尊已命不久矣。
第58章 猫鼠
“后来呢”
树梢上挂着一轮弦月,温柔的清辉洒满天地,少年抱着膝盖坐在屋檐上,手指若有若无地扣动着瓦片。
秦栀坐起身子,揉了揉褚云祁毛茸茸的脑袋,道:“下次再说,夜深了,回去歇息吧。”
她站起身,褚云祁却捉住了她的衣袖。
“师尊。”
“怎么了”
青年鸦羽般的睫毛低低垂下,“您答应我,今后不论做什么,都不要把自己置身险境……徒儿亦想保护您。”
他抬起眼眸,目光坚定,倒是让秦栀有几分不知所措。
她笑着应声,又有几分慌张地纵身跃下,回了屋子。
褚云祁迟迟未动,心里仍思索着方才师尊同他说的从前的故事,说到了师祖曲云歌,说到了影子衡霄。
师尊鲜少同他交心,不知先前遭遇了什么,竟同他聊了许久。
今夜扶桑山大乱,商岚身死,可师尊却没有丝毫悲痛,她不该是这样冷情的人才对,她一定另有谋划。
而且她并没有交代,师祖之死究竟与商岚有何关联
于是他进屋熄灯,放缓了呼吸,人却一直倚在窗边悄悄探着师尊的屋子。
不多时便看见她孤身一人出了门,往长老阁的方向而去。
褚云祁凝着她的背影,悄悄跟了上去。
——
大殿内一片寂静,冷风拂过,烛火骤熄,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吓得守夜杂役浑身发抖地躲到了柱子后面。
一道玄衣身影立在棺椁前,他俯首望着那具冰冷的尸体,笑容悲悯,伸手探了识海后轻声道:“还好,三魂尚在。”
接着摘下手腕上的手镯,双指捏诀。
“命途交替。”
帷幔后被噤声束缚的杂役顷刻间栽倒在地,而木棺中面色惨白的尸体竟呼出一口浊气来。
他恍惚睁眼,扑朔烛光下,那道玄色的身影眉间金钿尤为醒目。
“是索命的无常吗”他声音沙哑犹如散落的枯枝败叶。
那人呵呵笑了两声,嗓音十分清洌,又带着几分打趣,“是救世的善人。”
商岚睁开眼,勉力撑起僵直的身子,攀着木棺边缘站起身,遥遥与那人对视。
“你是天道院尊上……为何救我”
“惋惜。”他双眉微沉,浓黑的眸子里流露出几分痛色。
“惋惜”
商岚眼中闪过错愕,旋即被深深的苦笑掩盖,“……都说我嫉贤杀徒、死不足惜,又有何可救”
尊上淡淡说道:“羽人司三成羽者皆出自森罗峰,若你嫉妒贤能,又怎会容他们成长至如今的境界”
“……”
“于才能,你或许比不得旁人,可于道义,扶桑山又有何人能与你相较”
一番话犹如惊雷划过云霄,震得商岚心尖发颤。
他捂着脸,笑容沧桑疲惫,道:“真是可笑……这话竟是你同我说的,连我的父亲都弃了我,天下无人再信我了……”
“那是天下人错了,”白曜打断他的话,“不是你的错。”
商岚眼中闪过迷茫,闪过无措,又在尊上眼中,看见了个畏畏缩缩的自己,他不该是这样的姿态,他本是意气风发的扶桑山一峰之主,本该站在森罗塔巅挥斥方遒。
他有过恩师,有过徒弟,有过针锋相对的敌手,倒不曾有过知己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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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如今似乎有了。
他自棺椁中爬出,跪倒在尊上面前。
“商岚谢尊上救命之恩。”
尊上伸手扶起他,温和笑道:“不必如此,救你不过举手之劳,若你愿意,亦可留在天道院。”
商岚犹豫了,若入了天道院,便是与扶桑山为敌,纵使扶桑山人人忌惮他、怀疑他,可还有秦栀啊,秦栀一心想要铲除天道院,他怎能站在她的对立面上。
若日后再相见,又如何面对她
于是他抬起脸拒绝道:“尊上,我不愿……”
话音未落尊上眉间金光乍起,冰冷如刀的手指刺在他额头,识海瞬间如被冰封,接着藏匿深处的记忆一点点被封锁。
尊上笑得疯狂,“这些回忆于你无用,便都抹去吧,日后你是我天道院的长老,与扶桑山再无任何瓜葛了!”
他身后红衣魅狐眼眸粉光浮动,显然动用了迷惑类的技能辅助他,接着她耳尖微动,提醒道:“尊上,有人来了。”
她提起神志不清的商岚,跟随尊上一同往殿外走去,却不知是尊上刻意放缓了脚步,三人与秦栀迎面碰上。
秦栀看见尊上心中大骇,当即拔剑相向,尊上挑眉看着那柄断剑,道:“四年了,这剑你还留着”
秦栀微微蹙眉,四年前,霆霓剑不正是在与凛川余孽一战中折断的吗,当时是为了保护白曜,被敌方首领一掌震碎。
“是你”秦栀怒目而视,如今她已恢复至四阶巅峰,若勉力而为,当能拖住尊上一时,等到扶桑山长老阁的支援。
就在她悄悄释放万钧雷域之时,尊上笑呵呵走近几步,“你在等谁等那群入了幻术的老头吗还是距离长老阁十万八千里的九峰峰主”
秦栀脚掌轻轻摩擦着地面,即刻便能飞身而起。
她嘴角挂着孤傲的笑,“对付你,我一人足矣。”
“哈哈,好大的口气!——”
引雷诀——万钧雷域——雷暴!
瞬息之间雷霆之力自四面八方迸发而出,将尊上团团环绕,如巨笼囚禁猛兽。
他视若无睹地一步步自电光火石中踏出,正欲讽刺秦栀几句,却忽然不见后者踪迹。
“还是只藏头露尾的小老鼠”他漆黑的眸子沉甸甸落向远方,“哦,小老鼠还有个小跟班呢。”
霎时之间他的身影已离开原地,犹如一阵风般围绕在秦栀身侧,后者展开翅羽浑身内力被激发,拼命往苍炎府的方向而去。
虽不知他用了何种邪术将长老困住,但如今必须得想办法自救。
十三峰中除去长老阁,能力最强的莫过于商岚与宋锦,如今商岚生死不知,她唯有求助宋锦来与尊上相抗。
“小老鼠,还想往哪里躲呢”
尊上邪气四溢的笑声仿佛贴在秦栀耳边,他似是没有对秦栀出手的意思,倒更像是一只玩弄食物的狸猫。
于是秦栀不出声,只顾着看好眼前逃亡之路,不知怎的脊骨被一只冰寒刺骨的手戳了一戳,他覆在她脖颈边呵气,说着:“是要逃到这里吗”
又戳了戳她的腰间。
“还是这里”
那手指顺着她脊椎而下,渐渐探向柔软之地,秦栀当即恼了。
士可杀,不可辱!
她若拼尽浑身绝学,虽赢不了八阶修为的尊上,却也不见得不能咬下他一块肉来!
霆霓剑向后劈砍,将那紧随其后缠在她身上的黑风斩破。
男人抱着双臂倚在不远处的柏树边望她,目光讥诮,“你就这点能耐”
秦栀低笑了两声,原本释放本命灵兽后双眸湛蓝,如今忽地化为血色,身后浮现出一轮血月,如鲜血般刺目的红光令尊上都不自觉眯了眯眼。
“我很少动用体内这份属于黑暗的力量,因而无人知晓它究竟有多大的威力。”
她面容孤冷,眉眼间神色阴鸷而狠毒,与往日清隽模样十分割裂,判若两人。
就好像她体内有着另一道灵魂,一缕至恶之魂。
那熟悉的黑暗力量扑面而来,可却没有夹杂半分邪气,她体内的暗十分纯粹,与魔修的暗丝毫搭不上边。
他轻撩着眼皮,“有意思,我还从未知晓你有这般本领,看来你藏得很深呐。”
怕是整个扶桑山都无人见识过秦栀绯月之力!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风雷受命,绯月化万物归尘,阵起!——”
双手结印,晦涩古老的符文自她掌心显现,于尊上脚下浮出囚笼大阵,借助月光之力将其束缚,又引雷霆镇压。
尊上眸色凝重几分,借天地之力化为己用,本就是十分强大的咒法,偏偏秦栀天赋异禀,多番领悟后修缮了这个技能,以至于更难破解。
可他长袖浮动,一缕黑光化为长箭直直射向秦栀胸膛,此刻秦栀刚释放大阵,有些内力亏虚,一时间无法抵挡,就在那长箭即将破开她身前内力屏障之际,一只手紧紧握住了箭头。
青年衣袍猎猎作响,檀香味环伺在身侧,他漆黑的眼瞳与秦栀对上,焦急与关切扑面而来。
“云祁!你怎么来了”秦栀心头一颤,握住褚云祁的手掌,他缓缓松开手指,将箭丢在地上,展开被长箭上附着鬼火灼伤的掌心。
血肉模糊间,似是有一股邪气悄悄钻入他体内。
背后镰鼬鬼骨猛地刺痛了一瞬,被褚云祁强行压下,他抬眸望着秦栀,澄澈的眼眸有着不依不饶的意味,话里也夹杂着几分不满与指控:“师尊又瞒着我孤身涉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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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你方才还答应过我,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他眼神灼灼,眼里已是含着炽烈的火焰。
不等秦栀狡辩几句,他便攥着她手掌转身向山下飞驰。
秦栀朗声笑着,任由褚云祁拉着她的手往前飞奔,“咱们可真像是‘亡命鸳鸯’!”
她墟鼎内力匮乏,若没有褚云祁,就算方才制约住尊上一时半刻,也无法脱身自救。
褚云祁倏忽间听到秦栀这不着调的调侃,眉宇间显露出几分恼色,他低沉着声音答了句:“师尊此时还是莫要开玩笑了!”
表面上又在与师尊顶嘴,胸腔下却忍不住心跳加速。
亡命鸳鸯……
师尊博学多才,应当知道这个词该用在何处才对。
难道师尊看破了他心底柔软处的隐晦心思,在悄悄回应着他吗
一时间心尖都温温热热,仿佛浑身都融入了微风,十分肆意畅快,那一点逃亡的紧迫被彻底抹平。
而秦栀那边却是目光震动,只因系统出了声。
「褚云祁好感度已达到九十,请大人注意!」
「褚云祁好感度已达到九十,请大人注意!」
「褚云祁好感度已达到九十,请大人注意!」
他重复了三遍,甚至在控制面板中探出了红字提醒她。
怎么会忽然暴涨,这小子一贯冷情,是哪句话刺激到他了吗
秦栀心中惴惴,目光不自觉落在他身上。
他召唤出列缺剑,带着秦栀御剑而行,站在他身后的秦栀目之所及便是他梳成马尾的如瀑青丝。
急啸的风扬起他的发丝与绸带,一道十分醒目的黑线一点点从衣领下往上钻来,逐渐没入头皮。
那是什么!
秦栀正欲上前探查,便望见褚云祁浑身痉挛,竟不受控地从空中坠下!
失去了列缺剑的控制,秦栀也跟着脱力跌落,褚云祁意识不清下,在半空中仍记得伸手护着秦栀,二人相拥在一起滚落在草地上。
秦栀吃痛地从他身上翻身爬起,一抬头便对上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此时已是分不清瞳孔与眼白所在,诡异而又阴鸷。
第59章 起义
他表情阴冷而狰狞,凌乱的发丝在月色下狂舞,他勾起嘴角笑得野性十足,手掌却死死掐住自己的脖颈,似是在极力抑制爆发的冲动。
“云祁……云祁!”
秦栀坐在他腰间,伸手去扒他紧攥的手指,眼睁睁看他满脸青筋暴起的模样,心痛不已。
“……师……走,走开!”
他奋力扬起手将秦栀甩开,跪趴在地上拼命砸着自己的脑袋,从前被尘封的痛苦记忆一点点钻出脑海,逆转着顺序闪现在他眼前。
他看见“那个人”占据师尊的身子一点点虐待自己,看见初临扶桑山时被同门嘲笑欺辱……看见了幼年时期,亲人自他眼前死去。
他脊背忽然挺直,犹如被无形的力量控制了一般,而他也似是用尽全力与之抗争,手指几乎嵌入头皮,让人看了毛骨悚然。
秦栀正欲上前制止他近乎自残的动作,却听见不远处徐徐而来的脚步声。
转身望见了扶桑山的几位峰主。
李闻雪立在阴影中,那双澄澈的眼瞳紧盯着秦栀,掌心红色流光闪烁。
方才与尊上对峙之时,秦栀便释放了自己的信号烟,众峰主本就如惊弓之鸟,得了讯息马不停蹄赶来长老阁相助。
“阿栀,危险。”
李闻雪踱步到秦栀身前,挡在了她和褚云祁之间。
宋锦亦是站在她另一侧,道:“怎么回事你传信给我们,还是红烟,便是为了这个走火入魔的徒弟”
“既入了魔,杀了便是。”身后是李琮不冷不热的声音。
对上秦栀鹰隼般狠厉的目光后,他终是闭了嘴退到一边。
秦栀推开二人护住褚云祁,压低声音,手指指向长老阁,道:“方才我心中不安,来查探商岚的尸体,却瞧见天道院尊上与那红衣魅狐掳走了商岚,我与之交手,云祁遭了尊上暗算被邪气入侵,如今我需要带他回灵晔峰医治,还请诸位峰主即刻上山保护长老们的安全!……”
她话音刚落便忽然浑身僵住,众人亦是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李闻雪最先反应过来,伸手揽住秦栀摇摇欲坠的身子,浑身内力被他调动注入秦栀的体内。
胸膛被长剑贯穿,她回身对上那熟悉的眸子,四肢百骸无一不冷。
剑自身后来,从软肋下劈开了她的心脏。
那薄薄三尺青锋上,鲜血如珠滚落,他那双浑浊漆黑的眸子有一瞬的慌神,旋即被人狠狠踹开压倒在地。
宋锦几乎要将剑刺入褚云祁的喉咙,怒目圆睁,“逆徒,你要弑师!”
秦栀呕出一口血来,扶着李闻雪胳膊转身望他。
可他意识混乱,竟脱口而出:“她杀了我舅父,她杀了衡霄!”
此名一出,众人眼中皆有几分迷茫,秦栀却如遭雷劈,那不堪回首的弑师过往,终究重现于眼前。
因果像是一把回旋镖,狠狠扎在她从前的伤口上。
——
十一年前,玄历十年。
师尊在寒潭养伤身子每况愈下,可后来衡霄悄悄带着她南下寻医,半年后竟完好无损地回了灵晔峰,经此大难,秦栀忽然发现她与师尊之间有了些许生疏。
从前曲云歌清高,不善言辞,仿佛一直端着姿态过活,只是偶尔才会暴露本性,在秦栀面前吐槽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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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可她这次回来不仅活泼开朗了许多,就连身上的气息也变得温润不少。
秦栀心中疑惑不已,还不等她发问,曲云歌倒先是悄悄找上了秦栀。
夜半时分,她敲响了秦栀的门。
十分神秘地告诉她:“明日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翌日清晨天还未大亮,她便急吼吼拉着秦栀下山,二人一路向南,在秦栀逐渐熟悉的道路上,他们竟来到了南诏苍*夷城。
那个从前她与白曜命运的转折之处。
她们走在林子懿自戕的街市中,一步步来到大同派的门前。
曲云歌叩响大门,看守的杂役看清来者时,竟先跟秦栀打了个招呼。
“小秦,你是小秦!”
那杂役甚是欣喜,反复打量着秦栀,神色中还有几分不可思议,“你竟出落得这般漂亮了,阿叔都快认不出了!你阿兄秦柏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秦栀回头与神色疑惑的曲云歌对上眼神,轻咳一声道:“阿兄在玄帝城为官,不得空闲,今日我与师尊同行,”她掌心朝向曲云歌,“这便是我的师尊,扶桑山灵晔峰峰主曲云歌。”
杂役作揖行礼,“没想到曲大人竟是小秦的师尊,二位此番前来,是为了柳道人的讲座吗”
曲云歌笑道:“是啊,听说柳道人会为有缘人亲自题一副词,我的弟子快要及笄了,想试试看能不能讨个好字。”
她生得极美,笑起来像是一朵矜贵的雪莲悄悄绽放,久久不散的明媚自脸颊中荡漾开来。
秦栀从前竟不知,她有着这样一对可爱的梨涡。
杂役也跟着笑了,若有所指地看了眼秦栀,答道:“若是小秦,那定是柳道人的有缘人啊!”
秦栀听出他话外之音,心里忍不住浮现出一个名字来。
多年未回,大同派的院子修缮了不少,建了一座十分宽阔的学堂,一清风霁月般的身影端坐在最前头,手中执着本经书,正解读着其中晦涩难懂的禅语。
她微微抬头,望见了来者。
柳凝忽然愣住,她猛地起身走到秦栀身边,双手抚摸着后者的胳膊,眼里含泪,“好姑娘,都已经比柳姐姐还高了……”
柳凝从前性子内敛,如今修行多年,成长飞速,已是能传道授业的“柳道人”了!
秦栀见到从前的恩人,亦是难掩热泪,二人紧紧相拥,千言万语皆融于此刻温暖。
听学时曲云歌暗自一叹,道:“原以为是我领你入这大同派,竟没承想你反倒是土生土长的‘道友’。”
秦栀捉住话头,问道:“师尊是如何知晓大同派的”
曲云歌拖着脑袋,目光似乎越向屋外绿野芬芳处,答道:“衡霄带我南下治病,在大同派得了解法。”
大同派的藏书阁典籍无数,怪志游记繁多,秦栀曾在此处待过四年,也未曾将所有书博览群集,衡霄竟能在这里找到解法,着实不易。
说起来她与衡霄的第一面便是在这藏书阁中,他那时追杀白曜,反被其他刺客误伤,藏身在这里修养,还得了秦栀一块保命的饼子。
命运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秦栀问道:“他如今也跟着来了大同派吗”
曲云歌却摇了摇头,答道:“他替我执行任务,去了南诏王庭。”
“南诏王庭”秦栀目光微动,那不就是赤霄瑾所在吗她可是南诏的赤王殿下,如今她们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由她辖制。
秦栀尝试打探衡霄的任务内容,却只得了曲云歌神秘兮兮的一个答案:“秘密!”
但没过多久,这个谜团便在秦栀面前缓缓展开。
她听说有人行刺赤王,内卫督军以身相护,保住赤王一命,她听说刺客出自玄帝手下的羽人军,现已被羁押。
她还听说大同派预备揭竿而起,推翻新政,辅佐白帝登基。
她推开屋门,难以置信地与在座大同派高层面面相觑。
有人呵斥她:“谁允许你在此偷听!”
有人为她解围:“她是白帝的妹妹,此事让她知晓也并无威胁。”
那主座之上,有人居高临下,光华内敛。
他睫毛微微抬起,茶水的薄烟拂去他眉梢清冷疏淡,他起身缓步到她身前,温热掌心覆在她冰凉的小脸上。
她嗓音颤抖,“你……要起义”
白曜指尖抵着她蹙起的眉毛,低笑了两声:“起义……呵呵,我不过是想拿回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秦栀后退半步,“可你说过,你只是想报仇……”
“这难道不是报仇的一部分吗”他目带狂色,晦涩不清的神色中,带着强势的侵略感,“玄帝杀尽白氏三千人登基称帝!……我,不该去夺回来吗不该为那枉死的三千人申冤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似是察觉到秦栀神色中的微微惧色,他呼出一口气,轻轻握住秦栀的肩膀,轻阖双目,“青青,对不起,吓到你了吧……”
柳凝走上前,安抚道:“玄帝任用酷吏整顿天下,百姓已是怨声载道,大同派本就为人道而生,白帝的观念与大同派不谋而合,我们愿意帮他。”
可只要存在帝制,便终究有三六九等,又怎会让天下大同
秦栀缄默许久,直到她看见白曜胸口被血迹洇湿,方才有几分慌神。
她倒是忘了,白曜逞能替赤王挡了衡霄一剑,伤到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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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她扶着气血虚弱的白曜坐下,对上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终究是心头一软。
“好,我会帮你。”
——
在这一场恒久的权柄之争中,总会有人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白曜领着大同派势如破竹,玄帝为了安抚赤王,与衡霄撇清关系,并将他是曲云歌影子的身份泄露出去,让矛头对准了扶桑山。
曲云歌不顾一切前去营救衡霄,带着他藏身在曲府附近的古宅中,一个小童每日来送饭食,据说是衡霄的小外甥。
得长老阁密诏,让曲云歌即刻交出衡霄,曲云歌置之不理,却意外暴露了气息,以至于被十八位长老团团围住。
“曲云歌,若你亲自手刃衡霄,便能还你自己清白,还扶桑山清白。”
曲云歌不满地低吼出声:“权柄之争,与我扶桑山有何瓜葛”
她不明白为何扶桑山如此忌惮玄帝与白帝,不过几句谋逆的谣言,便出动这么多人来杀他。
为首的长老胡须颤抖,嘴角挤出几个字来:“冥顽不灵!”
他掌心聚力,以自身血肉化为一刀,指向曲云歌。
一番血战,曲云歌倒地不起,重伤未愈的衡霄跌跌撞撞前来帮她,却被长老生生劈断翅羽。
一时间鲜血如注。
羽人失去翅羽,便命不久矣。
曲云歌哭喊着爬向衡霄,长老们扯下他支离破碎的命牌,留下一叹:“天年不遂。”
一条命便如此轻而易举地被捏碎。
待秦栀得到消息,前来相助时已是迟了,她循着血迹推开屋子,心一点点沉寂下去,她望见师尊素色衣衫尽数染血,垂着眼帘抱着衡霄的尸身缄默不言。
秦栀心疼不已,伸手轻触她瘦削僵直的肩膀,却胸口一痛。
秦栀偏头望去,只见列缺剑正没入她胸膛,曲云歌眼神混沌,似是分不清秦栀是谁。
她抽回长剑,俯身在衡霄身上轻嗅着,似是一头小兽寻找同伴的气息,却最终留下痴狂悲痛的笑声。
她失魂落魄地起身,灿金色翅羽展开,一身血衣的她朝着扶桑山的方向飞驰而去。
秦栀分明在她眼底看见了阵阵杀意。
第60章 杀师
天边黑云滚滚,大雨倾盆而下,沉闷巨雷仿佛要冲破浓云的纠缠,如野马般驰骋而出,在天边擦过一条森白的尾迹。
秦栀姗姗来迟,她蹲身在衡霄身边,摸了摸他了无生息的鼻尖,心中叹了口气,看这剑伤和其中尚未散去的内力痕迹,当是出自长老阁的手笔。
来之前她见过张麟,师兄悄悄告诉她,如今玄白二帝争夺天下,人世大乱,扶桑山上下倾巢出动保护无辜百姓,但扶桑山长老阁有几位长老久居高位,已然沾染世俗凡尘,被玄帝以天材地宝逐渐收买。
长老为了掩盖玄帝派人暗杀赤王一事,欲铲除衡霄使其闭嘴。
曲家这处宅子纵横交错无数战斗痕迹,不乏曲云歌的雷暴之术,被摧毁的每一处残垣皆留存着久未散去的焦糊味,秦栀猜想衡霄被杀时,曲云歌一定在场,可衡霄尸体孤零零躺在这大院之中被人置之不理,定是曲云歌来不及处理便追寻长老而去。
扶桑山长老修为深不可测,皆有七阶实力,曲云歌亦是七阶中期的修为,根本不可能与那么多长老相抗。
秦栀必须去帮她!
眼下大雨将至,不能让衡霄尸体受辱,于是她抱起他的尸体挪进屋子,殊不知门口一个小童目眦尽裂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待秦栀飞身远去后他方才松开了捂住口鼻的手指。
他喘着粗气,眼泪汩汩流出,疯了似的往屋子而去,扑在衡霄榻边哭得肝肠寸断。
他是衡霄的外甥,他们家长辈从前犯了大错,被削官职,衡霄与姐姐被从前的白帝送入扶桑山昭华殿成为影子,衡霄的姐姐在一次任务中爱上了目标,悄悄与其远走高飞却被昭华殿的人找到。
爱人身死,她悲痛欲绝,在一处陡峭山壁洞穴里生下了一个男婴,自己气血耗尽而亡。
而后衡霄最先找到了姐姐与外甥,后来将那孩子送回南诏苍夷城姐夫的家里,也是在这里,他认识了悄悄回来探亲的曲云歌。
他得知她是扶桑山的峰主,于是想成为她的影子,在他无数次故意接近后终于打动了后者,令后者在昭华殿与他结下血契,走出了这个迫人冷血嗜杀的地方。
他们相知相识,逐渐不再是主人与奴隶的身份,而是成为了知己朋友,如今知己身死,曲云歌发了疯。
男孩在苍夷城褚家过得还算富足,舅舅衡霄经常回来看望他,给他带天南地北的新鲜物件,也会同他说母亲和父亲的故事,褚家是对他不错,却只是外在的给予,没有人真正拿他当亲人。
他的亲人只有衡霄了。
可是衡霄死了。
他脑海深处镌刻着秦栀的身影,他悲痛欲绝地狂奔而出,扑在磅礴雨幕之中,伸手指着遥遥天际发出一道仇恨的吼声。
“哐嚓!——”
天雷狠狠劈下,仿佛万千灯火自天边点燃,绽放出惊心动魄的火花。
男孩被雷电裹挟,浑身战栗倒在地上,电流漫过全身,他双眼瞳孔颤动,额头青筋暴起,眼皮一点点合上。
再醒来时天边大雨渐歇,褚家的杂役找到他将他带回家,他高热三天三夜才终于醒过神来,留下了一条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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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褚家怜惜他失了亲爹亲娘,如今又失了舅舅,主君便在他生辰那日问他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他说他想去扶桑山修行,想成为和阿父阿母一样的灵师,想斩妖除魔、兼济天下。
少年郎的热血被点燃,于是不久后他拜入扶桑山,成了灵晔峰秦栀的徒弟。
他的名字,是褚云祁。
——
云栖竹径,一路风驰电掣,偶有云雀追随身侧,陪她掠过那暗沉沉的长空。
秦栀心中焦虑不已,默念着师尊千万不要出事,墟鼎中内力倾巢而出,全部附着在那双翅羽之上。
远处已然看见扶桑山的边际,长老阁那处电闪雷鸣,兵戈之声不断刺入秦栀的耳朵。
她蹙着眉俯冲而下,一路看见不少长老的尸体。
她听见商应泽暴怒的声音响起。
“曲云歌你疯了吗我不过带着门内弟子出去几日,你便血洗扶桑山、斩杀执事长老!”
掌门不知所踪,商应泽如今代管扶桑山一应事宜,前不久掀起战事时,他便带着弟子护卫平民百姓,看样子是曲云歌大战执事长老时有人放了信号烟唤他回来。
曲云歌望着商应泽抓向她的巨爪,毫不示弱迎面而上,列缺剑卷着雷霆刺向他的掌心,发出阵阵爆裂的嗡鸣。
“他们杀了我的人,我便要为他讨回公道!今天我便替扶桑山清理门户,杀尽这些皇室走狗!”
商应泽不知是受了伤,还是内力有所耗损,竟并未一招拿下曲云歌,反而被她击飞数丈之远,便在他捂着胸口咳嗽之际,曲云歌再取一长老项上人头。
“曲云歌!——”商应泽气得胡须都在颤抖,他双手结印,一道巨大的钟型封印自曲云歌头顶笼罩而下。
就在她即将被困住之时,蔚蓝色光芒一闪而过,裹挟着力竭的曲云歌一路穿行,迅速远离众人视野。
曲云歌靠在秦栀身边喘息着,浑身上下皆是各种伤痕,秦栀粗略地看了下,顿时只觉心惊肉跳。
“师尊,我带你去南诏养伤!”秦栀说着便往南边而去,可曲云歌阻下了她。
她面色惨白,嘴角溢血,有些虚弱地说:“去灵晔峰吧。”
“灵晔峰可是……”秦栀犹豫了下,回头打量四周有没有追兵,确认安全后才说,“也好,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我带师尊去寒潭养伤。”
灵晔峰内弟子皆按照商应泽的指示出去拯救苍生,如今竟无一人留守,这样也好,人多口杂,万一泄露师尊所在,便再无转圜余地了。
她心里很清楚,如今师尊所做已足以让扶桑山对她下达通缉令,若被发现,她必死无疑。
秦栀架着她来到寒潭,方才晕厥的她忽然清醒过来,指着一边的蒲团道:“去那儿。”
“师尊,我为你运功疗伤吧!你的伤太重,实在拖不得了!”秦栀心下焦急不已,拉着曲云歌到蒲团上盘膝坐下。
可曲云歌仅仅是舒了一口气便再度起身,召唤出列缺剑指着秦栀,声音森寒:“接下来,你可得看清楚,从今往后看不得第二次了。”
她忽然脚步轻动,整个人纵身跃起,翅羽伸展,灿金色的光辉将秦栀笼罩,在她眼中,方才还奄奄一息的曲云歌此刻不知怎的竟爆发出她修为的最佳状态。
秦栀心中隐隐不安,忍不住浮现出那个令她不愿看见的词来。
回光返照。
曲云歌血色身影在雷声雨幕中持剑而舞,矫若游龙,轻盈如燕。
一招清风霁月,一招白骨成山。
十步一招,招招致命,每一个动作都被深深印刻在秦栀的脑海里。
舞到最后一式,连歌将剑横在了自己的脖颈处,说:“从今往后,你代我而活。”
说罢血流淙淙涌出,染红了她的衣衫,秦栀一句“不要”还没说出口,连歌便微笑着倒下。
她躺在秦栀微微颤抖的怀里,指尖抚过她几乎崩溃的神情,嘴唇阖动了两下,念着此生最后一道咒语。
列缺剑闪烁着金光,烙下秦栀之名。
从今往后,她便是列缺剑的主人。
秦栀抱着她染血的头颅泣不成声,她难以置信地低头去嗅她的鼻息,却只嗅到那令人心悸的血气。
不要……
不要!
不要死!
“为什么!——”
秦栀浑身血液一片冰冷,如遭雷击,眼前发黑。
往日灵动的眉眼上染上抹不去的悲痛,神色如癫如狂,发了疯似的质问苍天。
“为什么要一个一个夺走我身边之人为什么连师尊也要离我而去!”
“为什么!”
她回忆起与师尊相处的点点滴滴,想起从前她悉心教导自己,从一个无知孩童到现在独当一面,曲云歌拉着她的手,一点点走过身下之路。
泪水不受控制奔涌而出,融入这漫天大雨之中,血色将她身下尘土尽数染红。
“师尊你回来……你回来好不好”
麻木与绝望浮现在她那双通红的双眼中,她小心翼翼抚着曲云歌的脸,又捉住她落在一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师尊,阿栀再也不会淘气了,阿栀会乖乖待在灵晔峰的,你回来好不好……不要不理阿栀啊,阿栀不能没有你……”
“没有你,阿栀该怎么办啊……”
不知不觉她面前走近一双双黑靴。
为首者对她说,让她识趣,让她听话,只要不再纠结曲云歌与衡霄之死一事,他们便立秦栀为新任扶桑山峰主,甚至能推荐她做羽人司的下一任司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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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秦栀觉得奇怪极了,扶桑山何时与皇室纠葛如此之深
她抬起那张惨白的小脸,目色呆滞,直直望向商应泽,他微微蹙眉,上前蹲下身子,握住她僵硬的小手。
逼音成线道:“阿栀,你众目睽睽之下救走曲云歌,恐怕会被连坐。”
秦栀摇了摇头,倔强道:“我不怕。”
“可曲云歌怕,”商应泽再次开口,他叹了口气,“若非如此,她不会选择自戕,还让列缺剑认你为主,做出你大义灭亲的模样来。”
秦栀呆了呆,不可置信地摇了摇脑袋,“你,你在说什么啊”
商应泽伸手抚过曲云歌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又划到她脖颈那处深可见骨的剑伤。
“她本就一副半死残躯,若你不来,她会被当场斩杀,为这场闹剧画上句点。”
“可你来了。”
商应泽目光灼灼,秦栀是曲云歌计划中唯一的变数。
“你还当众救走了她,与她成为同路人,于是众人亦要杀你。”
“唯有让众人以为你大义灭亲、弑杀师尊,方才能留你一命,云歌她用心良苦,你可知晓”
秦栀浑浑噩噩地被商应泽拉起身子,怀里紧紧抱着曲云歌的尸体不愿放手。
商应泽使劲掰她手指,可哪怕骨骼断裂她依旧倔强地瞪着他,仿佛生死已无所谓之。
“你若执迷赴死,如何对得起曲云歌”
商应泽夺过曲云歌的尸体,面向诸多长老,高声道:“今扶桑山叛逆之徒曲云歌已死,其徒心向正道,铲除奸佞,当承继灵晔峰峰主之位,尔等可有异议”
长老们陷入窃窃私语,有人说:“这孩子怎得这般冷血,竟弑师夺位”
“她血脉中本就有着一丝至暗的绯月之力,做出此等举动也实属正常。”
不知有谁大喊了句:“不论她是否为了扶桑山而杀曲云歌,留下她始终是个祸患啊!”
薄凉雨幕下,秦栀的目光一一扫视在座的诸多张长老,记下了他们每个人的脸。
商应泽目光微移,便看见秦栀于流言蜚语中缓缓走到他身侧,朝他拜了下去重重磕头。
“弟子秦栀愿意承先贤衣钵,继灵晔峰峰主之位!”
第61章 释怀
浑浊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味,一座巨大的青铜鼎幻影浮现在昏暗的铜墙铁壁之中,鼎下是个赤/裸着上身的青年。
褚云祁手脚皆束缚着手臂粗细的铁链,整个人浑身一片灰青之色,瞳孔失焦,仿佛一具了无生息的尸体。
“他如今墟鼎内力逆转,已是堕魔的征兆,我将他困在天照玄钧鼎中可保一时无忧,可终究治标不治本,过不了多久他便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是堕魔,二是被魔气冲爆身躯。”
商应泽叹了口气,他回头瞥了眼秦栀仍在渗血的心口,道:“你拼过头了。”
秦栀抬眸望他,不明所以。
商应泽眸子幽深,“手上沾得血太多,便极易走火入魔,秦峰主要多加小心,莫要同褚云祁一般行差踏错。”
秦栀默了默,问道:“我挺想知道,为何天道院会忽然前来扶桑山搅局,为何偏偏斩杀新进弟子,又为何带走了死去的商岚。”
她目光灼灼,紧盯着商应泽,仿佛想从他眼底窥见几分真相。
商应泽面色不动,眸子古井无波,“秦栀,看在白帝陛下的面子上,我容你放肆这一次,往后莫要再问了。”
秦栀上前半步,“扶桑山有天道院的细作,为何您不深究”
“你不是不知道,天道院尊上与陛下的约定,”商应泽打断她的问询,“你问得太多了。”
秦栀有些不甘地咬了咬唇,“商掌门,不要为了铲除异己,就行差踏错!”
脖颈倏忽间被铁钳般的手掌抓住,秦栀骤然窒息,双脚离地,眸子通红却仍旧倔强地望着商应泽,半晌他松了手,嗤笑一声。
“秦栀,我承认,当初曲云歌发疯斩杀长老时,我可以出手制服她,可我没有,确实存有私心。”
“她想杀的那些人,也都是与我理念不合之人,虽然她没能杀干净,但后来你接手灵晔峰,多次用绯月之力暗杀长老并嫁祸魔修,你当我不知道吗”
秦栀蹙紧了眉,当年为了给师尊报仇,她杀了当初出手伤到师尊的所有人,几乎血洗长老阁。
她心甘情愿做了商应泽的刀,铲除异己。
商应泽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又抬眸瞥向不远处一动不动的褚云祁,神色之中有一瞬的讥诮的笑,与他往日稳重端方的形象十分不符。
待他走后,秦栀捏诀抹去心口血迹,翅羽伸展往如意门而去,她不顾守门弟子的阻拦,一路横行直至看到李琮。
列缺剑重新回到她手中,剑指李琮,声音薄凉,带着丝丝缕缕的威胁气息:“李门主,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了,鲛珠怎么还没送回灵晔峰啊”
李琮面色铁青,手指颤抖地指向秦栀:“秦栀,你别欺人太甚!这里可是我如意门的地盘!”
“我欺人太甚李门主将一八岁小童卖到教坊司时就不算欺人太甚吗李门主霸占渔民以命相搏得来的鲛珠,就不算欺人太甚吗”她步步逼近,声音阴冷,字字句句落在李琮耳中,便如同鬼魅擂鼓,渗人至极。
“秦栀,你血口喷人!”
他话音未落便被秦栀长剑吓得腿软,跌倒在地,身边弟子皆不敢上前相救,他咬紧牙关死死护着腰间荷包,却被秦栀一剑削断手筋强夺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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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啊!——”他惨叫一声,冲着周围弟子道:“都愣着干嘛,上啊!”
如意门弟子如梦方醒,纷纷拔出兵器指向秦栀,犹豫半晌也不敢上前,秦栀冷笑一声,展开翅羽扬长而去。
长空之下只留下她不屑地声音:“一群怂包。”
她飞回灵晔峰寒潭,将手中鲛珠丢进潭水中洗尽铅华,那原本生机气息十足的蔚蓝海域鲛珠在李琮的养护下竟变得晦暗无比,如今寒潭潭水将浊气逼出,重现它往日光华。
秦栀收回鲛珠,浓郁的海水气息萦绕在她身侧,她快速来到扶桑山地牢,打开天照玄钧鼎,将鲛珠置于褚云祁的颅顶。
又在他身后坐下为他运功压下/体内汹涌奔腾的邪魔之气。
记起褚云祁身份时,秦栀心里有几分感慨。
原以为遴选之时成为师徒已是天定的缘分,没承想在褚云祁觉醒之日他们便已然相识。
还帮他逼出吸附的邪祟,如今看来,当初那邪祟便是镰鼬鬼骨,如今挡了尊上一箭,以至于勾起体内隐藏的至邪之力,强行控制了他的身躯。
如今虽无法炼化九转墟鼎丹,但已然得到馥郁生机的鲛珠,应当能压制邪气一段时间。
不多时,秦栀气喘吁吁,浑身冒着冷汗,胸口剑伤再度溢血,可褚云祁身子剧烈颤抖了一瞬,接着神色逐渐清明,浑身灰青色褪去。
他缓缓转身,望见师尊那双疲惫虚弱的眸子,眼里闪过刹那震惊与痛意。
在失去意识的时间里,他依旧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仿若坠入重重迷雾,置身于阴冷腐朽之地,静静等待着死亡的到来,可一道森白闪电直直刺破黑暗,她从滔天雷霆之中走出,牵着他的手一点点逼退那纠缠身侧的魑魅魍魉,直到回归安宁人间。
“师尊……”
他不受控地湿了眼眶,在他惊慌失措的目色中,秦栀猛吐鲜血煞白了小脸。
她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揪着褚云祁的衣领叮嘱道:“扶桑山已不安全,我们去南诏苍夷城罢。”
——
南诏某处天道院据点曾捕获过千年噬灵兽,秦栀不久前向白曜求援,经过一番探查,那处据点正是苍夷城。
当年大同派帮助白帝登基称帝,借衡霄暗杀赤王的由头,以清君侧的名义,一路攻向玄帝城逼得玄帝自杀谢罪,而后大同派全派移居白帝城,苍夷城已成为旧址。
如今褚云祁体内镰鼬鬼骨已是拖不得了,必须尽快得到其他三味配药。
醒来时已是暮色时分,秦栀一睁眼便与床边枯坐良久的青年对上了眼神,他不知痴痴望着秦栀多久,已有几分呆滞。
可望见秦栀苏醒的那一刻,那双淡漠如冰的眸子里霎时间挤进了几分生动。
“……师尊,您醒了,身子可有不适”
他焦急地探身过去,却瞧见秦栀伸出手臂,牵动了胸口衣领,他忽然耳尖红了红,垂下眼帘不敢再看。
秦栀抚了抚隐隐作痛的胸口,鼻尖嗅到伤药的味道,与李闻雪的药不太相似,更像是出自灵晔峰弟子自己的手艺。
那日被褚云祁伤到后,李闻雪当即为秦栀医治,可她后来一再为其入魔一事奔波,本是结了痂的伤口再度崩开。
如今似是换了件里衣,闻起来还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她狐疑望向褚云祁,见秦栀摸着衣领迟疑不语,褚云祁声音有些不自然,“师尊伤口崩裂,弟子为了换药冒犯了师尊,还请师尊责罚!”
秦栀伸手捞起跪在地上的他,道:“如今不是责罚的时候,我们此行前来只为了一件事。”
“什么事”褚云祁抬起眼帘,幽暗眼眸十分认真地凝在秦栀身上。
“寻找天道院的据点。”
“好,弟子这就去查。”
秦栀拦下他,“你就不问问我为何让你去查”
褚云祁摸了摸墟鼎氤氲的鲛珠气息,道:“师尊大恩云祁永生难忘。”
“你还记得衡霄吗”秦栀忽然发问。
“什么”褚云祁身子一僵,垂下头去,“是,他是我舅父。”
“半年前,无尽碑林里,你祭拜的无字碑是他的。”
褚云祁清隽淡漠的脸上,神色有一瞬间的裂痕,夕阳将他身影拉得极长,显得孤独又无助,仿佛深压心底的巨石被人刺破,碎裂的石子撒了满地。
他有些难以启齿,“师尊听见了那时候我说的话吗”
他低沉的声音中藏着几分期许,他希望自己从前不明事理的狂言未曾被心头暖阳听见。
可秦栀面无表情,“你说,你想杀我。”
闻言褚云祁再站不住脚,他后退半步,眉下的痣都微微泛红。
他从未像如今这般绝望,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将自己彻底打碎,把最肮脏龌龊的心思铺在师尊的面前。
他手指不自觉痉挛起来,猛地跪在了地上,他想为自己狡辩只言片语,可对上师尊那双澄澈的眼眸时,张嘴却是喑哑的气声。
压抑的屋子中,窗帘下,女孩噗嗤一声笑得明媚又狡黠,似是开了个十分成功的玩笑。
“跪着做什么,不过是误会罢了。”
褚云祁骤然抬头望向她,便听她解释道:“我终于知道,为何那个强占我身子的人消失不见,可你与我之间总还有所隔阂,原来是有这分渊源纠葛。”
“云祁,你听我讲个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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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她将与衡霄的过往娓娓道来,直到夕阳西下,夜幕降临,方才为故事落下句点。
她歪着头温柔地笑了笑,伸手戳了戳褚云祁发呆的小脸,道:“怎么这副死样子如今解释清楚了,你可想杀师父了”
褚云祁撅了噘嘴,有些难为情道:“师尊明知我那时走火入魔,才动手伤了您……”
“你还要瞒着我吗”秦栀定定望着他,“你不知我要千年噬灵兽做什么是吗我现在告诉你。”
就在秦栀想将炼制九转墟鼎丹为褚云祁灭除镰鼬鬼骨一事全盘托出时,系统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大人,如今褚云祁对您好感度已达到九十,超过一百的临界值便会彻底被镰鼬鬼骨操控身躯,届时就算有一千颗鲛珠也无济于事。”
系统少有地如此认真。
“你将炼丹救他的事告诉他,他便会感动至极,好感度顷刻之间达到一百……”
第62章 戏谑
话已经说出口了,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什么谎话糊弄过去,那厢褚云祁已然满脸期待地望着她,她纠结片刻,面上有些挂不住,当即装晕过去,倒在褚云祁的臂弯。
褚云祁大惊失色,伸手搭上她脉息,却并未发现异常,于是他颇为疑惑地轻“咦”了一声。
不知是不是秦栀的错觉,她忽然觉得鼻尖痒痒,似是羽毛一般拂过她的脸颊,轻柔到微不可察。
在她望不见的地方,褚云祁俯身而下,鼻尖轻嗅她的呼吸,他迟缓地、试探地靠近她,近到只差咫尺便能放肆地亲吻她的唇瓣。
他眼角微微发红,深邃的眸子里浮现出复杂的神色,有温情,也有漠然。
许是经过这些时日的奔波,身心俱疲,秦栀竟不知不觉昏睡过去,丝毫未能察觉她这个弟子过于亲密的举止。
次日*清晨,秦栀先是嗅到熟悉的饭菜香味,不禁勾起腹下馋虫,她松动着有些僵硬地躯体,攀着木架下了床,推开屋门时便望见林皎月端着一篮子蔬菜往膳房走,与秦栀对上眼神的那一刻她也是神色恍惚了一下,接着菜篮摔落在地,整个人又惊又喜地扑过来。
她紧紧搂着秦栀的腰身,似是怕极了秦栀忽然消失不见。
“大人终于醒了,皎月都快吓死了!”
她有几分哭腔,眼泪扑簌簌滴落,濡湿了秦栀的衣襟。
“不哭不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怎么来了”
秦栀瞧见她原本腰间的命牌不在身上,心里松了一口气,这腰牌与自身息息相关,若佩戴在身上,长老阁可以查探到其所在位置。
如今秦栀带着褚云祁私自离开扶桑山地牢,应该是被下了追捕令了。
只是为何林皎月会出现在这
温暖晨曦下,褚云祁掀开膳房,他穿着一件素色围裙,边缘绣着可爱的弧形花边,与那张冷脸搭配在一起显得十分怪异。
他瞧见秦栀,面色柔和几分,放下手里的活计走到秦栀跟前。
“师尊,如今我们在南诏苍夷城衡霄的一处宅院中,昨日我在城内发现了皎月,她说奉师尊之命在此调查千年不老藤的讯息,于是便带她来此。”褚云祁老老实实向秦栀汇报现状。
秦栀这才想起,之前她令林皎月所做之事。
“大人,我已查探到千年不老藤的讯息,便在那大同派旧址之中。”
林皎月将手中地图递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条树根的根须,其内蕴含着无穷无尽的生机与活力,果真是不老藤。
秦栀摸了摸林皎月的脑袋,柔声道:“这些时日,你辛苦了。”
“不辛苦!能为大人办事那是皎月的福气!”林皎月后退几步,指着膳房的方向说道:“大人昏睡多日定是饿了,小褚大人早便准备了您爱吃的膳食,我这就去端过来!”
这下院子里便只剩下秦栀和褚云祁二人。
举目四望,庭院之中虽有些许破旧,却被打理得十分干净,想必在秦栀昏睡时,他们俩废了不少心思。
褚云祁低垂着眼帘,眸色温澈,他本就生得俊俏,如今年岁渐长,更添几分硬朗,瘦削的下颚缓缓抬起,语调不徐不疾。
“师尊想告诉我的,是什么”
一时间秦栀有几分晃神,她撇开惊艳的眼神,轻咳一声,道:“因为噬灵兽是世间罕见的凶兽,若能收服它必然能保护我和你们。”
褚云祁似是松了口气,晨光中他那双黑瞳温润得像块墨玉,唇瓣含着舒缓的笑意,声音却十分坚定,“师尊,我也能保护你。”
秦栀眼眸一弯,顿时波光粼粼,“是啊,云祁长大了,可以保护师父了,可千万别逞强哦,你首先要保护好自己!”
青年微微蹙起眉来,双目神色骤然一深,秦栀便看见面板上,褚云祁的好感度掉了一级。
这小子心思可真难掌握!
三个人饱餐一顿,饥饿感被一扫而空,秦栀顿时觉得浑身充盈了许多,九转墟鼎丹炼制一事迫在眉睫,耽误不得半分,于是她嘱咐皎月去收集噬灵兽和天道院的线索,带着褚云祁前往大同派。
站在古朴大门前,望着上书“大同”二字,秦栀心中感慨颇深,她回眸望着同样凝视牌匾的褚云祁。
“这是师父启蒙之地,也曾与师父的师父一同来此求学,走吧,进去看看故人在否。”
她扣响门环,等了许久方才有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门却并未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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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谁啊”
秦栀忙打了个招呼,“叔,是我,小秦!”
认出秦栀的声音,门倏忽间被拉开,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立在那儿,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素色长衫,面上纵横交错着数道骇人刀疤,一条腿也不知所踪,可他浑身收拾得十分干净服帖,并不像是穷途末路之人。
“李叔!”秦栀见到旧人,心中也是一阵感怀,上前两步与之紧紧相拥。
他身上的每一处伤都是十一年前白玄二帝之争时落下的,为了扶持白曜登基,大同派倾注了一切心血。
守门杂役李泽在这里看守了大半辈子,那条腿便是为救人时被一刀斩断的,那时玄帝临死反扑,设计将白曜围困陇泫山,护卫他的人一一倒在玄帝的铁骑之下,危难之际便是这个默默无闻的守门杂役护了他一命,秦栀姗姗来迟救下众人,重创玄帝。
白曜割下玄帝头颅时,李泽随着众人一同呐喊,几乎忘记了身下之痛。
李泽迎着二人进入院子,有个壮汉正在梅花桩上舞剑,望见秦栀的刹那也是一阵愣神,方才恍然大悟般跳下桩子来到二人身前。
“是阿栀呀,都长这么大了,这位是阿栀的道侣吗,也是一表人才、英武不凡,和小阿栀很是相配!”他有些热切地拍了拍褚云祁的胳膊,后者不知怎的竟也不曾反驳,眸子里仿佛盛满星子,光华流转。
秦栀俏脸一僵,她抽了抽嘴角,连忙伸手攀上苗子越的胳膊,道:“苗大哥还是这般自来熟哈……”
当初刚遇见苗子越和柳凝时,以为他是个十分沉稳端方的哥哥,没承想柳凝才是那个永远沉着冷静的姐姐,苗子越在她面前时,常软下声音唤她阿姐。
秦栀无数次夜里睡不着,也看不进去书时,便来找柳凝说话,可她蹲在墙角听见苗子越一口一个“阿姐”,一字一句求她亲亲抱抱,着实大跌眼镜,自那以后她再也无法正视这个举止有礼的大哥!
她轻咳一声正欲解释,便见苗子越挠了挠头,托着下巴面向她,自认为小声说道:“原以为阿栀会和白帝陛下一生一世一双人,没承想你竟跟阿凝一样,喜欢比自己年纪小的。”
接着自顾自搭上褚云祁肩膀,狡黠一笑,“哼,他们那些年纪大的懂什么情调,还得是咱们年轻男人!你说是吧小兄弟!”
“苗大哥!你住嘴吧!”秦栀着实听不下去了,上前便要捂他的嘴。
这厢褚云祁已然红了耳尖,显然是禁不住逗的性子。
苗子越见状以身高优势避开秦栀的手,继续冲着褚云祁竖起大拇指,“小兄弟肌肉还得练啊,你瞧你瘦的,日后跟着你苗大哥锻炼,苗大哥好好教你。”
说罢他带着些许暗示一般拍了拍褚云祁的后腰,又挺直自己脊背给他展示自己健壮的肌肉。
“……苗大哥,他是我弟子,不是我道侣!!”
秦栀无语到忍不住合上眼,苗子越这么些年不见,话密了不止一星半点。
后来她才知道,大同派大部分人搬去了白帝城,如今留下来的不足双掌之数,皆是恋旧之人,平日在这偌大的院子里各司其职,也鲜少能得闲碰面。
听了秦栀的解释,苗子越似是有些失望,接着眼前再度亮起,道:“你果然还是喜欢白帝陛下!”
“啊”不知怎的,提到白曜的名字,还是如此敏感的话题,秦栀竟有几分心虚地望了望褚云祁,见后者神色如常后方才松了一口气,“苗大哥真是造谣一张嘴,阿栀在后面解释跑断了腿!”
“我这就去找凝姐姐告状!”秦栀叉着腰哼了一声,下巴翘起装作蛮横的架势来。
褚云祁倒是第一次看见她耍这番娇憨小女孩脾气的模样,不禁眼帘微颤,心尖也跟着抖了一抖。
“哎!别呀!”提到柳凝,苗子越急了,“好阿栀,我的秦大小姐!都怪你苗大哥一个人在这找不着人说话,给憋坏了,你可别到你凝姐姐面前乱说!惹恼了她,白日里没人和我说话,晚上也没了!”
秦栀面色清冷,下巴微微一点,道:“嗯,看我心情罢。”
苗子越又纠缠了秦栀几句,方才哄好了她,又回头拍了拍褚云祁的肩膀,“小兄弟,方才多有冒犯,不要跟苗大哥一般见识!——不过你若是对肌肉感兴趣,苗大哥也能教你练胸肌,胸大肌才是吸引女孩的必杀技!”
接着他双臂合拢,给褚云祁展示胸前肌肉……
“什么苗大哥,他是我弟子,该叫你苗大爷才对!”秦栀笑得有几分戏谑,胳膊捅了捅苗子越,引得后者又跟她插科打诨了一阵。
春夏时节,柳絮渐起,如飞雪般落在众人肩头发尾,打闹得有些累了,苗子越便带她往内庭走,柳凝此刻正在藏书阁温书。
苗子越不是外人,于是秦栀边走边开门见山对他说:“苗大哥,实不相瞒,我们这次来是为了一样东西。”
苗子越下意识问道:“是什么东西”
秦栀定定望向他,答道:“千年不老藤。”
不知怎的,提到千年不老藤时,苗子越面露难色。
第63章 精怪
瞧出苗子越神色不对,秦栀小心问道:“有何不妥吗”
苗子越摸着头笑了笑,答道:“这不老藤有些诡异,而且你们来得不巧,前几日他刚从大同派的藏书阁逃走了。”
说着说着众人已来到藏书阁门口,苗子越推门而入,秦栀与褚云祁紧跟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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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这不老藤就像成精了似的,喜欢人类的书籍与乐曲,还会学人类的举止,实在骇人,于是我驾车将其送去白帝城,过了几日它又出现在藏书阁附近,只是这些时日它不知怎的消失了踪迹,许是被其他事物吸引住了。”
苗子越提到不老藤,亦是撇撇嘴,抱着胳膊似是起了鸡皮疙瘩。
“阿凝,你瞧我带谁来了阿凝……”
踏过熟悉的长廊与楼梯,扶手上仍留着秦栀幼年时照猫画虎的符咒,众人来到楼顶,绕开通顶的巨大书架,满身书卷气的清秀女子俯身在书案前,似是困乏地昏睡过去,见状众人本是不愿打扰,可秦栀目光微移,忽然看见缠绕在她脖颈后的一根纤细根须。
她眉头一蹙,快步走上前轻轻扶起柳凝的身子,便看见她面色发白,嘴唇乌青,显然是窒息的症状。
苗子越瞳孔猛缩,上前同秦栀一起小心翼翼扯下根须,秦栀给她打入一道内力疏通气管,苗子越则去掐她的人中,过了半晌柳凝终于醒过神来,眼眸里还有几分混沌,却已然认出了面前的苗子越。
“阿凝你怎么样了可有哪里不适”苗子越心疼得眉毛都揪成一团。
秦栀也从柳凝身边探出头来,有些紧张地望向她,“柳凝姐姐,你还好吗”
“阿,阿栀”
她嗓子干哑,咳嗽了一阵子方才端详起秦栀的脸来,顿时喜上眉梢,如小时候每次抱住秦栀一般,轻轻伸手将她搂在怀里。
褚云祁蹲身拿起地上那缠住柳凝的根须,与先前林皎月带回来的不老藤的根须放在一处对比,果真一模一样,他递到秦栀面前道:“师尊您看。”
见状秦栀也是皱起了眉,她望向柳凝,问道:“柳凝姐姐,这是怎么回事不老藤袭击了你吗”
苗子越扶着柳凝倚靠在榻上,拿来水壶,倒了杯水给她润了润嗓子,便听她娓娓道来。
今日晨时她正在藏书阁为白帝撰写今年秋闱的试题,每次秋闱最后一道论述都是出自大同派,意在测验考生是否心向大道。
柳凝正苦思时,忽然感觉衣袖被人牵起,一转头便看见了不老藤神经兮兮的枝叶,仿佛一个小贼似的,攀在柳凝的身后偷窥试题。
柳凝知道它有着自己的意识且对人类的学问十分感兴趣,可毕竟这是白帝秘密交代的任务,不可泄露给任何人与物,于是她抬起衣袖挡住试题,并且使劲将不老藤给推开了去。
往日性子温吞的不老藤今日不知怎的,竟勃然大怒,浑身枝叶都颤抖起来,仿佛不受控制一般缠住柳凝脖颈和四肢,将她死死禁锢住。
柳凝意识陷入模糊,眼前一片昏暗,只看见不老藤伸出一根藤条卷起案上的白鹿纸。
初拟的试题已经飞鸽传书给了白帝,如今是正在精修的版本,若此时泄露怕是难有时间撰写新的试题,柳凝瞬间忧心忡忡起来。
秦栀安抚了她的情绪,试了个眼色给褚云祁,二人走到一边。
“师尊”褚云祁垂眸望着秦栀,知道她有话嘱咐。
秦栀点了点头,“我从前在书里见过不老藤的记载,它生长在水汽弥漫的潮湿之地,生长百年初得灵智,生长千年可任意攀爬行动,又极易擅长伪装,寻常人很难察觉到它存在的气息。”
“师尊想怎么做”
秦栀凑近几分,“用天道院的转灵术,将你内力借给我,我能勉强摸到七阶的边缘,应当可以用万钧雷域感知不老藤留下的气息。”
说罢褚云祁按秦栀的指示将内力尽数输入到她体内,墟鼎空虚的一瞬,他忽然脊背刺痛难忍,却只咬牙压制着并未出声。
秦栀当即释放万钧雷域,雷电化为跳动的触手,捕捉着不老藤留下的痕迹,终于在窗台发现了它的一丝线索。
秦栀记下不老藤的气息,将内力还给褚云祁,“走吧,我大概能感知到它如今大致的方向了。”
二人向柳凝和苗子越道了别,往城南而去。
坐在茶铺前点了一壶祁门红茶,秦栀悄悄打量着对面那幢豪华的府邸,光是那门头就有几丈之高,硕大的门环像是纯金打造,任谁望上一眼都会觉得奢靡,怕是比皇宫还要富贵。
若是寻常人家,对秦栀和褚云祁来说,想进去探查简直轻松至极,可偏偏这裴家大院外设下了一道十分严密的守护咒,若强行闯入怕是会立刻引起里面那位镇守此处大能的注意。
他二人不过是追寻不老藤的下落,还不想节外生枝,何况如今二人的境遇并不允许他们过于冒尖。
门口两个壮汉铁着脸在站岗,陆陆续续有小厮杂役还有丫鬟嬷嬷从偏门进进出出,茶水喝到第三杯时,终于听到身边有人议论这户人家。
“我若是什么时候能进这裴家逛上一圈,做梦都得笑醒了!”
“我看你现在就在做梦!”
“那可不见得,据说他们家小公子得了失魂症,裴家老夫人信奉鬼神,四处寻觅捉鬼师傅来家中驱邪呐,裴家小公子从前最爱看杂技,还请了杂耍戏班到小公子屋子外表演呐!苍夷城几个出名的班子都去了,如今只差一个芳菲馆没去。”
“芳菲馆主打的是戏曲,班主唱起曲儿来歌喉凄婉,身段柔若无骨,啧啧,那可真是一票难求!”
“不知道芳菲馆会不会应邀来裴家表演,从前来表演的馆子可都得了不少赏钱呢!”
“谁会跟钱过不去,我敢肯定,就这几日芳菲馆便要来裴家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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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秦栀与褚云祁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离了位置,随便找人打听了几句,便得了芳菲馆的位置。
二人攀上房梁,趴在屋檐上张望院子里的情景,不少丫头小子已然扮上角儿在台下练习,看样子晚上有一出好戏要唱。
随着几道“班主”的吆喝声响起,秦栀抬头望了望那三层高的戏台,戏台中央不知何时站了个面若芙蓉的俏娘子来,她脸上未施粉黛,生了双十分妖冶的丹凤眼,修长的睫毛略微扑闪,目光炯炯地扫视一圈。
“孩儿们都过来些,我有话和你们说!”
她声音洪亮,清脆中还有这些许英气。
“今晚咱们接了个大活,跟我一道去裴家吃香喝辣去!”
没想到她生得这般娇弱,性子却是这般豪迈,秦栀不禁暗自咋舌,芳菲馆果真被那茶馆的路人给说中了,应下了裴家的差事。
不知怎的,秦栀觉得这班主身上的气味十分熟悉,似是在哪里接触到过一般。
她与褚云祁悄悄翻下院子,打晕了两个不起眼的弟子,准备冒充他们的身份跟随班主光明正大走进裴家。
可好巧不巧她二人刚换上衣服便听见头顶传来一阵嗤笑声。
回头望去更是心中一惊。
只见芳菲馆的馆主侧坐在梨树枝上,纤细的孤枝竟稳稳接着她,还能容她晃动着小腿。
她似是没穿里裤,两只白净的小腿从裙摆下露出,微微泛着粉意的关节显得十分诱人。
可二人却没有丝毫欣赏之情,皆是眉头紧锁,额头都沁出冷汗。
馆主娇俏的脸上浮现着道道金纹,赫然是恐怖的七条!
她竟是七阶灵师!
怕是在二人趴在屋檐上偷窥之时,她便发现了他们。
“你们两个好生可恶,竟打晕了我的人,还想混迹到我的戏班里去,是何居心”她弯起眉尾,笑得天真烂漫,却没人真把她当无知之徒,能修炼到七阶的层次,根本没人是泛泛之辈。
因为突破第七阶的契机,便是考验一个人的心境是否平稳,当初秦栀自七阶掉到六阶就是因为她的心不够静,道心不稳。
褚云祁侧了侧身将秦栀护在身后,后者镇定说道:“我们并无恶意,只是裴家有我们想找的一样东西,便想混在芳菲馆里进去找找,不会故意使坏给班主造成麻烦的。”
“你们以我的人身份进去,不管做出什么事都和我脱不了干系,让我和你们上一条船,可要准备好扬帆的银子。”
原来她是想要钱
秦栀有些疑惑,她有着七阶修为,不论在哪都会受到拥护,想要赚钱岂不是十分轻易,又怎会缺钱
似是看出秦栀的疑惑,她又说着:“倒也不是缺钱,只是我生性爱财,裴家的那个守护神打不过我,想要我庇护你们在裴家放肆,可不得出这个数”
她生出手掌,比划了一个“一”字。
“一百两”秦栀挑了挑眉,他们出行时并未来得及拿银钱,身上值钱的玉饰估计能值个一百两,再多便要想法子筹集了。
可班主摇了摇头,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般,继续晃动着她白嫩如葱的手指。
“一千两白银!”秦栀难以置信地报出这个数,实在强人所难。
可馆主依旧摇了摇头,樱唇轻启,音调婉转,“一千两……黄金。”
秦栀眉眼森寒,撇着嘴冷笑一声:“这买卖怕是做不成了,此番惊扰到班主是我们不懂规矩,这便离去。”
说罢与褚云祁对了个眼色,便要离开芳菲馆。
班主轻轻纵下梨枝,立在二人身前拦住去路,巧笑嫣然地望向秦栀,道:“娘子别着急呀,若没有钱,拿人来抵也行。”
第64章 仙童
褚云祁眼中当即闪过一丝寒光,面色瞬间冷得彻底,化为强烈的杀意扑向班主。
列缺剑已出鞘三分,空气中席卷而来一阵冷啸的风声。
见状班主丝毫不恼,挑眉望着褚云祁,似是在等他接下来的话。
“想强留师尊,先过我这关。”
凌厉目色紧盯在班主身上,如折服猛兽般观察着她的动静,岂料后者水袖一翻竟仰面哈哈大笑起来。
笑得几近癫狂。
“留她我想留的,分明是你呀,小郎君~”
她迈着诡异的脚步贴近褚云祁,那张粉白的脸颊蹭着后者的胸膛,手掌覆在心口感受着其下猛烈的心跳,似是十分满意般点了点头。
她单手挡下褚云祁推搡她的手掌,回身勾住后者脖颈纠缠在他身上,接着俏皮笑着对秦栀说:“你这徒儿怕不是个雏儿,我不过随意撩拨几下,心就跳得这样快,要不要送到芳菲馆来让我帮你调教几天”
褚云祁窘迫地回头望向秦栀,眉目满是焦色,“师尊,我没有!”
秦栀面色发青,她上前攥住班主细嫩的胳膊,将她从褚云祁的后背上抓到身前,冷声道:“他不喜欢你靠得这样近!”
班主挣开秦栀的手指,似是痛得拧起了眉,敛了笑意,声音也跟着寒凉几分。
“既有求于我,还有什么资格谈感受”
秦栀沉吟片刻,道:“我们确实承担不起扬帆的代价,也做不到以人相抵。”
“嗯你当我这芳菲馆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窈窕的身影前竟幻化出阵阵水波纹路,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意自水流中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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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仿佛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褚云祁的双脚,他忽然觉得身下一空,竟被吸入不知尽头的漩涡之中。
秦栀毫不犹豫攥着他的手一同落入深海。
他们相拥着沉得愈来愈深,直到脚下牵引消散,二人方才拼命往上游动。
悦耳歌喉自无尽深海下涌出,挤在二人耳朵却像是刀片不断在其中搅动,秦栀呛了几口水,手中捏诀覆在褚云祁的背后,接着后者身子一轻,不自觉往海面飘去。
而秦栀则像为其断后般释放引雷诀,却后知后觉发现此时身处海洋,雷电之力并不能为其所用。
与此同时那令人恐惧的水属性内力如海草一般将秦栀整个人包裹住拖入大海深处,她难以抵抗,只能召唤霆霓剑劈砍,却没有丝毫作用,海水无影无形,根本没办法与之抗衡。
另一边,褚云祁呼吸到空气后,顾不得喘气歇息,立刻深吸一口气返回深海,循着师尊消失的方向努力追寻。
意识模糊中秦栀忽然想起江枫从前陪自己修炼时,向自己透底,若面对一个实力远高于自己的水属性灵师,又困在对方设下的内力之域中,不要强行与之抗衡,而是从内破坏他引以为傲的隔绝之水。
内力之域中每一滴水都会流经她的墟鼎,秦栀当即从墟鼎之中引出一丝绯月至暗之力,融入那束缚自己的海水中去,那抹暗红色逐渐被水流稀释。
果不奇然,随着那歌声骤停,身边奔涌不息的海水忽然平息,纠缠在她臂膀和脚踝的内力也逐渐消退,随之而来的,是芳菲馆班主凄厉惨叫。
将至暗之力注入寻常灵师体内,极有可能引起走火入魔,但对高阶灵师而言,只不过会增添些痛苦,他们可以用自己浩瀚的内力一点点将其排出,但这是个十分漫长的过程。
海水褪去之时,秦栀正面色发黑看不清事物,便发觉唇瓣一暖,似是有什么柔软的物件贴了上来,她浸在一个十分坚实的怀抱里,被那人托着腰身一点点往海面游去。
直到二人皆探出水面,看清周围一切时,方才发现他们仍然身处方才的逼仄小巷,看来这班主还拥有着超高的幻术。
秦栀不愿伤人,于是轻轻推开褚云祁的臂膀,快步走到班主身边蹲下,伸手欲为后者吸走墟鼎之中不断冲撞的绯月之力。
可却被她猛地揪住手腕,“你想做什么”
秦栀抽回手,再次探向她墟鼎,将绯月之力尽数收回,班主苍白的小脸方才逐渐好转。
“你那是什么邪术……你是魔修!”班主神色警惕地扫视二人。
秦栀挑了挑眉,“我是不是魔修,你方才早便探知,魔修内力逆转,你看我的内力像是在墟鼎逆转吗”
知道奈何不得二人,班主轻哼了一声,爬起身来抖落身上的灰尘,面色已是差到了极致。
“算我被鸡啄了眼,你们两个快给我滚蛋!”
秦栀也不含糊,当即拉着褚云祁的手便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褚云祁却顿住了脚。
“怎么不走你还想回去泡海水吗”
想起方才沉在深海之下的那个渡气的吻,秦栀心里有些燥热,强装镇定地看向褚云祁。
而他目光灼灼,问道:“师尊,那不老藤对您来说很重要吗”
秦栀撇开眼神,不老藤的用处在于炼化九转墟鼎丹,而九转墟鼎丹是用来给褚云祁解决镰鼬鬼骨这个大麻烦的,其实褚云祁并不知道,他的这个问题其实是在问秦栀,他对她来说重不重要。
秦栀声音低了些,却字字坚定:“重要,对我来说,他很重要。”
褚云祁舒了口气,唇角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来,他道:“我知道了,师尊,我们再和班主谈谈吧,若只是在芳菲馆逗留几日,做工还了这笔账,也未尝不可。”
秦栀眉头紧锁,想起班主勾着褚云祁脖颈欲拒还迎的模样,心里便膈应得很。
她瞪了一眼褚云祁道:“你以为她留你是做什么的方才她怎么对你的你不知道吗还是说你很乐意被她调戏”
听着秦栀愈来愈恼怒的气话,褚云祁的第一反应竟不是慌张,而是有种异样的欣喜。
他目色平静,声音和缓,“师尊如此说,是舍不得徒儿出卖色相”
“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你还小,莫要行差踏错,跟在师尊身边才是正道!”秦栀搂着他胳膊循循善诱,殊不知早已将自己的私心藏匿其中。
褚云祁微笑着轻轻点头,答道:“好,听师尊的。”
师徒二人并肩而行,漫无目的地走在长街上,芳菲馆今夜便要去往裴家唱戏,如今秦栀已跟她交了底,让她知道裴家有吸引秦栀的宝物。
班主也说过她的能耐比裴家的那位守护者更强,若被她找寻到不老藤,怕是会从中作梗悄悄带走。
到那时秦栀便更难得到不老藤了。
二人不知不觉又走回了茶馆,看见其内喧闹的人群,秦栀忽然想起上回来此,听到有人说起,裴家小公子得了失魂症,因为小公子喜欢杂技,家人四处寻觅杂耍班子进去表演。
既然如今进不了现成的芳菲馆,倒不如自己现搭一个班子。
她将想法说给苗子越和柳凝听,听罢二人面面相觑,柳凝噗嗤一声笑道:“杂技你们三个尚且有功夫在身,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也不一定非要杂耍,阿姐只需要召集门徒,帮我们散布一个消息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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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
不出半日街头巷尾都在传言。
“听说了吗,大同派近几日来了个北方的仙师,有通灵之术,能开天眼,窥鬼神!”
“这么玄乎”
“大同派的门徒亲口跟我说的,那还能有假”
这些流言蜚语传着传着,就变成了大同派的秦道人是仙人下凡,专门来苍夷城铲除恶鬼。
秦栀换了身仙风道骨的素白长袍,从大同派顺了根古朴的拂尘,又让褚云祁扮作小仙童,用朱砂点在其眉心,给那张本就十分俊朗的脸更添几分妖冶。
秦栀觉得这样点痣有些太惑人了,撇撇嘴便要擦掉,可却被褚云祁捉住手指。
他轻声问道:“师尊明明喜欢,为何要抹去”
秦栀一怔,反问他:“你怎知我喜欢”
青年站起身子,微微俯身抬起秦栀的下巴,从后者手中夺过沾着朱砂的毛笔在她眉心也落下一点。
看清褚云祁眼底毫不掩饰的欣赏与那几乎压抑不住的惊艳之色,秦栀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你大胆!”
她耳尖倏忽间浮起绯色,打了下褚云祁的手背道:“哪有徒弟给师父点眉心痣的!”
说着她便要抬手去擦,可被褚云祁捉住双手,又转着她的身子让她看清镜中的自己。
“师尊,这样很好看。”
他那双清浅的眼睛敛在纤长的睫毛下,唇角荡漾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镜子中的秦栀脸颊一点点泛红,心中畅快不已。
她从褚云祁手中挣脱,大跨步走到他臂展之外,拾起桌上拂尘道:“好了小仙童,莫要跟为师闹了,咱们该去好好演戏了。”
——
夕阳西下,月色渐临,二人按照事先与苗子越说好的,来到城南一家传闻闹鬼的宅子,屋子外面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见到衣着不凡的二人纷纷让开道来。
“是他们吗看上去很年轻呐,真的是北方来的仙师”
“据说是得了返老还童的秘术,岁数方才显得这般小,实际上他们二人都是几百岁了!”
秦栀闻言面色怪异,险些绷不住严肃端庄的神情。
她立在院中,夜幕撒下暗色烟尘,那间破败的宅子中忽然传来几声尖叫,像是女子哀婉凄切的的哭声。
屋子里烛火骤然亮起,一个梳头的女子身影被印在窗后。
几个胆小的路人已是吓得后退几步,却又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张望。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风雷受命,绯月化万物归尘,阵起!——”
她藏在拂尘下的手悄悄结印,于院子中央浮出晦涩古老的符文,雷霆劈啪作响,森白电流几乎让人双目短暂失明。
再睁开眼时,那屋内女鬼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秦栀掌心的一小片红色纸人。
“诸位,这旧宅作恶的邪灵已被老道镇压,有老道的灭灵符文在,日后再不会生出邪祟。”
百姓们议论纷纷,*接着人群中一个壮汉高呼一声:“仙师高明!”
众人紧跟着高呼:“仙师高明!仙师高明!”
她不过是做了个小小的雷暴术,便让普通百姓将她杀鬼一事信以为真。
便在此时人群中挤出一条道来,一个衣着不凡的老妪在杂役的护送下缓缓踱步到宅中,垂着眸子冲秦栀行礼道:“仙师,我家主人请您相见。”
秦栀不作声,目光遥遥望向远方,身边的褚云祁上前一步道:“还有没有规矩同仙师说话,还需藏头露尾吗”
众人也是啧啧了几声,有人嘟囔了一句:“裴家竟如此高傲,自家小公子那失魂症不得解法,竟还端着架子来请仙师,真是毫无诚意可言!”
老妪眉头一皱,显然没想到会给自家主人抹黑,她赔笑两声,刚想解释几句,便听见人群后面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第65章 美梦
月影遍地,晚风簌簌,吹起秦栀鬓角的一缕发丝,以及脸颊那微不可察的一滴汗。
该死,她好像真的见到鬼了!
人群让开一条道来,身着蜀锦华服的中年人缓步向前,细长的眉下是一双藏锋锐目,他那平静淡漠的眼神落在秦栀二人身上,微微躬身。
“在下裴行知,手底下人对仙师多有怠慢,是在下调教不周,还请仙师海涵。”
秦栀下意识点头还了礼,狐疑的眸子依旧锁在裴行知的脸上。
遥想二十年前,她陪着白曜像两只依偎取暖的丧家犬般几经周折来到苍夷城,在寻先太子少师的路上,看见他被压在玄铁牢笼中,受尽唾骂。
为了让白曜彻底对复国一事死心,隔着人流相认后,他自戕在白曜的面前,击溃了后者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他分明死在了二十年前,秦栀曾亲眼目睹他的死亡,为何会在此刻再次出现在秦栀面前
二十年过去,青年已渐显老态,唇周一圈细垂的胡须,鬓角也染上寒霜,可那双坚定深邃的眼眸秦栀此生难以忘怀,那就是林子懿的眼睛!
他竟然没死,竟然仍留在苍夷城中,化名裴行知成了一方富户!
若白曜知晓此事,也不知是为了恩师尚在人间而欣喜,还是被至亲之人蒙骗而失望。
秦栀面不改色,遥遥望着裴行知,浅声道:“裴施主有何贵干”
裴行知见秦栀愿意搭理他,又上前几步,他身上隐隐藏着一股咸香味,像是常年待在海边,被海水浸泡过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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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鄙人小儿前几日不知怎的发作了病症,谁人也不识,后来愈发严重,已痴傻失魂……还请仙师赐福。”
他举止有礼,唇角带笑,声音清浅,却浑身散发着上位者的沉稳强势气息,引得秦栀微微有些不适。
她颔首还礼,轻抿唇角,“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请裴施主带路。”
裴府。
夜里灯火通明犹如白昼,四方院子烛火不熄,只为驱逐小公子身上邪祟。
秦栀眯眼望了望,只觉得浪费。
那方金丝楠木的床榻上,被褥皆是真丝制成,帷幔上悬挂着大小一致、通体浑圆的珍珠,小公子那头下掐金丝暖玉枕已是精美绝伦。
秦栀坐在榻上为其把脉,一缕真气悄悄注入小公子体内,顺着经脉流淌到其墟鼎之中。
小公子年岁尚不足八岁,应当还未到觉醒本命灵兽的时候,有些孩子因为天赋太高,承受不住过于强势的灵兽,会在觉醒之前昏睡不醒。
但他体内并未发现内力的痕迹,应当不会是觉醒了十分强大的本命灵兽。
那又是为何迟迟不醒呢
内力攀着墟鼎而上,缓缓流淌进小公子的识海,其内仿佛一片分不清天地的混沌世界,光怪陆离的景象层出不穷。
秦栀只是探了一瞬便险些深陷其中,着实诡异。
她睁开眼,转身看向裴行知,道:“我可以一试,但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今日莫要让生人再进院子了。”
裴行知点了点头,眉目一肃,转身吩咐道:“让芳菲馆的人不必来了。”
刚吩咐下去便进来一小厮,见了裴行知后恭恭敬敬跪下道:“老爷,芳菲馆的人来了。”
裴行知略微思索了几息,对秦栀道:“人既然来了,那我便亲自去解释一下,还请仙师放心,今日不会有人惊扰到您。”
待人都离开了屋子,褚云祁俯身问道:“师尊,您有把握吗”
秦栀手心捏诀,围着屋子释放一圈万钧雷域,而后才言:“我根本不知这孩子得了什么病症,不过我们进来本就不是为了给裴家小公子治病,现在找不老藤才是要紧事,你在此守着,我去外面打探一下。”
褚云祁眉眼微微蹙起,“师尊伤势初愈,我不放心您一个人去,要不还是弟子去探探吧,到时候就算被人察觉,也可说是弟子顽劣,见裴府风景好便四处溜达。”
秦栀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她将一张符文递到褚云祁的掌心,嘱咐道:“若遇危险,启动此符,我会立刻来到你身边保护你!”
待褚云祁走到窗边时秦栀又伸手拦下他,“一切小心,千万不要逞强!”
褚云祁点了点头而后没入黑暗之中,他躲开巡逻的守卫,擦着墙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探了过去,心里记着不能动用内力,否则会被裴家的那位守护神发现。
他手中握着不老藤的根须,循着气息一点点摸索过去,终于在一处破败屋子外捡到了一根一模一样的不老藤根须,看来它就在屋子里了。
褚云祁四下打量,确定无人后悄悄掀开一条窗户缝隙,其内漆黑一片,于是他手中捏诀在掌心汇聚出一团雷电,照亮了周身一切。
他看见地上有着几滩水渍,顺着水渍一路向前,竟来到了主屋的榻边。
床榻上躺着一人,睡得正熟,丝毫没有感知到褚云祁的靠近,他将掌心的光亮照了过去,只见榻上那女子将好翻身,那张清丽绝伦的小脸一片恬淡。
褚云祁怔住了,只因那人生着与秦栀一般无二的容貌。
他后退了半步,有些难以置信地再次将手掌探了过去,想要看清那女子全部的容貌,师尊身上每一处他都一清二楚,这番看过,心脏更是一片震动。
他尝试轻声唤她:“师尊”
那女子单侧眉毛微微蹙起眉,就连被惊醒的细微动作都与师尊一般无二,褚云祁心中疑虑更甚,他甚至都在猜想,是不是有人打晕师尊先一步放在这屋中。
女子睁眼看向褚云祁,看清后浅浅笑了笑,道:“如今还叫什么师尊,你该叫我娘子呀!”
她巧笑嫣然,眉眼间尽数是女儿家的娇羞,举止却又十分亲近。
她伸手勾住褚云祁的脖颈,伸手揪住他衣领道:“怎么又穿上从前的衣服了,你是又想起灵晔峰的那段日子了吗”
褚云祁轻轻嗯了一声,抬眸问她:“师……娘子今夕何年”
秦栀俏脸疑色渐起,她伸手掐了掐褚云祁的脸,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冷着这张脸给谁看呢今夕何夕现在是赤帝十三年,天下大同的第四年啊。”
“赤帝”褚云祁再次愣住,“那白帝呢”
听到这个名字,秦栀一张小脸瞬间笑意全无,在褚云祁的印象里白曜的名字就如同高山雪莲一般,是秦栀心中最圣洁之地,旁人就是提起他的名字,都会让她眼中失神,他从未见过秦栀如此嫌弃甚至厌恶白曜的模样。
“你平白无故提他作甚还嫌自己命长不是”
他一向怕师尊动怒,此刻连忙道歉:“师尊不喜,我不提就是。”
“师尊师尊的,我听了心里罪恶感好强,你能不能闭嘴”秦栀重新搂住他脖颈,在他神色僵硬的侧脸上亲了一口,“这样行了吧可以陪‘师尊’好好睡觉了吧”
师尊二字被她咬字极重,似是刻意调侃褚云祁而为之,此刻的她根本没把他当弟子看待,好像真的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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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褚云祁难掩心动,微微发红的脸颊上是一双含着情意的眼,只是打量一瞬秦栀便猜到后者心中所想,蹙了蹙眉嘟嘴道:“你做得太频繁了,我真的有些吃不消,今日免了好不好”
不知怎的,褚云祁下意识答道:“不好。”
言罢他才发觉,自己竟然驳了师尊的话,他正欲解释几句,便看见他心中那清风霁月不可亵渎的身影,在月光下轻轻褪去里衣,露出比月色更美的光景来。
引得他呼吸一窒。
“来吧。”秦栀视死如归的眼神落在褚云祁身上,旋即主动吻上了后者微启的薄唇。
心中躁动的情绪一路燃烧到了小腹,褚云祁身上雷暴术起,衣物尽数化为飞灰,连同秦栀先前给他的符咒一起消散。
——
“糟了!”秦栀心里一惊,掌心中一片刺痛,她给褚云祁的符文被内力点燃了。
也就是说,褚云祁遇到了难以对付的困境。
他是个倔强的孩子,若不是生死关头绝不可能动用此符,秦栀立刻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蹙眉望了望小公子,掀开窗户看见外头没有守卫后,翻身小窗没入夜色,循着符纸的指引一路向前,她几乎顾不得引起周围的注意。
来到那座三层古塔时,周围死寂一片,连个守夜的杂役也没有,似乎这里是裴家一处荒废的角落,窗棂半朽,周围皆是枯枝败叶、杂草丛生。
她远远听到一声压抑痛楚的闷哼,正是褚云祁的声音,心里一急,忙推门而入。
环顾四周,内墙上遍布斑驳水痕,楼梯的扶手早已腐朽开裂,蛛网遍布在各个角落,隐隐还能听见虫鼠受惊慌乱逃窜的声音。
进入古塔的刹那她便释放万钧雷域,将三层楼皆包裹其中,很快便感知到顶楼的两股气息纠缠在了一起。
她快步踏着楼梯飞奔到三楼推门而入,刚踏入一步便发觉周围荒废破败的景象消失不见,仿佛置身于风雨飘摇的深山之中,穿过细密难见边际的层层竹林,秦栀窥见了隐隐约约的一束光。
便在此时久久沉默不语的系统忽然开口。
“大人,若我没记错的话,人物好感度达到八十便能解锁一个福利剧情,您现在想解锁吗”
秦栀想也不想便骂了句:“你有病吗你看不清现在形势的危急吗”
系统委屈巴巴地说:“早在你踏出小公子的院子时,你便已经步入那位七阶高手的陷阱之中,如今不过是越陷越深罢了!”
秦栀停下脚步,举目四望,冷冽的雨丝如刀割一般掠过她的肩头,浸湿满身衣物,她冻得几乎有些发抖,如今临近五阶修为的她,本不该对外界的感知如此强烈,更何况此时正当夏季,哪是如今这般寒气肃肃
她沉了声音,逼问系统:“不是说不会干预我的成长吗,为何现在出声告诉我这些”
系统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啊,可若你死了,我也会消散在这世间,我不想死。”
原来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
“是幻术他是个拥有幻术能力的灵师”秦栀猜着,“你还能告诉我些什么既然咱们已经身在一根绳上,还请你不要藏私。”
“你可真是霸道……”
系统小声嘟囔着,也不知腹诽了秦栀什么话,才说:“他的本命灵兽是一种海中幻兽,与先前同你和褚云祁相敌的是同一种。”
秦栀眼前一亮,接着再次蹙了眉,“可是芳菲馆馆主她所施展的幻术是以水流裹挟住我们,我将绯月之力注入其中从内而外破了她的内力迷阵,这雨丝又该如何破解”
“平日里与我相争那般聪慧,如今面对旁人就一窍不通了”系统揶揄了一句,生怕秦栀骂他,连忙补了句,“你的雷能导通水,如今并未生出海洋,大雨之下,当引雷克之。”
“可这是他的幻境,我能引雷吗”
“所以,你可以选择跟我解锁福利剧情,我可以在福利剧情里帮你设定一道雷电。”系统声音里藏着一丝戏谑与期待。
秦栀心神不安,总感觉自己上了套,但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信一信系统的鬼话。
“但愿你没骗我,否则……”
系统再次瑟瑟发抖,秦栀轻触面板,勾选了福利剧情,而对象,正是褚云祁。
如此,应当能见到他了吧。
第66章 情动
不出秦栀所料,雨幕忽然稀疏了些,摇摆扑朔的灯火指引秦栀向前,她推开那间藏在竹林深处的破败小屋,看见褚云祁衣衫凌乱地跪在榻上,周身被黑气裹挟,鲜血淋漓的手指扣进墙壁。
秦栀靠近几步,在烛火映照下,褚他裸露在外的皮肤通红一片,似是极力压抑着痛苦。
秦栀顿时心疼极了,此时定是镰鼬鬼骨发作所致!
她上前在其身后盘膝坐下,一双莹白如玉的手掌贴在褚云祁后背上,源源不断的纯净内力注入他体内,一点点安抚下身后鬼骨暴躁的气息。
褚云祁颤抖的身子逐渐和缓,他仍然呼吸粗重,转身望向秦栀,低垂着的眼尾赤红一片,小腹下是不断翻滚的热潮,一点点冲击着最后的理智。
他神色炙热,已是分不清天南地北,猛地翻身将眼前一身素衣道袍的女孩压在身下,在她软绵的呼吸下,他用唇瓣感受着女孩皮肤柔软的触感。
她挣扎着试图推搡他,可方才为了安抚镰鼬鬼骨的戾气,她内力已消耗得七七八八,如今以蛮力相抗,显然动弹不了褚云祁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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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秦栀有些慌了,她在识海呼唤系统:“狗系统你给我出来,这就是你的福利剧情这小子怕不是要把我给吃了!”
系统不知是不是在装糊涂,莫名答了句:“大人好像也很喜欢褚云祁吧……”
秦栀一怔,愣神的工夫,腰封已被褚云祁扯断,眼看他将手伸向自己胸口,秦栀慌得有些口齿不清。
“你有病吧!他是我徒弟我怎么能和他……那个!”
系统难得有些正经,问道:“那大人究竟对褚云祁是何情感呢就真的只把他当作一个寻常弟子吗”
“我……”秦栀一呆,莫名想起从前与褚云祁每一次亲密相处,都会不自觉感到羞耻与难以自持的心动,难道真如系统所言,她早已对他起了非分之想
可是褚云祁现在心绪混乱、意识不清,怕是根本不知晓自己的疯狂举止。
他是个极为尊师重道的人,待他清醒后知晓一切,又该如何看待秦栀
她该制止他的,就算她心悦褚云祁,也不该在此时乘人之危。
好吧,如今这阵仗,似乎由不得她来决定事态发展了,她只好寄希望于系统。
“你一定有办法制止他的对吧外头还有我们共同的敌人要对付呢!”
系统答道:“在福利剧情进行期间,外界的一切都无法感知到您和褚云祁,那位幻术师正四处找寻您呢。”
“至于褚云祁……若您愿意购买清心丸,或许能唤醒失去神志的他。”
“不买,你直接给我,否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自己选吧!”秦栀死死箍着衣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有了拿捏系统的理由,秦栀自然物尽其用。
最终系统屈服于其淫威之下,含泪交出了清心丸。
秦栀双手被束缚,只得用唇瓣含着清心丸,轻轻喂到褚云祁口中,入口即化,浑身潮红褪去,他很快安定下来,那双赤红的双眼逐渐清明,看清面前景象后,他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师尊,我越界了……”
褚云祁红着眼眶,鸦羽般的睫毛耷拉下来,耳尖红红不敢看秦栀,一副快哭的模样引得秦栀心里痒痒。
她拢了拢被撕扯得支离破碎的衣襟,伸手捏了捏褚云祁的脸,顺势擦去他眼角委屈眼泪。
“哭什么,这不是没事吗”
在秦栀震惊目色中,褚云祁抬起手猛地在自己脸上抽了几巴掌,用力极大,那张苍白小脸顿时红肿起来。
秦栀“嘶”了一声忙去捉褚云祁的手,又责备他说:“你作甚伤害自己我都说了没事了,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他沉声道:“弟子觊觎、折辱了师尊,对师尊起非分之想,是弟子之过,若师尊想,弟子这便自尽谢罪!”
“……”
这小子非要死啊活啊的是吧,方才那清心丸他是服用了没错吧怎么还是这般疯癫……等等,他说他觊觎师尊
秦栀美目眨了眨,罪恶感油然而生。
系统适时补了句:“大人,福利剧情还开展不那幻术师被人拖住了,您有大把时间同褚云祁做想做的事。”
秦栀默了默,心里有些忌惮,问道:“可好感度突破一百的阈值,他会立刻被镰鼬鬼骨附体,届时先前一切都白做了。”
系统却说:“福利剧情时间,好感度是不会增长的,待剧情结束,该用什么话降低好感度,大人您很清楚。”
“……”
识海被封印,系统的话也被掐断了,后面的独白,秦栀不想有第三个人听见。
“云祁,你说,你觊觎师尊是什么意思”
褚云祁黑眸颤了颤,低垂的眼帘忽然抬起,秦栀头一回亲眼目睹他神色中的贪婪与强势。
他喉结滚动,嗓音微哑,一字一顿坚定答道:“师尊,弟子……倾慕您。”
“不是幻术引起的心血来潮,也不是晚辈对长辈的仰望,是云祁,对秦栀的恋慕之心”
他深深望了眼秦栀,接着跪在她脚边将头俯下,“弟子有罪,要杀要剐,但凭师尊处置!”
在系统的剧情结界里,二人本不该感受到屋外发生的一切,听不见细雨与树叶摇曳的声音,看不见月色下乌云滚动,作鸟兽散的情景。
可是此刻,恰有暖风拂面,心里皆是升起热流。
秦栀轻嗤一声,伸手缓缓握紧褚云祁的胳膊,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捧着他的脸迫他看向自己:“你真是这般想的吗”
鸦羽睫下,他深沉的眸子里蕴着暗潮,秦栀的身影在他眼中烙下点点星光。
“若我说,我亦是如此,你当如何”
不知怎的,秦栀竟不自觉将心事说出,猝不及防地看见褚云祁眼瞳震动,一时间无数复杂的神色浮现在他脸上,那双不笑时便显得凶戾的三白眼此刻竟如桃花浸水,下垂的眼尾尽数是情动之色。
“师尊……”
秦栀的面容与方才幻境中,那个让自己唤她娘子的人影逐渐融合在一起,一时间他竟有些分不清幻象与真实。
他指尖轻轻触着秦栀的脸颊,看见后者眼底闪动着的细碎光芒,不由得一愣。
“是幻觉吗”他痴痴问道。
秦栀勾着委屈狗勾下巴嗤笑道:“方才扑在我身上亲得那般狠,如今怎么呆了”
她抚上褚云祁的脖颈,在滚动的喉结上轻轻吻过。
他浑身一颤,白皙耳垂骤然变得通红,却佯装面不改色般将秦栀拥入怀中,心口乱跳早已暴露他如今慌乱无措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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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柔软研钵中撒上湿润的药材,褚云祁轻轻碾磨起来,他举止细腻,轻重有度,没想到竟能无师自通,看上去十分擅长药理似的。
他俯身在秦栀耳边,情动至深时,已是头脑昏聩,嘴里说着平日里压抑难言的话,时而唤着“师尊”时而又是“阿栀”,又或者,竟大了胆子,带着几分强迫地逼问秦栀,心里有几分白曜,有几分他。
秦栀被冲撞得说不出话来,那小子正值青春年少,甚至离冠礼还有半年之久,是浑身蛮力又不晓得轻重的年纪。
偏偏心思重,又偏执难驯,如今做了那事,依旧倔强得让人无奈。
“师尊怎么不答我,我与白曜谁更重要”
“……”
秦栀推着他腰腹,蹙眉道:“我只当他是兄长,从前的,现在仍是。”
当初借了秦柏的身份送他入仕,到如今帝临天下、统帅诸国,他一直是秦栀最信任的亲人,却很难成为相伴左右、牵动她情/欲的爱人。
不知怎的,滚烫眼泪溅在她战栗的肌肤上,秦栀从恍惚中清醒了几分,睁眼便看见褚云祁泪眼朦胧地看向自己,接着更加卖力地舂捣起来。
研钵里水声不止,秦栀觉得有些头晕目眩,随口嘟囔了句:“我有些后悔了……”
冲动之后初尝禁果,没有想象中那般美好。
后者当即眼尾红红,仿佛破碎了一般瞧着自己。
秦栀心里软软不得不安慰一二,于是她忍着不适歪过头亲了亲褚云祁的发丝,温声说着:“乖,跟云祁舂捣,师尊满心欢喜、乐意之至。”
褚云祁抬起那张雾气朦胧的双眼,放肆的动作微微一顿,像只小狗一般捉住秦栀的手心轻轻蹭了蹭,问道:“真的吗”
秦栀无奈地挣脱手腕束缚,双手捧着褚云祁的脸吻了上去:“真的,师尊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垂下眼帘,暗流之下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接着天旋地转,他抱着秦栀躺下,换做秦栀坐在他身上。
“?”秦栀疑惑地挑了挑眉,不明白他又在想些什么。
“师尊,还是您在上面吧,这样我心里好受些……”
秦栀无语,他动情时唤的每一句“师尊”都让她心里一颤,负罪感攀着脊骨狠狠啃食她的心脏,仿佛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身份之别。
尽管如此,终究敌不过两颗真心相触。
溪流急湍,汩汩作响,不知过了多久,水气蒸腾间升起一阵白雾,万籁俱寂。
秦栀松动着快要散架的手脚,从芥子镯里取出干净衣裳各自换上,她看向眼角含笑的少年,望见一向深邃幽暗的瞳孔里坠着点点星光,心痛得几乎窒息。
可她起身离他一丈之远,面上顷刻间覆着寒霜,霆霓断剑不知何时出鞘抵在褚云祁脖颈,在后者几近破碎的目光中,她声音冷冽:“逆徒,你竟以下犯上!”
第67章 镜子
褚云祁眸子陡然睁大,他怔了片刻,神色中有一瞬的疑惑与诧异,他走近几步,胸口抵住秦栀的剑,带着祈求般的腔调问道:“师尊,你是在骗我,对吗”
他声线不稳,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小兽。
“师尊,别戏弄弟子了……”
只听“唰”的一声,长剑在他脖颈划出一道血痕。
秦栀声音冷漠,一字一句剜着褚云祁的心:“方才是我一时冲动,逾越了师徒底线,还请你莫要放在心上,我欠你的,日后会还给你。”
褚云祁眸子中的光亮一瞬间湮灭,他呼吸急促,手指沾上脖颈那鲜红血渍,一双朦胧湿漉的眼里有着几分锥心刺骨的痛。
“师尊,你是认真的吗”
他嗓音低沉,眸光死寂一片。
另一边,秦栀识海里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褚云祁好感度:负一千。」
「恭喜宿主脱离险境!」
“……”
恭喜你大爷!
若系统有实质的躯壳,秦栀必定怒捶他三百回合方能解气,这下好了,褚云祁和自己的小命都保住了,她们之间的师徒情也打回原样,这大半年的光景都白干了。
以及那一夜荒唐,也会成为褚云祁心底难以磨灭的记忆。
便在二人皆是缄默不语时,他们所在的木屋忽然开始摇晃,仿佛下一刻便要撕裂开来一般,秦栀见褚云祁那臭小子又是一副求死的模样,蹙着眉揪起他衣领便往外跑。
系统提了句:“福利剧情时效已过,接下来大人就要重返幻境了,我会为您附加一道雷电,您只有一次机会破除幻境!”
秦栀轻轻点头,重回苍凉雨幕时,她立刻伸手画符,引雷诀从掌心而起,自天边引出一道天雷。
万钧雷域释放,雷电随着雨丝被导向整片大地,接着雷暴术起,将周围世界尽数炸毁。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整片天空与大地都变成刺目的白色,褚云祁瞧见秦栀自离开木屋便心有成竹般一招接着一招,似是对面前一切十分了解,仿佛所有事情都在她的计划之内。
他也是她计划中的一步棋子吗
她对他,当真一丝一毫的情意也没有吗
幻境消散,二人竟身处一间巨大密室之中,四面环水,身后有一面两人之高的镜子。
而不老藤此刻正有些奄奄一息地躺在二人脚下,它身边的竹简散落在地,上面写这几个字。
「沧海三生镜,可窥过去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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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说的应该是二人身后的镜子,也应该是这面镜子将他们引入幻境之中。
秦栀知道不老藤生性温良,先前攻击柳凝定有蹊跷之处,于是上前扶起不老藤,搭在自己的肩头,道:“虽不知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见他枯枝残叶的模样,应当是遭受了不少虐待,这林子懿果真不是什么善茬,待离开裴府定要将他的事尽数告知白曜!
她回头望向褚云祁,道:“我知你心中疑虑颇多,跟我走,我慢慢解释给你听!”
他下意识便要信她,可却偏生倔强地犹豫了,他冷声道:“师尊既然与我决裂,又何必在意我的生死”
真是要命了,秦栀真想抽他,“现在不是耍性子的时候,有什么事,出去再说!”
就在她强拉着褚云祁正欲离开之际,一道爽朗的笑声响起,二人抬头一看,只见一红衣男人十分逍遥地坐在房梁上,手里正随遇地抛着一朵金属玫瑰。
是“翼瑰”吗天道院便是以此为容器,吸纳无数灵师内力化为己用,还炼化出转灵丹此等秘药,实在恐怖如斯。
可比这翼瑰更令人胆寒的,是那个头戴恶鬼面具的男人。
“又见面了,小老鼠”他悠然自得地歪了歪头,隔着昏暗的夜色,他与秦栀遥遥对视,一时之间火花四射。
“真是巧呢,在哪都能遇到你。”秦栀冷笑一声,手中已在悄悄捏诀。
“要不我说有缘呢”
他轻叹一声翻下房梁,见褚云祁仍是下意识挡在秦栀身前,他笑了两声,道:“明明可以做这统帅四方的魔修,偏要跟在这只小老鼠的身后走人间大道,多可惜啊”
“我做什么,与你无关。”褚云祁握着剑的手青筋暴起,浑身内力都被他附着其上,已是一副鱼死网破的模样。
那人声音里带着惋惜,“啧啧,真是可惜了,今日本想再收个徒子徒孙,然后烹一只小老鼠好好尝尝,如今,得烹两只。”
秦栀冷嗤:“就凭你”
下一刻万钧雷域将周围一圈包裹其中,手腕一翻,霆霓剑毫不留情削向他脖颈,刺目剑芒如银蛇一般狠狠咬了上去,意料之中的血渍并未出现,只见他脖颈忽然化为漆黑一片的岩石,硬生生挡下了秦栀的剑气。
他手掌虚空握住,秦栀便发觉呼吸一窒,仿佛有什么禁锢着她的咽喉一般,她胸膛忽起忽落,呼吸间断无序。
这便是八阶修为的存在吗
秦栀几乎可以断定,林子懿就是天道院的尊上,可惜她似乎没有机会将这个秘密带给白曜,还连累褚云祁陪自己一同赴死……
绝望之际,她回身望了眼褚云祁,只见他周身再度弥漫黑气,俨然一副要被镰鼬鬼骨附体的模样,见此情形,秦栀几乎是拼尽全力释放本命灵兽,激出那股纯粹的绯月之力灼向尊上的手掌。
如她所料,他终是收了手,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自己掌心灼烧的痛感。
“好纯粹的黑暗之力,没想到,你也是个潜在的魔修。”
秦栀奔向褚云祁,身边不老藤不知怎的轻轻指了指沧海三生镜,秦栀立刻会意,知道它想要做什么。
于是她停下脚步,故意激尊上:“你不是想要我们都成为你的马前卒吗那便追上我们再说!”
而后带着褚云祁穿进沧海三生镜,身后尊上微眯了双眼,轻声喃喃:“若你窥见你我的过去,怕是情愿立刻死去。”
可惜这番话秦栀已是听不见了,他似乎觉得很有意思,竟真的跟上了秦栀的脚步,一同踏入镜中,岂料他进去的一瞬便被幻境中的雷电囚牢困住,天空之上,修为达到八阶的秦栀遥遥望向他。
“我真是运气不错,竟来到了未来。”
“而在未来,你我旗鼓相当,胜败未可知。”
尊上望着那根根堪比巨树的雷霆朝自己滚滚而来,犹如长锯一般将要把他生生撕碎,却没有半分惧意。
他只说了句:“原来,未来,我还能在你身边。”
“废话少说,今日你就算不死,也要留下半条命来!”秦栀持剑指向他,可他面色不改,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下巴轻点,似是指向秦栀身后,“你不如先看看,未来的好徒儿是个什么东西。”
秦栀心里一沉,缓缓回头望去,只见身后匍匐着一头三丈高的巨虎,浑身苍白与玄墨色的毛发根根竖起,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威胁般,修长粗壮的尾骨不断地锤击着地面,仿佛下一刻便要狠狠扑上来咬断秦栀的脖颈。
他入了魔,还兽化成狼了,也就是说,他此刻至少是个八阶的魔修,还是失去神志的魔修。
秦栀眉眼之间是难掩的痛色,咬紧薄唇,自识海中问系统:“这就是褚云祁的未来吗你不是说,有我的干涉,他就能摆脱被镰鼬鬼骨侵占躯壳的命运,如今这一幕,是不是意味着我所做的一切全部注定都是失败的!”
系统沉默良久,秦栀第一次在他那无甚情感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心疼,他安慰道:“大人,未来是不可控的,但却不是天注定的,事在人为,而且如今的褚云祁只是一个兽化的魔修,并非被镰鼬鬼骨附体,这就说明未来您真的帮他剔除了镰鼬鬼骨呀!”
秦栀闻言打量了几眼,又试探了褚云祁的气息,发现真的没了镰鼬鬼骨的拿分邪气。
可是,他为何还会堕魔,究竟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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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她正苦思,系统却抢先回答:“若我没猜错,应当是因为大人您,他为情所困,从而堕魔。”
“……”
“都这种时候了,你非要玩这些不正经的吗”
系统委屈:“我没有不正经呀,我在审时度势地分析时局,我在帮大人您考虑啊!”
“那你倒是说说看,此局何解……”
话音刚落,蛰伏已久的褚云祁忽然目露凶光,巨大的身躯犹如闪电般射出,将秦栀狠狠扑倒在地。
另一边,被雷霆困住的尊上一边躲避雷暴一边哈哈大笑。
“我最喜欢看自相残杀,尤其是师徒相残的画面了!”
他一副恨不得全世界永无宁日的模样,着实气人。
系统着急道:“大人不如试试唤醒褚云祁最后一丝灵智!”
“怎么唤醒”
系统扭捏了几息,道:“不如说您喜欢他”
秦栀几乎将白眼翻上天际,恨不能手刃系统狗东西,都这个时候了,非要玩这种不正经的东西吗
她慌张开口,道:“云祁,是师尊啊,师尊!你好好看看我呀!”
闻言那巨大白虎当真垂下眸子,血色的双眼反复打量着秦栀,接着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
虎舌上的倒刺几乎划破秦栀的皮肤,她扭开头避了避,却也因此触怒了白虎,他的虎爪用力几分,秦栀的右臂骨骼痛得险些碎裂。
“云祁,你乖一点,乖一点好不好”她忍痛用哄孩子的语气待他,却似乎并无成效。
系统狗狗祟祟来了句:“我早就说了,你该说你喜欢他,要不要打个赌”
秦栀封闭识海,目光落在白虎的脸上,一字一顿十分坚定地说着:“褚云祁,若你弃了魔修之躯,恢复神志与人形,我就同你双修!只要不修魔道,想怎么修就怎么修!”
白虎眼中浑浊血色顷刻间褪去,一双清亮的黑瞳此刻紧盯着秦栀微粉的小脸,接着,竟真的慢慢缩小,化为人形。
“师尊,你说的话,不准反悔!”
好小子,未来的他竟敢这般硬气地同他师尊说话!
秦栀点了点头,目光瞥向万钧雷域中被死死禁锢住的尊上,此刻他那双阴毒怨恨的眸子锁在二人身上,恨不能将其粉身碎骨。
“先解决他!”
二人对视一眼,秦栀正欲上前与尊上博弈,却被褚云祁伸手拦住。
他赤着上身,本命灵兽附体,那双黑瞳之下暗流涌动。
“对付他,不必脏了师尊的手!”
灼目雷霆碾压向尊上,他身上衣物尽数碎裂,连带着那副恶鬼面具一起落入尘埃,就在秦栀上前几步想要将他面容看清时,天空之中忽然伸出一根藤蔓,环绕着她与褚云祁的手臂一起拉他们出了幻境。
“好险!”秦栀往前跌跌撞撞走了几步,扶着柱子方才站稳,“幸好在未来我们与他有抗衡之力。”
似是想起些什么,秦栀回头望向褚云祁,想要同他解释,一回头便撞进他坚实的怀中。
耳边响起他粗粝低沉的声音。
“师尊,方才的话,还作数吗”
第68章 和修
不对劲,十分之中有十一分的不对劲,就好像褚云祁与系统一起同秦栀设了个套,哄着她往里面钻。
她胳膊被青年双手紧紧箍住,头顶天井自他身后洒下月光,在秦栀的身上留下暗沉沉的影子,她看不清他眼底是何神色,只轻声说了句:“你先放开我。”
褚云祁犹豫了一瞬,竟并未应允,反而箍得更深。
“我不放手,除非师尊给我一个答案。”
“我给不了你答案,”秦栀伸手掰他手指,神色锋锐凌厉,“这是你同师尊说话的态度吗”
她拉起褚云祁的手,伸手托住不老藤放在肩头,而不老藤悄悄顺走了书案上的一卷白鹿纸,三人循着入口出了这间密室,没了尊上,裴府的守卫根本挡不住他们,她翅羽伸展不过几息便将一人一藤带离裴府,在城外一处茅屋与柳凝二人会和。
“柳凝姐姐。”秦栀迎了上去,拍了拍肩上的不老藤,后者十分虚弱地动了动枝条,似是满心歉意般耷拉着茎叶,接着抽出一根藤蔓轻轻缠上柳凝的手背,露出了那张被它带走的写着试题的白鹿纸。
柳凝接过不老藤,伸手安抚着它,秦栀感知到它身上有过一丝魔气,于是替它解释道:“那裴府之中隐藏着天道院的尊上,应当是他操控了不老藤骗取姐姐的信任,接着偷走秋闱试题,天道院一向不守规矩,怕是想借机作乱。”
柳凝点了点头,身旁苗子越上前一步,神色凝重地对二人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既然是以大同派为引子给你二人捏造了身份,以防裴府派人来寻,如今你们就不能继续留在城郊别院了……要不送你们回扶桑山……”
苗子越话音刚落,秦栀目光便“唰”地望向他,神色里带着些许考究与试探,看得前者有些许发毛:“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扶桑山如今已将秦栀与褚云祁二人是为异类,回扶桑山无异于让褚云祁送死、秦栀则被软禁。
秦栀莞尔笑了笑:“无碍,扶桑山现在还不便回去,我们自有其他去处的,苗大哥不必为我们忧心。”
而后她轻抚不老藤的枝叶,道:“我救你出来是存着自己的私心,我需要你的一根藤条炼丹,这枚丹药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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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她的肺腑之言还未说完,一根断裂的藤条径直落在她手中,不老藤轻柔地抚过她脸颊,似是道谢,似是信任她的话,秦栀不禁心头一热。
“前些日子它看了些江湖志怪的话本,总是带些侠气的。”柳凝解释道。
秦栀当即笑着补了句:“日后得了好看的画本子,我第一个拿来给你看!”
听到秦栀的允诺,不老藤枝叶轻轻抖动了一下,像是十分欢愉。
告别了苗子越与柳凝,秦栀与褚云祁避开城镇,踏上新的旅途。
一直缄默不言的褚云祁见秦栀回头望向大同派的方向,问了句:“若是不舍,或是担心他们受到伤害,我们大可带上他们。”
秦栀摇了摇头,答道:“他们是白曜的人,没人敢拿他们怎么样。”
“若是白曜想要动他们呢”褚云祁目色一凝,他想起了在沧海三生镜中来自未来的秦栀对他说的话。
提起白曜,她说褚云祁嫌命长。
那在将来白曜定与秦栀二人处于敌对的状态,让秦栀对心中白月光死心,当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而此刻在褚云祁意料之中,秦栀蹙了眉,接着开始为白曜辩驳:“怎么会呢,你想太多了。”
于是,褚云祁不再与她争执,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看着月光撒在她瘦削的肩头,像是覆了层轻盈的蚕纱。
二人催动内力释放本命灵兽,不过一夜便到达赤霄城。
眼看天渐放亮,秦栀便在附近山间寻了一处旧庙,十分熟稔地收拾起屋内杂物来。
“你我如今身份敏感,不便光明正大地闯进去,还是等入夜再说吧。”
这旧庙墙体厚实,门窗虽早已腐朽,却仍然能密不透风,屋内灰尘不多,似是有人定期洒扫,秦栀只是简单收拾了下床榻,便盘膝而坐开始恢复内力。
此处名为平岭山,当初白帝起义、北上夺权时,便途经此处,被叛军包围,死里逃生。
如今秦栀对这旧庙这般熟悉,怕是曾与白曜逗留于此,想到这处,褚云祁心底忍不住有些发酸。
他紧挨着秦栀坐下,出声打破沉默:“师尊从前来过此处”
秦栀面无表情答道:“苍夷起义不久,我便来相助白曜,曾在此休整过,这里算是一处战事旧址,他每月初都会派心腹前来打扫,很安全,你且安心修炼。”
褚云祁声音轻了些,语气却十分别扭:“当初平定叛军,师尊同他也在这榻上歇息吗”
秦栀睁眼睨着他,眼底有几分防备。
“昨夜赶路消耗不小,你现在该好好休息,待皎月寻到噬灵兽的位置,我们需赶赴天道院一番恶战夺其内丹,身后还有扶桑山的追兵,接下来的日子很是紧迫,你该收收心了。”
“我的心,不是师尊你勾起的吗,如今师尊倒是轻而易举说放下便放下了”他逼近几分,“师尊的嘴惯会说谎,先前甜言蜜语恐怕尽数都是哄骗,我该信你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闻言秦栀沉默了,她垂下眼帘,那一夜握雨携云,是她冲动了,未曾想到褚云祁体内的镰鼬鬼骨会因为他对她的好感度高低触发,也怪系统不早早提醒,落得这般尴尬的境地。
既然已到了这步田地,就算秦栀将系统一事全盘托出也无济于事,他怕是很难相信系统的存在,只会觉得秦栀又想了个法子欺骗他。
秦栀只好先哄着他跟自己完成正事,待镰鼬鬼骨彻底自他体内剥离,再慢慢同他解释。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都温柔了起来,“云祁,师尊是有苦衷的……”
可褚云祁只听了一句眼底便划过幽深之色,目光微冷,犀利反问:“师尊不是说,只要我不入魔道,便想怎么修便怎么修,又劝我一同上榻修炼,恢复昨夜赶路消耗的内力。”
他逼近几分,长臂伸展箍住秦栀的后脑,拉进她蹙紧眉毛的小脸,“我现在,想跟师尊一同灵/修,师尊不会拒绝的吧”
“你敢!”
秦栀毫不犹豫掌心聚雷,朝他胸口拍去,可他不躲不避,就这样冷着一张脸看向她,见秦栀犹豫,他又补了句:“师尊,你从前说过,只要有你在,没人能伤我,如今你又说话不算数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秦栀脸颊微热,不自觉收回掌中暴烈雷霆。
他眉毛微垂,满怀希冀地说:“那师尊可以跟云祁和修吗”
“……不能。”
“师尊果然一直在骗云祁。”
他状似无意般提了句,眼底难掩落寞,秦栀无奈扶额,“除了和修,其他都行。”
岂料褚云祁眼前一亮,又夹杂着几分狂色。
“既然师尊不愿和修,愿做其他事,那便是答应与我尤花褆雪”
“什——”
不等她做其他反抗,褚云祁扬起下巴吻住她的樱唇,将那些他不乐意听的话尽数吞入腹中。
本命灵兽附体,粗粝的虎掌一路翻越层层峰峦,触及半山处的翠竹,酒香味萦绕鼻尖。
褚云祁伸手轻轻刺开竹皮,自指缝中溢出丝丝缕缕的清酒来,他十分惬意地垂下头轻轻舔舐,舌苔倒刺一点点享用芬芳甜酒。
“褚云祁!……”
他抬起头来,脑袋上那两个毛茸茸的白色虎耳耷拉下来,十分委屈地说:“师尊这便受不了了吗当初陨冰室里,云祁浑身上下骨骼寸寸断裂,可比这痛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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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秦栀强行忍下又痒又痛的触感,自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那不是我做的,与我无关。”
“可师尊就一点也不心疼那时的云祁吗”
“……”
研棍倒刺被他收拢了些,而后放入研钵轻轻捶打起来,娇花醉成烂泥,却仍有源源不断的花蜜自研钵中溢出,撒在花草丛中。
舂捣至酣处,密密麻麻的吻落在秦栀的脸上,她目色迷离地望着褚云祁,唇齿之中是难掩的呼声,尾音止不住颤抖。
“云祁……够了……”
话音刚落,褚云祁握住她推阻的小手放在他胸口,那里有一处烙铁留下的烫疤,只是轻触一二,都刺得秦栀指尖发颤。
见秦栀咬着薄唇满脸隐忍,他吻过她眼角不自觉落下的眼泪,擦着她耳尖问道:“平定叛军时,师尊也和白曜在这榻上修炼吗”
他重重舂捣着研钵,微磁的嗓音里是藏不住的威胁之意。
幸好此时秦栀尚有几分理智,“自是没有。”
“可师尊方才明明说过,你们途径此地休整过……”
秦栀不禁暗自腹诽了句,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小子这般色胆包天……
旧庙之中,情意缠绵,修士之身本就比寻常人硬朗,这番舂捣便折腾到了申时。
庙外暮色渐起,他终于肯放过她,替她松动着有些僵硬的四肢,又简单收拾了床榻,为她换上干爽的衣物,而后取出几道食材开始制膳。
“白日宣/淫,实在有辱斯文!”秦栀端坐在榻上,一身素净衣裳的她丝毫瞧不出方才的狼狈与荒唐,唯有那时不时微微颤抖的双腿隐约诉着此前一幕幕盎然春意。
褚云祁切菜的手猛然一顿,挑眉看她,“师尊方才情动难抑之时,可不是这般说的,你明明说……”
“好了打住吧,我不想听!”
见秦栀双颊泛起绯色,褚云祁丝毫不停顿。
“你说,你快活得将要死了。”
第69章 殿下
枝繁叶茂的柳树垂落到溪流边,荡起圈圈泛着凉意的涟漪,明明正值夏日,可山林中却莫名一片萧瑟,鲜少听见鸟兽走动的声音,引得人心中隐隐不安。
“云祁,你不觉得这赤霄城附近太过安静了吗,这可是南诏以火为尊的城镇之一,更是王室所在。”
吃饱餍足的褚云祁此时十分乖顺,他伸手勾着秦栀的手指,被后者无情躲开后也只是轻笑一声。
听了秦栀疑惑的问询,他随口答了句:“年前我听说赤王权位不稳,朝堂上有个位高权重的摄政王与之相抗,如今这萧条光景,怕是赤王失势了吧。”
赤霄家那位八岁称王的小殿下,如今算起来也是年近而立之年,她与秦栀山洞一别至今已有二十年之久,当初她赠秦栀饭食,救命之恩此生难忘。
于是听了这番评价秦栀心中不畅,有些为赤王担忧。
褚云祁若有若无提了句:“师尊,您着急寻南诏赤王,究竟是为了什么”
秦栀不再保留,直截了当道:“为了无尽之炎,在大同派藏书阁中有所记载,无尽之炎存在于南诏王庭,而且……”
“她是个好人,”她笃定道,“赤王殿下于我有恩,于情于理我都该去帮她。”
褚云祁眸色微闪,似是捕捉到秦栀对赤王境遇的细微感触,他沉了眉,答道:“怕是难度不小呢。”
秦栀略微挑眉,“怎么说那摄政王就这般厉害吗”
褚云祁点头,娓娓道来:“传闻摄政王杨明策乃是前朝国公遗腹子,满腹才学,十六岁时被先王指给年仅七岁的赤霄瑾为太子少师,二人亦师亦友相伴长大,先王因病退位后,赤霄瑾称王,继承其父国公爵位,辅佐赤霄瑾坐稳王位。”
秦栀不禁嘟囔了句:“从前的相知相遇,互相扶持走过最艰难的岁月,如今怎会到争锋相对的地步”
褚云祁继续说:“一切的转变,就在白帝登基的那一年。”
秦栀眼皮一跳,只听他道:“白帝元年,赤王首当其冲对白帝俯首称臣,成为白帝收复天下最大的依仗,却也因此触怒了南诏不少世家,对于传承百年的世家而言,皇室颠覆不足为虑,可却不能影响他们本来的生活。”
“一旦掀起战事,没有哪个世家能独善其身,于是,他们认为赤霄瑾不配为王,反而投身支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杨明策麾下,时至今日,朝局已经彻底割裂成赤霄一派与杨氏一派。”
秦栀不解道:“可后来白曜胜了玄帝,登基称帝,也意味着赤王她根本没选错人。”
褚云祁面色古怪了一瞬,“世家能享福百年,全凭底蕴和人脉,白帝所行新政夹杂着大同派的理念,多年来一直在削弱世家的权势,切断了各个世家之间的联系,比如当年与赤霄家旗鼓相当的赤焰一族,便是在白帝的打压下分崩离析,如今已溃散成无数分支。”
“赤焰……”秦栀眉头紧锁,似是想起了这个姓氏,“遴选那时,我曾与赤焰家两个小辈一同拜入扶桑山,后来不知怎的,二人竟相继入世,离开了苍炎府。”
现在想来,便是那时家族形势巨变,父辈们分家避祸,霍宁惜与霍星洲也被召回了各自的分支,帮衬着父辈,独当一面。
王城的夜十分寂寥漫长,秦栀与褚云祁隐匿行踪,悄悄潜入,避开王城中几道灵师气息所在,一点点靠近最中心的位置,也就是赤王的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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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小叶紫檀的花窗被轻轻支起,清风吹进寝殿散去浓烈的熏香味,赤霄瑾斜倚在侧,手指拂过珠帘,又隔着细纱被一只手轻轻攥住。
“放肆!”她柳眉微微蹙起,略有些不耐道:“杨明策,注意你的身份。”
窗纱后的男人缓缓靠近,隔着这层如烟似雾的屏障淡淡启唇:“殿下觉得,我该是什么身份”
赤霄瑾冷嗤一声,声音冷冽:“乱臣贼子”
不知是哪个字引得杨明策止不住地发笑,清朗的声线中隐隐藏着几分狂意。
他逼近几步,赤霄瑾丝毫不退,就在他手掌即将触碰到她脸颊时,森白刀光闪过,血迹喷涌而出,他捂着被割伤的手臂倒退几步,嘴角却笑意不减。
“殿下刺得臣好痛。”
赤霄瑾冷笑着,手中匕首指向他,“死了就不痛了,国公大人想试试看吗”
“死在殿下手里是臣的荣幸,只是,臣还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还不想就这般轻易死去。”他转身往殿中走了几步,任由鲜血撒在昂贵的金线织绣毛毯上。
大殿之内空空荡荡,她摒退了所有侍从与婢女,杨明策悠然自得地盘膝坐在蒲团上,面前是一盘未下完的棋局,他侧过头望向赤霄瑾,笑得儒雅温和:“殿下,这盘棋还愿意下吗”
赤霄瑾径直坐下,她眉目舒淡,薄如蝉翼的鸦青色常服如流云般在她身下掀起层层叠叠的烟雾,修长睫毛在烛火下轻轻颤动,抬起玉指落下一子。
“要下在这里吗殿下。”
杨明策的眼底荡开一圈圈温柔的波光,他生得十分周正,一双英武的剑眉下是一双含情桃花眼,三十多岁的年纪却并未在脸上生出皱痕,鬓发乌墨如漆,他舒展衣袖,用那只染血的手指轻轻夹起方才赤霄瑾落下的一粒黑棋。
“殿下,您该下在这儿。”
他为黑棋挪了个位置,于整片棋局而言确实比方才赤霄瑾那一步更好,收敛了攻势,挡住身后的追兵。
可赤霄瑾弹开那沾了鲜血的黑棋,重新在方才的位置落下棋子。
“我就下在这儿。”她声音笃定,又藏着几分威胁。
杨明策目色沉沉,“殿下,您这一记攻势太猛,怕是无人为您身后的局势兜底。”
赤霄瑾睨着他,道:“一步险棋,却能吃掉这一片棋子,何不是冲破重围的好出路”
口中说着,二人连下几子,左边的局势已然被赤霄瑾牢牢掌握,再落一子,便将杨明策大半阵型打破。
不知怎的,杨明策出声阻了她:“如此赶尽杀绝,于殿下而言,真的值得吗”
赤霄瑾垂下眼帘,“当年我初登王位,想要连根拔起世家必会损伤无辜百姓,这些年世家在我们明里暗里的打压下逐渐分崩离析,如今铲除他们我势在必得!——他的计谋确实可行。”
提到那个“他”,杨明策温文尔雅的面容有一瞬间的崩裂,却很快收拾好神情,叹了口气,道:“殿下可真不让人省心。”
赤霄瑾抚了抚被风吹乱的额发,抬眼望向杨明策受伤的手臂,又不经意间望见他松垮的领口,撇开眼神道:“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般不注重礼仪”
杨明策闻言非但没有收拢衣襟,反而凑近几分,问道:“殿下嫌臣年纪大吗……殿下喜欢比自己小的”
他若有若无地暗指一人,赤霄瑾自是听出了话外之音,也不打算辩驳,当即瞪了他一眼,“是啊,谁不喜欢比自己年纪小的,谁愿意跟老头子在一起”
杨明策笑得眯起眼来,他缓缓站起身走到赤霄瑾身边蹲下,强行扯过她手腕放在自己起伏的胸口,“殿下可别忘了,做这一切都是谁给您兜底。”
“又要骂臣乱臣贼子了”
“若臣想,这南诏早便是臣的,殿下,亦是臣的。”
赤霄瑾面色一变,另一只手迫切地想去身后摸匕首,却摸了个空。
杨明策微笑着,自袖中滑出匕首,“哐当”一声远远丢到一边,看着赤霄瑾怒目圆睁的模样,微磁的嗓音擦过她耳边。
“殿下,今夜,外头将要乱起来了,您的心现在乱不乱”
她混乱的鼻息落在杨明策唇齿边,血腥味自二人嘴角溢出,她发了疯似的撕咬着他的薄唇,却又经意间伤到了自己的唇舌。
以至于一番撕咬下来,二人皆是说不出话来,杨明策喉结滚动,无奈地托着赤霄瑾的后脑欺身而上,蒲团高高垫起她的后腰,炙热的姿势烧得她面红耳赤。
“今夜有大事发生,你非要这般放肆吗”
赤霄瑾心中惴惴,似是有几分疑虑。
杨明策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似是惩罚她的不专心,却又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在赤霄瑾的脸颊上落下密密麻麻的吻来。
“原来殿下也有怕的时候”
闻言赤霄瑾皱着眉挣扎了一下,却不小心打翻了放着棋盘的小几,黑白相间的寒玉棋子尽数砸在二人身上,冰凉之意让周身热流消散几分。
杨明策暗沉沉的眼瞳定定望着赤霄瑾,“殿下不必忧心,无论发生什么,都会有臣替您扫清障碍。”
是了,从始至终他都是矢志不渝站在她身后的那个人,不管她冲锋陷阵到何种境遇,他都能为她兜底,是她最大的倚仗。
可她早已不再是少年君王,身上流淌着对权柄无尽渴望的血液,孤高桀骜,容忍不了任何觊觎王权之人的存在,哪怕是最为亲近亦师亦友的杨明策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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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于是她冷声道:“这一次,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杨明策垂着眼帘,声音忽然高了几分,“若臣不干涉,今夜过后,南诏便该姓杨了。”
“你威胁我”
“臣只是想让殿下知道,臣是殿下手中最重要的棋子,任何人都无法取而代之。”他略带薄茧的掌心执起赤霄瑾的手,轻轻吻上她白皙修长的指尖,却只得了后者一个响亮的巴掌。
以及一个洪亮的“滚”字。
他不语,只是笑眯眯地起身,又刻意不收拾凌乱的衣物,任由薄纱自肩头滑落。
赤霄瑾:“……”
大殿之外骤然响起宫人通报的声音:“殿下,有大批刺客闯入宫中,直奔绯雨宫来,还请殿下避一避!”
外头果真传来兵戈相撞之声,赤霄瑾与杨明策对视一眼,正欲按先前计谋行事,却又听见一宫人前来禀报的声音:“殿下,宫中有两个实力高强的灵师与那些刺客战成一片,如今已将人挡在赤霄殿外了!”
赤霄瑾眉头紧锁,这两个不速之客的出现,着实打乱了她先前谋划好的一切。
第70章 弑君
刀光剑影刺破寂寥长空,电光火石将夜景照得格外鲜亮,秦栀与褚云祁背对背而立,周身上下皆被雷霆笼罩。
“逆党之中竟有六阶高手,还不止一人!”秦栀微微喘气,如今的她与褚云祁皆是五阶灵师,若合二人之力应当能与六阶灵师匹敌,可若是群起而攻之,着实有些应接不暇,何况内力并非源源不断,与前面一波逆党交手后,他们二人内力已然消耗过半。
褚云祁手臂负伤,他刻意挡在身侧不让秦栀看清,以免扰乱后者心神,低声道:“师尊,之后换我来主攻吧。”
秦栀迟疑了一瞬,才说:“论群攻,你不如我。”
不等褚云祁有所辩驳,她继续说,“擒贼先擒王,你的雷虎爆发力强,待会注意观察这些逆党的弱点所在,争取一举突围。”
——
纱幔低垂,随风而动,清风从窗棂间隙划过,吹散了屋子里浓烈的熏香。
听见外面喧嚣阵起,赤霄瑾转头望向那散落一地的棋子,不禁苦笑了一声,“事事难如我所料。”
可杨明策依旧一副游刃有余的神态,“若殿下对臣还存有一丝信任,那便容臣再放肆一回吧。”
赤霄瑾冷冷睨了他一眼,却似是洞悉他言外之意,她手臂伸展,脚尖将匕首踢到杨明策面前,一只手冲着杨明策轻轻勾了勾,道:“挟天子以令诸侯。”
杨明策缓缓弯下腰,露出那薄纱之下万千风光,赤霄瑾略一蹙眉,声冷如冰:“跪着捡。”
杨明策身形顿住,柔和的目光望向赤霄瑾,却只读到了后者固执的神情以及嘴角若有若无的戏谑笑意。
双膝跪地,落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拾起匕首,十分无辜地抬眸望向赤霄瑾,问道:“殿下,臣要爬着过来吗”
宫外喧嚣声愈演愈烈,似是后援的修士与那两位不速之客战至酣处,赤霄瑾眼底有些不耐,“动作快些,再迟便判不了他们的罪了!——你把衣服穿好。”
赤霄殿后宫人们四散而逃,为数不多的王城亲卫将绯雨宫团团围住,将军胡陵疾步到宫门外单膝跪地,声音沉肃:“王宫被逆党包围,还请赤王殿下随臣前往辩京避祸!”
宫门紧闭,听不见半分响动,于是他再度高声重复了一遍,辩京位于白帝城外,有南诏重兵在此镇守,其将领隶属赤王一脉,忠心耿耿。
喊到第三声时,他已然忧心殿下被害,起身预备强闯宫门。
便在此时宫门敞开了一条逼仄的缝隙,出于对危险来临的直觉,胡陵迅速拔剑相对,与那僵持的二人一并缓缓而出。
“殿下!”月光照亮二人面容,胡陵看清后心中大骇,“大胆杨明策,你竟敢挟持殿下!”
杨明策一手紧扣着赤霄瑾的脖颈,一手攥着匕首抵在她下巴,悠然神色中又藏着几分凌冽锋芒。
“胡将军可真衷心,殿下怕是要被胡将军的赤子之心感动得痛哭流涕了呢!”杨明策莞尔笑着,腹部却被人狠狠一拧,痛得他直蹙眉头。
赤霄瑾抬眼望着远方止不住的厮杀声,冷笑道:“逆党叛乱,意欲谋权篡位,速速派人传信于陛下……”
喉咙骤然一紧,杨明策低声笑着,犹如毒蛇吐信般俯首在赤霄瑾耳边,目光却扫视着胡陵一干亲卫。
“殿下此刻还有心思想着旁人,怕是今夜便要将性命葬送于此了吧”
杨明策望向那持剑将军,冷嗤一声:“胡将军,劳烦借个道。”
胡陵心有不甘,他咬牙望着被掐得脸色惨白的赤霄瑾,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放行!”
恣肆权臣胁迫着王上,一步一步走进战场。
胡陵朝着身后亲卫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了然没入人群。
而此时秦栀正以雷霆万钧之势将身前两个近身攻击的六阶灵师逼退,另一边,褚云祁发现了逆党的头目,虎掌从天而降撕碎了那人斗笠,将其捉住回到秦栀身边。
“师尊,拿下了。”
秦栀轻轻颔首,短剑挑起那人下巴,见他有几分眼熟,试探般问道:“你是……霍星洲”
面前这人不正是十八年前遴选之时,在霍宁惜身后的那个跟屁虫弟弟么如今竟成了逼宫的逆党,当真世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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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秦*栀认出了他,他自然也认出了秦栀,当即瞳孔猛缩,道:“是你,扶桑山秦栀!”
靠近些的灵师听见他的呼声,皆是愣在原地,秦栀隐约听见议论声传来:“扶桑山怎么也掺和进来了,他们不是一向不管王权争锋的吗”
“我记起来了,秦栀是扶桑山一峰主位,她身边那个是其弟子褚云祁,我们攻入王城时二人便早已藏身于此,定是有意相阻!”
“我们与之为敌会不会开罪扶桑山”
听见隐隐有退意的声音,人群中再度响起一明媚张扬的女声:“大家不要慌!”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身姿修长、玲珑有致的女子一步步上前,她摘下斗笠,露出那张俏丽明艳的脸来。
秦栀挑眉道:“霍宁惜,好久不见。”
来者正是霍星洲的姐姐,当初他二人与秦栀、江枫一决胜负,那时的秦栀并未通晓修行之术,纯粹在藏书阁里自行摸索,学到的皆是五花八门的杂乱术法,加之修为不高,被霍宁惜狠狠压制。
当初,幸好有江枫力挽狂澜。
霍宁惜亦是想起从前一切过往,历经岁月磋磨,她早已没了年少时的张扬跋扈,为人沉稳了许多,甚至冲秦栀拱了拱手,道:“好久不见,秦峰主。”
赤焰家分崩离析时,秦栀还不是扶桑山的一峰主位,她却依旧关注着秦栀身份的变化,叫了她的尊号。
“阿姐,快救我!”这些年似乎并没有让霍星洲的性子稳健下来,依旧冒冒失失的模样,也不怪他被捉到二人身前。
霍宁惜见此情形亦是蹙紧了眉,骂道:“闭嘴,还嫌不够丢脸吗”
她收拾好神色,面无表情道:“秦峰主何故阻我等大事,若我记得没错,扶桑山不会插手人世纷争,双方交手虽有修士,却并无普通百姓,你又为何阻挠我等”
秦栀默了默,答道:“我并非站在扶桑山的立场上与你们为敌。”
霍宁惜立刻猜道:“不是扶桑山,那便是奉了白帝的命令”
秦栀迟疑了一瞬,仍是摇了摇头,如今不知这些人是否会继续效忠白帝,她可不能将白帝拉下水。
“既然都不是,那就是你自己偏要与我们作对了”
霍宁惜神色凌冽,她拔出腰间短刀割破手心,挤出鲜血撒在面前的地上,就好似以杯酒祭先人。
那是南诏歃血为誓,给自己定下最重的诺言,若无法实现,便会不得好死。
她扬起下巴睨着霍星洲,目光灼灼道:“阿弟,今日阿姐救不了你了。”
霍星洲目眦尽裂,虽然依旧被褚云祁狠狠禁锢着,却依旧难以置信般挣扎了几下,“阿姐”
“日后阿姐为你复仇。”
“给我杀!——”
一声令下,方才放下兵戈的众人再次一股脑冲向二人,正如临大敌之际,众人身后传来一道洪亮的喝声。
“都住手!”
众人回头望去,便看见杨明策挟持着赤霄瑾一步步前来,身后是紧追不舍的王城亲卫。
“主上!”见到杨明策,霍宁惜立刻唤道,身后此起彼伏地响起同样的呼声。
秦栀瞧见赤霄瑾面色苍白心头一紧,可后者神情却又十分冷静,于是她并未出声,只静静看着二人愈来愈近。
“都给我退后!”杨明策冷眼睨着秦栀与褚云祁,手中匕首压得更紧了些。
秦栀听杨明策的命令后退了几步,又悄悄与褚云祁对视一眼,后者立刻会意,准备在杨明策距离最近时出手拦截。
可就在二人即将行动之时,一直无甚精神的赤霄瑾竟抬眸瞥向秦栀,目光冷厉似是夹杂着些许警告的意味。
秦栀一怔,旋即伸手拉住了褚云祁,神色怪异。
她知道赤霄瑾方才的意思,是让她不要插手,难道这一切尽在她掌控之中吗
杨明策一步步来到逆党当中,霍宁惜立刻赶到他身边,道:“主上既然已经与我们汇合,属下这便带人血洗王宫!”
杨明策接过身边人的绳索,将赤霄瑾手臂牢牢束缚,阻止了跃跃欲试的霍宁惜,“不可,我是篡夺王位的逆党,身份并不光彩,若大开杀戒必定不得民心,为今之计当是先让赤霄瑾做傀儡君王,让她亲自写下诏书,名正言顺传位于我。”
他言之凿凿,身边人却面面相觑。
霍宁惜依旧有些迟疑,还不等她说些什么,杨明策接着冲秦栀说道:“霍星洲不过无名小辈,不若由我来与之交换如何”
霍宁惜心中虽微微触动,却为了大局拦下了杨明策,“主上,不可!”
秦栀似乎有些会意,这赤霄瑾与杨明策之间定是有所筹谋,赤霄瑾以身为饵,深入险境,杨明策以己身换无名小辈,拖延时间。
两个人的胆子都很大,不愧是师徒。
不知怎的,人群之中窜出一道黑影,银光闪过,赤霄瑾的脖颈顷刻间开出血花,她瞳孔猛缩,回头望去,余光中只看见凶手狰狞的面容一点点暗了下来……
喧嚣声起,人群乱成一团,胡陵爆喝一声领着王城亲卫大踏步冲向逆党,双方再次激战成团。
杂乱的脚步声里,杨明策目色呆滞,跪在赤霄瑾身边煞白了脸。
第71章 神迹
“你不是说你算无遗策的吗为何阿弟还会遭到天道院的暗算!”
初冬将至,天已渐凉,屋外梅树花苞将开不开,枝头落了层薄薄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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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南诏鲜少下雪,今年不知怎的格外得冷。
屋子里点了避寒香,烧了两三个热腾腾的暖炉,将薄凉湿气一点点驱散。
杨明策颀长的身影立在桌前,垂眸望向愠色难消的赤霄瑾,他手指摩挲着衣袖,声音枯涩:“此事是我安排不周。”
赤霄瑾不知是不是被怒气冲晕了头脑,竟将手边茶杯重重砸在他身上,骂道:“究竟是‘安排不周’还是有意为之你自己最清楚!”
“殿下这是何意”胸口被滚烫的茶水浇了个彻底,些许热水溅落在指尖,他却恍若无感。
瞧见他隐约有些不服气的神色,赤霄瑾上前揪起他衣领,强行将他尊贵的头颅拉到自己目光之下,冷冷说道:“梁则的背叛在你掌控之中的,对吧”
良久的沉默后,是他几乎碎裂的眼神。
“殿下……不信我”
赤霄瑾负手离去,唯余一句:“我只信我看到的一切。”
……
杨明策枯坐在冰棺前,身侧是扑朔的烛火与风中摇曳的白幡。
他俯身静静望着神色安宁的赤霄瑾,似乎已经有很多年不曾像现在这样,两个人沉默又安静地相处,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之间便是数之不清的猜忌与试探。
他依稀记得小时候第一次看见赤霄瑾时,那个连梨花木桌的桌脚都比她高的小不点,偏偏一本正经地微蹙着眉头。
老神在在地说:“你便是杨国公的嫡子,杨明策”
他俯身行礼,道:“是,殿下。”
她上下打量了他好几圈,方才挤出一句话来:“你这般瘦弱,能教导本宫骑射”
杨明策面色不改,漆黑的瞳子静静落在她那双鎏金的靴子上,“殿下若不信,臣可演练给殿下看。”
十靶全中靶心,看得小殿下瞠目结舌,竟忍不住随着宫人们一道鼓起掌来。
“你有点本事,算是我看走了眼,行,本宫认下你这个太师了!”
他陪着她从太师变成国师,在她的扶持下,承继了父亲的国公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无数个寂寥的夜里,二人坐在窗下对弈,他看着她拖着下巴苦思冥想的模样,竟一时忘了落子。
“国师”她歪了歪头,挑眉看他,“你最近总是不专心,是瞧不上我的棋艺吗”
她一向心高气傲,可以输给旁人,却承受不了旁人的轻慢。
于是他迅速收回怔住的神色,恢复那副万年不变的儒雅笑意,“殿下棋艺大有进益,只是臣心有顾虑,方才走了神。
赤霄瑾疑惑问道:“你在顾虑什么”
他望向窗外磅礴雨幕,“今夜风雨晦暝,此时出宫怕是辨不清方向。”
赤霄瑾挥了挥袖子,莞尔笑道:“原来是担心这个,那就特许你今夜留宿宫中,刚好陪我杀完这一局!”
他眯起双眼,轻轻颔首,“遵命。”
……
旧日里的回忆如抽丝剥茧般一点点铺展开,在他心头刻下道道伤痕,他只觉得钝痛不已,情难自已地伸手探向棺中,轻轻抚过她冰冷的脸颊。
泪珠滴落,他伸手捂着眉眼抽咽出声,过了一阵又忍不住低吼着捶打自己的胸膛。
屋外大雨倾盆而下,冲刷着周围一切气息,秦栀与褚云祁站在黑暗中隔着柱子悄悄望向殿内的景象,一时间,她不自觉想起了曲云歌死去时的场景。
在无人知晓的黑夜里,秦栀甚至不敢哭出声来,不敢点哪怕一根烛火。
她悄悄跪在碑前,无声地落下泪来。
每一个死在她手中的长老,在濒死时都会听到她如恶鬼般阴鸷的声音:“听说自尽的修士没有往生,你想被雷霆一点点烧成灰烬,还是痛痛快快地自尽”
就算有些硬气的长老誓死不从,她也会用绯月的黑暗气息一点点侵蚀他的心神,最终挥刀自尽,了却往生之路。
可笑,害她师尊枉死,怎配去地府污了她的眼
隐藏蛰伏多时,终于赶尽杀绝。
褚云祁轻轻触碰秦栀的掌心,有些忧色地望着她,问道:“师尊,你怎么了”
秦栀收回思绪,递过去一个勉强的笑来,“无碍,走吧,去问问杨明策‘无尽之炎’的事。”
可二人还未动身,便瞧见天边划过一道耀目的白光,接着熟悉的白袍身影出现在大殿之中。
白曜蹙着眉快步走到冰棺前,他身后陆陆续续落下几道黑影,将整座大殿团团围住,为了不暴露气息,秦栀与褚云祁对视一眼,悄悄挪身到更远处的假山边。
遥遥望去,只见白曜负手而立,与跪在身前的杨明策说了几句什么,接着他走到冰棺旁,手心探向棺中,眉心金色印记浮现,无数晦涩的符文将赤霄瑾团团围住,拉扯着她僵硬的身躯飘向空中。
白曜手臂震颤,与之而来的的是赤霄瑾轻微的咳嗽声。
他缓缓收回符文,不动声色地抚着自己起伏不止的胸口,侧过身隐去了嘴角溢出的血丝。
而倒在杨明策怀中的赤霄瑾竟一点点睁开眼来,朦胧视线中,苏醒的第一眼,便瞧见泪如雨下的他。
那个清高儒雅的国师大人,似乎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神色来,仿佛下一刻便要同琉璃盏般摔裂在地上。
二人相拥在一起,直到赤霄瑾捶打着他脊背,无奈道:“国师,你抱得太紧了,我有些喘不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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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闻言杨明策又小心翼翼地松开手臂,在她的示意下扶着她站直身子。
赤霄瑾摸了摸脖颈,道:“方才一瞬,我以为再也醒不过来了。”
白曜温和笑道:“听到亲卫传信,孤立刻前来支援,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不迟的,”赤霄瑾屈膝跪下,行了南诏最重的礼仪,“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陛下,我欠您两条命了。”
白曜上前扶起她道:“不必如此,我拿你当知己好友,才会尽力救你。”
“没想到南诏的世家竟这般跋扈,公然进攻王城,刺杀君王,孤会立刻发兵镇压,还南诏清净朝局!”
杨明策下意识便要拒绝,他道:“南诏王城之事,我与殿下已有对策,不劳烦……”
“国师!”赤霄瑾回身瞪了他一眼,“休要对陛下无礼,还不跪下!”
杨明策后腮微微鼓起,却仍是听令跪下。
白曜亦是抬了抬手,免了他的礼,接着便与赤霄瑾往里走去,一起商谈镇压世家的策略。
而雨中的秦栀与褚云祁对视一眼,她又惊又疑,赤霄瑾分明于众人面前死去,又怎会无故复生难道是假死
可伤到脖颈,血喷了满地,本应神仙难救。
如今复活当真是神迹现世,白曜真成神了
秦栀自然不信,她二人避开守卫一点点往大殿后方摸去,雨幕中忽然踩到一个柔软的物件,险些绊倒秦栀。
她蹲身望去,竟是个死人。
今夜宫中一片混乱,出现死人并不出奇,可奇怪的是,秦栀注意到了他的致命伤口竟也在脖颈,若记得没错,应与赤霄瑾所伤一般无二。
真的这般巧吗
秦栀有些疑惑,她伸手探入那人身躯,查探着他身上的情况,内力铺展开来,心一点点凉了下去。
赤霄瑾遇害后,宫外蛰伏已久的平岭军杀入王宫,宫中动乱一个时辰便被压下,如今又过去一个时辰,而这名宫人大致的死亡时间亦是两个时辰前。
秦栀越发觉得不对劲,他手中托盘分明端着半温的茶水,又怎会死于两个时辰之前,他应该刚死不久才对。
她正思索着,不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褚云祁拉着她躲进草丛,不多时便看见两个暗卫走到宫人身边,架着他快步离去。
若此人死在动乱之时,又怎会有人专程过来寻他,还去毁尸灭迹
秦栀心中发凉,她想找白曜问个明白,这宫人的死,也许跟赤霄瑾复活一事有所关联。
二人寻了处空院子休整,捏诀烘干了头发换了身干净衣裳,坐在桌边缄默片刻,秦栀正回忆着先前的战局,褚云祁率先打破沉默。
他说:“师尊,我听说今年遴选之后,商岚死了”
秦栀一怔,忽然抬眸望向他,目色锐利地说:“那日天道院尊上夜袭扶桑山,追杀我们之前,他带走了商岚,而那时,商岚并不像已死的模样。”
那时的他本应浑身僵硬,可红衣魅狐带走他时,他分明浑身瘫软趴在她身上,并无尸僵的状况。
褚云祁点了点头,声音沉了几分,“我方才看见商岚了。”
秦栀登时呼吸急促了几分,屋内昏暗一片,只点着一根细弱的烛火,此时竟也无风自动。
他喉结滚动,亦是吸了一口凉气,道:“他披着黑色斗笠,站在白曜的身后。”
方才秦栀的目光完全被白曜三人吸引,根本没有察觉到那些跟随白曜的黑衣人是何模样。
“他曾看向我们这边,与我对上了眼神,却并未声张。”褚云祁继续说,“师尊,他还是‘商岚’吗”
秦栀有些疑惑,问道:“为何这样问”
褚云祁蹙着眉,回忆起商岚当时的那个眼神来。
暗色斗笠下,湿发紧贴着额头,他眼神空洞冷寂,眉尾挑着十分漠然的弧度,内力外放下,他的目光扫视着殿外,只是一瞬便聚焦在褚云祁与秦栀身上。
霎时间,重逢的喜悦并未浮现,褚云祁的第一反应,竟是浑身发冷,如被猛兽盯上的毛骨悚然。
第72章 质问
屋外黑影闪动,二人交谈声戛然而止,秦栀手中剑下意识出鞘掷出,于那人步伐之前截停了他,隔着瓢泼大雨二人遥遥相望,秦栀下意识脱口而出。
“商岚,是你吗”
他听见秦栀的声音浑身微微一颤,斗笠之下,那双金瞳晦暗不明。
秦栀往前走了几步,雨声渐歇,她轻声试探道:“商岚,你怎么了我是秦栀,扶桑山灵晔峰秦栀。”
直至一丈远时,她发觉商岚手掌震颤得十分剧烈,于是止住脚步安抚道:“我不靠近了,你别怕。”
褚云祁亦是踱步到秦栀身前,警惕地望向商岚。
他嘴角颤抖着吐出几个字来:“离我远点!”
接着似是不受控般高高举起双手,下一刻本命灵兽附体,身姿瞬间拔高至两米,浑身被黑金交错的虎毛裹挟,周身甚至弥漫着一股轻微的魔气。
秦栀蹙起眉来,脚尖轻点带着褚云祁后退数步,与处于失控发狂状态下的商岚拉开了距离。
“他没到八阶,待会我与他正面相抗,你借机用缚灵绳捆住他!”秦栀微微侧首嘱咐道。
褚云祁箍住她手臂,止住她往前奔的步伐,将手中缚灵绳毫不犹豫塞到了秦栀的掌心,接着冲向了商岚。
秦栀一怔,旋即无奈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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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这小子知道就算开口换位,秦栀也不会答应,便干脆来硬的。
他是她一手培养出的弟子,招式身法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修炼的方向略微有所不同,秦栀擅长远攻,尤其是范围性伤害十分可观,而褚云祁则擅长近战,拳拳到肉还夹杂着暗劲。
他同商岚拳脚相撞在一起时,以雷电独特的爆发力化解了后者的力量优势,竟一时间旗鼓相当,但五阶与七阶之间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待商岚缓过劲来,就算二人合力都不能与之匹敌。
于是秦栀与褚云祁对视一眼,相互配合着寻到了商岚一丝漏洞所在,秦栀当即甩开缚灵绳,口中念咒将他团团束缚。
原本万无一失的计策,却偏偏仍旧出了岔子。
商岚猛地回过身去,一脚踹在秦栀的胸膛,刚施展完咒法的她猛吐一口鲜血,整个砸穿了身后的宫墙,褚云祁目眦尽裂,一拳撞在商岚后背,将其肋骨砸得粉碎。
缚灵绳将其牢牢捆住,褚云祁顾不得压制他,一心奔到秦栀身边查探后者的伤势。
他眸子里满是自责与悔恨,若非自己没有观察好情形,过早让师尊前来施咒,她也不会被商岚伤到。
秦栀靠在他身上,在他内力的调和下,再度呕出胸腔内的淤血,深吸一口气压下痛楚,扶着褚云祁的胳膊站起身子。
“把他挪到屋子里去,我要好好看看到底犯了什么病!”
没有人挨揍后还能维持平和稳定的心态,尤其是被从前的朋友误伤,秦栀心中五味杂陈,真不知商岚这小子找了什么道了,下手这般黑!
褚云祁不顾秦栀阻拦,先将她拦腰抱起送回了屋内,再回来拖着商岚的脚将其重重甩在了秦栀面前。
“……”秦栀抬眸望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她蹲下身子翻看商岚的眼睛,那双金瞳在烛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一丝一毫的魔气也瞧不出来,于是她伸手覆在他胸口,注入一丝内力进去查探,亦是无所收获,可刚才对战之时,她分明感知到了魔气。
而且他本命灵兽附体时几乎覆盖了全部的身躯,那是临近八阶魔修才会有的状态,而当一个魔修抵达八阶的层次,那他便距离彻底兽化不远了。
秦栀可不想看到商岚走到那一步。
当初商岚被尊上掳走,如今却出现在白曜的身边,秦栀正欲去寻白曜问个明白,便听见院中再度传来声响。
她二人起身望去,只见薄薄细雨中,一把素色油纸伞缓缓靠近,他在廊前收了伞,拍了拍身上沾染的雨珠,目色平静地望向屋内。
秦栀犹豫了一瞬,迎了上去。
“陛下。”
听到这个称谓,白曜那双灰色的瞳子倏忽间收缩了一下,接着嘴角抿开一个温柔的笑来。
“青青,几日不见,就又同我生疏了”
不知怎的,秦栀侧眸有些心虚瞧了眼褚云祁,还不曾言语几句,便又听白曜说:“哦是因为有外人在吗”
“外人”二字被他咬得极重,那淡淡的眼神落在褚云祁身上时,不知怎的竟碰撞出火花来。
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褚云祁勾了勾嘴角,冷嗤一声:“师尊与我同吃同眠,又怎会是外人,反倒是有些人,一年半载也见不了几回,竟还自诩知己友人,呵呵。”
秦栀忽然有种后院着火的如芒刺背之感。
她想发挥一贯端水的作风,可目光与褚云祁那冷冽又威胁的眸子擦过时,不由得心头一紧。
她硬着头皮跳开话题:“大家站在外头吹风多不好,进去说进去说!”
只要进了屋子,那便可以说说商岚的事了。
她拉着二人胳膊一同进了屋,白曜望见被束缚在地上的商岚,挑了挑眉,道:“他果然还是来了你这里。”
秦栀狐疑问道:“这话怎么说他……为何会在你那里。”
白曜叹了口气,蹲下身子双指覆在商岚的眉心,接着他浑身氤氲起乳白色的光晕,就连发丝都微微发白。
站在白曜身侧的秦栀注意到,他的眼瞳在施展咒法的一瞬间化为耀目的紫色,不由得想起了二十年前的一幕,当年在教坊司外他力量爆发击溃追杀的暗卫,扰乱后者心志,以至于自相残杀。
说来也巧,当初追杀他们的刺客中有一人,便是褚云祁的舅父衡霄,命运兜兜转转,终究画上了一个圆圈。
秦栀从未真切知晓白曜本命灵兽究竟有何本领,也极少看他出手,只因白曜曾经说过,瑞兽之力是借天地万物之气运,过度使用会折损寿元。
在他的内力引导下,商岚暴动的四肢逐渐松软下来,神情舒缓,空洞失神的眸子也一点点清亮。
白曜收回手掌,又放在唇下轻微地咳嗽几声,引得秦栀关切问道:“你怎样了,是动用瑞兽之力伤了自己身子吗”
白曜笑着摇了摇头,“我无碍的,商岚该是醒了,只是他似乎忘记了从前在扶桑山的记忆,道心也不甚稳定,时而有入魔的征兆。”
他自顾自在屋内寻了凳子坐下,“当初扶桑山遇险,我曾被天道院掳走,青青,你似乎并没有打听我的下落,也没有去寻找我”
被白曜质问了这一遭,秦栀猛然一怔,如坐针毡,那些时日她忙着应付褚云祁身上的镰鼬鬼骨,竟把白曜的事给遗忘了。
她噎了噎,眼神闪烁着答道:“你身边有八阶灵师护卫在侧,自然不会有什么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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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是吗”白曜指尖敲着桌面,“你应该从商岚那儿知道了,我曾与天道院尊上做了个交易,他答应我会配合我歼灭魔修,我也答应帮他推行转灵之术,我们的盟约一直存在,只是转灵术因为他的贪婪而被无止境地扩散,以至于酿成不少祸患。”
“因此,在上一次会面时,我已与他解约,日后‘野火’与‘孤鹰’会将转灵术在民间的痕迹一点点抹除。”
“至于商岚,亦是那次会面时,我在天道院看见他的手下擒住了昏迷的他,以些微代价做交换,将他留在了身边。”
白曜说完后,低垂的眼帘缓缓抬起,睨着秦栀说:“他在扶桑山的事已经逐步扩散到整个九天大陆,他自己又失了记忆,污名一时半会洗不清,于是,我将他带在身边,以防出现差池,只是没承想,还是叫他伤了你。”
他伸手擦拭秦栀唇角的血渍,后者却被褚云祁猛地拽入怀中,愠色的眸子里乍现锋芒。
白曜若有所思地扫视了一眼他紧紧揽着秦栀的胳膊,“你这徒弟,越发不知分寸了些,对师尊的态度过于逾矩。”
“何况,”他瞥了眼秦栀,似是想起了什么荒唐至极的事情,“你为了他,背弃扶桑山,值得吗”
褚云祁沉下声音,一字一句答道:“我与师尊如何行事,轮不到你来管束。”
二人明里暗里争锋相对,着实听得秦栀掌心汗津津的,她轻咳一声,缄默许久终于开了口:“好了,咱们现在不是争论过往的时候,当下是要解决商岚的事,以及我们此行的目的。”她目光在白曜与褚云祁之间扫视着,缓缓说着。
白曜下巴微抬指向地上静静看着几人不作声的商岚,“他便继续留在我身边吧,待日后恢复记忆,我便传信于你,届时再一同回扶桑山解释清楚。”
秦栀默了默,其实她本就没有返回扶桑山的念头,这世上她该报之仇已被一一解决,等褚云祁体内镰鼬鬼骨被摧毁,也许她会带着他远走高飞,见一见九天大陆以外的世界。
可如今仍旧点头应下,商岚是她的朋友,他一定不想污名伴随一生,他是个对扶桑山极有信念的人,若有可能,秦栀会帮他回去正名。
“所以,现在可以说说,你到南诏王城蹚王室与世家的浑水究竟是为何了吗”白曜神色舒淡,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就好像哪怕秦栀不曾言语,他也能猜到一二。
秦栀本也不必瞒着他,于是坦然答道:“我需要无尽之炎。”
他神色不动,微微合目,“还是为了炼丹……究竟是什么样的灵丹妙药,值得你大费周章,寻觅无数世间难得的异宝,也一定要炼成”
“而这药,又准备用在何人身上”
第73章 妙手
绯雨宫。
屋内燃着淡淡的熏香,白曜在主位上坐着,身侧是赤王赤霄瑾,杨明策与秦栀、褚云祁三人依次坐在二人下首,如此近距离地与死而复生之人面对面,秦栀心里多少有些发怵。
商岚死而复生一事,白曜说是天道院尊上施展秘术救醒了他,如今身上魂魄不全,因此失去了记忆,而他救活赤霄瑾是因为她三魂未散,以气运之力注入她体内,只要她有一丝求生的欲望,便可引导她魂魄自行归体。
话毕时,白曜有些伤情地瞧着她,问道:“青青,你在怀疑我吗”
秦栀心头一软,那殿外死去的宫人一事便哽于喉中,心中不断对自己说着,不要怀疑白曜。
思绪回到宫中。
赤霄瑾端详着秦栀与褚云祁,望向执起茶杯轻抿一口的白曜,道:“陛下,这是何意”
白曜身姿板正,着一身月白色银纹长袍,神色舒淡,眼睫低垂,闻言微微抬起眼帘,呵气如兰:“她是孤的义妹秦栀,此来南诏王城,是有一事想求赤王殿下。”
赤霄瑾连连摇头,道:“既是陛下的义妹,哪有求我的道理,有什么需求但说无妨,只要是南诏有的,我定会寻来。”
秦栀起身拱了拱手,“殿下,我想求一缕无尽之炎。”
闻言赤霄瑾微微睁大了双眼,问道:“无尽之炎乃是极致之火,若我记得没错,二位皆是雷属性灵师,用不上它才对。”
秦栀正欲开口解释,白曜先她一步道:“我这义妹喜好炼丹之术,这些时日满天下寻觅炼丹的灵药,孤知道无尽之炎乃是南诏国宝,也不知她的请求是否有些唐突”
有白曜背书赤霄瑾自然不会拒绝,爽朗地笑了笑,“自然可以,今夜有雨,待明日雨歇我便带二位前往秘境,现下还请二位在偏殿稍作休憩。”
外头雨声已是和缓下来,估计再有两三个时辰天便能大亮,届时雨也该停了,于是秦栀并未推脱,在绯雨宫的偏殿修炼了一阵。
天边泛白后赤霄瑾便叩响了门环,为二人面上覆上黑布遮蔽视线,领着他们坐上马车离开了王城,再睁开眼时,二人已身处一座树木高耸入天的山林之中,周围静谧一片,虫鸟鸣叫声十分浅淡。
脚下的土地微微发热,触之又十分湿软。
秦栀下意识张望四周,便瞧见不远处的山洞边立着一袭白衣的身影,此时正微笑着看向她。
赤霄瑾在她身后道歉:“抱歉二位,此为南诏隐秘之地,不可为外人道也,除了白帝陛下,便只有我的亲信才能来此,还请您对接下来的一切守口如瓶。”
秦栀神情恳切地应下,当着她的面伸手起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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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却被赤霄瑾捉住手腕按了下去。
“不必如此,我信陛下,自然也会信你们。”
她用刀割破掌心,覆在石门之上,任由鲜血流淌进符文中,以精血为引启动阵法,不多时便听见咔嚓一声脆响,石门缓缓拉开,露出里面黑魆魆的甬道来。
赤霄瑾回身对白曜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白曜却轻轻摇头道:“你才是南诏秘境的主人。”
在赤霄瑾的带领下,白曜与秦栀一同步入秘境之中,杨明策拦下了褚云祁,他说不该有太多人知晓此地的密辛,赤霄瑾也早便瞧出白曜对褚云祁的漠视,甚至有些许敌意,于是应允了杨明策的意见。
如此,在石门合拢的刹那,秦栀回眸望去,对上了褚云祁那双带着忧色的眸子,她浅浅一笑,似是在安抚小狗惴惴不安的心。
赤霄瑾将手中红色丹药递给二人,嘱咐道:“此为避火丹,服用后可短暂步入岩浆之中而不被灼伤,时限只有一炷香,咱们速去速回。”
穿过甬道之中的一道道关卡,周身温度极具升高,三人来到一座两人高的青铜门前,在赤霄瑾的提醒下,二人服下避火丹抵御扑面而来的热浪,秦栀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随手掷出的一块金子瞬间融化成液体滴落在地上,可*见其温度之高。
她推开玄金门,露出里面滚滚烈焰火海来。
步入其中仿佛置身于炼丹炉,岩浆翻滚,不断冒出滚烫沸腾的气泡,见此情形哪怕是已经服用过避火丹的秦栀,都不由得心悸了一瞬,若普通人踏入此地,怕是顷刻间便会灰飞烟灭!
秦栀咽了咽口水,微微合拢的掌心忽然挤来柔软的物件,她侧身望去,便看见白曜眯着双眼看她,靠近她的半边眉毛微微蹙着,嘟囔了句:“青青不在乎我,我可在乎青青得很呢!”
秦栀摸了摸头,心里有些愧意,她是真的被褚云祁的事冲昏了头,一时忘了白曜被掳走一事,也是真心觉得他身边有八阶高手护卫在侧,于是并没有为他的安危有所顾虑。
旋即白曜轻挠她掌心,压低了声音道:“青青,我与你闹着玩的,我并没有生气。”
他凑近几分与秦栀对视,笑容隐隐藏着几分危险韵味,深邃灰瞳中是无法抑制的占有欲,“只是以后,青青能不能多关心关心我好吗”
秦栀眼神下意识躲闪了一下,不知怎的竟对白曜的亲近有些无所适从,留下一句“知道了”便推开他往前跨了几步,与赤霄瑾齐肩并进。
白曜瞥了眼空荡荡的手心,若有所思地望向秦栀背影。
她从小到大都未曾在他面前有过拒绝,他打着竹马情谊有恃无恐地牵她的手,或是做出更加亲密的举动,她都鲜少会推阻。
只是如今怎的会如此干脆地推开他,甚至颇有几分避嫌的意味。
他不禁眯起双眼。
走了一阵终于顺着索桥摸到了秘境的最深处,这里岩浆已不再是火红之色,光线一点点暗了下来,周身火焰竟是可怖的一片漆黑,仿佛蛰伏着更为暴烈的气息。
赤霄瑾神色肃穆,冲着最深处的祭台行南诏最重的礼仪,礼毕之后叮嘱二人:“莫要碰这里任何东西,避火丹的效用很可能会因为碰到这里的物件而失效,如此,便真的神仙难救了。”
她面向白曜多说了一句:“陛下万金之躯,定要当心!”
二人点头称是,站在原地不动弹,这周身黑暗中的火便是秦栀寻觅已久的无尽之炎,拥有世上最恐怖、最炙烈的温度,能将一切邪祟烧成灰烬。
赤霄瑾上前几步寻找盛放无尽之炎的容器,秦栀上下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在极致的黑暗中隐约看见了一丝光亮。
她仔细瞧了几眼,竟有几分晃神,脑海里如走马灯般闪过陌生的景象,她运转内力注入识海,想要压下紊乱思绪,却见面前的那一丝光亮愈发耀眼,竟将周围一切裹挟在白色光芒之中。
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呼唤声,时而是“秦栀”,时而是“青青”,又时而是“师尊”。
她看见夏日的庭院里散落了一地飞花,女孩坐在秋千上同少年亲吻,少年摘下她发间的花瓣,于耳畔温声呢喃着她的乳名。
她看见在深宫之中,家境落魄的宫女因一颗善心被卷入波诡云谲的派系争斗,跌倒在宫墙内的泥泞之中,望见那高高在上之人递来的手。
她看见苍茫原野上,孤鹰驰骋过长空,医女面纱被风扬起,马背之上,笑得张扬肆意的侠客朝她丢来酒壶,邀她一同浪迹天涯……
短短的几息之间,她仿若历经多世轮回,在无数阶层里,用着无数身份存活于世,她不断地与褚云祁相知相遇,无法克制地爱上彼此,又在情意浓浓时面临生死之间的考验。
少年征战无归,成女帝奔赴权柄的垫脚石。
帝王葬送山河,被敌国潜藏细作碎骨囚禁。
侠客醉死红尘,做无情医女手中傀儡药人。
每一场结局,都是她欺他、折辱他,而他的下场无不极尽惨烈……
她呼吸急促地睁开了眼,对上了那双神色焦急的灰眸。
“青青,你怎么了”
秦栀浑身沁着冷汗,不知怎的周身忽然热了起来,如同被火焰炙烤一般隐隐作痛。
赤霄瑾发觉她的不对劲,快步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腕,旋即眉毛骤然蹙起,忙推搡着二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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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陛下快走,她定是与这秘境之中的某个秘宝产生了联系,从而化解了辟火丹的药性,如今以内力护在周身离开,应当能不受无尽之炎的侵蚀!否则……”
她来不及说后面的话,白曜已是知晓了情形之急迫,长臂伸展,他甩开身后素色暗纹长袍披在秦栀肩头,接着拦腰抱起尚在惊愕之中没缓过神来的秦栀,一双灰瞳化为耀目晶莹的紫色,白茫茫的瑞兽气息裹挟着她飞身而出。
赤霄瑾只知白曜本命灵兽乃是瑞兽白泽,往日见到也只觉得圣洁不可亵渎,无论做什么都是一副平和威严、游刃有余的姿态,从未见过他如此慌神的模样。
她更是第一次看见白曜面上浮现金纹,细数了一通,竟是骇人的八道。
他亦是八阶灵师,竟隐藏颇深!
她瞧着二人背影愈来愈远,一个不留神竟发觉左手边有气流窜过的感觉,她凭直觉伸手抓去,掀开了那黑暗中不速之客的一角帽檐。
赤霄瑾当即认出了那人,厉声呵道:“妙手神偷蔚雪松……真是阴魂不散!”
蔚雪松乃是百川人士,是白日鬼一脉中最得意的门生,百川凛川分裂动荡过后,他便出师自立门户,号“妙手神偷”,为道上深恶痛绝,不少被他祸害之人出高价取其项上人头。
“好烫好烫好烫!——”
无形之地发出一声惨叫,空气扭曲了一瞬,接着他猛地推开赤霄瑾往白曜二人离去的方向狂奔而去,偷闯秘境,甚至不知盗取了何种传世秘宝,赤霄瑾自然不会放过他,当即拔出腰间软剑刺破长空追了出去。
那人披着隐匿身形的斗笠,整个人的气息与形貌完全被遮蔽其中,一路跟随三人进入南诏秘境,哪怕是五阶的秦栀都未曾发现他的存在。
对了,方才秦栀忽然药力失效,恐是这蔚雪松拿了某个宝物被秦栀瞧见,又恰好触发了它。
气流涌动间传来蔚雪松的求饶声:“南诏王殿下,您大人有大量饶恕小的这一回,小的什么都没偷,就进来开开眼界!”
“你当真以为我感知不到秘境之物的气息吗若非如此我怕是还追不到你的踪迹!”赤霄瑾如影随形地跟在蔚雪松身后,丝毫不给他停下喘息的机会。
赤霄瑾神色凛然,说话的功夫已是一剑又一剑地刺出,蔚雪松一边避让一边狡辩:“借用一二、借用一二罢了!要不我给你打个欠条……哎你往哪扎呢,差点扎着我嘴!”
追逐到青铜门边,一直只顾着逃窜的蔚雪松忽然止住步伐,也不知是不是黔驴技穷、真心求饶,微微掀起斗笠一角露出半边脸来,道:“姑奶奶手下留情,我把偷的东西还你还不成吗”
于是赤霄瑾剑架在他脖颈,火海之中一双赤瞳熠熠生辉。
可蔚雪松在怀中掏了半天,正当赤霄瑾不耐烦时,他便猛地抽出白色粉末撒向她,幸好她已是有所防备,未曾被那蔚蓝深海的鲛珠粉末侵袭。
南诏赤霄一族生来火体,觉醒本命灵兽也大多与火相关,而生活在蔚蓝海域的鲛人则与其天生相克,鲛珠粉末亦是毒药般的存在,触之便会浑身生疮,难以愈合。
此人果真歹毒,赤霄瑾虽未被其祸害到,却也被这粉末耽误了前进的步伐,待她挥剑散开鲛珠粉时,哪里还能瞧见蔚雪松的踪迹
“该死!”她骂了一句,接着顺着秘境外的甬道一路回撤。
回到山洞之外,白曜周身被火焰灼伤,衣摆皆是一片焦黑之色,此时秦栀已然清醒,她十分敏锐地感知到白曜周身细微的血气变化,于是捉住他手问道:“你受伤了”
可她却并未得到后者的回应,于是循着他胳膊一路望了上去,对上了那双似笑非笑的眼。
“青青这是在担心我么”
“废话,”秦栀见他还有劲调侃,想来也不没什么大碍,“你是我哥,我能不担心你吗”
于是后半句话却直接让白曜面上笑意微微一顿。
“咳,”身后传来褚云祁不冷不热的轻咳声,秦栀收回手望向他,便看见那双幽深的狭眸紧盯着她,藏不住的关切溢了满面。
秦栀上前笑着说,“是出了些小插曲,我无碍的。”
接着洞口一道轻风拂过,白曜眉头微挑,藏于袖中的手指下意识动了动,却并未出手,任由那藏匿身形的蔚雪松在众人眼皮底下逃走。
赤霄瑾提着剑紧随其后,杨明策瞧见她衣衫凌乱,当即迎了上去,问道:“殿下还好吗发生什么了”
赤霄瑾焦急地牵着他袖口,问道:“方才有人出来了,你们拦住他了吗”
杨明策回头与身边亲信对视一眼,摇了摇头道:“未曾看见。”
于是赤霄瑾又望向白曜,得了后者轻轻合目的否认,她心头一沉,杨明策隐约猜到一二,于是也不再追问,关闭秘境之门后,他们再次蒙上秦栀与褚云祁的眼眸,一路离开山林,返回王城。
在城门口听到集市喧闹声时,秦栀带着褚云祁下了马车,与赤霄瑾与杨明策道别,接着对上白曜深邃的眼眸。
他瞥了眼褚云祁,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衣角,虽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润谦逊,眸子里的冷冽却仿佛要凝成实体,化为利剑与褚云祁交锋。
他缓缓开口,对秦栀道:“一路当心。”
秦栀发问:“你知道我下一站要去哪里”
他轻笑一声,“你曾派人向我打听噬灵兽的消息,难道不是我告诉你,天道院有一只新捕获的千年噬灵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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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秦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无奈道:“也不知怎的,记性忽然变差了,你也要一路当心呐,烧伤的地方要记得擦药。”
分别之后,秦栀二人再度踏上前往苍夷城的路。
秦栀释放本命灵兽,伸展翅羽一路飞驰,褚云祁则是御剑而前,二人速度极快,去往苍夷城的路又已经熟悉,于是不过半日多便赶赴到苍夷城附近。
刚走进宅子,便迎面碰上面带焦色的小陈风。
秦栀又惊又疑,赶紧释放内力感知周围一切气息变化,确定只有陈风一人后方才松懈下来。
她走上前掐了掐小陈风的脸颊,问道:“你怎么也偷跑出来了谁带你来这里的”
不用问也知道是林皎月,小陈风乖巧答道:“是阿月姐姐,我在苍炎府得知了大人的境遇,偷偷下山去寻您,恰好碰上阿月姐姐,便带我来这里了。”
秦栀挑了挑眉,问道:“你在何时何处碰上阿月姐姐的”
陈风答道:“就在这两日,我在乌奇镇碰上她,似乎刚从扶桑山出来。”
闻言秦栀眼帘微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人,阿月姐姐说您现在身份敏感,不便回扶桑山,让我在这里等您,她说大人嘱托她之事已经摸到了线索,此行便是去求证。”
小陈风一板一眼将所见所闻全部告诉秦栀,于是秦栀默了默他的头笑骂道:“你个人小鬼大的小屁孩,掺和大人的事作甚明日我便让人送你回去。”
谁知小陈风忽然皱起小脸来,嘟着嘴道:“可我也想跟着大人走南闯北,想做行走江湖的大侠!”
秦栀似是被这话给逗笑了,又忍不住弹了他个脑瓜崩。
“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到秦栀掌心,“这是阿月姐姐临走前留下的,她说一定要亲手交给大人!”
拆开信后的第一眼,秦栀便瞪大了双眼。
第74章 雷箭
秦栀铺展开信纸,只见信上所书:“大人,皎月已探得噬灵兽具体位置,先行探查一二,不问自取了一枚提力丹,还请大人见谅!”
秦栀微微蹙眉,倒不是因为她拿走了自己炼制的提力丹,而是在为林皎月的处境感到担心,她想着想着狐疑问道:“皎月不是冒险的性子,怎会孤身一人闯入天道院”
陈风适时答道:“她说她想为大人多做些事,这样大人遇到麻烦就能想起她来了,以后做事便会一直带着她。”
褚云祁微垂的眼帘抬起,目光扫了扫陈风,并未多说什么,在扶桑山灵晔峰时林皎月与众人相处颇深,而陈风自遴选后便拜入苍炎府,已与他们之间淡了来往,如今话里话外多有内涵林皎月的意思,可他还这样年幼,不该心思深重才对,也许只是心直口快了些。
褚云祁收回思绪,对秦栀说道:“事不宜迟,我们去找她吧。”
秦栀点了点头,不用褚云祁说她也是这般想的,于是秦栀让陈风好生待在旧宅,带着褚云祁往林皎月信中所写的位置而去。
苍夷城外宁梧山下,溪流围绕着山峰汩汩而下,鸦雀叽喳欢闹,三两只小鹿垂首饮水,忽而听见不远处轻微的脚步声,皆是竖起耳来。
秦栀摸出储物手镯里的琉璃盏,里面盛放着时间至热之火——无尽之炎,这琉璃盏不知是何种材质连环而成,竟通体上下皆是流光溢彩,在阳光下折射出十分夺目的颜色来。
秦栀不由得呆了一呆。
她感叹道:“可真是神匠之作啊!”
她小心翼翼收好收好琉璃盏,自离开赤霄城后她就总是忍不住去探查储物戒指中的东西,九转墟鼎丹的配药唯有千年噬灵兽的内丹还未能得到,待配药齐全,她便能帮褚云祁剔除镰鼬鬼骨了。
秦栀与褚云祁二人一边避开巡逻的守卫,一边向山头靠拢。
“希望皎月那丫头不要冲动。”
秦栀刚一说完,便听见宁梧山顶传来阵阵爆裂之音,像是雷霆轰击着地面,引得整座山都微微颤抖。
秦栀暗道一句“不好”,与褚云祁对视一眼,也不管会不会惊动守卫了,如今这响声,显然林皎月已然被发现,并且与魔修起了冲突,先前徒步爬山也是怕林皎月深入魔修当中,她二人也为了不暴露她,才隐匿身形,此时显然没必要了,于是全力催动内力,翅羽伸展往山顶而去。
不止秦栀二人发觉异常,如此大的动静哪怕是普通人也能感知到不对劲,山中巡逻的守卫立刻放下手里的活,一股脑往山上冲去,一时间山顶顿时热闹起来。
秦栀与褚云祁二人赶到时,林皎月周身气息暴涨,几乎到了五阶的层次,秦栀一眼便看出她服用了自己平日炼制的提力丹,如今秦栀炼丹手艺有所精进,已经能炼制出短时间拔高两阶到三阶修为的提力丹了。
秦栀释放气息感知一二,林皎月神志清明,丹药的副作用显然还没袭来,但秦栀自知炼丹水平还不够,于是耽误不得,必须立刻救下林皎月远离此处天道院的据点。
林皎月擅长弓箭,此时立在树顶拉满长弓,以雷化箭,数箭齐发,几乎每一道箭矢都能准确命中往树上扑来的虾兵蟹将,三层高塔之中隐隐传来骇人的压迫感,方才林皎月便是被一道吼声震出了塔外,忙不迭服下提力丹与之相抗。
大门敞开,黑魆魆的屋子里看不见人影,唯有那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霎时间便有一道血气袭向林皎月,她来不及拉弓,面色不由得一白,就在那布满魔气的一击即将到来之时,一道青衣身影出现在林皎月的身前,那双湛蓝色翅羽如绚丽的烟花般在她面前铺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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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她几乎是瞬间激动得潸然泪下,下意识脱口而出:“大人!”
蓝白交错的雷霆散去,秦栀手掌缓缓放下,露出了那张冷冽森然的小脸来,神秘人的魔血被她的雷霆撕碎,湮灭在空中。
秦栀拉着林皎月的手,内力探入后者身躯,确保她没有被魔气侵染后方才松了口气,她隐隐感知到那塔中神秘魔修的修为在六阶左右,在天道院中应是地藏护法的级别,估计是这座山头的老大。
她粗略扫视周围,大约有二十多名玄袍武士,百八十号黄簪信徒,单打独斗哪怕是那六阶魔修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可如今林皎月即将脱力晕厥,她与褚云祁二人想要突围难度不小。
褚云祁自然看出她的顾虑,当即说道:“师尊你先带林皎月离开,我来断后!”
秦栀迟疑了一瞬,点了点头,与其留林皎月在此,不如先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再回来帮褚云祁。
于是她拉着林皎月的胳膊,本命灵兽修长的翅羽瞬间升空,迅速离开宁梧山。
而在山顶天道院据点,褚云祁确认二人离开后,浑身暴烈的雷霆之力收敛起来,黑雾自周身弥漫开,一股十分骇人的魔气自他脊骨缓缓释放,压制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那塔中人亦是震撼不已,现下能拥有如此纯粹的魔气,唯有天道使者。
他跌跌撞撞奔了出来,颤了声音,似是被这恐怖的威压压制地匍匐在地,结结巴巴道:“见过天道使者,小的先前不知您身份,冒犯了您……对不住,对不住!”
褚云祁原是想用魔气压制他们,没想到会被误认为天道使者,于是怔了一怔,旋即迅速敛去神色,低笑了一声,浑身黑气消散,取而代之的依旧是那萦绕在拳头上的雷霆,他侧身一拳轰碎身边的大树,破裂的木屑如烟花般洒落在众人身上。
“既识出我等身份,便不许再招惹我们,懂吗”
众人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小心翼翼目送他远去。
那地藏护法目光灼灼,他生得十分短小精悍,健硕的身子上长着一个十分小巧的头颅,显得很是怪异,粗犷的眉毛此刻微微挑起,那双绿豆般的眼睛流转片刻,道:“方才真是被魔气唬住了,我天道院何时有这么个年轻的天道使者,该死!快,将消息递给尊上!——”
——
提力丹的药效过去后,林皎月呕出一口血来,身子震颤不已,比起当初秦栀服用后的副作用更为显著,秦栀知道她如今身子虚弱,于是赶紧将内力打入她墟鼎之中,又捏了她脖颈穴位让她沉沉睡去,直到夜里,她才悠悠转醒,一睁眼便看见守护在侧的秦栀。
褚云祁待在树上望风,篝火旁,秦栀垂着眼帘,手不停地抚摸着储物手镯。
“大人……”
林皎月嗓音干哑,秦栀忙去扶她,又递过去一杯水,“别急,提力丹的副作用尚未完全褪去,你还要好好休息几天才行。”
林皎月攥住她的手摇了摇头,“此事不可耽误,大人,噬灵兽已经不在此处据点了,而且关押噬灵兽的地牢被人设下陷阱,若非有大人的提力丹,我不可能全身而退。”
秦栀微微蹙眉,问道:“天道院怎会知晓我们在打噬灵兽的主意难道是白曜的人走漏了风声”
树上传来褚云祁轻微的哼声,却也未曾多说什么。
秦栀没理他,托着下巴问道:“那你可知噬灵兽是何时被转移走的”
林皎月有些自责地摇了摇头,也对,她自己就已经是被瓮中捉鳖,自然没有机会再做打听。
秦栀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声安慰:“没关系,皎月已经做得很好了,方才在山顶,数箭并发的模样实在是太帅了,我都甘拜下风!”
林皎月噗嗤一声笑道:“大人尽会开玩笑。”
“这样才对,你笑起来最可爱了!”秦栀捏上了林皎月肉嘟嘟的小脸。
正打趣着,褚云祁忽然开口:“东南方向五百米外有人在靠近。”
秦栀立刻出手熄灭篝火,带着林皎月藏身灌木丛中,小声道:“正愁没得到消息呢,消息自己送上门了。”
一盏茶后巡逻的八人被他们三个牢牢捆住丢在地上,领头的那个被褚云祁压着跪在秦栀面前,秦栀揪出他嘴里的破布,问道:“说吧,噬灵兽被你们转移到哪里去了”
噬灵兽体型巨大,若是被转移,不可能不被发现,至少宁梧山的魔修会看见,被抓的那个魔修有两阶修为,原本还想抵抗一二,被褚云祁刺了几刀后终于老实了,一字一句答道:“南下,具体在什么位置我真的不知道啊!”
秦栀在地上铺开地图,指着一处山峰说:“这里是宁梧山,往南的镇子便只有文桃镇,那里是不是有天道院的据点”
那魔修汉子连连点头,道:“有的,他们那领头的地藏护法原本是我们这里的老大,听说得了尊上的赏识,便让他去文桃镇做老大了。”
秦栀一挑眉,问道:“为何得了赏识还被‘发配边疆’,文桃镇似乎是个十分偏远落后的小镇子吧”
那汉子似乎意识到说漏了嘴,此时不管秦栀怎么逼问都不肯再开口说话,没办法,褚云祁又在他身上扎了几个血窟窿,秦栀看了连连咋舌,有些拦着他道:“再扎就死了。”
褚云祁却无所谓般说:“不会的,这点距离只会皮开肉绽,不会伤到要害。”
他将手中匕首拿给秦栀看,只见他手指夹着刀锋,染有血迹的不过只有拇指的长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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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她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便又听到褚云祁幽幽的声音传来:“那三年,云祁身上被扎了无数个窟窿,不也没死吗”
这番话没提秦栀,也没提那个占据秦栀躯壳的人,可他们都心知肚明,秦栀汗颜,这小子惯会拿宿主虐打他三年的事戳秦栀的心。
眼看褚云祁作势还要拿匕首扎几下,那汉子实在挨不住了,大喊了一声:“翼瑰,是翼瑰!文桃镇有个藏宝之地,存放着尊上的所有宝物,其中便有翼瑰!”
第75章 查案
将那几个魔修的修为废除后,秦栀三人再度踏上返程,旧宅里还有陈风需要他们照顾,他年纪尚小,秦栀不会带着他冒险,于是想将他送去大同派躲一躲。
岂料这小子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十分叛逆地在地上撒泼打滚,非要跟着秦栀,她正觉得头大呢,褚云祁扯了扯秦栀的衣袖,示意让自己来处理。
他拉着陈风进屋子里不知说了些什么,出来后陈风眼眶红红的,也不敢和秦栀多说什么,只是唯唯诺诺瞧了眼褚云祁,道:“我会乖乖待在大同派的,不会给大人添麻烦。”
褚云祁微微颔首,似是对陈风的回答十分满意,又转过身巴巴地望向秦栀,得了后者一个十分肯定的大拇指。
林皎月戳了戳陈风的脑袋道:“早这么说不就成了!”
三人将陈风托付给柳凝,再度踏上寻找噬灵兽的路,自那次看见林皎月身临重围却丝毫不慌乱,也没有任何认输求饶的意思,而是爆发出全部的战力来对付强敌,秦栀对她刮目相看,因而此次南下她带上了林皎月,同是雷属性灵师,她想放在身边调教指点一二。
奔赴两日,三人来到那魔修所指的文桃镇,此处百姓衣着朴素,与繁荣兴盛的苍夷城大不相同,三人寻了处客栈歇脚,老样子,林皎月负责外出打探,她有自己探听消息的法子,秦栀领着褚云祁来到茶馆点了壶祁门红茶,听着身边人的闲言碎语。
这茶馆有一说书人,年近半百胡子已是花白,秦栀本就是听见故事便走不动道的性子,于是一边嗑瓜子一边听他说起这附近的怪事来。
“听说这几日文桃镇十里外的清奇山上出了好几起命案,官府请了几位仙师过去,说是邪祟伤人,这邪祟最爱吸人精气,精元耗尽人便如枯死的朽木一般干瘪下去,唯剩白骨上皱痕满身的人皮,一碰即碎啊……”
众人皆是一片唏嘘声,这说书人看上去是个爱说灵异悬疑故事的人,秦栀最不爱听这些,但他所说的事情倒是与噬灵兽能搭上边,于是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每每入夜,那清奇山上鬼哭狼嚎,若是上山砍柴的樵夫迷了路,便会被那邪祟缠上再也回不来了,不过,有一个樵夫是个例外。”
老头摸了摸胡子半晌不语,给大家卖了个关子,果真有人坐不住,便问道:“接着说呀,他为何是个例外”
老头乐呵呵笑了两声,扇子重重敲了敲桌子,“想知道这樵夫为何与众不同,还要从七日之前的一场奇遇说起。”
“这樵夫名为张晟,乃是文桃镇福西巷的一户百姓,家里世代耕地为生,爹娘前些年围了院子养了几只牲畜,日子过得还算红火,几年前他忽然梦到仙人,仙人指点他北上求仙缘,于是他一路赶赴扶桑山,见到了那位给他托梦的仙师。”
秦栀闻言神色古怪地看了眼褚云祁,看热闹般小声嘟囔道:“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倒霉蛋被编排进故事里了!”
褚云祁有些无奈,执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二人坐在散座上,他注意到二楼雅间有一处气息不同寻常,有些熟悉,似是在哪里接触过一般。
只听那说书人继续说:“那仙师说,你此生有一劫难,若想化解劫难,就拜我为师罢,于是张晟拜入她门下,拜师学艺,师如父,二人平安无事相处了几年,直到有一天,发生了一件大事。”
他又开始卖关子,身旁有个孩子摇着他爹的手臂,问道:“爹爹爹爹,什么是师父”
他爹答道:“师傅就是第二个爹爹。”
秦栀脸上有些抽搐,瞧了眼褚云祁道:“我并无此意。”
褚云祁也是语塞了一番,才说:“也不一定是父亲,也可以是道侣。”
这回轮到秦栀语塞了。
“那徒弟法力越来越强,师父越来越忌惮徒弟,担心他抢夺了自己的位置,于是师徒二人远游四方,在一处偏僻村子时,师父忽然对徒弟说,‘你在此别动,我去给你买些柿子’。”
“柿子,弑子,这是师父要杀徒弟!”
“……”
这都胡诌些什么谐音话啊
秦栀十分无语,刚准备开口让那说书人换个故事,便听他话锋一转,说道:“岂料师父布局之后,竟让徒弟反杀了自己,这张晟胆小啊,没想到自己会一时失手杀了师父,他吓得连夜赶回文桃老家,装作从没上仙山修行一般,继续做他的樵夫。”
“所以说,在那邪祟对他下手之时,拥有法力的他,力大无穷,与之搏斗七七四十九百回合,最后全身而退!”
众人拍起巴掌来,有人又问:“那邪祟后来呢,有没有再伤人了”
说书人答道:“那张晟下了山,听说邪祟被他驱赶走后,袭击了自己的发小,于是怒发冲冠,单枪匹马杀进清奇山,与那邪祟大战九九八十一回合,终于取得他首级,为民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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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众人欢呼雀跃,皆是对那张晟提起了十足的兴致,就连秦栀也暗暗在想,这弑师的故事不会出自她和褚云祁吧,可那日扶桑山发生之事,商应泽顾全脸面并未大肆传播出去,派人寻找他们也并未动用明面上的全力,否则早被人检举了。
难道说的是秦栀杀了曲云歌
张晟的原型是秦栀
秦栀面色不禁一黑,污蔑她也就算了,怎能污蔑师尊对她起杀心当初师尊分明是为了与她撇清关系才刺了她一剑。
“那张晟现在何处啊”
“高人自然不为人道也。”
又有人问了句:“那扶桑山的仙师,姓甚名谁”
秦栀几乎是压抑着怒意抬眸望他,一双眼已是按捺不住的火花。
老头信誓旦旦:“自然是森罗塔峰主——商岚!”
“啊”
秦栀没忍住笑出声来,原以为这老头在影射自己和师尊曲云歌,她已经举杯想要砸他嘴了,没想到他编排的对象是商岚,那没事了,会云多云,她爱听。
于是她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丢在了说书人案上,道:“说得好,姑奶奶赏你的。”
那说书人眉开眼笑连连作揖:“谢姑奶奶!”
秦栀的阔绰引得身边人侧目,不过她此时戴着斗笠,无人能看清她容貌几何。
身边抱孩子的汉子凑近几分说道:“姑娘,这种戏看看就得了,可别真上了套,他昨个还说张晟在海边遇上了鲛人,鲛人为他换骨、逆天改命……哎,姑娘你那银子真不该给啊。”
他长吁短叹了一阵,秦栀客气回道:“没关系,我们不差钱,买个高兴罢了。”
秦栀又冲说书人说:“先生,再详细说说清奇山的那个邪祟呗!”
说书人先是*瞪了眼抱娃的汉子,又谄媚地对秦栀笑笑,道:“大人识货!”
褚云祁手指轻点秦栀的手背,沉声说:“让林皎月出去探听消息,你倒是在这听故事听上瘾了。”
秦栀抱起胳膊挑眉看他:“皎月有自己的本事查,我也在用我的方法查,怎么,这不是只有你闲着吗”
小二给他二人上新的茶水,立在一边等茶水钱,秦栀瞧着褚云祁,眨巴着眼睛道:“我没钱了,方才丢过去的是我最后一锭银子。”
褚云祁无奈掏出钱袋,拉开抽绳掏出几两碎银放在小二手里,又拉紧抽绳将整个钱袋放到秦栀手里,“我也只剩这些了。”
秦栀掂量了一下,颇为震惊道:“咱们钱呢”
褚云祁指了指说书人藏进袖中的银子,没再说话,却胜似千言万语。
秦栀花钱无度,褚云祁不是第一次见了,当初在乌奇镇兰西巷,秦栀想也不想便拿了块纯金的无事牌送给陈大姐的女儿当满月礼,平日里动辄便是一锭一锭银子地花,能不造得快吗从前在扶桑山不缺补给,花完了回去拿便可,如今二人“离家出走”,当真是囊中羞涩了。
秦栀短蹙了一阵眉,旋即又舒展开来,说:“没事,待会找个药材铺卖几颗丹药就是。”
秦栀现在对自己的炼丹手艺十分有信心。
后来那说书人费尽口舌描述清奇山邪祟多么张扬可怖,吓得听书的小孩哇哇大哭,几个带孩子的家长纷纷离去,秦栀也觉得有些无聊,便对褚云祁说了句:“走吧,办正事去。”
她领着褚云祁在街上似是漫无目的地闲逛着,终于停在了一家药铺门口,正欲进去卖丹,岂料袖子被人从后面揪住,她一回头对上了一张苍老的脸,奇怪的是,那人面色枯槁,一双眼却亮得出奇。
“说书先生”秦栀不动声色抽回手后退了半步,她不太喜欢和陌生人靠得这般近。
说书人笑嘻嘻道:“在下不才,耳朵有些灵光,听到大人方才说要卖丹药”
秦栀迟疑了一瞬,未曾作答,说书人又自顾自凑近几分,被褚云祁的列缺剑挡下,说书人对上后者略有威胁的黑瞳,嘿嘿笑了两声,“小兄弟别这么紧张,我是文桃镇本地人,二位面前这铺子只是面上看着阔绰,其实不怎么重视丹药买卖,要卖丹,还得去黑市。”
秦栀蹙了眉,“我这都是正经丹药,不是唬人的玩意。”
“嘿嘿,我知道,只是文桃镇的丹药交易,要想卖大价钱,还是得去黑市造个势。”说书人言罢做了个请的手势。
秦栀与褚云祁对视一眼,看出后者眼底的警惕,可秦栀只是淡然一笑,说:“好啊,刚好我们缺钱。”
第76章 黑市
二人跟在说书人身后一言不发,褚云祁蓦地牵上秦栀的小手,在她掌心写道:“明明看出这人不简单,为何还要上套”
秦栀一副尽在掌控之中的笑意,写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眼看褚云祁脸色古怪起来,秦栀安抚般拍了拍他的手背,便听说书人回头嘿嘿了两声,“二位大人留步,入这黑市有些讲究,需要二位配合一二。”
“你说。”
说书人从路边铺子里买了两身夜行披风,递给秦栀与褚云祁,“请将此披风披上,尽量遮住身形,以免被有心人盯上。”
秦栀不假思索便穿上了那身夜行披风,忽然瞧见说书人从行囊里掏出了一件薄如蝉翼的袍子,披在身上如烟似云,却能将他浑身上下遮掩住,她下意识问道:“先生这袍子似乎有些不凡”
这说书人有个癖好,每次说话前都爱“嘿嘿”两句,嘴角是憨厚老实的笑容,眼底精光却将他本质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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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他说:“常年行走江湖,自然有些许法宝傍身。”
秦栀嗯了一声,总觉得这袍子气息熟悉,似是在哪里闻到过一般。
来不及多想,二人已戴上宽大的纱帽遮住面容,跟着说书人进入黑市,他在一处破庙停下,里面供奉的似乎是位东陆的仙师,如今早已被人遗忘,就连神像都四分五裂。
门口有两个拿着旱烟袋的老头,说书人说了几句黑话,又递过去一袋钱,便领着秦栀与褚云祁从供桌边的暗门一路向下。
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工夫,眼前终于柳暗花明,各种气味向三人袭来,声音也越发嘈杂响亮,犹如一处集市。
说书人领着二人来到一处摊贩面前,又递过去几枚碎银,笑嘻嘻道:“七哥,今天来得迟,借您铺子一用。”
他似乎与那卖假药的小贩十分熟络,后者坐在太师椅上,芭蕉扇盖在脸上,看都没看三人一眼,却隔空将说书人的钱袋牢牢握在手中。
“给你个面子,可别卖假药砸了我的口碑!”
他补了句,又侧过身呼呼大睡,秦栀撇了撇嘴,她眼神扫过桌上摆的那些瓶瓶罐罐,但是闻气味都知道是炼丹的残次品,有些完全没有药效不说,吃了还会叫人腹痛、中毒。
他没戳破,将那人的假药拾掇到了一边,从储物手镯中取出一些低阶的丹药来,包括她最拿手的提力丹,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感觉到说书人看见她储物手镯时,遮住身形的袍子轻微颤抖了一下。
说书人适时问了句:“大人,您这丹药有何妙用”
秦栀拿起提力丹,莹白如玉的表面上闪过翠色光泽,隐隐约约能感知到其内馥郁的灵气,答道:“这是提力丹,若是灵师服用,或可增长内力。”
寻常灵师只知修为大致进展,只能以阶数划分,而在系统的辅助之下,秦栀能十分清晰地感知每一阶中可以提升的内力点数。
说书人又小心贴近几分,问:“可有什么副作用”
秦栀摇了摇头,十分诚恳:“没有。”
说书人有些吃惊,毕竟这年头能够提升内力还没有副作用的丹药,实在是太少见了,他眼前一亮道:“妙啊,大人,我这就给您吆喝起来!”
他本就是做说书的生意,有着一副好口才,站在摊子前扯开嗓子吆喝道:“独家秘制提力丹!服用后可以大幅度增长内力,没有任何副作用!今天买三送一,仅此一天,过时不候!”。
秦栀总觉得就算自己的丹药有副作用,以说书人舌灿莲花的程度,也能将它夸出一朵花来,不,花团锦簇。
他的吆喝果然奏效,不多时摊子面前便聚拢了不少灵师,秦栀散开气息打量一二,都是些一阶二阶的修为,他们服用提力丹的提升效果会比高阶灵师更为可观,她心里稍稍安稳,总归要打出个开门红来。
“可以试吃吗万一骗人的怎么办”有个粗犷的声音传来,说书人有些拿不定主意,侧过身询问秦栀的意思,秦栀上前一步展袖道:“大家可以试吃,不满意我们接受退款。”
说书人拉了拉她袖子,又对着叫喝起来的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朗声道:“东家的意思是付了钱以后当场试吃,若是没有效果再给你们退款!”
秦栀闻言了然,还是他会做生意,若按自己的方式去卖,怕是来的都是些白嫖客了。
很快便有人付了钱迫不及待服下提力丹,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他似乎十分惊讶,宽大的袍子下他脚步趔趄几下,扑在秦栀摊子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把秦栀都吓到了。
难道这丹药只对自己有效,对旁人无效
可先前林皎月也服用过提力丹,虽然与这初阶的药效不同,且会反噬自身以至于虚弱数日,但总归是同样的配方、同样的人在炼制,况且秦栀事先问过系统,确定这丹可以卖给旁人服用才想出这个办法赚钱。
就在众人屏息以待时,那汉子终于喘着粗气说道:“这药真的有效,我能感觉到墟鼎之中充盈了许多,是真的属于我自己的内力,能运转到周身经脉,不是暂时附加在身上的力量!”
闻言周遭安静了一瞬,接着再度喧嚣起来,先前躺在太师椅上的摊贩也直起身子,似乎从未见过自己铺子前能有这么多人围观,他当即站起身子开始将自己的那堆假药往众人眼前一推。
“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这些药也都是仙丹妙药,价格实惠,童叟无欺啊!”
可众人似乎早在他的假药中吃过亏,知道他的药是什么德行,于是直接忽略了他,围在秦栀身边向她讨要,秦栀几乎将储物手镯里的提力丹全部售卖干净,尽管如此,还有很多人在排队。
说书人帮着驱散了人群,接着凑到秦栀身边,将手里钱袋子递到秦栀身边,从袋子里抓了一把碎银道:“嘿嘿,大人,我拿些报酬您不会介意吧”
秦栀此时赚了钱心里有些高兴,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再度浮现,她从钱袋里挑出一块金子放到说书人手中,道:“你应得的,还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小人姓魏,名字不值一提,叫我老魏就行!”老魏又嘿嘿笑着,小心翼翼收好了钱,那摊贩苦着脸道:“喂,没我的份吗”
老魏瞪了他一眼,“你的报酬卖丹之前我就已经给过你了,怎么,还想敲诈我们一笔啊”
“嘿你个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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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不知真的老魏忽然捂他的嘴,又十分抠门地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塞到他手里,“就这样,不能再多了,再多就是你不守规矩,我会跟文爷说的!”
提到这个“文爷”那摊贩瞬间闭了嘴,俨然一副害怕的模样。
老魏得意地嘿嘿笑了两声,对秦栀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位大人,这黑市鱼龙混杂,二位方才出尽风头,如今不适合再闲逛,还是速速离去为好。”
秦栀点头,路上她打听文爷的来头,老魏却跟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说道:“文爷是这里的管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很少会在这里出现,每次出现都是发生大事的时候,少提他的名字,免得招惹是非。”
秦栀点了点头,这天下还没几个能叫她怕招惹的,不过毕竟初来乍到,还是稳妥些为好,出了破庙老魏与她二人分别,秦栀瞧见他重新钻回了黑市,道:“这老魏明面上是说书先生,实际上还是个二道贩子,方才我在那黑市释放气息,隐隐被一股浑厚的力量裹挟着推了回来,似乎是七阶的修为。”
“这里奇珍异宝繁多,难道也是天道院的一处据点”
秦栀正托腮思考着,褚云祁偏头瞧着她,岂料脸色一变,问道:“师尊,你的手镯呢”
秦栀低头一看,手腕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白曜送的储物手镯秦栀瞬间明白过来,老魏不仅是说书先生、二道贩子,还是个卑劣的扒手!
“真是老鹰被鸡啄了眼,走,回去找人!”秦栀气得浑身发抖,钱没了便也罢了,可那储物手镯中还有对她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
九转墟鼎丹只差一味噬灵兽内丹,如今却被人轻而易举偷了去,如何不生气,那可是关乎褚云祁性命的事啊!
褚云祁本想调侃一句:“若不会扮猪吃虎,便应当收敛锋芒。”
可瞧见她那副风风火火的模样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跟着她杀回黑市。
可二人来到破庙,正准备略过两个老头直接进供桌边的小门,便被一股巨力甩到了院外,那两个老头气息外露,竟是两名六阶灵师,这小小文桃镇经由六阶灵师坐镇,还是两位,这还只是明面上的守门人,暗处不知有多少高手。
秦栀黑了一张脸,咬牙切齿道:“我在里头丢了东西,必须进去找回来,请你们别来拦我,否则倾尽一切也会杀了你们!”
她一向如此桀骜,上头的时候杀伐果断毫不留情面,就算是褚云祁的面子也不会给,当即本命灵兽附体,浑身雷霆爆裂声响起,俨然一副要硬闯的姿态。
两个老头一点也不敢轻慢,尽管秦栀在他们眼里不过一个五阶的灵师,修为低于他二人,可还是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上位者的压迫气息,于是皆是全力催动内力释放本命灵兽。
剑拔弩张之际,破庙四周传来一道悲悯叹息,空气如海水一般湿润起来,挤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秦栀目色微冷,万钧雷域顷刻间释放,她隐约猜出来者的内力属性,应当与芳菲馆的班主一般,拥有海的力量。
两个老头感知到那人的声音,于是松下一口气冲着虚空遥遥一拜,道:“见过家主!”
看来这人便是黑市真正的主人了,大鱼终于出现了!
秦栀心中一凛,下意识去护褚云祁,可这小子已然挡在了秦栀身前。
“老墨、老由,放他们进来吧,老魏,带他们来我这。”
第77章 噬灵
文爷要见他们!
秦栀微微一怔,旋即与褚云祁对视一眼,便看见老魏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小门中走出,望向秦栀的神色有些许复杂,秦栀瞧见他,举剑破空而出,却被一股绵柔的力量阻挡。
文爷和缓的声音再度传来:“罢了,现在还不是再见的时候,你们先走吧,等时机到了,我自会命人去请。”
“你要寻的东西在清奇山上,莫要在此处闹事,否则,九转墟鼎丹的配药我会一一毁去。”
秦栀心中一惊,这后一句是以内力裹挟进她一人耳中的,旁人并未听到,她在原地沉默许久,指甲险些嵌入肉中,直到褚云祁轻轻握住她愈发颤抖的拳头,她才清醒过来。
“师尊,我杀进去吧。”褚云祁一双黑瞳冷得可怕,其内似乎隐隐暗藏着一股骇人的力量,即将破体而出。
秦栀担心他体内魔气再度迷惑心智,于是朝他扯起一个勉强的笑,伸手回握住他的手掌,道:“无碍,我们先去清奇山。”
她的储物手镯物品繁多,此人从这么多东西里还能准确推测出秦栀想做的事情,由此可见一斑,不过从那人的语气中可以听出他并无恶意,甚至有意引导秦栀去炼化九转墟鼎丹,给她指了一条明路。
于是她留下一句:“还请阁下好生保管我的东西,我会回来取的。”
清奇山下,秦栀与褚云祁刚刚赶到,迎面而来便瞧见风尘仆仆的林皎月,她看到秦栀二人也是微微惊讶,问道:“大人也探听到消息了”
秦栀点了点头,被人眼皮底下偷走手镯,此时心里不太好受,尤其是一路上褚云祁都在想尽办法逗她开心,她更加觉得愧疚。
秦栀不言语,领着二人避开山道往山顶而去,林皎月看出她的不悦,于是也是收敛了笑容,跟在秦栀身后说着自己调查到的密辛。
“皎月已查明,清奇山上的流寇便是天道院的一处据点,领头的是个七阶修为的地藏护法,其下有五十多名玄袍武士和上百名黄簪信徒,自半山腰起便有数道护山阵法,寻常人很难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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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闻言秦栀停下脚步,方才的震怒令她有些着急上火,如今倒是被林皎月的叙述给尽数浇灭了去,没想到清奇山的防御做得如此细致,实力也是其他据点两倍不止,如此庞大的势力集聚在这发展滞后的偏远海边,实在令人疑惑好奇。
看来天道院的秘宝翼瑰就在清奇山内。
秦栀心里正想着,不远处的山道走下来两个身着黄衣的青年,看着还未加冠的年纪,高高梳起马尾,小麦色的皮肤上黥刻着一条青蛇,自胸口而上,在脖颈盘旋,微张的唇齿中吐出猩红的信子,最终落在左侧下颚。
其中一个似是不太高兴,用埋怨的口吻对另一个说:“又有大集会了,一天到晚尽折腾人,他们喝酒吃肉,我们忙前忙后跑断了腿不说,还捞不到一点汤喝。”
“谁说不是呢,”另一个唉声叹气,“没办法,谁叫我们实力低微,就算有翼瑰在,也轮不到我们来用啊……”
提到翼瑰,先前那个忽然神秘兮兮地低下头去,小声说:“前些日子老大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只噬灵兽,在镇子里用几个樵夫做试验,真的将灵魂都抽出来了,人当场就成了干尸!”
提到这事他声音都有些发颤,“这样恐怖的凶兽留在山上我真怕哪天没看住,把我们这些小喽喽都给弄死了!”
另一个则得意洋洋地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噬灵兽被押送过来的那一夜,我刚好守夜,亲眼看见尊上用翼瑰摄取噬灵兽的力量,赏赐给了老大,你以为为啥地藏护法里我们老大占得首席,还不是因为他帮着尊上看顾这座金矿山尊上自然什么好东西都先给我们老大了!”
“可惜老大是个抠门的,哎……不说了。”
两人唉声叹气地愈走愈远,见秦栀没有动手的意思,褚云祁与林皎月也是藏好身形,一动不动,清奇山魔修众多,不乏实力高深者,确实不该在小鱼小虾上浪费精力,也有暴露自己的风险,实在不值。
等两人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秦栀方才直起身子,抬眼望了望天空,褚云祁问道:“你在看什么”
“等雷。”
她声音平缓,如今天空乌云密布,沉闷的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水汽,一场大雨在所难免。
“如今我们已临近半山腰,即将渡过第一重结界,我方才探过虚实,此处阵法会感知到人气,待会我用万钧雷域隐藏气息,你二人释放本命灵兽跟在我身后即可。”秦栀随即将细节一一安排妥当。
说罢天空便煞白一片,雷声如击鼓般愈演愈烈,“来了!”
秦栀借着雷鸣释放万钧雷域,将二人裹挟其中迅速往半山腰冲去,幸好他们两个都是雷属性灵师,在秦栀的领域庇护下方可平安渡过阵法。
跨过半山腰,秦栀似乎想起林皎月探查到的线索,于是边走边问她:“这清奇山上的诸多消息你是如何探得的”
林皎月微微笑道:“说来也巧,碰上三个采买酒水的黄簪武士,被我逐个降服,如今还捆在山坳里呢。”
“今日清奇山有大集会,我猜想尊上会亲临,他事事先我一步,从前白曜帮我寻找噬灵兽的下落时,定是他察觉到不对,故意将噬灵兽挪到了此地,此行甚是凶险,我方才想了许久,还是不该带着你们一起冒险……”
话还没说完褚云祁便蹙紧了眉,他声音低哑,“师尊又想抛下我了吗”
“我不怕危险,我怕的是师尊不要我。”
谁还不会矫情几句了,褚云祁这话果真奏效,从前无数次相同的境遇里,只要褚云祁软声埋怨,秦栀便狠不下心来。
林皎月亦是睁大眼睛,她学不会褚云祁那撒娇的做派,只能倔强地盯着秦栀。
于是秦栀叹了口气道:“罢了,若是不允了你们,估计私底下还会跟来,还是待在我身边为好。”自己护着,总归是安心些。
三人穿行过数道护山阵法,好几次险些暴露,都被秦栀化险为夷,临近山顶时,忽然听见前方厮杀声不绝于耳,秦栀带着两人攀上高树,借着树叶藏匿住身子,遥遥望向那寨子里的情形。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两股势力斗得旗鼓相当,其中身着黑衣的是清奇山的魔修,另一波人身着红色劲装,其中一个在人群中上蹿下跳,最终与屋子里闪现而出的一人迎面相撞,拳拳到肉地打了起来。
遮面布帛被撕裂,露出小麦色皮肤来,那青年生得俊朗无双,一双金瞳在昏暗阴云下显得十分耀目,周身玄白相间的虎毛随着动作翻腾不断晃动,隐约能窥见皮毛之下壮硕的肌肉。
秦栀面色古怪地与褚云祁对视一眼,道:“我没看错吧,那是商岚”
褚云祁点了点头,林皎月插了句:“商峰主怎会在此我听说他被天道院的尊上给带走了。”
秦栀这才想起林皎月并不知商岚与白曜的事,于是解释了句:“陛下向天道院讨来了他,如今该是奉了命在此攻山”
林皎月有些欣喜地说:“那咱们何不趁着混乱,去找噬灵兽的下落”
秦栀有些忧心忡忡地望了眼商岚,看他一双铁拳舞得虎虎生风,不像是会落入下风的模样,于是点了点头带着两人猫着腰离开大门,从某处墙角翻进寨子探查。
抓了几个乱窜的魔修后,慢慢打听到噬灵兽被关押之地,乃是清奇山的地牢。
进入地牢后,四周昏暗一片,林皎月悄声问了句:“大人,咱们是要生擒噬灵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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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秦栀目色中闪过杀意,“待会看见噬灵兽,直接下死手,我只要内丹。”
话音刚落众人面前压下一道黑影,秦栀掌心捏诀召唤雷电,光芒将周围一切照亮,包括那浑身血迹斑斑的巨型凶兽。
他身上扎满了人类的武器,周身遍布无数虐打的痕迹,糜烂血肉下不断涌出腐烂味与血腥气,早已奄奄一息,如今连眼睛也被刺瞎,感知到秦栀三人的生人气息,它也仅仅动着鼻头,再无动弹。
先前山里遇到的两个黄簪武士说他们老大利用噬灵兽吸走人的灵魂,人就变成了干尸,这恐怕是外行人的说辞,噬灵兽吸走的是人类的精元,将人类精元转化为自身的内力,再被翼瑰吸走融入魔修体内拔高修为,从始至终噬灵兽也只是天道院掠夺力量的媒介。
这可悲可怜的场面饶是见惯了杀戮的秦栀都为之一愣,更遑论从不杀生的林皎月了,她几乎是腿下一软,拉着秦栀的半边袖子才堪堪站稳。
“别怕,”秦栀安抚着拍了拍她的手,“你们俩走远些,我来了结它。”
她下手狠厉,如今一剑杀了噬灵兽也算是让它不再遭受折磨,可她还未破开牢门,褚云祁便先她一步出剑,长剑十分迅速精准地刺入噬灵兽的胸腔,给他痛苦余生画上句点。
手心里稳稳托着那颗晦暗的内丹,秦栀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蹲下身子在它眉心画了道往生符,愿它来生不再堕魔。
秦栀将噬灵兽内丹小心翼翼收入怀中,她担心放在身上又被偷去,这次竟冒着风险融入自己墟鼎,只是她未曾告诉褚云祁,否则以他的性子定要夺了去安在自己的墟鼎,容不得秦栀冒这个恐会伤到她的风险。
如此顺利地取到想要之物,秦栀心里也是放下了一块石头,正准备领着二人走出地牢,却被身后的褚云祁紧攥住了手腕,她一回头,竟看见他满头细汗,似乎感知到什么尤为恐怖之物一般。
他缓缓抬头望向地牢入口的方向,不等他开口说话,爽朗的笑声已经钻入众人耳中。
“又见面了,秦栀。”
听到这个声音,秦栀亦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78章 文景
这声音洪亮如钟,在众人心尖落下巨响,震得秦栀忍不住蹙起眉来。
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来的,正是阴魂不散的天道院尊上。
“这是第几次了”他站在暗处轻声笑着,“怎么每次都能叫你侥幸逃走,这会让我很没面子的……你说是吗”
他眼里夹着冰霜,踏响台阶的每一步都如
秦栀后槽已紧,她最厌恶被人威胁,若只是他一人直面尊上,怕是此时已经开口反驳,她动了动耳朵,清楚看见逆光而立的尊上身后,亮起了一道森白电光。
闪电先至,雷声渐起。
借天时相抗,未尝不会挣的一线生机。
若是寻常五阶修士面对七阶的敌手,怕是已经卑微求饶了,可秦栀偏偏是个不可能低头的性子,于是她手中断剑毫不犹豫指向尊上。
在他戏谑的眼神中,浑身内力被催动,念诀声起,三人十分默契地应声而动,谁也没有退缩。
雷声中夹杂着尊上放肆的笑声,他仿佛看着三只蝼蚁做垂死挣扎,可就在秦栀的雷暴术黏上他的一瞬间,面前发狠的三人顷刻间消失在眼前。
尊上的笑停滞在嘴边,他微眯双眼,气息外露,发觉一道若有若无的风自他袍子下钻过,一溜烟往地牢入口而去。
“又逃跑了。”
他似是不甚在意般,仅是短蹙了眉后便又舒展开来,一双狭长的黑瞳微微眯起,乍现几缕紫意。
“藏不住了吗”
他轻笑着远去,谁也不知道他方才究竟在和谁说话。
——
一阵风起云涌过后,三人终于落地到实处,秦栀反应迅速地挣开束缚后退几步,与那不速之客拉开距离,尚未清明的眼前隐约能看见几道人影。
秦栀想要掌心聚雷,却只觉得周围水汽弥漫,竟已身处领域之中,隔绝了一切雷元素,以至于无法施展引雷。
她一边眨着眼睛适应四周光线变化,一边攥住了同样警惕慌乱的褚云祁与林皎月。
“你们来啦”
琉璃棱镜折射出七彩光线,在那轮椅上的青年撒下温柔的光,秦栀眯眼望去,只见他苍白的发丝肆意地披在脑后,仅用一根发带轻轻束着,雪色皮肤上,嵌着一双晶莹剔透的湛蓝的眸子,犹如宝石一般璀璨夺目。
令人在意的是,他轮椅下的长袍并未露出靴子,似是根本没有小腿。
葱白的手指执着一串珍珠手串,在一长袍青年的推动下,一点点靠近秦栀三人。
“别害怕,我没有恶意。”
他朝身后那人招了招手,那人脱下长袍,将整个身形展露在三人面前,竟是先前骗走储物手镯的说书先生。
他伸手在面上一抹,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从他脸上脱落下来,露出了一张清秀的面容,又转动手臂与肩膀,松了松腿骨,不过几息整个人便舒展开来,从一个佝偻驼背的老头,变成了长身玉立的俊秀青年。
见此情形,秦栀却并未有所震动,倒是林皎月吓得捂住了脸,像是在看变戏法一般看着那青年一点点褪去伪装。
“在下蔚雪松,道上送了个外号妙手神偷。”他朝秦栀略微躬身,算是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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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身边坐轮椅的温润青年亦是伸手作揖,“在下文景,无名之卒。”
蔚雪松恶名远扬,江湖上许多受他荼毒之人皆想重金求他性命,算是个十足的名人,他对文景俯首帖耳,文景却还自谦只是无名小卒,任谁也不会相信的。
于是秦栀略微打量了一下文景,伸手还了一礼。
在文景的示意下蔚雪松领着秦栀三人落座,刚一坐下,褚云祁目光便径直落在文景的身上,道:“茶楼雅间里,你也在场。”
文景双手交叠,一副被识破也只是略微挑眉的悠然姿态,答道:“不错,从踏入文桃镇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感知到了你们。”
可即便他们做出高深莫测的姿态来,秦栀也只是笑了笑,并未露出半分惊色。
这下轮到文景面露疑惑,他浅声说道:“你在我的引导下一步步走到现在,为何一丝惊诧也不曾出现”
秦栀只是一笑,道:“我师徒三人自是有些辩明真假的本事,要不然也不会有恃无恐,你说是吧,北鲛王文景。”
指骨一瞬间森白一片,文景的面容也跟着僵住,不过一瞬他便恢复正常,轻轻执起茶杯抿了一口,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若我说,我们此行前来就是为了你呢”
“哦”
文景抬眸望向秦栀,似是在等她的答案。
“你知道的,我要炼化九转墟鼎丹,而在来之前,我曾去过一趟大同派旧址,在藏书阁里看见了这本书。”
秦栀从怀中摸出一本薄薄的册子,翻开后推到文景的面前。
“我一直很疑惑,当初我师尊是如何修复好墟鼎的,直到我看到了九转墟鼎丹的炼制配方。”秦栀缓缓答道。
而那小册子上赫然是此丹药的配方。
文景没有往前翻,只是合上册子,还给了秦栀。
“所以呢这与我有何关系”
“北鲛王文景,血脉纯正,所炼化的蔚蓝鲛珠世间罕见,若能有幸得到,必然能提高炼制九转墟鼎丹的成功可能性。”秦栀沉吟道。
“嗯”文景依然笑着,眼睛却异常平静,平静到发散出丝丝冷气,似乎隐隐能感知到一二杀意。
秦栀哪里是为了文景而来,只是在看清文景的一刹那,系统在她识海惊呼出声:“是他,我见过他!”
秦栀不解问道:“你与我视野共享,我怎么不记得他难道*……”
旋即哑然,系统定是跟随宿主是见过文景。
“他是谁”秦栀问道。
系统沉默几息,方才回答:“当初宿主俯身于你时,曾看见他悄悄来到无尽碑林祭拜曲云歌。”
“……”
而后文景自报家门,再看周围浑厚的水属性内力,秦栀便推测他是鲛人,幼年时听阿爷说起过北鲛王十分和善,遇到可怜人会主动赠予鲛珠,于是她才大胆猜测。
面对文景的疑问,秦栀只是望向褚云祁,道:“拔剑。”
褚云祁没有丝毫犹豫,起身召唤列缺剑。
看见列缺剑的一瞬文景显然瞳孔一缩,眼前似乎闪过无数回忆。
这是秦栀的试探,方才文景眼中已有不耐与杀意,如今拔出列缺剑,却唯余感伤。
秦栀赌对了。
她起身接过列缺剑,在文景面前收剑入鞘,“如你所见,我是曲云歌的弟子——秦栀。”
他似是怔了很久,才轻声说:“当年衡霄也是带着古籍来向我求蔚蓝鲛珠,我为其真心所动于是给了他,炼制出九转墟鼎丹给曲云歌换上新的墟鼎,逐渐恢复金丹运作……可惜后来我因为一些事避关许久,出来后才知道他二人下场之惨烈。”
提及往事,秦栀亦是心头一痛。
她沉了声音:“我炼化九转墟鼎丹,也是为了救一个重要的人。”
褚云祁静静望着她,他印象里秦栀身边无人墟鼎受损,他不明白究竟是为了谁才让秦栀如此执拗。
文景拿出储物手镯,郑重递到秦栀手中。
“这里头的鲛珠灵力有损,怕是会损伤药性,我赠你一颗替换掉它吧。”
文景指尖轻动,储物手镯里的鲛珠应声湮灭,取而代之的是秦栀掌心中完美无瑕的湛蓝色鲛珠,比先前被李琮霸占的那颗更加浑圆透亮,显然是极品。
她连忙后退一步认真行礼,“北鲛王大恩,秦栀无以为报,若来日有用得上的地方,定当竭力相助。”
文景扶起她,“不必叫我北鲛王,同他们一道叫我文大哥就是。”
从前秦栀没有十成十的把握炼丹,也是因为这鲛珠之力不够纯净,哪怕被寒潭洗涤也依旧灵气不足,恐难以压制噬灵兽的邪性,如今算是安心了。
系统也很高兴,帮秦栀推测这成功率,说这回炼成的概率逼近十成。
“如今确有一事令我十分头痛。”文景摸了摸额发,露出些难为情的神色来。
秦栀了然问道:“但说无妨。”
一旁的蔚雪松上前解释,“文大哥从前因为一些事被取走尾骨,以至于无法回到大海,亦无法幻化出人腿行走。鲛人骨虽有再生的能力,但那次意外让文大哥失去了重塑的记忆,我们想到了用沧海三生镜回到过去,让他重新想起尾骨重塑的办法,可……”
他瞥了眼文景,得了应允后方才继续说:“沧海三生镜是先白帝所有之神器,自数年前玄帝登基一战后,碎裂成三块,被多方势力分走,下落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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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这些年我们得到了一些讯息,一块在赤霄秘境,一块在天道院,还有一块下落不明。”
秦栀眼前一亮,说:“我曾在苍夷城裴家看见过一面沧海三生镜,还曾进入其中。”
说到这里,秦栀不由得想起与褚云祁在沧海三生镜中放肆往事,脸颊微微发红。
蔚雪松答道:“那只是融入了一块碎片,如今也只差裴家的那块碎片了。”
秦栀告诉他:“天道院尊上恐怕就是裴家的家主裴行知,如今他人在文桃镇,正是去裴家偷拿的最好时机。”
刚说完便有人进来,径直走入文景的海水领域,手里拿着沧海三生镜的碎片,她一身红衣,眉目浓艳,那双好看勾人的狐狸眼中似是冒出火焰,满脸都是娇蛮之色。
她开口便是:“秦栀为人心思歹毒,不仅弑师夺位,还为了堕魔的徒弟离经叛道,忤逆宗门,文大哥你可莫要信她!”
众人回首望去,秦栀与褚云祁皆是微微蹙眉,似是对来者有几分不喜,尤其是褚云祁,脸登时黑了下去。
文景朝她招招手,说:“思虞,别闹,到哥哥这来。”
文思虞向来对文景百依百顺,她跟蔚雪松在外头怎样逍遥回来都得乖乖叫声大哥,此时却执拗地站在秦栀身后,愤愤看着她。
秦栀自是认出了文思虞,正是先前一面之缘的芳菲馆班主,修为深不可测却因自大败倒在秦栀手中。
如今周围皆被文景的水属性领域包裹,若此时动手,秦栀不可能胜她。
一时间秦栀在心里不断盘算着,不论怎样这场架最好不要打起来,她说道:“班主大人原来也同文大哥相熟,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秦栀同她微笑,文思虞却依旧铁青一张脸,好似秦栀欠她百八十两银子似的,喋喋不休道:“谁跟你相识一场了还有,谁准你叫‘文大哥’的”
尤是一旁缄默许久的蔚雪松也有些看不下去了,蹙眉说了句:“秦大人是文大哥的客人,思虞,你太失礼了。”
“失礼!”她几乎激动得险些跳起来,指着秦栀鼻子骂道,“与她相比,我已是十分和善懂礼之人,文大哥你真的不要被她表面给骗了!我听他们扶桑山的人说,秦栀弑师夺位,杀了她师尊曲云歌才当上灵晔峰新的峰主!”
文景呵斥道:“够了!”
文思虞似是还想说什么,却被文景的眼神吓住,咬牙嘟囔了句,“我有证人!”
旋即伸手一招,一个八岁孩子被她拉着衣领进入领域,看清他容貌的一瞬,林皎月脱口而出:“陈风”
文思虞冷笑一声道:“瞧瞧,我说的没错吧,他就是扶桑山的人,他的话准没错!”
说罢将吓得小脸惨白的陈风丢到秦栀脚边,林皎月上前扶起他,用力搓着他的小脸问道:“怎么回事呀,小陈风怎么浑身凉成这样”
秦栀只是向下瞥了一眼,手中剑毫不犹豫指向文思虞,文思虞的火爆脾气自然不会客气,登时双手一展竟直接从文景的领域之中摄取了水流。
秦栀知道如此下去吃亏的定是己方四人,为了保护他们,她只需要表明护着陈风的立场,并不需要真的动手,于是她对文景说:“能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吗”
岂料文景睫毛轻颤,竟犹豫的一瞬,就是这刹那的功夫让文思虞手中阵法凝结,她遥遥一掌打在秦栀身前,一时间,秦栀陷入难以维持身形的漩涡之中,彻底与褚云祁三人分离。
在水流的翻涌裹挟下她直觉得有几分窒息,迅速调整内息试图让自己稳定下来,却忽然整个人一空,周身水流被收走,身后是一处望不见底的山崖。
没了水流的束缚对秦栀来说显然是好事,她本命灵兽乃是绯月雷雀,先天拥有飞翔的能力,无惧于长空,可就在她催动墟鼎中内力之时,却忽然发觉墟鼎被封锁,连本命灵兽也召唤不出来。
自修炼以来从未出现过连本命灵兽也不受自己控制的情况,秦栀下意识出剑刺向崖壁,想借此阻止下坠的身体。
但不知缘何,那山崖似乎下了某种特殊的禁制,竟无法被利器刺入,秦栀不禁蹙了眉,她翻身望向崖底,越往下坠落越觉得阴森恐怖,仿若有无数邪魔被压制其中,正蛰伏着等待秦栀这个送上门的美食。
另一边,褚云祁在秦栀消失的一瞬间弹身而出,几乎是闪身到了文景身侧,匕首横斩而出落在他脖颈边停下,文思虞施展移形换影的术法此时反应不及,蔚雪松虽伸手阻挡也是没有褚云祁动作之快。
文景雪白的皮肤上滑下一滴鲜血,文思虞回过神时目眦尽裂,伸手变向褚云祁抓去,可蔚雪松大喝一声:“思虞别冲动!”
文景静静望着褚云祁,一双湛蓝的瞳子此时依旧不起波澜,轻启薄唇:“放心,她只是陷落无涯山谷,其内永无尽头,却也没有真正凶险之处。”
褚云祁却神色不缓,眼眶里一片血丝,微微发颤的刀尖几乎要割裂他的脖颈,却听身后衣袍猎猎声响起,文思虞竟一手掐着林皎月一手掐着陈风,低声喝道:“放了文大哥,否则……”
她手指用力,两人登时呼吸不畅、面色发紫,可褚云祁看都没看一眼,只盯着文景:“我要她好好地回来。”
第79章 无涯
文景挥了挥手,板着脸对文思虞说:“放了秦栀。”
文思虞头一次看到文景这般严肃的神色,心里有些发怵,却仍是瞪向褚云祁,咬着牙冷哼一声,她松开二人脖颈,伸手在面前画符,却不知发现了什么,不由得挑眉“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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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下一刻,众人被一片金光刺得闭上双眼,唯有褚云祁仍眯着眼望向光团中包裹的隐约人形,他逆着如刀般锋锐的光线,一步步朝她奔去,直到指尖触及一片温热。
“师尊。”
他声音发颤,失而复得令他心有余悸,他忍不住推开裹挟着秦栀的金光,将她轻拥入怀。
“好啦,我这不是没事吗”
秦栀笑着安抚他,跌在地上的林皎月此时呆呆地望着二人,道:“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方才刺目的凛冽金光,此时竟温温柔柔地落在众人身上,如润泽万物一般钻进他们的身体,温养着他们的墟鼎与识海。
文景有些发怔,他轻抚过小腹,忽然猛地抬头望向秦栀,说:“这是……”
“是我。”
如亘古之外的神明轻吟,空灵又摄人心魄,仿佛温言抚慰着众人的心。
众人之中,秦栀的眸子深邃而炙热,微微泛着湿润的光泽,又隐隐夹杂着一丝哀伤与四年。
文景手指捏紧轮椅把手,失声道:“曲,曲云歌”
衡霄曾带着重伤的曲云歌南下求医,在大同派寻得九转墟鼎丹的配方,紧接着便是四处寻药的日子,再后来他们遇到了文景,得到了他所馈赠的蔚蓝鲛珠,救回了曲云歌的一条性命。
曲云歌虚化的身子如有实体一般轻轻落在地上,“文大哥,好久不见。”
“真的是你!你怎么……”
曲云歌苦笑一声,侧过身子望向秦栀,伸手轻抚她就要落泪的小脸,柔声道:“我不过是残留世间的一抹元神,封印在这羽者戒指之中守护着牵挂之人。”
果然吗她的师尊是真的故去了,不可能再复活了。
秦栀眼底是一闪而过的失望与悲哀。
曲云歌转向文景,说:“我这徒弟心气高,行事冒失总爱得罪人,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请文大哥海涵。”
“哪里的事……大家朋友一场,既然是你的徒弟,我自然会好好待她。”文景诚恳地说。
曲云歌又面向文思虞,继续道:“我是自戕而亡,与阿栀无关。”
她的声音凛冽,连带着金色的身躯都微微发冷,叫人不寒而栗。
文思虞面色铁青,没想到会“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于是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解释了一圈后她才重新望向秦栀,目光微微一瞥看见她身后的褚云祁,此时后者的一双眼几乎要黏在秦栀身上,目色里满是担心与后怕。
“你就是阿栀的徒弟”面对晚辈,曲云歌不由得露出慈和的笑来。
褚云祁意识到她在同自己说话,于是连忙规规矩矩行礼道:“见过师祖。”
曲云歌掩面而笑,“呵呵,我也是有徒子徒孙的人了呀,看来阿栀这番折腾,全然是为了你”
“师尊!”秦栀眼神躲闪,下意识喊了一声。
而褚云祁眸子登时亮了亮,望着秦栀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
“师尊,师祖说的是真的吗”
他眼巴巴地问着,心里欢喜得不行,面上却并没有什么神色变化。
秦栀挥了挥手说:“师尊以后还会常伴阿栀左右吗”
被秦栀无视,褚云祁却并未有恼色,他一直觉得对于秦栀而言,不拒绝就是肯定。
曲云歌在秦栀的询问声中缓缓摇了摇头。
“如今护了你一次,我的元神需要回到戒指当中休养生息,这些年怕是都不会再醒过来了……”
眼看秦栀眼神里的光彩一点点黯淡下去,曲云歌亦是心中不忍,她伸手想要触碰秦栀的发丝,却径直穿了过去。
文景问她:“如今,你可后悔当初的自戕”
她苦笑了一声,“从为。”
秦栀沉默地望着她,心里的失望一点点堆积在山涧,不见天日。
“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事物,如果有,那就只有秦栀了。”
秦栀心中一痛,她想起当年在绝境之中,师尊被扶桑山长老围困,她拼命带走了她,却在灵晔峰顶,亲眼看见曲云歌自戕。
她不死,他们不会放过秦栀,唯有让他们觉得秦栀杀了自己,秦栀才有下去的得可能。
“如今我留下元神陪伴你,已是知足,可这一世让你背负弑师的骂名,终究是师尊对不住你。”
她笑谈间隙,秦栀已是泪流满面,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穿过了曲云歌越发透明的掌心。
“阿栀,辛苦了。”
辛苦,从来没有人和秦栀说过这个字眼。
扶桑山的长老不会说,他们只会把秦栀当做一个好掌控的利刃。
褚云祁不会说,他只会在秦栀疲累时,主动揽过她所有的活。
林皎月更不会说,秦栀是她心里的英雄,英雄又怎会觉得辛苦
唯有曲云歌将她多年的拼搏看在眼里,记到心中,心疼这个自己亲手培养大的孩子。
她只是说了一句话,便让秦栀的心软的没有力气蹦弹,她轻声说:“不苦的,阿栀从不觉得苦。”
“阿栀,今后,多为自己而活吧。”
她忽然撂下这样一句嘱咐,接着飘散在空中,那一丝一缕的金光逐渐归拢,收回到秦栀的戒指当中。
自当年接任灵晔峰以来,秦栀再一次感受到了这枚戒指的分量,她紧紧握住它,犹如握着师尊的手。
在文景的教育下,文思虞十分不自在地同秦栀道了歉,秦栀也不再计较,与之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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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安顿好昏迷的陈风后,几个大人围坐在一起,林皎月一展厨艺,为大家做了丰盛的晚餐。
饭后,秦栀三人在蔚雪松的安排下进了自己的屋子休息,四下无人时,文思虞从怀里取出一块碎片,发散着夺目的七色光芒,递到文景的手中,说:“这是裴家的那块沧海三生镜,如今三块碎片聚齐,文大哥可以复原尾巴了。”
文景却十分敏锐地捕捉到她里衣袖口的一丝血迹,捉住她往桌下藏的小手,果然看见里面缠着厚厚的纱布,此时正往外渗血,估计是先前与秦栀对峙时伤口再度崩裂了。
文景为她把了把脉,眉顿时皱了起来。
“怎么伤得这般重”他从腰间取出几个葫芦,取出几粒丹药放到文思虞的掌心,“服药。”
几乎是命令的语气,文思虞心里挣扎了一瞬,将药推了回去。
“这丹药损耗奇珍异宝,炼制半年也才得技颗,我不要。”
文景原本柔和的目色严厉起来,不由分说重重敲了敲桌子,“你又不听哥哥的话了吗”
文思虞委屈地看着他,从小到大她很少会被文景凶,这次离家这么多时日,心里对哥哥的思念如洪水一般汹涌。
她兴冲冲地回来,哪怕闯荡了一身的伤病也都抛诸脑后,本以为是一场阖家团聚,却半道遇上了秦栀的这桩事。
扰了与哥哥的相见不说,还让哥哥一而再地凶自己。
她能不委屈吗
看她一副快要哭的模样文景再也狠不下心来教训她,只得软下声音哄她吃药:“思虞乖,不吃药的话,哥哥会很担心的。”
文思虞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文景几句话哄着,她便抹了抹眼泪将他手中丹药服下,一时间浑身经脉都注入了暖流,温养着受损已久的四肢百骸,皮外伤也都开始迅速结痂,果真不负那么多名贵药材。
兄妹正说着体己话,屋子外头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什么事”
文思虞不悦地问道,她早就发觉门外是秦栀。
秦栀迟疑了一瞬,说:“没事,明日再说吧。”
文思虞嘟囔着:“既然不是要紧事,还非要这个时候敲哥哥的门!居心叵测的坏女人!”
文景敲了敲她的脑袋,没好气道:“快去开门。”
文思虞吐了吐舌头,十分不满地挪步到门口,推开门叫住了往外走的秦栀,“喂,哥哥要见你。”
落座后,文景为秦栀斟了杯茶,方才问道:“这么晚了秦大人有何要事要与在下商谈吗”
秦栀摆了摆手,“既是师尊的旧友,那便是我的长辈,叫我小秦就好。”
文景温声笑了笑,“不如我同曲云歌一般,唤你‘阿栀’吧”
秦栀点了点头,又说:“如今我炼制九转墟鼎丹的配药已齐全,明日我便开鼎炼丹,我知道当年是您为师尊炼制了九转墟鼎丹,所以……”
文景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九转墟鼎丹需要耗费极大的修为与自身精气,我如今一副残躯,怕是会白白浪费了你的耗费心血的来的配药。”
秦栀却摇了摇头,答道:“并非是想请您替我炼丹,只是阿栀炼丹之时,想请您在身边指点,借由您的经验一举炼成。”
文景眸子里闪过一丝欣赏的光彩,他从袖中摸出三块沧海三生镜碎片,拼在一起时已经能看出镜子原本的模样,秦栀打量了几眼,不由得感叹道:“果真是不可多得的神器,如此工艺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先辈打造而成。”
知道文景拿出这镜子定然有话要说,于是秦栀望向他,等着他的解释。
“明日我会施展术法修复沧海三生镜,而后重塑脊骨,得到过去的全部记忆,才能将炼制九转墟鼎丹的经验传授于你。”
秦栀起身拱了拱手,“如此,便先谢过文师伯了!”
翌日清晨,众人来到一处无人的海边,蔚雪松早已清扫现场,确保无人会打扰到他们,文思虞捏咒施展水域,轻缓的水流将众人裹挟进了一个安宁静谧的环境当中。
文景面前海的方向,轻启薄唇,吟唱出鲛人的歌声来。
嗓音犹如微风卷起的浪花,轻缓温和中又藏着几分醉人的慵懒婉转。
众人从未听过如此仙乐,皆是呆呆地望着他,而文景也似是画中人一般,一举一动皆是美得不可方物,最终在轻颤的尾音里,三块沧海三生镜合而为一。
璀璨的七色光彩自镜中迸发而出,将文景笼罩其中,不知过了多久,在他微微蹙起眉时,镜子里传来一声轻叹,他睁开眼,古井无波的眸子仿佛一瞬间历经数年沧桑。
“哥哥,你,你感觉怎么样”
察觉到文景有些不对劲,文思虞登时有些着急,文景呆滞的神色如雪化一般,缓缓露出本来的神色来。
他抬眸望向文思虞和蔚雪松,递给他们一个安心的眼神,“我无碍。”
蔚雪松上前一步,问道:“那你的记忆恢复了吗复原尾巴的能力想起来了吗”
文思虞用手肘捣了捣他,“行了,哪有这么快,哥哥现在需要休息”
蔚雪松讪讪笑了两声,摸了摸头道:“是我心急了。”
文景却轻轻握住他二人的手,眼眶里隐隐涌出泪水。
“多些你们帮我找到沧海三生镜,我,全都想起来了!”
在他这几乎带着哭腔的声音里,蔚雪松与文思虞皆是被其感染,文思虞当即扑进文景的怀中,呜咽着重复道:“太好了,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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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秦栀三人亦是被其感动,褚云祁悄悄握住秦栀的手,悄声道:“师尊还没有回答我昨日的问题。”
秦栀歪头看他,挑眉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褚云祁深吸了一口气,斟酌许久才答道:“若不是,且有危险,我不会代师尊去做,若是,我更要代师尊去做。”
这小子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说话尽是老神在在的模样,秦栀最不爱听了,于是揪了揪他的耳朵说:“我现在还不想告诉你,等哪天看你顺眼了,再告诉你也不迟。”
等到那一日,便是帮褚云祁剥离镰鼬鬼骨之时。
后来几日,文景闭关修炼,据说是在秘境中复原了他的尾巴,重见他时他仍然坐在轮椅上,只是那空荡荡的裤管如今被一条绚丽的鱼尾取代。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看着自己的鱼尾,道:“刚修复,还不能幻化出人腿。”
秦栀忍不住感叹了一句:“真神奇啊,鲛人的尾巴断了以后竟然真的还能重新长回来。”
文思虞有些不悦,“怎么,觉得自己没投好胎,这辈子没做成鲛人。”
文思虞的嘴向来很快,又本就与秦栀之间有所隔阂,此时自然不给她面子。
得了文景一记瞪眼,文思虞抱着胳膊走远了。
文景歉意地望着秦栀,说:“这丫头性子耿直,本身并没有坏心眼的,阿栀莫要介怀。”
“如今我已恢复全部的记忆,可以开鼎炼丹了。”
说到这里,秦栀终于眼前一亮。
文景挑了个吉日,陪秦栀一同将这些年搜集到的配药放置到鼎中,看着控制面板上炼制的步骤,以及身边文景时不时的一句提示,秦栀按部就班地催动着炼丹炉。
系统眼看胜利在望,便在识海中与秦栀插科打诨起来。
“怎么样大人,过来明日,这丹就要炼成了!你激动不激动!”
秦栀在识海中大声笑着,这一日她等待了多时,距离彻底将褚云祁从入魔的边缘拉回来,便只差这临门一脚了!
然后她又跟系统讨价还价:“怎么说我俩默契配合了这么久,你也得吐些好东西给我庆贺庆贺了吧”
当初系统说过,完成任务二就可以奖励一件系统能力范围内任意要求。
系统扣扣搜搜地沉默很久,小心翼翼问她:“大人想要什么超出我能力范围可不行的呀!”
直到秦栀再次开口道:“比如让我回到七阶的修为,没有副作用的那种!”
系统被震得再度沉默,他难以置信般开口问道:“大人,您是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的”
“哈哈哈哈……”秦栀知道这事系统做不到,只是想故意都弄他罢了,“不和你说了,我要专心炼完这最后一日。”
系统又补了句:“等你炼好九转墟鼎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关于你最终要完成的另一个任务。”
秦栀想了想,当初她的两个长期任务。
「主线任务一:击杀违约的宿主。时限:无限期。任务完成奖励:回春丹一颗。」
「主线任务二:阻止灭世的危机。时限:五年内。任务完成奖励:一件系统能力范围内任意要求。」
灭世的危机在于褚云祁体内的镰鼬鬼骨,那系统说的第二件事,应当是有关那位宿主的。
想到她,秦栀不禁面色一沉。
终于又过了一天一夜,傍晚时分,炼丹炉飘出阵阵丹香,这是即将出炉的气味,这一刻,秦栀的心被高高提起,呼吸都忍不住为之一窒。
第80章 摧毁
幽暗寂静的屋子里,一尊三人合抱的炼丹炉中火焰扑朔,时不时发出燃烧的噗呲声,在山洞中荡着回音。
炼丹炉前的蒲团上端坐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孩,她肤色极白,神色淡淡,仿佛世间任何事物都无法提起她的兴致,目光深邃而平静地落在炼丹炉上。
那尊炼丹炉通体由青铜制成,下有三根兽足支撑,其上是个圆柱形的炉身,腹部麒麟大张着火门之口,顶盖上围了一圈半月形孔洞,周围雕饰着祥云图纹和喷火小兽。
“五阶炼丹炉果然不同凡响。”秦栀在识海中感叹了一声。
系统答道,语气里满是洋洋得意:“那可不!也不看看是谁给的!”
秦栀心中满是期许,眼睛亮闪闪的,只说:“算算时间,该是出炉的时辰了。”
当那颗晶莹剔透的丹药盛在秦栀掌心之时,她激动得忍不住浑身轻颤,文景在她身边轻声笑了笑。
“再抖下去,这九转墟鼎丹怕是要归于尘土了。”
听了他的戏谑秦栀也是脸颊浮起绯色,不过倒不是因为害羞,而是难以抑制的兴奋。
她小心翼翼收好九转墟鼎丹,而后边往外走边对系统说:“接下来便是破了褚云祁的墟鼎,而后将镰鼬鬼骨引出来,最后让他服下九转墟鼎丹重塑墟鼎。”
系统轻声问道:“镰鼬鬼骨一旦出世必起纷争,你可想好如何处置它,是任由它寻找新的宿主,还是捕获它、封印它”
从前系统说过,对付鬼骨有三种办法。
一是杀了他,在鬼骨离体的瞬间用琉璃盏封印,将其镇压在灵气充沛之地;
二是在他受到致命一击时刺激鬼骨自动离体,再加以封印,例如毁掉他的墟鼎让他成为废人,然而一个灵师强行被废亦会有损性命,而九转墟鼎丹的存在便是修复他的墟鼎,保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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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三是找到鬼骨附着之地……在其尚未完全苏醒时以内力裹挟,迷惑它,再生剥下来毁掉,这也是唯一一种能彻底销毁鬼骨的办法。
秦栀选择的便是第二种,原先还在为封印的容器发愁,可后来在赤霄瑾那里意外得到了琉璃盏,也是巧妙至极,如今便真的只差一步了。
她与文景一同走出山洞,重回海边小筑,此地沿海,空气中弥漫着咸湿味,不禁勾起秦栀幼时的记忆。
其实她已经不太能记得那个生养她的小渔村了,岁月的摩挲下曾经过往都一点点淡去,心里所寄托的情感却与日俱增。
于是秦栀十分喜爱这个地方,甚至隐隐在想,等解决了褚云祁身上的大麻烦,是否可以与他一同定居在这里,不再管扶桑山,不再管天道院。
可一切美好的幻想在她踏入海边小筑时统统烟消云散了。
她与落荒而逃的林皎月几乎撞了满怀,幸好提前感知到她的动向,秦栀伸手便揽住了她。
“怎的这么慌张,发生何事了”
林皎月虽生性活泼,却也鲜少会如此狼狈无措,定是发生了什么远超她能力范围,亦或是认知范围的事情。
她看见秦栀的一瞬便如获救星般紧攥着她的衣袖,哆哆嗦嗦说道:“褚……褚云祁发疯了……”
秦栀一听心里便是咯噔一下,褚云祁还能发什么疯,定然是体内的镰鼬鬼骨再度作祟。
只是事出必有因,秦栀深知褚云祁的为人,他不可能无缘无故便着了魔道,一定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她心中惴惴地往林皎月所指方向而去,林皎月也是大喘着气跟在她身后,文景见此情形猜到出了大事,于是手中捏诀似是在联络文思虞跟蔚雪松。
一片荒凉原野之中,四周土地几乎寸草不生,两道人影逆着光立在那儿,一高一矮十分显眼。
风声裹挟着肃杀气拂过二人眉梢,衣袍猎猎作响,长剑发出猛兽低吼般的嗡鸣,褚云祁一双黑瞳冷得可怕,他死死盯着面前少年的掌心,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喑哑低沉的声音来。
“放下它!”
少年面色平静,眼眸中空洞一片,似是失去灵魂一般,面对威胁他的褚云祁没有丝毫神态变化,他的指尖自衣袖中摸出一个铃铛,在褚云祁微微眯起的双眼中,只见少年轻轻摇晃了一下。
霎时间如泣如诉的哀鸣自铃铛中涌出,尽数钻入褚云祁的识海,将他的神志搅得如同烂泥。
“别敲了!”
褚云祁捂着脑袋,眼眶里已是泛着血丝,微颤的瞳孔偶尔竟化为竖瞳,更为可怖的,还是他自脊骨而起的道道黑气。
犹如厉鬼之爪一般从身后缓缓钻出,巨大的黑影将其笼罩其中,四肢百骸都充斥着魔气,犹如厉鬼掌中之物。
他早已分不清天地,跌跌撞撞朝少年走去,挥舞着手中长剑想要将身边黑影尽数劈开,最终一道热流溅在了他的脸上,他迷茫地伸手去摸,掌心鲜红一片。
他呆住了,这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他清醒了几分,再一低头便看见脚下躺着陈风的尸身,如今被他一剑斩断,在布满魔气的剑意下,陈风已是犹如一滩肉泥。*
他跌跌撞撞倒退了两步,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拼命告诉自己。
一定是梦,一定是梦!
可再一睁眼,仍然是满手的血迹。
“云祁!——”
山野之下传来一阵呐喊,石破天惊般在褚云祁心中激起波澜,他忽然想要找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亦或是有人能拦住师尊,不让她看见自己做下的恶。
可在极度的慌乱与自责下,他终究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半分。
秦栀感到他身边时,先是被他浑身血迹惊住了,接着目光下移,望见已无人形的陈风。
“你……你杀了陈风……”
她不可思议地走近几步,确认那是陈风尸体无疑,而褚云祁默不作声的模样,再观她浑身血迹,扑面而来的魔气几乎呛得秦栀浑身汗毛倒立。
“说话!你为什么要杀陈风!”
“师尊……”
“别叫我师尊!”秦栀揪起他衣领,逼问他道:“你不是说你不会堕魔的吗你不是说你要做个好人的吗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她浑身都在颤抖,一张煞白的脸因为这几句质问的加持瞬间青紫交加。
识海之中,系统也是十分慌乱,控制面板上布满了红色警报。
「镰鼬鬼骨觉醒值已达到百分之九十,即将无视一切与褚云祁融合,请大人速速撤离!」
系统说道:“镰鼬鬼骨快要与褚云祁合而为一了,先别管到底因为什么了,大人快趁机刺他墟鼎封印鬼骨,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秦栀望向褚云祁的后背,那里黑气肆意生长,犹如一双硕大黑色羽翼一般,几乎将他们两个人都裹挟其中,魔气的恐怖威压令她都有些招架不住,同等级别下魔修的实力是要高于灵师的,更何况有镰鼬鬼骨这等邪物加持……
“大人,真的没时间犹豫了!”
秦栀后槽一紧,她自身后握紧霆霓剑,字字冷冽又决绝:“褚云祁,你太让我失望了!”
褚云祁心口一痛,他抬起僵硬的手抚在秦栀脸颊,目光碎碎地落在她那张满是怒意和失望的脸上,轻声呢喃着:“师尊,我没有……”
可下一瞬,那柄断剑带着势不可挡的剑气狠狠刺入褚云祁的腹部,顿时鲜血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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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他呆呆地低下头去,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一切,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气力在一点点消失,墟鼎一阵阵的剧痛无不在告诉他这一剑究竟有多狠厉,几乎断送了他余生修炼的可能。
“师尊”他轻唤了一声,想去伸手探向秦栀,却摸了个空。
他径直跪倒在地,浑身发抖地往前爬着去够秦栀的衣角。
“师尊,求你别走,云祁知道错了……”
他无助地扬起下巴,那道逆光而立的身影与记忆中的一幕幕重合在一起,有时是地牢里破门而入的秦栀,有时是将他锁在陨冰室日夜鞭笞的秦栀,又有时,是在沧海三生镜中情动不已的秦栀。
可无论是哪一个秦栀,最后却都化为那一句:“若是连杀欲都控制不住,还怎配为灵师”
她说他不配做灵师,她甚至已经不再承认他身为徒弟的身份。
他猛地呕出一口血来,被血堵住气管,附身在地上咳嗽不止,眼前挤进秦栀慌张的衣角,他如获至宝般紧紧攥住,生怕她再度离开。
“师尊,别走,求你了!”
褚云祁一瞬间犹如过往每一次被抛弃一般,揪着秦栀的衣角祈求着她,声声泣血:“师尊,我真的错了,求你别走,求你别不要我!”
秦栀何尝不心如刀绞,在系统的提示音中她逐渐平复下来,看见了陈风尸体边的铃铛。
“那是摄魂铃,会引人堕魔,寻常人都不一定能经受得住,更何况是本就身怀鬼骨的褚云祁”系统难得为褚云祁说了句好话,可下一句却让秦栀逐渐软下来的心再度提起。
“不好,镰鼬鬼骨在褚云祁体内扎根太深,如今他情绪失控,怕是要夺舍!——大人,快再补一刀,彻底摧毁墟鼎!”
秦栀捏紧了霆霓剑,久久不愿再动。
“不能功亏一篑啊大人,刺一剑和刺两剑有何区别!大人,别犹豫了,快动手啊!”
不知怎的,秦栀似乎第一次听见系统如此歇斯底里地朝她大喊,甚至趋于命令般的语气让她去做这件事,就好像恐惧到了骨子里似的。
于是,在褚云祁仰起脸望向秦栀的那一刹那,霆霓剑从后腰再度刺入他的身体。
“噗呲”一声,斩碎了他最后的一丝希冀。
第81章 离别
海风阵阵而起,吹过山野之下的一片树林,发出簌簌的声响。
湿黄土地上小雨正淅淅沥沥地落下,盛起一个个小水洼,明明正值盛夏,可清雨朦胧中,凛冽刺骨的寒意自足尖蔓延全身。
山尖尖上隐隐能看见一抹红色溪流,又好像点缀出漫山遍野的红花,近来才发现,原来是一人倒在血泊之中,不知生死。
秦栀颤着逐渐触碰褚云祁的脊骨,风雨声中,她恍若听到一阵叹息。
第二剑刺入他身体时,那难以言喻的失落与绝望如箭矢一般狠狠击碎了秦栀的心。
她如何不心疼褚云祁呢
“云祁,你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她摸出琉璃盏,手指按在他后背发散着黑气的脊骨上,以一道内力为引,吸引镰鼬鬼骨脱离褚云祁的体内。
快一点,再快一点!
黑紫色血气自后背的剑伤滚滚涌出,一点点融进琉璃盏中,最后,在团团血雾的笼罩下,一块幽暗的脊骨一点点自他体内脱离。
秦栀几乎屏住了呼吸,额间覆着薄薄细汗,以自身内力为饵引诱着那块颤抖的鬼骨。
就在它即将收拢进琉璃盏中时,褚云祁忽然闷哼一声,从方才的昏迷状态醒来,轻咳着喉中淤血。
就是这刹那的声响,竟惊扰了被秦栀迷惑住的鬼骨,他似是生出神志一般挣脱秦栀内力束缚,震碎了琉璃盏的盖子,疯狂搅动着周围魔气。
秦栀大惊失色,顾不得系统的警告,伸手便去抓那鬼骨,想捕获它封印进琉璃盏中。
但她小觑了镰鼬鬼骨的威力。
鬼骨附着的魔气肆意侵蚀着她的骨血,纵使她强忍着掌心剧痛却依旧撼动不了它分毫,秦栀倾注全部的内力,却似乎遭到了更大的反噬与排斥。
听见师尊的闷哼声,褚云祁恍恍惚惚抬头望去,便看见秦栀右手不知握着何物,满目皆是痛色,下一瞬,鬼骨忽然盯上褚云祁,竟连带着秦栀一起,借她握拳的手将褚云祁从地上捞起,几拳轰出山野。
山野的另一边,是无涯山谷。
“不要!——”
秦栀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接着喉间一甜呕出一口血来,鲜血的气味让镰鼬鬼骨更加疯狂,它挣脱出秦栀的掌心,在虚空之中逐渐化为一团黑雾,让人再难捕捉真形。
“秦栀!退开!”
文景大喝一声,自秦栀身后奔袭而来,掌心凝结出一道巨大的法阵,其中咒法千变万化,犹如一尊巨鼎将镰鼬鬼骨牢牢禁锢。
秦栀不敢怠慢,连忙催动琉璃盏靠近鬼骨,可他暴动之下力量实在恐怖,仅是几息便将文景的阵法震碎,连带着反噬了他的五脏六腑。
文景狂吐鲜血暴退数步方才站定,身后姗姗来迟的文思虞见状登时咬牙切齿的冲上前来,大喊着:“邪物,我跟你拼了!!”
而后便被鬼骨随意掀起的黑雾击中,滚落在地十数丈之远,而文思虞的全力一击亦是伤到鬼骨,引得它更加愤怒,彻底失去理智。
它裹挟着滔天怒意朝文思虞冲来,白光一闪,秦栀毫不犹豫挡在她身前,施展毕生所学全部防御符咒与阵法,拿出了所有法器与之相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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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文思虞猛的一怔,她没想到生死攸关之际会是这个讨厌的秦栀挡在她身前,可那又能怎样呢身为八阶灵师的她面对鬼骨也仅是一招就被击飞,秦栀区区五阶在鬼骨面前不过是送死的蝼蚁。
可秦栀心中明白,这一切本就该是自己来应对,是她揽下了封印镰鼬鬼骨的活,文景与文思虞根本就是平白受害。
鬼骨之力扑面而来,霆霓剑护主挡在了最前面,不过两三息的功夫便一片粉碎,符咒与护身阵法一道道破裂,直至死亡离秦栀仅有一丈远时,林皎月不知从何处钻出,毫不犹豫挡在了秦栀身前。
鬼骨刺穿了她的胸膛,碾碎了她那颗原本鲜活的心脏。
“阿月!!——”
秦栀目眦尽裂地抱住她的身体,在那最后一刻竟是她挡在自己身前承受住了鬼骨的致命一击。
“阿月,你别吓我……”
秦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手臂紧紧将林皎月愈来愈冷的身体抱在怀里,她伸出指尖够上林皎月缓缓递来的手,听她嘴角轻颤,说着遗留时间的最后一句话。
“……此生遇见大人……是阿月的幸事,阿月……不悔……”
她素爱穿的月白色衣衫此时尽数染血,秦栀从前所赠,夹在她发间的金簪如今竟碎裂在地,她那张苍白的小脸上,原本神采飞扬的眼睛此时失去了光点,独留下一片死寂。
秦栀很少这样近距离地打量着林皎月,也从未想过会以这般惨烈的方式与之永别。
这一刻秦栀方才反应过来,那个因为秦栀随口而出的一句话,便能日日下山学厨艺的姑娘,真的离她而去了。
“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没有保护好你们……”
秦栀轻轻放下她的身子,低着头轻声说道。
她站起身来,原本看不清的眉眼神色此时映入众人眼帘,那是一潭死水般的静默,如一头不服输的孤狼一点点扬起桀骜的头颅。
她召唤出曾赠予褚云祁的列缺剑,剑尖所指,便是镰鼬鬼骨。
黑暗中传来一阵的嗤笑声,那邪物似乎对秦栀如今垂死挣扎般的作为十分不屑。
“区区凡人之躯,也敢对抗神明之骨,可笑!”
她眉宇间的杀气冰冷而嗜血,仿若自灵魂深处演化而成的修罗。
秦栀指尖覆过长剑,浑身内力皆附着其上,一点点荡清尘埃,“区区鬼骨竟敢自诩神明,可笑!”
说罢她将长剑刺向鬼骨,而鬼骨也毫不示弱地迎了上来,两相接触,鬼骨发出刺耳尖锐鸣叫声,几乎要划破众人的耳膜。
可惜再过锋锐的攻击,没有内力支撑依旧无法撼动比之修为更高阶的魔物,秦栀很快内力耗尽,狂躁的魔气肆意凌虐她的躯壳,不过几息便形同血人,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肉。
她一声不吭,服下数颗提力丹,不顾药效反噬的后果,一剑一剑刺着鬼骨,纵使败局已定,她也要战到最后一刻。
最后的最后,她以剑拄地已是强弩之末,她头晕目眩,眼前尽数一片血色,唯有那渐渐袭来的无尽黑暗中,乍起的点点星光金光。
那金光柔和而圣洁,如同羽毛一般轻抚秦栀的脸颊,她只觉得浑身温温热热,似是被人搂在了怀中。
曲云歌眉目带着忧色,她的身子透明到几乎已看不到实形,却依旧不舍地望着秦栀,望了一眼又一眼。
“阿栀……”
她的声音很淡,却如钟声响在耳边,秦栀顿时清醒过来,拼命揉着眼睛想要看清师尊的模样。
可她怎么揉,都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心里不安,似乎能感觉到师尊语气里的离别之意。
“阿栀。”
她又唤道。
秦栀连忙开口,脖颈的一处伤口伤到了她的声带,只发出了喑哑的呼声:“师尊,我在!”
“这一次,或许是真的要跟你道别了。”
秦栀一呆,尽管已然猜到,曲云歌在她危难之际,再次动用那戒指中的力量,保护了秦栀,因此她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原以为她会沉睡个几年,可秦栀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要与自己永别。
修士自尽是没有往生的,其实秦栀早就接受了人死不能复生的事实。可她明明才在这几日给过她一丝希冀,却偏偏再度夺走。
“师尊,不要,你别走,你别去管镰鼬鬼骨了!”
秦栀拼命扑向她,可双脚却如坠千斤。
“阿栀,别自责,这都是师尊自己想做的事,与你无关。”
她遥遥挥着手朝秦栀道别,接着转身拥抱住那团不断躁动的黑雾,镰鼬鬼骨在金光裹挟下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接着被她的力量渐渐挤压进琉璃盏中。
可是,她挡不了太久,因为琉璃盏的盖子早在鬼骨现身之时便被震碎。
识海中传来系统的一声长叹。
秦栀双眸一片死灰,她苦笑着看着琉璃盏中那团逐渐消散的金光,隐隐已是压制不住镰鼬鬼骨,没有盖子,镰鼬鬼骨顷刻间便会脱离,根本没办法将其封印。
“终究是我错了。”
秦栀轻声说道,“系统,你换个新的宿主吧,今日,我怕是要殒命于此了。”
系统沉默良久,忽然间,秦栀只觉得有一股力量从自己身体里剥离而出。
她亲眼看着那发散着光芒的面板一点点失去控制,犹如化为实体一般朝着琉璃盏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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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她似乎意识到什么,脱口而出:“系统,不要!……”
“哈哈哈哈!——”系统头一次发出这样爽朗的笑声,“大人,您是在关心我吗好荣幸哦,临死之前还能博美人一笑,值啦!”
秦栀心如刀绞,身边人一个个离她而去,就连朝夕相处形如一人的系统如今也要离开她。
她忽然不自觉发现,系统与自己共享视野,犹如窥视自己人生一般令人讨厌,如今真正要离别,她竟有些舍不得了……
“你别走……”她咬着牙说着,可已经来不及了。
曲云歌的力量彻底消散,系统忙不迭以身为盖,死死压制住琉璃盏,也将镰鼬鬼骨彻底封印。
临走前他还留了一句未说完的话:“秦栀,当心……”
“系统,系统!”
直到很久以后,秦栀自以为从往事中脱离,可她遇到什么新奇物件时总是忍不住第一个跟系统分享,她下意识跟系统对话,和半晌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这猛然察觉,系统是真的离她而去了。
从前她总觉得有一个人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吵吵闹闹,阻止自己做各种事情,又给自己下艰难又充满诱惑的任务,让她觉得很烦。
如今那个人不在了,她倒又有些怅然若失。
人可真是贱啊,非要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才懂得万事万物的美好,才懂得生命的可贵。
有些东西它可以不是无时无刻陪在自己身边,但他必须存在。
可惜的是,一切都太迟了。
第82章 魔星
——五年后。
又是一年初夏,晴空万里,空气闷热了数日,终于落下雨来。
小水滴轻轻敲在青石砖上,犹如鼓面舞蹈的精灵,欢愉而雀跃,山道两边被人精心种植着花草,姹紫嫣红,一路蔓延至远方。
衣袖拂过柳絮与蒲公英的花籽,扬起的裙角上沾染了三两点湿泥,少女背着竹篓,踏着轻快的脚步往山上走去,嘴里哼着不知从哪听来的歌谣。
“二十四番花信风,一节三候记详明。小寒一候放梅花,山茶、水仙次第夸……”
少女一边蹦蹦跳跳,时不时被路边的花草吸引,又有时会与树枝上的小鸟比谁声音响亮,玩闹了一阵,她抬头看看太阳,不知想到什么似的,说了句:“不好,又要迟了!”
踏过蜿蜒小路,转角处立着一块石碑,上书:“生人勿进,违者立杀。”
如此肃杀凛然的字,在少女眼中却尤为可爱,她伸手描摹了一遍,又拍了拍石碑的顶部说:“小碑碑,今天看家也辛苦了哦!摸摸头!”
若是有旁人在场,定会被她这怪异的举动给惊到,亦或是感觉到无法理解。
她推开院子,将竹篓丢在膳房门口,又蹦蹦跳跳来到主屋的门口,趴在一处碑手指戳破的窗户边往里望去。
自言自语道:“师尊怎么还没有醒,难道是今日我的蘑菇摘早了”
她转身望着愈来愈烈的太阳,“唔,好热。”
她在门口踱步徘徊了一阵,旋即跳到正门的台阶上,伸手开始敲门:“师尊!师!尊!——起!床!啦!!!”
她将手环成喇叭状放在嘴边,试图放大自己的音量,随着屋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她又赶紧趴在小洞上往里望去,她的那位师尊竟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好吧,只能放大招了!”
少女叹了口气,旋即抱着胳膊轻声说:“今天早上我在茶馆听了个新故事。”
屋子里果然再次传来一阵响动。
“说的是一个合欢道男修爱上无情道女修的故事。”
少女说完这句,故意停顿了一阵,直到屋内响起哈欠声,有人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到门边,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打开了门。
她容色昳丽,雪肤上嵌着一双琥珀色瞳子,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晶莹剔透,她似是太久不见阳光,此时微微眯眼,伸手挡在额头,而后倚着门框懒洋洋地说:“嗯,后面呢”
少女嘟着嘴自顾自走到一边的凉亭坐下,随手撒下一把鱼食,水面登时被鱼儿们挤得波光粼粼。
“嘿”
秦栀饶有趣味地挑起眉来,大步走进凉亭揪住林皎月的耳朵,凑近说:“这五年来,小丫头旁的没学会,脾气倒是见长!”
林皎月一边吐舌一边喊疼,又说:“不敢了不敢了,我这就说我这就说嘛!”
秦栀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瓜子,斜斜坐在凉亭下心满意足地听故事。
听罢她长叹一声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
林皎月眨巴着好奇的眼睛,盯着秦栀问道:“师尊怎么一副深有体会的感觉,师尊从前也有爱慕的人吗”
秦栀嘟囔了句:“谁还没年轻呀”
林皎月乘胜追击:“那师尊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的皎月认识吗”
记忆似乎一瞬间被这个问题给勾起,秦栀呆了一呆,旋即说:“自然是认识的,咱们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很久,只是后来因为一场变故,他离开了我们……这些你既然都忘了,就不必再提了。”
她闭上眼一副装睡的模样,林皎月也无可奈何。
秦栀心里却是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波澜,痛意缓缓流淌进四肢百骸。
五年前褚云祁落入无涯山谷,林皎月身死山野,后来幸得白曜相救,捡回了一条性命,可惜失去了记忆,与商岚倒是有些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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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她依稀记得自己抱着林皎月拼命赶赴白帝城,几乎是扑倒在了白曜身前,扯着他衣袖求他救救她,提力丹的反噬袭向全身,她不知吐了多少口血,染红了白帝城百级石阶。
她记得白曜一边责怪她莽撞,一边又不遗余力地救回了林皎月,帮她一同去无涯山谷寻找褚云祁,却一无所获。
其实在封印镰鼬鬼骨之后她就已经与文景三人一同搜寻了无涯山谷,那时就已经找不到褚云祁的踪迹了。
文思虞说,他可能被悬崖下的阵法传送去了别处,也有可能阴差阳错进了谷底,总之以他们的力量无法得知他的生死。
秦栀被其点拨,悄悄登上扶桑山,进长老阁查看了褚云祁的命牌,她小心翼翼摘下遮挡的帷幕,眼睁睁看见属于褚云祁的那块命牌黯淡无光,边角皆是碎裂一片,她轻轻触碰,便使得那块命牌彻底化为灰烬。
这一刻她方才确信,褚云祁他真的死了。
她为他在无尽碑林立了一块衣冠冢,却意外听到几个长老议论起褚云祁来。
原来当时陈风是长老们派去监视秦栀一行人的,后来不知怎的着了魔,被天道院利用,以摄魂铃引得褚云祁入魔,接着杀死了陈风。
陈风死后他的气息回归长老阁,众多长老杀来无涯山谷,在秦栀与镰鼬鬼骨对抗之时,他们围杀褚云祁,将其挫骨扬灰,这才是秦栀没能找到他的原因。
她浑身发抖,提着列缺剑杀上扶桑山,想要将长老们尽数斩于剑下,可却被白曜阻下,他紧紧攥着她的剑尖,任凭鲜血顺着袖管滴落在地。
白曜说:“你想想曲云歌维护衡霄的下场,他们杀褚云祁是因为他那时已入了魔,若让他成长起来必然会祸及苍生,长老们虽古板迂腐,却本身是为天下百姓着想,并非十恶不赦之人!”
他问秦栀:“为了褚云祁杀了守护苍生之人是否值得”
“你想守护的究竟是大道还是褚云祁”
秦栀怔怔地倒退几步,望着满地鲜血忽然有几分无措。
是啊,扶桑山若被秦栀屠戮殆尽,天道院又有何人制衡
她浑浑噩噩过了几个月,日日在酒楼醉得酩酊,直到文景将林皎月带到她面前,指着如今智商只有与八岁小孩一般的林皎月对她说。
“你看看阿月,你若是自甘堕落下去,谁来照顾她你费力气把她救活,就是这样让她自生自灭的吗”
秦栀红着眼眶望向又委屈又畏惧的林皎月,终于忍不住抱着她放声大哭起来。
再后来她便带着林皎月一起归隐山林,再不问世事。
“师尊师尊”
在一声声“师尊”的呼唤声中,秦栀缓缓睁开了眼。
林皎月说道:“今日我在茶馆还听说了个消息,这世间横空出世了一位八阶魔修——魔星后卿,仅仅半年时间就收服了天道院半壁江山,还夜袭扶桑山杀了数位长老……”
似乎是意识到秦栀不爱听到扶桑山的事,于是林皎月又说:“嘶,听说魔修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说书先生更是说这魔星后卿人头虎身,身高三丈,目似铜铃,每顿饭都要吃好几个人头!……好可怕呀,师尊,若是我们碰上了他,该如何是好”
秦栀打了个哈欠,道:“怎么可能会有人身高三丈,那都是说书先生骗人的,而且魔修的修为达到八阶就会兽化,是会慢慢失去神志的,而且很快就会爆体而亡。”
林皎月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他应该是个极擅攻心的人。”
似是没想到林皎月如今还能说出这样高深的话,秦栀有些好奇地望着她,问道:“为何这么说”
林皎月装作说书先生的模样,捏了捏下巴上不存在的胡须,娓娓道来:“他夺得天道院的山寨,御下有方,下属们十分服他,也十分敬重他……听说他是从清奇山发的家,师尊,我们是不是很久没见过文师祖了,我有点想他们了。”
秦栀拍了拍衣袖站了起来,道:“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今天就去看望他们。”
“好耶!”
秦栀虽这些年养懒了骨头,却当真被魔星后卿的故事所吸引,她也想找文景问问何时出了这么个人物。
于是她与林皎月动身回到南诏边境文桃镇,他们隐居的山林距离文桃镇没有多远,秦栀展翅带着林皎月全速飞行,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海边小筑。
周遭寂静一片,隐隐约约让秦栀有几分不好的感觉。
刚走进院子便看见文景与蔚雪松匆匆忙忙赶回来,刚好与二人撞见。
“文师伯这是怎么了发生何事了”秦栀知道,文景这样温和儒雅的谦谦君子,若是有一天急了满头大汗,定是遇上了什么危及家人性命的事。
文思虞此时不在,难道是她出了事
果不其然,文景开口便是:“思虞被魔星后卿抓走了!”
文景给秦栀简单描述了事情的经过,魔星后卿的来历与林皎月从说书先生那听来的大差不差,他从清奇山发家,也将清奇山当做了老巢,近些日子忽然想看歌舞表演,于是盯上了隐居在此的文思虞,他轻车熟路地带着人浩浩荡荡来到海边小筑,强行抓走了文思虞。
文景与蔚雪松追赶不及,于是决定回来拿上如影随形袍前去清奇山营救文思虞。
秦栀闻言说:“这些年我修为大有精进,已能摸到七阶的边缘,还是我去救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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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文景有些不放心,“若是将你也搭进去,我作为长辈怕是死后也无言面见曲云歌。”
可他拗不过秦栀,秦栀夺了蔚雪松的如影随形袍,将林皎月丢给他们照顾,便匿入空中朝着清奇山的方向而去。
文桃镇外清奇山是魔星后卿的老巢,他建立绯月楼,收拢众魔修拜入楼内,都尊称他一声“楼主”。
秦栀穿着蔚雪松的如影随形袍悄悄孤身进入绯月楼,避开一道道守卫与暗哨,终于得见最深处的大殿。
看到酒池肉林中,有一看不清面容的青年居于高位,面无表情地垂眸望向大殿,而文思虞似是内力被封印,此时正惨白着一张脸,穿着从前在芳菲馆初见时的那身戏服,站在大殿中的牛皮鼓上跳舞。
不只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羞于给魔星后卿跳舞,四肢动作极其僵硬,引得周围魔修大声喝倒彩。
黑玉珠帘之后,一道健壮人影斜倚在宝座上,手指托着下巴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目色慵懒又睥睨,隐隐还夹杂着几分杀意。
他轻飘飘说了句:“跳得太差,杀了吧。”
第83章 反叛
大殿内灯火通明,壁画繁复精美的花纹中点缀着璀璨的宝石,柔软昂贵的羊绒毛毯上歪七倒八躺着几个魔修,手捧珍馐肆意饮着,嘴里发出粗粝的大笑。
“大王,就这样杀了太可惜了,不如赏给哥几个做压寨夫人吧”
其中一个眯起眼睛,对着文思虞露出垂涎若滴的神色来,引得后者脸色发白,伸手便甩了他一耳光。
“无耻!”
文思虞猛地从鼓面跳下,忍着脚踝的痛楚,颤颤巍巍扑倒在魔星后卿珠链之下,那张精致娇艳的小脸上,滚落下颗颗珍珠来。
被她甩了一耳光的魔修登时震怒不已,大踏步到文思虞身后,抬起腿一脚朝她后心踹来。
“贱人,你们女人都是欠打,去死吧!”
眼看已是避之不及,秦栀已做好冲进殿内救人的准备,可令她没想到的场景发生了。
那魔修整个人如触电一般向后弹射而出,倒在地上止不住地浑身战栗,口水不受控地污浊了大殿中的地摊,身下亦是腥黄一片。
原本热闹非凡的大殿霎时间安静下来,人群在下意识四散而逃后,又不知想起什么似的,犹豫着回到原地,纷纷屈膝跪下垂下头不敢看尊位之人。
全场只有文思虞清楚看见,那魔修扑过来的一瞬间,魔星后卿伸出手指朝他打了个响指,他便落得屁滚尿流的昏厥下场,那魔修也是七阶水准,在绯月楼里地位极高,算是魔星后卿心腹之一,他惩戒起来竟也如此狠心。
文思虞不禁打了个寒颤,一时间倒是忘了低头。
待她反应过来时,魔星后卿的头微微下垂,目光已经朝她看了过来。
完了!
她慌慌张张闭上眼,岂料寂静空气中闪过一丝慵懒轻笑。
“有客自远方来,不进来坐坐”
众人一愣,皆不知所指。
唯有秦栀面色一寒,她立刻手掌贴地,释放万钧雷域,这些年她虽隐居深山,却将闭关之前学习的术法尽数打碎重修了一遍,如今的万钧雷域被她融入了绯月雷雀的黑暗之力,具备比以往更强烈的麻痹效果,也因修为提升扩大了战斗范围,相当于全方面的提升。
说起来这魔星后卿所建立的绯月楼倒是与秦栀的本命灵兽有些渊源,皆有绯月二字。
万钧雷域释放的瞬间,秦栀整个人便融入黑暗之中,犹如一道黑影贴着地面,以雷电之速席卷而至文思虞的身前,抓起如影随形袍盖在后者身上,再一脚尖轻点便再次化为电流自大殿之中消失。
魔修们迫于魔星后卿的威压皆不敢动弹,倒是给了秦栀可乘之机。
而尊位之上,魔星后卿没有丝毫动弹,只是望着掌心那聚起的一团雷电,有几分失神。
他手指之间搓出电花,原本慵懒的声音一点点阴冷下来,犹如索命阎罗一般捏紧了众人心脏。
“有一只小雀儿在我眼皮底下偷东西,抓住她,活的。”
说罢众人如释重负,纷纷磕了个头便往外冲,谁也不愿意再留在店中,不过几息的功夫,原本热闹的大殿变得寂寥无声,只剩下魔星后卿指尖轻敲声荡起一阵阵回音。
烛火扑闪了一瞬,他竟从尊位上消失不见。
秦栀被发现的一瞬便觉得再不救人就完了,于是直接出手用万钧雷域控场,而后用如影随形袍裹挟着文思虞往外逃跑,她觉得当年蔚雪松*能在八阶的尊上眼皮底下带走她,她也能瞒过八阶的魔星后卿。
可她还是小看了魔星后卿。
她更不知道的是,危险,正一点点靠近她。
跑了有一阵了,她松开对文思虞的束缚,因为这妮子自从被她揪住后领,一路贴墙而行时,就一直在反抗她,虽说文思虞内力被封印,纯靠蛮劲动摇不了秦栀分毫,可还是给她带来了不少阻力。
于是她想与文思虞相认,好打消她心里的忌惮与不安。
文思虞看清秦栀脸颊的瞬间面色一变,不满道:“怎会是你”
她这嫌弃的口吻与不屑的神情着实把秦栀气得不轻,她看在文景的面上冒险来救文思虞,这下倒好,文思虞压根看不上眼。
秦栀不多废话,只皱着眉说:“你哥哥很担心你,我答应他救你出去,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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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岂料文思虞依旧嘴硬:“谁要你救了,没有你我照样活得好好的!”
听见风声中传来魔修的气息,秦栀知道有人在她们身后紧追不舍,留给她们磨嘴皮子的时间不多了,于是强行捉住文思虞的手臂,道:“若不是看在你哥的面子上,我也不想救你,识相的话就老实点,否则我只好把你打晕带走了!”
文思虞自然不肯就范,她猛地推开秦栀,厉声呵斥她:“你懂什么我这都是自愿的!”
“自愿”秦栀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逼近几步,声音凛冽,“自愿像玩物一般讨好一个魔修吗用卖笑的手段来讨好丧心病狂之人吗”
“文思虞,你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秦栀顾不得与他废话,伸手便去劈她后颈,文思虞却直往后躲,一边躲一边反驳她:“大王他长得好看、修为又高,我为何不能留在他身边你又为何偏要来阻我好事”
“刚才他分明看见我落泪,心疼我,甚至不惜为我杀掉了他的心腹,他一定也是爱我的!先前说要杀我,不过是想看我求他,想与我调情!”
“……闭嘴吧你!”
秦栀额间青筋猛跳,终于揪住文思虞的头发一手到劈晕了她,一时间,世界终于安静了。
她将文思虞背在身后,披好如影随形袍,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火意,又不禁扯了扯嘴角嘟囔了一句:“这都是什么事啊五年前文思虞虽然脑子不好使,但也没这么爱男人……太不可理喻了,回去让她哥好好收拾她吧!”
秦栀咋了咋舌,凭借进来的记忆,往一处长廊奔去,刚踏入长廊脚下便是一滑,整个人向前栽倒,她赶紧托住文思虞的脑袋不让她磕到头,自己却已是来不及稳住身形。
她赶紧收回手去撑住身子,却并未触碰到冰凉的地面,反倒是一团柔软的布料。
周围太过黑暗,她瞧不清来者是谁,却清晰察觉到那人十分大胆地将手环在她腰间,让她整个人扑在他的身上。
他嗓音微磁,端着漫不经心的笑,“抓住你了,小雀儿。”
“去死!”
秦栀被这称呼恶心得反胃,一掌便朝他命门而去,手掌雷暴术狠狠砸在他胸口,意料之中的血肉模糊却并未出现,那恐怖的雷团不知缘何竟一点点融进那人的体内,一丝一毫的波澜都未被掀起,就好像将秦栀的攻击尽数吞噬了一般。
秦栀再度击出几掌,皆被后者轻而易举地化去,甚至从始至终秦栀都未能从他身上起身,那双手如铁钳一般死死箍住她,着实令她有几分头疼。
秦栀凝神,沉下声音,问道:“你是魔星后卿”
那人不置可否,饶有兴致地动了动手指,放在秦栀腰间的手掌也摩挲了一下,语气散漫又含着几分享受的意味。
“嗯,我是。”
寒芒一闪,列缺剑抵在魔星后卿的脖颈,此剑为寒潭玄铁所制,是世间最为坚韧的金属之一,若距离够近,没有任何肉身能抵御列缺剑的攻击,何况是如此贴近脖颈。
“放开我。”
魔星后卿下颚一痛,列缺剑已经在他苍白皮肤上落下血痕,他呼吸粗重了几分,可声音里却仍是万事不惧的散漫。
“美人在怀,我舍不得放手。”
秦栀目色森寒,“那就去死吧!”
列缺剑狠狠压下,她催动全身内力化为剑气想要破开魔星后卿的防御,趁他轻敌,彻底砍下他的头颅,为世间除害。
可她算盘落空,原本躺在她身下的魔星后卿忽然消失,她整个人落在了冰冷的地砖上,空气中回荡着魔星后卿的笑声,“一道分身而已,小雀儿,你可要跑快些,我很快就要再次追上你了!哈哈哈哈……”
秦栀头皮一紧,忙捞起滚落到一边的文思虞,朝着入口的方向狂奔而去。
依照魔星后卿的意思他已经盯上了秦栀,不捉住她势必不会罢休,她既然答应文景救出文思虞,就一定不能食言,于是她在与绯月楼外接应的蔚雪松见面时,将文思虞和如影随形袍尽数丢到他手里。
“快带着文思虞走!”
蔚雪松察觉到不对劲,拦下转身往回跑的秦栀,道:“那你呢”
秦栀微笑:“总要有人断后的吧,放心吧,这些年我修为精进许多,对付几个魔修不成问题的。”
蔚雪松一听直摇头,根本不松手,“不行,要走一起走,若是将你一人留在这,我和思虞跑了,回头文景也会骂死我的!”
秦栀见状只好虎着脸推搡他,道:“你们留下只会拖我的后腿,快走!”
蔚雪松望着昏迷不醒的文思虞,咬了咬牙点头道:“我先送思虞回去,再来接应你……一切小心!”
蔚雪松是个极重情义的人,对外他恶名远扬,妙手神偷的名号一报上来,便是道上人人喊打的存在,却对文家兄妹掏心掏肺的好,之前秦栀听说过几句他们之间的事。
从前蔚雪松被仇家追杀,是文景收留他,用鲛珠救了他的一条性命,又替他擦干净屁股,将追兵尽数驱散,自此他便留下了文景身边,原本是寻求庇护,日子久了,便渐渐生出挚友情谊。
浓烈的魔修气息逼近秦栀,秦栀知道无路可退,于是索性再度释放万钧雷域,借着雷电隐匿住自己的气息,慢慢往深山中而去。
清奇山脉群山交叠,进了深山便是大罗金仙也难以寻觅到秦栀,她便是打的这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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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日头渐落,她站在一处山头瞧着远处被引来的追兵,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与这些魔修纠缠了,想来蔚雪松已经将文思虞送回海边小筑,她是时候甩开这些追兵了。
只是不知缘何,她一直忌惮的那个魔星后卿,大半日竟都没有现身,原以为会再度与他碰上,秦栀一路上都在想着若是与他真身一战,自己能有几分胜算,可好像老天都在帮她,竟根本没与他遇上。
秦栀翅羽伸展,飞身而出,可就在下一瞬她忽然撞在一道内力屏障上,痛得忍不住猛哼出声。
头被重击而有些眩晕,整个人便如同撞在石壁上的小鸟一般往下坠落,待内力涌入识海凝神定气,身子也是在空中堪堪稳住。
她目光如电般扫视周围,厉声道:“藏头露尾的鼠辈,既然来了,何故做这些腌臜之事折腾人!”
声音自身后袭来,如同覆在秦栀耳边幽幽响起:“小雀儿,你方才撞在我怀里,撞得我心口好痛。”
秦栀汗毛倒立瞬间转身倒退数丈,那魔星后卿没有释放任何内力,却能临空而立,仿佛脚下踩有实物一般,他身形笔直颀长,肩背宽阔,薄薄的丝绸下隐隐能窥见肌肉起伏,一股野欲气息扑面而至。
秦栀视线上移落在那张白净的脸上,神仪明秀,朗目疏眉,眼尾一颗小痣十分勾人,额际几缕发丝散落在身前,脑后仅用一根发带松松束着,宽袍之下腰带歪斜,整个人自内而外的松弛,却并未给人邋遢之感。
秦栀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的面容,不知怎的心里咯噔一下,他与褚云祁的眉眼至少有七分相像,尤其是眼尾那不易被人察觉的小痣……
他蓦地对上秦栀的目光,眸子里分明闪过一丝慌乱,微凛的神情又忽然之间松懈下来,眼皮下移,盖住了半个瞳子,叫人看不出喜怒。
秦栀亦是低下眉来,他在想什么呢,魔星后卿怎么可能会是褚云祁,褚云祁早就被扶桑山那些自诩正义之士斩杀,这不过是个巧合罢了。
也正是这个巧合,让秦栀忍不住再次抬眸望他,贪婪地想要窥见那与褚云祁相像的地方。
与目光炯炯的褚云祁不同的是,魔星后卿他总是眯着眼,仿佛视物不清,又更像懒得睁开双眼般漫不经心,可却从没有人因此觉得他软弱可欺,因为轻视他的都已尽数死去。
“小雀儿,别跑了,在绯月楼里陪着我如何”
他缓步上前,每靠近一步,落在秦栀身上的威压便重了一分。
秦栀一双翅膀几乎被压制得无法保持留在空中的姿态,于是一个字眼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跑!
她自知不敌魔星后卿,于是咬了咬牙掉头就跑,这些年的磨砺也叫她没那么好面子,保住一条命才有报仇的机会。
可无论她怎么逃,那魔星后卿的声音如影随形般跟在她身后,她的翅羽无数次被他轻抚,每每回头,对上的都是那双酷似褚云祁的眼眸。
分心之下,终于退无可退,她被魔星后卿逼入无路洞穴,强烈的威压让秦栀连手中列缺剑都握不住,她以剑拄地,喘着粗气望见他步步逼近,眉蹙得极深。
她看了眼列缺剑,魔星后卿显然对她动了歪心思,她是万万不能接受身体受辱的,若真有那一刻,她情愿自戕。
可修士自尽是没有来世的,她还想与褚云祁有下辈子,她不能自尽。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魔星后卿已然离她不过一丈之遥,乌发被灌入山洞的清风扬起,如墨玉一般雕刻在石壁边缘,他伸手箍住秦栀的脖颈抵在壁上。
嗤笑了一声:“这不是很乖吗”
第84章 过夜
屋子里十分静默,周遭都是阴冷的气息,就好似无数条毒蛇盘踞于身下,纵使裹上床榻上全部的被子仍然会感受到那刺骨的寒意,黑暗中看不见一丝光亮,唯有趴在那被封死的窗户缝隙里,才能隐约窥见外头石壁上扑闪的烛火。
秦栀打了个哆嗦,再度尝试去解墟鼎的封印,而后再度失败呕出血来。
这魔星后卿果真实力非凡、不可小觑,哪怕是一道内力封印的法咒都设计得如此繁复,叫她一夜未解,就好像对她体内每一条脉络都了如指掌。
那日他将她抵在洞穴之中,遏住脖颈所带来的微窒感下,秦栀只能痛苦地扭紧眉毛,睨着他那双酷似褚云祁的眼睛溢出泪来。
他会是褚云祁吗
秦栀想了一夜,人死尚且能复生,不过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才行,她亲眼看见白曜施展天赋能力,一夜之间两鬓斑白,她自觉亏欠他太多了,可白曜却说是他亏欠了秦栀。
也许真情就是会常常觉得亏欠彼此,友情亦然。
白曜救活了赤霄瑾与林皎月,天道院的尊上亦以秘法救活了商岚,说不定褚云祁也能复活呢
是谁救了他他与天道院势同水火,不该是尊上救的才对,是更厉害的魔修吗
秦栀辗转反侧,又想起魔星后卿松开紧箍着她的手后,体内内力一瞬间冻结,浑身脱力的她顺着石壁滑坐下去,趴在地上猛烈地吸气。
而他没有丝毫怜惜,亦不给她喘息休整的机会,拿出缚灵绳便将秦栀牢牢捆住,带回绯月楼丢进这暗无天日的屋子里。
每天看到的,都是空荡荡的屋子。
手臂与小腿因失去内力的保护,挣扎之下被缚灵绳勒出道道血痕,她无数次对褚云祁思念与悔恨疯长,却也无数次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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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魔星后卿绝不可能是褚云祁!
褚云祁虽身怀鬼骨,却从未有过害人之心,也根本不会建立起属于魔修的保护伞,秦栀一直都知道褚云祁他只是表面冰冷,实际上有着一颗救赎苍生的道心。
无数次与镰鼬鬼骨的博弈当中亦能看出他的心性之坚定,他断然不会成为魔星后卿,更不会在清醒的状态下如此忤逆师尊。
秦栀倚着床架长叹了一口气,她又开始想到五年前在无涯山谷边,她被镰鼬鬼骨控制,失手将褚云祁推下山崖,噩梦无数次于昏昏欲睡中袭来,这五年来她竟从未睡过一个好觉。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知是不是有些失神的缘故,秦栀竟过了好久才警惕起来,可等她意识到有人靠近她时,那人已经站在了她的榻边,自顾自坐下。
“孤的床睡得可还舒服”
他声音淡淡的,隐隐能感觉到他的目光。
黑暗下,虽看不清面容,秦栀却依旧能精准猜到他的身份——魔星后卿。
架子床边低垂的帷幔被一只苍白的手轻轻撩起,慢条斯理地挽在一边悬垂的金钩上。
这张床很大,秦栀缩在角落,两人隔着近一丈的距离静默地对视着,秦栀不知道他是否能看清自己,她倒是能借着门外的一丝光亮勉强看见他的一举一动。
秦栀松动了一下发麻的手腕,撑着身子又往里挪动一二,咽了咽口水,道:“尚可。”
空气中倏忽之间传来一阵散漫的笑,他垂下身子缓缓褪去鞋袜,又站起身将外衣轻轻褪下,十分随意地甩在衣架上,这才重新俯下身,屈膝坐在床脚,抱着胳膊递来一个饶有趣味的眼神。
“看来,你很喜欢被捆着睡嘛”
这话令秦栀十分不爽,心里对他最后一丝因为酷似褚云祁的好感也烟消云散,她目色冷淡,抬起眼帘瞪着魔星后卿,“你最好祈祷能在这里杀了我。”
魔星后卿笑得一颠一颠的,他掀开秦栀身下的被子,一点点扯下,伸手掐住她被束缚的手腕压在木架上,另一只手又十分熟稔地掐住了她的脖颈。
他的声音不知怎么一点点冷淡下来,逐渐填上几分杀意,“堂堂灵晔峰峰主秦栀,竟在床榻之上有这等癖好,也不知你的门徒知晓后会作何想法。”
秦栀微微窒息,意识却还算清醒。
魔星后卿为何在此时提起灵晔峰又为何扯到门徒的身上
他成名还没有一年,莫非也与扶桑山有所冲突
说来也是,扶桑山虽古板迂腐,却也正是因为嫉恶如仇的性子,才造成了秦栀身边人一个个惨死的下场,他们最见不得魔修,自然与魔星后卿有所摩擦。
这样也好,秦栀只消承认与扶桑山的关系,再挑衅一二,魔星后卿必然会杀了她。
阿月已经托付给文景,她已无后顾之忧了,只是可惜,她没把握最后带魔星后卿一起死。
就在她心里想着如何在死前干掉魔星后卿时,他竟又缓缓开口。
“哦,孤倒是忘了,你唯一的弟子,已被你亲手杀了。”
秦栀头脑“嗡”的一声,浑身气血翻涌,一双紧紧合上的眼此刻猛地睁开。
肃杀气弥漫在二人之间,可在实力远远压制秦栀的魔星后卿眼里,此时的秦栀就像是他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
他再怎么羞辱,再怎么挑衅,秦栀都逃不出他的掌心,于是他再次用冰冷的语调,说着让秦栀剜心的话来。
“秦栀,弑师夺位、杀徒证道的滋味好受吗”
——
这里分不清昼夜,待得久了,秦栀有些记不清时辰,更记不清自己来到此地的日子,每天一双眼睁与不睁,皆是黑暗一片。
魔星后卿每日都会来,他有时会静静躺在秦栀身边和衣而卧,有时又会赤红着眼尾去掐秦栀的脖颈。
像是一头偶尔发疯的野兽,在秦栀身上嗅到血的气息。
秦栀很清楚,超过八阶的魔修寿元将尽,他很快就会彻底失去神志,沦为一头只会攻击的凶兽,这就是高阶魔修最终的宿命。
只是令秦栀没有想到的是,这头发狠的凶兽每次都能稳稳收敛自己的杀意,留下秦栀一条命来,甚至在绯月楼这么多日,他没有碰秦栀手脚、脖颈以外的地方,他似乎十分克制与秦栀的接触。
某次他与手下宴饮,醉醺醺来到秦栀床边,秦栀尝试去解他腰间那把嵌着阵法的匕首,却被他狠狠揪住手腕压在身下,他那日的表情十分骇人,就好似受到了背叛一般大声吼着秦栀。
“你就这么想与旁人亲近吗”
秦栀挣扎了几下,缚灵绳几乎要将她的手腕勒断,她眼角忍不住溢出吃痛的泪来,亮晶晶的眼泪映入魔星后卿的视线里,他竟有一瞬间的慌神。
“别……别哭。”
他自己都醉着酒,正意识不清,此刻手忙脚乱地去擦秦栀的眼泪,瞧见她手腕血迹瞬间了然,烦扰秦栀数日的缚灵绳,竟被魔星后卿主动解开了。
而代价,只是秦栀的几滴眼泪。
秦栀扭动着手腕,望着跪在她床边一副犯了错模样、神色可怜的魔星后卿,不自觉笑出了声,她指了指被木板封死的窗户,道:“太黑了,你去把窗户打开吧。”
见魔星后卿呆了呆,秦栀心里发毛,而后试探性地在自己腰间一拧,痛得掉下眼泪来,果不其然,他看见秦栀眼泪的一瞬间便弹射而出,不过一息窗户上的木板尽数消失,走廊上的灯光照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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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秦栀如今该是待在绯月楼的地下,是照不见阳光的地方。
魔星后卿又老老实实跪在床边,一双琉璃般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秦栀,秦栀于是又说:“我想离开绯月楼。”
她又拧了拧另一边腰,再次落下泪来。
岂料这一次魔星后卿没有动弹分毫,依旧静静望着秦栀,秦栀以为他没有看清楚,于是凑近几分,可就算与他几乎呼吸相触,他也依旧一副呆呆的模样。
莫非是酒醒了
不应该吧,看他这副样子,若是清醒了定然会把秦栀重新捆住。
在秦栀胡思乱想四下打量之际,魔星后卿的头忽然往前倒下,整个身子也跟着前倾,趴在了秦栀身上。
“……”
原来是彻底睡过去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秦栀推开他,松动着酸痛的脚腕,起身小心翼翼穿上鞋,刚往外走几步忽然又犹豫了,她转身蹲在魔星后卿身边,目色微微发冷。
“若我此时杀了你,也算是给这世间除了一害,省得你以后再找文景他们的麻烦。”
于是她从他腰间拔下匕首,想也不想狠狠朝着他脖颈扎下。
意料之中的血液四溅并未出现,因为在秦栀动杀招靠近魔星后卿的一瞬间,原本散落在地的缚灵绳竟为了护主,主动缠上秦栀的手腕,将她浑身上下都死死缚住,以至于摔倒在魔星后卿的怀里没办法动弹。
这下真是把秦栀给气笑了,好好好,折腾了一大圈,魔没杀成,自己又被捆住了。
她无奈地望了眼熟睡的魔星后卿,此时的他没有蹙眉,没有露出懒洋洋的笑,眉眼舒展开来,这一瞬间,与褚云祁更加相像了。
秦栀就这样靠在他怀里睡了过去,不知怎的,这一夜她睡得十分安稳,比这五年来每一个夜晚都要安稳。
梦里她再也没有看见无涯山谷,她只看见在灵晔峰上,褚云祁与外门的师兄弟一起,打扫院子,准备迎接新年的到来。
她看见梦里的自己替褚云祁扶住爬梯,叮嘱他把福字贴得高高的。
于是,她苏醒后睁开眼的一瞬间,眼睛里仍旧弥漫着幸福的微笑。
而后便对上魔星后卿那双愈来愈冷的眸子。
他似是十分嫌恶般立刻推开了秦栀,声音冰冷:“躺在旁人身上过夜,你就这么快活吗”
有时候秦栀只觉得他有些大病,秦栀与他亲近,他却总觉得秦栀在与旁人亲近,虽然每一次的亲密接触都并非秦栀自愿为之。
她懒得解释,于是默不作声望着别处,直到魔星后卿收拾好衣物站起身来,往外走的步子忽然顿主,他狐疑地望向那扇失去木板束缚的窗户,愣了几息。
秦栀登时紧张起来,这可是她唯一获取光的地方。
魔星后卿缓缓转头,望见了一脸心虚却强装镇定的秦栀,却一丝一毫都记不起醉酒时做的事来,但他猜想,这是秦栀为逃跑做的准备
于是他扯起嘴角轻嗤一声:“林皎月、蔚雪松、文景、文思虞,这些人都在绯月楼中,若想让他们活命,你就乖乖听话,明白了吗”
他一个个念起他们的名字,秦栀闻言急得站起身来,文景他们终究没能逃走吗莫非那日魔星后卿迟来了一阵,是先去跟踪蔚雪松了
她冷汗涔涔,手不自觉捏紧,喉咙干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到底要怎样”
魔星后卿故意拖着强调,转身逼近秦栀,他俯下身子紧紧扼住秦栀的脖颈,在她错愕的目光中垂头咬住她的嘴唇。
鲜血的气味在唇齿间荡漾开,他松开束缚,轻抿着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道:“你应该知道的,八阶魔修之所以会慢慢失去神志,便是因为属于修士的精元在一点点消失,为了维持八阶魔修的寿命,每日孤会从你这里吸走精元。”
“你能坚持多久,他们便能活多久。”
第85章 犯上
绯月楼早便传开了,不近女色的魔星后卿,也就是他们的王上绑了个仙女姐姐上了山,金屋藏娇在地下寝宫,不少小魔买通关系只为能进绯月楼下悄悄看她一眼。
“天呐,她实在太美了,大王真有眼光!”
“可惜是个灵师,若是魔修才与大王相配。”
“以大王的魅力,仙女姐姐成为魔女姐姐是迟早的事!”
“大王来了,大王来了,快走!”
两个小魔眼看逃不掉了,手忙脚乱藏身在柱子后面,身后还露出了长长的尾巴。
“……”魔星后卿瞥了一眼二人藏身之处,目色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竟当做没看见般,视若无睹地走了过去。
身后是两个小魔落荒而逃的身影。
他走过长廊,看见趴在窗边的秦栀,手腕的缚灵绳早已卸下,之前勒出血痕的伤疤也已治愈,她支着脑袋小憩,身边侍女正轻轻为她摇扇。
魔星后卿招了招手示意屋内侍女们退下,然后轻手轻脚地挪步进去。
风簌簌吹过,撩响了整间屋子,清风入帷,不知是谁在谁耳边呢喃。
“别走,你不许走!”
她在梦魇之中小声啜泣着,手指不自觉揪住身前的一团衣襟,丝毫没有发觉来者是谁。
魔星后卿俯下身子,眯起狭长凤目,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求你……别离开我……”
她在梦中苦苦哀求,倏忽之间,手指被人捉住轻轻吻过,她睁开眼来,便看见魔星后卿那副浓郁到难以自持的深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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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她猛地推开他,道:“怎么是你!”
魔星后卿嗤笑一声,反问:“方才不是还说,求我别离开你,这会又要赶我走了”
他狠狠箍着她的腰贴近自己,一字一顿威胁道:“秦栀你得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我的血奴,要日日以血中精元供养我,否则,我就将他们几个一个一个弄死。”
身为魔修,他折磨人的手段太多了,秦栀担心阿月他们会被刁难,于是说道:“我必须看到他们四个都好好的,才能给你精元。”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我若是想,大可直接强占了你,双修可比精血更有效用。”魔星后卿掐着秦栀的下巴,温热的呼吸尽数抚过秦栀的眉眼。
可他嘴里说着,另一只手略一翻转,便出现了一面镜子,正是沧海三生镜。
“瞧瞧,半日前,我刚见过他们。”
在他的内力催动下,秦栀看见了半日之前的景象。
只见文思虞半躺在榻上休息,文景与蔚雪松坐在榻边说话,阿月独自一人趴在桌上吃点心,皆是健康安逸的模样,秦栀这才放了心。
“怎样,我诚心照顾你的朋友,你却连每日一滴精血都要斟酌,实在令人寒心。”
魔星后卿自顾自用手指玩着秦栀的发丝,将她墨发缠在自己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支着手臂,眉目含笑。
他可真是个喜怒无常的人,上一刻还冷着脸驳斥秦栀,下一刻又好似心情愉悦到秦栀提任何要求他都能答应。
秦栀还真开了口:“既然如此,若每日给你供奉精血,那我想要离开绯月楼也可以吗”
魔星后卿的神色一瞬间冷了下来,他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此刻冷得可怕。
秦栀开始后悔方才的嘴贱,他实在与褚云祁生得太像,让她总是不自觉卸下心防将其当成那个无论如何都会顺从自己的乖乖徒弟了。
可她没有后悔的机会,魔星后卿已然扣住她的双手压在身下,那双逐渐发红的眸子仿佛在诉说着他的愤怒。
他薄凉的眼底露出几分讥笑之色:“你就这般想要离开我吗你就这般不想与我在一起吗”
他不顾秦栀的反抗,含住了她的嘴唇,挑开贝齿纠缠在了一处,挣扎之下,二人口中皆是一片血腥。
他似是疯魔了一般,粗鲁地扯开秦栀的衣裙,贪婪地吻过每一寸肌肤。
“既然你这么不听话,那就只好换个方式供奉精元了。”
他俯身便要搓粉抟朱,秦栀心惊肉跳之下,竟意外冲破了内力的封印,感受着墟鼎一点点充盈起来,她反手就是一掌击在魔星后卿的胸口,汇集十成功力的雷暴术,却只触及他冰冷的胸膛。
又失效了,秦栀的攻击,似乎对他起不了一丝作用,反倒令他更为暴怒。
他神色狂乱,表情狠辣而狰狞,让人心中惊惧不已,他重新打下封印将秦栀周身经络皆设下内力锁链,阻断她冲破封印的一切可能。
“你若不愿,那便一炷香杀一人!”
他眼中狂色疯涨,动作又快又狠。
痛得秦栀几度陷入昏迷,又被痛意折腾醒来。
她已不记得过了多久,浑浑噩噩间她竟将魔星后卿看成了褚云祁。
“云祁……云祁……”
她唤着褚云祁的名字,清楚感知到身上之人浑身一滞。
听见湍急瀑布涌入溪流,轻轻擦过沿途沙石,溅起星星点点的水滴。
她看见他浑身发抖,听见他哭着质问她:“师尊,您说师父的职责便是教化徒弟、保护徒弟,可我落入绝望境地,被人万箭穿心,撕碎在无涯山谷时,您在何处”
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今日云祁斗胆教导师尊一句,什么叫做‘因果报应’。”
秦栀趴在榻上浑身酸疼,任由魔星后卿将她拎起来,从身后托起她的脖颈。
魔星后卿凑近几分,似是如此才能看清眼前人,看她三千青丝下那高高扬起的下颚,那双原本清冷的琥珀色眸子此刻布满了疲惫与迷离,眉眼之间却依旧含着几分愠怒。
她有气无力地说:“……逆徒!”
他忽然笑声烈了几分,伸手自秦栀脖颈而下,一路划到腰际,魔星后卿的手指不似褚云祁那般粗糙,他皮肤细腻犹如新生婴孩,散发着阵阵凉意,指尖轻抚过她每一处缝隙与凸起。
他眼尾泛红道:“师尊,这五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您,您想不想我”
见她紧闭双眼不曾回话,他吻了吻她脖颈越起的青筋,眼神淡淡。
“……若我将那五年的境遇尽数还给您,您可受得住”
“……杀了我。”
秦栀浑身从头到脚无一不痛。
“杀您”他略微挑眉,眼里有几分不可思议。
“我又不是您,怎么舍得,又怎么敢弑师”
在秦栀愈发呆滞痛苦的神色当中,他挥兵而下,上来便是最为猛烈的攻势,很快便横扫整片战场。
他的武器贯穿深入,肆意地劈砍刺挑,大雨冲刷下,却叫兵戈前进更加顺利。
秦栀往前爬了几步,又被捉住手腕拽了回来,两只手被禁锢在身后,她颈部的皮肉紧绷着,忍不住吐出几声痛呼。
他却如听仙乐,心中愉悦到压抑不住笑声。
嘴里碎碎地说着:“这才哪到哪呀,您只有这点本事吗”
鼓点阵阵,号角声传遍古战场的每个角落,苍冷魔气亦是散布在秦栀的四肢百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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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秦栀回眸望他,精神恍惚下她几乎辨不清那人容貌,有时是魔星后卿疯癫的笑,有时又是褚云祁声声泣血的控诉。
“师尊,您不是说,您回来了,便不会有人再欺辱我。”
“…*…”
“可无涯谷外,您亲手劈开了我的墟鼎,您要杀我,您也要杀我!”
“您与那夺舍之人,根本没有区别!”
他眉眼皱成一团,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在秦栀身上,秦栀心头一揪,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是了,她一定入了梦境,这五年来每一次噩梦骤醒时,听到的都是褚云祁的质问。
她捂着双眼掩下泪水。
她后悔极了。
而他目眦尽裂,拨开了秦栀的双手,“师尊如今连看都不愿再看云祁一眼么”
他掐住秦栀的后颈高高抬起,迫着她亲眼看见战场厮杀。
粗重的呼吸喷洒在肩颈,他咬上她的锁骨,落下一圈齿痕,出于生理反应,她忍不住落下泪来,他慌乱了动作,凑近几分打量着她。
“师尊,只要您说,您错了,你依旧疼爱云祁,依旧愿意陪在云祁身边……”
这次的噩梦似乎格外冗长,竟给她解释的机会,而非立刻苏醒。
秦栀抓住他的手臂,似是担心来之不易的幻境即刻便烟消云散,她抬眸面无血色地望着他:“若再来一次,我依旧会这么做。”
他怔住了,旋即俯在秦栀身上低笑不已。
而秦栀继续说:“我杀你是为了剥离镰鼬鬼骨,九转墟鼎丹亦是我为救你而炼制。”
魔星后卿抬起眼帘,那双幽深的眸子里夹杂着几分疑色,更多的,却是那几近于卑微的渴求,似乎希望秦栀未曾骗他分毫。
“信我,云祁。”
清风入帐,二人都清醒了几分。
“太迟了师尊,”
他手指攀上秦栀的指尖,抓着她的手覆在自己心口命门。
“您为我炼制九转墟鼎丹,怕是白费了一番好意。”
秦栀瞳孔一缩,指尖颤动,而他继续浅声说道。
“如今您看看我,究竟还算不算是个人”
胸膛之下一片静默,冰得彻骨。
——
秦栀不知何时晕厥过去,夜里,她悠悠转醒,随便动弹了一下便是浑身剧痛,每一寸筋骨都像是被敲碎了又重新接上一般传来撕裂的痛意。
真疼啊,从前与褚云祁再怎么疯狂,也不会落得这般狼狈的景象,她勉强动弹了一下身子,感知到身边还有一人存在。
秦栀一扭头便看见魔星后卿安静的睡颜,她忽然心里划过一个可笑的念头,倘若他真的是褚云祁就好了。
先前与他肌肤相触,行尤花殢雪之事,她竟浑浑噩噩间将他当做了褚云祁,还臆想着与褚云祁说着交心之话……
心里想着,手指已经不自觉扼住对方脖颈,可还未来得及使力,他那锋锐冷冽的眼神便直直射了过来,令秦栀心里升起一阵寒意,腕骨传来了锥心的痛。
“师尊这是想再杀我一回吗”
秦栀猛地抬头看他,魔星后卿却似是对她这副震惊的神色十分受用一般,冷嗤道:“怎么,你不会真以为,孤是褚云祁吧”
眼里刚升起的亮光一点点熄灭。
“昨夜陪你演了一场逆徒欺师犯上的戏码,你倒是入戏颇深,看来,你很喜欢在房事上扮角儿嘛”
“要不要请位说书先生专为你我二人编排故事,传遍世间每个角落,让天下人皆知,灵晔峰峰主秦栀是如何在魔星后卿身下承欢”
他擒着秦栀的指骨强拉到鼻翼,微敛眼帘遮住半个眸子,轻轻嗅着,而后吻了吻她的指尖,又一路向下舔舐到掌心。
却只落得对方一个嫌恶的巴掌。
“啪”的一声重重打在他脸上,他被打的微微侧首。
“你不配提云祁,也不配与他相提并论。”
感受着掌心湿漉漉的触感,秦栀一时犯恶心,便是那一瞬间走神,她被魔星后卿再度压在了身下。
“看来‘师尊’还没尽兴,孤亦然,”他故意睁圆了眼睛扮作褚云祁的模样,“昨夜‘云祁’心疼师尊失了意识,便停下了攻势,想待到师尊苏醒后再一同攻上云霄。”
“如今师尊已然苏醒,又暗示云祁继续以下犯上,‘云祁’不敢不从。”
“你!……唔!”
他大笑着吻来,自上而下,接着俯身在花丛之中,吮吸甘甜果酒。
秦栀耳尖红得滴血,她用力撑着褚云祁的肩膀,却动弹不了他分毫。
秦栀实在受不住了,微弱地声音递给魔星后卿:“够,够了吧……”
魔星后卿动作一顿,旋即咧嘴笑道:“这算是求饶吗”
而后便释放出本命灵兽,他吐了吐舌头,刻意露出布满了倒刺的舌苔,锋锐的如钢针般刮过花丛每一寸土地,让秦栀又痒又痛,浑身都在发颤。
她指甲嵌进魔星后卿的肩膀,鲜血顺着胳膊染红了二人身下被褥,后者却浑然不觉痛意般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他凑近秦栀,舔了舔那纤细的脖颈,轻轻一咬,鲜血顿时顺着齿痕滑入咽喉。
他的眸子愈发赤红,带着些许狂色。
“既然受不住了,那就说你爱孤,说你欢喜孤,说你永远不会离开孤,说呀!”
他是真的疯魔了。
秦栀被折腾得精疲力竭,已然是说不出话来,即便能说,也不该是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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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她不知道那时的自己究竟说没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
烛台上灯火熄灭,升起一道悠长的白烟,耳边是释放后轻松欢愉的轻喘,她缓缓合上眼,彻底失去了意识,任由梦境将她拉向虚无缥缈的远方。
第86章 背刺
次日清晨,秦栀在灯火晃动下渐渐醒来,一抬眼帘便看见几个侍女端着宫灯走进屋子,隔着纱幔秦栀也能一眼认出那是王室所用之物。
她轻声问道:“阿喜在吗”
被唤到的侍女蹦蹦跳跳走上前,替秦栀掀开纱幔,露出那张古灵精怪的小脸来。
这些时日里秦栀亦是观察着周围人的一举一动,这些小魔当中唯有阿喜年纪尚小,心思单纯,对秦栀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于是她屏退其他侍女,独留阿喜在旁侍候。
“夫人何事”
绯月楼的小魔们皆唤秦栀一声“夫人”,刚开始秦栀还有些无所适从,后来便听习惯了。
她指着宫灯问道:“那些灯是哪来的”
阿喜顺着秦栀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眨了眨大眼睛,答道:“自然是大王缴获的战利品,大王英武不凡、力大无穷……”
提起魔星后卿,似乎每个小魔都是一副十分崇拜的模样,夸赞之词能滔滔不绝说上几个钟头,秦栀连忙打住。
“他……从哪缴获的”
秦栀打量着宫灯的款式,周围有火焰纹饰,似是南诏王室所用,难道魔星后卿已经将手伸向南诏了吗
对于这个问题,阿喜也不知道答案,她有些为难地扣了扣头,老老实实答道:“这个……这个阿喜也不知道,阿喜只知道每次大王出战,必然会带着大家伙凯旋!”
秦栀便接着话头随口问道:“他今日怎么还没来见我,是不是又出去打仗了”
阿喜点了点头,道:“今天一早大王便领着百来号绯月楼的兄弟出去了。”
秦栀嗯了一声,思索后说:“我昨夜累着了,再休息一会,你们都出去吧。”
阿喜愣了愣,旋即小脸通红一片,昨夜他二人闹得动静太大,她们几个睡在附近的侍女都能听见。
阿喜咽了咽口水,想到昨夜的声响,她竟有几分不好意思看秦栀的脸,以至于后来她一看到二人同框就不由得脸红,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东西走出了屋子。
待到身边逐渐静默,秦栀缓缓起身掀开纱幔,锐利的目光扫视四周,确定没有人在她的寝室后,她迅速起身踮脚走到门边将插销插好,而后换上轻便的衣物,随手扯过一块布以血画符。
她钻出窗户,将两片符纸迅速贴在两个守卫的肩上,二人反应不及,毫无征兆地倒在了地上晕厥过去。
秦栀小心翼翼绕过他们的身子,顺着长廊快步前行。
昨夜她尚且清醒之时,在魔星后卿口中得到了文景等人所处的位置,竟与她只隔了几间屋子,于是她很快摸到了关押他们的房间,以同样的方式弄晕了守卫。
推开门后,屋子里的两个侍女吓了一跳,看清是秦栀时,一时间都忘了报信,秦栀飞身上前打晕了其中一人,而后掐住另一人脖颈逼问道:“这屋子里关押的人呢”
难道真的被魔星后卿一刻钟杀一个给杀没了
想到这里,秦栀不由得心底一凉。
秦栀掐的力气不重,那侍女吓得直淌眼泪,一边颤抖一边说道:“他们……他们在二楼宴饮……今日是初一,是饮酒之日。”
秦栀不太明白,为何绯月楼的宴饮之日,他们四个会去赴宴,他们可是相当于绯月楼关押的犯人啊。
她轻轻捏晕了侍女,轻手轻脚将守卫全都拖进房间,换上一身侍女的衣裳直奔二楼而去。
越往上走喧嚣的声音越烈,她从膳房里端了壶酒,跟着其他侍女一起走进大殿,与初临那日一般,大殿内人声鼎沸,各种魔头聚在一处谈笑风生。
秦栀一闻到那满屋子的魔气就觉得作呕,强忍着不适抬眸扫视一圈,终于在一个不算角落的地方看见了高举酒杯的蔚雪松。
他与其中一个喝高了的小魔勾肩搭背,拍着他的脑袋大笑着说:“兄弟你这酒量不行啊,还得跟着我蔚爷后面练练!”
“蔚爷牛x!”身边人立刻欢呼着。
蔚雪松举起双手,一副十分受用的模样,秦栀看得嘴角都忍不住一抽。
他悄悄挪步到蔚雪松附近,一眼便瞧见了坐在他身后,有些微醺的文景,文思虞跟林皎月一左一右坐在他身旁,小口尝着果子酒。
甘甜的果子味在嘴里弥漫开来,林皎月眼睛亮闪闪地,说:“好好喝呀,如果师尊也能喝到就好了!”
她话音刚落便看见眼前伸来一只玉手,夺过她的酒杯放在了桌上。
林皎月好奇地望了过去,对上了秦栀那双微怒的眼睛。
她不在的这些日子,这小丫头竟馋上酒了!
她可不是从前古灵精怪的林皎月了,如今神志受损,智力已与孩童无异,秦栀怎能放心她。
“师,师尊真的来了!”
林皎月面色一喜,险些站起来扑进秦栀怀中,可她忽然看见秦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于是又乖乖坐好。
秦栀冲着文景的方向试使了个眼色,林皎月立刻会意,伸手扯了扯文景的衣袖道:“文师伯,您快看!”
文景似是饮了些酒,意识不清地抬起眼皮望了过去,在与秦栀对上视线的那一刻,识海瞬间清明下来,他不似林皎月那般没心没肺,只是一个眼神便懂了秦栀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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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于是他吩咐文思虞带着林皎月先去东边偏殿,又上前勾过蔚雪松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秦栀来了。”
于是五人先后进入东边的偏殿,故人重逢,总是有人会红一红眼睛的。
四下无人,林皎月扑进秦栀怀中大哭,“师尊这些日子去哪儿了,阿月好想你呀……”
秦栀亦是伸手紧紧抱住她,又扫视众人,只说了句:“一言难尽,日后再说吧。”
“咱们现在该想办法一起出去。”
听了这话,文景亦是点头认可,可文思虞和蔚雪松这两个家伙不知怎地竟都低下头默不作声。
文思虞心里打的什么算盘秦栀心里很清楚,可蔚雪松又是因为什么,竟也生出了留在这里的心思
他怕是真的喝多了。
文景瞧出秦栀的意思,帮着解释道:“雪松和思虞喝多了有些昏头,咱们早就想走了,只是一直不知你在何处,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秦栀点了点头,问道:“魔星后卿有没有为难你们”
文景还未说话,文思虞倒是抢先一步答道:“他有没有为难我们,难道你看不出吗我们四个好端端在宴上饮酒,你偏将我们叫出来,还要强迫我们离开这儿,你到底想怎样”
“文思虞!”文景鲜少动怒,此时是真的有了火气,见他蹙了眉,文思虞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可依旧没给秦栀好脸色看。
秦栀冷声道:“想留下的留下,我只带想走之人走。”
她话音刚落文思虞毫不犹豫扭头就往大殿走去,蔚雪松看了看文景,又看了看文思虞,目光躲闪了片刻,轻声道:“我去看着思虞。”
说罢亦是走进了大殿。
文景看着二人背影叹了口气,秦栀了然,说:“既然如此,我也不必以自己的想法要求你们,我说了,我只带想走之人走。”
文景是放不下文思虞和蔚雪松的。
她牵起林皎月的手嘴角扯出一个温柔的笑:“阿月,我们走。”
林皎月事事都听秦栀的,此时自然欢欢喜喜黏在她身边,虽说她智力欠佳,可仍旧感知到文景与秦栀之间略显尴尬的气氛。
于是她开口问了句:“文大哥不跟我们一起走吗师尊好像是因为文思虞才来的这里,现在,你们为何又统统不愿走了”
她的话刺了刺秦栀与文景。
文景身子摇晃了一下,眼神里布满了疲惫与歉意,他抬眸看向秦栀,浅声道:“对不住,是我们拖累了你……以后你不必再来管我们了。”
他朝着秦栀深深鞠了一礼,叹了口气回到了大殿。
秦栀脸色发白,昨夜同魔星后卿交缠之后她只觉得十分耻辱,凭借着救人的这份心思才挺了过来,如今他们却一个个都在此自甘堕落,秦栀的相助在他们眼里似乎成了累赘。
她手指颤抖,林皎月瞧见后轻轻攥着她的手掌,“师尊怎么了”
秦栀垂了眼帘,语气淡淡的,“无事,我们回家。”
“好耶,回家咯!”
文景瞧着她瘦削的背影愈发苍冷,忽然开口叫住了她,秦栀微微侧身,并未完全回过头去。
只见文景上前几步将一块圆形金属片塞到秦栀的手中。
他说:“这是从前褚云祁留下来的千里镜,你用这个带阿月离开吧。”
秦栀听到褚云祁的名字,抬起手摩挲了那面镜子,轻轻“嗯”了声,说了句:“多谢。”
那是褚云祁从前在年考时赢的法器,她内力被封没办法使用,于是让林皎月催动法器,趁魔星后卿不在绯月楼能尽快离开。
林皎月在秦栀的指导下,费力启动法器后,询问秦栀往哪个方向去,秦栀怔了一怔,旋即开口道:“往西方去,去白帝城。”
这许多年里,不论何时她下意识便觉得白帝城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有白曜在,白帝城永远是秦栀最后的底牌。
白曜,亦是她最后的底气。
第87章 相像
利用千里镜向西而行,终于在夜半时分来到白帝城中,野火认出秦栀的身份,二话不说迎着她进了皇城。
月华遍地,皇城之中寂静冷清,少有几个宫人在守夜,野火领着秦栀穿过种满了栀子花的长廊,馥郁的花香将秦栀满身疲惫一扫而空。
她心头那根紧绷的弦忍不住松懈下来,在这里,她是绝对安全的。
野火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腰间配着两柄短刀,走起路来轻盈得像一只灵猫。
他总借着转角时的空隙悄悄打量起身后的秦栀,皮肤有些病态的白,似乎很久不见光一般,神情尽数是清冷淡漠,浓密鸦羽之下是一双剔透的琥珀瞳子。
乍一看美貌有余,却处处透露着难以掌控的危险。
陛下登基至今已有十数年的光景,却后位空悬,权贵们送进宫的美人统统如入冰窟,陛下不会缺了她们吃穿用度,却也不会给予更亲密的关怀,就好像她们与桌上瓷瓶一般无二。
从始至终,他都没见过陛下为了女人失态过,除了……山阳镇的那次。
他近身守护陛下,无意之中,自窗户缝隙里惊讶地看见,那个举手投足间完美得叫人挑不出错的陛下,也会有那般卑微与难以自持的模样。
他屈膝半跪在床下,托着她受伤的脚亲吻着。
野火呼吸一窒,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心里高墙瞬间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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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穿过大殿,目之所及豁然开朗,那是一处种满鲜花的小院子,野火脚步停在了门口,对秦栀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后面的路,不是他能走的了。
秦栀点了点头,伸手推开了院门,身侧的水车发出规律的流水声,三两只金鱼躲在荷叶下小憩,空气中隐隐能嗅到薄荷的清香,还有几只萤火虫自黑夜中掠过。
“咳咳……”
前面不远处传来轻咳声,秦栀循着声音的位置走了过去,撩起爬满竹架的藤萝,看见两张太师椅。
其中一张躺着个昏昏睡去的青年,他侧卧着背对秦栀,一头长发随意披在脑后,被风撩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在月光下,仍然难掩那扎眼的白色。
秦栀挥了挥手,林皎月立刻会意,蹦蹦跳跳来到池塘边喂小金鱼去了。
而她则自顾自在他身侧另一张太师椅上躺下,摇晃的声音似是吵醒了青年,他缓缓回身,眯起眼望了过来,看清秦栀的那一刻愣住了。
他面无血色,眼下微微发青,从前如宝石般闪耀的紫色眸子也晦暗无比。
秦栀看得心里一疼,怎么几年不见,他把自己照料成了这样
“怎么不去屋里睡”
白曜坐起身子,揉了揉太阳穴,又面向秦栀露出那抹熟悉的悠然笑意。
“外头凉快,院子里的花很香,没有人闻的话太可惜了。”
秦栀点了点头,他说得确实没错,这满院子的花香实在令人心情愉悦。
她没有客套的习惯,便说:“我没地方可去了,想来投奔你。”
白曜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满目宠溺:“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想待多久都可以,青青,我很想你。”
白曜的感情总是这样直白,也只有他会这样同秦栀坦露心迹,秦栀伸手拂过他耳边垂落的一缕白发。
“你的白发似乎更多了。”
他笑了笑,问道:“嫌我老了”
白曜捉住秦栀的手腕,细致如他自然发现了遗留下的勒痕,纵使魔星后卿给了秦栀最好的伤药,却也难掩昨夜新生的印记。
他睫毛轻颤,却并未问询什么,他知道的,有些事秦栀若是不愿说,他再怎么关心也是徒劳,只会让她觉得厌烦。
白曜喉结微动:“院子里的花你喜欢吗”
秦栀点了点头,答道:“像是人间仙境一般。”
白曜似乎被她逗笑,一边笑着一边咳嗽,秦栀忙伸手替他顺气,问:“你的身子怎么回事,”
他花了很久方才缓下气息,而后重新在太师椅上躺好,手指挡在眼前,任由月光从指缝落下,在他眼里洒满了星子。
“想要有所得,必然有所失。”
他无数次透支瑞兽的天赋之力,或为民,或为己。
如今身子的负荷已经很严重了。
秦栀心里揪起,她回头看向那个在池塘边逗小金鱼的林皎月,眼眶里强压下泪水。
“当年为了救活阿月,伤了你的身子……”
“哪里的话”白曜拉着她的胳膊一起躺下,“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况且,那是我自己愿意做的事,与青青有什么关系呢”
他总是这样淡淡的,仿佛什么事都无所谓。
可他心思重,什么事都会放在心上。
“这次回来,我应该不会再走了。”秦栀说。
“那是好事,我这里缺不了你的吃穿。”白曜答。
“你不问问我这些时日去哪里了吗”
“你若想说,自然会告诉我。”
秦栀怔了怔,不知从何时起,他总与她有些生疏起来,似乎自扶桑山叛逃那日起,似乎是她提着剑扬言要杀光扶桑山长老被他拦下的那日起,又似乎,他们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亲近。
他鼻头微动,眸子里闪过一丝紫意,“可是青青,你身上为何有这般重的魔气”
秦栀一愣,在绯月楼与诸多魔修为伴,身上沾染了不少魔气,只是白曜说的魔气,恐怕不是浮于表面的那般简单,怕是因为魔星后卿与她……
她面色微红,又苦笑着化为一片煞白。
“我被魔星后卿囚在绯月楼,昨日才逃了出来,我不知道哪里才是真正安全的地方,若真的有,那也只有你这里了。”
白曜沉默了很久,他紧紧攥着秦栀的手腕,神情肃穆。
“你见到魔星后卿了”
秦栀猜出他想说什么,苦笑一声:“他只是长得像云祁,他不是云祁。”
一时间,白曜的神色古怪异常,说不清的神色浮现在他的脸上,有疑惑,有担忧,似乎还有一种松了口气的释然。
他只说:“苦了青青历了这一遭,明日白帝城有集市,一起去看看吧。”
——
翌日傍晚,换上一身粗布麻衣的白曜秦栀二人并肩走入白帝城集市,白曜始终笑吟吟地看着秦栀,似乎对这一天这一刻期待已久。
“青青,”他唤住了被新鲜事物吸引的秦栀,“我们已经很久没这样走在一起了。”
秦栀一愣,记忆里他们这样并肩走在集市上,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江枫还在,他们二人还会因为秦栀起了口角,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了。
秦栀莞尔一笑,她从身边小贩手中接过一根精致雕花的玉簪,轻轻垫脚替白曜换上,“你适合这世上最纯净的事物,这个玉簪送给你。”
白曜怔怔地看着她,已经多少年没看到秦栀笑得这般无忧无虑了自她那个师尊去世以后,她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都被一层无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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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而后她又往前跳着走了几步,回头冲着白曜吐吐舌头,“但是我没有钱,还是白公子结账吧!”
她像是回到了少年时,那般的俏皮可爱,惹得愣在原地的白曜忍不住摇头笑了笑,他伸手付了钱,可却面色陡然一变。
他猛地转身望向秦栀方才奔跑的方向,手指一瞬间捏紧成拳,莹白色气流顺着地面绕开人群,却怎么也搜寻不到秦栀的气息。
她竟然转瞬之间消失了。
白曜有些慌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以为秦栀故意捉弄他。
“别闹了青青,我已经付过钱了。”
可秦栀依旧没有现身。
“青青”
等待他的只有一片死寂,他的脸色愈来愈冷。
“孤鹰野火,出来。”
两道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眼前,单膝跪下等待指令。
“找到秦栀。”
“是!”
二人再度隐匿于黑暗之中,白曜一动不动地扫视着人群,犹如一尊雕像,唯有高阶的修士方能察觉他脚下不断蔓延开的内力波动,整座白帝城的一举一动此刻尽数在他识海之中铺展开来。
可却一无所获。
隔了一堵墙,秦栀被一双铁钳般的手掌死死禁锢在墙上,嘴唇被吻住,几乎透不过来半点气息,她狠狠咬着对方的唇齿,直到满嘴尽是血气那人方才松口。
“小狸猫咬人还挺疼。”
魔星后卿微蹙着眉,又勾起唇角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掐着秦栀的小脸随意揉捏,又轻轻放在了她的脖颈上。
秦栀脸色发白,“你竟敢出现在白帝城”
“为何不敢”
在他的万物无形领域之中,又披着蔚雪松的如影随形袍,没人看得见他们,甚至与白曜只有一墙之隔,也令后者毫无察觉。
魔星后卿抱着秦栀翻身攀上房顶,将她扑倒在墨色瓦片之上,迫着她趴在屋脊上望向白曜。
秦栀下意识便要呼唤白曜的名字,可下一瞬周身一凉,浑身衣物竟在电光火石之间碎裂开来。
她捂着仅剩的布帛堪堪护住身前风光,恼羞成怒回眸瞪向魔星后卿。
“你到底想做什么就为了让我在这里出丑吗!”
魔星后卿笑得散漫,他用内力支起如影随形袍,秦栀眼睁睁看着他缓缓褪下衣物,一点点逼近自己,迫于威压,她被压制得喘不过气来,几乎动弹不得。
“你觉得,在这里做如何”
他的声音如鬼魅般森寒。
“你疯了吗!”秦栀不可思议地脱口而出。
这里可是夜市,下面行人如织,若是叫人发现……若是叫白曜发现……
魔星后卿似是察觉到秦栀心里的想法,他用下巴轻点白曜的方向,道:“你在害怕什么怕被他发现你我二人在此苟且”
秦栀气得伸手扇了他一耳光,可如今的气力说是轻抚也不为过。
魔星后卿捉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欺身而上,研棍狠狠破开研钵的开口,痛得秦栀浑身一震。
他咬着秦栀的耳垂轻声说:“怎么不说话了放心,在我的万物无形领域之中,没有人能听见你的喘声。”
他忽而轻缓忽而暴烈,深入浅出,时时望着秦栀的神色而动。
瞧她已不自觉动了情,他忽然问了句:“我和褚云祁,谁的功夫更好”
秦栀的指甲嵌进他的胳膊,留下道道血痕,他没有知觉般毫不在意。
“你不配……不配跟他相提并论!”
他面色忽然发狠,接着用力地舂捣起来,研钵好似濒临破碎般止不住地颤动着。
他有些不甘地质问着:“褚云祁就这般好么”
“比你好千倍万倍!”
“既然他这般好,你为何不要他了”
他这话问得奇怪,秦栀心头紧绷的一根线忽然起了一丝波澜。
她抬起眼帘认真地端详着魔星后卿,只觉得他与褚云祁的身影愈发相像,几乎就是一个人。
她伸手遮去他自胸口蔓延而上的魔纹,隔空描摹着他眉眼轮廓,下意识轻声唤了句。
“云祁,是你吗”
第88章 相认
魔星后卿闻言面色不改,仍掐着秦栀的脸似有如无地笑着。
“你很希望我是褚云祁”
她苦笑着,她不该再动妄念,为何每每情动之时都能将他看成故人,他分明比不上褚云祁一星半点啊!
他是作恶多端的魔修,手下统领数万妖魔,肆虐人间。
而她现如今又在做什么
她与他肌肤之亲,与此等恶徒合欢!
她感受着自己由内而外发散的魔气,心里苍凉又悲哀。
如今,倒真的不如去死。
他埋头在秦栀颈窝,毛茸茸的脑袋轻轻蹭着她,黏糊糊的声音传了过来:“若你想见他,我也可以是他……”
话音戛然而止,鲜血的气味充斥着二人的鼻腔,魔星后卿呆呆地僵在原地,脖颈处是喷溅而出的红色液体。
他伸手摸了摸脸上血迹,望着夺走如影随形袍的秦栀背影,看得出神。
又逃走了。
在他差点袒露心迹时,她却不想再听下去了。
“孽障!”
一声怒喝自他身后传来,他缓缓回眸瞥了过去,只见白曜足尖轻点脊兽,浑身萦绕着莹白气流,一双紫瞳此刻冷得可怕。
白帝来了。
魔星后卿指尖抚过扎在脖颈的木簪,置于手中把玩了几下,抬眸凝着白曜的头顶,笑得十分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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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你来得倒是时候。”
白曜自然认出了他手中的簪子,正是方才在集市之中,秦栀为他换上白玉簪,而这便是替换下的那一只。
“你将她怎样了”
眨眼的功夫,周围再次空间扭曲,两道暗沉沉的身影出现在魔星后卿的左右两侧,呈三角状将他团团围住。
他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在白曜眼前将那枚簪子捏了个粉碎。
“动手!”
白曜目眦尽裂,低喝了一声后那两道鬼魅般的身影应声而动,一左一右攻向魔星后卿,后者大笑着往空中升起,而白曜早已纵身跃起,一掌朝他而来。
白色的瑞兽之爪不知为何扭曲了一瞬,化为漆黑的四指龙爪,带着势不可当的气息扑向魔星后卿的头颅。
“伪善的圣人。”
魔星后卿冷笑一声,天空忽然间乌云密布,雷霆震怒而起,森白色电流顷刻间涌入他的掌心,如同蛛网一般朝着白曜而去。
将其死死束缚其中。
孤鹰与野火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如此迅猛的攻势纵使是他二人也没办法及时阻挡,眼睁睁看着白帝被其吞没。
“陛下!——”
占尽上分的魔星后卿非但没有清理失神的孤鹰与野火,也并未作逃走的姿态,他只静静看着那团雷电,嘴角仍然挂着志在必得的笑。
他手掌狠狠攥紧,那团雷电瞬间缩小,狂躁的能量几乎要将周围的一切事物粉碎,可就在这时,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恐怖的魔气,下一刻雷团被撕裂,一个黑漆漆的人影缓步走了出来。
几息之间,雷电在那人吞噬之力下彻底烟消云散。
他逐渐走进三人*视线中,浑身被黑色甲片覆盖,一头红发如火如血,遮住了他冰冷的双眸。
魔星后卿指着那人哈哈大笑,“哈哈!不可一世的瑞兽白帝,也会与魔为伍,甚至……你本就是只魔。”
“你说是不是啊,兵灾朱厌”
——
周围景色一闪而过,秦栀拼命往前奔跑,生怕一不留神又被魔星后卿捉住,没想到白帝城也不全然是个安全的地界,她得带着皎月另寻去处,免得将麻烦带给白曜。
她可不知道在她逃跑后魔星后卿已然和白曜发生了大战。
如今墟鼎被封,侥幸溢出的一丝内力让她催动千里镜前往林皎月的住处,等她赶来时竟已人去楼空,她捉住一名宫人问询,得知半个时辰前林皎月就不见了。
她心里一凉,难道又被魔星后卿抢先一步吗
该死!
她马不停蹄再度往清奇山而去,途经某处荒山之时,她忽然觉得有几分眼熟,定睛一看竟是平岭山,心中又不禁想起了褚云祁……
身边轻风微动,懒散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师尊偷千里镜是要去哪里”
一时间秦栀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一股凉意自脚尖而起逐渐蔓延全身。
她甚至不用回头都知道身后紧紧贴着她后背的那人是谁。
空气中涌入血腥气味,他冰冷的脸颊贴在秦栀脖颈,轻轻蹭了一下。
“师尊就一点都不心疼我吗”
秦栀咬牙切齿,她攥紧魔星后卿的手臂:“你该死,我只恨自己先前没能刺死你!”
魔星后卿恍若未闻,仍旧自顾自地说着:“师尊捅我脖颈时,是想杀了我吗”
他淡淡地开口,却饱含杀意。
“师尊果真是木石之心,不,师尊根本没有心。”
他的手指勾住秦栀胸前的布条,那是如影随形袍的衣袋,没想到秦栀披着袍子也不能阻挡魔星后卿寻到她。
“师尊怎么不说话了”
他轻轻扼住她的喉咙,指尖微微用力,掰过肩膀叫她看清自己的身子。
他指着脖颈那仍旧往外溢血的孔洞说:“师尊,我好疼啊。”
他说着示弱的话,表情上却仍然是那副无所谓的狂色。
见秦栀纹丝不动,他目光一闪望向山顶,“山上旧庙的滋味可真令人难以忘怀,师尊,我们去那里做吧。”
听到这句话,秦栀猛地僵在原地,她狐疑的神色扫视着魔星后卿,心脏怦怦乱跳,颤着声音问了句:“你怎知,我们曾在旧庙中温存,你到底是谁”
魔星后卿也怔住了,他很快敛去神色,只解释道:“我说过了,若你想见他,我也可以是他……”
秦栀上前逼近一步,锐利的目光犹如从前高高在上的秦峰主,而非如今闲散道人,震慑得魔星后卿一时间松开了手。
“我是在问你,怎么知道我和褚云祁在此温存。”
魔星后卿还想狡辩,“世间万物没有我不知晓的事……”
“褚云祁,你还想瞒我到何时”
秦栀揪起他松散的衣领,迫着他低头与自己对视,一双琥珀瞳子犹如明火一般闪亮。
而魔星后卿宽阔的臂膀此刻在秦栀身前缓缓弯了下去,他那强装漫不经心的神情一点点破裂开来。
他嗓音低沉,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两个字:“师尊。”
所以,他真的是褚云祁,是在无涯山谷被扶桑山长老合力绞杀的褚云祁,是她秦栀的徒弟。
当年他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又如何堕了魔道
他一定吃了很多的苦。
褚云祁看见秦栀的目色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悲痛,他闷闷开口,毛茸茸的脑袋重新埋在秦栀的颈窝,用着从未有过的撒娇语气说着:“师尊,我没骗你,我真的好疼,感觉快要死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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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他太了解秦栀,知道她一如既往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更何况成为魔星后卿之后的他早已没了褚云祁的满心正义与矜持,他随心所欲、放肆地活着,比起从前痛快多了。
秦栀一低头便发现他身上衣物已尽数染血,她有些动容,但仍然一言不发。
她的气还没有消。
于是褚云祁脚下一软,晕在了秦栀的怀里。
再睁开眼二人已身处平岭山的一处废弃茅屋之中,褚云祁目带疑色扫视四周,看不见秦栀的身影,从前他每次受伤,醒来的第一眼定然会看见秦栀,可如今却不似从前了。
他的神色一点点落寞下来,眼眸也越来越冷。
周身不由自主发散出丝丝缕缕的魔气,熏得他自己都心情烦躁起来。
他摸了摸脖颈上缠好的纱布,看清楚打结的手法正是秦栀喜欢的雀头结后心里稍稍好受些,至少师尊还在意他的生死。
如今跑了又如何,他再去捉到她,然后把她关在绯月楼里永远陪着她。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与那阴冷的眸子配在一张脸上,好似紧盯猎物的野兽。
便在此时面门忽然砸来一根木头,他眼疾手快打落在地,目光唰一下盯着门口的方向,看见秦栀满脸怒容地走了过来。
她解开如影随形袍,在褚云祁的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师尊”
这等力道疼不到褚云祁,却叫他有些疑惑与委屈。
“把你这恶心的魔气收回去,熏死我了!”
秦栀又给了他一巴掌。
褚云祁乖乖收回魔气,轻声嘟囔了一句:“我以为,师尊又不要我了。”
“别在我面前示弱,”秦栀打断他的话,“老老实实跟我交代,这些年你到底去哪了”
褚云祁喉结微动,抬起秦栀的手覆在唇边轻轻吻了吻,于是再次被秦栀扇了一耳光,三记耳光下去,饶是他都脸颊微红,肿起一道巴掌印来。
在秦栀愈来愈冷的眼神威慑下,褚云祁叹了口气,阖目答道:“五年前我被扶桑山长老联合诛杀,我以为我会就此死去,可是一年前,我竟在无涯山谷中再度苏醒,那时的我已然化身成魔,索性自成一派,建立了绯月楼。”
“撒谎!”秦栀伸手,第四个耳光抽在他的脸上,这一次比先前几次都要大力,将他打得身子一斜,险些掉下床去。
他回过头委屈巴巴地看着秦栀,“师尊让我说我便如实相告,可说完了,师尊又不信了。”
秦栀冷着一张脸道:“再度苏醒,就顷刻之间修炼成八阶魔修吗”
原是这里露了马脚,褚云祁沉默了一阵,又扯起一抹笑来。
“师尊,我觉得,修魔没什么不好。”
此话一出秦栀几乎被气到吐血,如今逆徒竟还为成为魔修沾沾自喜,着实令她失望!
从前的褚云祁拼尽全力与镰鼬鬼骨斗争,日日忍受浑身骨骼寸断的痛楚也不让鬼骨侵蚀他的心智,可如今的褚云祁却甘愿与魔为伍。
第89章 大义
秦栀行走在山野间,耳边不断回响着褚云祁振振有词的话,心里怒气不止。
这臭小子消失了五年怎会性情大变至如今这番模样
秦栀为当初失手推褚云祁坠崖一事心中有愧,却也没办法过陈风之死的坎,从前安慰自己一切皆是镰鼬鬼骨导致,可如今他自愿堕魔,还统帅魔修称霸四方,秦栀一贯嫉恶如仇,越想越气。
他明明从小到大分明都不是这样的。
秦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顿住脚步,忽然展翅向平岭山顶飞去。
就在一盏茶前,秦栀大怒,让褚云祁解开她墟鼎封印,而后头也不回往山下而去,也不管褚云祁死活。
待她再度回到旧庙中时,不出她所料,褚云祁已不在此处,她迅速往绯月楼而去,势必要捉住那臭小子问个清楚,若他执意为非作歹,她定不饶他!
山间草动皆风起,人世浮沉皆从心。
千里镜丢在了褚云祁那儿,她从未飞得这样快过,在她绚烂翅羽掠过绯月楼之上时,所有小魔都情难自禁地抬头望去,就连守卫都呼吸一窒。
她昳丽的脸上布满冰霜,几个眼尖的小魔却在欢呼:“是夫人!夫人回来了!”
秦栀对他们的称呼充耳不闻,只冷冷问道:“褚,魔星后卿在哪”
小魔们面面相觑,有的说很久没看到过大王了,有的说一般这个时辰大王都在后山。
秦栀听罢略微扫过绯月楼周遭气息,确定褚云祁不在此地便往后山而去。
令秦栀没想到的是,清奇山的背后是一片广袤农田,远远看见几个小魔围着农夫大声吆喝,手里似乎还握着刀斧。
秦栀当即上去将人踹开,把农夫护在身后。
“你们做什么!”
小魔被踹得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正恼怒不已地撸起袖子朝秦栀走来,却在下一瞬面色僵住,而后露出谄媚的笑容。
“夫人怎么来了这里大王方才还路过呢。”
闻言秦栀眼前一亮,不过眼下还是应该先处理这些小魔欺负农户的事情。
“我没问魔星后卿,我问的是,你们为何要欺负无辜农户”
她眼底渐起杀意,吓得小魔们像个犯错的孩子似的都说不出话来,没承想此时农户上前扯着秦栀衣袖,说:“姑娘误会了,他们没有为难我们,他们在帮我们翻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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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翻地”秦栀低眸望去,只见农户手中正握着断成两节的锄头。
“过了新年,便要开始准备播种,翻地自是必不可需之事,虽说现在翻地还为之尚早,可架不住几位仙家心善……”
“仙家……心善”秦栀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们在说这些小魔是心善的仙家。
秦栀拉着农户的手到一边仔细盘问,这才知道这些隶属褚云祁麾下的魔修并不会欺负普通百姓,反而会帮山下村民做农活,一如从前秦栀领着褚云祁等一干灵晔峰弟子在乌奇镇帮村民种地。
想到这里,秦栀忍不住回想起灵晔峰的点点滴滴来。
她面色复杂地回到小魔们身边,几个小魔也是胆战心惊的状态,小声问她:“是我们田种得不好吗大王亲手教的,应该不会错吧……”
“闭嘴,是我们自己笨,关大王什么事”
另一个呵斥了前一个,又对秦栀说:“夫人其实是想找大王的吧,小的们这就领您去。”
跨过田埂,走了不知多久,秦栀方才看见远处几个小魔的身影,最中间的男人敞着上身,脖颈还裹着厚厚的纱布。
越走越近,秦栀远远打量着他的身形,与记忆里的褚云祁一点点重合。
他现在的身躯上已经没了从前宿主留下的痕迹,唯有墟鼎处的剑疤还在,那是秦栀为了剥离镰鼬鬼骨留下的。
他被农户们簇拥着,手里已端着两只茶碗。
远远瞧见秦栀朝自己走来,他愣了愣,旋即朝她微微笑着。
二人沉默着在乡间散步,路过的村民无不打趣问褚云祁,秦栀是不是传闻中那个让后卿日夜挂怀的心上人。
褚云祁一一应下,又有村民问他何时成亲,有没有酒吃,闹得秦栀不禁脸颊泛红。
褚云祁抬眼打量着她,嘴角轻轻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答应办喜酒时定会邀请所有村民上山吃席。
拐过弯去,他才低声冲秦栀解释道:“庄稼汉子开玩笑太直白,师尊莫要介意。”
秦栀摇了摇头并未说话。
接着便看见村子里搭了个戏台,林皎月跟蔚雪松斗嘴打闹,文景笑骂蔚雪松多大年纪了还跟小孩子计较,鼓声响起,众人停下动作,兴致勃勃望向戏台,文思虞袅袅婷婷的身段映入眼帘。
秦栀呆住,他们四人无虞,还能如此轻松地在此自娱,想来褚云祁并未为难他们。
一路走来,似乎每个人都对他赞许有加。
秦栀一时间心里迷茫不已,到底哪一个才是褚云祁,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
文思虞最先看到二人,目光遥遥递了过来,戏却并未断下,一向了解她的蔚雪松回头望去,与秦栀对上了眼神。
“后卿大人、秦道人。”
他冲二人打着招呼,也引起了文景和林皎月的注意,秦栀与之寒暄几句可不知怎的,林皎月看见褚云祁竟恢复几分神志,
她痴痴地指着褚云祁,语气急促:“小褚大人快走,他要害你!”
接着人便昏迷过去,秦栀忙将其抱住。
文思虞见状戏也不唱了,一把推开秦栀拦在褚云祁身前,喝到:“你又想打后卿大人的主意!”
秦栀一颗星全系在林皎月的身上,根本顾不得其他,她探入阿月的墟鼎与识海,并未瞧见异常,身前黑影撒下,一抬头,正是褚云祁蹲下身子伸过手来。
下意识间,秦栀抱紧了林皎月。
褚云祁面色不改,眸子里却是难掩的失落。
“让我看看吧,师尊,现在我比你修为高了。”
他的一句师尊惊到了在座众人,文景凝眉扫视着褚云祁,嘴里念念有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魔星后卿就是褚云祁!……”
文思虞睁大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怎么会……”
她自然知晓褚云祁是何人,也知晓褚云祁与秦栀的关系绝非寻常师徒那般纯粹,她面色发白,依托蔚雪松的手臂方才站稳。
秦栀将林皎月轻轻松开,让褚云祁探她的脉息,才说:“她无碍,许是记起了往事。”
“云祁……”
他淡然一笑,似是将前尘过去皆已忘怀。
“师尊,都过去了。”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便轻松抹去那五年的伤痛,却让秦栀的心忍不住揪起,她眼眶微微发红,抱起林皎月闷闷开口。
“我先将她安置好,余下的话,我们之后再谈。”
待秦栀走后,褚云祁与三人分别,走到无人处时,他忽然自言自语般说了句:“如此这般行苦肉计,再让她看见我之本心,她就会回心转意吗”
与此同时他的识海之中响起了贱兮兮的声音来,如果秦栀能听见,定会惊讶发现这声音是多么熟悉。
“那当然啦!我跟了她一年多,她的心思我可是门清的!”
褚云祁挑了挑眉,问道:“那你跟了我五年,可揣测出我的心思”
“你”他得意洋洋地说,“在秦大人身上时,我便已然猜出了你的心思。”
“你晚上偷亲过她多少次,她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
褚云祁一拳砸进树干,整片林子的树枝都颤动了一下。
“我错了!”
这家伙认错滑跪一气呵成,永远能屈能伸。
“系统,我如今的任务完成度还不足以解锁宿主位置信息吗”褚云祁步入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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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系统略显为难,小声嘟囔着:“你们这些小年轻啊真是一个比一个嘴硬,若你将我的事告诉秦栀,便能一起对付宿主了。”
“宿主是我一个人的仇敌,我不想让师尊再次为了我步入危险的境地。”
系统叹了口气,“也是巧了,当初为了对抗镰鼬鬼骨,你师尊失手伤了你,我也为了保护她而死,没想到你聚魂重塑身躯时,又将我吸入了识海,也算是命中注定我与你们师徒有缘。”
“……”
——
夜里,两人相约在绯月楼顶看星星,此地无尘世喧嚣,夜里的星子十分闪亮,一如灵晔居的星空。
在与褚云祁分别的这半日里,秦栀想了很久,她放下心中芥蒂转身抱了抱他。
声音很轻,却十分坚定,她说:“褚云祁,我们重新开始吧。”
那一瞬间,明明心中早已预见此时的场景,可褚云祁却依旧愣了很久,他不可置信般伸手揉了揉秦栀的发丝,嗅着身前淡淡的栀子香,心里忽然安静下来。
他几乎难掩心底的冲动,却依旧不敢给秦栀一个承诺。
他说:“师尊,现在还不是时候。”
秦栀执拗地问他:“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
他张了张嘴,仍旧没把系统的事全盘托出。
“师尊信我,再有半年,我便能结束一切了。”
秦栀心里隐隐不安,似乎感觉到褚云祁话外的意思,她试探地问了句:“褚云祁,你想做之事,会祸及天下苍生吗!”
她总是这样,一旦涉及那天下无辜百姓,她会忽然倔强起来,哪怕修为大跌也依然会勉力挡在灾祸之前,替苍生撑起一片天。
好像在她的眼里,任何人都无法与心中大义相较。
他也不可以。
对于秦栀的发问,褚云祁默不作声,他阖上眼帘吻了过去。
没关系,她爱这苍生,她心怀大义,那他就去护着苍生,做大义之士。
第90章 幻境
林皎月昏迷了数日,高烧反复不断,秦栀愁得熬红了一双眼。
褚云祁心疼她,想让她休息,自己来守着阿月,可秦栀不肯,非要亲力亲为。
阿月就像是她的妹妹一般,更何况那五年孤寂,若没有阿月在,她早已变成人间行尸走肉。
夕阳再度撒下金灿灿的光,照在窗边映射出摇曳树影,秦栀打了个盹,手指滑进了阿月的枕头下面,不知碰到了何物,竟迸发出剧烈的金光。
褚云祁察觉到异变,登时冲进屋子,三两步便奔到秦栀身边将其护主,下一瞬天摇地动,二人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光,等眼睛再度睁开时,身边场景大变,再不是绯月楼内。
秦栀周遭空无一人,似是身处一处极尽奢华的大殿,她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却很快被脚下冗余的裙摆绊住,险些便要摔倒。
她扶着灯台站稳,拂了拂身上那沉甸甸的华服,又拍了拍脑袋想要记起先前究竟发生了何事,便在此时大片的记忆自她识海之中苏醒。
她竟是一国之帝,从幼年时跟随母帝打马球,到母帝遇刺身亡,她承担起帝国重任,投身于摄政王门下,又有青梅竹马的少年将军为其坐镇西北,更有天下巨富少东家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她权倾天下,所有人都为之倾倒。
唯有一人,屡屡触她逆鳞,违她旨意,甚至于朝堂之上结党营私,意图架空她的权利。
她早已对他心怀恨意,少年时的扶持之情早已淡化在岁月之中。
便在秦栀自回忆中苏醒之时,身后传来开门的声响,她猛地回过头去紧盯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方向,直到一身玄衣的青年走进她视野之内。
青年面色白皙,一双淡色的瞳子显得整个人都脆弱不已。
可满朝上下无人敢以“脆弱”二字来形容他。
他手段很辣,心肠歹毒,精神也甚有病态,没有朋友,若真的有,也只有陛下能与之匹敌。
“你来了。”秦栀不自觉开口,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走了两步,让她彻底看清了那人的长相。
是白曜。
摄政王抿唇浅笑,“听说你准备迎娶帝后了”
秦栀撇了撇嘴,伸出手指抚在他肩头,缓步走到他的身后。
“他为我殚精竭虑,镇守西北八年,我迎娶他,天经地义。”
摄政王似乎从未有过如此怒容,他几乎是低吼着转身攥紧了秦栀的手,“那我呢,你又将我当做什么了”
“一个有利可图、无利便可随意丢弃的玩物吗!”
秦栀冷冷盯着他那双狰狞的眼睛,低声笑了笑道:“白曜,你还是这般可笑,你不会还以为,朕是当年那个被你拿捏于掌心的小皇帝吧”
“你看清楚了,朕是皇帝。”
她声音刚落,外头瞬间涌入大片侍卫,将摄政王团团围住。
直到此刻摄政王才知晓,今日便是他的死期。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摄政王赤红的眼里无数次在想,若是从前她还是个懵懂少帝时,就将她当做禁/脔,不允许她伸展羽翼,那如今,是不是另一番景象了
侍卫之后一道身披铁甲的青年踏步向前,手中长枪抵在摄政王的下巴上,面容坚定又温柔地望向秦栀。
“陛下,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治罪!”
躲在这副身子里的秦栀赫然发现,那将军不正是褚云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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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又或者说是长大的褚云祁,正用着魔星后卿的那张脸。
如今这场面,倒像是秦栀与褚云祁合谋,要诛杀白曜。
这些年秦栀或多或少猜到白曜并非年少记忆里那般纯良,可也从未想过深究。
于道德而言,她该去计较白曜暗地里做得那些事,可于私情而言,她不该去计较。
他是她的哥哥呀,不是血亲,却更甚于血亲。
可在这幻象之中,她亲眼看见顶着褚云祁之脸的将军,一枪扎在顶着白曜之脸的摄政王胸口,而自己冷眼旁观,似是乐见其成。
她不忍再看。
情景瞬间再变,她忽然之间自宫廷步入黑暗的地下,通过重重暗哨,她将消息传递了出去。
再转眼,她看见了身处帝座的褚云祁。
原来这一次,他成了皇帝,而自己是潜藏在他身边的暗卫,也是帝国细作。
“过来。”他朝着一众宫女摆了摆手,唯有秦栀低头走了过来,一干宫女之中,唯有她是暗卫。
她几乎轻车熟路地替面前年轻帝王褪下鞋袜,又跪在他床头面无表情地迅速解开自己身上衣物。
那一干宫女虽低着头什么都看不见,却也知晓此时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于是皆是背过身去,等待主子完事之后的召唤。
褚云祁披散着头发躺在榻上,垂眸看着面前这个早已有过无数次亲密的暗卫,此刻依旧小心翼翼坐在自己身上,熟练地用腰身下物满足他。
“这满宫上下没有一个人真心待我,阿栀,你会背叛我吗”
秦栀用力摇了摇头,蹭着褚云祁的胸膛,“不会的,阿栀永远是陛下的人。”
他刮了刮小暗卫的鼻子,望着她逐渐失神的模样,爱意渐浓。
“陛下……”
芙蓉被里,暗香浮动。
再一转眼,她又置身于黑暗的地下通道,周遭的冰冷与身下尚未散尽的湿热撞在了一起,待她周身血液尽数冷却,才终于得见幕后掌舵之人。
不出所料,又是白曜。
这一次,他化身细作之首,预备杀了皇帝,灭了这个国家。
秦栀却趁他不备,手起刀落扎在他的胸膛上。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秦栀,“你背叛了我……”
她不置可否。
白曜发出阴恻恻的笑声,覆在她耳边,“你可知,再有三日你体内寒毒便会发作,到那时若没有解药,你会被活活冻死。”
秦栀抽出匕首划破白曜的脖颈,神色不动地望着他脖颈不断喷溅而出的血液。
“与其胆战心惊地苟活于世,不如痛痛快快地活,哪怕只有三日。”
她收回匕首,头也不回地离开这片黑暗,在她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光。
眼前的画面再度变幻,这一次终于离开了王廷,纵身于宽阔原野。
她架着快马,尽情与长风相拥。
待到累时,她牵着马儿来到溪边,捧起一汪清水洗面。
不远处传来马儿的嘶鸣声,她抬头望去,头戴斗笠的侠客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她身边站定。
“取到了”她略带试探地问他。
只见他摊开手掌,赫然是一粒花种。
他轻声“嗯”了一声,看见女孩欣喜若狂地夺过那粒花种,又蹦又跳弄得水花四溅。
他一直温柔地望着她。
“褚云祁,你真是太厉害了!”
她紧紧抱住了他,重重草木香气之后,似乎藏着一道微不可查的血气。
“你受伤了!”
她慌慌张张去扒他的衣领,他却神色紧张地后退几步,道:“我无碍,一点小小的擦伤罢了。”
女孩小心翼翼呵护那粒花种,看它抽丝发芽,破土而出,看它一点点长大,直到已有半人高时,女孩才轻声说:“这是傀儡药的最后一味药,也是引子。”
“师傅说,待我炼出傀儡,便会将一身衣钵传授于我。”
她眼里闪过精光,从那日开始,她便专心研制傀儡药,而他知道的,炼制了药,就需要有人来试药,必须有人成为她的傀儡,可她心善,绝不会让无辜人受累。
他是肆意潇洒的侠客,在这一刻,他忽然不再向往自由了。
后来,他见到了女孩口中的师傅,生得十分年轻,白皙的脸上嵌着一双淡色的瞳子,笑眯眯的神色却始终让人不安。
他倚在窗边,偷听师徒二人的谈话,听着他们从一开始的寒暄化为激烈的争吵,他们理念不合,几乎要割袍断义。
她的师尊白曜是身怀绝技的医师,一手傀儡术养了不少药人,他想要秦栀与他一般,用傀儡药饲养药人,为他们伟大的医术做贡献。
秦栀心善,她不愿意伤害无辜之人,炼制傀儡药也只不过是为了师傅的承诺,她想要成为悬壶济世的医师。
“逆徒,若你执意如此,那为师只好清理门户了!”
他来不及阻拦,闯进屋子时,恰好看见女孩被师傅废了一身经脉,那自诩高贵的师傅,此时提剑刺向她的双手。
“住手!”他提剑向前,浑身杀气倾泻而出。
他其实一直瞒着她,他可不是一届闲散游侠,他是边疆享有盛名的剑客,手上沾染无数挑衅者的血液,而她那个视人命为草芥的师傅,在他手下竟撑不过三招。
她揪着他的衣领求他带自己远走高飞,跨上马儿,一同奔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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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这一次,秦栀头痛欲裂,似乎她的识海再也无法容纳更多的记忆,她被生生挤出了幻境,睁开眼时,她与褚云祁紧紧相拥,二人掌心间正覆着一面铜镜。
是沧海三生镜。
在这镜中,他们被迫历经了三段人生,认识到了不同身份下的爱恨纠葛。
与先前在赤霄秘境中那次误入幻境不同的是,那次她与褚云祁不断决裂,而这一次,是她与白曜。
褚云祁还未清醒,他额头不断涌出汗水,竟打湿了额间碎发。
秦栀挣脱他的怀抱,手掌轻轻覆在他的头顶,温热的内力一点点注入他的识海之中,试图安抚他此刻心境。
总觉得他与秦栀所经历的幻境不太一样。
秦栀蹙了蹙眉,伸手拍了拍褚云祁的脸,轻唤他的名字:“云祁,云祁,快醒过来,那是幻境!”
在她一声声呼唤下,褚云祁猛地睁开了眼,涣散的目光在看见秦栀的一瞬间颤抖起来,紧接着将她重重揉进怀中。
第91章 讨伐
“别怕,别怕!”
秦栀被他抱得太紧,几乎喘不上气来,伸手拍着他的脊背安抚着情绪。
待褚云祁浑身颤抖逐渐平息,人也恢复了几分精神,这才轻轻松开秦栀,与她鼻尖相贴,手指仍然环在她腰间,似是害怕她会忽然消失。
“你看见什么了”
秦栀举起沧海三生镜,解释道:“我们方才被这镜子卷入幻境了,你还好吗”
褚云祁眼睛红红的,有些委屈地蹭了蹭秦栀的额头,秦栀整颗心都软了下来,任由他不安分的手在脊背上摩挲。
“我不想说,”他低哑的声音传来,“这不是好镜子,尽会捏造假象来骗我!”
秦栀心想,这次沧海三生镜似乎给他们二人创造了不同的幻境,她依稀记得在自己的幻境当中,至少结局都是好的。
“好啦,别哭了,这不是没事吗,只是个幻象罢了。”
秦栀摸了摸他的头发,接着说:“都怪这坏镜子,我帮你打它!”
说罢当真伸手噼里啪啦打了那镜子几巴掌。
褚云祁又阻下了秦栀的手,眸光一转,语气嚅嗫:“倒……也不是太坏,这些时日我发现了它的一个功能,只要用得合适,能有特别的用途……”
秦栀瞬间被勾起好奇心来,问道:“什么用途”
褚云祁再次甩钩子:“其实师尊同我亲历过的,只是师尊从来不记这些。”
“嗯”
秦栀眨巴了几下眼睛,怎么也想不出他二人用这镜子做过什么。
“既然师尊不记得了,那要不就陪云祁再入一次幻境吧”
他寒潭一般的眸子此刻闪过几颗狡黠星光,勾起唇角别有深意地望向秦栀。
而秦栀心底里也升起什么不好的预感,下一瞬二人脱力倒在地上,秦栀依偎在褚云祁怀中,一点点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周围皆是一片红色,她伸手摸向前方,却被几根薄凉的手指轻轻握住。
不远处微弱的烛火扑朔了一下,映照出褚云祁缓缓靠近的身影。
他贴在她身旁坐下,隔着那红色的遮目之物,轻轻吻上她的唇。
几番难舍难分
“这是……”
他声线如常,可秦栀却依旧听出了一丝颤抖:“是我们的婚房。”
“婚!婚房!”秦栀惊得几乎要站起来,却被褚云祁箍住。
他语气里隐隐有些不满,“怎么*了,师尊这般不愿同云祁成婚吗”
秦栀眼神闪动,有些羞赦地低下头去,“没……没有啊,只是有些,有些太快了。”
“五年了,师尊,你还要我等下去吗”褚云祁心跳猛烈,软着声音央求她,“师尊,同我成婚吧,好吗”
他声音里有着微不可察的委屈,秦栀显然受用极了,明明先前褚云祁还心有顾虑,虽然不知他到底在顾虑什么,可他历经幻象之后,竟如此黏着她,害怕她离开自己,甚至主动央求她成婚……但此时此刻,秦栀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他们之间,真的等待了太久,痛苦了太久。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捉住褚云祁颤抖的手握住盖头的一角,柔声道:“云祁,我答应你了。”
刹那间,眼泪从褚云祁的眼角滑落,他掀开盖头,望着朝思暮想的那张脸,将她紧紧拥抱在怀中,可后背被秦栀重重拍了几下。
“逆徒,成婚这么重要的事,你竟只想在幻象当中给我,太过分了!”
听着她愤愤地指责声,褚云祁连忙伸手立誓:“此生我只会同师尊成婚,明日,不,咱们出了幻境马上昭告天下,就在绯月楼办婚礼……”
他慌慌张张,几乎口不择言地安排着一切,引得秦栀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师尊,云祁是不是太幼稚了”
“是太可爱了才对。”
赤色被褥勾勒出蜿蜒曲折的山脉,流水倾泻而下湿润了每一道缝隙,喘息在风中回荡,反复呢喃着彼此的名字,夜渐渐深了。
——
自幻境中苏醒后,秦栀陷入了昏睡之中,俏脸微微发白,眼底亦是一片疲色,这次欢愉似乎比先前每一次都更令人迷醉,不再是一方向另一方的索取,而是互相给予彼此热烈的爱。
褚云祁小心翼翼将秦栀抱回床榻,细致地替她宽衣,擦拭她额头虚汗,在幻境中发生的一切只会影响二人识海,并不会在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他依旧用温热的毛巾擦拭她的身子,叫她睡得更舒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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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月色下,他掖好被角,收拾好的自己后轻轻躺下,隔着被褥将秦栀抱住。
月光替他描摹秦栀的眉眼,他用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师尊,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次日清晨,秦栀自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中苏醒,她伸展胳膊睁开眼来,却不见褚云祁的踪迹,她唤道:“云祁”
若是以往,哪怕是他二人隔阂最深之时,昨日欢愉,今日早晨褚云祁一定会等秦栀醒来才走,可今日却落了空。
“云祁”她以为是自己的声音不够大,于是拔高了音量再次喊他的名字。
过了许久门口才传来仓皇失措的声音,可那不是褚云祁。
一个侍女模样的小丫头站在秦栀身前,手忙脚乱替她挽起床帘,解释道:“夫人,我被临时叫来顶班,还不熟悉夫人早起的时间,对不起呀!”
秦栀摆摆手:“没事,魔星后卿呢”
“王上大人今早带人去了山下,似乎有人来讨伐。”
小丫头一边收拾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她一抬头看见秦栀略微惊讶的面色,又说:“没事哒夫人,这种事经常发生,王上会把他们都解决掉的,绯月楼最安全啦!”
秦栀松口气,问她:“你今年多大,十二”
小丫头一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不是哒,我今年十六啦,前些日子完成了笄礼”
秦栀有些意外,“你叫什么名字”小丫头继续说:“我叫阿玉,夫人也可以这么叫我。”
“你这样小,是这么入了魔”
秦栀察觉到阿玉身上并没有妖气,当是人类入魔所化。
提起这个,小丫头眼里落寞了一瞬,“小时候家里穷,送我去天道院修行,可惜所遇非人,被当成药人来试验他们的秘方,最后岔了气、入了魔……不过幸好有王上大人救了我,他救了好多人,绯月楼的每个人都受他恩惠!”
提到褚云祁,阿玉的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
想到山下的讨伐,秦栀心底隐隐觉得不安,于是支开阿玉,往山下而去,越往下走,危机感越重,直到她一席长袍卷入怀中,嗅到那熟悉的檀香,她下意识唤到:“云祁。”
褚云祁脚尖轻点落在一处树梢上,松开长袍,露出秦栀的脸来,秦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道:“发生了何事,竟又瞒着我。”
褚云祁委屈地蹙了蹙眉,装作很痛的模样,道:“事发突然,不忍心喊醒师尊,师尊昨夜当真是辛苦了。”
秦栀脸颊微红,哼了一声,“还不从实招来!”
褚云祁叹了口气,语气也低沉下来:“是扶桑山的人。”
秦栀心里一惊,原来是扶桑山修士来讨伐绯月楼,讨伐魔星后卿。
“是谁带的队”
褚云祁意味深长地看了秦栀一眼,道:“商应泽派李闻雪大头阵,你说,他是不是想让李闻雪来送死”
秦栀咬了咬嘴唇,没想到竟然是大师兄,她想能不能秘密联络上李闻雪,再劝他退兵,绯月楼的魔修并非天道院那般十恶不赦之徒,若让自诩正派的修士伤害了他们,秦栀必定心里难安。
“走,我们去看看。”
看着秦栀沉重的面色,褚云祁并未多说什么,只用衣袍卷起秦栀,如风一般向山下席卷而去,隔着重重树影二人得见山下休整的众多修士,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
“张麟师兄也在。”秦栀目光扫过,看见了几个灵晔峰的人。
众人之后一个偏僻的角落,几位身着蔚蓝色道袍的修士坐在一处,最中间的那青年眉清目秀、神态坚毅,目色中隐隐透露着几分忧心。
褚云祁答道:“师伯如今已是灵晔峰的代峰主,一年前我刚苏醒时曾去灵晔峰寻你,得他救济,上月他将仙门百家预备对我动手的消息传递给了我。”
他遥遥望向张麟,“他是主动寻到我的,险些被我的手下误伤。”
秦栀叹了口气,扶桑山灵晔峰祖传的护短,张麟修为虽高可武艺不精,能冒着风险来寻褚云祁已是不易。
“暂时不要联系张麟了,如今你的身份与他接触太多,反而对他不利。”秦栀提醒了一句,褚云祁认同地点点头。
“那日他来寻我,身后带着几个‘尾巴’,我故意将他丢出绯月楼,与他断清关系。”
二人正聊着,人群后面走来两个人,看见他们后,秦栀与褚云祁皆是严肃起来。
宽袖长袍貂毛领,托着一张十分白净的脸,那人微微笑着,灰紫色眼眸中却是一片漠然。
而他身边那人一袭白衣,身姿清冷挺拔,气质淡然。
正是白曜与李闻雪。
望见白曜,褚云祁鼻腔中发出一记冷哼,只见白曜缓步穿过人群,众人对他皆是俯首帖耳,无不投去敬仰的目光。
“诸位,”他双手朝众人摊开,免了礼节,“今日我知你们为讨伐魔星后卿而来,本不该阻拦,但……”
众人神色紧张地望着白曜,有些不解也有些好奇。
“这清奇山后寻常百姓众多,一旦动手极易被误伤,还是先将百姓转移,再举替天行道之事罢。”他声音和缓舒淡,却隐隐透露着威严,让众人不敢异议。
唯有躲在暗处的褚云祁再次冷哼一声:“虚伪。”
秦栀推了他一下,没好气道:“白曜这不是为了百姓着想吗”
褚云祁听见秦栀帮着白曜说话,眼底的愠色几乎掩盖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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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以他如今手眼通天的权势,提前知晓仙门计划并不为奇,可他不早些部署,偏偏要等众人到场后再来做好人,给所有人留下爱民明君的形象。”
他冷眼看着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番话来。
第92章 醋坛
朦胧树影下,风声掠过,秦栀目光落在白曜苍白的脸上,眉不由得微微蹙起。
也不知白曜的身子如何了,那日自己忽然消失,他会不会很着急
是不是一面寻找自己,一面又放不下天下安定
秦栀想着待会得寻个机会找白曜说清楚,心里正想着身后便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
“师尊的眼睛怎么不干脆长在他身上”
秦栀转过头去,看见褚云祁眼睛里闪过森森寒芒,她神色认真地安抚道:“我在观察他们的动向,你以为我在看什么”
可褚云祁显然没那么好哄了,他下颚线条一紧,幽幽道:“难道不是在看白曜吗还是……李闻雪”
这小子,醋坛子都翻了几缸了。
秦栀伸手环住褚云祁的脖颈,勾住他的后脑勺吻住他的唇瓣,如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只留下嘴唇边淡淡的栀子香气。
褚云祁瞳孔猛缩,尽管二人早已缠绵过无数次,此刻他的耳朵仍然倏忽之间红了起来。
饶是如此他却立刻收敛神色,装作严肃的模样继续说:“亲我一下就想哄好我了不可……”
话还没说完,秦栀又捧着他的脸吻了过去,这一次褚云祁的脸也红了,他蹙着眉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眉宇间尽是苦恼之色。
“师尊你……”
见他还想反驳,秦栀又亲了他一口,“亲一下哄不好,那亲三下呢”
“……”
他胸膛微微起伏,呼吸急促了几分,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闪过羞恼之色,似乎在怪自己过分心软,三言两语就被秦栀说服。
可他又有几分不甘,伸手挡在秦栀唇瓣,让秦栀容他把话说完。
“师尊,你这样待我,可有想过回去之后该如何度过漫漫长夜”他嗓音低沉,带着几分引诱的意味。
大军压境,他二人竟还能躲在树梢上心安理得地调情,也不知是心大还是胸有成竹。
“白曜暂时压住了众人,你有法子脱困没有待百姓离开,扶桑山的修士就该攻上绯月楼了!”秦栀连忙岔开了话,将二人的话头转移回来。
褚云祁狐疑地问道:“绯月楼上下皆是魔修,乌合之众罢了,死了便是死了,又有什么可惋惜的”
秦栀伸手在他腰间一拧,怒道:“到现在还在我面前演绯月楼究竟是什么样,你比我清楚,他们虽是魔修却心地不坏,要不然文景他们也不会心甘情愿留在这,他们可不单单是为了陪文思虞吧”
褚云祁笑了,笑得十分夸张,秦栀担心被扶桑山的修士听见,连忙去捂他的嘴。
“师尊原来是信我的……我还以为,你肯回心转意,是因为我的身子。”
“……”秦栀脸颊微微抽动,褚云祁这重修的五年究竟遭遇了什么,竟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阳光透过树影撒下细微光点,秦栀瞧见一人离开人群,往树林里走去,她与褚云祁对视一眼,从树上越下,悄悄跟在那人身后。
待到远离人群,秦栀方才往前疾行几步,闪身到那人身前站定,那人亦是被秦栀吓到,后退半步警觉地望着她。
“大师兄。”
秦栀朝他行礼,李闻雪愣愣足足几息,方才眼帘颤动着问道:“是……阿栀”
“是我!”秦栀亦是红了眼眶,五年前她为褚云祁大闹扶桑山后,便再为得见李闻雪,当年一别,如今大师兄也比从前更沉稳许多。
“阿栀,真的是你!”李闻雪脚下一晃,长臂伸展便要与秦栀相拥,却迎面一拳挡出了他的去路。
那狠厉的拳风扑在他脸上,叫他倒退数步方才站定。
“云祁,不许无礼!”
秦栀拦下褚云祁,后者蹙着眉嘟囔道:“我都没碰到他!”
而后愤愤地望着李闻雪,这个被视作情敌的男人。
秦栀快步走到李闻雪身边,关切道:“不好意思大师兄,逆徒无礼,冲撞了师兄。”
“你的弟子,褚云祁”李闻雪呆呆地望向褚云祁,后者早已不是在扶桑山时那般清正冷峻,如今满身魔气,竟是一副桀骜难驯的模样。
于是李闻雪挡在二人身前,喝到:“大胆魔修,竟敢伪装成褚云祁的模样欺骗阿栀!”
“不是的师兄,他真的是褚云祁,从前他确实死在了无涯山谷,可后来机缘巧合魂聚重生,依旧是我的弟子。”
秦栀赶紧解释道,“而且清奇山的魔修都不是坏人,你们都被天道院给蒙骗了!”
李闻雪愣了愣,“阿栀,你与绯月楼的魔修混到一处了”
秦栀一时不知该如何辩解,却听褚云祁答道:“是啊,不仅如此,她还成了魔星后卿,也就是我的道侣。”
“来日新婚发请帖,必有李师伯的一份。”
秦栀满头黑线,这臭小子越描越黑,还怎么跟李闻雪说清楚啊。
“总之李师兄,你要信我,绯月楼魔修都是好人,天底下不是所有堕魔之人都是坏人,也有逼不得已而为之。”
听了秦栀的话,李闻雪神色凝重地思索了片刻,目光不停地在秦栀与褚云祁身上打转,过了许久才答道:“那你们找上我,又是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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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不等褚云祁说出更加冒犯的狂话,秦栀连忙先他一步开口:“自然是想请师兄多拖延些时日,好让绯月楼那些无辜魔修撤离清奇山。”
“……”
李闻雪再度陷入沉默之中,似乎在检索秦栀话语里的真实性。
“当然,你不答应也没事,大不了我将山下那些人都杀了,反正扶桑山与我之间有血仇。”褚云祁抱着胳膊挑眉望他,满眼挑衅与不屑。
“褚云祁,你闭嘴!”
秦栀的喝声让褚云祁侧过身去,似是又在生闷气了。
“大师兄你别理他,他现在翅膀硬了太过自以为是,但咱们不能让心善之人落惨死的下场,请你答应我不要伤害绯月楼的魔修。”
李闻雪修长的手指拍了拍秦栀的胳膊,声音温和又淡然:“我们阿栀一直有着侠义之心,向来爱憎分明,只要是你认为对的人、对的事,我自然会帮你,今日陛下有言,让我们带百姓撤离,我最多只能拖延三日,三日之后,仙门百家必然齐聚攻山。”
秦栀连忙朝李闻雪行了一礼,感激道:“谢大师兄,我们这就回去安排撤退之事!”
她刚拉着褚云祁往山上走,李闻雪又叫住了她。
“阿栀,”他有些欲言又止,目光忍不住瞥向褚云祁,“他说的,是真的吗”
“啊”秦栀不明所以,方才褚云祁确实说了不少冒犯的话,可李闻雪所指究竟是哪一句。
倒是褚云祁目光与李闻雪碰撞在一起,勾唇笑道:“自然是真的。”
说罢还主动牵起了秦栀的手。
李闻雪抿了抿唇,只露出一个苦笑来。
“好,你们走吧,今日便当我从未见过你们,三日后,希望绯月楼只是一座空楼。”
回到绯月楼时周遭静寂一片,竟一个人影都未曾发现,秦栀有惊又疑,心说难道他们都去山下与仙门修士硬拼了
可褚云祁倒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也不想是出了什么大事。
秦栀拍了拍他胳膊,问道:“你如此气定神闲,定是知道他们去了哪儿,总不会是去山下了吧”
褚云祁疑惑地打量四周,惊讶道:“对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人都去哪儿了”
“你还装”秦栀最了解褚云祁了,他撒谎时从不敢拿眼神敲她。
褚云祁躲过秦栀掐腰的手,连忙解释道:“得到消息时我已在安排撤退,想来现在千里镜已经将他们转移到了文景的海边小筑。”
秦栀松了口气,说:“那我们也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她袖口闪过一道光亮,褚云祁好奇地牵起她的手,望见个陌生的镯子。
“师尊,这是你何时戴的,怎么从未见过”
秦栀瞧了一眼,答道:“方才谈话时大师兄塞给我的,是护身玉镯,从前他便给过我一支,只是早已被我弄碎。”
“既是护身玉镯,碎了,便是为主子挡灾。”
褚云祁面色微冷,轻轻从秦栀腕上褪下拿镯子,手指微微用力便将其捏了个粉碎,只是在碎裂的一瞬间,一道诡异的紫光一闪而过,没入褚云祁的掌心之中。
秦栀有些无奈,她戳了戳褚云祁的脸颊,没好气道:“这个醋你也要吃啊”
“他们接近师尊,都不怀好意,我看得清清楚楚。”褚云祁眸光一沉,没由来地升起心头火意。
“你就是太敏感了,白曜是我的兄长,大师兄也是,都是我最亲最亲的人,他们怎么就对我不怀好意了”秦栀为了安抚他,环住了他的腰身,扯住他的衣领亲了亲他的脸。
“最亲最亲的人”褚云祁重复了一遍,眸子越来越冷。
秦栀立刻定定地望着他,故作发誓的模样,“师尊保证,云祁一定是师尊最亲最亲的人,比所有人都亲!”
褚云祁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面色一白,一口黑血自他口中喷出,整个人也跌倒在秦栀的怀里,不知生死。
第93章 蛊毒
柔软床帘后是一张如纸般苍白的脸,秦栀拧干毛巾轻轻擦拭他嘴角黑血,她的功法不能为褚云祁运功疗伤,如今当真有些焦头烂额了。
她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几乎要哭出声来:“云祁,你别吓我。”
他额间青筋跃动,却仍伸手握住秦栀颤抖的指尖,安抚她道:“师尊,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
秦栀心里钝痛不已。
可如今偌大的绯月楼却没有一个人能帮她,唯有自救。
眼下必须弄清楚褚云祁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
目光下移,她忽然发现褚云祁的手指上泛着薄薄荧光,出于好奇,她伸手擦拭了一下,却看见自己手腕上亦残留着一模一样的荧光。
“是手镯,是大师兄给的护身手镯!”秦栀眼前一亮,却又锁紧了眉毛。
“难道是大师兄要害他,借我的手害他……”
秦栀捏紧拳头,身子也颤抖起来,大师兄怎么可以骗她,她是这般信任他的啊!
如今褚云祁痛苦不已,必是中了对付魔的毒药,她唯有找李闻雪索要解药救他,于是她将渐渐昏迷的褚云祁藏在从前关押她的地下室,迅速往山下仙门百家驻扎之地而去。
一路景致不断,可她却没有半点心思欣赏,褚云祁那吐黑血的模样一遍遍在她脑海里回放,她真的太怕再次失去他了。
她从前说过的,既然收了徒弟,就有责任保护他,如今正是兑现承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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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不多时她便看见山下聚集了一群修士,修士们亦是看见了她,皆是吓了一跳纷纷站起。
“你是何人为何来此”
其中几个面生的青年围向秦栀,而秦栀只是以掌化刃,便将众人尽数掀翻在地。
感受到她出手浑厚的内力,修士们皆是如临大敌,不晓得秦栀究竟是哪一边的。
看上去倒也不像是魔修啊,身上倒是有些魔修的气息。
“让李闻雪出来!”
秦栀立在人群之中,目光扫视之下,修士们心生畏惧,留在外围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小门派,根本就是虾兵蟹将。
“你算什么东西,也竟敢直呼李师伯大名!”
有人冲到秦栀面前,伸手边去拽她衣领,秦栀冷冷瞥向他,手掌擦着他胳膊覆上脖颈,将他轻轻松松举过头顶。
“我再说一遍,让李闻雪出来!”
话音刚落那人便脱手而出,砸在了一边岩壁上不知生死。
秦栀下手有分寸,可众人眼中皆是惊惧不已,一时间当真不敢再上前为难秦栀,担心步那人后尘。
不多时,人头攒动,李闻雪很快被邀请到阵前,他看见秦栀愤怒不已的神色,竟表现得十分坦然。
他朗声安抚众人不安的情绪:“诸位莫慌,是在下的老友来叙旧,都散了吧。”
李闻雪拉着秦栀来到偏远安静之处,看见她手上已无手镯,双眸一弯温和地笑了笑,道:“那妖魔已经伏法了——阿栀,你做得很好。”
秦栀愤怒地甩开他的手,怒目而视,道:“李闻雪,你分明知道的他不是妖魔,他是我的弟子褚云祁。”
“一个逆徒罢了。”李闻雪目色愈来愈冷,秦栀从未在他眼中看到如此薄凉冷血之色,仿佛从未真正认识他一般。
“叫你如此伤心,也是他的过错。”
风声渐起,鼓动了二人的衣角。
“我杀了你!”
秦栀以手为剑狠狠劈向李闻雪,可他丝毫不躲,就连眼帘都并未颤动,只静静看着秦栀的手一点点慢下来,最终停留在他的脖颈之处。
“既然没有决心杀人,往后,便也不必说这些叫人心寒的话。”
秦栀掐着他的脖颈,努力压抑着胸膛下的怒火,一字一句说道:“李闻雪,你怎么变成如今这副冷情模样了!你曾经说过,医者面前不分善恶,悬壶济世只为救人,如今怎会动手害人”
李闻雪不屑地笑了笑,“他是妖魔,本就该杀,更何况他还是臭名昭著的魔星后卿,阿栀你别忘了,山下这干人究竟为何而来。”
山下的仙门百家皆是为了讨伐魔星后卿而来。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李闻雪,念在多年师兄妹情分上,给我解药我不杀你,否则,别怪我狠心。”秦栀眸子染上电光,满脸皆是狂色。
似乎已经被众人淡忘的事情重新浮现在李闻雪的识海。
秦栀生性好杀,曾弑事夺位,屠戮百川上万人,是白曜手下最锋利的刀。
白曜
李闻雪忍着脖颈窒息之感,勉强吐露出几个字来。
“阿栀,扶桑山众人就在附近,你想让他们看见你屠戮同门的一面吗”
听到“扶桑山”三字,秦栀果真清醒几分,却再度发狠:“就算今天是白曜站在我面前,也必须把解药给我。”
“给她吧。”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略有些无奈的叹息声。
秦栀回过身去,竟然是天道院尊上。
他一身黑衣,站在光里十分扎眼,秦栀的心猛然咯噔一下。
他话音刚落,李闻雪便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药瓶,递到秦栀的面前。
他竟这般听尊上的话
而更令秦栀惊讶的是,尊上身后,一个头戴面具的青年摘下斗篷和面具,露出那令秦栀熟悉的红发金瞳。
秦栀愣了一下,才试探般问道:“商岚”
商岚缄默不语,目光轻轻掠过尊上,才冲秦栀微微颔首。
气氛,有些怪异。
秦栀眸子微微眯起,目光在三人之间扫视,最终落在了尊上身上。
“是你要对云祁下手”
她不傻,自然看得出李闻雪和商岚已经唯他是从。
虽然不知道缘由,可眼下这并不是最要紧的事。
尊上没有回答秦栀的疑问,他低沉地笑了两声:“今天,还要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吗”
秦栀心中清楚,现在遇到天道院尊上,怕是在劫难逃。
山下是一群自诩正义的草包修士,更何况白曜还在那里,她必然不能往山下逃,山上是中毒昏迷、失去战斗能力的褚云祁,她更不能把危险带到他的身边。
她心一横,朗笑一声:“不了,今天我不打算逃了。”
“哦”尊上颇有兴致地抱起胳膊,“那今天咱们玩什么游戏”
秦栀缓步走上前,面色淡然,直到走到尊上的面前,她伸手去握尊上的手。
“这是什么新招式求和”尊上有些疑惑,并未伸手给秦栀。
“先礼后兵,握完手,咱们就要一决生死了。”
“哈哈哈哈——好一个一决生死,这世间能杀我的人唯有我自己。”
“是吗”
秦栀握住了他那双遍布鳞片的漆黑手掌,面上露出狡黠的笑来。
尊上此刻已是来不及反应,神识一瞬间被抽走,他与秦栀双双倒在地上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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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商岚与李闻雪赫然看见他们手心之中正握着那面沧海三生镜。
幻象之内,秦栀一点点睁开眼,缓缓活动着胳膊从地上爬起,也不知这一次她究竟进入了哪段回忆当中,亦或是虚构的场景。
视线还没有完全恢复,嗅觉倒是第一时间捕捉到空气中的血腥味,耳边传来金戈之声,还有人在远远呼唤她的名字。
“青青!——青青你在哪!”
声音一点点靠近她,她拼命瞪着眼睛望向那人,尽管声音已经告诉她来者是谁。
“白曜!别过来!——”
她的身体不受控地纵身跃起,看来是进入了过去的回忆之中。
手中长剑挥砍向那身披银甲的敌人,头颅坠地,炙热的鲜血洒了满身。
乱兵之中,有人跌跌撞撞扑在她身前,攥着她的手说:“别管我了,是我识人不清被人背叛,如今我们深陷凛川大军重围,已是无力回天,青青,你自己走吧。”
他说着诀别的话,手却舍不得放开秦栀,眼里含泪。
秦栀刚想开口拒绝,便看他瞳孔猛缩,同时大声喊道:“青青,快躲开!——”
可为时已晚,秦栀转过身时,敌人的那一枪刚好扎在她的胸膛,狠力一搅,痛得秦栀惨叫出声。
凛川大巫师踩在秦栀的腹上,张狂笑道:“百川司军秦栀,你的死期到了!”
他口中念咒,一道诡异的蛊毒顷刻间贯穿秦栀的四肢百骸。
鲜血自口鼻溢出,秦栀视线再度陷入模糊,意识混沌间,她看见一阵紫光驱散了面前血雾,白色身影挡在她身前,透支了最后的祥瑞之力保下她一命。
而她亦是拼命站起身子,挥动长剑杀死了大巫师。
两个苟延残喘的小兽穿过混战躲在一处旧庙,秦栀浑身发紫,七窍止不住地流血。
白曜神色慌乱,手忙脚乱撕扯衣物来帮秦栀包扎伤口,可却挡不住那如泉涌般的鲜血。
他颓然地坐倒在地。
幻象下,秦栀同样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依稀记得那是她人生中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大巫师的蛊毒十分暴烈,戾气将秦栀四肢百骸尽数瓦解,内力溃散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整个身躯就像是一滩烂肉碎骨。
她以为她活不过那一日,可她却奇迹般的在第二天睁开了眼,她永远不会知道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白曜也对此一直缄口不提。
在看着陪伴自己一路走来的秦栀濒死之际,他犹豫了。
他该以透支生命的代价来救她吗
她力挽狂澜,撑着残躯扭转局势救了他,每一次险境,皆是如此。
可他只需要救她这一次。
他明明有办法的。
可是……
可他一直十分清楚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他唯利是图,任何人在他眼里都只与价值所匹配。
就连刚才战场上他让秦栀自己离开,却依旧紧紧抓着她的手担心她并没有被自己感动,而是真的弃他而去。
他在防备她不救自己,并非真心求死。
世上哪有如神明般圣洁之人,就算身怀瑞兽白泽,他也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
他经历过教坊司最卑微的境遇,一点点爬到如今万人仰望的至高尊位,没有人比他更明白权利的来之不易。
他怎么能为一颗棋子浪费本就短暂的生命
她的价值已经走到尽头了,他能做的,只有为她敛尸厚葬……
白曜眯着眼,坐在床边静静望着秦栀,眼皮轻微跳动着,不自觉敛住呼吸,直到面色青紫。
不知过了多久,他长长叹出一口气,同时合上双目,满脸痛色。
下一刻,瑞兽之眼睁开,他伸手握住秦栀的手臂,神色之间,竟是罕见的真情。
“秦栀,我只救你这一次。”
他绝不会承认那是自己的一时心软,他一遍遍告诉自己,救秦栀,是因为她的一身本领未来能为他所用,她还能继续为他驱使。
绝不是因为,那人性中仅剩的一丝温情。
第94章 朱厌
“咳咳……咳咳……”
秦栀胸口剧烈起伏着,手掌不自觉捂住额头,梦里凛川大祭司的一剑当真如寒夜般彻骨,她几乎快要忘记自己只是身处幻象之中。
尊上的身体仍躺在她身边,看来他还被困在沧海三生镜内没有出来。
也不知缘何,秦栀分明是带着他一同步入幻境,却并未在幻境中与他重逢,她早已盘算好回到自己巅峰之时与尊上一战,结果却分别入了两个不同的幻境,而且还是回忆的幻境,根本没办法掌控身体。
身后贴上温热的胸膛,秦栀猛地转身望去,对上李闻雪清浅的眸子。
如今她与李闻雪已经没有多余的话可说,于是推开他站起身子,探了探储物手镯里的解药,深深望了他一眼。
“大师兄,这次莫要再让我失望了。”
说罢她*抬眸望向孤立在一边的商岚,他如今恢复男相,健硕的身子在秦栀望向他的一瞬紧绷起来,原本他以为要面对秦栀的质问,于是早已在心中演练过无数种解释,可最终,秦栀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去。
那一瞬间商岚仿佛苍老了十岁,整个人都颓然下来。
她竟连一句话都不想同他说了吗连一个疑问都不给他了吗
她为何不问他,与尊上究竟是什么关系,明明只要她开口,他就会把一切统统都告诉她的,他会把尊上的真实身份告诉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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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可她没有问,甚至都没有在尊上陷入昏迷之际去摘他的面具。
那一瞬间,商岚仿佛明白了什么。
秦栀她是不是已经猜出尊上的身份了
……
幻象内,白曜浑身都被白泽气息包裹,一道莹白气流自秦栀颅顶而入,冲过一个个穴位,最终贯彻四肢百骸,在这股温热力量的养护下,血肉疯涨,寸寸断裂的经脉也肉眼可见地愈合起来。
唯有那汇聚心口的一团污秽气息久久盘旋不灭。
“清。”
言灵声自白曜口中而出,那诡异的黑气竟发出人一般的尖叫嘶吼,黑气之中浮现出无数张痛苦挣扎的人脸,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白曜。
“白……泽……瑞……兽……!”
那黑气竟口出人言,浮出秦栀的身体化为实体出现在白曜面前。
白曜看见他时目光一冷,不屑道:“我说是怎样的浊气遇白泽之力不消,原来是大祭司以自身魂魄为药引,汇聚天地戾气养成了一只朱厌精魄。”
黑气桀桀大笑起来,指着白曜嘲讽道:“白曜,没尝过凛川蛊毒吧蛊毒之中,朱厌为尊,世间最纯洁的瑞兽白泽遇上世间最凶戾的蛊毒朱厌,孰胜孰败呢我真的好期待啊!”
以自身魂魄为药引,本身就唯有死路一条,临死之前能够将秦栀异化成兵灾朱厌,给白曜添堵,只赚不亏。
“杂碎。”
白曜双指按在眉心,本命灵兽附体,方圆百里鸟兽虫鱼皆欢呼雀跃起来,缠绵病榻的伤者惊喜发现伤口在快速愈合,老人呼出胸口浊气,孩童奔跑在山野,唱起嘹亮的山歌。
圣洁的光笼罩在朱厌蛊毒上,大祭司在痛苦中扭曲着,逐渐被净化为滋养万物的灵气。
他留下了最后一句话,“白曜!……我以万世轮回诅咒你,永堕魔道!”
白曜紧锁的眉在黑气消失殆尽时终于舒缓下来,他捂着胸口踉跄两步,扶着床架放在站稳,此番净化朱厌蛊毒着实伤到了他的本命灵兽,如今正是虚弱之时。
他坐在床边伸手抚上秦栀的脸,这张惨白的小脸一点点恢复血色,秀挺的鼻尖轻轻颤动着,俨然一副熟睡的模样。
看见她终于无虞,白曜紧绷的弦也放松下来。
终于结束了吗
倏忽之间,她的眉毛再度蹙成一团。
他双眼疑惑,不可置信地低眉望去,只见秦栀那双白净的掌心竟再度凝聚着一团黑气,是方才被他净化的朱厌蛊毒。
蛊毒竟然顺着秦栀的内力,一点点侵染进入她的身体,如附骨之疽般蚕食着她的血肉。
怎么回事
难道还有白泽对付不了的邪物吗
他再度催动内力与之对抗,却如泥牛入海一般毫无效果,甚至助长朱厌蛊毒越发强大。
“不好……”
秦栀如今失去神智,难以调动力量与之相抗,而白曜只能净化无法驱逐出体,若是直接净化秦栀,恐怕会葬送她的性命……再这样下去,无论选择哪一条路都是个死字。
可他不想秦栀死去。
为今之计,便只有最后一条路可选了。
他再度催动本命灵兽释放言灵咒术:“命途,置换。”
话音刚落周围一切皆陷入沉寂当中,原本侵染秦栀的朱厌蛊毒犹如被规则制约了一般停下了动作,而后顺着白泽气息抽离出秦栀的身躯,一点点附着在了白曜血肉中……
人生如走马灯般一晃而过,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二十多年前,他拉着女孩拼命奔跑,逃离魔窟一般的教坊司,他们被前朝刺客追杀,那是他第一次用本命之力杀人。
他置换了命途,让刺客们自相残杀。
后来,他一步步走向皇权巅峰,光复前朝,诛杀玄帝,到如今成为三国之帝,身后一层层的阶梯是森森白骨堆砌建造,是阻路者的鲜血铺垫而成,收复凛川后九天大陆将无人能左右他的权位。
如今,他再次用福泽瑞兽的本命之术置换了秦栀与自己的命途,将朱厌蛊毒封在了自己的体内,重新给自己的权柄带来威胁。
那冰冷刺骨的蛊毒顺着经脉一点点渗透四肢百骸,最终如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白曜的心脏。
他捂着嘴尽量不发出声响,担心惊到秦栀,他下意识跌跌撞撞推门而出跑进深林,无目的地如野兽般狂奔。
他不想任何人看到瑞兽落得如今这副狼狈的模样。
自那时起,朱厌蛊毒便如同一面镜子,将他分割成了两个不同的人。
时而是那个万民朝拜的陛下白曜,时而是那个万人畏惧的天道院尊上。
从未变过的,是他深埋心底的野心。
朱厌蛊毒剥离了他人性中恶的那部分,又无穷无尽地放大了那份恶。
在他经历一夜分魂之痛后,发现自己正身处一户农家,妇人为他端来汤药,汉子站在榻边抱着孩子憨笑着。
白曜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因为那两人认得他,知道他是白帝。
他们在林子里捡回了他,如今小心翼翼地向他行礼问安。
可白曜却难以抑制心底的杀意。
赤红色挤进他的瞳子,一双黑爪刹那之间掠过二人脖颈,停在了那幼小婴儿的脸上。
他忽然眩晕了一下,属于白泽的力量拼命驱赶朱厌的戾气,眼眸时而紫时而红,可很快便再度被红色镇压。
婴儿的血留在指尖,尚且还是温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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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可婴儿的那张微笑的小脸,再无血色。
“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要杀他们!”
他跪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脑袋,识海之内一个声音不断地对他说:“是你自己杀了他,是你自己杀了他们!”
“白曜,你就是朱厌,朱厌就是你啊。”
……
回到绯月楼,等秦栀推开地下室的房门时却愣住了,她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文景”秦栀疑惑了一瞬,接着走上前坐在褚云祁的榻边。
他如今神色安定,已无痛色。
“是你治好了他”秦栀欣喜地望着文景,可他却缓缓摇了摇头。
他说:“此毒名为双生毒,一人生,一人死,唯有下毒者死了他才能活。”
秦栀一愣,若是如此,便只有杀了李闻雪。
可她怎么可能会向李闻雪动手
秦栀颓然地低下头去,正发愁之时,文景说出当年他闭关的真相。
“鲛人骨可以替换人类被毒气侵袭的骨头,我当年闭关,便是因为我的尾巴被人斩断用来换骨……”
秦栀追问道:“伤你那人是谁”
文景一愣,旋即笑道:“我以为你会问我如何解毒。”
这下轮到秦栀愣神,“因为文师伯也是我的朋友啊,我怎么会以伤害你的方式达成我的目的”
“若云祁醒着,也会同我想的一样。”
秦栀摸出李闻雪给的丹药,递到文景面前,问道:“这是我从下毒者手里讨来的解药,帮我看看究竟是什么。”
文景犹豫很久,说:“此为……剧毒。”
他看见秦栀衣袖颤抖了一下,出于礼貌,他没有抬头去看秦栀失落的神色,只继续解释道:“褚云祁所中之毒只对魔有效,而这一瓶,若你喂他服下,他的魔气会瞬间冲破八阶的封印,化为没有神志的妖兽,你必死无疑。”
秦栀身子一晃,重新坐回褚云祁的榻边。
她捕捉到文景话里的一个字眼,问道:“冲破八阶封印他成为魔星后卿时,不是已经达到八阶了吗”
“这世间没有哪个魔修能在突破八阶后还能保持人的神志,魔星后卿与天道院尊上都在突破后瞬间封印修为,他们至多只能发挥出六到七阶的力量,再多便会失控了。”
“……原是如此。”
秦栀沉默着,文景叹了口气:“其实我对这人世存亡并无感触,大不了就带着思虞和雪松一起回归东海,可偏偏当世最强的那个人,是我的仇人。”
秦栀下意识答道:“是天道院尊上取走了你的尾骨”
文景点了点头,目光灼灼,“不止于此,从前只能猜到一二,自从你把我们送去白帝城后,我就认出了当年之人的真实身份……”
“……”
秦栀沉默了,她轻声问道:“是……白曜吗”
在秦栀疲惫碎裂的目光中,文景点了点头。
难怪被天道院尊上捉住这么多次,他都放过了她,原来根本不是什么猫捉老鼠的游戏,而是白曜顾念旧情舍不得伤她。
可放过她又怎样呢,他伤害了她身边太多人了。
“他用鲛人骨做什么”
“剥离朱厌。”
“什么”
秦栀愣住了,朱厌
文景似乎知道秦栀会是这般神色,于是解释道:“鲛人骨可驱散百毒,可还有另一个作用,就是拥有包容万物之力,有概率剥离一部分力量形成另一个本命灵兽。”
“他那时不知为何沾染了一身朱厌蛊毒,本命灵兽几乎要被兵灾朱厌吞噬取代,于是找到我,取走了我的尾骨。”
秦栀惊讶道:“他替换了鲛人骨,本该是想剥离朱厌蛊毒才对,难道他替换鲛人骨并非想要剔除朱厌,而是用其包容万物之力,让自己的身子容纳两个本命灵兽”
文景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所以……白曜与尊上、白泽与朱厌,其实是一个人。”
第95章 三年
其实秦栀从未想过,与自己那样亲近的人如今却那样陌生。
她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白曜。
后来,文景不顾秦栀的阻拦,自衣袖中摸出了早已剔出的尾骨,微笑着摸了摸秦栀的发丝。
“阿栀,我也想救他啊,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或者说,这是我自愿的选择。”
漫漫长夜在水车转动声中一点点渡过,秦栀坐在门槛是静静地看着源源不尽的水流,她忽然想起从前每个晚上的这个时候,守门的一个小侍女都会来这里喂鱼食。
她悄悄在水池里养了一只小黑鱼,以为没有人会发现,殊不知那条小黑鱼在她的喂养下早已膨胀发胖,任凭水草再怎么遮掩也盖不住它圆滚滚的身子。
如今水池清浅,已经看不见那条小黑鱼了,想来那小侍女临走前,还记得带着她的小伙伴,纵使是逃亡,也不会觉得寂寞。
身后传来推门声,秦栀转动僵硬的脖颈,回眸望向文景,而后者眼下微微发青,满脸的疲惫,却仍然递给秦栀一个笑容。
“一切顺利,明日他便能醒来了。”
听到这句话秦栀激动得眼泪滚落,蹲下身抱住文景,他再次坐回了那张轮椅,一如从前。
他看出秦栀心中的不安与担忧,于是揉着她的头发安慰到道:“待一切安定下来,我会自愈的,别担心。”
翌日清晨,褚云祁终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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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两厢对视,一个笑容便融化了一切。
文景在二人身旁默默摇头叹气,“哎呀,我这盏灯着实是太亮了些,罢了罢了,我去外头晒晒太阳。”
“等等,”绝境逢生的喜悦还未扬上眉梢,一股凝重杀伐之气却溢出了褚云祁的眼眶,“蔚雪松他们,出意外了!”
“什么!”
褚云祁摊开手掌,一面琉璃般剔透的玉牌躺在他掌心,此时不断颤动着,发出灼目的光。
“这是……命牌”
褚云祁点了点头,答道:“临走之前蔚雪松将自己的命途系于此牌,若他遇到危险,则命牌出现异动,如此大的内力波动,想来他定是受了重创。”
一听此话文景登时着急了,他捏紧轮椅的一角,急迫地问道:“你将他们送去何处了”
“海边小筑。”
三人彼此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沉。
瞬息之间,褚云祁便带着二人出现在了海边,不出所料,此处已被修士团团围住,人头攒动,隐隐约约看见了不少熟悉的身影。
“秦栀,你果真悖逆扶桑山,投靠了魔星后卿!”
“秦栀你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
“魔星后卿和秦栀,你们二人的死期到了!”
喧嚣声里,秦栀捏了个雷诀震慑全场,轰鸣声犹如天崩地裂让人不自觉胆寒,这些虾兵蟹将也只会过过嘴瘾,真到拼杀时刻跑得比谁都快。
“都给我闭嘴!”
闭关多年,就连秦栀自己都快忘了,曾经她也是个暴脾气的主,她在任灵晔峰主位时,纵使流言纷纷,却无一人敢在她面前如此嚣张地叫嚣。
一声暴喝,众人果然都安静如鸡。
“将绯月楼魔修放了,否则我将你们杀个干净!”
秦栀剑指众人,褚云祁不自觉低眸望向她,原来不论是谁遇险,只要是无辜之人,她都会拼尽全力施以援手。
可秦栀的话无疑激怒了众人,几个不怕死地连连叫唤:“你当你还是扶桑山峰主吗你当你还是羽人军司军吗你现在就是魔星后卿的一条狗!兄弟们,给我杀!!”
话音刚落,众人被鼓舞士气,一齐向前,可还不等秦栀举剑向前,褚云祁只是伸出手遥遥一掌,修士们统统被巨大的气流掀翻在地,胸口被内劲伤到,一时半会都没办法动用内力。
“你们不配与我交手,换你们最强的过来跟我打。”
褚云祁声音平淡,却不怒自威。
“打赢了我,才有资格让师尊出手。”
大战一触即发,褚云祁力压群场,无人再敢出手,到如今这般田地,竟还没有幕后之人现身,就连一向温文尔雅的文景都说了句:“懦夫。”
便在他话音刚落之际,一道遥遥如亘古般空灵之音传入众人耳中。
一袭莹白色长袍率先映入众人眼帘,泛着灿金色光芒的毛领上,托着张苍白如纸的脸。
他毫无血色的唇轻轻阖动,缓缓吐出几个字来:“青青,你也要与我为敌吗”
秦栀看见白曜出现在人群之外,她推开褚云祁向前走了几步,不顾褚云祁小声的阻拦,她在距离白曜仅仅只有一丈远时终于停下脚步。
“是你吗”秦栀问道。
“我是谁谁又是我”白曜伸手指了指自己,他的手指亦是一片雪色,整个人都不像个实体。
“事到如今,你还开这些玩笑作甚……白曜,我是不是该叫你朱厌尊上”
话音一落,满座皆惊。
“她……秦栀她是什么意思”
“她在叫陛下‘尊上’”
“是哪个‘尊上’”
“还有哪个‘尊上’!天道院的那个老大呀!”
“不会吧,定是那妖女蛊惑人心!”
秦栀顾不了周围嘈杂的议论声,她紧盯着白曜那双依旧平和的双目,道:“白曜,你还记得当初在大同派起义时对自己说的话吗……你曾说你想报仇,想实现大同派的愿景,如今都不作数了吗”
“你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偏偏是你”
秦栀浑身都在颤抖,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不知是不是后知后觉,在真正见到白曜的那一刻她才忽然间发现,自己接受不了白曜就是天道院尊上的事实。
对此,白曜甚至已经放弃了否认。
他目光柔和又锐利,缓步向秦栀走来,“我亦说过,我想让你与我一起做天下之主,可从前你不愿意站在我的身边,青青,你对得住我的救……”
“够了白曜!”秦栀顷刻间怒得厉声喝到,“我对你一片赤诚,从未有过疑心,可你却自甘堕落,成了危害苍生的妖魔之首!”
被打断了原本的话,白曜似乎不想再说下去了,他目光呆了呆,扯出一个苦涩的笑。
“青青,你其实从未信过我,不是吗”
“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的来历吗你明白我从前经历过什么吗你的赤诚……只是长不大的愚蠢,活该你被人骗!”
他摇了摇头,手掌抬起,轻轻放在眉心,本命灵兽白泽附体,再睁眼时已是一片紫意,手指覆在唇边,言灵声响起。
“命途,置换。”
白光射向秦栀身边,褚云祁被其包裹,无形中一股强大的力量制约着他,再一抬眼,便看见白曜竟封住了自身气穴。
“你做了什么”
秦栀目眦尽裂,白曜摊了摊手,他的身边出现了一道红袍身影,那是数次出现在尊上身边的红衣魅狐,在秦栀越发震撼的目光中,她摘下了遮面斗笠,露出了熟悉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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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卞薇薇”
正是从前与秦栀一同拜入扶桑山,受教于御风谷的风影狐卞薇薇。
白曜将手中光团抛掷在空中,卞薇薇双手结印,将体内魅惑之力注入其中,随着光团的迸裂,所有修士都被笼罩其中。
“凛川一战,我不止救了你,还救了卞薇薇,她的魅惑之力可以帮我控制人心。”
他将在场的所有修士尽数迷惑,可落在褚云祁身上的又会是什么
就在秦栀思考之际,白曜忽然说:“青青,来杀我。”
“!”
他张开双臂,一步步朝秦栀走来。
不对劲,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秦栀别听他的!”文景抓住秦栀的手臂,“他用了命途置换之术,你杀他,死的会是褚云祁!”
原来如此,褚云祁垂眸望向自己掌心,已是无法凝聚内力,原来在命途置换术的加持下,白曜封住自己气穴,会作用在褚云祁的身上。
那如果反过来呢
见三人识破,白曜却没有丝毫惊慌,褚云祁一掌朝自己丹田而去,刹那之间,白曜唇齿嗡动:“收。”
白泽之力收回,便不能再置换伤痛,幸而褚云祁收力及时,加之他本就是佯装攻击,并未损伤分毫。
而这一来一回的试探,修士们已经完全被蛊惑,纷纷红着眼睛怒目而视,仿佛白曜一声令下就会冲上前撕碎三人。
“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文景喃喃自语:“他闹出这般动静,甚至不惜损伤他最仰仗的神兽白泽的名声,就只是为了杀褚云祁吗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不对,不对,一定有什么被他们遗忘了……
秦栀对文景和褚云祁逼音成线:“海边小筑有结界,待会你同云祁启动结界,我有些事情需要重新去沧海三生镜里寻求真相,一切都交给你们了!”
文景说:“放心。”
褚云祁则有些犹豫:“师尊,我同你一起吧……”
秦栀莞尔,拍了拍他的手,旋即走向白曜,她掌心摸出沧海三生镜,可人还未靠近,便被白曜识破。
“为什么总用同样的招数,就这般瞧不上我吗”
秦栀面色不改,嗤笑一声:“若是天道院尊上在此,我还会畏惧一二,你,一个毫无攻击能力的瑞兽白泽,我为什么要怕。”
“你这么说,当真是伤我的心啊……”
秦栀递过沧海三生镜:“这是你最后的解释机会,白曜,若你还顾惜你我多年故交情谊,就带我回你过去的记忆中。”
这何尝不是秦栀不愿意相信,陪伴自己成长的哥哥,会忽然之间烂掉。
她真的想知道,究竟是人性本恶,从一开始她就被他欺骗,还是另有隐情。
白曜洞悉一切,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像往常无数次在秦栀面前妥协一般,伸手接过了沧海三生镜。
彩光映照二人,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结界,周围失去神志的修士在红衣魅狐的统帅下冲向褚云祁与文景……
幻象内,不知是不是入镜太多次,秦栀醒来时整个人的意识都有些虚弱,她看见自己与白曜躺在泥泞的水沟中,幼小的白曜伸手释放本命之力,用命途置换之术让衡霄等人陷入内乱。
画面一转,卞薇薇死在沙场,亦是他置换命途,以无名小卒的性命挽救回了她,成为红衣魅狐,做他的左膀右臂。
被扶桑山众人误解围攻,被商应泽清理门户的商岚自木棺中爬起。
绯雨宫外死掉的那个宫人,死而复生的赤霄瑾。
林皎月苏醒后,忽然晕厥在帷帐后的侍卫。
配合红衣魅狐的蛊惑魅术,商岚、李闻雪唯他马首是瞻。
秦栀没想到他会将一切都告诉她。
画面一转,她化为实体站在一处战场,耳边拼杀声四起,一抬眸便看见白曜微笑着看向她。
秦栀一步步向前,“白曜,凛川战场上,你究竟如何染上朱厌蛊毒的”
“看来,还是被你猜到了……”
秦栀笃定地说:“从前我知道你野心大,想要成为天下至尊,可你从不会枉顾人命,一切的转变,还是那场战争……”
他张了张口,却并未做声。
末了,他笑着摇头,“青青,你太聪明了,可你不知,人心是会随着时间而变的。”
“在你眼中顷刻间发生的事情,也许潜移默化中早已在改变,比如,你闭关的三年里,扶桑山上下皆为我所用,就连商应泽也被我招入麾下……”
“等等……”
秦栀打断了他,“三年”
白曜也是一怔。
秦栀浑身颤抖,目光中尽是难以置信。
与外界而言,她被宿主夺舍三年,白曜怎知她是闭关三年
白曜的微笑越发诡异,“没想到被你发现了呢。”
第96章 恨意
话音刚落秦栀身形暴退,她心底一沉,似乎明白了一切。
白曜在凛川战场上沾染了蛊毒朱厌,而后为了剔出蛊毒强行剥离了文景的尾骨,在此期间秦栀闭关,宿主夺走了秦栀躯壳的使用权,再后来宿主任务无法完成面临死亡,于是抛弃了秦栀的躯壳……
进入了白曜的体内,白曜,是宿主新的躯壳。
秦栀眼睁睁看着白曜苍白的脸上浮现出道道血纹,他凌空而立,周遭景致迅速改变,兵戈化为遍野芳香,鲜血汇成汩汩溪流,秦栀竟回到了当年闭关的山洞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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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因为他的贪婪,鲛人骨帮他把蛊毒分化成另一个本命灵兽——朱厌,也因此给了我寄居的机会,原本他做他的白泽,我做我的朱厌,两不相干多好,”他笑嘻嘻的神色倏忽间挤进一丝狠毒,“可惜啊……他偏要置我于死地,那我也容不下他了。”
“白曜的魂魄可真顽固,为了与他的躯壳融合,我砍了他魂魄的手脚,坏了眼睛、耳朵、舌头,他才彻底反抗不了我的吞噬……哈哈哈哈,后来啊,我把他封印在了识海深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不知道吧,他压抑痛苦的呻/吟实在太动听了!真后悔没有录下来跟你一起回味!”
秦栀心如刀绞,大喊一句:“闭嘴!”
“啊”他浮夸地捂住嘴露出为难的神色,“你不是想要知道真相吗,现在我告诉你了,怎么又让我闭嘴”
秦栀目眦尽裂,一双杏眼此刻布满血丝,浑身抖如筛糠,却并非害怕,而是难以遏制的怒火。
“你给我去死!”
秦栀召唤出列缺剑,神色恐怖如阎罗,她用尽全力朝“白曜”刺去,而他不躲不避,就那样笑吟吟地看着他,用着白曜的脸做白曜一贯的神情。
长剑破空而出,停留在了他的脖颈前。
“不是要杀我吗怎么又不杀了”他伸手握住发散着恐怖内力的剑锋,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
“是担心我用命途置换术要了褚云祁的命可我现在是朱厌,朱厌只会夺人性命,可置换不了命途哦!”
“难道……你是不想白曜死掉”
“哈哈哈哈哈!——”
“噗呲——”
长剑刺穿他的胸膛,笑声也跟着戛然而止,化为猛烈干哑的咳嗽声。
“哈,哈……”他大口喘息着呕出血来,“秦栀,你考虑清楚,杀了我,白曜也会死哦。”
两行清泪划过脸颊,秦栀依旧目光决绝,“若是从前的白曜,他定会让我杀了他。”
小时候在教坊司里,白曜被枷锁铐在地上,整个人跪趴在树边难以动弹,酷暑里毒辣的太阳在他身下晕染出人形汗渍,皮鞭将他后背抽得皮开肉绽,他却始终不肯低头,那双银灰色的眸子始终死死盯着门外,哪怕只有一丝生的机遇他都会死死抓住。
他骨子里与秦栀一般无二的桀骜与固执,若一身残躯再无翻盘的可能,也会带着敌人一同死去。
“是么”
宿主低笑着,周围景致再度逆转,秦栀手中剑凭空消失,石柱升起,高墙耸立,素白的窗,赤红的瓦,龙涎香萦绕在鼻翼,层层帷幔堆叠在身前,秦栀怒目望向不远处若隐若现的人影,拼命扯开阻碍前行的布帛。
直到最后一层纱被她撕碎,终于看清了那端坐几边的少年。
黑发灰瞳,是平常状态下的白曜。
秦栀一愣,却立刻上前掐住那人脖颈,想要撕毁他虚伪的儒雅。
“青青,怎么了”
“……”
“这是什么新的惩罚招数吗青青,我快呼吸不上来了……”
直到面色青紫,白曜才伸手反抗,他体内氤氲出莹白色光芒,一点点化解了秦栀身上的戾气,她松开手大口地喘气,正欲蓄力再次下杀招时,白曜捏了捏她的脸。
“青青,你到底怎么了你这幅样子,可不像来贺我生辰的。”他嗔怪地戳了戳秦栀的鼻尖,像是在安抚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
“不要闹了青青,你看你的脸。”
他拿起一边的铜镜照向秦栀,只见镜子里的她不过十二三岁,还梳着小女孩的丸子头。
原来,是她还未及笄时,某次偷偷潜入玄帝城为白曜贺生。
那时候的秦栀,有面冷心热的师尊,有互相关照的师兄师姐,还有哥哥与玩伴。
如今师尊与玩伴故去,师兄师姐散落四方,哥哥也将死在自己手中。
“你给我看这些,是想让我想起过去,看在白曜的面上不杀你吗”
白曜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望见这个神色,秦栀便知他不再装了。
“回到这个年纪,你还杀得了我吗”
他伸手掐住秦栀的喉咙,“这幻境由我心意而化,这个年纪的你学无所成,根本杀不了我。”
“秦栀,你觉得,我该杀了你吗”
“毕竟是我用了三年的躯壳,如今杀了,倒还真有点舍不得。”
“要不然,我杀了你,用命途置换将褚云祁的命换给你,再让魅狐洗去你的记忆,这样你就能永远留在我身边了。”
他的目光肆意扫视着秦栀的身躯,“啧啧,毕竟来到九天大陆之前我也是个女儿身,要不然,你把这躯壳让给我吧如何”
望着少年秦栀挣扎的模样,他发出阵阵痴狂的笑声,可很快他便目光一凝,死死盯着前方。
那里有个人影在一点点靠近他们。
“谁在那”
他的幻象竟然被人闯入了。
帷幔为那人自动向两侧掀开,他自阴影下走来,浑身裹挟着恐怖的戾气。
“褚云祁”宿主牙关咬紧,从牙缝中逼出几个字来,又很快目露震惊之色,“你疯了,你解开了八阶的封印”
褚云祁收起出现裂纹的千里镜,方才他便是解开魔修八阶的封印催动此法器强行进入了幻象。
没有多余的交涉,他瞬移到秦栀身边,一掌击中了宿主的胸口,而宿主躲避不及,整个前胸霎那间塌陷下去,他松开秦栀,暴退数步口吐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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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褚云祁将秦栀轻轻揽入怀中,轻轻吻了吻秦栀的额头,“师尊,去外面等我。”
不等秦栀拒绝,他再次催动千里镜塞进了秦栀的手中,秦栀的意识瞬间被抽离,迷茫视线里尽是褚云祁决绝的笑。
唯余二人对立,褚云祁双手聚气,微微抿唇,他可没心思听宿主说废话,就在他动手之际,宿主忽然嗤笑一声。
“跪下。”
白帝戏谑地勾起嘴角,目光冷冷凝在褚云祁的身上。
褚云祁动作一滞,神色狐疑。
他漫不经心地扭了扭手腕,凭空变幻出一根长鞭来,“怎么,五年不见,不认识师尊了”
“跪下。”
他再次重复,褚云祁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怎么本尊的话也不听了么”
听到“本尊”二字,褚云祁彻底僵直了身子,他后退半步,眼里闪过那三年*无数次痛苦挣扎的一幕幕场景。
剧烈的恐惧感将他包裹,如坠深海般窒息。
与此同时,系统在褚云祁的识海中发出尖锐爆鸣,“她她她她!是她!是宿主!”
在系统的尖叫声下,褚云祁很快恢复平静,这才明白过来,那个曾寄居在秦栀体内的宿主如今附身在了白曜身上。
往日积怨之多,看来今天必定要拼个你死我活了。
系统逐渐平复情绪,“云祁大人,我已经找到了这个世界的bug,只要杀了宿主我就可以删除掉她的数据,九天大陆就可以恢复原本的秩序了!”
此时此刻虽然褚云祁听不懂系统的碎碎念,但他清楚知道,所有人都想要宿主死。
他问系统:“你曾经说过,因为她的闯入你才诞生于世,杀了她,你也会归于秩序,也就是说,你会死。”
系统似乎第一次笑得那样诚挚,他说:“对我来说,那是只是解脱。”
“云祁大人,我会为你规避九天大陆秩序法则一盏茶的时间,在此期间你不会因为突破八阶修为而化为妖兽,请你一定要杀了他。”
……
秦栀在三生镜外焦灼等待,千里镜将她送出幻境后便不堪重负、四分五裂,再也没办法进去了。
幻境之外,文景找到了等在海边小筑结界里的蔚雪松等人,褚云祁安顿好众人,回头将被迷惑的修士们尽数用千里镜转移到了清奇山外,而后守在秦栀与白曜的幻境结界外,直到察觉秦栀的不对劲,猜测她难敌白曜,这才强行进入幻境寻找她。
沧海三生镜的镜面始终被黑雾裹挟,过了许久才有一道流光闪过。
流云般的素白衣袖上沾着点点血渍,白曜笑吟吟地看向秦栀,额头上墨色钿纹现着妖异之色,利爪掐住秦栀脖颈,在她耳边吐息:“褚云祁死在了里面,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不……可……能……”
他目光睥睨地望着秦栀,“我可以不杀你,只要你乖乖的,自愿让卞薇薇洗去记忆,成为我随时更换躯壳的容器,我就可以放过你在意的那些废物。”
说着,一道黑气钻入海边小筑的方向,竟缠着文景的脖颈拉扯到他们眼前。
秦栀低笑一声,褚云祁也曾拿文景他们威胁自己,可是都是好吃好喝地对待他们,不似这般下手狠辣。
就在此时,周围喧嚣声起,竟是绯月楼魔修重新回到清奇山,领头的那人高呼要与大人共生死、同进退,他们与宿主相敌,只是螳臂当车。
秦栀不愿伤及无辜,也不想宿主好过,她得想个同归于尽的办法。
第97章 挣扎
秦栀摸了摸储物手镯,心里暗自一叹,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吗
“朱厌,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句话”
她饶有兴致地揪着身前发丝把玩,“什么话”
到了生死关头,秦栀还愿意与她拉扯,宿主似乎还有几分乐在其中之意,似乎将所有人都看作了可以随时玩弄的蝼蚁。
秦栀露出一抹讳莫如深的笑来,“扶桑山传统,‘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褚云祁打不过的人,由我来打,欺负了徒弟的人,由师傅来教训。”
这句“欺负徒弟”,何尝不是在说秦栀三年闭关,宿主强占她的躯壳虐打褚云祁,那时候他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孩子啊……
一想到那段过往秦栀就心里撕裂一般的痛。
“哈哈哈哈!就凭你……那若我打了你,又有谁人替你出头曲云歌从棺椁里爬出来吗”
曲云歌的死永远是秦栀心头遗憾,是她与扶桑山离心的症结之一,这些年来,已经有无数人用曲云歌之死,亦或者是秦栀弑事夺位一事污蔑造谣她,如今当真是有些麻木了。
可麻木并不代表秦栀她不在意这件事,她只是不想让别人激将得逞罢了。
秦栀拿出炼制的提力丹,离开系统后她依旧没有懈怠炼丹,服用提力丹能够短暂恢复至七阶巅峰的实力,她有把握与宿主一战。
没有过多的言辞,随着她手指向天,朗声一句:“雷来。”
引雷决起,滚滚雷云吞噬蓝天烈日,顷刻间笼罩在二人头顶,一时间天昏地暗,唯有她二人身上内力的光点闪耀。
“万钧——”
她手掌聚雷,电光以她为中心向四周发散,如蝗虫过境一般蚕食着宿主留下的内力波动。
“雷域!”
万钧雷域全面爆发,二人所在的整片山头霎时寸草不生,仿佛万物皆要毁灭在她恐怖雷霆之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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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见此情形宿主终于收敛了笑容,面色凝重了几分,她自然看得出秦栀如今是强行提高了修为,至少恢复到此前最巅峰的战力,而宿主虽表面装得轻松,却与褚云祁一战消耗过大,根本没办法与如今的秦栀硬碰硬,她忽然有些后悔方才与秦栀多费口舌了,若不是谈恋她的躯壳,她就该立刻杀了秦栀!
列缺剑出鞘,狠狠刺向宿主心脉,此时的秦栀一心想要夺她性命,根本不会再顾及她用的是谁的躯壳。
电光比秦栀更快囚住宿主,两相交战,秦栀也发觉她战力的损耗,于是乘胜追击,很快宿主便浑身剑伤,远远望去犹如一个血人。
“秦栀,你若执意与我相对,那我只好杀你了!”
她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秦栀满目冰霜,“我会将你斩于剑下,祭奠九天大陆因你而死的万物生灵!”
兵灾朱厌降世,必起战争。
或许凛川与百川的一战就是因为大祭司召唤出了朱厌残魂,而如今清奇山大战又何尝不是朱厌作乱
她趁着奋力一击之际推开秦栀,迅速从怀中摸出一块花型法器。
口中默念:“翼瑰,续力!”
随着口诀念出,他启用翼瑰再度恢复内力,几乎达到了全胜的状态,他先前不用此招或许是担心突破魔修八阶封印以至于化身为无神志的妖兽,而如今面临必死之局,他不得不冒险从翼瑰中汲取存蓄的内力为己用。
而秦栀没有丝毫的犹豫,从储物手镯中再次取出了一枚提力丹,冒险服下。
若是系统还在,定会出声阻止秦栀,可惜系统已经不在了,没有人能在她她下定决心以自毁的方式杀死对方的状况下阻拦她。
两枚提力丹下腹,整个丹田一片滚烫,仿佛无穷无尽的内力喷涌而出,四肢百骸尽数是过满而溢的力量。
“疯了……你真的疯了……”
宿主吃惊地望着这一幕,显然时限一到,秦栀必然会被内力撑破躯壳,此等情形下就算宿主战胜了秦栀,也没办法利用她的躯壳了。
慌了神的宿主节节败退,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落败下来,秦栀踩在她头颅上冷冷问她:“褚云祁当真死了”
宿主浑身筋脉寸寸断裂,骨骼皆毁,整个人犹如苟活的碎肉,可她偏偏还能笑得出声,她边笑边大口呕血。
“你有没有发现琉璃盏不见了”
秦栀一愣,旋即探向储物手镯,果真没了琉璃盏!那是存放镰鼬鬼骨的容器,自封印之后,她一直小心存放在储物手镯当中。
“你!”
她阴森森地笑着,“这储物手镯是白曜送你的,还是我送你的你如今还不知晓吗”
秦栀浑身一震,是啊,如果说三年闭关苏醒后,宿主离开她的躯壳,以白曜的身体寄居,那么从此以后与秦栀见面相处的那个白曜,应当是宿主才对……
往日温情皆化为泡沫,原来本性高傲的白曜愿意在她面前低头,甚至做些过分亲密的举动,只是因为他不是白曜。
储物手镯是她所赠,那她自是知晓启动咒语,轻而易举便能探囊取物。
“这么吃惊啊其实,我炼化他的魂魄,也继承了他的记忆,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就是白曜了,可每每探入识海,看见他那如人彘一般的废物残魂,我又暗自发笑,我永远不是他。”
“你不配提他!——”
秦栀深知提力丹的药效已发挥到极致,很快她就会因为副作用当场暴毙,于是她再也不给宿主蛊惑人心的机会,一剑刺入她胸口。
宿主浑身抽搐却仍然大笑着,面容扭曲得可怖,“杀了我又如何,秦栀,你看见了吗沧海三生镜就要碎了啊。”
秦栀回头望向原本放置沧海三生镜的位置,镜面猛烈地颤动着,就好像有什么要破镜而出一般。
秦栀震惊之余,他笑得癫狂,“我方才就问你了,琉璃盏去哪了……哈哈哈哈在沧海三生镜里我释放镰鼬鬼骨再次侵蚀了褚云祁,眼睁睁看着他被魔气撑爆。”
若如他所言,如今沧海三生镜也即将被镰鼬鬼骨冲破,秦栀目光一凝,镰鼬鬼骨重现于世,天下苍生都会再度陷入危险的境地!
“再告诉你个秘密吧,”她伸手便要砍下宿主的头颅,可宿主笑盈盈地说:“当初,是白曜杀了江枫。”
剑停在了她的脖颈。
“你以为当初江枫只是被不知名魔修杀的吗其实是白曜用命途置换杀了江枫,原因也简单得可笑。”
她见秦栀怔住,便继续说:“如今我是必死之身,哪怕你不动手我也会死,不如听我说一说,你那个清风霁月的白泽陛下,是如何因心中嫉妒杀了险些成为你道侣的江枫的。”
“你住口!”
其实不必她说,在猜到白曜身份的那一刻秦栀就已然推测出了往日种种未明疑案,猜测到当初江枫之死是因为白曜用了命途置换之术。
只是秦栀不忍回忆,也不敢深究。
她为江枫之死痛苦了那么多年,一直在她身边安慰她的人,竟然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她如何能接受
宿主阖上双目,声音也越来越弱,“困在这虚拟的世界那么多年,我早已厌倦满是杀心的日子,就让我在死前大发慈悲,给你们见面的机会吧。”
她面容抽搐了一瞬,接着神色空洞下来。
秦栀下意识问了句:“是……白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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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他还有些怔怔的,直到秦栀伸手触碰到他的脸颊,他这才有些激动地用鼻尖去找寻她的温度。
秦栀心里一揪,他的魂魄不全,怕是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可偏偏如此境地,他还以残魂之力逼音成线,声音传入秦栀的识海。
只有一句话。
“青青,我对不起你。”
一声对不起,秦栀潸然泪下,没想到重逢之时,亦是离别之际。
她强忍下哭腔,答道:“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你活下来”
“没有用的。”
她忽然很后悔,毁掉了白曜的躯壳。
似乎感受到秦栀的悔恨,白曜轻声说:“福泽瑞兽的存在便是庇佑苍生,可我却没能做到……因为我的自私、因为对力量的渴望,我以鲛人骨与之融合,却始终无法彻底驾驭这等邪物,心中那一丝黑暗被放大了无数倍,逐渐蚕食了仅剩的善心,与兵灾朱厌多年博弈,如今真的累了……”
他仍然没有告诉秦栀,当初本该与兵灾朱厌一同苦苦挣扎的人,该是秦栀才对。
可他从来都不后悔九年前与秦栀置换命途。
蝴蝶最后一次扇动翅膀,他无声无息地死去了。
秦栀伏在他身上哭了许久,她此时已经不知该不该恨他了。
不知不觉,身边围上来了许多人,有人忍不住唤她的名字。
“阿栀……”
她听得出,是张麟的声音。
抬头扫视,原来是商应泽带着扶桑山众人围攻上来了。
望着远处与之混战的绯月楼魔修们,秦栀忍下悲痛,她知道自己肩头还有保护弱小无辜的绯月楼众人的责任。
她蹙眉问道:“商掌门,就一定要走到血流成河的地步吗”
商应泽目色冷淡,“今日,秦栀犯上杀帝,被扶桑山修士斩于剑下。”
“连死的理由都找好了,商掌门渔翁得利,可喜可贺。”
商应泽勾起唇角,“你以秘法提升修为,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我许你自尽。”
说罢众人皆是不再上前,虎视眈眈望着秦栀。
张麟有些不忍,不禁道:“商掌门,峰主……秦道人她错不至此……”
“张麟。”商应泽缓缓回头,冰冷的目光扫视灵晔峰众人,“我不介意日后十三峰化为十二峰。”
“张麟你带着大家退下吧。”秦栀朝他摆了摆手,又对商应泽道:“商掌门,我的药效还没那么容易消散,在我死前,还请商掌门指教一二。”
“哦”
商应泽袖中手指微抚那黑曜石的扳指,呵呵一笑,“这么多年了,天下还没有人要和我讨教一二,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说罢立刻出手,他以掌聚力,迅速往秦栀头颅拍去,犹如一张巨网将秦栀牢牢笼罩其中,同时口中念咒:“审判,镇压。”
而秦栀便如不屈的荆棘刺般丝毫不惧他的强大威压,几乎与列缺剑形神合一,万钧雷域释放到了极致,周身数丈皆是雷电的狂欢,修为较低的修士均被被迫着滚下山坡。
然而八阶修为的商应泽,天下修士以他为尊,除了几位隐世高人外,当真没有人能与他匹敌,他的本命灵兽又有着与白曜一样的神性,天生便压制绝大多数本命灵兽。
不过十招,秦栀便落败于他,被他一掌击飞狠狠砸在沧海三生镜旁。
“秦栀,该上路了。”
他神色孤高而冷淡,缓步朝秦栀走来,夺命的利爪刚覆在她的颅顶,便听见周遭风声乍起,隐隐有不凡之气萦绕在众人身侧。
商应泽何等谨慎敏锐之人,当即释放气息与之相碰,可很快便被后者的内力一点点压下,温和地推回了他的体内。
商应泽面色一凛,看来此人修为要高于他。
他躬身朝着虚空一拜,“晚辈商应泽见过仙师,不知仙师自何方来,应泽冒昧求见。”
商应泽的本命灵兽与商岚相似,同为一脉,可他却是掌审判之力的獬豸,是被视为公平公正的神兽,出于修为的优势,比起森罗虎攻击力更强,尤其是近战,若暗处干涉之人现身,未尝不能一战。
而那潇洒不羁的人影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扶桑山那些的修士皆是面色一震
第98章 结局
“掌……掌门”
商应泽痴痴地望着那人,而那人微笑着朝众人招手,谁也不知他是如何出现在人群中央的,他们可不知道,掌门拥有世间罕见的至臻品级灵兽——帝江,掌空间之力,只要他想,这世间任何地方他都能到达。
周围年长的修士已经跪了下去,年纪小的还面面相觑欲跪不跪。
商应泽后槽一紧,朝掌门躬身行礼。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应泽啊,这是带扶桑山出来夜猎吗”
见掌门将与魔修大战说成夜猎,商应泽目光一亮,他原本还担心掌门阻拦他杀秦栀,会怪他滥杀无辜,如今看来,掌门亦是对魔修极为厌恶的,那他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如今只需要把一切的过错推到秦栀身上就好。
可他还未开口,掌门便轻轻叹了口气。
“应泽啊,这么多年了,你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商应泽眉头微蹙,不明所以。
掌门负手而立,目光平静却又给人带来无尽的压力。
只是一抬手,所有还在鏖战的修士与魔修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被一股无形之力强行拉起身子,以掌门的位置为分界线,将他们区分开,如此,便是暂时止住了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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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掌门,他们可都是罪大恶极的魔修啊!”
有人在抗议,也有魔修在与之对骂。
“你放屁!我们并非生而为魔,都是天道院将我们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们从来没有做过为祸四方、烧杀抢掠的恶事,凭什么我们就必须去死”
“就因为我们是魔,就该死是吗”
“心中有恶才会堕落成魔,不要做过多的狡辩了,速速投降留你们全尸!”
骂战一起,双方又是跃跃欲试的模样,掌门连忙摊开手示意两边静一静,“好了小朋友们都安静一点,吵得老夫耳朵都疼……”
此时商应泽仍然与掌门之间隔了很远的距离,开口道:“掌门是怪应泽带修士来铲除魔修吗”
“魔修”掌门摇头扫视周围,“哪里有魔修”
“……”
眼看掌门存心包庇,修士们面面相觑,皆不知该如何行事,纷纷将目光投向商应泽。
商应泽硬着头皮说:“掌门这是要放了这些魔修吗”
“我做事向来随性而为,放了便是放了,你当如何”
如此,掌门算是彻底与商应泽对着干了,若是从前掌门大权在握时,商应泽定是要在掌门面前服软的,可如今掌门隐世多年,扶桑山早已潜移默化地将权力中心移交到了商应泽的手中,他怎么还甘心屈居人下
可他沉默了几息,众人皆是屏息以待,很快,商应泽笑了笑,朝着掌门的方向鞠了一礼,道:“扶桑山之事,掌门做主。”
掌门大剌剌走到他身边,捏了捏他的肩膀,“这才对嘛,方才我还以为你真的背叛我了呢。”
“应泽不敢。”商应泽低眉微笑,一副十分谦卑恭顺的模样。
“外头可是传言,天下修士都以你为尊了。”
“应泽在掌门面前,可不敢自居当世第一。”
“哎,别说你不敢,我也不敢,云游四方的这些年,我可是遇到过不少强劲的对手,一双眼睛都差点瞎了。”掌门摇头叹气,在他睁大的眼中,赫然有着一个狐头的烙印。
商应泽表现出几分慌张关切的神色,“竟有人伤到了掌门是谁”
他也很好奇究竟是何方强者能让掌门吃亏,日后怕也是自己的隐患。
“别担心,我已经把她给杀了。”
掌门背着手转过身去,面向秦栀,轻声说:“小丫头,数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想当初你才,才这么点高吧”
秦栀竟不知,掌门还记得她小时候的样子,她印象里自她入门之后就得知掌门云游天下去了,要不然若是他在,依照他的心善程度,自然不会让曲云歌被规矩逼死……
秦栀忙跪下磕了个头,“掌门大人,还请您先解决眼下的隐患!”
掌门越过她看向落在一边的沧海三生镜,神色平淡:“哦,这个啊,这个你自己能解决的,我今日来,是解决这世间无人能解决之事。”
他话音刚落,便看见秦栀瞳孔猛缩,后者一句“小心”还未说出口,便看见商应泽的利爪自身后穿透了掌门的胸膛。
商应泽的忽然出手,谁都没有反应过来,谁能相信方才还对掌门俯首低头、唯命是从的商应泽,下一瞬会如此狠心地捅穿掌门。
“掌门!——”
可意料之中的血溅当场却并未发生,在掌门原本的位置,只留下了一道渐渐消散的虚影。
叹息声在众人耳中响起。
商应泽只觉得毛骨悚然,他警觉的释放本命灵兽附体,不停地扫视周围,生怕被掌门偷袭。
可他的紧张只换来了掌门无奈的笑声,“应泽啊,你不会觉得,我杀你还需要动手吧你确实一点长进都没有,白白长了岁数罢了。”
商应泽冷冷道:“少说废话了,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就不要再假惺惺地教育我正邪善恶,把你那套虚伪的做派带去坟墓里吧!”
一时间,风声止,流云静,秦栀发现身边的一切草木、修士、魔修都不再有所动作了,所有人都被一股奇异的力量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掌门的身形再度凭空出现在众人眼前。
商应泽扑通一声跪下,看他的脸色,似乎并不是真心实意地下跪,反倒是被掌门的威压逼迫不得不屈膝。
“应泽,你知错吗”
“成王败寇,要杀便杀!”
如此情形下,也唯有他还能发出微弱的声音来。
“你鼓动白曜创建天道院,致使天下无数修士被迫成魔,此为第一错。”
身为审判之兽的獬豸,生杀予夺一生,恐怕还是第一次被人审判。
话音刚落,商应泽的一条胳膊凭空坠地,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身边大片土地。
“你逼死同门、杀死亲子,假借正义之名带领扶桑山修士四处行凶,此为第二错。”
第二句话说出口,商应泽的另一条胳膊也坠落在地,他的头颅埋进血水,一边痛苦地嘶吼一边骂道:“我带领扶桑山修士诛杀魔修,让他们增进修为,何错之有!”
掌门微微俯身,平淡的眸子里有了几分锋芒。
“实不相瞒,我自己也刚刚死里逃生,要不然,我早就回来杀你了,”掌门轻飘飘地说着,“你大肆传播转灵之术,有多少修士被迫将自身修为转到他人体内如此往复,又有多少内力进了你的墟鼎之中”
“哈哈哈哈,你也配质问我转灵之术当初,不是你教会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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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掌门出乎意料地冷下脸来。
秦栀一怔,他们口中的转灵术是当初颜戈将内力转移给她的那个秘术吗那是天道院短时间内能在九天大陆迅速拓展版图的重要手段,没想到竟也是出自商应泽的手笔。
“你敢说,你这一身通天的修为,不就是用转灵术从我阿爹阿娘身上剥夺的吗你以为我不知道!”
掌门蹲下身去,又是一阵叹息,“应泽,你明明知道陈年旧事并非我所愿。”
掌门也知道,商应泽此时搬出旧事并非要与他作对,而是在提醒他,他始终欠着商家两条命。
他在变相地让掌门放过他。
掌门伸出手覆在商应泽的头颅上,始终没有说话。
后来唯余声声叹息,“应泽,你留在世间的,唯余嗔痴,随我走吧。”
不知过了多久,风声重新灌入秦栀的耳朵,树影婆娑,周遭竟一瞬间空荡下来,所有修士都消失不见了,而魔修们身上的魔气也肉眼可见地消退下去,直到墟鼎之中躁动的内力逐渐恢复平静,众人才惊讶发现,自己已然不是魔修之身了。
“秦栀,我已是半神之躯,不宜留在人间太久,我在你眉心点下一道神识,日后若再有人走火入魔,你可用这道神识度化他。”
秦栀眉心一热,长空之下,又遥遥传来一句谶语进入了所有人的耳中:“夫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
从前秦栀在曲云歌那里听过这句话,说的是最悲哀的莫过于人没有思想或失去自由的思想,这比人死了还悲哀。
秦栀正疑惑他这句话到底是何意思,便惊觉身后的躁动声,一回头,便看见缕缕黑气自沧海三生镜中溢出。
不好,看来被禁锢在其中的镰鼬鬼骨要现世了!
秦栀想到掌门临走前在她眉心点下的神识,于是握紧沧海三生镜注入内力,很快意识消散,她再次进入幻境之中。
褚云祁已死,至少,还能收敛他的骸骨。
可秦栀刚入幻境,便发觉周遭诡异的安静,混沌视线里什么也看不见,往前盲目地走两步,又很快踩到干枯树枝,可脚下传来的触感却又叫她心底没由来的紧张。
她蹲下身去才看见,那不是什么枯树枝,而是一根人的手臂骨,表面苍白而腐朽,早已没了令人作呕的血气。
秃鹫扑动翅膀自秦栀头顶掠过,嘴里还发出沙哑的鸣叫声,但很快又戛然而止,好似被什么顷刻间扼断喉咙。
秦栀不敢麻痹大意,她提气轻身,一步步朝着声音止住的位置挪步。
靠得越近,鼻尖传来的血气更浓郁,直到腥风将黑雾驱散,自阵阵浓烟中秦栀窥见了一道瘦削的人影,他身下白骨成山,浑身上下身无寸缕,浓烈的黑烟将他裹挟,整个人犹如傀儡一般麻木。
难道掌门留下的谶语说的是褚云祁吗
秦栀小心翼翼收敛气息靠近他,她不知道此时的褚云祁到底是他自己,还是早已被镰鼬鬼骨夺舍的傀儡,若是前者自然还可以度化,若是后者……
脚下踢到了什么,秦栀低头一看,正是那尊琉璃盏,看来真如宿主所言,他释放了琉璃盏中封印的镰鼬鬼骨,彻底侵蚀了褚云祁。
秦栀缄默下来,墟鼎阵阵痛意告诉他,再不动手便没有机会了,一旦提力丹的效果褪去,反噬的副作用是秦栀无论如何也承载不了的。
列缺剑闪烁着冰蓝色光芒,自剑身一路向下萦绕在剑尖,电流噼啪作响,将周围血气驱散得一干二净。
秦栀不敢犹豫,一剑朝褚云祁脖颈而去,手中琉璃盏背于身后,只待镰鼬鬼骨离体迅速将它封印,上一次系统已自身为祭锁了琉璃盏,这一次就由秦栀来祭。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褚云祁微微抬起下巴,唇齿一颤吐出两个字来:“师尊。”
列缺剑一偏,刺入了他的肩膀。
他吃痛地闷哼一声,眉头蹙起,伸手握住列缺剑似是在感知着什么。
“师尊,真的是你”
秦栀一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可他却没有丝毫的反应,额发被风撩起,露出了那可怕的魔钿之纹。
他本就是魔修,有魔纹并不奇怪,就像修士面上有金纹一样,可这魔纹却与寻常魔修不同,此时的褚云祁可丝毫没有释放力量,却依旧让这魔纹显现在了额头,就好像他本就是一只妖魔。
他苦笑了一声,“师尊,我可真没用,到现在还在拖你的后腿……”
秦栀眼眶一热,捧着他的脸温声道:“我早就说过了,我是你的师父,我该保护你的,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小时候,阿娘曾说,爱是常觉亏欠,心里越爱他,就越觉得自己这也对他不好、那也对他不好,总觉得亏欠他。
秦栀总会说:“才不会呢,爱就是爱,才不是亏欠!”
阿娘只是温柔地笑,现在,秦栀好像忽然间明白了阿娘的意思。
褚云祁用微弱的触觉,感知着秦栀的温度,他摩挲着秦栀的脊背,轻声说:“师尊,我知道,那三年不是你。”
秦栀一怔,却听他继续说:“五年前你抽离了我体内的镰鼬鬼骨,系统为此祭了自己,而后我被扶桑山长老结阵诛杀,是系统聚集了我的残魂由鬼化魔,才有了魔星后卿之名。”
秦栀听得心脏怦怦,原来系统的事褚云祁也都知道,甚至系统就在褚云祁的体内,可他说这些,也太像遗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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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与宿主一战,原本势在必得,却因他释放镰鼬鬼骨,让我与之融为一体……师尊,镰鼬鬼骨不能放回人世,今日是我必死之局。”
眼泪自他眼角滑落,他早已失去四感,看不清秦栀的眉眼,只能用指尖微弱的触感划过她的脸颊。
秦栀吻住了他,眉心那神识印记愈发耀眼,所散发的金光逐渐将二人裹挟。
“谁说你会死的”
秦栀声音干哑,赤红的眼眶中,眼泪簌簌而下。
额头相触,神识覆盖在褚云祁的魔钿之纹上,圣洁的气息将戾气抽丝剥茧般从他的体内剥离,听着耳边厉鬼般声嘶力竭的吼声,镰鼬鬼骨被神识之力灼烧得一干二净。
“云祁,师父说过的……我的职责便是教化你、保护你……只要我在一日,便没有人能欺辱你!”
在褚云祁碎裂的目光中,秦栀呕出一大口血来,她仿佛彻底失去了支撑,整个人栽倒在褚云祁的怀中,她捂着胸口蜷缩成团,被不断上涌的鲜血呛到喉咙,浑身战栗着往外喷血。
再后来,她的口鼻,甚至双目都滑下两行血泪。
“师尊,师尊!你怎么了”
褚云祁颤颤巍巍地伸手探向她的脉息,却发觉她经脉寸断,疯狂的内力在全身横冲直撞,就连修士赖以修炼的墟鼎都被震碎……
“你做了什么!”
褚云祁下意识摸向额头,难道是方才那顷刻间销毁镰鼬鬼骨却不伤害他的金光!
秦栀伸手捉住他的手指,仿佛用尽了浑身的气力。
“我用禁忌之术拔高了修为,如今反噬己身罢了,不要白费力气了……”
提力丹药效彻底散尽,秦栀也到了强弩之末。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他抱着秦栀越来越冷的身体,清楚听到内力震碎骨骼内脏的声音,可失去墟鼎的秦栀,无论褚云祁注入多少内力都如同泥牛入海,丝毫不起效用。
倏忽之间识海中传来一道姗姗*来迟的回响。
「叮咚!——恭喜大人完成主线任务!」
「主线任务一:击杀违约的宿主。任务完成奖励:回春丹一颗。」
“云祁大人!我虽然来迟了,但是你先别急!秦栀大人还可以抢救一下的!”
系统那不着调的声音再次响起,也就是褚云祁性子耿直,若是秦栀听见,一定会骂他故意拖延时间,非要到关键时刻才出场救急!
在系统的指引下,褚云祁颤颤巍巍地将“回春丹”放入秦栀口中,一瞬间外涌的鲜血按下了停止键,原本虚弱苍白的脸色也一点点恢复红润,塌陷的骨骼与损毁的经脉也肉眼可见地重塑……
如蝴蝶振翅一般,她睁开了眼。
目之所及,是褚云祁。
“傻小子,别哭了。”
褚云祁揽她入怀,滚滚而下的每一滴泪,都是失而复得的珍视。
余生,亦是褚云祁。
——全文完——
2024年11月13日
第99章 番外1
“绯月楼后卿大人钟情一人,少年时相知相许,一路上不离不弃,爱得轰轰烈烈,可她却在获得神识点化的那一日为救他而死,如同一把尖刀扎进了后卿大人的一生,怎能够忘怀,怎能不记她一辈子。
而我,是她的替身。”
女孩在她的自传书中写道,言辞恳切,不似自嘲。
“初见他时,六月初八,赤帝登基,羽人国的大日子。为贺战事平息、天下太平,我与一众舞姬被送入绯月楼寻欢取乐,酒池肉林的糜烂气味中,我穿过人流,跪在了他的膝前。”
“那时的我糟糕透了,发丝凌乱,轻薄的舞裙靠着一根绸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我被那场面吓到了,瑟瑟发抖着说。”
“后卿大人,求您怜惜我!”
“我已然不记得因何进了那荒诞的场所,只知道舞坊的师傅说,这是我们飞黄腾达的好日子,伺候好了达官显贵们,便如同飞上枝头的凤凰。”
“后卿大人手指按在眉心,斜倚着扶手,他高高在上,仅用脚尖挑起我的下巴,使我对上了那双风轻云淡的眼眸,浓密的睫毛如鸦羽一般在他眼下扫下一片暗沉沉的影子,我却依旧能清楚地感知他眼里乍起的亮光,如同碎在天空的星河,搅动了难以遏制的心绪。”
“我听见他喊起一个人的名字,如此的深情又悲切,而那个名字也在后来很多年里成为了我的‘代号’。”
——
“秦栀。”
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秦栀悠悠转醒,还未及看清眼前的事物,唇上便是一片柔软。
“唔。”被堵得有些窒息,两只手下意识间紧紧攥住了什么,对方却如触电般将她拉开,面上有着些许羞恼与不悦。
看见后卿大人阴沉的脸色,秦栀咽了咽口水,不安道:“我又做错了什么吗”
魔星后卿看着秦栀天真的模样,怒意逐渐消解,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忧愁,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低垂下眼帘,淡淡地说:“没什么,休息了一整天,想来你也恢复了体力。”
每每此刻,秦栀都觉得传言皆虚,这位后卿大人亲她的时候哪有半点顾念亡妻的模样
这种话也只敢心中腹诽,秦栀麻溜地起身,给后卿大人腾地方,可后者却捉住了秦栀的手,道:“你应该扇我的。”
哦对,入夜的例行公事,得先给他几巴掌,这是他偶然发疯时立下的规矩,不仅哄着秦栀抽他巴掌,有时疯得彻底,还叫秦栀陪他玩师徒扮演,行禁忌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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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得,这位哥玩得挺变态的啊,有时候狠劲上来了,非要秦栀扇到嘴麻说不出话才罢休。
看来今天又发了疯,秦栀习以为常,不多啰嗦,伸手就是一巴掌,可他低头吻了吻她的手心,继而又说:“绯月楼的饭菜不好吃吗就这般没力气”
好家伙,看来今天瘾有点大!
秦栀挽起胳膊上的绸缎,反手又是一巴掌,怕魔星后卿挑三拣四,连着补了两三下,想着这下应该满意了吧!
可魔星后卿却扯过她的两只手按在微微泛肿的脸上,像只小狗似的,眼巴巴抬起头看向她,道:“你都不心疼我吗……”
这可给秦栀整不会了,来绯月楼的这一个月里,她可从未见到后卿大人有过半分言辞软和的时候。
秦栀凑近闻了闻,果然,满屋子的栀子味也难掩一身酒气。
“后卿大人喝多了,要不今日,就算了吧……”
“你都不心疼我吗”魔星后卿又重复了一遍,沉稳贵气的眉宇间,透露出一股真诚的傻气。
秦栀无奈,只得顺势揉了一揉,安抚道:“今日后卿大人在外头辛苦了,抱抱。”
魔星后卿被秦栀紧紧抱住,秦栀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如同安慰在舞坊养着的小黄,小黄每次打架输了,都要回来抽抽涕涕地对着秦栀求抱抱。
块头是比小黄大了些,安抚还不是一样的安抚。
秦栀正走神,耳垂却被人轻咬了一下,她被那人紧紧揉在怀里,锢在腰上双手如同铁钳似的,让她动弹不得。
耳边传来温热的喘息声,只听魔星后卿淡淡开口:“你这样拍我,是把我当小狗打发了吗”
这小子何时学会了读心术
秦栀嘴硬反驳:“当然没有,我是真心地心疼大人。”
魔星后卿懒得与她辩驳,许是真的困乏了,竟倒在秦栀的肩上睡了过去,今夜少了更加深入的交流,秦栀十分开心,每每尤花殢雪,她都要腰酸背痛好几日。
她轻轻拍了拍魔星后卿的脊背,等他睡定后才缓缓将其推到床榻上躺好,又细致地替他掖好被角。
她走进庭院,一边荡着秋千一边赏水中月,绯月楼的侍女养了只小黑鱼,哦不,是只大胖鱼,听说之前的大战中侍女逃命路上还用水缸带着黑鱼一起跑路,也是可爱。
秦栀松弛地伸了伸胳膊,觉得安心又惬意。
她忽然想起一个月前的那个晚上,第一次被魔星后卿抱上这张床时,心里有多忐忑不安,可他只是吻了吻秦栀的额发,动情地说着:“别怕,阿栀,若你不愿,我不会动你。”
秦栀不知“阿栀”是何意,只知道那个传闻中暴戾恣睢的绯月楼楼主,正恳切又温柔地对待自己,倾注他所有的偏爱,让秦栀一瞬间沦陷了进去。
他们在一起待了畅快的三日,待到魔星后卿被皇帝召唤,方才不舍地亲吻秦栀的小脸。
他说:“你的表现我很满意,今后便叫‘秦栀’吧。”
她这才乍然清醒,“阿栀”不是独属于她的爱称,分明是他已故爱妻的闺名——秦栀。
一瞬间被冰水浇了个彻底,她瘫坐在地上竟兀自笑了起来。
癫狂的程度将前来照料她的嬷嬷也惊得不轻,等秦栀笑得嗓子干哑发不出声音,嬷嬷方才抱紧了她,道:“夫人这时候哭闹便罢了,等大人回来可不能这般发疯。”
见秦栀哭声略小,嬷嬷继续说:“先夫人已故去三年,大人从未碰过女人,夫人该明白机遇难求。”
机遇难求,求来了替身的位置吗
可哪怕是后卿大人亡妻的替身,也是许多九天大陆女孩们梦寐以求的位置。
秦栀颓然地闭了眼,为何心会这般痛呢
她本就是魔星后卿身边的细作,细作不该有心的。
半年前她自山林中醒来,忘记了一切,忘记了自己的来历。
她遇到了那个红色头发的贵人,
贵人说,她初登帝位,朝局不稳,忌惮绯月楼的势力,于是她自告奋勇到魔星后卿的身边做了细作。
……
梦魇之中,无数鬼怪在身后追赶,她拼命往前奔跑,一双脚却如坠千斤。
跑啊跑啊,无尽黑暗中终于乍现了点点光芒,有个白头发紫眼睛的少年年浑身发散着圣洁温暖的光,微笑着扶起她。
“你,你是谁”
他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摇头,又侧身给她指明了方向。
“谢谢你,我会记住你的!”
他还是摇头,秦栀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前方不远处那一红一蓝异瞳的少年,两条小蛇攀在他肩头吐着信子,不知为何,秦栀总觉得小蛇在笑。
她不由得被那少年吸引,一步步朝他走去,却不知怎的,她越是靠近,那少年的身形就越淡,直到她快要抓住他衣摆的那一刻,终于烟消云散。
秦栀一时间又失去了方向。
鬼怪的嘶吼声愈来愈近,她害怕地捂住脑袋蹲下身去,却忽然背后一热,她小心翼翼抬起头,便看见仙女一样的女子正抱着她步步坚定地走着。
她那张清冷的脸,亦是挂着如出一辙的淡淡微笑。
一时间,秦栀头痛欲裂,无数段记忆在她眼前闪过,她却一点也看不清。
她焦急万分地去捉仙子的衣袖,身子却腾空而起,不知不觉,她缓缓睁开了眼。
原来是梦啊。
她微微侧过头去,看见层层床帘帷幔后站着两道人影,那个稍矮的人穿着宽袖长袍,虽看不太清是何布料,却也猜得到价值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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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她还没有想起来吗”
另一人抱着胳膊背对架子床,微微叹息了一声。
“用了很多办法,无济于事。”
秦栀耳朵一动,这个是魔星后卿。
“……那日我捡到她时,倒很是吃惊,你也太马虎了,怎么就看顾不好她呢”
听着指责,魔星后卿倒也没有反驳,只说:“那日离家前,她还是好好的。”
衣着华贵之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慢来吧,我先走了。”
待那人离去,秦栀发觉魔星后卿的靠近,于是赶紧闭眼装睡,而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捏住秦栀的鼻子,直到秦栀忍不住张嘴呼吸,他笑道:“你装得太假了。”
秦栀推开他的手,神色认真:“大人,我是被你掐醒的!”
“是吗”
魔星后卿并未追究,而是去拿衣架上的衣物,一件件给秦栀穿上,还给她打了个十分精巧的结。
“这是雀头结,是你最喜欢的系法。”
他神色深邃,仿佛透过秦栀看向了另一个人。
看来又是他亡妻的爱好。
秦栀神色不变,眼神却肉眼可见地落寞下来。
似乎捕捉她情绪的变化,魔星后卿又说:“今日陛下来招安,我在殿上摆了宴席,随我一同去吧。”
“我吗”
“不然呢”
“可是,不是只有夫人才能陪楼主……”
秦栀忽然哑然,她总将自己当做亡妻的替身,却忘记了她自己现在已经是魔星后卿的夫人了!
……
魔星后卿不喜热闹,为官多年从不在家里大摆宴席,唯一一次请贵客来便是今日赤帝招安。
据说当年一战中白帝陨落,三国争锋,南诏赤王夺得尊位,自此称霸天下。
牵着魔星后卿的手入场时,秦栀有些羞赦地低下头去,却听他十分高调地将她推到众人眼前,声音里竟有几分得意,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陛下,这便是臣的爱妻。”
他说的是爱妻,不是夫人
秦栀微微抬眸敲了魔星后卿一眼,感知到他在自己手心轻轻一挠的提醒,她才忙不迭朝赤帝行礼。
“都入座吧。”
宴席上觥筹交错,各路权贵谈笑风生,魔星后卿与赤帝接到密信离场片刻,这分间隙里,便有人来向秦栀问好。
那人长得文质彬彬,却总露出十分虚伪的笑,秦栀觉得有些不适,不想同他啰嗦,可他却拦住秦栀的去路,道:“姑娘如此美貌,留在清奇山这穷乡僻壤实在是委屈你了,不如跟我一同回赤帝城,那里的美酒佳酿可比绯月楼的更多更好。”
“不必了,我身子不适,失陪了。”
“哎,至少陪在下饮一杯吧,要不然,这绯月楼也太没规矩了!”
秦栀也是被唬住了,虽心里不满,但想来一杯酒也无妨,于是接过酒杯一饮而下。
在侍女的陪伴下在花园中漫无目的地闲逛,不知不觉又听见了宴席的吵闹声,原来又绕回来了,今日不知怎的,头有些晕,都分不清方向了,身下也不自觉一片火热。
刚一回头,便撞在一人怀里,本就晕乎的她这下连脚都站不稳了,好在那人迅速拖着她后腰才没倒下。
她一抬头,正是魔星后卿。
他不知怎的,神色有些严肃冷漠,像是刚处理过什么令人厌烦的事务。
鼻尖微动,空气中似乎夹杂着几分血气。
不等秦栀问些什么,他便吻了过来,周围侍女们适时退下,假山后便只剩他二人。
假山的一侧还在醉饮佳酿,另一侧,魔星后卿松开秦栀的下巴,将吻到窒息的秦栀压在假山上,面无表情道:“脱掉。”
“在这里……被人看见怎么办”
“脱掉。”
秦栀有些为难,可看见魔星后卿的手递了过来,她赶紧先他一步褪去了外衣,若是魔星后卿动手,怕是事后连块完整的遮羞布都找寻不到。
魔星后卿声音温和几分,解释道:“方才与你饮酒的那人,在你的酒里、衣服上都撒了药。”
“药”
“……合欢散。”
纵使秦栀再无知,也从侍女们闲暇聊天时听过合欢散的效用,那可是鼎鼎有名的催/情之药。
魔星后卿的话音刚落,秦栀便有几分失神,从内而外的燥热几乎要吞没她的神志,她揪起他的衣领,颤声道:“帮帮我……”
流水淙淙,像是雨滴坠在池塘里,搅扰了三两只小鱼清梦,秦栀趴在假山的阴影下,身后是魔星后卿一次次的出纳,如今她已抵达几次高峰之巅,人也清醒了许多。
她借着一处小洞小心翼翼观察着宴会的情况,宾客们忙着互相敬酒寒暄,没有人注意到假山后的热烈,秦栀的目光一路而上,看见了主坐上那位年轻的帝王。
她是羽人各国史上唯一一个女子称帝的帝王,少年称王,一点点夺得南诏权柄,将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纳入后宫做了男宠,外界说她英武不凡,秦栀第一次见到她时,也是这般觉得。
何况,她还是自己的贵人,如今在秦栀每日枕边风的暗示下,说服魔星后卿归顺赤帝,终于不用再做细作了。
魔星后卿忽然俯下身亲吻她的脖颈,走神的秦栀一个激灵往下缩了缩脑袋,露出假山上那个小洞来,魔星后卿顺着她方才目之所向望了过去,在瞧见赤帝的一瞬间,他眼眸微微眯起,猛地下了几分力道,低哑的声音在秦栀耳侧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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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做这事你竟还敢三心二意,看来是我不够用力。”
随着攻势逐渐猛烈,秦栀有些应接不暇,她强行忍下痛楚与不适,方才有余力回答魔星后卿的话:“我没有……不要!”
又一次攀上高山巅峰,秦栀眼前一黑几乎要栽倒在地,可身后总有一双铁手牢牢箍住她的腰身。
魔星后卿人如其名,向来魔怔,若惹得他不悦,怕是几天几夜都没办法好好走路。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忽然失了禁锢,秦栀只觉天旋地转,一眨眼竟跌坐在他怀里,他眯眼笑着,一副吃饱餍足的模样。
“原本想带你回去好好休息,可你心里似乎装着别人,既然如此,那就罚你身体里装着我吧!”
秦栀正疑惑他是何意思,下一瞬便睁大了双眼,只见他手指捏诀,竟用法术幻化出一个与他肉身武器一模一样的物件来,轻轻磨进了秦栀的容器。
那武器温温热热,像一只表皮坚硬的毛毛虫一般,在容器里并不老实,而是时不时钻出钻进,秦栀只觉得又痒又畅快,连连求饶。
可魔星后卿充耳不闻,从随身储物的戒指中取出帕子为秦栀擦拭干净身子,又替她换上干净的衣物,披上了一直覆在他二人背上的袍子。
“如影随形袍,可以隐匿你的身形。”他解释道。
他牵着她的手重新回到宴席,在众人目光下挪动的每一步秦栀都战战兢兢,生怕袍子露出破绽,让自己显现于人前。不过此时那武器却又乖顺下来,一动不动地在容器中躺尸。
听他与宾客举杯畅谈,秦栀心里五味杂陈。
这小子是如何上一瞬还在与自己翻云覆雨,下一瞬便面不改色地与旁人觥筹交错
她目光掠过众人,不知怎的,先前与她搭话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魔星后卿与周围宾客饮过酒,又转身捏了捏秦栀的手,与之而来的是容器中轻微磨动。
“夫人,这法术很是奇妙,我那里,也是有感觉。”
“你!……”
二人正襟危坐的外表下,是是躁动难耐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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