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风之承乾》 第1章 《唐风之承乾》作者:千棵树【完结+番外】 文案 一个悲催的残疾太子重生的故事~~~~~~~ 警告: 此文乃某树无聊yy,狗血,历史神马的错漏百出,雷点处处, 人物走形,历史考据神马的,请勿入! 某树写文纯属自娱自乐,慎入慎入! 有一千只腐女就有一千只承乾太子! 若发现此文太子不符合您心中所想,请绕道 此文走<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arget=_blank >温馨田园风格,不同于清歌,行文啰嗦神马的,请慎入 此文人物背景神马的皆属于某树!!~~~~~~ 以下乃专属某树的背景时间: 614 承乾生 太宗帝16岁 615 李泰,李恪生 616 李佑,李愔,长乐,豫章生 621 玄武门兵变 太宗帝23岁 李靖35岁 621 太宗称帝 625 李治出生 李明达(晋阳公主)出生 内容标签:重生 种田文 不伦之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承乾配角:李世民一家 其它:路人一家 第1章死了又活 … 他是承乾。 死去的承乾。 人世飘渺几百年,他看尽了盛唐的繁华,也看到了繁华过后的无尽苍凉。 盛衰荣辱,不过是刹那浮云。 他飘在故宫的上空,看着底下正为千禧年欢呼的人们,微微一笑。 即便如此,他却也喜欢这人间。 喜欢着……那有着暖暖笑容明亮眼神的人们。 抬头仰望,星空虽然不如百年前明亮,但,还是有着几颗星星点缀着。 想起生前自己的执着和荒唐,想起死时他的愤懑和不品,想起飘荡的这几百年,从最初的绝望麻木,到现在的淡然释怀,这几百年来,他生有何欢,死有何苦?飘荡人间,有时偶遇几个鬼友,或者共饮,或者同醉,或者畅游,他逍遥自在,他悠然一笑。 如今的他,是李承乾,又不是曾经的李承乾。 只是…这种逍遥的日子也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默默转身,身后,那个说什么时空洪流爆发,轮回破了个空洞,啰嗦又无聊的老头子正宽面条泪的看着自己,眼睛泪汪汪的,让他忍不住一笑,这老头,很…好玩哪。 “好吧,我跟你走。” 老头儿一听,急忙四处找鞭炮,打算庆贺庆贺!想不到这个承乾比那个胤礽要容易搞定! “但……我有个条件……” 老头儿点着鞭炮的手一滞,随即,慢慢转头,谄媚一笑,“您说什么?” “我说,我要个条件,让我的腿残了……”他背负双手,悠悠说着。 老头儿差点跳天,“您说什么?!啊?!我我我我……没听错吧?!” “您没听错,我说的,就是让我的腿残了…” 老头儿顿时张大嘴,半晌才合上嘴,看着对面这个笑容满面的俊美少年,顿时心头宽面条泪,哪有人让自己的腿残了的啊……这个承乾太子分明比那个胤礽太子爷精明多了,好歹胤礽太子爷啥条件都没提,咳咳,或许人家忘了…… 飘荡人间几百年,解开了他的心结和化解了他的恨意,如今眼前的魂灵干净温暖,可是,可是,也同时打开了他的心窍。 不被恨意蒙蔽了双眼,没有被欲望堵住的心灵,智慧,如同清水,慢慢滋长。 别的魂灵飘荡人间几百年,早已灰飞烟灭,可他却因为这人间的飘荡反而净化了魂灵,打开了心窍。 “怎样?答应不?” 老头儿欲哭无泪,只能点头。 看着对方满意的转身走进轮回空洞,老头儿才悄声嘀咕道,“你说只是弄残腿,可没说不能恢复哦……” 老头儿奸笑一声,转身继续打开手中的本子,翻翻翻翻…… “啥?!公孙策?!瞄的你个破时空洪流!!那是真实存在的人物吗!?啊!?!啊??咦??真…有呀……” ---------------------------------------------------- 承乾现在万分怀疑那个老头儿公报私仇! 竟然让他重生到玄武门兵变的时候…… 睁开眼的时候,他以为会在母后的肚子里,谁知却是一片黑暗…… 玄武门兵变,他的父皇带着他的母后去了玄武门避难。留下他在这宫里……他当时八岁,身边宫女们都走了,害怕,恐惧,于是,他就躲进了大箱子里。 听着外头的厮杀声,他木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腿,很好,那老头儿虽然公报私仇,可是他的腿到底是废了。 因为跌倒,而碎了腿骨。以这个时候的医术来说,算是彻底废了。 收回了手,他忍不住握紧拳头,外头的厮杀就像地狱的烈火焚身,指甲陷入手心,鲜血流出,他亦毫无知觉,紧紧的闭上双眼。 厮杀声平静了,可他知道,重头戏才要开始。 接着死去的人会是曾经一起玩耍的堂兄弟们… 自古天家无人情,宫廷从来都是血骨戏。 他紧紧的闭上眼,在黑暗意识来之后,放任自己跌入黑暗。 看不见,听不见,或许更好。 第2章(修)不再是承乾太子(1) … 承乾醒来的时候,就见一秀美温婉的女子眉宇忧愁,眼圈发红的看着他,见他醒来,先是愕然,随即柔婉一笑,笑中带着一点欣慰。 承乾醒来的时候,就见一秀美温婉的女子眉宇忧愁,眼圈发红的看着他,见他醒来,先是愕然,随即柔婉一笑,笑中带着一点欣慰。 第2章 承乾怔楞了好一会,才慢慢回过神,眼圈慢慢的红了,想开口,却发现声音喑哑,一声呼唤,竟变成一句只有自己才听到的低语,“母后……” 秀美温婉的女子,就是他的母亲,他牵挂着,他心疼愧疚着的母亲。 长孙温柔一笑,掖了掖承乾的被子,“醒了就好,乾儿,可觉得还有哪里不适?” 承乾微微摇头,安静乖巧的凝视着长孙。发现长孙眉宇间有难掩的疲惫,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憔悴,于是努力提高自己沙哑着的声音开口,“母……妃,乾儿已经无事了,母妃快去歇息吧。”这时候,父皇还没登基吧,之前,自己应该喊母妃才是。 长孙听到承乾沙哑的声音,一愣,眼里闪过一丝心疼,柔和一笑,抚摸着承乾的头,先是吩咐着宫女端来茶水,小心翼翼的扶起承乾,让承乾喝了润润嘴,又小心翼翼的扶着承乾躺下,才温柔开口道,“母妃不累,乾儿已经睡了好些天了,可要吃点什么?” 喝了水,承乾感觉自己的喉咙不再那么干涩,微微摇头,看了眼四周,发现伺候在一边的都是些很陌生的面孔,想着怕是死在了前头的宫变中了吧。心里轻叹,怕是长孙舅舅下的命令…… 随意的指了指不远处正安静的端着膳点来的十三、四岁的宫女,轻声道,“母妃,让那位姐姐照顾乾儿吧。母妃还要照顾弟弟妹妹,要是母妃为了乾儿累坏了身子,那乾儿罪过就大了……” 这时候,青雀已经七岁,长乐已经六岁了,还有豫章,也到了母后身边了吧? 长孙皇后再次一愣,又看了看因为承乾的点名而呆住的宫女,随即回头凝视着承乾,眼里闪过一丝疑惑,面上却柔和一笑,“乾儿刚醒,还是母妃来吧。”说罢,唤过宫女,接过宫女呈上来的膳食。 承乾想自己坐起,却发现自己双腿无力,差点跌倒在床,吓得长孙一声惊呼,“乾儿!你别动!” 端着膳食的宫女机灵,在长孙惊呼时,早已上前,轻柔扶着承乾坐起,靠在床柱上。 承乾喘着气,对宫女感激一笑,又转过头有些歉意的看着一脸担忧的长孙,开口,“母妃,乾儿没事……” 长孙眼圈又忍不住一红,欲言又止,想告诉眼前自己的孩子,他的腿已经…… 承乾见长孙发红的眼圈,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了然,面上却故作天真一笑,有些委屈的开口“母妃,乾儿饿了…” 长孙一听,急忙端起膳食,“好,母妃喂乾儿……” 承乾吃着长孙亲手喂的膳食,心里很是怀念,有多久,没有和母后这样相处了?在父皇没有登基前,他跟母后相处的时间最长,可母后很忙,她要照顾青雀,照顾长乐,照顾豫章,还要进宫为父皇调和与皇祖父那越来越紧张的关系,还要防范着妯娌们的挖坑下套…… 那时候,承乾记得,他真的很少与母后相处,但心里他还是最崇敬母后,也最心疼母后,因为母后其实一直在努力做着贤妻良母的角色,一直在想着的是大唐,是父皇,是他们这些子女,母后从来都没有为自己如何考虑过…… 这世重来,他不再是承乾太子了,他只会是母后孝顺的儿子,他会帮母后照顾弟弟妹妹。青雀,长乐,豫章,兕子,治弟…… 他要努力让母后活得更健康,活得更长…… 膳食用罢,长孙温柔一笑,拿着自己的手帕轻柔的擦着承乾的嘴巴。 承乾一笑,“母妃,乾儿大了,乾儿自己来就好了……” 长孙故作嗔怒,轻轻点了点承乾的头,“多大呀,你呀,就爱逞强……跟你父王一样……”提到那个人,承乾心里划过一丝窒闷,但随即展颜一笑,“母妃,我是父王的儿子,当然像父王了……” 长孙有些不自然,随手掖了掖承乾的被子。 承乾心里了然,母妃肯定是怕自己会闹别扭吧…为什么醒来却没看到父皇? 于是,又笑着拉着长孙的手,“母妃,乾儿现在都用膳了,您可以放心了吧?快去歇息吧。乾儿会照顾自己的,而且这里都有宫女守着……” 长孙有些犹豫,但看着承乾笑容灿烂,心里一酸,又想起还在忙着政事的王爷……心里低叹,低头凝视着承乾灿烂的笑脸,那比往日要更加灵秀透彻的眼眸,心里有些疑惑,这孩子……怎么没有闹腾着要见王爷呢?这孩子平时可是最喜欢他的父王…… 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 “好啦,母妃,乾儿会很乖的,母妃,您都好几天没休息了吧?您看您都憔悴了,不好看了……”承乾故意撒娇着扯扯长孙的衣袖。 长孙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但看着承乾眼里藏不住的担忧和关心,心头一暖,遂摸摸承乾的头,“好好好……母后这就去歇息……”但还是忍不住细细的叮咛嘱咐了一番,又唤过那个机灵的宫女,语调轻柔,声音里却蕴含着不可小视的威严,“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唤珠儿。” “珠儿,你刚刚做得很好,以后要好好照顾中山王殿下知道吗?”长孙语气凌厉道,随即有缓和语气道,“只要你好好伺候殿下,本妃不会亏待你的……” 珠儿急忙叩头应答,“奴婢一定会用心服侍殿下……” 长孙微微点头,又示意身边的宫女拿过一个小东西赏赐给了珠儿。 离开前,长孙心头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温柔的道,“乾儿,你刚刚醒来,就不要乱动了,有什么事就叫珠儿或者叫下人去做……不要伤了自己,知道吗?” 第3章 承乾浅笑点头。 看着长孙走远了,才微微闭上眼睛,心里想着,母后一定会觉得奇怪吧?自己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呢……母后那么精明能干的人肯定会发现的…… 忍不住勾起狡黠的笑容,母后,乾儿以后还会给您很多不一样呢…… 所以,母后,您一定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 长孙离开承乾的卧室,转身又凝视了一会,才缓缓转身,心里念着那孩子的腿,眼圈一红,强忍的泪水就一滴滴的落下,身边长年跟随长孙的大宫女枫叶急忙扶着长孙,低声道,“王妃,您不要紧吧?” 长孙微微摇头,拿出怀里的手帕,擦拭着自己的双眼,温婉一笑,笑容有些勉强,“枫叶,我们走吧。” 枫叶应着,想着刚刚中山王殿下那灿烂笑脸,心头叹息着,以后……中山王该怎么办? --------------------------------------------------------- 躺在床上,微微闭着眼睛的承乾,盘算着接下来的种种,盘算着,盘算着,还是避不开他的父皇……心头一叹,睁开眼,愣愣的发呆…… 。……那个曾经是他心里像天神一样伟岸睿智的男人,是他的父皇,也曾是他前生崇敬的偶像,可惜,天家无亲情,涉及到了那把椅子,什么亲情也不过是狗屁,不过也不怨父皇,是他的错,父皇对他严厉教导,百般苛刻,也是对他期望甚高,是自己,把一切都毁了…… 若他能忍住,若他能按照父皇的要求去做,或许,什么都不会发生吧? 可他忍不住,可他不能按照父皇的要求去做,为什么? 飘荡人间几百年,在清醒冷静时,他曾经问过自己为什么? 是真心想要那把椅子吗? 是不满父皇宠爱青雀,却对他百般苛求? 后世之人谈及唐史时,曾说他是在爱的饥渴中死亡的承乾太子? 爱? 或许…… 那长安城的繁华温暖不了他,那东宫中的冰冷麻木了他的心,或许,那时,他想要的是一场解脱…… 明知父皇睿智,却还是孤注一掷,为的,其实是场解脱吧。 所以,他才会在最后自己解决了自己……在那来自皇帝的使者面前,看着那杯毒酒,他冷笑着,却拿着一把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里。 慢慢闭上眼睛,这世,他不是承乾太子了。一切也会不一样了吧。 第3章(修)不再是承乾太子(2) … 长孙在书房门口停下脚步,挥手示意身后跟随的枫叶等人退下,才上前,轻轻一扣,里头传出颇具威严的声音,“进来!” 长孙才推门而入。 书桌后,面容俊逸的年轻男子正皱眉深思的盯着桌上的一封封奏报。 长孙安静的站着,等着,眼前的男子是他的夫君,大<a href=https:///tags_nan/tangchao.html target=_blank >唐朝的秦王,也是未来的皇帝,想起玄武门的鲜血淋漓,想起如今还在床上的安静微笑着的她的孩子,长孙心里一阵刀割,可面上,还是那副温柔和婉。 凝视着眼前的俊逸深沉的男子,她眼里无心,心里无爱。嫁个他,为家族。他娶她,为权势。 这些年来,相敬如宾,两人默契极好,于是,在他人眼里,便是恩爱情深,只有她知道,眼前的男子喜好美色,风流多情,可多情却也最无情,所以,她从未把心寄予在他身上,况且,很多年前,她便丢失了自己的心。 如今,她只要她的孩子们好好的,她只要她的家族安稳就够了。 终于从沉思中回过神的李世民抬头,见长孙,便微微一笑,“观音碑来了怎么不叫本王?” 长孙柔婉一笑,“看王爷在沉思,不敢打搅。” 李世民放下手中的奏报,知道长孙前来必定有事,而长孙会突兀前来她甚少进来的书房的,肯定是关于孩子的事情,那么就是承乾了。 “可是乾儿醒了?”李世民沉声问道,想起被留在宫中,却因为动乱跌断腿的孩子,他不由皱眉,“乾儿的腿?” 长孙神色有些凄然,“太医说了,怕是没法痊愈了。” 李世民皱眉,微微点头,“本王知道了。观音碑,这些天你多费点心照顾一下乾儿吧。” 长孙心头失望,不去看望乾儿吗?但看着李世民又低头埋入奏报中,只能心里叹息,转身默默离去。 看着长孙离去后,李世民才若有所思的敲打着桌案,本想自己登基后,就按照嫡长子的顺序,立乾儿为太子,如今看来……也好。这些孩子的未来如何,自己也不可知,与其现在立太子,不如等孩子们长大后再说。只是,乾儿怕无缘了。不过,一个不能行走的嫡长子,对皇位是没有任何威胁的,这也未尝不是一种福气吧。李世民漫不经心的想着。 不过,那孩子长什么样呢?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会,却只是一点模糊的印象。 也只是见了几次而已。罢了。找个时间看看吧,好歹是自己的儿子…… 李世民低头专心致志的投入奏报中。 ************************************ 承乾半靠在床柱上,指点着宫女珠儿按摩着自己的双腿,“嗯,珠儿姐姐,对,就是这样……” 就算不能行走了,可承乾不想自己的肌肉过度萎缩。因为痛感还在,而痛感还在,就表示自己这双腿其实还有得救吧。 第4章 即使会对一直担心自己的母后歉疚,但他一点都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盯着因为断骨而有些畸形的腿,承乾心想,以后肌肉怕还是会萎缩吧正忍着痛指点着珠儿按摩双腿时,长孙牵着一个小女孩进来了。 “乾儿,你这是——”长孙有些错愕。心里担忧,难道乾儿知道了自己的腿已经…… 珠儿在长孙进来后,就急忙跪在地上,叩头请罪,“珠儿该死,昨晚让殿下摔了,请王妃责罚!”脸色惨白,瑟瑟发抖,虽然王妃待人素来温和,可珠儿知道,王妃的威严和手段不是说假的。 长孙脸色一变,厉声问道,“殿下摔了?!这是怎么回事?” “母妃……”承乾开口,红着眼圈,有些艰难的开口,“乾儿已经知道了……” 长孙一震,随即急忙起身,又转身挥退了宫女,对被自己牵进来的小女孩,俯头低声道,“质儿,你先出去,母妃有话要跟你哥哥说。” 是长乐?承乾差点脱口而出唤出长乐,现在,还只是李丽质,天生丽质,温婉良善,却红颜薄命。 长乐离开时,眼角瞥了眼承乾那有些畸形的腿,眼圈一红,捂着嘴转身跑了出去。 承乾看着长乐跑出去,心里有些苦笑,依长乐的性子,这会儿怕是在为自己难过吧。转头看着一脸担忧盯着自己的长孙,还有母后…… “母妃,乾儿的脚以后不能走了,对不对?”承乾低低的问着。双手忍不住抓紧了被单,却不是为自己的腿,而是为了欺骗的难受。 长孙本想劝慰,可看着承乾明明很难过又故作坚强的模样,又想起书房里的男人的冷漠,长孙心一狠,猛的点头,颤着声音开口,“乾儿,你以后不能走路了…” 承乾抬头,有些惊讶,本以为母后会劝慰,会撒谎骗他,没想到却是这样直言相告,盯着母后红红的眼圈,坚定和凄然的神情,承乾慢慢闭上眼睛,更抓紧了手中的被单,低低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决然,“母妃,乾儿以后,会好好的,一定会好好的。” 长孙捂着嘴,止住差点哽咽的声音,伸出手,将承乾慢慢的搂进怀里,“好孩子,乾儿会好好的,一定会好好的……” *************************** 这日的阳光很好。天空蓝蓝。 承乾让珠儿推着自己来到门口,看着蓝天白云,吹着和煦的风,懒懒的不想动。 珠儿低头看着承乾快要睡觉的样子,不由低声问道,“殿下,要不,奴婢推您进去歇息?” 承乾睁开眼,微微摇头,笑容浅淡,“不用了,珠儿姐姐,我没睡,只是,这天气太好了,吹着很舒服。”说罢,又眉眼一弯的眯上眼睛。 珠儿也忍不住低笑,但还是唤过另一位宫女看着殿下,转身到内室,给殿下拿来了一软被子。 轻轻的将软被子盖在承乾身上。承乾微微睁开眼,对着珠儿又是一笑,“谢谢珠儿姐姐。” 珠儿也忍不住回以一笑。 那日,珠儿本来以为自己会死。答应了王妃好好照顾服侍殿下,却连殿下半夜起来时都不知,还害得殿下跌下床了。 本来以为至少一顿杖打是免不了的,可是殿下却开口了,“母妃,是儿子让珠儿姐姐不要守夜的,儿子睡觉的时候,不喜身边有人,这点,母妃不是也知道吗?而且,昨晚,儿子也是故意的,儿子想知道,儿子以后是不是再也走不了……” 看着殿下暖暖淡淡的笑意,珠儿心里感激,越发坚定自己要好好照顾殿下的心。 就在承乾懒懒的吹风的时候,珠儿眼尖的发现大门处,有个孩子在探头探脑,珠儿困惑,那是谁?正欲过去询问,承乾也恰好睁开了眼睛,见珠儿盯着大门,便顺着珠儿的视线望去,这一望,承乾不由呆了呆,是青雀? 心头多少有些复杂,但见青雀在那里转来转去,探头探脑,偏不敢进来的模样,不由低声一笑。罢了。自己这个飘了几百年的鬼难道还能跟一只小胖包子置气不成? 况且,不是已经决定了吗? 要帮母后照顾弟弟妹妹,不让母后再因劳累而倒下。 高声喊道,“青雀!” 李泰转来转去的身子一滞,抬头看去,见承乾坐在轮椅上,微笑着看着自己,见自己看他,还用力挥挥手。 于是,低着头,李泰慢慢的走到承乾跟前。 在快走到承乾跟前时,承乾想起,之前,好像因为争抢父皇赏赐的一把小刀,李泰跟自己生气了。 这会儿,这小子怕是因为之前的事情不好意思见自己罢。 低低一笑,见李泰胖乎乎的身子一挪一挪的,白皙圆圆的小脸蛋,真是……很好玩很可爱呢。 也难怪父皇会疼宠他,这么可爱,而且,还是蛮单纯的人,当初凭借那么点力量就想夺取自己的东宫之位,真的很天真。 其实,自己小的时候,和青雀也常常一起玩,两人虽说打打闹闹,可是感情还真的不错,只是……在自己进入东宫后,因为学习,因为政务,慢慢的疏远,慢慢的也就淡了吧。 “哥……”李泰低着头,看着眼前掩盖在被子下的腿,忍不住眼圈一红。 缓缓伸出手,这声哥,他有多久没听到了?“嗯。”柔柔的应着。 “以后……弟弟会照顾哥哥的!”李泰忽然抬起头,眼圈有些红的说道。 承乾一愣,随即一笑。敲了敲李泰的额头,笑骂道,“少来了!你照顾我?我照顾你还差不多!还有,别以为哥哥脚残了就成废人了?!你哥哥我厉害着呢!” 第5章 李泰傻乎乎的点头,摸摸自己头,有些羞愧的嗫嚅开口,“哥哥,以前都是弟弟不好,老爱跟你抢东西……” 承乾心里笑笑,有些苦涩,是啊,你还真爱跟我抢,不过,以后,你想要的东西,哥哥是不会跟你抢的,那些个东西,哥哥一点都不想要。 接过刚刚低声嘱咐珠儿拿来的东西,递给李泰,“拿着吧。以后呀,想要什么就跟哥哥说。哥哥给你。” 李泰接过,一呆,随即抬头,却见承乾温暖的笑脸,心头更是羞愧。 那日宫中大乱,母妃带着了自己和丽质,还有豫章,却留下了哥哥一人在宫中…… 那时,他明明记得哥哥在宫中,本想提醒母妃,可想起那父王给的那把匕首哥哥怎么也不肯给自己,心里恼怒,就不说了,可是,那时,他真的没想到,事情会那么严重……哥哥竟然会跌断了腿! 长孙站在大门处,手中牵着长乐和豫章。看着李泰和承乾,微微一笑,心里甚是安慰。 *********************************** 公元621年,秦王李世民登基为帝,入住太极宫,年号贞观。 听到这个时,承乾愣了愣,怎么时间好像不对呢?父皇好像不是这个时间登基的吧。好像提前了? 算了,都一样。 转过头,承乾继续淡定的看书。 第4章 起晖殿一事 … 这日,承乾也搬进了起晖殿,这是得到了太宗帝的特批。起晖殿距离长孙皇后的立政殿不远,最重要的是起晖殿的后殿连接后园处只有两级台阶。长孙在考虑过所有宫殿后,才最终决定在起晖殿。 长孙带着长乐和豫章,领着宫女们前来起晖殿,准备帮承乾拾掇一番。 虽说之前宫中都有安排打扫什么的,器具之类的也很齐全,但考虑到承乾的行动不便,长孙在处理完一些紧要的事情后,便赶紧带着长乐和豫章过来了。 一进大殿,长孙皇后就愣了愣,只见,承乾坐在轮椅上,指挥着宫女太监们,丢东西的丢东西的,拆东西的拆东西的。 “乾儿,你这是?”长孙困惑。五岁的长乐和豫章都好奇的东张西望。 承乾回头,对长孙一笑,便推着轮椅过来,珠儿见了,急忙将手中的花瓶递给另一宫女,上前,推着承乾,而长孙也急忙快步上前,“乾儿,小心。” “母后,我没事。”承乾仰头一笑,又低下头,看着一脸好奇的长乐和有些羞怯的豫章,温柔一笑,点头示意。 “乾儿,你这是在做什么?”长孙问道。挥手示意宫女们仔细干活,然后仔细看着宫女们,有的在窗台边挂上薄薄的纱帘,窗台下还摆放着桌子,桌子上还放着棋盘,桌子前后各自放着软软的正方形的枕头??那是枕头吗? 承乾腼腆一笑,挠挠头,“母后,儿子无聊,在装扮大殿玩,母后请勿责罚。” 长孙柔和一笑,摸摸承乾的头,疼爱道,“这是你住的地方,你喜欢怎么装扮就怎么装扮,只是,不可浪费物事,知道吗?” 承乾眉眼一弯,轻轻点头,道,“儿子晓得。” 长孙说罢,便招呼着身后的宫女们,开始帮忙,同时,和长乐豫章四处看看,发现一些门槛什么的,或者有些尖锐的东西,就招呼着宫女除掉。 承乾凝视着长孙皇后东走西忙的,慢慢笑了,心里暖暖的。 ********************************** 长孙看着承乾指挥宫女们做事,惊奇的发现,承乾指挥有度,很是全面,也很有效率,谁适合做什么,谁能做什么,承乾都似乎十分了解,可长孙记得,起晖殿的宫女太监不过是昨儿个傍晚刚刚安排的,而承乾只是在早上才进了起晖殿,听珠儿说起,在承乾进入起晖殿时,召集宫女太监说话,还问了些话,难道,就在那一席之间,承乾就已经掌握了这里的宫女太监了?看着承乾嘱咐着一些宫女太监做事,似乎也只有如此吧。看,承乾连每个宫女太监的名字都叫了出来。 然后,长孙也发现,承乾在命令宫女和太监时,虽说眉眼谦和,笑容浅浅,话语有些漫不经心,可不经意间却有一种威严和高雅。 在一番忙碌后,承乾便请长孙和长乐豫章一起到起晖殿后园,等着宫女太监洒洗一下起晖殿后再进去。 后园里有张石桌,还有四张石凳,长孙便和长乐豫章在石凳上坐下。 长孙柔婉笑着,凝视着承乾,嗔怪道,“你这孩子就爱搞怪。” 承乾挠挠头,有些腼腆,“儿子也只是无聊嘛。” “你呀,搞怪就搞怪,可不许伤了自己的身体,知道吗?”长孙疼爱的摸摸承乾的脸,自打受伤后,承乾都消瘦了不少。 承乾浅浅一笑,轻轻点头。 一旁的长乐有些按耐不住的问道,“哥哥,那个软软的好像枕头的东西是什么?” 承乾转头,温柔一笑,“那是软垫。”又拍了拍了自己轮椅下的东西,“诺,就是这个,是珠儿做的。” 长孙看着轮椅下的软垫,满意点头,心中也暗自怪责自己,怎么都没想到呢?乾儿有了这个,坐轮椅也更舒适了点。 长乐稀奇的张大眼,这时,珠儿在承乾的示意下,进了内殿,抱着几个个软软的垫子出来了。 “母后,这是儿子让珠儿做的几个软垫,您和长乐豫章都有。”承乾笑眯眯道,看着长乐欢呼着抱着软垫,豫章羞怯中不乏惊喜的抱着。心头甚是开心。 第6章 长孙接过,发现还有几个软垫。 “母后,其他的,您带个给青雀,剩下的,您自己用。”顿了顿,想起母后那贤惠的性子,便有些头疼的严肃道,“母后,您可别都送人了,一个不剩哦。” 长孙一听,嗔怪的用手指点了点承乾,“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可心中却甚是熨帖,这孩子了解自己,也关心着自己…… 宫女跑来轻声禀报着内殿已经收拾妥当,于是承乾便请长孙,长乐,豫章一起进去。 在全面收拾后,起晖殿此时呈现在众人眼前的便是这样的模样:外殿两边窗台各自摆放着一张桌子,悬挂着白色纱帘,一边桌子上是棋盘,一边桌子上是插着花的花瓶。然后中间是一张大桌子,桌子四周铺着席子,就没有了。好像有点空旷啊,这孩子怎么连点摆设都不摆呢?长孙心里思量着,要不要送点摆设过来? 后殿也很简单,靠近窗台处一样摆了张桌子,桌上文房四宝,地上是一块软垫,窗台左边是一张卧榻,另一边窗台处摆了张古琴。长孙注意到,摆着文房四宝的窗台正对着后园,如果后园的花开了的话,当时一定很漂亮。但同时,长孙也注意到,这后殿一样太简单了。 想着要送点东西过来,可看着承乾浅浅暖暖的笑容,和眼里毫不遮掩的快乐,长孙默默的打消了这个主意。 这是孩子住的地方,只要他开心就好。 又在提点了一番起晖殿的宫女太监,奖励了珠儿,又命珠儿和另一名叫碧儿的宫女一起服侍承乾,又在承乾的做主下,提了一名叫小银子的太监做起晖殿的大太监,同时和一名叫小金子的太监一起服侍承乾。 敲打了一番后,长孙便带着长乐和豫章离开了起晖殿。 而承乾也在简单的用膳后,阻止了金子银子和珠儿碧儿上前帮忙的举动,起身,艰难的挪到了软垫上,差点摔倒,碧儿银子和金子慌得差点下跪,唯有珠儿双眼微红的看着。 好不容易坐正,承乾有些疲累的回头,见四人泪眼汪汪,顿时头疼,指了指那三人,对珠儿道,“珠儿姐姐,麻烦你教教他们吧。”说罢又挥手,“我要休息了,你们先下去吧。” 珠儿弯腰见礼,便示意其他三人退下。 碧儿和银子金子只好犹豫不绝的退出后殿,站在后殿和前殿的中间平台处,珠儿正色道,“照顾殿下,你们只需记得,听话,忠心,细心,就好。” 碧儿上前,有些担心,“可是珠儿姐姐,刚刚殿下那样,我们也要听话就好吗?” 珠儿轻轻点头,低声道,“殿下在秦王府的时候,就是这样了,我们只要配合好殿下就好。” 银子又上前,低声问道,“那……皇后娘娘要是知道的话……” 珠儿微微一笑,“其实,皇后娘娘都知道的,皇后娘娘曾经跟珠儿说过,只要殿下不会弄伤自己,殿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其他三人听了,才松了口气。 珠儿又低声警告道,“你们别看殿下年纪小,殿下的主意很大的。” 其他三人了然点头,昨晚一直到现在,殿下的那些表现岂是主意大呀?! ********************************************* 长孙皇后带着长乐和豫章又去看了看李泰,李泰住在武正殿,拿到软垫,李泰也很开心。和李泰聊了聊,长孙便送长乐和豫章回去,回立政殿的路上,长孙轻声问道,“枫叶,你说,承乾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枫叶一愣,随即想了想,低声回答道,“奴婢看来,殿下聪慧,敏锐,坚韧,嗯,还有点奇怪。” 长孙低语着,“聪慧,敏锐,坚韧?奇怪?”随即一笑,“枫叶,我就知道,你不会虚言敷衍。”说罢,便低低一笑,笑容凄楚。“你见过八岁的孩子断了腿,只是痛哭一场,就整天笑呵呵的,每个晚上却又偷偷爬起来学着如何挪动,如何拖着残腿爬行?但凡能够自己做的,绝不假手他人,哪怕摔了个鼻青脸肿,也要坚持,每每很痛,在自己的母后面前还是强装微笑……?”长孙凄然笑着抹去脸上的泪水,低声道,“我此生最恨的人就是我自己,为什么,那天,我没有带走乾儿?” 枫叶急步上前,搀扶着长孙,急急道,“娘娘,慎言!保重!” 长孙缓缓摇头,挣脱出手,挺直背脊,“没事。我很好。”又是温婉一笑,转身,拿过后头宫女手上的软垫,笑容慈爱,“乾儿送的软垫,我怎会送给别人呢?” 乾儿,母后相信,你以后一定会好好的…… 又转身低声嘱咐道,“枫叶,今天乾儿做的那些事,不要流传,知道吗?” 枫叶会意,虽然心里困惑,殿下如今已经不可能是继承人人选了,还怕什么呢? 长孙轻轻一叹,看出枫叶的疑惑,却不想多做解释。 乾儿今日的所为又岂是聪慧机敏?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哪怕乾儿现在不可能是继承人人选了,可也不想让乾儿受到太多注意,想必乾儿也是此种想法吧,否则,又怎会推辞了明天的国宴呢? 这样也好,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开开心心的,过着自己的日子吧。乾儿。 抬头看天,不觉间,已经天黑了。 此时,承乾手中抓着笔,在浪费了好几张纸后,终于找回了前世的感觉,自重生后,他忙着锻炼自己残废后的自理能力,外壳尽管八岁,可内芯已经成年的承乾表示实在无法接受让宫女和太监抱着他解手的事实…… 第7章 今天,抓了笔写了好久,才找回一点前世感觉。 看着纸上的文字,承乾想,这样也好,反正自己才八岁,太亮眼了可不行。 纸上罗列着他想看的书。 明儿个,让银子去找母后拿吧。 承乾放下笔。唤人进来收拾,自己艰难的挪到榻上,挥退想上来伺候换衣的碧儿和珠儿,自己脱了外衣,只着里衣,就躺下。 盯着屋顶出了会神,想着从明天开始,自己就要开始在这皇宫里的生活了。 按照后世的说法,自己这种不思进取的生活,其实也叫围观??? 承乾忍不住一笑,闭上眼睛,慢慢沉入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ps:大唐貌似没有椅子哦,所以,某树的这文里就设定为没有椅子,然后,有椅子似乎也叫胡床? 再ps:大唐后宫除了李二和长孙皇后,另外太子有明确宫殿名字外,其他的都没有,某树就杜撰了几个,嗯,承乾娃就住起晖殿吧。呵呵。 好了,闪人…… 第5章 闲敲棋子落灯花 … 太宗登基,诏国宴,与群臣共贺。 长孙在国宴开始前,匆匆的布置着,安排着坐席,这种事情是她不可推辞的责任,虽说有宫女太监,但长孙还是无法放心,一定要事事过问,不论巨细,都要问过一番才肯放心。 承乾知道长孙的脾气,担心长孙会过度劳累,在长乐和豫章过来时,便仔细叮嘱了一番,让两人务必要跟随在长孙身边,端茶倒水什么都好,看着长孙,莫让长孙太劳累了。 虽然长乐和豫章都只有五岁,但身在皇家,又岂是那种单纯无知的小女孩? 在承乾提过一次后,两人今日都紧随长孙身边,帮着长孙提点做事,长乐记忆力很强,承乾教过她如何更好的帮助长孙,于是,一整天,捧着纸笔,将长孙吩咐的每一件事都记下来,在宫女太监回禀过后,又一一划掉。豫章心细,按照承乾的吩咐,默默的给长孙倒茶的同时,也仔细的想着,在空隙期间便把自己发现的奇怪的地方细细的说给长孙听。 于是,长孙惊奇的发现,这两孩子今天怎么那么厉害? 在国宴开始前,长孙终于可以吁一口气,坐回主位,看着身边还在忙碌整理的孩子,欣慰一笑,柔声唤道,“长乐,豫章,来,过来母后这里。” 长乐豫章便走过去,一左一右依偎着。 “今天,长乐和豫章都很乖,帮了母后好大的忙!”长孙抚摸着两孩子的头,疼惜道。“累不累?” 长乐和豫章乖巧摇头,“儿臣不累。母后辛苦了……”今天看了长孙处理事情,才知道,原来母后要处理这么多事情,还要照顾他们,而且母后好厉害!处理事情那么利落干脆,那些个偷懒没本事的太监宫女们,母后都能抓出来。 长孙心里一暖,柔声道,“以后,你们长大了,也要像母后这样,现在多看看,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母后,知道吗?” 长乐和豫章都乖乖点头。 长孙又摸摸两孩子的头,眼睛瞥到长孙手中的纸张,便笑着问道,“这个可是你们承乾哥哥教你们的?” 长乐和豫章都眼睛一亮,谈到承乾,她们都心中敬服,“母后,哥哥好厉害,他懂好多哦。”长乐眼睛亮亮道。 豫章素来羞怯,此时也难掩兴奋的眼睛亮亮的看着长孙,细声细语开口,“哥哥,教我如何帮助母后,母后,哥哥真的好厉害。” 说着,两人都七嘴八舌的说起了承乾对他们的叮嘱和教他们的方法。 长孙听了,心中越是心惊,承乾的聪慧竟是如此吗? 长孙低头,柔婉一笑,对两小女孩低声嘱咐道,“长乐,豫章,哥哥教你们的东西,不可忘记了,但是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知道吗?” 长乐和豫章对视一眼,心中困惑,但还是乖巧点头。 长孙看着两人,面上温柔的笑着,心里却是在担忧,慧极必伤。 ********************************* 麟德殿里,国宴一片欢腾的开锣了。 出席国宴的朝中大臣,比如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高士廉,李靖,程知节等等。而出席国宴的后宫妃子皇子公主,除了长孙皇后,就只有杨妃,阴妃,韦妃,而皇子里,除了此刻正在起晖殿下棋自娱的承乾外,就有李恪,李泰,李佑等,公主里,就有长乐,豫章等。 一番面上功夫后,太宗帝大手一挥,示意国宴开始,于是,一群面容艳丽的女子就上来翩翩起舞,太宗帝虽然眼睛盯着那些女子,可却在跟长孙低语,“乾儿呢?” “乾儿身子不适,我便让他歇息了。因为事情比较匆忙,没有及时禀报皇上,还请皇上恕罪。”长孙一脸自责惶恐道。 太宗帝微微摇头,拍拍长孙的手,和缓道,“朕知道这阵子观音婢也太忙了,无需自责,乾儿身子不适,就让他歇息去吧。”想了想,又低语道,“待会国宴结束,朕便看看他去。” 长孙微微点头,舒婉一笑,便转头看着长乐和豫章。心里却思量着,乾儿这几天都没有提及父皇,好像……疏远了一样,自己正想找个时间问问,如果皇上这会儿突然前去,不知乾儿会如何? 长孙忽然担忧起来。 殿下的群臣们三三两两不时交谈,对着歌舞的宫女们指指点点,笑语不断。 长孙无忌看了眼坐在上头的长孙皇后,心头担忧着没有出席国宴的中山王承乾。 第8章 “长孙兄,看来中山王殿下的身体还没康复呀。”房玄龄凑近低语着。 长孙无忌轻轻一叹。 皇上并没有刻意隐瞒,中山王受伤断骨的事情,他们都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 对承乾这个侄子,他一直以来都颇为喜欢,聪明乖巧。 “其实,这也未尝不是一种福气。”杜如晦盯着坐在上头被皇子们逗得哈哈大笑的太宗帝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 长孙无忌循着杜如晦的视线望去,默然点头,心里打转着,或许,以后和承乾这个侄子相处的时候就可以更自然了。 ***************************** 承乾坐在外殿的窗台边,手中执着自己凭着印象画的棋谱,一颗颗棋子落在棋盘上,在静谧的起晖殿上,棋子的声音听起来分外的清脆。 麟德殿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好似空中弦乐,却有飘渺的如雾,但这一切,承乾觉得,都与自己无关。 珠儿挑亮了烛火,碧儿轻轻的将已经冷了的茶水换下。 承乾专心致志的下着棋,时不时的,拿起一边的毛笔勾画掉不对的棋路。 就在这样安静的,宁和的气氛里。承乾回过神,端起温热的茶水,慢慢喝了一口。 这大概就是闲敲棋子落灯花了吧? 承乾心想,勾起唇,一笑,想起多年前,他都忘了什么时间了。他飘啊飘的,飘到了一间寺庙里,听得一个和尚敲着棋盘,摇头晃脑道,“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那时,他便记住了这两句。 回过神,又落下一颗棋子。 *************************** 棋还未下完,但承乾已经有些发困。便随意的放下手中的纸张,指指棋盘对碧儿道,“碧儿姐姐,这盘棋不要动它,明儿个,我接着下。” 碧儿点头恭敬应是,珠儿推来轮椅,想上前搀扶,但承乾摇手止住。 先用手按住轮椅上的坐垫,然后,慢慢用力,吃力的挪了上去。这个过程有些长,碧儿和珠儿都有些揪心的捏着袖摆,但承乾固执的不肯让她们上前。 终于坐上轮椅,承乾仰头一笑,安抚着的对珠儿和碧儿道,“今天已经比昨天好很多了。慢慢来嘛,你们别担心,要是不行,我会喊人的。” 珠儿红着眼圈,“殿下,您总是这么说……” 可每次,都摔得乌青了才告诉她们。 承乾摸摸鼻子,有些腼腆的一笑。 躺到床上,没多久,承乾就呼呼入睡了。 所以,承乾不知道,有个人,在他睡后,安静的来到他身边,静站半晌,才默然转身。 走到外殿时,碧儿珠儿银子金子们都跪在外殿上。 而他只是挥手示意起身,就走到棋盘边上,凝视着棋盘半晌,才勾起嘴角,露出兴味的笑容,坐到地上,开始,一手执棋,一手拿着纸笔,对着承乾画的棋谱勾画。 年长的太监忽然从殿外进来,一路快步走,跪伏在地,“皇上,您原来在这呀,让奴才好找啊。麟德殿上的大人们可都着急了,皇后娘娘吩咐奴才务必要把皇上找回去……” 太宗帝的眼睛还是盯着棋盘,有些漫不经心的开口道,“你跟皇后说,朕喝醉了,在甘露殿睡下了。” 太监一脸苦瓜脸,但还是恭敬作礼,匆匆退下时,太宗帝又忽然转头叮嘱道,“不准跟任何人提及朕在起晖殿,包括皇后!” 太监疑惑,但也不敢面上显露什么。匆匆作礼后,便赶往了麟德殿。 太宗帝又转头,盯着棋盘,慢慢开口,“你们都退下吧。” 还恭敬站立的珠儿和碧儿金子银子,都有些迷惑,不过,还是应声退下。 而太宗帝对着棋盘,勾画着棋谱,专心致志的坐了一个晚上,直至,天边吐白,落下最后一颗棋子,才满意起身,伸伸懒腰,迟疑了一会,才转身走进内殿,卧榻上,承乾睡得甚为香甜,嘴边还挂着浅浅满足的笑。 太宗帝凝视着,不由勾起一抹笑容。站了半晌,才转身离开内殿。 ******************************** 承乾醒来后,一样,自个儿奋斗着穿衣着裤,然后唤进珠儿和碧儿,却意外她们两人一脸憔悴疲惫。 “怎么了?两位姐姐?莫不是昨晚抓贼了?”承乾打趣道。 珠儿摇头,轻步上前,低语道,“昨晚皇上来了……” 承乾一听,便怔住了。 坐在轮椅上,来到外殿,盯着那盘已经完成的棋盘,以及棋盘上的用他非常熟悉的苍劲有力的字体写成的棋谱。 承乾心里五味杂陈。 第6章 相见未相知 … 长孙从立政殿出来时,就见太宗帝从起晖殿方向出来,心里不由吃惊,昨晚国宴将要结束之时,皇上起身小解却一去不回,跟随皇上的大太监后来禀报说,皇上醉酒已在甘露殿睡下。 当时长孙心里就有些疑惑,皇上平日里酒量甚好,怎么今日那么容易醉?但长孙也未曾想那么多,可这会儿,天色刚刚发白,皇上还穿着昨日国宴的袍服,还从起晖殿的方向出来? 长孙心里疑惑,但面上未曾显露半分,温婉一笑,上前,“参见皇上。” 太宗帝见是长孙,俊逸的面容露出淡淡的笑,“是观音婢呀,昨日辛苦了,怎么今天不多睡一会?” 长孙温婉笑着,“昨日的国宴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好,心里不安心,便起来了。皇上这可是要去上朝?” 第9章 太宗帝微笑点头,拍拍长孙的肩膀道,“观音婢,你可别累坏了自己,有些事就叫下面的人去做吧。朕这会儿要赶去上朝,就不跟你多说了。” 说罢,便转身匆匆而去。 长孙看着太宗帝的身影,心里甚为疑惑,皇上昨晚到底去了哪里? 一旁的枫叶轻步上前,低声道,“娘娘,或许皇上昨儿个可能看中了哪位贵人?宠幸了但没说?” 长孙皱眉摇头,“枫叶,你不了解皇上,这不是皇上的性子。皇上如果看中了谁,绝不会这样藏头露尾的。”又轻轻叹气,“算了,我们去看乾儿吧。” ********************************** 这时的承乾正盯着棋盘发呆。 脑海里盘旋着的是上辈子还未搬入东宫前,他和父皇唯一的一次对弈。 那时,父皇很不客气的把他的棋子杀了个片甲不留,边杀他的棋子,边皱眉说他的棋臭死了。那次他很羞愤,后来很是花了一番功夫在棋上,只是后来父皇再也没有跟他下过棋。但那次之后,他却喜欢上了下棋。飘荡人间几百年,每每看到有人对弈,总是会不由的停下脚步,观摩,看到精彩处,也会不由自主的拍手叫好。看得多了,他越明白,自己当年的那棋到底有多臭了。 昨晚打的棋谱是他飘荡人间时,看到两个老者的对弈时,忍不住记下的。 只是自己到底印象模糊,记得不全,可没想到,父皇凭借着那几步自己印象中的棋,竟下出了全盘?! 该说,不愧是父皇吗? 承乾慢慢闭上眼睛,待心情稍微缓和了一些,才再次睁开眼睛,拿起棋盘的棋谱,递给珠儿,“珠儿姐姐,把这拿到我那桌上的柜子里。” 珠儿心情忐忑,接过,犹豫了一会,才轻声问道,“殿下,这是皇上的御笔,放置在那里可合适?” 承乾微微一笑,“珠儿姐姐放心,父皇昨晚根本就没有来起晖殿,所以这就不是御笔。” 珠儿和碧儿都同时一愣,银子略微思索了一下,若有所悟,上前道,“殿下说的是,珠儿,还不赶紧照殿下说的去做。” 珠儿听了,也似乎明白了什么,便匆匆行礼,转身走进内殿。 承乾赞许的对银子点头。转头深深的看了棋盘一眼,手一扫,棋子便哗啦一下落地。 碧儿和金子都吓了一跳。 银子急忙上前,跪伏在地,捡起棋子,并不断的说道,“都是奴婢的错,昨儿个竟然没有看好,让野猫跑进来毁了殿下的棋,请殿下责罚!” 承乾勾起嘴角,这银子还真没挑错,是个机灵的。“罢了,以后注意点。” 碧儿呆怔了一会,才急忙跪下,帮着银子捡起落到地上的棋子。 长孙进来的时候,就见承乾坐在棋盘摆着棋谱。金子随侍一边,煮着茶。 见承乾一脸专注,秀气的五官在淡淡的阳光下好像涂抹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粉,枫叶禁不住低声赞叹,“殿下真是越长越俊了。好像那庙里的金童呀。”长孙听了不由柔柔一笑。 “乾儿。”长孙轻声唤道。 承乾回过神,见是长孙,露出暖暖开朗的笑容,“母后,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想起国宴的忙碌,承乾不由皱眉,“母后怎么不多休息一会?” 长孙有些好笑,这孩子怎么整天担心她会劳累呢,便疼爱的摸摸承乾的头,“你呀,别整天弄得像老头子似的,母后自有主张。”又在软垫上坐下,看了眼棋盘,心里惊讶,乾儿的棋力提高了这么多吗? 承乾顺着长孙惊讶的视线落到棋盘上,心里一咯噔,便急忙抬头笑着解释道,“母后,乾儿昨日在一本书上看到了这盘棋,颇为有趣。母后,您瞧瞧。” 长孙抬头,看着承乾,心里想着,乾儿昨日要的书似乎有这么一本,想着就算这孩子多聪慧也好,棋力可不是说靠聪慧就能提高的,便柔婉一笑,“的确有趣,乾儿喜欢下棋?” 承乾顽皮一笑,“儿子喜欢的东西很多呢。” 长孙一笑,嗔怪道,“你这孩子,喜欢的东西要是多了的话,可是很容易什么都学不好哦。” 承乾放下一颗白棋,笑眯眯道,“乾儿就是想学很多东西,母后,乾儿现在还想学弹琴呢。” 长孙心想,也好,乾儿现在多学点东西也是好事,便不再说了,轻轻一转,便转到别的话题。 说了一会事情,长孙便离开了起晖殿。 离开之时,银子和珠儿代表承乾送长孙,长孙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银子,昨儿个殿下几点就寝的?” 珠儿恭敬作礼回答,“回娘娘的话,殿下戌时就寝的。” 长孙心里默算,乾儿戌时就寝,而皇上戌时离开,应该没有凑到一起才是。又思量了一会,想着现在乾儿几乎都不提皇上了,而皇上虽然说要看望乾儿,可到现在都没见乾儿,只怕皇上是不喜乾儿了吧。 长孙心里轻叹,罢了,乾儿现在都不提,自己也不要去提,省的乾儿难过。 ************************ 太宗帝端坐朝堂,听着下面的人奏报,面容平静沉着,此刻朝堂争议着关于突厥在并州的骚乱。 待听了一阵之后,太宗帝忽然起身,走下龙椅,背负双手,抬眼扫视了忽然安静下来的群臣,淡淡开口,“那么,诸位的意思是,不用兵?” 杜如晦看了眼太宗帝的脸色,抢在程知节之前,上前拱手作礼,开口道,“皇上,此时用兵,时机不对!” 第10章 程知节瞪眼,嚷嚷道,“皇上,那突厥的狗杂种有啥可怕的!让俺带兵,非杀他们个屁滚尿流不可!” 房玄龄此时也站了出来,“皇上,臣也认为此时用兵时机不对。” 李靖却是若有所思。 而长孙无忌也若有所思的保持沉默。 太宗帝略微沉思了一下,挥手转身大步走回龙椅,边走边道,“传朕旨意,命京中守卫将士前往渭水!朕,要和那东突厥颉利可汗谈谈!”走到龙椅边上时,忽然大掌猛的一拍龙椅的扶手,沉声低语,“总有一天,朕要叫那突厥偿还我大唐百姓的鲜血,做我大唐之奴!称朕为主!” ************************** 是夜,承乾见月色不错,便叫金子和银子推着自己来到后殿与前殿的平台,仰头欣赏着月色。 此时,珠儿捧着一个盘子上来了,笑语嫣然,“殿下,您看——” 承乾转头,一见盘子,不由眼睛一亮,“这玉箫是?” “是长孙大人送与殿下的。刚刚皇后娘娘身边的枫叶姐姐送过来的。” 承乾一听,微怔,舅舅?前世的舅舅可从没有送过自己玉箫之类的东西。偏头一想,又失笑,自己都不是太子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便接过,摩挲了一会,心里赞叹,真是好玉箫,便尝试着吹奏了起来。 承乾吹奏的是前世飘荡人间时听到的一曲,好像叫什么《醉梦仙霖》? 因为那曲子不错,词也填得不错,承乾印象特别深刻。 其实有好几首曲子,承乾都记下来了。只是,此刻,承乾看着月色,便不由想起了这首。 承乾吹奏着,不由慢慢闭上眼睛。 此刻,夜风拂过,一片静谧安宁,唯有箫声婉转漂流。 太宗帝走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那坐在轮椅上的孩子闭着眼吹着萧,刹那之间,他以为看到的是天上的仙童。 太宗帝不由停下脚步细细聆听,听着听着,便有些入迷,那箫声曲调婉约动听,激昂中带着点悲伤。 于是,一人在平台中央吹着萧,一人站在前殿后门处安静的凝视着。 月色流转,水色光辉淡淡洒下。 待承乾吹完萧,回过神的时候,便听见银子和金子,珠儿都跪下,惶恐的喊着,“奴婢见过皇上。” 承乾一愣,下意识的转头,便见前世今世的父皇背负双手,站在前殿后门处,淡淡的凝视着自己。 承乾呆愣片刻后,回过神,张了好几次嘴,最后,才小小的声,喊了句,“父皇……” 太宗帝微微扬眉,这孩子好像不大愿意见自己?转念一想,也是,自这孩子出生,自己南征北战的,与这孩子也没怎么相处过,只是印象中,这孩子不是很渴望看见自己的吗? 所有的思绪都是电光火石之间,太宗帝面上轻轻笑着,几步上前,摸摸承乾的头,柔声道,“乾儿刚刚吹得真好。” 乾儿?承乾微微抓紧轮椅上的扶手,这一句乾儿,无论前世还是今世,他都是第一次听到。原来,父皇也会唤他乾儿,他以为,天下间,会唤他乾儿的,只有母后。 “谢父皇赞赏。”承乾低下头,声音低低的回应着。 太宗帝一愣,抚摸着承乾的手有些一顿,这孩子好像不是很开心? 略微皱眉,太宗帝收回手,思量了一会,转了个话题,语气还是很柔和,“乾儿刚刚吹的是什么?” 承乾一愣,随即回答道,“是儿臣从书里看到的,便胡乱吹了。”还好,这次拿的书里也有一本音律。 在母后面前,承乾喜欢自称儿子,可在父皇面前,自己永远都只能是儿臣。 太宗帝点点头,看着还是低着头的承乾,想着昨晚梦乡里露出满足恬淡笑容的承乾,还有刚刚对月吹箫,面容宁静安详的承乾,太宗帝有些失落。但面上却未曾流露半点,只是无话找话,下意识的说着,“朕明儿个就要去渭水迎战了。” 渭水?!承乾下意识的抬头,有些震惊有些担忧,渭水?!是了!那些该死的突厥就是在父皇登基不久就来袭击了!只是,这会儿时间改变很多,承乾都不确定这次是否还是会像前世那样?父皇用疑兵之计,和突厥定下联盟? 太宗帝看着承乾一脸担忧和震惊,心头倒有些愉悦,这孩子还是挺孝顺的。 “父皇。”承乾仰头凝视着眼前高大俊秀的年轻男子,他的父皇,轻声道,“父皇请千万小心。” 太宗帝肆意洒脱一笑,摸摸承乾的头,“你父皇厉害着呢,乾儿别担心。” 承乾有些不太自然的一笑。 他也相信父皇很厉害,前世的父皇留给后世人的本来就是一个谁也无法超越的传说。只是,心里还是担心着,因为,那是他的父皇啊。 他无法面对,心里却在孺慕着的父皇。 作者有话要说:默,翻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唐朝太监的自称,算了,就设定还是自称奴婢吧。 话说找着找着竟然找到qd那了,发现那里有好多种马文都在掐着奴才奴婢的问题,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男读者比较多的关系,甚为激烈和粗暴啊,让前阵子因为胤礽文也被掐的某树心情特爽!也再次感慨,还是咱jj的读者们温柔啊。(*^__^*) 嘻嘻…… ps:唐朝有围棋哦。而且李二还是个围棋高手呢。汗,再次感慨,李二不是人呀! 第11章 再ps:附录资料——公元626年唐太宗李世民刚刚即位之时东突厥颉利可汗率兵20万直逼唐都长安城外渭水便桥之北,距长安城仅40里,京师震动。唐太宗被迫设疑兵之计,亲率臣下及将士隔渭水与颉利对话。颉利既见唐军军容威严,又见太宗许以金帛财物、与之结盟,乃领兵而退。 第7章 渭水与棋局(修) … 公元621年唐太宗李世民刚刚即位之时东突厥颉利可汗率兵20万直逼唐都长安城外渭水便桥之北,距长安城仅40里,京师震动。 太宗帝决定带军亲至渭水,李靖,程知节,长孙无忌跟随,房玄龄和杜如晦留守。 这日,太宗帝在甘露殿披甲戴胄,长孙缓缓走入。 “皇上。”长孙轻轻开口。脸容温婉,没有半点紧张担忧。 太宗帝回头,微微扬眉,一笑,笑容淡然,“观音婢,朕去渭水,宫里的事情,你多多担待点。” 长孙默默点头。 太宗帝说罢,便与长孙擦肩而过,大步走出。 长孙缓缓转身,目送着太宗帝走出甘露殿,那男人的背影永远是那么挺拔昂扬,身姿潇洒肆意,在很多女人眼里,他是一个英雄,在长孙眼里,他也是一个英雄,所以,长孙相信,这个男人此去渭水,必定能够击败敌人回来,不止她一人相信,在宫里,他的女人们都是这样相信着。 太宗帝大步走出甘露殿,来到宫门前,接过缰绳,正欲上马,却瞥见不远处大树下的轮椅。 那轮椅上的孩童静静的看着自己。他想起昨晚的棋局,微微扯了嘴角一笑,笑容张扬自信。 随即,翻身上马,他疾驰而去,留给那轮椅上的孩童一个张扬肆意的背影。 目送着那背影远去,承乾静默半晌,才轻轻一叹,“珠儿姐姐,我们回去吧。” “殿下,我们不是要去立政殿吗?” “母后现在大概在甘露殿吧。罢了,我行动不便,还是别给母后添麻烦了,我们回去吧。” ************************************* 渭水畔,太宗帝站在高台上,缓缓巡视着底下的整齐威严的军容,还有那浓浓的战意! 起晖殿里,承乾凝视着昨晚下了大半夜的棋局。 渭水畔,太宗帝大手一挥,沉声开口,“朕知道,诸位求战之心,朕也知道,诸位都是血性男儿,看着那突厥狗子杀我兄弟,掠我妻儿,毁我良田,损我大唐声威,都恨不得剥其皮,饮其血!朕亦是如此!” “既是如此!陛下!请准我们一战!!”程知节大步走出,高声嚷嚷着,一边挥舞着手中的三板斧,瞪着铜铃式的大眼,怒吼道,“让程爷爷把这群狗日的给劈了!” 程知节话音刚落,无数暴吼声响起,“战!战!战!” 起晖殿里,承乾伸出手,缓缓整理着棋子。 太宗帝上前一步,猛的搭弓一射,划过空气,一箭洞穿了大营的大门!顿时,全场肃然静默,太宗帝缓缓垂下手臂,深邃的冰冷的眼眸徐徐扫视过众人,低沉的声音回响在大营上空,“昨日,有人给朕说了一句话,血性虽是好男儿,隐忍亦是大丈夫!……请诸位耐心!朕在这里给诸位一句话,三年,只需三年!朕会让那突厥狗子血债血偿!” 渭水畔,李靖看着不远处的太宗帝和突厥颉利可汗哈哈大笑,把臂饮酒,暗地里松了口气。 长孙无忌瞅了眼李靖放松下的神情,低语,“李将军也很担心?” 李靖看了眼长孙无忌,“长孙大人就不担心?” 长孙无忌缓缓点头,“一开始很担心,但整军时听陛下说了那样的话后,就不担心了。” 李靖看着远处的太宗帝,沉声道,“陛下昨日心情起伏甚大,想来和那突厥狗子签这狗屁盟约,也心中甚是不快,老子心里也和那程知节一样恨不得痛痛快快的打一场!不过,现在,真不是时候!” 征调的军马尚未到齐,就长安城那几万不懂打仗的打个屁!李靖横了眼旁边不远处还在嘟嚷着的程知节,这个混账!陛下一登基就得意忘形了?当然,凭他们这些南征北战多年的混账家伙,或许也可以一试!只是,太冒险了! “血性虽是好男儿……”长孙无忌突然轻声道。 “隐忍亦是大丈夫!”李靖沉声接道,握紧手中的枪,两人对视半晌,忽然又大笑起来,心中都甚为期待那三年! *********************** 联盟事了,太宗帝回转身,刚刚爽朗的笑容立时阴沉了下来。 骑着马沉默前行,身后一干大臣们也都沉默不语。 行至一半,李靖忽然打马快行几步,落后太宗帝几步,低声问道,“陛下,微臣斗胆请问,那句话是何人对陛下说起?”以他对陛下的了解,陛下固然睿智精明,但也不是会隐忍退避的人,在来渭水之前,他李靖心里就盘算着要如何劝谏陛下暂时退让,可没想到陛下却说出了这样的话语……这样的话语,应该是有人对陛下说起吧? 太宗帝回过神,看了眼李靖,想起昨晚那盘棋局,嘴边不由勾起笑容,多少冲淡了脸上的阴沉。 想起昨晚,他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承乾,月光下,五官清秀,灵秀干净的孩童,他的儿子,心里柔软。 又想起国宴那晚,他起身小解,却忽然看到起晖殿的淡淡灯火,想起这孩子,便不由缓步走来,却没想,看到那孩子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在打着棋谱,在整个宫廷差不多都在欢呼热闹的时候,这孩子,却一个人,安静的,打着棋谱。 第12章 而那本来应该羸弱孤单的背影,却不知为何,竟没有半点伤感孤独,反而,散发着淡淡的宁和安详。 他立在起晖殿门口暗处,静静的看着,竟入了神,待他回过神,就见那孩子清淡的浅笑,笑容平和,然后,那孩子拒绝了宫女太监的搀扶,拖着残废的双腿,艰难的挪到椅子上,他的心便狠狠一疼,双手不由握紧,听说承乾不能行走时,他其实只是遗憾了一会,便没有什么感觉,直到亲眼所见,原来不能行走竟是如此吗?! 观音婢的心痛后悔,他终于明白了。 之后,看着那孩子被宫女推进了内殿,他才慢慢走了进去,不知为何,那时,他并不想和这孩子见面,然后,站在卧榻边,凝视着那孩子的睡颜,竟是恬淡满足的笑容?想起刚刚也是如此,那孩子,似乎没有因为自己的不能行走而难过,真是……特别的孩子…… 离开时,瞥了眼棋盘上的局,不由一亮,是盘不错的棋,看那孩子的放置一边的棋谱,似乎还未完成,越看越是兴味盎然,于是,不由坐下来,一步一步的完成起来。 这一下,就不由下了一整晚。 而他不知为何,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来了起晖殿。甚至连那孩子的母亲,自己最默契的战友——观音婢,他也不想告知。 昨晚,他想着突厥之事,心头恼火,虽知房玄龄,杜如晦说得没错,此时不宜迎战,可,一想到大唐国土竟然被那群突厥践踏,就恨不得将那群突厥狗子杀个光!走着,走着,他不知不觉的走到起晖殿。 凝视着月光下,那孩子吹箫的模样,听着那婉约动听中,又蕴含着激昂的箫声,他满腔怒火,竟慢慢的抚平。 也不知怎的,竟跟那孩子提起了自己今日要来渭水之事,那孩子一脸担忧的说着,“请父皇千万要小心。” 心头竟甚是熨帖,于是,想起了棋局,下棋的兴趣就来了,便和承乾下了一盘。 下棋时,不想再看那孩子自己挪动的一幕,于是,他抱起那孩子,坐下,却发现那孩子尴尬恼羞的神情,心里有些意外,别的孩子被自己抱抱,都是惊喜兴奋,可这孩子却是一副不愿意的样子。 下棋时,他发现这孩子的棋力很不错,在这孩子的这个年龄能有这样的棋力已经非常不错了。 在下到一半时,这孩子忽然一副惊讶的表情抬头看着自己。 “怎么了?”他问。又放下一颗黑子,彻底断绝白子的活路。他下棋不管面对的是谁,都不会放水。就算是自己的孩子也一样。 而他的孩子,承乾却看着被灭了活路的白子,一脸沉静,没有任何意外和紧张慌乱不甘,这又让他意外了。 然后,那孩子尚带着孩童特有的稚嫩的声音轻轻开口,“父皇,儿臣前日看书,看到韩信胯下受辱,儿臣偶有所得。” “哦?”他漫不经心的应着,心里却很有兴致,这孩子又会给他什么意外呢? “儿臣觉得,血性虽是好男儿,隐忍亦是大丈夫。” 。…… “陛下?”李靖迟疑,看着太宗帝嘴边带笑的陷入某只愉悦的回忆中,心里疑惑,那人是谁?竟能让陛下这么好心情? 太宗帝回过神,看着李靖,略微迟疑,淡淡道,“那是中山王所言。” 李靖一愣,中山王承乾殿下? “李爱卿,这事,朕不想太多人知道。”太宗帝望着越来越近的城门低声嘱咐道。 李靖拱手肃然道,“臣遵旨。” 太宗帝微微点头,继续驰行。 在刚刚,他有点不太愿意说出承乾,想着那孩子虽然行动不便,但嫡长子的身份怕还是有些麻烦,还是低调点比较好,但在李靖问时,还是忍不住说了,心里的那点对那孩子聪慧的骄傲,让他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 起晖殿里,承乾坐在棋盘边,专注的打着棋谱。 昨晚,父皇所下的每一步棋,都带着浓厚的杀意,一时冲动,生怕父皇一怒之下,与突厥狗子开战,在前世那时他懵懵懂懂,对这场渭水联盟并不清楚,但结果还是知道的,渭水结盟,三年后,父皇打下了东突厥,无论如何,在如今征调军马未至长安的情况下,暂时隐忍才是上策。 在看到父皇杀气腾腾的杀了白棋路子的时候,他忍不住开口了。 如今想来,他还是……冲动了…… 有长孙舅舅在,有李靖将军在,他们怎会让父皇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呢? 放下手中的棋子,忍不住扶额,飘荡人间几百年,怎么就没长点智慧呢?想起父皇听到自己那句话时的无法掩饰的震惊,想起父皇临走时的意味深长的目光,承乾心里轻叹,父皇不会把他当成了怪物了吧? 八岁孩童再聪慧,也不可能从棋局里看到一个人的心思吧? 沮丧之极,承乾忍不住趴在棋盘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呀!!! 作者有话要说:附录资料:程知节,即程咬金(凌烟阁二十四功臣排名第十九,骁勇虎臣义气将军)善于骑马用槊击刺(旧唐史是这么说滴),不过这种槊,某树度娘了这种武器,觉得特斯文的一种武器,貌似不太像咬金童鞋用的,所以,还是用了三板斧,哈哈,民间传说的咬金童鞋的武器。 李靖,(凌烟阁二十四功臣排名第八,南平吴会北定沙漠),善于用兵,长于谋略,某树度娘了一把,竟然没找到他的武器?!望天,大家都注重他的军事指挥才能了吧。不过,李靖童鞋的指挥能力真是不错啊,咳咳,偏题了,某树就设定他的武器是枪吧。 第13章 李二那厮的最常用武器是特制的大羽箭!!!“太宗虬须,尝戏张弓挂矢。好用四羽大笴,长常箭一肤,射洞门阖。 ”(《酉阳杂俎》 )““笴”即箭杆,“肤”则为古时的长度单位,四指宽为一肤。 也就是说,小李不用平常箭,而用专门做的长杆超大号的四羽雕翎箭,一箭射过去就会传透大门。这箭可不是好射的,除了眼神跟劲外,还需要膀臂有大力,否则开弓都是个问题;或者即使能开弓,也拉不满,这样的箭射出去软而无力,更别说远距离击中敌人了。再者,需要冷静甚至是冷酷的心神,这样才能一箭中目标。”(网友魏风华1975解说滴) 话说,这也不是此文的神马重点,只是,不想再被人抓着说小白,所以,还是,把资料整上来了。 第8章 解心结(1) … 太宗帝回朝当天,召集群臣和将领,下令,各禁卫军将领和禁军兵士需每日到显德殿院子里练习武技。 同时,太宗帝下诏,撤销沿河各关口的守务,制止路霸行为。又下诏,释放掖庭宫女三千人。 诏令下达时,承乾正在后园大树下看书。 碧儿侍奉一边,冲洗着茶具,小金子恭敬的立于承乾身后。 珠儿神情掩饰不住的兴奋,匆匆而来,行礼后,上前道,“殿下,刚刚陛下下诏令,说要释放宫女出宫,让皇后娘娘清点各宫宫女,娘娘刚刚派枫叶姑姑前来传令,请殿下于明日午后,将起晖殿出宫宫女名单上报上去。” 一旁听着的碧儿顿时眼睛一亮。 承乾一愣,这个时间好像也提前了,承乾记得前世,父皇是直接下令释放掖庭宫女出宫,而且没有让母后清点各宫宫女,当时出宫的只有在掖庭后召的宫女。 略微思索了一下,心头很是困惑,或许是因为自己改变了,所以,有些事情也改变了吗? “殿下?”珠儿很是迟疑的上前,殿下在想什么? 因为珠儿的轻唤而回过神的承乾,抬头,笑了笑,“珠儿姐姐,你召集一下起晖殿的宫女。” ************************** 太宗帝和长孙无忌走到起晖殿门口,起晖殿门轮值的小太监一见,眼睛一亮,急忙过来行礼,“奴婢叩见陛下。见过长孙大人。” 太宗帝挥手,示意起身,淡淡问道,“殿下呢?” 小太监恭恭敬敬回答道,“回皇上的话,殿下正在前殿训话。” 训话?太宗帝扬眉,饶有兴味,那个很是淡雅温润的孩子训话时不知咋样? 于是,太宗帝对身后的长孙无忌一笑,“无忌,走,看看我们的中山王殿下是怎么训话的。” 长孙无忌笑笑,恭敬道,“是。微臣也很好奇。殿下聪颖乖巧,臣也实在无法想象殿下训话时的样子。正好奇得紧呢。” 长孙无忌虽然这样说,可心头却有些打鼓,到底中山王殿下才八岁,八岁孩童若说错什么,皇上也不会怪罪的吧。 回京不久,皇上就连下三个诏令,又留下他和高士廉,房玄龄等人,商议了一些国事,商议完毕,正欲离宫,皇上却突兀的将他留下,说一起去看望中山王殿下。 自打中山王殿下受伤以来,他也曾探望过,却被皇后以中山王殿下需要休养不宜叨扰为由,拒绝了。 会被拒绝,长孙无忌心头也明白,身为嫡长子,身为皇上的长子,却行走不得,这对皇上,对皇室来说,都是不怎么好听的事情,连庆贺皇上登基的国宴都没有出席,可见皇上和皇后心头其实正欲透明化中山王殿下。 但,这样,如杜如晦所说,也未尝不是一种福气。 只是,听皇后说,皇上自打中山王殿下受伤后,就未曾看望过,可是今儿个怎么突然就来了?还带着自己? 长孙无忌心头打鼓,面上还是自如笑着,跟在太宗帝身后,悄悄走进起晖殿。 前殿上,承乾坐在轮椅上,双手闲适的放在扶手上,面容恬静的望着跪在他面前的二十几个宫女。 珠儿和碧儿都跪在最前。小金子和小银子都站在承乾身后。 此时也都低垂着头,恭敬的聆听着承乾的训话。 承乾恬静一笑,开口,声音糯糯,带着孩童的稚嫩,语速不急不缓,神情有些腼腆,“父皇恩旨,诏令宫女三千出宫,我知道,诸位姐姐都是居住宫中多年,现在肯定都想着回家,可是父皇的恩旨是只有三千,母后给起晖殿离宫的名额也只有十名,可如今我起晖殿却有宫女二十五命,刚刚珠儿姐姐禀报说,有十五位姐姐想要回家。我想,让十五位姐姐都一起回家肯定不行,母后不会答应,就算母后宠爱于我,赐我起晖殿此特权,我也不能要,因为这对其他宫殿的宫女们不公平,诸位姐姐想想是否如此?” 顿了顿,承乾又缓缓开口道,“可让我来选十位姐姐出宫,也不公平,我也不知道哪位姐姐最需要出宫,所以,这样吧,请各位姐姐互相推荐一下好吗?诸位姐姐平日一起生活,肯定最了解了,谁最需要,谁不需要,或者,有姐姐不想出宫,也一并写出来好吗?” 说罢,承乾就浅淡一笑,挥手示意身后的小金子和小银子将纸张分发下去。 想了想,承乾又轻轻开口道,“如果有哪位姐姐不会写,可拜托小金子或者小银子。” 一阵有些吵杂的分发纸张后,承乾就安静的双手交叉放在腿上,看着趴伏在地写着字的宫女。 第14章 有些宫女神情很犹豫,有些宫女沉默的写着,有些宫女不会写,低声对小金子或小银子说着什么。而珠儿沉思一会,便挥笔而写,而碧儿却很犹豫,踌躇着写出。 太宗帝和长孙无忌站在前殿侧门阴暗处,太宗帝沉吟片刻,随即面露微笑,笑容似乎有些骄傲。而长孙无忌若有所思。 半柱香过后,承乾开口,“诸位姐姐都写好了吧?小金子,小银子,收上来了吧。” 拿过小金子呈上来的东西,承乾一张一张看着,看过的,有些放到小金子手上,有些放到小银子手上,还有一些,承乾自己留着。 不一会,看完后,承乾抬头,轻笑,“好了,十位最需要出宫的姐姐已经有眉目了。”转头,对小银子道,“小银子,你宣布吧。” 小银子于是拿起承乾放到他手上的纸张,一张张的大声念着名字。 念到一个名字时,小银子有一会的愣神,“碧儿?” 珠儿愕然,下意识看向碧儿,却见碧儿一脸怔然和难以相信。 底下其他宫女们听着名字,有的愕然,有的欣喜,有的似乎有些不甘。但在最后,都跪伏在地,叩谢恩典。 而承乾在小银子念完名字后,浅笑道,“好了,出宫回家的姐姐好好下去收拾收拾吧,其他的姐姐都散了吧。” 说罢,又对小金子道,“回后殿吧。” 小金子正推着轮椅,忽然身后有一宫女扑通一声跪下,“殿下!奴婢不服!” 偏门边的太宗帝不悦皱眉,冷冷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宫女,然后,又抬眼望向承乾。心里有种期待,不知这孩子会怎么处理? 承乾示意小金子将轮椅转了过来,看向那名扑通一声跪下的宫女,正是碧儿。 承乾依然面容恬静,轻轻一笑,糯糯的声音,很是平静的开口,“碧儿姐姐,虽然其他姐姐没有推荐你,可是,碧儿姐姐,我知道,你其实很需要出宫,之前,母后身边的枫叶姑姑带你过来的时候,曾提过,你家里有一老父年迈,你还有一个弟弟,娘亲又过世得早,父皇母后常说,孝顺爹娘是子女的本分,所以,我准许你出宫伺候老父,照顾幼弟。” 碧儿一边膝行,一边泪流,“殿下,可是殿下,碧儿想伺候殿下,跟随殿下,求殿下不要赶碧儿走。” 承乾轻轻一叹,微微皱眉,似乎很是遗憾,“碧儿姐姐,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而且百善孝为先,难不成,碧儿姐姐想等老父过世了再去孝顺吗?碧儿姐姐,我有诸位姐姐伺候,你可以放心的。”说罢,承乾腼腆一笑,转头,不再看碧儿,“回后殿。” 身后,碧儿跪伏在地,大哭出声。 珠儿愣愣的看了眼碧儿,想上前,又默默止步,转身,快步走向后殿。 “殿下!殿下!”珠儿急急上前,在前后殿中间的平台上,追上承乾,绕到承乾身前,跪下,叩头,“殿下为何要赶走碧儿?” 承乾神情平静,看了神情执着的珠儿一会,才轻声开口,“珠儿姐姐,你刚刚唤我什么?” 口呼殿下,却质问着殿下?! 珠儿一愣,随即回过神,殿下是主,她是仆呀!有些羞惭的叩头道,“是珠儿无礼了。珠儿不该这样对殿下说话。” 承乾一笑,笑容平和,“珠儿姐姐,自承乾受伤,珠儿姐姐受母后所托,一直照顾着承乾,名义上,我是主,你是仆,可承乾知道,珠儿姐姐其实一直都当承乾是弟弟般照顾。这份情谊,承乾懂得。” 珠儿心里一颤,有些哽咽的抬头,却见承乾浅笑安宁的神情,心头激荡,她以为殿下还只是个孩童,不会知道,自打那次殿下为她求情后,她就一直把殿下当成自己那八岁就离世的弟弟照顾。 “可是,珠儿姐姐,这是宫中。礼不可废,我是母后的儿子,很多眼睛都在看着我,如今我又是这个模样,我更加不能让母后为我操心。珠儿姐姐,你是随侍我身边的宫女,所以,珠儿姐姐,以后还请谨言慎行。”承乾柔声说着。看着珠儿神情一凛,又重重叩头后,才心头松了口气,又缓缓解说道,“至于碧儿,珠儿姐姐,你可知她推荐的人是谁?” 珠儿怔然,叩头问道,“奴婢不知,求殿下为奴婢解惑。” 承乾轻声开口,“是你。” 珠儿一震。 承乾慢慢道,“珠儿姐姐的事情一定都有跟碧儿说吧。” 看珠儿木然点头。承乾心里一叹。明知珠儿家中早已无人,还推荐珠儿离宫?碧儿看轻了他承乾了,也未免想得过于简单。或者,碧儿其实也只是试一试,看能不能让珠儿离开?若自己还是当年的八岁太子,或许真会让碧儿哄骗。可惜不是。 只是,没想到,平日里那样柔顺的碧儿竟会有这样阴暗的心思? 看着珠儿神情很是失落,承乾开口,“珠儿姐姐,你去跟母后回禀起晖殿出宫宫女的情况吧。”承乾说着,示意小金子推着自己回后殿。 初唐的天空尽管明朗,可是总有那么一些阴霾是无法避免的。承乾想,不过,比起后世那些更加阴暗的一些东西来说,父皇治下的大唐真的要好很多了。碧儿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吧。他漫不经心的想着。 而当他进入后殿,看着那两个对坐在后殿软垫上,悠哉饮茶的太宗帝和长孙无忌时,他的漫不经心顿时进化成了胆颤心惊! 第15章 第9章 解心结(2) … 太宗帝盯着承乾,没有错过在承乾看见他们时一瞬间的僵硬,微微眯起眼,承乾……好像不怎么喜欢看到他吗? 这种感觉已经是第二次了。 但太宗帝面上还是笑着。 承乾坐在轮椅,乖乖巧巧的文静行礼,“儿臣见过父皇,见过长孙大人。” 太宗帝站起身,笑呵呵开口,“好了!都是自家人,乾儿也别喊什么长孙大人,就叫舅舅吧。” 承乾腼腆一笑,乖巧应着,看向在太宗帝起身后,也急忙站起来的长孙无忌,“侄儿见过舅舅。” “不敢,不敢,殿下多礼了。”长孙无忌惶恐回礼。 承乾心里一笑,舅舅还是如此谨慎小心。 太宗帝挥手,“好了,无忌,别弄那些虚礼了。”又转身看向承乾,面上有些意味深长的笑,“乾儿,父皇很好奇,你刚刚弄得那些到底有什么用?” 承乾心里默道,果然!父皇果然都看见了! 于是,承乾腼腆一笑,解说着,“其实,事先母后有派枫叶姐姐给了乾儿一份起晖殿宫女的家世身份的造册,乾儿以为,那些已经在外头没有亲人的,还有被骗卖的宫女姐姐还是留在宫里为好,其他的,若是家境不错的,是被选秀入宫的宫女根据意愿出宫好了,珠儿姐姐事前已经奏报了给乾儿,那些宫女想出宫,那些宫女不想出宫,所以,乾儿让他们互相推荐,只是想看看,到底那些姐姐是真心服侍乾儿的,那些姐姐是有其他意图的……” 长孙无忌心里震惊的盯着承乾,殿下心思竟然如此缜密,聪慧如此?!偷眼看了下忽然没了笑容的太宗帝,心头哀嚎,可是承乾殿下呀,木秀于林,风比摧之呀! “那么,承乾,告诉父皇,你都看出来了么?”太宗帝面容平静的盯着承乾。心头升腾着怒气,原本以为承乾不知道谁该出宫,所以弄了个互相推荐,本来还想称赞这孩子的聪慧,可没想到,这孩子是早就知道了!!弄这个推荐只是想看看谁有异心! 小小孩童,竟然如此精通计谋之术!若将来年长,岂不是更加可怕?! 承乾好像没有察觉太宗帝的怒气般,依然腼腆笑着,“是的,父皇,儿臣发现原先随侍儿臣的碧儿姐姐好像有些心思不对。她竟然想挤兑珠儿!”说到最后,承乾皱皱眉头,很是生气般的开口,“真是太可恶了!” 太宗帝盯着承乾,眼眸冰冷,缓缓俯下身子,心里涌起的不止怒气,还有些说不明的失望,慢慢开口,一字一顿,“承乾,朕很庆幸,你现在是坐在轮椅上……” 这话一出,长孙无忌脸色一变,急急欲上前,太宗帝却猛然挥掉桌上的茶碗,怒气冲冲道,“无忌,咱们走!” “陛下?!” 承乾缓缓低下头,低声道,“恭送父皇。” 长孙无忌看了眼轮椅上的承乾,眼里闪过心疼,但终究没有上前,匆匆的跟上大步走的太宗帝。 所以,长孙无忌没有看到,低着头的承乾,嘴角慢慢弯起的笑容。 ******************* 珠儿低着头跪在长孙皇后面前沉默不语。 长孙皇后看完手上的名单又翻开了承乾匆匆写出的短信,沉默了一会,将手中的信递给了枫叶,示意枫叶打开一看,才开口和蔼道,“好了,你起来吧。枫叶,你带珠儿下去休息。”心头轻叹,碧儿吗?竟然有那样的心思呀,自己还真是看错人了。 枫叶皱眉盯着手上的信,在听到长孙皇后的吩咐后,意会,上前,示意珠儿跟着自己出来。 看着珠儿有些沮丧的跟着枫叶走出,长孙皇后想起刚刚那封简短书信,书信上是承乾还很稚嫩的文字,写着这次事情的始末,末了,还希望枫叶姐姐能够开导开导珠儿。 原本想,碧儿书香门第出身,读过书,识字断墨的,也可给乾儿分担一些事,毕竟珠儿的出身不太好,将来若是做起晖殿的大宫女的话,也不够格,可没想,碧儿竟然会生出挤兑珠儿的心思,而珠儿,也未免太单纯了。但这样也好,单纯的话,乾儿若想控制也简单得多。 不过,碧儿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起了这样的心思呢?还是一直都是这样有野心的人? 若是一直藏有野心的话,那还真得出宫才行。 长孙皇后正欲起身安排事宜,就听到宫女回禀,起晖殿的小银子殿外求见。 长孙皇后微微颦眉,心里有些担忧,平日里事情太多,一国之母,却不能亲自照顾自己的儿子,而她的儿子承乾,或许是因为这次大难,比以前更乖巧,比以前更聪慧,让她心里骄傲,也让她心疼不已,所以,决定让承乾住到起晖殿时,她特意挑选了小银子,原本想,只让小银子做个起晖殿的小太监,她只要了解承乾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可没想到,承乾却挑中了小银子做他的贴身太监。 柔婉的声音吩咐着准见,心里却忐忑不安,承乾莫非出了什么事? 小银子匆匆上来,跪拜行礼后,低声回禀道,“禀皇后娘娘,刚刚皇上来到起晖殿,不知何故,发了脾气,就怒气匆匆的走了。” 长孙皇后脸色微变,随即又恢复自然,冷静开口,“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虽然面上冷静自然,可长孙皇后的心里却是担忧,皇上为何突然去了起晖殿?又为何突然发怒?承乾呢?承乾如此乖巧聪慧,怎会激怒皇上? 第16章 此时的承乾,正一边思索着指法,一边有些生涩的不熟练的抚弹着古琴。 小金子跪在一边泡茶,在等水开的时候,偷偷的抬眼瞧了瞧承乾,见承乾神情恬静,嘴边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想着不久前大怒而去的皇上,还有那残忍的话语,“承乾,朕很庆幸,你现在是坐在轮椅上……” 皇上!殿下坐轮椅,您很庆幸?! 那,不是您的儿子吗? 小金子不由抓紧衣角,再次偷眼敲了专注拨弄琴弦的承乾,心里有些迷惑,殿下被皇上那样说了,好像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但这样也好,小金子喜欢殿下笑起来的样子,像早晨的阳光,温暖又漂亮。 小金子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在他被总管太监罚跪在宫门口时,是刚要搬进起晖殿的承乾殿下路过,开口向总管太监求情,还把他调到了起晖殿,那时,殿下有一句话,或许殿下自己忘了,他却会永远记得。 “你在那里跪了那么久,膝盖一定肿了,下去敷敷热水吧。” 入宫五年了,被罚跪了好多次,因为他没有小银子那么会说话,很多大太监都喜欢小银子那样的小太监,也因为他笨,什么事都做不好,宫里除了小银子会在他每次罚跪后给他敷药,就只有殿下会说那样的话了。 爷爷说过,如果宫里有人关心过你,帮助过你,不管他是好心还是有意,你都要一辈子记得这个恩情。人不能忘恩负义。 所以,他小金子一辈子都会效忠于承乾殿下!跟随承乾殿下!(握拳) ************************* 珠儿跟着枫叶一路低头走进偏殿僻静的房间。 枫叶转身看着低头的珠儿,神情严肃,语气冰冷,“珠儿!娘娘要你跟我走,是因为娘娘想问你一句话!” 珠儿怯怯抬头。眼里有丝惶恐,每个宫女一开始都会在掖庭宫训练宫中礼仪,教导宫中规矩,然后再分配到各个宫殿。 她因为承乾殿下的一开始的要求,在皇上登基后,直接跳过了掖庭,进入起晖殿,还做了起晖殿的大宫女。但,她其实一直都有被训练教导,训练教导她的人就是眼前的枫叶姑姑。立政殿的大宫女。 所以,珠儿最怕的人就是枫叶姑姑了。 “皇后娘娘想知道,你还想留在起晖殿吗?” 珠儿脸色一白,惶恐跪下,“枫叶姑姑,珠儿当然想留在起晖殿。” 枫叶脸色稍缓,但又严厉开口,“既然你想留在起晖殿,却为何照顾不好殿下?!我曾跟你说过,照顾殿下,保护殿下,就是你身为殿下的贴身宫女的责任!可你倒好,殿下身边竟然有碧儿那样的人,你却没发现?!要不是殿下机敏,提早发现了,将来说不定殿下就会遭了毒手!” 珠儿神情顿时仓惶,此时,她才猛然醒悟,不由冷汗直冒。 ********************* 长孙在黄昏时分踏进了起晖殿,只带了枫叶一人,静静的走入,挥退下一干闲杂人等。 走进后殿时,就见承乾坐在古琴前,安静的凝视着古琴,不知在想什么?于是,长孙皇后示意跪坐在承乾身后的小金子和自己身后的小银子,珠儿,枫叶不要出声。 然后长孙皇后就静静的站立在原地,凝视着承乾。 黄昏的彩霞飘过,微风轻拂,承乾神情宁静,微微勾起一笑,笑容恬淡不已,随即,双手轻轻按上琴弦,一弹,一拨,一抚,一挑,悠远婉转的曲调就从承乾的双手中流泻而出。 长孙皇后怔怔的站在原地,凝望那个在黄昏下抚琴的孩童,心头阵阵心疼。是《渔歌》。 “缘绿绮以写渔情,抚焦桐而舒雅况……” 又有一说,渔歌唱晚,独坐寒江,笑看灯火,自得其乐。 这就是承乾的心意吗?长孙缓缓行走,坐到承乾身边,温柔慈爱的看着专注拨弄琴弦的承乾,不由微微一笑,这样也好,只要承乾安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 是夜,甘露殿上,太宗帝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坐在卧榻上。 脑海里一会闪过月夜下吹箫的承乾,一会闪过今儿个说着那些话的承乾。 不由皱紧眉头,他不相信,能吹奏出那种曲子的孩子,会是那样城府深沉的孩子,一个八岁孩子,竟然想出那样试探宫女的方法,这实在不是他想像中的承乾,那个孩子,应该是聪慧的,也应该是干净的…… 只是,微微闭上眼,想起黄昏时,他心烦意乱,竟走到起晖殿后殿处,听到了古琴奏乐,琴声婉转悠远,一时好奇,想起了后殿看见的琴,会是承乾在弹奏吗? 然后,他从半掩的侧门走了进去,惊讶后殿竟然没有宫女太监,微一皱眉,心头不悦,这,宫女太监们都干什么去了?又想起上午,他和长孙无忌来到起晖殿时,也是如此,畅通无阻… 于是,心头一顿,对承乾试探宫女似乎有些了悟。 然后,他看见承乾坐在软垫上,双手抚琴的模样,旁边还坐着长孙皇后。 那首曲子,是《渔歌》…… 太宗帝起身,背负双手,走到窗台边,怔怔的看着夜空的一弯清月。脑海里闪过承乾与长孙的对话:“乾儿,你父皇说的话,你不要在意,你父皇就是这样,一生气,就乱说话了。” “没事,母后,你别担心。乾儿不在意。” 第17章 “乾儿,你父皇现在对你成见很深,恐怕以后……” “没事,母后,乾儿有母后疼爱就够了。父皇他是一国之君,他要做的事情很多,他要宠爱的人很多,乾儿明白的……至于成见什么的,母后,为何你会对乾儿没有成见?乾儿今日的事情,母后不觉得可怕吗?” “怎么会?乾儿,今日的事情只会让母后安心,你才八岁,现在又…这样,起晖殿那么大,宫女那么多,你不想办法整治怎么行?看,今天你父皇来了,可却没有一个人事先报你知晓,要是那天来了个刺客怎么办?更何况,乾儿,在母后眼里,不管你做什么,母后都相信你。” 作者有话要说:宫女的资料很难找,所以,某树就这样设定了。 ps:《渔歌》是柳宗元童鞋的作品,某树拿来用了。然后在码字做题的时候,顺手酷狗了一首渔歌,嗯,真的很不错。 第10章 解心结(3) … 贞观元年九月二十四日,太宗帝在两仪殿为众功臣论功封爵,量定封邑。长孙无忌等都得到了封赏,封赏完毕后又进行了一系列的任命,并对一干皇室子弟的封王进行了调整。 两仪殿上一干封爵任命甚为热闹。 起晖殿里却有些冷清的味道。走了十五名宫女,承乾又拒绝了长孙加派宫女的建议,当听到长孙皇后要再派遣宫女来时,承乾很是愕然,“母后,现在父皇释放宫女,您还往我这塞宫女,这是不是不太好?” 长孙皇后甚为怜惜,柔声道,“母后怎会做这种事?傻孩子,母后的意思是,把立政殿的宫女选几个伶俐听话的过来。” 承乾摇头,“母后,儿子这里的人够多了……” 长孙皇后还想再开口劝说,承乾撒娇道,“母后,您就让我清静点吧。起晖殿就我一个中山王殿下,要那么多人服侍做什么?” 飘荡人间几百年,承乾虽然很喜欢热闹的人群,却习惯了远远的观望,习惯了一个人的冷清。而习惯不是说改变就能改变,有些习惯是已经根深蒂固埋入灵魂却还不自知。 长孙皇后看着承乾甚为坚决,也不好再说,虽然她心里甚为心疼这个孩子,可现在的承乾,不是过去那个有些任性和骄傲的承乾了,现在的承乾十分的有主见。 哎,罢了,只要乾儿高兴就好。 有些冷清的起晖殿里,承乾正在前殿静静的打着棋谱,如今的承乾每日都过得甚为规律,打棋谱,看书,练字,弹琴,偶尔在长乐和豫章,李泰来得时候,说说笑笑,玩玩一些游戏,比如说投壶之类的。 在李泰兴冲冲的跑进来时,承乾正走到关键处,思索着下一步怎么走,李泰的连声兴奋喊叫打散了他的思路,不由心里轻叹一声,轻轻放下棋子,抬头看向兴奋不已的李泰,微笑,“青雀,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李泰跑得胖胖的小脸蛋红红的,他兴奋的冲到承乾面前,差点撞到承乾,惊得一旁安静煮茶的小金子和小银子连声惊呼。 李泰也吓了一跳,急忙坐正,呐呐问道,“哥,你没事吧?” 承乾慢慢摇头,笑了笑,恶作剧的捏了捏李泰的小脸,肉肉的,手感真好,“没事!你快说,可有什么好事情?” 李泰又兴奋了,咧嘴一笑,“哥!你不知道,今儿个父皇在显德殿和将士们比拼武技,父皇可厉害了!!他赢了咧!而且,哥,你知道吗?父皇对那些将士们说,谁要是能赢过他,就连升三级,可就是这样都没人能赢父皇!父皇真的好厉害啊!!”李泰一脸骄傲和激动。 承乾先是微微一愣后,也慢慢的笑了起来。笑容中有自得,有骄傲。 他当然知道,父皇……真的很厉害很厉害。大唐,后世多少人的梦想,世人所传颂的大唐盛世便是由父皇始,贞观之治,犹若璀璨的星空,给这大地带来了繁华和传奇。 看着李泰激动的涨红着脸,说着父皇在显德殿的英勇,听着李泰滔滔不绝的说着父皇在两仪殿进行封赏时的睿智精明,承乾一脸浅笑,心里想着,父皇的传奇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更精彩的还在后头呢! 眼角瞥见棋盘,他漫不经心的想,他只要守着母后,守着长乐,豫章,还有李泰,还有未来的治弟,明达,然后,欣赏着父皇的精彩,就够了。 就这么的想着时,外头忽然匆匆进来一人,是珠儿。 珠儿上前叩拜见礼,才轻声说道,“殿下,甘露殿大公公李冲前来宣旨。” 李泰和承乾都同时一愣。 愣了一会,承乾才淡淡开口,“请李公公进来。” 李冲进来后,笑容满面的对承乾和李泰叩拜见礼,才上前笑眯眯道,“中山王殿下,皇上有旨意,还请您接旨。” 承乾点头,正欲挪动身子时,李冲急忙连声阻止,“殿下坐着接旨就好,皇上说了,殿下以后接一切旨意都无需叩拜见礼。” 承乾呆了呆,这么好的优待?脑海里瞬间闪过那个说着,“朕很庆幸,你现在是坐在轮椅上…”一脸冷漠的近乎残忍的太宗帝。 李冲笑眯眯的摊开圣旨,李泰及一干宫女太监急忙叩拜,李冲扫了一圈,又对回过神一脸平静的承乾谄媚一笑,才用尖细的声音高声宣读起来。 旨意很简单,就是中山王殿下乖巧懂事,又聪慧,所以皇上特命魏征,李靖为中山王殿下的老师,每三天,就来起晖殿为中山王殿下讲学。另,特赏赐甘露殿大宫女红玉为中山王殿下的贴身宫女。 第18章 旨意宣读完毕。李冲示意众人起身,笑眯眯上前,轻声开口道,“殿下请接旨。” 承乾心头惊涛骇浪般,面上还是腼腆的一笑,双手接过。 待承乾接过后,李冲又笑眯眯的轻声开口,“殿下,红玉姑姑是皇上很是信任的大宫女,这可是皇上赐给殿下的大恩典啊。” 恩典?承乾心头无奈苦笑,只怕是麻烦啊。但面上还是装作颇为感动的样子。 一番虚礼客套后,李冲袖子里揣着承乾赏赐的小物什,乐颠颠的走了。 李泰有些嫉妒的看向承乾,语气有些酸溜溜的道,“哥,父皇对你真好。” 承乾转头看向李泰,见李泰眼里遮掩不住的嫉妒,心头有些咯噔,于是轻描淡写的开口,“那是父皇怜惜我现在行动不便吧。” 李泰一愣,看了眼承乾的腿,心中有些羞愧,于是,急忙转开话题,“哥,你刚刚在下棋吗?” 承乾笑笑点头,“陪哥哥下一局如何?” 李泰忙点头,“好,哥哥,我们来一局。” 承乾挥手示意想要上前收拾棋盘的珠儿退下,自己动手,边整棋子,边有些逗弄意味的开口,“输了的人,可是要做一件事哦。” 李泰愣了愣,随即眼睛一亮,“好!”这可有趣多了。如果自己赢了的话,呵呵……不过,哥行动不便,嗯,待会可别想太难的。 整完棋,两人便开始抓棋,承乾执白子,李泰执黑子,便动手下棋。 珠儿和小银子,小金子都安静随侍一边,除了小金子煮茶,偶尔上前换下冷了的茶之外,起晖殿里,一片静谧。 而珠儿终于在半盏茶后,有些按耐不住的偷偷瞥了眼也跪在一边的,跟着李冲来的,甘露殿的大宫女红玉。 从旨意宣读完毕后,红玉上前叩拜见礼后,承乾都没有看过她一眼,好像起晖殿里没有这号人物一样。 而她也低头不语,静默一边,动也不动。 珠儿不由心中佩服,但也只是偷偷瞥了眼就不再注意,珠儿相信,殿下心里自有主张。 两盏茶后,棋局结束,李泰输了。 盯着棋局,李泰心里甚为不服,可抬头,看着赢了棋局,却没有任何骄傲自得,依然一脸恬淡闲适的承乾,李泰心里的不服不由减了几分。 “青雀,你别不服气哦。”承乾悠悠开口,“哥哥可是每天坐在这里打棋谱好几个时辰呢。你要是跟哥哥一样,也每天打几个时辰,哥哥保证,你肯定能赢过我。” 李泰一听,吐吐舌头,又偷偷瞥了眼承乾的搁在地上似乎软软的腿,心头有些堵,想着每天坐在这里好几个时辰不能动的滋味,自己一个时辰都呆不住,哥哥…一定很难受吧…… 看了眼李泰有些纠结和羞愧的神色,承乾心里暗笑,轻咳一声,悠悠开口,“青雀,刚刚我们的打赌……” 李泰有些懊恼,闷闷开口,“哥哥,你说吧。” 承乾先是偏头想了一下,才慢吞吞开口,“嗯…这样吧,哥哥现在还没想到,等以后想到再说。” ******************** 送走李泰,承乾自个艰难的挪到轮椅上坐定,喘息了一会,才慢慢平稳下呼吸。 接过小金子呈上来的茶,慢慢浅饮一口,才悠悠转头,看向还跪伏在地一动不动的红玉。承乾对这个红玉事实上没啥印象,甘露殿无论前世今生,他都很少进去过,未曾当太子时,几乎没有,当太子后,偶尔被叫进甘露殿也只是商讨政事,或者接受训诫。 他知道自己废了双腿后,肯定会有很多不一样的东西,他清楚,也为此做了心理准备。 只是,父皇那人真的太让人捉摸不透了。 前儿个能够对他说出那样近乎断绝父子亲情的话,今儿个就下了这么大的恩典,好吧,魏征和李靖做他的老师,虽然很惊愕,但他也能接受,只是,派遣宫女,而且还是甘露殿的大宫女做他的贴身侍女…… 怎么想就怎么费解! “你会做什么?”承乾问着,神情甚是闲适悠哉。心头再纠结,面上绝不会显露分毫。在这个宫女面前,他不敢小看,甘露殿的大宫女想想都知道,不是随随便便那个阿狗阿猫都能当的。 “奴婢略懂医术。”红玉低声回答着,声音意外的很好听。 承乾单手支着下巴,想着父皇素来多情风流,甘露殿的宫女肯定也不会差到哪去,便好奇开口,“抬起头来。” 红玉慢慢抬头,待看见红玉的脸,承乾有些微愣,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美人儿,反而是个很普通的宫女,面容说不上美丽,最多算是过得去而已。而让承乾还有点意外的是,这个红玉有一双很沉稳冷淡的眼睛。一个不过二十几岁的宫女拥有这样一双眼睛,嗯,看来,是个真正有本事的呀。 承乾觉得很有趣。眉眼一弯。 “以后,你就是起晖殿大宫女了。珠儿,你要好好跟着她干哦。”承乾轻笑着说道。 珠儿急忙上前应是。 承乾说罢,对小银子和小金子道,“回后殿。” 红玉跪伏在地恭送承乾,待看不见了,才缓缓起身,差点摔倒,珠儿机灵早已站在她的身边,见状,急忙伸手搀扶,“红玉姑姑,你没事吧?” 红玉摇头,脸上神情甚是冷淡的开口,“你以后唤我红玉就好。” 珠儿摇头,“这样不符合规矩。” 第19章 红玉转身,直视着珠儿,没有什么表情的开口,“这是中山王殿下的起晖殿,规矩自然是殿下所定,规矩什么的就以殿下为先。我们同是起晖殿的大宫女,你我都是平级,你称我红玉才是正理。” 珠儿一愣,想了想,便点头一笑道,“红玉姐姐你年长于我,珠儿还是称呼你姐姐吧。” 红玉瞥了眼珠儿一眼,淡淡道,“也好。” ********************* 立政殿里,长孙听闻太宗帝的旨意,心头也是一震,魏征?李靖?还有……红玉? 或许其他人不了解,可是红玉这个人,长孙知道,那是皇上最为信任的一个宫女,沉稳,机智,对医术甚为精通。 皇上为何派红玉到乾儿身边?皇上都对乾儿说出那样的话了,怎么还…… 长孙有些头疼,皇上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 回到后殿的承乾挥退了小金子和小银子,便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台外的景色,不知何时,后园的几棵树青青绿绿了。 凝望着窗台外的景色,承乾心里思量着,父皇的这旨意什么意思? 摸摸自己的腿,已经没那么疼了,承乾想,这双腿想要复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了。 只要不是太子,很多事情就可以改变,比如说母后的劳累而死,上辈子懵懂无知,他知道父皇母后感情很好,父皇很敬重母后,母后贤良淑德,朝野上下也都甚为敬重,但这些却并不代表就可以保护得了自己的孩子,再加上上辈子的自己是个太子,那时候,自己甚为天真,看不清局势,又反感母后对自己的严苛,却不知,母后对自己的严苛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一个没有实力,没有能力的太子,父皇怎会容许存在? 下意识的捏紧了青色袍衣角,想起母后在上辈子的种种,特别是自己和青雀的关系因为储君之位而恶化之后,母后的劳碌奔波,承乾心里默默发誓,这辈子,绝不会再重蹈上辈子的错误,可是,青雀…… 回想起刚刚青雀的嫉妒神色,承乾心里有些无奈,青雀一直最为崇拜父皇,现在又是孩子心性,嫉妒自己也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但,还是要防范于未然,仔细想着青雀的品性,承乾若有所思。 回过神,承乾推着轮子,慢慢移到窗台边,看着窗台外的青青绿绿,承乾一笑,笑容有些无奈,上辈子父子反目的那幕刻印在心里,无法抹去,或许只要他还是李承乾,他就永远无法摆脱,他本想选择远望,或许他会因此成为大唐第一位透明化的皇子,不过,没关系,他不在乎,但今儿个看着青雀,他想,他犯了个错误,青雀不成熟,治弟还未出生,长乐和豫章又是纯善的女孩子,在这大唐太子尚未确定的时候,后宫多少嫔妃蠢蠢欲动,母后一人之力如何保得了他们?特别是自己现在这个模样,母后肯定又得费尽心思了。 不能选择远望了,承乾想,即便心里害怕着,也得去面对了。 绿色在后世人眼里代表着希望,承乾原本喜欢的是蓝色,但后来,飘荡人间的时候,他喜欢上了绿色。 看着窗台外的一片绿色,承乾心里默默想着,但愿,这一世,他跟父皇能够做最普通的父子。 若能如此,他便不负今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以下乃资料补充 魏徵(魏征):“智者尽言青史美臣——郑公魏征 ”(凌烟阁排名第四)(580年-643年),字玄成。唐巨鹿曲城(今河北晋州市,又说河北馆陶市)人,唐朝政治家。曾任谏议大夫、左光禄大夫,封郑国公,以直谏敢言著称。 原任太子(李建成)洗与,这是侍奉太子并为东宫掌管经史图籍的官职。 玄武门兵变后,东宫余党纷纷逃亡,魏徵端然未动。太宗召见魏徵,正颜厉色地责问:“那时你为什么离间我们兄弟?”左右官员都替魏徵捏一把汗。魏徵却举止自若,说:“先太子如果听从我的话,一定不会遭到这场杀身之祸。”言外之意,玄武门之变并不代表你和我的谁胜谁负,建成采纳了我的建议的话,你秦王不会有今天。 唐太宗对其很赏识,后以其耿直,升谏议大夫,后迁秘书监、侍中等职。魏征犯颜直谏太宗二百余次。卒时,太宗悲恸之极,谓侍臣:“人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见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魏徵没,朕亡一镜矣!”(《资治通鉴》卷一九六)。 著有《隋书》序论,《梁书》、《陈书》、《齐书》的总论等。其言论多见《贞观政要》。 第11章 解心结(4) … 太宗帝在甘露殿批阅奏折,李冲轻步上前,尖细的声音轻声开口道,“奴婢叩见陛下!” 太宗帝微微抬头,放下手中的奏折,沉声问道,“中山王殿下接到旨意了?” “回皇上的话,中山王殿下已经接了圣旨,红玉也已经在起晖殿里,听说,中山王殿下已经命红玉为大宫女了。奴婢去的时候,还看见了魏王殿下了……” “哦?魏王在那里做什么?”太宗帝又拿起奏折,漫不经心问道,“中山王殿下接了圣旨就没说什么?” 李冲赶紧谄媚说道,“奴婢觉得魏王殿下好像是去看望中山王殿下的,奴婢去的时候,他俩正说话呢。中山王殿下接了旨意之后好像很高兴……” 太宗帝批阅了一本奏折,嗯了一声,挥手,漫不经心道,“好了,你先去吧。” 第20章 李冲弯腰恭敬退下,退下时,又偷偷瞥了眼太宗帝的脸色,心头嘀咕道,陛下好像也不是对中山王殿下多上心啊。 太宗帝批完一本,又拿起一本奏折,才漫不经心的对一直恭敬随侍身边的中年太监开口道,“李福,朕晚上去起晖殿用膳,但不必张扬。” 李福走出,恭敬弯腰道,“奴婢遵旨。” 太宗又放下一本奏折,淡淡开口道,“李冲以后外殿伺候就好。” 李福恭敬道,“奴婢遵旨。”又抬眼看了下太宗帝的脸色,轻声问道,“陛下,可要奴婢去起晖殿知会一声?” 太宗顿了顿,才开口道,“不必了。”想了想,又嘱咐道,“叫御膳房多弄些中山王爱吃的菜。” 李福恭敬应道,“奴婢遵旨。”便叩头作礼恭敬退下,心头默默想着,看来,陛下还是很喜欢中山王殿下的。 ********** 太宗帝在夜幕落下时,走进了起晖殿。 红玉和珠儿正准备张罗着让殿下用膳,看到太宗帝时,都齐齐一愣,回过神后,急忙欲跪下迎驾,太宗帝却挥手示意不必,又低声开口嘱咐道,“不要过分张扬。”说罢,便朝里头走去。刚进后殿,就见承乾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发呆。 不由放慢脚步,又示意慌张的小金子不要声张,退下,小金子看了眼发呆出神的承乾,心头有些担心,但太宗帝严厉的眼神,他却又有些害怕,在看见太宗帝身后跟随的李福使眼色后,还是乖乖退下。 李福随后也恭敬退下。 太宗帝背负双手慢慢走到承乾身边,沉默的凝视着,白皙有些瘦弱的脸庞,灵秀干净的黑白分明的眼眸,挺直的鼻梁,总是带着浅浅笑意的红润嘴唇,还有青色的圆领袍服,素色,没有什么纹饰,除了那交叠在腿上的双手衣袖处有浅蓝色的花纹修饰,袍服下,那双他还没见过的听说很难看的腿软软无力的垂着,脑海闪过上次自己一怒之下说出的话,“朕很庆幸,你现在是坐在轮椅上……” 事后,冷静下来的自己想起,就有些后悔了。 但也仅仅是后悔而已。 回过神的承乾刚想转过轮椅就瞥见那明黄色的袍子不由心头一跳,下意识抬头,就见太宗帝站在自己身边,面无表情的凝视着自己,不由低呐开口,“父皇……” 父皇什么时候有这个毛病?神出鬼没的吓唬人?承乾心头默默道,还好自己曾经是飘飘一族…… “乾儿刚刚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太宗帝在看到承乾微微低下头时,不由放缓了脸部神情,柔和声音问道。 承乾还是微微低头,轻声回答道,“回父皇的话,儿臣刚刚只是在想三天后,魏征大人和李靖将军来的时候,儿臣要请教哪些问题。” 太宗帝沉默,知道这不是承乾的真话,承乾刚刚虽然出神,可神情却很明显的有些迷茫有些…惆怅? 对着自己的父皇还不能说真话? 太宗帝凝视着微低着头的承乾,沉默着。空气突然有些凝滞起来。 承乾的心也开始忐忑起来,在决定放弃观望,为了母后为了长乐豫章他们准备鼓起勇气面对父皇时,父皇却突然出现了,他虽然鼓足了勇气,可是,当面对父皇时,还是习惯性的逃避了。 那临时编出的话父皇这么精明的人一点看得出来吧? 若真想讨父皇的欢心,他该说自己刚刚在反省上回碧儿的事情才是,或者透露自己的委屈,而不是像这样编话,又不敢面对父皇…… 父皇这会儿一定又恼怒了,又会说出什么庆幸自己坐在轮椅上的话吧?承乾下意识的捏紧了衣袖,心头微微苦涩。 忽然,紧紧捏住衣袖的手被一只温暖长有厚厚的茧子的手包住,然后被轻柔的握住,承乾愣愣的盯着那双修长的长着厚茧的大手,在愣神好一会,才慢慢的将眼睛移向不知何时蹲在他面前的脸上神情颇为温和的太宗帝。 看见承乾怔楞的神情,太宗帝的心莫名有些愉悦,低笑一声,“乾儿怎么了?” 因为太宗帝的笑声,承乾回过神,下意识里抽回了自己的手,又觉得很不自在很突兀,于是咧嘴一笑,又觉得自己这样笑有些傻,于是心头懊恼,面上忍不住红了起来,努力镇定镇定的又一笑。 看着承乾丰富的神情变化,太宗帝忍不住又笑了,但看见承乾红红的脸和眉宇间的微微恼羞,便努力抑制胸中的笑意,虽然很是意外承乾原来也有这样丰富的神情变化,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孩子原来离自己也不是很远,轻咳一声,握住承乾缩回去的手,略带笑意的声音开口,“乾儿,饿了吧?跟父皇一起用膳如何?” 承乾又是一愣,看着还是蹲在自己面前的太宗帝脸上那柔和的神情,忍不住微微点头,又规规矩矩开口,“儿臣谢父皇恩典。” 太宗帝心里忽然觉得这些个繁文缛节很是讨厌,但面上却还是柔和的神情,看着承乾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模样,心头闪现一个意念,于是,微笑,忽然猛地伸出双手抱起承乾,耳畔便听到承乾的惊呼,“父皇!” 太宗帝心头笑着,面上却故作迷惑,“乾儿怎么了?” 承乾眼尖的发现太宗帝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心头了然,父皇,你是故意的吗?不由默然,父皇的坏毛病什么时候这么多了?故意吓自己的儿子很好玩吗是吧?? “父皇,下次,儿臣可以自己坐过去的……”承乾看着太宗帝抱着自己走向的方向是后殿的长方桌,便低声说道。 第21章 太宗帝将承乾轻柔放下,才在承乾身边盘腿坐下,心情很好,便转头笑笑道,“没事。”又朝殿门处喊道,“李福!” 一直和小金子、小银子守在殿门口的李福急忙匆匆进去,叩头拜见道,“奴婢在。” “摆膳吧。”太宗帝说道。 用膳时,十分安静,承乾嚼着要比平常丰盛的菜肴只觉得咀嚼无味,而太宗帝却胃口很好。 李福在一旁偷偷看着,默默数了数,额,三碗米饭,一只鹿腿,一只羊腿……皇上今天的胃口真好! 用完膳后,太宗帝摸摸承乾的头,笑笑道,“乾儿,魏征耿直敢言,李靖深谋谨言,你要用心学习,可别丢了父皇的脸皮。” 承乾认真回答道,“儿臣谨记父皇的教诲。一定好好读书,绝不辜负父皇的期望。”心头却在思量,父皇让这两位完全不同风格的人做他的老师,到底是想做什么?他现在又不是太子了…… 太宗帝又深深凝视了承乾一眼,才起身离开。 不让承乾恭送圣驾,太宗帝背负双手缓缓的走出起晖殿,回想着与承乾的短暂相处,太宗帝心里甚为愉悦,那个孩子在他的脑海里不再模糊不再难以看懂不再难以接近,又细细回味着,发现这改变的契机似乎就是在他蹲下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只是想看看那孩子的表情,想看看那个聪慧,但又有些狡诈心机的孩子在想什么? 然后,他看到那个孩子紧紧捏着衣袖的手,小手上甚至浮上了青筋,还有那孩子的表情,好像很平静,但眼里深处的茫然还是被他发现了。 他不由的伸手包住那孩子的手,那孩子的手软软的,小小的,好像他只需轻轻的一用力,那孩子的手就会断掉般,这样的脆弱… 那时候,心里的某个地方似乎被什么刺了一下。 快要离开起晖殿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眼点着烛火在黑夜里静谧安宁的起晖殿,原本锐利冰冷的眼慢慢的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柔和了下去,那是他的儿子,他的皇长子,李承乾,住的地方… 躺在床上,承乾凝视着自己的双手,想起父皇的手在包住他的手那一瞬间,他心里的刹那意外,这,就是父皇的手?父皇的手竟是这样温暖…… 从没有被父皇握过手的,或许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但是怎样的感觉自己早已想不起来了… 缓缓放下双手,承乾望向窗外的夜色,心头有些期待,或许,这世,他真的可以和父皇做普通的父子…… ***************** 此时,李靖和长孙无忌坐在庭院中,看着满天星斗,一边闲聊着,聊着聊着,便聊到了今儿个皇上所下的旨意。 “长孙大人,您跟中山王殿下比较熟悉,不知中山王殿下可喜爱兵法?”李靖微笑问着,语气甚是淡然,似乎只是随意问出一般。 长孙无忌端着酒杯的手一顿,看了微笑的李靖一眼,兵法?对一个终身要坐轮椅的孩子教授兵法?就算学了又能如何?那孩子难道还能上战场?哼!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怕是拐弯抹角的在打探吧?随即轻描淡写开口,“李将军可放心,据无忌所知,中山王殿下聪慧懂事,李将军不必过分担忧。” 果然无法瞒过这个家伙,李靖摸摸鼻子,有些无奈叹气,“不瞒长孙大人,其实李靖心中此刻甚为彷徨,皇上这道旨意实在令人……费解呀。” 长孙无忌沉默的放下酒杯,想起上回皇上一怒之下说出的那……让人发寒的话—— “朕很庆幸,你现在是坐在轮椅上……” 皇上不是心慈手软的人,或者说,皇上,绝对是个冷酷残忍的人。这点,满朝上下,后宫之中,或许,除了太上皇,除了自己的妹妹观音婢,就只有自己明白吧。 但冷酷如何?残忍又如何?他是帝王!将来必定缔造大唐盛世的帝王!若杀伐决断的狠心,如何缔造未来的盛世?! 只是,当这份冷酷的心用在那孩子身上时,长孙无忌心头也是惊惧不已。特别是走时,看见那孩子还低着头,心头也不由心酸,也不明白,为什么皇上要如此?生活在宫中,哪个孩子会没有心机? 于是拐弯抹角的去探听自家妹妹长孙皇后消息时,皇后却微笑的说不必担心,暗示着中山王殿下一切都好。 心头虽然不大相信,也想着今后要暗暗护住中山王殿下,可谁想,今儿个的这道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圣旨便下达了。虽然同时下达的还有给吴王李恪,魏王李泰的圣旨,吴王的老师是自己和程知节,魏王的老师是虞世南和侯君集。 长孙无忌手指轻敲桌面,心头琢磨着,虽然明面上看去,三位皇子的老师,以中山王老师的分量最轻,但,魏征和李靖可不是简单的。 现在的中山王殿下是绝对与储位无缘的了,皇上还安排魏征和李靖给中山王殿下,这到底是何意? 是想其他人不要轻视中山王殿下?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长孙无忌心头无解,索性就见招拆招吧。便开始说道,“李将军,在下想,我们只要做好皇上派下来的差事就够了。” *********** 立政殿里,长孙皇后听着枫叶的低语,若有所思,吴王和泰儿也都有老师了? 皇上到底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ps:资料补充—— 长孙无忌(约597年-659年),字辅机,河南省洛阳人。先世乃鲜卑族拓跋氏,北魏皇族支系,后改为长孙氏。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内兄,文德顺圣皇后的哥哥。凌烟阁24功臣第一人(贵戚豪族英冠人杰——赵公长孙无忌 )备注:本文玄武门兵变时,长孙无忌24岁!!(这也是史实的时间哦) 第22章 魏征(580年-643年),字玄成。汉族,唐巨鹿人(今河北邢台市巨鹿县人,又说河北晋州市或河北馆陶市)人,唐朝政治家。曾任谏议大夫、左光禄大夫,封郑国公,以直谏敢言著称,是中国史上最负盛名的谏臣。(大伙儿都知道吧。)凌烟阁24功臣第四人(智者尽言青史美臣——郑公魏征 )备注:本文玄武门兵变时,魏征41岁!!(这也是史实的时间) 第12章 解心结(5) … 翌日,太宗帝来到立政殿和长孙共进晚膳。 这顿晚膳,太宗帝的胃口一般,李福心头默数着,两碗米饭,少了一只鹿腿,也少了一只羊腿,陛下今儿个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啊。 用膳完毕,挥退伺候的人,只留下李福和枫叶,太宗帝才开口说道,“朕已经叫人去寻访良医了,应该过些时日就有消息。” “良医?可是宫中哪位贵人身体不适?太医也没办法吗?”长孙惊愕,后宫之主,如果连哪位贵人身体不适都不知道的话,那可是她失责了。 太宗帝缓缓摇头,“是乾儿的腿。” 长孙皇后愕然。 太宗帝见长孙愕然,便淡淡开口,“朕想,咱大唐天下能人辈出,或许有人能医了乾儿的腿也说不定。” 长孙心里虽然很是惊讶,但喜悦压过了惊讶,这个念头在她心里也盘旋了好久,太医们都说乾儿的腿没办法了,可她心里却总是不信,她的儿子乾儿怎么能在轮椅上坐一辈子?!想过去外头求医,可皇上自登基以来就非常忙碌,甘露殿的灯常常连续几个晚上通宵达旦,她也一直找不到什么机会跟皇上开口,只能趁着上次兄长来探望自己时,偷偷的拜托自己的兄长去留意下民间有没有什么良医?如今皇上先于自己开口了,乾儿的腿就真的有希望了!而且,这也说明皇上的心里还是看重乾儿的。 “这太好了!”长孙皇后神情有些激动的说着。 太宗帝笑了笑,想到承乾的性子似乎在受伤后便安静了不少,模糊的印象中,那孩子很活泼的,便对长孙说道,“乾儿一个人在起晖殿也闷,观音婢不妨叫长乐和豫章多多过去陪他。”没有说承乾的行动不便呆在起晖殿会很闷的话,下意识里,太宗帝避开了这话。 长孙皇后温柔一笑,“是,我知道了。” 太宗帝微微点头,起身准备走出立政殿时,忽然想着昨儿个和承乾用膳时,承乾吃得不多,便又转头对在身后一直恭送的长孙皇后道,“对了,乾儿最近瘦了很多,观音婢多费点心思,让御膳房多做些乾儿爱吃的菜。” 长孙皇后笑着应道,“是,我会注意的。”见太宗帝似乎颇为担心的样子,便又笑笑开口道,“乾儿这孩子有些挑食,我会好好盯着他的。”心里却在想,乾儿昨儿个跟陛下您一起用膳怎么可能吃得多?也不知道那孩子后来有没有再用点点心?小银子昨儿个回报的时候也没说清楚。真是的! 太宗帝点头,便转身离开了立政殿。 目送太宗帝走远,长孙身边的枫叶轻声开口,“娘娘,这下您放心了吧?皇上还是很看重中山王殿下的。” 长孙轻轻吁了口气,想着乾儿那孩子弹着琴恬淡满足的样子,便不由微笑,心里想,那孩子大概也不会在乎皇上看不看重的,不过,能得皇上看重,对那孩子以后在宫里的生活会好一点,想到这里,她柔声开口,“枫叶,明儿个叫御膳房做点米汤。” “是,奴婢遵旨。”枫叶恭敬应道,又低声问道,“娘娘,明儿个可要叫上长乐公主,豫章公主?” “嗯。也好。”长孙皇后点了点头。 ************************ 承乾这日晨早醒来,正欲自个奋斗穿衣着裤时,红玉恭敬的进来跪下,“恳请殿下让奴婢伺候。” 承乾看了红玉一眼,微微扬起眉,心里讶异,他曾下过命令,没有他的吩咐,不要随意进他的房间,以珠儿的脾性,她应该有告诉过红玉才是,那么,看了眼红玉脸上的平静的但很坚持的神情,他心里思量,她就是故意的? 继续慢慢的穿着放置在床头的衣服,他开口道,“不用了,你先退下吧。”声音很是冷淡。 红玉却跪伏在地,很是坚持,姿态也很恭敬,“奴婢恳请殿下准许奴婢伺候殿下更衣。” 承乾微微顿手,看了眼红玉,那恭敬谦卑的姿态有些别扭呀,或许是因为飘荡多年,对人的心思变化的察觉要敏锐得多,那红玉的恭敬谦卑的态度背后有那么一丝丝的高傲? 也是,从甘露殿的第一宫女忽然被扔到了这小小的起晖殿……承乾心里微笑着,面上却又低头继续慢慢的穿着衣服,动作很是悠闲和自然,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而红玉依然恭敬的跪着。 好吧,父皇赐给他的宫女也真的非常忠心尽责。承乾有些无聊的想。 坐在卧榻上,承乾看着红玉,慢慢开口,“起来吧。” 红玉却没有起身,只是依然跪伏在地,声音很是死板的开口,“奴婢不敢,奴婢没有伺候好殿下,奴婢有罪。” 承乾盯着红玉,嘴角一勾,似笑非笑的开口,“你的确有罪,身为起晖殿的大宫女,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红玉一愣,下意识抬起头,就见承乾微微勾着的笑容,风淡云轻,可那双灵秀的眼眸却清冷极了,心里一抖,莫名的萌生了一种惧意,急忙低下头,低低声分辩道,“奴婢不敢。”说罢,就急忙起身。 第23章 承乾看了眼低着头站着依然规矩严肃的红玉,语气甚为轻淡开口,“好了,你退下吧。以后别这样了。” 红玉似乎有些愣神,她本以为会听到什么训诫,却没想只是让她退下,偷偷抬眼看了眼承乾,却见承乾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于是,她急忙跪下行礼,心里嘀咕着,恭恭敬敬的退下了。 看着红玉战战兢兢的退下,承乾心里一笑,树立威严什么的得慢慢来不是? 飘荡人间那么多年,承乾慢慢相信了一句话,收服人心,做,永远比说更好! 在这方面,父皇的一生几乎都在实践着这句话。 话说,父皇把这么一个固执又有些自视甚高的宫女丢给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思索了一会,承乾搔头,好吧,他想不出什么原因,那就…不想了! ***************** 简单用了点早膳,承乾继续坐在前殿的棋盘边,摆着棋谱,安静的下着棋。 带着长乐和豫章进来的长孙皇后看着承乾专心致志的神情,欣慰一笑,看来,皇上突然的恩宠并没有让那孩子浮躁。 因为宫女太监上前的跪拜行礼,承乾回过神,见是长孙皇后,眉眼一弯,笑容恬静却透着温暖,“母后!” 长孙温柔慈爱的一笑,“乾儿在做什么呢?” 身后的长乐和豫章这时也上前,长乐笑容甜美,“长乐见过哥哥。”豫章笑容腼腆,“豫章见过哥哥。” 承乾笑眯眯的招手,“长乐和豫章来的正好,刚刚哥哥琢磨出了一套下棋的新方法哦。” 长乐和豫章都有些眼睛一亮,于是都快步上前,在承乾身边坐下。扑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承乾。长孙见状不由会心一笑,示意身后的枫叶将御膳房做的点心端出来,并暗示着挥退宫女,然后自己走到棋盘下坐下,看着承乾一脸安静的笑容教着长乐和豫章下棋。 看着看着,也不由觉得有趣。 其实,这套新的下棋方法是承乾在飘荡人间时看见的,那时候的人们说这套棋法是默棋,方法很简单,不看棋盘,凭借记忆来下棋。承乾那时觉得有趣,便记下了。 “嗯,就是这样,懂了吗?”承乾问道。 长乐和豫章都同时点头。 长孙这时开口说道,“长乐,豫章,你们自己先下着玩玩吧。母后和哥哥说点事。” 长乐和豫章乖巧的点头。 看着前殿的宫女和太监除了枫叶外,都退下了,便想着上前搀扶着承乾坐到轮椅上。但承乾却笑着摇头,“母后,儿子可以的。” 说罢,便在长孙、枫叶,以及长乐和豫章惊愕的眼神中,有些艰难的挪到轮椅上。待坐定后,才抬头看向长孙,颇有些顽皮的一笑,“母后,您看儿子一个人也是可以的。” 长孙心头一阵疼,面上却强作一笑,嗔道,“你这孩子就是逞强……” 枫叶有些心酸,长乐和豫章都默默的低下了头,怕让承乾看见她们眼里的泪。 承乾看着长孙面上的强颜一笑,心头也是心酸,让母后看见自己这样的逞强,也是无奈,他不想让母后总为他担心,他必须让母后知道,自己虽然残了,但可以做的事情也有很多,下棋,弹琴,读书,写字,管理起晖殿,保护自己……生活上的一些事情,他也可以不依赖任何人…… 看着长孙,承乾心里默道,母后,儿子一个人也可以很好很好的。 *********** 转进后园,长孙在石桌旁边坐下,看着面前的轮椅上浅笑着承乾,柔声开口,“乾儿,你父皇昨儿个下达的旨意你清楚了吧?” 承乾微微点头,“儿子清楚。” “母后今儿个过来,一来是母后也想过来看你,二来是你父皇的吩咐,让母后过来看看你。” 承乾一愣,父皇的吩咐? “你父皇说,要在民间给你寻访神医……” 寻?寻访神医?承乾心里一咯噔,那他的腿……下意识里摸摸了自己的腿,不可能再复原了吧。心里稍稍安定了不少。 长孙凝视着承乾,难掩欣喜的心情,“乾儿,看来,你父皇还是很看重你的。” 承乾腼腆一笑,心里却在苦笑,是啊,可是这份看重却让他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力…… “但是!乾儿——”长孙忽然严肃起来,盯着承乾,承乾微愣。 “母后要你记住三句话:宠辱不惊,进退不虚,守住本心。”严厉说罢,看着承乾愣愣的脸,神情稍缓,慈爱一笑,拍拍承乾的放在轮椅上手背,柔声道,“乾儿或许听不懂,没关系,你只要好好记住,待你年长一些,你就会明白了。” 承乾回过神,忍不住眼圈一酸,急忙低头,假装思索,掩饰自己难以抑制的酸涩心情。 那三句话,他怎会不懂?! 那是上辈子母后临死前语重心长告诫他的三句话啊。 可那时候的自己早已丢失了自己的本心,又怎会理解母后的一片苦心? 宠辱不惊,进退不虚,守住本心。 那是他飘荡人间几百年来一直都不敢忘却的话。 那是他愧对的母后,最后,留给自己的话语。 作者有话要说:ps:五子棋唐朝时就有了,所以某树改为默棋(唐朝时应该没有吧?确定没有吧?) 第13章 心结可解? … 长孙又柔声道,“母后知道,你心里有些埋怨你父皇对你关心不够,上回碧儿那件事,乾儿只要解释一番,你父皇就不会那么生气,可乾儿你没有这么做,你是故意的吧?” 第24章 承乾先是一愣,母后以为他是埋怨父皇所以才这么做?默默低下头,其实,母后这样认为也算对吧。那时候,他是心里因为无法面对父皇而有些别扭,所以,稍微,任性了…… 于是,默默低下头,转着手指,听着长孙皇后的柔声话语。 长孙皇后看着承乾低着头,一副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便轻轻一叹,细细解说道“母后后来也没有说你……,但是并不代表你做的是对的,乾儿,你要记住,你的父亲是皇上,是一国之君,他有无上的威严,普通人家的儿子做错事情,当爹的最多打骂几下,但咱们皇家可不是这样,你切记这点!” 承乾一震,抬头,见长孙皇后一脸严肃,不由的轻轻点头。想起那个时候母后没有训他,反而安慰他,心头疑惑,便忍不住开口问道,“母后,那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错了?” 长孙瞪了眼承乾,嗔道,“还能为什么?那个时候,母后光顾着担心你了!”顿了顿,又轻声道,“也是因为那时候,你父皇的话有些过分了……” 承乾微微点头,腼腆一笑。心里想着父皇那时候的话语,很过分,但更过分的事情他都经历了,与之比起来,心里固然酸涩,却更多的是麻木。 长孙见承乾点头腼腆的笑着,但神情里却似乎有些不以为然,心里一叹,继续说道,“乾儿,你父皇英明睿智,最喜欢聪明乖巧的孩子,你父皇这话固然有些过分,但……也是因为他喜欢天真的孩子…” 承乾点头,心里想了想,父皇好像真的比较喜欢天真无邪的孩子,比如说明达,治弟,嗯,还有青雀,当初最得父皇宠爱的好像都是比较单纯的。 长孙顿了顿,心里盘旋着没有说出的是,玄武门之变,让你父皇的心思就越来越难以琢磨了… “既然你父皇心里还是疼你的,你就不可再这样任性了。” 承乾看着长孙,微微一笑,“母后,您说的,宠辱不惊,乾儿不会再任性了,但是,母后,乾儿不会做父皇心里的那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怎么办?”承乾故意偏头,甚是困惑苦恼的问着。 长孙忍不住扑哧一笑,用手指轻点了承乾的头,嗔怒道,“你这孩子!母后又不是要你去讨好你父皇,你呀,只要不要像上次那样惹你父皇生气,母后就谢天谢地了!” 承乾搔搔头,呵呵傻笑。 长孙凝视着承乾,缓缓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摸摸承乾的脸,温柔开口,“乾儿,母后这一生别无所求,只要你们兄弟姐妹几个平平安安的,母后就心满意足了。” 承乾抬手按住长孙的手,勾起嘴角,一笑,甚为灿烂,“母后,您放心,儿子呀,一定不会再让母后担心了。” ****************** 回到前殿,长乐和豫章正好下完了两盘棋局。 长乐见承乾和长孙来了,欢快起身跑到承乾跟前,甜甜一笑,“哥哥,我赢了豫章了!” 承乾看着羞怯的豫章,笑道,“豫章,你真的输了?” 豫章微微点头,笑容羞怯,细声细语道,“长乐每一步都记得很准,下到一半的时候,我就输了…” 承乾笑眯眯道,“没事,下回哥哥教你,你就不会输了。” 豫章一听,眼睛一亮,点头细语道,“豫章谢过哥哥。” 长乐一听,也眼睛一亮,“好啊好啊。哥哥教豫章,那我要是赢了豫章,不就赢了哥哥吗?” 承乾一听,扬眉,“长乐,你就那么想赢哥哥?” 长乐吐吐舌,跑到长孙身边,拉着长孙的袖子道,“每次跟哥哥下棋都输,我当然想赢哥哥了。” 承乾故作恼怒的瞪眼,“哼,想赢我?没那么容易!” 长孙温柔的看着承乾和长乐的笑闹,眼角瞥见站在一边羞怯又似乎有些羡慕的豫章,于是走了过去,牵起豫章的手,摸摸豫章的头,低笑道,“豫章可要加油哦。下回一定不要输了。知道吗?” 豫章抬头凝望着长孙温柔的脸,轻轻点头,悄悄的不着痕迹的偎依过去。 ***************************** 送走长孙等人时,已经接近黄昏了。 目送长孙,长乐和豫章的背影远去,承乾神情安静,抬头看天,一天又要结束了吗? “殿下,这里风大,奴婢推您进去好吗?”站在承乾身后的红玉轻声开口问道。 承乾嗯了一声。 待推进前殿,珠儿迎上来,跪伏见礼后,笑着说道,“殿下,皇后娘娘赐下的点心,奴婢已经烫热了。” 承乾好奇,母后带了什么过来?刚刚母后可没说,便说道,“呈上来吧。” 就在珠儿呈上来,而承乾在小银子的搀扶下,挪到垫上坐好时,就听一声——“皇上驾到” 承乾一愣。但片刻之后即刻回神,正欲叫小金子搀扶自己坐回轮椅时,就听一声颇富磁性的声音,“乾儿无需多礼。”伴随着几声匆匆的脚步声和宫女太监的叩拜见礼,承乾只觉一个大力的揽抱,就发现自己已经稳稳的坐到了某人怀里。 顿时—— 僵住了! 一秒一顿的缓缓的直直的转过脖子,看着眼里有很明显的戏谑笑意的太宗帝,承乾声音干巴巴的开口,“父皇……” “嗯?” “儿臣…可以下来了吗?”承乾干巴巴的问着。 太宗帝微微挑眉,似笑非笑,“怎么?坐父皇身上不好吗?” 第25章 “……儿臣……惶恐……”承乾低下头,心头囧之,父皇,您这样,儿臣压力很大呀。 太宗帝摸摸低下头的承乾,缓和神情道,“乾儿无需如此,我是你父皇。儿子坐老爹的腿上有何关系?”转头看了眼桌案上的点心,笑道,“乾儿在吃杏花糕?” 承乾抬头,轻轻点头,“嗯。” 太宗帝挥退了众宫女太监,才拿起糕点递给承乾,俊朗的面容满是笑意,“来,吃吧。” 承乾接过,心里甚是不自在,以往他从未与父皇这样相处过,八岁前,父皇南征北战,打下江山后,又忙着与李建成等人夺储君之位,坐上龙椅了,自己又被立为太子,居住东宫,和父皇的相处也总是政事为主…… 这样的亲密相处,太陌生了,也太……让人不知所措了。 但想起母后所说的宠辱不惊,进退不虚,承乾的心有些清明,慢慢的安定下来。 吃着杏花糕的咀嚼动作也没有那么僵硬了。 太宗帝敏锐的注意到了,微微一笑,状似无意的开口,“乾儿喜欢杏花糕?” 承乾抬眼,嘴里依然慢慢的嚼着杏花糕,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点头。 “嗯……”太宗帝抬手擦去承乾的嘴角的碎末。 承乾因为太宗帝这一貌似无意的擦嘴动作一僵,但随即又被太宗帝接下来的话给转移了注意力。 “小时候,我也有一段时间很喜欢吃杏花糕……”太宗帝盯着窗台外不知忽然出现的弯月神情有些怀念的开口道。 杏花糕?承乾记得,父皇最不喜的就是杏花糕了,坐在太宗帝怀里,仰头看着太宗帝脸上一闪而过的怀念和某种应该不属于太宗帝的感伤。承乾心里疑惑,但面上依然安静的听着。 片刻的安静后,太宗帝收回视线,低头道,“乾儿,我们用晚膳吧?” 唤来内侍摆上晚膳,又挥退了众内侍,太宗帝自己斟了一杯酒,悠然自饮。 承乾看着太宗帝,有些迟疑的问道,“父皇……那后来呢?你不喜欢了吗?” 太宗帝的手微微一顿,眼睛盯着手中的酒杯,晃了晃,轻描淡写的开口,“有一回,和……”顿了顿,才开口,“几个兄弟闹了矛盾,就不喜欢了……” 承乾轻轻点头,嗯了一声,也没再说话,心里却有些恍然有些震惊。偷偷的瞥了眼自斟自饮的太宗帝,神情很平静,似乎没什么,可承乾却觉得不是那么平静。 玄武门之变,承乾对此知道的也不过是来自后世的一些看法。玄武门之变时,他才八岁,为何会兵变,谁先布局?谁先动手?他懵懂不知,玄武门之变后,他被封为太子,关于玄武门之变早就成了宫中禁忌,谁都不敢提起,谁也不想提起。 但,自古天家倾轧,就没有是非对错,结局才是唯一,胜利才是唯一。 而他的父皇,赢了。 只是,这赢了的代价…… 看着太宗帝又喝了一杯,再斟时,承乾忍不住出声了。 “父皇,你看——”承乾抬手阻住,有些腼腆的笑着,指了指酒杯。 此时,皎月高悬,一轮明月落在了酒杯了,酒杯里的小月亮晃晃荡荡。 “嗯?”太宗帝挑眉不解。 “儿臣想起了一个故事……” 太宗帝盯着承乾一脸神秘兮兮的笑容,不觉有趣,这个安安静静的孩子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开口说道,“哦?说来听听。” “有一群猴子,有一天看到月亮照在河流里的影子,以为月亮掉了下去,他们害怕,要是月亮掉下去了的话,那以后晚上就没有月亮了,于是,他们想要去捡月亮,可是月亮掉落的地方是在悬崖下的河流,怎么办?有一只猴子很聪明,它说,要不我们一个拉一个的下去捡月亮吧。等他们一个拉一个的下到悬崖下,打算捞月亮的时候,却发现月亮不见了?!而他们也一个不小心掉到河流里了……” 故事讲完了,承乾笑眯眯的看着太宗帝。 太宗帝若有所思的盯着承乾,“乾儿是想说什么?” “父皇,你看,月亮好像在酒杯里,但事实上,它在天上,猴子他们都看不到,父皇,你说猴子是不是很笨?”承乾笑眯眯的问道。 太宗帝盯着承乾半晌,才微微一笑,“嗯,猴子真的很笨。”抬手摸摸承乾的头,心里甚为温暖,乾儿想说的,他已经明白。猴子看不到月亮,就好像世人茫然懊悔追逐着过去,却没有看到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过去,就想月落酒杯,你看得到,却永远追逐不到,不如,抬头看月,把握好现在的生活。 承乾看见了自己刚刚的茫然,所以才说这么一个故事来弯弯曲曲的劝慰自己。 “其实……杏花糕也挺好吃的。”太宗帝拿起桌上还剩下的杏花糕边说边笑着放进嘴里。 承乾眉眼弯弯。 ************* 深夜,盯着窗外的皎月,承乾心里思量着,宠辱不惊,进退不虚,守住本心? 或许,皇家没有普通人家的亲情,但却不妨他做父皇的乖儿子,守住本心,飘荡人间那么多年,如果没有一颗清明的心,他,早就遁入了魔道…… 所以,母后,无需为儿子担心。 第14章 见师 … 一身紫袍,年约四十左右的皮肤微黑的男子一脸肃然的跟随在内侍太监身后,朝起晖殿方向走去。 第26章 身后,匆匆的追来一年约三十左右,身着绿色袍服的面容端正,眉眼间颇为锐利的男子,他边快步走着,边朝前头的男子喊道,“魏大人,等等在下。” 前头的男子微微停下脚步,转身望去,神情依然严肃,拱拱手,“李将军?” “魏大人好快,可是要去拜见中山王殿下?” “是,李将军可要一起?” “当然。” 这日,朝议结束,奉圣上旨意,被钦点为皇子老师的各大臣将军们纷纷前往各位皇子的宫殿。 魏征一下朝,就请内室太监带路前往起晖殿。李靖本想约魏征一起,没想魏征走得那么快,或者说,这老狐狸是故意的?不想和任何人扯上关系?也太谨慎了点吧。但转念一想,魏征之前可是那位的僚属…如此谨慎也是一种自保吧? 前往起晖殿的路上,两人一路沉默。魏征板着脸,肃然不语,李靖神情沉稳,静默不言。 前头带路的李冲偷偷回头瞥了眼,顿时压力颇大,心里战战兢兢,两位大人难道有什么不满吗?? 起晖殿里,承乾盯着桌案上的杏花糕若有所思,昨晚和父皇一起共用时,好像…没什么问题吧? 转头问跪伏在地的红玉和珠儿,承乾声音颇为冷淡问道,“你说,这才是母后送来的杏花糕?” 红玉低声回道,“回殿下的话,昨晚呈上去的杏花糕是起晖殿小厨房做的。” 承乾神色一冷,“说清楚!” “殿下,奴婢在检查殿下要用的杏花糕时发现上面有毒,正想禀报殿下,皇上来了,奴婢仓惶之下,只好呈上起晖殿小厨房做的杏花糕。”红玉继续跪伏说着。 承乾盯着红玉,问道,“那父皇走了之后,为什么不禀报于我?” 红玉迟疑了一下,才低低声回答道,“奴婢本想禀报,但陛下突然宣召奴婢,问奴婢为什么没有呈上御膳房做的糕点,奴婢只好告知了陛下,陛下命令奴婢不得外泄此事,也不得告知殿下。今儿个奴婢打算将杏花糕处理掉时,被珠儿发现了……” 承乾一愣,父皇知道?转头望向桌案上的杏花糕,父皇怎么知道昨晚的杏花糕不是御膳房做的?思量了一会,不得答案,干脆放弃,转而思索这个下毒之人…… 为何对他下毒?是针对于他?还是针对母后? 假如他用了这个有毒的杏花糕,他出事了,母后必定难过,特别是这杏花糕是母后给他送来的,到时候,他不但有事,还会连累母后…… 再假如,用了这有毒杏花糕的不止他,还有父皇…… 那,母后可真的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 承乾眼里闪过一丝冷光,父皇刚刚登基,江山初定,北方还有突厥未平,而百姓们正休养生息,一切刚刚开始,大唐盛世还未到来,这些人就这么迫不及待?! “殿下……”小银子和小金子从殿外进来,小银子和小金子看了眼跪伏在地的珠儿和红玉,小银子上前跪伏行礼,开口禀报道,“殿下,魏征魏大人,李靖李将军拜见。” 承乾回过神,转头,开口,“红玉姐姐,这事你做得很好,既然是父皇的命令,那么这事你就不得外泄。也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又对跪伏在地,神情一直忐忑不安的珠儿说道,“珠儿姐姐,这事你也做得很好。好了,你们下去吧。” 红玉和珠儿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讶异,红玉讶异的是殿下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动怒,也没有马上下令查办,反而要求自己保密??珠儿心里讶异的是殿下打算就这么压下不处理吗?但看承乾神情清冷,面容淡淡,便恭敬退下。 待红玉和珠儿退下后,承乾才低声对小银子说道,“把这事告知我母后。转告一句:千万小心。” 小银子会意点头,跪伏行礼后,匆匆离开。 ************* 魏征和李靖走进起晖殿的时候,心里有些愕然,起晖殿两边窗台各摆了一张桌案,一边的桌案是一副围棋棋盘,一边的桌案摆着一个花瓶,正中的桌案没有摆放什么,桌案下置放着几个垫子,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真是……简单啊。 “魏大人,李将军。”稚嫩的糯糯的声音响起。 两人循声望去,就见轮椅上一个孩童,身着深蓝色的袍衫,袍衫没有纹饰,非常简单,顶上一折方巾,素色,黑白分明透着灵秀的眼眸,挺直的鼻梁,微微弯起的嘴角,甚是可爱。 一个必须坐在轮椅上的皇子,甚至可能是一辈子都离不开那张轮椅,但却依然笑容浅淡,眼里清澈,没有魏征想象中的阴郁,没有魏征想象中的倨傲。 这就是中山王? 这就是说出“血性虽是好男儿,隐忍亦是大丈夫”的中山王?李靖看着眼前的轮椅上的八岁孩童,心头闪过惊讶。 两人怔楞片刻后,魏征最先回过神,跪拜行礼,“魏征拜见中山王殿下!” 李靖也急忙回过神,跪拜行礼,“李靖拜见中山王殿下!” 承乾微微一笑,双手空中虚扶,示意起身,说道,“魏大人请起,李将军请起。” 魏征和李靖这才起身,但仍肃然站着,站姿恭敬又不显谦卑,神情都很庄重肃然。 承乾心里轻叹,果然都是谨慎小心的人呢。父皇给他选的这两位老师都那么谨慎小心是何用意?面上却还是笑眯眯的开口道,“能得两位大人做承乾的老师,是承乾的荣幸。”顿了顿,又开口道,“两位大人是承乾的老师,承乾以后就称呼两位大人为老师。承乾愚昧,以后还请两位老师多多指教。承乾行动不便,就以拱手做拜师礼。还请两位老师不要嫌弃。”说罢,就弯腰拱手。 第27章 魏征和李靖都一脸诚惶诚恐的回礼道,“殿下折煞微臣了!” 承乾直起身,腼腆一笑,“两位老师不要过谦,承乾记得父皇说过,师道不同于君臣之道,为师者可不分君臣。承乾今后有何不对,还请两位老师不要客气。” 魏征微微一愣,直视着承乾,承乾眨眼,与其对视,眼里尽是坦诚。 魏征盯着承乾半晌,才默默点头,肃然道,“微臣定会尽心尽力。” 李靖心头讶然,瞥了魏征一眼,这老狐狸怎么不谨慎不小心了?但面上没有显露,也上前一步,拱手道,“微臣也会尽心尽力。” 承乾腼腆一笑,拱手回礼。 在几番推辞后,在承乾的坚持之下,魏征和李靖在前殿中间的桌案边有些拘谨的坐下,然后,就见承乾从轮椅上,艰难的挪到垫子上,李靖心头震惊,下意识的瞥了眼跪伏在轮椅边低着头的小金子,下意识里恼怒的刚想开口训斥这狗奴,可见承乾的脸上坦然自若,不由吞回到口的话语,心头忽然明白,这定是中山王不让人帮忙。 而魏征在最初的震惊后,便默默的看着不语。 待承乾喘息坐定后,珠儿和红玉又奉上点心和茶。 李靖跪坐时背挺得直直的,双手放在膝上,回过神后,微微一笑问道,“不知殿下想学些什么?” 承乾一愣,学什么?不是就《文选》《千字文》之类的吗? 魏征见承乾神情一愣,便补充问道,“李将军的意思是,殿下除了《千字文》等外,可有想学的?” 承乾眨眼,眼睛从魏征身上溜溜的转到李靖身上,心头一悟,敢情这两狐狸是在探他的底呀?遂有些哭笑不得,他如今这模样还有何可探?这两狐狸也太小心了吧? 心头无语,但承乾面上故作思索了一番,才腼腆一笑开口道,“承乾最近对棋和琴都很感兴趣,可承乾的书法很糟糕,也很想学……不知两位老师可否教我?” 魏征盯着承乾半晌,依然板着脸,点头,拱手道,“微臣不才,愿教殿下琴与书法。” 李靖笑笑拱手,“微臣愿教殿下棋道。” 承乾眉眼弯弯,拱手作礼,“承乾先行谢过两位老师。” ******************************* 此时近午。甘露殿里,太宗帝站在窗台边,抬头看天。天空朗朗,白云悠悠。 李福轻轻走进,跪伏于地,低声道,“奴婢叩见陛下。” “如何?”太宗帝没有回头,依然看着天空,语气有些懒懒。 “回禀陛下,杏花糕是御膳房的老许做的,没有问题,但是,立政殿的一个小宫女去御膳房取杏花糕回来后,就在昨儿个晚上跌落池塘里淹死了……” “也就是说,死无对证了?”太宗帝喃喃道,收回视线,转头盯着李福,眼神森冷,“告诉红玉,凡是呈给中山王的食物都必须仔细检查一番,不得有任何闪失!” 压低的平静的语气背后是让李福冒着冷汗的怒气,李福偷偷瞥了眼神情冰冷的太宗帝,陛下……是真的看重中山王了…… 太宗帝走到御案边,猛的挥落一个茶碗,“李福!”扫了眼地上的碎了茶碗,太宗帝淡淡开口道,“调禁卫二军即日起轮值起晖殿。” 李福一震,禁卫二军? 作者有话要说:ps:资料补充—— 唐朝官员服饰:三品以上紫袍,佩金鱼袋;五品以上绯袍,佩银鱼袋;六品以下绿袍,无鱼袋。官吏有职务高而品级低的,仍按照原品服色。如任宰相而不到三品的,其官衔中必带“赐紫金鱼袋”的字样;州的长官刺吏,亦不拘品级,都穿排袍。 唐朝皇帝服饰:贞观之前,皇帝的服饰都极为奢华,到太宗帝时,除非元旦和冬至这两天,或大祭祀时着衮冕朝服(比较奢华的帝王服饰),平时朝议听政都只着常服(一件赤黄袍衫,一顶折上头巾,一条九环腰带,一双六合靴),后这种常服渐渐被百官仿效,传至民间。 唐朝皇子教育:简单的说分为三步:启蒙前配备老师,到入学即崇文馆(貌似最初不是叫这个名字?由李渊所创)学习,这期间,受皇帝宠爱的皇子依然会配备老师,比如说李泰。到出阁(即出宫另立府邸,受宠爱的皇子个别会被留在皇宫,比如说李治,比如说则天时期的豫王),就会配备“傅一人,从三品,掌辅正过失,友一人,从五品下,掌侍游处,规讽道义,侍读,无定员,文学一人,从六品上,掌校典籍,侍从文章”。 第15章 游园会 … 太宗帝下诏,中秋在即,诏后宫嫔妃与皇子公主游园赏花。 承乾接到旨意时,微微一愣,游园? 抬头看了眼毕恭毕敬的站在自己跟前的李福,问道,“福公公,父皇说大家都要出席吗?” 李福恭敬弯腰作礼,才轻声回答道,“回殿下的话,奴婢奉旨传达圣意,其他的不知。” 承乾微微挑眉,看了眼跟前弓腰站着,姿势谦卑但又肃然的李福,果然,是父皇一直最信任的人呢。这么小心谨慎…… 承乾微微点头,“我知道了,麻烦福公公了。小银子,送福公公。” 李福恭敬行礼后,才退下,小银子机灵,在送李福离开时,笑眯眯的塞过去一个小物什,但李福却摆手拒绝,不待小银子再说,就转身离开。 离开时,李福装作不在意的瞥了眼刚好巡视过来的起晖殿的羽林卫兵士,皇家卫队——羽林卫下属的左羽林卫的禁卫二军…… 第28章 直属于皇上,只听命于皇上,隐匿于羽林卫中,玄武门之变时,控制整个皇宫的影子卫队……整个天下,只有皇上和禁卫二军的将军,还有自己才知道的存在… “福公公?”走在前头的禁卫二军的将领,徐柱,约莫四十左右,瘦削,黝黑,爽朗的笑着,朝李福挥手示意,“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了?” 李福停下脚步,转身,笑眯眯的拱手作礼,“徐将军好,奴婢是奉皇上旨意前来起晖殿宣旨。” 徐柱呵呵一笑,“哦?旨意可是已经宣达了?皇上对中山王殿下可真是恩宠啊。”徐柱有些玩味的笑着。 李福依然一脸和蔼的笑,却不接话,微微弓腰拱手,笑眯眯开口,“奴婢还得回去复旨,改日再与将军一聚。奴婢告辞了。”说罢,转身而去。 徐柱目送李福走远,有些没趣的摸摸鼻子,啧,嘴巴还是那么严! 李福转身而去,却没有直接回甘露殿,反而转到了御膳房。 御膳房的管事太监一见李福,会意点头,招手叫来了一憨憨的中年男人。 那憨憨的中年男人一见李福,急忙上前跪拜行礼,“福公公好。” 李福淡定点头,示意起身,才开口道,“老许,以后给皇上做的菜也额外准备一份,到时候我会亲自来取。” 老许战战兢兢的应道,“小的明白。”又颤着声音开口,“福公公,上回那个杏花糕,小的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呀…”老许快哭出来了。 李福安抚一笑,“老许,要是跟你有关,皇上还会让你继续待在御膳房?放心吧。你给皇上做御膳也做了十几年了,皇上还不了解你?” 老许这才强颜一笑。 又交代了几件事,李福才转身向甘露殿走去。心头思量道,皇上对中山王殿下真是恩宠,不但将禁卫二军派到了起晖殿,还让老许负责殿下的膳食…以后他李福不单要负责皇上的膳食取用,还得负责中山王殿下的…… 李福忽然觉得,压力很大…… **************** 起晖殿里,承乾写罢几张大字,活络了一下手腕,抬头望向窗外,窗外的桂花树开了。支着头,凝望着窗外的桂花树,承乾的思绪转到了三天后的游园…… 承乾记得虽然宫里经常有游园会,但父皇下旨说举办游园的,这还是第一次,还这么郑重其事的下旨?父皇……在想什么呢? 红玉端着一盘点心,走进来的时候,就见承乾发呆的模样,转头看了眼正朝自己走来的珠儿,低声问道,“殿下可用过膳食了?” 珠儿低声回道,“殿下刚刚只喝了一碗茶,还没用过膳食……”扫了眼盘里的点心,不由微愣,这是…… 红玉看到珠儿怔楞的神情,低声说道,“请殿下用膳吧。”一边眼神示意疑惑的珠儿不要说出。 珠儿微微点头,转身,轻步上前,虽然知道殿下不喜有人在发呆的时候打搅,但此时已过午时,殿下也该用点点心了。 承乾回过神,扫了眼红玉呈上来的点心,是梨花酥??嗯……他还是比较喜欢杏花糕,不过偶尔换下口味也不错。 服侍着承乾用了点心后,珠儿和红玉退下。 离开后殿时,红玉轻声开口,“以后,殿下的膳食我会去取来。” 珠儿疑惑,迟疑开口,“可是,殿下的膳食不是都由小厨房负责的吗?” 红玉停下脚步,看着珠儿,缓缓开口道,“这是皇上的旨意。” 珠儿呆了呆,皇上的旨意? “珠儿,这事就别跟殿下说了。”红玉又叮嘱道。 珠儿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慢慢点头。想着上回那杏花糕的事情,嗯,也好,有红玉姐姐负责的话,就安全多了。 ********************** 这日,御花园里,嫔妃贵人们娇笑,皇子公主们四处跑动,嬉笑不已。 御花园的亭子里,太宗帝坐在居中位置,左侧是长孙皇后,右侧是杨妃。长孙面容端庄温婉,杨妃姿颜美丽,透着点妩媚。 太宗帝神情似乎很是愉悦,眉眼间颇为慵懒的看着亭子外,九曲溪旁的皇子公主的嬉闹。 九曲溪上,宫女摇着小舟,小舟上,坐着几位公主,是长乐,豫章,巴陵,东阳。四人嬉笑着,不时用手拨弄水,小舟上的宫女小心翼翼的看护着。 九曲溪旁,承乾坐在轮椅上,嘴边一抹浅淡的笑意,看着长乐和豫章嬉闹。红玉和小银子随侍在旁。 小银子端着一盘安石榴,轻声问着,“殿下,奴婢伺候您用水果可好?” 承乾看了一眼安石榴,摇头,“不用了。” 小银子无奈,与红玉对视一眼,只好退后。 承乾总觉得今儿个的游园会发生点什么事,一大早起来,他就没啥胃口。这安石榴是母后特意赐下给他的,但他实在是没啥兴趣。 正看着长乐和豫章她们玩耍时,李泰兴奋的跑了过来,“哥!你看,我捉到了什么?” 承乾低头一看,就见李泰胖呼呼的手心里是一只正吱吱叫着不停蹬腿挣扎的……天竺鼠?! 承乾瞪大眼。怎么可能?! “哥,你看,这老鼠好奇怪对不对?都不像老鼠!”李泰依然兴奋不已。 承乾抬头看李泰一脸兴奋的傻笑,心头无语,这是天竺鼠,当然不像老鼠了。不过,奇怪了!他承乾飘荡人间才见识到的天竺鼠,这会儿他们大唐哪有啊?!这天竺鼠从哪蹦出来的?承乾用手指戳戳,那天竺鼠也奇怪,被承乾一戳,也不动了,眨着黑乎乎的盯着承乾。 第29章 承乾一笑,还真是有趣…… 而就在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很是嚣张的开口了,“喂!把你手里的老鼠给我!” 承乾皱眉回头,见是李愔和李佑。 李愔下巴抬得高高的,见承乾转头看他,很是不屑鄙夷的嘲讽一笑,也不喊人。 李佑也是鄙夷的冷哼一声。 承乾面上一笑,心头无语,这两人的目中无人还真是……啊。 承乾回想上辈子自己当太子的时候,这两人就是这样的德性,不过碍于自己的太子身份,在自己面前有所收敛罢了。现在自己这个模样,这两人就不必收敛了。 “你说给就给吗?!”李泰怒道,上前一步,“还有,你们见了哥哥都不懂得叫一声的吗?” 李愔看了眼承乾,鄙夷嘲讽一笑,“就他——一个被吓断了腿的废物!也配?!” 承乾皱眉,他有些困惑的看了李愔,好歹自己是母后的儿子,父皇的嫡长子,这会儿可是在游园会,他这么直白的不敬兄长的态度也不怕被父皇知道?? “跟他说什么呀!赶紧的,把那只怪老鼠拿过来玩玩吧。”李佑很是心急的说道,说罢,就想上前,李泰这会儿已经被那句“废物”激怒了,一把推开正欲上前的李佑,就朝李愔扑去,这一扑,倒把承乾吓了一跳,急喊,“青雀!住手!” 可李泰已经红了眼,而李愔身手可比胖胖的李泰灵活多了,他一转身,让李泰扑了个空,李泰扑倒在地,李愔和李佑哈哈大笑起来。 承乾又急又担心,“青雀——” 而四周的太监和宫女们也急忙过来,想要搀扶时,李泰一个起身,怒而挥掉宫女太监的手,朝哈哈大笑的李愔扑去,李愔一个闪身,李泰眼看就要掉进溪里,离李泰最近的承乾一把扯住李泰,可自个儿的力气没有那么大,于是,这一拉一扯间,承乾的轮椅倒了下去,小银子惊呼一声,正欲抱住承乾,可差了一步,承乾就在匆匆赶来的太宗帝的惊怒声中,掉进溪里。 “乾儿——” 眼前一黑,就只迷迷糊糊听得一声“乾儿——”,就完全跌入了黑暗的意识里。 ************************* 起晖殿,沉闷的让人窒息。 游园会上掉落溪里的中山王已经昏睡了两天了,至今尚无清醒的迹象。皇上和长孙皇后几乎留宿在起晖殿。 再次掖了掖被子,长孙一脸愁容的看着躺在床上的沉睡的承乾,脑海里划过三天前,皇上驾临立政殿的时候说得话,“观音婢,三天后就是中秋了,就先在御花园举行一次游园会吧。”那时,皇上的神情很平静,乾儿说皇上知道杏花糕下毒的事情,假如皇上知道,那皇上突然举行游园会就肯定有他的理由…… 回想起两天前和李泰争执的李佑和李愔,在承乾推开李泰摔入九曲溪时,阴妃眉眼闪过的一丝阴毒……长孙心里一沉。 “乾儿醒了吗?”正愣愣出神时,低沉略微有些疲惫的声音问道。 长孙回头,就见太宗帝正朝卧榻边走来,面容有些疲惫,眉眼间尽是忧虑。长孙不由心头宽慰,这两天,见皇上既要忙着朝政,又要照顾乾儿,虽然她一再婉言劝说,乾儿有自己照顾就好,可皇上却放心不下,嘴里说着好,可处理完朝政了就赶了过来。 “太医说了,应该今天就会醒了,这烧也退了。”长孙探探承乾的额头,低声说道。 太宗帝看着承乾,微微点头,转头对长孙道,“你回立政殿休息吧。这里有朕在。” 长孙有些犹豫,但接着,太宗帝又压低声音开口道,“梁王和楚王的事还要你多费些心思。” 长孙一愣,随即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一脸平静的近乎冷漠的太宗帝。若有所思的点头,起身行礼告退。 走到门边时,回头看了眼太宗帝,却见太宗帝脸上是心疼的温柔。心头微微一震,不由大胆猜测,皇上,是真心疼乾儿了? 走在前往立政殿路上,长孙心里细细的盘旋着,乾儿这次落水,皇上大怒,责罚梁王楚王跪祠堂思过两天,杖打十下,又在游园会上当众责骂阴妃和杨妃,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皇上素来都宠爱阴妃和杨妃,特别是杨妃,身份那么特殊的人,皇上都能给她一个妃位,但这次,因为乾儿落水的事情,如此落杨妃的面子,真的是非常少有,最后,还严令她们闭门思过,无旨意不得出…… 如此种种,刚刚又暗示自己出来收拾局面。 皇上这般作为看来不单是要巩固自己的皇后位子,也是要告诉宫里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乾儿即便如今这个模样,也是皇上疼爱的嫡长子吗? 长孙站定,不由温婉舒心的一笑,这样的话,至少乾儿在宫里不需太担心了。 红玉端着药碗轻步走进,跪下,将手中呈着的药碗高举过头,太宗帝眼睛还是落在承乾身上,抬手接过,随意挥手,淡淡开口,“下去吧,没有宣召就别进来。” 红玉低声应是,跪伏行礼后缓缓退下。 退至门边的时候,红玉忍不住偷偷抬眼一瞥,就见皇上动作非常轻柔的抱起中山王殿下,让其靠在怀里,一手又用汤勺舀起药汤,轻轻吹着… 作者有话要说:ps1:唐朝时候貌似没有天竺鼠,所以某树开了金手指,嗯,让它到大唐打打酱油。 ps2:资料补充—— 李佑也作李祐,唐太宗李世民之第五子(?-643年)阴嫔所生,武德八年,封为宜阳王,当年又封为楚王。贞观二年,迁移后封为燕王,转为豳州都督。十年,又改封为齐王,被授予齐州都督。后因叛乱被太宗赐死于内省,贬为庶人。同党一并被杀。他的被擒导致太子李承乾谋反计划被发现。(此文里蝴蝶了李佑被封楚王的时间。提前让其封王了。) 第30章 李愔,唐太宗第六子。贞观五年,封梁王。七年,授襄州刺史。十年,改封蜀王,转益州都督,吴王李恪同母弟,母隋炀帝女杨妃。因游猎无度、殴打官员被弹劾,太宗屡教其不改,发怒斥责:“禽兽调伏,可以驯扰于人;铁石镌炼,可为方圆之器。至如愔者,曾不如禽兽铁石乎!”削封邑及国官之半,贬为虢州刺史(今河南灵宝); 后因“房遗爱谋反案“牵连到同母亲兄吴王李恪,连坐,废为庶人,流放巴州。(此文一样提前了他被封梁王的时间) 第16章 醒后 … 红玉静默退出,慢慢走出后殿,脑海里不由的闪现出那晚被皇上叫到甘露殿的事…… “为什么没有呈上御膳房的杏花糕?”皇上的语气非常平静,平静得让她害怕。她跟随皇上多年,从秦王府到现在的甘露殿,皇上越是平静就越生气。 于是,她只能努力平稳自己发抖的语气,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的说出。 当皇上听到御膳房的杏花糕被下毒时,皇上忽然站了起来,慢慢的踱步,甘露殿里诡异的安静,半晌后,皇上淡淡的开口,“红玉,今天这事做得很好。你先回去,记住,这事就不必禀报中山王殿下了。下去吧。” 她赶紧恭敬跪伏行礼,默默退下。 跟在李福公公身后走出甘露殿时,她心里百思不得其解,皇上怎么知道今天呈上去的不是御膳房的糕点? “福公公,皇上是怎么知道的?”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李福回头看她一眼,那一眼很是凌厉,她忍不住一颤,很是后悔,她虽是甘露殿的大宫女,但与李福并不是很熟,李福跟随皇上身边多年,时间比任何人都早,又是出了名的谨慎小心。刚刚自己那么问,真的逾矩了…… 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李福只是凌厉的看她一眼后,又回过头,低声开口,“皇上自小就吃惯了的味道,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她一愣,皇上不是不喜欢吃杏花糕吗? 走至起晖殿时,李福忽然又开口道,“红玉,照顾好中山王殿下,以后有你的好处。” 。…… 那时红玉心里确实不平,从甘露殿的大宫女下调到了起晖殿,但红玉也知道,皇上这样安排必有深意,她不敢把不平表露,只敢暗地里试探,那样的一位八岁的皇子,到底有何特殊之处? 但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中山王殿下就把她晾到了一边。第二次想晨起服侍中山王殿下时,殿下似乎看穿她心里的不平之气,几句话就让她狼狈不已。从那时起,她就收了心里的轻视,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而如今,看皇上对殿下的重视和疼爱,红玉心想,看来,李福公公没有说错,只要照顾好中山王殿下…… ******************** 承乾醒来的时候,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直到听到一声熟悉带着惊喜的轻唤,“乾儿——” 承乾循声望去,就见赤黄色的袍衫,愣愣的将视线往上移,锐利,犹若寒星的眼眸,鼻梁挺直,微微勾起的嘴唇,神情惊喜又有些欣慰……父皇? “乾儿可觉得还有那里不适?”太宗帝坐到承乾身边,摸摸承乾的额头,柔声问道。 承乾先是一怔,慢慢回过神,感觉温暖的掌心略微有厚茧的手停留在额头上,心里微微一颤,不由定睛望去,太宗帝面容有些疲惫,眉眼间却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关心。 “父皇……”他不由喃喃出声低语。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太宗帝皱眉问道,随即转头对外喊道,“李福!叫赵芳进来!” “父皇……”承乾见状,急忙开口,开口后,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以,让他忍不住干咳起来,“等等……” “乾儿别说话,你已经昏睡两天了。”太宗帝微微皱眉,按住承乾想要坐起的身体,柔声安抚道,“乖,听话。” 在听到宣召后进来的李福这会儿赶紧将手上早倒好的茶水递过去。 太宗帝接过,放在卧榻边的桌案上,弯腰扶起承乾,让承乾靠在自己怀里,承乾心里又是一颤,忍不住偷偷的看了近在咫尺的太宗帝的一眼,却见太宗帝有些笨拙和认真的轻轻的调整自己的已经不能动的双腿,心里顿时说不出的滋味。 太宗帝调整好承乾的双腿摆放姿势,才端起桌案上的茶,递过去,低声开口说,“来,乾儿,喝口水润润嗓子。” 承乾靠在太宗帝温暖宽阔的怀里,双手捧着茶碗,抿了一口后,才慢慢的喝着,靠着身后这个陌生的又熟悉的怀抱,心里突然觉得安心。 喝完,转头迎上太宗帝关切的神情,承乾心头微暖,眉眼弯弯一笑,“父皇,儿臣没事的。” 太宗帝摸摸承乾的头,盯着承乾有些苍白的瘦弱的脸孔,心有那么一瞬间的刺疼,面上却一瞪眼,“有事没事的,是你说了算吗?等太医看过后再说。”说罢,招手示意一直候在一边的太医赵芳上前,淡淡道,“给中山王把脉。仔细点。” 赵芳急忙应道,“臣遵旨。”说罢,上前,把脉,又仔细的问了些问题。才拱手后退,恭敬开口道,“陛下,殿下的烧已经退了,现在已无大碍,不过,殿下身子有些虚弱,需好好调养。” 太宗帝这才微微松开一直皱着的眉头,点头道,“下去开方子吧。李福,你盯着点。” 第31章 待李福和赵芳退下,红玉和珠儿将膳食端了上来,承乾定睛一看,好像是清粥? “下去吧。”太宗帝挥手道,又低头看着承乾,见承乾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膳食看,不由微微勾起嘴角,伸手端起桌案上的清粥,边吹着热气,边说道,“这是用鸡汤熬成的米粥。” 承乾看着太宗帝认真吹着热气的神情,微微一愣,心头忽然间酸甜难言。 “乾儿,来。”太宗帝觉得温度没那么热了,才将碗递给承乾,又细心叮嘱道,“小心烫。” 承乾眼眶微微有点酸,原来,父皇也有这样细心关切的一面,或者说,父皇一直都有这样细心关切的时候,只是上辈子这种细心关切从来不曾给过自己罢了。 腼腆一笑接过,承乾慢慢的吃着,为了转移心里此时复杂的有些激动的情绪,承乾专心致志的吃着鸡汤粥,所以,承乾也忽略了在他身后,太宗帝柔化了神情,夹杂着少许心疼几分宠溺的眼神。 ************************** 长孙皇后坐在立政殿主位上,面容严肃的看着坐在她下首的哭得犹若梨花带雨的阴妃和杨妃。 阴妃抹抹脸上的泪水,哽咽着声音开口,“娘娘恕罪,妾身一时失态了。” 杨妃只是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红着眼圈看着跪在地上的神色恹恹的梁王李愔。 长孙皇后淡淡的扫了杨妃一眼,转头对阴妃开口道,“为母者总是为儿操心,阴妹妹的心,我懂,楚王年幼不懂事,以后还要阴妹妹费心,多多管教才是。皇上说了这次只是略微惩戒,若有下次定不是如此。” 阴妃低头应着,长孙皇后扫了阴妃一眼,微微点头,示意阴妃带着同样神色恹恹的楚王退下。 但见阴妃走时似乎想用眼神示意杨妃什么,但杨妃只是顾着看着跪在地上的梁王,便转身牵着楚王走了。这一眼颇为隐晦,若不是长孙心细如发,说不定还察觉不到。 果然是如此吗? 长孙心里轻声一叹。看向杨妃,见杨妃眉眼间似乎略有不平,心头慨叹,到底曾是皇家贵女,哪怕如今没有了那层身份,那份傲气还是埋在了骨子里。这次皇上大大的落了她的面子,也难怪她心怀怨气。 便柔声开口,“梁王这次也算是吃了苦头了,枫叶,带梁王殿下下去梳洗梳洗。” 枫叶低应一声,带着有些懵懂的梁王退下。 待看不见枫叶身影,又挥退了四周宫女太监。长孙才肃然看向杨妃,“杨妃,我问你一句话。” 杨妃被长孙的肃然神态和这么郑重其事的样子震慑到了,低声回道,“娘娘请问。” “杨妃可是告诉过梁王殿下,中山王是个废物不配为兄长这类的话?”长孙皇后问道。 杨妃一惊,下意识站起,“妾身从未这样说过!娘娘,您这话是从何说起?” 长孙皇后肃然的盯着杨妃,犀利冰冷的眼神看得杨妃背后冷汗直冒。半晌,长孙皇后才微微缓了缓神情,招手示意杨妃坐下,才轻声叹气道,“泰儿跟我说的时候,我并不相信,但那时听见梁王殿下说这话,不只泰儿,还有宫女太监……”又看着杨妃一脸煞白,柔声开口道,“妹妹,这下你可知道为何皇上会如此动怒,不止罚了梁王和楚王,连你和阴妹妹也一起罚了吧?妹妹,我知道你素来会教育孩子,吴王虽然年幼,但其聪慧懂事满朝文武谁人不知?这次梁王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相信绝不是妹妹之过,但皇上如今却是这样以为,妹妹,我想,你该好好想一下,会不会有哪个不懂事的在梁王面前多嘴饶舌了?”长孙皇后说到最后甚是语重心长。 杨妃看着长孙皇后,半是惊愕半是犹豫的点头。 长孙皇后温婉一笑。 目送杨妃和梁王走远,长孙皇后才收起脸上的笑容,神情凝重。 枫叶轻步上前,看着长孙皇后的凝重神情,疑惑开口,“娘娘,怎么了?” 长孙皇后微微摇头,轻声一叹,“我只是在想,如果乾儿不是生在这宫里那该有多好……” 枫叶轻笑,“娘娘,您不必担心,看皇上这样疼爱中山王殿下,一定会让殿下好好的。” 长孙皇后却自言自语,“哎,但愿如此。” *********************** 用完膳,太宗帝刚想扶着承乾躺下,承乾不着痕迹的皱眉,轻声开口,“父皇,我躺了好久了,我想坐会儿。” 太宗帝盯着承乾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还有那语气里不自觉的一点点的撒娇意味,不由挑眉,心头有些愉悦,便勾起嘴角点头,“也好,乾儿多坐,省的变成一只小胖猪。”边说边戏谑的轻拍承乾的因为刚刚吃饱有些涨涨的小肚子。 承乾心头黑线,脸上顿时涨红,想开口驳斥什么,却因为一时之间的惊愕和尴尬,只能努力的朝还在戏谑笑着的太宗帝瞪大眼睛。 哪怕他承乾生前经历了那么多风雨,死后飘荡人间多年,见过无数悲欢离合繁华颓废,可面对眼前的这个俊逸伟武的男人,他的父皇,他情绪上还是会忍不住受影响,一个动作,一句话语,便思索猜测,为之酸涩,为之甜蜜,心头苦笑,因为他是他的父亲吗?他最崇拜最孺慕的父亲吗? “乾儿怎么了?”太宗帝收了戏谑的笑容,摸摸承乾的额头,这孩子怎么突然情绪低落了? 承乾忙收敛心思,摇头,眨了眨眼,“父皇,我在想那只……额,奇怪的老鼠……”随意的扯开话题,想着那只奇怪的天竺鼠大概早跑了吧?或者……被某个人谋杀了??出现得那么奇怪,承乾心里猜想,是谁放出来的?偏偏还被青雀和李佑李愔看到,是要挑起他们三人的纠纷?好趁机谋乱? 第32章 “乾儿说得可是这只?”太宗帝指指忽然从卧榻底蹦出来的摇着尾巴,对着承乾不住眨巴着眼睛的天竺鼠。 承乾直直的盯着摇头摆尾的天竺鼠,不,是,吧? 太宗帝微笑,“乾儿喜欢?”说罢,便忽然伸手一把捉住,天竺鼠刚想逃,就被捉住,只能不住的蹬腿朝承乾哀怨的吱吱叫着。 “父皇……它是父皇你的?”承乾看着太宗帝很是熟练的动作,心头忽然大胆猜测。 太宗帝一笑,笑容甚是狡诈,“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ps:关于饮食——唐初,大家都很节俭,没那么奢靡。唐后期就开始追求奢靡的饮食了。因为没法查到具体的饮食菜式,所以,此文的饮食菜式之类的就纯属杜撰了。 ps:阴妃,阴世师之女,阴世师曾杀了李渊的儿子李智云,后,李渊入主长安,杀了阴世师,因阴世师之子年幼,就免其死罪,而阴氏则分配到了秦王府成了女婢,再后来,就成了李二的妾,又生了李佑,李二登基后,成了四妃之一。李佑后来叛乱,阴妃就被降级为嫔。 ps:四妃分别是——杨妃(与李二是表兄妹的关系),阴妃,韦妃十分美丽的女人(以寡妇还带着拖油瓶的身份嫁入秦王府),惠妃。她们的封号就不说了。另,还有一个杨氏,国色天香,而且擅长于歌舞。据说,在长孙病逝后,李二曾一度想封她为妃。= = (深深佩服李二的“敢做敢为”…) 第17章 吴王李恪(小修) … 杨妃牵着梁王的手走在回韶月殿的路上,一路上,杨妃沉着一张脸,梁王不时偷偷看他的母妃,心头有些害怕,小脸怯怯,而杨妃心里一直盘旋着长孙皇后的话语,很是惊疑,长孙皇后素来大度温婉,不拈酸吃醋,不争宠夺爱,对她们这些嫔妃也一向不错,甚至有时还会有意无意的让某个婕妤某个美人巧遇皇上,杨妃有时看着长孙皇后,心里甚为佩服,如此大度的女人…… 但这次,因为中山王落水之事,在御花园被皇上那样斥责,被罚闭门思过,无旨意不得外出,杨妃心里甚为委屈,不过是小孩子嬉闹,皇上怎么就如此生气?就算……中山王这次醒不来又如何?不过是一个算是“废”了的皇子罢了,杨妃冷漠的想着,心里对长孙皇后便多了几分怨恨。 但今天长孙皇后突然下旨将她和阴妃宣到了立政殿,在立政殿上,长孙皇后对阴妃甚为严厉,对自己……杨妃微微停下脚步,细细的回想着长孙皇后的每句话,特别是那句“有哪个不懂事的在梁王面前多嘴饶舌了?”,杨妃心里一突,她素来擅于掩饰,即使心里对中山王有多么鄙夷不屑,她也未曾表露在外半分,因为她的身份是那么敏感,一个前朝公主,若不是有幸被纳入秦王府,又得皇上宠爱,以她如此敏感的身份,怎能存于世上? 愔儿单纯天真,整天只记得玩,如果不是有人在愔儿面前说过,愔儿绝不会对中山王说出那些话的,那么是谁?是哪个该死的在她儿子面前饶舌了?! “愔儿……”杨妃低头,柔柔问道,“告诉母妃,是不是有人跟你说过中山王是废物这样的话?” 李愔一脸茫然,“母妃,没有人说过啊。” 杨妃有些生气的瞪眼,“如果没有人说过的话,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李愔这才恍然大悟般挠头,“哦,母妃,你是说这个啊,这是佑哥哥跟我说的,他说以后不要叫中山王做哥哥了,像中山王那样被人家一吓就摔倒,还摔断了腿的胆小鬼,才不配做我们哥哥呢!”李愔一脸鄙视,同时又有些委屈不解的问,“母妃,为什么父皇要为那个胆小鬼出头呢?他那么没用……” 杨妃盯着李愔,心头却是为“佑哥哥”三个字而震惊愤怒,果然!真是阴妃…… *********************** 靠坐在卧榻上,承乾看着天竺鼠在被子上欢快的爬来爬去,把突起的被子当成一座山似的冲上去,又转身咕噜咕噜的滚下来……承乾不由扑哧一笑,那天竺鼠好像似乎察觉了承乾的笑意,翻身爬起,瞪着黑乎乎的眼睛,冲着承乾吱吱叫着,张牙舞爪,承乾伸出手指戳戳天竺鼠的肚子,又是弯弯眉眼一笑,忍不住低语,“你那么喜欢滚来滚去的,以后叫你滚滚吧。” 天竺鼠,滚滚吱吱叫了一声,亲昵的蹭蹭承乾的手指,转身,又欢快的爬山去了。 看来,它很喜欢滚滚这个名字……承乾笑笑,脑海里闪过昨天父皇将滚滚送他时的那幕…… “乾儿,这是突厥那边敬献的,说是天竺的珍兽,父皇见它有趣,原本想等中秋佳节送乾儿的,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好在乾儿平安无事。” “父皇,那它怎么会……” “哦,那可能是意外吧……” 那时,父皇说这话时的神情很是轻描淡写,承乾也没有再问下去,心里明白,父皇说是意外,那就只能是意外。 但所谓的意外绝对不能发生在母后和青雀他们身上! 不过……抓起爬到身上的滚滚,承乾微微一笑,父皇竟然会送他天竺鼠,真的很意外。又想起昨晚母后来看他时,见父皇亲手喂他喝药,惊愕不已的神情,脸上不由笑意更深。 就在承乾抓着滚滚,戳着滚滚玩闹时,珠儿进来跪伏行礼禀道,“禀殿下,吴王殿下来了。” 承乾微微一怔,放下滚滚,脑海里闪现当年那总是一脸文雅的笑,谈诗论武时肆意飞扬,却藏光敛华,处处谨慎小心,可在最后还是死在了治弟手上,或者说,死在了武则天手上…… 第33章 吴王李恪,天纵英才,可惜,生不逢时。 心里不由轻叹,笑着挥手道,“请吴王殿下进来。” 在这等待的功夫里,承乾戳戳躺在自己腿上装死的滚滚,漫无边际的想着,好像当年的自己小的时候很少与李恪一起,与李恪见面不是在国宴就是在佳节宴会…… 上次在游园会上,好像有见过一次,模模糊糊只觉得是个比青雀略微瘦一点的白白嫩嫩的好像……包子?? “弟弟拜见哥哥。”一声轻轻糯糯的哥哥让承乾回过神。 抬头,见一身蓝色袍衫的比青雀要矮一点,有些微胖,面容甚是温和的小男孩站在自己面前,神情有些愧疚的看着自己。 李恪?这时候的李恪面容还未展开,承乾模糊记得长大后的李恪颇为风流潇洒…… 承乾一边浅笑,一边示意李恪坐到自己身边,开口说道,“自家兄弟别那么多礼。” 李恪坐下,先是有些讶异的看了眼爬到承乾肩膀上的天竺鼠,随即转开视线,关切问道,“哥哥好些了吗?” 承乾点头,腼腆一笑,“好多了,谢弟弟关心。” “哥哥,这是……”李恪忍不住开口问道,趴在承乾肩膀上的滚滚这会儿正懒懒的打着呵欠。看了李恪一眼,转头闭眼睡觉了。 承乾腼腆一笑,故作得意的开口,“它是父皇近日赏赐给我的。是天竺的珍兽。它很好玩吧?”承乾眼睛亮亮的问着李恪。 李恪难掩眼里的羡慕和一闪而过的嫉妒。虽然闪逝得很快,但还是被承乾扑捉到了。承乾心里一笑,现在的吴王还是个孩子。 但李恪很快的转开了话题,歉疚开口,“哥哥,我是来代李愔给哥哥道歉的。他知道错了,望哥哥不要生他的气。” 承乾盯着李恪,收敛了脸上的腼腆笑意,淡淡道,“如果他真的知道自己错了的话,就让他自己来跟我说吧。” 看着李恪似乎有些意外的神情,承乾又缓缓开口,“你不是他,所以,让愔弟自己来跟我说吧。哥哥虽然是个废物,但也知道,男儿可战不可辱。”承乾眼里闪过一丝自嘲。 男儿可战不可辱?李恪似乎一震,抬眼见承乾神情甚为平静,可莫名的却觉得此时的承乾身上似乎散发出了类似父皇皇后身上的才有那种威严。 “好一句男儿可战不可辱!” 承乾和李恪转头望去,见太宗帝正笑着站在门口,身后还有长孙无忌和魏征李靖。 承乾和李恪急忙行礼,太宗帝挥手示意起身,便大步走到承乾身边,摸摸承乾的额头,柔声问道,“乾儿今日觉得如何?” 承乾心头有些别扭,在这么多人面前,太宗帝这样恍若无人的柔声细问让他觉得很不自在。 承乾微微低下头,低低声回道,“儿臣很好,谢父皇关心。” 太宗帝微微点头,但转身却唤来红玉和珠儿,细细的问了一番,才转身对承乾笑笑道,“看来乾儿恢复的很好,那就好。” 承乾心头觉得无语,不着痕迹的瞥了低着头的李恪等人,虽然知道父皇做事素来我行我素,毫不在意他人目光,但,这种我行我素落在他承乾身上时,承乾表示,他压力真的很大…… “乾儿刚刚那句‘男儿可战不可辱’是从何处得来?”太宗帝坐到卧榻边,笑问道。 承乾一边笑着说了自己是读了史书里头的关于司马迁的故事有感而发,一边眼角瞥了眼自刚刚就被无视的李恪,见李恪微微露出的手掌紧握成拳。 太宗帝微微点头,摸摸承乾的头,笑笑道,“乾儿说得不错。不过这话,还可以这么说,男儿可欺不可辱,乾儿觉得如何?” 承乾细细咀嚼了一下,眉眼不由一弯,“这话真棒。父皇真厉害。” 太宗帝笑了笑,转头看向李恪,神色便有些淡淡,开口问道,“吴王来此是来看望中山王吗?” 李恪一僵,正欲上前回答,承乾却抢声开口道,“父皇,恪弟弟是来看望儿臣的,刚刚我们正在论史呢。” 李恪一呆,长孙无忌一怔,魏征眼睛微微一亮,李靖嘴角若有似无的勾起。 太宗帝瞥了眼笑意满面的承乾,微微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开口,“论史?” 承乾腼腆一笑。 太宗帝盯着承乾,扬眉,一脸很有兴趣的样子开口道,“乾儿和吴王所论何物,说来听听。” 吴王顿时有些无措,承乾却轻声说道,“我和恪弟弟刚刚在说圣贤人的骨气,恪弟弟说,贤者,需有骨气,儿臣觉得恪弟弟说得很对……” 简单说完,承乾偷眼看了下太宗帝,却见太宗帝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承乾心里一突,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瞒骗过父皇,早就存了事后请罪的念头,忐忑不安的是父皇会如何对自己? 承乾记得父皇最不能容忍的事情之一就是欺瞒。 但太宗帝只是看了一眼,便转头对李恪沉声道,“你来看望中山王,说明你心里还是懂得礼节,回去告诉李愔,若他真的知错,就该做些事给朕看看!” 李恪惶恐应下。承乾心里一沉,父皇说这话不就表示他刚刚其实都听到了??? 那他……刚刚为李恪遮掩什么的,不都是白忙一场,让父皇看笑话了?? 承乾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心头忍不住扶额,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眼角瞥见掉落在被子上仍然呼呼大睡的滚滚,心头更加郁卒! 第34章 第18章 冰墙稍融 … 看着李恪恭敬退下,太宗帝转头看向长孙无忌,语气有些漫不经心的开口,“无忌,吴王虽然聪慧,但毕竟年幼,你要严格点……”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皱眉冷哼道,“别给朕留什么面子,该骂就骂,该罚就罚!朕可不希望看见第二个梁王!” 这话甚为严厉,长孙无忌肃然应是,太宗帝的神色稍缓。承乾转头,手指戳戳还在呼呼大睡的滚滚的肚子,装着没听到,这时,魏征上前,面无表情的开口,“陛下,微臣斗胆,请陛下移驾两仪殿,此处乃皇子寝殿不适宜商讨国事。” 魏征这话一出,承乾戳着滚滚的手指一顿,太宗帝脸色一沉,长孙无忌面上闪过一丝异色,随即低头,李靖一脸木然。 太宗帝沉声开口,“魏征!如果你要说的是庞相寿的事的话,那你听着,这事,朕意已决,无需再议。” 魏征正欲开口,太宗帝挥手,“既然你们是来看中山王的,现在人也看了,若无要事就退下吧。” 魏征皱眉,开口欲言,李靖上前一步,抢先开口,“臣等告退。” 太宗帝沉着脸,微微点头。 魏征无奈,只好在李靖和长孙无忌扯着衣袖时,行礼而退。 待魏征等人退下,太宗帝冷哼一声,语气里有些恼怒,“这魏征还真是顽固!” 承乾抱起还在睡觉的滚滚,看着太宗帝恼怒的神情,眨眼,心头暗道,他的老师魏征更顽固的一面父皇您还没看到呢。 回想着上辈子,魏征几次犯言直谏的情景,心头也实为佩服,就那份直谏的勇气,不是谁都有的。 *************************** 魏征被长孙无忌和李靖一边一个拉着走出了起晖殿,一出起晖殿,魏征就气怒的挥开他们的手,“你们这是做什么?!” 李靖和长孙无忌对望一眼,从对方眼里都看到了无奈二字。 长孙无忌轻叹一声开口道,“魏大人,你没看到吗?刚刚皇上已经很生气了。” 李靖在一边点头道,“魏大人,你是聪明人,你应该明白,皇上既然把我们从两仪殿带到起晖殿,就表明皇上根本就不想再议庞相寿的事,你又何必呢?” 魏征沉默一会,转身对李靖和长孙无忌拱手,硬邦邦的声音开口道,“两位的好意,魏某心领了。但为人臣子,不能坐视君上犯错,既然皇上不爱听臣下的对面直言,那么魏某就写份折子上奏。两位,就此告辞。”说罢,魏征就直接转身,挺直背脊,大步而去。 长孙无忌和李靖对视一眼,都很是无奈的摇头。 ********************** 起晖殿里,太宗帝在气恼片刻后,稍微冷静了下来,转头,见承乾抱着滚滚,一脸无辜疑惑的看着自己,一双灵秀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呀眨的。不由心头软软,嘴边便勾起自己都没发觉的笑意,“乾儿可是被父皇吓到了?” 承乾微微摇头,心里默默低语,上辈子都被父皇你吓惯了…… 伸手缓缓摸着承乾的软软的乌黑的头发,太宗帝心里的恼火不由渐渐熄灭,低声放柔语气开口,“乾儿,刚刚为何帮吴王说话?” 承乾抬眼,见太宗帝神情柔和,眼眸犹若寒星,却无半点寒意,才低声道,“父皇都听到了吗?” 太宗帝点头,承乾神情认真,“父皇不生儿臣的气吗?儿臣……欺瞒了父皇……”说到最后,承乾的声音很低,想起上辈子,他对父皇最后的数次欺瞒和狡辩… 太宗帝一愣,随即放下手,盯着承乾,明明胆怯和愧疚着,那双灵秀干净的眼眸却还努力认真的直视自己,不由一笑,说不生气是假的,他最恨欺瞒,可看着承乾这样的神情,什么怒气都不自觉间消散了,忽然想起上次在殿外听见的观音婢的话,“乾儿,在母后眼里,不管你做什么,母后都相信你。” 不由伸手盖住承乾不自觉揪住被单的手,他柔声开口,“父皇相信乾儿,乾儿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承乾一震,愣愣的看着太宗帝,不敢相信,难以置信,还有…难言的感动… 不由喃喃出声,“父皇……” ************************* 李恪抿着唇,匆匆而行,神情里有些不平,身后长孙无忌匆匆赶来,连声低唤,“吴王殿下!吴王殿下请留步!” 李恪有些讶异,转身看向快步而来的长孙无忌,脸上迅速的换上了温和的笑容,虽然速度很快,但还是被长孙无忌发现,长孙无忌不由微微勾起嘴角,心头暗道,这吴王殿下也算有趣。 恭敬拱手,长孙无忌轻声开口,“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恪抬头,心里疑惑,这长孙无忌毕竟不算自己人,虽然父皇让他做了自己的老师,但李恪心里明白,人家姓的可是长孙!母妃虽然从没有告诉过他,但自打知道自己没有外戚,自从知道自己的母妃杨姓来历,他就隐约明白,母妃为何那么小心翼翼,又为何费尽心思的争夺父皇的宠爱……于是,从师至今,自己从来都是规规矩矩,安安份份,努力不让自己做错事情,以免被抓住什么把柄。 但没想到,李愔那个混球却给他和母妃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自己登门代李愔谢罪,却不想被中山王弄了个狼狈不堪……父皇又在他们面前如此冷漠无视自己……李恪心里很委屈,很愤怒。 而如今,长孙无忌,他又来做什么? 第35章 但面上,李恪还是温温一笑,“如果老师不介意的话,前头就是致竹殿了。” 长孙无忌恭敬拱手,示意李恪先行。 李恪谦让了一下,便打头前行。 致竹殿里,长孙无忌坐在李恪下首,待送茶上来的宫女退下,长孙无忌才肃然开口,“殿下,请恕微臣冒昧,可否告知微臣,为何今天殿下要代梁王殿下请罪?” 李恪不悦皱眉,果然,长孙无忌是来替中山王出头的?! “弟弟做错事情,哥哥代他道歉,有错吗?”李恪难掩怒气,在起晖殿里他就一肚子委屈尚未发泄,如今长孙无忌还来添堵?! 长孙无忌似乎无视他的怒气,语气依然甚为尖锐,“殿下的意思是,只有你是梁王殿下的哥哥?!还是说,你只有梁王殿下这个弟弟?!” 李恪一震。 长孙无忌盯着李恪,语气依然不甚客气,“殿下,你不是只有一个梁王弟弟!梁王也不是只有你这个哥哥!” 李恪看着长孙无忌,心头的委屈开始放大,难道不是吗?难道一直以来不是如此吗?眼眶忍不住一红,李恪扭头,倔强的不想让长孙无忌看见自己难堪的一面。 但身后却听轻轻一叹,随即是脚步声,然后,一只修长的温暖的手轻轻抹去他脸上的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他茫然抬头,就见长孙无忌温和的神情和暖暖的眼眸。 “殿下,你记住,你姓李,你是大唐李姓子孙!” 你无需小心,你不必害怕。 *************************** “父皇,刚刚为何生气?老师做了什么?”犹豫了半晌,承乾还是忍不住心中好奇和对魏征的担忧,开口问道。 此时,已近黄昏。承乾坐在书案后,练习写着大字,太宗帝坐在一边,不时指点着,实在是这几天总是躺着,让他有些受不了。借口写大字活动活动,刚开始,太宗帝不肯,但承乾可怜兮兮的眼神让他心头一软,便准许了。 太宗帝微微扬眉,“乾儿想知道?” 承乾点头,老实交代,“我担心老师。” 太宗帝盯着承乾眼里毫不掩饰的担忧,心头冷哼一声,有些不悦承乾对魏征的关心。 面上便皱眉开口,“跟着父皇南征北战的一个老臣近日犯了错事,魏征一直揪着不放。”寥寥几语带过,不想深谈。潜意识里,太宗帝不想让承乾知道这事里自己有些理亏。 承乾故作疑惑,“父皇,老师这事没有做错啊。人家做了错事,老师指出来,不对吗?”心头暗自思量,庞相寿?嗯,没啥印象,…… 太宗帝一滞,扫了眼承乾,敏锐的发现承乾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不由伸手轻敲承乾的头,假装嗔怒,“好大的胆子,竟敢捉弄父皇?” 承乾摸摸头,故作委屈,“儿臣说的是事实啊,难道不是这样吗?” 太宗帝横了承乾一眼,见承乾还在摸着头,忍不住伸手揉揉,一边揉着,一边嗔道,“哼,魏征才做你老师没几天,你就这么向着他?过个一两年,我看你连你父皇母后都忘了!” 承乾近距离的看着太宗帝,虽然父皇皱眉不悦,可动作却很轻柔,不由眉眼弯弯,开口回道,“儿臣才不会呢。儿臣不是向着老师,只是儿臣想,老师连命都不要也要做的事情,一定有老师必须坚持的理由。” 太宗帝手一顿,连命都不要也要做的事情?必须坚持的理由?心头似乎有些明白,但面上依然瞪了承乾一眼,“哼,说得你多了解魏征似的。” 承乾摸摸鼻子,讪讪一笑。心头默默低语,上辈子到现在,不了解都难。 顺势搂过承乾靠在怀里,太宗帝自言自语,“他们跟了朕那么多年了……” 承乾抬头,见太宗帝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不由伸手轻轻抹平那紧皱的双眉,太宗帝低头,承乾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 太宗帝微微勾起嘴唇,搂紧承乾,指着承乾刚刚写的几个字,低声说起笔法和力度的问题。 横亘在心里的冰墙似乎稍微有点融合了,但专注听着太宗帝好听的声音低语的承乾却没有没有注意到…… 作者有话要说:ps:贞观初年,濮州刺史庞相寿因贪污被人告发,按大唐法律,受到了追还赃款,削除职务的处分。(备注,这是度娘搜索来的一个魏征犯言直谏的故事,没有经过考据,亲们就当做是民间故事来看好了。) 第19章 训弟 … 李泰磨磨蹭蹭的在长乐和豫章的拉扯之下走进起晖殿。 “快点!泰哥哥你要是再这样畏畏缩缩的,我就告诉母后去!”长乐有些生气的开口说道。 豫章也小声开口道,“泰哥哥,你不必担心,大哥不会怪罪于你的。” 李泰不耐的挥开长乐和豫章的手,气呼呼道,“好了!我自己走进去!你们别跟着!” 李泰说罢,就跑了进去。长乐和豫章面面相蹙,豫章犹豫道,“我们不跟着好吗?” 长乐转头,想了一下,摇头道,“母后说了,只要我们让泰哥哥进起晖殿就好。泰哥哥好胜,要面子,要是我们进去的话,泰哥哥会尴尬的。” 豫章点头,嗯,有理,泰哥哥真的太爱面子了。 李泰走进起晖殿后,心头又有些后悔,那日游园会,哥哥为了救他,掉入了九曲溪,还发了烧,连续昏睡了两天,而那天,他也被父皇一顿训斥…… 第36章 他心里很懊悔,那日如果不是他要冲上去跟李愔打架,就不会这样了。 那日后,他也被罚闭门思过,待思过结束后,想来看看哥哥,可心里又觉得没脸见哥哥,几次三番的犹豫,到今天,被长乐和豫章强拉了出来,终于走进了起晖殿。 慢腾腾的在小金子带路下走进后殿。心头纠结着不知该怎么对哥哥道谢,还有道歉。 此时,承乾正在临摹大字。 听见脚步声时,刚刚好临摹完一张,放下手中的笔,转头就见李泰扭捏着站在身后。 眉头微挑,他还在想着什么时候,他这个好胜爱面子又别扭的弟弟才会出现,他就来了…… 笑笑开口,“青雀,怎么?见到哥哥也不叫一声?不认识哥哥了?” 李泰嗫嚅着开口,“哥哥,我……” “坐吧。别傻站着。”承乾招手示意坐下,看着李泰的胖乎乎的脸,似乎有些小了?嗯,看来这小子心里还是有他这个哥哥的…… 李泰慢吞吞的坐下,抬头看承乾,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下。如此往复几次,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水,承乾心头好笑,面上却静静的看着李泰,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哥哥……”李泰终于按捺不住,“我……我…对不起……”终于说出来了,李泰心头松了口气,抬眼看向承乾。 承乾眨眼,笑了笑,眼眸甚是温和,“干嘛跟哥哥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 李泰低下头,手指微微捏着自己的袍角,“那天要不是我,哥哥也不会……” 承乾点头,“那倒是。如果那天青雀不是那么冲动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李泰先是一愣,随即面孔有些涨红,但看着承乾平静的脸,又有些泄气的低下头,那天,的确是他冲动了…… “青雀,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天掉下九曲溪的人,不是我,是梁王和楚王的话,那会怎么样?” 李泰抬头,不解。 承乾继续说道,“如果是梁王和楚王的话,你会被严惩,因为你比他们年长,母后会被斥责,因为母后教子不严,身为兄长却不能让着弟弟……我会被责罚,因为我最大,却没有阻止弟弟们的争闹,青雀,这些你想过没有……” 李泰紧紧的捏着袍角,张口欲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涨红着脸低下头。 “青雀……”承乾看着李泰,放柔了神色,慢慢的开口说道,“在哥哥知道,那天你冲上去,是因为李愔说了那句‘废物’……” 李泰抿紧嘴,低低声说道,“哥哥才不是呢!” 承乾低笑开口,“废物什么的,哥哥还真不在意,你看父皇在显德殿和将士们比武较技的时候,有没有说自己很厉害什么的,没有对吧?所以,青雀,你记住,厉害的人是不靠嘴来说的。” 李泰默默点头。也不争辩,只是心里却想着,他才不会让那些人再说哥哥坏话。 承乾看着李泰神色,有些无奈,又缓缓道,“青雀,你的背后,有母后,有我,有长乐,有豫章,还有长孙舅舅……青雀,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要记住!”承乾说到最后很是严肃。 李泰细细的想着,牵一发而动全身吗?李泰慢慢点头,抬眼看向承乾严肃的神情,认真道,“哥哥,我会记住的。” 承乾这才缓了神色,慢慢的笑了起来。 此时,八月的阳光慢慢的洒在了后殿上,流淌着,恍若金色的河流。 后殿外的走廊,长孙皇后温柔的笑着,眼眸里尽是欣慰。 ******************************* 此时,韶月殿里,李恪皱眉看着趴在杨妃身上抽抽噎噎的李愔,冷冷道,“你哭也没用!你现在就给我到起晖殿去请罪!听见没有!” 杨妃有些心疼,皱眉对李恪道,“恪儿,就算不去也没关系的。你父皇不是说了吗?这事到此为止,你为什么非得要愔儿去请罪呢?” 李恪有些头疼,对杨妃道,“母妃,毕竟是愔弟错了,到起晖殿给人家请罪赔个礼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李愔这时忽然抬头冲着李恪嚷嚷道,“我才不要!我才不要给那个废物赔罪呢!” 李恪怒了,“你还敢再说!” 杨妃也嗔怒道,“愔儿,母妃不是说过不要再说这个词了吗?” 李愔咕哝道,“他本来就是嘛。”,待见李恪愤怒的神情,缩了缩头,不敢再说。 “母妃!你也听见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李恪严肃道,上前一步,“母妃,让愔弟跟我去起晖殿吧。” 杨妃犹豫了一下,待低头看见李愔可怜兮兮的神情,便心软了,轻叹一声,“恪儿,要不,母妃去吧。让你弟弟到那里给人家磕头,母妃舍不得啊。” 李恪一滞,又低头看着李愔在那里趁机抱着母妃抽抽噎噎的说着自己这里疼那里疼,说着自己又多委屈,李恪心里无力。 *************************** 阴妃坐在寒华殿,看着梁王磕磕巴巴的背书,眉头便越皱越紧。 心头一急一怒,便拍案而起,斥责道,“够了!” 梁王委屈的缩了缩肩,看着气怒的阴妃,“母妃……儿臣不喜欢背书嘛。” “你父皇最喜欢有才学的人,你这样,你父皇怎么会喜欢你呢!”阴妃恨铁不成钢。 梁王低头,嘀咕道,“会读很多书又怎样嘛。父皇就是不喜欢我啊。” 第37章 阴妃瞪眼,“你听着!今儿个要是不把这段背完,晚上就不准用膳!” 梁王顿时苦了脸。 阴妃气怒的转身走进后殿。 待进了后殿,阴妃挥退伺候的宫女太监,坐在梳妆台边,看着镜中的容颜,镜中的容颜,若论端庄不及长孙,若论妖媚不及杨妃,若论脱俗不及韦妃,她有的……不过就是乖巧柔顺。可时光催人,她的美丽又能留多久? 自从游园会后,皇上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了,就算宫中规制,每月会有些日子留给她们四妃,可皇上看见她和杨妃时也是生疏冷漠得很。 没想到皇上会这么生气,皇上就那么喜欢那个中山王?还是因为不满有人针对皇后? 而近日,皇上又下旨修改规制,从每月的轮流侍寝改为召寝。 如果,不再努力抓住皇上的话,她和佑儿该怎么办?还有弟弟,该怎么办? ********************** “朕已经决定,庞相寿即日起削除职务,追还赃款。” 两仪殿上,魏征听着太宗帝淡淡的说着对庞相寿的处理,诧异抬头,怎么…皇上改变主意了?他花了两天时间写好的奏折还没呈上去呢。 “魏征,你说的对!国事与私情不能混为一谈!”太宗帝说完对庞相寿的处理,便转头对魏征笑笑道,“朕昨日考虑不周,让你受委屈了。” 魏征急忙跪伏在地行礼,“微臣惶恐!微臣不敢!” 太宗帝一笑,转头轻描淡写的转开话题,谈起其他事宜。 魏征心头仍是困惑,总觉得这里头应该有其他人作用的结果,以他对皇上的了解,虽然皇上到最后还是会明白,但应该没那么快才是。 而长孙无忌和杜如晦对视一眼,眼里也有相同的困惑。 而这时的起晖殿里。 长孙拿起承乾的写的纸张,点头赞许道,“乾儿写得不错。” 承乾有些不好意思,好歹也算是两世为人了,可他在这世的书法还是跟个孩童一样,要慢慢的摸索,果然,是因为做了太久的飘飘,忘了拿笔的感觉吗? 不过,这样也好。就当磨练心性吧。 长孙放下纸张,凝神看向承乾,神情有些严肃,“乾儿,听说前两天,吴王代梁王请罪来了?” 承乾一怔,随即轻轻点头,“母后,可是要问为何我帮吴王遮掩?” 长孙微微摇头,“母后知道,你这样做,是想在父皇面前留下好印象。” “不,母后,不是这样。”承乾开口解说道,抬眼看向长孙,有些犹豫,“母后,我不知道父皇一早就站在外头,所以,我不是为了给父皇留下好印象,只是,那时候,我想这事最好到此为止,如果让父皇知道,吴王代梁王请罪,恐怕父皇又会生气,到时候,这事就没完没了。现在,战乱刚平,社稷初定,宫中的这些个烂事不宜再分了父皇的心思,而且……母后,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果这事发生在民间的话,那也不过是几个调皮孩子的矛盾,但是发生在天家,天家无小事,特别是玄武门之变才刚过去多久,若再发生宫中年幼皇子争斗的事情…… 承乾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静静的看着长孙,他想,母后会明白…… 长孙看着承乾,心头一震,原来,乾儿想得那么远…… 怔怔的看着承乾,长孙心头苦笑,她还是看轻了乾儿。 心头五味杂陈,说不出是骄傲自豪多一点,还是心疼多一点。长孙只能伸出双手抱住眼前这个明明已经八岁,外表瘦弱得像个六岁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ps:一点资料—— 唐朝人的称谓: 关于皇帝——称呼皇帝多用“圣人”,至于和其亲近之人或其近侍则称其为“大家”。(例如唐玄宗,亲近者俱呼其为“三郎”) 关于太子,诸王——皇太子,则常被左右之人称为“郎君”;而太子、诸王有时自称为“寡人。 关于官员的称谓——在唐代,只有宰相才被称为“相公”,而不像后来那样用的普遍;中书省和门下省的官员相互之间称为“阁老”;刺使被尊称为“使君”;县令的尊称为“明府”;至于县丞等则被称为“少府”。而他们都常被尊称为“明公”。 关于民间称呼——在唐代,没有“老爷”之称,奴仆称呼男主人为“阿郎”;而称呼少主人为“郎君”;称呼主母和小姐俱为“娘子”。 “娘子”、“郎君”并非只用于奴仆称呼主人,旁人见了女子亦呼其为“娘子”,见了少年女子也有呼为“小娘子”者;年长者也会叫少年人为“郎”或“郎君”。 称呼相熟悉的男子多以其姓加上行第或最后再加以“郎”称之,女子称呼丈夫的弟弟为“小郎”;而女婿又被称为“郎子”。 关于自称,当时的男子多自称为“某”,也有谦称“仆”的,称呼就比较多了。而女子除了像后来的女子那样谦称为“奴”外,更多的是自称为“儿”,同时,也有女子自称为“某”的。 ***************************** 看了以上的资料,亲们会发现,某树的文里并没有严格按照唐朝称谓,望天,那是因为某树觉得复杂了点,然后,某树很懒……(咳咳,砸的时候轻点……-_-|||) 第20章 雪宴(1) … 十月。 这日,承乾起身,穿好衣物,珠儿和小金子进来服侍洗漱后,正欲离开后殿时,珠儿捧着件狐毛白袍来到承乾面前,恭敬开口道,“殿下,外头天冷,再加件披风吧。” 第38章 承乾看看身上现在穿得圆滚滚的样子,再瞅瞅珠儿手上的看上去很厚的白袍,摇头道,“不用了。” 珠儿一听,犹豫道,“可是,殿下,外头这么冷……” 推着轮椅的小金子也开口道,“殿下,多加件衣服吧。” 承乾皱眉摇头,“不冷,不用了。” 这时,红玉带着两个宫女端着早膳走了进来,见状,急步上前跪伏行礼,神情严肃,恭敬开口道,“请殿下加件披风吧。如果殿下冻着了,皇后娘娘又要忧心了。” 承乾听红玉提起长孙皇后,想起上次自己跌落溪里让长孙担心的事,心头有些忐忑,又转头看了红玉一眼,见红玉一板一眼很是严肃,便无奈开口道,“好了,我知道了。我穿就是。” 珠儿一喜,急忙上前给承乾动作甚是熟练和轻柔的给承乾披上。 承乾摸摸披风,柔柔软软,手感很好,便有些好奇,这样的料子应该不是起晖殿这样的品级所能有的,至少也是母后父皇这样的才能有,便转头问珠儿,“珠儿姐姐,这是母后赐下的吗?” 珠儿恭敬一笑,回答道,“回殿下的话,这是皇上一大早让人送过来的,说今儿个天冷,让殿下穿上,以防着凉。” 承乾一愣。父皇赐下的?想起自从游园会后三不五时便来起晖殿坐坐的父皇,承乾脸上不由浮现一些笑意。 ****************** 此时,两仪殿里,太宗帝正欲臣下议政。 “陛下,这求贤诏令极好,相信到时候天下能人志士们都会投效陛下!”王珪拱手作礼道。 太宗帝只是扬眉一笑,“但愿到时如爱卿所言。”又顿了顿,朗声道,“虽有求贤诏令,但朕觉得还是不够,正月开科考试,朕打算增加经史一科,到时诸位爱卿多费心思。” 众臣急忙应是。 议政完毕,太宗帝忽然留下长孙无忌。 “无忌,最近吴王读书怎么样?”太宗帝坐在首位,接过李福呈上来的茶,淡淡问道。 长孙无忌恭敬行礼回答道,“回陛下的话,吴王天性聪慧,读书甚为勤奋,最近略有长进。” 太宗帝漫不经心的点头,“吴王聪慧,但毕竟年幼,你还是要多费点心思。”又顿了顿,开口问道,“听说前阵子,吴王打算带着梁王去起晖殿请罪?无忌,你可曾听过此事?” 长孙无忌一愣,脑海里瞬间闪过致竹殿里那个趴在他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孩童,但随即回过神,背上冷汗直冒,恭敬作礼回答道,“回陛下话,确有此事,只是可惜梁王殿下不肯,为此,吴王殿下还很气愤伤心。” 太宗帝瞥见长孙无忌额头上的冷汗,微笑,起身拍了拍长孙无忌的肩膀,语气甚为轻描淡写,“你别紧张,无忌,吴王是我的儿子,梁王也是我儿子,中山王也是我的儿子,朕问你这个问题,只是想知道,吴王可知错?梁王可知错?”随即转身,轻轻一叹,“吴王不错,可惜……” 可惜什么?长孙无忌小心留意着,但最后几个字却甚为低微,他无法听清。 “无忌,对吴王,你要多费点心思。”太宗帝转身,笑笑道,“不过,有时间的话,多去看看观音婢吧。”语气很淡然,但长孙无忌却听出了意味深长的味道。 于是,长孙无忌躬身应是,恭敬肃然开口道,“陛下,臣明白,臣是吴王的老师,臣会尽心的。”抬眼看了太宗帝一眼,低声补充道,“臣会找个时间看望中山王和魏王的。” 太宗帝微微一笑。满意点头。 *************** 离开两仪殿,长孙无忌微微呼出一口气,抬头看天,天空灰蒙蒙的。 若说当初不甚明白皇上为何安排自己做吴王的老师,那现在,长孙无忌似乎有些懂了。 皇子里头目前似乎只有两位有储君资格,一个是魏王李泰,一个是吴王李恪,但,李恪的出身,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但若说魏王,魏王现在尚年幼,且不及吴王的聪慧。而皇上让自己做不可能进晋储君之位的吴王的老师,看上去似乎在抬高吴王的实力,可自己的身份…… 长孙无忌苦笑,明为抬高,实为限制,或者也是为了将来在布局? 长孙无忌边走向致竹殿,边思量,发现自己细细思量和推敲后,还是不明白皇上的真正用意。不由轻叹一声,罢了。长孙无忌看了眼不远处,有个小小孩在对自己笑,笑容很真,透着信赖。 长孙无忌不由顿下脚步。心头闪过一丝干涩。 想起上回这个小小孩趴在自己怀里大哭的情景。 那日,他前去致竹殿,宫女太监们却惶恐的告诉自己,这个小孩把自己关在后殿,谁也不许打扰。惶恐不安的宫女太监打算去禀报杨妃,他阻止了,想着游园会的事情刚刚落幕,不宜再有任何风波,再有,他心头估计,这小孩那么聪慧又冷静,会这样,估计也和杨妃梁王脱不了干系。便打算自己前去劝导。 那时,他心里存着一个算计:或许,能够借此机会得到这个小孩的信任…… 待他推门进去,就发现小孩背对着自己坐在垫子上,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分明是哭了,可他却只听到一点点的呜咽之声,心头就有些软了。 “吴王殿下?” 小孩似乎吓了一跳,忙用手擦了擦脸,声音有着一种慌张和怒气,“长孙大人?长孙大人请出去!” 第39章 小孩恼羞成怒了,他却笑了。径自上前,想逗逗这个平时总装成大人样的小孩,待走到跟前,却不由吓了一跳,红肿的眼睛和咬破的唇,一脸的狼狈,眼里装着被撞破秘密的狼狈和难过不堪。 不由低声喃喃,“吴王殿下?” “出去!出去!你出去!”小孩怒了,推搡着他,但因为推搡不动,结果只能硬咬着唇吞下哭泣的声音,捶打着,“你出去!我讨厌你!你出去!” 他不由的伸出双手抱住颤抖的小肩膀,心里叹息,想起自家那个被宠溺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儿子哪有这种委屈不已的时候?便柔声道,“殿下,哭吧,哭出来不会有人知道的,臣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想挣扎,可挣扎不过他,这小孩便在他的怀里从低低呜咽,到最后的嚎啕大哭…… 。…… 回过神,他快步走向这个小小孩,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雪,他半蹲下来,拂去小小孩肩膀上的雪花,皱眉道,“殿下胡闹,怎么不在殿中等微臣?” 小小孩只是温温一笑,仰头,“没事,我不怕冷。” 他心头一顿,拂去雪花的手顺势握住小小孩的手,冷冰冰的?! 很想斥骂一顿,但看着小小孩冲自己笑的那么真,他不由咽下,苦涩难言。 吴王殿下,待你年长,待你懂得家族……懂得朝政……懂得…… 可还会如此笑? ********************** 来到平台上,十月的长安北风呼啸,天空灰蒙蒙的,承乾抱着滚滚,看着天,想着不知道会不会下雪? 念头刚起,一片雪花便飘飘而落,承乾伸手接住,接着,雪花便缓缓的飘落…… 承乾身后的珠儿和小金子急忙低头行礼道,“殿下,下雪了,我们回后殿吧。” 承乾却没有应答,怔怔的仰头看着天空的雪花飘落,好像……那日所看到的蒲公英呀。 承乾恍惚的忆起飘荡人间的时候,有一年,他飘到了一片土坡,一阵风吹来,忽然,土坡上飘扬起宛若柳絮的蒲公英,纷纷洒洒,就像现在的雪花一样。 承乾不由勾唇一笑,想他上辈子住宫中之后每日每夜的学习,几乎没有过这样悠哉看雪的时光,此时能够得此机会,不由的想嬉闹一番,伸出手想再接几朵雪花时,便被一声叱喝吓了一跳,“乾儿!你在做什么?!” 承乾茫然转头,就见太宗帝大踏步而来,紧皱着眉头,一脸不悦。 承乾回过神,心头一个疑惑,自己做错了什么惹父皇生气了? 正欲行礼请罪,却发现自己忽然腾空了?! 承乾一呆,下意识的搂住,“父皇?” “下雪了你还呆在这里,你是想着凉吗?”太宗帝不悦叱责着,边说,边抱着承乾转入后殿。 承乾低下头,忍着脸上的笑意,原来父皇是在担心自己吗? 太宗帝待把承乾放到卧榻上,转身,盯着跪伏在面前的红玉珠儿小金子和小银子等人,冷冷道,“你们就是这样伺候殿下的?!嗯?!” 红玉等人不敢申辩,只能跪伏在地,诺诺请罪。 承乾顺手抓出溜到自己衣服袖子里的滚滚,伸手拉拉站在自己跟前的太宗帝的袖摆,低低声开口,“父皇……” 太宗帝转身,承乾有些尴尬一笑,“刚刚珠儿和小金子想推我进殿的,是我自己想看雪……” 太宗帝瞪眼,想出声训斥,但又吞了回去,转身皱眉不耐道,“都下去!!红玉!端碗姜汤过来!” 承乾补充道,“两碗姜汤,一盘杏花糕。” 待众宫女太监应声退下,李福不待太宗帝开口,就自行行礼最后一个退下。 退下时,还关上了门。 承乾有趣的看着李福的动作,承乾记得上辈子这李福一直在父皇身边随侍,沉默寡言,忠心耿耿。 正看着有趣,忽然脸被强硬的扳了过去,入眼的是太宗帝不满的眼神和紧皱着的眉头。 “父皇?” “乾儿怎么对李福感兴趣了?”似笑非笑的脸和漫不经心的语气,但语气背后的浓浓不悦,承乾还是听出来了。 承乾眨眼,心头有些疑惑,“父皇,儿臣没有对福公公感兴趣呀。”父皇在气什么? 松开手,太宗帝心头因为承乾长时间注视别人的不悦,略微有些缓解,看着承乾疑惑不解的小脸,心头略微有些愉悦,发现因为自己扣住的下巴有些发红,心头微疼,便抱过承乾坐在腿上,修长带着厚茧的手指轻柔的摩挲着,问道,“疼吗?” 有些不自在,不管这阵子,父皇有过多少这样亲昵的举止,承乾心里还是很不自在,哪怕这样亲昵的举止他很喜欢。 “不疼。”承乾摇头,借着偏头找着滚滚的的举止闪过太宗帝的手,“父皇,你看见滚滚了吗?” 承乾的动作很巧妙,但太宗帝还是敏锐的发现,心里皱眉,乾儿不喜欢和他过于亲昵的这个事实再次得到了肯定。 但,为什么? 心头无解,但不妨碍他改变乾儿不喜亲昵的坏习惯,当然,这种亲昵,只能是给他的。 至于为什么只能是给他?还用问吗?乾儿是他的儿子,是他最喜欢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ps:一点残缺不全的资料—— 长安的冬天比现在要暖和。但是也有下雪和结冰的,《开元天宝遗事》就记载了杨贵妃玩冰柱的事情。 第40章 唐朝人冬天的服饰好少啊。(蹲地画圈圈) 唐朝宫廷玩乐的活动里据说冬天有玩雪和滑雪(?!),这个未经证实就不说了。但某树这文里还是稍微设定了个玩乐活动。 第21章 雪宴(2) … 李福肃然着脸关上房门,身躯高大的李福,走路素来沉稳缓慢,而不管行走举止,李福都是恭恭敬敬,堪称宫中礼仪的行走模范,李福刚走到走廊外,正欲去回廊处守着时,一声吱呀,李福一顿,低头,一只圆圆滚滚的小东西,尾巴一摆一摆,瞪着黑乎乎的眼睛瞅着他,李福平静的表情顿时一僵,沉默了一会,默默蹲下,双手小心翼翼的捧起小东西,摸摸,好…好柔……好软…… 李福的眼睛微微一眯,又微微张开,眼神柔柔,四顾无人,低头,细语,“小东西,对了,你叫滚滚对吧?殿下给你取的这个名字真好……来,跟福公公到外头玩玩吧……”边说边摸摸,眼睛又眯眯,嗯,真软软的。 从回廊处和珠儿端着盘子正欲过来的红玉一见,身子一僵,急忙拉住珠儿,急急闪到一边。扯着珠儿蹲下身子藏在廊柱后。 珠儿茫然,“红玉姐姐?” 红玉嘘了一声,示意珠儿不要出声,待李福捧着滚滚一边细语低喃,一边神情温柔的走过,珠儿才恍然,随即身子也是一僵。 直至看不见李福了,珠儿才僵硬着身子起身,刚刚那是严肃沉闷古板固执的福公公??? 红玉空出一只手,淡定的拍拍自己的裙摆,见珠儿一脸呆滞,拍拍珠儿的肩膀,冷静开口,“福公公喜欢小猫小狗,凡是有趣好玩的小东西,他都喜欢。” 珠儿愣愣。 “不过大家都装做不知道罢了。”红玉继续冷静说道。 珠儿一滞,大家都知道?却装做不知道? 红玉看了珠儿一眼,微微一笑,“难道你不觉得刚刚的福公公很有趣吗?” 珠儿一愣,随即脑海里回想起眯眼笑得,神情柔柔的福公公,又想起平时那个严肃沉闷的整日里板着脸的福公公,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 “父皇,滚滚呢?”承乾坐在太宗帝的腿上,看着自己的手被太宗帝握在手心里捏着手指玩,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问道。借势想再抽出来,却被握紧。 太宗帝漫不经心的捏捏,承乾的手有点冷。嗯了一声,懒懒开口,“大概跑到哪里玩去了吧?” 承乾看了眼被捏住的手指,终于忍不住开口,“父皇,我想找滚滚……” 太宗帝嗯了一声,神情很是懒散的往后一靠,顺势将承乾更紧的揽住,微微闭上眼睛,“待会让红玉他们帮你找找。”将承乾的手塞入怀里,声音有些低沉,“乾儿的手怎么这么冷?下次出去外头的时候多穿点。” 承乾怔了怔,下意识的抬头,却见太宗帝闭眼,神情似乎有些倦怠,于是,承乾张了张嘴,又闭上,想着父皇自从登基以来,就忙碌不已,甘露殿的灯火总是到很晚才熄,朝议时间又那么早,早上看见天冷,还惦记着给自己送御寒的披风…… 于是,在太宗帝闭着眼,伸手将承乾抱的更紧时,承乾默默的顺从靠入,父皇的怀抱很暖和,承乾不由闭上眼睛,所以,承乾没有看见, 闭眼的太宗帝那微微弯起的唇角。 红玉和珠儿站在被关着的房门前,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该推门进去? 正踌躇间,李福走来了。 面容严肃木讷的李福,肩膀上却趴着呼呼睡觉的滚滚,珠儿一见,差点失笑,赶紧低下头。 “圣上没有宣召?”李福低头问一脸沉静的红玉。 红玉微微摇头。 李福点头,动作极其温柔的将滚滚捧了下来,放到珠儿肩膀上。 恭敬跪伏在地,高声道,“奴婢李福求见陛下。” 半晌过后,里头才传出太宗帝略微低沉的声音,“进来吧。” “谢陛下。”李福叩头行礼,才起身。 打开房门,见承乾趴在太宗帝怀里安静睡着,身上盖着太宗帝原先放在一边的御制披风,而太宗帝神情柔和,素来锐利的眼眸此时却柔软不已的凝视着怀里的承乾。 李福脚步一顿,随即转身,面容严肃的示意身后跟随的红玉和珠儿安静。 红玉和珠儿也看到了,珠儿会意点头,红玉心头惊愕,但面上也平静的点头。 三人轻手轻脚的放下点心和姜汤。红玉和珠儿随即低头行礼退下。但李福却低头站在一边,待红玉和珠儿退下了,李福才合上房门,又转身走到太宗帝身边,跪伏在地。 太宗帝收回眼神,心头有些不舍,承乾这样安静睡着的样子让他喜欢不已,转头看了眼李福,压低声音问道,“何事?” 李福点头,也压低声音回禀道,“回陛下的话,李冲公公刚刚来报,李靖将军有紧急军情来报,另外,立政殿的枫叶宫女前来请旨雪宴一事。” 太宗帝微微点头,动作轻柔的抱起承乾,李福急忙起身,将被褥又铺了一层在卧榻上,太宗帝才小心翼翼的将承乾放到榻上,承乾睡梦中微微皱眉,太宗帝手一顿,轻轻抚拍承乾的背部,动作笨拙却非常温柔,李福眼睛一跳,微微低下头。 待承乾轻轻舒展开了眉,太宗帝才收回手,将被子盖上,又有些不舍的看了承乾一眼,才起身离开。 走到前殿,转身对跪伏在地恭送的红玉淡淡开口,“好好服侍殿下,今日之事若再有第二次,就领罚吧。” 第41章 红玉急忙叩头应是。 待太宗帝走远,红玉才低低呼出一口气,慢慢起身,心里盘旋着皇上抱着殿下的那柔和的神情和软软的眼眸,那样的神情,她以前从未见过,哪怕是最得宠的杨妃和阴妃,哪怕是最被皇上敬重的皇后……皇上也未曾露出过那样的神情…… *************** 雪宴,在正月前召开。顾名思义,赏雪取乐的宴会。 参与宴会的人除了皇室,还有品级较高的大臣。此次雪宴,太宗帝下诏时说了,君臣共乐,不谈国事,携带家眷,共赏美景。 承乾听到时,笑眯眯的转头对正在他这里玩耍的长乐说道,“长乐,宴会的衣服可要好好准备。” 正看着红玉沏茶的长乐和豫章对望一眼,有些困惑,“哥哥,为什么要好好准备?母后说了,民间有好多百姓都过得不好,我们要节俭点,不可奢侈浪费。” 承乾一愣,看着一脸认真严肃的长乐和豫章,随即摸摸鼻子,有些尴尬,他只是想到,雪宴上,长孙舅舅一定会带上长孙冲,那可是长乐的未来夫君…… 好吧,长乐现在才六岁,还小。 伸手摸摸长乐和豫章的头,又有些心疼,这两孩子怎么就不任性点?偏偏那么懂事呢?节俭什么的,真是懂事的让人心疼。 心头打定主意,一定要在雪宴前送她们两个礼物。 “哥哥,长乐的衣服已经很多了,不需要再准备了。”长乐仰着头甜美一笑。 “哥哥,豫章也已经很多了。”豫章细声细语说着。 承乾微笑点头,柔声道,“嗯,是哥哥考虑不周,长乐和豫章都懂事,哥哥一定要告诉父皇母后,让父皇母后好好嘉奖。” 承乾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声,“嘉奖什么?”浑厚颇富磁性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承乾转头,就见太宗帝和长孙皇后正走来。 众人急忙跪伏行礼,承乾坐在垫子上,正欲弯腰行礼,就被一双温暖的大手强势抱起,“乾儿,不是说了吗,不要行礼了。你怎么不听?” 乾儿有些一僵,但偷眼见太宗帝不悦皱眉,又眼角瞥见长孙皇后温柔慈爱的笑脸,只好干笑一声,低声开口,“谢父皇恩典。”由着太宗帝抱在腿上。 长孙带着长乐和豫章坐下。看着太宗帝抱着承乾坐着,心头有些愉悦,见承乾眉眼间掩饰不住的不自在,心头更是觉得好笑。 “乾儿刚刚说嘉奖?是要嘉奖谁?”长孙开口,柔婉一笑,看着承乾那般不自在,便不忍的开口转移承乾的注意力。 承乾忙将刚刚的事说了一遍。长孙听了,心头很是欣慰也有些心疼,摸摸长乐和豫章的头,太宗帝也甚是欣慰,便对长乐和豫章柔声说道,“乾儿说的对,值得嘉奖,长乐和豫章你们说说,你们想要什么?” 长乐和豫章对视一眼,随即长乐开口说道,“父皇,母后,长乐不需要什么。” 豫章也小声说道,“豫章什么都有了。” 太宗帝微愣,随即微微一笑,点头,“那好,如果有缺什么,就对父皇母后说,知道吗?”转头对李福道,“前儿个不是有两件翠凤白玉簪吗?待会送到立政殿给两位公主。” 李福恭敬应下。 长乐和豫章刚想起身行礼推辞,便被长孙皇后微笑按住,“好啦,快谢你们父皇吧。” 长乐和豫章对视一眼,有些犹豫,但见长孙皇后的暗示,便起身谢恩。 太宗帝笑笑示意长乐和豫章起身,低头见承乾脸上挂着浅笑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逗弄道,“乾儿打算要如何嘉奖长乐和豫章?父皇母后可都表示了。” 承乾一怔,抬头见太宗帝眼里闪着的戏谑的光芒,心头一默,最近,他发现父皇越来越喜欢逗他,但面上却加深笑意,开口道,“乾儿要保密,到雪宴的时候,父皇母后就知道了。” 太宗帝微微扬眉,见承乾似乎颇有自信,心里不由好奇,但也没再发问,面上自若一笑,有趣的事情太早知道也不好玩是不? 几人坐着闲聊了一会后,长孙皇后便带着长乐和豫章先行离开了。 承乾看着母后走远,心头很是纠结,母后,您要回去也顺便请父皇回去好吗? 对已经连续一个多月在起晖殿用晚膳后才离开的父皇,承乾心头依然还是有点不自在。 但长孙皇后却是对这种事情表现出非常自然的态度。 回到立政殿,看着长乐和豫章用了晚膳后,又,唤来照顾她们的大宫女,仔细询问了她们今日的一些作为,细细指出她们今日哪里做得好,哪里做得不够好,嘱咐了一些事情后,就让她们回到偏殿好好休息。 待长乐和豫章离开,长孙皇后才细细回想了刚刚起晖殿的一幕幕,想起承乾那眉眼间的不自在,不由心头一笑。 在那日之前,她或许会担心皇上对承乾的宠爱过度,但自那日后,她便放了些心。 那日,她与承乾深谈了关于吴王的事情后的第二天,她去看望,见皇上对承乾嘘寒问暖,心头有些不安,回到立政殿不久,皇上就来了。 略微谈了些事情后,皇上便挥退了宫女太监,包括李福枫叶。 “观音婢,告诉朕,乾儿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皇上的神情很认真。 她怔了怔,不知皇上问这话何意。 “乾儿……似乎很怕朕,不愿亲近朕……”皇上抚额苦笑,“观音婢,为什么能够说出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孩子,处处为大唐考虑,为朕着想的孩子会不愿亲近朕?” 第42章 她吓了一跳,但看着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困惑和疲惫的皇上,她慢慢冷静下来。“皇上,或许,乾儿只是与皇上相处得太少?”她分析着。毕竟乾儿出生后到现在,与皇上也见面不多。 “可青雀不会,长乐和豫章也不会。吴王,梁王,楚王也不会。”皇上摇头说着,深思的眼神看向她,“你说,乾儿,可是在怪朕?” 她赶紧摇头,温婉安抚的说道,“怎么会呢?乾儿如果怪皇上的话,就不会处处为皇上考虑了。” 皇上缓缓点头,随即疲惫闭眼,喃喃道,“那孩子到底为什么呀?” “皇上,或许乾儿不是不愿亲近,只是乾儿爱静,不喜热闹。”她小心翼翼的说着。 皇上缓缓摇头,抬眼看向她,“乾儿在你面前,自称儿子,在朕面前,他自称儿臣。” 她一愣,这倒是从未想过。 “观音婢,朕也不是气恼,也不是不甘心,朕喜欢乾儿,非常喜欢,朕希望乾儿在我面前,能够像在你面前一样,撒娇,说些心里话,哪怕是任性胡闹,都好。观音婢,自从母亲过世后,朕是第一次感受到那种舒适自在,没有阴谋算计,没有处心积虑……这么久了,朕终于感觉到原来朕的身边还有一个家人……” 。…… 回过神,长孙皇后轻轻一笑,家人?皇上那么多女人,皇上那么多孩子,但却只有乾儿才是家人?那日,她听到时,心头五味杂陈,不是为自己,只是为自己的青雀和长乐豫章,但转念想着皇上的性子,想起当初的太原李家,想起秦王府和宫廷的种种争斗,想起如今宫中的阴妃和杨妃,想着玄武门那场变故,心头便慢慢沉静下来。 或许,这就是父子之间的缘分吧。她轻声叹息。 而自打那日后,她一直提着的心才稍微放下。 就让皇上努力亲近乾儿吧。依乾儿现在的性子,怕皇上也不容易吧。 长孙皇后弯起嘴角,心头有些不厚道的想着,这样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 ps:唐朝宫廷的几种娱乐(玩乐?)活动—— 蹴鞠(踘)(这个大家都很熟)、打马球(亦称击球、击鞠、打球。马球,又名波罗球。在马上持鞠杖(曲棍)击球,往来驰逐)、步打球(即今日之曲棍球。这种运动出现在唐代,是把打马球搬到地上进行,对抗性和激烈性都不如马球,适合妇女玩耍。)、斗鸡(这个就不用说了。)、秋千(古装剧里最经常见,某某公主,某某小姐……)、扑萤、斗花斗草(比比谁种的花最好最奇特…这个真是有趣)、射马狩猎、相扑、拔河********* 曲 水 流 觞,魏晋时,上巳节这天皇室贵族、公卿大臣、文人雅士们临水宴饮(称曲水宴),并由此而派生出一项重要习俗———曲 水 流 觞。众人坐于环曲的水边,把盛着酒的酒杯置于流水之上,任其顺流漂下,停在谁面前,谁就要将杯中酒一饮而下,并赋诗一首。这既可以视为上巳节的习俗,也可以作为一种宴饮游戏,在平常的日子也玩。皇帝与朝臣的唱和应制诗多有涉及到这种游戏的。 ******** 水戏,历代皇宫禁苑都修建有湖池供皇室成员泛舟消遣。唐高祖李渊在其子李世民发动玄武门政变的时候就正在御花园的湖池中荡舟嬉戏。 以上资料皆来自百度。 *********** 碎碎念几句:好歹足球曲棍球的老祖宗是咱发明的,怎么现在就那么不争气呢?哎。国足无望,曲棍球还好一些。还有相扑,虽然某树也不太喜欢相扑那种运动,但是,但是,貌似现在咱国家都没有了吗??? 第22章 雪宴(3) … 晚上,用膳完毕。 太宗帝捧着红玉泡上来的茶碗,轻轻吹拂着,看着坐在垫子上乖巧的承乾,开口问道,“乾儿待会打算做什么?” 承乾想了想,魏征魏大人给他布置的几篇大字还没写呢。便清脆开口说道,“父皇,儿臣,打算待会完成魏大人布置的大字。” 太宗帝点头,笑笑道,“好,乾儿写,朕给你把把关。” 承乾一愣,心头有些不自在,父皇今儿个的朝政都忙完了吗?忙完了,也不用去宠幸后宫了? 但面上还是乖巧一笑,只是心头总有些不自在,特别是想起今儿个父皇抱着他,而母后那虽然表面温婉,但眼里的戏谑可是明显不已,承乾现在每每想起,都觉得自己似乎被母后给戏弄了…… 但又不明白自己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 写着大字,承乾努力让自己静心。 慢慢的,倒也有用了,心头慢慢的沉静下来。 太宗帝坐在一旁,看着承乾专注的瘦弱的小脸,心头一片安详舒适。 十一月的起晖殿,外头寒风凄冷,里头温暖安逸。 ******************** 十一月初五,雪宴在麟德殿召开。 这日,雪缓缓飘落,有的落在早已掉光树叶的树丫上,宛若梨花初开,有的飘落窗台,阳光照射,雪水滴落,还有的洒落在那早已结冰的湖上,九曲溪上,厚厚的一层,让人不禁想要踏上,体会那柔柔的感觉。 承乾坐在轮椅上,小金子随侍身边,小银子小心翼翼的推着轮椅。身后,还有红玉和珠儿以及另外几位宫女。 一路缓缓而行,承乾不时看着御花园的这雪景,灵秀的眼眸一片恬静,神情安详,滚滚趴在他的怀里也时不时的露出脑袋,黑乎乎的眼眸似乎十分好奇。 第43章 他们行走的是起晖殿与麟德殿之间最近的回廊,回廊很长,很宽,青石铺就的地面,两旁高大的廊柱,将外头的飘扬的雪花很好的隔离,但偶尔也有几片调皮的雪花飘进回廊,旋旋转转,便安静贴在地面,等着化为春天的一刻,偶有几片飘到承乾跟前,承乾想要伸手接住,小金子就会急忙上前拂开那调皮的雪花,转头对着承乾无声的盯视讪讪而笑。 承乾心头无奈,知道是父皇的严厉叮嘱,便转头,也不开口斥责。 倒是小银子讨好的低头,“殿下,要不奴婢给您淘点好玩的?” 承乾微微摇头,所谓好玩的也不过是小孩子玩乐的东西,他又不是真的小孩。 “算了,我看看景色就好。”承乾说着,便看向不远处的景色。 小银子和小金子对视一眼,只好推着轮椅继续前行。 到回廊转角处时,李福公公匆匆而来,见承乾才微微松了口气。整整衣襟,李福肃然着脸沉稳上前恭敬行礼,低声道,“奴婢李福见过殿下。” “福公公,可是父皇有旨意?”承乾看着李福匆匆而来时,心头便困惑不已了。 “是陛下见殿下还未到来,担心殿下,命奴婢前来探问。”李福弯腰恭敬回答着,偷眼看了下承乾身上的服饰,嗯,很好,陛下赐下的披风也批着。 承乾心头有些无语,他这会来,应该不晚吧? “福公公,可是宴会已经开始?”承乾问着,心头有些不解,一般宴会,父皇和母后都是最后到场的,难不成这会儿宴会已经开始了? 李福摇头,低声道,“回殿下的话,宴会尚未开始,不过这会儿陛下已经在偏殿了,请殿下随奴婢去偏殿吧。” 承乾一愣,父皇召他去偏殿做什么? 但一愣之后,承乾微笑,“那麻烦福公公带路了。” 李福弯腰恭敬作礼,“奴婢惶恐。”说罢,起身之时,刚好与藏在承乾怀里的滚滚四目相对,滚滚圆溜溜的黑乎乎的眼睛眨呀眨,李福神情一僵,随即默默转身,躬腰在前带路。 承乾坐在轮椅上安静的看着一路景色,转过两个僻静转角,承乾心头略微一沉,原来去麟德殿还有这样的一条路?虽然曾经在这皇宫中生活了十几二十年,但承乾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条路,转了转手指,承乾微微弯起嘴角,还真有趣。 不过,父皇召他前来到底何事? 承乾心里有些不安,虽然这些日子和父皇相处的日子加起来可以抵得过上辈子了。但是承乾心头总是有那么一种不安,至于不安什么,承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李福前头带路来到僻静的殿门前,对承乾恭敬点头后,便跪伏在地行礼恭敬禀报道,“奴婢李福求见陛下。” “进来吧。”浑厚略微有些低沉的声音淡淡说着。 李福恭敬行礼后,才站起,接过轮椅,对小金子和小银子略微点头示意,偏殿的门槛不比起晖殿,起晖殿的门槛在长孙皇后批准后,便都拆除了,没有拆除的门槛很高,李福弯腰对承乾低声道,“请殿下恕奴婢不敬之罪。” 承乾浅笑摇头,“福公公无需介怀。” 李福便挤出笑容,伸手抱起承乾,走进去。刚走进去,迎面太宗帝匆匆而来,见李福抱着承乾,脸色一沉,承乾一怔,心头困惑有些忐忑,父皇生气了?而承乾接着也明显感觉到李福抱着自己的手一颤。 随即,大步而来的太宗帝一把抱过承乾,对随即跪伏在地的李福沉声道,“好了,你先退下吧。” 承乾攀着太宗帝的脖颈,小心的打量太宗帝的神色,低低声问道,“父皇?怎么了?” 太宗帝低头,见承乾眉宇间的无法掩饰的小心翼翼,稍稍缓和了脸色,柔声道,“没事,乾儿出来前有没有用过点心?”边说边抱着承乾走到装饰比较简单的偏殿里唯一的卧榻前。 心头却在决定着,以后绝对不会让除了自己的人抱着乾儿,看李福抱的那个样子,要是摔着乾儿怎么办?! 轻柔放下承乾,承乾坐定后,眼角打量了四周,看来,这应该是父皇在宴会前休憩的地方吧? 只是父皇召自己来到底有何事? 承乾心里困惑,面上还是一副恬静模样。而太宗帝在放下承乾后,便转身拿来一盘糕点。 “乾儿,试试这个,叫水晶糕。乾儿不喜欢吃太甜的,这种乾儿应该会喜欢吧?” 承乾看着太宗帝手里的水晶糕呆了呆,父皇召他来不会就是让他来尝水晶糕吧? 太宗帝见承乾发呆,干脆将水晶糕递到承乾跟前,笑眯眯开口,“来,乾儿试试。” 承乾心头有些纠结,但见太宗帝一脸笑眯眯不复刚刚的阴沉,锐利的眼眸柔和的看着自己,不由微微张开了嘴,咬下在跟前的水晶糕。 “好吃吗?”太宗帝有些急切的问着。 承乾慢慢咀嚼着嘴里的水晶糕,味道不是很甜,清清淡淡的,松松软软,承乾慢慢点头,嗯很好吃,他很喜欢。 太宗帝扬眉,颇为得意的勾起嘴角一笑,“朕就知道乾儿会喜欢。”说罢,干脆抱起承乾坐在自己腿上,又拿起水晶糕,喂起承乾。 承乾想说自己可以吃,但看太宗帝此时愉悦又带着些得意的神情,心里有种新奇,有种酥软的感觉,他从未见过父皇这样,如同一个孩童般的得意,和似乎从心灵深处散发的愉悦。到口的话语便咽下,默默的张开嘴,咬下跟前的又一块水晶糕。 第44章 或许是因为此时偏殿里只有他跟父皇,他心里的那份不自在似乎少了几分。 研究着太宗帝脸上的那份得意,承乾忍不住开口问道,“父皇,这水晶糕是御膳房研制的吗?” 父皇脸上的得意总让他觉得,这水晶糕好像是父皇做的一样。 太宗帝挑高眉,“确切的说,是父皇和御膳房研制的。” 承乾一呆。 似乎承乾呆呆的模样总能取悦他,太宗帝忍不住捏捏承乾的脸,逗笑道,“怎么?父皇研制美食就让你那么惊讶??” 承乾回过神,有些窘迫,呐呐开口,“不是,只是父皇平日里国事那么繁忙,不该……” “不该碰这些东西?”太宗帝接口道,随即淡淡一笑,“当爹的给挑嘴的儿子弄点好吃的,不算什么吧。” 承乾一听,下意识的抬头,却见太宗帝脸上云淡风轻,自若潇洒的笑。 承乾心一颤,不由想起上次,他在父皇怀里睡着醒来时,甚为窘迫和尴尬,还有一点生气。 那天晚上,父皇却偏偏来看他,还在起晖殿里用了晚膳。 晚上,检查着他的书法练习,指点着一些错误,他心情不好,有些抵触,但面上却还是镇定,可父皇还是看出来了。 笑笑的抱起他,在他的尴尬欲推辞时,父皇开口了,“当爹的抱抱儿子,不算什么吧?” 他当时心里一颤,一如现在,才恍惚想起,此时不是前世,他不是太子承乾,他是中山王。 路,已经不同了。 “父皇,儿子以后会好好吃饭的。”承乾轻声开口。 太宗帝一愣,随即忍不住抱紧承乾,下巴抵着承乾的头,心头一阵激荡。 第23章 雪宴(4) … 李福弯腰退出偏殿,合上房门,走到回廊边,四顾无人,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微微吁出一口气,他的背脊上几乎都是冷汗了,回想起刚刚皇上大步而来,阴沉的脸,锐利冰冷犹若刀锋一样的眼神,他便不由心惊胆颤,刚刚,他几乎以为会被皇上杀死! 可,皇上那样怒气到底是为何?? 李福心头不解,低头思索,他想他必须得知道皇上为何生气,不然,下次再犯错时可就没有今天这样的好运气了。 而当李福刚想深入思索,一阵滑落,李福一愣,低头,圆乎乎的身子,黑溜溜的眼睛无辜的瞅着他,李福身子一僵,扫了眼自己垂下的袖摆,这小家伙是什么时候钻进自己的袖摆的?是刚刚自己抱着殿下时吗? 与小家伙四目相对一会,李福慢慢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捧起,脸颊蹭了蹭滚滚软软暖暖的皮毛,半眯着眼,神情甚为惬意的喃喃道,“算了,小家伙,待会殿下参加宴会,可没时间照顾你,你就暂时跟着福公公吧” *********** 承乾用罢水晶糕,靠着太宗帝的肩膀,见太宗帝拿过一边的奏折准备要看,便坐起身子,承乾记得,这些个奏折之类的事情除非父皇准许,否则不许他人私阅和窥探。但刚坐起,便被揽回,太宗帝低头问道,“乾儿怎么了?可是要解手?” 承乾一愣,心头尴尬,又不可抑制的想起第一次自己在父皇面前解手的事情抑制不住脸上的尴尬羞红,若他真是八岁的孩童,那还真不觉得有什么,可他不是,不管当时的自己怎么强调自己可以坐着轮椅去解手,父皇都要坚持抱着他去,最后,他拧不过父皇,忍着心头的尴尬和羞恼,让父皇帮忙解手努力扫掉脑海的尴尬记忆,承乾急忙按住正欲抱他起身的父皇,低声道,“父皇,不是,父皇,您在忙,儿子想,就不打扰父皇了。” 太宗帝微微一怔,看了眼手中的奏折,随即心头领会,便放到一边,抱着承乾,低头微笑,“父皇不忙,宴会也差不多要开始了吧。”顿了顿,又意味深长的一笑,“乾儿可是准备了惊喜给父皇母后?” 承乾眨眼,勾起嘴角呵呵一笑,笑而不答。 此时,麟德殿上,宫女太监来来往往,安置软垫,摆上点心,美酒,又置上软幔。 众大臣与所携家眷站在麟德殿下的中庭亭子里,笑语倾谈,嬉笑不断。 另有数个孩童,或高或矮,或胖或瘦,围在一边笑笑闹闹,眼睛不时骨碌转着,似乎想要撒腿狂跑一圈,但碍着此时不比寻常,只能努力的站在原地,剩下一双双或活泼或好奇的眼睛四处搜寻可有好玩的东西? 还真让他们看到了。 不远处,两个粉雕玉琢般的六岁女孩并排而来,一个甜美,一个羞涩,甜美的女孩身着粉色衫褥,白色长裙,头梳双髻,垂下几缕发丝落在嫩白的脸颊边,秀眉中间点着梅花,甚为可爱。羞涩的女孩,身着白色衫褥,蓝色长裙,一样头梳双髻,秀眉中间点着兰花,更显纯真。 当这两个犹若玉雕般的六岁女孩走来时,众人心头难掩惊讶,虽才六岁,却已见倾城姿色,稚龄女孩,举止却落落大方,虽稍微有些稚嫩,但那份优雅却已微微崭露,更为难得的是,身份高贵,却眉眼间不见骄纵任性之色。 比起那早来一步的梁王和楚王,真是,要出色得多。 众人心头不由感慨,果然不愧是贤德敏慧的皇后一手教养出来的。 杜如晦忍不住上前,对长孙无忌轻声叹道,“两位公主果然不愧是皇后之女。” 长孙无忌脸上谦恭一笑,心头却也难掩得意之色。想着,待会中山王来时你怕是会更惊讶吧? 第45章 自皇上登基以来,这还是中山王第一次出现在宴会呢。想起自家外甥那灵慧敏秀的风姿,长孙无忌心头仍不住得意。微微勾起嘴角一笑,眼眸漫不经心的一转,就瞥见,一抹独自站在雪地里的小孩身影。 那小孩看着不远处的嬉笑的李泰长乐豫章三人,没有上前,只是远远的观看,而小孩的左边不远,梁王和楚王和几个世家子弟嬉闹一起。 小孩却看都没有看。 他就这样站在两堆孩子中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眼眸深处是瞒不过长孙无忌的寂寥。 长孙无忌踌躇着,却没有上前。 但看了一会,又忍不住,正想使唤自己的儿子长孙冲上前时,不远处,来了一人,虽然坐着轮椅,脸上的笑容安静,却没有伤感,眉眼间一派悠然。青草色的袍衫,外加白色狐毛披风,头顶一方折巾,干干净净,简简单单,可八岁的孩童身上,却藏掩不住那种骨子里头的尊贵,幽雅。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便是心头赞叹怜惜相互交杂,那便是中山王殿下? 看着与长乐豫章两位公主,和魏王殿下交谈浅笑的中山王殿下,众人心头怜惜,可惜了而此时,吴王李恪缓缓上前,双手作礼,“弟弟见过哥哥。” 承乾眉眼一弯,微笑,“玄麟多礼了。”从袖子里掏出他这些天准备着的,却没有机会拿出来的一个小玩意,递给李恪,眉眼弯弯,“你拿着,这是哥哥上次要给你的,后来忘了。现在先给你吧。省的待会我又忘了。” 李恪一愣,看着承乾手中的一个小玉笛,呆呆接过。 那是他前阵子看见李泰玩的时候很想要的一个小东西,抬眼看着笑容浅淡却很真诚的承乾,低声开口,“弟弟谢过哥哥。” 承乾随意摆手,“自家兄弟客气什么。”说罢,又是眉眼一弯,对一边眼里有恼色却拼命掩饰的李泰一笑,“走吧,咱们先到那边等着,父皇母后也应该快来了吧。” 李恪怔怔的看着他们边走边笑着,眼角瞥了一边只顾着几个世家子弟喧哗嬉闹的梁王,心头闷闷不已。 长孙无忌沉默的看着李恪,原本想要让自家儿子过去的念头慢慢的浇熄。他差点忘了,此时众臣云集,各家都在看着,如果此时自家儿子接近吴王的话李靖和魏征站在一边,看着中山王和吴王的那幕,李靖微微勾起嘴角,魏征微微点了点头,便肃然着脸站在一边。 众臣中,还有一个大臣也一直注视着承乾这边。待看见承乾拉着李泰,低语什么,李泰转恼怒为喜后,不由皱眉。 *************** 不久,一声尖细的声音高高宣布着:圣驾到! 众人急忙跪伏行礼,承乾也弯腰行礼。 全场肃然安静。 随着一声朗笑,浑厚的声音响起,“都平身吧。此雪宴上无需多礼!” 众人这才急忙起身。 杏黄色袍衫,头上一顶折巾,面容俊美明朗,眼眸锐利深邃,不着痕迹的扫视全场,待落到承乾身上时,微微勾起嘴角。随即很快消失。 长孙皇后温婉笑着,长孙身后,还有韦妃杨妃阴妃等,或美丽或妩媚或清冷的微笑。 一般宴会,都是太宗帝和长孙皇后最前,其他妃嫔随后,接着是诸位皇子公主。而承乾看着九级左右的台阶,打算叫身后的小银子小金子等抬着自己上去时,耳畔便听得一声浑厚的略微低沉的声音,“乾儿,父皇抱你上去吧。” 承乾一愣,尚未来不及反应,便被一双有力的温热的大手抱起,承乾只来得及一声惊呼,“父皇!” 承乾心头无语的看着太宗帝眼里的戏弄意味。 刚刚不久前在偏殿和父皇说的话,父皇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吧! 在偏殿时,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他便想跟父皇告退,心里明白了父皇召他前来就是来尝水晶糕味道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大事吧。 但父皇却阻止,笑着开口说,“待会和父皇一起过去就好。”边说边心情很好的捏捏承乾的小脸蛋,虽然很瘦弱,可这手感却很好。 他一愣,和父皇一起过去?? 他又不是太子,怎能如此?而且,太招摇了!! 便摇头道,“父皇,这样不好吧?” 父皇微微皱眉,“怎么不好?”揽住他的手似乎漫不经心的移到他的已经没有知觉的腿上,声音一下沉了下来,开口道,“待会,让父皇抱你过去吧,麟德殿那边的台阶有些高。” 承乾微微偏头,看向已经转过头不让自己看见表情的太宗帝,心头有些恍然,父皇怕是担心自己行动不便吧? 可他李承乾又岂是那种会因为行动不便就此依赖他人的人? 眉眼弯弯,故作开朗的笑,“父皇,不用,儿子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父皇转过头,神情有些严厉,“这事就这么说定了,父皇待会陪你过去。” 他抬头,收敛了笑容,神情严肃,“父皇!儿子不想这样!” “不想这样?!什么叫不想这样?”父皇生气了,眼睛瞪得很大。 若说上辈子,他或许会害怕,但此时,他也不知怎么的,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父皇的宠溺和重视吧,他也回瞪着,严肃道,“儿子行动不便,但儿子也是父皇的儿子,大唐李氏子孙,怎可在众人面前丢了李氏的脸面?丢了父皇的脸面?麟德殿的台阶高那又怎么样?儿子让人抬着就可上去,哪怕爬着,儿子也不要别人抱着!” 第46章 这样强烈的驳辞,是他两辈子来的第一次,而且毫不示弱的瞪着,他本以为父皇会勃然大怒,却没想,父皇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眼里有他读不懂的惊喜和愉悦,还有释怀愧疚什么的,很是复杂,他难以读懂。 然后,父皇便伸手摸摸他的头,对困惑的他低声柔柔开口,“好吧,就依乾儿的意思。” 依乾儿的意思,依乾儿的意思 回过神来,承乾盯着抱着自己的太宗帝那微微戏谑笑着的侧脸,心头无力,这就是所谓依他的意思吗?! 作者有话要说:长乐公主(公元621年 - 643年):原名李丽质。唐太宗嫡长女,聪明开朗,为人仁爱,以美闻名又擅长书画,深受李世民与长孙皇后宠爱,贞观二年(公元628年),诏封长乐郡公主,食邑三千户。 贞观八年(公元634年)长乐公主正式下嫁长孙冲。长乐公主遗传了父母的气疾,贞观十七年(公元643年)八月十日,因气疾而病死,享年二十三岁,陪葬昭陵。 豫章公主(约621年—约642年),下嫔所生,长孙皇后养女。下嫁唐善识(《新唐书》作唐义识误,他是唐俭的儿子)。 第24章 雪宴(5) … 不用回头,承乾也知道后头的人有多么震惊。 再次看了眼一脸自若轻轻松松的太宗帝,承乾心头忽然有了几分咬牙的冲动,他被父皇耍了!什么依乾儿的意思,分明就是在敷衍! 可仔细想想,也是!依父皇的脾气,他通常决定的事情,怎会容许他人置喙?会容许他人置喙的也只有在国事朝政上为了大唐的发展时,而不得不压抑自己的脾性,而这种压抑隐忍,也是他最为钦佩的地方但这会儿父皇眼里的戏弄意味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承乾心头无语,而太宗帝身后的女人们大概除了长孙皇后外,心头也是各种复杂纠结。韦妃清淡的瞥了眼温婉一笑的长孙皇后,心头却是在叹,果然,皇后还是被皇上敬重的。杨妃却是有些嫉妒的捏捏裙摆,阴妃笑容纯真,眼里一闪而过光芒。 皇子公主们,除了长乐豫章和李泰李恪外,嫉妒的,如梁王楚王,那嫉妒恼火的神情甚是分明,也有迷茫的如巴陵公主东阳公主等。 正欲将承乾放在首座的中间软垫上,承乾却是有些慌乱了,抓紧太宗帝肩膀上的袍服,低低声开口,语气甚为焦虑,“父皇,不可,不合规制!” 太宗帝微微挑起眉,正欲回一句时,却见承乾眼里的慌乱,心头有些不忍,这时,长孙皇后敏锐发觉太宗帝的意图,心头暗恼,皇上若这样,岂不给乾儿惹麻烦?一步上前,温柔一笑,伸出双手道,“陛下抱着乾儿也累了,不如我来吧。” 太宗帝下意识的抱紧承乾,微微一笑,“乾儿最近长了分量,可别累了皇后。”说罢,便转身将承乾放到下首第一的座位上。 众人心中又是一跳。 特别是朝中个别大臣。比如说长孙无忌,心头困惑,又下意识的寻找着那个一个人的小孩,又比如说个别视线一直紧紧跟随着中山王的大臣而承乾,心头却是哭笑不得。 饶了一圈,怎么他又坐到这个位子上? 若有太子,这便是太子的位子,若无太子,这便暗示着继承人的位子。 虽说心头甚是复杂,但落定后,终于可以松了口气的承乾,却也大大方方的坐着,不扭捏,坐姿端端正正,即便身有残疾,却依然从从容容,毫无自卑伤感之态。 而大臣中,也有个别人如承乾般沉着从容,比如说魏征和李靖,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心头都略微点头,还有杜如晦与房玄龄,相视一笑,心头刚刚的迷惑都因皇上的这一举动而豁然开朗。 为何皇上如此高调抱着中山王入殿? 是了,就是为了这一幕,为了让那些个别不太安分的人知道,那个位子目前就是空的! 对,空的。什么?中山王不是坐在那里吗? 错错错!你见过哪朝哪代是由一个行动不便的皇子继位?!一个不可能继承储君的人坐在暗示储君的位子上,不就是告诉所有人,现在,别谈储君! 豁然开朗的杜如晦和房玄龄心头都为皇上的这一手而暗自抚掌赞叹。不愧是皇上! 而思量了一会也想明白了的承乾心头也是佩服着父皇。所以,这才是让自己先到偏殿的目的?水晶糕什么的,是顺便吧。眼睛瞥见长孙皇后正温柔的凝视着自己,承乾不由柔柔的回以一笑,而还有的心头那一丁点的莫名的失落则被承乾默默埋藏。 守住本心,承乾告诉自己。 ****************** 雪宴进行着,在几句虚话后,太宗帝大手一挥,朗声开口“好了!咱也别来那套虚的。无忌,就由你开始,露两手吧。在场诸位谁都可以来,不论官衔品级,琴棋书画什么都行!谁得的绢花最多,朕重重有赏。” 长孙无忌也不谦辞,便起身,跪伏行礼,后略微思量了一下,便朗朗开口而来,“根连八树里,枝拂九华端。风急小山外,叶下大江干” 吟罢,便有宫女提着篮子走到桌案前,有人便接过宫女篮子里的绢丝,捏着一朵花的形状投入,有的笑笑摆手而过。不过大多数还是投了花。程知节在位子上大声嚷嚷着,“长孙大人,俺是粗人,你那一套俺听不懂,俺就不给花了啊!” 众人齐声大笑,长孙无忌有些哭笑不得,便拱手说道,“那程将军来一套你会的如何?在下可是念的口干舌燥啊。” 第47章 众人又是会心一笑。 宫女走到承乾跟前时,承乾拿着绢丝捏成花朵笑眯眯的放了进去。 可刚放进去,承乾便觉得一寒,似乎有人瞪他一眼,困惑的四处张望,就撞上了太宗帝似笑非笑的眼神,但随即便移开了,承乾困惑,心头费解,父皇怎么了? 而此时程知节已经嚷嚷咧咧的起来了。“俺不懂你们文人那一套,俺就来打一套拳吧!”说着,便挥舞起来。 而落座的长孙无忌看了眼宫女呈给他的绢丝,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对面座位的对着他笑着的李恪,刚刚,这个小孩有给他花吧? 程知节打拳完毕,众人便喝彩不已,又有宫女提着篮子上前,承乾依然笑眯眯的放了一朵花进去,而紧接着又是一寒,承乾转头,又对上太宗帝笑眯眯的眼神,而很快也随即移开,承乾心头默然,父皇怎么笑得比当初好多可怕的飘飘还渗人啊而在程知节之后,其他大臣也都纷纷上阵,有的吟诗,有的舞剑,有的抚琴,有的逗趣玩笑在一位大臣吟诗毕,承乾朝长乐和豫章点头示意。 长乐和豫章便对视一眼,手牵手上前,跪伏行礼,小女孩甜甜的糯糯的声音开口“父皇,母后,儿臣有一舞献于父皇母后。愿父皇母后身体安康,我大唐千秋万代!” 太宗帝笑笑,柔和声音开口,“好!长乐和豫章都是好孩子!那父皇母后就等着看我们长乐豫章的舞姿!跳得好,父皇母后重重有赏!” 长乐豫章跪拜行礼后,起身,豫章接过宫女呈上来的笛子,长乐接过萧,笛箫一碰,发出脆亮的声音,随即两人猛的一个旋转,裙摆忽然落地,众人一声惊呼,长孙皇后差点惊起,但接着,便有悦耳的铃声传来,众人定睛一看,就见长乐豫章的裙摆里头还有一件男子的袍裤,袍裤比较短,露出可爱白皙的脚腕,脚腕系着铜铃各两个,身子一转,铜铃便叮当作响,甚为好听,再配上那不时碰撞的笛箫,竟成一首婉转动听,富有节奏的曲子! 众人不由纷纷叫好。 看着那两个六岁漂亮的女孩,在殿中央,翩翩舞动,时而旋转,时而起跃,一个伏地,一个弯腰,舞姿漂亮不乏俏皮,配上那好听的铜铃和笛箫声,宛若仙童起舞。 到最后,临近尾声之时,长乐忽然跪地吹箫,豫章起身抚笛,笛箫相和,缓缓落幕。 待落幕半晌,众人这才回神,爆发出阵阵鼓掌叫好声,太宗帝更是连声朗笑,赞道“好!好!长乐豫章跳的不错!” 于是,当宫女提着篮子上前时,众人几乎都投了绢花。 长乐豫章开心不已,下意识里看向承乾,而承乾温柔的看着她们。 长乐,豫章,果然是他最值得骄傲的妹妹呢。那日,他只是简单的说了一番自己的设想,她们竟然就能自己编排出这么好的舞蹈,或许其中,母后身边的枫叶姑姑肯定也给不少建议,但能够跳出这样漂亮的舞姿,也是非常难得的了! 在宫女提着几乎快要满了的篮子走到长乐和豫章跟前后,杨妃盈盈起身,走到中间,跪伏行礼,柔媚开口,“妾身近日习得一舞,也想献于陛下。” 太宗帝饮酒的手一顿,微微点头,勾起嘴角一笑,眼里闪过一丝莫测的光芒,“哦,那朕倒要看看。” 李泰有些不悦,哼,在长乐和豫章跳完舞后,就这么迫不及待的也想跳舞?!什么意思?!下意识的转头看向承乾,承乾察觉视线,微微转头,见李泰眼里的不悦,一笑,安抚低声道,“没事的。” 杨妃不过是父皇宠幸的妃子,再美丽再妖媚再会讨父皇的欢心,也远远比不过母后的地位尊崇,在朝廷的声望。 承乾记得,上辈子,在母后逝世后,父皇虽曾动过立杨妃为后的念头,但最后没有成功,那时候,好像是因为舅舅等人立劝的缘故,毕竟,杨妃的姓氏可是“杨”啊。 而这辈子,有了自己这个变数,母后可是会长久平安的。 承乾想着,便转头看向长孙皇后,见长孙皇后困惑望了过来,便不自觉露出甜甜一笑。 但随即,承乾背上一寒,端着茶杯的手一顿,默默的转头望了过去,却见父皇已经移开视线看向正舞得起兴的杨妃。承乾心里一囧。 承乾心头很无力,也不知父皇到底什么意思?算了!便转头看向杨妃的舞,嗯,杨妃的舞姿真不错。既不会过分的妖媚,又有那么一丝撩人的味道。嗯,嗯,真不错。 看得起兴,可背上的一阵寒意接着一阵的寒意,承乾干脆无视。兴致勃勃的看着,舞罢,宫女提着篮子上前,承乾照例笑眯眯的贡献了一朵绢花。 杨妃舞罢,阴妃便笑盈盈上前,弹奏一曲,不得不说,阴妃的曲子弹得很不错,承乾这辈子因为平日里喜欢抚琴的缘故,对阴妃的琴艺更能体会,心头不由赞叹,便又贡献了一朵绢花。 而背上的阵阵寒意,承乾此时已经完全麻木了。 然后,就在韦妃也欲上场时,一直笑着看着的太宗帝忽然突兀开口了。 “乾儿!” 承乾一愣,随即回过神,恭敬应道,“儿臣在。” “朕看你最近琴练得蛮勤快的。一定长进了不少,来,给朕弹一首。”太宗帝说得很随意,有些漫不经心。 第25章 雪宴(6) … 可承乾却敏锐的发现太宗帝此时心情甚为不好。但,是因为自己??承乾心头挠挠,应不是吧? 第48章 但还是面上浅笑一下,“儿臣献丑了。” 话音刚落,长孙皇后便笑语盈盈的开口,“我近日见李将军和乾儿曾一人舞剑,一人抚琴,甚为精彩,不如,李将军,你来舞剑,乾儿抚琴如何?” 李靖一愣,但随即微笑上前跪伏行礼,“臣献丑了!” 太宗帝端着酒杯的手一僵,随即淡笑开口,“既然李爱卿和乾儿曾经合过,那现在不如由朕来吧。”说罢,转头看向承乾,笑容很是明朗,“乾儿,你抚琴,父皇给你舞剑如何?” 长孙皇后有些讶异,随即看了一眼似乎有些僵硬的李靖,再看了一眼脸上笑容过于明朗的太宗帝,心头对李靖忽然有了些歉意,呀,皇上似乎误会了什么了吧?乾儿虽然和李靖将军相谈甚欢,可是,李靖将军只是乾儿的老师皇上您才是乾儿的父亲虽然心头对李靖将军有些歉意,但长孙面上却是笑得甚为温柔愉悦,对承乾说道,“乾儿,那你抚琴吧。” 底下大臣里,并不觉得什么,虽然说是抚琴,但一个八岁的孩童琴艺能到哪去?而皇上,大家都知道,皇上多才多艺,舞剑什么的也不稀奇。嗯,待会记得多多鼓掌叫好就是,诸多大臣里,只有魏征端起酒杯饮了一口,脸上微微有些笑意,心头很是期待。 而承乾只觉身子一僵,背上一寒,父皇这明朗的笑容在他看来怎么有那么一股咬牙的味道?? 面上一笑,心头很是不愿,本来他的琴艺只能说一般,上回给李靖将军抚琴了,只是一时兴起而已,虽然母后和李靖将军都赞他弹的不错,可是,他自己心里清楚,他的琴艺只能说是一般。 眼角瞥了一眼有些僵硬坐下的李靖,承乾心头轻叹一声,轻声开口,“能为父皇抚琴是儿臣的荣幸。” 太宗帝勾起嘴角对承乾笑笑,懒懒起身,虽然动作甚是散漫,可举止间却有种猛兽潜伏于草丛间伺机而动的感觉。 待太宗帝接过李福呈上来的剑,承乾双手放上内侍呈上来放到桌案上的琴,微微凝神,在太宗帝走到殿中央,缓缓拿起剑时,承乾手指一挑,一弹,婉转曲调便缓缓淌出。 然后,承乾的眼睛便落在了起舞的太宗帝身上。 见太宗帝身姿矫健,面带微笑,锐利眼眸却若雪天里的光芒,而手中的剑若游龙,时而挑起剑花朵朵,时而如霹雳雷霆,承乾的眼睛不由难以离开,他从未见过父皇的剑舞,上辈子,他曾多次见过父皇编过的《秦王破阵乐》,但却从没有见过父皇的剑舞,原来,父皇的剑舞,这样的夺人心魄,这样的让人移不开眼睛眼睛无法移开,承乾的手指也下意识的随着那剑舞的流动,时而婉转,时而急促,而当太宗帝一个漂亮的起跃时,承乾的眼睛忽然被太宗帝那双亮若冰雪里的眼眸盯住,承乾一怔,而那双锐利冰冷的眼眸发现承乾的怔然后,眼里的冰冷慢慢融化,嘴边牵出转瞬即逝的笑意,承乾的心一颤,而接着,太宗帝忽然转头,将手中的剑猛的一压,承乾随即快速一抚,猛的一按,琴弦重重一挑,颇为激昂的曲调就冲荡而出,而太宗帝的剑势瞬间如雷霆万钧,令人屏息,激昂的曲调忽然一个高音,随即猛的一落,太宗帝瞬间收舞,好象雪天里突然凝聚的波光,沉静的立在原地。 半晌安静,随即掌声叫好爆发而起,比起刚刚长乐和豫章所收获的还要多,但是承乾依然怔楞出神,眼睛还是落在那个朝他缓缓走来的太宗帝身上,心头有些激荡,原来,他和父皇,也可以配合得那么好直至忽然被高高抱起,承乾才回过神,不由吓了一跳,低头,“父皇?”,却见太宗帝爽朗的笑容和因为开心愉悦而更加发亮的眼眸,心头一悸。 “不愧是朕的乾儿!”太宗帝爽朗笑道,“好!李福!赏中山王红玉风凤佩,绿石玉镂雕双雁佩一对,宣笔一对,徽墨端砚各一方,宣纸三刀!” 李福急忙走出,跪伏行礼应下。 太宗帝顿了顿,又转身对着已经纷纷起身的大臣嫔妃皇子公主朗声道,“中山王敏慧聪颖,今特赐恩典,免除见驾之礼!” 承乾一呆,而满朝文武也甚为一惊,但随即急忙跪下口呼陛下万岁! 随后,长孙皇后急忙走出,跪伏行礼,面上甚为动容的开口谢恩,心里也甚为惊讶,前次虽然曾有类似旨意,但众人也只当是皇上怜惜乾儿的行动不便,且最多也就是在宫中,但如今皇上在满朝文武后宫嫔妃皇子公主前,如此明确下旨,那以后,乾儿就真的不用行见驾之礼了,皇上,是如此看重乾儿承乾怔怔的看着对自己柔和笑着的太宗帝,心头动容也疑惑,父皇为何对承乾如此恩宠? 长孙皇后在谢恩后,见承乾怔楞,忙嗔笑着上前,“乾儿,你这傻孩子,还不快谢恩?” 承乾回过神,急忙挣扎着想要行礼,却被太宗帝笑着按住,“好了,乾儿不用多礼,朕不是说过了吗?” 承乾却抬头,一脸认真,慢慢的说道,“父皇恩典,儿臣怎能不谢?” 儿臣?太宗帝微微眯了眼,不再多言,只是笑笑摸摸承乾的头,转身,将承乾放会软垫上。 招手示意众人坐回原位。 于是,雪宴继续,众人心头的惊惑也继续,一种认知开始慢慢形成。 中山王殿下虽然行动不便,可圣眷正隆啊。 嫔妃里头,韦贵妃看着坐在软垫上,坐姿端正,面带浅笑的承乾,见承乾丝毫没有因为刚刚天大的恩典就得意喜悦,或流露浮夸骄纵之色,依然眉眼恬淡,心头不由赞许。 第49章 有人赞许,也有人不悦,长孙皇后在看似无意的瞥了眼阴妃,见阴妃面容柔顺,可漂亮的眼睛里却闪过了一丝阴霾,虽然很快,却还是被长孙皇后看见了,不由心头皱眉。 而众文武大臣里,一直暗暗盯着承乾的某位大臣,更是眼眸幽暗,而李靖在不经意间转头瞥见时,也皱起眉头,转了转手中的酒杯,看向坐在自己身边不远的魏征。 魏征收到李靖的视线,循着李靖示意的视线望了过去,微微一愣,随即皱眉低喃,“侯君集?” ****** 雪宴结束了。 李恪脸色有些阴郁的走在回致竹殿的路上,脑海里回想着在雪宴上,父皇抱起中山王的那一幕,心头很是酸酸,好像记忆里,父皇很少抱过自己可想想中山王那无力垂下的遮挡在袍衫里的丑陋的脚,心头又有些释怀,中山王虽不是与他同母,但好歹也是自己的哥哥,而且掏出袖子里的小玉笛,李恪想,至少,他知道自己一直都想要跟李泰一样的玉笛转弯之时,看见致竹殿前背负双手站立的长孙无忌,李恪一愣,随即停下脚步,原本稍微有些缓和的阴郁,又浓重了起来。 想起在雪宴前,自己看见的那一幕—— 原来,长孙大人也有孩子,而且和自己一般大。 看着那个曾经温柔安抚自己的长孙大人对着另外一个小男孩时而和蔼的笑,时而严厉的训斥,李恪心里就很茫然,他忽然觉得那天温柔安抚自己的长孙大人不是真的,眼前这个会因为小男孩四处乱跑就对小男孩严厉斥骂,又因为小男孩靠着他撒娇就和蔼笑着的长孙大人才是真的而为什么会这样想,李恪自己也不清楚。 所以,李恪站在原地,看着沉思的长孙无忌,却不想上前。 甚至,想,避开他。 但李恪尚未行动,恰好转身的长孙无忌发现了李恪,正快步走来。 李恪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长孙大人” 长孙无忌半蹲下身子,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抓起李恪的小手,发现李恪的小手有些冷,微微皱眉,轻轻的将盒子放到李恪手中,便起身,解下身上的披风,一边给李恪系上带子,一边沉声道,“殿下也已不小,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外头天冷,就不该多事逗留,若伤了风,岂不是让皇上和娘娘担忧?!” 李恪握紧手中的盒子,低下头,心头又有了那种酸涩的但又有些甜甜的感觉************** 承乾回到起晖殿,有些累,洗漱完毕后,刚想到榻上休息,便听见外头小银子的一声尖细的声音,“奴婢恭迎皇上!” 承乾愣了愣,看了外头,夜色暗沉,微微皱了下眉,这么晚了父皇怎么还来?难不成有什么要紧事情? 正欲服侍承乾就寝的小金子急忙到房门前跪下恭迎,而随着沉稳的脚步声,太宗帝出现在房门口,看向承乾,嘴角勾起一笑,边快步走向承乾边朗声问道,“乾儿还没休息?” 承乾犹豫了一下,还是恭敬的点头弯腰,低声道,“儿臣叩见父皇。” 儿臣?!太宗帝脚步微微一滞,眼眸一暗,随即又勾起俊朗的笑容,大步上前,一把抱起承乾,在承乾惊呼中大笑着,捏捏承乾的小鼻子,似有意无意的嗔怒道,“乾儿真是不听话,父皇不是下旨不许再行见驾之礼的吗?” 承乾不着痕迹的看了太宗帝有些暗沉的眼眸,敏锐的发觉,此时太宗帝的心情似乎没有脸上的笑容这么爽朗,低声道,“儿臣不敢。” 太宗帝心头有些微恼,偏殿里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此时似乎又微微偏离了。 作者有话要说:ps:一点小资料—— 《秦王破阵乐》:《秦王破阵乐》即《秦王破阵舞》,又名《七德舞》是唐代著名的歌舞大曲,最初乃唐初的军歌,公元620年,秦王李世民打败了叛军刘武周,巩固了刚建立的唐政权。于是,他的将士们遂以旧曲填入新词,为李世民唱赞歌:“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李世民登基后,亲自把这首乐曲编成了舞蹈,再经过宫廷艺术家的加工、整理,成了一个庞大的、富丽堂皇的大型乐舞。 唐朝的玉器资料较少,那个什么名词也看得某树眼冒圈圈,所以,以上,什么赏赐的东西纯属某树虚构(不过,那个风凤佩,玉镂雕双雁佩倒是真的。不过不是红玉绿石。) 文房四宝具体的就不说了,只说徽墨是唐朝末年才有的,某树觉得比较有名气,就按上了,宣笔是唐朝时比较有名的一种毛笔,端砚唐初开始有名,然后,特别说明一点,宣纸的量词单位就是三刀。 韦贵妃:(注——贵、淑、德、贤都是四妃品衔,正一品,并无高低之分,换句来说,这四妃都是等位一样的。因为大多数的读者知道杨妃,阴妃,却不一定知道这品衔,为了统一,所以某树都没有注上品衔,上回有亲说,为何是杨妃坐在太宗帝身边,而不是韦妃,就是如此缘故,杨妃韦妃都是一样的品衔,两人并无高低之分,所以谁坐太宗帝身边都一样,不过,因为考虑剧情,所以就先让杨妃坐太宗帝身边。)根据出土的墓志铭记载,韦贵妃于武德年间以良家入选秦王府,贞观元年四月一日,册拜贵妃,永徽元年正月二十九日,册拜纪国太妃,随纪王李慎居藩。麟德二年九月廿八日,薨于河南敦行里第,享年六十九岁。 第50章 根据她大女婿阿史那忠墓志的记载,韦妃第一任丈夫是隋代大将军、户部尚书李子雄的儿子李珉。公元613年,李子雄随杨玄感起兵谋反,兵败后,李子雄父子均被杀,而韦氏因是罪官家属,被充入宫中为宫婢[7]。而李渊即位后宣布大赦天下,作为京兆韦氏长房之女的韦贵妃很可能在此时甚至更早的时候就被其家人接回了,所以才有其墓志上“武德以良家入选秦王府” 而民间传闻,韦妃因貌美被李世民一眼看中,以寡妇之身入秦王府。(某树私以为,貌美也是一个因素吧。当然,还有,韦妃所在的家族,也很重要。) 第26章 雪宴(终) … 立政殿里,长孙皇后靠在榻上有些疲累的微笑,对枫叶道,“好了,你今天也忙了一天了,下去休息吧。” 枫叶摇头,笑着上前道,“奴婢不累,娘娘,要不,奴婢给您捏捏脚吧。” 长孙皇后摇头,温婉笑道,“不用了,你下去看看长乐和豫章就寝了没有,那俩孩子今天挣了大大的脸面,怕这会儿还兴奋得睡不着呢。”想着长乐和豫章今天漂亮的舞姿,长孙皇后心头甚为骄傲,面上微微露出几许兴奋的笑容。 枫叶想起那两位可爱的小公主,不由捂嘴一笑,点头道,“是,奴婢这就去伺候两位公主。”心头想到,怕娘娘这会儿也甚为兴奋吧,挣了最大的脸面的不是两位公主,而是中山王殿下。回想着麟德殿上,皇上舞剑,殿下抚琴,父子二人默契无比,又精妙的合演,特别是中山王殿下,八岁稚龄,却有如此精湛的琴艺!枫叶心里还是非常激动,看今后还有谁敢说殿下是废物?! 长孙皇后轻笑着看着枫叶走远,才微微闭上眼,想起在宴会后跟皇上故意提起的那些话,长孙皇后就有些自得的勾起嘴角。 宴会结束后,皇上很是心急的想要离开,而看着皇上正欲走向的方向似乎是起晖殿,便开口唤住,上前,随意的找了个借口,甚是温婉的将皇上请到了麟德殿的偏殿。 实在是因为看到了被安置在第一座后乾儿便不开心的样子,虽然乾儿掩饰的很好,可长孙皇后还是发现了。也因为心里实在无解,为何皇上要如此安排? 难不成真想拿乾儿做现在朝政的平衡木? 若是如此,她就必须为乾儿做一番筹谋了。 可没想到是当自己提出疑问后,回答她的是皇上的满脸疑惑。 而看着皇上的疑惑,她也疑惑了。 她了解皇上,一如皇上了解她。 皇上做事不喜阴暗算计,若是谋划,也是光明正大,且是光明正大的让你知道一切,却依然无可奈何。 玄武门,便是最好的一例。 所以,皇上不需假装疑惑来应付她。 “那皇上您” “朕不过是想让乾儿靠近我们,我们也好照顾。”皇上皱眉说着,“当然,朕这也是想告诉那些个胆敢看轻乾儿的人,乾儿是朕重要的儿子!” 她当时就苦笑了。“皇上,你知道乾儿不可能” 她话语未完,就被皇上淡淡打断,“朕不会让任何人对乾儿不利的。” 她一愣,皇上这话什么意思?不会让任何人对乾儿不利?任何人里是否也包括未来的储君?? “观音婢,你说,乾儿懂这些吗??”在她惊愕之时,皇上却忽然踌躇问着。 而她看着皇上的踌躇,也收起了心里的惊愕,罢了,那是以后的事情,便对皇上解说了一番。 在知道乾儿明白这些后,皇上懊恼了。然后,便急急的朝起晖殿走去。 她看着皇上急急朝起晖殿走去。不由一笑,皇上还真是疼乾儿了,可皇上的疼爱又岂能永远? 乾儿又小,心性不定,只怕对自己的那三句话也不是很懂吧。 回想着最后,自己特意说的那话,长孙皇后便柔婉得意的一笑。 “乾儿虽然小,可那孩子性子敏感,又太乖巧懂事,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受了委屈也不说,哎他一直都崇拜孺慕皇上,可却不敢表示出来,” 这样的话,乾儿就会很安全了吧。长孙皇后心里思量着,那孩子性子挺倔的,皇上又是刚毅的脾气,两人若是闹开了,乾儿是绝不会低头的,哪怕会低头,也是心里冷了。而皇上,更加不会低头如今先把这番话安插在前头,将来若闹开了,有了这番话,乾儿在皇上那里也有了个“性子敏感,崇拜孺慕父皇的退路了************ 太宗帝抑制心里的恼怒,脸上柔和神色,抱着承乾走向卧榻,将承乾轻轻放下,才坐到榻上。 在红玉和珠儿上前奉上茶和点心后,才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李福依然最后一个离开,依然小心的轻轻的合上房门。 “乾儿累吗?”太宗帝摸摸承乾的头,柔声问道。 承乾很累,但面上还是微微摇头,他知道,太宗帝有话要说,又怎敢说累? 太宗帝微笑,承乾的眉眼尽是疲惫,眼眸里还有困意。便将承乾抱起,坐到自己的腿上,抚拍承乾的背脊柔声道,“乾儿困了就睡吧。” 承乾虽然很累很困,可仍然努力张大眼睛,抬头对太宗帝乖巧一笑,开口问道,“父皇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 太宗帝将承乾微微揽紧,往后一靠,懒懒开口,“怎么?父皇没事就不能过来?”语气很是散漫,可语气背后的不悦也很明显。 第51章 承乾一滞,微微低下头,呐呐回答道,“儿臣不敢。” 太宗帝揽着承乾的手一紧,心头有些恼恨儿臣二字,可想着观音婢跟他说的话,只能努力抑制自己心头的恼火。 低头看着承乾低垂的小脸,心头很是无奈。他该拿乾儿怎么办??斥骂?训诫? 只能长长一叹。 而这声长长的叹息也让承乾的心一紧。心头关切也担忧,他听过父皇很多语气,高兴的,生气的,爽朗的,恼怒的,嘲讽的却从未听过父皇的叹息,下意识的抬头,对上太宗帝无奈的眼神,想问父皇叹息什么,心头却有些踌躇,于是欲言又止。 但太宗帝却眼眸微微一亮,承乾的眼里是对他的关心和孺慕。 果然,观音婢没有说错。 于是,摸摸承乾的头,低声问道,“乾儿,父皇有件事想问你” 承乾抬头,困惑,问我?问什么?“父皇请问。” “乾儿,今日父皇把你安排在下首的座位,你觉得如何?” 承乾一愣,如何?看着太宗帝肃然的神色,承乾也不由坐正身子,心头思量,难不成有何用意?可叫他直言相告心里盘旋着的那些想法,也不可能,那不是一个八岁孩童应该有的想法,就算是,也不能这样直说啊。 于是承乾露出困惑的腼腆的笑容,“儿臣觉得不错。” 太宗帝心头苦笑,不错?若真不错,为何明明在偏殿已靠近的距离又要拉远? 轻声叹息,将承乾拉进怀里,紧紧抱着,将头抵着承乾的头,半晌,才缓缓开口,“乾儿,那个位子不是你想的那样,也许在很多人眼里,那是代表着很高的位子,可在父皇心里,它就只是一个位子而已。” 承乾的身子顿时一僵。心头如雷劈一般,震惊不已。 父皇知道他的想法?! 感觉承乾的身子一僵,太宗帝慢慢抚拍着承乾的背,柔声开口道,“乾儿别怕,是你母后说的” 母后?承乾因为震惊而空白的思绪才慢慢清晰,想起在雪宴的前一天,母后特地来起晖殿“乾儿,明儿个雪宴的时候,不可坐下首第一个座位。” “嗯,儿子知道,母后放心。” “乾儿知道?乾儿告诉母后,为何不可坐第一个座位?” 当时他下意识的回答后,素来精明的母后就马上反应过来,笑呵呵的问道。 他心里有些懊恼自己回答的太快,于是面上故意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的说,“乾儿也不知道,只是母后说不可以就一定有不可以的理由,母后是乾儿的母亲,乾儿当然相信母后啦。” 当时,母后被自己逗笑了。 便细细告诉了他,第一个座位,那是储君之位,不管是谁,坐到那个位子上,便代表着那个人在父皇心里十分重要或者受宠的位子。 之前几场宴会,那个位子都被空掉了。 母后担心自己懵懂无知坐到那个位子上,要知道,那个位子,只有父皇指定了的人才能坐,若无指定,那就只能空着“乾儿可是害怕了?”太宗帝继续温柔的抚拍着,低声道,“乾儿,那个位子只是一个位子而已,在父皇心里,它什么都不是,让乾儿坐那里,只是因为靠近父皇,父皇好照顾乾儿” 父皇何须跟他解释这么多? 承乾心里酸酸涩涩,额头抵靠着太宗帝的胸膛,听着宽阔厚实的胸膛里传出的一声又一声沉稳的心跳,恍惚想起,李靖来教导他时,曾告诉过他的,当一个人将后背和胸膛都能毫不避讳的袒露在你面前时,那便是对你无比的信任。 “父皇,儿臣不怕。”他低低声说着。 儿臣?又是儿臣?!太宗帝心头苦笑,却不敢逼迫,只能摸摸承乾的头,将承乾抱得紧紧。 十一月的夜晚,很冷,但点着炭炉的后殿,厚实的被褥,几层后的暖暖的被子,还有宽阔安心的胸膛,承乾觉得很舒服。 在这舒服的时刻,承乾昏昏欲睡。 “睡吧。”太宗帝抚拍着承乾,哑声说道。 “嗯,父皇,儿子睡了”已经有些迷糊的承乾咕哝着,便闭上眼会周公去了。 所以,他错过了惊愕的太宗帝随即展开的明朗俊逸的笑容。 “乾儿,你呀”又喜又惊,又有些无奈的太宗帝宠溺的捏捏承乾的鼻子,却不舍得捏得太狠,只好轻捏一下,凝视着承乾甜睡的脸颊,久久难以离开,在浓重的睡意袭来之时,看着这张他喜欢得不已的小脸蛋,终于忍不住,靠过去,轻轻的啄吻那脸颊,半晌,才移开,心满意足的缓缓闭上眼睛。 第27章 过渡? … 第27章 过渡? 承乾第二天醒来时,太宗帝已经上朝去了。 在床上发了一会呆,才恍惚想起昨晚他与父皇一起就寝了。 挠挠头,承乾双手撑床,慢慢坐起,坐在床上,想起昨晚,夜深沉,而他困意难抵,见他困意浓重,父皇便哄着他说,“睡吧。” 他很想睡,此时已经过了他平时就寝的时间了,可上次在父皇怀里竟然因为太舒服而睡着的事情,让他至今都觉得很窘,于是,想强撑着,同时,心里也很疑惑,父皇怎么还不走?他就算不宠幸妃嫔也该回太极宫的甘露殿或者长生殿就寝吧? 于是,他努力张开眼睛,问着自己本来不该问,也不适宜问的问题,,“父皇你不回甘露殿吗?” 第52章 谁知父皇抚拍着他的背部,让他更加昏昏欲睡,一边浑厚的嗓音低语回答着,“嗯,父皇今天陪乾儿睡,好不好?” 陪、乾、儿、睡?! 承乾瞬间瞪大了眼睛,困倦几乎刹那间飞走,老天!上辈子他可从未与父皇同寝过! “父皇,这个,是不是,不太好”他弱弱的磕磕巴巴的说着。 可他的父皇却将他一把揽住躺到卧榻上,很是舒服的伸了个懒腰,低沉的声音懒懒开口,“爹和儿子偶尔一起就寝有什么不好的?” 被紧紧揽住的承乾顿时无语,那你还问我好、不、好?! 回想结束,承乾抓过卧榻边的衣物,慢慢穿上,忽视心头对昨晚那宽阔厚实的怀抱有一丝难言的喜欢与留恋。 待穿好衣物,在小金子和珠儿服侍下洗漱完毕,用完膳,离开后殿,经过平台时,见外头,不知何时,雪已经停了********* 雪宴第二天,长孙皇后在立政殿里接见了长孙无忌。 闲话几句后,在长孙无忌的示意下,枫叶和其他宫女退下。 见长孙无忌一派肃然,长孙皇后心中了然,温婉一笑,“哥哥,可是为了昨儿个承乾坐那位子的事情?” 长孙无忌点头,皱眉道,“皇上的用意我想你也明白,现在不谈储君自然好的,毕竟泰儿也小,但是,你也要有所防范准备才是。” 长孙皇后微微摇头,“哥哥,储君的事情,你莫要跟我提,你知道,我从不参与朝政。” 长孙无忌看着长孙皇后一脸不赞同,心里苦笑,轻声叹息道,“我明白,你不参与朝政是对的,哥哥也不是让你参与其中,你可曾想过,假若有一天,你我都不在其位,中山王魏王长乐公主豫章公主怎么办?再假若当了储君的那人是杨妃或阴妃的到时候,你能确保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中山王魏王可都是机敏聪慧的孩子” 长孙皇后一震,随即沉默,手指微微捏紧袖摆。但又想起昨晚皇上亲口说的,不会让任何人对乾儿不利心头既有些放心,又有些忧心君王的一时之言,可会长久? 殿中一片让人窒息的沉默。 “哥哥,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长孙皇后微微闭上眼,又慢慢睁开眼睛,凝视着一直神情凝重的长孙无忌,开口道,“我会照顾好乾儿青雀至于以后”长孙皇后微微苦笑,“以后再说如何?” 长孙无忌微微点头,轻声叹道,“哥哥只是想跟你提个醒罢了。”顿了顿,又开口道,“青雀的老师是侯君集,这人虽然颇有才华,但其野心不小,你需多多注意。” 长孙皇后皱眉,点头,“我知道了。” 送长孙无忌时,长孙皇后忽然想到皇上对诸位皇子老师的安排,不由停下脚步,迟疑开口问道,“哥哥,皇上为何让你做吴王的老师?” 长孙无忌顿下脚步,转头,微微摇头,“圣意难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长孙无忌有些若有所思,“或许也是一种制衡。但也是一个机会” 此时,致竹殿里,李恪看着手中的盒子,是一支小玉笛,甚为精致,玉笛的尾处还垂下一红丝编织的平安二字。 ******** 武正殿。 后园里,李泰正挥舞着一把刀,满头大汗,依然重复着单调的招式。 不远处,身材较为矮小精干的男人一双阴冷的眼睛盯着。 一旁,武正殿的大宫女绫罗见李泰满头大汗,犹豫上前对男人道,“侯将军,殿下已经练习了两个时辰了,让殿下休息一下如何?” 男人冷哼一声,上前对李泰大声道,“殿下,可觉得辛苦?” 李泰手势一顿,犹豫了一下,但又咬咬牙,继续重复着单调的招式。 男人这才满意的点头。 绫罗一见,只好无奈退到一边,但在眼睛瞥到匆匆而来的身影时,不由眼睛一亮。 匆匆而来的身影不仅让绫罗眼睛一亮,也让贴身侍候李泰的小太监研墨眼睛一亮,研墨尖细的声音报到,“虞世南大人来访!” 虞世南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皱眉上前,对男人很不客气的拱手道,“侯君集候将军,今儿个好像是轮到我来给殿下授课了吧?” 男人,也就是侯君集假笑一声,随意拱手,开口道,“殿下好学,想快点学会这套刀式,也就费了些时间,虞大人莫恼。” 而这会儿,咬牙练习的李泰也终于完成最后一个动作。气喘吁吁的差点站不稳,绫罗机灵早已快步过去,见状,急忙搀扶着李泰到一边,靠着石桌站会。 侯君集走到李泰前,拱手道,“殿下做的很好。臣明儿个再来教导殿下。” 李泰点头,喘着气道,“劳烦候将军了。绫罗,送李将军。” 绫罗心头不愿,但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送侯君集走。 虞世南见侯君集走远了,才转头皱眉对李泰道,“殿下,习武强身健体,是好事,可若殿下沉溺于武技的话,怕不妥吧?” 李泰喘息完毕,听虞世南这话,也只是低头沉默。心中却闪过昨晚雪宴结束后,侯君集说的话,“殿下,你可得向中山王殿下多多学习呀,你看现在皇上多疼中山王” 虽然知道,父皇疼爱哥哥是因为哥哥行动不便,父皇才会多些疼爱,但,看着雪宴上被父皇抱起的哥哥,李泰心里依然酸溜溜的很心里只想着,那我就比哥哥更厉害!这样,父皇一定会再多疼我的侯君集走出武正殿,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笑。 第53章 果然,小孩子总是最容易挑动的,嫉妒羡慕什么的,很正常不是? 想起那个雪宴上和陛下合演的那个灵秀干净的孩子,侯君集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炙热,真是可惜行动不便啊。 ************ 起晖殿里,承乾坐在软垫上,眼睛专注的盯着棋盘,手中无意识的转动着一颗白棋子。 他的对面,李靖身姿笔挺的跪坐着,眼睛也盯着棋盘,直到确定自己的每一步都是完美的计算后,才稍稍将眼睛移开,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五官清秀,眉眼恬静,眼眸微微流转着光芒的孩童。想起雪宴上的精湛的琴艺,想起今早自己来到起晖殿称赞于他时,眼前的孩童一脸无可奈何,苦兮兮的请自己不要再戏弄他了的情景。 那时,眼前的孩童是这样说的,“老师,雪宴上的大人们不过是碍于父皇母后的面子才廖赞几句而已,您就不要凑这个热闹了。承乾琴艺不过要一般,哪当得精湛二字啊!” 那时,他仔细端详,发现真不是故作掩饰,不由讶异,眼前的孩童真不知自己的琴艺已经很厉害了吗?不过,细想,也好,这样也可避免自满骄傲,便笑笑而过,此时想来,嘴边不由勾起一笑,眼前的孩童真的很有趣承乾在思虑过后,将手中的白棋放到棋盘上,抬头一笑,“老师,该你了。” 李靖低头,不由扬眉,原本完美的布局因为这颗白棋似乎多了几分变数,不过,也只是变数而已从容不迫的捻起一颗黑棋,放下,抬头也是一笑,“殿下,该你了。” 承乾盯着棋盘,不由懊恼的皱眉,呀,还是百密一疏啊。看来,自己在棋艺方面还是太嫩了。 承乾抬起头,对李靖弯弯嘴角,“老师,你赢了。” 李靖仔细打量承乾的神色,赞许点头,“殿下,可知为何会输?” 承乾想了想,“我跟人对弈的次数太少了,经验不够。” 李靖微微点头,随即微笑,“殿下,臣在带兵打仗的时候,经常与部下同僚讨论种种防御进攻的谋划策略,对每一种会出现的情况都做了最好或者最坏的打算,绞尽脑汁想着是否还有纰漏但每次到打仗之时,这些都没有用上,有的用上的也很少。” 承乾专注的听着,若有所思。 “但是,殿下,臣在下次还是依然与同僚部下谋划策略,依然绞尽脑汁的推演,寻找纰漏,殿下,你说,臣这么做是否是浪费时间呢?” 承乾摇头,看着微笑的李靖,一边思索,一边慢慢的认真回答道,“不,老师这么做是对的。兵法无定书,战场上任何突发情况都会发生,事前做好一切准备,在打仗时,才能依据情况做好安排。”眼睛瞥了眼棋盘,抬头微笑,“就好像我们下棋一样,棋谱只能帮助我熟悉棋局,真正下棋时还是必须看棋局变化而定。” 李靖赞许一笑,“殿下果然聪慧。” 承乾面上有些腼腆一笑,心头却是甚为不好意思,好歹自己也是做了好久的飘飘啊,怎么连这个简单道理还需人家来点拨? 想起这阵子自己下棋时总是用棋谱的方法来下,实在是丢人啊。 **************** 太宗帝走进起晖殿的时候,见前殿很是安静,便径直朝后殿走去。 此时,已经天黑。 承乾正在看书,甚为专注。 太宗帝挥手阻止小金子珠儿等人的叩头作礼,示意他们静静退下。 随后,太宗帝悄悄上前,低头,见承乾手中拿的书上的字体甚为眼熟?微微眯了眼,好像是李靖的笔迹?再看那内容太宗帝扬眉,竟是打仗的一些记载? 这可算是李靖的压箱宝物了! 看来乾儿得到李靖的认可了,虽然心头很骄傲乾儿得到那个滑头的认可,但对乾儿这样专注的看着李靖的东西,他心头滑过一丝不悦。 于是,俯头,眼睛微微一眯,猛的重重啄了一下承乾的脸颊。 承乾心头一跳,下意识的捂脸,转头见太宗帝恶作剧的笑脸,顿时心头袭上浓重的无力感,“父皇”,这样幼稚的恶作剧的行为实在不符合您乃英明伟武的形象啊“乾儿用过晚膳了没有?”太宗帝抱起承乾走向卧榻,边走边问道。 “用过了。”承乾抓着书回答道。 “父皇还没用膳,陪父皇用点晚膳吧。”太宗帝说道,唤来李福和红玉摆膳。 用完膳,太宗帝和承乾闲聊着,问着今天做了什么,又拿过承乾手中的李靖的书,兴致勃勃的说起自己当年的一些打仗的趣事。试图让承乾知道,其实他李世民当年打仗的时候也是甚为英勇厉害的。 而承乾还是第一次听太宗帝说起自己打仗的事情,不由听得入神。 然后,时间就这样慢慢的安静的流淌过去 第28章 白驹过隙(上) 公元624年,农历二月十五日,花朝节。 这日,长安城里甚为热闹,人们有的结伴春游赏花,有的打马踏春,而长安城外的庙宇古庵此时也热闹异常。 进香的,许愿的,游春的,人们来来往往,欢声笑语,甚为热闹。 卧龙寺前同样人来人往,在寺门口做引导的小沙弥说得口干舌燥,刚刚指引了观音禅院的去处,又来了一些人,问着罗汉院的方向。而在小沙弥忙得头昏脑胀之际,眼角无意的瞥见不远处来了几个甚为肃然的骑马者,那些骑马的人虽然身着朴素的袍衫,可那气势却甚为凌厉,其中一个打头骑马的人年约四十左右,黝黑精瘦,脸上神情甚为肃然,身上的气势虽然收敛着,却更为凌厉,而后头还有几个,这些骑马者前后左右的护着两顶四人抬的大肩舆而来。 第54章 小沙弥心头一咯噔,朝廷规制不许当官的坐肩舆,那么这里头坐的人不会是皇亲王公吧? 于是,小沙弥匆匆的解决了几个问路的,就转身朝寺庙内奔去。 而来到寺门口的肩舆缓缓的小心的放下后,骑马者们都纷纷下马,骑马者中一个较为年轻,面容阴柔的男子下马后,急忙几步过去,来到肩舆前,隔着罩着肩舆的纱幔低声问道,“殿下,已经到卧龙寺了。奴婢伺候您下来?” 里头传出一个清亮略带笑意又颇为无可奈何的声音,“小银子,我都说了,出来了就叫我公子好了,怎么?又忘了?” 小银子讪讪一笑,“奴婢又忘了” “罢了。”清亮的声音懒懒说着,似乎有些无奈,“反正坐着肩舆来,就算不说,人家也可以猜测到我们的身份了。” 小银子心里直点头,就是就是“那奴婢服侍您下来?” “嗯。”又顿了顿,说道,“红玉在公主那边吧?” “是,红玉和珠儿都在公主那里服侍着,还有枫叶姑姑也在。” “嗯,那就好” 小银子于是掀开纱幔,只见里头端坐着约十二、三岁的少年,一身白色袍衫,腰佩红玉风凤佩,头顶一折绿色方巾,清秀的面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灵秀,笔挺的鼻梁,微微弯着的润红的唇,简简单单,干干净净,可却有一种让人不可忽视的是那若有若无的贵雅风姿。 少年虽然颇有风姿,可惜行动不便,小银子小心翼翼的将少年抱了下来,而后,另一个身材矮小的同样面容颇有阴柔之感的年轻人推着一辆轮椅匆匆过来。 待少年坐进轮椅后,骑马打头的黝黑精瘦的男人就上前拱手行礼,脸上微微露出笑意,问道,“殿下,可要臣去告知卧龙寺的方丈,殿下已经到寺” 少年,也就是我们的承乾,微微摇头,颇为无奈,“徐柱将军,我此行只是想给父皇母后祈福,就不要张扬了。” 徐柱眼角瞥了眼肩舆,嘿嘿一笑。笑容有些打趣的意味。 承乾很不雅的翻翻白眼,干脆说道,“徐柱将军,你想笑就笑呗。” 于是,徐柱嘴角的笑容真的咧开了。只是还是似乎有所顾忌的不敢大笑。 承乾轻哼一声,转开头,心头甚为无力,明明跟父皇说好了,轻车简行,不要张扬,可到出门的时候,肩舆?!禁卫二军?! 好吧,肩舆,他也认了,他行动不便,本来也打算坐担舆,但是是那种非常简便的没有纱幔遮挡的,百姓们坐的那种!!而不是这种只有父皇和母后才能坐的然后,禁卫二军 最后,在母后的委婉劝说下,在自己努力的坚持下,父皇才只派了禁卫二军的一小队人护送他和长乐豫章。 而这个过程不幸被全程围观了,围观者就是徐柱将军。 “咳咳,臣不敢。”徐柱在听到承乾的冷哼之后,急忙缩短了咧嘴的长度,可眼里的笑意还是遮掩不住。 承乾也只是哼了一声,也不计较。 四年来,对这个只巡视起晖殿的禁卫二军的头头,他也算是颇为了解。人很爽快,似乎不那么忌讳身份尊卑,兴致来了,和自己什么都能扯,但不该说的东西,一个字都不会透露,所以其狡诈程度,承乾觉得不亚于自己的舅舅和自己的老师李靖,而且他和自己的老师李靖的武力似乎相当?但自己几次拾掇,这两人却怎么都不肯下场比划,似乎忌讳什么? 承乾直觉,这个徐柱不简单。 但承乾也没有怎么去费心思的去了解刺探,既然父皇能将他派至起晖殿,就应该是值得信任的。 就在这说话功夫,天资国色已经渐露的长乐和豫章手牵手的走来了。长乐一身鹅黄色的襦裙,豫章一身粉红色的襦裙。 “臣徐柱见过两位公主。”徐柱忽然收起眼里的笑意,一脸严肃冷漠的跪伏行礼。 “哥哥”长乐和豫章上前,先是跟承乾打了招呼,才转头对已经收起笑脸,又摆出一派正经模样的徐柱说道,“徐将军免礼。” 承乾扫视了徐柱一样,微微挑眉,这徐柱好像除了在自己和李靖面前会露出真性情,在其他人面前好像都是这么古板严肃的样子,嗯有意思。 “哥哥,我们现在进去吗?”豫章有些羞涩,在他们在寺门口说话的这会儿功夫,有不少人已经看了过来,尤其其中有不少眼睛都是闪闪发亮的落在豫章和长乐身上。 素来开朗的长乐此时也有些脸色发红。 承乾微微皱眉,对周遭那些视线也甚为不悦,正欲开口,枫叶这时匆匆上前,身后红玉和珠儿此时各自拿着一顶纱帽上来,枫叶行礼后上前跟长乐和豫章低语了几句,于是长乐和豫章微微低头,让红玉和珠儿给她们戴上纱帽。 承乾微微点头,柔声开口道,“好了,我们进去吧。早去早回,也省的父皇母后担心。” 徐柱示意身后三个男子上前,担起承乾的轮椅,承乾的轮椅已经经过了改造,有的类似于担舆,可以直接担起,于是,承乾在前,长乐和豫章在后,走进了卧龙寺。 卧龙寺的方丈这会儿也匆匆迎出。 承乾示意徐柱将自己放下,脸上平和的笑着,双手合十,对方丈说道,“大师不必这么多礼。” “老衲不知殿下到访,未能远迎,请殿下恕罪。” 承乾笑笑,“大师,是我不想打扰贵寺安宁,所以不欲声张,我此次前来,只是为父皇母后祈福,烦劳大师派人带路。” 第55章 方丈有些惊奇的看了眼承乾,见承乾笑容恬淡,眉眼间只有雅致气韵,毫无骄纵之态,不由称奇,随即低头口诵佛号,“阿弥陀佛,不知殿下欲往哪个禅院?” “观音院。”承乾想也不想的回答道。 一路无视掉那些注视的目光,走进观音院。微笑拒绝方丈的陪同,也遣下知客僧,只留下小金子等几个。 进入观音院后,长乐和豫章都摘下纱幔,微微呼出一口气,相视一笑,走到承乾身边,见承乾双手合十,闭目默祷,也学着承乾的样子,闭目默祷。 承乾默祷几句后,睁开眼,接过小金子恭敬递过来的香,高举过顶,闭上眼睛,心里默默祈愿:菩萨保佑父皇母后身体康健,我大唐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祈愿罢,承乾将香递给小金子,让小金子插上。 凝视着面容慈爱的观音像,承乾心头默念,菩萨,你一定要保佑我父皇母后平安,让我早日找到孙思邈,治好母后的气疾重生四年了,承乾心里最大的一个疙瘩就是母后的气疾。在飘荡人间的时候,他常常会有意识的停留在一些比如说医院或者有医生的地方,知道了母后的气疾其实不是无法可医,但要早,而且还要多做保养,最重要的——名医孙思邈。 思来想去,在这个时候,只有孙思邈或许有办法。 找到孙思邈,或许不止母后,还有看了眼身边还在默默祷告的长乐,还有长乐。 “哥哥,你向菩萨许了什么愿?”豫章睁开眼,见承乾一脸笑容的看着自己,便细声问道。 “那豫章呢?”承乾逗道。 豫章文静一笑,细语道,“豫章求菩萨保佑父皇母后,哥哥,青雀哥哥,还有长乐平平安安。” 承乾赞许一笑,“哥哥也是一样。”转头看向已经张开眼,对自己甜甜一笑的长乐,“长乐呢?” 长乐淘气一笑,“才不告诉哥哥呢!” 承乾嘿嘿一笑,故作生气,“好啊,不告诉哥哥,那以后哥哥就不带你们出来了!” 长乐拉过豫章,吐舌,做鬼脸,“我才不怕呢。母后说了,后天的百花会要带我和豫章姐姐去呢。” 承乾摸摸鼻子,有些无趣,呀,母后已经告诉长乐了?真是,还想好好逗逗呢。 ************** 离开观音院,长乐和豫章都不想太早回去,便跟承乾说了一声,在承乾应允后,和枫叶红玉珠儿几人便在卧龙寺里闲逛。 承乾则想起上辈子在卧龙寺看到的景色,好像是后山有一片桃花林? 便示意小银子和小金子,以及徐柱等几个护卫到后山去。 作者有话要说:ps:一点资料—— 花朝节:简称“花朝”,俗称“花神节”、“百花生日”、“花神生日”、“挑菜节”。所谓“花朝”是指百花竞放之时。花朝节是汉族传统节日,在流传中也成为一些少数民族的节日。“花朝节”的节期因时代、地域的不同而有不同的日期:农历二月初二、农历二月十二、农历二月十五。 花朝节的历史由来已久,最早在春秋时期已有记载。“花朝节”在唐代开始盛行全国。唐代人爱花成为习尚在唐代时,把“花朝节”定为夏历二月十五,并且,“二月十五花朝节”还成为和“正月十五元宵节”、“八月十五中秋节”并列的三个“月半”佳节。在那时,正月十五的元宵节、二月十五的花朝节、八月十五的中秋节,这三个“月半”被视为同等重要的传统佳节。古人记载:“花朝月夕,世俗恒言,二、八两月为春秋之半,故以二月半为花朝,八月半为月夕。”民间传说,唐太宗李世民在花朝节这天曾亲自于御花园中主持过“挑菜御宴”。上有好者,下必甚焉。上行下效,因此唐代从官府到民间就流行过“花朝节”了。 ************* 轿子:在唐朝前期是没有轿子这个称呼的。它用肩来扛,在唐朝这种出行工具叫做担子或者叫做肩舆。这种东西在唐朝的时候是不允许官员乘坐的,因为唐朝政府大概为了保持统治阶级、统治者健壮的体魄,所以不允许他们乘担子,当时叫担子,也叫担舆,只允许他们骑马。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能够乘担子。在《唐会要》里就有记载,说朝官出使你只能骑马,第一行,不能更乘担子,“自此请不限高卑”,不管你是官高的还是官低的,“不能辄乘担子”,你不能乘担子,“如病”,第二行,如果病了,“既任所在陈牒”,你当时在哪儿病的,在哪儿写一个申请书。“仍申中书门下及御史台”,把这个申请书要报到中央去,批准你以后你才可以乘担子。而且担夫,扛轿子这个人,担夫的钱你自己出。“自出钱雇”,这规定很严格,要限制官员乘坐担子。 ****************** 卧龙寺:卧龙寺位于今西安碑林区柏树林东开通巷西,是陕西最早的佛教寺院。据寺碑记载,卧龙寺创建于汉灵帝时期(168—189)。隋代称“福应禅院”。唐时因吴道子画有观音像石刻于寺,曾一度易名为“观音寺”。本文中只作“卧龙寺”这个称谓 第29章 白驹过隙(中) 卧龙寺的后山,此时桃花盛开,风吹来,便带起片片桃红色花瓣,衬着那纯净的蓝天,犹若画中。 此时,赏桃花而来的人也不少,不时有身着各色袍衫襦裙的人穿梭而过,笑语连连。 承乾停在一棵较大的桃花树下,眯眼看着眼前的美景,心头甚为惬意悠闲。 第56章 可很快的,这样的惬意就被破坏了。 只听得一声惊呼,伴随着几声怒斥,“放手!” 随之,是几声吊儿郎当的嬉闹,“呀!小娘子,看你,我也只是看你的手好像有点脏东西,帮你擦干净嘛。” 承乾循声望去,就见一少女,面容姣好,大约十六七岁的模样,衣着很是朴素,还有些补丁,脸色有些蜡黄,手抱琵琶,应该是看着桃花林游人颇多,想来卖艺赚钱的,可惜却遇上了纨绔此时她的另一只手被一个嬉笑的衣着很是华丽的年轻男子抓着。 少女很是愤怒,却挣脱不开,旁边有人欲过去,但很快的就被其他人阻住,而年轻男子身边几个同样身着华服的男子也嬉笑着,另有几个仆从则不时穷神恶煞的呼喝,赶着前来想要救助少女的路人。 承乾皱眉,长安城的治安向来很好,父皇的法治清明,怎么还有人敢在这样的人来人往的场合做这样的事情? “殿下,那好像是赵大人的儿子赵节郎君?”小银子半弯下腰,对承乾道。 承乾皱眉,赵节?不就是长庆姑姑的儿子吗? “早就听闻长安有三霸,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徐柱嘲讽笑着。 那赵节就是这长安三霸之一?承乾模糊记得上辈子似乎也曾听过这长安三霸承乾看着那个少女一脸愤恨,脸色涨得通红,又见赵节的行为似乎越来越不对劲了,大有强抢的态势,便欲开口让人过去时,就听徐柱咦了一声,“鲁王?” 承乾转头,见一身着蓝色袍衫的年约二十左右出头的男子嚼着一脸温和的笑意走了过来,边走边高声喊道,“哟,这不是我赵节侄儿吗?” 鲁王李元昌?承乾微微眯起眼,上辈子总是对他嘘寒问暖,引导他如何享乐作福,不管自己做错什么,总是教他如何推卸责任,又给他密谋造反事宜的人承乾到死之时,都一直认为世上对他最好的人除了母后,就是鲁王叔了。 但在自己飘荡人间心智渐渐清明时,才慢慢醒悟,真正为他好的人只有母后! 若真心为一个人好,怎会见他一错再错?怎会忍心看他踏入不归路? 在醒悟后,他曾痛恨过,但恨的最多的人是自己,是自己无知,自己愚昧。 如今这世重生,再见鲁王,也只觉陌生罢了。 只是不管是雪宴也好,几次国宴也罢,他都不曾与其接触过。一来是自己有意避免,二来是自己还真是遇不到。似乎他也曾几次来过起晖殿,不过,懒得见,被自己找了个借口避而不见了。 承乾偏头,打量了一番,这厮还是那样,总是喜欢充当好人。 “鲁王舅舅?”赵节不甘不愿的放开少女的手。颇为不舍得,又很不耐烦的开口,“找我有事?” “哦,想找你一块去拜见中山王殿下。”李元昌说着,视线却落到了桃花树下的承乾身上。那视线有些炙热。 承乾不着痕迹的皱眉,看来,这厮是要过来了。哎,他还真不想跟他打招呼啊。 “殿下?”徐柱也皱眉,也看出李元昌的意图,低头问道。 “罢了。”承乾微微摆手。淡淡开口。 说话间,赵节和李元昌走了过来。 承乾瞥了眼趁机匆匆而走的少女,转头对徐柱道,“徐将军,派个人送那位小娘子。免得路上又再碰上什么麻烦了。” 这话说得时机恰好,赵节就听得神情一僵,眼里闪过一丝恼怒。 而承乾转头对上赵节眼里的恼怒时,只是浅浅一笑,笑容甚为乖巧,“赵节哥哥也来进香吗?” 赵节在李元昌的推拉之下,勉强挤出笑容,“是啊,想不到能够在此遇见殿下。” 李元昌也上前温和一笑,开口道,“殿下进香了吗?王叔知道有几处不错的景色,殿下若已进香完毕,不如由王叔带路一同游玩如何?” 承乾微微摇头,一脸歉然开口,“王叔多礼了。承乾答应了父皇母后,进香完毕就要立刻回宫,如今怕是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 李元昌眼眸微微一闪,面上却仍是温和的笑,“那就不耽误殿下了。”说着,从身后跟随的仆人手中接过一个盒子,笑笑道,“这是王叔偶然得到的一个小玩意,希望能得殿下喜欢。” 承乾接过,依然乖巧的笑着,“承乾谢过王叔。” 李元昌忍不住伸手想要摸摸承乾的头,承乾眼眸一沉,略微偏过,面上依然浅笑的模样。 又寒暄了几句,承乾便借口天色已晚,告辞。 待承乾一行人走远。 赵节忍不住开口怒道,“什么玩意!!不过就是一个不能走路的废物!” 李元昌脸色一沉,眼眸极其阴冷的看向赵节,直把赵节看得脸色微微收敛才冷冷道,“他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中山王!赵节!你自己不要命了,你母亲,你父亲可还要!” 赵节神色一变,想起刚刚做的浑事,不由有些胆怯,“舅舅,你说,他会把刚刚的事告诉皇上吗?” 李元昌冷哼,“你说呢?!就算中山王不说,他身边的人就不会说吗?你现在最好回去告诉你母亲。” 赵节这才恍然,匆匆告辞,转身离开。 李元昌见赵节走了,才转身走进桃林僻静处,挥退身后仆从护卫,才举起自己的手,眼里闪过一丝迷离,刚刚这只手就快要碰到他了不知道,他可会喜欢自己送的礼物?李元昌一脸痴迷的盯着自己的手,自从那日雪宴,看到他抚琴的模样,他就无法忘怀,越是见他渐渐长大,越是心头难舍,他知道自己这样不对,那个人是皇子,也曾找过其他孩童,偏偏发现似乎都不行**************** 第57章 离开桃林,找来长乐和豫章,便上了肩舆。肩舆上,承乾打开盒子,见盒子里装着一个和自己极其相似的木偶。承乾皱眉,这个木偶和自己未免也太像了吧。李元昌和自己可没有怎么接触过,他怎么找人做出这个木偶的??还是他一直都在暗中关注自己?难不成,他又要像上辈子那样?利用自己去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承乾合上盒子,丢弃一旁,心头皱眉,这辈子他是绝不会重蹈覆辙! 走至一半,忽然肩舆停下。 承乾回过神,问道,“怎么回事?” 小银子在纱幔外低声道,“禀殿下,刚刚桃花林那个抱琵琶的女子求见殿下。” 承乾略微思量了一下,微微点头,“让她过来吧。” “是!” 随即,小银子挑开纱幔,那个少女也跪在了肩舆前。 “你有何事?”承乾颇为温和的问道。 少女抬头,很是认真的问道,“你是殿下?” 承乾心里觉得有趣,勾起嘴角,眉眼一弯,“是,我是中山王。” 少女猛的叩头,“民女娟儿叩见中山王殿下,求中山王殿下救救我滑县百姓。” 承乾一愣,随即皱眉,“你能说具体点吗?” 少女跪伏在地,低声泣道,“娟儿是滑县县令之女,去年十月起,滑县大旱无雨,今年开春不久又遇虫害,百姓缺粮,滑县已经有很多人卖儿卖女以换取衣粮。父亲心急无奈,上报上峰,可不知为何,上峰斥责我父玩忽职守,致使百姓受苦,还将我父下狱,娟儿无奈,不知该如何是好?有人指点娟儿,说前来京城,找大官就好,娟儿只得变卖家中财物田地房子,独自一人上京,可娟儿不知大官姓名,今日得菩萨相助,得见殿下,求殿下救我滑县百姓,救我父亲。娟儿愿做牛做马报答殿下!!” 承乾看着跪伏在地泣不成声的少女,神情肃然,缓缓问道,“你所说的都是实话?若有半句虚言,你该知道国法无情。” 少女连连叩头,“民女所言,句句是真!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承乾盯着少女半晌,才微微一笑,“那就好。” 说罢,解下腰间佩玉,对少女道,“这是我的贴身玉佩,你拿着它去找一个人,他会帮你。” ************** 此时,两仪殿内,正在议政。 “竟有此事?”太宗帝皱眉,“旱灾竟到如此地步了?子女本是父母心头肉,竟要变卖换取钱粮?!那朕就出金帛赎回被卖的孩子,如晦,这事你必须亲自盯着!” 待处理完毕,太宗帝回到甘露殿批阅完一本奏折,抬头看外头天色,皱眉,“李福,殿下还未回宫?” 李福轻步走出,肃然轻声道,“回禀陛下,殿下已经回宫了。这会儿大概在起晖殿休息徐柱将军现在在殿下求见陛下。” 太宗帝一顿,徐柱?莫非是乾儿的事?随即放下手中的笔,起身,淡淡道,“宣。” 待徐柱进殿,李福早已挥退其他宫女太监。沉默站在一边。 “臣徐柱叩见陛下。”徐柱跪伏在地行礼。 太宗帝挥手示意徐柱起身,才沉声开口问道,“何事?” 徐柱微微踌躇了一下,但还是低声将桃花林的事情以及那个少女的事情慢慢说出。 作者有话要说:ps:一点资料 长庆公主(先封为桂阳公主,下嫁赵慈景,又嫁杨师道),嗯,杜撰了一个赵节出来当纨绔。 汉王李元昌,唐高祖的第七个儿子。少时好学,隶书写得很好。武德五年,封为鲁王。贞观五年,被派任华州刺史,转任梁州都督。贞观七年,改封为汉王。 贞观二年(六二八),关内发生旱灾,百姓缺粮,有许多人卖儿卖女以换取衣粮。四月,太宗诏出御府金帛赎回被卖儿童,交还父母。又因去年久雨,今年又遭受旱灾、蝗灾,大赦天下。 第30章 白驹过隙(下) 承乾回到起晖殿,洗漱完毕后,天色已近黄昏,懒懒的躺在卧榻上,承乾看着窗外的老树已经开始有了一些花骨朵儿,大概过些天就会更好看点了。 想着那个叫娟儿的这会儿应该去找了舅舅吧。这件事里头有些古怪,大概还有些别的问题在里头,但承乾也只能帮到这个地方,要是扯进去的话,弄个不好不但帮不了人,还会连累了一些人所以,舅舅,还是您辛苦一下吧。 想着自家舅舅看见玉佩的那僵硬的神情,承乾闭着眼忍不住弯起嘴角一笑,直至一双温暖修长又有厚茧的手突然将他强势抱起—— 睁开眼,就掉落进一双带着戏谑宠溺的幽深明亮的眼睛。承乾不由一笑,笑容浅淡却很温暖,“父皇” 四年了,承乾已经无力去纠正父皇这种时不时抱抱的行为了。如母后所说,那是父皇因为年少时没有被抱抱过,所以现在抱着承乾过过瘾头让他体谅一下父皇这种渴望抱抱的心情承乾记得当时自己听后就目瞪口呆,同时也让这目瞪口呆的神情取悦了他的母后。 这样这样的话语怎么会是他最最敬佩的母后说出来的呀!! 心头哭笑不得,却也赞同母后所说,父子间,亲昵点,不好吗? 于是,他努力忽视心头的不自在,而当他想要去忽视心头的不自在时,发现这其实一点也不需要努力其实,他内心深处一直都在渴望这种亲昵吧? 第58章 “乾儿,刚刚在笑什么?”太宗帝抱着承乾坐到榻上,一边柔声的问道。 承乾便将路上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顺便也说了自己把玉佩给那个少女做信物的事情。 太宗帝微微皱眉,心头却是有些不悦,那个信物,可是他赐下的,这几年,他见乾儿从不离身,知道乾儿最喜欢这块玉佩,怎么说给人当信物就当信物了?! 承乾察言观色,见太宗帝皱眉不悦,不由有些疑惑,“父皇,可是儿子做得不对?” 太宗帝见承乾一脸疑惑无辜的样子,只好按捺心头的不悦,柔声解释道,“乾儿,那块玉佩你不是很喜欢吗?为什么要给那个小娘子做信物呢?” 承乾不解,“父皇,有什么关系?反正她到了舅舅那里,舅舅肯定会帮我拿回来。” 太宗帝一时哑然,心头一滞,有些咬牙,问题是那玉佩是朕赏赐给你的好吗?!朕给你的东西你就这么随随便便的给人当信物?!就算只是给别人玩一会,朕也不答应!! 但见承乾还是一脸懵懂样子,只好压下心头的烦闷,将承乾抱的更紧,转开话题,“乾儿待会陪父皇用晚膳吧。” “好。”承乾点头,父皇一个月大概有半个多月了是在自己这里用晚膳,他早就习惯了。 用膳时,承乾慢慢的喝着粥,他的饮食偏向于清淡,而太宗帝虽然喜欢肉食,但与承乾用膳时,也一向陪着承乾用清淡的食物。 承乾知道这点,于是,在用膳时偶尔故意点些太宗帝不喜欢吃的,但对于身体有好处的膳食,比如说有加茶叶和大蒜之类的膳食。 眼尖的发现太宗帝的筷子在桌上转了几圈,又回到鱼身上,承乾微微扬眉。 太宗帝将鱼肉夹到承乾碗里,承乾抬头,对太宗帝露出乖巧灿烂的笑容,“谢父皇。” 因为承乾的这一笑容,太宗帝心里的烦闷有所缓解,勾起嘴角一笑,摸摸承乾的头。 承乾随即又笑眯眯的用汤勺舀起一大勺拌豆腐放到太宗帝碗中,“父皇请用。” 太宗帝眼睛微微一眯,豆腐?他最不喜欢吃豆腐了还是茶叶拌豆腐眼角瞥见承乾眼里的狡黠,太宗帝心头有些无奈,乾儿又捉弄人了用晚膳的时候,乾儿总爱捉弄他,而他,每每在看见乾儿露出的那丝狡黠后,总是会默许乾儿对他的捉弄放下筷子,拿起汤勺,太宗帝快速的将碗里看上去面目可憎的豆腐解决掉。正欲拿起筷子,承乾又夹了一大勺豆腐放到他碗里,笑眯眯的说道,“父皇请用。” 太宗帝盯着碗里的豆腐半晌,才缓缓抬头,扬眉,看向承乾,似笑非笑“乾儿真是孝顺啊。” 承乾摸摸鼻子,故作不好意思状,“父皇国事繁忙,做儿子的既然不能为父皇分忧,只能在小事上多关心父皇了。” 关心?!太宗帝哼了一声,大手伸过去,一把抱过承乾,在承乾的惊呼声中,猛的重重拍了一下承乾的屁股,又恨恨捏了捏承乾的脸,“你这小子分明就是捉弄父皇!哪里孝顺了啊!出去一趟,就把朕赏赐给你的玉佩弄丢了!你还敢说关心?!” 承乾懵了一下,他他被打屁股了!?心头欲哭无泪,他好歹也是一个大老爷们了,竟然被父皇打屁股!!! 心头羞愤,却看着太宗帝生气阴沉的脸只能努力解释,他没想到父皇会这么在意玉佩被当做信物的事情,可面上却因为脸颊被拉着,只能呜呜吱吱的开口,“父皇那也是没办法嘛!” “没办法?!不是有小银子吗?不是有徐柱吗?!再不济,你给个手书都行!!非得拿朕的信物当玉佩!?”太宗帝越说越生气,看着在怀里脸颊被捏红,一脸羞恼却拼命掩饰的承乾,真想狠狠的再打几下,可,心头却不舍得。 抱起承乾坐到榻上,低头,盯着承乾的灵秀干净的眼眸,缓缓开口,“这次就算了,下次再敢把朕送你的东西给人,朕就不轻饶你!” 承乾闷闷点头,低下头,心里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父皇这么在意上辈子父皇赏赐给他哪怕是个宫女啥的,他转头送人,父皇都没说什么。 太宗帝看着承乾低下头,遂用手抬起承乾的下巴,细细看着承乾的脸,发现还是红得很厉害,明明刚刚都已经控制了力道,心头有些疼,用手摩挲了一下,柔声道,“还疼吗?” 承乾微微摇头,“不疼。”这么一点疼,还真不算什么。况且,偷眼瞥了一脸心头和愧疚的太宗帝,况且,父皇都这样了心头的羞愤稍稍缓解了一些。 手指轻揉着承乾的脸颊,揉着揉着,便有些忍不住低头轻轻亲了一下,又将承乾揽进怀里,低声道,“乾儿,下次不要再把父皇给你的东西搞丢了,知道吗?”犹豫了一下,还是哑声说道,“那红玉风凤佩是你皇祖母留给父皇的” 皇祖母?!承乾惊愕。 心头这才恍然,难怪父皇这么生气?上一世时,他曾听母后说过,皇祖母是父皇最尊敬的人,那皇祖母留给父皇的东西该多么重要,父皇竟然给了他?! 忍不住抬头,对上太宗帝宠溺柔和的眼睛,承乾懊恼,他真的不该将玉佩当做信物,于是低声开口,“父皇,儿子下次不会了!” 太宗帝只是伸手抚着承乾的脸颊,盯着承乾认真专注的眼睛,低声逗笑道,“是不会再捉弄父皇了吗?” 承乾眨眼,被发现了?,“父皇,那豆腐对父皇的身体有好处” 第59章 太宗帝笑笑,放开承乾,将承乾轻柔的小心的放到榻上,转身,端起碗,呼啦一下,就将豆腐全部解决了。 承乾怔怔的看着太宗帝十分流畅的动作。 而太宗帝在解决了豆腐后,也不擦脸,脸上似笑非笑,直接转身走向承乾,在承乾皱眉发觉不对时,一个大大的嘴唇就印在了他的脸颊上,承乾忍不住惊叫,“父皇!!你还没擦脸呢!!” “是啊,父皇还没擦脸呢,要不,乾儿的脸给父皇擦擦吧”太宗帝有些邪魅的笑着,扑倒承乾,将油光光的唇印在承乾的脸上,鼻子上,额头上。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捉弄父皇?!”太宗帝爽朗得意的大笑着,一只手搔着承乾的胳肢。 “不敢了不敢了”承乾一边躲着,一边笑着 *************** 入夜,承乾看看夜色,放下手中的笔,看向一边看书的太宗帝,“父皇” “嗯?”太宗帝抬头,勾起嘴角一笑。 “父皇今天不回去吗?”承乾疑惑,今儿个好像是十五吧???不是该轮到母后了吗? “嗯,不回去了。”太宗帝懒懒的说着。 承乾纠结,不是吧?他还期盼着父皇母后早点把稚奴和兕子给生出来了呢。 看着承乾一脸欲言又止,太宗帝微微皱眉,“怎么,不欢迎父皇吗?” 承乾摇头,“儿子不敢。” 太宗帝扬眉,见承乾眉间还是犹豫,干脆放下书,过去,抱起承乾揽在怀里,低声道,“乾儿,时候不早了,睡吧。” 承乾趴在太宗帝宽阔厚实的怀里,默默点头,心里只想着明儿个如果母后过来的话,得问问母后,他总觉得父皇母后之间的感情好像没有上辈子那么好似的没过多久,承乾就呼呼而睡。 看着承乾睡着了,太宗帝凝视了一会,亲吻了一下承乾的脸颊,才缓缓起身。 走到窗台边,轻轻拉开柜子,将柜子里的一盒子拿了出来,打开,盒子里是承乾模样的小木偶,太宗帝的眼里闪过一丝阴狠和暴戾。 脑海里闪过徐柱在甘露殿说的话语—— “陛下,臣发现,鲁王李元昌似乎对中山王殿下有不好的意图” “不好的意图?你是指什么?” “陛下,鲁王曾经几次意图想要接近起晖殿,但都被臣阻止,而且多番打听殿下的喜好,今天,还送殿下一个盒子,臣偶然瞥见,那似乎是殿下模样的木偶” 太宗帝盯着盒子里的木偶,模样几乎与乾儿无二,最惊奇的是眉眼间的风韵,如乾儿一般灵慧干净没有与乾儿怎么接触,就能刻出这样的木偶 太宗帝冷冷的盯着盒子里的木偶,想起外头传言鲁王李元昌喜好男色,尤其近几年,喜好玩弄年幼的孩童如今似乎听说喜好玩弄少年了眯了眯眼,心头冷笑,很好! 此时,榻上,发现少了熟悉的怀抱的承乾无意识的低喃,“父皇” 太宗帝回过神,收敛了一身的阴冷和暴戾气息。转身走向卧榻,见承乾沉沉入睡的秀气可爱的脸庞,不由眼眸柔和,小心的尽量不发出声音的上榻,将承乾轻轻揽入怀中温柔抚拍,见承乾习惯性的蹭蹭,眼眸更加柔和,忍不住低头亲吻承乾的额头,深深凝视着,心里低语,父皇绝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第31章 花开时节(上) 承乾醒来时,太宗帝已经上朝了。 懒懒的伸了个懒腰,才慢慢的坐起。发了会呆,才慢吞吞的穿衣着裤,想着今儿个得打发小银子去趟长孙府,怎么也得在今天把玉佩拿来还有,要跟母后见见面待小金子和珠儿侍候洗漱完毕,又用完了早膳,嘱咐小银子务必要去长孙无忌那里拿回玉佩。 小银子刚刚离开,魏征就登门了。承乾这才想起本来昨天应该接受魏征的教导的。但因为昨儿个去了卧龙寺祈福,于是,就改在了今天。 在规规矩矩的默完了几篇大字后,魏征指点了一下书法,就开始仔细详解了一番《千字文》的要义,虽说承乾对《千字文》的理解也不错,毕竟有上辈子当太子时所积淀的东西,又有飘荡人间多年的所见所闻,但现在听魏征所言,还是有耳目一新之感。 原来小小的千字文里头还有这样丰富的东西 “空谷传声,虚堂习听所以越是在没有人的地方,越是更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声音,因为越是空旷的山谷,声音传得越远殿下,举头三尺有神明,其实,也是要我们警惕自身德行,当我们在众人之间时,我们很容易会被其他人的言行所迷惑和诱导,譬如有场诗会,四五个人聚集在一起,闲谈聊天,这时有人出于私心说了某个人的坏话,而其他人出于维护面子或者出于对某人的妒忌,或者出于只是附和的目的,也都随之说了坏话,而这其中的其他人看到时,可能心里就会想,这么多人都说某人的坏话,那某人一定存在什么问题吧,本来不想附和,也随之附和说了某人的坏话” “这就是当我们处在人群中时容易被其他人言行所迷惑或诱导,而当我们独处时,静心回忆自己的所作作为时,我们反而很容易看清自己和别人的面目我们会因为发现自己言行的错误而冷汗直冒,也会因为发现自己竟然说错了话语错过了某个时机而懊恼不已” “殿下,其实,当我们身处人群时,我们更应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声音,保持清醒冷静的思考,切忌被人所诱导,更要留心不可留下任何把柄。”说到最后,魏征意味深长的看着承乾。 第60章 承乾若有所思的点头,心头对魏征更多了一层敬服。 “殿下昨儿个去卧龙寺祈福,可曾去后山欣赏那里的桃花?”魏征问道,语气有些轻描淡写。 承乾一愣,随即似有所悟,点头浅笑道,“卧龙寺后山的桃花正盛开,非常美。我还在那里遇见了赵节郎君和鲁王叔。”顿了顿,笑笑开口道,“老师,‘空谷传声,虚堂习听’其实也就是慎独二字,我小的时候很怕黑,母后就告诉我,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后来,有一回打雷的时候,我很怕,刚好父皇在,父皇就跟我说,大丈夫唯一可惧的只有天下苍生的哀戚泪水,其他又有何可惧?老师,慎独,谨慎的是自己的良心可安,独处的是自己的良知可在?老师,我这样理解可对?” 魏征盯着承乾浅笑的脸半晌,才微微露出笑意,点头赞许道,“殿下果然聪慧。” 之后,又对承乾的琴艺提出了一些建议后,就告退了。 承乾送至门口时,魏征又转过头,一脸凝重道,“殿下,还需记得,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承乾眉眼一弯,心里甚是暖和,点头笑道,“谢老师关心。承乾记得。” 魏征这才缓缓点头,转身,挺直了背脊离开。 待见魏征走远,承乾抬头看天,见天色尚早,正欲准备前往立政殿,红玉轻步上前低声柔语道,“禀殿下,刚刚魏王殿下来访,见殿下正跟魏大人读书,就先告辞了,魏王殿下说,下午再来拜访。” 承乾一听,略微思量了一下,青雀来找自己看来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吧?难不成是因为昨儿个的桃花林的事情? 青雀这四年来只顾埋头读书习武,甚为刻苦,也越发沉稳了起来,与上辈子的单纯浮躁相比,要更加成熟,或许是因为父皇没有像上辈子那样疼宠的缘故,行事虽然有时仍很粗心,但比上辈子这时候的青雀要周全仔细得多了,当然还是很任性很孩子气,对这,承乾心里很高兴,至少一个懂事的青雀不会无故招惹一些麻烦。 于是,承乾坐在前殿的棋盘后,一边思索着李靖在出发打仗前,给他留下的一盘定局,盯着棋盘,想着如何让白子翻局这时,已经长高了很多,但依然有些胖胖的李泰进来了,一进来就见承乾专注思索的模样。不由放轻了脚步。 蹑手蹑脚的走到承乾身边,示意周遭的伺候的小金子等人保持安静,然后,忽然一声大吼,“哥哥!!” 承乾淡定的转头扬眉,“来了?” 李泰瞪眼,“哥哥,你怎么知道我来了?”说罢,干脆坐在承乾身边,咕哝着,“真是,每次都被哥哥你发现。” 承乾一笑,有些哭笑不得,“你既然知道我每次都会发现,你还每次都来这招?” 一旁伺候的小金子和珠儿等人也不由捂嘴偷笑。 李泰有些尴尬,恼恨的瞪了旁边的小金子和珠儿几人,挥手道,“去去去,都到一边去,没叫你们不准进来!” 珠儿等人看向承乾,在承乾点头示意后,才纷纷跪伏作礼告退。 待珠儿等人退下后,李泰才看向承乾,见承乾一脸浅笑,便嘟嚷着开口,“哥哥,你昨儿个出门怎么不叫我?” “父皇最近不是要你写份奏议吗?我看你这两天忙着写这份奏议,就不找你了。”承乾微笑道,他本也想找青雀一起去,但见青雀这两天很是认真的忙着这份奏议,就不找了。“对了,你写好了没有?父皇可曾说了什么?”承乾关切问道。 李泰嘿嘿一笑,有些骄傲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哥哥,父皇说我这份奏议写得不错,对大旱的治理方法说得很对。” 见李泰昂着头,一副明明高兴却又强忍着咧嘴笑的样子,承乾不由柔和一笑,摸摸李泰的头,说道,“那就好。”之前,承乾听说玄麟也写了,现在父皇赞青雀,那就说青雀比玄麟写得好到底是自家同母兄弟,承乾还是希望青雀获得更多。 而吴王李恪,玄麟,想起那个如今越来越是温润谨慎的少年,承乾心里有些惋惜。 李泰又转头对承乾好奇问道,“哥,我怎么听说你昨儿个和赵节杠上了?”又皱眉道,“那赵节可是欺负你了?!” 承乾摇头,心想,果然,昨儿个桃花林的事情现在就传得这么快了?“没有,青雀,你怎么知道的?这事,外头是怎么说的?”承乾很认真的问道。 李泰皱眉,“我是听侯君集将军说得,他还要我来问问你,是否需要他出面做个和事老,还说什么都是一家人,就别闹得太过分之类的。哥哥,这事到底怎么回事?” 承乾一听侯君集的话,眼眸瞬间清冷了下来,但脸上依然不变,只是,淡淡一笑,“也没什么事”说着,承乾便见桃林一事三言两语的简单讲了一遍。 承乾刚刚讲完,李泰就一脸阴沉的猛的一拍桌子,“那个赵节竟然敢这么乱来!!亏他身上还留有我们李氏一半的血!真是丢尽了我们皇家的脸面!” 说罢,又怒气冲冲的转头,“哥!这事我们要告诉父皇才是!” 承乾缓缓摇头,“你以为父皇不知吗?青雀,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赵节,而是侯君集” 承乾紧紧盯着李泰呆怔的脸,慢慢问道,“青雀,侯君集的话,你觉得如何?” 李泰回过神,有些嗫嚅开口道,“哥,可能候将军他不知情吧” 第61章 承乾看着李泰半晌,心头有些失望,但面上却还是慢慢一笑道,“也许吧。”随之,便扯开了话题。 李泰偷眼瞥了承乾,见承乾似乎不在纠结这个问题上,也松了口气。便附和着承乾也聊起别的事情来。 离开时,承乾从袖子里拿出昨儿个祈福得来的平安符,递给李泰,笑笑道,“这是哥哥给你求来的平安符,记得,要带着。”李泰接过后,承乾又突然开口问道,“青雀,除了我和母后长乐豫章外,还有没有别人给过你平安符之类的东西?” 李泰一愣,摇摇头,“没有。” “除了母后和我长乐豫章,还有没有人关心你是否开心健康?” “没有” “青雀,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吧?” 李泰似有所悟,也随之一笑,“当然是因为我们是一母同胞。” 承乾盯着李泰,柔和道,“对,我们是一母同胞。”随之又意味深长的道,“可是,外人永远都是外人。” 李泰一愣。 ******************* 黄昏时分,长孙皇后悠悠的走进起晖殿。 “母后?”刚刚弹罢一曲,正欲休憩时,便见母后一脸温柔的凝视着自己,承乾心里不由雀跃,嘴角一弯,“母后,您怎么过来了?儿子正想着明天去看您呢。” “明天?”长孙皇后在枫叶的搀扶下,缓缓坐落,微微一怔,随即一笑,“你这孩子是不是又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了?” 承乾一愣,随即想起,对了,百花会?!有些懊恼的拍拍额头,不好意思的一笑,“母后,您看儿子,老是这么忘东忘西的!” 长孙皇后慈爱的拍拍承乾的手背,“你呀,忘性这么大,还想着学那么多东西” 承乾嘿嘿一笑。 “罢了,你说要来看母后,可是有什么事情?”长孙轻声问道。 承乾眨眼,“那母后呢?母后这个时候过来可是也有什么要事?” “你说呢?”长孙皇后斜睨了承乾一眼,面上却故作严肃问道。 承乾心头轻叹,还能是为什么事呀?面上却摇头晃脑的吟道,“三月三,桃花乱飞入庵堂” 长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嗔怒的用指尖轻点承乾的头,“你这孩子就会搞怪!” “母后,不是我搞怪,是那些人搞怪好么?”承乾故作委屈开口。 长孙凝视着承乾半晌,才轻叹一声,“这事,跟你姑姑有些关系,乾儿,找个时间,跟你父皇说说,大事化小吧。” 承乾一愣,虽说因为有徐柱等人跟着,承乾自个也知道,这事肯定瞒不过父皇,但父皇下手了吗?怎么这么快? 长孙皇后见承乾一脸迷惑,便开口道,“刚刚,你长庆姑姑来了,哭哭啼啼的说你父皇已经将赵节下狱了求母后给赵节说说情母后让枫叶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你父皇今早在朝议上大发雷霆,把杨师道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他治家不当,教子不严” 承乾有些囧之,那赵节可不是杨师道的儿子人家正牌老爹可是陪阎王下棋去了。 “不止如此,还把你鲁王叔打发到华州去了。” 承乾一怔,处理赵节也就罢了,怎么也扯上了李元昌?父皇为何这么做?承乾不由皱眉。 长孙皇后看着承乾皱眉深思的样子,轻声道,“乾儿,你也无需多想,这事,你没有做错。” 承乾抬头,有些苦笑,“可是,母后,昨儿个在桃林那的人可是我”父皇这么一处理,那些人可都是把靶子全安在他身上了啊。 长孙皇后却一笑,悠然自若,毫不担心的模样,“放心吧,乾儿,没事的。”她相信皇上既然敢这么做,就是有十足把握可以保护好乾儿。 这几年,看着皇上对乾儿越来越多的宠溺,长孙不信,皇上会让人伤到了乾儿。 见长孙皇后安然的模样,承乾也干脆不再苦恼,只是心头依然疑惑,“母后,父皇为何要处理鲁王叔?” 长孙皇后心头一顿,想起今儿个一大早未朝议前,皇上派李福将交给她的那个小木偶不由凝视起承乾,黄昏下,承乾面容清秀,眼眸波光流转,干净透彻,又透着份灵慧。 长孙皇后心头有些骄傲,但又想起那个小木偶,便不由对那个胆敢对承乾有龌龊心思的李元昌起了厌恶愤怒之意。 面上却是柔和一笑,“母后也不知,乾儿,这事好歹是朝廷之事,如果你父皇没有对你提起,就不由多问了,知道吗?”下意识里,长孙皇后不想让承乾知道那些个事情。 承乾点头,心里也思量着,也好,李元昌早日离开,省的他看着也不舒服。 又想起侯君集,承乾皱眉对长孙皇后细细说了一遍,也说了自己的担忧,“母后,青雀还小,侯君集这样别有用心的做法,对青雀肯定不利。” 若非这四年自己有意识到培养着兄弟之情,让青雀信任自己,否则,今儿个岂不是让侯君集得逞? 说什么和事老?明知此事自己不可能和了,也不能和了,还让青雀来劝说自己?青雀素来高傲好面子,若自己不答应,岂不是会坏了自己和青雀的感情? 长孙微微皱眉,“这事,母后会留意的。” 看看时日,见不晚了,又见长孙皇后似乎要起身,承乾赶紧问道,“母后”又顿了顿,有些犹豫,这事自己问没问题吗?承乾心里打鼓忐忑,但又很着急,怕父皇母后的感情真的有变,到时候稚奴和兕子没法出生了怎么办? 第62章 长孙皇后疑惑,“乾儿要跟母后说什么? “那个母后您和父皇最近好吗?”承乾有些结巴的开口问道。 长孙皇后先是一愣,有些茫然,但随即仔细的打量了承乾红红的脸,又推想着昨日皇上似乎在起晖殿就寝,而昨日又是十六,不由恍然,随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乾儿,你都在想些什么呀?”长孙皇后又好笑又好气的忍不住敲了敲承乾的头。 看承乾吃痛的捂着脑袋,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又让人忍不住怜惜疼爱,长孙皇后正欲上前揉揉时,便听一声低斥,“观音婢,你在干什么?!” 第32章 花开时节(中) 长孙一怔,接着就见杏黄色的袍衫一闪而过,正因为低斥声而疑惑抬起头的承乾只觉眼前一晃,随即就被大力的拥入宽阔厚实的怀抱。 承乾眨眼,头上因为被一只大力温热的手轻柔的揉着而很是舒服,不由眯了眯眼,微微仰起头,“父皇?” “乾儿还疼吗?”太宗帝低头,眼眸柔和似水,闪过一丝心疼。 承乾一愣,父皇斥责母后竟是为了他吗?回过神,呵呵一笑,有些尴尬,“父皇,儿子不疼。”虽然有些疼,可这点疼不算什么吧?他刚刚只是故意装作吃痛的样子想让母后心疼而已太宗帝皱眉不语,依然轻轻揉着。只是脸色有些微微一沉。眼睛瞥了长孙皇后一眼,淡淡开口,“观音婢,乾儿身子不好,不要过分苛责了。” 长孙皇后回过神,听太宗帝这么一说,倒也不生气,心里却是因为难得看见太宗帝这样的时刻而觉得有趣,嘴里温婉回道,“刚刚是我用力了点。”然后,眼睛却是颇为趣味的看向承乾,刚刚乾儿其实不疼的吧? 承乾心头有些后悔,眼角瞥见长孙皇后一脸趣味的看着自己,不由脸色一红,忙转开话题,“父皇,明儿个可是百花节,父皇会去吗?” 太宗帝脸色一缓,摸摸承乾的头,低头打趣笑笑道,“乾儿,这可是女人的日子,父皇和乾儿可都不能去的。” 承乾不由讶异睁大眼睛,是如此吗?承乾恍惚记得上辈子,父皇可是参加过百花节的,依稀记得徐惠妃好像就是在百花节上被父皇看中的太宗帝看着承乾讶异的张大眼睛,不由低笑,心里觉得此时的乾儿是那么可爱,紧了紧搂着承乾的手,打趣道,“怎么?乾儿想去?那父皇倒有一个方法乾儿想知道吗?” 承乾回过神,看了眼太宗帝眼里明显的戏弄之意,不由哼了一声,“儿子不想去,儿子也不想知道。” 太宗帝很是可惜的轻叹一气,“是吗?那可真是可惜了。话说父皇还真想看看那百花节上的琉璃百花灯呢。” 琉璃百花灯?!那不是上辈子的母后死之前一直念叨着的东西吗?承乾睁大眼睛,下意识的看向长孙皇后,却见长孙皇后一脸怔然,眼里还闪过一丝茫然痛楚。 “怎么?观音婢也有兴趣?”太宗帝因为承乾的视线离开了自己而微微皱眉,循着承乾的视线望去,见长孙皇后怔然的神情,便顺势问道。 长孙皇后回过神,轻笑了一下,神情瞬间恢复一派温婉的样子,“是啊。琉璃百花灯,听说好像很珍贵的样子。” “母后,那到底是什么?”承乾忍不住开口问道。脑子里还停留着刚刚母后那忽然间茫然痛楚的眼神,心里颇为迷惑和心疼。 承乾一直难以忘记上辈子的母后到最后的时刻,低声念叨着“琉璃百花灯”的样子,他曾为此询问过长孙舅舅和父皇,可惜他们都不知道而自己也曾多方寻找,多方打探,但都无果。 如果这琉璃百花灯对母后来说那么重要的话,那他一定要帮母后拿到。 长孙皇后却是轻淡一笑,“母后也不知道呢。只是听说这次百花节献艺最好的姑娘可得到的宝物是一盏琉璃百花灯。” 承乾不解。下意识的望向太宗帝,一脸困惑。 这百花节到底是什么节啊?为什么连父皇母后都不知道节日的宝物呢? 但太宗帝却只是戏谑的靠近承乾,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乾儿很想知道是不是??来来来父皇告诉你一个可以参加百花节的方法” 说罢,不顾承乾的挣扎,搂住承乾,耳畔低语道,“只要乾儿穿上女装的话” “父皇!!儿子又不是女孩儿!儿子才不要穿女装!”承乾有些咬牙的推开逼近的太宗帝,一张小脸有些恼羞成怒。 “呀乾儿已经知道了啊,乖!父皇的乾儿就是聪明!”太宗帝戏谑的笑说着,又逼近承乾,却忽然甚是疑惑的开口,摸摸承乾的小脸,“乾儿呀,父皇怎么觉得你穿着男装好像怪怪的呢”又甚是神秘兮兮的开口道,“乾儿呀其实你应该穿女装的,对不对??” “父皇!!!”承乾顿时炸毛了 长孙皇后一直坐在一边看着太宗帝和承乾的嬉闹,心头却是徘徊着那盏琉璃百花灯。 待太宗帝和承乾嬉闹一番后,长孙皇后柔婉的出声道,“皇上,听杨妹妹说,她今儿个终于练成了梅花极舞,正等着给皇上欣赏一番,也好提些意见。” 太宗帝脸上爽朗的笑容瞬间消失,淡淡道,“朕知道了。” 承乾敏锐察觉了太宗帝的不悦,不由担心的看向长孙皇后,却见长孙皇后温婉的笑容,自若的神态,“皇上,我待会要过去看看青雀,皇上不如一块去如何?” 第63章 太宗帝盯着长孙皇后半晌,才微微扬起笑容,可笑容却有些压抑的阴沉,“也好。” 承乾很担心,心里更加疑惑父皇母后的感情好像真的没有上辈子那么好,不由伸手拉住正欲起身的太宗帝,太宗帝低头,见承乾眉眼间的担忧,微微一笑,回过身,弯腰,摸摸承乾的脸颊,柔声道,“没事,乾儿别担心。” 承乾盯着太宗帝半晌,心里不明白刚刚父皇那阴沉的笑容到底是因何而起,但担忧母后会被责怪,低低的声音说道,“别怪母后” 太宗帝心里不悦,原来是担心观音婢!!但看承乾眉眼间的忧虑,又只能心里咬牙,面上仍然宽慰道,“没事。” 而长孙皇后走到门边,回过头时,就见太宗帝低头在承乾的额间轻轻一吻,心里忽然觉得有些怪异,但那里怪异,她却又说不出。而这怪异的感觉也只是一瞬间。 离开时,长孙皇后轻声叮嘱道,“乾儿,可别忘了母后说的事情哦。” 承乾一愣,这才想起母后来起晖殿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让他给赵节求情的。心头顿时有些无力,母后,就算他去求情也没用吧? 父皇会听他的吗???承乾心里甚为怀疑。 ***************** 而离开起晖殿的太宗帝和长孙皇后难得的慢慢共行。 路过的宫女太监们只见皇上皇后甚为亲密的行走,不时低语。心头都为帝后和谐的感情而赞叹。 但只有紧随帝后身后的两人,李福和枫叶才知道“侯君集这么给青雀说的?”太宗帝懒懒的问道。 “皇上,朝廷政事我不懂。但这侯君集做青雀的老师没问题吗?”长孙皇后皱眉问道。 “没事。朕自有分寸。”太宗帝冷淡说道。 “可乾儿他很担心”长孙皇后轻叹一声,轻轻说道。 沉默半晌。 “朕知道了。”太宗帝微微皱眉。 长孙皇后看着太宗帝皱眉的神情,果然,还是搬出乾儿会比较有效。 又是一番沉寂。 “琉璃百花灯对你来说很重要?”太宗帝看着长孙皇后,低声问道。 “不,不重要。”长孙皇后笑容轻淡。 “朕估计乾儿那孩子一定会给你弄来的。”太宗帝语气有些酸酸的开口道。 “乾儿很孝顺。”长孙皇后眉眼一柔。那孩子真的好乖。又那么聪慧。 “你对乾儿来说很重要。”太宗帝凝眉,语气甚为意味深长。 “皇上对乾儿也很重要。”长孙皇后抬眼回道。心里有些得意也有些好笑,都是乾儿的父母,这也可以计较? 太宗帝略微有些尴尬也有些得意。他当然知道,对乾儿来说,他这个父皇也很重要“观音婢,以后侍寝的事情朕自己会处理。”快到武正殿时,太宗帝突兀开口,语气甚为淡然,却颇为坚决。 长孙皇后凝眉,看向太宗帝,有些无奈,“皇上,您的子嗣不多应该” “观音婢,你肚子里不是正有朕的子嗣吗?”太宗帝打断了长孙皇后的话头,淡淡的瞥了长孙皇后的肚子,又低声道,“朕自有分寸。” 长孙皇后看着已经大步走进武正殿的太宗帝,心头苦笑连连。 自有分寸?皇上,您的自有分寸可别是三天两头的宿在起晖殿啊。 ************** 回到立政殿,长孙皇后甚为疲惫的躺到卧榻上,枫叶轻步上前,将手中端着的盘子放到一边,低声问道,“娘娘,奴婢给您捏捏脚吧?” 长孙皇后慢慢摇头,“不必了。” 又抬头对枫叶温婉笑道,“你下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枫叶看着长孙皇后,心头也在徘徊那盏琉璃百花灯,看着长孙皇后明显疲惫的神情,欲言又止。只好安静退下。 待枫叶退下,寝殿一片静寂。 长孙皇后缓缓拿起身上佩戴的香囊,轻轻解开香囊,将香囊摊开,是一副百花图,百花图下绣着几个纤秀的字体:待琉璃灯至,百花盛开。 纤纤手指轻轻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划过,视线渐渐模糊,模糊的视线里似乎恍然见到—— 那身着白色大袖袍衫的少年站在她面前,素来冰冷的脸缓缓笑开“你的名字就叫无垢如何?” “等着我,我一定给你做出琉璃百花灯!” 琉璃何年至?百花早已开。 ****************** 承乾用完晚膳,便让红玉泡茶。看着红玉熟练的动作,顺势问了今天一直疑惑的一个问题。 “红玉姐姐,这百花节,你知道吗?” 红玉先是一愣,随即一笑,轻声回答道,“回殿下的话,这百花节往年并没有,是今年长安的几位富商提出的,让女孩儿们在花节上献艺,谁献艺最好,得到的花儿最多最贵重,哦,对了,花儿由富商们提供,这花儿是参加花节的人打赏的。不过打赏的花儿是要买的,那就可以得到富商们集体贡献出来的宝物。富商们还会把这次花节得到的财物都捐献给朝廷,听说皇上已经明旨,花节所捐献的财物都用于大旱救灾。” 承乾若有所思的点头,难怪,他怎么回忆都想不起上辈子百花节的事情。原来如此。 又偏头一想,这个主意倒是巧妙,富商们既可以得到利益,还能得个好名声。而朝廷也可缓了缓救灾的急用。 便低声问道,“红玉,你可知,这个主意是谁出的?” 第64章 红玉怔了怔,随即摇头道,“奴婢不知。” “殿下,奴婢知道哦。”小银子这时进来了,刚好听到承乾发问,便跪伏见礼后低声凑过去,神秘道。 “哦,说说看。”承乾颇觉有趣,说道。 “是皇上想出来的。”小银子嘿嘿一笑回答道。 承乾心头了悟,若是父皇的话,那是完全有可能的,但随即又瞪眼,“你怎么知道的?”若是父皇的主意,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知道的。随即皱眉冷眼问道,“你可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私自打探朝廷政事可是宫廷忌讳! 小银子缩缩头,一副怕怕的模样低声道,“殿下,奴婢可不敢做啥不好的事情。是奴婢去长孙大人府上,给殿下拿玉佩的时候,听长孙大人和杜大人提起的。” 承乾略微皱眉,“小银子,这事就算了,下次可就记得,若再听到什么,不管是什么事情,都给我忘掉!” 小银子急忙叩头应下。 承乾缓了缓脸色,又问道,“小银子,你可知琉璃百花灯是什么宝物?” 小银子一副胆怯模样,“殿下,奴婢都忘掉了” 承乾横了小银子一样,假装嗔怒道,“哦?真的忘掉了?那好,小金子,拉下去,给我打二十大板,看你记不记得?!” 小金子欢快的应了一声,装腔作势的正欲上前。小银子急忙开口道,“奴婢记得,奴婢记得!”顺势瞪了一脸可惜的小金子一眼。 承乾哼了一声,“快说。” 小银子急忙嬉皮笑脸的开口,“奴婢这就说。”顿了顿道,“奴婢听得长孙大人说,那琉璃百花灯,是用透明的玉做成的,好像是用上百种花儿熬制出来的玉膏做灯芯,点燃的时候会散发出花香” 承乾一只手支着头,思量着,这么神奇??不过,好像和母后没什么关系嘛,母后为何那么在意呢?承乾心头困惑不已。 *************** 是夜,夜色深沉。 承乾迷迷糊糊中,感觉似乎有双有力的臂腕抱着自己,努力睁开眼睛,朦朦胧胧中似乎是父皇?便低低的唤了声,“父皇?” “嗯,是我。睡吧。”有些低哑的声音说着。一只手熟练的哄拍着承乾的背部。 承乾下意识的蹭蹭了那宽阔厚实的胸膛,嗅了嗅,鼻尖是熟悉的味道,便心里一安,于是又跌入梦乡。 而披散着头发,只批件袍衫的太宗帝满意的看着承乾这依赖又孩子气的动作,不由勾起嘴角,靠近承乾,缓缓的低头,忍不住一下又一下的轻吻着承乾的额头。 寝殿外,正欲值夜的红玉和小银子见李福高大的身影站在外头,肩膀上趴伏着滚滚。 “福公公?”红玉和小银子都楞了楞。随即下意识的看向紧锁的寝殿的大门。 皇上来了??? 李福沉默转身,略微点头,随即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红玉和小银子对视一眼,心里犹疑,但也只好安静退下。 李福见他们走后,才抓下肩膀上趴伏的滚滚,心头低低叹了一声。 想着今个晚上竟然在宠幸完杨妃后,就回了甘露殿,沐浴后,本以为皇上今晚宿在甘露殿了,正欲张罗着安排时,皇上竟然说要来起晖殿而且还只带了他一人皇上,皇后娘娘不是说了吗?您的子嗣不多呀,您怎么不多努力努力呢???如果让皇后娘娘知道您又偷偷跑来起晖殿就寝的话李福心头突然举得压力更大了,于是默默低头,却对上滚滚的茫然的眼,心头有些心疼,刚刚皇上进寝殿后,见滚滚趴伏在殿下的枕头边时竟然黑了脸,一把抓起就扔了出来! 摸摸滚滚的头,忍不住低语道,“以后别睡殿下身边了皇上会生气的,知道吗?” 滚滚无辜的眨眼。 第33章 花开时节(下) 这日,百花节,晴空万里。 太宗帝特下诏,今日休假。 所以,当承乾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欲坐起时,突然有一双有力的大手将他强行按回宽阔厚实的胸膛,并用沙哑的声音咕哝着说,“乾儿,再陪父皇睡会吧。” 那么这时候承乾呆住了也是可以理解的。 眨了眨眼,慢慢恢复意识,想起昨儿个晚上梦见父皇跟他一起睡沉默 原来不是做梦 父皇昨儿个不是到杨妃那里吗?怎么又跑来了? 承乾心头有些无力,但抬头见太宗帝沉沉入睡的俊逸的脸,还有眉眼间的倦怠,便在呆了片刻后,又低头默默的重新埋入太宗帝的怀里。 只是微微仰起头,盯着那张熟睡后显得有些无害的俊脸,想着自重生至今,和父皇共寝好多次了,好像这是第一次看见父皇熟睡后的脸怔怔看了半晌,心里忽然升起一个感慨:原来父皇睡着后就是这样啊。和普通人一样嘛。 待回过神,忽然又觉得这个感慨很好笑,父皇本来就是普通人啊,只是,父皇要比这个世界上的普通人要优秀得多。而且,父皇,他是皇帝大唐的帝王一个帝王,背负着整个大唐。 不由得伸出手勾勒着拿张熟睡后的俊脸,心里有些心疼,父皇多久没好好睡了。 正勾勒的手指忽然被抓住,承乾回过神,见太宗帝正对着自己戏谑宠溺的笑。 承乾微微有些脸红,但面上却无辜眨眼,“父皇你醒了?”承乾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抽不动,干脆就着姿势,继续趴在温暖的厚实的胸膛前。 第65章 “嗯。”太宗帝懒懒答着,打了个呵欠,抬手揉揉承乾的头,“乾儿怎么不多睡会?” “儿子睡够了。”承乾皱皱鼻子,他就寝的时间素来都很规律,哪个时辰睡?哪个时辰醒?规律的不得了。 又好奇问道,“父皇今天不上朝了?为什么?” “今天百花节,父皇让臣工们也去乐一乐。”太宗帝笑笑说道,抓着承乾的手指搔搔承乾的脸颊,神秘兮兮问道,“乾儿想去看看吗?” 承乾有些犹豫,父皇这副模样,摆明就是要捉弄他了,可他又想着那盏琉璃百花灯便微微点头,“儿子想去。”又坚决道,“儿子不穿女装!!” 太宗帝有些好笑的抱起承乾坐直身,捏捏承乾的鼻子,“放心吧,父皇不会让你穿女装的。”又盯着承乾的清秀好看的脸,心头暗道,乾儿的女装我怎会让其他人看了去?! 于是,慢慢的拖长语音,压低声音,“因为父皇不会让乾儿去的” “父皇!!”承乾一怔,随即忍不住低叫道。声音里有些恼怒。 太宗帝哈哈一笑,随即起身大力的揉着承乾的头,看着承乾恼羞的脸,说道,“你想要那盏琉璃百花灯是吧?” 承乾点头。 “那就等着!父皇一定给你弄来!”太宗帝勾起笑容,甚为肆意潇洒说道。 承乾一愣。 ************ 黄昏时分,百花节已经结束了。 可似乎远处有些喧闹琴箫声音传来 长孙皇后靠坐在立政殿偏殿的塌边,怔怔的看着窗外的彩霞发呆。 承乾进来时,就见长孙皇后怔楞失神的模样,不由有些担心的推着轮椅上前。 轮椅发出的吱呀声音惊醒了长孙皇后,回头就见承乾正欲推着轮椅上前,急忙起身,一边嗔怪,一边迎上去,“乾儿!怎么你一个人进来了?你这孩子要是弄伤了自己怎么办?” 承乾仰头一笑,故作委屈道,“这还不是因为母后不肯让别人进来服侍吗?儿子担心,只好一个人进来了” 长孙皇后轻笑一声,嗔怒的点点承乾的额头,“你这孩子!倒是母后的不是了吗?”边说,边推着承乾的轮椅到榻边,自己在榻上坐下,看向承乾,温柔一笑,“乾儿不用担心,母后没事的。” 承乾面上顽皮一笑,“母后是千岁千岁千千岁,肯定不会有事!儿子还指望着母后给添个弟弟妹妹,将来呀,再给儿子的儿子娶媳妇呢!” 长孙皇后忍不住一笑,“你呀” 承乾见长孙皇后的笑容,似乎冲淡了不少脸上的茫然痛楚,心头不由微微松了口气,但还是很担心,也很疑惑,母后到底在烦心什么?难过什么?是后宫女人们的争夺吗?可是,结合上辈子和这辈子的记忆,似乎母后从来都不在乎这些后宫争宠上辈子他以为是母后父皇恩爱情深,可这辈子,他越看越怀疑父皇母后真的是恩爱伉俪吗? “母后”承乾盯着长孙皇后脸上那淡淡的笑容,忍不住轻声问道,“能告诉儿子,您在烦心什么吗?” 长孙皇后凝视着承乾,心里柔软,眼前的少年是她最骄傲也是最为心疼的孩子,总是那么懂事那么乖巧微微摇头,面上露出温柔的笑容,轻抚承乾的头,低声道,“乾儿别担心,母后没事的。” 承乾心里有些挫败,好吧,他知道,或许现在自己再多长几岁,母后就会告诉了他,现在的自己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但还是忍不住,又再次开口问道,“母后,其实你和父皇”有些艰难的说着,“不是那么好对吧?”他语意不详,言辞艰涩。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问,见母后一脸惊愕震惊他就知道自己不该问,可是他忍不住,心里总是徘徊着一股不安。 这股不安好像是某种很重要的东西会被溃败一样,好像会失去某种东西一样“乾儿”长孙皇后盯着承乾,见承乾的手紧握成拳,又见承乾眼里闪过的不安和难过。 长孙皇后不由柔声安抚道,“乾儿,为何这么问?” “母后”承乾微微摇头,“这只是乾儿的一种感觉” 又抬起头,“母后,儿子只希望,母后父皇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现在,见母后明明就是很难过很不开心,还这样强颜欢笑儿子,很难受”承乾凝视着长孙皇后,有些苦笑说道,“所以,儿子怀疑,是不是因为父皇” 长孙皇后摇头打断承乾的话语,“不是因为你父皇”,凝视着承乾干净灵秀的眼眸,长孙皇后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伸手轻轻抚摸着承乾的头,低声轻叹道,“我的乾儿总是那么懂事” “乾儿母后给你说个故事吧” “以前,有一个小姑娘,她的父母早逝,她和她的哥哥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懂得了寄人篱下的味道,虽然,她的舅舅对她们很好,很照顾她和她哥哥。有一天她偶然间认识了一个少年” 小银子和小金子推着承乾的轮椅慢慢前行,心头都有些担忧,对视一眼,却又都默然不语。 轮椅上的承乾怔怔的看着天边的夜幕,脑海里回响着长孙皇后的话语:“故事很简单对不对?只是一个会做琉璃灯的少年和一个喜欢花的小姑娘的故事而已” “那少年说要去做琉璃百花灯,然后再来娶这个小姑娘” “可是,少年不知道,小姑娘早已有了亲事,这门亲事她虽然不喜欢,可她还是答应了下来” 第66章 “小姑娘成亲了,她没有等那个少年,成亲后,小姑娘生了一个很可爱很可爱的儿子后来又有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孩” “其实,小姑娘很开心的,因为她的儿子女儿那么可爱那么懂事” 快临近起晖殿了,承乾缓缓收回视线。 怔怔的看着站在起晖殿前的俊逸的男人,男人脸上带着笑容,手里,提着一盏散发着阵阵花香的琉璃百花灯“可她不快乐,她总是会想起那盏琉璃百花灯,一次又一次”他压着声音慢慢说着,盯着母后脸上的混杂着泪水的笑容,眼眶发酸,所以这才是上辈子母后临终前念叨着琉璃百花灯的真相? 原来恩爱情深什么的果真是假的吗? 那父皇呢? 父皇心里的人又是谁? *************** 黄昏时分。 长孙无忌从两仪殿出来,面容肃穆,若有所思,缓缓前行,正欲转过弯,就瞥见走廊转角处,一翩翩少年面带温和的笑容,俊秀温雅的站立在那里。 少年面容俊秀却透着一股苍白,看见长孙无忌是眼里瞬间一亮。 长孙无忌不由停下脚步,微微愣神了一下,便皱眉转身,快步过去。 “殿下身体不适,怎么不待在致竹殿好好休息?”长孙无忌皱眉低斥着,随手解下身上的披风,便给少年披上。 少年缓缓抬手,抓着胸前正给自己系披风的温暖的手,脸上的笑意加深了,轻声开口道,“玄麟见老师今天久久未来,以为老师不来了” 长孙无忌的手一顿,眼里闪过一丝光芒,但随即沉寂下来,压低的声音略带着不悦,“殿下可以派个内侍过来问问,何需亲自过来?” “玄麟想亲自过来等候”少年,也就是玄麟,吴王李恪依然低声慢慢说着,心里因为长孙无忌的训斥微微有些失望,抓着温暖的手微微一紧,随即慢慢松开,而眼里灿烂的光芒正淡淡消逝。 长孙无忌看着李恪眼里的失望,不由伸手握住李恪的手,感觉到冰冷的温度,眉头又锁了几分,“殿下,应该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说罢,又松开李恪年的手,微微后退半步,拱手作礼道,“请殿下回宫。” “那老师呢?老师今天不来了吗?”李恪问道,神情很认真,却又带着掩饰不住的失望。 长孙无忌沉默半晌,才开口道,“殿下,今天应该是轮到程将军给殿下教导武艺了。” 李恪眼眸一时间黯淡下来,手指不由捏紧,脸上却是依然温和的笑道,“看我,都病糊涂了,这都给忘了。”说罢,解下披风,看着长孙无忌皱紧的眉头带着歉然的笑意道,“老师公务繁忙,玄麟不该打搅的。这披风老师还是披上吧,外头风大,老师小心着凉了。” 说罢,便将披风递了过去,但长孙无忌只是沉默的盯着李恪,也不接过,玄麟干脆就放置在一边,转身,便快步离开。 长孙无忌看着李恪快步走开,嘴唇微微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只站在原地,盯着李恪的背影,久久才转身离开。 李恪快步走开后,便闪在转角处停了下来,闪到一边隐蔽处,看向长孙无忌,见长孙无忌依然站在原地,不由皱眉,低声嘀咕道,“不放心就跟过来啊。在那里发什么呆呀” 就在李恪嘀咕时,忽然一个好奇甜美的声音响起,“恪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 李恪吓了一跳,回头,见长乐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好奇的看着自己,身边并无其他人,李恪才微微松了口气,便挥手示意长乐过来,待长乐过来,好奇的望去见是长孙舅舅,不由讶异困惑的看向李恪,而李恪则压低声音道,“别跟其他人说。” 长乐想了想,便点头道,“好,恪哥哥,长乐不说。不过,恪哥哥,你在这里看长孙舅舅做什么?”长乐依然很是好奇。而在仔细端详了李恪苍白的脸,忍不住问道,“恪哥哥,你的病还没好吗?” 李恪面上只是温和的笑,转头见长孙无忌已经转身,慢慢离去后,心头一阵一阵的失落,半晌,才慢慢转身,见长乐依旧关切疑惑的看着自己,便强颜笑道,“长乐别担心,哥哥没事。”顿了顿,又笑笑道,“长乐,别跟其他人说,就当是哥哥求你了,好吗?” 长乐点头,上前挽住李恪的手,轻声道,“哥哥放心,长乐答应恪哥哥,就谁都不说。” 第34章 蹴鞠准备时 是夜,晓月初上。 承乾怔怔的看着桌上的琉璃百花灯发呆。 太宗帝沐浴完毕,走进寝殿时就见承乾盯着琉璃百花灯茫然发呆的样子,不由皱眉,而在看到承乾沐浴后的长发还在滴水却随意的一扎时,更加不悦。 这孩子是想把自己折腾得着凉吗?这么不爱惜自己?! 大步过去,接过李福察言观色后迅速呈上来的帕子,坐到承乾身后,一边擦着承乾的头发,一边低声训斥道,“乾儿!头发也不擦一下,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承乾回过神,刚想转头,却被扳了过去,只听太宗帝低斥,“坐好,别转头,父皇给你把头发擦干净。” “父皇……,让小金子来就好了,您何必……”承乾低声说道,有些觉得不安。这种事情怎么能让父皇做呢? 可太宗帝只是冷哼一声,也不说话,只是尽量放轻手中的力道,笨拙却又温柔的轻轻擦拭着手中的乌黑柔顺的发丝。 第67章 心里甚觉得意,不愧是自己的儿子,不止长得好,人又聪明,看,连头发都这么柔顺好看! 见太宗帝不说话,承乾也只好乖乖的坐好,任由太宗帝擦拭他的头发。 慢慢的擦拭着,尽管动作很笨拙,可却小心翼翼,好像手中捧着的这乌黑发丝是珍贵宝物般,一旁的李福偷瞥了一眼,心头默然,暗暗叹道,陛下,您这样擦拭得擦拭到何年何月啊?? 承乾乖巧安静的坐着,眼睛仍是不由自主的落在眼前的琉璃百花灯上,想到母后说的故事,又想到百花节可是女人的日子,父皇是怎么弄到这盏琉璃百花灯的呢? “父皇……” “嗯?” “这灯您是怎么得来的?”承乾坐久了觉得累,便趴在桌子上,问道。 “哦,父皇是从一姓徐的姑娘手中得来的。”太宗帝懒懒说道。 姓徐?承乾不知为何想到了徐惠妃,便忍不住转头问道,“父皇,她怎么就给您了?”难不成父皇是以帝王的威严得来的?这可不像是父皇的作风! 太宗帝略微皱眉,将承乾的头轻轻转过去,嘴里低斥道,“乖乖坐好。” “哦。”承乾只好又趴回桌子上,但还是忍不住开口,“父皇,您还没回答我呢。” “也没什么,父皇不过是跟她说,只要她把灯给我,我就答应她一件事。”太宗帝淡淡说道。 “那她要您做的事是什么?”承乾好奇追问道。 太宗帝轻描淡写开口,“她想见我。” “咦?”承乾略微睁大眼,又忍不住转头,一双干净黑白分明的大眼睁得圆圆的,“她知道你是谁了?” 太宗帝干脆将承乾抱坐在身上,摸了摸承乾的头发,已经没有滴水了,才放下手中的帕子,漫不经心回答道,“嗯,她知道,她很聪明。” 承乾眨眼,继续盯着太宗帝,一脸期待的样子。 太宗帝微微扬眉,“乾儿还想知道什么?” “就这样?”承乾有些不解,“父皇您没把她纳进宫里?” 不可能吧?!承乾记得父皇可是第一眼看见徐惠妃就把她接进宫里的…… 太宗帝皱眉,忍不住手指轻敲承乾的额头,低声不悦道,“你这孩子都在想些什么?!你当你父皇是什么人?看见女人就都要纳进宫里吗?!” 承乾呵呵傻笑一下,摸摸额头,心里有些难以置信,父皇还真没把那姑娘纳进宫里?! 太宗帝冷哼一声,心里为承乾竟然有如此想法而深为不悦,又见承乾呵呵傻笑装糊涂,心里又很是不甘,手痒的想捏捏承乾的脸,或者打打承乾的屁股,但见承乾摸着额头的刚刚被自己弹了弹的地方,很明显的红红一块地方,心头又软了下来。 “你呀……”太宗帝挥退李福,低头亲了亲红红的地方,有些无奈,“在你心里,父皇就是这样好色之人?” 承乾急忙摇头,眨眼,讨好道,“父皇精明威武,才不是那种好色昏庸之辈!” 太宗帝宠溺的捏了捏承乾的鼻子,又瞪眼警告道,“要是让父皇知道你敢有这种想法,哼!” 承乾连连点头,心头默然,他不敢说,其实,上辈子在他心里,父皇纵然不沉溺于声色,可也是一风流多情的人。 太宗帝凝视着承乾,见承乾干净的眼眸甚是无辜,心头知晓承乾心里一定是不以为然,很无奈,却也没想去责备,心里只打算着得好好注意自己的平日行为,万万不能让承乾有这样的看法…… 不知何时开始,他不在乎世人的眼光,不在乎世人对他的看法,或许他曾经很在乎世人对他的看法,但,哪怕是玄武门之事,他都不再在意了,或许将来后世之人,会就玄武门之事说他无情无义,会说他狠辣无心,都无所谓,玄武门之事永远会是他无法洗去的污点,但这污点他甘愿带在身上。 可有一点,他无法忍受乾儿对他任何误解或者不好的看法。 在乾儿心里,他必须是最重要最好的!! “乾儿,你刚刚在发什么呆?”见承乾又转头盯着桌子上的琉璃百花灯,太宗帝忍不住开口问道。 承乾回过神,抬头,很是认真的说道,“父皇,我可以把这盏灯送给母后吗?” 太宗帝心头一滞,果然…… 虽然自己去弄这盏灯的目的也是因为知晓乾儿有这个意图,但当乾儿开口说出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面上强颜一笑,有些咬牙道,“当然可以。” 承乾浅浅一笑,笑容甚是温暖,“谢父皇。” 太宗帝哼了一声,低头亲了亲承乾的额头,才稍稍抚平心头的郁结。 夜色深沉,躺在床上,承乾被调整了姿势,趴在太宗帝的胸膛上,太宗帝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承乾软软无力的脚,心头有些微疼。想着,明儿个要在派人下一趟南方,那个孙思邈到底跑到什么地方了?! “父皇……”承乾不解,这个姿势,他睡起来虽然会比较好点,但是父皇会不舒服吧? “乾儿,之前你去看了你母后?”太宗帝微微有些喑哑的声音问道。 “嗯。”承乾想起母后说的故事,心头又有些发堵,不由低下头。 见承乾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太宗帝柔声安抚道。“你母后是因为有孕在身,所以身子有些不适,别担心,没事的。” 虽然乾儿极力掩饰,但他还是发觉了乾儿的不开心,会让乾儿不开心的,怕也只有观音婢的事情吧? 第68章 承乾一愣,下意识的抬头,母后有孕了?那……不就是说稚奴要来了? 太宗帝微微一笑,宠溺的摸摸承乾的头,柔声道,“乾儿,很快,你就会多一个弟弟或妹妹了……” 承乾忍不住眉眼一弯,一笑,太好了! 见承乾眉眼弯弯的模样,太宗帝忍不住低头亲了亲承乾的眼睛,在承乾微微错愕的时候,又亲了亲承乾的鼻子,凝视着承乾脸红的模样,勾起嘴角一笑。心情愉悦的不得了。 他发现,每次当自己亲乾儿的时候,乾儿总是一下就脸红。 这孩子,父子间的亲昵有什么好害羞的呢?? 承乾心头对这种所谓父子之间的亲昵仍然觉得有些不适,但看着眼前的十分愉悦的笑脸,他心头的不适也慢慢沉淀。 哎,罢了。 “对了,乾儿,明儿个开始,显德殿里会有蹴鞠会,青雀和玄麟都会下场比赛,你闷的话就过去显德殿看看……” 承乾一愣,蹴鞠会?承乾模糊的记忆里好像贞观年间并没有什么大型的蹴鞠活动,那这蹴鞠会又是怎么回事? “父皇,这蹴鞠是……” “突利可汗两个月后会进京接受朝廷册封,这蹴鞠不过是其中一个庆祝活动罢了,也就是乐一乐,没什么的。”太宗帝漫不经心的说着。 承乾略微皱眉,想起青雀说的奏议,便低声问道,“父皇,这蹴鞠是青雀提议的吗?” 太宗帝嗯了一声,依旧很是漫不经心的说着,“玄麟提议的是歌舞,青雀提议的蹴鞠。不过,玄麟好像对这些并不上心……” 承乾想起这几年,时不时“生病”和总是独来独往的玄麟,心头默然,其实,玄麟不是不上心,是不敢上心吧? “其实,玄麟也太过于小心了吧?”太宗帝忽然自言自语道,“他也是朕的儿子,朕难不成会杀了自己的儿子?” 承乾心头一跳,父皇,他知道?抬头,见太宗帝紧锁眉头甚为不悦,忍不住低声道,“儿子想,玄麟他不是怕父皇,他只是……人言可畏吧?” 太宗帝若有所思,人言可畏? ************** 是夜,武正殿里。 李泰很是兴奋的看向自己对坐的青年,“你说真的吗?楚石!父皇打算下个月举行蹴鞠比赛?!” 对坐的青年面容英俊,脸上带着笑,眉眼间有些自傲,“殿下,此话乃是我岳丈大人侯君集侯将军亲口所言,怎会有假?殿下您就放心吧!” 李泰兴奋站起,得意不已,“太好了!这样说来,父皇还真得接受了我的奏议,哼,我就说了,给那个突利可汗安排蹴鞠比赛就是最好的了,李恪竟然说什么舞女歌唱?!哼,看李恪这次怎么办?!” 对坐的青年眼里闪过一丝光芒,随即迅速消逝,只是在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 而此时的致竹殿里。 李恪坐在卧榻上,接过侍女递给他的汤药,沉默了一会,低声道,“下去吧。” 侍女迟疑了一会,但在李恪抬头严厉的目光下畏缩了一下,还是急忙跪伏行礼,转身退下。 待侍女退下后,李恪漠然起身,随手便将汤药倒在了窗台外头。 将药碗放下,嘴角微微露出一丝苦笑,喉咙一阵干咳,却硬是强忍了下来。 眼角瞥见腰间的香囊,微微愣神,但还是缓缓解下,香囊里头,是一小竹笛,垂着平安二字。 李恪怔怔的盯着小竹笛,想起两年前,自己和母妃再次因为李愔的事情争吵了起来,那时,自己身体不适,母妃却指责着自己不顾兄弟情义,不会照顾李愔,那时候自己很难过,把自己关在寝殿里,结果,却因为发烧而晕到,醒来时看见的却是老师——长孙无忌…… 那时,老师狠狠的责骂了自己一顿,但在责骂后又照顾了自己,直至皇后娘娘和母妃听到了消息过来照看自己,才离开。 也是那次,老师告诉了自己四个字——“难得糊涂” 难得糊涂。 所以自己开始装糊涂,装笨拙,装虚弱。 明明自己就比李泰强,明明自己就比李泰更聪明,但,还是,必须,难得糊涂! 奏议结果下来了,还是要开蹴鞠会吗? 其实,自己上奏的那份奏议还有一份副本放在了老师那里,是演武—— 演示李靖将军的枪法和程知节将军的拳法。 自从父皇麟德殿每日必练武后,李靖将军和程知节将军就把自己的一些武技传授给了士兵,如果在突利可汗来时,上千个士兵们演示这种枪法和拳法的话,那场面一定相当浩大,也会更加鼓舞人心,还能震慑那些个外族。 不知道老师会不会上奏给父皇呢? 李恪终于忍不住咳嗽了出来,不过这样也好,这样,自己就更糊涂了吧。 *********** “乾儿,你说,你觉得给突利可汗安排那些歌舞好还是蹴鞠好?” 快昏昏欲睡时,太宗帝抚拍着承乾的背部,低声问道。 “演武……” “嗯?” “父皇不是每日都要到麟德殿练武吗?干脆将麟德殿的士兵们组织起来演示李靖将军和程知节将军传授的枪法和拳法,那不就可以达到父皇的目的了吗?”承乾打着呵欠,困倦说道,而且,父皇……您心里不是就这么打算的吗?承乾心里默道。 太宗帝微微一笑,满意的摸摸承乾的头,“嗯,乾儿真聪明。” 第69章 承乾心头无语,干脆闭上眼睛,睡觉。 太宗帝凝视着承乾的睡颜,心头徘徊着那句“人言可畏”,乾儿这话是从何得来?书里吗?若不是有过经历,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不管如何,他都不会让乾儿落到那样的境地! 作者有话要说:ps:一点资料—— 最早载于《史记·苏秦列传》,苏秦游说齐宣王时形容临苗:“临苗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竿、鼓瑟、蹋鞠者”。蹴鞠又名“蹋鞠”、“蹴球”、“蹴圆”、“筑球”、“踢圆”等,“蹴”即用脚踢,“鞠”系皮制的球,“蹴鞠”就是用脚踢球,它是中国一项古老的体育运动,有直接对抗、间接对抗和白打三种形式。 唐代蹴鞠发展:首先在制球工艺上有两大改进:一是把用两片皮合成的球壳改为用八片尖皮缝成圆形的球壳。球的形状更圆了。二是把球壳内塞毛发改为放一个动物尿泡,“嘘气闭而吹之”,成为充气的球,这在世界上也是第一个发明。据世界体育史记载,英国发明吹气的球是在十一世纪,比我国唐代晚了三、四百年时间。 唐代的球体轻了,可以踢高。球门就设在两根三丈高的竹竿上,称为“络网为门以度球”。在踢球方法上,汉代是直接对抗分队比赛,“僻脱承便,盖象兵戍”。双方队员身体接触就象打仗一样。唐代分队比赛,已不是直接对抗,而是中间隔着球门,双方各在一侧,以射门“数多者胜”。从足球技术来说,是一种发展:而间接对抗,从体力训练来说,却是足球运动的一个退步。 第35章 蹴鞠进行时 长乐从致竹殿出来,想着刚刚恪哥哥那个样子,不由微微皱紧眉头,恪哥哥的病似乎很重啊,脸色那么苍白,和自己说不到几句话就咳嗽个不停,可是恪哥哥却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似的,还甚有兴致的跟自己谈起了蹴鞠。 也许自己应该去跟母后说一下,可是……母后最近的精神不是很好,长乐有些犹豫。又想起恪哥哥的母妃,可是最近几年不知为何对恪哥哥那么冷淡,就像上次恪哥哥生病了,还是母后告知杨妃娘娘的。 奇怪,为什么杨妃娘娘对愔哥哥那么好,却对恪哥哥那么冷淡呢? 虽然泰哥哥很讨厌恪哥哥,但长乐却不讨厌,相反,还有些喜欢。因为恪哥哥跟承乾哥哥一样,都很关心自己,也很温柔…… 犹豫间,长乐转了个弯,就见不远处的一个修长背影,忙几步上前,唤道,“舅舅!” 长孙无忌一顿,转身,见是长乐,嘴角微微浮现一丝笑意,上前拱手作礼,“微臣参见公主殿下。” 长乐急忙挥手示意起身,上前一步,嗔怪一笑,“舅舅这么多礼可是要折煞长乐?若让父皇母后知道,定要责怪长乐了。” 长孙无忌一笑,眼眸柔和,“礼不可废,君臣之间更应如此。公主不必担心。” 长乐皱皱鼻子,吐吐舌,“难怪承乾哥哥说舅舅和魏大人一样,最是古板了。” 长孙无忌只是淡笑不语,随口问道,“公主这是从哪里来?” 长乐想起李恪,不由微微皱眉,“我刚从恪哥哥那里来。恪哥哥生病了,病得很重……” 长孙无忌一怔,想起了那个站在走廊处温和笑着期盼自己的少年,还有那至今流连在手心的冰冷温度,眉头不由一锁,“可有请太医医治?” 长乐点头道,“有,不过好像没什么作用似的……”,苦恼的皱眉,“舅舅,我本想告知母后,可是母后近日身体不适……” 长孙无忌沉吟了一下,才沉声道,“公主不必忧心,我这就去看看吴王殿下,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派人告知皇后娘娘的。” 长乐点头,又犹豫了一下轻声开口问道,“舅舅,您说,要不要告诉杨妃娘娘?” 长孙无忌缓缓摇头,“即便是要告知,也不是公主您,公主,您还是回立政殿吧。” 长乐想了想,点头,展颜一笑,有舅舅在,恪哥哥肯定没事的。便笑笑转身而去。 长孙无忌待长乐走远,立马转身,快步朝致竹殿走去,越走越快,越快脸色越是阴沉。心头焦虑生气,那孩子怎么那么不会照顾自己?! ********** 长乐转过回廊,想起前些天,豫章说起想要花儿来做胭脂,便转身朝御花园走去,此时,御花园中,花儿开得正艳丽。长乐和几位宫女左摘一朵,右摘一朵,正摘得欢快,忽然脚下窜过一个影子,长乐吓了一跳,定睛一看,那圆溜溜的黑眼睛,一摆一摆的尾巴,灰色的绒绒的暖暖的毛,呀,是承乾哥哥的滚滚鼠啊。 长乐不由欢呼一声,平日里见这只可爱的老鼠总是趴在承乾哥哥的腿上,要不就趴在承乾哥哥的肩膀上,自己每次一想抱它,它都一溜烟跑走,如今自己倒送上门来了,长乐甜甜一笑,正欲蹲下捉时,滚滚却一转身跑了! 长乐一呆,随即懊恼跺腿,紧接着,急忙跟了上去,七转八弯时,竟转入了一间僻静的宫殿。 长乐一愣,走了几步,那只滚滚老鼠却不走了,蹲在地上,摇摆着尾巴眼睛眨呀眨的看向长乐,长乐上前,小心翼翼的抱起滚滚,心里疑惑,这次怎么这么乖?不跑了吗? 而在这时,长乐听见低低的哭泣声。 长乐犹豫了一下,那宫殿甚为僻静,应该很少人会来吧?到底是谁在哭泣呢? 第70章 长乐转进宫殿,见前殿一个约莫两岁左右的小女童坐在榻上抽泣着,愣了楞,急忙放下滚滚,上前,搂住小女童,轻声哄拍道,“乖哦,不哭不哭……” 小女童抽泣着靠在长乐怀里,“我怕……” “乖,不怕不怕,姐姐在这呢。”长乐哄拍着。心里疑惑,这女童是宫女吗?不对,宫里怎么可能有这么小的女童!那她也是父皇的女儿吗?怎么一个人在这?正欲低头问,却听得抽泣声渐渐低了下去,低头一看,却见小女童已经沉沉睡了,一张小脸哭得脏兮兮的,鼻头红红的,眼睛都有些肿了,一双小手还费力的紧抓着她的袖子。 长乐呆了呆,想着自己来这里也不知那些宫女能否找到?正发愁间,却听一声惊呼,转头,就见几个宫女呆呆的看着自己,见自己转头,就慌慌张张的想跪下作礼高呼,长乐急忙嘘了一声,示意安静。 宫女们才急忙跪伏叩头,却不敢高呼,长乐招手,示意一个宫女上前,轻声问道,“她是谁?” “回公主话,她是高阳公主。” **************** 承乾坐在轮椅上,身后的小银子和小金子慢慢的推着,走向显德殿。 未进显德殿,便听见阵阵叫好声,承乾不由微微勾起嘴角,看来很热闹啊。 穿过显德殿的前殿,便是非常宽大的广场。 平日,显德殿的广场都是练武之地,但这阵子,太宗特旨,准许皇室子弟和官员子弟们到此来练习蹴鞠。 待下月十五再从这些显贵子弟们中挑选两只蹴鞠队伍来献艺。 此时,广场中央,有两对人正追逐着一颗球,其中一对人头绑红巾,一对人头绑绿巾,红巾队伍里,一十五六岁的瘦高俊俏的少年一个巧妙的勾脚,便将球从绿巾队员手中抢到,随即快速转身,一个弹跳,便躲过前来夺球的绿巾队员,又是一个左转,接着快速右转,闪过几名队员,本以为他会快速射门,没成想,他却是一个转身,便将球传到了旁边队员脚下—— 然后,球进了! 承乾眉眼一弯,这两人配合倒是默契啊。 旁边的小银子察言观色,弯腰低声道,“殿下,那人便是杜如晦杜大人之子杜构,旁边那个射球的是程知节将军的次子程怀亮。” 承乾听了,却只是微微点头。单手支起额头,承乾想,杜构很有才干,可惜后来被杜荷所连累,客死异乡,程怀亮倒是不错,对清河也很好。 不过,这两人玩蹴鞠玩得那么好,倒是没想到啊。 “殿下,要叫他们过来吗?”小银子低声问道。 承乾摇头,“不了,我看看就好。” 小金子偷偷扫了眼承乾袍衫下的腿,默然的退至一边,心里却担心,殿下自己无法玩蹴鞠,现在看着别人玩得那么开心,会不会不开心? 但见承乾神情颇似很有兴致的样子,担心的心情稍稍减了几分。 而就在这时,一个少年脚下的皮球忽然转了方向,竟朝承乾直扑过来,承乾一愣,小银子反应较快,赶紧将轮椅推了个方向,于是,皮球险险的擦过承乾的脸掉落在地。 承乾回过神,下意识的摸摸左脸,有些发疼,但应该没有受伤才是。 小银子和小金子却吓得脸色发青,急忙上前,跪伏作礼,“奴婢无能,竟让殿下受了惊吓,请殿下责罚!” 承乾微微摆手,“没事,不关你们的事,起来吧。” 小银子和小金子等人才战战兢兢的起身,心头都有些发苦,殿下素来仁厚,不会责罚他们,可是皇上…… 而这时,那个让皮球转了方向的少年,和其他人也赶紧上前了。 跪伏见礼一番后,承乾笑笑示意他们起身。 承乾先是看向杜构,勾起嘴角浅淡一笑,“我刚刚见你玩得很不错。你很厉害。” 杜构一愣,随即脸色微红,跪伏作礼,恭敬道,“谢殿下夸奖。”又脸色有些发白的拽过那个让皮球转了方向的少年,跪下请罪道,“刚刚舍弟球艺不精,竟伤了殿下,请殿下责罚!” 承乾一愣,舍弟,低头看向跪伏在地颤颤巍巍的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这人是杜荷?! 心头有些讶异,但面上依然轻淡一笑,“没事,只是一点小意外而已,你们无需在意。”说罢,挥手示意起身。 跪伏在地的少年,也就是杜荷,急忙叩头谢恩,才怯怯起身,偷眼瞥了下已经转头的承乾,眼眸微微一闪。 而承乾一直留意着,待眼角瞥见杜荷眼眸闪过的光芒时,心头不由冷笑,果然。 上辈子的杜荷可是玩蹴鞠的高手,据承乾所知,他年少时的技艺就已经很高超了。而刚刚那球明明没有转方向,是杜荷的脚尖一挑,球才变转了方向,承乾记得,当杜荷来到东宫与他玩蹴鞠时,玩的第一手就是这招。 但承乾面上依然没有显露什么,只是转头看向程怀亮,程怀亮皮肤黝黑,身形高大,见承乾看他,还憨憨一笑,甚为朴实,承乾也不由加深了嘴边的笑意,对程怀亮,他印象一直很不错,点头赞许,“你是程将军的儿子?” “回殿下话,是的。” “你和杜构配合的真好,你们平时也一定在一起玩吧?” “回殿下话,是的。” “你们下个月会参加比赛吗?” “回殿下话,是的。” …… 第71章 广场里众人都有些无语的看向程怀亮,承乾看向憨憨笑着的程怀亮,怎么就翻来覆去这几句呢? “程将军是不是吩咐过,什么都说‘是’就好?” “回殿下话,是的。” 一时间,广场忽然安静得不得了,扑哧一声,承乾率先忍不住笑出声,眉眼弯弯,其他人在承乾笑出声后,也哄然大笑起来,承乾见程怀亮依然憨憨笑着,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便收敛了脸上笑意,柔声道,“好了,没事的。你别担心。” 又转向一脸无奈看着程怀亮的杜构,笑笑开口道,“好好干,我希望下个月你们都能赢。” 杜构看向承乾,见承乾虽然坐着轮椅,却是一副闲适自若的模样,又言语温和,笑容亲切,特别是刚刚自己的弟弟不小心伤了他,他却毫不在意,心里不由有了几分好感,便拱手恭敬道,“我等定不负殿下期望。” 承乾点头,便示意小银子等人离开。 待离了显德殿,正欲往立政殿看看母后,也想把琉璃百花灯送过去时,李福匆匆过来。 “奴婢叩见殿下。” 承乾微笑示意李福起身,问道,“可是父皇有旨?” 李福恭敬弯腰作礼回答道,“回殿下的话,皇上有旨,宣殿下甘露殿见驾。”说罢,微微抬头,待见承乾左脸上的红色痕迹时,不由一愣,随即皱紧眉头,谦恭问道,“殿下,您脸上的伤是……” 承乾摸摸脸上的伤口,淡淡一笑道,“没什么,不过一点小意外而已。”语气甚为轻描淡写。 但李福却听得眉头一拧,脸容一肃,再次跪伏作礼,“请殿下即刻前往甘露殿,奴婢这就去召太医!” 作者有话要说:ps:一点小资料 徐惠(627—650),唐太宗妃。湖州(今浙江湖州)人。早慧,生五月能言,四岁能读《诗经》、《论语》,八岁会作诗文。才思敏捷,辞致清丽。唐太宗闻其名,召为才人。入宫后,博览群书,遍涉经史,才学益进。拜婕妤,进充容。上书论时政,见解精到,深为太宗赏识。死后赠封贤妃。 (不知道为什么,某树就是不喜欢惠妃来着。==) 高阳公主,唐太宗爱女。公主约贞观初年生人,《新唐书》称唐太宗第十七女,母不明。约贞观中期下嫁房玄龄次子房遗爱。房遗爱拜驸马都尉,官至太府卿、散骑常侍。唐高宗永徽初年晋封高阳长公主,永徽四年因谋反罪赐自尽不得陪葬昭陵,诸子配流岭表。唐显庆年间追封合浦公主。 杜构:杜如晦之长子,本承袭爵位,官至刺史。后因弟弟的牵连而被流放岭南,死于边野。(这是个可怜无辜的娃啊。) 杜荷:杜如晦之次子,本是是尚城阳公主的驸马爷,后来因牵涉进太子李承乾谋反案中被斩。 程怀亮:(也作程知亮、程处亮、程弘亮),唐朝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程知节次子,济州东阿(今山东东阿)人。贞观七年(633年),尚唐太宗第十一女清河公主李德贤,当时清河公主时年10岁。授程怀亮驸马都尉、左卫中郎将、终宁远将军,封东阿县公(卢国公由大哥程处默袭爵),食邑一千户,死后陪葬昭陵。 (╮(╯_╰)╭貌似凌烟阁功臣之后中,就只有程知节的儿子们过得好一点……) 第36章 蹴鞠进行时(2) 甘露殿里,太宗帝坐在主位软垫上,下坐一五十多岁的精瘦道士。 道士身上的道袍很旧,下摆处还有几个补丁,但道士却没有任何窘迫拘谨之意,清瘦的脸上带着谦恭之意,眉眼间一片清明,神情悠然,给人一种仙风道骨之感。 “那么,道长,你的意思是说,象乾儿这样的很难痊愈?”太宗帝微微皱眉问道。 道士很是恭敬的拱手行礼后才开口轻声说道,“回陛下的话,贫道不敢妄言,一切还需断诊。” 太宗帝微微点头。 此时,尖细的声音高叫着,“中山王殿下殿外侯见。” 太宗帝展眉一笑,对道士微笑说道,“乾儿来了。” 承乾坐在轮椅上被抬着进了甘露殿。待轮椅落地后,承乾抬头对着太宗帝很是自然的一笑,笑容恬淡愉悦。 但太宗帝却是眉头一紧,猛的起身,快步走向承乾,在承乾困惑的视线中,蹲下,手指轻抚承乾的脸颊,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低沉的声音里有些怒意,“这是怎么回事?!”抬头凌厉的眼睛落到已经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小银子和小金子身上,“你们就是这样照顾殿下的?!” 承乾拉拉太宗帝的袖子,讪讪一笑,“父皇,这不关他们的事,是儿子顽皮去显德殿看蹴鞠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 太宗帝眉头仍然紧锁着,但见承乾眉眼间的讨好,又见一旁的道士,于是暂时按捺下心头的怒气,慢慢起身,背负双手,淡淡开口道,“你们都退下吧。” 待小银子和小金子都退下后,太宗帝才神情平静转身对道士开口说道,“道长,这是我儿承乾,乾儿,来,见过孙思邈孙道长。” 承乾在见到道士时,就心里震惊,孙思邈?!他托舅舅长孙无忌暗中寻访却总未能寻访到的孙思邈竟然出现在这?! 孙思邈从容起身,跪伏作礼道,“贫道孙思邈见过中山王殿下。” 承乾急忙示意起身,“道长多礼了。” 孙思邈这才起身,恭敬站立一旁。 第72章 太宗帝待孙思邈站起后,开口道,“道长,乾儿的脚受伤多年,您看看,能不能医治?” 承乾一听,心里一震,父皇请孙思邈来是给自己医脚的?!眼睛不由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父皇,却见父皇背负着的双手紧紧交握,神情虽然平静,可眉头不自觉的紧锁着,眼里微微显露出紧张。 承乾心里不由有些酸涩。 原来……父皇一直都在关心着他的脚…… 可是……抬头看向孙思邈,承乾的手不由微微握紧,他还是不能做健康的承乾! ************* 长孙无忌快步走进致竹殿的时候,就见致竹殿里的大宫女霜儿匆匆走出,一见长孙无忌,便眼前一亮,急忙上前行礼。 “可是殿下有事?”长孙无忌见霜儿行色匆匆,便皱眉开口问道。 霜儿行礼完毕,低声回道,“殿下不知何故总是咳嗽不止,可是,太医们的药汤什么的都有及时用上,但就是不见好转……奴婢想再请太医过来,可是殿下不肯。奴婢这会儿想着实在没辙了,正准备去求见皇后娘娘。”霜儿说完,一脸愁容。 长孙无忌皱眉,思量了一下,问道,“殿下用汤药时可有专人伺候?” 霜儿一愣,长孙大人这么问是什么意思?皱眉想了一下,低声道,“没有,殿下不准。” 长孙无忌微微点头,对霜儿道,“皇后娘娘那里暂时就别去打扰了。”顿了顿,又低声道,“就算要请示什么的,也该先跟杨妃娘娘说一声才是。” 霜儿先是一震,随即后背冒出冷汗,急忙感激道,“霜儿谢过长孙大人提点,霜儿以后会注意的。“但又犹豫道,”只是……殿下他……“长孙无忌淡淡道,“先让我劝劝殿下吧。” 说罢,长孙无忌就快步朝后殿走去。 还未进寝室,长孙无忌就听到阵阵压抑的咳嗽声,步伐不由一慢,眉头锁得更紧,嘴唇紧紧抿住,待慢慢走近,手放在房门上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试图让自己更冷静一下,可待听得里头又有一阵咳嗽声,长孙无忌再也无法忍耐,猛的推开房门。 大步走进,就见那个让他揪心的已经长成少年的孩子一脸愕然,跪坐在窗台边,而手中的药碗正倾倒在窗台外。 所以……这才是这孩子病总没好的真相?! 药都倒掉了,这病还怎么好?! 禁不住心头腾腾上升的怒火,长孙无忌脸色阴沉的吓人,大步上前,一把拎过那瘦弱的少年,逼近那脸色苍白憔悴的让人揪心的脸,长孙无忌一字一顿,阴森森的开口,“殿下,臣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你更快的更好的解决了自己,何苦用这种方法?臣可不记得有教过殿下自残己身吧?” 少年——吴王李恪先是一愣,随即慢慢的笑了起来,笑容带着自嘲,“老师从来只教玄麟如何糊涂,可从来没有教玄麟不可自残啊。” 长孙无忌一滞,心头怒火更甚,手下不由多用了几分力气,将那张自嘲的脸逼近几分,咬牙道,“殿下这么说,倒是臣失职了。好,那臣现在就告诉殿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殿下如此作践自己的身体,可是孝之所为?!” 李恪慢慢低下头,不再言语,只是嘴角依然若有似无的挂着一丝嘲讽。 长孙无忌看着李恪嘴角边的那丝嘲讽,心头更怒,“殿下!你是想让臣告知皇上和皇后吗?!” “会有人在乎吗?”李恪低着头,轻声问道。 长孙无忌一愣。 “我病了这么久……除了长乐妹妹和承乾哥哥看过三次外,父皇只来过一次,皇后娘娘来过两次,而母妃……来过两次……老师,你说,会有人在乎吗?”李恪抬头,认真的问道,手不知何时已经紧紧的拽住了长孙无忌的袖子。 长孙无忌凝视着李恪,素来总是温润的笑的脸上此时一派认真和极力掩饰的脆弱。 所以,这才是故意作践自己的原因吗? 心头低低一叹,松开揪着李恪领子的手,张开双手,将李恪缓缓的拥入怀中,在李恪惊愕欣喜的目光中,将李恪的头按入自己的怀中,低低的声音里有些压抑,显得沙哑,“殿下,如果……不在乎的话,就不会来了。” 李恪身子微微一颤,随即双手更紧的抓着长孙无忌的袖子,声音有些发抖有些哽咽,“老师,不要讨厌我……” *********** 孙思邈掀开承乾的袍衫,卷起承乾的裤腿,仔细的端详着,手指不时按摩着承乾的脚,不时低声询问着承乾。 待看到承乾摇头说,“没感觉”时,皱紧双眉,低叹一声,轻轻放下承乾的脚,转身对一直站在旁边紧张的太宗帝说道,“请皇上恕罪,贫道无能为力。” 太宗帝一听,脸色一沉,“孙道长,你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孙思邈微微摇头,一边思量一边道,“陛下,殿下的脚已经延误了四年多了。贫道真的没有办法了。” 太宗帝沉默,脸上的失望之情却是毫不掩饰。 而承乾在一边,心头却是松了口气。但看着太宗帝一脸的失望,心头有些难受,可,对于他来说,如果,一双健康的脚能换的现在父子和乐,母亲安康的局面,他真的愿意! 拉拉太宗帝的袖子,待太宗帝转头,承乾笑笑开口,“父皇,儿子没事。父皇就别为儿子担心了。” 太宗帝勉强一笑,摸摸承乾的头,低声道,“嗯,父皇知道。” 第73章 太宗帝又转头对孙思邈严肃道,“孙道长,我一直派人寻访名医,四年多来,我只寻得你一个,坊间人人传言,孙道长‘博极医源,精勤不倦’,我也甚为敬服孙道长这点,但今日,我想斗胆请问孙道长,所谓精勤不倦,若只诊断了一次,就对这病症说无能为力,可配得上精勤不倦?所以,无能为力的话你先收回去,我不信,乾儿这辈子都不能走路了!” 承乾一呆。愣愣的看着太宗帝。 父皇…… 而孙思邈也定神看向太宗帝,见太宗帝神情甚为平静,可平静中却有一种无形的坚毅,心头不由讶异,皇上的意念如此坚定?便微微点头,道,“贫道会记下殿下的这个病症,若陛下信得过贫道,给贫道五年时间吧。五年后,不管有没有方法,贫道都会前来回复陛下。” 太宗帝这才微微一笑,心头有些松了口气,“如此,就麻烦孙道长了。” 承乾回过神,轻声开口,“孙道长,承乾想麻烦道长一件事。” 孙思邈转头,看向一脸浅笑望着自己的承乾。恭敬作礼道,“殿下客气了。” “我想麻烦道长为父皇母后诊脉。” ************ 长孙皇后从甘露殿出来,慢慢的走回立政殿,想着刚刚承乾一脸无奈的模样,不由好笑。 本来和长乐豫章说着高阳的事情,却没想皇上来了旨意,到了甘露殿,才知道,皇上终于找到了民间传说的神医孙思邈。 只是,可惜,承乾的脚却还是不能治愈吗? 虽然说五年…… 但长孙心里却不抱任何希望,正愁闷间,承乾却闹着说要让孙思邈给自己和皇上看病。 本想拒绝,但见承乾眉眼间的担心,心头又软了,这孩子总是那么孝顺…… 没想到,这一诊治,也还真的看出毛病了。 气疾吗? 长孙皇后淡淡一笑,那又如何?只是……,摸摸肚子,会对孩子有影响吗?长孙皇后微微颦眉。 回到立政殿时,已经接近黄昏了。 刚进立政殿,就听哭泣声,不由快走几步,那孩子醒了吗? 转进寝殿,就听长乐和豫章无奈的声音,“好啦,乖啊,不哭啊。高阳是好孩子,不哭哦。” “呜呜……我要娘亲,呜呜,我要娘亲……”糯糯的声音喘着哭喊道,明明没有什么力气了,却是竭尽力气哭喊。 长孙皇后急忙走进,一边高声唤道,“娘亲来了!”一边走向正坐在床上哇哇大哭的小女童。 小女童不哭了,却睁得大大的眼睛,看向长孙皇后,“娘亲?” 长孙皇后柔婉一笑,摸摸小女童的头,慈爱道,“是啊。娘亲只是出门了几天,高阳怎么就不懂事了?” 小女童很茫然,定定的看着长孙皇后好一会,才忽然扑进长孙皇后怀里,嗅了嗅,然后,嘴一咧,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呜哇……娘亲坏人,高阳好怕好怕!晚上黑黑的!高阳好怕好怕!” 长孙心一酸,不由搂紧小女童,心头暗暗责怪自己,是自己糊涂,高阳娘亲过世都两个多月了,自己不该疏忽安排,让高阳一个人待在那种地方…… 哄拍着怀里的高阳,又不由想起刚刚承乾非要送自己出来时说的话—— “母后,请母后千万重视自己。” “乾儿,母后自己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呀!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母后……儿子和长乐,豫章,还有青雀,都不能没有母后……” 是啊,没有自己……,抬头看向围坐在自己身边戳着高阳脸蛋嬉笑的长乐和豫章,长孙皇后心里沉甸甸的,没有自己……承乾,长乐,豫章,青雀,还有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该怎么办? ********* 承乾坐在软垫上,虽然眼前摆着宣纸砚墨什么的,手中抓着笔,可他坐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了,却一字也写不下去。 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甘露殿,不是起晖殿啊。 他坐在这儿真的很不自在啊。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最最重要的原因是,父皇生气了。而且,是因为他。 忍不住抬头看向不远处认真批阅奏折的太宗帝。 承乾张了张嘴,却又默默的把到嘴的话吞了回去。 想起在送母后离开甘露殿,顺势也想溜的时候,父皇笑容爽朗的出现了,很是轻松的抱起他,对母后说道,“乾儿晚上就留在甘露殿陪朕一起用膳好了。观音婢,回去的时候小心点。” 而母后看了他一眼,眼里又出现笑意,微微点头后,竟转身就这么走了?? 而他只能乖乖的被父皇抱回了甘露殿,被安置在李福公公不知何时安排好的位子上,前面的桌案已经摆好了笔墨砚台。 “父皇?”他不解。 “乾儿可知错?”父皇神情很平淡。 “啊?”他迷惑了。 “那就等你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说吧。”父皇说罢,就转身回御案前继续批阅奏折了。 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承乾心头十分无语,忍不住摸了摸脸上已经涂了孙思邈留下的什么效果非常好的膏药。难道是这伤?可这只是一点小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ps:一点小资料(关于药王孙思邈大人滴,某树很喜欢孙思邈啊。) 孙思邈,出生于西魏时代,生于581年,而卒于682年,是个百岁老人。孙思邈生于西魏大统七年(公元541年),卒于唐永淳元年(公元682年),享年一百四十一岁。 第74章 药王孙思邈对我国医药学贡献的“二十四个第一”:1、医学巨著《千金方》是我国历史上第一部临床医学百科全书,被国外学者推崇为“人类之至宝”;2、第一个完整论述医德的人; 3、第一个倡导建立妇科、儿科的人; 4、中西医结合工作第一人; 5、第一个麻风病专家; 6、第一个发明手指比量取穴法; 7、第一个创绘彩色《明堂三人图》; 8、第一个将美容药推向民间; 9、第一个创立“阿是穴”; 10、第一个扩大奇穴,选编针灸验方; 11、第一个提出复方治病; 12、第一个提出多样化用药外治牙病; 13、第一个提出用草药喂牛,而使用其牛奶治病的人;14、第一个提出“针灸会用,针药兼用”和预防“保健灸法”;15、系统、全面、具体论述药物种植、采集、收藏的第一人;16、第一个提出并试验成功野生药物变家种;17、首创地黄炮制和巴豆去毒炮制方法; 18、首用胎盘粉治病; 19、最早使用动物肝治眼病,现在证明富含维生素甲p20、第一个治疗脚气病并最早用彀树皮煎汤煮粥食用预防脚气病和脚气病的复发,比欧洲人早一千年,现在证明富含维生素乙;21、首创以坤剂(雄黄等)治疗疟疾病,比英国人用砒霜制成的孚勒氏早一千年;22、第一个提出“防重于治”的医疗思想;23、首用羊餍(羊甲状腺)治疗甲状腺肿。 24、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位深入民间,向群众和同行虚心学习、收集校验秘方的医生。 第37章 蹴鞠进行时(3) 黄昏时分,致竹殿里。 后殿寝室里,黄昏的金色光线透过窗台铺设在地上,卧榻上,约莫二十七、八岁的面容端正,神情平静的男子出神的凝视着枕在他腿上沉沉入睡的少年。 少年似乎好久没有睡过般,沉沉睡着,越发温雅的面容此时显得有些天真,嘴角微微弯着,似乎做了什么好梦般。 男子凝视着,也不由微微牵起嘴角,在少年无意识的翻身更加贴近自己后,他忍不住伸手—— 可当手指即将落到少年脸颊时,似乎被什么惊醒般又慢慢收回。 眼里微微闪过一丝痛苦。 然后,男子抬头看向窗外,黄昏了吗? 再次转头凝视着枕在自己腿上好梦正酣的少年,半晌,才微微有些不舍的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将少年的头慢慢的移到榻上,将被子轻柔的掖好。 才慢慢起身,可这一起身,才发现自己的腿早已酸麻,好像有几千只蚂蚁在钻咬似的疼,不由皱眉,咬牙,慢慢的挪动着自己的脚,走到门边,才最后转头深深的看了卧榻上依然沉沉入睡的少年一眼。 直至走出寝室。 掩好房门。微微调整了自己的面部表情,抚硬了刚刚柔和的神情,收敛了眼眸里的温度,听到一声,“长孙大人!” 他慢慢转身,平静的近乎冷漠的神情微微点头,“殿下如果没有召唤,就莫要去打扰了。” 又交代了几句,才慢慢离开。 这时候的他,又是那个严谨淡漠的长孙无忌。 而致竹殿,后殿寝室里,在长孙无忌离开不久,卧榻上的少年慢慢睁开眼睛,怔怔的看向已经掩好的房门,神情里透着很多不舍和失落,但最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轻声喃喃道,“老师以后会经常来了吧?不会……再丢下我不理了吧?” *************** 甘露殿里,承乾趴在桌案上,看着黄昏的光线落在宣纸下,便用笔圈画着金色的光线,勾勒着无意识的图画。 直至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他的面前,低沉的声音里透着些许好笑和无奈,“乾儿,你这是打算画乌龟吗?” 承乾抬头,无辜的眨眼,“儿子不会画乌龟,父皇教我如何?” 太宗帝盯着眼前的扮着无辜的少年,清秀的面容,干净的眼眸,让他素来头疼又喜爱不已的少年,他的儿子……他最喜欢的儿子…… 长长叹一声,俯身,一把抱起少年,边抱边妥协道,“你呀……” 承乾搂着太宗帝的脖颈,嘴角勾起颇有些得意和狡黠的笑。 太宗帝抱着承乾转身进了后殿,后殿的寝室十分宽敞,装饰也极为华丽,但却不是华而不实,承乾好奇的仔细的打量着,虽说,两世为人,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进父皇的寝殿。 中间一张大大的卧榻,两边窗台各自搁置着一张柜子类的木架,左边窗台不远,用屏风隔出一个小空间,里头放置着四方小桌案,桌案上还摆放着棋盘。右边窗台用屏风隔出的比较大的空间里摆放着桌案,桌案上陈列着文房四宝,桌案右边还有放置着书的架子。 卧榻前边,还有一大块软垫,太宗帝抱着承乾坐到了软垫上,懒懒的挥手示意,随侍的宫女便抬过一张小桌案,桌案上放置着糕点,还有茶水。 承乾收回好奇的目光,低头看向糕点,松仁糕?这东西自己很喜欢,可是父皇不喜欢…… 这东西得提前交代,御膳房才能做吧?父皇不是一直在批阅奏折吗?什么时候吩咐的?心里疑惑,父皇不会是早就准备留下自己吧? 那么,犯错什么的,果然是借口?承乾心头默然,自己反复想了好多次,就是不明白自己今天到底做错了什么。 第75章 李福端着水恭敬呈上来让承乾洗手,但承乾只顾出神,太宗帝也不提醒,只是轻轻抓过承乾的手,便洗了起来,动作不自觉的放柔放轻,好像手中这小小的白皙的手有多脆弱珍贵般。 待承乾回过神,手正被温柔的擦拭着。 承乾不由脸红尴尬,“谢父皇。” 太宗帝只是抬头,戏谑一笑。转头挥手示意内侍们退下。 李福公公低眉顺眼的退下,顺势捞走不知何时出现正欲朝承乾奔去的滚滚鼠一只。 承乾抬头看向正挥手示意内侍们退下的太宗帝,心头百思不得其解,“父皇,乾儿到底犯了什么错?”承乾忍不住开口问道。 太宗帝微微扬眉,将手中的松仁糕喂入承乾口中,才淡淡开口道,“乾儿,你脸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承乾一愣,还是跟脸上的伤有关吗? 看承乾一脸怔愣,太宗帝轻声叹息,开口说道,“乾儿,你可知,父皇每次看到你受伤生病都很难过?有时,父皇都恨不得代你承受……”太宗帝轻抚承乾受伤的脸颊,眼眸里是心疼,夹杂着恼怒。 承乾怔怔的看着太宗帝眼眸里的心疼恼怒,心头一阵迷茫,随即似乎有些了然,不由有些懊恼愧疚低头,又想起自己的脚……,手指不由捏紧了袍角。 太宗帝见承乾低下了头,便将承乾抱紧,低声道,“乾儿……答应父皇,爱惜自己,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 承乾轻轻嗯了一声,犹豫了一下,才低低声道,“父皇,乾儿不是有意的。” 太宗帝勾起嘴角一笑,摸摸承乾的头,低沉的声音带着浓浓笑意,“如果乾儿敢故意让自己受伤,你看父皇怎么收拾你!” 承乾不由心一抖,他的脚……,又想着,父皇,应该,不知道吧? 将承乾抱正,拿起一块松仁糕,正欲喂承乾时,承乾急急开口道,“父皇,我自己来!”边说,边欲拿过太宗帝手上的松仁糕。 但太宗帝微微抬高手闪过,眼睛微微一眯,一边将手里的松仁糕细细捏碎,一边似笑非笑开口,“父皇喂不好吗?” “父皇……”承乾刚一张嘴,就被塞入被捏的很碎小一块的松仁糕。 “嗯?”又再喂入一口。 “儿子已经十二岁了。”承乾努力吞咽着,一字一字慢慢的咬重音说道。 太宗帝漫不经心的应着,“嗯,乾儿十二岁了。”又想起什么,顿了顿,认真问道,“乾儿今年的生日想怎么过?” 承乾盯着太宗帝,神情严肃,“父皇,儿子十二岁了,儿子可以自己吃!”说到最后三个字,承乾几乎是一字一顿。 太宗帝莞尔一笑,摸摸承乾的头,“那又如何?乾儿,你就算二十二岁了,不也是我的儿子吗?” “父皇……”承乾心头有些无力。问题不是这个好吗? 太宗帝却看着承乾无奈的脸,爽朗一笑,低头猛的亲了亲承乾的额头,才在承乾耳畔低喃,那低沉的声音搔弄着承乾的心里有些痒痒的,而话语却让承乾茫然。 “乾儿,你永远都是我的儿子,不管你十二岁,二十二岁,还是四十岁……” “父皇,我当然是你的儿子啊。”承乾一脸茫然不解。 他就是七十岁了也是父皇的儿子啊。 太宗帝却只是微微一笑,将承乾揽入怀中,紧紧抱住,还未说出口的话语是—— 所以父皇可以宠乾儿你一辈子…… ************ 立政殿里,长孙皇后坐在卧榻边,看着刚刚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孩儿这会儿却是呼呼大睡。不由好笑。 长乐和豫章跪坐在长孙皇后的榻边,盯着呼呼大睡的小孩儿,也是对视一眼,嘻嘻低笑起来。 “快看,高阳吹泡泡了。” “嘻嘻,真好玩。” 长孙皇后急忙示意嘘声,低低声道,“别吵醒了她。” 长乐和豫章对视一眼,长乐有些顽皮的一笑。豫章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 长孙皇后摸摸豫章的头,眼神柔和的安抚着。 长乐盯着高阳看了一会,忽然转头问道,“母后,为何之前我都没见到高阳妹妹呢?”她很疑惑。 如果不是滚滚跑到那个地方,她还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一个妹妹。 长孙皇后怔了怔,轻轻一叹,是自己的疏忽,没有细致关照。 豫章却细细的声问道,“母后,父皇知道妹妹吗?” 长孙皇后想了一下,微微摇头,“怕是不知道吧?” 长乐皱皱眉,“父皇这样可不对,连自己多了个女儿都不知道!” 长孙皇后微微颦眉,低声训斥长乐道,“长乐,不可如此!” 长乐不由瑟缩了一下,长孙皇后这才放柔语气道,“长乐,不可这样说你父皇,你父皇日理万机,有些事情难免就疏忽了,况且,照顾你们是母后的事情,高阳没有被照顾好,是母后失职,不关你们父皇的事情。知道吗?” 长乐微微点头,见长孙皇后语气柔和了,才轻声道,“可是,母后,你每天有那么多事情……” 长孙皇后轻笑,“是啊。母后每天有很多事情,长乐,豫章,你们可要帮母后好好照顾妹妹知道吗?” 长乐和豫章对视一眼,都齐齐点头。嗯,她们一定会照顾好高阳妹妹的! 见状,长孙皇后才微微笑了起来,眼角瞥见那盏悬挂在窗台边的琉璃百花灯,长孙皇后心一疼,随即默默转开头,脑海里闪现了当年那个人写给自己的诗句:不想见,便可不想念,不相知,便可不相思…… 第76章 无缘再见,无缘再聚,知与谁归,就断了相许吧。 “枫叶……”长孙皇后轻声开口道,眼睛落在卧榻上的高阳身上。 “娘娘?”枫叶弯腰俯身,有些担心的轻声问着。 “把那盏琉璃百花灯收起来吧。”长孙皇后慢慢的说着,语气很轻淡,轻淡的好像烟雾般随时都会消散了。 枫叶一愣,正欲开口,但瞥见长孙皇后死死拽紧的手帕。便吞下了到口的话语,默默起身,走向窗台。 ******************** 晚膳时分。 承乾皱眉看着碗里的鱼肉,下意识的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有些气馁的看向正戏谑的笑着的太宗帝。 “父皇,我能不用晚膳吗?”承乾有些苦瓜脸的看向太宗帝。 就在不久前,他被父皇喂了几个松仁糕…… 这会儿,他实在是吃不下了! 太宗帝想了想,也罢,是自己刚刚“喂”得有些过分了,看了眼承乾,心头愉悦,伸手揽过承乾,“多少吃点鱼吧。嗯?” 承乾瞅着太宗帝不容拒绝的神情,勉强点头,见太宗帝拿起筷子,急忙开口道,“就这一碗!父皇你不要再夹菜了!” 太宗帝好笑点头。 ************ 晚膳时分,长孙无忌踏进了家门。 这座府邸乃皇上所赐,四进的院落,几房仆人,长孙无忌一进家门,就有管家上前肃然安静的伺候着,并低声报告着今日谁谁谁到府中拜访。 听到安庆公主的名字时,他的步伐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即淡淡道,“知道了。” 待来到后院书房,有些疲惫开口道,“告诉大少爷,让他们先开饭吧。”随即挥退管家。 待管家离开后,他才微微闭上眼睛。 三年前,他的夫人过世,虽然这几年,包括自己的妹妹,很多人都提过续弦之类的事情,但他实在是不愿。 外头传闻他伉俪情深,但或许只有妹妹才知道,他当年的婚事就跟妹妹的婚事一样,都不过是为了家族…… 想起百花节那天,妹妹在席间突然问他,“哥哥,可曾想过有一天,找个中意的?”又温婉的说,“哥哥如今可是不比当年了呢。” 这话说得含糊,可他听清了里头的意思。如今的他不需要依靠婚事来提升家族的力量了,如今的他,可以找个,自己真正中意的了…… 真正中意的? 但那,谈何容易? ************ 是夜,承乾窝在太宗帝怀里,微微阖眼,背上,太宗帝习惯性的抚拍着。 忽然想起母后曾提过的关于赵节的事情,承乾便睁开眼睛,抬头,看向太宗帝。 察觉怀里的动静,太宗帝低头,“怎么了?” “父皇,儿子想给一个人求个情……”想了想,承乾还是决定实话实话。 太宗帝微微扬眉,乾儿会给人求情?那可真难得!太宗帝知道,这几年,因为自己对乾儿的宠爱,有很多人都曾把主意打到乾儿身上,可乾儿机敏乖巧,行事素来不喜张扬,那些个人可不曾一次得逞过。 为此,太宗帝心里头可是骄傲的很! 但如今,乾儿说,要给人求情…… 思量了一下,太宗帝微微一笑,“可是赵节?” 承乾默默点头,摸摸鼻子,果然,瞒不过父皇…… 将承乾的头重新按入怀里,太宗帝继续抚拍着承乾的背部,漫不经心开口道,“父皇知道了。乾儿,这事,你就无需再理会了。” 承乾偷偷抬头,见太宗帝神情很平和,便安心的继续窝在太宗帝怀里,睡意袭来,朦胧间好像感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连在额头,鼻间,但很快的,承乾便跌入了梦乡。 有些不舍的慢慢抬头,太宗帝凝视着承乾恬静的睡颜,抬起手指缓缓勾勒着这清秀的面容,心头想着,不知再过几年,自己怀里的这个孩子会是怎样的风情? 提起赵节,总会想到那个胆敢觊觎自己孩子的鲁王李元昌! 眼眸微微一闪,想着华州该会让那家伙好好享受吧。心头冷笑着,他会让赵节出来的,还有杜荷…… 手指慢慢的滑到那红痕差不多消失的位置,心里有些疼。 那杜荷背后的人是谁?安庆?赵节?侯君集? 罢了。就让他好好看看,还有谁…… 睡梦中的承乾有些不安,微微蹭了蹭,习惯性的想寻找让他安心的东西,太宗帝回过神,勾起宠溺的笑,微微揽紧蹭蹭的承乾,慢慢的抚拍着,心头肆虐的暴戾不由的慢慢消散,凝视着承乾安心满足的睡容,他不由的慢慢低头,将唇印上承乾的额头中央……手指慢慢抚上承乾的嘴唇,流连许久…… 第38章 蹴鞠开始时(一) 李福一路匆匆,手中捧着一盘东西,匆匆朝起晖殿走去,他神情肃然,背脊挺直,虽然行色匆匆,可步伐却稳稳的,手中的东西也稳稳的,不见丝毫晃动,可惜,肩膀上却趴着圆溜溜的转着眼珠子的滚滚鼠,于是,经过的,遇见的,走过的,路过的,都心里偷笑,可面上都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福公公,待转过弯了,不见李福了,文静的,相视一笑,素来爱闹的都哈哈大笑起来。 对这些,李福似乎不知,依然板着脸,朝起晖殿走去。 在转过弯时,李福微微停下脚步,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皱,随即恭敬弯腰,轻声道,“奴婢见过梁王殿下,齐王殿下。” 第77章 李福对面,两个少年,一高瘦,一微胖,五官都很端正,可惜眉眼间的骄纵和傲慢之色破坏了这端正的面容,高瘦的双手环胸,微胖的斜靠在走廊梁柱柱上,两人手中都提着一皮球,似乎刚刚完蹴鞠回来。 高瘦的先是拖长着语调懒懒开口道,“福公公多礼了。起来吧。你这是要到哪去?” 李福依然肃然着脸,一板一眼的回答道,“回殿下的话,奴婢奉皇上旨意,要到起晖殿。” 微胖的却是凑了上去,在李福还未出声前,就一把掀开了盘子上面的红布,待看清盘子里的东西,眼里闪过一丝嫉妒,阴阳怪气的开口,“哟,看看,这是什么?啧啧啧,咱这位大哥可真会享受啊。玉石花糕!!这可是只有父皇才能享用的御膳呢!” 李福低眉顺眼,没有应答。 高瘦的也凑了过来,瞥了一眼,冷哼一声,嘲讽开口,“哼!佑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咱这位大哥最会撒娇做戏,只要他把他那轮椅往前一摆,谁都会怜惜三分吧!” 微胖的,也就是齐王李佑见李福依然恭敬弯腰,不言不语,便呵呵一笑开口道,“就是委屈了我们福公公,总是为我们咱们的大哥奔波劳苦。” 李福神情依然肃然,低声道,“殿下言重了,能为皇上和殿下做事是奴婢的荣幸。” 李佑有些无趣的哈哈一声。 李愔却是哼一声,怏怏道,“福公公可真是忠心可嘉啊。” 李福低眉顺眼,“殿下夸奖了,这是奴婢的本分。” “哼!”李愔有些气恼了,但却被李佑拉住,想着眼前之人是父皇身边的人,只好罢了。 李佑呵呵一笑,“福公公还要为父皇办事,文梼,咱们就别打扰福公公了。福公公,请!” 李福恭敬作礼,才朝前匆匆而去。 直至李福走远,李佑才收了脸上的笑容,对同样阴沉的李愔冷冷开口,“文梼,你就看着吧,玉石花糕算什么!总有一天,我会得到比这更好的东西!” 而匆匆前行的李福,在转个弯后,才空出一只手,从袖子里抓出滚滚鼠,微微一笑,低声道,“没事了,小东西,你就那么怕两位殿下?” 滚滚鼠眨了眨眼,嗖的一下,窜上李福的肩膀,吱吱叫了两下,似乎很是气愤的样子。 李福愣了愣,才轻声道,“你是皇上赐给中山王殿下的,放心吧,没人敢对你怎么样的。” 滚滚鼠却是瑟缩了一下,吱吱一叫,似乎很是委屈的样子。 李福轻笑,“好吧,以后啊,你看见那两位殿下,就尽量避一避吧,要不,来找福公公也行。” 此时,起晖殿里。 李泰正皱眉盯着棋盘上的用黑白棋子摆成的蹴鞠阵型,半晌,有些不耐烦抬头道,“哥,你这个没用!太复杂了!玩蹴鞠就是讲究个痛快嘛,整这个没意思!” 承乾坐在棋盘后,淡淡一笑,“青雀,你别小看了这些阵型,你去显德殿看看杜构他们,你仔细瞧瞧就知道了,如果没用事先预演,他们就不会有这么好的配合……” “哥!不是我说,你没玩过根本就不明白!”李泰却仍然很不耐烦的脱口而出说道。 没玩过?承乾微微一怔。 而一直安静在旁泡茶的红玉和珠儿也随之一愣,不由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不悦。 殿下不能行走,怎么玩蹴鞠?! 而李泰似乎不自知般,依然滔滔不绝的说道,“哥,你就放心吧!我肯定能赢李佑李愔他们的,还有李恪,哼,他肯定是装病了!不敢和我斗!” 承乾面上依然淡淡的笑着,“总之,青雀,你要努力,可别输了。”,手开始慢慢的收拾起桌上的棋子。 李泰拍着胸脯道,“哥!你就好好看着吧!”说罢,站起身,居高临下盯着承乾,午后的阳光的打落的阴影落在李泰的脸上,承乾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却听到他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我会让所有人知道,我,李泰,才是父皇最优秀的儿子!” 承乾心里微微一沉,这句话…… 上辈子,他也曾听李泰说过。 李泰离开后,珠儿上前,想帮着承乾收拾棋子,却被承乾摆手阻止,承乾语气很清淡,“我自己来就好。你们先下去吧。” 珠儿有些担心,转头看向红玉,红玉微微颦眉,朝珠儿示意点头。珠儿只好退下。 待离开前殿,转头看向独坐前殿棋盘后的承乾,那少年的身影依然瘦弱,一人独坐,凝视着棋盘。 “红玉姐姐,你说,殿下他……” “珠儿,没事的。”红玉转头看向独坐棋盘后,已经开始落棋的承乾,轻声安抚道,跟随殿下四年多了,红玉知道,殿下虽然不过十二岁,可行事却比很多人都沉稳冷静,也比很多人要坚强。魏王那无意间的一句话虽然伤了殿下的心,但相信殿下应该没事的。 “珠儿,我们去弄几个殿下喜欢的小菜吧。”红玉对珠儿说道。 珠儿眼睛一亮,“好!”但随即又皱眉道,“可是,红玉姐姐,如果晚上皇上要来用膳怎么办?” 红玉嘴角一勾,“放心,我听说,今儿个阴妃娘娘好像准备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珠儿抿嘴一笑,“那,我们去准备殿下喜欢的小菜吧。” 但两人刚刚欲转向后殿小厨房时,身后就传来李福的低唤声,“红玉!珠儿!” 第78章 两人转头,看见李福,齐齐上前。 “福公公,您怎么来了?可是皇上又赐了什么给我们殿下了?”珠儿扫了眼李福公公手中的盘子,好奇的探头问道。 李福微微点头,将盘子顺势递给珠儿,“这是皇上特意嘱咐御膳房做的玉石花糕。” 红玉不由惊呼,“玉石花糕?!”不由低头看向那盘子,不会是杨妃娘娘向皇上讨要却不得的非常难做很珍贵的玉石花糕吧。 “我刚刚见魏王殿下离开,魏王殿下来此可有何事?”李福问道。 他本应从前殿进入,向中山王殿下宣达皇上的恩赐,可刚到前殿,就见小银子和小金子站在前殿门口,让他很是意外,问了才知道,中山王殿下一个人在前殿下棋,不许人打扰。他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想问问具体何事,但见小银子和小金子闭口不言的模样,心里知道,这两人,一人是皇后娘娘的心腹,最为狡猾,一人是个忠心本分的家伙,可惜过于本分,不够机灵,怕也不会对他说实话……便转至后殿,想问问红玉。 红玉看了眼珠儿,珠儿微笑,手捧着玉石花糕开口道,“红玉姐姐,我先下去了,这玉石花糕可得好好蒸一蒸才是。”便转身走向后殿。但走到转角处,又停下脚步,躲在廊柱后。距离刚刚好。 待珠儿走远,红玉才细细将刚刚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轻声道,“殿下素来重情,这次怕是有些难过吧,不过,应该没事的,殿下一向都很坚强。” 李福微微点头,神情依然肃然,“好好伺候殿下。”说罢,便转身而去。 见李福走远了,红玉瞄了眼身后的廊柱,见珠儿的身影一闪而过,嘴角不由一勾。 真是个笨丫头!不过……倒是个忠心的! ************** 长安的春风楼,有三最。 最热闹,最大,最多美酒。 杜如晦一脸心事重重的踏进酒楼,小二便迎了上来,眉开眼笑的谄媚开口,“杜大人好!两位大人都在二楼的雪梅阁里。” 杜如晦微微点头。转身踏上了二楼。 雪梅阁里。 长孙无忌,房玄龄,一边浅饮着,一边低声交谈着什么。 待杜如晦踏进房间时,长孙无忌扬眉,举起手中的酒杯,“杜兄,迟到可要罚三杯!” 杜如晦却是苦笑一声,皱紧双眉,长叹一气,“我罚!我罚!只要长孙兄能保得我家那不孝子一命!怎么罚都行!”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一愣,对视一眼,都很愕然。 “发生何事?是杜构?还是杜荷?”房玄龄起身关切问道。 长孙无忌也随之起身,微微思量一下,试探性问道,“可跟吴王有关?” 杜如晦摇头,一边唉声叹气,一边走向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一边开口道“坐坐坐!” 盘腿坐下后,杜如晦端起面前的酒杯,就连喝三杯,才长叹一声道,“家门不幸啊!” 长孙无忌皱眉,心头有些担心着是否扯上了吴王,边有些不耐烦道,“你倒是说啊!” 杜如晦苦笑一声,才开口道,“你放心,跟吴王无关。” “可是跟中山王有关?”房玄龄问道,顺势瞥了微微松了口气的长孙无忌,眉头皱起,这长孙兄也太关心吴王了吧? 杜如晦默默点头,又自己倒起酒杯,仰头一干,才叹了一声,将那日显德殿杜荷误伤了中山王的事情说出。 房玄龄听罢,哈哈一笑,拍拍杜如晦的肩膀道,“杜兄,这事也没那么严重吧。中山王殿下素来宽和,你又不是不知,他不会跟你计较的,至于皇上,你更别担心,你看这两天,皇上也没有说嘛。” 杜如晦只是苦笑摇头。 房玄龄疑惑,“怎么?里头另有隐情?” 长孙无忌面色冷冷,“恐怕不是误伤,而是有意吧。” 房玄龄愕然,“长孙兄,此话何解?” 长孙无忌转头看向愁容的杜如晦,淡淡道,“我会跟中山王殿下说的,但是,杜兄,家门还需谨慎,自古皇家之事,牵扯到的,可没几个有好下场。” 杜如晦轻轻一叹,“你以为我不知吗?我也不知我家那不孝子到底是何时跟赵节混在一起的?哎!” 房玄龄此时也已明白个中缘由,皱了皱眉,插话道,“今日,我听皇上言语间的意思是,蹴鞠大会,所有皇室子弟和官家子弟都必须组队参加。我家那个不成材的也得参加了。” 长孙无忌端起酒杯的手在半空中一顿,又放下,沉吟道,“赵节被释放了,皇上,也恩准其参加蹴鞠大会了。” 杜如晦一听,又是皱眉,“怎么给放出来了?” “不放出来行么?”长孙无忌冷笑,“人家都求到皇后娘娘去了。” 房玄龄深思,“你说,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长孙无忌皱眉深思,也甚为不解,蹴鞠大会不过是个解闷玩意,他知道,真正的重头戏是正在秘密训练的演武!但,为何这个蹴鞠大会,皇上要这么大张旗鼓呢?若说里头没有什么深意,他绝不相信! 皇上做事从来都是有谋有略! 不过,这里头到底是何种安排? ************ 承乾将白棋轻轻移了个位置,只一步,局势便变了。黑棋无路可走,白棋叱咤天下。 只是,棋路可变,局势可改,但人呢? 承乾以为他这一世不是太子,他与青雀间的矛盾便可改变,但他错了。 第79章 他错在忘了人之贪心是无止境,这世,没有了太子,只有一个残缺的嫡长子,青雀之上再无竞争之人,青雀贪得了身份上的优势,便想再贪得更多…… 而青雀又是个好胜之人,怎会,容许自己的失败? 如此好胜,又野心勃勃欲争斗的青雀是他从未想过的。 青雀无意间的那句话也是真话吧,青雀他自己无意透露的真心话,一个没玩过蹴鞠的哥哥,其实一直就被鄙视的吧? 微微捏紧了手中最后一颗白棋,承乾深深呼吸一气,慢慢平静情绪。 未来,会如何? 稚奴若有一天到来,若到了相争的那一步?自己,该怎么办? “这步走错了。” 低沉的声音淡淡说着,一只修长长有厚茧的手指轻轻移开了黑棋,于是,局势再变,白棋的叱咤之路被斩断了。 承乾一愣,回过神,抬头看向不知何时坐在自己左边的太宗帝。 “父皇?” “嗯?”太宗帝淡淡应道,没有抬头,只是指指棋盘,开口说道,“你这步走得不错,可惜,你没有看到全局,只是看到了局部。黑棋看似死棋其实还留有生机。乾儿,可明白了?” 承乾顺着太宗帝手指方向看去,不由愣神,的确如此,他还真的忽视了这片黑棋。 没有看到全局吗?承乾若有所思,自己倒忽略了。 “乾儿,下棋之时,不要过早下判断,有些东西,不过是潜伏罢了。”太宗帝若有所指的淡淡说道。 承乾一怔,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太宗帝,却见太宗帝,手指捻起黑棋,只是几步而已,便将局势全部改变了。 承乾愣愣盯着棋局,半晌,才浅浅一笑。 枉费他飘荡人间多年,怎么就忘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中西结合,果然无敌! 第39章 蹴鞠开始时(二) 红玉匆匆朝后殿小厨房走去,见珠儿正在准备,急忙开口说道,“珠儿,别弄了。” 珠儿疑惑抬头,“红玉姐姐,怎么了?” 红玉抚额,有些头疼,“皇上来了。” 珠儿啊了一声,“红玉姐姐,不是说皇上今儿个……” 红玉抚额,无奈,“皇上要来你也想不到不是?”心里却如明镜,皇上一定是从李福那知道殿下心情不好,所以急急赶来了,那么,魏王殿下说的那些话,皇上也一点知道了? 红玉面上无奈神色,心头却有些得意冷笑,哼,以为他们家殿下好欺负吗? 前殿,太宗帝依旧盘腿坐在棋盘边,低声指导着每一步棋路。 承乾这几年虽然经常和太宗帝下棋,但这样具体的详细的知道棋路却没有过。越听太宗帝指示着每一步路,承乾心头就越敬服。 凝视着那张专注沉稳的俊脸,承乾眼睛亮亮的,父皇就是父皇!果然,每一步都是富有深意!环环相扣,步步为营,不着痕迹间,就掌控了全局了呢。 太宗帝见承乾没有回应,抬头,就见承乾亮亮的眼睛,不由扬眉,“怎么?被你父皇迷上了?” 承乾回过神,摸摸鼻子,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还是老实承认,“父皇,你真厉害!” 太宗帝低低一笑,忽然伸手抱起承乾坐到自己腿上,俯头亲了亲承乾的额头。 好听的,拍马屁的话他听过很多,但如乾儿这句说得让他这么窝心让他这么得意的,却从来都没有过。虽然乾儿这句也不是什么漂亮话。不过一句普通的赞誉罢了,果然,这话得看是谁说是吗? 承乾已经习惯了这种时不时的亲昵,那种不自在也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心里现在甚至很喜欢父皇对他的亲昵。 于是,当父皇亲罢他的额头时,抬头微笑凝视着他时,他便对着他的父皇露出浅浅的柔柔的笑。 而刹那间,这种浅浅的柔软的笑几乎在瞬间夺了太宗帝的呼吸。 直至一声温婉的呼唤,“皇上!乾儿!” 承乾回头,见长孙皇后一派温婉的笑的站在前殿门口,便露齿一笑,“母后!” 而回过神的太宗帝下意识的紧了紧承乾的腰,但随即松开,面上也随之露出爽朗的笑容,“是观音婢啊。” 长孙皇后来了有一会,刚进来时,就见皇上亲了乾儿的额头,心头再次闪过怪异的感觉,接着,便见乾儿对皇上露出笑容,然后…… 皇上那刹那间的呆滞…… 下意识里她便唤出声了。心头那种怪异的感觉更深了。似乎,已经无法再一闪而过了。 长孙皇后走到棋盘边,也坐了下来,对太宗帝笑笑,柔声道,“我过来的时候,见阴妃妹妹好像在御花园很难过的样子,过去问了才知,原来她有个小东西要献给皇上,和皇上都约好了,却没想皇上失约了。”说罢,又嗔怪道,“皇上,您怎么能这样呢?” 太宗帝好像才突然想起般,一拍脑袋,懊恼道,“瞧我!都给忘了!哈哈,我这就去!”说罢,低头对承乾微笑道,“乾儿,父皇晚上不能陪你用膳了,让你母后陪你吧。” 承乾心头有些失落,但面上乖巧一笑,“嗯,乾儿知道。乾儿恭送父皇。” 而太宗帝好像很急切般,将乾儿小心翼翼的安置在软垫上,便起身摆手而去。 承乾目送着太宗帝离开,直至看不见了,才缓缓收回视线,一收回视线,便对上长孙皇后严肃的脸,不由吓了一跳,“母后,怎么了?” 第80章 长孙皇后定定的凝视着承乾,半晌,才慢慢露出微笑,“我在看我的乾儿,一转眼间,都十二了……”边说,边缓缓伸出手抚摸承乾的脸。 承乾有些困惑,轻轻抓住长孙皇后贴在脸颊上的手,轻声问道,“母后,怎么了?可是……乾儿做错了什么?” 承乾很担心。不会他真的做错了什么吧?母后的这种口气让他很不安…… 长孙皇后收回手,敲敲承乾的头,有些无奈道,“你要是能做错什么事情,母后倒还真放心。可你呀,这些年,什么事情都做得那么好……” “母后……”承乾有些哭笑不得,他把事情做好了还不对啊。 “你父皇太宠你了!”长孙皇后半是埋怨半是认真道。 承乾有些无语,父皇要宠他,他也没辙啊。 长孙皇后心头徘徊着那种怪异的感觉,只觉着皇上不该这么宠爱承乾,可看着承乾一脸无辜样,她又说不出什么,只能轻声叹道,“乾儿,你看,青雀那孩子不过是说了些孩子气的话,你父皇就急急跑过来安抚你,连和阴妃约好的事情都忘了,这要是让阴妃知道,还不得又记恨你呀。” 承乾皱眉,心里有些堵,“母后,青雀这事,儿子谁也没说,我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知道的!就连母后,我也不知道您又是怎么知道的?!” 长孙皇后一滞,见承乾皱眉的样子,苦笑一声,“乾儿,母后知道你不是恃宠而骄的孩子,母后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你父皇……” 承乾深深呼吸一气,才慢慢开口,“母后,儿子知道母后担心,可是,母后,父皇他要宠儿子,儿子也没办法呀。”承乾说到最后有些委屈,“要不,儿子自污?” 长孙皇后瞪眼,嗔怪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承乾故作叹息,“那要不,母后您说,儿子该怎么办?父皇宠爱儿子,您担心,青雀嫉妒,说实话,母后,儿子一直都盼着父皇别来起晖殿,父皇一来起晖殿,儿子的是非就来了!” 长孙皇后心头一滞,乾儿说的句句在理,其实,是她苛求了乾儿,这几年,乾儿不曾恃宠而骄,更不曾借此谋利,反而是不断的低调,对青雀的任性也一再的忍耐着。哎。 “好啦,母后知道你委屈。”长孙皇后拍拍承乾的搁置在棋盘上玩着棋子的手轻声道。 “母后……”既然说到了,承乾也不想再避开了,遂转头,看着长孙皇后,认真道,“母后既然知道青雀说的话,那母后,儿子斗胆,这次蹴鞠大赛,儿子不会对青雀手下留情,也请母后不要参与其中,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母后,都请您一旁看着,可好?” 长孙皇后一愣,她盯着承乾的脸半晌,才迟疑的问道,“乾儿,你这是——” 承乾只是微微一笑,“母后,青雀想做父皇最优秀的儿子,儿子也想!” 长孙皇后皱眉,想说些什么,但看着承乾坚定却清澈干净的眼眸,想起她的另一个儿子青雀同样坚定但却浑浊狂热……,便默然不语,半晌,轻轻点头,摸摸承乾的头,“乾儿,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承乾绽放出柔和浅淡的笑容,“谢母后。” *************** 红玉端着御膳房送来的晚膳走进前殿时,看见长孙皇后,不由一愣。皇后娘娘怎么来了?怎么没人通报呢? 于是,急忙放下晚膳,跪下请罪,“奴婢该死,不知娘娘驾到,未能远迎,请娘娘恕罪!” 随之的珠儿也急忙跪下请罪。 长孙皇后温婉一笑,“好了,都起来吧。是我不让小银子声张的。” 待红玉和珠儿都起来后,又把御膳呈上,待看见玉石花糕,承乾一愣,长孙皇后恍然,看向承乾,戏谑一笑,“乾儿,这下你该知道是谁告诉了你父皇了吧?” 李福…… 承乾皱眉,清冷的目光扫了又安静跪伏在地不语的红玉,盯了许久,才冷冷道,“红玉,我知道你忠心,但今儿个当着母后的面,你听好了,我不需要碎嘴的大宫女,今后,若无我的授意,谁要是胆敢把起晖殿的事情透露出半个字,就从起晖殿滚出去!” 红玉沉默半晌,才慢慢叩头,低声应是。 长孙皇后也随之轻笑道,“乾儿,小银子那你就不用说了,他是母后的人,母后必须知道你好不好,所以,这些话你就不用多说了。” 承乾无奈。 待用完晚膳,又看着承乾准备就寝了,长孙皇后才离开,离开之时,长孙皇后叫来了红玉。 站在起晖殿的前殿偏门边,令枫叶守着,若有人靠近就警示。 才对红玉柔声道,“乾儿今儿个因为皇上的事情被我说了,所以心情不是很好,红玉,让你受委屈了。” 红玉垂着头,低声道,“不,殿下责罚的是。奴婢不该私泄起晖殿事。” 长孙皇后微微摇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皇宫之中哪怕是一块板砖,一块泥土都是皇上的,你将起晖殿之事告知皇上,并不算私泄,只是,红玉,我知道,你是想为殿下谋福,但你可知,有些福分太大了,反而会成为灾祸?”长孙皇后意味深长道。 红玉一震,下意识的抬头看向长孙皇后,却见长孙皇后意味深长的眼神。不由后退了半步,谋福?的确,她心存私心,想着让殿下继续得到皇上的恩宠,想着能够巩固皇上对起晖殿特殊恩宠…… 第81章 “红玉,你是个聪明人,再多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长孙皇后说罢,便转身而去。 对红玉这样的一个聪明人,说得再多反而无益。 ********** 太宗帝在离开起晖殿后,便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神情有些阴沉的匆匆而去。 李福察言观色后,选择了低眉顺眼,默默跟随。 如果皇上心情不好的话,第一个遭殃的便是他们这些随侍的人了。这些年,皇上的心情大多数都是很不错的。如果有不好的时候,只要找个理由,把皇上请到起晖殿,不一会,皇上就会笑逐颜开,或者,请中山王殿下去起晖殿?当然,殿下行动不便,这个次数还是比较少的,不过效果会更好。 比如说,上次,魏大人又把皇上给惹了。皇上还一怒之下把魏大人给罚了。 这个更好,不需他绞尽脑汁的想辙,殿下就来了。三言两语就把皇上的气给消了。 不过,这回…… 李福公公偷偷回望了一眼已经很远的起晖殿,胃一阵一阵抽疼,皇上既然从起晖殿离开了,就不会再回去了吧? 太宗帝来到御花园,阴沉的脸忽然消失,挂在脸上的又是爽朗的笑容。 李福公公看了胃更疼! 跟随皇上多年,李福知道,皇上这是在演戏了,如果皇上连自己的坏心情都开始遮掩了,不想让别人看出来的话,那就说明了皇上的心情已经差到极点了! 从寒华殿里出来,太宗帝一脸阴郁。 李福公公小心翼翼的跟着,低垂着头,连步伐都很轻,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待要转至甘露殿时,太宗帝停顿了一下,拐个弯,又转进了长生殿。 看太宗帝进了长生殿,李福公公的胃开始抽搐了起来。 皇上平日里不太喜欢留宿长生殿的啊。 “下去!”淡淡的说了两个字,太宗帝就大步迈进后殿。李福公公不敢言语。示意长生殿的宫女们太监们都退下,自己也退至后殿门口。 太宗帝走进浴池,慢慢闭上眼睛。 脑海里还是盘旋着乾儿那柔软浅浅的笑…… 也许,他最近不该再到起晖殿去了吧。 *********** 连续一个多月,太宗帝都没有到起晖殿。平日里的赏赐什么的也都没有。倒是韶华殿,致竹殿,寒华殿,武正殿的赏赐不少。当然,还特别赏赐被皇后抚养的三个公主长乐,豫章,高阳不少东西。 对这些,承乾心头如果说没有失落疑惑是假的。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甚至想到是不是有谁在父皇耳边说了什么。 但在看到母后命人送来的“渔歌”曲谱时,他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心头哑然失笑,说什么宠辱不惊,进退不虚,守住本心?自己不过是被父皇遗忘了几天,就烦躁不安了呢? 冷静下来的承乾,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跟随魏征学习,而魏征在看到他写的大字时,甚为欣慰,对他说道,“本以为殿下会忘了静之一字,想不到殿下倒反得“定”之三昧。 承乾浅笑。 弹琴,下棋,画画,跟长乐他们逗弄刚得的妹妹高阳,日子倒也丰富。 然后,蹴鞠赛前会开始了。 第40章 (捉虫)蹴鞠开始时(三) 这日,太宗有旨,各皇室子弟及官家子弟必须组队参加蹴鞠大赛,每队不少于十人。而队伍不限。 承乾从起晖殿离开,一路慢悠悠的走向起晖殿。 长乐和豫章轮流抱着高阳跟在承乾后面,低声细语不断,其间还有笑闹声不停。 “哥哥,听人说,泰哥哥和佑哥哥,愔哥哥他们一早就在招人了,今儿个的这什么赛前会,我看哪都不会有人来哥哥这边了。”长乐担忧道。 “嗯,那哥哥我就可以图个清静,安心看比赛了。”承乾浑然不在意的说着,抓起又溜到衣服里的滚滚鼠,皱眉,“滚滚,你怎么老爱往衣服里钻啊?再这样,我就叫小银子炖了你!” 滚滚眨眨眼,无辜偏头,尾巴轻扫承乾的脸。 “少来!撒娇也没用!”承乾瞪眼。 “哥哥,你真的不担心?”豫章细声问道,同样也很担忧。在她看来,父皇明明知道哥哥行动不便,还强行命其参加,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而且哥哥不同于泰哥哥他们,哥哥几乎深居宫中,从来都没有和那些官家子弟出行过,谁会来参加哥哥的队伍呢? 承乾抬头,偏头一笑,笑容浅淡,却透着别样的肆意潇洒滋味,“没事!豫章别担心。” 转过弯,便是显德殿了,未到显德殿时,便听见阵阵欢呼和嬉闹之声。 承乾不由一笑。还是这么热闹…… 走进显德殿,让小银子推着自己来到高台的第二行台阶,自己位置上,对面是李恪。自己的下首是青雀,青雀对面是李佑,接着李愔…… 承乾抬头对李恪微微一笑。李恪也温和的一笑。 在这一个多月里,兄弟几个里头不会对着自己冷嘲热讽,趁机下套的也就是李恪和青雀。 青雀是自己同胞兄弟,虽然不曾或者说不敢吧,但却没有怎么热情,或许青雀忙着蹴鞠的事情?但李恪却在这一个多月里,有过几次登门,送自己一些小东西,陪自己下棋。 几声鼓声过后,承乾便见一个多月没见的父皇一身劲装走上最高的高台。 第82章 众人起身称颂行礼,承乾也恭敬弯腰称颂行礼。 行礼完毕,承乾低垂着头,始终没有抬头。 太宗帝便朗声开口,“此次蹴鞠大赛希望小伙子们都好好给表现表现,在下个月十五突利可汗到来时,给朕上一场好看的!现在!朕也不废话了,给朕赶紧组队!” 于是,哗啦一声,站在显德殿下的官家子弟们便匆匆走到几位皇子跟前。 果然,只有皇子们有组队,其他的都没有。 青雀,李佑,李愔,李恪前都聚集了不少人。 杜荷,荷兰楚石加入了青雀的队伍,赵节加入了李佑的队伍。 承乾微微抬头,托腮,若有所思,对父皇为何要把这么一场玩乐弄得这么大张旗鼓似乎有所领悟了。 “殿下!”在承乾若有所思之时,忽然一个洪亮的声音吓了他一跳。承乾低头一看,便见几人站在自己面前。 分别是杜构,程怀亮,长孙冲,房遗直。 承乾一愣,“你们这是……” 杜构上前,冲承乾拱手微笑道,“殿下,我们几个想跟殿下组队。” 承乾愣了楞,随即肃然神情,认真道,“跟我组队,会输的。” 杜构一愣,抬头凝视着眼前这个眉目清秀,眼眸分外干净灵秀的少年,见其神情认真不是说笑,不由微微一笑,“我相信殿下。” 承乾怔怔的看着杜构,相信? 其余几人也都拱手对承乾道,“我们都相信殿下!” 杜构又补充道,“就算输了也没关系!”抬眼凝视着承乾,微笑,“只要能跟殿下就好。” 承乾定定看着杜构,半晌,嘴角一弯,露出浅浅的笑意,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你说的。” “是!”杜构笑笑。 承乾转头看向程怀亮,不怀好意的一笑,“程怀亮,可是程将军要你听我的话?” 程怀亮摸摸头,嘿嘿傻笑,“俺爹说了,要听殿下的话,还说,要是殿下把我卖去种田捉鱼什么的,我也得去。” 承乾忍不住扑哧一笑。 其他人也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这说话间,又有几人跑来与承乾组队。其中一人还是李靖将军的嫡子,李业诩! 看到李业诩眨着眼睛盯着自己瞧时,承乾心头很是惊讶,眼前这个瘦瘦弱弱的十四岁家伙,就是未来出家吃斋念佛的李业诩? 于是,从来没指望过有人跟自己组队的承乾,也组成一支十人的队伍…… 承乾在高台不时和高台下的杜构等人说说笑笑,最高高台上的李福公公却是手心里直冒汗。 眼前的皇上已经捏碎了茶碗四五个了…… ************** 简短的宣布了蹴鞠赛前会结束,太宗帝便拂袖而去。 皇子们没有立刻走。 李恪扫了眼承乾左右的人,微微一笑,便转身而去。青雀却是有些阴沉的看了承乾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走了。李佑和李愔等人却是嘿嘿怪笑连连。 长乐和豫章十分兴奋,抱着高阳朝承乾走来,对着还在承乾周围的杜构等人笑笑点头,感激道,“谢谢你们和我哥哥组队。” 杜构正欲开口谦辞,长孙冲却是一把冲上前,十二岁的长孙冲高高大大,皮肤黝黑,一双眼睛却机灵的转个不停,他对长乐嘿嘿傻笑,开口道,“公主您多礼了,能和殿下组队,可是小的们的荣幸啊。” 承乾有些无语的看着长孙冲,这小子不会是现在就看上长乐了吧? 长乐有些脸红的后退了一步,低声道,“你们可要好好的比赛啊。” “当然,当然,呵呵,公主,您会给我们加油吧?”长孙冲谄媚一笑,腆着脸又上前一步。 承乾微微摇头,这小子太明显了! “好啦!”承乾无奈出声,“长乐,豫章你们先回去告诉母后。” 长乐一听,松了口气,急忙拉着豫章转身就走。 长孙冲失望的看着长乐的方向走远。 直至承乾大力咳嗽一声,长孙冲才回过神,有些讪讪的看向承乾。 承乾瞪眼,“你小子给我注意点!” “是是是……” 承乾正想再教训几句时,李福公公匆匆而来了。 “殿下,皇上有旨,宣殿下即刻觐见。” 承乾一愣,父皇召见? 李福公公肩膀上趴着滚滚鼠,神情肃然的推着承乾的轮椅前进。 承乾几次想开口试探一下李福的口风,都欲言又止。心头苦笑,只怕试探了,李福也不会说的吧。哎,罢了,船到前头自然直。 承乾打定主意,也不再思索。只是慢慢的看着一路景色。 此时临近五月,花儿开得很好。承乾慢慢的数着一路开放的花儿种类和数量。 转到僻静处时,李福突然开口了,“殿下……,皇上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好好休息了。” 承乾呆了半晌,才转过头,“福公公,你刚刚说什么?” “殿下,皇上这个月心情很不好,吃得少,睡得也不好,待会,还请殿下多劝劝皇上。” 承乾皱眉,这么说来,父皇这一个多月是有事了?可最近朝廷上也没什么事情啊。魏征老师最近也很安分,没有再弄什么直谏的去刺激父皇。等等!莫非,魏征老师是知道父皇心情不好,所以才安分的?? “福公公,你可知道,父皇为何心情不好?” 第83章 李福摇头。“奴婢不知。” 承乾默然。 如果说父皇心情不好……,那他待会会不会被迁怒啊? 承乾心头实在没有把握父皇是否还是如以前那般宠爱于他,要是被迁怒的话,那就实在是太倒霉了! 还未到甘露殿,承乾便见他的父皇背负双手,站在甘露殿门口。 承乾越走越近,才发现,父皇果真消瘦了不少,面容虽然平静,可眉眼间的阴郁却很明显。 承乾忍不住心头担忧,父皇不会郁结在心吧?那可不好! 李福将承乾推至甘露殿门口,便跪伏在地行礼。 承乾回过神,正欲行礼时,便忽然被大片阴影罩住,承乾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双大力温热的手抱起。 承乾习惯性的搂住太宗帝的脖子,待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习惯性的行为,不由心头一愣。 原来……习惯还存在呀。 而太宗帝低头看着承乾愣愣的神情,阴郁的心情忽然好了不少,嘴边甚至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抱起承乾,便大步走向甘露殿。 来至后殿寝殿,挥退侍女太监,便将承乾抱到榻上。 “乾儿陪父皇睡睡吧。”太宗帝搂着承乾躺到榻上,沙哑着声音说道。 承乾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见太宗帝黑黑的眼圈,不由吞下到口的话语。低头埋在太宗帝胸前,心里疑惑,到底这一个多月,父皇发生了什么? 承乾以为自己会了无睡意,却没想不一会儿,便昏昏入睡。 这一睡,便睡至了月上柳梢头。 当承乾醒来时,便见太宗帝认真凝视着自己的眼睛。 “父皇?” “嗯。” 沉默了一会,承乾抬眼,见太宗帝还是这样认真专注的看着自己,忍不住开口,“父皇,怎么了?” 太宗帝微微一笑,手指轻轻撩开承乾脸颊便垂下的几缕头发,“我在想,乾儿还要多久才会长大?” 承乾皱皱鼻子,“儿子已经十二了。” “是啊,十二了,真快啊。”太宗帝喃喃道,“父皇有时希望乾儿永远都不要长大,有时又恨不得乾儿快快长大……”太宗帝若有所思。 承乾疑惑。“父皇,发生什么事了吗?” 太宗帝回过神,看向承乾,微微一笑,摸摸承乾的头,柔声道,“没事,乾儿别担心,只是这个月,父皇为突厥那边的事情有些犹豫不决,心情不好而已。” 承乾这才微微松了口气,那就好。 太宗帝随即又捏捏承乾的鼻子,瞪眼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父皇这个月都没去找你,你也不来看望父皇吗?” 承乾吃痛,可怜兮兮的抬眼,“儿子不敢打扰父皇……” “哼!你倒好,吃得下,睡得着吧,刚刚父皇看你在显德殿玩得很开心嘛!”太宗帝到底心疼,还是放开,又凑上前亲了亲有些红的鼻子,但嘴里还是恨恨道。 承乾很无辜的眨眼。他这个月……好吧,的确吃得下,也睡得着,但是,但是,心情总是有些不太舒服的,至少,没有比这一刻窝在父皇怀里,听父皇解说这个月莫名的“失踪”来得舒服…… “父皇,我和杜构他们不过是见了一面。”说到显德殿,心里隐约知道父皇为何要大张旗鼓的承乾急忙解释道。 太宗帝微微扬眉,“你以为我不知道?” 承乾有些一滞,他这话好像,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默然,他说的太快了! “你怕父皇不信你?还是误会你?”太宗帝微微眯起眼,搂着承乾的腰的手猛地一紧,逼近承乾,一字一顿,咬牙说道,“杜构他能信你,我是你父皇,还会不信你?!” 承乾顿时手足无措,“父皇,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哼!”太宗帝冷哼一声,“我看你是不信父皇吧?” 承乾一滞,这话倒是没错,他心头对父皇多少还是有些不太信任。 太宗帝也不恼,只是定定的盯着承乾,“乾儿,总有一日,父皇会让你甘心情愿的信我。” 承乾一愣。 *************** 立政殿里,长孙皇后翻来覆去,还是无法入睡。干脆披衣而起,走到窗台边,看着窗外的弯月。 心头想着刚刚枫叶来报,乾儿留宿在甘露殿了。 这个月,皇上好像忘记了承乾般,没有再驾临起晖殿,也没有召见承乾。今天,怎么? 又想着长乐和豫章来说的,乾儿竟然也组了一队人,而且听长乐所说,这队人也不是什么简单的。 自家的侄子就不说了,杜如晦的嫡子,房玄龄的嫡子,程知节和李靖的嫡子…… 而皇上,又在想些什么? 为何非要皇子都参加呢? 弄这一场蹴鞠赛前会,目的到底何在? 而皇上,对乾儿又是…… *********** 深夜,看着怀中又沉沉入睡的承乾,太宗帝慢慢伸出手指勾勒着承乾好看的眉眼,眼眸里尽是柔情。 自己对乾儿到底…… 是执泥,是妄念。 第41章 蹴鞠开始时(四) 起晖殿的后园今日分外热闹。 徐柱在巡逻值班后,听见喧闹声,一时兴起,便来到后园隐蔽处,半蹲在后园大树后,看着后园里追逐着皮球不时嬉笑的少年们,不由勾起嘴角一笑。 忽然发现少了一个人?于是四顾了一下,见后园大树下,坐在轮椅上的少年正浅笑着与另一个皮肤黝黑,额头流着汗的少年指着棋盘不时低语。 第84章 眉头微扬,心里嘀咕,那是叫杜构吧?不错嘛,杜如晦还真是会打算盘,小儿子送到魏王那,大儿子就送到这来?哼。 “徐柱,偷看很好玩吗?”忽然半空插进一个略带戏弄的爽朗声音。 徐柱反射性的跳起,迅疾转身,一见蹲在地上的着杏黄色袍衫的来人,顿时目瞪口呆,“皇,皇上……” 而大树下的承乾指着棋盘上的用黑白棋子布置的局面说道,“就是这样,怀亮脚力好,阿冲灵活,他们二人若能配合起来,那么我们这个阵法就能用上了……” 杜构点头,心头佩服,看向承乾,开口道,“我回去后就让他们多练练。” 承乾轻笑,“那也不需太急。现在还是让他们先熟悉好这个阵法再说吧。” 杜构看着承乾,见承乾笑容浅淡却透着自信,于是,也微笑起来,“父亲总说,殿下才智过人,最为聪慧,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 承乾一愣,杜如晦吗?自己最为聪慧? 但想起父皇在这次蹴鞠大会不动声色的就把他们这些人都一一算进局中……承乾摇头轻笑,“我算什么?杜大人才是智慧过人。我呀,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 “哦,乾儿是乳臭未干的小儿?” 随着戏谑的声音,承乾忽然觉得自己腾空而起,一声惊呼,习惯性的感受到了温热浓烈的气息,惊叫的心才恢复了安稳,随即伸手搂住脖颈,微微一笑,“儿子见过父皇。” 微微一笑,不是什么灿烂绚烂的笑容,却是最柔软的最温暖的让人舒心的笑容。至少对太宗帝就是如此。 眼眸一闪而过什么,很快,让人难以扑捉,面上的笑容却依旧爽朗,对着跪伏在地口呼万岁的人随意挥手,“好了!都起来吧。” 转头对承乾笑道,“乾儿,刚刚徐柱说要帮你练练他们的腿脚。这玩蹴鞠,腿脚功夫可不能少!” 承乾眼睛一亮,探头看向太宗帝背后跪在地上的徐柱,“徐柱将军,那就麻烦你了。” 杜构等人也都惊喜的看向徐柱。 若有徐柱帮着训练,那他们的胜算可就又多了一层! 徐柱身体一僵,但面容沉稳肃穆,拱手抱拳道,“殿下多礼了!”心头却在发苦,他什么时候说过要帮殿下训练???想起刚刚皇上示意他不要出声,跟自己躲在一边偷看,咳咳,偷看什么的……,然后,皇上忽然面色一黑,眼睛一冷,他身子一抖,还未来得及发应,皇上就大步的走了出去…… “对了,徐柱呀,你先带着杜构他们到练武场玩玩吧。”太宗帝抱着承乾转身对徐柱笑道,笑容爽朗不已,可徐柱分明感觉背上冷汗直冒,“要认真点,不可懈怠!”太宗帝继续笑眯眯似乎意有所至道。 徐柱肃穆抱拳,“是!臣遵旨!” 于是,有些茫然的杜构等人就被徐柱拉到了练武场……然后,那个晚上,杜如晦到家时便听见大儿子凄凄惨惨的叫声…… 而太宗帝心情甚好的抱着承乾走进了后殿。 一个多月没来,太宗帝发现,还是这里舒适。 懒洋洋的抱着承乾半靠在窗台边的卧榻上。挥手,示意李福等人离开,才拿起盘子里的糕点,一点一点的喂着。 太宗帝盯着承乾眉眼弯弯的一脸满足的吃着自己喂的糕点,心情愉悦不已,但在自己的手指有意无意擦过承乾的嘴唇,瞬间传来的酥麻感觉让他自己的心也为之麻痒,为了转移注意力,也想起了承乾这么喜欢吃糕点,不知上次那个玉石花糕吃了没有?便开口微微沙哑着声音问道,“乾儿,上次父皇给你的玉石花糕吃了没有?” 承乾一愣,玉石花糕?他搔了搔头,吐吐舌,有些不好意思,“父皇,那个,我好想忘了……” 太宗帝皱眉,“你不喜欢?”也许自己该让老许试着做做其他的? 承乾摇头,“不是,是我自己那几天心情不好,都忘了……” 心情不好?太宗帝眼睛一眯,坐正身子,将承乾搂得更紧,柔声问道,“可是有谁让你不高兴了?”哼,是哪个不长眼的?! 承乾有些扭捏,偷眼见太宗帝专注的盯着自己,摸摸鼻子,心头更觉得别扭,还有谁呀??还不是父皇你那日后突然不理儿子了…… 但这话,给承乾再厚的脸皮,他也说不出口,眼睛一闪看见糕点,便连忙开口说道,“那个……没谁!!父皇,我饿了,我们吃糕点吧!”承乾端起盘子,拿起糕点,就急急的塞到太宗帝的嘴里,这个举动有些过急,太宗帝差点被哽住,顺势抓着承乾的手指报复性的轻咬了一下,见承乾吃疼的瞪眼,才好整以暇的咀嚼吞咽,嘴角勾起戏谑的笑。 而承乾摸摸自己的被咬的手指,是错觉吗?他怎么觉得自己的手指被咬的时候好像有种酥麻的感觉呢?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待咀嚼吞咽下糕点后,太宗帝将承乾搂拍在胸前,想着刚刚承乾的窘迫和别扭,心里隐约知道了什么,不由低笑出声,揶揄着问道,“乾儿心情不好可是因为父皇那阵子不理你了?” 承乾身子一僵。干脆将头闷在太宗帝胸前也不言语。 太宗帝低低笑了起来,声音甚是爽朗愉悦,好像获得什么珍宝般,承乾听着胸膛里发出的阵阵笑意,心头不由郁卒,脸上温度不由腾腾的上升,恨恨揪紧了太宗帝的衣领。 第85章 “真好……乾儿,父皇还以为你不在乎……”笑到最后,太宗帝似是玩笑似是感慨的俯首在承乾耳边低声呢喃。 承乾疑惑,父皇在说什么呢?抬头凝视着太宗帝的眼睛,不解说道,“父皇,乾儿怎会不在乎?您是我父皇啊!” 太宗帝一愣,心头被重重一击般,随即一笑,将承乾重新按回怀里,慢慢闭上眼睛,掩去眼里翻腾的种种不甘矛盾迷茫痛苦,喑哑的声音说道,“那是当然的,你是我儿子啊。” 是的,你是我儿子。永远,永远,永远的儿子…… ********* 立政殿上,长孙皇后坐在主位上,看着下首的长孙无忌,神情凝重,“哥哥,你跟妹妹说句实话,皇上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何让乾儿也参加蹴鞠大会?之前,你说,不会有人跟乾儿组队,可是,你看看,乾儿组队了!而且,参加的还是……”长孙皇后没有说下去,只是揪紧了手帕,抿紧了嘴唇。紧紧的盯着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慢慢的端起茶碗,眼睛无意识的落在了地上,想起昨日冲儿回家告诉自己,中山王殿下的队伍组成时,他纠结了! 是自己的思虑失误吗?? 此次蹴鞠大会皇上为何弄得这么隆重?在冲儿回家告诉自己皇子队伍组成时他慢慢醒悟。 皇上是打算借此了解朝中大臣们的走向吧,也算是摸底。 那么自己让冲儿加入中山王殿下的队伍就没有走错!中山王殿下没有参与争储的资本,长孙家的嫡子,下任家主加入一个没有资本争储的皇子队伍就是最好的声明!长孙家不会趟这些浑水!! 可如今看来,抱着这个想法的应该不止自己一人…… 杜如晦,房玄龄,李靖,程知节,…… 于是,都撞上了吗? 于是,弄巧成拙了吗? 如果中山王殿下的脚永远都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们这些人最初的目的也算是成功了,但如果…… 长孙无忌下意识的压制内心澎湃的渴望,狠狠闭眼,脑海闪过某个温和的笑脸,慢慢睁眼时,眼眸恢复了冷静淡漠,转头看向长孙皇后,长孙无忌无比严肃,“保持现状!” 长孙皇后一愣。什么意思? “如果不能,也要尽量拖,务必拖到殿下成年!”长孙无忌压低声音慢慢补充道。 至少那个时候,冲儿他们也长大了,然后…… 长孙皇后慢慢反应过来,摇头苦笑道,“哥哥,你知道,乾儿他不喜……” “由不得他!”长孙无忌闭上眼睛,哑声道,“你,我,包括皇上……谁能由着自己性子来……” 长孙皇后心里一痛,想起那个心里至今刻印的影子,静默不言。 ************** 回到两仪殿,召见了刚刚凯旋归来的进宫见驾的李靖,看着李靖,太宗帝面上微笑,背负双手,“朕刚刚还见过了业诩,不错!很有朝气!腿脚功夫也很好!徐柱一个劲儿的称赞呢!” 李靖急忙弯腰谦恭道,“业诩顽劣愚笨,皇上廖赞了。 太宗帝摆手,“好了。李靖,就别在那谦虚了!”盯着李靖,颇具深意道,“你做得很好,以后,就这样吧。” 李靖心头一震,随即恭敬跪伏行礼,“臣遵旨。” 待李靖跪安退下,太宗帝才微微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怀里似乎还残留着几分气息,忍不住心头的眷恋,太宗帝闭上眼睛,慢慢回味着刚刚在起晖殿,和乾儿抚琴时,乾儿转头对他那柔软暖暖的笑,还有那双干净灵秀的眼眸…… “李福……” “奴婢在。” “朕问你,如果,你不想放一个人,你会怎么做?” “……” “朕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太宗帝睁眼,阴冷的眼睛盯着跪伏在地不敢抬头的李福。 “奴婢不能答。”李福低声道。 太宗帝盯着李福,缓缓问道,“为何不能答?” “奴婢答了的话,皇上就会做错事,所以奴婢不能答。”李福颤抖着声音说道。 “做错事?”太宗帝低声喃喃,眼里闪过一丝自嘲和不屑。嘴角勾起似是嘲讽的笑,“何谓对?何谓错?若世俗是对,那朕这一生,错事还做得少吗?!杀兄轼弟,篡夺皇位,哪件不是错事?!” ********** 黄昏时分,长孙皇后慢慢的走向起晖殿。一路若有所思,想着与兄长的那番话,想着最后的四个字“由不得他”,心头苦涩,又想起兄长自始自终都从未提起青雀,想着那个误伤了乾儿的杜荷却进了青雀的队伍……,又想着那日承乾说的“不会再手下留情”…… 长孙皇后不由心头各种酸涩苦涩。 这一路慢慢想着,慢慢思量着,盘算着,计划着,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起晖殿。 未进前殿时,长孙皇后停下脚步,想了想,低声嘱咐,“枫叶,你去看看,如果皇上在的话,就别让人通报。” 枫叶会意点头。心头对长孙皇后的思量若有所悟。 其实,旁观者清。枫叶看得远远要比长孙皇后更清楚。而她也相信,皇上身边的李福公公也应该和自己看得很清楚。 只是,不该自己说。更不该自己去看! 所以,即便看到了,也告诉自己没看到。看清了,也告诉自己没看明白。 当知道皇上来了,正在后园时,长孙皇后微微沉吟,就留下除了枫叶外的其他内侍们,朝后园走去。 第86章 走至后园,便见黄昏下的淡淡黄色光辉洒在那一男子一少年身上。 男子俊朗英武,少年灵秀干净,男子站着,一只手背负身后,一手捻着白棋,少年坐在轮椅上,一手捻着黑棋,一手托腮,神情专注的盯着石桌上的棋盘。 后园很安静,看来,内侍们都被挥退了。 长孙皇后看着那男子少年,微微一笑,心头想着,自己或许是多虑了。 但这想法只停留了短暂的十秒,十秒后,当长孙皇后欲出声轻唤时,便呆了呆。 那男子忽然将视线从棋盘上移开,落在了少年的身上。 那眼神,瞬间让长孙皇后想起很多年前,那白衣少年凝视着自己的眼神,也是这样的眷恋不已,也是这样的……柔软…… 第42章 蹴鞠赛(一) 入夜。 承乾坐在软垫上,趴在桌案上,就着有些暗淡的烛火,勾画着白纸上的阵图。 想着明儿个,得找徐柱借他们的练武场,好好排练一下才是。 嗯,还得提前。杜构说他们去练武场的时候,青雀和李佑正因为练武场的使用闹事。 不过……,如果练武场借不到的话,就得考虑考虑外头了。承乾摸着下巴若有若思,找李靖老师不知咋样呢? 无奈宠溺的声音轻叹着开口,“乾儿,你是想把自己的眼睛弄坏吗?” 承乾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谁,身后忽然出现的温热宽阔的胸怀,他已经熟悉不已,调整了一下,放松身体靠倒,仰头,嘴角一弯,迎上柔和宠溺的眼神,“父皇,您晚上不回去了?” “嗯。”懒懒应着,将手中的发着光亮的东西摆上桌案,承乾好奇的坐直,拿过,不由惊叹,“哇,好大的夜明珠。” “正确的名字是‘落日’。”太宗帝压低声音说道,手慢慢扣上承乾的腰,将其拉进怀里,下巴摩挲着承乾的头顶,心头暖暖满满的,嘴角弯起,一手覆上承乾玩着夜明珠的手,柔声道,“取天上落日之意。乾儿,以后晚上读书写字的时候,就用落日,不许伤了自己的眼睛。知道吗?” 承乾仰头,心头暖暖,眉眼随即一弯,“知道啦,父皇。” 太宗帝只是顺势亲了亲承乾的眼睛,宠溺道,“知道也要做到才好。” 承乾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低头研究着“落日” “乾儿,这是你的布阵图?”太宗帝见承乾研究起夜明珠,便顺手拿起桌案上的承乾刚刚涂鸦的纸张,仔细看了一遍,不由扬眉问道。 承乾小心翼翼的放下夜明珠,这东西可珍贵呢。 转头看了眼太宗帝手中的纸张,点头道,“嗯,儿子胡乱画的。” 胡乱?太宗帝心头一笑,那要是认真的,又会如何?知道承乾这是为队伍排练队形,蹴鞠要赢有时很容易,有时很难,很多人都以为只要会踢蹴鞠,蹴鞠踢的好就够了。殊不知,蹴鞠除了脚上的功夫外,还需要队伍的齐心合力,需要一双能够看透队伍优劣,大局变化的眼睛,并随时都能调整策略安排进攻防御的脑子。 承乾的队伍能上场的只有九人,承乾是无法上场的。因此,更需要做好布局计划,更需要好的眼睛和脑子。而承乾就是他们队伍的眼睛和脑子。 按理来说,这次蹴鞠大会的安排对承乾这样的很不公平,既不允许他们队伍多一人,也不允许承乾退出。承乾是皇子,承乾还是嫡长子,承乾完全可以撒泼任性叫嚷着不公平,或者完全可以把这些事情扔到一边,反正他行动不便不是吗?就算不参加了,谁也无法说什么!或者,承乾可以依仗自己的身份,把这些个事情推给杜构,或者程怀亮他们…… 但承乾都没有。 圣旨下达,承乾没有来找他,也没有去找皇后。 据李福说,承乾只是微笑着说“遵旨”。 之后,自己来了,承乾也没有就蹴鞠大会说任何一个字。没有疑惑,没有埋怨,没有依仗自己这些年给他的宠爱撒娇任性。 待组队完毕,承乾依然自顾自的谋划,安排,参与训练,看着承乾在后园和杜构他们一起训练,虽然只是一旁看着,但在阳光下,那么大的太阳,他看着都心疼,但承乾却依然笑笑如故,没有训练踢球的承乾一头是汗…… 他们训练关你什么事?哪怕你只待在后殿弹琴练字杜构他们也不敢说你什么!你是皇子呀! 为何不对自己撒娇说不参加了? 为何不干脆放弃就算了?! 哪怕赢了,你也很清楚,这里头根本就没有什么不是吗? 迎接突利可汗的重头戏不是蹴鞠,乾儿,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为何还要如此投入?为何还要如此努力? 但心头叫嚣的种种在对上承乾疑惑的眨眼时,都瞬间消失,这便是承乾不是?曾在麟德殿的偏殿对自己说,哪怕爬着也要自己走上去的承乾…… 他的,倔强的,承乾…… 勾起嘴角一笑,将图纸放下,将承乾按入怀中,低头,用下巴摩挲着承乾的脸颊,轻声呢喃,“乾儿,证明给父皇看,证明给所有人看,你是父皇最优秀的儿子!” 承乾心头一震,不由睁大眼睛,前世今生,最大的念想是什么?无非是,父皇口中的“优秀”二字! 上辈子和青雀斗气的最初最终的原因,还不是因为父皇对青雀的赞赏和那句“优秀”? 第87章 这辈子,他最初掩埋了自己对父皇的孺慕渴望,可当父皇宠爱于他,当父皇没有轻视自己的残疾,没有像上辈子那样看见自己的残疾便对自己露出失望目光,他慢慢的挖出了这份渴望。 母后问他为何还要做到那么好? 为何?为何? 那时不曾说出,其实,为的不就是证明吗?青雀对他说,他会证明给父皇看他才是最优秀的时候,那时,他心里有那么一刹那,懊恨自己的行动不便,可最后,父皇不理他了,不再见他了,那心头的渴望又慢慢的掩埋了回去。 但这次,他估算错误,他没有料到,朝中的老狐狸们竟然都躲到他这来了! 而杜构又对他说,“相信!” 上辈子,从未有人对他说过的两个字,杜构对他说了! 为了这份相信,他愿意一搏,尽管心里清楚,这小小的蹴鞠根本就不会得到什么。 其实,那时候,当他决定一搏的时候,心里也是憋着一份气,为父皇无故对他的冷淡。 如同上辈子那样,很想很想做出什么事情来证明自己…… 他对母后说的,青雀想做父皇最优秀的儿子,自己何尝不是?! 可有一点,他从未想过,也不敢奢望,父皇,竟然知道他的心思…… 父皇……明白他从未说出口的渴望…… 手指慢慢揪紧太宗帝的袍衣,眼眶有些发酸,低低声的应了一句,“好!” ************ 长孙皇后站在窗台边,凝望窗外的月色。 枫叶轻步上前,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娘娘,夜已深了,请娘娘安寝。” 长孙皇后回过神,慢慢摇头,“枫叶,你先下去吧。我还不想睡。” “可是,娘娘……”枫叶有些着急,娘娘这可是怀有身孕呢,要是休息不够怎么办? “下去吧。”长孙皇后严肃道。 枫叶一滞,只好慢慢的转身下去。 待枫叶走后,长孙皇后又转头看向窗外。 心里回想着,在起晖殿用完晚膳,和皇上一起离开时,皇上说的话…… 那时,她试探着说着承乾曾经说的娶妻生子什么的话题。 皇上神情淡淡,没有特别热烈的反应。可在最后分开时,皇上突然提了一个名字—— “沈君元?” “什么?” “就是上次做琉璃百花灯的人,听说他画画很好,这次突利可汗到访,朕就召他入宫了。观音婢,你好好安排一下。” …… 皇上为何要突然召他进宫? 到底是为什么? 在自己提到承乾娶妻生子的时候,皇上提出君元的名字…… 难不成,这,是威胁?还是警示? 长孙皇后慢慢闭上眼睛,苦涩一笑。 那,这是不是也说明自己的猜测是真的?自己看到的也是真的?皇上对乾儿…… *************** 凝视着怀里这即便沉沉入睡也依然弯起嘴角一脸恬淡满足,太宗帝不由勾起嘴角,宠溺一笑。 但脑海里窜入长孙皇后说的——娶、妻、生、子! 笑容消失,眼眸一沉,抬起手指慢慢摩挲着承乾的脸颊,眉眼,鼻子,最后,是嘴唇。 定定的凝视着,最后,还是,忍不住,慢慢的,靠近,直至嘴唇轻轻的碰触。 停留了许久,不敢用力,不敢再有任何进一步。只是眷恋不已的触碰,就让他的心里忽然像炸开了锅般,翻腾不已。 不管这种只想自己拥有,不许任何人窥视的毫无理由霸道蛮横的执念到底对不对? 他都已经决定—— 贯、彻、到、底! ********** “乾儿,你说你想出宫?”太宗帝放下手中的奏折,皱眉看向对面坐在轮椅上笑容满满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的承乾。 有些头疼的开口,“非得出去?” “嗯!”承乾重重点头。 练武场没指望了,徐柱今天特意过来委婉的跟他说,魏王和齐王又闹起来了。 而他不想跟青雀在这个时候有任何正面的冲突,那样会让母后为难,也无意于现在的局势。 所以,出宫!到李靖老师家,或者程将军家! 不过,在那之前,得先说通了父皇才行…… 太宗帝起身,走到承乾跟前,蹲下身子,抬手摸摸承乾的脸颊,柔和开口,“那等父皇一下可好。等父皇把这几份奏折处理完了,就陪你出去。” 承乾一愣,父皇要跟他一起出宫?那可不行!他出去算是玩乐,可父皇政事繁忙,怎么能为他而出宫呢?便急急开口道,“父皇,我和杜构他们一起,没事的!您就……” 听到杜构两字,他心就不舒服,便淡淡开口,一个字,“等!”接着,便起身走到御案边,埋头改起奏折来。 承乾心头有些无力,看着那已经专注批阅奏折的太宗帝,他心头有些发闷,他有人保护有人跟随,父皇赶忙非得跟他一起出去啊?! 很快,几份奏折批阅完成。快速的换上常服,蓝色袍服,白色方巾,俊逸潇洒,又隐约流露出上位者的霸气威严。承乾愣了楞,只觉得这几年怎么看父皇好像比上辈子还有好看呢? “走吧,乾儿。”轻轻松松的抱起承乾,太宗帝微笑,“是要去李靖家,还是程知节家?”低头,戏谑神秘一笑,“要不,我们先去逛逛?” 第88章 承乾心一动,他这辈子还没去长安城逛过呢!便对太宗帝笑眯眯道,“好,父皇,等我们去了李靖家,就去逛逛。” ********* 这次出行,太宗帝选择了骑马,随从只带了李福和小银子,徐柱和另外一个护卫,几人都是骑马而行。 承乾被太宗帝抱坐在马前,一路慢慢而行,不时看着街上热闹的摊贩,偶尔就着某个看见的事情或东西讨论一番,承乾毕竟飘荡了一千多年,对一些事情的看法和想法都不一样,和太宗帝争论起来的时候倒也半斤八两。 倒是太宗帝常常从承乾的“独特”的话语里获得某些想法,有时灵机一动,对一些事情的处理也有了新的想法。 走至李靖的府邸,两人终于就酒楼该不该有胡姬的争论告一个段落。 李靖原本以为只有承乾一人,便带着儿子李业诩出来迎接,待看清抱着承乾的是太宗帝时,李靖不由脸色一变,正惶恐上前请罪时,太宗帝手一摆,淡淡一笑,“无需多礼。我朕是来看看,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必张扬。” 说罢,便抱着承乾径直走了进去。 而承乾从太宗帝肩膀后探出头,对李靖眨眼,示意没事。 李靖这才松了口气。 杜构等人在李靖的后院的练武场地,正两两配合的踢球。 见太宗帝抱着承乾进来时,都一愣,随即急忙上前跪伏行礼。 太宗帝爽朗一笑,“不必多礼,都起来吧。”说罢,转身小心翼翼的将承乾放到李府下人们早已安置好的榻上,也顺势坐了下来。 承乾看了眼杜构等人站得直愣愣的紧张样子,便拉拉太宗帝的袖子,低声道,“父皇,您和李靖将军不如去里头喝茶吧。这里太阳大。” 太宗帝扫了眼杜构等人紧张的样子,心头了然,但让他留承乾一人在这里…… 又看了眼杜构,他心头不乐意! 承乾见太宗帝不肯走,更大力的拉了拉太宗帝的袖子,压低声音道,“父皇!算儿子求你了!” 太宗帝低头,见承乾故作可怜兮兮的眼神,心头一软,好吧。便起身,对杜构等人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便和一旁恭敬站着的李靖走向里屋。 承乾这才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好好训练了! 和李靖走向里屋的太宗帝,一进里屋,便笑着对李靖道,“你教乾儿的东西,乾儿这次看来用了不少。” 李靖恭敬拱手,“殿下素来聪慧。” 太宗帝微微点头,又漫不经心开口道,“听说赵节昨儿个来找你了?” 李靖一愣,随即急忙弯腰道,“回皇上的话,赵节郎君昨晚来过,他是来请微臣指教蹴鞠技艺的……”李靖心头擦汗,看来,皇上还是记着赵节这事呢…… 太宗帝微笑,“你别紧张,朕只是随口问问。”又问道,“演武的事情,你这几日抽个时间去看看,程知节到底是个粗心的,恐怕有些事情做得不够细,你去看看,有什么不对的,赶紧整过来。” 李靖恭敬应下。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过了大概半柱香功夫,太宗帝就有些坐不住了,便起身走向练武场。见承乾依然坐在榻上,手中拿着图纸,正对杜构说些什么,而杜构还弯腰……,太宗帝眼眸一沉,那杜构没事靠那么近做什么?! 大步走了过去,边走边朗声道,“乾儿!” 对急忙跪伏行礼的杜构淡淡点头,“嗯,起来吧。” 便揽过承乾,低头问道,“都交代好了吗?时间不早了,咱们该走了。” 承乾抬头看天,好像才半柱香时间吧…… 但见太宗帝爽朗的笑容下不容置疑的眼神,便只好点头,“都好了。” 小过渡 离开李靖的府邸,太宗帝便抱着承乾上马,缓缓驰行,到了春风楼前,承乾拉拉太宗帝的袖子,有些兴奋道,“父皇,是春风楼!” 太宗帝眼眸微闪,乾儿知道春风楼?谁说的? 但面上却微笑,“乾儿饿了?要不,我们进去用点东西?” 承乾连连点头。有“三最”之称的春风楼,他上辈子只来过几次而已。这辈子,有机会了,他可要多来几次才行! 上了春风楼。 要了一个靠窗的二楼包间,将承乾小心安置在垫上,才在承乾的旁边坐下。 徐柱等人就在包间外找了个靠近包间的位置。 承乾心里本想让徐柱等也在包间用餐算了,但话还未出口,就见父皇把徐柱他们“赶”到外头去了。仔细想想,徐柱平时颇吊儿郎当的一个人在父皇面前规规矩矩的跟什么似的,如果让他在父皇面前用餐,肯定也浑身不自在。 于是,也不开口,不一会儿,包间里头就剩下他和太宗帝了。 而李福跟着徐柱到了外头,心头对皇上和殿下独处一室有各种各样的不安,但面上也不敢显露分毫,脑海里还回响着那日皇上说的话,“若世俗是对的……那我的错事还少吗?……” 心头既震动又复杂难言。 皇上为何对他说这些话?他心里清楚,无非就是自己跟随皇上多年,几乎算得上是看着皇上这一路如何过来的人之一……他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皇上,但皇上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他最为清楚,而皇上对他说这些话……也是在告诉他,该说的不要多说,不该说的就闭上嘴巴吧…… 待小二将酒菜上齐了,太宗帝才夹起菜放到承乾碗里,见承乾眼睛一直看着窗外,不由一笑,眼里闪过一丝戏弄,低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承乾耳边,低低声道,“乾儿……” 第89章 承乾缩缩脖子,转头,刚张口,就被塞了一块鱼肉,待咀嚼吞咽后,盯着太宗帝戏弄充满笑意的眼眸,承乾心头无奈,“父皇,儿子可以自己吃……” 太宗帝将碗里的夹起,递到承乾嘴边,悠悠的说道,“父皇知道。” “父皇,您——”话未说完,又被喂一口豆腐肉。 承乾心头有些无力,但看太宗帝柔和深邃的眼神,也实在说不出什么,只好默默的一口一口的吃着太宗帝夹给他的菜。 见承乾乖乖的吃下自己夹的菜,太宗帝嘴角微微一翘,心头愉悦。 “父皇,您怎么不吃?”承乾吞下豆腐,问道。怎么只夹给他吃? “没事,父皇不饿。”太宗帝轻描淡写的开口。 承乾一听,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羊肉,便递到太宗帝嘴边,“父皇,张嘴!” 太宗帝眼眸微微一闪,嘴角一勾,随即顺从的张开了嘴。 于是,承乾很满意的又再夹起一块羊肉,顺势也吞咽了太宗帝夹到嘴边的青菜。 于是…… 当承乾最后放下筷子时,惊觉,这顿饭,他吃了很多平时绝不会碰的菜。 而太宗帝更是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抱过承乾坐到腿上,顺便帮承乾揉揉肚子。 承乾有些不太自然,肚子上的这只温热的修长的还有厚茧的手来回轻柔的抚摩揉动着,便试图转移注意力,看向窗外,这一看,不由惊奇张大眼睛,“父皇,您看,那好像是刘弘基大人和长孙叔祖……” 太宗帝循着承乾的视线望去,眼眸不由一眯,还真是他们! 待又看见那两人身后偷偷尾随的人时,嘴角不由一勾,柴绍?! “父皇?”承乾抬头看向勾着嘴角似笑非笑的太宗帝,眨眼。 “嗯?”太宗帝低头,脸上笑容不变,“乾儿有事?” “没……”承乾转头,父皇似乎不想多说,那自己最好还是啥都别问。 “刘弘基举荐了周世通做了滑县的县令,还记得周世通吗?他就是你上次救了的叫娟儿的姑娘的爹。”太宗帝却淡淡开口了。 承乾惊讶转头,见太宗帝漫不经心的端起酒杯,慢慢喝着,心头有些不解,“父皇?” “此次大旱,长孙顺德负责押运救灾钱粮,本以为他该分得清孰轻孰重,如今看来,是我高估了他……”太宗帝端起酒杯晃了晃,嘴角微微嘲讽一笑。 承乾一默。 关于长孙顺德,承乾只记得此人贪财,多次贪污,最后还是被父皇罢官免职,而他和母后舅舅的关系也似乎不是很好。舅舅似乎甚为厌恶他。 “乾儿,不用想太多。” 承乾沉默时,忽然听见柔和的声音在耳畔说着。 承乾抬头,对上太宗帝深邃温柔的眼神,一愣,“父皇?” “那与你无关。”太宗帝手指轻抚承乾的眉,轻笑道,“父皇可不爱你皱眉的样子,都成小老头了。” 承乾很想皱眉,但一听这话,努力抚平自己的眉头,拉下那总是在他眉眼间来回抚摸的手指,痒痒麻麻的感觉很奇怪! “父皇,我们该回去了吧。”承乾转移话题道。到底这些事情还不是自己这会儿该掺和的。 太宗帝盯着承乾一笑,知道承乾不想掺和,便配合着转移话题,“不想再看了?” 承乾点头,“嗯,父皇,你还有些奏折没批吧。” 太宗帝抱起承乾,闻言,爽朗一笑,“是啊。乾儿陪父皇批奏折吧。” 承乾想了想,点头道,“好。” 反正这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承乾被抱着走下二楼,正欲离开时,承乾听到惊喜的一声,“恩公!!” 承乾转头,便见一女子一脸惊喜的看着自己,见自己转头,腾腾几步上前,便跪倒在地叩头道,“娟儿见过恩公!” 承乾愣了楞,低头看向那跪伏在地的年轻面容姣好的女子,“你是娟儿?” 娟儿抬头,一脸激动感激,“是,我就是娟儿,前次蒙公子搭救,娟儿一直都在寻找公子,希望能报答公子的大恩大德。” 承乾笑了笑,“那就不必了。”正欲说些什么,忽然腰间一疼,转头,见太宗帝一脸似笑非笑。 “乾儿,我们该回去了。”太宗帝低沉着开口道。 虽然太宗帝面容似笑非笑,声音很平稳,但承乾敏锐的察觉,父皇,他,不高兴了。 承乾心里疑惑,父皇为什么不高兴? 但面上还是嗯了一声,转头对依然跪在地上的娟儿微笑道,“报恩什么的,就真的不必了,如果娟儿姑娘执意如此的话,就帮忙多做一些好事吧,算是为我积点功德。” 承乾话音刚落,太宗帝就抱着承乾大步朝外走去。 娟儿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小银子笑眯眯的挡住。 小银子不知说了什么,娟儿只好无奈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承乾和太宗帝的背影远去。 徐柱慢悠悠的走出,在快要跨出春风楼时,有意无意的眼睛瞥向二楼方向。 待太宗帝抱着承乾跨马而去后,春风楼二楼的窗边,一紫色袍衫的男子对一绿色袍衫的男子低声道,“看来,中山王殿下那边是很难下手的了。” “哼,枉费我给李冲那么多好处,好不容易得来的消息,娟儿那个蠢女人竟然连个边都没靠上!” “李冲那边,你可不能断了!” 第90章 “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只是,徐柱那边太难下手了,小银子和小金子的嘴巴也很紧,偏又那么谨慎,起晖殿那边实在是很难下手……” “那就暂时别动那边,现在,还是把力量都集中在魏王那边,只要魏王那边能够得胜,我们也算成功了。” …… *********** 待回到宫中,承乾有些乏困。 太宗帝便抱着承乾来到甘露殿后殿。 “乾儿好好睡。”太宗帝将被子掖了掖,抬头看着承乾困倦的脸,低笑道。 承乾嗯了一声,闭上眼,就呼呼睡去。 太宗帝凝视着承乾恬静安心的睡颜,勾起宠溺一笑,低头,亲吻着承乾的额头,半晌,才眷眷而起。 离开后殿时,太宗帝对守在门口的太监宫女沉声嘱咐道,“殿下若无召唤,不许进去打搅。” 太监宫女们急忙应是。 太宗帝转身进了前殿,徐柱已经恭敬跪伏在地。 “看清楚了?”太宗帝坐到御案上,随手拿起一本奏折批阅,一边淡淡问道。 “回皇上的话,臣已看清楚了。”徐柱低声道。 “确认无疑?”太宗帝抬眼看向徐柱问道。 “回皇上的话,臣确认无疑!”徐柱沉声道。 “嗯,李福!”太宗帝点头,随即淡淡开口,“传旨魏征,命其速速前往山东,查周世通一案!” 又对徐柱严肃道,“起晖殿的巡防要注意,切不可疏忽大意!” 徐柱恭敬拱手,“臣遵旨!” 徐柱跪安离开时,见不远处长孙皇后正慢慢走来,于是恭敬站定,给长孙皇后作礼。 长孙皇后走至徐柱跟前,温婉一笑,“徐将军,可曾见过中山王?” 徐柱面容肃穆道,“回娘娘的话,殿下今儿个和皇上出宫,刚刚回来不久。” “哦?”长孙皇后心头忐忑,跟皇上一起吗?但面上却柔婉一笑,“是吗?不知现在是否回了起晖殿了?” “这个……臣不知。”徐柱心头嘀咕,殿下好像还没回起晖殿吧?? 长孙皇后笑笑点头,越过徐柱,进了甘露殿。 李福远远的就见长孙皇后来了,心头叹气一声,上前恭迎,转身进去禀报,见太宗帝批阅完一份奏折了,李福轻步上前,低声请示道,“禀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太宗帝手一顿,淡淡道,“请!” ************ 此时,武正殿里。 李泰看着布阵图,满心烦躁,便一把抓起,随手扔到一边。 “这个东西有什么用!我就还不信了!没了这个东西,我会输给李恪李佑他们!”李泰对坐在他对面气定神闲的荷兰楚石冷哼道。 贺兰楚石悠悠开口,“臣早说过了,殿下聪慧机敏,根本就不需要这些,可惜杜荷那个笨蛋,偏偏以为自己从他哥哥那里偷到的这破东西是个宝贝,还非得要在下献给殿下不可。” 李泰心烦,一看到那让他熟悉的字体,他就莫名的烦躁。 他的哥哥,李承乾,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为什么,总是,总是非得在他跟前出现不可?! “好了!告诉杜荷,只要他好好踢!我不会亏待他的!”李泰说罢,拂袖而起,转身进入了后殿! 而贺兰楚石捡起被李泰扔在地上的图纸,嘿嘿冷笑一声,就凭这个?就想赢了这场蹴鞠?人人都说中山王殿下聪明,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贺兰楚石不屑一笑,慢慢的将纸张一点一点的撕碎。 ********* “皇上,我想让乾儿提前开府。” 太宗帝一听,抬眼,看向长孙皇后,“你认真的?” 长孙皇后一脸认真,“皇上应该知道,这是最好的方法。” 太宗帝盯着长孙皇后,半晌,才慢慢说道,“你知道,乾儿是我儿子。你觉得,我会伤了我的儿子吗?” 长孙皇后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太宗帝,“皇上能保证吗?永远都把乾儿当成您的儿子,绝不会做任何伤害乾儿的事情!” 太宗帝微微一笑,“观音婢,乾儿他本来就是我的儿子,而且不用你说,我也不舍得伤害乾儿。” 长孙皇后缓缓摇头,“皇上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皇上,都到这个份上了,您也无需装聋作哑了吧?” 太宗帝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淡淡的看着长孙皇后,半晌,才沉声道,“观音婢,有些事情永远都不能说出来,比如说……沈君元,其实不姓沈……” “那是我儿子!乾儿,是我的儿子!”长孙皇后忽然打断太宗帝的话,盯着太宗帝,眼神毫不畏惧,“哪怕是我死了,我都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的儿子!” 太宗帝沉默了。 前殿弥漫着让人窒息的气压。 半晌,太宗帝才低低笑了起来,“观音婢,你知道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你知道,我不舍得乾儿难过……” “那就让乾儿离开皇宫吧。让乾儿开府——”长孙皇后几乎是乞求的开口,甚至声音有些哽咽,“乾儿有多敬重您,皇上,如果让乾儿知道,他最敬重的父亲却……”长孙皇后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一脸凄伤的看向面无表情的太宗帝。 “观音婢,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在乾儿十六岁生日之前,我,只会是他的父亲。”太宗帝慢慢说着,声音低沉,语气轻淡。 那之后呢?长孙皇后很想问,可看着已经转身背对着自己的太宗帝,长孙皇后只能心头苦涩,这是最后的退步了吗? 第91章 长孙皇后慢慢跪伏行礼,低声开口,“谢皇上。” ************** 夜幕深沉。 甘露殿后殿,太宗帝坐在榻边,凝视着沉沉入睡的承乾。 手指恋恋不舍的划过承乾的脸颊,撩起垂下的发丝轻轻卷起。 今日,见那叫娟儿的看着承乾时,他心头忽然想到,若有一天,有个女人,站在乾儿身边…… 猛的闭上眼睛,深深的吸气,才慢慢的吐气,缓缓睁开眼睛,只是一个想象而已,他都难以忍受。 乾儿,乾儿,四年,我只能给你四年…… 作者有话要说:ps:一点资料刘弘基(582年-650年)唐初大将,汉族,雍州池阳人。从李渊举兵太原,引兵先渡河,入长安,以功授右骁卫大将军,讨薛举,诸军皆没,唯弘基力战,矢尽被捕,不屈。至薛仁杲平,乃归。太宗贞观年间召授卫尉卿,封夔国公。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后来贞观年间因多次贪污被弹劾,李世民不忍治罪,只是将他贬官。太宗征伐高丽,刘弘基又为前军大总管,力战有功。高宗永微元年(650年)病死,年六十九,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曰襄,陪葬昭陵。刘弘基临死前,遗命只留给诸子每人奴婢各十五人,良田五顷。认为子孙“若贤,固不藉多财;不贤,守此可以免饥冻。”长孙顺德,唐初大将,河南洛阳人,为李世民文德皇后的族叔。早年依附李渊。晋阳起兵时招募有功,拜统军。攻长安任先锋,擒隋主将屈突通。高祖即位,拜左骁卫大将军,封薛国公。贞观初,以玄武门之变有功,食邑千二百户。后坐事除名,复爵后折节为政,时称良牧。卒后赠荆州都督,谥曰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后因贪污被贬官。 蹴鞠大会(一) 五月,蹴鞠大会终于开始了。 今日比赛队伍:中山王殿下和吴王殿下。 比赛未开锣前…… 长乐和豫章手牵手朝显德殿走去。 转过弯,就快到显德殿时,忽然冒出一个人来,吓了长乐和豫章一跳,定睛一看,却是长孙冲。 “你干什么?差点吓死我们了。”长乐嗔怒,面上却止不住的红。 长孙冲挠头,呵呵傻笑一下,盯着长乐使劲的瞧,瞧得长乐快要恼羞成怒时,忽然塞了一个什么东西给长乐,“那个,那个,送,送给公主您的——”长孙冲磕磕碰碰的的说着,说完就猛的转身跑走了。 长乐愣了楞,与豫章对望一眼,看了看手上的东西,是一个花球,非常好看。 “呀,是相思花!他从那里弄来的啊?”长乐很是高兴,她拿起手上的花球左看右看,没有注意到一边的豫章捂嘴偷笑的样子。 长孙冲跑回队伍时,其他人正在嬉笑打闹,见长孙冲回来,都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问着:“你小子跑哪去了?!” “要是待会耽误了我们上场,非让殿下好好责罚你不可!” “嘿嘿,你小子不会是害怕了吧?” “哈哈,要是我们的长孙郎君会害怕,这太阳都从西边出来啦!!” …… 这头的李恪悠悠的躺在树下,看着蓝天发呆。这个地方是他最喜欢来的,很少人,或者除了自己和自己的老师长孙无忌便无人知道了。 直至一个披风覆盖在身上了,才收回眼神,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男人,还是那样的板着脸,皱着眉头。 “殿下总是这么不爱惜自己吗?” 说得话也很讨厌,硬邦邦的,又死板,翻来覆去总是那么几句话,不逗他,他就永远都是这样…… 但是,却是个关心自己,总是第一时间发现自己找到自己的人…… 翻了个身,蹭到男人身边,仰起头,越发俊秀的脸露出温和简单的笑容,“老师……” 长孙无忌不语,只是看了看天,见时辰还早,便坐下,将李恪揽进怀里,摸了摸李恪的手,感觉没那么冷,才微微松了松眉毛,低声训斥道,“殿下不应该总是这样。” 不这样,老师你就不会来了,李恪心头想着,埋头进长孙无忌怀里,装傻一笑。 长孙无忌见李恪装傻,也不点破。只是摸了摸李恪柔软的发丝,低语道,“待会,就要开始了,照顾好自己,不准让自己受伤。” 李恪轻轻点头。 “输赢都好,想玩开心点,也无须顾忌太多。”长孙无忌又轻声道。 李恪依然轻轻点头,心头却想着,反正我只要和你最看好的那个人打好关系就好了是吧。 长孙无忌想再说点什么,可心头翻腾的种种,却无法开口,只能用力揽住。 李恪感受到长孙无忌的用力,抬头,温和安抚一笑,“老师,我要是输了,你得安慰我哦。” 长孙无忌盯着李恪,“你想要什么?” 李恪呵呵神秘一笑,“到时候老师不准拒绝就是了。” ********* 承乾进显德殿的时候,正好与李泰同时,承乾刚想叫李泰,李泰却阴沉着脸,头也不回的走进显德殿。 承乾无语。看着李泰和贺兰楚石杜荷等人笑笑说说的,心头叹气。他不明白,为何上辈子害了自己的人怎么都跟了李泰? 难道……是因为自己???心头开始不安。 但很快的就被李恪一声轻唤,唤会了注意力。 “玄麟?” 李恪一身深绿色劲装,头上一顶白色方巾,颇为俊秀风雅。 第92章 承乾心头赞叹,果然呢,李恪越长越好看。 “今日要请哥哥多多指教了。”李恪拱手笑语道。 承乾微笑,也拱手道,“哥哥也要请弟弟手下多留情哦。” 两人谦虚了几句,便进了显德殿。 太宗帝一样着劲装来到显德殿,眼角先是不着痕迹的看向承乾,见承乾安静的待在队伍里,心头微微点头,嗯,这孩子今天很乖。嗯,至少没跟那杜构靠那么近! 众人先是跪地齐声高呼皇上万岁,待太宗帝挥手示意平身后,才起身。 太宗帝淡淡的扫视众人,站在高台上,声音不大,但此时寂静无声的显德殿里众人还是听得非常清楚。 “朕今日来到这里,希望看到的是一场精彩的,没有任何不公的比赛!输赢都是兵家常事,最重要的是这场比赛里,你们学到了什么?中山王,吴王,你们听清楚了吗?” 承乾和李恪恭敬行礼,应答,“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一声锣鼓响起,比赛,正式开始! ************* 此时,立政殿里。 长孙皇后坐在主位上,神情温婉,眉眼清冷淡淡,但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捏得死紧。 在她的对面,白衣袍衫约莫二十多岁左右的青年跪伏在地。 “你就是沈君元?”轻淡的开口,一如既往的温婉柔和。 “草民就是沈君元。”青年轻声开口回答。头碰着地,依然跪伏着。恭恭敬敬,礼节上你挑不出任何毛病。 若是以往,在行礼后,皇后娘娘就会让人起身,因为皇后娘娘其实很不喜欢别人跪着跟她说话。但这时,皇后娘娘好像忘记了一样,依然让这白衣袍衫的青年跪伏着,虽然温婉,却颇显淡漠的说着话,枫叶看了跪伏的青年一样,可若是这人……枫叶想,那,也是没办法的,谁叫真的是这人呢…… “我说的话,你听清楚了吗?”长孙皇后淡淡的问着,“除了文华殿,你不能随意乱走,御花园的花,你要尽早弄好,下个月突利可汗就要到访,希望你能够完成。其他的,会有人跟你讲清楚的。”说罢,长孙皇后慢慢站起身,淡淡挥手道,“下去吧。” 正欲转身时,突然,白衣袍衫的青年抬头喊道,“皇后娘娘!” 长孙皇后一震,转身,就对上那有着丑陋疤痕的脸,长孙皇后脸上快速闪过什么,随即一脸温婉的笑,“你还有什么事吗?” 那有着丑陋疤痕的脸很淡漠的说道,“草民这些年种植了一种奇花,想献给皇后娘娘。” “嗯。我知道了。”长孙皇后很是平静的点头,挥手道,“下去吧。” 白衣袍衫的青年慢慢起身,倒退着缓缓离开。 直至白衣袍衫的少年离开了,长孙皇后才缓缓转身,在枫叶的搀扶下,走向后殿。 一到后殿,长孙皇后几乎是软着腿坐到榻上,若非枫叶一直搀扶着,长孙皇后早就跌倒。 而回到后殿,枫叶就立马示意伺候的宫女们退下,待看着长孙皇后坐定,才又出去捧着一盘开着蓝色花朵的花进来。 走向坐在榻上发着呆的长孙皇后,轻声开口道,“娘娘,这是……他献上来的花……” 长孙皇后定定的看着花,喃喃开口,“夏至?” 脑海里慢慢的想起…… “满座衣冠谁相忆?来年夏至空尽欢。” 想起刚刚看见的那张狰狞的面孔,脑海里那埋藏久远的俊美淡漠的脸孔浮现了出来,两张脸交相叠加,心头顿时酸楚不已。 无法抑制的眼泪就慢慢的滑落…… ************* 白衣袍衫的青年如果从后背看,那绝对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可惜,那张俊美的脸因为那从右眉划至左脸的深深的疤痕变成了一个丑陋的人。 来往宫女太监看见无不面露惊骇。 可他似乎不在乎,神情淡漠,慢慢的跟随太监前行。 直至一个转弯处,杨妃和阴妃嬉闹走来,看见他时,杨妃脸色一白,而阴妃也随之一震。 而他却依然一脸淡漠的对杨妃和阴妃跪伏行礼,后,从容的跟着太监继续前行。 ********* 显德殿里。蹴鞠大赛正在进行着。 承乾的队伍都头系红色方巾,李恪的队伍都系着绿色方巾。 只见杜构一个勾脚,便将皮球往后一踢,紧随其来的长孙冲一个鱼跃,便接住了球,随后快步上前,加速奔跑起来,李恪一见,低喝一声,紧接着,便见绿色方巾的人都追了上去。 杜构一声口哨,红色方巾的程怀亮等人也都马上散开,跟了上去,于是,又是一场追逐! 承乾坐在自家队伍的后方,看着前面场地上的追逐,低声对旁边的小金子道,“告诉杜构,用三号阵图,其他的,随他主张。” 小金子会意,跑至场地边,拿出小红旗左右挥动了一下。 高台上的太宗帝一见,眼眸一闪,又看见,在小红旗左右挥动后,杜构等人就迅速散开,摆成个阵型,而且还马上拦截了绿色方巾的队员。不由颇觉趣味,便对李靖爽朗一笑,“这个倒有意思,李靖,这可是你的主意?” 坐在高台上的李靖起身,回答道,“回皇上的话,这不是臣的主意,听小儿说,这是殿下的主意。说是球场过于喧嚣,一些指挥都听不到,于是用小红旗做暗语,可用来传递消息。” 第93章 太宗帝一听,若有所思,暗语,传递消息?不错!心头不由得意,不愧是朕的儿子! 高台上的长孙无忌其他人等听了,都不由若有所思。 假如,把这个小旗子用到其他地方的话…… 此时,李恪也看见了小金子的红旗,眼眸一闪,随即一笑,手指空中,捏了几个手势,其他绿色队员会意,迅速跑开,再次围堵上了其他红色队员,一对一的一一拦截,于是,场地中央,只剩下还坚持带球的长孙冲和李恪。 长孙冲一愣,看向已经跑到自己前面站在自己跟前的李恪,心头苦恼,呀,怎么是吴王啊!想起昨晚自家老爹的一番连恐带吓,要自己小心保护吴王殿下…… 可,可,可,这玩蹴鞠的哪能不带点伤啊!!而且,他和吴王可是对敌啊,最最最重要的一点,他不想输啊啊啊啊!输了,他怎么见长乐公主啊?!长孙冲心头哀嚎,老爹,您也太会折腾人了吧。 嘿嘿傻笑一下,长孙冲正欲说点什么。 李恪却先开口了,“你不必忌讳什么,这是比赛,你要是手下留情的话,可会输的!”言罢,温和一笑,“如果我输了,我不会怪你,但你要是留情了,我可不饶你!” 长孙冲一听,皱眉,他长孙冲可不想输!好吧,既然吴王殿下您这么说了,那就来吧!各自凭真功夫,看谁更厉害! 长孙冲打定主意,一咬牙,便带球冲了过去。李恪收起笑容,换上认真的神情,猛的上前,正欲拦截,长孙冲巧妙的转身,又再突破,但李恪的速度也快,紧紧跟上,两人几乎是近身斗技,长孙冲心头讶异,想不到李恪的技术这么好? 而李恪几乎是专心于球上,敏锐的扑捉到了长孙冲瞬间的失神,于是,猛的脚下一铲,但此时回过神的长孙冲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就把球猛的一踢—— 于是,球,顺利的快的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的进了…… 但,李恪也脸色惨白的倒了下去。 绿色方巾的队员们都惊呼着跑了过来,“殿下!!” 承乾也神情一变,刚刚长孙冲的那一脚—— 高台上的人都为这两人精彩的搏击叫好,但在看到李恪倒下时,也都纷纷站了起来。 长孙无忌更是脸色一变,立马转身跑下高台。 长孙冲回过神,也脸色惨白的赶紧过去,“殿下,吴王殿下……” “没……事,只是脚扭到了。”李恪强颜一笑,对围过来的众人说道。 第45章 蹴鞠大会(结束) 这时,围着李恪的人忽然被扳开,长孙无忌踉跄着冲了进来。 神情有些惨白的李恪看见长孙无忌,急忙挤出笑容,“老,老师……” “殿下别说话了!”长孙无忌盯着李恪半晌,在李恪出声后,忽然开口打断,语气甚为严厉,又朝长孙冲狠狠瞪了几眼,“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伤了殿下?!还不给我跪下?!” 长孙冲吓了一跳,心头有些委屈,他刚刚可没碰到吴王殿下啊。 随后赶来的承乾也吓了一跳,见长孙无忌面无表情,眉眼间是从未见过的凌厉,便拉了拉依然杵在那里的很是委屈,神情尴尬的长孙冲,示意其跪下。 长孙冲看到承乾的暗示,心头尽管委屈,但也磨磨蹭蹭的准备跪下。 见长孙冲正欲跪下,李恪就忙开口道,“老师,这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殿下还是多关心自己的身体吧。”长孙无忌神情极其冷漠的开口打断李恪未完的话语。 李恪瞅了瞅长孙无忌的神色,不由额头冒汗,老师不会是误会他自己故意弄伤的吧? 承乾却有些诧异,见长孙无忌的眉眼间是凌厉的恼怒,但也有难以掩饰的对李恪的关心,想起上辈子,李恪最终的结局是死在舅舅长孙无忌的手上,此时,见其对李恪的关心,心头不由很是复杂。 “可是老师,真的不关长孙郎君的事情,是我自己……”李恪还欲再辩,忽然插进一个阴阳怪调的声音,“恪哥哥就不要再为长孙冲分辨了吧。弟弟刚刚可是看得分明,就是他绊倒了哥哥嘛!” 这话一出,场中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李愔嘿嘿怪笑着看向承乾,眼眸阴沉不已,“大哥你说是不是?” 承乾沉静一笑,看向李愔,悠悠开口,“这事得问玄麟吧,玄麟应该最清楚不是?” 李恪温和一笑,“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是我自己不小心,不管长孙郎君的事。” 李佑呵呵一笑,“恪哥哥总是这样,心太善了!罢了,文梼,既然恪哥哥都说了不管长孙郎君的事,那咱也就别多说了。我相信长孙大人一定会给我们的恪哥哥一个公道的,您说是不是?大哥?” 李恪不由捏紧了手心,下意识的看向长孙无忌,却见长孙无忌只是面无表情的弯腰拱手,心头苦涩,自己又给老师惹麻烦了…… 而承乾微微一笑,“那是自然。” 李泰这时皱眉正欲出声时,却被人拽住了袖子,转头,见是贺兰楚石,贺兰楚石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李泰嘴唇蠕动了一下,犹豫的看了眼承乾,最后,还是默默退了一步。 李愔一听承乾这话,冷笑一下,正想再出言讽刺时,忽然响起低沉的声音。 “吴王怎么样了?” 太宗帝皱眉大步走来,此时,太医们已经对李恪进行了诊断,见太宗帝到来,都跪伏在地行礼。 第94章 “好了,这时候就别整废话了,说,吴王殿下怎么了?”太宗帝蹲在李恪身边,皱眉关心问道。 “回皇上的话,吴王殿下扭伤了脚腕,伤势不重,修养几日就可好。” 太宗帝这才微微点头,承乾也松了口气,他还真怕李恪的脚会出现什么问题,同时,承乾也看向长孙无忌,见长孙无忌的眉眼微微舒展开来,整个人没有刚刚的那种阴沉。 太宗帝命人送李恪回致竹殿,转身见长孙冲跪在地上,扬眉一笑,“起来吧!” 长孙无忌这时站出,跪伏在地请罪道,“皇上,小儿鲁莽伤了吴王殿下,请皇上责罚!” 太宗帝背负双手,爽朗一笑,“无忌,我记得当初我在太原和李靖,还有你,我们几个玩蹴鞠的时候,那时,你可是一脚踢在我脚腕上……,至今朕想来,还觉得脚腕那里挺疼的呢。” 长孙无忌不敢应言,只是把头伏的更低。 “朕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们,玩蹴鞠的,就该这样,不管对方是谁,该铲的铲的,该抢就抢!战场上可不会有人因为你们是朕的儿子就对你们手下留情的!” 半凌厉半警告的眼神缓缓扫过李佑李愔李泰。 又转头搀扶起长孙冲,拍拍长孙冲的肩膀,笑笑道,“刚刚那一脚踢的不错!找个时间朕也和你们玩一玩!” 长孙冲眼眶微红,有些激动的拱手道,“谢皇上!” *********** 蹴鞠大会第一场赛事,以承乾获胜告终。 接着,就轮到李佑和李泰,李泰险胜一球获胜。 最后一场,李愔和李佑,李愔赢了两球。 于是,参加三日后迎接突利可汗的蹴鞠队伍,分别是李泰,李愔,承乾。而决赛也在那天举行。 承乾在赛事结束后,又去看望了李恪,此时已经近黄昏了。 穿过回廊,转个弯,就可以到起晖殿了。但承乾抬头看天,想着今日长乐拿着长孙冲送的花球爱不释手的样子,便想去御花园看看,如果能有相思花的话,就做个送给豫章和高阳吧。 刚进入御花园,就见一人蹲在树下,整弄着花盆。那人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一双手细心的摆弄着花。 小银子和小金子都很不悦,这人太专心了吧,没听见脚步声吗?怎么都不起来给殿下行礼呢? 但承乾却是摆手,示意小银子等不要出声。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人如何将花重新移植回花盆,如何细心的收拾掉泥土。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花。”待那人弄得差不多,承乾才笑眯眯开口道。 那人一顿,慢慢转头。 见那人的脸,承乾有些一愣。而小银子和小金子都有些骇怕的后退了几步。 那人看着承乾,面无表情,眼眸似乎闪过什么,开口问道,“中山王殿下?” “是,我是中山王。”承乾回过神,微微点头。心头觉得这人不简单。 那人恭敬行礼,低声道,“沈君元见过中山王殿下。” “你叫沈君元?”承乾好奇问道,“你是花农?” “回殿下的话,草民是花农,今日刚进宫。”沈君元低声说道。 承乾点头,又细看了沈君元一眼,见其一身灰色袍衫,甚为朴素简单,但举止不卑不亢,甚至还隐约有种优雅的味道。心头不由多了几分警惕。但面上却微微一笑,随意的问了几个关于花的问题,见其回答的很详细,便也不再多问,但心头的警惕依然存在。 承乾转身欲走的时候,沈君元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香包,双手呈上,恭敬道,“殿下,这是草民做的安神的香包,斗胆送于殿下。” 承乾接过,心头疑惑,面上笑笑谢过。 待离开御花园时,承乾正欲打开香包,小银子急忙阻止,“殿下,还是奴婢来吧。” 承乾摇头,“没事。他并无恶意。” 承乾敏锐的感觉告诉自己,那个叫沈君元的虽然不简单,但,对自己并无恶意。 承乾在小银子的惊呼声中打开香包,里头是几颗散发出香味的种子。 “这是什么种子?”承乾捏了一颗细细端详,却看不出什么。 而御花园里,沈君元目送承乾走远,才低垂下头,低声喃喃,“无垢,你的孩子和你一样……” 回到起晖殿,承乾洗浴完毕,便在‘落日’的光辉下,一边细细回想着今日的比赛,一边勾勒着图形,细数每个上场人的踢球,抢球,入球,拦截,被拦截,丢球……,一边想着明日该怎么进行安排…… 直至红玉轻步上前,跪伏行礼,轻声开口,“殿下,该用膳了。” 他才回过神,抬头看向窗台外,不知不觉间,夜晚已经静静到来。 不过…… 父皇晚上不来了吗? 承乾回头,微笑,“用膳吧。” 红玉和珠儿一边摆着晚膳,一边看向托腮盯着窗台外的夜空心不在焉发呆的承乾。珠儿和红玉对视一眼,心头都有些担心。 珠儿忍不住开口,“听说,皇后娘娘今日将那个长安第一才女的徐惠宣召进宫了。” 承乾一愣,转头,徐惠?徐惠还是进宫了吗? “珠儿!”红玉厉声开口,瞪着珠儿。 珠儿有些迷惑,有些委屈,“红玉姐姐?”她说错了什么吗?她只是看殿下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所以才想说些事情引开殿下的注意力。 第95章 “徐惠封号了吗?”承乾摆手示意红玉不要生气,一边拿起筷子夹起最喜欢吃的豆腐丸子,一边好奇问道。 努力忽略心头突如其来的窒闷。 “听说,皇上封了个才人……” 才人?还是徐才人吗?承乾慢慢咀嚼着,觉得平时最喜欢吃的豆腐丸子,今天一点味道没有。 红玉此时开口打岔道,“殿下,今天滚滚偷跑到厨房吃了块糕点,差点被噎死,把奴婢都吓了一跳!” 承乾一听,想起最近几乎都没见到滚滚,眉眼弯弯,“哦,真的?” 正说话间,滚滚突然从桌案下钻了出来,一见承乾,就扑了过去。 承乾急忙抓住,皱眉,“滚滚,你别一见人就扑行吗?” 滚滚晃了晃尾巴,无辜的眨了眨眼,忽然,两只爪子抓着承乾的手指,低头,伸舌头,一舔—— 承乾顿时黑线。 *********** 小心的放下帐幔,红玉蹑手蹑脚的退出寝室。 小心的合上门,红玉才舒出一口气,还好,晚上,滚滚缠着殿下玩了一个晚上,殿下的心情才开朗了好多。这会儿也睡着了。 皇后娘娘突然下诏,为皇上选了一名才人,而这名才人,不止貌美,而且还是有名的才女。皇后娘娘为何这样做?红玉心里隐隐约约有些明白,却不敢再想。 走出寝室,红玉抬头看向天空,今晚无月,只有星星点缀。 有时福分太大反而会招惹祸端,殿下,但愿…… ************ 红玉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寝室后,一杏黄色袍衫的男人不知从何处走出,轻轻的推开寝室的门,轻轻的带上,转身走向承乾安寝的卧榻。 掀开帐幔,抬手微微转了帐幔上的镶嵌‘落日’的灯,满室洒满了淡淡的光辉。 若有所觉的,承乾微微睁开双眼,困惑眨了眨,“父皇?” 太宗帝却皱眉,伸手一把抓出趴在承乾怀里的滚滚,低沉的声音不悦道,“乾儿,父皇不是跟你说了吗?不要跟它一起睡!!” 太宗帝边说边随意将它往后一丢。 承乾急忙坐起,抬手阻止道,“父皇,不要丢了它!” 可承乾晚了一步,看着滚滚吱吱一声,就麻利的跑了出去,承乾才松了口气,还好,滚滚没事。 太宗帝脱衣上了卧榻,将承乾抱坐在怀中,沉声不悦道,“你就那么喜欢那只老鼠?” 承乾心头有些无奈,抬眼看向太宗帝,“父皇,那是天竺鼠,是父皇您送我的。” 承乾着重强调了“送”这个字。 太宗帝冷哼一声。 “父皇晚上不是很忙吗?”承乾转移话题,很想问父皇您不是去宠幸刚刚上位的徐才人了吗?怎么跑到他这里来了?还把他吵醒了…… 太宗帝嗯了一声,抱着承乾躺下,拉高被子,才有些疲倦道,“刚和李靖他们说完事。” 承乾心里一动,父皇是去议政? 抬眼又见太宗帝疲倦的神色,便乖巧将头伏在太宗帝怀里,不再言语。 “乾儿。” “嗯?” “明儿个跟父皇去看看演武。” 承乾想起明日还要去见杜构他们,商议接下来的比赛,刚想拒绝,可抬头见太宗帝已经闭眼沉沉睡去。只好低下头,心头思量着明儿个让小银子留下跟杜构说一下吧。 第46章 脂粉味 承乾看完演武回宫的时候,本想坐轮椅,可太宗帝却坚持着非得抱着他不可。 “父皇,这样不合适。”承乾很无奈。 “有什么不合适的?爹抱自己的儿子怎么了?!”太宗帝冷哼,“连魏征都不说什么,我看谁还说?” 承乾转头,看了眼一直低眉顺眼的跟着的李福,还有那一本正经的魏征…… 承乾心头轻叹,他都不知道父皇偶尔这样的莫名其妙的坚持到底是为什么。 这……是不是就是叫任性呢?承乾抬头望天,心头认真的问着。 穿过御花园后,魏征就恭敬告退,自个儿先到两仪殿去了。 李福和小银子等继续低眉顺眼的跟着,有意无意的,李福让小银子等人慢慢的跟太宗帝他们拉开了距离。 “乾儿,演武好看吗?” “嗯,非常好看!父皇,我听李靖将军说,演武的阵型是您设计的?”承乾眼睛亮亮的,紧盯着太宗帝,满眼的孺慕崇拜,“父皇,您真厉害!” 太宗帝微微弯起嘴角,心里甚为满意承乾这会儿的眼神,但面上却依旧淡然平静,“这没什么,父皇看乾儿排的蹴鞠的阵型也不错。” 承乾呵呵一笑,他的那点小东西,哪能跟父皇比呀? “对了,乾儿,御花园的相思花开了吗?”太宗帝似乎漫不经心的问着。 承乾摇头,“没有,儿子昨儿个去看了,还没开呢。”都不知道长孙冲是从哪摘来的相思花,又好奇问道,“父皇,您问这个做什么?” 太宗帝一笑,“没,只是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承乾心里不信,但见太宗帝似乎不想深谈,便也不想再问,只是想起那个沈君元,承乾问道,“对了,父皇,御花园里来了个新花匠,叫沈君元……” 太宗帝的脚步微微一停,随即轻淡道,“哦,那个呀,是父皇派人请进来的。听说很会种植花。” 是父皇请进来的?那应该没问题吧。承乾心里思量着,但想着长乐和豫章都喜欢到御花园玩,还是私下提醒一下她们为好。 第96章 转过弯时,忽然听到一声清清脆脆的轻唤,“徐惠见过皇上,见过中山王殿下。” 承乾一愣,循声望去,见一十四、五岁左右的女孩身着粉红色的襦裙,淡蓝色的上衣,面容娇美,眉眼含情的跪伏在地行礼。 承乾不知为何心中一突,当看到那眉眼含情的模样时,两世为人的承乾当然明白,那是父皇宠幸过了。更别提那徐惠疏的还是妇人的发式。 到底,昨儿个父皇还是宠幸了徐惠…… 心里莫名有些窒闷,奇怪了,父皇嫔妃那么多,父皇肯定会宠幸什么的,自己到底在不高兴什么? 太宗帝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眉,随即下意识的看了眼承乾,见承乾面容有些困惑,心头微微有些紧张,看向徐惠,虽然笑容依旧,但莫名的却有了一种阴沉之感,至少,已经接近了太宗帝的李福很明显的就察觉了。 “起来吧。”太宗帝平淡的说着,抱紧承乾的腰,转身继续朝起晖殿走去,没有看徐惠一眼。 李福心头轻叹,看了一眼已经站起,脸上很明显露出失望神情的徐惠,这个女孩,他当然有印象,今年百花节名动长安,很爱慕皇上,如今终于能如愿进了宫,但可惜呀可惜。 看了眼抱着承乾步伐不由加快的太宗帝,李福默默紧跟上去,但依然小心翼翼的保持着距离,不近,但也不敢太远。 承乾搂着太宗帝的脖颈,好像……嗅到了脂粉的味道??? 承乾心头恍然,为何自己会觉得窒闷了? 因为父皇身上的这种味道! 承乾心头竟然觉得这种脂粉味道很恶心!难不成是因为上辈子自己曾经有过的荒唐生活??所以,现在对这些东西都很排斥恶心了?! 忍不住扭了扭了身子,承乾有些结结巴巴的开口,“父皇,儿子想坐轮椅。” 太宗帝皱眉扣住承乾的腰,不许他再动,低头见承乾的眉眼闪过一丝厌恶之色和压抑,心头一冷,压低声音问道,“乾儿怎么了?” “父皇,您让我坐轮椅好吗?”承乾努力让自己离太宗帝远点,可惜他被紧紧扣住了腰,无法再远,只能低声干巴巴的问道。 太宗帝深深凝视了承乾一眼,神情一冷,不再开口,只是加快步伐,朝起晖殿方向急急走去! 到了起晖殿,太宗帝阴沉着脸,径直朝承乾寝室方向走去,无视一路跪迎的宫女太监们,红玉珠儿胆颤心惊的对望一眼,都齐唰唰的看向小银子和小金子,眼神质问:到底怎么回事?! 小银子和小金子一脸茫然的苦笑摇头。 他们一路都滞后,对皇上为何会脸色一变实在是不知。 他们明明看见一开始皇上很高兴的啊,一路抱着殿下还不肯撒手,搞得殿下脸红红的都不好意思起来了。 太宗帝抱着承乾径直走进寝室,对李福阴沉说道,“没我的旨意,谁也不准进来!” 李福心头一跳,颇有些担心的看了眼脸色困惑的承乾。随即恭敬退下,轻轻的合上门,在看到红玉,珠儿匆匆而来时,默默闭上眼睛,不言不语。 太宗帝把承乾放到卧榻上,承乾一坐到卧榻上便想挪动离开,可身子刚动,就被紧紧扣住,随之而来的是太宗帝逼近的脸,面无表情的开口,“乾儿为何要避开父皇?” 承乾身子一僵,偷偷抬眼看了太宗帝的脸色,见太宗帝脸上的笑容竟然都消失了,心头更加不安,可要他怎么说啊?! 难不成直说,父皇,您身上的脂粉味道儿子闻了觉得恶心??! 天下间哪有一个儿子会因为当爹的身上有脂粉味就受不了嫌弃的? 承乾只能低声开口,“儿子没有……” 没有?!太宗帝眯了眯眼,那一闪而过的厌恶是什么?那现在都在四顾就是不敢面对自己的眼睛又是什么?! 正欲将承乾再拉近自己,却敏锐的发觉承乾的身子又僵硬了几分,眉眼间的厌恶又多了几分,心头的烦躁和恼怒越加不受控制的腾腾的直冒出来,微微深吸一气,缓了缓情绪,见承乾脸色发白,忙松了松力道,脑海里快速的回想了一遍自回宫到起晖殿这一路…… 一开始,一直到御花园时—— 脑海里忽然闪过灵光,是因为徐惠? 盯着承乾,太宗帝又仔细的研究着承乾的努力维持平静的表情,尝试着一靠近,承乾的眉眼就一皱,是为了什么?是自己身上有什么吗? “乾儿,父皇身上有味道?”太宗帝直问。 承乾一愣,随即下意识的抬头,见太宗帝神情认真,也不见恼色,才迟疑的点头,是父皇自己发觉的?不是自己直接提出来的……应该,不算什么吧?“父皇,身上,有很浓的脂粉味道。”承乾有些尴尬的慢慢的说着,“儿子……不喜欢……”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低不可闻。 但太宗帝还是听到了。 心头微微一愣,随即皱眉起身,转身大步离开。 承乾一呆,父皇这是生气了? 太宗帝离开寝室,吩咐着李福安排沐浴。随即走向起晖殿的偏殿浴池去。 挥退其他宫女太监,太宗帝脱衣沐浴前忽然问道,“朕身上有脂粉味?” 被太宗帝突如其来的沐浴旨意弄得一头雾水的李福,再次心头茫然,低头恭敬回答,“回皇上的话,没有。”心头却在不解,皇上昨儿个宠幸徐才人后不是马上沐浴了吗?而且整整沐浴了三遍啊。怎么可能还有味呢? 第97章 太宗帝沉默的转身,下了浴池。 寝室里的承乾坐在卧榻上,心头实在是茫然,对自己突然而来的厌恶脂粉味道,以往,父皇不是也宠幸过其他嫔妃吗?自己从来都没有任何感觉啊。 可今儿个怎么会对脂粉敏感起来了? 低头轻叹一声,都是父皇不好,父皇肯定没有好好洗澡了!自己才会闻到那股味道! 不过,自己要是对脂粉敏感了,以后还怎么和女孩子相处啊?承乾有些苦恼,但转念一想,也好,飘荡人间多年的自己,对卿卿我我什么的早就没有任何感觉了。 就在承乾胡思乱想间,忽然被抱起,接着就落到一个温暖熟悉的宽阔的怀抱。 承乾忍不住蹭了蹭,又嗅了嗅,嗯,很好,没有味道了。才抬头看向宠溺笑着的太宗帝,“父皇,儿子还以为您生气了呢。” 太宗帝身上是刚刚沐浴后的清爽,低头蹭蹭承乾的脸颊,小心观察着承乾没有露出任何厌恶神色,相反,还露出满足恬淡的神情,才大着胆子亲了亲承乾的额头。 在沐浴的时候,就仔细的思量过,他身上是根本不可能有脂粉味道的,沐浴了三次,每次都是恨不得将自己身上沾有的任何气息给洗掉。 事实上,最无法忍受的人是他。 当看到长孙皇后带着徐惠走进甘露殿时,那一刹那,他心头愤怒至极。 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甚至脸上还带着爽朗的脸色接受了。 四年,因为四年…… 沐风雨 春风楼,雪梅阁。 长孙无忌推开雪梅阁的门,见杜如晦和房玄龄正在对饮笑谈。便皱着眉头上前,抢过杜如晦的酒杯,冷哼一声,“ 你们倒有闲情!” 杜如晦被抢了酒杯,倒也不恼,只是呵呵一笑,“又有谁惹恼了我们的长孙大人?莫非是长孙郎君还在为前日你责罚他一事气恼?” 长孙无忌沉默,杜如晦的话语让他想起前阵子被自己责骂到无声哭泣的少年……少年说他真的不是有意伤了自己,他相信,可就是止不住心头的恼怒,为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或许,也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冲儿被无辜卷入了这场即将到来的风雨中……或许如少年所说,自己不过是迁怒罢了。 “怎么?长孙郎君还真这么闹脾气了?”房玄龄问道。 长孙无忌微微摇头,冲儿虽然顽劣,但聪慧,自己为何让他下跪请罪他自己转个弯想就明白了。当时自己也无非是摆出姿态罢了,幸好自己当时让他跪下了,否则依后来的梁王齐王的那种咄咄逼人的态度还不知会闹出什么麻烦!也幸好,皇上圣明! “中山王也才十二岁吧。”杜如晦忽然出声说道。 长孙无忌一顿,皱眉看向杜如晦。 房玄龄挑眉,语含深意,“杜兄,现在说这个太早了点吧。” 杜如晦轻叹摇头,“你我都知道,现在还很早。可惜呀,有人已经不耐烦了咯。” “那与我无关。”长孙无忌倒了杯酒,淡淡开口,面无表情。 “也和我没有关系!”房玄龄嘻嘻一笑,看向杜如晦,眨眼,“就是不知道和你有没有关系了……” 杜如晦皱眉,“当然没关系!不过……”杜如晦看向长孙无忌,神情凝重,“突利可汗快进京了吧?” 长孙无忌沉默的点头,半晌,又缓缓开口,“长孙顺德已经被皇上免职了。鲁王的使者也已经来京了。” 房玄龄沉吟一声,抬头看向杜如晦,问道,“杜构他们还在李靖将军的府邸训练吗?要不,让他们干脆住在李靖家好了。反正他们跟李业诩那小子也玩得来。” 杜如晦刚想开口,长孙无忌就摇头道,“皇上已经说了,一切照常,该干嘛就干嘛。对杜构他们还是瞒着为好。”见杜如晦似乎不为赞同,长孙无忌就继续说道,“杜兄,他们也该受点磨练,更何况,有李靖随时看着他们,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杜如晦苦笑,“我不是不放心杜构,我是——”话未说完,就长叹一声。 房玄龄摇头,“杜兄,杜荷跟着魏王也不会吃多少苦的,你就放心吧。” 杜如晦长叹一气,也只好如此了。 长孙无忌心不在焉的又斟了杯酒,想起最近对自己恭恭敬敬淡漠疏远的少年,他心里就莫名烦躁。 与此同时,阴妃坐在殿中,看着手中的书信,忽然眼睛一亮,低声喃喃,“原来如此!”遂又冷冷一笑,“想不到呀,原来皇后娘娘还有这么一件事呢……” “母妃,您在说什么事?”李佑从殿外走进来,看着阴妃,好奇问道。 阴妃抬头看向李佑,嘴角一扬,“滕武,你过来,母妃跟你说件有趣的事……” ******** 长孙皇后坐在卧榻上,一针一线的绣着花。神情温婉,眼眸却是若有所思。 漫不经心的想着最近皇上也只是宠幸了徐惠一次,其他的妃嫔好像也没有…… 该怎么做呢? 皇上的起居录如今除了政事部分仍由人记载,其他的,皇上都不让记录,包括后宫的宠幸。如今想知道皇上的行踪也不是容易的事了。 再找个美人吗? 不,不行。此计只可一,不可二。 看来,还是得从乾儿那边入手才行,想着皇上说得,到乾儿十六岁,还有四年的时间,只要这四年的时间,乾儿喜欢上女孩,娶妻生子的话…… 第98章 但,那也很难吧。依皇上的脾性,他如今连乾儿和滚滚睡一起都不肯,会让乾儿接近其他女孩子吗? 长孙皇后心头苦笑。 看来,问题还是得从皇上解决呀。 回过神,长孙皇后看着手中绣的花儿,不由一怔,又是相思花? 沈君元进来的时候,见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面容美丽,神情温婉的女子微微挺着肚子怔怔的盯着绣帕发呆…… 不由放轻了脚步,不由低下了头。他所奢望的,就在他的眼前,他却不敢,不能,哪怕只是伸手微微触摸…… “草民沈君元见过皇后娘娘。”头碰触着地面,跪伏行礼,恭敬严正。 长孙皇后回过神,一愣,看见那跪伏在地的人时,她心里一颤,随即收敛情绪,淡淡开口,“起来吧。” 故意不看他,依然专注于手上的绣花,可手指却微微颤抖着,差点拿不住针。 “谢娘娘。”沈君元低声说道,恭敬起身,依然低垂着头。 枫叶站立一旁,看着一个低着头绣花的娘娘,一个低头恭敬站着的人。心头轻叹一声,上前开口道,“娘娘,沈先生说,花园里的花好像不是开得很好,他想帮娘娘休整一下。” 长孙皇后漫不经心的点头,“嗯,好,下去吧。” 沈君元恭敬跪伏行礼,慢慢退了出去。 直至沈君元快出去的时候,长孙皇后才抬头,瞥见那袍衫下似乎有个补丁,心头酸涩,想吩咐枫叶送点什么过去,却最后还是静默。 愣愣低头,看着手上的绣花,不知何时,绣花针刺痛了她的手指,血便这样滴下。 “娘娘?”忽然一块手帕和一瓶药膏出现在她跟前。 她抬头,见是枫叶担心的眼神,便柔婉一笑,“枫叶你别担心,我没事。” “娘娘,这是药膏,奴婢给您擦上。”枫叶轻声道。 她本是随意一瞥,但瞥见药瓶上的花朵时,不由一愣,急忙拿过仔细端详。 枫叶瞅了瞅长孙皇后的脸色,轻声道,“这是沈先生刚刚出去的时候给奴婢的,说娘娘的手指受了伤……” 长孙皇后一怔,手不由捏紧了药瓶,心头艰涩,这人,怎么还是这样啊……不由出声低喃,“他这是何苦?” ******* 承乾将棋盘里的棋子轻轻移了一个位置,白棋又陷入了困局中。 对坐的太宗帝勾起嘴角一笑,手中捻着的白棋慢慢的放到黑棋中,于是,黑棋也陷入了困局。 承乾皱眉,摸着下巴盯着棋局专注的想着,自己该怎么做呢? 太宗帝这时抬头,凝视着承乾专注出神的脸,眼眸柔和不已,笑容更加温柔。 想着几天前,在榻上。 乾儿别别扭扭的承认自己不喜欢身上的脂粉味时,自己心里的雀跃。 那时,乾儿是怎么说的呢? “父皇……那个,您下次要不就别来了吧……” 他当时心里就不悦了。“乾儿可是嫌弃父皇了?” “不是……” “乾儿!父皇不跟乾儿睡的话就会做噩梦的……”他知道自己这话很是耍赖骗人。配上他故意整的可怜兮兮的脸。 看当时乾儿那一脸纠结无奈,他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 “父皇……” “乾儿,父皇不会这样了。”他说着,语气很认真。 他真的不会再这样了。 可或许乾儿误会了他的意思,只是眨了眨眼,无奈点头。 这样……也好。毕竟,时机未到。 …… “父皇?” 太宗帝回过神,见承乾疑惑的看着他。 “哦?走了这一步?”太宗帝笑笑低头,见棋盘中,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走了这一步,心头有些无奈,乾儿聪慧,却不够心狠,黑棋已经无路了,却不舍得断掉这部分。这点就不如青雀了…… 不过,不这样就不是自己的乾儿了。 白棋一移,黑棋彻底无路可走了。 承乾轻叹,很是干脆的放下手中的黑棋,“父皇,您赢了。” 太宗帝低沉一笑,收拾着棋子,一边开口说道,“乾儿下棋的时间太短了,再多下几年,肯定比父皇还好。” 承乾摇头,再练个几年他也不是父皇的对手,棋风摆在那里,他下棋不够心狠,父皇却是果决够狠,最重要的是大局观,他的眼界始终不如父皇开阔,哪怕自己当了那么多年的飘…… 就这点来说,他实在是很纠结。 忍不住盯着太宗帝发起呆来,到底父皇的脑子是咋长的啊?为什么就那么厉害呢? 太宗帝收拾好棋子,抬头见承乾呆呆的看着自己发呆,不由一笑,戏谑开口问道,“乾儿,父皇好看吗?” “嗯,好看!父皇的脑子更好看,到底是怎么长的啊?”承乾无意识的喃喃回答着,茫然的偏头想着。 太宗帝先是一愣,随即止不住的爽朗大笑起来。 而因为太宗帝笑回过神的承乾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也止不住的脸红尴尬,心头恼羞,自己在说什么呀! 忽然被抱进温热宽阔的怀里,承乾闷声的埋进,听着耳畔低沉的笑声,“乾儿,你呀……” 看承乾埋在怀里,耳尖红红的,心头痒痒,却不敢亲吻,只能将承乾的下巴抬起,低头,轻吻着承乾的额头。亲吻罢,又将承乾紧紧搂进怀里,心头有些不满足的叹息,却也只能忍耐。 第99章 “乾儿,明儿个,突利可汗就要到京了。” “嗯。” “乾儿,从明天开始,除了起晖殿和朕在的地方,其他地方不许去。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管,明天开始,你的身边会有人暗中保护,你自己也要小心点。”太宗帝轻声低喃道。 承乾心头一震,下意识的抬头,却见太宗帝轻淡的神情。 想问,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母后身边也有人保护吗?长乐呢?豫章呢?还有青雀高阳呢? 但,最后,承乾凝视着太宗帝幽深莫测的眼神,知道自己的问题不会有答案。 父皇会这么说,就意味着这些事情都是一个极其隐秘的事情。 “乾儿别担心。”太宗帝轻叹着,将承乾又搂回胸前,知道乾儿在担心着什么,便开口道,“父皇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承乾这才微微松了口气,趴在太宗帝胸前,安心的闭上眼睛。 ************* 公元624年,六月,突利可汗来朝。 是日,突利可汗被请至显德殿,观看蹴鞠赛的最后一场,李泰对承乾的比赛。 突利可汗看见显德殿场地边坐在轮椅上的承乾,不由出声赞叹道,“不愧为陛下的儿子。翩翩少年,品貌非凡!” 太宗帝看着承乾,嘴角微翘,那还用说?! 长孙皇后也微微一笑,心里也甚为自豪。但依然仍有一丝遗憾,如果乾儿不是坐在轮椅上,那该多好? 而一旁的杨妃面上闪过一丝嫉妒,阴妃也眼眸一闪。 李泰头上扎着红色头巾,站在队伍里,看向场地边上正跟杜构等人低声细谈着什么的承乾,不由握紧拳头,今日,他会证明给所有人看,他才是父皇最优秀的儿子! 承乾在细细交代完后,抬头看向杜构,认真道,“此战不管输赢,只有尽心尽力就好。” 杜构一笑,盯着承乾,也认真道,“殿下放心,我等会为殿下捧回那面红旗的!” 长孙冲也上前嬉笑道,“殿下,您可别看不起我们哦,这次呀,我们一定会拿回那面红旗的!” 程怀亮也嘿嘿傻笑着,“俺爹说了,俺要是输了,他就不让俺进家门了!” 李业诩也嗯了一声,补充道,“我爹也是这么说的!” 承乾慢慢一笑,“那好!我等着!” 于是,最后一场蹴鞠开始了…… 承乾没有看到,在看台的一边,一个人影快速闪过。 ********* 当显德殿的蹴鞠如火如荼的展开时,另一边,李恪正一拐一拐的慢慢朝显德殿方向走来,尽管心头不豫,尽管父皇准了他的假,但,心里还是想着显德殿…… 谁叫显德殿里,那个人此时就在呢? 李恪慢慢的走着,选择了走一条僻静的路,身边只跟了最为忠心于他的小太监小果子。 当转过弯时,小果子忽然低呼一声,拉拉李恪的袖子。 李恪转头,见不远处的假山似乎藏了两个人,好像在低语什么。 李恪皱眉,怎么这种宫廷忌讳之事偏让自己撞见了?想装作没看到走开,却听到了一句,“中山王” 中山王?大哥? 李恪下意识停下了脚步,皱眉,示意小鬼子噤声。自己慢慢的一步一步蹭了过去。 “你确定药已经下在了皮球里?” “嗯,放心吧。不管是魏王也好,中山王也好,只要他把球踢到突利可汗那里……”随之是低低的怪笑声。 李恪顿时心头一咯噔。 想抬头看是谁,却只看到了两个背影。 李恪沉默了一会,慢慢蹭了回来。 药?皮球?他? 有人混进了队伍? 谁? 李恪见那两人走远了,才起身,示意小果子背起自己,快速朝显德殿进发。 李恪一路快速的转着脑子,想着这会儿告诉父皇已经不行了。而且若让突利可汗知道大唐有人对他不利,也不是什么好事,最好的方法是悄悄解决。 但怎么解决? 那人是谁都不知道! 而且,此时蹴鞠已经开始了。 怎么办?! 告诉老师?不管怎样都得跟老师说一下。然后,还有大哥?青雀那里就别想了!青雀对自己成见那么深,又那么自负,肯定不会相信的。 …… 思量了初步的计划,李恪进了显德殿,先是拿出小竹笛,小竹笛的一边是可写字的羊毫,写了几个字,想了想,又在掌心里写了几个字,才慢慢的挪动到承乾身边。 承乾正专注的看着场地的比赛,待听见李恪的声音,才回过神,转头,露齿一笑,“玄麟,怎么这时过来?你的脚没事了吗?” 李恪温和一笑,靠了过去,轻声道,“刚刚来的时候碰见了几只讨厌的老鼠,所以……” 老鼠?承乾敏锐的发觉有些不对劲,忽然手臂被蹭了蹭,低头,李恪手心里几个字:皮球有药! 沐风雨(二) 承乾脸色一沉,皮球有药?!承乾脑海瞬间就想道昨儿个父皇跟他说的话…… 那么这事,父皇知道吗? 看向高台上有说有笑的突利可汗,承乾心头思量了一下,转头看向李恪,见李恪虽然面容温和的笑着,可眼里的紧张和忧虑却无疑,便安抚一笑,“老鼠的问题别担心,我有办法。” 李恪犹疑,“大哥有何妙招?” 第100章 承乾只是微微一笑。 转头对小金子道,“告诉杜构,突击,警惕,和平。” 小金子一愣,这几个手势…… “去吧。”承乾说道。 “大哥?这样就好?”李恪看着小金子跑到场边不断挥舞着旗子,心头疑惑,问道。 承乾没有回答,只是神情凝重的看向似乎很是迷惑的杜构,在杜构望过来时,轻轻点头。 杜构便立刻转身,猛的冲到杜荷身边,在杜荷抬起脚的时候,快速将球踢到长孙冲身边—— 于是,场地的战局忽然发生了变化,一直稳打稳扎的承乾队伍忽然一改作风,只顾进攻不顾防守,而且执着的不肯让李泰队员们碰球。即便失球,也奋力的追回。 “咦,这是新的战术吗?”突利可汗颇为不解。 太宗帝却皱了眉头,这样的战术…… 此时,李恪依然站在承乾身边,专注的看着场地变化,这会儿他已经看出,承乾让杜构等人拼命抢球,夺球,哪怕丢了分,也不让李泰他们碰球,这是在防范着李泰的队员。但是,自己的队员呢? “大哥,你就那么相信他们?如果他们中有一个……” 承乾微微摇头,“我相信他们。” 那要是有个万一呢?李恪摸摸鼻子,心里疑惑却也没问出口。只是想着,这会儿到底老师收到自己纸条没有? “如果他们有问题,恐怕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了。”沉默半晌,承乾慢慢的开口,语气出奇的冷静。 李恪一怔,随即细想,也对!如果那个人真的躲在队伍里的话,在他们拼命抢球的时候,不就是最好的时机吗? 就在这时,忽然一名扎着红头巾的队员,拿到球后忽然起脚—— 承乾沉下脸,不对劲! 果然,那名队员起脚的方向变了,竟是高台,可就在这时,忽然李业诩一个踉跄,将这名红色队员猛的撞到,但,此时绿色队员也赶了过来,抬脚就要射,长孙冲正欲冲过去,青雀却忽然将他拦截,就在这时,程怀亮一个猛扑,杜构赶上来,情急之下抬脚一射—— 球竟朝承乾飞去—— 杜构脸色一变,李恪一惊,猛的一把将承乾的轮椅往后一拉! 于是,那球直直的砸上了承乾背后的墙,然后,球慢慢的滑落,一股白烟缓缓的冒了出来,球被慢慢的腐蚀融化了! 承乾冷冷的盯着地上被腐蚀融化的球,不言不语。 李恪却被吓了一跳,脸色有些苍白,脚步有些踉跄不由倒退几步,却被一双大手紧紧拥住。李恪愣愣抬头,“老师?” 长孙无忌脸色铁青,一双眼睛跟承乾一样冷冷的盯着地上被腐蚀融化的球。 杜构脸色苍白的和长孙冲几人赶了过来,见承乾安好,不由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地上时都倒抽了一口气。 “真的,真的有问题啊?”程怀亮有些结巴的开口。 “废话!没有问题,殿下会让我们放弃比赛夺球吗?”长孙冲瞪眼道。 李泰此时也赶了过来,看见地上那球时,不由一震。 ********* 但比赛依然进行着,那名红头巾的队员和绿头巾的队员都被带了下去。 高台上的突利可汗这时哈哈大笑道,“那两小子看来都受伤了啊。” 太宗帝手紧握成拳,面上却爽朗一笑,“看来的确是这样。”转眼似乎漫不经心的瞥了眼悄然回来的李福,见李福轻轻点头,才暗暗松了口气。 最后,比赛以李泰踢进了最后一球而结束。 李泰赢了。 看台上,很多人都起身欢呼,但李泰却一点高兴的情绪都没有。心头窒闷不已。 这……算赢吗? 李泰转头看向另一边,杜构等人正低着头闷闷不乐的站在承乾轮椅前,而承乾笑着安抚着。 想起刚刚在比赛重新开始前,自己正准备走回队伍时—— 语气轻淡,却甚为冰冷的开口,“青雀……” 他转头,看向大哥,却见大哥神情冷静,但浑身上下却散发着森冷的气息,不由一颤,这样的大哥他从未见过。 “小心。别成了别人的小老鼠。”大哥压低声音说着。语气清冷至极。 别人的小老鼠? 那颗球,还有那个被舅舅悄然押走的家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李恪在比赛结束后,正想回致竹殿,身后却有人叫住了他。 “吴王殿下!” 李恪回头,见长孙无忌匆匆朝自己走来。他心头一顿,想起刚刚自己踉跄时被拥住的场景,心头复杂不已,老师,为何…… 但面上,李恪恭恭敬敬的拱手,温和一笑,“李恪见过老师,不知老师有何要事?” 长孙无忌脚步一顿,盯着李恪温和却疏离的面孔,心头似乎被什么刺疼了一下,面上却肃然开口,“殿下,万事请小心。”说罢,上前一步,将手上的小竹笛欲递给李恪,李恪却不知有意无意的将手恰到好处的放下,长孙无忌瞥了眼李恪依旧温和无辜的脸,便将小竹笛递给了小果子,淡淡道,“殿下,奉皇上旨意,从明日开始,殿下必须跟着微臣到郊外凌霄山庄学习务农之事。” 李恪愕然。 ********** 承乾结束了比赛,便想赶回起晖殿换衣,准备参加下午的演武。 但刚出了显德殿,转了个回廊,李福就恭迎在一边。 第101章 承乾微笑开口,“福公公,可是父皇找我?” 李福微微点头,又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殿下,您没事吧?”眉眼间甚为关切。 承乾缓缓摇头,“没事!” 又想起李福既然这么问了,父皇也肯定是清楚了刚刚的事情,不由心头苦恼,父皇不会生气了吧? 李福对小银子和小金子点头,接过承乾的轮椅,一边推着承乾缓缓前行,一边低声道,“殿下,皇上很担心……” 承乾微微叹气,完了,父皇肯定是生气了。 “父皇很生气吧?”承乾问道。一边心头思量着待会该怎么让父皇消气才是。 “皇上只是担心殿下……”李福一边低声回答着,一边默默的回想着回到甘露殿后就突然拿起茶碗就往地上砸的皇上,还有那森冷压抑着怒气的眼神,以及……一连串的手谕…… 一进入甘露殿,太宗帝就大步而来,一脸面无表情。 承乾心头忐忑,“父皇?” 太宗帝没有说话,弯腰,一把抱起承乾就往寝殿走去。 “父皇?”承乾心头更加不安,偷偷看了呀面无表情的太宗帝,有些干巴巴的开口,“那个……父皇您别生气呀,儿子当时只是觉得如果让突利可汗知道这些个龌龊事情不太好,有失我大唐颜面,所以儿子才——” 未完的话语都被忽然塞入口中的杏仁花糕止住。 承乾瞪大眼睛,盯着慢慢勾起嘴角恶作剧一笑的太宗帝,心头顿时很无力,他又被父皇捉弄了吗? 慢慢咽下杏仁花糕,承乾开口,“父皇,您没生气?” 太宗帝只是横了承乾一言,继续拿起杏仁花糕喂着承乾。 承乾只好乖乖张嘴,眼角忽然瞥见太宗帝的掌心的血迹,忙伸手抓着太宗帝手,“父皇,您的掌心怎么流血了吗?” 承乾细细分辨着,好像是指甲掐出来的伤口? 太宗帝轻描淡写开口,“没事,不过是小伤罢了。” 承乾却抬头凝视着太宗帝,问道,“父皇,这伤,是因为儿子吗?”心里盘旋着一种忐忑愧疚。 太宗帝低头,盯着承乾,半晌,才抽回自己的手,摸摸承乾的头,淡淡道,“不关你事。” 承乾愣了愣,心头滋味复杂,真的不关自己的事吗? 忽然伸手抱住眼前的男人,他的父皇,在感受到一阵震动和僵硬后,低低声开口,“父皇,儿子……” “这样的事情,绝不会有第二次了!”承乾未完的话语被沙哑的声音打断。太宗帝埋首在承乾的脖颈里,哑声道,“父皇绝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是他的错,是他算计错误,是他过于自信,以为一切都在他的大局之中…… 承乾呆了呆,“父皇……” “父皇会做得更好,父皇要让大唐国泰民安,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太宗帝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咬牙说着。 是他做得还不够好,若他做得好,今日又怎会容许那些个龌龊小人在他面前嚣张?又怎会让他们差点伤了他的乾儿?! 他又怎会……让他的乾儿做这大局里的引子…… 承乾回过神,轻笑出声,“父皇,您是要做天上的玉皇大帝吗?” “乾儿?” “父皇,魏征老师两年前说,儿子今天的字比昨天更好了,就要求儿子明天的字更好,于是,儿子的字一天比一天进步了,可两年后的现在,魏征老师还是说儿子的字只是比昨天好了一点……” “父皇,您做得已经很好了,儿子相信,您未来会做得更好!大唐的未来,一定会一天比一天更好……可是那时候,大唐就不会有饥饿的百姓了吗?大唐就不会有犯人了吗?不可能,哪怕是玉皇大帝,他都要烦心七仙女下凡的事情呢!” 承乾眉眼弯弯,仰头,对专注凝视着自己的太宗帝暖暖一笑,“所以,父皇,您别难过,您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当然,儿子可不是说您就可以不努力了……” 太宗帝凝视着承乾,心头暖暖,微笑问道,“乾儿,你相信父皇?” 承乾很是用力的点头,“当然!”言罢,又弯起嘴角,“儿子相信,父皇您一定会缔造出一个盛世大唐!” “盛世大唐?”太宗帝低声喃喃,随即勾起嘴角,将承乾搂回胸前,心中低语着,那乾儿就在乾儿身边,看着父皇如何打造我们的盛世大唐吧! *********** “哼,想不到那个废物倒也有点本事啊。”咬牙切齿的声音似乎是个少年。 “殿下,怎么办?”怯怯的声音问着,声音很尖细,似乎是个太监。 “什么怎么办?这是他的事情,你问我怎么办做什么?”少年很不耐烦。 “是是是……”怯怯的声音忙应道。 “对了,听说杨妃到文华殿去了?”少年忽然颇有兴致的问道。 “小桃亲眼看见绝不会有误!”尖细的声音谄媚道。 “哼,他们兄妹俩还真见上面了啊。要不是舅舅给了我这条线,我还真没想到,那个丑八怪就是当年的……”少年的声音忽然消失了,不再言说。 “殿下?” “按照我舅舅的第二步计划行动吧。” “是,殿下!” ********** 沐浴完毕,换上了比较繁琐一点的衣服。承乾很不习惯。 太宗帝见了,好笑的走了过去,半蹲下身子,捏了捏承乾鼻子,宠溺道,“要不,你就别去了,在父皇这里,好好休息一下?” 第102章 承乾皱眉摇头,“那不合礼数。” 太宗帝扬眉,“礼数?乾儿,父皇可不觉得你是个古板的老头儿。”又戏谑道,“你是想看演武吧?” 承乾嘿嘿一笑。 “待会可不许乱跑,就待在父皇身边,要不,在你母后身边也行,知道吗?”太宗帝又细细的嘱咐着。 承乾笑眯眯的点头,“儿子知道了。” 在见太宗帝正要起身时,有些迟疑的拉了拉太宗帝的袖子。 太宗帝又蹲下身子,凝视着承乾,柔声问道,“乾儿怎么了?” “父皇……” “嗯?” “我,我是最优秀的吗?”承乾盯着太宗帝,有些紧张有些犹豫问道。 太宗帝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乾儿……” “父皇?” “在父皇心里,你永远都是最优秀的!” 第49章 沐风雨(三) 是日,午后,太宗帝和突利可汗再次驾临显德殿,随太宗帝驾临显德殿的,除了各部臣工外,还有皇子们。 承乾被安置在太宗帝的身边,紧接着的便是李泰,李恪,李佑,李愔。 “皇上,这是……”突利可汗看着空无一人的显德殿广场,有些疑惑。 “演武。”太宗帝微笑,简单说了两个字,便不再开口。 突利可汗还是很疑惑,正欲再问,忽然听得一声大喝! 众人一震。 便见沙土漫天,忽然响起腾腾腾的马步声,紧接着,整齐划一的出现在漫天沙土后,又是一声大喝,便见十五名身着戎装的年轻男子骑在马上面容森冷的忽然瞪眼,一跃而起,又轻巧的站在马匹上,手中长枪竟就这么比划起来。 招式很简单,不过是平刺,横扫,倒勾。 但整齐划一,且气势逼人,竟叫人不由心惊胆战! 承乾早就看过了演武,但此时再看,仍然不由眼睛亮亮。 在骑士们演练长枪时,又听忽然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众人一惊,接着,便见几百名士兵腾的一声站定,步调整齐,又大吼一声,唰唰唰一下,又分开,排成五列,拳头一挥,招式也很简单,但配合着那整齐划一的步调和悍然的气势,众人心头都震惊不已。 最后,骑士们一个漂亮的回马枪,士兵们一个平踢,场地中央爆出一声大喝! 演武——结束了! 突利可汗半晌才回过神,只听太宗帝低低悠悠一笑,“让可汗见笑了。” “皇上,平时,你们也是这么练的?” “平时?哦,哪能啊……”太宗帝笑笑道,语气甚为轻描淡写,“应该要更好一点吧。” 太宗帝忽然惊愕,“可汗,你怎么脸色这么不好?不舒服吗?”又一拍额头,懊恼道,“瞧我,都给忘了,可汗,你一定休息不够,来,来来,可汗,你好好休息一下,你晚上朕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看的歌舞!还不过来服侍可汗!” 承乾在一旁听得心里忍不住偷笑。 ******* 待结束了演武,承乾离开显德殿时,见李泰脸色阴沉的拂袖而去,连个招呼也没打。不由心头苦笑,这小子怕是看见了演武,明白父皇最重视的其实不是蹴鞠吧? 正心头苦笑时,被李福叫去的小银子匆匆回来,弯腰低声道,“殿下,福公公刚刚说,晚宴前,他会来接您。” 承乾点头,每次宴会前,父皇都要让他到偏殿先进食一番,他已经习惯了,宴会的确没什么东西可以吃的,但,如果他真的饿了,起晖殿的小厨房也不是摆设的……不过,父皇的好意,他也不愿拂逆。而且,和父皇在一起用膳,他也很喜欢。 李泰阴沉着回到武正殿,就立马挥退了所有的太监宫女,待太监宫女们都退下了,他才猛地一把挥下桌案上的东西,心头怒火难平!又猛的砸下几个花瓶之类的东西,直到气喘吁吁,才一把坐到地上。 心头还是愤怒不已! 原来,父皇最满意的其实李恪的那份备份奏折!! 演武!演武!演武! 李恪那份被长孙舅舅压下的奏折,父皇还是采用了吗?! 混蛋!他竟然输给了李恪! “殿下!您这样发火能解决问题吗?”阴沉的声音慢慢的说着。 李泰猛地转头,冷冷道,“侯将军,虽然你是我的老师,但,我可没有请你来我的寝殿。” 侯君集眉头微皱,随即松开,悠然坐落在满是狼藉的地上,盯着坐在自己跟前的李泰,毫不在意的开口,“殿下!我曾说过,李恪的奏折,你可以拿去用的……” “那样的东西我不需要!”李泰低声吼道。傲然挺直背脊,李泰冷冷道,“如果我要赢,也要赢的堂堂正正!” 侯君集心头冷笑,天真! 但面上却是点头道,“殿下言之有理。但殿下,你不用,并不代表别人不会用,臣看皇上对中山王殿下最近又恩宠起来,说不定就是……” “够了!”李泰盯着侯君集,讥讽一笑,“你太不了解我哥哥了。侯将军……,如果李恪提出了这个演武,那么我大哥提的肯定就是比演武更好的主意……”比如说蹴鞠的阵型,比如说那个有毒的皮球…… 侯君集也紧盯着李泰,“或许臣不了解,但,殿下,您既然那么了解,那么您可曾想过,现在的皇上和皇后娘娘可从没有放弃过医治中山王的脚啊……假如有一天……,您甘心吗?” 第103章 李泰面无表情的转身,背对侯君集,甘心吗? 狠狠捏了捏拳头,他怎会甘心?!他不甘心! ********* 盛宴前,承乾坐在麟德殿偏殿的窗台边。看着窗外飞扬的花瓣,不由赞叹,那个沈君元还真是种花的高手。 “乾儿喜欢?”耳畔低沉的声音说着,温热的气息吹拂在承乾的脖颈上,承乾缩了缩了头,刚转头,温软的唇瓣便落到他额头上,半晌,才轻轻移开。 承乾眨了眨眼,迎上嘴边带着宠溺温柔笑容的太宗帝的眼睛。 心头忽然一跳,承乾竟有那么一刹那间不舍得移开眼睛,他的父皇俊逸难言的脸,眼里,心里的慢慢重叠,轻轻沉下,不知不觉间,掩埋于心。而他也真的不舍得移开了,是他完全没发觉的痴然凝望—— 直至太宗帝难耐的慢慢靠近,温软的唇瓣又落到他的额头上,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向下,眉毛,鼻梁,落到眼睛时,他下意识的闭起了眼睛,感受着触碰的颤抖和心跳的不可思议,耳畔听着一声一声的低低的沙哑的“乾儿”…… 直至那滑落的唇瓣轻轻的停留在他的鼻尖处,直至忽然一阵风卷起粉红色的花瓣洒落,他才猛然回过神,猛然睁开眼—— “乾儿若再发呆,父皇可要咬掉你的鼻子……”太宗帝低低笑着戏谑道。 承乾顿时脸红不已,太宗帝笑了,将承乾猛的拥入怀中,紧紧抱着,不让承乾看见现在他脸上的神情。 卸去笑容的脸此时混杂着忍耐,压抑,懊恼,苦涩。 而承乾,只是闷声的埋首在太宗帝怀里,对自己刚刚的发呆窘迫甚为尴尬。 承乾没有细想,为何自己会凝望父皇发呆? 一定是父皇长得太好看了! 承乾下意识里没有深思。 ****** 是夜,麟德殿上曼歌妙舞。 承乾坐在太宗帝和长孙皇后下首的位子,看着场地中央的歌舞,神情颇为专注。 太宗帝见承乾如此专注的盯着场地中央的歌舞不由心头不悦,那些个女人跳的舞蹈有什么好看的?! 长孙皇后却是心里欣慰。心头思量着要不要给乾儿安排给女人?或者起晖殿里有哪些个女人可以安排? 太宗帝与突利可汗笑谈一阵,眼角瞥见承乾还是在那里盯着女人看,不由心头恼火。 手指微微一敲桌面,示意李福将杏仁糕赐下去。 李福弯腰恭敬行礼,下去低声嘱咐了什么。 于是,待歌舞结束,一串宫女们就恭敬的给各桌上了杏仁糕。 承乾眨了眨眼,瞥见隔壁李泰那里也是杏仁糕,不由默然。 李福亲手将杏仁糕呈了上去,瞥见滚滚从承乾怀里冒出了个头,不由头疼,这要是让皇上知道滚滚又藏殿下衣服里,不是会更气恼? 便低声道,“殿下,不如把滚滚给奴婢吧?奴婢帮您看着它?” 承乾想了想,便笑笑点头,将滚滚从怀里揪了出来,李福接过,便恭敬下去。 主位上的太宗帝与突利可汗笑谈了一下,转头正好看见这一幕,眼睛微微一眯,心头冷哼一声。 李福抓着滚滚下去,走出殿,刚好见豫章牵着高阳的手走来,忙弯腰行礼,“奴婢见过两位公主。” 高阳一见滚滚,便眼睛睁得大大的,拉拉豫章的手,奶声奶气道,“姐姐,老鼠,老鼠!” 豫章摇头,细语道,“高阳,那不是老鼠,那是哥哥的天竺鼠。” 高阳稀奇的张大眼,眼睛紧紧的盯着滚滚,滚滚也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高阳。 一人一鼠就这么对望着,忽然滚滚猛的挣开李福的手跳了出去,高阳惊呼一声,“小老鼠——” 李福急忙追了过去。高阳想跟过去却被豫章拉住,豫章严肃道,“高阳,这天色太黑了,你不能过去!” 李福追赶着滚滚跑了出去,在滚滚拐个弯时一把揪住,气喘吁吁,这小东西还真会跑啊! 就在这时,李福见一人影闪过,心头一沉,那个人影…… ********** 此时,宴会上。李靖慢悠悠的斟酒独饮。 程知节却忽然走了过来,一拍李靖肩膀,哈哈笑道,“好你个李靖,自己在这里享受起来!” 李靖不置可否的一笑,“怎么?找不到人跟你喝酒了?” 程知节哼哼一声,“那些个老家伙都太不会喝了!哼,真没劲!” 李靖看向窗外,此时天边忽然燃放起烟花了。眼睛一亮,对程知节一笑,“放心,很快就会有劲了!” 程知节茫然,“啊?” 李福匆匆回了麟德殿,先是将滚滚交给一直张望着的高阳,才转身走到太宗帝身边,低语了几句。 太宗帝端着酒杯的手一顿,随即勾起嘴角慢慢一笑。 承乾此时坐在主位上,有些漫不经心。 刚刚歌舞的教乐坊的女子里好像有一个似曾相识?似乎……是碧儿? 可是碧儿怎么会出现在教乐坊里呢? 承乾心里不安,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里头有问题! 在又一场歌舞后,箫声忽然吹起,正笑语的众人不由纷纷停下,看向正从外头慢慢走进来的美丽女孩。 女孩只有十四、五岁,却已经扎着妇人的发髻,女孩一边吹着萧,忽然箫声清亮,晚风吹拂,大片大片的花瓣便透过窗台被吹了进来。 第104章 承乾看着在花瓣雨里翩翩起舞的女孩,徐惠?不愧是徐惠妃呀。承乾尽管心头有些怪异,但看着此时此景已成诗画的徐惠,也心头有些赞叹。又想着,花瓣,从何而来? 莫不是沈君元? 太宗帝却似乎没有沉醉于此时的美景中,反而皱起眉,若有所思,忽然一声浑厚的高歌打断了婉转的箫声。 徐惠一愣,众人也回过神,朝突然站起的李靖望去。 李靖却边歌边端起酒杯,待高歌罢,哈哈大笑,“皇上,可汗,此刻美景在前,容在下癫狂!” 太宗帝却很是欣悦的举杯道,“癫狂才不负此刻美景!来人呀,把朕的酒拿来!徐惠,你先下去吧。” 承乾看着徐惠面色有些苍白的退了下去。心头不由轻叹。 又见李福捧着酒,一个一个的倒酒,不由疑惑,这倒酒的活儿小太监做就好了,怎么福公公来了? 看着手中的酒杯,又瞥了眼桌案上的花瓣,承乾思索,这里头…… 又抬头看向太宗帝,见太宗帝正悠然饮着,便慢慢的饮着,心头隐约有些明白。 ********* 此时,文华殿上。 沈君元站在殿外,背负双手,看着月色如水。 “阁下倒挺冷静的嘛。” 徐柱双手环胸,突兀的出现,站在沈君元身后,懒懒说道。 “你来,是来杀我的?”沈君元冷漠的问着,没有回头,语气甚为平静。 “我没接到这样的命令。”徐柱有些叹息的说着,也抬头看向天空,神情似乎很无趣,“真可惜,听说今儿个教乐坊的女人都不错,哎,我却得在这里盯着你,真是……无聊啊。” “你刚刚,不也看到了一出好戏吗?”沈君元漠然说着。 “嗯,也是,想不到杨妃娘娘这么多年了,竟还记得有你这个弟弟?”徐柱想起刚刚看见听见的话语,不由嘿嘿讥讽一笑。 沈君元勾起嘴角嘲讽一笑,“是呀,一个可以利用的弟弟……” 第50章 沐风雨(四) 徐柱想起刚刚杨妃所说的“金钗”,便开口问道,“你会这样做吗?” 沈君元凝视着月色,半晌,才沙哑着声音道,“我怎么舍得……” 怎么舍得……打破她的平静生活? 怎么舍得……让她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徐柱默然,也抬头看了眼月色,想起当年曾经在桃花林旁,见过的那少年,那女孩,…… 轻叹一声,端起酒杯走到沈君元身边,酒杯一递,“喝酒吧!” ******* 此时,麟德殿上的宴会也已经结束了。 承乾坐在轮椅上,小银子和小金子推着承乾慢慢的朝起晖殿走去。 转了个弯就是起晖殿了。 忽然,冲出一道人影。啪的一声就跪在地上。 承乾一怔,小银子和小金子急忙将承乾的轮椅拉回,小银子上前怒斥,“你是什么人?竟敢冲撞殿下?!” 跪伏着的人慢慢抬头,一张秀美的面孔泪流满面,犹若梨花带雨。 小银子和小金子不由一愣。 承乾皱眉,“碧儿?” 小银子皱眉,弯腰低语,“殿下,可要叫人?” 承乾几不可闻的摇头,他倒要看看这个碧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殿下还记得碧儿?殿下!求您救救碧儿吧!”碧儿碰碰的直磕头。 承乾盯着碧儿,微微皱眉,救??刚刚碧儿出现在歌舞里,看来是真的进了教乐坊了……心头思量着,这碧儿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又进了教乐坊? “你起来再说吧。”承乾轻声说道。 碧儿才抽噎着起身,依然恭敬弯腰,“殿下,碧儿蒙殿下恩德,回家侍奉双亲,可谁知叔父竟然犯了国法,累得碧儿一家都遭了难,碧儿进了教乐坊……,殿下,碧儿求您,让碧儿再回来伺候您吧。”碧儿说着又要叩头,并膝行前进。 这时,长乐的声音忽然响起,“高阳,你别跑啦!” 承乾转头,就见高阳扑了过来,急忙接住,皱眉,这会儿这个碧儿到底是做什么的还没搞清楚,怎么高阳长乐倒来了? 心头隐隐有些不安。 “公主!公主!求长乐公主救救奴婢吧!”碧儿又忽然膝行想靠近豫章,承乾将轮椅打了个方向,将高阳长乐巧妙的挡在自己身后,神情颇为严厉的开口,“好了,碧儿!国法之事不是我们可以轻易改变的!你还是回去吧。” 碧儿定定的看向承乾,一脸绝望凄楚,“殿下真的不能搭救碧儿吗?” 承乾沉默的回望着碧儿。 此时长乐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将高阳紧紧的搂抱怀中,微微后退了一下。 碧儿盯着承乾,忽然诡异一笑,低喃开口,“我早该想到的不是,当年殿下不过八岁,就能将碧儿赶出皇宫,如今……难怪呀,主人对殿下如今还是念念不忘啊!”话音刚落,忽然猛的投掷出一个香包—— 就见那香包竟直直朝长乐高阳飞去,承乾脸色一变! 长乐尖叫一声,下意识里就背转身,将高阳护卫在后。而承乾也猛的倒退,将长乐撞到一边,小银子一直注意着,在香包飞出去后,也扑了出去,想接住香包,但还是慢了一步,香包落到承乾腿上。 承乾一呆,想伸手拿开香包,就在这时,惊怒声响起,“乾儿!!” 第105章 承乾心一跳,“父皇?”转头,见太宗帝和长孙皇后正快步朝自己走来。 碧儿此时却尖声笑了起来,“殿下,您就好好等着主人来接您吧!” 承乾转头,脸色一沉,主人?!谁是主人?! 此时,太宗帝越走越快,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不自觉的森冷至极的气息。 在碧儿话音刚落时,太宗帝已经猛然的上前一步,快速拔剑,在几声凄厉的叫声过后,太宗帝丢下剑,语气淡漠至极,“别让她死了。” 话音一落,太宗帝便转身朝承乾走去。 李福恭敬应是,上前,就见那刚刚完好的碧儿,如今已经四肢分离…… 李福面色不变,眼睛眨也不眨的,就示意小太监上前收拾,同时笔直的站在跟前,有意无意的阻挡着身后的视线。 月色下,太宗帝杏黄色的袍衫上,那半边血迹分外狰狞。 承乾凝视着朝自己一步一步走来的太宗帝,那面无表情的脸,那幽深眼眸里深深掩藏的情绪,承乾似乎可以看到,手不由紧紧的捏着,凝视着太宗帝面无表情的脸,心头一遍遍的回想着在甘露殿时,父皇抱着他说的话:“父皇会更强,绝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话语里的愧疚懊丧他还无法忘记。 前世他最强的父皇,这辈子在他面前却流露出了这样的不自信…… 那不适合他的父皇。 他的父皇从来意气风发,肆意自信。 可如今,他又会让父皇懊丧了吧? 承乾紧紧的抿着唇,心头是满满的对自己过于自信的懊恼。 这时,长孙皇后扶起长乐,哄着被吓到的高阳,想过去承乾那边,却被李福和枫叶拦住。 “回去!”太宗帝站在承乾跟前,凝视着承乾,半晌,才转头看向长孙皇后,冷冷开口。 “可是……”长孙皇后担忧的看向承乾。 “你该相信他!”太宗帝冷冷说着,嘲讽的勾起嘴角,眼里压抑着些许狠辣,“当然,如果,他所言有虚,我自然会让一些人付出代价!” 长孙皇后默然,却固执的站在原地,不肯动。 承乾看了看太宗帝此时阴沉至极的脸色,又转头看了看长孙皇后固执发白的脸色。 轻声开口,“母后,您回去吧,长乐和高阳还要母后照顾,儿子不会有事的。”承乾凝视着一脸忧虑担心的长孙皇后,恬静一笑,又仰头看向太宗帝,笑容恬静温暖,干净灵秀的眼眸是满满的信赖,“父皇才不会让儿子有事呢!” 太宗帝心一震,凝视着承乾满眼的信赖,从刚刚就苦涩刺痛的心似乎得到些许缓解,忍不住缓缓伸出手,轻抚承乾的脸,声音有些低哑,“那是当然……”凝视着承乾,神情平静,眼眸却深幽温柔,“乾儿要陪着父皇一起缔造我们的大唐盛世。” 长孙皇后静静的凝视着月色笼罩下,那站着,那坐着,彼此对望,犹若一个世界的两人…… 明明是父子…… 牵起愣愣看着太宗帝和承乾的长乐,长孙皇后心头艰涩不已,默默转身。 待长孙皇后走后,承乾看着落在腿上的香包,想了想,伸出手指正欲戳一戳,但被握住。 “乾儿!”太宗帝的语气甚为严厉。 承乾无辜眨眼,“我只是想戳一戳……” “不准!” “可是,父皇,这个怎么办?”承乾叹气,他好困,好想睡。 太宗帝摸摸承乾的头,柔声道,“乾儿听话,等沈君元来了就好了。” “嗯?”承乾不由好奇,那人到底是谁呀? 太宗帝只是轻抚承乾的脸颊,蹲下身子,轻轻吻了吻承乾的额头。 沈君元和徐柱赶来时,就见月色下身染血迹的君王神情温柔疼惜的亲吻着灵秀雅致的少年。 两人的脚步都不由微微一顿。又都默契的选择视而不见。 沈君元捡起香包,仔细嗅了嗅,才皱眉放下,低声道,“的确是曼陀罗,如果加上麟德殿外的小目花,就会是一种会让人慢慢沉睡的毒药。而且,只有下毒的人才有解药。” 徐柱脸色一变,承乾皱眉,太宗帝冷冷开口,“有办法吗?” 沈君元微微点头,看向疑惑的承乾,眼眸温和,“殿下,草民送您的香包,您还带着吧?” 承乾点头,掏出袖子里的香包,“这味道不错。我很喜欢。” 沈君元神情素来冷漠,此时却微微一笑,“殿下,草民给您的香包里有安神的素色花种子,这种花的种子除了能安神之外,它还是曼陀罗花的克星。所以,殿下,您现在应该没事了。” 承乾这才松了口气。 但太宗帝依然面无表情的让刚刚赶来的太医们轮流给承乾诊治。 好不容易,太医们都说没问题了。太宗帝才挥手,示意回起晖殿。 在小银子小金子想上前推轮椅时,太宗帝一把抱起承乾,大步走向起晖殿。承乾搂住太宗帝的脖颈,急忙转头对小银子道,“去立政殿跟母后说我没事了。” 大步走进起晖殿,红玉和珠儿赶来迎接时,见太宗帝袍衫上的血迹都脸色发白,又见太宗帝抱着承乾脸色阴沉的径直走向后殿寝室,急忙跟了上去,珠儿有些害怕,红玉紧抿着唇,在太宗帝将承乾放到榻上时,一步上前,跪伏在地,恭敬开口道,“请皇上沐浴更衣!” 太宗帝脸色一沉,转头正欲发作,承乾忙拉住太宗帝的袖子,在太宗帝转头时咧嘴一笑,“父皇,您去沐浴吧。”又故作嫌恶的瞅着太宗帝袍衫上的血迹道,“父皇,我不喜欢血。” 第106章 太宗帝瞥了眼自己身上的袍衫,沉默了一下,才微微点头,“好……” 起身走出寝室时,又转头深深的看了承乾一眼,承乾眉眼弯弯的坐在榻上,迎上太宗帝的眼神,笑容更深。 太宗帝这才转身走出寝室,走向浴室,路上对跟上来的红玉低声道,“好好伺候殿下。” 红玉弯腰恭敬应是,转身回到寝室。 红玉刚踏进寝室不由一愣,见承乾已经靠在卧榻边的柱子上呼呼大睡了。 ********** 浴池里,太宗帝快速的冲洗了一次,就转身披上袍衫边大步走着边随意系着,李福匆匆跟上来低声道,“皇上,徐柱刚刚来报,突利可汗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刺客都已经严加看守……” “李靖呢?” “李靖将军刚刚来报,城中都已经安排好。” “长孙无忌呢?” “长孙大人回报,他明日会带吴王殿下去凌霄山庄……” “告诉长孙无忌,计划有变,明日午时即刻动手!”快走到寝室时,太宗帝压低声音森冷道,“朕不想再看见鲁王!” 李福恭敬应是。 推开寝室的门,见承乾靠在卧榻柱子上,脸色一慌,几步上前,待来到承乾跟前,见承乾呼呼大睡,一副恬淡满足的样子,不由松了口气,但又皱起眉头,有些不安,轻柔的抱着承乾躺下,承乾皱了皱眉,蹭了蹭,嗅到熟悉的味道,才舒展眉头,嘴角微弯,双手顺势搂住,满足的又蹭了蹭,才又呼呼继续睡去。 太宗帝看着承乾的举动,不由心头慢慢松了口气,勾起嘴角一笑,低头吻了吻承乾的额头。 很倦,很累,但依然不想睡去。 太宗帝就这样痴然的凝望着承乾恬静满足的睡颜。 ********* 沈君元站在文华殿上,身后不远站着的是徐柱。 枫叶一派端正肃然的面孔,双手将一件袍衣奉上,淡淡说道,“娘娘感谢沈先生对中山王殿下的救助之恩,这是小小心意,还望沈先生收下。” 沈君元的手不由有些颤抖的抚上袍衣,淡蓝色的素色长袍,袖摆上还有不起眼的淡白色的纸草…… 那是他最喜欢的颜色,最喜欢的花。 “请转告皇后娘娘,草民谢过娘娘的恩典。”沈君元拱手恭敬说道。 枫叶轻轻点头,又朝徐柱点头示意,便放下袍衫,转身离开。 徐柱看了眼沈君元紧紧抓着袍衫的手,默默的将视线移开。 *********** 此时,深夜未眠的人还有很多。 侯君集坐在自家书房里,低头沉思,对坐,是贺兰楚石。 “岳父,您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突利可汗本来走得好好的,也不知道那里跑出来个冒失的小太监,就把他撞了,还好,没有出什么大事,可是,可是,皇上还是责骂了我一顿……”贺兰楚石有些委屈,“这根本就不关我事啊” 侯君集沉吟了一下,又抬头问道,“除了突利可汗这里,宫里其他地方还有事情吗?” 贺兰楚石想了一会,好像听到长乐公主摔了一跤?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事情吧,便茫然摇头,“没有!” 侯君集点了点头,起身,来回踱步了一圈,才站定,开口说道,“你好好保护可汗就是!其他的事情就不要管了!” 贺兰楚石皱眉,“岳父,可是有事要发生?” 侯君集缓缓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不过是我的一种感觉,总之,小心为上!” ****** 李靖和程知节坐在显德殿的广场中央,看着月亮,一边喝着酒。 程知节咕噜咕噜的灌了好大一口,才吐出一口气,“爽!这才是喝酒嘛!” 李靖嘿嘿一笑,“我说的没错吧!” 程知节拍拍李靖的肩膀,哈哈一笑,“李靖你果然没有骗俺!”又瞪眼道,“不过,你为什么不让俺砍了那几个突厥狗子!哼,竟敢到我们长安来闹事!还有那个什么鲁王的使者!娘的!敢勾结突厥!” 李靖微笑,拍拍程知节的肩膀,“放心!放心!会有你砍的时候……” 程知节眼睛一亮,“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陛下打算……” 李靖只是抬头看月,悠悠道,“耐心点吧!” 第51章 沐风雨(五) 承乾在半梦半醒之间被连声焦急的低唤“乾儿”唤醒,困倦的努力睁开双眼,“父皇?” 太宗帝细细打量了承乾一番,才松了口气,歉然一笑,摸摸承乾的头,低哑的声音开口道,“没事,睡吧。” 承乾此时被推醒,睡意也渐渐退去,茫然的揉了揉眼,“父皇,怎么了?” 太宗帝抚拍着承乾的背部,闭上眼睛,声音低哑又有些疲倦,“父皇只是担心乾儿……” 承乾抬眼,见太宗帝眼睛下的黑眼圈,还有神情的疲惫,“父皇,你一整晚都没睡?” 太宗帝嗯了一声,没再开口。 为何不睡?担心自己吗?想起昨晚沈君元说的,“中毒后陷入沉睡”,承乾忍不住开口轻声问道,“父皇,您……是不是怕儿子会一睡不醒?” 忽然抚拍着自己背部的手一顿,随即就被紧紧抱住,半晌,才听低哑的声音一字一字说着,“乾儿不准丢下父皇。” 承乾心头一酸,反手抱住太宗帝,低喃道,“父皇……” 承乾想起上辈子,在自己做了飘飘后,曾经飘到皇宫,想看看父皇,那时,自己心里十分不甘和愤怒,却看见父皇独坐长生殿中,面无表情,满眼孤寂…… 第107章 那时,愤怒不甘的心情被讶异和辛酸所代替,神智才渐渐清明。 原来,不可一世的父皇……是一个人…… 偌大的长生殿里,奢华的长生殿里,喧闹富贵的皇宫中,繁华的长安城中,只有父皇一人独坐。 孤家寡人,原来这才是此意吗? 当他想飘过去靠近父皇时,却被一股力量推开,此后,他只能飘荡在长安城中,无法再靠近那做宫城,也无缘再见父皇,直至今生…… 被父皇紧紧拥抱着的承乾想起这段埋伏于记忆里的往事,忍不住开口低声道,“父皇,乾儿不会留父皇一人的……” 太宗帝心一震动,低头凝视着承乾此时无比认真的脸,心头欣喜若狂却不敢在面上表露太多,只能紧紧抱着承乾,力气之大,承乾都被勒得生疼,但只是默默的反手抱住太宗帝。 “乾儿不准反悔!” “嗯!” “不管发生什么事……” “嗯!” ******** 长安郊外,皇家庄园——凌霄山庄。 这处山庄是太宗帝特批为农家庄园,每隔一段时间,太宗帝和皇子公主们都会到这处庄园,下田,摘果等等,李恪来过这里两次,对凌霄山庄也算蛮熟悉的了。 但,当李恪进入山庄内院时,不由愕然。 山庄内院的大广场里,几百名身着戎装的士兵们正挥拳比剑训练着。 “这是皇上昨日刚刚下令调过来的亲兵,本由程知节将军带领,现在是我在统领。”长孙无忌淡淡说着。 李恪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长孙无忌,“那……父皇的意思是?” 长孙无忌嘴角微微勾起笑容,“殿下昨日的应变皇上都看到了,皇上很高兴,也很满意殿下的表现,所以,这次,皇上想让殿下跟在臣的身边,好好看看。” 最后,四个字“好好看看”说的有些意味深长。 李恪心头一震,父皇对他的表现很满意?也就是说昨日的一切其实父皇都是心知肚明的? “老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长孙无忌低头,凝视着李恪有些迷惑的眼睛,嘴角的笑容深了不少,“殿下,什么事情都没有……” “……” “或者,皇上希望发生什么事情……”长孙无忌压低声音,深深的看着李恪,“殿下如果相信臣,就跟着臣好了。” 李恪心头一震,定定的盯着长孙无忌,半晌,嘴角才扬起,“那,玄麟就跟着老师好了。” 长孙无忌微微点头。 李恪转头,朝回廊边走去,刚走两步,李恪忽然转头,对身后的长孙无忌温和一笑,“对了,老师,如果你要把玄麟卖掉的话,麻烦说个好价钱啊。咱俩三七分成!我七你三!” 长孙无忌一滞。随即瞅着那张笑得无比温和无辜的脸,终于忍不住,瞅着四下无人,两手使劲的捏了捏李恪的脸颊,压低声音,有些咬牙,“殿下放心,要卖也不是卖殿下你!那太欺负买你的人了!” 李恪只是仍由长孙无忌蹂躏自己的脸,眼睛眯成一条缝,多日的郁闷不虞似乎都在瞬间化解。 因为李恪再笨也知道,长孙无忌刚刚那句“皇上希望发生什么事”是绝对不能说的禁忌! 而长孙无忌跟他说了。 所以,母妃前日跟他说的那句“长孙无忌不怀好意,不过是在控制你为魏王壮大力量罢了!”还有,母妃李愔时常念叨着的那句,“长孙无忌姓的可是长孙!”……也不尽然全对是不? 哪怕是对的…… 但—— 看着蹲下身子,眉眼深处透着怜惜摸着自己被捏红的脸颊的长孙无忌,李恪也想去相信。 哪怕真的会被卖了。 谁叫他是老师呢?是从小就明白自己的老师…… 趁机扑进长孙无忌的怀里,李恪眼眶微涩,狠狠闭眼,逼回就要掉落的眼泪,心里一直都藏着一个奢望:老师,为何,我不是你的儿子?为何我不是长孙冲? ********** “父皇……,昨天突利可汗没事吧?”承乾坐在卧榻上,看着在红玉和珠儿服侍下着服的太宗帝,忽然想到昨晚的事情,便开口问道。 那个碧儿说的主人到底是谁呢? 太宗帝微微摇头,示意红玉珠儿退下。 看着红玉珠儿被挥退,承乾才惊醒,心头有些后悔,自己问的时候怎么不看看环境呢?这种事情可是朝廷隐秘之事,自己怎么能随便发问? 心头懊恼,自己莫不是被父皇宠过头了?!都有些肆意狂放恃宠而骄了是不是?! “父皇,儿子不该问的。”承乾低声道歉。 太宗帝弄好腰带,听承乾这么一说,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着承乾低头一副诚恳认错的态度,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不由低笑。 他倒不怕起晖殿会走漏什么,毕竟,整个起晖殿里,除了小银子小金子珠儿外,其他的都是他断断续续安排进来的人。 怕是连观音婢都不知道吧。心头有些得意,面上却深沉一笑。 上前,抱起承乾坐到桌案边的垫子上,见承乾乖乖巧巧一副诚恳认罪的样子,心头痒痒,忍不住抬起承乾的脸,俯首,细细亲吻承乾的额头,半晌,才眷恋不舍的移开,低笑道,“乾儿要问的不是突利可汗的事情吧? 承乾不排斥像这样亲吻额头的亲昵,对这样经常性的亲昵,他也很喜欢,可是,承乾却每每都有些不自然,特别是最近,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哪里不对劲?承乾却有些说不上来,只好默默的忽视心头的不自然。 第108章 想着,或许,是因为自己毕竟不是真的十二岁吧。 “父皇……,儿子问了,您会说吗?”承乾抬头问道。努力忽略心头的不自然。 太宗帝盯着承乾一脸认真严肃,微微勾起嘴角,“你说呢?乾儿。” 承乾盯着太宗帝半晌,转头,摆弄起桌案上的茶碗,“父皇,晚上还要再陪突利可汗用膳吗?” “乾儿不问了?”太宗帝抬手抓起承乾摆弄茶碗的手,手指有意无意的摩挲着,笑眯眯道,“父皇还等着乾儿的问题呢。” “父皇!”承乾皱眉,抽回自己的手,瞪眼,“父皇根本不会跟儿子说,乾儿问了也没用。” “那可不一定呢。乾儿怎么不问问看?”太宗帝又抓回承乾的手,戏谑笑问道。 “那儿子问了。” “问吧。” “碧儿说的主人是谁?李恪真的去务农了?突利可汗昨晚有遇刺吧?”承乾噼里啪啦的问道,“最后一个问题——父皇,您在计划什么?”承乾盯着太宗帝,神情严肃,心头却很紧张。 这,只是他的一种直觉。 直觉父皇似乎在计划什么,父皇好像什么都知道,但却又放任不管,这不是父皇的作风,于是承乾大胆猜测,父皇,应该在布什么局吧? 若是前世,即便他猜测着,也不会这样直问,可刚刚,他就脱口而出了。 此时心头有些后悔,他真的是肆意了…… 但太宗帝只是赞赏一笑,伸手摸着承乾的头,低笑,“乾儿好好看着就对了。” 承乾愣了楞,“父皇?” 太宗帝笑笑,站起身,悠然道,“乾儿,这就好像是下棋……,观棋不语。知道吧?” 承乾一僵,心头苦笑,可是,父皇,您好像也把儿子设计在局中了……不然,昨晚那件事作何解释?碧儿怎会那么容易就接近儿子?不是有人暗中保护吗?怎么还会靠近?教乐坊的宫女筛选那么严格,碧儿一个被放出宫的宫女怎么可能再进教乐坊?还进了宫中? 在太宗帝即将走出寝室时,承乾还是低低声开口了,“可是父皇……儿子现在不也是你的棋子吗?” 太宗帝的脚步一顿,身子一震,半晌,才抬起脚,却是大步离开。 承乾忍不住闭上眼睛,心头有些说不出的窒闷,但眼前却偏偏盘旋着昨晚的一幕幕…… ******** 今日是突利可汗到访的第二日。 李泰和李佑奉旨陪同突利可汗游玩长安。 承乾在太宗帝离开起晖殿前往甘露殿处理政事后,也想出门去立政殿看望长孙皇后。但却被红玉和珠儿拦下。 红玉和珠儿一脸严肃不可反驳的说,“皇上有旨,殿下今日只能待在起晖殿。” 承乾看着红玉和珠儿一脸坚决,小银子和小金子一脸沉默但也坚持着拦在门口时,只好打消主意,但细细嘱咐了小银子一番,要小银子前往立政殿去看望长孙皇后。 小银子刚想转身出门,前殿就有人禀报,长孙皇后到访。 长孙皇后一见承乾,就眼圈一红,快步上前,紧紧搂住承乾,“乾儿,乾儿……”哽咽低语着,“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承乾努力安抚着,“母后,您看,乾儿什么事情都没有,您别担心!” 长孙皇后这才轻轻放开承乾,仔细打量了一下,才放下心,转头叮嘱着枫叶赶紧把补品什么的拿出来,当承乾看到那一碗一碗摆上桌案的补品时,顿时心头无力,“母后,儿子喝不了这么多……” “怎么喝不了?才七碗而已!” “……” 好不容易,好说歹说,再加上红玉枫叶一旁婉转劝说,长孙皇后才肯让承乾只喝两碗,其他的,留待晚上再喝! 细说了几句,长孙皇后就示意枫叶红玉等人退下。 后殿,只剩下长孙皇后和承乾。 “乾儿,以后……对你父皇……不要太靠近你父皇了。”长孙皇后斟酌着用词,最后还是模凌两可的说道,实在无法说出口,也不能说出口。可看昨晚皇上那个样子,那种凌厉无情,那种凝视着承乾背后的疯狂…… 长孙皇后实在无法忍耐! 承乾却是误会了。有些惊讶母后竟然也知道了父皇用自己为引子,但想着母后素来精明,也没多问,只是,要他不去靠近父皇,那…… 他沉默了一会,才抬头看向长孙皇后,认真道,“母后,儿子知道了。但父皇永远是父皇,儿子敬重他,信任他,儿子相信,父皇做这些事情都一定有他的道理。” 长孙皇后苦笑一下。道理?很想很想将一切都说与乾儿知道,可…… 凝视着承乾眼眸干干净净,一如雨后的天空,干净明亮的让人不忍玷污,长孙皇后心头艰涩,如此信赖着皇上,若有一天,乾儿知道…… 忍不住伸手将承乾搂进怀里,长孙皇后柔声低语着,“乾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记住,母后永远在你的身边!” 承乾一愣,十二岁的男孩子如果还赖在娘亲怀里可是会被笑的,但承乾此时却不舍长孙皇后温暖的怀抱,脸上露出淡淡有些尴尬不好意思的笑容,慢慢闭上眼睛,心头快乐安心,暗暗低语着,母后,儿子一定会努力让自己活得好好的,所以您也要好好的…… 第52章 金钗错 此时,李泰与李佑正陪着突利可汗在春风楼里喝酒。 第109章 喝完酒,突利可汗突然对外头的摊贩感兴趣了。 于是,李泰和李佑就陪着突利可汗走在街上,一路走走停停看看。 事情发生的就是这么的突然。 十几个本是摊贩的人突然掀翻了摊子,拿着刀剑冲了出来,跟随的护卫立马冲了上去,李泰脸色一变,李佑也大惊失色,但李佑很快的就闪到了一边,而李泰正欲拉着突利可汗逃走时,突利可汗却反而甩开李泰的手,就要朝忽然出现的刺客扑去,李泰惊呼,眼看突利可汗就要撞上刀的时候,杜构和长孙冲一人一边将突利可汗给扯到一边,随之,李靖带领人马出现了。 突利可汗被杜构和长孙冲拉开后,像萎靡的皮球一样忽然软跪在地。 李靖一脸闲适的笑容走向突利可汗,笑容满面的蹲下,“可汗,何必这么急着寻死呢?您还得回突厥做您的郡王呢!” 李泰有些茫然。 而突利可汗却苦笑着摇头。 李靖心头满意的点头,起身对杜构和长孙冲道,“送突利可汗,魏王殿下,齐王殿下回宫!” 李泰经过李靖身边时,低声问道,“李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靖恭敬微笑,“殿下,这个臣也不是很清楚。” 李泰深深的看了李靖一眼,不清楚?!哼!李泰转身,心头有些愤怒的离开。 而李佑脸色有些怪异,看了李靖一眼,什么都没问,转身也紧跟了上去。 此时,凌霄山庄的士兵们已着好常服,面容肃穆的站在李恪和长孙无忌跟前。 李恪背负双手缓缓扫视一圈,才转头看向长孙无忌,“老师,您来说吧。” 长孙无忌点点头,上前一步,淡漠的扫视众人一圈,才沉声开口,“此次抓捕突厥奸细关系重大!尔等需谨慎,不可辜负皇上信任!记住:不扰民!不声张!一发现奸细立马逮捕!若有为难处,准许尔等就地处决!但是,最好,尽量抓捕活口!” 长孙无忌说罢,挥手,一管家模样的老者端着盘子走了出来,长孙无忌指指盘子里的东西,淡淡道,“这上面就是奸细的画像和现在的所在地,各位上前领取,注意,若处决了,也务必要带回人头,以便清算处理。” 顿了顿,又沉声喊道,“张三!李四!” “末将在!”两个年轻男子立马站出,应声道。 长孙无忌盯着眼前恭敬站着,却不卑不亢的两人,凝重道,“鲁王李元昌违抗圣旨私自来京,且勾结突厥,目前已被证实,抓捕鲁王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说罢,从袖子中拿出一块玉佩,“这是旨意。” 张三李四面容恭敬肃穆,神情甚为平静应道,“末将遵旨。”随后,张三上前,双手恭敬的接过玉佩。 李恪站在一边,好奇睁眼一看,不由心头咦了一声,那不是父皇赐予大哥的红玉风凤佩吗? 士兵们都领命而出。 待士兵们都离开了。李恪抬头问道,“老师,那刚刚好像是大哥的玉佩吧?” 长孙无忌低头,看向只到他胸腹的李恪,嘴角微微一扯,“那是皇上的贴身玉佩,也是,皇上的手谕象征,不过,四年前,皇上将他赐予了中山王……” 原来这玉佩还有这么大的象征意义?李恪心头一动。但父皇却把他送给了大哥? “殿下……”长孙无忌看着李恪低头沉思,手不由微微一紧,忍不住出声。 “嗯?” “殿下……可甘心?”长孙无忌紧紧盯着李恪,哑声问道。心头紧张,还有一些自己说不出的害怕。 害怕什么呢? 自己又在期待眼前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什么样的回答呢? 李恪先是一愣,随即凝视着长孙无忌微笑,笑容依然温和,却多了几分狡猾,“老师呢?老师希望玄麟甘心吗?” 长孙无忌沉默不语。他希望什么呢? 当然是李恪最好甘心,然后就可以不必担心……但这话,他却不能说! 李恪盯着沉默不语面容僵硬的长孙无忌半晌,才呵呵一笑,背负双手,转身,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道,“老师,你的希望就是玄麟的希望。” ********** 甘露殿上,太宗帝背负双手,站在窗台边,面容平静,但脑海里却反复回响着,“父皇,儿子现在不也是你的棋子吗?” 狠狠的闭上眼睛,手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肉里,血慢慢的从手指缝里渗出来,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李福盯着地板上的那滴落的血迹,默默的侍立一旁,此时,甘露殿上一片沉闷气息。 直至殿外禀报“突利可汗求见!” 太宗帝才慢慢睁开眼睛,眼眸深处一片寒冰。“宣!” 突利可汗在前,李靖在后,进入了甘露殿。 太宗帝依旧站在窗台边,但转过身,看着突利可汗,嘴边扬起爽朗的笑容,“可汗今日可玩得开心?” 突利可汗苦笑一声,慢慢跪伏在地,“皇上,求皇上恕罪。” 太宗帝扬眉,“可汗此礼可是有些重了。你是突利的可汗,朕是大唐的国君,该平辈作礼才是。” 突利可汗身子一僵,却是缓缓的重重的磕头在地。不再言语。 太宗帝盯着跪伏在地的突利可汗,嘴边爽朗的笑容慢慢收起,微微冷笑,“突利,说实话,朕对你愿意用死来换取突厥的安定十分敬佩,但,不知可汗是否想过,颉利是否能遵守诺言?他真能放过你的部下和你的妻子儿女?你死了,很好,相信到时候你的部下肯定会为了给你报仇,加入颉利!但——,你就那么肯定颉利能赢?实话告诉你,这次,他输定了!而且,他会输得很惨!”说到最后,太宗帝一字一顿,阴冷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跪伏在地已经瑟瑟发抖的突利可汗,嘴边森冷的笑容慢慢加深,“这样的代价,你觉得值得吗?” 第110章 突利可汗一震。 “最后,朕可以告诉你,既然朕能让你死不成,朕也能让你死得其所……”太宗帝慢慢说着,语气轻淡,笑容依然阴冷。 突利可汗脸色一白。 “但,你放心,朕不会现在要你的命,突厥还需要你,从现在开始,你就在长安城里待着吧,等朕收拾了颉利,就回突厥,好好的管好突厥!” 突利可汗一愣,抬头,看着脸上平静,语气甚为淡然的好像说今天天色不错的太宗帝,心头震撼,难不成他就那么肯定大唐一定能打赢突厥吗?! ********* 此时,文华殿中。 沈君元正蹲下给一盆花摘得坏了的叶子,忽听一声叮咚,沈君元下意识的回头,就见一支金钗掉落在自己跟前,不由一愣。随即下意识的皱眉,四处搜寻一番,见徐柱正在大树上,便开口唤道,“徐将军!” 徐柱懒懒转头,“有事?” 沈君元指指掉落在地的金钗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徐柱打了个呵欠,懒懒答道,“哦,有只老鼠叼过来的。” 沈君元盯着徐柱,问道,“既然是老鼠,你怎么不打死?” 徐柱翻身落地,懒散的走到沈君元身边,瞥了眼地上的金钗,嘿嘿一笑,“那老鼠可不是我能打的,没有皇上的旨意,就是老鼠跑到我身上拉屎了,我也得认了。”说到最后,徐柱又打了个呵欠,指指地上的金钗,坏笑道,“诺,这可是皇后娘娘的金钗,你想要就捡起来吧。” 沈君元神情一冷,“那老鼠是杨妃的?” 徐柱嘿嘿一笑,“我可什么都没说哦。” 沈君元微微捏紧身上的袍子,沉声道,“徐将军,我想见皇上。” 徐柱扬眉,嘿,终于要见皇上了吗?想起皇上曾经交代的,在金钗掉落后,除非沈君元自己求见,否则就…… 徐柱心头松了口气。 ******** 甘露殿上,太宗帝正跟回禀的李靖,长孙无忌,程知节议政。 “皇上,这样,俺就可以去打狗日的突厥狗子了吧!”程知节在议政完毕后,嚷嚷道。 太宗帝没有如往常那样爽朗一笑,只是嘴角微微轻扯,“嗯,等八月过后,就准备一下吧。” 转头对李靖道,“到时候,把突利也带上,若战局吃紧,就用我们定好的计策行事。” 又对长孙无忌淡淡道,“鲁王的事情就按照之前说好的去做。谣言方面让张三去安排。这事情,他懂得比较多。务必要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鲁王被突厥人所暗杀!”顿了顿,又若有所思道,“鲁王和突厥联系的暗语信件不要都毁了,交给李四,让他尽快破译出来,或许对我们有用……” 长孙无忌和李靖都恭敬点头。 这时,程知节咕哝着开口道,“这个李元昌也够奸猾的!要不是他想对中山王殿下下手,咱也抓不住他的把柄……” 程知节话音刚落,太宗帝的眼眸就更冷了。而长孙无忌和李靖对望一眼,都下意识的保持沉默。 甘露殿一下就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程知节左瞅瞅,右看看,摸摸头,对太宗帝不解开口道,“皇上,俺又说错话了?” 太宗帝淡淡开口,“以后,别在朕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程知节一滞,忙点头应下。 “这里头,不止这些人。”太宗帝淡淡道。“蹴鞠会上的皮球李元昌一人还做不到,这里头还有其他人,但,一切都到此为止!” 长孙无忌思量了一下,斟酌着开口,“可是皇上,若不细查,怕他们会对皇上不利吧” 太宗帝摇头开口,“时候未到。” 长孙无忌默然,时候未到?也是…… 又细说了一番,长孙无忌和李靖、程知节恭敬告退。 离开时,李靖瞥见太宗帝掌心里的血迹,于是慢下脚步,待长孙无忌等退下后,返回,恭敬行礼低声道,“皇上……” “嗯?还有事?”太宗帝正拿起奏折准备批阅,闻言,抬头问道。 “要不,臣跟中山王殿下说一下?”李靖低声问道。 太宗帝放下奏折,叹气问道,“你觉得乾儿是那种分不清轻重缓急任性刁蛮的孩子吗?” 李靖摇头,“中山王殿下聪慧,乖巧,绝不是这样的!”顿了顿,又补充道,“若中山王殿下是那样的孩子,皇上也不会对他如此恩宠了……” 太宗帝心头苦笑,有时候,他倒希望乾儿能任性一些,而不是这样的乖巧懂事的让他心疼…… “乾儿他知道……朕拿他做引子把他当成棋子一样……”太宗帝哑声说道。 那是他一心一意捧着手心珍惜疼爱的,却不得不拿出来做一颗棋子…… “他知道,但他没有生气,昨晚,他差点没命,他却说相信朕……他相信朕一定会缔造出一个盛世大唐……” 最让他心疼的是,这颗棋子明知道自己只是一颗棋子却任由摆布,配合着他的棋局,一步一步……信任着他,反过来安慰着他…… 李靖心头一震,不由抬头看向太宗帝,却见太宗帝满眼的坚决。 “朕,定会让乾儿看到盛世大唐,让后世之人流传我贞观盛世!” ********** 立政殿上,此时,杨妃怒目盯着一脸淡然坐在主位上的长孙皇后。 “皇后,难道,你都不想解释一下吗?” 第111章 “杨妹妹,我该解释什么?” “你头上的凤钗!” 长孙皇后温婉一笑,“杨妹妹,我凤钗怎么了?” “你的凤钗现在在何处?” “哦,我也不知道它现在在哪里?”长孙皇后微微颦眉,似乎颇为苦恼的叹息一声,又转头看向一直冷淡坐着的韦妃,“韦妹妹,你说,我该怎么办呢?这可是皇上亲赐的凤钗呀!” 韦妃看着长孙皇后一脸苦恼,眼眸却强忍着笑意,不由也勾起嘴角一笑,“娘娘别着急,这掉了的东西嘛总会回来的,毕竟,有些东西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强求不得呀。” 韦妃说罢,意有所至的看向杨妃和沉默坐着的阴妃。 杨妃一听此言,顿时脸色一寒,“韦姐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不过是有感而发吧了。”韦妃清冷的说着。 “你——” “好啦。都别说了。”阴妃此时似乎颇为为难的开口,“娘娘的凤钗掉了我们帮忙找就是了。杨姐姐,你别生气了,娘娘又不是故意的,对不对?娘娘,您也不要责罚杨姐姐,她只是担心你……” 长孙皇后温婉一笑,神情颇为悠然,“杨妹妹是为我着急,我自然不会怪罪她。韦妹妹说的对,这东西呀,该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的,对不对?” 话音刚落,就见李福恭敬的捧着一个盘子进来,跪伏在地行礼后,呈上盘子,道,“奴婢奉皇上之命,送还娘娘的凤钗,前朝罪人杨杲化名沈君元勾结突厥,企图伤害中山王殿下和皇后娘娘,目前已经认罪囚禁天牢!请娘娘放心!” 第53章 为四年 承乾从立政殿出来时,心事重重。 立政殿里,母后抱着琉璃百花灯,怔怔发呆的那幕总是在他跟前闪过。 母后怎么了?为什么看上去……好像心碎神伤了? “小银子!” “奴婢在。” “让枫叶姑姑到我这来一趟。” “是。” 此时,立政殿里。 长孙皇后坐在立政殿的后园,看着漫天飘扬的花瓣,有些愣神,是相思花? 原来,已经开了吗? “娘娘?” “枫叶,相思花什么时候开的?” “是昨天吧。这个,奴婢也没注意到……”枫叶小心的扶着长孙皇后站起,边搀扶边说着。 “什么时候种的?立政殿的后园一直都没有相思花……谁种的?” 枫叶顿时有些为难,不知是否该说出那个名字。 长孙皇后松开枫叶的手,慢慢的走在漫天飘扬的花瓣中,相思花,相思花…… 最好不相思,如此才能不相忆。 恍惚中,好像看到当年的少年携着自己的手奔入桃花林,一路欢笑,一路紧紧相牵。 如今,只剩这相思花瓣。 桃花娇美,世人相赠以表爱慕…… 世人不知,这桃花相赠,赠了爱慕,也赠了相思朵朵。 所以,桃花,也是相思花。 相思入骨,看不见,摸不见,夜夜刺痛,痛到麻木。 枫叶看着站在飘扬的花瓣里,一手紧紧抱着琉璃百花灯,面容茫然,眼眸仿佛失去了焦距般的长孙皇后,心头酸楚不已。 想起当初,皇后娘娘嫁给皇上时,虽然很痛苦很难过,可至少不曾像这样般,仿佛失去了灵魂般麻木不仁的样子,如果可以哭出来,是不是会好点? 这样下去……,皇后娘娘该怎么办? 那个沈君元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可是,她该怎么做?她枫叶不过是立政殿的大宫女而已。又能做些什么? ******** 天牢最深处的牢房里,沈君元坐在地上,慢慢的用干草编织着什么。 长孙无忌进来时,就见沈君元手心里一只惟妙惟肖的蚂蚱。 怔了怔,长孙无忌轻轻叹息一声,开口,“你还记得这个?” “无垢最喜欢的。”沈君元没有抬头,依然低头凝视着手心的蚂蚱慢慢说道。 沉默半晌,长孙无忌才哑声说道,“都这么多年了……” 沈君元微微嘲讽一笑,“你想说什么?还是希望我忘了无垢吗?” “对你好,对她也好。” 沈君元闭目不语。半晌,才低低说道,“无忌,你不懂……” 长孙无忌看着沈君元,缓缓开口,“我希望我这辈子都不会懂。” 御花园的亭子里。 承乾紧紧盯着跪在自己眼前的枫叶,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说……沈君元就是那个做琉璃百花灯的人?!” 那不就是母后一直念念不忘的心仪之人?! “是的!殿下!求殿下无论如何也要救下沈先生,如果……他死了的话,那皇后娘娘她……” 承乾紧闭了眼,又慢慢睁开,“枫叶姑姑,你可知道,他是前朝罪人?!” 枫叶却抬起头,一脸平静,“枫叶不知,枫叶只知,如果他死了,皇后娘娘一定会伤心而死。” 承乾定定的看着枫叶,半晌,才哑声开口,“枫叶姑姑,我想去看母后……” 立政殿里,长孙皇后依然紧紧抱着琉璃百花灯,好似全世界只剩下自己怀里的这个琉璃百花灯般…… 脑海里不断闪过哥哥长孙无忌昨日到来跟自己说的话:“如果他不是坚持要来送你这个琉璃百花灯的话,他不会被他们抓住……,他不会被他们要挟……观音婢,这是他的选择,有人盗了你的凤钗,嫁祸于他,想拉你下水,如果,他不是自己站出来的话,你会被连累,哪怕皇上相信你,你的名声也会被玷污,中山王,魏王他们也多少会被连累,毕竟……,一国之母却和前朝罪人有旧,多少对你不利……,观音婢,这么多年了,你早该忘了他……,现在,你就彻底的忘了他吧……” 第112章 忘了?如何忘? 长孙皇后眼前模糊,似乎可见那座桃花林,桃花林里,笑语连连,白衣少年温柔的凝望…… 直至一声低唤,“母后……” 脸上,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擦拭着自己不知何时滑下的泪水。 慢慢清晰的视线,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乾儿?” 忙挤出笑容,擦去脸上的泪水,长孙皇后温柔的看着眼前的一脸难过的承乾,“乾儿怎么来了?怎么了?不舒服吗?母后给你请太医吧。”长孙皇后连连问着,声音温柔急切,似乎完全不见刚刚的心伤绝望。 可承乾知道,不一样了。 母后的温柔依旧,母后的关切依旧,可母后的眼睛不再明亮,就好像,人,还活着,可心不在了…… “母后,儿子很好。”承乾脸上扬起笑容说道。眼睛扫过长孙皇后怀里仍紧紧抱着的琉璃百花灯,轻声问道,“母后,那个人……” 长孙皇后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抬眼看向承乾,问道,“可是枫叶说了什么?” 承乾只是静静的的凝视着长孙皇后。 “别理枫叶说的。” “母后,枫叶姑姑说的难道不是真的?那个人对母后不是很重要吗?”承乾轻声问道,扬起的笑容有些艰涩,“母后,能不能告诉儿子,刚刚,您为何哭了?” 长孙皇后一愣,随即慢慢一笑,笑容温婉美丽,眼泪却慢慢滑落,“乾儿……,只要你们好好的,母后就会很好很好……” 承乾心顿时一疼,伸出手,慢慢擦去长孙皇后脸上滑落的泪水,低声道,“母后,你曾说,不管发生何事,都会站在儿子身边……,儿子也是一样,不管发生何事,儿子都会站在您的身边……” 长孙皇后忍不住松开了紧紧抱着琉璃百花灯的手,俯身抱住承乾,低低的哭泣出声,“乾儿,乾儿……” ******** 甘露殿上,太宗帝放下奏折,疲倦的闭了闭眼,揉了揉额头,沉声开口,“李福!” “奴婢在!” “殿下呢?” “殿下刚刚从立政殿出来,现在,应该在回起晖殿的路上。”李福轻声回答着。 太宗帝微微睁开眼,若有所思,“李福!叫徐柱跟着点中山王殿下。” “遵旨!” ******* 承乾回到起晖殿,扫了眼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小银子和小金子,沉默了一会,拿起笔,写了两封信,分别交给小金子和小银子,低声道,“这封信务必面交杜构!这封信给我舅舅。” 小金子和小银子恭敬接下。 待两人走出后,承乾又提笔写了封信。 转身对珠儿低声道,“珠儿姐姐,这封信,请你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交到长孙冲手中,但是,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珠儿一愣,随即轻轻点头,神情凝重道,“殿下放心,珠儿明白。” 承乾又低声嘱咐道,“不要让红玉和徐柱发现。” 珠儿郑重点头。 看着珠儿走出去了,承乾才唤来红玉。 “红玉……”承乾盯着红玉,神情淡然,“你来起晖殿也有一段时间了吧?” 红玉怔然,自殿下回来后,就突然摒退其他人,包括她,只留下小银子,小金子,和珠儿三日,这里头是为何?红玉心里很是疑惑。如今,殿下又如此发问? 虽然心里疑惑,但红玉依然恭敬严正的跪伏在地,回答道,“回殿下的话,奴婢来起晖殿已经四年多了。” “四年了,真快,红玉,虽然你是父皇赐下的,但这几年,你很忠心。”顿了顿,承乾肃然道,“所以,我想,你应该知道,起晖殿接下来会发生一些事情,如果……,你不想再跟着我的话,那么现在,你还有时间……” 红玉一震,下意识的抬头愕然的看向承乾。 ****** 是夜,太宗帝站在甘露殿的窗台边,看着月亮。月色很美,想起承乾曾经指着月光洒下的庭院说,那是天上的酒酿不慎倾倒人间…… 乾儿一直很聪慧,只是不爱张扬罢了。 三封信?虚虚实实,或真或假?太宗帝勾起嘴角微微自得一笑。 就不知道,长孙无忌和杜如晦会作何选择了。 还有……观音婢。 此时,长孙无忌的府邸,长孙无忌皱眉盯着摆在自己桌前的两封信。 都是同一个人的笔迹。 信上的内容却是大相径庭。 署名给长孙舅舅的信上,内容很简单,只是单纯感谢舅舅为国出力,辛苦了云云,末了,云淡风轻的问了句,琉璃百花灯的制作人现在在哪? 而给长孙冲的信更加简单:偷取长孙无忌书房里关于天牢的布置,看守的将领,巡逻的时间,沈君元所在的位置,处决时间。 为什么要插手沈君元的事情? 长孙无忌皱眉看向耷拉着耳朵跪在自己面前的长孙冲,厉声问道,“殿下之前真的没跟你提过?!” 长孙冲慌忙摇头,“没有!没有!真的没有!爹,您要儿子说几次啊?” “哼!”长孙无忌冷哼,要不是他刚好想起忘了拿东西,转身折返书房,就真的被这小子给得手了!!胆大包天了啊!竟然敢偷他书房的东西! “你给我滚到祠堂跪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啊?!” 长孙无忌说罢,拿起桌上的信,匆匆的转身出去。 第113章 待长孙冲耷拉着耳朵被押到祠堂后,四下无人了,才偷偷从怀里拿出另一封信,喃喃道,“还是殿下聪明,早早就准备了两封信。嘿嘿。” 就着祠堂的烛光,长孙冲盯着信,自言自语道,“玉佩?应该是这个了吧?红玉风凤佩?” 同一时间,杜构偷偷的摸出了杜府,刚刚翻墙下来,下头就有人闷哼一声,咬牙切齿,“好你个程怀亮,你敢推我?!” “可,可是,杜构要踩到我了啊……” 碰! 紧接着程怀亮委委屈屈的声音响起,“李业诩,你干嘛踢我?” “踢你怎么了?!” “好了!别吵了!”杜构低斥一声,看向李业诩,有些尴尬的一笑,“那个,不好意思啊,没看清楚,就把你踩了。” 李业诩拍了拍胸膛上的大脚印,哼哼一声,“别说了,我们快走吧。殿下说了,要尽快!” 一行三人快速的奔跑起来。 “俺们这样做了,会被俺爹砍死的吧?”程怀亮边跑边抬头看天,又喃喃道,“月亮真像烧饼啊。” “我们只是搅局而已。死不了的。”李业诩摇头道,“我觉得我最多,就是被我爹打四十大板!” 程怀亮顿时苦脸,“那俺倒情愿被俺爹砍死……” “好了,别说了!”杜构低声道,“都记好了,我们只要放出谣言就好,其他的,就无需理会了。” “明白,不过,殿下干嘛要我们放出前朝罪人勾结突厥杀了鲁王的谣言??” 杜构摇头,“我也不清楚,总之,我们听殿下安排就是。”想起殿下的笔迹,不由微笑。 李业诩偏头,看向杜构,忽然问道,“杜构,你很喜欢殿下?” 杜构一愣,随即脸色微红,有些结巴道,“殿下那么聪明,又和气,你们不也很喜欢?” 程怀亮摸摸头,嘿嘿一笑,“殿下长得也很好看啊。” 李业诩无语转头,喃喃道,“再好看也是男的啊。” ******** 此时,起晖殿后殿。 承乾接过珠儿递过来的红玉风凤佩,手指轻轻摩挲着,心头似乎又见那日,父皇很郑重的对他说,“父皇给你的,都是父皇最珍贵的。” 这红玉风凤佩也是……,不只是因为他是父皇手谕,最重要的,他是父皇最敬重的母亲,自己的皇祖母送于父皇的…… “殿下!”沉默跪伏在地的红玉突然磕起头来,“红玉求殿下,不要去!” “你知道我打算去哪吗?”承乾淡淡问道。 “红玉不知道,但殿下,请您想想皇上吧。”红玉磕着头,声音有些哽咽道。 承乾微微闭眼,又慢慢睁开,心头苦涩,神情却很平静,“红玉,如果父皇来了,你就说我去了天牢。” 红玉一震,不敢置信的抬头,“殿下?” ********* 小金子小心翼翼的推着承乾的轮椅,前头,小银子打着灯笼,珠儿紧紧跟随在承乾左右。 很快就到了天牢。 此时,月亮依然高挂。 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承乾脸容浅淡一笑,转头望向天牢门口的长孙无忌。 舅舅果然来了。 “你不该来!”长孙无忌皱眉。上前一步,凌厉的眼瞪向小银子,“你们就是这样侍候殿下的吗?!这是什么地方?!你们也敢带殿下过来?!还不赶紧请殿下回去。” 第54章 为四年(二) “舅舅,我想见沈君元。”承乾说道,眼睛盯着长孙无忌,缓缓开口,“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见沈君元一面。” 长孙无忌盯着承乾,心头甚为烦恼,在他看到信的时候,就猜测着这孩子一定会来天牢,果然,真的来了。但是这孩子,他难道就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只能、必须保持安静,他和观音婢都必须离沈君元远远的?!他难道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盯着他们?! “殿下,请听臣一句,回去!马上回去!”长孙无忌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道。 承乾缓缓摇头,“舅舅,沈君元曾救过我,我必须见他,当面谢他。”承乾边说边拿出玉佩,“我想,有这个就可以了吧?” 长孙无忌一见玉佩,顿时脸色一变。心头明悟,不由正了正脸色,第一次认真的盯着承乾,细细打量,原来是如此?!冲儿进他书房的真正目的是这个?!那冲儿身上应该不止一封信!? “殿下,你可知道,你这么做,皇上会如何看你?”长孙无忌沉默的紧紧的盯着承乾,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红玉风凤佩,多大的恩宠! 难不成,这孩子真的舍得这无上的恩宠?! 承乾心头一痛,想着父皇可能会有的惊愕,愤怒,伤心……,他的心就一阵一阵的难受,但面上却强笑道,“舅舅,没办法,我只有一个娘亲。” 长孙无忌一愣。心头不由有些复杂。 长孙无忌僵立了半晌,才慢慢移开,在承乾越过他时,低声道,“殿下,臣会尽力的。” 承乾一愣,转头,却见长孙无忌抬头看向夜空,低声喃喃,“我也只有一个妹妹啊。” 此时的甘露殿里。 “禀皇上,中山王殿下拿着玉佩去了天牢。” “李靖呢?” “已经接获旨意了。” “下去吧。” 太宗帝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起身走向窗台,声音有些低沉,“李福,你说,朕对他不好吗?” 第114章 李福呆了呆,半晌,才低低声道,“殿下对长孙大人说——他只有一个娘亲。” 太宗帝一愣,随即沉默了一会,才淡淡开口,“去天牢!” 天牢里,沈君元有些诧异的看向牢房外的承乾。“殿下怎么来了?” 承乾面上淡淡,“我来,是想请教先生,琉璃百花灯是怎么做的?” 沈君元脸色一变。随即又恢复如常,冷冷开口,“殿下不该来。” “我不该来,但更不想来!”承乾收起笑容,也冷冷道。 沈君元淡漠的转身,“那殿下就请回吧。” 承乾解下身上的香包,扔了过去,冷冷道,“这是先生送的礼物,如今承乾还给先生!小银子,咱们走!” 说罢,就干脆利落转身。 待出了天牢,承乾一愣,天牢外,长孙无忌跪伏在地,不远处站着一背负双手的俊逸男人。 “父皇?”承乾低喃。一时间,他竟无法言语,只能眼神复杂的凝望着。 太宗帝缓缓朝承乾走去,凝视着承乾半晌,才蹲下身子,轻轻将玉佩从承乾紧握成拳的手中拿出,那一刹那间,承乾以为,父皇会收回他赐下的红玉风凤佩,但,在将玉佩拿出后,只是有些笨拙的将玉佩细心的系回他的腰带。 “太晚了,跟父皇回甘露殿吧。”太宗帝淡淡的说着。俯身抱起承乾,就转身而去。 承乾有些呆怔的看着太宗帝的俊朗的侧脸,却见太宗帝只是神情平静,没有任何气愤恼怒,不由心头忐忑。 忍不住开口低声说道,“父皇……” “明天再说吧。”太宗帝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 承乾只好安静。想起舅舅长孙无忌,急忙转头看了眼在李福搀扶下起身的长孙无忌,心头担忧,舅舅不会被迁怒吧? 在进甘露殿时,太宗帝突兀开口,“杜构他们已经被李靖带回去了。” 承乾一惊,“父皇?” “你的想法很好。放出谣言,搅乱局面。你知道起晖殿里除了你身边那三个外,其他的都是父皇的人,派出小银子送信给长孙无忌,让长孙无忌知道你要做的事情,让他不得不暗中协助你,或者说,哪怕不能协助,他也会关照你……,再让珠儿送信给长孙冲,盗出朕的手谕,派小金子送信给杜构,让杜构他们散发谣言……”太宗帝将承乾放到榻上,双手撑在承乾两边,沉声说着,凝视着承乾愕然的脸,抑郁的心情稍稍好转,“但是,乾儿,你的想法虽然很好,但你忘了?你既然知道起晖殿里到处都是父皇的人,那你也应该知道,你的一举一动父皇都知道……,还有杜构他们,都是在爹娘宠爱下长大的,你就那么相信他们的能力?” 承乾由最初的愕然慢慢的转为平静。 “父皇,儿子就是想让你知道。” 太宗帝微微扬眉,有些不解,待看见承乾慢慢发红的眼圈,才有些恍然。 心一疼,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猛的将承乾拥入怀中,紧紧拥着。 “父皇……,儿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母后那么难过那么痛苦,儿子知道,这事情牵涉太多,儿子不该插手,不该搅局,但让儿子看着母后那么痛苦儿子做不到……儿子不能直接面呈于父皇,儿子更不能为沈君元向父皇求情……所以,儿子无能,只能,只能,用这种方法……告诉父皇,求父皇……”承乾紧紧揪着太宗帝的袍衫,声音有些颤抖,心头的艰涩酸楚无法言语。 “母后她是嫁给父皇前就认识了那个人的,但父皇,母后她一直都没有做过对不起父皇的事情,请父皇不要怪罪于母后……”承乾惶急的抬头拼命解释道。 “我知道,我知道,乾儿别急……”太宗帝柔声安抚道。 “父皇?”承乾不解,茫然。父皇知道? 太宗帝只是抱起承乾转身坐到榻上,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天快亮了吧? “乾儿别说了,睡吧。”太宗帝抚拍承乾的背部,柔声道。 承乾此时已经十分倦怠,但心头依然紧张惦记着这件事,眼睛只是固执的盯着太宗帝,不肯闭上。 太宗帝看着承乾近乎孩子气的举止,忍不住好笑,但又心疼那倦怠憔悴的脸色,便低头亲吻承乾的额头,低声呢喃道,“乾儿相信父皇吧。” 承乾定定的盯着太宗帝,半晌才慢慢点头,闭上眼睛,放任自己趴伏在温暖安心的厚实怀抱,任由意识跌入黑暗。 所以,承乾不知道,搂抱着他的男人,在他闭上眼沉沉睡去时,深深的的凝视着,慢慢低头轻轻的吻上他的额头,眷恋,怜惜。 以及,那句低喃,“乾儿,我怎么舍得,让你难过……” ********* 天牢里,沈君元打开承乾扔下的香包,却见香包里是半寸碎纸,上头,是他曾经非常熟悉的娟秀字体:玉人独立,剪影对画屏。 沈君元痴痴的凝视着手上的这半寸碎纸,直至一声低沉的声音响起,“是观音婢的吧?” 沈君元立马回过神,将碎纸紧紧捏在手心,淡漠的抬头,“难得,皇上也会来这种地方?” 太宗帝背负双手,悠悠的扫了眼四周的环境,懒懒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何处去不掉?” 沈君元沉默,半晌,冷冷开口问道,“你来,是为了何事?” “放你走。”太宗帝淡淡道。 沈君元一愣。 第115章 ******* 朝议完毕,长孙无忌就匆匆赶来立政殿。 “哥哥,你说什么?!乾儿昨晚去了天牢?!”长孙皇后听见时,惊叫起身。 长孙无忌沉声道,“你放心吧。昨晚上皇上亲自来到天牢,皇上他……没有生气。”这点让长孙无忌十分困惑,这么大的一件事,皇子私下天牢见前朝罪人,皇上就那么轻描淡写的过去了?! 长孙皇后却是在怔愣后松了口气。 “不过,观音婢,你自己到底是怎么打算的?”长孙无忌压低声音问道。“如果,你真的想救他的话,也许我可以想想办法……” 长孙皇后有些意外,“哥哥,你……” 长孙无忌苦笑,“如中山王所说,他只有一个娘亲,我也只有一个妹妹。” 长孙皇后心头滋味甚是复杂,抬眼看向长孙无忌,“哥哥……” 长孙无忌轻叹一声,“我会尽力的,观音婢,你要保重自己。” “哥哥,不要勉强,如果不行的话,就……”长孙皇后说道最后,有些哽塞。 长孙无忌只是摇摇头,转身便走出了立政殿。 此时,天牢里,沈君元正盯着对坐的太宗帝,神情淡漠的开口问道,“为何此时放我走?不是说好了秋决之时吗?” “乾儿很难过。”太宗帝皱眉不悦道,“我没想到观音婢竟然把你们当年的事情都跟乾儿说了!” 沈君元冷笑,“那又如何?无垢所说都是事实,当年如果不是——”沈君元忽然沉默,只是握紧了手。 太宗帝扬眉,“怎么?不甘心?”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早就认了。”沈君元嘲讽说道。 太宗帝微微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很好。” “你此时放我走,计划不就改变了,那些个背后藏着的人你就这样放过了?”沈君元定睛看向太宗帝,有些犹疑,“就因为中山王难过了?” 太宗帝只是勾起嘴角嘲讽一笑,“那些个跳梁小丑朕知道都躲在哪里,只是,现在,时机未到罢了。”提起承乾,太宗帝毫不掩饰此时眉眼的柔和,“乾儿那孩子自小身体就不是很好,要是再郁结于心就不好了。” 沈君元看着太宗帝眉眼之间的柔和,想起那日夜晚,月光下的对少年的怜惜亲吻,心头不由有些胆颤心惊。 “待会会有人送你出去,明年开春之时,你就来接观音婢吧。” 沈君元回过神,一听这话,摇头道,“无垢不会跟我走的,她放不下她的孩子……” 太宗帝只是轻淡开口,“你放心,她会跟你走的。” ******** 承乾醒来的时候,发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努力坐起,迷茫了一会,头脑渐渐清晰,抬眼四处张望了一下,是父皇的甘露殿? 想起昨晚,承乾不由皱紧眉头,不知沈君元现在怎么样了?母后怎么样了? 又想起昨晚父皇分析的种种,承乾心头无奈,他从未想过瞒过父皇,昨晚的一切不过是一次尝试赌博,如果父皇能够明白他的心情,那就最好,一如昨晚,皆大欢喜的结局,可如果,父皇不理解,甚至动怒的话…… 在他从天牢里出来看见父皇站在天牢外的时候,他心里有多害怕。 庆幸的是,他赌赢了。 只是,这种行径太冒险了,以后还是不要再这样了。承乾心有余悸,若是自己还好,可是这里头还有母后牵扯在里面。 不知父皇会如何安排? 努力奋斗穿衣着裤完毕,承乾刚刚挪动了一下,就听帘幕外有吱呀一声,随即是轻轻的熟悉的脚步声,好像是父皇?承乾便扬声,“父皇?” 脚步声一顿,随即快走几步,帘幕被掀开,太宗帝看着坐在榻上已经着好服侍的脸上恬淡笑着承乾,皱眉,“乾儿怎么不多睡一会?”边说边坐到承乾身边,伸手探了探承乾的额头。 “父皇,儿子没事!”承乾皱皱鼻子,拉下太宗帝手,边问道,“父皇下朝了?” 感觉温度还可以,太宗帝便宠溺一笑,反手包住承乾的手,“嗯,乾儿饿了吧?父皇让人做了你喜欢的水晶饺子。”说罢,便抱起承乾。 承乾看着安静沉默的宫女太监们快速的摆上桌案,膳食,李福呈上洗漱的水。 “父皇?” “用完膳,你问什么,父皇都会回答你。” 第55章 为四年(结束) 承乾坐在轮椅上,身后的小银子推着他慢慢前行。前行的方向就是立政殿。 黄昏时分,彩霞满天。 起晖殿通往立政殿的这条走廊很安静。 远处似乎有些人声,但听来却似乎很遥远。 承乾看了眼走廊外的景色,花瓣飘舞,风中似乎有淡淡的香味。 此时已近夏末了吗? 抬头看向远处,立政殿,就在跟前了吧。 想起几天前,父皇淡淡的说着,“沈君元可以活下去,但你母后恐怕难逃罪责。” 承乾的心便不由一紧。 “和前朝罪人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哪怕他们之间清清白白,你觉得你母后能逃过罪责吗?” 承乾抿紧了唇,他知道,宫廷阴私最容不得就是这种了。 更何况,没有一个君王能够容忍自己的女人想着其他男人,哪怕这个女人他一点都不爱。 父皇……其实,已经够“宽宏大量”了。 第116章 但,与其如此,倒不如…… 一路慢慢行走,终于到了立政殿。 枫叶匆匆从立政殿里出来,见承乾,脸上扬起笑容,上前行礼道,“奴婢见过殿下。” “枫叶姑姑,我母后呢?” “回殿下的话,娘娘正在后园。” “枫叶姑姑,我母后今天怎么样?身子好点了吗?”承乾看着不远处的后园,转头问身后的枫叶。 前阵子,因为这沈君元的事情,长孙皇后病了一场。 枫叶轻声回答道,“娘娘今日好了很多,进食也多了些。太医上午来请过脉,说,只要娘娘好好调养最好。” 好好调养吗?承乾略微思索了一下。抬头见长孙皇后凝望着漫天的飘舞的桃花怔愣出神。 承乾一愣,随即皱眉,低声问道,“枫叶姑姑,这后园的桃花什么时候种的?” “是前阵子……那个人种的。”枫叶迟疑回答道。 承乾默然。再次看了眼凝望桃花出神的长孙皇后,心头对自己所下的决定更加坚定。 ******* 长安城,春风楼,雪梅阁 长孙无忌沉闷的一杯接着一杯的倒酒。 杜如晦和房玄龄对望一眼,犹豫了一下,杜如晦率先开口,“长孙兄,这酒别喝那么快呀。” “就是,就是,这美酒呀得慢慢品。” 长孙无忌碰的一声将酒杯猛的放下,杜如晦和房玄龄都瞬间闭了上嘴。 房间了一片沉闷。半晌,长孙无忌才冷冷开口,“我被算计了。” 想起前几天,为了沈君元的事情,他私下做了些小动作,没想到却一下被皇上发现,还被狠狠的训斥了一番,最重要的是,连累了观音婢,如今宫里宫外都有不少谣言! 可事后,自己冷静想想,却觉得不对劲! 如果皇上真的恼怒自己救沈君元的事情,为何不训斥中山王,偏偏训斥自己?若皇上不愿意,宫里宫外怎会有谣言? 皇上分明是在算计什么! 杜如晦摇头叹息,“长孙兄,不是我说你,你太冲动了!” “沈君元这事你就不该插手!你和中山王都该避嫌才是。”房玄龄也摇头说道。 长孙无忌只是紧紧抿着嘴盯着桌上的酒杯,闷声道,“我知道我冲动了。思虑不周,但我不明白!为什么……皇上要这样算计?!到底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杜如晦和房玄龄也各自思量着,杜如晦思量了一会,斟酌着开口,“会不会……是为了引出这后头的人?” 长孙无忌摇头,“皇上已经说了,这事到此为止。” 房玄龄却是长叹一声,“我说你们就别想了。没听过吗?圣意难测呀!” 长孙无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心头苦涩,放下酒杯,喃喃道,“圣意难测,圣意难测呀……” ******** 长安郊外,一座别庄里。 “输了呢。” “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机会。” “机会呀……” “耐心点!齐王殿下现在也不过十二岁!” “你觉得齐王殿下会成功吗?” “嘿嘿,我只觉得,齐王殿下很好控制罢了。” “这倒也是!可你别忘了,还有吴王和中山王呢!魏王底下的侯君集也不是好惹的……” “所以,我说了,我们,还有机会……” ********* 此时,甘露殿中,太宗帝坐在御案后,批阅着奏折。 御案前,徐柱恭敬跪伏着。 “这么说,那些个老鼠都逃走了?”批完一本奏折,太宗帝又拿起一本,专注的盯着手上的奏折,嘴里却是漫不经心的问着。 “回皇上的话,老鼠们丢下几只小老鼠就都跑了。可要微臣去捉回来?” 太宗帝放下手中的笔,淡淡道,“罢了。现在时候未到。那些个老鼠还有用。” 徐柱恭敬应是。 思量了一下,太宗帝开口,“跟进那只姓阴的老鼠就好,其他的,就暂时放下。” 徐柱一怔,随即低声问道,“皇上,那齐王那边……” 太宗帝拿起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冷笑一声,“看在他身上流有一半李家血脉的份上,朕就再给他一次机会!” 徐柱叩头应是。 “这次,你做得很好。下去吧。” “谢皇上。” 待徐柱离开甘露殿,走至僻静道路时,微微松了口气。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禁卫二军,如果不是因为他是最早跟随皇上的亲信之一,他或许也不会知道,在这次看似简单的突厥奸细的事件中,皇上又做了什么? 突利可汗来京接受册封,目的只是来激起突厥对大唐的恨,挑起战争,从中牟利。 前朝某个余孽联合鲁王,突厥,抓住来京献琉璃百花灯的沈君元胁迫其为他们做事,进入宫中,栽种毒花,借机谋害突利可汗,挑起战争。 皇上一早就知道了这些,却不动声色,按兵不动,高调弄大蹴鞠大赛,冷眼旁观沈君元进入宫廷,甚至和皇后娘娘有了接触,帮着那些个乱党拿到皇后娘娘的凤钗,逼着其实完全可以平安离开的沈君元不得不出来自首,然后,又纵容中山王救助沈君元…… 皇上在这里头推波助澜,故意漠视,有意纵容,到底是为了什么? 徐柱摸着下巴边走边思索着。 第117章 在这里头,皇上得到了什么呢? 第一,皇上在蹴鞠大赛上弄清了朝中大臣的走向。分别是魏王,齐王,吴王,主要的大臣都集中在这三人,还有一些特别的但很有分量的,如李靖,长孙无忌,杜如晦等就在中山王这里。其次,皇上看清了走向,大臣们也看清了走向,也看到了皇子们的力量。比如说中山王,虽然身有残疾,但是聪慧稳重,吴王聪明低调。 第二,皇上得到了关于突厥的情报,突利可汗此次失败,心灰意冷,不但表示了臣服,也主动拿出了突厥的情报。 最后,徐柱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皇上为何要逼沈君元主动现身?又为何要纵容中山王去搭救沈君元,还把长孙无忌也给拖下水? 这样,岂不是让皇后娘娘的位子岌岌可危了吗?长孙家族现在可是在外头承受着不少风言风语的压力呀! 徐柱猛的顿住脚步,难不成,这才是皇上的最后目的?逼皇后离位?! 不!这不可能! 徐柱哑然失笑,皇上怎么会这么做这么离谱的事情呢? *********** “这就是您的目的吧?皇上!”长孙皇后盯着背对着自己的太宗帝,嘴边一丝苦涩的笑。 此时,立政殿的偏殿里,只有两人。 “你敢说,你以后不会把事情告诉乾儿?”太宗帝声音平淡至极。 长孙皇后艰涩回答,“那是我儿子。” “所以,你必须走。”太宗帝缓缓转身,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长孙皇后,神情平静。 “我不想有一天乾儿会恨我,我更不想到那一天我不得不做让乾儿痛苦的事情……观音婢,虽然你我之间没有夫妻情分,但这么多年来,你我是朋友。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你知道我的固执,我也懂你的执着。如同这么多年你可以逼自己不去想沈君元,逼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一样……,我也是一天一天逼自己不去想乾儿……”太宗帝的声音喑哑苦涩。 “那是你儿子!!”长孙皇后终于无法忍耐的低吼出声,眼泪簌簌落下,声音哽咽,“为了你的皇位,乾儿失去了自己的腿……你已经亏欠了乾儿!你现在……怎么能……怎么能还去剥夺乾儿一生的幸福?!皇上,我求你!”长孙皇后缓缓跪下,眼泪无法止住,“你是皇上,这天下,你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你就放了乾儿吧。你让乾儿跟我走好不好?!” 太宗帝只是微微闭上眼睛,半晌,慢慢睁开,“我们说过四年对不对?” “四年,观音婢,四年后,我会去接乾儿。到时候……”太宗帝的声音慢慢的低落,“希望一切都不一样……” 长孙皇后欣喜的一笑,“谢皇上!” 太宗帝只是沉默的转身,一步一步缓缓的离开。 李福在立政殿的偏殿不远处守候,见太宗帝出来,沉默的跟了上去。待瞥见太宗帝背负的双手缝隙里渗出的血迹。心头一跳,但随即心头低叹一声。 太宗帝慢慢的走着,穿过走廊,眼前再一转便是起晖殿里。 但太宗帝只是慢慢的停下脚步,静静的凝望着不远处起晖殿的后园。 太宗帝此时的位置很好,他看得见此时后园的人,但后园的人却看不见他。 他看见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扬起恬淡的笑容,眉眼清秀,其实也不是特别漂亮,但在他眼里,那少年的笑容,那少年的眼睛都是全天下最好看的。 那是他的儿子,他的李承乾。 他本以为,可以把他放在自己伸手就可以触及到的地方,等上四年。 他本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耐心,足够的自制来等待。 他本以为,自己能够狠得下心将他拉入背德、乱伦的地狱…… 但—— 舍、不、得。 静默的站着,凝望着,直到那少年转身进入了后园,他才慢慢的转身,转过另一个方向。 “李福,你说,四年长不长?” “回皇上的话,四年,不长。” “李福,朕后悔了怎么办?” “回皇上的话,其实……四年真的不长。” “四年哪……” 第56章 流年似水 流年似水,似水流年。 春暖花开时节,扬州,栖灵寺。 杜构走进栖灵寺,一路随意的看着,或许是因为昨天佛诞日已过,此时栖灵寺里很安静,几乎没见什么信众,但杜构却分明听见,有好听的悦耳的嬉笑声,夹杂着小孩子糯糯的声音,杜构好奇循声走去。 待转进栖灵寺后面的观音殿时,便见一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坐在轮椅上,正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与两个十四岁左右的少女轻声笑谈着。还有七岁左右的小女孩,两个面容相似的四岁左右的小男孩和小女孩,不时奔跑嬉戏。 杜构待看清少年的面容,不由怔怔的望着少年出神。 竟是他? 少年面容清秀,眼眸干净灵秀,脸上笑容恬静舒适,当少年看到杜构时,似乎有些讶异,随即扬起笑容,“杜构?好久不见。” 杜构回过神,脸上不由微红,几步上前,恭敬拱手作礼道,“杜构见过中山王殿下,见过长乐公主,豫章公主,高阳公主,晋阳公主,晋王殿下。” 笑谈的少女,也就是长乐和豫章逗停了下来,看向杜构,微微点头示意,又拉过正和小男孩追跑的七岁小女孩,嗔道,“高阳,别玩了。稚奴,兕子,你们也别跑了。” 第118章 四岁左右的小男孩突兀的跑上前,靠在少年轮椅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问道,“哥哥,他是谁?” “他是杜构,是杜如晦大人的嫡长子。”少年,也就是承乾,拍拍小男孩的头,微笑说道。 “你就是哥哥说的很聪明很会玩蹴鞠的杜构?”小男孩上前,仰头问道,眼眸认真好奇的盯着杜构。 杜构恭敬弯腰拱手道,“回殿下的话,在下就是杜构。” 小男孩,也就是晋王李治,盯着杜构点头道,“那你等会可否教我玩?” 杜构一愣,随即低头应道,“是。” 李治偏头,看向杜构,“你说‘是’?你等下是有事情吗?” 杜构怔了怔,点头道,“回殿下的话,是的。” 李治皱眉,“那你就别说‘是’啊。我问你可否,你既然有事,你回答我说‘是’,那不就变成我命令你的吗?如果你有事的话,你就去忙吧。等你没事的时候再教我玩好了。” 杜构讪讪应道,“是。” 承乾笑笑摇头,敲敲李治的头,“好了,别玩了。稚奴,带兕子去找母后,跟母后说,杜构来了。” 李治吐吐舌,朝杜构做了个鬼脸,转身,拉起兕子的手就朝里头奔去。 一直安静恭候一边的红玉和珠儿急忙跟了上去。 长乐和豫章拉着高阳上前,笑笑道,“哥哥,我们先去找母后了。” “好。你们小心点。”承乾点头柔声说道。 待长乐和豫章走远了。承乾才抬头看向拘谨站在自己跟前的杜构,微笑道,“都四年了呀,大家这四年好吗?” 杜构恭敬应道,“大家都很好,只是大家都很想念殿下。” 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了下承乾,见承乾面色红润,眼眸依然干净灵秀,只是……,瞥了眼轮椅上的腿,杜构心头有些遗憾,殿下的腿…… 承乾瞥到杜构的视线,嘴角一弯,“没关系,我都已经习惯了。其实这样……也挺不错的”承乾看向天空,想起这四年,不由眉眼弯弯。 四年前,母后生下了一对双胞胎,稚奴和兕子。 随后,父皇一道旨意,将母后和自己以调养求医的名义“贬”出皇宫,当时,自己很不解,母后出宫也就罢了,为何父皇也要将自己‘贬’出皇宫? 直至沈君元给母后调养身体,又给自己治腿时,他才从母后那里知道,父皇释放沈君元的条件之一就是必须给自己寻访能治好腿的名医…… 而这一出宫就是整整四年。 而跟着自己和母后出宫的人也出乎意料的多,稚奴和兕子也就罢了。母后绝对不会把刚刚出生的他们丢下,没想到的是长乐和豫章,还有高阳都跟了出来。而,父皇竟然也默许了? 前两年,为了抚养稚奴和兕子,他们只是在扬州这一带定居,游览苏杭美景,品尝苏杭的美食,日子过得简单,充实,快乐。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他总是想起父皇,有时想着想着会睡不着,只能半夜起来看着月亮发呆。 后来,稚奴和兕子稍微长大了点,便在苏杭一带游玩,可惜不能走远,稚奴和兕子太小了,母后也不准。 但对他来说,也是很开心的日子。 然后,他开始疑惑,四年了,父皇偶尔还会派人来接长乐和豫章高阳,兕子和稚奴回京一聚,但却偏偏没有他。 四年来,他竟不曾回去一次。 他不解,疑惑,心中失落。 直至今年,大年三十的夜晚。只剩下他和母后,还有沈君元。 母后突兀的跟他说,“乾儿,等开春了,你跟母后,还有沈叔叔,我们一起去大漠吧。” 他怔了怔,看着母后满眼忐忑,又很期待的眼神,又瞥了眼同样很紧张的沈君元。他慢慢一笑,心中忽然隐约明白,便笑笑道,“好。” 心头很是苦涩,那么,自己果然是被…… “别怪你父皇。”沈君元突兀开口,声音有些慨叹,“他是一国之君,有些事情,他不得不……” “我明白。”他打断了话头,努力挤出笑容,强笑道,“我是嫡长子,又是这个样子,不管将来青雀还是稚奴,我对他们来说,都是……”他没有再说下去。 而母后和沈君元在讶异过后都沉默了。 只是之后,谁也不再提起此事,而他开始努力不去想着长安,不去想着曾经那样疼惜过他的父皇…… 而如今,已是四月。 长乐他们在三月回来了扬州。也带回了长安不少消息。比如说青雀名气越来越大,比如说李恪这几年都只埋头读书,谁都不理,比如说父皇最近宠爱上了徐惠…… 他听着,只是微微一笑。 今天,母后说要来礼佛,他便带着长乐他们一起过来,母后昨晚跟他提起,再过三天,就一起离开,然后去大漠。 虽然这个时间很仓促,很紧,他都没跟长乐他们提起,但转念想到这样也好。 总是要离开的不是? 回过神,看向杜构,承乾一笑,“对了,杜构,你怎么会来?” 杜构恭敬应答,“回殿下的话,我奉我爹的命令游学,今天路过栖灵寺,想着昨天是佛诞日,没赶上为爹娘祈福,所以,想进来上柱香,没想到会遇见殿下。” “你还好昨天没来,昨天人太多了。”承乾想起昨天陪长孙皇后来时所见,不由摇头。 第119章 杜构笑道,“殿下也是来祈福的?” 承乾嗯了一声,抬头看向天空,天空广阔,白云悠然,低声道,“只是不知能否如愿?” 杜构一愣,见承乾眉眼闪过一丝伤感,不由关切上前,“殿下?” 承乾勾起嘴角弯弯一笑,“我没事。对了,杜构,你去拜见母后吧。” 杜构只好点头,朝前走去。走了几步,又不放心的回头,见承乾一身白色袍衫坐在轮椅上,身影依然如四年前所见般瘦弱。 ******* 扬州郊外,揽月山庄。 四年前来到这里的时候,承乾才惊讶发现,沈君元原来也蛮有钱的。 对承乾的惊讶,沈君元只是冷冷的说了句,“天下可不是只有你爹一个英才!” 承乾听罢,笑眯眯的回了句,“可得天下的却是我爹这个独一无二的英才!” 沈君元一滞,转身就大踏步的走了。 承乾飘荡人间多年,对这些个小纠纷早已不看在眼里,当天晚上,在知道沈君元漂泊异域多年就颇有兴味的问起异域的一些事情来。 沈君元也详细的解说了。 然后,两人就这样平安无事的相处了四年。 很可惜的是,即便离开皇宫,长孙皇后也没有答应沈君元,两人之间的相处恭恭敬敬彬彬有礼,承乾不解,问及原因,长孙皇后只说了句,她要看着稚奴兕子长大。 承乾对此很不理解,人生苦短,又何必非得如此? 但长孙皇后只是笑笑说,“你不懂。” 承乾只好长叹一声,他真的不懂。 但看沈君元一副只要能每天看见心上人就心满意足的样子,承乾默默闭嘴。 ******* 想着三天后就要跟着母后离开,承乾看向坐在秋千上嬉戏的兕子和高阳,又看向推着秋千的长乐和豫章,心头犹豫着是否要开口。 但开口后,又该怎么说呢? 承乾正推敲着话语用词时,李治凑了过来,“哥哥,你在想什么?” 承乾回过神,看了一脸好奇的李治一眼,想了想,低声问道,“稚奴,哥哥问你,如果有一天,哥哥不在了,你能照顾好兕子和姐姐们吗?” 李治愣了楞,随即问道,“哥哥,你要去哪里?”又皱眉问道,“哥哥,你不是要跟我们回去吗?” 承乾摸摸李治的头,心头有些不舍,上辈子稚奴出生后没过多久,母后就逝世了,稚奴和自己的相处时间不长,但这辈子就不一样了,稚奴几乎可以说是在自己的身边长大的…… “哥哥?”李治有些着急的拉拉承乾的袖子,“哥哥,你不跟我们回去?” 承乾缓缓摇头,安抚道,“哥哥还有些事情,这次就不跟你们回去了。” 李治一愣,随即撅嘴,“哥哥,你每次都说有事情!” 承乾心头苦笑,他也想回去,想再看父皇一眼,可是…… “哥哥!”糯糯的甜甜的声音,和李治面容相似,但大眼亮亮,更加可爱的兕子跑了过来,一把抱住承乾,抬头,弯弯一笑,“哥哥,陪兕子玩吧。” 承乾柔和了表情,摸摸兕子的头,柔声道,“好,兕子想玩什么?” “兕子想玩木牌。” “好。那哥哥陪兕子玩木牌。稚奴,你也一起来玩吧。” 在兕子终于心满意子的玩够了,扑倒在长乐怀里睡着的时候,已经时近黄昏了。 凝望着兕子红润白嫩的笑脸,承乾柔柔一笑,或许是因为有了医术还算不错,特别是专门研究过母后病症的沈君元,兕子的身体要比上辈子健康得多。承乾想,只要兕子这样保持下去,或许兕子可以平平安安的出嫁,甚至,还能生子,再看着孩子长大,娶媳妇,做婆婆…… 就是不知,那时候,自己在哪里? 收起突然其来的伤感,承乾抬头对长乐温柔笑道,“带兕子下去睡吧。” 长乐顽皮一笑,和豫章抱起兕子,走出承乾的院落。 李治在离开时,忽然转头对承乾认真道,“哥哥,父皇说过,他会来接哥哥回去的。所以,哥哥,你哪也不许去!你要等父皇来!” 承乾一愣,随即安抚一笑,“好好好……,哥哥哪也不去。” 李治这才满意点头。转身离开。 父皇来接他?可能吗? 承乾自嘲一笑。 第57章 似水流年 时值深夜。 扬州城中一片安静,偶尔有几声狗叫,或者打更人的更鼓响起。 此时,守着扬州城门的官员不时打着呵欠,虽然很是困乏,但仍强打着精神注意城门内外的动静。 在这样万籁寂静的时刻,纷杂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时,便显得格外惊人! 城门官吓了一跳,急忙跳起,警惕的盯着马蹄声的方向。 待罩着斗篷,身形似乎很高大的骑着高头大马的几人停在城门前时,城门官高声喝问,同时小心警惕着“什么人?!” 打头的罩着斗篷高大的男子只是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身后就有一人上前,抛出个令牌。 城门官急忙接过,待看清令牌时,吓了一跳,急忙谄媚一笑,“小的该死,不知是京中使者驾临……” “好了!开城门吧。”抛出令牌的人声音有些尖细,严肃说道。 城门官急忙打开城门,顺势双手恭敬呈还令牌。待扬起了尘土,飞驰而去后,城门官才踮起脚尖拼命张望,那里,好像是郊外?? 第120章 此时的揽月山庄。 长孙皇后走出堂屋,仰望夜空,心绪起伏,总是有种不安。 “夜风大,无垢,你小心着凉。”长孙皇后看着已经落在肩膀上的披风,转头看向身后一脸温柔的沈君元,先是柔婉一笑,接着便轻轻一叹,微微颦眉,“君元,我这会儿心里很不安,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似的,总是有些担心。” “别担心,四年之期已经到了,后天,我们只要带着承乾离开扬州,就不会再有任何事情了。”沈君元低声劝慰道。 长孙皇后却轻轻摇头,苦笑道,“我了解陛下,这四年越是没有消息,就越表示陛下心头对乾儿的在意……,他……不会放手的。”又低声一叹,“这四年,看着乾儿不开心的样子,我心里也很难受,乾儿一心只是亲近敬重他的父皇,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不好吗?什么都不知道,他才不会痛苦。”沈君元说道,也抬头看向夜空,“再等两日,等我们去了大漠,给承乾找个好女子,他就会慢慢快乐起来的。”顿了顿,皱眉道,“至于皇上那边,无垢,或许你想得太多了,我倒觉得,没有消息反而是好消息。” 长孙皇后低声喃喃道,“但愿如此。” 但就在这时,一声浑厚的声音响起,“徐柱拜见皇后娘娘!” ******** 承乾躺在卧榻上,望着卧榻边窗外的夜空。繁星点点。 怔怔的出神,所以承乾没有听到本来合上的房门被轻轻打开。 打开房门进来的人,身形高大,罩着斗篷,暗淡烛火下映出俊逸的脸,深沉幽暗的眼眸。 他缓缓的解开斗篷,一双眼眸紧紧的锁着依旧出神发呆的承乾,四年前的少年如今又长开了不少。 面容更加清秀,眼睛还是那么干净,不,比起四年前更加灵秀了。 举步上前,故意重重踏出脚步声,却见承乾依然盯着外头的夜空发呆,不由不悦,他在想什么? 或者,他在想谁?! 皱眉上前几步,正欲揽过,承乾却转头了。 他一怔,随即勾起嘴角愉悦的看着承乾刹那间的愕然,惊喜,接着,便是茫然。 凝视着承乾,看着承乾缓缓的伸出手,手指有些颤抖的一边触碰着自己脸,一边低声喃喃道,“真是……父皇?” 他便再也无法忍耐,一把揽过承乾,紧紧抱住,低哑的声音开口道,“乾儿,父皇来接你了。” 承乾鼻间是满满的熟悉的怀念的味道,温热的宽阔的胸膛依然是那么让人安心,手指紧紧的揪住袍衫,很想开口说话,但话出口,才知早已低哑,“父皇,儿子以为您不要我了……” 四年来,不闻不问,哪怕是写封信,带给话什么的也好啊。 却一字都无。 从最初的期待,到失落,到最后的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太在意……,看着长乐他们说着关于父皇的点点滴滴,他只能微笑一旁,忍着心头的慌乱失落苦涩。 至此,他才艰涩的发现,哪怕是已经两世为人,哪怕是飘荡人间多年,他心里无法舍弃的依旧是对父皇的孺慕和敬重…… 无法舍弃到……不能接受父皇对他的舍弃淡漠…… 低低的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泣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响起。 太宗帝紧紧的抱着,很难相信,怀里压抑哭泣的孩子会是当年哪怕腿断了都忍耐着的承乾,心头欣喜着自己在这孩子心里的重要性,同时也心里针扎似的疼,只能手忙脚乱的安抚着,“乖,乾儿乖,不哭了啊。都是父皇不好!父皇真是混蛋!乾儿别哭了!” 抬起承乾的脸,却见承乾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眼眶红红,恬静悠然的脸容此刻满是凄楚神伤。 心头更是难受至极,最后,实在忍不住低头亲吻着承乾的额头,一边低声呢喃着,“乾儿……”心头压抑过久的是疯狂的思念和无法说出口的执念。 亲吻慢慢滑落,疼惜着一点一点的吻去承乾的眼泪。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心头的苦闷压抑和因承乾的哭泣而针扎的疼痛。 而承乾在一番哭泣后,慢慢冷静下来,才发现,眼前俊逸成熟的男人竟是这样疼惜的亲吻,忍不住心头一跳,忙推开,醒悟的发现自己竟不争气的在父皇面前流泪,尴尬的说道,“父皇,儿子长大了……” “您别老当我是孩子那样哄着!动不动就……就……亲……好吗?”承乾结结巴巴的说着,脸上是止不住的发热。 太宗帝却是勾起嘴角,大手重新揽回,强势的抱住贴合,低头又重重亲吻了一下,才低笑开口,“乾儿不管多大,都是父皇的儿子。” 承乾心头依恋着这样熟悉让人安心的怀抱,微微动了下,发现以自己的力气根本无法挣开时,干脆放弃,仰头,凝视着太宗帝,才发现,太宗帝此时精神虽然很好,可是脸上的疲惫却掩饰不住,特别是眼睛下的黑眼圈,不由犹疑问道,“父皇,你几天没睡觉了?” 抱着承乾顺势躺下,才微微闭眼道,“从离开长安就没睡过。” “父皇?”承乾吓了一跳,长安到扬州那可是五天了! “父皇恨不得早日把你接回去。”太宗帝闭眼淡淡说道,语气淡然,可承乾却感觉到,腰间的手突然用力将他紧紧扣住。 “父皇?” “乾儿,父皇怎么可能不要你……”喑哑的声音压抑着太多。 第121章 承乾心头疑惑很多,但此时,心头的慌乱失落却因这句话而被安抚了。 扬起满足恬淡的笑容,承乾趴在太宗帝怀里,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所以,承乾没看到,本来闭眼的太宗帝,又睁开了眼,眼眸里是浓浓的贪恋和不容怀疑的决意。 ********* 长孙皇后看了眼守在承乾院落门口的徐柱,温婉一笑,“徐将军,好久不见。” 徐柱恭敬弯腰,“臣徐柱见过皇后娘娘。” 长孙皇后身后的沈君元也冷漠拱手,“徐将军,好久不见。” “沈先生好。”徐柱肃穆拱手。 “我想看看乾儿。徐将军麻烦让个路,好吗?”长孙皇后柔声说着。 “皇后娘娘,此时天色已晚,何不等明天呢?”徐柱拱手恭敬道。 明天?长孙皇后一笑,笑容有些冷淡和凌厉,“徐将军,请让开,我现在就想看乾儿。” 徐柱沉默摇头,“请皇后娘娘莫要为难臣下。” 沈君元皱眉,正欲上前,李福从里头走出,拱手行礼道,“娘娘,皇上有话,四年之期已经到了。” 长孙皇后和沈君元都同时一愣,接着沉默了下来。 ******** 承乾醒来的时候,先是发了会呆,脑子慢慢清晰了,才发现自己趴伏在太宗帝怀里。 而即使睡梦中依然紧紧搂抱着自己的人还沉沉睡着。 凝视着太宗帝好一会,承乾才慢慢扬起嘴角,昨晚真的不是梦。 父皇,来接他了。 忍不住眉眼弯弯的一笑,父皇,没有丢弃他! 可又心头止不住的疑惑,既然如此,为什么四年来父皇都不曾给过他半个音信呢? 疑惑的瞅着太宗帝俊逸爽朗的面容,想着这四年来自己心头的纠结苦涩,承乾忍不住瞪眼,如果父皇没有个合理的解释,自己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父皇!嗯! 在无聊的趴伏着时,承乾无意转头,却见窗台外头,小银子拼命的跳着,招手,承乾扬眉,小银子?可是有什么急事?跟着自己在外头的,除了红玉和珠儿,还有小银子和小金子,承乾便想悄悄挣开父皇禁锢的双手,再慢慢挪过去,可身子刚动,就被紧紧抱住,紧接着,便听太宗帝低沉的声音,“乾儿?” 承乾转头,有些讪然的一笑,“父皇,可是儿子吵醒你了?” 太宗帝微微眯了眼,先是顺着承乾的方向,看了眼外头的已经快速消失的小银子,才低头,起身,抱起承乾坐好,懒懒的带着浓浓的鼻音的开口,“没事,本来也该醒了。” 承乾瞅着太宗帝还未完全褪去的黑眼圈,关心道,“父皇,要不,您再睡一会?儿子先起了吧。” 太宗帝凝视着承乾,微微一笑,笑容带着宠溺的温柔,“你不陪着父皇,父皇可睡不着。” 承乾心一跳,忙呵呵傻笑,转开话题,“父皇,那我喊人进来?” 太宗帝拿过承乾习惯性放置床头的衣裤,说道,“等会再喊,父皇帮你换上衣服。” 承乾忙伸手抢过,脸红摇头道,“父皇,您忙您的,儿子自己来!” 太宗帝眼眸一暗,意味深长一笑,慢慢靠躺在榻上,盯着承乾,悠悠道,“好,那你换吧。” 承乾看着太宗帝好整以暇的靠躺在榻上,闲适自得,眼睛发亮的盯着自己,心头很不自在,忍不住开口道,“父皇,您转过头好吗?” 太宗帝摇头,很是干脆的开口,“不好!” 承乾一滞。 干脆放开手脚,快速的套上衣裤,但这速度快了,手脚也有些乱,穿上袍衫系上带子的时候就怎么都系不好,承乾皱眉,额头上都急得渗出汗来。 直至忍俊不禁的笑,一双大手接过带子,麻利的系上带子,承乾才松了口气。 “乾儿,父皇都说了要帮你了,你却还不要。”太宗帝戏谑道,“这么大的人了,还害羞呀?” 承乾心头无力,还不是父皇您一直盯着…… 不过,自己也是,都是男人,而且还是父皇,自己害羞不自在什么呀! 承乾心头迷惑。 第58章 回京之路 长孙皇后沉默的坐在园子里的石椅上。 沈君元在长孙皇后跟前来回踱步,几次欲言又止。 “君元,你想说什么就说吧。”长孙皇后在沉默了许久后,终于开口。抬头一笑,笑容温柔却又有几分无奈。 沈君元终于站定,哑声问道,“你非得回去?” 长孙皇后低下头,沉默点头。 沈君元定定的看着长孙皇后,半晌,才长叹一声开口,“我跟你回去吧。” 长孙皇后一愣,随即缓缓摇头,“不行,那样太危险了。” 沈君元皱眉,不放心道,“可是,我不放心,如果……”沈君元没有说下去,担忧关切的眼神一直盯着长孙皇后,后面的话语虽然没有说出,但长孙皇后也自然能够明白。 心头苦笑连连,怎会不明白?以皇上的性子,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就如四年前皇上所说,自己必须走,否则难保哪一天自己不会说出来,到时候…… 但她怎么能走? “君元,你就留在这里等我回来吧。”长孙皇后慢慢起身,一边柔声说道,一边转身。 但沈君元却是一把抓住长孙皇后的手腕,哑声开口,“当年,你也是这样,要我等你回来,结果……” 第122章 长孙皇后身子一僵。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回去的。”沈君元松开长孙皇后的手腕,坚定说道。转身大步而去。 长孙皇后一怔,急忙转身,想阻止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看着沈君元大步而去的背影,心头无奈。 ******* 李治牵着兕子的手走进承乾所住的院落,一进院落,便见太宗帝正夹着菜喂承乾,眼睛一亮,很是开心的跑过去,“父皇!儿臣见过父皇!” 承乾趁机急忙闪过一边,避过快到嘴边的筷子,心头尴尬,他都十六了!父皇怎么还是把他当成小孩喂食呀? 太宗帝见承乾避开了自己的筷子,眼眸微闪,心情不悦,低头看向李治,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稚奴,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李治缩缩头,父皇心情不好?“稚奴睡不着,怕哥哥真的走了,就过来看看哥哥……” 太宗帝眼睛微微一眯,心头冷笑,面上却笑眯眯道,“稚奴放心,有父皇在,你哥哥跑不了。” 承乾一听,心头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什么叫“跑不了”?? 兕子此时却是一脸天真的走到承乾身边,趴在承乾腿上,眨巴着眼睛好奇问道,“哥哥怎么吃饭还要父皇喂呢?哥哥不是说好孩子要自己动手吃饭的吗?” 承乾看着兕子一脸天真,顿时心头纠结,有些恼羞的横了转头装作没听到的太宗帝一眼,才低头对依然仰着脸期待着的兕子柔声道,“兕子,刚刚那是父皇不喜欢吃的菜,父皇不喜欢吃的东西就喜欢夹给别人吃。兕子乖,以后绝对不可以像父皇这样,自己不喜欢的菜也要乖乖吃掉才是。” 太宗帝在一边咳嗽几声。 承乾面上故作关切的转头,“父皇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兕子也乖巧的转头,看向太宗帝,糯糯声问道,“父皇不舒服要看大夫。乖乖吃药才会好哦。” 太宗帝一滞。 李治转头憋笑,承乾嘴角微翘,摸摸兕子的头,“嗯,兕子这样就乖了。” 太宗帝斜睨了承乾一眼,见承乾眼眸亮亮泛着流光,嘴边浅笑,不由心头悸动,柔软。 和李治兕子说了会话,长乐和豫章牵着高阳的手蹦蹦跳跳的过来了。 笑语了一会,太宗帝便起身,摸摸承乾的头,柔和说道,“父皇去看看你母后,乾儿在这里等父皇。” 承乾一愣,想开口说一起去,承乾心里还是很担心,要是父皇看见母后跟沈先生一块心里不高兴怎么办?生气了怎么办?沈先生那人说话有时很尖刻的,要是起了冲突怎么办? 但当承乾眼角瞥见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徐柱一脸肃然时,心头微微一咯噔。 下意识抬头看向在门口和李福低语的太宗帝,父皇,这是做什么?为何让徐柱守在门口? 长乐在这时凑到承乾身边,悄声开口道,“哥哥,父皇派重兵守住山庄了。” 承乾一怔,皱眉看向已经走远的太宗帝背影,心头一沉,转头看向守在门口的徐柱,扬声道,“徐将军!” 徐柱转身,恭敬拱手作礼,“殿下有何吩咐?” 承乾示意长乐推着自己向前,一边微笑道,“徐将军,我想出去走走……” 徐柱拱手,严肃道,“请殿下在此等候皇上!” 承乾心头一沉,“徐将军,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徐柱依然一脸严肃,“请殿下在此耐心等候皇上。” 李治这时上前,瞪眼道,“你是什么人?敢阻拦哥哥?” 徐柱恭敬弯腰,“回晋王殿下的话,臣是徐柱!” “我管你是哪根柱!马上给我让开!”李治叉腰瞪眼。 “稚奴!”长乐这时开口低斥,“不可这么没礼貌!” 豫章上前一步,拉过李治,对徐柱歉然一笑。 承乾瞥了眼还想开口的李治,清冷的眼神成功的让李治乖乖的顺从跟着豫章退后。 “徐将军不方便说,那我也不多问了。麻烦徐将军把小银子和小金子给我叫来。”承乾微笑道,想起自从早上起来就没看到的小银子等人,心头不由担心。 徐柱恭敬拱手道,“是,臣这就去。” 退回屋里,承乾转头低声问长乐,“今天见过母后了吗?” 长乐摇头,“还没有……”又低声忧虑问道,“哥哥,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承乾安抚道,“没事的,有父皇母后在,不会有事的。” 长乐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哥哥,你说,父皇会不会是来抓沈先生的?” 承乾一愣,随即摇头道,“应该不是,你别担心。” 豫章抱着兕子走过来细声问道,“哥哥,你说……父皇是不是来带走母后的?” 承乾一怔,随即摇头道,“应该不是的……”又忽然心头有些疑惑,母后来此的对外理由是调养身体,而长乐豫章来来往往四年多来,也应该,或者,应该看得出来,母后和沈君元的事情吧…… 但长乐和豫章似乎从来都没问过。 “长乐,豫章,你们知道……”承乾有些踌躇开口。 “我希望父皇不是来带走母后的。”豫章此时轻声说道。 承乾一呆。 “嗯,我也希望不是。”长乐也低声开口,一脸认真,“母后在沈先生这里可比皇宫快乐得多了。” 承乾不由心头柔软。 第123章 ********** “皇上……,可否问问乾儿的意见?如果他愿意跟您回去,我绝不阻拦。”长孙皇后声音虽然平静,可却很坚定。 太宗帝坐在堂屋首位,手里捧着茶碗,听了这话,嘲讽一笑,“你觉得我会让乾儿继续离开我吗?” 言外之意就是不管乾儿愿不愿意,他都不会放走乾儿? 长孙皇后微微苦笑,“我知道这不可能。” 太宗帝放下茶碗,起身,神情淡淡,“四年之期已经到了。观音婢,到此为止吧。” 长孙皇后深吸一口气,才慢慢开口道,“我不会再说什么,皇上,但求皇上准许我陪乾儿一起回去。” 太宗帝皱眉,定定的看了长孙皇后一眼,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站着的沈君元,问道,“你同意?” 沈君元只是淡漠开口,“无垢的决意就是我的决意。” 太宗帝扬眉,略微沉吟了一会,才开口道,“也好。观音婢,那你就一起回来吧。但,你必须答应我三件事!” ********* 与此同时,小银子和小金子脸色发白的进了承乾的屋子。 承乾看着小银子和小金子脸色发白,瞥了一眼守在门外一脸肃然的徐柱,转头平静开口问道,“你们两个跑哪去了?怎么早上没来伺候?” 小银子定定神,偷偷看了眼徐柱,跪伏在地,低声道,“回殿下的话,奴婢本来想来伺候的,可是……福公公和徐将军把奴婢赶回屋子,还问了些话,直到刚刚,才奴婢出来……” 承乾抬眼瞥了徐柱一眼,才开口问道,“一定是你们做错了事情,福公公和徐将军才会关你们!” 小金子这时身子一抖,忙磕头结结巴巴开口道,“殿下,殿下,奴婢冤枉啊……奴婢什么都做……” “那福公公和徐将军怎么会关你们问话?!”承乾佯怒道。 “禀殿下。”徐柱这时恭敬拱手开口,“小银子公公和小金子公公都没有做错事情,只因最近皇上听说了一些对殿下不利的传言,命臣调查此事,所以臣和福公公才找两位公公问话……” “哦?”承乾笑眯眯问道,“那徐将军能否告知,可是什么不利的传言,怎么我都没听说过?” 徐柱恭敬道,“回殿下的话,传言说殿下要去大漠。不知殿下可知这传言从何而来?” 承乾一愣,去大漠?母后和沈君元只是跟他提过一次,怎么父皇就知道? 这时,徐柱瞥了眼承乾迷惑的神色,轻声道,“殿下可能不知道,四年来,皇上一直都很关心殿下,殿下的身边也安排了不少人在保护……” 承乾这时,才有些恍然,但同时心头也有些不悦。 保护?换个说法,也叫监视吧?! ********* 太宗帝离开堂屋,沈君元随后跟上,穿过回廊,正欲回承乾所住的院落时,沈君元赶了上来。 太宗帝略微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沈君元,神情很是冷漠,“你还有事?” 沈君元略微拱手行礼,才冷冷开口,“皇上若欲让承乾回去,还请皇上考虑四个字‘人言可畏’” 太宗帝冷笑一声,“这个就无需阁下费心了!”说罢,转身,正欲举步,想起什么,又转头嘲讽道,“我也赠阁下四个字‘时不我待’” 沈君元脸色一变! 太宗帝看着沈君元脸色一变,嘲讽一笑,转身大步而去。 人言可畏? 哼! 那要看是谁! 第59章 回京之路(2) 直至午后,承乾才看到太宗帝回来。 此时,长乐豫章已经带着李治等人回去。 承乾坐在轮椅上,看着太宗帝一脸宠溺笑容的进来,心头虽然想起这几年都有人在他周围秘密保护(监视?),很是郁闷,但还是扬起笑容,开口道,“父皇,您回来了?” 太宗帝凝视着承乾恬然温暖的笑,心头满满的愉悦,快走几步,弯腰抱起承乾,在承乾的惊呼声中,将承乾紧抱在怀,坐上卧榻。 “父皇!!”承乾皱眉推开正欲低头亲吻的太宗帝,“父皇请回答儿子的问题!” 太宗帝强势搂过承乾,俯首重重亲了承乾的脸颊,才松开,低笑,“乾儿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承乾无语的看着太宗帝脸上戏谑的笑,心头有种无力感,为什么父皇总是……总是这样……亲来亲去的……,可最最无力的是,为什么自己心里还喜欢这种……亲来亲去的…… 努力忽视心头的无力,承乾抬头凝视着太宗帝,很是认真,“父皇,告诉我,为什么四年前让我和母后一起离开,你和母后是不是在商议什么?” 太宗帝收敛了脸上戏谑的笑意,沉默看着承乾。 承乾不由有些紧张忐忑,难不成真有什么事情? 凝视着承乾半晌,太宗帝才开口道,“乾儿,我和你母后在四年前有个关于你的约定。这个约定就是父皇在这四年必须放你离开皇宫,等四年后,如果什么都没改变的话,那父皇就会来接你。”太宗帝缓缓说着,手上的力道稍稍用力揽紧承乾,手指轻抚上承乾的脸颊,眼眸柔和似水,最后的一句话几乎是低喃,“到时候,乾儿你就不会再离开父皇了。父皇也不会再放你走!” 承乾茫然,愣愣的凝视着太宗帝,那柔和的眼眸似乎将他淹没,他竟在刹那间无法动弹,只能看着眼前俊逸的脸离他越来越近,直至什么温软的东西轻轻落到他眼睛上,他不由一颤,手指下意识的揪紧了袍衫,低声喃喃,“父皇?” 第124章 因这一声低喃回过神的太宗帝心头有些懊恼。看着眼前干净灵秀的眼眸闪过的恐惧,心头一疼。 “乾儿……”太宗帝将承乾的脑袋压入自己怀中,闭上眼掩去满心的叫嚣着的不满足和贪恋。声音喑哑,“约定和你有关,但你不要问是什么,等时候到了,父皇会告诉你的。” 承乾慢慢的回过神,想着刚刚父皇那几乎让人瞬间颤抖的落在眼睛上的亲吻,心头又是一抖,隐约觉得不太对劲,但,还是拒绝再想!只是不由紧紧回抱住这个温热的让他觉得安心的怀抱。 ****** 阳光明媚的美好的一天…… 承乾坐在太宗帝的马前,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路盛开的野花。 “乾儿,休息一会?”太宗帝低头看着承乾脸上的浅笑,不由勾起嘴角,但想着这一路行走也已经几个时辰,便低声问道。 承乾抬头,眉眼弯弯,“好。” 太宗帝便抬头示意紧随自己身边的徐柱李福停下,找地方歇息。 三天前,他们开始起行。 承乾没有想到的是母后也跟着他们一起回宫。当他愕然并担心时,母后只是笑笑说,她想看着长乐豫章他们出嫁,又说不放心自己和稚奴兕子…… 承乾很想问问那个约定,但最后还是保持沉默。 父皇既然说时候到了会告诉自己,那自己就最好还是保持沉默吧。 或许,不想问不敢问的,还有承乾心里对那个约定总是有种不安的感觉,总觉得里头埋藏着一些很危险的事情…… 如果自己问了,就会改变什么一样。 起行之时,沈先生也来了,但却没有同行。长乐和豫章都很担心,但也不敢多言。只是乖巧的拉着高阳和兕子陪在母后身边。 承乾看着她们,心头暖暖,想着回京后,一定要和母后好好看看长孙冲几人怎么样,给长乐和豫章定下婚事,当然,不用这么早嫁…… 这三天走得甚是平静,唯一吵闹的大概就是稚奴吧。 承乾坐在树下,看向不远处围着徐柱绕圈嚷嚷着要骑马的稚奴,有些头疼。 上辈子的稚奴文静良善,怎么这辈子的稚奴这么顽皮? “父皇,稚奴他……”承乾转头无奈的看向坐在自己身边悠哉的喝水的太宗帝,都不阻止的吗? “没事!让徐柱自个解决吧。”太宗帝悠然一笑,自言自语道,“稚奴这样也不错。” 承乾皱眉,什么意思? “乾儿,喝点水。”太宗帝将自己喝了一半的水,笑眯眯的递了过去。 承乾哦了一声,接过,喝了几口后,心头觉得有些怪怪的,这水刚刚父皇好像喝过的?盯着瓶口发呆,父皇喝过的……父皇的口水会在上面……自己喝了不就是…… 承乾忽然觉得心慌意乱。偏偏这时太宗帝凑了过来,问道,“乾儿怎么了?” 承乾吓了一跳,忙稳稳心神,“没,没事……”说罢,很不自然的一笑。 太宗帝微微一笑,拿过承乾手上的水壶,慢慢的喝了起来,心头很是得意。 承乾心头纠结,他那个水壶到底跑哪去了?!想着要不再拿一个水壶吧?转念又忍不住偷骂小银子等人,怎么不多准备几个水壶?! 而正在附近不远处陪着兕子拿着水壶倒水给滚滚喝的李福,不由打了个喷嚏。 兕子关心抬头,“福公公,你生病了?” 李福严肃的脸色稍微一缓,柔声道,“没有,谢谢公主关心。”想了想,转头瞥了眼大树下的承乾,又默默低头看了眼正拿着水壶倒水给滚滚沐浴的兕子,心头想着,昨儿个明明给殿下准备了水壶的,怎么皇上就给兕子公主玩了呢? 嗯,罢了。反正皇上那边有水,皇上是不会让殿下渴着的。 长孙皇后坐在肩舆里,身边坐着长乐豫章,还有高阳躺在她怀里。长孙皇后不时和长乐低语笑谈着。眼角不时瞥向不远处的承乾和太宗帝。 豫章细心,瞥见长孙皇后的视线,便轻声说道,“父皇最疼哥哥了。” “是啊。父皇还亲自来接哥哥。”长乐笑眯眯道。 长孙皇后心头轻叹,面上温柔道,“那是因为你们哥哥聪明,懂事,又会照顾你们这些小顽皮。” 长乐和豫章呵呵一笑,已经七岁的高阳却嘴一嘟,很不开心道,“父皇最不好了,这次父皇一来,都不让哥哥跟高阳玩!” 长孙皇后面上强笑,“高阳,那是因为哥哥都已经四年没见父皇了,高阳可不许任性哦。” 高阳吐舌,撒娇的翻身抱着长孙皇后的腰,“母后,高阳困了。” “嗯,那睡吧。”长孙皇后柔声道。 而此时的承乾靠在树上,仰望天空,蓝天白云,很是宽广,心情甚是愉悦,嘴角弯弯。 太宗帝凝视着承乾脸上闲适恬淡的笑意,忍不住伸手轻轻揽住承乾。 承乾调整了一下姿势,更好的靠躺在太宗帝的肩膀上,眼睛盯着远处的白云,忽然觉得那白云很像饺子。 “父皇?”承乾偏头看向太宗帝,一笑,“父皇,等回了长安,我想吃御膳房做的水晶饺子。” “嗯?好。”太宗帝宠溺一笑,摸摸承乾的头。 当习惯成了自然,当宠溺仿佛空气般存在,有些视线便会被忽略,有些动作就会理所当然。 所以,承乾不会知道,当他靠躺在太宗帝的肩膀上闲适自得的仰望天空,想念着御膳房的水晶饺子时,其他人心头是多大的惊涛骇浪。 第125章 比如说徐柱,那是君王啊!就算你是他最疼爱的儿子也没有这样的啊!心头惊骇,面上却沉默的转身,脑海里当年月夜下的那幕和现在的这幕重重叠叠,心头的一些疑惑也忽然间恍然,原来是这样?! 比如说长孙皇后,那是你父皇啊乾儿!心头惊骇担忧,捏紧了手绢,怎么办?乾儿难道已经…… 而就在这时,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徐柱脸色一整,手一挥,忽然十几名身着劲装的护卫便跳出,各自警戒着。 太宗帝神色淡淡的抱起承乾,走向肩舆,轻柔一笑,“乾儿就坐你母后的肩舆好了。” 承乾点头,搂过也刚刚被李福抱过来的兕子和李福。神情也颇为平静淡然的看向马蹄过来的方向。 待马蹄声临近了,承乾望去,不由讶异。 是杜构和沈君元! 两人一身血迹,狼狈不已,身后还有十几人骑马追来。都全是劲装,脸上罩着黑布。 长孙皇后惊呼一声,“君元!” “母后莫急!有父皇在,不会有事的!”承乾急忙安慰就要冲出肩舆的长孙皇后道。 太宗帝背负双手站在徐柱等人身后,皱眉冷哼,“徐柱,一个不留!” 徐柱拱手应是,一挥手,十几个护卫,留下七人左右护卫肩舆和太宗帝,其余人便冲了上去,徐柱先是迅速赶到正在护着沈君元奋战的杜构身边,几下就解决了两个黑衣人,拉着杜构和沈君元退到太宗帝身边。 杜构一见太宗帝,急忙欲跪伏行礼,被太宗帝伸手拦住,“别整那套虚礼了!说!怎么回事?!” 沈君元捂住右肩膀上的伤口,只是低声说道,“他们知道我在春风楼!” 太宗帝闻言,眼眸冷光一闪,沉声道,“到肩舆上去!杜构,你留在这里说清楚!你怎么会和沈君元碰到的?!” 杜构忙开口说道,“回皇上的话,小的是在去揽月山庄时撞见那群蒙面人在追杀沈先生。” “你为何去揽月山庄?”太宗帝眯眼问道。“你到那里做什么?” 承乾在肩舆了听见太宗帝问话,忙从肩舆里探出头来,说道,“父皇,是我告诉杜构我住在揽月山庄的。” 太宗帝却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拂袖恼怒道,“你把头给我缩回去!” 承乾一呆,有些摸不着头脑,父皇发什么脾气? 正给沈君元包扎伤口的长孙皇后急忙把承乾拉回来,嗔怒道,“杜构不会说吗?你给你父皇添什么乱呀?” 承乾有些无辜眨眼,“可是母后,我只是想解释解释!” “你别解释!你越解释,你父皇只会越生气!”长孙皇后没好气道。同时瞪向沈君元,“你活该!那些事情你搅合什么呀!” 沈君元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转头。 外头的乱子很快结束。待太宗帝准许承乾他们出来时,早已不见尸体,地上只留了些血迹。 “我们在这里留宿一夜,等人过来,再走。”太宗帝淡淡说道。 承乾却下意识的皱眉,这样好吗?那些个蒙面人万一再追过来怎么办?但抬头看向太宗帝,却见太宗帝一脸平静,而沈君元也是赞同点头。 承乾不由思量起来,这是为何? 第60章 解卿心 太宗帝在简单交代了几件事后,就转身走向正问着杜构伤势的承乾。 承乾看着杜构手臂上的伤口,关心问道,“没事吧?” 杜构看着在阳光下承乾清秀温和的面孔,特别是那双干净灵秀的眼睛,心头一跳,忙回答道,“谢殿下关心,杜构很好。” 这时,太宗帝已经快步走来,神情虽然平静,但眼眸却阴沉得很,大步过来,在承乾来不及反应时,一把抱起承乾。 “父皇?”承乾吓了一跳。 “乾儿从现在开始就和父皇呆在一起!”太宗帝沉声道。边说边抱着承乾朝树下走去。 承乾咦了一声,但看了眼太宗帝阴沉的神色和冰冷的眼神,还是乖乖的由着太宗帝抱着。 太宗帝抱着承乾大步来到树下。 “父皇?”承乾待坐到树下后,才轻声开口问道。“父皇,为何在这留宿?” “因为刺客会来。他们暴露行踪就非得杀了沈君元不可。”太宗帝淡淡说道。 承乾一愣,低头思量了一下,才稍微恍然,是了,就是因为刺客不会放过沈君元,假如此刻他们前行,刺客照样会追来,倒不如在此等候,但是……承乾看向太宗帝,问道,“父皇,你知道那些刺客是谁派来的?” 太宗帝微微点头,揽过承乾,嘲讽一笑,“不过是几只老鼠!但他们这几年蹦跶的也够了!” 承乾看着太宗帝眼眸的阴冷,心头隐约明白了什么,喃喃开口,“所以父皇,您现在是要捉老鼠了吗?” 太宗帝一笑,摸摸承乾的头,“老鼠要抓随时都可以,只是时机要好,才不会留下后患!” 承乾点头,虽然对沈君元为何被追杀的事情依然懵懂,但既然父皇避开了,也就是不该自己知道的吧。 承乾心里有些失落,但想想又有些自嘲,到底自己处境比较尴尬,这些事情不了解也好。 “乾儿……”好似看出承乾的失落,太宗帝将承乾揽得更紧,低语道,“会有一天,父皇会把这些事都告诉你……”深邃的眼眸透着某种坚定。 承乾凝视着太宗帝,失落的心绪因为这句话而瞬间被抚平,不由勾起嘴角弯弯一笑。 第126章 太宗帝也凝视着承乾回以宠溺温柔的一笑。 是夜,承乾靠在太宗帝的肩膀上昏昏欲睡,努力的支撑起眼皮,可不一会又慢慢盖上。 太宗帝看承乾这样困乏,便低声道,“睡吧。乾儿。有父皇在,没事的。” 承乾缓缓摇头,手指习惯性的揪着太宗帝的袍衫,打了个呵欠,开口道,“父皇,我不想睡。” 太宗帝轻轻抚拍承乾的背部,心头想到,这样也好。要是待会有什么意外,醒着也容易应对,乾儿也安全点。 承乾揉揉眼睛,看向不远处的被徐柱等人守着的肩舆,母后和长乐高阳豫章,还有兕子和稚奴都在肩舆里。杜构和沈君元伤口包扎好坐在外头和徐柱低声交谈着,承乾心里想着,父皇几乎将大半的护卫都派到母后那里,父皇这里岂不是危险很大?但转头,看父皇很是淡定的将篝火又拨了拨。便心头安定。 正欲抬头看向夜空时,忽听一声尖啸,徐柱等人几乎是立马跳起,而太宗帝也几乎是马上抓起身边的大刀,警惕起来。 承乾低声道,“父皇,不如我回母后那里?” 太宗帝点头,抱起承乾,就欲回肩舆,这时,破空而来几支箭钉到太宗帝脚边,太宗帝眼眸冷光一闪,反手大刀一挥,就斩落又破空而来的长箭,承乾紧抿着唇,紧紧抱着太宗帝脖颈,不敢开口,怕会分散太宗帝的注意力。但就在这时,密集的箭又再次射来,承乾只觉一个天旋地转,就被太宗帝扑倒在地上,然后—— 什么温软的东西贴上他的唇? 承乾愣了楞,直直的对上往日总是宠溺着凝视自己的眼眸,发现那双眼眸也是一瞬间的呆怔,但随即,就幽暗深沉。 承乾还未回过神,便惊觉,那温软的东西竟然吮吸着自己的唇?! 未待承乾反应过来,又迅速放开,随即承乾便被抱起,闪过几支落箭,承乾发现自己很快就被放到肩舆上。 “父皇!”承乾下意识的揪住太宗帝的袍衫。 太宗帝回头,静静的看着承乾。 承乾凝视着太宗帝,低声说道,“小心……” 太宗帝洒脱一笑,转身就加入了战局。 目送着太宗帝奔入战局,承乾下意识的摸上了自己的唇,眼神甚为复杂,刚刚,那是父皇的吻…… 而他竟然不会觉得任何不自在。 好像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出般。 而肩舆里的长孙皇后看着承乾,也是眼神复杂。 太宗帝加入战局不久,就忽然出现很多劲装的男子,没有蒙面。承乾认出,其中一人似乎是长孙冲?还有程怀亮?李业诩? 紧接着,不断落下的箭矢忽然消失,传来阵阵哀嚎,还有半空突然炸开的烟花。紧接着,便见李靖和一队士兵驱赶着十几个劲装蒙面人出来。 太宗帝收起大刀,神情淡然的站在那里。 李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长孙冲和程怀亮他们又是何时到来?父皇决定今晚留宿时,是否就已经预料一切?那沈君元的被追杀呢? 承乾凝望着太宗帝背影,只觉得好像天下棋局都尽在他父皇胸中! ********* 与此同时,长安。长孙府邸。 长孙无忌一路若有所思,一路慢慢走回自己的寝室。待进了寝室,看见赖在他卧榻上的十四、岁左右的少年,不由一愣,随即皱眉,只觉头疼不已。 轻叹一声,上前,虽然叹息着,脚步却不由放轻,待见那温润俊雅的少年睡得正深沉时,不由柔和了神情,上前轻轻将被子掖好。 可这一掖被子,少年动了动,随之,慢慢张开眼睛,看见长孙无忌,嘴边露出笑容,“老师,您回来了?” “玄麟,我说过,不要睡在我这里。”长孙无忌不自觉的收回脸上的柔和,绷着脸低声训斥道。 少年,也就是李恪,打了打呵欠,翻身坐起,又不在乎的笑笑,“我喜欢在老师这里睡觉。” 长孙无忌顿时无语,半晌,才低声开口道,“明日开始,你就不要总跑到我这里来了。” 李恪一愣,随即勾嘴一笑,“我大哥要回来了?” 长孙无忌微微点头,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头,哑声道,“回宫中后,一切都要小心,尽量不要管其他人,如果有什么事情,就去找你大哥,他素来重情,对你也好。还有青雀,多忍让点,至于齐王,你也别管,只要他不是动了你,你就当没看到他做的龌龊事情吧。还有,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一定要马上告诉我!知道吗?” 李恪凝视着长孙无忌疲惫又关切的脸,还有那些唠唠叨叨,嘴边缓缓一笑,将头靠在长孙无忌的肩膀上,故作不知长孙无忌瞬间的僵硬,咕哝道“知道了!老师,您这么不放心,要不就别让我回宫里,让我待在你这里吧!” 长孙无忌只是强笑一声,“你不喜欢宫里,也得忍耐,再过些日子,相信皇上就会为你们分封了。到时候——” “我困了!”话未说完,李恪就打断道,同时紧紧闭上眼睛。 分封?!他绝对不要! 他才不要离开老师! 而长孙无忌只是心头叹息,嘴边有些苦涩的一笑。 而长安城中的另一处府邸,杜府。 杜如晦在大堂来回踱步,神情凝重。 在眼角瞥见窗外一闪而过的身影时,怒道,“杜荷!你给我滚进来!” 第127章 十五岁左右的尖削下巴的少年胆怯的走了进来。 “说!你又想去哪?!”杜如晦质问道。 杜荷缩缩脖子,“爹,魏王殿下说今天在春风楼有个诗会……” “你听着,以后,给我乖乖呆在家里!魏王殿下那里你少去!还有贺兰楚石,你也给我离他远点!” “啊!” “听清楚了就给我回你的院子去!” 看着杜荷不甘不愿的离去,杜如晦长叹一声,抬头望向夜空,嘴里喃喃道,“中山王殿下终于要回来吗?” ******** 李靖收拾好残局,和长孙冲几人上前拜见太宗帝。 太宗帝微笑点头,“李靖,你比朕料想得还要快啊。” 李靖恭敬回答道,“那些个老鼠虽然好像很滑溜,但有皇上的天罗地网,他们其实也无处可逃!这不是臣的功劳,都是皇上料事如神所至。” 太宗帝哈哈一笑,低头看向坐在他身边的承乾,揶揄道,“乾儿,你看,你的老师几年不见,也学会说好听话了!” 承乾眨眼,“老师说的都是实话啊。儿子怎么没听出来老师说的好听话呢?” 太宗帝呵呵一笑,对李靖道,“李靖,你可是有个好学生哪。” 李靖忙恭敬拱手道,“殿下聪慧懂事,是臣的福分。” “也是朕的福气。”太宗帝摸着承乾的头,笑眯眯道。 但听得人却是心里一惊。李靖面不改色却是偷偷瞥了眼太宗帝凝视着承乾的眼神,心头震惊迷惑,皇上的眼神怎么…… 承乾却是莫名的觉得这个“福气”是话里有话,又突兀的发现太宗帝凝望他的眼神,于是,又想起那一“意外”,手指差点又要抚上自己的唇。 深夜了。 太宗帝命李靖安排好守卫,便抱着承乾走向另一座李靖带来的御舆,承乾一看,心头一跳,他这个皇子坐御舆不太好吧? 便急忙开口道,“父皇,我回母后的肩舆好了。” 太宗帝紧了紧手,低笑道,“你母后那里人多,你还是跟着父皇吧!” 见承乾还想再拒绝,便戏谑一笑,故意逼近承乾,“怎么?怕父皇吃了你?” 承乾心头一跳,脸上一红,有些恼怒道,“父皇,您在说什么呀!” 太宗帝只是笑眯眯的抱着承乾坐进了御舆,而御舆里,太宗帝摸着承乾的头,逗弄道,“放心,父皇不是老虎,虽然也喜欢吃肉,但是不会吃乾儿的,你放心。” 承乾心头无力,哼了哼,转身便想躺下睡了。 太宗帝轻笑一声,帮着承乾调整好姿势,自己也脱下袍衫躺下,揽过承乾,察觉承乾的僵硬,便轻柔的抚拍着承乾的背部,低哑道,“睡吧。” 承乾才慢慢放松自己,努力挥去脑海里那“意外”的一幕,而或许是因为今天经历了很多的突然和惊吓,没过多久,承乾便沉沉睡去。 睡梦中,承乾好似做了个梦,梦里,父皇温柔的亲吻着自己,温热的大手伸进衣服里也轻柔的掠过自己的背部,自己的腰间,胸腹,很轻柔,小心翼翼,好像怕伤了自己,这样的轻柔和被疼惜的感觉,让他不由发颤,而随之轻抚的是不停落到脸上的吻,最后停留在他的唇间,辗转反复,吮吸着,又眷恋不舍的分开,紧接着,又覆上…… ******* 待承乾醒来时,怔怔发了会呆,盯着头上的屋梁愣愣的想,他难不成做了梦?这是哪里? 直至珠儿欢快的声音,“殿下,您醒了?” 承乾转头,有些懵然,“珠儿,这是哪里?” “殿下,这是余香酒楼,殿下您睡得可沉了。皇上说,不要吵你,就先在这酒楼落脚,等您醒了再继续赶路。” 承乾缓缓爬起,想了一会,才开口问道,“珠儿,我睡了多久?” “都快一天一夜了!”珠儿笑呵呵道,“皇上和皇后娘娘可担心了,还好,跟着李靖将军来的太医说,您只是累着了。皇上和皇后娘娘这才放心。” 承乾搔搔头,一天一夜?那自己也真能睡! “乾儿醒了吗?”随着低沉的焦急的声音,太宗帝快步走了进来。 正在套上袍衫的承乾抬头望去,便见太宗帝原本紧皱着的眉在看见自己时松开,接着,扬起宠溺无奈的笑容,上前轻抚承乾的头说道,“你这孩子真是……” 承乾看着太宗帝脸上毫不掩饰的宠溺和温柔,心头暖暖,咧嘴一笑,“儿子让父皇担心了。” 太宗帝坐到榻上,一边接过承乾手上的带子,一边对恭敬跪伏在地的珠儿说道,“下去吧。没叫,就别进来。” 珠儿忙应是,转身便退下,心头疑惑,殿下不需要人服侍吗? 第61章 解卿心(二) 待珠儿退下,太宗帝便将带子给承乾系上,动作依然有些笨拙,但是却很有耐心,系带子的时候,太宗帝温热的大手不免触碰到承乾的腰间,喷出的气息几乎近在鼻尖,承乾不由一抖,不由想起梦中的疼惜的爱抚…… 脸上忍不住一红。心不由狂跳。 太宗帝抬眼,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嘴上却关切道,“乾儿怎么了?可是不舒服?”边说边将额头碰上承乾的额头,手趁机揽上承乾的腰,自言自语道,“不热啊,怎么脸红红的?” 承乾忙推开太宗帝,讪讪道,“父皇,儿子没事!”又急急岔开话题道,“父皇,您用膳了吗?儿子饿了。” 第128章 太宗帝被推开也只是笑笑,也不气恼,看承乾脸红红的,也不想过分逗弄,便顺着承乾话题道,“还没,乾儿跟父皇一起用膳吧。” 承乾点头,想起自己睡着的这一天一夜,母后也不知会怎么担心,便又说道,“父皇,儿子想先去拜见母后。” “好。” ****** 承乾被太宗帝抱下酒楼时,就见长孙皇后正在喂兕子吃饭。 众人一见太宗帝出现,忙上前行礼。 长孙皇后看着被太宗帝抱在怀里的承乾,眼里闪过一丝复杂,面上温婉的嗔怪道,“你这孩子真让人担心!” 承乾歉然一笑,“母后,是儿子不好,让母后担心了。” 待承乾坐下,闲谈几句后,太宗帝就神色淡淡的吩咐李福上早膳。 一群人安静的用完早膳。徐柱就进来低声禀报了什么。太宗帝就起身,叫走沈君元,还有徐柱,三人上了二楼。 待太宗帝一走,承乾便示意小银子推着自己的轮椅向李靖走去。 “老师。”承乾拱手微笑。 李靖忙起身,恭敬弯腰,“臣李靖见过殿下。” “老师,这几年可好?” “托殿下的福,臣这几年过的很好。”李靖恭敬说道。同时眼角示意身边的李业诩和程怀亮离开。 承乾注意到李靖的眼色,也笑了笑,随意的找了个借口,便让小银子离开。 待只剩下他和李靖了。 李靖低声问道,“殿下为何要回长安?” 承乾微怔,随即轻淡一笑,“总是要回的。” 李靖抬眼,定定的盯着承乾,“殿下,你可知如今的长安已不是过去的长安了?” 承乾悠悠一笑,“我只知父皇还是过去的父皇,老师也还是过去的老师,就够了。” 李靖一听,颇为欣慰的一笑点头,“殿下果然聪慧。” 承乾一笑,有些腼腆。 李靖又沉声道,“殿下行事还是要小心。” 承乾轻轻点头,“我会的。” 说话间,李治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哥哥,你和李将军在说什么?” 承乾转头,摸摸趴在自己轮椅边的李治笑笑道,“在说我们的晋王殿下昨儿个又调皮了吧?不好好吃饭是不?” 李治顽皮吐舌。 承乾看着李治,忽然想起,要是稚奴也拜李靖为老师,学得李靖的兵法的话……,或许对稚奴的性子有些作用,将来也许……会有所不同吧?承乾不由嘴角弯弯。 是夜,承乾正想解下袍衫睡觉时,太宗帝推门进来了。 承乾一愣,“父皇?” 太宗帝微笑,“乾儿要睡了吗?”边说边走到床边,很是自然的解开自己的袍衫,红玉这会儿和珠儿正端着水壶之类的进来。一见太宗帝都有些讶异和困惑。 皇上怎么在这里?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太宗帝看着红玉和珠儿行礼完毕,淡淡说道。 红玉和珠儿急忙跪伏行礼,安静退下。 “父皇?”承乾不知为何,自从做了那个梦后,对父皇总是有种不好意思的感觉,此刻看父皇这样坦然自若的解衣,还给自己倒了杯水,便心头有种奇异的感觉,“您要和儿子一起睡?”承乾忍不住问道。 太宗帝将自己喝了一半的水递给承乾,悠然一笑,“是啊!怎么了?” 承乾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茶碗,又想起露宿在外头那日,父皇给自己喝的水壶…… “乾儿怎么了?”太宗帝笑眯眯靠过去,问道。 “额,没什么……”承乾忙回过神,将手中的茶碗慢慢的饮尽。 不知是否是错觉,承乾竟觉得又有梦中的那种颤抖。 就寝之时,太宗帝依然紧揽着承乾,承乾虽然有些僵硬,但在太宗帝轻柔的抚拍后,慢慢的放松下来,很快就进入睡眠。 然后,他又做了梦。 依然是轻柔的小心翼翼的轻抚,脸上依然是温柔的亲吻,但这次不同的是,轻柔的吻透着一种压抑,似乎在强烈的克制着什么,又小心翼翼的害怕会伤到他时的疼惜。直至,落到唇上的一点一点的舔舐和慢慢加重的吮吸—— 不是梦!! 承乾的意识忽然清醒,却不敢睁开眼。手指却下意识的揪紧了亲吻着自己的男人的衣服。 但这一揪紧,便有瞬间的停顿。 在承乾身子颤抖,不敢睁开眼睛时—— 依然停留在唇上的吻猛然加深,紧接着便是深深的吮吸,有什么滑滑软软的东西滑进他的嘴中,肆意的吞噬纠缠,他几乎无法呼吸,而原本轻抚自己腰间的手滑至他的胸前,捻揉他的敏感,他不由又是一颤。 他几乎是昂扬起头,才能承受这样激烈的亲吻,无法喘息,而肆意纠缠着他的唇在他快要无法呼吸,腰间酥软下来时,微微退出,但只是退出片刻,又猛的纠缠上来。他甚至来不及喘息待定。 就在这样不敢睁开眼,只在黑暗世界里感受着这样让他心悸,让他颤抖,让他恐惧的亲吻时,也不知是因为心底的苦涩,还是因为……明明都是如此激烈的亲吻了,为何他还是能感觉到吞噬纠缠他的男人,他的,父皇,心底的那种压抑的苦楚和疯狂的无法满足…… 他的眼泪就这样慢慢的滑落…… 他的右手手指无法自抑的深深的揪紧弯曲。 但很快却被另一只温柔的包住,十指纠缠,竟让他觉得稍稍安心…… 第129章 然后,滑下的泪,一点一点的被舔舐…… 耳畔,他的父皇,轻声低喃,“乾儿,父皇不会跟你说对不起的……永远都不会说的……” ********** 在酒楼停歇了两天,便很快启程。 启程之时,承乾早早的就让小银子把自己推到长孙皇后的肩舆那边。 长孙皇后微微一愣,随即温婉一笑,“乾儿坐母后这边。” 承乾呵呵一笑,正想挪过去时,肩舆的帘幕忽然被掀开。 承乾下意识的转头,便见太宗帝平静的脸。 “乾儿,你母后这里人太多了。你过来和父皇一起坐。” 承乾故作腼腆的一笑,“父皇,要不让兕子和稚奴到您那边吧。儿子不敢麻烦父皇。” 李治一听要到御舆那边,吐吐舌,果断的闪到长孙皇后身后。 而太宗帝只是微微一笑,“不麻烦!”话音刚落,便上前不顾承乾的闪躲抱起,对长孙皇后平静开口道,“乾儿朕会照顾的。” 长孙皇后皱眉,看了眼被强抱在怀,紧抿着唇的承乾,心头奇怪,乾儿怎么了?好像跟皇上吵架了? 太宗帝大步抱着承乾回到御舆。 见承乾一脸平静就是不开口。也不恼怒。只是拿过李福恭敬呈上来的果盘,放到承乾跟前。 待开始启程了,承乾还是低头沉默不语, 太宗帝也沉默,只是凝视着承乾,视线不肯移开。 当晚留宿客栈,承乾拉着李治一起睡了。太宗帝沉默的站在承乾卧榻前,看着趴在承乾身上呼呼大睡的李治和天竺鼠滚滚,手指恨恨捏了捏,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大步离开。 第二日。 留宿郊外时,承乾没有被准许离开,就寝御舆,但承乾睁着眼睛不肯入睡,太宗帝没有强行揽过承乾,只是在夜深时,淡淡的开口说,“乾儿你睡吧,父皇要看奏折。” 承乾转头看了眼已经专注看起奏折的太宗帝,沉默了一会,才慢慢的闭上眼睛。很快,抵挡不住睡意沉沉睡去。 而太宗帝在承乾睡着时,才抬头,凝望着承乾,有些无奈的一笑。过去,轻轻的掖了掖承乾的被子,而在这时,承乾习惯性的凑近,蹭了蹭。太宗帝眼眸闪过一丝精光,嘴边勾起一笑,顺势揽住承乾,也躺下。凝望着承乾不自觉凑近的脸颊,亲吻了一下,但不敢过多动作。满意一笑,搂住承乾,也闭上眼入睡。 第三日。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趴在太宗帝怀里的承乾一整个早上都铁青着脸。 太宗帝就在一边神清气爽的悠悠的喝着茶,吃着糕点。 在承乾第三次拒绝递过去的糕点时,太宗帝皱眉,掰过承乾的脸,深深的凝视着承乾,那幽暗深沉的,透着坚定和眷恋的眼神让承乾有些受不住。手指不由就揪紧了自己的袍衫。因为过度用力,手指都有些发白。 而就在承乾受不住太宗帝的眼神,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呆时,一双大手慢慢的包住了他手,一点一点的掰开。 承乾一愣。 “不管你怎么恼恨父皇都好,别拿自己的身体出气。”太宗帝低声说着。拿起果盘上的糕点放到承乾手中,柔声道,“你早膳都没怎么用,父皇让人给你做的你最喜欢的水晶饺子也不吃……现在吃一点吧。” 承乾盯着自己手心的糕点,心头忽觉酸涩。眼眶也有些酸疼。 默默拿起糕点,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咀嚼着。 太宗帝这才松了口气。 三天了,自那晚后,乾儿就不曾跟他说过话,当然,面上的那些场面话,乾儿还是会跟他说,可那些不算!他想听的不是这些! 乾儿是在逃避,是在无声的抗拒。 他知道,这样的结果也早就在他意料之中。甚至可以说,这样的结果让他很满意。 至少那晚那么激烈的亲吻,乾儿选择逃避的不肯睁眼,却没有抗拒的推开! 所以,乾儿……你心里对父皇也是一样的吧? 所以,乾儿……你是父皇一个人的! 你只能属于父皇! 第62章 解卿心(三) 这日,长安城外的官道上文武百官恭敬侍立一旁,恭迎着即将到来的御驾。 站在恭迎队伍最前面的是十五岁左右身形微胖的眉眼有些倨傲,神情似乎有些烦躁的少年,其次是一脸温和笑意的俊秀少年,紧接着是神情不耐带着点烦躁的尖瘦少年,最后是一脸无聊的同样比较尖瘦的少年。 而众大臣就站在这些少年的身后。 站在大臣之前的分别有长孙无忌,杜如晦,房玄龄等。 长孙无忌站在这些少年的身后,微微抬眼看了下微胖的少年,不着痕迹的皱眉。 杜如晦瞥到他的视线,顺着长孙无忌的视线看了过去,也是轻轻一叹。 房玄龄看了看了长孙无忌,又转头看了杜如晦的微微闪过的可惜,微微一笑。 也跟着他们抬眼看向最前头的身形微胖的倨傲少年,心里想着,虽是嫡皇子,但可惜魏王殿下呀,这四年虽然有了一个弘文馆,可,有些东西,不是说文采好久就能拥有的,比如说能力,心胸,这点,吴王殿下倒是不错,虽然四年来吴王殿下诸事不理,每日里只是闲逛…… 唔,还有已经四年未见的中山王殿下…… 想着皇上在前阵子忽然把政事丢给他们几个,就说要去接人。之后就突然出现在了扬州,待李靖带兵前去抓捕逆党,众人才恍然,原来皇上是去接了在外头养病的长孙皇后和中山王殿下。 第130章 想着四年前突兀说去外头养病的长孙皇后和中山王,众人心头都明白,养病不过是个借口,这里头肯定有些不可对外所说的隐讳之事。 当时,他心里还甚为遗憾,只觉得,怕中山王此后将再也无法回返京城了。 没想到皇上会亲自前去迎接。 不知中山王殿下,如今又是怎样的风采呢? 房玄龄心头有些期待的看向远处慢慢出现的御驾…… 待太宗帝的御舆和皇后的凤舆相继出现的时候,皇子们和大臣都相继跪伏作礼。 半晌,太宗帝从御舆走出,淡淡挥手,“起来吧。” 皇子们和大臣都恭敬起身。站在最前头的李泰露出笑容,想上前时,却见太宗帝突然转身,回返御舆。 众人一愣。 而紧接着,众人愕然的睁大眼。 回返御舆的太宗帝亲自抱着一个面容清秀,眼睛灵秀干净,一脸尴尬的少年走了出来。 待李福恭敬推来轮椅,又小心翼翼的将少年放到轮椅上! 少年待坐定后,呵呵一笑,似乎在掩饰自己的尴尬,转头,露出恬淡的笑容,打着招呼,“青雀,舅舅,诸位,好久不见……” 众人忙回过神,齐齐上前见礼。 但心头却是各种震撼。 中山王殿下竟然是坐着皇上的御舆来的?! “臣见过中山王殿下。” “殿下可好?” “老臣见过中山王殿下……” “弟弟见过哥哥。”李恪此时越过一脸僵硬的李泰,温和一笑,上前,拱手道。“几年不见,哥哥更加俊秀了!” 承乾一愣,随即扬起笑容,上下打量李恪,勾起嘴角笑道,“玄麟,几年不见,倒学会油嘴滑舌了啊?” 李恪嘿嘿一笑。 回过神的李泰这时也上前,神情依然有些僵硬,“哥哥好。” 承乾看向四年来都不曾去过扬州看望母后和自己的青雀,心头说是不恼是不可能的,但也不想让青雀下不来台,便还是笑笑道,“青雀这几年看来长大不少。” 这时,已经下了凤舆的长孙皇后也走了过来,看见李泰,温婉一笑,“青雀!” 李泰趁机朝承乾拱了拱手,便朝长孙皇后走去。 李恪瞥了眼李泰的背影,转头对承乾微微一笑,“哥哥,这一路累了吧?待回宫了,好好休息,弟弟还有好多有趣的事情想跟您说呢。” 承乾盯着李恪,有趣的事情?呵呵,看来应该会很有趣。 太宗帝看客套的差不多,便挥手朗声道,“好了!都回去吧!无忌,如晦,你们来一下!” 众人忙行礼恭送。 承乾本想坐宫中的大舆回去,但众人行礼完毕,承乾就被抱起。 忍不住闭眼一叹,不用说,又是父皇! 太宗帝盯着承乾闭眼一叹,无可奈何的模样,低低一笑,紧抱着承乾,大步走向御舆。 此时跪伏行礼的众臣里,魏征忍不住皱眉,长孙无忌却是若有所思。 而李泰的眉宇间再次划过一丝烦躁。李恪却是温和笑着,不以为意。 长孙皇后此时无意中的一瞥,见李泰眉宇间的烦躁,不由皱眉。 回到皇宫,又被太宗帝一路抱回了起晖殿。 提前回来两天整理起晖殿的红玉和珠儿急忙迎出。见太宗帝抱着承乾,先是微微愣了楞,随即很是自然的呈上茶,点心,放于后殿的桌上。 太宗帝放下承乾。 想伸手抚过承乾的脸颊,承乾却状似无意的避过。 太宗帝一愣,随即低笑一声。改为摸摸承乾的头,低声道,“乾儿,父皇去处理政事了,你好好休息。” 承乾沉默了半晌,才默默点头。 耐心等着承乾回应的太宗帝,见到承乾点头了,才满意起身。 直至确信太宗帝离开了起晖殿,承乾才长长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无力抚额。 珠儿端着水进来时,见承乾趴在桌子上,不由吓了一跳,忙上前问道,“殿下,您没事吧?” 承乾缓缓摇头。 此时红玉也捧着一盘东西进来,见状,轻轻将手中所捧的东西放到桌案上,低声问道,“殿下,您在生皇上的气?” 承乾抬头,瞥了眼摆在自己面前的水晶饺子,沉默,父皇还记得他说过的话? “这是皇上特意叮嘱御膳房做的。殿下,您趁热用吧。”红玉察言观色,低声说道。 承乾慢慢坐起身,接过红玉恭敬呈上来的筷子,缓缓的夹起饺子慢慢咀嚼着。 如果…… 那晚的事情没有发生就好了…… 承乾心头艰涩的想着,什么叫“永远不会说对不起”?父皇,难道,您觉得你做的事情是对的吗? 而那晚无法抗拒的自己又是怎么回事?那种事情,就该狠狠的拒绝,狠狠的推开呀! ****** 魏征从两仪殿里离开,一见不远处的身影,忙上前喊道,“李将军!” 李靖回头,一见魏征,拱手笑道,“魏大人!” 魏征拱手回礼,才低声道,“李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靖一愣,随即想了想,便低声道,“魏大人可是为了中山王殿下的事情?” 魏征点头,郑重道,“恩宠过甚,怕不是什么好事呀。” 李靖沉默了一下,忽然想起那日皇上摸着殿下的头,说着“也是朕的福气。”的皇上,沉吟了一会,苦笑道,“只怕中山王殿下自己也无可奈何呀。” 第131章 魏征缓缓点头,看中山王殿下被皇上抱起时也是很无奈的样子,但,这样的恩宠……魏征皱眉,他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李靖见魏征眉头紧皱,便低声道,“魏大人,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殿下素来聪慧稳重,相信他自有分寸!” 魏征只好点头。 而此时,立政殿里,长孙无忌盯着长孙皇后,拧眉问道,“你既然离开了,就不该回来!沈君元呢?他在哪?” 长孙皇后苦笑,“哥哥别恼,我不放心乾儿,你也知道,乾儿现在的境地不是很好,还有青雀,还有长乐和豫章,我不看到她们出嫁我不放心哪。”长孙皇后一脸无奈忧虑。 长孙无忌依然双眉紧拧,“你有没有想过,进宫容易出宫难!还有沈君元!你还没说,他呢?” 长孙皇后轻声道,“若是如此,我也认了,而且君元他理解我。君元这次好像被皇上派了什么任务,说要做什么事情。” 长孙无忌盯着长孙皇后半晌,才起身一叹,“这是你们两人的事情,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长孙皇后跟着起身,歉然笑了笑,“让哥哥担心了。是观音婢的不是。” 长孙无忌缓缓摇头,又转身皱眉道,“既然你回来了,那么青雀那里你多留意一下。” 长孙皇后一怔,随即凝重点头,“我会的。” ********* 睡了一觉醒来,承乾看向窗外,后园的花已经盛开了吗? 他睡得不安慰,心头有事,总是无法安心入睡。 而让他更觉得郁卒的是,无法安心入睡的他总是想起那晚的事情。 心头更加烦躁! 飘荡人间多年,哪怕再孤独再寂寞,他都不曾有过如此烦躁的时刻。 起身,唤来小银子,收拾了一番,承乾来到后园。 后园衔接着御花园,承乾想起四年前的某个时候,因为想看御花园盛开的相思花,父皇便命人将起晖殿的后园拆去,特意开辟了一条小道可以直接从起晖殿后园通向御花园。 那时候,他只是满心的满足和愉悦,觉得父皇疼爱他。却从未想过,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疼爱? 缓缓行走在小道上,承乾想着过去的一点一滴。 不管多忙,父皇一个月总是有大半个月是歇息在起晖殿。再累也要到起晖殿看看他,和他说说话再歇息…… 知道他挑食,不喜欢多吃,变着法子弄些他喜欢吃的,连自己喜欢肉食的习惯都可以为他改变…… 默然闭上眼睛,狠狠捏了捏手心,才让自己的心稍稍冷静下来,是自己愚蠢?还是自己……压根就不想面对…… 承乾嘴边溢出苦涩的笑容。 而在这时,快要到御花园时,穿来嬉笑声。 “听说了吗?皇上一回来就召见徐才人了呢!” “早就知道了!徐才人这些年多受皇上的宠爱呀。” 承乾的心不由一沉,莫名的抑郁起来。 示意小银子停下,淡淡开口,“回去吧!” “殿下?”小银子小心翼翼的问着,殿下好像心情很不好? “我没事,回去!” ********* 是夜,太宗帝特旨举办家宴。 承乾坐在太宗帝下首第一个位子,看着麟德殿中央正在一边吹箫一边起舞,面容比起四年前更加清纯美丽的徐惠,心头有些漠然。眼角瞥了眼专心看着徐惠起舞的太宗帝,心头是无力的苦笑和自嘲。 却不知苦笑的是自己无端端的烦躁和慌乱,还是为父皇的似是而非? 自嘲的是自己忘了,父皇,多情风流。 后宫多少嫔妃?前朝公主,罪臣之女,如今又有一个聪慧第一的徐惠…… 父皇想要的女人什么时候得不到过? 所以,那晚的事情就更加无法原谅了吧!! 到底他把自己这个不能行走的儿子当成了什么?! 满心的怒气和艰涩几乎让他无法自抑,直至忽然握住自己手的小手,承乾一愣,偏头看向小手的主人,兕子? 兕子甜甜一笑,掏出袖子里的甜枣,糯糯的声音开口,“母后说,哥哥累了,所以要吃点甜枣。来,哥哥吃。” 承乾盯着兕子甜笑的面容半晌,缓缓抬头看向正凝视着自己的满眼关切的长孙皇后,心头一暖,微微恬淡一笑。 还好……有母后。 低头,摸摸兕子的头,柔柔一笑,“兕子真乖!” 承乾不知道的是,在他低头与兕子笑谈时,太宗帝的看似随意的一瞥闪过一丝精光。 第63章 解卿心(四) 家宴结束。 承乾回到起晖殿。 休整了一番,承乾靠躺在卧榻上,有些疲倦的闭上眼睛,淡淡开口吩咐道,“红玉,珠儿,你们退下吧。” “是!”珠儿有些担心的看了下一脸疲倦的承乾。 红玉沉默的拉着珠儿恭敬作礼退下。 待门被关上,承乾缓缓睁开双眼,看向头顶帘幕上悬挂着的“夜光”。愣愣出神,他该如何做?家宴的那幕又跃入他的眼前。 闭眼皱眉,承乾思量着,到底父皇只是一时起意?还是…… 而自己,对父皇…… 闭眼出神之际,忽然额头上什么温软的东西轻轻触碰。 承乾下意识的睁开眼,对上幽暗深沉的眼眸。 那双幽暗深沉的眼眸满满的是宠溺和疼惜,还有什么压抑的东西和无法忽略的情感,承乾愣愣的凝视着,不由无法移开,不由低喃出声“父皇……” 第132章 直至慢慢逼近的俊脸,和落到唇上的小心翼翼似乎怕吓到他的轻柔的触碰。 猛的回过神,急忙退后,却被早已置在腰间的温热的手猛的拉了过去。 “乾儿,别躲。”被紧紧揽抱着,耳畔低哑的声音虽然说着四个字,可这四个字却有一种让承乾无法拒绝的请求的意味。 承乾紧紧揪着卧榻上的床单,头埋在太宗帝肩膀里,微微深呼吸了一下,才慢慢开口,“父皇,我是你儿子。”声音哑然,带着无法解说的苦涩。 太宗帝抚摸着承乾的额头,眼睛微微一闪,声音却更加柔和,“父皇知道,你是我的儿子。永远都是。” “父皇,那你就不该……” “不该什么?”太宗帝微微放开承乾,低头凝视着承乾,嘴边一抹笑容,很是轻描淡写,“不该亲你,不该吻你吗?”不待承乾开口,又嘲讽一笑,“的确不该,这是有违天伦的背德之罪。” 承乾的心忽然因为这“背德之罪”而沉闷的发疼。 “可是,乾儿……”太宗帝忽然又柔和一笑,眷恋疼惜着的轻抚承乾的脸颊,俯首低语,一字一顿,“我、不、在、乎。” 承乾心一震,下意识的抬头,怔怔的凝视着太宗帝。 太宗帝看着承乾出神的凝视着自己,那双干净灵动的眼睛里都是自己的影子,忍不住低头细吻起来,吻很细碎,更显小心翼翼的心情。 承乾回过神,知道自己应该避开,可是那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的细吻,那疼惜自己的眼神,他无法拒绝,拒绝不了,只能微微转头,而这转头,那白皙的脖颈便被让人打从心底发颤的细吻所占领。 “父皇……”忍不住出声,低低的带着些许连承乾自己都未发觉的哀求,“停下来……” 停下来?太宗帝眼眸微暗,细吻已经从脖颈向下,印上那锁骨,手也已经在承乾的胸前敏感来回了。 逼自己离开,但手只是转下,抚摩着承乾的腰间,将承乾温柔的轻轻的按到在榻上,细吻向上,停留在承乾的唇边,吞噬纠缠,直至承乾无法呼吸了,才微微放开。 “乾儿想要停下来的话,只有一种方法。”稍稍平复心头叫嚣的欲望,太宗帝凝视着承乾,慢慢温柔一笑,喑哑开口。 眷恋凝望着身下的这个少年,他的儿子,手指轻抚那因为激吻而红润的唇,温柔哑声一笑,语气轻淡至极,“那就是——杀了父皇。” 杀了父皇?!父皇他在说什么?!承乾忽然心头怒火顿生。 “父皇的女人不少吧。”承乾凝望着太宗帝,嘲讽一笑道,这才发现,他的父皇不知何时眼睛里都是他的身影,“父皇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又忍不住酸涩开口,“那个徐惠不是很好吗?” 太宗帝忽然有些诡异的一笑,慢慢牵起承乾的右手来到自己跨下,一边耳畔低语,“乾儿,父皇四年多来可是靠着手解决的……” 承乾一愣,顿时脸上燥热,红通不已,猛的挣脱自己的手,瞪眼,有些干巴巴的开口,“父皇,你在说什么呀……”心头却是有些莫名的窃喜。 “还有……父皇只要李承乾。“太宗帝继续逼近承乾,几乎鼻尖贴着鼻尖,声音依然喑哑,带着某种诱惑。 承乾心一颤。 “而李承乾只有一个,偏偏他是我的儿子。但那也没关系。”太宗帝低笑,轻轻吻着承乾的眼睛,又抬头满足一笑,“你是我的儿子也不错,你身上永远都有父皇的血脉,至死,你都无法逃离父皇……” 承乾无法言语,愣愣的望着身上的这个男人,那种肆意,那种张狂,承乾心头忽然有了种永远无法逃离的感觉。 可是,这不可以! 承乾猛的握紧拳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才抬头正欲言说,太宗帝却忽然抱着承乾躺好,打了个呵欠,懒懒开口,“乾儿,时候不早了,我们睡吧。” 承乾一愣,下意识的抬头,却见太宗帝闭眼欲睡的模样。 心头忽然默然,父皇,这是在……拖延逃避吗? 承乾清冷开口,“父皇,其实,还有个法子的……” “嗯?杀了乾儿吗?”太宗帝闭眼,懒懒说着。 承乾一滞,转头,却见太宗帝勾起爽朗的笑容,“嗯,这主意不错,等如果乾儿真的离开父皇了,父皇就杀了乾儿,你放心,到时候父皇也会来陪你的,我们就到地府里游玩吧,不过,乾儿……你得再等几年,等父皇把事情都处理好了,就来陪你……” 承乾心头无语的看着太宗帝爽朗还带着些许兴奋的笑容,半晌,才干脆转头。心头无法说清的是听到父皇这样的话语,他竟然还有些高兴? 太宗帝看着承乾转头,才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神情带着些许无奈和宠溺的微微用力,将承乾拉至怀里,紧密贴合,才慢慢闭眼睡去。 本以为会无法入眠的承乾,在被紧密贴合大力拥抱的怀里不一会就沉沉入睡。 而此时的致竹殿里,李恪皱眉看着手中的小纸条,半晌,才轻叹一声,放到烛火前烧了。 看着灰烬一点一点的消散,李恪揉着额头有些无奈的低喃,“哎,母妃怎么还是不明白?” ********* 承乾翌日醒来时,发了会呆,才慢慢坐起,当看到自己身上不是昨晚的那套里衣时,脸上不由一红,想起昨晚—— 第133章 本是沉沉入睡的他被耳畔的低喘,还有不停落在脸上,脖颈的急促的吻,还有手上不停游移的手,特别是揉捻着胸前的敏感的手…… 不得不醒,如果这种情况他还睡得着的话…… 醒了,却不敢睁开,不想睁开眼睛,这种情况,他当然知道是为什么,那后头的滚烫昂扬……,他又不是不知人事的傻子! 心头紧张纠结,还有尴尬…… “乾儿,父皇不会勉强你……”耳畔低哑的声音慢慢说着,紧接着是,落到唇上的柔和的试探性的亲吻。 他只是默然的抓紧了床单。 于是,便是激烈的和那晚一样的热吻,和让人身体止不住颤抖的轻抚…… 最后的最后,他不想再回忆了。 在手的帮助下,父皇释放了。然后……他竟然也被……释放了…… 轻叹一声,无力抚额。 此时,他无法逃避,他心里压根就无法拒绝了啊! ******** 洗漱完毕,用完早膳。 承乾看了会书,努力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在稍稍能够专注看书后,忽然窗外飘来的粉红色花瓣落到他桌案前,不由抬头,想起母后和长乐豫章都喜欢相思花,便看向窗台,心头思量道,去御花园摘点吧。 穿过小径,刚刚进入御花园,便见一粉红色襦裙的清纯美丽的女子站在自己跟前。 承乾一怔,徐惠? 徐惠慢慢上前,姿势极其的优雅的行礼,唇边一抹羞涩的笑容。 “徐惠见过中山王殿下。” 承乾扬起笑容,笑容依然恬淡,但透着一股疏远。“徐才人在这做什么?” 徐惠依然是美丽的羞涩的笑容,轻声道,“我是想摘几朵桃花,皇上昨儿个说他喜欢桃花。” 承乾默然,他那父皇喜欢桃花??? 承乾记得有一回红玉摘了桃花放到他后殿,父皇来了,嫌弃说一个男子住的地方怎么能有这么女孩子气的东西…… 之后,红玉就不敢再摘花了。 “哦?那徐才人你慢慢摘吧。”承乾依然疏远淡然的说着。转头,欲让小银子推着自己向前走时,徐惠却又开口道,“殿下喜欢画吗?” 承乾转头,不解,“画?” 徐惠轻轻咬着嘴唇,似乎有些不甘的开口道,“皇上这几年好像画了很多画……” 承乾微微扬眉,他知道父皇书法画画什么的都很好,但徐惠这么说是想做什么?父皇这几年画了很多画? 徐惠只是凝视着承乾,半晌,好像想通了什么似的,嫣然一笑,神秘说道,“这是秘密。” 承乾一愣。看着徐惠转身,欢快跑走,呆了呆,这徐惠到底是来找他说什么的? 心头疑惑着,但还是摘了不少花,想着让红玉和珠儿处理一下,下午再去立政殿看望母后。 待承乾回到起晖殿时,便见李泰和李恪一人坐一边,李泰神情僵硬的四处张望,李恪却悠然的坐在棋盘前,盯着棋盘,手抚下巴,若有所思。 承乾心头一叹,这两人同时前来,可没什么好事呀。 果然。 李泰一见承乾,便急忙起身,挤出僵硬的笑容道,“哥,你回来了啊?” 李恪悠悠站起,瞥了眼小银子怀中的鲜花,拱手温和笑道,“哥哥去摘花吗?” “嗯,待会要去看望母后,所以想带点花给他们。”承乾微笑道。转头看向李泰,“青雀,待会和我一块去吧。” 李泰讪讪一笑,“我待会要去参加一个诗会,可能没法去。” 承乾一笑,“没事。那你忙吧。” 李恪这时上前,笑道,“哥哥,我待会跟你一起去吧。” 承乾点头。笑道,“好。”眼角瞥见李泰似乎欲言又止,心头不由轻叹一声。 ********* 与李恪走在走廊里,承乾看着身边的李恪,笑笑道,“玄麟这几年可是过得很悠闲啊。” 李恪想起昨儿个的纸条,摇头,长长吐了口气,“不过是假的罢了。” 承乾一愣,抬头看向一脸突然脱下温和的伪装,一脸疲惫的李恪,“怎么了?”承乾试探性的问道。 虽然一直以来,他们的关系都很好,但是…… “哥哥,能否帮我个忙?”李恪低声问道,神情很认真。 承乾一怔,“你说,如果……哥哥能帮得上忙的话……” ************** 此时的甘露殿里,徐柱低声奏报着。 “这么说,春风楼目前还无法确知是谁泄露了沈君元的行踪?”太宗帝淡淡声音透着冷气。 “回皇上的话,臣会加紧追查!” “春风楼的事情,你继续追查,务必给朕把那叛徒给揪出来!另外,从现在开始,你回起晖殿当值……,殿下的安危是第一,明白吗?”太宗帝声音突然严厉起来。 徐柱一凛,忙磕头应下。 太宗帝才稍稍缓了缓脸色,淡淡开口,“好了,下去吧。” 徐柱忙跪伏行礼退下。 太宗帝在徐柱退下后,盯着桌案沉思,或许,这也是一个机会…… ********* 立政殿里,长孙皇后看着不远处,李恪和长乐兕子稚奴笑谈,不由一笑,转头对承乾说道,“玄麟几年不见,长进了不少啊。” 承乾看着李恪温和的笑脸,想起刚刚他的请求,不由轻叹,“可也不容易啊。” 第134章 长孙皇后一愣,随即一笑,意味深长道,“在这世间,谁都不容易。特别是这宫中。” 承乾转头,看向长孙皇后,问道,“母后……,有些事情身不由己,有些人无可奈何,还有些人……明知是错还要做……,母后,您觉得该如何?” 长孙皇后一怔,随即定定的看了承乾半晌,才露出疼惜的神情,抬手轻轻摸了摸承乾的头,柔声道,“母后只想你们都过得好……,乾儿,人都是自私的,其实,母后也是一样,只要你们好就够了……” 承乾看着长孙皇后,心头艰涩又暖暖,“母后,都知道的,是不是……” 第64章 为结卿心 “四年,母后曾想,四年的时间或许会让你父皇放弃……或许你父皇会明白……” “乾儿,母后只要你们都过得好好的……” “乾儿,最重要的是,你呢?你的想法如何?如果你想走,母后可以帮你!” 我的想法? 承乾慢慢闭眼苦笑,昨晚……只是父皇的亲吻和抚摸就让他战栗不已,只是……疼惜的吻,只是……手指的滑动和揉捻,他就已经……无法自制的呻/吟…… 他不是未经人事,但上辈子,都不曾有人能让他如此…… 天下间,只有一个人的亲吻会让他颤栗,天下间只有一个人的爱抚会让他从心里无法自制的喜欢…… 是因为,那是自己心里惦记着的,无法忘怀的,四年来,时不时就从脑海闪现的面孔,他的父皇…… 如何欺骗自己? 告诉自己,那只是敬重而已。 可以埋藏心底,一再告诉自己,不可以,他承乾自信,只要他愿意,从现在开始他可以隐藏自己的心思不让任何人发现。 但对父皇…… 特别是昨晚那样的情况下…… 承乾低头嘴角艰涩一笑,他的父皇,是个怎样精明和固执的人,他又怎会不知? …… 当承乾一路回忆着和长孙皇后在立政殿的话语回到起晖殿时,就见太宗帝慵懒的坐在卧榻上,手捧书本,见承乾,笑道,“回来了?” 承乾微愣,随即嗯了一声。 太宗帝起身,走向承乾,很是自然的抱起承乾,转头嘱咐了李福摆上晚膳。 待李福和红玉摆上晚膳,并恭敬退下后,太宗帝才开口问道,“乾儿今天去看你母后了?” “嗯。”承乾应着,静静的夹起太宗帝放到他碗里的菜,慢慢的咀嚼着。 太宗帝抬眼看了下神情平静的承乾,皱眉思量了一会,才宠溺一笑,摸摸承乾的头,继续夹着饭菜给承乾。 承乾默默的用着饭菜,都是他很喜欢的菜,但他却咀嚼无味。 四年吗? 父皇对他不闻不问整整四年,原来是…… 用完晚膳,待红玉和珠儿退下后,承乾沉默,太宗帝也静静的看着承乾。 淡淡的光辉下,太宗帝的手指微微捏紧,心情有些紧张,从知道承乾去了立政殿,或者,从昨晚那场不算情事的情事后,他就一直在等着。 等着承乾的给他的结果。 是继续这样暧昧不明的纠缠? 还是……不再一人孤身奋斗? 但,不管哪种……,乾儿都只能在他身边。 静静的沉默了半柱香时间。 “父皇,儿子今天撞见徐惠了。”承乾轻声开口道。 太宗帝一顿,轻淡开口,“哦,她找你了?” “父皇知道她来找我?”承乾敏锐的发现太宗帝说的是“找”,可自己说的却是,“撞见”。 太宗帝一笑,摸摸承乾的头,“如果她不来找你,那才奇怪……” 承乾若有所思的回忆了一番,才慢慢开口,“父皇,是想让她告诉我,您的画?” 太宗帝神秘一笑,起身,抱起承乾坐到轮椅上,推着承乾走向寝室里的书架。 承乾回头,“父皇,这是……” “这是父皇给你的礼物。”太宗帝弯腰,在承乾耳边低声道。 承乾困惑的看着太宗帝轻轻扭开书架上的一个小花瓶,书架被拉开,出现一道门,承乾看着背负双手笑眯眯的站在一边的太宗帝半晌,才自己推着轮椅进去。 进去后,承乾不由愕然。 承乾愣愣的看着满室悬挂的画像,或嗔,或笑,或恼,或愁…… 都是自己…… 画里知心,诗里明意。 承乾慢慢的一幅一幅的看过去。 十二岁的自己,十三岁的自己,十四岁的自己…… 笑着的,坐着的,躺着的,手中捧着书的,抚琴的自己。 那一笔一画,细腻,精致。 忽然便明白徐惠在离开后又返回突兀说的一句,“殿下,画里知心,一幅画好不好不是看技艺,而是看画画的人用了多少心思。” 手指慢慢抚上那躺在卧榻上闭眼沉睡的画像。看着画像里的自己穿着里衣,腰间却突兀的配着玉佩,那是四年前,他知道玉佩相当于父皇的手谕后,不敢随意离身,那日太困了,只解了袍衫,却忘了拿下玉佩……醒来后看见父皇,还被父皇笑话…… 嘴角不由一笑,有些涩,有些开心。 视线慢慢移到另外一幅专注抚琴的画像,画像里的自己穿着蓝色袍衫,头上却顶着冠,因为那日,父皇笑他未成年就总是顶着方巾,不合规矩,可他从重生后就是这样,不喜欢小孩子的那种发式,母后怜惜他行动不便,就由着他任性,而父皇一直都是这样睁只眼闭只眼,于是,他成了皇室里的一个特殊。魏征老师曾经说过,后来却被父皇阻止。父皇素来就不在乎这些,但那日却是拿着一个碧玉冠非得给他戴上不可,后来还要他弹琴…… 第135章 轻轻笑了笑,其实,父皇有时真的比他孩子气…… 那碧玉冠为何非得给他戴上?后来母后来了看见碧玉冠,吓了一跳,说那是父皇最喜欢的冠,只是后来不用了,如今给了自己。 想起后来父皇说的,“父皇只是想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给乾儿罢了。” …… 退出密室,承乾怔怔的看着合上的书架发呆。 直至一双大手从身后包上他的大手,他轻轻一颤。 “乾儿可喜欢父皇的画?”耳边是低哑的声音。 承乾转头看向太宗帝,问道,“父皇……可曾想过后果?” “后果?想过很多……”太宗帝手指轻轻划过承乾的眉眼,嘴边自信一笑,“但父皇觉得都可以处理好……” 事实上,四年来,他都在准备着,就为了这“后果”。 “父皇……五年,五年好吗?如果父皇……对儿子已经不再……”承乾有些艰涩的说着,“那就告诉儿子,让儿子离开……可好?” 他很害怕,假如有一天,父皇发现,只是一时的错误,到时候,他该如何自处?或者,将来,父皇有了第二个…… 太宗帝深深的凝视着承乾,低沉的声音慢慢开口,“好……”伸出双手,抱过承乾,俯首低语道,“但是,乾儿,父皇不会放了你的。” 承乾抬起双手,缓缓回抱住太宗帝。心就在那么一刹那间安定了下来。 ********** 深深缠吻,在几乎无法呼吸时才稍稍放开,紧接着就是几乎顶到心肺的冲刺,攀到顶峰的极致愉悦,让他几乎想尖叫出声,但接着就是深深的吞噬般的吻…… 身上的男人一手紧紧扣住他的腰,一手扣着他的敏感,吞噬着他的唇,让他无法出声,只能紧紧感受着身体深处那被人贯穿的颤栗,被人强行开拓的霸道,还有这几乎融合的结合,他只能努力的高昂着头,承受唇上的吞噬,闯入口中的不肯放开的纠缠,手紧紧攀附着身上这男人的宽阔的让人安心的背,努力的让自己放松,意识昏昏沉沉,却在每一次顶到最深处时,稍稍放开的唇瞬间清醒,刚刚出声,又被瞬间吞没…… 如此往复,直至埋在身体里的霸道的不肯离开的,再次喷洒让人颤抖的滚烫的…… 直至他忍不住低声哀求,“父皇……”却无法成句,声音几乎无法连接。 “乾儿,记住了。是我,只能是我……”在他终于跌入昏暗的意识,耳畔似乎听到不住的哑声低喃…… ********* 同样的深夜里。立政殿。 长孙皇后哄拍着兕子沉沉入睡后。 起身,走向偏殿,看着还在月下看书的非常专注李治,皱眉,缓步过去,坐到李治身边,看了看李治手中的书,不由一怔,是皇上的笔迹,而且还是……朝政记事?! “稚奴!”长孙皇后低声开口。凝重的看向从书里抬起头的一脸迷惑的李治,“这个是你父皇给你的?” 李治迷惑点头,“是啊。父皇还我看了后给他说说想法什么的。还要我写出来……” 长孙皇后一怔。 皇上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皇上已经决定了吗? 那青雀呢?青雀怎么办?! 同样的夜晚,春风楼。 紫阳阁。 紫色袍衫的男人对着绿色袍衫的男人恭敬拱手道,“阴弘智见过将军。” 绿色袍衫的男人嗯了一声,“李冲那边传来消息,魏征那个老头似乎今天在两仪殿对皇上提了储君的消息……” 阴弘智一愣,随即面上显出兴奋的笑容,“那么魏王殿下不就——” 绿色袍衫的男人难掩得意的神情,“如果不出意外,自然会是魏王殿下,到时候,你我的荣华富贵自然就……”说罢,忍不住呵呵得意笑了起来。 阴弘智也跟着得意的呵呵笑着。 “但是,你还是得给我留意着!”绿色袍衫的男人脸容一敛,正色说道,“特别是齐王那边,可别给我出了什么差错,虽然他是你外甥,但是,你应该知道什么对你才是最重要的吧。” “当然,当然,弘智会记住的,这都多亏了贺兰将军您和侯老将军的栽培啊。”阴弘智谄媚笑道。 绿色袍衫的男人,也就是贺兰楚石这才满意一笑。 “不过……将军,那中山王殿下那边呢?”阴弘智轻声问着。 “哼,这你就别管了!一个不能走路的废物,难不成……嘿嘿,如果他肯支持魏王殿下那是最好……”贺兰楚石阴沉道。 “是,是,是……”阴弘智忙弯腰应着。 因为弯下了腰,所以贺兰楚石没有看到,阴弘智那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 待贺兰楚石走出春风楼。阴弘智也马上离开了春风楼。 待二人都走远了,沈君元走出雪梅阁,身边站着长孙无忌。 “阴弘智果然跟贺兰楚石有所勾结。”沈君元喃喃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长孙无忌低声问道。 “不是我,是皇上,皇上只跟我说,知道紫阳阁之名的人,不止姓杨的……”沈君元淡漠说道,又自嘲一笑,“好像……什么事情他都知道一样……” 长孙无忌看向阴弘智已经消失的方向,皱眉,“阴弘智好像要出城?” “他在城外有个山庄。” 第65章 太宗棋局 长孙无忌转头看向沈君元,“皇上的意思是?” 第136章 “套住老鼠,其他的,等时机。”沈君元冷漠说道。 长孙无忌点头,“那么,你为何告诉我?” 沈君元沉默半晌,才低声道,“你和吴王的关系不错,我……希望至少吴王不会被牵连,杨家的孩子不多了……” 长孙无忌一怔,随即皱紧双眉点头道,“放心吧,我会的。” 哪怕沈君元不说,他也不会让玄麟牵扯进去。但是,沈君元这么说的话,那就表示杨妃和梁王都已牵涉在内,沈君元如今能保的也就只有玄麟! “你确定?”长孙无忌问道。 沈君元慢慢点头,淡漠开口,“知道我是春风楼老板的也就那几人,十年前,我开春风楼的时候,想着同是杨家人,至少杨妃在外头也有个依靠,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可相助,便托人告诉了她。没想到,梁王也知道了,最近收买了掌柜,想杀了我,妄图夺走春风楼。”言罢,冷冷一笑,“他怎么就没想过,我这一前朝的罪人能在长安城开这么大的一个酒楼,岂是我一人之力?!皇上会不知道?!” ******** 此时,致竹殿里。 李恪再次皱眉将手中的小纸条放到烛火上烧掉。 盯着小纸条成为灰烬了。李恪才喃喃开口,“母妃,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呢?” ****** 长安郊外的某处山庄。 “贺兰楚石还是这么蠢!”阴弘智低笑。抬眼看向跪在自己面前面容姣丽的少女,阴沉问道,“齐王殿下最近如何?” “齐王殿下已经开始暗示梁王去争取吴王的支持了。”少女低声说着。 阴弘智满意点头,继而嘲讽一笑,“姐姐那么聪明的人,可惜偏偏生了那么一个愚蠢的儿子。不过,这样也好……” “杨妃给吴王送信了?” “送了,但是都没有回音。杨妃娘娘很生气,梁王打算直接去找吴王。” “这个吴王啊!”阴弘智皱眉,自言自语道,“不过,既然魏王那么着急的话,倒不如就送份大礼给他们吧。真是可惜,吴王太聪明了,不肯上钩。” “不过,你们杨家都下水了,你还想站在岸边?”阴弘智嘲讽低语。 “很快的,很快的……李世民,你们杀我爹娘,毁我阴家,很快,我就要你们付出代价!”阴弘智的双眼透出阴毒的光。 ******** 承乾醒来时,模模糊糊看见太宗帝正在穿衣,便低声唤道,“父皇……” 太宗帝转身,见承乾脸容有些困乏的睁开眼睛,忙过去,俯头亲吻了一下,柔声安抚道,“乾儿,父皇要去朝议,你再睡一会。” 承乾唔了一声,想起太宗帝有时不爱用早膳,便喃喃道,“父皇,用了早膳再去。” 太宗帝宠溺一笑,“好。父皇会用的。” 承乾这才闭眼睡去。 宠溺眷恋的凝视着承乾好一会,注意到承乾眉眼间的疲惫时,有些歉疚的低头怜惜吻着。 昨晚,实在有些难以自制。 幸好做了一些措施,否则怕是会受伤吧。 有些不放心的伸手探探承乾的额头,当确定无碍时,才起身慢慢离开。 想起承乾的叮嘱,便在李福呈上早膳时用了一些,又叮嘱了红玉,早膳弄些清粥。 又在承乾的卧榻前凝望了好一会,才慢慢有些不舍的离开。 走出起晖殿时,太宗帝转身淡淡开口道,“如果殿下醒了的话,叫小金子到甘露殿回禀。” “是!”红玉恭敬弯腰应道。 直至太宗帝转身离开了。 红玉才慢慢直起身子。 “红玉姐姐,皇上和殿下他们……”珠儿终于有些忍不住,昨晚半夜,李福公公突然到厨房拿了热水,又凝重嘱咐他们不要靠近。到底…… “珠儿。”红玉看向一脸疑惑的珠儿,心头感慨珠儿的单纯,也羡慕着珠儿的单纯。“你放心吧。皇上只会对殿下越来越好,不会伤害殿下的。” 珠儿似懂非懂的点头,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 承乾再度醒来时,瞅了眼外头的天色,不会是过午了吧? 承乾呆了呆,慢慢撑着卧榻起身,突然觉得腰很酸麻,不由想起昨晚的疯狂,忍不住脸红,就算父皇四年多来没近女色,也别突然就…… 无奈叹了口气。 呆了半晌,让脸上的温度慢慢散去,承乾看了看自身,摸摸脖颈,昨晚父皇应该没在脖颈上留下印迹吧。 嗯,虽然身上肯定有不少印迹,但是脖颈上应该没有才是。 而且,那个地方……虽然麻麻的,但是好像不痛?承乾有些尴尬的回想起昨晚模模糊糊的记忆里好像被上了药? 摇摇头,不再去想,调整了情绪,承乾换上袍衫,才叫进珠儿红玉。 珠儿一进来就很是担心的开口道,“殿下,您要是再不起来,奴婢就要去请太医了。” 承乾有些尴尬的呵呵一笑。 红玉抬头淡淡道,“珠儿,你最爱大惊小怪,殿下不过是这阵子事情比较多,累了罢了。” 承乾听到红玉这话,一怔,心头有些猜疑,莫非红玉她知道什么? 但定睛看去,红玉一脸平静。承乾也就把猜疑暂时放在心里。 待用早膳看到清粥时,承乾疑惑,他早膳不喜用清粥,红玉她们都知道的。 “这是皇上特意嘱咐的。”红玉见承乾疑惑,便低声解说道。 第137章 父皇特意嘱咐的?忽然想起清粥的用处……,顿时脸上一红。埋头便喝了起来。 红玉看着红着脸吃粥的承乾,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 待承乾用完早膳,红玉收拾着碗盘,端着走向小厨房。 转过回廊后,便见李福站在回廊僻静处看着自己。红玉顿了顿脚步,便朝李福走去。 “殿下用膳了吗?” “嗯,殿下用了。福公公可是来找红玉?” 李福沉默了一会,才慢慢开口道,“你很聪明,其他话无需我多说对吧。” “红玉明白。” 李福微微点头,面无表情的转身而去。 红玉看着李福走远,才慢慢走回小厨房。 若说心头不复杂是不可能的,皇上竟然对殿下……,但想着殿下今日的神情,似乎也不是不愿意…… 哎,罢了,还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吧。 ******** 承乾用完膳,便拿起书,准备看时,小银子来报,魏王殿下来访。 承乾思量了一会,想着昨儿个青雀来时,那僵硬的脸色还有欲言又止的神情,还有昨日李恪的请求,心里隐约对青雀的来意有所知晓…… 李泰进后园时,便见承乾正在树下专心看书。 四年不见,他这个哥哥还是没变,李泰看着承乾一脸闲适,心头有些复杂。 四年来,他没有去扬州看望过母后,虽然曾动过念头,想去看望母后和哥哥,但如侯君集所说,趁着哥哥不在的时候,应该努力去获得父皇和朝臣的注意和欢心才是,但是,没想到的是哥哥走了,却来了个稚奴!虽然稚奴只有四岁,但连自己的舅舅长孙无忌都说,稚奴聪慧不下哥哥,可恶! 而偏偏李佑和李愔这两人还总是找着他的麻烦,挑他的刺! 这两年,侯君集和贺兰楚石不断放出各种风声,希望父皇早日能立储,希望能趁着稚奴尚未长大,趁着这会儿现在母后的儿子只有自己够资格的时候,确立下来,但父皇却是不曾理会,好不容易,魏征在这几天上呈了立储的奏折,这回,无论如何,必须确定下来! 在这之前,自己必须得到眼前这个虽然坐着轮椅却对父皇有着非常大影响的哥哥支持。 “弟弟见过哥哥。”李泰上前行礼。神情虽然还是有些僵硬,但却自然了很多。 承乾放下书,抬头微微一笑,“青雀怎么有空过来了?” “呵呵,想着好久没和哥哥说话了,本来昨天就该陪着哥哥说话的,偏偏有事……,所以今天就过来了。”李泰笑容可掬的说道。 承乾看着李泰脸上的笑容,轻轻一叹,哪怕现在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但是,青雀心胸狭窄,功利心强的性子还是没变啊。 “对了,哥哥,怎么不出去走走?”李泰笑笑问道,“要不,明儿个弟弟陪你到长安城里逛逛?” 承乾摇头,“还是算了吧。最近想静心读书。”又笑笑道,“你如果忙的话,就去吧,我自己一人呆着也没事。” 李泰讪讪一笑,“没事……”踌躇了一下,李泰刺探性的问道,“哥哥最近可曾听过什么传言?” 承乾抬眼,淡淡问道,“什么传言?”心头一沉,果然还是来了吗? “听说最近魏征大人好像被父皇斥责了。”李泰说道。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承乾的脸色。 承乾故作讶异,“是吗?自从我回来,老师还没来过起晖殿,老师为何被父皇斥责?” “听说是为了立储的事情。”李泰有些失望,看来哥哥还真没听过…… “哦。”承乾点头,又摇头叹气道,“老师真是太过耿直了。” 李泰有些尴尬,“其实魏大人也只是为国尽忠罢了。” 承乾微微点头,便微笑的拿起一块杏仁糕递给李泰,“青雀,来,吃点杏仁糕。” 李泰正眼巴巴的瞅着承乾,看见承乾递过来的杏仁糕时,有些懵了。但见承乾一脸期待,便也只好接过。 刚吃完,见承乾又欲再递过来一块,忙开口道,“哥哥,我不吃了。你知道,我不喜欢吃甜的。” “是吗?真可惜呀。”承乾咬着杏仁糕有些遗憾的开口。 “哥哥……”李泰一滞,半晌,才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哥哥,其实我是有事来找哥哥的。” 承乾慢慢咀嚼完杏仁糕,看向李泰,心里一叹,来了。 “说吧,什么事。” “哥哥对立储一事怎么看?” “现在说立储,你不觉得太早了吗?”承乾轻声道,看向李泰,意味深长道,“父皇他正春秋鼎盛。” 李泰盯着承乾,皱眉怀疑问道,“哥哥,你不是想着稚奴吧?” “哥哥没想着谁,而且,青雀,稚奴他还小。”承乾皱眉,有些不悦,怎么猜疑起稚奴来了? “哥哥,我已经十五了!”李泰沉声道,“我觉得现在立储就是好机会,希望哥哥能帮帮我。”说罢,一脸期盼的看向承乾。 承乾默然。 青雀已经这么着急了吗? 但是,在他心里,青雀却不是合适的人啊。 缓缓摇头,承乾神情平静,“我不觉得现在是个好时机,所以,青雀,对不起,哥哥帮不了你……” 李泰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承乾。 哥哥竟然不帮他?果然,就如李佑所说的,哥哥他其实心里也是想着那个位子吗? 第138章 心头怒火顿起,李泰猛然站起,盯着承乾,半晌,阴冷一笑,“其实哥哥不是帮不了我,是想帮着自己吧?” 承乾皱眉,低声斥道,“青雀你胡说什么?!” “嘿嘿。”李泰怪笑一声,“没事,弟弟能够理解,好!哥哥,你不帮我,我也能成功!”说罢,便重重拂袖而去! 承乾看着李泰的背影,心头忽然有些难过,果然,还是得走到这一步吗? 承乾慢慢闭上眼睛,轻轻一声叹息,忽然腰间传来温热的感觉,脖颈喷洒着熟悉的气息,接着,便是柔声低语,“乾儿别难过。” “父皇?”承乾转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正弯腰抱着自己的太宗帝,“为何纵容着青雀?侯君集,贺兰楚石都不是好东西,父皇为何还要让他们留在青雀身边?”承乾低声问着,干净的眼眸里是满满的疑惑。 父皇精明,岂会看不出侯君集等人的野心。 太宗帝只是淡淡开口,“乾儿,父皇给青雀安排的老师可不只侯君集一人,难道没有侯君集,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了吗?更何况,这是一个过程,必须的……” 第66章 各人算局(1)(捉虫) 必须?承乾皱眉。 正欲再问,太宗帝却拍拍承乾的肩膀,只是宠溺笑道,“好了,乾儿,别担心,一切父皇自有安排。” 承乾只好把到嘴的疑问又吞了回去。 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未近黄昏,父皇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事情都处理完了?那……立储的事情呢? “父皇,奏折都看完了?”承乾转头问道。 太宗帝没有回答,只是绕到承乾跟前,弯腰,双手放在轮椅扶手上,凝视着承乾,反而关切问道,“乾儿,觉得可好?” 嗯?可好?承乾愣了楞,什么意思?盯着太宗帝毫不掩饰的关切疼惜的神情,忽然想到昨晚的缠绵,不由脸红,有些无措的开口说道,“儿子……还好……” 太宗帝微微皱眉,抬手欲抚上承乾的脸,承乾忙闪过,低声说道,“父皇,这是在外面。” 太宗帝收回手,虽然对承乾的闪躲有些不悦,但看着承乾眉眼间的紧张和无措,也只好按捺下心头的不悦。 弯腰抱起承乾,走向后殿。 承乾有些紧张,但也努力保持自然点。 经过了昨晚之后,承乾不知为何总是对往日里父皇“光明正大”亲昵的行为敏感了起来。总害怕会被人知道…… 如果被人知道话,父皇的一世英名就会毁了,到时候…… 承乾不由捏紧太宗帝袍衫。 “乾儿害怕?”突兀的,耳边低沉一语。 承乾回过神,这才发现,在他出神发呆的时候,已经进了后殿,被安置在软垫之上了。 承乾看向太宗帝,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父皇,儿子不怕,只是,父皇,儿子不能害您——” “乾儿未曾害我!”未说完的话语被打断,太宗帝定定的凝视着承乾,柔声道,“乾儿别担心,一切都有父皇……” 承乾嗯了一声,慢慢点头,心头却是想着自己平时也要注意才好。 太宗帝看着承乾漫不经心的应着,心头低叹一声,乾儿这是不信自己还是不信他?但也只是摸了摸承乾的头,未再继续,只是想着,等过些日子……到时候,希望乾儿能明白…… “对了,父皇,魏征老师真的提出立储的奏折了?”承乾还是有些怀疑,魏征素来小心谨慎,独来独往,这种敏感的牵涉到分党立派的问题,他怎么会第一个出来打头阵?忍不住问道,虽然知道这个话题比较敏感,自己身为皇子也不适宜问,但承乾心里却隐约觉得,他和父皇已经不是简单的皇父和儿臣的关系了吧?忍不住就提了出来,假如父皇回答了自己……,假如父皇不回答自己…… 承乾的手指忍不住揪紧。 太宗帝呵呵一笑,“是啊。乾儿觉得咋样?” 承乾一愣,什么咋样?父皇还会不知吗?同时心里一松,父皇算是回答了自己,可心里也疑惑,看着太宗帝笑眯眯却透着一丝奸诈的笑容,皱眉反问,“父皇呢?父皇自己觉得这个时候提立储好吗?” 太宗帝悠悠一笑,“当然不好,稚奴未成年,青雀条件不够,而玄麟……”太宗帝有些惋惜一叹,“可惜了……” “而我身为嫡长子,却是行动不便……”承乾想也没想就接着太宗帝的话说下去,说完,有些自嘲一笑。 太宗帝皱眉,抱过承乾,盯着承乾,神情严厉道,“乾儿,不许说这样的话!” 承乾沉默,心头也有些后悔,刚刚的话,他真的想都没想就说出来了。自己的行走不便一直是父皇母后心头的痛,他一直都知道。而在知道父皇的心思后,他更加懂了,为何父皇当年会坚持着要红玉教他按摩之术,不管多晚,除了分开的这四年,父皇总是每晚替他按摩麻木的双腿…… 只是在父皇说的所有人里却是没有自己…… 他一直都想做父皇最优秀的儿子呀。 “乾儿想当储君吗?”沉默半晌后,太宗帝低头问道。 承乾缓缓摇头。 “乾儿……”太宗帝抚着承乾的脸颊,幽深的眼眸凝视着承乾,哑声低语道,“哪怕你能行走了,我也不会选择你。” 承乾抬头,疑惑问道,“为什么?儿子不够优秀吗?” 第139章 太宗帝微微一笑,笑容宠溺温柔,“不,乾儿很好,很优秀。但乾儿,你的心不够狠。” 承乾皱眉。心不狠?? “但是,乾儿,哪怕你条件足够,父皇也不会选择你……” “为什么?” “因为乾儿是父皇一人的。”太宗帝慢慢说着,哑然的声音说着压抑。 大唐的君主易寻,但父皇的乾儿却只有一个! 所以,这才是真正的理由?承乾凝视着太宗帝,忍不住眉眼弯弯,心头暖暖,仿若冬日暖阳。 ******* 寒华殿上,阴妃正若有所思的敲着手上的信,此时,突然外头一阵小声的话语。 阴妃皱眉,不悦起身。 身边随侍的宫女忙弯腰作礼道,“娘娘,不如奴婢去看看?” “嗯,快去看看。若有哪个不知死活的,便给我狠狠教训一顿!” 宫女忙作礼应是,便转身匆匆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外头的声量便小了下来。 阴妃敲打着桌面,有些心烦,信里的事情让她烦恼不已。 而就在这时,宫女进来了,手里还抓着一只吱吱叫的不停挣扎着的很像老鼠又比老鼠可爱的小东西。 “娘娘,原来是中山王殿下的老鼠跑到我们这里来了。” 阴妃一愣,沉吟了一会,便慢慢绽放起美丽的笑容,笑容很美,很纯真,但可惜盯着滚滚的眼眸瞬间冷了下来。 滚滚顿时一抖,宫女抓着滚滚,心头疑惑,这老鼠莫不是生病了?怎么发抖了? “把这只老鼠先带到我的寝殿去,待会再找人送回去。” “是,奴婢这就去。” 待宫女退下,阴妃看了眼手里的信,得意一笑。 ********** 李泰脸色阴沉的回到武正殿后,便喝令所有人都退下。只留下侯君集和贺兰楚石。 “被你说中了……侯将军。”李泰有些愤怒的开口,“我那个大哥原来竟然也异想天开了!” 侯君集和贺兰楚石对望一眼,侯君集先开口,“殿下,若是如此,那么,我们也要准备一下才是……” “准备?准备什么?”李泰不解。 “呵呵,这个殿下放心。老臣都已经为殿下打点好了。” ************** 春风楼,雪梅阁里。 房玄龄仰天长叹,“那个侯君集到底想干什么呀?!我现在都不敢回家了啊。我夫人说我要是再不回去,她就要休了我啊!”房玄龄一脸苦恼。 “他还想干什么,无法就是想搅局呗!哼!他当皇上不知吗?!”杜如晦也不耐烦道,想起家中天天往弘文馆跑的小儿子,杜如晦就头疼。 长孙无忌只是淡淡一笑,“他可不曾来找过我。” 房玄龄狠狠的瞪了长孙无忌一眼,有些嫉妒的道,“你明明是魏王的舅舅,这趟浑水还能不沾身吗?我不信!侯君集早晚会找你!” 长孙无忌悠悠一笑,“因为我还是吴王的老师,而且……大家都知道,我和中山王殿下的关系更好。” “说实话,长孙兄,你就这么看着魏王被人当枪使?你应该知道,中山王殿下是没有可能的,而晋王还小……”杜如晦正色道,“说不定将来……” 长孙无忌悠然的给自己斟了杯酒,摇头道,“我曾和魏王说过,可惜,魏王不听我说的话,至于晋王……”长孙无忌一笑,想起今儿个上午,皇上召他到甘露殿时的情景,便慢条斯理的开口道,“我只知皇上春秋鼎盛。” 杜如晦和房玄龄若有所思,“所以,这才是皇上的态度?” 长孙无忌只是笑而不语。 想起在甘露殿—— “无忌,你看看,这是晋王昨儿个写的奏议。” 他接过,打开,不由讶异,还是很稚嫩的字体写着对近日朝议争论的意见,虽然还不是特别好,但以晋王殿下的四岁稚龄,能够说出,“综合而用,舍弃绝对,取其中道”的意见也算难得了…… “无忌,晋王虽然聪慧不下乾儿,但如今年幼,还需多多引导才是。” “是,皇上言之有理,所以,有些事情不需着急。” “呵呵,无忌,你明白就好。” 从回忆中回过神,看着已经平静下来的房玄龄和杜如晦就着某个诗文争论,长孙无忌若有所思,若皇上本身已经看中了晋王,那又为何纵容魏征提出立储的朝议?果然是为了引鼠出洞吗? 那魏王不就是…… 长孙无忌皱眉。 心头又想起另外一个人,吴王……玄麟…… 聚会完毕,长孙无忌刚回府邸,管家就匆匆过来低声道,“大人,吴王殿下来了。” 长孙无忌不悦皱眉,不是说好,不要总是跑出来吗? 要是被侯君集或者那只老鼠看到说不定就被大作文章了。 “大人……吴王殿下好像不是很好……”管家嗫嚅道。 想着刚刚突然来到的低垂着头的吴王殿下,哎,那吴王殿下平素里可是温和又亲切…… 长孙无忌一怔,随即快步走向自己的寝室。 猛的大力推开寝室,就见已经寝室里一片昏暗,就着已经爬上来的月光,长孙无忌才看到寝室的角落里缩着一个人。 长孙无忌一愣,随即转身合上房门,轻步走过去,待来到那缩着的紧紧抱着膝盖的少年面前,长孙无忌慢慢蹲下身,放柔声音,轻轻唤道,“玄麟?” 第140章 少年慢慢抬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可在月光下的红肿着的右脸却甚是吓人。 长孙无忌心一揪疼,同时心头怒火顿起,“这是怎么回事?!”低声怒问着,手指却小心翼翼的抚上那红肿的脸。 李恪轻轻一笑,笑容温和的好像只会这种笑容了,而声音很淡很轻,好像随时都会散了一样。 “老师,吓到你了?对不起……只是我这会儿真的找不到可以躲起来的地方了……我……好像不知道可以去那里了……” 第67章 各人打算(2) 是夜,寒光殿,寝室里。 阴妃看着在笼子里不停吱吱叫的滚滚,露出得意阴冷的笑容。 齐王李佑蹲在笼子前,嫌恶皱眉,“母妃,你给它下的东西有用吗?” “那是你舅舅给我的,怎么会没用?”阴妃款款起身,柳腰轻摆,甚为优雅的走至笼子前,微微一笑,笑容炫丽,“记住了,滕武,一定要把它放到武正殿后园。” “为什么?”李佑转头,眼里划过一丝憎恨,“不是要还给起晖殿吗?” “如果是我们拿过去,岂不是我们就是嫌疑人?”阴妃一笑,拍拍李佑的头,“总之,你听母妃的不会错!” 李佑哼了哼,“偷偷放过去就行了吧?那我找个奴婢去做。”说罢,提起笼子,转身欲走。 “记住!”阴妃急急叫住李佑,严肃道,“一定要处理干净。” 李佑勾嘴一笑,笑容带着诡异的阴冷,“母妃,儿子做事,最喜欢干净了。” 阴妃满意点头。 而,此时的长孙府邸。 长孙无忌坐在卧榻边上,手里拿着药膏,小心轻柔的涂抹着。 李恪呆呆的看着窗外的弯月发呆。 长孙无忌瞅了眼李恪的神色,依然还是没有开口。 从李恪说出那句“不知道该去哪里”,他就什么都没有问过,不问李恪发生了什么事?不问李恪这伤到底是谁弄的?他只是一把拉起李恪,按着李恪坐到卧榻上,翻找出药膏,给李恪慢慢涂抹着。 他知道,李恪会说的。 这孩子从来不会对他隐瞒。 “老师……,母妃说,我必须去争。” 当药膏都涂抹好了,长孙无忌刚想起身给李恪倒水,李恪的声音就轻轻响起。 长孙无忌的手一顿。 李恪脑海里慢慢回忆着在韶华殿的情景…… 今日,他刚想出宫就被母妃的人拦住,无奈之下,只好去了。 挥退所有的人,母妃直截了当的说,“帮你弟弟,让他成为储君。” 他只能苦笑,“母妃,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知道,文梼,他根本就不可能。” “那好,那就你!我会劝服文梼,让他帮你。”母妃的态度十分坚决。 他只觉头疼,若是其他人,他会有一百种方法巧妙摆脱,甚至阴奉阳违,但这人是他的母妃呀。 他只能无奈,只能耐心劝说。 在母妃十分顽固的态度面前,他最后,只能艰涩开口,“母妃,你应该知道的,我们的出身……” “我们的出身怎么了?!”母妃怒了,“你是杨氏子孙怎么了?!你也是你父皇的儿子,这些年来,你做的事情,你以为母妃不知吗?你不想跟李泰正面冲突,母妃觉得也对,但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了,你不可以再闪躲了!你知道吗?其实,你的父皇曾经对我说过,他很欣赏你,你也是他优秀的儿子啊!” 当听到父皇在母妃面前称赞他时,他一怔,随即背脊发冷。 有哪个帝王会希望被自己一手推翻的王朝的后代继任自己的帝位?哪怕他愿意!他的大臣将领呢?跟着他,推翻王朝的功臣武将呢?! 父皇如此精明,怎会不知? 父皇……想干什么?! “母妃!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急急辩驳。 他的母妃却是一怒上前,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他愕然。 ……母妃,竟然打他? 他的母妃却是在扇了他耳光后,定定的凝视着他,眼眶红了,然后泪水就慢慢的滑落。 他慌了,忙上前跪下,“母妃……,母妃,您别哭啊。都是儿子的错,您别哭了……” “玄麟……,你以为母妃真的不懂吗?哪怕就算我们不争,你以为,将来,李家的人就会容下我们吗?”母妃却是惨然一笑,慢慢软坐在地。 他微微一怔。 母妃却嘲讽一笑,“你舅舅天真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跟他一样?他以为,跟你父皇谈好了条件,他就能为杨氏争下一个血脉?为杨氏争下一条活路?” “你知道吗?李靖打赢突厥后,突厥把我们杨家的最后的直系血脉,杨政道,你的表弟,献给了大唐,之后,你的父皇就下令,绞杀了他……” 他脸色一白。 “他跟你一样大啊。玄麟!”母妃哭泣着揪着他的衣服说道,“玄麟,母妃不能保护你们多久,如果有一天,母妃不在了,你和你弟弟怎么办?!只有争了,我们只有争了!我们才有出路啊。” 他听着母妃的哭泣,母妃的话语,心头疼痛苦闷,的确……,或许将来,他和文梼都不能活着,但是……争?争了就有吗? “母妃……,没用的……”他低低声开口。 “为什么?!玄麟,你都没试过……” 第141章 “您以为,父皇为何派长孙大人做我的老师?”他有些艰涩的开口,眼眶开始泛酸。 母妃一愣。 掩住眼睛,不想让母妃看见他流泪的样子。 只是声音里的哽咽却是无法避免。 “母……妃……父皇什么都知道的……长孙大人……长孙大人一直在告诉我,让我亲近大哥,多跟起晖殿走动……母妃……你明白吗?……母妃,你懂吗?……” …… 从小就一直告诉我,多跟大哥亲近。 从小就一直告诉我,我是李氏子孙。 老师,我知道,这才是你的良苦用心。 …… 长孙无忌顿了顿,正欲转身,却被抱住了腰。身高刚刚到达他胸口的李恪紧紧的抱着他。 他正欲轻唤,却感觉背上的袍衫好像被水打湿了一样。 他想掰开李恪的手,李恪闷闷哽咽的声音却传来,“老师,让我这样待会。” 他正欲掰开李恪的手一顿,听着闷闷呜咽的哭泣声,他心口一疼。 “玄麟……”他哑声开口,“有我,一切有我。不会有事的。”他抬手轻轻反拍着背后的呜呜哭泣的少年,哑声安抚着。 突然,“我死了,老师,你会哭吗?”低低的声音问着。 他一愣,死?随即心头一慌一怒,猛的转身,抓住少年的肩膀,恼怒问道,“谁说你会死的?” 待看到李恪一脸的泪痕和笑容,又不由心疼起来,但面上还是怒道,“不许说什么死不死!” 李恪只是温和一笑,慢慢将头埋入长孙无忌怀中。 哪怕你用心良苦,能见到老师你这样的表情……,我也甘愿了。 ********* 长安郊外,山庄。 待看完了手中的信,阴弘智得意一笑。呵呵,一切都很顺利呀。 想不到姐姐竟然能想到利用那只天竺鼠? 很好!就这样继续吧,很快,很快,他就可以…… ******* 翌日。 珠儿正蹲在起晖殿后园里不断的呼喊,“滚滚?你在哪?快出来呀?有你最喜欢吃的花生米哦……滚滚?滚滚!?再不出来!我就吃了你的花生米!!” 珠儿不耐烦的起身,气呼呼的喃喃,“臭滚滚到底跑哪去了?!” “会不会是去找李福公公要吃的?”红玉正要过去后殿,见珠儿气怒,便随意开口道。 “我去问了,可李福公公说他这两天也没见到滚滚。” “那立政殿呢?滚滚很喜欢晋阳公主,会不会找去晋阳公主玩了?” 珠儿皱眉,“那我去问问!”又绽开笑容,“谢红玉姐姐。” “嗯,快去吧,殿下这两天都在问呢。” 珠儿随即离开起晖殿,匆匆跑向了立政殿,而与此同时,武正殿里。 李泰看着宫女手中的昏睡的滚滚皱眉,“又到处乱跑了吗?” “殿下,要不,奴婢给送回去吧?” “随便!”李泰随意挥手,现在想起起晖殿,他就烦。 宫女只好作礼退下。转身离开了武正殿。 珠儿从立政殿离开,心头轻轻一叹,还是没有…… 到底滚滚跑哪了? 而在珠儿苦思转弯之际,突然—— “哎呦!” 一个宫女端着果子碰的一声被珠儿撞倒在地。 珠儿吓了一跳,忙过去搀扶起来,边连连道歉,“对不起,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宫女缓缓摇头,“没事,是我不小心。” 珠儿见果子散落一地,忙弯腰捡起。 珠儿忙帮着宫女捡起果子,而缓缓站起的宫女却是慢慢的露出阴冷的笑容。 待珠儿帮着宫女捡起果子后,宫女嫣然一笑,“谢谢你啊。” “啊,你太客气啦,是我不好,都不看路,才会撞到你。” 宫女轻轻一笑,转身走了。 珠儿看着宫女转身走了。也正想转身,却见地上掉了一个荷包。忙捡起,转身想追上去还给那个宫女,人却已不见。 珠儿茫然,自言自语,“走得还真快呀。” 看了看手上的荷包,竟散发出阵阵香味。不由嗅了嗅,“哇,好香啊。她都装了什么?” 珠儿边走边嗅。 而在珠儿走远后,走廊的转弯处的关闭着的某个殿门打开了。 探出来的头正是那个宫女。 宫女见珠儿走远,直至看不见了。才重又关上殿门,转身。跪伏作礼。 “奴婢见过齐王殿下。” “嗯,你做得很好。过来,本殿下给你一个赏赐。” 宫女一喜,忙起身走了过去。 当她接过发光的珠子时,一脸灿烂的笑容时,突然恐惧的张开嘴巴,手中发光的珠子和她的手慢慢融化,正欲尖叫,身体就已慢慢融化了。不一会儿,地上只剩下一摊散发着臭味的水。 “不错!舅舅送的这个玩意还真不错。呵呵,马上就消失了啊……哈哈!” “殿下,那个珠儿没有打开荷包……会不会……” “那也没关系!本来就只是想碰巧看看能不能在起晖殿的人身上下手,没想到竟然那么好运气,撞上了这个珠儿。嘿嘿。这下好了,有了这个珠儿,再加上那只死老鼠!嘿嘿,李承乾还不死?而李泰嘛……” “那殿下,接下来,我们……” “去,把昨儿个我叫你偷的,这个宫女身上的绣着花名的手帕给我扔回武正殿!这人既然是武正殿的,那就让她回武正殿去。” 第142章 作者有话要说: ps:一点小资料。 贞观四年(六三〇)正月,李靖率三千骑自马邑进驻恶阳岭,夜袭定襄,大败突厥。颉利可汗大惊,迁牙帐于碛口。颉利的亲信康苏密以隋炀帝后萧氏及其孙杨政道降唐。 第68章 黑子,白子 太宗帝在甘露殿批完最后一份奏折,站起身,伸伸懒腰,正欲起身前往起晖殿,想着昨日乾儿到处在找滚滚,哼,也不知道找到了没有?如果找到了,就丢给李福去养! 反正李福那老小子也喜欢滚滚。嗯,就这么决定。 正想着,李福轻步进来,弯腰低声禀报,“禀皇上,徐柱将军求见。” “嗯,让他进来吧。”太宗帝思量,那些个老鼠终于动了吗?想着这盘棋结束后,乾儿就……嘴角忍不住勾起一笑。 李福不经意间瞥见,心头默然,怎么皇上笑得这么……这么……猥、琐? 徐柱走进甘露殿,跪伏行礼后,低声禀道,“皇上,老鼠出来了。” 太宗帝眉毛微扬,心头一悦,“哦,不错。出来了几只?” “一共三只。”徐柱犹豫了一会,低声道,“里头还有……齐王殿下。” 太宗帝心一沉,神情一冷,低声喃喃,“他还真是不知死活呀……” “知道他们的去向打算吗?”太宗帝沉吟问道。 徐柱点头低声道,“似乎,他们在滚滚和珠儿身上动了些手脚……” 那群老鼠果然选择了起晖殿!太宗帝神情更加阴沉,咬牙,一字一顿,“起、晖、殿?” ********** 当珠儿正一边找着滚滚,四处呼喊,一边走回起晖殿时,红玉正抱着昏睡的滚滚,对送滚滚回来的武正殿宫女微笑道,“真是麻烦你了。” “红玉姑姑您太客气了,这也是我们殿下的吩咐。”宫女诚惶诚恐。 “魏王殿下有心了。只是……”红玉有些迟疑问道,“滚滚它……这是怎么了?” “我看见它的时候,它就是这个样子,我也不明白。”宫女摇头说道。 “哦……那可能就是它玩得太疯,睡着了,谢谢啊。” “红玉姑姑,那我回去了。” “慢走。” 红玉待那位宫女不见了,才抱起滚滚,仔细瞧了瞧,还探了探温度,鼻息,奇怪,这小东西怎么睡得这么死呀? ******** 甘露殿里,太宗帝淡淡吩咐道,“一切照计划行事。” 徐柱一震,犹豫了一下,低声开口,“这样,会不会……” “这是命令!” “是!臣遵旨!” ******* 承乾接过滚滚,轻轻放到桌案上,问道,“它跑到武正殿了?” “回殿下的话,是武正殿的宫女送来的。” 也就是说不确定了?承乾心头有些不安,总觉得滚滚消失的这两天,有些不太对啊。 又见滚滚睡得死死的,承乾拿起桌案上的毛笔轻轻戳了戳,皱眉,“红玉,你看,滚滚是不是生病了?” 红玉跪坐一边,仔细的摸了摸滚滚的身体,摇摇头道,“奴婢不知,要不,召太医看看?” 承乾想了想,放下毛笔,改用手指戳戳,“没办法了。不过,你就说,是我觉得头疼,想请太医,最好请那位张太医,我记得,他好像挺喜欢滚滚的。可千万别请那位古太医,我听说,他喜欢吃老鼠肉……” 红玉点头,心头暗想,殿下思虑果然周到。 只是……古太医虽然喜欢吃老鼠肉,可滚滚是天竺鼠,不是老鼠呀,而且,那位古太医很喜欢逗滚滚…… 承乾继续戳着滚滚,可滚滚依然呼呼的睡着,承乾皱眉,心头担心不已。 “乾儿?”太宗帝匆匆快步走进寝室的时候,就见承乾坐在软垫上,一只手指戳着滚滚,眉头紧皱。心头不由有些紧张。忙加快脚步走过去,一把抱起承乾,退后到卧榻上。 承乾下意识的紧抱住太宗帝的脖颈,见太宗帝一脸凝重,不由一愣,不解,“父皇?怎么了?” 太宗帝只是紧了紧抱着承乾的手,淡淡道,“那滚滚也不知是不是得病了,要是传染给了你怎么办?” 承乾一愣,随即一笑,“不会的,父皇,滚滚可能就只是吃坏了东西吧。” “总之,乾儿,你给我小心点。”太宗帝盯着承乾,柔声道,顺势亲了亲承乾的眼睛。 承乾心头一暖,不由露出满足一笑。 说话间,珠儿进来了。 太宗帝看见珠儿,眼眸微微一闪。 珠儿先是跪伏行礼,承乾微笑,“珠儿,已经找到滚滚了。” 珠儿抬头,有些羞愧道,“奴婢没有照顾好滚滚,求殿下责罚。” 承乾摇头,“这不关你的事情,是滚滚自己顽皮,而且我没有把它关在笼子里,也是我的不是。你去看看它,平日里总是你照顾它,你看看它到底怎么样了?” 珠儿忙应是,起身走到桌案那边。 当珠儿刚刚靠近,突然,滚滚动了动,珠儿惊喜,急忙跪下,承乾也一喜,张望着。 但就是在这时,滚滚突然睁开眼睛—— 平素黑溜溜的眼睛竟变成红色?! 承乾吃惊,惊叫道,“珠儿小心!” 珠儿吓了一跳,“滚滚?!”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但为时已晚,就在这时,红色眼睛的滚滚突然咧嘴露出尖尖的牙齿一把扑了过去,咬住珠儿惊叫遮挡的手腕,珠儿脸色瞬间发白,紧接着,就昏厥在地。 第143章 承乾惊呼,“珠儿!” 太宗帝皱眉,抱起承乾正欲离开时,突然,滚滚朝承乾扑了过来—— 太宗帝猛的转身,将承乾掩护在后。 承乾惊慌叫道,“父皇——” 太宗帝闷哼一声,脸色顿时苍白起来。后背上,滚滚死死的咬着。 承乾呆呆的盯着太宗帝苍白的脸色,还有额头上不停渗出的汗珠,心头猛地一揪,视线就这样模糊起来…… 而听到珠儿尖叫声,冲了进来的小银子和小金子都吓了一跳,扑了上去,将滚滚抓起,但滚滚似乎失去了常性,不停的吱吱叫着。 进跟着小银子和小金子进来的红玉和另一名白发苍苍的太医惊呼一声,都冲了上去。 太宗帝勉强将承乾小心翼翼的放到榻上,看着承乾一脸难以置信,不住滑落的眼泪,只是低低一笑,便闭上了眼睛。 乾儿……还是,让你哭了…… 冲上来的太医急忙拿着金针连扎太宗帝背上的几个穴道,小心翼翼的探了探太宗帝脉,才轻轻呼出一口气,对着慢慢擦去脸上泪珠的承乾轻声道,“殿下放心,皇上的毒被老臣控制住了,只要找到解药,就无恙了。” 承乾还带着泪痕的脸上,神情一片平静的慢慢点头。 红玉和太医小心翼翼的将太宗帝安置好。扶着承乾坐到轮椅上。 李福这时也进来了。见太宗帝躺在卧榻上,脸色一变,但随即捏了捏拳头,沉默站到了承乾身边,等着承乾的吩咐。 承乾看向还在小银子手中拼命张牙舞爪的滚滚,对太医说道,“古太医,麻烦你,先让滚滚安静下来好吗?” 白发苍苍的太医恭敬应是,手拿金针,猛的刺进滚滚的头,瞬间,滚滚就安静闭上了眼。 承乾又转头对小金子说道,“马上去请徐柱将军,尉迟将军到起晖殿来!” 小金子恭敬应是。 “小银子,去立政殿,将我母后马上请过来。”承乾顿了顿,又淡淡开口道,“告诉母后,一定要将稚奴也带过来。” 小银子行礼后,立刻转身匆匆而去。 “福公公,拿着我的玉佩,请我长孙舅舅,房玄龄大人,杜如晦大人,魏征大人,李靖将军,即刻进宫!” 承乾又转身看了眼地上昏迷着,被红玉搂着的珠儿,对古太医道,“古太医,也请你看看珠儿好吗?” 古太医恭敬应是,探了脉,扎了金针,起身拱手对承乾说道,“毒虽然已进入心肺,但还有希望。” 承乾点头,淡淡道,“古太医,这阵子,恐怕您得留在起晖殿里了。” 古太医恭敬应道,“臣遵命。” 待古太医下去,红玉命人抬着珠儿下去,徐柱已经匆匆赶来。 看见卧榻上沉沉昏睡的太宗帝,神情一凛。随即恭敬跪伏在地。 “徐将军。”承乾盯着徐柱,神情清冷,“我知道,你是父皇信任的人。现在,我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做。” “三天,三天的时间,把孙思邈给我请来!” 徐柱一怔,随即下意识的抬头,却见承乾面容沉静,眉眼清冷至极。“怎么?有问题?” 徐柱心头忐忑,这可是和皇上给他的命令相违背呀!皇上可是说了,要他寸步不离的跟着殿下呀。 但看了看卧榻上昏迷着的太宗帝,还是咬牙叩头应道,“臣这就去!” 待徐柱退下,长孙皇后牵着李治的手匆匆进了寝室,看见卧榻上面色苍白昏睡的太宗帝也是一震,神情立马严肃起来。 李治惊呼,“父皇?” 承乾看向长孙皇后,原本沉静的面容出现一丝裂痕,努力挤出一笑,却有些牵强,“母后……父皇为了救我,他中毒了……”承乾沙哑着声音说着,喉咙如同哽住了什么一样,艰涩开口,“母后……我们必须在父皇醒来前,稳住大局,还有……青雀……” 长孙皇后将视线从太宗帝身上移开,定定的看向承乾,见承乾努力保持着冷静的面容,明明眼眸里一闪而过了惊惧,痛苦,但却努力隐藏着,于是,松开李治的手,走向承乾,摸了摸承乾的头,心一疼,柔声安抚道,“你父皇福大命大,他不会有事的。” 承乾只是依然勉强一笑,然后严肃开口道,“母后,后宫必须稳定,接下来,就辛苦母后了。” 长孙皇后点头,“我明白,只是,你说青雀?” 承乾神情一冷,“滚滚被人下了药,红玉说,滚滚是武正殿的人送来的。” 长孙皇后皱眉,“青雀不可能会这么做!” 承乾嘲讽一笑,“他就算做了,也不会用这么笨的方法。” 长孙皇后凝视着承乾,“乾儿,你让母后带稚奴过来,是因为……” “有人不想母后的儿子当上储君,儿子让稚奴来起晖殿,也只是因为,现在,稚奴只有跟着我才是最安全的!”承乾看向李治,招手,“稚奴,过来。” 李治乖巧的走了过来,仰头看向承乾,问道,“哥哥,父皇他怎么了?” 承乾摸了摸李治的头,深深的凝视着李治,沉声开口道,“稚奴,你听着,有人要对我们不利,父皇为了保护哥哥,受了伤,从现在开始,你跟着哥哥,在父皇好之前,我们必须把大唐的江山稳住,决不能让任何人趁机兴风起浪!” 李治似懂非懂的点头,“稚奴听哥哥的。” 第144章 承乾微微一笑。 长孙看着承乾脸上的淡淡笑容,心头即担心,又欣慰,担心的是,这孩子明明就比任何人都担心,害怕,偏偏隐藏得比任何人要好,欣慰的是,这孩子能这么快冷静下来,看清局势,而且……短时间内还能做出这样思虑周到的安排…… 第69章 棋局(一) “母后,父皇中毒的事情不宜隐瞒,这事宫中迟早会知道,而且,对方有备而来,目标又是我和青雀,所以,母后,我想……先下手为强,为了青雀的安全,先把青雀……” 长孙皇后沉吟了一会,严肃的点头,“这样也好。这事情,就让母后去做吧。” 待长孙皇后安置了李治后,就匆匆赶往了武正殿。 李泰正皱眉听着小太监回禀起晖殿的异常。 “殿下,奴婢亲眼看见徐柱将军匆匆离开,还看见皇后娘娘带着晋王来到起晖殿,然后……还有长孙大人几人也都匆匆来到。对了,殿下,奴婢还看见了尉迟将军……” 李泰起身,来回踱步,心头烦躁,父皇去起晖殿之后,怎么突然叫那么多人?还有母后,为何带着稚奴去起晖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还是……哥哥发生什么事情了? 李泰心头复杂。 而就在这时,小太监慌慌张张的来禀报,结结巴巴的开口道,“殿下,皇后娘娘来了,还,还,还带着羽林军!” 李泰一怔,母后? 长孙皇后一脸肃然的走进武正殿,李泰忙上前行礼,刚想开口,长孙皇后就厉声道,“青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你父皇?!” 谋害?!李泰顿时懵了!急急开口辩解,“母后,我没有!” “你在滚滚身上下了药不是吗?” 滚滚?!李泰呆了呆。想起昨儿个宫女说的跑到他后园的滚滚。 “来人,即刻起把守住武正殿,没有我的命令,不得随意进出!”长孙皇后冷冷开口。 “母后!”李泰回过神,急忙上前,跪伏叩头,“母后!儿臣冤枉啊!母后,儿臣,儿臣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啊!” 长孙皇后冷着脸,淡淡的瞥了眼一脸慌张恐慌的李泰,对枫叶道,“枫叶,把红玉说的那个宫女马上带走!” 李泰眼看长孙皇后就要转身离开,急忙膝行几步,上前叩头道,“母后,求母后听儿臣解释啊。” “你想解释,就等你父皇醒了再说!” “母后,儿臣真的没有做过,对了,对了,一定是哥哥!是哥哥他——” 啪! 李泰怔怔的捂着脸看着一脸愤怒的长孙皇后。 “如果不是你父皇相救,现在昏迷不醒的人就是你哥哥了!”长孙皇后有些难以相信,青雀,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心头失望又难过的开口,“枉费你哥哥他……青雀,你好好呆在这里,等你父皇醒来再做处置吧。” “不——母后!我没有做过,我不要!母后!母后!……” 长孙皇后只是转身,慢慢的离开武正殿。 ******** 起晖殿里,此时夜幕早已下垂。 后殿里,徐柱一身普通劲装跪伏在承乾面前。低垂着头,双手呈上一块玉佩。 承乾接过,怔了怔,这玉佩和父皇赐给他的凤佩如此相似? “禀殿下,皇上曾经说过,如果有任何紧急情况的话,就讲这可以统领禁卫二军的皇上手谕交予殿下。” 紧急情况?承乾下意识的握紧玉佩,父皇这么嘱咐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父皇一早就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忍不住转头看向身后躺在卧榻上仍然紧闭着眼睛昏睡的太宗帝。 “殿下,这是禁卫二军的名录。请殿下查阅。” 承乾回头,接过,翻开,首页上写着禁卫二军联络点,第一个,长安,春风楼?!联络人?沈君元?! 承乾猛的抬头,不是前朝罪人吗?怎么会? 似乎看出承乾此时心头的震惊和疑惑,徐柱低声开口道,“殿下,沈先生是在四年前加入禁卫二军的。” 四年前?!那不是沈君元出事的时候? 父皇为何要让一个前朝罪人加入禁卫二军?承乾手指不由有些用力发白。父皇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此时,小银子进来禀报,“殿下,各位大人都已来到。” 承乾回过神,对徐柱淡淡开口,“我知道了。徐将军,请一定要将孙思邈道长请回来。”承乾郑重开口说道。 徐柱拱手应下。转身欲退下时,又忍不住回头偷偷瞥了眼卧榻上昏迷着的太宗帝,对正给太宗帝小心掖着被子的承乾轻声开口道,“殿下……皇上所做的事情都有他的苦衷。” 承乾掖着被子的手微微一顿,转头看向徐柱,很是平静的开口道,“我知道,徐将军请放心吧。” 待徐柱离开,承乾慢慢转头,深深的凝视着卧榻上的太宗帝,半晌,才示意小银子上前推着轮椅离开。 来到起晖殿前殿。 长孙无忌等人正神色严肃的等待着,已经命令宫廷戒严,各宫各殿不得随意出入的长孙皇后也匆匆到来。 众人先是对长孙皇后和承乾行礼,长孙皇后示意平身后,转头对承乾道,“乾儿,你说吧。” 承乾对长孙皇后恭敬拱手作礼,“是,儿子遵命。” 转头,缓缓扫视一圈,承乾才慢慢开口,“相信诸位大人都已经听说了,父皇被奸人所害,以致中毒昏迷不醒,在父皇没有醒来之前,朝政之事就要麻烦诸位大人了。” 第145章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最后,长孙无忌首先上前,拱手,神情凝重问道,“殿下,不知皇上现在怎么样?臣等能否探望?” 长孙皇后一听,皱眉,要去探望皇上?难不成不信她和乾儿? 长孙正欲开口,承乾却是率先开口了。 承乾点头说道,“当然可以,诸位大人现在请前往后殿。” 长孙无忌拱手作礼,与其他大臣一起先是到了后殿,看望了太宗帝,才重新转回前殿。 在这个时间里,长孙皇后苦笑对承乾开口道,“想不到连哥哥都不相信我们,难不成他们以为……”长孙皇后没有说下去,却是轻叹一声。 承乾淡淡开口,“母后,舅舅刚刚那样做是对的,如果他们没有这么做,我倒要怀疑他们是不是跟随父皇多年,对父皇忠心耿耿的老臣了。” 长孙皇后没有再开口,只是抬手轻轻摸了摸承乾的头。 长孙无忌等人回到前殿,杜如晦第一个上前,恭敬行礼道,“不知殿下对朝政处理有何看法?” “我的看法是这样,父皇目前身边离不开人,母后需要统摄后宫,因此,我留在父皇身边照料,就让晋王跟着各位大人一起处理朝政吧。” 众人心头都是一怔。他们以为中山王殿下必定会借此参加朝政,没想到…… 魏征却是面露微笑,看向承乾,走上前,恭敬拱手道,“敢问殿下,若有不能决议之事?” “如果事情紧急,就请门下省的大人们决议,取意见多数赞同者,若事情不急,就暂时压下,等父皇醒后再做处置。” “另外……”承乾微微顿了顿,轻声开口道,“晋王年幼,就麻烦各位大人多多提点。” 众人忙拱手作礼应是。但心头也疑惑,为什么是晋王而不是魏王?魏王呢? “最后一件事——”承乾神情肃然,“在父皇未醒来之前,请各位大人务必警醒。” “殿下,京城是否需要戒严?”房玄龄上前一步严肃问道。 “不,没有必要。”承乾微微摇头,看向众人,淡淡一笑,“父皇常跟我说起一句话,国之安定,重在民心,民心安定,则社稷安定。如今天下归心,又有诸位大人,我相信,在诸位大人的努力下,长安依旧繁华。无需担心。” 众人一震,随即吩咐拱手应下。 又简单说了几句。众人就吩咐告退。 在李靖要离开之时,承乾出声唤住,“老师。” 李靖忙回头拱手,“殿下多礼了。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承乾神情郑重道,“老师,承乾有一事想要麻烦老师。” “殿下有何吩咐,但讲无妨。” “我想让业诩和阿冲进宫保护晋王。” 李靖一怔,随即见承乾面色凝重,不由低声问道,“殿下,皇上……是怎么中毒的?” 刚刚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避开了这个问题。 宫廷中的事情,作为朝臣,不敢多问,更不敢搀和,但他们跟随皇上多年,也绝不容许任何企图颠覆现在的李唐天下。而当然,他们也心中怀疑,皇上如此精明,又有武艺,宫中虽然不够干净,但也没有污秽到什么地方去,皇上怎会如此轻易就被奸人所害? 承乾嘴边溢出苦笑,“是为了我,父皇……是为了保护我……”承乾艰涩开口。 李靖一愣。 “那奸人是想谋害我,陷害青雀,现在,青雀已被母后禁闭在武正殿,稚奴如今跟着我住在起晖殿。但是,如果我和青雀都出了事的话,母后剩下的唯一的儿子就是稚奴了。所以稚奴的安全必须由我和母后信任的人来负责。承乾思来想去,也只有业诩和阿冲合适了。一来他们武艺不错,二来,业诩冷静阿冲机灵。他们的身份也够,所以,老师,请你马上把他们安排进羽林军。” 李靖肃然点头,拱手道,“殿下放心,臣知道该怎么做。” 承乾轻轻点头,低声道,“也请老师,把这事告诉我长孙舅舅。” 李靖会意。拱手离开。 待李靖离开,承乾才回到后殿。 长孙皇后正蹲在李治面前低声嘱咐着什么,李治一脸似懂非懂的点头。 “乾儿,事情都安排好了?”长孙皇后起身问道。 “嗯,母后放心。儿子都做好安排了。”承乾努力牵出一丝笑容说道。 长孙皇后心头有些心疼的看着承乾脸上勉强的笑容,抬手轻轻摸了摸的头,低声道,“乾儿不想笑,就别笑了。” 承乾慢慢摇头,低声道“母后放心,儿子没事。”又转头,对李治道,“稚奴,明日开始,你就跟长孙舅舅他们一起朝议,你还小,别害怕,只要多听,多看,多想想为什么就好。有不懂的,就记下来,回来哥哥给你讲。明白吗?” 李治乖巧点头,“稚奴明白,稚奴会好好看,好好听的。”顿了顿,说道,“父皇以前也是对稚奴这么说的。” 承乾一愣,随即微笑,看来父皇已经决定好了。 “乾儿,时候不早了,你去休息吧。”长孙皇后见承乾说完,又见承乾一脸掩饰不住的疲惫,不由疼惜开口。 承乾点头,“好,母后,你先回去吧。兕子和高阳还要母后多照顾。”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母后,还有一些人也需要母后去留意……” 长孙皇后会意,摸摸承乾的头,温柔说道,“母后知道,你自己要好好休息。”犹豫了一下,在转身之前,开口道,“乾儿,相信母后,你父皇不会有事的。” 第146章 承乾手握紧成拳,脸上却是淡淡的笑,“我知道。” 待送走了长孙皇后,又哄着李治睡着。 承乾才慢慢的回到自己的寝室,古太医刚刚扎完针,正收拾着东西,见承乾进来,忙和红玉一起跪伏行礼。 承乾摆手,眼睛落到卧榻上依然昏迷着的太宗帝身上。哑声问道,“古太医,你告诉我实话,没有解药的话,父皇能坚持多久?” 古太医想了想,低头认真道,“臣和其他太医们经过确诊讨论后,有七成把握可以让皇上坚持7天。” 七天?也就是说在徐柱必须在七天之内找到孙思邈,但自己给了徐柱三天,禁卫二军的统领应该能找到孙思邈吧? 而这七天里,自己还能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找到解药! 但是,解药…… “殿下?”古太医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毒药方面,臣和其他太医研究过了,那是对方先给滚滚喂食了一种叫做百日醉的毒药,这种毒药如果没有遇上七日香的话,不过就是让人沉睡百天的药物而已。” “珠儿身上有七日香?”承乾回过神问道。 “是的,殿下。而且,百日醉遇到七日香,就是一种极其烈性的毒药,会让中毒者发疯咬人,而且所咬的人也会中毒,一旦中毒,毒性蔓延就会立刻死亡。” 承乾眼眸一冷,对方这是要置他于死地?! “那么,解药,你们能否配置?”承乾试探性的问道。 古太医摇头苦笑,“殿下,这就是老臣要禀报于殿下的,老臣知道殿下肯定在想方法获取解药,但对方用毒狠辣,分明就是不想让人活着,岂会配置解药?” 承乾心一沉,“所以,没有解药?!” “不!”古太医又摇头说道,“天下万物都是相生相克,毒也是一样。老臣知道,天下有一神人,他在几年前来长安时曾与在下谈过百日醉的毒性,老臣相信,他肯定有办法?” “他是谁?现在何处?”承乾心头狂喜。 “他就是孙思邈道长!” 承乾一怔,随即苦笑。 古太医见承乾苦笑,不由一愣,“殿下也知此人?” “我已经派徐柱将军去寻找孙思邈道长了。” 第70章 棋局(二) 古太医欣喜,“只要孙思邈道长一到,皇上就有救了。” 承乾微笑点头,心头默道,但愿如此。如果,如果,孙思邈不能及时赶到的话……,不!!没有如果! 承乾不敢再往下想,简单说了几句,问了滚滚和珠儿的情况,知道滚滚虽然很严重,但还活着,珠儿的毒虽然已经蔓延至心肺,但还有希望,心头也微微松了口气。 待古太医和红玉退下时,承乾唤住红玉,神情认真道,“红玉,珠儿就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她。” 红玉神情有些疲惫也有些憔悴,点点头,说道,“殿下放心,珠儿就好像奴婢的妹妹,奴婢一定会照顾自己的妹妹的。” 承乾微微一笑,“那就好。” 说罢,便挥手让红玉退下。 待寝室只剩下自己,承乾推着轮椅,慢慢来到卧榻,凝视着卧榻上昏迷沉睡的男人,脸上的平静慢慢消失,发颤的手慢慢抓起男人的手,十指交叉,慢慢的握紧,直至手指发白,依然不想松开半分。 “父皇……不要丢下我……”低低的仿佛乞求的声音轻轻的在寝室响起。 李福的脚步因此一顿。 安静的寝室里,少年的脸埋在男人的手里,肩膀微微颤抖,几不可闻的破碎的呜咽声,轻轻响起,李福静静的望着那少年,中山王殿下,皇上的嫡长子,皇上最宠爱的皇子,皇上……心里深处珍藏着的儿子。 悄悄的放下手中的膳食。 不出一点声音,慢慢弯腰行礼,轻轻退下,又安静的掩上房门。 怔怔的盯着房门发了会呆,李福一贯肃然的神情第一次出现了苦涩的笑容。 皇上,您……成功了。 只是,这样的成功,怕也不是您想要的吧。殿下他……是这样的难过…… ********** 此时,致竹殿里。 李恪站在窗台外,看着外头不断来回巡视的羽林军,面无表情,手却紧紧的握紧,母妃和文梼,他们……不会有事吧? 这时,身边的小太监匆匆上前,低声道,“殿下,长孙大人给您的信。” 李恪一愣,随即转身,盯着小太监双手恭敬呈上的信半晌,才伸手慢慢拿起。 取出信,摊开,只有两行字: 不离致竹殿,静候。 一切有我,信我。 怔怔的盯着最后一行字的“信我”,李恪想起那晚…… 平静下来后,老师长孙无忌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你不会死。相信我。” “老师,我又不是妖怪,哪能不死啊。”他笑,努力让气氛活跃点,老师这样严肃正经说着这样的话语,让他心头压力很大。 他不怕死,自从他明白“杨”这个姓氏后,自从老师一直要亲近起晖殿,亲近大哥后,他就无数次的设想过自己的结局,曾经想过各种各样的死法。 所以,他真的不怕。 “相信我,玄麟,如果你死了,我长孙无忌就陪你死。”盯着他的眼睛,老师慢慢的说着,语气这样稀松淡然,他却听得心头一颤。 “老师……不要这样开玩笑……”他讪讪开口。 第147章 但他的老师只是用一种他不太明白的复杂的眼神深深的凝视着他。 之后,之后,老师不再说了。但他知道,老师说得是真的。老师从不会说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所以,老师一定会保住他吗?老师一定会努力让自己活着? 如果自己死了,老师也会陪着? 如果那样,其实……也不错。 但,此刻,他慢慢折叠起手中的信,放到烛火边,看着它慢慢燃烧。 如果,如果母妃和文梼都不能活着,那他一人独活又有什么意思? 盯着烛火,李恪此时忽然明白,被母妃狠狠打了一个耳光的那天,母妃最后说的话—— “玄麟,枝叶连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看着地上一堆灰烬,李恪慢慢开口,“我要知道,起晖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太监恭敬应道,“回殿下的话,皇上离开甘露殿后,就直接去了起晖殿……,之后不久,古太医,皇后娘娘,晋王殿下,长孙大人,杜如晦大人,房玄龄大人,魏征大人,李靖大人等也都去了起晖殿……” “然后呢?” “然后皇后娘娘离开了起晖殿,去了武正殿,说魏王企图谋害皇上,将魏王禁闭在武正殿,任何人都不得随意出入,还派羽林军重点看守!” “你说皇后娘娘一个人去的起晖殿?” “是!” “那之前呢,在皇上没有去起晖殿之前,起晖殿有谁进去过?” “没有,除了珠儿出来找滚滚,并没有其他人进出过。” “在皇上来起晖殿之后不久,小银子出去了,小金子出去了,红玉也出去了,那珠儿呢?珠儿有没有出去?” 小太监低头想了好一会,才低声道,“没有。” 李恪偏头思量了一下,喃喃道,“那么问题就在珠儿身上了?” “马上给我探清楚,珠儿离开起晖殿的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分别和哪些人接触过?!”李恪凝重道。 他必须知道,母妃和文梼有没有在这件事里动过手脚! 小太监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殿下,长孙大人叮嘱过,不可以——” “马上,去!”李恪严厉打断,说道。 小太监无奈,只好,恭敬跪伏作礼退下。 看着小太监退下,李恪才收起脸上的严厉,一脸失落,低声自语,“老师,对不起……” ********* 寒光殿里,阴妃脸色阴沉的坐在主位上。 齐王李佑神情烦躁的不停踱步,最后,一脸烦躁的走到阴妃面前,低吼道,“母妃,你不是说已经打点好了羽林军吗?为什么现在我们连出去都不行?!” 阴妃瞪眼,“你这是跟母妃说话的口气吗?” 李佑一滞,半晌才讪讪开口,“母妃,是儿臣鲁莽了。” 阴妃冷哼一声,缓缓起身,阴沉开口,“现在我们不宜出面,不管皇上现在到底如何,我们都只能待在寒光殿里。” “可是,母妃,这样子,那,那不就便宜李承乾他们了吗?!”李佑急急吼道。 阴妃冷冷一笑,“你觉得侯君集他们会让他得逞吗?你觉得梁王他们会让他得逞吗?” 李佑一愣,随即嘿嘿怪笑起来,“母妃言之有理,那母妃,我们只要……” 阴妃嫣然一笑,笑容却是阴森森的,“点火,看戏!” ************** 再说此时的韶华殿中,杨妃皱眉坐着,梁王李愔虽然坐在杨妃下首,却是不时起身起来张望外头来回巡视的羽林军。 “文梼,你别看了。看了,也没用,他们不会让我们出去的。”杨妃低声一叹,摇头道。 “母妃!可是现在这个时候……”李愔皱眉,低声愤愤道,“难不成要便宜李承乾和李佑吗?!” “我们,能做的,只有等!”杨妃淡淡道。 李愔想出声反驳,但看着杨妃一脸严肃,只好忿忿然的转身坐下。心头思量着,明天得去找李佑探探消息。 ******************* 春风楼中,长孙无忌一脸凝重的说完李靖转告他的消息。 沈君元一愣,心头复杂,想着皇上和承乾之间的那种牵绊,不由心头一叹。 但又担心问道,“皇上的毒能解吧?” 长孙无忌缓缓摇头,但又凝重低声道,“不管能不能解,你现在必须注意的是,从现在开始,你不要离开春风楼,也不要再跟任何人有任何接触!” 沈君元一怔,随即起身怒道,“你们在怀疑我?!还是在防范我?!” 长孙无忌缓缓摇头,“你明白的,咱们几十年的交情了。不是怀疑,也不是防范,是保护……” 沈君元呆了呆,随即无力的颓废坐下,半晌,才艰涩开口,“难不成,我们大隋后人就必须一辈子都这样活在见不得人的地方?” 长孙无忌缓缓起身,脑海里想起另外一个明明姓李,却也流着大隋后人血脉的少年…… 忍不住低声开口,“等皇上醒来,就好了。” 沈君元仰头一叹,又转头凝重问道,“宫里的护卫有加强吧?无垢他们怎么样了?” “你放心,中山王殿下不会让他们有事的。”想起今日在起晖殿,听到的一番布置。长孙无忌忍不住点头说道,“殿下处理事情甚为稳妥,一定会安排得好好的。” “那就好。”沈君元说道,想起那几只一直在留意的老鼠,便开口问道,“皇上的事情或许和那几只老鼠有关,也许,我们有必要探查一下。” 第148章 长孙无忌缓缓摇头道,“相信我,现在你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保持安静,不要再有任何动作。皇上既然有你这个暗处的棋子,相信在其他地方也有。这件事也必定还有其他人在着手追查。你就不要再管了。” 沈君元皱眉,正欲反驳。 长孙无忌抬手截住,盯着沈君元,“我不想观音婢她痛苦。你该知道,你和观音婢能有今天,是多么来之不易。” 沈君元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默默闭上。 *************** 而此时的侯君集府邸。 贺兰楚石烦躁开口,“岳父,你说,我也是羽林军的统领,那个李靖竟然当场撤了我的职,不准我再进入宫廷!他凭什么呀!” “就凭他手上有皇上的手谕——红玉风凤佩!”侯君集喃喃道,“没想到啊没想到,皇上当年赐予中山王的红玉风凤佩,竟然就是皇上的手谕,原来,那凤佩的后面刻得竟是条龙。皇上当年昭告时说的正面红凤,背面玉龙的就是红玉风凤佩!皇上竟然在当年就赐给了中山王!” “岳父!”贺兰楚石起身,怀疑道,“我怎么没听说过皇上有手谕?” 侯君集冷哼一声,“你当然没听过!这皇上的手谕当年只对我们这些一早追随皇上的老部下说过,一来是显示皇上对我们的恩宠,二来,这也是预防万一!皇上说过,若有紧急情况,手谕就可代表皇上!” 贺兰楚石脸色一白,“那,岳父,皇上竟然给了中山王那么重要的东西,会不会——” 侯君集摆手,皱眉道,“现在先别想那么多,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能够接近魏王,了解情况!” 贺兰楚石烦闷的一屁股坐下,愤愤道,“我们都进不了宫,如何接近魏王?! “等,等明天!等明天的朝议。”侯君集沉声说道。 第71章 棋局(三) 承乾从梦中惊醒,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卧榻上的太宗帝,愣愣的发了好久的呆,才颤颤的把手伸到太宗帝的鼻子下,感觉温热的鼻息,才松了口气。抬手抹了下脸,才发觉自己的脸上尽是泪水。 什么时候,他泪流满面了? 不由苦笑。 梦里,他回到前世,他看见他父皇孤独一人坐在甘露殿上,他想过去,却怎么也过不去,连声父皇,却见他父皇的身影慢慢的消失…… 他就这样被惊醒了。 深深的凝视着卧榻上依然昏睡着的男人,他想,眼前的男人,他的父皇,不知何时已经烙印在心,或许从前世开始? 他不敢相信,一个没有父皇的世界里,他该如何活着? 所以,他不会独活。 原本惊惧苦楚的眼神慢慢平静,轻轻抬手,轻抚卧榻上男人的眉眼,承乾的嘴边勾起温柔的笑容,柔声低喃,“父皇……,我们……会在一起的。” 长孙皇后进来的时候,就见承乾温柔的笑容,轻声呢喃。心头一震,乾儿已经…… 长孙皇后心头苦涩,到底还是……,忍不住微微闭了闭眼,心头轻叹一声,慢慢睁开眼睛,走上前,微微弯下腰,轻抚承乾的脸颊,拭去刚刚滑落的泪水,柔声道,“乾儿,吃点东西吧。李福告诉我,从昨晚到现在,你都没用膳。” 承乾转头,看向长孙皇后,微微一笑,“母后,儿子没事,母后,别担心。” 长孙皇后轻声一叹,“相信母后,你父皇是天子,他有上天保佑,他不会有事的。” 承乾嗯了一声,抬头道,“母后,儿子会用膳的。” “母后让人给你做了点清粥,你现在就用点吧。” “好。“承乾有些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眼睛又停留在太宗帝身上。 长孙皇后心头一叹,拍了拍承乾的肩膀,转身,便推着承乾的轮椅就走。 承乾一怔,随即抬头,却见长孙皇后严肃的神情,“乾儿,你不吃东西的话你怎么支持下去,你要知道,还有很多事情要你去做!” 承乾低头,呐呐道,“我知道……”他知道自己应该好好吃东西,在父皇醒来前,稳住现在的局势,可是……“母后,我吃不下呀。” “吃不下,也得吃!”长孙皇后瞪眼,顺手从桌案上拿起一碗粥递给承乾。 承乾只好接过。在长孙皇后的严肃表情下,慢慢的喝着。 看着承乾慢慢的吞咽了,长孙皇后才轻声开口,“乾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住,没有到最后的时刻,千万不能放弃,知道吗?” 承乾一愣,抬头看向长孙皇后,却见长孙皇后复杂怜惜的神情,心头一震,母后是不是…… “母后,我和父皇……” 长孙皇后摇头止住承乾犹豫的话语,温婉一笑,“我只知道,你是我儿子。” 承乾心头一颤,五味杂陈。 ******************* 两仪殿上,李治端坐在殿中央龙椅下的软垫上,看着下头朝臣议政。 本来,能够进入两仪殿议政的必须是三省六部的要臣,但这会儿因太宗帝尚在昏迷,于是,这段期间,所有朝臣都聚集两仪殿,由李治临朝,一起商议处决国事。 议完一事,贺兰楚石忽然高声提出,“长孙大人,皇上被奸人所害,我们是不是该将那奸人查找出来?” 长孙无忌不着痕迹的皱眉,淡淡开口道,“这件事情,李靖将军和杜如晦大人已经开始调查了,贺兰将军尽可放心。” 第149章 贺兰楚石怪声怪气的开口,“长孙大人,在下这就不明白了。既然要查找奸人,为何要讲宫廷各处要道严密把守,还不得任意出入?魏王殿下是皇上疼爱的儿子也要禁闭在武正殿?而中山王殿下,一来身无官职,,二来,他离京多年,且,在下听说,皇上可是在起晖殿遇见奸人的,怎么反倒是魏王殿下被关禁闭?” 长孙无忌缓缓抬眼,锐利的眼睛直视贺兰楚石,“那么,你的意思是中山王殿下谋害皇上?” “哈哈!长孙大人,在下可没这个意思,只是不解罢了。”贺兰楚石哈哈怪笑着。挑衅的眼神扫了长孙无忌一眼。 “贺兰楚石!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程知节却在此时,跳了起来说道,怒斥道,“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没有查清楚,但我程知节绝对相信,中山王殿下绝对没有谋害皇上!” 房玄龄也悠悠的放下手中的奏议,抬头笑眯眯道,“真相如何,待皇上醒来就一切便知,贺兰将军可别心急啊,要是冤枉了中山王殿下,到时候,您可就不好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可是处理好这些奏议……” “就是就是,现在我们最重要的可是赶紧把这些朝政处理好,哎呦,我的腰可耐不了多久啊。”虞世南扶着腰皱眉说道。 “哎!老程,你少在那里说些有的没的!还不快点过来!你这是写得什么字呀!?”萧瑀突然抬头叫嚷道。 于是,其他大臣也纷纷开始重新拿起手中的奏议讨论。 侯君集沉默的看着大臣们的那种奏议争论,手不由握紧成拳。贺兰楚石目瞪口呆的看着,本来甚是尖锐压抑的气氛突然转换成这样的热火朝天的奏议争论。 而侯君集在沉默时,突然自己的桌案前被丢了几份奏议。 侯君集抬头,就见房玄龄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候将军,您也别闲着呀,这几份奏议您帮忙看看啊。” 侯君集挤出一个笑容,“好,好……” 于是房玄龄很满意的转身离开了。 经过李治时,脚步一顿,转身,蹲下身子,笑眯眯的问道,“殿下觉得可好?” 李治点头,“很好。”又很是崇拜说道,“房大人刚刚真厉害,几句话,就让大家都忙起来了。” 房玄龄一怔,随即摇头笑道,“殿下过誉了,臣刚刚什么都没做哦。” 李治不解,“可是,不就是你说了,大家才开始忙的吗?” 房玄龄一愣,讪讪一笑。心头却是惊讶,殿下四岁稚龄,刚刚那样的场面,他就看得清楚了? ********* 阴弘智处理完一份奏议,抬眼看了下正和房玄龄说话的李治,眼里闪过一丝毒辣。 长孙无忌装作不经意间的瞥了一眼,心头开始警惕起来。 而此时的韶华殿。 梁王李愔接过小太监低头递过来的小纸条,不由脸色一沉,愤愤开口,“李佑那个混蛋,竟然想提前动手?!” 而此时的寒光殿。 齐王李佑问道,“你确定把纸条交到李愔手中了?” “回殿下的话,奴婢亲手交给了梁王殿下。” 李佑很是满意的点头,“很好,你先下去吧。” 阴妃微微一笑,“怎么样?李愔收到了?” 李佑得意转头,“母妃,我就说嘛,那李愔从小就是个笨蛋,我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他以为安个人在我身边就可以知道我的一切行动,哈哈,他怎么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我故意让他安插的!” 阴妃满意点头,“很好,这样的话,李愔就会行动了,等他把藏在京城里的力量都暴露出来的时候,等他和李承乾打起来的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李佑嘿嘿得意一笑。 再说此时的致竹殿里。 李恪皱眉听着下头的人禀报,“你说,梁王殿下偷偷离开了韶华殿?” “回殿下的话,是的。” 李恪手指轻敲桌案,自言自语道,“文梼到底要去做什么?” 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李恪猛地起身,就要朝殿外走去。但人刚刚走到前殿门口,就被拦住。 李恪一愣,看着拦住自己前面的人,“阿冲?” 长孙冲一脸严肃,“殿下,您不能出去。” 李恪皱眉,“阿冲,你让开!” 长孙冲却忽然挥手,就有十几个羽林军士兵过来,“好好守着,别让殿下出去。” “阿冲!你这是干什么?!谁给你的权利?!”李恪怒道,就算他这几年和长孙冲关系不错,可也不代表着就可以这样把他拦着?! 长孙冲晃了晃手中的红玉风凤佩,得意一笑,“殿下,抱歉了,您要是有个万一,我就没爹了,咳咳,这是我爹自己说的,所以,在事情结束前,您就好好待在这吧。”长孙冲说完,咧嘴一笑,转身就走,可刚走几步,又回头神秘兮兮道,“这玉佩可是我跟中山王殿下借的,中山王殿下知道是要把您锁在殿里,可是二话不说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借给我了。” 李恪只能看着长孙冲得意的笑着走远,气怒的转身走回殿里。 而走远的长孙冲事实上,在拐了个弯后,就恭恭敬敬的跑到背负双手站着的长孙无忌面前,“爹,儿子办好了。殿下这下应该出不来了。” 长孙无忌微微点头。就欲抬脚而走。 长孙冲忙开口问道,“哎,爹,你怎么就不问问吴王殿下怎么样了?” 第150章 长孙无忌淡淡转身,“他还能怎么样,还不是那个样!”说罢,就转身离开。 长孙冲无语的看着长孙无忌的背影,只觉得头疼。 他爹怎么能这样啊? 今早他要进宫当值的时候,竟对他说,“向中山王殿下借玉佩,调动禁卫二军的十五个兵士守住致竹殿!事情结束前,绝对不能让吴王殿下离开。” “为什么?”他傻乎乎的问着。 “不为什么。就是吴王殿下如果死了的话,你爹我也活不了。”他爹就这样抛给他这么一句话,就挥挥衣袖潇洒的走了?! 而他就必须马上冲到起晖殿,借十五兵士和玉佩,马不停蹄的进行安排!累得要死,他爹也不给他说声谢?! *********** 承乾看了看禁卫二军的名册,又翻了翻手上的小册子。 抬头,一脸平静的淡淡吩咐道,“先按兵不动,吩咐下去,叫他们先把这些逆贼登记造册!转告沈君元,吴王无碍。” “是!”底下跪着的人低声应道,之后便迅速转身离开。 “福公公。”承乾转头看向自从父皇出事后,就一直站在自己身后沉默的李福。 “奴婢在。” “先做下准备吧。如果齐王也动了的话,他第一个目标应该会是起晖殿。” “是,奴婢明白。” “如果父皇在明天之前没有醒来的话,你记住,千万保住晋王!” 李福一愣,随即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一脸平静安详的承乾,心头顿时复杂。 承乾没有注意到李福的复杂眼神,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名册和小册子,心头却是渐渐明白了什么。 名册是禁卫二军和春风楼在各地的名单。小册子是四年来一直收集的梁王吴王的信息。 小册子的最后一页,写着阴妃给滚滚灌毒药,珠儿被一个宫女撞到。宫女突然消失。 这些东西……父皇既然都知道却又为何…… 承乾不由捏紧手中的名册。 就在这时,外头小银子兴奋的进来禀报,“禀殿下,徐将军带着一个道士回来了。” 承乾先是一愣,随即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 来了!真的来了! 第72章 棋局终 待徐柱带着孙思邈匆匆进来时,承乾忙自己推着轮椅上前,“孙道长!” 孙思邈刚想行礼,承乾就急急开口道,“道长,这些虚礼就免了吧,请孙道长为我父皇问脉。” 孙思邈忙应声道,“殿下,莫急,贫道带来了‘天机草’,皇上的毒保证能解。殿下,您就放心吧。” 承乾一喜,“那就麻烦道长赶紧用药吧。” 孙思邈有些哭笑不得,“殿下,至少得让贫道给皇上把脉问诊了吧。” 承乾有些尴尬的一笑。 孙思邈笑笑,“殿下这是关心则乱啊。” 孙思邈说罢,便上前细细的给太宗帝细细检查了伤口,又仔细把了脉,才起身,神情凝重拱手道,“殿下,皇上的毒属于二次中毒,现在贫道用天机草给皇上解读,但是……”孙思邈有些犹豫。 “但是什么?道长请直说无妨。”承乾忙道。 “刚刚贫道来见殿下之时,先去看了那只天竺鼠,发现,这下毒的人实在阴险,那天竺鼠第一次咬人后毒性就会发生变化,所以,第一次被咬的那位珠儿姑娘,贫道可以凭借金针和天山雪莲救治,但皇上就不可,非得用两株天机草不可。可贫道这次只带来了两株天机草,本是为了给殿下医脚,如果都给皇上的话,那殿下的脚……” 承乾一听,松了口气,笑笑道,“没关系,我的脚不重要,只要父皇安康就好。道长,您用药吧。” 孙思邈顿了顿,便开口道,“那贫道用药了。” 承乾又看了看四周,寝室里只有李福和徐柱,便低声凝重道,“孙道长来给父皇治病的事情不许对外泄露,徐将军,你来的时候,应该没被人知道吧?” 徐柱忙拱手道,“殿下放心,臣带孙道长进来的时候没有被人发现。” 承乾点头,又低声嘱咐道,“刚刚孙道长所说的话,不得对外泄露,如果我父皇母后问起,你们也不许提天机草的事情!” 李福和徐柱对望一眼,都心头一叹,但面上拱手恭敬应下。 承乾背对着孙思邈,所以没有注意到孙思邈手上的金针微微一顿,下意识的抬头看向紧闭着眼睛的卧榻上的太宗帝。见太宗帝眼角似乎有些湿润。 承乾又转头看向正专注施针的孙思邈,虽然不想离开,但此时,事情处于关键时期,承乾还是让李福留下,将徐柱唤出。 “徐将军,梁王和齐王今日或明日就会有行动,阴弘智那个人,你们跟紧点,晋王回来时跟我提起两仪殿上的事情,我估计,他应该会在今天接触侯君集。” 徐柱心头钦服,恭敬拱手道,“殿下聪慧,臣这就去。” 看着徐柱退下了,承乾才又急忙回转寝室。 ********* 李愔偷偷离开皇宫,一路匆匆,终于赶至春风楼。 同时,侯君集刚刚离开皇宫,刚想上马,阴弘智就匆匆上来了,一脸谄媚的笑,“候将军,打扰了。在下有一桩买卖,不知道候将军可有兴趣?” 侯君集盯着阴弘智半晌,才慢慢开口,“那阴大人就到我的府邸坐坐,用杯茶吧。” 第151章 ******** 李靖府邸。 魏征放下一颗白棋,长长叹气,“有些人真是愚蠢啊。” “心大了,那你是什么办法也没有的!”李靖摇头说道。 魏征盯着棋盘上的棋子,喃喃道,“真笨呀,他们以为自己天时地利人和了,可以达到他们龌龊的目的,其实他们不过都是皇上手中的棋子罢了。” “你不担心吗?”李靖斜睨了魏征一眼,问道。 “担心什么?” “皇上啊” “皇上不会有事的。”魏征悠悠说道。 “你倒蛮自信的啊。”李靖摇头叹气,看着棋盘中的白子已经失势了。 魏征悠悠喝着茶,他当然自信,能直接了当要求他奏议时提出立储的皇上,分明就是摆了一个大棋局! ***** 深夜。徐柱坐在春风楼的屋顶上,旁边坐着皱着眉头沈君元。 “你把我押上来就是看你喝酒?”沈君元盯着不停喝酒的徐柱皱眉问道。 “殿下不放心你,叫我无论如何都得看着你,不让你去做傻事。”徐柱叹气道,横了沈君元一眼,“真是不识好人心!”又转头喃喃道,“那些老鼠怎么还不动啊?” “现在都已经确定了老鼠的动向,你们还在等什么?”沈君元冷漠问道。 “殿下说了,要等齐王动了,才能下手。”徐柱懒懒道。 “齐王?”沈君元皱眉。 “告诉你也无妨。”徐柱懒懒开口,“四年前,皇上发现阴弘智有异动,禁卫二军从那时候开始就盯上了他,他和阴妃齐王密谋,一直潜伏在贺兰楚石身边,煽动贺兰楚石挑拨魏王和梁王闹事。这次,他借谋害中山王,嫁祸魏王,煽动梁王夺储,好让齐王得利。现在,齐王故意放出错误信息,让梁王以为,齐王要下手了,那梁王就会跳出来,与中山王殿下拼斗,到时候,他再联合侯君集帮助齐王,来个渔翁得利……” 沈君元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哑声问道,“那么……皇上一开始什么都知道!” 徐柱顿了顿,只淡淡的说了句,“一切都在皇上的预料之中。” 沈君元一怒,“那皇上是故意中毒?或者……他想让承乾中毒?!”沈君元咬牙切齿。 徐柱沉默了一会,只是低声道,“皇上只是想借此机会,让中山王殿下掌控禁卫二军罢了。” 沈君元一愣。但依然怒道,“那他就没想过,承乾会怎样吗?” 徐柱手指微微捏紧,冷声道,“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沈君元怒了。 徐柱不再开口,只是沉闷的喝酒。 想起那日,在甘露殿中…… “徐柱,如果朕出了什么事情的话,你就把这块龙佩交给乾儿。”皇上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他。 “皇上,这……” “你是禁卫二军的统领,朕为何这么做,你应该明白。”皇上淡淡一笑,说道,“这是个机会,可以让乾儿明白禁卫二军的存在,也可以让禁卫二军熟悉乾儿。相信朕,禁卫二军会接受乾儿的。” “皇上,您这样做实在太冒险了!臣不赞成!” “徐柱,你……一直都没有成亲,是在想着沈君元吧?” “皇上,那是臣的私事!” “呵呵,徐柱,你懂得。” “皇上,臣不懂!” “呵呵,有时,为了某个人,你会不知不觉的为他考虑到所有的一切,为他机关算尽,想给他所有的最好……你不就是这样对沈君元的吗?” …… 回过神,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沉思的人,心头苦笑,就是懂得,所以,才……哎。 皇上这算是费尽心思了吧? 把禁卫二军给了中山王,那将来,就算新皇登基,也不会有人能伤得了中山王。 只是,想着孙思邈说的话,徐柱心头感慨,皇上若知道了一定会非常后悔吧。 *********** 此时,皇宫中,起晖殿。 孙思邈看着眼睛微微一动的太宗帝,松了口气,正准备转身告诉承乾时,外头李福匆匆进来低声禀报了什么,承乾皱眉,让李福推着自己出去了。 “道长……”沙哑至极的声音低低响起。 孙思邈忙低头,见太宗帝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忙拱手道,“皇上,您觉得怎么样了?您别说话,先喝口水。” 太宗帝却是慢慢摇头,沙哑着声音低低问道,“天…机…草……真的没有了?” ********* 不得不离开寝室的承乾皱眉听着李福的奏报。 “你是说齐王也离开皇宫了?”承乾思量了一会,低声道,“吩咐下去,控制寒光殿和韶华殿。”顿了顿,又开口说道,“注意,千万不要让吴王离开致竹殿。” 李福恭敬应下,转身下去。 看着李福恭敬下去了,承乾才自己推着轮椅慢慢走向寝室,刚想推开寝室的门时,忽然父皇沙哑的声音传来,承乾一喜,正想进去时,忽然又听—— 孙思邈一愣,随即微微摇头苦笑,“皇上,果然您什么都听得到。皇上,贫道也是机缘偶得了这两株天机草。皇上,贫道当年给你的百草丹能解百毒,这次,您能活着等到贫道到来也是您服用了一半的缘故,那么剩下的另一半呢?皇上,为何您不服用? 太宗帝眉眼回答,只是慢慢的闭上眼睛,半晌,才沙哑着说道,“道长,无论如何,拜托您再找一株天机草……,乾儿的腿……” 第152章 孙思邈轻叹一声,“皇上,机缘的东西,可一不可再啊。” 太宗帝手指慢慢弯曲,握紧,手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孙思邈无意中瞥见,只是心头低声一叹。 半掩的寝室外,承乾也愣愣出神,父皇,果然是故意的…… 手指不由捏紧袍衫,想起那天父皇那么警惕的不让他接近滚滚,心头艰涩不已。 但承乾还是微微深呼吸,努力调整了情绪,才试着笑了笑,推开寝室的门。 而寝室内突然安静下来的孙思邈和太宗帝,就听一声惊喜的低唤,“父皇!” 太宗帝猛的睁开眼睛,看向那坐在轮椅上对着他眉眼弯弯一笑的承乾,瘦了,脸色也不好看了,眼眶突然酸涩,眼前突然朦胧,什么东西就这样慢慢滑落…… 不相离(上) 长孙无忌背负双手站在庭院中,仰头望月,此时,一片安宁。 但长孙无忌知道,很快,很快,这个夜晚就不会平静了。 希望……那个孩子能够听话,乖乖的呆在致竹殿里。只要……熬过这个晚上就好了。 但此时,致竹殿里。 “殿下,你真的要出去?”小太监低低声问道。 “嘘,小声点!”李恪一边换上太监服,一边压低声音凝重道。 小太监有些犹豫,可看着李恪已经悄悄打开窗台四处张望了,也只好闭嘴不出声。 李恪张望了一下,见四下无人,急忙爬出去。 ********** 李愔在春风楼里满意的听着底下人的回报,“很好!叫大家准备一下,一看见信号就马上夺城门,朝皇宫进发!” 而侯君集此时在府邸盯着桌面上的长安布防图凝思,贺兰楚石来回走动,甚为烦躁犹豫。 “岳父!您倒是说句话啊!我们到底要不要……”贺兰楚石烦躁低叫道“我们还能有其他选择吗?”侯君集喃喃道,“魏王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中山王手中有皇上的手谕,我们今天又得罪了中山王,此时如果不跟着齐王,我们还能有其他出路吗?” “那……岳父您的意思是?”贺兰楚石双眼反光,低声问道。 侯君集双眼闪过阴毒的光芒,“现在带着虎符,我们去调集兵马!” ******** 魏征整理着棋盘上的棋子,看着李靖有些意味深长问道,“李将军,今天晚上你还真悠闲啊。” 李靖看了看天色,摇头叹道,“要真有那么悠闲就好咯。” “怎么?难不成能一晚上下三盘棋的李将军还不够悠闲?”魏征淡淡笑道。 李靖瞥了魏征一眼,听到外头忽然一阵喧哗,便叹气起身道,“看吧看吧,这不,麻烦事来了……” 魏征也停手站起,“需要帮忙吗?” 李靖摇头,“你还是待在我的府邸等明儿个参加朝议吧。” 李靖说罢,便转身离开。 此时,寒光殿里,阴妃看着外头突然开始起来的喧哗慢慢露出得意的笑容。 很快,很快,她就会是大唐最尊贵的女人了。 ********* 李愔带着一队人马直扑皇宫大门,但很快,羽林军的队伍就出来守住。 李靖埋伏一边,看着羽林军的防守和攻击极其熟练和精湛不由皱眉,据他所知,羽林军虽然很强,但也不是这种强度,这种强度倒有点像是久经沙场的宿将。 突然,李靖察觉有人靠近,猛然反身扣住袭击来的手腕,却见熟悉的咧嘴笑容,不由一愣,“老程?!” “嘿嘿,我说老李子,你家的小李子在里头保护晋王,你倒好,自个偷懒躲在这里,我说你在这里看啥呢?”程知节压低声音贼笑道。 李靖皱眉,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程知节只是兴奋的扬眉,神秘兮兮的道,“我跟你说,皇上,他醒了!” 李靖一怔,随即一喜,“皇上真的醒了?!” “我骗你做什么?!就是皇上叫我带着那些个小子伪装成羽林军在这里埋伏等梁王的。”程知节得意说道。 说话间,喊杀声突然多了起来,突然又有一支兵马来到,李靖和程知节转头望去,打头的人齐王李佑,还有侯君集?!贺兰楚石?! 齐王李佑还一边喊着,“梁王,你这个逆贼!竟敢谋反?!”边说,边冲过去。 梁王李愔急忙闪躲到一边,同时怒道,“李佑你这个混蛋!你找死!”说罢,也挥剑冲了过去。 程知节嘀咕着,“啧!还真让皇上说对了。侯君集那老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边说边欲起身,却被李靖按住,李靖摇头低语道,“现在不行!” 程知节只好怏怏不乐的又蹲下,“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李靖只是低语,“让你的人都先退下。看看情况再说。” 程知节点头,而此时,侯君集忽然皱眉停下,看看突然退至宫门口的羽林军,心头疑惑,怎么这些个羽林军好像跟以往不同? 而李愔一看羽林军退后,就立马招呼着人朝李佑砍去,李佑慌忙后退! …… 而此时杨妃所在的韶华殿里。 李恪进来的时候就见杨妃呆呆的坐在卧榻上。忙跑过去,“母妃!” 杨妃茫然的抬头,回过神,见李恪,才忙起身,慌张道,“你怎么过来了!?你快点回去!”边说边推搡着李恪。 第153章 “母妃!文梼呢?”李恪忙抓住杨妃的手,急声问道。 “文梼?文梼他出去了。”杨妃低低声犹豫说着,随即又强笑道,“你别管文梼了。玄麟,你快点回致竹殿去!” 李恪定定的看着杨妃,有些艰难的问道,“母妃,已经开始了吗?” 杨妃盯着李恪半晌,才露出甚为从容骄傲的笑容,“玄麟,母妃从没有告诉过你,其实一直以来,母妃都以自己是大隋后人而自傲,嫁给你父皇,我亦不曾后悔,因为你父皇是母妃深深钦慕的男人,但是,我不能忘了大隋!我是大隋的公主!但是,玄麟,你记住,你是李氏子孙!你身上虽然流有杨氏血脉,但是你总归是李氏子孙,李世民的儿子!所以……,玄麟,回致竹殿去。这事你不准管!” 李恪怔怔的看着杨妃。 但杨妃却是忽然猛地将他推了出去。然后就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关上了大门,杨妃背靠着大门缓缓滑落坐在地上,掏出怀里的简短的信,慢慢展开:请放过玄麟。(长孙无忌笔) 盯着信,杨妃喃喃道“玄麟,好在你还有一个比母后还要关心你的老师……” 李恪一时不防,就被推了出去,急忙想转身,问个清楚,前阵子还骂着他不帮文梼的母妃,今儿个怎么说这些话了?! 但李恪还未来得及推开大门,后头就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 李恪一愣,转头,就见长孙冲气喘吁吁的脸,“殿下,您果然跑到这来了!” “阿冲?”李恪皱眉,正想辩解。 长孙冲却是一把拉住他就跑。 “阿冲!你干什么!?” “宫中已经开始了,你现在就必须给我回致竹殿去!” “不!我要找母妃!我不能留下母妃一个人!”李恪猛地挣开手了。 但长孙冲却是马上反手扣住李恪的手腕,瞪眼低声怒道,“殿下!我父亲为了你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让你完全脱离这件事的!如果这会儿你出现在韶华殿的话,你知道,你会怎么样吗?!我父亲又会怎么样吗?整个长安城,谁不知道,我父亲长孙无忌可是一直都是你吴王党的!!我虽然不知道我父亲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不避嫌疑的护着你,但这会儿这么关键的时候,我不能让你出事!我更不能让我父亲出事!” 李恪心头一震,想说些什么,可嘴张了张,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心头只觉得苦涩纠结。一时茫然怔愣时就被长孙冲扣着手腕跑了起来。 回头看着已经淹没在黑色夜幕里的韶华殿,李恪的视线开始模糊,泪水开始滑落,他知道,这,或许就是他最后一次见母妃了…… ********* 当看见李佑已经擒住李愔,并朝宫门进发的时候,李靖暗示四周的埋伏的人做好准备。 “让开!本殿下要进宫!”李佑很是张狂的开口嚷道。 “没有皇上手谕,谁都不许进宫!” “皇上手谕?!”李佑仰头大笑,眼眸里透出一种疯狂,“那种东西是不可能再有的了。”说罢,又神秘兮兮道,“当然,等本殿下登基的时候说不定也会弄一个手谕!” 说罢,就大力挥手道,“来!把这些碍眼的东西给本殿下砍了!” 李靖一见,马上挥手下令。 ******* 当李福带着人走进寒光殿的时候,阴妃一惊,随即一怒,“李福,你好大的胆子,敢擅闯我寝殿!” 李福只是面无表情的挥手,身后两个身高较为高大的太监就手持白绫走了过去。 阴妃慌乱的连连退后,“你们想干什么?!我是皇上的妃子!你们想做什么?!放手!放开我!不——” ******** 起晖殿里,只着里衣的太宗帝面无表情的盘腿坐在卧榻上,对不时匆匆进入寝室的徐柱、小银子轻声说着什么。一只手拿着毛笔,在小金子不时呈上来的奏折上面写着什么,一只手轻轻的抚拍着枕在他腿上沉沉睡着的承乾。 待徐柱再次匆匆进入寝室,放低脚步声,走到太宗帝身边跪下说话时,太宗帝才抬起手,挥手,示意红玉将奏折拿开。 “老鼠都已经逮住了?” “回皇上的话,都已经抓住了,梁王和齐王都被李靖将军和程知节将军押至两仪殿。” “嗯。”太宗帝淡淡嗯了一声。 低头深深的凝视着承乾好一会,才慢慢的,轻柔的,小心翼翼的,将承乾移到卧榻上,期间,红玉想上前帮忙却被挥退。 待将承乾移至卧榻上,太宗帝才慢慢起身,接过红玉递来的袍衫,很是干脆的穿上,随意的就扎了顶头巾。便转身,凝视着承乾好一会,才对红玉低声道,“药效还有半个时辰,待会殿下醒了,朕还没回来的话,一定要盯着殿下用膳。” “奴婢遵旨。”红玉低声应道。 太宗帝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转身大步离开。 两仪殿里,李靖和程知节一身黑色袍服站在一边,对着不停叫嚣骂人的梁王和齐王都甚是厌恶。但李靖只是眉头微皱,眼里闪过厌恶,而程知节却是一脸怒气,手指头捏得紧紧的。 而在这时,一声尖细的声音禀到,“皇上驾到!” 梁王和齐王都同时呆住了。 愣愣的看着面无表情大踏步而进来的太宗帝,齐王怔怔自语,“怎么可能?!舅舅的毒怎么可能解得掉?” 第154章 “那可能是因为朕福大命大吧?”太宗帝自嘲一笑,笑容阴冷至极,眯眼看向脸色一白的齐王,“你的舅舅阴弘智的确厉害。当年我该杀了他的。”太宗帝慢慢说着。 想着还在寝室里因为药效而安静睡着的承乾,想着从今以后,承乾再也没有行走的希望,太宗帝的心就犹若针刺。 齐王身子一软,脸色更加惨白,身子不由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父,父皇……饶了儿臣吧。父皇,饶了儿臣吧!”梁王李愔哭着跪求道,碰碰的直叩头。 太宗帝只是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你说饶了你?文梼,你该知道,我李氏子孙可没有在输棋之后,还哭着喊着说悔棋的人!” 此时,韶华殿里。 杨妃一身正装,端坐在榻上,看着李福进来,只是冷冷自嘲一笑。 李福依然面无表情,示意身后的太监将盘子呈上去。 “皇上有旨,念及吴王的一片赤字之心,准许娘娘任选一种。” 杨妃身子微微一颤,吴王?那么皇上? 李福看着杨妃瞬间怔然凄楚的神情,慢慢开口道,“中山王殿下有话要转告给娘娘——” 杨妃茫然转头。 “吴王殿下曾经向中山王殿下请求,将来若有万一,愿以己身,换取娘娘以及梁王的性命。” 杨妃心头一颤,一直苦苦抑制的泪水终于慢慢滑落。 ******* 起晖殿里,承乾慢慢醒转过来。 愣了一会,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忙转头四顾,父皇?父皇呢? 想坐起来,却有些无力,几次挣扎着,却不行,承乾不由懊恼,正欲唤人,红玉这时端着药碗进来,一见,忙放下药碗过去搀扶起承乾,一边嗔怪道,“殿下,您怎么不叫人?要是待会摔了怎么办?” 承乾皱眉,低声问道,“我父皇呢?” “皇上去两仪殿处理朝政了。”红玉轻声说着,端起药碗,“殿下,您快喝药吧!皇上可是特地嘱咐了,一定要盯着您把药喝了。” 承乾接过,看着黑乎乎的药,皱眉,心头有些反胃,不由嘀咕道,“我只是两天了少吃了一些,用得着这样吗?” 红玉偷眼瞥了承乾一眼,心头暗道,是啊,只有两天,可是殿下,你的脸起码瘦了整整一圈了。而且,脸色也好难看啊。 承乾虽然嘀咕着,可还是一边慢慢的拧眉喝着。 想起他那父皇在醒过来的一些举止,承乾心头无奈。 那日,当着孙思邈道长的面,他父皇应是撑着下床,将他紧紧抱着也就……算了。 虽然当时,他心头看着孙思邈道长面无表情的样子是吓了一跳。 然后,他父皇……抱着他,无声的滑落了眼泪。 父皇的眼泪落在他脖颈间,很烫,好像被火燎烧的感觉一样。 在他心里,从来都是没有眼泪的父皇,怎么能流泪? 承乾的心,在他那如神一样的父皇滴落眼泪时忽然很疼很酸涩。 作者有话要说:杨妃史上记载得很少。只是说她是杨广的女儿,生了多少子女。其他就没有了。 所以,这文里的杨妃性格呀什么的都是某树所想象。 某树个人看法:一个前朝公主做了谋夺了自己“国家”的敌人的妾室?心头真的无怨? 然后,这文,真的快要完结了…… 番外呀,看投票器里,李恪呼声蛮高的,嗯,就写一篇李恪,一篇小武童鞋(我很萌小武童鞋),一篇长孙皇后和沈君元的。 ps:关于徐柱……,他与沈君元童鞋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徐柱童鞋乃玩得是暗恋呀暗恋呀!!咳咳,后文会解说…… 话说这文真的写得很累,某树文笔有限哪。然后能够写到现在,真的觉得不容易呀。这里头要是没有每天留言撒花的童鞋,我可能会真的坚持不下去。(当然,那是不可能的,v了就要完结可是某树的铁杆原则),但对某树来说,这些鼓励真的太重要了!!! 所以,再次谢谢撒花留言的童鞋,因为某树这文也不是很好,但乃们都追文到现在……呜呜呜呜,泪眼花花的抱住各位…… 不相离(下) 承乾在喝完药汤,又在红玉面无表情的盯着之下,无奈的用了两碗清粥。 红玉这才满意离开。 这时,长孙皇后进来了。 承乾忙欲起身相迎,却被长孙皇后快步过来按住。 “好了,你这孩子就被来这套虚礼了。”长孙皇后嗔笑道。 长孙皇后脸上的表情此时很轻松,不复几日前的凝重,“你父皇醒了,一切都安定下来了。你这孩子,也不用再担心了吧。”长孙皇后说着,皱眉戳戳承乾的额头,“你看你,才两天,就把自己弄成啥样了!” 承乾无奈叹气,摸摸被戳的有点疼的额头,“母后,我就是少吃了点东西而已,你们不要这么紧张好吗?” 长孙皇后瞪眼,“只是少吃了点东西?”正想说点什么,转头看了四周,见有不少宫女太监在,便叫枫叶都带下去,并锁上寝室的门。这才肃然问道,“乾儿,母后问你……” “嗯?”承乾看着长孙皇后的举止有些不解。 “如果……你父皇真的有个万一,你……是不是也打算跟着你父皇一起?” 承乾一顿,随即抬眼看向长孙皇后,见长孙皇后一脸严肃,不由慢慢吸了口气,要面对了吗? 第155章 “母后……,是的。”承乾慢慢说着,定定的直视着长孙皇后的眼睛。 长孙皇后凝视着承乾半晌,才轻轻一叹,抬手轻轻摸了摸承乾的脸,有些疼惜道,“你这孩子就是这么倔!” 承乾握住长孙皇后的手,轻轻一笑,“母后,别担心儿子……要是儿子出事的话,父皇也是一样的……所以,儿子不会一个人。” 长孙皇后想了想,也是,便笑了笑,柔声开口道,“不管怎么样,乾儿你记住,母后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嗯,儿子知道。”承乾笑道。 长孙皇后又叮嘱了几句,才起身离开。 离开时,承乾忽然想起一事,便出声唤道,“母后,您觉得长孙冲怎么样?” 长孙皇后疑惑转头,“阿冲?怎么了?” 承乾神秘一笑,“没事,我只是觉得长乐不小了。” 长孙皇后恍然,随即故作生气的点了点承乾的额头,“你这孩子整天就操心个有的没的!” 承乾呵呵一笑,摸摸鼻子,半是认真半是玩笑说道,“还有豫章和李业诩好像也挺好的……” “你这孩子!”长孙皇后嗔道,却还是很温柔的摸了摸承乾的头才离开。 承乾看着长孙皇后走了,才慢慢躺回榻上,怔怔的望着屋顶发呆。 但发呆没多久,就被一片阴影罩住,还未发应过来,唇就被吸住,紧接着就是激烈的几乎无法呼吸的吻,承乾忙推搡着,却被更加紧紧狠狠的吻住,直至承乾快要真的无法呼吸了才被微微放开,但依然是不舍的眷恋的轻吻。 承乾大口呼吸着,有些恼怒的瞪眼。 还在轻柔疼惜啄吻着太宗帝见了,低声一笑,不舍放开,抱起承乾坐在自己腿上,才抬手轻柔的摸着承乾的头,低声问道,“乾儿刚刚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太宗帝想起刚刚进来时,见承乾躺在卧榻上怔怔发呆,那种神情好像……就要消失了一般的感觉,心头就开始没理由的慌乱,上前一步,只想狠狠的感受承乾的呼吸,承乾的心跳,安抚忽然慌乱的心。 承乾怔了怔,随即强笑道,“没想什么,父皇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转移话题,不想告诉父皇,他心头在想……这次的中毒是否是父皇所下的棋局?那么自己呢?自己也是父皇手中的棋子? 太宗帝深深的凝视着承乾,乾儿不想告诉他?突然之间,他觉得他和这个正坐在他腿上的少年明明亲密至极,却好像很远很远…… 为什么?是因为这次的事件吗? 是了,乾儿那么聪慧怎会看不出呢? 微微用力抱紧承乾,太宗帝略微沙哑低沉的声音慢慢开口,“乾儿……你不想问吗?” 承乾一震,随即抬头看向太宗帝,勉强一笑,“父皇,乾儿不知道该问什么?” 定定的盯着承乾,太宗帝神情平静的开口,“乾儿就不想问父皇,为什么明明知道滚滚被下了药,珠儿被下了毒,还不阻止,还让他们进入起晖殿?” “乾儿就不想问父皇,父皇到底在安排什么?在计划什么?” “乾儿就不想问——” “我是父皇的棋子吗?”承乾紧紧抓着太宗帝手,突兀的开口,低声艰涩问道。 听到承乾这样问,太宗帝的心松了口气,面上也缓和了不少,反手将承乾抱得更紧,柔声开口道,“乾儿……是,你是父皇的棋子。” 承乾一愣,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太宗帝。 父皇……承认了? 太宗帝深深的凝视着承乾,神情温柔,低声开口,“这盘棋局为你而设,你,又怎能不是这局里的棋子?” 承乾心一颤。 ********** 待听了手下的禀报,知道一干人等都已经处置妥当了,徐柱才松了口气,继续巡视起晖殿,待来到起晖殿门口,远远的看着长孙皇后从起晖殿后殿走了出来,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快速避到一边。 待长孙皇后离开起晖殿,走向立政殿时,徐柱想了想,便跟了上去。 待来到立政殿后殿,见长孙皇后屏退了下人,自己一人坐在后殿寝室时,徐柱从窗台翻越而入,长孙皇后吓了一跳,但见是徐柱,便马上冷了张脸,“徐将军,您应该知道这里是谁的寝室吧?” 徐柱恭敬拱手,“徐柱私自闯入,实在是有要事要说。” 长孙皇后一怔,随即关切上前,低声问道,“可是跟乾儿有关?” 徐柱缓缓摇头,“跟殿下无关。是跟一位故人有关。” “故人?”长孙皇后一怔。 “娘娘请谨记‘花无百日红,人无南山寿,怜取眼前人,莫负好春光’。”徐柱说罢,便转身翻越出了窗台。 长孙皇后怔怔的看着徐柱翻越离开,不由迷茫起来,徐柱说这些什么意思? 怜取眼前人? ……君元? *********** “这龙佩还有这小册子,好好收着,经过这次,乾儿,你明白禁卫二军的意义了吧?”太宗帝一边问着,一边递给承乾龙佩和小册子。 承乾怔怔的接过,低头看着手中的龙佩和小册子,脑海还在回响着父皇刚刚说的话语:“乾儿,如果父皇有一天不在了,将来稚奴登基,你是嫡长子,身份敏感,哪怕将来稚奴不会如同青雀那样对你,父皇也要给你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乾儿,父皇的这个位子是天下最容易让人改变的位子,它的诱惑性太大了。……禁卫二军本是父皇的亲军,徐柱是父皇仅此于李福的最信任的人,他们本来只是潜伏于宫中,当年受命在玄武门之事爆发前控制皇宫,父皇登基后,他们负责保护父皇,之后,父皇把他们派到你的身边……” 第156章 “监视我?” “咳咳,乾儿总是这么聪明!父皇当年其实只是好奇而已……” “哼!” “因为乾儿当年突然变得那么聪明那么可爱嘛。” “父皇!!唔……放手啊!够了!” “好好好……乾儿别生气,乾儿别生气……” 回过神,承乾盯着手中的龙佩,低声问道,“就算如此,父皇您也无需以身犯险……” 太宗帝低头亲吻着承乾头发,听到承乾低声问话,微微一顿,随即慢慢沙哑着声音开口道,“因为父皇还要乾儿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永远都只会待在父皇身边……” 承乾一愣,随即恼怒抬头,瞪眼。 太宗帝见承乾瞪眼,微微一笑,“乾儿,没有失去就没有珍惜。是不是?” 承乾一愣,随即心头一酸,忍不住涩涩开口,“父皇,你就不怕,万一弄巧成拙?” 太宗帝沉默了半晌,才低声开口,“乾儿,父皇错了……自视甚高,自以为是……”苦涩一笑,搂紧承乾,“我低估了阴弘智的毒,我也高估了我自己,我以为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什么事情都可以按着我的计划进行,但是……我没有想到,天机草,天机草,只有两份……” “父皇懊悔的就是天机草?父皇难道就没有想过,如果有了万一,大唐怎么办?父皇是不是以为有了儿子在,有稚奴在,大唐就安稳了?” 太宗帝紧紧的抱着承乾,心头酸涩,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承乾自嘲一笑,“父皇想要儿子永远不离开?其实在父皇四年前开始设局的时候,儿子早就没办法离开父皇了……父皇昏迷的时候一直都听得到对不对?那父皇有没有听儿子说过,绝不会独活这话?” “乾儿……”太宗帝艰难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紧紧的抱着怀中开始微微颤抖,声音有些哽咽的承乾。 “父皇……父皇曾经说过给儿子一个大唐盛世,如今……父皇是不是忘了?” 太宗帝身子重重一震。 “父皇,儿子怕死,很怕,很怕,一个人死了孤零零的飘荡着,不能跟人说话,谁也看不见自己,看着别人笑,自己只能在那里看着,看见什么有趣的事情想跟人说话,却谁也听不见……这种感觉好糟糕,但是父皇,儿子这次,却宁愿自己死一百次一千次也不要父皇躺在这里……您是我的父皇啊!是属于儿子的父皇!但也是大唐的君王!” 太宗帝心头一颤,不由懊恨的闭上眼睛,胸前湿湿的,乾儿是哭了吧? “儿子怎能如此自私?父皇您又怎么可以这样任性?”承乾的手指紧紧揪着太宗帝的袍衫,埋首太宗帝怀中,眼泪无法自抑的不断滑落,声音已经哽咽却还是努力平静的低低声的慢慢说着。 太宗帝轻柔的抚拍着承乾的背部,待承乾慢慢冷静了,才柔声开口道,“乾儿,父皇答应你,再也不会有第二次了。” 承乾慢慢抬头,瘦弱的小脸上满是泪痕,“真的?” 太宗帝见承乾这样,心疼不已,捧着承乾的脸不住轻吻,低声安抚着,“真的,父皇绝不骗你。” 承乾这才嗯了一声点头。瞅了瞅太宗帝的脸色,推了推太宗帝,皱眉道,“父皇,您昨儿个刚解毒,要早点休息才是。” 太宗帝看着承乾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便柔声道,“好,我们一起休息。” 但承乾却是摇头拒绝道,“儿子已经睡得很饱了,父皇您睡吧,儿子要去看看滚滚和珠儿。” 太宗帝心头一滞,有些牙痒痒,那只老鼠有什么好看的?!还有那个宫女?! 想再留下承乾,却见承乾一脸坚决。只好,将承乾安置在软椅上,看着承乾转身唤着小金子进来,推着他出去。太宗帝心头甚是郁闷。 刚好,古太医端着药碗进来,太宗帝便笑得有些阴森道,“听说你很喜欢吃老鼠肉?”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赶上来了,圆润的滚去码肉包子,希望今天晚上十一点前能更上去。= = 与君偕老(正文完结) 今日,阳光灿烂,甚为美好。 承乾迷迷蒙蒙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见滚滚欢快的在地上阳光洒落的地方跳来跳去。尾巴摆呀摆呀的。不由扑哧一笑。 想着前些日子,去看滚滚的时候,滚滚一见他,就立马扑了过来,使劲揪着他的袍衫怎么都可不肯放,吱吱呀的直叫,已经变成黑色的圆溜溜的眼睛泪汪汪的直瞅着他瞧。 心头那时便软软不已。想着自己因为父皇中毒,一心都扑在父皇和稳定朝局的事情上,没有来看过它和珠儿,心头就有些内疚。便抓着滚滚轻声哄着。滚滚于是使劲扑棱的往他怀里钻。 而待古太医一脸兴奋的笑容进来时,正扑棱的正欢的滚滚突然僵住。 古太医笑呵呵的上前对他行礼,然后,一双突然发光的眼睛就使劲瞅着滚滚,嘿嘿一笑的开口,“殿下,皇上说,滚滚的毒素必须保证完全清除了才能留下,所以,请殿下将滚滚交给臣吧。” 僵住的滚滚突然使劲的往他怀里钻,他一时不察让滚滚钻了进去,怔愣之下,想着古太医喜欢吃老鼠肉,滚滚不会是……害怕了吧? 而父皇说的什么清除毒素? 他皱眉,便委婉拒绝,保证自己会去父皇那里承担责任,古太医才不得不失望的离开。 第157章 然后,滚滚才肯钻出来,泪眼花花的抱着他的手指头吱吱吱吱的叫个不停…… 他正看着滚滚踩着地上的阳光玩的时候,搁在他腰间的手忽然紧了紧,紧接着是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头顶上,略微沙哑的声音低笑开口,“乾儿……听说古太医最近到处在找老鼠肉哦……” 他皱眉,转头横了背后一脸慵懒戏谑笑着的男人,“父皇,您跟滚滚置什么气呀?” 男人扬扬眉,随即强势将他搂过,低头,鼻尖顶着鼻尖,低沉开口,“乾儿,要是你不那么在意那只死老鼠的话,父皇就不跟他置气了。” 承乾无语,父皇……真是够坦白的…… 不过……因为自己在意滚滚所以总爱找滚滚麻烦的父皇……也挺不错的。 于是,微微抬头,轻轻啄吻了男人的唇,眉眼弯弯,勾嘴一笑,“父皇,其实……儿子在意的挺多的,比如说——” 未完的话语被封缄在激烈缠绵的吻中。 承乾抬手紧紧的搂住不住霸道索求吞噬的男人脖颈,主动昂起头,更好的让男人索取自己唇舌的所有。 直至无法呼吸时,才慢慢分开,但很快又眷恋啄吻上来。 承乾的眼睛有些迷离,凝视着眼前成熟俊逸的男人,他的父皇,忍不住轻声开口,“父皇……天下间只有父皇……” 承乾没有说完,只是深深的凝视着。 回应他的是男人缠绵温柔至极的吻。 有些话无需说明,早已心知肚明。 吻着吻着,温度开始上升,男人手探进承乾的里衣一边搓捻着承乾的敏感,一边轻咬着承乾脖颈间的肌肤,喑哑的声音低声问道,“乾儿?可以吗?” 昨晚他一直都没有放开过乾儿,对这如今在自己身下的少年,他的乾儿,怎么要都要不够。 承乾没有应答,只是偏过头,让男人更好的吸吮着自己的脖颈,双手更加搂进男人的背部,压抑不住的浅浅呻、吟。 于是,一地阳光,满室春光。 而,滚滚也不知跑到哪去了。 *********** 承乾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 承乾发现自己头枕在父皇的大腿上,父皇的手轻柔的抚拍着他,承乾微微抬眼,见他的父皇正专注的看着奏折,今天明明是休沐日,父皇其实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会…… 但,好像事情结束后,父皇对政事更加上心,每日里总是忙碌个不停,但,好像不管多忙,父皇每天晚上都一定要陪着自己睡,每日的两顿用膳也和自己一起。只是,每日朝议的时间的太早,有时自己起晚了,父皇就干脆不用膳,等自己醒来,知道了,亲自去甘露殿陪着父皇用膳…… 父皇会对政事如此上心,是因为答应过自己的诺言吧。 承乾凝视着,轻轻微笑,笑容在阳光下恬淡而又满足。 “乾儿?”放下一本批阅好的奏折,正欲再拿一本时,便见承乾脸上的笑容,太宗帝于是转头,抱起承乾坐到自己腿上,低头问道,“乾儿可好?” 承乾一愣,随即脸微微涨红,“很好!”低低声说着,心头有些羞恼,别每次事后都问这个问题好吗?! 太宗帝摸摸承乾的脸颊,见承乾虽然脸上还是没长多少肉,但脸色还不错,心头便微微松了口气。 他昨晚有些过分,今天早上也……咳咳,有些疯狂了。 将承乾按入怀中,太宗帝低声问道,“乾儿想出去吗?” 承乾眨眼,“父皇不是要忙吗?”承乾指指桌案边上的一小堆奏折,心头疑惑,自打事情结束后,除非父皇甘露殿议政没法子跑来起晖殿监督,他不管去哪,父皇总是跟着。去立政殿也是,但母后每次看见自己跟父皇同时出现,神情都有些不自然,自己只好减少去立政殿的次数…… 不过……父皇的行径有些过于张扬了点,几乎跟自己形影不离了,但是好像宫中朝中都没怎么人提过,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十六了,婚事竟然也没人提?! 长乐和豫章的婚事都已经开始准备了,怎么自己的倒被人遗忘了呢? 还是……父皇又做了什么手脚? “乾儿?”太宗帝皱眉,这孩子怎么发起呆来了? “啊?”承乾回过神,怔愣了一下,才呵呵傻笑道,“父皇要忙,乾儿就陪父皇好了。” 太宗帝摇头,柔声道,“今儿个,父皇要去甘露殿处理点事情,你去你母后那里看看,看一下需不需要帮忙什么的。” 承乾疑惑,“父皇,可是有什么事情?” 太宗帝淡淡一笑,摸着承乾的脸,柔声说道,“你母后有些话要跟你说,我在不方便,你去了便知。” 承乾点头。 ************* 从起晖殿出来,承乾看了看天色,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小银子推着自己先去了武正殿。 武正殿此时颇为安静。 虽然没有参与此次事件,虽然在事件刚刚开始,武正殿就被严密把守禁止出入,但是侯君集和贺兰楚石的谋反还是让武正殿冷清了起来。 弘文馆被关闭。不少加入弘文馆的官员被清查。 承乾进来的时候,李泰正坐在后园石椅上发呆。 “青雀……”承乾轻声开口。 李泰这阵子似乎消沉了不少。整个人也瘦了很多。 李泰抬头,看向承乾,挤出笑容,“哥哥……” 第158章 “青雀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承乾轻声问道。 “没想什么。”李泰缓缓摇头,随即呵呵一笑,笑容有些苦涩,“哥哥是来送行的吗?” 送行?承乾一愣,随即想起昨天晚上父皇跟他提过的,已经下旨,明年三月,李泰就要去均州封地了。而李恪也要去安州封地了。 “青雀,不是明年三月才走吗?哥哥怎会是来送行?”承乾轻声道。 “不!”李泰缓缓摇头,“我想过完这个新年就走。” 承乾一怔,“为什么?” 李泰自嘲一笑,“早点走,也可以早点安心不是吗?” 承乾皱眉,安心? 李泰却没有再看向承乾,移开眼睛,看向天空,蓝天白云,宽广明朗。 “哥……昨天突然想起小时候的好多事情……”李泰突兀开口,低声自喃道,“把父皇送你的匕首给了我,李佑李愔他们推我入河的时候,你不顾自己救了我……还有很多很多……” 承乾沉默。 李泰慢慢收回视线,看向承乾,自嘲一笑,“其实哥哥一直都在提醒我,是我自己忘记了……,果然,人不能太妄想不是?” 承乾心头有些复杂,看着李泰已经清明的眼神和自嘲的笑容,想着上辈子被父皇宠爱的青雀……,如果……,不是自己再次重来,舍弃太子之位,青雀或许不是现在这样? 但—— 如父皇所说,“人的一些本质是不会改变的”,青雀无论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是一样,都曾妄想,但庆幸的是,这辈子的青雀,似乎明白了。 “哥……”李泰忽然转头盯着承乾,一脸认真,“你恨过我吗?” 承乾一愣,随即微笑,“哥哥为什么要恨你?”推着轮椅上前,摸了摸李泰的头,轻笑道,“青雀,等过几天,我们和稚奴,还有玄麟,一起去春风楼喝酒吧。” 李泰凝视着承乾,慢慢点头,露出笑容,“好。” 从武正殿离开,承乾前往立政殿,途中,经过致竹殿,看着比武正殿更加冷清的致竹殿,承乾想了想,示意小银子推着自己进入致竹殿。 致竹殿里,李恪一身素白袍衫,跪坐在桌案后,正专注的抄写着什么。 殿里,只有一个小太监伺候着李恪。见到承乾,小太监想上前行礼,被承乾挥手止住。 示意小太监退下,承乾又挥退了小银子和小金子,自己推着轮椅上前。 看着李恪全身专注抄写的东西,原来是佛经吗? 再看看一边已经冷掉的膳食。承乾沉默了半晌,才轻轻叹气开口,“玄麟……” 李恪闻声抬头,见是承乾,微微一怔,随即温和一笑,“哥哥怎么来了?” 承乾默然的盯着李恪好久,那明明不想笑,却硬挤出来的虚假的笑容,才苦笑开口,“我一直想来,又不敢来。现在,看到你这样笑,我倒觉得,我真的不该来。” 李恪一愣,随即收起笑容,神情漠然。 “玄麟……你想恨,就恨吧。”承乾轻声开口,“这样……你会舒服一点吧。” “不关你的事情。”李恪艰涩开口,压低声音道,“跟谁都没有关系。” 母妃死了,文梼死了,这个世间只剩自己,本来这些,就都跟谁没有关系,不是吗? 承乾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低声道,“玄麟,别糟蹋了自己的身体……” 李恪微微点头,神情依然漠然,“我会照顾自己的。” 承乾这才推着轮椅,慢慢转身离开。 待承乾离开,李恪低头,正欲再写时,毛笔突然被抓住。 李恪抬头,见长孙无忌紧皱着眉头,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温和一笑,“老师,您抓着毛笔,学生怎么写啊?” “玄麟……别这样对自己……” “我很好。”李恪冷漠说罢,干脆松手,重新再拿起毛笔,低头写了起来,不再看长孙无忌一眼。 长孙无忌凝视着那单薄瘦弱的李恪,半晌,才似乎下定了决心般,转身离开。 *********** 承乾来到立政殿时,长孙皇后正听着宫女太监整理礼单的汇报。 见承乾来了,长孙皇后便挥手示意宫女太监下去,才对承乾温婉笑道,“你父皇派李福跟我说,你要过来,怎么到这点上才来?” “儿子去看了青雀和玄麟,才过来的。”承乾说道,又看了看桌案上长长的礼单,不由笑道,“母后,长乐和豫章呢?这可是她们的终身大事,怎么没有来帮忙呢?” “你这孩子不懂规矩,哪有女儿家操持自己婚事的道路?”长孙皇后嗔道。 承乾吐吐舌,他倒忘了这点。 不过……没看见她们两个人倒好奇起来,“母后,她们去哪了?” “她们带着高阳和兕子去看庙会了。”长孙皇后笑笑道,又神秘一笑,“听说,你父皇派了长孙冲和李业诩保护她们……” 承乾嘴角一抽,他这个父皇做起岳父来怎么那么大方?! “好了,不说这个了,母后让你来,是有事要跟你说的。”长孙皇后轻声说道。 承乾看向长孙皇后,问道,“母后可是要跟儿子说,您要离开了?” 长孙皇后微怔,随即皱眉,“你父皇跟你说的?” 承乾缓缓摇头,“不是,父皇没说,是儿子自己猜的。” 来立政殿的这一路上,他已经明白了。会让父皇说不方便在场,又是母后如此郑重其事的,也无非就是沈君元的事情了。 第159章 那……就是母后要离开了吧? “乾儿……”长孙皇后抬手摸摸承乾的头,温柔道,“母后依然是以养病的名义离开长安,大概会在扬州逗留几年,等高阳和兕子长大了,母后再去大漠……” 承乾有些一怔,“母后,您要带高阳和兕子走?” “嗯。她们太小,留在宫里母后不放心。”长孙皇后微笑道。 承乾轻轻点头。 心里想到,这样也好,这样,高阳和兕子在母后身边也可以得到很好的照顾。 *********** 长安的大年初一,很冷,雪纷纷扬扬的下着。 承乾窝在太宗帝怀里,看着窗台外的雪轻轻飘舞。想起那年的雪宴…… 今年的雪宴依然很热闹,但想起明年,少了母后,少了青雀,少了玄麟,还有高阳和兕子,承乾的心就有些失落。 “怎么了?”拉高毯子,大手包住承乾的手,太宗帝低沉的声音开口问道。 承乾抬头,轻笑道,“没有,儿子只是想着明年可能就没有昨天那么热闹了。” 太宗帝淡淡一笑,语气甚为轻淡,“你不在的这四年,宫里最热闹,但对父皇来说,这种热闹可比一个人待在甘露殿画着你的像更痛苦。” 承乾一愣,那四年虽然很想很想父皇,但或许是对自己的心意甚为懵懂,过年时,虽然只有三人,但,看着民间的热闹,他也颇觉得温馨。但如今想来,想着自己牵挂着自己的父皇真的比自己要辛苦得很多…… “乾儿……待雪停了,父皇陪你出宫玩玩,可好?”太宗帝柔声说道,轻轻的啄吻着承乾的额头。 承乾扬起笑容,眉眼弯弯,“好。” 将头窝进太宗帝怀里,承乾想,只要跟父皇一起,这样,一天一天的,慢慢的老去,那么其实,热闹什么的也不重要了。 能与君执手一生,与君偕老,此生已是圆满。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某树终于到了番外时刻了!!! 咳咳,亲们,该冒泡的就赶紧冒泡吧! 哇咔咔!继续滚去努力番外了!!! 太好了,终于在8月17号前完结此文了,原来某树也可以坚持这么久双更啊… 但是双更真的好累,特别是后期还要虎摸肉包子……= = 咳咳…滚走,滚走,滚走…… 番外之一念相思 长孙无忌撑着油纸伞,慢慢的走在街上。 不远处,便是吴王府府邸。 府邸门口,少年身着素色袍衫向这边不时张望着,瘦弱俊秀的面孔上依然还是温和的神情,尽管眉眼间努力掩饰着着急慌乱的情绪。 他淡淡一笑,加快了脚步。 他知道,这个少年尽管这阵子因为杨妃和梁王的事情对他有些冷漠,但心里还是非常依恋自己。 证据就是在看到自己竟然跟随他来到安州担任他的老师时,眼里闪过的亮光,还有每每不理会自己,却在离开府邸时,四处寻觅…… 他知道,因为这些不就是自己努力刻意而来的结果吗? 不再只是简单的殿下与臣的关系,不想要简单的老师与学生的关系,这些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一开始,明明就只是想,控制住他,按照皇上的意思,刻意栽培这个有着优秀天赋的少年亲近长孙嫡子一脉,避免将来会成为长孙嫡子一脉的危险。 但后来,就慢慢的变了。 那时,刚刚担任他的老师不久,因为中山王落水事件,少年苦心劝服杨妃和梁王前去道歉,但却反而换来斥骂,少年委屈至极,终于按捺不住,在自己的怀里哭泣。 其实,那个时候,自己想得是如何获取在自己怀里哭泣的这个戒心极强的孩子的信任…… 但或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 明明是很倔强容易哭的孩子,却故作坚强,同是杨妃的孩子,却不被杨妃疼爱,偌大的致竹殿里,只有那个孩子一个人…… 病了,受了委屈了,都不曾向人撒娇,如果不是自己是他的老师,如果不是自己怀着得到那个孩子信任的目的刻意接近亲近的话,自己也不会发觉,总是温和笑着的吴王原来也只是这样孤单倔强的孩子…… 那日,他来讲学。宫女却急匆匆的来报,吴王从昨日就没有离开过寝室,也不许任何人进去。 他愕然。 匆匆赶至寝室,连声唤人,都没有应答,急了,干脆踹开门,才发现那个孩子还在卧榻上昏昏沉沉的睡着,急忙上前一探,才发现,那个孩子已经发了高烧。 他连声吩咐请太医,然后转而怒斥伺候的宫女太监,为何不守夜?! 宫女太监们委屈的说,是吴王殿下不允许! 他一愣。 而那个孩子生病后,杨妃来看时,虽然很是心疼的样子,但却没有像自己妹妹照顾生病的孩子那样留下,他心头不由生气,看着那个孩子明明很期望母妃留下却还硬是装出乖孩子的样子,他就不由心疼。 于是,那个晚上他留了下来,不顾少年的拒绝,在寝室里守了少年一夜。 他知道自己这样一个外臣留宿皇子宫殿不合规矩,但他不放心,心头不安。 那时,他以为自己是把少年当成自己的儿子那样疼惜。 直至后来…… 那个孩子慢慢长大,终于,长成一个俊秀温雅的少年。 他越来越依赖自己,他窃喜着,也享受着少年对他的依赖。 第160章 直至蹴鞠比赛。 明明说好了不是,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但少年却硬是抗了上去。他知道少年一直以来都很羡慕阿冲,少年以为阿冲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少年以为在他心里,冲儿的地位要高于少年。 少年不知道的是,当他看见他受伤时,那一刹那,心头的恐慌有多大。 冲儿是自己的儿子,自然重要,所以,在所有人面前,包括少年面前,他怒斥了冲儿,就为了让冲儿免去处罚。 那个时候,他选择维护的是自己的儿子。 但在选择维护的时候,他再次尝到了当年为了家族将妹妹嫁给皇上时,那种懦弱无能的痛心的感觉而之后,在致竹殿,他狠狠的给了少年一巴掌,忘了君臣尊卑,忘了自己是谁?少年是谁?他只想狠狠的骂一顿,为何不好好保护自己?为何非要冲上去? 而少年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捂着脸颊,嘲讽了一句,“老师,你忘了?我是吴王殿下,你不过是我的老师而已。还是因为……我挡住了中山王殿下的路?” 他怔住了。 看着少年一改往日温和而变得咄咄逼人的脸,他心头茫然了。 到底还是长大了吗?到底明白了尊卑?到底还是明白了家族吗?所以……自己已经没办法在他身边了吗? 苦笑了一下,他恭敬弯腰拱手行礼,转身大步离开。 或许一开始,他是想控制少年,但之后,这番控制已经变成了保护……少年不知道,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时候,这种保护又变成了什么? 那时候,他茫然了。 他只知少年对他的意义已经如同冲儿一样重要,甚至……比冲儿更重要了。 而之后,他再也没去致竹殿,可待蹴鞠又开始时,少年又出现在蹴鞠场上,看着他慢慢的一拐一拐的朝中山王走去,他就不由心疼起来。 而心头更加担心的是,此时蹴鞠场里正有些事情要发生。他心头焦急忧虑,却不敢表露。直至,少年派人给他纸条,发现不对,而皇上命人叫他下场。他才敢急忙朝少年快步走去。待快要走到少年跟前,皮球泻出了一些东西,并很快融化,少年似乎被吓到了,连连后退,他急忙上前扶住少年,少年转头看向他时,眼里的惊恐褪去,换上惊喜和安心的眼神。 他却心头复杂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送少年回致竹殿后,他本想转身离开,少年却揪着他的衣服不让他转身离开。 “老师……”少年怯生生的开口,“你还在生玄麟的气吗?” 他沉默。只是淡淡的看着少年。 “老师,别这样好吗?”少年似乎很害怕什么,却努力强笑着,揪着他的衣服都在发抖,“老师,别这样,别生玄麟的气好吗?玄麟……以后都不敢了……” 他努力抑制自己想要安抚少年的意念,淡漠开口,“殿下,臣不敢。” 少年只是不理会他的话语,轻轻将头靠进他的怀里,低声喃喃道,“老师,别……丢下玄麟……” 他心头一疼。到底还是不够狠心,抬手慢慢的将少年抱紧。 后来……他一直在想,那时,若是狠心,或许今后也不会演变成那样的地步。 但,情思若是已发芽,阻止已是无力。 中山王离开的那四年,这份情思越加深种。 那日,他终于恍然自己对少年的心思。 起初还是儿子阿冲提醒了自己。 少年常常跑来他的府邸吃饭睡觉,常常赖在他的院子里,他心里其实喜欢少年在他身边绕来绕去,面上说着不可总是如此,但事实上却总是睁只眼闭只眼的由着少年来去。 那日,少年又在他的卧榻上睡觉。 他和阿冲进屋子的时候,看见少年酣睡的模样,他心头无奈宠溺,便上前,轻轻的给少年掖好被子,拿了东西和阿冲转身离开。走出院子的时候,阿冲转头笑嘻嘻的对他说,“爹,你刚刚给殿下盖被子的时候好温柔哦。儿子可从来没看过爹这样的表情……” 他一怔,随即严肃训斥,“别胡说!” “儿子哪有胡说啊。爹明明就把殿下当成宝贝似的!”阿冲咕哝着说道。 宝贝?他心头一愣。 待办完事,他回到自己的寝室,看着还在沉沉入睡的少年,他不由上前,凝视着,想起那日,少年故意折腾自己逼自己去看他时,那时,他曾经想要触摸少年……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悸动,想要时时触摸一个人,想要……像现在这样着魔般去亲吻一个人…… 所以,情思已种,自己却还不知吗? 那晚,他坐在卧榻边,痴痴的凝望着少年整整一夜。 四年前,沈君元说自己不懂,那时他回了句,希望自己永远不懂。 如今呢? 由不得自己逃避了。 但该怎么办? 他该如何自处? 后来,梁王叛乱,他知道,少年这些年虽然和梁王不和,和杨妃母子情感淡薄,但,少年这样重情的人一定不会看着杨妃和梁王出事而不管。 那日,少年问他,若死了可会想他? 他便知道,少年打算不顾一切了。但他不能让少年这样做。 写了封信给杨妃,只是四个字:放了玄麟。 然后跟阿冲模凌两可的说了句,“若吴王死了,你爹我也活不了。”故意误导阿冲,让阿冲以为自己和少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让阿冲以为少年牵扯到他们长孙家的利益。 第161章 这样,阿冲才会在宫里营救少年。 之后,少年会如何,他也猜想得到。 只是看着少年清瘦淡漠的样子时,他的心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疼痛难忍。 主动在朝堂提出让魏王吴王提前前往封地。 在甘露殿跪求皇上让自己跟随吴王前往封地。 皇上森冷的盯着他好久,才慢慢答应。 沈君元知道自己将跟随吴王前往封地时,郑重的拜托自己要照顾好吴王,还希望自己能给吴王物色一户好人家,延续他们杨家的血脉,哪怕只能姓李,但也好过杨家血脉的灭绝。 但沈君元大概不会知道,自己永远都不可能为吴王物色女子的吧。 但总有一天,会有一个女人来到他们之间的是不是? 每每思及此处,他的心里总是难受不已。 ******* 回过神,看着已经朝自己快步走来的少年,任性的没有撑油纸伞。 细细绵密的雨还在下。 此时三月,却依然寒意深深。 他忙快走几步,将少年拉进自己怀里,抬起没有撑着纸伞的手,细心的擦着少年的脸。 少年仰头望着他,神情不再那么淡漠。 这时,有两人走过,轻轻笑道,“这当爹的还真疼儿子啊。” 他的手顿时一僵。不由慢慢放下。爹?儿子? 他茫然发现,他与少年之间隔着的岂止是身份上的距离? 但脸上的轻轻触摸却很快让他回了神。 他低头,少年一脸认真的擦着他脸上被飞溅的水滴。 “玄麟?”他低声轻唤。 少年凝视着他,柔柔一笑,“老师,我们回家吧。” 回家? 他慢慢一笑,“好,我们回家。” 或许他与少年之间,隔阂的东西很多,但没关系,他有一辈子的时间。 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和少年一起建立他们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嗯,送上今天的二更!! 还有两篇番外明天或后天送上。因为某树明天有事,所以可能明天不更新。 肉包子童鞋晚上会更新。 永相依 扬州。 月上柳梢头,安静宁和的夜晚。 马蹄声塔塔响起,正昏昏欲睡的城门官吓了一跳,忙警惕望去,见十几个骑马的劲装穿着斗篷的男子匆匆而来。 忙喝令停下,“你们是什么人?” 打头的男子不耐烦的挥手,身后一人抛出个令牌。 城门官一颤,瞬间想到十年前的夜晚,也是这样…… 忙接过令牌一看,果然!和十年前一样是京城的使者! 忙恭敬打开城门,看着那十几个人呼啸而过,才擦了擦汗。偷偷望去,咦?又是郊外方向? 此时,扬州郊外,揽月山庄。 一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坐在轮椅上,抬头望月。 青年身着白色袍衫,腰间佩有一红色凤佩,头上一顶蓝色方巾,面容清秀,甚为好看,一双眼睛干净灵秀,但眉眼之间似乎有些忧愁。 青年身后,一三十多岁左右面容秀美的妇人轻轻走来,看着那抬头凝望月亮怔愣发呆的青年,轻轻一叹,“乾儿,这么晚了该休息了。” 青年回过神,怔愣了一下,才勉强扯出笑容,“母后,怎么还没休息?” 妇人站在青年的身边,抬手摸摸青年的头,怜惜柔声道,“母后不放心你。乾儿,告诉母后,可是你和父皇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你这么突然从京城离开?” 青年沉默,半晌,才轻声开口,“母后,我和父皇吵架了。” “嗯?”妇人一笑,“是你生你父皇的气了吧?据母后所知,你父皇那么疼你,怎会和你吵?” 青年无奈一笑,不得不说,母后说的很对,这么些年来,偶尔有所争执,父皇都不曾对他大声说过话,倒是自己,总是不理父皇,而最后,先妥协的总是父皇…… 是自己太任性了吗? 青年有些茫然,可是……退位什么的,这种事情竟然跟自己提都没提!!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唯独自己反而时最后一个知道! 这算什么?! “乾儿,可是……因为你父皇退位的事情?”妇人轻声问道。 青年抬头看向妇人,“母后……,父皇退位我从不曾反对过,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父皇不告诉我?他瞒着我做什么?他怕我反对吗?”青年最后苦涩一笑,“我以为……我和父皇之间无需隐瞒……” 妇人沉默了一会,才轻声叹息道,“乾儿,你父皇瞒着你,是因为他退位后要做的事情,你绝对会反对。” 青年一愣,随即恍然,“天机草?” 妇人轻拍青年的头,低声道,“这么多年了,你父皇一直在找天机草,你知道的不是?” 青年有些烦躁开口,“母后,我不明白,都十年了,父皇和您为何还不肯放弃?!我这么多年了不也好好的过来了吗?” 十年了!父皇每年暗地里派出那么多人寻找天机草,可是,如孙思邈道长所说,那是机缘,机缘已过,就不可能了。父皇为何还不放弃? 每每看着父皇母后为他耗费心思,他心里总是……总是……内疚,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腿是不可能好的…… “乾儿,你就没想过?将来,你父皇老了,不可能再照顾你的时候,谁来照顾你?”妇人突然敛容严肃道。 第162章 青年一愣。 “还有……你就没想过,将来你父皇老了,你的腿又这样,谁来照顾你父皇?”妇人放轻声音,叹息说道。 青年一震,手指不由抓紧自己的腿,心头顿时又苦又闷,是,父皇总会老去,到时候,谁来照顾父皇?一直以来都是父皇照顾他,疼惜他,可是,当父皇老去,谁来照顾疼惜父皇? 自己吗?可他这个行动不便的人能行吗? 忽然外头一片喧哗。 妇人和青年一愣,当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他们循声望去,就见身着斗篷的高大男人大步走来。 青年一惊,“父皇?” 随意的解下斗篷,俊逸的男人虽然已经四十岁出头了,可岁月似乎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依然俊逸爽朗,他大步朝青年走来,途中对妇人微微点头,便走到青年跟前,突兀弯腰抱起青年,在青年的惊呼声中,淡淡开口,“夜已深沉,大伙儿都散去,休息吧。” 妇人温婉一笑,看了有些尴尬的青年一眼,便转身离开。 跟随男人而来的其他人恭敬行礼,便安静退下。 庭院里只剩下他和青年。 “乾儿的脾气可真是越来越大了啊。”男人将青年抱回里屋,边走边平静的说着。 口气很平静,但青年知道,男人已经很生气了。 男人就是这样,越是平静越是恼火。 心头有些忐忑,他三天前一气之下,便命禁卫二军护送自己离开长安,冲到了扬州……昨天才刚到扬州,而父皇今天就到了。一定又是连夜赶路没有休息吧。 悄悄瞥了男人一眼,见男人掩饰不住的疲惫,不由低声开口,“父皇,儿子错了。” 男人有些意外,低头看了青年一眼,却见青年一脸的愧疚难受。心头软了几分,将青年放到榻上,自己也坐到榻上,便将青年抱至怀里,低沉声音开口问道,“父皇没有告诉你退位的事情,是父皇怕你反对……” 青年摇头,“父皇,儿子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我反对的不是您退位,是……您要去长白山找天机草……”青年的眼睛里闪现一丝痛苦,“父皇,别去好吗?儿子的腿……”他无法说出口的是,自己的腿是自己重生再来之时的要求所致,怎么可能再好? 男人沉默了一会,才慢慢开口说道,“孙思邈传来了消息,他过阵子会来京城,也许到时就有天机草的消息……” 青年一愣,随之想到,机缘的东西还有可能吗?随之心头苦笑,自己的腿那是法术啊…… 男人摸了摸青年的脸,低哑的声音开口说着,“乾儿……这辈子父皇都不会放弃,一定会有办法的……” 青年定定的凝视着男人,发现,不知何时,男人的头发间好像有了根白发,鼻子有些发酸,便将自己埋入男人的怀里,手指揪着男人的衣服,压低声音艰涩开口,“父皇……儿子也不会放弃的……” “这就对了。”男人微微一笑。 ************** 妇人离开之后,看向正安静退下,但是却守在青年院子门口的一名劲装男子。 “徐柱将军,好久不见……” 男子回头,恭敬弯腰行礼,一脸平静,“徐柱见过娘娘。” 妇人,也就是长孙皇后,温婉一笑,“一直都没机会跟徐柱将军说声谢谢,如今,见到徐柱将军,还请徐柱将军收下这份谢意。” 徐柱恭敬应道,“臣不敢。” “怜取眼前人……若非将军提醒,无垢差点再次错失,无论如何,这份谢意都请将军收下。”长孙皇后轻声说道。 徐柱只是沉默拱手。 长孙皇后说罢,便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看着长孙皇后远去的背影,徐柱只是慢慢直起身子,将自己淹没于黑暗之中。 有些事,有些人,自己知道就好。 离开的长孙皇后走回自己庭院,见沈君元正背负双手站在自己庭院前。皱着眉头,似乎甚为恼怒。便微笑上前。 “君元……”长孙皇后温柔一笑。 沈君元抬头看见长孙皇后,忙迎了上来,关切问道,“无垢,你没事吧?” 长孙皇后失笑,“我怎会有事?倒是你,怎么在这里走来走去?” 沈君元皱眉,不悦道,“那些个人把守住了承乾住的院子,不让我进去,我担心你和承乾……” “是皇上来了。你放心吧。”长孙皇后笑笑道,嗔怪道,“皇上怎会对我和乾儿不利?你呀,别老操心这些……” “哼!”沈君元冷哼一声,并无答话,轻搂住长孙皇后的腰,便朝院子里走去,边走边柔声道,“累了吧!你今天既要准备给高阳的嫁妆,还要给兕子打点行礼……还要去看承乾,其实,高阳的嫁妆宫里都有准备的,你忙活这些做什么?” “君元,宫里是宫里的,我是她娘,我准备的是一个娘亲的心意,你不明白……” “哼,我只是不明白,你这么忙活了,那两个丫头也不知道来帮忙!” “噗嗤,君元,嫁妆这种东西哪能让待嫁的女孩子插手呢?” “……” “呵呵……君元,你真有趣!” *********** 这日,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长安城里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十年的时间,长安如今已是如此繁华了…… 长孙无忌坐在春风楼的雪梅阁窗台边,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不由微笑。 第163章 直至身后突然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搂住他的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边,一声温和低语,“外头可是有什么美丽无双的女子?” 长孙无忌抬手关上窗,转身,将紧搂住他腰的俊秀的青年搂到怀中皱眉低声道,“玄麟,我们是在外边。” 李恪眨眼,“我知道啊。” 长孙无忌一时无语。看着明显就是耍赖状的李恪,想着李恪自从前天到达长安后,就有些阴阳怪气,有些头疼,“玄麟……我们只是来几天而已,三天后,我们就回安州了。” 李恪不吭声,只是抬手搂住眼前这个已经四十岁了的还是那样好看的男人……或许,在别的人眼里,这个男人不算好看,总是皱着眉头,还那么严肃,不爱笑,可这样更好!这个男人的好只有自己知道。 “我不喜欢……”李恪低声说着。 长孙无忌揉揉李恪的头,低声安抚道,“三天很快会过去的。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回安州了……” “你喜欢小平安?”李恪抬头突兀问道。 长孙无忌一愣,看着李恪皱眉,随之有些哭笑不得,“那是我孙女……” “不回安州,你就可以有儿子儿媳还有可爱的小平安了……”李恪低声道。 长孙无忌皱眉,搂进李恪,低头,严肃道,“玄麟,我不准你这样想。” 李恪偏头,想起昨儿个长孙冲突兀来找他说的话,“我父亲现在年龄也大了,求殿下想想方法,让我父亲回长安吧。好让长孙冲能孝顺老父……” “玄麟!”长孙无忌强势扳过李恪的头,凝重问道,“可是冲儿对你说了什么?” 李恪只是盯着长孙无忌,轻声问道,“一家人团圆更加重要吧。其实……我们本来就不可以——” 未完的话语被封缄在突如其来粗暴的吻中。 直至一吻罢了,李恪气喘吁吁的被紧紧搂在胸前。听着长孙无忌安稳的心跳,还有长孙无忌沉声的话语,“十年前都已经做好的选择,你以为我长孙无忌会是那种随随便便做选择然后就后悔的人吗?” 李恪心头一颤,身子有些发抖,埋首于长孙无忌胸前,低低一笑,“我给不了你子女……” “我知道。” “我给不了高官厚禄,荣华富贵……” “我知道。” “我能给的只有我李恪这一生这一命……” 长孙无忌心头一颤。怀里这低低的声音还在慢慢说着,“还有我李恪的所有时间……陪着你老,陪着你死……” “所以……别离开我……” “我知道我这样不对,我太自私了,但是我能给的都已经给了你了,所以,千万别离开我……” 长孙无忌几乎无法呼吸,心头颤抖着,却无法说些话语出来。十年了,十年前,他们印证了彼此的心,他拥有了这个孩子的身体,还有这个孩子的心…… 十年来,他霸占这孩子的一切。 用尽一切手段,阻止任何女人来到这个孩子的身边。 尽管十年来他们日夜相守着,可这孩子却从未说过任何话语来安抚他的心,他也无所谓,只要占着这孩子的心就够了。 言语上的誓言虽然好听,但他更想要的是这孩子的行动。 但这孩子素来温和,他一直以为,在他们之间,付出最多的人是自己。 但如今听了,才发现,这孩子已经对自己用情如此了吗? 低头,捧起已经无声流泪的李恪的脸,长孙无忌低头,轻轻吻着,珍惜着亲吻,让李恪身子不由发颤。 “听着……你剩下的时间都是我的,所以,你也不能离开我。我若留在长安,你也得留下。玄麟,我们谁也别想离开……” 此时,雪梅阁外,杜如晦沉默的合上微微分开的门,转身看向一脸愁苦的长孙冲,扬眉道,“我们到别的地方去吧。” “哎,杜叔叔,您也别这样啊。您不是答应我要劝劝我爹的吗?” “我看你呀,还是求皇上把吴王殿下也一起带来长安吧。” “哎呦,杜叔叔,您知道,那是不可能!!!” “嘿嘿,那你们就去安州!” “杜叔叔……公主能离开长安吗?杜叔叔……哎,别走啊!杜叔叔!” 这是梦? 卧龙寺外桃花林里。 承乾有些愕然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笑呵呵的老头。 “怎么是你?” 老头儿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开口,“后悔了吧?后悔把自己的腿弄残了吧?嘿嘿。” 承乾没有回答,只是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我不会后悔,只是……不想父皇母后难过……”抬头看向老头儿诚恳问道,“你既然现身来找我,可是有办法?” 老头儿笑眯眯点头,“本来嘛,你这样就是不符合要求的。可是你固执嘛,没法子只好留待时机了……我之前给了那个孙思邈两根天机草,但谁想,你竟然都救你父皇了。其实,你父皇就算没有天机草也会没事的……”老头儿絮絮叨叨的说着,“哎,可辛苦我老头了,我一会跑黄泉,一会跑<a href=https:///tags_nan/sanguo.html target=_blank >三国的,真要命……” “那么……现在呢?”承乾忍不住打断老头的絮叨问道。 “嗯!现在呢,等孙思邈来,我又给他两根天机草了。”老头儿说道。然后突然讪笑,搓着双手谄媚开口道,“其实我是有一件事要来求你……” 第164章 承乾一愣,随即微微一笑,“你说。” 但那微笑却看得老头儿一阵抖,颤颤开口道,“那个……武媚娘也来了。其实……她不应该来的,这个时空选择了你,她就不能待着了,可是……咳咳,我把她给弄来了……所以……” 承乾一愣,随即皱眉,那个一度夺了大唐江山,差点杀光李氏子孙的武媚娘?! “所以什么?!”承乾有些恼怒。 如果是个还未长大的小丫头,他还有办法,但如果是已经做了皇帝又死了的武媚娘的话…… 老头儿头一缩,怯怯道,“她好像……不愿意来,你能帮忙劝劝吗?既然来了就这样吧。” 不愿意来?承乾一愣。 武媚娘那样的有野心手段毒辣的女人竟然不愿意来? 老头儿一叹,“她就是不愿意来嘛。我没办法,才她硬扯过来,本来应该扯到她七岁的时候,结果被扯到了十四岁的时候……对了!她好像明天就要入宫了?” 承乾一怔,明天? 猛然眼前一晃,承乾猛的睁开眼睛。 呆了半晌,才想起这里是起晖殿。他和父皇回宫参加稚奴的登基大典。 “乾儿?”太宗帝察觉怀里的动静,下意识的睁开眼睛的,见承乾怔愣发呆的样子,忙问道,“怎么了?” 承乾回过神,看向太宗帝,微微摇头,露出灿烂的笑容,“儿子刚刚做了个梦,有一个神人跟儿子说,儿子的腿很快就会好了。” 太宗帝一愣,随即微笑,摸着承乾的头,柔声道,“神人启示的话,那么乾儿,很快,你就能行走了……” 承乾呵呵一笑,埋首进太宗帝怀里,心头却在发愁着武媚娘的事情。 ********* 承乾见武媚娘,那是第二天在御花园,他和稚奴在下棋。 武媚娘被选秀入宫,宫中管事宫女领着她来到稚奴跟前。 不知是受谁影响,稚奴虽已十四,现在又登基,但身边还没有一个女人,问及此事,他总是振振有词,说什么不急不急,还举玄麟和自己为例,说什么哥哥们都未成家,他又何必着急?可承乾记得,青雀前几天的信里可是洋洋得意的说自己又多了一个儿子…… 他怎么不跟青雀比?! 承乾看向跟着管事宫女来的十四岁的武媚娘,她面容平静,眼眸也很清明。 “你叫什么名字?”稚奴漫不经心的问着,眼睛却盯着棋盘。 “奴婢武媚娘。” 承乾注意道,武媚娘说这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声音却似乎有些发颤。 “嗯,会下棋吗?”稚奴愁着脸,看着白子。白子几乎无路了。 “回皇上的话,奴婢会。” “哦……那你说,接下来走哪步好?”稚奴抬头问道。 可这一抬头,看见武媚娘时,承乾发现,稚奴的眼神有片刻的呆滞。 而武媚娘很平静的走上前,看了眼棋局,将白子移了一步。 于是,白子多了条活路。 承乾微笑,意有所至的开口,“稚奴,你看,其实有些时候咱们别死盯着一个地方,眼睛多看看别的,你看,活路可不止一条。” 此时,承乾眼角瞥见,武媚娘在听到这番话时,身子微微一震。 稚奴愣了楞,随即一笑,“还是哥哥棋艺好!” 承乾淡笑不语。 ******* 再次见到武媚娘,那是承乾已经能离开轮椅,慢慢走路的时候。 当时他正在御花园里慢慢的练习走路,挥退所有人,不想让人看见他摔倒的样子,练习累了,就坐到石椅上。 那时,他和父皇都即将离开皇宫。 “殿下和以往真的很不同。”武媚娘站在他跟前,很平静的开口。 承乾一笑,“都死过一次的人,当然会有所不同。” “我不想回来的……”武媚娘低头说道。 承乾一默。当初他也不想回来,那些个破碎不堪的过往谁都不想再回去。 但如今,他却非常非常不想离开现在的日子。 “什么样的日子还不是你说了算吗?”承乾轻声说道。 “你不怕?”武媚娘却直直的盯着他,眼神分外锐利和冰冷。 不怕她再次颠覆李唐天下? 承乾悠然一笑,“你不会这么做的。” 武媚娘沉默。半晌,轻轻一笑,“你就这么肯定?” 承乾只是转了头,看向不远处正慢慢走来的杏黄色袍衫和一袭蓝色袍衫。 杏黄色袍衫是稚奴,蓝色袍衫是他的父皇。 淡淡笑道,“你心里有处软肋,就不会这么做。” 武媚娘慢慢勾起嘴角,微微一笑。笑容却是透着些许幸福和自信,“相同的错误我不会再犯。” 承乾起身,慢慢朝快步走来的蓝色袍衫的男人走去,嘴边一笑,低语“那就好。” 会这么自信武媚娘绝不会再重蹈覆辙,只是因为那天,父皇陪他练习走路时,他累了,父皇陪他坐在花园里,看着漫天彩霞。 偶然一瞥,就见稚奴在不远处的亭子里里思索着什么,估计是政事吧。而武媚娘跪坐在亭子里冲着茶,偶然抬头看向稚奴,一脸的祥和满足。 或许,对武媚娘来说,上辈子的那些个腥风血雨,阴冷无情的背后,还有不为人知的伤痛和恨吧。 既然回来了,路不同了,那么就好好珍惜…… 第165章 承乾无所顾忌的扑进蓝色袍衫的男人怀里,仰头看着男人讶异略带惊喜的笑容,承乾呵呵一笑,他也会,好好珍惜,好好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某树蝴蝶了武媚娘入宫的时间,请注意。 ********* 此文至此完全完结了。 至于长孙皇后和沈君元的番外,亲们,原谅某树吧。暂时留空吧。某树想着徐柱童鞋就怎么的也写不出来了。= = 在此,鞠躬谢谢亲们的支持。还有扔霸王票的童鞋:谢谢亲们扔的地雷(*^__^*)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