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蓝铁塔》
第1章
[现代情感] 《淡蓝铁塔》作者：lobaby【完结】
简介：
在毕业七年之后，一场同学会将束白、林晚橙、孟紫葵、黄雁南的生活又联系到了一起。
孟紫葵崇尚百分百的爱情，在经历数次感情挫折后领悟到美好的感情是建立在美丽的外表之上的；
林晚橙看起来活泼开朗，总在班里充当和事佬的角色，但实际上却隐藏着一个不劳而获的梦想；
束白一直是班上成绩优异的学霸，然而为了一个深藏心底的秘密放弃了原本优秀的翻译工作，重新考研成为了法学院的学生；
最平凡的黄雁南，却迎来了一个最戏剧性的惨烈结局。
七年之后，四个女孩似乎都实现了当日在淡蓝铁塔上许下的梦想，然而梦想的实现总要付出代价，有时代价甚至比得到的还要沉重。在黄雁南离开之后，剩下的三个女孩开始重新思考自己所谓已经“梦想成真”的人生…
第1章 同学会的参与法则
在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束白收到了高霖发来的七周年同学会的邀请。
束白原本打算找个借口不去参加大学毕业七周年的同学会。七周年这个说法不上不下的，既不是五周年也不是十周年，显得很不正式。并且也没有什么去的必要，大家之间关系很淡，硬聚在一起不但没有感情可以交流，反而还会产生无尽的尴尬。
从燕北外国语大学毕业后，束白与韩国语班的同学们几乎没有过任何联系。偶尔在朋友圈相互点赞，客气地寒暄几句已经是极限。她对此倒没什么遗憾，因为这个班一直以来就是松松散散的，当年同学之间就没什么特殊的感情。相比于泰语班、印尼语班和老挝语班，同属于亚非学院的韩语班显得相当冷漠。大家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是学韩语的，但毕业后几乎没有人把韩语作为就业方向。时间久了之后大部分人基础韩语都不会说了，连这唯一一点共同之处也渐渐磨灭了。
班长高霖开始还会组织一些集体活动，但参与者寥寥，后来索性放弃，任凭同学们各走各路。对于这一点，束白也感到很不可思议。她相信大家刚开始进入大学的时候都是抱着交知心好友的目的，但不知为何组成了一个互动率极低的集体。她翻开微信里的班级群，最后一条消息还是高霖在七年前发的，提醒大家拍完毕业照后把学士服还回去。
“高霖也是拎不清，明明没什么感情的团体，硬要大家凑在一起。”束白在心里默默地抱怨着。她仔细地想了想，在与对话框里编辑好了不去参加的理由。她说自己这段时间还在忙着硕士的毕业论文，时间很紧张。并且学校离燕北很远，虽然很想念大家，但恐怕是去不了了。编辑好了之后，束白又认真地检查了一遍，确保自己的理由找不到任何漏洞。她正要按下发送键，高霖却正好发过来一条新消息：
“束白，你一定要参加。你们宿舍其他三个女生都答应了要来，就差你了。”
被高霖这么一提醒，束白犹豫了。她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首先，她没想到孟紫葵会来。束白记得孟紫葵说过，集体活动是一种由上级发起的惨绝人寰的驯化手段，目的就是让大家变得整齐统一。从大学时代开始，孟紫葵几乎杜绝了所有的班级活动，总是独来独往。其次，她也没想到林晚橙会来。林晚橙无疑是她们四个里最神秘的一个。束白毕业后和林晚橙失去了所有的互动，虽然她有林晚橙的微信，但林晚橙从不在朋友圈发送任何内容。林晚橙当年性格相当开朗，可以说是整个韩语班最最“正常”的女孩。和林晚橙相比，其他女孩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莫名的高冷或奇特的怪癖。最后，对于黄雁南的到来，束白倒是觉得可以理解。在束白的印象里，黄雁南一直都是称职的背景板，没有任何特色，存在感几乎为零。这种普普通通的人，为了刷刷存在感，反而会对同学会这种事情分外感兴趣。
想起了这三个室友，束白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她们四个最后一次聚在一起的情形。毕业旅行她们去了首尔，最后一天终于来到了梦寐以求的南山塔。原本她们并没有计划一起出游，但在各种偶然事件使她们放弃了原本的安排，拥有了一场意外却难得的旅行。束白还记得那天的南山塔，在蓝色灯光的照耀下变成了一座淡蓝色的铁搭。她们四个在最高层用拍立得相机合了影，在那一刻，她们暂且放下了以往有过的种种猜忌，幻化成一瞬间的好朋友。
“大家以后一定要一起再来一次呀。”黄雁南拿着照片，兴致勃勃地对其他三个人说道。其他三个人点点头，心在那一刻的确是诚恳的。
然而，并没有下一次机会。那一刻的真心很快随风飘散，她们走上不同的人生道路，分道扬镳。
想到黄雁南说的那句话，束白心里涌起了一丝遗憾。既然其他三个人都来了，自己要不然还是参加一下吧。反正客观地看，自己也是名牌大学的法律硕士，虽然还没有挣过什么大钱，但说出去还是蛮好听的。她把原本编辑的那条消息删掉，言简意赅地回复了一个“好”给高霖。
从束白所在的南方城市到燕北，气温相差很大。同学会当天，束白套上了一件略厚的针织外套。下面是长裙配短靴，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洋气的打扮了。有时候束白会觉得，穿衣打扮这种审美方面的东西，也真是基因里自带的。像她就无法和孟紫葵一样，随随便便就搭配得漂漂亮亮。过了这么多年，大家对她束白的评价还是学霸。有人夸她聪明，有人夸她能干，有人夸她记忆力好，就是没人夸她漂亮。她不太喜欢学霸这个称呼，认为这并不是一个让她舒服的赞美。束白心里是羡慕漂亮女孩的，毕竟人类都是对自己基因里不具备的东西才能产生向往，而对于自己轻轻松松就能得到的东西是不会有丝毫触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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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束白在心里反复背诵着等会儿见到同学们要说的开场白，酝酿着情绪，想尽量使自己显得又自然又大方。但越是这样，她就越紧张。刚刚走到电梯口，后面忽然有人叫住了她。
“哎！束白！大学霸！今天你也来呀？”
束白被这过于尖锐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发现是同班同学贺申。
贺申穿得比她上大学的时候低调多了。以前她总是皮衣配黑丝，再搭配一个正红色的口红，刻意要打扮成社会大姐的模样，既拉风又让人望而生畏。
“束白，真没想到你会来。你真的一点都没有变呢。”贺申从上到下打量了束白一番，由衷地说道。
这话束白听着不舒服。首先，贺申“一点没变”的潜台词是“束白你还是那么土”。其次，她束白为什么不能来参加聚会活动？难道学霸就非得一天到晚学得天昏地暗，不参加任何社交活动吗？束白努力抑制住内心的不满，反击道：“贺申你倒是变了蛮多，现在看起来没以前那么不良少女了。”
贺申没有听出束白话里暗藏的讽刺，反而爽快地笑道：“那当然。现在早不流行不良少女了。对了，你们宿舍都到齐了吗？”
束白点点头，说道：“嗯，高霖说我们宿舍都到了。你们呢？”
贺申摇摇头，回答道：“我们宿舍蓝蓉蓉没有来，不过这也很正常。通常呢，同学会不到场参加的一般就是两类人。一种是过得相当不好，对自己的现状不满意，因此也就不去昔日的同学面前丢人了。还有一种是过得太成功太好了，工作很忙，千里迢迢来一次也费劲，更怕被过得一般的同学借钱，所以索性就不来。蓝蓉蓉现在肯定是衣食无忧的小贵妇，属于后者。”
蓝蓉蓉肯定嫁得好，这一点束白完全同意。蓝蓉蓉的脸属于老天爷赏饭吃，即使是在大家都灰头土脸的大一，她也已经出落得相当抢眼。在学校里的男生看来，孟紫葵那种只能算是第二等的美女，而第一等的美女非蓝蓉蓉莫属。蓝蓉蓉的好看，是与生俱来的好看。她从幼儿园起便是美的，从未经历过什么“美丽的蜕变”，因为她时时刻刻处在美丽的巅峰。追她的人自然大把的，但她最后却选了一个日本留学生，毕业后两个人一起去了日本。
“所以蓝蓉蓉现在是在日本吗？”束白问道。
贺申回答道：“是在日本。不过我们联系很少，只知道她和藤原裕真住在东京。就是那个留学生足球队的前锋，你记得吗？当年大家都流传藤原家是日本的大财阀，在东京有很多产业。蓝蓉蓉跟他在一起，倒是没有亏待自己的美貌。这么一想，她和我们联系得少也是正常的。毕竟所处的世界不一样了，谁想要一堆穷朋友呀？”
贺申穿衣风格变了，谈话内容却还是没变，一开口必然先把穷富挂在嘴边。两个人说着便来到了包厢门口，贺申轻轻一推，门就开了。里面已经熙熙攘攘坐了一桌的人，见到贺申和束白，纷纷站起来打招呼。
束白一眼就认出了坐在一起的林晚橙和孟紫葵。她挤出一个笑容，走到这两位昔日的室友面前，有些生涩地打着招呼：“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孟紫葵和林晚橙也有些不自然。虽说是昔日共处一室的室友，但多年不联系，一见面竟感到十分陌生。孟紫葵保养得很好，一双眼睛依旧透露着少女的倔强，在蓝蓉蓉不在场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班里的美女担当。从她穿的衣服鞋子和拿的香奈儿2.55羊皮黑金来看，孟紫葵应该过得不错。林晚橙看起来就普通多了，只背了一个帆布包，脚上也是平常的帆布鞋，和上学时候的打扮一模一样。同样不够洋气的束白选择了坐在林晚橙旁边，避免和孟紫葵形成巨大的反差。她环顾了餐桌一周，问道：“雁南没有来吗？”
林晚橙一边贴心地给束白倒茶，一边回答道：“没有，现在答应要来的人里面就差她没来了。高霖去打电话了，可能要等一会儿。”
林晚橙给束白倒完了水，又细致地把孟紫葵面前的茶杯添满。她还是和过去一样，周到又得体，在待人处事方面滴水不漏。
“束白，你现在在做什么呀？不做翻译了吗？”孟紫葵拿起杯子，笑盈盈地望着束白。在这么多同学里，她只把束白当作是看在眼里的对手。因为束白成绩一直优秀，这是孟紫葵永远耿耿于怀的事。
束白故意把视线挪开，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之前做过几年翻译，但是后来辞职了，又去考了研。现在在念法律……”
孟紫葵一脸惊讶，说道：“什么？你已经不当翻译了？当年全班最好的资源都砸在你头上，结果你最后居然又转行了？多可惜啊，我当时可真是羡慕你，没想到你居然已经不做翻译了。早知道如此，你直接选法学院不就好了。”
孟紫葵的话让束白陷入了尴尬。孟紫葵一向对自己都有点咄咄逼人，但这一次，束白居然觉得孟紫葵说得很对。她也并不想转行，去念法学院完全是因为一个无法言说的原因。束白不想解释，只管低下头去看那茶杯里的水，看杯底一片小小的茶叶沉沉浮浮。
“好了好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嘛。只要自己做出了选择，不后悔就行了。束白成绩这么好，无论做什么都会很成功的。”林晚橙又充当起了和事佬的角色。在无数次一触即发的宿舍大战里，总是林晚橙轻轻柔柔的话语将它们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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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对了，你们还记得那时候我们去南山塔，许下的愿望吗？”林晚橙故意转移话题。
束白点点头，回答道：“记得。我的愿望是能够潜心研究学术，让别人都羡慕我的智慧。紫葵说想永远拥有美丽的外表和美好的爱情。雁南说想过最简单最平凡的生活。晚橙你的愿望是……”
林晚橙自己笑着答道：“我的愿望是想要一劳永逸，不劳而获。”
孟紫葵也被林晚橙逗笑了，说道：“我们都是认真许愿的，只有你，不好好许愿，故意开玩笑。”
林晚橙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认真的？没准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呢。”
气氛终于在林晚橙的调动下缓和了一些。众人正在聊着，高霖忽然推门进来。
“怎么样了班长，雁南说她什么时候能到？”林晚橙笑着问道。高霖却一脸魂不守舍，嘴唇看起来也是苍白的。
众人都发现了高霖的异常，赶紧问道：“怎么了高霖？”
高霖直直地盯着前方，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说道：“雁南去世了。”
“什么？！”众人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
高霖依旧在发愣，一动不动地补充道：“就昨晚的事。刚才给她打电话，是她妈妈接的。现在正在派出所做笔录。”
林晚橙颤抖地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做笔录？”
高霖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喘着气说道：“因为一起去世的还有雁南的丈夫……他们俩上周就带了孩子来燕北了，说是给孩子看病。两个人是一起去世的，现在的问题是，不知道谁杀了谁。”
包厢陷入了一片寂静。束白忽然意识到，贺申说的同学会参与法则并不全面。除了混得不好和混得太好的，还有一种人也不会来参加。就是那些已经彻底离开的人。
高霖带来的重磅消息彻底打破了原定的计划。一场同学会就这样草草结束，所有人心里都无比沉重。黄雁南到底经历了什么？黄雁南居然已经有了孩子，但谁也不曾听她说起过。到底发生了什么，要选择如此惨烈的方式呢？束白想不通，为何偏偏是最普通最无害的黄雁南遇上了最戏剧性的结局。
众人纷纷离场，束白和林晚橙孟紫葵走在最后。走到餐厅外的街边，林晚橙忽然问道：“雁南之前有联系过你们吗？”
束白摇摇头，回答道：“没有，我们最后一次聊天都是春节了，互相说了声新年快乐。”
孟紫葵也说道：“那我就更没联系了，我和她连节日问候都没有。”
林晚橙说道：“要么我们到时候去看看她的家人，问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没有？”
林晚橙提出了一个符合她一贯个性的人道主义建议，束白和孟紫葵却陷入了沉默。束白觉得黄雁南的事太过蹊跷，她的家人未必愿意接受帮助。而孟紫葵想的是林晚橙未免也太多管闲事了。昔日同学去世，缅怀一下是必须的，但也不必要刻意去介入她家人的生活。在孟紫葵的世界里，保持边界感永远是第一位的。
林晚橙的提议并没有得到相应，大家都默不作声地刷着手机。束白和林晚橙各自打了一辆网约车，孟紫葵等着丈夫开车来接。三个人在北方的寒风里默默无语，就像当年在宿舍里彼此之间互不交谈的夜晚一样。
孟紫葵的车首先到了，是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卡宴。车里的人束白看不清楚，总之隐隐约约地能感觉到是孟紫葵一向喜欢的类型。高、瘦，清冷又礼貌。男人略略向其他两个人点点头表示问候后，便载着孟紫葵离开了。
束白的网约车随后到来。她朝林晚橙挥挥手，告别道：“那我先走了，有机会我们再约。”
成年人口中的“有机会再约”相当于一句后会无期的告别。束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再见林晚橙，更不知道以后还有什么理由再相聚在一起。黄雁南已经不在了，聚会这个词听起来也显得伤感。
见束白的车开远了，林晚橙这才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淡淡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我这边聚会结束了。”
几分钟后，一辆白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停在了路边，车窗缓缓摇下，司机恭恭敬敬地对林晚橙说道：
“林小姐，辛苦了。快上车吧。”
第2章 阿里郎与备份猎物
二十岁的孟紫葵觉得顾森是上帝给她带来的一场试炼，考验了她的耐力、决心以及忍辱负重的能力。在高霖把那首阿里郎的歌词发到她们宿舍几个人手里的时候，孟紫葵正给顾森发送过去一条极度卑微的消息：“今晚公共课结束能和你见个面吗？”
孟紫葵觉得自己不应该是这么卑微的，至少在遇见顾森之前自己一直是男女关系中占据主导地位的那一个。她的恋爱经历不少，毕竟爱情是她的动力，给她的日常生活输送源源不断的能量。孟紫葵想，每个人的生活都是需要一个助推器的。束白的助推器就是日以继夜地学习，看书做题就能让这个书呆子日复一日地持续运作下去；林晚橙的助推器就是各种社交活动，加入各种学校的社团，在每个组织之间来回穿梭；孟紫葵对黄雁南没有太多想法。她觉得黄雁南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微弱，就连不去上课也不会有人发现。至于她自己，孟紫葵认为爱情就是她所有行动的发电机。她需要有一个人在那里，爱着她也被她爱，在这种浓烈的情感中自己才能对一切保持兴趣。因此孟紫葵自从上大学以来便不断地谈恋爱，她对自己的要求是可以不停地换男友，但至少每一次都是全情投入认认真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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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离消息发出去已经过了二十分钟，顾森还是没有回复。孟紫葵沉不住气了，咬咬牙发了第二条：“可以吗？”按下发送键后她却又后悔了。这也太卑微了，一点形象都没有了，女孩子做到这种份上估计男生也对自己没有兴趣了。孟紫葵知道在一段感情里，要是女生过于主动且低声下气，那男生是绝不会产生喜爱之情的。男女之间的感觉是一种玄学，在四目相对的第一眼便已经决定了日后的走向。孟紫葵知道顾森和自己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大概率是没有产生火花。他们在大三上的选修课上认识，是一个日本文学史的选修课。当她看见因为迟到而匆匆跑进教室的时候，老师讲得正慷慨激昂。孟紫葵不知道自己的心跳是因为顾森，还是因为老师激动而深情的表述。总之从那一刻起，她喜欢上了顾森，顾森成为了她崭新的动力。
“你这是吊桥效应，就是说走在吊桥上的人因为害怕而心跳加快，这时候如果对面正好走过来一个人，她会觉得自己是因为对方而心跳。你肯定是因为老师讲得太激动了，所以心跳加速，并不是因为顾森。”林晚橙在得知孟紫葵喜欢上顾森之后分析道。
吊桥效应这个说法倒是挺新奇的，但孟紫葵认为在感情里做理性分析并没有什么用。现在的情况就是她已经喜欢上了顾森，再多的分析也无法让她理智地抽身。虽然她和林晚橙关系一般，但陷入一段痛苦感情里的女人，总是喜欢和不同的人倾诉。
“我现在就是非常想念他，并且希望他也能喜欢我。他真的好特别，有一种很悲伤的气质。”孟紫葵说道。
林晚橙满不在乎地回应道：“什么悲伤，就是一股丧气呗。学俄语的都这样。”
顾森是俄语系的，有个俄语名叫阿廖沙。孟紫葵仔仔细细地翻阅了顾森所有的朋友圈、微博，甚至他上初中期间古早的qq空间。她试图拼凑出所有关于顾森的小细节，并会思索如何使顾森觉得自己和他是有相似之处的。她发现顾森喜欢读太宰治，于是便也在夜深冷静的时候故意将一句《人间失格》中的经典名句放在朋友圈；顾森的头像是日本动漫里的某个人物，尽管自己对动漫并不感兴趣，她也故意在朋友圈发出某个经典片段的截图，试图伪装成同一部作品的粉丝。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刚进贾府的薛宝钗，顺着贾母的意思谎称自己爱吃甜烂的食物和热闹的戏文，仅仅就为了得到对方的欢心。孟紫葵期待通过这些可以营造的所谓“巧合”，让顾森认为她是一个与自己有共同语言的人，以此增进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好感度。
面对林晚橙的不屑，孟紫葵想努力为自己挣回一点面子：“但是他也没有完全拒绝我。每天他都会和我聊几句，跟我说晚安。有时候也会提醒我下雨了，去上课要带伞什么的。而且我们也一起吃过饭，吃饭的时候他也蛮温柔的，会跟我聊他最近的生活和学习。我觉得，这还不算是很差的情况吧？”
林晚橙撇撇嘴，回答道：“这还不算差吗？一天二十四小时，给到你睡前十分钟的温暖，你就满足了？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无一例外，都是很主动很积极的，会找各种理由约你出去和你见面。男人远古时期就是靠狩猎生存的，遇见心仪的猎物当然要主动出击，难不成还等着猎物跑掉？这是男人的天性，你没必要自我催眠。当然，也有极个别例外的情况。但我看这个顾森俗得很嘛，应该不属于那个别情况。”
孟紫葵第一次听到林晚橙发表关于感情的见解，觉得有些意外。
“晚橙，看不出来，你对男女关系的理解还挺深刻的。那你怎么不谈恋爱？”在孟紫葵的印象里，林晚橙从进入大学开始就没谈过恋爱。虽然林晚橙看起来普普通通算不上美女，但年轻的女孩子，只要自己愿意，总还是有恋爱可以谈的。
林晚橙耸耸肩，笑道：“就是因为我的理解太深刻了，所以我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爱情这种东西，就是一种错觉，是自我构建出来的幻想，只是你恰好安在了那个人身上而已。”
林晚橙的话有点深奥，孟紫葵还在琢磨，那边的顾森终于发来了回复。
“不好意思，刚才在忙。我现在还不太确定那时候是不是有空，你稍微等我一会。我等下回复你。”
孟紫葵把这条信息视若珍宝，她一边展示给林晚橙看，一边帮顾森解释道：“顾森说他刚才在忙。而且，你看他也没直接拒绝我，他说先去确定看看。”
林晚橙无奈地看了孟紫葵一眼，对这个恋爱脑的女生叹了一口气：“还需要我帮你做阅读理解吗？刚才在忙的意思是我虽然看见了，但懒得回复你。不太确定晚上是否有空的意思是，我先约约别的女孩，看看她们是不是有空。等下回复你的意思是如果她们都没空，我就勉为其难地和你见个面。明白了吗？”
林晚橙的话给了孟紫葵沉重一击，她正想开口说点什么，高霖带着贺申一起走进了教室。高霖手里拿着一叠印着歌词的纸张，贺申忙着把束白和黄雁南也叫了过来。贺申是班上的文艺委员，在学院里也是文艺部部长。她指了指高霖手中的歌词，说道：“我们学院下周有一个院庆晚会，大家都知道吧？内部消息说，还有一个重要人士要参加，叫什么霍知程，是个特别成功的企业家，要捐赠五百万给我们学院。学院很重视这次晚会，要求每个班都出一个节目，咱们班就是你们宿舍四个人唱我们韩语经典曲目《阿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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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孟紫葵平时最讨厌参加这些活动，此刻正因顾森而感到烦躁。她不耐烦地反问道：“为什么偏偏是我们四个表演？我不想上台。”
束白平时和孟紫葵并不怎么亲密，此刻竟也在旁边搭腔道：“就是，凭什么就决定是我们宿舍？”
贺申把手一摊，回答道：“没办法，咱们班就是这么个情况，谁都不想表演。人家印尼语、缅甸语、老挝语、波斯语，都是集体上去表演的。咱们班要想把人都聚起来真是太难了，所以直接按照宿舍编号，抽签决定了，就抽中你们宿舍了。”
孟紫葵还想拒绝，桌上的手机猛地震了一下。她心惊胆战地拿起来一看，看见了顾森发来的最新回复：“确定了，晚上我应该有空。上完课一起去喝奶茶吧。”消息末尾还加了两个太阳的emoji表情。孟紫葵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她感到有一束光忽然从自己眼前扫过来，把刚才的阴霾都扫走了。脸色明显好转的孟紫葵一反常态，接过高霖手中的歌词，说道：“行吧，唱就唱吧无所谓。”
连最难搞的孟紫葵也已经同意了，高霖和贺申松了一口气。高霖一边发歌词，一边安慰道：“你们四个就当为班级做贡献了。反正这首歌很短，也就三四分钟，唱完就可以了。”高霖正说着，教室外忽然探进来一个人，调皮地喊道：“高霖，你们班出什么节目？”
孟紫葵往外看了一眼，发现是波斯语班的班长曹曦月。曹曦月是燕北本地人，长得虽然没有蓝蓉蓉那么惊艳，但还是算得上漂亮的。高霖笑着回答道：“唱歌。你们呢？”
曹曦月眉眼含情，笑盈盈地说道：“我独唱，其他人伴舞。为了这节目，我可是花费了好多精力呢。”
贺申问道：“什么精力？你不是本来就会唱吗？”
曹曦月把嘴一撅，半撒娇地说道：“俄语系的大帅哥请我今晚看电影，为了排练，我都没答应呢。这还不算牺牲呀？”
贺申一听，捂嘴笑道：“俄语系？难不成是顾森？你这是欲擒故纵吧？”
曹曦月并不直接回答，而是佯装惊讶道：“怎么？你们都认识他？他这么有名吗？我倒是觉得他烦得很，天天说要翘课约我出去，拒绝了好多次都还是约我。”
曹曦月袅袅婷婷地离去，孟紫葵的快乐只持续了短短几分钟就变成了悲愤。孟紫葵意识到，林晚橙说得也许没错。她自己从顾森那里得到的来之不易的机会，却是曹曦月丢掉不要的。曹曦月的话也许有为了炫耀自己而夸张的成分，但顾森肯定在曹曦月面前是主动而积极的，绝非是和自己交流时这样一副被动而忙碌的样子。拒绝孟紫葵时，总是说有课太忙。而约曹曦月时，却连翘课也不在乎。孟紫葵想，今天顾森答应了自己，无非是因为约曹曦月失败。狩猎的男人嘛，总不能一无所获。孟紫葵并不是他看在眼里的满意对象，但适当地作为排解消遣的小零食还是可以的。换句话说，她其实只是顾森的备份猎物，为了填补空虚而存在的。孟紫葵心里充满了委屈和不甘，她才不要当顾森“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呢。
“阿里郎，阿里郎，你翻山越岭离我而去，你无情狠心将我抛下。我愿你走不到十里路就脚疾发作啊……”高霖给的这版歌词是《阿里郎》最原始的版本，描述的是一个被爱人抛弃的女人发出的感慨。孟紫葵一边唱，一边觉得自己很能理解歌词里这位几百年前的女人。被爱人忽略、抛弃，从而发出诅咒，这种情感千百年来一直延续。在科技进步的同时，在感情方面，人类好像从未进步，人们反反复复焦虑的不过还是那些事：爱而不得、始乱终弃、移情别恋……孟紫葵唱着唱着，感到歌词和自己融为一体。她只能拼命睁大眼睛，仿佛一闭上就有眼泪要滚滚流下。孟紫葵跟其他几个室友打了声招呼，让她们先练，自己先去趟洗手间。
孟紫葵在洗手间隔间里冷静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与顾森见面。面对顾森，她还是做不到有骨气地拒绝。这是一片没什么温度的面包，但在饿极了的人面前，是救命的食物。孟紫葵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在感情里快要窒息的人，而这时顾森给予了她宝贵的氧气。她拿出手机，小心翼翼地回复道：“好的。那我下课后在后街小东门等你。”发完了消息，孟紫葵听见隔壁隔间有人在打电话，听这个轻轻柔柔自带软妹滤镜的声音，肯定是蓝蓉蓉无疑了。
“啊……今晚吗？今晚你不是有课吗？我今晚倒是没什么事，只是有一份选修课阅读报告还没有写……什么？你帮我写？那好吧，到时候你来楼下等我好了。”蓝蓉蓉说完便走出了卫生间，留下孟紫葵一人感慨。孟紫葵想，美女的待遇就是好。就因为蓝蓉蓉有天生的好相貌，无需任何刻意的努力，就能得到她孟紫葵想拥有的一切。总有人在乎她，总有人心甘情愿为她做事，总能被给予无穷无尽的爱。
孟紫葵洗完了手，擦了擦眼泪，觉得自己稍微轻松了一点。她正要走出卫生间，手机却又一次响了起来。有一条新消息，发消息的还是顾森。在上一条明亮的太阳emoji下，这一条新消息显得相当讽刺：
“对不起紫葵，临时有事，今晚我不去上课了，另外今天也没有办法和你见面了。”
第3章 前菜和正餐
孟紫葵想，外语类学校的男生真是被宠坏了。其实放到理工科类学校也就普普通通，但由于外语学校男生稀少，再加上学外语的男生总有点自诩为洋气和国际化的派头，因此自我感觉格外好。尤其是在燕北外国语大学这所全国最好的外语类大学，男生的自信心简直爆棚。“燕外”成了一个形容词，比如说“某某男生很燕外呀”，那么所有女生大概都心领神会，那是一种自信过头有些自负，追求国际化，挺会来事儿的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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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但是输给蓝蓉蓉，孟紫葵只能说自己心服口服。
蓝蓉蓉的韩语口语一般，主要是语音语调奇怪。也许是家乡口音的影响，总把西瓜的“西”发成丝瓜的“丝”，导致所有带“s”的音都发得别别扭扭的。一到蓝蓉蓉上课被叫起来情景对话，孟紫葵总会悄悄偷笑蓝蓉蓉的口音。这是孟紫葵能找到的关于蓝蓉蓉的最大缺点，除此之外她再也想不出自己比蓝蓉蓉优秀的地方。她知道在自己和蓝蓉蓉之间，有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它把自己和蓝蓉蓉划到了不同的区域，一边写着“大美女”，一边写着“普通美女”。而顾森喜欢的，当然是大美女。
外语类学校女生众多，但大美女依然是稀缺资源。美貌的人正是因为难得，才成为众人仰慕的对象。孟紫葵认为自己和几个室友的长相正好对应了四个档次的美丽程度。
黄雁南，丝毫和美丽不沾边，且行为举止透露出一股浓浓的笨拙和土气。走在人群里，受关注程度永远是零。得到过最大的褒奖便是“好像脾气还不错”。
束白，也还是土气的，但学霸身份加持，好像就比黄雁南稍微好了那么一点。再加上她总是冷着一张脸，比黄雁南那样见人就笑的讨好类型似乎又“高级”了一点。
林晚橙，不难看，但也算不上好看。性格不错，和谁都和和气气的，要是想谈恋爱，也可以从中段组的男生里面进行选择。
排在第一位的当然是孟紫葵自己。孟紫葵此前一直信心满满，认为虽然自己比不上蓝蓉蓉曹曦月那样的头部美女，至少也算是个六七分的小美女。手机里自然是有一些追求者的，但她现在的目标是顾森那样的选手。顾森长相上离所谓的帅哥的确还是有一些距离，但他有自己的魅力，总给人一种又温柔又忧郁的感觉。外语学校本身男生就少，稍微出众一点的就成了炙手可热的追逐对象。孟紫葵把顾森当作目标，但没想到顾森锁定的却是蓝蓉蓉曹曦月这个级别的人物。
孟紫葵心不在焉地跟室友们排练了一晚，熄灯后依然辗转反侧。没有顾森跟她说晚安，她难以入睡。林晚橙说得有道理，24小时的时间顾森一般只给她10分钟。有时是顾森主动问她在做什么，等到她兴致勃勃地秒回之后，对方却又没下文了。孟紫葵之前心里纳闷，这到底是什么操作，明明是对方先挑起话题，怎么这么快又不回复了呢？总不可能看不到她的回复吧？现在她有点懂了，自己的“顺位”实在是靠后，顾森得回复完前面的vip对象才能轮得到孟紫葵。
孟紫葵想，已经十一点半了，顾森和蓝蓉蓉也该看完电影了吧。她正在自我纠结中，顾森的晚安短信却如期而至。
“今天真的很抱歉，下次一定不会了。晚安紫葵。”
今日份的救济餐又到了。在感情世界里饥肠辘辘的孟紫葵收到这条信息，不仅没有怪罪它的敷衍，反而珍惜地看了好几遍。“下次一定不会了”这几个字，是对她的承诺吗？他还叫她“紫葵”，实在是太亲密了。孟紫葵小心翼翼地拿着手机，回复道：“我还没睡。你今晚干嘛去了？”
孟紫葵明知顾问。她当然知道顾森是和蓝蓉蓉看电影去了，但她就是想知道顾森会编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按照顾森回消息的速度，她必定要等到第二天早上才会有回复。孟紫葵不情愿地闭上眼睛，催促自己快点入睡，这样醒来就可以收到顾森的消息了。
孟紫葵没有想到的是，今晚的顾森似乎特别有空，一下子就发来了回复：“今晚约你们班的蓝蓉蓉去聊点事情。她也是我们文学社的，我们聊了一下新一期杂志内容方面的一些安排。”
顾森的回复倒是让孟紫葵有些意外。首先，顾森并没有否认自己和蓝蓉蓉见面的事实。其次，这个见面的理由好像也说得过去。被顾森这么轻描淡写地一解释，孟紫葵又觉得可以理解，她心中决绝的堤坝又一点点破防，换上了温情的潮水。
“噢，这样子。辛苦啦，晚安。”孟紫葵感到自己发送的内容又温柔又懂事，简直是一只乖巧可人的猫咪。这样从不多问一句的女孩，顾森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呢？
顾森那边很快又传来了回复：“紫葵，你困吗？不困的话下来陪我走走？”
这条短信犹如冲锋的号角，孟紫葵一个骨碌便从床上坐了起来，忙不迭地换衣服。虽然是晚上，虽然可能就见面几分钟，但绝不可以是素颜。孟紫葵拿出化妆包，开始全副武装，力图在接下来短短的见面中为自己争取好感度。
“紫葵，已经很晚了，再过半小时就熄灯了，你还要出去吗？”束白还坐在桌边学习，不解地望着手忙脚乱的孟紫葵。
孟紫葵一边化妆，一边含糊地回答道：“很快回来。”
林晚橙刚刚洗漱完毕，进门看见孟紫葵这个架势，心里已经猜透了大半。林晚橙把毛巾整整齐齐地摊开挂好，一字一句地说道：“虽然跟你说你也不会听，但相信我，你在顾森那里提升好感度的唯一方法就是减少和他的互动率。不要总是那么主动，冷漠一点，他提的要求你不要事事都满足。他发你三条，你回一条就足够。”
孟紫葵现在已经是上了发条的玩具小人，踌躇满志地要和顾森见面，林晚橙的建议当然是听不进去的。她摇摇头，回答道：“我拒绝不了，真的太难了。”
此时，已经躺下的黄雁南也坐了起来，小声问道：“紫葵，你喜欢的是俄语系的那个顾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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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林晚橙替孟紫葵答道：“没错，就是那个自以为魅力无限的男生。”
一向内敛的黄雁南轻轻拨开了蚊帐，对孟紫葵说道：“紫葵，你最好不要喜欢他。今晚你也别和他见面。”
“为什么？”孟紫葵心意已决，随口问道。
黄雁南欲言又止，只是机械地重复道：“你最好不要喜欢他。”
其他人的劝诫对孟紫葵来说宛如轻飘飘的浮云。她只知道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谈恋爱了，而顾森是她唯一想要得到的恋爱对象。爱而不得这件事实在是太过痛苦，虽然努力并不是获得喜爱的正确方式，但此刻她已然成为了一个爱情重度毒瘾患者，顾森就是一剂吗啡。顾森这样若即若离没有定数的接近，会使她的伤口一瞬间绽放如花，之后便继续溃烂下去。即便如此，她还是决定试一试。
顾森站在四号楼宿舍门口，笑着向孟紫葵招手。等到孟紫葵走近了，顾森便用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轻轻地说道：“最近学习很辛苦吗？怎么变瘦了？”
顾森的声音太好听，温柔又带有一点鼻音。一听到顾森的声音，孟紫葵马上心软了。她故意侧着身子，好让路灯正好照到自己的侧脸上，这样顾森就能看得清她卷翘的睫毛和特意刷了亮粉高光的脸颊了。
“你回复我消息都好慢，我以为你不喜欢我。”孟紫葵主动出击，她的目的就是要让顾森否认“不喜欢”的说法。
顾森依旧眉眼带笑，回答道：“很多时候我只是在思考要怎么回复你的消息，怕自己回复得不好会拉低自己在你心里的形象。”
顾森的回答滴水不漏，既没有正面回答究竟喜不喜欢的问题，又给出了一个没有漏洞的理由。潜在的台词是“我还是挺在乎你的”，这让孟紫葵的心又一次陷入了混乱的甜蜜。
“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有空呢？”孟紫葵问道。印象中上一次和顾森吃饭已经是好几个星期以前的事情了。
顾森回答道：“很快的，等我忙完手头的事我带你出去玩。最近手上的事情太多了，期末嘛，总是忙着做总结。”
顾森给出的是一个没有期限的承诺，但孟紫葵需要的却是一份实实在在的确认。她狠了狠心，抬起头来问道：“顾森，你今天就告诉我，我到底算你的什么呢？”
孟紫葵问完这个问题，感觉自己走到了悬崖边上，顾森的回答将直接决定自己是葬送深渊还是得以脱险。照理说，自己和顾森吃过几次饭，也在飘着小雨的夜晚在后街牵过手，也聊过很多暧昧不清的话题，顾森既然没有把自己往炮友的方向引，那必须给她一个合适的说法。哪怕不是女朋友，至少也应该是男女朋友的得力候选人。她需要顾森给她一个答案，好让她继续努力或者彻底死心。
见四下无人，顾森熟稔地握住孟紫葵的手，一脸正色地回答道：“你给我一点时间。等我忙完这阵子带你出去玩，到时候你能从我的眼睛里得到答案的。”
孟紫葵心中暗叫不妙，自己的确是遇到对手了，至少以前的历任男友都没有如此高超的话术和拖延技能。顾森既不想给她答案，又不想断掉联系，采用这种模糊不清的话语又能让孟紫葵保持住热情。孟紫葵还想说点什么，顾森又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外面太冷了，你快回去吧。”
顾森单方面宣布这临时的会面结束，孟紫葵觉得再赖着也有些难堪，只好不情愿的回宿舍。她刚走两步，回头一看，发现你顾森还是站在原处。
“你快回去吧，我看着你上去。看不见你了我再走。”顾森依旧站在路灯底下，朝孟紫葵点了点头。孟紫葵想，任谁在这个如水的夜晚都会被感动吧。
孟紫葵回到四楼，先去洗漱间洗手。还有差不多五分钟就要熄灯了，洗漱间里也空空荡荡。她一边洗手，一边回味着刚才和顾森短暂的会面，感觉就像某些韩国爱情电影的开头一样美好。男女主角欲言又止，但这的确是一段隽永感情的开始。孟紫葵感到自己心跳得厉害，幸亏水龙头的水哗哗冲下，掩盖了心跳的声音。
洗完了手，孟紫葵正要回宿舍，只见化着全妆的曹曦月精神抖擞地走了进来，对着镜子抿了两下口红。曹曦月看见了孟紫葵，象征性地对她点点头，一边客套地打招呼，一边把手中拿着的过夜包往身后藏了藏。过夜包，顾名思义，就是女生在外过夜需要携带的一切物品。从睡衣到洗漱用品一应俱全，曹曦月的过夜包更是被她塞得满满当当，早已被孟紫葵看在了眼里。曹曦月有些尴尬，迅速地捋捋一遍头发便快速地消失在走廊中。
孟紫葵走出洗漱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从四楼的洗漱间跑到楼梯口，从楼梯口的窗户往下望去，顾森居然还站在楼下。他把手插在卫衣的口袋里，不一会儿，曹曦月也出现了。顾森像握住孟紫葵的手那般熟稔地揽住曹曦月的肩膀，两个人一起消失在了春末微寒的夜里。
顾森的前菜已经享用完毕，接下来是他的正餐时间，和孟紫葵无关。
孟紫葵猛然深刻地认识到了作为自己这个美丽程度的女生，只能成为顾森的开胃菜。而比自己更漂亮的曹曦月，才是主角。
“如果我也能像她们那么漂亮，他就能喜欢我了吧？”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孟紫葵喃喃自语。她并不会知道，这个在当时的她看来平平无奇的夜晚，将会彻底改变自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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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4章 青出于蓝
浪漫主义的孟紫葵选的第一志愿是法语，而冷静理智的林晚橙选的却是德语。林晚橙喜欢德语刚硬的发音，不像法语那样含糊而绵软。她也喜欢德语复杂的语法结构，越复杂她越想拆解分析。然而这两个专业都是历年的大热门，她报考的那年也不例外。分数不够的林晚橙被调剂到了韩语系，和同样被调剂的孟紫葵成了室友。
对于韩语，林晚橙没有多大的兴趣。她对韩国文化没有太多的了解，也不想过多地了解。她不爱看韩剧，更对韩国人疯狂的外貌至上的心态嗤之以鼻。和热爱韩国电影的孟紫葵不一样，林晚橙只是把韩语当作一门纯粹的语言在学习。
看着为了感情而失魂落魄的孟紫葵，林晚橙总会想起自己的母亲。
有时候林晚橙会暗自庆幸，自己并没有遗传到林岚到好相貌。有人觉得美貌是上天的馈赠，林晚橙却觉得美貌是一种人生障碍。要是林岚长得像自己一样普普通通就好了，这样就不会在年轻时招惹太多无聊的男人，也不会把青春都陷入无望的爱情里。林晚橙想，爱情本就是虚妄的，是人为编织的一种幻境。其中的金钱、子女、家庭关系是实质，但爱情本身就是虚无，是压根不存在的，只是人类由于多巴胺的分泌而异常上头而产生的症状，就和毒瘾发作一样。她无法理解孟紫葵，就像无法理解林岚一样。
《阿里郎》已经练了好几天了，再过几天就该上台演唱了。她望着这首思念负心汉的歌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林晚橙正发呆，母亲却忽然打来了电话。
“晚橙，我来燕北了。晚一点去找你。”林岚的声音急切而焦虑。
林晚橙一下子站了起来，惊讶地问道：“你上星期不是才来过吗？怎么又来了？最近我晚上都要排练，有个叫霍知程的企业家给我们学院设立奖学金了，我们搞了一台晚会……”
林晚橙的老家离燕北不算远，但也要坐三四个小时的高铁。母亲如此频繁地来找她，肯定又是被老问题所纠缠。毕竟，林岚没有别的知心朋友，只能把女儿作为唯一的倾诉对象。
林岚对林晚橙在学校的琐事不感兴趣，现在满心想的只有自己悲惨的婚姻。她十分委屈地哭诉道：“最近有人跟我说看见你爸了，跟我说他就一直在隔壁市里生活。躲了我这么久，原来就在眼皮子底下。”
“所以呢？”林晚橙漫不经心地敷衍着，眼睛只管盯着电脑屏幕，安排下周的学生会活动。
“所以？”林岚尖声道：“所以我要去找他呀！周家扬这个渣男已经快要一年不着家了，我得狠狠跟他闹一场！然后让他彻底跟那个女人断掉联系，这是必须的！”
林晚橙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你要是想来找我，我晚饭时间可以跟你见一个小时的面。不过晚上我还有选修课要上。”
林岚还想说点什么，林晚橙却决绝地把电话挂断了。
林岚的声音让林晚橙感到一股莫名的烦躁。父亲周家扬外遇的事情她早就知道，并且她一直同父亲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她不恨父亲，甚至还有点同情他，认为他能够和林岚这样歇斯底里的人在一起生活二十多年简直是一个奇迹。林岚现在老了，又不修边幅，再加上丈夫出轨后总是一天到晚焦躁暴怒，脸上早已看不出当初的美人风韵。
林晚橙有时也疑惑，自己明明应该站在母亲的立场去狠狠痛斥父亲和小三，但她完全没有这种义愤填膺的道德感。她喜欢父亲的儒雅和渊博，永远记得小时候他带自己去户外看星星，给她介绍每一个星座时的快乐。她也记得在高考前母亲天天暴跳如雷，父亲周末回来带压力重重的自己出门吃饭。也是在那一次，林晚橙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女人。女人看起来并不漂亮，至少和自己见过的老照片上林岚的美貌不能比。但她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温柔和顺，亲亲热热地给林晚橙夹菜，询问林晚橙要考什么大学。当林晚橙说自己想考燕北外国语大学的时候，女人由衷地点点头，赞叹道：“很不错，我当年也想考，但是没有考上。祝晚橙顺利考上。”
女人的话给了林晚橙莫大的鼓励。林岚一直对林晚橙的志愿嗤之以鼻。首先，林岚觉得像林晚橙这样的理科生，就应该选一个一定能找到工作的计算机或者信息工程专业，学外语实在是太小家子气；第二，林岚认为靠林晚橙这发挥不稳定的模考成绩根本考不上燕外。相比于母亲一贯的打压与刻薄，林晚橙竟觉得这位母亲憎恨的小三并没有那么讨厌了。女人送给林晚橙一套橙色的文具，柔声跟她自我介绍：“你叫我江如如就可以了。”
自此，林晚橙与周家扬、江如如保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她当然知道父亲平时无端失联都去了哪里，她上大学以后甚至还会趁假期去江如如家里吃饭。在周家扬的另一个家里，林晚橙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arget=_blank >温馨。江如如对她一直温柔，也没有露出所谓小三的真面目。林晚橙想，美貌带来的红利也并非是永恒的，它总能被其他一些温柔的力量所打破。林晚橙仗义地为父亲保守秘密，偶尔心里涌起的那一丝对母亲的愧疚，很快就会被林岚的神经质所消灭。
林岚早早就赶到了学校，林晚橙请她去了后街上一家川菜馆吃饭。餐馆里每道菜都洋洋洒洒地辣，把林岚原本就濒临崩溃的心情激发得更加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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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你听我说，我今天一件事一件事说给你听，你要客观点评一下，你爸爸这个人是不是没有道德……”林岚额头上沁着汗珠，声音已经沙哑却仍在喋喋不休。
林晚橙不耐烦地放下筷子，回答道：“我客观不了。他毕竟是我爸，你说我作为女儿怎么客观？”
林岚并不打算放弃。她拿出手机，对林晚橙说道：“我给你看，这是我熟人给我拍下的他和小三一起上街买东西的照片。居然给她买那么贵的牌子，我这么多年可都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林晚橙瞥了一眼照片，照片照的模模糊糊的，但也能看出是父亲和江如如的身影。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妈妈，我都替你累。你知道我爸搞外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都有个五六年了吧？还在这纠结呢？还在这搞各种蛛丝马迹的追踪呢？你还有追踪的必要吗？我爸早就变相承认自己在搞外遇了，他现在这架势也根本不怕你知道。换句话说，他就是想让你知道，好让你早点死心。”
“不！我偏不！做出这种事情来，想让我放他一马？不可能！当时有那么多人追我，哪个条件不比他好？我做了多大的牺牲呀，才说服父母和他一起生活。男人，就是目光短浅。现在觉得小三年轻好看，对他百依百顺，其实人家就是看中了那点小钱。你让他过几年，等身体差了腿脚不行了，给他拍痰推轮椅的，还得是我！”
林晚橙冷着脸，反问道：“你就是为了给一个背叛你的男人拍痰推轮椅而活着的？”
林岚被林晚橙的问题给问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林晚橙继续冷着脸说道：“如果你觉得他又贱又渣又没有道德，为什么不趁早离开他？趁早分房子和钱，你也解脱他也解脱。这个男人在你口中都已经不堪成这样了，你还幻想着以后他生病了你给他拍痰推轮椅的事？人活着总得图点啥，我搞不懂你在图啥。要说图他的钱吧，离婚是最佳的机会。要说图他的人吧，以前他没外遇的时候你也整天对他大呼小叫的。现在人家已经彻底放飞自我了，你不如也放自己一马，何必揪着不放呢？”
林岚怔怔地望着林晚橙，半天回不过神来。她满心希望能够在女儿这里得到一些安慰和体谅，没想到女儿居然如此冷血地给她进行了一场婚姻教育。离婚，林岚想都没想过。她想要的是男人幡然悔悟，又回归家庭，然后他们一起继续最初的和谐生活。虽然和谐的生活已经离她很远了，但她依旧对那些温馨时光怀念不已。林岚不知道究竟是谁打破了自己原本平静的生活，现在看来，就是那个小三无疑了。可林晚橙居然对那个女人一句脏话都没骂，还给她一顿理智分析，这让林岚很是恼火。
林岚把筷子往桌上一扔，厉声说道：“你有没有良心？我养你这么大，你就不给我说句话？听你的意思，你对你爸倒还挺同情？”
林晚橙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想，在感情中愚钝的女人是怎么教都教不会的。这和年龄无关。有的人年过半百仍然对感情无法看透，把自己困在无望的围城里。有的人年纪轻轻却已经能游刃有余，把爱情当作是法国甜点来调节生活。林岚无疑是属于前者。林晚橙在心里暗暗发誓，青出于蓝才是正常的规律，因此自己在感情里一定要比林岚理智。
林晚橙看了看时间，站起来对林岚说道：“到点了，我该去上课了，今晚还要考试呢。账我已经结了，你可以再坐会儿。临近期末了，我得准备各科考试，你要是经常来的话，我也没办法保证一定能陪你。”
林晚橙说完便转身离去，留林岚一个人独自感叹自己不顺利的婚姻。林晚橙想，自己最好是不要结婚，婚姻着实是一副枷锁，绑住男人也束缚女人。要是有一种方式能既享受到可以依靠伴侣的红利，又不用承担所谓配偶的义务就好了。她一边想着，一边继续往小东门的方向走。一辆白色的保时捷从她身边开过，停在了离东门还有几十米距离的路口。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一个袅袅婷婷的女生，笑着向驾驶座上的人挥手告别。初春还有些寒冷，那女生却穿了一条露出手臂的连衣裙，显得漂亮又考究。
女生略略转过脸，林晚橙这下看清楚了，是曹曦月。曹曦月走进校门后，保时捷掉了个头，又从林晚橙身边开过。林晚橙下意识地往车里看了一眼，看见了那男人的脸。
晚上的选修课是本学期最后一节，安排的是闭卷考试，巧的是曹曦月正好被安排在林晚橙旁边。等到林晚橙轻轻松松地答完了题，曹曦月的试卷还是一片空白。平时忙着各种社交活动，热衷于和不同的男生调情聊天，选修课她压根就没来过几次，现在当然只能胡乱答题。曹曦月这边正眉头紧锁，忽然从旁边飞来一张小纸条。曹曦月拆开一看，纸条上整整齐齐地写着答案。她往纸条飞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林晚橙给她递了个眼色。曹曦月回给林晚橙一个感激的眼神之后，便对照着纸条上的答案奋笔疾书起来。
考试结束，没有看过一分钟书的曹曦月顺利交卷。她原本都已经做好了挂科的准备，没想到平时完全不熟的林晚橙居然会出手相助。和自己那群同样漂亮时髦的姐妹淘不一样，林晚橙显得低调而朴素，曹曦月的好友圈里并没有林晚橙这种类型的女生。这次林晚橙的确仗义，曹曦月一出教室便在走廊上亲热地挽起了林晚橙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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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晚橙，谢谢你。明天你有空吗？我必须请你吃饭。”曹曦月的声音依旧娇娇嗲嗲，此刻却多了一分真诚。她对于像林晚橙这样相貌平平的女孩子，并不存在戒备心和嫉妒心。
林晚橙笑着点点头，似乎还想开口问些什么，但又怕自己显得过与唐突。与曹曦月走到安静的拐角处，林晚橙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问道：
“曦月，你和霍知程是怎么认识的？”
第5章 我们的生存之道
考上燕外是林晚橙人生的高光时刻。
她用自己的行动向周围的人，特别是母亲林岚证明了自己可以考上这所国内顶级的外语类院校。靠着傲人的高考成绩，林晚橙的确风光得意了一阵，但这种快乐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进入大学以后，原本高考成绩相似的同学们聚在一起，经过一番竞争比拼，一下子又形成了阶梯式的成绩分布。林晚橙大学三年的专业课成绩并不算靠前，再加上自己对韩语学习兴趣不大，于是卡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在成绩上，她没法像束白那样拔尖，在外貌上，自己和蓝蓉蓉又相差甚远。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林晚橙只能寄希望于参加各种社团和学生会活动，期望在这些活动中找到一条适合自己未来发展的道路。
还在漫无目的寻找前路的林晚橙遇见了早已摸索到方向的曹曦月，林晚橙想，自己当然要抓住机会好好请教一下这位长相漂亮又心思成熟的同学。
林晚橙抛出的问题让曹曦月有一丝难堪。但夜晚总是让人分外感性，容易做出许多白天不会做的选择，说出许多白天说不出口的话。论交情，曹曦月觉得自己还到不了和林晚橙诉说心事的地步。但夜晚总有一种魔力，令人想要把心底的一切秘密和盘托出。同时，站在面前的林晚橙也有一种魔力，令曹曦月想要接近并产生倾诉的欲望。在这双重驱动下，曹曦月毫不设防地向林晚橙描述了自己的心路历程。
“就是之前霍知程在某个商学院念emba，我正好在那里做兼职助理，经常帮他们打印资料发放文件什么就认识了。晚橙，其实我平时都尽量低调，并不会让他出现在我们学校附近。今天是因为担心自己赶不上考试了，没办法他才亲自送我来上课。我还特意让他停在离校门口有点距离的公交车站，没想到还是被你看见了。”
面对曹曦月的坦诚，林晚橙倒显得有些不够镇定了。她瞪大了眼睛，微微颤抖着问道：“这么说，你是霍知程的女朋友了？”
曹曦月摇摇头，回答道：“算不上女朋友吧。顶多就是一起吃饭睡觉，并且再包含一点点暧昧感情的朋友。我对他是有爱的，他对我有没有爱那就不清楚了。”
林晚橙朝四周望了望，小声说道：“曦月，我刚才特意上网查了一下，发现简介里说他是有老婆小孩的呀。”
曹曦月也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知道。我当然比你更清楚，可是我又不是想和他结婚，这些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我也不想破坏他的家庭，他家庭越幸福，我还就越为他感到开心。我只是喜欢和他在一起，碰巧他也有点喜欢我，就这样。”
曹曦月的回答坦率而直接，林晚橙又想起了父亲和江如如。她想，也许世界上就存在这样的女人，对与取代对方太太的地位并没有兴趣，而只是享受这种单纯在一起的感觉。只是，曹曦月也太年轻了，林晚橙不知道她为何要早早地选择这样一条危险的捷径。
“可是，曦月，你也才二十一岁，你可以去谈正常的恋爱啊。那么多男生喜欢你，其中也有很多有钱的富二代。他们都是单身又年轻的男孩子，为什么非选霍知程不可呢？”林晚橙的声音在夜色里幽幽地传进曹曦月的耳朵里。
对于这样在长相上毫无优势的林晚橙，曹曦月非常放心。她觉得林晚橙和自己根本不存在竞争关系，因此即使对她吐露心声也毫无关系。甚至，从林晚橙的语气里，曹曦月还听到了一丝诚恳与担忧，这让她极为感动。她亲昵地把头靠在林晚橙的肩膀上，像是在对一个知心好友而诉说心事：“晚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你看学校里有这么多女生，当然也有大家印象中那种好学生，比如束白。每天认认真真地上课，认认真真地复习，认认真真地完成作业。但是，每个人难道都是束白吗？我敢保证，所有人为自己制定的人生规划都是不一样的。我觉得人生规划没有好坏之分，但有一些确实拿不到台面上来说，太隐秘太隐晦了。这些都是个人的选择，自己做出的决定，自己以后会承担后果的。我早就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了。”
林晚橙惊讶地问道：“什么准备？”
曹曦月叹了一口气，回答道：“你问我为什么不和同龄男生谈恋爱，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我太懒了，不喜欢主动去引导别人，而喜欢被足够成熟的人引导。我不想花时间在周围这群幼稚的男生身上，去教他们怎么学习怎么生活，怎么去选未来的路。霍知程对我来说已经是一个完整的成品，不需要我付出任何努力，他自然会给予我想要的一切。钱也好人生忠告也好适度的关心也好，他都能给我。至于代价嘛，那就是我永远只能在暗处做他的秘密情人。并且，要是某一天被其他人发现，我可能会身败名裂。”
曹曦月说完，递给林晚橙一个惨淡的笑容。林晚橙竟然感到自己内心深处完全理解曹曦月。相比于孟紫葵卑微的真爱方式，曹曦月的生存之道显得聪明多了。按照孟紫葵的行为模式，乐于付出又不计较回报，最后很可能会人财两空。但曹曦月就不一样了，即使与霍太太的身份无缘，但毕竟交往期间还是赚得盆满钵满。想到这一点，林晚橙又鼓足了勇气，战战兢兢地问道：“我之前偶然在洗漱间听两个女孩说，这些男人给的零花钱都非常大方，一个月就能给五六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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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曹曦月轻蔑地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回答道：“远远不止这个数。”
林晚橙被曹曦月的轻描淡写给深深地震惊了。她难以想象在同一个校园里，会同时存在束白和曹曦月这样完全不同的女孩。她们有着近似的高考成绩，住在相邻的宿舍里，有着相似的课程表，同样学着小语种，却有着如同两个世界一般的真实生活。说实话，林晚橙曾以束白为目标和榜样，努力让自己也成为一名可以靠成绩来收获他人赞誉的学霸。但事实证明学霸并非那么好当，能像束白那样心无旁骛地学习并非易事。曹曦月像是给林晚橙打开了另一扇窗口，让她了解了原来生活还有另一条道路。这条道路和她从小所受的任何教育都不同，与社会道德也格格不入，但自有它的魅力。林晚橙觉得自己仿若处在一个十字路口，一条清晰而明朗的大陆，一条模糊而阴暗的小路。走大路后达到的生活，她一眼就能望得到头，走小路或许可以搏一搏。
想到这里，林晚橙小心翼翼地问道：“曦月，你说的那个什么emba班的助理，我也想试一试。我就是想为自己挣点零花钱，勤工俭学。”林晚橙的话说得相当谨慎，生怕被曹曦月听出什么不得了的意图。
曹曦月却丝毫没有往别处想，只是单纯地以为林晚橙因为家庭经济压力大而想要自食其力。她认为就以林晚橙这副相貌，的确是不足以征服那些见多识广的老狐狸们。在他们眼里，朴实无华不会化妆的林晚橙宛如一个乡村土妞。人类对与自己毫无竞争关系的人总是会多出一分格外的同情，此时曹曦月也暗暗对林晚橙动了恻隐之心。她想，林晚橙长得一般，又没有什么过人的才艺，学习成绩也和束白那样的顶部学霸没法比，大概率是平平无奇地度过一生了。既然这样，给她一个引荐的机会也不是不行，就当是做慈善了。
当林晚橙把自己当简历发给曹曦月之后，她也和孟紫葵一样陷入了午夜时分的辗转反侧。一方面，她希望幸运之神能够眷顾自己，给自己提供一条新的生存之道；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这条道路似乎布满了神秘莫测的陷阱，自己一旦踏上，似乎也没有人可以给予自己任何援助。林晚橙的心七上八下，既期待快点收到曹曦月的回复，有希望曹曦月不要给回复。怀着这样忐忑不安的心情，林晚橙终于迎来了和舍友们一起登台演唱阿里郎的那天。
演出当天孟紫葵义务给其他几个人化妆。等化到林晚橙的时候，孟紫葵不经意说道：“晚橙，你的五官原来很立体呀，化个妆会好看许多。”
束白对于长相没什么追求，因此并没有搭腔。在一旁的黄雁南却忙不迭地附和道：“我也觉得。晚橙的眼睛其实很好看，虽然是单眼皮，但是眼尾又往上扬起来，很特别呢。”
孟紫葵和黄雁南的话也许是随口说的，但却给了林晚橙一股莫名的自信。她从宿舍出来，悄悄走到洗漱间，仔细看着镜子里那个化了妆显得有些陌生的自己。她想，会的，未来会有一条不一样的道路等待着自己。林晚橙正出神地望着镜子，曹曦月的电话却忽然来临。
“晚橙，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知道吗？你的简历居然通过了。特别是你简历上那张照片真是帮了你大忙。对方负责人告诉我，因为之前出了很多离谱的事，搞得那些大佬的太太们很不开心。所以现在他们招助理，漂亮的一律不要，专门就要招你这种长得特别一般的。说是不容易出事……好了，你快准备准备，后天有一个面试，我把相关信息发给你。”
挂掉电话，林晚橙心中的希望之火燃烧得更猛烈了。她并没有觉得曹曦月口中“长得特别一般”是一句刺耳的评价，相反，她认为相貌平平正是自己最安全的武器。没有人会刻意针对她，没有人会对她树立起防备之心，更没有人会质疑她的意图。
林晚橙想，从现在开始，她只需要静静地等待时机，登上一艘能够载自己驶向美好生活的巨轮就可以了。
第6章 序曲无声
自从开始排练《阿里郎》以后，孟紫葵和林晚橙的生活似乎都开始了某种变化。这种变化并不明显，但潜移默化，具有改变人生轨迹的力量。与她们二人的野心勃勃相比，束白就按步就班多了。她并非一个投机主义者，从不认为有那么一瞬间的力量或者什么都市奇遇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命运已被造物主提前写好，她只需按照既定的剧本去走完全剧就完成任务了。在这一世的剧情里，她被塑造成一个学霸，那么她当然只需要好好完成学霸的角色就可以了。多余的支线剧情，束白并不想开启。
作为韩语系的头号佼佼者，束白有一套自己的处事哲学。她想，既然已经被调剂到了这个并不热门也并无前途的专业，消极抵抗是没有用的，还不如像高中学习那样，努力沉浸其中，正正经经把它作为自己的生活重心。
束白和孟紫葵一样抗拒集体活动，更不喜欢在众目睽睽之下傻乎乎地亮相。和孟紫葵鄙视集体活动的性质不同，束白避免这些活动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自己不够漂亮。长得不够漂亮，那么在集体活动中大概率就只能成为别人的背景板。束白虽然总是沉默且安静的，但她依然怀着一颗骄傲的心。她宁愿在学业上成为领头羊，也不愿意去其他领域成为别人的陪衬。
对于没有成为天生的顶级大美女这件事，孟紫葵还在耿耿于怀，并且寻找一切可以尝试的机会向头部美女发起冲击。但束白不一样，她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事实，也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从小到大，她和漂亮二字就是无缘的。她从未体会过漂亮女孩享受过的特殊待遇，也从未收获过男生的表白和情书。到目前为止，束白收到过的赞誉几乎全是由学校、老师和家长给予的。毫无疑问，她是个好学生，是一个在专业课上永远一丝不苟的领跑者。身边的同龄人谈起她，总是多多少少带一丝敬畏而非羡慕。她相信命运的安排。命运没有给她安排美貌，她就坦然接受，就像接受命运给她安排的学霸身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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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学院晚会七点开始，韩语班的阿里郎被安排在八点半。那时候晚会已经接近尾声，观众应该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所以应该没什么人会看到她们并不自信的演出。想到这里，束白感到轻松了不少。她打开了台灯，趁这最后一点时间赶紧把这周的笔译作业完成。
黄雁南乖巧地坐着，任凭孟紫葵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她难得有机会打扮自己，话也多了起来，跟其他几位室友八卦道：“今天那位大人物霍知程，我听说跟咱们学院某个女生有关系……”
“谁？什么关系？”一向沉默寡言的束白忽然猛地转过身来，高声问道。
黄雁南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是谁。我看其他系的女生正在八卦中呢，还没扒出来究竟是谁，不过据说就是咱们亚非学院的。这女生也挺厉害的，小小年纪居然还能攀上这么一层关系。至于关系，就是那种关系嘛，这还非得我直白地讲出来嘛？不过，束白你不是一向对这些八卦没兴趣吗？怎么今天反应这么大？”
孟紫葵也好奇道：“就是啊。大家都还以为束白看不上这些庸俗的男女关系呢，没想到原来也是在偷偷关注着呀。”
听到孟紫葵的话，束白陷入了沉默。她倒不是怪孟紫葵揶揄的语气，而是觉得自己与女生流行话题的严重脱节。连默默无闻的黄雁南都听说过的八卦，自己居然毫不知情，束白感到一种莫名的悲愤。黄雁南见束白不说话了，赶紧把话题抛给了林晚橙：“晚橙，你参加那么多社团认识那么多人，有没有人能扒出来到底是谁？”
林晚橙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领，一边面不改色地说道：“女生多的学校就是八卦多，这大概率是扑风捉影。我根本就没听说过这回事，应该是有人无聊瞎编的。”林晚橙语气异常笃定而平淡。林晚橙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有原则的人，既然曹曦月帮了自己大忙，那么她林晚橙有义务为其保守秘密。
孟紫葵正在紧锣密鼓地给黄雁南化妆，听到这个八卦禁不住冷笑道：“哎，这有什么好猜的。就算确有其事，猜来猜去也就那么几个人。这些有钱男人的品味是出奇的一致，喜欢的女孩子是什么样大家细想想就知道，肯定是又漂亮又会来事儿的那种啦。”孟紫葵一边说着，另一只手稍稍用力过头了，一截口红“嗒”地断成两截，掉在地上。孟紫葵有些抱歉地对束白说道：“束白，这下没法给你涂口红了。地上这截都脏了。”
束白不以为意，摆摆手道：“不涂就不涂吧，我本来也不想化妆的。这样更好，索性我就站在后排。”束白的眼睛依旧盯着那笔译作业，似乎没把上台表演这件事放在心上。当下四个人已经分配好了站位：孟紫葵和林晚橙站在前排，束白和黄雁南站在后排。眼看离晚会开始还有两三个小时，四个人决定先各自去吃晚饭，等吃完了饭提前去晚会现场彩排。
其他三个人很快离开了宿舍，束白一个人留下来继续完成笔译作业。桌子上还有一包昨天买的全麦面包，束白决定姑且把它当作晚餐。反正黄雁南无意中爆出的这个大料使她胃口全无，束白只想快点知道究竟霍知程的绯闻小女友是谁。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耳朵也发红，整个人陷入一种无比烦躁的情绪中。
束白从未谈过恋爱，也没有对学校里的任何男孩子有过心动的感觉。在束白看来，整天为爱愁苦的孟紫葵实在是有些疯疯癫癫。束白总是冷静的，面无表情的，在男生眼里也没什么作为女性独有的吸引力。她就像是一架学习机器，没有感情，没有喜怒哀乐，只有在投入学习时才会猛地一下打开开关。束白对着面前的笔译作业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黄雁南发来消息才忽然意识到彩排时间快到了。
束白匆匆忙忙地赶往学校礼堂，在路上遇到了同样匆忙的林晚橙和孟紫葵。三个人都不知道其他人到底为什么迟到，但又怀着各自的秘密，只好心照不宣地朝礼堂跑去。离晚会开始还有四十分钟，礼堂里有几个负责搭建舞台的工人，都是从学校图书馆工地那边临时找来的。在第一排的座位上，黄雁南已经早早地到了。作为唯一一个提前到达的人，黄雁南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此刻正在跟一个年轻的工人坐在舞台旁的阶梯上聊得热火朝天。见其他三个室友终于到了，黄雁南便朝那个年轻的男孩说了句什么，随后便欢乐地飞奔过来。
“你们终于来啦，我都已经等你们半天了。你们知道吗？刚才和我聊天那个男孩子，居然比我还要小一岁。我还在上学，他就已经出来打工了，真不容易。刚刚他加了我微信，说以后有学习上的问题可以请教我。”
孟紫葵瞥了那男孩一眼，小声地对黄雁南说道：“雁南，你不要随便把联系方式给别人。这些社会上的人，虽然年纪小，但比你这个学生要复杂多了。”
林晚橙也说道：“紫葵说得没错。你太单纯了，以为人人都是好人。之前那些关于保研路的新闻你都忘记了吗？”
连束白也开口道：“没错。你要是真想交朋友，还是要交各方面都和你相匹配的那种比较好。”
连着被三个室友打击，原本一脸笑意的黄雁南顿时丧气了许多。她只好点点头，轻轻地说道：“好的，我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四个人各怀心事，彩排完了一曲心事重重的《阿里郎》。孟紫葵还在纠结要不要当面质问顾森，但又不知道以什么身份质问；林晚橙一心想拿下几天后的兼职面试，这几天正在苦练英文自我介绍；束白被霍知程的八卦搞得心神不宁，一向稳妥的她在彩排中频频忘词；而原本因为交到一个朋友而高兴的黄雁南也因为室友的轮番泼冷水而变得闷闷不乐。彩排结束后四个人坐在韩语班座位的第一排，静静地等待着正式表演的尴尬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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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果然不出束白所料，晚会刚刚进行到一半，观众席上的人已经溜得差不多了。四个人心情复杂，在舞台上唱起了她们排练了一周的歌曲。等到束白她们的《阿里郎》唱完，掌声已是零零落落。本来这种晚会也没什么看头，同学们出学校约会的约会，回宿舍玩游戏的玩游戏，来现场出个勤已算是给足了辅导员面子。束白低着头从舞台中心走到后台，还没等下台便迫不及待地把盘着的头发散了下来。孟紫葵给她束得太紧了，导致发根一阵一阵的疼。她从后台悄悄向下望去，霍知程的座位已经空了。看来他作为重量级嘉宾只是象征性地来现场看一看，也许连她们上场的节目都没有等到就退场了。想到这里，束白又有些遗憾。她想，要是霍知程能看见她就好了。哪怕就一眼，也很值得。但她转念一想，又庆幸自己没有被霍知程看见。和以前比，她依旧还是那么土，那么不漂亮，他一定会失望的。
束白不知道霍知程是否记得自己，不知道霍知程会如何评价自己，更不知道霍知程究竟看上了学院里的哪个女生。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用手揉着自己刺痛的发根。
“束白！”在黑暗中忽然有人轻轻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有力。束白愕然地转过身来，后台灯光昏暗，有个身影在向她走来，终于站在了她面前。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只感觉到他的呼吸就在自己身边。
舞台上印尼语班开始唱起了《星星锁》，灯光打亮了。后台也一下子明亮了起来。霍知程站在束白面前，朝她伸出一只手来：“束白，好久不见。现在都已经是大女孩了。你还记得我吗？”
“当然……当然记得。”束白发现自己连声音都颤抖了。她冰凉的指尖触到了霍知程温热的手指，束白感到自己心里一直沉睡的那朵蔷薇在一瞬间绽放。她内心充满慌乱的喜悦，不知所措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无数过往的片段又一帧帧在脑海里重演。
束白知道，这是她年轻的生命里遇见的，最初和最后的爱。
第7章 少女与蔷薇
束白永远也无法忘记六年前那个普通而又特殊的下午。
那一年她上初三，看起来比现在要矮一些胖一些，唯一不变的，是那时候的她在学校里也是个模范学霸。
“束白，你过来一下。”课间班主任走到教室门口，朝她招了招手。束白放下英语作业，听话地跟着班主任来到了办公室。班主任笑盈盈地给束白倒了一杯水，这种待遇让束白受宠若惊。她诚惶诚恐地接过那杯温热的水，听班主任缓缓说道：“束白，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被市里评为优秀学生代表了，晚上有一个颁奖晚会。到时候你和另一个同学一起参加，学校派车送你们去。”
班主任口中的好消息没有带给束白任何兴奋的感觉。她从小就害怕在公开场合亮相，在她看来，如果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被众人注目自然是值得开心的。但对于自己这样不漂亮的女孩来说，被置于众人的目光中心的确是一件很尴尬的事。相比之下，束白更愿意让自己沉浸在书本和试题中。这些静态的文字和数字符号让她安心，给她强烈的安全感和满足感。
班主任继续说道：“到时候会有重量级嘉宾给你们颁奖，都是市里的青年企业家、纳税模范之类的。你就从从容容地上台就好了。”
束白沉默了半天，终于开口问道：“那我该穿什么衣服呢？”
班主任把手一挥，说道：“不用特别准备，你就穿校服好了。”班主任想，束白如此朴素的女孩子，恐怕也没有什么比校服更合适的衣服了。
听话的束白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宽大校服来到了颁奖晚会现场。晚会设在市府的人民大会堂，比学校的礼堂那可大得太多太多了。等束白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才发现，虽然这一排都是被评为优秀学生代表的中学生，但几乎人人都打扮得花团锦簇。有些女孩还能看出是化了淡妆编了头发的，男孩们更是夸张地穿上了西装礼服。一排等待领奖的学生里，只有束白一个人老老实实穿着校服和运动鞋。看到大家讲究的造型，束白更加紧张了。晚会还没开始，束白已经想起身离开。在一群漂亮的男孩女孩中间，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可笑的异类。她如坐针毡，迫切想把时间快进，好让自己快点熬过这个难堪的夜晚。
颁奖晚会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先是给优秀青年企业家颁奖，再由优秀青年企业家给优秀学生代表颁奖。青年企业家里有一位专门做矿石生意的霍先生，看起来年纪不大，站在一群暴发户里显得鹤立鸡群。束白周围的女生们窃窃私语起来，都在小声议论着那位长得很帅的霍先生。虽然都只是些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但大家已经由小女孩变成了少女，开始懂得那种朦胧的叫做“喜欢”的感情。等到颁发优秀学生代表的奖项时，这群女孩们默契地传递着眼神，都想知道究竟是谁能成为被霍先生颁奖的幸运儿。
束白低着头走在队伍里，她对其他人期待的事根本毫不关心。她只希望流程尽量缩短，等颁完了奖自己就提前退场。主持人在台上念着获奖名单，一队人浩浩荡荡地向舞台出发。台上一下子挤满了人，场面变得混乱起来。每个人都不知道究竟对应的是哪位颁奖嘉宾，主办方只好拿起话筒来维持秩序。女孩们尤其关心自己的颁奖嘉宾会是谁，一个个眼睛里都流露出春天小鹿般的渴望。束白扯了扯宽大的校服，好让上衣尽量盖住自己略显粗壮的大腿。从后台走到前台，灯光一下子打在束白身上，她感到一阵惊恐。在熙熙攘攘的舞台上众多的小鹿中，束白宛若迷路的那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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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束白同学，请问哪位是束白同学？”在一片混乱中，束白听见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
她懵懵懂懂地转过身去，回答道：“是我，我是束白。”
在人群里，霍先生朝她微笑着招手：“我叫霍知程。到我这边来，这是你的奖杯和证书。”
束白茫然地走向霍先生，旁边漂亮的女生们给她投去了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霍先生把奖杯和奖状交到束白手里，并握了握束白的手，说道：“继续加油啊，小妹妹。”
在刺眼的灯光下，束白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而这一刻，束白的世界仿佛飘来了一颗种子。她把它轻轻种下，隐秘而谨慎地保护着。
当晚，束白失眠了。她趁父母睡觉后悄悄打开了电脑，输入了霍知程的名字。她把网上能找到的每一篇关于他的新闻报道都仔仔细细地阅读了一遍，好像这样做就能离他更近一步。从这些零散的信息里，束白知道了霍知程比自己大十三岁，天蝎座，有一家国内知名的经营金属和矿石的企业。她像学习一门崭新的知识一样，小心地收集着关于这门知识的所有信息。越是收集，她就越觉得霍知程熠熠生辉。束白想，这样一个光芒万丈的人，自己究竟什么时候能再见他一面呢？
正如束白一直相信的那样，命运是一部早已写好的剧本，所有出现过的人物都并非可有可无。她的确再一次见到了霍知程，不过这次是在高三的高考誓师动员大会上。这一年学校下了功夫，请了几个知名的企业家来给高三学生加油打气，霍知程就是其中一个。
那次的讲座对于霍知程来说，也许不过就是为了完成市里给自己作为青年企业家布置的任务，但对于坐在阶梯教室第一排的束白来说，完全就是命运馈赠的礼物。作为高三学生中的一员，束白和其他同学被毫无征兆地叫到阶梯教室来听讲座，成绩优异的她又被安排在第一排。当看见霍知程和其他几名嘉宾从教室外走向主席台的时候，束白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霍知程和上次见面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好像更稳重了一点。轮到他发言的时候，束白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一边用笔在面前的笔记本上一遍遍地写霍知程的名字，一边听他在台上侃侃而谈。等到霍知车过发言完毕，束白才抬起了头。霍知程看见了她，两个人四目相对，他朝她笑着点了点头。
这个对视让束白所有的心理建设一下子轰然倒塌。她的心温柔成了春天波光粼粼的河水，映着河岸边抽出绿芽的杨柳，变成了一缕一缕的绿色绸缎。她心里的无数疑问似乎都得到了答案，没错，他一定是记得她的，不然他不会那样对着自己点头。
其他人的发言，束白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等到讲座结束，她故意放慢了速度，拖延时间整理着自己放在面前的书本和笔记本。她用余光瞟了一眼主席台，霍知程果然站起来朝她走来。束白心里忽然产生一种莫名的喜悦，不停地提前彩排着即将开始的对话。
“你是束白，对吗？我们以前见过面，是不是？”霍知程走到束白对面，他的声音让她想起了他们的初遇，也是在这样人来人往的人群里，也是在混乱中，他找到了她。
“是，我是束白。我们三年前见过，在市人民大会堂，你给我颁奖。”束白脱口而出。
霍知程看了看束白面前的笔记本和英文课本，说道：“看起来你很用功，听讲座也不忘带着英语作业。”
束白立马辩解道：“你讲话的时候，我都是认认真真在听的。每个字都听进去了，没有在做别的。”
霍知程笑着拿起束白的笔记本，饶有兴致地翻看了起来。束白的心忽然变得忐忑，生怕被霍知程翻到写着他名字的那一页。好在霍知程似乎没看见什么，翻了一会儿便放下了，依旧笑着对束白说道：“刚才在校门口的宣传栏上看见你的名字了，你是不是每次模考都是第一名？成绩这么好，很优秀啊。”
“还……还可以吧。”束白听过太多这种夸赞，只是从霍知程口中说出来，这种普通的称赞终于有了一种别的意味。
霍知程说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外语，不如你就考燕北外国语大学好了。国内最好的外语类学校，而且我经常有事会去燕北，到时候你还可以当我的翻译。”
霍知程的话不知道有几分真心几分玩笑，但束白却完完全全听进去了。在离开阶梯教室前，霍知程像上次一样和束白握了握手。和三年前的胆怯不同，这一次束白用尽了所有勇气，终于也用力地握住了霍知程的手。
束白带着手心的余温回到教室，努力让自己恢复自习状态，然而心里的那颗种子却在不断萌发力量。燕北外国语大学吗？她从来没有想过。她的理想大学一直是分数更高的燕北大学，理想专业也并非是外语。她对外语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也并不想当翻译。但是，既然霍知程这样说了，束白觉得自己没有不这么做的理由。
为了平静下来，她悄悄地翻开笔记本，又开始一遍一遍地写着他的名字。束白想，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三个字，这么好看的三个字为什么会有一个这么好听的发音，这么好听的发音为什么又会对应这么完美的一个人。在这一次，束白终于确定了自己心里那颗种子的真实含义。没错，自己应该是喜欢上他了。他是如此遥远、神秘又不可触及。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命运已经慷慨地为她安排了初遇和重逢，那么它必然已经在生活里埋下了某种伏笔。束白坚信，他对于自己来说有特殊的意义，而这特殊的意义必然会带来再一次的相遇，命运不会无端落下这么巧合的一笔。等到再次相遇的那一刻，自己心里的种子应该就会发芽长大。能开出花来吗？束白在心里祈祷，但愿吧，但愿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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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束白的脑海里快速地把和霍知程有关的所有画面全都过了一遍。在这昏暗又拥挤的后台，二十一岁的她又想起了十五岁的自己和十八岁的自己，她心里的蔷薇开得无声无息却异常壮丽。
“束白，真了不起。我就说你能考上燕外的。”霍知程由衷地赞叹道。
束白低下头笑笑，并不接话。霍知程不知道的是，以束白当年的高考成绩，可以上比燕外更好的大学。只是她记得霍知程那句无心的建议，于是义无反顾地报了燕外的提前批小语种。她人生的轨迹因霍知程一句无心的话而完全改变，但他却并不知晓。在霍知程眼里，束白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但他远远没有想到她的实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强上数倍。
霍知程想了想，对束白说道：“我最近在燕北上emba的课程，这周六你有时间吗？有的话我们一起喝个茶聊聊吧。”
束白努力抑制住激动的情绪，故作淡定地说道：“好啊，我应该有时间的。”
霍知程拿出手机，说道：“你给我留一个我的号码，到时候我提前联系你，告诉你地址。”
束白在后台昏暗的灯光下完成了她期待已久的再次相遇。她告别了霍知程，一个人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了宿舍。室友们已经洗漱完毕，谁也猜不到一向稳妥的束白经历了如何惊心动魄的一晚。
束白打开了电脑，静静地搜索了一会儿后，小心翼翼地转过来对孟紫葵说道：“紫葵，你的口红，可以给我一个链接吗？”
孟紫葵骄傲地笑笑，爽快地把链接发给了束白。孟紫葵以为束白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化妆技术，心里不免有些沾沾自喜。她不会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依旧朴实而木讷的女孩，心里有一朵怎样茂盛的蔷薇在开放。
第8章 温柔的假话，残酷的真话
对于孟紫葵来说，大学生活比高中生活轻松多了。如果说高中时期她还有一份属于优等生的包袱，那么到了大学之后这个包袱已经被她彻底甩开了。大一上学期，孟紫葵也曾有过想要继续高中辉煌成绩的决心，但是连续两次专业课考试均排在束白之后，这让她大失所望。在高中习惯了第一名的滋味，来到大学当第二名总是心里不舒服的。努力了一段时间后，孟紫葵还是无法打破束白雷打不动的地位。她感到有些气馁，但随后马上又找到了安慰自己的方式。在孟紫葵看来，束白虽然专业课成绩无敌，但也实在是太朴素太普通了，长得就是高中实验班标准的那种书呆子长相，和漂亮完全不沾边。既然在学业上无法战胜束白，不如在外形上狠狠将其碾压。
主意已定，孟紫葵忽然就释然了许多。她不再纠结于要当专业课的第一名，转而开始享受大学生活其他部分的快乐。孟紫葵觉得庆幸，韩语毕竟不是一门复杂的语言，只要稍微用一点心，就能学个七七八八。和那些在洗漱间里含着一口水苦练大舌音的俄语系和阿拉伯语系的女生相比，韩语的发音对于中国人来说实在是太轻松了。除了蓝蓉蓉这种“西”“丝”不分的以外，大家的发音都没有什么大问题。
至此，孟紫葵心甘情愿将自己定位为“中段生”。她不求名列前茅，只要不掉队就行。她开始把大量的时间花在谈恋爱上，毕竟每个人的生活都需要一个目标和盼头。谈恋爱自然又需要不断地打扮自己，于是孟紫葵又在闲暇时间接了好几份家教，兼职教授韩语和英语。赚了钱就拿来打扮自己，打扮好自己就兴致勃勃地投身一场场异彩纷呈的恋爱。而顾森，是她在恋爱这场大冒险中遇见的最大挫折。越是困难，她越想跃跃欲试。
顾森许下的承诺直到一个月以后才得以兑现。孟紫葵从春末等到了初夏，天气一下子变得炎热起来，原先准备的春装就在等待中彻底压在了衣柜里，连吊牌都没有剪。在五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在孟紫葵日以继夜的祈祷中，顾森终于发来了邀请微信：“紫葵，这周有空吗？一起去看电影好吗？”
从那个春末的夜晚到现在，顾森已经连续敷衍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他总有无数的理由来拖延和搪塞。孟紫葵却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意思，虽然她早已知道自己喜欢的男生并非是个简单角色，虽然她隐约感到除了曹曦月外，顾森一定还和其他女生保持暧昧关系，但孟紫葵这次却忽然产生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对于没有得到的感情，孟紫葵显得尤为迫切。她渴望自己身上上演一场浪子回头的电影，能够用自己的耐心和毅力使顾森感动，转而投入她的怀抱。
顾森的邀请姗姗来迟，但毕竟还是来了。原本已经有些泄气的孟紫葵又重新燃起了斗志。她用最快的速度下单了一件淡紫色的连衣裙作为自己的战袍。连衣裙裙长正好，到膝盖上面一点点，既不显得死板，又不显得过分轻佻，对于一次甜蜜的约会来说再合适不过了。等到了正式见面的那一天，孟紫葵提前三个小时连敷两张面膜，就为了能达到最好的妆容效果。和顾森约会不易，她当然要抓住这难得一遇的机会给他留下一个深刻的好印象。
孟紫葵仔细地端详着自己桌子上放着的一整排粉底液。那个最便宜的欧莱雅是去上课的时候用的，反正天天要用，不需要太贵。去给学生上家教课，因为要近距离接触，所以就用遮瑕效果好的植村秀。和女生或者一般的男生出去玩，那就用雅诗兰黛。至于和顾森约会，自然要用上花了血本买的海蓝之谜。孟紫葵把化妆看作是一项宏大的工程，细细地描绘着，武装到每一寸肌肤和每一根睫毛。等她故作轻松地下楼时，顾森已经在楼下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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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紫葵，你今天看起来好漂亮。你的睫毛好长，像小蝴蝶一样。”顾森称赞道。
孟紫葵心里暗自得意，顾森果然一眼就能看出自己最注重的部分。看着顾森温柔而深情的眼睛，孟紫葵把关于曹曦月的疑问又咽了下去。不管怎么样，在一开始就打破气氛总是不好的。走出校门，顾森打了一辆车，孟紫葵刚坐上后座，他便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一场约会按照步骤流畅地进行着。顾森已经提前贴心地买好了电影票和可乐爆米花，观影的位置选得也很合适。孟紫葵心里暗暗高兴，这说明顾森至少还是在自己身上下了一定功夫的。当天电影院里人不多，剧情发展到一半，顾森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就这样互相依偎着看完了剩下的内容。顾森的合格表现让孟紫葵心里原本的疑虑又消散了几分。她想，约会进行得如此顺利，不如就在吃完饭的时候问问他究竟对自己是什么看法。至于曹曦月，那也许不过是个炮友而已。只要顾森能够认定了自己，只要自己能够继续持之以恒地努力，击败曹曦月也是指日可待。此时的孟紫葵因为完全陷入了爱情而丧失了所有理智。她并不觉得顾森的行为有任何不妥，也并没有因为自己过度的卑微而感到难堪。相反，她斗志昂扬。对方越是难以得到，她越是跃跃欲试。顾森宛如一道棘手的难题，她必须要解出来才能证明自己的实力。
看完了电影，孟紫葵意犹未尽，心里不免有些期待接下来的晚餐。顾森会约在哪里和她一起吃饭呢？虽然顾森还是个学生，但也早就听说他家境不错，平时在学校穿衣打扮也算得上是第一梯队的档次。要是他能请自己去一家高档而有情调的餐厅，那么就又能确认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是不轻的。不过如果是去一般的餐厅也无所谓，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往上晋升。孟紫葵并非是那种一心想要找个富二代恋爱的女孩，只是这一次她喜欢的人正好是个有钱男孩而已。和顾森优渥的家境相比，她更欣赏的是顾森本人那种若即若离的疏离感。他带着温情，但这温情总是戛然而止。这仿佛是顾森某种惯用的伎俩，但偏偏孟紫葵就是对这套十分着迷。最好吃的甜点永远是只能让你吃一口的那一份，不能大快朵颐，只能不断回味那一口的甜。
两个人牵着手走到商场一楼，顾森转过身来揉了揉孟紫葵精心打理的刘海，说道：“谢谢你今天陪我看电影。我真的很开心，下次还会陪我看吗？”
“当然能啊！”孟紫葵脱口而出。但说出口的下一秒，她忽然疑惑了。还没吃饭呢，怎么顾森就开始说结束语了？这不太合时宜吧？“谢谢今天的陪伴，更加期待下次见面了”这种经典的台词不是要等到整个约会结束后再说的吗？
顾森看了一眼手机，指了指通往商场地下一楼的电梯，说道：“现在也不早了，再晚了回去学校该没热水了。我送你去地铁站吧？”
孟紫葵一脸震惊地望着顾森，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原来她还在兴致勃勃地猜测着顾森会带自己去哪家餐厅吃晚餐，没想到对方根本就没有和自己吃饭的计划。他的日程安排里，分配给孟紫葵的时间原来仅仅只有一场电影的时间。她完全没想到顾森说的“看电影”真的仅仅是指看电影本身。在孟紫葵看来，一个完整的约会，必然包含着咖啡、电影、晚餐和甜点。所有最感性最扣人心弦的话题必然是要留到甜点时间的，然而顾森却没打算给予孟紫葵与自己互诉衷肠的机会。他显然看见了孟紫葵眼里的惊讶和失望，但还是不露声色地牵了孟紫葵的手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路上小心，到学校了给我发个信息。”顾森抛出了结束约会的命令。
孟紫葵掩饰住内心巨大的失落，问道：“你不回学校吗？”
顾森摇摇头，回答道：“嗯，我这周开始在外面租房住了，不回学校。睡觉前记得发信息给我，路上注意安全。”
顾森的语气虽然一如既往地缓和，但却处处透露出催促孟紫葵离开的意思。孟紫葵感到自己真的是可笑极了，花了大量时间精力准备这次约会，没想到顾森却只是跟她看了场电影，连一点后续内容都没有。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淡紫色连衣裙，出场的时间还不到三个小时就已经完成了任务。孟紫葵心灰意冷地回到宿舍，路过洗漱间。她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脸，脸上的粉底还是完美的雾面妆感，两颊微微透出珠光腮红。这么完美的妆容，要是在小酒吧里昏暗的灯光下应该会更加好看，可是顾森居然完全没有给自己一个机会。孟紫葵气恼地掏出纸巾，狠狠地把嘴上的唇膏擦掉。她正打算离开，曹曦月却拎着洗漱包哼着歌走了进来。
“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曹曦月放下洗漱包，准备开始刷牙洗脸。
孟紫葵心里的疑问在这一刻忽然被激发了。她望四周张望了一下，确定整个洗手间只有她们两个人之后，便壮着胆子问道：“你和顾森在谈恋爱吗？”
曹曦月和孟紫葵本来也不熟，只是同一个学院的又同住一层宿舍，平时最多点个头打打招呼而已。孟紫葵突如其来的问题倒把曹曦月吓了一跳，她把水龙头一关，冷静地反问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孟紫葵硬着头皮回答道：“我那天看见你们出去了。”
听到孟紫葵的话，曹曦月居然毫不生气。看着孟紫葵紧张窘迫的样子，她眼里居然流露出了一丝怜悯与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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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我没有和顾森谈恋爱，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呢？”孟紫葵问道。
曹曦月一边用卸妆巾卸妆，一边回答道：“也就是无聊的时候相互陪伴的关系吧。顾森的朋友圈嘛，就是这样的。可能你还没有进入他的圈子，不过这也是好事。不要想着靠近他，没有意思。”
孟紫葵说道：“可是我想靠近他，我喜欢他。”
孟紫葵一脸认真，曹曦月不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转过身来，对孟紫葵说道：“紫葵，你死心吧。顾森不可能和你谈恋爱的，他只是在浪费你的时间，把你作为他等待正餐的前菜。让你去你就去，让你走你就走，你不觉得他很过分吗？”
孟紫葵被曹曦月说中了痛处，一时间难以应对。她只好倔强地坚持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说我是在浪费时间？”
曹曦月无可奈何地看着孟紫葵，问道：“温柔的假话和好听的真话，你要听哪一个？我先跟你说温柔的假话吧。紫葵你是个非常好的女孩，但顾森就是个喜欢到处招惹漂亮女孩的男生。他不可能好好对你的，你对他好，没意义。”
“那么，残酷的真话呢？”孟紫葵低着头，自认为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真话嘛……”曹曦月停顿了一下，接着笑了笑，对孟紫葵说道：“你还没有漂亮到令他爱上你的程度。”
第9章 崩溃疗法
时至今日，孟紫葵依旧清楚地记得曹曦月那晚在洗漱间对自己说的话。每一句都深深地刻在她脑海里，成为了她日后人生信条的一部分。如果说之前她只是把曹曦月当作一个同级娇气漂亮的女孩，而从那一晚开始，孟紫葵不得不承认曹曦月的确拥有比自己成熟理智得多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在情感世界里，曹曦月是当之无愧的前辈。
曹曦月说完那句“不够漂亮”的评价之后，孟紫葵的脸瞬间红了起来。从小到大，她也算是被归为漂亮女孩那一类的，早就习惯来以小美女自居。此刻，她那点小小的自信心被曹曦月的话彻底击碎，稀稀拉拉掉了一地。
“紫葵，说实话，你嘛，不算难看，但硬要说是什么大美女也确实说不上。就好像后街的蛋挞，偶尔路过吃一吃还是可以的，毕竟价格便宜买者又方便。但要是大老远从别的地方专程过来一趟就不值得了。又不是什么知名餐厅，对吧？”
曹曦月的话直接而犀利，把孟紫葵的心里防线一下子击垮了。她难以接受曹曦月用后街的蛋挞来形容自己，更不想被认为只是可以随便吃一吃的便宜点心。她攥紧了手掌，咬紧牙关，颤抖着说道：“你这么说，有点过分了。你是不是因为顾森联系我，你不高兴，所以这样说我？”
曹曦月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缓缓地把手中的洗面奶放下，反问道：“不高兴？我为什么不高兴呢？紫葵，我告诉过你的，我和顾森只是无聊的时候相互陪伴的关系，friends with benefits，你懂了吧？”
孟紫葵瞪大了眼睛，没有说话。曹曦月继续说道：“虽然咱们都是同一级的，但我不得不说，你太单纯了。单纯而固执，真的拿你没办法。你知道顾森是什么样的人么？你知道他平时都做些什么？他的朋友圈，他的感情史，他的家庭，你都不知道吧？说得残酷一点，虽然大家都在一个学校，但是所处的圈子，未来的道路，都天差地别。只要你离开这个学校，有些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了，你们不会再有交集的。”
曹曦月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落在孟紫葵的心上。孟紫葵早就知道顾森家境不错，但对于家境不错到什么地步，却并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从曹曦月的描述中，孟紫葵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只是顾森世界中的边缘人物。顾森有意拿她当消遣，但也仅仅局限于消遣。除了偶尔的暧昧和撩拨之外，顾森世界的大门紧紧对她关闭。
“所以，你知道他喜欢的是谁吗？”孟紫葵低着头，渴望曹曦月能说出一个让她心服口服的名字。她想知道，顾森真正喜欢的人和她孟紫葵究竟有什么不同。
曹曦月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就这么在意这个吗？如果我是你，我根本就不会考虑顾森。自我、自私又爱玩，也就拿来当当炮友吧。你喜欢他什么呢？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看你已经入戏太深了。说实话，你要是把喜欢他的这份劲头用在其他事情上，肯定比跟他耗有意义。”
孟紫葵没有回答，却在心里默念道：“可是我控制不住。每次我打算放弃的时候，只要他一叫我，只要我又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我就又心软了。他的声音总给我一种错觉，好像他也在某时某刻也爱过我似的。虽然时候一瞬间，虽然这爱的分量可以忽略不计，但至少让我觉得自己的爱恋没有白费。这种错觉给了我狂妄的勇气，使我继续挥霍着自己的胆量和时光。我知道这也许是错的，是好笑的，是会让我后悔的。但此刻我别无选择，我只能心痛地保持勇敢，等待一个注定会到来的悲剧结局。”
孟紫葵并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她只是怔怔地望着曹曦月，问道：“所以他不喜欢我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不够好看？”
曹曦月回答道：“至少我知道他带有那么一点真心的对象，都是极其漂亮的。比如蓝蓉蓉。”
孟紫葵心里的那一点期待已经在曹曦月一句句漫不经心的话语中被撕裂。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对顾森的了解，居然还没有一个他所谓的炮友多。曹曦月能把顾森的生活分析得头头是道，至少也算是他的“圈内人士”。而自己呢？自己这么入戏结果竟然连个女三号都排不上，顶多是个跑龙套的群众演员。顿时，孟紫葵觉得自己精心搭配的连衣裙和妆容都显得那么可笑。她当时花的心思越多，此刻便越窘迫。孟紫葵努力抑制住自己眼眶里的眼泪，对曹曦月说道：“谢谢你。你其实本来可以不用告诉我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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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曹曦月对孟紫葵的感谢有些惊讶，随即回答道：“谢我？这倒不必。如果我觉得你也是一个感情超级玩家，我肯定不会给你任何建议，你也不需要我的意见。但我看你实在是个单纯的菜鸟，一点都不从容。可能你也谈过几次恋爱，但从来没谈过顾森这个级别的海王吧？我真诚地建议你，要么回到你自己熟悉的领域，找一些同样单纯的男孩子谈恋爱，要么把这份心思放下学习和实习上。无论哪样都比和他耗着要好。”
水龙头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看得孟紫葵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掉。她感到自己十分委屈，自己之前一系列行为在顾森看来或许只是个笑话。她发自内心地感激曹曦月。如果没有她，或许自己要在顾森的若即若离中继续煎熬。曹曦月递给孟紫葵一张卸妆巾，问道：“要么？”
孟紫葵接过来，拿那张卸妆巾胡乱在脸上擦着。曹曦月叹了口气，说到：“放弃吧。你真的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听到曹曦月这么说，孟紫葵心里倒是释然了一部分。其实在爱而不得的剧情里，大部分人都不惧怕被直接拒绝，恨的是对方暧昧不明的拖延。曹曦月的崩溃疗法虽然疼痛，但至少给了她明确的答案。她默默地回到宿舍，林晚橙和束白都还没有回来，黄雁南一个人戴着耳机在做口译作业。
“紫葵，你回来了？怎么脸色这么不好？”黄雁南见孟紫葵卸了一半妆的脸，担心地问道
孟紫葵没有说话，眼泪不停地掉下来，把对面的黄雁南吓了一跳。
“怎么了嘛紫葵？你倒是告诉我呀。噢，我知道了，你又去找顾森了对不对？我上次就跟你说过，叫你不要喜欢他。我至少看见他和三个不同的女孩去过学校附近的酒店公寓…”
“雁南，你说我长得难看吗？”孟紫葵忽然问道。
孟紫葵突如其来问题把黄雁南吓了一跳。对于黄雁南而言，孟紫葵已经算是个好看的女孩。毕竟如果连孟紫葵都算难看的话，那么她黄雁南就更卑微了。
“你很漂亮呀，怎么这么问呢？不要为了顾森这么一个人就否定自己好吗？”黄雁南忧心忡忡地安慰道。
孟紫葵又问：“那你说，像蓝蓉蓉那么漂亮的女孩，生活里还会有烦恼吗？是不是所有想要的东西都能轻轻松松得到？”
黄雁南疑惑地看着孟紫葵。虽然孟紫葵在外形上的确不能和蓝蓉蓉相提并论，但至少绝对不难看。况且蓝蓉蓉的专业课成绩远不如孟紫葵，黄雁南实在想不通她有什么好纠结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吧。蓝蓉蓉的口译作业每次都被老师挑出毛病，说她语音语调不标准。而且她成绩也不如你好啊，现在期末考试，她跟我说每天都发愁呢。”
黄雁南真诚的安慰在孟紫葵听起来却是轻飘飘的。语音语调和学习成绩这些事情，孟紫葵并没有往心里去。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手机，发现今日份顾森的救济餐又到了：“紫葵，今天和你一起看电影很开心。现在还在想你，晚安。”
不知道顾森和哪个女孩在一起，总之能够和他吃上晚饭并共度夜里十点到十二点黄金时间的，那才算得上是曹曦月口中的“圈内人”。
孟紫葵已经接受了崩溃疗法，她意识到被不被喜欢其实很好判断。如果自己感觉有，那就是有。如果自己感觉没有，那就是没有。这条看似暧昧的消息忽然多了一份讽刺的意味，她感到自己像是顾森养在鱼塘里的一条鱼。顾森每天临睡前往池塘里撒点鱼粮，她抢食到一点点就会感到快乐。怎么办，是从池塘里跳出来吗？还是继续做他的鱼，并期待吃到更多的鱼饵？
曹曦月的崩溃疗法确实奏效，但似乎又把孟紫葵推向了另一个极端。她拿出手机迅速查询了一下银行账户余额，快速地在心里进行了一场缜密的运算。等她确定了大概的数字，孟紫葵产生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她沉默了几分钟，随即转头对黄雁南说道：“我想变得更漂亮。”
“怎么变？”黄雁南一脸茫然。
孟紫葵长长地舒了口气，说道：“暑假不打算回家了。我要留在这里做个医美手术。”
第10章 毛遂自荐
虽然一门心思想进入有钱人的圈子，但林晚橙的初心并不是像曹曦月那样与有钱人恋爱，而仅仅是想进入一个金碧辉煌的世界。钱，给予她安全感。每次父亲给她打上一笔丰厚的生活费，她心里的焦虑便会少掉一些。江如如是聪明的，曹曦月也是聪明的，林晚橙也希望自己是聪明的。她天真地想，在这个遥远却梦幻的世界里，也许别人扔在地上不要的机会，她捡起来，就足够一生衣食无忧。
和曹曦月不一样，她不想利用男女关系来为自己的未来铺路，况且自己也不具备任性地搞男女关系的那种优越外貌条件。林晚橙只是憧憬着在这样一个上流世界里，可以认识更多的人，接触更广阔的领域，或许还能得到更令人羡慕的未来与财富。另外，她也并不想真正爱上某人。在林晚橙看来，恋爱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只要付出了真实的感情，一个人就仿佛直接将自己的软肋公布于众。此时，她想起了母亲林岚，这个曾经在感情里占据绝对主导地位的美丽女人，现在却在婚姻的空壳里苦苦挣扎。
林岚的强势是有目共睹的。甚至在那个遥远的年代，他就让唯一的女儿随了她姓林。在林晚橙的记忆里，父亲周家扬在家里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弱了，平时他能自己做主的仅仅是吃完晚饭后去楼下的花园里散一圈步。至于每天上班要穿的衣服、每天可以抽的香烟数量、每天上班带的食物都由林岚亲自拟定。周家扬在林岚面前永远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只有当他和林晚橙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他才会展露出自在又快乐的笑容。他教林晚橙用五颜六色的蜡笔画画，用面团给林晚橙捏小兔子，偷偷买了风筝回来带林晚橙出去玩。和严厉美丽的母亲相比，林晚橙感到自己似乎更喜欢和温柔宽厚的父亲在一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一直认为父亲才是在感情里投入和牺牲更多的那一个。她想，按照父母在婚姻中这样的性格与表现，父亲必定爱得更多，才能承受巨大的压抑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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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直到发现父亲出轨，林晚橙才蓦然发现原来母亲才是在感情中全情投入的那一个。父亲安然抽身，去寻找他想要的生活与幸福，母亲却一蹶不振难以自拔。谁也没想到默默无言的周家扬能有发家致富的一天，也没有人能想到一向老实巴交的周家扬会出轨。林晚橙仍然记得在高考前夕，林岚像祥林嫂一样絮絮叨叨地在客厅里和每一个前来探望的人诉说周家扬的种种劣迹，其中翻来覆去说的一句话便是：“我当初为了他放弃那么多，我那么爱他，他为什么可以背叛我？”
“如何可以，怎么能够”，以这些词语开头的句子林晚橙听得耳朵生茧。当感情消逝的时候，任何质问都显得笨拙而累赘。很多事情没有明确答案，就算有明确答案，当事人也未必愿意接受，未必承受得住。林晚橙无情地目睹着母亲的心碎欲绝，慢悠悠地做着自己的高考复习卷，超脱地置身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家庭风暴之外。没有人会知道，这个女孩已经比她母亲先一步知道了父亲出轨的事实，甚至还和父亲的出轨对象其乐融融地吃过饭。林晚橙仗义地遵守自己的承诺，帮助父亲保守秘密并且守口如瓶。在十八岁的林晚橙看来，自己是无法做到明辨是非的。这是父母的感情，她作为女儿体验到的并非是当事人经历的感情，她无权也不该发表任何意见。其次，林晚橙觉得这些来到她家热心地听林岚控诉周家扬的亲戚朋友，大概只有两分真心，其他八分都是出于好奇和猎奇心态。他们迫切地想知道这个曾经无比美丽的女人是如何被丈夫抛弃，又是如何变得憔悴不堪。当他们听完林岚又哭又闹的唠叨，给予一些不痛不痒的安慰后，便一个个带着被满足的八卦之心兴冲冲地离去，迫不及待要和其他人分享这个曾经美丽的女人如今悲伤的故事。
想到这里，林晚橙不由得叹了口气。人，最好是不要让任何人抓住软肋和弱点。林晚橙没谈过恋爱，但她猜测自己如果某一天深陷其中，爱消失的时候大概率也会像林岚一样歇斯底里。与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打开潘多拉的魔盒。拒绝掉一切甜美的诱惑固然遗憾，但也因此能少掉很多虐心的戏码。林晚橙揉了揉太阳穴，拿出自己的英语自我介绍，又开始背了起来。外语类院校的学生，只要过了四六级，大二开始便不再上英语课了。但林晚橙底子好，虽然好久没碰英语了，多读几遍马上就找回了感觉，一口英音还是足够让人心旷神怡。
为了避免被宿舍里的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计划，林晚橙特意选了学校附近的咖啡馆作为备战场所。林晚橙正在努力准备，手机却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曹曦月打来的。林晚橙刚接起来，曹曦月便急匆匆地叮嘱道：“晚橙，我告诉过你了吧？明天面试，一定要沉着冷静，不要有小动作。什么扣指甲呀，摸刘海啊，都不要有。知道吗？”
林晚橙表面上应答着，心里却暗暗有些不耐烦。作为燕外的小语种专业学生，谁没有去参加过几次大使馆的活动？这些仪容仪表和礼仪常识，老师和外教早就教过无数遍了，林晚橙早就了然于心，不需要曹曦月特别提醒。
曹曦月现在却把林晚橙看作一个不谙世事的朴素女孩。她想，既然自己已经和林晚橙交心了，那么当然要把对方当作好朋友看待。曹曦月对林晚橙极度放心，认为即使林晚橙成功入选也不会威胁到自己作为“商学院最热门助理”的地位。相反，曹曦月觉得林晚橙的机会有很大程度上是自己给她争取的，因此林晚橙更应该对她曹曦月抱着感恩之心，以后两个人在工作中也能多多配合。曹曦月以林晚橙的引路人自居，在面试的前一天仍不忘耐心教导。
“晚橙，你一定要听我的。明天去面试你就不要化妆了，和平时一样就可以。你的优势就是长相普通，让人不会产生防备之心。明天其他人肯定都花枝招展的，这不是你强项，我建议你就素颜出场，扎个马尾就好了。”曹曦月的语气不容置疑。
“好的，谢谢曦月，我知道啦。明天我一定好好表现，不让你失望。”林晚橙尽力表现出对曹曦月的感谢，心里却对那句“长相普通”而耿耿于怀。虽然她对自己的认识很清晰，但也不愿意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外貌上的不足。林晚橙赌气地想，明天偏要化个漂漂亮亮的妆去。哪怕比不过别人，至少自己心里开心。
林晚橙挂掉电话，走回咖啡馆里，却看见自己的座位对面坐了一个男生。林晚橙有些生气地走到男生背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好意思同学，这个位置有人。”
男生却并不走开，反而抬起头来给了林晚橙一个讨好的笑容：“晚橙学姐，我今天就是来找你的。”
男孩子笑得一脸灿烂，林晚橙这才认出来是学弟司徒星。司徒星也是韩语系的，今年上大二，和林晚橙同属于学生会主席团。林晚橙是学院学生会副主席，司徒星是新晋级的干事。司徒星平时总是对这位同专业学姐非常热情，每次开会总是语气亢奋地向林晚橙问好。在学校里无意遇见，司徒星便会朝她招手，甚至夸张地鞠躬问好。林晚橙发布的朋友圈，哪怕是凌晨发的深夜随想，司徒星也能做到秒赞。对于这种热情，林晚橙觉得也许只是出于学弟对学姐的礼貌，并没有给予太多回应。
“学姐，我刚才都关注你好久了，你学习实在是太认真了，居然都没发现我，我就坐在你旁边的位置。”司徒星笑着指了指旁边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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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林晚橙赶紧把准备资料收了起来，生怕被司徒星看见。她从容不迫地回答道：“嗯，准备期末考试嘛，大家都很忙。你不快点去看书吗？”
司徒星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对林晚橙说道：“考试是很重要，但我现在有一件比考试更加重要的事要做。不知道学姐有没有时间可以帮我。”
林晚橙冷漠地摇摇头，拒绝道：“那你真的来得不巧。我明天恰好有一场重要考试，现在得抓紧时间看书。你要是着急的话，可以去问问其他人。我们班的束白，大学霸，你有任何学习上的问题都可以问她。”
司徒星却依旧坐在林晚橙对面不肯走。面对这样似乎感觉不到任何情感的冷面学姐，他的自信心也渐渐开始动摇了。
“不是，学姐，别人帮不了我。我今天来，是向你毛遂自荐的…”司徒星看了一眼林晚橙，犹犹豫豫地试探着。
林晚橙抬眼看了司徒星一眼，问道：“毛遂自荐什么？”
司徒星的额头上沁满了细小的汗珠。他紧张地按着手指关节，把十个关节依次按了一遍，终于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想做你男朋友。”
第11章 便利贴男孩
司徒星不合时宜的表白让林晚橙陷入了窘迫的境地。
此刻司徒星正因自己有勇气说出告白而感到骄傲，而林晚橙却尴尬得不敢抬头。林晚橙想，司徒星真是生生印证了那句话：“只要你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他倒是大大方方地把心里的意思说明白了，接下来就该轮到林晚橙发表观点了。林晚橙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烫，并不是为司徒星坦率直接的表白心动，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对男女情愫的不知所措与抗拒。林晚橙愣了几秒钟，终于冷着脸开口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林晚橙在心底祈祷，希望司徒星可以收回刚才的话，这样两个人随便敷衍几句，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司徒星却不知从哪里生出了破釜沉舟的勇气，用更大声的声音回答道：“我说我喜欢你，我想让你做我女朋友。”
司徒星的声音比刚才坚定多了，神情也更加自信，引得旁边几桌的客人纷纷扭头看向林晚橙，有人甚至还掏出手机准备拍摄这令人心动的表白场景。林晚橙生怕现场变成那种令人窒息的视频素材，赶紧压低声音，拉了拉司徒星的袖子说道：“你快跟我回学校说，这里人太多了。”
司徒星见林晚橙没有当场拒绝自己，一边在心里默默给自己鼓掌，一边听话地跟在学姐后面离开了咖啡馆。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朝学校走去。林晚橙健步如飞，丝毫没有顾及刚刚表完白还处于兴奋与害羞双重情绪之下的司徒星。司徒星一路小跑跟在林晚橙身后，也没有看见学姐一脸冷漠烦躁的表情。等走进学校东门来到逸夫楼门口，林晚橙这才停了下来，不耐烦地转过身来对司徒星说道：“不好意思，我不想谈恋爱。”
“什么？学姐你说什么？”司徒星把眼睛瞪得滚圆。
林晚橙又机械地重复了一遍：“我不想谈恋爱。没有这个计划，也没有这个兴趣。”
司徒星低下头，气馁地问道：“你是单纯不想谈恋爱，还是只是不想和我谈恋爱？”
林晚橙用尽最后一分耐心，回答道：“我不想和任何人谈恋爱，我志不在此。你可以理解为我把你拒绝了。好了，现在你走吧。咱俩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对外绝口不提。你也不丢人，我也不尴尬。怎么样？”
作为被拒绝的一方，林晚橙这样的理由是远远不够的。表白失败的人总想知道自己是哪里没有达到对方的要求，以期盼对症下药好好努力，或许会有再次达标的机会。到底是物质条件不让对方满意，还是精神追求没有达到对方的水平，或者仅仅只是长得不好看，总想要个说法。司徒星也不能免俗，他急切想知道自己被无情拒绝的原因。
“学姐，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或者说，我怎样做才能被你喜欢呢？”司徒星的语气颇为低微，让林晚橙的心轻轻地震颤了一下。而这震颤并不是因为对司徒星有所同情，而是让她想起了母亲林岚。林岚在面对已经对自己没有感情的周家扬的时候，也曾含着眼泪大声质问：“你为什么忽然不喜欢我了？我要怎么做才能像以前一样被你喜欢？”
所有的事情，一旦掺入感情就变得不那么容易了。林晚橙的平静的心情被司徒星彻底搅乱。且不说她根本不想谈恋爱，就算要谈，司徒星这样年轻而笨拙莽撞的男孩也并不会成为自己的选择。与其和这样的男生交往而蹉跎掉青春，不如把大好时光拿来为自己的未来做准备。林晚橙抬起头，注视着这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男生，问道：“说吧，你喜欢我什么？”
司徒星被林晚橙的问题给问住了，他使劲地组织着语言，渴望给林晚橙留下一个深刻的好印象。
“就是，觉得你很特别。无论是你说话，还是做事，都很特别。我喜欢这样特别的你……”在林晚橙犀利而冷漠的眼神注视下，司徒星感到自己一下子语无伦次起来。
司徒星紧张的样子触动了林晚橙的恻隐之心。她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安慰道：“要是别的女生拒绝你，你用你们男生惯用的那些招数估计还可以，比如抓住时间就拼命聊天关心，日以继夜地陪伴之类的。只是对于我，统统都没用。你就当我是恋爱绝缘体好了，不要在我身上花时间。好了，我要回去复习了，你也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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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林晚橙明确地拒绝掉司徒星，顿时感觉浑身轻松。和其他一些即使不喜欢对方也要把对方圈养成备胎的女生不一样，林晚橙认为当机立断的拒绝是一种美德。这种拒绝必须是明确的、无情的、不带任何渺小希望的。目的就是要把对方燃起的火苗彻底摁灭，不留情面。她鄙视那些借着“不想伤害对方”而委婉采取迂回处理的做法。在感情里，所有的迂回都会给对方造成还有希望的错觉，使对方越陷越深。与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采用放血大招，彻底断了对方的念头，好让人家抓紧时间复原去追求下一个。
对林晚橙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事当然是emba班的助理面试活动。这种面试一般都是内推，如果没有曹曦月的引荐，林晚橙觉得自己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她把面试要穿的正装和鞋子提前准备好，放在自己的衣柜里。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为了不让室友知道自己的计划，她悄悄地拿袋子装上了正装和鞋子，准备到了面试场所再换上。
林晚橙轻手轻脚地走出宿舍，时间还早，她准备先去教室再过一遍面试流程。因为上午没有课，清晨的韩语班教室空无一人。林晚橙淡定地坐下，拿出手稿又背了一遍。她今天给自己化了淡妆，并没有完全遵循曹曦月的建议。林晚橙想，自己毕竟还是个女孩子，没有女孩子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容貌的。长相普通这种事，只是用来自嘲的，别人要是说起来心里还是会不舒服。林晚橙怀着对美好未来的期待走进了地铁，从地铁玻璃门中细细地看着自己精心打造的妆容。虽然没有孟紫葵那么熟练，但毕竟也是下了功夫的。地铁开动了，林晚橙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很多美好的画面。她幻想着通过这次机会，自己可以结识许多平日里在新闻报道中随时会出现的重要人士。而通过这些细密的联系，她也能成为一名富人世界的拾荒者。虽然是拾荒者，但靠着在这璀璨世界里随便捡一点东西，也能活出优越人生。不过林晚橙知道这种想法绝对不可以被任何人知道，包括父母。她在外人面前必须维持自己独立又淡泊的形象，有些梦想还是悄悄藏起来比较好。比如这些期待不劳而获的梦想。
地铁到站了，林晚橙准备朝着此时作为面试地点的某家奢侈酒店走去。刚下地铁，她忽然发现似乎少了什么东西。仔细一想，这才发现自己离开学校教室的时候只拿了正装的袋子，装鞋子的袋子忘在了教室里。林晚橙看了一眼时间，虽然离面试开始还早，但回去拿肯定是来不及了。她心里又气又急，恨自己为什么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虽然自己也不靠外貌取胜，但面试的时候穿一双运动鞋肯定是不合适的。思来想去，她在自己的朋友圈发了一条状态，询问是否有人在韩语教室。
林晚橙对此并不抱什么希望。平时班上同学感情就很一般，好像彼此之间没有产生什么特别好的朋友。包括一起住的室友，即使偶尔也开开玩笑，互相吐吐槽，但也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绝不干涉太多私人生活的部分。林晚橙想，就算真有人在韩语教室，因为怕被拜托什么事，估计也不会回复。想到这里，她绝望地望了一眼自己有些发灰的运动鞋。
“算了，豁出去了。索性直接穿着正装配运动鞋好了。”林晚橙咬咬牙，还是朝着出站口的方向走去。刚刚坐上地铁站的电梯，林晚橙的手机却意外地响了起来。她疑惑地拿起来一看，发现是司徒星打来的。
“学姐，我在韩语教室附近。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司徒星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像以往那么热情，好像从来就没有昨天被拒绝那尴尬一幕的发生。
为什么偏偏是司徒星呢，难道他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吗？林晚橙脑子里不断回忆着昨天两人之间的死亡窒息对白，一边硬着头皮说道：“我有一双鞋子，不小心落在教室里了。”
司徒星立马接话：“你在哪儿，我给你送过去。”
地铁站离学校并不近，林晚橙小声回答道：“在……这个地铁站。”她犹豫地报出了地铁站的名字。
“好的，那你就在出站口等我。我很快就到。”司徒星沉着地向林晚橙保证。
挂掉电话，林晚橙走出地铁站。她蓦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瓢泼大雨，地铁站门口也出现了叫卖雨伞的小贩。好像所有不凑巧的事都在今天早晨发生了，好像有什么冥冥中的力量在阻止她参加面试。林晚橙找了个角落站着，她不知道司徒星能否准时出现。假如他真的出现了，那自己真的对他感到抱歉。林晚橙想，喜欢一个人毕竟不可控制。司徒星喜欢她，这本身没什么错，可自己不由分说就给了他冷脸白眼，这的确有些过分。林晚橙心里默默做着自我检讨，恍然间忽然产生了一个从未有过的疑问。她想，爱到底是什么呢，爱能抵抗得住时间的推移和复杂的人性吗？爱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吗？为何周围这么多聪明的、名校出身的女孩都像是小傻子一样投入了恋爱中呢？
“学姐！我老远就看见你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把林晚橙从沉思中拉了回来。林晚橙转头一看，是全身湿透的司徒星。司徒星把书包反背在胸前，朝着她傻乎乎地笑着。
“你……你没事吧？”林晚橙望着司徒星，雨水顺着他的发尖滴滴答答地往下掉着。
司徒星抹了一把脸，小心翼翼地打开书包，把里面装得完好无损的鞋袋递给了林晚橙，解释道：“我怕你着急，直接打车过来的。最后这段太堵了，我担心会耽误时间，所以直接跑来了。我里面垫了好几层袋子，肯定不会弄湿。你快检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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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林晚橙接过司徒星一层层仔细包起来的鞋子，不敢看他的眼睛。司徒星又从包里拿出一把没开封的雨伞，递给林晚橙，说道：“我一出校门就下雨了。这是我在学校超市给你买的雨伞，还是新的，你拿着用吧。我先回去了，等会儿还有课。”说完便向林晚橙挥挥手，朝地铁站里走去。
司徒星渐渐走远，林晚橙这才意识过来，朝着司徒星的背影喊道：“谢谢你！”
司徒星停了下来，转过身来朝林晚橙笑着喊道：“不用谢！”
这一刻，林晚橙忽然觉得，爱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
第12章 没有水晶鞋的灰姑娘
束白期待已久的剧情终于缓缓展开，但她仍感觉现实存在缺憾。在一般的小说或是电影里，这种久别重逢必然伴随着女主角的华丽变身。曾经灰头土脸的小姑娘，在这一刻忽然变成了光彩照人的美少女。似乎只有完成容貌上的蜕变，才够格和男主角展开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恋。但束白的人生不是小说，她和六年前一样，依旧是个内向而普通的女孩。比如现在，马上就要和霍知程见面了，她却连要穿什么衣服都没有准备好。
“怎么就没有一件稍微拿得出手一些的衣服呢？”束白打开衣柜，望着自己那堆灰黑白三色的衣服发呆。平时她不爱打扮，总是希望自己在人群里越不显眼越好。只有在期末宣布成绩的时候，她束白的名字才会隆重地登场。对于这样的生活，她已经习惯了。她习惯于默默地学习生活，每年拥有那么一两次曝光并接受大家赞美的时刻已经足够。身为学霸，只要搞好学习就可以了，还奢望变成美女吗？束白把衣柜的门重新关上，拿出了刚刚收到的那支口红。
这是她二十一年的生命里买的第一件化妆品。见到霍知程之后，束白心里才产生了那么一点“女为悦己者容”的意思。她想了想，努力调动起全身的审美细胞，给自己选了一件浅灰色的针织连衣裙。初夏的季节穿针织是有些热，但这已经是束白认为最不土的打扮了。换上连衣裙后，束白小心地抹上了一点口红，抹好后学着孟紫葵的样子用纸巾抿一抿，她知道这样不容易掉色。
“束白，你要出去啊？”宿舍的门忽然被打开，吓了束白一跳。束白赶紧放下镜子，转头发现是黄雁南。她松了一口气。幸好是黄雁南，不是别人。黄雁南平时也是少言寡语，不爱八卦，被她看见自己化妆也无所谓。
束白故作镇定地理理头发，说道：“嗯，我找了一场口译，准备去挣点零花钱。”
黄雁南羡慕地看着束白，称赞道：“你好厉害呀。成绩好真的了不起，随便一找就能找到活儿。哎，你涂口红也蛮好看的，显得气色很好。”
“哪有。我嘛，就是这个怂样子。”束白嘴上谦虚着，心里却被黄雁南的话说得多了几分自信。她想，学霸还是值得骄傲的，学霸还是有份量的。霍知程记得自己，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自己是他认识的人里为数不多的学霸。束白忽然又想起上次演出前黄雁南不小心脱口而出的那个八卦，霍知程究竟是和学院里哪个女生有暧昧关系呢？束白想知道。她想知道霍知程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孩，而那样的女孩和她之间又有什么不同。
束白把口红放好，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雁南，你上次说我们学院有女生和霍知程在一起，到底是谁呀？有八卦出来嘛？”
黄雁南摇摇头，说道：“没有，我也是上次在洗漱间听到的八卦。我也不是什么交际广泛的人，大家也不太和我聊这些。如果真想知道，还是问晚橙比较好，她认识的人多。不过束白，你没必要去打听这些。这些都是一般的女生喜欢聊的，你是好学生，好好学习就好了，不用关心这些事。”
黄雁南这么一下定义，束白确实无话可说了。从小到大，她都被定义为只要好好学习就可以的好学生。一旦班里有什么文艺活动，老师和同学会主动认为束白对此一定不感兴趣，因此把她排除在外。文艺演出，她一定是台下观众。运动会，她一定是全程啦啦队，偶尔写一两份广播稿就算给班级作出贡献了。无论是哪个阶段，她都是班里的第一名。然而这个第一名，仿佛就和班级生活彻底绝缘了似的。任何班级活动，甚至女生间秘密的闲聊活动，都自然而然地和她隔绝。大家理所应然地认为束白一心热爱学习，是不会对这些无聊八卦感兴趣的。
束白还在想如何回答黄雁南，霍知程给她发来了地址。“王府半岛酒店……”束白看着霍知程发来的消息喃喃自语。
“你要去王府半岛酒店？什么活动啊这么高端！”黄雁南满脸羡慕。
束白疑惑地问道：“你知道这个酒店在哪儿吗？”
黄雁南点点头，回答道：“知道，就在东长安街上呀。上次班长高霖跟我说过，系里吴老师帮忙当同传翻译那回去的就是王府半岛酒店。那会议可高端了，束白你厉害了，现在就能接到这么高端的活儿。”
束白心里的忐忑又加深了几分。她匆匆告别了黄雁南，在手机地图里输入了酒店的位置。“高端”这两个字让束白心里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自信心又摇摇欲坠。住在那个酒店里的人，大概和她束白是两个世界的人吧。束白坐上拥挤的地铁，地铁车窗上映着她脸。她的脸色苍白，显得那口红更红了。束白不安地想，她也许是唯一一个坐地铁去王府半岛酒店赴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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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等她走到酒店门口，看见酒店金碧辉煌而又让人心生距离感的大门，她心里的这份不安逐渐演化成了绝望。酒店里所有的一切都仿佛与她格格不入，在亮堂的大厅里，束白觉得自己宛如一颗微尘。不，应该说比微尘跟那个渺小。她的灰色连衣裙，恐怕是在场所有女性中最廉价的。束白犹豫地站在门口，不知道如何是好。
“您好，小姐，请问您有预约吗？”门口的侍者礼貌地问。
束白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大厅，回答道：“我和人约在这边见面，就是……”束白一边解释，一边焦急地在人群里寻找霍知程的身影。为了好看，她没有戴眼镜，因此寻找起来格外费劲。就在她焦虑万分的时候，不远处的水吧座位旁有人站起来朝她挥了挥手，喊道：“束白，过来吧，在这边。”
束白看见了霍知程，她低下头，朝霍知程的方向快步走去。她感觉自己的脸颊滚烫。尽管她有一个名校的title，有一份光芒万丈的成绩，有一个被人称赞的学霸身份，但这些在此刻都显得那么轻飘飘的。束白想，要是自己有蓝蓉蓉那么漂亮就好了，此刻肯定就不会这么慌张这么害怕了。再不济，和孟紫葵一样也行啊。为什么自己偏偏是又土又矮的束白呢？
“束白，你怎么过来的？路上堵车吧？”霍知程亲切地让束白坐下，给束白倒了一杯茶。
束白赶紧回答道：“不堵，我坐地铁过来的。”
束白话音刚落，就听见对面有人扑哧笑了一声。她抬头一看，这才发现霍知程旁边还坐着一个女孩子，正用一种怜悯而嘲弄的眼神看着自己。女孩看起来和束白差不多大，但明显在穿衣打扮上远远地把束白甩在了身后。在束白看来，眼前这个女孩子比班上的蓝蓉蓉还要好看，尤其是那身粉色的长裙，在大厅的灯光下一闪一闪的。女孩的脸精致无暇，头发染成亚麻棕色，束白不禁在心里感叹，原来现实生活中还有这么美丽的人。
霍知程笑着对束白说道：“束白，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同学叫做陈嘉怡，也和我是朋友。嘉怡，这是我一直认识的小妹妹，束白。束白是个学霸，现在在燕外上学。”
这个叫陈嘉怡的女孩矜持地点点头，随后朝束白伸出手来。她轻轻地握了握束白满是手汗的手，颇带点骄傲地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陈嘉怡。对了，我学校离你们学校不远，我在燕北舞蹈学院上学。民族舞。”陈嘉怡的语气带着自豪，作为燕北舞蹈学院的美女，似乎丝毫没有把燕外的束白放在眼里。
束白的眼神还停留在陈嘉怡的手上。陈嘉怡带了一块亮晶晶的手表，指甲也做了亮晶晶的美甲，和她一比，束白胖乎乎的小手显得笨拙而朴素。束白由衷地称赞道：“你的手真漂亮。”
陈嘉怡笑了笑，回答道：“最近我请假了。等我回学校，就又得把指甲剪了。束白，听程哥说你是你们那的高考状元，你好厉害。”
陈嘉怡的虽然在客气地夸奖束白，但语气里听不到一丝羡慕，反而是满满地不屑。也许对于陈嘉怡来说，一个长相平平又穿着土气的女孩是不值得羡慕的。而陈嘉怡亲热地叫霍知程“程哥”倒是让束白结结实实地羡慕了一把。到目前为止，束白还是只敢叫霍知程为霍叔叔。毕竟他大她13岁，的确担得起叔叔这个称谓。
束白看了一眼他们三个眼前的果盘，在她到来之前就已经吃了一半。这说明陈嘉怡和霍知程早就在这里见面了，原来霍知程也不是专门约的束白，也许不过是凑巧让束白过来露个脸罢了。想到这里，束白心里有些伤感。她以为自己风尘仆仆等来一场两个人的重逢，没想到只是其他人见面过程中一个小小的配角。再看陈嘉怡和霍知程之间的眼神互动，束白可以确定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肯定比自己和霍知程之间的关系要密切得多。
束白不再说话，低头喝茶。陈嘉怡撒娇地问道：“程哥，我们什么时候去吃饭？”
霍知程一边给束白续水，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你自己先去吃吧。我要和这位小妹妹聊点重要的事。”
陈嘉怡小声嘟囔道：“和她有什么重要的事可聊的？不是说好今晚陪我吃晚饭吗？”
霍知程收起笑容，对陈嘉怡说道：“你现在去吃饭吧。我和束白有事情要谈。”
霍知程的声音不大，但带了一种坚决的命令口吻。陈嘉怡忿忿地站起来，拿起身旁的包不情愿地离去。束白不敢抬头，只用余光扫了一眼陈嘉怡的包。她不知道是什么牌子，只觉得价值不菲。望着陈嘉怡，恍惚间束白又想起了黄雁南说过的八卦。燕外传闻中的女孩是亚非学院的，而陈嘉怡是燕舞民族舞系的，显然不是同一个人，那么和霍知程有关系的女孩并非只有那一个了。在束白心里最隐秘的角落，她暗暗嫉妒这些女孩。束白绝望地想，这些漂亮的女孩轻轻松松就和自己喜欢了六年的人拥有了亲密的关系，而自己还只能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远远观望。
“霍叔叔，她……是和你很熟的朋友吗？”见陈嘉怡已经走远，束白鼓起勇气问了一句。她想要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哪怕是霍知程故意撒谎也好。
霍知程一边用手机查找着什么，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也不太熟，普通朋友。没有我和你认识的时间久。”
霍知程的话让束白冰凉的心猛地一暖。没错，她和霍知程是旧相识，他也还记得，这就和这些女孩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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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束白的心情又从绝望转回了喜悦，霍知程把手机放下，笑盈盈地对束白说道：“束白，我有份东西想请你帮我翻译一下，中译韩，可以吗？你当年可是答应过我的，要做我翻译的。”
“当然可以！”束白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她努力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她忽然明白，在霍知程的世界里，美女是多得数也数不清的。而学霸，只有她束白一个人。
而那句咽下去的话，束白在心里默默重复了好多遍：
“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第13章 1 vs n
在智慧与美丽的对决中，束白选择了智慧这一方。与其说是她选择，不如说是她别无选择。她只拥有智慧，这是她的王牌，也是她的底牌。之前的人生，基因里自带的智慧使得她顺风顺水地度过。而这一次，束白也愿意放手一搏。
“我准备做一个沉浸式的度假酒店，和周围的自然风景融为一体的那种。建筑风格就设计成古代民居式，就像安缦法云那样。束白，你知道安缦法云吗？”霍知程饶有兴致地向束白介绍着自己的构思理念。
束白尴尬地摇摇头。就连王府半岛酒店都是她第一次来，更别提安缦法云了。对于富人阶层的一切词汇，束白感到一种陌生感和距离感。她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霍知程，愣愣地想：“我这么多年的刻苦所学，所付出的每一个凌晨和黄昏，足够我进入他的世界吗？”
霍知程见束白不说话，笑着拍了拍束白的肩膀，安慰道：“不知道没关系，等你放假了我带你去看看我正在建的酒店。已经快好了。”
束白小声说道：“好羡慕你，你什么都有。”
霍知程用了一种和对陈嘉怡完全不同的温和语气对束白说道：“不用羡慕。这些东西以后时间和岁月都会给你的。”
二十一岁的束白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意义，只觉得是霍知程作为一名成功人士对一个一无所有的小姑娘的某种安慰。数年后，当束白又一次回到王府半岛酒店，她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分量。
“酒店我打算设计成博物馆和花园，里面的标示牌和简介用了中英日韩四种语言。一提到韩文，我就想起你了。你愿意给我翻译吗？”霍知程问道。
束白迫不及待地说道：“我当然愿意！”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就算不吃不睡，也会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些材料翻译完的。而且对待霍知程交待的任务，必须是最高等级的认真状态。
束白还想说点什么，霍知程的手机又响了起来。霍知程微微皱眉看了一眼来电，接起来不耐烦地说道：“又怎么了？不是叫你自己先去吃饭吗？我这边还没结束。”
根据霍知程的反应推断，电话应该是陈嘉怡打来的。束白不敢出声，但心里还是在默默羡慕陈嘉怡，毕竟束白是不敢打电话催霍知程的。束白想，电视剧和小说里，这些有钱的成功男人总是不在乎多几个红颜知己的，况且霍知程还是长得帅的成功人士，那这一切就更正常了。霍知程拥有的红颜知己，肯定不止两个，或许有很多很多个。但她又能谴责他什么呢？她喜欢他，如果她觉得霍知程的做法有伤风化，那么甩甩手离开就是了。可是束白做不到。这是她十五岁就开始的爱，她无法说服自己抽身而退。
“好了好了，我还没有忙完。等一下还要送束白回学校。”霍知程说完便果断地挂了电话。
束白心里有点惊喜，又怕是霍知程为了摆脱陈嘉怡而找的借口，因此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推辞道：“霍叔叔，翻译我会尽快给你做好的。还有，我自己坐地铁回去就好了。”
霍知程却摆摆手，说道：“地铁太挤了，我不放心你，还是让我送你回去吧。正好今天我也不想吃饭。”
束白想了想，鼓足勇气问道：“霍叔叔，她是你女朋友吗？”束白虽然对其他八卦不感兴趣，但对与霍知程有关的一切却非常在意。她能感觉到陈嘉怡和霍知程的关系不一般，但她需要霍知程给自己一个解释，好让她继续毫无怨言地喜欢下去。
霍知程轻轻地摇摇头，回答道：“不算女朋友。你是我认识了这么多年的小妹妹，咱俩的交情肯定是最深的。我们又这么久没见，我肯定要送你回去的。”
束白心中的喜悦渐渐蔓延。虽然霍知程没有正面回答自己和陈嘉怡的关系，但束白觉得一切都不再重要了。束白的想法荒谬而单纯：她不需要霍知程否认任何花边新闻，她只需要霍知程肯定她束白的地位就好。
在这一天，她第一次坐上了霍知程的车。坐在霍知程旁边，束白有了一瞬间的错觉，她忽然觉得自己是可以成为女主角的。霍知程一边开着车，一边和束白聊着她的大学生活。想到此刻一定在生闷气的陈嘉怡，束白竟然感到一丝战胜者的窃喜。
霍知程的车开到了燕外正门，束白从车上稳稳当当地下来，表情颇有一些底气。旁边有几个同学看出了豪车，站在一边窃窃地八卦着，热烈地讨论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和这位豪车的主人究竟是什么关系。束白觉得自己第一次成为了别人八卦的主角，心里有一种和考了第一名一样的自豪感。对于拿各种奖学金，束白已经不再有新鲜感。但对于成为绯闻的中心，束白还是头一回，因此充满了成就感。她下意识地没有往学校里走，而是停在了原地，等待霍知程和自己说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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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霍知程摇下车窗，伸出右手，对束白说道：“那么下次再见了，小妹妹。”
霍知程的车消失在北方初夏的暮色里，束白握着手心的余温，怀着即将满溢出来的少女情怀小跑回宿舍。她正要跑进宿舍大门，背后却有人叫住了她。
“束白！”声音急迫而凌厉。
束白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发现是平时几乎没有交集的曹曦月。曹曦月看起来有一点慌张，不见了平时不疾不徐袅袅婷婷的样子。
“束白，刚才送你回来的，是谁的车？”曹曦月直截了当地问道。
没想到连曹曦月也看见了，束白心里少女的虚荣心渐渐膨胀起来。她努力用一种极为平淡的语气说道：“噢，是我叔叔送我回学校。”
“你叔叔？霍知程是你叔叔？”曹曦月瞪大了眼睛。
束白点点头，回答道：“是啊。”但转念一想，束白立即发现了其中的微妙之处。霍知程又没有下车，曹曦月怎么就知道车是霍知程的？束白全身的理性分析技能被积极地调动了起来，再加上女性特有的无比敏锐的第六感，她似乎感觉到了某种不一样的东西。
“曦月，你也认识他吗？”束白不动声色地问道。
曹曦月不回答，反而继续问道：“你和他又怎么会认识呢？他以前从来没跟我说过，我以为我们学校他就认识我一个。”
束白平静地回答道：“我和他是老乡，我们很早以前在一个颁奖晚会上就认识了。他让我帮他翻译点东西，没有别的事。”
曹曦月听到这里，略微放下心来。两个人是同一个地方的人，出门在外前辈关心关心后辈也是很正常的。加上束白长着一副书呆子小土妹的样子，再让人放心不过了。曹曦月断定束白并不会给自己造成什么威胁，心里松了一口气，开始为自己刚才有些失态的表现道歉：“不好意思啊束白，我就是随便问问。我和他，也不太熟，就是纯粹好奇。对了，今天就你们两个人吗？在哪里见面？吃饭了吗？”
曹曦月的一连串问题更是印证了束白的猜测。看来黄雁南八卦中的女主角，那位和霍知程有某种特殊关系的女孩非曹曦月莫属了。束白想，自己刚刚用智慧在前一场与陈嘉怡的对抗中占据了上风，此时对抗曹曦月，更是不在话下。束白拢了拢刘海，摇摇头说道：“不，还有一个在燕北舞蹈学院学民族舞的女孩。我到的时候他们俩都聊了好久了，听他们说还要一起吃饭呢。我说晚上有课，着急回来了。他们俩应该现在去吃饭了。”
“跳民族舞的女孩？”曹曦月原本放松的心又一次紧张了起来。
束白点点头，继续说道：“对。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那么漂亮的人，脸上一点瑕疵都没有。身材又好，走路姿势又挺拔。看来学舞蹈的女孩就是不一样，人群里一眼就能认出来。”说完这句话，束白故意停顿了一下，悄悄地观察着曹曦月的表情。她知道，要想使一个人感到挫败，面对面的羞辱和打击往往不是最有效的，况且这种做法只适合泼妇和无赖。最有效的方法，是当着对方的面狠狠夸奖与对方有利害关系的第三方。对第三方的夸奖，从某种意义上就成了对对方的贬低。束白有意在曹曦月面前大肆夸奖陈嘉怡，一句话也没有针对曹曦月，却足以让曹曦月心情郁闷如坐针毡。
曹曦月果然一下子急了，抓住束白的手腕，问道：“他们一起去吃饭了？你确定吗？”
束白耸耸肩，回答道：“要不然你自己去问一下他好了，你有他联系方式吗？”
“有……噢，不，我当然是没有的……我先去上课了。”曹曦月一下子语无伦次起来，匆匆找了个理由离去。但那双似乎含了一眼眶眼泪的眼睛，束白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看着曹曦月落荒而逃的样子，束白心里竟生出了几分胜利者的快乐。这个一直以来在学校里因为长得漂亮而颐指气使盛气凌人的女孩，竟然也有失落掉泪的时候。束白知道，曹曦月平日里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曹曦月也根本不可能知道她们喜欢的原来是同一个人。是啊，其他人怎么可能相信呢？束白这样貌不惊人的学习机器，居然第一次恋爱就选了如此高难度的人选。
束白知道，在恋爱中自己选择了hard模式。她面临的竞争对手，是n个漂亮的女孩。和她们的美貌相比，自己单薄得像是一张纸。她是平凡的，但她又是特殊的。她有着那些漂亮女孩没有的智慧，霍知程需要这样的智慧。
束白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在宿舍里换下了那条连衣裙，套上自己熟悉的宽大t恤去上课。她轻快地走下宿舍楼，穿过图书馆，在快要到达逸夫楼的时候，看见旁边的花坛旁有个女孩背对着杉树打电话。女孩的肩膀一耸一耸的，仿佛是在哭泣。
“你答应过我的，不会再有其他女生的。你骗我！”虽然对方压低了声音，但也能听得出来是曹曦月。
“吵吧，吵得越厉害越好。”束白小心翼翼地穿过花坛。她想，自己不过是扯出一个线头，冲进去胡搅蛮缠的是她们自己。
此时束白的心情更加明朗了。孟紫葵那种浮于表面的恋爱方式，她看不上。真正有智慧的人，是不会让别人看见自己所有付出的努力的。至少，在这场一对多的比赛里，束白相信自己拥有了一个完美的开局。
第14章 “孟紫葵，你的尊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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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孟紫葵的夏天在炎热的燕外女生四号宿舍楼里度过。为了降温，她把风扇开到最大，对着脸呼呼地吹着。在这个夏天，她才明白故事里为了美丽而忍痛用尾巴换取双腿的小美人鱼有多么不容易。手术据医生说是很成功，从最初包着纱布从医院里回来，到现在差不多快要消肿，她感觉自己等待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麻药过后的疼痛和肿胀，银行卡账户瞬间变成零的不安感，瞒着家人做整形手术的担忧，都抵不过对美丽的渴望。孟紫葵深信，第一等的美女和第二等的美女之间有本质的差别。既然现代医学已经给出了一条可能的上升途径，那么她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孟紫葵手术后憋了一个多月，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地发张自拍了。她给自己仔仔细细化了一整套全妆，之后熟稔地调好角度，拍了一张最能展现自己医美成果的照片。经过几轮精心美图之后，满怀期待地发到了朋友圈。她深思熟虑，配上了一条看似云淡风轻的文案：“夏天的风和夏天的我”。也许是医美技术高超再加上美颜滤镜加持，照片中的孟紫葵俨然一副脱胎换骨的样子，与当时流行的某个小网红颇有几分相似。如果说以前的孟紫葵在五官上还有一些小小的硬伤，那么现在的孟紫葵已经把这些硬伤都生生磨平了。虽然丧失了几分原本青涩的可爱，但看起来的确更符合当下流行的审美。
男生果然是视觉动物，不到五分钟，孟紫葵的状态下已经布满了男生们密密麻麻的赞和各种或好奇或暧昧的留言。
“紫葵，好久不发照片了，最近好像又变漂亮了！”
“怎么回事？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但是真是漂亮！”
“周末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大美女！”
……
纷纷而来的恭维和讨好让孟紫葵觉得即使付出了代价也很值得，但这并不是她的最终目的。孟紫葵一边享受着医美带来的福利，一边焦虑地等待着顾森的回应。为了这惊艳的时刻，她特意对顾森冷处理了几周时间。顾森发的消息，她一概没回，就等着出成果让他刮目相看。眼下照片已发，顾森不会看不见的，就等着他主动来向自己示好了。
“雁南，你看我现在是不是比以前好看了许多？”孟紫葵一边照镜子一边问在一旁埋头吃西瓜的黄雁南。
黄雁南暑假在燕北做兼职家教，带了几个小学生教英语，因此全程目睹了孟紫葵的变身过程。在黄雁南看来，整容前的孟紫葵和整容后的孟紫葵并没有什么变化，整容前的样子反而更加自然可爱。她不明白为什么孟紫葵会对外貌如此执着，毕竟孟紫葵已经算得上好看了，实在没有必要为了再加个一两分而冒这个险。
黄雁南抹了一下被西瓜汁水浸湿的嘴巴，说道：“你以前也挺好看的。”
孟紫葵不满意于这样的回答，于是继续追问道：“我问的是现在有没有更好看。你看我的眼睛，现在终于不用每天都贴双眼皮贴了。还有我的鼻子，是不是挺了许多？你再看看我的苹果肌，膨膨的也很有少女感吧？”
孟紫葵生怕黄雁南不知道苹果肌的正确位置，特意在脸上比划了一下。孟紫葵对于外貌的追求，确实和所学的专业有点关系。作为燕外小语种专业的学生，基本上每人在大二的时候都能得到出国交换一年的机会。孟紫葵大一还算是矜矜业业地念书，成绩靠前，因此可以自由地从一堆备选学校中选择一个心仪的学校。孟紫葵没有多想，选择了梨花女子大学。梨大在繁华的市区里，周边都是时尚的店铺，况且和延世大学离得很近，经常会举行两所学校的男女生联谊活动。在那一年的交换生生涯里，孟紫葵认为自己学到了多少知识还是其次，最大的成就就是在美女遍地的梨大学会了化妆的技巧和穿衣的风格。她想，既然是学韩语的，最重要的就是学习韩国的文化。韩国人对外形的追求有目共睹，自己也耳濡目染上一些也无可厚非，用一年的时间来为自己以后的美丽奠定基础，孟紫葵觉得很值得。孟紫葵热爱逛街，每周末必须约上几个同样热衷于追求时尚的交换生一起扫货。同样选择了梨大的束白天天在图书馆里自习，而孟紫葵永远在去逛街或者逛街回来的路上。看着在首尔生活了一年仍没有任何变化的束白，孟紫葵遗憾地想，束白这么认真地学韩语，却连一点点韩国的文化都没沾染，实在是可惜得很。
黄雁南是韩语班里唯一没有出国的。即使交换学校会免去学生的学费和住宿费，她仍然觉得首尔的生活费过于高昂，因此放弃了这个机会。黄雁南对孟紫葵格外羡慕，认为孟紫葵是班上最具“韩味”的同学。同样一件普普通通的班服，其他人穿就和高中生穿校服一样土，可孟紫葵一穿就仿佛有了某种味道。她知道自己和孟紫葵差距过大，平时也很少聊天，而这个夏天两个人居然能在宿舍独处，黄雁南觉得非常兴奋。
“苹果肌，我知道的。就是打腮红的那个位置。”黄雁南急于向孟紫葵展示自己知道的彩妆知识，好拉近自己和孟紫葵之间的距离。
孟紫葵露出一个略显惊讶的表情，笑道：“你连这个都知道？雁南你知道的也不少嘛。”
黄雁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了笑：“嗯，我平时也会看一些彩妆视频。对了，紫葵，你能教我化妆吗？”
孟紫葵看了黄雁南一眼，开玩笑道：“你也想学化妆？都说女为悦己者容，你是不是也谈恋爱了？还是有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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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听到孟紫葵的话，黄雁南的脸更红了，但却也没否认，只是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先别告诉别人……我其实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孟紫葵并非真的对黄雁南的感情生活感兴趣。毕竟这样一个内向又缺乏存在感的女生，谁会关心她到底倾心于谁呢？不外乎也是一些默默无闻的老实男孩子，孟紫葵是绝对看不上的。只是黄雁南害羞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可爱，孟紫葵便决意逗逗她。孟紫葵把椅子往黄雁南那边挪了挪，小声说道：“你快告诉我，到底是谁，我帮你想对策！”
黄雁南难得碰到孟紫葵如此热情的时候，正想痛痛快快地和孟紫葵敞开心扉，孟紫葵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孟紫葵看了一眼屏幕，便赶紧做了一个让黄雁南先安静的手势，之后她调整了一下坐姿，故作镇定地接起了电话。
“喂，噢，我在宿舍看书。有事吗？”孟紫葵虽然努力让语气平静，但黄雁南从她那紧张而充满些许期待的表情中就可以猜出对方必定是顾森了。
“嗯嗯，那好吧。去学校旁边的咖啡馆等你是吗？有点忙，但是和你聊一会儿还是可以的。”孟紫葵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挂掉了电话，孟紫葵立即开始补妆。一边补妆，一边抱歉地对黄雁南说道：“雁南，不好意思哦，你等我一会儿。顾森约我见面，等我们聊完，我就回来和你聊天，教你化妆。”
黄雁南愣在原地，惊讶地问道：“为什么？我还以为你早就不理他了。他那么坏，又不珍惜你，有那么多搞不清楚关系的女孩子，为什么你还要见他？”
孟紫葵化妆的手并没有停下，她想，黄雁南真的是太单纯了。男女之间的关系是最复杂的，根本无法做到说断就断。只要她对顾森还有一份执念在，她就无法轻易放手。
“雁南，你不懂。谈恋爱这种事情，真的不像做题一样非黑即白。他的确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男生，但是他很吸引人啊，有一种迷人的特质在，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女生都喜欢他了。我是不想再被他耍了，但是我做不到呀。”孟紫葵抱怨道。
黄雁南叹了口气，反问道：“整容那么疼你都能忍，和顾森断联你就忍不了了吗？现在都快九点了，他大晚上叫你出去你就出去，你也太听他的话了。紫葵，我发现你在其他方面都挺聪明的，一谈恋爱就完蛋。”
孟紫葵化好了妆，一边找自己的包，一边对黄雁南说道：“放心吧，我现在今非昔比了，他不会耍我的。等我和他见完，我就回来和你聊天。”孟紫葵对这次见面极为自信。既然曹曦月说过顾森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控，那么现在自己完完全全已经变成了一名妆后七分的女孩，足够顾森带出去炫耀的了。孟紫葵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自信，她觉得外貌是她的敲门砖，借用这块敲门砖，她能顺利叩开顾森的心，成为他珍贵而难得的心灵伴侣。
孟紫葵充满期待地坐在和顾森约好的咖啡馆里，心里幻想着顾森见到自己时会露出怎样惊讶的表情。想到这里，孟紫葵忍不住笑出了声，面前的那杯冰美式似乎也不觉得苦了。为了保持体重，孟紫葵只敢点不加糖的冰美式。她喝得很慢，小口小口地抿着，然而整杯冰美式都喝完了，还是没有看见顾森的身影。
咖啡馆里的人越来越少，孟紫葵沉不住气了。“你要到了吗？”孟紫葵给顾森发去了催促的信息。细数之前的所有约会，顾森几乎就没有准时出现过。是她不配让他按时出现吗？孟紫葵心里有气，撇撇嘴又看了一眼时间。一个小时过去了，顾森既没有现身，也没有回复。孟紫葵烦躁起来，但又不想表现得太过急迫，想了想，她又发送了一条：“你还好吧？路上遇到什么事了吗？”
孟紫葵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善解人意了，并没有像其他女生那样因为着急而对男生进行电话轰炸，给了顾森充足的耐心和面子。然而顾森仿佛陷入了沉睡，直到咖啡馆的服务生走过来提醒孟紫葵店铺即将打烊，他还是没有给予她任何回复。
孟紫葵又一次陷入了失落中。在和顾森纠缠的日子里，她总是在失落与期待中来回跳跃。前一天她觉得似乎一切都结束了，自己应该狠心了断。到了后一天，只要顾森给她一些暧昧的暗示和温柔的情话，她的爱情就又从濒临死亡的边缘活了过来。反反复复，来来回回，把她的自信都消磨殆尽。孟紫葵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眼泪不停地掉下来，把她精心打造的妆面都弄花了。孟紫葵这边正在下着最后的决心，顾森那边的消息却是姗姗来迟。
“对不起啊紫葵，今天忙着准备生日聚会的事，一下子忙到现在才有空。你今天先早点睡，我后天过生日，请你到我家来。一定要来啊，我到时候把地址发给你。”信息的末尾，顾森照例加上了一颗爱心与一颗太阳。
孟紫葵握着手机，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顾森邀请自己参加生日派对，理应感到高兴。但今晚他又确实爽约了，且完全没有一点深刻的歉意，这让孟紫葵觉得难以接受。她一路小跑，终于在门禁之前回到了宿舍。等走到自己的宿舍门口，孟紫葵这才想起来留给黄雁南的承诺。孟紫葵推门而入，发现黄雁南还在亮着小台灯等着她回来。
“对不起啊雁南，我回来晚了。你没等着急吧？”话一说出口，孟紫葵猛然发觉自己对黄雁南说的话与顾森对自己说的话是何其相似。果然人们对着并不那么在意的人，用的说辞都是一样的，因为实在是懒得再去找一个特殊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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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黄雁南看起来并不气恼，反而关心地问：“你怎么啦？你好像哭了。他和你说什么了？”
孟紫葵被黄雁南一问，忍不住又流下泪来：“他没有来。但是他说让我后天去参加他的生日聚会。”
黄雁南瞪大了眼睛，问道：“没有来？他大晚上放你鸽子？这样你都能忍吗？你现在赶紧就把他给我删除，拉黑！快一点！”
孟紫葵从未见过黄雁南如此气愤的样子，仿佛受欺负的并不是她孟紫葵，而是黄雁南自己。孟紫葵心里还有一丝微弱的侥幸期待，因此对于顾森的微信怎么也下不去手。
望着孟紫葵流泪的样子，黄雁南气得直跺脚。这个一直不被孟紫葵放在眼里的女孩，在这个普普通通的夏夜，终于说出了一句令孟紫葵一生都振聋发聩的话：
“孟紫葵，你的尊严呢？”
第15章 表演嘉宾
人一旦陷入不对等的感情中，智力指数会呈断崖式下跌。
黄雁南恨铁不成钢的话对于孟紫葵来说肯定是比不上顾森一句轻描淡写的邀约的。她心里的那点执念和期待没有死，她就永远不可能放弃。世界上男女之间，不过就是爱或不爱这点事情。只要能彻底忽略或者忘记这个人，一切烦恼引刃而解。然而看破这个道理的人寥寥，至少年轻的孟紫葵是看不破的。暑假还剩最后一个尾巴，她打算用顾森的生日派对做一个完美的收尾。既然能去他的派对上露脸，那么之前那些被放鸽子的事情她早已不那么在乎了。
孟紫葵盛装出席，按照顾森给的地址如约来到了生日派对。到了现场，孟紫葵才深刻体会到曹曦月所说的“同一个世界”的含义。就孟紫葵和自己身边的朋友来说，生日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吃个饭，吃完饭再去唱个歌就好了。毕竟都还是学生，家又不在本地，没有那么多财力和精力去搞排场。在抵达顾森聚会现场之前，孟紫葵原本以为，任凭顾森有多能耐，应该也不过就是高档餐厅里面订一个大一点的包厢罢了。直到她按照导航来到了顾森给的地址，她才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跳。
顾森把派对安排在郊区一处专门承办各种聚会的别墅里。一楼是餐厅和客厅，有专门的服务人员在准备当天的蛋糕和自助餐了。地下一层有私人健身房和影院，而楼上除了休息用的卧室，还有一间相当宽敞的桌游厅。等孟紫葵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得差不多了。孟紫葵特意留意了一下，发现每个女生几乎都算得上是漂亮女生，个个都是飘逸花裙精致妆容，是顾森会喜欢的那种类型。这些女孩之间似乎早已非常熟悉，三三两两的女生聚在一起，在花园里凹造型拍照。
孟紫葵自认为今天的打扮也毫不逊色。她穿了一件白色露肩上衣，下面是淡蓝色欧根纱的裙子，微微有一点蓬度。造型有点抢眼，但颜色又很低调，孟紫灰觉得自己恰到好处。她还站在门口张望，顾森远远地却早已发现了她，冲着她挥起手来。
“紫葵，快进来！”顾森朝她喊道，语气中有种别样的亲昵与热情。
孟紫葵在其他女生的注视下走进了别墅大门，来到顾森身边的时候，顾森夸张地给了她一个拥抱，凑到她耳边轻轻说道：“最近变漂亮好多。”
顾森的耳语说得孟紫葵心里一下子飞满了斑斓的蝴蝶。外貌的提升真的会使对方的态度发生变化吗？外貌真的是一个女孩子价值的重要组成部分吗？为了一个男生而改变自己的容貌是否值得呢？孟紫葵觉得这些理性的问题都不是自己此刻应该思考的，她只需要先好好地享受顾森对她的重视和温柔就好了。
和顾森拥抱完，孟紫葵便懂事地先进入了客厅，让他有时间和其他客人继续寒暄。她刚在沙发上坐下来，旁边有个女生就递给她一杯香槟。女孩长得不算非常漂亮，但衣品不错。孟紫葵根据她全身上下的行头推测，应该也算是和顾森同属一个圈子里的人。
“你好，我叫丁小乔。”女孩一边做着自我介绍，一边把香槟递给孟紫葵。
孟紫葵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道：“谢谢你，不过我现在还不能喝酒……”
丁小乔注意到了孟紫葵眼窝深处一道浅浅的疤痕，虽然被厚重的眼影覆盖着，但一看就是新疤痕。再看几眼孟紫葵乍看甜美，细看却有几分不自然的脸庞，丁小乔顿时明白了几分。她把酒放到一边，说道：“现在的女孩子真的太在意这个了。其实我觉得你不用做这些也很漂亮啊，手术又疼，还不一定保证成功，风险太大了。”
孟紫葵没料到丁小乔会直截了当地和自己聊这个，心里的底气顿时少了大半：“你能看出来我做了医美手术吗？”
丁小乔点点头回答道：“能。这个东西现在太普遍了，我家就开了个医美诊所。我一看就知道大概做了哪些部位。”
丁小乔这么一说，孟紫葵心里更慌了，感觉自己在人家面前暴露无疑。孟紫葵原本还想维持一把自然美女的人设，现在看来是没希望了。她只好低下头去，尴尬地摆弄着裙子上的飘带。
丁小乔见孟紫葵不说话了，反而大大咧咧地拍拍她的肩膀，说道：“你别担心啊，会恢复得越来越好的。如果有需要，你可以来找我，我家诊所在医美圈里还是小有名气的。都说做这种手术会上瘾，就跟谈恋爱一样是个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孟紫葵抬起头，把丁小乔那张不精致且长了细细雀斑的脸认认真真地看了好久，小心翼翼地问道：“所以你从来没有做过手术？即使你自己家就有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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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丁小乔爽朗地笑了起来，点点头回答道：“真的没有。我妈妈倒是挺热衷这种事的，但我对此一点兴趣都没有。可能是怕自己上瘾，就像谈恋爱一样，我也怕上瘾。”
丁小乔的直白和开朗打动了孟紫葵。在这么多漂亮而精致的女孩中，丁小乔仿佛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她不是镜头下美丽的女孩，然而有一种独有的魅力，让孟紫葵觉得亲近。孟紫葵想，今天来参加聚会的大概都是顾森喜欢的女孩，但丁小乔似乎和这些女孩大不相同。她不漂亮，也不嗲，倒有一种别样的潇洒。
“小乔，你认识曹曦月吗？”孟紫葵见人群中没有曹曦月的身影，便下意识地问道。
“不认识。她也是顾森养的鱼吗？今天没来也很正常，我告诉你，就这生日派对，顾森要办三场。把不同的女孩安排在不同的场次，防止互相有交集的女孩碰面尴尬，这事也就他能干得出来了。”丁小乔边说边撇嘴。
丁小乔对顾森如此了解，孟紫葵感到不可思议。她小声地问道：“你也是顾森的好朋友吗？”
丁小乔不屑地摇摇头，轻蔑地回答道：“我才不想和这种游戏人生的男人做朋友呢。只不过我爸爸和他爸爸有生意上的往来，两家人都挺熟的。他是迫不得已邀请我，我是迫不得已参加。今天来这儿的人，除了蒋杉以外我是一个都不认识。不过我也不想认识。女孩子们聚在一起就是拍照，发朋友圈，没意思。”
孟紫葵心下诧异，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对顾森不为所动的女孩。至于丁小乔提到的蒋杉，孟紫葵就更加好奇了。
“蒋杉是谁？”孟紫棋瞪大眼睛问道。
丁小乔在人群中搜索了一阵，终于用手指往某个方向一指，介绍道：“看见没有？就是坐在那边看书的那个。你说这么社交的场合，他居然能沉下心来看书，是不是很厉害？我们仨是幼儿园同学，从小就认识了。不懂为什么顾森人气这么旺，照我看，明明是蒋杉更有魅力一些。”丁小乔一边说，一边朝男生坐着的方向大喊了一声：“蒋杉，过来！”
蒋杉听到丁小乔的声音，把书放下听话地走了过来。等他走近了，孟紫葵才看清楚他的脸。蒋杉个子更高，长得比顾森更瘦一些，五官也更加深邃立体，尤其是那双眼睛更像是一潭笼着迷雾的潭水。和顾森相比，蒋杉多了一些忧郁而沉静的气质，这也许就是丁小乔所说的魅力。
“蒋杉，这是孟紫葵，我今天新认识的朋友。和顾森一个学校的，燕外韩语系。紫葵，这是蒋杉，在英国学……对了，你学的什么，我又忘了。”丁小乔吐吐舌头。
蒋杉无可奈何地看了丁小乔一眼，又笑着朝孟紫葵微微点点头，说道：“物理……”
丁小乔赶紧接茬道：“对对对，物理！你科学家，我忘了……”
在与丁小乔和蒋杉的交谈中，孟紫葵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她忽然觉得，原来同一个圈子里的人也是多种多样的，至少丁小乔和蒋杉就比顾森更容易令人亲近。三个人正坐在一起聊天，顾森却站在不远处的餐厅朝孟紫葵喊道：“紫葵，你过来一下。”
孟紫葵站起来，不知道顾森喊自己到底有什么事。顾森却在一群漂亮女孩的簇拥下继续兴致勃勃地说道：“紫葵是学韩语的，让她给我们唱一首韩语歌吧，配上女团舞！”周围的女生们都跟着起哄，吵吵嚷嚷地让孟紫葵跳舞。
这突如其来的表演命令让孟紫葵发懵，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好小声拒绝道：“我不会跳舞。”
顾森却依旧不依不饶：“不会吧？你不是在韩国呆过吗？会唱会跳不是应该的？”
顾森的表情透露出一种轻佻与随意，让孟紫葵觉得无比难堪。她是来做客的，又不是来当表演嘉宾的，顾森在众人面前对她用这种态度说话，简直对她没有任何尊重可言。孟紫葵想为自己反驳几句，旁边的丁小乔却早已忍不住了。
“顾森，过分了啊。人家女孩子漂漂亮亮来做客，你让人家跳舞唱歌，缺不缺德啊你？不如你自己给大家唱一段喀秋莎好了，你不是去过莫斯科吗？”
丁小乔的话干脆利落，惹得一众女生纷纷侧目，好奇地议论着到底是谁敢这样和顾森说话。顾森却并不气恼，反而嬉皮笑脸地说道：“你这么气愤干嘛呀？我又没让你跳舞。对了，刚才我有朋友在问韩国整形的事情，我想这方面紫葵应该更是专家了，要不让紫葵给介绍介绍吧。”
顾森把话题又抛给了孟紫葵，还不忘大声跟旁边一个漂亮而甜美的女孩补充道：“那边那个就是孟紫葵，你有什么关于整容方面的问题都可以问她。她也是刚刚做完。”
顾森在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毫不避讳地指出孟紫葵做了整容手术，这让孟紫葵陷入了无尽的悲愤之中。她原以为顾森良心发现，为了弥补之前的失约所以邀请自己出席生日聚会。没想到居然在这种场合把她作为了调侃和戏弄的对象。孟紫葵咬紧了牙关，这么多人里面，他偏偏选中了她当作嘲弄的对象。因为什么呢？还是因为自己和他不在同一个世界，所以戏弄起来毫无顾虑吗？孟紫葵的希望破灭了，她的容貌的确改变了，但待遇还是一样的。
“今天没时间了，我们要走了。”孟紫葵忽然感到有个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接着感到有人猝不及防地揽过了她的肩膀。孟紫葵抬头一卡，发现是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蒋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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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蒋杉一出场，全场陷入了片刻的寂静。众人这才发现原来人群里有这样一位似乎可以pk掉主角顾森的人存在。
“蒋杉，你干嘛？你们认识？”看见蒋杉揽着孟紫葵，一向游刃有余的顾森露出来一丝不自然的表情。
蒋杉轻轻一笑，面不改色地说道：
“刚刚认识。但是我现在迫不及待想约她出去玩。”
第16章 晋级者
“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这是林晚橙的人生格言。万事都处于变动之中，因此身处弱势也不应绝望。电影短短一两个小时，也足够跌宕起伏，更何况人生的进度条远比电影来得长。因此林晚橙认为要活着，事情就会有转机。就像自己面试的职位一样，以前都要求像曹曦月那样外型学历俱佳，现在反而排斥起漂亮女生来了。
靠着燕外的学历背景和不错的英语口语，林晚橙顺利拿下了商学院实习助教的名额。在她看来，这个职位相比于班上其他同学在韩企找的实习实在是轻松多了。每天只需打扮得干净清爽，帮助来上课的客座教授们打印并且分发资料，再在班级群里发发通知就好。遇到什么班级活动，再勤快地帮大家照照相。来上emba课程的学生也都是社会上那些功成名就的人物，真想学点什么的人倒是也有，但大部分人还是把它当作拓展人脉和资源的渠道。林晚橙觉得这份工作又体面，又有潜力，心里十分满足。
上班的第一天，林晚橙毫无意外地遇见了引路人曹曦月。为了向曹曦月表示感谢，林晚橙走到曹曦月面前，笑盈盈地邀请道：“曦月，谢谢你帮我。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一向神采奕奕的曹曦月此时却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站在安静的茶水间里两眼放空。
“曦月，你没事吧？怎么了这是？”林晚橙轻轻拍了两下曹曦月的肩膀。
林晚橙这么一拍倒好，直接把曹曦月拍出了眼泪。她好不容易憋在眼眶里的泪水一下子滚了出来，把林晚橙吓了一跳。
“他骗我！他一直在骗我！”曹曦月一边哭，一边咬牙切齿地抱怨道。
林晚橙小心翼翼地问：“谁？你说的难道是……是霍先生吗？”
曹曦月点点头，继续抱怨道：“他跟我保证过，只有我一个女朋友，只给我一个人花钱，只喜欢我一个人的。我冒这么大风险和他交往，图什么呢？不过就是图他喜欢我。你要说钱，我家虽然没他有钱，但我也不缺钱啊。我要的是感情，是喜欢！”
听到这里，林晚橙倒是迷惑了，只好小声问道：“曦月，你不是早就知道他有太太吗？上次你不是说你不在乎吗？怎么一下子又想不开了？”
林晚橙咬了咬牙，愤愤不平地回答道：“他老婆，可以。其他女人，不行！”
这下林晚橙彻底明白了。她以前一直以为曹曦月是感情世界里为数不多的明白人，是个高手。但现在看来，曹曦月本质上也和孟紫葵差不多，只不过她们俩犯傻的对象不同罢了。孟紫葵对顾森犯傻，曹曦月又对霍知程犯傻。其中的嫉妒、猜疑和占有欲，曹曦月并不是没有。想到这里，林晚橙意识到曹曦月面对感情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想要占有，想要在某一方面拥有独一无二的爱。
“可是曦月，像霍先生这样的人，本来就会有很多人喜欢的。你一开始和他接触就应该有这个心理准备。”林晚橙劝道。
曹曦月抹了把眼泪，不甘心地说道：“我知道肯定有很多人喜欢他，但是我以为我足够重要呀，我觉得慢慢地我能成为他最喜欢的人。我花了很多时间，让自己努力成为唯一。他老婆，那我比不了。重要节日他回去陪他家人，我都是不介意的。但我最近才知道他现在还有其他女孩，和我一样……属于女朋友那种。这，我就接受不了。”
林晚橙叹了口气，平静地安慰道：“你说你不介意，这只是现阶段而已。就像你一开始的时候，觉得做他众多女朋友里的某一个也无所谓。但日子久了，你又想做唯一的女朋友，以显示自己独特的地位。每个人的占有欲都是无底线的，这世界上会及时收手的人太少了，否则为什么赌场里很少有人能挣钱？输了想挣回来，赢了就想赢更多，就是这个道理。”
听到林晚橙平平淡淡地说出这些话，曹曦月却惊呆了。虽然她视林晚橙为朋友，愿意和她分享自己最隐秘的部分，但究其原因是因为林晚橙普普通通，十分安全。曹曦月断然不会想到林晚橙能说出这么成熟深刻的话，一下子陷入了深深的震惊。
“晚橙，你说的占有欲是什么意思？至少我现在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份，我不会去破坏他的家庭的。”曹曦月环顾四周，确保整个茶水间只有她们两个人才压低声音为自己辩解。
林晚橙笑了笑，继续说道：“不，你只是现在占有欲还没有到那个位置而已。我说过，感情这种东西是不可控的，没法预先设定基准和幅度。你现在觉得他到节假日回家陪家人可以接受，也许到了某一天就会抱怨他节假日为什么不能陪陪你。你现在觉得他陪老婆过情人节很合理，也许到了某一天又会觉得情人节他也应该跟你一起庆祝。你现在说只在乎别的女孩，不嫉妒他老婆，但谁知道呢？或许有一天你的占有欲爆棚了，忽然觉得他老婆有的东西你也要有，他老婆享受的待遇你也要享受，那怎么办？你自己能控制吗？情绪这种东西谁也控制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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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曹曦月不说话了。她虽然没想那么远，但至少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林晚橙说的是对的。原本交往初期，霍知程和其他年轻女孩子联系联系，曹曦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然而随着交往的深入，她再也看不惯他在自己面前接其他女孩的电话，也不允许他再跟其他女孩搞暧昧。然而即便自己是个第一等级的美女，但在霍知程的手机通讯录里，这样的女孩并不罕见，比她漂亮的也大有人在。曹曦月站在林晚橙旁边，一改往日骄傲的形象，轻声细语地问道：“那，晚橙，我该怎么办呢？”
林晚橙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很简单。不要爱他，你游戏玩家的心态和他交往就好。你不爱他，他就爱你了。”
林晚橙的话有几分戏谑在里面，曹曦月还不懂其中所蕴含的意义。她正想再问几句，学院里负责校友事务管理的董经理走了进来。曹曦月和林晚橙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终结了话题，齐声向董经理问好。董经理见二人都在，便急匆匆地吩咐道：“曦月、晚橙，你们俩去一楼会议厅一趟。”
“怎么了？”曹曦月问道。
董经理解释道：“何先生的太太想找一位英语家教。何太太不喜欢外国人，专门指定要中文家教。我想你们俩不是燕外的吗？国内最好的外国语大学，还有谁比你们俩更合适呢？”
曹曦月问：“何先生？就是那个燕北有名的地产商？”
董经理点点头，回答道：“嗯，就是他。他打算帮她太太办移民，但是这位何太太是一句英文都不会说。所以打算在出国前找个英语家教带一带。”
林晚橙心里没底，问道：“我们俩虽然是燕外的，但不是英语系的呀。我俩这口语能行吗？”
曹曦月赶紧瞪了林晚橙一眼，转脸对董经理说道：“行，我们燕外的学生不管什么专业英语都不错的，愿意试一试。”
两人乘电梯下楼。电梯门一关上，曹曦月便埋怨道：“晚橙，你别说口语不行啊。何太太一个贵妇太太，又不是什么学者。咱们教个五六分，确保她在国外能点餐能逛街就行了。何先生你不会不知道吧？燕北最有名的房地产大佬。所以教何太太英语可是份美差，多挣点零花钱不好吗？”
林晚橙只好点点头，随曹曦月来到了一楼会议厅。曹曦月老练地在门外先轻轻叩了两下门，听见里面有人喊请进才恭恭敬敬地进去。林晚橙心里暗暗惊叹，曹曦月果然专业，一遇上这种挣钱的业务，马上脸上就又恢复了灵巧敏捷的神情，一点忧郁也看不出来。
何太太约莫四十出头，身材瘦小，一头亚麻色的短发，穿着纪梵希的短袖t恤和牛仔裤，看起来显得比同龄人要更年轻精神。何太太旁边还坐着几个人，大概是何先生的朋友，看起来年纪都比何太太大，却都管她叫姐。见曹曦月和林晚橙一起走了进来，众人都把目光放在了她们两人身上。曹曦月挽着头发，身上穿着雪纺系带衬衣和浅米色窄裙，比林晚橙一身黑正装好看太多。在曹曦月的映衬下，林晚橙像是个新入行的房屋中介。曹曦月落落大方地做完了自我介绍，林晚橙的自我介绍却频频卡壳，说到最后连脸都红了。林晚橙悄悄观察在场人士的表情，发现大家更多时候都盯着曹曦月看，明显是对曹曦月更感兴趣。她暗暗安慰自己，反正自己也没想入选。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比赛结果相当于内定，自己也就是来当曹曦月的陪衬而已。
何太太看起来相当和蔼亲切，指着曹曦月的鞋子说道：“你的鞋子很漂亮。”曹曦月脚上穿了一双菲拉格慕的黑色平底鞋，映衬着她的小腿更白了。曹曦月笑着道谢，心中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何太太低头喝了口水，眼含笑意地说道：“小曹人长得漂亮，英语说得又好听，难得的是审美也很好。菲拉格慕的鞋子，theory的衬衣，我年轻的时候也很喜欢穿。这么看来，的确是太难得了，我得好好感谢董经理帮我推荐这么优秀的女孩子。”
曹曦月被夸得非常受用。能被何太太夸奖，那还是很值得炫耀一把的。而何太太从头到晚都没提到林晚橙，这让林晚橙相当尴尬。此刻她只想逃避众人的目光，快点离开这个会议室。
“你这么优秀……”何太太看了曹曦月一眼，继续说道：“你这么优秀，应该去做一些更加重要的事情。当我的英文家教，实在是有些屈才了。”
说道这里，何太太停顿了一下，终于与林晚橙对视了一眼。
“小林，你如果有时间的话，方便每周一三五晚上来我家教我英文吗？”
何太太笑意盈盈，猝不及防地对林晚橙抛出了邀请函。
林晚橙的脑海空白了几秒钟之后，她终于能够确定，原来自己才是晋级者。
第17章 有人生来在罗马
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但见识到何太太住的高层江景房之后，林晚橙才深刻地意识到有人生来就在罗马。这样的生活，如果不是因为机缘巧合认识了何太太，林晚橙恐怕一生都无法触及。
林晚橙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何太太家。迎接她的是个微胖的阿姨，阿姨自称刘姐，是何太太家资历颇深的阿姨。刘姐说话轻声细语，虽然听上去和善，但总带着些许优越感。何太太目前住在市区某高端社区，离市中心不远，非常便利。刘姐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貌似不经意地说道：“我们太太以前都是是住在郊区那边的别墅的，四五百平，带私人泳池。还有个大院子，种了一院子的玫瑰花。周围环境也好，安安静静的，不像在这边这么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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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林晚橙在后面低着头跟着，听到刘姐的话还专门留意了一下，发现周围并不吵闹。她想，刘姐想强调的未必是环境，而是曾经住过大别墅的事实。
“那……为什么要搬到这里来？”林晚橙好奇地问道。
“这个嘛……”刘姐略一迟疑，回答道：“房子住久了没有新鲜感，总归想换换。而且别墅打扫起来也麻烦，太累了。大平层有大平层的好处。”刘姐想了想，又补充道：“我现在也不亲自打扫卫生了。家里有三个菲佣，各有分工，我就是负责管理她们，给她们分配任务。”
刘姐虽是保姆阿姨，但也想在林晚橙面前凸显自己作为“准管家”的身份。林晚橙看出了刘姐的意图，因此便也顺着她的意思恭维道：“刘姐真是里里外外一把手，太厉害了。能做到这个级别，肯定是非常能干的人，相当于管家。”
刘姐对林晚橙的称赞非常满意。作为回礼，她悄悄压低了声音，送上了自己的忠告：“小姑娘，你记住，和何太太打交道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一些。太太之前得了一阵子严重的精神抑郁，现在刚刚康复。你记得说话要注意，不要刺激到她。”
林晚橙瞪大了眼睛：“精神抑郁？我没看出来呀。上次看见她，她好像还是很正常的。要怎么注意？什么话题不能说？”
刘姐欲言又止。理智与多年的从业经历告诉这位年近五十的老大姐，对还未摸清底细的人还是少说为妙。刘姐淡淡地说道：“那你就自己把握好了。反正何太太选了你，总说明你们俩有投缘的地方。你慢慢和她相处就好了。”
何太太家位于27楼。林晚橙听江如如说过，这些富贵人家但凡有人从政，都喜欢选“7”结尾的楼层，所谓“七上八下”，寓意着能升官发财。刘姐把林晚橙带进门，让她在玄关处换了拖鞋。林晚橙依旧跟在刘姐后面，转来转去，仿佛在参观一个巨大的迷宫。她从未料到，原来高层公寓也有这么宽敞的。经过一番曲折，刘姐终于带着林晚橙来到了何太太的私人健身房。何太太专门用了一间房作为自己的健身房，旁边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映着无敌的江景。何太太伏在瑜伽垫上，安静地休息。
“太太，林小姐来了。”刘姐站在一边恭恭敬敬地说道。
何太太依旧在瑜伽垫上趴着，过了好久才慢悠悠地爬起来，一边伸懒腰一边朝林晚橙笑了笑：“小林，你来了？今天路上堵车吧？”
林晚橙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坐地铁来的，不堵，就是有点挤。”
何太太眼角弯弯，笑意更浓了：“我都好久没坐过地铁了，下次你带我坐坐看。我去换身衣服，咱们去书房学习吧。对了，你要喝点什么？”
林晚橙回答道：“什么都可以，我不渴。”
林晚橙的笨拙与青涩让何太太又多了几分欣赏与安心。何太太换上舒适的家居服，拿了几本英文课本，与林晚橙来到了书房。林晚橙看了一眼课本，简直就如同小学生教材一般基础。她随意问了何太太几个英语问题，马上就测出眼前的何太太英文几乎处于什么也不会的状态。曹曦月说得没错，像这样的太太，有什么必要学英语呢？聘请一位全职的翻译也轻而易举，何苦辛辛苦苦从音标开始学。林晚橙翻开课本，正要开始教音标，刘姐端着一托盘的饮料过来了。
“小林，你选一个你爱喝的。”何太太热情地招呼着，自己从那些饮料中选了一杯鲜榨番茄汁。
林晚橙压根不知道这些亮晶晶的玻璃杯里装的都是些什么饮料，只选了离得最近的一杯。她端到嘴边喝了一口，发现是气泡水。林晚橙还不习惯气泡水的味道，差点呛出来。
“第一次喝？”何太太关切地问。
林晚橙有些尴尬地点点头：“嗯，以前没喝过。”
何太太细心地递给林晚橙一张纸巾，安慰道：“第一次喝气泡水，是不习惯的。小林，你年纪这么小就出来自己打工挣钱，真的太不容易了。我很欣赏你。”
林晚橙受宠若惊，同时也意识到，何太太学起英文来并没有什么热情。相比之下，何太太似乎更喜欢找个人说话。她和林晚橙聊燕外的大学生活，聊韩国好玩的地方，聊现在年轻女孩子都喜欢哪些明星艺人。聊到高兴的地方，何太太便像小孩一样拍手。林晚橙看到这样的何太太，不禁觉得有几分少女的可爱。
“何太太，你真的太可爱了，看起来又这么年轻，完全像个小女孩。”林晚橙发自内心地称赞道。
何太太笑着拢了拢头发，说道：“我看起来很年轻吗？可能是因为我没有生过小孩，所以维持得很好。”
林晚橙好奇地问：“是不喜欢小孩吗？”
听到林晚橙的话，一旁的刘姐赶紧给她使眼色。看到刘姐的表情，林晚橙也有些紧张起来，生怕自己问错了什么。而何太太似乎对林晚橙的问题不以为意，依旧笑着回答道：“嗯，也不能说不喜欢，只是我和我先生是丁克。年轻的时候就说好的，不要孩子，两个人永远过二人世界。”
林晚橙正要接话，却听见刘姐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何先生。”林晚橙回头一看，发现一个和何太太差不多岁数的男人正站在书房门口。男人看起来略微发福，但衣着讲究，体态也不错。他朝林晚橙点点头，对何太太说道：“这是你新选的英文老师吧？怎么样，还跟得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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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何太太略歪了歪头，带点撒娇口吻说道：“嗯，小林教得很好，我们聊得也很投机。我想留她吃晚饭。”
何先生笑道：“难得你有投缘的人，行，小林就在这里吃完饭吧。我亲自下厨做几个菜。”
何先生在开放式的厨房里做起了晚餐，何太太依旧心不在焉地学习着英语。在林晚橙看来，何太太像是温室里的一朵人间富贵花。衣食无忧，生活富足，再加上还有何先生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简直是完美的人生赢家。但是刘姐分明清清楚楚地说过，何太太患上了抑郁症，近期才恢复。何太太怎么会得抑郁症呢？林晚橙百思不得其解。在林晚橙到目前为止的生命经历里，何太太可以说是最幸福的女人了。林晚橙悄悄观察着何太太，她依旧是懒洋洋的少女模样，念几个单词，就对不远处正在烹饪的何先生笑一下，一副幸福的小女人样。
吃完晚饭，林晚橙礼貌地向何太太告别。何太太看起来似乎很喜欢林晚橙，一边拉住她，一边吩咐刘姐：“刘姐，上次我买的巧克力，你给我拿两盒，我让小林带回学校去吃。”
林晚橙正要推辞，刘姐已经拿了两盒包装精致的godiva巧克力礼盒出来。何太太看见刘姐手中的礼盒，却微微皱起了眉头：“刘姐，不是这个。这个送给小林，我怎么好意思呢？你把上次我法国带回来拿两盒手工巧克力给我拿来。”
何太太转身对林晚橙笑道：“你一定要尝一尝这个巧克力，这是我从法国带回来的，店名叫什么patrick，总之很好吃。”
刘姐很快拿了另外两盒巧克力出来，包装比godiva更加气质精美。何太太亲自把巧克力塞进林晚橙的书包，把林晚橙的旧书包塞得鼓鼓囊囊的。
“何太太，你人真好。何先生又对你这么温柔，你真幸福。”林晚橙不由自主地说道。
听到这里，何太太满是笑容的脸忽然僵硬了一下，刘姐也用余光狠狠地瞪了林晚橙一眼。但何太太很快恢复了随和温柔的模样，轻轻拍了拍林晚橙的肩膀，说道：“太晚了，不要坐地铁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刘姐，你帮小林把今天的课时费结一下。”
刘姐听罢，忙把早已准备好的一个信封递给了林晚橙。林晚橙战战兢兢地接过来，信封的厚度让她心跳不止。
何太太亲自送林晚橙来到玄关，顺便又吩咐道：“那两盒godiva也别留着了，太占地方，分给lisa她们三个吃好了。”何太太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正在收拾餐桌的三名菲佣。
司机载着林晚橙回到了学校。这一天的经历让她宛如身处云端，每一步似乎都踩在软绵绵的云朵上。她想，为什么人生来就如此不平等？为什么有人的起点就是其他人永远也达不到的终点？要是一辈子碌碌无为也就算了，可自己偏偏在这么年轻的年纪就见识了这么奢华的生活，以后怎么甘心普普通通地过日子呢？
林晚橙怀着心事走到宿舍楼下，远远就看见有个男生在朝自己招手。男生朝她奔跑而来，一脸兴奋。
“司徒……你在这里干嘛？”林晚橙问道。自从上次司徒星帮了大忙之后，林晚橙的态度有了微妙的改变。
司徒星一边从书包里往外掏东西，一边兴致勃勃地说道：“今天我实习的公司发工资，我给你买了一份小礼物。”
林晚橙摆摆手，拒绝道：“不要！你实习才多少工资？你自己攒起来，不要浪费钱给我买东西。”
司徒星却固执地说道：“给你买东西，我很高兴。我希望你也高兴，这样我工作学习起来就更有动力了。”
司徒星把一盒沉甸甸的godiva巧克力塞到林晚橙手里。和何太太家的那两盒一模一样。
“这……很贵吧？”林晚橙低声问道。
司徒星笑道：“不怕，也就一半的实习工资。送给你多贵都行。”
林晚橙心情复杂。司徒星花了大半个月工资买的东西，是何太太家看不上随便打赏菲佣的。司徒星贵重的礼物，是何太太急于处理掉的累赘。
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林晚橙无奈地想，有人生来在罗马，无法知道另一些人长途跋涉的艰辛和苦难。
第18章 自杀式表白
和孟紫葵不同，束白决定暂且掩饰住自己对霍知程的感情。束白想，从霍知程的多位女伴中可以看出，他还是喜欢漂亮灵巧型的女孩，自己这种老实朴素的优等生人设必定不会得到他的青睐。不过万事贵在持之以恒，重视和关心也是可以慢慢累加的。束白打定主意，细水长流，等积攒了一定的交情之后再表露心迹也未尝不可。毕竟像曹曦月陈嘉怡那样年轻漂亮又娇气的女孩，哪个不是急吼吼地想利益最大化呢？而她束白就不一样了，自己已经默默地等待了六年，以后再等待个六年也未尝不可。
想到这里，束白顿时觉得自己已经安排好了未来的道路，心里也轻松了许多。她知道现在需要更努力地学习，掌握更专业且无可替代的知识技术，这样等霍知程需要帮助的时候，自己就可以挺身而出，交出完美的答卷。而这一份份的答卷，就如同手上这份打印好的材料翻译一样，是她积累下来的情感碎片。束白坚信，总有一天这些碎片能拼成完整的拼图。
束白带着翻译好的材料，又一次来到了霍知程在燕北长期租住的酒店。这一次，束白觉得自己放松了许多，没有了上次那种窘迫和焦虑。毕竟自己是被霍知程重视的，自己身上所带着的闪光点是其他女孩不具备的。这种想法给她添了许多自信，以至于当走进酒店大堂的时候，束白不仅不像上次那样急匆匆地低头跑过，反而还冷静从容地和门口的服务生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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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束白，在这边！”霍知程依旧像上次一样热情地在远处喊她的名字。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这一次霍知程旁边没有别的女孩。他面前的刀叉也整齐地摆放着，看起来在此之前并没有约见过其他人。束白满意地想，这一次他的确只约了自己一个人。
“霍叔叔，我已经翻译好了。其中一份发到了你的邮箱，另外还打印出来了，你可以拿着看看。”束白一边说一边把翻译稿递给了霍知程。
翻译稿沉甸甸的，也算是束白的小小计谋。论语言的专业知识，霍知程肯定是对韩语没有任何了解的。就算放到他眼前，他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花样来。但是束白要凸显的是这项翻译的工作量巨大，而自己的效率又高，在短短几天内就把那一叠厚厚的材料全部翻译完毕。这种纸质资料是实打实存在的，比电脑里的文档形象直观多了。这么一来，霍知程就能懂得自己是多么认真地为他做事。就像人们在电子支付的时候内心似乎没设么触动，而花纸币的时候却会心疼是一个道理。
果然，霍知程看着这叠资料，着着实实被震惊了一把。
“这些都是你这两天翻译的？”
束白表情镇定地点点头：“嗯，翻译了一遍，校对了两遍。”
霍知程由衷地赞叹道：“束白你真的太厉害了。我之前也找过几个专业的韩语翻译，都说至少要两个星期才能完全做好。”
束白内心充满了骄傲，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的神情：“市面上翻译参差不齐，但燕外出来的毫无疑问是最好的。而且我翻译的效率和准确度还可以，你可以放心。”
束白的语气真挚，霍知程多多少少有些动容。以往的女孩们虽说各有各的漂亮，但都只是陪着自己吃饭玩耍消遣，像束白这样能够真正在相关工作上给予帮助的实在不多见。霍知程并没有把束白与曹曦月陈嘉怡归于同一类别，而是悄悄地在心里又开辟了一个类目，在这个类目里只有束白一个人的名字。
霍知程把手稿小心地收好，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束白：“束白，你有男朋友吗？”
束白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低头轻声回答道：“没有。”
“那你谈过恋爱吗？”霍知程又问。
“也没有。”束白的声音更小了，头也更低了。束白感到自己在感情领域全方位落后，因此羞于回答这个问题。但在这尴尬之后，又多了一丝小小的期待。她想，平白无故，霍知程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这是不是意味着两个人的关系又拉近了一点点呢？
霍知程却没有体会到束白微妙而复杂的少女心态，他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女孩腼腆到过分。在霍知程看来，束白并不具备做自己女朋友的条件。虽然是个圈内小有成就的企业家，但在男女情感方面，霍知程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最庸俗的那一类。他喜欢年轻且漂亮的女孩，喜欢她们青春的笑容和幼稚的话语。进入三十岁后半期，他感到自己的确在以一个相当快的速率变老，然而这并不妨碍他身边的女孩永远年轻。只有在和这些年轻美丽的女孩子交往，霍知程才能感受到一点自己青春残留的痕迹。可是，束白不一样。束白似乎永远沉静，永远低着头在思考，永远是一副平淡的中学生模样。她似乎很少笑，更无法像他熟悉的其他同龄女孩那样熟练地掌控暧昧的释放与传达，像是个情感绝缘体。然而她对待自己给出的任务却又能完成得极好，这让霍知程对她又多了几分爱怜。只是这爱怜，毕竟和他对女孩子的迷恋是不同的，多了很多真诚肯定的感觉。至少到目前为止，霍知程认为自己对束白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霍叔叔，你这次什么时候回去？”束白终于不那么紧张了，也敢于主动提起话题。
霍知程正要回答，刚开口却愣住了。束白顺着霍知程的目光转头望去，惊讶地看见了站在不远处一脸怒气注视着自己的曹曦月。
曹曦月似乎是刚刚下班，还穿着实习时候到衬衣和一步裙，踩着束白完全不敢驾驭的高跟鞋稳稳当当地朝两人走来。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今天，必须要把话给我说清楚！”曹曦月直接冲着霍知程说道，完全忽略了坐在一边的束白。束白心里也禁不住开始忐忑，看来曹曦月是因为陈嘉怡的事对霍知程产生了怀疑。这原本对束白来说是好事，毕竟她们撕得越是鸡飞狗跳，就越能显示出自己是多么聪明乖巧。只是陈嘉怡的事毕竟是自己告诉曹曦月的，束白难免担心失去理智的曹曦月会向霍知程透露这一事实。这么一来，恐怕自己在霍知程心里淡泊而与世无争的形象也会大打折扣。
霍知程依旧冷静地坐着，面不改色地回答道：“没有不接你的电话，我这几天都太忙了。你看，我现在还和束白聊度假区里韩语标示的事情。”
曹曦月看了一眼束白，固执地把霍知程拉回自己关心的话题：“我就想问你那天我来这边见到的女孩是谁。你可以直接一点告诉我吗？”
霍知程一边给束白倒茶，一边冷漠地回答道：“你也是厉害，天天来这里堵我还不够，还要耽误我接待朋友？”
曹曦月气急败坏地喊道：“你连这次来燕北出差都没有告诉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肯定和那天那个女生在一起！你不是答应过我，只有我一个女朋友的吗？那个跳舞的女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幸亏我知道你每次来都住这个酒店，否则我都发现不了她和你在一起。我那天一走进来就看见你们在酒店餐厅吃饭，就你们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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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曹曦月完全没有提起自己的名字，束白稍微放心了一点。看来曹曦月在经过自己看似漫不经心的“点拨”之后还亲自来酒店查岗了。在曹曦月心里，陈嘉怡才是自己的对手，束白不是。她相信束白真的仅仅是霍知程的老乡兼朋友，她也相信霍知程绝对不会和束白有什么非正常的关系。束白、林晚橙在曹曦月眼里都是一类人，不会在情感上给自己带来任何威胁。只要是个审美正常的男人，肯定会选择她曹曦月。因此，此时的曹曦月把活力完完全全集中在了那个神秘的陈嘉怡身上。
望着眼前情绪失控的曹曦月，霍知程的表情一下子严峻了起来。他抬起头，平静地对曹曦月说道：“你能不能好？你要是能好，我们找个时间坐下来好好说话。你要是不能好，以后我们就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霍知程这种若无其事的样子更是激怒了曹曦月，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这个漂亮的女孩子也不管还有束白这个外人在一旁，径直开始了自己激动而慌乱的表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是真心地喜欢你，希望和你在一起。你也答应过我的，只交往我一个女朋友。你和我说的都不算吗？你非得让我伤心呢才行吗？我……我很爱你啊，你一点都不爱我吗？”
在束白眼里，曹曦月的表白如同自杀式爆炸。表白分为很多种类型。有些人势在必得，早已明确了对方的心意，表白不过相当于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有些人模棱两可，对方可能处于喜欢或者不喜欢的中间状态，那么表白也算是放手一搏。但束白觉得，还有一种表白是完全无望的，仿佛前端就是悬崖，而表白就是自己临跳下悬崖之前的临终感言，完全失去任何意义，只是一种自我发泄式的感动。曹曦月的表白就属于这一类型。就连束白这样的爱情绝缘体也知道，除了陈嘉怡，肯定还有很多其他漂亮的女孩，想要在漂亮的女孩中脱颖而出实在是太难了。想要获得一个年龄、阅历、财富与自己有天壤之别的男人的爱，靠这种自我感动的自杀式表白更是不可能。
曹曦月声泪俱下的表白还未结束，霍知程却不耐烦地打断道：“说完没有？”
曹曦月泪眼婆娑，一脸委屈地望着眼前的霍知程。
“曦月，我们以后不用再联络了。”霍知程的声音冷酷淡定，完全没有为曹曦月的表白而心软。
霍知程拿出手机，面无表情地当着曹曦月的面删除了她的联系方式，整个过程不到五秒钟，看得束白目瞪口呆。
束白心里有些害怕，又有些窃喜。害怕的是，如果有一天自己失去了所有技能，霍知程也会这样无情地对待自己吗？
而窃喜的是，自己心目中的劲敌曹曦月，已经明明白白地出局了。
第19章 能量守恒定律
曹曦月心碎离去，并没有迎来电影里男主角紧紧追随的戏码。霍知程像无事发生一般，抱歉地朝束白笑了笑。他的眼神里甚至没有一丝不舍，有的只是如释重负般的轻松和自在。
此刻，霍知程非但没有因为失去了一个漂亮女孩而有所遗憾，反而很庆幸。他想，曹曦月的性格实在是太难以琢磨了，而且情绪又如此不稳定，如果长期留在身边说不好会变成一颗定时炸弹。在投资方面，霍知程是风险掌控的行家，而在男女交往方面，他不想承担一分钱的风险。反正只要他继续保持成功，自然不会缺漂亮的女孩。替补队员很快就能找到，因此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束白，被吓到了吧？她就是这样的，估计在学校也很难相处。”霍知程一边给束白切果盘里的水果，一边柔声说道。
束白不知所措地回答道：“还可以吧……也没有很难相处。她很漂亮。”想了想，束白又补充道：“很多男孩子喜欢她。”
霍知程的过分冷静让束白有些震惊。虽然在这场男女大戏中束白没有任何戏份，但她也是十足被霍知程的反应吓了一跳。亲眼目睹了一场昔日恋人决裂场景的束白深深领悟到，能量守恒定律是这个世界的真理。曹曦月即然已经拥有了那么多男孩子多爱慕，那么就必然会失去一些东西，比如霍知程的重视。而自己虽然到目前为止感情世界一片空白，但是这些空白可以看作是付出的代价，总能换回霍知程的赏识。束白坚定不移地认为，人生中所有的愿望其实都能实现，只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霍知程听到束白的话，忽然爽朗地笑了起来，说道：“被太多男孩子喜欢可不是什么好事啊，有时候反而会成为阻碍。女生本来就把感情看得太重，要是又被太多人喜欢上，沉溺于享受情感带来的慰藉中，有很多事情反而做不成了。”
说到这里，霍知程特意停顿了一下。他直视着束白的眼睛，真挚地说道：“我更欣赏你这样的女孩。努力又投入，专业又高效，可以做到很多其他女孩做不到的事情。”
霍知程的称赞让束白毫无防备地陷入了甜蜜的混乱。霍知程的话虽然满是褒奖之辞，但没有一句混杂着一点暧昧。尽管如此，束白已经满足了。还有什么比受到自己喜欢了多年的人的肯定更值得高兴的事呢？束白的壮着胆子，抬起头说道：“因为我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
“什么话？”霍知程问道。
束白鼓足勇气说道：“那时候你来我们学校开讲座，结束的时候你跟我说，让我好好学外语，以后可以给你当翻译。我努力学习，就是为了有一天能给你做点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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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听到束白的话，霍知程心里颤动了一下。经过束白这么一提醒，他好像的确想起来自己当时对这个女孩有所鼓励。至于鼓励的内容，他早已忘记。束白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这话的内容却让霍知程因多年商海沉浮而坚如磐石的心涌出了一丝丝的温柔。他听过无数女孩说过“我喜欢你”，也听过无数女孩流泪喊出的“我爱你”，但从未有女孩像束白这样风平浪静地说出“努力学习就是为了能给你做点事情”。这样的表达像束白本人一样质朴而纯粹，虽然简单，却沉甸甸地有分量。
“这个……我当然记得。”霍知程为了不让束白失望，自然而然地说道：“其实我一直在考虑，等你毕业就让你做我的专职翻译。毕竟我现在海外事物越来越多了，除了英语之外，韩语我也经常需要翻译。我想象不出比你更适合的人选。”
束白的眼睛一下子溢满光芒：“霍叔叔，真的吗？”
霍知程被那双眼睛中的光芒所震惊。他点点头，回答道：“当然是真的。从现在开始，我可能会经常麻烦你帮我做事情。不过你放心，酬劳我肯定会给得比市面上的价格要高。毕竟你是最优秀的翻译。”
束白笑了笑，她的笑容非常难得。她低下头，拿起杯子放在嘴边喝了一口，说道：“我只是喜欢帮你做事，酬劳并不是最重要的。”
和曹曦月坦率而激进的表白方式不同，束白的话总是刻意回避着爱恋的话题。霍知程觉得她太过于正派，就像专业课课本一样严肃而不苟言笑。正因为束白的正派，使得在束白面前的霍知程也正派了起来。一向自诩风流的霍知程甚至不敢在她面前开太过分的玩笑，生怕太过于放浪形骸的话会使自己在她心里的形象破灭。他对她完全没有男女之爱，但也并不是没有一点感情。他对她有欣赏，有一种前辈对后辈的赏识。霍知程欣赏束白沉静内敛的性格，总在不声不响中就把事情做好。他觉得这个女孩的人生有无限的可能性，自己不该阻碍她的无限可能。但同时，霍知程又自私地想让她成为自己事业的帮助者。
这次的交谈比上次要更流畅和轻松，曹曦月的闯入似乎是一段可有可无的插曲，完全没有影响到两人的交流。下午茶后霍知程照例送束白回学校。等到了校门口，束白没有像上次那样小心翼翼，而是大大方方地下了车。她朝霍知程挥了挥手，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朝霍知程喊道：“霍叔叔，你说过的事情，要算数哦。”
霍知程也笑着挥了挥手，回应道：“当然算数。”
束白又补充道：“你不要忘记我。”
霍知程耐心地回答道：“我不会忘记你的。”
夕阳下霍知程的脸被染上一层温暖的光，多年之后束白回忆起来总能想起这一幕。在这个瞬间，束白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和付出都最终找到了归宿，她胆怯而隐秘的爱也终于找到了方向。束白蹦蹦跳跳地朝学校跑去，她感到这一天是她生命里的里程碑。
“束白！你怎么会认识开豪车的人？看不出来啊。”束白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住了自己。她停下来一看，发现是班里的文艺委员贺申。自从上次阿里郎排演之后，束白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贺申了。贺申忙于和一个阿拉伯语系的男生谈恋爱，一下课就不见了踪影，平时也很少会宿舍住。听黄雁南说贺申的男朋友是个标准的富二代，住不惯学校宿舍，还没入校家里就给他在燕北买了一套房。贺申自从和他交往以后，自然也就搬到了男友家里。对于其他同学关心的毕业和就业落户的问题，贺申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她对自己的个人魅力非常自信，也相信自己绝对能驾驭好感情，使男友能够心甘情愿地和自己共享财富和资源。也正因为如此，贺申对于一切与物质相关的事物都非常敏锐，比如束白坐的那辆豪车。
束白含糊地回答道：“一个老乡叔叔。”
贺申言语中满是羡慕：“想不到你还有这样厉害的叔叔。对了，束白，班长正在找你。”
“高霖？他找我？有什么事吗？”束白惊讶地问道。
贺申神秘一笑，回答道：“好事。你去了就知道了，他在教室里等你呢。快去吧。”
束白一头雾水，只好听贺申的话先去教室找高霖。高霖已经坐在教室里等她了，见束白终于来了，马上一脸兴奋地说道：“束白，快准备准备，下周一咱俩面试。”
束白疑惑地问道：“什么面试？”
高霖兴致勃勃地回答道：“外交部的遴选，你忘了？上周老师发过通知的，你是不是没注意。这回我们系有两个面试名额，按照综合排名来的。就是咱俩。”
听高霖这么一说，束白忽然想起来了。燕外的确有这项传统的特权。每年外交部都会在燕外的小语种专业组织遴选，对象是大二或者大三的学生。被选中的同学会在大四被派出国交流一年，一年以后直接回来成为外交部的工作人员。有相当一部分学生都是冲着进外交部而选择了燕外，因此大家都对遴选名额相当重视。按照成绩排名，束白是当之无愧的女一号。她之前也的确跃跃欲试，但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一点也兴奋不起来。
“高霖，最后是二选一吗？”束白忽然呢问道。
高霖一边把手上的表格递给束白，一边回答道：“按照惯例应该是在咱俩中二选一。不过你成绩那么好，比我这个第二名强多了。我这次去也就是重在参与，我都已经准备好到时候为你庆祝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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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束白接过高霖递过来的面试登记表，陷入了复杂的情绪。这的确是个好机会，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其他接到面试通知的人担心的都是“面不过可怎么办”，但束白担心的事情却恰恰相反。她焦虑地想，如果自己面上了可怎么办？如果自己面上了，是不是就意味着没法成为霍知程的专职翻译了？是否就没有办法和霍知程一起工作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联系是不是也就随之切断？束白咬着嘴唇，沉默了半天，最终还是把报名表还给了高霖。
“高霖，我不想去。”束白平静地说道。
高霖一下子愣住了，问道：“什么？你不想去？我是不是听错了？”
束白又重复了一遍，说道：“我考虑过了，我决定放弃。你和排名第三的同学去面试吧。我只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翻译。”
高霖忍不住喊道：“为什么呀束白？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去？当普普通通的翻译？你是不是疯了？”高霖难以掩饰自己的惊讶之情。这一刻，他是真心地为束白感到遗憾和不解。在所有人眼里，这个机会简直就是为束白而量身打造的。
束白对着高霖感激一笑，她听出了高霖话里的惋惜之情，知道高霖是真心赞赏她的。她把那张空白的报名表还给了高霖，转身离开了教室。束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她想，即然已经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那么命运之神理应给予她奖赏。
“拜托，让他快点喜欢上我吧。”束白在心里默默地祷告。对于年轻而单纯的束白来说，霍知程的爱，就是对她最好的奖赏。
第20章 劳斯莱斯与奔驰
男女之间的情感总是离奇而毫无缘由的，因此爱上一个人总是感性多于理性。而女生之间的友情就更微妙了，她们之间会因为更加细微而难以理解的巧合成为亲密朋友，就仿佛受到宇宙某种遥远而神秘磁场的作用。比如丁小乔和孟紫葵。
在当天一大群花团锦簇的女孩里，丁小乔偏偏选中了孟紫葵做朋友。两人聊得还算投机，再加上丁小乔为孟紫葵不惜当众回呛发小顾森，更是让两个女孩之间刚刚建立起来的关系进一步得到了巩固。虽然当天孟紫葵被顾森当众戏弄，但有了丁小乔的仗义执言，再加上蒋杉有力的神助攻，居然也成了令她快乐的一天。三人一起离开了顾森美女如云的生日聚会现场，相约打了桌球看了电影，气氛相当融洽。孟紫葵之前一直因为无法进入顾森的生活圈儿倍感惆怅，而令她完全无法预料的是，经过这场派对，自己进入了一个更加令人羡慕的圈子，丁小乔就是这个圈子的核心人物。
在孟紫葵眼里，丁小乔是个特别的女孩。“白富美”三个字里，她似乎只占了一个“富”字。白是绝对不白的，丁小乔的皮肤是标准的小麦色，但也绝不能说不美。有钱又自信的女孩，总归是有一种天生的魅力的。虽然光从长相上看，孟紫葵的确要比丁小乔甜美一些，但说起这种凌厉又潇洒的魅力，孟紫葵却只能自叹不如。丁小乔比孟紫葵要大两岁，国外大学商科毕业之后直接开始跟着父母照管家里的生意，年纪虽小却很有一些女强人的派头。孟紫葵对丁小乔充满了羡慕之情。她想，看来给人带来自信的最好武器并不是外貌，归根结底还是家庭背景和金钱实力。
而自从蒋杉与孟紫葵从自己的生日派对上一起离开之后，顾森的心情也有了离奇的变化，尤其是他发现自己对于孟紫葵居然产生了一种突如其来的好感。这好感似乎是处于男人之间暧昧的争夺心理而产生的。当孟紫葵像个失去理智的小傻子一样随叫随到的时候，顾森对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她是池塘中一尾没有什么过人之处的鱼，在顾森心里也只能排在中下位置。而当蒋杉带着她潇洒离开之后，顾森对孟紫葵的感觉却忽然变得微妙起来。他和蒋杉从小认识，一直是大人们比较的对象。而从小到大，蒋杉似乎总压他一头。无论是蒋杉的身高，还是蒋杉各个阶段的学习成绩，总是要比顾森好那么一点。只有在男女关系这一块上，顾森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顾森之前一直得意地认为自己在感情上的拿捏是恰到好处，若即若离的火候也是让女孩子们肝肠寸断。他享受这种被爱的感觉，却并不准备拿同等的爱情作为回报。即使是曹曦月蓝蓉蓉那样高规格的对象，他也只是回复消息的速度更快一些而已，要说什么爱，那是绝对没有的。相反，蒋杉总是一副冷漠疏离的样子，周围连女性朋友都很少，更别提掌握顾森那种游刃有余的态度。自己不会在这种擅长的领域还输给蒋杉吧？想到这里，顾森紧张了起来。在好胜心的驱使下，他主动给孟紫葵发送了消息。
“紫葵，这几天在忙什么？上次是我不对，在这里真诚地向你道歉。对不起。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弥补吗？”顾森胸有成竹地按下了发送键。这已经是他能想出的最有诚意的道歉了，再加上有孟紫葵先前对自己的迷恋作为基础，顾森相信一定很快能够收到回复。
然而这一次顾森却难得预计失误。他从下午开始等，一直到傍晚也没等来孟紫葵的回复。顾森心里有了一丝细微的焦虑。他想，孟紫葵一向对自己发送的信息是秒回的态度。哪怕是在凌晨发送的信息，这个疯狂的女孩也会在第一时间回复过来一大段的话语。也许是因为她还在生气，也许是因为故意想让他着急，试试他的诚意。顾森决定，这一次就勉为其难地低声下气一把，多费费力哄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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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紫葵，你还在生气吗？我是真心地向你表达歉意。我想当面跟你解释，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方便告诉我吗？”顾森又一次按下发送件。这是他第一次连续发送两条信息给孟紫葵。之前的情况和现在完全相反，都是孟紫葵发送好几条信息，顾森之丛中挑选一两条进行回复，且回复的长短和回复的速度视他的心情而定。顾森自己也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自己居然对这个原本没什么感觉的女孩上起心来。
孟紫葵正在和丁小乔逛街。两个女孩的友情升温剧烈，丁小乔已经开始和孟紫葵分享自己在国外与历任老外男友交往的精彩故事。丁小乔的异国恋故事如同连续剧般曲折离奇，孟紫葵听得无暇顾及手机。两个人从白天逛到夜里，还意犹未尽。
“今天请你吃饭，吃完了我再送你回学校。”丁小乔豪迈地把孟紫葵带到了自己经常去的意大利餐厅。孟紫葵翻开菜单看到价格，心里默默倒吸了一口凉气。哪怕是顾森，也从来没带她来过如此昂贵的餐厅。
孟紫葵小心翼翼地把菜单又递回给丁小乔，不好意思地说道：“还是你来吧，我不会点。”
丁小乔也就毫不手软地点起菜来。点完后下意识地问道：“你以前和顾森约会都去哪儿？”
孟紫葵想了想，回答道：“其实也没约会过几次，大部分时候都没去什么特别的地方……”
丁小乔撇撇嘴，不屑地说道：“那他也太小气了，都约会了，还不带女孩子去好一点的地方。你不知道，他对他自己可大方了。”
说到顾森，孟紫葵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一天没看手机了。对于自己来说，以前的每一天最重要的事就是及时关注并回复顾森的消息。此时和丁小乔聊得正欢，居然把顾森给忘了。
“小乔，顾森问我什么时候有空，他想跟我道歉。你说我要不要去见他？”孟紫葵指了指自己的手机，期待得到丁小乔的建议。
丁小乔拿过孟紫葵的手机看了一眼，说道：“你以为他是真的想跟你道歉吗？”
“不是吗？”孟紫葵问。
丁小乔笑道：“他不过是因为蒋杉的出现产生了那么一点点危机感而已，绝不是因为之前对你不上心而产生的愧疚感。男人啊，从小就喜欢抢别人的东西。可偏偏好多女生以为那就是爱。我告诉你，男人是很少会因为不爱你产生愧疚感的，即使有那么几分愧疚，再怎么积累也转变不成爱。而胜负心和征服欲，才是他采取行动的催化剂。”
丁小乔的话颇有几分看破红尘的味道，听得孟紫葵肃然起敬。她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在空调冷风下还有些隐隐作痛的整容伤口，暗暗地想，或许是自己付出的代价足够大，因此命运就派了丁小乔来做自己的人生导师。她看着丁小乔，问道：“那，我该怎么做？直接拒绝吗？”
丁小乔眨眨眼，说道：“你不是说他上次放你鸽子吗？那你也放他鸽子。你约他现在学校见，等他到你再说自己不舒服要睡了。”
孟紫葵摆摆手道：“这样耍他不好吧？”
丁小乔夸张地翻了个白眼，回答道：“哪里不好？他戏弄你的时候怎么没觉得不好？已所不欲勿施于人，那你不用对他有任何愧疚感。我跟你保证，你要是这次放他鸽子，他不仅不会生气，反而对你更加上心。一直都顺风顺水的，他怎么会在乎你呢？你要让他尝到一点挫折，他才会有征服你的欲望，明白了吗？”
孟紫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此刻唯丁小乔马首是瞻。她按照丁小乔的主意，给顾森发了信息，约顾森在学校附近的咖啡馆见面。等顾森吭哧吭哧赶到之后，又说自己来例假了肚子疼得下不了楼。顾森那边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孟紫葵有些慌了：“怎么办啊小乔，顾森会不会生气了？”
丁小乔把手一挥，安慰道：“放心吧，他这个人肯定不会。他现在正在斟酌怎么给你回复呢，咱们耐心等待就好。”
孟紫葵没有丁小乔那样悠然自得。她对顾森上头已久，即使被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嘲笑，也无法做到火速下头。孟紫葵忐忑地等待着，终于等来了顾森对信息。
“没关系的紫葵，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再约你。你看这周末行吗？”顾森的语气中多了许多未曾有过的紧张，这让孟紫葵十分惊讶。
丁小乔得意地说道：“怎么样，我说什么来着？你越是不爱他，他就越爱你。”
丁小乔的话似曾相识，孟紫葵依稀记得林晚橙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丁小乔是家境优越经历丰富，因此得出宝贵的人生经验。而普普通通的林晚橙居然也能参透这个道理，孟紫葵忽然觉得自己那位看似平凡的室友未来也会成为厉害的角色。
丁小乔见孟紫葵不说话了，便又问道：“怎么样紫葵，你现在心情如何？”
孟紫葵老老实实地回答：“虽然感觉做得不对，但第一次占据上风，心里居然还有些痛快。”
丁小乔满意地点点头，笑道：“这就对了。我们吃完饭先不急着回去。找个地方喝一杯，庆祝一下。咱们两个人不够热闹，我再叫个人。”
孟紫葵问道：“谁呀？不认识的人一起喝酒我会有点尴尬。”
丁小乔笑道：“别怕，你认识。我把蒋杉叫出来。”
孟紫葵沉默了一会儿，犹豫着问道：“放了顾森鸽子，然后和蒋杉去庆祝，这样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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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丁小乔毫不在意地耸耸肩：“这有什么不好的？你不要什么事情都考虑顾森好不好？无论什么时候，请把自己的心情放在第一位好吗？”
见孟紫葵还是有些纠结，丁小乔忍不住抓住了她的肩膀，摇晃道：
“再说了，有了劳斯莱斯，你还要什么奔驰呢？”
第21章 夏夜昙花
丁小乔的比喻略显刻薄，但也足够生动形象。三个人虽然是发小，家庭条件也旗鼓相当，但在丁小乔眼里，顾森自然是不能够和蒋杉相提并论的。首先，丁小乔不喜欢顾森那种过于柔和的长相，温柔得像个中央空调一般见人就送温暖。相比之下蒋杉就长得洋气多了，有棱角又清冷，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比顾森的桃花眼高级。其次，丁小乔觉得学物理的男生比学外语的男生有魅力多了，蒋杉才是真正占领智商高地的王者。
孟紫葵想，或许在当时的丁小乔心里并不是刻意要把蒋杉介绍给她，也并不是一定要让他们俩有所发展。丁小乔的初心不过是想让孟紫葵见识见识比顾森更优秀的男生大有人在，不必为了他而委曲求全而已。
丁小乔一声令下，蒋杉准时到场。他朝孟紫葵点了点头，一向毫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蒋杉，看来你对我的邀请还蛮上心的嘛，晚上出来还不忘抓头发。”丁小乔见蒋杉穿得整整齐齐，头发也用发蜡细致地抓过，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蒋杉一边熟稔地拿过酒单，一边回答道：“我可不是为了你。是你告诉我今天紫葵也在，我才下定决心好好收拾的。不然，我也就蓬头垢面出来了，反正你也不是外人。”
蒋杉的话不知是认真的还是玩笑，听得孟紫葵心里泛出了一丝别样的心动。见识了顾森豪华的生日派对，也见识了丁小乔波澜壮阔的人生经历，孟紫葵已经充分意识到了“不同世界”这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虽然对蒋杉的了解不多，但从顾森和丁小乔的家世背景来看，蒋杉家必定也是处于相同甚至更高的级别。孟紫葵由衷地感谢蒋杉上次在生日聚会上为自己解围，但也认定那不过是蒋杉出于朴素的正义感与同情心所为，并不是真对自己有什么意思。再说，连丁小乔都赞不绝口的男生，怎么可能对自己这样的女孩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呢？孟紫葵想，即然身处不同世界，那么自己注定和蒋杉是不会产生什么深远交集的，现在这种相识的关系就足够来之不易了。
“紫葵，你回去以后，他还有联系你吗？”蒋杉忽然问道。
孟紫葵正在发呆，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蒋杉指的是顾森。孟紫葵不好意思地看了丁小乔一眼，回答道：“刚才吃饭的时候有联系，说是要向我道歉……不过小乔让我暂时先不要理他。”
蒋杉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道歉？我认识他这么久，可是从来都没听说过他跟谁道过歉。的确很难得啊，看来这位情场高手真的是有所悔悟了。”
蒋杉把酒单放下，给自己点了一杯龙舌兰，然后转头问丁小乔：“你还是喝长岛冰茶？”
丁小乔头也不抬地回答道：“算你记性好，还能想起来我爱喝什么。”
蒋杉又细心地问孟紫葵：“紫葵你呢？能喝酒吗？不能喝的话问给你点无酒精的饮料。”
孟紫葵不知为何心里产生了一点逞强的意味。她摇摇头，说道：“我能喝酒，我就喝跟你一样的。”
“你确定吗？”蒋杉不放心地问道。毕竟在他眼里，孟紫葵不像是能喝的样子。
孟紫葵坚持道：“我喝了你就知道我到底行不行了。”
孟紫葵这副固执而倔强的样子，让蒋杉觉得有些可爱，便也给她点了一杯龙舌兰。丁小乔临时接到了公司打来的电话，便一边走到外边接电话，一边示意孟紫葵和蒋杉先聊。
服务生端来了两杯龙舌兰。蒋杉熟练地把盐抹在虎口，孟紫葵却有点手足无措。她的确不太会喝酒，也不懂得每种酒不同的奥妙。她已经二十一岁，只比丁小乔小两岁，但人生经历和社会经验却比不上丁小乔一半。就像刚进入这家酒吧的时候，孟紫葵感到的也是一种震惊和陌生。在首尔当交换生的时候，孟紫葵也和其他同学一起去喝过酒，但去的酒吧都是那种专门为学生设计的小小酒场。大家围着桌子坐下，叫上十几瓶啤酒或者烧酒，热热闹闹地打开。在一般的年轻学生里，啤酒烧酒混着喝就已经足够开心了。但丁小乔他们可不是一般学生，因此丁小乔带她来的酒吧也是远远超过她的想象的。酒吧灯光迷离绚烂，冷气开得相当足，窗口的位置又能俯瞰城市的夜景。这丁小乔习以为常的景色却足够让孟紫葵惊心动魄。尽管丁小乔豪迈地说今晚所有消费都算她请客，但看见酒单上标的价格时，孟紫葵还是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蒋杉见孟紫葵愣在那里，早已猜到她并没有喝过龙舌兰。他朝她笑了笑，轻柔地说道：“手给我。”
“什么？”孟紫葵惊愕地问道。
蒋杉指了指自己虎口上的盐，又一次重复道：“把手给我。”
孟紫葵犹豫地伸出手去，蒋杉在她的右手虎口上轻轻挤了一点青柠檬汁，又抹上了一层盐。蒋杉的手指冰凉，但触碰到自己的时候，孟紫葵心里忽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胸口仿佛要有千百只蝴蝶展翅欲飞。顾森也牵过她的手，但绝没有这种感觉。
“好了，你先舔一口盐，然后一口把酒喝了，最后咬一口柠檬。”蒋杉耐心地指导着孟紫葵，完全没有流露出一丝不耐烦或者看轻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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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孟紫葵乖乖照着蒋杉的话喝掉了那一杯龙舌兰。酒精的味道混合着盐与柠檬，让她的大脑在瞬间陷入了空白，缓了好久才恢复正常。
“怎么样？”蒋杉问道。
孟紫葵实话实说：“不怎么好喝。可能是我不会喝。”
蒋杉被她的直率所打动，一边笑一边递给他一杯水：“怎么样？下次还是听我的，乖乖喝无酒精饮料吧。”
孟紫葵问道：“还会有下次吗？”
蒋杉迟疑了一下，回答道：“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后天要回英国上学了，等我放圣诞节假期了会再回来。到时候我可以带你去更多有意思的地方。”
听到蒋杉后天就要走了，孟紫葵眼里的光芒黯淡了下去。即使知道无法进入蒋杉的世界，但她内心似乎被他指尖的温度所打动了，因此产生了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见孟紫葵一脸失落的样子，蒋杉笑道：“怎么？你想再见到我吗？”
龙舌兰不仅给了孟紫葵全新的体验，更给了她无边的勇气。她抬起头来，对蒋杉说道：“我想啊。可以吗？”
孟紫葵的坦率和勇气，让蒋杉感到些许震惊，但同时也让他觉得这个女孩的确有几分莽撞的可爱。他拿出手机，对孟紫葵说道：“当然可以。你愿意的话，加我微信吧。如果你想打电话，或者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以找我。只要我没有在上课，我就会接。放心，我不会已读不回，只要我看见了马上第一时间回复你。”
这边孟紫葵刚刚添加了蒋杉微信，那边丁小乔才接完电话回来。蒋杉又恢复了严谨冷漠的学霸模样，在一旁专著地充当着倾听者，听丁小乔滔滔不绝地吐槽着工作中遇见的各种麻烦事。等到三个人从酒吧里出来，已经快要夜里十一点了。
“我先回去了，宿舍快关门了。”孟紫葵朝丁小乔和蒋杉挥挥手。孟紫葵想，丁小乔和蒋杉都有家里的司机来接，自己不应该麻烦他们，不如早点打车回去。
丁小乔还没说话，蒋杉却抢先一步说道：“你坐我的车回去吧。我刚刚和司机打过电话，很快就到了，三分钟。”
丁小乔望着蒋杉，笑道：“你今天很殷勤噢，我很少看见你这样。”
蒋杉只是笑了笑，并没有理会丁小乔的话。等司机一到，他便带着孟紫葵上了车。两个人坐在后座没有说话，大概快到学校的时候，蒋杉忽然伸出自己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孟紫葵的手。蒋杉的手指依旧是凉的，但孟紫葵心中的蝴蝶已经又一次展翅欲飞。车开到了学校门口，蒋杉缓缓放开了孟紫葵的手腕，礼貌地说道：“再见了紫葵，圣诞节见。”
在孟紫葵的记忆里，和蒋杉一起度过的那个夜晚可以排进最美好记忆的前三名。她由衷地感谢丁小乔在最合适的时机把蒋杉约了出来，正是这个夜晚的美好治愈了她之前很多艰难的时刻。她一路小跑回宿舍，心里满是激动。这个夜晚短暂却又无比美丽，宛如一朵转瞬即逝的昙花。孟紫葵又想，蒋杉和自己分别的时候说的是“圣诞节见”，他给出了具体的时间，说明的确是有这个计划，并非空口承诺而已。
孟紫葵终于在宿舍关门前轻手轻脚地回到了宿舍。黄雁南和束白已经睡了，林晚橙还在准备明天教何太太英文的材料。孟紫葵此刻倾诉欲爆棚，便拉林晚橙到楼梯口，迫不及待和她分享自己的奇遇。听完孟紫葵亢奋的描述，林晚橙却还是异常冷静，她点点头，下了自己的结论：“老司机，绝对的老司机。”
“什么老司机？”孟紫葵问。
林晚橙回答道：“这个蒋杉，我看也是个老司机，甚至比顾森还要老练一些。”
孟紫葵又问：“何以见得？”
林晚橙摇摇头，说道：“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但是你看他们几个人一直玩在一起，彼此那么熟，说明还是有相似之处的。而且顾森的技巧，什么欲擒故纵之类的，我觉得有点拙劣。倒是蒋杉的技巧很厉害啊，无影无形，太自然了。不过他们之间无论怎么玩怎么闹都无所谓，毕竟时候一个层次的。无论怎么样，闹来闹去都是平等的，都处于同一阶级，小打小闹无所谓。但是你不一样，你属于外来者，万一哪一天玩得不高兴了，一脚把你踢开也很正常。”
听了林晚橙的分析，孟紫葵的热情去了大半。林晚橙说得不无道理，处于一个世界的人，再怎么撕扯纠缠，总归还是一个世界的。这就是她和他们的不同之处。
“不过，你也不用太难过。多认识一个人，还是有好处的。你看，认识了这个蒋杉之后，你都不跟我提顾森了。有进步，果然那句话说得对，时间和新欢才是缓解伤口的利器。”林晚橙笑着说道。
孟紫葵没有说话，但她心里是赞同林晚橙的。顾森在她心里的位置在这个夜晚之后彻底后移，之后渐渐消失。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放下执念，而原因竟是有了另一个执念。
孟紫葵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啊。在吃到三文鱼之前，我一直以为带鱼是最好吃的鱼。”
第22章 风水局
普通人与自己社会地位相差太大的富人建立情感上的链接是很困难的，林晚橙对此不抱希望。同时，她也觉得孟紫葵的感情过于冒险，无论是顾森还是蒋杉都宛如空中楼阁，想必这位室友接下来的情路也定是充满了曲折。林晚橙深刻地了解到，富人自有富人那套游戏规则，即使一方输了，大不了换个人从头来过。而她们这些误入富人世界的普通人就不一样了，输了就是彻底出局，被踢出圈子不说，还身心受伤，心里素质差一点的那就更难复原了。有时候人家只是偶尔表达出一点微不足道的好感，你却认为那是真诚的橄榄枝，殊不知那只是对方无聊时挥舞起来的逗猫棒。你在原地激动得发狂，就差当场交出真心，而人家早已忘记这茬，挥挥手投入自己下一场游戏中去了。爱情本就迷幻，富人的爱情更是难以捉摸，所以不如彻底放弃。林晚橙想成为的，不过是富人得力的助手。现在这个对象更加明确了一些，那就是何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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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林晚橙觉得有些庆幸，自己没费太大功夫，误打误撞就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的人们和普通人一起需要吃饭睡觉休闲娱乐，但吃的食物，穿的衣服，甚至对睡眠床品的要求，都是林晚橙所不能想象的。至于休闲娱乐那部分，就更让林晚橙叹为观止了。
就拿何太太来说，她为人温柔谦和，但花起钱来也是毫不手软。单单每个月鲜切花这一项的支出，就足够林晚橙大半年的生活费。何太太喜欢用鲜花装点房间的每个角落，把房子打造得如同绿野仙踪一般仙气盎然。而对于花材的选取，何太太自然是要求极高的。所有的鲜花要么是进口的，要么是云南空运过来的，片片花瓣都显示着一股身价不凡的味道。何太太的要求是所有的鲜花五天一换，因为大部分鲜切花最佳花期也就这么四五天。最重要的是整个房子里不能出现任何一朵枯萎的鲜花，一旦发现有花垂头枯萎，必须要及时更换。兴致来了的时候，何太太还会自己亲手打理鲜花。这一天林晚橙正在给何太太上课，新鲜的花正好送来，她有意想让林晚橙见识见识自己收拾鲜花的技术，便要求提早半个小时下课，让林晚橙鉴赏自己的花艺。
各种高端花材堆满了桌子，何太太端端正正地坐着，一边用花剪修建花枝，一边对林晚橙说道：“房间里要有花我才舒服，到处是生机勃勃的样子，我很喜欢。”
刘姐在旁边搭腔道：“太太喜欢花，花插起来也漂亮，外面卖的根本比不了。”
何太太把不同的花材分别插进不同的花瓶里。林晚橙仔细看了看，大大小小的花瓶似乎有十几个，有透明水晶的，也有陶瓷的，似乎还有木制的。何太太对待学习的态度是有点敷衍散漫，但对待这些花却耐心得很。何太太把最后一朵玫瑰插进水晶玻璃瓶，轻轻地感慨道：“我没有小孩，所以每天都乐得轻松自在，有时间收拾收拾这些花花草草的。要是家里有个小孩子，那我可就没这么悠闲了，肯定得累趴下。”
听到这里，林晚橙心里却暗暗翻了个白眼。就何太太这样的家庭，哪怕养许多个小孩，照样有人帮着照顾。洗衣做饭照顾小孩，自然不用事事都亲自上阵。林晚橙想，何太太这话说得未眠有些过于做作了。
“小林你呢？你喜欢孩子吗？”何太太见林晚橙不说话，便有意问道。
林晚橙猛地抬起头，有些慌张地回答道：“我？我嘛……没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还太早了……”
何太太也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说道：“也是，你自己都还是个小孩子呢，我这问题问的，怪我。”
林晚橙想了想，说道：“现在丁克的家庭很多，特别是年轻人里面有这样想法的人越来越多了。何太太能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和何先生约定有这样的想法，真的是很超前。”
何太太莞尔一笑，说道：“那倒是。我和我先生一直都是比较时髦的。我和他是中学同学，上中学的时候他就跟我表白了，所以我俩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算起来我和他认识都二十多年了，比你的年纪还大。”
这是何太太第一次同林晚橙说起自己的感情经历，初恋加上青梅竹马，更可贵的是在婚恋家庭观方面又有着难得的一致性，这的确可以称得上是林晚橙心目中完美的婚姻。然而，何太太的婚姻表现得越是完美，林晚橙心里的疑惑就越深。在这么幸福的环境下，何太太究竟有什么理由患上抑郁症呢？难道太幸福的人也会产生某种常人不能理解的空虚么？
何太太收拾好了花，让刘姐把准备好的课时费付给林晚橙，自己又叫来菲佣lisa。lisa已经可以用简单的中文沟通，何太太正耐心地嘱咐她每个不同的花瓶要放在不同的位置。刘姐把林晚橙带到书房，照例给了她一个装着现金的厚厚牛皮信封。经过多次的锤炼，现在林晚橙接起来已经从容多了。她正要开口跟刘姐客气一番，客厅却传来了何太太尖锐的声音。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插红色玫瑰的水晶花瓶要放在玄关，放在玄关！你在这里给我摆个黄色的百合干什么？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何太太的声音严厉而冰冷，脸部表情也是扭曲的，完全丧失了一贯温柔可亲的样子。
lisa被吓得脸色煞白，一边哭一边笨拙地用中文解释着。
刘姐赶紧给其他几个菲佣使了个颜色，让她们先带lisa离开，自己火速按照何太太的意思把鲜花摆放在合适的地方。
“太太，你快别激动。花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摆在合适的地方了，就这么一小会儿，不要紧的。”刘姐一边安慰何太太，一边示意林晚橙离开。
何太太瘫坐在椅子上，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些重要的事情，看来以后还是得刘姐你亲自来。我倒是想让她们多多上手，没想到就这么点事儿就能弄出差错。找个靠谱的人怎么就这么难。算了，我今天脾气也发了，你赶紧给我换一个人吧。”
见林晚橙还站在原地，刘姐又瞪了她一眼。林晚橙这才意识过来，慌慌张张地背着书包出去了。走到玄关处，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在两大束鲜艳欲滴的玫瑰花中间，还摆放了许多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的各色水晶，发出绚烂迷幻的光芒。林晚橙饶有兴致地还想多看几眼，又怕被刘姐埋怨，只好赶紧换了鞋子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林晚橙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何太太发脾气时狂躁的样子。那个样子让她想起了母亲林岚。林岚在生气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下子就陷入癫狂状态。好歹算是个美女，一发起疯来却丝毫没有美女该有的样子。林岚是因为婚姻不幸，但何太太的婚姻不是蛮幸福的？况且她又那么有钱，任何空虚都可以用金钱弥补吧？林晚橙正想着，江如如却给她打来了电话。林晚橙和江如如一直保持着友好的关系，每周定时通话，比和母亲的联系还要频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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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晚橙，上完课了吗？”江如如知道今天林晚橙要给何太太上课，因此特意等她上完了课才打来电话。
林晚橙此时也正想找个人好好倾诉一番，因此就何太太如何有钱，如何享受生活，又是如何因为菲佣放错了花瓶的位置就要辞退的事情细细地给江如如描述了一遍。
“我真不懂。她连那么贵的巧克力都能随随便便分给菲佣吃，怎么人家放错了一个花瓶就气成那样，真的很不理解。”林晚成对江如如说道。
江如如也表示很困惑：“对啊，是很费解。不过你不是说她有抑郁症吗？可能还没有完全康复，随时会陷入难以自控的状态吧。”
林晚橙点点头，补充道：“不过她活得真得很像个少女。没有小孩，老公又爱她。每天都摆一大堆鲜花啊在家里，玄关还有好多水晶，都是年轻女孩子才会喜欢的小东西……”
“什么？玄关摆了水晶和花？怎么摆的？你快跟我说说。”江如如听到这里，忽然来了兴趣。江如如开了一家普通的花店，但平时对风水有极大的兴趣，近两年更是接触了许多风水方面的信息。自从她按照风水理论重新布置了周家扬的办公室之后，周家扬的生意运行得更是如鱼得水，因此也就对她越发看重。听到林晚橙说起了水晶和鲜花，又想到这些有钱人几乎没有不信风水的，江如如便断定这一定是何太太布的某个风水局。
“我记得也不太清楚了，没敢多看，总之就是……”林晚橙凭这残存的记忆给江如如描述了何太太家精心布置的玄关。
江如如听完后陷入了沉默，过了好长时间才问道：“晚橙，我听你说起过，这个何先生和何太太是丁克家族，你确定吗？”
林晚橙点点头，肯定地说道：“当然。这是何太太亲口告诉我的。”
江如如又问：“那你知不知道，不生孩子这件事，到底是何太太自己的主意，还是她先生的主意呢？”
林晚橙吐吐舌头，回答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他们夫妻之间的私事我这个外人怎么可能知道呢？不过何太太告诉我，这是他们一致商议作出的决定。所以应该是他们两个人的主意。”
江如如在电话那头说道：“两个人都不想要孩子，一起决定的做丁克……那就奇怪了。”
“哪里奇怪？”林晚橙问道。
江如如反问道：“晚橙，那你知道何太太布的是什么局吗？”
“什么局？”林晚橙满心疑惑。
江如如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这是个求子的风水局。”
第23章 华服与蚤子
“生活是一袭华美的袍子，上面爬满了蚤子。”这是林晚橙信奉的真理。在外人眼里再怎么美满的生活，总归是有当事人自己的苦衷的。尤其是婚姻生活。没有任何人的婚姻是毫无问题的，就看他们愿不愿意拿袍子掩盖起来了。而就目前人生中所有的经历来看，能够担当得起“华美”二字的，那就只有何太太和她温室花朵般的生活了。但林晚橙至今还没有发现这袭华服上的跳蚤，何太太的生活看起来完美得无懈可击，即使发生一些小小的插曲也无伤大雅。总体上来说，她还是一个无比幸福的女人。
林晚橙再次登门的时候，何太太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沉静典雅。她端坐在沙发上，见到林晚橙显得非常高兴，招招手让她进来。
“小林，你终于来了，我可太想你了。”何太太笑着说道。她的声音又甜又嗲，带着些撒娇的意味却并不让人讨厌。
何太太比林晚橙几乎要大二十岁，但撒起娇来却比林晚橙这个后辈更自然。林晚橙木讷地解释道：“今天下课晚了，老师拖堂，所以来晚了。真对不起，何太太。”
何太太豪爽地摆摆手，说道：“没关系。来，你先坐下来喝点东西休息一下，我还有事情要拜托你呢。”
林晚橙刚战战兢兢地在何太太旁边坐下，一旁的菲佣立马端上了新鲜的橙汁和苹果汁。林晚橙悄悄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是个新面孔。看来原来的lisa的确已经被解雇了，这位是新来的。何太太看起来精神状态不错，一边喝果汁一边悠闲地看时尚杂志。何太太一脸平和，眼角微微带着笑意，仿佛与上次因为摆错花瓶而大发雷霆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林晚橙喝了一口橙汁，小心翼翼地问道：“何太太，咱们现在开始学习吗？”
何太太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回答道：“今天不学习了。今天我想让你陪我出去逛街。专柜说我订的包已经到了，你陪我去拿一下，顺便陪我喝个下午茶。”
林晚橙惊讶地问道：“去逛街？和我一起？”
何太太点点头，说道：“对呀。不过你放心，课时费我照样会给你的。刘姐，你现在就先把课时费给小林吧。”
刘姐照例拿来厚厚的信封。林晚橙接过来摸了摸，似乎比以往还要厚一些。何太太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多给了你两个小时的课时费，你今天多陪我逛一逛，好吗？”
林晚橙心里满是疑惑。她想，何太太的钱未免也太好赚了，什么都不用教，只是陪她逛街，居然还有钱可以拿。难怪当时曹曦月那么想拿到这份兼职，有钱太太给钱确实大方。林晚橙想了想，又小声问道：“何太太，既然是逛街，为什么不让何先生陪你去呢？”
何太太正要回答，刘姐却先板着脸开了口：“这些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你就不用多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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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刘姐说得生硬而冷漠，把林晚橙吓了一跳。何太太赶紧打圆场：“他工作日都很忙的，没有这么多时间陪我闲逛。况且他今天还要陪别人……陪客户，所以我就打算自己出去逛一逛。好了小林，咱们出发吧。你稍微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何太太起身回卧室换衣服，只剩了林晚橙和刘姐在客厅里。林晚橙觉得刘姐毕竟算是个管家级别的阿姨，平时和何太太交往甚密，因此并不想得罪她，不如趁现在道个歉也好。
“刘姐，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要问这个问题的。我以后要是又什么地方做得不合适，您还得多教教我，毕竟您是这儿最资深的管家了。”林晚橙态度诚恳，又以“管家”称呼刘姐，刘姐心里非常受用。她往何太太卧室的方向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道：“太太和你投缘，这是你运气好。你只要好好陪她就行了，不要在她面前提何先生，也不要让她讲夫妻感情之类的话题。你就聊聊你学校的生活，聊聊国外的事情，说说什么东西好吃，什么衣服好看就行了。反正你待了一年半载也要走，好好在兼职期间把太太哄开心就行了。”
林晚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何太太已经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来了，新换上的雪纺连衣裙让她看起来又年轻了好几岁。司机已经在楼下了，何太太亲热地挽起林晚橙的胳膊走下了电梯。何太太的举动倒是让林晚橙有些震惊，她从未想过何太太会对自己如此亲密。因为林晚橙一直抗拒过分亲密的关系，因此她不仅没有交过男朋友，也没有什么无话不谈的好闺蜜，更不曾和谁亲密地挽手逛街。何太太拉着林晚橙坐上了轿车后座，让林晚橙挨着自己坐下。
“哎，我好久没出来玩了。之前大家都说我身体没有恢复，都不让我出门。”何太太朝林晚橙抱怨道。
林晚橙下意识地问：“身体没有恢复？何太太你身体或者心情不好吗？”话刚问出口，林晚橙又后悔了。刘姐早就叮嘱过不能问其他不相关的事情，怕又掀起何太太的痛处。
何太太倒是坦然地笑了起来，摸了摸林晚橙的刘海回答道：“对啊。我之前好长一段时间心情很低落，折腾了好久。现在才慢慢恢复，其实也算不上恢复，顶多是迫使自己不要去多想。小林，你不知道，其实我也是很孤独的。年轻的时候，因为长得还不错，家里条件又很好，想要认识我的男孩子太多了，但我只认我先生一个。现在么，我老了，也没有什么男人想要认识我。男人嘛，总是喜欢年轻的女孩子的。只有年轻的女孩子才能带给他们事业和工作上的灵感……”说到这里，何太太无奈地笑了一下，有些抱歉地看着林晚橙：“不好意思啊小林，跟你说这些无聊的东西。”
林晚橙此时却忽然觉得眼前的何太太有了一丝熟悉的感觉，有了一种人间烟火气。她不再是一朵脆弱而遥远的温室花朵，她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有着自己的悲伤与七情六欲。林晚橙望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何太太，她看起来像个瓷娃娃，虽然已经过了世俗意义上人生中最珍贵最值得炫耀的年纪，但依旧是美丽的。这美丽经过岁月的沉淀，又多了几分生人勿进的端庄和矜持。若说年轻时的美貌是男人们趋之若鹜的，那么中年的美貌反而令人心生些许敬畏。她又美丽又孤独，让林晚橙产生了几分恻隐之心。
林晚橙刚想开口安慰几句，何太太便抢先说道：“小林，以后在外面你就叫我姐姐好了。”何太太也许是孤独了太久，好不容易找到林晚橙这么个朴素老实而又愿意听自己说话的人，因此格外珍惜。她把林晚橙拉到奢侈品专柜，先拿了自己预定的包，又额外买了许多东西。甚至还拿了一双明显不符合林晚橙风格的靴子让她试穿。
“何太太……这个，我好像穿不了。”林晚橙尴尬地谢绝。
何太太却坚持道：“穿得了，你个子高，穿起来好看。就是你衣服不太合适，我去拿一条裙子来给你搭配一下。”
专柜里那些平时趾高气扬地sa们都在何太太的指挥下乖乖地帮一个看起来青涩而土气的女孩拿各种商品。林晚橙不知所措地按照何太太的意思穿上裙子，又套上靴子，宛如即将上台的木偶。
“嗯，真是人靠衣装。现在就不一样了，看起来有点感觉了。”何太太望着镜中的林晚橙连连赞许。
林晚橙却觉得有些尴尬，小声问道：“我可以换掉了吗？”
何太太点点头，叫来其中一个柜姐，吩咐道：“我妹妹身上试过的都要了，还有我之前看上的那几双鞋子，都装起来吧。”
何太太满载而归。走出专柜，她把其中几个袋子递给林晚橙，说道：“这是给你的。”
林晚橙慌忙拒绝：“我不能要……这个，太贵了。”橙色的包装袋明晃晃的，林晚橙虽然未曾拥有过，但也知道这个牌子究竟意味着什么。
何太太佯装生气道：“这是我送给你的，你要是不要，以后我就不让你教我了。快拿着吧，不要有负担。遇见喜欢的人呢，我就很喜欢送礼物。”
何太太的话又甜又软，让林晚橙没有了拒绝的理由。她只好接过那几袋东西，心里却苦恼着自己未必会有场合能用上这过于昂贵的行头。何太太当日逛街的兴头似乎很足，逛完了一溜的奢侈品专柜，又提议去看看母婴用品。
何太太逛的母婴用品，自然也是高端且高价的牌子。何太太没有小孩，却逛得绕有兴致，时不时还转过头来告诉林晚橙某个产品的具体用途。林晚橙一边配合地点点头，一边又想起了何太太在玄关处布置的那个求子风水局。为什么那么坚定的丁克，在年过不惑之后又这么迫切地求子呢？林晚橙不懂，也不敢追问。她默默地跟在何太太身后，陪她慢慢地浏览琳琅满目的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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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何太太正歪头给林晚橙介绍一款婴儿辅食，她眼角余光瞥到了什么，忽然一下子变得惊慌失措。她拉着林晚橙的衣袖，逃也似的奔出了店门。林晚橙在慌乱中扭头一看，隐约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的确是在哪里见过……
“啊，是何先生！”林晚橙脱口而出。
何太太却依旧拉着她，催促道：“快走快走！”
林晚橙一头雾水，问道：“为什么要跑……”话还未说完，她蓦然又看见何先生旁边还站着一个女人。女人看起来还很年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而女人的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
何太太拉着林晚橙跑到商场卫生间，找了个空着的母婴盥洗室，一下子把门关上了。门刚刚关上，何太太的眼泪忽然喷涌而出。
“太过分了。都和他约好了的，这一片不准带她来！我都做了这么大的让步，他居然还是带她来这边。根本不听我的，什么都不听我的……”何太太一边流泪一边喃喃自语。
林晚橙的大脑还处于一片空白。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这些场景里梳理出一段说得通的故事。她想，也许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富人夫妇，彼此说好了要做丁克。结果男人到了中年还是外遇出轨并有了孩子，导致同样步入中年的妻子不得不另作打算。林晚橙快速梳理了一遍，她看了一眼旁边泪水涟涟的何太太，忽然觉得这是自己必须抓住的一次机会。
林晚橙轻轻地握住何太太的手腕，小声却坚决地说道：“姐姐，不要怕。我会帮你的。”
第24章 合伙人
在何申齐坦白出轨的那一刻，黎思思一度以为自己深陷某个离奇的梦境。因为这一切都毫无预兆，毫无伏笔，毫无防备。黎思思记得前一天何申齐还在和她感慨丁克生活的美好自由，后一天这个男人便一脸愧疚地告诉她自己已经出轨了。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何申齐坦言出轨对象已经生下了一个孩子。
黎思思觉得这一切未免也太戏剧化。何申齐的坦白实在是太直接，并且这出轨的进程也令她瞠目结舌。她的生活里一下子多了一个未曾谋面的女人，以及一个未曾谋面的孩子。而这个女人带着这个孩子，居然构成了她这一生中最大的威胁。在经过崩溃大哭、寻死觅活、歇斯底里几个环节之后，她终于冷静地坐下来问了何申齐几个问题。
“她好看吗？”这是黎思思问的第一个问题。
何申齐有些迷惑。他不知道为何女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在意另一个女人是否美丽的问题。他含糊其辞地敷衍道：“还行吧，就那样。”
黎思思又问：“她很年轻吧？”
这一点黎思思倒是猜对了。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黎思思又问：“男孩女孩？”
“女孩。”何申齐回答道。
黎思思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她不再纠结于出轨这件事本身，因为事情已经发生，再怎么纠缠也不能够把已经出生的小孩塞回母亲肚子里去。她伤心欲绝，但也没忘记去做一周一次早已预约好的全身spa。她先好好地做了一整套精油按摩，然后开车回娘家痛哭了一场。
黎思思也是富二代出身，家庭条件并不比何申齐差多少。出了这种事情，父母自然是气不过的。如果黎思思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被男人这样狠狠摆了一道，家里肯定得好好教训对方一顿。只是现在黎思思都已经四十出头了，父母也已经是年逾古稀的老人，心有余而力不足。哥哥倒是还颇有时间精力，但主要也都放在家族生意上，没有年轻时处处为妹妹出头那么血气方刚。
“所以你有什么打算？”把何申齐和那个年轻的女人骂了一顿之后，黎辉终于问道。眼前的妹妹虽然已经是年过不惑的女人，但在感情上依旧和当年那个少女一样，冲动而任性，毫无城府。
黎思思一边拿纸巾，一边啜泣道：“不知道。我没什么打算，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谁能遭受这么大的打击啊？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母亲叹了口气，说道：“你当时就不应该答应他做什么丁克。你以为他就下定了决心？人都是会变的，你看看现在。和你说丁克，转头就年轻小姑娘生孩子，你说闹不闹心。”
黎思思低下头不再说话。在她还没有成为何太太的时候，她也是个炙手可热的小美女。长得美家里又有钱，生意上的事情有哥哥负责，她就只需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吃喝玩乐就可以了。她没有什么负担，自然也没有什么目标，更没有什么过硬的技能。她是温室里培养出来的花朵，与何申齐结婚以后不过就是从一个温室移植到另一个温室而已。黎思思的家庭背景，是足以支撑起“何太太”这个名头的。再加上她在社交圈里是出了名的讲究，会享受，自然也很吃得开。她每天的工作就是尽情地打扮自己，陪何申齐应酬，出席各种需要太太们出席的场合，仅此而已。父母给了她显赫的背景，丈夫给了她太太的名分，她只需要做一个美丽的豌豆公主。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一帆风顺的生活也能遭遇这样的打击。
“思思，你不会打算离婚吧？”黎辉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黎家和何申齐还有许多相互联系的生意，要是妹妹狠心离婚了，许多业务也许会就此停滞，因此黎辉心里也有些忐忑。
黎思思把手中的纸巾一扔，说道：“当然不会了。离婚？太便宜他们了吧。你信不信我前脚离婚，他们后脚就能结婚？我为什么要给她腾位置？就算要离婚，也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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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黎辉这才松了口气。看来妹妹还是有几分聪慧的，并不是个无脑的大小姐。黎辉安慰道：“你先冷静几天，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实在难过你就搬回家来住一阵子。”
黎思思当然听懂了哥哥的意思。虽然他们都姓黎，但自己毕竟已经结婚了，和哥哥成了两家人。哥哥的话虽然是安慰，但也强调了“住一阵子”，并不能永远地在娘家住下去。黎思思虽然是豌豆公主，但她也看过了太多豪门的冷漠。自己从小娇生惯养，确实没有为家里做过什么贡献，也并非什么不可替代的人，因此哥哥有这样的态度她也能猜到。她坐了一会，感觉自己发泄得差不多了，便站起来说道：“我先走了。我不搬，犯错的又不是我，我为什么要搬？让他等着吧，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渐渐地朋友圈也有人知道了何家隐秘的剧情，还有人直接上来向黎思思表忠心，一脸诚恳地说道：“不管何大哥外面有几个女人，我只认您这么一位大嫂。”然而这人转头又去祝那位陌生小孩满月快乐。这让黎思思更看透了人心冷暖。她不再每天只关注时尚杂志和专柜新款，也无心再各种社交媒体上发自己的今日穿搭。毕竟出生在做生意的富贵人家，基因里总有那么一点精明和城府的。黎思思的完美贵妇生活停止于何申齐坦白的那一天。在这天之前，她似乎是个无忧无虑的女人。拥有完美的家庭和婚姻。然而在这一天之后，她开始酝酿一场无声的复仇。
黎思思和何申齐约好，每周他可以在那个女人的住处过两个晚上。这一大方的举动让何申齐大为震惊，同时又增加了他的愧疚感。他原以为娇生惯养的黎思思会一直闹到离婚为止，没想到她不仅不闹，还非常安静，安静得令他心虚。黎思思每天在家里插花，听佛经，画画，时常一言不发。等黎思思拿着一张抑郁症诊断书放到他眼前时，何申齐的愧疚感就更重了。为了弥补黎思思，何申齐更加努力地扮演好丈夫的角色。
黎思思已然是黑化了的小白兔角色。任凭丈夫给再多的零花钱，再卖力地烹饪美食，再在外人面前对自己多温柔体贴，她不为所动。关于这一点，连黎思思本人也觉得不可思议。她觉得自己的心硬起来真的坚如磐石，这一点和父亲与哥哥相当相似。她在心里暗暗部署着自己的计划。首先，抑郁症诊断书自然是假的。她的确伤心欲绝，但立马胜负心就占了上风，绝对到不了抑郁的地步，搞来一张假的诊断书不过是想让何申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而已。其次，她第一次意识到孩子的重要性。黎思思这时才忽然醒悟，多年的丁克思想并非出自自己的本心，而是何申齐多年灌输的结果。她不讨厌小孩，甚至还对小生命有些向往，此时她更是意识到孩子在他们这种阶级的家庭中意味着什么。孩子意味着两个家族更深层次的链接，更强大的砝码和更有力的情感寄托。黎思思暗下决心，她也要生。她不仅要生，还要生个可以分配到更多财富的儿子。虽然这样想未免太自私功利，但黎思思管不了这么多了。复仇的欲望占据了她的大脑，她无力再去思考感情和道德。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寻找一个计划中的得力助手。黎思思常年没有工作，平时结交的都是些养尊处优的太太。这些人一起喝喝下午茶聊聊八卦还可以，真心话是绝对不能说的。一旦不小心透露一点什么，整个圈子第二天立马人尽皆知。年轻时候的闺蜜和小姐妹早就已经散了，有的早已移居海外，有的也忙着相夫教子，没有人有闲心来管她黎思思的事。刘姐倒是跟了自己很多年，但刘姐毕竟年纪大了，也没读过什么书，平时管管家务事倒是可以，其他方面的智慧是远远不够的。相比之下，黎思思更希望能找到一张充满潜力的白纸，让她自己来培养。所谓白纸，就是越普通越好，像曹曦月那样显眼张扬的自然是不行的。而充满潜力，就是必须足够冷静足够有头脑，能帮她做事并保守秘密，又能为她出谋划策。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林晚橙似乎的确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逛街逛了半天，黎思思成功把林晚橙发展成了自己的亲密好友。黎思思认为她的眼泪，她的单纯，都被林晚橙这个年轻的女孩子深信不疑。黎思思想，自己的悲伤和难过也不能说是假的，只是她把这些情绪放大了许多倍，故意展现在林晚橙面前，好让林晚橙更加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做事。在回去的路上，黎思思轻轻地把头枕在林晚橙肩上，动情地说道：“小林，我好久没有和人聊得这么开心了。你愿意成为我的朋友，真的很难得，谢谢你。”
林晚橙回答道：“姐姐你愿意选择我当你的朋友，我才是应该感恩的那个人。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告诉我就好。虽然我不算什么角色，但只要我能做的，就会帮你去做。”
林晚橙的表情和语气都非常坦诚，让黎思思看不出一丝破绽。
黎思思觉得自己成功了，通过丰厚的金钱和眼泪，她顺利俘获了一枚忠诚的心。
而林晚橙觉得，自己才是成功的那一个。她早已看破了黎思思的计谋，也知道她的眼泪半真半假，但自己想要得到的，不就是靠着她进入富人世界吗？不如就趁这个机会，扮猪吃老虎，先混进去再说。
她们握紧了双手，仿佛一下子成为了同生共死的好姐妹。
她们在轿车后座无私地对彼此说着谢谢，却在心里自私地谋划着自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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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25章 最安全的女孩
随着业务的不断拓展，霍知程一直苦于身边没有一个能通晓中英韩<a href=https:///tags_nan/sanguo.html target=_blank >三国语言的翻译。直到他重新遇见束白的那一刻，他才终于意识到原来有这么一位合适的人选。束白不仅专业功底过硬，工作态度又认真，对霍知程布置的任务总是尽职尽责地完成。更重要的是，对于霍知程来说，束白无疑是一个最安全的人选。所谓安全，不仅是指束白的社会关系简单，更是因为束白长相普通，即使时时刻刻带在身边也没法让其他人联想到任何花边新闻。
就安全指数这一点来说，霍知程是满意的。他遇见过太多漂亮的女孩，而那些漂亮的女孩又深知自己是漂亮的，因此总有一点凭借着自己的美貌待价而沽的意思。年轻女孩的那点小伎俩，在霍知程眼里自然不算什么。只是在交往过程中她们总是故作聪明地频频出手，或是提出一些物质要求，或是想要与他的关系更进一步。霍知程虽然享受与年轻灵魂的互动交流，但也对这些小手段感到异常反感与疲惫。束白就不一样了，她沉默、安静、听话又极有自知之明。她在他面前谦卑又努力，且长了一张令霍知程完全不会动心的脸。两个人之间不可能发生任何暧昧的关系，还有什么比这更安全的呢？
眼下霍知程要去首尔考察一项工作，思来想去，他打算带上束白一同前往。霍知程自认为是一个有原则的男人，在外的各种红颜知己虽多，但夫人的地位稳固而不可动摇。每次出远门之前，霍知程照例和妻子孩子一起吃饭。两个儿子一个正在上小学，一个还在上幼儿园，吃完了饭都跑去拼乐高玩具了。霍太太一边给霍知程舀汤，一边说道：“你下次去燕北，带上我。我要顺道要去看看我以前的小姐妹。她就住在燕北，我们都好些年没见过面了。”
霍太太忽然说要去燕北，这让霍知程心生了几分疑惑。他接过太太递过来的汤，不动声色地问道：“好些年没见面了，怎么忽然想起来要见了？”
霍太太叹了口气，说道：“我听人说她先生出轨，和别人生了一个孩子，把她气出抑郁症来了。太可怜了，我就想着去看看她。年轻时我俩还算是蛮亲密的，就是这几年没有怎么联系。”
霍知程感叹道：“她老公也是糊涂，原则性的问题怎么能犯？”
霍太太瞥了一眼霍知程，翻了个白眼说道：“人家好歹是注册结婚，领了证的。再怎么闹也比我这样的强。”
霍太太说的倒是实话。霍太太并没有何太太那样显赫的家庭背景。她当年是个小模特出身，和霍知程交往后未婚先孕。霍家倒是爽快地给办了婚礼和酒席，还给了她一幢小别墅作为礼物，偏偏就是没有让她领上结婚证。在外人看来，她是奉子成婚顺利跻身贵妇圈的霍太太。但只有她本人才知道自己这个“太太”的名号多少是有些心虚的。没有那一纸证明，她就觉得自己的位置太不稳固，随时有失去的风险。因此，即使何太太遭遇婚姻不幸，霍太太依旧羡慕她，认为她毕竟有个真实的婚姻，而自己拥有的不过是虚幻而已。
霍知程反而享受这种感觉。对外，他公开宣称已有家室，这就相当于给所有女孩提前打了预防针：和我交往是可以的，但不可能给你们任何实质性的结果。这么一来，他反而比单身时玩得更逍遥自在。他再也不用像单身时那样回答女孩子们提出的关于何时公开合适见家长何时结婚的问题，因为已婚的前提已经抛出，剩下的就是愿者上钩的自由选择。他不用再给予任何承诺，在女孩们提出实质性要求的时候也可以理直气壮地把她们甩掉；对内，他对霍太太也毫无畏惧之心。她在她眼里仅仅是自己两个儿子的妈妈，曾经喜欢过的恋人，当然现如今已经没有了什么激情和爱恋。不过霍太太保养得极好，身材与当初做模特时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因此带出去出席各种社交活动以及晚宴还是相当有面子的。另外，由于并没有注册结婚，霍知程也丝毫不担心任何与财产有关的问题。即使有天两个人决裂，也就和未婚情侣分手一样，不会带来财产分割的隐患。想道这里，霍知程不禁又为自己当初这步棋连声叫好。
霍知程听见太太的抱怨，并不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道：“这次去首尔，大概要去一周。回来之后过几天我回燕北上emba的课程，你到时候可以跟我一起去。”
霍太太抬起头，问道：“这次出国你和谁一起去？”
霍知程回答道：“就之前那些人，都和你说过。还有带了一个翻译……”
说到翻译，霍太太的眼神忽然犀利了起来。她不动声色地问道：“是男的还是女的？”
霍知程坦然地说道：“女孩。”
霍太太平静地看着霍知程，说道：“看一看。”说完后伸出了手，意思是要让霍知程给她看看照片。
这几年霍知程在外的一些风流事迹，霍太太也听说过那么一两耳朵，但总没有实锤落在手里。更让她气馁的是，即使有了实锤，她也不能怎样。在家这几年，她闲着无事研究了一通婚姻法。她知道自己毕竟不是霍知程法律上的太太，连“闹离婚”都闹不起来。并且出轨这种事也不算实质性过错，得证明非法同居才算。她实在是没有那个心力去和一个老谋深算的男人斗智斗勇，不如就享受现有的富裕生活就好。再怎么样自己也是两个儿子的妈妈，霍家不会无情到不给她留条后路的。霍太太就这么安慰自己，倒也释然了许多。她本已无所谓霍知程与其他女孩的桃色新闻，只是偶尔她还是会象征性地查查岗，以表明自己的太太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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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霍知程打开手机，翻开了束白的朋友圈。令他惊讶的是，束白的朋友圈里居然没有一张自拍照。往前翻了差不多整整一年，他才在束白发的班级春游合影里找到了束白的身影。他把手机递给太太，说道：“那你看吧。”
照片上是一群打扮还略显土气的大三学生，霍太太觉得倒是有那么一两个显得漂亮一些，于是便问道：“是哪一个？”
霍知程的手指跳过了天生丽质的蓝蓉蓉，也跳过了甜美可爱的孟紫葵，直接落到后排发呆的束白身上。
“这一个。她是我老乡，她小时候我就见过她了。现在在燕外上学。”霍知程向太太介绍道。
霍太太仔仔细细地对着束白的照片端详了一番，实在是没有找到任何吸引人的点。在霍太太眼里，束白干瘦、矮小，眼神也怯怯的，仿佛是个朴素的中学生。霍太太觉得，没有办法直接用“美”或者“丑”来形容束白，因为束白完全是一副还未长开的懵懂模样。她是那种还没有成熟到可以被评价漂亮或者不漂亮的长相，普通到融进人群里就会彻底消失，并且你再也记不起她的脸。再加上束白那一身朴素到土气的穿着，绝对不是霍知程会喜欢的类型。
“嗯，这女孩看着挺好的。”霍太太终于放下心来。她说的挺好，意思就是安全指数高。这样的女孩和霍知程一同出远门，霍太太觉得很安心。他们之间绝对不会发生什么异国恋情，互相之间也产生不了什么火花。她满意地站起来，认为自己的家庭生活总体还是可以的。她打开微信，开始给昔日的好闺蜜黎思思发送安慰的话语。明为安慰，实为炫耀。霍太太心里有些得意，她觉得风水轮流转，以前她总羡慕黎思思，现在也该让黎思思羡慕羡慕她了。
霍知程吃完了饭，走进书房，打算告诉束白想邀请她一同出国的事。霍知程信心十足，对于自己的要求和任务，束白一向是有求必应，绝不可能会拒绝。他悠闲地坐了下来，拨通了束白的电话。刚刚接通几秒钟，束白那边就火速接起了电话。
“束白，最近学习忙吗？”霍知程寒暄道。
束白赶紧回答道：“不太忙，大四上学期基本没有什么课。”
霍知程笑了笑，继而问道：“束白，我打算去一趟首尔考察。你如果不忙的话，愿意和我一起去吗？你当我的翻译。机票和酒店为都会安排好，你只要人到场就好了。”
束白的心瞬间抽紧了，她没有想到愿望实现得这么快速。她想，也许是自己放弃了外交部遴选的机会，代价付出得足够大，因此命运馈赠给她一场和霍知程的异国旅行。束白努力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故作平静地答应下来。等到挂掉电话，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满心的喜悦，自顾自地在宿舍里呐喊起来。
“束白，你没事吧？”林晚橙推门而入，看见了正在又喊又跳的束白。
束白尴尬地朝林晚橙笑了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说道：“没事。”
林晚橙看了束白一眼，试探性地问道：“束白，你不会是和紫葵一样，恋爱了吧？”
束白的脸倏地红了起来，但还是倔强地狡辩道：“才没有恋爱呢……不过，就算我恋爱，我和她也不一样。紫葵可以不断地爱上不同的人，我就不行。我只会喜欢一个，而且一直都是那一个，永远都是那一个。”
这是束白第一次和林晚橙聊起感情问题。林晚橙觉得束白的危险性比孟紫葵更大。孟紫葵好歹有转换对象的可能性，不至于对着一个人死磕。而依照刚才说的话，束白才是那种极有可能孤注一掷，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人。
林晚橙不想过分探索束白的隐私，故意转移话题问道：“束白，我听说你放弃遴选了？为什么啊？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放弃了吗？”
束白转过头来看着林晚橙，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最想要的不是遴选的机会。我是一个很唯心主义的人。我觉得，要想得到一点什么，总得付出代价的。这就是我付出的代价吧。”
此时的束白，正沉浸在愿望成真的喜悦中。这个年轻的女孩还没有意识到，愿望成真的原因并非是霍知程对她心存一丝喜爱，而仅仅是因为，她是他世界里最安全且最忠心的女孩。
第26章 远大前程
霍太太等不了那么久，她迫不及待想去燕北一睹名媛圈里昔日c位黎思思的落魄样，也想早些见一见霍知程身边新晋的全能翻译束白。趁着霍知程出国前去燕北处理相关的手续，霍太太便也软磨硬泡跟着来了。
束白比霍太太认为的还要更普通一些。霍太太很难想象当今时代一个已经上大四的女孩子，还是这么不会打扮自己。她回忆起自己上大学时，不仅早已熟谙各种服饰搭配与美妆技巧，更是频频出现在一些少女时尚杂志的内页上。可以说，自己在圈内也是流行过那么一阵子。而束白，她仿佛生活在上一个年代，和霍太太记忆中那群不施粉黛一心念书的高中学霸并无两样。霍太太想，也许人和人的兴趣所在真的是不一样的。自己年轻时沉醉于五光十色的世界，渴望被人喜爱和赞美，但束白也许就钟情于学术世界，因此保持着一张高中生般素净寡淡的脸。
面对着束白，霍太太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句夸赞的话：“束白，你看起来好乖呀。”
束白接过霍知程秘书递给她的护照，其中的一页已经贴上了商务签证。这是她和霍知程第一次一同出行的证明，束白异常珍惜，但她又想不通霍太太为什么也跟着一起出现。束白在心里默默地揣摩霍太太的心意，她想，哪怕霍太太真要显示并且炫耀正牌太太的身份，也该去找曹曦月陈嘉怡那些人，她束白跟霍知程什么也没有发生，明明是最没有嫌疑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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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霍太太见束白没有说话，又努力地找起了话题：“束白，你们学校蛮大的。”
束白这才抬起头来回答道：“真的吗？燕外算是非常小的学校了，东西两个校区加起来也没有人家一个学院大。”
霍太太有些尴尬。她的确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因为在她的交际圈里，并没有束白这种类型的女孩。她不知道该跟束白聊些什么，思来想去，只好邀请束白一起去逛街。
“束白，十月份去首尔会有些冷。我带你去买几件厚一点的大衣。”霍太太不由分说，拉着束白坐上了自己的车。
束白满心疑惑，不知道霍太太究竟有什么意图。霍太太在轿车后座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从包里掏出旅行装的香水，熟练地喷在手腕处，又趁香水干涸前迅速地用双手撩了撩披肩的长卷发，好让头发也沾染上若有若无的香味。整个喷香水的动作一气呵成，又带着优雅的女人味，束白看得发呆。
见束白一直盯着自己看，霍太太大方地摇了摇香水瓶，问道：“你也来一点？”
束白摇摇头回答道：“不用了，我没有喷香水的习惯。”
霍太太不顾束白的拒绝，热情地拉过束白的手腕，轻轻喷撒了两下。顿时车内香气四溢，束白觉得这迷人的香味里隐隐透露出奢侈的味道。
“喜欢这个味道吗？”霍太太笑着问道。
束白只好回答：“挺香的。”
霍太太大方地从包里拿出另一瓶还未拆封的同款香水，塞给束白：“送你的。就当是见面礼好了。”
束白一脸惊讶：“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霍太太笑道：“我听我先生说你非常优秀，会说三国语言，又帮他翻译了不少资料。这次又千里迢迢要去首尔当他的翻译，我作为他的太太当然要好好感谢你。毕竟帮助他就是帮助我们整个家庭。是不是？”
霍太太的话说得轻轻松松的，但也是不容置疑地亮出了自己太太的身份。她希望束白能听懂自己的意思，也希望束白可以按照霍太太的标准来尊敬她。束白接过那瓶香水，轻轻地说道：“谢谢。”
车很快到达了某个奢侈品商圈。这是霍太太最喜欢的场所，也是她可以大展身手的环境。她兴致勃勃地带领束白逛各大专柜，对各种品牌如数家珍。粗略地逛了一圈之后，她便掏出信用卡，开始给束白置办一件件并不那么适合的行头。
年轻女孩和成熟女人在一起，气氛是有一些复杂的。她们彼此都拥有着对方向往的东西，却总是对对方拥有的东西心怀憧憬。霍太太的婚姻与地位让束白羡慕，而束白的青春与才华也让霍太太嫉妒。
“束白，你和知程很早就认识了吗？”霍太太一边又刷卡买下了一条巴宝莉的条纹围巾，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束白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上初中的时候，一个颁奖典礼。”
霍太太有些惊讶，随即马上笑道：“那似乎比我还要早一点。”
束白手上拎满了大大小小的袋子，她依旧不明白霍太太为何要向她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示好。
霍太太的购物兴致依旧不减，又看起了旁边的风衣。一边看一边对束白说道：“今天我是特意让秘书带我去学校找你的，我先生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他知道，你不用告诉他。束白，就当作是我俩之间的小秘密，好吗？”
霍太太模特出身，是一米七五的高个子，又踩着高跟鞋，此时特意弯下腰来，对着矮矮的束白释放真心。霍太太的眼神极为诚恳，看得束白不好意思起来。
“束白，你真的很优秀，看起来又乖，以后一定会有远大前程。你和我认识的很多女孩子都不一样。有些女孩子啊，仗着自己长得漂亮，又年轻，总是想方设法走捷径。自以为聪明，其实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凡是有这样想法的女孩子，最后都吃苦头了。但是束白你不一样，你是踏实本分又优秀的女孩子，你一定会有远大前程…”
霍太太在夸赞束白的同时，还不忘义愤填膺地痛斥“那些女孩”，全然忘记了数年前她自己也是“那些女孩”中的一员。年轻的她向往着跨越阶级，向往着富裕圈，向往着不用早起上班晚上加班的生活。而在一切都得到了之后，她却又开始担心起来。年轻的女孩子总是层出不穷，没有最漂亮只有更漂亮。如果说今日的美好生活是她拿老天爷赏饭吃给的美丽容颜换来的，那么到了今天，她姣好的容颜已经渐渐老去。她的美丽资本在逐年减少，但霍知程的财富却在与日俱增，这使她不得不焦虑起来。黎思思的案例更是打破了霍太太以往的佛系，再完美的婚姻也会有破灭的危险。她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出一点预防的策略来。
“谢谢您，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厉害。”面对霍太太的夸奖，束白礼貌地谦虚道。
霍太太把巴宝莉的围巾又递给了束白，轻声说道：“这些都是我送给你的。咱们可以经常联系，下次等你韩国回来，我再带你出来逛。”
“下次？”束白没想到霍太太居然有和自己再次会面的意思。
霍太太点点头，打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对束白说道：“你加一个我的微信吧。如果你有什么消息…我是说，比如平时我先生和谁吃饭呀，出去玩之类的，如果你看见了，可以及时告诉我。你知道的，现在年轻的女孩子太多了，又都那么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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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束白这下彻底明白了。她本以为霍太太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让自己在陪霍知程出国期间不要有任何越界的行为。现在看来，她居然还高估了自己。束白终于意识到，在霍太太的眼里，她还够不上可以和霍知程发生些什么的标准。她平凡且苍白的长相，矮小而毫无曲线的身材，木讷而沉默的性格，这些都将她安全地排除在可疑对象的范畴之外。霍太太找她的目的，不过是想让她成为一个暗中的线人，随时向自己汇报霍知程身边的暧昧情况。
束白站在原地发愣，霍太太催促道：“怎么样，你是不是还不明白我说的意思？束白，其实我的意思是…”
“我听明白了，霍太太。”束白忽然抬头应答道：“我知道您的意思了。我会努力的。”
霍太太满意地笑了起来。两个人顺利地加了微信，又寒暄了一阵，霍太太便又送束白回了学校。束白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在校园里，她蓦然发现自己对于物质并没有其他人那样的趋之若鹜，至少奢侈品并不能打动她的心。况且，即便是霍太太送给她的礼物，归根结底最后的账单付款人还是霍知程。想到这里，束白不禁觉得霍太太的行为多多少少有些讽刺。她淡定地拎着东西，心中没有一丝波澜。束白在宿舍楼下停住了脚步，拨通了霍知程的电话。
“霍叔叔…你太太今天找我了。”束白平静地向霍知程说道。
霍知程问道：“找你做什么？”
束白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说道：“还加了我联系方式，说要跟我经常保持联系。”
霍知程一下子明白了几分。他反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束白沉默了许久，继续用冷静对回答道：“我当然是会把你放在第一位的。我只会听你一个人的话。”
这是束白第一次说出这样类似表白的话语。当一个人的情感是真实的时候，其力量是相当强大的。霍知程也感受到了这种力量，他虽不爱她，但此刻竟也萌生出了许多感动。
霍知程停顿了几秒钟，有些感慨地回应道：
“束白，你真的是个特别的女孩。你一定会有远大的前程。”
第27章 上层恋爱法则
束白的感情世界只有霍知程这么唯一的一个对象，而孟紫葵却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专情。丁小乔说得没错，有了劳斯莱斯，她的确不再纠结于奔驰了。
蒋杉毫无征兆地向孟紫葵抛出了橄榄枝，顾森也一改常态忽然对她上心起来。孟紫葵的生活仿佛因为触动了某种隐秘的魔法而开启了无比顺利的模式。对于孟紫葵来说，有了参照物之后的感情就从容多了。当感情世界中只有一个顾森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事事被动。而当生活里平白无故多了一个蒋杉，她对顾森的感情理智了许多，不再像无脑倾泻的洪水。
这下子孟紫葵倒是能明白顾森的策略了。也许对于有些人来说，只有保持交往对象的数量，才能使自己不过分对其中的某人倾注太过泛滥的感情。换言之，只有面对具备多样性的样本，才能避免过分上头。要想从容不迫，只能收敛情绪。参悟了这一道理地孟紫葵有一点沮丧。她心目中完美的爱情并不是这样的。她渴望毫无保留地去爱，当然也期待他人毫无保留地爱她。但是“毫无保留”就意味着歇斯底里丧失自尊，就像自己之前那样狼狈。
因此，在顾森终于约出她来当面道歉的时候，孟紫葵并没有多少感触。以前每次见顾森之前，她总要把自己全副武装，细致到每一根头发丝和每一个毛孔。头发要特意吹得蓬蓬松松的，刘海也细心喷过定型喷雾，绝不会在约会中尴尬地被风吹乱。至于脸上的妆容，必须是不脱妆无死角。即使被近距离地观察，也丝毫看不出任何瑕疵。在以往对顾森的极度痴迷中，孟紫葵时刻维持着高度的警觉状态，提醒自己保持完美。而现在，她却一下子丧失了那股劲头，耷拉着脑袋，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地坐在顾森面前。
“紫葵，你怎么了？今天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今天你多吃点东西，不要饿肚子减肥了。”顾森见孟紫葵的脸比平时苍白了许多，忍不住问道，顺手还递上了餐厅的菜单。他今天是特意为了道歉而来，带了孟紫葵去了一家颇为有名的brunch餐馆。比起以前的餐厅，这次的餐厅水平可谓直接提升了一个档次。顾森坚信菜单上这实打实的价格，可以让孟紫葵感受到自己的诚意。
由于昨晚通宵看剧，孟紫葵有些无精打采，脸上只淡淡地打了底，刷了个睫毛就出来了。身上匆忙套了一件旧的套头卫衣，看起来像一只刚刚睡醒的小熊。这样随性的孟紫葵，倒让见过无数美女的顾森觉得十分可爱。
孟紫葵随意地翻了翻菜单，慢悠悠地说道：“我吃不下什么东西，还是就点个三文鱼沙拉好了。”
顾森一把拿过菜单，说道：“光吃沙拉怎么行？会饿坏的，我给你点份牛油果班尼迪克蛋，再加份肉眼牛排。”
孟紫葵拒绝道：“牛排太多了，我吃不完。”
顾森回答道：“没关系，吃不完剩下我帮你吃。”
顾森这话说得体贴但又带着一缕暧昧。顾森说完，又特意看了孟紫葵一眼。要是放在以前，孟紫葵一定又要自我脑补出许多莫须有的温暖与柔情来。但这一次，她只是笑了笑，又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和鼻子。经过了前几个月的恢复，她的脸已经基本没什么问题了。只是由于做了耳软骨隆鼻，略微有点增生。孟紫葵已经提前约好了丁小乔，准备和顾森吃完饭就去丁小乔家开的诊所做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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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顾森，你有正牌女友吗？”孟紫葵忽然问道。
这个简单明了的问题问得顾森措手不及。他没料到一直温顺可爱的孟紫葵会问出这么犀利的问题，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道：“这个…你是怎么定义正牌女友的？”
孟紫葵想了想，说道：“看来你对谈恋爱的看法和我不太一样。我觉得两个人一起看电影、吃饭、牵手、接吻，互相表示了好感，就是在谈恋爱，就会理所应当地成为了男女朋友。但是在你那里，你似乎不这么认为。”
顾森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觉得正式的男女朋友关系过于严肃。说实话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真正承认过哪个女孩子是我女朋友。但是我和她们一起吃饭逛街，一起聊天，一起互送礼物，她们也很开心啊。非得冠上女朋友的名字才行吗？我的确是还没有准备好进入一段严肃的关系里，不过我和女孩子们都会说清楚的。你想想看，我也从来没跟你说过咱们俩是在谈恋爱吧？”
“那咱们俩是在干什么？你是在故意浪费我的时间，来帮你自己消磨无聊的时光吗？”
孟紫葵忽然变得有些激动起来。顾森虽然没有打算真正和她谈恋爱，但最近倒真的是对她多了几分紧张和在乎。男性在感情世界里也和狩猎时期一样，对第三方的存在十分敏感。自从知道蒋杉和孟紫葵有所接触之后，顾森心里那一丝男性之间的竞争感忽然被触动，导致他现在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真的喜欢上了孟紫葵，还是仅仅出于好胜心。
面对孟紫葵的质问，顾森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可是紫葵，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也是很开心吗？非得要昭告全世界的人咱俩在谈恋爱你才会快乐吗？我觉得这样更轻松，更没有负担。因为从来没有正式在一起，所以也不会承担失恋的痛苦。你我都来去自由，这样不是更好？何必像学校里那些幼稚的年轻情侣那样，恋爱的时候恨不得每个人都知道，每天招摇过市，分开时又歇斯底里地撕逼，恨不得把对方的隐私和丑事全都抖落出来。好聚好散的实在太少，大多数人分手铁定是互相攻击、拉黑删除、背后抹黑这三件套。我不想这样，所以一直保持轻松愉快的约会关系不好吗？”
顾森的回答倒是挺坦率的，但并不能使孟紫葵感到欣慰。顾森的感情观深深地震撼了她，她忍不住问道：“你们有钱人家的男孩子都是这么想的？”
顾森尴尬地回答道：“也不是全部，至少我有相当数量的朋友都会极力避免一段严肃的关系。”
孟紫葵又问：“那你们以后呢？结婚呢？和结婚对象也不谈恋爱？”
顾森坦然回答道：“结婚，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孟紫葵不再追问。她知道不同的家庭环境和成长经历带来的价值观是天差地别的，再继续和顾森争论下去也不会产生任何结果。孟紫葵无精打采地和顾森吃完了饭边匆匆离去，赶到了丁小乔家的诊所。
丁小乔家开的医美机构相当气派，而阔气的丁小乔也是豪爽地免费给孟紫葵做了修复。做完修复孟紫葵在休息区里迫不及待地向丁小乔吐槽顾森上午的奇葩发言。等孟紫葵滔滔不绝地陈述完，丁小乔却笑了笑，说道：“我虽然对顾森的评价一般，但是他这几句话说的倒是蛮实在的。至少我认识的男孩子，普遍都是这样的想法。”
“实在？”孟紫葵惊讶地问道。
丁小乔点点头，说道：“是啊。可以和很多异性约会，或者在约会的同时就明确告诉对方，不可能有实质性的结果。就像我，我以前在国外谈恋爱，也是直截了当地告诉对方，我不可能和你结婚的。我们就珍惜当下的生活就好，享受眼前的快乐。”
丁小乔停顿了一下，接着补充道：“普通人觉得谈恋爱到结婚生子，是一个很顺理成章的流程。但我们不是这样。约会的对象有很多，但结婚的对象可不是自己想选谁就选谁的。我周围的朋友，不管年轻时多么放浪形骸，一到了要结婚的年纪，都乖乖和家里安排的对象结婚了。”
孟紫葵不解地问：“为什么？你难道不能为了喜欢的人而反抗？”
丁小乔反问道：“和谁反抗？和家人反抗？和多年来习惯了的富裕生活反抗？和养尊处优的生活习惯反抗？不会的，越是有钱家庭出身的小孩，越懂得每样事物的标价。爱情固然有美好之处，但还到不了为了这种主观情感而和客观的物质生活闹翻的地步。我能过这么好的生活，完全是我家庭能带给我的，这是一种幸运。所以我也得为了家庭做点事情。婚姻对于我来说，是一种任务，也是一种使命。我想顾森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孟紫葵原本想和丁小乔一起吐槽顾森，没想到这一次丁小乔居然和顾森站到了同一边。潇洒自如的丁小乔，在婚恋观上也是出奇地保守和谨慎。她低下头去不再讲话，丁小乔却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紫葵，你也是，好好珍惜现在的时间，想喜欢谁就去喜欢谁吧，时间不等人。”
“时间不等人？”孟紫葵没听明白丁小乔的意思。
丁小乔看着孟紫葵说道：“不管是顾森还是蒋杉，他们都有自己的任务和使命。”
见孟紫葵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丁小乔意味深长地补充道：
“你可以和他们自由自在地约会。但是，很遗憾，你永远不可能成为他们的结婚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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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28章 奇迹的代价
丁小乔虽然是一个仗义且豪爽的朋友，但她和自己所处圈子里的所有人一样，边界感相当分明。丁小乔可以和孟紫葵毫无保留地分享自己所有私密的少女心事，也可以在顾森面前为孟紫葵打抱不平，甚至可以将身边优秀的发小介绍给孟紫葵认识，然而丁小乔依旧在心里坚信，自己和孟紫葵之间有一道泾渭分明的分界线。平时她可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与这位平民闺蜜喝酒聊天，不过一旦发生触及原则性问题的事，她依然会做出其他“圈内人”会做出的选择。比如，她支持孟紫葵去结交圈子里的新人，甚至鼓励孟紫葵狠虐顾森、联系蒋杉，但这些事情都无法动摇丁小乔一个根深蒂固的观点：孟紫葵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丁小乔的一番话说得耐人寻味，听得孟紫葵心里五味杂陈。面对这位亲近又遥远的闺蜜，孟紫葵尽量掩饰住内心的尴尬与无奈，在丁小乔面前勉强地微笑着。
丁小乔却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话对孟紫葵有任何冒犯。她认为自己不过是坦率地阐述了一个事实和一项心照不宣的潜规则，让对方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平民女孩和富有的男孩，愉快地玩一玩就可以了，绝没有可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对于孟紫葵，丁小乔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慷慨大方。
“对了紫葵，后天蒋杉要回英国，晚上十一点的航班。我们一起去机场送他好了，我去学校接上你。”丁小乔兴致勃勃地邀请道。
孟紫葵陷入了沉默。虽然近期自己与蒋杉互动颇为频繁，也聊一些彼此感兴趣的话题，但蒋杉却丝毫没有提及自己离开的日期以及要乘坐的航班信息。孟紫葵想，蒋杉也许只是一个比起圈子里的其他人来说更有礼貌一些的富二代，本质上说他与顾森并没有什么不同。换言之，蒋杉能给予她客气而礼貌的回应，但不愿意把她拉进自己的生活。孟紫葵心里燃起的隐秘火苗摇摇欲坠，眼看就快要熄灭。
“小乔，我看我就不去了吧…其实蒋杉也没告诉我他后天要走，我直接去送他的话有点突兀…”孟紫葵小声婉拒。
丁小乔却满不在乎地说道：“他没告诉你，我告诉你不就行了？而且我看蒋杉对你蛮有好感的，暂且多接触接触呗，又没有什么负担。”
丁小乔说得轻轻巧巧，孟紫葵却感到负担重得很。像她这样普普通通的漂亮女孩，没有财富和背景的支撑，漂亮反而成了一种羁绊。从少女时代开始男生的爱慕与追求将她高高架起，使她处于一幢虚幻的空中楼阁之上。一般的男生入不了她的眼，入的了眼的男生又不一定想和她有结果。此时孟紫葵自己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个人实力和水平还到不了像丁小乔他们那样以游戏的心态来对待感情。总体上来说，她对感情还是认真的，她希望有结果，希望能成为对方未来的一部分。
孟紫葵并没有立即答应丁小乔。她怀着心事回到了学校，远远地就看见宿舍楼下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人，人群里还时不时发出欢呼声和喝彩声。孟紫葵好奇地往前走了走，费劲地踮着脚尖往人群中心望了望，发现贺申红着脸笑着，拿着一大束红色的玫瑰花站在人群中心。贺申的对面还站着一个正在激情表白的男孩子，应该就是传闻中的富二代男友了。
“紫葵！你也在啊！”孟紫葵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扭头一看，发现是比女主角贺申还要激动的室友黄雁南。
“这是在干什么？”孟紫葵小声地问了问旁边全程围观的黄雁南。
黄雁南兴奋地说道：“求婚呀！韩宇向贺申求婚，据说秘密策划了好几个月，就为了在毕业前给贺申一个惊喜。”
孟紫葵默默地看了一眼地上摆成心形的蜡烛，巨大的粉色玩偶和站在一旁拿着手机记录的男主角的好友们，这实在想不出这俗气的布置有什么可值得秘密策划的。居然还秘密策划了好几个月，这让孟紫葵感到匪夷所思。孟紫葵一向对这种当众求婚表白的事非常反感，看了一会儿便转身打算回宿舍。
“哎，紫葵，你不看了？这多浪漫啊！真没想到，贺申是咱们班第一个坐上爱情快班车的人。韩宇条件又那么好，贺申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黄雁南一脸羡慕。
孟紫葵敷衍地“嗯”了一声，又漫不经心地问道：“条件有多好？”
黄雁南继续满脸憧憬地说道：“韩宇是本地人，家里早早就给他买好了房子。而且他对贺申真的很好，两个人总是形影不离。韩宇就算自己没课，也每天准时送贺申上课。万一贺申晚上有课，他一定会站在教室门口接。贺申以前那么喜欢参加各种社团活动，现在完全都停了，周末就待在家里陪韩宇，这感情也太好了。而且我听说，韩宇家安排贺申毕业就进一家事业单位，又轻松待遇又好，方便照顾家庭。”
“发展得这么火速吗？”孟紫葵惊讶地问。
黄雁南回答道：“没错，两个人都已经同居了，真是超速发展。贺申是什么样的家庭条件咱都清楚，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你看她以前穿得都是杂牌衣服，现在也是浑身大牌了。好多人在校内的bbs上都说她是灰姑娘变公主的第一人呢。”
被黄雁南这么一提醒，孟紫葵忽然意识到贺申的确是好久都没有参加学院和班级的活动了，并且总是一下课就没了踪影。即使在学校里偶然遇见，身旁也总是站着韩宇。贺申仿佛已经完全与韩宇绑定，不再拥有独自出现的机会。孟紫葵下意识地望了一眼众人目光中心的贺申，她笑得甜蜜而灿烂，似乎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忧愁。在这场为了前途而各显神通的比赛里，贺申提前拿到了pass卡，成为了跨越阶级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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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孟紫葵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声说道：“你们都觉得幸福吗？我完全不觉得幸福，如果男人这样这样一刻不停地跟着我，我会感觉压力巨大，和被监视完全没有区别。”
孟紫葵不愿意让黄雁南认为自己是在嫉妒贺申，因此并没有把话说过得那么透。她抛下喧闹的人群独自上楼。虽然万事都要代价，但用毕生的自由去换取安稳的生活，孟紫葵觉得并不值得。但被求婚的贺申的确笑得发自内心，也许是认为自己付出了合算的代价。
孟紫葵回到宿舍，看了一会儿书之后便抱着洗漱用品在水房洗漱。走廊里隐隐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就停在了水房门口。
“紫葵！”贺申一手捧着玫瑰，另一只手还拖着那只臃肿的粉色玩偶。她向孟紫葵晃了晃手里拿的东西，带着些许炫耀口吻说道：“紫葵，你看，我被求婚了！”
孟紫葵赶紧地放下牙刷，还来不及吐掉满口的泡沫，只好尴尬地说道：“恭喜。”
班里的其他女生都已经给贺申发了祝福的信息，唯独孟紫葵迟迟没有动静。贺申心里有些不满，有意要在孟紫葵面前高调一把。
“紫葵，你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听说你打算申请香港的硕士？港硕只有一年，而且很难留在香港吧？与其去念一个没什么含金量的硕士，不如早点开始工作。我给你的建议就是，你还是想想办法留在燕北吧，在这边找个工作。”贺申佯装关切地问道。
孟紫葵也不甘示弱，略带讽刺地回击道：“就算香港不好呆，那也毕竟是靠自己的实力。如果一毕业就靠对象家留在燕北，那岂不是处处都要看人家脸色？他现在就对你这么严格，寸步不离地跟着你，以后没准还会变本加厉的。恕我直言，这种人真的太可怕。贺申，为了能够早点有安定的生活，早早地出卖了自己的自由，值得吗？”
贺申辩解道：“他喜欢我，这些都是他愿意为我做的。”
孟紫葵心里充斥着丁小乔说的那套规则，便也原封不动地说给了贺申听，末了又加上一句：“不在同一世界的两个人几乎是不可能在一起的，除非发生奇迹。另外，一张结婚证也不会让原本不平等的两个人变得平等。”
孟紫葵的话狠狠地在贺申心里划了一刀。她被求婚的美好心情瞬时破碎。孟紫葵拿着洗漱包离开了水房，留下贺申一人站在水房炫目而苍白的灯光下。九月份的燕北还略微有些闷热，许多女孩还套着凉爽的短袖，但贺申却穿着白色的长袖雪纺衫。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在强灯光的照射下，手臂上的伤痕隐隐地透出了白色雪纺衫。还是有点痛，但手里的玫瑰和韩宇求婚时信誓旦旦的誓言让她暂时忽略了这疼痛。
孟紫葵只知道贺申付出了代价，但绝不会想到贺申付出代价远比她想象得要惨烈得多。
第29章 黑料
求婚虽然只是一个形式，但无疑给贺申吃了一剂定心丸。庸俗而刻意的仪式虽然并不符合贺申的审美，但终究是一场公开的承诺。有了众人的见证，许下承诺的一方多多少少总会因为有所敬畏而恪守诺言。贺申自知没有孟紫葵和蓝蓉蓉那么漂亮，选择的余地远远没有那么多。贺申想，对于自己来说，现在已经是她人生中颜值的巅峰时刻，因此必须抓紧时间，不可能慢悠悠地计划着来日方长。另外，她也没有束白那样的好成绩，无法用傲人的学术实力为自己争取一席之地。因此，韩宇可以说是她目前能够拿下的最强offer。
贺申觉得自己算得上是个了不起的人。和班上其他同学不一样，她连续复读了两年才考上了燕外，因此年纪要大一些。年龄增加了她的焦虑感，她决定自己必须比其他人更早地安排好出路。
贺申第一次高考的成绩连一本线都没有达到，继续苦读两年之后竟意外地考上了国内最好的外语类院校，这让全家都狠狠地骄傲了一番。复读机构还特意奖励了她两万块钱，她的照片也登上了复读机构第二年的宣传手册。贺申意气风发地从边远的家乡小镇来到了燕北，她幻想着能延续自己的辉煌，改变自己小镇女孩的命运。然而燕北的生活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进入燕外之后，她迅速被埋没在一群同样优秀的同学里。贺申蓦然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任何突出的优点，长相成绩家庭都是那么普通。为了能够使自己多一些关注度，她主动请缨成为了班里的文艺委员，平时负责组织各种文艺活动。能够成为韩宇的女朋友，贺申也是颇下了一些功夫。如今在毕业之前终于见了父母，又大张旗鼓地在学校里进行了求婚仪式，她觉得应该是板上钉钉了。贺申觉得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她再也不用担心自己只能回老家小镇考个公务员或者编制，她终于可以安然地在燕北安家，成为一名真真正正的城市人。
虽然已经过去好几天，孟紫葵的话却依旧在贺申脑子里回响。贺申有些后悔，早知道孟紫葵这么不好惹，当时就不应该故意在她面前炫耀。贺申物质、敏感又脆弱，为了防止被别人伤害，总是先发制人地去压制别人。她知道自己与韩宇的感情并不是百分之百完美，担心被孟紫葵看穿，因此抢先一步攻击孟紫葵。没想到孟紫葵的反驳比她贺申的进攻还有力，一下就戳中了自己的痛处。
贺申心里不服气，望了一眼插在宿舍花瓶里的玫瑰，花瓣已经稀稀拉拉的掉了一大半。她忽然想起来下午学院里组织了国标舞的培训练习，要求各个班的文艺委员参加。贺申有些犹豫。国标舞她是喜欢的，也想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学一学。但另一方面，韩宇要求她一旦有什么集体活动必须向自己报备。这种男女搭配的舞蹈，要是跟韩宇说了铁定是会被阻拦的。贺申狠狠心，打算干脆不告诉韩宇。她抓紧时间换了身适合跳舞的衣服，匆忙地赶往体育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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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为了准备毕业晚会，学院安排了国标舞这个节目。先让各个班的文艺委员和班长学会，然后再教给班里的其他人。贺申姗姗来迟，刚跑进排练室，就看见高霖在不远处向她招手。
“贺申！你居然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高霖看见贺申，惊讶地和她打招呼。
贺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最近太忙了，都没有时间参加各种活动。”贺申解释得有些心虚，其实从和韩宇交往以来，她就告别了绝大部分的社交活动。所有的事情必须先报告韩宇，他觉得没问题才能参与，且大部分时间韩宇还会亲自陪同参加。以前的活动她和高霖都会搭档参加，现在几乎都很少私下碰面。
“好了，人都到齐了，那我们现在开始。各位同学两两搭档，看我示范。”老师拍了拍手，示意开始上课。贺申自然和高霖一起组队，兴致勃勃地学习起来。贺申好久没有跳过舞了，此时就像是暂时脱离了笼子而飞上天空的小鸟，心情极其明朗。在翩翩的舞步中，贺申又想起来孟紫葵说的那句话：为了安稳的生活而放弃一生的自由，真的值得吗？
大家正学得投入，忽然听见排练室的大门被狠狠地砸了两下，继而是一阵紧迫的敲门声。靠近大门的同学疑惑地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的人不由分说冲了进来，径自向贺申走出。贺申一下子吓得脸色煞白，不知所措地望着眼前凶神恶煞般地韩宇。
“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怎么不接？幸亏我问了其他人，说看见你来体育馆了，否则我都找不到你！你居然不跟我打招呼就私自来跳这种舞，我跟你说过的话你怕是不记得了吧？”韩宇咄咄逼人，一脸怒不可遏的样子。
大家的目光都落到贺申身上。贺申觉得又委屈又丢人，只好小声说道：“等我排练完回去跟你说。而且这是学院里组织的活动，我作为文艺委员必须参加呀。你看，高霖你也认识，是我们班班长。”
韩宇瞥了高霖一眼，发现高霖的手还搭在贺申的腰上，怒气值不由得又往上飙升。他一把揪过贺申，怒气冲冲地说道：“我管他是谁呢！跳这种舞我就是看不惯。你是我的对象，你就得听我的，这一点咱俩交往时就说过。我不允许我对象跳这种搂搂抱抱的舞，像什么样子啊！”韩宇说完，又特地对高霖喊道：“你给我站远一点！”
韩宇的一番话不仅让贺申难堪，更是引起了在场其他人的不满。高霖更是被这莫名其妙的指责气得够呛。作为贺申的同学和老搭档，高霖仗义地反驳道：“先不论你是不是对舞蹈有偏见，单就你对女朋友的态度，我就觉得很有问题。贺申想参加活动，你没有干涉的权利吧？难不成跟你谈个恋爱，整个人就卖给你了？你不尊重你女朋友，你也不尊重在场的同学。”
高霖的话义正严辞，引得大家纷纷赞同。韩宇只好采用泼脏水的方式进行反击。
“高霖，你这么袒护贺申是为什么？你们俩又是老搭档，是不是你俩也有暧昧啊？我就说嘛，以前天天一起组织活动，今天一个什么晚会，明天一个什么比赛，不处出感情来才是有问题呢。贺申，我现在明白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偷偷出来跳舞。你就是想和他单独相处，愉快地跳跳舞，是不是啊？亏我还那么信任你，对你那么好，带你回去见家长。你居然背着我搞暧昧，真是贱啊。”韩宇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确认贺申和高霖的确如他所编造的那般有私底下的暧昧。
贺申被韩宇气得满脸通红，又不知道如何反击，此刻又被自己的男朋友一通抹黑，早就蹲在地上哭得上起不接下气了。
“你不是说要跟我解释吗？走呀，解释去呀。”韩宇一手拉住贺申纤细的胳膊，试图把她拉走。瘦小的贺申无助地被他拖行了有好几米。
高霖气不过，直接冲上前去往韩宇身上踢了一脚，护住贺申：“我绝不允许你这样欺负我的同学。不管你怎么说都好，反正今天我是不会让你欺负她的。”
韩宇望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高霖，只好不情愿地放开贺申。
“你，跟不跟我回去？”韩宇瞪着贺申说道。在韩宇眼里，贺申对自己来说就是一只无力反抗的绵羊。他知道这个出身平凡的女孩最想要的是什么，他愿意给她一点小小的馈赠，当然前提是她足够听话。
贺申在众人面前出丑，心里早就积累了不甘心的怨气。再加上前几天孟紫葵说的话，此时便忽然倔强起来。她从地上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站在高霖旁边，回答道：“我不回去。”
韩宇没想到贺申居然敢对自己说不。女友突如其来的强硬更是验证了他的猜测，肯定是有高霖撑腰，所以她的胆子才变大了。而高霖无缘无故为何要为贺申说话？肯定是和贺申有超越友谊的关系。
“行，你们等着，我一定给你们闹出一场大戏。”韩宇临走还不忘撩下狠话，吓得贺申瑟瑟发抖。她太了解韩宇的性格，也知道以他偏激的性格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但她依旧对韩宇抱着一丝幻想，毕竟是一起相处过的男女朋友，哪怕再极端也总会留下一丝退路的。
贺申明显高估了韩宇的底线，孟紫葵一语成谶。当贺申在校内bbs看到一篇名为“撞破女友与他人的地下恋情”的帖子时，她简直被震惊了。作者在文中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贺申是如何隐瞒男友一直和同班同学保持着暧昧的关系，又是如何在与男友交往期间频繁出轨男同学。虽然没有公开那同学的真实姓名，但根据“韩语班班长“这样的暗示，不难猜出作者所指的就是高霖了。韩宇仅仅靠着一节拉丁舞课就脑补出了无数根本不存在的细节，并把这些不存在的细节添油加醋，写成了一篇足够吸人眼球的爆款八卦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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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前几天还公开求婚秀恩爱的情侣，一下子又爆料扯皮，在校园里上演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反转大戏。韩宇帖子的浏览量节节攀升，原本纷纷送上祝福的路人，一下子又开始好奇地扒皮贺申和高霖之间究竟有没有搞暧昧，搞到什么程度的暧昧。
经过这场爆料大戏，贺申自然是从韩宇家搬了回来，重新住回了学校宿舍。她苦心经营的爱情，她落户燕北的梦想，她想要的安稳富裕的生活，都随着韩宇的爆料帖而终结。她可怜自己一场梦碎，又觉得对不起高霖，这场爆料风波使得他也成了众人八卦的对象。贺申心里无比委屈，她明明是无辜的，却被已经变成前男友的韩宇这样恶意中伤。
贺申站在宿舍旁边的小花园角落里抽烟，隐隐听见路过的两个学妹也在谈论着这场刚刚求婚成功便撕逼的笑话。她默默地吐了口烟，烟缈缈地飘走了，而有熟悉的身影却向她走来。
“紫葵？你来看我笑话了？”贺申继续抽着烟，自嘲般地问道。
孟紫葵却一改上次的尖锐，真诚地说道：“不，我觉得我应该恭喜你。”
贺申把烟头掐灭，不解地问道：“我都已经这样了，有什么好恭喜的？”
孟紫葵望着眼前的贺申，她依旧是个瘦小而眼神凌厉的女孩。孟紫葵很难想象贺申在与韩宇的关系中扮演的是忍气吞声的一方。她和孟紫葵一样，期待着和一个与自己完全不属于同一世界的人恋爱，期待着用隐忍和奉献去换取对方的信任和爱。孟紫葵从未像现在这样理解过贺申，她轻轻地拥抱了贺申，发自内心地说道：
“从今以后，你又自由了。这比被困住的安稳生活强多了。”
第30章 六人定律
何太太在众人面前装得云淡风轻，背地里却没有一天不是忧心忡忡的。何先生现在的确是怀着愧疚之心，所以对自己也足够温柔大方。但怕就怕在那个尚未长大的孩子，这是一颗在未来一定会爆炸的定时炸弹。保不准哪天何先生忽然父爱爆棚，觉得应该给小孩一个完整的家庭，一时上头选择另一方重组家庭也是有可能的。何太太认为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未雨绸缪。
一方面，她在暗暗筹备着让自己怀孕。作为一名年过四十的女人，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怀孕也并非易事。何太太并不想让何先生知道自己的打算，不然目的性太强，且何先生未必肯配合。她想要达到的是出其不意的效果，让包括何先生在内的众人都以为怀孕是一件极其偶然的事。并不是她本人放弃了做丁克，而是喜从天降，是命运在冥冥之中的安排。另一方面，何太太暗地里也想要调查那女人的身份。主动去追问何先生，那自然是行不通的。先不论何先生一直对这位小三保护有加，从未多透露一点信息，更重要的是当面质问这种事，好像总透露出一种气急败坏的感觉，会显得她这名正房太太失了体面。何太太一向自诩为是个体面人，对此尤为重视。她要的是气定神闲，不轻易显山露水之间又把事情给办好。
何太太的表面功夫做得虽然极其出色，但毕竟是个活生生的女人。女人的情绪总是需要一个出口，而林晚橙就成了何太太表露真实情感的出口。现在每周的口语课，何太太已经无心再装样子学习了。林晚橙一来，何太太便拉着她进了书房，锁上房门，连刘姐也不让进来。
“你不知道，我最近快烦死了。”何太太一坐下便愁眉苦脸地开始抱怨。和林晚橙彻底摊牌之后，何太太全然没有了以往那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她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林晚橙靠着自己坐。
林晚橙在何太太沙发旁边的一个木质小靠椅上坐了下来。作为一个名义上的家庭教师，即使何太太对自己频频示好，林晚橙也不敢冒冒失失地挨着她坐。
“怎么了姐姐？”林晚橙问道。上次何太太亲热地要求林晚橙管自己叫姐姐，林晚橙便细心地记住了。在有其他人在的场合，林晚橙还是恭恭敬敬地叫何太太。而在只有她们两个人的场合，林晚橙就听话地称呼其为姐姐。
何太太叹了一口气，说道：“他前几天在丽思卡尔顿订了两晚的套房，时间是这周六。昨天碰见酒店的某个经理，还恭喜我，说我先生订了套房应该是给我庆祝生日，现在已经开始筹备布置了。哎，气死了，庆祝什么生日啊，我的生日早过了。”
林晚橙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道：“何先生是给那个女人过生日吗？”
何太太点点头，回答道：“肯定是！他前几天跟我说这周六有事不回来，我问他什么事，他说有个重大会议要开，完全没有提订酒店筹备生日的事情。这么瞒着我，肯定就是和那个女人有关呀。幸亏我和经理有点交情，他才私下透露给我。”
林晚橙问道：“能不能让酒店经理到时候帮你看看，到底是谁在里面开生日派对，给你拍张照片什么的？”
何太太摇摇头，说道：“要拍照片，要知道那女人的长相，这些其实都不难。你看咱们上次在商场里不是就看见了吗？我现在想做的事摸清她的底细，她到底叫什么名字，什么背景，住在哪里，工作生活。知己知彼，我才能下一步好棋。但是调查这种事情呢，让自己不熟悉或者不信任的人来做是很危险的，弄不好不仅查不到什么有用信息，还会搞得满城风雨。我看很多女人知道老公出轨，自己第一个开始闹，闹得人尽皆知满地狗血。结果呢？你一开始闹的时候，男人就已经开始做后续的准备了。财产也悄悄转移了，后路也悄悄铺好了，一离婚马上就跟小三住到一起去了。而闹得正欢的太太呢？说一堆脏话，在亲朋好友里占据道德上的上风，甚至鼓励网上一堆人来共同攻击那对出轨的男女，其实只是口舌之快。当下是闹得痛快了，其实也是打草惊蛇了，最后总是两手空空。我不想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不闹不是因为我软弱，是因为我想要的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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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听完何太太的话，林晚橙终于明白人与人之间是如此地不同。面对同样的问题，自己的母亲闹得天翻地覆人财两空，而何太太却能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想到这里，她有些敬佩起何太太来了。林晚橙原本以为何太太只是一朵温室之花，现在却发现这朵养尊处优的花还真的有几分谋略，并不是一心只会享受奢华生活的傻白甜。林晚橙试探地问道：“姐姐刚才说到离婚和分割财产的事，那你之后是打算和何先生离婚吗？”
何太太轻轻点了点头，慢悠悠地说道：“嗯，我有这个打算，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虽然一直没有工作，也不参与他公司里任何事务，但他现在的事业成就，和我们家当年给予的帮助完全是分不开的。他年轻的时候也有低谷，我陪着他走过来了，物质上精神上的支持都给了，我理应享受到今天这样的美好生活。可是那个女人呢？她在我先生最风光的时候遇见他了，似乎什么苦头也没有吃，轻轻松松就得到了一切。我不想让这些东西，准确地说是这些财富，都源源不断流到另一个女人的孩子手里。我要为我自己争取，我也想要一个孩子。说得残酷一点，孩子能在我争取财产的过程中助我一臂之力。但说得温柔一点，孩子也能成为我后半生的人生支柱。”
林晚橙望着何太太决绝的表情，不带一丝一毫的留恋，与之前那副在外人面前装出来的对何先生小鸟依人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林晚橙低下头，轻轻地说道：“我原本很羡慕你们，以为你们从小认识，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理应是白头偕老的一对。”
听到林晚橙的话，何太太笑了笑，拍了两下林晚橙的肩膀，说道：“我已经想通了，这个世界上，性、爱情、婚姻是三件完全不同的事情。也许它们三者在很短暂的一段时间内会达到高度的统一，但终究也还是会割裂的。从他出轨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的很多东西都割裂了。现在啊，好像只剩下钱了。感情这个东西，说断就断也容易。就是钱的问题，总是剪不断理还乱。我现在就想知道那个那女人的底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惜一直没有头绪。”
“她也没来找你？”林晚橙问。
“没有，完全没有。”何太太说道：“这个女孩也不一般，真的相当沉得住气。一般小三上位嘛，大部分都要耀武扬威一番。不敢大张旗鼓地声张，也总得暗搓搓地炫耀一下，或者总要放出一些风声给原配太太知道。毕竟感情嘛，得到的人总是想要分享给别人的，一直呆在暗处也是会腻的。但这个女孩却一直很低调，也不吵闹，也不挑衅，和我先生配合得极其默契。至今我都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何太太照例让刘姐给林晚橙付了课时费。即使完全没有上课，何太太认为和林晚橙聊天也是极大地释放了自己心里的委屈和怨气，因此钱给得照例非常大方。林晚橙听说过这样一个定律，说是通过六个人之间的关系，一个人就能和这个世界上的任意一人产生联系。哪怕对方是世界首富或者顶级巨星，都逃不开这项定律。眼下何太太迫切想做的就是查清楚那位靠着孩子成功怀孕的小三底细，照理说应该也不难。只是何先生以及小三本人的保密工作做得实在太好，一点破绽也没留下，要在茫茫人海中海底捞人，还的确不那么容易。
林晚橙打了个车回学校，现在的收入水平，足够她放心大胆地打车了。车子开到学校门口，林晚橙下了车往宿舍走去，见到远处有人向她挥了挥手。林晚橙一下就认出了站在宿舍楼下的司徒星，便也朝他挥了挥手。司徒星兴致勃勃地向她跑来，一脸笑容地站在林晚橙面前。经过一个暑假，司徒星更黑更瘦了一些，理了一个干净的短发，看起来非常精神。
“学姐，好久不见。我生病动了手术，昨天才回的学校。本来想早点来找你的。”司徒星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自从暑假开始后，司徒星似乎就失去了消息。暑假里林晚橙倒是发过几个问候的消息过去，但司徒星都没有回复。林晚橙只当是因为之前拒绝了他的表白，因此对方不再想跟自己联络。此刻听到司徒星说起动手术的事，林晚橙赶忙问道：“你生病了？要紧吗？是什么手术？”
司徒星摆摆手满不在乎地回答道：“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没事。真对不起没有及时回复你，让你担心了。我今天来是想邀请你这周跟我出去玩，可以吗？你不用有负担，不想当我女朋友没有关系，咱们就当是朋友之间出去玩。”
司徒星说得真挚恳切，让林晚橙不忍心拒绝。她只好点了点头，问道：“可以倒是可以，只不过你想带我去哪儿玩？”
司徒星见林晚橙答应了，一下子显得更加高兴，兴奋地说道：“我高中学姐这周六生日，要办一个生日派对，邀请我参加。她特意嘱咐我可以带女伴，那你跟我一块儿去吧。我学姐当年可是我们市高考状元，毕业后很快就结婚了，去年还生了小孩。她上学的时候很照顾我，我带你认识一下。”
“周六？在哪里办生日派对？”林晚橙瞪大眼睛问道。
司徒星笑了笑，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帮林晚橙验证了六人定律的可靠性。
“这周六，派对地址是在丽思卡尔顿的套房。”
第31章 孤独派对
林晚橙不得不相信，有时候生活就是这么奇妙。有些东西苦苦追寻却求不到结果，然而转头就能在不经意间全盘收获。当跟着司徒星来到高盈在丽思卡尔顿的套房举办的生日派对时，这种感觉就愈加强烈。林晚橙迫切地想要知道，那位可以打败何太太多年感情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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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派对布置得温馨而隆重，等林晚橙和司徒星到的时候，套房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和林晚橙想象得有些不一样，在场的并不是自己见识过的何太太身边那群衣着考究鲜亮的富裕人群，大部分都是和自己这样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尚未褪去稚气。若是何太太的朋友们，对各大顶级酒店已经无比熟悉，参加这种级别的派对根本没什么可激动的。但现场的朋友们似乎都对这豪华的套房都非常好奇，不时地拿起手机拍照片和小视频，好放到社交平台上好好炫耀一番。这么一看，林晚橙便断定高盈的社交圈还是没变。她虽然已经成功傍上了何先生这么一个超级大款，但丝毫没有融入何先生的社交圈。她的朋友、她的熟人依旧是自己以前的旧相识。
大家纷纷交头接耳，都在感叹为什么几年不见，曾经的名校学霸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富家太太。更让人想不通的是，在这么重要的场合，男主人却并不在现场。许多人就是冲着要见一见这位神秘的富豪的念头而来的，一听说男主人有事不来，都有些失望起来。
林晚橙正在四处张望，司徒星抢先一步邀请道：“我带你见一见高盈学姐，她真的是个大好人。我还在上高复班的时候，她帮了我很多忙。”
“什么忙？”林晚橙问。
司徒星回答道：“我那时候上复习班，压力特别大。高盈学姐以前跟我是邻居，成绩特别好。对了，我跟你说过吧，她是那年高考市里的状元，去了top 2的学校。她后来知道我在上高复班，经常给我寄各种学习资料，还给我买零食寄到学校里来。每年放假回家也总是要向我爸妈打听我的学习情况。我考上燕外以后，刚来上学她就特地请我吃了饭。不过她毕业后好像很忙的样子，我也是最近才跟她联系上。”
林晚橙又问：“是吗？她真的这么优秀？”
司徒星肯定地点点头，继续说道：“那当然。我上高一的时候，高盈学姐上高三。几乎每次考试都是年纪第一，年年拿奖学金的那种。人也很谦虚低调，对同学都很好。她上大学之后还经常受学校邀请回高中学校给学弟学妹们介绍经验什么的。等一会儿我介绍你们认识，你肯定会喜欢她的。”
听完司徒星的话，林晚橙对高盈更加好奇了。根据司徒星的描述，高盈是个品学兼优又为人慷慨的女孩，曾经也是学霸一个。这样的女孩子，靠着自己的奋斗也能过上美好的生活吧？为什么偏偏要成为富人的小三呢？但转念一想，林晚橙又释然了。她想，自己不也是想走捷径过上另一个阶级的生活吗？高盈只不过是采取了另一种方式，且提前成功了。
“你学姐这么优秀，现在一定在非常厉害的公司工作吧？”林晚橙看了司徒星一眼，试探地问道。
这下司徒星却摇了摇头，回答道：“这个我倒是真不清楚。两年前她毕业了，忽然就消失了一阵，我们之间断了联系。后来很快她父母也都搬家了，我也没有地方可以大厅到她的消息。也是前不久，她才联系我，跟我说她已经结婚了。”
“她跟你说她已经结婚了？”林晚橙又重复了一遍。
司徒星点点头，说道：“对呀。她还告诉我已经生了宝宝。我还纳闷呢，一声不响原来完成人生大事去了。”
情人身份并不光彩，把自己美化成合法的太太倒也情有可原。林晚橙还要说什么，只见不远处有人缓缓向他们走来。对方轻轻地叫了一声司徒星的名字，司徒星便笑着向对方喊道：“高盈学姐！”
高盈笑着走到司徒星面前，亲切地招呼道：“司徒，你是不是又长高了？几年不见又变帅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说完，又仔细地端详了一番站在司徒星旁边的林晚橙，继续夸道：“女朋友也很漂亮，你真的非常有眼光。”
高盈的话说得林晚橙的脸一下子红了一来。司徒星怕林晚橙尴尬，赶紧解释道：“这不是我女朋友，是我大学学姐。我们没有在谈恋爱。”
司徒星笨拙的解释逗得高盈笑出了声。林晚橙趁机多打量了高盈几眼，发现她虽然十分年轻，但眉眼却长得有几分神似何太太，只是何太太显得更柔媚，而高盈则更清冷一些。高盈说话的样子也是何太太那样，慢慢悠悠不疾不徐的，一张口就带着笑容，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这几点倒是和何太太都出奇地一致。想到这里，林晚橙不禁感叹道，原来何先生喜欢的一直都是同一种类型。不知道何太太如果了解到丈夫出轨的对象竟是年轻版的自己，该会是一种什么心情。
高盈继续和司徒星寒暄，林晚橙却见远处保姆阿姨抱着一个小小的女孩，正在玩蛋糕旁边的气球。那女孩的长相集合了高盈和何先生的优点，皮肤白，眼睛大，十分漂亮。林晚橙小声问道：“学姐，那是你的宝宝吗？”
“对呀，已经十五个月了。”一说起孩子，高盈的兴致马上上来了。她招了招手，示意保姆把孩子抱过来。高盈一边逗着女儿，一边有些自豪地说道：“虽然才十五个月，但是会说好多词了。平时也特别乖，非常听话……”
听着高盈幸福的话语，林晚橙冷不迭地问道：“学姐，怎么没见你先生？”
林晚橙的话刚问出口，高盈的脸色立即变得有些暗淡。但这暗淡只持续了几秒钟，随即又换上了她招牌的微笑：“我先生本来是要来的，但是临时公司里有点事情，所以来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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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林晚橙故作天真地说道：“学姐实在是太善解人意了。很多人都埋怨另一半光顾着工作，没时间照顾家庭。”
高盈勉强地维持着笑容，回答道：“我和他交往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就已经知道他会很忙了。所以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我不能抱怨。我只能更加努力地去理解他，这样我们大家都能过得自在一点。”
高盈的表情平静如水，却还是让林晚橙捕捉到了一丝波澜。在跟随司徒星来参加派对之前，林晚橙就已经先跟何太太通了气。何太太没想到自己一直苦恼的事情居然能在林晚橙这里迎刃而解，自然是全力配合，因此一大早便上演了一场旧疾发作的戏码，使原本要作为男主人出席情人生日宴会的何先生不得不留在家里照顾陪伴。既然何先生不出席，那么林晚橙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出场了。在几分钟的谈话里，一下子就把高盈的底细摸了个遍。
林晚橙在暗处，高盈在明处。此时的高盈根本不会知道眼前这个由学弟带来的女孩会和自己一直提防的女人有着如此紧密的联系。她热情地招待着林晚橙，生怕这个还在上学的女孩会在派对上有不自在的感觉。大家热热闹闹地庆祝了一晚上，临走时高盈特地给林晚橙和司徒星多拿来一份伴手礼，并嘱咐学弟一定要把林晚橙安全送回宿舍。
“司徒，平时没课的时候可以带晚橙来我家玩。我把地址发你，你再告诉晚橙。多来找我玩，我一个人在家真的太闷了。你们有空就来给我做做伴吧。”高盈拿出手机，低头给司徒星发送着地址。林晚橙发现，整场派对中，真正能和高盈热络而愉快地聊上几句的似乎只有司徒星了。高盈看起来过得不错，衣着考究，产后恢复得也相当好，但却时刻与他人保持着客气而礼貌的距离，仿佛是一种习惯性的防御。
相反，林晚橙这边却心情澎湃。这下子连高盈的住处都知道了，那可是帮何太太提前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林晚橙掩饰住内心的喜悦，想着也该适时地奉承高盈几句，便说道：“学姐，我好羡慕你。嫁了个这么好的先生，又有这么多朋友。刚刚毕业几年，一下子就把人生任务都完成了。”
高盈苦笑了一下，回答道：“其实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和今天到场的朋友，都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我平时也不能随意地见朋友……我的意思是说，要带小孩，总是没有以前那么自由的。其实我有时候感觉很孤独，真的。你现在也许不相信，但如果有一天，你处在和我一样的位置，你就会明白的。”
在高盈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晚橙不以为然，此时的她认为这不过是高盈的无病呻吟。与优越的物质条件相比，孤独又算得了什么呢？多年后当林晚橙回想起高盈的这句话，不禁感叹她一语成谶。命运总是这样离奇交错，看似毫无关联却又息息相关。
从高盈看似热闹时则孤独的派对上回来，林晚橙激动得一夜没睡。第二天一大早便风尘仆仆地赶到何太太家，把自己了解到的信息一股脑儿全汇报给了她，甚至详细到了高盈的老家地址。在林晚橙的心里，何太太是自己生命中的贵人，是自己能否进入富人圈子的关键人物。以后要是有了何太太提携，那么在圈子里也就算是站稳脚跟了。最差她也可以做一个专门教富家太太外语的家庭老师，收入也比一般上班族要高许多。这么一想，林晚橙更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努力，做一个称职的人生助理。
何太太显然对林晚橙的情报非常满意。她露出了一个久违的舒心笑容，柔声对林晚橙说道：“晚橙，真的太谢谢你了，你帮了我大忙。这么一来，之后的行动我就有谱了。让我想想，我要怎么感谢你。”
林晚橙赶紧摇了摇头，说道：“姐姐已经给了我很多帮助了，我这是举手之劳，不用特地感谢我。”
何太太依旧坚持要给林晚橙送份礼物。她低头思忖了许久，终于抬起头来，神秘地笑道：“下周有一个酒会，庆祝圈里一个长辈的生日。到时候很多人都会来，我带你去逛一逛。他们家是做医疗美容机构发家的，现在正是风生水起。”
见林晚橙还在犹豫，何太太又意味深长地补充道：
“去看看吧。你一定会有收获的。”
第32章 源氏养成计划
对于太太私下约见了束白这件事，霍知程并没有太在意。毕竟是最让人放心的束白，不是陈嘉怡曹曦月那种危险角色，没什么可担心的。再加上现在的霍知程已经充分确认了束白的隐忍和痴心，因此更是安心。霍知程有充分的自信，虽然太太想收买束白，但束白这样独特的女孩又岂是能用钱收买的？霍知程知道束白喜欢自己，而这份喜欢，足够抵御千军万马的攻击，成为维护自己的贴身铠甲。从这个角度上看，束白虽然并不是自己会选择付诸爱意的类型，但是又比那些花枝招展的美丽女孩们珍贵多了。
“对了，我前几天让你助理带我去见了你说的那个女孩子，叫什么束白的那个。”霍太太一边对着镜子刷睫毛膏，一边忽然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次她一定要跟着一起来燕北，霍知程本就有些不高兴，没想到现在又主动自曝私下约见束白，这让霍知程更是心生不满。
霍知程头也不抬地问道：“你不是说这次来是专程去见你闺蜜吗？怎么又去找束白？人家现在还是学生，你不要影响人家的学习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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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霍太太撇撇嘴，回答道：“我就去看了看她，怎么就影响她学习了？我只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才能让你这么信任，所以没告诉你就去看她了。再说，我去看望她，也是给你做人情，让她能好好为你工作。”
霍太太自认为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毕竟，就算自己不说，其他人迟早也会告诉霍知程的，不如自己先行一步承认，倒是落得个光明正大。只是，她没有想到第一个向霍知程汇报的竟会是束白本人。
见霍知程不出声，霍太太继续说道：“束白还真的很特别，和其他女孩非常不一样。就是非常……非常朴素，我真想不到学外语的女生还有这么朴实无华的。我一直以为燕外这么洋气的学校，每个女生都应该打扮得很时髦才对。”
霍知程这下才慢悠悠地抬起头，回答道：“所以你现在放心了吧？”
霍太太点点头，笑道：“是挺放心的。据我对你的了解，你是不会喜欢这种类型的。束白这样的女孩，还没开窍呢。说句过分的话，一点女人味儿也没有。我不仅放心，甚至都有点同情她了。一看她的样子就单纯得很，从没谈过恋爱，估计以后也悬。估计以后就是等年纪到了，找一个同样老老实实的男孩子结婚。这种女孩子，不漂亮又没什么情趣，搞不出什么花样来，你是不会喜欢的。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我能不知道？”说完，霍太太又意味深长地盯着霍知程看了许久，等着他的回答。
霍知程听了太太的话，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紧张。哪怕自己的某件风流韵事被太太无意间知晓，他也镇定自若。其实霍知程无所谓太太放不放心。他和何先生不一样，对自己的太太并无顾虑之心。何太太也是富二代出身，有个实力雄厚的娘家，丈夫自然有所畏惧。但霍太太曾经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模特，自己把她从十八线小城带到一线城市做了富家太太，已然对她够意思了。虽然没有正式的结婚证，但外人并不知道。在霍知程眼里，霍太太全身的行头，住的房子开的车，无一不是自己的馈赠。有时候其他人以为的事情，远比真相本身更值得人炫耀。
“也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对了，我今天约来束白见面吃晚饭。前几天交给她的资料，她已经翻译好了。过几天就要出发了，我交代她点事情。”霍知程站起来去拿外套，并不想继续霍太太抛出来的话题。
霍太太还想努力一把，便继续追问道：“不然这次我和你们一起去，好吗？我也好久没去韩国了，我想去江南富人区那边那家诊所看一看，据说好多明星都是在那边做的医美。对了，我还能顺便买点东西回来。韩国货嘛，虽然质量也就那样，不过平时偶尔用用倒也可以，还可以拿来送人，不心疼。”
霍知程并不希望自己在工作的时候和太太一同前往。他想要自由的空间，不习惯被人在旁边监视束缚，因此一口回绝道：“你要是想去，你就自己找几个闺蜜一起去。我这次是去工作的，又不是去旅游。”
霍知程说完便独自出了门，把太太一个人留在房间里生闷气。霍知程想，还是束白最好。任劳任怨又不会干涉自己的生活。除了长得不好看以外，她简直是个完美的伴侣。但是，自己这个人又只喜欢好看的女孩。想到这里，霍知程竟然觉得自己有些自私。他当然是不爱束白的，以后也不可能会爱上她。但他又享受束白对自己的爱和崇拜，想留她在身边成为一枚最最安全可靠的棋子。当束白拿着连夜赶好的第二批翻译资料坐在他对面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起来。
“霍叔叔，我翻译好了，这次一共是30页，你看一下。电子版已经发送到了你的邮箱。”束白依旧是平静而舒缓的语气，她的工作态度和风格依旧是无可挑剔的。她并没有告诉霍知程自己放弃外交部遴选的事，她也不想让霍知程知道为了和他在一起自己做出了多大的牺牲。束白觉得重逢已经让她足够喜悦，更何况还有未来可以期待，因此不需要任何抱怨。
霍知程正想道谢，却看见束白的脸和以往有些不同。趁着束白低头的功夫，霍知程仔细端详，才发现她寡淡的脸今天居然化脸淡淡的妆容。
霍知程问道：“束白，你化妆了？”
见自己的小心机被霍知程识破，束白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女为悦己者容，为喜欢的人打扮自己本身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只是束白在化妆方面的确是个新手，粉底液没有上匀，妆面并不服帖，甚至还有些浮粉。眼影也没晕染开，厚重地堆积在眼皮上。口红倒是时下流行的颜色，但是和她清淡的长相根本不搭。对于束白来说，化妆这种事可比学习难多了。学习她只需要花五分精力就能稳操胜券，而化妆却仿佛让她精疲力劲。在见霍知程之前，束白钻研了好几天美妆视频。又在宿舍里趁室友不在的时候多次练习，才操作到今天这个地步。
霍知程看着眼前的束白，和自己以前见过的那些妆容难过精致的女孩相比实在是太过粗糙，甚至有点可笑，但自己看中她又不是因为她的外貌。并且，霍知程并不想让束白走上探索美丽的道路。女人一旦美丽起来，似乎就没有那么安全了。美丽的女人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成千上万个，而踏实可靠的束白却可遇而不可求。
霍知程笑了笑，说道：“其实你不用化妆的，我觉得你本来自然的样子比较可爱。以后还是素颜吧，我喜欢素颜时候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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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束白听了两颊一阵发红。她并没有听出霍知程的话其实是在暗示自己化妆并不好看，单纯的她以为对方是在真心夸赞自己。
“真的吗？我其实也是刚开始学化妆不久。班上其他女生都已经是美妆高手了，我还不太会。毕竟很快要毕业了，还是学一学比较好。”束白不好意思地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霍知程却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不，我觉得她们都没有你的自然。女孩子，有个漂亮的外表是很容易的。难得的是才华和气质。不要有太大的负担，你以后就保持着你以前的样子就好。会有人懂得欣赏那你的。”
霍知程的一席话说得束白内心温暖又感动。她一直不相信女孩会因纯粹的内在而得到爱，现在看来也并非不可能，也许霍知程就是那个懂得欣赏自己的人。束白对着霍知程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她以为他是真正懂得她的。
而此时的霍知程，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源氏物语》中光源氏和紫姬的故事让霍知程印象深刻。源氏妻妾成群，但最喜爱的还是自己一手栽培的紫姬。在紫姬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源氏便悉心调教，按照自己喜欢的模式塑造她的人生，把她从一张白纸变成自己喜欢的图画。霍知程望着束白，脑子里居然也冒出了类似的想法。只不过女朋友这种东西他是不稀罕的，毕竟来得全不费工夫。他想要做的是把束白变成一个完全为了他霍知程着想的得力助手，能够时刻带在身边的翻译和智囊团。她最好永远都不要变成美女，她最好永远都这么朴素，这么单纯，这么土气。只有这样，她才足够安全，能被自己委以重任。
吃完饭霍知程照例开车送束白回学校。已经到了毕业季，其他人都纷纷在投简历找工作，身为学霸的束白却感到异常轻松。这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放松时刻，因为她已经为自己的未来已经找好了方向。毕业后她只想进霍知程的公司，完成他交代的任务就可以了。哪怕她知道按照自己的实力，明明可以去更好的平台。束白望着车窗外灯火通明的城市，心里一片喜悦。
“束白，所以你答应毕业以后来我的公司了吗？”霍知程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束白轻快地点点头，说道：“当然，我早就考虑好了。我会继续努力，当一名合格的翻译的。”
霍知程笑了笑，趁着红灯看了束白一眼，拍了拍束白的肩膀，说道：“光是翻译还不够呢。靠你的聪明和智慧，可以做比翻译更有挑战性的工作。”
“更有挑战性的工作？”束白有些不解。
“没错。”霍知程点点头，继续说道：“你一直都太用功了。不如趁毕业后这一年，好好休息一下，当作gap year。不要担心，每个月我会给你发工资的，你就看看书就好。”
束白听得一头雾水，懵懂地问：“然后呢？”
“去考个法律硕士吧束白，到时候我会给你付学费的。”霍知程停顿了一下，继而一字一句地补充道：
“我实在是太需要一个信得过的好律师了。”
第33章 晋级与退场
“当然可以！”束白回答得干脆利落。她喜欢霍知程给自己分配任务，每次接到霍知程的任务，她就觉得自己和他捆绑得又更紧密了一些，自己离他又更近了一点。
束白刚要下车，霍知程拉住了她，拿出另一个手机对束白说道：“束白，你加一下我另一个号码。这是我用的私人号，只有家人和特别亲密的朋友会知道。你以后有事就用这个号联系我。”
束白心中溢满喜悦，努力控制住激动的心情成为了霍知程用“私人号码”联络的一员。束白在霍知程的世界里顺利晋级，尽管不是因为被爱才晋级，但至少顺利进入下一环节。她从一个“老乡”成功升级到了“潜在助手”的位置，算得上是值得庆祝的突破。
被喜欢的人报以期待，不管是何种期待都让年轻的束白心情澎湃。她脚步轻快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这条路她四年里走过很多遍，以前都忙着去上课或者自习，因此总是行色匆匆的。到了现在，其他人疲于为毕业寻找出路，而她的出路已经无比清晰，所以无需再焦虑。束白欢快地跑上四楼，远远看见走廊那一头的宿舍门口围了许多人，地上还摆了一大堆行李箱和各种杂物。
束白有些疑惑，推门进了自己的宿舍。刚一进门，就看见其他三个室友正坐在一起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什么。
“束白，你知道吗？曹曦月要休学了！”黄雁南迫不及待想邀请束白加入宿舍集体八卦。
束白心下一惊。她的确已经很久没见过曹曦月了。自从上次曹曦月在酒店发表了自杀式表白之后，她就再没见过这位学院里的风云女孩。束白隐隐觉得曹曦月休学应该和霍知程有点关系，但又不确定，因此便赶紧地问道：“为什么休学？都快毕业了，现在休学做什么呢？”
黄雁南神秘地说道：“你知道吗？听说她和上次来学校参加捐赠活动的霍先生有点关系。就是那种关系，束白你明白吗？”
束白没有接话，只是佯装不懂：“那种关系？什么意思？”
林晚橙在一边轻声阻拦道：“还没证实呢，都是别人传的。雁南你在外面可先别这么说。”尽管林晚橙早就了解了事情的真相，但毕竟曹曦月在林晚橙的前进道路上也曾经是个领路人的角色，因此林晚橙认为自己还是应该在必要的时候对其进行维护和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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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孟紫葵翻了个白眼，不屑地说道：“要我说，喜欢有钱人也没什么，谁都有追求财富和爱情的权利。但她能不能找个单身的有钱人的谈恋爱呀？找一个有家庭的已婚男子，真的怨不得大家八卦她。”
三个室友都在一起八卦着同一个话题，这在束白她们宿舍是很少见的。大家都在根据已有的线索和透露出来的信息拼凑着自己认为的八卦故事，却全然不曾怀疑她们中最沉默的束白，居然是最了解事情真相的人。
“听说是知道霍先生有了其他女人，曹曦月一下子精神上承受不住，直接崩溃了。还上了好几次医院，本来想撑到毕业的，实在是没法上课了。上一次上通识课的时候，还在课堂上崩溃大哭。半夜在宿舍里也会忽然大喊大叫，一边哭一边又笑，把其他室友吓得够呛。所以辅导员联系了曹曦月的家长，让她家长来学校办理了休学手续。你看，今天来帮她收拾东西的就是她爸妈。”黄雁南的消息倒是很灵通，一下子让束白了解了那晚之后发生的事。
林晚橙依旧一脸平静，说道：“其实她如果真和霍先生谈恋爱，就应该做好自己成为不了唯一的心理准备。如果硬要追求唯一，要让这种级别的男人只爱你一个，真心太幼稚了。要是他真的是个专情认真的好男人，结后他就不会找年轻女孩恋爱了。”
孟紫葵点点头，附和道：“这点我同意。食得咸鱼抵得渴，既然走了这条路，就不要抱怨了。不过我很好奇诶，像霍先生那样的男人，不是应该虚伪狡猾吗？应该好好安排好时间，把不同的年轻女朋友错开才对呀。怎么会让曹曦月知道其他女孩的存在呢？”
林晚橙笑了笑，回答道：“人怎么可能确保万无一失？再说了，人家条件摆在那里，没了一个照样可以找下一个。换句话说，根本不在乎她知不知道。高兴了，对你还有新鲜感，那么花点时间哄哄你，说点不着边际的情话让你陷入恋爱的幻觉。不高兴了，或者新鲜劲过去了，那么连表面的样子都不愿意做。发现就发现吧，也不用再伪装成专心的男朋友了。”
听到这里，黄雁南又说道：“但是曹曦月以前也是公认的女海王一个，我还以为她心理素质很强大呢！你们不知道吗？她以前还和顾森……”
说到顾森的名字，黄雁南下意识地看了孟紫葵一眼，生怕会引起孟紫葵的心事。但孟紫葵似乎没什么反应，反而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就是，曹曦月也不是等闲之辈。只能说感情这种事，真的是一物降一物。和顾森这些男生在一起，她就能做到不在乎，玩完了就自己该干嘛干嘛。但和霍先生在一起，还是霍先生棋高一着，把曹曦月的真心都给吊出来了。”
室友们都话虽然都是在讨论另一个女孩，但却说得束白胆战心惊。她心里泛起一丝后悔，后悔自己是否不该向曹曦月透露陈嘉怡的存在。如果自己没有说，那么曹曦月有可能还蒙在鼓里，她可以再享受一段时间爱情的错觉。可就是因为自己的行为，导致曹曦月失去理智，大哭大闹和霍知程决裂。霍知程大概率做得足够决绝，因此曹曦月才会心痛欲绝精神错乱，最后不得不以休学作为结束。束白无心参与束白的其他八卦，只是关切地问道：“那她的情况，最近有好转吗？休学以后要是精神状态好转了，应该还能回学校上课吧？”
黄雁南听到束白的问题，不禁笑道：“束白，那你怎么什么时候都忘不了上课这事儿？我听人说曹曦月家庭条件很好，又是本地人，比咱们几个其实都强多了。她爸妈我今晚也看见了，都穿得特别体面，一看就是生活工作都特别好的那种。也就是现在还没想开，等想开就好了。束白你就不用担心了。”
黄雁南的话让惴惴不安的束白稍微放心了一些。尽管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霍知程和曹曦月本人，但束白莫名觉得自己也有些责任。她的愧疚感在心里蔓延，但很快就被对霍知程的暗恋给湮没了。在她的心里，霍知程成了唯一的主角。束白不得不承认，暗恋是一场漫长而难以割舍的独角戏。她无法邀请霍知程来参观自己的内心世界，尽管她自认为是一个内在丰富的女孩。多年来她一直困惑于一个问题，究竟有没有女孩纯粹因为内在美而被人爱慕？束白百思不得其解，也找不到可以实践的机会。她把自己所有的爱和热情都投入进这一场盛大而空洞的暗恋里，把霍知程那些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细节理解为对自己的肯定和欣赏。束白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这些肯定和欣赏终有一日会转化为实打实爱。
“他会爱我的。我这么好，他没有理由不爱我。”束白彻夜未眠，第二天一早便拎着简单的行李走出宿舍，开始了她期待已久的首尔之行。霍知程安排的司机在学校门口等她，送她前往机场和霍知程会和。
等束白风尘仆仆地赶到，霍知程已经在头等舱的贵宾室里吃起了早餐。他愉快地和束白打招呼，并向同行的工作人员认真而隆重地介绍起了束白。束白有些不好意思，乖巧而羞涩地站在霍知程旁边。她内心矛盾，既想掩饰住对霍知程的爱意，又想让别人看出自己那份隐晦的情感。霍知程却毫不在意地拉她坐下，邀请她一起吃早餐。束白吃不下东西，只拿了一碗鸡汤小馄饨和一份希腊酸奶，看着对面的霍知程悠哉悠哉地享受着一大桌的食物。他看起来胃口很好的样子，应该是不知道曹曦月的事。束白拿勺子搅了搅酸奶，小声地问道：“叔叔，你知道曹曦月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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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她怎么了？”霍知程头也不抬地问道。
束白继续小声说道：“她休学了。据说是因为精神状态不好，没法继续上课了。昨天她家人来学校给她办了手续，收拾了东西。”
霍知程用餐巾擦了下嘴角，平静地点点头，说道：“噢。”
束白睁大眼睛望着霍知程，期待他能再说点什么。可他对这位已经不再有任何吸引力的昔日女友惜字如金，甚至不肯流露出一丝的惋惜情绪。霍知程吃完了早餐，开始专心准备咖啡。他认真地往黑咖里加着黄糖和牛奶，似乎眼前这杯咖啡都比曹曦月来得重要。
“她……好像还蛮可怜的。”束白喃喃自语，她心里的愧疚感又开始发作了。
霍知程把咖啡递给束白，说道：“这是我按照自己平时喜好的比例调的，你试试看。别人的事情，我们就不要过分担心了。她也是成年人了，能照顾好自己。”
霍知程的话平淡而疏离，讨论的仿佛是一个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人。那些让曹曦月放不下甩不掉最后只能陷入癫狂的回忆，对霍知程来说却并不意味着什么。他完全不觉得曹曦月的现状与自己有什么关系，感情本就是一个请君入瓮自担风险的游戏。
束白晋级了，曹曦月却退场了。这场比赛悄无声息却足够精心动魄。束白低头尝了一口咖啡，霍知程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着说道：“对了，这次还有人和我们一起去。她去免税店购物，应该快回来了。你们俩年龄差不多，我忙别的事的时候，你们俩可以相约出去逛逛。”
“别的人？是谁呢？”束白一脸迷茫地问道。
霍知程刚要说话，贵宾室门口忽然进来一个光芒耀眼的美丽女孩，手里拎着大大小小免税店的袋子。她径直向霍知程走去，走近了才对旁边的束白略微点了点头。
“嗨，好久不见了束白。见到你好开心。”女孩精致的脸上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语气里却听不出一丝开心。
束白怔怔地回答道：“好久不见……”
望着眼前的陈嘉怡，束白这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唯一的晋级者。
第34章 无准备之战
经过韩宇这么一闹，贺申的安稳梦境彻底被打碎。在这个毕业季，她不得不开始重新为了自己的未来而奔波起来。疯狂地海投简历、坐两三个小时的地铁去面试、惴惴不安地等待hr的电话，这些以前她根本不会考虑的事情一下子成为了每天生活的日常。由奢入俭难，贺申在心里暗暗叫苦，要是自己没有和韩宇谈恋爱就好了，那么自己至少心里还憋着一股能够吃苦耐劳的劲头。跟着韩宇过了一段过于安逸的生活，做了一场太过不切实际的梦之后，心里头那点高中时攒下来的奋斗之心全都没有了，整个人软趴趴的，像是被抽离走了最最珍贵的那部分精气神。
人生道路的改变，有时候仅仅是一瞬间的选择，是一个又一个的巧合。而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偶然，又串成了生命的必然。
贺申觉得自己倒霉透了，然而更倒霉的是高霖。高霖正要参加完外交部的遴选，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结果韩宇舆论攻击加上同学的匿名私下举报，言之凿凿地宣扬高霖私生活有问题，道德品质败坏。学校里八卦四起，学院经过讨论决定，只好换下了高霖，派了排名后一位的同学参加遴选。高霖的心情也是大起大落。原本以为束白退出，那么自己入选一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只是没想到自己出于正义感的行为竟然会带来如此大的麻烦，到手的机会就这样无奈地拱手让人。一时间韩语系开始人人自危，同学彼此之间的沟通本来就不多，现在变得更加沉默。谁也不想说错话惹上什么麻烦，谁知道多年的同窗会不会因为争夺名额而暗中使绊子呢。毕竟这是毕业季，许多人就想靠着这最后一年扳回一局。
贺申的遭遇让孟紫葵也心有余悸。至少现在的她更加清楚地明白，靠感情之路来给自己寻找未来的机会是很渺茫的。感情是主观意识的产物，且随时都有变动的可能。作为感情中弱势的一方，完完全全把未来系在另一个人的身上，这实在是有些冒险。想到这里，孟紫葵居然有些庆幸自己并未真正和那群富家子弟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感情纠葛了。万一不能和平分手，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孟紫葵坐在宿舍里，心烦意乱地翻着自己的申请材料。孟紫葵申请港校的道路并不那么顺利。由于前期沉迷于恋爱之中，导致一战雅思成绩只拿了6.5分。这在大批申请者中毫不突出，简直白白浪费了强大的本科学校背景。而英语成绩，偏偏又是港校尤其看重的元素。孟紫葵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她此刻才真正理解了什么叫做“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自己前期完全没有准备，因此现在陷入困境也算是正常的。她原本计划的是去日本，然而日本大学院要求必须有日文成绩，还要统一的入学考试。这对想转专业的孟紫葵来说难度实在是太大了，思来想去，她决定申请香港的学校。港校只有一年的学制，学制短拿证快。而且不需要参加统一考试，直接提交申请材料就行了。这对于什么都没有准备的孟紫葵来说，无疑是最佳选择。
决定已经做了，然而雅思却依旧让她头疼。孟紫葵心中沮丧，自己一个外语学校的学生，雅思居然考成了这副样子，的确是很丢脸的。她纠结着要不要再报一次考试，但报名费不便宜，且她也没信心考得更高一些。正在犹豫之时，黄雁南从门外兴冲冲地赶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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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紫葵，你，快准备准备。辅导员说有个保研本校本专业的名额，你也是候选人之一。”黄雁南一脸兴奋。
孟紫葵一头雾水。保研这种事，当然只和成绩排在头部的那几个同学有关，怎么可能和自己扯上关系呢？她半信半疑地问道：“不会吧？你确定有我吗？保研这种事情，不应该是在束白和高霖他们中间选吗？”
黄雁南拉过椅子坐在孟紫葵旁边，解释道：“本来是这样的，但是束白放弃了。”
“束白放弃了？”孟紫葵瞪大了眼睛。她原以为保研这种事就应该是为束白这样的学霸准备的。束白就适合呆在学校里，念一辈子书搞一辈子学术研究。
“嗯，束白拒绝得很果断。其他同学要么就是已经打算出国，要么就是已经打算考别的学校的研究生。本专业的保研名额排来排去，就排到高霖，下一个就是你了。你自己没发现吗？我听说其实你专业课排名还挺靠前的。”
孟紫葵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还真没发现。我从来没去查过系里的排名，总觉得自己成绩应该不怎么样。每次考完试知道自己过了也就过了，也不会特意去打听排名，毕竟第一名肯定是束白。如果不是第一名，其他的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黄雁南说道：“反正这次是你和高霖两个人入围。老师说明天让你俩单独参加一个考试，系里自己命题出卷。考试成绩再加上之前的成绩综合考虑，确定最后的人选。等一会儿老师应该就会通知你了，我是高霖让我提前和你说一声。那你就抓住这次机会试一试呗，反正多一个选择也好。”
孟紫葵皱了皱眉头，回答道：“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准备呀。”话刚刚说出口，她又惭愧了。申请日本的学校因为没有准备日语而不得不放弃，申请港校又因为没有好好准备雅思而心里没底。现在忽然天降一个保研的机会，但自己又从未准备过，眼看着又没有什么希望了。
系里的通知果然下来了。接电话的孟紫葵诚惶诚恐，用颤抖的手记下了第二天考试的时间和地点。自从大三开始之后，她几乎就没再好好学习。
要是没有这个机会还好，至少没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但知道有了这么一个机会，一旦自己没有抓住，那种懊悔和失落又是实实在在的。孟紫葵失眠了一整晚，内心焦虑不安。第二天一大早头晕脑胀地考完，她整个人迷迷糊糊，和信心十足的高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孟紫葵想，早知道就不考了，干脆说自己也放弃，总比来参加了考试结果和高霖成绩悬殊来得好。孟紫葵垂头丧气地走出教室，迎面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嗨，考得怎么样？”对面的蒋杉一脸笑意，和在丁小乔面前严肃的样子完全不同。
孟紫葵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半天才问道：“你怎么来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蒋杉笑道：“我会说话，我可以问。走到你们宿舍楼下，随便问了四五个女生，一下子就问到你室友了，你说巧不巧。她告诉我你今天早上有考试，让我来这边等你。”
对于蒋杉的出现，孟紫葵激动又忐忑。她又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两个人站在教学楼前的花园里，不时地惹得路过的同学频频回头。外语学校里面男生本来就少，像蒋杉这样长得好看气场又强大的男生就更少了。路过的同学里还有认识孟紫葵的，都纷纷抛给孟紫葵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孟紫葵有些不好意思，便走上前去拉了拉蒋杉的袖子，催促道：“快走吧，边走边说。这儿人太多了。”
蒋杉却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回答道：“这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告诉过我吗，只要我想见你，随时都可以来学校找你。明天我就要走了，约你出去怕你又拒绝，所以直接来你学校找你了。想约你一起吃饭来着。你是不想让别人看见我吗？”
“这倒也不是……”孟紫葵犹豫道。之前都已经习惯了和顾森那种秘密模式的相处，一下子遇到蒋杉这么坦然的类型倒有些局促起来。她想了想，又对蒋杉说道：“我去宿舍换件衣服，你等我一下好吗？”
蒋杉乖乖地站在宿舍楼下等待孟紫葵。在等待的过程中，又收获了许多女生青睐的眼神和害羞的笑容。孟紫葵脱下随性的宽松毛衣，换上了碎花的长袖连衣裙。毕竟是要和蒋杉出去吃饭，还是应该穿得漂亮和正式一些。
“紫葵，考得怎么样？”黄雁南从门外走进来，轻声问道。
孟紫葵无奈地摇了摇头，回答道：“不怎么样。肯定考不过高霖，我就当作重在参与了。”
黄雁南把门关上，小声问道：“楼下那个男生，是找你的吧？今天早上我也碰见他了，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儿。你考试的时候，他就一直坐在花坛里的椅子上等你。等了你好几个小时呢！”
孟紫葵点点头，回答道：“嗯，他是我的朋友，我们约了一起吃饭。”
“他看起来好像很喜欢你的样子。”黄雁南压低声音说道。
“这你都能看出来？我怎么没感觉到。那我可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孟紫葵笑道。
黄雁南继续说道：“那当然，喜欢一个人的眼神，就连我这种没谈过恋爱的人也能感觉得到。这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需要有准备才行。没有准备，到手的鸭子也能飞走。唯独感情这种事不需要准备，越是突如其来，越是毫无防备，才越心动。要是都安排好了，按部就班的，能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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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没想到平时毫不起眼的黄雁南能说出这种耐人寻味的话来，孟紫葵有些震惊。还没等孟紫葵反应过来，黄雁南又说了一句令她记忆深刻的话。直到许多年后，孟紫葵才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参透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黄雁南默默地背过身去，打开电脑，轻描淡写地说道：
“紫葵，你有这么优秀的男生喜欢你，肯定会有很安稳的未来。保不保研对你来说应该都无所谓吧？我觉得，高霖比你更需要这次保研的机会。”
第35章 命运之轮
燕外的女生对蒋杉感到好奇，而从某个方面来说，蒋杉对燕外也感到好奇。从高中开始，蒋杉就彻底告别了国内的公立学校。因此，他对于和国外大学截然不同的燕外充满了兴趣，四处探索，仿佛在探寻一个神奇的世界。
燕外的一切对蒋杉来说都是新鲜而有趣的。他对一到饭点就水泄不通的食堂很感兴趣，也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大声地朝档口里叔叔阿姨喊着自己想点的食物；他对水房里拿着几只热水瓶等着打水的队伍也很感兴趣，并且对燕外晚上十一点之后楼里就没有热水的规定感到不可思议；当看见一群男生女生从<a href=https:///tuijian/honglou/ target=_blank >红楼里拎着洗漱用品湿着头发走出来的时候，蒋杉感到更好奇了。
“紫葵，他们去楼里是干什么的？怎么每个人都拿着洗漱用品，头发还是湿的？”
孟紫葵解释道：“红楼，洗澡的。澡堂，知道吗？”
作为一个南方人，蒋杉一脸惊讶，重复道：“澡堂？”
孟紫葵继续说道：“就是洗澡的地方。分成男澡堂和女澡堂，大家都在一起洗，坦诚相见。”
蒋杉目瞪口呆：“难道自己住的宿舍里面不能洗澡吗？”
孟紫葵摇摇头，笑道：“宿舍的卫生间里没有洗浴设备，据说要安装了，不过肯定要等到我们毕业之后了。你以为是你国外豪华的留学生公寓吗？你的住宿费也是我的好几十倍呢。”
见蒋杉还是一脸震惊的样子，孟紫葵又故意逗他说道：“有时候冬天洗完澡来不及吹干头发，从这里走回宿舍就这么几分钟。但是一到宿舍摸摸头发，天哪都结冰啦！”
孟紫葵说的话对蒋杉来说是匪夷所思的。在他的观念里，洗澡要排队，在拥挤不堪的食堂吃饭，宿舍没有热水要靠热水瓶打水完全是想象不到的事情。孟紫葵像是给他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令他觉得无比的新奇和有趣。眼前的孟紫葵，由于成功的医美手术和谨慎小心的术后维持，已经出落得相当漂亮。在蒋杉眼里，孟紫葵和自己在英国见到的那些资深白富美并没有什么区别。况且她还有一种独特的感觉，态度自然而温和，不矫情不娇气，并不是一碰到不顺心就皱眉的豌豆公主。
直到临近晚上十一点，蒋杉依旧舍不得与孟紫葵道别。他和孟紫葵讲自己的成长背景，讲多年在英国念书的种种经历，讲自己的物理专业。坦诚的男孩孟紫葵不是没见过，但这个级别的男孩如此坦诚是很少见的。越是和自己的社会地位和家庭背景差距大，就越没有坦诚的必要。比如顾森。他压根就没有把孟紫葵放在眼里，也没有想跟她持续发展，因此完全不会和她聊到与自己有关的事。每天交流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内容，再配上一些你想我我想你的空话，毫无营养可言。看似每天都在联系，其实根本没有增进了解，两个人还是和最初一样对彼此十分陌生。
“我觉得你应该去更好的地方，过更好的生活。”在送孟紫葵回宿舍的路上，蒋杉忽然说道。
孟紫葵笑了笑，回答道：“我觉得也许这就是我能过上的最好生活了。”
蒋杉停下脚步，一脸真诚地说道：“我说这话并不是为了讨好你，而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值得更美好的一切。我想带你去看更远的风景，去有名的餐厅吃饭，逛漂亮的商场。其他女孩子有的那些，我想让你也拥有。我认为你值得。”
蒋杉的话说得坦率而真挚，让孟紫葵措手不及。她以为像这种级别的男孩，都会像顾森那样欲擒故纵，享受的不过是一种操纵感情的优越感。孟紫葵忐忑地问道：“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呢？”
蒋杉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因为我喜欢你。”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孟紫葵脱口而出。对于顾森，她始终想问的问题是“你为什么不喜欢我”，而对于蒋杉，她想问的问题却是“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也许对于孟紫葵来说，如果顾森还是一个现实中可以触及到的人，那么蒋杉便是离她更遥远存在。如果没有那么多机缘巧合，她根本不可能会在现实生活里和他认识并且成为朋友。
蒋杉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回答道：“你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比我做过的所有题目都难。也许是因为你让我明白了，这世上真有一见钟情这回事。”
蒋杉的话让孟紫葵的心里飞出了千万只蝴蝶，这些蝴蝶承载了所有她少女时代的梦境与幻想。
孟紫葵从未期待过蒋杉能如此主动地分享自己的生活，更从未想象道他会用这么直白而坦诚的语言表白。这个连丁小乔都赞不绝口的男生，居然对自己产生了爱意，这让孟紫葵产生了巨大的骄傲。那些在顾森那里失去的自尊和自信，她又从蒋杉这里拾了起来。
孟紫葵原本平静的夜晚被蒋杉的告白彻底打乱了。两人告别后她怀揣着千万只蝴蝶跑回了宿舍。遇到这样的爱情，哪个女孩子能忍住不心动呢？但在心动背后，又隐藏着深深的担忧。她觉得蒋杉是那样遥远而美好，和自己的生活格格不入。眼前狭小而简陋的四人间宿舍，窗户望下去开满便宜小摊的后街，水龙头出水时大时小的公共洗漱间，这所有的一切都与蒋杉的世界相去甚远。她感觉自己是个跃跃欲试的小孩，想摸一摸红色的玫瑰，却又害怕被玫瑰的尖刺刺破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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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孟紫葵想了想，决定把这个问题抛给塔罗牌来解决。她悄悄拿出藏在抽屉里的一副塔罗牌，想看一看命运在冥冥之中的安排。孟紫葵对塔罗牌只有一点粗浅的认识，偶尔拿它打发时间。人类在对某一项事物及其无能无力的时候，就会开始想要借助玄学的力量。古往今来，求雨、拜佛、祈福，皆是如此。现实的眼界和努力已经无法帮助自己做出选择或者实现愿望，那么就只能期待唯心的神秘主义来给予指导。这一次，孟紫葵也好奇究竟会抽到一张什么样的牌卡。
她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牌，紧张地翻转过来。
“啊，命运之轮！”孟紫葵不禁念出了卡牌的名字。呈现在她眼前的是那张在此时难以解读的命运之轮。命运之轮是塔罗牌里一张及其特殊的牌。它代表着未来会发生的某种改变，这种改变足以影响人的一生，但很难说是好的改变或死差的改变。挑战和机遇并存，有幸运也有风险。
拿着这张命运之轮，孟紫葵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在蒋杉离开那天去机场送机。不仅仅是因为这次蒋杉的到访极有诚意，处处透露出一种呼之欲出的爱慕心情。更加重要的是，塔罗牌给了孟紫葵一丝启发，促使孟紫葵想要挑战一番丁小乔口中说的“规则”这种东西。规则虽然是存在的，但这世界上一定会有打破常规的人。概率即使无比渺茫，但毕竟也是存在的，说不定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主意已定，重新找到了目标，孟紫葵一下子安心了许多。到了蒋杉出发的那一天，她全副武装，又拿出了以前那股劲头，细致到每一个毛孔。在机场看见蒋杉的时候，她毫不发怵，大大方方地打了声招呼。蒋杉已经办好了登记手续，站在海关大厅前一脸欣喜地看着孟紫葵。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蒋杉低声说道。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下午有课，我一结束就去赶机场大巴了。”孟紫葵一边向蒋杉解释，一边四下打量。蒋杉似乎是一个人，连之前说过要来送机的丁小乔也不见踪影。
孟紫葵问道：“你一个人来的吗？你家人朋友没来送你？小乔呢？”
蒋杉笑了笑，回答道：“我家人都不在燕北，所以没有来。这一次是专门来参加顾森的生日会，所以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小乔今天要参加他们家一个业内的聚会，我让她不要来送我了。这些都不重要，其实你来了，我就觉得这一趟很值得。”
孟紫葵想说点这么，却又觉得无论什么言语也无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只好说道：“谢谢你喜欢我。”
蒋杉笑着伸手揉了揉孟紫葵的刘海，这样亲昵的举动却并不让她觉得反感。航班时间越来越紧迫，蒋杉挥了挥手中的机票，说道：“你会等我的，对吧？”
孟紫葵还没有仔细思考蒋杉话里的含义，只好机械地点点头，回答道：“对。”
蒋杉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朝孟紫葵挥了挥手，往海关走了几步后又停了下来。他在原地犹豫了几秒钟，最后又转身大步向孟紫葵走来。孟紫葵只觉得蒋杉一下子变得很近很近，他不由分说揽过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
“不要去香港了。来伦敦吧，和我在一起。”
第36章 壁花小姐与纸巾兔子
孟紫葵似乎拥有了一场奇幻的爱情，而林晚橙也正经历着一场不可思议的友情。何太太的热情宛如江南三月的春风，和煦而温暖。而在这柔软与美好背后，是林晚橙也无法确定的人心。
何太太和自己是真正的友情吗？林晚橙不知道。
不同阶层的人之间能否有真心存在，这实在是一个难以证明的话题。林晚橙的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因为何太太的心情直接影响自己未来的走向。何太太若是心情好，那么随便给予她一点小小恩惠就足够她生活安逸。何太太若是心情不好，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会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她手中此刻拥有的一切都会被悉数收回。
在何太太的极力邀请下，林晚橙参加了由知名的医美机构大佬丁子恒举办的聚会。丁子恒早先是泌尿科医生出身，在医美旋风刚刚萌芽的那阵子就果断从体制内辞职，自己出来开设了医美诊所。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已经演变成了众所皆知的医美连锁机构。
丁子恒非常有生意头脑。隔三差五他便会举办一些聚会和沙龙，但主题都定得相当高雅，不是古典音乐鉴赏就是日式插花艺术，很符合贵妇圈里的一贯审美。圈子里的太太们凭着丁子恒办的聚会互相认识，扩大社交圈，有空还会约一约名媛下午茶之类的活动。贵妇们是丁子恒客户群体中的主流力量，比一般的散客拥有高得多的消费能力。何太太也是医美机构的常客，因此这样的聚会自然也是要捧场的。
丁子恒深谙其受众群体的心理。这次的聚会主题居然起了个振奋人心的“女性力量的崛起”，每位养尊处优的太太都认为自己是优秀女性的代表，因此参会者络绎不绝。何太太蛰伏了许多年，现在也终于想重出江湖为自己搏上一回。备孕当然是积极而低调地备着，社交活动也比以往出席等更勤快了。对于娘家的各项生意，何太太也开始频频插手。这朵温室之花终于开始觉悟，未雨绸缪，试图在占了劣势的婚姻生活里争取回主动权。
“晚橙，这个丁先生可不一般。他是个普通的医生出身，现在已经是知名医美企业的董事长了。平时他经常举办这些聚会，来的人虽然大部分都是女人，但这些女人可都是知名人士的太太们。”何太太慢悠悠地对林晚橙介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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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林晚橙感叹道：“从医生变成成功的企业家？这转行跨度也太大了吧。”
何太太点点头，流露出几分佩服的神色：“更厉害的是，他一个人发家之后，又把家里的亲戚全给带起来了。公司里各个是好的职位都是自家亲戚把守着，可以说是一人得道，全家致富。”
何太太说完，又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你别看他的经历像是个暴发户似的，这几年的投资做得相当顺利。近期还大手笔在做沉浸式的度假酒店，预期收益很可观。可以说现在丁子恒的风头是没人能比，大家都急着想和他搞好关系。否则那些old money怎么可能来捧一个暴发户的场？他也算是个风云人物了，只不过有点可惜。”
林晚橙又好奇地问道：“什么可惜？”
何太太叹了口气，说道：“丁太太很早就去世了，也没有留下孩子。据说他们俩是患难之交，感情很好。你看丁先生到了这个岁数还独自一人，实在是难得。”
林晚橙不禁有些惊讶，问道：“他没有孩子？”
何太太点点头，回答道：“没有。像他这种身价的人，孤身一人是很罕见的。哪怕是我，现在综合各方面因素考虑，也想要个孩子。只能说丁先生太专情了，太太去世少说也有二十多年了，一直无法接受新人。我听说他有个侄女，英国留学回来的，已经开始在企业里试着处理各项事务了。也许就是想把她培养成接班人也说不定。不过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要毫无保留地传授多多少少心里还是会有点隔阂吧。丁家现在也是各种明争暗斗，我们私下也会聊起来，简直比电视剧里的宫斗大戏还精彩。”
丁先生的故事又一次印证了林晚橙笃信的真理。没有任何人的华丽生活是绝对完美的，仔细寻找总能找到皱褶下暗藏的跳蚤。然而丁先生的实力的确是不容置疑，身边一位位花团锦簇的太太们就印证了这一点。先生们或许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说一些违心的场面话，但太太们的行动却是最能代表真实想法的。她们总是奔向最炙手可热的项目，最呼风唤雨的人物。先生们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合作请求，总是由太太们在下午茶和沙龙聚会上用话家常的口吻轻轻松松地传递。成功婚姻对于他们来说不仅仅是融洽的感情，更意味着两个人以成功合伙人的身份相处多年。此时富太太们前仆后继地来参加丁先生举办的活动，那么此刻的丁先生必然是舞台中心的人物。
林晚橙往四周张望了一番，感到自己确实来错了地方。到场的嘉宾们果然都是和太太所说的贵妇，虽然妆容低调，但鞋子和包绝不马虎。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礼貌而疏离的客气，令人看不清她们的真实表情。
“来，晚橙你过来，我介绍你和丁先生认识。”何太太忽然招呼道。
林晚橙正在窗边发愣，听到何太太的声音，赶紧快步听话地走向何太太。何太太身边站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看起来个子不高，戴一副眼镜。长得并不出众，但却有一股强大的气场，让人能够自然而然地猜到他便是这场聚会的主角。
“何太太，这是你朋友吗？以前似乎没有见过，是第一次来吗？”男人熟络地和何太太打了招呼，又友善地朝林晚橙伸出手来。
林晚橙紧张地和丁子恒握了手。他的手温和而有力，居然让林晚橙产生了一丝安心。何太太在旁边继续介绍道：“这是林晚橙，我的英语老师。现在是在燕外上学的优等生，说是家教，其实和我妹妹是一样的。这次特地带她来参加丁先生的聚会，希望可以多多向在场的各位前辈们学习。”
何太太的话说得漂亮又从容，丁子恒谦虚了一番后，认真地打量了林晚橙一番，说道：“能考上燕外很了不起。看得出来，林小姐真的非常优秀。”
听到丁子恒的夸奖，林晚橙的脸瞬间红了起来。何太太也想快些开始今天的社交行程，便让林晚橙自己先坐一会儿。林晚橙在甜品区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在场的人中，除了何太太，林晚橙谁也不认识。整场聚会中，其他人都是抱着目的而来，只有林晚橙一个人在专心致志地吃甜点。把马卡龙所有口味吃了个遍，她又开始兴致勃勃地品尝放在金丝小盘子里的闪电泡芙。林晚橙虽然在同龄人中间算是成熟的，到了这人人皆是人精加贵妇的场合，不免也露怯了。她像一个无人问津的壁花小姐一样，充当着众人的背景板。为了避免尴尬，她只好不停地往嘴里塞甜点，企图用咀嚼食物来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突兀。
“林小姐，你很喜欢今天的甜点吗？如果喜欢的话，等下结束我让他们再给你打包一点新鲜的，你带回去吃吧。”林晚橙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浑厚的声音。她赶紧放下手里还没吃完的半个泡芙，回头一看，正好迎上了丁子恒笑盈盈的目光。
林晚橙不好意思地回答道：“不用了…我就是没事做，所以坐着吃东西打发时间。”
丁子恒随和地在林晚橙对面坐下，继续笑着说道：“你别紧张，你继续吃就好了。这种聚会对你这样年轻的女孩子来说，的确是有点太没意思了。我侄女和你差不多大，她就不喜欢这种场合，所以今天没有来。不然我还可以介绍给你们认识。她去年刚从英国回来，是个蛮潇洒的姑娘。”
林晚橙点点头，心里却在想，这种年轻的白富美，未必想和自己这样的普通女孩成为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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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这样的场合很无聊吧？”见林晚橙不说话，丁子恒又抱歉地问。
林晚橙笑了笑，回答道：“嗯，我都说不上话。我宁愿找一部韩国老电影看。”
面对丁子恒，林晚橙心里十分紧张。她不敢抬头看他，手却不由自主地把那块放在眼前的餐巾折成小兔子的模样。
丁子恒看了一眼林晚橙手里用餐巾折的兔子，忽然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情绪。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还是个一无所有的年轻人的时候，有个人也是这样坐在自己的对面，低着头一下一下地把餐巾折成一只兔子。
在这种感性情绪的作用下，丁子恒恍然间对这个比自己小了好几轮的女孩闪过一丝错觉。
他小心翼翼地邀请道：“林小姐，冒昧问一句。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以邀请你看电影吗？”
第37章 工具人
丁子恒的邀请令林晚橙受宠若惊。
当林晚橙在回去的路上忐忑不安地告诉何太太自己收到丁子恒邀约时，何太太流露出了几秒深深的震惊。即便是圈内知名的资深白富美，即便见识过无数离奇又蹊跷的男女故事，何太太也找寻不出林晚橙有什么过人之处。林晚橙长得平平无奇，她体态圆润，按照时下某些严格的审美标准来看，甚至还有些胖乎乎的。她的五官也没有什么出挑之处，只能说是温和无害。何太太实在搞不明白，这样见识过无数各种级别美女的丁子恒为什么会对林晚橙感兴趣。
但何太太转念一想，意识到这也许是一个与丁子恒拉近距离的好时机。林晚橙毕竟是她何太太带去的，理应算是她的人。丁子恒要是真的对林晚橙有了什么其他的想法，那自然也能惠及到何太太。何太太心里想起了一个粗俗的比喻。所谓打狗要看主人，那么对狗表示好感自然也得向主人适当地意思意思。她目前还不能断定丁子恒的真实目的，但至少可以抓住这个机会试一试。毕竟何太太现在正在跃跃欲试，打算靠着自己的努力在事业领域中搏上一回。若是丁子恒愿意和自己合作，积累一定的成绩，那么日后也能成为自己向哥哥和丈夫提出条件的资本。主意已定，何太太迅速卸下震惊的神情，换上了闺蜜姐妹般温柔的笑容
“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要我说，你就得去呀，看电影又不算什么。我们公认丁先生是个有品位的人，喜欢艺术。你和他多接触接触也好，感受下艺术的熏陶。再说，你现在不是快毕业了吗？他手上有很多相当优越的工作机会，没准就给你了。”何太太说得云淡风轻，却处处透露出让林晚橙好好把握机会的意思。
林晚橙有些尴尬，她此前从未和异性一起看过电影。况且丁子恒至少比她大了三十岁，他们之间应该也没什么共同爱好和话题。林晚橙低着头，小声说道：“可是我不敢…我们才见过这么一次面，就要去看电影吗？他约我这周六看一部小众的老电影，这也太突兀了。”
何太太安慰道：“你别想太多。丁先生也许只是觉得和你投缘，所以才这么直截了当地邀请你。说实话，这种坦坦荡荡的人反而比那些拐弯抹角的人好多了。他也是公众人物，不会对你怎么样。而且你想想，你有什么可忌讳的？他能图你什么呢？”
何太太本意是想宽慰林晚橙，然而这最后一句话说得却着实刺耳。林晚橙心里有些不舒服，原来在何太太眼里，自己是如此地平凡，甚至一无是处。林晚橙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低头反复揉搓浙自己书包的带子。何太太见林晚橙不说话了，又继续说道：“晚橙，我觉得这次机会真的难得。这些成功男人嘛，物质上特别丰富，精神上却总是空虚的。总想找个人说说话，聊一聊艺术和生活之类的。一般呆板的花瓶女孩，看看就行了，要是真聊天，还聊不到一块儿去呢。像你这样的又有知识又有涵养，还能有自己想法和见地的女孩，其实不多的。你要是觉得和他交流不开心，大不了下次不去就好了。这一次，你总得给他一个面子，也是给我一个面子。你说是不是？”
何太太把自己搬了出来，这下林晚橙真的无法拒绝了。林晚橙倒是不怕得罪丁子恒，但却害怕得罪何太太。自己在何太太家当家教，挣了丰厚的薪酬，足足是其他在韩企实习的同学的好几倍。且何太太已经跟自己建立了某种微妙却紧密的联系，一旦放弃也着实可惜。想到这里，林晚橙的态度软了下来。她抬起头望着何太太说道：“那我到时候应该注意些什么呢？”
听林晚橙这么说，何太太明白这个女孩差不多已经答应了，也就放下心来随意地说道：“不用特别注意。丁先生人很好的，随和大方。况且你对他来说只是个小女孩，你说什么他都不会为难你的。”
何太太把林晚橙送回学校，又告诉她有情况可以随时联系自己。此时的林晚橙，在何太太心里的分量又重了一些。她原以为林晚橙只是个任劳任怨的小助理，没想到机缘巧合下居然又能跟丁子恒再搭上一层关系。到了现在，何太太更觉得自己当时在家庭教师二选一的过程中选择了林晚橙是一个尤其正确的选择。她越来越相信林晚橙也许就是自己命中的小福星，是可以带来源源不断的好运的。
林晚橙告别了何太太，心事重重地走在回宿舍的小路上。她感觉自己的人生即将发生一些重大的变化，但又不知道具体会是什么变化。她焦虑、不安却也隐隐有些期待。当时的林晚橙毕竟也知识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多多少少也有一些虚荣心。能够有这样的业内大佬给自己抛出橄榄枝，她竟莫名觉得有些高兴。至少，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是存在某些闪光点的，而这些闪光之处又被丁子恒这样一个人人敬畏的角色所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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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学姐，你又出去实习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林晚橙身后响起。林晚橙猛地一惊，回头一看，正是一直对自己热情不减的司徒星。
林晚橙惊讶道：“你怎么总能遇上我？”
司徒星笑道：“对啊，无论你在哪儿，我都能找到你。”
几周不见，司徒星看起来又瘦了许多，显得脸部的轮廓越发清晰起来，比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分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林晚橙看着他瘦骨嶙峋的样子，有些隐隐的担心。
“司徒，你最近真的没事吧？怎么感觉你一次比一次瘦呢？身体不好就及时请假，不要硬撑。还有，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我说，不要瞒着，知道吗？”林晚橙关切道。
司徒星却笑着摇摇头回答道：“别担心，我没问题。学姐，这次找你是有件事情想跟你说。”说到这里，这个一直不愿意放弃的男孩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鼓足勇气说道：“学姐，这个周六你有时间吗？我想请你看电影。”
林晚橙愣了一下。下周六，正是丁子恒邀请自己的时间，没想到司徒星居然也约自己在同一天看电影。可是自己已经答应了何太太，如果一下子反悔的话可能会让何太太在丁子恒面前下不来台。林晚橙犹豫了起来，不知道是否该为丁子恒而拒绝司徒星。何太太屡次提及丁子恒的重要性，可想而知他一定是个厉害角色。司徒星毕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学弟，偶尔拒绝一两次应该也没问题，大不了到时候自己请他吃顿饭作为补偿就好了。林晚橙在心里酝酿起回应的话语，斟酌着该如何礼貌且不露声色地拒绝司徒星。然而在真诚的人面前，编造理由实在是一件困难的事。
见林晚橙面露难色，司徒星赶紧安慰道：“怎么了？学姐是有别的事要忙吗？学姐要是太忙的话就算了，你忙你的吧，我没关系的。那我们下次再一起看吧。”
说完之后，司徒星又特地补充了一句：“学姐，以后一定还会有机会的。”
看着司徒星故作轻松的样子，林晚橙心中泛起一丝愧疚。虽然自己早已拒绝了司徒星，但这个男孩却一直默默给予热情和真诚。如果不是因为丁子恒的邀请和何太太的暗示，那么林晚橙觉得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司徒星的。
“那个…司徒，其实我…”林晚橙正想开口解释几句，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何太太打来的。林晚橙看了一眼司徒星，有些为难，并不敢接起电话。司徒星看出了林晚橙的顾忌，对着林晚橙笑了笑，便转身识趣地走开了。
林晚橙一接起电话，便听见何太太激动的声音：“晚橙，你肯定猜不到怎么回事！丁先生居然特地找我打听你的喜好，说不好意思这么唐突地约你，想送你一份贵重一些的大礼物呢！丁先生说的大礼物，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东西。你就好好期待一下吧，一定会有惊喜的。”
“大礼物？”林晚橙心里纳闷。这个所谓的“大礼物”，究竟有多隆重呢？
“对，这次是丁先生亲自打电话问的我，他表现得相当严肃认真了。晚橙，准备一下，和丁先生到时候好好聊一聊。”何太太的语气里满是笑意，似乎比林晚橙还要高兴。
何太太的声音听起来喜气洋洋的，林晚橙却笑不出来。她拿着手机，怔怔地望着司徒星默默离去的背影。司徒星走得很慢，似乎在等待林晚橙忽然改变主意，这让她心里泛起了许多莫名的自责。
很多年后林晚橙回忆起来才终于明白，那个落寞而忧愁的背影，是她为了理想中的生活而付出的代价。
第38章 满赠礼品
束白期待已久的首尔之行因为有了陈嘉怡的加入而变得微妙而尴尬起来。每天当束白和霍知程一起外出参加会议或者考察时，陈嘉怡就在酒店里补觉。而当束白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又加班加点开始准备第二天的材料时，陈嘉怡的精彩生活才刚刚开始。她陪霍知程出席各种饭局，坐在霍知程旁边，充当一个养眼而懂事的花瓶角色。饭局结束，霍知程便带她在首尔的各大商场穿梭，逛街购物。霍知程希望束白在事业上帮助自己，但每天都聚焦在工作上也让人精疲力尽。和束白这样的女孩一起工作是非常令人踏实放心的，她也总能交出众人都满意的答卷。
然而在霍知程眼里，束白多多少少还是欠缺一点女性该有的风情。她永远眉头微皱，正襟危坐，让人不由自主地保持着严肃的状态。霍知程的事业已经到达了一个相当可观的高度，他不用每时每刻都高度集中在工作上，他渴望在事业顺风顺水的间隙里有一些轻松的个人生活。在这个方面，霍知程无疑是会让束白失望的。他并非是一个没有情感污点的男人，甚至，他那点私生活要是放到社交媒体上被大家讨论的话，也是必然会收获大批谴责和讽刺的。但是霍知程足够自信，他认为自己的成就足以支撑自己这辈子放浪形骸一把，毕竟身边的朋友们也都是这样做的。相比于周围其他人过火的玩法，他反而觉得自己已经很克制了。中年生活相当不易，所以必要的时候还是需要陈嘉怡来成为中年男人的一挤风油精，提神醒脑。
束白当然知道陈嘉怡与霍知程之间的关系，但她万万没有料到霍知程能这样堂而皇之地把陈嘉怡带在身边一起出国。束白想，霍知程未免也对自己太放心了。他高估了束白的忍耐力，又低估了她的嫉妒心。他一时疏忽，完全忘了束白也是个年轻的女孩，拥有年轻的爱与情感。当束白熬夜把第二天要用的材料翻译好时，她才发现已经接近凌晨两点。束白感到自己饥肠辘辘，于是顺手套了件衣服，打算去便利店里随便买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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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束白穿着宽大的暗灰色长袖t恤，带着黑框眼镜，头发乱蓬蓬地扎成一个马尾。她酒店楼下的24小时便利店里拿了一瓶维生素功能饮料，又买了一个饭团，困倦地走到收银台结账。忽然，便利店的自动门音乐响起，一对男女挽着手从外面进来。束白下意识地转头一看，对面是刚从江南区的club里尽兴而归的霍知程与陈嘉怡。陈嘉怡穿得十分抢眼，披着一件奶白色的羊毛大衣，里面黑色皮裙上闪着星星点点的珠光，把束白映衬得更加灰暗了。
霍知程还没开口，陈嘉怡倒是先叫住了束白：“束白，你怎么光吃饭团呢？我们今天去江南那边吃了正宗的韩牛，还喝了参鸡汤。早知道你没吃饭，就给你打包一点带回来了。”
束白捏紧了手里的饭团并不说话。霍知程赶紧挣脱了陈嘉怡挽着自己的手臂，尴尬地向束白打招呼：“束白，这么晚还没睡啊？”
束白扶了扶眼镜，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刚帮你做完明天要用的材料，下来买点东西。”
听到束白的回答，霍知程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两个女孩里，明明是束白付出得更多，但自己却总是带陈嘉怡去享受生活。想到这里，霍知程含着几分愧疚说道：“你太辛苦了，要不明天你休息一天吧？”
束白摇摇头回答道：“不用，我觉得还可以，抗得住。反正也就这几天，回国我可以好好休息。”
霍知程想了想，又说道：“我看你这次来都没给自己买什么东西。这样好了，明天嘉怡正好要出去购物，你有什么想买的告诉她，让她帮你带回来。”
束白不习惯这样三个人交流的场合。即使她知道现阶段是不可能获得霍知程百分之百的关注，她还是希望所有的沟通仅仅存在于他们两人之间。有陈嘉怡在，束白总觉得别扭。她慌忙摆了摆手，推辞道：“不用不用，我大二的时候来韩国当过交换生的，这里的东西我都不太稀罕，所以不用特地给我带了。我先回去了。”说完便匆忙地扭头离开，把霍知程和陈嘉怡留在了便利店门口。
“看不出来束白在韩国当过交换生，一点时尚的气息都没有。可能她交换生期间所有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学校内部吧。这和在国内有什么区别，真是交换了个寂寞。”望着束白的背影，陈嘉怡露出一丝轻蔑的嘲讽。
霍知程厉声喝止道：“不要说这种话。其他人随便你怎么说，但是束白，你最好不要欺负她。”
陈嘉怡撇撇嘴道：“不就是个翻译吗？外语学校一抓一大把。除了燕外，还有很多学校有韩语系，找个韩语翻译多容易啊。她很土，这是事实啊。干嘛这样宝贝她？”
霍知程冷着脸，并不直接回答陈嘉怡的问题，而是又重复道：“我让你别欺负她，你照做就是了。明天你出去逛街，你买的任何东西，照例给束白也买上一份。刷我的卡。”
陈嘉怡撅着嘴嘟囔道：“我买的东西，她也穿不了，她也用不上。她和我的品味气质，能一样吗？”
陈嘉怡还想说点什么，被霍知程严厉的眼神给憋了回去。她搞不懂霍知程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地带束白来，那个灰扑扑的女孩在整个光鲜亮丽的队伍里显得非常突兀。霍知程的话对陈嘉怡来说就是命令，虽然依旧有些不服气，她还是接过霍知程递过来的卡。
束白第二天翻译了一整场会议，回到酒店时已经累的精疲力尽。会议进行得很顺利，束白功不可没。霍知程邀请她一起吃饭，但她拒绝了。此刻束白只想倒头大睡，做一个彻底的放松。她刚刚洗完澡换上睡衣，房间的门铃响了起来。束白从猫眼里往外看了看，发现是拎了一个巨大购物袋的陈嘉怡。束白疑惑着打开门，陈嘉怡却一反昨日的常态，满脸笑意。
“束白，听说你今天翻译得超级好，连韩方代表都夸你呢！”陈嘉怡头一次对束白进行称赞，束白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束白谦虚道：“没有没有，那是客气话。”
陈嘉怡把那购物袋往束白手里一递，笑着说道：“这是我给你挑的礼物。昨天will特地嘱咐的，我逛了整整一天，不敢怠慢。”
“will是谁？”束白满眼疑惑地问道。
陈嘉怡又笑道：“就是知程啊，他英文名叫will，你不会不知道吧？昨天你走了以后我和他又聊了很久，一直到好晚才睡，今天都累死我了。本来不想出门逛街的，但他一定要我出去玩，还让我给你选礼物。哎，所以我今天真的是帮你选了好久。给你挑的都是好东西，你快看看吧！”
陈嘉怡刻意在束白面前显示着自己与霍知程的亲密关系，这让束白心里那丝小小的嫉妒不断地泛滥开来。她接过那个袋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都是一些美妆产品。
陈嘉怡断定束白只是个书呆子，对这些美妆用品毫无概念，因此继续说道：“好啦，不用谢我，你以后对我热情一点就好了。不要总是冷着个脸，显得很高傲似的。”
陈嘉怡要的就是束白对她彻底的承认和羡慕。陈嘉怡想，她比束白漂亮太多，会跳舞，又会social，总是人群里闪耀的那一个，束白理应对自己充满崇拜。她不喜欢冷漠而毫无表情的束白，简直没有把她陈嘉怡放在眼里。望着向自己邀功的陈嘉怡，束白只好简短地回答道：“谢谢你，麻烦你了。”
尽管陈嘉怡对束白的反应还不够满意，但束白眼里已经流露出了深深的倦意。陈嘉怡把东西放下，简单道别后便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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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束白把购物袋拿进房间，漫不经心地打开看了看。袋子虽然是鼓鼓囊囊的，但里面尽是些小东西，大抵是一些化妆品、睫毛夹、面膜之类的。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应该是街边随便一家中低端的品牌店就可以买到的，并不像是陈嘉怡形容的“好东西”。
这些东西真的是陈嘉怡精挑细选出来的吗？束白拿起几样来看了看，上面的价格标签都已经被陈嘉怡小心地撕掉了，但产品包装袋后面印刷着的韩文却让束白的心瞬间跌落谷底。从这一刻开始，她不再对陈嘉怡抱着宽容的态度，那份嫉妒之心也瞬间演化成了深深的不满。
陈嘉怡觉得自己做得已经相当谨慎小心，束白不会发现其中的蹊跷。这是她逛街给自己买了无数贵重礼物之后附赠的小礼品，把这些东西送给束白，既免去了给束白选礼物的麻烦，又完成了霍知程交待的任务。她满心喜悦地奔赴霍知程安排的饭局战场，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引发了另一个女孩心中的愤怒。
不懂韩文的她不会知道，在每样东西的后面，都清清楚楚地标着“满赠礼品”这几个字。
第39章 终点站
首尔之行接近尾声，陈嘉怡也收获颇丰。来时两个空荡荡的行李箱装满了战利品，同时，这几天行程也为她积累了足够的素材。陈嘉怡悠闲地打开自己的社交平台，从从容容地写上一段没什么实质内容的鸡汤感悟。配图从江南富人区的club，到新晋热门打卡地点的弘大咖啡馆，再到老牌购物商场乐天免税店。在景色中又穿插着她个人精心挑选过的照片，俨然是个标准的富家千金。编辑完图片和文字，陈嘉怡并不着急发送，毕竟最关键的一步尚未完成。陈嘉怡想，必须要加个定位，才更能显示自己白富美的身份。她不急不慢地喝了一口水，慢悠悠地将定位于定在了此次出行入住的酒店，首尔的丽思卡尔顿。
陈嘉怡刚刚按下发送键没过多久，点赞数和评论数就已经相当可观。看到不断跳出来的新提示，陈嘉怡感到很满意。她当网红博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在平台上有一百多万的粉丝。虽然算不上是顶级大网红，但毕竟也是个小小的公众人物。和其他女孩主打美妆美食不同，陈嘉怡在网上专门分享自己的旅行经历。她分享的地点大多都在海外，而整个旅程又都十分精致。去的餐厅都价格不菲，入住的酒店都高端奢侈。在其他同龄人都在为旅行机票住宿伤脑筋的时候，陈嘉怡早已见识过私人飞机与游艇。她得意地想，自己完全不需要为了省钱而穷游，毕竟她的旅行都是豪华游与奢侈游。
正因为超越年龄的奢华与漂亮的外形，陈嘉怡在社交平台上迅速吸引了一大群粉丝。总有人对其富裕的生活感到好奇，但这些刺探隐私的留言和私信她统统都不回。陈嘉怡知道，想要留住粉丝必须是要保持一点神秘感的。但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并非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白富美。陈嘉怡对“货真价实”的定义是原生家庭有钱。只有原生家庭有钱的女孩才是真正的小公主，而从男友或者伴侣那里获得的金钱，多多少少没那么硬气。更令她气馁的是，霍知程连个真正的男朋友都算不上。他在自己的朋友圈里从不出镜，也拒绝和她合影。他要她在一切平台上保持绝对的低调，不能出现他的任何线索。想到这里，陈嘉怡心里泛起了一丝不甘。她的恋爱谈得完全没有动静，纵使得到了纸醉金迷的生活也不允许炫耀，宛如锦衣夜行一样。陈嘉怡感到委屈，于是背着霍知程偷偷摸摸搞起了社交平台上的账号，记录自己的旅行与生活。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成为了她的粉丝，这让陈嘉怡有了几分安慰。
陈嘉怡拿起手机，一条一条地欣赏起网友对自己的赞美。表达羡慕、夸她貌美，这些评论他早已习以为常。翻到下面，陈嘉怡忽然看到了一条有些刺眼的留言。
“整天到处飞来飞去，吃好的住好的，也没见你念书或者工作，一定是有钱人的小三吧？”
陈嘉怡气得浑身发热。虽然已经做了一段时间的网红博主，但她仍对差评十分在意。平时她很少回复留言，但这一次在冲动的驱使下，陈嘉怡气呼呼地回复道：“自己家有钱不行吗？再说，为什么一定要是小三？我是正正经经的女朋友！”
网友不依不饶，很快回呛道：“正经女朋友？那你倒是放一张男朋友正面照啊，实在不行侧面照也可以。”
在霍知程对她绝对低调的要求下，她手上根本就没有两个人的合影。她就像是一个隐形的女伴，他们交往的过程也没有任何痕迹。陈嘉怡有些心虚，但还是倔强地回复道：“我为什么要自证清白？这和把自己肚子剖开给你看我吃了几碗粉有什么区别？”
和网友吵了几回合，陈嘉怡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对方的几句话完全刺中了她的痛处。首先，她的确不是什么正统的白富美。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人，虽然并不富裕，但从小花了大价钱让她学跳舞。考进舞蹈学院后，在一群优秀的同学中陈嘉怡的天赋和能力却并不出众。好在老天爷赏饭吃，她生得相当美，这种美足够给她找到别的出路。其次，霍知程也不算是她真正的男朋友。霍知程是不婚主义者，这一点陈嘉怡当然知道。她也知道他有两个孩子，却始终不愿意和孩子的母亲堂堂正正地注册结婚。但这一点又给了陈嘉怡以原谅自己的理由。她想，在法律上霍知程仍然是单身，因此自己也并非是破坏他人婚姻但第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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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想到这里，陈嘉怡心里释然了一些。她翻了翻自己的手机相册，发现了一张自己拍摄的与霍知程一起在釜山海鲜市场吃生鱼片的合影。图片中是她夹起一片生鱼片的样子，本意是拍自己新买的梵克雅宝手链，但不知为何对面霍知程的手却入了镜。照片并不那么清晰，但可以分明看出是一个男人的手，手上戴着的百达翡丽手表也显示出这个男人的身价。陈嘉怡刚才虽然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不会发照片自证清白，这一刻却动摇了。一方面，她的确想用照片当作自己有正式男友的证据，狠狠回击给她泼冷水的网友；另一方面，她忽然觉得自己应该为这段感情留下一些痕迹，否则哪一天结束了，根本没有人知道它存在过。
任何一个恋爱中的女人都无法做到完全低调。爱到某一个程度，自然而然就会想要抒发情绪，想要获得共鸣，想要留下证明。因此世界上大多数隐秘的感情被发现，都是由于当事人情到浓时不由自主地留下蛛丝马迹。陈嘉怡把那张自己和霍知程唯一的合影加了层梦幻的滤镜，鼓足勇气发了出去。这张照片比之前发的旅行照片获得了更多的点赞和回复，许多人甚至排队送上了祝福。陈嘉怡心里感到一丝幸福，仿佛自己真的有一位事业有成又大方的男朋友。她安慰自己，反正自己也没有发霍知程的正脸照，也就不算是坏了他的规矩。
第二天首尔之行正式结束，一大帮人聚在楼下集合，等待去往机场。大家都到齐了，唯独少了霍知程。陈嘉怡等得无聊，见束白在旁边安静地站着，便又走过去故意逗她：“束白，怎么样，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束白看了陈嘉怡一眼，只简短地回答道：“嗯，谢谢。”
陈嘉怡又继续说道：“听说我们回去坐的是公务机包机，你知道吗？公务机就是私人飞机，可不是那种大航班。我之前和知程坐过好几次了，束白你是第一次坐吧？等一下你好好体会体会，毕竟你人生里可能也就这一次。”
被一个自己看不起的人看轻是什么感觉？束白在收到那袋赠品之后才深深体会到。而此刻陈嘉怡的语气更是让束白感到屈辱，她低下头，平静地回答道：“不，这是我的第一次，但也有可能是你的最后一次。”
一向如同受气包一样的束白忽然说出如此具有杀伤力的话，这让盛气凌人的陈嘉怡感到不可思议。她正要反驳，霍知程却正好从电梯里出来。霍知程一脸冷漠的神情，并不迎接陈嘉怡亲热的笑容，反而走到了束白旁边，关切地问束白是否需要再去免税店买点东西。
“不用了霍叔叔，嘉怡已经给我送过礼物了。”束白的语气依旧平静，只瞥了陈嘉怡一眼。
陈嘉怡赶紧说道：“没错，我已经送过了。今天不是要坐公务机回去吗？就不要逛免税店了，早点上机，还可以看电影吃东西。”
霍知程并没有接话，也没有看陈嘉怡，而是对旁边一位随行人员说道：“你帮她叫一辆酒店的车，送到仁川机场。我们剩下的人坐我们原计划的车去公务机航站楼。”
“什么？仁川机场？不是坐公务机吗？”陈嘉怡一脸惊讶。
霍知程这才转过身来对着陈嘉怡，但眼里已经是当时面对曹曦月的那种冷漠：“我们是坐公务机，不过你就不用和我们一起了。我让人给你买了大韩航空的机票，你一个人坐普通的民航飞机回去。”
陈嘉怡目瞪口呆，过了好久才问道：“为什么？”
霍知程依旧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我立的规矩就是我的原则。你要是好好遵守，那么我也不会亏待你。我让你低调，不要暴露自己的行踪，不要在网上晒这晒那，你不听。那我也只能坚持我的原则了。以后我们不用联系了。”
陈嘉怡的大脑像忽然缺氧了一般。她不知道霍知程为何会忽然发现自己的账号，他明明对这种年轻人的app不感兴趣，平时也从未见他用过。
见陈嘉怡不说话，霍知程又补充道：“对了，回去之后记得注销你的账号。”说完便头也不抬地带着其他人上了车，把陈嘉怡一个人留在酒店门外。
束白上了车，透过车窗看见了留在原地一脸迷茫与绝望的陈嘉怡。束白想起了第一次见陈嘉怡时的情景，在她没有瑕疵的脸，她精致的珠光美甲，她昂贵的手包，以及她无比耀眼的美丽。车门缓缓关上，车子向前驶去，把陈嘉怡远远地甩在了后面。首尔的丽思卡尔顿，成了她网红生涯的最后一个打卡地。
霍知程这才舒了口气，对束白说道：“束白，谢谢你告诉我。不然可能以后要惹大麻烦。”
第40章 崇拜
连续ko掉霍知程身边的两名漂亮女朋友，束白忽然自信起来。由于外貌而产生的羞怯渐渐消散，在这一刻她终于发觉外貌的力量也不过如此。美丽的外表终有看厌的一天，且总能找到替代品，因此并不是坚不可摧的武器。
在束白看来，曾经的自己宛如是那个多年前在花团锦簇的领奖台上手足无措的自卑女孩。而现在，她蓦然发现原来当年她羡慕过的那些漂亮女孩，扒开精心包装过的外表，里面却异常单薄且笨拙。束白想，美貌和智慧并存的人毕竟是稀有的少数派，她已经拥有了其中一样，因此更应该心怀感激地好好利用。
束白第一次坐在公务机的座椅上，空间宽敞舒适，比民航的头等舱又提升了好几个档次。面对这超乎寻常的奢华，束白却并没有过分的激动和好奇。她平静而镇定地接受着命运极速的转变，保持着一贯的从容。谁能想到在两个星期前，她还住在燕外条件普通的四人间宿舍里。整栋宿舍楼都没有独立卫生间，冬天洗澡也要千里迢迢去大澡堂，晚上十二点准时熄灯断热水。而现在，她登上霍知程包下的私人飞机，坐在爱马仕的定制真皮沙发上，悠然自得地接过空姐递过来的仔细切好的水果果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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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束白不禁在心里感叹，命运总是这样出其不意。
等到飞机平飞，霍知程便拿出一个厚信封，笑着递给束白：“辛苦了。这个是你的报酬。”
束白犹豫地接了过来。她用手轻轻地捏了捏。信封的厚度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她有些忐忑地拒绝道：“这个太多了。我不能收这么多，你拿回去一些吧。”
霍知程摆摆手坚持道：“我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怎么还会有拿回来的道理？这几天你辛苦了，况且又帮了我大忙。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
见霍知程如此坚决，束白只好收下。霍知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又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嘉怡的个人账号的？她有那么出名吗？”
束白摇摇头，低声回答道：“不，我对各种网红博主都不太了解。只是那天在酒店里，我无意间点开了酒店的定位，发现相同定位的状态里，排在第一个的就是她。我顺手点进去才发现她是个网红博主。其实女孩子其实偶尔发一发也没什么关系，毕竟到了漂亮的地方旅行，总想炫耀一下的。只是她每一条定位都和你的行程相一致，再加上新发的照片里还露出了你的手表。我记得你跟我说过那是限量款，熟悉的有心人要扒的话，很容易就会找到你头上。所以还是小心一点。”
束白说的话半真半假。发现陈嘉怡的网红账号，这的确是偶然的。虚荣心作祟下的陈嘉怡每条状态都特意显示出定位，束白一搜附近的人，首先跳出来的就是网红陈嘉怡。然而揭发陈嘉怡却并不仅仅是担心霍知程被曝光，更多的是为了自己而考虑。陈嘉怡的炫耀，她的轻蔑，她时不时充满优越感的嘲讽，她拙劣的小花招都让束白觉得屈辱。此刻陈嘉怡的网红生涯已经彻底停止在了首尔。她过惯了优质的生活又缺乏谋生的技能，长期超越同龄人的衣食住行待遇又让她养成了懒惰的习惯。离开了霍知程的丰厚资源，陈嘉怡只是个普通的漂亮女孩，只能继续观望并为寻找下一棵可以栖息的大树。
听完束白的话，霍知程眼里流露出一丝感动，他放下手里的报纸对束白说道：“束白，我知道你是真心替我考虑。有你这样的后辈跟着我，我觉得很难得。”
听到霍知程的赞许，束白心里涌现出许多的骄傲。她想，感觉和心动都是可以在短时间内快速产生的，犹如电光火石一般，毫无理由。但是信任这种东西，只能靠时间一点点地日积月累。和其他女孩想要从霍知程那里获取富裕的物质生活所不同，束白想要的是成为霍知程绝对信任的人。这是她作为一名崇拜者的终极目标。
从机场辗转回学校，束白拎着一大包霍知程从免税店给她购买的各种礼物回到宿舍。宿舍门虚掩着，只有黄雁南一个人在。
除了黄雁南以外，宿舍其他的三个女生仿佛在同一时间都进入了另一个未知的世界。这个世界新奇而迷幻，带有一点隐秘的危险却散发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她们的外在或内心都在进入了这个世界后产生了许多的变化。只有黄雁南，她和四年前刚进学校时完全没有丝毫区别。她依旧保持着短发、素颜、矮小身材以及土气的穿着。在其他室友忙于准备出国材料抑或参加社交活动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每天按时起床上课吃饭，到点再回宿舍。束白推门而入的时候，黄雁南正坐在自己的书桌前认真地吃着泡面。
“束白，你回来啦？”黄雁南放下泡面，热情地向束白打招呼。
束白一边点头，一边从那一袋东西里拿出三个独立包装的小袋子，递给了黄雁南一个。
“这是我给你们带回来的。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零食和化妆品。我给你们三个特地准备了多一些的。雁南，你拿一个。”
黄雁南欣喜地接过来，笑着向束白道谢：“谢谢你！束白。这几天你们几个都不在宿舍，只有我一个人，实在是太无聊了。幸好你回来了，晚上睡前终于有人陪我聊天了。”
束白望了望林晚橙喝孟紫葵的床铺，问道：“她俩也不在吗？”
黄雁南点点头，回答道：“晚橙的亲戚来了，好像是她姐姐，两个人这几天出去住了。紫葵好像也是有什么事儿，好几天没回来了。”
束白往其他两个人的书桌上各放了一袋伴手礼，回答道：“毕业季嘛，大家都要忙一些，这也是很正常的。雁南你呢？找到合适的工作了吗？”
束白这么一问，黄雁南欢乐的眼神迅速暗淡了下来。她自嘲地笑了笑，回答道：“还没有。我这四年学得也不怎么样，公务员考试也没准备，考研也够呛。找工作的话，也没找到特别好的。大城市太难留了，实在不行我就回老家去了。”
黄雁南说的话倒是事实，她四年的成绩的确中等偏下，并且也没有什么过人的专长，性格也是腼腆害羞的。出于礼貌，束白还是安慰道：“别着急嘛，还有时间的，你慢慢找。这次带回来的零食太多了，我得找高霖，让他带到男生宿舍分一分。对了，高霖最近还好吧？”
一提到高霖，黄雁南暗淡的眼神瞬间又散发出了少女的神采。
“高霖拿到保研的名额了，保研到咱们学校的新闻系。”说完，黄雁南又补充道：“笔试的成绩比紫葵高了两分。你要是没有放弃名额，那保研的肯定是你。多亏你放弃了，高霖才有机会。谢谢你呀束白。”
黄雁南的话听得束白一头雾水，她疑惑地问道：“高霖保研，你谢我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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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黄雁南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赶紧转移话题道：“没有，我就是这么一说。你刚回来肯定累了，我帮你交给他！”
黄雁南拎着袋子在男生宿舍楼下等待高霖。她的表情和平时很不相同，带了几分少有的灵动和羞涩。束白在感情里是个崇拜者，黄雁南也是如此，只不过她崇拜的对象是平时做事大方得体的班长高霖。和她的室友们相比，黄雁南的大学生活没有发生任何奇遇，她的未来大概率也会是普普通通。作为一个燕外的女生，黄雁南觉得自己过于平凡，更离谱的是自己居然甘于平凡，完全没有想过要通过这四年改变命运。
高霖是她平淡生活里唯一的闪光点，在她眼里，他是完美而遥远的。若是其他人也了解到她内心的秘密，顶多无奈地摇摇头，甚至还会笑她不自量力。在一般人眼里，成绩优秀又能力出众的高霖和默默无闻的黄雁南是绝不相配的。然而这份崇拜依然让她着迷，让她心甘情愿热情澎湃地燃烧自己。
“高霖，这是束白从首尔带回来的。你拿回宿舍和大家分一分！”黄雁南一脸笑意。
高霖问道：“她让你送来的？”
黄雁南摇摇头，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回答道：“不是，是我主动提出给你送来的。我…就是想趁现在多跟你聊聊天，怕以后没什么机会见你。”
高霖伸出手接过黄雁南手中的袋子。他本想拿了东西立刻就走，但黄雁南的笑容实在是太过坦诚而热烈了，如果不回应的话就显得太过无礼。他四下张望了一下，迎着黄雁南炙热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说道：“谢谢你，雁南。”
黄雁南抿嘴笑道：“谢我干什么？”
高霖低下头，声音降得更低了：
“谢谢你…提前告诉我考试题。”
第41章 人生加速器
崇拜是一件令人疯狂又绝望的事。崇拜一个人的时候，恨不得将自己燃烧成灰烬，再把灰烬捧到对方面前，渴望对方能看在这一点余温的情意上给予自己一些关心与肯定。但崇拜也是把自己整个人都掏空了献给对方，如果某一天被丢弃，要么原来的自己也就成了一副空壳了。黄雁南懂得这个道理，但她的心早已沉浸在对高霖的崇拜中。她感到自己已经开始熊熊燃烧，那火光猛烈无比，甚至将她少女的矜持燃尽。
面对黄雁南的热情，高霖却显得有些畏畏缩缩。他把黄雁南拉到宿舍边的小花园里，找了个僻静的墙角，心怀忐忑地问道：“我还是有点害怕。你确定这件事不会被别人知道吗？”
黄雁南信心满满地安慰道：“绝对不可能，所有的时间点都卡得正好。那天老师正好让我帮他去办公室取个文件，我进去的时候就看见他办公桌上有那么一份样卷。其实我当时也不敢确定这就是你们保研选拔的试题，不过样卷总是有参考价值的，所以就拍照给你发过去了。没想到你居然能用上，这太好了。而且紫葵一心想出国，她不会在意这个名额的。”
黄雁南的推测是对的，高霖最后做的保研试题的确和黄雁南提前发来的试题有七八分相似。虽然保研名单已经公示结束，但高霖仍然心有余悸，毕竟他最后的笔试结果和孟紫葵就差两分。如果没有黄雁南的帮助，那么自己大概率是考不过孟紫葵的。
见高霖低头不说话了，黄雁南赶紧继续安慰道：“你真的不用担心，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的。我又不是入围人员，而且平时我和你也不怎么讲话，大家都不会怀疑到我的。再说，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你和我。我是绝对不会外传的，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黄雁南语气肯定，高霖稍微放松了一点。他最近实在是太倒霉，遴选名额被取消，又在学校论坛上被人狠狠网络暴力了一回，正是处于情绪的低谷。高霖觉得现阶段实在太需要获得一份成功来为自己找回信心了，保研名额正好就成了一种肯定，让他重新昂起了斗志。
尽管自己平时和黄雁南交集不多，但这次她的确帮了大忙。望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黄雁南，高霖有些笨拙地说道：“雁南，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虽然咱俩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如果你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就是了。”
黄雁南却笑着摇摇头，故作轻松地回答道：“不用谢我，我就是愿意帮你，我希望你好，我也希望你开心。你能力这么出众，成绩又好，我不想看着你被一些坏人影响而断送前路。而且…你应该也知道我为什么想帮你。”
高霖并不是迟钝的男生，再加上自己多年受男女比例及其不均衡的燕外熏陶，早就对女孩子的心思了如指掌。黄雁南眼里满是崇拜，答案呼之欲出。高霖着实感激黄雁南，但又确实没法接受她的爱慕之情，只好故意装傻充愣道：“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黄雁南的脸上溢满了羞涩，她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笑着回答道：“没什么别的，只是想帮你。你要是真的感谢我，不如毕业前请我吃顿饭看场电影就好。”
“行啊，吃饭看电影这都是小事。”黄雁南没有提出别的要求，这让高霖松了口气。只要黄雁南不说，没有人知道他这个成绩是掺了水分的。他当然知道黄雁南所有行为的出发点都是处于女孩的崇拜和爱慕，但他又不可能拿自己的感情作为回馈，毕竟黄雁南完全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黄雁南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她的崇拜更像是一场冒险。她不惜做出违纪的事情，铤而走险，哪怕对四年的室友孟紫葵造成了极大的不公平，黄雁南也一意孤行。她笑着和高霖道别，又因为高霖答应和自己吃饭看电影而无比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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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孟紫葵不会料到，原本得到保研名额的应该是自己。她更不会料到，在其中动手脚的会是班里看起来最没有小心思的黄雁南。此时的孟紫葵正在蒋杉位于燕北的公寓里准备雅思考试。自从认识蒋杉以后，孟紫葵的人生仿佛安装上了人生加速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驰起来。她把蒋杉在机场说的那番话当作了正式的表白，许多之前头疼的事一下子全部迎刃而解。孟紫葵的目标由香港变成了英国，与此同时，她再也不用自己一个人亲力亲为地准备申请材料，蒋杉介绍了专业的留学团队为她解决文书和网申问题。就连之前孟紫葵不满意的雅思成绩也不再是问题。蒋杉不仅直接让孟紫葵住进了自己在燕北买的高层公寓安心备考，并且还直接为孟紫葵缴纳了雅思考费。原本每天都为前路和感情而忧心忡忡的孟紫葵忽然尝到了命运赠予的幸福，因此也就根本没把保研选拔的事放在心上。
孟紫葵坐在阳台上，望着夕阳西下的绝佳景色，坚信自己的未来会闪闪发光。因为容貌的升级迎来了爱情的出现，而随着爱情的出现，她的生活必定会有质的改变。这么一想，孟紫葵不再为了保研考试那两分而感到遗憾，她反而觉得庆幸。考不上也好，与其留在燕外继续念书，过着普通而平淡的研究生生涯，不如跟着蒋杉去英国。她忽然想为自己庆祝一下，于是便换了件衣服，准备出门买杯最爱的冰博克咖啡。
孟紫葵慢悠悠地走进电梯，电梯门刚要关上，门外却突然又急急忙忙跑进来一个人。四目相对，两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紫葵？！”
“顾森？！”
孟紫葵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顾森了。由于新恋情的出现，她对顾森早就火速下头。对一个人完全下头，并不是有多讨厌他或者记恨他，而是彻底失去兴趣，甚至连他的存在都难以想起。
“你…你住这儿？”顾森有些惊讶地望着孟紫葵。
孟紫葵含糊地回答道：“嗯，暂时…暂时住几天。你怎么也住这儿？”
顾森脸上的表情由惊讶转变为一丝狡黠。他眨了眨眼睛，带着一丝坏笑低声问道：“开发商是我爸的老熟人，一开盘我们几个发小就一人买了一套，我和蒋杉的房子都在同一层。看来，你是住蒋杉那里？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说你怎么忽然不理我了，原来你们都已经发展得如此火速了。不过也挺好，反正大家现在都有时间，当作生活调剂放松放松也无所谓。”
顾森漫不经心的调侃态度激怒了孟紫葵。她带着几分愤怒反驳道：“你说话最好注意一点。什么叫放松放松？什么叫玩一玩？我们是很认真地想要在一起。我在准备考雅思申请学校，等拿到offer我就去英国了。”
孟紫葵义正严辞的态度却让顾森笑得更厉害了。他望着孟紫葵，努力止住笑意：“你不会真以为能和他长期发展吧？你不会还想着和他结婚什么的吧？别想了紫葵，玩一玩就可以了，别期待太多。你的希望迟早要落空，还不如现在就做一些心理建设，到时候也比较容易接受现实。”
“为什么不可以？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吗？”孟紫葵不服气地反问道。
顾森不再嬉皮笑脸，换上少有的严肃表情，认真地说道：“你以前认真地喜欢过我，我对你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愧疚在。我纯粹作为一个朋友，也想告诉你，不要这么执着。蒋杉…他早就有家里安排的对象了。他们以后结婚是板上钉钉，迟早的事。”
“家里安排的对象？他没有跟我说过。”孟紫葵无法断定顾森说的是实话还是假话，但看他言之凿凿的样子又不像是在杜撰。
顾森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孟紫葵。他对眼前这个恋爱脑的女孩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几分同情，于是耐着性子解释道：“他当然现在不会告诉你。他告诉你了，你还跟他玩吗？你觉得他和我不是一路人，但是实际上我们就是一路人。我和他性格不同，但本质一样。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和你打赌，你看他敢不敢在朋友圈公开你，敢不敢把你介绍给他的家人和朋友，敢不敢用实际行动来承诺你一个确定的未来。给你房子住，给你花点钱，每天花时间和你聊聊天，你就觉得她是认真的了？我告诉你，我们最不缺的就是钱和时间。你觉得珍贵，我们无所谓。家里既然已经给他安排了对象，他肯定不会选择你的。紫葵，你不是她的对手。”
“她是谁？”孟紫葵追问道。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害怕自己刚刚得到的美好兆头马上又要破碎。
顾森似笑非笑地盯着孟紫葵，缓缓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
“丁小乔。你不是和她很熟吗？”
第42章 团体默契
顾森的话让原本信心昂扬的孟紫葵完全失去了头绪。虽然和同龄人比，她的恋爱经历还算丰富，但在以往的感情中能遇到的最严重问题无非就是男友劈腿或是自己劈腿。除此之外，孟紫葵的恋爱仿佛就是一场放松身心的活动，主要功能就是调节生活，完全没有任何异样的困难。然而跨越阶级的恋爱，此刻看来的确是困难重重。孟紫葵大概能知道顾森说的“家里安排”是什么意思，这个词不仅顾森说过，丁小乔也曾经说过。这些年轻二代的生活看似自由自在，但在恋爱观上却异常传统，对父母的意见持绝对赞同的态度，这让孟紫葵叹为观止。
孟紫葵考虑了许久，决定直接向蒋杉要答案。如果自己运气足够好，万一蒋杉就是那为数不多的愿意为爱情挑战圈子潜规则的人，那么自己也就全身心投入与他恋爱。如果蒋杉和其他人一样，仅仅把她当作是婚前短暂恋爱的伴侣，那么自己就及时止损，彻底退出。主意已定，孟紫葵编辑好文字，紧张地按下了发送键，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蒋杉的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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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孟紫葵的信息刚发出去没多久，蒋杉直接拨过来一个语音电话。这反应足够迅速，孟紫葵反而有点措手不及。
“我买了这周末机票回去。”蒋杉言简意赅，语气平静却坚决。
孟紫葵吓了一跳，赶紧问道：“你买机票回来干什么？你不是才回伦敦吗？”
蒋杉回答道：“你不是让我证明自己是否认真吗？那我这就回来证明。”
孟紫葵原以为蒋杉大概率会找理由不愿直接解释，或者故意拖她的时间不给答案，没想到他的回答听起来如此诚恳。她控制住自己激动的心，小声问道：“那你怎么证明？”
蒋杉依旧不疾不徐地回答道：“我带你去见我的家人和其他朋友，另外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这就在社交平台上公开宣布和你正在交往。”
“可是你平时都很少在社会平台上发内容。”孟紫葵说得没错，蒋杉任何的社交平台上都几乎没有内容。作为一名留学生，连facebook主页都是空白一片。他做出这种承诺，孟紫葵认为还是可以证明相当一部分真心的。
蒋杉那边已经把预定好的机票截图发了过来。孟紫葵想，原来蒋杉才是不折不扣的行动派。她忽然想起了顾森说的话，于是便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你和小乔怎么办？你家不是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吗？”
蒋杉沉默了一会儿，继而用一贯平稳的语气说道：“安排了难道我就不能拒绝吗？况且她也有自己的生活和交往的对象，她未必对我有感觉。我们做朋友很融洽，当情侣不合适。趁这次回国，我会好好和家里说清楚的。”
这一点孟紫葵倒是相信的。当初也是丁小乔积极主动地介绍自己和蒋杉认识，创造各种机会让两个人交流接触。如果丁小乔也对蒋杉有意的话，那肯定不会做出这么反常的举动。她想，丁小乔之前和自己聊过以往的感情经历，前任们都是外向开朗的外国男孩。这么看来，丁小乔喜欢的类型的确不是蒋杉这样的。想到这里，孟紫葵心里安慰了一些。
蒋杉继续说道：“你给我一种很特别的感觉，让我觉得自由放松。请你相信我是很认真地想和你交往，是那种期待未来的交往。如果你还有什么疑虑，你可以随时向我提出来，我都会努力去做的。如果我来不及一下子都完成，那当下我会把它们做成列表记下来，一个一个去做。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
蒋杉的告白像他本人一样严肃又严谨，是孟紫葵从未听到过的类型，以往那些软趴趴的情话在这样硬核的表白面前显得幼稚而无力。孟紫葵的心脏剧烈地跳动，她感到自己无意间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她早已知道那是个新世界，却没有想到新世界里居然有如此充满吸引力的爱情。这爱情来得恰到好处，又找不出任何缺点，这令孟紫葵感到犹如梦境般的快乐。
依依不舍地挂掉和蒋杉的语音电话，孟紫葵仍沉浸在那份喜悦里。原本她爱而不得，现在却忽然出现了一个更好的对象。就想给了一个濒临饿死的人一只鲍鱼一样，超越了她的期待。她还在回味这份惊喜，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孟紫葵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丁小乔打来的。以前她一直视丁小乔是亲闺蜜，也发自内心地感谢过丁小乔对自己的帮助。但在顾森点破丁小乔和蒋杉的那层关系之后，孟紫葵忽然产生了一丝不自然。她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接起了丁小乔的电话。
电话一接起来，丁小乔便迫不及待地解释道：“紫葵，你不要听顾森那个家伙胡说。我和蒋杉，纯发小。那些都是家里大人酒桌上开玩笑说的，当不得真！”
丁小乔一下子开门见山，孟紫葵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佯装轻松地说道：“小乔你别担心，我根本没往心里去。”
丁小乔这才笑着回答道：“那我就放心了。听说你在准备申请英国了，太好了。喜欢就交往，我很支持的。等你拿到offer我给你好好庆祝一下！”
丁小乔还是像以往那样开朗热情，孟紫葵忽然觉得自己的表现有些小心眼了。她有些后悔，自己本就不应该被顾森的一句话而影响，也不该对丁小乔心生芥蒂。孟紫葵还没回答，丁小乔那边又说道：“最近状态好吗？有没有什么需要修复的地方？”
孟紫葵不好意思地回答道：“都很稳定，谢谢你小乔，以后万一如果有需要我会找你的。不过下次我一定要自己付钱，你总是免费给我做，我很过意不去。”
丁小乔大方地说道：“不用不用。好朋友来我家机构做，都是不收钱的。你也不许给我钱，见外！”
丁小乔的话说得孟紫葵心里暖融融的。她想，自己因为顾森的一句话而对丁小乔产生怀疑，的确是眼光狭隘了。丁小乔这么热情，对自己一如继往地大方，那么自己更应该相信她，对她坦诚才是。
孟紫葵这边没有说话，丁小乔却兴致勃勃地继续说道：“你目前的效果的确不错，比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又自然多了，现在完全是第一眼美女。紫葵，等你弄完手头的事情，给我家的机构做个前后对比的广告吧！”
孟紫葵并不希望把自己医美的事公之于众，在内心深处，她依然希望以后结识的每一个朋友都认为她是天然的美女。但听到了夸赞总是开心的，再加上心里那一丝对丁小乔的愧疚，孟紫葵只好同意了。
放下电话，孟紫葵这边且是一片美好的蓝图。自从拥有了升级版的美貌，她的生活发生了奇迹般的变化。在短短时间内，她的未来忽然清晰起来，她的感情忽然柳暗花明，一切似乎都恰到好处。在这一刻，孟紫葵觉得自己之前音手术儿承受的痛苦似乎都是值得的。用短暂的痛苦去换取之后人生的幸福，这场交易明显是稳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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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那边丁小乔放下电话，瞬间收起笑容，一脸怒气地望着旁边的顾森。
“你没事儿和她说这个干嘛？幸好没搞出什么麻烦来。”丁小乔质问道。
顾森一脸无辜地解释道：“你怪我做什么？我说的是事实啊。再说，你不也喜欢蒋杉吗？咱们仨认识那么多年了，这一点我会不知道？要我说，你就大大方方承认不就好。以你家的实力，你还怕孟紫葵那个女孩？你这么在乎她的想法做什么呢？还这么费劲地和她解释，真是浪费时间。”
丁小乔白了顾森一眼，回答道：“我是怕她吗？我怎么可能怕她，我只是关心蒋杉而已。现阶段蒋杉这家伙就是对她上头，就是要和她官宣谈恋爱，你拦得住吗？他想要做的事情，你就只能让他自己按照想法去做。他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你越是阻碍反对，他就越固执。自从他见了孟紫葵以后，整个人情绪就好多了。我看他的确是对这个女孩子有好感，所以才拉拢他们认识的。只要他可以开心一些，这些都是小事情。结婚是大事，蒋杉一个人做不了主。任凭他怎么闹腾，最后还是家长说了算。现在就给他一点自由吧，反正谈恋爱这种事，过一阵子也就淡了。”
顾森把手一摊，感叹道：“那你可真是用心良苦，能做到像你这样把喜欢的人拱手相让的，世界上恐怕也没几个。但是，我觉得蒋杉未必会明白你的苦心。”
“他现在不明白没关系，以后总会明白的。”说到这里，丁小乔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她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缓缓说道：
“蒋杉的状态刚刚才好一点，现在喜欢什么就让他放手去做吧，否则他的病又要发作了。”
第43章 似是故人
丁子恒相当重视与林晚橙的第一次约会。他把这次约会的地点定在了自家会所。平日他会在这里举行一些沙龙活动，因此会所布置得及其讲究。除了酒窖餐厅和会客厅这些标准配置之外，还有一个设施先进的私人影院。为了让约会更加舒适正式，丁子恒又特意把这个私人影院重新布置了一遍，颜色改成了温馨可爱的粉红色。然而，老男人认真而努力的用心在林晚橙看来却着实有些用力过猛。当她走进这个刻意营造出来的粉色少女空间时，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跳。
“怎么样？是你喜欢的风格吗？我特意换了一下风格。原来的颜色太低沉了，我怕你不喜欢。”丁子恒满怀期待地问道。
林晚橙不得不承认，不管财富如何积累，代沟是无法逾越的。丁子恒与何太太她们那个年纪的女人尚能谈笑风生，且对中年太太们的审美也把握得极到位，但面对正当年轻的小女孩，这种审美观念上的差异却暴露无遗。林晚橙尴尬地看着满场粉色的元素，以及毛茸茸的座椅靠垫，只好言不由衷地回答道：“嗯，还挺好看的。”
丁子恒露出欣慰的笑容，他邀请林晚橙在沙发上坐下，自己特意选了一个离她尚有一定距离的位置，以显示自己得体的分寸感。电影选的是韩国老电影《八月照相馆》，原声带字幕。林晚橙他们上韩语视听说课的时候，老师在课堂上解析过这部电影，是部颇受好评的文艺片。林晚橙惊讶地想，丁子恒选片子的眼光和品味倒是不错。她一直以为这种年纪的男人应该热衷于看八九十年代的香港警匪片，而不是这种节奏缓慢的文艺片。电影还未开始，丁子恒转过身来对林晚橙说道：“是老片子，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看。以前我太太在世的时候，很喜欢这部电影，我们经常一起看的。”
林晚橙茫然地点点头。她不知道丁子恒为什么在自己面前提起太太这么隐私的话题，毕竟自己和他也只见过一次面。但何太太嘱咐过，如果不知道要回答丁先生什么的时候，只要闭嘴不说话并且低下头就好了。此时林晚橙按照何太太的指示，在丁子恒说完之后，沉默地缓缓地垂下了头。这个略显腼腆而生涩的动作却又唤起了丁子恒遥远的记忆，使他的心更强烈地颤动了一下。眼前这个女孩不仅会叠和太太一样的纸巾兔子，甚至连低头时的眉目神情都如此相像。两个身影在他脑海里轻轻地重合了，丁子恒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电影正式开始。丁子恒会所的设备果然名不虚传，不论是画质还是音质，都比大众影院还要优秀数倍。这是林晚橙第一次和异性看电影，且对象又是丁子恒这样的大佬，尽管电影剧情温暖平静，画面唯美，林晚橙心里却格外紧张。
丁子恒早已看出了林晚橙的忐忑，于是便细心地问道：“要不要喝点饮料？你等一下，我让人给你拿点喝的过来。”
丁子恒说完便走到门口，对着安装在房间入口处的对讲机说道：“给林小姐拿一些饮料过来。”
丁子恒吩咐下去不久，门外很快传来了脚步声。林晚橙听见有人在外面轻轻敲了两下门，在得到丁子恒的允许之后，门被缓缓地推开了。
站在门外的并不是普通的服务生，而是一个高挑的女孩。女孩长得虽然不能算是漂亮，但很有风情，看上去也是极有气场的。女孩手里举着托盘，托盘上放着饮料，满面笑容地跟丁子恒打招呼：“大伯！我亲自给你送饮料来了。”
丁子恒有些惊讶，赶紧问道：“小乔？你怎么来了？”
丁小乔径直走进来，放下托盘，坐到了丁子恒旁边。
“不是说要跟你汇报一下这两个月你交给我的那两家分店的运作情况的吗？一大早我就去你那儿找你，他们告诉我你到会所来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安排。有重要的事情，那我当仁不让要来帮忙的。没想到大伯你居然在这儿悠哉悠哉地看电影，真是的。”丁小乔说话时全程只对着丁子恒，看也没看林晚橙一眼，仿佛她只是一团透明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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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丁子恒怕林晚橙尴尬，便向丁小乔介绍道：“这一位是燕外的林小姐，我们刚认识不久。林小姐是韩语系的，我特意约她今天一起看这场韩国老电影。”
听完了丁子恒的介绍，丁小乔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表情。她没想到林晚橙也是韩语系的，更没有想到林晚橙居然比孟紫葵还厉害。孟紫葵只是认识了蒋杉，林晚橙居然直接就冲着丁子恒来了。丁小乔望着林晚橙那张平平无奇的脸，想不通她有什么过人之处。然而聪敏如丁小乔，在仔细端详了许久之后，终于发现这个女孩脸上有那么一丝伯母的意思。
丁小乔索性往后一趟，坐在丁子恒与林晚橙之间，指着屏幕说道：“我也想看电影，我就坐这儿和你们一起看吧！林小姐应该不介意吧？我大伯自然是不会介意的。”说完又对丁子恒眨眨眼，露出一个撒娇的笑容。
丁子恒并没有料到自己精心策划的约会中会忽然窜出来一个丁小乔。丁小乔虽然是自己的侄女，平日里也是按照继承人在培养，但总归不是亲生女儿，丁子恒对她保留着三分的戒心。眼下丁小乔似乎看得很入迷，丁子恒也就只好随她去了。另一边林晚橙本就有些不自在，现在又忽然冒出来一个丁小乔，此刻便更感觉是如坐针毡。一场电影看下来索然无味，林晚橙只希望时间快点过去，好让自己逃离这个窒息的场合。
等到电影结尾的字幕缓缓出现，林晚橙和丁子恒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林晚橙站起来小声说道：“谢谢丁先生，我要先回学校了。”
丁子恒赶紧说道：“我有个会要开，所以不能亲自送你，等一下让人送你回去。对了，有个礼物要送给林小姐，你稍等一下。”说完便从门口的玄关处拿过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大盒子，递给了林晚橙。纸盒是鲜艳的橙色，林晚橙跟着和何太太也有了一段时间，有了一些见识，一眼便看出了这是爱马仕。打开一看，发现是一只大象灰的爱马仕lindy。
“丁先生，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林晚橙拒绝道。
丁子恒却坚持道：“你快毕业了，需要一个好包。拿着吧，你用得上。”
林晚橙依旧不愿意收，在一旁的丁小乔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说道：“大伯，不收说明不喜欢，人家女孩子不愿意你也不要硬送了。也不是人人都适合爱马仕的，而且在校学生用这个也太张扬了，不如来个longchamp帆布包实用又便宜。”
丁小乔的话说得林晚橙脸上发热。按照丁小乔的说法，仿佛她林晚橙只配longchamp不配背爱马仕似的。况且这次也是丁子恒主动约她，又不是她上赶着来找丁子恒的，丁小乔这么针对自己的确有些过分。想到这里，林晚橙有些赌气般地接过盒子，挑衅地望了丁小乔一眼，然后又转过来对丁子恒说道：“我收下了，谢谢你。”
见林晚橙收下了礼物，丁子恒一脸安慰，继而又说道：“我下周还会办一个沙龙，到时候何太太也来，你和她一起来吧。”
“好。”林晚橙机械地回答道。她拿着沉甸甸的盒子，心里却并没有过分的喜悦。她好像能明白丁子恒的意思，却又不能完全明白。她仿佛在等待一个通往梦想世界的机会，但当这个机会就在眼前的时候，她又感到些许紧张和恐惧。等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学校，林晚橙才稍微轻松了一点。还是这个校园，这个宿舍让她有安全感。她想了想，还是拨通了何太太的电话，向她汇报今日的进展。毕竟在这个陌生的上层世界里，何太太算是她唯一的朋友。
对着何太太，林晚橙抱怨起了丁小乔。何太太满不在乎地安慰道：“别管她。丁先生对你印象好就行了。他们家只有丁先生一个有能力的，其他的亲戚，包括这丫头的爹妈都是些草包，你完全不用害怕。”
听闻林晚橙还收到了礼物，何太太笑盈盈地鼓励道：“既然丁先生邀请你参加沙龙，那你下回就和我一起去吧。看来他对你很有好感呢。对了，他还跟你说了什么特别的吗？”
林晚橙犹豫了一下，还是对何太太说道：“丁先生还提起了他太太。说今天看的这部电影，他以前和太太也经常一起看。”
何太太在电话那头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久才传过来一阵清脆的笑声。等好不容易笑完了，何太太才意味深长地说道：
“晚橙，你的幸福生活就要开始了。你真是太走运了，你这张脸，真就是老天爷赏饭吃。”
第44章 姐妹情深
对于二十二岁的林晚橙来说，何太太是她在富人圈里唯一一个朋友。当林晚橙在圈子外徘徊的时候，是何太太淘汰了曹曦月而给林晚橙一个入门的机会。何太太未必是毫无私心，但她至少也给了林晚橙几分真心。这几分真心，成了林晚橙如屡薄冰时的救命稻草。关于丁子恒这样的对象，林晚橙无法向同龄人倾诉，只好寻求何太太的意见。
“姐姐，他邀请我下周再去沙龙见他。你觉得我该去吗？”
听完了林晚橙长篇大论的描述，何太太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猜想。丁子恒分明就是对林晚橙有好感，只是这好感能延伸到什么程度，目前还不好说。浅的话那就是约小女孩聊聊天，正好林晚橙和他去世的太太长得又相像，丁子恒借着这个机会追忆一把过去，约着一起吃几回饭也就结束了。深的话那就是年过半百的丁子恒忽然又被真爱的风吹过，突发奇想要跟林晚橙更进一步发展也是有可能的。何太太在心里自然希望林晚橙能和丁子恒有实质性的交往，毕竟林晚橙算是自己引荐给他的，丁子恒不得不记着她这个人情，因此日后在资源上必定也能被丁子恒多多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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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何太太没有直接给林晚橙建议，而是反问道：“晚橙，你以后想找什么样的另一半呢？”
何太太的问题一下子把林晚橙给问住了。想了半天，只好回答道：“我还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何太太这才笑道：“计划的和现实的总是有偏差。年轻的女孩总想要完美的情感关系，对方人品要好，能力要强，对自己要专一，最好还能帅一点有钱一点。一般的男孩子，有其中一项就怪不错了。我见过太多年轻时代的完美couple到了中年撕逼的事情了。你越是爱一个人，越是对他充满期待，等到他某一天离你的期待越来越远，你整个人就疯了。真爱破灭了心里总是会绝望的，不如一开始就调整心态。把爱的含量降低，多一些婚姻合伙人意识，降低感情期待，各取所需反而更好。”
何太太说得含蓄，林晚橙却也能明白一些。甜蜜爱人反目成仇的故事倒也不新鲜，自己的父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把爱看做是第一重要的东西，一旦发生变动就焦躁不安，一生仿佛就被一场看不见摸不着的爱情给困住了，林晚橙不愿意过母亲那样的生活。林晚橙想，也许何太太说得对，降低期待虽然没了惊喜和心动，但同时也免去了心碎的风险。
见林晚橙若有所思的样子，何太太继续说道：“咱们这关系，我也就实话实说了。若是丁先生年轻上十几岁，你也未必有这个机会。男人在年轻的时候，谁不喜欢花团锦簇的生活？现在年纪大了，可能忽然领悟到所谓人生的真谛，又想找一个身家清白过往单纯的女孩子来相伴。你虽然不是那种光彩照人的美女，但你可是名校毕业，学外语的说出去相当有面子，比那些什么小模特小主播又得体多了。有这个机会不容易，你好好把握，我话也就说到这里了。至于你去不去，最后的主意还是得你自己来定。”
林晚橙心里纠结。她想，若是丁子恒年轻个十几岁也好，自己或许接受起来也没那么困难。但何太太说得也有道理。在丁子恒风华正茂的三四十代，哪里会懂得欣赏她林晚橙这样寡淡如水的女孩呢？何太太看出林晚橙的犹豫却并不催促她，反而安慰道：“反正现在离沙龙活动也还有好几天，你不用着急做决定。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如果你想去，随时联系我，咱们到时候一起去。”
自从把何先生与小三的底牌摸了个透以后，何太太一下子就神清气爽起来，再也没有了以前那是不是愁云惨淡的面容。此刻的何太太信心满满，准备在事业上大干一番，因此所有可以利用的资源必须统统集中起来。她当然希望林晚橙能被丁子恒选中，但又不能显露出操之过急的样子。何太太懂得，人心是最宝贵的。钱可以买来一时的顺从，却买不来长久的真诚以待。何太太打算的是让林晚橙发自内心地感谢她，这样这个妹妹才会在丁子恒面前真心为她说话。
林晚橙从何太太那里回到宿舍，发现黄雁南一个人正在大汗淋漓地打包行李。见林晚橙回来了，黄雁南一边继续打包，一边匆忙地向她打了个招呼。
“雁南，你这是干什么？不是还有两三个月宿舍才要求退舍吗？”林晚橙问道。
黄雁南费劲地把行李箱拉上拉链，累得气喘吁吁的。她索性坐在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箱上，喘着气说道：“正常退舍是还没到时间，但是到那时候再去租房子肯定手忙脚乱。我现在不是在一家电商企业实习吗？我领导说到时候能留用我。所以我就打算提前在公司附近租房，上下班也方便。现在每天上班得坐一个半小时的地铁，真是太远了。”
“所以你已经租好了房子？”林晚橙又问。这将近一年来，她一直跟着何太太，要么就是给何太太上上课，要么就陪何太太逛街参加聚会，完全没有关心找工作的事。此时见黄雁南收拾东西，这才领悟到原来毕业真的就在眼前。
黄雁南这边正在收拾东西，束白也背着电脑从图书馆回来了，手里还拿着几个寄行李用的大纸箱。林晚橙又问道：“束白，你也要搬东西吗？”
束白点点头，回答道：“嗯，我找到工作了，打算回我家那边的省会城市。东西太多了，我要先寄一部分回家。”
黄雁南凑上来，羡慕地问道：“束白，你去什么公司？我猜你去的公司肯定待遇很好，否则你怎么舍得放弃保研和外交部遴选呢？”
束白笑道：“也就那样吧，过得去。我不习惯在北方生活，所以还是考虑回南方去了。对了，紫葵的学校申得怎么样了？”
黄雁南回答道：“听她说是蛮顺利的，听到就快拿到offer了。而且她找了一个顶级富二代男朋友，关键还不是那种满脑肥肠的富二代，长得还挺帅的。所以你看人家保研没保上，照样春风得意。”
束白和黄雁南的交谈一下子让林晚橙陷入了恐慌。她感觉自己在慢悠悠地坐一趟长途火车，以为前路漫漫，没想到终点就在眼前。束白靠一直优异的成绩找到了心仪的工作，孟紫葵爱情学业双丰收，就连班里成绩垫底的黄雁南也顺利实习被留用，这下子好像整个宿舍只剩下自己前途未卜。林晚橙忽然懊悔起来，由于何太太慷慨大方的课时费，她一度沉浸在不劳而获的快乐里，完全没有考虑为自己的未来长久规划。她把自己的未来都押在何太太身上，但现在看来何太太自己还刚刚从温室中苏醒打算重出江湖，哪里又有时间和精力来给她安排一个正式得体的工作呢？想到这里，林晚橙不禁感到一阵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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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晚橙，你一定已经找到不错的工作了吧？你平时活动那么多，认识的人又多，工作肯定比我好找。”黄雁南望着林晚橙，语气里满是羡慕。
林晚橙一阵心虚，并不回答黄雁南的问题，而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咱们这个宿舍是两个月以后必须退舍，是吧？”
黄雁南点点头，回答道：“对，楼下宿管办公室门口都已经贴了通知了。以前不用找房子，不知道租房原来这么麻烦。我上周每天去看房子，看了不下二十几个房子才最终选了一个过得去的。好的房子太贵，不贵的房子我看也没法住。我现在找的这个房子是跟其他三个女孩合租，老小区，外面看着破破烂烂的，就这还得三千块钱。我现在终于知道当学生的好处了。对了晚橙，你是留在燕北工作吧？那你可得尽快找房子了。”
“嗯…”林晚橙含糊地应答着。她之前完全没有料想过原来毕业和找工作会面临这么多复杂而繁琐的事项，她也从未像黄雁南那样为了实习而坐几个小时的地铁。林晚橙发现自己在无意中发现了一条捷径，并且已经习惯了这条捷径的舒适与便利。此时若是让她重回正常的大路上，她反而觉得吃力和辛苦了。要是自己和黄雁南一样，靠自己的这点能力找工作，很可能也就找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作，住合租的老房子，每天精打细算到了月底却也省不下什么钱。找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等到中年日子开始好一些，却又要担心男人出轨外遇的可能性。这种生活，林晚橙觉得窒息。这么一想，她忽然觉得丁子恒也没那么难以接受，至少他精致考究的会所和爱马仕的包都是令人神往的。想到这里，她终于暗暗下定了决心。
林晚橙走到宿舍走廊的尽头，拿出手机，拨通了何太太的电话。她安慰自己，自己是幸运的，至少还有选择的权利。像黄雁南那样的许多女孩，甚至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晚橙，怎么啦？”何太太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柔美慵懒。
林晚橙深吸了一口气，小声单坚决地说道：
“我决定好了。我会接受丁先生的。”
第45章 天灯
许多年后，当束白一个人走在霍知程花了毕生精力建起来的沉浸式艺术度假酒店时，她还是能感受到自己第一次来这里时脸上吹过的那种风。江南的三月温和湿润，是她从小到大习惯的感觉。束白走在霍知程的左边，听他侃侃而谈，讲自己精心琢磨的设计理念和对未来都磅礴构想。生意人，在获得了一定的资产高度之后，总是又向在艺术和文化上有所成就。霍知程也是如此。眼下他急于摆脱纯粹的商人身份，想要晋级成一个优雅的儒商。而这个花了大价钱打造的艺术型度假酒店，就是他期待已久的转型之作。
“很多人都看好我这个项目，圈内知名的投资大鳄丁子恒先生也是股东，投了很大一笔钱。等以后正式开业，各项宣传都启动起来，肯定会很不错。”霍知程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这种笑容十分难得，和他平时面对那些漂亮女孩陪伴时展露的笑容很不相同。束白想，也许霍知程真正爱的就是这种在事业上大展拳脚的感觉。而那些女孩，不过是他在工作的间隙放松心情的小甜点。甜点时光虽然愉快，但那和事业比起来毕竟肤浅。对于这样的霍知程，束白居然觉得更加迷人了。若他只是一个沉迷于男女关系的有钱人，束白必定是看不上眼的。正是因为他某种程度上的腹黑、冷漠与自我，才使束白被深深吸引。
整个酒店打造成了原生态村落的模样。流水、亭台、桥梁甚至水井的设计都是极其考究的。霍知程兴致勃勃地向束白介绍着自己花费心血打造起来的一砖一瓦：“你看，连这石头摆放的位置我都是精心挑选过的。设计图定稿之前，我还请风水大师来帮我看过，确定都没有问题之后才动的工。整整花了三年时间，现在总算是快要完成了。除了合伙人有时候会和我一起来看看进展，其他人我都还没有带来参观过。束白，你是第一个看到它完整样子的人。”
霍知程前面的描述，束白不感兴趣，她对这建筑有什么别样的寓意并不在乎。但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她的心仿佛在一瞬间狠狠地颤动了一下。束白满怀激动地想，第一名只有一个，只要是第一名，就会被永远记住。她早已习惯了在不停的集体中担任第一名的角色，但在霍知程这里的第一名，对她来说至关重要。
“第一个？真的吗？”束白掩饰住心里的巨大喜悦问道。
霍知程点点头，回答道：“当然是。对了，今天外部工程彻底竣工了，晚上有庆祝活动，你和我一起参加。”
霍知程的邀请使束白激动万分，但她还是小声问道：“其他人呢？不参加吗？”
“其他人？你是指谁？”霍知程反问道。
束白低下头，有些心虚地回答道：“你的家人朋友之类的…比如你太太和孩子…”
束白毕竟还是与霍太太有过一次交流，这个模特出身的漂亮女人始终还是有着霍知程正派夫人的头衔。其他女孩，束白并不放在眼里，但霍太太可不一样。束白虽然知道这不过是个虚名，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在意。
“他们不来。”霍知程言简意赅地说道：“我的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因为我不喜欢家人介入我的工作里。另外…”
霍知程停顿了一下，看了束白一眼，继续说道：“我和她的确有孩子，但并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关系，这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所以如果以后她继续因为各种理由找你，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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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霍知程的这句话让束白听得束白心头一震。事实上她早已从坊间传闻中听说过霍知程和太太之间的关系，但霍知程特意在自己面前强调这一点，似乎又别有用意。
束白低下头不再说话，霍知程觉得有些尴尬，便继续刚才的话题补充道：“束白，今晚只是个小小的庆祝活动，还没正式挂牌营业，所以先内部自我范围庆祝一下。其他人等以后仔正式通知，今晚都是咱们自己人。”
霍知程把束白归为了“自己人”的范畴，这让她心里的快乐又增加了许多。夜色降临，工程庆功活动准时开始。那几年束白老家很流行放天灯，大大小小闪着火光的红色天灯飞满天空是很浪漫又壮观的。天灯又叫做孔明灯，传说是诸葛亮为了向外传递信息而发明的，类似于信号灯的作用，但后来渐渐就变成了祈福祝贺的小物件。当天的活动现场也摆满了许多精致的天灯，准备等活动的尾声就点火放飞。庆祝活动持续了两三个小时，快结束的时候主持人在台上邀请霍知程亲自放飞其中一盏最大的天灯。霍知程笑盈盈地向大家点头问好，不紧不慢地接过火柴和喜庆的大红蜡烛准备点火。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继而忽然朝人群中的束白喊道：“束白，你过来吧。我们一起放。”
束白起初还站在原地发愣。霍知程向她挥了挥手，又笑着重复了一遍：“束白，你快过来。到我这儿来。”
恍惚间束白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岁那个夜晚。在拥挤的颁奖台上，在那么多衣着靓丽的获奖者里，霍知程也是用这样的语气喊着她的名字。他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亮，为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开辟了一条路。从那时候开始，她便沿着这条路义无反顾地走去。霍知程是她少女时代的起点，她相信只要自己足够勇敢，足够忍耐，他也必定会在终点等待。
束白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到霍知程身边。天灯已经被支起来，霍知程拿着蜡烛，对束白柔声说道：“来，你跟我一起点。这个酒店建成，你是我的大功臣。记住，按照传统习惯，放天灯的时候，是要许愿的。如果能顺利飞起来，愿望就会实现。现在你好好许个愿望吧。”
束白不好意思地接过霍知程递过来的蜡烛，小心翼翼地对准天灯的灯芯。霍知程忽然靠近了束白，用手轻轻盖住了束白握住蜡烛的手，和她一起点燃了灯芯。
束白的大脑在那一瞬间陷入了停摆的状态。那手指上的温度来得猝不及防，她毫无防备。他就那样站在她的身后，他的手就那样和她的指尖握在一起。束白这才忽然意识到，这是到目前为止，她离他最近的一次。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这一刻的时间可以无限拉长，越慢越好。
天灯缓缓升起，霍知程缓缓放开束白的手，抬起头来看暗夜里星星点点的灯光。白天里冷冰冰的景色在夜色和灯光的映衬下。一下子温柔了起来。这一点小小的光亮似乎点燃了束白心里的希望。虽然她曾千百次地告诫自己，不可以自杀式表白，但在此时氛围的衬托下，束白忍不住开口说道：“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话刚说出口，束白就后悔了。她当然知道霍知程不可能给自己任何积极的回应，这个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但话已经说出口了，束白只好等待着霍知程委婉的拒绝。
霍知程缓缓地转过头来，脸上还是带着笑意，柔声问道：“嗯？你说什么？”
束白赶紧摇摇头，掩饰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说天灯好漂亮，我很喜欢。”
霍知程没有听见，这实在是万幸。束白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又感到有点难过。霍知程离自己那么近，应该不可能听不见。他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大概率也是不想让两个人尴尬。霍知程愿意与霍太太构筑表面上的夫妻关系，愿意与曹曦月陈嘉怡那样年轻漂亮的女孩觥筹交错享受人生，但却并不愿意接受她束白一点点真诚而笨拙的爱。想到这里，束白竟然觉得悲伤起来。
“束白，你许了什么愿望？”霍知程或许是想岔开话题，于是便故作轻松地问道。
束白勉强地笑了笑，回答道：“我的愿望就很简单，就是希望你以后一切顺利。”
霍知程问道：“束白，你不好奇我的愿望吗？”
束白反问道：“如果我好奇的话，你就会告诉我吗？”
霍知程点点头，回答道：“当然。”
束白这才问道：“那你可以告诉我，你许了什么愿望吗？”
束白站在霍知程面前，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静。无论她内心多么波涛汹涌，无论内心是喜悦还是悲伤，她总是这样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这份隐忍和从容让霍知程对这个女孩产生了惊讶与倾佩。他认真地望着束白，即使他身边总是美女如云，即使她的脸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吸引力，即使他怎么也也想象不出他们之间任何带有一丝男女情爱的可能性。但在这一刻，他真挚而诚恳地面对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希望很多年以后，你还会在我身边。”
第46章 毕业礼物
束白从老家回到燕北的时候已经到了毕业季最如火如荼的阶段。大部分大四的同学都已经找到了日后的出路，于是便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眼下难得的悠闲时光，许多班级的同学还一起热热闹闹地计划着去毕业旅行。然而对于韩语系来说，全班一起组织一场毕业旅行的可能性并不大。班上同学的感情本就单薄，再加上班长高霖在被确认保研之后似乎就对班级活动失去了兴趣，整个韩语班更像是一盘散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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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从大一入学前开始，束白的父亲便反复告诫她要和同班同学搞好关系。在束白的父亲看来，大学同窗之间的感情是最牢固最单纯的。在此期间积累起来的同窗情谊，最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日后需要互相帮助的时候，昔日的同学自然都会毫不犹豫地施以援手。然而四年的燕外时光里，束白丝毫没有感受道父亲口中这种难能可贵的感情。韩语班的同学大多感情疏离，一下课就各自活动，很少聚在一起。大家都宁愿找别的专业的同学玩，也不愿意在班级内部发展朋友。束白想，父亲眼中可贵的同窗情谊不过是八十年代特殊时代背景下的产物，和现在的大学生活不可相提并论。等到各奔东西，这四年的感情也就随风而逝。
在其他班级的同学都其乐融融地穿着学士服一张又一张地拍毕业照的时候，韩语班只是象征性地在主楼拍了一张合影，随即便毫无留恋地把学士服交回了学院。束白拍完照片回到宿舍，打开电脑准备再次修改一遍霍知程前几天打开的文件翻译稿。刚看了几页，林晚橙和孟紫葵也陆续回来了。宿舍里风扇哗啦哗啦地转着，林晚橙忽然提议道：“我们几个要不要也去毕业旅行一次？机会难得，以后恐怕就没有这么悠闲的时间了。要么就去首尔吧，我们都去过，对那里也熟悉。首尔好玩而且我们专业的也没有语言障碍。你们想想，咱们宿舍好像四年都没一块儿活动过。”
听到林晚橙的提议，束白有些惊讶，她没有想到林晚橙会提出四人行动。束白没有说话，一旁的孟紫葵居然也应和道：“可以啊！我们就去首尔！吃的玩的都多，还可以买东西。反正大家都已经找好了工作和学校，可以暂时休息一下。”
林晚橙和孟紫葵都抓住了命运的馈赠，初尝了财富阶层带来的甜头，此时急需一场完美的旅行来放松自己。而束白也已经在霍知程那里得到了满意的职位和承诺，自然是可以潇洒赴约的。她想了想，便也同意道：“你们如果都去的话，那我也去。”
四个人里只剩黄雁南还没表态。黄雁南是韩语系在四年中唯一没有出国做过交换生的人。燕外小语种专业几乎人人都能出国交换，韩语班也不例外。在其他同学都体验着异彩纷呈的异国生活时，黄雁南却以经济条件不允许为由放弃了交换的机会。其实燕外的交换生学费全免，只需要付自己在国外的生活费就可以。但黄雁南在班上节俭是出了名的，平时只吃食堂，几乎很少出去吃饭，四年下来也没买什么新衣服。因此当听到黄雁南放弃出国名额时，大家也觉得不难理解。
果不其然，面对其他三个室友的邀请，黄雁南一脸的犹豫，最后还是艰难地拒绝道：“算了，我就不去了吧。你们三个好好玩，多拍点照片给我看就好了。”
林晚橙问道：“雁南，你是不是担心钱的事？我看过了，最近的机票非常便宜，几百块钱就可以往返。住的地方也不用担心，我姐姐在首尔有一家民宿。我跟她说过了，我们可以直接住那里，不用钱。”何太太的确在首尔开了一家民宿，且大方地表示让林晚橙随便住。这也是林晚橙提议去首尔的原因。
黄雁南听完似乎心动了一下，但随即又摇摇头，说道：“我真的不去了，你们去就好了。”
孟紫葵继续怂恿道：“雁南你不是一直在实习吗？这么久也该发实习工资了。拿了工资好好奖励奖励自己嘛，也算是送给自己的毕业礼物。”
不管室友们说得多么情真意切，黄雁南始终坚定地拒绝。她最近的确拿到了实习工资，也的确想去国外看一看，但她心中还有另一个计划，因此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愿望。在其他几个室友紧锣密鼓地张罗旅行路线和计划的时候，黄雁南一声不吭地拿起自己的热水瓶去水房打热水。学校里的人少了许多，很多人拍完毕业照就提前离校了。黄雁南拎着装满的热水瓶往宿舍走，心里盘算着在毕业前为自己的单恋最后再放手一搏。她想送给高霖一份礼物，借着吃散伙饭的时机送给他。这看似渺茫的爱，不到了最后的绝望关头总是不会放弃的。黄雁南提着热水瓶在前面低着头走，刚走几步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黄雁南抬头望去，发现迎面走来的正是让她期待而忐忑的高霖。
黄雁南刚想上前打招呼，仔细一看却发现高霖旁边站着一个瘦高的女孩子。女孩看起来有点眼熟，穿白色的连衣裙，一头黑色直长发。五官算不上好看，但也没什么硬伤，只是神情有些高傲和冷漠。黄雁南在脑子里反复回忆，这才想起来这个女孩似乎是英语学院院长的女儿贾安妮。
贾安妮比黄雁南小一级，就读于燕外最炙手可热的英语系。从大一开始，贾安妮就积极参加学校的各种活动，再加上院长女儿的身份加持，也享受到了学校小红人般的待遇。对于黄雁南来说，贾安妮是养尊处优到处出风头的小公主，离自己的生活无比遥远。而此刻，贾安妮就站在高霖身边，她一贯高傲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少女的羞涩。贾安妮依偎在高霖身边，把手伸进高霖的衣服口袋里。这暧昧不明的举动在黄雁南看来十分刺眼，简直能让自己窒息。
高霖也看见了迎面走来，手里还提着红色热水瓶的黄雁南。黄雁哪矮矮的个子，穿一件学院的文化衫，素面朝天，在贾安妮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土气和卑微。高霖神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主动打招呼道：“嗨，雁南，打开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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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黄雁南木讷地点点头，回答道：“嗯，打开水。”
旁边的贾安妮好奇地问道：“学长，这是你们班同学吗？我怎么一次都没见过。”
高霖尴尬地解释道：“雁南她平时比较低调，不怎么参加活动，所以你可能不熟悉。”
“噢，这样子。不好意思学姐，我和学长刚刚交往，你们又快毕业了，你们班好多人我都来不及认识。”贾安妮的道歉听起来并不怎么真心，似乎只是想在一个不怎么出众的学姐面前公开自己和优秀学长恋爱的事实。
黄雁南一下子回过神来，瞪大眼睛反问高霖：“你们交往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高霖还未开口，贾安妮倒是抢先回答道：“差不多有两个星期了。他很早就追我了，追了我有一年多吧。只不过我最近才答应。”贾安妮的话带有一丝炫耀的成分，在说完之后，还不忘得意洋洋地看高霖一眼。一向极有原则的高霖在此刻也不敢反驳，只是露出一个极其勉强的微笑。
黄雁南热情的心忽然像被浇了一桶冰水。她本就知道自己没什么可能，因此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深陷苦恋的女孩，总是抱有那么一丝不切实际的勇气。此刻，这一丝微弱的火苗也被熄灭了。她并不恨高霖不爱她，她恨的是既然高霖早就心有所属，为何不能坦坦荡荡地告诉她，为何还理所应然地享受自己飞蛾扑火般的奉献？
黄雁南看了高霖一眼，带着满腔的愤怒回到了宿舍。室友们也在对高霖的新恋情议论纷纷，丝毫没有注意到为此心碎的黄雁南。
“高霖追贾安妮很久了，原因大家也都知道。贾安妮的爸爸是英院院长，这次高霖保研，保的就是英语学院的新闻系。”林晚橙兴致勃勃地八卦着。
孟紫葵一拍桌子，感叹道：“原来如此。那我考不过他是正常的，人家有未来的老丈人撑腰，拿下名额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幸好我也没抱希望，否则肯定要大哭一场。”
束白叹了口气，说道：“高霖自己也不是没有实力，何必用这种方式呢？而且我看贾安妮根本不是高霖喜欢的类型，高霖这纯粹就是带有目的性的。”
在室友们热火朝天的议论中，黄雁南缓缓地放下水壶。她把自己存放在购物车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删掉了。那是她原本打算送给高霖的毕业礼物，一块手表。
黄雁南忽然明白，她的确需要送自己一个礼物。于是在又一次检查了银行卡的余额之后，黄雁南终于站了起来，小声地对其他三个室友说道：
“还来得及吗？我想和你们一起去。”
第47章 铁塔之上
高霖与贾安妮交往的事在毕业前成了燕外一大热点。通过和大红人贾安妮交往，学校论坛里关于高霖的黑帖在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始作俑者韩宇对此也不敢言语。有人说是贾安妮动用了父亲的关系，连夜要求管理员删帖。由此可见，贾安妮的背景比韩宇又强大了许多。
最后一个月里，校园里随时可见热恋中的高霖与贾安妮。和趾高气扬的贾安妮比起来，高霖通常都温顺地站在女朋友旁边，毫无怨言地给她提书包或者拿外套。大家背地里议论纷纷，都表示高霖平时看着不显山露水，关键时刻却出手又狠又准，牢牢抓住了一个背景深厚的小公主，的确是个厉害角色。众人的语气或是羡慕或是揶揄，只有黄雁南一个人感到一股莫名的绝望。
高霖身上的光芒逐渐褪去，黄雁南平淡生活里的阳光忽然暗淡了。黄雁南想，原以为高霖和其他人不相同，优秀又富有正义感，没想到也是俗人一个。黄雁南感到一阵沮丧，她陷入了深深的迷思。
黄雁南之前一直认为高霖是个完美的男生。成绩优秀，人品端正，长得也不难看。有一米八的身高加成，高霖的综合得分又增加了许多。黄雁南之所以会不计得失地付出，就是因为她坚定不移地认为高霖值得。即使他不爱她，但因为他是个好人，是个正直又善良的人，所以她愿意忽略回报去爱他。
黄雁南一直相信高霖不爱她仅仅是因为自己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关于这一点，黄雁南心中并无怨恨。她坦然地接受这个事实，且并不觉得高霖有什么过错。在黄雁南心里，不爱一个人和爱一个人一样，只是一种选择，并不是什么错误。她认为自己已经给够了高霖宽容，但现在恨就恨在他明明就有追求的对象，他明明可以在一开始就拒绝自己的好意，他明明可以把自己一厢情愿的单恋扼杀在摇篮中。然而高霖没有。他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地接受了她飞蛾扑火般的奉献。黄雁南不得不承认一个可怕的事实：高霖利用了她的爱。
黄雁南在旅途中打不起精神来，脑子里全是高霖在贾安妮面前畏畏缩缩的样子，和自己印象中那个自信优秀的形象完全不同。首尔之旅新奇而多彩。林晚橙与孟紫葵早就对首尔的热门打卡地了如指掌，束白也在首尔交换过一年，因此三个人玩得不亦乐乎，只有黄雁南一个人魂不守舍。当林晚橙提议晚上去南山塔看夜景的时候，黄雁南还是站着发愣，呆呆地盯着路边一台自动贩卖机。
“雁南，雁南，不要发愣！晚上我们一起去南山塔好吗？南山塔顶可以俯瞰整个首尔的夜景，楼下还有个泰迪熊博物馆。我们一起去拍照，肯定很好看。”林晚橙愉快地提议道。
黄雁南这才收回心思，转过脸来回答道：“南山塔？噢…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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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孟紫葵看出来了黄雁南的心不在焉，问道：“雁南，你这是怎么了？这几天我们都玩嗨了，只有你一个人魂不守舍的。怎么了？你不会是失恋了吧？”
“怎么可能，你瞎说什么呢！我连正经恋爱都没谈过！”黄雁南急于撇清自己。孟紫葵原本是玩笑话，但一下子戳中了黄雁南的心病。单恋也算恋爱吗？单恋破碎也算失恋吗？黄雁南自己也不知道如今这个时代，在其他同学和朋友纷纷谈起恋爱的时候，自己为什么永远在单恋的圈子里打转。高霖不喜欢她黄雁南可以，但为什么选的是贾安妮呢？贾安妮又俗气又骄傲，在黄雁南看来是配不上高霖的。仅仅因为贾安妮的父亲是能给他带来无限资源的院长吗？
黄雁南愤愤不平地想，既然贾安妮那么厉害，就让她全权帮忙好了，何必接受她黄雁南的好意？当初要不是自己冒险透题，高霖必定考不过孟紫葵。为了给高霖透题，黄雁南觉得自己背负了良心上的重担。不仅做的事情不光彩，还对不起室友孟紫葵。现在高霖靠着她黄雁南的帮助顺利保研，成了新晋潜力股，又依靠这个身份和蓝筹股贾安妮在一起。黄雁南想，自己真是个彻彻底底的炮灰。
黄雁南怀着心事，和室友们登上了南山塔。夜晚的南山塔果然比白天更美丽。当天整座塔被打上了淡蓝的灯光，在黑夜里宛如小说中的城堡。晚风徐徐吹来，蓝色光影缱绻温柔，让人仿佛置身于梦境。在这一刻，在这样迷离而梦幻的氛围下，除了黄雁南之外，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与梦想无比接近。孟紫葵认为自己靠着短暂的肉体痛苦使原本就不差的外表更上了一个台阶，由此得到了梦寐以求的高品质爱情；林晚橙认为牺牲掉男女的情爱，她获得了更优越的物质生活，即将实现阶级跨越；束白认为放弃学业上所有原本该有的荣耀，得到了偶像的垂青。她们的梦想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只有黄雁南，她与四年前相比并没有变化。她看起来并没有得到什么，也没有失去什么。四年的时间仿佛从她生命里抽走，什么也没给她留下。四个人各自都怀着秘密，却又对彼此的秘密毫不知情。她们曾居住在同一间十几平点小宿舍里，转眼间即将奔赴各自的生活。而当晚那淡蓝色的美丽铁塔，是将她们最后聚集在一起的地方，也是她们一个时代的终结。从今往后，人生轨迹便朝着完全不同的方向延展下去，永不回头。
“来，我们一起拍张照片吧！”林晚橙兴致勃勃地举起拍立得相机。
从南山塔顶望下去，首尔的夜景宛如星辰一般璀璨。四个人以此为背景，轮流站c位，一下子拍了四张。大家又分别在每张照片后面签上名字写了祝福语，一场告别渐渐有了一点仪式感。
“我现在才发现，这好像是我们几个第一次拍合照。”束白一边轻声说着，一边把自己那张拍立得照片小心翼翼地收好。
孟紫葵点点头，说道：“感觉四年里大家各忙各的，很少有机会一起出去玩。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点感觉了，又要分开了。”
林晚橙把相机收好，忽然看见山顶的栏杆上锁着一枚枚的心愿锁，有些锁上还系着小纸条，纸条上写满了各种各样的愿望。林晚橙笑着说道：“好像每个旅游景点都有和许愿相关的东西。人们实在是太喜欢许愿了。”
孟紫葵也回答道：“可能是人们到了美丽的地方，总是愿意相信美丽的东西会带来好运吧。不如我们也许个愿望吧，过几年之后大家一起回来玩，看看愿望实现了没有。”
林晚橙点点头笑道：“我看可以，也算是为我们以后重聚留个理由。我先说，我想过锦衣玉食，不劳而获的生活。”
林晚橙话音刚落，孟紫葵就笑得弯下了腰。在孟紫葵的一贯的印象中，林晚橙简单随性，绝不是那种好逸恶劳，对物质生活充满向往的人。她佯装生气，对林晚橙说道：“要认真许愿，不能这样开玩笑的。不认真就不灵。”
林晚橙笑着解释道：“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孟紫葵摆摆手道：“好吧好吧，不管你了。束白，你呢？是不是要做翻译界的一姐？”
束白没有说话。她双手合十，一副虔诚不已的样子，在心里对着满城灯火低声许愿道：“希望能一直陪在他身边。”
在心里许完了愿，束白才对着其他人笑了笑，解释道：“我的愿望很无聊很没意思，估计大家都不想听，我就放心里不说出来了。”
孟紫葵撇撇嘴，抱怨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知道你就是像狠钻学术，就算工作了也是个工作狂。我就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好了。我想拥有完美的爱情，特别完美的那种。”
三个人都已经嘻嘻哈哈地讲完了自己的愿望。在她们三个看来，与其说是许愿，不如说是展望未来。因为按照目前现状和发展趋势来看，一切都顺利得不真实，这些愿望仿佛已经快要收入囊中。
“雁南，你呢？”三个快乐的女孩这才想起站在一旁默默看夜景的黄雁南，于是便异口同声地问道。
黄雁南缓缓地回头，在华丽而绚烂的景色里，她清冷疏离得像是个局外人。四年了，有多少人考进燕外，期待着这个被誉为外交官摇篮的学校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又有多少人在这四年里上演了足以同电影相媲美的剧情故事。只有黄雁南，没有故事，没有命运的转折。就连平淡生活里唯一一次小小爱恋，也被无情击碎。她固执地想，自己此后的人生，不会再有任何转折了。想到这里，黄雁南轻轻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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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我只想过最普通、最平凡的那种生活。”
第48章 老戏骨
关于黄雁南的坏消息使这场同学会的氛围彻底跌入了冰点。结束后大家默契地保持着沉默，谁也没有主动提起。黄雁南这个名字大概率会成为韩语班的禁忌词汇，以后会被整个群体刻意地遗忘。她就和七年前一样，存在感弱到极点，甚至就连她的死亡也激不起一点水花。没有人关心她究竟为何离开，也没有人对她这七年的境遇感到好奇。她像是一阵风，轻轻吹过，没有痕迹。
从一场匆匆散场的同学会中离开，孟紫葵第二天又接受了一场由某知名商业杂志进行的采访。对于这次同学会，孟紫葵心里感到有些遗憾。原本她是打算借同学会这个契机好好炫耀一番，为此还特意精心准备了一身的行头。毕竟在孟紫葵心里，自己目前的生活看起来是班里最拿得出手的。和当年的室友们比起来，孟紫葵认为自己的优势更是显而易见。束白看起来依旧是个书呆子，林晚橙也没什么大变化，只有她孟紫葵一个人把人生过得异彩纷呈。然而，孟紫葵怎么也想不通黄雁南会出事。在孟紫葵看来，黄雁南那样普通的女孩，理应过完普通而平淡的一生，没有惊喜也不可能有意外。
班级群里依旧维持着异样的平静，同学会结束后谁也没有提黄雁南这件事。孟紫葵也努力抑制住自己的疑惑和担忧，和蒋杉一同前往约定的地点接受采访。持续了三个小时，孟紫葵才和蒋杉一起参加完商业杂志的采访活动。这是她和蒋杉在一起的第七年，也是晋升为蒋太太的第四年。经过多年的历练，她早已对这些采访活动无比熟练。应该怎样滴水不漏地回答，应该怎样自然而然引出爆点，又应该怎样在不露声色中衬托蒋杉，孟紫葵熟稔于心。
这次的采访主要围绕的时蒋杉的创业经历和夫妇俩的浪漫爱情故事。孟紫葵提前三天就已经收到了采访稿，并也已经有专门的负责人为她拟好了应答的范本。她只需要在采访的时候把自己打扮得端庄美丽，并以自然而真诚的语气把稿子背下来即可。这样的流程孟紫葵很熟悉，正常采访一气呵成。等到最后一个问题回答结束，孟紫葵露出一个优雅从容的微笑。她的腰板全程挺直，保持着端正挺拔的坐姿，眼神也在蒋杉和编辑之间合理又有分寸地流转。
采访接近尾声时，杂志社负责采访的编辑由衷地感叹道：“蒋太太真的太美太有气质了。以前听说过您和蒋先生的爱情故事，在一起之后您又支持他创业，二位的感情一直都非常好。今天采访下来，我真觉得你们的感情实在是太令人羡慕了。”
对于这样的赞赏，孟紫葵也早就习以为常，她照惯例深情款款地看了一眼身边的蒋杉，用熟练的套路回答道：“我先生是一个非常认真又上进的人。他虽然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感情，但行动力一直很强，给我安心感。我们一起出国念书，在英国共同生活了三年，回国以后就结婚了。之后他说想创业，我也非常支持他。虽然很多人说他是富二代，但在这次创业过程中真的是亲力亲为。我可以说，他的确是靠自己的打拼和努力做出了今天这个成绩来，我很为他骄傲。”
说完以后，两个人对视一笑。这笑容保持了大概三四秒，给足了摄影师充分的时间拍下一张完美的采访封面照。蒋杉和七年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清冷而谨慎，只不过不像以往那般疏离淡泊，在面对媒体的时候学会了说几句场面客套话。毕竟现在从研究物理的学生变成了商人，因此不得不掌握一些应酬的技巧。蒋杉虽然是物理系毕业，但在英国顺利毕业后却没有从事这方面的工作。他还是选择了和父亲一样的职业规划，成为了一名新晋的商人。
编辑怀着满眼的羡慕听完了孟紫葵的描述，转头又问蒋杉：“蒋先生，虽然现在咱们的采访已经结束了，但我还是想替我们的读者问一句，您和夫人是怎么认识的呢？是一见钟情吗？蒋先生可能不知道，现在各大社交平台上有许多女孩子都是您的粉丝，她们对这个问题都是非常关注的。”
编辑这话说得倒没错。为了增加知名度，扩大公司品牌的影响力，近一年来蒋杉参加了不少公开的媒体活动，甚至还客串参加了几集火爆的综艺节目。蒋杉形象本来不错，又有名校学霸背景和富二代身份加持，凭借着一次次的曝光，不仅公司热度上升，他本人也收获了不少女粉丝。有时候孟紫葵看见蒋杉微博下面各种留言示好的女孩，心里也泛起一丝不自在。不过在接受采访的时候，孟紫葵还是温柔大方地笑着，跟随编辑一起把目光投向蒋杉。
蒋杉从容不迫地回答道：“的确可以算是一见钟情。我们是在一个朋友的聚会上认识的，她是那天晚上整场聚会中最耀眼漂亮的女孩。从看她第一眼开始，我就非常想认识她。那天氛围很好，我们在聚会上聊得很开心，之后很快就在一起了。”
孟紫葵脸上笑着，心里却有些不愿回忆。为了营造两个人的完美爱情，蒋杉刻意美化了那场由顾森牵头举办的聚会。事实上，那次聚会中的孟紫葵不仅不美，还顶着一张医美整容后尚未完全恢复的大肿脸。而且自己还被顾森当场羞辱，氛围一点也不愉快。但是他们打造的是完美爱侣的人设，自然要从头开始完美。相遇是一见钟情的命运安排，恋爱是如胶似漆的甜蜜爱情，婚后又是琴瑟和鸣的模范夫妻，只有这样才足够完美，才足够让人感动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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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主编亲自把孟紫葵和蒋杉送进电梯，又对两个人的美好爱情表达了一番赞美。孟紫葵用标准的语句和微笑回应着主编的热情，她感到在面对公众眼光和媒体镜头的时候，自己的笑容像是半永久似的纹在脸上了。
电梯下降至一楼，电梯门缓缓打开。从电梯口经过写字楼大堂，再到门外停着的轿车上，步行也就不到五分钟。“只要有第三个人存在的场合，就是公共场合。”孟紫葵在心里默念着这句印在脑子里的话，肌肉记忆驱使她又带上了蒋太太专有的笑容。她熟练地挽住蒋杉的胳膊，全神贯注地走完了这段短短的距离。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上了车，司机载着孟紫葵与蒋杉一同离开。车门关闭的同时，孟紫葵的笑容也在瞬间收回。脸部的肌肉由于太长时间保持微笑而有些酸痛，她只好用手轻轻地按摩自己的两颊。
“对了，下周你再陪我去参加一个节目吧。”蒋杉站在孟紫葵旁边说道。车子的后视镜里映着他的脸，一点表情也没有。
孟紫葵补了补口红，问道：“几号？哪种类型的节目？要做什么准备？提前给剧本吗？”
蒋杉回答道：“一个商界夫妻真人秀节目，我们只需要上一期就行。还有另外几对业内知名的夫妻参加，到时候还需要互动。其他的我到时候和节目组商议了再告诉你。”
“行。”孟紫葵言简意赅地表示同意。
蒋杉沉默了几秒钟，继而又说道：“明天后天你都可以自由安排，出去玩逛逛街都行。不过你现在也算半个公众人物，在公开场合要注意自己的形象…我知道这方面你做得很优秀，我只不过是提醒一下，相信你可以做好。”
“好的。”孟紫葵机械地回答道。蒋杉的话说得无聊又官方，她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孟紫葵已经会刻意回避和蒋杉的眼神交流。她害怕读懂那种冷漠，也害怕接受爱情凋亡的事实。孟紫葵在心里问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为什么一切都变成这样？爱情开始时明明是一副充满希望的样子，就像自己当时在淡蓝铁塔上雄心勃勃许下的愿望一样胜券在握。孟紫葵不明白为何一切都在七年后变了模样，原本如同电影情节一般的爱情瞬间变成了用来塑造人设的工具。
又转过一个路口，蒋杉示意司机停车。他朝孟紫葵点了点头，说道：“你先回去，我今晚约了人。”
“嗯，去吧。”孟紫葵头也没抬，懒懒地朝蒋杉摇了摇手。
蒋杉正要离去，心里忽然又掠过一丝歉意。在离开之前，像是补偿般地说道：
“紫葵，这个月零花钱已经打到你卡上了，你记得查收一下。”
孟紫葵勉强地笑了一下，催促道：“知道了，快去吧。”
蒋杉转身关上车门离开，孟紫葵重重地叹了口气。等到蒋杉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夜色里，她才拿出手机，翻出了那条一周前收到的匿名短信。短信只有寥寥数字，却足以让她心烦意乱。
“你先生有别的女人。今天下午三点左右，在燕北的丽思卡尔顿酒店。”
第49章 满分灰姑娘
不久前收到的这条匿名短信让孟紫葵陷入了心神不宁的状态。这种短信会是谁发的呢？孟紫葵辗转反侧，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客客气气地给对方回复了一条：“请问您是哪位？”
短信发过去都快一周了，依然没有收到任何回复。对方的举止也足够古怪，只给孟紫葵通风报信了一次，从此就再也没有了动静。孟紫葵搞不懂此人的动机，于是她又尝试着把对方的手机号输入各种社交app，却发现并没有绑定任何账号，因此根本无法找出发送人的蛛丝马迹。他为什么要给自己发送这样一条短信呢？没头没尾的，简直不知道什么来头。难道是来自另一个女人的挑衅吗？既然是情敌挑衅，肯定是要和她这个蒋太太火力全开地对线才是目的。然而对方又丝毫没有要和她孟紫葵互动的意思，这就更让人疑惑了。
孟紫葵一个人坐在卧室里，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旁边放着杂志社送来的最新一期商业周刊。前段时间的采访稿已经出来了，就登在最新一期的杂志上，杂志的封面是就是孟紫葵和蒋杉那深情对视的特写。孟紫葵漫不经心地拿过来看了几眼，只大概地浏览了一遍就放下了。内容千篇一律，现在的她早已对这些专题报道失去了兴趣。
在这些报道里，孟紫葵的人设是灰姑娘，长相漂亮学历过硬但是家境平平。这样一个灰姑娘在一次偶然的聚会中认识了家境优渥又能力优秀的王子蒋杉，从此开始了一场与众不同的恋爱。两个人先是一起去英国留学，随后又一起回国创业。蒋杉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高帅富，但是对感情十分专一，一直与他的灰姑娘携手同行。以上就是他们每次接受采访时需要出演的剧情。孟紫葵又拿起杂志来翻了翻，看见采访中蒋杉说了句：“直到今天，我还是对我太太抱有极大的新鲜感。我看她的感觉，和我第一天看她的感觉是一样的。还是会紧张，还是会心动。”
孟紫葵在心里“嗤”地笑了一声。这种鬼话，偏偏公众这么爱听。眼下自己和蒋杉除了共同出席活动，共同接受采访以外，基本已经没有任何交流。蒋杉工作繁忙，但孟紫葵又不知道他具体在忙些什么。虽然对外宣称夫妻共同创业，但实际上无非是蒋杉拿着家里的资源再运作，父亲早就为他铺好了道路。但是这样的内容这样的剧情，没有转折没有浪漫童话，资本一代一代毫无悬念地传承着，有钱人变得更有钱了，观众怎么可能喜欢呢？孟紫葵清楚地知道，为了公众的关注度和支持度，蒋杉需要她这样一个“平民灰姑娘”的角色。白富美和高富帅恋爱结婚的故事没多大吸引力，把其中的一位换成灰姑娘角色，吸睛程度一下就上来了。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孟紫葵非常出色地完成了这个任务。她出自普通的工薪阶层，没有大小姐脾气。温顺又听话的孟紫葵似乎怎么也不会生气，她总是乖巧地配合蒋杉完成各种社交任务和出镜任务，成为了一位满分的灰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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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孟紫葵翻着杂志，看着那些漂亮缺虚假的对白，想起了许多年前，自己满怀期待地和蒋杉一起登上了前往伦敦的班机。她仔细回忆，发现这七年其实也有过一些幸福的时刻。刚交往的那段时间，确实甜蜜快乐。他们像普通情侣一样在伦敦看电影、散步，周末没有课的时候去周边的城市旅行，等到了复活节或者圣诞节假期就去其他国家度假。蒋杉毕竟经济实力雄厚，因此他们从不为了机票和住宿发愁。同龄人们出行前焦头烂额地在网页上寻找打折机票和酒店信息，但孟紫葵可以安然地乘坐头等舱，入住五星级酒店，品尝价格不菲的餐厅。这样的爱情一度让孟紫葵沉醉，她想，两个人互相喜欢着，又不存在金钱的缺乏和生活的困顿，他们只需要享受生活就好，这是多么圆满又幸运。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段时间，随后孟紫葵渐渐发现她所需要的“爱”似乎越来越少。孟紫葵在英国念了一个不疼不痒的marketing专业，并没有花多少精力，反正她的心思也不打算再花在学业上。蒋杉从物理系毕业，准备着手处理家族生意，酝酿自己的事业。他不再有充足的时间与孟紫葵悠闲地度过，而是开始频频出席各种社交和应酬场合，有时也需要让孟紫葵陪同出席。在那些场合中，孟紫葵时常有一种异样的孤独感。蒋杉像变了个人一样，在席间侃侃而谈觥筹交错，完全不是以前那个内敛内向的样子。每当这时，孟紫葵便会想起许多年前顾森和丁小乔说过的那句话：人，的确是分圈子的。进入了不属于自己的圈子，注定是会孤独痛苦的。
孟紫葵打开电脑，开始看蒋杉发给她的综艺真人秀的剧本。剧本非常完整，详细到镜头前的每一句台词，每一段刻意要营造的矛盾点都已经清楚标出。反正最后肯定要营造伉俪情深的氛围就是了，这一点孟紫葵早已习惯。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接近夜里十二点，蒋杉还没有回来。作为一名合格的豪门太太，一名由灰姑娘进化而来的豪门太太，孟紫葵是不会做出打电话查岗这种事情来的。和蒋杉是否真的有外遇比起来，她更想知道的是自己和丈夫之间的爱情是怎样莫名其妙地消失的。
十二点过五分，蒋杉终于到家。孟紫葵听见他在楼下和菲佣阿姨说话的声音，紧接着蒋杉上楼，轻轻推开了房间的门。
“还没睡？”蒋杉问道。
孟紫葵摇摇头，指着电脑说道：“嗯，在看你说的那个综艺真人秀的剧本。”
蒋杉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安慰道：“看一两眼差不多了，不用过于认真。这种节目后期都会剪辑的，我已经和导演组沟通好了。”
孟紫葵笑了笑，问道：“今天辛苦了，也是在公司开会吗？”
蒋杉站起来脱掉厚重的外套，点点头回答道：“嗯，在公司忙了一整天，下个月开始会空一些。对了，我下去让阿姨给我熨一下大衣。”蒋杉从不和孟紫葵多说自己工作的事。在他看来，工作上的事情孟紫葵并不能帮上什么忙，她只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行了。蒋杉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钥匙和钱包放在床头柜上，随即转身下楼。他像孟紫葵一样，每时每刻都在避免着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孟紫葵有些难过，到底是为什么，连互相看着对方眼睛的勇气都没有了呢？
孟紫葵合上电脑，忽然听见蒋杉的手机响了一声。他的手机安静地躺在床头柜上，似乎在向孟紫葵传递着某种暗示。孟紫葵在此之前从未看过蒋杉的手机，因为她向往的百分之百纯粹的爱情里，偷看伴侣手机这种事是绝对不能存在的。但这一次，在那条匿名短信的驱使下，孟紫葵下意识地拿起了蒋杉的手机。
手机没有解锁，但孟紫葵还是清楚地看见了主页屏幕上的来信提示。
“今晚很开心，谢谢你。”末尾还加了一颗粉色的爱心。
短短一行字却足以让孟紫葵触目惊心。孟紫葵想，看来蒋杉的确说谎了。这个夜晚他的确很忙，不过忙的并不是公司事务，而是忙着帮另一个女人制造浪漫的夜晚。她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放回原处，自己抱着电脑坐到了房间另一边的书桌上。门外很快传来了蒋杉的脚步声，孟紫葵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假装无事发生。
蒋杉拿着熨好的大衣，朝孟紫葵点了点头，说道：“紫葵，我们最近这一波舆论制造得不错。你的形象谈吐也很大方，我看公众反响都很不错。我家人最近也看了我们的采访，都说你表现得不错，对我帮助很大。等我们这个真人秀节目结束，一起回去和他们吃个饭吧。”
“一起吃饭”四个字让孟紫葵心里一颤。和蒋杉结婚三年，她与蒋杉父母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本来他们的婚姻就不被看好，因此两方家庭关系淡薄。在孟紫葵看来，蒋杉放弃了门当户对的相亲对象而选择了家境平平的自己，这更像是一场风险投资。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最终证明这个冒险的选择所带来的收益倒也不错。既然现在投资初现收益，自然要跟当初的反对者们炫耀一番。
“噢，好的。”孟紫葵轻声应答道。以前她无数次想向蒋杉父母证明自己，但现在她满脑子都是他手机里那条加了粉色爱心的消息。比这消息内容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发件人的名字。
孟紫葵对那名字再熟悉不过。这个名字像是从遥远的记忆中重新跳了出来，又回到了孟紫葵的生活里。
孟紫葵当然记得。那是自己多年没有再联系的丁小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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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50章 锦衣夜行
和孟紫葵不一样，林晚橙对黄雁南的死表现得十分忧虑。不仅因为自己上学的时候和黄雁南接触得更多，更是因为这件事显得十分离奇蹊跷。从同学会上回来之后，林晚橙一直神色凝重，连续几天都心跳得厉害。思来想去，她决定请假在家休息一阵子。
七年之后，孟紫葵已经从孟小姐变成了蒋太太，而林晚橙却始终还是林小姐。即使已经和丁子恒维持了多年稳定的交往，她还是安稳本分地保持着林小姐这个称呼。临近三十岁，在其他同学们纷纷在朋友圈晒出自己当下的生活时，林晚橙默默地选择了关闭朋友圈。没有人知道，在其他大部分同学还因为刚刚开始工作而经济窘迫的那几年，林晚橙已经住进了丁子恒位于郊区的独栋别墅，有了专职的司机和保姆阿姨。丁子恒特意给她安排了一份翻译公司的文职，其实也不过是为了给林晚橙打发空闲时间。毕竟翻译公司也是丁子恒开的，林晚橙相当于去自家企业里走个过场，因此请假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林晚橙的生活奢侈而神秘，但她却从不炫耀。她很少出席公开场合，也不喜欢被他人打扰。对于林晚橙的选择，母亲林岚一开始自然是大发雷霆。在爱情至上注重声誉的林岚看来，林晚橙的行为简直让她蒙羞，要是放在自己生活的小城是足以让人指指点点的。一开始林岚当着林晚橙的面发作过几次，但都无济于事。林岚不得不承认，自从上大学离开家以后，林晚橙便快速地成长为一个再也不受她控制的女孩。面对母亲的怒火，林晚橙毫不激动，平静面对。在人生道路的选择上，林晚橙并不觉得母亲比自己高明，因此在这方面对母亲毫无敬畏之心。
林晚橙的平静和镇定让林岚束手无策，只能听之任之。而在丁子恒爽快地给林岚在当地市区买了一套临江的大平层之后，林岚的态度发生了彻底的转变。毕竟拿人家的手短，接受了这位与自己差不多岁数的准女婿的馈赠，林岚只能乖乖地闭上嘴巴。父亲和江如如倒是对她的选择没有任何异议。或许在他们眼里，林晚橙在她的人生里始终是要做出那么一两件惊世骇俗的事情来的。如果不做，那就不是林晚橙了。
七周年同学会让淡出人群多年林晚橙重新回到了大家的视野。在其他人眼里，林晚橙依旧普普通通，和之前没有什么变化。她依旧充当着集体中和事佬和万金油的角色，照顾着每一个人的情绪。林晚橙的周到和体贴，过于低调的个人生活，以及她朴素而简单的装扮却总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聚会上大家都以为她过得不好，甚至有几个看起来过得还不错的女生甚至给她投来了惋惜的目光，在席间悄声问林晚橙目前在做什么工作。当听到林晚橙只是翻译公司的小小职员时，她们露出遗憾而同情的神色，纷纷安慰道：“没关系的，不用难过。只要日子过得平稳，平平淡淡的也很好了。”
望着这些女生的表情，林晚橙心里直想笑，嘴上却回答道：“嗯，是的，我和你们还是有差距的。不过虽然没有大家这么出色，我对自己现在的生活也知足了。”
林晚橙努力做着表情管理，尽量不使自己笑出声来。林晚橙想，这些女人，也许现在已经成为了各自部门里的小小前辈。她们穿着自以为得体时髦的套装，花几个月攒下的钱买一个名牌的包，打了滴滴专车过来参加个同学会，居然就傻乎乎地自我感觉良好了。可是她们不会知道，在她们辛辛苦苦攒了多年首付终于可以买到一套勉勉强强的小公寓时，她林晚橙早就已经住上了独立电梯的别墅；在她们每天挤公交地铁上班的时候，她林晚橙已经用豪华轿车作为通勤工具了；在她们为了男女情爱而失魂落魄的时候，她林晚橙早就跳出了这个圈子，有了一个忠心耿耿的供养者，不必受这种由爱情带来的痛苦折磨。
林晚橙有太多值得炫耀的东西，但她告诉自己必须竭力低调，因为她明白有太多人在高调炫耀的途中马失前蹄。对于像自己这样幸运的人来说，只有保持低调才是绝对的致胜法宝。因此，与那些背名牌包却因为房贷而焦头烂额的人正好相反，林晚橙住豪宅开豪车却始终保持着朴素的外表，就连这次同学会也不例外。她的长袖衬衣与帆布包简直朴素得像个高中生，甚至比学霸束白还要单调。
从同学会上回来，林晚橙继续着衣锦夜行的生活。她习惯于下班后自己先吃一点轻食，等丁子恒回家后再陪他正式地吃晚餐。何太太说得没错，丁子恒除了年纪大一点，其他方面都不错，对她也足够和气大方。两个人几乎没有争吵，因为丁子恒总能在各方面迁就她。林晚橙感到满足，毕竟凡事不可能完美，能得到现在的生活已经是足够幸运。
见林晚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丁子恒放下筷子，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上次聚会不开心？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林晚橙摇摇头，回答道：“没有。不过有个室友出了意外，人已经不在了。听我们班长说是夫妻双双出事，你说蹊跷不蹊跷…”
丁子恒舒了口气，说道：“是别人？那就没事了。我还以为是有人惹你不开心了。”
听到丁子恒的回答，林晚橙有些生气，皱着眉头反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班有人出了意外去世了，难道不比我被欺负更严重吗？什么叫那就没事了？你这个人真的很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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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见林晚橙反应如此激烈，丁子恒赶紧解释道：“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在担心你不开心。你知道，其他事情和你比起来，在我心里都不重要。”
丁子恒这一点倒是一直都蛮好，对林晚橙永远轻声细语，温柔和气。他像哄着一个小女孩一样哄着她。她像他过世的太太，然而年龄却足以做他的女儿。林晚橙又是个单纯清白的女孩，和另外那些满眼欲望的女孩完全不同。这样一个女孩愿意和他在一起，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样复杂的感情下，丁子恒觉得自己理应对她更加耐心。
“晚橙，这次聚会有没有见到那个蒋太太，我听小乔说你们大学的时候也是同班同学。”丁子恒有意转移话题，好让林晚橙不再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
林晚橙漫不经心地回答道：“见是见了，不过没聊几句就散了。因为出了这个事，整场同学会最后就草草结束了，连大合照都没有拍。对了，我不太希望别人了解我的私生活，特别是你家丁小乔，你得叮嘱她，让她别到处说。”
丁子恒连声应答道：“明白明白。这个你放心，我早就跟她说过了，不让她在外面提起你。而且小乔上次跟我告诉我，她也很多年没有和蒋太太联络了。”
林晚橙抬起头来看了丁子恒一眼，若有所指地说道：“噢，是吗？和蒋太太是没有联络，和蒋先生就说不准了。”
“这个…你知道的，小乔和蒋杉本来就从小认识，两个人是发小嘛，经常联络联络也正常。”丁子恒解释道。
林晚橙笑了一声，问道：“仅仅是发小？恐怕不止吧？怎么没见她对别的发小如此上心呢？”
林晚橙问得别有深意，丁子恒只好尴尬地笑笑。这些年过去，林晚橙从当初不敢和自己对视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讲话颇有几分犀利的女人。甚至对丁家的小公主丁小乔，林晚橙也充满底气起来，有许多次针锋相对的时刻。面对林晚橙的变化，丁子恒非但不觉得被冒犯，反而产生了一种欣喜。在丁子恒眼里，林晚橙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女人越来越像，这使他对她的喜爱更加深厚。
吃完了晚餐，林晚橙又想起了黄雁南。她拿起了手机，点开了黄雁南的头像，把她的朋友圈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丝毫找不到任何要轻生的苗头。黄雁南的朋友圈状态不仅不消极，反而还散发着蓬勃向上的乐观，和当年的黄雁南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她晒她空间狭小堆满杂物的房子，晒她刚刚在拼多多上不到两百块钱买的羽绒服，晒她三八妇女节单位发的植物奶油的粗糙蛋糕。她配的文字越快乐，林晚橙读起来就越悲伤。
林晚橙叹了口气，翻回到和黄雁南的聊天对话框。在同学会上，林晚橙对孟紫葵和束白撒了谎。她与黄雁南最近的一次交流，其实是在一个月以前。在此之前，她们的确只是互相发送节日的祝福，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林晚橙把聊天记录拉到那次交流的开头，是黄雁南发来的带着些许讨好语气的开场白：“晚橙，最近还好吗？”
在林晚橙客气而礼貌道寒暄语下面，是黄雁南小心翼翼发过来的消息：
“晚橙，你方便借我一点钱吗？”
第51章 椰子糖
黄雁南的借钱请求来得有些突兀。两个人自毕业后就未曾再见面，论交情，似乎还到不了可以随意借钱的地步。况且林晚橙一向在私生活上相当低调，避免露富，同时也刻意避免熟人间的金钱往来。但对多年未见的黄雁南，林晚橙竟然动起了恻隐之心。
“你需要多少？”林晚橙问道。
黄雁南那边沉默许久，终于发过来一句：“五千，可以吗？”
林晚橙心里舒了一口气，但同时又增加了几分疑惑。黄雁南要的仅仅是五千块钱，这对于林晚橙来说已经不算什么。林晚橙现在已经不会把区区五千块钱放在眼里。就连平时自己周末和丁子恒去餐厅吃饭，要瓶过得去的红酒配牛排，差不多也得这个数了。林晚橙想不通的是黄雁南工作多年，又是燕外毕业的，理应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眼下却连五千块钱也要向昔日的室友借，这就让林晚橙有几分想不明白了。
林晚橙想起了以前四个女孩住在同一个宿舍的时光，黄雁南总是最节俭的那一个。那时候手机支付还不盛行，大家隔三差五就要去银行取现金。为了方便，林晚橙总是一次性把当月所有的零花钱都取出来。黄雁南却正好相反。她一次只取一小部分，精打细算地花，等全部花完了再取，从不预支。在月底其他同学都因为没有计划而经济紧张节衣缩食的时候，黄雁南总还能攒下一点钱。而这攒下的钱，黄雁南也不会随便乱花，顶多月底去食堂二楼吃一顿小炒打打牙祭。
对于记忆中这样的黄雁南，林晚橙不忍心多问，直接给她转了五万块钱。
黄雁南并没有收款，而是破天荒地打过来一个语音电话。事后林晚橙才忽然意识到，在毕业后的七年里，这是她们之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通话。
“晚橙，太多了，我只要五千。”黄雁南急急忙忙地说道，语气里满是紧张与忐忑。
林晚橙回复道：“没事，你先拿着。宽裕一点总是好的，别紧张，不着急还。”
四年的相处，林晚橙觉得自己对黄雁南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只有在十分窘迫的情况下，黄雁南才肯开口向别人寻求帮助。遇到需要五万块钱的情境，依黄雁南的性格也只好意思开口要五千。况且现在钱对于林晚橙来说并不算什么大问题，因此给黄雁南一些帮助也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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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黄雁南在电话那头反反复复道了许多声感谢，却绝口不提借钱的原因。她告诉林晚橙自己现在生活在南方的海岛，并热情地邀请林晚橙有空去海岛度假。
黄雁南故作快乐的语气让人产生一股隐隐的担忧。林晚橙停顿了一会儿，继而压低了声音问道：“雁南，你跟我说实话，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呢？家里人一切都还好吗？”
“你在想什么呢晚橙，我能出什么事儿？我过的就是普普通通的生活，没什么好事但也没什么坏事。我现在住在南方，海边。这边空气好环境也好，和燕北不一样，这里生活节奏很慢，我很喜欢。你要是有时间一定要来玩。对了晚橙，我记得你以前很爱吃甜食的。你把地址给我吧，我明天寄一些椰子糖给你。椰子糖是我们这里的特产，我给你寄最好的那种，你一定会喜欢的！”黄雁南并没有回答林晚橙的问题，反而兴高采烈地岔开了话题。
林晚橙知道黄雁南不想回答，于是便不再追问。挂掉了电话，黄雁南过了很久也没有收下那五万块钱，反而又问林晚橙要了地址。林晚橙反复推辞了几次，但黄雁南态度坚决，一定要寄椰子糖给她。林晚橙只好把地址给了黄雁南，她想这也许只是对方表达客气的一种方式，就像许多人会为了表达客气而说“下次有机会一起吃饭”一样，黄雁南要了地址也未必会真的寄什么椰子糖过来。
收到了林晚橙发过去的地址，黄雁南这才收了钱。
“谢谢你晚橙，钱我会尽快还给你的。”这是黄雁南对林晚橙说的最后一句话。
看着一个月前的聊天记录，林晚橙想，也许自己是唯一一个提前嗅到了端倪的人。黄雁南究竟为什么要找她借钱？她到底遇到什么困难了？她的生活真的如她自己说的那样悠闲美好吗？这些问题随着黄雁南的离世都成了无解之谜，再也找不到答案。林晚橙陷入了深深的自责。要是自己当时多问几句，帮黄雁南开解，再安慰她几句，或许一切都会改变，或许她就不会死了。
林晚橙正在懊悔，许久没有动静的班级群里忽然冒出了一条消息。林晚橙打开一看，发现是高霖发的。
“不好意思打扰大家，请问之前一段时间，有哪位同学曾经和黄雁南同学有过联络？”
没有人回复，群里保持着一贯的令人尴尬的安静。林晚橙思来想去，拨通了高霖的电话。
“雁南联系过我，一个月之前。”林晚橙开门见山。
高霖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阵，接着说道：“她也联系了我。其实…”
“其实什么？”林晚橙赶紧问道。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黄雁南去世前联系的唯一一个老同学，没想到高霖也曾和黄雁南有过联络。
高霖回答道：“其实在开同学会的一周前，我还和她吃过饭。她说她来燕北了，我就请她吃了个饭。那天雁南看起来非常正常，就是比以前老了一些，眼角都是皱纹。虽然她一直在笑，努力找话题，但看得出来她过得并不好…对了，她还向我保证，说一定会准时参加同学会的。”
“所以雁南其实早就来了燕北是吗？她来燕北做什么呢？”林晚橙一头雾水。
高霖叹了一口气，语气中满是无奈：“她说是和她丈夫一起带着女儿来看病，但是我没见到她女儿。问她什么病，她也不肯说，一直逃避话题。我说去看看她女儿，她也不答应，说小女孩很害羞不喜欢见生人。反正那天只要我问她关于家庭的事，她都顾左右而言他。她对自己的丈夫也讳莫如深，反而全程在和我回忆大学生活。我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怎么细想。没想到很快她就出了意外…噢，她还给我带了很多椰子糖来，说她那里太偏僻了，没有什么特产，只能给我带点椰子糖。好大一包，我现在还放在家里呢。我至今想不通，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和她丈夫，到底是谁杀了谁，或者，是双双意外？”
和高霖的对话，更加加深了林晚橙的困惑。她完全没想到黄雁南已经结婚，并且还有了女儿。黄雁南的朋友圈里从不发这些，导致林晚橙一直以为她是一个人在南方海岛生活。所以黄雁南向自己借钱是为了给女儿看病吗？是什么严重的病症需要她千里迢迢从南方海岛赶回燕北来看呢？还有黄雁南的丈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林晚橙放下手机正在发呆，家里的保姆王姐却一脸歉意地走过来，小声说道：“林小姐，不好意思，我上上周帮您收了一个快递。当时我看那纸箱子皱皱巴巴的，就放在储物间里了。结果最后都忘了告诉您了，今天打扫卫生才发现。都怪我记性不好，您扣我的钱我也没意见，就怕耽误了您的事。”
王姐十分紧张，生怕被林晚橙责怪。林晚橙却摆摆手，让她不必惊慌。
“没关系，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林晚橙看了看王姐手里抱过来的包裹，的确有些破破烂烂的，连快递单都已经脏兮兮的，看不清上面寄件人的信息。
林晚橙小心地伸出手去，用剪刀划开了密封的胶带。纸箱里还用塑料袋严严实实地封了好几层，包装得笨拙但仔细。等拆到最后一层，林晚橙忽然发现手指有点湿湿的。她弯下腰去，这才发现那是一大包椰子糖。由于天气热又长期没有开封，糖早已融化，一大坨一大坨地粘在一起，整个袋子都黏黏糊糊的。
林晚橙这才意识到，原来黄雁南并没有食言，她并不只是随便说说，她果然寄了椰子糖过来。林晚橙想，如果早点收到这个包裹就好了，这样她就又会多一个和黄雁南说话的契机，也许事情就会有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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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林晚橙推测，在意外发生之前，黄雁南也许下过很多次决心，想和昔日的同窗们倾诉一番困境。她找了黄雁南，又找了高霖。她诚惶诚恐，找不到拿得出手的伴手礼，所以只好带来一些昔日同学或许并不会放在眼里的椰子糖。但这的确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佳礼物了。
林晚橙下意识地伸出手去，用手轻轻蘸了一点融化的糖浆，放到了嘴里。
她忽然感到有一点想哭。椰子糖还是甜的，但黄雁南已经不在了。
第52章 vip
束白终于拿到了自己的检查报告。结果显示胸部的肿瘤是良性的，只要抽个时间去做手术切除就好。她轻轻地舒了口气，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把化验单放进了办公桌。霍知程不在，她可以独享一整个办公室。
几个月前发现的胸部肿瘤一度让束白陷入焦虑。经过反反复复的检查和确认，现在终于可以放心了。幸亏是良性的，束白在心里默默感激命运的善意，这下持续了好几个月的提心吊胆总算是可以停止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个消息先告诉霍知程。
过了这么多年，束白依旧把霍知程放在一个极为特殊的位置。他不同于亲人、朋友、恋人，束白觉得霍知程与自己认识的其他所有人都很不相同，其他人多多少少能做同类项合并。比如这几个人都是道貌岸然的，那几个人都是谨小慎微的，那几个人又都是顾影自怜的。只有霍知程，他是特别的，无法被归类的也无法被贴上任何标签。这样的霍知程自然而然地在束白心里占据了一块私人阵地。从某种意义上说，霍知程是束白人生里的顶级vip。
回顾这几年，霍知程这边倒是的确没有食言，束白大学毕业以后直接进入了他的公司。霍知程相当爽快，给予了初出茅庐的束白一个不低的title和一份远超同龄人的薪水。工作了三年之后，在霍知程半鼓励半怂恿下，束白又脱产考研。对于束白来说，为自己再次拿下一张学校的通行证并非难事，她本来就是这方面的佼佼者。读书考试这些事，在她眼里反而是简单的。束白又一次顺利拿起了书本走进了校园，而这一次，霍知程对她的期待值更高了。
“你就是个优秀的律师。以后不用像翻译一样去转述别人的话，你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霍知程当初就是这样激励束白的，但这话大概也只是场面话。当初霍知程想让束白成为自己的专属翻译，是因为他身边缺少一名翻译。而现在他想让束白成为一名律师，也是因为身边缺少一位完全信得过的法律人。霍知程认为自己还年轻，束白更年轻。花几年的时间打磨和锻炼，束白肯定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律师。而一名可以帮他趋利避害的律师，现在看来又比翻译要重要得多了。
束白开始了她的研究生生涯，回公司对次数少了许多，但霍知程还是给她在公司里安排了一个专属的工位。这个工位的位置也很耐人寻味，就在霍知程的办公室里，和霍知程的办公桌挨着。这么一来，束白坚定地认为自己也是霍知程的vip，在他的心里必定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束白学校没有课的时候就会回公司来帮忙，看看其他人的翻译稿件是否过关。她喜欢这样的感觉，喜欢的人就坐在自己旁边，他们自己做着自己的事情，不说话，但就已经足够美好。没有人会怀疑束白的身份，也没有人会对霍知程这样的安排提出质疑。“束小姐那个清汤寡水的样子，霍总怎么可能喜欢她那样的？”这是背地里员工们一致得出的结论，这结论虽然不怎么悦耳，但却成了束白最安全的盔甲。她可以放心大胆地享受自己vip的待遇，同时又不用害怕外界的流言蜚语。
“太好了！你没事就好，我也胆战心惊了好久。这下终于放心了。你以后别那么拼命了，现在公司有了专职的几个翻译，你吩咐他们做就行。学校的事情你也放一放，该休息就休息。等论文答辩结束，我给你订酒店机票，你去塞舌尔度几天假。”听说束白的肿瘤是良性，霍知程也舒了一口气。
束白听见霍知程电话里传来催促登机的声音，便问道：“霍叔叔，你又要去哪儿？出差吗？”多年里她还是保持着以前的习惯，客气地称呼他为叔叔。
霍知程笑道：“我去趟东京。对了，别告诉她。”
束白自然知道这个“她”指的是霍太太。现在的束白，果真成了霍知程最信任的人。任何私密的计划，霍知程都不介意和束白分享。
“是自己的飞机吗？”束白又问。
霍知程说道：“不是。我要是坐自己的飞机，她又要去找机组成员问这问那，向他们打听我每日的行程，大家都烦不胜烦。所以这次我索性自己买了航空公司的机票，自己行动，反而更自由。”
“好，那我知道了。”束白依旧从容平静，这种态度也是最让霍知程放心的。
束白挂掉电话，匆匆收拾好办公桌，办公室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喜欢不敲门就进来的，自然只有霍太太了。
霍太太探进来半个身子，打量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束白身上：“怎么？今天就你一个人呀？知程呢？不在公司吗？去哪儿了？”
面对霍太太的一系列问题，束白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回答道：“我也不知道霍总去哪儿了。我是来审核翻译稿的。”
霍太太一听霍知程不在，气鼓鼓地把包扔到一旁的沙发上，随即又朝门外喊了一声：“丹尼，你进来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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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听到霍太太的召唤，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兴冲冲地跑进了办公室，开始在沙发上欢乐地蹦跳。丹尼是霍知程的大儿子，今年十岁，长得和霍知程简直一模一样。霍太太任凭儿子在一边纵情跳跃，继续问束白：“束白，他到底去哪儿了？和谁一起去的？你不用装傻，你肯定知道。他最信任你了，什么都跟你说。你告诉我，我肯定保守秘密，行吧？你要是有其他要求，也是可以满足你的。”说到这里，霍太太特意抬起下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束白却是滴水不进，坚持着刚才的说辞：“霍太太，我真的不知道。”
霍太太继续笑着，瞥了一眼束白的办公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这你就过分了吧？谁不知道你是霍总的得力助手啊。也只有你，能被他这么信任。有些事情他不告诉我，却原原本本告诉你。工作上的事情更是如此了。他不让我插手工作，但对你却完全不同。有什么重要活动，有什么新项目总带着你去。说实话，束白，你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比我还多呢。”
霍太太的话说得并不好听，但束白却想不出什么理由反驳。霍知程近年来的确在家庭上花的时间越来越少。两个儿子他倒是喜欢的，每个月总会带出去玩。相比之下霍太太就孤单得多了。现在的霍知程早就不带她出席各种活动了，就连每个月固定的家用也少了许多。这些变化让霍太太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意识，她决定立即行动。霍太太想，毕竟她手上还有两副绝对重量级的筹码：两个儿子。
往年霍太太的生日，霍知程还是会为她办一个盛大的聚会，排面给够，名正言顺地给她庆生。有这个一年一度的生日party，霍太太的地位才显得特殊，这样她才会安心一点。今年的情况却有些严峻。眼下自己的生日快到了，霍知程却还没有任何表示，这让霍太太更加焦虑。今天她带着大儿子来，也有几分查岗和逼迫对方表态的意思。霍太太自信地认为，看在儿子的份上，霍知程是绝对不会抛弃她的。
“怎么不说话了，束白？”见束白还是沉默着，霍太太又一次催促道。
“束白？是哪个白？是白痴的白吗？”站在一边疯玩的丹尼忽然说话了。丹尼年纪小，却极为调皮，把束白问得异常窘迫。
“丹尼，怎么能这样和大姐姐说话呢？不礼貌。”霍太太象征性地瞪了丹尼一眼，却并不阻止，反而咯咯地笑了起来。
“就是白痴的白，白痴的白！”丹尼见母亲并不批评，便嚷得越发大声。
束白尴尬得低下头去，霍太太却还在笑个不停，似乎很为丹尼这幼稚且拙劣的取笑感到得意。在霍太太看来，束白实在是刀枪不入油盐不进，就这样戏弄戏弄她也挺过瘾。
丹尼爬上束白的办公桌，翻开了她的抽屉，掏出了一个透明的袋子。丹尼好奇地伸出手去，把袋子里的食物往嘴里塞。
“不要碰！放下！”束白厉声喊道，一个箭步冲上去把袋子从丹尼手里抢了过来。
一向沉默安静的束白第一次这么激动，这让霍太太有些惊慌失措。丹尼也被束白吓了一跳，一边大哭，一边跑向母亲。霍太太抱住丹尼，反而埋怨起了束白：“干嘛这么凶？你什么东西那么金贵？小孩子碰一下怎么了？碰坏了我赔！我又不是赔不起。”
束白把袋子细细地叠好，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别的东西随便你，拿了就拿了，这不能碰。这是我同学送给我的椰子糖。”
束白望着手里这袋椰子糖沉默了好久，又轻轻地补了一句：“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第53章 椰椰
在同学聚会召开前的一周，束白就已经来到了燕北。为了进一步检测肿瘤，霍知程给她预约了协和医院胸外科的专家医生。尽管已经在老家的医院做了全方位的检查，得到的结果也是积极的，但协和可以说是全国最好的医院，是所有病患者和家属的朝圣之所。因此在霍知程的劝说下，束白还是决定来协和一趟，也好彻底放心。
临行前霍知程给了束白一个电话号码，特意嘱咐她：“你去了直接打这个电话就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就说是我的妹妹。”直到到了人山人海的协和医院，束白才真正意识到霍知程的人脉关系是多么重要。医院挂号处人挤人，甚至有人为了能挂到号而彻夜在医院门外打地铺的。所有人都一脸疲惫，忧心忡忡，各有各的心事和心酸。依靠着霍知程“打招呼”带来的特殊福利，束白得以很快做完了检查。她穿过各个诊室外排队的拥挤人群，走到了医院门口。检查结果要过一周多才能出来，她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天是雾蒙蒙的，飘着几丝雨，又灰暗又沉重，这和七年前燕北给她的感觉一模一样。
束白叫了一辆网约车，准备先回酒店休息。酒店是霍知程给她订的，王府半岛的套间。霍知程尤其喜欢这个酒店，因此每次来燕北，他都住王府半岛。当年莽莽撞撞走进酒店，被豪华大堂吓坏不敢抬头的小女孩，如今已经变成了高端酒店的常客。作为霍知程手下最看重的人之一，束白享受着这种身份给她带来的各种物质便利。她的外貌并没有什么突破性的改变，然而气质和精神却已经俨然是个从容不迫的职场ol。当年的她怎么也没想到若干年后自己会成为这家酒店的常客。现在束白手握酒店铂金卡，每次入住都大方得体。在退房的那天，她还会在房间的烟灰缸下压一张一百块钱的纸币，作为给清洁阿姨的小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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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此时是下班高峰，又赶上下雨，车卡在来接她的半路上不动了。束白有些烦躁，抬头望了一眼模糊的天空，从包里掏出一支烟来。刚准备点上，忽然听见有人在背后喊自己的名字。
“束白？！”对方的声音激动而惊喜。
束白转过身去，看见一个瘦小的女人站在自己面前。女人朝束白挥挥手，然后又兴奋地向她跑过来。束白愣在原地，努力盯着女人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了对方。
“雁南？你是雁南！”束白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黄雁南。这个难以置信倒有两层含义，第一是她并没有想到会在医院门口和黄雁南偶遇。但更令束白不敢相信的是，黄雁南看起立比实际年龄老了太多，说她是四十多岁也不为过。在束白看来，当年的黄雁南虽然也相貌平平，但至少还有一些少女的活泼和灵动。现在的黄雁南，皮肤比当年又黑了许多，眼角布满细细的皱纹，两鬓也隐隐有一些白发。总之，她看起来实在太老了。
束白还没开口，黄雁南倒是先关切地问道：“束白，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你来这儿做什么？哪里不舒服吗？”
束白笑着挥了挥手里的化验单说道：“有个肿瘤。老家医院查出来是良性的，我不放心，就来这里再做个检查。今天下午来的，已经做好了。你呢雁南？”
黄雁南听到这里，忽然瞪大眼睛问：“你已经做好了？怎么这么快？我们挂号就挂了好几天。网上的号一出来就全没了，根本抢不到。前几天我们一大早来，没想到有人比我们更早。昨晚我们索性咬咬牙，头天晚上就带了被子过来排队，今天可算是拿到号了。束白，你是怎么挂号的，怎么这么快？”
作为享受了特权的一方，面对黄雁南这样普通排队的人，束白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愧疚。她只好含糊地回答道：“我网上挂的，可能是科室不一样，所以号源多少也不同。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了呢？是哪儿不舒服？”
黄雁南勉强地笑了笑，回答道：“不是我，是我女儿。我带她来看病的。”
“你女儿？！你有女儿了？你什么时候结婚的？”束白瞪大了眼睛望着黄雁南。自从毕业以后，她倒是经常看见黄雁南在朋友圈发自己的日常生活，但对于结婚生子这件事，黄雁南却从未公开过。
黄雁南脸上的笑容更勉强了，低声回答道：“嗯，我结婚挺早，毕业后不到一年就结婚了。就在我工作的那个县城结的，没请什么人，就双方亲戚吃了个饭。哎，你们的生活都太丰富多彩了，谁会对我这种普通又无聊的琐事感兴趣呢？还是不发比较好，惹人笑话。”
黄雁南身后不远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孩。男人穿得不修边幅，衬衣已经变了颜色，皱皱巴巴的。他一手拿手机，一手抱着孩子。小女孩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男人却看也不看一眼，眼睛只顾盯着手机屏幕。在长椅旁边，还立着一只灰扑扑的巨大行李箱，行李箱上挂着的行李牌，上面绣着黄雁南名字的缩写。这还是当年毕业的时候班主任送给全班同学人手一份的毕业礼物，束白那份早就不知道丢哪去了，没想到黄雁南居然还把它留在身边。
黄雁南走过去，一声不响地抱过女儿，把孩子抱到束白面前，轻声说道：“来，椰椰，快叫阿姨好。”
束白这才看清楚小女孩的长相，心里顿时感觉一阵心酸。女孩歪着头，身体软趴趴地靠在黄雁南身上，嘴角时不时就会不自觉地抽搐，眼神也涣散迷离。这个样子让束白想起了小时候家附近住的一个脑瘫小孩，可怜又无奈，一生都不得不被家长照顾着。
女孩没有任何反应，黄雁南依旧耐心地引导道：“椰椰，你叫阿姨，阿～姨～。”
女孩茫然地看了束白一眼，又重新趴回了母亲肩上。黄雁南强忍住悲伤，眼泪汪汪地向束白解释道：“她今天可能累了，平时椰椰还是很聪明的。她就是大动作发展得不好，所以带她来协和看病。束白，她平时真的特别特别乖，真的…”
黄雁南努力地做着无用的解释，男人却一脸冷漠。椰椰还没开口，坐在后面的男人倒不耐烦起来，站起来催促道：“行了，别哭哭啼啼的。今天检查也做了，药也拿了，可以回去了吧？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些什么东西，我告诉过你，医院就是想挣钱，没什么可看的，你这蠢女人就不信。走了走了，我今天都没睡午觉，累死了。”男人说完便扔下黄雁南母女，径自离开了。
男人不仅样子邋遢，一开口那粗鲁的语气也把束白吓了一跳。她实在想不通，凭借燕外的学历，黄雁南为何会跟这样一个男人在一起。束白义愤填膺地说道：“雁南，他怎么能这样对你说话？女儿生病，你跑前跑后，他还埋怨你？依我看，他看起来就像个没文化又会打老婆的坏男人，你为什么会和这样一个男人在一起？还有椰椰，你说实话，她到底严不严重？我知道脑瘫要尽量早点治疗，我看你女儿都快五六岁了，都耽误了！你告诉我，你和那个男人是哪儿认识的？这么严重的事他一点都不上心，我都不知道你怎么忍下来的。”
黄雁南抿了抿嘴，小声回答道：“建筑工地认识的。”
“什么？”束白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
黄雁南摇摇头不再说话。束白叹了口气，默默拿出了手机。过了一会儿，她拍了拍黄雁南的肩膀，舒缓了语气安慰道：“我给你转了一点钱，你收下。其他的我也帮不了什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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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黄雁南抱着女儿低着头，似乎还很难接受昔日室友的接济。在束白遥远却清晰的记忆里，大家还是住在一个宿舍里的同学，每天上一样的课做一样的作业，晚上夜聊的时候害羞又兴奋地讨论学院里哪个男生最帅。然而七年之后，大家的生活居然就有了天壤之别。黄雁南沉默着，束白也苦苦思索，这位昔日的室友到底是走错了哪一步才到今天这步田地。束白看不见她的表情。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黄雁南却忽然打断道：“对了，束白，我还给你带了礼物！”
说完，黄雁南把女儿熟练地背起来，自己却摇摇晃晃地去拿那个行李箱。任凭束白在一边如何恨铁不成钢般地为她抱不平，把她的丈夫里里外外痛骂了数遍，黄雁南并不应答，只是蹲在地上，在行李箱里耐心地翻找着。找了好一会儿，黄雁南才从那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箱里拿出一个大袋子，大袋子里又整整齐齐地码着许多小袋子。她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份，满脸笑容地递给束白：
“束白，送你的，快拿着。这是我给大家带的椰子糖。”
第54章 最后晚餐
高霖怎么也想不到，前几天晚上还同自己愉快晚餐的黄雁南会突然离世。他反复回忆当晚的种种细节，依然找不到任何突破点。
收到黄雁南发过来的消息，高霖起初是震惊的。对黄雁南，高霖心中始终有愧疚。他觉得自己辜负了一个女生单纯而炙热的爱，但又的确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爱上她。面对这样一个女孩，他无奈又惭愧。她虽贫瘠，给予的礼物却重大而珍贵，成为了他生命里不可承受之重。在过去的七年里，高霖虽和黄雁南断了联络，但总会想方设法从其他同学那里打听她的下落。黄雁南上学时就非常低调，毕业后更是杳无音讯。根据之前零零碎碎积攒来的消息，高霖只知道她去了一个海岛小县城，在当地某个初中当英文老师。
相比之下，高霖这边就精彩多了。研究生毕业后，高霖凭借出众的学术成绩和个人能力，再加上准老丈人贾安妮父亲的帮助，成功进入了一家央企。几年下来，他在企业里一直顺风顺水，前途平坦光明。当初人人羡慕的燕北户口他早已收入囊中，升职也指日可待。高霖以后的路线就是央企潜力股和本地白富美的结合，在外人看来简直无比完美。这和黄雁南的生活相去甚远。高霖曾经一度认为，这个曾经深切爱过他的女孩就此与他天各一方，似乎再也没有重新产生交集的可能。
黄雁南的信息非常简单，只是说自己到了燕北，想找高霖叙叙旧。在愧疚与同情的双重驱动下，高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并立即订了一个相当高端的餐厅。毕业前他曾答应黄雁南要请她吃饭，但自从和贾安妮交往的事公开之后，黄雁南就再没和自己说过话，那顿饭也就不了了之了。时隔多年黄雁南居然主动提出要见面，高霖认为自己必须要好好款待，也算是一种微不足道的补偿。
当天晚餐，高霖提前到达，黄雁南却姗姗来迟。当服务生把黄雁南领到高霖对面的时候，他差点惊掉了下巴。接近三十岁的年纪，其他女生在奢侈品和保养品以及现代医美的辅助下依旧散发着青春的余温，而黄雁南却苍老得极为迅速。她的眼窝深陷，皱纹分明，两鬓的白发尤为明显。也许是对这次重逢特别重视，黄雁南把头发整整齐齐地扎成一个马尾，还特意穿了一条牛仔裤配白毛衣。看得出来黄雁南是精心打扮过，只是这过于青春的装束和她现在的容貌产生了一种强大的反差感，使高霖愈加心酸起来。
黄雁南热情地向高霖打招呼，还笑着地伸出手去。高霖有点惊慌地与黄雁南握了握手，却意外地触到了她粗糙皲裂的手掌。高霖还未开口，黄雁南倒是先大大方方地问道：“怎么样，班长，最近好吗？”
高霖笑道：“还可以。对了，你直接叫我高霖就行了，不要这么生疏。”
黄雁南点点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份龙虾浓汤出神。高霖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雁南，这几年你都在忙什么？怎么一毕业就没你消息了呢？你过得还好吗？”
黄雁南抬起头，露出一个高霖熟悉的笑容，淡淡地回答道：“我的生活，当然不能和其他同学比。我上学的时候就感觉比不上别人。其他人都有梦想有目标，只有我，胸无大志。我想，像我这样侥幸考上燕外的人来说，能过平凡普通的生活就好了。毕业后大家都过得那么精彩，找的工作一个比一个厉害，我真的不太好意思和你们联络。也许，我就是拖班级后腿的那个人。”
高霖赶紧安慰道：“雁南，你这话说得就太见外了。大家都是同学，虽然找的工作有高有低，过的日子有好有坏，但我们在一起过了四年，彼此间的感情是不会消失的。”
黄雁南依旧笑着，用勺子轻轻搅动着面前的汤，问道：“真的？可惜我的生活不是一般的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真的是低到尘埃里。”
高霖感到黄雁南话里有话，便追问道：“雁南，你到底怎么了？你不妨和我说说，我这几年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如果我能帮忙的，一定会帮。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来了燕北？”
黄雁南收起来笑容，微微皱了皱眉，回答道：“带我女儿来看病。”
“什么病？”高霖问道。
“脑瘫。”黄雁南淡淡地说着，手中的勺子还是不停地搅着那碗龙虾浓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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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一岁多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大动作发育得很不好。带去医院看了，确诊了是脑瘫。但是全家只有我一个人坚持要给椰椰治病。其他人，我的公公婆婆，甚至我老公，都说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大不了再生一个，反正这个是女孩。有没有问题我自己看不出来吗？我这个做妈妈的，怎么可能就这样放任她不管？前前后后花了几十万了，家底掏空了还欠了一堆债。我老公早就跟我闹翻了，他觉得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大概率治不好的女儿，把家穷成这样。这次我打听到燕北协和医院有一个治疗儿童脑瘫的专家，特意带了女儿过来试一试。反正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会去试的，我想让椰椰椰有幸福的可能。”
黄雁南说完，高霖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之中。他万万没有想到黄雁南的困境远比自己设想的还要艰难。他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雁南，我都不知道你已经结婚生子了。我能不能问一问，你的丈夫…是哪里认识的？”
黄雁南惨然一笑，回答道：“大三的时候学院晚会，抽中我们宿舍表演合唱《阿里郎》。当时说好了要彩排，结果我的室友们迟到了。我在那儿等得无聊了，有一个搭建舞台的工人和我聊起来了。他说他说负责搭建咱们学校图书馆那块的建筑工人，当天被临时叫去帮助搭晚会舞台的。他很热情，要了我的微信。那是我人生里第一次被人要微信，我就同意了。之后我去了南方县城教书，他又在我学校附近的省城工地上干活，还特意来那儿找我，我很感动，很快就结婚了。”
“就…就这样，你就和一个建筑工地的民工结婚了？”话刚出口，高霖又觉得自己有些不礼貌，只好带着歉意重新解释道：“雁南，我不是那个意思。工作不分贵贱，但你丈夫和你的学历背景相差太大了，一般人都很难理解。就因为他对你热情，就因为他主动去找你，你就和他结婚了？你这未免也太草率了。”
黄雁南却并不气恼，反而平静地说道：“对你们来说很难理解，但对我来说，这的确很让我感动。从小到大，我都没有收到过任何一个男生的纸条。大学四年，其他女生变得越来越漂亮，谈了许多光鲜的恋爱。我呢？我还是那么丑，那么穷，喜欢的人不喜欢我。我从来都没有体会过被人喜欢、被人追求的感觉。我丈夫第一次向我表白，我居然哭了。不是因为什么感动，我自己也清楚和他之间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我只是感慨我自己，居然是在这么一个年龄才第一次被人喜欢，并且还是这么个和自己风马牛不相及的对象。”
黄雁南的话让高霖更加自责，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觉得她眼睛里有无尽的苦楚。她需要爱，寻求爱，爱而不得，最终嫁给了一个价值观相去甚远的对象。高霖想，要是自己当时多给黄雁南一点温柔，要是自己不急着和贾安妮公开恋爱，要是自己开诚布公地和黄雁南说清楚，是不是一切都会截然不同？
“雁南，对不起…我觉得我有很大的责任…”
高霖话音未落，黄雁南佯装轻松地回答道：“对，都怪你！要是当时你不安排我们宿舍唱阿里郎就好了，这样我就不会在彩排那天遇见我老公了，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高霖不知道如何回答，陷入了深深的沉默。黄雁南反而安慰道：“高霖，你不用自责，我从来没有怪过你。这是我自己选择的人生，和你们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也许…如果我漂亮一点，你就会喜欢我了。”
高霖望着黄雁南，眼前这个女人眉眼间带着明显的憔悴神情，但却还是要在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面前努力展露出一种欢乐。她自知两个人人生之路已经再无交汇的可能，但仍想留给他一个美好的印象。
“雁南，下周有咱们韩语班七周年的同学聚会，你一定要来，好吗？到时候咱们集中问一问，有没有什么医疗资源，可以让椰椰快点好起来。”高霖诚恳地邀请，黄雁南居然爽快地点点头，答应道：“好啊，我一定会去。”
一顿饭吃得高霖百感交集。分别前黄雁南又特地交给高霖一个大袋子，里面又细心地单独包成许多份。黄雁南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是我给同学们准备地伴手礼，只是一些椰子糖。一共有二十份，晚橙和束白的那两份我已经给她们了。每个袋子外面写了名字的，同学们一个人一份。”
高霖惊讶于黄雁南的细心，即使身处逆境也体贴地为大家准备了礼物。趁黄雁南上卫生间的功夫，他又悄悄地把自己身上带的现金都塞进了黄雁南的手提包里。
临别前，高霖为黄雁南打了一辆网约车，并嘱咐她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自己。黄雁南笑着答应了，朝高霖挥了挥手，走向停在路口的出租车。往前走了几步，黄雁南停了下来。她转过身来，朝高霖快步走去。高霖还来不及反应，黄雁南却像是下了好大决心似的抱住了高霖。
在那一瞬间，她终于抛下刻意伪装的乐观，放声痛哭起来。
第55章 守密者
高霖独自回到家中，黄雁南的哭声却似乎还在耳边。和黄雁南比起来，高霖觉得过去的七年对自己来说宛若天堂。虽然也有一些无法言说的无奈，但大方向是令他满意的。
高霖是单亲家庭，母亲对他寄予了厚望。和那些希望儿子留在身边的家长不同，高霖的母亲一直希望儿子借上大学的机会远走高飞，留在大城市发展，最好还能找一位家境不错的对象作为后备力量。为了把高霖打造成无懈可击的优等生，母亲从小对他颇为严格。在上大学以前，母亲不仅时时盯着他的学习成绩，更是在男女交往问题上严防死守，避免高霖因恋爱而影响学习。同时，她又半鼓励半强迫地让高霖参加各种学校内的社团组织活动，好让他适应各种社交技巧。高霖原本性格内向，不太爱出风头，但架不住母亲再三怂恿，只好硬着头皮参加了许多学校间组织的活动和比赛。就连上了大学，也是母亲强烈要求他多担任校内职务，他才勉为其难地参加了学生会竞选，并又扛下了韩语班班长的角色。母亲多年的高压打磨，把高霖塑造成了一个成绩优异又颇具组织能力的出色人设。时至今日，连他自己也分辨不出哪部分是真正的自己，哪部分是母亲期待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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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想到心里，高霖叹了口气。这是他来燕北的第十一年了，也总算是在燕北站稳了脚跟。从来到燕北的第一天，他就暗下决心，要在这个城市扎下根来。多年来，他一刻不停地维持着优等生的形象，毫不松懈。到了今天，高霖多年耕耘的成果总算是有了可观的收获，这几年也算是没有白费。
他从客厅的落地窗往外望，临近深夜十二点，窗外还是一片灯火通明。房子是贾安妮家买的，地段是好地段，价格也不菲。高霖和贾安妮已经交往多年，还没有领证，但其他人却以为两人早就已经结婚了。到底什么时候结婚，要办什么样的婚礼，主动权完全在贾安妮手上。贾安妮倒是不怎么着急，她有的是资本慢慢考虑。贾安妮不开口，高霖觉得自己没资格谈。在高霖心里，自己再怎么努力再怎么被他人赞美，终究是一个小城市里出来的普通青年。也许在贾安妮的闺蜜们看来，他高霖不过是个运气不错的凤凰男。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很大程度上都要归功于贾安妮。而贾安妮就不同了，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公主。白富美三个字里，至少白和富是可以肯定的。她皮肤极白，脖子又长，走路的时候总是昂首挺胸，着实像只气派的白天鹅。至于这只天鹅美不美已然不那么重要，出于父亲的社会地位，自然而然就会有人夸她美。对这一点，高霖深有体会。他知道，一个普通家庭出来的普通女孩，即使长得美若天仙，也总有人要泼冷水说美则美矣毫无灵魂。而对于一个长相平平的富家小公主，却总有谄媚的人献殷勤。哪怕真与美毫不相干，也总会被夸长相高级有气质。
凌晨一点，贾安妮才摇摇晃晃地回到家。贾安妮看起来情绪不错，笑盈盈地同高霖打了声招呼。一进门，贾安妮先把包递给了高霖，口中不忘再次确认道：“我明天要穿的连衣裙，你给我熨过了吗？”
“熨好了。喷了你最喜欢的橙花香水，现在挂在衣柜里。”高霖轻声细语地回答道。这是贾安妮的习惯，高霖早已熟记于心。衣服提前一天熨好，衣领上喷上一些淡香水，在衣柜里挂一晚再穿，这样第二天衣服既笔挺又能有淡淡的香味。这香味似有若无，比直接喷香水要更自然。两人同居以后，这种工作当然由高霖负责了。
贾安妮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又象征性地表示关心：“怎么样，你今天和你同学一起吃饭了吧？聊得如何？你说她是你大学同学，我怎么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高霖一边给贾安妮拿拖鞋，一边回答道：“雁南一向比较低调，在学校的时候很少参加活动。就算你见过她，你也早忘了。”
“也是。无论在哪里，默默无闻的人，总是很难被人记住。那她现在在做什么工作？”贾安妮又问道。
高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回答：“在一个中学当英语老师。”
贾安妮撇了撇嘴，似乎在表达某种不屑。她靠在沙发上，忽然瞥见了客厅角落里有个袋子，于是便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
高霖回答道：“椰子糖。过几天要开同学会了，雁南让我带给同学们当礼物的。”
“啧啧，椰子糖当见面礼？这也不算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吧。看来你这个老同学的确混得不怎么样。我倒想看看，到底是什么糖。”贾安妮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她慢悠悠地走到袋子旁，从里面拿出一颗椰子糖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随即又轻轻地丢了回去。
“那她也要参加同学会吗？”贾安妮似乎对这位过于低调而又混得不好的学姐产生了好奇心。
高霖点点头：“嗯，她说她会来的。”
贾安妮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摇着头感叹道：“你这同学真的奇怪。既然她自己要参加同学会，那到时候她自己带去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让你转交呢？不是多此一举吗？”
听到贾安妮这句无心的话，高霖却突然愣住了。他一下子觉得黄雁南似乎早已做好了某种决定，她的那个拥抱仿佛是在做最后晚餐的诀别。贾安妮说得对，黄雁南要是真的决定参加同学会，为何要让他去转交椰子糖呢？高霖心里产生了某种不好的预感，这预感与黄雁南疲惫的状态一联系，足够是他胆战心惊。
贾安妮喝完了高霖热好的牛奶，心满意足地睡了。高霖心中却难以平静。思来想去，他还是拨通了黄雁南的电话。至少，他想确定她现在是安全的。
电话通了，黄雁南很快接了起来，语气依旧轻快活泼。她的情绪好像已经恢复了平静，与几个小时前哭倒在高霖怀中的那个伤心女孩判若两人。
“高霖，怎么了？这么晚打我电话有事吗？”
“没…没什么事，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安全到家了。”高霖努力抑制住心中的疑惑，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黄雁南笑道：“当然，我安全到了…你给我打电话，我很高兴…以前我总是期待着你能给我打电话…”话音未落，电话那边便传来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与孩子的哭声。男人大概是在嫌黄雁南独自出去和别人吃饭，害得自己一个人在家照顾孩子。黄雁南辩驳了几句，随后便传来大声关门的声音。高霖耳边忽然清静了，黄雁南抱歉地说道：“房间里太吵了，我出来接。”
高霖心中难过，他知道黄雁南过得着实糟糕，但又不知道如何帮她走出困境。给她钱，让她离开这个男人，离开这种生活吗？好像也不太现实。现如今大家已经不再是同班同学那样处在极其单纯的环境里，彼此的生活相差太多，过分干涉他人也未必领情。想来想去，高霖只好说道：“雁南，你真不容易。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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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黄雁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一次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我能再见到你，已经很快乐了。你不用觉得我不容易，每个人都有自己地辛苦。在我眼里，你也是不容易的。这几年有时候也很痛苦吧，高霖？”
“痛苦？这…雁南，为什么这么说？”
黄雁南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不爱贾安妮，你还要和她在一起，你当然是痛苦的。”
高霖心头一震，但还是故作镇定：“也不能说不爱，我和她…”
“你不爱，你不可能爱她。”黄雁南平静的说道：“在离开学校那一天，我看见你了，和一个男孩在一起。他才是你喜欢的人吧？至少，你看着他的眼神说明你是爱的。眼睛不会骗人。”
高霖心中的秘密，他原以为会永远隐藏住的秘密被黄雁南唰地一声撕开了。也正是因为这个秘密，他对蒙在鼓里的贾安妮也心怀愧疚，因此甘愿在她面前谨小慎微，充当一个温柔又无限好脾气的男友。他知道，自己并非完美。他感到内心深处的自己虚荣、自私、又热爱追名逐利。贾安妮是他通往成功世界的诺亚方舟，为了顺利登船，他可以牺牲掉自己的爱情。高霖曾经以为，只要自己隐藏得足够好，只要自己在贾安妮面前足够卑微，那么这只养尊处优地白天鹅永远也不会知晓自己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
“你不用担心，我会给你保守秘密的，一直到我死。”黄雁南异常冷静地说道。她抬起头，望见了天上一轮皎洁的新月，坚决而又无奈地说道：
“因为你是我到目前为止，唯一真正喜欢过的人。”
第56章 迟到的礼物
孟紫葵做梦也没有想到，已经多年没有联系的丁小乔会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里。七年前，孟紫葵满怀期待地飞往伦敦，在那里开始了与蒋杉共同的留学生活。从那之后，丁小乔也知趣地减少了和孟紫葵的联系，两个人的交流也仅限于朋友圈偶尔点赞与每年互道新年快乐。七年后，丁小乔卷土重来，却早已不再是孟紫葵闺蜜的身份了。这一刻，孟紫葵又一次记起了当年在蒋杉公寓外偶遇顾森的情景。她想，顾森虽然一向人品不怎么样，但那天的话也许的确是发自内心的。顾森多年前在电梯里说的那番话现如今回味起来别有深意，是一种隐隐的提醒。只是当时的孟紫葵沉迷于爱情刚刚开始时的壮丽美好，没有花任何心思去领悟其中的暗示。
当高霖在群里登记了所有人的地址，说黄雁南之前还有伴手礼要送给大家的时候，孟紫葵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接受一个已经去世的同学在生前准备的礼物，这感觉总有点怪怪的。眼看其他人都纷纷给出了地址，孟紫葵也只好把自己的地址发给了高霖。孟紫葵知道，大部分人并不在乎黄雁南的那点东西，自己一开始也并不想要。只是因为彼此毕竟是昔日同窗，不好意思拒绝而已。眼下孟紫葵无心放过多的注意力在黄雁南这件事上，她满心都是自己岌岌可危的爱情与婚姻。
临近三十岁，孟紫葵才意识到女人才是歌颂爱情的主力军。男人只是把它当作饭后调节情绪的小甜点，吃到了身心愉悦，吃不到也不算痛心。但像孟紫葵这样爱情至上的女人就不同了。爱的过程对她来说宛若吸毒，忽然某天失去了就像戒毒一样痛苦。更令她难以释怀的是，她曾得到过蒋杉的爱。这个男人曾经给予她一束光，让她初尝完美爱情的滋味。但那束光很快就消失了，她只好凭借回忆里的那点温存来努力配合他的表演。
那条神秘的短信仿佛一根导火索，引燃了孟紫葵心中巨大的恐惧。而无意间偷看到的丁小乔发来的信息，更是让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至于是谁给她发送了那条匿名短信，孟紫葵还是没有任何线索。孟紫葵尝试过给那个号码打电话，结果却发现对方已经停机。在发完那条指明蒋杉出轨的消息之后，这个神秘的发信人似乎就彻底消失了。
孟紫葵一直期待完美的爱情，但百分之百纯粹的爱情本就是短暂的。它只能在相当有限的时间里保持高浓度和高纯度，之后便会掺杂进来许多意想不到的事件。令孟紫葵难以接受的是，为什么偏偏是丁小乔呢？为什么偏偏是当年对她施与帮助，并总是给她带来希望对丁小乔呢？况且，从某种意义上说，蒋杉也是丁小乔极力介绍给自己的。如果他们一开始就有某种特殊的关系，如果丁小乔早就对蒋杉心有好感，为什么偏偏要把喜欢的人推向她孟紫葵呢？
这一切，孟紫葵想不通。手边的杂志封面上还印着自己和蒋杉的特写镜头宣传照，夫妻真人秀的剧本也已经送到了，但她一眼也看不进去。往日她总是心存幻想，因此还会极力做好这些事情，以此来保持住自己在蒋杉心中的形象。而现在，这一点幻想都已经破灭。这个男人和自己少女时代的好友俨然打得火热，这让孟紫葵无法再在镜头前装出一副幸福女人的模样。
孟紫葵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拿起剧本翻了几页。那些场景的设定和台词的安排着实矫情又刻意，让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内容大抵就是两人起冲突，但发现是误会，误会解开以后彼此的感情又变得更真挚了。这种俗套的剧情，偏偏很受追捧。这档综艺节目收视率颇高，之前出场的几对夫妻也凭着这高收视率吸引了一大波粉丝，最近都在忙着靠这波知名度打响自家产品。蒋杉也不例外。他的品牌刚刚成立，急需曝光度和知名度，总是抓住各种机会携孟紫葵频频露脸。对于这个综艺真人秀，蒋杉抱了很大的期待，因此特意嘱咐孟紫葵要特别用心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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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孟紫葵正看着剧本，手机显示来电。她拿起来一看，发现居然是许久不联系的林晚橙。大学毕业后林晚橙和所有人都很少来往，各种社交平台也是一片空白，似乎神秘得很。上次同学会倒是和她见了一面，也没聊过几句就匆匆散场了。怎么会忽然来电话呢？孟紫葵满腹疑问，但还是接了起来。
“紫葵吗？我是晚橙。不好意思打扰你，上次说的雁南的事，你记得吗？我最近打听了一下，联系到了雁南的妈妈。原来雁南还有个女儿，好像生病了，现在是雁南的妈妈在照顾着。我已经联系了束白，咱们和雁南是室友，你看我们是不是该给她妈妈买点东西，或者送她们一点东西？”
“什么东西？”孟紫葵问。
“比如…钱？”林晚橙的回答直截了当。
黄雁南开门见山，听得孟紫葵一头雾水。孟紫葵虽然也为黄雁南的早逝感到惋惜，但还是觉得自己与她的关系还到不了介入对方生活的地步。大家这七年来并没有什么联系，一下子要敞开心扉送温暖感觉也是怪怪的。但既然林晚橙已经这样说了，自己作为一名标准的富太太自然也不能落后，必须得表示表示。钱这种事情，在孟紫葵看来也的确不算难事，于是便爽快地答应道：“行，钱没问题。等一下我直接转给你，你给我转交一下吧。”
“紫葵…我们要不要去看望一下她的女儿…我听说她家里真的还挺困难的。”
“你平时和她联系多吗？我这几年真的和她没什么交集。”孟紫葵说道。
林晚橙想了想，只好说道：“我和她交集也不算多，只是上个月她还联系了我，给我寄了点特产。你真的想象不到，她其实过得并不如意…如果你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去看看她的家人吧…”
林晚橙话未说完，孟紫葵便打断道：“晚橙，我说句实话，去探望她家人这种事就算了吧。作为同学，我们给予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是应该的。但没有必要插手太多吧？雁南这七年都没怎么和我们联系，她肯定有其他更亲密的朋友，我们就不要干涉太多了。做得太多，她的家人也未必领情。就这样吧晚橙，你就是太热心了。有时候人和人之间还是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不要越界。”
“那好吧。我就是提出一个建议，绝对不勉强。”林晚橙听出了孟紫葵拒绝的意味，只好放弃了全宿舍一起探望的计划。
孟紫葵挂掉电话，重新陷入了自己的忧愁中。在孟紫葵看来，众生皆苦。黄雁南或许有她的悲伤故事，但她孟紫葵的生活也未必轻松。昔日完美的丈夫现在只把她当作宣传的工具，爱情悄无声息地消失。与此同时，她又是一个没有任何工作的所谓富太太，唯一的工作便是陪同蒋杉出席一场又一场提前准备好台词的活动。孟紫葵觉得自己有些悲哀，其他同学看似过得没她滋润，但都已经工作多年，有一些在自己的岗位上已经成了带新人的前辈，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资本的。但是自己呢？经历过浪漫的异国留学生涯与美好的爱情篇章之后，她的生活忽然停滞了。
“太太，您的快递到了。”家里的阿姨站在门外，毕恭毕敬地把一小个包裹放在孟紫葵的房间门口。孟紫葵猜测大概是高霖寄来的东西，也就是黄雁南提前给大家准备的礼物。孟紫葵有些不耐烦，在自己如此焦头烂额的时刻，黄雁南这个名字却屡屡出现在生活里。孟紫葵漫不经心地走过去，从地上捡起了包裹。包裹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孟紫葵用指甲轻轻划开，打开了包裹。包裹里面还套了几个厚厚的塑料袋，包装得严严实实的。等到孟紫葵一层一层剪开袋子，最后终于看见了一整包雪白的椰子糖。
孟紫葵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本就觉得黄雁南应该送不出什么贵重的礼物，但这椰子糖也真是突破了她的想象。她估计黄雁南过得应该不好，但并没有料到居然会如此寒酸。孟紫葵把那袋椰子糖随意地放到一边，打算送给司机和阿姨吃。在提起袋子的一瞬间，孟紫葵蓦然瞥到袋子的底部好像有什么东西。她赶紧坐了下来，重新打开那个满满当当的塑料袋，终于在层层叠叠的椰子糖里找到了一个不大的棕色信封。
孟紫葵打开信封，里面掉出来一张小小的照片。照片像是用像素极低的手机拍的，镜头模模糊糊宛如勾芡一般。但即便如此，孟紫葵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中那对熟悉的男女。
那是蒋杉和丁小乔。
第57章 最佳搭档
人生的出场顺序的确很重要。丁小乔认为自己在蒋杉人生中的顺序正好，在幼年与他相识成为了发小。虽然中间因孟紫葵的出现经历了一段空白期，但又奇妙地在临近三十岁的时候重新与他有了密切的交集。
在丁小乔看来，蒋杉现在就是在和她谈恋爱。虽然他未曾对自己说过一句关于爱的话语，但事实就是如此，早晚他都得承认。最近周围的人都说她气色极佳，也有朋友好奇地开玩笑问她是否有新的恋情出现。对此，丁小乔总是抿着嘴笑一笑，不承认也不否认，任凭他人猜测。丁小乔心里清楚得很，现在还不是公开的时候，她需要耐心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等到蒋杉在行业内站稳脚跟，完全不需要他那位贫民太太做宣传噱头的时候，自己再出场也不迟。毕竟富二代与富二代联手的故事，没有什么观众愿意听。而富二代与灰姑娘的老套爱情故事，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吸引一大批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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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丁小乔和蒋杉约了晚上七点在老地方吃晚饭。丽思卡尔顿酒店，丁小乔从小就喜欢在丽思卡尔顿的行政酒廊吃下午茶，这是她最爱的酒店。和蒋杉重逢之后，几乎每次秘密的约会都选在这家酒店。酒店经理、客房部经理、前台，甚至餐厅的大厨都和她非常熟悉，并且很给她面子，会为她绝对保密。丁小乔虽然喜欢蒋杉，但在这方面很是小心。蒋杉毕竟已婚，万一被好事者拍到一些八卦照片，那么经营出来的专情形象很快就会破灭。丁小乔从小生活在这个物质堆砌成的华丽世界，自然知道男人最看重的是什么。丁小乔想，蒋杉现在需要的是事业的稳步上升，孟紫葵充其量做个好看的洋娃娃，而她丁小乔才是真正能够充当贤内助的角色，是蒋杉人生的最佳搭档。
丁小乔不慌不忙地看了一眼时间，才不到六点，她还有时间可以细细准备赴约的衣服和妆容。丁小乔大部分时间都是穿裤子，打扮得比较中性，头发也总是扎成一个利索的马尾。但是和蒋杉在一起，她刻意地想展现自己女性化的那一面。想来想去，她挑了一条黑色的无袖连衣裙，配她六公分的高跟鞋。外面套上一件驼色的大衣，等到了餐厅，暖气充足，她就可以把大衣脱掉，露出好看的脖颈和手臂了。为了搭配连衣裙的优雅柔美，丁小乔把头发散开，卷了几个慵懒的大波浪。每个波浪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精心打造。临出门前，她又站在衣帽间的全身镜前仔仔细细地欣赏了一遍自己的美丽。看着镜中的自己，丁小乔产生了一种必胜的自信。这种自信对她来说信手拈来。这是从幼儿园开始每次文艺汇演都站c位的自信，是每次和男生恋爱都毫不失手的自信，是每次参加集体聚会都被簇拥围绕的自信。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能胜利，到时候她就变成了蒋太太。而孟紫葵这个圈外人，等完成任务就可以乖乖退回她自己的世界里去了。
丁小乔故意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二十分钟到。等她不疾不徐地出场时，蒋杉早已在靠窗预订的位子上等她了。她喜欢这种被等待的感觉，况且，被自己喜欢的人等待是一件更为愉快的事。
“你最近总是迟到。”蒋杉面无表情地说道。
丁小乔笑道：“怎么？不愿意了？我等了你那么多年，现在让你等几分钟，不行吗？”
蒋杉不再说话，招手叫来餐厅经理准备点菜。丁小乔抢先说道：“就按照老样子给我上菜就好了，我存在这里的酒，今天给我拿出来。”
丁小乔是这里的熟客，经理自然知道她的喜好。丁小乔点完菜，又扭头问蒋杉：“怎么样？我给你介绍的那个综艺节目准备得如何了？”
蒋杉点点头，回答道：“剧本拿到了，下周准备去拍摄。”
“上回我给你安排的那个杂志专访，我也看了。反响也很不错。”丁小乔脸上颇有几分得意的神色。
蒋杉的脸上这才露出一点笑容，回答道：“的确不错，最近产品的知名度也上来了。”
丁小乔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说道：“怎么样？关键时刻还得看我吧？和你那位漂亮的瓷娃娃太太相比，还是我这个搭档更给力吧？”
蒋杉看着丁小乔，却并不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深深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当初的选择是对是错。你要说是感情，不否认的确和她在某一段时间里的确产生过爱情。那些心动、忐忑，在一起时候的快乐，并不是假的。只是这些快乐好像都是暂时的，没办法持久，就比如现在…”
“现在你需要的是一个得力的助手，比如我。”丁小乔自信满满地打断道：“我和你从小就认识，我比她更了解你。我想，你一定懂得。”
“懂得什么？”蒋杉问道。
丁小乔往前坐了坐，靠近了蒋杉，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喜欢你。我喜欢你的方式，就是帮助你得到一切你想得到的东西。你想要事业有成，我就给你拉资源。甚至，你当年有喜欢的女孩，我也尽我最大的努力介绍给你。只有这样，你才能知道我是特别的。”
听到丁小乔的告白，蒋杉的眼神依旧清冷，但语气却一下子柔和了许多：“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丁小乔撇了撇嘴，说道：“谁不知道你的脾气呀？当年你和家里闹矛盾得了抑郁症，我担心得要死。正好那个时候你遇到了孟紫葵，居然还和她打得火热。我想，如果是你喜欢的，那就介绍给你。我跟自己说，像她那样的女孩遍地都是，你很快就会厌倦了。与其拦着你阻挠你，不如帮你一把。等到你自己想明白了，你自然懂我的可贵之处。真没想到你居然还和她结婚了…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等。我可不想让你觉得我是那种普普通通的女人。你要知道，爱情本身就是短暂的，只有合作的利益是永恒的。我不仅可以爱你，也可以给你源源不断的资源和利益。这就是我爱你的方式。我要让你不得不承认，我才是你的最佳搭档。”
丁小乔又一次提到了孟紫葵，蒋杉心里不由得又颤动了一下。时至今日，他依旧不知道那种心动的感觉是何时消失的。他记得那晚去燕外的出租车上，孟紫葵手心的温度。他曾以为那样的火花会永不消逝，没想到此刻已经荡然无存。蒋杉承认自己毫无疑问是爱过孟紫葵的，只是现在爱已经泛出了陈年朽木的味道，不再那么迷人了。而丁小乔，她像是一朵新鲜而热情的富贵花，在他的创业之路上推波助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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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不过嘛，你也不用着急，我不需要你现在给我答案。目前你还是需要她的，需要她继续维持灰姑娘的人设。像现在这样和你见面、聊天、喝酒，还有…还有偶尔过夜，我已经觉得非常快乐。慢慢来，我们来日方长，毕竟咱们都是一个圈子的。”丁小乔边说边轻轻地拍了拍蒋杉的手，以示自己的善解人意。
经理亲自端来了威士忌和前菜。山崎十八，是丁小乔喜欢的。丁小乔照例要和经理寒暄了几句，便笑盈盈说道：“谢谢您，现在餐厅的风格我越来越喜欢了，每个服务生都很专业。对了，上次我们在这里遇见的清洁阿姨，居然还会说韩语，简直太令人震惊了。”
“噢？是哪位阿姨呢？”经理也一脸惊讶。
丁小乔回答道：“上回我带过来一瓶韩国的烧酒，正和我朋友吐槽说看不懂上面的说明，被那个阿姨偶然听见了，她还给我们翻译呢。我当时还想，怎么连清洁阿姨都这么神奇，这里真是卧虎藏龙。就是一个瘦瘦矮矮的阿姨，头发有点白，以前没见过她。”
经理听完笑了笑，赶紧解释道：“我大概知道了，您说的那位阿姨是临时工。如果不是您告诉我，我还真不知道她有这么厉害。她来应聘的时候挺急的，还问我工资能不能日结，应该是缺钱急用。您知道的，我们这个餐厅一向不招临时工，但她看起来的确可怜，我就破例让她留下了。这位阿姨干活特别卖力，不过她只干了几周，现在已经辞职走了。”
丁小乔露出一个遗憾的神情，毕竟懂外语的清洁阿姨倒是挺让她感到新奇的。和经理又聊了几句后，丁小乔便拿起酒杯，对蒋杉说道：“今晚和我在一起吗？不用回家吧我的最佳搭档？”
蒋杉刚要回答，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拿起来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却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不行，今晚得回家。”
“怎么了？”丁小乔明显感觉到了某种不对劲。
蒋杉皱起眉头，神情凝重地回答道：
“她忽然拒绝和我一起上那个综艺真人秀节目了。”
第58章 道歉信
“紫葵：
好久不见。
我是雁南。这么多年没有联系，或许你已经不太会想起我了。但这不重要，毕竟我也并没有混成一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大家都没有必要记得我。我没有在学业上有所成就，也不能在事业上和大家齐头并进，更能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家庭生活。过去的这些年，我已经远远地落在了你们后面。爱情、事业、梦想，我好像什么都没有得到。我生活得很辛苦，甚至在你们眼里，我可能过得相当可怜。但这已经是我全部的努力了，我真的很努力地在过每一天，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过成这样了。现在想想，可能是对我当初做错事的惩罚。是的，紫葵，我的确做过一件非常对不起你的事。在这里，我要向你诚恳地道歉。
或许道歉已经不能改变什么，但至少能让我心里稍微轻松那么一点点。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我听同学们说你过得很好，和男友出国留了学还嫁了个好人。并且，我还听说你先生是位公众人物。原谅我的好奇心，我真的特意去搜索了。我网上看见了你和你先生的合影，果然是当年那个在宿舍楼下等你的男孩。我见过他，对他印象深刻，也真心地以为你和他在一起会是幸福的。你知道吗，我始终搞不清楚幸福的含义。是一直蒙在鼓里，在他人的谎言里甜蜜地生活更幸福，还是知道真相，揭穿谎言后痛苦地自愈更幸福呢？我不知道。你在我眼里，一直是那个为了追求爱情奋不顾身的孟紫葵，因此我暂且认为现在的你也是如此。爱情对你很重要，所以我觉得你无法接受已经不纯粹的爱情。我不知道这张照片是否对你有用，但我总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紫葵，我不得不向你道歉。对你，我曾经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当时的我以为你想要的只是爱情，因此擅自替你拒绝掉了其他的可能性。当然，我也有我的目的，我是自私的。时至今日，我依然对你满怀愧疚。这一次的决定，我同样不知道是对是错，但我至少可以做到的是，把真相呈现在你面前，让你自己来进行选择。祝愿你能幸福快乐，真心的。椰子糖是送给你的，希望你会喜欢。”
黄雁南的道歉信，孟紫葵反反复复地看了许多遍。她万万没有想到，那条匿名的短信竟然来自于这位多年未见的室友。黄雁南究竟是如何遇见蒋杉和丁小乔的？黄雁南所说的当年的“错误的决定”究竟是指什么？这些问题都随着黄雁南的离世成了未解的秘密。在读到这封道歉信之前，孟紫葵对黄雁南的意外离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她甚至觉得林晚橙过分的关心有些越界。而此刻，孟紫葵心中忽然产生了强烈的困惑和好奇心，她也开始急于了解过去这几年间，这位一直默默无闻的好友发生了什么。
不得不说，黄雁南的这封道歉信看得孟紫葵一头雾水。她搞不清为何黄雁南会给自己留下这么一封别有深意的信件。在她看来，自己和黄雁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她对黄雁南最深的印象，就是当年自己刚做完整容手术，两个人暑假一起留在学校宿舍里的日子。在孟紫葵的记忆里，那个夏天的黄雁南始终知足而乐观。当时的黄雁南，总是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满脸肿胀的孟紫葵，小心翼翼地递过一块西瓜，问道：“紫葵，你吃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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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孟紫葵想，椰子糖是高霖代黄雁南寄来的，那么黄雁南一定和高霖有不浅的交情，高霖应该会知道些什么的。思考再三，她给高霖发去了一条信息，并附带上了道歉信的内容，询问他是否知道黄雁南情况。
信息发出去没多久，孟紫葵就收到了高霖的回复。
“紫葵，最近忙吗？想找你聊一聊。”高霖并没有直接回答孟紫葵的问题，而是约她周末见面。
在孟紫葵看来，高霖是顺利考研成功入职名企事业稳步上升的潜力股，而自己是早早恋爱结婚享受生活的富太太，她实在不知道两人见面能聊些什么。孟紫葵心里疑惑，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紫葵，怎么回事？你给我发的消息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门外忽然传来了蒋杉的声音，孟紫葵赶紧把那张照片和道歉信放进抽屉。
蒋杉略带慌张地推门而入，再一次问道：“之前还答应得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变卦了？你是在耍小脾气吗？说吧，想要什么，我直接给你买就是。”
孟紫葵不紧不慢地关上电脑，回答道：“不是耍小脾气。我就是不想这么频繁地曝光，不想生活在公众视线里。”
蒋杉皱起了眉头，说道：“你别这样好不好？得到这个上节目的机会不容易，我朋友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争取来的。”
孟紫葵却反驳道：“我不想一次又一次地对着镜头表演了。你要是想提高知名度，那就好好做产品。产品做好了，自然可以打开市场。何必用这样的方式呢？”
蒋杉没料到一向顺从的孟紫葵会忽然变得强硬起来。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焦虑的神情，这在孟紫葵看来是很不寻常的。孟紫葵眼中的丈夫一向沉着冷静，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蒋杉流露出焦虑的情绪。
“我感觉你今天真的很奇怪。”蒋杉看着孟紫葵说道。
孟紫葵冷笑道：“还有，你说这个机会是你朋友给你争取到的。我倒想问问，是哪个朋友，是不是我也认识的那一位好朋友？你和你这位朋友，好像关系匪浅。”
蒋杉抑制住自己，努力保持着平静：“什么意思？”
孟紫葵反问道：“你和丁小乔，最近常常见面吧？进展到什么程度了？有多少个你说出差不回来的晚上，是和她在一起？你是不是…喜欢她？”
孟紫葵提到了丁小乔，蒋杉心中一惊，他一直认为两个人的保密措施做得极好。况且他觉得孟紫葵自婚后一直没有工作，也不存在强大的社交关系，根本不可能有人给她通风报信，因此对自己和丁小乔的事十分自信。他对孟紫葵的心动与热爱已经消失，而对丁小乔，他也称不上什么爱。对于现在的蒋杉来说，他不想去探究情爱的问题。这些问题或许在他二十岁的时候曾短暂地占据过他的生活，但现在，他已不再为此感到困扰。他想在事业上出人头地，超越父亲。那种成功带来的快乐和成就，远远比爱情的幸福要猛烈和持久得多。
原来只是女人间的相互嫉妒，蒋杉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脸上的焦虑也很快消失，他再一次回归了原来的平静，对着孟紫葵冷冷地说道：“这些事情我们之后再聊，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剧本看熟，好好准备和我一起参加节目。”
孟紫葵见蒋杉没有对这件事做出任何解释，心里的愤怒变得更加强烈。她赌气般地问道：“要是我拒绝呢？要是我就是不去呢？”
蒋杉面无表情地看了孟紫葵一眼，回答道：“这一次，你没有拒绝的选项。我和你之间是相互的。我给你的生活，已经远远超出了靠你自己的实力能达到的水平。你看看你那些同班同学，有多少还每天辛苦地铁公交通勤，就为了每个月挣那点工资。你呢？每天衣食无忧，一个包包就是他们好几个月的收入。我让你帮我一点小忙，不算过分吧？至于其他的事，我到时候自然会跟你解释。只是你现在，必须先完成你的任务。”
面对孟紫葵的质疑，蒋杉似乎并不紧张。他不担心自己与发小私下的关系被妻子发现，他关注的仅仅是提前敲定的真人秀节目能否准时参加。感情上的问题，再怎么解决也是虚的。在他看来，女人的追问绕来绕去就是爱与不爱这回事，没有什么意义。而那场他无比看重的真人秀节目，才能给他带来实打实的流量。
孟紫葵一脸震惊地望着蒋杉。他冷漠、冷静又冷淡。这一刻，她忽然觉得眼前的蒋杉十分陌生，与以前那个在机场拥抱她的男孩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人。孟紫葵想开口说点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蒋杉说得对。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当初那花火般的爱情带来的。现在爱情消失了，那么也就不存在不计代价的付出了，她必须得为蒋杉的馈赠给予回报才行。
孟紫葵的强硬只持续了短短的几分钟，她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下来。她发现自己和蒋杉时间并不平等，甚至连自己抛出的问题，对方都不屑回答。相反，蒋杉的脸上倒是恢复了自信，他看着孟紫葵，一字一句地说道：
“知道吗？你不是什么变成公主的灰姑娘。没有我，你永远只会是个灰姑娘。”
第59章 人生赢家与育儿博主
林晚橙错过了椰子糖的最佳赏味期限，也错过了向黄雁南打听她种种遭遇的最佳时期。在林晚橙看来，出事前的黄雁南似乎向每个曾经的同窗都发去了求救信号。她战战兢兢，欲言又止，内心挣扎却又不愿意痛快开口。她千里迢迢地带来了椰子糖，但并始终没有勇气向任何人吐露实情。面对曾经朝夕相处的室友，黄雁南也无法彻底卸下心防。她带着自己的矜持和顾虑，变成了林晚橙记忆里一个无法释怀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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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从束白那里得知了更多的信息后，林晚橙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当时椰椰生病，黄雁南缺钱，却只敢开口问林晚橙借五千。要是知道椰椰得的是脑瘫，要是知道黄雁南的境况那么困难，林晚橙觉得自己一定会再多给黄雁南一些。她想，贫贱夫妻百事哀，要是经济上宽裕了，黄雁南未必会死。
林晚橙正在独自伤神，家里的阿姨王姐走过来，轻轻地敲了敲门，小声提醒道：“林小姐，何太太来了，在楼下等你。对了，哈哈也一起来了。”
话音刚落，楼下就传来了何太太熟悉的笑声。何太太已经四十七岁了，但声音依旧娇俏可人，像活泼的小姑娘似的。见林晚橙从楼上下来，何太太赶紧抱起身边的男孩，笑盈盈地说道：“来，哈哈，快跟小姨打招呼。”
哈哈窝在何太太怀里，努力地抬起头，有些结巴地说道：“小…小姨…好。”
何太太宠溺地摸了摸男孩的头，夸赞道：“哈哈好样的，做得真棒！晚橙，怎么样，哈哈的进步是不是很大？现在我天天带他去做一对一康复训练，平时看的是国内外最好的专家。你看，这段时间进步特别大，对不对？”
男孩的状态的确比过去好多了。哈哈是何太太在四十三岁时怀上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摆的求子水晶枕显灵了，在那一年何太太终于如愿以偿，拥有了自己的孩子。在冒着当高龄产妇的危险生下了哈哈后，她觉得自己的人生重新又走向了巅峰。高盈生的是女儿，她生的是儿子，何太太认为在这方面，自己已经成功扳回了一局。何先生虽然对妻子的突然怀孕颇感意外，但对儿子的出世依旧是兴奋不已。两个年轻时曾经约定要一起丁克的夫妇，就这样心照不宣地打破了昔日的承诺。至此，两个人默契地忘记了这一约定，无论在任何场合都绝口不提丁克这件事。
自从哈哈出生后，何先生在家的时间明显多了。何太太得意地想，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的大。现在自己这边又加了一个砝码，那就是儿子哈哈。夫妇二人大张旗鼓地为哈哈举办了满月宴和周岁宴，等到哈哈一岁半的时候，何太太才开始渐渐发现这个给自己带来无限惊喜的孩子有些不对劲。哈哈不仅大动作发育迟缓，学说话也很慢。简单的词语教了很久也不会，手脚也不协调。
事实证明何太太身为母亲，在这方面还是敏锐的。哈哈检查后被证实是患有脑瘫，何太太着实低迷了好一阵。她心有不甘，质疑命运为何不一次性满足她的愿望，而是在这个愿望上留了一个缺口。在沮丧失落了一段时间后，何太太重新振作起来。她知道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财力雄厚，因此花重金带哈哈去看了许多知名的专家。所有费用高昂的康复训练，她也都积极参加。钱对何太太来说不是问题，她也的确在自己范围内给了儿子最好的治疗环境。
除此之外，她还在某个知名的社交平台上注册了账号，专门分享自己带着哈哈看诊和康复的日常，吸引了一大波的宝妈粉。账号里记录的生活无不显示出何太太是个耐心、包容又温柔的母亲，对患有脑瘫的宝宝精心照料，因此被粉丝们极力夸赞。现在哈哈已经四岁了，何太太也成了拥有几百万粉丝的网红育儿博主。在此期间，借着依靠哈哈积累起来的知名度，她也悄悄推出了自己品牌的母婴产品，口碑和销量相当可观。哈哈同款的幼儿餐具、围嘴、棉柔巾，常常已上架就被秒杀一空。到了现在，何太太的品牌已经相当成功。何太太本人也成了坚毅母亲的代名词，受到媒体的广泛宣传，俨然是人生赢家的模样。
何太太终于发挥出了她基因里的经商天赋，令何先生也刮目相看。经过治疗，哈哈的情况虽然好转了许多，但始终不能恢复到和健康正常的孩子一样。尽管如此，夫妇两人多次在公开场合均表示，只要哈哈一个孩子就够了，不会要二胎，这样才有更多的时间专心陪他成长。毫无疑问，这番公开表示也是给两人赚足了好评。
哈哈站在客厅里，摇摇晃晃地跑到沙发旁，要去拿沙发上一只兔子玩偶。
“哈哈，等一下哦，妈妈给你拍张照片。”何太太赶紧拿出手机，把哈哈爬上沙发的一幕拍了下来，然后指给林晚橙看，有些得意地说道：“以前哈哈根本爬不上那么高的沙发，现在都可以了。我发到我的主页上，肯定会有很多人点赞。”
何太太这边喜笑颜开，哈哈却捂住了眼睛，哭喊道：“妈妈不要拍照，我不喜欢拍照！”
何太太问道：“为什么呀？”
哈哈指了指何太太手机里的照片，继续哭道：“不好看，不要拍！”
林晚橙看了一眼何太太的主页，上面几乎都是哈哈的照片和小视频。哈哈虽然恢复得不错，但脸部表情总有些奇怪，瞳孔也很涣散。太已经四岁了，大概是觉得自己的照片不好看，因此很抗拒拍照。
林晚橙拉了拉何太太的衣袖，小声说道：“姐姐，哈哈有自己的想法了。他不想拍，你就不要再拍了。”
何太太却漫不经心地摆摆手说道：“小孩子懂什么？不过是害羞罢了。你知道吗？我有几百万的粉丝，每天都等着看哈哈。”说完，又转头对一旁哭哭咧咧的男孩说道：“哈哈，不要这样扭扭捏捏的。你得大方一点。不要这么害羞别扭，你可是男孩子。”
林晚橙劝道：“姐姐，你还是得考虑哈哈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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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话还没说完，何太太便笑着打断道：“你不是一直说不喜欢小孩吗？怎么现在这么关心孩子了？说吧，是不是改变心意了？喜欢孩子的话，你就自己生一个。”
听到何太太的话，林晚橙顿时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烫。她尴尬地低下头，小声说道：“哎，你在说什么呀。”
何太太却继续鼓励道：“怕什么？这多正常。丁子恒家大业大，你要是没孩子，以后可都是他那个侄女丁小乔的了。我看出来了，她和你不怎么对付。你要是有个孩子，不论男女，她分分钟出局。丁先生肯定也愿意…”
“好了好了，别说这个了。”林晚橙努力抑制住自己心里的不耐烦，转移话题道：“姐姐，我想向你打听一下。你给哈哈治病，花了多少钱？”
何太太对林晚橙的提问感到有些惊讶，但还是仔细想了想，回答道：“到现在差不多也快两百多万了。只要国内有这方面的专家会诊，我们肯定会第一时间赶到。国外也去过好多次。另外各种康复训练，我们都是一期不拉地参加。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只要能让哈哈好起来，钱算什么呢？”
何太太说的倒是实话。虽然经营哈哈的人设的确让她赚得捧满钵满，名利双收，但她真的也是为了给儿子治病费劲了时间和精力。有钱人最大的优势之一就在于，总能有更雄厚的资金来抵抗疾病。林晚橙不禁想到了黄雁南和椰椰。椰椰得了相同的病，黄雁南却远没有何太太这么幸运。她没有何太太那样的资本，可以坐着头等舱全球各地看名医，也没有钱参加昂贵的康复训练。在山穷水尽的时刻，她也只好意思开口问同学借五千块钱。
同样的疾病，同样的孩子，生在不同的家庭却能得到不同的未来。林晚橙望着眼前这个眼神略显涣散，动作不太协调的男孩，心情很是复杂。林晚橙想，椰椰现在一切都还好吗？
何太太看了哈哈一眼，转过头来给了林晚橙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她轻轻地凑过来，在林晚橙耳边说道：“之前我们去了国外，准备做代孕。上周医生跟我们沟通，说一切都很成功。现在已经四个月大了。”
林晚橙瞪大了眼睛，半天才回过神来，问道：“什么？你不是说只要哈哈一个就够了吗？”
何太太叹了口气说道：“说是这么说，但如果只有哈哈一个，总归还是会有些失望的。”
表达完对儿子的歉意，何太太似乎又想起了那还未出生的、健康的、远在大洋彼岸的孩子。于是她脸上的愧疚很快散去，眼里又充满了喜悦。何太太朝林晚橙伸出两个手指，轻轻地笑道：
“这回可是双胞胎呢。”
第60章 旧人如梦
拥有一个不健全的孩子，对何太太来说也并不全是坏事。至少他给了她足够的热点，带来了他人同情的目光，使她能够成为坚强母亲的代名词，由此也带来了丰厚的经济效益。然而何太太心中始终有那么一丝遗憾，她时常想，若哈哈是个健康的孩子就好了。为了弥补遗憾，她才和丈夫共同决定再要个孩子。因为年龄的关系，何太太不敢再怀孕。和何先生商定后，两人共同决定在国外做代孕。就这样，先前一直对外宣称丁克的两人，忽然在年过不惑之后开始接二连三地养娃，着实震惊了不少朋友。
“对了晚橙，下周哈哈生日，我打算给他办个生日派对，顺便在派对上推出新的母婴产品。媒体我已经请好了，酒店场地我已经订好了，你也来。”何太太笑盈盈地邀请道。
林晚橙点点头：“好的，我一定准时到。”
何太太又压低了声音，凑到林晚橙耳边说道：“你知道吗？现在他都不怎么去那个女人那边了，连他以前那个宝贝女儿都没那么关心了。我早就知道，新鲜感过去，热度自然是要散的，他肯定发现还是我价值量大。那个姓高的小姐虽然比我小了快二十岁，但除了年轻一点真没什么过人之处。为了维持形象，男人又希望她能低调一点，她没办法就只好藏起来，现在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这样的生活，可真没意思。这么一想，我都有点同情她了。”
林晚橙没有说话。七年前司徒星带自己去见高盈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在那之后她和高盈偶尔聊了几次天，也没有再见过面。司徒星更是在她毕业后就杳无音信。林晚橙依稀记得在毕业前的某一天，司徒星曾经站在宿舍楼下等她，眼神真挚而忐忑地问她是否可以一起去看场看场电影。因为要和丁子恒见面，当时的林晚橙拒绝了司徒星。如今回忆起来，林晚橙觉得自己仿佛是为了现在与丁子恒在一起的生活而拒绝了另一种生活的可能性。何太太提起高盈，林晚橙却不受控制地怀念起了司徒星。她的人生一向落子无悔，而他却是她无悔的人生里唯一的那么一点遗憾。
何太太心情不错，继续坐在林晚橙旁边给她传授经验：“晚橙，你现在的确是衣食无忧了。但男人嘛，无论到了几岁都很难琢磨。要我说，还是得生孩子，孩子嘛，就是夫妻两个人的羁绊。要是没有孩子，两个人离婚就和分手那么容易。”
何太太说得情真意切，林晚橙却并没有应和。她礼貌而客气地敷衍着这个话题，心里却总浮现出黄雁南和司徒星的脸。自从黄雁南死后，那些尘封的往事仿佛就被打开了闸门。她又一次沉浸在回忆里，记忆中的吉光片羽无时无刻不再她面前闪现。她想起黄雁南拿着阿里郎的歌词在宿舍里努力练习，也想起雨天的地铁站里司徒星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笑着把雨伞递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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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晚橙，那就说好了。下周准时来，和丁先生一起来。我今天劝了你，到时候再开导开导他。要是你们被我说动了，那我可算是功德无量。”何太太一边说又一边娇媚地笑起来。
何太太用心良苦，在此之前，孩子这个问题林晚橙一直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并不打算和丁子恒谈论这个问题。在林晚橙心里，自己是个自私的人。她想要的无非是自己一个人今世的奢华生活，因此并不打算再贪心地创造下一代。另外，她也觉得自己和丁子恒的家庭构成并不适合孩子的成长。丁子恒虽然对她很是慷慨大方，但却一直没有和她领上一本结婚证。婚姻这种东西虽然在某些人眼里略显世俗，但总归是法律方面的认可。妻子有法律权利和义务，女朋友却是没有的。分手无需像离婚那样大费周章，轻轻松松删掉联系方式便可。也正因为如此，丁小乔现在依旧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何太太的话使林晚橙的心有了一丝丝的动摇。下周要参加哈哈的生日派对，林晚橙打算买一套玩具作为礼物。玩具店人山人海，是孩子们的天堂。父母们虽然佯装严肃地重复着只能买一套，但禁不住孩子们喜欢，出门的时候也总是溺爱地买下好几套。林晚橙看中了一套乐高工程车玩具，决定了之后便拿下来走到收银台结账。
“晚…晚橙？”林晚橙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她赶忙转过头去，只见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正向她犹豫地挥手。
林晚橙没认出对方，于是又向前走了两部，问到：“你是…？”
对方露出一个笑容，回答道：“你真的是晚橙吗？好久不见，你上大学的时候来参加过我女儿的周岁宴。我是高盈。”
林晚橙这才认出了眼前的高盈。她和以前一样漂亮，虽然略有疲态，但妆容精致衣着考究。看起来这几年虽然何先生的关心有所减少，但作为孩子的母亲，高盈过得依然不错。
“啊，高盈姐…好久不见。你居然还记得我。”对于高盈还能认出自己这件事，林晚橙也感到惊讶。
高盈见林晚橙手里拿着儿童玩具，便也好奇地问道：“你也买了这个吗？宝宝多大了？”
林晚橙赶紧摆摆手解释道：“没有没有，我这是给我姐姐的孩子准备的。”
“那你…还没有结婚？”高盈小心地问道，生怕这个问题冒犯了林晚橙。
林晚橙倒是大大方方地回答道：“嗯，我还没有结婚。”林晚橙想，自己实际上和丁子恒也的确没有领结婚证，因此这样回答也不算是撒谎。
高盈笑了笑，说道：“现在的女孩子都忙事业，结婚晚。也挺好的，我很羡慕。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工作，又独立又潇洒，真不错。我就是结婚结早了。要是能再选一次，我也不打算那么早生孩子了。”
高盈的自嘲听着倒是真心的。林晚橙想，高盈曾经是个不折不扣的状元学霸，靠自己在这个城市立足也并非难事。要是她当时没选择何先生这条路，没有在年轻时过分执着于奢靡物质和舒适生活，现在没准也在事业上有一番成就了。但是命运这种事谁说得准呢，它只给人们一次选择的机会。只要选择了便不能回头，因此也就不存在任何假设。
林晚橙是给何太太的孩子买的礼物，但高盈却怎么也不会料到眼前这个女孩会与何太太有着极深的渊源。高盈还要说点什么，手里抱着的女孩却开始哭闹着要吃巧克力。高盈手忙脚乱地给她找巧克力，林晚橙也在一边帮忙哄道：“宝贝别哭啦，要乖乖的，爸爸妈妈最喜欢乖乖的宝宝…”
林晚橙无心的一句话，却让小女孩一下子警觉起来。她马上停止了哭闹，略带慌张而又小心翼翼地说道：“阿姨，我爸爸在国外工作，很久很久才能回来一次。我爸爸是爱我的，他只是太忙了所以回来得少，所以不能每天去幼儿园接我回家。阿姨，我是有爸爸的。我真的有爸爸…”
“好了好了，巧克力找到了。”高盈赶紧把巧克力塞给女儿，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林晚橙想，这大抵是高盈给女儿编的一套说辞。因为何先生不再像以往那样热情体贴，见女儿的次数越来越少，面对其他人的闲言碎语和女儿的疑问，这个女人便只好编出了爸爸在国外这么个说辞。
林晚橙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为了缓解尴尬，她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道：“高盈姐，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还能记得我？”
高盈抿嘴一笑，回答道：“我当然记得，当年司徒多在乎你啊，常常和我提起你。他是个特别内敛沉默的男孩子，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喜欢一个女孩。你拒绝他以后，他一直都不敢再次和你表达感情。就连那次聚会，都是我怂恿他带你来的。你毕业以后他还跟我说起过，说还是很喜欢你，但是不想再打扰你了。”
高盈提到了司徒星，这让林晚橙的心又出动了一下。她一直认为毕业后司徒星和她断了联系是因为开始了新的恋爱。既然有了新的恋爱，那么自然不必再和她这位旧人联系。此刻，林晚橙心中像有许多只蝴蝶飞过，那种隐约而模糊的感觉，那种不知道能否被称为恋爱的感觉又一次产生了。
“司徒…他现在过得好吗？他应该也已经成家了吧？”林晚橙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努力地用故作平静的语气问道。
高盈迟疑了一下，继而问道：“司徒…这…你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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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知道什么？”林晚橙疑惑地问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和他联系了。”
高盈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来说道：
“他在六年前已经去世了。”
第61章 月光倾城
司徒星死于急性白血病。在大三开学前，他接受了一次化疗，效果不错。但就在他邀请林晚橙看电影被拒后不久，病情又一次出乎意料地恶化。他很快离开了学校，回到了家乡。
在司徒星有限的生命里，他始终记得林晚橙拒绝他的那一幕。她站在月色里，表情复杂但是语气坚决。
“不好意思，我不想和任何人谈恋爱，我志不在此。”林晚橙说这句话的时候，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洁白而冷清。她的拒绝没有一丝余地，生硬又决绝，但却丝毫没有让司徒星觉得难堪。这个年轻的男孩甚至再一次确定了她的特别。他想，这么特别的女孩，理应得到很多爱。
在与林晚橙学姐有关的记忆里，司徒星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追逐月亮的人。林晚橙就是他的月亮。她淡然、宁静但又让人难以捉摸。在与任何人的任何交流中，林晚橙总会熟练而聪明地点到为止。她和大家聊娱乐圈八卦，聊食堂的饭菜，聊燕北干燥而寒冷的气候。但对自己的私生活，她一向讳莫如深。她把所有除了恋爱以外的社交关系都处理得妥帖而周到，使人如沐春风。司徒星始终认为林晚橙是把自己的另一面结结实实地给藏了起来，但这另一面，实在是太让人好奇了。
司徒星并没有轻易放弃。他也不知道为何一向薄脸皮的自己会在林晚橙这件事上如此契而不舍。他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第一个出现，又在她忙碌的时候悄悄离开。虽然林晚橙一直没有答应和他交往，司徒星仍觉得事情是有进展的。比如以前路上偶遇，她总是冷着脸走过。而现在，她至少会停下来，朝他微微地点点头。司徒星鼓励自己，功不唐捐，总有一天她会看见他这颗星星的。他可以慢慢来。
直到因为第一次因为急性白血病而晕倒时，他才忽然意识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慢慢来了。在接受了第一次化疗之后，他再一次感觉到时光的窘迫。余下的日子所剩无几，但离自己喜欢的人似乎还有漫长的距离。司徒星决定放手一搏。
一个暑假过去，他的身体变得更加瘦弱单薄。但他还是出现在她面前，一如既往地带着笑容。
“学姐，你能和我一起去看电影吗？”司徒星用轻松的语气掩饰着内心的忐忑。这虽然是个邀请，他却已经下了破釜沉舟的勇气。他不知道林晚橙是否会答应，但电影票早已买好，就藏在上衣的口袋里。
林晚橙面露难色。司徒星想，学姐似乎在思索用什么方式拒绝掉这场邀约。她刚要开口，手机却响了起来。她不好意思地朝他看了一眼，背过身去接电话。林晚橙的声音轻轻的，但司徒星也听出了她大抵是和别人有约。等到林晚橙结束通话后，司徒星抢先一步，扮演了那个善解人意的角色。
“没关系，如果学姐很忙的话，就先去忙好了。”司徒星感到自己的心空荡荡的，但还是努力地笑着。他并不希望自己的邀请成为一种负担，更不希望利用这种负担去获得林晚橙的同情。
林晚橙带着歉意地说道：“真不好意思。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和你一起去。”
林晚橙说的下次是发自内心的，她的心的确因为这个执着的少年而微微动摇着。然而这话到了司徒星耳边，俨然被理解成了拒绝的话语。就和许多人说的那句“下次一起吃饭”一样，其实根本不会有下次。
林晚橙盯着他看了很久，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好吗？我感觉你瘦了很多。”
司徒星笑着回答道：“我很好。那我们下次再约。”
他转过身离开，手里紧紧攥着已经买好的那两张电影票。经过长期的努力，司徒星明显感到林晚橙对自己的态度有了变化。她不再冷冰冰地回应，也不再总是逃避他的眼神。她开始会主动和他开玩笑，甚至还会和他一起参加朋友的聚会。他在心里以为林晚橙一定不会拒绝自己的邀约，没想到她还是拒绝了。司徒星有些懊恼，他觉得自己笨手笨脚地打开了一个看起来鼓鼓囊囊的包裹，里面却空空如也。他走到自己宿舍楼下，本想上楼看书。但想了想，他改变了计划。他朝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打算自己一个人把这场电影看完。
林晚橙站在宿舍楼下，陷入了激烈的矛盾中。她的脑海里蓦然闪过一丝奇怪的念头，她觉得自己不妨可以试一试爱情的滋味。在林晚橙心里，自己一直对爱情嗤之以鼻，因此对这种情感知之甚少。她想，即使所有的爱情都殊途同归，但总有例外，司徒星或许就是这个意外。她想亲自去找司徒星，告诉他，他们俩或许可以试一试。这个从未有过的想法使她胆战心惊，她开始不由自主地朝司徒星所在地去男生宿舍楼走去。
男生宿舍楼下，林晚橙遇见了司徒星的室友高霖。
“高霖…那个，你们宿舍的司徒星，在吗？”林晚橙故作镇定地问道。
“没有，刚才我出来的时候他不在宿舍。”高霖耸耸肩膀回答道。
林晚橙沉默了几秒钟，又问道：“可能他现在在了呢？你帮我上去看一看，就说我在找他，好吗？”
高霖虽然满腹疑惑，但也好脾气地点点头上楼了。林晚橙在心里给自己呐喊助威。她已经计划好了，等一下司徒星下楼，他们就一起去看电影。等看完电影，她就找机会说他们两个可以在一起试一试。至于丁子恒与何太太，那就先不管他们。爱情如果真的来了，她愿意冒险一试。主意已定，林晚橙又深深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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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没过多久，高霖一路小跑过来，还是对林晚橙摇摇头说道：“我上去看了，他还是不在。你有什么要紧事找他吗？需要我转告吗？或者你给他发个信息？”
“噢…好的。”林晚橙失望地低下了头。她感到一种振作之后又泄气的沮丧感。她拿起手机，却发现丁子恒已经给她发来了消息，告诉她已经派人来学校接她了。林晚橙原本计划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戏码，但却因临时找不到男主角只好匆忙收场。
林晚橙坐上了丁子恒派来的白色轿车。她想，也许是自己总是反反复复的拒绝，导致司徒星的耐心耗尽。可是，只要他再坚持一下，哪怕再坚持一天，她都会愿意说出“好的”那两个字。许多年后林晚橙还是认为，这场错过是因为时机不对，或者是命运给她的指引，让她放弃爱情，转而选择安定而富足的生活。
司徒星独自一人看完了电影。等他回到宿舍，高霖便朝他招招手说道：“我们班的林晚橙找你了。”
“噢？什么时候？找我什么事？”司徒星紧张地问道。
高霖摇摇头回答道：“不知道，她没告诉我。不过她后来上了一辆白色的劳斯莱斯，实在是太夸张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朋友。”
高霖一句无心的描述却让司徒星的心狠狠颤动了一下。他不再说话，而是默默地转过头去。他想，林晚橙今天找他，无非是想跟他最后摊牌，让他离开，让他死心，让他不要再自找没趣。
那是他在燕北看完的最后一场电影。不久之后因为病情恶化，他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接受治疗。他不再频繁而热络地同林晚橙联络，身体的疼痛更是加重了他的无力感。林晚橙在朋友圈发了毕业学士服照，司徒星默默地点了个赞。他企图用这个赞来获得林晚橙的关注。或许她看见这个名字，会想起他司徒星这个人。虽然对她来说，自己可能无关紧要，但毕竟，他曾出现过，多多少少会在她生命里留下痕迹的。司徒星躺在床上等待，等待使他由平静变为焦虑，又由焦虑变为绝望。几个小时过去了，林晚橙并没有给他发送任何信息。他心乱如麻又不想自取其辱，只好又翻到那条朋友圈取消了那个赞。
此时的林晚橙正在南山铁塔上和室友们快乐地欣赏着首尔的夜景。她们热情地给彼此拍照，又兴致勃勃地展望未来。林晚橙完全没有注意到朋友圈有一个出现并又消失的赞，也不会料想到千里之外的司徒星会有怎样辗转反侧的一夜。林晚橙不会知晓这一切，毕竟她觉得他已经彻底退场了，而他却依然卑微地为自己燃起了一点点希望的烛火。
那个赞消失了，连同司徒星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是他在个世界上，最后一次和她的连接交集。
林晚橙永远也不会知道，在司徒星坐在电影院的那一晚，这个倔强的男孩也曾无数次给自己加油鼓励。他曾经打开手机，在黑暗中，在自己的备忘录里打下了一行简短而坚定的话语：
“等一下回宿舍，如果能在楼下遇见她的话，就吻她。”
第62章 剩余价值
霍知程和太太彻底闹掰这件事，束白是很晚才知道的。之前她一直在准备省公安厅的复试，因此没有怎么关注霍知程的家事。直到后来整个公司传得沸沸扬扬，束白才意识到这次事件的严重性。关于这点，束白也有些纳闷。在束白看来，霍知程在私人感情上是最稳妥保守的人。他不喜欢任何有风险的事，因此对所有生活中的问题都宁可采取保守治疗。霍太太虽然除了漂亮之外有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那么多年下来也算是勤勤恳恳地担任夫人的角色。束白感到有几分疑惑，但复试在即，她也没有过问，而是打算等考完试再说。
霍太太却并不像束白那样沉得住气。她原以为自己并不会像当年的闺蜜何太太一样遭遇婚姻滑铁卢，为此还曾小小地得意过一阵。没想到自己也重蹈何太太的覆辙，只是时间早晚而已。她下了功夫，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番，最后终于把注意力落在了一名新晋网红身上。据说小网红本是个默默无闻的小经纪公司练习生，机缘巧合地参加了某档女团真人选秀节目，之后一炮而红，粉丝数也急剧上升。走红之后，小网红不仅事业上有了气色，个人生活方面也精彩了起来，尤其与霍知程也走得很近。
霍太太一边浏览着小网红青春气息爆发的个人主页，一边暗自咬牙叹气。这么多年，霍知程喜欢的类型倒是始终如一，必须是年轻漂亮又会来事儿，霍太太在心里默默比较了起来。论相貌，小网红虽然正值青春年华，但自己当年也是相当拿得出手。霍太太心中愤愤不平，自己青春年少当模特被许多人簇拥吹捧着的时候，这小网红还不知道在哪儿呆着呢。之前霍知程的莺莺燕燕也不是没有，她都眼不见心不烦，把重心放在儿子和社交圈中的名媛下午茶上。但这一次的情况却有所不同。霍知程不仅严肃地和她谈了话，还给出了分开的条件。霍知程提出，两个人若是和平分手，可以给霍太太两套房子和一笔可观的分手费。并且，一人负责抚养一个孩子。
霍太太被“分手费”三个字彻底激怒了。听到这三个字，她猛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都在自我欺骗。霍知程从未和她办理过结婚登记手续，因此在法律上，她并不是他的妻子。霍太太这才领悟到，自己和何太太之间还有着很大的差距。当和男人之间的情感发生裂变时，何太太至少还有硬气地和丈夫提出离婚资格，而自己却压根不具备这个平起平坐选型，只能被动地接受分手通知。霍太太心中满是不解，这个在她看来必将昙花一现的网红，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一向沉着冷静的霍知程做出如此冲动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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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霍太太软硬兼施，各种路数都上演了一遍。出人意料的是，霍知程此时非常坚决，任凭霍太太如何站出浑身解数，硬是不给任何余地。在霍太太的软磨硬泡之下，霍知程只是同意在之前提出的弥补条件上，再额外送给霍太太一辆车。霍太太咬紧牙关不愿放行，霍知程索性开始冷处理。以前霍知程还会每周末按时回家看望孩子，适时与霍太太合作在他人面前上演一场伉俪情深的戏码。现在他连演都不想再演，在霍太太的世界里彻底玩起了消失。
两套房一辆车再加分手费就能买断自己这么多年的青春，霍太太觉得低了。思来想去，她决定放手一搏。周一早上，霍太太给儿子丹尼请了假，带着丹尼来到了霍知程的公司。霍太太牵着丹尼的手，径自坐电梯走进了霍知程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她刚跨出电梯，平时总是对她笑脸相迎的工作人员却都一脸勉强。
“霍太太…您这是来…”
霍太太指了指丹尼，一脸不耐烦地说道：“儿子想爸爸了，我带他来找爸爸。怎么，有问题吗？”
秘书翻了翻手中的ipad，问道：“请问您有事先预约吗？”
霍太太翻了个白眼，反问道：“儿子来看爸爸，要什么预约？我来看我丈夫，要什么预约？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秘书为难地望着霍太太，小声说道：“霍总说了，现在无论谁找他，都要提前预约。包括您…”
霍太太心头涌上一股无名火，这段时间遭受的所有气氛委屈全都喷涌而出。她拍了拍丹尼，怒气冲冲地喊道：“我知道他现在肯定在里面。怎么回事啊霍老板？为了个小网红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见么？丹尼，快，妈妈怎么教你的？快喊爸爸！”
丹尼望了霍太太一眼，立马想起了母亲在家中交代过的事，因此立马眼睛一闭，整个人躺倒在地上打滚。一边滚着，一边扯开嗓子嚷嚷：“爸爸，你快出来！你快出来呀爸爸！”
霍太太的骂声，丹尼的哭闹声，秘书无用的安慰声，整个楼层乱作一团。霍太太已经铁下心来，孩子是她目前最强大也是唯一的筹码，她必须好好利用。毕竟霍知程平时对儿子极为大方，这次应该也会看在儿子面上有所退让。想到这里，霍太太又蹲下来拍了拍丹尼，说道：“丹尼，是不是声音太小爸爸没听见呀？来，你再喊大声一点，让爸爸听见。”
被母亲这么一鼓励，丹尼的表演欲更旺盛了，干脆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场面一度十分混乱，而霍知程却一直不肯露面。霍太太知道周一公司有例会，因此坚信霍知程必然是在公司的。她想，只要自己坚持得足够久，心肠足够硬，就一定能见到霍知程。
“吵什么？”霍太太耳边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她充满期待地转过身去，正好迎上了霍知程冷峻的脸。而霍知程旁边站着的，居然依旧是沉默寡言的束白。
霍太太抿了抿额前的头发，挑衅般地说道：“我来是想跟你说，我不同意离婚。”
霍知程冷静地回答道：“咱们根本没有结婚。”
霍知程的话冷酷又直接，且又是在这么多人在场的情况下说的，让霍太太陷入了无尽的尴尬与窘迫。她还想为自己辩白点什么，霍知程抢先说道：“趁现在我还没改变主意，你赶紧拿了属于你的东西，过你自己的生活。如果你闹得我烦了，我不仅不会再对你念旧情，儿子以后恐怕也见不到我了。你还是不要再自作聪明地搞这些把戏了。怎么样，还有别的话说吗？”
霍知程的话彻底击破了霍太太的幻想。她原以为霍知程对她、对儿子总有那么些感情，靠着这些细碎的感情，总能为自己保存一点地位。没想到这个男人早已计算得清清楚楚，不带一丝留恋。就为了一个网红吗？可是这世上的网红千千万万，未来还会有更多更漂亮的女孩出现，为什么偏偏要为了这一个而做这么大的决定呢？
“我想跟你谈一谈。”霍太太坚持道。她觉得自己必须要问出个究竟，霍知程到底是为什么要和自己撇清关系。在霍太太心里，自己虽然的确是个花瓶，但却是个兢兢业业的好花瓶，从不惹事生非，在外面给足霍知程面子。她迫切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被霍知程狠狠放弃。
霍知程回答道：“那就在这儿谈。”
霍太太狠狠地瞪了霍知程一眼，终于下定决心说道：“行，你的条件，我答应了。不过，得加上一项，两个孩子都归我。”
霍知程沉默了几秒钟，居然果断地点点头，赞同道：“行啊。”
霍太太瞪大了眼睛。她想不通，自己本来料定霍知程是接受不了这项要求的，没想到霍知程居然对孩子也没有一丝眷恋。此时，丹尼也费劲地站了起来，茫然着望着眼前决裂的父母。崩溃的母亲，漠然的父亲，让他无比困惑。
霍知程淡淡地说道：“没什么事你先回家吧，我过几天就给你兑现承诺。今天我还有事。束白考上公安厅了，我等下班后马上就要给她庆祝。”
霍太太望了束白一眼，束白低着头，脸上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平静。在霍太太看来，这个女孩比她自己还要执着。如果自己和霍知程在一起，还贪图那么一点奢侈的物质和虚华的名头，那么束白选择霍知程完全是无私的。霍太太并不知道束白的心思，但可以肯定这个年轻女孩绝对对霍知程忠心耿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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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束白，你还要跟着他吗？”霍太太话锋一转，眼睛盯向了束白。
束白对霍太太突如其来的提问感到惊讶。她没有抬头，依旧垂直眼帘，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霍太太忽然笑了一声，换了一种严肃的口吻，认真得告诫道：
“不要傻了，快点离开他吧。总有一天，他觉得你没有了价值，也会像扔掉我一样扔掉你的。”
第63章 碎裂声
“律师太累了，还是在体制内好。你能过上轻松又舒服的生活，我也就放心了。”霍知程向束白举起酒杯，仿佛上午霍太太大闹公司的场景根本没有出现过。霍知程特意开了一瓶香槟为束白庆祝，满脸喜悦的样子。
束白点点头，拿起酒杯和霍知程碰了一下。犹豫了许久，她终于还是鼓足勇气问道：“我想知道传闻是不是真的。他们说，那个网红在直播的时候说了，有个知名企业家向她求婚，她答应了。你真的是因为那个网红，所以要和你太太分开吗？你真的要和那个小姑娘结婚吗？”
“其实在法律上，我一直是单身。”霍知程先给自己辩解了一句，继而反问道：“至于其他的问题嘛…你觉得呢？”
束白摇摇头，回答道：“我不知道。我总觉得，结婚…不至于。以前也有像曹曦月陈嘉琪那样漂亮的女孩子，也没见你为了她们有所行动。我想，如果仅仅是一个普通漂亮的女孩，不会让你这么大动干戈的。所以，一定是谣言，对吗？”
这是束白第一次直截了当地评价霍知程。尽管语气直白了点，但霍知程却并不介意，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他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说道：“束白，你很了解我。在这么多认识的人里面，你真的是最了解我的。”
束白淡淡地回答道：“可能是因为我认识你的时间最久…”
束白把后面那半句话咽回了肚子。她原本想说的是，她喜欢他的时间也最长。这种感情从一种崇拜和感恩，渐渐演变成了一种习惯。多少年来，她始终无法忘记那年在灯火灿烂的舞台上，霍知程一边喊她的名字，一边朝她招手。在那一刻，他变成了所有青春记忆的起源。束白想，这个相遇的瞬间太过于美丽了，以至于没有新人新场景可以超越。他站在这样的高度上任意支配着她的爱，而她却从来没有一句懊悔。
“那么这一次，你是真的因为那个年轻的女孩，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吗？”束白不死心，依旧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霍知程这次却变得严肃起来。他低下头，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又重新抬起头对束白说道：“不瞒你说，这次，我的确是有些认真的。”
“认真的？为什么？你们才认识这么短的时间，你们互相又没有完全了解，为什么就认真了？”束白忍不住脱口而出。
霍知程叹了口气，回答道：“感情的事，哪能分析出什么道理？有时候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就认真了，莫名其妙就爱上了一个人，莫名其妙就想给另一个人承诺。说实话，我的确向她求婚了，我也的确有跟她结婚的打算。”
霍知程话音刚落，束白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她从未想过霍知程真的会爱上某人。她一直以为霍知程会继续在感情的世界里肆意妄为，等到某个时间点，他也许会幡然醒悟，意识到陪在身边多年的她才是最终值得信赖的人。或许到那时两人都已经垂垂老矣，但束白并不在意。她相信，只要她熬，只要她等，他是一定会在最后爱上她的。只是现在，一切的计划都被一个横空出世的年轻网红所打乱。那个网红在束白眼里不过是个年轻、幼稚、艳丽而肤浅的角色。但霍知程却愿意为了她而正式结婚，这让束白一时间难以接受。
束白的庆功宴吃得索然无味。首先，霍太太的话的确让她感到隐隐的担心。霍知程虽然对自己不错，但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基于自己对他来说还有那么一丝价值的基础之上。她对霍知程百依百顺，甚至比霍太太的隐忍能力还要高超。其次，霍知程最近频频变动的态度也让束白心慌不已。最开始怂恿束白当律师的霍知程，之前居然一反常态，开始建议她走体制内的道路，并暗示她某个公安厅的岗位很适合。束白虽然心里疑惑，但还是按霍知程的要求认认真真地准备着。她既忐忑又慌张，总觉得自己如果在某个环节掉链子，霍知程就会立马离她而去。毕竟这么多年，她早就把“有求必应，随叫随到”这几个字演绎得极其真挚而恳切。
酒喝了不少，甜点也已经吃完，霍知程这才慢悠悠地引出了正事。
“对了束白，你今年多大了？”霍知程突然问道。
束白虽知道霍知程是在明知故问，但还是耐心地回答道：“二十九。”
“二十九…”霍知程念叨道：“二十九，其实也还很年轻，是最美好的年纪了。”
束白不知道霍知程想要表达什么，因此只好随意应和道：“现在年龄不算什么了，只是个数字。”
霍知程盯着束白出神地看，束白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赶紧把脸扭向了窗外。
“二十九岁，其实也该谈恋爱了。”霍知程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听得束白的心咯噔了一下。见束白没有说话，霍知程继续试探道：“我给你介绍个朋友认识吧，怎么样？先相处一下，你不用着急决定。”
束白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望着霍知程。霍知程不慌不忙地拿出手机，从相册里翻出一张照片，指给束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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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你看，这是我最近认识的一个生意伙伴，姓刘，你也应该听说过。前段时间刘总给我们的酒店投资了不少，现在也是大股东了。他人不错，和前妻离婚很多年了。有个儿子，不过一直在国外上大学，也不经常回来。你上次在公司兼职做翻译的时候，刘总看见你了，对你的印象很不错，一直问我有没有机会认识你。对了，他也很喜欢看书喜欢安静，我觉得你们俩很合适。”
束白茫然地朝霍知程的手机看了一眼，照片上是一个年纪颇大的男人，显眼的啤酒肚，两鬓的头发都发白了，完全不是自己会喜欢的类型。她实在想不明白，霍知程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和这样的男人合适。
束白感到一股屈辱从心底慢慢升起。霍知程却还在娓娓讲述：“目前刘总对我来说很关键。他对你有好感，我觉得是件好事。如果你当律师，又经常在我身边帮我处理事务，我再把你介绍给他，他难免会起疑心。生意伙伴嘛，总是这样的。但你现在是体制内的公务员，工作体面，暗中帮助我其他人也未必知道。如果你再和他好好相处，对我来说有很大的价值。”
“对你来说有很大的价值？”束白忍住眼泪，机械地把霍知程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霍知程却没有感受到束白的绝望。他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刘总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他一旦信任你，就会无条件信任。束白，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能让他充分信任你。而且…而且你到了这个年龄，的确也该谈恋爱了。以后与其跟那些一穷二白的男人谈，不如找个具备充分实力的。我觉得，你们两个如果交往的话，的确是件好事。”
束白含着眼泪看了霍知程一眼，冷冷地问道：“是件好事？可能对我来说是场灾难，而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愿意吗？”霍知程问道。
束白倔强望着霍知程，并不回答。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他的要求。
霍知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的脸变得冷酷而无情。这表情，束白并不陌生。霍知程离开曹曦月的时候，霍知程抛下陈嘉琪的时候，霍知程在众人面前和霍太太划清界限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表情。只是她没有料到，这样的表情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束白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束白，我再问你一遍。你不愿意吗？”霍知程又一次问道。几分钟前这个男人还面带微笑地为她庆功，此刻却一下子换上了冷漠而咄咄逼人的语气。
束白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她知道自己的愿望破灭了，她也意识到他永远也不会爱上她。甚至，他只想把她当作最好用的工具，榨干她身上的剩余价值。束白忽然听到自己的心里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碎掉了。那碎裂声清亮无比，听得她胆战心惊。那些她期待过的未来，一下子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犹如那晚放飞的天灯一样了无踪迹。她依旧记得那晚他在自己耳边说的话，她真以为自己可以永远陪在他身边。她心里的那一点微弱萤火，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熄灭。
霍知程坐在他对面，冷冷地说道：“束白，我一直对你不错。你想好了再回答。”
束白垂着头，用绝望但又坚定的语气说道：“不愿意。”
说完之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束白忽然抬起头，直视着霍知程的眼睛，平静地说道：“不要再凭着我的爱为所欲为了。”
第64章 两种选择
蒋杉的行程相当忙碌。在真人秀之前，又见缝插针要参加一个青年企业家的颁奖典礼。一般来说，已婚男性企业家，在这种颁奖典礼中带上自己美丽大方的太太，总是很拉好感的。尤其是在众人面前再演绎出一番温存体贴的戏码，第二天各大媒体头条都必然是“xx先生与太太甜蜜瞬间，现实生活中的神仙爱情”这类标题。虽然孟紫葵已经和自己陷入了冷战，但蒋杉还是沉着脸把颁奖典礼的邀请函甩到了孟紫葵面前。
“有一个颁奖典礼要参加。你下午去挑一件礼服，颁奖典礼上要穿。记住，要新的，不要穿重复的礼服。礼服这种东西，只能穿一次。对了，你再准备一个三分钟的讲话，稿子我已经让人帮你写好了，你好好练练。别出问题，这可是要现场直播的。”蒋杉特别嘱咐道。
孟紫葵撇撇嘴，回答道：“我不想去。我不想每天跟着你到处巡演。我想做自己的事情。”
蒋杉看了孟紫葵一眼，反问道：“自己的事情？你有什么自己的事情？你也没工作，陪我参加活动就算是你的事情了。”
蒋杉的话虽然刺耳，但的确是事实，孟紫葵无话可说。自从毕业以后，她的确没有体会过上班和工作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从成为蒋杉女友的那一刻起，她已经彻底和书本中教导的“自力更生”的生活告别了。曾经的孟紫葵感到庆幸。她想，虽然自己没有什么事业，但是她拥有蒋杉，蒋杉又拥有财富，那么就相当于她自己也间接拥有财富。
这种想法使她心安理得地过了几年舒服的生活。直到最近一系列事件的发生，孟紫葵才萌生出深深危机感。而这一系列的事件，似乎都是从那场同学会和黄雁南的死讯开始的。黄雁南的意外让她忽然回忆起了遥远的燕外生活，让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曾在外语类学校最高的学府中学习过思念。而黄雁南的道歉信，更是激起了许多陈年旧事，使它们又摆在了孟紫葵的眼前。虽然过去的事早已泛黄，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无法改变，但孟紫葵最近却总是在做一个无谓的假设：如果自己当年保研成功了会怎样？如果自己没有跟蒋杉去英国，而是勤勤恳恳地对着书桌台灯再学习几年会怎样？如果选择了另一条路，或许不会像今天这样看似光鲜亮丽，但是否会对自己的生活多一丝自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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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至于礼服，孟紫葵也没心思选，看了几眼随便挑了一件。她匆匆从专柜走出，店员和经理恭恭敬敬地送到门口，对着孟紫葵的背影还深深鞠了一躬。孟紫葵在心里感叹，自己当初就是被这些无谓地浮华和招式所吸引。那时候她还那么年轻，喜欢奢侈品，喜欢被人众星捧月地对待。她站在灯光明朗空间开阔的奢侈品专柜，店员们前仆后继地拿开一双又一双的鞋子，她就慢悠悠地试着。这种感觉俘获了她，使她心甘情愿地那自己的青春和梦想去换这种生活。孟紫葵无精打采地走着，猛然却听见后面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孟紫葵迟疑了一会儿，转过身去，看见一个瘦高的女人站在面前。
“紫葵？是孟紫葵吗？”女人又一次问道。女人穿一身灰色的套装，剪着利落的短发，没有化妆，鼻梁上的雀斑清清楚楚。她的眼角有一些皱纹，但还是可以看出五官是精致的。
孟紫葵仔细地打量了对方一番，虽然觉得眼熟，却始终想不起她的名字。
女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对孟紫葵说道：“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蓉蓉，蓝蓉蓉，你不记得了嘛？”
听到“蓝蓉蓉”这三个字，孟紫葵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曾经的蓝蓉蓉是燕外的一个传说，而现在，孟紫葵实在是很难把眼前这个普通而朴素得过分的女人和当年那个美得令人心动的传奇女孩联系起来。
孟紫葵惊讶地走上前，不好意思地说道：“你真是蓉蓉？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蓝蓉蓉笑道：“我可是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紫葵，你还是那么年轻漂亮。我可就老了很多，也没什么时间打扮，索性就让自己自然变老。”
孟紫葵好奇地问道：“蓉蓉，好久不见。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呢？还有，你的丈夫，是当年来我们学校的日本留学生藤原裕真吗？”
对于藤原，孟紫葵的印象不深。在孟紫葵看来，与蓝蓉蓉其他的追求者们相比，藤原算不上是出众的。那个日本男孩永远是一副安静沉默的样子，穿着也很一般，总是白色卫衣和牛仔裤，与高调张扬的顾森他们完全不同。藤原是低调而内敛的，只有在足球赛的时候才会在球场上飞驰。孟紫葵始终想不通，在有那么多选择的情况下，蓝蓉蓉为什么会选择藤原。
蓝蓉蓉指了指自己的提包，说道：“我一直在做同传。毕业后我去韩国留学，在那边呆了三年。之后我就结婚了，住在日本。不过我们没有要小孩，所以我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放在工作上。这次回国也是特意来做一场医药会议方面的同声传译。上午刚刚结束，下午我想着出来逛逛，居然就遇见你了，这实在是太巧了。我和藤原已经结婚四年了，他在一所高校当中文讲师。平时有时间我们就一起出去散步看电影，虽然安静，但我们都喜欢那样的生活。”
听到这里，孟紫葵又小小地惊讶了一下。上次同学会，同学们都纷纷猜测藤原的工作。有人说他家世显赫，现在早就在日本继承了家业，以后迟早是社长，而蓝蓉蓉自然就是悠然自得的社长夫人。大家说得有鼻子有眼，孟紫葵差点就信了。现在看来，蓝蓉蓉的真实生活与大家猜想地完全不同。她放弃了美女的标签，不追求贵妇的生活，与孟紫葵正好相反。
蓝蓉蓉说完，又继续问道：“上次的同学会我因为手上有工作，实在走不开，就没回来。我也没有加咱们的班级群，很多消息都收不到。怎么样，同学们都还好吧？”
孟紫葵迟疑了一下，决定还是不向蓝蓉蓉提黄雁南的事。她点点头，回答道：“大家都发展得蛮好的。”
蓝蓉蓉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说道：“没去参加真的太可惜了，知道大家都过得好，那就太好了。对了，紫葵，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蓝蓉蓉的问题倒是把孟紫葵给问住了。准确地说，孟紫葵没有工作。在与蓝蓉蓉重逢之前，孟紫葵和其他同学一样，都以为蓝蓉蓉过上了养尊处优的贵妇生活。毕竟像蓝蓉蓉那样美的女孩，似乎就是应该过奢侈生活的。孟紫葵没有想到七年过去，蓝蓉蓉会彻底变了样子。眼前的蓝蓉蓉不再有当年倾城的容貌，但浑身的自信和从容却让孟紫葵羡慕不已。孟紫葵这才意识到，原来美丽的女人并不需要永远靠美丽才能过上好生活。
孟紫葵还没来得及回答，蓝蓉蓉便抢先说道：“你不用说，我就知道你肯定在事业上做得很好。上学的时候你就很有热情，有热情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蓝蓉蓉的夸赞在孟紫葵听来却颇有些心酸。自己当年的确是有热情，但热情光用在恋爱上了。当年她也曾深深嫉妒过蓝蓉蓉，嫉妒她天生的好相貌。孟紫葵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她也有些羡慕蓝蓉蓉。羡慕她坚持自己的事业，羡慕她有自己能掌控的生活，羡慕她由内而外的自信与从容。
告别了蓝蓉蓉，孟紫葵怅然若失。她回到家，蒋杉已经出去了。
“太太，蒋先生说他今晚不回来了。”阿姨小心翼翼地对孟紫葵说道。
以往孟紫葵听到这种消息总要失落一阵，现在却丝毫没有任何感觉。她含糊地应了一声便火速回到房间，打开抽屉，又把黄雁南的道歉信看了一遍。忽然，孟紫葵毫无征兆地想起在某个炎热的夏天，黄雁南满脸忐忑地问自己能不能教她化妆。当自己问她是否有了喜欢的人时，黄雁南居然没有否认，而是羞涩地点了点头。而当自己再一次问她究竟喜欢的是哪个男孩的时候，黄雁南却始终不愿透露。黄雁南倾心的男孩始终是一个谜，无人知晓这个默默无闻的女孩究竟爱着谁。直到某个下午，值日的孟紫葵无意间在宿舍的垃圾桶里发现了许多张揉成一团的纸。纸团把垃圾桶塞得满满当当，她好奇地打开，发现笔迹是黄雁南的，而每一张纸上都写满了高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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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孟紫葵拿起手机，给高霖发去了一条信息：
“黄雁南给我写了一封道歉信，你知不知道关于黄雁南的事？”
等了很久，孟紫葵才等来高霖的回复。他的回答，让孟紫葵一下子感到窒息。
“对不起，紫葵。我可能夺走了你原本的人生。”
第65章 现场直播
听完高霖愧疚的自白，有那么一瞬间，孟紫葵感到周围的空气都被抽走了。她这才知晓自己之前作出的所有假设其实并不是假设，而是真切存在的事实。原来她的确有那么一个机会，可以选择另一种生活。只是这种可能性被当年陷入单恋中的黄雁南给悄悄抹去了，变成了一个尘封多年的秘密。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孟紫葵又猛然意识到，即便当时没有黄雁南，在读研和出国之间，自己大概率也会选择出国的。读研对她来说又是两年辛苦而无趣的生活，而出国却可以同蒋杉在一起解锁新的世界。对于二十二岁的孟紫葵来说，二者简直不可相提并论。
“紫葵，真的很对不起…”高霖的道歉苍白无力。
孟紫葵不想在昔日的同学面前展现窘态，反而故作轻松地开解道：“没关系，说实话，就算当时我考上了，我也未必会去。毕竟我当时更想和男朋友出国。”
听到孟紫葵这么说，高霖顿时松了一口气：“不过紫葵你现在过得的确很让人羡慕。我们班所有的女生里，我觉得你是最幸福的。生活无忧，丈夫年轻又事业有成，你还这么漂亮。真的是人生赢家。”
高霖的话明显带有几分恭维的意思在里面，但孟紫葵不得不承认自己以前最爱听的就是这种赞扬的话语。为了活成别人羡慕的样子，她曾经认为自己暗暗咽下一些不甘也无所谓。孟紫葵正要谦虚几句，高霖却继续说道：“如果那时候留下来念书了，可能未必能有现在这么幸福。你看当时我们学院读研读博做同传的那几个同学，还有做高翻的那几个，现在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翻译不好做，费心费神，女孩子还是像你这样比较幸福。你看我现在，毕业以后还是这么忙这么累。”
孟紫葵如鲠在喉。她感到震惊，就连获得学习机会的高霖也觉得念书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高霖并不会知道，当一个听话的太太也并非易事。有时候孟紫葵在路边看见和男友闹别扭而当街争执的女孩，总是忍不住萌生出羡慕之情。在她的世界里，和蒋杉争吵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甚至连像上次那样说一声“不”就已经是用尽了所有勇气。
高霖又连声道歉了几句，孟紫葵反而成了安慰的那一方。这场伤害已经过去了太久的时间，似乎已经感受不到什么切实的疼痛。孟紫葵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为了大二出国交换的名额，全班同学彼此间剑拔弩张互相攻击，最后不得不由系主任出面调停。而现在，对于彼此间的关系，他们却学会了一笑泯恩仇。他们再也不会笨拙而坦率地抒发喜爱与厌恶的情绪，而是选择一种更加迟钝却温和的方式。
孟紫葵挂掉电话，又拿起了蒋杉给的演讲稿。她皱着眉头看了一遍，字里行间都是对这种身为妻子退居幕后生活的理解和赞美。演讲稿的结尾写着：“遇见我的先生，我才发现自己的生命变完整了。这就是我梦想的生活。”孟紫葵练了好几遍，却怎么也无法把这句话完整地说出口。
孟紫葵在床上辗转反侧。蒋杉和谁在一起，是否还是和丁小乔一起共度时光，她现在一点也不关心。她只是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自己七年前应付完那次决定保研名额的笔试场景。对于当时的孟紫葵来说，她不过是去走个过场。她并不对这场自己没有准备过的考试寄予任何希望，相反，她希望早点考完出考场和蒋杉打越洋视频电话。在年轻的孟紫葵看来，一个优秀的男人和一段充满诱惑力地爱情，带给她的好处远远要比一场升学考试要多得多。她狂妄地想，书，这辈子她是念够了，只是念了这么多书也没改变命运。但是谈一个蒋杉这样的男朋友就不同了。他从他的世界里探出身子来，给她抛下一株橄榄枝。她兴致勃勃地接过来，义无反顾地朝他奔去。
许多过去的场景在她脑海里上演，孟紫葵终于沉沉睡去。她仿佛陷入了旧日的漩涡，直到蒋杉的电话把她从睡梦中叫醒。
“你去拿礼服了吗？今晚参加颁奖典礼要穿的！”蒋杉问道。
孟紫葵揉了揉眼睛，有气无力地回答道：“还没有…我还没有起床。”
蒋杉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急切起来：“都几点了还没有起床？算了，我顺路过去拿。然后我接你去做造型，化妆师和发型师都已经安排好了。”
孟紫葵心不在焉地起床洗漱。开始那几年，她还对这种生活充满好奇，觉得每天穿上不同的衣服和蒋杉一起接受他人的检阅是一种体面的生活。但现在，她已经越来越厌烦这种流程。蒋杉反而乐在其中，俨然成了一枚老戏骨。
孟紫葵一声不吭地换上了礼服，和蒋杉一起进行参加颁奖典礼前的一系列准备活动。两个人并排坐在蒋杉公司特意安排的化妆室里，灯光耀眼却相对无言。化妆师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只好堆这笑脸夸孟紫葵保养得当。
“蒋太太的皮肤真好，一点皱纹都没有。就像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一样，一定是生活非常幸福！”化妆师一边往孟紫葵脸上刷腮红一边夸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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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这是孟紫葵在短短二十四小时之内听到第二个人夸自己幸福了。但是自己真的幸福吗？孟紫葵现在已经不确定了。她注视着镜中的自己，忽然开口问道：“你觉得我幸福吗？”
化妆师明显被孟紫葵的问题吓了一跳，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回答。孟紫葵有转过脸，对着蒋杉重复道：“你呢？你觉得我幸福吗？”
蒋杉虽然吃惊，但还是面不改色地回答道：“和你那些现在还在早出晚归做翻译的同学来说，你当然是幸福的。他们努力一辈子，未必能过上你这样的生活。你没看之前杂志给我们做的专访吗？人家给你的头衔可是传奇灰姑娘。传奇，生活里能有几个？所以你当然算得上是幸福的。”
蒋杉说得相当自信。事实上，他也的确觉得自己对孟紫葵不薄，因此想不通她最近有什么可抱怨的。孟紫葵默默地转过头不再说话，蒋杉又一次提醒道：“等一下我领完奖，主持人会cue到你。等摄像机机位移到你那边的时候，你就可以开始背演讲稿了。表情自然一点语气真挚一点，知道吗？”
“知道，放心吧。”孟紫葵忽然换上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信心满满地说道：“等一会儿我肯定会成为全场最佳发言。”
孟紫葵的态度转变得如此突然。刚才还是病恹恹的样子，现在一下子又精神焕发起来。蒋杉料定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为了进一步安抚妻子，他又缓和了语气，拍了拍孟紫葵的肩膀，安慰道：“辛苦你了。对了…我和小乔真的没什么。最近这几个活动，确实是她牵线给我接的。等完成之后，我会减少和她的联系的。”
对于蒋杉突如其来的解释，孟紫葵却并不在意。孟紫葵知道眼下对蒋杉来说重要的是颁奖典礼，说这些也不过是为了稳住她的情绪。她对着镜子莞尔一笑，蒋杉觉得这是一种谅解的信号，自然放下心来。
晚会流程十分顺利。这看起来是个现场揭晓获奖者的颁奖典礼，实际上得奖者们早已内定。但众人还是要在摄像机面前装出吃惊的样子，拼的就是演技。孟紫葵也曾说这群“演员”中的一个，但今天她不想加入。等到大屏幕上出现了蒋杉的照片，孟紫葵意识到自己该出场了。她扭头望了蒋杉一眼，蒋杉果然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当然是装的。随后，他牵起她的手在众人的注视中走上颁奖台。蒋杉的发言激情澎湃有带着几分温情，听得主持人都频频点头。等到蒋杉发言完毕，主持人便朝孟紫葵看过来，款款说道：“刚才蒋先生也特意感谢了蒋太太的支持。现在我想大家都非常想知道，作为一名传奇的灰姑娘，蒋太太对婚姻和生活是怎么看的呢？”
如同预先被告知的那样，摄像机缓缓地对准了孟紫葵。孟紫葵接过主持人递过来的话筒，用余光瞥了一眼蒋杉。蒋杉的脸上保持着刻意的温柔，充满期待地等着妻子为自己锦上添花。
孟紫葵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忽然平静了下来。她想，是时候做一场全场最佳的发言了。
“首先，我想说，我不喜欢灰姑娘这个称呼。这个称呼显得我们的地位很不平等。”
蒋杉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这分明不是自己给孟紫葵的那份演讲稿，因此赶紧用眼神示意孟紫葵。孟紫葵并不理会，继续说道：
“我最近才意识到，自己并不幸福。我想问大家，不平等的关系里，能孕育出幸福吗？”
第66章 面子和里子
“我觉得是时候摆脱蒋太太这个称号，去选择一种我以前从未考虑过的人生了。”
孟紫葵失控的现场直播发言震惊众人，包括场外正在观看直播的林晚橙。林晚橙望着屏幕上语气坚定的孟紫葵，简直难以置信。在林晚橙眼里，孟紫葵一直是个在感情中逆来顺受的女人。从大学时代起，这个漂亮的室友就陷入一段又一段捉摸不透的爱情里，且乐此不疲。林晚橙感到惊讶，毕竟在上一次同学聚会里，孟紫葵还是一副幸福满满的样子。原本是交流感情的同学会，但其实每个人都没有展示真正的自己。大家只是在昔日同学面前展现自己想要展现的那一面，却对真实的生活遭遇绝口不提。她不禁感叹道，中年的生活真是不同于少年时代，有太多东西需要隐藏。
“晚橙，准备好了吗？”丁子恒在楼下温柔地呼唤林晚橙的名字。林晚橙赶紧合上电脑，随手拿了一只香奈儿黑色的流浪包。今天是何太太儿子哈哈的生日，林晚橙和丁子恒受邀参加生日聚会。
丁子恒笑着站在客厅里等待林晚橙，看着林晚橙手里拿的包，忍不住问道：“怎么不拿新包？上次不是给你买了一只稀有皮的爱马仕吗？”
林晚橙摇摇头，回答道：“那个包何太太上回还跟我吐槽过，说转了好几个城市的专柜，委托了好几个柜姐，就是买不到，连一比一配货都不行。我要是拿着被她看见了，确实不太好。今天她和哈哈是主角，不能抢她风头，我就拿个低调一点的就好了。”
林晚橙在这方面的确是谨小慎微。她深知自己的生活来之不易，因此不愿意在生活中树立任何敌人。何太太算是自己的引路人，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这几年一直对自己都友好亲热。在这个圈子里，林晚橙时常感到自己孤独而无助，只有何太太，永远和和气气地扮演着“娘家人”的角色，在各大社交场合提携她帮助她。从这个层面上说，林晚橙感激何太太。对于何太太拜托的事，林晚橙也是尽力完成。如今丁子恒与何太太一起合作了好几个项目，其中大概林晚橙也出了三分力。两个人也算是相互照应相互成就。因此何太太的场子，林晚橙自然是要把主角的戏份留给对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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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哈哈的生日宴布置得无比隆重。除了亲戚朋友之外，现场早已安排了专业的拍摄团队，专门对当日的活动进行拍摄剪辑。见到林晚橙与丁子恒，何太太立马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
“你们可来了！我给你们安排了主桌，晚橙，你到时候就坐我旁边！”
林晚橙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递到何太太手里，说道：“这是我们送给哈哈的小礼物，姐姐你帮哈哈收下吧。”
何太太象征性地推辞了一番，随后便乐呵呵地收下了。林晚橙与丁子恒找到放了两人名牌的位置上坐下，看着何太太全场social。何太太今日身兼数职，不仅是作为女主人，还是自己品牌的代言人。何太太把自己品牌下的母婴产品植入到了会场的各个角落，还安排了电商平台全程直播，一边直播一边让员工上秒杀链接。一场儿子的生日宴，何太太玩出了许多花样。一次宴会下来，儿子的生日庆贺了，红包收了，还能给自己的产品做广告，一箭三雕。她满场穿梭，终于找回了事业女性的感觉，自信得像只翩翩的蝴蝶。
宴会终于接近尾声，何太太的笑容也似乎预示着在这场聚会中挣得盆满钵满。何太太笑盈盈地坐到林晚橙旁边，眼睛却望着丁子恒，别有深意地说道：“有孩子还是热闹。晚橙，你也可以准备准备。”
何太太的意思，是让林晚橙和丁子恒也要个孩子。林晚橙自然算得上是何太太眼中的年轻人，丁子恒虽然已经快要六十，但外形保养得极好，身板笔直。在何太太看来，这两个人要孩子也不是没有希望。何太太一起头，周围的人也纷纷起哄，都喊着让林晚橙也抓紧时间生个孩子。
林晚橙听懂了何太太的意思，悄悄拿眼睛瞥了丁子恒一眼。丁子恒一向锐利而老练的眼神却不见了，脸上还有一丝隐隐的尴尬。林晚橙不动声色地回答道：“倒不是我先生不乐意，我先生非常喜欢小孩。说实话，其实是我还没想好。我觉得二人世界很是逍遥自在，所以一直没有这个打算。”
在座的宾客们纷纷点头，表示很理解林晚橙的想法。现在年轻的女孩们都不像以往那样热衷于结婚生子，林晚橙还毕业于顶级外语院校，产生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何太太继续说道：“我就知道。丁先生肯定是愿意的，现在就看你了。”随后，何太太又凑到林晚橙耳边，悄悄说道：“有了孩子，他对你的感情也就更牢固了。到时候要分手可不容易。”
林晚橙也附和着笑了笑，打着马虎眼应付道：“我再想想吧。等我以后想通了，没准就同意了。”
何太太引出的话题终于被林晚橙轻轻巧巧地绕了过去。林晚橙轻轻地握了握丁子恒的手，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丁子恒立即回握了林晚橙，她手掌的温度让他感到安心。
晚宴直到晚上十点才结束。林晚橙挽着丁子恒下了车，一边往楼上走，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听说何太太今晚一晚通过直播就挣了相当一笔钱。她还在直播上说，要把这些钱全都捐给治疗儿童脑瘫的基金会，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丁子恒却没有接林晚橙的话。他沉默了许久，等两个人都走到了二楼的楼梯转角处，才在林晚橙耳边低声说道：“晚橙，谢谢你。”
林晚橙诧异地反问道：“谢我？谢我做什么？”
丁子恒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道：“就是…孩子的事。”
林晚橙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说道：“就这个？这有什么好谢的。大家觉得是我的问题，就不会再追问这件事了，索性以后就都由我担下来。放心吧，我无所谓的。”
林晚橙的语气是轻松自然的，但丁子恒却一下子陷入了悲伤的情绪。他低着头，仍然握着林晚橙的手，喃喃自语道：“是我的问题…真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她…如果不是因为我的问题，她也不会那么想不开…”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丁子恒多年前早逝的前妻。丁子恒和前妻没有留下孩子。众人之前的说法都是丁子恒的前妻身体状况不佳，并不能生育，导致丁子恒只能把侄女丁小乔选做继承人。而只有林晚橙才知道，有问题的人并不是早已离世的前任丁太太。
“谢谢你…”丁子恒又一次说道。
林晚橙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每个人在乎的事情不一样。你的前任太太想要孩子，因为没有孩子，被误解而郁郁寡欢。但是我不一样，我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了，所以我并不在乎其他的。你大可放心，以后我们一致对外宣称是我不想要孩子就好了。相信我，我可以背负这个责任。
丁子恒朝林晚橙投去感激的目光，林晚橙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在安慰一个手足无措的小孩。
“你真的不在乎吗？”丁子恒有些不放心，又一次确认道。
“当然。”林晚橙面不改色地回答道：“这些都是面子上的东西，我不在乎。任凭他们怎么说，也伤害不了我什么。”
说完，林晚橙便若无其事地先去洗漱。这个年轻女孩的淡定让丁子恒大为震撼，在心里暗暗感激林晚橙的仗义。他不得不开始相信，女人和女人之间的差异是巨大的。前妻因为孩子的事被他人误解，精神崩溃难以控制，最后发生了悲剧；而林晚橙虽然长相酷似前妻，但对此事却毫不在意，甚至主动把问题归结在自己身上，在外人面前给足了他丁子恒面子。从这个角度上说，丁子恒觉得林晚橙的确和同龄的女孩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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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林晚橙走进卫生间，转身默默关上了门。她打开花洒，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她的确没有说谎。林晚橙想，丁子恒给予了她其他人难以触及的好生活，那么她理应也为他做点什么作为回报。至于自己为何如此冷静，这其中的道理，丁子恒不明白，林晚橙心里却无比清楚。她不爱他，因此也不在乎和他在一起是否可以长久，也不在乎他人的看法；前任丁太太爱他，因此想要和他有孩子，也受不了他人的误解。林晚橙叹了口气，抬头望了一眼镜子。水汽氤氲的镜子里映出林晚橙的脸。她端详着自己，惊讶地发现在自己脸上找不到一点点对爱情的期待。
她心中那唯一那一点点的爱，早就随着一个叫司徒星的少年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第67章 意外来电
何太太的话在林晚橙心里轻轻划过。孩子，林晚橙从没想过。自从答应丁子恒的那天起，林晚橙便觉得自己这一生算是和母亲这个身份无缘了。不过她并不因此而感到遗憾，相反，她感到自己松了一口气。回顾自己的成长史，母亲林岚在她心里一直是感情失败的代名词，也未曾给她带来任何人生启示。许多人都曾向她叙述母亲当年有多美丽，而林晚橙却只在照片中见识过母亲年轻时的风华绝代。林晚橙想，照片中那个温婉美丽的女人，居然和林晚橙眼里那个唠唠叨叨歇斯底里的母亲是同一个人，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林晚橙又一次心里思考，生孩子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还是为了实习自己未曾拥有过的梦想？如果仅仅是像林岚生了她林晚橙这样，那似乎没什么意义。她不确定自己能成为一个好母亲，也不认为自己的人生选择有任何值得借鉴的地方，因此没有孩子也许是个更好的选择。能够让自己这一生过得衣食无忧，已经是件幸运的事了，无需再奢侈地想着将人生传递下去。想到这里，林晚橙忽然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她往浴缸里扔了一个薰衣草味的紫色沐浴泡泡，打算舒舒服服泡个澡。
林晚橙看了一眼手机，惊讶地发现前几天刚刚做完一番惊世骇俗演讲的孟紫葵破天荒地给她发来了信息。
“雁南，你上次说想让咱们几个一起去看看雁南的家人，我也想加入。你说个日期吧，我最近不忙，都有空。”
孟紫葵的态度有了惊人的变化。在信息里，之前一直持反对意见的孟紫葵居然破天荒地提出想和林晚橙一起去探望黄雁南的家人。林晚橙虽然不知道孟紫葵为何一下子发生了急剧的态度转变，但昔日室友们一起去探望黄雁南家人总归是好的，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林晚橙暗暗想，眼下要做的就是抓紧找到黄雁南的家人了。大家或是凑一点钱给椰椰，或是为椰椰买一份保险，就当是昔日情谊的表现。在黄雁南看来，在人生的最后时刻，黄雁南似乎的确向自己暗暗发送过求救信号。只是当时的自己未能参透黄雁南那难以说出口的窘迫，因此自己理应为她做些什么。但是几个人自毕业后几乎没有联系，彼此间家庭信息之类的更是知之甚少。林晚橙想到了高霖，毕竟之前有限的信息有许多也是从高霖那里得知的，或许他也会知道黄雁南老家的地址。
薰衣草的味道让林晚橙感到无比放松，她躺在浴缸里，闭着眼睛享受这属于自己的宁静时刻。林晚橙正沉浸在薰衣草的香气里，旁边的手机却又响了起来。林晚橙看了看自己湿漉漉的手臂，决定还是先不接了。铃声停了，但过了几分钟又响了起来。林晚橙心里疑惑，不知道是谁在找她。就在迟疑之际，那边又契而不舍地响起了第三次铃声。也许是谁有急事，这一次，林晚橙终于接了起来。
“喂，你好。请问是哪位？”来电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林晚橙便客气地询问道。
对方沉默了许久，周围陷入了一片安静。林晚橙似乎都可以感觉到那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你好，能听见我说话吗？”林晚橙又一次礼貌地询问道。
“请问是…是林晚橙小姐吗？”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声音，但这原本就微弱的声音里还夹杂了几分紧张和忐忑。
“是的，我是。”林晚橙也是满腹疑问。
对方又停顿了一下，继而说道：“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这边是…是黄雁南的妈妈。我也姓黄，雁南跟我姓的。你们大一开学的时候，我在宿舍见过你。你还记得我吗？”
听到“黄雁南”三个字，林晚橙瞬间惊呆了。这个女孩的名字从那场同学会开始便如影随形地跟随着几个昔日的室友。林晚橙原以为靠自己再也搜索不到任何关于黄雁南的消息，没想到这个名字一下子又出现在了耳边。林晚橙刚才还在为寻找黄雁南家人的线索而苦恼，此刻雁南的母亲却自动出现在林晚橙面前，仿佛冥冥中的安排。这让林晚橙感到无比意外。
林晚橙快速调整了情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到：“雁南妈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雁南出事了，我们知道以后都非常难过…你也还记得我吗？”
黄雁南的母亲忽然开始哽咽起来，过了好一阵，她才止住了啜泣声，小声说道：“我当然记得你。大一入学的时候，我送小南去学校。那时候只有你一个人在宿舍，你还送了你们家乡的特产。我当然记得你…”
林晚橙赶紧问道：“阿姨，你快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雁南…雁南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我现在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吗？如果有困难一定要告诉我，我愿意帮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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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林晚橙言辞恳切，而雁南母亲却并不回答问题，只是自顾自地说道：“雁南在带椰椰去燕北看病那段时间特意嘱咐过我，说她问你们几个室友借了钱。她拜托我把她自己攒钱买的那间小公寓卖了，反复叮嘱我一定要把钱还给你们。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连唯一一个小公寓都卖了，他们一家以后住在哪儿。我当时真的没想到，现在居然人都没了。椰椰倒是还在，但她那个情况，以后又没有父母照应，真的太难了…上周我刚去了她生活的那个城市，把房子卖了。你的号码是她留给我的，我想应该尽快把钱还给你。说实话，我和雁南已经好几年没有联系了，就是因为她结婚的事，我和她闹了一场，直到前几个月她才联系了我，告诉我借钱的事。林小姐，当时我是真的不同意，我就知道是个坏男人。要是我再坚持一下，坚持不让雁南结婚就好了。”
林晚橙心里难过，急急地推辞道：“不用不用，阿姨你什么都不用还给我。那是我自己主动给椰椰治病的钱。”
雁南母亲却坚持道：“这是雁南最后交待的事，我不能擅自改变她的心意。钱，我是一定要替雁南还给你的。林小姐，你就把账号告诉我吧。早点把钱还到你的手上，我也好早点安心。不然心里总有个事儿。”
雁南母亲语气坚决，林晚橙自知无法推辞，便说道：“您如果一定要还的话…我想去看看椰椰，您看行吗？本来我也说为了给椰椰治病的，不管怎么样，您就让我见一见椰椰吧。”
雁南母亲迟疑了许久，忐忑地回答道：“椰椰…她有点怕人，没有同龄小孩那么灵活，学东西也很慢。我怕你回笑话她…”
林晚橙已经听束白提起过椰椰的事，早有心理准备，因此一再坚持要见一见椰椰。在林晚橙心里，椰椰是黄雁南留给这个世界最后一点记忆。
面对林晚橙的坚持，雁南母亲只好答应了。两个人又互相说了一些可以安慰的话语。雁南母亲原本绝口不提与黄雁南这场意外有关的任何话题，但等到快挂掉电话的时候，她忽然提高了音量，问电话这头的林晚橙：“你觉得，他们两个，到底是谁杀了谁？”
“什么？他们两个？”林晚橙被雁南母亲突如其来的提问给问得一头雾水。
雁南母亲追问道：“雁南和椰椰的爸爸，到底是谁杀了谁？做调查的时候，警察跟我说现场有搏斗的痕迹。既然说搏斗，那么总得先有一个人杀了另一个，另一个人再畏罪自杀，对不对？”
林晚橙从没考虑这个问题。她一直以为黄雁南的死是个意外，例如不可避免的车祸之类的。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是一场故意杀人。
“阿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晚橙茫然地发问。
雁南母亲像是没听见一样，只是固执地重复着自己的话：“总得有个人先被杀。你说，到底是谁杀了谁？”
“我…我不知道。”林晚橙被雁南母亲的问题吓住了，心里不断浮现着黄雁南的脸。她自毕业后再也没有见过黄雁南，因此在林晚橙心里，其他同学都已老去，只有黄雁南依旧是少女的模样。她也无法将记忆中那个永远心甘情愿被湮没在人群里的羞涩女孩与一桩凶杀案联系在一起。
“雁南这一生太苦了。当初都以为她上了燕外，就能跟你们一样过上好生活。其他同学当翻译，当大学老师，甚至当外交官，为什么雁南只能过这种生活？嫁一个烂到透的男人，生一个可怜的女儿，太不公平。”雁南母亲的语气一下子激动起来，继续说道：“我倒是希望是雁南杀了他。”
“什么？”林晚橙瞪大了眼睛。
雁南母亲在电话那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
“雁南这辈子太苦了。我倒是希望是雁南杀了他。”
第68章 意外来电
何太太的话在林晚橙心里轻轻划过。孩子，林晚橙从没想过。自从答应丁子恒的那天起，林晚橙便觉得自己这一生算是和母亲这个身份无缘了。不过她并不因此而感到遗憾，相反，她感到自己松了一口气。回顾自己的成长史，母亲林岚在她心里一直是感情失败的代名词，也未曾给她带来任何人生启示。许多人都曾向她叙述母亲当年有多美丽，而林晚橙却只在照片中见识过母亲年轻时的风华绝代。林晚橙想，照片中那个温婉美丽的女人，居然和林晚橙眼里那个唠唠叨叨歇斯底里的母亲是同一个人，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林晚橙又一次心里思考，生孩子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还是为了实习自己未曾拥有过的梦想？如果仅仅是像林岚生了她林晚橙这样，那似乎没什么意义。她不确定自己能成为一个好母亲，也不认为自己的人生选择有任何值得借鉴的地方，因此没有孩子也许是个更好的选择。能够让自己这一生过得衣食无忧，已经是件幸运的事了，无需再奢侈地想着将人生传递下去。想到这里，林晚橙忽然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她往浴缸里扔了一个薰衣草味的紫色沐浴泡泡，打算舒舒服服泡个澡。
林晚橙看了一眼手机，惊讶地发现前几天刚刚做完一番惊世骇俗演讲的孟紫葵破天荒地给她发来了信息。
“雁南，你上次说想让咱们几个一起去看看雁南的家人，我也想加入。你说个日期吧，我最近不忙，都有空。”
孟紫葵的态度有了惊人的变化。在信息里，之前一直持反对意见的孟紫葵居然破天荒地提出想和林晚橙一起去探望黄雁南的家人。林晚橙虽然不知道孟紫葵为何一下子发生了急剧的态度转变，但昔日室友们一起去探望黄雁南家人总归是好的，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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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林晚橙暗暗想，眼下要做的就是抓紧找到黄雁南的家人了。大家或是凑一点钱给椰椰，或是为椰椰买一份保险，就当是昔日情谊的表现。在黄雁南看来，在人生的最后时刻，黄雁南似乎的确向自己暗暗发送过求救信号。只是当时的自己未能参透黄雁南那难以说出口的窘迫，因此自己理应为她做些什么。但是几个人自毕业后几乎没有联系，彼此间家庭信息之类的更是知之甚少。林晚橙想到了高霖，毕竟之前有限的信息有许多也是从高霖那里得知的，或许他也会知道黄雁南老家的地址。
薰衣草的味道让林晚橙感到无比放松，她躺在浴缸里，闭着眼睛享受这属于自己的宁静时刻。林晚橙正沉浸在薰衣草的香气里，旁边的手机却又响了起来。林晚橙看了看自己湿漉漉的手臂，决定还是先不接了。铃声停了，但过了几分钟又响了起来。林晚橙心里疑惑，不知道是谁在找她。就在迟疑之际，那边又契而不舍地响起了第三次铃声。也许是谁有急事，这一次，林晚橙终于接了起来。
“喂，你好。请问是哪位？”来电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林晚橙便客气地询问道。
对方沉默了许久，周围陷入了一片安静。林晚橙似乎都可以感觉到那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你好，能听见我说话吗？”林晚橙又一次礼貌地询问道。
“请问是…是林晚橙小姐吗？”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声音，但这原本就微弱的声音里还夹杂了几分紧张和忐忑。
“是的，我是。”林晚橙也是满腹疑问。
对方又停顿了一下，继而说道：“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这边是…是黄雁南的妈妈。我也姓黄，雁南跟我姓的。你们大一开学的时候，我在宿舍见过你。你还记得我吗？”
听到“黄雁南”三个字，林晚橙瞬间惊呆了。这个女孩的名字从那场同学会开始便如影随形地跟随着几个昔日的室友。林晚橙原以为靠自己再也搜索不到任何关于黄雁南的消息，没想到这个名字一下子又出现在了耳边。林晚橙刚才还在为寻找黄雁南家人的线索而苦恼，此刻雁南的母亲却自动出现在林晚橙面前，仿佛冥冥中的安排。这让林晚橙感到无比意外。
林晚橙快速调整了情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到：“雁南妈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雁南出事了，我们知道以后都非常难过…你也还记得我吗？”
黄雁南的母亲忽然开始哽咽起来，过了好一阵，她才止住了啜泣声，小声说道：“我当然记得你。大一入学的时候，我送小南去学校。那时候只有你一个人在宿舍，你还送了你们家乡的特产。我当然记得你…”
林晚橙赶紧问道：“阿姨，你快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雁南…雁南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我现在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吗？如果有困难一定要告诉我，我愿意帮你们。”
林晚橙言辞恳切，而雁南母亲却并不回答问题，只是自顾自地说道：“雁南在带椰椰去燕北看病那段时间特意嘱咐过我，说她问你们几个室友借了钱。她拜托我把她自己攒钱买的那间小公寓卖了，反复叮嘱我一定要把钱还给你们。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连唯一一个小公寓都卖了，他们一家以后住在哪儿。我当时真的没想到，现在居然人都没了。椰椰倒是还在，但她那个情况，以后又没有父母照应，真的太难了…上周我刚去了她生活的那个城市，把房子卖了。你的号码是她留给我的，我想应该尽快把钱还给你。说实话，我和雁南已经好几年没有联系了，就是因为她结婚的事，我和她闹了一场，直到前几个月她才联系了我，告诉我借钱的事。林小姐，当时我是真的不同意，我就知道是个坏男人。要是我再坚持一下，坚持不让雁南结婚就好了。”
林晚橙心里难过，急急地推辞道：“不用不用，阿姨你什么都不用还给我。那是我自己主动给椰椰治病的钱。”
雁南母亲却坚持道：“这是雁南最后交待的事，我不能擅自改变她的心意。钱，我是一定要替雁南还给你的。林小姐，你就把账号告诉我吧。早点把钱还到你的手上，我也好早点安心。不然心里总有个事儿。”
雁南母亲语气坚决，林晚橙自知无法推辞，便说道：“您如果一定要还的话…我想去看看椰椰，您看行吗？本来我也说为了给椰椰治病的，不管怎么样，您就让我见一见椰椰吧。”
雁南母亲迟疑了许久，忐忑地回答道：“椰椰…她有点怕人，没有同龄小孩那么灵活，学东西也很慢。我怕你回笑话她…”
林晚橙已经听束白提起过椰椰的事，早有心理准备，因此一再坚持要见一见椰椰。在林晚橙心里，椰椰是黄雁南留给这个世界最后一点记忆。
面对林晚橙的坚持，雁南母亲只好答应了。两个人又互相说了一些可以安慰的话语。雁南母亲原本绝口不提与黄雁南这场意外有关的任何话题，但等到快挂掉电话的时候，她忽然提高了音量，问电话这头的林晚橙：“你觉得，他们两个，到底是谁杀了谁？”
“什么？他们两个？”林晚橙被雁南母亲突如其来的提问给问得一头雾水。
雁南母亲追问道：“雁南和椰椰的爸爸，到底是谁杀了谁？做调查的时候，警察跟我说现场有搏斗的痕迹。既然说搏斗，那么总得先有一个人杀了另一个，另一个人再畏罪自杀，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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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林晚橙从没考虑这个问题。她一直以为黄雁南的死是个意外，例如不可避免的车祸之类的。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是一场故意杀人。
“阿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晚橙茫然地发问。
雁南母亲像是没听见一样，只是固执地重复着自己的话：“总得有个人先被杀。你说，到底是谁杀了谁？”
“我…我不知道。”林晚橙被雁南母亲的问题吓住了，心里不断浮现着黄雁南的脸。她自毕业后再也没有见过黄雁南，因此在林晚橙心里，其他同学都已老去，只有黄雁南依旧是少女的模样。她也无法将记忆中那个永远心甘情愿被湮没在人群里的羞涩女孩与一桩凶杀案联系在一起。
“雁南这一生太苦了。当初都以为她上了燕外，就能跟你们一样过上好生活。其他同学当翻译，当大学老师，甚至当外交官，为什么雁南只能过这种生活？嫁一个烂到透的男人，生一个可怜的女儿，太不公平。”雁南母亲的语气一下子激动起来，继续说道：“我倒是希望是雁南杀了他。”
“什么？”林晚橙瞪大了眼睛。
雁南母亲在电话那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
“雁南这辈子太苦了。我倒是希望是雁南杀了他。”
第69章 回马枪
束白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的重生之路远比想象得要容易许多。她幻想中难以割舍、进退两难的分离情境并没有出现，相反，一切都顺利地进行着。束白没有纠缠，霍知程也没有挽留，她就这样以一种及其低调的方式告别了自己人生中唯一一个爱过的人。她只是抽了个有空多工作日早晨，默默回到霍知程的公司，和其他同事简单地做了工作上的交接，然后把自己办公桌上的东西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霍知程当天并没有出现，这更给了束白速战速决的勇气。当她抱着一堆自己的东西走出这幢熟悉多公司大楼时，束白忽然看见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对方大声喊了她的名字，并朝她用力地挥了挥手。
“霍太太？”束白迟疑地喊出了这三个字，毕竟眼前这个女人和之前神采奕奕的霍太太实在是相差甚远。几周不见，霍太太的状态已经大不如前。霍太太眼神疲惫，黑眼圈十分明显。她原本妩媚的眼角此时也无力地耷拉了下来，脸颊黄黄的。为了遮掩住这份憔悴，霍太太还是倔强地化了精致的浓妆。只是这浓妆并没有给她加分，反而像戴了一层假面具一般糊在脸上，看上去相当不和谐。即使已经不再享有“霍太太”的身份，束白还是按照习惯以霍太太称呼对方。
“束白，你这就走了？什么都不要了？”霍太太瞪着眼睛问，眼里的几条红血丝清晰可见。
束白平静地点点头，说道：“嗯，走了。”
“就这样白白放过他了？不要个说法？不闹一闹？你的大好青春呢？全浪费了吗？”霍太太一脸的不可思议。
束白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意义，不如早点开始自己的生活。”
霍太太却气呼呼地说道：“这也太便宜他了！我好歹还能拿点东西，你比我还惨！这么多年尽心尽力，却连个名分都没有。”
霍太太的话说得并不入耳，束白只好苦笑了一声，并不应答。霍太太并不死心，继续怂恿道：“依我看，咱俩就应该合作，一起闹他个天翻地覆。就这么一点钱就想打发我，他想得也太离谱了。我跟了他这么多年，孩子也生了两个，结果为了个年轻女孩一眨眼就要把我甩掉。更可恨的是，他居然还要跟她扯结婚证，这也太过分了。束白，你的心意，我也看得出来。他这么多年来这么多女人，只有你，我高看你一眼。你聪明，又能干，和其他人不一样，怎么能被他白白浪费了青春呢？咱们一起去闹，一起去要个说法。”
听到霍太太的话，束白无言以对。霍太太居然想拉束白为盟友，这的确让她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事已至此，束白依旧觉得自己和霍太太是不一样的。霍太太的爱或许还是掺杂了几分现实利益，但自己的爱可是百分之百纯粹的。如果对方的所作所为已经突破了自己的底线，那么无所谓什么说法，只有毫不留情地离开才对得起自己。因此，面对霍太太慷慨激昂的陈述，束白只好回答道：“我不需要什么说法，也不想在无谓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他当初支持我继续念书，给我很多帮助，我真心感激他是真的。但是现在，我不想跟他再有任何交集也是真的。继续纠缠不是我的风格。”
霍太太恨铁不成钢地望着束白。她无法理解束白为何甘愿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只好自己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公司大门。和束白不一样，霍太太睚眦必报。这次来找霍知程也并非空手而来，她早已做好了准备。霍太太提前联系好了某位以爆料公共人物私生活而知名狗仔记者，打算以此要挟霍知程来为自己多争取一些利益。她这几年养尊处优生活惯了，结婚后更是没有接触过任何工作的事。霍知程答应给的那点东西，肯定是维持不了这么多年来习惯的奢侈生活的。再者说，她觉得霍知程也太无情了。就凭自己的隐忍与付出，那么一套房子就够补偿吗？霍太太愤愤不平地想着，更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和霍太太的势在必得不同，束白已经接受了和霍知程彻底决裂的现实。她从霍知程给她租的顶层公寓里搬了出来，另外找了一处离单位近的房子住了下来。新搬的是个老小区，没有之前贴心的前台和管家。房间也还不到原来的一半大，里面的东西还得慢慢添置。束白倒是不怎么介意，她本身就对物质生活没什么欲望，巨大的生活落差下依旧保持着一颗平静的心。相比于霍知程其他的女朋友在决裂时表现出来的那种胆战心惊和不依不饶，束白的沉默和冷静就显得更加特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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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此刻霍太太或许在歇斯底里地同霍知程讨价还价，束白却已经在自己新的落脚点里忙开了。她把自己的东西从巨大的行李箱里拿出来，仔仔细细地整理着。她想，以前的人生似乎都为这让一个人而活，从此刻开始，她可以好好为自己谋划。“我不笨，又肯努力，以后肯定能过得很好。”束白一边默默地安慰着自己，一边有条不紊地收拾着房间。每完成一项任务，她就在自己的to do list上轻轻划掉一项。这么一天下来，她倒也觉得自己挺充实。
忙了一天，束白匆匆忙忙地给自己煮了一碗面。她一边吃面，一边看着林晚橙早上给自己发来的消息。林晚橙提议接下来的元旦小长假一起去探望黄雁南的母亲和女儿。在消息的末尾，林晚橙又加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束白，最近记得不要帮任何人收拾烂摊子。千万记住，不要把自己绕进去了。”
看着林晚橙的这句话，束白有些疑惑。她不知道林晚橙具体指的是什么，但总隐隐觉得和霍知程有关。毕业后她与林晚橙交集不多，唯一一次还是在霍知程酒店的开业典礼上。束白惊讶地在人群里发现了林晚橙，却不知道林晚橙究竟是以什么身份来参加开业庆典的。林晚橙或许也有这样的疑惑，弄不清宿舍里的学霸束白为何会出现在一个如此商业的场合。两个人各自暗藏心事，只想尽快挨过这尴尬的时间。四目相对的瞬间，她们都慌乱地把眼神挪开。但在剪彩结束之后，束白看见一个男人把手轻轻地搭在林晚橙的肩上。男人的两鬓已经发白了，望着林晚橙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宠溺与欢喜。束白分明记得，这个男人在刚才的剪彩上站在霍知程的旁边，占据着最显眼的c位，连霍知程以对他毕恭毕敬的。
“霍叔叔，那个男人是谁？”束白指着林晚橙旁边的男人，悄悄地问霍知程。
霍知程朝着束白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声回答道：“那是这次项目的大股东丁子恒。怎么？你认识他？”
束白赶紧表示否认。这么看来，林晚橙和这位霍知程也忌惮的大佬肯定有某种不可言说的关系。她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把这份震惊放在心底。
那么，林晚橙究竟在提醒自己什么呢？束白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把束白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她瞥了一眼来电号码，霍知程的名字赫然在目。
束白知道霍知程一向决绝。之前的曹曦月陈嘉琪等人，自分手后得到的全是彻底断联的结果。霍知程为什么又会打给自己呢？束白心中隐隐浮现出几分幻想。难道真如霍太太说的那样，自己是个特别的人，所以霍知程还对她有一丝温情吗？
束白暂且把林晚橙的忠告放在了一边，忐忑地接起了霍知程的电话。
“束白。你这就走了？不和我多说几句话？”霍知程的声音一如往昔，仿佛那尴尬的一晚并未发生过。
束白的心又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战战兢兢地说道：“嗯。既然你那样说了，我当然也有我自己的原则。”
“对我，你也这么泾渭分明吗？”霍知程的语气中似乎还带了一些埋怨的成分。这是这么多年来束白第一次从他那里接收到暧昧的信息。
“我…我以为你的意思就是不再联络。”束白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束白，这么多年你帮过我的事情，我都记在心里。上次的确是我的问题，我向你道歉。希望你也跟我一样，觉得我们彼此是特殊的，不用被那些条条框框束缚住。不管我跟谁在一起，和谁闹绯闻，你都是特别的，没有人可以取代你。”
霍知程的话像是抛出了一份巨大的肯定，但又像是什么也没给，束白一时间难以应对。她正在脑海里思索该如何回复出一句有深度又不失体面的话时，电话那头的霍知程却忽然压低声音说道：
“束白，回来帮帮我吧，公司遇到了一点麻烦。”
第70章 最后一问
没想到霍知程在和自己决裂后还会回来找她，更没想到他回来找她用的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束白屏住了呼吸，只听见霍知程在电话那头语气慌张地解释自己在和丁子恒合作过程中遭遇的种种法律问题。虽然霍知程知道以束白严密的分析能力和扎实的专业基础，必定会知道这些棘手问题全是由于霍知程自己的原因造成的，但他还是在叙述的过程中刻意淡化了自己的责任，以祈求束白能够出于同情心与爱慕之情出手相助。
“束白，你这一次可一定要帮帮我。就因为项目内部出了这些问题，丁子恒都打算撤资了。他一旦退出，这个项目肯定进行不下去。我这几年，一直都把宝押在这个酒店项目上。我是想把它打造成中国的安缦的，实在不想看它就这样结束。”霍知程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焦躁，印象中束白从未见过他如此紧张。
束白握着手机不说话，霍知程又一次催促道：“束白，你怎么不回答我？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帮我，我都看在眼里。这一次你也肯定会帮我的，我需要你。等事情解决了，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你。”
束白垂着眼，并不说话。她平静地听霍知程絮絮叨叨地发泄完情绪，确定他已经说完了之后，终于忽然开口问道：“这事儿先放一边。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我今天想知道，有没有那么一瞬间，你喜欢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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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什么？”霍知程一下子愣住了。
束白又一次重复道：“我想知道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只有一秒钟。一秒钟也算。”
束白突如其来的问题把霍知程问住了，他实在是没料到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束白会问这样的问题。霍知程只好佯装糊涂道：“我一直都很欣赏你。你很优秀，聪明又冷静，还很低调，这在同龄女孩里很难得。”
束白却不愿意就此让霍知程侥幸绕开这个话题。她倔强的劲头忽然间溢满了内心，固执地坚持问道：“既然难得，为什么这么多年里你换了这么多女朋友，却始终没有考虑过我？你不是说欣赏我吗？欣赏我，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霍知程只好无奈地解释道：“束白，那是两种不同的喜欢。”
束白不依不饶地追问道：“所以我只配得到这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欣赏？我只能帮助你扫清事业上的障碍，却不能分享一点点你的闲暇时光？这种欣赏这么廉价吗？廉价得你都不愿意给我一个痛快的回答。如果你不喜欢我，你可以早点告诉我的，我可以死心。我要的就是你站在我面前，亲口跟我说你不喜欢我，只有这样我才会死心。你难道不明白吗？”
霍知程陷入了沉默。他并不是不能早点拒绝束白，他只是担心像束白这样的女孩一旦听到拒绝，必定会决绝地转身离去。而失去束白，比失去一个漂亮活泼的女朋友更让他觉得可惜。有一句话霍知程的确没有说谎，那就是在他心里，束白的确是特殊的，是其他人无可替代的。但这个“无可替代”却还是无法成为自己爱她的理由。她是有一颗美丽又智慧的心灵，可他爱的永远都是美丽又年轻的外表。在对异性的喜好方面，霍知程认为实在是无法勉强自己。
“束白，其实我们完全可以不谈这种男女关系的。男女关系，不长久。最长久的是互相理解的知己。我愿意把你当做一个非常难得多知己。”霍知程艰难地回答道。
霍知程的解释并不能让束白满意。她似乎是想为自己寻找一个彻底失望的机会，因此依旧追问道：“我只想要个答案，你不用搜肠刮肚地想理由。你只要回答我就行了。所以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对吗？”
霍知程叹了一口气，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们在感情方面，确实没有什么可能性。你也能明白，在感情方面，我和你的差异太大了。就比如…一个背着学生双肩包的女孩子，总不能要求对方直接给你买爱马仕。”
听到这个双肩包和爱马仕地比喻，束白的心彻底冷透了。原来在霍知程看来，自己不过是一只粗糙又土气的双肩包，是不配得到他爱马仕一般奢侈的爱的。她一直引以为傲的智慧和才华，并没有让自己在霍知程心目中的形象升华。束白悲伤地想，在霍知程心里，自己或许就跟一台好用的电脑，一支好用的钢笔，一台好开的车一样，是一个好用的工具。但谁又能对工具倾注感情呢？她金子般的心，敌不过他身边那些女孩花一样的面孔。即使到了霍知程的窘迫时刻，他也不愿意松口。他骄傲又自负的心不允许他承认自己喜欢过束白这样与漂亮二字毫不相干的女孩。哪怕只是暂时说句甜蜜的谎言让她短暂快乐一下，霍知程也觉得难以放下身段。
“好的，我知道了。”束白淡淡地说道。
霍知程有些不放心，毕竟自己这么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束白，束白难免会多想。于是他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束白，你要相信我，我是愿意和你做一生的朋友的。你看那些女孩，几乎每一个都不长久。但是你，我想让你永远在我身边。只要我们不谈恋爱，那么我就永远都不会失去你了，这才是我的心里话。所以，你这次会帮我吗？”
束白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安心等着就好。”
束白挂掉电话，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火速赶到霍知程的身边。她回忆过去，发现自己有太多个夜晚消耗身体为霍知程工作，也有太多个白天尽职尽责地陪在他身边。她想起燕外的教室和宿舍，想起那个自己放弃了遴选的机会却毫不可惜的午后。如果时光倒流就好了，束还白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如果时光倒流，就能够把浪费掉的时间都找回来，真真切切地为自己活一次了。
束白和林晚橙、孟紫葵三个人约定，在黄雁南老家的机场会合。束白刚刚结束入职培训，迅速订了机票前往。束白刚取完行李，林晚橙已经在机场的到达层等待。看见束白风尘仆仆地赶来，赶紧走过来一边朝她挥手，一边说道：“紫葵的航班晚点了，现在还没有到。我们在那边星巴克坐一会儿等等吧…对了，束白，你最近还好吧？”
束白点点头，轻快地回答道：“很好啊。我入职了，马上开始新工作了。”
林晚橙朝四周打量了一圈，小声说道：“我的意思是，霍知程最近的事情，你了解吗？没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吧？我也是听丁先生说的…”
“什么事？”束白问道。
林晚橙自然而然提起了丁子恒，束白也没有否认自己和霍知程的关系。两个曾经因这层关系而倍感尴尬只好避免联系的昔日同窗，在这一刻忽然极其大方地解开了所有难堪的障碍。
林晚橙说道：“霍知程本来项目里就有漏洞，被丁先生发现了。丁先生之前就提出要撤资，霍知程应该早就焦头烂额了。但是前几天，忽然又爆出来个大新闻…我知道你很在乎霍先生的，现在这个时间点，你肯定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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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林晚橙担心束白一时难以接受，特意在这个时候停下来看束白的反应，没想到束白却是一脸事不关己地淡然。她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林晚橙叙述的关于霍知程的艰难处境，一边认真地整理着手中为椰椰买的各种衣服鞋帽。
林晚橙继续说道：“束白，你知道吗？他前几天被人举报了严重的偷税漏税问题，现在已经在接受调查了…他的太太之前正在和他因为分手赡养费的问题闹得天翻地覆，扬言要揭发霍知程的种种丑事。结果这举报人一出手，现在公司资产和个人资产全部都被冻结了，她是一分钱也拿不到了。这太太前几天还在各大平台上爆料霍知程，现在却哭哭啼啼地为丈夫说话了，反而大骂爆料人，说霍知程是清白的。也难怪，这下子就算霍知程想给她钱也无钱可给了。出了这么大事，束白你知道吗？”
“知道啊。”束白若无其事地点点头，把手中装满礼物的购物袋放到了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道：“要我说，他太太也是个蠢人。要是真恨他，现在应该拍手称快才对。到底心里放不下钱，现在又大喊丈夫是冤枉的。看来她并没有像她自己公开宣称的那么爱他，她爱的是什么，明眼人都知道。”
林晚橙望着束白平静的脸，不禁问道：“你已经知道了？那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没受影响，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似的。”
束白望着林晚橙，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淡淡地回答道：
“我当然知道。因为，就是我举报的。”
第71章 旧照片
黄雁南的老家比束白她们想象得更破旧。
房子在一个冷清而破旧的小区，大部分住户都已经搬家，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单元楼路口放着许多已经废弃的家具和自行车，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在十一月的深秋里，那幢灰扑扑的单元楼显得更加萧索可怜了。整幢楼的墙面都剥落得斑斑驳驳的，其中一面爬满了深绿色的藤蔓，这是整片灰色里唯一一点绿色。
从出租车上下来走了没几步，束白老远就看见有个神情忧郁的妇人站在路口焦急地等待着。妇人旁边还站着一个小女孩，自顾自蹲在地上玩。女孩束白在医院见过，就是黄雁南的女儿椰椰。而那老妇人的五官与黄雁南十分相似，乍一看仿佛就是黄雁南年老之后的样子。束白不禁脱口而出，喊道：“您是…是雁南妈妈吗？”
妇人转身一看，赶紧朝她们三个走来，忙不迭地招呼道：“是的是的，我就是雁南的妈妈。你们都是雁南的室友吗？你们昨天跟我说今天下午到，我一过十二点就坐不住了，带着椰椰下楼来等。来，跟我上楼去坐吧。”
雁南母亲虽然看起来疲惫，但见到束白她们倒也是发自内心地高兴。她的目光从束白移到林晚橙，又从林晚橙移到孟紫葵。当看到孟紫葵的时候，她的心猛烈地哆嗦了一下。这位年近花甲的妇人从未在现实生活里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也从未想象过这么漂亮的姑娘居然和自己逝去的女儿曾经住在同一个十平米的宿舍里。孟紫葵穿着服帖光泽的绸缎质感连衣裙，外面套了一件驼色的羊绒大衣，这身行头看起来似乎就是价值不菲的样子。此时，雁南母亲已经麻木了的疼痛又一次袭来。她想，都是一个学校一个专业一个宿舍的同龄女孩，为什么有的人就能过这么美好优越的生活，而自己的女儿却只能和一个不靠谱的男人同归于尽呢？
雁南母亲缓缓打开门，招呼大家进门坐。房子是一个老旧的两室一厅，现在只有雁南母亲和椰椰两个人住。束白在上学的时候就听黄雁南说起过，父亲很早去世，自己和母亲一起生活。房子的客厅和餐厅连在一起，没有厨房。从客厅望出去，可以看见狭小的阳台一角堆满了做饭的工具，厨房就简易地设置在阳台上。房间里的一切家具都泛着沉重的年代感，唯有一个崭新的电冰箱立在客厅里，看起来特别显眼。雁南母亲转身去拿杯子，又要找坚果出来给大家吃，众人推辞不下只好答应。束白缓缓地环顾四周，发现客厅虽是旧旧的，但整个墙面是新刷过的，于是便问道：“阿姨，你这房间是最近新粉刷了吗？”
雁南母亲一边弯着腰从柜子里拿出一罐罐坚果，一边回答道：“嗯，这是前段时间雁南的大学同班同学来看我的时候帮我刷的。这可真得感谢他，帮了我好大忙。你们看，现在好多了，之前都受潮快发霉了。”
“雁南的同班同学？”束白心里有些疑惑。毕竟如果是同班同学，那么自己必然也会认识。
“嗯，也是你们燕外韩语系的。”雁南母亲抱着坚果盒子走过来，继续说道：“他来看我的时候，我这墙面都发黑了，外墙还漏水。他在这附近的酒店住了一周多，找人帮我把外墙防水做好了，又把墙面给我重新刷了一遍。走的时候他要给我钱，我死活不收。结果后来才发现他又在椰椰的枕头下塞了一沓钱，都是现金，他知道我不太会用手机操作…我想着不能收他的钱，给他打电话，他却说这是给椰椰继续治病用的。哎，真是个大好人。对了，还有那个冰箱。原来我们家那个冰箱太旧了，声音很大，晚上总把椰椰吵醒。他知道了以后非给我们买了一个新冰箱，你看，就是那个。”
束白和林晚橙、孟紫葵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雁南母亲停下来叹了口气，回答道：“他不肯告诉我他叫什么，我问了好几次，他就是不肯说。帮了我这么大忙，还给椰椰钱，怎么就是不愿意告诉我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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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束白翻开同学聚会上拍的大合照，递给雁南母亲，问道：“阿姨，这是我们韩语系聚会拍的照片。您看看这照片上有他吗？”
雁南母亲眯着眼仔细地端详了一番，最后肯定地指向了高霖，说道：“就是这个同学。我当时还纳闷，我想怎么会有这么热心的人呢。长得也是高高大大，看起来很精神的。这么好的男孩子，雁南以前也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我一直以为雁南性格太内向了，又腼腆，应该不会有什么交心的异性朋友。没想到居然有男孩子对她这么好…”
说到动情处，雁南母亲的眼角渗出泪来。她背过身去把眼泪擦掉，继续说道：“当时她要带椰椰去燕北看病，出发前一天才告诉我的。不瞒你们说，这几年我一直在为她私自决定结婚的事情耿耿于怀。和我吵架以后，我们就开始冷战了。她太硬气了，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工作，遇到困难的事情也从来不向我开口求助。椰椰的病，她爸爸根本不在乎，总是说没关系，再生一个就好了。那个男人，我是直到出事后才知道他的名字。我以前只知道他姓方，平时我都叫他老方。平时他们都在南方，不怎么回来。我也不愿意见他，所以老方这个人我只见过两三次。这男人嘴是挺会说，能给你说得天花乱坠。但脾气不好，当着我的面也会对雁南大喊大叫，背地里应该还会动手。他初中毕业后就出去打工了，早几年就跟着建筑队跑，做做零工什么的。我真是想不通雁南为什么会看上他。你们说，雁南好歹也是和你们在一起上了四年学的人，是燕外毕业的好学生呀。虽然我们家条件不好，但雁南从小就很乖很听话，成绩也很好。她考上燕外那一年，我真是觉得日子有盼头了。这么好的学校，又在这么好的城市，她以后过小康的生活总不是问题。想不通，我到现在也想不通。看病看得好好的，怎么两口子又打起来了？还有，出事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到底是谁杀了谁…”
雁南母亲忍不住又要再一次提起那场意外，毕竟这是她怎么也解不开的谜。她忽然瞥见了一旁坐在地上拿着书咿咿呀呀念着的椰椰，于是赶紧把后半段话咽了下去。她强忍住悲痛，低着头把坚果倒在茶几上的果盘里。
椰椰虽然还小，但明显懂得外婆提到了自己的母亲。椰椰还不明白自己的母亲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是觉得眼前这三个阿姨十分眼熟。她歪着头，朝母亲的几个昔日室友晃了晃自己手中的书，含糊却努力地说道：“书…妈妈给的。”
说完，椰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朝沙发这边走来，把书递给了束白，说道：“里面的东西，我会念。”
束白接过书一看，发现是她们当年上大一时用的的韩国语课本。课本的书页都有些泛黄了，翻开一看，十八岁的束白在上课时做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这上面的内容，三个人都再熟悉不过。椰椰伸出手指头，一边指着课本上的韩文字母，一边轻轻地念了出来。椰椰虽然念得并不连贯，但发音却很清楚，像是经过了长期的训练。
束白感到十分震惊，她轻轻地蹲下来，问道：“椰椰，你念得真好。这些字母都是你妈妈教你念的吗？”
椰椰点点头，乖巧地回答道：“嗯。妈妈有空就教我…妈妈告诉我，多动脑子…学习，我的病就好得快。”
椰椰捧着书，仍在津津有味地念着课本中的韩文字母。束白盯着椰椰看了很久，发现他的状态的确比上次在医院见面时要好了许多。能有这么大的进步，束白知道这必定是黄雁南孜孜不倦陪伴和训练的结果。
椰椰继续专注地念了一会儿韩文字母，忽然抬起头来，笑着说道：“紫葵…晚橙…束白…阿姨。”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三个人又一次异口同声地问道。
椰椰坐在地上歪着头咯咯地笑出声来，然后小心翼翼地从手中的课本里拿出夹着的一张照片，欢乐又自豪地说道：“当然知道…妈妈经常拿着照片…教我念的。”
那是一张拍立得的旧照片，边缘都已经破损了。它从椰椰手里又递到了束白、孟紫葵和林晚橙手里。照片里是四个二十二岁的女孩子，站在异国如梦似幻的淡蓝铁塔之上。望着照片中的脸，三个人竟都觉得有些陌生。时光残忍而无痕，悄无声息地给每个人以不同的人生轨迹。
黄雁南站在最中间的位置，曾经许下的愿望，是要过平凡而安稳的一生。
第72章 出局者
从黄雁南老家回来的路上，孟紫葵陷入了无尽的恍惚。她以为自己最近的遭遇已经是人生谷底，却没有想到黄雁南过的生活才是真正的艰难。相比之下，自己眼下的困境似乎没有那么棘手了。孟紫葵这么想着，心里稍微释然了一些，提着行李箱快速下了电梯。她打算随便在机场吃个饭，然后打车回家。至于回家之后要不要向蒋杉摊牌，她还没想清楚。一方面自己已经当了多年阔太太，要一下子狠心与这种人人羡慕的悠闲生活彻底告别还是有些困难的。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承受得住巨大的心理落差；另一方面，自从上次发表了惊人的“不幸福”言论以来，蒋杉和孟紫葵就开始了旷日持久的冷战。冷暴力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不知道何时会爆发，因此人们会被一种不确定性所笼罩。孟紫葵完全不知道蒋杉下一步的行动会如何布局，只感到家里的气氛时时刻刻都令人感到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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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孟紫葵从机场的到达层又绕到了出发层，找了一家港式茶餐厅坐了下来，随意地点了一份主食配冻柠茶。在等着上菜的间隙，她又想起了黄雁南和椰椰。她不知道在那些孤独的日夜里，黄雁南是如何度过的。其他的三个室友们都展开了自己所谓庞大的人生画卷，财富、权力与爱情似乎都唾手可得。只有黄雁南，她仿佛永远地留在了时光的缝隙里。燕外是孟紫葵的人生起点，但却是黄雁南的人生顶点。从燕外离开后，黄雁南的生活急转直下，离其他人越来越远。而她怀念燕外生活的方式，就是拿着大学时期的旧课本教女儿念韩文。
孟紫葵轻轻叹了口气，忽然听见有人在旁边小声地叫了她的名字：“紫葵？你是紫葵吗？”
孟紫葵抬起头来望边上扫了一眼，看见邻桌有个男人正满脸惊讶地望着自己。男人看起来有些眼熟，但她怎么也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
“你好，我是孟紫葵。请问你是…”
对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自我介绍道：“你忘记了吗？我是顾森，燕外俄语系的顾森！”
孟紫葵瞪大了眼睛，顾森这个名字唤起了她许多已经沉睡的记忆。那个曾经把她的爱无情当作消遣的顾森，那个她曾经爱而不得的顾森，那个促成她和蒋杉认识的顾森就在眼前。只是眼前这个男人和孟紫葵记忆中的顾森完全不同。记忆中燕外最炙手可热的顾森总是穿着讲究，头发也是仔细地用发胶抓过，脸上带着一丝狡黠地笑容。而眼前这个男人，穿着冲锋衣和宽大的运动裤，头发软趴趴的毫无造型可言。脸上倒是多了几分温和，把原来那分不羁给掩盖了。
“你是…顾森？”孟紫葵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顾森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回答道：“是，你还记得我吗？好久不联系了，我都担心你把我忘了。你和蒋杉还好吗？这几年我和他还有小乔都没怎么联系。对了，我之前看了你和蒋杉的杂志采访，真羡慕。他还是那么优秀，你还是那么漂亮。”
顾森语气真诚，这反而让孟紫葵有些不适应。在孟紫葵的印象里，顾森一直是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的形象，说的话也都是模棱两可。她只好笑了笑，含糊地应答道：“就那样吧。杂志上的照片，都是精修过的。我比以前肯定是要沧桑多了。”
顾森却摇了摇头，说道：“不，我是认真的。现在的你，看起来更成熟更漂亮了。”
孟紫葵笑着转移话题道：“你刚才说和蒋杉小乔他们都不联系了？这是为什么呢？还有，你现在在忙什么工作呢？是不是和小乔一样，在帮衬家里的生意？我以前听他们说，你们家的服装生意做得很好，很多大品牌都找你们做代加工的。”
顾森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了脸上。他只好理了理褶皱的衣角，尴尬地说道：“我现在…在一家普通的公司上班，做俄语翻译。我家的生意，前几年没有了…”
“没有了？为什么没有了？”孟紫葵问道。
蒋杉低着头，用手搅拌着碗里剩下的汤，回答道：“很多原因…总之就是投资失败了，厂房什么的都拿去抵债了。家里生意没有了之后，我也不好意思再找蒋杉和小乔他们玩了。”
孟紫葵追问道：“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有了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不会落得一穷二白。我知道有很多富二代，家里破产之后还是过得很好。他们的父母早提前把财产转移了，放弃掉一些不重要的关系后全家移民，现在还在国外过得有滋有味。你家怎么会这样？蒋杉和小乔也没有帮你吗？你们不是发小吗？”
孟紫葵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觉得自己说得过于直白，怕顾森难以接受。顾森倒是看起来无所谓。他自嘲般地笑了笑，说道：“在我家，也许我就属于被放弃掉的不重要的关系吧…我们这个圈子，没有了钱的实力，相当于自动出局了。他们还怕我借钱，躲都来不及。我现在已经很多年没有和以前的朋友一起玩了，大家也不会提起我。幸好当年还是认真念了一点书，俄语说得也还利索。靠这个技能，倒是不至于饿死。你看，我这马上又要去俄罗斯出差了。”
说完，顾森又注意到了孟紫葵香槟金色的日默瓦旅行箱。这是某次蒋杉送给孟紫葵的生日礼物，上面还刻了孟紫葵的名字缩写。
“你的箱子好漂亮，我以前也最喜欢用这个牌子的箱子。现在没了，舍不得买了。不过也没关系，坐廉价航空嘛，用这种普通的箱子就好了。要是运输途中被砸坏了，那我可心疼了。”顾森指了指自己简单的行李箱，把这几年的变故说得云淡风轻。
孟紫葵却觉得这个世界越发荒谬起来。以前在燕外上学的时候，顾森才是高高在上的一个。他去过那么多价格昂贵的餐厅，昂贵到孟紫葵不敢点菜；他拥有那么多时髦而洋气的女性朋友，大家都心甘情愿地成为他身边的陪衬；他还花大手笔办热闹非凡的派对，在派对上孟紫葵感觉自己宛如一个小丑。现在，一切都颠倒了过来。顾森成了拖着便宜旅行箱坐廉价航空的普通上班族，而孟紫葵却晋升成了拥有刻着自己名字名牌旅行箱，并出行都坐头等舱的豪门阔太。
两人在茶餐厅聊了许久，直到顾森的值机时间渐渐迫近。顾森整理好自己的东西，站起来向孟紫葵告别。
“紫葵，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再见面。”顾森说完后又笑了笑，说道：“不管你信不信，你过得这么好，我心里是开心的。年轻的时候我太爱玩了，说了很多让你伤心的话，做了很多让你伤心的事。我替当年的我向你道歉。幸好当时我们没有在一起。我现在混得这么差，跟着我肯定要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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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孟紫葵没有回答，她看着顾森的背影消失在海关入口处。她无法理解当年风生水起的社交达人为什么会变成一个松松垮垮的中年人，她也无法理解为什么顾森和蒋杉没有了交集。原先她只是以为蒋杉介意自己与顾森的过去，因此刻意减少与他的互动，没想到顾森已经彻底被圈子踢出局了。她依旧想不通，为何丁小乔与蒋杉都对顾森不闻不问。面对黄雁南的不幸，自己与其他两个室友尚且还能想尽办法提供帮助。蒋杉和丁小乔可有钱多了，面对落魄的发小却如此绝情。
孟紫葵自己叫了车回家。刚走进家门，就看见了坐在客厅里的蒋杉。四目相对，孟紫思索是否该告诉他自己遇到顾森的事。但毕竟眼下两人还处于持续冷战状态，她实在是拉不下脸主动开口。孟紫葵正在犹豫，蒋杉这时却忽然站了起来，对着孟紫葵露出一个出其不意的灿烂笑容。
“紫葵，你回来啦？”蒋杉笑盈盈地走过来，把孟紫葵手中的行李箱接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把孟紫葵吓了一跳。蒋杉明明前几天还是冷若冰霜，今天怎么一下子殷勤起来了？孟紫葵疑惑地望了蒋杉一眼，问道：“你看起来心情很不错，遇到什么高兴的事儿了？”
蒋杉继续笑道：“是的。不过，我这还要感谢你呢。”
“感谢我？”孟紫葵一头雾水。
蒋杉喜滋滋地打开电脑，对孟紫葵说道：“自从上次颁奖典礼现场直播之后，我们官网的人气反而更旺了。很多人都支持你，说你是女性觉醒力量的代表。既然这样，我索性把你推到幕前来，让你出席并且主持新品发布会，肯定会吸引更多消费者。”
说到这里，蒋杉慢慢收起了笑容，看着孟紫葵低声说道：
“之前的事情我都不追究了。这是我给你的第二次机会，你不会不帮我吧？”
第73章 重启键
蒋杉信心十足地等着孟紫葵点头。他认为孟紫葵之前不过是想找个机会发泄，在镜头前过够了瘾以后自然要恢复正常。因此自己现在好心给她找个台阶下，她必然应该欣喜地感激并愉快接受，根本不可能会拒绝。没想到孟紫葵听完了以后并没有什么表示，而是当着蒋杉的面不紧不慢地整理起了行李。
“我遇见顾森了。他告诉我说和你们很久不联系了。”孟紫葵自顾自地理着行李，并不接蒋杉的话。
听到顾森的名字，蒋杉的眼神忽然飘忽不定起来。但他很快找回了镇定，平静地问道：“在哪里遇见的？我也的确很久没联系了。他最近过得还好吗？”
孟紫葵反问道：“顾森是你的发小，他过得怎么样，你不是应该比我清楚吗？”
蒋杉有些尴尬地说道：“他说得没错，我们的确很久没有联系了。从他家出事以后，我和小乔基本没再见过他。”
孟紫葵皱了皱眉，问道：“这么绝情吗？我们大学室友出了事，其他几个人好歹还会念旧情聚在一起商量怎么给她妈妈和女儿一点帮助。你们好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认识那么久了，怎么就能做得这么决绝呢？是因为你们有钱人注定比较理智，比较冷血吗？”
“不，紫葵，并不是这样。顾森的情况很复杂。”听到这里，蒋杉倒是很快否认了。他走到孟紫葵身边，放低了声音说道：“你知道为什么顾森全家在公司破产以后全跑到加拿大去，只留他一个人在国内吗？他爸爸、他的弟弟和妹妹，现在在温哥华过得也很滋润。国内虽然留下一堆烂债，但他们都不打算还了，烂就烂着呗，反正已经宣告破产了。现在有的债务人找不到顾森他爸，还时不时会去找顾森要钱。那些上门要债的，可是什么人都有。我现在正在公司发展的关键时期，必须努力维护自己的形象，总不能被大家知道我和老赖的儿子关系不错吧？到时候如果再被大家胡乱猜测添油加醋，那我损失太大了。你也知道舆论这个东西，能把你一夜之间捧上天，也能让你瞬间摔死。”
“债主上门问顾森要钱？”孟紫葵惊讶地望着蒋杉。
蒋杉似笑非笑地回答道：“对。怎么样，很难想象吧？当年的你被他欺负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吧？紫葵，不得不说你还是很有眼光的。在劳斯莱斯和奔驰里，你挑了一辆劳斯莱斯。你看，现在那辆奔驰，都快成报废车了。”
这个和车有关的比喻，丁小乔在很多年前就跟孟紫葵说过。现在蒋杉自己如此自信地说出来，孟紫葵感到一阵不自在。她缓缓地把行李箱合上，背对着蒋杉，问道：“为什么会把顾森一个人留在国内？”
孟紫葵话音刚落，蒋杉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神秘地说道：“他其实和我们不一样。顾森…他是个私生子。除了他和他妈妈以外，他爸爸还有一个正式的家庭。这在圈子里早就是半公开的了，我们从小就知道。不过当年爸爸对他倒还算是有良心，从小锦衣玉食地把他喂大的。我们有的东西，他一样都不少，甚至过得比我们还要奢侈浪费。圈外人不知道这点，总觉得他是根正苗红的富二代，女孩子们往上贴的也不少。但是小乔从小就不喜欢他，总说顾森不是正规的圈里人。她说顾森是冒牌货，假的就是假的。我倒是无所谓，年龄相仿，大家的家长也都那么熟，在一起玩玩也没事。”
说到这里，蒋杉特意看了一眼孟紫葵。孟紫葵脸上写满了疑惑和不解，蒋杉继续说道：“日子好过的时候，大家都相安无事。日子不好过了，他爸爸带着自己的正牌太太和孩子早早地跑到国外去了，留下了顾森和他妈妈。那时候顾森才知道，他爸公司早就出问题了。而他爸爸暗地里提前一年在加拿大置办了许多房产，就为了未雨绸缪。这应该也是他爸爸权衡利弊之后做出的决定。紧要关头总得做出选择，正牌太太娘家家底也殷实，保不准以后还能再帮自己一把好东山再起。顾森他妈妈，没什么背景和本事。也许年轻时长得漂亮，才过了这么多年好日子。不过这也不算亏待了。他爸爸之前一直没说，守口如瓶，飞机降落在加拿大才告诉他的。从那一天开始，他的好日子就算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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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孟紫葵倒吸了一口冷气，问道：“所以你们一开始就知道？”
蒋杉耸耸肩，漫不经心地回答道：“知道啊。他爸爸在加拿大买的那几套房子就是我们家给介绍的房产中介。那时候他爸爸就透露了、，说不会带着顾森过去的。顾森母子，自生自灭吧。人家正牌太太忍了这么多年，也仁至义尽了。现在么，我早就不和他联系了，他当然也不好意思来找我。以前他风光的时候，为了保持两家的合作关系，给他爸一个面子，我也跟他维持表面的友好。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现在见面能聊什么？他对我还有什么帮助？没有价值的人，不值得我花一分钟的时间。对了，你说你见到他了，在哪儿见的？他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呢？”
“他…就做一个普通的俄语翻译。”孟紫葵心里七上八下，无心再继续对话。只要是没有价值的人，就会被蒋杉无情抛弃。存在的前提就是要具备价值，哪怕是顾森这样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也逃不出这铁一般的规律。而自己呢？孟紫葵心里瑟瑟发抖，自己恐怕还不如顾森。等某一天自己失去了价值，或者自己能被人别人轻易取代的时候，或许也会被这些天生的“圈内人”狠狠踢出局的，孟紫葵拖着整理好的行李箱，慢慢地往房间走去。
孟紫葵正要关上房门，蒋杉忍不住喊道：“你还没回答我呢。我刚才跟你说的，让你出席发布会的事儿，你同意了吧？”
孟紫葵摇摇头，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我今天有点累了，还不想谈论这些事。我先睡觉了，改天再说吧。”她把门干脆利落地关上，把蒋杉挡在了外面。
“行，我给过你机会了，你自己不要的。孟紫葵，既然你今天这么硬气，我倒要看看你除了当个会说几句外语的花瓶以外还能有什么能耐。”蒋杉抛下一句狠话，忿忿地离开了。当听到蒋杉气急败坏下楼的声音时，她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把蒋杉气得咬牙切齿。
蒋杉气成这样，孟紫葵不但不觉得害怕，反而还隐隐觉得有些解气。她站在衣帽间巨大的全身镜前，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的脸。虽然已经年近三十，但这张脸和年轻的漂亮女孩子们比起来也并不逊色。在过去的这些年里，她花了太多时间在这张脸上。在多年前那个闷热的暑假，孟紫葵用刻骨的疼痛换来了美丽，又在往后的岁月里耗尽心思地维持着这来之不易的容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一直认为美丽的作用大过智慧与能力。为此，她早早地放弃了自己的学业和事业，长期心安理得地扮演着花瓶的角色，并毫不为自己感到可惜。
孟紫葵又想起多年前的那天，也是在机场，自己赶去机场送蒋杉出国。在登机前，蒋杉轻轻地拥抱了她，在那一刻，孟紫葵真的以为自己生来便是女主角，注定要演绎一场惊世骇俗的童话恋爱。美丽终于如愿以偿地换来了爱情，爱情又赠予她几年无忧无虑的生活。然而孟紫葵没有想到的是，真正的爱情之所以令人疯狂向往，就是因为它无法永远持续下去。热恋中的人总说“我会永远爱你”，然而只有爱过又厌倦的人才会懂得，“永远”实在是一个难以完成的目标。爱曾使她生活的动力，转眼却成了牵绊她奔向另一种生活的阻碍。
她叹了一口气，把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行李箱上。房间里只剩下孟紫葵一个人，此时她才敢放心地打开箱子。在那层层叠叠码着的衣服下面，小心翼翼地藏着一个大纸袋。孟紫葵把那纸袋取出来，出神地凝视了很久。的确，她已经不那么年轻了，但也不算老。她告诉自己，在这个微妙的时间段，也许还能给自己的人生另一种可能性。她想为自己按下人生重启键。
这么想着，孟紫葵心里又有了年少时的勇气。她把纸袋放到柜子里，和黄雁南地道歉信放到了一起。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恨黄雁南了。相反，她非常感激黄雁南写了这封信，使得自己知道原来的确得到过那么一个机会，原来曾经自己并非除了容貌一无是处。
纸袋静静地立着，里面是孟紫葵刚刚给自己买的考研复习资料。
第74章 粉色房间
从黄雁南家老旧的单元楼楼梯上下来，林晚橙低着头走在最后面。快要到一楼的时候，她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只好对着其他两个室友抱歉地说道：“我的伞忘在雁南家了。你们在楼下门口等我，我马上回来。”
束白和孟紫葵点点头，两人先行离开。林晚橙掉头上楼，又一次敲开了黄雁南家的门。雁南母亲打开了门，一脸惊愕地望着林晚橙。
“林小姐？你怎么回来了？有事吗？”雁南母亲好像刚刚哭过，眼睛泛着泪光。也许是见到女儿昔日的室友，又勾起了悲伤的回忆。
林晚橙有些忐忑，她努力地平复自己的情绪，对雁南母亲说道：“阿姨，我想带椰椰去看病。”
雁南母亲一脸疑惑，问道：“你带她去看病？什么意思？”
林晚橙重复道：“我想带椰椰去看病。我帮她找好医院和好医生。”
见雁南母亲不说话，林晚橙又鼓足了勇气，说道：“我的意思是，我愿意养椰椰。我会照顾她，对她好。您愿意吗？”
雁南母亲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林晚橙。林晚橙的要求实在是太突然了，她难以想象这个第一次上门拜访的女孩居然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林晚橙继续说道：“我就住在燕北，医疗条件是全国最好的。我有个认识的朋友，她儿子和椰椰生了一样的病，一开始比椰椰还严重，现在通过治疗和锻炼已经好了很多。我也会努力让椰椰康复的。我家地方很大，许多空房间。我经济条件也还可以，养个小孩不算什么。还有…我已经三十岁了，我没有孩子，也不打算生。所以，我以后能把所有的关心都给椰椰。您不用担心，我保证，您可以随时来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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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雁南母亲含着眼泪看了林晚橙一眼，为难地说道：“林小姐，我跟你说实话。我家的确条件差，我一个人带她也有困难，更不用说全国跑着看病了。我也害怕把她的病给耽误了。现在因为出了这事，老方的父母都怨恨雁南。哎，爷爷奶奶不要她，只能我自己带着。但是你看，我也老了。如果哪天我不在了，我真的很担心椰椰…你也知道，她和普通的小孩子不一样。要养她可能要麻烦些…椰椰很怕生，胆小，一见生人就害怕，可能不会想要去一个陌生的城市…”
林晚橙却并不在意，她蹲下来，扶住椰椰的肩膀，柔声问道：“椰椰，你愿意跟阿姨去燕北吗？”
椰椰睁着大眼睛，睫毛忽闪忽闪的。她笑着望着林晚橙，大大方方地点点头道：“嗯，椰椰想去，我想去。”
“什么？椰椰？你想跟晚橙阿姨去燕北？”雁南母亲惊讶地问道。
椰椰索性咯咯地笑起来，一边伸开手要黄雁南抱，一边回答道：“我想去。我想和晚橙阿姨去燕北。”
椰椰把头枕在林晚橙肩膀上，亲热地搂着初次见面的母亲旧舍友，丝毫没有一丝胆怯。她的反应让林晚橙安心，更嚷林晚橙坚定了要养她的决心。她打算先回燕北，把一切都打点好再回来接椰椰，顺带办理领养手续。
眼下最困难的是，林晚橙还不知道如何向丁子恒开口。在林晚橙看来，她的确不强求自己一定要有个孩子，但她又实实在在地对椰椰有别样的感情。看到椰椰的一瞬间，林晚橙忽然觉得自己内心有个柔软的部分缓缓醒来。如果知道自己如此突然的决定，丁子恒会反对吗？在此之前，丁子恒从未在自己面前流露过对孩子的向往。没有孩子，两个人倒也过得清净自在。相比于伪丁克何先生与何太太这对夫妇，林晚橙觉得自己和丁子恒的状态反倒更适合丁克。林晚橙拿不准丁子恒的态度，只好狠狠心拿出手机。在机场等待回燕北的航班时，她终于惴惴不安地给丁子恒发了一条信息：
“我想收养椰椰。”
发完消息，林晚橙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止不住的发抖。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椰椰有这种特殊的感情。飞机开始滑行，林晚橙还没有收到丁子恒的回复。林晚橙感到焦虑，觉得丁子恒在想理由拒绝自己。她有点着急，心烦意乱地拿起一本杂志来看。林晚橙在心里暗暗想道，自从两人交往并同居后，丁子恒的确对自己百依百顺。他不仅在物质上出奇地大方，在生活上也是无比地照顾。他尊重她，在意她的感受。所有不想出席的活动，他都能帮她推掉。林晚橙发自内心地感谢他，虽然他们之间也许没有爱，但总有一种惺惺相惜地情谊在。只是，这情谊能支撑多种的重量呢？林晚橙不知道。
两个小时的飞行结束后，林晚橙手心全是汗水，杂志却还是在刚才那页。她拿着自己行李下了飞机，犹豫这开了机。她想赶紧看到回复，又害怕看到拒绝的回复。毕竟要在生活中多出一个孩子，而且还是这么特殊的孩子，要接受起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晚橙看了一眼聊天页面。没有新消息，丁子恒没有回复。
她明白了，这一定表示丁子恒还是不愿意。她没有给丁子恒打电话，而是自己叫了一辆出租车，无精打采地坐了上去。林晚橙想，自己似乎太早给椰椰许下承诺了。要是丁子恒不愿意，收养椰椰的确不那么容易。自己现在享有的一切，富裕的生活和轻松的环境，都是丁子恒赠予的。如果仅仅是自己一个人，恐怕很难承担得起抚养椰椰的艰巨任务。想到这里，林晚橙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还是高估了丁子恒对自己的感情。收养孩子这种事，对丁子恒来说的确太难以接受了。
林晚橙拖着行李，犹豫着站在家门口。她不知道见了丁子恒该如何开口，是再一次寻求他的同意，还是故意找别的话题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林晚橙正在纠结，门却忽然开了。
“晚橙？你回来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好亲自去接你。”丁子恒一脸惊讶，赶紧把林晚橙拉进屋。
林晚橙想了想，还是小声地问道：“那个…我给你发了信息…”
“我看见了。”丁子恒头也不抬得回答道，只管拉着林晚橙往二楼走去。
“其实，椰椰的事情，你要是真不同意也没关系的…”
林晚橙正要说点什么，丁子恒却一下子挡在林晚橙面前，指了指书房旁边朝南的大房间，神秘地对林晚橙说道：“我给你看这个。”
说完，丁子恒小心翼翼打开了房门。
这个房间原本是满满当当的。书房的书放不下，丁子恒就把它用来放书。此时，房间里的书都搬得差不多了，整个房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地上堆了许多粉色的墙纸，还有似乎刚刚搬来的儿童床，也是粉粉嫩嫩的颜色。
丁子恒边在房间里比划，边兴致勃勃地说道：“这个房间的采光最好。椰椰是女孩，我就想把房间布置成粉红色，粉红色最适合小姑娘了。墙纸和小床都是我看见你的信息后立即让人出去买的。你放心，我都是挑的最好的。你先看看，要是不满意的话我们再换。我找了我们公司的设计师，我让他们明天过来，好好把这个房间设计一下。小女孩住，一定要是最好的。等房间一布置好，我和你一起去接椰椰！”
林晚橙愣在原地，呆呆地说不出话来。她没有想到丁子恒会如此轻松而快乐地接受椰椰，更没有想到他对椰椰的到来充满期待。丁子恒兴奋地介绍完关于房间的设想，终于冷静了一些，一脸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晚橙，消息等急了吧？我一看到你的消息就赶紧开始准备了，有点激动，忘记回复你了。让你担心了，是我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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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林晚橙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望着丁子恒，忽然感到他有了几分可爱。眼前这个男人，她虽然的确没爱过，但却是她最信任和感恩的人。她走上前去，轻轻地握住了丁子恒的手腕，在他耳边说道：“谢谢你。”
林晚橙的这句谢谢是发自内心的。她想，自己和丁子恒之间有默契，有信任，还有彼此间的感激。虽然并没有办婚礼也没有注册登记，但是其他人早已把她视为年轻的丁太太。最重要的是，丁子恒把她视为可靠而可爱的妻子。有了这些，即使没有真正的爱情，也是可以足够支撑着走下去的。或许，这样的感情也不比爱情低一等。它们同样珍贵。
“对了，晚橙…既然你已经回来了，我还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丁子恒拍了拍林晚橙的手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怎么了？”林晚橙问道。
丁子恒刚要回答，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好大决心似的对林晚橙说道：
“晚橙，我们结婚吧。”
第75章 幸福咫尺
林晚橙感到自己最近的生活幸福到难以置信。生活中的每一处褶皱都被细细抚平，每一秒都泛着温柔与甜蜜。她满心欢喜地和丁子恒一起设计椰椰的房间，一起讨论将来等椰椰康复之后带到国外去旅行。一切都稳稳当当地进行着。
在林晚橙看来，自己无疑是幸运的。在淡蓝铁塔之下，她们宿舍四个人都许下过愿望。只是其他几个室友都为自己想要的生活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只有她林晚橙似乎一直顺风顺水。即使当年为了心中理想的生活而放弃了和司徒星在一起的选择，放弃了爱情的可能性，但林晚橙觉得这一切也不算太遗憾。两个人之间的感觉是培养不出来的，但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虽然和丁子恒在一起没有心动，但经过长期的相处，两个人倒是的确相处出了一些特殊的默契来。这种默契也算是爱情吗？林晚橙不知道。但她相信，这份默契足够填补内心因缺少最初的心动而产生的空白，比那种激情澎湃地感觉来得更加珍贵。
“晚橙，我刚刚检查了，新买的儿童座椅好像有点问题。你好好待在家里，我现在拿去换一下。”丁子恒站在给椰椰准备的粉色房间门外，朝林晚橙柔声说道。
林晚橙正在给小床铺上松软的被褥，转身问道：“这点小事你让司机去就好了，干嘛亲自去？不麻烦吗？”
丁子恒摇摇头，带着笑回答道：“要是别的事就算了，这可是给椰椰准备地安全座椅。其他人弄这些我总觉得不放心，还是自己去一趟梗稳妥。和小朋友有关的，我都要自己亲自把关才行。你别担心了，我很快就回来。你先歇一歇，等我回来一起吃饭。”
丁子恒脸上洋溢着一种初为人父的幸福和骄傲。他的反应大大出乎了林晚橙的预料。林晚橙原本还担心丁子恒会对收养椰椰这件事有所顾忌，没想到现在看来，他倒表现得比林晚橙更加激动和兴奋。家里添置了许多小女孩的物件，其中大部分都是丁子恒亲自采购的。他时常担心自己与年轻人之间存在代沟买错了东西，因此总是把想买的东西拍下来发给林晚橙看，每次都会小心翼翼又不好意思地问道：“你觉得这个怎么样？椰椰用可以吗？看上去不土吧？”
丁子恒坚持要自己去，林晚橙便只好笑了笑，叮嘱道：“那你快去快回，注意安全。这几天你要好好休息，等下周就要一起去接椰椰了。”
丁子恒点点头，拿了车钥匙往外走。刚走了几步，又转回来，对着林晚橙认真地说道：“晚橙，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开心，以前的许多烦心事都没有了。谢谢你。”
丁子恒极少这样直率地表达自己，听得林晚橙有些害羞起来。她低下头摆摆手催促道：“别磨蹭了，快去快去！”
丁子恒咧嘴一笑，拿着安全座椅出去了。林晚橙仔细地收拾着床铺，心里感到无比的平静和安心。直到现在，她才为自己的命运松了一口气。她感恩这样的安排，使自己没有走上母亲怨天尤人的老路。毫无疑问，母亲是失败的，而她林晚橙是成功的，两个人完全不同的生活状态就能充分说明这一点。这么一想，林晚橙感到非常自豪。她走到餐厅，细心地为自己做了一杯拿铁。夕阳照进大厅，奶白色的沙发被涂上了一层暖洋洋的金色。林晚橙悠闲地躺在沙发上，一边翻杂志一边慢慢喝拿铁。
出售安全座椅的商场离家很近，差不多二十分钟就能到了。林晚橙翻完了杂志，喝完了拿铁，顺带还做了一个小时的瑜伽，丁子恒却还没回来。林晚橙看了看表，还是没有给丁子恒打电话。这是他们长期相处达成的默契，永远给对方空间，不在对方忙碌的情况下打电话。然而这次的时间过得实在是有点久，林晚橙皱了皱眉头。她正在犹豫着，自己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号码，发现是丁子恒打来的。
“怎么啦？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等丁子恒说话，林晚橙就先小小地发起了牢骚。
电话那边吵吵闹闹的，林晚橙听不清楚。过了许久才传过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请问你是林晚橙小姐吗？”
林晚橙心里纳闷，反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用丁先生的手机？他人呢？”
电话那头依旧嘈杂，林晚橙隐约能听到救护车的声音。对方回答道：“我这边是交警队。丁先生刚刚出了一起车祸，肇事者酒后驾车连续撞了三辆车，丁先生的车是被撞得最严重的。现在几名受伤人员都已经被送到医院了，丁先生刚才还有意识，让我给你打个电话，说担心你会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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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林晚橙瞬间感到周围的空气都被抽走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阿姨，我出去一下。你给丁小乔他们也打个电话，让他们都到第一医院。”林晚橙的心已经像沉入海底一般窒息，但还是努力用平静的口吻来吩咐家里的阿姨。
阿姨一脸疑惑，问道：“怎么了林小姐？出什么事了？”
林晚橙全身发冷，面色苍白。她赶紧火速换了鞋子，背过身去，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脸上的绝望和忐忑。
“丁先生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里。总之你让快点通知他们。我先出发了。”林晚橙匆匆撂下一句话，重重地关上了车门。司机载着林晚橙前往医院，一路堵车满眼红灯，这又增加了几分她的绝望。
林晚橙感到自己的手腕在不自觉多发抖。她慌张而无助地坐在汽车后座上，默默期待着丁子恒能平安。她不懂，一切进行得正是顺利，为什么忽然会出这种事？生活不是正朝着完美无缺的方向发展吗，为什么剧情忽然急转直下呢？既然命运已经馈赠了自己那么多丰厚的礼物，为什么不能慷慨到底，顺势给予自己完美的一生呢？
从郊区别墅开到市中心的医院，足足花了两个小时。等到林晚橙赶到医院，丁小乔以及其他一些丁家亲属已经围在icu外了。大家表情凝重，聚在一起小声交流。丁小乔站在角落里，和一名律师模样的人低声谈论些什么。看见林晚橙到了，众人都立即警觉地互相对望了一眼。
“他的情况怎么样？”林晚橙努力控制着内心的崩溃问道。
众人只是沉默，并不回答林晚橙的话。林晚橙心里满是委屈而失望。她知道在丁家人眼里，自己目前的身份还是尴尬的。和丁子恒交往了六七年，大家对林晚橙的称谓依然是林小姐。作为“林小姐”这样一个外人，似乎是没资格参加家族内部讨论的。这也许就是“妻子”和“女朋友”之间的差别。在此之前，林晚橙一直默默接受这种变相的冷漠和忽略。然而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林晚橙绝望地想，丁子恒原本已经打算和她结婚了，她即将成为他法律上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妻子，她即将能够坦荡地加入家族里一切讨论和决议。林晚橙感到自己离绚烂的光芒只差一步，然而就差那么一步，以前的一切就都成了梦幻泡影。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多年前在淡蓝铁塔之上，信誓旦旦地表示可以没有爱情，但要拥有不劳而获的生活。此刻她却后悔了。她觉得自己和丁子恒之间就快酝酿成爱情了，然而在快要得到的那一刻，一切就又消失殆尽。
“人走了，没救过来。”丁小乔言简意赅地总结道。
丁小乔这简短的一句话让林晚橙压抑在心里的巨大崩溃终于爆发了。这个男人明明在几个小时以前还对她说过那么温柔的话，现在彻底离开了她的世界。林晚橙瘫坐在icu门口的长椅上，泣不成声。其他人都对林晚橙悲伤的哭声毫不在意，只是继续与律师紧锣密鼓地商量着。没有人相信这样一个女孩会与丁子恒产生什么真正的感情，伤心的原因大抵是丢失了长期饭票而已。大家都在为了遗产全力以赴，无暇顾及缩在一角的悲伤女孩。全场只有林晚橙一个人与丁子恒毫无血缘关系，但全场也只有她一个人在真心地为他流眼泪。
丁小乔聊得差不多了，走过去拍了拍林晚橙的肩膀，说道：“遗产继承的事项我们在和律师讨论。伯伯身体一向好，没有立过遗嘱，现在就走法定继承的程序。这些事情，我们家都会妥善处理好的。”
林晚橙马上懂得了丁小乔的意思。走法定继承，那么她这个“林小姐”作为一名没有任何血缘和姻亲关系的女朋友，自然是没有任何继承权的。
“好的，我知道了。”林晚橙忍住眼泪，用尽全力才挤出这么几个字。
“那么…”丁小乔望了一眼还在小声抽泣的林晚橙，停顿了几秒钟，继而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地问道：
“那么林小姐什么时候搬走？”
第76章 原点
丁家给了林晚橙一星期的时间收拾东西搬离房子。林晚橙无心收拾，只用了两三天就把东西整理好了。太多的物件她都不打算带走，怕触景伤情。而且，她心里还憋着一股气。丁子恒过世之后自己被丁家人如此对待，林晚橙心里的确气愤，但又无可奈何。如果自己是丁子恒堂堂正正的妻子，那么现在她有的是底气和他们叫板到底。
林晚橙不禁又想起了丁小乔给自己下最后通牒的样子，嘴角带着一丝嘲讽又骄傲的笑意。她明白在丁小乔眼里，自己就是丁子恒身边的寄生虫。他们自以为看透了林晚橙的目的，以最坏的心去揣测她。丁家的产业，毫不夸张地说都是丁子恒一个人带起来的。丁子恒发达以后，顺便又惠及了其他人，其中还不乏有直接伸手问丁子恒要钱的情况存在。想到这里，林晚橙感到极度的不服。真要说是寄生虫，其他那些丁家人才更符合。毕竟和丁子恒在一起这些年，除了他自愿给的，自己从未主动要过。
林晚橙坐在安静的房间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在脑子里迅速搜索着所有熟人的名字，渴望能够找到一个能够帮上忙的对象。想来想去，她想到了何太太。何太太和自己相识多年，还是把自己引荐给丁子恒的领路人。为了促成何太太与丁子恒的合作，自己也是出了不少主意尽了不少心的。何太太一直表现得非常热情体贴，逢年过节都会给林晚橙送礼物，在外人面前更是以林晚橙的姐姐自居。林晚橙想，现在丁子恒出了事自己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何太太应该不会袖手旁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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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主意已定，林晚橙拨通了何太太的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了，但对方却并没有接。林晚橙看了看时间，时间还早，应该还没有睡觉。也许是没听见来电，林晚橙又等了二十分钟，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拨了
第2回 。
电话又很快接通了，但传来的依旧是漫长的等待音乐。林晚橙焦虑地等待着，直到她快要放弃的那一秒，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何太太慵懒的声音：“喂？晚橙，这么晚了什么事？我都躺下了。”
林晚橙看了看时间，不过是晚上八点半，远远算不上“这么晚了”。她犹豫了一下，开门见山地说道：“不好意思姐姐，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怎么了？哎呀哈利，不要咬拖鞋啦！你怎么那么不听话！”电话那边传来何太太逗弄小狗的嬉笑声。丁先生过世的消息，圈子里早就第一时间传遍了，何太太不可能不知道。此刻林晚橙心情沉重，何太太却云淡风轻，一边漫不经心地应付林晚橙的电话，一边笑盈盈地逗着新买的小斗牛犬。
林晚橙感到自己脸颊发烫，但还是继续说道：“丁小乔让我一周之内搬出去，我打算自己先租房子住，机会合适的话我再买套小公寓。但现在时间太紧了，真的不好意思打扰你。我想问一下，姐姐那边有空的房子可以给我借住一段时间吗？房租我会付给你，我也会尽快去找找合适的房子的。等找到了我就搬出来。时间太紧张了，我还来不及去找房子…”
何太太伸了个懒腰，反问道：“你跟了丁先生这么多年，他没有给你买个房子吗？晚橙，你这个小可怜，要我说你可真是太笨了。你难道当时想和他过一辈子么？他比你大那么多，你就该早做打算。多要钱多要房多要礼物，就当为自己后半辈子积蓄了。你不会以为像这样精明的老头子会真心真意和你处对象，会真的想和你结婚吧？”
林晚橙屏住了呼吸，她在心里默默地反抗着。谁说丁子恒不是真心爱她呢？谁说丁子恒没有想要和她结婚呢？如果没有发生意外，她和丁子恒就快要修成正果了。到时候她在朋友圈把结婚证一晒，就足以堵住这些人的嘴。可惜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林晚橙只好忍气吞声地说道：“姐姐，我是真的很着急。你那边可以帮帮我吗？”
何太太夸张地叹了口气，反而向林晚橙诉起苦来：“你不做生意，不知道我们生意人的难处。看着好像每天都在挣钱，其实借出去的钱更多。今天这个借，明天那个借，搞得我每天努力工作就像是为了给大家服务似的。晚橙，我最近正在建新的工厂，手头也不宽裕。不过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先给你想想办法吧。到时候再联系你。我得先睡了，最近实在是太忙太累了。”
何太太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林晚橙脸皮薄，也就不再往下说了。她正要挂掉电话，何太太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匆匆地嘱咐道：“对了，以后你还是叫我何太太吧，不要叫我姐姐了。我和丁小乔马上要合作一个医美项目，这几天已经谈好了。你这姐姐场姐姐短地叫着，我怕丁小乔多心，以为我和你之间有什么私下的联系呢。”
何太太的话让林晚橙的心瞬间降至冰点。丁子恒还在世时，林晚橙是何太太口中亲亲热热喊出来的“妹妹”；丁子恒不在了，林晚橙就成了她极力想摆脱的对象。毕竟现在合作伙伴变成了丁小乔，丁小乔又一向看不惯林晚橙，此时要是还和林晚橙保持昔日情谊那就太因小失大了。何太太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事业蒸蒸日上，家庭又和谐美满。在与小三的战斗中靠着儿子哈哈扳回了一局。在何太太看来，林晚橙的确在当年自己的低谷时期帮过自己一把。只是这么多年来，自己也是尽心尽力地送她礼物，还给她牵线搭桥认识了丁子恒，已经算是很讲义气了。只不过林晚橙实在是太没脑子，白白做了丁子恒这么多年的女朋友，竟然什么都没捞着。
被何太太拒绝之后，林晚橙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丁子恒的产业基本都由丁小乔和她的父母接手了，唯有那个林晚橙一直工作着的翻译公司无人过问。大抵是嫌翻译公司规模太小利润又低，他们看不上眼。林晚橙默默打定主意，准备第二天按时上班，下班后立即联系中介看房子。等找到房子，再去把椰椰接过来。林晚橙在心里告诉自己，此时已是最差的情况，不管再发生什么事也不会比现在更糟，所以不如从容面对。她自己还是有一些积蓄，能够支撑一些时日。林晚橙心里安定了许多，她站了起来，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继续收拾起了东西。
林晚橙对自己的东西不怎么在意，只简单地装了两个行李箱。相反，原本为椰椰准备的东西，林晚橙无比上心。她联系了搬家公司。让他们第二天一早来帮自己收拾那个粉色的温馨房间。房间才布置起来没多久，一下子又要搬掉，林晚橙感到又绝望又荒谬。她蹲在地上，把搭好的地垫和围栏一块一块地拆下来。一边拆，一边又回想着那天丁子恒临出门前幸福而羞涩的笑脸。一切转瞬即逝，犹如她许下的愿望，只实现了相当短暂的时间。
“林小姐，有人找您。”阿姨在门外小心翼翼地说道。
林晚橙有些惊讶，想象不出还会有谁在这个时间点来拜访自己。她无精打采地走下楼，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笔直地站在客厅里。
“妈妈！”林晚橙不禁喊出了声：“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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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林岚看着林晚橙，平静地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怕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就专门来看看你。”
林晚橙低下了头，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林岚的一瞬间她的眼泪一下子蓄满了眼眶。以前林晚橙一直认为自己的人生要比母亲的成功得多，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妈妈，我很快就要搬出去了…”林晚橙小声说道，眼睛也不敢直视林岚。
林岚却没有任何责备，反而拍了拍林晚橙的肩膀，安慰道：“你就安心上班，我给你去看房子。我还有点积蓄，再加上平时你给我的钱，我都放着呢，足够咱们三个花。”
“咱们三个？”林晚橙抬起头，不明白母亲指的另一个人是谁。
林岚也望着林晚橙，出乎意料地露出一个罕见的温柔笑容：“你不是上次跟我说还要养椰椰吗？你、我、椰椰，这不就是三个人吗？以后你上班，我就帮你照顾椰椰。我和你就像以前一样，还住一起。”
眼前的林岚温和又冷静，完全不再是林晚橙印象中那个为了彻夜不归的父亲而大发脾气的悍妇形象。有无数次，她在心里对母亲嗤之以鼻，但没想到最后留在自己身边的也还是母亲。林晚橙感到自己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了原点。她轻轻地抱住了林岚，眼泪打湿了母亲身上那件穿久了的棕色羊毛衫。
“妈妈，真的对不起。还有…林晚橙把头靠在母亲肩膀上，第一次如此真诚地表白道：“谢谢你。”
第77章 最后礼物
林岚雷厉风行，仅仅两天就找到了合适的房子，并麻利地收拾妥当。林晚橙买好了机票，准备和母亲一起去接椰椰。林岚曾经对林晚橙的生活抱有极大的不满。作为一名保守而传统的母亲，林岚无法接受女儿选择了一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男人，更无法接受女儿无名无份地和这个男人一起生活。在林岚看来，有没有钱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堂堂正正”四个字。因此在林晚橙与丁子恒同居之后，林岚极少和林晚橙联络。她知道林晚橙无比倔强，因此只好用冷漠这种方式默默做抵抗。但在经历巨大的变故后，林岚反而和林晚橙保持着一种微妙的默契。两个人假装过去的七年什么也不曾发生，绝口不提丁子恒与丁家的事。
林岚蹲在不怎么宽敞的客厅里，仔仔细细地把为椰椰准备的东西重新清洁整理了一遍。望着母亲的身影，林晚橙犹豫许久，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妈妈，我想去参加他的追悼会。”
“丁家通知让你去了吗？”林岚没有回头，一边整理着椰椰的被褥一边问道。
林晚橙小声回答道：“没有。但是我想去。”
林晚橙知道过去的几年中母亲一直对她这种身份耿耿于怀，因此现在也颇有一些心虚。虽然自己大可以瞒着林岚偷偷参加，但现在母亲成了自己最坚实的依靠，因此无论如何也要告诉她。
林岚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回答道：“你想去就去吧。只是不管他们怎么对待你，你都别放在心上就好了。”
林晚橙本来已经做好母亲不让自己去的心理准备，没想到林岚会答应得如此干脆。母亲和自己总有共同之处，而这点共同之处足以让她产生一点恻隐之心。林晚橙感激地望了母亲一眼，转过身走出了家门。她套着厚厚的羽绒服，朝最近的地铁站走去。很多年前，她记得自己也是在一个冬日，穿过拥挤的人群坐地铁去实习。在满车厢人挤人的空隙里，林晚橙气喘吁吁。当时她就暗暗许下愿望，以后再也不想过这种挤地铁坐公交的生活。她的愿望的确成真了，自己的确过了几年无忧无虑地生活。然而兜兜转转，现在又过回了坐地铁的生活。当时年轻的自己又怎么会知道，所有容易得来的东西都不持久，所有的幸福也总有意外。在淡蓝铁塔上许下的愿望，无非是拿自己的青春所做的交易。因为是交易，所以不可能只赚不赔。
丁子恒的追悼会如期举行。来吊唁的宾客众多，丁小乔牢牢占据了家属区的c位，以丁子恒的女儿自居，也是暗暗透露出自己继承人的身份。本来第一顺位继承人是丁小乔的父母，只是他们二人实在不适合经商，相比之下丁小乔倒是从小流露出不少天赋，因此理所当然地成了父母的代理人。丁小乔此时是万众瞩目，林晚橙却被安排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默默充当着一名普通的吊唁者。
然而，周围的人渐渐开始注意到这坐在角落一声不吭的女孩。不仅因为她神色哀伤，似乎是在场的人中最悲伤的一个，更是因为她与前任丁太太相似的眉眼。众人开始对林晚橙的身份议论纷纷，毕竟在丁子恒生前的社交场合上，大家从未见过她。一时间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林晚橙身上，而林晚橙始终笔直地坐着，一言不发。
看着林晚橙落魄的样子，丁小乔却有些得意。对于林晚橙和孟紫葵这样的女孩，丁小乔一向不放在眼里。孟紫葵搭上了蒋杉这辆顺风车，也是风风光光了这么多年，还时不时能和蒋杉一起亮相。林晚橙虽然相对内敛，但也绝不是什么软弱的人物。丁小乔之前一直认为阶级牢固不可跨越，这些误入者不过是暂时的，终将被自己这种血统纯正的圈内人所击败。
眼下丁子恒的遗产都已经分配完毕，只是有一幢位于多伦多的大平层公寓不知去向。丁小乔喜欢滑雪，每年冬天都会专程飞到多伦多滑雪，因此早就计划着能在滑雪胜地置一处房产。丁小乔早就听闻伯伯曾在多伦多的好路段买过一套高层公寓，然而在遗产清单里却不见了踪迹。丁小乔心里着实疑惑，但又实在无法弄清，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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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晚橙，你搬家动作倒是挺迅速的。你现在住在哪儿？习惯吗？”丁小乔终于走到林晚橙身边寒暄起来，话里带着几丝揶揄。
林晚橙低着头沉默着，丁小乔出其不意地走了过来，对她说道：“你也别觉得不公平，你该享受的，这几年也都享受到了。你们班的同学也是挺厉害的，特别是你们宿舍，每个人都特别喜欢搭顺风车。”
林晚橙瞥了丁小乔一眼，反唇相讥道：“是啊，毕竟我们都是堂堂正正的女朋友或者太太。做人还是这样比较好，不像有些人，非得搞一些偷偷摸摸的事情。”
丁小乔瞪大了眼睛，反问道：“谁偷偷摸摸了？你在这指桑骂槐说谁呢？”
林晚橙面不改色，只是轻轻理了理衣角，说道：“没有指桑骂槐，我这是在大大方方地说你。小乔，拿自己的钱去补贴男人，不值得。他能这样对你，他也能这样对别人。”
丁小乔有些心虚，毕竟自己和蒋杉私下交往的事并不光彩。并且，作为一名年轻却资深的生意人，她一向极其注重保密工作。既然林晚橙似乎已经看破了其中的暧昧，那么孟紫葵无疑也是知道了。那么自己和蒋杉的事到底说谁透露的呢？丁小乔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冷笑了一声。在丁小乔看来，林晚橙既不美，也不够有魅力，能在丁子恒身边这么多年属实神奇。自己的伯伯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那么多美女放着不要，偏偏要林晚橙这个平平无奇的女孩。两个背景毫不相同的人，怎么可能有真心，怎么可能会产生爱情呢？
被林晚橙说中了，丁小乔的确心事重重。之前为了帮衬蒋杉，自己的确是尽心尽力。不仅各种拜托人找关系，更是为了蒋杉的公司慷慨解囊，帮了不少忙。然而蒋杉的事业雷声大雨点小，造势是轰轰烈烈地造了，收益却并不高。
林晚橙冷着脸，心里却涌起许多不甘。她离丁太太的位置的确只有一步之遥，然而幸福就这样戛然而止。熬完了三小时的追悼会，林晚橙有些疲惫地起身。丁家人自然看见了她，但都故意不和她交流，只淡淡地朝她点点头。林晚橙已经从丁子恒的房子里搬了出来，凭着自己的积蓄在母亲的帮助下找了一处小公寓安顿下来。她平时就朴素低调，很少买奢侈品，因此其他同事也不知道她最近遭受的巨大变故。林晚橙觉得自己仿佛从小就适应了低调，低调像是一层最牢靠的保护膜，让她能够远离舆论的焦点。就像她在享受宠爱的时光里去参加同学会，然而没人意识到她才是住在豪门里养尊处优的太太一样，现在也没人意识到她在一夜之间忽然落魄。
林晚橙离开大堂，朝地铁站的方向走去。正要下电梯，忽然听见有人在背后叫住了她。
“林小姐，请留步。”
林晚橙疑惑地转过身去，看见一张陌生的脸。对面站的是一个瘦瘦的男人，戴着眼镜，林晚橙没有见过。她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番，问道：“您是哪位？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男人往前走了几步，谦逊地做起了自我介绍：“您好林小姐。我姓李，是丁先生的律师。丁先生生前曾拜托给我一些事情。刚才在追悼会上我也看见您了，但是有其他人在场，我不太方便直接跟您打招呼。”
林晚橙皱了皱眉，狐疑地问道：“你是丁先生的律师？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他交代给你什么事了？你应该去找丁小乔他们，我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男人拿出一份委托书，恭恭敬敬地递给林晚橙，说道：“这里有一套位于多伦多的公寓，手续都已经办好，写的是林小姐的名字。另外，还有一笔人身保险赔偿金，受益人也是林小姐。丁先生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很早之前就为自己投保了，受益人一直写的是林小姐的名字。”
林晚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律师把那几份资料递到林晚橙手里。林晚橙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看了一眼保险单上的数额，不禁一下子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中。这个数字，足以让她和母亲、椰椰三个人无忧无虑地过完一生。
林晚橙觉得自己失去了一切，但又在绝望中得到补偿。命运让她悲伤哭泣，但又给了她一缕阳光。恍惚中她又想起了丁子恒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晚橙，和你在一起很开心。以前的遗憾全都没有了。谢谢你。”
第78章 星光碎片
拿到日结的工资，黄雁南没有丝毫的喜悦。她感到很疲惫，却又不知道如何缓解。因为早上在餐厅帮一位不会说中文的韩国客人做翻译，客人还额外给了她一笔丰厚的小费。用完餐后，客人恭恭敬敬地给她鞠了个躬，还客气地称呼她为黄小姐。
“黄小姐韩语说得这样好，做这个真是屈才了。”客人的话刚说完，黄雁南差点当场流下泪来。毕业后已经许久没有被人这样称呼了，黄雁南不禁心头一颤。她干涸的心里忽然像是冒出来一朵花，在萧瑟的秋日里孤独却坚强地开放着。
大学毕业后黄雁南没有从事和韩语相关的工作。她去了南方某个海岛上的一个县城，那里不需要韩语老师，她只好教初中英语。那些她曾每日阅读书写的文字，渐渐就只存在尘封的记忆和书本里了。在那个偏僻的地方，虽然她时常温习，外语这技能却毫无用武之地。终于回到了燕北，时隔多年又听见曾经日日学习的语言，黄雁南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亲切。握着客人给的小费，黄雁南心里居然有了底气。她忽然想，如果有那么一天，椰椰的病治好了，自己也再攒一些钱，那么离开丈夫老方重新回到学校念书也未尝不可。彻底和这个烂人断绝关系，和他离婚，椰椰自然归自己。念书的时候可以让母亲暂时帮助照顾椰椰，等到研究生毕业，她可以带着椰椰留在大城市找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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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客人的鼓励和肯定让心力交瘁的黄雁南看到了一丝希望，带着这丝希望，她又为自己编织了一场美梦。她把客人给的小费装到了另一个贴身口袋里，装着它，黄雁南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失意女人了。走出酒店，天已经彻底黑透了。稀稀疏疏的星星挂在天上，又落到旁边的人工湖里，像是闪着光芒的碎片。黄雁南想，只要时间允许，任何苦难她终究能够熬过去的。
为了方便椰椰在燕北治病，黄雁南已经在这个酒店餐饮部做了一个月的保洁。然而这点钱对于椰椰的病来说还是杯水车薪。黄雁南知道，如果没有林晚橙和束白给的钱，她连这次来燕北都有些困难。为了表示感谢，她给昔日的室友们都准备了椰子糖，而在孟紫葵的那份里，她又额外放了一张亲笔写的道歉信。黄雁南不知道孟紫葵究竟能不能猜出那条短信是她发的，也不知道孟紫葵了解真相后会选择隐忍或决绝。但依她往日对孟紫葵的了解，黄雁南断定自己这位爱憎分明的室友肯定是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
换掉员工制服，黄雁南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出租屋走。燕北的秋天她是很熟悉的，十一月开始就进入寒冷的时节。只是多年前自己还在燕外上学时，她对这种寒冷无所畏惧，甚至隐隐期待早日入冬，好快点穿上自己攒钱新买的冬衣。但是现在，这阵阵寒风吹得她不停打颤，脚步也变得不稳了。走在这个熟悉的城市里，处处都是少女时代曾经路过的风景。在这些旧日景色里走着，黄雁南仿佛在和昨日的自己对话。每走到一处，黄雁南就能看见昨日怀着雄心壮志的年轻女孩兴致勃勃地问她：“我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而今日的自己只能惭愧地把脸转过去，不忍回答。
出租屋里倒是还暖和，燕北供暖就是早。老方坐在狭小的房间里喝酒，看美女主播直播。旁边的小凳子上放了一袋子盐水花生和一只油腻的鸡架，还有一瓶廉价白酒。老方一边喝着酒，一边笑盈盈地盯着手机屏幕。椰椰迈着摇摇晃晃的腿，嘴里咿咿呀呀说着什么，伸手要爸爸抱。老方有点不耐烦，顺手撕了一块鸡架塞到女儿手里，敷衍地哄道：“爸爸在忙呢。你自己拿着这个吃吧！”
黄雁南赶紧上前抢下那块鸡架，埋怨道：“小孩子不能吃这个！这个这么油腻，又加了这么多重口味的调料，还有尖骨头！以后不许给她吃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今天的钱拿到了吗？”老方拉过黄雁南的手提包看了看。
黄雁南一把夺回，呵斥道：“别碰我的东西。我现在挣的每一分钱，都是给椰椰看病用的。别想像以前那样把我的钱拿去赌，不可能了！还有，别给孩子喂乱七八糟的东西。上次你喂他喝白酒，她都吐了！”
老方满不在乎地笑道：“有那么夸张吗？上次是她闹着不睡，我想着喂点酒能让她晕晕乎乎睡一觉。再说吃了又能怎样？你带孩子就是这样，太金贵。我早就跟你说了，就椰椰这种情况，也别天南海北地看病了。想吃什么就多吃点，别等以后没机会了。”
听到老方的话，黄雁南心中忽然充满了愤怒。她不知道如果二十二岁的自己知道今后的丈夫会是这样一个人，过着这样的生活，那会露出怎样震惊而恐怖的表情。她觉得自己像是个没见过世面却又极度渴望爱的小孩，被人用一根棒棒糖就卖掉了一生。然而回顾过去，她又不知道该去恨谁。毕竟每一步的选择，似乎都没有他人强迫，都是自己做出的。椰椰拉着黄雁南的衣角，含含糊糊地说自己想喝奶。黄雁南只好又洗干净了奶瓶，快速地冲好奶粉。黄雁南忙得团团转，老方的眼睛却始终没离开过手机屏幕。
“你以后再也别说这样的话。否则我真的会跟你翻脸。”黄雁南放下一大袋从菜场带回来的菜，冷冷地对老方说道。
老方并不收敛，反而挑衅道：“噢？翻脸？你翻脸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吗？我都放下手里的活儿和你来了这儿，整天这个医院那个医院地跑，也不知道治不治得好。要我说，索性再生一个。再生一个，肯定好了，还费这么多事儿干嘛？椰椰是个女孩，又不用给她娶媳妇什么的，将就着过就好了。你也别对我不满意，我已经做得不错了。这么个傻孩子，你说要治病，我也依着你。你要是离了我找了别的男人，还指不定怎么对待她呢！听我的，再生一个，再生一个男孩！”
黄雁南冷冰冰地回答道：“你别做梦了，我就不生。”
老方觉得无趣，只好又悻悻地转过去喝起了酒。黄雁南看着逼仄的出租屋，心情烦躁不堪。林晚橙能随随便便拿出来五万块钱，束白能不排队就去最好的公立医院看病。孟紫葵虽然遭遇丈夫出轨，但毕竟还是个漂亮的富家太太。相比自己，自己过得可就太寒碜了。黄雁南在阳台上开始炒菜，心乱如麻。她在记忆里一遍一遍地翻找，不停做着自我剖析。她想找出是哪个细节使自己彻底和昔日室友们拉开了差距。是自己哪个错误决定，让现在的生活变得如此天壤之别。
“明天你带椰椰去看病吧，我今天头有点疼，好像要感冒。”老方夸张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对黄雁南点了点头。
黄雁南问道：“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明天你独自带一次吗？明天我早就约了原来班上的班长吃饭。”
老方反问道：“班长？我记得你们班班长是个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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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黄雁南坦然地点点头，回答道：“对，他人很好。现在他在一家央企，干得很不错。同学们都说，他以后是要进管理层的。很有前途的一个人。”一说起高霖，黄雁南依旧是像往日那样满口赞誉。
听到这里，老方脸上的不快忽然消失了。他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对黄雁南说道：“既然这样，那你就放心去吧。明天我带椰椰去看病，你什么事都不用管了，安心吃饭，最重要的是要吃得高兴。”
老方变脸火速，黄雁南也满心疑惑。还没开口问，老方又凑上来小声说道：“听你这么说，既然他这么事业有成，你们又是老同学，不如你找他借点钱？你把自己的情况跟他说，他不会不借的。”
黄雁南摇摇头，拒绝道：“这么久没见面了，一起吃个饭就找人家借钱，这怎么好意思？况且，我和他交清也还没到那种能随意借钱的地步。”黄雁南口中这么说着，心中想的却是不想在高霖面前显得自己过于落魄。即使自己现在生活困难，但在大学时代暗恋的人面前，她还是想保持最后一份体面。
老方却依然不放弃，继续说道：“你就试试嘛，开口借个钱有什么难的？你不是问你几个室友都借了吗？女人都借了，班长还是个男的，他怎么会不借给你。”
黄雁南还是低着头，简单而倔强地回答道：“我不借。你别再说了。”
老方无奈地坐回小板凳上，忽然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一下子又蹿到黄雁南身边，笑嘻嘻地说道：
“你不是女人吗？你用点女人的方法，他应该会借给你钱吧？”
第79章 幽暗森林
在和高霖见面之前，黄雁南细心地打扮了自己。一开始她特地抹了一点淡淡的口红，想让自己气色好一些。但涂上之后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上突兀的那点红色，黄雁南又犹豫了。思来想去，她还是把口红擦掉，换了透明的润唇膏。黄雁南知道，高霖不喜欢自己，当然也未必喜欢贾安妮。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对她来说，在这个世界上，能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存在已经是件奢侈的事。
和高霖的见面远远比黄雁南之前幻想得更加紧张。她忐忑不安，但又想表现出一种从容镇定来。越想假装就越紧张，越紧张便越言不由衷。最后精疲力尽的黄雁南终于在临别时崩溃，抱着高霖放声大哭起来。
“雁南，怎么了？你肯定有什么难事，你快告诉我。我们都是同学，你不用见外的。”高霖小心地拍了拍黄雁南的肩膀，轻声安慰道。
黄雁南摇摇头，依旧啜泣道：“为什么我会这样？大家都好好的。我到底是哪里不对，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是这样？”
高霖耐心安慰道：“雁南，你是在担心小朋友的病吗？放轻松一点，燕北的医疗技术很发达，你真的不用担心。你要是需要钱，我可以借给你。你不用着急还。”
黄雁南缓缓抬起了头，对高霖说道：“我不要钱，我自己有。高霖，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心里会不会瞧不起我？”
高霖瞪大眼睛否认道：“怎么会！你这么用心地照顾孩子，又努力工作，我不可能看不起你。相反，我真的很敬佩你。”
黄雁哪揉了揉眼睛，又问道：“高霖，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点点也行。”
年近三十岁的黄雁南问出里像小女孩一般笨拙却真诚的问题。
高霖望着黄雁南眼角的皱纹和鬓间隐隐约约的白发，为了安慰这个疲惫的女人，他最终还是点点头说道：“嗯，有的…”
“真的有吗？”黄雁南睁大眼睛问道。
高霖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当然。你又聪明又努力，而且对人真诚，没有不喜欢你的理由。”
听到这样温暖的话，黄雁南流着泪的脸上忽然绽开了一朵笑容。高霖随后说的那些话，她一句也没听进去。她只欢乐地把那句“有的”装进心里，仿佛有了这句话整段青春便没有了蹉跎和失落。
“雁南，你真的没事儿吗？我看你的状态，有点担心啊。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高霖还想再问点什么，黄雁南却潇洒地摆摆手，径自坐上了出租车。得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的答案，她便觉得自己的人生不再有遗憾，而未来似乎也还有一点希望。只要把这一段熬过去，一切就都会好起来。她在心里盘算着未来的时间轴。先在燕北让椰椰接受治疗，然后再好好工作一年，攒一点钱。离开老方，考个研究生，带上妈妈和椰椰一起生活。黄雁南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黄雁南拿出手机，忽然想给昔日的室友们打个电话。她先拨通了林晚橙的电话。林晚橙当晚正在何太太家参加家宴，看见黄雁南的来电只好匆匆敷衍了几句，并建议有什么事可以留到同学会那天说。
黄雁南又拨给了束白。束白正在帮霍知程紧锣密鼓地召开公司会议，她甚至都没有存黄雁南的电话号码。会议上的束白皱眉看了一眼这个陌生的外地号码，想了想便毫不犹豫地将它挂掉了。
黄雁南又想起了孟紫葵。她正想给这个宿舍里自己最羡慕的漂亮女孩打电话的时候，心里却又有些不敢了。孟紫葵白天刚刚在朋友圈发出来一张自己和丈夫一起参加活动的照片，衣服和背景的华丽程度都已经超出了黄雁南的想象。她觉得自己和孟紫葵之间的差距最大，如此贸然去电恐怕太失礼了，因此还是放下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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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黄雁南深深地叹了口气，她本来是想和昔日的室友们聊一聊自己的未来，更想听一听她们的意见。毕竟她们现在的生活，是黄雁南可望而不可即的。如果有可能，她还想和她们聊一聊自己现在的生活。在她们三个面前，黄雁南觉得自己卸下防备也无所谓。她可以流泪，可以愤怒，可以委屈，就像许多年前她们在宿舍熄灯之后毫无防备地谈论着校园八卦和少女心事一样。只是现在，四个人早已走向了不同的道路。黄雁南觉得其他三个人都走上了属于她们的淡蓝铁塔，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误入了一片幽暗森林。她步步艰难，却又无可奈何。她鼓足最后一点勇气拨通电话，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接听。
黄雁南心里燃起的那一点希望又一次被熄灭了。她垂头丧气地回到家，发现老方倒是不看美女主播了，今晚改成了斗地主。酒还是要喝的，只是鸡架已经没有了，这回只剩下盐水花生了。
“雁南，给我点钱，没烟抽了。”老方见黄雁南回来，咧着嘴对她谄媚地笑了一下，向她伸出手来。
黄雁南问道：“你今天带椰椰去了医院，医生怎么说？椰椰前段时间的恢复还可以吧？诊断书和病历本拿出来给我看看。”
老方见状，讪讪地喝了一口酒，低下了头并不回答，只管偷偷地拿眼睛瞟着斗地主的游戏界面。
“我问你话呢，医生怎么说的？”黄雁南提高音量，又大声地问了一遍。
老方尴尬地笑了一下，回答道：“今天起晚了。我眼看也过了预约时间了，应该是来不及了，就没去。”
听到这话，黄雁南心中的怒火一下子被点燃了。她怒不可遏地冲到老方面前，大声质问道：“什么？你没去？你太过分了！你知道这个号是我夜里排了多久的队排来的吗？你睡过了就把女儿的不难过耽误了？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老方有点醉了，扯着嗓子喊：“早就说过不治了不治了，就你一个人在这浪费钱。这点钱拿来，老家也能买一套新房子了。我就问你，治一个这样没用的女孩子，有什么意思？我们家有多少亲戚都背后笑话你呢，说你念书念傻了，你知道吗？你说我没良心，我还觉得你脑子有问题！”
椰椰已经饿着肚子睡着了，半夜肯定要喊饿。黄雁南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想给椰椰做碗面条。老方不识趣地跟进来，大声嚷嚷道：“雁南，别故意转移话题了。怎么样，今天跟你们的班长见面有收获吗？”
黄雁南闷头切菜，并不理他。老方似乎来劲了，继续追问道：“你这次来燕北谁都没约，单独就约了这个班长，对不对？其实我也是知道你的意思，我理解你。只是这个意思可别白费了啊，把人情变成钱该多好。雁南，你问他借钱了吗？他给了你多少？”
黄雁南低着头，冷漠地回复道：“钱？别想了，没有。”
黄雁南的倔强激怒了老方，他开始狂躁地表达对自己经济窘困的不满，又开始指责黄雁南白白浪费了一个好机会。电视里播放着外文歌，此时忽然传来了黄雁南熟悉的歌曲。她在老方骂骂咧咧的声音中，仍然清楚地听出这就是当年自己宿舍四个人上台表演过的《阿里郎》。当时黄雁南是排练最积极的一个，也是最最用心演唱的一个。在其他室友们带着浑水摸鱼的心情上台演唱时，只有黄雁南一个人是认真投入地唱着。那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被人关注的时刻。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这个女人真是一点用都没有。我看我迟早要把这个没用的女儿先解决了，再解决你！”老方借着酒劲，站在黄雁南面前涨红了脸。
老方刺耳的声音湮没了《阿里郎》的歌声，打断了黄雁南沉醉的思绪。她在切菜的手停了下来，怔怔地盯着老方的背影。在这一瞬间，她所有过去残余的梦想、希望与温情，统统都破碎了。就像《阿里郎》微弱的乐声一样，被稀释在冰冷的冬夜里。此时的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乐观的情绪又被悲伤的洪水所覆盖。椰椰的病不一定能治好，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很快就会变成医药费，考研未必能考上，离婚未必能顺利，带着母亲和椰椰一起上学也并非那么容易。她绝望地发现一切计划中的美好未来，都抵不过已经腐烂掉的现实。
“我再跟你说一遍，这个女儿的病，我们家不打算治了。这次回去以后，别再给她花钱了，你听到了吗？”老方又转过头来，恶狠狠地对黄雁南说道。
黄雁南咬紧了牙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莫名想起了高霖，想起了今夜他们之间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拥抱。
“不遗憾，我也被人喜欢过。”
黄雁南在心里默默安慰着自己，手却紧紧地握住了菜刀。
第80章 铁塔之外
孟紫葵依然记得自己第一次走进这栋别墅时的情景。那时候她沉浸在爱情变成婚姻的美妙生活里，天真地以为这个别墅和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人生巅峰了。而现在，当她走即将出这栋别墅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人生巅峰尚未到来。
“好了，都按你说的做了。现在你总该满意了？”孟紫葵身后传来了蒋杉的声音。他望着孟紫葵，语气里带有埋怨，也带有无奈。
孟紫葵身边放着大大小小的行李，都已经打包完毕。也许是出于对当初爱情的尊重，蒋杉对她倒也还算实在，在财产分割方面并没有太吝啬。孟紫葵把手伸进提包，摸到了家里的钥匙，也摸到昨天刚拿到的离婚证。她依然清晰地记得自己拿到结婚证的那一天，在心底里欢呼雀跃，彷佛干成了一件天底下最了不起的事。但现在看来，拿到离婚证这件事似乎更加值得被称赞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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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孟紫葵把钥匙放到客厅的玄关处，朝蒋杉轻轻地说道：“这个还给你。”
蒋杉并没有去接，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问道：“我不理解你的做法，其实还有很多折衷的选择的。你为什么非得这么做？”
孟紫葵并不回答蒋杉的问题，而是自顾自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我的？或者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小乔的？为什么你变得这么快呢？”
蒋杉沉默了几秒钟，争辩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她在一起，的确很舒服很开心很默契，我和她一起长大也很了解彼此。但我和她不会有结果，我也知道自己将来不会和她在一起的。还有，紫葵，你要相信有些时候，我是更喜欢你的。”
“有些时候？什么时候？”孟紫葵反问道。
蒋杉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回答道：“就是跟你聊起我们在英国的那段时间的时候，以及你每次抬着头认真听我说话的时候。这些时刻你那么乖那么善解人意，我更喜欢你。而且我一直都带着你公开亮相，这难道不是喜欢你的表现吗？”
听到蒋杉的回答，孟紫葵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实在想象不到男人为什么可以如此理直气壮地在同一时间把两个女人放在一起如同商品般比较。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点评哪个更善解人意，哪个又更适合充当人生合伙人。在某一些瞬间，他们更喜欢这个，在另一些瞬间，他们又更喜欢那个。他们如鱼得水，从不觉得愧疚，反而为自己每一次的完美转场而沾沾自喜。如何不动声色地维持两边的平衡，继续保持平稳的生活，是他们引以为傲的事。孟紫葵想，丁小乔算是接受了这种“默契”，但这不代表她孟紫葵也要接受。
“所以…我们以后还能做朋友吧？”蒋杉一脸尴尬，却还想做着最后的努力。
孟紫葵冷漠地说道：“不，我从不和爱过的人做朋友，我做不到。”
蒋杉小心翼翼地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说的是好朋友，就是我们以后还做好朋友，互相照顾互相帮忙。比如，你先暂时别透露我们离婚的消息，先等这阵子新品发布会结束再公开好吗…”
孟紫葵深吸了一口气，径直走出了大门。门外负责搬家的师傅已经等候多时了。孟紫葵爽快地朝师傅点点头，师傅便立即开始加快步伐搬运放在地上那堆行李。
“紫葵，你这是答应我了吗？你还没回答我呢！”蒋杉还不放弃，大声喊道。
孟紫葵头也不回地回答道：“不。要么爱我一个人，要么你就滚。我不缺好朋友。你知道我选朋友的标准吗？我才不要做你的好朋友，你够不上做我好朋友的资格。”
说完这些话，孟紫葵忽然如释重负。她感到自己终于拆开了一个难解的九连环，从此也不用再纠结爱与不爱的问题。蒋杉爱过吗？孟紫葵觉得大概率是爱过的。只是这份爱到什么程度，又是在何时消逝的，她不知道。现在她才忽然意识到，当年自己在淡蓝铁塔上许下的愿望并非没有实现。她要真正的纯粹的爱情，而百分之百毫无杂质的爱情必然是短暂的，如瞬间的烟火，时间久了总会变质成其他东西。而这瞬间的绚烂烟火，并不足以点亮自己的一生。
孟紫葵粗粗地收拾好新家，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去参加林晚橙出国之前的最后一次聚会。等孟紫葵匆匆赶到的时候，林晚橙与束白已经等待多时了。在林晚橙身边，还依偎着梳了小辫子换了新衣服的椰椰。椰椰长胖了许多，动作也比在黄雁南老家更灵活了，还会向束白和孟紫葵问好。椰椰把头轻轻地靠在林晚橙肩膀上，看起来和林晚橙很是亲热。
“紫葵，你怎么现在才来？”林晚橙和束白异口同声地问道。
孟紫葵洒脱地仰一仰头，哈哈笑着回答道：“我要收拾过去七年留下来的东西，当然是要多花费一点时间的。怎么，你东西这么快都收拾好了？”
林晚橙把椰椰抱到膝盖上，说道：“其实我也没什么可带的，等我们到了多伦多再买吧。到了那边我打算全都买新的，毕竟要开始新生活，我不想用旧的东西。等安顿好了，我可以专心陪妈妈和椰椰，加拿大毕竟生活节奏也慢。”
束白点点头，赞同道：“这话倒是没错。晚橙，你一直是我们中最潇洒的了，很羡慕你。”
林晚橙给椰椰喂了一口饭，又扭头问束白：“你呢？霍太太，哦不对，应该说是那位前任霍太太还经常来找你吗？”
束白摇摇头道：“之前她倒是经常来找我，每次都说我的举报断送了霍知程的大好前途，也害得她什么都没了。明明就是男人移情别恋要甩了她，最后搞得我好像是我的错一样。不过她大概也是知道我倔，闹了没用，现在也不来找我了。我终于可以静下来安心工作了。”
“那霍知程呢？他现在怎么样了？”孟紫葵插嘴问道。
束白叹了口气，回答道：“偷税漏税的事情，补缴了一大笔税款，算是了结了。项目里涉嫌的经济问题正在接受调查。我也好久没见他了。现在想起他，心里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波澜。但是，我总觉得自己这几年荒废了。我的确是成了他身边最被信赖的人，也的确和他在一起度过了这么多年，但没办法，就是不被喜欢有什么办法呢。我总不能把他绑起来强迫他喜欢我。”
孟紫葵安慰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你那么聪明，又努力，现在新工作做得那么出色，以后什么都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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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你呢，今后有什么打算吗？”束白问道。
孟紫葵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我还在计划呢。要是哪天我做到了，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三个人一起陷入了一阵沉默。过了许久，林晚橙忽然开口说道：“今天要是雁南还在就好了，咱们宿舍人就齐了。”
束白和孟紫葵为椰椰合买了一份保险。在这个夜晚，她们又想起了在某个年轻的日子里，四个人站在淡蓝铁塔之上，满怀期待地为未来许愿。未来之所以迷人，就在于它的不可知性。正是因为这不可知的魅力，使年轻的女孩们愿意拿青春来交换。此刻，她们又坐在了一起，彷佛绕了一个圈，最后又回到了原点。
“我应该，还能再爱上别人吧？有这机会吗？”束白茫然地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大街，回头问道。
“当然可以。”孟紫葵肯定地点点头。爱是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发生的，爱一定是生生不息的。要让爱伴随，却不能被爱束缚。这是她在上一段婚姻里总结出来的经验。
林晚橙离开燕北之后不久，孟紫葵终于通过了这一年的研究生入学考试，成了新闻系研一的全日制学生。
报道当天，孟紫葵带着简单的行李站在分配的宿舍门口。她迟疑了一会儿，调整了心情推门而进。
宿舍里已经坐了三个年轻的女孩子，看见孟紫葵进来都热情地和她打招呼。女孩子们的脸都非常年轻，从里到外透出一种光来。恍惚间孟紫葵彷佛回到了十年前的燕外，她第一次推开位于四号楼的宿舍门。狭小却温暖的宿舍里，三个同样年轻的女孩子纷纷朝她头来好奇的目光。恍惚中一个瘦小的女孩子蹦蹦跳跳地向她跑来，欢乐地做起了自我介绍：
“你好！这是林晚橙，这是束白！我叫黄雁南，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你好，你叫什么名字？”旁边女孩的声音把孟紫葵拉回了现实。
孟紫葵放下行李，望着三个陌生而年轻的女孩，像十年前那样略带一丝紧张，但却无比真诚地说道：
“我叫孟紫葵。希望能和大家做很久很久的好朋友。”
---西图澜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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