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黎明之后》 第1章 《刑侦:黎明之后》作者:未见山海【完结+番外】 文案 1、 谢序宁出生刑侦世家,自幼跟随其父耳濡目染,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六岁那年,父亲所在辖区,发生了一起轰动全国的灭门惨案。 而自己与其好友方惜亭,通过两条被锯断的防护窗,目睹现场。 受害人死不瞑目的眼,对幼年小谢和小方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心理创伤。 又因早年间刑侦技术限制,线索中断,排查过程遭遇瓶颈,最终成为悬案。 受害人含冤而去,真凶逍遥法外。 也是从那时起,谢序宁和方惜亭,立誓要破获此案。 但……方惜亭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谢序宁。 2、 谢方二人原本青梅竹马,关系亲近。 可谢序宁这个混世魔王,却偏事事都要压他一头。 方惜亭是出了名的卷王,认真努力、刻苦勤奋,可次次考试他都考不过游手好闲的谢序宁。 孩子们最喜欢玩的警察游戏。 只要有谢序宁在,他都会输。 方惜亭气不过,更卷起来。 谢序宁早上七点上学,他就六点起床。 谢序宁当了学习委员,他就去竞选班长。 期间两人一同考入公大,毕业后又一起入职云京市公安局。 携手并肩,侦办案情。 3、 直到有一天,矛盾突发。 方惜亭指着谢序宁的鼻子骂:“你就非得针对我是吧。” 谁知对面静默两秒后,也气急败坏地答。 “针对你?” “老子那是喜欢你。” 内容标签: 强强 欢喜冤家 青梅竹马 业界精英 主角:方惜亭,谢序宁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死对头变成我的男朋友。 立意:携手成长,共创未来 第1章 红蓝车灯闪烁,警笛声响彻整座南津关大桥,长路被堵得水泄不通。 支队内线连续发出协查通报:“蓝湖垃圾填埋场截获三包疑似人体组织碎尸,现场已封锁,请市局立即出警。” 刑事案件现场侦查,黄金时段争分夺秒,半刻耽误不得。 方惜亭摇开车窗,眼前是密密麻麻的红色车尾灯。 他焦躁向外张望,鞋底点住油门反复拍蹭,实在坐立难安。 半小时前,他们已经联系交警队协助疏通桥梁拥堵。 但前方事故,四车连撞,出入口几乎全部堵死。 接警时间分秒流逝,方惜亭心急如焚,望向副驾。 却见害他陷入车流中的罪魁祸首,齿间咬着烟,不紧不慢正摆弄手机…… 副驾男人身形挺拔,纯黑色立领冲锋衣配上黑色工装裤。 双腿塞进空间不足的前排空处,座椅调节各方面都不合适,却又不显首次入座的局促。 他额发掉下来些,鼻梁高挺拱起弧度,侧面轮廓在手机屏幕的光影之下,骨相更显几分优越。 要不是三天前与人打赌,自己猜错门卫大爷左脚出门。 谢序宁这个混蛋王八蛋,有生之年都绝不可能出现在他车里。 方惜亭担心侦查延误,耐心耗尽:“天生犯冲的倒霉鬼,遇见你准没好事。” 谢序宁专心致志回复信息,那时听他不爽,似笑非笑抬起眼来:“这也怪我?” 男人匀亭的指,轻轻点了下自己腕间表盘:“自己看看现在几点了?堵车是因为车祸,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方惜亭翻开手机新闻,拉取时间节点与他对质。 “队内19点结束工作,晚上回家休息,21点你来敲门,死缠烂打让我开车送你去青江水库钓鱼,22点接警,22:58分南津关才出得车祸。” 他气得不轻:“要不是因为载你绕路,在交通事故发生的十分钟前,我们早开过去了。” 话虽如此,说得有理,但…… “愿赌服输。”男人手指伸出窗外,抖落烟灰,又字字分明。 “必须当我一个月的司机,任凭差遣,何况当时非得猜人家先用左脚出门的人……是你。” 对,是他,他有罪! 方惜亭两手握住方向盘,双眼紧闭,用深呼吸平复心绪,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做出踹他下车的举动。 因为被谢序宁挑衅,“戒赌”失败。 不仅全天待命做人司机,半夜被摇醒,还得任劳任怨帮他往鱼线上装饵。 本来难得下个早班,自己洗漱完毕,早早睡了。 结果谢序宁掐着点儿,背上渔具,精神抖擞地来他家‘哐哐’砸门。 碰巧支队长又到省厅参会,临走前,把队内事务托付他们两人打理。 结果代管首日,突发恶性刑事案件,值班同事电话打来,他还拎着鱼篓,陪谢序宁在水库里捞鱼…… “别着急。”桥梁中部,亮黄色的斑驳光影落在男人手背。 谢序宁掐了烟,废弃烟头用纸巾包裹,装进黑色上衣的口袋:“这不正想着办法?” 可是他能想出什么办法? 方惜亭嗤之以鼻,没抱希望。 谁料片刻后,自己坐在警用摩托车后座,戴着头盔,耳边是“呼呼”的风声闷响。 谢序宁喜欢极限运动,在应急车道上连压好几个弯,姿势都非常标准。 第2章 他们飞速驶离拥堵车流之中,期间因为车速过快,以致于绕过几个高架弯道后,方惜亭重心不稳,连续几次撞上男人结实的后背肌肉…… 因为肢体接触产生的不自在,让人有些难堪地瞥开眼。 但为安全起见,他又不得不小心伸手,指尖悄然扯住男人衣摆。 那时身后温热涌来,双臂力度收紧。 谢序宁视线下移,唇角上翘,脚下油门轰得更足:“抱紧了。” 双方隐约紧密的身影,后背衣衫被风吹得鼓起,桥梁之上的路灯明明暗暗。 警用摩托车迅速穿过事故发生点,赶往案发现场只花费十五分钟。 到达蓝湖垃圾集散点,空气中蔓延着高度腐败的酸臭气息。 谢序宁靠边急转,车尾猛甩,车身稳稳停靠在警戒线外。 负责外场巡查的同事注意到这边,用力招手朝他大喊:“老大,方副队。” 谢序宁骑在车上,张嘴咬下手套,又举手示意:“到了。” 男人右腿笔直修长,斜撑着地,不经意间显露的姿态,干净清爽。 他伸手拔下头盔,寒风撩开额间被汗湿的发,露出攻击性极强的俊朗浓颜。 方惜亭视线被吸引,待下秒回过神来,腹诽对方这时还有心情耍帅,简直看不了半点。 他翻着白眼撇开脸去,“嫌弃”两个字就顶在脑袋上。 而至本次案发,支队出警两组,正好是方惜亭和谢序宁带队。 他们到时,外部口供基本排查完毕,还剩发现碎尸的内场分拣流水线,以及外场垃圾存放点等待勘查。 谢序宁得知现场信息,倒显得大方:“内场归你。” 外场输入分拣流水线的那座垃圾山,人力收集线索可不是什么轻松事。 身旁组员听完,也点头应和:“内场确实轻松许多,苦力活儿还是让我们组来做。” 方惜亭听不得这话:“翻垃圾的苦力活我们组也没少做。”这时候还需要你让? 用来保护现场的防护衣就在脚旁,他赌一口气,正欲弯腰穿戴,后颈便被人拎起。 谢序宁手臂用力拽人过来,压低嗓音小声提醒:“刚刚……我看见你们组的人,已经进去了。” 话毕,男人还用下巴指指,那亮着白灯的二楼分拣中心。 “……”方惜亭反应不及,环视一周,察觉四下都是谢序宁的人,面色瞬时涨的通红。 他挣扎着摆脱男人桎梏,又挽尊反驳:“当着外人,我不驳你情面,这次算我让你。” 那时组员已经入场工作,唐突间再叫出来也不合适。 但下回再敢这样自作主张,替他安排,可就别怪自己翻脸无情。 方惜亭狠狠呲牙,试图恐吓,想要借此在气势上,压倒谢序宁那惹人厌烦的嚣张跋扈。 他只身前往分拣工作间,留下气恼背影。 闹着别扭的身形落在男人眼中,笑意微不可察蔓延开来。 谢序宁心情不错,确认方惜亭进屋后,才转头揽着组员的肩:“走,跟哥征战垃圾山去。” 那人乖乖跟上:“老大,怎么每次和方副队出来,翻垃圾和跳粪坑就都是我们的活儿?” 他显得疑惑:“平常轮到其他组,这些苦差事,我听说他们都抢着干呢。” “就是因为他们老抢活儿干。”谢序宁张嘴叫嚣,开始胡说八道:“全年办案就那么几个粪坑,他们组全跳了,别人跳什么?” 男人低头点了支烟,想压压这铺天盖地的泛酸臭气。 期间不经意地解释,把想‘让让他’的心情全藏起来,又大言不惭道:“哥得让他知道,下次再有粪坑,他未必跳得过我。” 谢序宁和方惜亭天生磁场不和,八字相冲,三句话聊不到一起就得干架。 市局各部门久仰大名,回回听闻好戏开场,支队门口都挤满来瞧热闹的人。 大家看那幼儿园式,又老夫老妻般地吵,憋急了眼也要规规矩矩挨坐一处。 嘴皮子麻利地能翻得起花,偏又没有想动手的意图。 辩证期间各式引经据典,翻找物证,旧账一页页清算。 连谢序宁小时候爬树,屁股缝被划破大洞,借了方惜亭裤子没还的这种事,都能被掰扯出来。 双方经常在小事上争吵计较,非得讨个公平,大家见怪不怪。 同组恋爱经验为零的队友,听闻谢序宁此番神操,顿觉清醒:“好家伙,怪不得每次大会,支队长都要表扬他们组能吃苦。”合着表现全让他们挣了? 谢序宁合理带动组员搜查热情,带队翻找还未及分拣的垃圾收容点。 方惜亭躲在楼梯间,偷盯他半晌。 看那倒霉鬼神采奕奕、张牙舞爪的样,便笃定对方又在说自己坏话。 由于父辈至交,两人自幼相伴长大,青梅竹马。 即使性情不合,翻脸多年,但了解对方的程度,也依旧遍布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 谢序宁那臭狗,只有在提起他时,才会露出那样一副嚣张欠揍的混蛋模样。 而自己不甘示弱,在嘴里咒骂几句,算作反击,绝不吃亏。 那时赶往二楼分拣间,冷白惨淡的白炽灯光已经让人感觉生理不适。 方惜亭在入门处与组员交接,又换上手套鞋套,看见分拣垃圾的黑色传送带已经停止运行。 第3章 内场酸腐气味更加严重,为保护现场,大部分物件在证物收集完毕之前,都不会对其位置进行挪动。 方惜亭进门就瞧见,那三只让人感官意识上就极度难受的黑色塑料袋。 袋身鼓鼓囊囊,很明显装着与肉类相关,弹性和紧实度都比较高的农副产品。 其中两袋传送至分拣中部,封口被人暴力扯开,另一袋则散落在地。 处理干净、切割成块,还带着泛黄的油脂脂肪,以及半根人类指骨,在放过血的红肉之下,露出被人凶残分尸的痕迹。 “发现残肢的第一目击人证,是分拣流水线的郑阿姨。” “今年53岁,从事此项工作已有二十余年,是首次经历这样恐怖恶劣的恶性刑事案件。” 负责摸排的同事上前告知:“现场总共发现三袋剔骨碎肉。” “经初步检查,除却头颅及四肢外,躯干部位应该全在这里。” “那半截引起分拣室内恐慌的手指,应该是意外混入,在发现断指之前,报案人都还以为只是没人要的废弃猪肉。” 方惜亭戴好口罩上前,小心检查了已经停止运转的分拣带。 除却因为惊恐而被打翻在地,散落出来的碎肉外,其余两只袋子,都还整齐摆放台面。 他随手一指:“这些是本来就放在一起的?” 队友点头确认:“根据了解,市区早中晚三次,都会派出自卸式垃圾车进入各社区,统一进行垃圾收容处理。” “垃圾车的出发时间分别是早6点、午14点、以及晚20点。” “每个时间段内的收容池都会及时清空,进入回收或焚烧填埋的环节,不会存余” “所以接警时间是晚22点的话,那就说明尸块是晚20点之后才被收走的?” 方惜亭有些吃惊:“那凶手的抛尸时间,在今天中午14点到晚20点之间?” 究竟什么人,青天白日,就敢这样大胆? 而且根据以往经验,常见的嫌疑人作案,抛尸都会选择夜深人静的当口,借以掩人耳目。 遇到这样反其道而行之的,不排除其反侦察意识极强,手段娴熟狠辣,以及并非首次作案的可能。 “垃圾被倾倒,再进入分拣带,相隔距离不远,说明抛尸时,这三袋碎尸大概率是被投入同一只垃圾桶内。” “填埋场这边无法确认垃圾来源的地区和方向吗?”方惜亭问。 队友听完,为难摇头,视线挪向窗外,示意他看:“说是垃圾车返厂,内容物就直接倾倒进入收容池内,再由收容池依序传送进入分拣带,进行人工分拣。” “几乎可以说,装卸车进入填埋场卸货,生活垃圾一旦混合后,亲妈都分不清谁是谁了。” 分拣中心并不是第一案发点,留存线索不会太多。 唯独有价值的三袋碎尸被收起,痕迹物证收集完毕,细节拍照,以及做完目击人证口供记录后,方惜亭也通知准备收队。 那时有人随口一句:“不知道谢副队那边能不能找到剩余碎尸。” 若找不到,尸体不完整,辨认尸源困难,对后续案情侦查影响很大。 方惜亭站在楼梯间,正脱手套,听闻此言,视线微往下瞥。 二楼窗户下的垃圾,堆积成山,谢序宁简单防护后,带领队友入内搜查翻找。 冲天的臭气扑鼻,昭示着这并非什么好差事。 透过玻璃窗落进眼底的高挑身影,让方惜亭冷冷“哼”了他声,不领这情。 那时将尸块小心收起,放进车中。 后半夜刮起风来,又下了细密的雨。 经过几个小时的细致摸排和现场侦查,临离开前,天色已经微微见亮。 方惜亭安排车次,清点组员,瞥眼瞧见谢序宁组也陆续收队…… 由于细雨,大部分人周身都被淋湿,额发挂着水迹。 浑身臭烘烘,又拖着身上裹住得防护衣,往外拉拽磨蹭,实像逃难来的。 方惜亭偷偷瞥眼,没瞧见谢序宁,正好又有人催:“亭亭,我们组的人都到齐了。” 组内车辆余位还剩两座,那时本想问问谢序宁,他们组的车够不够?有没有需要过来挤个方便的? 可又想起上次“刑警大比武”,那臭狗装作受伤,故意引他进入包围圈,害自己惨败…… 在对方荣获“山鹰组”的光荣称号之下,他们组被人戏称“山炮组”小半年的事。 方惜亭原谅不了半点:“人到齐了就出发。” 他们所在填埋场,位置远离市区,路途较远。 下雨起了雾,视线受阻,所以出发后,方惜亭的车速行驶一直比较平稳缓慢。 大概没十分钟,他接到谢序宁的电话:“人去哪儿了?” 方惜亭:“?” 恰巧那时车载导航,语音播报一句:“前方200米后,道路尽头左转。” 谢序宁听闻,质问地嗓音立刻拔高:“你把车开走了?” 方惜亭接不上话:“……” 他的车,他做完事当然要开车走啊!那不然呢?他还得留下吃顿饭吗? 谢序宁:“我还在垃圾场淋雨,你赶紧把车开回来接我。” 方惜亭脱口而出:“我这边还有500米就上高架了。” 进入高架桥后,还得跑30多公里才能回市局,凭什么他说调头就调头? 谢序宁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桥之前立刻调头,你这人有没有职业素养,有你这么做人司机的吗?管送不管接,你知道这里离市区多远吗?你让我怎么回去?” 第4章 方惜亭:“……你们组不是有车?” 谢序宁疯狂输出:“就四辆车,几个小瘪犊子上去就挤满了,那我还能让人家下来?” 男人愤愤不平,数落起他:“走之前就不能问问我有没有车坐?赶紧回来接我。” 方惜亭赌气咬牙:“……” 那时本来想与他争斗几句,结果嘴没张开,听见谢序宁在听筒对面连打了两个喷嚏。 窗外的雨确实也下得大了,最近天气预报有在降温。 而自己也是实打实的,打赌输给了谢序宁,要做他一个月的司机。 方惜亭努力说服自己,临上高架桥前,一个猛转,又调头折返。 谢序宁淋了半场雨,冷得直哈白气。 从衣兜里掏烟点火的手,都抖个不停。 二十分钟后,方惜亭的车停到眼前,谢序宁既爽,但又不太爽地“哼”了他声。 男人顺手拉开副驾车门,冷气卷入,冻得隔壁新入职的那小子打了个哆嗦。 谢序宁视线轻睨,盯着他,又用手指敲敲车门:“让个座。” 方惜亭:“……”他车后座,明明还有两个空位。 但没等自己开口安排,男人一眼扫过来,理直气壮地不许他偏颇:“这车的副驾,一直是我在坐,换后边不习惯,容易晕车。” 所以这臭狗什么时候又晕车了? 而且这车的副驾,什么时候变成他的专属了? 方惜亭满脸惊讶地看着身旁小同事,唯唯诺诺地给谢序宁让了座。 男人湿透的长腿一迈,理所当然跨坐进来,满脸“就该如此”的势态,应该没超过三岁。 方惜亭全程盯着,觉得好笑,但又没吭声,由他去了。 车内安静,返程路上几乎没人说话。 熬夜搜查耗费心力,大家抓住机会休息,倒头便睡过去。 只有谢序宁咬着烟,拿笔在纸页上,“沙沙”地计算些什么。 方惜亭趁等红灯的空隙,意外瞥见,他好像在分析收容池内倾倒垃圾的厚度、高度,再根据传送分拣带的时间、装载量和输入频率,试图分析出是这些碎尸是由第几车倒入的。 那时好奇,想问他这样能算出来吗? 但又不想输阵,所以忍着没出声。 结果到达市局后,雨差不多停了。 谢序宁瞧一眼窗外,拿着纸笔推开车门。 隔壁缓缓开来,和他们车头齐平的一辆警车,正好也停下:“老大,这么巧?” 那是谢序宁带队的组员,手里拎着小笼包正和他招呼:“没吃呢吧,我们刚绕路给大家买了早餐。” 然后方惜亭眼睁睁地看着,那辆五座小轿车上,竟只下来了两个人…… 两、两个人? 他不是说没座了吗?他…… 凶巴巴地使唤自己调头,来回多跑半个小时的车程,原来根本没? 啊……谢序宁、你这臭狗!!! 第2章 方惜亭血压飙升,躺回办公室还得猛按人中,好不容易缓过气来。 谢序宁那时还不知情,专心研究尸块来源,折返座位后递他一袋早餐。 谁知撞人枪口上,心意险进了垃圾桶。 只是担心浪费,方惜亭没扔出去,而是把餐袋递给隔壁新来的小同事,以表态度。 谢序宁不高不兴地瞥眼:“……” 男人看他不吃,还顺手给了别人,便强调:“特地托食堂阿姨给你留的豆沙包,最后一个,我亲自去拿的。” 哟哟哟,他还亲自去拿,屈尊了是吧! 这是从哪里伸出来的皇帝手,这么高贵,镶着金子了? 方惜亭冷笑,又白眼他:“谁要你管,翻过垃圾的手,死臭。” “你……”好心当成驴肝肺,谢序宁遭人嫌弃,被噎一句。 要知道能和食堂阿姨打好关系,在并不全天开放的市局食堂里,托人留下一只白白胖胖、香甜软糯的豆沙包,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吗? 自己因此承受了多少热切的相亲攻击? 在被反复追问:“小谢,我们家雯雯说你总不回她信息是怎么回事?”的情况下。 还得赶在收队间隙,抽空去商店挑选几条丝巾当做礼物,才有资格获得被单独预留一只豆沙包作为早餐的殊荣。 结果方惜亭就是这么对他的? 谢序宁气得不行,未及发作…… 又见方惜亭起身,完全无视他地拿着手里的文件袋拍拍桌面:“开会。” 男人憋了满肚子的话硬咽回去,险吞出内伤。 他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又凑过鼻尖去嗅了嗅……刚才清理周身污脏时,分明拿肥皂搓了十余遍,怎么可能还臭? 方惜亭这牙尖嘴利、爱咬人的猫,一天不气他,浑身难受是吧! 男人手里攥着的紫薯糕还冒着热气,谢序宁嘴凑过去,又失了胃口。 他懒得再吃,干脆用力一捏,把那早饭揉成团,“嗙”地声扔在桌面,起身拿了资料袋快步跟上。 办公区靠后的会议厅内,两组成员团团围坐,气氛凝重。 由于碎尸发现点环境潮湿,赃物混杂,袋子早已经受到污染,很难提取出任何有用的物证信息。 而案件虽已做封锁,但分拣场内人多眼杂,一些细微风声恐怕早也传了出去。 市民人心惶惶,随之而来的办案压力,也悄无声息地围绕着整个刑侦支队。 第5章 “已将尸块送至法医室检测,凶手作案手法娴熟、心理素质极强。” “行凶后,以非常专业的切割利器,将尸体分解成大小一致的肉块,并剔骨剥皮,手段凶残。” “根据犯罪心理学分析,能达到这种程度的碎尸,大概率不是首次作案。” “且在仅仅只有碎肉的情况下,若不是意外混入一根断指,我们可能连受害人的性别、年龄都很难进行分辨。” “选择在午14-晚20点抛尸,还把三袋碎尸扔在位置较近,或同一只垃圾桶内。” “在头颅及四肢还未被发现的前提下,不排除凶手蓄意挑衅警方的行为……” 方惜亭重点培养的新进组员,上台总结案件信息。 由于首次参与侦办,情绪紧张,以致于抱住文件夹的双手微微有些发抖。 对方话没讲完,谢序宁便懒洋洋地举起手来:“我有异议。” 他刻意把调子拖得很长:“方副队,有关您组刚刚的案情陈诉,我有异议。” “……”方惜亭视线望过去,咬紧牙关忍住没骂。 他的小组成员是刚入职的新人,自己亲自在带。 对方经验不足,但需要积攒的空间和平台,所以今天是特意推他上台。 没想到谢序宁这个混蛋王八蛋,连他身边的人都不放过,新人也要欺负。 抢人家副驾,不乐意人家吃他拿的豆沙包,现在还要当众指出对方总结的错处,击碎别人自信心? 方惜亭缓缓呼出一口长气,努力压制厌烦,礼貌伸手示意:“谢副队的高见,我们洗耳恭听。” 谢序宁双手插兜,慢吞吞地从围坐的人群里起身。 他192cm的身高,鹤立鸡群,黑色工装裤里修长的腿,半步就能迈至方惜亭的眼前。 两人身高差得不多,但方惜亭从小就比谢序宁矮半个头。 在两人同龄且有“男人尊严”意识觉醒的那一刻,他就开始努力吃饭、运动、喝牛奶…… 好不容易在停止发育前,身高窜到182cm,却也还差那倒霉鬼10cm。 尤其又在案情细节梳理的过程中,谢序宁质疑任何与方惜亭有关的事,司空见惯。 同事们见怪不怪,只认真倾听他们各自的办案思路,以及见解。 谢序宁踏步而来,猛地逼近,头低下来时,鼻尖几乎快要抵住方惜亭的额头。 突如其来被拉近的距离,像要接吻。 方惜亭吓了一跳,在突然面颊发烫、心率变快的同时,他正要躲开。 可谁知,谢序宁只是弯腰拿了自己手中紧撰住的一支黑色马克笔。 “首先,根据碎尸娴熟度、抛尸时间、抛尸地点……” “凶手并非首次作案,板上钉钉。” “其次,被害人的指骨能被碎到只剩半截,却又在抛尸时,这么大意地混入被剔骨剥皮的躯干碎肉之中。” “这样可能性有多少?” “并且,假设最难被碎掉的头颅和四肢,都已经被凶手处理掉。。” “那么就这三袋碎肉,他还有必要特意拎出来,再扔进可能会被发现的垃圾桶里吗?” “而若是头颅和四肢还未被处理,那对方又需要这么着急的,必须要先扔掉这三袋碎肉吗?” 所以这三袋碎肉出现的时间和地点,都非常奇怪。 极有大可能是凶手故意而为之,使警方发现,再借以挑衅。 他特意扔出三包碎肉,又怕垃圾分拣站当猪肉处理掉,所以故意混入半截人指。 目地就是为了享受这种,警方知晓有人遇害,却又因线索不足,而始终无法将凶手捉拿归案的快|感。 台下谢序宁组,有队员应声:“所以只要混入人指,那么这袋碎肉,无论是被拾荒老人捡走,还是进入垃圾分拣站,就都会被人发现。” “且在今年年初,云京市刚刚发布一则预计在七月份,往蓝湖垃圾场引进自动化分拣高精仪器的新闻,凶手会选在这个当口作案,是随机还是……” “不管随机作案还是预谋作案,至少感谢他给了我们半根断指。”谢序宁笑起来。 “如果不是这半根断指,只拿一团失去皮骨的碎肉,恐怕我们连想要通过骨龄测算出受害人的一些基本信息,都很困难。” 方惜亭抿着唇,听他分析,心里认可,嘴上却不肯服输。 那时男人显摆完,低头贴来他耳边,嗓音沉沉道:“怎么样?” 谢序宁自小学习就好,从不埋头苦读,却次次都能考取第一。 而方惜亭笨鸟先飞,总是刻苦,大大的书包里始终要比别人多装几本习题集。 但又不得不承认,谢序宁在某些方面的思维理解能力,确实要比自己严谨。 如果断指的意外混入和刻意为之,被他们混淆,那么后续对凶手的行为形象刻画,也会出现较大误差。 新人意识到自己的错处,胆小怯懦地后退一步。 他站到白板后端,把位置让给谢序宁:“谢,谢副队,您来。” 谢序宁孔雀开屏,将人揽过来:“第一次上台,勇气可嘉,错处分析不多,值得鼓励。” 他虽那样说着,但视线却紧盯着方惜亭,挑衅的眼尾翘上去些:“就是不知道你们方副队,是怎么教的你。” “在人证、物证,各项线索都不充足的前提下,花费时间分析这些有的没的,没太大作用。” 第6章 不……不是这样的! 新人急切,又结巴着辩解:“方副队教的很好,是我学艺不精。” “是吗?”谢序宁捏着那家伙的肩。 此番,由外人瞧着,分明是他们两人的纵横博弈, 但奇怪的是,自己和方惜亭对视的目光,却几乎快要喷射出高温火花。 “那你说说你们方副队的教学成果。” “现在比起凶手的作案动机,我们最迫切需要确认的重点,究竟是什么?” 在尸源都没能确认的前提之下,最重要的事情当然是确认尸源。 以受害人为圆心,从社会关系和受害前的活动轨迹入手排查,这当然是个很简单的问题。 方惜亭并不担心自己带的新人回答不出。 但不知是否谢序宁给人心理压迫感过强的缘故,以致于让人自我怀疑,这时说什么都是错的。 在“对方不可能提那么简单的问题来考我”的前提下,更不敢随意回答。 方惜亭常年被谢序宁这样的心理战术压制,看不过去,挺身而出把那孩子护到自己身后。 男人疯狂逼近的视线,在捕捉到自己的瞬间戛然而止。 谢序宁眸色清亮,眼睫几乎都要和方惜亭贴在一处。 双方气息温热,呼吸深深浅浅地紧密交递着…… 谢序宁看方惜亭终于按捺不住,面上笑意更深:“方副队想出头?” 方惜亭白眼翻得眼疼:“欺负新人好玩吗?” 副驾明明给你让了,豆沙包虽然给了他,但人家也没来得及吃。 谢序宁你心胸狭隘,仗势欺人,斤斤计较也别针对的太明显。 “嗯……倒不怎么好玩。”男人轻吸口气,认真点评:“但分析的重点确实是错了,我也是看在我们多年的情谊,才特地指正。” 男人贱兮兮地:“你知道我平时不爱管这些事。” 方惜亭恨不得打他:“你的提问,要不要我替他回答?” “如果是方副队回答的话,那我得换一个问题。” 谢序宁没拒绝,反而若有所思道:“但我不能白动脑筋,要不要赌?” 又赌? 方惜亭险笑起来:“你先出题。” 谢序宁绝不让步:“是不是怕输,不敢赌?” “……” 那时明知是个圈套,两名“赌徒”却互不低头,疯狂下注。 方惜亭仿佛忘了,自己刚输给谢序宁,还要做他一个月司机的事。 当下被人架在火上烤,气血翻涌起来,自己拍桌应下:“赌。” 谢序宁顺势而入:“就赌你车的使用权,你要答不上来,半年之内,你车什么时候开,什么时候停,谁能坐,谁不能坐,通通我说了算。” 那副驾的位置,谢序宁要定了。 双方气势汹汹、电光火石,若不是现场有人,怕是都能直接动起手来。 而诸如查案过程中的重点、顺序,这些问题对方惜亭来说都是小菜一碟,谢序宁自不会提。 男人早有准备:“既然大家都知道,碎尸是从蓝湖垃圾场被发现的。” “而蓝湖垃圾场,晚20点会有垃圾车准时出发,根据不同的绕城路线,收取生活垃圾运回。” “那么请问,根据已知的条件,我们应该怎样才能算出装载碎尸的垃圾车,是由第几辆返回车辆倒入的?” 果然是这个问题,方惜亭就知道! 刚刚返程路上,他看到谢序宁算了一路,难道那臭狗已经算出结果来了? 如果能得知是第几辆返程车投入的垃圾,确认车辆行走路径。 就能立即缩小凶手抛尸的大致范围。 在天网覆盖的当下,三袋黑色重物并不容易掩人耳目,说不定他们还能直接锁定凶手的住址片区。 但这个问题根本不是那么好计算的。 尤其客观变量很多,不管是当天的垃圾分拣进度、重度等等,都会导致计算结果出现偏差。 如果是方惜亭自己,可能会采用现场实验的方式来锁定车辆。 就算结果不精确,但也能前前后后划出一个大致范围。 只是在谢序宁一整套精密的计算公式之下,他如果说出现场实验这样的话,又未免有些可笑。 毕竟那是一项极其耗费时间,以及人力物力和大量实验对比数据的繁琐工程。 方惜亭正迟疑间,面上表情变得复杂。 谢序宁胜券在握,开始倒数:“五、四、三……” 现在拿笔也来不及了,而且自己从一开始,就没什么计算的思路。 根据传送带的运转速率,阿姨分拣时的手速,当天垃圾车倾倒的时间,收容池的厚度以及各方面因素,都很难得到完全精确的答案。 即便在内心只认可通过监控查询,以及实地垃圾倾倒的实验数据结果。 但方惜亭在谢序宁草稿纸上那一大篇的计算数据之下,没办法心安理得说出这句话。 他丢不起这人。 在“二、一”也倒数结束后。 方惜亭咬牙认输,想来不过半年的车辆使用权而已,比起这个,他自然更好奇地问:“说吧,你怎么算出来的?” 谢序宁:“算?算什么?” 方惜亭:“你不是算出第几辆车了吗?” 谢序宁:“没有啊,谁说我算出来了?” 方惜亭:“那你问我这个问题?” 第7章 谢序宁:“我就是因为算不出来才问你呀。” 男人理直气壮地:“我要是算出来了,有答案了,我还问你干什么?” 方惜亭牙快咬碎了:“……” 这句话的逻辑无懈可击,自己张开嘴都不知道怎么反驳。 要不是现场还有外人,谢序宁这时候已经挨打了。 方惜亭:“所以这个问题没答案?” “答案嘛……倒是也有。”谢序宁摸摸下巴。 他站在方惜亭的雷点仰卧起坐、反复横跳:“我虽然推演出了两个结果,但根据变量的变化,得到的结果差异太大,感觉不太靠谱。” “所以个人意见还是,再去蓝湖垃圾场实地实验。” 他说什么? 他还是要去实地试验? “……你。”你tm的。 方惜亭咬牙的腮,气得鼓起,这句话谢序宁不如不说。 双方在气对方的这一点上,似乎都有天生的优势。 会议后半程,几乎完全是两个人互博的八角笼场。 在安排各组所需负责的当前任务后,方惜亭倒回办公桌前,又缓了小半天的气。 他血压飙高180,差点直接撅了过去。 而部分小组成员,负责在各片区派出所,拿取近期失踪人员的档案资料进行比对。 符合最终尸检结果的,一律进行实地摸排走访。 再根据得出凶手并非首次作案的结论,需要在公安系统搜索未破悬案。 确认是否能找到类似的作案手法,结合前期案件的遗留线索获取信息,对凶手进行更加细致的人物刻画。 而方惜亭作为核心警员,自然和谢序宁被分到了模拟实验,确认尸源的那一组中。 出发时,方惜亭带了同组新人,谢序宁单枪匹马。 局里警车数量紧张,方惜亭新买的车,顺道行了方便。 他刚上车时,没等上厕所的组员跟上,谢序宁便抱着自己的毛毯和抱枕躺进副驾。 此次不同往常,他一来便将座椅靠后推了几个度。 给自己的两条大长腿留出充足的活动空间,摆出那副要留下常住的姿态。 又在腰后垫了抱枕,毛毯暂用不上,用袋子装好,随手扔往后座。 直到把自己身着警服的警校毕业照掏出来,准备往车台上放时,方惜亭终于忍不住问:“干什么呢?” 谢序宁瞥他一眼,更加用力地把自己单人照的摆件,卡在车身前台部位。 他故意让方惜亭抬眼就能看见。 “半年加一个月,这车……使用权在我。” “从现在起,除却副驾驶是我专座,任何人不许搭乘的前提下,这车你要载谁、去哪、去多久,也必须及时和我报备。” 第3章 那男人,像极了并不存在,但却跟自己无理取闹的对象。 方惜亭无语,盯他半晌,嗤笑出声:“呵……” 两人互相都没好话,等到新同事方便结束后赶来,埋头坐进车里。 瞧见谢序宁也在,怕得呼吸声都立刻微弱下来。 方惜亭见人到齐,驱车驶离。 他不是会纵容错处的性情,但也比不得谢序宁跋扈,还会当众发难。 男人乘车路上闲不住,拿笔写写画画,不知在研究什么。 到后来无聊,又拿人玩笑:“嘿,新人,叫什么名儿?” 小同事忽被点名,打了个哆嗦:“我,我叫于恒。” “于恒,这名儿还行。”谢序宁齿间咬着烟,消停不了半刻,定要惹些事来:“跟你们方副队这么久,没学到什么东西吧。” 他说:“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问我。” “啊,这……”于恒待方惜亭自然一片赤诚丹心,绝不背叛。 但也惊讶于谢序宁当面就敢如此挑衅,他是真不怕方惜亭翻脸,又或者是关系太好,所以可以随意玩笑? 小同事刚来不久,把不准他们两人相处的习性,也苦于搅入其中。 却正好,方惜亭手机响起来,及时打断对话,救他于水火。 “亭亭,法医室的尸检报告出来了。” “受害人性别女,骨龄测算在16-25岁之间,尸体解剖后放血,死亡时间不足24小时。” “也就是当天杀完,直接抛尸了?”谢序宁语调淡然,接过话来。 方惜亭的手机在他手里,扩音是顺手打开的。 帮忙接起的动作过于熟稔,像是拿他自己的东西。 于恒躲在背后偷看,察觉这两人关系匪浅,于是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写上他们名字,再默默打了个加号。 谢序宁摸摸下巴:“胆子是真大啊,直接杀,杀完分尸,完事儿怕警方发现不了,抛尸时还特地贴心地给你塞了半根手指头进去。” 他问手机对面:“派出所的失踪人口备案,核对过了吗?” “核对过了,根据年龄比对,符合查询条件的人不多。” “尤其加上法医室给的死亡时间,以24小时为基准,在这个时间段内报案且符合年龄的失踪人口,数量为零。” 为零?有点意思…… “我知道了。”谢序宁挂掉电话。 那时手机放回原位,方惜亭没什么表情。 好像也默认了私人物品被对方使用,但并不感觉冒犯的行为。 谢序宁拿取随意,他头也不回地喊:“新人,替你们方副队考你几个问题。” 第8章 于恒那时沉浸于分析两人关系,没反应过来。 只听见有人点名,便下意识应了声:“是,我在。” 方惜亭察觉他心不在焉,视线微微往后瞥来。 谢序宁也笑了声,身子往旁侧倚去,快贴他耳朵上:“方副队,你们组的新人,专注力不太行呀,要不我考考你?” 于恒的脸,瞬时红得通透。 谢序宁不等回答,自顾自地:“请问,根据刚刚的通话内容,我们能得出什么最新信息?” 男人突如其来,随时随地大小考。 优等生的游刃有余,让人恨不得立刻把他捏爆、揉碎、咬烂…… 方惜亭翻着白眼,分明不想理会:“法医给的年龄段是16-25岁,但根据派出所未能及时接收到报案信息这一点,我们大可把年龄上调两岁,划定在18-25岁之间。” 他好像是特意解释给于恒听:“因为如果是16-17岁,这个年龄段大概率还是学生,在有监护人的条件下,不存在失踪24小时,家人还不报案的情况。” “另外,根据这一点,我们还可以划定,对方大概率是孤身前往云京市打工的外地人。” “工厂招聘要求18岁以上,符合独居条件,身边无亲友,所以24小时内被人杀害,也未能及时发觉。” 谢序宁无所谓地耸耸肩,一脸“还不错嘛”的模样,漫不经心地给他鼓了个掌。 随即又转过头来问于恒:“听清楚了吗?” 于恒手里的笔记本仓促落地,又捡起来捂在胸口:“听,听清楚了。” 谢序宁:“给支队回个电话,告诉他们这两点重要信息。” 受害人,女,年龄应该在18-25岁。 从外地来云京打工,独居。 车辆行驶至蓝湖垃圾场,熟悉的酸腐气息持续扑鼻。 谢序宁询问了厂区负责人,出示证件要求提取监控,又得知每辆垃圾车在返厂时,通过厂区门口,都会进行车身测重。 这倒是个意外收获,方惜亭认真记下。 如果车身重量这个变量能成定量,那么在得出车辆装载的垃圾重量,倾倒顺序,再结合监控运转,以及传送带上人工分拣每小时的处理进度。 应该是可以得出一个大致的嫌疑车范围。 他正想着,又碰巧听见身后路过的分拣工在议论其他。 “早就说过,机器不能取代人工。” “你说要是换了他们花好几千万,引进的那什么自动分拣机器。” “就那些硬邦邦的家伙,它们能及时发现这些断指碎尸吗?” “昨天要不是我们人工作业,眼疾手快,可要白白死个人哩。” 那是午餐时间,阿姨们正要去食堂清洗用餐。 方惜亭带着于恒站在分拣室楼下,等待提取监控录像的谢序宁折返。 忽闻有人议论昨日碎尸案,他及时将人拦下:“您好,云京市公安局在职刑警。” 自己有话要问,直到谢序宁匆匆返回。 瞧见方惜亭趴在窗台边上,认认真真往笔记本上记录什么。 因为完全了解对方的行为举止,那时一眼就知:“有新线索?” 于恒未及答话,方惜亭瞥见他来,便往前挤:“谢序宁,你看这份口供。” 在酸腐气息中,忽然扑来身边的清甜山茶香,让男人片刻失神。 方惜亭低头翻找信息的指,落在那一排排娟秀苍劲的字体之上,提醒他看。 案件信息记录的干净、工整,字体并不难以辨认。 可谢序宁的视线,却有些不受控制地落在他额前的发、卷翘的眼睫,精致纤巧的鼻尖,和微微开合的唇角…… 因为细微的身高差异,方惜亭微低下头。 头顶松软的发,正好轻轻贴在谢序宁的下巴,蹭得他心痒。 “据厂区阿姨所述,那则七月份要引进高精仪器的新闻,确实对她们产生较大影响。” “目前蓝湖垃圾填埋场,总共三间分拣厂房,每间厂房四条传送带,每条传送带三班倒,也就是共有36个工作岗位。” “如果高精仪器一旦引进,取代人工,每间厂房从12个工作岗位,直接削减为1个。” “工作强度大大降低,无需手动,只要早晚按时进行检查机器是否正常运转即可。” “也就是说,除去被留下来的这4个人,还有32个人都会失去现有的工作岗位。” “这个问题,在消息被放出的当下,就引起了老员工们的强烈反对,但高层并未给出回应,引进项目仍在推进。” “而就在昨天碎尸案发后,厂房工人忽然集体上书,抵制高精仪器引进。” “他们表示机器并不能取代人工,无法多元化分析脏物来源,昨天若不是依靠人工分拣,这世间便会又多一条冤魂。” 谢序宁:“……” 这样的理由,自然不能阻止填埋场放弃引进自动化机械的安排。 但尸体出现在这个节点,还如此巧合地成为大批即将失业员工,以此作为反对新技术入厂的理由,事情就变得有那么一丝微妙。 难不成真是厂区工人刻意为之? 方惜亭产生这样的怀疑,同样也改不掉任何事情都想要和谢序宁分享的心情。 那时男人半晌没回应,自己突兀反应过来,抬头去看,瞧见他似笑非笑,视线紧盯自己的眼…… 第9章 方惜亭‘啪’地声合上笔记,面色沉下来,一副‘怎么是你’的模样立刻离人八尺远。 他前后反差过大,但下意识的身体习惯骗不了人,喜欢和谢序宁亲近的基因刻在骨子里。 男人被惹得发笑,唇角轻抿向他靠近:“我同意。” 对方刻意放软的声调像是在哄,逗弄小孩儿的语气,让方惜亭愈发气恼。 他真是疯了,才会挤到谢序宁的眼跟前和他说这些。 方惜亭:“拿个监控录像拿这么久?” 他试图遮掩自己的身体语言,借机转移话题时还不忘指责那男人,办事效率实在太低。 好在谢序宁心情不错,倒不计较。 只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折起来的纸:“当然不止。” 方惜亭接过那物,打开来看,又听见谢序宁说:“案发当天,每辆车返厂时的测重,返厂时间,绕的哪条路,你哥都打听的清清楚楚。” “还有,根据晚20点车辆出发,22点传送带发现碎尸报案,时间间隔仅两小时。” “而第一辆车,21:03分才折返,期间陆陆续续,在案发时间前的返程车共有8辆。” “这部分绕城车辆,和其他车辆同时出发,却最早返厂,说明他们绕城的路线,就在这片蓝湖西城的范围之内。” 谢序宁像魔术师,讲解过程中,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份云京市平面图。 他用红色马克笔,根据自己前期统计到的这8辆垃圾车的绕行路线,再划出一片面积不大的抛尸区域。 “嫌疑人作案所在地,基本可以锁定在这片地区。” “刚才我也拿到了车身净重,根据计算,前八辆车所运载的垃圾重量分别是,五百三十斤、四百七十二斤,六百零四斤等。” 他们把u盘接入电脑,调出那段案发监控。 原本沉闷压抑的狭窄分拣室内,工人坐在各自的工位,埋头作业。 直到那三包黑色塑料袋出现在监控画面时,众人的心,才猛地揪起。 方惜亭看着分拣工人,手脚麻利的扯开第一袋,确认是碎肉后,又顺手扯开第二袋。 结果忽然间,那碎肉袋子从人手中飞出去,混着断指和脂肪的尸块撒了满地。 阿姨也被吓摔在地上,惊动旁侧其他工友上前查看。 谢序宁按了暂停:“断指放在碎肉最上层,不可能是意外混入,凶手有意为之。” “我们现在假设,如果他的目地,就是为了让这件碎尸案在分拣场被发现,那么首先,这个人肯定熟知工人分拣,是一定会扯开口袋确认内物的流程。” 所以他的身份可能是,工友?或者工人亲属? 谢序宁:“其次,如果他的恶行,必须要在分拣场被发现,那么他的抛尸时间……” 要避免被拾荒老人捡走新鲜碎肉,那么需要准确把握垃圾车到达的时间。 20点,车辆准时从厂区出发,那么抛尸时间应该是在20点之后,和车辆到达某个垃圾存放点之前。 搜查范围立刻缩小。 方惜亭猛地反应过来:“如果是在西城片区,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核实这部分员工住址?” 就是那36个人,即便是在厂区提供住宿条件的情况下,大家年纪都不小,平时节假日休息,频繁跨区来回的可能性并不大。 在确认后续排查方向后,他们还需要确认传送带里,分摊到每小时的分拣进度。 由于阿姨们效率不一,中途休息、喝水、上洗手间方便的时间都很难控制。 于是方惜亭提出自主测试,要了一条分拣带进行作业。 在了解干湿垃圾分类的一些基本要求后,他全副武装,亲自上阵。 连续不断地做了五个小时的时速记录后,得出一个平均值,便以此作为计算基准。 那时返程路上,天色完全暗下,前排两人还在激动讨论案情细节。 他们所述的每一点都是关键,于恒单是坐在后排负责记录,都有些忙不过来。 天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办到的,能在这么稀少的案件信息中,得出这么多细枝末节的线索。 于恒正感叹着,忽然察觉身前的讨论声停了。 他抬头,看见前排两人都满脸惊诧地盯着坐在后排的自己。 于恒惶恐,本子又落地:“方,谢,两位副队,请问……”他又做错什么了吗? 是不是没听到两位副队的提问?或者别的工作安排? 不要吧,他今天已经够丢脸的了。 新同事正沉溺于社死的懊恼与慌张之中,谁知听闻那两人异口同声地。 方惜亭:“到你家门口快半小时了。” 谢序宁:“你怎么还不下车?” “……啊?”于恒那时望一眼窗外,手忙脚乱地回过神来:“抱,抱歉,我听案情听的太入神了,我马上回家。” 那人走得仓皇,出门就被绊了一跤。 谢序宁轻笑了声,回头又看认真开车的方惜亭。 男人懒洋洋地往后靠:“明天早上接我上班。” 方惜亭就知道,那家伙绝不会放过折腾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早上7点准时起床。” “7点?”谢序宁惊讶:“我们8:30才上班,你7点起那么早干什么?” 方惜亭不与他争辩,也懒得说自己上学期间,唯独两次迟到,都是被磨磨蹭蹭的谢序宁给害得。 第10章 那混蛋倒是野惯了,又因为成绩好,老师直接把他放养到最后一排,根本不管。 但方惜亭从小循规蹈矩,全校模范,因为迟到带了坏头,还被老师罚去升旗台写检讨。 那时猜想谢序宁还想害他上班迟到的事,自己耳朵直接关上,对方争辩什么也不听。 总之说了七点就是七点,晚到一分钟,都别怪自己翻脸无情,开车走人。 方惜亭预留了路上堵车的时间,再除去起床、洗漱、吃早餐等。 杜绝一切迟到早退的可能性。 结果到第二日,闹钟刚响,自己迷迷糊糊地按下“关闭”,还坐在床榻间怔神,便忽听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响起。 谢序宁就住他家对门,宿舍是刚毕业时父母帮忙挑的。 方惜亭一直没搬家,就是因为父母偶尔过来,能和对面那位的家人结伴。 他们路上不无聊,也安全些。 伴随着敲门声渐大,方惜亭困意醒了大半。 他是真没想到是谢序宁会来,那时还以为是什么物业维修,或者是楼下邻居嫌他半夜用洗衣机太吵。 以致于门拉开时,双方都没反应过来,面面相觑。 谢序宁盯着头毛炸起的方惜亭:“你怎么现在才起?” 方惜亭盯着梳洗整齐的谢序宁:“你怎么来这么早?” 谢序宁暴躁:“不是你让我7点起床的吗?” 可是…… 方惜亭看一眼腕表:“现在才7:05分。” 他起完床五分钟就能出门? 不是,自己换个衣服都不止五分钟。 而且他不洗脸吗?天气这么干不擦点保湿霜?也不做早饭? 这些事情怎么都要耗掉半个小时的吧。 他…… 方惜亭那时挡着门,谢序宁也从烦躁的起床气中清醒过来。 男人看他穿着宽松的t恤睡衣,光脚踩在木制地板上,双眼朦胧还未清醒。 于是手臂用力,把门推得更开些:“哦……你是不是担心我起床太晚会害你迟到啊。” 谢序宁笑起来,又认真解答了明明是同时起床,但为什么自己没迟到,而方惜亭却要迟到的童年未解之谜:“那真不好意思,你哥从起床到出门,只需要五分钟。” 以谢序宁了解的方惜亭,这家伙对生活质量以及居住环境的要求极高。 早餐嫌外边的不卫生,都要自己亲自做,这时倒是正巧,自己还没机会来他房间。 谢序宁大摇大摆地进入,钥匙扔在餐桌上。 在这间50平米左右的双层loft公寓里,径直坐下。 “正好,因为你的错误预判,害我起这么早,那早餐就一起做了吧。” “你哥不吃热狗、不吃吐司、不吃沙拉。” “今天这么冷,就做碗热汤面好了,记得多放青菜,少放辣椒。” 他像这间屋子的男主人,双臂肆意搭放在沙发扶手上。 说话时眉尾微扬,轻笑着补充:“你哥肠胃不好,饮食得清淡……这是医生说的。” 第4章 医生说的……医生说的关他什么事?他又不是谢序宁的老婆。 难道就因为输掉一把赌注,自己还得照顾这衰神一日三餐,生活起居不成? 方惜亭一失足成千古恨,骂骂咧咧。 竟也拿那擅自闯入自己独居卧室的人,毫无办法。 他家开放式厨房,瞧眼过去便是常用的,冰箱也用冰箱贴细心装扮过。 由于对生活品质要求较高,口味挑剔,不像谢序宁用水煮白菜,猪食都能咽得下去。 但那男人肠胃不好,需要调养,也是事实。 他们做刑侦的,尤其要跑现场、出外勤,三餐不规律。 加上谢序宁这厮闲散惯了,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工作之余时常泡面打发。 因为担心他胃出血,又进医院,方惜亭忍着把辣椒油全倒进他碗里的冲动。 转头拉开冰箱门,把自己昨天提前熬好的鸡汤,拿出来加热当做汤底。 砂锅里小火化冻,浓稠鲜香的气息,很快四下弥漫,缓缓钻入谢序宁的鼻息之中。 男人趁他忙碌,那时背对着,自己才有机会认真打量。 除却原本<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arget=_blank >温馨的原木风装修、以及水晶花瓶里插放着几支粉白渐变的艾莎玫瑰外。 其中最吸引谢序宁的,还是要数方惜亭本人。 少年唇红齿白,模样没太变过,完全等比例放大。 浓密松软的黑发之下,遮掩着,又露出些像精灵一样粉白色的耳尖。 因为刚起床,睡衣没换,宽大的藏青色t恤套在身上,清瘦身形在空荡荡的衣摆里来回摇晃。 尤其那腰,恐怕他一只手就能…… “吃饭。” 男人心猿意马,正走神时,被方惜亭冷冰冰地声线,拉回现实。 那少年不解风情,碗筷被重重拍在餐桌之上,面汤里还冒着热腾腾的白烟。 谢序宁慢条斯理地坐过来,看方惜亭也端着餐盘,到他对面。 只不过两人用餐习惯差异较大,自己是中式热汤面,而对方则是全麦吐司配果酱。 谢序宁完全抛弃,方惜亭恨他恨到甚至不愿意和他吃同一锅面的理由。 反而角度清奇地问:“你不吃面?特地给我煮的?” 方惜亭不耐烦地咬着面包,眼皮都懒得抬:“这不是你自己要吃的吗?” 第11章 他进门倒是不客气,张嘴就把菜给点了,当这里是楼下面馆呢?简直可笑。 对方白眼快翻到天上去,可谢序宁心里却还美滋滋的。 那男人想:原来只是因为我要吃,他也会特意开火给我做呀! 明明嘴上说着,恨我恨得要死,结果还不是偷偷担心我的身体? 自己吐司配果酱,三分钟就能做出来的早餐,因为他一句话,就心甘情愿折腾了十几分钟才煮出来的鸡汤面? 看来我在他心里的分量还是…… 谢序宁摸摸下巴,心情雀跃起来。 他埋头“呼呼”吃着,很快用完了一碗汤底金黄鲜香的汤面。 而方惜亭吃得稍微慢些,起身清理桌面时,还顺手收走了他面前的碗筷。 小家伙十指纤纤,腕间细白,匀亭的指节处还泛着淡淡的粉。 谢序宁无意瞥见那手,满身的男性荷尔蒙险些没能抑制得住。 他必须调动全身理智,才能忍着没一把按住那手,然后握在掌心里细细摩挲。 男人端坐餐桌前,内心已经与人牵手无数遍。 他努力按下冲动情绪,缓缓吐出心中急火,哪怕只是想想对方的小手,都觉得好摸。 等到方惜亭收好碗筷,返回二楼卧房换好工作警服,二人才一起到达地下停车场。 谢序宁自觉拉起安全带,又拿手指擦了擦自己单人毕业照的摆台。 方惜亭没把这东西扔进垃圾桶,那就是默认了对方的私人物品,是被允许出现在自己的空间范围内。 心思明显到这种地步,还敢说不是对他有心? 男人憋着没笑,好心情却无法抑制,尾巴快要翘上天的情绪疯狂向外蔓延。 方惜亭看他有病,白眼斜翻,懒做理会。 恰巧那时转角路上有红灯,他们堵在车流中。 谢序宁忽靠过来:“方惜亭同学,昨天下班,是不是偷偷在家算了一晚上装载尸块的嫌疑车辆?” 他们两人相处时间太长,过分了解对方。 哪怕不曾亲眼见到,仅靠脑补,谢序宁都能完全还原方惜亭趴在书桌前,认真分析、埋头苦算的模样。 果然那家伙冷眼瞥来,双唇紧闭,绝不答话。 谢序宁习惯了他闹别扭时,就冷处理自己的惯用手段。 于是手指伸进衣兜里,主动夹出一张折起来的白纸,晃在他眼前:“我知道你肯定算了,我也算了,而且我猜我们得到的答案一致,你要不要赌?” 赌赌赌?就知道赌?赌没完了是吧! 方惜亭一把夺过谢序宁用来挑衅自己的纸条:“赌什么?” 男人早有准备,伸出食指:“一个月的早餐,我亲自上门来吃。” 区区早餐,方惜亭不屑嗤笑,顺手也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纸条,砸在那男人脸上。 谢序宁笑吟吟地拿手接住,目光不移,只紧盯着他。 直到方惜亭打开确认内容,唇角下意识翘起后,谢序宁也跟着他笑:“怎么样?” 两张纸条里的内容,都用黑笔写着“2、3”,这两辆可能存在收取过碎尸的嫌疑车辆。 范围一旦缩小,也无疑大大减缓了后续案件推进的难度。 方惜亭和谢序宁赶在8:30前准时进入办公室。 支队大案要案缠身,众人神经紧绷起来,四面八方都是忙碌的响动。 那时双方各自带组,办公区相隔不足五步远。 方惜亭刚落座,没来得及清净半秒,便听闻谢序宁那组又吵闹起来。 “已经两天了,还没确认到受害人的身份?” “派出所无符合资料,工厂里突然无故旷工的,挨个儿去查也不会?” “搜查范围都给你们单拎出来了,答案喂到嘴边也吃不下去?” “案发24小时内查不到,能不能把时间往前推三天?” 谢序宁这人,没耐心,他不是会把所有事情,全部事无巨细交代清楚的性格。 说话总有点到为止的怪癖,喜欢让人去猜,觉得说太多还得解释,实在费劲。 方惜亭早习惯了,看他跟小时候一样,对谁都不客气,活该单身。 讲题也不好好讲,翻开书觉得简单,就不停反问人家,成绩好像是要上天了。 于恒抱着资料跑过来时,视线不断打量谢序宁所在方向,和他那些排队挨骂的组员。 新人战战兢兢地坐下:“他们谢副队,好凶啊。” “凶吗?”方惜亭倒没觉得,只是嫌那家伙烦人。 身后两组闹得是鸡飞狗跳,唯独只有自己这边的组员都随了他,安静。 于恒吐吐舌头,没敢再继续吐槽,生怕哪天自己会落到谢序宁的手里。 他忙转移话题,拿着纸笔对方惜亭说:“副队,根据你的安排,我已经查到了蓝湖垃圾场那36名分拣工的详细家庭住址。” 事情是昨晚临睡前,方惜亭发短信和于恒说的。 倒没安排什么麻烦事,他也不是不近人情,肆意压榨普通警员私人休息时间的可恶副队。 只是联系厂区人事经理,要求对方根据入职信息提取家庭住址,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 方惜亭拿出自己事先准备好的云京市区布局图,摊开在桌上。 他先按昨天,谢序宁分析出来的抛尸区域,用红笔仔细圈出,然后再和于恒一起,挨个儿把这36人的住址在地图上标记出来。 第12章 方惜亭:“流水线36个人,只有4个不住西城区?” 剩下32个,全部都在谢序宁划出来的抛尸区域点内,这不太可能是巧合。 方惜亭紧抿着唇,专心致志,又按照自己和谢序宁计算出来的,极有可能运载过碎尸的嫌疑2、3号车的行走路径。 然后在所属线路中再次圈出了6户人家。 当时于恒看到地图分布,自然认为那4户远离抛尸区域的户主已经完全洗清嫌疑。 但不料方惜亭却十分谨慎地嘱咐:“去查一下这4个人为什么住这么远?” “啊?”不在案发区域内的人也要调查? 于恒吃惊,但不敢多问。 好在方惜亭不是谢序宁,他偏偏是那个事无巨细全部都要交代清楚的人。 “据我所知,蓝湖垃圾场建厂三十余年,没搬迁过。” “早期员工招聘,吸引的自然也应该是近处的人,家庭住址与工作地点通勤超过两小时,本身就很奇怪。” “更别说现在地铁公交那么便利,跨区上班,算下来都得好几十公里。” “要搁二三十年前,在骑自行车都算奢侈的年代,谁会费那么大的劲跑这么远来上班?” 于恒觉得有理,当即拿起电话,再次对这四个人进行详细排查。 但可惜的是:“这四个人,早年间也是住在西城区,只是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比如儿子结婚要换大房子,女儿觉得西城区条件太差,所以添钱把房子置换到主城区等。” 倒也都是意外,而且分拣垃圾不是什么轻松的生计。 儿女有出息,自然也不愿意让父母再受这些苦。 只不过老一辈人艰苦惯了,做了一辈子的工作,突然让他放弃,自然也是难事。 在厂区提供宿舍的情况下,每周一次单休,折腾几个小时回趟家,倒也能接受。 方惜亭咬着笔头,思考后认为合理,也不纠结。 大笔一挥,直接把这四个人从嫌疑范围中给叉了出去。 “亭亭,吃饭了。” 因为分析案情太过认真,到了中午饭点,方惜亭才突然意识到,身后的吵闹声,不知什么时候起,竟然从支队办公室里消失了。 有同事看他用眼神在找,便告知:“谢副队听说他们组两天都查不到尸源,气得够呛。” “挨个儿把人骂一遍之后,刚才亲自带队出去找了。” 以谢序宁那性格,今天折腾下来肯定又得饿两顿。 好歹跟着自己出任务时,能在他的盯梢下吃个面包呢。 遭了那么多的罪,好不容易才养起来的胃…… 方惜亭刚觉犯愁,眉间拧起,又猛地意识到自己关心过界了。 再说谢序宁是死是活跟他有什么关系?那混蛋下次再进医院,他是绝不可能跟去照顾的。 方惜亭咬牙切齿,努力回忆起双方相处的种种不快,试图调动内心愤恨。 可双颊泛起来的滚烫,却是怎么都不受控制…… 在食堂用完午餐后,大家返回办公室,抓紧时间歇了个午觉。 然后在不大的办公区域内,又开始变得忙碌嘈杂起来。 警方已经划出了大致抛尸点,随即又提取了重要路段的各点位监控。 方惜亭带着于恒,守在电脑前看了一下午,到晚上十点,眼睛都快瞎了。 作为全场岗位最高的副队,在招呼大家收队回家休息后。 方惜亭留在市局停车场,独自坐在车里发呆很久。 准确来说,是盯着车台摆件里的谢序宁毕业照,发呆很久。 谢序宁其实很帅,硬朗痞气,身形挺拔,野蛮生长的男性侵略感扑面而来。 从小到大,喜欢他的女生……还有男生都不在少数。 方惜亭想起那男人,心里忽然没由来的烦,强行制止大脑继续往下思考。 他一脚油门冲出停车场,在快到家门口时,下了一场大雨。 谢序宁宿舍门前铺着的地毯干干净净,一看就是还没回家的光景。 方惜亭手里拎着一份,谢序宁平时最爱用来打发三餐的速食关东煮,心想自己不是真的疯了吧。 他买这东西干什么?难道谢序宁在家,他还得厚着着脸皮和人说:“这是路过楼下便利店时,老板非得送我的,但我不太爱吃,所以顺手拿回来给你?” 要不是巴掌甩在脸上会疼,方惜亭今天非得把自己打醒不可。 明明在楼道垃圾桶就能扔掉的东西,他还特地跑去楼下。 把鱼丸一颗一颗拔出来,再掰成小块儿,然后在凉亭里全喂给了流浪猫和流浪狗。 等再折返回家,洗漱完毕。 突然冒出来那份担心谢序宁的心情,才好不容易被自己按下大半。 结果正准备关掉一楼的灯,回二楼总结今天的案件信息然后睡觉时。 毛绒绒的灰色拖鞋刚刚踩上一阶木质地板,玄关处便传来一阵紧促的敲门声。 方惜亭直觉是谢序宁回来了,他忙拉开门。 “草!草!兜头一场大雨,差点没淹死老子。” “他妈的,冻死我了,热水呢,热水器打开没?” 正是二月末的天,气温还在0-5度间,裹着棉衣在外也能哈出白气。 虽然家里供暖没断过,但运气不好、刚从暴雨夜里匆匆回家的谢序宁,进门就裹了满身寒霜。 第13章 对方急促地,脱衣服想洗澡的手指都打着哆嗦。 方惜亭一时慌了神,甚至都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了,就看那男人慌慌张张扯下湿透冰冷的外衣,毫不客气地进了自己浴室。 “不好意思,钥匙丢了,借用你家冲个热水澡。” 倒是幸好,男人关门前解释一句,才显得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其实并不那么荒唐。 原来是丢钥匙了啊,这么冷的天,必须要赶紧洗下热水澡预防感冒,也是没办法的事。 谢序宁湿透的衣裤被扔在地上,还渗着水。 方惜亭考虑外套也得拿去洗衣机烘干一下,明天才能穿,于是伸手替他捡起。 结果“哐”地声,掉出一串重物,方惜亭弯腰捡起那串钥匙:“……” 他看看紧闭的浴室门,又听着谢序宁骂骂咧咧地“草”来“草”去,“草”得他耳朵滚烫。 那时谎言拆穿,按照两人恩怨,正常做法应该先把洗澡的男人从浴室里揪出来。 然后再把他、他的湿衣服、以及那串“被丢掉”的钥匙,全扔出去。 但方惜亭心跳得很快。 谢序宁洗完出来时,发现浴室门口已经放置了一套干净的睡衣,还有擦拭水渍的毛巾。 一楼客厅的灯全关了,二楼微微亮了一盏床头灯,灯光很暗。 他紧张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被雨淋湿的裤子,寒气钻进身体里,钥匙也还在。 男人没被发现,放下心来,又故意嚷了两句:“你就不能帮我收拾一下?” “衣服就扔在这,你不担心我,也得担心担心这地板万一被水泡湿了要怎么办吧。” 楼上鸦雀无声,并不回应。 谢序宁心虚地张望两眼,确认无异。 又藏好家门钥匙,把衣服放进洗衣机里,点击了清洗加烘干的模式。 他脚步轻缓,小心翼翼上了二楼,发现方惜亭已经蒙着被子睡着了。 但那小没良心的还算稍微有点良心,没想着让他睡沙发。 而是在床铺边用加厚的褥子,干干净净给他铺了地铺。 谢序宁抱着枕头轻轻躺下,男人顺手关掉了床头灯,卧室里瞬间寂静下来。 方惜亭在那时轻轻翻了个身,细微的窸窣声传进耳朵里,对方纤细的腰肢,像是滚在他身上。 谢序宁的心脏简直快要爆炸。 男人瞬时头皮发麻,心跳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又像什么都做了。 如果不全力压制粗|重气息,又怕惊扰到对方,担心自己的秘密会被人发现。 方惜亭不大的单人床,珊瑚绒被套随着翻身也落下来些。 谢序宁抬眼,在黑洞洞的房间里,借着窗外一丝微弱的光,瞧见方惜亭从床铺里露出来的半截手腕。 细腻、白皙,骨节细长的指。 像是点落在谢序宁的心上。 男人盯着那手看了很久,几乎快要忘记呼吸。 但想要亲近的心情难以抑制,他大着胆子伸出手指,在空气中来回试探好几次。 好不容易双指轻触,心尖猛地打颤,于是忙收回来。 用力捂住心口,缓下紧张情绪,察觉对方没有反应,才又大着胆子缠绕而上,然后紧紧握住。 在偷来的时间里暧昧,趁到两指交缠时,谢序宁的周身,仿佛过电。 真他妈的爽死了! 仅是如此,就能爽得自己头皮发麻。 真不敢想象有一天,如果他能睡到这张床上去…… 第5章 谢序宁并不觉得那些旖念难以启齿。 他喜欢方惜亭,是很早之前就能确认、且自己也心知肚明的事。 男人做了一晚上的梦…… 梦里雪白纤软的腰,被他两手紧握着,单人小床“嘎吱嘎吱”地响,险要被摇塌了。 与旖旎梦境一起醒来时,谢序宁发现被子全扔在自己身上。 而他身体有些明显的变化,倒是被遮挡的正好,不至于露怯,让人难堪。 方惜亭早早起了,安静在楼下做着早餐,算是兑现赌注。 他换了件酒红色印花连帽卫衣,背对客厅落地窗忙碌,露出来的耳后肌肤更显白皙。 细长的指握着汤勺勺柄,轻轻搅动锅底。 砂锅里熬煮着雪白浓稠的鲫鱼豆腐汤。 方惜亭昨夜歇得不好,尤其是谢序宁那臭狗倒头秒睡。 他像要把二楼震垮,翻来覆去,拳打脚踢,抱着被子“咕噜咕噜”,跟猫打呼噜似得。 方惜亭不堪其扰,厌烦地从床铺爬起。 结果睁眼看就到谢序宁那团鼓起来的大包,心里更烦。 谢序宁睡得四仰八叉,一点不跟他客气。 不管方惜亭偏头回避到哪个角度,余光总会瞥到对方那一丝不对劲的反应。 他实在忍受不了,索性起床洗漱。 临走前还把自己床铺卷起来的被子,全扔在谢序宁身上,遮住那碍眼的东西。 谢序宁起床下楼时,浓郁的鱼骨鲜汤,香味弥漫整个房间。 他刚坐下,没开口说话,方惜亭转身放了一碗鱼汤面在他眼前。 鱼肉残渣已被悉数捞出,只剩白色的汤底混着线面,还撒了几颗晶莹翠绿的葱花,瞧得人食指大动。 谢序宁低头吞了两口线面,冒着热气的鱼汤稍微烫口,但清爽不腻。 第14章 方惜亭盛了一碗鱼汤,坐到他面前,低头轻抿两口。 连帽卫衣敞开的衣领口处,稍微露出些凸起的锁骨。 谢序宁无意瞥见,愣了两秒,不合时宜地想起自己昨晚的梦,耳根处泛起一丝艳红。 方惜亭没注意到他的奇怪:“昨天有什么收获?” “啊?”果然一睁眼就谈工作,不解风情,谢序宁耳根处的热度极速褪下。 “查了,根据法医室提供的死亡时间,往前拉取三天,符合尸检条件的失踪人口为零,再往前拉取七天,符合尸检条件的资料共有三份。” 方惜亭问:“有匹配的吗?” “当然……”谢序宁看着他,理所当然地答:“没有。” “哪那么容易,要是查查派出所的失踪人口,就能确认尸源,凶手也不至于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抛尸。” 就更别说还敢往碎尸块里塞手指了。 方惜亭知道谢序宁做事有条理,不可能说句“找不到”就算完。 于是他又问:“尸源确认是目前案情推进的重中之重,今天怎么安排?” “今天?”谢序宁看他一眼,有些不解。 但是突然想到什么,眉尾又微微翘起:“主动问我安排……想跟我一起?” 方惜亭白他:“尸源确认不了,我总不能坐在办公室里拿着录像带摸瞎。” 谢序宁笑起来:“想跟我一起就直说。” 男人心情不错,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图纸来摊开:“这是2、3号垃圾车的行驶路线图,沿途摆放的垃圾收纳站,每一个监控点位,我都用红笔做了标注。” “你们组出四个人,重新确认监控。” “重点排查手执黑色塑料袋,包裹重物往垃圾桶内抛尸的可疑人员。” “然后我们两个,负责摸排云京市各大流水线工厂,提取案发三天以内离职,或者无故旷工的人员资料。” “包括西城片区外来人口集散中心,自建群租房,私营摊贩,比如按摩店、足浴店等……这些更倾向于女性的工作岗位。” 在无法确认尸源的情况下,撒网式搜查,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也是没办法的事。 方惜亭点头同意,两人用完早餐迅速换上便装,下楼开车、出发办公。 谢序宁提前安排,各大工厂均已收到需要配合刑侦支队办案的通知。 根据要求,警方需获取年龄在18-25岁,女性,以案发前三日起离职、或无故旷工的人员资料。 由于入职时会填写身份证号和联系电话,这也让排查工作变得稍微容易一些。 尤其划线范围越细,筛查结果就越精确。 排除云京市区部分要求较高,且岗位不常变动的技术工种外,流动性相对较高的简易流水线生产,便成为了谢序宁的重点搜查范围。 他们整整耗时四个钟,通过电子厂、服装厂、食品加工厂等近十来间大型工厂,共收集到了符合查询条件的三百来份人员资料。 入职信息拿在手上厚厚一摞,方惜亭和谢序宁当即找了间咖啡厅,落座后便开始核对人员信息。 期间要了两杯冰美式下肚,电话没打多少个,谢序宁的嗓子就冒了烟。 他有些不耐烦地按住方惜亭的手:“得了得了,这电话打没完了还,我们下午还有别的安排,哪能一直耗在这儿?” 方惜亭疑惑地偏头:可是这电话不打要怎么办呢?人员信息筛查是必须要逐一确认的。 他一口水都还没喝,倒是谢序宁,喝完自己的那杯还不够。 嚷嚷着口渴,又把他的那杯给喝了,结果电话没打两个,现在又闹起脾气来。 方惜亭嫌他烦,掏出手机扫码点单,打算再叫两杯咖啡,浇浇那祖宗一打电话就冒烟的嗓子。 谁知谢序宁察觉他的举动,伸手夺过手机:“我不是这个意思。” 方惜亭的视线冷冰冰地落在他身上,用表情告诉对方自己耐心有限。 谢序宁解释不清,索性拿他手机直接拨号:“喂,于恒,赶紧找俩人来芳草街519号转头的咖啡厅。” “对,我和你们副队下午还有安排。” “这些都是以受害人信息作为筛查条件获取的资料,我一会儿装文件袋里就交给前台。” “你们拿回去后,务必逐一确认当事人是否能够正常联络。” “如果说是本人,让她立刻报身份证号,或者家庭住址、籍贯信息等。” “要是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或者是遇到无法联系、电话关机、空号、无人接听的情况。” “就立刻将此人划入重点排查范围,并且向我汇报。” 他将工作安排好,准备立即进入下一环节受害人的相关信息摸排。 男人挂掉电话,怕方惜亭误会,还特意大言不惭道:“能在办公室里打打电话,看看监控,做些轻巧活儿,那帮家伙们就偷着乐吧。” 像他们这样跑外勤得多累啊,冬凉夏暖,还特费鞋。 就局里补贴的那点儿辛苦费,比不得他三餐不定、晒伤冻伤、累出来的满身病痛,进两次医院连医药费都不够倒贴的。 谢序宁外勤王者,在办公室里坐不了两分钟,要他安安静静看七八个小时的监控,简直要他的命。 方惜亭倒是刚入职,就从分析资料、比对信息、排查监控这些小事中拼出头的。 第15章 谢序宁说那些事轻松,他绝不认可。 一天静坐数十个小时,费眼、伤腰,资料得带上标点符号看,视频录像也得逐帧分析。 一个人恨不得拆成十个人用,这天底下哪有什么好活儿? 但他懒得跟谢序宁吵。 那时两人起身,排查工厂信息的工作算是告一段落。 方惜亭仔细将资料装袋密封后,出示警察证件,拜托咖啡厅前台帮忙保存文件。 然后又将于恒的警号告知对方,说是半小时之后有人会报这个号码来取,东西给他就行。 办完这部分的事情,两人才又驱车前往西城片区。 根据寻找路线范围内,所属群租房的房东确认,西城区人员混杂,流动量极大。 社会闲散人员,拖着不给房租,或者交两百定金住几天就跑的人,多不胜数。 如果要细致摸排案发三天以内,退租或偷跑的房客,恐怕比登天还难。 何况支队警力本就有限,流动人口上万的群租房内,单是房东就有百八十个。 挨个儿拎出来问话,这也得耗上五六天呢! 谢序宁正觉头疼,便瞧见刚刚还商铺附近调查的方惜亭,顶着烈日匆匆返回。 最近刚入早春,早晚温差大,两人外套扔在车上。 他们忙忙碌碌、脚不沾地,额间密起一层细密的汗。 人站在太阳底下,不出半小时就能被烤得冒油。 嫌热躲进阴凉地里,让冷风一吹,又冻得满身起鸡皮疙瘩。 方惜亭抱着笔记本匆匆赶回,累得够呛。 他拆开一瓶水,仰头往肚子里灌了大半,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一句废话没说,立刻和谢序宁传达情况。 “不行。”酒红色的卫衣袖口都被撸到了胳膊肘上方,露出一截细腻白皙的小臂。 方惜亭热得轻喘着气,连连摇头道:“找了好几家按摩店和美发店,一听说我是警察就顾左右而言他,根本问不到什么有用信息。” “还有几家店接到消息,我人还没去,店门倒是先关了。” 方惜亭简直觉得离谱,他气鼓鼓地埋怨一阵儿。 手里握着的笔记本摊开,记录着今天下午14点后的那一页儿,一个字没写。 谢序宁站在他身边,似笑非笑的目光落下来,正好被方惜亭抓到。 猫儿最烦他这幅神情,像是被人看轻了,于是眼睛鼓起来质问:“你笑什么?” 谢序宁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倒用自己的肩膀撞了撞方惜亭道:“喂,我说你以后要不多跟我出来跑跑外勤,别老坐在办公室里研究这个、又研究那个的。” “实践才出真知,理论知识容易被人推翻。” 方惜亭见不得他旁击侧敲,欲言又止,贱兮兮的样子。 于是肩膀一用力,又将那男人撞回去:“我们都是副队,各自带组,平起平坐,什么叫跟你出外勤,我自己出不了外勤吗?” 谢序宁肩膀又贴上来:“你那不是出得少吗,走访、摸排,你一天跑过几趟?没事就爱研究犯罪心理学,要不就是翻监控,翻资料,一坐一整天容易腰椎间盘突出。” “再说各自带组,想一起出个外勤还不简单?只要你点头,我回去就跟支队长申请,咱们两组深度绑定,以后只要有任务……” 男人说着话,那手就不规矩,手臂上摇下摆,正要搭在方惜亭肩上时。 对方便敏锐的给他一记飞眼:“手!” 谢序宁那时回神、撇嘴,又讪讪地将手落下。 他倒没藏着捏着,大方和方惜亭分享这么多年的外勤经验:“首先,廉价群租房,外来人口聚集,各行各业,龙蛇混杂,乌烟瘴气……” “正常人呢,听到警察这俩字儿不至于害怕。” “而那些不正常的,才不管你是什么警种,老远瞧着就能吓得魂飞魄散,关门跑路。” “你猜猜,这帮人是属于哪类的不正常?” 方惜亭冷冰冰地答:“能有什么不正常?无非就是涉黄、涉赌、灰色边缘产业链。” “这不挺清楚的吗?”谢序宁望了一眼远处:“这片儿,看起来还挺有问题。” 方惜亭“啧”一声:“那就更麻烦了,如果是形成产业链,18-25岁的年轻女性在红灯|区内遇害。” “被人残忍分尸,且目前头颅和四肢还未被发现,凶手又有挑衅警方的行为,如果不尽快破案,恐怕还会对其他无辜少女造成威胁。” 谢序宁也没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叹一口气:“接着查呗。” 商铺老板不配合,那他就只能和方惜亭一起,挨家挨户按照号数做标记。 警察上门还故意关店跑路,那就只能联系工商局,根据地址查询营业许可证,再挨个儿请回局里喝茶。 而那些没有营业许可证的,则更好处理,非法经营,直接关店,也算是为民除害。 谢序宁外勤经验丰富,没有方惜亭那么礼貌客气。 他进门就把气势提起来,证件往桌子上一拍直接开始问话,根本不给寒暄的机会。 “最近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 “有没有听说谁家女孩儿丢了、不见了、失踪了的事?” “那有没有之前经常见到,但最近突然没再见过的年轻女性?” 第16章 商铺连续走了二十多户,其中关门躲着,避不见客的约有三四户。 谢序宁详细做好排查记录,纸页里写得密密麻麻,埋头跟着方惜亭进入下一间门店,无意瞥见对方翻开空白的那一页。 男人眉尾微挑,忽后撤半步:“这间你去问。” 他怕人多心,还特意解释:“我这笔记写的太乱,得理理。” 方惜亭疑惑往前,又听那男人不经意地叮嘱:“直接问,别跟他打招呼。” 方惜亭外勤经验确实较少。 往常都是接警当日会赶赴现场,后续基本都是做的整体统筹工作,不常外出。 他习惯分析血迹、脚印、分析犯罪心理、作案手法等。 擅长从口供中寻找漏洞和破绽,找证物,做出完整的证据链。 和谢序宁截然相反的带队方式,导致两人曾因协同办案起过不少冲突。 这是方惜亭为数不多愿意和他一起,主动尝试往外摸排走访…… 他从进门,便利店门口挂着的“欢迎光临”便提示出声。 正在里间忙着上货的老板跑出来,拿脏毛巾擦着手道:“您好,请问需要什么?” 方惜亭神色冷淡,学着谢序宁的模样掏出证件,抬手重重拍在烟草柜台的透明玻璃上。 压人的气势砸出“啪”地声响,让商铺老板有些迟疑地站在原地打量,又上前确认两人身份。 直到他看到“警察”两个大字,才紧张到霎时一身冷汗。 但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什么,面前的拿证的人便已翻开纸笔,低声询问:“最近三天,有没有闻到你们商铺附近出现什么奇怪的味道?” “味……味道?”店老板不明所以。 倒是里间帮忙点货的老板娘,见自己男人半晌没折返,探头出来查看情况,正好听见这句:“前两天楼上不是有那死老鼠的味儿吗?臭得不行。” 死老鼠的味儿? 谢序宁眼底微亮,上前一步正要追问。 发觉方惜亭还挡在自己身前,于是立刻后退回来。 他让方惜亭迎上去:“死老鼠的味道?什么时候闻到的?” 老板娘没防备:“就前天早上,我8点钟过来开门,闻到巷子里有死老鼠的味道,又酸又臭,简直难闻。” “就在我们店门口,靠过来就能闻到,我还站在楼下骂半天,问是谁在乱扔垃圾来着。” 方惜亭:“气味持续了多长时间?” “倒没多长时间。”老板娘仔细回忆:“差不多中午就散了。” 方惜亭:“平时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老板娘:“没有,平时早上,垃圾车7点钟之前就会过来清理,哪能臭成这样。” 而且下午14点,第二辆垃圾车才会从垃圾场出发。 在中午12-13点左右就散去气味的话,说明有人在早10点之前,就特意清理过臭味来源。 方惜亭再详细问了几个问题,但后续得到的有用信息不多。 店老板这边每天进账流水在2500左右,生意不错,附近又有麻将馆、小旅店,连带着她这边香烟、饮料、泡面的销量都被带动。 方惜亭做好笔记,看时间也晚了,决定暂停工作休息30分钟。 中午他掐着点儿,把顶着烈日在外摸排、晒得满脸通红的谢序宁叫回来吃午餐。 谢序宁从没这样正忙工作时,还被人打断回去吃饭的经历。 要说以往,遇到这种情况,大多时候是到收队时,在家门口附近的便利店,用一碗泡面就能打发。 可今天,方惜亭是特意给他打的电话,谢序宁还以为准备了什么丰盛的。 谁知赶回来发现就是五块钱的袋装面包,男人当即反抗:“就这,就这值得你连打六个电话催我回来?” 他啃一口,生嚼半天,好不容易吞咽下去:“这面包这么干巴,怎么吃?” 方惜亭不紧不慢地,又从衣服兜里掏出一盒牛奶。 谢序宁险晕过去:“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喝什么牛奶?我要喝可乐,我要喝加冰的可乐。” 他闹了一阵儿,不知怎么又妥协了,乖乖吃下那份“养胃午餐”。 等消停过后,才终于怀疑起,方惜亭会反常跟他出外勤的理由,难道只是为了盯梢让他按时吃饭? 到下午16点时,毒辣日头落下,天气阴沉起来。 两人忙碌着,又各自返回车内,拿了自己的上衣外套裹在身上。 到现在入夜20点,方惜亭挨不得饿,打算就近购买面包当做晚饭时。 谢序宁忍耐不住,态度强硬的揪着胳膊,把人从商店里拽了出来:“站这等着。” 商铺门外有供客人休息用餐的桌椅,方惜亭望着谢序宁跑远的背影,疲累落座。 他今天很累,但还算有收获。 受害人的身份应该很快就能拨云见日。 谢序宁忙起来就忘了吃饭的坏习惯,可能还得花些功夫才能帮他改掉。 面包不好吃,自己也不爱吃,可出警条件有限,填补两口总比饿着肚子要好。 方惜亭细细回忆着,今天和谢序宁的相处细节,街道上却忽然起了风…… 桌案间摊开的报纸被吹起,卷到天上。 他头抬起来,视线往上,视野开阔。 下一秒从报纸背后顶风而来的谢序宁,怀里揣满热腾腾的食物。 第17章 “巷子口往右转就是夜市,还吃什么面包呀!” 男人扑过来,像变魔术,一件一件往外掏:“鸡翅包饭,香草大福、火腿三明治、和牛饭团、日式溏心蛋、巧克力餐包、还有……” 还有方惜亭每餐必喝的——纯牛奶。 谢序宁迎着风,掏出奶盒拍在桌子上的那一刻,夜风刚好撩开他额间的发。 肆意张扬的俊朗容颜之下,露出一口开朗的小白牙,男人满脸满眼都写着:“还不快夸夸我?” 黑色夹克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内里雪白干净的内搭t恤。 谢序宁也跑累了,倒头靠坐在方惜亭对面那张椅子上休息。 他嫌热,伸手把头发往后撸,露出光洁额头,招惹隔壁路过的好几个小姑娘侧目。 方惜亭白他一眼:“骚包。” 那时拿过牛奶插|上吸管,刚喝一口,就差点被呛死。 谢序宁身上不知道有多少魔法口袋。 分明惯常抵触喝牛奶的男人,竟又从内衫里掏出一只纸盒。 他笨手笨脚地拆开吸管,又用牙齿咬住。 漫不经心,翘起脚来准备品尝的架势,倒像是在喝价值百万的罗曼尼康帝。 男人浅尝一口,又皱起眉头吐槽:“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好喝的?” 他试图理解方惜亭的饮食习惯,但最终理解失败。 实在想不明白这东西,怎么就值得对方日日喝、夜夜喝、有事没事还总爱逼着他喝? 那时早已忘记,少年时期猛蹿个子的自己,以及高出同龄人大半个头的体型优势。 而自小便显身形单薄的方惜亭,为了能追上他,私下里又付出了多么大的努力…… 第6章 谢序宁眼底泛起迷茫,不解地举起喝空的牛奶盒,傻乎乎坐在风里。 那样轻狂不羁的帅气间,平添一份干净纯真,神态懵懂。 方惜亭年少时期应对他的心情,男人理解不到,还没开窍。 谢序宁粗枝大叶,心不细,一闪而过的好奇心,很快也被抛诸脑后。 他大大方方伸手帮忙,把方惜亭喜欢吃的,全部推到对方眼前。 只那时被盯得紧,用餐期间咀嚼动作稍微变快,对桌祖宗就拿手开始敲桌子,教训他道:“细嚼慢咽。” 方惜亭规矩多,吃个饭都得管着他。 禁止翘腿、禁止狼吞虎咽……这以后真要凑在一起过日子,自己还不得被烦死? 谢序宁白日做梦地想了想,方惜亭以后做他媳妇儿的事。 温泉蛋被吞入口中,对面视线扫来,谢序宁怂了,不敢生吞,又乖乖默数30下。 那时心里求救,吃饭吃成上刑。 正好兜里手机震了声,谢序宁一口吞下鸡蛋:“喂?” 听筒对面没人应声,慢半拍才发现是视频短信,有些尴尬。 谢序宁轻咳:“那什么,应该是录像带里找到线索了。” 他说完话才觉得有些噎,拿手锤了两下胸口。 想喝水,又发现桌子上的牛奶早喝光了,剩下两瓶饮料也连瓶底都没剩。 唯独方惜亭手旁边,还放着半瓶矿泉水…… 谢序宁锤着胸瞧他一眼,两人对视,方惜亭有些为难地看一眼自己那水。 倒不是不舍得给他喝,但……但这是自己喝过的呀! 捶胸声变得更大一些,鸡蛋黄裹成一团堵在嗓子眼,谢序宁脸也憋得通红。 他比划着自己现在急需喝水,仓皇间打算亲自去拿。 谁知没来得及动手,方惜亭便手忙脚乱地把那水瓶拧开。 没直接给他,而是抽了纸巾,仔细将瓶口擦拭一圈后,才递过来。 谢序宁:“……”倒也不必如此见外。 方惜亭盯着谢序宁,看他仰头灌下两口凉水,把那堵在嗓子眼的蛋糊冲散下肚。 正寻思温泉蛋怎么也能噎着人的时候,又紧急接起于恒的电话:“啊?好,我知道了。” 谢序宁喝完水,又盯着他。 方惜亭告知电话内容:“说那三百余份离职资料里,有信息。” “于恒排查到一名叫严尧的女士,对方告知半年前,她有一名叫许晴晴的闺蜜,因为家庭原因被迫从服装厂离职。” “一个星期前,女孩突然联系到她,说了些私事,两个姑娘约好一起离开云京。” “根据我们排查时间的三天前,严尧按约辞职,正好符合我们的筛查条件。” “但许晴晴却突然失踪,联系不上。” 谢序宁问:“许晴晴的户口信息调出来没?” 方惜亭手机又震一下:“调出来了。” 他点开图片放大:“许晴晴,女,20岁,临江市胡云区三宝镇人。” 谢序宁:“临江市?离咱们云京得上千公里了吧。” 方惜亭点头,又敲开对话框给于恒回信:“联系当事人户籍地址所在亲属,获取最新信息。” “如果确认许晴晴失联,则立即对其直系亲属做dna采样,与受害人碎尸进行对比。” 方惜亭火速安排下一阶段的工作。 谢序宁退至旁侧,拿手机确认了组内成员截取出来的录像片段。 由于前期,按照2、3号垃圾车的行驶路线途径,确认整条街道各探头的监控录像。 无头苍蝇般在上千个g里,大海捞针地去找那个根本不知道是谁的人。 第18章 这简直是在敲冰求火,异想天开。 于是谢序宁索性抛弃整段冗长的录像资料,只圈出有垃圾桶入境的重点监控点位。 他就专抓那些拎提多袋重物,可能存在抛尸行为的可疑份子。 改变策略后倒是卓有成效,通过一整天的视频排查。 方惜亭组负责确认监控的组员,共提取了五段监控画面,发送进入他们所在的工作群。 谢序宁逐一点开确认,看到从14-20点间,陆陆续续都有居民外出丢弃垃圾的画面。 而其中最引起他警觉的,是案发当晚19:58分,在垃圾车发车的两分钟前,一只正对着水泥墙面的垃圾桶盖被人拉开。 那人先扔用右手扔入两袋,再用左手扔入一袋。 由于监控盲区的问题,对方完美躲避,只露出一双掩在黑色长袖里的半截手指。 谢序宁来来回回,把这段仅有4秒的视频录像反复观看数十遍。 他正打算,把该点位监控后方区域再圈出来,重新排查时。 谁知没来得及掏出笔,忽闻有人大喊:“站住,别跑!” 谢序宁抬头,一道黑影迅速从他眼前闪过。 男人被撞了下,手机落地,双脚往后踉跄两步,大腿撞在桌子上,砸得生疼。 他刚想骂,是哪个不长眼的? 就瞧见身后追来一名气喘吁吁、面色苍白、快要体力不支却还坚持追捕的女民警。 草,能他妈被警察追? 谢序宁当即得知,撞在自己身上那货不是什么好东西。 于是问也没问,拔腿便追上去。 事发突然,方惜亭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原想支援谢序宁追捕,可没追出两步,就见那女民警跌了一跤,摔倒在地。 方惜亭猛刹一脚,转头来扶:“没事吧。” 女警喘不过气,又催促着:“吸、吸毒,快去帮忙。” 方惜亭看一眼空荡荡的巷子口,谢序宁早跑没影了。 那家伙从小玩跑酷的,又喜欢跳伞、滑雪、山地骑行,也系统地学习过格斗和擒拿,体力这方面没得说。 单纯1v1对抗,谢序宁没输过。 方惜亭倒不担心他,伸手搀了女警一把:“没摔伤吧,还能不能走?” 对方听他声音耳熟,抬眼起来才觉得惊喜:“方副队?怎么是你?” 那吸毒嫌犯今天撞上谢序宁,算他倒霉。 虽然男人不常在群租房周围活动,但这几日办理案情,路线都是研究透了的。 两条街连追出去,谢序宁根本没费什么劲。 中途绕了近路,从小道里穿行而出,飞扑上前将人踹翻在地,又拿膝盖抵着他背脊。 完全无视对方“嗷嗷”喊疼的声音,自己从腰后摸出一副银手镯,手法熟练地将他反铐。 谢序宁揪着那小子折返,却见方惜亭与那女民警挨坐一处,谈笑风生,半点没担心他。 谢序宁:“……” 真行啊!也不寻思寻思过来帮忙。 就聊上了还? 女民警与方惜亭有说有笑,她该是摔伤了,桌子上还放了止血带和散淤喷雾等…… 挽起来的裤腿,膝盖上有绷带缠绕,打结手法熟练,竟然还帮人包扎了? 谢序宁两道眉峰斜插入鬓,模样凶得能吃人。 女民警见他抓到人返回,惊喜站起:“今天幸好遇到两位副队,不然还得让他跑了。” 方惜亭笑着鼓励:“你跑得很快,如果不是意外摔了,肯定也能追上。” 谢序宁恨得咬牙:“……”话都让你说了是吧。 女民警显得羞赧,又同谢序宁道:“把人给我吧,麻烦两位帮忙,还蹭了方副队一顿饭,真是不好意思。” 谢序宁:“……”什么?还吃了他的饭? 好你个方惜亭,真行啊,拿他买的东西做人情,他还没吃完呢! 方惜亭:“我开车送你回去。” 女民警忙摇手:“不用不用,我们辖区派出所就在附近。” 方惜亭看一眼那神智不清的吸毒嫌犯,又指了下她裹着纱布的膝盖:“伤了,别逞强,正好我们也要走,带你顺路。” 女民警推脱不过,只好应下。 那时将人送上车,方惜亭正要从右后座绕到主驾驶,却忽然被谢序宁按在车门外。 方惜亭疑惑:“?” 谢序宁朝他伸手:“车钥匙给我。” 方惜亭:“怎么了?” 谢序宁:“给我。” 方惜亭不知道谢序宁莫名发的什么脾气,但自己开一天车也确实累了。 于是把钥匙从衣服兜里摸出来,放人手心后,谢序宁才松开按住他肩膀的手,气冲冲朝主驾驶位走去。 方惜亭坐进副驾驶,发现座位被谢序宁调过后,前排留出很大一截空处。 他问后排:“挤不挤?要不要我把椅子往前挪点?” 谢序宁一脚油门踩出去,方惜亭话没问完,人倒是先往座椅靠背处砸了一下。 他完全确认谢序宁就是故意的,但偏偏不知道对方又在冲他撒什么气? 不满的视线瞪在男人身上,两个人心里都憋着火儿。 车内氛围沉默下来,没人说话,女民警看着车台摆件里的照片,还以为这车是谢序宁的。 车窗外斑驳的路灯光影,从方惜亭的脸侧划过。 第19章 忽然手机轻震一下,他掏出来看:【方副队,能不能把你旁边那位帅哥的微信推我,拜托.jpg】 车内只有操作行驶,以及乘客的轻微呼吸声响起。 方惜亭手指握着机身:【抱歉,我可能得先征求他的同意……】 那时字没打完,偏头瞧了眼谢序宁不近人情,冷酷紧绷的侧脸轮廓。 方惜亭轻出口气,知道这时候主动跟他说话,就是没事找事、火上浇油。 他不愿意吵架,觉得那男人莫名其妙,自己心里也委屈。 再说他没做错什么?谢序宁发这么大脾气给谁看? 方惜亭心里不痛快,索性找到名片,直接点了推送。 他们把女民警送到派出所,对方得到了谢序宁的联系方式,整得人都显得欣喜。 她靠在副驾车窗处,热情地向方惜亭表示了很长时间的感谢,期间还不停偷瞥冷脸的谢序宁。 等再调头回家时,车内只剩两人,气氛更显沉闷起来。 谢序宁油门踩得深,车速猛提,恨不得把“我很不爽”这四个大字,贴在脑门上。 但方惜亭从来也不是会关心他,哄他的性格…… 20分钟后到达停车场,下车时,谢序宁赌气取走了自己的车台摆件。 方惜亭想问他发什么神经,但刚追下来,男人顺手把车钥匙抛给他,又“噹”地声,把照片扔进垃圾桶里。 方惜亭:“……”吃撑了吧这是。 他从没惯着过谢序宁,这火药桶一样一点就着的脾气。 那时思虑片刻,往前走的步子停下来,还是转头在垃圾桶里,捡起了那臭狗的毕业警服照。 方惜亭追上楼去,想着谢序宁会不会故技重施,继续厚着脸皮在他家蹭住。 不料到那男人装也不装,直接掏钥匙开门,当着他面,把那房门摔得震天响。 方惜亭站在门外,嘴里嘟囔着:“……你是真有病吧。” 猫儿懒得理会,转头回家,刚拧开锁口,又折返回来把那摆台扔在谢序宁门外。 谁惯着他? 方惜亭回家热了汤,给自己当做宵夜。 洗完澡回到二楼书桌前,整理了今天的办案线索。 到凌晨1点时熄灯休息,没睡几个小时。 大概凌晨3点到4点间,组内的电话就打过来。 方惜亭睡眼迷蒙,挣扎着从床上爬起:“什么?好,我马上过来。” 他着急走,下楼时脚踝缠着充电线,拉翻了床头柜摆放的大片杂物。 人踉跄两步,摔了下,但不严重,只是膝盖青了。 手指随意扯开缠绕的电线,没时间整理,仓促出门,赶往市局办公。 谢序宁门口的照片还在,方惜亭出门时随意瞥了眼,也没上心。 没有早高峰的拥堵,不足半小时,方惜亭赶往办公室。 于恒着急等在门口,方惜亭一到,他立马举着资料跟来汇报:“副队,我们昨天排查到的严尧,原本是今天下午16点的火车票离开云京。” “当时时间有些晚了,再加上你和谢副队都不在。” “我们就约了她今天早上9点,到市局配合调查。” “事情原本答应的好好,结果安排在她家附近盯岗的同事发回信息,说这人半夜拎着箱子从家跑了。” “再通过铁路局的购票系统查询,我们发现在联系到她后不久,她就把自己的车票改签到了今天早上8点。” 方惜亭看一眼腕表:“现在5点不到,她人在哪?” 于恒说:“先在家门口附近取了一大笔现金,然后骑着共享单车直接到火车站了。” 8点的车,5-6点就到火车站等着了? 方惜亭往楼上走:“别等了,让蹲守的同事立即动手,把人带回来。” 办公室留守加班的人还不少。 方惜亭刚进门,又有人迎上来:“亭亭,根据要求,我们确认了两百多份涉及分尸碎尸的相关案件,其中手法类似的资料共有三份。” 方惜亭接过文件,落座翻阅。 杀人分尸,在刑事案件中并不罕见。 但本案的特殊点在于分尸手法纯熟,剥皮剔骨,碎肉切成整齐的大小块。 细腻到连油脂和皮肉都做了分离,绝非首次犯案。 而同事提取到的相关案情,也都是悬而未破的陈年旧案。 受害人身份不一,但年龄均为25岁以下的年轻女性,死状惨烈。 本案目前只找到了,被遗弃到垃圾桶的碎肉。 但根据前期记录,曾有类似案例是先发现碎肉,再发现一张完整的人皮,其次是埋进深山里的人体骨骼…… 受害人的头发都是带着整张头皮揭下,还用红绳扎了辫子,贴上黄符。 再装进点了鸡血的木盒,钉了桃木钉,掩埋碎尸周围似乎还有做法封印的痕迹,看起来凶手是个极为讲究风水之人。 在间隔数年里,曾出现好几桩类似的分尸手法。 方惜亭发现2003年,某个省外小镇上,因为大雨冲刷,而被村民发现一张完整的女性人皮…… 当时办案民警记录:【人皮剥离完整,分尸手法娴熟,右下腹部有红烛滴落痕迹。】 有红烛滴落痕迹?方惜亭吃惊。 他再次确认一遍:鸡血、桃木钉、黄符、红烛…… 临近早6点时,于恒敲门进来:“副队,严尧女士已经到达二楼审讯室。” 第20章 方惜亭合上资料,匆匆起身:“来了。” 重要人证在还未见到警察前,突然拎包跑路,更改口供,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方惜亭完全有理由怀疑,她在进入公安局配合调查之前,还受到了有关案件人员的恐吓威胁。 那时进入审讯室,几道白炽灯光同时亮起,光线刺眼。 女孩子年纪也还小,刚刚20出头,微胖身形,经调查,和目前还未露过面的许晴晴女士是老乡。 方惜亭态度好,温温和和问她好几个问题。 对方都焦躁地重复:“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们放我走吧。” 针对突然篡改口供,她答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许晴晴突然联系不上了。 而改签车票,推掉与警方约定的调查时间,理由则是老家奶奶重病,她必须尽快赶回。 女孩紧紧搅着手,坐立难安:“你们警察还有什么好奇的,就自己查吧。” 方惜亭笔录做到这一步,抬头看她,品出一丝不对劲。 于是示意于恒上前:“你把她手机拿过来,交到技术部门检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通话监听的装置。” “好。”于恒刚上前,又听方惜亭安排:“顺便看看她的微信聊天记录、通话记录,浏览器搜索记录还在不在。” 女孩子倒是配合,没敢吭声,手机乖乖交出来了。 于恒看一眼,有些吃惊:“副队,手机被恢复出厂设置了,什么信息都没有。” 方惜亭就知道会这样:“去联系各大运营商调取资料。” 他站起来:“严尧女士,若您奶奶病重一事为真,警方无权限制你的人身自由,但作为本案重要知情人,请您返回老家后务必保持电话通畅。” “办案期间,若刻意回避警方,将被视为妨碍公务。” “如因供述的重要线索,而导致您遭受到生命威胁,也可立即向警方申请保护,不必胆怯。” 他们速战速决,这时把人送回火车站,堪堪还能卡点上车。 方惜亭返回办公室,连轴转了24小时,脑子里晕成一团浆糊。 那时早把要接送谢序宁上下班的事,抛到九霄云外。 他自己靠在座椅上休息,约7:30左右,市局陆陆续续有人进入。 方惜亭半梦半醒间,隐约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在朝自己靠近。 他能分辨出那是谢序宁走路的响动,从小到大听惯了,有挂着钥匙的、抱着电脑的……每种姿势的走路频率、响动,都不一样。 欸?他今天是不是忘记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大脑努力回忆,却很难想起,眼睛睁不开,无法完全清醒过来。 耳朵能听到愤怒的脚步声靠自己越来越近,身体却动弹不得。 直到“啪”地声,手机被重重拍在自己桌案前,方惜亭才猛地惊醒。 他几乎一夜没睡,两眼红红,看到谢序宁的时候人还懵着。 脑子慢半拍地想起,忘记接他上班的事,代入对方早上敲门不开,看到停车场也没车,遇到早高峰还得打车、挤地铁、赶公交…… 他这回生气生的有理有据。 方惜亭有些抱歉地站起来,还没开口道歉,谢序宁就开始嚷嚷。 他根本不是为了这件事情来兴师问罪:“方惜亭,你什么意思?自己跟女民警眉来眼去、亲亲热热一整晚,扭头就把我的微信号推给人家,你自己没微信吗?” 方惜亭:“?。”说什么呢? 什么眉来眼去,亲亲热热…… 他们那是之前办案有交集,本身就是熟人,所以碰面才聊了两句。 猫儿反驳:“你别胡说八道。” “我胡说了吗?”男人掏出手机:“我微信是不是你推给她的,谁允许你推的?” “饭,你请人家吃,伤,你给人家包扎,送她回警局,也是你提出来的,真成啊,到头来要微信号就给我的了?” 方惜亭无语:“为什么给你的,那是因为人家要的就是你的。” “呵,要的是我的。”男人冷笑:“怎么?我没跟你们坐在同一辆车上?” “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坐在那,她想加微信,不找我要找你要?” “随你怎么想。”方惜亭显得不耐烦,他推开谢序宁,打算朝茶水间走。 男人追上来质问:“你还不服气?昨天晚上我饭还没吃完呢,你倒好,全拿给人家做人情了,上赶着帮人包扎,上次出警我从二楼窗户上掉下去,手臂划破那么大一条口子,你人就在旁边,怎么不说帮我包一下呢?” 方惜亭:“你那伤口得缝针,我包什么我包?” 便利店买回来的速食,本来他们也差不多都吃光了。 后来姑娘来,交谈过程中得知对方没吃晚餐,方惜亭是再单独给人家买的面包和牛奶。 喷雾和止血带也是顺便,他看见人家膝盖受伤了总不能不管吧。 另说包扎,那伤口分明是人家自己包的,他根本就没动过手。 顶多是帮忙拆了个药品包装,不知道谢序宁发什么脾气,抓着那顿饭和那道伤就不松口。 两人争执着,越来越多的早八人挤来支队门口看热闹。 有人问:“他俩吵啥呢?” 有人回:“没听出来。” 有人说:“好像是方副队把谢副队的晚餐给偷吃了。” 第21章 又有人说:“明明是谢副队没把方副队的伤口包扎好,害得他现在要重新缝针。” 方惜亭忍无可忍:“那我怎么办,别人要你微信,我说我有,但我就不给你?” 谢序宁怒火冲天:“你就说你征求一下我的同意,这很难吗?” 方惜亭:“征求你的同意?那你上次为什么不征求我的同意,就把我微信推给陈阿姨?” 谢序宁:“那是因为你先把我的微信,推给了赵阿姨、张阿姨和李阿姨。” “行,行。”方惜亭气得手抖:“我就不该加你微信。” 他翻出手机,点开谢序宁的名片准备删除:“下次再有人问,我堂堂正正告诉所有人,我方惜亭,从来就没有加过你谢序宁的微信。” 谢序宁也翻开手机:“就你会删,我不会?” “你放心,以后永远也不可能有人,能从我这里拿走你的微信号。” 两人正在气头上,肆无忌惮地将对方踢出好友名单。 支队长闻讯而来,挤开人群:“吵吵吵,大清早不查案又开始吵。” “方惜亭、谢序宁。” “你俩,拉着手给我站墙角反省去。” “好好拉着,十指紧扣。” 第7章 支队免费的5a风景区,吸引了各大部门同事纷纷上前打卡留念。 支队长为了教训、也让他们两个长点记性,主动打开办公室大门,由人随意进入参观。 幸灾乐祸的偷笑声不绝于耳。 谢序宁侧身背对,头拧过去,又牵着方惜亭的手,心里酸成一团。 方惜亭烦他、不待见他……难道他就不委屈吗? 因为担心方惜亭肚子饿,所以一路狂奔买来那么多好吃的,他都想着对方的口味。 拿回来让方惜亭先挑,直到瞧人填饱肚子了,剩下的他才开始扫尾清理。 结果方惜亭一点没想着他,就追个涉毒人员的功夫,折返回来,家被偷了。 还有伤口那事儿,是他无理取闹吗? 人家女警伤的是膝盖,他帮忙包扎,深蓝色的裤腿卷起来,那么隐私亲密的部位,动手期间难免碰到。 仅仅只是手指接触,谢序宁就嫉妒地快要发疯。 就更别说包扎过程中,需要蹲下身来靠近,呼吸交递间,可能还会碰到大腿、小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谢序宁越想越伤心,尤其方惜亭的车,他第一次坐,都没敢乱动对方调好的位置和摆设。 自己好不容易得到了长期搭乘权,花时间把副驾驶调到了最适合自己的大小角度。 结果方惜亭为了别人,不顾他的感受,说动就动。 怕挤着人家,就要把他的位置往前挪。 那个小没良心的,之前自己坐下去连腿都伸不开,他怎么也不关心关心? 两人牵手半小时,市局内部打卡照满天飞。 朋友圈配图文案全是:“哈哈哈哈哈哈哈,爆笑如雷了家人们。” 支队工作忙,案情进展推动缓慢,支队长拿着文件双手负后,表情严肃地回来审查:“知道错了没有?” “吵吵闹闹不成样子,让别人看笑话,丢我们刑侦支队的脸。” “下次胆敢再犯,就给我站到市局门口去牵一整天的手。” “滚回去办案。” 那时两人手才撒开,都像甩瘟神似得,丢完还拍了拍。 于恒等着方惜亭返回,迎上去问:“没事吧,副队。” 他能有什么事?除了丢脸…… 于恒没主动邀功,告诉方惜亭是自己找到支队长,说案情办理有进展,但方副队不在他们做不了决定。 所以那两人才被临时中止惩罚,放了出来。 方惜亭是真被气得不轻,回到工位缓了十来分钟的劲儿,才问:“查到哪一步了?” 于恒坐下来:“技术部门没有查到手机里有所谓的监听装置。” “但是根据提取到的通话记录,在我们警方联系到严尧女士后,有一串来自云京当地的号码,连续不间断地拨打了8次,且每次通话时长都在5-10分钟以内。” 连打8次?这么着急?方惜亭的视线落到那串号码上。 于恒告诉他:“号码已经发给谢副队组了,根据实名信息提取,此人名叫潘强,31岁,与严尧和许晴晴都是临江市三宝镇的老乡。” “根据运营商查询到的ip地址确认,此人长期活动范围,正好在您和谢副队划出来的,2,3号垃圾车的行驶路线图中。” 方惜亭下意识拿起手机,想把这部分的信息告诉谢序宁。 通知对方立即带队前往西城区进行走访摸排。 可手机刚拿起来,慢半拍才想起他们半个小时前已经互删拉黑了。 还是当着办公室众人的面。 他当然不可能腆着脸,再主动把谢序宁给加回来,那时正咬牙恨着。 于恒一边发信息,一边和他说:“我已经把这些消息,都发到我们两组共同协办的工作群里了,谢副队说他马上带人过去。” 方惜亭扫一眼手机,发现自己也在群里。 他手贱点开谢序宁的头像放大,怕于恒看到,又急忙退了出来。 “副队,这是手机通话记录,这是微信聊天记录,这是浏览器搜索记录。” 于恒从自己的文件夹里,抽出几份资料放在方惜亭的办公桌上:“都是近半年的,您看了如果觉得不够,我再联系他们继续提取。” 第22章 “行。”方惜亭把资料收过来:“去忙你的吧。” 待于恒离开后,他才开始着手研究有关严尧和许晴晴之间的关系。 根据通话记录显示,严尧此人的社交圈十分有限,几乎不与外界联系,唯独拨打频繁的几个号码,也是老家奶奶的电话。 而微信聊天对象更是屈指可数,有两个工作群聊,开了免打扰被顶在最前。 除却应对一些加班安排,回复“好的”、“收到”外,也再没和别人交流了,甚至连主管发在群里的红包都懒得去抢。 其中有一个小猫头像的女生,根据聊天内容,方惜亭推断应该就是已经失联的许晴晴。 两人在这半年时间里,陆陆续续地保持着联系。 许晴晴:【尧尧,你今年回家吗?】 许晴晴:【能不能帮我给家里带个话,我真的不想活了。】 许晴晴:【尧尧,我又生病了,在医院里,医生们看我的表情都很……】 许晴晴:【但我不怪他们,我年纪轻轻得这种病,活该被人冷眼。】 许晴晴:【尧尧,今天潘强又带回来一个小姑娘,我偷偷告诉她快跑,结果她去告状,害我被打进医院了。】 严尧:【晴晴,要是实在不行,你报警吧。】 许晴晴:【我不能报警,我们一家人的命全在他手里。】 许晴晴:【我姐刚刚怀孕,潘强在这边有女人,我怕他对我姐姐不好。】 许晴晴:【我在这边挣的钱,全被潘强拿走了,上次我求他留给我一千块,想给姐姐的孩子包红包,结果他给了我两巴掌。】 诸如此类诉苦求救的信息,多不胜数。 方惜亭拿出手机,把这几份聊天记录截图发入工作群里:【查一下潘强在西城区是做什么工作的。】 那时顺手艾特了谢序宁,赶在发送之前反应过来,又点了取消。 方惜亭重新翻找,确认了一个跟着谢序宁出警的助手,重新点了艾特。 对方回复:【收到。】 他抽空休息几分钟,水杯都没来得及拿起,同事便敲门来喊:“亭亭,楼下有你快件,需要本人亲自签收。” 方惜亭累得睁不开眼:“来了。” 他按着太阳穴起身,困意席卷,却在楼下接警大厅遇见了等候自己的女民警。 对方见方惜亭下来,忙迎上去:“方副队,真不好意思,昨天害你和谢副队吵架,我是特意赶过来道歉的。” 方惜亭:“……”啊? 女民警拿出手机,翻开朋友圈向他解释:“我真没想到会闯这么大的祸。” 手机屏幕被贴在自己眼前,方惜亭看到对方一连串的好友列表里,有各种角度拍摄他和谢序宁斗气,却又牵手站在墙角里“被迫和解”的照片。 “昨天谢副队一直追问,是谁把他微信推给我的。” “我实在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要早知道会惹你俩生气,我肯定就不要了。” 那倒不是重点,方惜亭看一眼女民警:“你们还说什么了?” “啊?”她反应过来:“噢,我就问谢副队有没有女朋友来着。” 方惜亭盯着她:“……”然后呢!然后呢! 女民警笑着:“他说暂时没有。” “但是……”她又喘了口气儿:“但是目前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而且喜欢了很长时间。” 答案在意料之中,方惜亭悬着的心总算是死了:“……” 他狠狠咬牙,也不知道那混蛋王八蛋喜欢的究竟是谁。 难道是他们邻居家,刘爷爷的孙女娇娇?这不可能啊!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到高考前不久,人家姑娘虚心向他请教数学题,他还嫌对方怎么教都学不会,脑子笨不适合学理科呢。 那难道是他们的发小虎子?那更不可能了。 虎子埋汰成那模样,谢序宁一见他就皱眉头,怎么可能喜欢他。 方惜亭摇摇脑袋,正打算走,女民警又拦住他:“方副队是出来拿文件的吧。” 对方从身后掏出一份密封的文件袋来:“本来是其他同事送,但我寻思得过来道个歉,就拜托他把文件交给我了。” 倒也是小事,不必如此抱歉,方惜亭安抚对方几句后,又点头道谢。 随后接过文件袋,拆开,看到是受害人与许晴晴生父的dna鉴定结果。 他视线直接扫到最后一句:【两份样本系亲生父女关系。】 总算找到了,果然是她,那一瞬间欣喜若狂。 方惜亭立即拍照,把这份鉴定结果发送到了工作群中:【受害人就是许晴晴,核实无误。】 谢序宁收到信息时,人就蹲守在潘强所在住址处的单元楼下。 这附近都是居民自建房,加上楼顶天台共有八层,楼下穿行道路狭窄,仅供单车道行驶。 而潘强三年前,就从房东手中租走了整栋小楼。 向外宣称在做电商生意,需储存货物,平常进进出出的客户也多。 但一楼非法违建,搭了露天花园。 内里养着两条极其凶恶的狼狗,一有陌生人靠近便疯狂嘶吼…… 根据谢序宁排查点位划分,此楼位居中部。 与其正面而立的,正好是他们昨夜排查到,曾闻见过死老鼠气味的商铺。 而楼道背面,不偏不倚,又是那段存疑视频,存在摄像头监控盲区的垃圾桶摆放点位。 第23章 谢序宁当机立断:“动手。” 拥有挺拔身姿、经过严密训练的黑衣警员迈着长腿飞身而入,与撕破宁静午后的狗吠声一起。 楼上住户被震天的狗叫惊动,瞬时陷入恐慌,楼板道间发出仓皇的逃跑声,以及无措的尖叫。 为避免人员趁乱逃走,物证信息被人刻意破坏,谢序宁带头破门,举枪而入。 分明白日里,却将窗帘紧紧拉闭的幽暗小房间中,烟雾缭绕,不少衣衫不整的年轻女性,在房间内四下乱窜。 男人提高音量喊道:“云京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办案,都抱头蹲下。” 根据办案经验得知,一眼就能瞧出这是什么不正经的地方。 客厅中部摆放的麻将机,大把赌资扔在桌上,都没来得及收起。 三居室的每间房里,都分别住着不同的男女,甚至还有多男多女。 几乎个个都是身着寸缕,衣不蔽体的模样,还酒气熏天…… 控制住一个窝点,谢序宁继续往楼上追查。 到二楼时,有个小姑娘瑟瑟发抖,跪在床边和他说:“潘强昨晚没回来。” 她话音未落,后巷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 谢序宁人靠过去,躲在墙后,伸手撩开一侧窗帘缝隙,看到有男人从一楼雨棚处滚下,站起来时还拎着裤子。 对方踉踉跄跄地爬起身,一瘸一拐朝远处逃跑。 谢序宁半分不迟疑,当即将枪塞进腰身,一把将窗帘全部拉开。 刺眼的阳光照进房间里来,男人单手撑住窗沿,翻身而下。 双腿借着雨棚的弹力,踩出声清脆的响,为避免受伤,侧身翻滚一圈后稳稳落地。 谢序宁喊:“站住。” 潘强当然不想被抓,腿下动作加速,跑得更快。 谢序宁嘴里骂他两句,狂追上去。 少年时期被方惜亭嗤之以鼻的跑酷技术,这时候完全派上了用场。 包括一些基本的钻栏杆、反猫扑、鱼跃翻滚等,姿态灵活纤巧,像鸟又像鱼。 对方明显感知谢序宁越靠越近,他跑不过,索性伸手捣乱,增加路障。 道路两旁的电瓶车、头顶伸出来晾衣服的竹竿、随手能甩起来往人身上砸过去垃圾桶…… 谢序宁侧身躲避,走位灵巧,扑身而去,一脚踹中潘强背心。 潘强被人踢翻在地,挣扎着还没爬起,那飞人一样的家伙,强有力的大手就已经按住了他的头顶。 谢序宁:“跑啊,怎么不跑了?”男人呼吸的节奏甚至都没乱过拍子。 潘强脑袋被人按在地上反复摩擦,他嗷嗷喊了声疼:“错了,错了哥。” 自己与对方实力悬殊,甚至无需交手也知道这是个手法专业的练家子,腰骨被人拿膝盖抵着,险些折断了。 潘强一边求饶喊疼,两条手臂还被扯出来,让人反手扣住。 谢序宁从后腰扯出银手镯,将人押送回局。 几辆警车拉响胜利的警报,开回来时,支队上上下下集体沸腾。 大家都沉溺在破获案件,真相大白,成功在望的喜悦中,到处都是夸赞谢序宁的声音。 “不愧是谢副队,任何嫌疑犯,只要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出现过,就绝不可能逃得掉。” “外勤王者、逃犯克星、时代飞人,实力两个字绝不可能是随便说说的。” 方惜亭那时躲进茶水间,听闻这消息,虽然也替谢序宁高兴。 但是一想到那家伙得意炫耀,眉毛能翘到天上去的表情,又不屑地“嘁”了声。 他早上着急走,摔伤膝盖,现在后知后觉才感到有些疼。 抽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裤腿挽起到大腿以上,手里的散淤喷雾正研究着怎么用的时候。 忽然,茶水间的门被人推开。 谢序宁拿着水杯火急火燎地赶进来。 与方惜亭对视的那一瞬,两人都怔住了。 方惜亭先挪开眼,还不忘把药瓶捏进手心,悄悄藏起。 谢序宁慢半拍记起两人还在冷战,差点脱口而出问他那伤怎么弄的。 那时双方都不太自在,尤其看方惜亭回避视线,谢序宁也只好将嘴紧闭。 他转头接了杯凉水,仰头两口吞咽入肚,又再接了半杯,才打算走。 方惜亭小心翼翼张望他的背影,确认谢序宁离开后,才把药瓶再掏出来。 但那时没拿稳,瓶子掉落在地,滚远了。 方惜亭无奈,正感叹祸不单行,挣扎着想站起来捡时。 男人又怒气冲冲的调头进来:“坐好。” 方惜亭没来得及反应,谢序宁就把自己的水杯重重搁置在餐台上,砸出“嗙”地声响。 他弯腰,捞起那瓶滚在角落处的药膏,过来时气势汹汹,一把就将站起一半的方惜亭,重新按回单人沙发里坐好。 方惜亭落进沙发垫子里,显得迟钝,神色还呆滞着。 自己的小腿腿弯就已经被人伸手捞了起来。 谢序宁掌心滚烫,双方肌肤相触时,温度险些将他烫伤。 男人低头,单膝跪地,让方惜亭的脚心更好踩在他的大腿上。 带着薄荷气味的散淤喷雾,轻缓浅淡的在整个房间里蔓延开来。 谢序宁神情专注、认真,两手紧紧握住方惜亭的腿间,大拇指贴在淤青处,轻轻将药液往外推开。 第24章 双方都沉默着,不敢直视对方。 方惜亭视线闪躲,心脏狂跳,谢序宁唇角紧抿,心无旁骛。 只有隐秘在浓密黑发之下的耳尖,一只、两只、三只、四只……都纷纷默契地泛起了三分红意。 第8章 清爽微辣的薄荷香,肆意笼罩于茶水间内紧贴的两人。 原是用作提神醒脑、疏散风热的香料,却在这时一转态势,使空气变得湿热,氛围也紧密暧昧起来。 方惜亭完全屏住呼吸,视线往下,落在谢序宁专注的眉宇间。 这该死的心动感,二十余年不曾间断,但凡那男人主动靠近,荷尔蒙的本能便会疯狂地在身体内冲撞、叫嚣,企图迸发而出。 现下倒是个适合求和的好时机,如果能把微信再重新加回来的话…… 谢序宁悄然瞥眼,推动按摩的指腹动作减缓,右手轻收回来,刚刚贴到放置手机的裤兜外。 忽然,茶水间的门被人推开。 于恒跑进来:“副队,我们调取全城各大医疗服务点,提取到了许晴晴的病例报告,共计30余份,您要不要……欸,谢副队,你怎么也在?” 新人眸色清亮,看他们两人偷偷摸摸、面红耳赤,觉得奇怪。 但自己没往歪处想,毕竟两人刚刚闹到那样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再加上这薄荷香辛辣刺鼻,房间内药意浓厚,也很难联想其他。 只那两人做贼心虚,生怕被人察觉端倪。 尤其听闻门响,谢序宁几乎瞬时从方惜亭的腿侧弹开…… 他动作大了些,险把那窝在沙发里的猫儿掀翻过去。 惊慌间,一把拽住人家细白的脚踝,将人拉回坐好,又顺手扯了旁侧羊绒毯,不忘伸手盖在方惜亭被挽起裤腿的双膝之上。 男人思绪全乱了,他本只需回答自己是来喝水的就好。 但偏偏满脑子都是刚刚和方惜亭单独相处的画面。 对方骨肉匀亭、嫩白细腻的小腿,被他牢牢握在掌心之中。 指节揉捏过的肌肤泛起条条浅粉,即使面目贴近,呼吸声也细微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心跳声却如雷贯耳。 谢序宁问心有愧,仓皇间,起身撞在身后茶台上。 腰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又火速转身按住那些被自己撞得“叮哐”乱响的茶杯、茶壶…… 男人难得胆怯,也不敢直视中途闯入、神态懵懂的于恒。 那时手指发抖,握住杯把,哆哆嗦嗦再接了半杯水后,这才慌张离去。 方惜亭盯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心中暗骂:没出息的胆小鬼。 于恒也被闹得有些发懵:“谢副队他怎么了?” 方惜亭淡定扯下被毛毯掩盖的裤腿:“别管他,资料拿给我看看。” “噢,好。”于恒这才想起正事,慌忙上前。 “副队,经查,这个许晴晴确实是跟着潘强在做一些违法的男|女交易。” “30余份检查报告,从三年前跟着潘强到达云京后,就陆陆续续开始发病。” “其中以尖|锐湿|疣、梅|毒、尿路|感染等几项病情的复发程度最高、也最为频繁。” “我们查了潘强的银行卡流水记录,大部分收入款项都来自私人账户交易。” “但以三年为期,他那么大一栋自建民房的商业范围,这些收入肯定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我们怀疑,他应该还有用其他人的身份开户,或者使用现金交易的方式,隐藏钱款。” 方惜亭翻了几页许晴晴的病例报告,他看女孩子的年纪还小。 再加上和严尧的聊天记录,多少能推断出跟着潘强做这些,也并非是她本人意愿。 现在需要以受害人为圆心,进行其社会关系的细致排查。 方惜亭拉开毛毯正要起身,准备向组员安排下一阶段需要进展的新工作,结果又有人敲门进来。 “欸,我们老大没在?” 是谢序宁组的人,方惜亭看他一眼:“没在。” 那人迷迷糊糊地摸着头:“赵哥跟我说他在这边,人呢?去哪了?” “这电话也打不通,潘强还嚷嚷得厉害。”对方着急起来:“方副队,要不您江湖救急,过去帮咱审审?” 潘强在云京做了十多年的混子,应付警方早有一套。 谢序宁原本就是打算过来喝口水,再上个厕所,然后跟那家伙好好过招。 他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哪知道方惜亭会突然露着条大腿,坐在这沙发上等他。 男人的思绪被美色搅乱,正事抛诸脑后,头晕眼花地跑到天台上去抽烟冷静。 手机意外被按到静音,等人清醒过来,刚想看看时间,晃眼瞧见五十余个未接来电。 谢序宁:“……”草,他还得提审潘强。 男人情急,灭了烟,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下跑。 在即将到达审讯室前,被转弯处拥挤的人群阻拦,门外几乎挤得水泄不通。 有人看见谢序宁:“老大,你终于回来了。” “再晚几步,那潘强能把咱们刑侦支队的屋顶给拆咯。” 门内吵嚷声刺耳,夹杂着部分外地口音的嫌犯,喊叫嗓门极大。 谢序宁皱着眉问:“谁在里边?” 组员回答他:“是方副队进去了。” 方惜亭? 是那块儿除了会凶自己,对其他人都软绵绵的小豆腐? 第25章 每次提审都要循循善诱、引经据典、科普刑法,试图用爱感化嫌犯的方副队? 谢序宁显得惊讶……他推开人群挤进门边,把耳朵贴在门板上,生怕自己的心头肉被人欺负哭了。 “非法迫使她人进行买卖交易?警察同志,你说这话可是要负责任的啊。” “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迫使她们的?啊?哪只眼睛?” “人家那都是正正经经交的男朋友,趁着有空,就带回家里来温存温存,难道这也不行?” “再说你刚刚提到赌资的事儿,你亲眼看到我们在牌桌子上交易赌资了?没有吧。” “你们只是青天白日地冲进我的私人住宅,然后看到我们的桌子上放了一沓钱而已。” “怎么,我们国家哪条法律说了桌子上不能放钱吗?” “我自己家的桌子,我想放什么放什么” “我的朋友,晚上累了坐在一起玩玩牌,他们打累了就和女朋友回房间睡觉,我回来的晚,顺手把钱往桌子上一放。” “欸。”潘强拍了个手:“就是这么刚好。” “再说那多男多女的事儿,大家都是朋友,房子就这么大,睡不下当然只能挤挤咯。” “就是因为你们非法入侵,突然闯进来,把人都给吓坏了,才搞得像什么扫|黄现场嘛。” 潘强正在胡搅蛮缠、得意忘形,想着方惜亭拿他没办法时。 忽然在耳边炸起“砰”地踹门声,惊天动地,骇得那男人原地打了两个哆嗦。 谢序宁气势汹汹地拿着文件袋进来,于恒见状,忙收拾东西给他让位。 男人视线紧盯潘强,落座前,资料跟着手掌心一起拍在桌案上,又是“啪”地声响。 这哥是个不好惹的,潘强一眼认出谢序宁。 尤其想起白日里逃跑,被他一脚踹飞的自己,觉得后怕,心窝子到这会儿都是疼的。 他讪讪回避视线,侧过身去。 嚣张岔开的双腿也乖巧并拢起来,换了个规矩舒适的姿势,重新坐好。 谢序宁拍桌子的动静过大,以致于震得自己整条右臂都开始发麻。 但所幸威慑力足够,潘强周身那股子吊儿郎当的劲,立刻被收起,再不敢嬉皮笑脸地跟警方胡说八道。 方惜亭见他来,办正事时不会牵扯私人恩怨,顺手还把自己整理的资料递给那男人一份。 谢序宁那时正好坐下,方惜亭手伸过来,手腕意外贴蹭在他鼻尖。 浓郁清冷的白茶香四下扩散,手背滑嫩嫩地也让人有些想亲。 男人趁其不备,迅速且隐秘地低头,再狠狠嗅过一遍方惜亭周身浅香的气味。 期间唇面停留在对方指节处,混着呼吸的热气,比加热过的电熨斗落在人皮肉之上的灼烧感,还要更加严重。 方惜亭察觉亲吻,猛地将手收回,把那男人贴蹭过的手背藏于桌下,细细揉捏、拭擦。 等再侧目去瞧谢序宁时,却见那男人神思淡然地整理资料,刚才该是意外碰到。 猫儿紧握着手,用力平复汹涌心绪,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猜测是自己多心之后,才逐渐镇静下来。 谢序宁粗略翻看一眼手中资料,他示意方惜亭:“你问。” 有他在,那潘强不敢再胡说八道、不配合的乱来,方惜亭只管审问就好。 男人本身也不是来抢风头的,只是单纯看不惯有人敢这么跋扈到方惜亭的脸上。 即便审讯工作归属于自己的职责范围内,但也只是压下那股子流氓邪气,便又把主场递交回去。 方惜亭有些吃惊的回望一眼,谢序宁一直对他的审讯方式颇有微词。 男人私下里,不止一次唠叨过,让他跟这些嫌犯不要客气。 气势必须得压上去,压迫感提上来,那些家伙自然不敢撒谎。 可方惜亭不喜旁人指指点点,何况他又不是离了谢序宁,就办不了案 情绪稳定的熬鹰式提审法,说事实,讲证据,也不是审不了,干嘛非得学着别人上来就瞪眼睛,拍桌子。 再说一千个读者还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呢。 同理,一千个罪犯也有一千种审讯方式,他随机应变就是。 方惜亭从不听谢序宁的,回回急得那男人跳脚。 这次倒是让他在气势上成功镇压了一回,自己还当那家伙又要显摆,抓着机会就要说教。 却不料男人闷不吭声,坐在旁侧,倒像专门撑腰来的。 方惜亭收起小心思,继续审问:“你跟许晴晴是什么关系?” “这不刚……”潘强不耐烦,准备跟他闹,但瞧见谢序宁冷冰冰的视线挪过来,又立马端正坐好。 他有些受不了:“这个问题不是刚刚才问过吗?警察同志,我跟许晴晴,是姐夫和小姨子的关系,她姐是我的亲亲老婆,你能听明白吗?” 在审讯过程中,为确保嫌犯所述真实。 警方偶尔会穿插一些已经提问过的内容,来确认所得答案是否一致。 潘强显然有些接受不了,方惜亭这样软磨硬泡的审讯手段,他处在崩溃边缘。 但对方依旧平静:“你刚才说,许晴晴家四个女儿,唯一的弟弟年纪小,还在上初中,家庭内部重男轻女十分严重。” “父母为了供弟弟上学,所以把女儿交给你,拜托你带她外出打工,贴补家用。” 第26章 “但许晴晴三年前,离开三宝镇的时候才17岁,请问你把她介绍到了哪间工厂在做工?” “这……”潘强结巴。 外部正规厂房,大部分都是以年满18周岁进行招聘,16岁以上的也有少数。 但根据方惜亭掌握到的资料信息,许晴晴来云京不到半年,就开始频繁进出医院治疗x病。 跟着潘强在做什么性质的工作,答案不言而喻。 方惜亭问:“你说桌子上放钱,不算赌资,但那笔现金足有3万。” “发现钱款的位置在一楼,你休息被捕的房间在二楼,请问昨天你是出于什么理由,身上携带3万余元现金,又是几点回的家?” “回家之后,你是直接从皮包里把钱掏出来砸在桌子上?还是整整齐齐地把钱码在桌子上?” “又或者你会依次拉开牌桌抽屉,给每个人的钱盒子里都塞满钞票,然后再天女散花似得满屋子都撒一遍?” 方惜亭问得太过细致,细致到每种不同的方式,都会呈现出不同的财物分布状态。 潘强昨夜并没有在那间提供赌|博,以及那方面买卖交易的房间里逗留过,他自然说不清楚。 方惜亭不是看不出他在胡搅蛮缠:“怎么,回答不了?” 那猫儿冷笑一声,继续举证:“你那栋自建民住房的房主在国外,委托房屋中介将房子出租于你。” “一栋楼加上天台共八层,住户一至七层,一梯两户,十四间三居室,房租一年二十万起步,而你的银行流水每年只在八万左右。” “那么请问这笔巨额房费,你是如何支付的?” 潘强满头大汗,不停地抬手擦拭:“……” 方惜亭看着他,不经意间语调淡然地提起:“你应该还不知道许晴晴已经遇害了吧。” 什么!?许晴晴遇害?男人突然跳起来:“谁死了?” 他反应很快:“许晴晴死了?这这这……这人可不是我杀的啊。” “那小妮子半年前就想偷跑,被我抓回来好几次。” “三天前不知道跟哪个野男人勾搭上,还偷了老子六千现金,一溜烟人影都没了,我这还不知道怎么回去跟她爹妈解释。” “你们别血口喷人,不管老子涉赌还是涉嫖,都他妈判不了死刑,你们少往老子头上扣帽子,休想冤枉好人。” 第一轮审讯结束,方惜亭抱着文件袋从审讯室内快步走出。 于恒有些惊喜的追上他问:“副队,副队,你怎么知道许晴晴不是他杀的?” 原本谢序宁把人抓回来,大家几乎都默认了这就是杀人凶手。 但没想到方惜亭坐人眼跟前问了几句话,就能判断出他根本还不知道许晴晴已经遇害的事实。 根据犯罪心理学,潘强并不避讳提及受害人许晴晴的生平相关。 没有紧张、兴奋、恐惧或漠不关心的心理状态,询问期间反应平平。 面对警方审讯,一问一答,不会主动透露相关。 反而坚定地认为自己是因为涉嫖、涉赌才会被抓。 查案期间反复挑衅,疯狂辩解,试图替自己脱罪,根本没往许晴晴身上去想。 而正常涉案人,要么对不利于自己脱罪的问题闭口不答,要么反常地积极配合警方。 遇到某些心理素质好的,进退有度,不会过分引起警方关注,偶尔还适当放出些扰乱警方的虚假信息,借以洗清自己的嫌疑。 但潘强明显是对许晴晴的死,蒙在鼓里,所以作案凶手另有他人。 于恒简直是崇拜死自家副队了。 能不动声色、扭转乾坤,能力强到做支队长都绰绰有余嘛。 但他们仅凭推断还是不够,方惜亭折返办公室,刚放下资料便拍手召集众人:“小组集合。” “现在所有人,带上技术人员一起前往西城区潘强居住所在地,七层楼十四间三居室,逐一做血迹反应。” 杀人分尸,不论事后如何用清水冲洗,都会留下痕迹。 现在需要确认的是,潘强居住所在地,究竟是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如果不是,那么在证据链中断的前提下,暂时排除一个重点嫌疑人。 也是为了让刑侦支队在后续办案过程中少走弯路,扫清这些扰乱视线的障碍物。 方惜亭迅速带队下楼,众人装备齐整,开车出发。 他因为和支队长汇报案情进度,到得最晚,匆匆赶来时,于恒已经跟随前车走远,只剩自己一人坐进车里。 那时掉转车头向外行驶,转角突然冒出一个人影,方惜亭吓得猛踩刹车。 他人往前倾,车辆急停,安全带又不讲道理地将人狠狠拉回,把他甩回椅背里。 那黑长带子拉拽得人胸口生疼,突如其来的意外,又骇得人浑身冷汗,心有余悸。 尤其看清在停车场内横冲直撞的人是谢序宁时,方惜亭更生气了。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他分辨人影哪怕再晚那么一秒…… 谢序宁这蠢货,半点安全意识也没有,在光线昏暗的转角处跑那么快,不要命了是吧。 方惜亭按开车窗,惊吓之余又憋了满肚子的火。 他关心则乱,忘记两人还在冷战,探头出去呵斥那男人:“谢序宁,你信不信我今天能撞死你。” 第9章 方惜亭声音不大,骂人的词汇量也很匮乏,教训谢序宁只像发了场牢骚。 第27章 原本按照双方不对盘的气场,不管是否出于关心,从那句“信不信我撞死你”说出口后,他们高低都得干上一架,这事儿才能算完。 方惜亭胸口微微起伏,好不容易才从担心谢序宁的情绪中缓过劲儿来。 等待半晌没见他还嘴,那时便已察觉有些反常。 尤其现下停车场内空无一人,前往潘强住所检测的技术小组早已驱车驶离,谢序宁又没车。 男人忍气吞声瞥来一眼,又背身过去接起电话:“什么,取消订单?” 方惜亭听他压低声线,心想这臭狗,该不会故意当着他的面,在这儿打滴滴吧。 支队内部能够调动的警车数量有限,刚刚出动一批警员,于恒也挤上去,大概率是占用掉所有余座名额,才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谢序宁被人拒单,挂断通话后,委委屈屈偷瞧方惜亭一眼。 他拉不下面子,又迅速转身朝外:“知道了,我自己去坐公交车。” 他自己去坐公交车?他还……他还自己去坐公交车? 方惜亭闭眼咬牙,是真的想骂:“……” 停车场里信号不好,正常人都不会跑到负一楼来接打电话,这倒是其次。 问题是谁打滴滴,会特地跑到公安局的停车场来打?那滴滴车最多停在门口路边,难道警卫室还能让他把车开进来不成? 谢序宁这个混蛋、戏精,坐公交就是故意说给他听呢! 看见有车也不知道避让,聚集所有车灯向他看齐,行走在空旷停车场内的背影,既无助,又落寞,倒像是谁亏待他了似得。 方惜亭属实看不过眼,心头暗骂,一脚油门刹过去,车身拦在谢序宁眼前。 他缓缓按下副驾车窗,脸拉得老长,眼也不斜地喊:“上车。” 谢序宁大功告成,只扭捏半秒,显得为难。 知道再摆谱做戏就会功亏一篑,于是迅速拉开车门跳上车去。 方惜亭没动过他副驾驶的位置,这一点让谢序宁心里暗自得意。 但是那空下来的摆台处,没了他的帅照,让人觉得有些别扭。 那天和方惜亭赌气,拿走照片的事,还是自己太冲动了,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机会…… 谢序宁懊恼不已,开始反思,待方惜亭驱车驶离,通过十九个红绿灯路口,就快到达潘强住址所在地时。 男人还没想到究竟要怎么开口,才能在不丢脸面的前提下,求着他把微信再重新加回来。 这不是双方第一次互删,之前最长的冷战是高中时期。 某次摸底考试结束后,方惜亭正在和一道数学大题搏斗,结果考了年纪第一的谢序宁拍着蓝球过来,张嘴就嘲讽:“这也不会?” 随后热心输出答案,还非要在他的草稿纸上演算,气得方惜亭直接一键删除拉黑。 虽然过后相处,关系也有缓解,但微信却是大二时,两人共同研究专业课题。 为了方便沟通交流,方惜亭才又“不情不愿”地点了添加好友。 手机被自己紧攥一路,到达搜查点后,谢序宁也没好意思厚着脸皮先开这个口。 方惜亭更没记着这事儿,他把车停到路边停车位,果断开门下车,投入工作,谢序宁也紧随其后。 潘强租住所在地的楼下,已经被警戒线围绕地严严实实,周围不少围观看热闹的群众。 还有身着浅蓝色防护服的技术人员来回进出,工作任务十分繁重。 隔壁扫黄打非组等在门外,逐一接收那些跟着潘强做生意的年轻女性。 见谢序宁来,对方组长喜笑颜开地拍拍他肩,又竖起大拇指:“行啊老谢,这个月我们组的指标完成度,你居功至伟。” 谢序宁白他一眼:“手拿开。” 方惜亭不跟他们胡闹寒暄,径直钻入警戒线内,拿了手套和鞋套便开始参与血迹排查。 谢序宁没凑这个热闹,跟同事闲聊几句后,转身退至身后小卖部的屋檐底下去躲太阳。 那时摸到衣兜里被按瘪了的烟盒,把老板叫出来买了盒烟。 方惜亭躲在二楼卧室的窗户后,正好能瞧见低头点烟,顺便和店老板聊天的谢序宁。 他心里还是觉得奇怪。 恰巧那时于恒搜查过来,方惜亭拦着他:“小于?” “啊?”于恒抬头,把口罩往下拉了拉:“怎么了副队?” 方惜亭又看一眼,窗外与人谈笑风生的谢序宁道:“今天出警,你怎么没等我一起?” “啊。”于恒想起那件事,有些抱歉地说:“副队,我本来抱着资料在车边等您呢,但是谢副队下楼之后,组织大家上车出发,统计人数发现还有一个空座,就一直催我过去。” 他摸摸脑袋:“我那时也是慌了,害怕耽误大家的办案进度,才稀里糊涂地跟着他们走。” 虽然事后给方惜亭发了短信报备,但对方也是下车之后才有看到。 这也就是说……谢序宁那混蛋故意制造独处机会,又想给他设套呢? 而自己刚刚在车上,居然还琢磨着怎么跟他和好? 还犹豫着,要不要把手机掏出来,以配合工作的名义重新添加微信。 还好自己没这么干,方惜亭按着胸口,暗自心惊。 否则让谢序宁那家伙得逞了,还不知道怎么让他得意显摆呢! 方惜亭摇摇脑袋,在心里暗骂那男人一万八千余遍,又迅速投入忙碌的排查工作之中。 第28章 潘强所在住址处,条件脏乱差,长期闭门闭户,不通风。 导致屋内的烟酒味、廉价的香水气息,与潮湿发霉的空气混杂一处,让人呼吸不畅。 他从一楼走到七楼,每间房都粗略地扫过一遍。 负责进行血迹反应的技术人员告知:“房间内没有大片血液冲洗的痕迹,结合受害人死亡时间不久,屋内也没有闻到分尸放血后的生肉腥气。” “部分房间的地砖缝隙、衣柜边角倒是有些陈旧血迹,但量不多,分布也很疏松宽泛。” “结合在此居住的部分女性口供,潘强偶尔会因为生意原因和她们动手。” “家具上的血痕,应该都是以前施暴过后留下来的。” “根据物证线索汇总后得知,此地应该不是杀人分尸的第一现场。” 方惜亭认真记录下技术人员反馈的侦查结果,道了句“多谢”后。 忙又追下楼,拦住正准备带离涉赌涉嫖案件嫌疑人的扫黄打非组组长:“林副队,留步。” “怎么了,方副队。”隔壁组收容嫌疑人的车辆还没找齐,方惜亭便追上来。 “我问两句话。”他拦住车门,看着那些不敢抬头视人的年轻女性道:“各位,请问你们当中,有没有和许晴晴关系特别好,特别熟悉,或者跟她是无话不说的好姐妹的人?” 车身内一片鸦雀无声。 方惜亭继续努力:“那在许晴晴失踪之前,你们有没有发现她有哪些奇怪的地方?” “比如突然做了什么之前不做的事,说了什么之前不说的话,或者是和谁的联系变得频繁起来?” “没有吗?还是大家有什么顾虑,所以不敢说?” “你们放心,潘强现在已经被抓起来了,如果你们配合警方提供有效证据,破获案情。” “那么在后续审查过程中,警方会酌情放宽对你们相关的涉案判罚,算是戴罪立功。” 方惜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是偌大的商务车内,却无一人敢有回应。 他没放弃,满怀希望地盯着那些姑娘们,直到扫黄组的林副队伸手拍拍他肩:“你说话这么温柔,谁搭理呀,我看要不还是把老谢叫过来。” “他审人行,那嗓门一提,没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讲真话。” 那人当然只是玩笑,谢序宁做事雷厉风行,在局里是出了名的厉害。 谁家遇着个胡搅蛮缠不讲理、不配合的嫌犯,就都得找他帮帮忙,过去拍一下审讯室的桌子,钢板都能被他劈弯。 期间倒也有人学他那股子狠劲儿,但不知道哪里没学通透,气势间总要弱上一些。 方惜亭见没人回话,也不纠缠:“算了,不耽误你们时间,先走吧。” “真不找老谢求助一下?”那人笑着:“听说你俩又吵架来着,连微信都互删了?老谢为此emo好几天呢,你要不再给他个机会,原谅原谅?” 方惜亭冷不丁地抬头:“你走不走?” 再不走的话,他可要原地把这一车姑娘全叫下来,挨个儿重审一遍。 反正耗得也是对方的时间,还得留这儿等他审完。 “走走走,马上走。”林副队生怕他使坏,刚跳上车准备逃跑。 却忽然有个女孩儿,声线微弱的在人群中提了一句:“许晴晴在失踪之前,倒是有位和她来往十分密切的恩客。” 方惜亭和林副队对视一眼,忙把那女孩儿叫下车来。 他找了适合休息的阴凉地,还贴心地给那姑娘买了一瓶水塞进手里,才开始问话。 对方站在屋檐下,紧张地揉捏瓶身,小声和他说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平日里都不允许和客人私自接触。” “他们想花钱点人,都必须得通过潘强,才能进行消费。” “但许晴晴有前科,之前她就背着潘强,偷偷请客恩客帮她报警。” “结果那男人,床上答应,床下就把此事告诉潘强,害得许晴晴挨了好厉害的一顿打。” 方惜亭问:“现在这位恩客,跟之前的有什么不一样?” 女孩答:“刚开始倒是没什么不一样的,他偶尔才来一次,也会点点其他姐妹。” “但就在许晴晴失踪的几天前,他每天都来,而且每次都点许晴晴。” 方惜亭问:“恩客叫什么名字知道吗?” 女孩答:“这就不清楚了,但是隐约听到别人叫过他财哥,也不知道有没有听错。” “财哥?”方惜亭默念对方姓名,再问:“还有其他信息吗?” “暂时没有了。”女孩摇头,随后又试探着问:“警察先生,请问我提供的这些信息,足够减轻涉案判罚吗? 她快哭了:“我也是受生活所迫,被潘强骗过来,不是真心想做这种事情的。” 方惜亭记录完毕,冲她点头:“放心,我会把情况汇报给侦办你们案件的警官,他们那边会酌情处理。” 女孩抹着泪:“那就谢谢您了。” 勘查现场血迹的技术小组,在出警六小时后全员收队。 根据许晴晴的死亡时间往前推,他们又顺利地从视频录像中,找到受害人拎着行李箱,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中的画面。 那时突击提审潘强,半夜里,对方骂骂嚷嚷两个小时。 方惜亭也不生气,拿着资料认真整理,就安安静静坐在那处陪他熬。 第29章 直到对方喊叫不动,感觉疲倦,坚持不住时,才向他求饶:“许晴晴真不是我杀的,她是我小姨子,还能帮我赚钱,我杀她根本没有意义嘛。” 方惜亭眼皮微掀:“你说你杀她没意义,那么请问,当初严尧向警方反馈许晴晴失踪一事,你为什么要连打八个电话阻止她?” 潘强抱着头:“警察同志,那可是我小姨子啊。” “她人被我带出来,弄丢了,你说我回去怎么跟她爹妈交代?”那人十分崩溃:“而且我打电话给严尧,根本也不知道她跟你们警方有联系,我打电话是让她回老家要把嘴巴给我闭紧,不该说的话别在我老丈人面前瞎胡说。” 方惜亭不信:“仅此而已?” 他再看一眼潘强:“我提醒你,现在你涉及的是重大刑事杀人案,如果不想被牵涉其中,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 潘强郁闷得想死:“我真没胡说,那严尧跟许晴晴好,就一直怂恿许晴晴别跟着我干。” “她晚几年才出来打工,那时正赶上晴晴在医院里治病,半年没有接客,我也没逼她,还好吃好喝地付着医药费,把她供起来。” “谁知道她病好偷偷出院,还跟着严尧跑去服装厂打工。” “你说她进厂能挣几个钱?三五千块,不如跟着我干三天,所以我又把她给抓回来了。” “在我手底下的那段日子里,她仗着是我小姨子,一直顶风作案。” “在我明令禁止和客人私联的前提下,还不停往外递交信息,企图找人救她出去。” “刚发现的那几次,我确实狠狠收拾过她,但那打得也都是皮外伤。” “后来她突然丢了,我心里也着急,让人出去找,可怎么都找不到。” “正好那时,跟严尧在一块儿打工的老乡通知我,说严尧辞职要回老家了。” “我刚开始也怀疑过她,以为是她帮着许晴晴跑了,但后来寻思她一个外地小姑娘,哪有那本事,所以就打电话威胁。” “也是打电话的时候,她自己心虚,说漏嘴和你们警方已经联系过了。” “我就催她赶紧滚出云京,不许跟警察再多透露有关许晴晴失踪的半个字,否则……否则我就弄死她全家。” 潘强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他支支吾吾地:“但我这么做,也是怕你们调查许晴晴失踪的案子,会查到我这边做得生意……” 他没杀过人,但手里的钱也确实是不干净,所以才会拼命阻止严尧报案。 方惜亭认真记录下这些线索,倒是也能和前期口供拼凑到一起。 而后当问及许晴晴那位名叫“财哥”的恩客时,潘强却满头雾水,表示没听说过这人。 方惜亭问:“同音字的人也没有吗?” 他指尖压着笔:“财哥、拆哥、蔡哥、采哥……” “蔡哥?”潘强喃喃回忆:“好像是有个姓蔡的,但是我们做的这个生意,不会去查身份证,客人过来是不会泄露太多私人信息的。” 线索猛然中断…… 潘强这人又懒,只会记录进出入的账目。 而针对姑娘们接待客人的数量,也只会在每个人的名字后边按照月份划“正”字。 他们那边熟客多,但熟客基本上跟潘强都是朋友关系,不会帮着许晴晴逃跑。 而那些不常来的,或者只来一次尝个鲜的,后续排查起来便会更加困难。 差不多凌晨3点,方惜亭带着于恒从审讯室里走出。 他疲惫地揉捏睛明穴处,又吩咐旁侧:“明早起床,去提潘强的通话记录,聊天记录,以及各类款项收入和支出的明细。” 于恒打着哈欠应声:“知道了,副队。” 他们那时折返,发现办案人员纷纷席地而睡,把办公室的门堵了个严实。 方惜亭愣了下,于恒和他说:“这几天翻资料、查监控、大家几乎都没回过家,想着在办公室里办案子方便,还能节省往返通勤的时间,就原地安营扎寨了。” 简易折叠床大家倒是都有,但问题是…… 方惜亭盯着那戴满眼罩,黑压压一片昏睡过去的人,正寻思自己怎么能进去。 于恒便说:“副队,要不您直接回家休息吧,明早再来也成。” 方惜亭看看时间:“这会儿开车回去,也睡不了几小时。” 于恒说:“那隔壁茶水间的沙发还空着,就您早上擦药那地儿,要不过去凑合凑合?” 方惜亭皱眉,他要没记错的话,谢序宁以前通宵工作时,就老占着那地儿补觉。 他可不想在这节骨眼上惹事,还跟那男人抢…… 于恒看出他的犹豫,便道:“谢副队应该已经回家休息了。” 他说:“早前我们从潘强家收队时,谢副队就一直在附近的商家摸排,没跟着回来。” 估计后来排查完毕,也就直接回家了。 符合那男人的一贯的行事作风。 方惜亭琢磨着,这还差不多,于是就近在储物柜里拿了自己备用的枕头和被褥。 他在洗手间内清理完毕,关灯睡觉前还惯例刷了刷手机短视频,停留在失去谢序宁的微信列表里,发呆两秒。 由于过度疲惫,所以基本上是倒头就睡。 到天快亮时,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有脚步声,但因自己眼睛睁不开,所以也没做理会。 第30章 直到茶水间的门锁被轻微拧动半圈,有黑影嘟嘟囔囔地推门进入。 在随手扯开两颗衬衣纽扣后,又“刷”地松开皮带,脱掉那条裹住双腿的西装裤。 谢序宁差点没被累死。 他是凌晨5点归得队,回头一开办公室的门,发现整条路都被横七竖八躺着睡觉的同事,给拦得水泄不通。 自己是没办法,才被迫折返到茶水间来打算凑合一觉。 他那时没开灯,想着反正就两步路,便随手扯了扯周身衣物,倒头扎进被窝里。 沙发附近有条羊绒毯,是谢序宁特地买来放在这,平时休息睡觉可以用来遮遮肚皮,以免感冒。 但奇怪的是,今天沙发里已经塞了一床绵软的被子。 而且他手探进去,发现内里还是温热的。 那时也是困晕了头,一点没觉得恐怖,反而非得想摸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 直到手指按住那处凹陷,掌心覆|盖,男人才呼吸猛窒。 黑暗里,感官触|碰被无限放大,他的指腹,似乎都能摩|挲出细密的肌|肤纹理。 “谢序宁,你是不是想死。” 忽然在男人耳旁响起的嗓音,很低,很沉。 对方像是早知道他,所以情绪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 但下一秒温存即止,方惜亭扬手,“啪”地抽在那钻他被窝里,长腿绕住脚踝,掌心贴蹭在腰背处,鼻尖隔着一层被套,还反复闻嗅他的肩颈侧的臭男人脸上。 谢序宁被这巴掌给打蒙了,他平白挨了揍,又被人抬腿一脚踹下床去。 遇上方惜亭慌了神,也没记得护下自己的脑袋,就这么生滚而出。 那时背脊撞上茶台,疼得他直叫唤。 而平时摆放的零食、饮料、茶杯茶壶受到冲击,也通通都往他头上砸下来。 茶水间里闹出一阵“叮哐”地响,惊动了隔壁办公室里休息的同事悉数赶来。 大家衣衫都不太齐整,睡眼也朦胧着,发型更是千奇百怪,迅速动手将门推开。 头顶白炽灯被人拍亮,方惜亭抱着手从沙发里坐起身来。 他身上盖着的薄荷绿细格纹被套,顺着身体滑至腰侧,还盖住腿部。 猫儿脸色阴郁地盯在惊恐摔地的男人身上。 谢序宁双眼睁得极大,捂着还发疼的脸,搞不清楚状况。 他想自己明明是来睡觉的,可怎么…… 但男人没来得及质问对方怎么动手打人,下一秒视线就落在方惜亭红了一片的颈部锁|骨处,随后心虚地挪开眼。 他可不是故意啃得! 但方惜亭实在是太香了,香得他有点应激。 香得他还以为……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 第10章 谢序宁那一耳光,挨得有些重,他耳鸣了好久,才在医务室里逐渐恢复了右耳听力。 期间因为倒霉,摔下去人没磕着,但是从头顶上掉下来的茶壶把额头砸破一条口子。 血迹蔓延下来,糊住眼角,瞧着骇人得很。 于恒担心他,陪同就医,在诊室门口反复踱步,不断朝里张望。 谢序宁因为嫌弃额头缠纱布太丑,只让医生消过毒后,贴了个创口贴就起身出门。 于恒忙追上去:“谢副队,您没事吧。” “真的很抱歉,但我们家副队肯定不是故意对您动手的,他应该是被吓坏了。” “您也知道,人在睡熟状态下,心理承受能力非常脆弱。” “您那时候突然进去……当然,这事也怪我,是我告诉他您今晚不回来,他才去睡的。” 谢序宁脚步猛停,于恒一脑袋撞在他背脊上。 男人转头过来,不耐烦地盯着他,小家伙一下不敢再多话。 谢序宁挨那一巴掌,当然觉得莫名其妙,但也没怪过方惜亭。 他那时候动手动脚,神智不清,被人迷晕了头,行为确实有些越界。 何况自己摔下沙发后,方惜亭眼底一闪而过的仓皇,担心他的情绪显露无疑。 对方情急之下动得手,事后自然也觉懊恼,尤其还让谢序宁见了红。 于恒支支吾吾地替方惜亭道歉:“谢、谢副队,对不起。” 谢序宁两手插兜:“方惜亭人呢?” 于恒就是为这事儿过来找得他:“我们副队被支队长给拎走了。” “谢副队,上次董局开大会,特地点名说过这种不团结友爱、起内讧的行为,说是下次有人胆敢再犯,让他知道,谁惹事就把谁下放到辖区派出所去。” 于恒显得着急:“今天您被打得受伤,好几个部门的同事都看到了。” “我也实在是怕,事情被添油加醋地传到董局那里去,刚刚支队长就一路骂咱副队,骂到楼上,您看……” 他求情的话没说完,谢序宁就忽然调头,朝楼上支队长所在办公室的方向去走。 只那男人没走两步,又特地折回来澄清:“哥头上的伤,是自己摔的,不是被他方惜亭打的。” 谢序宁努力挽回颜面的话,不痛不痒,随即雷厉风行,火速上楼。 平日里他跟方惜亭吵归吵、闹归闹,但要真因为这事儿,害得人家被支队里开除,那他还不得自刎谢罪? 男人冲上去。 “我上次怎么说的,我上次怎么跟你们说的?” “啊?他抱你?”支队长恨铁不成钢地暴怒嗓音,从门内传出:“他,大家都是兄弟嘛,他抱你一下怎么了?” 第31章 方惜亭不知道说了什么,支队长又扯着嗓子骂他。 “你是个警察,他是你的队友,你下那么重的手……” “你这种行为,他如果想要追究,都足够告你故意伤害的了。” “额头上的伤倒是小事,但是刚刚医务室给我打电话,说谢序宁那只右耳朵,最好去三甲医院找专科医生重新做个检查。” “方惜亭啊方惜亭,你要是真把他给打残废了,下半辈子的责任……” 那人话没说完,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敲开。 谢序宁阳光灿烂地探头进来:“老魏,别骂了,咱们这边时间紧迫,还等着查案子呢。” “你……”支队长的手还指着方惜亭的脑袋。 那家伙倒是硬气,明明做错了事,心里头也后悔,可脑袋扬得高高,偏就不往下低垂半分。 倒看谢序宁不跟他计较,支队长也懒得多说。 这俩人青梅竹马,闹腾惯了,是打不散也吵不散的关系。 上次他去省厅开会,也从谢厅长的嘴里听说过一些。 而谢厅长的得力副手,又刚好姓方。 这俩小子隐姓埋名,卧虎藏龙,上头有人罩着,谢序宁又愿意求情,方惜亭不一定会被董局抓这个典型。 支队长眼不见、心不烦,索性摆摆手让他们两人一起从自己眼前消失。 把人救出来后,谢序宁双手插兜走在最前。 方惜亭没机会看看,对方额头处被砸伤的破口到底有多深。 他那一巴掌甩出去,确实是冲动之举,事后自己也很后悔。 尤其听支队长说,谢序宁的耳朵听力可能受损,需要去大医院进行专业检查。 方惜亭心里有点难受……但想起那男人钻进被窝里对他的所作所为,又觉得他活该。 就算是半梦半醒间,两人意外撞到同一张床上,那也应该立刻弹开吧。 哪有人越摸越上头、越摸越来劲,甚至故意用腿|缠着他,拿手按他的腰,还把脑袋埋进胸|口前,贴着衣襟一路往上嗅? 甚至闻到脖颈间时,还特地停下,鼻尖贴过来。 呼吸间的热气不断喷洒,唇面紧贴亲吻,又亮出牙齿轻轻啃|舔撕咬,完全一副中了邪的模样。 方惜亭母胎solo,哪里遇到过这种事。 他当即清醒过来,脸色憋得通红,正要推拒。 谁知谢序宁舌尖一点,触碰的温热感瞬时蔓延周身。 猫儿魂都没了,身体猛僵,背脊挺得比尸体还硬。 天呐,谢序宁他……这狗男人在哪里学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样撩拨人的手段,方惜亭招架不住。 随后又理所当然的认为,谢序宁背着他,还和其他对象这么紧密暧昧过。 想来大概率,是把自己错认成了其他人,才会有如此娴熟的一整套亲热动作,竟然还是在床上? 方惜亭当即恼羞成怒,一巴掌糊在他的右脸。 但事后冷静下来,才想起谢序宁根本没谈过恋爱。 他们从小就在一起,如果那臭狗真有不轨行为,他不可能会不知道。 可是……不不不,谢序宁这么人精。 如果他真想搞地下恋情,肯定会把那个人保护起来,藏得很好,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让他察觉到。 可这个人是谁呢?方惜亭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 就在他走神时,谢序宁突然停了脚,方惜亭一头撞上去,砸得自己脑袋生疼。 他刚想问谢序宁是不是没长眼时,却瞧见那男人头偏过来,把耳朵凑到他眼跟前,又用小指头往里摸了摸。 “好疼啊。” 方惜亭当即慌了神:“疼?很疼吗?” 他小心翼翼地拉下谢序宁的手,翻来覆去地朝那小孔里瞧,可洞口黑漆漆的,根本什么也看不清。 五根手指头,均匀分布在谢序宁的右侧脸周,肿意还未消散。 尤其其中一根,是正正好好印在了右耳的外耳廓间,方惜亭惭愧不已。 “先去医院吧。”他掏出手机,打算挂号。 上次谢序宁胃出血,在彻底休克之前,顶着头晕恶心给他打了求救电话。 那时也是自己半夜三更撬了锁,因为没买车,所以扛着体重比自己多出20公斤的谢序宁,顶着风雪天气在马路边一路拦车。 倒是幸好,当时挂号缴费的建卡信息都还在。 方惜亭在医院公众号的各科室里,找到耳鼻喉科,准备挂号。 谢序宁手臂却忽然搭上他肩膀,半拉半拽地推着人往前走:“办案了。” 方惜亭:“还是先看看耳朵吧。” 谢序宁:“就刚刚突然疼了下,现在没事,等再疼的时候我和你说。” 方惜亭:“可是医生建议我们……” 谢序宁:“放心吧,我这耳朵要是真出什么事,下半辈子不可能放过你的。” 方惜亭耳朵红了红,不知道这家伙上辈子下辈子的,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何况谢序宁脸疼是真,但耳朵听力确实没感觉有什么问题,他自认自己不是拎不清,会拿身体状况来逞强的人。 只是警队医疗设备不齐全,为了安全起见,都会建议到三甲医院进行正规检查。 他刚刚喊疼,目地就是为了试探方惜亭对他受伤的态度,知道对方心里还惦记着,他就能美得上天了。 第32章 那时折返办公室,众人看他俩勾肩搭背地进门,不知事态如何反转,只面面相觑着。 谢序宁没解释,方惜亭也忘了他们刚吵过架,目前还在冷战。 两人自然而然地坐到一起,开始讨论案情。 方惜亭拉开抽屉:“正好你在,前几天群里的信息太多太乱了,我重新梳理了一版案情线索,你再拿去看看。” 他把资料递出去:“潘强家不是第一分尸现场,技术人员已经完成鉴定。” “而之前阻拦严尧报警,他对此也做出了解释,但我觉得不能完全洗清嫌疑,毕竟许晴晴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画面,就是在他家附近。” “当晚潘强不在,根据监控显示,他是次日下午16点,才满身酒气地折返回家。” “但不在场证明并不明确,针对警方询问,他支支吾吾无法提供有效证明,也并未透漏自己当晚究竟在什么地方,和谁在一起,又在做什么。” “他手底下的女孩反馈了一条重要线索,说许晴晴生前有一名来往十分密切的恩客。” “对方姓名应该是受口音、或者虚构名的影响,不具备太大的调查价值。” “对此我们已经联系到了省厅的专家,他们今天下午会带领技术团队过来,配合我们对嫌犯进行精准的外貌刻画。” “这期间可能需要潘强和那些女孩子们,提供相关嫌疑人的一些具体外貌特征。” 谢序宁听他叙述,手里还翻着资料,男人突然问:“你觉得许晴晴有没有走出那条街?” 方惜亭瞥他一眼:“我相信证据,根据录像显示,她没走出那条街。” 男人继续说:“但是她手里拎着箱子,这箱子里有没有可能,装着什么变装的衣物?” “比如她找到监控盲区躲起来,乔装打扮,趁到半夜,或者第二天一早人群聚集时,她再汇入其中,神不知鬼不觉?” 方惜亭:“……那她的箱子呢?你找到了?” 根据连续不断的24小时轮班制排查法,他们根本没有发现第二天、第三天、甚至是第四天以后,有人拎着那只箱子从失踪路段内的监控里走出来过。 而许晴晴不管是死是活,箱子这个东西既然存在,就不可能会凭空消失。 谢序宁一拍桌子:“那就更好查了,两种可能。” “第一、箱子还留在失踪点的监控路段内。” “第二、连人带箱子,都被人使用车辆向外转移。” “期间不管她是出门遇见阎王,当场就死了,还是上车死的,或者是下车死的。” “现在有两个任务,第一,找箱子。” “如果她是自己乔装逃离,无人收拾残局,箱子被遗弃在藏身地附近,又有两种可能。” “第一,箱子还在原地,第二、箱子被人当做垃圾收走,进入分类站进行粉碎处理。” “而如果,她出门就被人带走杀害,那么在规避摄像头的范围内,划定区域……” 男人忽然手忙脚乱地开始到处摸索地图。 方惜亭冷眼瞧他,知道这人一贯的丢三落四,于是又从抽屉里再掏出一张,自己早前就准备好的西城区详细路线图分布。 “谢了。”谢序宁伸手接过,用手拔开笔帽:“这附近的摄像头我都研究透了,分布的个数、位置、拍摄角度,我都倒背如流。” 他没说大话,也迅速地在地图上标记出从许晴晴离开潘强家后,往前的几条通行路线。 “首先,摄像头盲区,家门口小卖店的屋檐拐角。” “昨天下午你们做血迹反应,我趁着买烟的机会,用之前计算出来的角度,在那屋檐拐角处走来走去的做试验。” “结束后又赶到交警队,提取第一手的监控资料,果然没被拍到。” “但如今天网覆盖,盲区有限,在我划出的所有通行路线中,任她许晴晴有通天的本事,也最多通过两个点,就不可能再避让得开摄像头。” 谢序宁拿笔,在许晴晴第一次失踪的监控点位所覆盖的建筑区域内,用红色打了一个大大的圆圈。 方惜亭看着他:“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更倾向于她是在盲区范围内被人掳走杀害?” “我的个人主观意见,并不能代表什么。”谢序宁说:“毕竟有人开车接应她,带她驶离避开监控探头的可能性,也是真实存在。” “如果她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自愿上车,箱子一定会被随身带走,不可能留在原地。” 所以目前,找箱子的事情迫在眉睫。 而那么大的行李箱,不可能在没有外力损坏的条件下,在天网摄像头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或许根据这个信息,他们也能判断出许晴晴究竟是在家门附近遇害,还是被人开车带走,掳至别处再实施暴行。 可碎尸又是在这部分区域被垃圾车收走。 难道真的有人会特意把人带走杀害,再把尸块带回来丢弃吗? 但是也不能排除这种障眼法的可能。 不能排除、不能排除……方惜亭脑子快要爆炸了。 谢序宁继续和他梳理:“第二点重要任务,查监控,接着查。” “但这次我们不找许晴晴的行踪,主要找车牌,从许晴晴失踪以后到案发之前,这期间所有从她失踪点位盲区驶出的车辆信息,吩咐于恒逐一排查。” 第33章 “然后,我们两个再各自带组,你往外搜,我往内搜。” “你负责调查,在许晴晴平常接触的客人里,有没有可疑人员会以救援的名义,存在把她带走杀害的可能性。” “而我这边,主要调查盲区可通行的建筑范围内,有没有和许晴晴存在过纠纷,需要杀人泄愤的可疑分子,或者是符合作案条件的杀人惯犯。” 方惜亭点头确认:“没问题。” 两人办事效率极高,以不足十分钟的交谈时间,迅速划定了接下来的工作任务。 于恒坐在他们身后,提笔记录,心里忍不住得感叹:他们真的好厉害啊! 如果这时,谢副队主动求合,他们家副队肯定也不会拒绝重新添加微信好友的事。 可偏偏隔壁组的老大,现下一腔热血涌在办案上,完全把私人问题抛诸脑后。 他们一天处于互删拉黑的状态,于恒这心里就比谁都犯愁。 他恨不得立即冲上去,拉住那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既然都已经这样了,那大家不如再把微信给加回来吧。” 可是自己哪敢这么做啊! 别说谢副队了,就是他们家方副队一个眼神扫过来,自己都得犯半天的怵。 小家伙垂头丧气地把脑袋低下去。 倒是方惜亭心里还记着事儿,趁谢序宁带队出发之前,他忽然站起来喊:“那个……” 猫儿见他回头,伸手指指耳朵:“你下午早点回来,我带你去医院检查。” 谢序宁满脸茫然,正往腰间别枪,待听清对话后,唇角扯起笑意:“耳朵?” 男人挑眉望向方惜亭,眸色清亮,带着玩味探身而来,凑到他耳边问:“担心我呢?” 方惜亭鼻尖差点跟他撞在一起。 那时后撤半步,紧急躲避,又没什么说服力地解释:“我是担心你的耳朵。” 男人头偏过去,顺着他转身的弧度,强势捕捉视线:“啊,你别说,我这耳朵,这会儿还真有些疼。” 方惜亭瞬间焦急:“那怎么办,要不我现在带你去医院吧。” 他看一眼时间:“省厅专家半个小时之后到,我开车载你,最多两个小时,肯定能办完,剩余队内事务,于恒可以帮忙处理,我远程指挥一下也没问题。” 那猫儿冷静时,周身气场无情到一口能咬死八百个人。 可一旦被私|生活打乱阵脚,碰上谢序宁就六神无主,慌张失措的模样让人保护欲猛烈增强,比平日里板起来得那张臭脸要鲜活许多。 谢序宁知道,方惜亭就是嘴巴厉害。 对他动手之后不知道有多后悔,心里其实可在意他了。 男人肆意享受,来自对方神色间、目光里、以及情绪中的浓浓关切和歉意。 他头低下来,视线落在对方锁骨处那整片红意,从鲜艳的花丛里寻到两颗温柔、又强势占|有的泛白牙印。 “倒没必要那么折腾。”男人受了伤的耳朵伸过去:“你吹吹就不疼了。” 第11章 男人欲擒故纵、眼底玩味颇深。 接着他的右脸,便被人毫不犹豫地糊了一个巴掌。 谢序宁猝不及防:方惜亭,你…… 他看对方脸色猛沉、关切散去,这态度,怎么比结婚十年的妻子对待丈夫还不耐烦? 明明是句撩拨用的情话,就算他不喜欢,也可以当成玩笑,怎么还? 男人委委屈屈揉着脸,直到临走前,“官方老婆”也不忘冷脸叮嘱,让他办完事就早点滚回来,下午去医院,正好两只耳朵能一起看。 在出警的警车上,谢序宁脸黑得像碳,两边脸颊倒是肿得匀称。 其余组员察觉气氛不对,不敢吭声,却又听闻自家副队,自言自语开始呢喃。 “这个巴掌打得不重,比起早上动手的时候,力道轻多了。” “方惜亭那小没良心的,还是疼着我,手里掂着分量呢,就怕把我给打聋了。” 男人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欸?你们说……他该不会是在偷偷喜欢我吧。” 众人未料及此,显得惊恐:……可、可能会是这样吗?哥,你就真能硬掰? 谢序宁带队离开后,方惜亭留守市局继续查案,他本身就不爱跑外勤。 只是每次和谢序宁组队,那男人有意无意的,也把出警任务几乎全部包揽,但方惜亭不想感谢他。 在等待专家到达前,他抽空会见了潘强,以及部分与许晴晴那位神秘顾客接触过的姑娘们。 在秉着不容出错的谨慎心态里,他特地区分了许晴晴在不同人的眼里,究竟有多少个来往比较密切的恩客。 通过反反复复的盘问,提取特征,以及不厌其烦地来回比对后。 方惜亭终于确认,他们总共反馈的有三位客人:“其中戴大金链子的、手臂有纹身的、戴眼镜的,大家进去配合老师工作的时候,千万不要混淆特征。” “按顺序形容,一定要表述清楚,不要出现张冠李戴这种低级错误。” “若本次提供信息,对后续案情破获起到重大推进作用,我们会据此酌情减轻,后续对各位的涉案判罚,请务必慎重。” 在把人证送进模拟画像的工作间后,方惜亭又重新坐回办公室里。 他半刻不得休息,迅速开始翻找从潘强手机里提取出来的聊天信息、以及通话记录。 第34章 如果说之前的严尧是社交荒漠,那潘强的朋友圈简直就比太平洋还要更加广阔。 方惜亭是真没太接触过这种,单天电话进出量,就能有百八十个的人。 而他微信列表里的好友数量,就更恐怖,1200余人,活跃的聊天人数上百。 被置顶起来群聊数十个,聊天内容简直不堪入目。 其中各式各样的男人,炫耀自己捡|尸、yp、偷|拍裙底、猥|亵他人等违法行为。 其中还有不少与潘强使用暗号对话,比如“23”、“可约”这样模糊不清的词汇,让人分不清楚他们究竟是在约赌还是约嫖。 方惜亭头痛之余,又含泪拉取近两周内,与潘强联系较为频繁的电话号码。 随后通过实名制认证,提取身份信息,再从公安系统里拉取出了五十余份人员资料。 期间于恒进来汇报两次,说是摸排到有关潘强的产业信息。 除却那栋违背妇女意志的小楼外,还和云京市内多个酒吧、夜店、ktv,都有生意来往。 而他不仅负责向外提供违法服务,还兼职收取保护费、放高利贷、讨债,可以说是无恶不作。 在模拟画像完成之后,方惜亭带着于恒,用那三个人的肖像图,在与潘强频繁联系的五十余份人员资料里,逐一进行比对。 “副队,你看是不是这个人? “他们脸型都比较圆,而且下巴……哦,他下巴没痣。” “那这个呢?这个也有点像,眉毛都很粗,鼻子有些扁,嘴角弧度微微下弯,看起来很凶。” 肉眼比对脸部特征,也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 从大体轮廓、到眉眼神色、再到自然状态下的唇角弧度,各种细节看得人头晕眼花。 在通过仔细排查后,他们基本能锁定三幅画像里的其中两名,但偏偏还剩下一人…… 方惜亭手里捏着那副五官斯文,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神情淡然漠视,却也不知其姓名的男子,陷入沉思。 他心想,此人既然和许晴晴来往密切,又怎么可能不通过潘强就能联系得上呢? 难道是私下里?方惜亭猛地挺直背脊,又迅速从许晴晴的通话记录中拉取出所有人的身份信息。 倒是幸好,许晴晴的联系对象并不多,没有潘强那样复杂的社交圈层。 在通过零零散散的几条通话记录,除了严尧,以及方惜亭碰面过的好几名女性之外,剩余男性,也都没有能和这名眼镜男对得上号的。 方惜亭泄气:“……”他眸色骤暗,又重新砸回座椅靠背里去。 天呐,这人是谁?难道除了使用假的身份?他还能使用假的电话号码? 他就这么有先见之明,知道警方最后一定会查他?所以提前部署一切,做好准备? 方惜亭抱住脑袋,在吩咐于恒去查那已经亮明身份信息的两人后,又把潘强提出来审。 他耐心耗尽:“这个人是谁?” 潘强瞧见那画像,支支吾吾地:“我,我也不认识。” 猫儿当场炸毛,瞬间谢序宁上身,猛拍桌面站起身来:“我问你是谁?” 潘强打了个哆嗦,身子微侧过去:“我,我真不认识。” 方惜亭把资料一合:“行,耗。” 如果许晴晴没有与那名男性私联过,那么对方肯定是通过潘强才能与她进行交易。 且其他女生能形容出其大体面貌,那么自然来往是较为频繁密切的,潘强又怎么可能会不认识? 在双方对峙期间,潘强百无聊赖,坐立难安。 但方惜亭显然做好了持久战的打算,他靠回座椅里,不急不躁,继续梳理案件信息。 茂密黑发下的眼眸低垂,鼻梁挺立。 执笔书写的指尖圆润、月牙泛粉,岁月静好。 方惜亭安静思索,其实那时也有迟疑。 因为眼镜男使用他人手机与许晴晴私联的可能性,依旧存在。 所以这才导致,自己在拉取通信联系人时,没有看到与他符合的相关人选信息。 方惜亭记下这一点内容,把信息发送到工作群内,艾特于恒逐一核实许晴晴的通话列表内,所有联系人的电话号码是否都由本人使用。 他专注工作没两分钟,潘强就开始折腾。 一会儿口渴要喝水、一会儿尿急要上厕所……总之消停不了一秒。 方惜亭知道他如坐针毡,看穿这些小把戏,完全不为所动,连眼皮都懒得掀开多看一眼。 直到有人着急冲进审讯室里来:“方、方副队,不好了,谢副队那边出事了。” 谢副队出事了,谢副队他…… 谢序宁今天一早就出了外勤,根据和方惜亭商量好的任务分配。 他先从存在监控盲区的垃圾桶,到许晴晴失踪出现过的最后一个监控探头,进行反复的现场实验与摸排论证。 在经过五个小时的努力,最后得出百分百的结论。 没有人能避开所有监控探头,走出这条长巷。 于是谢序宁立即分发,从监控录像中截取出来的那只银灰色拉杆行李箱。 他们先从附近的环卫工人开始排查,随后是经常出现在这个片区内的拾荒老人,最后又找遍了整个西城区的所有废品收纳站。 得到的结果都是:没有、没有、没有! 男人累得仰头灌下一整瓶加冰矿泉水,又站在潘强家对面的小卖店内点烟休息。 第35章 赶上正午时分日头最毒,他给组员们买了盒饭,自己盯着那栋出于心理因素,而怎么看怎么奇怪的房子时,忽然听闻一阵凶狠的狗吠。 谢序宁皱眉,他忽然想起潘强家,在一楼小院子里养得那两条烈性狼狗。 当时剿破犯罪窝点,整栋楼房的人都被带回了市局调查。 其中在一楼负责看守大门的养狗大爷,因为年纪较大,又没什么实质性的涉案行为,于是被允许释放。 谢序宁没太关心这些事,只这时看到了,便突然问身旁助手:“这老爷子怎么还守在这儿?” 何况潘强那案子,且得查呢!就算他不涉及杀人、未参与许晴晴被害案。 但其中违背妇女意志、暴力侵害等违法行为,也足够坐七八年牢了。 而这栋小楼不补房租,自然很快就会被房东给收回。 老爷子还养着两条大狗守在这里,不逃不走,自然叫人心生疑窦。 助手嘴里还塞着饭,没来得及拿水冲下去,店铺老板便拎着热水壶,出来给他们加水:“那老家伙也是个可怜人。” 谢序宁冷不丁地:“啊?” 店铺老板笑眯眯地同他解释:“无儿无女,无妻无子,无处可去,是个鳏夫,这还不可怜吗?” 谢序宁瞧着他,忽然来了兴致:“您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在这地儿做了十多年的生意。”潘强把窝点迁到这边也才三年,他当然知道。 老板把塑料椅子搬出来,也给谢序宁递了一只:“要不是潘强赏他一口饭吃,早饿死了。” “现在恶有恶报,你们警方为民除害,等拘捕令正式下来,房东来收房子。” “他无处可去,又只能四处流浪,还得带着他那两条吃人肉的狗。” 谢序宁:“……什么?” 老板笑起来,拍了拍嘴,一副说错了话的模样:“开玩笑开玩笑。” 他解释:“就那狗,凶得很,我上次多嘴问了一句,说这狗怎么能养得这么野,跟狼似得?” “那老爷子也是随口糊弄我,说他那狗是吃人肉的。” “你说这和平年代,吃猫吃狗都没太听说过,他还想吃人,吓唬谁呢?” 谢序宁:“……”吃、吃人? 男人表情复杂地盯着眼前这位,有意无意给他透露许多信息的店铺老板。 对方年纪也不小,头发花白许多,笑眯眯地看起来十分和善。 但要说起来,许晴晴当时跑路,也是拎着行李箱从这店门口经过。 在绕出来的第一个转角就是监控盲区,之后再也没出来过。 谢序宁本身,就是连带着这一整栋楼,都有怀疑。 他尽量让自己打量、窥探对方的神色不要那么明显,男人轻笑一声:“是吗?光天化日、口出狂言,蔑视法律,胆子也太大了吧。” 店老板被他逼近的势态,压迫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点头应和此番言论。 随即看着那个子高出自己半截的帅气刑警,转身过去大声呵斥:“站住。” 牵狗的老爷子猛然停顿,他目光阴沉沉地,朝谢序宁所在方向缓缓挪来。 分明金灿灿的阳光洒落在周身,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却总给人一种阴寒湿冷的感受。 谢序宁挑眉,又拍拍自己腰间的枪:“你那俩狗咬人吗,要咬人就牵回家去栓起来,一会儿胆敢袭警,可就别怪我正当防卫了。” 老爷子盯着他,看谢序宁虽笑着,但言辞间却不像是开玩笑的。 他嘴角动了动:“请问您是?” 谢序宁大步往前走:“装什么大尾巴狼呢,抄底那天就是我踹得门。” 这几天绕来绕去,整条街的人都知道他是警察了,这老爷子还有心情在这跟他装相? 谢序宁觉得好笑,又毫不在意地跟随进入。 他看着那俩恶狗被铁链子栓在院落墙角处,瞧见老爷子没打算邀他进门,便主动偏头指指那门:“让我进去坐坐?” 老爷子:“房间里头乱得很……” 他推脱的话没说完,谢序宁便不容拒绝地打断:“开门。” 老爷子唇角动了动,知道这是个不好说话的,于是哆哆嗦嗦地从衣兜里摸出钥匙来。 他动手把门推开,与外部金灿灿的光线完全相反,房屋内部窗帘全拉,黑洞洞的,还从四面八方泛起一丝暗红的光。 男人定睛看去,才发现是屋内供了一尊神像。 贡品、香烛,全部摆放齐全,但因为自己不太了解这些民俗,所以也没认出来供的是谁。 谢序宁往里没走两步,便拿手扇扇鼻息处:“这味儿……” 男人有些嫌弃地回头,看那老爷子还鬼鬼祟祟地跟在自己背后,便提醒:“我建议呢,你们最好别在安静密闭的地方,这么悄无声息的走在一名刑警背后。” 他神神秘秘地低下头去:“特别容易引发一些不必要的条件反射。” 尤其看这老爷子年纪也大了,背脊佝偻,步伐蹒跚,可能不太经得起他反手过肩摔的招式。 经人提醒后,老爷子面无表情地往右后方撤开一步。 谢序宁又问他:“方便借用一下洗手间吗?” “一楼洗手间,前两天刚堵上,现在还没疏通,暂时用不了。”对方嗓音嘶哑地不像话,让人听着不太舒服。 谢序宁忍着满身鸡皮疙瘩:“洗个手也不方便?” 第36章 卫生间是最适合分尸的场地,在血迹疯狂流淌、迅速蔓延的前提下。 只要取出花洒喷头,就能将大片犯罪痕迹悉数通过排水口冲走,达到肉眼干净的程度。 尽管前期,方惜亭已经带队做过血迹检验,但谢序宁总感觉,这老爷子在阻止他进入现场。 而对方越是阻止,他就越是想要进去看看。 那时两方对峙,还没等到下一个合理借口的出现,忽然从门口传来一阵嘈杂的敲门声。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砸门声,期间受到惊扰而疯狂发出的尖锐狗吠,也让氛围变得更加紧张急促起来。 谢序宁盯着门:“不打算开?” 老爷子摇摇头:“他们是来讨债的,这几天老板不在,我也没钱。” “开门就是被威胁,说不定还得进来砸东西,不如安静听他们骂上几句,反正一会儿就走了。” “……”是这样吗?谢序宁点点头,懒得参与其中。 谁知没等悠闲,那房门忽然遭人踹开,他还没弄清楚是什么事儿,一只油漆桶便突然朝眼前飞来。 以男人敏捷的身手,躲开这物自然不成问题,可偏是那老爷子…… 谢序宁侧身往左,身为人民警察不可能袖手旁观,他伸手一把将那骨瘦如柴的老人家拉至身后护住。 油漆桶被人丢进来,砸在他举起护住头部的右臂之上。 坚硬桶身的巨大重量,让谢序宁清楚听见一声闷响,他手肘骨缝里传来钻心的痛:“草!” 刺鼻油漆兜头洒下,生冷黏腻的液体从桶里倒出一半,淋在他身上后,才滚落在地。 男人被砸得后退两步,老爷子腿脚没他利索,被人逼退后又扯着他的衣角摔倒。 谢序宁眼角被糊住,半边脸都是油漆,不敢拿手去擦,视线被遮挡。 慌乱间,他察觉四下人群涌入,拎着油漆桶疯狂往房间内泼洒,以及各式锅碗瓢盆、香炉神像、家具家电等,统统被人打砸在地。 男人忍着疼:“都住手,云京市公安局在职刑警。” 他掏出来的证件,也被大红色的油漆颜色糊住了照片和职务:“破坏案发现场是重罪,所有人,全都退出去。” 他话没说完,另一只裹着黄色的油漆桶又迎面泼来,打砸扔在继续。 男人气急,伸手去摸腰间的枪:“立即停手,破坏现场、袭警,都是重罪。” 门外那两条凶狠狼狗,已经被人乱棍打死,趴在花园角落奄奄一息。 它们窝在水泥地面上的身躯,源源不断往外涌出黏稠血迹,看得渗人。 慌乱间,有人注意到他:“你是警察?” 而后趁他不备,又把躲在他身后那老爷子伸手拖出,对方骂骂咧咧:“老子上次来,潘强也说他在市公安局有人,我今天还非得看看是那尊神佛在背后给他撑伞。” 为首打砸的男人,嚣张至极,他话音刚落,门口又涌来一群年纪渐长的阿姨:“姐妹们,就是这个地方,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把我们家老头子骗财骗色,还给他传染了艾滋病。” 她撸起袖口:“他们昧着良心挣钱,拒不赔付医药费,还把我们家老头子打得住院,老娘今天非得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谢序宁闭着眼,担心油漆渗入,伤到眼球,他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 而当阿姨们扑进来时,却扬起无数包包往他身上来砸:“年纪轻轻有手有脚,做什么不好?干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对得起你的父母吗?” 谢序宁拔出枪:“老子是警察。” 他原本打算鸣枪示意,告知门外队友速来支援,可那时刚拔出枪,又有一只油漆桶飞砸而来。 被拖走的老爷子连续不断传出呜咽低鸣,像在求救,谢序宁手腕被击中,子弹未能打出,但手指仍旧紧紧扣住枪身。 草……被油漆桶连砸三次,男人手疼得发抖。 “老大。”跟随办案的助手慢半拍赶到,由于饭后方便,导致他错过了十分钟左右的最佳营救时间。 谢序宁已然狼狈不堪,就在阿姨把他当做潘强手下,又端起一盆油漆打算往他身上泼时,忽然从身后伸来一双强有力的手,扣住她的腕间使劲往后掰回。 “啊……啊啊。”阿姨吃痛大叫:“谁,是谁?” 谢序宁有些难受地在地上摸索,他自己的命可以没,但枪绝对不能丢。 男人隐约察觉支援赶到,正欲抬头,却忽然闻见一股熟悉白茶香。 在模糊不清的视线范围内,有清瘦人影俯身蹲下,对方拿手轻轻拭去他挂在眼睫处的黏腻油漆。 温热指腹印在眼周,方惜亭嗓音发抖地问:“你没事吧,谢序宁……” 第12章 黏在湿冷油漆里的手,被人抓住后握起。 情急之下,方惜亭像是忘了自己洁癖的毛病。 带着雪松白茶的清冷香气,倾身而下,覆盖在谢序宁的鼻息之间。 男人双眼紧闭,担心油漆渗入…… 他视线受阻,但知道在意的人就在身旁。 那时两手胡乱摸索,意外掐在对方腰侧,印下一截红黄色的油漆指印。 因为不常有的肢体接触,方惜亭呼吸猛窒,察觉对方背脊僵直的前提下,男人忽然低吟一句:“眼睛,好疼……” 猫儿立刻慌张,再顾不得,忙用两手捧住他脸:“让我看看。” 第37章 那时两人离得近,方惜亭低头往前的动作,像是要把自己的腰身,刻意往那男人掌心里送。 谢序宁只需略微抬头,鼻尖便能贴蹭在他的颈窝处,迷人气息被肆意贪婪地疯狂吸取。 于恒举枪带队,他闯进来:“云京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执行公务,所有人,放下武器。” 刚才还嚣张打砸的暴徒,被警服震慑,面面相觑。 举起油漆桶的阿姨,视线试探一周后又松手,桶身“哐”地砸落在地。 方惜亭顾不得安排其他,满心满眼都是意外负伤的谢序宁。 他主动把对方的手臂,架到之前都不许他碰的肩侧之上:“我先带你去医院。” 质量差、异味重、各项数据不确定是否达标的工业油漆入眼,恐怕会对眼球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方惜亭慌不择路。 谢序宁被他搀着,跌跌撞撞跟随往前,正要坐进车里时,男人良心发现:“新买的车,要不我套个塑料袋?” 想着好歹是真皮座椅呢,要弄脏了,后续清洗起来也给人添麻烦。 谢序宁难得精打细算,为他考虑,却不料方惜亭不管不顾地,径直将他推上副驾。 对方气急,还拍下他手,像在埋怨,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想车呢? 谢序宁被那软乎乎的巴掌,拍得大脑空白。 他盯着方惜亭主动贴过来的指尖,被人拉过安全带来绑在身上,猫儿温热轻缓的呼吸声,在他身前来回绕了两三遍。 从来遵守交通规则,开车最耐心,被人连塞三辆车都不急不躁的乖宝。 今天载着“负伤”的谢序宁,一路油门踩得飞起,玉皇大帝来了也不肯让,车开到半路,还按开车窗去骂:“你他妈的会不会开车?” 谢序宁:“……” 男人鲜少得见方惜亭情绪失控,与人争执对错的场面。 但又隐约记起,去年刚入冬时,自己因为过劳导致胃出血,在家发病,几度休克。 那时也有人在他模糊不清的意志里,排除万难,将他救下。 即使被人拼尽全力去保护的感受并不真实,但至少在那瞬间,谢序宁固执的认为,方惜亭一定比自己所了解的,还更加在意他。 到达医院急诊室后,方惜亭无法进入,只好作为家属等待在外。 所幸谢序宁眼部油漆沾染并不严重,女医生拿棉签,小心细致地托着下巴,替他清洗。 之后又通过x光片检测,发现手部被砸处有些轻微骨裂,需要静养。 谢序宁眼珠子一转,他忽然问:“能给我打个石膏吗?” 女医生不太理解地转过头去:“?” 石膏这东西打在手上不方便,一般患者都是能不打就不打。 像谢序宁这样主动要求打上的,倒是少见。 男人跟她解释:“工作需要,不然我老忘了自己手上有伤这事儿。” 他亮明自己的警察身份:“打个石膏,增强记忆,省得下回不小心,把手掰断了也没想起来。” 女医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行,你坐好,我去拿些东西,回头给你缠上。” 在等待谢序宁就医期间,方惜亭握住手机,担心地在诊室外来回踱步。 他中途接到电话,是于恒打来汇报案情进度,说通过排查许晴晴的通话联系人,确认到了一名身份可疑的年轻女性。 “陈茜,女,27岁,已婚,于2023年底12月27日晚23:33分去世。” “死因,坠楼,经法医检测,死亡原因系自|杀,死亡地点,潘强家对面自建民房顶楼。” 方惜亭听得云里雾里,还没等从人已经死了,又怎么和许晴晴保持联系的疑问中回过神来。 又听闻于恒继续汇报道:“当事人离世两月有余,丈夫持续拖延,未替她办理销户手续。” “期间又使用她的电话卡,一直和许晴晴保持联系。” “我这边觉得奇怪,就拜托当时负责办理案件的同事,调取了当时的结案资料。” “通过查询结果得知,陈茜大学毕业后,便和恋爱长跑四年的同校学长赵平结婚。” “后夫妻恩爱,工作顺利,又有父母支持购买住房,家庭条件较为优渥。” “直至23年5月,陈茜发现自己怀孕,又至同年11月,在医院查出感染梅毒。” 方惜亭:“……”11月?梅毒? 等等,之前他翻阅许晴晴的病例报告,好像11月也有检测出梅毒的结果。 而且陈茜5月份发现怀孕,到12月应该已经快临盆了,如果那个时候感染梅毒的话。 “所以说赵平是趁妻子怀孕,外出猎|艳,意外感染x病,又传染给了即将临盆的妻子?” “通过母婴传播,孩子就算生下来,也是病毒携带者。”方惜亭眉头皱起来:“所以陈茜接受不了丈夫出轨、招|嫖,害了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同时感染x病,一时想不开才跳楼身亡?” 且特地选择潘强家对面,大概率也是这个原因。 因为潘强家一楼养着两条恶狗,她进不去,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转移阵地到隔壁。 方惜亭捏着手机:“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赵平怨恨许晴晴带病接客,害他家破人亡,杀人动机非常强烈。” 于恒说:“我们已经对比了赵平的身份信息,根据系统留存的照片显示,除却没有眼镜特征外,其余五官均与许晴晴交好的小姐妹们,形容出来的画像图基本一致。” 第38章 方惜亭点头:“我知道了,立刻成立调查小组……” 他话没说完,于恒匆匆打断:“副队,还有,除却赵平、陈茜与许晴晴之间的恩怨纠葛以外,在案发次日凌晨六点,我们通过排查谢副队划出来的监控点位,发现了一辆行踪可疑,从许晴晴失踪地监控盲区驶出的面包车。” 方惜亭手机震动一下,发现于恒把那辆面包车从盲区驶离的录像视频发给自己。 根据车牌号查询,这辆车是半年前进入二手市场,在本月初,也就是许晴晴出事前一周被人买走,时间紧迫到连过户手续都还没完成。 但是根据二手车市场提供的买卖合同,购买人一栏赫然落下赵平的大名。 在已知对方名下有一辆20余万代步车的前提下,还刻意购买价格不足3w的报损二手车,在许晴晴失踪次日从监控盲区驶出,很难不让人怀疑其动机。 方惜亭结束和于恒的通话,坐在走廊处思考。 不多时,远处药房拉起广播:“请谢序宁先生或其家属,到3号窗口取药。” 方惜亭默认自己的家属身份,自觉承担起照顾伤患的责任。 他匆忙赶到取药处,认真记下了每种药液的功效和用法,正专注间,忽然有人拍下他肩:“小方同学?” 方惜亭回头,稍显几分惊讶:“秦副队?你怎么?” 对方举起裹着纱布的手:“早上抓毒贩,磕在柜子上了,刚过来拿药。” 秦闻打量他一遍:“你怎么了?哪不舒服?还是受伤了?” 方惜亭没太在意地答:“啊,不是我,是谢序宁……” 是谢序宁?对方微挑起眉。 而此时在二楼诊疗室的谢序宁先生,刚打好石膏出来,发现家属早没影了。 医生好心提醒:“家属在一楼药房取药,您直接下楼左转,应该就能看到。” 谢序宁懵懵地“哦”了声,但没往前走两步,察觉四肢不太协调。 女医生看他从下了诊疗床,就一瘸一拐的腿,再度叮嘱:“谢警官,您伤的是手……” 对方笑着:如果想装病博取家属同情,借以得到更多关爱的话,这边建议装手疼,会比较合适的哦,亲亲。 谢序宁垮着脸:……哦,知道了。 男人吊着石膏手,下楼寻找方惜亭。 却意外瞧见他丢下病号,跟隔壁禁毒支队的秦闻有说有笑。 秦闻这小子,谢序宁的一级警戒对象。 与他同期入职,专业能力强,特别还对方惜亭心怀鬼胎。 恰巧那时对方提及:“上次我的线人给你提供线索,对你们组后续破获案情,起到了重大推进作用,你不是答应要请我吃饭吗?这都两个月了,怎么还没动静?” 方惜亭早把这事儿给忘了:“啊,真不好意思,我最近实在忙,你看要不……” 秦闻逼近他一步:“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你把谢序宁送回家就出来……” 谢序宁惊恐:“……” 什么?他们俩吃饭,居然还得先把自己送回家? 怎么,他看起来是什么很贱的人吗?是不值钱的电灯泡吗? 方惜亭手指按在取药台上,有些仓促地回避:“今天晚上,不知道有没有时间,你看明天中午怎么样?正好能把我们组的人一起带上,他们最近查案也很辛苦……” “不行。”秦闻完全不给他逃避的空间:“上次特意说好单独约会的。” “只是作为朋友,作为同事,既然问心无愧,为什么不敢来?除非……” 方惜亭当然没有其他想法,盘算着尽早吃完也算解脱,于是正要答应:“那就今……” 他的“晚”字没能说出口,远处突然有人踉跄一步。 方惜亭抬头看到谢序宁抱着脑袋,便迎上去:“怎么了?你怎么自己下来了?怎么还打上石膏了?医生不是说一点骨裂没关系吗?你捂着脑袋干什么?头疼?怎么会头疼呢?你也没伤着头呀。” 猫儿倒不刻意和那臭狗保持距离,上手的动作一点儿没犹豫。 平常打打闹闹能把市局的房顶给掀掉,关键时候青梅竹马的优势尽显。 谢序宁不要脸地把脑袋用力塞他颈窝:“不知道,那阿姨扔油漆桶的时候,我明明拿手挡了,记得是没有砸到脑袋,可总觉得脑子晕乎着。” 男人挑衅的眼,透过方惜亭的肩侧,直直和秦闻的视线相撞。 他看到对方裹着纱布的手,又恶狠狠地举起自己打着石膏的右臂,然后委委屈屈和方惜亭诉苦:“我的手也好疼,明明和他们说过不要打石膏,会影响工作的,可医生说不行,必须要打,不然后续伤势养不好,骨头出现错位,还得过来手术。” 方惜亭吃惊又心疼:“怎么这么严重?” 而且医生一点都没和他提起过,这也太不负责了。 秦闻那时见他还忙,不便打扰,挽起袖口上前:“亭亭,那你先处理谢副队的伤,我还有事,餐厅位置待会发你?” 谢序宁不等方惜亭点头应下,便将脑袋偏过去:“头晕……” 他的体重完全砸在方惜亭身上,对方扛人吃力,但仍没松开手道:“先回家休息吧,我开车送你。” 就这么着急送他回家?想跟隔壁禁毒支队那小子去烛光晚餐是吧。 谢序宁恨得咬牙,体重再往下沉,压得方惜亭踉跄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第39章 男人蹭着他的肩:“不行,案子还没破,我怎么可以一个人回家躺着?” “而且家里没人,空空荡荡的,天气又冷,点个外卖还得自己下楼去拿,回办公室好歹有兄弟能帮我到食堂打饭。” 他举起自己的石膏手:“何况医生也说了,我这手治不了,只能靠养,得多喝点猪蹄汤。” 方惜亭拿他没法子:“知、知道了,今晚回家给你煲猪蹄汤。” 耶!男人首战告捷,得意的眼神望过去,直视秦闻:瞪死你个崽种。 期间还不忘假惺惺地回头体贴道:“那案子怎么办?” 方惜亭撑着他的胳膊:“让于恒把资料传过来就行。” 他们在家办公,影响不大,只要保证案情的最新进展,能及时在工作群内沟通交互就没问题。 安排完这些,方惜亭有些抱歉地转头:“真不好意思,秦副队,吃饭的事情可能……” 他和谢序宁本身就有二十多年的交情,就算撇开这些不讲,并肩作战的队友负伤,他也没有扔下对方,再与旁人单独约饭的道理。 秦闻站在旁侧,闻言点头,表示理解:“谢副队伤得这么严重,也没办法。” 两个男人目光相接,快要打起架来:“再者临时约会,也实在仓促,怕招待不好。” “这样吧。”秦闻视线转过去,笑意浅淡地盯着方惜亭:“我有个在法国留学的朋友,前段时间刚回国,开了一间法式餐厅,味道、口碑、环境都还不错。” 方惜亭点头:“那你定吧,往后一周,在三餐时间点上的30分钟以内,我都能来。” 谢序宁咬牙切齿,眼睁睁看着方惜亭和秦闻两人,在自己面前敲定了约会时间。 转头上车时,男人还生着闷气,车门被甩得“啪”地声响。 方惜亭是不得已,当初答应请秦闻吃饭,也是出于感谢,自己主动提出来的。 只是后来忘了,再碰面时还由别人提起,本就抱歉,应邀赴约理所当然。 这时钥匙拿在手上,他奇怪地偏过头去。 思索谢序宁的右手,明明打了石膏,怎么还能使上那么大的劲儿? 虽然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但秉着照顾老弱病残孕的原则,方惜亭还是大人不记小人过地探身过去,伸手替他系上安全带。 前后不足两秒钟的近距离接触,让他闻到了一点点,男人唇齿间浅淡的烟草气息。 而后不知怎地,对方那股子冲天的火气,又莫名其妙地悉数消散掉。 在回家路上,路过生鲜超市时,方惜亭把车停在路边,抽空扯开安全带去买了两只猪蹄。 又经询问商铺阿姨,得知黑鱼有促进伤口愈合的功效,于是也再买了两条。 等折返回来时,方惜亭看见谢序宁阴沉着面色。 因为手臂石膏的原因,导致打字不便,所以握着手机的情绪变得更加厌烦焦躁起来。 方惜亭好心提醒:“你可以用左手,点住语音,然后再和对方沟通。” 男人愤愤不平,瞪他一眼。 鼻尖猛然蕴起的热气,湿漉漉地,活像条大狗。 谢序宁还在记恨,方惜亭答应和别人约会的事,他嘴角垮下来。 心情比发现主人偷偷在外养了别的狗,还要更加委屈伤心一千倍。 何况忍着麻烦不发语音,是他不知道有语音功能吗?那他妈的是他不能用。 他怎么能当着方惜亭的面…… 男人视线垂落,停留在自己疯狂敲击的手机屏幕上。 群名:【魔鬼训练营】 人数:(3) 【谢序宁】:求助,请问谁有经营法式餐厅的人脉?速发给我,认识厨师也行。 【娇娇】:不是吧大哥,你还没追到方惜亭? 【虎子】:上次我俩喝得住院,好不容易把你灌醉,给机会让亭亭扛你回家,这你都没得手? 谢序宁不堪回首,痛苦捂头:别废话,赶紧联系全云京市所有法式餐厅,再晚一步,你们嫂子就跟人跑了。 第13章 虎子和娇娇,他俩发小,半年前各自从法国和意大利留学归来。 履历是曾担任过国际某知名奢侈品公司的品牌设计师。 目前分别从事高奢珠宝、私人服装定制的小众品牌设计行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创业期间,结实人脉颇多,在谢序宁求助帖发出不足半小时,两人迅速搜罗到全市30余间顶奢法餐。 谢序宁为难地看着这密密麻麻一整页:所以是哪间? 【娇娇】:你问我? 【虎子】:你不会在问我吧,哥。 谢序宁按着头:靠,就听见他俩约法餐了,约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娇娇】:自己去打听,追个人磨磨唧唧十几年都追不到,没用的东西。 群聊人数(2) 谢序宁看着激情输出后直接退群的姐们儿:……吃枪|药了她? 虎子慢吞吞地回:咱娇姐刚接了七位数的婚纱大单,这几天焦头烂额,忙着设计底稿呢。 谢序宁恍然大悟:哦,所以你的工作室都没生意吗? 虎子紧咬后槽牙:哥,不瞒你说,那位客户还在我这里预定了两颗七位数的结婚钻戒。 他略显几分忧郁:所以我也很忙。 群聊人数(1) 谢序宁吃惊:靠,怎么都退群了? 第40章 他迅速把人再拉回来:知道了,餐厅地址我自己去打听,但是你们俩不能对你哥的终身大事无动于衷吧。 男人嚷嚷着:马娇,你当年数学考试不及格,每天刷题刷到哭,那时候你哥怎么帮的你? 娇娇暴走:说了八百遍,不许再提这个名字,你姐现在叫madeline。 【虎子】:哥,不是我们不管你,问题是你这进展也太慢了。 【娇娇】:这是慢的问题吗?我都不想吐槽你,二十多年了,穿开裆裤的青梅竹马,父母门当户对,知根知底,但凡你俩有一个是女孩儿,那都得是订娃娃亲的关系。 【娇娇】:从幼儿园到大学都是同学,毕业入职能进同一个公安局,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老天爷就差没把方惜亭盖个红盖头送你床上了,这你都拿不下来? 【虎子】:不是我说,哥,你迟迟不下手,也不能阻止别人下手吧。 【娇娇】:你问过方惜亭吗?你知道他不想谈恋爱吗?你凭什么阻止人家遇到更好的人? 谢序宁被骂懵了:我…… 他迟疑半秒:其实我也想追他…… 群聊人数(2) “靠”男人又骂一句,忙把马娇再拉回来:我现在追,现在追行不行? 他支吾着:可是我没追过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追。 追逃犯他倒是挺拿手的,但是追对象的话…… 男人偷瞧一眼因为堵车,而被迫停在车流中,垂着眼不停收发短信的方惜亭。 对方唇角抿得很紧,没带什么笑意,但手机对面的人却像有说不完的话,一条一条发个不停。 该不会还在和秦闻聊天吧? 【娇娇】:追人还不简单?每天早中晚按时问候,约他吃饭、看电影、节假日发个祝福红包,有事没事送点小礼物,试探几次他没拒绝,你就挑日子表白。 【谢序宁】:早中晚都要问候?怎么问候? 【娇娇】:微信问候也不会?早上好、中午好、吃了吗、早点睡。 【谢序宁】:可是我把他微信拉黑了怎么办? 【娇娇】:…… 【虎子】:…… 群聊人数(1) 草,谢序宁也烦躁起来,想着要他们两个没什么用,索性把三人小群直接原地解散。 结果没几分钟,那俩货又重新建群把他拉了进去。 群名:【求婚大作战】 【娇娇】:第一步,想办法把他重新加回来,三天之内,没后续我就去怂恿他谈新对象。 谢序宁握着手机,看到最后通牒,整个人瘫软下去,从来没有觉得人生这么迷茫、困难过。 他喜欢方惜亭,一直不敢有所行动,从不是因为胆怯,而是害怕失败了就连朋友都没得做。 那时瞥眼回去,大概视线过于炙热,对方察觉后,也很快把头转过来。 谢序宁没什么不敢的,他盯着方惜亭看了一阵儿,忽把手机伸过去:“微信,加回来。” 言简意赅。 方惜亭起初,确实因为他过于不加掩饰的目光,而察觉些许不自在。 但在得知对方的真实目地后,也没为难,他本来就不是真心想跟谢序宁闹掰。 那时手伸过去,扫了下男人主动递过来的名片信息,点击添加好友。 谢序宁默默给方惜亭设置了【聊天置顶】后,又装作不经意地问:“手机响个没完,跟谁聊呢?” 方惜亭没太在意地答:“于恒。” “于恒?”因为得到答案过于让人吃惊,以致于谢序宁重复时的声调拔高了好几度,他险些脱口而出:不是秦闻? 方惜亭被吓一跳,莫名其妙地将他盯着:“怎么了?” 男人双目圆睁的表情,过于难以置信,倒像他在撒谎。 方惜亭也不清楚,自己和于恒聊天的事,怎么会让他这么吃惊? 谢序宁神神叨叨的,连他跟谁聊天都要怀疑。 方惜亭无所谓地将手机递出去:“要看吗?” 想来反正都是公事,也没关系,再说两组协同办案,谢序宁作为带队组长之一,本来就有权知晓案件办理的过程和进展。 男人也不客气,顺势接过手机查看,发现聊天界面还停留在和于恒的对话框里。 他当然对于恒不感兴趣,假意翻看几页后,便偷偷在好友列表里找到秦闻,然后点击进入。 因为工作不同频,双方联系的时间不凑巧,很难能聊起来。 只是偶尔抽着空,秦闻会分享一些生活日常,比如“下雪了”、“花开了”、“手又受伤了”这之类。 谢序宁捏着手机,心里愤愤:好小子,就知道他不安好心,搁这装病博同情呢? 要说以前带队出警,自己遇到危险,受伤的时候也不在少数。 只是出于男人脸面,他一般都逞强,不把自己弱势的一面让方惜亭看到。 谁知那臭猫就吃这一套,前边带着猫猫狗狗、花花草草的信息,他回也不回。 只一听人受伤,就立马关心:“怎么伤的这么严重,去医院看过了吗?” 【秦闻】:独自在医院打消炎针呢,也没人陪。 【方惜亭】:倒是今天不凑巧……这样吧,家里煲了鸡汤,我叫个同城快送给你。 【秦闻】:真的吗?正好还没吃饭,肚子很饿,谢谢你,心地善良的小天使。 第41章 小、小天使!?谢序宁头皮发麻,不由想起自己之前和方惜亭吵架,口不择言辱骂对方是“大笨猪”这样的话。 半小时后,附赠一张可爱的保温桶里,泛着金黄油花的鸡汤被人拍照反馈。 忽略这期间秦闻的各种花式夸夸,谢序宁总觉得这张照片瞧着格外眼熟。 他抬头往上,寻找联系日期,竟发觉,这不是去年胃出血,自己生病住院的那段时间吗? 鸡汤是方惜亭特意给他熬的,那臭猫白天忙查案,晚上还得抱着资料来医院陪床。 谢序宁拿着手机,沉默半晌:……啊哈? 原来秦闻那小子,嚣张半天,尾巴翘到天上去,也是沾着他的光,才能吃到那份同城外送? 甚至于那天打吊针,他们还在同一家医院。 所以他在方惜亭的眼里,根!本!什!么!也!不!是! 谢序宁欣喜若狂,当场拔掉对方的情敌标签,连夜将秦闻从一级警戒对象,降到二级。 方惜亭眼睁睁地看着那男人的面色,从懊恼、痛苦、震惊、释然,再回归鄙夷…… 直到这一系列复杂的神情,最终全部转化为“可笑”时,他不得不好奇地问:“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没什么。”没等方惜亭探头过来,谢序宁便镇定自若地退出聊天框,半点没在意地掩饰自己刚刚可耻的偷|窥行为。 他藏不住的欣喜,把手机交还到方惜亭手里:“不就是这些线索吗?半点进展也没有。” 方惜亭接回手机,觉得他有病:“已经找到赵平了,这就是很大的进展。” 他重新翻找一遍自己和于恒的对话,没觉得哪里好笑,恰巧那时对方电话打进,方惜亭顺手接起:“喂,于恒,怎么了?” 对面不知发生什么事,扯着嗓子大叫:“副,副队,不好了,出大事了。” 于恒嚷嚷着,激动的情绪带动嗓音也变得尖锐起来:“我们好不容易摸排到赵平的行踪,结果发现他有逃窜出国的打算,就在今天下午18点,在云京市国际机场被巡警逮捕。” “但是……”于恒猛吸口气。 “但是还没等我们负责交接的同事赶到,又从消防处打来一通电话。” “说是赵平家住址地发生火灾,火势极大,蔓延迅速,极有可能对房屋内部证物造成不可修复的损害。” 方惜亭心绪猛沉:“把地址给我,我马上过来。” 恰巧那时,拥堵路段的车流被疏散开。 在前往赵平家的路上,十个红灯六个绿灯,方惜亭记得清清楚楚。 小区楼下水泄不通的围观人群,以及不远处惹人注目的大型红色消防车,都从车窗外迅速闪过。 高楼之上,滚滚浓烟还未消散。 方惜亭和谢序宁下车后,出示工作证件,顺利进入警戒现场。 消防上上下下的检查,在火灾地点附近是否还有明火存在。 涉嫌房屋附近,再被刑侦支队拉起一条警戒线,方惜亭和谢序宁弯腰进入。 房间内部的主起火点应该是在厨房,燃烧痕迹最为严重。 客厅则是布制沙发,以及临近起火点附近的卧室床铺,多多少少都遭了些秧。 所幸是白天,居民发现及时,报了警,没有人员伤亡。 方惜亭带着谢序宁,不断往里行进,直到双方脚步,同时停靠在那间紧锁住的主卧门外。 这个位置是有点奇怪的,房间整体三室两厅的布局,进门右手边客厅、阳台,左手边是餐厅、厨房,中间位置则是一条走廊。 两侧依次是右手边的次卧,左手边的客房和洗手间,以及正对通行走廊那扇闭合紧密的主卧房门。 方惜亭谨慎戴上防护手套,手指搭上门把。 谢序宁拦着他,想把自己的位置换到前边,但方惜亭却不肯让。 按道理,门内应该不存在什么危险,但在房间整体采光和通风度都非常好的前提下。 所有房间的房门都开着,唯独只剩这间门锁紧闭。 墙体贴着门缝的地方,两张黄符交叉贴起,形成了一个刺眼的“x”字。 在看到这张符纸的当下,方惜亭几乎瞬间,头皮发麻。 他不得不立刻联想到,前段时间同事提供给他好几份作案手段相似,案发现场也有类似的符纸、桃木剑、红绳、蜡烛等一系列的镇鬼元素。 该不会是…… 房门被手推开,头顶骤然落下整片阴影,伴随着“刷拉”地响,空洞卧室内黑影晃动。 方惜亭在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也受了些惊吓,他下意识伸手去摸枪,脚步仓促后退,又踩在谢序宁的脚上。 男人伸手托一把他的腰:“没事。” 对方声线低沉,混着重音,托住人腰背的掌心有力,让他安心。 那时定睛下来,才发现卧室房顶上,也用红线吊满了密密麻麻垂落而下的桃木剑。 以及各式用朱砂混着鸡血书写的黄符,发疯了似得,贴得满墙都是,实在诡异。 谢序宁大步往前,伸手拉开窗帘,强光照进来,空灵幽深的恐怖感瞬时散去。 方惜亭微眯起眼,视线落在书架处,在一众黄符、木剑、以及千丝万缕浸过墨斗的红线封印起来的阵法后。 那尊被高高供奉起来的黑面鬼神像,双眼似乎也紧盯着他。 于恒挤进房间来,汇报情况:“副队,侦查技术小组已经赶到。” 第42章 “他们在冰箱冷冻室里,发现有被嫌疑人残忍虐杀,并切割分装的动物尸体。” 方惜亭那时蹲在墙角研究阵法,谢序宁站在床头处,检查赵平常会翻阅的睡前书籍。 男人刚拿起一本,听见于恒的话,特意纠正道:“确认只是虐杀?” 他扬扬自己手里已经翻开的书:“而不是为了后续杀人分尸,提前学习,做的功课?” 方惜亭听他那样讲,站起身来:“是发现什么了吗?” 他脑袋凑过去,却瞧见对方手里,不过是些涉及民间风俗的杂谈:“这算什么证据?” 谢序宁趁他没离开,书页卷起,轻轻敲下那猫儿的头:“没看完呢。” 他重新翻开,指着用红色马克笔标注过的重点:“冤魂、怨气、破除执念……分尸、藏尸、清洗血迹……” 再结合之前,两人在电脑浏览记录中看到,近半个月内,赵平查询了八百余条有关切割、分解、脱骨等,带有详细操作步骤的屠宰及烹饪视频。 于恒吃惊:“所以是他杀害许晴晴,又怕对方化成厉鬼索命,所以特地在家中布阵压鬼?” 方惜亭摇头:“镇鬼一般是在埋尸地,许晴晴生前没有来过他家。” 于恒问:“那为什么?” 他话没说完,突然反应过来:“啊,是他老婆……” 按说,陈茜受不了丈夫背叛,伤害自己和腹中胎儿,属于含冤横死。 赵平目睹惨状,心中有愧,与妻子相伴多年的家庭支离破碎。 在这间满是回忆的屋子里,倍受甜蜜幸福、欢声笑语的往事所折磨。 他大概率会常常在家看到妻子忙碌的身影,不分昼夜。 在长时间想念、痛苦、懊恼的情绪中备受煎熬,极易产生焦虑情绪,导致后期失眠反复,神经衰弱。 许是不堪受扰,所以在家中设置阵法,想要驱散妻儿生前在家活动的行踪轨迹。 期间也对许晴晴起了杀心,才把妻离子散的罪过全部推到对方身上。 抓住许晴晴想要逃离潘强掌控的心理,假意出手,协助对方潜逃。 实际内心里,却是做好了一切报仇雪恨的打算。 包括拿猫猫狗狗练手分尸,提前购买用以作案的面包车,出现在许晴晴失踪地的监控盲区。 得知事情败露,又忙不迭的打包行李准备潜逃出国。 这一系列的举动,都非常有问题。 方惜亭带队搜查赵平家中里里外外、边边角角所有能提取到的线索信息。 又在垃圾桶里翻出被扔掉的小票,看到他在家门口附近的五金店内购买绳索、铁锤、防水胶布等,疑似预谋作案的作案工具。 到初步勘查结果结束后,现场封锁,方惜亭和谢序宁带队折返。 案件搜查到新的嫌疑人,需要重新制定排查方案,办公室内熙来攘往,比早上八点钟的菜市场还要繁忙。 “法医室出具二轮检测报告,给每个人都打印一份。” “潘强那边三轮提审,提供给警方的不在场证明,均不足以生效。” “还有他家那两条被追债人打死的狼狗,根据检验,齿缝和胃部残留都没有所谓的人肉组织。” 谢序宁被堵在办公桌位前,不停有人上前同他汇报工作。 还有中午用油漆桶打砸他的阿姨,辖区派出所民警也打来电话询问他是否想要继续追究。 谢序宁焦头烂额,哪还有心情管这些? 他随口敷衍道:“你们办她打砸、故意损坏他人财物的案子就行。” 对方问:“那袭警的事儿?” 谢序宁:“看她配合警方调查的态度,如果态度好,我就不追究了。” 因为自己本身没受什么太严重的伤,也害怕再遇到上次那样,嫌疑人家属带着父母妻儿到公安局门口,抱住他大腿请求高抬贵手的事。 那时电话按下,男人视线环视一周,猛然从工位里蹿起身来。 不过眨眼的功夫,自己一直紧盯着的方惜亭,竟忽然从座位上失踪了。 他去哪里了?是不是跟秦闻约会去了? 谢序宁没得到答案,但已经开始脑补在顶奢法式餐厅里,两人听着小提琴伴奏,在红酒玫瑰的烛火光影里交杯换盏的画面。 只要想到他跟秦闻在一起,男人就焦虑不安,烦躁地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发全部拔光。 那时漫无目地的从办公室里追出去,从禁毒支队,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再到方惜亭最长逗留的休息室,直到推开那间茶水间的门时。 才看到那猫儿一手握住手机,一手端起还滚着热气的保温杯在往外走。 男人忽冲进来,把方惜亭也吓了一跳。 他手机里的信息刚回过一条,这时又有新消息的提示音响起。 方惜亭看一眼差点撞在自己身上的谢序宁,嘴里嘟囔着:“你今天怎么回事?一惊一乍的。” 手机里的信息还在回复,但谢序宁不想再等。 他一把握住方惜亭的手腕,用力将人扯回来,杯子里的热水几乎全泼在男人手背上,烫得那片肌肤密密麻麻红了整片。 方惜亭猝不及防,瞪大了眼:“有病啊你?” 他杯子里接的都是煮沸的开水,结结实实泼过去,会把人给烫伤的。 但那时骂完又担心,于是伸手替他擦掉手背上的水迹:“疼不疼?要不要拿凉水冲一下?” 第43章 谢序宁屏蔽一切外界干扰,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你能不能别去?” 方惜亭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神经:“啊?”去、去哪? 男人握紧他的手,用力将人拽得更近些来。 鼻息间缓缓吞吐的热气,山茶香和清爽薄荷紧密缠绕,不肯分离。 谢序宁目光恳切:“我是说和秦闻的约会,你能不能别去。” 第14章 方惜亭眼底漫起疑问:“!?” 他不明白,谢序宁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因为自己和秦闻并没有什么私交,之所以会同意赴约,一是之前的承诺需要兑现。 二也是想趁这机会,尽量委婉的表达自己目前,暂时没有要谈恋爱的想法。 只是眼底稍显几分犹豫,倒被谢序宁理解成了为难,像他不愿意拒绝和秦闻的约会。 男人鼻息喘出粗气,委屈又气愤,情况等同于发现他在外边还有别的狗。 恰巧那时秦闻路过:“亭亭,刚才发给你的地址……” 对方话没说完,谢序宁却也强势,管他同不同意。 用力握紧方惜亭的手指,从头到尾没松开过,那时瞧见秦闻过来,他仗着身高优势往门前一堵。 方惜亭被人拉拽着护到身后,脚底踉跄两步,脑袋撞在谢序宁挺拔的背脊上。 他一时失神,忘了解释,视线只落在谢序宁扣住自己腕间的手,以及略微有些发白的指尖。 秦闻笑意未散,他盯着谢序宁:“谢副队还有别的安排?” 谢序宁脸色冰冷:“不好意思,今晚没空。” 他趁着秦闻没来得及张嘴,及时又补一句:“明晚也没空。” 男人理直气壮:“这两天支队办案,正处于破获关键期,方副队属于队内骨干成员,更加不能掉以轻心。” 他仗着自己年长半个月,是哥哥的身份:“之前借你的光,拿到证据,迅速结案,是我们全支队都欠你的人情,不该让方惜亭一个人来还。” “这样吧,等这次案件结束,由我带头组织,你带上你的人,我带上我的人,大家一起,举杯同庆。” 秦闻瞥他一眼,不甘示弱:“你组织?怎么组织?大家aa?” aa?谢序宁咬牙:“你哥掏钱买单。”这总行了吧。 秦闻笑起来:“可我之前预定的,是国内排名前五的顶奢法餐,不知道谢副队,打算在哪里招待大家?” 他咄咄逼人:“噢……倒是市局后巷有家烧烤大排档,人均五十正好很划算,可我们方副队不太爱吃口味辛辣的食物,我看你们每次队内聚餐,他都没怎么动过筷子吧。” 方惜亭胃口浅,饮食清淡,不太爱吃烟熏油炸的食物。 但是每次队内组织聚餐,为求合群,他也都会参加。 只是从不动筷吃那些东西,谢序宁也有注意。 所以次次都要特地长跑两条街,去给他买口味清淡的关东煮,折返后还得再斗两句嘴,才能把东西交到对方手里。 只没想到,这样密切的关注,除却觊觎方惜亭多年的自己以外,竟还有秦闻那个变态? 谢序宁当即怒了:“不就是个破法餐吗?”当谁没吃过呀? 男人这辈子,就吃这套激将法,方惜亭也了解。 但不能接受的是,为了争这口气,却平白吃个哑巴亏。 两队涉案人员加起来,绝不会低于50人。 按照人均2500的消费标准,低消算下来都得花费小十几万…… 方惜亭正想阻拦,谁知晚人一步,男人当即敲定:“就你找的那家店,这周六,你哥包场。” 方惜亭震惊:包、包场?谢序宁你疯了吧。 他用力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挣开男人紧握住他的手。 秦闻堵住门口,仍在挑衅:“这周六?” 对方浅算一下时间:“那就只剩三天了,你能破案?” 谢序宁伸出自己的石膏手,态度强势将人逼退:“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 他辟开一条足以通行的路,拉着方惜亭往外:“走了,回去开会。” 从秦闻身旁路过时,方惜亭有些抱歉地对着他颔首招呼。 对方礼貌回应,但视线却略显几分深沉地,落在谢序宁紧扣他手腕的手指处。 即使胡搅蛮缠、诉求无理,却也没让那男人在外丢面子。 一句可能耗掉十来万离谱承诺也没打断,心里护着谁的态度显而易见。 方惜亭拎着空水杯,一路跌跌撞撞地被谢序宁拽着走。 等到支队门口时,于恒忽然从里扑出来,玻璃门被人推开。 若不是男人反应快,用自己绑着石膏的右手挡了一回,这门怕是都能直接拍他脸上。 方惜亭听见那声闷响,怕他手伤严重,着急去问:“没伤着吧。” 谢序宁还在为了他没有果断拒绝和秦闻的约会,而感到生气。 但又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不是能随便跟方惜亭闹脾气的身份。 他只是追求者,单方面阻碍被追求者的社交,本身也不太礼貌,可那时忍不住…… 男人嘴里嘟囔两句,想诉苦的委屈填了满满一肚子,到最后也只说了句:“没事。” 他吃醋吃得心里特别难受,但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没有正当理由、完全一厢情愿地在做一件可能没有结果的事。 第44章 哎……暗恋真苦。 男人松开手,闷闷地往办公室里走。 他拿了桌案上的案件资料,重重往下拍了两遍:“所有人,拿上手里的东西,四楼大会议厅开会。” 于恒懵懵地站在那:“副队,我们什么都没准备,怎么突然要开会?” 方惜亭也不清楚:“我去拿资料,你把电脑和u盘带上。” 谢序宁办案能力强,负责任,能扛事儿,在支队内部话语权极高。 虽是突如其来的会议通知,大家都没做总结陈词的准备,但也听从安排,纷纷整理手旁资料,陆续起身上楼。 于恒从抽屉里找到自己的u盘,率先跟上。 方惜亭随手整理卷宗,忽然旁侧手机轻震两回,他拿起来。 群名:【三个诸葛亮】 【娇娇】:亭亭宝贝,我想死你了,最近天天画婚纱线稿,眼睛都要瞎了,真的无聊死。 【娇娇】:你那边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快说出来给我解解闷儿? 女诸葛心里琢磨着,想从他这里诈点话,看看谢序宁有没有什么行动。 便故意在手机里问道:还有谢序宁那个混蛋,最近有没有欺负你?他要敢在你面前犯|贱,你就告诉我,你看我今年过年回家,打不打死他。 方惜亭蒙在鼓里,忽略谢序宁犯|贱的问题:刚刚倒是有件很奇怪的事。 【虎子】:什么事,什么事? 该不会是他哥猪突猛进,整了个大的,直接表白了吧。 方惜亭认真回复:谢序宁好像疯了,跟人斗气,答应要请五十多个人一起去吃法餐,按照人均2500的消费水平计算,得花12万,这可是大半年的工资了。 娇娇听完,瞬时无语,白眼快翻到天上:……他确实有病。 就为了请一个人吃饭,愿意花费12万请所有人? 这个狗东西,平时对待他们这些发小,怎么没这么大方? 【娇娇】:你别管,从他爸妈离婚后,许阿姨的事业蒸蒸日上,人家现在可是云京市知名女企业家,又没再婚再育,户口本上就他一个儿子,家里几百亿的资产呢,不差这点儿钱。 【方惜亭】:可是那也没必要,请大家吃这么贵的东西吧。 其实市局后巷那家人均50的烧烤大排档,就挺适合队内聚餐的。 非得要吃什么顶奢法餐,他又不是……他倒确实也没去吃过。 【娇娇】: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哥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是会赌气让自己吃亏的人,再说那12万,他是给别人花的吗?他那是为了你。 【娇娇】:他肯这么做,说明你在他心里,值得让他为你去花这12万。 方惜亭满脸疑惑:……为了我? 娇娇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即刻闭麦。 您的好友撤回一条消息。 您的好友再撤回一条消息。 【娇娇】:我客户来了,我先去忙。 【虎子】:那什么,我客户也来了。 两人飞速遁走,生怕再多说下去,会被方惜亭察觉,毁了谢序宁的追求计划。 要是让那哥知道,自己的部署还未实施就胎死腹中,非得把他俩生吞活剥了不成。 方惜亭满脸疑惑地盯着群聊天,倒没多想。 办公室内人群散去,他也没拖延,抱起资料往四楼大会议厅里赶。 两组人员到齐,长厅里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前排靠近主投影幕布的右侧位,是大家特地给方惜亭留出来的。 谢序宁这人开会时,酷爱抽查,随机点名,大家都怕被他喊到,所以有多远躲多远。 方惜亭坐下来,看到谢序宁背对众人,双手叉腰45度仰望天花板,背影显得有些忧郁。 于恒凑过来:“谢副队好像不太高兴。” 他疑惑:“像他这样的人也会有烦恼和心事吗?” 方惜亭听得莫名其妙:“他这样的人?” 于恒点头,压低嗓音与方惜亭耳语,又故弄玄虚道:“你还不知道吧,我也是半小时前才刚听说,咱们这边省公安厅的厅长……也姓谢。” 方惜亭冷漠回头,看着得意洋洋给自己分享八卦的于恒:“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吗?” 于恒脚一滑,险些摔了:“什,什么?你们都知道了?” 方惜亭脸上写着:“这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情吗?” 虽然谢序宁从未大肆宣扬,但好像也没有隐瞒不让提。 再说那是他的合法亲爹,没偷没抢,也没靠着这层关系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有什么不能说的? 于恒首次分享遭遇挫败,他不死心:“那他高考数学满分,理科状元,专业成绩第一,前期办案还有顶流男明星跟他表白的事,你也全都知道?” 方惜亭点头:“……都知道。” 于恒撑着桌子,险些又掉下去。 他不敢相信,自己花费那么多的时间、精力,打入舆情中心,好不容易得到的第一手隐秘信息,怎么可能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 小家伙备受打击,立即转头抓住其他人求证:“省公安厅的谢厅长,是咱谢副队亲爹这事儿,你知道吗?” 对方直接发出尖锐爆鸣:“什么?谢厅长是谢副队的亲爹?”他不知道啊! “……” “……” “!?” 于恒瞳孔放大,等意识到自己当着正主的面口出狂言时,人已经彻底麻了。 第45章 原本在谢序宁没有正式组织会议之前,台下还有些窸窸窣窣的议论和响动。 但在这样的惊天大秘密炸出来的当下,全场目光向于恒聚齐,众人面面相觑。 于恒仓皇:不,不是,不是说大家都知道的吗?这怎么看起来,大家好像也都不太清楚的样子…… 尤其谢序宁的目光望过来,他更加胆怯。 正要转头去向方惜亭求救时,对方又没追究。 男人刚从暗恋的酸涩困苦中脱身而出,不顾台下众人震惊八卦的吃瓜眼光,顺手拍拍桌子,示意安静。 因受私事所扰,他显得有气无力,但仍强撑着。 “有关许晴晴被害一案,距离案发已有五日。” “根据后续出现的大量物证信息及嫌疑人,为确保调查方向准确,我们必须对案件再重新做一次细致梳理。” 电脑切换图片,投影内容显示案发首日,侦查小组前往抛尸现场,手持高清摄像头拍摄下来那散落满地的碎肉图片。 “首先,接警地点在蓝湖垃圾填埋场。” “作案凶手使用黑色塑料袋,包裹受害人被碎成小块的躯干碎肉,于当晚19:58分避开监控探头,在潘强家后巷的连排垃圾桶处,进行抛尸。” “且目前,头颅、四肢、躯干肋骨都未被人发现的前提下。” “凶手刻意将被害人的躯干分解,混入断指,让杀人案件顺利被分拣带上的工作人员察觉。” 男人在小黑板上,把凶案发生的起因和蓝湖垃圾填埋场,连接起一条紧密的长线。 “所以,是什么必要的理由,让凶手一定要把这桩杀人案,放到蓝湖垃圾填埋场让人发现。” 这是他们在之前的办案过程中,总结出来的问题,但是一直没能得到准确的答案。 尤其后续涉案嫌疑人及相关的案情内容增多,大家排查的方向,也逐渐偏离最原始的作案动机。 谢序宁抓住这个重点,台下组员也站起来汇报。 “按照老大的安排,我们调查了许晴晴被害案对蓝湖垃圾填埋场造成的后续影响。” “据悉,早在厂区高层提出使用机器取代人工之际,就引起了众多工人的抵触和反对。” “但是因为当时新闻小,传播度力度低下的原因,并没有引起什么水花。” “高精仪器的引进项目,仍在有序进行中,直到这次杀人案发……” 发言组员把自己手里打印好的资料,给在场所有参会人员都分发一份。 “大家可以看到,在杀人案发后,新闻首先冲上微|博热|搜。” “随后各大媒体蜂拥而至,报道采访,同时揭露出厂区引进计划,会导致诸多员工失业一事。” “在被杀人案件引发而来的社会舆论压力下,厂区高层不得不出面回应。” “他们承诺,尽量保证就业岗位,就算不得已辞退,也会按照劳动法规定进行合理赔偿。” 大家都是老员工,就算进入裁员名单内,按照赔偿公式,也能拿到一笔价值不菲的补偿金。 这对于子女已成人,临近退休,没有养育后代压力的中老年而言,也算是得到了非常妥善的安置。 谢序宁听他讲完,又拿起黑色马克笔,在小白板上标注起了许晴晴被害案发后,产生的最直观的结果,就是顺利解决了蓝湖垃圾场的裁员风波。 谢序宁说:“事件发生的太过巧合,不能排除其引发案件的嫌疑。” “具备杀害条件的嫌疑人,与蓝湖垃圾填埋场这部分受益员工的关系,需要重新进行排查梳理。” 男人视线环绕一周:“于恒,这件事情交给你去办。” 之前方惜亭特意安排于恒,让他对居住在西城区的这部分存在被裁风险的老员工,做过细致摸排,所以后续调查的工作交给他最为合适。 谢序宁从电脑里调取出,许晴晴失踪点的那部分盲区外部监控,继续和大家分析。 “案发原因,需要达成的目地,以及直接受益人,现在基本明确。” “接下来就是存在杀人动机和具备作案条件的嫌疑人。” 谢序宁指着幕布:“目前,最直接与许晴晴相关的两名案件嫌疑人,分别是潘强和赵平。” “其中,赵平的作案动机非常明确,且在案发前,也存在有计划谋杀,以及具备作案的条件。” “其次是潘强,他对许晴晴的作案动机,相比赵平,要低很多。” “但我们不能排除,他在发现许晴晴与顾客勾结,企图逃脱自己的掌控之下,产生愤怒情绪,在与人纠缠的过程中,冲动杀人的可能性。” 男人点开那段盲区视频,看到在案发前后,分别是许晴晴先行进入。 随后潘强家的看门老大爷,又骑着载满废纸板的三轮车回家。 期间便利店的老板,也在附近进进出出十余次。 又从仓库里骑出自己的电动载货三轮车,从盲区点搬运五桶半人高的厨余垃圾桶驶离。 至次日早6点,赵平驾驶面包车离开许晴晴失踪地。 而潘强则是次日下午16点,通过监控盲区点折返回家。 谢序宁迅速指出:“潘强、赵平、看门大爷、便利店老板。” “这四个人,在许晴晴消失在监控盲区点位后,以及抛尸行为出现前,都分别经过这段可能会对许晴晴实施攻击的路段。” 第46章 “其中,看门大爷三轮车里的废纸板下,便利店老板收走厨余垃圾的垃圾桶内,以及赵平的面包车,都有可能成为许晴晴尸体的藏身地。” “但是……”男人语速稍顿。 “如果根据分尸手法,我们有同事排查到了二十年前,曾有类似作案手段的连环杀人案。” “假设,我们在排除模仿作案的前提下,根据时间推算,赵平和潘强的年龄不符合。” “且根据他们两人的工作性质、生活阅历,应该也不足以达到这种程度的分尸水准。” 尤其是赵平,计划作案前,还特地从小区搜罗了许多流浪猫狗,拿回家里练手分尸。 连他随手扔在冰箱急冻室里的猫狗尸体,都没办法做好分解和脱骨,就更别说想要处理掉,体型是那些小动物们好几十倍的许晴晴。 “而看门大爷和便利店的老板,他们两位年纪符合。” “虽然目前没有相关的杀人动机浮现,但是如果我们从蓝湖垃圾场的被裁员工身上,去找他们之间的联系,或许会有意外惊喜。” 现场排查还要继续,受害人的剩余碎尸,包括作案凶器,都是后续指控的重要证据链。 可能存在藏尸行为的废纸板、厨余垃圾桶、面包车等,后续通行的方向也必须进行追踪。 谢序宁决不允许,在天网覆盖、刑侦技术不断进步的二十一世纪里。 如此残忍凶狠的刑事案件,竟然在他手里超过一个星期,都迟迟无法破获。 男人为确保调查方向不跑偏,重新整理了案件的指向性线索。 在召开会议说明后,半小时内结束,绝不用冗长拖沓的形式去浪费大家时间。 散会后,于恒又感叹两句:“谢副队好厉害。” 他说:“之前抓潘强的时候我以为是潘强,现在抓赵平的时候我又以为是赵平。” 结果没想到这俩,根本谁也不是。 方惜亭收好资料,安静地跟随其余组员一起下楼。 忽然衣兜里的手机震动两遍,他拿起来看。 【谢序宁】:停车场等我,找你有事。 方惜亭嫌他烦,眉间拧起:食堂马上开饭。 他心想有什么事,等吃了饭再说,谁知那男人又暴躁起来。 【谢序宁】:下楼,立刻,哥还能少你一顿晚饭? 他怕方惜亭怀疑事件的紧迫性,说完又特地补充:是天大的事,比我的命还重要。 方惜亭早习惯了,对这臭狗随时随地发神经的毛病无动于衷。 但那时确实没想出来有什么事,能比他的命还重要? 于是琢磨一阵,放下资料后随口打发走于恒,又下到停车场里。 他找了两圈没见人,坐进车里给谢序宁发短信,男人也没及时回复。 人呢?再不来他回办公室了…… 猫儿拿着手机坐进车里,疲惫困倦、神色恹恹地靠着椅背。 心里埋怨的话没说完,忽然主驾驶位的车门被人拉开,一束鲜艳的大红玫瑰出现眼前。 浓郁花香在光线黯淡、空间狭窄的单人车位里,将他牢牢缠绕。 方惜亭瞳孔放大,不及震惊,谢序宁的帅脸又凑上前。 对方单手撑住车门,俯身而下,凌厉眉眼逼近,打出一记强力直球:“方惜亭,我喜欢你。” 第15章 刑侦:黎明之后 蜜茶棕色的车窗玻璃里,倒映出两人相对而望的身影。 那捧侵略性十足,又被不管不顾强塞入怀的玫瑰,比被迫接纳的方惜亭还要显得无措。 suv的越野型轿车,车身偏高,谢序宁为与他对视,背脊微微弯折。 期间抽空去医院,拆掉碍事的石膏手,男人身体扑过来时,神色恳切,好像恨不得将他就地放倒,洞房花烛…… 方惜亭因为吃惊,而微微扩散的瞳孔,在尾椎骨撞到控制台放置的保温杯时,即刻聚拢。 他已被谢序宁压制地退无可退,快要躺到副驾驶位,那时才想起挣扎,却将这男人推拒不动。 方惜亭看着缓缓往前逼近的高大身躯,眉头不受控制地抽搐两回:“谢序宁……” 男人神情迷蒙道:“嗯?” 方惜亭显然要清醒得多:“你想干什么?” 他们这个姿势,很不对劲。 这个距离,也有点危险。 尤其在察觉对方鼻尖贴近时,有个轻微偏头的动作。 方惜亭在那一瞬,甚至能闻到谢序宁唇齿间浅淡的烟草香气。 他冷冰冰地警告:“想死?” 男人差点儿就亲了上去。 谢序宁慢了半拍,理智回笼,他是不受控制,倒像鬼上身,不知不觉做出越界举动。 等到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膝盖抵在主驾驶位的座椅处,上半身全部探入。 男人右手抓住驾驶椅背,左手撑在控制台上。 方惜亭被逼退到几乎是呈仰躺姿势,被他按于身躯之下。 若不是中间还有那束,没有任何审美的玫瑰花做阻隔,谢序宁倒像要当场作案的歹徒。 男人意识到自己的确过火,正要抱歉撤退,却忽然察觉腰腹处抵着一处坚硬圆孔。 他低头轻瞥,有些不敢置信道:“不至于吧……” 方惜亭脚尖轻轻踹开他的膝盖,男人起身时把花留在他的身上。 而被扣在手指间的那把枪,倒没多张扬,在赶走谢序宁后,又被迅速塞回自己腰侧。 第47章 方惜亭没太在意地:“和谁玩大冒险输了?” 大冒险?什么大冒险?谢序宁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站在那。 他想自己心理建设两个多小时,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豁出去了,脸都没打算要,结果就换来这么一句? 不是,方惜亭究竟是怎么判断出,他是大冒险输了才过来了告白的? 那家伙凭什么?有什么根据,就这样否决他的一片真心? 他明明…… 猫儿瞥一眼那花:“真无聊。” 伴随着一次暴击,二次暴击来的更加猝不及防。 谢序宁仿佛中弹,捂着胸口后退两步,心头怒吼:哥没玩大冒险。 但方惜亭没给他解释的机会,猜测会出现这种事,肯定是身边的人知道他俩不对付,故意支招想看笑话。 他可不是软趴趴的柿子,也不是面团捏的。 猫儿心里有气,但没冲着谢序宁,他当即抱着那束鲜花上楼,想着非得给这帮瞧热闹的一点颜色看看不可。 那时拎着那束玫瑰,气势汹汹地,一副不好惹的样子折返办公室。 方惜亭看谁都像罪魁祸首,索性将那玫瑰花直接往大厅里一砸,花瓣零落满地。 他扔完不解气,还用脚狠狠踩过两遍:“闲着没事拿我解闷,是不是还嫌案子不够多?” “下次再让我逮到,是谁这么无聊,拿别人的感情开玩笑,档案室里尘封二十年以上的未破悬案,他就自己一个人去查。” 待谢序宁反应过来,连滚带爬追上四楼。 入目的便是那已被五马分尸,魂归垃圾桶的求爱玫瑰。 被方惜亭用鞋底砍头的花店爆款,花枝踩秃了一片…… 但对方又很有素质地打扫了被自己踩碎的枝叶,用力把那束看起来丑丑,但分量不浅的家伙给塞进垃圾桶里。 谢序宁庆幸自己没听那商家老板的,非要写什么表白卡片。 只一束残枝败柳的花,没人会联想到他身上,不至于看穿他今天到底有多丢脸。 男人强按自己发抖的心脏,用力隐藏心虚,配合着喊:“都给我好好工作。” 但没过多久,办公室内谣言四起。 说大部队里有卧底,觊觎方惜亭的美色,害得全队背锅。 谢序宁藏身于群众之中,无意听闻这些八卦,大气都不敢再出。 只当下反应及时,跟着方惜亭嚷了一句,瞬时洗清嫌疑,却仍不敢掉以轻心。 谢序宁返回工位,后背湿了一片,眼神里全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马娇及时在群内发信询问:追求进度如何? 谢序宁头皮发麻、又绘声绘色地讲解一遍自己的惊心动魄。 他不理解:方惜亭怎么会觉得我在大冒险呢?我明明对他那么真诚,我都差点…… 差点因为情难自控而挨了对方一枪。 马娇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孽,如果她有罪,请用法律来惩罚。 而不是看着谢序宁这个弯货,在这干着直男的事,还满脸天真地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马姐激情输出:牛,你tm是真牛。 即使谢序宁看不到,她也气得直竖大拇指:你是去表白的,还是去搞笑的? 【马娇】:你疯了?啊?有你这么表白的吗? “公安局的停车场、两百块都不到的玫瑰花。” “耽误人家吃晚饭的时间,堵车里就要处对象,你是流|氓吗?” “我们家亭亭宝贝都是脾气好,给你台阶下。” “要是碰着我这种脾气暴躁的,你就看你这种行为,今天进不进局子吧。” 谢序宁被骂的哑口无言。 男人没敢在办公室里,播放那连续四五条长达60s的辱骂语音。 点了转文字后,虚心阅读了恋爱导师马女士的教训和指导。 但他还是不太理解地问:“可是弯弯绕绕的太麻烦,我直接买花表白不可以吗?” 马娇说:“可以啊,你可以表白,人家也可以直接拒绝你,这没毛病吧。” 谢序宁被噎一句,当即闭嘴。 后知后觉跟随而来的庆幸,让他知道了方惜亭给的那个台阶,究竟有多珍贵。 虎子站出来说:“哥,咱们都是二十多年的交情,要真为了这事儿,闹得我们四个以后见面都不亲热了,这也不合适吧。” 谢序宁脑袋砸在桌子上,他慢吞吞地打出一行:“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娇娇怒骂:“你先反思自己今天的冲动行为,究竟错在哪。” “你有没有尊重人家?有没有考虑人家的感受?有没有把这份感情,当做珍贵不可破碎的宝物在好好守护?” “玫瑰花有多少品种,多少颜色?每种不同的类型都有不同的名称和含义。” “你应该包多少枝,怎么搭配,用牛皮纸、雾面纸、玻璃纸还是网纱纸,这些都有学问的。” “而且方惜亭喜欢玫瑰吗?你知道他喜欢什么花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纯按自己的喜好乱买一通?” “还是说,你心里觉得,方惜亭就是你可以用大众口味随意应付一下的人?” “因为别人被追求的时候收到了红玫瑰,所以他收到了也就应该感到知足?” 那当然不是,谢序宁想反驳,可因为自己不计后果的莽撞,又开不了口。 男人正在认真反思,站在桌案对面连叫他四五声也得不到回应的方惜亭,耐心有限。 第48章 猫儿顺手抄起办公桌上的一只小公仔,砸他头上。 谢序宁被打疼了,“蹭”地站起身来:“谁?” 方惜亭当没事发生,摆手示意他:“提审赵平。” 哦,对,对!他们把赵平抓回来,截至目前都还没有正式问话。 倒是满脑子都想着方惜亭,居然把这些正事、公事,迫在眉睫、火烧屁股的紧急大事给抛诸脑后了。 男人忙拿起案件资料,跟着方惜亭往审讯室里走。 那时还没到达,隔着几道门,就听见房间里传出男人尖锐惶恐的求救声。 “有鬼,真的有鬼,我没骗你们,这个世上真的有鬼。” “我没杀过许晴晴,但是她缠上我了。” “还有我老婆茜茜,她每天挺着那么大的肚子,就在我的床头,转啊转啊。” “然后,突然一下,她的肚子就炸开了。”男人癫狂,又哭又笑地喊:“肠子全掉出来。” “她说是我害得她这样,她说我应该为此付出代价,她们都想让我死!” 方惜亭带着谢序宁,刚推开门,就瞧见那脱离画纸、戴着黑框眼镜、斯文安静、不苟言笑的成年男性,陡然变得暴躁疯魔起来。 负责看管审讯室的警员告诉他:“这个人的神经好像有点不正常。” 完全不像是装的,很明显精神受挫,疲惫崩溃的模样。 瞳孔涣散以及眼周下挂乌黑的眼圈,也昭示着这个自私丑陋的男人,受妻儿暴毙的折磨,而苦不堪言。 他的视线无法定点,始终四下打量张望着。 连方惜亭和谢序宁拿着资料袋,轻声推门进入,都被吓得一个激灵。 那样苍白恐慌的神态,像极了非洲大草原里,身负重伤的食草动物,被撩开草丛的食肉动物捕获时,挣扎、害怕、又绝望的心路历程。 恰逢那刻,顶灯线路故障,白炽灯猛然闪了一下,又即刻恢复正常。 可赵平却像被那瞬间的黑暗,给踩住了尾巴,他惊恐地想从座椅里弹起来:“救命,救命。” “没杀人,我没杀人。” “不,不,其实一开始,我是想杀人的。” “都怪许晴晴,是她、是她带病接客,毁了我的人生。” “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亲朋好友全知道是我在外乱来,染了x病,逼死妻儿。” “我没办法若无其事,在这样苛责的目光里继续生活,我买了电锯和铁棍,想要报仇。” “可是那天晚上。”男人抖得厉害,疯狂过后又缩成一团:“我骗她,我说反正也这样了,不如我们两个就这样在一起,躲到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我说我能救她,让她不用再受潘强的掌控,于是我们约了时间碰面。” “我特地买来作案用的面包车,连行李箱我都从她手里接了过去,放进后备箱里。” “但是突然……”赵平像犯了病,整个人靠在躺椅里疯狂抽搐起来。 方惜亭迅速往前一步:“要不要找医生过来打一针镇静剂?” 负责看管审讯的警员靠近确认,但看他情绪激动,不敢轻易开门。 而赵平因为剧烈颤抖,连带着椅子一起砸倒在地,口齿间还有残余的白沫。 他仍在努力告知:“突然,从垃圾桶里蹿出来两只黑猫,跳到挡风玻璃上。” “我上前去驱赶,再折返回来时,许晴晴就失踪了……” “她的行李箱还在我车上,但人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知道我说的这些事情,很玄幻、很离谱,你们不能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方惜亭神色镇静道:“我们相信你,如果你所言属实,警方自会根据你的供词进行排查,确认案情。” “那么现在,跟你的清白息息相关的那辆面包车,还有许晴晴放置在后备箱里的行李,被藏到哪里去了?” 由于作案车辆驶离盲区,通过两百公里以外的废弃工厂后,从此失去踪迹。 又因那位置靠近主路,车流拥挤,不少对附近路段熟悉的车主,会选择通行。 在车辙印增多,又撞上工厂重建,大量挖机、压路机和推土机等大型车辆在工地来回活动。 现场通行遗留的痕迹,不足十分钟,便会立即被粉碎覆盖,不留任何线索。 当时谢序宁组拿到监控,追查而去,在被那大型重工机械全部推翻的烂泥地的震惊之下。 仍然不屈不挠、细致追查,结果还是一无所获、空手而归。 现下赵平和盘托出地址,说是自己把车开到附近工地。 眼见逃无可逃,又被许晴晴突然失踪的灵异事件吓丢了魂,索性一脚油门,把车沉在了工厂背后的臭水潭底。 谢序宁听完,当即两眼一黑:“靠,还得捞车。” 方惜亭拿笔蹲在安全护栏外,认真记下赵平复述弃车点的地址,以及大致方位。 他问对方:“你现在的身体情况怎么样?能不能配合我们前往现场指认?” 那时话音未落,于恒冲进来:“谢副队,方副队……” “最新消息,距离潘强家一公里以外的公用下水口,由于长期堵塞,异味蔓延,低矮楼层粪水回灌。。” “在短不到一周的时间里,接到了七十多起投诉。” “社区管理员为解决居民困扰,于今天早上9点左右,找来了专业人员负责检查疏通。” 第49章 “在确认堵塞点位的后续工作中,工作人员发现冲出来的堵塞物里,有许多被剪碎的细发,还有很多碎肉颗粒和骨渣……” 话已至此,不必再说得细致。 通过下水道冲洗碎尸的作案手法,跃然于纸。 方惜亭果断合起手中笔记,冲出审讯室外。 谢序宁也没耽误,与他前后脚坐进车里。 方惜亭方向盘往右猛甩,迅速驶离市局停车场。 在赶到碎尸发现点时,天色完全暗下。 但不远处拉起的两盏大灯,照得现场通明。 前几日在点位附近排查时,因为逗留时间不长,所以也并未在意这部分下水堵塞的问题。 那时尸体找不到,明明也有产生过,凶手可能会通过下水道冲走碎尸的想法。 可是根据附近居民的水表排查,也并未发现哪家有突然用水量激增的情况。 再加上被害人的主体躯干碎肉,已经被抛尸进入垃圾桶。 如果凶手熟练掌握脱骨手法,剩余四肢和头颅需要处理的碎肉数量,整体比例和难度都会降低许多。 方惜亭和谢序宁靠近现场,尸块打捞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当中。 他们拿到下水管的通道部署图,又找到专业负责人员进行询问。 如果确认堵塞点位,那么根据管道通连,也能划分出一个大致的居住范围。 谢序宁铺开图纸,就地分析计算。 他蹲得太久,腿酸了,干脆又改成单膝跪地。 方惜亭陪在男人身边:“能找到吗?” 在堵塞点位已经确定的前提下,按道理,应该很容易能定位到凶手碎尸抛尸的大致方位。 尤其刚刚现场打捞作业时,两人也去看过,现场勘查的技术人员下手打捞,手指也从管道里摸出许多被打碎的黏腻脂肪。 如果是这种程度的粘连,最多不超过两个下水弯道,就会造成堵塞。 谢序宁按照管道分布划出几个可疑点,原先他的目光紧盯在潘强家和便利店老板的家门附近。 可现在拿红笔圈出来的位置,显然还离着人家十万八千里远。 谢序宁望着那张图纸陷入沉思…… 他看出来了,这位置是临近夜市附近的小型垃圾收纳站,及厨余垃圾存放点。 前几日自己和方惜亭在附近调查,他在这个位置来来回回走了很多遍。 但是有关杀人、藏尸、放血、冲洗,这么多道复杂的工序。 真的有人能不动声色、掩人耳目地在这样的闹市区里完成? 谢序宁难以理解,恰那时,有夜风吹过。 原先混着下水道里的臭气,惹得现场众人频频干呕。 尤其在下水管道口处,戴着手套工作的侦查警员,更是吐得眼圈全红了。 谢序宁蹲守旁侧不远处,臭气还是一阵阵地朝鼻息间涌来。 但方惜亭突然靠近,浅粉的指尖点在他图纸上,靠过来的后颈处扑起一阵冷调浅香。 男人眸色微动,鼻尖轻嗅,视线悄然朝身侧瞥去。 他听见方惜亭说:“但我还是有点疑问,嫌疑人绝非首次作案,根据作案手法我们提取到了一部分类似案件,其中共同点是凶手在分尸过程中,都会将尸体进行脱骨处理。” “且也出现了一些相似的镇鬼元素,比如桃木剑,黄符等。” “可是……”方惜亭显得迟疑:“可是根据之前的案件卷宗细节得知,其中明确有提到两起案发,凶手都是整片将受害人的长发,带着头皮一起揭下。” “而于恒通知我们时,明确提到了在疏通过程中,发现有碎肉里混杂着被人剪碎的细发。” “连环作案的凶手,按照常理,都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手法习惯。” 突然间,从保留完整长发,变成全部剪碎,再和其他处理过的尸块一起冲进下水道里。 这些细节的改变,让方惜亭不得不更加在意起来。 而谢序宁那边,因为高度怀疑看门老人和便利店老板。 也已经安排专人对这二人过往,进行细致摸排。 其中包括好几起被重新整理出来的案件卷宗,需要确认在多年前的案发时间节点里,这两人有没有对应出现在这附近的县市周边。 方惜亭的怀疑论点非常重要,如果是存在模仿作案的可能性,导致细节变化。 那么就不能用与之前案件重合的核心点,去锁定本案的案件嫌疑人…… 猫儿认真思考这点内容,察觉谢序宁半晌没接话,头抬起来。 却瞧见那男人,视线中铺天盖地的情意毫无遮掩,看着自己走神得厉害。 那时夜风裹着凉意,撩开额前的发,露出眉眼间湿热细密的轻薄汗意。 方惜亭被人瞧得不自在,突兀想起早些时候,男人将自己堵在车里表白的事…… 他本有分寸,但是那时办案忘了,两人贴得太近,才会让原本坚定的心意又变得波折起来。 方惜亭视线回避,身体默默向后退去,却不料谢序宁忽然伸手,紧握住他的手腕,将人扯回。 男人靠近他,神情专注认真,又特别突然地问:“方惜亭,你喜欢玫瑰吗?” 第16章 刑侦:黎明之后 双方目光交接时,空气中似有暗流。 谢序宁藏不了半点心思,用那样直白坚定的方式去追问。 第50章 “上次去你家,我看见花瓶里插着玫瑰,是粉白色的,” “颜色由深到浅,有渐变的层次,头部聚拢,形状像杯子。” 男人由衷道:“很漂亮……” 但他下午走得急,到花店没找到这般模样的,又和老板娘形容许久,人家没猜得出来。 那时又赶时间,只好匆忙包了一束最常见,且对方信誓旦旦说绝不会出错的红色玫瑰。 但在这过程中,自己绝没有随便对待的意思。 可因提前没有充足准备,临时做出决定,导致后续一系列的行为,都显得那么仓促不上心。 谢序宁心里惭愧,所以这时特地来问:“方惜亭,你喜欢的,那是什么花?” 方惜亭从未见过谢序宁这样,会在意有关自己的细枝末节,视线里带着吃惊。 虽不知其用意,却也不想直接告诉他:“你问这做什么?”要送其他人? 可是送其他人,干嘛要问他喜欢的? 玫瑰花那么多品种,各花入各眼,怎么能以偏概全? 谢序宁若真有心上人,也该投其所好,哪能什么都随着他的心意,这不胡来? 方惜亭不和他说。 谢序宁急了:“我又不偷你的,你就告诉我,那是不是你最喜欢的花?名字叫什么?” 方惜亭拒绝道:“你想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花,就去花市里挑,要送人也得费心思去了解、去观察,平白问我做什么?” 谢序宁:“我问你一下也不行?” 要从现在开始观察,他哪有那么多时间去观察。 再说自己又不是天天有机会,能去方惜亭的家。 平常在办公室里,大家忙着查案子,日夜颠倒,觉都没得睡。 方惜亭更没那闲心去摆花弄草,他还能上哪知道去? 自己明明也很用心,可玫瑰花品种上百,千奇百怪的名字他都记不下来。 平台里按照搜索频次呈现图片,方惜亭家里的那束,好像也不是热度最高的种类。 对方明明动动嘴皮子,就能告诉他,偏偏还要使个绊子。 他俩八字不合的事,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谢序宁脾气上头:“你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这很难吗?” 方惜亭也倔起来:“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我的私事为什么要告诉你?” 男人吹胡子瞪眼,半晌被他气笑起来:“行,行……” 谢序宁也没想到,自己脱单路上最大的绊脚石,竟然会是方惜亭本人! 他气急,又理亏,最终无奈妥协:“你不愿意说,我不逼你,但是今天下班,我再去你家看一眼总可以吧。” 方惜亭:“不可以。” 谢序宁想揪他衣领子:“我就确认细节,拍张照片,上网搜,到花市里去找,这也不行?” 方惜亭:“不行。” 谢序宁:“不是,你喜欢的东西是什么商业机密吗?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方惜亭是下意识的排斥,要把自己的喜好告知谢序宁。 他大概是担心那狗东西,会把自己中意的艾莎玫瑰,当做求爱礼物去送给旁人。 作为问心有愧的青梅竹马,他没有马娇那样恨铁不成钢的耐心,去和谢序宁解释,为什么不该这样。 自己只简短半句,就让两人原本不富裕的关系,更加雪上加霜:“我不想告诉你。” 谢序宁气得直掐人中:“你……”男人险些背过气去。 那时于恒跟队赶到,晚来半步,又迅速确认谢序宁发布到工作群里那张,指向抛尸地点的管道图纸。 他率先带人赶往,指挥大家拉起警戒线,然后匆忙折返,及时打断那要即将掐起来的两人。 “谢副队,方副队……” “根据确认,疑似抛尸地点,是一间废弃已久的旱厕。” “原本早该拆除,但因夜市人流量大,生活垃圾增多,当地社区顺势将其改造为垃圾集装点。” “在点位内部,男女厕所打通,下排沟保留,接有水管,出水口直通下水道。” “作为夜市南区唯一的垃圾收放点,区域改造已经十年有余。” “点位内共12只蓝色铁皮垃圾桶,负责容纳整条街道内的商户,及顾客所产生的全部生活垃圾。” 垃圾车一日三次,前往清理的时间不变。 于恒21点左右赶到现场,正拉警戒线时,垃圾车行进至此,在门口停下。 他随口问了几句,就发现不对劲的:“但除此之外,我们还发现,在旱厕左手边,有放置大量的废品杂物,比如塑料瓶、易拉罐、快递纸盒、纸板等。” “以及在旱厕右手边,还放置了五只半人高的垃圾桶,内里存放有剩菜、剩饭、汤料锅底等厨余垃圾。” “通过询问,工作人员告诉我们,这部分杂物属于私人存放,不在他们的工作范围内。” 他们也不会在工作时,顺手将这些东西收走,而是需要等待放置人自行处理。 那也就是说,在疑似抛尸现场位置,除却正常工作的往来外,还有其他人也会进入。 方惜亭召集组内成员,与谢序宁一起前往现场调查。 靠近垃圾收容点位附近,气味本就难闻,尤其还要进入,内里恶臭则更加浓郁。 原旱厕是水泥房,后期应该还做过加固,用来分隔的墙体也被敲掉。 第51章 外部用以区分的“男女”二字,直接被红色油漆叉掉。 取而代之的是两只大大的白底“垃圾”。 方惜亭忍着反胃的冲动,手指微微抵着鼻息,靠着一丝微弱的香气续命。 在粪水车附近负责照明的大灯,被挪了一盏到分尸地附近,作为光源。 但由于墙体遮挡,光线遭受阻碍,在不能破坏现场的前提下,大家纷纷拿起手电,将尾部咬进嘴里,克服困难,空出双手开始侦查。 很快有人开始逐步汇报:“排水沟有残余血迹,有明显刀刃划痕。” “下水口有碎发,有残余肉粒及骨渣,有用少量水源进行清洗的痕迹。” “根据监控录像确认,及周边知情人反馈,收容点内的废纸板和厨余垃圾桶,分别来自潘强家的看门大爷,以及潘强家对面的便利店老板。” “且这两人,是长期在此处存放私物,并非突然如此。” 因为存放空间有限,再加上厨余垃圾的异味,将湿垃圾放置在收容点附近,倒是可以理解。 但是这些能够变现买卖的可回收物,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一定要放在这边呢? 会采用废品回收的方式作为兼职工作,经济条件自然也不会特别宽裕。 他就这样随意摆放,难道不担心其他拾荒老人,会顺手拿走吗? 于恒跟来汇报:“还有之前,谢副队要求排查,这两人与蓝湖垃圾填埋场存在被裁风险的部分员工关系。” “我们也核实到,家住西城区附近,首名发现碎尸的传送带工人——郑阿姨,与便利店老板于两年前相亲认识,但由于女儿反对,暂未结婚,目前还以男女朋友的身份在相处。” “双方感情非常紧密。” 方惜亭负责梳理的人物关系图,纠葛脉络逐渐变得清晰。 谢序宁没停留在这边,而是戴上口罩,防护服装备齐整,转身跳进排水沟里,咬着手电筒跟随侦查警员一起检查现场。 在近处照明的强力光线下,落在水渠石面的刀痕更加清晰。 臭气顺着下水口,扑在人鼻息间,比被正面暴击一拳还要来的酸爽。 谢序宁紧拧着眉,原先就对气味敏感的男人,这时倒像什么也闻不见了。 他背脊完全弯折下去,身体离得那处刀痕极近,戴着白色乳胶手套的手指,用力认真地探了那几处刀痕好几次。 “按照这个出力方向,凶手应该是用左手拿刀的吧。” 男人作势握住刀柄,在空气中比比划划好几次。 最终确认石板面上遗留的凶器落地点,和左手拿刀的着力点都完全一致。 排水沟附近做过细致清理,没有找到有用的指纹信息及脚印。 现场细致摸排四小时,边边角角,头顶横梁都没放过。 直到距离不远处,负责打捞碎尸的粪水车,宣告工作结束的半小时后,碎尸现场才宣布收队。 方惜亭组织成员撤离,特意把副驾驶留给谢序宁。 结果等待过程中,接到那男人信息,说嫌自己身上太脏,打算去蹭侦查组的车。 方惜亭不耐烦地握着手机:【赶紧滚过来。】 上次谢序宁蹭在他椅背上的油漆,自己都没来得及处理。 再说这回,大家一起出任务,谢序宁吃苦耐劳、不怕脏累地在排水渠蹲了四个小时,到头来他嫌别人脏?那他成什么人了? 方惜亭发完这条短信,等了十分钟。 谢序宁原本已经蹭上了车,但看到来自“未来老婆”的命令,心里还是一阵发虚。 他追求的八字还没一撇,哪敢在这个当头去招惹方惜亭。 于是招呼同事紧急停车,自己半途下来,八百米长跑折返回去,气喘吁吁拉开车门。 上车前,男人特意脱下外套,装进塑料袋里。 被脏水泡湿的裤脚挽起些来,又将鞋底在沙石地面蹭了好几遍,直到确认踩不出痕迹时,才坐进车里来。 对方难得细致,处处为他考虑,没有冒犯和僭越,保持着礼貌的边界感。 但方惜亭反而觉得不太自在…… 倒像关系生分,与谢序宁再不是二十多年、亲密无间的发小关系了。 可是那狗男人,干嘛突然对他这么客气? 难道真打算和别人处对象,要和他划清界限? 方惜亭百思不得其解,心里闷闷地,也没多说什么。 等到达市局后,谢序宁接了电话,就马不停蹄地朝楼上法医室赶。 方惜亭和于恒折返办公室,调取了旱厕点位附近,三个月以内的全部监控录像进行排查。 经过反复拉取,逐帧确认,他们核实到垃圾收容点附近,除却负责清理的工作人员外,极少有人会靠近这样异味蔓延,臭气熏天的地方。 除却每天按时按点,进入存放回收废品的看门大爷外。 还有家里拥有连排商铺,顺便做着小吃快餐生意,但为省钱,连厨余垃圾都要自己亲自处理的便利店老板。 于恒手指托着下巴:“谢副队的直觉好准,竟然还真是这两人。” “不过便利店的老板嫌疑更大吧,他毕竟跟郑阿姨是男女朋友关系,有更加直接的利益联系。” 方惜亭不紧不慢地答:“总共两栋自建民房,都是他的产业,一个月房租就能收好几万。” “一楼全是商铺,部分出租,部分自行经营,生意也都不错。” 第52章 “而郑阿姨那边的工作,扣掉社保,到手三千五。” “她离退休也没几年,为了这么点钱,不至于弯弯绕绕,还得牵扯一条人命进来。” 于恒听完,小心翼翼地:“那不然是……潘强家的看门大爷?” 但他疑惑:“可这个人,跟蓝湖垃圾填埋场完全没有任何关联,之前谢副队明明说……” 方惜亭轻声打断:“我也只是基于常理的推测。” 他手指缓慢拉取进度条:“目前想要锁定凶手,还是需要明确的指向性证据。” 那时话音刚落,他们所迫切需要的铁证,即刻出现眼前。 在电脑屏幕中,一晃而过的黑色身影,瞬时吸引了方惜亭的注意。 他鼠标忙往回拉,落在那两个小黑点的人影上,然后再放大数倍。 虽然身形和相貌都显得有些模糊,但也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那竟是前几日,于恒没能查到的看门大爷与蓝湖垃圾场首名目击人证郑阿姨。 两人面对面站立一处,正有说有笑地交谈着什么…… 于恒吃惊,“蹭”一下从座位里起身:“副队。” 方惜亭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别急。” 大家都是街坊邻居,偶尔遇见打个招呼,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而且郑阿姨工作忙,平常和女儿一起住,与便利店老板约会,大概也只能周末抽着空。 按理来说,她和看门大爷的接触,不可能太多,就更别提其他交情。 于恒问:“副队,要我去重新调查一下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吗?” 方惜亭摇头:“没必要那么麻烦。” 他看一眼腕表的时间:“等明天早上,我再去一趟蓝湖垃圾场。” 有些话,亲自问问当事人就能知道,不必耗费太多周折。 当时敲定了第二天的工作计划,时间到了凌晨四点,大家也都疲惫到了极限。 方惜亭和于恒收拾了卷宗资料,拉开桌底摆放的简易折叠床,打算就地休息。 那时倒头过去,四楼刑侦支队熄了灯。 透过黑洞洞的窗,正好能望见斜对面,稍高一层的法医检验室。 男人身着黑色外套的挺拔身形,在窗前来来回回的走。 接过资料又要确认签字,谢序宁习惯性的拿笔动作,方惜亭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他赶着核实确认部分碎尸的身份,究竟是否属于许晴晴本人,所以一直守在检测室内。 直到等待结果得出后,又拿出手机不知与谁联系。 忽然,望他走神的方惜亭,手机在枕边微震两下后又亮起。 猫儿看一眼,发现是谢序宁发给他的。 【是许晴晴没错,凶手剪碎头发的操作,与之前案件卷宗里的作案手法有出入。】 【存在模仿作案的可能性,调查方向需要再做细微修正。】 居然是在给他发…… 虽然是公事,但方惜亭还是偷笑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在折叠床里翻了个身,然后握住手机耐心回复:【早点休息。】 对方秒回:【你先睡。】 这感觉倒好像,晚回家的丈夫在和妻子报备后,又催促他要注意身体,早些休息。 方惜亭心情难得的好,他几乎没有这样跟谢序宁在不吵架的前提下,和平结束一次聊天。 尤其对方关心他的话,还说得那么自然,好像他们本该如此和气、亲近。 方惜亭心满意足地补了五个小时的觉,到早上九点起床,发现谢序宁仍旧没回办公室。 他没多想,开车载着于恒去蓝湖垃圾场找到郑阿姨,问了些有关潘强家看门大爷的话。 那两人确实不熟,郑阿姨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但是老何说他挺可怜的,我又看他瘦骨嶙峋,去年快四十度的高温,还在室外捡水瓶和纸板,就顺手把老何仓库里那些进货用的纸箱子,都给了他。” 郑阿姨说:“基本每周日的下午,我过来,打扫过仓库,就会把废品留下给他。” “之后大家习惯了,他也每周这个时候,到巷子口后等我给他拿。” 方惜亭问:“你们垃圾场引进高精分拣仪器,可能会导致你失业的事情,和他提过吗?” 郑阿姨努力回忆:“应该是提过,那几天大家都愁呢,你说再熬几年就能顺利退休,结果突然出这事儿,我也是见谁都会埋怨两句。” “老何那时还安慰我,说没工作了就过来帮他收租,或者帮他整理店铺……” 提到男友的体贴,郑阿姨轻笑起来,显得娇羞。 期间想起别的,感觉奇怪,于是脑袋微微偏过来想。 “就只有那个人奇奇怪怪的,也不爱说话,可能是嫌我烦,所以听完之后,拿了废纸板就离开了。” 这么说他也知情…… 要是知情的话,那就符合谢序宁之前推测产生杀人动机的条件。 方惜亭细问几句,了解清楚后,带着于恒折返。 但那天在办公室里发生怪事,一支不带任何包装,也和“艾莎”一样也有颜色渐变的“粉雪山”玫瑰,赫然出现在自己工位前。 由于只有一支,不太起眼,所以也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于恒从旁经过,甚至都没看见。 只剩方惜亭原地惊讶,又拿起花枝疑惑地扫了一圈房间里的人。 第53章 那时谢序宁也在,但忙着整理资料。 方惜亭看谁都可疑,又看谁都不像。 好在只有一枝,也方便处理。 他把花枝斜面剪短,拿了玻璃杯就近养在桌角右侧。 可一连几天,清晨上班,他都发现自己的桌案处,会被人放上一枝玫瑰。 那人放的不多,就一枝,且都是粉色,有渐变层次的居多。 比如什么“武媚娘”、“粉荔枝”、“洛神”等,放进一只杯子里摆放起来倒是漂亮。 方惜亭收了几天的花,谢序宁也躲在暗处,细心观察下来。 那家伙喜欢什么东西,故意不告诉他,以为他就没办法了吗? 想出这个法子的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也是费了心思,谢序宁每天早上都得趁着花市开门,品种最齐全的时候赶去挑选。 他凭着记忆,努力搜寻,然后观察方惜亭收到花时的反应。 平常普通的,那猫儿只是疑惑地扫一遍办公室内,看看那些可疑分子,便顺手将花放入旁侧玻璃杯里。 但唯独今天早上,方惜亭看到花,先是拿手摸了一遍,同样不解的神情在办公室内搜寻后又坐下。 手指再摸两次花瓣,二次起身,又回头来找是谁放他桌子上的。 那花儿拿在手里,大概把玩三分钟左右后,花枝才被放进玻璃杯中。 随后不到半小时,方惜亭又特地把花抱到洗手间里,换了次水。 谢序宁当即拍桌子起身:他妈的,费劲死了,就是这个东西,叫什么来着? 对了,艾莎玫瑰。 方惜亭最喜欢的,就是这个艾莎玫瑰。 第17章 刑侦:黎明之后 自那日起,方惜亭再没收过别的。 每日清晨都是盛放最鲜艳的“艾莎”,会端正摆放在自己桌案前,静候主人到来。 连续好长时间,睁眼便是如此,方惜亭被那一抹嫩粉动摇了心。 他不是没想过蹲守逮人,甚至还怀疑过始作俑者会不会是秦闻。 可从某日“意外”,两人在走廊口遇见,对方送给他一束精心包装过的郁金香后。 方惜亭一秒回神,这才知道绝不是他…… 可那还会是谁呢?能完美避开支队内部所有人的耳目,一次也没让人撞见。 甚至精准猜中了他的喜好,为了让他养花方便,某日晨起,刚从折叠床上爬起来,还睡眼迷蒙的方惜亭,一眼就瞧见桌案右侧那只,自己随手放过来养花的玻璃杯,由人换成了容量大两杯的冰川纹紧口花瓶。 小众美感,格调却很高级,和自己家里使用的那只相比,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于恒手指摸着花:“该不会是谢副队吧。” 支队有人暗恋方惜亭的谣言,愈演愈烈。 但截至目前,还没人往谢序宁的身上想过。 如果是他的话……那男人倒确实是,前几日打听过有关自己喜欢的花。 而且支队那么多人,也唯独只有他去过方惜亭的独居loft,最有概率购买到外形相似的同款冰川纹紧口花瓶。 但……猫儿没来得及否认,于恒便帮他解释:“那更不可能。” 对方自信道:“怀疑谢副队还不如怀疑我呢,我好歹天天跟您在一块儿。” 而谢序宁那边,因为线索零散,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极少在办公室里露面。 首先有关许晴晴的尸体,由于被碎成太多块,法医室无法完成重组工作。 死者生前遭受何种攻击造成死亡,是否与凶手搏斗、挣扎过,这些细节通通无从得知。 包括赵平那边沉潭的面包车,也得谢序宁牵头组织,负责打捞。 重建工厂背后的潭底,是深泥地,很陷。 得安排工作人员先行进入,找到车,确认是否需要将水抽干,或者直接使用吊机,放下钢索将车身固定后,再利用机械力量将其拔出。 期间根据赵平所说,他和许晴晴在约定地点碰头后。 自己接过对方的行李到后备箱放置,而许晴晴则是直接上了车。 他因预谋作案,本身就心神不宁,又被挡风玻璃前的黑猫吸引了注意力。 但前后分神的时间绝不可能超过五分钟。 那么想要在五分钟的时间内,在赵平的眼皮子底下,不动声色地将受害人绑走。 现场没有血迹,极大概率是用绳索勒住咽喉,或者使用药物捂住口鼻…… 但不管哪种方式,受害人在清醒状态下遭受攻击。 在昏迷之前,一定都会有短暂的挣扎行为,无论如何都会在车身内留下线索。 现在只要能把车找到…… 谢序宁抬头看着那辆,被吊车从泥底拔出来的面包车,一时失语。 他嘴角抽搐两下,说不出话,竟还有没眼色的组员快步跑来询问:“车窗开着,泥全灌进去了,要洗车吗副队。” 洗!车!? 怎么洗?拿水洗? 别说许晴晴受害途中遗留下来的痕迹,哪怕她就是亲笔把凶手的名字写在了车门上。 到时候高压水枪的阀门一开,车上的泥没了,线索也没了,他们折腾三天往返捞车,等于白干? 谢序宁咬牙切齿地盯住提出方案的新人,并慈眉善目地吩咐他:“拿手扒。” 男人近期耐心上涨,大概是百忙之中还得抽空琢磨谈恋爱的事儿,受荷尔蒙激素影响,所以温柔许多。 第54章 组员接收指令,纷纷徒手上前搜车时,谢序宁也没闲着。 他在烈日下站立太久,背脊早已密起细汗,袖口挽起来,蹲守在车门附近翻找。 在这过程中,男人当然更倾向于熟人作案。 许晴晴一定是自愿下车,或者是在靠近车门附近起身,才能让人这么轻易将她掳走。 否则强硬动手,在车内发生争执,起了动静,赵平不可能一点声响都没发现。 恰那时,匀亭分明的指,一把一把抹开淤泥。 谢序宁注意到靠近车门处,有一些轻微的鞋尖踢踹痕迹,在座椅边蹭了一点点红漆。 而在挣扎过程中,整片痕迹的着力点,依旧是向左偏移。 这也说明许晴晴在被人袭击后,掐住她命脉的对手,主要是左手发力。 在宣布收队前,谢序宁里里外外,在车身内检查好几遍。 确认再无遗留后,捞车工作才算告一段落。 下午四五点钟左右,一警车小泥人归队,谢序宁黑色冲锋衣脱下来,搭在肩上。 胳膊上的泥渍,大概是没洗干净,星星点点贴在手臂,结了硬块。 男人刚进门,顺眼就瞥到方惜亭所在的位置。 那一大束盛开在桌角右侧的“艾莎”玫瑰,格外让人心情愉悦。 于恒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瞧一眼,又十二万分肯定地说:“肯定不可能是谢副队。” 他信心满满地开始分析:“首先,他工作太忙,时间对不上,其次是这几天只顾着捞车,浑身上下都是泥点子,但是我们办公桌附近,没有留下泥手印和泥脚印。” “花很干净,冰川纹的花瓶小众、高级、有格调。” “个人感觉谢副队此人铁直,不可能有这样的审美。” 于恒自说自话,侃侃而谈,正分析着,忽然察觉身后逼近一股凉意。 他讲人坏话,本就心虚,那时下意识回头一瞥,瞧见黑影,猛蹿起来,尖叫出声:“谢……副队!” 孩子腿都软了,三魂吓没了七魄,险些直接跪下去。 谢序宁不知什么时候站过来的,背着手往后,脑袋探过来听。 发觉有人吐槽他的审美,倒没反驳,而是淡定一句:“哥送的东西,能这么轻易让你们发现破绽?” 心理战术都是其次,首先从客观层面来说,他就不可能留下那么明确指向自己的物证信息。 双方好歹都是侦查学专业毕业,送花还能留个脚印儿给方惜亭看,白痴吗这不是? 于恒战战兢兢立在那,生怕谢序宁跟他算账。 但男人没计较,只拿手拍了下方惜亭的肩:“旁边坐点儿。” 他可不是聊闲,而是来谈正事。 于恒见状,忙拿过笔记本,端起小板凳坐在这两人边角处,专心埋头听课。 方惜亭手指点着鼠标问:“有线索?” 谢序宁紧挨着他坐下:“二选一,现在就看谁是左撇子。” 男人腿长,体型也大,落座时不客气,直接将他挤进角落里。 对方大腿抵着自己腿弯,将人禁锢到动弹不得。 方惜亭用力挣扎两下,推他不动,心里憋着一口气,索性狠狠踩他一脚。 谢序宁吃痛,倒吸一口凉气,但没把脚挪开,而是转头喊道:“谋杀……”亲夫啊你。 方惜亭也挤他:“你往旁边坐点儿。” 谢序宁指着那不足以容纳两名成年男性的狭窄空间道:“就这么大点的地儿,我能让到哪儿去。” 要不让他别坐了呗! 方惜亭:“我腿都伸不开。” 谢序宁:“我腿也伸不开。” 他们习惯性地争执两句,又着急办案,桌案下塞进去的腿,胡乱紧密地纠缠一处。 谢序宁那样霸道又不讲理,腿压过来,重量几乎全砸在方惜亭的身上。 男人粗心,不体贴人,见缝插针、想方设法地欺负他,才是常态。 方惜亭难得找到些往日相处的感觉,竟觉舒心。 那时目光落在谢序宁鼻影之外的粉色“艾莎”,方惜亭再度否决了这份礼物,可能出自于谢序宁之手的任何可能。 猫儿摆摆头,赶走那些心猿意马的思绪:“根据前期线索汇总,及监控录像内容的辅助信息。” “我们确认到,在案发当晚至次日抛尸晚20点前,除却正常往来的工作人员外,就只有潘强家的看门大爷及便利店老板,频繁且有规律的在这期间反复进入。” “两人行进频次很高,但停留时间不长,大概知晓后期案发,警方会根据监控,对他们的行为进行初步评估。” “时间段在10-20分钟左右,自然不足以完成整体分割,但根据下水口遗留的血量分析,凶手应该是分批次对尸块进行处理。” 比如进入一次,10分钟,卸掉一只手。 然后剩余尸块利用视觉盲区,掩藏在角落处的下水口,导致血迹残留蔓延的痕迹最为明显。 然后下次进入,再卸掉一条腿。 采用这种方式,在时间上,既减轻了停留在抛尸现场作案的嫌疑。 也极大程度地避免在作案过程中,被人发现的可能。 方惜亭点开电脑内储存的资料,他和谢序宁说:“按照你的推测,目前也已证实。” “看门大爷和便利店老板,都和蓝湖垃圾场存在被裁风险的郑阿姨,或深或浅有些联系。” 第55章 “但在分尸现场及受害人失踪点,你发现了遗留信息全部指向凶手左手作案。” “所以今天,我和于恒特地前往确认,但发现,在两名嫌疑人中,都是使用右手执筷用餐。” 谢序宁手指托着下巴,认真听方惜亭讲解分析。 唯独在提到右手拿筷时,男人张扬的眉眼,微微上挑几分。 方惜亭盯着他:“当然,我记得你也是左撇子,但是现在照样拿右手吃饭。” “因为小时候,谢叔叔为了纠正你的习惯,但凡在餐桌上用错手,就是一筷子抽在手背上。” “习惯慢慢能养,可有些东西是天生的,纠正不了。” “包括你现在吃饭、拿笔,都是用右手……” 但这实际没什么用,因为谢序宁在紧急情况下,两手发力的主力手,照样也是左手。 方惜亭话音刚落,手里握着的那支笔弹出去,谢序宁毫不费力地伸手接下。 他用的左手。 男人笑起来:“说的不错。” 那时双方对视,默契地对后续案情推进的处理方式,达成一致。 通过最原始的抓阄,决定谢序宁对接看门大爷,方惜亭则负责便利店老板。 审讯室内光源亮起,白炽灯稍微晃眼,双方同时落座。 被带入协助调查案情的两名嫌疑人,几乎异口同声地答:“我没杀人。” 其中便利店老板,情绪更激动些:“你们无凭无据,冤枉好人,我要告你们诽谤。” 方惜亭拍拍桌子,示意他安静:“有关许晴晴被害一案,警方暂未定论,涉案人员有义务在合理范围内响应传召。” 故而本次提审,合理、合法。 并不存在所谓无凭无据、冤枉好人的事。 待镇压下对方不配合的举止,谢序宁才拆开资料袋。 他翻出嫌疑人的个人信息页,核对完毕。 男人开口道:“案情办理到这一步,我也不多做隐瞒。” “两位……”他吞下‘嫌疑人’那三个字:“在受害人许晴晴失踪当晚,分别出现在监控盲区点位附近,且期间频繁进出警方后期锁定到的分尸现场,无法提供有效的不在场证明。” “对此,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看门大爷双瞳浑浊,言语间不带什么生气,只低声辩解道:“我在这边,就负责站岗,喂狗,登记来往客人信息,和楼里的小姑娘们都不熟。” 便利店老板也否认:“他都不熟,我更不熟了,我根本不知道那个许晴晴是谁。” “是吗?”谢序宁笑一声:“可是根据我们同事对监控录像的排查,怎么看到许晴晴每天早上出门,都会到您的店铺里买矿泉水和口香糖呢?” 他拿出早前准备好的照片展示道:“并且两位有说有笑,交谈许久,看起来关系不错……” 潘强对姑娘们的行踪,管控严格。 但唯独允许她们在家门口对面的便利店,购置生活必备物品。 包括刚才提到楼里的姑娘,在前期摸排过程中,也纷纷表示过便利店老板为人幽默风趣、乐于助人,和大家的关系都非常不错。 谎言一触即穿,对方大概也没想到,侦查组会对他们的社会关系,调查得如此清晰透彻。 便利店老板支支吾吾,不敢回应,在审讯过程中,让警方发现自己说谎,情况非常不利。 他有些不自在地侧过身子去,显露出回避的势态。 但谢序宁没乘胜追击,反而转向另一侧:“陈文竹老先生,庆江镇河口县陈家村人士。” “根据资料显示,祖上三代务农。” “到你这一辈,是有些做厨和杀猪的手艺。” 看门大爷冷静重复:“我没杀人。” 谢序宁耐心笑着,他继续举证:“根据调查,警方从你老家得到信息。” “大概在3-40年前,你靠着这两门手艺,在附近几个村子里承包各式宴席,赚下不少家当。” “作为全村,乃至全镇第一批盖起楼房的家庭,你也成为了不少人艳羡的对象。” “原本家庭和睦,与妻子琴瑟和鸣,儿女双全,但偏偏好景不长。” “在你女儿6岁那年,你家突遭变故,据知情人称,是妻子带着两个孩子跟人跑了。” “当年的邻居,亲朋好友,现在都和你一样是头发花白的老人。” “但在我们侦查组到达,了解情况时,在谣言深入人心的前提下,依旧有部分知情者持怀疑态度,表示您的妻子老实本分,贤良淑德,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那么请问……”男人语速稍顿,目光紧盯眼前人道:“您的妻子,是真的跟人跑了吗?” 在三四十年前,交通不便利,信息也十分闭塞。 部分已婚女性,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踏出农村的机会。 在那样偏远落后的小村庄里,往日也鲜少会有外来人进入。 且排除外遇对象是村里人以外的条件,外来男人的可能性则更低。 面对警方如此指控,老人态度依旧淡然。 毕竟是近四十年前的往事,自然也掀不起过多的内心波澜。 他重复:“跟人跑了。” 谢序宁抓住重点:“她跑了……” 男人像是逮住了步步落入陷阱的猎物,语气里装填几分兴奋道:“那你为什么也要跑呢?” 第56章 盖新房,有存款,名下土地宽广肥沃,养活自己的手艺在村镇里也格外吃香。 就算妻儿真如他所言,跟人跑了,但以这条件,当事人完全可以重新开始,另娶贤妻。 但他偏偏抛下一切,逃离老家。 这么多年,宁愿食不果腹在外流浪,靠收废品度日,也绝不折返。 这其中原由,恐怕还要深说。 但不料对方有备而来,又或许早已在心里演练过千百次应对警方的场景。 所以这时才能情绪稳定地对答如流:“妻离子散,留下也是个伤心地,倒不如远走高飞,眼不见、心不烦。” 他的理由很牵强,仅用“伤心”二字,应该不足以概括。 可谢序宁听完,竟轻微点了个头,倒像应和。 审讯室内沉默了大概十来分钟左右,看门老人头垂下去,便利店老板坐立难安,又四下张望起来。 忽然,男人猛拍桌面,和沉闷响动一同飞身而出的,还有一直别在腰间的那副银手铐。 与重物划破空气的呼啸声一起,面前两名嫌疑人受到惊吓,微回过神。 眼瞧着那飞速朝自己面门击来的不明物体,其中一人拿右手挡开,而另一人,则是用左手牢牢抓住。 方惜亭站起身来,谢序宁就在他旁侧,双手环抱,唇角勾起笑意。 两人默契对望:抓到你了! 第18章 刑侦:黎明之后 银手铐精准搭扣在凶手腕间,谢序宁青筋微起的小臂用力,将他锁住。 看门老人眼皮轻掀,瞳仁浑浊,他望着眼前人:“你们抓我,有证据吗?” 谢序宁不紧不慢地:“没证据我就不来了。” 男人眸色清亮,抓过他手,将另一只也拷住:“还记得前几天,我在你家被泼油漆的那次吧。” “那时我想借用厕所,但被拒绝,理由是下水道堵塞,洗手间无法使用。” “但实际因为寻衅滋事,你被带走调查,我从医院回来之后,又抽空回去看过。” “卫生间内部抽水系统完好,实际并未堵塞。” “没有出现血迹反应,未发现搏斗或分尸的痕迹。” 所以是出于什么理由,会导致对方那样强烈地抵触让他进入呢? 谢序宁反复思考这个问题,最终得出结论:“在凶手不明,且受害人生前生后都未曾进入,却又这样害怕警方发现的踪迹……” 男人浅浅笑道:“除了藏匿过凶器,我也实在想不出来,还会有什么别的东西。” 又因为此前侦查组,楼上楼下都检查过,并未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信息。 所以那日到达,男人视线上上下下地扫,边角落都绕过一遍,但最终还是将脚步停留在最老式的蹲便器前,盯着那黑洞洞的排污口,看了许久。 他打开手机电筒,蹲下身去,发现在下排口的石壁上,有一处浅浅的疑似刀口划痕。 那时找了长铁丝探下去,并未发现有什么堵塞物,猜想大概是此后又对凶器做过转移。 现场有痕迹,无证据,案件依旧无法定性。 排摸当天,午时,气温偏高,谢序宁满身大汗地从看门大爷房间走出。 他到对面便利店老板的商铺,购买矿泉水和香烟,与人闲聊几句后问:“方便用下洗手间吗?” 老板乐呵呵地:“能用,但这几天下水有点堵,你小解的话没问题。” 又堵?谢序宁疑惑地挑起眉尾。 他不得不对这意外获取到的信息,无比上心。 男人那时进入,先用手指按了一遍抽水按钮,功能正常,只唯独下水口流动的速度较为缓慢。 看起来在下水管道内,确实存在堵塞物,但没堵死。 谢序宁当时就想组织警力,把这下水管道拆开,看看里边究竟藏的什么东西。 但在不确定堵塞物正体的情况下,贸然动手,极大程度影响周边居民的正常生活。 结果拆开来,发现只是某些不道德的人,意外掉落的内裤…… 那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可能会把董局直接气进医院。 男人思前想后,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继续从其他方向着手调查。 直到分尸地冲出来的碎肉骨渣,堵住西城区另一侧通行的下水管道,还惊动警方后。 谢序宁才把这段线索,重新再捡起来。 “我从负责城市管道的工作人员手中,拿到了附近片区下水的走向分布图。” “确认从你家洗手间,下水管直连主道,通行过街,和便利店老板家所在的主管道相接。” “但在街道下方的水管中部,又横接另一根管道,负责排污口的下水正常通行。” “如果你利用洗手间的下水口丢弃凶器,无论刀身是被顺利冲走,还是卡在横向,或纵向流转管道的弯口。” “在有另一侧管道辅助通行的情况下,潘强家整栋小楼,在短时间内,下水都不会受到影响。” “而便利店的老板则要拼些运气,如果凶器卡进横向转弯管道,那么他家则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但是,如果凶器正好卡进纵向转弯管道,那么就会堵住他家楼下,那根负责排污通行的主下水管。” 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那把至今未能找到,用来行凶分尸的作案凶器。 极大概率还卡在便利店老板家的下水口处。 第57章 谢序宁满眼自信,气势逼人,他有力的指节猛然搭在看门大爷消瘦肩侧 男人头偏过去,诈他一句:“上次夜市下水口,被尸体碎肉堵塞,工程队疏通当即,我让他们顺便去帮便利店的老板家看看下水缓慢的问题。” 他比划了一下,大概30cm长的剔骨刀形状,然后问:“你猜我们找到什么东西了?” 那老东西果然上钩:“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把刀是我的?” 谢序宁笑出声来,拍他肩膀的手指更用力几分:“实不相瞒,其实我在搜查你家卫生间时,还在角落的杂物堆里,看到一团废弃鱼线。” “通过审讯,得知潘强不钓鱼,而你……忙着收废品的时间都不够吧,更不可能还有这个闲情逸致。” “而你起初也没想丢掉那把刀,只是用鱼线捆住刀柄,吊到排水口内进行掩藏。” “直到后续几日,发现警方在家门附近出现频繁,且在我带队逮捕潘强当日,你担心事情败露,才在慌张之下,用剪刀剪断鱼线,让凶器落入下水管道。” “……以借此洗清自己的嫌疑。” 鱼线一定是剪断的,谢序宁搜查当天,特地确认了那一捆鱼线。 线团上压着一把剪刀,两端都没有捆绑的痕迹,切面平整,必然是使用利刃割断。 所以不是把凶器从下水口打捞起来,解开绳索,再扔下去。 而是直接用剪刀剪断,收起鱼线,而凶器则与尾部捆绑的细线一起,沉入管道内。 这也就是说,如果谢序宁真的打捞起了那把剔骨刀:“刀身尾部,一定捆有和你家材质相同的半截鱼线。” 男人浅浅发笑:“那么请问,这个证据,足以证明杀人凶器是属于你的了吗?” 看门大爷视线落在他身上,受白内障的影响,瞧不真切,但仍是怔愣许久。 随即,对方苍白荒凉的面容之上,突兀显露出一丝解脱笑意:“命啊,这都是命。” 谢序宁话没说完:“你孤身漂泊四十年,在外没少经历白眼和刁难。” “因为郑阿姨善良,看你可怜,把男友家中的废旧纸板和水瓶全拿给你,就让你对她产生好感。” “在得知对方遭遇裁员危机,你倒是费了心思,盘算这么多,谋划一出好戏,替她解决后顾之忧。” “但没想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男人拽着银手铐的链子,将他抓近些来:“早在四十年前,你妻儿失踪时,你就该接受法律的制裁。” “……逃了这么多年,算你走运。” 老人吃惊仰头:“你知道?” 谢序宁笑着:“猜也能猜到。” 可那一次,应该只是夫妻口角,失手伤人。 但已知晓是非的儿女,意外成为目击人证,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男人拍拍手,示意于恒进来:“听到他说的了吧,马上给董局打申请,出动侦查队与工程公司配合,即刻打开下水管道,打捞凶器。” 看门老人慢半拍回过神来:“你诈我?” 谢序宁不太在意地答:“别再心存侥幸了,你承认与否,和凶器被打捞起来的结果,只有时间快慢的问题。” 他这边的案子了结果断,绝无半分拖泥带水。 便利店老板目瞪口呆看完全程,等清醒过来,忙也喊道:“既然找到杀人凶手,那可以放我走了吧。” 中年男子话音刚落,手部被人抓起,另一副银色手铐赫然落入腕间。 方惜亭神色淡然、手法熟练将人拷起。 在便利店老板同样惊恐的神情下,他平静一句:“听说你很迷信?” 起初因为娴熟的分尸手法,让警方怀疑存在连环作案的可能性。 且看门大爷本身也存在模仿行为,这便让警方有根据地摸排出一系列早年间未破悬案。 相同的脱骨手法、分尸、扒皮,明显祸水东引…… “如果我们没有猜错,两位对待对方的恶行,应该都心知肚明。” 许晴晴的失踪地,就在便利店老板商铺旁侧,小巷子的监控盲区里。 看门大爷预谋靠近,利用许晴晴微弱的防备心,使用绳索猛勒颈部,让她在八秒之内失去意识。 其后趁着赵平赶走黑猫的间隙,他将昏迷的受害人拖入避光处躲藏。 再利用自己收取废品的三轮车运输,废旧纸板遮盖,旁若无人地驶离案发地。 独留赵平,不过转了个头,就发现受害人凭空消失。 而备受妻儿离世,时常产生幻觉的他,精神再次严重受挫。 而这一切罪恶发生的当下,都被便利店老板尽收眼底。 “你旁观他作案全程,觉得很有意思。” “但随着后期案件深入,一些流露出来的作案细节,让你敏锐的察觉到……” “噢,原来那个老家伙是想布局害你。” 在案情调查前期,便利店老板偶遇谢序宁,会若有似无说些奇怪的话。 他努力把嫌疑和警方的目光,往看门老人身上引去,避免后期因为一些相似的作案手法,导致自己恶行暴露。 “对方通过郑阿姨,得知你极度迷信,骑车意外撞死小猫小狗,都会把尸体捡回去,装进木盒里。” “随后撒米、做法、超度,使用鸡血混合朱砂,画黄符,然后封印掩埋。” 早年间凶残的连环杀人案,被曝光后,也在社会上造成了极大的恐慌和动荡。 第58章 年纪稍长者,通过新闻播报,以及街头巷尾夸大事实的谣传,更是耳熟能详。 稍微拼凑细节串联起来,即使没有铁证,也能凭借直觉锁定当事人。 因为发现杀人魔的真身,认为对方不足以匹配心地善良、乐观开朗,让自己心生好感的郑阿姨。 于是抓住时机,果断动手,这样既能解决郑阿姨被裁退休的后顾之忧,还能让她擦亮双眼,看清自己的枕边人究竟是个什么牛鬼蛇神。 一举两得。 “但唯独失策的是,他在处理尸体时,因为担心被警方发现后续行踪,所以将受害人的一头长发,全部剪碎。” 头发如果不做处理,直接扔进下水道,必然会立即造成下水堵塞,加快警方的调查脚步。 而采用剪碎的方式,不仅有利于提升自己处理尸体的进度,还能有效避开警方视线,拖慢对方发现的时间。 但他……聪明反被聪明误。 “根据犯罪心理学,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出于某些反社会的人格执念,都会养成独属于自己本人的作案方式。” “但对方突然,将整片头皮截取而下的手法,改变成全部剪碎的方式,冲进排水口。” “这也让我们立刻意识到,本案凶手和前期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极大概率不是同一个人。” 调查方向被拨正,但两名嫌疑人已经进入警方视线。 且根据前期摸排,与本案作案手法相似的前四桩杀人案,分别案发于齐江、宿安、临州等地。 “而你,云京市本地人,家境还算优渥,父母从商,又赶上原住址改建,吃了一波拆迁红利。” “因为父母忙于生计,你从小缺失陪伴,长大后更是不服管教,带上一笔钱财离乡打拼。” “又很巧合,在对应案发的时间段内,你分别在案发地点附近做过短暂停留。” “同时,在郑阿姨的热情告知下,我们还得知你有收集动物尸体指骨的怪癖。” “截取尾指,打磨圆润,串成珠串,在卧室里供奉一尊不知什么来历的黑面神像。” 方惜亭眼底漫起笑意,他用手指轻轻捏住对方僵硬的肩头:“你说,如果我们收集这些指骨进行检测,除却猫狗骨髓以外,会不会提取到与人类相关的dna信息呢?” 两幅带进审讯室里的手铐,通通派上用场。 嫌疑人的作案手法,凶器,指向性的铁证,一应俱全。 便利店老板听完警方陈诉,辩驳不得。 他干笑两声,又跌坐进椅凳中,没想到自己阴沟里翻了船。 那串人骨佛珠,被警方察觉,就是板上钉钉。 自己曾因为某些恶劣的收集怪癖,还带着炫耀心理,与现任女友显摆。 借此在对方懵懂不解,但又不知从哪里涌出来的崇拜眼神中,获取一丝隐秘快|感。 案件顺利破获,众人返回办公室内,疯狂拍桌子狂欢道:“耶耶耶!!!” “方副队,谢副队……”他们异口同声地喊:“牛逼。” 这么刁钻的杀人动机和手段,都能一石二鸟,把十多年前的连环杀人犯也揪出来。 能跟这样英明神武的两名带班副队,同组共事,简直是前世修来的福。 众人举手欢呼道:“庆功!庆功!庆功!” 谢序宁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静:“少不了你们这一顿,答应大家的法式大餐,直接安排。” “法式大餐,啊啊啊啊啊啊。” “我这辈子都没吃过法餐。” “谢副……聚餐买单的神。” “谢副、谢副、谢副!!!” 兄弟们整齐划一,为谢序宁的慷慨解囊发起应援。 方惜亭自然不想在这个时候,给大家泼冷水,但他还是微偏过头,面露几分难色地问:“你真要请?” 男人视线落下来:“那我还能说话不算话?” 这是他的面子、是尊严的问题,当然含糊不得。 秦闻喜欢方惜亭,挑衅到他眼跟前,显然是找错对象了。 那时话放下来,谢序宁亲自前往禁毒支队,邀请隔壁组警员一同参加庆功晚宴。 能平白蹭上顿高奢法餐,对面自然也是普天同庆的氛围。 谢序宁简直出尽风头,被人追捧上天,直接盖过秦闻禁毒支队副队长的人设光环。 但男人得意不足半小时,公告栏内紧急贴出一张告示。 内容是有关公职人员清正廉明的生活作风问题,其中特别点出,禁止铺张浪费、骄奢淫逸,大肆会客等…… 谢序宁两手叉腰、身姿挺拔、神色僵硬、嘴角抽搐地仰头站在公告栏前。 男人咬牙切齿:“董局这是冲着我来的呀!” 方惜亭抿一口保温杯里的热水:“谁让你那么高调。” 再说董局那是针对他吗?人家那是在救他。 真要请客一次,花费十几万,是担心纪检委工作停滞,特地要赶去给人冲指标的吧。 谢序宁很烦:“可我已经订好餐厅了。” 方惜亭看一眼腕表:“现在取消还来得及。” 他知道那男人开不了口:“禁毒支队那边我去通知,你马上打电话,改订到市局背后那家烧烤店。” 谢序宁一头砸在公告栏上,觉得自己这回丢脸丢大发了。 方惜亭细心安抚他:“放心吧,这公告贴出来,就算你胆子大,真敢请,他们也没人敢来吃。” 第59章 都是当着红头文件的面,还敢顶风作案,不要命了吧。 再说人均50,聚餐有的吃,又不用他们自掏腰包,很够意思了。 谁不是赚的辛苦钱呢? 方惜亭喝完水,瞥一眼身旁垂头丧气、欲哭无泪的谢序宁。 他有些别扭,想起别的事,抓住杯身的手指不自觉忙碌起来,但还是装作不经意地问:“我桌上的花,不是你送的吧。” 谢序宁摆谱失败,正觉刺挠的心,在听闻这句试探之后,猛然停止异动。 他脑袋抵着墙面转了个圈,头偏过来,面露不解。 方惜亭想诈他的话,道行还浅了点。 男人哼笑半句:“是我。” 他要说“你猜”,或者直接否认,方惜亭可能还会持怀疑态度,反复横跳。 但要直接厚着脸皮承认“就是自己”,那臭猫只会从疑虑的神色直接变为鄙夷。 方惜亭握住杯身的手指收紧,猫儿冷笑:“我真是吃撑了,会觉得是你。” 第19章 刑侦:黎明之后 男人不可置否的臭屁态度,让方惜亭直接打消了最后一丝疑虑。 谢序宁那个狗东西,怎么可能会费心思,给他送花? 就算自己哪天倒霉,英年光荣,恐怕来扫墓,对方都会嫌麻烦,一朵白菊都不肯给他带。 方惜亭越想越气。 那时抽空撇头,狠白那男人一眼。 恨不得咬掉这混蛋身上的一块肉,用以泄愤。 聚会地址临时修改,具备烟火气息的烧烤店反而更得人心。 没人记得之前高奢法餐的事,几组人马到达,立即将小店坐的满满,小桌板都搭了好几张到屋檐外来。 谢序宁豪气万千:“大家敞开吃。” 开了十多年的夫妻店,分量大,价格低,市局同事又是来聚餐的常客,通常买单都会打折。 换成人均算下来,撑破肚皮也吃不了几个钱,远远达不到董局下发有关“骄奢淫逸”的标准。 众人欢喜落座,负责拿菜组和搬酒组,进进出出,忙得热火朝天。 方惜亭拿着车钥匙,自然没办法参与这场不醉不归的疯狂庆功宴。 他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安静靠边坐下。 秦闻老远瞧见,正走过来,打算落座在他旁侧。 谁知腰刚弯下,一条长腿横插而入,一屁股将他挤到另一条板凳上。 谢序宁手里拎着两瓶啤酒,“啪”地拍在桌面。 他倒不客气,挤开秦闻不说,背脊抵着人,将方惜亭也逼退到直贴在墙面上。 男人一背身,就把那猫儿挡得严严实实,让秦闻这个角度根本瞧他不见。 狗东西挑衅的要命,就差没把“哥的人”这三个字,贴在脑门上。 “秦副队,喝一杯?” 谢序宁手法娴熟,两只瓶盖搭在一起,手心微用些力,便能轻松开启。 从瓶身‘滋啦’往上蹿起的白沫,带着夏日的清凉感,挑起一些幼稚的胜负欲。 秦闻稍长他们两人几岁,本不想较这个劲。 但面对谢序宁的挑衅,不愿露怯,只好翻开自己面前的酒杯:“好啊。” 方惜亭懵了:“谢序宁,你是不是有病,你又不会喝酒……” 他给人留着面子,嗓音压得很低,没让秦闻听到。 只是由外人瞧着,倒像两人在亲密耳语。 谢序宁出身刑侦世家,从小家教颇严,酒桌文化更是明令禁止,他跟秦闻拼酒? 市局谁不知道,秦闻祖辈是酒商,他一个人酒量,喝倒一个组也不在话下。 方惜亭着急阻止,谢序宁却不在意。 男人轻声回应:“你别管,记得一会儿把我扛回家就得了。” 方惜亭骂他:“谁要扛你回家,喝喝喝,喝死你算了,你死街上我也不会管你的。” 猫儿狠狠给他放话,结果四小时后,众人吃饱喝足,秦闻面不改色。 只唯独谢序宁一人,醉成一滩烂泥……男人完全瘫倒在小桌板上,丧失意识,动弹不得。 方惜亭忍了又忍,咬牙切齿地拿着那狗东西的手机,到前台来买单。 老板娘迅速计算他们的消费总额,又把小票递过来,待方惜亭确认过后,准备扫码。 秦闻走过来:“和你们开玩笑的,这单还是我买。” 方惜亭眼疾手快地挡住收款码:“不用了,就让谢序宁付吧,他都答应了。” “要是明天醒过来,知道是你买了单,还得抓心挠肝难受好几天,最后照样得请大家再吃回来。” 那多麻烦呀? 秦闻没纠缠,只将方惜亭清丽俊秀的眉眼,反复再瞧一遍。 他低头笑了下,又收起手机:“你们的关系好像和其他人说的不一样?” 方惜亭打开谢序宁的手机,解锁、扫码、输入金额。 他疑问道:“嗯?” 秦闻语调淡淡地:“你总是不自觉为他考虑,感觉关系很亲近。” 方惜亭点击确认,输入支付密码,付款成功:“亲近?” 猫儿略显吃惊,他头抬起来:“我们关系一般,但是发小,他父母逢年过节,都会拜托邻居多照顾他。” 因为父母工作忙,谢序宁小时候没人管,基本都是放养状态。 平常这家蹭两顿,那家蹭两顿,要不就是在楼下,老板摇着蒲扇睡午觉的拉面馆里打发。 第60章 方惜亭给自己找到能够理所当然去照顾他的理由。 但是需要照顾到这种地步吗? 秦闻看他付过账,又把谢序宁的手机,仔细收进自己衣兜里,怕那醉鬼弄丢。 随即折返回去,架起男人瘫软却又高大的身躯,用自己的肩膀扛着那家伙的胳膊,吃力往前。 “喝过酒的别开车,自己找代驾。” “没喝酒的,有车的,都顺路带一下其他要回家的同事。” “我这边走束江,车上还有三个空座。”方惜亭扶着谢序宁,替他安排善后。 秦闻也喝了酒,车钥匙拿给其他同事帮忙开,他不和方惜亭顺路,却走过来:“我陪你送他回家。” 方惜亭不理解:“啊?不用了,我们又不顺路,太耽误你。” 男人指下他肩上扛的那位:“我怕你拿他没办法。” 方惜亭没在意:“我的车直接开到地下停车场。”就上个楼的功夫,还有电梯,不至于没辙。 秦闻见自己拿正常关心的理由,很难介入其中,无奈之下,只好笑道:“那我今天正好要走束江。” 嗯?他正好?也顺路? 如果脱离过界关心以外的需求,方惜亭都答应的果断。 他把谢序宁那醉鬼扶出店门,绑进副驾,表情不耐烦,手法却很耐心细致地替他将腿摆直。 秦闻和其余三位也走束江方向的同事,落排后座。 其实刚上车,他就有些后悔。 谢序宁周身酒气十分浓郁,身姿挺拔的男人蜷进副驾驶,即使方惜亭不管后排人员死活的,为了让他舒服,将座椅往后推来许多。 但那样的位置,仍旧不够对方施展。 谢序宁头昏脑涨,无法直立的背脊压迫胃部,恶心感持续加剧。 他胸口像是闷着一口气,试图能够找到缓解不安的姿势,但实际效果微乎其微。 在难受地挣扎、反复摆动躯体间,直到有人忽然拉开车门, 一股凌冽清冷的雪松白茶香,迅速劈开车厢内厚重的机油气味。 在无故失踪十分钟后,又拎着纸袋匆匆赶回的方惜亭。 一上车,半截膝盖跪进主驾驶位,身子探过去,右臂从从男人颈下穿过,将他扶起。 扑面而来的冷调植物香,简直是醉酒男人的救命稻草。 谢序宁扑腾着,努力贴近方惜亭的身体,双臂缠绕环抱住他细软的腰。 期间鼻尖从轻嗅,变成猛嗅,像大狗一样,脑袋埋进对方颈窝里,反复压蹭。 他们真的很亲近,方惜亭完全不躲,甚至为了谢序宁能舒服些,还主动把自己往前送。 这样不分你我的默契相处,也让强硬闯入他们空间的秦闻,下意识想逃。 他看方惜亭,指尖绕着湿巾,认真替谢序宁擦掉额间细汗。 又把男人通红的脸颊和耳尖,还有手指,通通擦拭干净。 靠近副驾的车窗,被推开一条细缝,清凉的晚风灌入,让谢序宁稍微能喘过几口气来。 他把脑袋左右摆动两下,又被人捏住下巴。 方惜亭从纸袋里取出一支,刚刚从药店里买回来的葡萄糖:“张嘴。” 谢序宁挣扎着想躲:“我不喝。”但他拗不过方惜亭。 那猫儿只眉头微拧些来,轻声催促:“快点。”谢序宁便委委屈屈把嘴张开。 他乖乖的,任由方惜亭撕开那封口,把整支葡萄糖液挤进自己口中,又用指腹替他擦去嘴角水渍。 秦闻心情很差,他看着方惜亭认真检查了一遍谢序宁的安全带。 等到撤回主驾驶位时,对方始终搭在他腰间的手,才缓缓滑落而下。 方惜亭发动车身,问了所有人的地址,在车载导航内划定路线。 谢序宁因为醉酒,脑袋抵在背椅处。 车辆很快汇入主道,开开停停,反复摇摆,他难受,便哼哼唧唧地喊。 但每一次,都能及时得到耐心的安抚:“马上、马上到家,再坚持一下。” 方惜亭习惯哄人时,会转头看他一眼,再伸手去拍拍谢序宁的手背。 但若换了谢序宁胡搅蛮缠,主动来抓他手的话,又会被人带些嗔怪和嫌弃地抬手拍开。 方惜亭轻声呵止:“坐好。”也不许他动。 在送离前两位同事到家后,秦闻也随手指了个地儿,及时下车。 他今天原本的计划,是陪方惜亭一起把谢序宁送回家,然后约对方下楼喝杯咖啡,顺便表白。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的表白成功率应该为0。 主城区在入夜22点以后,依旧灯火通明。 秦闻下车,与方惜亭招呼告别后,两手揣进大衣兜里,目送红色车尾灯远离。 男人轻叹口气,懊悔闯入,要亲眼目睹中意许久的人,心有所属,实在五味杂陈。 但他又难得庆幸,对方没有拖泥带水,致使自己越陷越深,成年人的感情总是那样快刀斩乱麻。 只唯独心酸的,是自己才是那个被别人用快刀斩断的乱麻。 就这样失恋了呢……秦闻无奈低笑,又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所幸他的下车点,距离谢方两人租住的loft地址不远。 方惜亭车没开多久,谢序宁就嚷着自己想吐,随后车身停靠路边,猫儿将那臭狗从副驾驶解救下来。 男人跌跌撞撞地,趴在不远处的花坛边,吐了个痛快。 第61章 方惜亭早有准备,给他拿了矿泉水漱口。 待人翻江倒海,吐干净了,他才拿湿纸巾,再把谢序宁嘴角擦拭干净。 然后扶着那人胳膊,单手喂给对方一支葡萄糖。 谢序宁难受得紧,醉意愈发上头,两颊耳尖红得似要滴血。 方惜亭知道,这时坐车,会加剧他想要呕吐的难受感,那时望一眼距离公寓大楼不到800米左右的路程,他做出决定:“车就放在这边,我扶你回去,正好夜里有风,还能给你醒醒酒。” 谢序宁听不懂这句话的含金量,他只知道,自己不用再坐到那辆,让人进入就觉得胸闷气短的车身内受罪。 男人摇摇晃晃,整个砸在方惜亭的身上,手举起来欢呼。 虽然他满身酒气不好闻,但方惜亭真的很香。 对方两手都要护着他,一边用力抓住他的手臂,另一边还要扶住他的腰。 以致于行走期间,自己的鼻尖,胡乱凑到猫儿颈窝里,反复闻嗅,对方也抽不出空来阻止。 等到好不容易,两人跌跌撞撞回了家,方惜亭伸手在谢序宁的裤包里翻找钥匙。 但那臭狗两兜空空,不知是不是回来的路上真弄丢了。 方惜亭咬牙,不信邪地再摸一次。 结果钥匙没摸到,翻来覆去都是空气,还意外碰在他那…… 方惜亭“蹭”一下,像被火烧着似得,差点松开谢序宁,害那男人摔了。 但又紧急补救,将他拉回来,怨天怨地的架着人,埋怨这谢序宁怎么像个流氓? 又不是17、8岁,一碰就那什么的年纪,竟然随时随地还这么兴奋有活力? 他没办法,不能把醉鬼丢在门口,那时只好折返方向,扶着人再到自己家门前。 只正拿钥匙开门时,谢序宁忽然伸手扣着他的肩膀,将人抓回来,再狠狠用力,将他按在墙上。 方惜亭轻声闷哼,背脊骨在门板上撞得生疼。 谢序宁两手都上扬,按他双肩,叫人动弹不得。 男人居高临下,视线涣散但又努力聚拢,他用尽全身力气想要看清方惜亭的脸。 但在意识到自己没轻没重,可能弄疼对方的同时,松开一只手往下,钻进他的衣衫里,滚烫的指腹顺着背脊骨一路往上揉|捏而去。 他轻慢又强势的手感,带起一股致命的酥|麻感。 方惜亭当然反抗,想逃,可是在绝对技巧和劲力的前提下,他简直插翅难飞。 谢序宁用力支撑身体,头低下来,像要亲他。 方惜亭心跳如雷,呼吸猛窒,他退无可退,只好猛然将眼闭上。 但迟迟等不到后续进展,分秒如年,时间在他的脑袋里敲着钟。 猫儿警惕着,微睁只眼,发现谢序宁就只是认真看他,神情懵懂。 期间反复观摩他的眉眼,不知在考量什么,随后忽然,男人开口:“方惜亭,我……” 我喜欢你。 他话没说完,人却彻底醉倒过去。 那颗像灌了铅的脑袋,直接往下一砸,埋进方惜亭的颈窝里,身体也随之滑落。 “谢序宁……” 临昏迷前,男人还听闻方惜亭,焦急反复唤他姓名的声音。 脑海里是对方,不断在自己眼前放大的模样,清丽眉眼勾魂摄魄,叫他心动。 此后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倒像突然惊醒,谢序宁把眼睁开。 他发现房间里的光线很暗,但从细缝里透出来,落在地板上的明亮线条,也能分辨出现在的时间,大概在正午12点钟左右。 倒是幸好,案件刚破,合理调休补觉,支队长不会追究。 谢序宁刚松口气,视线落到头顶悬挂着奶油风的南瓜吊灯,才立即反应过来这是在方惜亭家。 男人猛然从沙发里坐起,身上薄被滑落,露出内里干净舒适的睡衣。 他手脚清爽,身体没有宿醉过后的酒臭味,也没闷汗。 方惜亭耐心把他打理的非常干净。 对方的卧室在二楼,但那时大概没办法,把完全失去意识的自己,送上楼去。 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将他安置在此。 期间还得脱下被汗湿的衣物,替他擦洗,再换上干净的睡衣…… 狗男人心头涌起暖意,他抬头往上瞧去,看见二楼的白纱帘只拉过一半。 方惜亭清瘦的背影若隐若现,哪怕只是从薄荷绿的细格纹被套里,露出来的一点脚趾尖,都显得格外贴心。 被放在茶几的手机震动两回,挪开一点位置。 谢序宁怕吵醒方惜亭,立刻将手机拿起来,捂在胸前。 等到没再继续异动时,才打开查看。 【马娇】:没用的东西,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喝断片儿? 【马娇】:这不得趁着喝醉,撒泼打滚,占他几轮便宜,然后再把人给按到床上去? 谢序宁一头雾水:……你怎么知道我喝醉了? 【虎子】:哥,昨晚我俩给你打电话来着,本来想问问你的追求进度,结果没想到是亭亭接的电话。 【马娇】:你姐白激动了,我就说呢,就你那点出息,还能把他…… 【马娇】:算了,懒得跟你废话,说正事儿。 【虎子】:哥,为了你的幸福,我和娇娇昨天出去吃饭,发现一个巨好玩的密室逃脱剧本。 【虎子】:主题是配冥|婚,替嫁,女性意识觉醒,反抗,主打中式恐怖的氛围,贼吓人。 第62章 【马娇】:懂了吧,亭亭从小就怕黑,到时候进去解密,npc一出来,稍微走点恐怖剧情,那他还不吓得直往你怀里钻? 谢序宁实在厌蠢,他目光紧盯着手机:我求求你们,出主意之前能不能做做市场调研? 男人疯狂敲打键盘,激情输出:方惜亭怕黑,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人家现在是刑警,是能跳粪坑、捞尸体的一线刑警,郊区废弃的下水道,伸手不见五指,他都能咬着手电筒,翻来覆去地爬个好几遍,就你们这些玩意儿,能吓着他? 马娇不甘示弱地喊:就你会叫唤,那他不往你怀里钻,你就不会往他怀里钻吗? 不过就是钻来钻去的事儿,总得有一个人要主动。 再说趁机拉拉手,抱腰搂肩什么的,都是玩游戏嘛,方惜亭也不能拿他开罪。 男人恍然大悟,怔在那,想来好像也是这个理儿,傻瓜倒是他自己。 恰巧那时方惜亭也醒过来,对方睡眼迷蒙从二楼走下,他揉着眼。 谢序宁忙打招呼:“今天我们两组调休。” 方惜亭应该知道这消息,所以只冷冷地“嗯”了声。 那猫儿故意表现的很冷漠,其实那时还挺害怕男人会问,“你昨天怎么把我带回来的?”或者是“你帮我换衣服了吗?” 方惜亭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他总不想太多显露,自己过分关心对方的心情。 要早知道今早还得共处一室,自己昨天晚上就该把谢序宁丢在门外,一劳永逸。 倒是幸好,那臭狗神经大条,对待感情不像查案那么敏锐,早忘了那些细节。 方惜亭独自前往厨房,也没心情开火做饭,只从冰箱里拿了全麦吐司,裹上芝士后,放入烤箱里加热。 他准备了番茄和火腿,打算煎蛋,再做个三明治。 谢序宁跟着他过来:“下午有安排吗?” 方惜亭瞧他一眼:“没有。” 谢序宁又绕个圈儿,再探过来:“下午跟我出去玩儿?” 他怕方惜亭误会,拒绝,所以及时补充:“虎子早上给我发信息,说他刚接手的新店,做密室逃脱,怕没生意,让我们去照顾照顾,凑个人气。” 方惜亭倒不是连这点忙都不帮的,但还是奇怪:“昨天没听他说呢?” 谢序宁忙道:“是今天早上刚盘的,就两个小时前。” 方惜亭把那番茄一分为二:“那吃完午饭去吧,需要预约吗?” 谢序宁无声握拳,兴奋地低耶一声:“我来安排,你跟着就行。” 男人不再管厨房的事,迅速折返客厅,计划约会。 他拿起手机联系虎子和娇娇,对方也迅速给他发送了门店地址,以及门票购买链接。 谢序宁临时抱佛脚,搜索了许多密室攻略的玩法和技巧,决心在方惜亭面前好好表现。 他大致查阅了主题内容,了解谜题破解和闯关步骤,又通过网络平台,找到门店附近评分五星的西餐厅,甚至还电话预定了一束艾莎玫瑰。 到饭点,他三两口就吞下那份材料丰富,被各种蔬菜培根填得满满当当的火腿三明治。 随后不断催促那猫儿出门,直到对方上楼换了一件克莱因蓝的连帽卫衣,再搭配一条灰色的休闲长裤。 青春男大带来的强烈冲击感,让谢序宁心脏骤停。 下楼后,男人主动开车,这一路上都在走神,总想多看方惜亭几眼。 他认真回忆,这臭猫之前念大学的时候,就已经这么帅了吗? 可那时费尽心力,总也想不起来,毕竟就只记得,自己每天都要跟他作对了。 他们的车辆驶入商场b2,谢序宁带着方惜亭乘坐电梯,直达5层,进入密室门店。 男人出示二维码验票,前台小姐姐说需要6人组局,正好前一组有4个人,问他们要不要一起。 方惜亭倒是大方:“那就一起好了。” 可谢序宁不太喜欢:“就我俩自己组个局不行?大不了我再付四个人的钱。” 前台工作人员甜甜笑着,耐心和他解释:“小哥哥,这不是钱的问题哦,我们密室有剧情的,必须要人数足够,才能配合npc进行游戏。” “两个人的话只有简易局,没什么挑战性,也不恐怖,我看您预定的是恐怖max主题,怕您游戏体验变差,才友情提示的,要是实在不想和陌生人组局,也可以约自己的朋友过来。” 谢序宁没办法,今天就是冲着恐怖主题来的。 在咨询过后,倒是得到好消息,他们不用六个人一起进去。 而是单独的一人组,两人组和三人组,分别有不同的入口,大家会在中间位置一起碰头。 他们运气好,三人组和一人组都被抽走了,所以能够直接拼成两人组。 待人数凑齐后,活动开启,方惜亭和谢序宁被人戴上眼罩,送入游戏区间。 那时通过很长一条走廊,光线逐渐黑暗,空调冷气也快速降低,叫人后背渗起凉意。 他们进入第一个房间,天音通知可以摘下眼罩,谢序宁刚扯下来,就发现房间漆黑到根本无法视物。 男人不理解,玩个游戏,需要黑到这种程度? 他也是第一次来,遇到这种情况,只仓皇半秒,便立刻冷静。 那时试探着往前行进两步,手指摸索在背后生冷的墙壁上,寻找破局机关。 第63章 谁知立在不远处的方惜亭,本能朝他靠近。 猫儿似乎有些害怕,手指一探到,就立即抓住他手:“谢序宁。” 温热的指腹扣在自己指尖,男人咽下因为找不到机关而要脱口而出的脏话,即刻回握住:“我在。” 他说,我在。 比起下意识对黑暗厌烦的情绪,更加紧迫的事情是要告诉对方。 我在。 第20章 刑侦:黎明之后 黑暗屏蔽了人类的羞耻心,因与谢序宁十指紧扣而耳尖泛红的方惜亭。 这一刻无比庆幸,对方瞧他不见。 出于对危险的预判,两人迅速贴靠一处,头顶冷风机的响动格外嘈杂刺耳。 他们背靠在墙角附近,对整间房屋的布局、大小、方向,都无法得出准确的判断,只能摸索着。 倒是进门之前,方惜亭看过一眼有关密室的剧情提要。 根据前情设定显示,此处是一间废弃已久的民国老宅。 早年间的宅院主人,是个军功显赫大将军,但他受奸人所害,在战争中丧命,家族权势没落。 府上妻妾佣人,为求自保,悉数散去,膝下独子也突发恶疾,意外丧命。 一时之间,宅院上空、阴云笼罩。 族中长辈为求改运,提出给未婚幼子选配八字契合的女孩,配娶阴|婚。 当下决心做出,便立即在村镇穷苦百姓家中搜寻适婚女性,花钱强买,礼成后即刻合棺,活埋下葬。 此番劳神费力,原以为能够逆天改命,却不料此等行径,更给家族造成了毁灭性的灾难。 仪式结束不久,宅院闹鬼严重,三伏天也阴气森森,入夜更是无人敢来靠近。 同姓宗族老人,纷纷染病横死,城中百姓害怕,便凑钱请来高人做法封印。 声势浩大的驱鬼仪式,持续整整半月有余,至此,他们才好不容易,得了百年安宁。 但百年过后,法术封印逐渐失效,宅院附近似乎又有什么脏东西,在蠢蠢欲动。 网络上有人得知此事,发帖召集了同样拥有冒险精神的年轻人,共同前往查探。 其中报名者分别是,一名祖辈都从事阴阳风水学的18岁大学生,两名24岁的年轻警察,和三名纯粹来凑热闹的探险爱好者。 期间凑巧的是,方惜亭和谢序宁,正好抽中了两人组的警察牌。 由于本次进入副本,是闯关难度max的恐怖密室,他们各自身份角色不同,入口不同,触发的npc以及剧情也都大有差异。 谢序宁望着头顶冷风机:“这他妈是停尸房?” 明明刚立春不久,早晚气温还很低,即便正午时分会升高十来度,但空调也远达不到需要这样制冷的程度。 排除正常的冷气消耗,大概率是剧情需要,才会人为制造这样阴气森森的效果。 方惜亭嫌他道:“民国宅院里怎么会有停尸房?”这又不是医院主题。 那时两人顺着墙壁边缘,已经摸索到拐角处。 方惜亭把手往外挥了挥,步子刚迈起来,意外踢到什么硬物,被绊了一跤。 谢序宁倒不害怕,适应了黑暗,方惜亭原先扯着他的衣角边,后来觉得不自在,便又松开了。 这时没他护着,转头就摔了个跟头,且这墙体,不知是什么结构和材质,回音四面八方的来,叫人辨不清方位。 男人听他摔倒,担心轻唤,又蹲下身子来找。 方惜亭在地上滚了个圈儿,双手捂着膝盖,撞得生疼。 “别动。”猫儿及时高喊一句,呵住了谢序宁向下摸索的指。 男人手臂僵在半空中,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方惜亭便和他解释:“我好像踢到人了。” 谢序宁疑惑:“人?” 他满头问号:“是npc吧,我们触发剧情了?” “不是。”方惜亭摇头:“好像是个死人。” “……死人?”谢序宁的刑警直觉刚被调动起来,又立刻回神:“是不是密室设定?” “应该不是。”方惜亭不敢乱动:“进来之前我看过前情提要,没有这一趴。” “而且我们的主线剧情,应该是要开锁、通行,沿途获取信息碎片,然后和大部队汇合,详情内容里明确提到,除了我们6名探险者以外,宅院里没有活人。” 没有活人…… 方惜亭仔细捻了一遍自己手指间的黏腻:“我刚刚踢到他的时候,身体有软度,不是假人。” “地面有一片湿处,粘稠度比水高些,可能是血迹,但不确定。” “我意外摔过来,手就按在这个位置,如果随意起身可能会破坏现场。” “谢序宁,你快找灯。” 不管事实与否,找灯的确是当务之急,谢序宁没有再怀疑方惜亭。 他收回手指,起身顺着墙面继续往后摸索。 那时加快查找进度,跌跌撞撞,也被绊倒无数回。 直到绕场半周后,男人头仰起来,才在头顶处看见一颗泛起微弱红光的珠子在轻轻摇晃。 谢序宁不知那是什么,但凭借本能,跳起来将那光亮拽住,一把扯下。 随即,房间内部立刻亮起明黄色的光。 方惜亭先是被四周光线所吸引,再低头查看绊倒自己的究竟是谁。 谁知刚垂下眼,没有任何缓冲时间,他便被对方双目圆睁的眼,给瞪到呼吸猛窒。 第64章 谢序宁也看到了。 很明显,这不是剧情或者npc。 不知从哪里闯入的外来者,身体呈现出极度扭曲挣扎过后的伏倒状。 中毒特征明显,七窍流血,手指屈起狠抓地板,眼球严重突出、鼓起,红血丝遍布,死状狰狞。 谢序宁拿出手机通知刑侦支队,半小时后,警方迅速赶到,于恒带队在密室出入口拉起警戒线。 方惜亭通过侦查组的帮助,在尽量保护现场完整度的前提下,从死者身体流淌里出来的血迹中,成功脱逃。 “死者名叫江旭,今年28岁,是云京市杰出创业青年,年轻有为。” “五年前事业刚起步时,还从市里申请过一笔创业资金,在各方帮扶下,事业大获成功,经过初步估算,总资产已经过亿。” “他今天和朋友一起来玩密室,拿到的身份是大学生,需要独自通行三个单线关卡,然后在宗庙的祠堂里和大家碰头。” “根据前台告知,死者是他们的幕后合资人之一。” “今天下午13点到店,大概比您和谢副队提前了半小时。” “而今天这间密室,是他三天前就已经预定下来,并且同时还预留了单人席位和三人席位。” 那也就是说,方惜亭和谢序宁并不是因为运气好,一击即中,抽到了那张双人角色卡牌。 而是当他们从到达密室的那一刻起,由于人数刚好契合,所以才能成为被对方选择的幸运儿,顺利进入到这一局…… 而另外三名预约席位,按时赶赴江旭死亡之约的年轻女性,均是年龄不超过25岁,从事美妆等带货行业,拥有百万粉丝的互联网流量大v。 女孩子们妆容精致,搭配考究,一身行头均是国际名牌,恐要上到六位数的价值。 在得知江旭突然暴毙的事实后,对方也显惊慌,明显始料未及,怕惹上官司,便纷纷和方惜亭解释起自己与江旭并不熟识的关系。 而这部分陈诉,通过确认,证明属实。 三名网红女主播长相甜美,青春洋溢,很招江旭喜欢。 前段时间,死者连续好几日,将这三名主播的日收砸到平台前三。 又做了两个多月的榜一大哥后,他的金钱攻势起了作用,四人拉群私聊,约会外出。 作为见面礼,江旭甚至给她们每人定制了一只名牌包,正品价格大概在10万左右,出手还算阔绰。 只唯独露骨的是,那家伙在出发之前,还往群里发了句:【今天最先被我抓住的,直接就地正法。】 信息尾部搭配一条贱兮兮的斜眼狗头。 方惜亭和谢序宁正被这信息内容给膈应到,两人对视一眼,纷纷表示疑惑。 就地正法?怎么个就地正法?欸?不对,等等,合着他们俩今天的约会,就只是别人play里的一环? “被他抓住?”这又不是在捉迷藏?谢序宁喃喃念了一遍这句话的含义。 他突然反应过来:“等等,方惜亭,把密室布局图拿给我看。” 方惜亭手伸出去,那时两人共脑,几乎同时喊出:“他怎么会死在我们的第一间密室里?” 因为是三组人员,有三个不同的入口和行进路线。 除却汇合后需要团队协助完成的任务之外,前期支线内容,几乎没有任何重合剧情。 谢序宁拧着眉:“他往这边来要做什么?” 根据监控录像显示,13:30的场次,江旭13点就到达,且从前台拿到卡牌立即进入。 正常情况下,按照密室布置的线路和难度,通关所需时间,基本上要能保证三方同时到达汇合点。 如果遇到实在破解不了的谜题,主办方也会适当发布第二轮辅助提示,协助解密闯关。 工作人员会尽量协调、避免,不会把三组人员的进度差距,拉开太大。 方惜亭翻开图纸:“密室外部建筑呈圆形结构,房屋与房屋之间连接紧密。” “根据原本路线,江旭并不需要经过我们这间密室,但是前期考虑到打扫和布置的方便,所以四面相接的墙面都有暗门连通。” “根据了解,江旭是提前半小时到达现场。” “由于他是幕后大老板之一,参与了前期密室的剧情设计,对各项关卡密码了如指掌。” 这部分内容能以监控作为佐证,死者从进入密室后、径直开灯,翻开线索提示,故意摆乱,做出一副费心破解过后的模样,随后开门离去。 “死者通过砸钱,邀约三名女主播一起外出游戏,本身就居心叵测,欲行不轨。” “他在撩拨短信内容里,提到了抓这个字,大概率就是想利用自己提前得知通关内容的便利,在到达汇合点之前,率先前往另外三名伙伴的所在地,制造惊喜。” 他会装作自己头脑好,闯关快,破解密码的速度是普通人的好几倍,借此获取女性成员的称赞和崇拜,来满足自己虚伪傲慢的男性自尊心。 “但在这其中,另外两名随机匹配的玩家真身,并不受他掌控。” 方惜亭指着谢序宁:“他无法准确判断我们两个,究竟是小白,还是精通密室规则的老玩家。” “为了不要坏他好事,所以他必须打开暗门,进入这间连通房,人为阻止我们的正常通关速度……” 谢序宁听完,无语冷笑,合着他精心安排的约会,倒成了旁人寻求刺激的棋子? 第65章 男人那时起身,前往通关门锁处检查,发现门锁完好,又折返前往还未被搬走的尸体处,与侦查组的同事一起将尸体搬离,果然在那死者伏倒的身下,发现了一张被压皱的通关卡片。 好家伙,提示信息都能让这缺德鬼给拿走。 合着今天这人不死这儿,他和方惜亭得在这间密室里被锁一整天? 谢序宁不爽地问:“那混蛋是不是经常这么干?” 于恒点头确认,又继续告知:“没错,根据前台工作人员所述,死者生前利用职务之便,经常会在有新的密室剧情发布之后,使用相同手段,在各大平台邀约美女共同前往。” “由于他会在密室里做些不好、比较涉及个人隐私的事,所以监控录像会要求在正式开场的十分钟前全部切断。” 故而,今日密室的监控录像,也只有13:00-13:20分之间的内容。 且根据查阅,死者的行踪,正好在进入方惜亭与谢序宁所在第一间密室后,监控探头即刻全黑。 其中涉案的三名女主播声称,前期与死者均为线上联系,此番系首次线下约见。 结果双方还未碰头,死者便已遇害,她们并不具备作案动机与条件。 该口供,在通过联系死者生前,使用相同手段诱骗过的其余女性后,警方得知情况属实。 根据众多与江旭私联过的女性确认,她们经常在进入第一间密室后,兜兜转转十来分钟还没找到灯在哪时,对方便以优越于常人的解题速度赶往营救。 女孩子们大多都怕黑,且恐惧密闭空间。 又恰好,三人组的首关密室,是那间与大将军丧命独子配娶阴|婚的婚房。 中式恐怖直接拉满。 在密不透风的小屋子里,隐隐约约泛起的微弱红光,能让人看见盖着红盖头的小新娘,正坐在婚床上。 线索就踩在她的红色鸳鸯绣鞋下,但女孩子们早被吓疯了,根本不敢去拿。 江旭推开门的那一刻,简直犹如天神降临。 再加之他本人长相也不落俗,年轻又多金,俘获女孩子的芳心易如反掌。 负责“捉迷藏”的游戏场地一旦开启,率先被抓住的便被按在那茶台上。 姑娘们惊慌推拒道:“有监控……” 江旭当然不好明说,自己已经提前安排人员关闭了录像带。 但为了让女孩子们能安心些,受他摆布,自己只好一把将那木偶新娘推翻在地。 在大喜婚房的床榻里,大手一挥便放下床帘。 设计团队呕心沥血编排的剧情、布置的场景,用户玩家花钱体验的关卡,倒拿给他先颠鸾|倒凤了。 谢序宁折返办公室里,拿着组员收集到这部分死者的相关信息,气得直发笑。 他妈的,这狗东西还挺会玩儿,合着自己才是这个巨大世界里的路人npc? 草! 男人龇牙咧嘴,心疼自己这场约会平白泡汤,倒忘了还订着西餐厅和艾莎玫瑰那一茬儿。 他从接警以后,忙进忙出,停不下脚,到现在晚餐时间经过,对端服务人员才打来电话告知。 “谢先生您好,您于今日13点预定的4888情侣晚餐,现已迟到一个小时。” “根据约定,我们最多可为您再预留半小时的位置,如您无法按约到达,餐厅将取消您的座位号,定金不退,请问您今天还需要到店用餐吗?” 谢序宁举着手机:靠,他一忙起来,就把这事儿给忘得干干净净。 男人那时无奈:“不需要了。” 但随即话锋一转:“等等,你们餐厅提供配送服务吗?” 对方答:“先生,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提供。” 等到挂断电话的两个小时后,方惜亭带着于恒从法检室走出。 根据检测结果得知,死者江旭的确系中毒死亡。 此类毒物来源不明,十多年前国内就已禁止入口,国外也只有少量,且很难拿到。 毒物呈液体状,无色无味,足量后的毒发时间,最快也得24小时以后,适合慢性投毒。 根据检测,江旭最后一次接触毒物,用量翻倍,所以导致血液中的毒物含量浓度极高。 期间符合投毒要求,能长期待在他身边,且神不知鬼不觉进行作案的人,必然是身边十分亲近的。 方惜亭通知于恒:“从我们组里抽调两个人,和你一起对死者生前的社会关系进行细致摸排。” 而案件里的重要物证,有关毒物来源的问题,他打算与谢序宁商量一下,再做其他安排。 那时两人从六楼法检室折返四楼刑侦支队,刚进门,就瞧见方惜亭的办公桌前,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于恒顺着缝隙钻进来:“大家把这围着做什么?又发现什么新线索了?” “哪有什么新线索。”有人努努嘴,示意于恒去看。 不和之前那样一支两支的不起眼,这回是一大束鲜艳浪漫的浅粉色渐变艾莎玫瑰,以及打包高端精美的双人份尊享情侣套餐,都整齐堆放且铺在了方惜亭的办公桌上。 众人纷纷回头,望着这份价值不菲、仪式感满满的礼物主人靠近。 方惜亭满脸困惑,随手拿手拨了拨包装礼袋,没发现卡片,便问:“是谁送的?” 现场鸦雀无声,大家都默契后退一步,摇头否认。 有知情人告知:“好像是同城快送拿过来的,在楼下报了您的名字,传达室那边给支队打了电话,谢副队正好在,他接的,就顺手帮你拿上来了。” 第66章 谢序宁?方惜亭回头,去看那男人空置的工位。 对方大概出外勤去了,忙工作,不在办公室里。 他所在的座位正好背对窗户,白纱帘被吹起来一些,落进星星点点的夕阳金光。 “到底是谁啊,暗恋我们方副队,也不说。” “大家都是一个办公室的,以后追到了手,还不是要露面的?” “不如现在早点开口,我们还能帮忙助攻一下。” “这会儿玩神秘,到时候被我们抓住,被逮到,可就不是一两顿饭就能解决的事儿了。” 刑侦支队有个神秘人暗恋方惜亭,几乎已经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方惜亭也猜不到是谁,总之看谁都不像,那时拍拍手打断:“好了。” 他把那盒打包好的西餐,随手扔给于恒:“拿去给大家分了,东西有点少,没分到的自己点外卖,点完过来找我报销。” “哇……方副方副方副。”平白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大家自然都抢着吃。 有些心眼儿厚的还追问:“那这束花呢,这么大一束,抱回家养着也不方便吧。” 倒是最近工作忙,新案子一茬儿接一茬儿,哪有时间养花。 方惜亭原本想把这束艾莎自己留着的,但琢磨着又觉得没有必要,在做出决定前,他不自觉地再回头望了一眼谢序宁空空的办公桌。 他顺手抽出两朵花:“一人两枝,拿去分了吧。” 第21章 刑侦:黎明之后 方惜亭对待追求的态度并不明朗,又随意处理掉他的礼物,谢序宁毫不知情。 男人那时刚从银行提取到,有关死者近半年以来的全部资金流水,包括公司财务公账。 在短短五年时间里,能从应届毕业生,摇身一变成为云京市赫赫有名的企业家。 年轻有为,身价过亿,事业路上如此顺风顺水,这其中恐怕还有说道。 而自己这边,准备从经济纠纷等方面入手,判定死者是否死于仇杀。 结果资料拿回来,没来得及看,刚进办公室的门,就瞧见大家人手两枝艾莎玫瑰。 甚至有些家伙们,回到座位里,还吃上了切好的牛排,喝起了黑松露奶油蘑菇汤? 谢序宁见状吃惊,神色困惑,倒是那时,站在工位前负责分发玫瑰的方惜亭,还没收手。 接警大厅的女孩子们,听闻楼上在免费派送鲜花,来了不少。 大家排队走一圈,方惜亭那捧硕大的玫瑰花束,便没再剩下几枝。 谢序宁心情很差,他不懂,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怎么会被方惜亭毫不犹豫地就给拆掉? 男人不解靠近,语气里带着责怪:“干什么呢?” 于恒怕被误会,忙向他解释:“不知道是谁给我们副队送的晚餐和鲜花,放这碍事儿,又占地方,所以才拿给大家分一分,没耽误办案时间。” 谢序宁在意的重点当然不是这个,但是……他送的礼物碍事?还占地方? 他……方惜亭那只臭猫,他知道这么大一束艾莎玫瑰,得花多少钱吗? 钱的事情也就不说了,可是怎么能这么无视他的心意,把玫瑰花和爱心晚餐,平白分给其他人? 男人咬牙切齿、怒意上头,方惜亭却不在意。 猫儿那时瞥见他来,随手再抽出最后两枝艾莎玫瑰,递出去问:“要吗?” 要吗?他要个鬼啊。 谢序宁恨不得把这花拍碎,踩烂。 男人瞪着他,气呼呼地冷哼一声,那时双拳紧握,强控心绪,转身欲走。 可视线无意瞥到方惜亭的手,发现对方指节处被划开一道红痕,又不放心:“手怎么了?” “啊?”方惜亭后知后觉抬起来手来,这才看见那伤:“花店的硬刺没处理干净,扎着了。” 小伤小痛而已,血丝也只轻微渗出一些,很快就会愈合,倒没必要大惊小怪,逢人就说。 但这时谢序宁主动问起,他也回应一句,因为自己没有扒开伤口向人示弱的习惯,所以那时微张开嘴,将伤卷进舌|尖,轻吮两遍,当做消毒。 他嫣红轻薄的唇面,含|住纤白细嫩的指,吞|吐吮|吸时上下滚动的喉结,像是碾在谢序宁的心尖上。 男人短暂失神,悸动难耐,火气意外消了一半,没跟他计较。 但离开后又迅速折返,跟着不客气地往桌子上拍了一张创可贴,“啪”地声,让人打了个哆嗦。 谢序宁放下东西倒是走的潇洒,来去如风,留下还咬着指节坐在原地的方惜亭,莫名其妙将人瞧着。 于恒怯生生地:“谢副队好像生气了。” 方惜亭白那男人一眼:“日常犯病,别理他。” 案件目前处于侦办早期,需要填补的空白内容很多,当晚几乎没人回家。 到第二天一早,9点整时,众人纷纷整理行装,抽调人员,组队外出工作。 于恒出门前报备:“副队,我这边带人先去死者住家附近,了解一下情况。” 方惜亭点头:“去吧,注意安全。”他收起自己的简易折叠床,塞进桌位下。 又起身拿了相关资料,准备去找谢序宁一起,前往死者生前名下所控股的企业,做些简单的经济排查。 那时自己着急出发,手忙脚乱、仓促转身,看见狗男人,刚迎上去,半个“谢”字都挂在嘴边了。 第67章 却见对方阴沉着脸,显然还没消气,径直从他眼前走过,压根儿没考虑过共同出勤的事。 方惜亭不明所以,平白遭他冷眼,视线落在男人挺拔的背,面容之上神色复杂。 期间嘴角反复开合,想骂骂不出,到后来不自觉抽搐几次,才吐出一句:“他有病吧。” 方惜亭无语至极,气得直笑,期间很难不在意,但又无可奈何,拿他没法子,索性独自驾车前往。 好在双方目的地一致,谢序宁搭乘的出租车刚到死者公司楼下,方惜亭的座驾便也停进办公大楼的地下停车场里。 两人相看两相厌,互相不惯着,却又偏偏不停地在电梯、前台、洗手间、办公室等地各种偶遇。 按照市局规定,这怎么不能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双人出警呢? 倒是幸好,有些收获,在核查公司账目期间,发现近两年来,江旭名下所属产业,几乎都在走下坡路。 而又从早前共同创业的同伴口中得知,出现这种情况,是由于团队中核心人员退股,要和江旭划清关系所致。 方惜亭立即追问:“是谁要退股?什么原因导致他要退股?他和江旭有矛盾?还是后续收益分配不均导致大家要散伙?” 知情人手握茶杯:“都不是。” 他解释:“退股的股东叫黎双,是个女孩儿,云京大学金融系的高材生。” “创业前和江旭是情侣关系,对方才能出众,保研,头脑灵活,人脉广,刚毕业就收到了十多家名企的offer。” “她比江旭高两届,江旭刚入学时,就是她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对新生致词,江旭对她一见钟情。” “但女生心理成熟,性格独立,内心很难被动摇,那几年,江旭对她展开了非常猛烈的追求攻击。” “在这个过程中费尽心思、大张旗鼓、闹得沸沸扬扬,好不容易才在女方毕业前,抱得美人归。” “黎双比他早工作几年,经济条件比较好,又全款资助了他出国留学。” “等江旭回国后,他们同居,又共同创办了现在的公司,招募信得过的老校友合伙,共同经营。” 对方转着茶杯的盖子,叹一口气:“说实话,我本来是作为江旭的朋友一起入股,但是……” 他做出中肯评价:“但是江旭这个人,人品很差。” 当初依靠女方的能力和人脉,拿到留学的名额和资金。 学成归来后,怂恿对方辞掉年薪过百万的经理职位,和自己一同创业。 在女方对市场敏锐的判断力、超高的周旋手段、和圆滑处事态度的帮助下,他们的共同事业越做越大,资产也越来越丰厚。 “黎双为人真诚,对待我们这些合伙人都不错,在利润分配的过程中也比较均匀。” “江旭出国留学前,已经求过婚,黎双对他不设防,两人资产紧密捆绑,所以这也导致后期分手时,惹了很多麻烦。” 谢序宁抓住重点:“他们为什么要分手?” 合伙人显得为难:“你们应该知道的,他这次也是……”也是约了三名女主播私下外出。 甚至于以前,这些事也不在少数,黎双那么聪明的女孩子,怎么可能被蒙在鼓里。 方惜亭问:“他们两个对待分手的问题,是否产生过分歧?” 对方摇头:“那倒不是,黎双刚提分手的时候,江旭还挺爽快的答应了。” “但是后来,他得知黎双很快又处了对象,对方不论家庭条件、社会地位、生意场上,都是强过他许多倍的成功男性。” “也是从那时起,江旭才突然闹起了别扭,从中作梗,拒绝财产分割。” “私下里还威胁黎双,让她马上分手,否则他就要亲自上门,把两人以前谈恋爱的事情,私密的照片,全部发给男方家。”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那这杀人动机很强烈啊! 女方恋爱期间,那么为他付出,结果分手了,又见不得人家好,倒打一耙? 谢序宁在心里暗骂几句,了解一些细节后,才与方惜亭一同下楼。 他们现在需要立刻前往黎双所在的工作室,确认刚才得知的情况是否属实。 在搭乘电梯前往停车场的途中,谢序宁看那臭猫,有心捎上自己。 可他这会儿气还没消,没打算原谅,于是男人自信满满、傲娇不已地在显示屏跳到“-1”之前,及时按下1楼暂停键。 电梯忽然中止,正忙着整理资料的方惜亭,莫名其妙抬头看他。 谁知男人白眼乱翻,冲他冷哼一声,跟着双手插兜,一副“我才不跟你顺路”的模样,大摇大摆出了公司门,扬手去拦出租车。 方惜亭双唇微张、无语至极,直接被这离谱行径给气笑了不知多少回。 他不耐烦地用手指尖迅速戳上关门键,嘴里骂着:“有病吧。” 两人各走各的,又在黎双新成立的公司楼下,二度碰面。 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间,双方都显得不屑。 恰好下行电梯到达,谁也没让步,一起进入后,默契地成对角线站好,离得老远。 方惜亭和谢序宁在会客厅见到黎双,女方如想象中,是非常沉稳内敛、处变不惊的商界女强人形象。 尤其在得知江旭死讯后,她也无动于衷。 那时警方等她回应,女方没拖延。 她只随意翻看手中文件,又无所谓地耸耸肩道:“他性格浮躁,自满自傲,做事不留退路,在外树敌又多,会惹仇家对他下手,那也并不奇怪。” 第68章 谢序宁上下打量对方一遍道:“前男友无端丧命的事,好像并未对您造成什么影响呢?” 黎双合上手中文件,脸上露出轻蔑笑意:“您也说了,他是前男友,那我现在应该有什么反应呢?” “难以置信、无法接受、嚎啕大哭?”女人觉得这简直可笑:“如您所见,我们分手分的并不愉快。” “当然,这期间是我遇人不淑,被感情蒙蔽双眼,消耗时间和金钱,一把年纪三十多岁,人财两空。” “到现在分手,净身出户,重新成立工作室,组建团队,白手起家。” “从警方的角度看,我确实有足够的恨意和动机,要对江旭下手。” “那倒不是。”方惜亭出言打断,目光落在黎双身上:“您的杀人动机并不在此。” 他指尖紧握住笔身,语调平静地分析:“导致您和江旭分手的导火索,是因为他在外品行不端的缘故,但您做事雷厉风行,并不留恋,火速与他划清界限,并未纠缠。” “从这一点来看,您并不是会因此记恨,甚至可能冒着会赔上人生的风险,对他痛下杀手。” “反而是从您离开共同创办的企业后,江旭的事业大不如前。” “以您的能力,想要折磨他、毁掉他、让他生不如死、一落千丈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但您没有这么做。”方惜亭从自己的手机里,翻出一份刚收到不久pdf文件信息:“而且,您也并非如您所说,分手后是净身出户的情况。” “您当初走得潇洒,从打算用来结婚的婚房里搬出后,就有律师一直在处理这部分,和江旭在一起时所产生的共同财产和股份。” “尤其分手后的这两年,你们之间有关经济纠纷的官司不断。” 由于财产分割的问题,两人期间频繁见面,争吵。 所以从时间的角度来说,黎双也符合能够使用毒物,对江旭进行慢性投毒的条件。 “江旭前期,应该是对您心怀愧疚,所以针对大部分界限模糊的财产分割点,他都保持着让步的态度。” “直到得知您在分手后不久,很快又谈到了新的男朋友,且对方各方面实力都强过他许多,所以才导致他怀疑,你们两人的分手,是您早有预谋。” 黎双的未婚夫姓彭,家族都是云京市赫赫有名的地产开发商。 他们家的分支,还涉及金融、珠宝、影视娱乐等各方各面,财力不容小觑。 以黎双的个人能力,若有彭家做背后推手,那么她在金融界的发展,简直可以成为操盘手的存在。 但江旭却明显要阻止,她这样璀璨光明的未来规划,甚至还拿他们两人过往的恋情,威胁黎双分手,再与自己复合。 黎双当然不可能答应分手。 会客厅内突然响起的拍手声,是黎双对方惜亭的精彩推理,给予了最热烈的掌声肯定。 她从可滑动的皮质座椅里站起身来,围着方惜亭和谢序宁的双人沙发绕了一圈儿,随即在两人背后抱手站定。 “其中需要纠正的一点是。”黎双镇定自若道:“我和未婚夫,确确实实是在跟江旭分手之后才认识,没有所谓的早有预谋。” “其次,江旭的威胁,也确实对我嫁入豪门的影响很大。” 和前男友的资金问题纠葛不清,这么长时间都没办法处理干净,且还有致命的私密照片作为把柄。 事情一旦闹大,自己风评变差,这等世家最在意的就是脸面,怎么可能会允许继承人迎娶这样在舆论立场上有争议的女性? 黎双笑起来:“但是呢,我从头到尾也没有说过,我一定要嫁入豪门吧。” “如果我真的这么在意权、势,那江旭这种水平的人,又怎么可能入得了我的眼呢?” “我又怎么会允许他,能从我手里拿走这么多,会导致两人资产模糊不清的财产和股份呢?” 她腰弯下来,分别按住方惜亭和谢序宁距离不远的左右肩,无比诚恳道。 “所以啊,两位警官,请你们慎下决断。” “我的人生,不是只靠男人才能活。” “当然,你们怀疑我,我也很理解。” “但我真的没有必要,为了嫁进彭家,就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要把自己从身价千万、能力不俗、慧眼独具的优秀女企业家,变成为情所困的杀人犯吧。” 这样的结局太窝囊,完全不符合一个资深金融人,面对风险时的正确评估和判断。 她不会做这么冲动的事。 “不过看你们现在无头苍蝇似得,手里也没什么线索,我倒是可以给你们提供一点。” “当初导致我和江旭分手的真正理由。”黎双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她刻意压低嗓音,故弄玄虚道:“其实是因为另一个男人。” 案件内情,远比想象中要复杂多变、风云诡谲得多。 根据目前情况所述,死者江旭生前的社会关系、经济纠纷、情感牵扯,也不是三两天就能查的清楚。 那时从黎双工作室所在的办公大楼里出来,方惜亭头都要大了。 他暗自呼出一口浊气,像要窒息,手里拿的笔记翻翻找找,随口又问一句:“你觉得她说的话,有几成可信?” 如果从理智的角度出发,黎双要杀江旭,的确得不偿失。 但感情的问题很难辨明是非,江旭的死并非冲动杀人,而是深谋远虑之后的致命一击。 第69章 究竟是谁,会如此恨他入骨,预谋良久,态度坚决要送他赴死? 方惜亭问完话,半晌没得到反应,期间反而听闻一声不轻不重,带着鼻音的冷笑。 他头抬起来,看到身旁的谢序宁还摆着那副爱搭不理的样子,视线瞥到一旁,根本不接他话。 方惜亭实在无语,他把资料合起来:“你再哼一个试试?” 谢序宁满身反骨,脑袋拧回来,目光下睨,恶狠狠地瞪着他:“哼!!!” 方惜亭忍无可忍,顺手抄起手里的笔记本,往他身上狂揍:“给你脸了、给你脸了、给你脸了是不是?” 谢序宁还白挨一顿,又不敢还手,只能抬起胳膊防御:“方惜亭,明明是你不对,现在你还揍我,你……你谋杀。”谋杀亲夫啊你。 “我不对?”方惜亭听他埋怨,满头雾水,抡起来的胳膊猛然顿住:“我怎么了?” 谢序宁委委屈屈揉着肩:“还好意思问我,自己反思。” 呵……反思?反思什么? 反思自己刚刚揍他,没下死手是吧! 方惜亭没忍住,又把手扬起来。 谢序宁条件反射,后退一步,瑟缩着抬手护住自己的脸。 但那猫儿没打下来,反而若有所思地捻捻自己指尖:“真有长进,现在还知道闹别扭了。” 闹别扭?闹什么别扭?所以到现在,方惜亭都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气? 演了这么长时间独角戏的谢序宁深受打击、狂按人中、几近晕厥。 倒是方惜亭完全没在意,管他发什么脾气。 那时把车钥匙顺手扔给谢序宁,并从气势上镇压道:“开车去。” 还有功夫生气呢,不想死的话,就赶紧开车去。 谢序宁一米九二的大受气包,被他呼来喝去,委屈极了。 谁能想到自己恋爱还没谈上,就开始妻管严了呢? 谢序宁气得鼓鼓囊囊地,还得跑腿去把方惜亭的车开过来,忍辱负重,迎接家里唯一的王。 他们下一站目的地,是由黎双提供与死者江旭还存在其他感情纠纷的,另一名年轻男性。 方惜亭和谢序宁,弯腰上车后,立即准备出发。 那时车辆驶离,车内两人却忽略了大厦高层处,从百叶折叠窗后露出来的那双精巧的眼。 烟紫色眼影尾部,微微上翘,眼线勾勒的弧度,显露出满满的野心和难驯的野性。 女人盯着他们走远的车尾灯,唇角微勾,轻声嗤笑道:“热恋期,还真甜蜜啊……” 第22章 刑侦:黎明之后 被人单方面暴打后,谢序宁的胳膊被掐出两条红指印。 白臂上落下的颜色艳丽,形状亲密,痕迹显得暧昧。 像是刚刚与人缱绻亲近时,失控下重了手,结果被挨了疼的小猫爪子,狠狠抓过…… 但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谢序宁本来从小就被方惜亭打。 只不过挨打的原因不是因为打不过,而是他从来、从来、从来都不舍得,哪怕是弄乱对方半根头发丝,那都不行。 他不可能会对方惜亭动手。 更别说把他弄疼…… 纵使幼年时期,自己就拳头过硬,是个霸王。 又有学霸光环加成,长相也是校草级别,身高永远都是拔尖。 当别的小朋友还是小奶音,没变声时,他就已经是成熟性感的迷人低音炮。 从各个方面全方位碾压、秒杀同龄人八百万遍,哪有人敢欺负他? 倒是方惜亭,生得纤细,皮肤粉嫩白净,说起话来调子又软又轻,绵绵糯糯特别好听。 那家伙5岁以前出门,都会被错认成女孩儿,因为性格安静、自律,受人喜欢,还曾被其他男生排挤、欺负。 谢序宁记得小时候,方惜亭的书包带被人恶意剪断,书本被泼了墨,课桌里塞死老鼠。 收到剪报恐吓威胁,说是再敢装成三好学生的样子,下次就会在厕所里亲手帮他上眼影、涂口红…… 方惜亭那时还小,年龄不满10岁,在念小学,又和谢序宁同班。 碰着那日小谢同学拍着篮球从后门回教室,落日的余晖,金灿灿的阳光,均匀洒在小方同学穿着短袖白衬衣,裹住微微凸起的背脊骨处。 对方心思敏感,受了委屈,拿手抹着眼泪。 自己好心上前问他怎么了,结果被人跳起来打。 谢序宁咬牙:“……”他真是上辈子欠的。 男人唇面轻抿,显得不耐烦,不自觉‘啧’了声,被方惜亭听见。 猫儿敏锐地将头瞥过来,视线瞪着他:“没完了?”台阶递人脸上,再不领情他可也不惯着。 谢序宁咬牙切齿,愤然难平,“不服气”三个字就顶在脑袋上,但又没敢吭声。 害怕被未来老婆狠狠“家暴”,自己不能还手,男人气呼呼的。 他看那张牙舞爪爱咬人的猫,又立刻陷入对自己婚后生活的深深担忧之中。 完蛋了,就凭方惜亭这爱炸毛的性子,以后结婚,他的家庭地位恐怕连看电视想换台,空调要开23°,夜里亲热想用什么姿势的决定权都没有!!! 谢序宁内心咆哮,他怎么找了个这么凶的媳妇儿? 这以后夫妻有矛盾,别说干架,但凡他敢顶嘴,方惜亭都能直接活吃了他…… 男人思及此,痛苦扶额。 第70章 白色suv平缓行驶进入主道,汇入车流,谢序宁开着方惜亭的车,倒是得心应手。 他内心活动丰富,表面却不显山露水,坐在旁侧的方惜亭注意不到,只好认真整理手中的资料。 按照原定计划,他们需要前往由黎双告知,与江旭生前来往密切,并且是导致他们分手主因的另一嫌疑人工作所在地。 方惜亭在副驾伸了懒腰,视线无意落在男人紧绷的下颌线处。 车窗外的光影完美勾勒出他的侧面轮廓,把住方向盘的手背显出两条淡青色的血管,黑色冲锋衣外套,袖口挽起到手肘处,露出一截细长结实的小臂。 仅仅半边侧面,就帅气到这样不讲道理,又强势逼人的程度。 倒看得小猫儿的毛忽然顺了,心跳猝不及防漏掉一拍。 他其实都快忘了,但这时忽然又想起,18岁念高中时,谢序宁和他同桌。 那日午后也如今日这般,金灿灿的阳光从教室窗户外洒入,落到趴在课桌上睡觉的少年身上。 18岁的谢序宁,褪去稚气,眉眼样貌都是最锋利。 他安静舒展的睡颜,即使处于梦中,也掩藏不住满溢而出、攻击性极强的压人气势。 有这样惹人心乱的家伙靠在身旁,方惜亭提笔做两道题,便控制不住要回头看他。 而那段时间,自己刚好也很困扰。 因为有低年级的女生,每天坚持不懈地给他递情书表白,闹得全年级沸沸扬扬。 而自己借着快高考的理由,拒绝无数次,却仍然丢不开这个麻烦,尤其对方还有个黄毛小混混的大哥。 那伙人以欺负学生为荣,横行霸道,作威作福。 方惜亭曾好几次,被这些所谓的社会闲散人员堵在巷子口警告,弄得他实在心烦。 那时本下定决心,要是以后再遇到这些麻烦,就去寻求老师和家长的帮助。 结果望着谢序宁正走神时,忽然前排有黑影靠近,高个子男生走近,抬腿一脚,踢他桌上。 只听“哐”地响,桌位后移,生硬的木制桌沿毫不客气地撞在人身前肋骨处,砸得他骨肉生疼。 方惜亭没反应过来,但身体因为吃痛,喉间不自觉溢出声难忍的“嗯”字。 他眉头皱起,手指下意识捂住伤处,整个人被冲击力往后推去,还撞倒了身后同学的课桌。 稀稀拉拉的书页“哗啦”掉了满地。 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只有方惜亭座位附近遭受波及的几名女生,发出了小小的惊呼。 对面明显是来找麻烦的,但嚣张不足两秒,在问出那句“方惜亭是谁”后,身旁便爆发出了更大的“嘭”声巨响。 似要翻天覆地。 谢序宁大抵没搞清楚状况,他那时刚睁眼,只见方惜亭被人欺负,便当即拍桌子起身。 男人皱着眉,抬腿就把面前的课桌椅踹飞出去,接着那拿命来挑衅的家伙,几乎被单手轮飞,再被狠狠拍在黑板上。 谢序宁跟人打架,从来都是压倒性的优势,方惜亭没见过有谁能跟他过手三招。 那日若不是自己死命抱住男人的腰身,不让他打。 事后又带领全班同学作证,提供被人纠缠、霸凌的证据。 从各个方面证实谢序宁同学属于助人为乐、见义勇为,才好不容易帮他免去一个处分。 结果这混蛋后来嘲讽他没出息,这点事情都解决不掉,被人骑到脑袋上欺负,又揪着他的胳膊去女同学的教室里当面拒绝,把人家姑娘骂哭,还把他也骂哭…… 突兀想起以前的事,方惜亭更加埋怨起他几句。 谢序宁察觉旁侧叽叽咕咕,视线挪过去:“叨咕什么呢?又说我坏话?” 方惜亭冷眼睨他:“还好意思跟我生气,当年要不是我,白挨个处分,就凭你还想做警察?” 谢序宁静默半秒:“……” 男人不知道他的思维又跳脱到了什么地方去,但也想起那件事。 他忽然笑起来:“是啊,该好好感谢感谢,要不是某人死命抱着我,把我的校服后背全给哭湿了,就那小子,那回非得死我手上不可。” 校、校服哭湿? 方惜亭双颊微红,猛然紧张起来。 谢序宁怎么还记得他哭了的事? 对,当时确实是,他看那男人一拳打得对方鼻血乱飞,实在被吓住了。 脑子里残存的理智,高三生哪能再出什么意外,更何况谢序宁从小的梦想就是做警察,所以自己才拼尽全力一定要阻止。 但偏偏……偏偏自己又是个泪失禁的体质。 那时候扑上去,拦不住谢序宁的拳头,没办法只能抱住他的腰背,用力将人往后拉拽。 猫儿湿哒哒的泪,整张脸都埋进男人的背脊里,滚烫的泪珠像要将人灼伤。 谢序宁察觉他在哭,心头微紧,仓促间被人拉住,抬起来的指节处还沾了对方的鼻血。 方惜亭手臂缠着男人的胳膊,不许他动手,又看他与人互殴时,嘴角处轻微蹭破的一点点皮。 明明哭得眼睛都肿了,到后来红着眼珠子挨个儿请同学帮忙作证,到了教务处说明情况时,也是因为担心他,而“啪嗒啪嗒”直掉眼泪。 瞧得人心疼不已。 可谁知后来两人吵架,翻旧账,方惜亭反咬一口,不承认了,完全否认之前的事,非说他哭是挨了自己的骂。 第71章 谢序宁简直没处去喊冤去,他哪时骂过方惜亭?自己无非就是平时说话声音稍微大了些。 再说方惜亭这小没脾气的,只会凶他,转头碰着别人,便是由人拿捏的软柿子。 连拒绝交往都不会,还让人家骑在脑袋上,硬逼着要跟他谈恋爱? 要不是自己揪着那没出息的,到对方教室里去,指着女方的鼻子,用尽毕生所学的脏话,将人痛骂一顿后,警告她再敢招惹方惜亭,是女的也得挨他两顿揍。 直骂得人颜面扫地,退学转校,事态才好不容易被平息下来。 谢序宁是直肠子,大大咧咧,心思浅,除了自己在意的,其他顾及不了那许多。 身边的朋友、同事、亲友、老师,大多数人对他的评价都是——注!孤!身!!! 但隐秘在众人眼底下,是方惜亭永远记得的那一天。 他带着同学们都签过字的证明书,擦着眼泪到教务室,看见唇角带伤,立在墙边,身姿挺拨,双手插兜,不肯认错和解,坚持自己没错的少年,眼底里那一束坚韧的光。 只那一眼,方惜亭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不可能会爱上别人了。 在与谢序宁对视的过程里,他怕自己的心意会露出破绽,于是抿着唇,回避掉这个问题。 总之就算他死,也绝不可能承认那次流眼泪,是因为感动,是因为心疼……他绝不可能被谢序宁抓住把柄,冒着被对方嘲笑一辈子的风险,承认自己是最先爱上的那个人。 绝不!!! 车辆按照导航路线行驶,停靠在om娱乐公司楼下。 根据调查,与江旭存在感情纠葛的另一名嫌疑人,正好是与这家公司签约的擦|边博主,粉丝量破百万,在互联网也小有名气。 方惜亭在进入公司前,简单地了解了一下对方的个人信息。 男方真名付楚,直播网名【楚_sine】,外貌清纯小白兔,水汪汪的眸色里,眼底露着微醺的粉,远瞧清纯无害,却又拥有紧实匀称的八块小麦色腹肌。 个人账号的动态里经常会发布各个角度,不同风格的帅照。 但无一例外,都带着些隐晦擦|边的特点,比如佩戴兔耳朵和兔尾巴的装扮,穿着纯白色的蕾丝丝袜,靠在床尾处,自然垂落而下的手指尖,有意无意,恰好遮住那处…… 评论区各种虎狼之词,纷纷夸赞。 【啊啊啊啊啊,老婆好美。】 【怪我自己不是男人,睡不到这么漂亮的老婆,我恨。】 【天呐,究竟是谁能得到小楚儿这么美的人?(望向□□)长出来,快给我长出来啊!】 方惜亭:“……”啊这! 他把手机递给旁侧男人:“他很漂亮吗?” 实际那张照片,手机对镜自拍,几乎遮住四分之三的脸,只露出半只眼来。 谢序宁开窗抽烟,不明所以,刚刚电话联系,对方老板表示付楚正在直播工作,要接受调查的话得再稍等半个小时。 他们两人没为难,认可对方以工作为先,暂在楼下等待。 谁知这时,方惜亭忽然把手机递过来,谢序宁下意识以为是跟案件相关的事,伸手接过。 男人看到照片第一眼,倒没什么反应,只是顺手用两指放大图片,结果好巧不巧,屏幕正好卡住对方用指尖遮住的隐|蔽部位。 “嗯?”谢序宁吃惊半秒,眼睛凑上去。 还没等看清楚,手机被人夺走,方惜亭又跳起来打他:“变态,流氓。” 谢序宁懵了,他伸手挡着头:“我什么都没看到。” 方惜亭打他打得更狠:“什么都没看到?你还想看什么?” 谢序宁:“这不是你拿给我看的吗?” 方惜亭低声骂他:“我是让你看他的脸,你,你看人家那里干什么?” 他红着脸:“就这么关心人家的尺寸,看人家,看,看人那里,你还要不要脸?” 谢序宁:“哈?”说什么呢? 不是,他看人家那玩意儿干什么?他又不是没有。 再说论起位置,不管上边还是下边,他都一定会在里边,他自己有,别人的他又用不上,他关心这个做什么? 方惜亭气鼓鼓地:“混蛋,混蛋!” 谢序宁被人揍得手忙脚乱,回身用力抓住他的手:“不是,我真没看,谁知道你突然给我一个裸|男?” 方惜亭挣扎两下:“你还想看裸|男?” 他不是,他没有……谢序宁越描越黑,急得跳脚,必须当即洗刷自己的冤屈。 男人疯狂搜捕最初引起争端的逻辑,那时突然反应过来,这手机明明是方惜亭递给他看的,怎么现在还怪起他“流|氓变|态”了? 他分明堂堂正正、一身正气……等等,照片是方惜亭给他看的,这是重点吗? 这也不对啊,现在的重点明明就是,哪怕他今天真的看了裸|男写真,方惜亭为什么要那么生气? 他是站在什么立场生气? 朋友?发小?同事?青梅竹马? 细数下来的话,好像哪个立场都不太合适吧…… 谢序宁镇静下来,理清逻辑,探究的视线忽然偏移过去。 后知后觉的,方惜亭明显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有点像是在跟男朋友闹情绪吃醋的小情侣,嘴角不受控制抽搐两下。 他是疯了吧!!居然会为这种事情和谢序宁吵架? 第72章 他们又没谈恋爱……关键谢序宁还配合着跟他解释,那男人也疯了吧!!! 车内氛围有那么瞬间的凝固,方惜亭察觉不对,忙想扯回手来,却不料谢序宁反应更快。 那男人用力将他按下,表情微有疑惑,脑袋往右偏来,眉眼间也染了些奇怪的笑。 这期间反复打量方惜亭回避的神色,似乎看透他的心思,惹得对方坐立难安,不敢和他对视。 刚刚的确是自己失误,很难辩驳,但谢序宁的身子忽然猛探过来,几乎将他逼至车门,背脊紧贴着窗。 方惜亭受他压迫,呼吸猛窒,而从谢序宁鼻息间渡出的热气,深深浅浅,来回交递,环绕在两人周身,清甜薄荷与山茶花紧密贴合。 那狗东西的鼻尖几乎快贴上他的,完全不给人留退路,半挑衅又半逗弄地逼近道:“刚刚?是在跟我撒娇呢?” 第23章 刑侦:黎明之后 撒……撒娇?他在撒娇? 他对谢序宁?他?怎么可能? 方惜亭脸色猛地通红,他手忙脚乱,伸手去推那男人,第一下却没推开。 谢序宁单手撑在他脸侧,男人腿部力量超强,坐姿不动如山,他若不肯退让,任谁来都是推不动的。 方惜亭退无可退,怕被他亲上,那这个世界就真的要疯掉了。 猫儿小脸紧皱着,两只爪子用力撑着他的胸口,尽管作用不大,但至少显得自己是在努力抗拒。 这样即使被他亲上了,自己也是被迫,而不是主动的那一个,不算在这场博弈过程中输的太惨。 那时躲在角落里,方惜亭双眼闭得紧紧,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他的身体真像小动物那样,因为紧张而轻微发着些抖,谢序宁实在离得他太近了。 男人周身环绕而来的薄荷香,仿佛都带着袭人的攻击力,渗入他的身体。 唇面若有似无贴靠过来,隔着空气反复轻|蹭两遍,又悄悄弯起一个弧度。 谢序宁没受控制地哼了声,调子很是宠溺,似乎在这样疯狂失控的情绪里,有且仅有,唯独他还保持着这该死的理智。 方惜亭被这笑声猛然惊醒,双目圆睁。 他没感觉错,谢序宁真的离他很近,近到唇角但凡翘起一个弧度,他们都能立刻亲在一起。 男人若有所思盯着他的眼底,另一只手伸过来,忽然“咔哒”按开门锁。 轻微往外张开的车门缝隙,把方惜亭从这密不透风的男人怀抱里,稍微放开些来。 谢序宁面色挂着浅笑:“不欺负你。”至少在这种情况下不会。 他倒是绅士,但方惜亭却像被人戏弄,恼羞成怒。 猫儿猛得伸手再把谢序宁往外推开,结果自己受反作用力,险些跌下车去。 男人眼疾手快捞他一把:“小心。”结果被那臭猫张嘴狠咬一口,手背处是一整排齐齐的牙印儿。 陡然上头的恋爱脑来势汹汹,简直可怕,方惜亭逃得飞快。 他必须立即忙碌起来,才能自我麻痹掉这份旖旎心意。 电梯上行工作室12层,狭小空间里,下车工作的两人,依旧呈对角线拉开最远距离。 方惜亭心率过快,呼吸不畅,埋头躲在按钮角落处,手指狂戳,恨不得立即到达。 他绝对没办法跟那男人独处。 倒是谢序宁坦荡,背脊直挺,双手随意插|放进衣兜里,半倚在斜后方的视线将人背影牢牢盯住。 方惜亭情绪波动明显,这不正常,虽然同样身处局内,在指尖缠绕的那一瞬间,谢序宁也有轻微失神,但他很快从迷蒙不真实的幻境里抽离。 他们没谈恋爱,这样紧密相处的程度,看起来算是过界,但也没什么好紧张心虚的。 可方惜亭的耳尖红红,烫成那样……他该不会也? 电梯门忽然“叮”声打开,打断了谢序宁复盘逻辑的思绪,眼前像花栗鼠那样灵活猛蹿出去的小家伙,生怕和他多说半句。 谢序宁眼尾轻翘,视线眯起,心觉有点儿意思,随即又紧步跟上。 他们目前所在的om娱乐公司,是云京市最大的互联网影视产业。 旗下知名演艺人员国民度超高,连排走廊挂满了近几年来的大爆热剧,奖项,知名演员及歌手的个人简介、写真海报。 而混在其中的直播行业,属于近几年兴起的热门,付楚吃到了第一波红利,成为公司首推的博主。 在查阅当事人的个人资料时,方惜亭发现此人高中辍学,没有特别有优势的特长,很小就出入社会闯荡。 他早期做过翻唱、美妆、穿搭,结果全都反响平平。 直到某次无意发布自己倚在沙发里、视线迷|离的微醺失意照后,意外收获评论区大批来喊“老婆”的狂热颜粉,才从此走上了擦|边的不归路。 那时依照约定,进入会客厅,一抹清凉鲜艳的薄荷绿身影闯入眼帘。 方惜亭步子顿在那,谢序宁不明缘由,转身撞他肩上:“怎么?”堵在门口做什么? 能拥有百万粉丝体量的颜值擦|边博主,实力自然不俗,纯|欲风|情直接拉满。 搭配牛油果丝质衬衣的垂感极佳,衣摆扎进轻薄的白色休闲裤里,裹出细|软腰线。 整体妆容偏向清透粉嫩,着重在眼妆处,加大了楚楚动人的无辜感。 额发蓬松,单边耳骨夹了只银白色的蝴蝶,振翅欲飞,少年感十足的氛围下,又平添几分勾人妩媚。 第73章 方惜亭一时尴尬无言:“……” 他低头瞧过自己早上为图方便,随手套上的克莱因蓝纯色卫衣,以及深灰色的加绒休闲长裤,实在和精致二字搭不上边。 而谢序宁刚刚又对人家的擦|边半|裸|照,显露出了无比丰厚的兴趣…… 虽然自己从小到大没见他跟谁特别亲近过,但那该死的臭男人、狗东西,他不会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吧? 方惜亭痛苦闭眼,无法接受。 谢序宁瞧他这回走神的更加厉害,男人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 方惜亭思绪被人拉回,丧气着脸色:“没什么,工作吧。” 工作,他爱工作…… 谢序宁人是弯的,但脑回路巨直无比,根本不懂这些花花肠子,完全不知道方惜亭对他的顾虑。 倒是那付楚,显得对他有意思,从男人进门起,对方百无聊赖的视线便落他身上。 探究的目光反复游走在那细窄的腰、修长的腿、优越的外形,以及那无比可靠、伸手就能护住所有人的坚实阔背肌…… 方惜亭落座时,烦躁地把那狗东西挤到沙发边上去。 谢序宁莫名其妙,看这家伙两秒前,还恨不得和自己划清楚河汉界。 走路要离他八丈远,像是挨着就要生瘟、得病、绝症、马上就会死掉的那种。 结果这时突然没理由的,整个人都贴他身上,狠狠挤着。 像是恨不得用自己娇小清瘦的背脊,将男人牢牢挡住,像在护食。 谢序宁没理解这行为,不明白为何如此,但心里却很受用,方惜亭很少会主动亲近他。 温热躯|体强势逼|入,连带着山茶花的香气都有了温度,男人鼻尖靠近他的肩侧,小心轻嗅一遍,视线落在那一截白皙细腻的后脖颈处。 方惜亭赌气护食的行为过于明显。 谢序宁傻,付楚可不傻,对方一眼就能瞧出这两人间的猫腻来。 他这是遇着有主的了,真可惜这么好的1,难得一遇。 付楚冰川蓝的美瞳眼珠,绕着男人“滴溜溜”地转了两圈。 谢序宁被方惜亭按翻过去,脚底微翘起来,纯|欲小主播的视线落在他的脚上纯黑色减震跑鞋处,晃晃悠悠的小白鞋尖刚伸过来,想踢踢那男人。 方惜亭却阴沉着脸,阻挡他来:“把脚拿回去,坐好。” 那态度,严肃的倒像教导主任。 好像他的脚但凡敢碰到谢序宁,方惜亭就能跳起来一脚给他踩断。 付楚撅着嘴:“……”算了,这俩说不定谈着呢,而且还是警察,他惹不起躲得起。 方惜亭看那狐狸老实了,这才进入工作状态,他翻出照片来询问:“认识他吗?” 付楚冷冰冰地扫过一眼:“江旭?怎么,他做坏事被抓了?” 方惜亭翻开笔记本记录:“你跟他什么关系?” 付楚拨弄着手指尖:“不熟。” “不熟?”方惜亭音量微拔高些,拿出证据:“他给你直播打赏总计300余万,送了一套价值200万的loft公寓,还有一辆50万的车,你说你们不熟?” 付楚没所谓的耸耸肩:“他是榜一大哥嘛,舍得砸钱,这在圈子也很正常的。” “而且那男人鸡贼的要命,送礼物从不备注自愿赠予,这些东西随时都能再被要回去,我没敢动过。” 方惜亭皱眉:“他为什么送你这些?” 为什么?付楚挑眉,显得吃惊。 像是不信方惜亭会问出这种问题,忽又嗤笑出声:“想睡我呗。” 还能为什么?总不能是心地善良想做慈善吧,这男人哪有好东西,就指着哄完睡完再倒打一耙了。 所幸自己出入社会较早,人心险恶见得多了,不至于被这么点小恩小惠就给哄骗住,一直半推半拒地将他吊着。 “我可没跟他睡过。”付楚撇清关系时,视线紧盯着被方惜亭挡在身后的谢序宁,这话像是说给那男人听的。 他脚尖不停打着转,小动作很多,反复踢踢打打,试图引起谢序宁的注意。 但那男人在意的重点,明显不在于此:“既然你跟江旭没有过界的亲密关系,那江旭的前女友黎双为什么会站出来指控,说他们分手的原因是由于你而导致?” 付楚无奈托着下巴:“我哪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我都不认识她。” 谢序宁半信半疑:“真没睡过?”和江旭清清白白? 付楚见换人提问,势态转柔,交递的目光几乎快要拉出丝来:“只约有缘人。”尤其是有眼缘的。 就算有男朋友也无所谓,反正他没道德,生活主打随心随意,特别是谢序宁这样各方面条件都尤其出色的,实在太难找了。 但谢序宁压根儿没往那想:“你确定不认识黎双?连面也没见过?” 要能被人控诉是导致分手的源头,这至少也得是“捉|奸在|床”的程度吧。 付楚想了想:“可能见过,但印象不深,绝对没有发生过任何正面冲突,” 说是由他造成的那两人分手,简直无稽之谈。 江旭那厮除了有俩臭钱,还是跟女朋友的共同财产,其余哪哪都入不了自己的眼,颜控的他根本瞧不上。 谢序宁问:“那为什么……”黎双说是因为你? 付楚打断他:“我不知道,话是她说的,建议你们直接问她。” 第74章 小主播出入社会早,本身又混迹互联网,这些把戏早已司空见惯。 对方凭空泼出来的脏水,他可不会那么傻,还去陷入自证陷阱。 首轮摸排大家都有所保留,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没人会冒着惹火上身的风险,向警方透露太多。 这种情况非常符合局子里时常流传的,“一问都不熟、一查全有仇。” 鉴于此,谢序宁对此番嫌疑人所述口供,均持保留态度。 方惜亭抓紧时间询问付楚:“那你和江旭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付楚那时还不知江旭遇害,听人如此说,才终于察觉一丝不对:“最后一次?” 方惜亭没瞒着:“他死了,今天下午一点半左右。” 话毕,警方两人同时抬头,目光死死锁定付楚得知他人丧命的细微表情。 对方明显怔愣半秒,像是首次听闻,外露情绪不多,又很快消化掉这个结局,冷笑出声。 他的笑意里带着几分早该如此的幸灾乐祸:“居然死了,真是可惜。” 尤其口中那“可惜”二字,几乎跟“活该”是一个调子。 方惜亭合上笔记:“你有怀疑的人吗?” “黎双向警方提供了你的信息,认为你和江旭之间的恩怨纠葛远不及此,那你本人呢?” “以你对江旭的了解,他身边有没有类似可疑的情杀也好,仇杀也罢,总之恨不得欲将他杀之而后快的人存在?” 付楚眼珠子转了转:“倒是有一个。” 他解释:“情杀沾点边儿,仇杀也能算得上,但我了解的不多,隐隐约约有听说。” 方惜亭认真记下对方透露出来的名字,通过简单查阅后,发现那人也是主播。 但她年纪很小,是女孩子,可能刚成年不久,不比付楚粉丝基数大,日常浏览量破万都有些困难。 趁他搜索信息的当下,付楚也暗示几句:“她家条件困难,父亲车祸意外走得早。” “听说是有人醉驾,撞死了,又出了一笔钱来私了。” “本该再读两年书,但她妈妈听信谗言,又送她出来工作,打算搭上直播行业热潮的顺风车,哪知道摔了跟头。” 互联网行业热度,运气和时机都非常重要,并非人人都能分一杯羹。 付楚本人当年也是吃了苦,才拼出头,何况现在论坛还有盖了几万层楼的帖子,在骂他带坏小孩儿呢。 这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直播不好做,各行各业,头部才几个人?” “大多数赚的打赏连温饱都不够,更别说那女孩儿胆小,性格就不适合。” 谢序宁问:“这跟江旭有什么关系?” 付楚努努嘴:“因为她爸就是江旭撞死的咯。” 且与此同时,方惜亭那边也查到这名嫌疑人,所属的经济娱乐公司最大股东,竟然就是江旭。 那么按照付楚所言,当初撞死她父亲的人是江旭,趁机怂恿她母亲收钱私了,再哄骗她辍学直播的也是江旭。 虽然此举毁人前程,但不至于…… 就在方惜亭头脑高速运转,分析案情时,付楚的目光早已牢牢锁定谢序宁。 他趁那猫儿不备,脚伸过去,脚踝轻轻蹭在对方裤脚边,一下……接一下的。 “你知道的,男人嘛,费尽心思,无故把人骗来身边,还能为了什么啊?” 谢序宁听完,恍然大悟,牵扯男女关系,情杀和仇杀的事情突然全串到一起,可疑程度急剧上升。 他正要和方惜亭分享,谁知那猫儿的视线落在付楚身上,冷冰冰地警告:“把脚,收回去。” 执行公务期间,再敢这么踢来踢去、不干正事,可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付楚受方惜亭威胁,不情不愿地放开谢序宁。 那时两人问完,起身欲走,付楚实在舍不得错过质量这么高的帅气猛1。 他忽然身形一晃,眨巴着眼挡在埋头整理资料的谢序宁面前,方惜亭几乎被他挤出门外。 涂着裸粉色,光泽度极佳的手指头忽然扯住男人的衣领口。 谢序宁愣了下,眼皮稍微往上掀开些来,这时才注意到自己身前人不知什么时候从方惜亭变成了付楚。 今天调查走访,他没怎么说话,几乎都是方惜亭在问,但自己也忙着做笔录,没太多空闲时间。 注意力完全没放在付楚身上。 而至于对方老拿脚蹭他这事儿,谢序宁躲了几次,没躲开,心里也烦。 但顾虑着还得从对方嘴里撬出点线索来,没强硬去管,只琢磨着这人是不是脚痒,有什么毛病? 如果是脚气,可千万别传染给他了。 谢序宁原本没在意,但现在付楚直接挂他身上来,几乎立刻,男人眉眼处当即拧起一道不悦的褶皱。 付楚人靠过来,手指点在他胸口:“谢警官,留个联系方式吧。” 他们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就抱在一起!!!他们居然!!!! 方惜亭见不得这个,理智失控,暴躁小猫回头,正要跳起来阻止,想拉开他们。 却忽见那男人冰冷冷地从自己身上拂开那只手。 谢序宁郑重其事地掏出工作证件,严肃警告道:“执法期间,妨碍公务,判三年。” 第24章 刑侦:黎明之后 眼前男人高大挺拔、看着腰力就好,1中极品,还这么正经,撩他不动。 第75章 付楚从未见过如此端正优质的,感觉自己好像突然爱上了…… 在与人周旋过程中,他卖力得紧,给足暗示,全程放电,恨不得对方今晚就不回去。 但那男人自制力强,几乎扭头就走。 临行前,冷冰冰打掉他挂在身上的手,还嫌弃地拍了拍自己被蹭上粉底污渍的衣领口。 付楚算是踩了雷,谢序宁最不喜欢脂粉气重的男人,不像方惜亭,天生丽质,不用擦粉也能白得透亮。 男人转身,揽住那猫儿的肩膀,架着他往外:“走了。” 还傻愣着呢,再发会儿呆,老公都得被人拐跑了,方惜亭这笨猫。 两人处理工作事毕,从会客厅里出来,方惜亭被人用胳膊夹着脑袋,往外踉跄两步。 鉴于谢序宁刚刚表现不错,他被人当猫撸,也没生气,反而因为这样对比鲜明的亲密关系,熟透耳尖。 直到进入下行电梯里,谢序宁放开他,那时才能呼吸。 方惜亭捂着胸,躲到背后深|喘两口,与男人调换了来时位置,背脊紧贴着墙。 谢序宁高大挺拔的身躯立于眼前,指节修长点下关门键。 方惜亭站他背后,被宽厚身影牢牢护住,离着一点点的距离,心情也很雀跃。 他偷看对方好几眼,又逃避视线,装作没什么情绪的脚尖,前后踢来踢去……像是学着付楚的样子,不经意地偷偷点了下谢序宁的脚后跟。 男人两手插着兜,黑色冲锋衣外套显得冷酷,背影就透着“哥很帅”这三个大字。 他察觉身后有人不老实,脚尖轻轻重重地踢踹自己。 表面撒气,实则撒娇,可爱的要命。 谢序宁最吃这套,见不得方惜亭如此,他这心头肉分明只需略微服软,便能将自己拿捏的死死。 可每次非要和他对着干,要跳起来跟他对打,把人气得够呛。 男人紧抿着唇,怕露出来的笑意过于明显纵容,但眼底仍是盛着一泊汪洋。 他微侧回头,视线下睨,落在方惜亭颤动的眼睫,确认对方也想和自己亲近,但不知为何,又显得犹豫…… 期间一楼到达,谢序宁把车开过来:“今天时间有些晚,我们明天再去。” 何况天气预报有雨,第三名嫌疑人的信息刚拿到,在警方的监控下她暂时跑不了。 谢序宁粗略翻看一遍资料。 蒋梦梦,女,18岁,高中肄业。 半年前签约进入江旭控股的影视娱乐公司,从事直播行业。 据调查,蒋梦梦本人在校期间,成绩优异,名列前茅。 但从父亲意外车祸去世后,监护人不顾学校劝阻,坚持给她办理退学,并与江旭签署了长达20年的经纪合约,提前抽走一笔高达80w的签约费用。 合同内容皆为霸王条款,完全与卖|身契无异。 且根据付楚的供述,蒋梦梦和江旭之间还存在些不清不楚的男|女关系。 女方年纪小,容易被骗,再加上江旭在公司里的地位也更高。 如果存在上位者对下位者的霸凌压迫,甚至于用强…… 谢序宁直觉这几个人之间的恩怨纠葛,远没有他们表面陈诉的那样简单。 对方临时取消走访摸排,方惜亭没反对,难得这么乖,听了谢序宁的话。 他坐进车里来,室外很快卷起大风,谢序宁没着急把车开走,反而停在路边。 男人把车窗摇下一点缝隙,匀亭的指节夹着烟。 他怕熏着方惜亭,将手腕搁置在窗沿侧,让烟雾往外走。 只一些微不足道的习惯,从小养成,下意识地想要照顾。 谢序宁从不以为意,可那些细节,却始终轻轻重重牵扯着方惜亭的心。 “我刚刚也踢你了。”他突然没头没脑地开口。 嗯?谢序宁没反应过来:“什么?” “刚刚你说……他踢你判三年。”方惜亭脑子不太清醒:“那我踢呢?” 因为期待答案,心情忐忑,红意顺着双颊蔓延至肩颈侧:“我踢你,要判几年?” 这话本不该问,情绪过界,但偏偏又想知道答案。 方惜亭从不认为自己会是谢序宁的特例,可又总是会因他的某些行为举止产生误解,就比如刚刚…… 从确认心意后,这么多年,方惜亭反复试探无数回,没发现有什么特别。 谢序宁会帮他出头,但也会帮虎子和娇娇,会暴打欺负自己的黄毛小混混,也能一拳把娇娇的人渣男友抡进垃圾桶。 他日常生活里会照顾自己,可也不会亏待其他朋友,他并不特别。 同理,就算谢序宁不喜欢付楚,那也不代表会喜欢自己。 方惜亭想要探究的眸色陡然暗下:“算了。”当他没问。 猫儿挪开眼,不再纠结这个,拉过安全带来准备系上。 谁知指尖刚摸到锁扣,没来得及插|入,谢序宁掌心温热,忽伸过来覆住他的手背。 方惜亭背脊猛僵,想抽手没来得及抽|出,男人自然而然接过他手中的安全带,将铁片按进锁扣里。 他没特意解释,但仍不经心地补上一句:“谁敢判你?” 家里地位最尊贵的小猫咪,踢他都是他的福分,是他活该,谁敢判他老婆? 男人学着哄他,尽挑些好听的话,方惜亭脸红起来,又伸手抢过他手里的文件夹,装作忙碌。 第76章 资料倒握在手里翻阅两遍,发觉不对劲,又正回来,还不忘小声埋怨:“就你会说。” 方惜亭手指紧捏文件袋,认真看了几个字。 以目前警方对黎双、付楚、蒋梦梦这三个人的了解程度,可能还不到百分之十。 目前大家嫌疑度一致,再加上于恒反馈的信息,说江旭自从和黎双分手之后,几乎没回过家住。 家中痕迹寥寥,又有保洁定期打扫,没有遗留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信息。 且也有知情人透露,从黎双搬走后,除却在外偷|食期间,江旭大部分时间也在和蒋梦梦同居。 同居? 他不是还在纠缠黎双,不同意分手? 同时不断地给付楚送礼物,打赏,买车买房,做足了追求的架势? 依照付楚所言,他没让江旭得手,大概率是真的,否则那男人不可能这样频繁示好? 而黎双马上要嫁入豪门,受他威胁,蒋梦梦又在最无能为力的年纪,被他压制到动弹不得…… 单是从纸面信息而言,付楚顶多算是被他骚|扰,不至于动杀心。 且江旭实打实的给付楚砸钱,除却居心不良外,其余全是真金白银的好处。 虽然车和房,付楚没有接受,但打赏却是直接进入平台,合法渠道能够得到五五分成。 何况上个月他生日,江旭也砸了重金,包下云京市最大最繁华的临江商业中心播放大屏,给他庆生。 作为网红主播,排面直接拉满。 与此相比之下,黎双和蒋梦梦的杀人动机,应该都比他大。 但蒋梦梦是否遭遇逼迫,有没有对加害者产生愤恨的这一点,还需往后核实。 毕竟在查案过程中,某些存在斯德哥尔摩的受害者也不在少数,她未必不是心甘情愿跟着江旭。 而至于黎双…… 摒除此前,她用以替自己脱罪的言辞,那样高学历、有远见的从商女性,性格高傲独立。 与江旭相处的时间最长,感情最深,经历被前任背叛、纠缠、且对方恶意阻止她用力奔向更好的生活。 在与彭家大少爷拟定婚期之前,受到过错方前任,也就是江旭本人的威胁。 如果她想要嫁入豪门,那么需要除掉江旭的紧迫度最高。 难道还是黎双? 方惜亭怀疑的雷达刚刚启动,忽闻身旁男人鬼叫:“什么?我家炸了?” 炸?炸了?什么东西炸了? 方惜亭被吓一跳,没来得及问,谢序宁立马掐了手里的烟,把住方向盘,一脚油门猛轰出去。 副驾驶坐着的人,差点被他甩飞,又被安全带硬拉回来,整个砸在座椅靠背处,肋骨差点被勒断了。 谢序宁着急折返,但也抽空和他说:“妈的,物业刚刚给我打电话,说楼下住户使用卷发器忘了拔电,引起火灾,火势顺着窗帘往上,把我家也给烧了。” 方惜亭:“……” 什么东西? 把,把他家烧了? 谢序宁喜欢给房间通风,除却雷暴天气外,其他时候都要开窗。 哪怕只有零下两三度,他都要给窗户留条细缝,以免自己在家闷死。 恰逢今日不凑巧,风大,他的窗帘被吹出去,楼下引着火的窗帘又烧上来…… 方惜亭尽量委婉地安慰:“那你可真是倒霉。” 谢序宁咬紧牙关,忍住没骂。 男人赶着回家,方向盘甩得飞起,轮胎磨蹭起火,双臂以最大幅度调整摆动。 一辆十来万的suv,硬生生被他开出了上百万的赛车风采。 也不能怪他着急,方惜亭非常理解,那男人两个月前,刚从国外拿到的顶配游戏本,价值八个万。 还有去年,省吃俭用,攒钱买下来的高清单反,现在挂到海鲜市场,二手都能卖出五万高价。 以及他的富豪老妈,在他生日送出来的整套滑雪装备,价值估算在六位数以上。 其中还不含各种限量版的t恤、球鞋、价值百万的罗曼尼康帝,珍藏十余年的普洱茶饼…… 完全可以说,除了谢序宁本人以外,他家里就没有不值钱的东西。 方惜亭帮不上忙,也不会劝,只好抽空给消防队的朋友打了电话询问情况。 对方告知火情已经基本被控制,万幸没有人员伤亡,但等他们赶到,谢序宁的loft已经被烧焦的不成样子。 整间房子黑洞洞的,像能吃人。 谢序宁追上楼梯,猛扑过来,手指抓着门框,受不了这个打击,险些一个踉跄摔身下去。 方惜亭追上他,抱住男人胳膊,语无伦次地:“没,没关系,破财免灾嘛,哈哈。” “不是……” “那是李白说的,千金散尽还复来。” “也不是……” “总之你人没死就好……” “当然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说……” 方惜亭越解释越晕乎,他怕谢序宁太伤心了,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能让他高兴。 男人不吭声,情绪低落,脑袋砸过来,埋进他颈窝里,闷闷地请求:“收留我。” 这种时候他怎么能拒绝? 就算那男人趁火打劫,自己也不忍心赶他出去。 谢序宁毛茸茸的脑袋蹭着方惜亭下巴,看那可怜巴巴的眼,他鬼使神差交出钥匙:“今晚先在我那凑合。” 第77章 男人得偿所愿,喜滋滋戳开对面房门,大额财产损失的阴霾只在他脸上停留片刻。 方惜亭跟随进入,放下资料,到家准备晚餐,听见谢序宁在门口和物业经理说了几句有关后续赔偿的事。 不多时,楼下租户上门赔礼道歉,因为是刚毕业的年轻小姑娘,没多少钱,又闯了大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谢序宁没忍心,但还是训了她几句安全知识,后来说起赔偿的事,他没单独提起自己那些价值不菲的设备,看起来像自认倒霉了。 方惜亭竖起耳朵,白净的指节又把葱姜丝整齐平铺在拉了花刀的鲈鱼身上,上锅清蒸。 谢序宁平白损失几十万,换了人家姑娘的几句“谢谢哥哥”,也不知值不值当。 总之方惜亭叫他吃饭时,男人举着手机坐过来,听筒对面传出嗲嗲的耳熟男音。 方惜亭一边摆筷子,一边好奇地问:“跟谁视频呢?” 谢序宁大大方方地:“看直播。” 他会看直播?倒是稀奇。 方惜亭视线瞥过去,看清屏幕里的人,面色猛地阴沉起来:“付楚?” 猫儿别别扭扭地埋怨:“他有什么好看的?” 谢序宁这么喜欢看,那下午人家留他过夜,他还装什么正经? 狗东西不如不回来,去人家那里睡觉好了,偏要过来把他气死。 谢序宁倒没别的心思,完全是出于了解嫌疑人的日常工作与社交性格,才顺手戳开了直播平台。 他总感觉付楚那边的线索太少,杀人动机也不明确。 到底凭什么能让黎双虽未明说,但却暗示了警方他与江旭之间的关系绝非他口中供述的那般简单? 男人随口解释:“就随便看看。” 他真是随便看的,连免费的礼花都没给对方点过。 昵称也是初始信息,一串数字,根本没在付楚面前暴露自己潜伏的身份。 方惜亭不知道这些,泛着醋意地吐槽:“就是个百万小主播而已。”播的内容也毫无水平。 谢序宁不懂他的心思,闻不着那醋味儿,当即拨乱反正:“百万?人家那是九百九十九万。” 虽然也在百万行列,但是离千万主播不过就差这临门一脚。 何况自己刚刚还贡献了一个关注,荣登千万估计也就是这几周的事儿。 方惜亭看他居然还护着付楚说话,恨得筷子都快捏断:“你什么意思?” “啊?”男人懵懵地抬起头来。 什么什么意思? 恰逢那时,时机很巧合,直播间里传来清亮的气泡男音。 是付楚在读弹幕,顺便和观众互动,给出回复。 “老婆单身这么久,还没交到男朋友吗?” “这么漂亮的娇花竟然无人浇灌,简直是暴殄天物。” “嗯……确实是单身很久了,追求我的人很多,但是没有遇到自己喜欢的。” “倒是今天下午。”戴着贝雷帽的乖乖主播,微醺妆容的眼底泛起明亮,付楚双手合十,一副被迷晕了头的样子:“遇到了一位特别帅的警官,他姓谢。” “人特别正直,不好色,不会因为我长得漂亮,就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他很绅士,很有礼貌,也特别有教养,过来办案问话,就端端正正坐在那里,不会乱动。” 屏幕里的付楚想起什么,撇着嘴:“不像另一位警官,上蹿下跳的,连人家的脚怎么放都要管。” 方惜亭嘴角抽搐:“……” 如果他没猜错,那名上蹿下跳、没礼貌、还管着他怎么放脚的警官,应该说的就是他本人没错。 付楚粉丝多,但凡吐槽,弹幕区接踵而来的便是无数应和,跟着骂他。 对方双手紧握,呈拜托状,两眼亮晶晶地盯着摄像头:“而且从谢警官进门之后,我有偷偷看到他下载平台搜索我的相关信息。” “因为是首次注册,所有信息都是初始,很有缘分的是,我刚好把那串数字记了下来。” “昵称是6855321的谢警官,我看到你进来了嗷,很高兴在工作之余你也会对我的直播感兴趣。” “本来我也在心里和自己打了赌,如果今天你不来,我就当是自己做了一场梦。” “但如果今天你来了,我就下定决心要认真追求你,你听到了吗?” 什?什么? 记得他的昵称,居然还公开表白要追求他? 谢序宁嘴角抽搐:“……” 听到了,他当然听到了,但是他老婆也听到了!!!这个该死的付楚!!! 第25章 刑侦:黎明之后 谢序宁天塌了的预感并没有错。 方惜亭也没犹豫,雷厉风行,果断把那男人打包扔出自己家。 谢序宁手忙脚乱扒着门,差点开口喊了老婆:“我冤枉啊,那话也不是我说的。” 方惜亭下定决心赶他出去:“去找付楚,人家床都给你铺好了。” 粉丝九百多万的网红主播,每个月单是平台打赏的收益,就不可能低于六位数。 住的还是市中区商业繁华地段的江景大平层,最小面积都是240平以上,哪哪不比他这小50平的loft强? 何况人家腿白、腰细,还能穿|戴兔子耳朵|陪他玩…… 方惜亭越想越气。 他毫不手软,房门贴着谢序宁的鼻尖被摔上,差点拍烂狗东西的脸。 第78章 男人拍着门求饶:“方惜亭,我错了,我错了行不行?” “我马上取消关注,这辈子再也不看直播了。” “我哪知道他突然说要追我?” “虽然你哥长得帅,从小就招人喜欢、迷倒万千少男少女。” “但你哥是有原则的……” “喜欢你哥的人那么多,难道你哥挨个儿都得答应?” 谢序宁不服气,在外喊了一阵儿,内里没吭声,看起来不打算再放他进入。 最近天气虽有回温,但入夜后的气温还是单数,在室外打地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男人摸出衣兜里的身份证,掏出手机正打算预定附近酒店入住。 可琢磨琢磨……也不该啊!方惜亭这臭猫,以为这就能把他治住? 谢序宁把身份证塞回去,又重新拍门来喊:“方惜亭,我手机没电,身份证搁家里一起被烧没了。” “我现在哪也去不了,只能在你家门口打地铺。” 方惜亭家有暖气,贴着门,高低能蹭个10度左右,总比睡桥洞得好。 反正自己要是病了,感冒了,也得那臭猫照顾着,好歹是青梅竹马的情谊,谢序宁就不相信他良心过意得去? 男人右手抓着抱枕,视线环绕一周,拿了隔壁邻居扔在门外的硬纸板,贴在门边铺床。 伴随着“叮”声铃响,上行电梯到达,有女性情侣挽手而出,看着蹲在地上的谢序宁。 “他好可怜哦!” “肯定是惹到老婆,被赶出家门了。” “你以后不听话,气我,我也把你赶出去。” “我那么疼你,怎么会呢?” 谢序宁脸皮厚,没觉得这话有什么,怕老婆是他的荣光。 再说他那是害怕吗?他明明是尊重,是爱。 方惜亭能找着他这样心胸宽广的,自个儿偷着乐吧。 男人面对旁人议论,堂堂正正,腰板反倒更加直挺起来。 只他不觉得丢脸,贴在房门后偷听的方惜亭,脸都快要被他丢光了。 猫儿气冲冲地踢开门,踹那男人从地上起来,又抡起抱枕一路把他打进房间里。 谢序宁懵了,拿手挡着头:“欸?欸?不是,你打我干什么?” 他往后退的步子乱了,踢着门口放置的球鞋,险摔了跤。 门外情侣还没回家,停在那处,手挽手看他们两人打闹。 “真甜蜜啊!” “还是心疼,这么冷的天,谁舍得啊!” 谢序宁耍着小聪明,挨了一顿揍,但老婆还是给了饭吃。 饭后他主动洗碗,拖地,陪老婆晾衣服,又洗了热水澡上楼睡觉。 虽然暂时还是睡的床底,但至少挨着香香老婆,被窝软乎乎的又很暖和,谢序宁几乎倒头就睡了过去。 男人睡觉不老实,翻来覆去,拳打脚踢,闹得方惜亭不得安宁。 本就被烦的没睡好,至翌日早,还不到8点,于恒电话打过来。 “副队,蒋梦梦主动来公|安局投案了。” “什么?”谁投案了?方惜亭半梦半醒,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我马上过来。” 他下床时,无意踩了谢序宁一脚,男人捂住肚子喊了声:“草。” 于恒呆愣在手机对面:“……谢、谢副队?” 方惜亭来不及解释,踹那男人起床:“赶紧穿衣裳。” 于恒鼻血差点喷出来,搞什么那么刺激啊,大清早就开始穿衣裳了,那昨晚岂不是? 听筒对面吵吵嚷嚷,明显是从一张床上起来的。 方惜亭慢半拍掐了电话,还好他先见之明,昨晚催着谢序宁把外出衣物脱下来,丢进洗衣机里清洗烘干。 这时下楼,把阳台晾晒的外套给他扔到楼上。 自己着急去拿电脑,拿资料,又从冰箱里拿牛奶,拿吐司。 收拾了好一阵儿,那男人才打着哈欠,慢条斯理从楼上下来。 谢序宁拿了车钥匙:“走吧。” 方惜亭趁空往他嘴里塞片吐司:“赶紧吃。”别又饿两顿,伤胃。 自己那辆白色suv,从被男人摸过一回后,几乎都是他在开了,方惜亭乐得白请个司机。 两人提前半小时,错开早高峰,路上不算堵,很快赶到公安局。 他们在会客厅里见到高挑美丽,戴着墨镜,身着紧身黑色短裙的年轻女孩,蒋梦梦神色稍显几分憔悴。 她自是事发不久,就得到了江旭被害的消息,今日也确是投案来的,不过不是投案自首,而且前往举报。 “我不懂生意场上的事情,但听说他在做的买卖不太好。”实际也是怕自己被牵扯进入。 “特别前段时间,他突然往我们家里藏了大量黄金,也没和我说要些做什么。” 她可什么都不知情,不参与江旭的生意,无辜得很。 就算这笔钱来路不明,也跟她没关系。 “就是昨天突然得知江旭遇害,我也吓了一跳,这笔钱又不能私吞。” “思前想后,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所以今天特地来公安局报案。” 她是主动上交的不明钱款,后续警方再查出什么问题,可就不能再找她麻烦了。 方惜亭和谢序宁对视一眼,看这小姑娘还挺会说话。 三言两语就把自己跟江旭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明里暗里都是暗示警方她单纯无害。 第79章 这倒是和昨天猜测的,备受压迫的人物形象,大相径庭。 方惜亭转了转手里的笔:“你跟江旭……平日里感情好吗?” 蒋梦梦手指捏住擦眼泪的纸巾:“我们的感情,还可以吧,他那个人野惯了的,但是对我还不错。” “平时送礼物,出手都很大方,对我帮助很多,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我都很感激的他的。” 感激?方惜亭提笔的手顿了顿:“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蒋梦梦答:“大概是在我和公司签约后不久。” 方惜亭理了理时间线:“那会儿他和黎双还没分手吧。” 蒋梦梦眸色微沉,表情变化不大:“嗯,那时候……他还有正式交往的女朋友。” 方惜亭问:“你知道这件事情吗?或者说,那时候你是自愿的吗?” 蒋梦梦沉默两秒:“全公司都知道黎双姐姐是他女朋友。” 这时候自己否认不知情,待警方排查后掌握信息,她的嫌疑只会更大。 “但我是自愿的。”蒋梦梦说:“在父亲去世后的那段时间里,我的人生很黑暗。” “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谈不上多干净、多纯真,各取所需罢了。” “他的工作、生活、任何事情,我从来都不会多嘴去问。” “同理,我们之间默认的,我做好随时等他来的准备,他在金钱、事业方面,也不会太亏待我。” 她说自己没有受到过江旭的胁迫,不存在所谓的怨恨情绪,就不存在杀人动机。 方惜亭认真揣摩,从这些对话里所能得到的案件信息,笔头轻轻点着桌面。 忽然,手旁摆放的手机轻轻震动半圈弧度,屏幕亮起,是于恒发来的信息。 方惜亭点开内容。 【于恒】:副队,经查,蒋梦梦在辍学签约经纪公司后不久,曾在暴雨夜凌晨1点,独自跑到江旭家附近的派出所报案,说有人强|奸她。 下方配图,是警方当时的受案回执,以及调查笔录。 但没过几天,蒋梦梦又随母亲一同前往派出所撤案,表示只是情侣吵闹,江旭并未犯罪。 这…… 方惜亭在那两人是否自愿的这一点上,仍然打下了重重的问号。 但他今天没打算追问这个事:“你跟他没什么深仇大恨的牵扯,那黎双和付楚呢?这两个人,你了解多少?” 蒋梦梦答:“付楚了解的不多,但是黎双姐姐……” 她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我倒是觉得黎双姐姐挺可疑的。” 方惜亭头抬起来,有点意思。 黎双指认付楚,付楚指认蒋梦梦,蒋梦梦又指认黎双。 闭环了这不是? 方惜亭轻笑一声:“展开说说。” 蒋梦梦告诉他:“黎双姐姐的现任男友,对方的前女友是江旭表姐。” 女孩子眼睛眨了眨:“两位警官,你们知道这件事情吗?” 方惜亭:“……”什么东西? 旁侧坐着的谢序宁听到这么狗血的关系,嘴巴都张大了:“你说江旭的表姐,是自己表弟的前女友的现男友的前女友?” 蒋梦梦点头:“对。” 她其实没有特意去了解,尤其黎双和江旭分手后,江旭来自己这边的次数更为频繁。 最起初,男人还唉声叹气的,他虽然花心,管不住自己,但和黎双相处那么久,多少有些真感情在。 认可自己作为这段感情里的过错方,所以在财产分割等各方面都很退让。 直到有一天,江旭喝醉了酒,被兄弟送来蒋梦梦家…… 他进门就砸了玄关处的好几只花瓶,张口闭口都是臭|婊|子。 “黎双那个贱|货。”江旭摇摇晃晃地大声辱骂:“他妈的,把老子当他妈猴耍。” “啊?老子就说呢,之前正眼都不看我,突然转变态度,原来是他妈利用老子,把老子当跳板了。” 方惜亭皱起眉头,不懂对方话里的跳板是什么意思。 蒋梦梦告诉他:“我也只是听说,黎双姐姐大学毕业时,进的公司就是彭家大少爷的名下资产。” “江旭的表姐是彭大少爷当时的女朋友,公司大部分的项目管理都在她手上,黎双姐姐……好像在她那里受了不少欺负。” “好像是在岗期间做的许多企划方案,都被人冒名顶替到了彭家大少爷那里。” “她当时还是公司底层,接触不到高层,只能认栽吃瘪。” “但又意外得知,追求自己很久的江旭,和彭家大少爷的女朋友,也就是最爱欺负她的坏上司,是表姐弟的关系。” “于是她突然改变态度,答应江旭的追求。” “后来又借着这层关系,和江旭一起,以弟弟妹妹的身份,约着彭家大少爷和表姐吃了好几顿饭。” “黎双突然变得乖巧懂事,和不喜欢她的表姐关系也有缓和,对方没再对她设防。” “后续四人聚会用餐时,交谈过程中,她又不经意地透露些项目推进的进展,说了很多计划书里没写明的重点内容,终于引起了彭大少爷对她的注意。” “后来彭大少爷发现,江旭表姐实际能力不足,经常冒名顶替公司内部优秀方案,压榨员工。” “其他贤良淑德、大家闺秀、知书达理、书香门第的人设,通通都是她装出来的。” 第80章 “彭大少爷因此和她分手。” “江旭表姐被赶出豪门商业体系后,黎双姐姐被彭大少爷提拔上|位,接管项目。” “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从来不管江旭在外乱来的她,突然在意起了对方乱七八糟的生活。” “从那时起,他们三天小吵,五天大吵,后来黎双更是直接搬出婚房,坚持要和江旭分手。” “江旭起初为了挽留,还老实几天,也不跟我来往。” “但后来不知怎么回事,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并迅速进入划分共同财产的阶段。” “其实……外界大多数人惋惜,说他们分手是江旭花心,吃里扒外。” “但实际属于江旭的个人小公司刚成立时,表姐借着彭大少爷的关系,帮了很多的忙。” 不然单纯以黎双的手段,也没那么轻易就能从被资|本围攻的逆境里杀出重围。 “那时大概把他们两个当做娘家的势力来栽培,倾尽全力。” “结果没想到,黎双姐姐有二心。” 黎双和彭大少爷好上的时间未定,尽管据她本人供述,是在分手之后才展开的新恋情。 但如果不这么说,她的居心叵测、早有预谋,就会完完全全的在警方面前暴露,嫌疑度也直线拉高。 她嫁进彭家的希望越迫切,江旭阻碍她的可恨程度也会随之增高,而她的杀人动机也会越强。 方惜亭放下笔:“我知道了,谢谢你今天愿意过来提供线索。” 尽管这是一个大的突破,但那也不能表示蒋梦梦她很清白。 第26章 刑侦:黎明之后 方惜亭从审讯室里出来,示意蒋梦梦可以先行回家。 但在办案期间不能离开云京市,且在有警方传唤的情况下,必须随叫随到。 谢序宁中途起身,带领组员前往蒋梦梦和江旭同居家中,依法对其进行搜查。 于恒跟上方惜亭:“副队,昨天我们从江旭车里找到一只保温杯,杯身内装着中药。” “根据检测部门提供的报告,中药内含与江旭体内毒物一致的成分,且浓度很高。” “通过现场查勘,我们基本可以断定,江旭在下车前喝过杯子里的中药,导致进入密室后毒发身亡。” 由于中药味苦,再加上毒物无色无味,受害人长期被人投毒,也没有发现异常。 “我们调查了江旭在死亡当天的全部行程。” “头天夜里酒吧蹦迪,宿醉,翌日早,也就是案发当日凌晨4点回到蒋梦梦的住处休息。” “早9点换过衣服后离家,开车前往黎双工作室,两人在停车场内有激|烈的争吵及肢体冲突。” “10:30左右,双方不欢而散,江旭驱车驶离,到附近花店买了玫瑰花又赶到付楚家中。” 付楚是主播,上班时间不会太早,基本午16点或晚20点后才会开播。 江旭这段时间追着他,还在献殷勤,刚和前女友吵完架,竟然都要开着迈巴赫过来送他上班。 真就——时间管理大师。 方惜亭接过于恒递来的资料:“也就是说,案发当天,三名嫌疑人都有机会接触他放中药的保温杯?” 于恒点头:“根据调查,中药是从蒋梦梦家里带出来的,蒋梦梦下毒的可操作空间应该最大。” “但同时,在整个案发期间,黎双和付楚都上过车,且坐的都是副驾,也都离他的保温杯很近。” “和黎双在停车场争吵时,江旭中途有下车抽过一支烟。” “而接送付楚前往公司的途中,他也有在路边停留……” “根据这一点,我们询问过当事人,付楚说他是下车买烟的。” 买烟?方惜亭立刻调取了江旭下车进入那家便利店的监控。 他看见男人先是直奔了冷柜区,后到收银台付账时,才顺手又指了自己常抽的香烟品牌。 且只拿了一瓶水,如果是他自己要喝,出于礼貌,肯定也会给付楚拿一瓶。 但只特地拿了一瓶,那就说明……这瓶水百分百是给付楚拿的。 付楚想要下毒,在车辆行驶途中,直接拿人保温杯,确实太过明显。 他必须想办法支开当事人,才能给自己留出犯案空间,路过便利店时说自己口渴想要喝水,合情合理。 方惜亭差不多都能猜到:“保温杯上是不是一点指纹都没查到。” 于恒点头:“凶手下毒后,应该是有细致地擦拭过杯身及杯盖。” “勘验组只收集到了受害者的指纹,且正好是最后一次拿取杯身及拧开杯盖的动作。” 方惜亭问:“他为什么要吃这个药?这个药是治什么病的?” 于恒答:“我们联系了江旭的家属,并在他手机里找到挂号信息,联系到开方医师。” “根据了解,江旭有些轻微焦虑和失眠的症状,而且肠胃不好……” “他刚和黎双创业时,条件比较艰苦,经常熬夜,跑项目,自己拉单子,谈生意。” “医院急诊记录里,江旭有好几次急性肠胃炎被黎双深夜送医,那时候才开始调养,治病的老中医也是黎双给他介绍的。” 方惜亭:“所以黎双知道他会长期服用中药?” 如果黎双知情,且前期也照顾江旭的起居,那么就符合此前得出能够达到长期投毒的条件。 但两人后续分手,断了规律,江旭又和蒋梦梦同居,蒋梦梦应该也知情,那么她也符合…… 第81章 要是从这个角度进行分析,付楚能长期投毒的可疑度反倒被拉低了。 但是……方惜亭愁眉不展,想不明白,又忽然察觉哪里不对。 等等,既然凶手前期耐着性子持续不断地给江旭慢性投毒,那为什么又要突然加大剂量呢? 能长期投毒的人和此次加大剂量投毒的人,未必是同一个人。 但能确定的是,他应该很迫切地希望江旭要死。 可谁会那么迫切地希望江旭去死呢? 于恒打断方惜亭的思路:“副队,谢副队在群里说,他在江旭家里搜查到了重要证物。” 重要证物?方惜亭暂停分析,伸手按亮手机屏幕,进入群聊。 倒没见他发些什么,那男人只是臭屁骚|包地丢了四个大字:【重大发现。】 方惜亭疑惑偏头:? 猫儿戳开私聊界面:【发现什么了?】 男人没秒回,隔了一会儿:【等我回来。】 真成,还装神弄鬼的。 谢序宁,你最好是找到了能直接指向凶手的关键证据。 要是一些乱七八糟不靠谱,没什么大用的东西,看我揍不揍你就完事儿了。 方惜亭拿手指头狠狠戳了下谢序宁的头像,又笑了声,没再管他。 而谢序宁那边,最先去的便是江旭和蒋梦梦同居家中。 由于该套房屋为涉案当事人的生前活动主要区域,所以做了紧急搜查处理。 但遗憾的是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蒋梦梦把家里打扫的比样板间还干净。 她和江旭关系特殊,可以特例在家直播,日常很少出门,社交圈子也较为简单,基本没有朋友。 做饭阿姨每天按时上门,冰箱保鲜室里只有酒和饮料。 急冻室内放置了熬好分装的中药袋子,谢序宁随手抽了几包,让助手带回市局检测成分是否正常。 随后他又带队,前往江旭此前与黎双同住的爱巢。 由于此次投毒作案,准备充足,抱着必须要置江旭于死地的决心。 提前预谋方案、放出无数用以扰乱警方视线的烟雾弹,马脚藏的严实,没那么容易被揪出来。 谢序宁在卧室、客厅、洗手间都做了详细的摸排搜索。 最后进入书房翻找,从上到下、从头到尾,他动作很大,像来拆家的。 期间运气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总之被书架顶部摇摇晃晃落下来的一只纸箱,砸懵了头。 “咚”地声,男人捂着脑袋暗骂:“我草。”谁他妈把箱子搁那么高? 他话音刚落,视线往下,瞥见从杂物堆里飘出来的一张毕业照。 谢序宁弯腰捡起,他视力好,一眼就锁定了照片最后一排最左侧,笑的阳光灿烂的男生。 是江旭。 在少年时期的他,肆意张扬、神采奕奕,而被搂着肩膀站在旁侧的男同学却…… 谢序宁揉了揉眼睛,再瞧一遍,待认真看清旁侧男子长相,瞳孔骤然放大。 纸箱里东西很多,根据物品的陈旧及泛黄程度,看起来应该都有些年头,但被很好的保存。 其中包括照片、日记本、mp3、以及整齐码好未拆封的信件…… 谢序宁随手抽出一样,大致翻阅,神色变得严肃。 男人迅速捡起散落满地的杂物,塞进箱子里装好。 他匆匆往市局赶,在办公室里没找到方惜亭,问了支队同事才知道:“方副队在隔壁茶水间里休息。” 那臭猫居然还有心情休息?谢序宁冲过去揪他出来。 方惜亭只是抽空起身活动,顺便喝了杯水,累了,他站在吧台前,用两手撑着缓劲儿。 谢序宁火急火燎地踹开门:“干嘛呢,赶紧的。” 方惜亭被人扯得头晕,往回拽了一把,没跟着他走。 那男人倒野蛮,不多解释,直接弯腰一把将人扛到肩上。 猫儿被架起来,瞬时清醒,眼珠子都瞪大了:“谢序宁,你干什么?” 他两脚骤然离地,因为惊恐,双手下意识紧抱住谢序宁热烘烘的脖颈,人飞起来。 方惜亭凭空踢了踢腿,挣扎间人往下滑,屁股无端坐他胳膊上。 那时跟被火烧了似得,弹簧一样猛地弹开,像猫一样趴他肩上,不敢再乱动。 方惜亭脸红的通透,压低声音骂他:“疯了吧你。” 谢序宁不顾旁人眼光,健步如飞扛他返回。 松手时,方惜亭跌进工椅里,谢序宁举着纸箱献宝般,把所有证物“稀里哗啦”全倒他桌上。 霸道的模样像在求婚。 谢序宁不懂他的心,只拍着桌子:“看,这是什么?” 一张塑封好的毕业照被拍到方惜亭的眼跟前。 猫儿心脏“扑通通”地跳着,但没显露于神色之外,他藏得很好。 那时压抑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执起那张照片来。 这几日看他照片看到想吐的江旭自然好认,而站他旁侧那位,乖巧含蓄的竟是:“付楚?” 这人明显变了很多,不是指模样,而是整个人外在的神色和气场。 谢序宁拉过板凳,得意洋洋地在他身旁坐下:“怎么样?” “我就知道,付楚身上的线索太少了,能被跟江旭谈了那么多年的黎双指认,是分手的导火索,他们的关系绝对不止那么简单。” 单就这张照片,挨得那么近,几乎抱上了。 第82章 隐匿于人群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意,付楚显得羞怯怯的,两人应该在背地里偷牵着手。 没有对视,但相处的氛围和周围人都不一样。 江旭紧贴着自己喜欢的男孩子,像打赢了全世界最困难的胜仗,那一刻没人比他更幸福。 谢序宁太懂这样的心情了。 他也想打这样一场胜仗。 “我联系过毕业照上的这所学校,经过核实,付楚和江旭确实都是他们13级的毕业生。” “付楚成绩很好,以他的分数上重点没有问题,但很凑巧的是,在高考前三个月,他也因意外退学。” “和蒋梦梦一样,他的父亲在暴雨夜里发生交通事故,当场丧命……” “付楚从小父母离异,是未|成年,不能自立户头,社区协助联系到他生母,很快将户口从老家迁出。” “按道理,三个月的时间,重新办理入学,适应过渡期,不至于赶不上高考。” “但他没参加。” 没参加?高考这么重要的事,他为什么不参加? 方惜亭头都痛了,现在分析付楚为什么不高考,这不就是板上钉钉的告诉他们这事还有内情吗? 不然谁会拿自己的前途去开玩笑? 江旭和黎双、江旭和付楚、江旭和蒋梦梦。 每一段恩怨纠葛单拎出来,都是能写一本狗血小说的程度。 天呐,他死了算了。 “付楚母亲和他父亲离婚后,改嫁外地多年,家庭条件不差,不存在无法供养他上大学的情况。” “且在他闯荡五年,成为头|部主播、身家千万后,也没有与生母继父家断绝来往。” “反而去年他母亲生日,他还送了一条价值两百余万的珍珠项链,同时出资帮扶继父创业。” “包括在他早期还未出头,身上没钱的时候,都会省吃俭用,每月按时往家里打钱,给快要高考的弟弟妹妹整理复习资料,以及……” 谢序宁通过付楚的直播号,下拉至少上万条信息,才截屏录制到了他进入行业以来的第一条直播内容。 居然是讲高中数学题? 根据数据显示,当天直播总人数不超过50。 评论区寥寥无几的内容,还是在质疑他讲课的水平和能力。 唯独混迹其中的一条好评是:【加油】。 谢序宁点开头像进入主页,通过对方发布的内容分析,那应该是付楚生母和继父所出之女,是他的妹妹。 “在弟弟妹妹高考期间,他明明月收入连3000的水平都达不到,每日直播在线时长超过16个小时。” “也依旧会单独抽出两个小时来直播解题,通过网络给弟弟妹妹辅导学习,并且精挑细选,包揽了全部的补习资料。” 谢序宁一拍桌子:“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跟生母继父家没仇,他不高考是他自己的选择,跟别人没关系。” “可他为什么不高考呢?” “成绩这么好,也重视弟弟妹妹的学习,耐心、温柔,不像莽撞的人。” “会就这么轻易的放弃自己,这完全说不通呀。” “于是我又特意调查了导致付楚生父死亡的交通事故资料。” 臭狗得意洋洋地:“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 “……” “我居然发现他父亲的忌日和江旭毒发身亡而死,是同一天。” 一模一样,3月4日,一天不差。 方惜亭张了张嘴,但没能说得出话。 江旭跟付楚父亲的死到底有什么关系?如果付楚的父亲也是因为江旭而死,那么他报仇…… 且特地挑选这一天报仇的话,动机就很明显且也十分强烈了。 谢序宁看到方惜亭被自己找到的线索给震住,心里骄傲的起飞。 真不枉费他回程路上,打了八百个电话,联系多方配合工作,提供资料。 在地铁站的男厕所里绘制草图,然后再汇总整理、逐条分析、归纳总结…… 但是这该死的方惜亭,怎么还不夸他? 男人沾沾自喜,就等方惜亭开口“你也太厉害了吧。”或者“你怎么这么棒。” 这么复杂久远关键性的证据都能被你找到?天呐! 但方惜亭偏就不开口。 且不仅他不开口,旁侧还有个没眼力见的,十分钟前就站这拿手戳了他八百遍。 谢序宁快被人烦死了:“这办案呢,你老扒拉我干什么?” 安保部后勤王大爷:“楼下有人找,都在会客厅里催你八百遍了。” 谢序宁一扬手:“谁呀?” “我哪认识。”大爷不甘示弱,话锋急转:“但他说他是你男朋友。” 什么玩意儿?谢序宁差点跳起来:“你少胡说八道啊,我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造谣生事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再说他明明单身,但已婚,二十年前就已经有老婆了。 第27章 刑侦:黎明之后 谢序宁没解释,但用实际行动告诉方惜亭,自己对那个小主播…… 一!星!半!点!的!兴!趣!都!没!有!!! 男人不懂怜香惜玉,冲进会客厅里揪着人,毫不犹豫把付楚扔出去。 又冲着门口登记室恶龙咆哮:“你!哥!单!身!” 安保部里好几名退休返聘的刑警老前辈,年过六十,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谢序宁是他们其中哪位的哥。 第83章 原先老爷子们这心里头还八卦着呢,心想就谢序宁那个钢铁直男,也能处到对象?谁能看上他? 即使从市局这一批新生代里,他的颜值、身高、学识、家世,各方面硬性条件都是拔尖。 但那性格实在是太差了。 即便被食堂阿姨热切撮合,在相亲市场格外抢手的谢某人。 但凡与人微信聊过三句,百分百都会被挂到平台吐槽贴里,且标题还是:【姐妹们,相亲遇到下头男啦,救命。】 付楚盯着那挺拔的男人,忽然轻笑出声。 他嫌这热辣阳光刺眼,把墨镜戴在鼻梁上。 谢序宁原本没打算和他纠缠,但那时听着那声笑……觉得有被挑衅到。 男人两腿修长,背光站在台阶上,他单手插着兜,视线睨过来,冷冰冰地警告:“想进去蹲几天?” 付楚知道谢序宁不喜欢自己。 上次那男人和方副队来他们工作室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付楚抱着手,笑吟吟地往前两步:“案情调查这么关键的时刻,谢警官却不欢迎我来。” 小主播若有所思、眉尾微挑:“那是不是说明……我现在还没有被列入警方重点的排查范围?我该因此感到高兴?” 他倒是会抓重点。 谢序宁冷笑一声,气场全开往下迈步,到他眼前站定:“知道打听涉案机密要判多少年吗?” 付楚笑得无奈:“……”又来?就这么想判他? 小主播哄着人:“谢副队别生气嘛,我只是开个玩笑,要是你不喜欢男朋友这个称呼,那我以后不叫就是了。” 谢序宁保持与他的距离:“你的玩笑并不好笑。” 破坏家庭,简直是破坏家庭。 方惜亭本来就不爱搭理他,这下倒好,刚刚都直接翻白眼了。 谢序宁真是恨不得把这个惹是生非的家伙给…… “那如果我说……我今天是来提供证据的呢?”付楚口风忽转:“谢副队还会这么生气吗?” 证?证据?男人赶紧问:“什么证据?” 果然,那些得不到,但又魅力值拉满的。 全部都是这样不解风情,满脑子工作的臭男人。 付楚唇角翘起来,视线往谢序宁的身后走:“就您一个人听吗?你们家方副队,好像对我也很感兴趣呢。” 他们家方副队?这话说得谢序宁爱听。 男人云里雾里,跟着回头,倒是恰好,躲在四楼刑侦支队窗户后,鬼鬼祟祟的小臭猫,窥探的视线正好跟那狗男人撞到一起。 要死! 方惜亭做贼心虚,猛地把窗帘给拉上。 谢序宁半晌回过神来:“……”好你个方惜亭。 就这还敢说不在乎他?小家伙。 方惜亭被人夹着脖子从办公室里带出来的时候,脸都气红了。 谢序宁逮他个正着,尾巴翘到天上去,得意的像是方惜亭当众和他表了白。 男人特意解释,但又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和他说:“讲正事儿呢,付楚说他手里有线索。” 方惜亭被推进会客厅里,气鼓鼓地,又看付楚戴着墨镜,端正坐在那。 他原本就咬牙切齿,尤其谢序宁起身去找那小主播时,他就下定决心再也不要理那狗东西。 谢序宁这个混蛋,他那么喜欢付楚那就去娶付楚好了。 干嘛、干嘛还特地跑回来跟他解释?搞|得他马上又要原谅了。 方惜亭心里别扭着,又拿笔坐下:“什么线索?” 他对这人没好感:“说不出来,我就当你今天是来自首的。” 唉,两口子都不喜欢他。 被办案的警察讨厌,且自己正好涉案,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付楚无奈叹息,乖乖掏|出物证来:“有人想陷害我。” 方惜亭接过他递来的纸条:“为什么这么说?” 付楚努努嘴:“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我爸和江旭死在同一天的事。” 他倒是来得及时,警方手里的线索刚摸排到这里,但是真有这么巧? 方惜亭怀疑的目光落到谢序宁身上,男人几乎跳起来:“你看我干什么?” 难不成还怀疑是他泄露的信息? 方惜亭这臭猫,这简直是对他的侮辱!!! 付楚解释:“和谢副队无关。”那男人腰板挺得比钢铁还直,怎么可能会对他特殊照顾? “从你们来找我的第一天,让我意外得知江旭的死亡日期,那时我就已经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方惜亭问:“为什么当时不说?” “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没人会主动和警方交代太多不利于自己清白的事实。 付楚眨眨眼:“但是今天早上有人告诉我,蒋梦梦来公安局了?” 方惜亭问:“谁告诉你的?” 付楚没直说,但眉尾微扬,脸上的表情很明显,像是在同他讲:你知道的。 方惜亭笔尖轻轻点在纸页上:“黎双?” 付楚不可置否,算是默认。 但黎双在警方这里,一直很强硬的指控他有嫌疑,为什么会突然告诉他这个? 付楚没说自己和黎双之间的恩怨情仇,也未必会讲实话。 他递过来的证据,打开是一张欠条,欠款金额极大,方惜亭认真数了两遍,才发现是九千万。 第84章 九千万!!? 落款签名人叫伍春华,方惜亭记得这个名字。 刚才蒋梦梦走后,他在系统里查询过,这位女士正好是蒋梦梦的母亲,也是把她卖给江旭的罪魁祸首。 付楚:“江旭这个人很坏的。” 当初酒驾致人死亡,本身就是刑事犯罪。 但他旁门左道拿钱了事,就算没良心,事情到这里也该结束。 可这混蛋却看上了年轻漂亮好拿捏的蒋梦梦。 “他骗蒋梦梦的母亲签了好几份合同,这张欠条是上次喝醉了来我家门口鬼哭狼嚎时落下的。” “我那时没想理他,也不会私下和他联系,为避免他女朋友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还亲自给黎双打了电话,让她来拿走自己男朋友的东西。” “但……” “黎双让我自己留着。” 方惜亭眉间拧起,把那欠条翻来覆去地看:“他们做什么生意能牵扯金额这么大的欠款?” 付楚托着下巴:“我呢,确实是知道一些不好的事情,但了解的不太多。” 他悠悠地答:“而黎双和蒋梦梦,又刚好都很恨我。” 方惜亭头也不抬:“她们为什么恨你?” 为什么? 那自然是…… “因为江旭太爱我了。” 这几个字,付楚说得十分自信,他没隐瞒那段感情。 “年少时期的爱而不得,终将会成为缠绕他一生的痛苦和遗憾。” 而江旭,绝不例外。 付楚给的线索很重要,待人走后,方惜亭立即对自己掌握到的这部分信息,进行详细排查。 首先是蒋梦梦的母亲——伍春华女士,通过企业关联查询,她的确在蒋梦梦父亲死后至今,参与过多家公司的经营与控股。 只不过不知是人为,还是其他不可抗力所产生的原因。 总之,这些企业经营都没超过半年,就宣告破产,更严重的还有被工商及法院查封。 而伍春华本人,早在两年前就被法院划入老赖行列,身负多起经济纠纷的官司。 在出事前,她极其准确的把控时机,卷款潜逃国外,扔下一堆烂摊子,把女儿压在江旭手上,远走高飞、逍遥自在。 且根据调查,有关伍春华欠江旭九千万的事…… 按照日期查询、江旭名下银行卡的账目支出,并没有这笔巨款的出入账信息。 方惜亭想,期间不排除先拿钱再补欠条,或者先写欠条再补钱的情况。 于是他把银行的流水信息,又扩大到欠条落款日期的三个月以内,但还是没能查到这笔钱的动向。 方惜亭:“……”怎么会这样呢?没收到钱她也敢打欠条?冤大头吗这不是? 方惜亭直觉这几家公司都有问题,立即给工商打了电话,询问当年公司被查封的理由。 对方得知是公安在办案,没隐瞒,爽快同他讲:“就是皮包公司,涉嫌非|法集|资和洗|钱的。” 倒算她伍春华跑得快。 方惜亭这边忙得脚不沾地,负责跑外勤的于恒那边又发来信息:【副队,重大发现。】 小徒弟发来的图片,是一封公证过具有法律效应的遗嘱内容。 内容完全符合付楚所言,江旭对年少时期爱而不得的执念,刻骨铭心。 那样唯利是图、阴险狡诈的坏男人,竟然愿意把死后的全部资产,全都留给付楚。 全部!!!全都!!! 包括和黎双还没扯清楚的财务问题,个人资产核算下来超过七个亿!!! 七个亿!!! 方惜亭两眼一闭,什么鬼东西,七个亿又怎么样? 这个死在去找别的女人寻欢作乐的路上的贱|男人,在这儿装什么深情呢? 他难得替付楚打抱不平,恰巧那时谢序宁折返,坐到他身边:“真成,这几个人,脚赶脚的来。” 下一个不能是黎双吧,又把证据给他们送上门? 方惜亭饿得想吃人:“累了,先吃饭吧。” 他们站起来,谢序宁两手插着兜,坏坏地靠过去:“这是主动约我?” 方惜亭掐他胳膊一把:“爱吃吃,不吃滚。” 男人嚷起来:“欸,疼疼疼。” 猫儿始终心疼他,又松开手,谢序宁揉着那处淤青:“吃,怎么不吃?” 毕竟有方惜亭在,秀色可餐嘛。 谢序宁起身刚准备跟上他走,楼下接待室的小姑娘又跑来敲门:“谢副队,有人找。” 谢序宁预感不祥:“谁呀?”这么不长眼? 小姑娘微微笑着:“她说她叫黎双,有重要案情线索汇报。” “……” “……” 妈的,还真是。 男人把资料往桌子上一拍:“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第28章 刑侦:黎明之后 今天中午的食谱有松鼠桂鱼,那可是方惜亭最喜欢吃的。 还真就掐着点儿来? 她是真不怕菜凉啊!!!! 谢序宁无语地扇一巴掌自己这乌鸦嘴,男人倒回座椅里,瘫在那……欲哭无泪。 天知道这段时间,他看方惜亭忙里忙外,饿得瘦了一圈儿,心疼成什么样。 自己不方便直接给他送吃的,那臭猫也不会要。 硬塞过去,对方指不定还得阴阳他几句,两人聊不到一块儿,又得打起来。 第85章 谢序宁思前想去,忍痛割爱,献出自己珍藏多年的陈酿白酒,好不容易说服食堂大厨更换菜谱。 把炝炒的时蔬改成蒜蓉,辣口的荤菜改成清蒸或者糖醋,菜色从热辣爆炒逐渐转向温和清淡,尽量能更多一点的照顾到方惜亭的口味。 结果他自掏腰包、私人赞助的第一餐,就这么毁了? 方惜亭连口热汤都喝不上。 等录取完黎双的口供再回来,他们还想有热腾腾、刚出锅、酸甜酥脆的松鼠桂鱼可以吃? 就局里那帮饿死鬼投胎的,连汤都不可能给他们剩一口,白便宜人家了。 谢序宁难过啊! 方惜亭遵从工作安排,抱着文件袋起身,莫名其妙地将男人看着,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这样了。 真是奇怪得很,这狗东西平常把工作看得比命还重,怎么今天突然还惦记上去食堂抢饭吃? 方惜亭不懂他的关心,但还是踢踢谢序宁的脚:“走了。” 狗男人认命,慢吞吞地从椅子里爬起来。 他正失落时,忽然察觉有人往自己手心里塞了东西。 方惜亭跑得很快,大概是觉得丢脸,既想哄哄他,又嫌方法幼稚。 男人愣了下,摊开手。 方惜亭指尖软软的,很凉,戳在他的掌心里,也像是戳在他的心尖上。 对方抽手的速度很快,像风一样,男人迅速攥了一把,可惜没抓住。 但心里痒痒的。 包裹糖衣的塑料薄膜,跟着手指展开的动作一起,发出“窸窣”地细碎脆响。 谢序宁头低下去,掌心也跟着发着烫,待看清那物后,又即刻收紧手指,牢牢攥住方惜亭塞给他的那块巧克力。 ——要努力深呼吸。 方惜亭居然给他巧克力?天呐,方惜亭居然……给!他!巧!克!力! 那臭猫刚刚脸那么红,不会是想趁机跟他表白吧! 谢序宁情绪波动过大,心率不齐、呼吸受阻、大脑空白。 他……怎么能那么爱? 不过是给颗糖而已,不过就是颗在便利店里卖两块钱的袋装巧克力…… 方惜亭快步跑出门外去,翻腾起伏的心绪也并不比谢序宁好得到哪里去。 他背脊紧贴着墙,心脏“扑通扑通”地快要爆|炸,用力伸手捂住胸口,呼吸快要停滞。 那么平凡普通的指尖剐蹭,竟然,比任何一次对视都还更要暧昧。 而会出现这种情绪,大概率……是他的心乱了。 谢序宁生性乐天,很快反应过来,在房间里乐得止不住。 巧克力拿在掌心里来来回回的看,自然是舍不得吃的。 方惜亭头一回主动给他投喂,暗爽哥暗爽了个够,这才单手拿着文件袋出来,瞥眼就瞧见躲在门后的小臭猫。 男人的心,现在比裹着奶香的巧克力还要甜蜜上千倍…… 他唇角紧抿着笑,倒不会躲,反贴上去:“躲这儿干嘛?”害羞了? 方惜亭耳尖通红,拿文件袋拍他胸口:“走开。”别挡着他的路。 黎双在会客厅里等了一会儿,负责主理办案的方惜亭和谢序宁才匆匆赶过来。 女人最近的身体状况不大好,脸色很苍白,因为江旭死亡的事情,彭家人对她颇有微词。 彭大少爷本身利益至上,看上她也是觉得她聪明有实力,能为自己的事业添砖加瓦。 恋爱脑的男人不可能在厮杀的商场中存活下来,只要她的存在是不利的…… “在股东大会之前,把你自己的事情解决干净。” 高档商务酒店的总统套房里,西装革履的男人背身站在繁华夜景的落地窗前。 他挂在腕间的劳力士手表,随着手指尖捏住的红酒杯一起轻轻摇晃。 男人不带丝毫感情地转过头来,阴影遮住了他半张脸:“别给我找麻烦。” 黎双扶着额头,这几天都没睡好觉,公司的项目也出了问题,彭大少爷卡了她的流转资金。 和江旭的恋情几乎成了豪门不可提及的负面新闻,彭家长辈一直瞧她不上,何况还出了这档子事。 黎双头疼的厉害。 女人见他们来,懒于多言,伸手从包里摸出录音笔,“噹”地扔在桌子上。 “别查了,付楚就是凶手,你们赶紧把他抓起来结案。” 方惜亭和谢序宁对视一眼,觉得莫名其妙。 猫儿半信半疑地把那笔身摸过来,按下播放键。 小主播轻笑着的嗓音传出:“你放心,我一定会杀掉他的。” 方惜亭迟疑:“这……” 他没来得及判断,谢序宁已然开口:“非法所得的录音并不具备法律效力。” 黎双不耐烦:“我不是让你们拿这段录音当证据,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人就是付楚杀的。” “所以你们不要再跟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女人很崩溃地拍着桌子:“查我,或者是查蒋梦梦,都没有用的,你们就把所有的重心放到付楚身上就好了。” 谢序宁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男人双手环抱:“我不觉得呢!” 他故意说:“我并不认为人是付楚杀的。” 黎双快疯了:“他自己都亲口说了,你们还……” 女人气急败坏,她把墨镜摘下来:“行,这个证据你们不认,那还有,还有江旭家书房柜子上的一只纸箱,那个你们总拿到了吧。” 第86章 谢序宁当然拿到了,但…… 男人头偏过去,疑惑道:“什么纸箱,我没看到。” 黎双拍着桌子站起身来,视线紧盯谢序宁,与他交手几个来回,忽然理智回归。 女人冷笑一声,卸了周身紧绷的力,跌坐回沙发里:“诈我话呢?” 那箱子可是她亲自放回去的,就是因为害怕这些笨蛋警察找不到,所以送回证物时,刻意放在了显眼的位置,还留出半只角悬空在书架顶…… 谢序宁被砸的头部至今还在隐隐作痛:“你们仨……搁我这玩剧本杀呢?” 男人耐心有限:“你们手里有什么线索,就一次性说清楚,别今天两句明天三句的,发现势态不对就赶紧往我这跑,好玩呢?” 她们这样真的很影响警方整体的规划和统筹。 何况提供的线索,避重就轻、个人主观意识极强地不断把嫌疑往另一个人身上引。 期间还未必能保证,是否有真假混迹的证词,或故意拎出来扰乱视线的烟雾弹。 谢序宁站起身来:“我们警方要什么证据,自己会查,后续就不劳烦您三位再来回折腾。” “至于案情办理期间,若有需要,听候传唤,再不请自来,刑侦支队也恕不接待,请回吧。” 方惜亭合上纸笔,被人拉着胳膊走。 猫儿踉跄两步,背后女人也着急站起身来喊。 “付楚隐瞒了线索,他的父亲就是被江旭害死的,他有充足的杀人动机。” “他们两个人,念高中就互相喜欢,谈恋爱被家长发现,付爸爸不同意,以死相逼让付楚分手。” “付楚无奈决定结束恋情,但江旭不同意,还把两人亲密合拍的照片,不停地给付楚身边的人发。” 江旭从小到大,应付人的手段都那么卑鄙,这一点倒是没有变过。 “出事的那天晚上,暴雨倾盆,就是因为江旭给付爸爸打了一通电话。” “导致他分心接起时,被右手边打滑的小汽车撞到,轮胎直接从腰部碾过去,人当场断成两截。” “当年交通事故的资料肯定还在,你们要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大可去查。” 谢序宁拉着方惜亭,临出门前,回头瞥那女人一眼。 他没说信或不信,但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瞧得人惶恐不安。 直到“嗙”地声响,房门被人摔上,黎双的精神才像是被人抽干,苍白的女人跌回沙发里去。 最近事业和感情发展都不顺利,从小就在荣誉和光环里长大的她,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尤其谢序宁刚刚点的那句,也让女人对自己今天究竟该不该来,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她真的快走投无路了。 方惜亭被人带着,刚从会客厅里出来,就收回自己被谢序宁紧攥住的手。 男人掌心温度适中,但他总觉得烫,心里不安稳,觉得没有正式恋爱也不该这样…… 虽然掩人耳目的暧昧,在某种程度上,能带来更加极致的心理冲击。 但这样来回反复的心率反常、呼吸过快、血液倒流,始终让他有些招架不来。 方惜亭感觉自己像是生病了。 他握紧刚刚被人紧攥住的手指,看那男人大大方方走在身前,倒只有他独自在意。 谢序宁点燃一支烟:“黎双是不是有问题?” 方惜亭回过神来,小声问他:“怎么说?” 谢序宁认真回忆之前:“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们见她,她明明说自己根本不在意能不能嫁进彭家。” “跟杀人案这样的人命官司牵扯到一起,只有彭家那样声望高的豪门,才会明令禁止。” “如果不是彭家给她施压,她会这么着急跑来找我们赶紧破案吗?” 今天的黎双,情绪明显比前几日要暴躁焦虑得多。 “当然我们也不否认,这样的负面新闻会对她的公司运转造成影响。” “但……影响应该不会太大。”谢序宁脚步慢下来,等方惜亭跟上:“她的公司没上市,不存在因此跌爆股价的情况,大部分项目也在有序推进过程中,合同都是早前拟好的。” “就算有人因此顾虑,想断合作,在法律上她也是受害方,有赔偿的。” “这些生意人,都是个顶个的精,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他们怎么会干?” 只要不伤及自身,剑走偏锋、冒险发财的行径,就是这帮奸商们最爱做的了。 他们哪有那么强的正义感,就因为合作伙伴疑似涉案,哪怕赔了生意都要断绝往来? 不可能的。 方惜亭明白男人的意思:“所以你认为,导致黎双情绪波动的主因,还是她和彭大少爷的婚事?” “而她上次和我们说,自己根本不想嫁进彭家,这句话也是骗我们的?” 黎双是否想要嫁入豪门的这件事情,直接决定了她的杀人动机迫切程度究竟为几级。 方惜亭:“到目前为止,他们三个人的杀人动机都很充足。” “现在需要我们去确认的证据是……” “1、黎双究竟想不想嫁进彭家。” “如果她想嫁,那么赶在和彭大少爷的婚期之前,她就是最迫切需要杀掉江旭的那个人。” “2、付楚父亲在车祸死亡当夜,江旭到底有没有打那通电话。” “如果打了,那他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会导致付楚父亲情绪失控,意外车祸。” 第87章 “3、蒋梦梦和江旭之间的感情,是否处于自愿的基础之上。” “如果非自愿,那么江旭和蒋梦梦的母亲,又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而江旭究竟是刻意设下圈套,把蒋梦梦和蒋梦梦的母亲一起卖了,让她们受制于自己。” “还是和蒋梦梦的母亲勾结,两个人狼狈为奸,不顾蒋梦梦的死活踩着她上位?” 其中需要警方核实的细节还有很多。 包括彭家人对黎双嫁入豪门的态度。 十多年前付楚父亲的意外车祸的事故资料。 以及蒋梦梦母亲公司和江旭的项目合作往来。 方惜亭很快理清手头工作,按照轻重缓急标序,拨云见日后的两只眼睛都显得亮晶晶的。 男人嘴里咬着烟,头回过来,视线落在他的鼻尖上,看到那里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像被蝴蝶亲吻过。 他也想吻…… 室外连廊的阳光,斜斜一条,正好落在方惜亭的眼睛上。 猫儿的瞳色几乎瞬间变成了浅褐色的亚麻棕,剔透地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玻璃珠子。 因为阳光刺眼,谢序宁侧身放开光线的那瞬间,方惜亭立刻下意识地微眯起眼。 他没看清,但下一秒,男人纤长有力的指尖伸过来,遮在他眼前,替他挡光。 方惜亭眼往上抬。 对方青筋凸起的小臂,骨肉匀亭的指节,完完全全在他眼前。 是但凡眨眨眼,眼睫毛都能扫在他掌心里的那种程度。 直到避开那束光,男人粗糙长茧的指腹才顺着方惜亭的脸侧缓慢落下。 他挑眉笑着,轻轻扫开他额前的发,低下头,靠在猫儿耳边,视线挪到他白皙后颈,慢吞吞地笑过一声后,才说:“这么会查案,不要命了?” 第29章 刑侦:黎明之后 温热吞吐的呼吸声从耳尖扫过,方惜亭真的头皮发麻。 疯了,谢序宁疯了,他也疯了。 小猫儿忽然应激,一头顶开那男人贴在自己耳侧的狗头。 谢序宁猝不及防,两眼一黑,脚步仓皇后退,鼻血差点被他撞出来。 “唔。”男人背脊猛地砸在连廊的栏杆上,疼得闷哼一声,他刚按着腰:“我草。” 那时没来得及搞清状况,方惜亭就抱着文件袋一溜烟地跑掉,头也不回。 他在逃亡途中,仓皇失措,脚底打滑,险些摔了,迎面撞到走过来的同事,文件撒了一地。 那时蹲下身来随手捡了几张,总感觉那男人会追上来问他怎么回事,于是立即爬起身来又跑。 隔壁禁毒支队的同事伸手抓住空气:“方副队,你的文件……”还没捡完呢! 方惜亭哪里顾得上捡,想着反正谢序宁也会给他拿回来。 但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对劲,真的不对劲,他跟谢序宁……不该这样啊! 自己的心跳怎么越来越快?现在怎么发展到那狗东西多看他一眼,他都要脸红?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再这么下去,被谢序宁发现端倪,他就彻底完了。 方惜亭实在害怕感情暴露,那几日谨慎避开狗男人,车钥匙丢给他,家都不敢回。 打着要工作办案的名头,干脆直接在办公室里住下,除却开会必须要坐到一起之外,其他时间都能躲则躲。 期间赶着紧,虽然心乱了,但是工作安排却没落下。 针对黎双、付楚、蒋梦梦这三名嫌疑人,方惜亭也重新做了细致的排查规划。 “首先以死者江旭为主,我们需要提取其近半年以来的全部行踪路线,包括行车记录仪的录像。” “确认他与各嫌疑人见面的时常、频率,拉取时间节点,提取他们各自分手、劈|腿、重逢等重要事件的先后顺序。” 黎双究竟想不想攀附豪门,抑或是想要攀附豪门的念头究竟是在和江旭恋爱之前还是之后。 这些重要的时间节点但凡变动,动机强烈的程度与否,也会随之增高或者降低,改变她的作案嫌疑度。 “然后根据检验科提供的毒物成分报告,我们需要尽快核实到在国际市场渠道流通的毒物准确信息。” “确认其究竟是否属于完全违禁品,如果是,那么谁最有几率,能够通过非法手段获取到这部分毒物的来源。” 有关作案凶器获取途径的这一点,方惜亭也对黎双等人做过详细摸排。 期间无一例外,黎双、付楚、蒋梦梦这三人,分别在不同时间段都有过出国游玩的经历。 其中付楚嫌疑度最低,他的出行,基本都是工作安排,外出拍摄广告或物料宣传等。 回国基本也是空手,最多带几只免税包包和国外高奢化妆品,与那些化工厂、药研厂、完全没有任何关联及接触。 反倒是黎双,在前几年与国外的一家药研企业达成深度合作,大笔资金注入,并在国内开设分厂。 她有完全正当的理由,可以引进许多药剂制作的原材料,海关也有抽检合格的记录。 方惜亭在公司当年一众进口名单的资料里,翻瞎了眼。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批具有清洁保湿效力的隐形眼镜护理液。 ——护理液!!?液体!!! 那时确认了物品数量,又确认了引进批次。 无色无味的含有慢性毒物的成分,如果混迹其中,每次只运送1毫升…… 第88章 被查抄的可能性会有多大? 方惜亭立即打开电脑,开始搜索进入黎双的早前成立制药公司的报备资料。 她引入的隐形眼镜护理液,并不算什么高精尖端的制作工艺。 在国内也有稳定对外销售的品牌,物美价廉,性价比高,消费群体固定。 愿意花大价钱投资这一笔,收回注入资金的风险实在太高。 但黎双却一意孤行,她的目地在何? 方惜亭继续往下调查,很快又发现新的端倪。 原来那一批护理液上架售卖之后,由于价格偏高,也没有太过亮眼的功效,即便多方宣传,还有众多大v带货,也依旧销量平平。 直到某天,一则“改善眼部环境,清理炎症,提高视力”的广告词发布后。 购买链接里的“买家评论”纷纷现身说法: 【真的很有效果,上次视力体检,我的度数直接从四百降到了二百五。】 【平时当做润眼液浸泡隐形眼镜的镜片就可以了,方便、快捷、还不用动手术,】 【这款护理液是国外知名药研公司研发的新产品,针对疲劳、用眼过度引发的视力下降,有非常显著的治疗效果,用完之后眼部非常舒适,物超所值,近视的姐妹们真的有福了。】 一时之间,铺天盖地的营销、推广…… 让这款能够改善视力的护理液,连续半个月都蝉联销售热度榜的榜首。 但这很明显是个宣传骗局,要是泡泡隐形眼镜的镜片,就能改善视力。 那国内的眼科医院干脆全部倒闭算了。 果然,在方惜亭察觉疑问期间,黎双和江旭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公司法人转给了蒋梦梦的母亲。 而蒋梦梦一直意识坚定的指控黎双是杀人凶手,难道是因为黎双和江旭原本就狼狈为奸? 如果他们纯粹是为了捞钱,那有必要在不断增加成本的环节中,非得从国外进口产品吗? 只是单纯拥有滋润和清洁效果的护理液,国内明明有数不清的产品可以拿给她做平替。 她为什么非得从国外去进口? 即便涉及虚假宣传,在半年内就有数不尽的消费者纷纷投诉、举报。 在被从重处罚赔偿金后,也依旧赚得盆满钵满,在事发前,及时宣告商品下架,公司破产,连蒋梦梦的母亲都拿到了一笔价值不菲的盈利。 在这时候,蒋梦梦就已经跟着江旭很长一段时间了,可黎双并没有因此和江旭的感情出现裂痕。 这种情况的话,那是不是可以说明她和江旭之间的关系,谈恋爱的利益比重远超过感情? 方惜亭迅速翻出被自己压在办公桌最底层的一份口供资料。 根据最早期的询问记录,黎双明确表示过和江旭分手是因为对方对待感情不忠。 且她口中这个“不忠”的概念,明确指向的人是付楚,而并非是蒋梦梦。 但根据调查当事人,警方明确得知,江旭和蒋梦梦才是维持不健康男|女关|系的那一个。 反倒付楚与江旭自重逢起,就没给过对方好脸色,没接受过江旭的任何示好,没单独带他回过家,也没跟他去过酒店。 完全铜墙铁壁地防御一切和死者独处的机会。 黎双为什么会那么恨他? 难道是?方惜亭突然想到什么,又连忙在自己桌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件袋里疯狂搜索。 待找到那份由江旭立下,将自己死后的全部财产都留给付楚的遗嘱复印件后,猫儿的脑袋又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不对,也不对,这份遗嘱的拟定日期远在黎双和江旭提出分手之后。 那就说明导致黎双和江旭分手的导火索根本不是因为江旭决定要送给付楚的这份遗嘱。 明明长久以来放纵男友乱|来,甚至还肆意妄为地把蒋梦梦当做捞钱挡箭牌的女人。 她究竟因为什么,非得要和江旭分手? 方惜亭想不明白,正头痛间,忽闻旁侧办公区传来一阵惊呼。 他把头偏过去,发现是谢序宁的办公桌上,有人送来一束包装精美的烟紫色风铃花。 花语:温柔的爱。 有人适时大喊:“楼下还有咖啡车,特供刑侦支队。” 同事们咋咋乎乎地扑到窗台边,果然瞧见在市局门口不远处,停着一辆外形可爱的咖啡餐车。 车身挂起横幅“赠云京市公安局刑侦支队谢序宁副队长——永远爱你的楚_single”。 方惜亭嘴角抽搐,气得够呛:“……” 他倒不奇怪,这几日付楚对谢序宁的追求变本加厉。 鲜花换着品种的送,一天一束,绝不重样。 昨天还给全支队预定了某知名网红品牌的招牌甜点,见者有份。 甚至于在和粉丝直播互动的过程中,他都满脸幸福甜蜜地透露出自己最近有在意的人。 评论区的互动弹幕一下炸了。 【天呐,能被小楚儿看中的男人,到底有多帅啊。】 【我知道(举手.jpg),前两天看老婆的ins,对方好像是个警察。】 【什么?警察?雾草,是武|警还是特|警,是不是宽肩窄腰大长腿穿制服的那种?】 【是刑警啦,但是也是宽肩窄腰大长腿哦,侧面剪影都超帅,初步目测至少190cm,我有照片。】 【照片?谁有照片?我的天呐你们怎么什么都有?】 第89章 【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不给姐妹们看?速速发出来让我审|判一下是不是真帅哥?】 那家伙不知道是不是付楚的私生饭,竟然还真有照片。 但照片很明显是偷拍的,镜头刚好捕捉到那日付楚来公安局,又被谢序宁赶出去的时候。 男人个子很高,背光站在台阶上,头低下来警告时,付楚微微笑着。 单从定格的画面来讲,确实很养眼,谢序宁额头低垂,几乎和付楚紧贴着,像在亲密耳语。 【这是什么小说照进现实,192cm的大帅哥刑警和180cm的绝美钓系男主播,我狠狠磕到了。】 【对方也有意思是不是?对方也有意思是不是?】 【天呐,我发现了什么,你们把照片放大啊,光线虽然很暗但是我感觉对方凑过来的时候,嘴角明显往上,他也在笑啊。】 【太宠了吧,我的心都要化了。】 是是是,她的心要化了,但是方惜亭的心态快炸了。 猫儿咬牙切齿,浏览过这条恋情曝光的帖子,恶狠狠地回复一句【他俩是假的】后,顺手点了举报。 举报理由是“泄露公|职人员隐私,传播不实信息”,恋情贴很快被平台处理封禁。 方惜亭难受得呼吸不畅。 原本这几日的隐忍克制,努力不去想他,可但凡有消息传来,又忍不住去了解,去打听。 方惜亭从于恒那里得知,谢序宁这几日来来回回都在嫌疑人家中排查,其中包括付楚家,连江旭都没能踏入过的地方。 男人当然是去办公事的,但他就是忍不住要乱想。 毕竟要达到长期投毒的条件,当然不可能每一次都那么恰好精准的投入江旭随身携带的保温杯里。 如果要加水溶解的话,家里必然会有其他器皿存在药物残留。 谢序宁几乎搜走了这三名嫌疑人家中的所有的锅碗瓢盆及水杯茶壶,全数送回检验科内进行排查。 在意料之内的结果是,没有找到药物残留,但在意料之外的却是,他在黎双家中发现了好几类不成套的茶杯和水杯。 一般购置成套的茶杯,标准装都是六个。 而恰恰好,黎双的那几套杯具,或多或少都缺了那么一两个。 他当然问过,但对方也很机敏地答:“日常生活里磕磕碰碰的,打碎一两只杯子也挺正常的吧。” 确实很正常。 只不过这杯子究竟是意外打碎,还是做了恶事必须要销毁证据而不得不打碎,这就不得而知了。 谢序宁当即没反驳,但在得到答案后,仍然盯着黎双打量了很长时间。 下午的时候于恒发来短信:【谢副队,付楚送来的咖啡车和甜品已经被大家瓜分了。可爱.jpg】 男人立刻询问:【方惜亭吃了没?】 那倒没……于恒瞧了一眼气鼓鼓,远离人群之外的自家副队。 他疑惑地回:【方副队好像不太爱吃这些东西呢!】 放!屁! 谢序宁在心里骂,方惜亭明明最喜欢吃这些他最不爱吃的东西。 尤其是冰美式,但凡忙起来就纯靠这玩意续命,他能不吃? 于恒懵懵懂懂地,不了解,但远远偷拍了一张方惜亭的背影照发给谢序宁。 只一眼,男人就看出这臭猫肯定又在生闷气。 而至于为什么不高兴,他是不知道,但总归寻摸着不是因为自己,他可一整天都没回去过。 这锅谁爱背谁背,他绝对不背。 到夜里收队时,支队办公室里,暗黄色的灯光只亮了一盏。 董局体恤众人加班辛苦,特地安排空出两间大会议厅来,让他们能够搭床休息。 方惜亭那时忙着查阅有关付楚父亲意外身亡的车祸事故资料,没来得及睡。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他工位前传出窸窸窣窣地忙碌声来。 带着薄荷香的男人,从后半夜的细密大雨里赶来。 谢序宁额发被淋湿了些,黑色冲锋衣裹满早春的湿寒气息。 他在24小时便利店里没买到熟食,便催着店员重新煮好一锅关东煮,怕被雨淋湿,还把保温盒特意捂进上衣口袋里。 “于恒说你没吃饭,怎么回事?” 谢序宁赶到办公室里,湿漉漉的手,变魔术一样,把那些好吃的全部摆在他桌子上。 但方惜亭没理会,半个眼神都不给,怀里抱着满满当当的资料,转向另一边。 谢序宁:“……”他怎么又得罪这祖宗了? 男人不会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哄着他吃,那时视线无意瞥到方惜亭指尖按着的那份意外交通事故调查书。 他几乎脱口而出:“你老盯着他干嘛?” 就这,值得让方惜亭饿两顿不吃? 万一把自己给饿坏了怎么办? 谢序宁本意如此,没想过其他,但话音落到方惜亭的耳朵里却变了味。 “你这话什么意思?”猫儿头回过来,满脸的不敢置信。 什么叫老盯着“他”? 付楚是嫌疑人,他是警察。 自己合情合理调查案情,难道不该牢牢盯着吗? 原本谢序宁半分钟前上楼,脚步声刚传上来,方惜亭立刻就能分辨出是他回来。 那时心里本就酸软着,又委屈的要命,倒听他进门没停,拎着东西就往自己的办公桌前跑。 第90章 热腾腾的关东煮刚搁到桌子上,热气就熏得他眼泪都差点掉出来。 结果,结果……结果这男人张嘴就质问他老盯着付楚干嘛。 合着付楚是无辜的,嫌疑度低,他的心头肉,自己简单调查一下狗东西就心疼了是吧。 谢序宁莫名其妙地盯着方惜亭红通通的眼:“可是付楚的嫌疑度很低啊。” 他认真解释,觉得这家伙至于让方惜亭在他身上花费这么大的时间和精力吗? 而且这些资料什么时候不能看?就非得现在看? 看得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家也不回,非得熬进医院才算完? 谢序宁很凶地在反驳他。 方惜亭鼻尖酸酸的,他擦了一把湿漉漉的眼,懒得跟那狗男人争辩。 不就是坐在这里碍他眼了吗?那自己走好了。 去休息室看,去食堂看,去厕所看都好,不在他眼前看总行了吧。 方惜亭猛地从座位里起身,无意打翻了谢序宁放在桌沿边的关东煮。 滚烫的汤汁砸翻在地,几乎淋了那男人一身。 方惜亭抱着资料要跑,谢序宁顾不上自己,只一把拽住他的手。 男人手臂用力,硬生生将那猫儿再扯回来:“你又去哪儿?” 饭也不吃,就算闹脾气,那总得告诉他为什么吧? 谢序宁真是一点儿都猜不到。 方惜亭被人握得生疼,但不服输,手里的资料没拿住,几乎撒了满地。 他刚开始还咬着牙,和对方比力抗衡,但发现打不过后,心里愈发难受起来。 自己用力往回拽了两把,手腕甚至还被谢序宁掐出了几条红指印,小猫儿终于崩溃地跳起来打他。 “放开我。” 他用尽全力,一拳一拳直往谢序宁的胸口上招呼,下手很重。 但那男人一下都没躲,任他拳打脚踢的发泄,直到哭没了力气。 “我让你放开我。” 所以现在,案子查到他喜欢的人身上,就连走都不让走了吗? 自己眼不见心不烦,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狗男人怎么能这么强势霸道? 要是不喜欢除他以外的人去调查付楚,那自己明天就去和支队长申请整队退出。 这个案子,谢序宁爱查,那就让他一个人去查好了。 让他整天整夜都能跟付楚贴在一起、黏在一起、腻在一起。 想怎么查就怎么查,再也不用担心他横在中间碍眼碍事。 方惜亭话都说到这个地步,谢序宁还不肯放手,猫儿终于暴走。 “谢序宁,你就非得针对我是吧。” 针对他? 男人险被气得笑出声来。 自己冒着雨,凌晨两点不回家,吃饱了撑的才把这滚烫的保温盒捂在心口里,生怕凉了,为得都是什么啊? 方惜亭还在他手里挣扎,急眼了的时候,甚至张口来咬。 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咬,而是真真正正亮了牙齿,红着眼,牙尖刺入的痛感让男人青筋突起的小臂不自觉绷紧。 腥甜的血液瞬间涌入方惜亭口中,他安静不足两秒,又躁动挣脱起来。 像是恨不得能和谢序宁立即撇清关系。 这回轮到男人生气了。 谢序宁几乎单手押着方惜亭就把他往后推去。 两人踉踉跄跄的,稀里糊涂撞翻了一连串的桌椅板凳。 办公室里“叮叮哐哐”地响。 直到被人按得退无可退,方惜亭瘦弱的肩胛骨紧抵着墙,背脊砸得生疼。 他眉间因为不适轻微拧起一些,但没显露得太多,仍是一副战斗姿态,凶狠地和谢序宁对视着。 男人就在离他一指远的距离,微低着头。 微弱的台灯光线让方惜亭无法看清谢序宁的表情,但能确定的是,对方心情也极差。 方惜亭伸手,正想推开那男人用力按住自己肩侧的手,却忽闻半句自嘲般的冷笑。 “呵!” “方惜亭,竖起你的耳朵给我听清楚。” “针对你?” “老子他妈的那是喜欢你。” 第30章 刑侦:黎明之后 老子那是喜欢你。 老子他妈的那是喜欢你。 他说什么? 方惜亭大脑猛地空白,忽然间耳鸣的厉害,像没听清。 但男人没给他反应的机会,也懒得重复那样多余的废话。 不管于方惜亭而言,今天是真心话也好,大冒险也罢,所有表白都不如实际行动来的真切。 谢序宁完全霸道地伸手,态度强硬地单手托住那猫儿的脸侧,头低下去。 带着薄荷冷香的热意裹|上来,如此紧|密,两人思绪都在瞬间静止,方惜亭甚至忘记呼吸。 他没有谈过恋爱,更妄论有接|吻的经验,谢序宁也同样。 男人完全循着本|能,指节扣住他的下巴,不断往上轻抬,呼吸温柔又急|迫地来回交递,深浅不一。 唇|齿间的磕碰,让腥甜的血气很快在双方的口腔里蔓延开来,气味浓厚凶狠。 方惜亭不会呼吸,很明显,谢序宁也不会。 两人的肺部空气几乎同时被对方抽干,方惜亭的脸颊因为窒息感而被涨得通红。 忽然,谢序宁放开他,猫儿嘴角被牙尖划破,双手捂着胸|前猛|吸两口,被冷气呛得直咳嗽。 那时双腿|软|塌下去,背脊顺着墙壁正往下滑。 第91章 男人手伸过来,一把捏住他的肩膀,蛮不讲理地将人用力按回原位,高大健壮的黑影再迎上来。 方惜亭慌乱的小手撑着他的胸|口,起先因为紧张、惊恐,而下意识的抗拒着。 但只假意挣扎两回,便被谢序宁完全俘获,那可是他喜欢了十多年的男人,自己完全不受|控制。 爱而不得,朝思暮想的薄荷冷香,肆|意凶|猛又横|冲直|撞。 方惜亭喜欢这个味道。 直到谢序宁表达爱他,表达得够了,那双紧紧钳住猫儿肩膀的手,才微微松开些来。 男人撇开脸,温|热的唇|面贴着他的脸侧滑落至肩头,倒进他的颈窝里,亲密接|触带起一阵致|命的酥|麻感,叫人恍然。 方惜亭努力平复心绪,不敢大口呼吸,怕被谢序宁笑话。 但男人这时显然没有要和他作对的心情,对方抱住他身体的手臂陡然收紧:“方惜亭,我喜欢你。” 他绝不是一时冲动,也没回避,反而郑重其事地贴在猫儿的耳边,嗓音低沉沉地:“听清楚了没?是我喜欢你。” “是谢序宁喜欢你。” “是谢序宁喜欢方惜亭。” 男人的告白并不浪漫,也不华丽,反倒很狼狈,但方惜亭的心脏发抖的厉害。 猫儿圆圆的眼瞪大了几分,望向男人的视线带着几分懵懂的娇憨,珍珠一样的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谢序宁看他流泪,不明所以,又不会哄,手忙脚乱地直起背脊:“你哭什么?” 男人单手撑着墙,另一只带着茧子的指腹,轻轻揉|捏拭擦他的泪痕。 可不知是否因为自己指腹太过粗糙的缘故,那眼泪珠子竟然越擦越多,全流在他的手上。 弄得掌心湿|了一片。 谢序宁没办法,只好又低头去吻他:“别哭了,弄痛你了?” “是我错了。” “该早点和你表白的。” “委屈了?” 他哪里是委屈,分明是得偿所愿,喜极而泣。 可方惜亭没吭声,不解释,他喜欢被谢序宁这样抱住,然后温温柔柔地哄着。 男人耐心细致地,一点点亲|吻|干净他的脸颊泪痕。 湿|热|的呼吸喷洒在泛着粉意的眼角处,最后一个吻,落在他哭肿的右眼中部。 疯了,他们两个,这回真是彻底疯了。 方惜亭一早就从恐惧中惊醒,双眼都没消肿,眼皮红的厉害。 昨晚告白结束,他的心脏整个都出了问题,磨磨蹭蹭到凌晨6点才睡,现在左不过两个小时,又得爬起来打卡上班。 倒是他起得早,到洗手间拿湿毛巾冷敷半小时,但效果并不显著。 期间更叫人糟心的是,肿没消下去就算了,他又意外发现自己的脖颈处,居然被谢序宁咬|了一整排齐齐的牙印儿。 他草啊!!!这狗东西上辈子真是狗吧。 不对,他明明是猴,猴急的猴。 昨晚要不是自己理智残存,一边哭,一边紧攥衣襟坚守阵地。 妈的,裤|子|都差点被人脱|掉了。 这该死的谢序宁!!! 方惜亭咬牙切齿地骂着,没注意到身后情况,有黑影靠近。 忽然贴过来的身体,头低下来差点贴在他脸上:“躲这儿干嘛呢?” 方惜亭做贼心虚,心脏骤停,被吓得整个人都几乎跳起来。 他落地时脚底打滑,险些摔了,人往后仰。 所幸是被眼前192cm的大高个子帅哥伸手揽住腰身,随意轻松地再一把将他给捞了回来。 方惜亭是整个人扑进谢序宁怀里的。 男人常年健身,肌肉紧实,太平洋宽肩,再搂住三个他也不成问题。 周身自带的薄荷冷香没有淡下,倚在工位里浅眠两个小时,气味反倒更加浓郁起来。 像天生的。 方惜亭的小猫爪子,就搭在自己白衬衣的心口处。 纤长的眼睫忽闪忽闪着,像是扫在谢序宁的心巴上。 男人轻笑着开口:“今天这么主动?” 不愧是和他接过|吻的关系。 看来下回还得再亲,多亲! 小猫儿被点名,一下反应过来,身体猛僵想要弹开。 但谢序宁抱他抱得紧,根本挣扎不开。 “跑什么?” 男人头低下来:“恋爱第一天,早安吻都不给,自己溜掉了?” 昨晚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余同事都把折叠床搬进会议厅里去吹着空调了。 方惜亭早起跑进洗手间里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痕|迹,出门前倒看了一眼工位靠窗的谢序宁,晨起的微光洒了一些在那男人高挺的鼻梁处。 那时就算要亲,也不会被其他人发现,可方惜亭哪有那个胆子。 还去亲他?疯……疯了吧。 “昨晚办公室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倒了?” “嘭地声响,巨大。” “你也听到了?” “就凌晨两点钟左右,吓得我一个激灵,本来想起床看看的,但是实在太困了。” “又不是什么灵异事件,有什么好怕的,我估计是方副队加班,稀里糊涂把椅子踢翻了。” “倒有这个可能,但我早上过来,看见谢副队也在办公室里睡。” “我靠,该不是他俩打起来了吧。” “他俩要是打起来?办公室里能是这样?”那天花板不都得被人拆了? 第92章 随口闲聊八卦的同事点点头,表示认可:“那倒也是。” 就方惜亭和谢序宁,那俩祖宗要真动起手来,刑侦支队可就不是倒一两张板凳的事儿了。 会议厅里陆陆续续有同事起床洗漱,脚步声离洗手间越来越近。 要是他们这样抱在一起被人发现……方惜亭简直不敢想,推着谢序宁就躲进有蹲便器的隔间里。 挂着“使用中”的隔间门,被他摔得“啪”地声响。 方惜亭紧急落锁,迅速将自己与外界隔出一道安全的防备线。 众人听闻响动,面面相觑走进门来:“昨天夜里好像就是这个动静。” 方惜亭在心里怒吼:昨天夜里才不是这个动静!!! 昨天明明是他被人袭击,被壁咚。 因为仓皇而不小心踢翻了两条板凳,撞倒了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全部资料后。 才意外闹出来的响动。 方惜亭没办法解释,只好龇牙咧嘴地祈求,只盼着他们方便完毕后能够快些走。 可这些家伙们仿佛和他作对似得,磨磨蹭蹭、说笑打闹,什么都做,就是迟迟不肯离去。 谢序宁整个挺拔的身躯都被他强按下去。 两人贴得很近。 男人低头仔细端详方惜亭乖巧的模样,他眨眨眼,使了个坏。 猫儿察觉自己掌心忽被什么滚烫的东西给卷了一遍,他捂着手,差点跳起来。 谢序宁这次没再给任何反制的机会。 男人伸手揽住他的腰,把人抓回来,调换了位置,将那猫儿牢牢圈在自己怀里。 某些关系一旦开了口子,但凡两个人独处,他就完全忍不住,无时无刻不想与心上人亲近。 谢序宁伸手捧住方惜亭的脸,头再低下去。 猫儿手指紧攥住他腰侧的衣摆,小脸瞬时涨得通红。 怎么、怎么又来?而且还是在厕所? 虽然昨天晚上也是在办公室置物柜的墙角里,完全没有氛围可言。 但是、但是…… 但是他也没允许,谢序宁可以随时随地随便对他这样。 方惜亭完全透|不过气,他没有力气,手指完全靠抓着谢序宁,身体才能站立。 小猫儿抽着空地|喘,又怕被门外的人听见,憋闷的眼底|湿|红一片。 直到谢序宁伸手拭去他眼角的水渍:“还没学会换气?” 昨晚他们练习了很久,狗男人无师自通,上手的很快。 就是自己,总觉得羞,始终回避,被动,怎么都学不会。 方惜亭举着拳头轻轻打他一下:“我还没答应你。” 哪有强吻之后就直接默认情侣关系的?狗东西都还没有好好追求过他呢! 鲜花、烟火、烛光晚餐、定情信物。 明明什么都没有…… 谢序宁看他埋怨,唇角轻勾,男人抓着猫儿的手,凑到唇边轻吻一遍。 东西明明都有准备过,只不过阴差阳错的,又全都被破坏掉了。 男人靠过去:“不答应,却抓我那么紧?” 方惜亭垂眸瞧见自己紧拽住他的手,一下子急了,才不是他抓得紧。 小猫儿跳起来,那时只是想推开他,可谁知道蹿得太猛,脑袋一下子顶|开谢序宁的下巴。 男人捂着嘴,疼得闷哼一声:“唔。” 他后退的步伐没控制住,背脊一下撞在门板上,传出“嘭”地声响。 又和昨晚一模一样的声音,这下子是当面传出来的,隔间外几乎瞬时鸦雀无声。 方惜亭彻底呆住了。 猫儿受了惊吓,不敢想象他这样和谢序宁从被锁住的洗手间的隔间里出去,会在支队里掀起什么样的腥风血雨。 简直无法面对。 闭眼,绝望。 倒是谢序宁镇静,男人给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摆摆手,表示没关系。 方惜亭那一刻无比依靠他,完全主动地贴过去,钻进他怀里,双手紧抱男人的腰身,把自己整个藏进他的身|体|里。 谢序宁背靠隔间门,听见有人朝着他们靠近。 门外的人疑惑敲门:“谁在里边儿?” 谢序宁压着嗓音:“是我。” “谢,谢副队?”对方立刻弹开两步:“您怎么在这?” 谢序宁拍拍方惜亭的手,示意他松开。 男人打开门,把那猫儿完全藏在身后,自己走出去,又顺手将门带上。 方惜亭立刻不动声色地二度上锁,并长长呼出一口“要被吓死了”的浊气。 “马上8:30了,都挤这儿做什么?” “还不赶紧到二楼大会议厅里集合开会?” 他的理由是现编的,会议是临时组织的。 谢序宁很快把这些碍事的家伙们全部从洗手间里赶了出去。 方惜亭耳朵贴在门板上,反复确认了很久,才把门锁打开,拉出一条细缝。 他眼睛望出去,反复确认门外再没别人后,才一溜烟的跑掉了。 第31章 刑侦:黎明之后 方惜亭没能参加组内临时小会。 于恒代表出席时,生怕谢序宁问罪,战战兢兢地没敢吭声。 谁知那俩互不对盘的祖宗,今天居然问也没问另一个去哪儿了。 完全无事发生? 方惜亭避开人,躲回办公室里,简单处理了一下自己唇角处的破损。 第93章 他没闲着,不敢松懈,很快翻出案件资料继续梳理,直到于恒回来。 小家伙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什么机密八卦,拉着椅子挤过来,一下抱住他的手:“听说谢副队谈恋爱了。” 方惜亭脚一滑,整个人从椅子上摔下去,带翻了满桌文件。 厚厚的纸页一整摞,全砸他脑袋上,几乎要把人给埋进去。 站在附近的同事关切来问:“没事吧,方副队。” 方惜亭摆摆手,示意自己没关系。 但尾椎骨摔在地上,还是硌得生疼,眼泪花儿都飞了出来。 于恒帮忙捡了资料,又伸手扶起他:“副队,我知道你很疼,但你先别疼。” “谢副队今天的八卦才是重大新闻,支队里里外外全都传疯了。” 方惜亭龇牙咧嘴,又故作镇静道:“捕风捉影的消息而已,听听就算了,别太当真。” 可于恒哪能容许他错过:“不是的副队,是他们组的人今天早上亲眼看到,就在洗手间里。” “谢副队和另一个人,亲亲热热地躲在格子间里,不知道偷摸着做些什么。” “而且被人发现的时候,他还把特地对方藏起来,没让任何人看到,肯定是……” 于恒四下张望,确认当事人不在,才鬼鬼祟祟凑到自家副队耳边:“两个人躲起来在做羞羞的事。” 方惜亭脸色猛然涨得通红:天呐,还好,还好没看见他。 这种事情让谢序宁一个人丢脸就够了,感谢老天爷。 “根据第一轮的嫌疑范围分析,大家初步断定,谢副队的秘密恋爱对象,肯定不是我们组的。” 方惜亭眉头抽搐,不敢吭声,但是你们怎么就敢这么武断? 于恒自信满满地和他分析:“今天早上小四组和小六组都有人迟到,特别是那个陈小满,前两天我就看到他跟谢副队嘻嘻哈哈的。” 话毕,隔壁桌的陈小满被人押在办公桌上。 “说,你是不是瞒着我们跟谢副队谈恋爱了?” 陈小满莫名其妙,欲哭无泪,喊冤叫屈:“天呐,和谢副队谈恋爱,我怎么敢啊!!!” 于恒得意洋洋地:“他还敢不承认,兄弟们,给我继续严刑拷打。” 小家伙头回过来,眼神里透露出清澈的愚蠢:“对了副队,今天早上你怎么没来参会?” 方惜亭:“……” 猫儿张了张嘴,又紧抿着唇,差点开口骂他。 期间害怕暴露自己,只得静默半晌,然后伸手拍拍于恒的肩:“要不你考虑考虑转去其他支队吧。” 孩子,刑侦不适合你。 于恒懵懵懂懂地,不明所以。 还以为自家副队是关心他这几天加班太苦太累,想让他转去轻松的部门。 他感恩戴德地抓住方惜亭的手:“副队,你放心,这辈子我哪也不去。” “我于恒,生是刑侦支队的人,死是刑侦支队的鬼,永生永世都和兄弟们不离不弃,携手并进。” 方惜亭咬牙,把嘴闭得更紧:“……” 办公室内吵吵嚷嚷,嬉笑打闹声不绝于耳,气氛非常友好活跃。 直到某人从董局办公室里汇报工作结束,折返回来时,坐在门口放风的同事才疯狂朝里猛打手势。 兄弟们,快收手吧,活爹回来了!!! 也不是什么教导主任,但大家就是怕他。 众人一哄而散,迅速跑回自己的工位里坐好,陈小满也因此得救。 谢序宁看起来心情不错,男人大步流星折返回来,把文件放在桌子上。 他伸手拉开抽屉,又招呼组员道:“陈小满,过来。” 方惜亭心脏猛地一紧,坐在旁边的于恒也跟着用手肘捣他胳膊:“快看啊,副队。” 对方用眼神疯狂示意:我就说他们两个有猫腻,对不对? 方惜亭烦死了:对个屁啊对,他看……他看个屁! 陈小满今天早上是意外迟到的,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本身就是谢序宁的众多助手之一。 那时直属领导喊话,他岂敢不去,麻溜狗腿地就蹿到男人身边,点头哈腰着。 谢序宁把自己柜子里的存粮全掏出来:“面包快过期了,赶紧拿去给大家分一分,别浪费。” 男人说话的声音不大,远远看着就是在给陈小满拿零食吃,并且态度很温和。 于恒埋在资料袋里的视线,疯狂往斜后方瞟,翻得眼睛都疼。 哼,他们大庭广众之下都敢这样了,陈小满居然还不承认? 就是谢副队家世那么好,人长得也超级帅,但是眼神好像稍微有点儿、有点儿…… 于恒不理解地“啧”了声,现在明明有公开追求他的颜值男主播,当然自己也不是说陈小满配不上。 但是…… 不搭。 完全不搭。 从各方各面来讲,都非常不搭。 他们站在那里根本就不像一对儿,完全是上下属的既视感。 就这,就这还不如跟他们家副队凑在一块儿更养眼呢! 于恒的视线,不知不觉落在紧张到手背都绷紧起来的方惜亭身上。 ——还是他们家副队长得好看,和谢副队更般配。 真是可惜了。 谢序宁把存量的临期食品打发给陈小满,拎着办公桌上装着咖啡和甜品的纸袋往外走。 第94章 方惜亭脚抖得止不住:别过来啊,谢序宁你个大沙贝别过来啊!!! 他怕什么来什么,男人也根本听不到那句发自内心想要阻止的怒吼。 谢序宁拉着椅子坐过来,把装有早餐的纸袋放他桌上:“冰美式和芒果大福。” 男人靠过来,声音压得很低:“是我买的。” 特意买的。 他告知这份甜点的来源,和付楚送来的咖啡车没有半点关系。 不是情敌的投喂,所以可以放心吃。 这段时间方惜亭闹的别扭,男人今天早上才想明白。 咖啡车里三十多种类,上千杯的数量,连路过的环卫阿姨都能领一杯来喝。 就偏他方惜亭一滴水珠子都不碰,气性儿大得很。 谢序宁主动来哄。 男人不客气,根本不怕被人发现,径直挤到猫儿身边来,紧贴着他。 对方搁哪都格外显眼的长腿把他挤到角落里,不论怎么摆放都一定会缠在一起的脚踝,让方惜亭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你还不快走? 猫儿使眼色使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吗?还敢往我身边凑? 办公室里传绯闻都快传疯了,都在扒你早上跟谁一块儿躲在洗手间里。 谢序宁!你要是敢害我暴露,你就……猫儿拳头捏得紧紧,“咔吧咔吧”像是要把他捏碎。 避嫌避嫌,赶紧避嫌!!! 谢序宁难得见到方惜亭在短短30秒的时间里,漂亮的脸蛋儿上竟然能出现那么多的表情。 每个挑眉的动作都代表一句骂他的话,弹动的频率快到比跳踢踏舞还要更加连贯迅速。 直到忽然,谢序宁伸手一把,两只手牢牢将他用来骂人的脸给捧住。 男人掌心温热,指腹蹭在脸周,磨的方惜亭心里痒|麻麻的。 猫儿几乎瞬间就不敢动了,谢序宁又离得他很近,自己是紧张到连心跳都骤然停止的程度。 时间仿佛凝固。 昨晚亲|热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谢序宁要吻他时便会如此,用两手紧紧固定住他乱动的脑袋,然后低下头来,或轻或重地吮。 他不会是……要在这里? 方惜亭吓得紧攥住男人袖口,右手尾指发抖的厉害。 由于过分惊恐,瞳孔地震的表情,让男人秒猜他的心思,谢序宁轻笑起来。 男人没唐突,只是伸出大拇指按住他紧拧在一起的眉,指腹轻揉,推散他的忧虑。 再直直地从眉头拉至眉尾,铺平那张皱起来的小脸儿。 谢序宁冲他挑眉,也用脸说话:“别怕。” 男人有分寸,哄好后又松开他,变魔术似得从身后掏|出一叠资料来拍在桌子上:“说正事儿呢。” 案情排查有进展,他可没徇|私。 理由完全正当地来找自己男朋友,并用小腿紧勾着他的脚踝。 “黎双说谎了,她跟彭大少爷存在关联的时间,根本就不是在和江旭分手之后” 谢序宁这几日跑外勤,查到不少线索。 尤其是意外发现黎双大学就读的高校竟然和彭大少爷是同一所。 只不过彭大少年长他们几岁,所在年级比她和江旭都要更高。 尤其对方大学毕业后,又迅速出国留学镀金,头脑和手段都强过大多数酒囊饭袋的富二代。 “原本我以为,他们三个是校友的这件事情只是巧合,但完全不是。” 谢序宁从文件袋里翻出一张五年前的合影。 而在合影学生身后拉起的横幅名称是:【彭氏集团资助优秀女大学生奖章仪式。】 其中,黎双赫然在列。 “根据调查,黎双家境贫寒,从上高中起,就是依靠领取彭家的助学金在维持学费和生活。” “她以全省第一的成绩报考了彭大少爷就读的学校,入学第一天,就到彭家设立的贫困生救助之家报道。” “而有关此次公益助学项目的发起人和负责人……” 谢序宁又拍出一份文件来,手指着项目负责人的签字落款,慷锵有力的三个字。 ——彭延清。 方惜亭:“这也就是说,黎双很早就认识彭大少?” 谢序宁:“没错。” 方惜亭:“但这也不能说明黎双有动机。” 毕竟彭大少爷在黎双入学后不久,就出国留学了,两人根本没什么交集。 何况那时候的黎双也不起眼,很难引起他的注意,怎么说也是家境殷实、见过世面的大少爷,哪里那么容易上演爱上灰姑娘的戏码。 谢序宁笑着:“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男人太了解他,又拍出一份文件来:“那这个呢?” 方惜亭脸凑过去瞧。 那时才得知,原来彭大少当初留学归来,脱离家族,自行成立了一家电商品牌公司。 公司创立初期,流动资金少,又没上市,员工就职压力强度极大,待遇各方面并不占优,在互联网厮杀的时代,前景也并不光明。 没人敢保证,这是不是豪门大少爷体验生活的一个试验品。 但就是这样一家公司,竟然也叫黎双挤破了脑袋都想进去。 那时在本校研究生毕业的她,正好赶上彭大少留学归来,手握数十封全球五百强企业投出的橄榄枝,甚至还拿到了彭氏集团总部管理层的offer。 第95章 她都没去。 反而是那家彭大少亲自执掌管辖权的小公司,让她义无反顾。 即使在这过程中,彭大少爷当时名义上的女朋友,对她百般刁难,压着功劳不肯上报,篡改她的企划书,冒名顶替。 她也任劳任怨。 甚至于为了拉跨那个女人,她不惜与对方的表弟交往。 踩着姐弟两人的肩膀,努力创造和彭大少爷相识的机会,最后梦想成真。 方惜亭捏着这份资料:“如果她一开始喜欢的人就是彭大少,那整件事情就完全说的通了。” 能只手遮天,翻云覆雨的豪门大少爷,自然不会轻易爱上平民家的姑娘。 但那样懵懂单纯,刚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女孩子,却很容易爱上那个谈笑风生间,勾勾手指就能改变自己命运的男人。 方惜亭吃惊的张开嘴:“所以黎双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彭大少?” 因此江旭在外再怎么乱来,她都从来不在意。 想方设法拉下江旭表姐在彭大少身边的位置后,才得偿所愿顺利上|位。 那时为了摈除后患,要与暗恋多年的男人在一起,就必须得和江旭分手。 但苦于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才突然抓住对方和付楚的事情不放,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者的形象。 江旭起初不知情,后续得知被人利用,无法接受。 他疯狂阻拦,甚至以恋爱期间的照片为要挟,要把黎双的所作所为捅到彭家长辈那里去。 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黎双的杀人动机是第一名啊。” 方惜亭记得,在不久前有新闻爆出彭大少爷与新任女友的婚期定在五月中。 如果江旭从中阻拦,豪门最要脸面,自然会对她的背景再做斟酌,她等得起吗? “可是她为什么要把动手的时间选在那天?” 3.4日,突然加大的毒药剂量,彰显了凶手要江旭必死的决心。 而在这之前,警方并没有查到江旭有任何异动,他也没有给黎双什么所谓的最后时限。 如果杀人凶手是黎双,距离五月中的婚期明明还有那么长。 是什么促使了她下定决心要在那一天动手? 方惜亭正疑惑时,谢序宁又从文件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来拍在他眼前。 小猫儿脑子乱糟糟的:“这是?” 一张拍摄很清晰的夜场图,西装革履、才貌出众的彭大少爷自然是主角。 而让人移不开眼的,照样是对方大腿上坐着举起红酒高脚杯的另一位。 彭大少爷怀中人语笑嫣然、风情万种,脚尖微翘起来,整个人完全跌进他的怀里,瞧着亲|密得很。 而彭大少爷没露出不喜的表情,反而头低下去,与他亲昵,好似十分中意的模样。 那是——付楚? 天呐,好乱。 方惜亭按着头:“所以彭大少爷是同?” 谢序宁摇头:“我猜他是双。” 这样目标明确,游走于名利场的男人,深知社会规则,不可能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他会在众多优秀的女性中,挑选到最适合做彭太太的那一个,而至于私下里,想要怎么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没有人能管得到。 “所以黎双才那么讨厌付楚?”方惜亭恍然大悟。 “前男友喜欢他,现男友也喜欢他。”遇到这种事情,任谁都会觉得晦气吧。 “她把时间选在3.4日下手的话,就既能除掉江旭,又能嫁祸付楚,一石二鸟?” 谢序宁偏头:“不排除这种可能。” 方惜亭赶紧收起桌案上的全部资料,他站起来:“我出去一下。” “欸。”对方跑的很快,谢序宁当即伸手,身子探出一半去,才及时抓住那猫儿:“等等。” 方惜亭头回过来,神色懵懂着,直到那男人唇角勾起,似笑非笑地轻声问他:“今晚回家睡吗?” 今晚……回家睡吗? 方惜亭这几天为了躲他,已经连续四天都住办公室了 但他们谈恋爱的第一天,确认关系的第一天。 不管怎么说,都该回家的吧。 第32章 刑侦:黎明之后 热恋期难得独处的机会,不用再提心吊胆地到处躲着人,他想怎么就怎么…… 但仅是亲亲抱抱都不合那狗男人的意,方惜亭瞳孔猛然放大,动作果断迅速地一把揪紧自己微敞开的衣领口。 “你、你。”你个狗东西想干什么? 猫儿手指着人,不敢置信,谢序宁看起来那么正直刚毅的男人居然也…… 他立刻甩开那家伙的手,见鬼似得,头也不回地抱着资料就朝门外跑。 转弯时意外撞到上楼的秦闻,对方眼疾手快,拽他一把,方惜亭才幸免于难没滚下楼梯去。 但码好的纸页却像天女散花,洒了一地,方惜亭手指把住栏杆站稳,还没回神,嘴里喃喃道谢:“抱歉、抱歉。” 他惊慌失措蹲下|身来,两手忙碌着捡,秦闻本想帮忙,却被人不动声色地把手挡开。 方惜亭就埋头在他眼前,露出一截白皙的颈,惹人注目的是贴近锁骨那一侧,留有一排细微但很明显的啃|咬牙印儿。 那是…… 秦闻没来得及端详太清,方惜亭已然起身溜走,像在躲着什么。 男人略显疑惑的捏捏手,回头正打算走,视线好巧不巧和倚在刑侦支队门口,与他挑衅笑道的谢序宁撞了个正着。 第96章 对方打了胜仗,自是得意的紧,冲他笑时肆意张扬,露出一排小白牙来。 脸上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大字:【方惜亭,我的。】 秦闻斗不过,被气得直发笑。 方惜亭从办公大楼里逃出来,掌心按着胸口,那里“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他没太多时间调整情绪,门口等着送资料的警员很快瞧见他,挥着手喊:“方副队。” 方惜亭头晕目眩,靠近她去:“辛苦你了,怎么来这么早?” 对方是他上次在夜市里帮助过的那位女警察,因为一些误会,还让谢序宁狠狠吃了一场大醋。 两人平时倒没私联,只是最近在调查有关蒋梦梦和江旭的事情,调取当年强|奸案的口供,发现接警派出所正好是该女警所在辖区。 方惜亭当即电话询问,要求提取案件资料。 结果又意外得知,当晚负责接待蒋梦梦及录取口供的人,也正好是她。 “没什么好辛苦的,我本就该来,有些事情当面交代会更清楚。” “何况蒋梦梦的那个案子,我也一直都很在意。” 女警察平日里处理过很多感情方面的纠纷,究竟情侣吵架还是受伤被人欺负,自然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蒋梦梦当初两眼红红前往求救,披着她给的毛毯躲在洗手隔间里瑟瑟发抖的模样,让女警察印象十分深刻。 出事那天晚上风很大,天气预报四小时前就发布了暴雨蓝色预警。 自己原本不值夜班,但运气不好,被天气拦了路,又有男同事即将临盆的妻子突然破水,被紧急送往医院,需要前往陪产。 女警察听闻此事后,干脆顺手做了好事,主动与人调班留守。 而蒋梦梦,就是那时候来的。 “当时天气很恶劣,街道上几乎没有人,好多商家立起来的广告牌都被吹的到处乱飞。” “我没办法,只好把派出所接警大厅的玻璃门给关了起来。” “外部噪音很大,耳朵里能听见的全是雨水打在雨棚的声音,叮哐地响。” “大概凌晨两点左右,我实在太困,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有女孩子尖叫,我一睁眼就看见一个浑身湿透的姑娘,一直在用力拍我们派出所的门。” 而在女孩背后,是黑茫茫的天,乌云压城,似要将人生吞活剥。 “我赶紧把门打开,让她进来。” “又看到她身上的伤势很严重,手臂、锁骨、大腿,全是整片整片的淤青。” “能到达这种程度,就算情侣吵架,也已经是故意伤害的标准了。” “何况蒋梦梦进门就喊,‘我被人强|奸了’,也要求我们立即出警去抓那名强|奸她的罪犯,并且准确的报出了对方的家庭住址。” 方惜亭翻了翻手里的资料,问:“当时留存她体内的精|液,没取证吗?” 女警显得懊恼:“当时时间太晚,天气又很恶劣,没办法立即送医检查。” “我只好先安抚她在值班室里休息,又拿了干净的换洗衣物和吹风机,等忙完这些,差不多就凌晨四点左右,但外头雨势依旧没见小。” 倒是在征得允许的情况下,她先行查看过蒋梦梦的伤处,撕|裂十分严重,很明显存在暴力行径。 可因为怕对受害人造成二次伤害,无法拍照留证,只和医院联系着,打算等雨停后就立刻将人送去出具检测报告。 “可谁知道……雨还没停,她妈妈倒是先找了过来。” 蒋梦梦的母亲伍春华,一个自私自利完全不顾自己女儿死活的人。 只要一点蝇头小利就和江旭狼狈为奸,她来能有什么好事? 女警察说:“那女人一来,就又哭又闹,抓着蒋梦梦的头发打她骂她,说她伤风败俗,不知廉|耻。” “说自己怎么养了她这么个丢脸的东西,说她爸爸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自己活着没意思,干脆她们一家人都死了算了。” “然后期间好像还牵扯了什么公司和钱的事,我没太听明白。” “还有什么合同啊,坐牢这些的,又说得罪了谁谁,她们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就没多久,天还没亮,大概六点不到,蒋梦梦突然找到我说她不告了。” 女警察当时就着急起来,告诉她医院的救护车马上就能来接她去检查了,自己也会陪在身边。 蒋梦梦身上这么多明显的伤,被人恶意欺负成这样,怎么能说不告就不告呢? 如果她有什么苦衷,难言之隐,大可以告诉警察。 再困难的事情,天大的麻烦,能力范围之内的,他们都会帮忙解决。 可蒋梦梦却只是摇头:“对不起姐姐,我是和男朋友吵架了,才这样说的。” “你怎么会是和男朋友吵架呢?你看看你的手,再看看你的腿,还有你那里……” 她噎了一句,没说出口,只隐晦地问:“你不痛了吗?” 蒋梦梦没吭声,眼泪啪嗒啪嗒地直往下掉。 外人能看出她的愤恨、不甘,但又无奈认命。 女警察惋惜地和方惜亭说:“他们当事人坚持要私下和解,我们也实在没有办法,” 可根据这份接警笔录和女警察提供的口供,蒋梦梦和江旭的恋情处于不自愿、不平等的关系之上,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 第97章 方惜亭扬扬手里的文件:“多谢你今天特意跑这一趟。” 女警笑意明朗璀璨,又冲他招招手:“要早日破案啊,方副队。” 方惜亭拿到重要资料,迅速折返,目前需要他整理的线索全部堆积起来。 看不完,根本看不完…… 他原先就觉事态紧急,半秒都来不及耽误,但迈腿进入办公室时,又忽然犹豫起来。 靠,谢序宁不会还在里边吧,那个神经病,他,他…… 猫儿刚忐忑着,突然从身后蹿来一人:“副队,杵这儿干嘛呢?” 于恒脑袋伸过来,给方惜亭吓了个激灵。 他结巴着:“看,看文件呢。” 他只是还没来得及进去而已,绝对没有躲着任何人的意思。 于恒不明所以:“哦,这样啊。” 方惜亭岔开话题:“你去哪了?” 于恒说:“本来有工作要和谢副队报告的,但是刚刚看到他带陈小满出外勤了。” 什么?那狗男人出外勤,不在办公室里? 这简直是太好了,方惜亭高兴地差点跳起来。 他立马没了顾虑,带着于恒往办公室里走:“你要跟谢序宁汇报什么?” 于恒直接说:“谢副队让我们提取江旭公司与蒋梦梦母亲之间签订具有法律效力的合同和文书。” 他扬扬手里的文件袋:“今天正好拿回来,打算给他送过去来着。” 方惜亭伸出手:“给我吧。”正好他今天有空,能看看。 于恒自然交给他,但又立马八卦起来:“谢副队真是走哪都把陈小满带着。” 语气酸溜溜的。 方惜亭没太在意地:“我不也走哪都带着你?” 于恒叫起来:“那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方惜亭眼皮掀起来。 谢序宁是什么人,他当然比谁都清楚。 陈小满本身就跟于恒同时期入职,只不过一个分给了他,一个分给了谢序宁。 谢序宁不爱带新人,嫌教着麻烦,陈小满乐得清闲,长期坐在办公室里查资料、看监控,做些杂七杂八琐碎的事。 直到前几日,男人身边的熟手特助随行出警,意外摔伤了腿。 他是没办法,才不得不把陈小满带在身边,哪有什么私心? 可于恒不知情:“他俩躲在洗手间里,酱酱酿酿地不知道干什么呢。” “谢副队怕人看见,把他藏的严严实实的,要是清清白白、问心无愧,他们躲什么?” 方惜亭神色尴尬,耳尖泛红,解释不清。 是啊,他们躲什么?那时候有人进来,他自己直接出去不得了? 就算有人问起,就说意外遇见,洗手间里那么多人进进出出,又不是只有他谢序宁一个人能来。 自己是怎么做贼心虚,脑子抽抽,听着点儿响,就拽着那男人的衣领口把他推进隔间门里给藏着? 方惜亭沉默着,没办法替谢序宁辩解。 就跟于恒满脸纯真地仰头和他确认:“副队,你也不会莫名其妙地把我藏进格子间里,对吧。” “……” “……” 他当然不会,他又不是神经。 方惜亭眉头抽搐,回避视线:“那你们也别传得太离谱。” 于恒心领神会:“我们就私下里说说,不会让谢副队听见的。” 要是谢序宁听见了,那还得了? 方惜亭都怕那男人直接举着喇叭,满市局地澄清:“那天跟老子躲在洗手间里的不是陈小满,是方惜亭。” 他真是一天都活不下去了。 可于恒显然不是考虑的这个问题,小家伙善解人意地说:“闹太大了,人家当事人也不好意思。” “再说谢副队看着不是没担当的,我猜测他俩现在隐瞒,是因为刚确认关系,还没稳定,也是担心事情传出去,大家会拿他们玩笑。” “突然从大家的同事变成嫂子,小满肯定还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 “所以他才这样好生护着呢!” 方惜亭看着于恒满脸“真羡慕好朋友找到了好男人”的欣慰表情,无言以对。 他唇角抿了又抿,接不上话,最后只说:“去忙你的吧。” 就这个推理能力,估计还得再练上两三年左右。 虽然过程基本没差,但锁定对象简直错的离谱。 方惜亭送走人,继续翻阅有关蒋梦梦与江旭这条线的所有关联信息。 根据伍春华和江旭签署的法律文书,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首先是合同层面,江旭几乎在某段时间内,把不少小成本的公司法人,以打欠条的方式全部转移给伍春华。 他们利用这部分空壳公司,从国外进购一批产品,更换包装,打着高科技、高成本研发的高精技术,拥有多项专利,虚假宣传,造势营销。 在铺天盖地的广告中,趁着风吹得大,他们迅速捞一笔钱,随即宣告公司破产。 在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利用这样的手段,江旭和伍春华几乎完成了十多家公司的管理转移。 到最后涉案金额高达3个亿左右,伍春华敏锐度极高的直接卷铺盖走人,逃到国外。 而在这个过程中,江旭应该有提供帮助,替伍春华的出逃开路。 他让伍春华背负罪名卷款逃离后,大概静默半年左右,两个人就开始来清理债务关系。 第98章 原本按照江旭的打算,他打空头支票把风险转移给伍春华,等事态平息后,再让伍春华把卷走的钱款按照两人之间的约定返还。 因为有欠条,还有利息要求,伍春华卷走3个亿,其中单是归还江旭就要归还2亿9千多万。 江旭空手套白狼,既不用背井离乡,背负罪名,坐收渔翁之利,手段可谓高明。 但不料……就是伍春华这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甚至在丈夫被江旭撞死之前,手里存款都不超过10万的普通妇女,直接翻脸不认人,根本不还他钱。 即便江旭把她女儿扣在手里,可愿意80万就卖掉丈夫的一条命,贪图荣华富贵的女人,又怎会在意这些? 反正她这辈子不可能再平安回国了,就拿着这笔钱吃香喝辣,不快乐吗? 冤大头啊,还傻乎乎的给江旭分走2亿9千万?白痴才会那么做。 江旭很快反应过来,原来被摆一道的人是他自己,这时要不回来钱,气急败坏只好起诉伍春华。 可那时伍春华涉案好几十起官司,早被纳入老赖行列,哪会怕他来这招? 女人完全不为所动,在国外挥金如土,逍遥自在。 根据这些线索,方惜亭想找些办法联系到伍春华,再了解些细节,但难度应该很大。 虽然他不负责经济犯罪,可伍春华目前的情况,自然对警方、公|检|法敬而远之,哪里敢来配合举证? 但是基于江旭和伍春华之间的恩怨情仇,他不可能对待蒋梦梦太好。 甚至可能因此迁怒于人,对那个从一开始就无辜受害的女孩子做出更加残忍过分的举动。 方惜亭按着头,继续在江旭和蒋梦梦之间打了个需要更加细化关系的问号。 恰这时,他放在旁侧的手机轻微震动,方惜亭把手机拿起来。 【三个诸葛亮】 【娇娇】:昨天去算塔罗,算出我们群里有人撞桃花,你们两个谁谈恋爱了?速速坦白。 方惜亭愣住:“……” 他掐指算了算,自己和谢序宁还真是昨天的事儿,但塔罗是什么,居然能算的这么准? 猫儿没急着答话,直到虎子回复:不是我,母胎solo单身至今,寡王之王。 方惜亭迟疑的小爪爪刚戳在屏幕上,娇娇立刻艾特了他。 【娇娇】:@方惜亭亭亭宝贝,是不是你谈恋爱了,赶紧坦白。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吧。 方惜亭慢吞吞地戳着屏幕:【嗯。】 娇娇立即在心里尖叫起来,我草,我草,不会是谢序宁得手了吧。 那狗东西,难怪自己前几天给他发消息询问进度,回都不回,原来是…… 女孩子激动起来,旁击侧敲地问:不会是我认识的人吧。 方惜亭想了下,他们几个人共同认识的朋友真的不多,不能被太早猜到。 于是故意拐了个弯:是一起工作的同事。 他没回答那个问题,但也不算骗人,谢序宁本来就是和他一起工作的同事。 娇娇立即泄了气,不是认识的人?那就不是谢序宁了?草啊!谢序宁这臭狗到底在干什么? 她立即表示反对:亭亭,你太单纯了,何况这还是初恋,不能这么轻易就答应啊。 虎子随即应和:是啊,亭亭,感情问题不能太草率的,他到底怎么追得你?是真心的吗? 方惜亭老老实实地回:没追我,也不清楚是不是真心的,就是突然把我按在墙上亲了下。 娇娇口吐芬芳:草泥马,这个xxx,太不要脸了吧。 方惜亭及时回应:但我其实,也有点喜欢他。 所以是两情相悦,谢序宁不算太不要脸。 而且心里是很喜欢的,但为了面子,所以他只能说有一点喜欢。 娇娇当即跳起来:不可以,这门亲事我不同意,他追都没追你,亲你一下你就答应,他得到的太容易,就不会珍惜你了。 【虎子】:是啊,你得让他花些心思来追你,怎么能亲一下就答应? 娇娇怒吼:不同意,我不同意,他有没有素质啊,一点都不尊重你,那可是你的初吻,他怎么敢……他这是犯罪,是犯罪。 方惜亭看着屏幕里不停跳出来的消息,牙尖轻轻咬着自己屈起来的指节。 他慢吞吞地安抚那些担心他的朋友们:那我,跟他商量一下,让他再多追追我? 不然自己也是不会答应的。 而且真要算起来,谢序宁应该也是初吻。 可那狗东西怎么那么会吻? 娇娇快急死了,尤其看着方惜亭这幅春心萌动,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模样。 她几乎立刻打开和谢序宁的私聊对话框,开始激情辱骂:【谢序宁,你这个超级无敌螺旋上天的旋风大傻|逼。】 【你老婆马上要跟别人跑了!!!】 第33章 刑侦:黎明之后 谢序宁收到消息时,跑外勤正热得要命。 他就站在便利店门外,仰头往肚子里灌着冰水解暑。 娇娇一秒钟能给他发八百条辱骂短信,手机在兜里震动的简直离谱。 他实在没办法才掏|出来,考虑要不要把这个烦人的家伙给直接删除拉黑算了。 可谁知晃眼一瞥,发现对方好像是在给他报信。 说是方惜亭承认自己有男朋友了?嗯?这…… 有点意思。 第99章 男人点进聊天框,看见娇娇直接把他们三人小群的聊天记录给截了下来。 他视线落在“就是突然把我按在墙上亲了下”然后“那我跟他商量一下,让他再多追追我?” 谢序宁没忍住笑,指腹按着那几个字,来回摩挲好几遍。 他老婆,可真可爱啊! 【娇娇】:煮熟的鸭子到你嘴边都能飞了。 【娇娇】:人家才认识几天啊,都敢直接去亲,你有什么用? 【娇娇】:指望你不如指望一块叉烧。 【娇娇】:我真要被你气死了,帮你不如帮头猪,猪都知道下崽儿,你呢? 【娇娇】:说话呀你,哑巴了?死了?你活着也没用干脆死了算了。 谢序宁笑着,男人慢吞吞地回:我也没办法,但他男朋友实在是太优秀了,根本比不过。 【娇娇】:…… 【娇娇】:…… 【娇娇】:失心疯了吧你,神金。 对方已不是您的好友,请重新添加后再发送信息。 谢序宁被这几句话骂到爽|得上天,他找茬儿似得,故意又把娇娇给加回来。 男人认真回复:他的男朋友真的又高又帅又有钱,全世界再没有比这更完美的选择了。 连平日里尾巴翘上天,自信如他的人都比不过。 娇娇无意从那几句认可的话里,品出几分自卑。 她虽平日里骂谢序宁骂的最凶,但也是真心把对方当哥。 错失方惜亭,嫂子变成别人家的这件事,娇娇确实接受不了。 但又不得不扭扭捏捏地关心起谢序宁来:你,你没事吧。 【谢序宁】:没事,我为他感到高兴,同时也很羡慕他能够找到那么优秀的男朋友。 【娇娇】:…… 他真有病,他不是真的疯了吧? 被人横刀夺爱所以精神失常了? 这狗东西平日里谁都看不上,什么时候还学会低头夸人了? 女孩子本想安慰,但又表示怀疑:你说比你有钱也就算了。 毕竟财富这种东西,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何况谢序宁的亲妈,优秀女企业家许阿姨的经济产业,主要也是发展在云京。 看来她们家亭亭宝贝这是钓到外省的太子爷了? 妈的,真羡慕啊! 娇娇疑惑道:但你说比你高还比你帅? 就这么说吧,她这些年见过的世面不算少。 国内国外、娱乐圈、coser、模特等各界帅哥云集处。 比他高的不可能比他帅,比他帅的不可能比他高。 娇娇不相信,这世上还能有各方各面全方位碾压谢序宁的存在? 【娇娇】:就那么优秀?到底是谁啊? 她倒是好奇起来,能让方惜亭一眼就爱上,被亲一口就神魂颠倒,分不清东南西北的程度。 大抵不会是什么太差的。 【谢序宁】:你让他带出来给你们瞧瞧,不就知道了? 娇娇迟疑着,想到如果那样的话,毕竟是发小聚会,谢序宁不到场也不合适。 但如果他来,那不成修罗场了? 女孩儿显得犹豫:如果亭亭正式邀请大家见面,你,你会来吗? 【谢序宁】:我考虑一下吧。 【娇娇】:…… 他还要考虑?谢序宁这狗东西,老婆都被人抢了,还搁这死装呢。 怕被人笑话,所以故意做出那副不在意的样子,实际指不定悄悄躲在手机后头哭呢! 哭死他算了。 活该。 女孩隔着手机屏幕“呸”他一口,骂骂咧咧,气得牙痒。 谢序宁自不知情,显摆一场,握着手机,喜滋滋的唇角翘得能上天。 方惜亭接到对方发来的短信时,自己正坐在办公桌前忙着调取有关蒋梦梦的入院资料。 他原先是想,如果江旭有因伍春华而迁怒蒋梦梦的行为,不管是人身伤害还是精神伤害,只要受害人有就医记录,不管在云京市哪个边边角角。 他都一定能把人给揪出来。 可谁知意外之喜,通过各大院区联网的就诊记录。 方惜亭发现刚满20岁不久的蒋梦梦,竟然存在多次堕|胎记录。 且自18岁高中肄业起,跟着江旭,从没被男人爱惜过身体。 更有甚者一年做过三次手术,完全是不要命的方式,即便她为自救,又通过吞服避|孕药的方式与他撇清联系。 但那药物副作用多,且在频繁食用过程中,蒋梦梦还曾出现过非经期大量出血的情况。 其中包括黄体破裂,各项妇|科炎症,病历翻了两个多小时都看不完。 于恒适时提醒:“副队,你手机一直在响。” 方惜亭顺势摸过来,看到是谢序宁的微信头像处显示了小红点。 他点开看到:【想我没?】 猫儿心脏忽然紧了下,然后立即回复:【滚。】 男人秒回,发送一张图片,看起来是在花店。 他被西裤裹起修长的腿,露了一点在照片的边角处,脚下踩着不少被清理掉的废弃花枝。 【谢序宁】:小没良心的。 在忙碌的工作间隙,还得抽空给他买花,这算不算有诚意的追? 方惜亭情绪缓下来,脸侧微微红了些,尤其看清楚那一整束快要成品的艾莎,就知道是特地送给他的。 第100章 但旖旎心意羞赧不足半秒,猫儿立刻反应过来:陈小满跟你在一起? 如果被那家伙看到,那他们还藏个什么劲儿? 方惜亭几乎要跳起来质问,但谢序宁回复的及时:我让他先回去了。 这还……差不多。 他又坐回来,手指头抠着手机屏幕: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谢序宁欠揍地回:想我? 方惜亭差点把手机扔出去:才没有。 他又立刻戳着屏幕:你说话注意点,我们,还没有正式确认关系。 他还没松口呢。 谢序宁勾起唇角,知道这是还想等他再追追的意思。 于是难得顺从地回复:遵命,猫猫警长。 男人懒洋洋地,但又像是给他戳了个章,以后就是他们谢家的。 两人对话结束,很平常的交谈,但方惜亭却偏偏体温异常,心跳不规律,神情也变得恍惚。 他不停拿自己冰凉的指,探在烧红了的脸颊处,反复降温,平缓呼吸。 所以,这算谈了吗? 就这么突然? 虽然那男人因为亲过他后,明显相处都变得更加纵容了。 但那也是应该的,他本身就该让着自己,何况以前还那么欺负他,现在想追,再多吃点苦头不也是应该的? 方惜亭暗自嘟囔几句,又点亮电脑继续工作。 他认真仔细的把蒋梦梦的所有病历,按照时间顺序排列核实一遍。 期间又鬼使神差地,在提取资料搜索栏里输入了“付楚”的名字,然后点击查询。 本也是顺手的事儿,没想收获意外之喜。 通过“付楚”这个关键词获取的资料信息,页码居然比蒋梦梦的还要更多。 这…… 方惜亭原本怀疑对方是有什么慢性基础病,需要长期吃药。 可病历刚翻过两三页,他就发觉不对劲。 那时特意向就职于肛肠科的医生朋友电话咨询:“嗯,就是这种病历本上的医生备注,写的是因为意外导致异物进入,需要手术取出。” “嗯,这种,嗯……”方惜亭实在很难开口:“我就是想问问这种意外,可能在三年的时间内频繁出现好几十起吗?” 甚至于某一个月,短短三十天内就出现了三起。 每一次都需要前往医院求助取出,顺便再做一个缩|肛手术。 听筒对面忙碌敲打键盘的声音明显减缓下来,对方提高音量:“什么?” 方惜亭支支吾吾地:“我这查案子呢,正好看到涉案嫌疑人的相关病历,发现他曾因这种意外,进过医院很多次……” 因为感觉很奇怪,所以猜测他可能受过一些什么非人的虐待,但又无法确定。 无奈之下只好求助经验丰富的,想问问他这种情况究竟是人为造成,还是真有这样频繁发生的意外? 医生朋友轻笑一声:“我听见了。” 对方拿着钢笔的指尖轻轻点在桌案上:“不过亭亭你,这是还没谈男朋友吧。” 连这都不知道,这怎么可能是因为意外? 方惜亭不知道他怎么扯到这里,大家都是高中同学,他没打算那么早把谢序宁泄露出去。 猫儿沉默十几秒,对方当他是默认了自己单身。 “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情,能刚好坐到那里,而且还取不出来,必须要来医院。” “医生备注的病历,都是询问患者时,他们不好意思说实话,随口瞎编的呢。” “那人总也不能直白的说,他是跟男朋友玩情|趣,才弄成这样的吧。” “不过三年几十起,也是有点伤害身体,他这个男朋友看起来,并不是特别珍惜他啊。” 方惜亭:“其实我是怀疑,有没有那种可能,就是他,其实没有固定的男朋友?” 又或者是有好多男朋友,会和许多人一起的那种。 付楚刚出社会时那么苦,直播间个位数的观看,流量惨淡,赚到的钱完全不足以支撑自己的日常生活。 但他长得漂亮,不是整容的那种漂亮,而是天生的少年感带着几分勾人的妩媚,如果不是和江旭的那段恋情,害他家破人亡的话…… 医生立刻明白他的意思:“那你仔细看看病历本,应该有写被取出来的那些异物分别是什么东西。” 方惜亭拿着鼠标在电脑屏幕里点来点去:“有羽毛球、柠檬、香水瓶,还有……” 医生打断他:“你再找找有没有一次性取出两个及以上的。” 方惜亭手没停下来:“倒是也有。” 医生朋友当机立断:“我明白了。” 但他又犹豫:“可你还没男朋友,这些事情我不好和你说。” 方惜亭还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好说的,对方便又道:“这样吧,我转你几个小视频。” “但你别自己看。” “发给别人,或者找个信得过的人陪你一起。” “要不我直接转给谢序宁吧,那狗货没皮没脸,我让他看。” 看什么呀?方惜亭脑袋懵懵地,但电话已然被人挂断。 他们高中重点班,身边全是成绩优异的同学,高考重点大学升学率100%。 绝无一人落榜。 毕业后从事各行各业,那也都是头部精英,大家关系都还不错。 有时办案需要专业分析,人脉也是伸手就来,方惜亭根本不愁这些。 第101章 可是今天……什么东西,干嘛不和他说呀? 而且能和谢序宁说,就不能和他说? 电话都是他打过去的呢! 猫儿拿着手机,气闷闷的,感觉被人排挤。 对对对,谢序宁才是他们所有人的大哥,自己根本什么都不是。 太过分了。 他愤愤地按掉熄屏键,正想去找谢序宁问人家给他发什么了。 却忽闻门口有人大喊:“陈小满,你们家谢副队买了一大束玫瑰花,让你下楼去拿。” 花?什么花?玫瑰花? 不会是艾莎玫瑰吧! 方惜亭心思一紧,立即正襟危坐。 谢序宁你但凡敢把那束花带到办公室里来…… 于恒滑着工椅到他身边:“副队,看到没,这俩现在已经这么明目张胆了。” 直接往办公室里送花啊,还特意让陈小满亲自去拿。 搞|得这么浪漫,又有仪式感,这不就是马上要公开的节奏了吗? 方惜亭愣愣地:“陈小满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半小时前吧。”于恒用下巴指指日光璀璨的室外:“最近早晚温差大,中午能有30多度呢,谢副队估计心疼小满不耐热,所以才特意让他先回来休息的。” 谢序宁能有这么好心?方惜亭视线瞥过去:“他给你说的?” 于恒单纯摇头,傻乎乎地:“不是,我猜的。” 再说谢序宁能和他说这些? 陈小满回来的很快,抱着一捧渐变粉的艾莎玫瑰匆匆上楼,两脸红扑扑的。 他进门没停顿,方惜亭快吓死了,生怕他会脚尖一转就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跑。 所幸是谢序宁没那么交代,只是让人把花放在自己办公桌上。 他会亲自来送。 陈小满坐回工位里,以于恒为首的八卦小分队几乎当即一拥而上。 “谢副队那束花是送给你的吗?好漂亮呀。” “他送给你的花怎么你还给他扔回去了,你们俩这么快就吵架了?” “谢副队其实除了脾气不太好,人还是很帅的,能谈到他你不偷着乐?” “真亏了你俩最近谈恋爱,我好久没听见谢副队在办公室里骂人了,不愧是有了对象的男人,整个气场完全改变。” 陈小满呆呆地:“兄弟们,虽然不知道你们误会了什么,但我真的是直男。” 直,直男?办公室里骤然安静下来。 直到陈小满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相册亲|密合照,一名可爱长发嘟嘟唇的女孩儿映入眼帘后,办公室里才满是此起彼伏的“我草”。 陈小满:“当然,谢副队有对象的这件事情,应该是真的,但绝对不是我。” 众人面面相觑:“不是陈小满?” 他们还在挣扎:“不可能,我们那天亲眼看到的。” 陈小满说:“可我迟到只是因为头天夜里陪女朋友过生日,第二天起晚了,和谢副队根本没有关系。” 他指着那花:“而且这花也不是给我买的,谢副队只是让我帮他拿上来,然后放他桌子上。” 大家异口同声地:“我们不信。” 陈小满被逼无奈,只好翻出手机给他们看:“这是谢副队发给我帮他拿花的消息。” “还有这,这是让我给他拿资料,还有骂我笨,问我是不是不想在刑侦支队干了,还有这、这、这,这些都是对我办事效率太低发出的不满评价。” 他摆手:“你们说,如果他喜欢我,会对我这样吗?” 会啊!!!方惜亭在心里怒吼,因为谢序宁喜欢他就是这么对待他的。 猫儿汗毛都竖起来,不敢回头,无法表现出对这件事情感兴趣的程度,生怕大家怀疑到他身上来。 陈小满终于说动大家:“但你们也别泄气,你们没看错,谢副队肯定有对象。” 众人半信半疑,又围上来:“此话怎讲?” 陈小满故弄玄虚地:“今天我跟谢副队出勤,看到他在和别人发信息。” “一直发一直笑,不知道在乐什么?于是我长了个心眼子,偷偷瞥了一眼。” “正好看到他在问对方,想我没?” “然后对方回复,想死老公了,亲亲老公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方惜亭手机差点掉在地上,心想你个该死的陈小满,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他什么时候说这些话了?他、他,这些家伙们真该死啊,你们造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谢副队就回他,乖,你听话,等会儿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他对象哼哼唧唧的不乐意,谢副队好哄赖哄,对方这才不情不愿的没再闹情绪。” 陈小满顿了几秒,于恒盯着他:“你继续说呀。” 陈小满指着谢序宁桌子上的花:“礼物不在那呢吗,我刚亲自拿上来的。” 于恒:“可是这能说明什么?” 陈小满:“根据已有线索判断,谢副队的对象,肯定还是我们市局里的人。” 厕所藏人,鲜花上门,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外头的野花野草。 不然同城快递直接到家了,还有必要特地送到刑侦支队里来绕个圈子吗? 方惜亭心脏扑通扑通的。 好家伙,他们可真会办案,范围直接从刑侦支队拉大到云京市公安局了。 猫儿既紧张,又想笑,他的嫌疑范围直线下跌,倒是突然安全起来。 第102章 “那天早上我们四个人,八双眼,肯定不可能看错。” “洗手间藏人事件暂未侦破,我看不如这样,这花既然被带回办公室里,那他晚上肯定要抽着时间给人送出去。” “你想埋伏?” “今天晚上谁都不许睡觉,全员到齐,只要谢副队一回来。” “办公室、茶水间、会议厅、食堂、走廊、楼道、洗手间,所有点位,都必须有人值守。” “我就不信了,这一回,他还能把人给藏到哪儿去。” 众人豪气万千,排兵布阵,一副誓要将人捉拿归案的架势。 只余方惜亭坐在远处瑟瑟发抖:不是,他们有毛病吧。 第34章 刑侦:黎明之后 猫儿被这大声密谋给吓得够呛,当即躲进洗手间里给谢序宁拨打电话。 可那狗东西不知出了什么状况,手机一直关机,根本无法接听。 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晚饭都没心情吃。 兜兜转转想在大家出击埋伏前,先把谢序宁给逮住。 可谁知那家伙,跟条泥鳅似得,机敏狡猾的要命。 方惜亭只听人讲,“谢副队回来了”,却左右找不见人。 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瞧着就嫌烦人的家伙,今天倒像是有意在躲他。 方惜亭不敢乱跑,抱着资料假意办公,又在谢序宁的办公桌前转了会儿圈子。 打算等他回来就立即先手将人拿下。 但左等右等没人来,直到于恒跑进办公室里,说支队长找他有事。 猫儿才不得已地在心中怒吼:早没事,晚没事,怎么偏是这时候有事? 但大概率是与工作相关的问题,他没办法说不,只好快步赶过去。 等再折返回来时,发现谢序宁的手机还在桌子上搁着,而那束饱满粉嫩的艾莎玫瑰,却忽然凭空消失了。 凭空……消失? 草啊,这傻狗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究竟跑哪里去了?还不带手机。 他把花拿走,他想干嘛?他要是敢当众送花,自己一定会亲手把他掐死、砍死、咬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谢序宁你这个狗东西,一天不惹麻烦,浑身难受是吧。 方惜亭小心观察其他同事,怕被人注意,见他们专注手中工作,又快步溜出门外去找。 他很熟悉谢序宁平常最爱逗留的地点,顺着狭长的走廊把房门一间间给推开,再谨慎朝里张望。 猫儿小声喊着:“谢序宁?谢序宁……” 那时心思忐忑地找,神经本就紧绷,不知开到第几扇门,总之内里黑漆漆的。 忽从门缝处伸来一只青筋凸起的手,毒蛇般咬紧方惜亭的腕,猫儿身形一顿,猛然被人拉扯进入。 房门落锁的“咔哒”声格外刺耳清晰。 用来堆放杂物的仓库,四周完全密闭,没有窗户,空气无法流通,有些憋闷。 狗男人故意不开灯,方惜亭被人抓进来时,视线完全被黑暗笼罩。 出于下意识的自我防护,对方不得不两手紧拽他的衣襟。 方惜亭无法视物,脚后跟踢到地上随意扔放的杂物箱子,整个人连跌带撞地被推至身后置物架。 他清瘦的背脊抵在铁架处,混乱中显得仓皇无措。 谢序宁周身铺天盖地的薄荷冷香,气势逼人,完全压住了自己身体里浅淡的山茶气息。 方惜亭被人抓住,黑暗里,他不知道谢序宁怎么能这么准确地捕获他的|唇。 在被强行去除视物能力,只能由耳朵去听,用感官去试探的当下,他们所处的气氛反倒变得更加暧昧失控起来。 谢序宁总喜欢单手捧住他的脸,让人下颌微微抬起。 男人低头,堵住他的|嘴,半秒反应的时间都不给人。 方惜亭头晕目眩快要窒息,两手乱抓的当下,竟还被人给塞了束花到怀里来。 是那束艾莎。 方惜亭心脏紧了紧,私心想要牢牢护着对方给的那份礼物,所以不得不松手抱花。 他没办法抓着谢序宁,自己东摇西晃的,反倒更加由人肆意拿捏了。 尤其自己还没学会换气,始终不行。 男人只要一贴近,几乎立刻,方惜亭就会两脸通红、呼吸静止、快要晕厥。 温热的气息深深浅浅,在两人脸侧交递,闹得方惜亭耳根子|痒|麻麻的。 他老是腿软,站不稳,人往下滑。 谢序宁趁着空隙,与他亲|热时,还得不停抓着肩膀把人往上拎。 男人勇猛有力的心跳,隔着胸膛,贴住他,像是用小鼓槌一下一下锤在自己的心尖上。 方惜亭被动应和着男人的来势汹汹,虽然没准备,但却显得温顺。 他也很喜欢这样,和自己中意的人,完全没有距离的热|吻|亲近。 猫儿两手环住花,下巴仰起来,细微传来的些许吞咽|声惹得人面红耳赤。 他整个人都被谢序宁宽厚的双肩完全裹住,身体贴近的是他的温度,耳边是他的呼吸,鼻息间密密麻麻也全是他的香气。 大抵是嫌这么抓着人有些费劲,谢序宁干脆两手往|下,握住猫儿细|窄的腰。 男人只需略微用力,便能将他举起,再放到置物架上坐好。 猫儿趁他撤离,好不容易缓过些来,身体惯性后仰,又被人伸手捞回。 他脚尖离地,小腿刚晃了晃,就让那男人再|挤|进来,手掌托住他的脸颊。 第103章 两人调换位置,谢序宁不用那么总低着头,倒显得轻松些了。 方惜亭一手抱住花,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手指环住脖颈,两|腿|蹭|在男人|腰|侧。 他是被人黏腻的头脑发昏,忘记自己过来干什么的。 直到那狗东西亲|的够了,吻|的够了,才不依不舍地从那里撤离。 但仍舍不得分开太远,还是双|臂|紧|抱着,额间抵住猫儿,压低嗓音性感低沉地问:“真不想我?” 方惜亭撇了撇嘴,视线移过去:“不想。” 谢序宁轻笑一声,又贴贴他的唇:“不想……那还借别人的手给我发小视频?” 他意犹未尽、意有所指地说:“我看完,都差点想疯了。” 倒是差点忘了这个,方惜亭立刻正经起来:“他给你发什么了?” 谢序宁:“你不知道?” 他哪里知道谢序宁收到什么?方惜亭委屈极了。 资料明明是他一页页翻出来的,咨询电话也是他打过去逐条确认。 结果对方什么都不和他讲,直接掐了电话,然后把涉案线索转给谢序宁。 这算什么?质疑他、看不起他的办案能力吗?哪有什么东西是谢序宁能看,他却不能看的? 猫儿愤愤不平的样子,倒惹得那男人发笑。 谢序宁拿手刮下他鼻子:“还算刘至清那小子识相。” 毕竟其中有好几部不太方便的教学视频,确实不适合拿给方惜亭看。 何况还是多人的,有些特殊倾向和癖|好,不算唯美,大部分都是不|堪入目的场面。 别脏了他们家猫猫的眼。 方惜亭却不服气:“你什么意思?”凭什么他看不得? 猫儿手伸出去:“不管,我今天必须要看。” 谢序宁笑着拍他掌心:“真要看?” 男人两眼微眯起来,似笑非笑地凑过去:“可我觉得不太方便。” 方惜亭知道他没拿手机:“懒得跟你说,等会儿回去发我微信。” 他踢下那男人的腿:“还有,你以后在局里多注意点,别老这么、这么、这么明目张胆的。” “我还没同意跟你谈呢,哪有这样的。”蛮不讲理亲他多少回了都? “你要真喜欢我,你就得好好追,”猫儿紧张地攥着手,认真教他:“不能这样的……” 男人头歪过去:“不能哪样?” 方惜亭躲开他逼近的视线,嘟嘟囔囔着:“就是不能,不能……” 那时反应过来男人故意拿他玩笑,踢他的脚更用力几分:“你怎么这么烦人?让开点。” 谢序宁牢牢围着他:“让开?让去哪儿?” 方惜亭推他:“你烦。” 猫儿踹他几脚,又打,那男人却动也不动,低头瞧他笑闹,跟调|情似得。 又猛一把握着那猫爪子,凑到唇边亲吻,待逗的他够了,才问:“不是想看刘至清发的视频吗?” 方惜亭背脊僵了僵,抽回手来:“现在看吗?” 谢序宁拒绝:“现在不行。” 男人说:“今晚回家看,我们一起,拿投影仪投到墙上。” 方惜亭轻轻绕着自己的手腕:“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还得用投影仪看?” 男人说:“投影仪效果好一些。” 他顿了下,又补一句:“音效也更好。” 方惜亭完全听不明白,狗男人在和自己暗示些什么东西,只觉得他麻烦的要命。 最近案子本来就办的急,少回一趟家就能多挤出四五个小时的工作时间,方惜亭不想回去的。 但谢序宁…… 他猜测这狗东西或许是想避着人,多和自己亲近。 其实他也想,但又总觉得有点羞。 毕竟他们才刚开始,他不想步子迈的那么大,感情发展那么急。 不管怎么说,他们要走的慢点才会更好。 但男人没给他太多冷静的时间,在心意剖明后的任意独处空间里,谢序宁都像块磁铁,会牢牢吸附在方惜亭的身上。 男人右手掌心又捧住他的脸,头仰起来,两人正难舍难分时。 忽然门外响起的敲门声,吓得方惜亭差点尖叫。 他几乎一下就躲进谢序宁的怀里去了,手臂紧紧缠住他的腰背,脑袋埋起来,背脊有些细微的抖。 谢序宁知道他害怕,脸皮薄,经不起其他人的逗弄玩笑,也不想这么早公开恋情关系。 男人还是护着他,只伸手把墙壁白炽灯的按钮点开。 谢序宁轻哄着拍拍方惜亭的背,把人捧起来。 他看小猫儿两脸通红,眼底水汪汪的,像裹着泪。 尤其被人细致疼|过后,双唇艳红,更显几分娇艳欲滴,叫人心软。 谢序宁安抚道:“别怕。” 只这半句,就叫人心安。 方惜亭两手抱着花,在谢序宁的安排下躲到门后边。 门外的家伙也叫嚣起来:“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我包围了,放下武器投降,还有一线生机。” 陈小满带头围剿谢序宁的办公室恋情,他狠话还没放完,房门已然“咔哒”地声被人打开。 谢序宁毫不避忌,慢吞吞地从门后走出,男人没说话,但抱着手,半倚着门边,眉头微挑示意。 想干嘛? 陈小满被吓得两腿一滑,立马躲到于恒背后去。 第104章 于恒支支吾吾的,意外瞧见谢序宁的唇角破了点皮,立马使足眼色示意大家快看。 他俩躲这亲亲呢!!! 谢序宁也不瞎,抬手按住破损处,当即疼的“嘶”了声。 有人大着胆子来问:“谢,谢副队,那屋子里边的,是谁啊?” 谢序宁大大方方地:“是我老婆。” 我草!!我草!!! 众人在心里疯狂嚎叫,但却不敢吭声。 尤其那男人这时特意侧身让路,挑衅道:“想进去看看?” 他们倒是真想,可是谁敢啊!! 大家东张西望地推搡着:“你去,你去,要不还是你去吧。” 谢序宁没那么多时间等他们谦让,冷声再问一遍:“到底是谁想看?” 大家一下不吱声了,明眼人都知道,这句想看就是不能看,不给看的意思。 谢序宁一副不好惹的样子:“知道不能看就赶紧回去上班,案子都办完了?” “一个密室投毒案,拖拖拉拉的要查多久?” “成天心思不放在工作上,倒有空八卦我的感情生活,你们是闲得慌?” “这么多人堵到仓库门口来,干什么?想造反?” “把你们嫂子吓哭了怎么办?” 方惜亭耳朵贴着门,听他胡说八道,猫儿在心里喊:我才没哭。 男人厉声呵斥:“还不走?” 以于恒和陈小满为首的伏击小分队,被人狠训一顿后,这才灰溜溜的逃了。 谢序宁确认他们走远后,伸手敲敲背后的门:“出来吧,尊贵的猫猫警官。” 方惜亭小心翼翼地,头伸出来,看见走廊外没人,举着拳头就想打他。 可忽然想起什么,又忙蹿回去,抱住那束谢序宁特意送给自己的艾莎玫瑰后,才再跑出来。 那时一边往外逃,一边骂骂咧咧的用眼神示意:狗东西你给我等着。 谢序宁看他弓着腰跑得飞快,连心虚的背影都可爱的要命。 男人抱着手,靠在门框处,他慢悠悠地举起自己并入的两指,往对方逃窜的背影处扬了一个大大的飞吻。 爱你哟,老婆,比心。 第35章 刑侦:黎明之后 方惜亭一路小跑,躲进地下车库里。 把花藏到suv主驾驶的落脚处,与他亲近后的汹涌心绪迟迟难以平复。 因为很喜欢这束艾莎玫瑰,尤其还是些谢序宁亲自送的,所以心脏仍然‘突突’跳得厉害。 期间怕被发现端倪,不敢立即折返,只能小心翼翼躲回四楼办公区域,再找了个洗手间把自己给藏起来。 门内门外进进出出全是熟人,大家还是好奇。 “不就是谈个恋爱吗?谢副队越是这么藏,还整得我越有点好奇了。” “你好奇有什么用?刚刚人家把门推开,让你进你都不敢进,真怂。” “我怂?那你怎么不进呢?逃的比我还快。” “你是没看见,谢副队拳头都捏起来了,我还想在刑侦支队多干两年呢。” “不过嫂子也真是,这有什么可害羞的,他俩要长久处下去,不迟早得跟我们见面?” “就是,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呢,现在整这么一出,见面以后发现全是熟人,那不更尴尬?” 所以……他们迟早得见面?自己还是以嫂子的身份? 贴在门板后的方惜亭,脸颊红了红,心思显了慌乱。 他慢半拍发现,自己鬼使神差的,竟又跑到上次和谢序宁一起躲着的小格子间里。 男人就是把他按在这堵墙上,不管不顾、不由分说地将他欺负着。 猫儿正走神时,掌心里攥着的手机忽震两下,他拿起来。 看到是谢序宁发的:【从今天开始正式追求你,男朋友。】 他……开窍的倒是挺快。 方惜亭本就私心想让这男人的爱意,能表现的更明显一些,想让自己成为被坚定选择的那一个。 既然谢序宁都这么上道,那他也就不客气了,猫儿喜滋滋的,嘴上却不饶人地回:【追求期间,谁是你男朋友?】 谢序宁也不是好对付的,男人懒洋洋地回:【收到,老婆。】 方惜亭握着手机,没忍住“噗嗤”一声,心里像裹了蜜糖一样甜。 他摸摸自己有些发麻的唇角,那里好像肿了,唇齿间也还残留着谢序宁的味道和温度。 方惜亭看时间差不多,本想等人都离开再偷偷逃走。 但不料此时,门外有人捂着肚子,匆匆闯入,挨个儿拍一遍门:“怎么全有人?” “哪位大哥行行好,给我让个坑儿,拉肚子实在难受,快憋不住了。” 方惜亭回身看看自己,衣着齐整,的确是平白占了人家需要的位置。 他虽有些忐忑,但冷静下来还是伸手把门推开:“来我这儿吧。” 对方闪现进入:“谢谢方副队,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我先进去解决一下。” 方惜亭温吞着给人让了位,视线无意与站在小便池的那帮人撞在一起,没打算搭话。 自己正准备走,谁知于恒和陈小满那帮家伙跟打劫似的,主动上前,迅速将他围住。 “副队,你跑哪儿去了?怎么没参加我们的突击围剿行动?” 方惜亭稳治谢序宁,如果有他们家副队在,根本不带怕的,当即就冲进去了。 第105章 众人硬|邦邦地质问,倒像是他做了逃兵,才导致大家任务失败。 猫儿没理会,侧身往回走:“我对这事没兴趣。”你们也别想拉我入伙。 再说他也挺奇怪的,于恒连陈小满都能怀疑,怎么偏偏就不怀疑自己? 明明每次,他都完全没有不在场证明,按道理就该被纳入头号怀疑对象。 再说他跟谢序宁有那么不般配吗?大家真就半点都没想着他? 方惜亭带着一帮小家伙们,从洗手间内折返,他们虽小声着,但还是绘声绘色地和自己说了一遍谢序宁亲口认证了老婆的事。 原本想着以他们的私人恩怨,方惜亭就该加入围剿小队,给谢序宁找点不痛快。 这样既不用大家承担风险,又能顺利把“神秘嫂子”从谢序宁的背后给揪出来,妥妥的两全其美嘛。 可谁知道方惜亭突然却萎了,连对膈应谢序宁都没兴趣了? 众人各怀心事,折返办公室里。 谢序宁拿着文件袋正好看到方惜亭,他举手:“方姓小朋友,过来谈个事儿。” 方惜亭原也萎靡着,听他这么喊,忽然一个机灵。 我草,谢序宁那狗东西叫他什么? 虽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大家根本没把目光往他身上放过,可是突然这么大庭广众的更改称呼,也很容易被人怀疑的好不好? 方惜亭身体僵硬,视线惶恐地来回张望,结果瞧见大家各司其职,除他以外,根本无人在意。 搞什么啊这是?他的嫌疑度就那么低吗?还是这些人觉得谢序宁就不可能喜欢他? 猫儿又泄了气,谢序宁看他奇奇怪怪的,又笑了声:“过来呀,说正事儿呢。” 期间怕他误会,男人还特意提了是“说正事儿”而不是“谈恋爱”。 他们到这里为止,暗示也已经够明显了吧,方惜亭再绕一圈儿,发现忙碌的众人依旧没有抬头。 根本没人觉得这话有任何不对劲? 方惜亭简直莫名其妙,他头抬起来,视线和谢序宁对上。 男人冲他挑眉,再扬扬手里的资料袋,意图很明确,就是要谈公事的。 方惜亭被人猜到也害怕,但是一点不被怀疑,也挺不服气的。 他腮帮子鼓鼓囊囊,跑回办公桌前拿了纸笔,等在折返回来,直直杵在忙着写材料的男人身旁。 谢序宁抬眼瞧他:“拿椅子过来呀。”傻站着干嘛? 又不是过来听他训话的,跟个电线杆似的就在那杵着? 方惜亭不动不弹,就这么傲气地把他盯着,见男人理解不到,愤怒的小嘴儿倒是越翘越高起来。 谢序宁懵了会儿,隐隐约约从他脸上看到:你就是这么追人的? 男人突然反应过来,没忍住笑地赶紧起身给他让位:“祖宗,您请坐,我自个儿抬椅子去。” 这还差不多,方惜亭把笔记本放他桌子上,拉过椅子坐下来。 谢序宁很快从杂物区再捞了张座椅折返,他把资料全翻出来给方惜亭看。 “你用邮件发出来的资料我都看到了,再结合刘至清发我的视频,根据推测,付楚和江旭之间的渊源,可能原比我们之前看到的还要更深。” “首先是他们高中恋爱被老师发现,由于学校没有处罚同性的先例,所以暂时被请了家长。” 这部分线索是由当年负责处理他们早恋的班主任老师提供。 对方明确告知,付楚从小就是很乖巧的性格,反倒江旭恣意张扬,让他们很是头疼。 “付楚爸爸只是普通民工,思维也很传统,得知此事后强烈要求付楚结束这段感情。” “甚至与早恋无关,他就是单纯不能接受男人和男人谈恋爱的这么件事儿。” 方惜亭视线瞥过来,谢序宁从桌子下偷偷捏住他的手:“放心,我能接受。” 猫儿嗔他一眼:“谁管你接不接受。” 但随即视线又躲开,想挣开他手没能成功,干脆由人小心抓着。 “付楚比较听话,知道学业为重,与江旭提了分手,决定感情的事情等到上大学之后再说。” “但据当年付楚家的邻居供述,江旭并不接受这样的结果,此后还纠缠了付楚许久,甚至还到付楚爸爸上班的工地去拉横幅。” 他高举的牌子是【真爱无罪,同性无罪】。 “江旭这个人性格非常偏执,他折腾的付楚连学都不敢去上,只好申请在家复习。” “如果这件事情,能平安拖到高考之后,说不定还有解决的余地,但偏偏在付楚父亲暴雨送货的那天夜里,江旭给他发了条短信。” 这条短信应该是无从考据的,无论是当年的交通事故调查资料里,还是付楚父亲早已被注销的手机号中,因为时间久远,根本无法提取或者确认它是否真实存在。 但……谢序宁从自己桌案下拉出从江旭家里搜出来的那箱信件及日记。 “你哥花了三天时间,全看完了,那条短信确实存在,江旭亲手写在忏悔日记里。” 男人翻开那页,掌心拍上去,方惜亭视线跟着他走,看到那句:【你儿子就是全天下最恶心最肮脏的同性恋,我们已经睡过了,怎么样?他味道还挺好,也答应等我们高中毕业,就背着你偷偷在一起,儿子大了,翅膀硬了,你管不着,未来无数个日日夜夜,他都会跟我一起睡,你要那么接受不了,你就把他杀掉呀。】 第106章 “这条短信的每一个字,对付楚父亲的伤害都非常大。” “他不愿意相信付楚阳奉阴违,私下里还和江旭有这样的约定。” “只堪堪晃神,就和轮胎打滑冲出来的一辆小汽车撞到一起,当场毙命。” “根据当年的马路监控探头,以及肇事司机的行车记录仪,多方判断,的确是属于交通意外事故。” “这桩案情很快结束,并且由车主进行人道主义赔偿,付楚也在社区的帮助下被送回生母家。” “而那时候的江旭,才十几岁,没有现在这么丧心病狂,知道自己惹了祸,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备受噩梦和失眠的折磨。” “这导致第一次高考落榜,他必须再复读一年。” 他在日记里写了很多,也表示自己一直想找到付楚,还喜欢着对方。 但付楚没再给他任何重遇的机会。 第36章 刑侦:黎明之后 江旭发送的那条短信,是付楚接到家属通知赶往现场,亲眼目睹父亲在车轮胎下断成两截。 从他身体里流淌而出的鲜红血迹,顺着积水不断向外晕开,实在触目惊心。 男孩手里用来遮雨的伞,被寒风无情卷走,残酷的视野更加开阔起来。 警方拉起的警戒线,刺眼闪烁的车灯光,以及无数周围人惋惜“死的太惨”的感叹声。 每一桩每一件,都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刺入自己的心。 付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浑身发着抖,大喊一声:“爸。” 随后发了疯似的挤开人群,他扑过去,脚底踉跄摔倒在地。 膝盖蹭在水泥地面,擦破一层皮,伤口火辣辣的疼。 撑在地面的手指尖,正好碰着那支被撞出十几米远的手机,屏幕完全碎裂,但按键还能点亮。 被眼泪和雨水糊住的视线,努力睁开,用尽全力看清了江旭发过来的每一个字。 字字诛心。 “当年交警队按照意外处理这场交通事故,付楚却不认可,于是又到所属辖区的刑侦支队报案。” “他坚持江旭的行为,已经构成了谋杀和故意伤害,但你知道的,江旭虽然可恶,但也完全达不到刑事犯罪的立案标准。” 仇恨的种子大抵就是那时被埋下,付楚沉默着替父亲办完葬礼,处理身后事。 而这场交通事故由于其惨烈程度,让不少当地人都印象深刻。 其中包括负责接送付楚返回生母家中的社区志愿者。 “就觉得孩子挺可怜的,大家也都很心疼他,马上就要高考了,这么关键的时候,遭遇这种变故。” “我去接他坐火车的那天下着雨,雨势不大,但天色却很阴沉,乌云像要压下来。” “孩子早早的就把房间给打扫干净了,人也瘦了一圈儿,脸上都没什么血色。” “他把骨灰盒放进书包里抱着,坐在车的后排,路上一声不吭的,像是魂丢了。” “到达火车站后,我和他妈妈通了电话,交代好行程,又给他买了水和面包。” “送进检票口时和他招呼路上小心,结果孩子回头深深给我鞠了一躬,我当时就哭了。” 纵是陌生人,也对他的遭遇感到心痛。 18岁的付楚经此,家破人亡,人生轨迹彻底被江旭改变。 他没有大吵大闹,嘶吼发泄,只安静接受了属于自己命里的劫难,独自背负下这份巨大罪责。 在不存在经济困难的前提下,拒绝接受高考,拒绝重新开始。 这恰恰也说明了他的放不下,无法原谅因为此事害死与自己相依为命多年的父亲。 他的心里藏着仇恨…… 谢序宁翻开资料:“我基本都看过了,也了解到一些直播行业里的门路。” “包括付楚所在公司的部分离职员工、保洁、助理、发型师,以及和他存在上下级竞争关系的其余主播。”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警方不能完全排除,因为眼红他所以故意造谣摸黑,恶意中伤等情况。” “但其中大多数人,都隐隐约约有透露,付楚能抓住时机,站稳脚跟,吸满第一波流量的背后推手,就是他们公司的第一任老板。” “在被惨淡凄凉的直播间数据狠狠教做人之后,付楚放下自尊,和这位老板迅速发展为同居关系。” “随后就有了他一炮而红的醉酒微醺图,这些所谓意外造就的神图,实际背后都有专业的摄影团队、营销团队、动作指导、文案策划。” “这也就是说,他在互联网的走红是必然而不是偶然。” “但……”男人抽出几张照片拍在桌子上:“我又从最早签约付楚的经纪人口中得知,付楚早期刚入社会时,分明也是清高自傲不落俗,不屑于拉拢这些所谓金|主关系的人。” 他单靠漂亮,这一点特质在同|性恋的圈子里,就具有非常压倒性的优势。 但期间不知出于什么契机,让付楚愿意低头,接受这个圈子里一些不成文的肮脏规则。 谢序宁觉得奇怪:“付楚不像急功近利的人,他如果真想走这条捷径,不至于会拖这么久。” 明明在这期间生活平静,没有遭遇什么大的变故。 虽然工资不高,但勉强温饱完全足够,何况坚持两年多,流量个位数,但依旧每天努力工作数十个小时。 就算公司老板喜欢他,追求他,但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第107章 他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去改变自己后续的人生? “于是我又查了扶他上位的这位金主。” “结果发现对方在付楚走红之后半年,就被警方抓获坐牢。” “根据当年的案件调查资料,原来那个家伙表面上做正经生意,实际私下里,折腾的全是见不得光的买卖。” “他公司旗下艺人,几乎全是用以交易的工具。” “无论往上还是往下,谈生意,做人情,消遣玩乐,都会有人遭受迫害。” 方惜亭微张了些嘴:“所以你的意思是,付楚也可能遭受迫害,无奈才委身于他?” 谢序宁挑眉:“不排除这种可能,因为就在付楚从他身上得到资源后不久,云京市电视台的社会记者就收到了一条匿名举报信。” “举报信件内提供的证据链十分完整,甚至就连那位老板传送的短信截图都被人拍摄下来。” “其中包括偷税偷税的阴阳合同,聚众|淫|乱,甚至迷|奸,强|奸|未成年等……” “犯罪证据完整,媒体一经披露,就引起轩然大波。” “连对方名下的所有灰色产业链,都全部被人扒出。” “包括ktv和酒吧的强买强卖,天价消费,仙人跳等……” “一时之间,被他坑骗过的市民纷纷提供证据举报,警方当即立案,数罪并罚,给他重判了十年。” 方惜亭不敢置信:“是付楚举报的?” 谢序宁还是那句:“不排除这种可能。” 在拉那男人下台后,付楚所属的经纪娱乐公司立马换人经营。 但此时的自己已经小有名气,不再是还需要依靠营销团队力捧的小透明,却依旧选择了和新任老板继续维持不明不白的恋爱关系。 “可能是依靠这样的特|权尝到了甜头,也有可能是破罐子破摔,或者其他目地。” “总之自此以后,付楚的直播工作顺风顺水,身价水涨船高,从50平米的廉价群租房直接搬到市中区商圈200平的临江大平层里。” “我也上网搜索过,这些年和付楚相关的绯闻男友。” “模特、coser,游泳运动员,还有十八线的小糊糊爱豆,都被拍照爆料过。” “但这些新闻都是捕风捉影,当事人没有承认过,却也在热搜小小爆过几回。” 谢序宁摸着下巴:“其实以付楚的性格,不像这么恣意张扬的人。” “他谈个恋爱,会把绯闻闹到众所周知的地步……会不会只是想方设法地要让江旭看见?” 对方很自信,确定江旭只要发现他,就一定会来找他。 可两人之间明明横亘那样的一座高山,深仇大恨,付楚又会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想和江旭重逢? 方惜亭突然想起:“之前我就觉得奇怪,明明是江旭喜欢付楚,以下位者的姿态疯狂追求。” “即便付楚一直对他不冷不热,但也没有明确拒绝,就这么把人吊着,和他保持联系,还愿意让他以司机的身份接送自己上下班?。” 但实际他们两人之间的渊源颇深,说严重点甚至是杀父之仇。 付楚因他前程尽毁,见面不给他两个巴掌,不捅他两把刀子,这都不正常。 他愿意维持这种关系,和江旭保持着忽冷忽热的关系,难道是有什么别的目地? 比如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他? 如果第一位金主入狱也是拜付楚所赐,那这完全就是他的风格,不动声色地置人于死地? 谢序宁又翻出手机来:“今天早上的微博热搜你看了没?” 方惜亭:“什么热搜?” 男人挑眉:“彭大少和黎双分手了。” 方惜亭吃惊:“什么?” 谢序宁:“虽然没有直白地说,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他从手机里点出那张公告:“根据彭氏集团最新发布的就职公示,黎双已经完全被踢出了中心管理层,成为豪门弃子。” 方惜亭忙道:“那不是……” 猫儿顿了下:“等等,从最开始,这三个人跟江旭之间的关系,就只有黎双是处于利用方,是踩着江旭上位的那一个。” “而付楚和蒋梦梦出于各种原因,都受到过江旭的迫害,是完全具备仇杀的嫌疑的。” “黎双虽然设局不周到,也让江旭抓住了把柄,且在对方可能阻止自己嫁进彭家的前提下,江旭的确对他造成了威胁。” “但这个威胁一定不至于要如此着急地,让她赶在3.4日这么特殊的日子,做出这样冲动的决定。” 就比如现在。 在没办法全身而退的前提下,哪怕没有决定性的证据。 只要丑闻缠身,她都随时会有被彭家退货的风险,所以冲动杀人的可能性完全降低。 方惜亭:“那就是蒋梦梦和付楚?” 谢序宁:“我也觉得他们两个的可能性要大一点。” 男人拿出笔记本重新部署:“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两组先暂停手里的工作,就以嫌疑人为准线。” “比如我带组盯住付楚……” 他话说到一半,视线堪堪转过去,发现方惜亭的小脸儿垮塌下来,视线正紧紧将他盯着。 那委屈的小模样倒像在说:“我就知道你想盯付楚。” 谢序宁失笑:“那我带组盯蒋梦梦,你带组盯付楚。”这总可以? 第108章 男人周密部署:“既然是突然之间加大药量要置江旭于死地,那么肯定是有一个契机的。” “背后一定有那么一件事情,会推动凶手,促使凶手去完成这件事。” “然后是下毒的时机,付楚那边的话,根据监控录像应该比较好查,毕竟他从出门到江旭送他到公司的这段期间,两个人没有在密闭空间里单独相处过。” 他们一直都在车上,且江旭还在这期间下过一次车。 “至于蒋梦梦那边如果下毒的话,大概率在家里的时候就已经把毒物放进他的保温杯里了。” “我们无法通过监控核实,那主要的排查重心就要放在她有没有机会获取到这批毒物,以及如果有机会,她是怎么获得的。” 两人根据目前已有线索,迅速调整了后续的排查方案,方惜亭也表示认可。 他从谢序宁的办公桌前起身时,意外看到了对方桌案上的台历,发现那男人竟然在自己这个月生日的时间上特地画圈标注? 这是…… 谢序宁埋头整理文件,余光瞥见他杵着,便又抬起头问:“怎么?” 方惜亭急匆匆的收回眼:“没事。” 狗男人看样子是打算给他惊喜,那自己留点余地,还是不要太快戳穿好了。 方惜亭喜滋滋的,抱着文件袋折返回办公桌前,重新给组员分配了工作重点。 又组织于恒等人,收集付楚半个月以来的所有活动路线,从交警队提取到的监控几乎快要垒起一座小山。 “今天的任务,一人十盘。” “所有人眼睛都擦亮点,睁大点,看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立马叫我。” 他们的工作时间紧,任务重,破案进度一旦被拉起来,大家就没时间再去八卦谢序宁的感情生活。 何况绯闻当事人也照样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没时间谈恋爱,全天在线和大家待在一起。 时间很快到了方惜亭生日的那一天,谢序宁没外出,一直守在办公室里。 男人咋咋呼呼好几次发布通告,都惹得方惜亭紧张兮兮的,以为下一秒他就要掏出个蛋糕来给自己过生日。 可到深夜23点,办公室众人都都昏昏欲睡,头砸下去,四周静悄悄的,根本没有异动。 方惜亭一边翻着监控视频,视线又不停地在时间上扫。 已经23:58分了,还剩两分钟,他的生日就结束了。 谢序宁该不会是忘了吧。 不会不会不会,那狗东西特意拿笔记下来的,抬眼就能看见,怎么可能忘? 但是这几天工作这么忙,他没时间想别的,忘也正常。 可这是他们谈恋爱过的第一个生日啊,意义重大,谢序宁怎么能忘呢? 方惜亭咬着笔杆,回头过去看那男人,发现他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他还真的? 该死的谢序宁,竟然真的忘了他的生日。 没有礼物和蛋糕也就算了,连一句生日快乐也不和他说? 猫儿委屈的要命,恨不得当即拒绝他的追求。 这是就算谈了恋爱也要分手的程度,怎么能这么不重视自己? 他期盼的心思垮塌而下,脑袋砸在桌子上,刚觉得鼻尖酸软,突然“哒”地声,四周灯光暗下。 在耳边响起来的小礼花声,吓了方惜亭一跳。 他电脑屏幕没熄,不知是什么东西闪了自己一下,随后便是以于恒为首的队友们,举着插好蜡烛的蛋糕围到他眼前。 “祝方副队生日快乐。” “方副队,最近办案辛苦了。” “祝你生日快乐,快来许个愿吧。” 方惜亭盯着那蛋糕:“你们怎么知道?” 他以前从不在支队过生日的。 于恒压低嗓音悄悄和他说:“是谢副队买的蛋糕。” “他说怕你砸他头上,所以特地转交给我,说大家最近都辛苦了,一起过个生日放松放松。” 还是谢序宁?方惜亭吸了吸鼻子,视线望过去。 他看那男人一脸臭屁的站在人群外,两手装进兜里,挑眉将他望着。 没有不情不愿,反倒大大方方地给他做了个脸颊比心。 笨蛋,怎么可能忘记你的生日? 虽然这样动作和酷酷的男人十分不搭调,但方惜亭还是感动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鼻尖红红的:“谢谢你们。” 也谢谢你,谢序宁。 第37章 刑侦:黎明之后 昏暗密闭的杂物仓库里,相拥而入的两个人,跌跌撞撞闯进来。 耳边除了|炙|热的呼吸声,就尽是“叮哐”地响。 不知从何时起,这里倒变成他们秘密约会的圣地。 方惜亭左手搂着谢序宁的脖颈,右手抱着那束粉色艾莎,这是男人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猫儿气喘吁吁地:“我……我还以为你忘了。” 谢序宁掐一把他的腰:“有没有良心?从小到大,哪次生日我没给你过?” 就算是闹着别扭,下着暴雨。 方惜亭家小楼两层高,他摔断腿也得爬上去,再敲开他的窗户。 这话没假,猫儿偷笑下。 他举着手里的花:“就这个礼物?” 男人按他到墙上:“嫌少?” 方惜亭撇着嘴:“稍微有点。” 他是后来才知道,之前被神秘人暗恋,用来表白的艾莎玫瑰,也是谢序宁送的。 第109章 而且前段时间,那男人外勤工作也会顺手给他带回一束。 并不是礼物价值的问题。 他在乎的更多是心意。 因为知道自己喜欢,所以就这么翻来覆去,不动脑子的送。 方惜亭总觉得被人轻视了。 男人察觉他的心思:“就知道你会嫌弃。” “口是心非的家伙,你再摸摸自己的袖口?” 方惜亭的手指被人抓着摸过去。 他穿着正装衬衣的袖口,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戴上一副雕刻繁杂花纹的圆圆袖扣。 猫儿稍微惊喜了下:“这是?” 谢序宁说:“两个月前找到的一家英国手工作坊,特意为你定制的。” 方惜亭吃惊:“两个月前?” 谢序宁揉他脑袋:“没谈恋爱就不能给你准备礼物?” 这家伙是真没良心。 方惜亭心情好的不得了,他举着手机的光,仔仔细细把自己的生日礼物摩挲、打量了好几遍。 到离开前,谢序宁还不忘叮嘱:“别告诉娇娇这是我找英国人给你定的。” 要是让那姐们儿知道,自己花钱在外定做贵重手工,而没找她做。 非得365天,24小时连续不间断的,每天发800条短信辱骂诅咒他不可。 谢序宁真是受够了。 两人短暂的|私|会时间结束,方惜亭和谢序宁避开人,一前一后,间隔半小时左右才折返办公室里。 方惜亭抱着花,又看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堆满礼物。 他不是爱热闹的人,但是被人这样围起来祝福的感觉,也还不错。 很甜蜜。 很满足。 希望能够早日破案。 也想谢序宁能永远都陪在他的身边。 到翌日早,大家把昨天吃剩下的生日蛋糕当做早餐瓜分掉。 方惜亭没太睡的好,这段时间昼夜不分,忙于查案的他,睡眠时间严重不足。 但仍睁大了眼睛坐在电脑前。 有关嫌疑人付楚的日常行踪,监控录像还在连续不断地进行翻阅。 方惜亭始终在意,昨天全场熄灯时,生日蛋糕被端出来的那一刻,不知从什么地方闪过的光,狠狠晃了下他的眼。 那光很奇怪,有点类似于电脑闪屏。 但他的电脑明明非常正常,包括今天早上继续使用,都没再发生类似的事。 那么如果不是电脑本身的问题,那就是从视频录像里传出来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方惜亭,立马将视频录像的时间节点,拉回自己昨天过生日之前。 他放慢倍速,逐帧观看,眼睛瞪的像铜铃。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让他截取出那张付楚开车折返,车轮胎碾过地面,不知沾染到什么细微的,在对面车辆的远光打过来时,光线正好对准那处,反射源晃过监控探头。 所有时机都是那么刚刚好。 而再根据后续几轮监控排查,付楚之后上下班出行,均由江旭代劳。 他没再开过这辆车。 方惜亭当即起身,带上于恒前往付楚居所处的地下停车场。 但于恒中途接了个电话,说是自己在云京念大学的表妹出了点意外,需要家属到场。 而他们全家人都在外地,短时间内赶不过来,只有于恒能去。 方惜亭没办法,只好顺路再把人给载到学校,叮嘱几句让他注意安全后,自己才独自开车前往付楚家楼下搜集证据。 由于不是什么特别的线索,也有可能是自己疑心太多,眼花看错。 再加上此次出行不会和嫌疑人正面冲突,所以他也没再通知其他人。 只是单纯想看看,那贴在车轮胎上反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待到达地下停车场后,方惜亭找到付楚的车,根据记忆蹲在右侧前车轮下。 他打开手机电筒,又伸出手,指尖顺着车轮纹路的缝隙,一点一点的往下摸去。 直到指尖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戳了一下。 方惜亭小心翼翼的将那硬片摸出来,发现是一片蓝色的塑料壳。 由于材质比较特殊,光泽度和透明度都比普通常见的要更好。 方惜亭瞧这东西眼熟,但又始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正疑惑时,拿着手里的塑料薄片翻来覆去的看。 却突然从身后袭来的黑影,手执湿毛巾,用力一把捂住他的口鼻。 猫儿反应很快,当即起身,反手一个过肩摔,把从身后抱住自己试图行凶的男人,从背后甩开。 但比自己反击动作更先一步的是,猛然窜入鼻息间的刺|激|性浓烈气体。 在吸入的那一瞬间,方惜亭就猛地睁大了眼。 辛辣刺鼻又把他呛得直咳嗽的气体,让人当即直呼完蛋。 呼吸道火辣辣的灼烧感,逐渐眩晕的视线和站不稳,缓慢无力的四肢。 让方惜亭不得不受本能驱使,屈膝倒下。 在彻底闭眼,陷入昏迷前。 他看见付楚眼底泛着冷笑,又伸手捂着自己刚刚被摔出去而撞到的左臂,缓慢起身。 猫儿眼皮下垮,彻底失去视物能力。 等再清醒来时,人躺在一张类似手术台的单人床上,右手被拷在床头。 他到现在呼吸都觉得咽喉肿痛的厉害。 头顶是纯白的天花板,但因窗帘被拉上,所以光线显得十分昏暗。 第110章 房间四面墙上贴满了各种各样人的照片。 其中有各个年龄阶段的江旭,还有被他亲手送进大牢的老板,以及很多方惜亭没见过的陌生面孔。 付楚就站在不远处,手里不知在摆弄着什么,语调冷冰冰的:“真可惜呀方副队,年纪轻轻的,就要没命了呢。” 方惜亭挣了挣被他锁在床头的手:“胆子挺大呀,光天化日绑架警察,你有几条命?” 付楚笑一声:“我也不想的呀。” 他往针|筒|里灌了药,举起来抽掉里面的空气:“谁让你撞上来了呢?” 反正他也不想活了。 方惜亭突兀反应过来:“那块塑料片,是黎双工作室从国外引进的那批护理液的外包装?” “从国外偷渡回来的|毒|药,你是怎么从她手上拿到的?” “不,不对,如果是黎双拿回来的药,如果是她想借此对江旭长期投毒,她不可能会无条件的把药转交给你。” 他们两个人根本不是同一阵线。 即便都恨不得江旭去死,但所求的结果完全背道而驰。 黎双最主要的目的是想干干净净的嫁给彭大少。 而付楚,单纯只是想报仇泄愤罢了。 方惜亭又想起什么?猫儿突然笑了声。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借着彭大少的关系,利用黎双替你渡货。” “因为厌恶江旭厌恶到了极致,不愿意与他接触,又得知了备受他欺凌的蒋梦梦的存在。” “于是你想办法,私下拉拢蒋梦梦,利用她的仇恨,提供毒物,让她对江旭实施长期投毒的行为。” “本来这样循序渐进,江旭早晚会死,但你太耐不住性子了。” “还是因为那份减刑书?” 方惜亭笑了笑。 “被你用雷霆手段送入监狱的那位大老板,我在查案过程中看到,对方由于认错态度恳切,改造良好,获得减刑机会。” “大概在今年五月份左右就能刑满释放。” “他只要能出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找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算总账,所以你必须赶在这之前,除掉江旭。” “但蒋梦梦胆子小,不敢直接加大剂量去毒,你只好亲自动手。” “要赶在那个恨不得把你扒皮拆骨的家伙出狱之前,又要告慰你惨死的父亲在天之灵。” “所以你特地把动手时间选在了他的祭日。” “3月4号。” 方惜亭说完话,付楚神色不惊,只为他完美的推理给予了最热烈的掌声。 猫儿知道他没猜错,于是再挣了挣自己被锁住的右手。 “你我无冤无仇,我知道你不想杀我。” “局里丢了一个警察,谢序宁找不到我,很快会追过来的。” 他劝说付楚道:“你现在放了我,投案自首,也还有改造的机会。” “至于那位无恶不作,欺负过你的大老板,他坏事做尽,能这么快被放出来,背后流程符不符合规则,我不清楚。” “但我可以赌上职业生涯,为了你向有关部门提出异议。” “我们可以申请流程复核。” “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只手遮天的黑恶势力。” “只要你愿意,我会保护你的。” “付楚,我是警察。” “请你相信我。” 第38章 刑侦:黎明之后 付楚冷静着,完全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他分离提取药液的手法非常标准,在隐蔽破旧的出租屋里,两根透明玻璃管碰撞发出清脆的响。 “不重要了。” 小主播轻声笑着。 他手指捏住灌满药剂的容器,摆动手腕轻轻摇晃。 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一束光,打在他身上,付楚慢吞吞地举起手来,视线落在从液体底部蹿起来的小气泡里。 “那个人什么时候出狱,是不是走的正常流程出狱。” “我都不在乎。” 从决心毒死江旭的那一刻起,他的灵魂就已经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我自己孤身一人,无牵无挂。” “而死,又亦有何惧?” 方惜亭用力挣扎着:“可你明明还有母亲,有继父和弟弟妹妹,他们都很爱你。” “你为什么要放弃高考?” “为什么要被这样的仇恨禁锢终身?为什么要为了那个人渣搭上自己的前途和生命?” “你明明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过上更好的生活,为什么要走这条路?” 付楚拿药的手指猛然僵住,他从没设想过可能存在的第二条路。 父亲遭遇车祸惨死,是他心里永久无法磨灭的恐怖回忆。 在暴雨夜里断裂分离的身体,被冲刷出几十上百米远的血迹,每一段记忆,每一个画面,都无时无刻不在折磨自己。 而江旭发出来的那段文字,言辞间对他极尽羞辱。 在被仇恨蒙蔽双眼,时刻保持高强度愤怒下的付楚,又偶尔会产生怀疑。 自己……真的是江旭形容的那种人吗? 父亲在离世前看到那条短信,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会对他很失望吗? 可他那如高山一样的父亲,明明从小就说自己是他的骄傲,是希望,是永恒的光。 而就是这样被捧在手心里疼爱长大的孩子,却和江旭那样的人渣发生了…… 第111章 付楚痛苦地闭上眼。 他想过很多次,有没有一种可能,导致父亲去世的真实原因,其实是由于他的自轻自贱? 是他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喜欢一个男人。 是他在17岁时,因为江旭的恣意张扬而懵懂心动,是他亲口答应了对方的表白。 所有一切的因果都是因他而起。 所以…… “你知道什么?” 付楚红着眼,扬手砸翻了桌案上的一套分离设备。 重物滚落在地,发出声笨重又沉闷的响。 他抓起一支灌有透明液体的试管,快步走到方惜亭的身边。 躺在铁网床上的警察先生,因为挣扎的太用力,手腕间磨破了皮,蹭出一圈血痕。 付楚抓过方惜亭的下巴,就把那药液试剂用力抵在他唇边。 “我要的,就是这样享受杀|戮|的|快|感。” “我要亲手处理掉他,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我从不后悔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吃的每一份苦,哪怕被人当做宠|物|玩|弄,我都心甘情愿。” “我这辈子唯独恨的,就是没能像现在这样,亲手把毒药灌进江旭的嘴巴里。” “我没有亲眼看到他怎么挣扎着痛苦的死,没有把他五马分尸、碎尸万段,没有拿刀把他的肉一片一片全割下来。” “我从来都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因为我只想要他死。” 懂吗? 我只想要他死? 付楚的身体很单薄,漂亮的面庞因为发怒而变得有些狰狞,还细微发着些抖。 方惜亭默默承受这份暴怒,接住他不断向外发泄的情绪。 猫儿敛起眸色,轻叹口气,把头撇向另一边。 付楚不满他的举动,掐着下巴再把人给掰了回来。 “你这是什么表情?” “对我失望?还是同情?” 方惜亭语调淡淡地:“是心疼。” 他只是心疼,心疼17岁漂亮优秀的小付楚,所遇非良人,平白毁了一生。 江旭是该死,可…… 付楚闻言,拿着试管毒物的手,猛然一震:“心疼我?” 对方面部表情变化复杂,情绪波动起伏过大,眼底震惊颤抖的厉害,混乱无措间泛起迷茫,又隐约觉得可笑。 “哈,哈哈,你心疼我?” “谁他妈要你心疼?” 付楚捂着肚子,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恰此时,楼下拉起警报:“楼上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警方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交出人质,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 警方正常交涉的语速,被谢序宁嫌这家伙说话磨叽,男人抢过扩音喇叭。 “付楚,你他妈的赶紧给老子放人,真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你,啊?警察你都敢抓?” “活腻歪了?” 方惜亭听到谢序宁的声音,眉心猛跳。 有特警部队赶到,付楚除却缴械投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事态逐渐变得失控。 而关于他是警察,还被当人质挟持了的这件事,谢序宁你也不用扯着喇叭满大街的喊吧。 付楚拿着试管的手指一顿:“来的挺快。” 谢序宁站在楼下,往上望着那扇已经被狙击手锁定的窗户,心里焦躁的要命。 他今天单纯运气好,平常工作忙,一整天不和方惜亭联系都是常事。 但偏偏两个小时前,于恒着急忙慌的打电话找他借钱,说是表妹在学校突发心脏病,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 手术需要垫付费用。 但于恒刚毕业,参加工作不久,工资是基本水平,又是月光,一时间哪能拿出那么多? 而家里东拼西凑的钱,也迟迟转不过来。 他没办法,只好开口求助。 谢序宁听闻情况,当即转账给他。 又多嘴问了一句:“方惜亭没给你借?” 那两人明明在一块儿呢。 何况方惜亭还是于恒的直属上司。 怎么借钱还借他这儿来了? 男人无心的一句话,没有其他意思,只觉得有点奇怪,毕竟方惜亭不是这种抠搜着见死不救的人。 可谁知下一秒,于恒就告诉他:“我这边是临时的情况,方副队不清楚,只知道我有急事,就把我送到学校里来了。” “他那边看起来好像更着急,就说自己先开车赶到付楚家里收集证据,让我忙完了去找他。” 谢学宁当即站起身:“他自己去的?” 于恒后知后觉:“完了,我刚刚给方副队打电话没打通,不会是……” 谢序宁立马掐了电话重新拨号。 发现果然如于恒所说,方惜亭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到最后更是直接关机。 完全不好的预感,铺天盖地倾压而下。 谢序宁顺手拿了外套,匆匆往外赶去。 “喂?付楚在云京的房产好几处,方惜亭这几天查的哪个小区?赶紧发给我。” 男人迅速赶过去,发现车已经被开走了。 又找到物业安保处,调取了两个小时前的地下停车场监控,亲眼目睹付楚行凶的那一刻。 “该死的。” “赶紧把沿途道路监控给我调出来。” “他妈的,光天化日之下,能丢个警察?” 方惜亭这个笨蛋,丢人不丢人? 第112章 那家伙要真出了什么事情?他可怎么办? 谢序宁骂骂咧咧,又担心的要命。 他迅速集结各方警力围剿此处 但付楚不肯应声,他们拿不准方惜亭的情况,谢序宁又是个急性子。 男人当即抢了旁侧特警手里的安全绳:“我上去。” 他等不了半秒。 付楚侧身立在窗帘后,手指拨开缝隙,看到谢序宁装备齐整,迅速上楼,便知他们是要有动作了。 方惜亭趁这空隙,反复摆弄锁住自己的右手手铐,却怎么都拆不开。 付楚手指拎着试管:“他们上楼了。” 方惜亭耐心劝他:“收手吧。” 付楚垂着眼:“我不会杀你的。” 他说:“冤有头,债有主,你又没做坏事,我不至于滥杀无辜。” 方惜亭视线落他手上:“那你……” 猫儿再也坐不住:“付楚,你别冲动,江旭这个案子,只要你认错态度良好,有难言之隐,上了法庭未必一定就是死刑。” “可我不会认错的。” “我要杀掉他的目的很明确。” 他不是过失杀人,而是有预谋的谋杀。 但那也…… 方惜亭能听见四周警力布置的响动,他生怕付楚激动之下,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 他还想多努力一下,要再劝劝他。 可那时窗前黑影闪过,谢序宁破窗而入。 付楚扬手砸了手里的试管,“啪”地碎裂响声传来,方惜亭察觉自己手里,被人塞了块儿细细的铁片。 是打开手铐的钥匙。 “付楚。” “不要……” 仓皇间,那钥匙怎么也顶不开锁扣。 方惜亭几乎单手拖着那张铁丝网床,追着他过去。 重物必然拖慢进程。 谢序宁踢开窗户飞扑进来,破碎的玻璃渣洒了满地。 他不清楚状况,但看付楚在朝房间的另一扇窗户跑,而方惜亭正追着他。 男人当即判断,嫌疑人畏罪自杀,意图跳楼。 他扯开捆在身上的安全绳索,想要阻止。 也正是这时,方惜亭打开了手铐锁扣。 猫儿甩开那架拖累自己的床,在付楚跃身而起,翻过窗台的同时,几乎跟着他前后脚的扑过去。 “付楚……” 他声嘶力竭的喊。 但那声音并没有挽回一条鲜活的生命。 甚至在这过程中,方惜亭的手指和付楚的指尖打在一处,他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可抓不住。 漂亮的小主播在极速坠落的过程中,身体借着风力微旋过来,正面对着他。 苍凉的视线中含着一丝解脱的笑。 自父亲死后,付楚再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他终于,终于可以亲手结束这一切。 再见了,那些独属于他的苦难。 所有不快乐从这一刻起,都彻底烟消云散。 方惜亭手伸出去,抓不住他。 猫儿的心脏被人揪的紧紧,分明咫尺间的距离,却离他越来越远。 但好在,付楚落地的那一瞬间。 他看到对方幸福地闭上了眼。 第39章 刑侦:黎明之后 付楚特地从后窗跳的。 在正面对外的街道上,消防气垫都还没来得及整理铺开,就更别说狭窄潮湿的后巷里。 他完全杜绝了自己生还的全部可能性。 在被警方围剿,警笛声响彻半边天,高高拉起的警戒线吸引了无数居民的围观议论。 由于是自建民住房,楼间距狭窄,付楚落地后当场死亡,警方为保护他的遗体隐私,拉起篷布遮挡。 但仍防不住附近有人手快,率先拍了照。 并迅速发布网络,引起新一轮的热议,对当事人家属造成二次伤害。 方惜亭体内的药劲儿还没过,他被人扶到楼下空旷处,倚着警车尾部阖眼休养。 谢序宁招呼助手处理那些被散布到网络的当事人坠楼照,又拿着从救护车里搜罗过来的碘伏和纱布。 男人抿着唇,显然还在为他独自前往凶手住家附近搜寻线索的决定感到不满。 但看那猫儿魂不守舍的,又没忍心指责,只抓起他的手腕。 “疼不疼?” 谢序宁用指腹,细细摩挲着方惜亭伤口周围的皮肤,看那被铁片边缘划破,绽开来的皮肉间,鲜血层层晕染开来。 男人有点生气。 气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裹着碘伏药液的棉花球,装满怨气,本该重重按在伤口处,给那臭猫长点记性。 但临到了,还是没舍得。 谢序宁暗叹口气,指尖动作放缓,轻轻替他擦拭处理。 192cm的大高个子,小心翼翼捧着他的手,腰弯下来。 棉花球往手腕间按一下,他就吹一下,生怕弄的他疼。 可即便如此悉心照料,方惜亭还是鼻尖猛地泛酸,眼泪一下不受控,“啪嗒啪嗒”全砸男人手背上。 谢序宁一下慌了:“怎么哭了?” “不是……你。” 男人知道,方惜亭不会这么简单的只因为疼,就冲他撒娇哭鼻子。 可关于付楚的死,既定事实,自己也无力回天。 谢序宁正手忙脚乱间,眼前猫儿忽埋下头,整个砸进他怀里,两手紧抱着他的腰身,轻轻抽泣着。 第113章 难过的要命。 这时倒不怕被旁人瞧见他们俩亲近了。 谢序宁笑得无奈。 “没事,又不怪你。” “是他自己决意要死,跟你今天来不来也没关系,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还哭呢?” “小鼻子都哭的红红的。” “也亏你有男朋友了,还能往我怀里钻钻。” “要是没处对象,孤身一人,遇着这种事情可怎么办呢?” 谢序宁指尖揉着方惜亭的后脑勺,掌心轻拍他的背。 “哭吧哭吧,哭好了哥哥给你买糖吃。” “就这,还得哭多久啊?祖宗。” “我这衣服都让你给……” “得了……蹭吧蹭吧,只要你高兴,全蹭我身上都行。” 男人哄着他。 “我说,方惜亭同学,哭的这么厉害,不会是怕鬼吧?” “被吓哭的?” “放心,他找不着你。” “再说你要真害怕,大不了今天晚上我陪你睡?” 他倒是想得美。 方惜亭躲人怀里,藏起来哭了个痛快。 猫儿鼻音闷闷地,被人逗着笑了声,他嫌这狗东西烦人,还扬手给了他一拳。 但打的很轻。 由于涉案当事人意外身亡,结案陈词的资料被交由方惜亭处理。 折返收队后,在连续几日熬夜梳理的过程中,蒋梦梦来了一趟公安局,并主动指出方惜亭文件中的一处错误。 “付楚哥哥没有怂恿过让我给江旭投毒。” 方惜亭眉头微挑:“嗯?” 蒋梦梦重复:“您文件里写的是,付楚哥哥因为怂恿我投毒不成功,才决定自己动的手。” “但实际不是这样的,他没怂恿过我,反而之前,是我主动要帮他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他还阻止。” 方惜亭不太理解地把那女孩子看着。 不懂她为什么要在这种情况下,主动往自己身上揽罪? “对不起,方警官,虽然付楚哥哥叮嘱过,但我必须得说实话。” “他在死之前,让我不要承认任何事情,就把所有的罪行全都推到他的身上,但实际……” “实际对江旭长期投毒的事情,一直是我在做。” “而且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那么着急,要赶在这么紧迫的时间里……” “如果我提前知道的话,我一定会帮他做的。” 方惜亭疑惑:“你为什么要帮他做?” 蒋梦梦沉默了两秒:“因为他帮过我。” 女孩子说。 “在江旭欺负我,想把我卖给其他人的时候,他出手相救,帮过我好几次。” “他和我一样,都是可怜人。” 女孩子抬起头,目光空洞洞地望把他望着:“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在很早以前的时候,就快坚持不下去了。” “能帮他杀掉江旭,让他全身而退,是我梦寐以求都想做的事情。” “恨不得半夜都起来捅那男人几刀的程度。” “但是付楚哥哥不让我这么做。” “他还有托付给我很多事情。” “其中包括江旭的那笔巨额遗产,他立了很长的遗嘱,希望把身后事都托付给我处理。” “他希望我能把这笔钱带到需要它们的人身边。” “他的意思是,想要重点关心那些被弃养或父母双亡的孤儿。” “所以方警官,我能顺利拿到这笔遗产吗?” 方惜亭捏着笔:“我不知道。” 他又补充:“看看法官怎么判吧。” “如果江旭的遗嘱,是在自愿清醒的情况下自主拟定,那么应该是生效的。” 方惜亭问蒋梦梦:“那你呢?你是怎么打算的?你想被判吗?” 蒋梦梦说:“判不判的,我都无所谓。” 她说:“你们要判我死刑也没关系,判了我就不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如果判个三年五年,那我就改造到那时候再出来。” 方惜亭问她:“出来做什么?” 蒋梦梦说:“如果法院没有没收付楚哥哥的财产,那我就把他的房子和车子都卖了,拿去捐助给那些需要帮助的孩子们。” “我还答应过,要帮他照顾他的爸爸妈妈,弟弟妹妹。” “如果有条件的话,就每年清明都去看看他。” “他喜欢风铃花,烟紫色的那种,很漂亮。” “如果有机会,我想顺着他的墓碑,那样一整圈儿的,用最美丽的风铃花,把他给牢牢围起来。” 方惜亭打断她:“那你呢?” “我?”蒋梦梦大概没想过自己,突然被人这么问,她吃惊过后,又陷入沉静:“我,我活够了就死吧。” “反正……人生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方惜亭:“所以几年前的那次报案,后来又被撤销,翻供为是情侣吵架的私人纠纷,事实就是江旭|强|奸?” “……” 原本平静回答方惜亭的每一个问题,神色极度淡然的女孩子,回忆起那段往事时,终于在那一刻,眼神间透出了一丝不受控的颤抖。 蒋梦梦眼眶泛红,嗓音有些变调:“对,他是|强|奸。” 方惜亭安抚她:“抱歉,又重新提起这件事。” 他绝没有伤口撒盐的意思。 第114章 “但既然你承认自己对江旭做过投毒行为,那我没办法在结案陈词里否认这段事实的发生。” “但是你记住,上了法庭,一定要和法官讲清楚,这一系列事件发生的前因后果。” “我会从辖区派出所调出这段案件当年的接警记录,也会找到那位女警察,让她为你作证。” “而至于你,就当是帮你的付楚哥哥完成最后的遗愿好了,一定要竭尽全力,在法庭上争取让法官对你酌情轻判。” “记清楚了吗?” 蒋梦梦点头:“记清楚了。” 她父亲早逝,母亲比吸血鬼还要恐怖。 因为有共同的仇恨对象,所以和付楚有了一点点的联系。 没太享受过爱的女孩,一点点的真心和爱护便能使她肝脑涂地。 方惜亭起身打算送人离开,又被那女孩扯住袖口。 “方警官,我能拜托您一件事吗?” 方惜亭看着她:“什么?” “从今年清明起,如果我不方便前往祭拜付楚哥哥的时候,能麻烦您帮我给他带一束风铃花吗?” “除了我爸爸,他就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 “当初江旭死,刚听到消息我就知道一定是他做的,但怕被你们警方太早发现,所以我故意把线索往黎双姐姐那边引。” 方惜亭愣了下:“最后这句话上了法庭就不要说了,对你不好。” “另外根据我的经验,你这种情况应该判不了太久,说不定还有缓刑的可能,不要放弃求生的希望。” “如果在审判过程中真有什么意外,你也放心,我会替你去祭拜付楚的。” 蒋梦梦笑了笑:“那就谢谢你了,方警官。” 她说:“你也是个好人。” 送女孩儿离开后,整理完这一桩案件的全部来龙去脉,方惜亭倒进躺椅里直按自己发酸的眉心。 实在累的要命。 他偏头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办公室里竟然还灯火通明。 只谢序宁不在。 方惜亭看一眼于恒:“你们怎么还不下班?” 于恒举着手机:“副队,你先走,我任务艰巨,还得忙着为你反黑。” 方惜亭彻底懵了:“反黑?反什么黑?” 于恒递过手机来。 “副队,前两天你和谢副队在案发现场搂搂抱抱的照片,被他们给拍下来了。” “大家都说谢副队已经有对象了,你们还这么亲热的亲亲抱抱也不合适。” “但我不服气。” “对象算什么?” “你和谢副队那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一起长大,十几二十年深交的情谊。” “别说你难过的时候他安慰你,就算是你跟他对象打起来,他都应该毫不犹豫的帮助你。” 小家伙拳头捶捶自己胸口。 义正言辞地。 “这才是兄弟。” 方惜亭:“……” 那倒也不必。 猫儿表情复杂地看着于恒手机里的那张照片。 图片构图很好,阳光正好洒在他们身上。 旁侧是警车和救护车,熙熙攘攘的拥挤背景里,衬托的两人倒像一对儿大难不死的苦命鸳鸯。 悲情感和经历过生死的宿命感直接拉满。 尤其自己紧抱那男人腰背。 脑袋埋进他怀里。 而对方微垂着眼,眸色温柔含笑,不清白的感情全在他的视线里。 意识到这张图可能被很多人传阅过后的方惜亭,简直后背发凉。 就这,还看不出他俩有事儿? 方惜亭把手机还回去:“你们几个要是吃饱了没事干,就早点回家洗洗睡觉。” 于恒站起来:“副队,你要走了吗?” 方惜亭收拾书包:“嗯。” 他回头瞥一眼谢序宁空空如也的办公桌,想那男人这几天来回跑的勤,应该是被烧毁的loft也装修好了吧。 要说起来,自己也快两个星期没回家了。 方惜亭打算好好休息睡个觉,请假调休两天,谁知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他拿出来。 发现是谢序宁的短信。 【还不下班?】 【装什么傻呢?】 【楼下等你。】 【赶紧跟我回家。】 配图是男人坐在他车里,一双裹着西裤,随意塞进主驾驶位的大长腿,以及一只把住方向盘,骨节分明又格外性感的右手。 他手臂处微微凸起的青筋,骨肉匀停,轻轻屈起。 那模样简直和直接抓床单没有什么两样。 第40章 刑侦:黎明之后 方惜亭无意联想其他。 却偏偏被那双漂亮的手,给煽动起几分坏心思来。 谢序宁平常就是拿这手在掐.他的腰? 狗男人从被纵容几次后,最近对待自己的身.体,愈发有了几分得寸进尺。 他们偶尔会在休息室、或茶水间,但大多数时候,还是会躲进谢序宁最喜欢的杂物仓库里。 周围堆积起来的纸箱和完全密闭的空间,能让男人更好捕获那只香.软小猫。 加上此地远离办公区,就算有时激动、热情地忘.我,意外撞翻什么瓶瓶罐罐,闹出背脊砸在铁架子上的清脆响动。 也不至于太快被人发现。 谢序宁是真的很喜欢和他.亲.近。 第115章 意识到这一点的方惜亭,面色隐蔽在暗处,耳尖不自觉微微泛起些红。 【等你呢,赶紧下楼。】 只是…… 方惜亭握住手机的指,不自觉再扣紧几分。 只是在办公室里,人多眼杂的情况下,谢序宁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对他这样那样。 如果真回了家,房门一锁,在完全安静隐蔽的私人空间里,那狗男人…… 狗男人还不得把他给活吃了? 【等我上来抓人?】 【于恒他们还没走吧,算了,我上来接你。】 方惜亭怕他出格,连忙阻止:【我下来了。】 猫儿心脏“突突”跳了两下。 是今晚吗? 如果他们今晚就,那未免有些太快了。 但也可能是自己胡思乱想,谢序宁未必会…… 他未必会那样吗? 方惜亭甩甩头,敛起紧张的情绪,伸手拉起连帽衫,突击躲藏。 他特意避开所有结伴同事,绕了一个大圈子,才跑到地下停车场里。 狗男人完全霸占他的车,一分钱没花,主驾驶倒成他的了。 方惜亭特意绕到副驾,拉开车门,弯腰钻进去,捂在衣襟里的口鼻“呼呼”地喘。 谢序宁笑着瞧他:“做贼呢?” 方惜亭扯下拉链,浅瞳色的眼珠子滴溜溜地绕着车库里转,像个特.工:“都让你在局里注意点了。” 开着这么辆车,还是白色的,亮着车灯,就停在楼底下,生怕别人看不见? 谢序宁莫名挨骂,男人失笑:“我俩以前不也这么走的吗?” 怎么现在谈起恋爱,他反倒和方惜亭一起回家的资格都没了? 猫儿明显被噎一句:“那你也得注意。” “我怎么注意?” 男人故意把头偏过去:“我连亲你,都得躲起来才能亲。” “还要怎么注意?” 方惜亭被男人忽撑过来的手,逼退至门沿边处。 猫儿瑟缩着,刚撇回脸,软乎乎的面颊便蹭在男人|温|热|的唇角边。 深深浅浅交递着的呼吸里,裹满了薄荷冷香。 几乎立刻,鸡皮疙瘩顺着背脊一路攀爬而上。 方惜亭汗毛都立起来了。 谢序宁毫不遮掩,要把人生吞活剥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他。 期间任由方惜亭如何回避躲藏,也都不起作用。 男人的大半个身子,几乎都|探|进|副驾驶来。 方惜亭受他的气势所压迫,实在呼吸困难。 猫儿手指往后,摸到车门把手,用力拉了拉。 结果发现那狗男人,竟然早把副驾驶这侧的车门给锁住了。 他一定是早有预谋! 方惜亭正炸毛着,想跳起来把他推过去。 但不料叫狗男人抢了先,手指捏住他的下巴。 起先只是轻触,热度一触即逝,但也让那张牙舞爪的猫,瞬间萎靡。 对方不服输的眸色底,隐隐含着雾气,又和他对峙着。 很快,男人|吻|他第二下。 第二次触碰的时间,大约停留十余秒,结束后也没立即将脸挪开。 反而单手托着方惜亭的下巴,鼻尖|贴|蹭|着与他|亲|昵。 方惜亭整个人都变得红扑扑的,眼底雾气更重了。 这时倒没记着公共场合该注意些,反而任由他,甚至还想要的更多。 原先挣扎推拒的手,不知不觉间已经抓住对方的衣襟,与他拉近距离。 直到谢序宁最后一次低头。 男人托着他下巴的指,顺着猫儿的脖颈侧转移至后脑,指尖轻轻|揉|捏,又加|深|这个绵密而又漫长的吻。 大约……十分钟? 他们有亲了那么久吗? 方惜亭快要喘不过气,他被人松开时,看到男人细微破损的唇角处,牵扯出一丝晶莹。 那时简直羞得没脸见人,又偷偷把外套的拉链拉起来,捂住自己鲜艳的唇色。 猫儿掩耳盗铃,缩成一团,把头撇向另一侧,手指抠着窗户。 再没办法嚣张起来。 倒轮到狗男人张牙舞爪,眉头微挑,占据绝对的主动权优势。 谢序宁一脚油门踩回家去,男人望着那被亲焉了的猫,盛气凌人地放话。 “哥的男朋友,哥想什么时候亲,就什么时候亲。” “下次再敢磨磨蹭蹭躲着我不回家。” “小心哥当众亲你。” “你……”方惜亭被人挑衅,脖子刚伸出来。 但看到谢序宁每次都被自己咬破的唇角,于是再心虚地缩了回去。 算了,是自己吻技差,害狗男人次次受伤,这事儿算他吃瘪。 方惜亭咽下这口气。 但在返程路上,他又无意得知了谢序宁的loft还在装修,这也意味着他们今晚必须…… 谢序宁这混蛋惯常蹬鼻子上脸,加上他们谈着恋爱,有男朋友这个身份加持,更不会轻易答应在他床边上打地铺。 那要不……自己打? 装受伤? 腿疼头疼胳膊疼? 方惜亭想了很多借口,到家之后发现全是白瞎。 因为谢序宁刚打开门锁,完全没给他任何发挥的空间,弯腰扛起人就往楼上走。 男人掷地有声地:“一起睡。” 方惜亭当即慌了,悬空的脚无措地踢着:“不行,谢序宁。” 第116章 他是真的有点害怕。 但抗争无效,方惜亭很快掉进温暖松软的床铺里。 猫儿挣扎着刚要跑,又被人|抓|住脚踝拖拽回来。 谢序宁扯着被子滚到他身边,正打算说那句“我不进去”的经典台词。 谁知被人打断。 “可是上次刘至清发的视频我们还没看。” 倒是方惜亭灵机一动,抱着枕头力挽狂澜,救自己一命。 他伸手指向投影仪:“要不我们看完电影再睡吧。” 万一谢序宁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呢? 方惜亭抱着这样的心态向他提议,但不料谢序宁脸上的表情忽然僵住。 男人抿着唇,像是想笑:“你确定要看?” 方惜亭忙不迭的点头:“看看吧。” 虽然案子已经破了,但看看又没关系。 再说他也挺好奇的。 何况……何况这时候,总得找点儿东西转移注意力。 不然气氛很奇怪。 猫儿挣扎着,忙不迭地往外爬,又顺手捞出矮柜里的投影仪。 这东西是去年生日时,谢序宁送他的礼物,因为某次错过了最新上映的电影,羡慕别人看过,而随口埋怨要是有家庭影院就好了。 结果在因为办案和谢序宁大吵一架的前提下,晚上回家时,对方还是绷着张臭脸把这玩意儿塞他怀里。 方惜亭莫名其妙,又小心翼翼地上网查询价格,结果看到差不多是谢序宁两个月的工资。 虽然那狗东西也不差钱,平时从长辈那里拿到的零花钱比年终奖还多,但还是…… 方惜亭为了这个至少三天没和谢序宁翻脸。 他抽空时试过几次投影仪的效果,高清画质和音响质量都非常棒。 床头亮起两盏暖黄色的星星灯,方惜亭把整个房间的光线调暗,努力给谢序宁创造良好的睡眠条件。 可设备一连接,接连从余光晃过去的几条白影,以及百万音响全方位4d环绕的吱哇怪叫,让窝在床铺里反复摆弄机器的方惜亭当场石化。 猫儿背脊明显僵了下。 他头快炸了,这是什么东西啊? 刘至清到底给谢序宁发了什么东西,他们几个私底下怎么…… 怎么也不学点好? 怪不得不给他看呢,就这。 羞死人了。 方惜亭手忙脚乱去找开关。 可谢序宁察觉他的举动,却不让。 男人手伸过去,揽着腰将他扯回来,抱进怀里。 方惜亭手里投影没拿稳,滚落床底去,画面猛地丢失,但声音却没停下。 “啊,谢序宁,你快去关掉。” 方惜亭耳朵羞得通红,明明是谢序宁提供的内容,可抬不起头的人却是他。 猫儿躲进被窝里,藏起来,像只鹌鹑,拒绝和狗男人的一切对视交流。 直到对方贴他耳边来:“用腿。” 不是那里。 男人嗓音很低,滚|烫|的胸口|抵|着他的蝴蝶骨,事态已定。 方惜亭闷闷地不吭声,由他摆弄,只拿被子捂着自己的脸,双颊烧得通红。 至翌日起,时针转到中午十二点,遮光窗帘的缝隙处透进一束刺眼的光。 方惜亭迷迷糊糊睁开眼,刚挣扎着想起,又被人扣住腰身揽回怀里去。 谢序宁抱他抱的紧,毛绒绒的脑袋蹭他脖颈里。 睡得跟死猪一样。 倒辛苦他昨晚卖力了? 想起那时的事,方惜亭脸又红起来。 天呐,他跟谢序宁做了什么?这事儿要传出去,他还怎么做人? 真要尴尬死了。 他趁那男人睡着,翻身想起,结果被抓回去。 再起,再被抓,再再起,再再被抓。 那时终于忍不住,转身对那狗东西拳打脚踢起来:“你勒我那么紧干什么?” “都让你抱十几个小时了,总得放我上个洗手间吧。” 谢序宁被人甩起来的枕头给抡晕了,男人本就懵着,又听他要洗漱,这才松了手。 方惜亭趁机摸了件t恤,套在身上,又下楼清洗。 热水从头顶浇下来,自己弯腰涂抹沐浴露,认真擦洗,却意外摸到.腿.部.黏.腻。 这是……谢序宁的? 方惜亭瞬间睁大了眼,面红耳赤,无法接受他们居然抱着对方就…… 四周热气环绕蒸腾,浴室里很快变得白茫茫一片,让人有些透不过气,似要昏迷。 男人适时敲门:“洗这么久?” 方惜亭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下意识地背过身去:“还不走开?” 男人轻笑声:“哪有大清早就让男朋友走开的?” 他倚在门框处,手指轻轻拧着门锁:“不开门让我一块儿洗洗?” “臭流氓。” 流水声停止,双层的磨砂玻璃门内人影晃动,传来声低低的嗔骂。 方惜亭随意擦了两把头发,发丝大部分都还湿着,随意披散开来。 他换了干净的短袖,薄荷绿,难以驾驭的颜色到他身上格外清爽,又衬得整个人白的发光。 浴室门被人推开,热气混着白茶香扑鼻而来,骂骂咧咧的小猫低头从面前溜过。 “洗去吧你,洗洗洗。” “那么多时间你不洗,非要在别人洗的时候挤过来洗。” “没点眼力见。” 第117章 “洗澡水淹死你吧,神金。” 谢序宁笑着听他嘟嘟囔囔,从背后揪人脖颈把他扯回来,环进怀抱里:“骂什么呢?” 方惜亭挣扎两下,锤他两拳,又踢他两脚。 谢序宁不松手:“男朋友陪你洗个澡也不愿意?” 方惜亭撇开脸:“再说,我真赶你出去。” 他昨晚就想阻止来着,谢序宁这家伙,那张嘴,真就…… 真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尤其是在|床|上。 说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卑|鄙无|耻|下|流,他都不好意思复述。 狗男人哄哄他:“保证下次还敢再犯。” 方惜亭琢磨两遍,听出这句话里的不对劲。 他举拳又要打,狗男人抓着他的手,亲亲指尖,才又把人抱住道。 “腿还疼不疼?” “你能不能闭嘴?” 别问,ok? 谢序宁被逗笑:“我们今天约会?” 好不容易双方都能调休的机会,倒是难得。 方惜亭不满意,“去哪儿?” 但又隐隐期待着。 男人神秘道:“暂时保密。” 他早有安排:“你呢,现在就上楼把头发吹干,换套方便舒服的衣服,下楼吃午饭,然后吃完我们就开车出发。” 方惜亭吃惊:“你会做午饭?” 男人理直气壮地:“点外卖呀。” 他哪会做饭?再说都这个点了,做饭,做好不得下午两三点去? 方惜亭被自己误会他的理由,给气到无语的笑,他真是疯了,才会觉得谢序宁会做饭。 那狗东西家里连根筷子都没有,能用泡面解决的问题就绝对不会起锅烧水。 一整个浪漫过敏。 但没想到,比约会吃外卖更过分的,是约会地点居然在某个荒郊野岭的山沟沟里。 方惜亭戴着草帽拎着鱼篓,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站在旁侧搭帐篷的谢序宁。 所以,骗他出来约会,实际是陪这狗东西钓鱼? 谢序宁极没眼色地喊:“方惜亭小朋友,要实在闲得无聊,就过来让你男朋友教你给鱼打窝。” 方惜亭背着登山行李,嘴动了动,站那儿差点骂他。 打窝?还给鱼打窝? 我看我先给你打个大比斗。 猫儿懒得理他,“刷”一下把东西全扔了,拉开谢序宁准备的钓鱼椅直接就地补觉。 他本就困着,睡得昏天黑地,稀里糊涂又听见谢序宁不停在和其他钓友打着招呼。 突然间,男人大喊一声:“钓到了。” 方惜亭被吓得从躺椅里弹起来,身上不知什么时候盖着那狗男人的外套。 自己手指抓着黑衣衣襟正恍神时,只听“扑通”一声,谢序宁竟然被那大鱼给反扯进了河沟里去。 他吓得不轻:“谢序宁。” 猫儿刚从椅子上爬起来,正追过去,就看那男人面色凝重的拉着只黑色的行李箱再游回来。 他们刑侦做的久了,素来有些不太安宁的玄学直觉。 尤其那只大号行李箱,黑色,莫名给人一种极度不适的感觉。 谢序宁从河道里爬起来,拖起那箱子,四只轮脚挂着细线,各缠一块大石头,显然是人为防止浮起。 可什么东西,会扔在这荒郊野外,沉进河底,还要预防被人发现? 谢序宁严肃认真地喊:“方惜亭,赶紧过来。” 第41章 刑侦:黎明之后 众人合力将那黑箱拉拽上岸。 谢序宁手指扒住乱石,借力从寒气刺骨的山涧里爬起来,指尖被冻得乌青。 方惜亭伸手拉住他,忙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没来得及裹那男人身上,便被阻止。 “自己穿着,一会儿降温冷。” 山里昼夜温差大,尤其当前天色隐隐见暗,又起了风,他怕那身体单薄的小猫扛不住冷,会感冒。 男人转过身,甩了手上的水珠,强势将他的外套再拉起穿好。 “唰”的下,拉链到顶,热气全锁进身体里,立领衣襟遮起来,还掩住半截下巴。 方惜亭乖着,两眼亮晶晶的,又追着他:“那你……” 你怎么办? 衣服……全湿了。 谢序宁没太在意,上岸直接把外套全脱下,露出紧实匀称的挺拔身形。 方惜亭只瞥见他细窄的腰线,想起昨晚紧贴着活动的,热气不受控地全窜上来。 倒是弄的脸又红了。 男人拧干淌着水的外套,重新穿回身上。 方惜亭上前协助他打开箱体。 他们开箱前,做足了看到各种狰狞惨状的心理准备。 想过蜷缩僵硬、肿胀发白的尸体状态,甚至血肉模糊,横七竖八,被肢解后胡乱塞进去的残缺尸块,被刀刃剁碎的头颅,爆裂的眼珠。 这些都有预料。 却偏偏没想到…… “只是件婚纱?” 方惜亭吃惊地把那裙摆往外扯了扯。 他不死心,以为底下还藏着东西,可手摸下去,分明什么也没有。 “怎么可能?” 如果只是单纯丢件婚纱,有必要特地装进行李箱里? 跋山涉水到这野外,还在四只轮脚处都捆上巨石加重,防止浮起。 这种程度的行为难道不是为了隐瞒某种罪行? 方惜亭执意搜索起来。 第118章 加长拖尾的婚纱胡乱塞入,浸了水后变得更加沉闷厚重,难以翻找。 他将那裙摆扯出铺开,直到层层叠叠的纱体中,突兀显露一抹刺眼的红。 方惜亭用力把那裙尾掀开,发现延绵而上的痕迹,从背部到胸口,几乎全被鲜血染透。 达到这种程度的出血量。 必死无疑。 谢序宁确认案情,当即起身拿出工作证件:“警方办案。” “麻烦各位后退至十米以外的安全距离内,感谢配合。” 他驱散周围钓友远离案发点。 方惜亭拿手机给于恒打了电话,定位当前位置,团队成员很快赶到。 期间他们又在污脏的婚纱间,发现十几处刀伤破损,痕迹遍布整件衣裙。 破损处的出血量明显比其他部位更深。 根据婚纱留下的线索,能看出嫌疑人当时冲动作案,情绪失控,带着愤恨的疯狂捅杀,毫不留情。 只不知道,究竟什么样的恨意,能让他在新婚之夜,对结发妻子做出如此残忍的灭口行为。 且根据血迹颜色分析,凶杀案大概率发生在两年以前。 “两年前?” 谢序宁差点骂人。 要知道刑事侦查最怕陈年旧案,凶手不用刻意掩埋线索,自然流逝都会消磨许多。 何况现在只钓出件婚纱,尸体没找到,凶器没找到,排查线索也没有,完全一头雾水的状态。 让人大脑混乱,分不清东南西北中。 但方惜亭却主动靠过来说:“尸体应该就在这附近吧。” 谢序宁回头问他:“怎么说?” 方惜亭随意指指:“就感觉这地儿还挺适合埋尸的。” 尤其四周乱石丛生、松柏林立、人迹罕至……山涧里的小溪流因为天气变化,也突然变得湍急起来。 “根据犯罪心理学,凶手抛尸时,线索越分散,反而越容易被人发现。” “所以大部分作案人,在消灭证据的过程中,要么会把尸体碎的不成样子,沿途丢弃。” “要么就会这样……使用行李箱、或者编织袋。” 猫儿大致拿手比了个形状。 “把尸体整个包裹起来,藏到隐蔽处。” “一劳永逸。” 谢序宁拧眉望向河道口,又抬眼环视四周。 此处山体颇高、密林乱石,小汽车无法正常驶入,而他和方惜亭的车停在山脚处,步行约有两个多小时才能攀爬而上。 虽然周围自然景观丰富,但地势灾害同样不容小觑,所以并不被推荐为旅游景点。 几乎每年都有登山探险者,遭遇意外身亡的新闻传出,也因此劝退不少游客。 凶手既然能舟车劳顿选址在此,必然不可能只为丢掉一件染了血的婚纱。 还那么谨慎的在箱体四周捆绑加重质量的石块,防止漂浮。 “据我猜测的话,要么就在这附近,随意哪处挖坑掩埋。” “要么就是……”方惜亭目光轻轻地转,视线落到谢序宁捞起黑箱的落脚处,手指过去:“要么就是同样的抛尸手段。” “而另一只箱子,大概率绑着石块,还沉在溪流底。” 谢序宁伸手脱衣:“我再下去看看。” “不行。”方惜亭手拉住他:“这水深都不见底了,很危险的。” “刚刚我就想说你,贸然下水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至少让我在你身上绑根安全绳。” “万一呛水、抽筋、磕着石头……” 他可不会游泳。 谢序宁笑着撞撞猫儿肩膀:“担心我呢?” 方惜亭踢他:“淹死你算了。” 谢序宁撑着腰:“那你说怎么办?” “我是副队长,这么危险的事情,当然得带头冲锋,总不能让于恒他们那帮小瘪犊子去吧。” 方惜亭也为难,他回头:“先问问有没有水性好的。” 自己跟谢序宁都是俩旱鸭子。 谢序宁好歹沾点儿水,但活动地带仅限于室内游泳池。 而他更好,旱的出奇,滴水不沾,瞧见深水池都得绕路走。 那时召集众人询问,大家纷纷面露难色,队内几乎没有海潜或野泳经验丰富的人。 考虑安全问题,谢序宁也不敢贸然安排人员上阵,于是他提出,不如邀请专业打捞救援人员前往摸排。 结果有老刑警适时开口解惑。 “这条乌鸦山河道,之前也出现过好几起碎尸抛尸案。” “当时我们刑侦支队有个叫许知临的南方人,水性很好。” “三名被谋杀抛尸的受害人遗体,全是他一个人打捞起来的,位置也正好就在这里。” “此处林间地貌特殊,山涧深不见底,河道里又有乱石,贸然下潜容易受伤,出现意外。” “要我看不如联系一下许警官,询问注意事项,如果他愿意过来帮忙,那当然更好不过。” 谢序宁喃喃地:“许知临?这名儿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方惜亭白他一眼:“神金啊你,那是我老师。” 当初大学毕业,被分配到云京市公安局,方惜亭就跟在许知临的手底下学习。 对方年龄稍长他几岁,但半点架子也无,很耐心很温柔,教会他很多东西,性格方面完全和谢序宁那条臭狗背道而驰。 而且最让人羡慕的是。 第119章 人家还有一位超级帅气浪漫的男朋友。 听说是版权千万的悬疑大作家,还曾因为履历优秀,被市局破格特聘为刑侦顾问。 虽然不知道后来因为什么原因又离职,总之两人那段约有半年的短暂办公室恋情,爱的轰轰烈烈。 哪像他跟谢序宁。 牵个手都得偷摸着,跟做贼一样。 方惜亭转过身去:“我给许老师打个电话问问。” 许知临大概带他半年,升了副支队,期间又因办案能力突出,被调去省厅。 方惜亭这几年一直和他保持联系,逢年过节也会送上祝福,师徒关系非常紧密。 电话拨通后,方惜亭大致说明情况,对方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不出两小时,一辆奔驰e300停到山脚下,身形高挑清瘦的白衬衣刑警推开车门,从后备箱里取出下潜用的安全绳。 方惜亭迎上去:“许老师。” 许知临皮肤也白,个子跟他差不多高,气质温和斯文,唇角常挂着笑。 对方挥手示意:“亭亭,好久不见。” 方惜亭主动伸手,帮他拿安全绳,两人一路朝上走。 路上简单说明案件情况,以及河道凶险,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员下潜摸排,这才冒昧向他求助。 负责排查四周坡体是否存在埋尸行为的警员已经就位,并且分组向外铺开搜查。 警犬也出动五条左右,闻过破损婚纱上的血迹,又顺着土地向外轻嗅。 方惜亭协助许知临,找了棵粗壮的树干,把那安全绳结结实实地绕了好几圈,另一头捆在人的腰身侧。 头顶雨势来的猝不及防,虽不大,但却细密着。 方惜亭担心地把人拉回来:“要不等雨停了再去吧,下着雨太危险了。” 许知临抬头望一眼天,看起来很有经验地样子:“半小时以内下不起来。” 他小心拍拍方惜亭的手:“抓紧时间吧,等会雨下太大,河道水急,如果真有碎尸,容易被冲到下游。” 而下游是很大的一片流动活水湖,碎尸一旦沉入,也更加难以排查。 如果今天下潜的人是方惜亭自己,他不会这么纠结,可偏偏是别人,他始终无法放开拉住绳子的手。 “那我能通过什么方式,确定长期处于水下的你状态是ok的呢?” 许知临知道他担心,笑了下,又把系在身上的安全绳交到他手里:“每隔30秒,我会拽一下这根绳子。” “只要绳子有被拉紧的动静,就证明我没事。” “那如果没有呢?”方惜亭忙问。 许知临笑着说:“没有?” “没有就赶紧叫人把我拉上去。” 30秒的话,听起来好像也不是很危险。 方惜亭半信半疑,但考虑职责所在,还是松开紧握住他的手。 许知临一个猛子扎进河里。 灵活的像条鱼。 方惜亭紧张靠近河岸边,仓促之下又默数时间。 前十个30秒,绳索都极有规律地在他手里被拉扯拽紧。 许知临也时不时会探头出来换气,打手势告诉他自己情况良好。 但即便如此,方惜亭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他整颗心都揪起来。 “28、29、30……31?” “许老师?” 察觉水底未动,方惜亭半秒没犹豫,当即用力将绳索抽回。 却不料绳索另一端松垮着,并无半分重量,扯上来的锁扣竟是空的。 猫儿仓皇,当即大喊:“谢序宁。” 他手抖的厉害。 男人立刻赶过来,看到绳索空置,大概掌握到情况。 他一把紧抱住准备往河里跳的方惜亭,示意于恒过来将这不会游泳的家伙给拦住。 谢序宁脱了鞋子:“你站这,我去。” 方惜亭挣扎着喊:“系上安全绳。” 男人不敢耽误,拉过绳子正手忙脚乱时,忽听身后水面蹿起个人,传来闷闷的呼吸重响。 方惜亭吓得魂都快丢了:“许老师。” 水里的人伸手求助:“快搭把手。” 谢序宁忙弯腰下去,与他合力拖起那只陷在淤泥里的编织袋,又将人拽起来。 旁侧老刑警也上前帮忙:“小许,这么多年性格一点儿没变。” “私自解开安全绳有多危险?” “要真出点什么事,咱们全支队上上下下谁过意的去?” “还有你家那位顾老师,他要知道你下水捞人不系安全绳,还不得堵到局里,把咱们董局的头发都给薅了?” 许知临俏皮地笑笑:“他就爱大惊小怪,您别告诉他就好了。” 对方轻松化解氛围,又回头来哄方惜亭。 他按按那吓坏了的猫儿脑袋。 “真感动,原来这么关心我呢。” “但这河水也就这点流速,还不抵我小学三年级玩的刺激。” “而且那袋子离太远了,手实在摸不着。” “我没办法才解开安全绳的,摸到就立刻上来了,半点儿没耽误。” 方惜亭眼尾红红的,受惊吓的劲儿还没缓过来:“那也不能随便解开安全绳。” “许老师,您以后再这样,下次我们有麻烦就不找您来了。” 谢序宁被他逗笑:“你还挺会威胁人?” 谁乐意来干这要命的活儿? 第120章 方惜亭赌气打他一下,又拍开那狗东西落在自己头顶的手。 明明最常见的交流动作,却偏偏叫人看出几分亲昵。 许知临好奇看着他们两人贴近。 但于恒和老刑警都没什么反应,好像习以为常了。 他们确认编织袋里是碎尸,又安排收队。 方惜亭下山去送许知临离开。 但行走途中,对方一直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瞧,弄得自己浑身不自在。 直到安全绳物归原主,放入后备箱后。 方惜亭身边才突然闪来一个人。 许知临挑眉笑着撞撞他的肩,一副心知肚明的神情询问。 “亭亭。” “谈恋爱了?” “和小谢?” 第42章 刑侦:黎明之后 方惜亭自诩自己藏的很好,不知道怎么会被人发现。 尤其谈过恋爱的人,一眼就能瞧出他们之间相处的磁场,接触紧密度。 其中包括亲没亲过,睡没睡过,以及坦诚相待究竟坦诚到了哪种程度。 就在方惜亭为此感到吃惊,又立即敛起神色,不想显露太多。 但在他沉默的那几秒里,许知临已经得到答案。 “最近辛苦了,工作之余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有什么困难随时给我打电话。” 方惜亭帮他拉开车门:“今天有空一起吃饭吗?许老师。” 许知临坐进车里,扬扬手机:“我们家顾老师催着呢。” 方惜亭并非有意,无心瞥见对方手机屏幕里有惹眼的“惊喜”二字。 他礼貌目送前辈开车离去,原地怔神几分,没个好气。 倒想谢序宁那混蛋从没给过自己什么惊喜。 还是让他得手的太容易? 每天除了送花就是送花。 他家开花店的吧。 还是批发的艾莎。 就懒得动动心思,没半点诚意。 方惜亭闷闷地,在心里骂了顿这死|直|男,又马不停蹄地回头帮抬尸体,天生劳碌命。 编织袋里被泡发肿胀的女尸,尸身倒是完整,但因死亡时间太久,僵硬发白,身形涨大数倍,隐约呈巨人观,面部难以辨认。 期间尸身腐烂,解开捆绑绳索后,完全放敞的编织袋,酸臭熏天。 皮肉被细菌腐蚀堆积的黄绿水,流淌而出,铺满整个石板,气味实在难闻。 连四周围观看热闹的钓友都主动散开,直接被熏出五里地去。 于恒刚参加工作不久,平常都是书上看,这时亲身经历,心理障碍极大。 他装捡尸体时,手指意外戳中一处腐肉,沾上尸水,恶心坏了。 当下没忍住,连滚带爬扑到河岸边,手指抠着石板,呕的涕泗横流,隔夜饭都差点吐出来。 倒是方惜亭没太嫌弃。 虽然早期遇到这种情况,自己的反应也和于恒差不多,找个没人的地方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但截止目前,任职多年,早已习惯,在埋尸地工作时,抽空窝在尸体旁边吃个盒饭的事情,都能做的不动声色。 方惜亭默默戴上口罩。 又拿外套当头巾,捂住脸面,全身防护。 他挽起袖口,低头正靠近编织袋附近时。 谢序宁瞧见他来,转过身,男人若无其事地将这猫拦在身后:“边儿去。” 又不是什么好活儿,还抢着上呢。 方惜亭轻轻踢他的脚:“让开。” 谈个恋爱又不是没生活自理能力了,再说这是他的本职工作,哪能徇私? 谢序宁没理,总之不许他沾手。 男人脱了外套兜他头上:“给你对象拿好。” 方惜亭两眼一黑,忙伸手扯下他的衣服,却见对方张罗着,已经把那编织袋抬出三米远。 倒是幸好没让人听见他刚刚那句话。 什么对象不对象的…… 有个男朋友的身份,倒是终于能让他理直气壮的帮自己抬尸体了? 要搁以前这么抢活儿干,非得挨顿胖揍不可。 方惜亭伸手摸摸那件冲锋衣。 男人换过一套备用衣物,带着体温,内衬暖烘烘的,缠在手臂上,遮住一些夜里起的风。 期间不知是谁喊了句:“雨下大了,大家动作快一点。” 方惜亭回过神,确认组内扫尾工作基本已经完成,便拍拍手通知:“收队了。” 于恒吐的昏天黑地,他踉跄着,差点一头栽进河沟里去。 幸好陈小满及时过来把人拽住。 “我怎么感觉谢副队和方副队,有点不对劲呢?” “呕……” “感觉他俩关系变好了,和以前不一样。” “呕……” “刚才谢副队抬尸体,我就在旁边呢,他衣服不给我,居然给了方副队。” “而且你知道他衣服怎么给的吗?” “直接兜在方副队的头上欸。” 他们居然没有当场打起来。 方副队可不是什么脾气好的。 他对谢副队的容忍度,更加苛刻为零。 衣服兜头上? 兜头上? 连于恒把衣服丢他头上,都得挨他顿胖揍呢。 方副队居然没反应? 好像很习惯了。 可问题是,他俩能上哪儿习惯去? 于恒红着眼:“这算什么?” “呕……” 第121章 他平常跟着那俩祖宗出警的时间,可比陈小满要多的多。 自己虽没看见,所谓外套兜头的亲密举动,但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随身便签贴,翻开打满加号的那一页。 “方副队和谢副队从小一起长大,本来就是青梅竹马,谢副队平常挺让着他的。” “何况根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分析,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亲密举动,包括但不限于。” “谢副队帮方副队接电话,谢副队喝方副队喝过的饮料,谢副队开方副队的车,谢副队帮方副队吃他不爱吃的食物。” “以及,方副队可以随意向谢副队发脾气。” “……哪怕是无理取闹。” 陈小满略显疑惑:“可即便是青梅竹马,关系差到这种程度,互相讨厌的话,也可以直接不来往吧。” 为什么两个互相不喜欢的人,非要凑在一起。 打打闹闹,相爱相杀,没完没了? 于恒说:“听说是父母辈的关系很好。” “也算顾全大局吧,逢年过节都得串门儿聚餐呢,他们关系太僵也不合适。” 原来是这样吗? 陈小满听他这么说,也就没再怀疑。 两人起身打理了现场,收尾断后,跟车返回市局。 谢序宁直接把尸体送到法医室。 方惜亭紧跟而来。 在经过六个小时的漫长等待后,他们终于拿到了法检报告。 方惜亭拆开文件袋。 “死者,女,骨龄测算约22岁。” “死因,失血过多导致的休克死亡。” “全身共计26处刀伤。” “其中左胸口连中3刀,腹部4刀,背部6刀,后腰3刀,颈部3刀,腿部5刀,及左右手臂均有阻拦举动,各中1刀。” “凶器为刃长17cm,宽4.5cm的家用水果刀。” “胃部提取到少量食物溶液,死前四小时有进餐行为。” “且……” “死者腹中育有胚胎,约12周。” 方惜亭迅速算了一下时间:“那不就是刚满三个月?” 谢序宁接过文件来:“新婚之夜做案?” “新娘子第二天失踪,娘家人不可能不报案,派出所没有符合查询条件的失踪人口记录?” 方惜亭:“已经通知于恒到派出所进行资料调取。” “信息拿回来后,还得逐一进行排查。” “但我的建议是,最好先公布死者的部分身体特征,看看有没有民众主动提供线索。” 毕竟目前确认死者身份才是第一位。 而尸体面部腐烂肿胀,无法辨认。 系统对比不出身份信息的相同面貌,贸然放出死亡惨状,也担心引发民众恐慌。 谢序宁:“你的意思是,直接发布公告征集线索?” 方惜亭不可置否:“为什么不呢?新婚之夜新娘无故失踪,任谁听说都会觉得奇怪。” “这是一个很深的记忆点。” “不管身边的同事、朋友或者邻居。” “只要有一个人向警方发出疑问的信号,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找出她的社会关系网。” 这对破案进程来说大大有利。 谢序宁当然不会反对:“按你说的去做。” 于是由方惜亭组,负责发出征集线索的悬赏通告,统一核对全市各派出所内,所有符合条件的失踪人口备案。 并且收集各大承接婚礼宴席的酒楼,获取符合嫌疑条件的,举办过婚礼的用户资料。 同时以受害人身着婚纱的款式,向全市所有提供租借售卖婚纱的商铺进行摸排,网络电商平台也不能落下。 方惜亭接下一揽子的事。 简直快忙疯了。 “副队,派出所的失踪人口备案,已经全部核对完毕。” “符合受害人身高、年龄、性别,以及婚礼结束不久还身着婚纱,孕期12周等条件的当事人。” “数量为零。” 人数为零?那是没报案? 新娘子失踪两年家里没报案,这可能吗? 娘家人不报案,婆家人也不报? 丈夫也不报? 如果是丈夫不报,那大概率就是枕边人做案。 同时娘家异地、外省,平常对女孩子较为忽视,或者女孩子为了嫁人,与父母断绝关系,结果所遇非良人? 倒是也有可能。 这条线被迫断掉的话,那就只能从其他方面继续入手。 方惜亭手指点着电脑鼠标,对话框里是于恒给他传回来的资料。 根据死者死亡时所着婚纱,他们找到了原版设计发行的商铺。 但原作设计师以手工细节进行辨别,告知该条婚纱,存在模仿定制的行为。 也就是俗称盗版。 “这条婚纱原价大概在9000元左右,但两年前作为旧款,已经停产下架。” “目前市面上流通的,均为工厂仿制版,价格在3-600元间。” “且在礼服款式不断更新换代的当下,流行元素变更极快,大部分电商平台也已经不再售卖。” “我们很难再搜到同款的婚纱。” 方惜亭咬咬牙:“3–600元的仿制婚纱,应该能说明受害人的经济状况并不是很好。” 且在这种情况下,某一个时间段的流行元素,中低端产品的爆单率应该会更高。 警方排查难度加大。 第122章 于恒说:“谢副队那边已经拿到,死者遇害时身着婚纱的手工绘制图纸,发往全国各地还在运营的婚纱定制工厂。” “如果有厂房确认发行过这款婚纱,则需要向警方提供所有购买客户的全部资料。” “但这个排查过程应该需要一段时间。” “我们暂时还拿不到。” 方惜亭点头:“我知道了。” “这段时间辛苦大家。” 他挂断电话。 被重案压垮的背脊倒进躺椅里,疲惫到了极致,大脑已经觉得有些晕晕乎乎。 警方发布的悬赏公告并没有掀出什么风浪,其他几条支线的排查任务也并不顺利。 受害人的身份还扑朔迷离。 尤其当天打捞箱体,在场的好几名钓友都把此案发布进入网络。 各平台议论纷纷,多方猜测,频繁讨论,也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破案压力。 方惜亭动了动僵硬的手。 手肘意外抵到桌旁两份叠起来的盒饭。 猫儿吃惊了下。 他素来三餐准时,还算爱惜自己的身体。 可今天却忙的连午饭和晚饭都忘了吃。 用指尖探探饭盒边缘,倒是早也凉了。 那时随手挑了份,打算拿去微波炉里打热,稍微垫垫肚子。 谁知刚站起来,倏地两眼一黑。 猫儿失去意识,摔倒在地。 手里的盒饭盖子敞开条细缝,内里蒜蓉西蓝花和炒肉丝洒了满地。 刺眼的白炽灯光冰冷肃穆。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 竟无一人在。 第43章 刑侦:黎明之后 他们刑侦支队,案接案的从没停过。 有幸能病倒休息,不知道算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福报。 方惜亭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他不知道自己闭眼多久。 总之睁眼起来的时候,竟然还在办公室里,自己的原工位下,翻掉的饭盒就在手指不远处。 头很疼。 方惜亭慢吞吞地爬起来。 手脚并不灵活。 他很快发现不对劲。 “这是什么?” 猫儿猛地摊开自己握住尖刀的手。 他挣扎着,却站不起来,脚底蹬着什么东西。 低头往下一看,那条被捅了26刀的婚纱,不知什么时候,竟被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雪白纱裙的刀口处,不断往外晕染血迹。 开出朵朵艳丽鲜花。 “啊!!!” 方惜亭尖叫一声,从病床里弹起。 又因起身太快,大脑眩晕,猛地再倒回去。 他眼睛睁开很大,双唇急促地喘着气。 待清醒过来,看清头顶病房的天花板,以及微微晃动着的药物液体。 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个噩梦。 细白手背的扎针处,还隐隐泛起一团乌青。 他手动了动,意外戳中某人鼻尖。 把头偏过去时,看见谢序宁裹着黑色冲锋衣,拧眉趴在他的病床边,沉沉睡去。 男人看起来同样憔悴。 忙碌的不只是方惜亭,而是整个刑侦支队,所有人都处于极度高压之下,连休息都成了奢望。 刚刚居然没把他吵醒? 方惜亭小小惊讶,怕惊扰到他,没再乱动,但手指伸过去,轻轻顺着那男人的发。 又怕他睡着凉,于是扯过一条毛毯,盖在谢序宁的身上。 两人难得珍惜这休息的机会,互相都没吵到对方。 直到谢序宁第二天醒来,发现方惜亭自己找护士换了药。 猫儿血色还没恢复,就半靠在床头,忙忙碌碌又整理起了案件资料。 电脑应该是找于恒给他送过来的。 床头还放着两份早餐,有一份没动过。 但谢序宁这时没心情吃。 男人从睁眼起,看到他,眉头就没放下来过。 完全不容置喙地夺走方惜亭手里的电脑。 那猫儿也知理亏,没敢反驳,任由谢序宁把他从头到脚检查一遍,确认无碍后,才轻声指责。 “特地拜托食堂阿姨,把饭送到你嘴边,你也不会吃?” “在办公室里都能晕倒。” “那在外边呢?在马路上呢?在开车呢?” 狗男人被他吓得不轻。 方惜亭小心扯扯他的袖口示好:“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自己应该就是低血糖了,老毛病。 平时晕过去,很快也能清醒过来,这次可能是因为身体过度疲倦,才昏睡这么久。 方惜亭能理解谢序宁的心情。 如果是对方出外勤,因为三餐不定而晕倒,自己恐怕也会指着他的鼻子骂。 骂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但那时也觉得有点委屈。 尤其在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况下,就特别想得到对方耐心的关怀。 可谢序宁一向脾气急。 他也没坏心。 方惜亭努力替男人开脱,让自己不要因为他生硬的态度而伤心。 可谁知话音刚落,对方手伸过来,抱着他的脑袋按进怀里,嗓音哑哑地。 “打你800个电话都不接,着急赶回来,发现人倒在地上。” 天知道他那时的心情要怎样才能形容。 比天塌了还更可怕。 男人也不想生气,但就是控制不住地。 第123章 他抱住方惜亭的脑袋,舍不得放开。 紧紧慢慢终于说了一句好听的心里话。 “方惜亭,你这样我真的会很担心。” 猫儿心里咯噔一下。 紧张慌乱的整颗心脏都揪起来了。 他们两个人从小骂到大,打到大。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谢序宁这狗东西说话实在是太难听了。 今天难得听他说句走心的。 倒突然感觉这人没那么难相处。 方惜亭脑袋抵他怀里,偷偷笑了下。 也伸手回抱住男人的腰身,抓紧时间腻了一会儿。 到该工作时,自然又催他走。 但谢序宁说:“总得留个人来陪护你。” 男人言之凿凿地:“我要走了,那岂不便宜了于恒和陈小满?” “我在这儿开个电脑也能工作。” “累了还能躺躺。” “不耽误事儿。” 方惜亭知道他故意这么说,不过是想留下陪陪自己。 果不其然,在陪床的两小时里,男人手没停过,电话都快被人给打爆了。 而他性子又急,没讲两句,就被人给气的嗓音拨高好几度。 护士进屋敲了几次门:“先生,病房内禁止喧哗,请您保持安静。” 谢序宁道歉、挨骂、又道歉、又挨骂。 循环往复好几次,终于下定决心:“别给我打电话,微信聊。” 他好不容易坐下来,电脑键盘又敲的噼里啪啦响。 方惜亭安静翻阅案件资料,察觉左右病床的病人都投来不满的目光。 他不自在地提醒谢序宁:“你小点儿声。” 谢序宁全身心投入工作:“完了,我们的排查方向好像有问题。” 方惜亭压低嗓音问:“怎么了?” 谢序宁把电脑翻开给他看:“我们应该是进入某种误区,看到婚纱就立即联想到婚礼。” “所以整个排查方向,都是围绕着新婚在进行。” “但其实婚纱这个东西,不一定是婚礼当天才能穿吧。” “在婚礼前两三个月提前购买,试穿,或者两人来了兴致,单纯玩角色扮演。” “这些都有可能。” 方惜亭笑了下:“角色扮演?” 他像是不信。 谢序宁嚣张挑眉:“没了解过?” “这叫cosplay,在年轻人的生活里很流行的,比如情侣扮演医生护士、老师学生、紫霞至尊宝,各种经典角色。” “想怎么玩儿都行。” 方惜亭下意识避开他挑衅的视线:“变.态。” 男人理直气壮地:“难道不是?” “如果之前的思路没有错误,我们不可能一点儿消息都查不到。” “再说婚纱这种东西,不结婚就不能穿?” 狗东西逼问道:“你就不想试试?” 方惜亭气急,打他下:“我才不想。” 谢序宁贴来耳边:“可我想让你穿。” 他连连往前,快倚进自己怀里:“就只穿给我看。” 方惜亭心绪一下乱了。 紧张的手指连翻页都翻不过去。 他嘟嘟囔囔地结巴着:“我,我才不穿。” 同时为了表达自己对婚纱不感兴趣,还绘声绘色地给谢序宁讲了一遍,昨晚被案件困扰的噩梦。 他吓都吓死了,怎么可能还有那方面的想法? 可谁知狗男人听完,半句不体贴,倒还得寸进尺:“你这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实际就是想穿呢。 看谢序宁那样子,倒像恨不得现在就给自己套上一件有情.趣的,然后就地play。 方惜亭红着脸撞开他的手:“烦。” 倒也是不方便,不然还真想这么干。 谢序宁之前排查婚纱来源,手机里顺手收藏了十几套自己觉得漂亮的。 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 他们及时修改了排查方向,把与“新婚夫妻”、“婚礼”等特指元素全部去掉。 从派出所拿到的备案资料,直接比之前翻了两三倍。 方惜亭在医院住了两天就出院。 于恒这边按照谢序宁的思路,也查到一些眉目。 “时间能对得上,就是两年前失踪的。” “且失踪前与男朋友同居,根据信息在全市医院进行排查,也找到了受孕建档的记录。” “按照医院就诊的时间,以及法医室出具的尸体检测报告,对胎儿大小的判定均在12周左右。” “细节能对得上。” 方惜亭问:“找到家人做dna信息对比了吗?” 于恒摇头:“当事名叫陈男男,外省户口,户籍地址距离我们云京市大约有2000公里左右。” “昨天我打电话问了一下,她的父母还不清楚她失踪的事。” “家里四个孩子,三女一男,男孩子年纪最小,重男轻女的情况应该比较严重。” “在从我方得知陈男男可能涉案时。” “他父母的第一反应是会不会给家里惹麻烦,第二反应是如果人死了能不能拿到赔偿。” 方惜亭问:“所以这是当事人失踪两年,他们也丝毫不关心、不过问的理由?” 于恒点头:“嗯……” “而且我们警方联系到他父母时,对方提及陈男男的话语,也很粗俗难听。” 第124章 无非就是养女儿赔.钱.货之类的话。 方惜亭没有细问。 “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他们大概率也不愿意千里迢迢赶来云京认尸。” “安排一下技术人员到现场去提取。” “对了,她男朋友呢?” 于恒拉过椅子坐下来:“副队,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 “查到这条线索之后,我们几乎第一时间就提取了她男朋友的dna信息送检。” “但检查结果不如人意,陈男男腹中胎儿的生物学父亲,并不是她男友章羌的骨血。” “且经调查章羌后得知。” “陈男男生前是做酒吧卖酒的工作。” “而章羌无业游民,是个混混,经常酗酒买醉,两人一来二去相识,发展为恋爱关系。” “很快同居。” “但章羌没有稳定工作,日常开销几乎都靠陈男男独自支撑,甚至也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根据周围朋友及双方亲友反馈,两人感情并无不合。” “章羌也没有赌博欠债等不良嗜好。” “这人就是懒,游手好闲,但家里条件不错。” “父母很疼他,姐姐姐夫有自己的服装加工厂,还答应如果他结婚,会出钱给他买房子。” 方惜亭想了想:“章羌知道她怀孕的事吗?” 于恒摇头:“不知情。” 方惜亭:“那也就是说,陈男男心里清楚自己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 那个人的作案嫌疑很大。 不排除是遇到比章羌条件更好的人,被陈男男以腹中胎儿胁迫要钱或逼婚。 对方一定是有女友或者有家庭,才会对她的行为感到厌烦,忍无可忍,再施以毒手。 加上受害人在酒吧工作,所处环境本就复杂,想要大海捞针找到情夫,更是难上加难。 如此一来,章羌做案嫌疑减半。 但他也可能说的假话,迷惑警方,实际是因为女友背叛而冲动杀人,毕竟那连捅的26刀,泄愤意味太强。 方惜亭问:“他们谈婚论嫁的事,有定下具体的婚礼日期吗?” 于恒摇头:“没有。” 他也觉得奇怪:“甚至都还没见过父母。” “但是他姐姐姐夫知道他有女朋友。” “几个人关系还不错,姐姐也很满意这个弟媳。” 方惜亭:“那派出所唯一留存的备案记录,是谁报的案?” 于恒:“章羌和陈男男所在的工作酒吧负责人,分别都有报案。” “但因证据不足,也没找到尸体,后续报案人跟进的力度也不大。” “案情便被搁置下来。” 直到前几日,谢序宁从山涧里钓出那只藏尸用的行李箱,案件才重新浮出水面。 方惜亭手指点点桌面:“我知道了。” 目前婚纱还是非常重要的破案关键点。 而陈男男腹中胎儿不是章羌的骨肉,两人虽交往着,但也没定婚期,主动买来婚纱穿给他看的可能性并不大。 方惜亭拿手机给谢序宁发短信。 【下午有空吗?】 【一起外勤。】 狗男人没个正经:【又想我了?】 他说:【老婆约我,没空也得有空。】 方惜亭像被火烧了,手机一下没拿住:【谁是你老婆?】 猫儿慌张着:【少胡说八道。】 什么时候还从男朋友直接跳到老婆了? 明明是个私人聊天框,方惜亭却心虚到身后随便过个人,都担心能被对方看见。 他恨不得躲到桌子底下去。 那时正义正言辞的纠正称呼上的错误。 却不料对方认真给他发来一张图片。 【缎面的婚纱好看吗?】 【还是你喜欢蕾丝网纱?】 【裙摆太厚了我觉得不太方便。】 【要不我们挑条鱼尾的?】 第44章 刑侦:黎明之后 男人没个正经,三言两语就把方惜亭给闹得满脸通红。 但那猫儿只当他玩笑,没放心上。 谢序宁却很认真地给娇娇发短信:“给哥定做件婚纱。” 娇娇秒回:“???” 对方烦他的要命:“吃多了你?” “缎面元素+蕾丝纱网+轻便鱼尾。” “婚纱不要太大,不要太厚,不要妨碍我……不是,不要妨碍公主抱以及当事人在床|上亲热。” 娇娇双眼猛地睁大:“在床|上?” 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又没忍住口吐芬芳:“草你xx的,你谈恋爱了?” 谢序宁得意着:“嗯呢……” 娇娇快疯了:“不是,你和亭亭。” “你俩……” “你俩就真没戏了?” “你不会是被他谈恋爱刺激了,就自己随便找了个吧。” “虽然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样不行的呀。” “不是专一的感情,对别人也不公平,你与其在这里发癫,还不如想想办法怎么能把他追回来。” 谢序宁慢吞吞地回:“追不回来了。” 他说:“哥不是说过了吗?” “方惜亭找的对象太优秀,没人能比得上。” “我何德何能,敢去人家手里抢对象,那不是自取欺辱?” 娇娇直接被无语住。 仅存的良心,让她没有对失恋敏感期的谢序宁破口大骂,反而莫名关切起对方的情绪。 第125章 同时也对方惜亭那位全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的绝世好男友,产生了无比浓烈的兴趣。 但方惜亭偏偏低调的要命。 在得知情况后,期间她旁击侧敲问过几回,但对方均以工作忙为由,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移。 把正在交往中的男朋友,藏得比什么宝藏机密都还严实。 娇娇只好安慰:“那你不也谈上了吗?” 她说:“能及时止损、忘掉过去,开始新生活,也挺好的。” “再说以你的条件,想挑个各方面都不落于人下的,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不。”谢序宁回应地斩钉截铁。 男人说:“我的对象,这辈子,都不可能比得过方惜亭的对象。” “因为他男朋友简直优秀的无法形容,难以想象。” “懂?” 娇娇两眼一黑,紧咬着牙,恨不得打他:“就你这傻|逼也配有对象?” “谁瞎了眼能看的上你?” “心里想着我们家亭亭,念念不忘,却还跟别人谈恋爱,你要不要脸?” “我真是脑子有病,还指望能从你嘴里听到句人话,真白费口舌。” “赶紧把身高体重和三|围发过来就滚啊!!!!” 谢序宁找到戏弄人的乐趣,被骂爽了。 他从容发送方惜亭的身材信息,完全不用担心会被人发现。 那时又挑衅似得再发一条:“记得再给我搭配一条珍珠蕾丝的丝袜,要最闪的那种。” “我老婆的腿巨细、巨长、巨直、巨白。” “穿上肯定贼好看。” “对了,别缝的太结实,不方便我撕。” 娇娇咬牙:……这人有病吧。 他到底是喜欢方惜亭,还是喜欢现任对象? 这种程度的反复横跳,高低也得是个重度精神病患者。 女孩子翻着白眼回复:“卡号和账单一起发你邮箱了,赶紧打钱。” 谢序宁对钱倒不含糊,转账付款后,又端着甲方的架子,零零散散提了许多想法。 其中内容主要包括,想要“五彩斑斓的黑”,又要“流光溢彩的白”。 要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 娇娇和他敲定了婚纱设计过程中的主要元素,提取重点信息,双方约定三天之内确定初稿和细节优化。 等安排完这边的事情,谢序宁又给虎子发了条信息:“给哥定做一对情侣戒指。” “素圈儿。” “要独一无二的那种。” 虎子拿着手机,满脸疑惑:“独一无二的素圈儿?” 他一度怀疑自己看错,语气再加重道:“素圈儿,独一无二?” 这世上有这种东西吗? 谢序宁没多废话,一笔巨款到账。 虎子速回:“好嘞,哥。” 他是一碗水端平,平等地给每一位发小兄弟都带来收益。 再顺便把谈恋爱的事儿公开出去,让大家都沾沾喜气。 方惜亭按约到达目的地,鸣笛示意对方上车。 谢序宁唇角压不住,主动要求坐到驾驶位开车。 方惜亭和他交换座位,又看这家伙眉飞色舞的模样,便问:“高兴什么呢?” 谢序宁没急着系安全带,只等方惜亭上车后,头偏过去狠亲他一口。 猫儿的下巴突兀间被人掐住,谢序宁周身阴影投射而下。 男人带来的压迫感过强,不容反抗的情感注入,裹着清凉的薄荷香,却让人脸色猛地涨到通红。 方惜亭半倚在靠背处,气息微弱起伏。 到男人起身离开时,他才慌忙伸手去扯不远处的安全带。 并埋怨一句:“干什么呢?” 男人堂堂正正地:“亲你。” 他又没犯法,自己的男朋友,当然想亲就亲。 方惜亭眼神乱飘着:“我知道你在亲我。” 但他的意思是:“我是问你为什么突然亲我?” 谢序宁凑过来又碰他一下。 这回吻完,没立即让开。 而是停留在鼻尖碰撞的近距离里,强行要与他对视。 狗男人好像永远不会害羞。 脸皮很厚。 方惜亭越躲,就越被他亲。 在退无可退的角落里,自己的眼睛、唇角、耳尖、脸颊……目之所及,都是他的。 直到双方贴贴的对方有些受不了,脸红的能掐出血,眼瞧着就要炸毛的时候。 谢序宁点到为止,及时告知,神色认真地回答他:“因为喜欢你。” 所以无时无刻都想要和他亲近。 方惜亭在那一刻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直白的言语冲击,比本能的躯体贴近,所带来的爱意要更强烈千百倍。 方惜亭喜欢听谢序宁每天都说:“我爱你。” 猫儿猝不及防地,趁谢序宁退回主驾驶位前,抓紧抬头,若有似无地碰了一下男人唇。 但又很快缩回脑袋去。 这是第一次主动,谢序宁也明显愣了下:“你……” 方惜亭怕他说些有的没的,着急把人推回去,又慌慌张张系好安全带。 然后催促着:“该走了,两点之前,得去受害人生前工作的酒吧,找他们大堂经理。” 他提醒:“再晚,会迟到的。” 谢序宁看眼时间,又伸手摸摸自己被人“强吻”过的唇角;“呵……” 第126章 那里还染着温|热|的|湿|意。 男人笑一声,没纠缠,只撂下句:“晚点跟你算账。” 随后把车开走。 方惜亭缩成一团,倚在车门处,后知后觉为自己的情不自禁感到懊悔。 之后谢序宁还不知道怎么拿这件事情打趣他呢? 还说要晚上算账。 他想怎么算? 猫儿缓了好一阵子,才从汹涌热烈的恋爱情绪里恢复平静。 他端正坐在副驾驶位,耐心把胡乱塞起来的案件资料,一张一张分门别类,全部归纳齐整。 待到达死者生前工作过的酒吧后,由于时间还早,方惜亭和谢序宁没有贸然进入打扰。 他们站在酒吧门外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下,与人交谈。 而匆匆赶来的酒吧负责人年纪不大,约35岁左右,花臂,个子偏矮、圆脸寸头。 一副游刃有余的圆滑社会模样,也客气的与人笑着招呼。 这人刚来,就给方惜亭和谢序宁发烟,但两人都没接。 方惜亭言简意赅,说明来意:“云京市公安局在职刑警。” “今天来找您,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有关两年前在这里工作的陈男男。” 由于牵涉命案,对方向他们保证:“您放心,我一定配合警方调查,绝对不会有任何隐瞒。” 酒吧经理坦诚,自己已经从网络新闻得知乌鸦山浮尸案。 并且对于死者是陈男男一事,感到非常惊讶和惋惜。 据悉,陈男男高中没毕业就外出打工。 她曾辗转云京市多家工厂,在稳定的工作及作息加持下,都因不适应而未能久留。 天性活泼开朗的女孩子,反而在酒吧里卖酒卖的风生水起。 “陈男男性格好,很招人喜欢。” “不少大老板被她三言两语哄的开心,包了一个月的酒,提成够她潇洒半年。” “在平均工资四五千的两年前,酒吧效益再差,她每个月的卖酒提成都不可能太低。” “何况又有稳定的客源。” “有时运气好拿到两三万也是常事。” 方惜亭隐约隐晦地:“你们这里只是单纯卖酒?还是也有涉及那方面的服务?” 经理显得迟疑:“我们这里当然没有……” 谢序宁及时提醒道:“我们是刑警,只负责查命案,不管扫黄的事。” “如果你因为这个问题有所隐瞒,后续导致陈男男的案件排查出现误差,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经理抹一把汗:“当然、当然。” “我们酒吧肯定是不提供这种服务的,但是如果员工跟客人自己有那方面的意愿,我们也不会干涉。” 方惜亭问:“陈男男有跟客人出去过吗?” 经理努力回忆:“应该是有的。” 谢序宁问:“她和章羌谈恋爱之后,也有跟人出去过?” 经理礼貌回答:“这我就了解的没有那么清楚了。” 方惜亭问:“那她除自己的男朋友以外,还有没有关系特别好的其他男性朋友或客人?” 经理想了想:“她男朋友,之前经她介绍,也在我们这边做过一段时间的酒保。” “两个人性格都很开朗,聊得来。” “和谁都开得起玩笑,适合干我们这一行。” “尤其她男朋友的家庭条件好像还不错。” “来我们酒吧工作的那段时间,还有不少朋友过来给他撑场子,带动我们酒吧消费。” “我记得其中有个大老板,一晚上就开了7万多的酒。” “而且行为举止也和陈男男很亲昵。” 谢序宁忙问:“那你能帮我们把这个人找出来吗?” 经理为难道:“关键我也不认识他。” 对方告知:“而且从陈男男失踪,离开我们酒吧之后,他也再没来过。” 谢序宁问了个大的:“那依照你男性的直觉、单纯猜测、第六感……” “你觉得他们两个有那方面的关系吗?” 经理试探着:“我可以瞎猜吗?” 谢序宁挑眉:“这句话不纳入证词,只做案情后续排查方向的部分考量。” 得知不用负责,经理果断道:“我个人肯定是感觉他们两个有点不正常的。” “毕竟都有男朋友了,而且他们几个人都认识,关系很好。” “私底下偷摸着拉拉扯扯、卿卿我我、嬉笑打闹,肯定有猫腻。” “你知道的,干我们这一行,有些关系,瞥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俩谈没谈过、做没做过、感情是真好还是假好、关系是正当还是不正当。” “很多细节都能分辨出来。” “而章羌又把那个男的,哥啊哥的叫。” 方惜亭和谢序宁完全异口同声地:“哥?” 两人几乎同时想起,章羌家庭条件好的主要原因,是有一个开工厂的姐姐和姐夫。 并且姐姐姐夫对他极尽帮扶,甚至承诺,如果他结婚,还会出资给他买新房。 那如果是…… “他姐夫?” 第45章 刑侦:黎明之后 方惜亭当即联系于恒,拿到章羌姐姐姐夫的个人资料。 根据信息显示,章羌今年22岁,但姐姐姐夫都已是4字打头的年纪。 章家人老来得子,对这小家伙极尽宠爱,养得他不学无术、无法无天。 第127章 于恒在电话另一头报备:“章羌念高中时参加校园霸凌、打架斗殴、屡教不改,被学校劝退。” “他被开除学籍后,流窜社会,抢劫小学生,进过几次派出所。” “但因为自己本身也是未成年的情况下,没有实质性的处罚,只接受几次口头教育。” “后来在家里的安排下,他进入姐姐姐夫所在工厂做些散碎零工,赚取家用。” “也仗着姐姐很疼爱他的缘故,在厂子里胡作非为,横行霸道,厂区员工对他的评价都不太好。” 这里倒是有点奇怪。 按说章羌学历不高,没有一技之长,就算闯出社会也得吃不少苦头。 反而留在家里的工厂会更舒服些,又能有稳定的工资拿。 老板娘是疼爱自己的亲姐姐,就算其他员工对他不满,也得掂量着。 所以他是出于什么原因,决心要离开自己的安乐地? 抛弃稳定的工资待遇,在酒吧与陈男男相识,并为她留下做服务性质很强,仅靠提成吃饭的酒保? 要知道酒吧环境鱼龙混杂,遇到暴躁难缠的客人概率极高。 脾气不好的人,稍微处理的不恰当,被人纠缠上,就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且陈男男主职卖酒,不免会和其他客人来往密切,有亲密接触。 章羌是完全不介意看到这些的吗? 于恒说:“我也是觉得奇怪。” “前期从陈男男的社会圈层入手调查时,我们得到的信息,基本都是姐姐和姐夫对他们两个很好。” 其中关心弟弟妹妹的心情,主要表现在房价高涨的当下。 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姐夫,竟然也能同意替他们两人出资提供婚房? 全款购置的话,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方惜亭到现在都还买不起房呢。 “但我们从厂区员工口中得知,章羌的姐夫覃贸,实际非常不喜欢自己这个游手好闲的弟弟。” “当初安排章羌进厂,覃贸就因此和章羌的姐姐章玲,发生过好几次正面冲突。” “期间也因为章羌马虎、迟到、和同事产生矛盾等事,两人在厂房办公室里起了非常激烈的冲突。” “据悉,覃贸因为不满章羌,好像还对章玲,存在动手等家暴的行为……” 方惜亭沉默住。 他当然很想让章羌的姐夫和陈男男腹中胎儿做个dna比对。 但目前没有任何指向性的证据,对方可以拒绝,而若要强制执行,董局那边也不一定会同意。 算了,慢慢查吧。 由于是两年前的案子,很多路段监控已被覆盖,很难排查到当事人被害时的行踪轨迹。 方惜亭提出前往覃贸和章玲所经营的厂区进行排查,但谢序宁认为不该太早打草惊蛇,建议还是先和章羌碰面。 两人各自阐述了自己的理论观点,最后方惜亭被谢序宁说服。 他们从局里拿到章羌目前所居地的小区地址,短暂地窝在车身里休息片刻后。 又立即启程出发。 路途中,方惜亭了解到章羌的房产,是在陈男男死后三个月,由姐姐章玲全款出资购买。 而姐夫覃贸并没有反对从家庭账户里支出的这一笔钱。 他们把房产证直接写了章羌的名字。 且该小区的房屋均价,在两年前刚开盘时,绝不会低于三万一平。 价格很是昂贵。 方惜亭和谢序宁到达目的地后,向小区安保出示工作证件。 两人说明来意,登记完毕,很快被放行进入。 待到达户籍地址所显示的楼层号数,方惜亭礼貌敲门多次,却始终无法得到回应。 他不死心,把耳朵贴在门边上,又明显能听到房屋里有细微的走动声来回着。 猫儿回头看一眼谢序宁。 男人心领神会,不耐烦地猛按两次门铃:“楼下漏水,赶紧开门。” 墙体后“啪嗒啪嗒”地拖鞋声,隐约变得响亮了些。 “老子刚从普吉岛回来,这几天家里都没人,漏他妈什么水呀。” “楼下那傻逼整天胡说八道,一天不挑事儿浑身难受,要真这么难伺候,能不能自个儿搬出去住别墅?” 章羌骂骂咧咧,满脸凶相要跟人干架的样子,把门推开。 结果门后拦着两个身姿挺拨、剑眉星目、满身正气的大帅哥。 他愣了下,问:“物业的?” 可物业不全是一帮退休老头儿吗? 哪来的家伙这么想不开?入职安保科,年纪轻轻直接少走四十年弯路? 方惜亭面无表情地出示工作证件:“云京市公安局在职刑警。” 他拿笔记录:“今天来找你,主要是想了解一下陈男男生前……” 猫儿话没说完,章羌便一脸不耐地想赶他们走:“不知道不清楚。” 对方明显不配合:“八百年前就分手的事儿,现在还来找我干什么?” “我可提前警告,我女朋友还在屋呢,一会儿她听见这事儿跟我闹分手,你俩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方惜亭被人往外推了一把,背后的人护着他。 章羌骂骂咧咧正关门时,谢序宁扬手把那门板拉住。 男人没用什么力,但章羌却从他手中动不得那门分毫。 方惜亭拍拍自己肩膀:“这次不和你计较。” 第128章 他语调平静道:“但敢再有第二回,对我动手动脚,就算你袭警。” 章羌被他噎了句,想骂。 可又忌惮对面两人气场,不敢来硬的。 小混混嘟囔着:“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上门胡搅蛮缠,这叫扰民。” 谢序宁手指敲敲门边:“请搞清楚,你现在是涉案重点嫌疑人。” “配合警方调查案情,是你的义务,别以为死了个人,两年没找到你就跟你没关系。” “你要嫌我们警方上门麻烦,也行,警车就在楼下。” 在这样强硬的态度里,章羌显得怕了,但又提高嗓音和他对质:“你们这话什么意思,威胁我?” 方惜亭眼也不抬,安静解开别在后腰处的手铐:“选择权在你。” 让他们进去聊。 或者……跟他们回局里聊。 章羌运气不好,遇着干刑侦的,早前就听说过这帮跟死人打交道的家伙们,天生自带杀气。 他招惹不起,叽叽咕咕地埋怨着,又侧身让开一条路:“进来吧。” 他自是不情愿,连杯水也不肯给人倒。 翻着白眼在餐桌前落座。 “两位阿sir,前几天你们同事就已经出示文件,要求我配合提供血液,拿去做什么dna检测。” “结果出来了吧,孩子根本不是我的,陈男男自己在外边乱来,不知惹到了谁,这屎盆子不能随便往我脑袋上扣吧。” “你看老子都绿的发光了。” 方惜亭拧开笔帽,没功夫跟他扯别的:“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详述最后一次见到陈男男的时间,地点,以及分开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见人不搭茬,公事公办,章羌嘴闭了闭。 “我真不记得了。” “就两年前,六月份的时候,天气很热,晚上18点她按时出门到酒吧上门。” “走的时候我在睡觉,她也没说话,迷迷糊糊只听见房门响了声。” “到夜里22点,我睡醒出门吃宵夜,凌晨2点到酒吧门口接她下班。” “等了两个小时,客人都走的差不多,但她电话打不通,我脾气也不好,当她故意的,也懒得等,自己骑车回家了。” “结果睡到第二天她还不回来,电话直接关机,第三天我又找到他们酒吧去。” “那时酒吧经理的电话正好打过来,他告诉我,陈男男在没离职的情况下,已经好几天没去上班了。” “我们那时才意识到,这人可能是失踪,于是连忙赶到附近辖区的派出所进行备案。” 方惜亭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陈男男怀孕的事?” 章羌提起这事儿就来气:“我知道个屁我知道。” “要不是你们警方找上门,要采我的血,我他妈这辈子都被人蒙在鼓里,草。” 方惜亭看他表现出来的愤怒不像装的,猫儿微挑起眉,又问:“在陈男男失踪之前,你和她的感情,有出现什么问题吗?” 章羌想了想:“我肯定没有什么问题,但她那段时间脾气很大。” “说实话我本来也有点厌倦了,想要和她提分手。” “结果她又哭又闹,还用自杀来威胁,时不时就情绪崩溃,打打砸砸。” “一会儿哭着要分,一会儿又说死也不跟我分。” “还说什么要拖着我们全家一起下地狱,就跟有病似得。” 方惜亭指尖点点桌面,旁击侧敲地:“那她跟你姐姐关系好吗?” 章羌没太在意地答:“我姐对谁都好。” 他骄傲地说:“我姐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女人。” 方惜亭抿抿唇:“那你姐夫呢?” 章羌表情一下变了。 他藏不住心思,挂脸明显,对这个男人的感情显得复杂难以描述。 覃贸对他并不好,这是事实,但又无法否认的是,对方确实同意出资给他全款购买了一套房产。 所以他很难说出对方的坏话。 方惜亭没问的太明显。 他从自己的笔记本里撕下一页白纸:“麻烦写一下你和陈男男在同居期间的居住地址。” 方惜亭拿到重要信息,没多逗留。 也告知章羌在这段时间最好不要离开云京市,因为警方随时有可能会上门重新提取口供。 他们离开时,天色隐隐见暗。 白天只垫了几块儿面包,肚子早饿咕咕叫。 方惜亭拿着手机搜索附近美食,想带谢序宁好好吃顿饭,再回家休息。 可谁知紧步跟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兜里的手机也突然“嗡”地震了声。 谢序宁解锁,黑暗里骤然亮起一束刺眼的光。 娇娇言简意赅:“初稿。” 又往他脸上甩来一张私人定制的婚纱首版设计图。 谢序宁点开图纸放大。 婚纱整体完全遵循他的要求,简洁仙气,完全抛弃了当下流行的重工设计。 以缎面打底,按照客户提供的尺寸,剪裁出最贴合的曲线。 下摆鱼尾用蕾丝轻纱层层包裹,像花朵一样绽开。 线条流畅、浑然天成,简直像自然长出来的。 再顺着用珍珠缝边的腰线往上,是用蕾丝纱网撑开来巨型一字肩,蜿蜒而上,像极了长在背部的一对儿蝴蝶翅膀。 夸张的肩部设计,直接拉开了整件婚纱的版型,而不显得那么小家子气。 第129章 谢序宁很满意:“钱没白花。” 娇娇翻着白眼回他:“那我就这么做了,老板。” “等等。”男人制止道:“我再加点东西。” 他比比划划着:“脖子的地方,放一条蕾丝系带,我想在他的后颈处绑上一只巨大的蝴蝶结。” 娇娇无语:“我的蝴蝶一字肩还不够你发挥吗?” “这么抢眼的元素,两样都挤在一起,会很丑的,哥哥。” “你到底有没有最基本的审美?” 谢序宁固执道:“你懂什么?” 他说:“哥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 “如果不给他绑个大大的蝴蝶结,晚上还怎么拆礼物?” 娇娇看清这段话,差点从椅子摔下去:“我草,谢序宁,你……你好.变.态。” “我真是没看出来,你居然是这种人。” “还好我们家亭亭没跟你谈恋爱,要命玩意儿,他那么单纯,哪受得住你这个?” “知道了,要玩刺激的是吧。” “你姐今晚不睡了,连夜都把蝴蝶结给你缝出来。” “给姐等着。” 第46章 刑侦:黎明之后 方惜亭不知那狗男人对自己打着什么坏心思。 他埋头走在最前,认真从手机里挑选一家营业到夜里22点的广式茶餐厅。 谢序宁紧步跟在身后,怕他下楼摔了,伸手往外护着。 双方相识多年,彼此都很了解对方的口味,尤其是谢序宁,吃东西从来不挑。 但夜深了,油腻辛辣的不好消化,方惜亭想,总归还是吃些清淡的好。 他选中的店面距离不远,步行大约五百米左右。 落座后,方惜亭给自己点了碗鲜虾馄饨,大份,数量足有二十颗。 轻盈薄透的馄饨皮,包裹着肉泥及整只虾球,入口鲜香爆汁,被饥饿感裹挟的身体瞬间恢复元气。 胃部涌来食物的暖意,让人不再那么困倦疲惫,背脊也有力气能轻微|挺|起来些。 谢序宁餐前拿湿巾擦手,又颇有兴致地盯着方惜亭吃饭。 猫儿累得没精神,话都不说,只垂着眼,安静地往嘴里一颗颗塞着那圆滚滚的馄饨。 他两腮微微鼓起来。 像只仓鼠。 超可爱。 谢序宁没忍住轻笑了声。 桌上两份餐点都是对方做的决定,但很明显,男人面前这份要丰盛的多。 除却同款的鲜虾馄饨外,还有生滚海鲜粥、虾饺、金钱肚、凤爪、排骨…… 全是硬菜。 方惜亭吃饭斯文,慢慢用餐结束后,又喝了半碗汤。 他拉着椅子坐到谢序宁身边,一声不吭地又替那男人剥起虾来。 谢序宁起先以为是他没吃饱,还得再来自己这边蹭点儿,于是推了不少还没动过的餐点到他面前。 结果发现方惜亭只找了干净的碗盘,细白指尖熟练剥出一只又一只完整的虾肉,剥完后全递给谢序宁,再动手剥第二盘。 自己根本没打算吃。 这是…… 男人头偏过去,碰了他下:“今天这么乖?” 方惜亭困得眼皮都快睁不开,但还是温声着:“你慢慢吃。” 他不许谢序宁因为抢时间,就狼吞虎咽,那样最伤胃了。 谢序宁听他的话,吃完饭,发现去洗手间的方惜亭已经提前买了单。 男人心里不得劲儿,于是上车后,主动往正在系安全带的那猫手里塞了张卡片。 夜色黯淡,方惜亭看不清,他懵懵地问:“这是什么?” 谢序宁发动车身:“工资卡。” 方惜亭疑惑道:“工资卡给我干什么?” 男人理直气壮地:“停车费、油费、房租、水电、物业、三餐……全是你付。” “连今天下午点的两杯咖啡,都是你用小程序领劵买的。” “那我身上还留钱干什么?” 他没消费上,倒是委屈:“家里存款全给你得了,你管着吧,以后按月给我拿点零花就成。” “其余用不上的,你就自个儿攒着,能攒多少是多少,反正以后咱俩结婚买房还得用。” 结、结婚? 谢序宁脱口而出的两个字,意义深重,猛然狙击方惜亭的心。 对方轻描淡写,却吓得那猫儿手抖,差点把卡丢了。 他偏头躲进光影暗处,耳尖红了红:“胡说什么呢?” 结婚,结什么婚? 哪条法律规定他们可以结婚? 从没被世俗承认过的感情,爱到最后全凭良心。 即使内心信任,知道两人的关系就算完全脱离爱意、新鲜感散去,谢序宁也是最纯粹又富有责任心的好人。 但方惜亭宁愿他自私一点。 他相信真心,却也清楚真心瞬息万变。 任何人都没必要在热恋的心情散去后,还死抓着那段虚无缥缈的回忆不放。 他们爱的时候留下,不爱的时候分开就好。 谢序宁明显感受到方惜亭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他把车停在路边。 男人伸手,小心捧住猫儿脑袋,指尖轻揉他脑后发丝,手臂微一用力,便把人带进怀里。 “不管有没有那本证。” “我都会永远爱你。” 没有人能分开他们。 就算是方惜亭本人,那也不行。 第130章 谢序宁说话算话。 他会用时间来证明真心至死不渝。 方惜亭疲惫靠在男人肩头,鼻尖轻嗅,闻着对方颈间的薄荷香,被他哄得好了。 在折返归家途中,收起不安情绪,怕谢序宁熬夜开车犯困,便坐在副驾驶努力和他闲聊。 但话没多说几句,便被困意席卷,脑袋摇摇晃晃砸在椅背处,沉沉睡去。 谢序宁瞥眼瞧他打瞌睡的模样,嘴角控制不住勾起笑意。 他们到家后,方惜亭察觉自己双脚一轻,身体失重的感觉让他从睡梦中慌张醒来。 双臂下意识抱住眼前男人的脖颈,尽管双眼睁开很大,但眼底尽是迷蒙不解的娇憨,实际还在梦中。 倒更可爱了。 眼见要出停车场,方惜亭挣扎下:“放开我。” 他打谢序宁的肩膀:“快点,一会儿再让别人看见了。” 这狗东西,到家叫他不得了,非得矫情,整这死出,他又没残废。 谢序宁笑意明媚,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他哪舍得放手。 男人大步流星往外走:“都这么晚了,哪还有人……” 他话没说完,刚转进电梯间,就发现同楼层隔壁屋的lesbian情侣竟然也在。 很明显,对方清楚听见了他们刚刚交谈的内容,这时视线时不时地瞥过来,还捂嘴偷笑着。 大家平日常打照面,互相还算熟悉。 方惜亭无意与其中一位视线对上,瞬间汗毛都立起来,尴尬的要命。 他仓皇回避,坐立难安,没脸见人,左右张望着没辙,干脆一把抱住谢序宁,埋头躲进男人怀里。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跟念咒似得。 倒是谢序宁脸皮很厚,丝毫没觉得不对劲,怀里抱着个家伙,还大大方方与人招呼着。 “这么晚才回家?” 女孩子们笑着:“刚爬完山回来呢。” 她们视线落到方惜亭的身上:“小情侣甜蜜的要命,真就一刻也不舍得分开?” 谢序宁捏捏他的腰:“是个小娇气包,脚懒不愿意走。” 喂……方惜亭涨的两脸通红。 他微微抬眼去瞧,试图用眼神恫吓住谢序宁对外的胡说八道。 恰那时电梯到达,四人入内,谢序宁还没打算放开他。 方惜亭紧抓他衣襟的手,蒙上一层细汗,男人领口被扯皱,但那影响不大。 他们很快到家门口,要和隔壁屋的小姐姐们道别,方惜亭丢脸的要死,但还是掀起眼皮和她们招呼。 “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夜晚。” “也祝福你们。”女孩子们偷偷笑着,笑完又转身叮嘱谢序宁。 “但你得对你们家小娇气温柔一点。” “不然折腾狠了,明天早上可又走不动路。” 谢序宁正义凛然地:“那我轻点儿。” 方惜亭大脑混沌的要命,没听懂他们的加密通话,但在谢序宁开门的时候缓过劲儿来。 他没来得及挣扎,就被男人压着手,按到左手侧的玄关柜台处。 谢序宁仰头吻上来。 自从发现这样更省力舒服后,男人几乎每次都执着于把方惜亭抬的更高些。 可猫儿的桌台上放着不少装饰物,人撞过去,台面立刻“稀里哗啦”倒成一片。 动静很大。 方惜亭似乎能听见隔壁屋小姐姐的调笑声。 他不自在地推那男人:“让你轻点儿。” 谢序宁手掌撑在他脸侧,低沉嗓音环绕耳畔:“现在就要轻?” 方惜亭反应不过来,他从和谢序宁谈起恋爱,就好像变得笨笨的。 狭窄走廊里挤着两个正常体型的成年人,黑夜融化了双方的呼吸,深深浅浅,气息温热。 谢序宁笑着咬了下他的耳尖:“我以为只有那样的时候,你才需要我温柔。” 方惜亭这下听明白了。 他问现在就要轻的意思就是,他等下还要…… “上楼。” 男人一弯腰,把人扛在肩上,就着落地窗打进来的月色,大步朝楼上走。 猫儿摇摇晃晃挂他身上,手指扒着男人背脊,小腹压在他结实的肩头,被硌的生疼。 和揽着腰身的手臂一起,谢序宁如愿以偿,抱着心上人滚进裹着他山茶香的被子里。 犹记半月前,他还只够在这床边打地铺的资格,短短十余日,关系飞速进展,果然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方惜亭以为他会要。 但实际并没有。 男人还是和上次一样,从身后把他抱住。 低头贴在耳边喃喃轻语:“用腿?” “还是那里?” 方惜亭拿被子捂着脸,哪说的出那些。 他两脸红通通地:“用腿吧。” 谢序宁拍拍他,轻笑声:“再放你一次。” 他说:“到我生日那天,就必须得拆礼物了,到时候你哭也没用。” 方惜亭还是迟钝,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还以为对方是在隐晦提醒自己要送生日礼物的事。 作为他们确定恋爱关系后,谢序宁的第一个生日,自然应该重视。 方惜亭查过谢序宁给他定做的袖扣价值,由于是手工艺品,没有明确标价。 但仅针对那间英国人的私人工作室,翻遍其官网报价,最便宜的物品价格也是2k英镑,折合人民币18k余元? 第131章 方惜亭吓了个哆嗦,他可没那么有钱。 猫儿当即打消高奢定制的念头,趁谢序宁结束睡着后,躲在被窝里偷偷给虎子发信息:“你店里有什么适合做生日礼物的工艺品吗?” “不要袖扣。” 他总不能送一模一样的礼物,那也太没诚意了。 虎子很快回复:“给谁送?” 方惜亭想了想:“是同事。” 他打完字,觉得不对,于是删掉后重新输入:“给男朋友。” 虎子倒有听说方惜亭和别人谈恋爱的事情,作为兄弟,他默默在心里为谢序宁默哀。 然后立即回复:“店里有现货,还是你想定做?” “男生的话,手表手环都能送。” 方惜亭没定做过礼物:“定做麻烦吗?” 虎子回:“还挺麻烦的。” “首先得和客户沟通内容和效果,确定制作方案。” “其次交货时间不能赶的太紧,毕竟我们手工作业讲究精细。” “而且价钱上的计算也会偏高一些。” 价格偏高就等于贵,方惜亭果断决定:“那看看现货好了。” “最近办案子比较忙,可能没时间沟通礼物细节。” “你明天上班的话,方便把店里的工艺品都拍给我看看吗?” “只看手表就好,我男朋友好像也不爱带手环这些东西。” 何况谢序宁自己还有一块儿18岁成年礼的百达翡丽。 方惜亭想了想:“算了,小众品牌的手表,他估计也看不上。” “你店里有玉料吗?有的话挑块儿好的,我想刻只立体的小貔貅做成附身符。” 虎子回复:“没问题。” 但爽快的同时又暗自揣测起来,他们家亭亭这对象,感觉人品也不怎么样啊。 收个生日礼物还挑三拣四的,普通手表看不上?怎么着,真那么牛掰戴百达翡丽去呗。 装什么呢? 对了,他谢哥好像还真有块儿百达翡丽,是云京市杰出女企业亲妈送的成年礼物。 下次发小聚会,方惜亭只要敢带对象来,他一定怂恿他谢哥戴上,咱们兄弟各方各面都直接完爆那strong哥。 和虎子这边要定做的小饰品细节刚敲定下来。 方惜亭又立刻给娇娇发信息问:“睡了吗?” 对面忙着赶工裁婚纱,黑眼圈快掉下巴上:“没呢,宝。” 方惜亭言简意赅:“我想定做件西服,加急要。” 怎么又有个加急的?娇娇这几天裁布料裁的手疼的快拿不起筷子:“有多急?” 方惜亭认真算了算谢序宁的生日:“最晚半个月内要拿到。” 果然……她终于知道刚才那股不祥的预感是从哪里来的。 娇娇脑袋砸在桌子上。 两套礼物的取货工期直接撞到一起,还都是要给男朋友送。 一个要婚纱,一个要西服。 行行行,好好好。 你俩这么默契,怎么不干脆互赠礼物,直接原地结婚? 青梅竹马二十多年,就非得跟别人好?给别人送? 还得由她亲手缝制他俩移情别恋,要给别人的定情礼物? 娇娇欲哭无泪。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磕到这么一对儿cp? 女孩子扒住桌沿边,心如死灰地敲着键盘:“没问题,只要你们两个幸福,我一定按期交货。” 第47章 刑侦:黎明之后 谢序宁的生日在3月26日,他特地预定了云京市顶级法式西餐厅。 虎子和娇娇收到正式发来的请帖时,拿钱办事的两人正埋头为他定制的礼物紧急赶工。 若不是邀请帖里明确告知,谢某人会正式介绍恋爱对象给大家认识。 娇娇真是想删除拉黑一条龙,她埋怨着给方惜亭发信息:“谢序宁那臭狗,谈个恋爱尾巴翘上天了。” “我真服了,以前让他过个生日,跟杀他似得。” “现在倒好,上赶着生怕别人不去,他是谈着什么天仙了,要这么跟人炫耀?” 方惜亭尴尬地坐在办公桌前,半晌才回复:“可能是,单纯高兴吧。” 谢序宁决定要把两人的关系,先从发小开始公开。 方惜亭没反对,这一天总是要来的。 娇娇问:“亭亭宝,你见过他对象吗?” 方惜亭:“见,见过吧。” 对方没怀疑:“长什么样儿啊,真能把谢序宁那臭狗给迷的神魂颠倒?” “而且那狗东西脾气那么差,谁能受得了他?” “虽然摸着良心说,那货长得还行,条件也不错,稍微有点儿能让人宠着的资本。” “但是,谁那么想不开,活着不好吗?非得找个祖宗回家供着?” 方惜亭支支吾吾地:“他最近……脾气还行。” 娇娇气势汹汹地:“刚谈上当然得装几天,我非得擦亮眼睛好好看看他对象是谁。” 对方狠狠放完话,话锋一转,又问:“对了,你带男朋友来吗?” 方惜亭心虚的要命:“要带的。” 娇娇自信满满:“你对象肯定秒杀他对象八百条街。” 方惜亭无语凝噎:“他……” “倒也没那么夸张。” “谢序宁,谢序宁的对象也还行。” 娇娇不信,听不懂他言外之意的挽尊,总之大骂特骂。 第132章 期间因为偏心,在努力抬高方惜亭对象的同时,还不断贬低谢序宁的对象。 把那猫儿骂的满头大汗,直到对方心里舒服了,才开心和他告别,扭头回去继续做婚纱。 方惜亭握着已经结束聊天的手机,对即将要到来的关系公开,隐隐感到有些忐忑和不安。 他努力扯回思绪,看下桌案上密密麻麻记录的便签贴,得知最近支队里工作安排紧。 他们还得在谢序宁生日当晚,抽出时间来见面吃饭,半刻耽误不得。 由于昨日,警方已经从章羌手里,拿到了陈男男生前与他同居过的住址。 他们连夜走了审批流程,申请强制搜查,方惜亭带着于恒共同前往。 但因涉事房屋已重新出租,需要暂时清退租户。 在了解过程中,方惜亭又得知新租客是自媒体运营账号的博主。 她在入住期间,通过网络平台直播,不断翻新和改造房屋内部装潢。 这对即将要入场搜查的方惜亭来讲,简直晴天霹雳。 但好在,对方手机里完整保存了,房屋装修前后的所有细节分布图。 方惜亭根据零零散散的上百张照片,勉强在脑子里拼凑出房间原貌。 女租户大致和他说:“墙面是整体粉刷过的,我搬进来时几乎都泛黄了。” “老旧家具里挑了些能用的改装,沙发这些和整体风格不搭调的,在和房东沟通后,也全拿出去扔了。” “地板的话,是将就在原来的基础,往上贴的原木实木。” “窗户和窗帘也都重新换过的。” “阳台和洗手间本来想做做防水,但没来得及,租期快到了我也打算退租。” “所以地砖只是用油漆改了个色。” 方惜亭跟随女租户的脚步,一间间的走。 经她花费心思改造,套一出租屋改头换面,自然要比之前要漂亮许多。 但房间风格替换彻底,极大概率是原案发点的地址线索,全部遭到破坏。 于恒凑上来问:“副队,我们还搜吗?” 方惜亭深吸一口气:“搜。” 勘查组闻声,当即四下散开。 仔细对现场进行搜索排查工作。 方惜亭没闲着,他戴上手套脚套,打着电筒往房间里走。 针对恶劣凶残的刑事案件,洗手间作为杀人现场的频率一直极为高发。 但本案情况特殊,受害人并没有被分尸,无需清洗大量血迹。 且她遇害时,身着笨重婚纱,刀口直接通过衣物刺破身体。 血迹几乎被厚重的婚纱衣摆全部吸走。 而该套间本身就只有3–40平,洗手间更是伸展不开,洗漱台的仪容镜只能照到腰部以上。 以正常思维来看,此处并不是适合试穿婚纱的良地。 反而在主卧室里,新租户改装前的老式衣柜上,有镶嵌一张竖立到脚的全身镜。 柜门距离床铺约有一米,足够站立。 方惜亭转身,谨慎踏入房间里。 搜查光线上下扫了一遍,顺着墙面交叉的这些细微缝隙处。 肉眼能看出边边角角全部翻了新。 他趴在地上,连木板拼合处的纹路,都用手指全部摸过一遍。 但可惜什么都没找到。 “副队,洗手间没有血迹。” “水龙头、天花板、连外置水管的水泥连接处,我们通通都仔细搜查过。” “副队,阳台也没有。” “厨房也没有。” 客厅这边稍大些,取证警员还在排查。 方惜亭拧眉,四下张望一遍,心想难道案发现场,不是陈男男生前所居住的出租屋? 那她会和谁联系? 会去哪里呢? 前期出于怀疑,自己和谢序宁已经排查过,针对全市各大中介公司。 无论是以陈男男自己的名字,或她男友章羌,以及完全没有任何证据指向的姐夫覃贸。 这三个人,在陈男男遇害前,都没有以真实信息再租住过房屋的行为。 如果死者真与其他人还有感情纠葛,且因此而死,还要符合她能试穿婚纱的条件。 那么除了陈男男自己的家、酒店、就只剩下凶手家…… 于恒问:“副队,要申请撬开地板吗?” 由于前期搜查,死者被人脱下的婚纱裙摆,除血迹以外都很干净。 所以不存在野外作案的可能性。 极大概率是两人此前就有矛盾、或死者拿腹中胎儿威胁,激怒凶手。 对方趁她试穿婚纱时不备,举刀行凶,将人按倒在地疯狂猛刺。 方惜亭脑海里设想出那个画面。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又重新挪回自己刚刚站立的地方。 总感觉是在那里。 但目前有效证据并不充足,如果仅凭直觉申请破坏房屋,事后又没找到想要的。 自己没办法给董局和支队长交代。 方惜亭焦躁等待着。 直到最后一组,负责客厅排查的工作人员上前汇报。 “副队,没找到。” 意料之中的结果。 方惜亭心里暗叹口气,不太死心但又无能为力地,打着手电四下游走一遍。 如果谢序宁在,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下令铲墙皮、撬地板。 但他…… 第133章 方惜亭正犹豫着,忽然,摇晃的手电光落在电视旁一只小置物柜上。 这柜子形状很眼熟。 他立即翻出手机里的原始照片。 确认新租客刚传给他的,有关套房装修前后的所有布局细节图。 当前客厅里的这只白色柜子,形状大小都和原主卧里那只黄木色的床头柜一模一样。 方惜亭把照片和实物反复确认好几遍,又找到没来得及走的新租客问:“这是同一只柜子,对吗?” 租客和房东争正执押金问题,抽出空来和他确认:“对,这就是主卧的那只床头柜。” 她说:“因为颜色太丑,我又要换床,风格不搭调,就把它撤了出来。” “当时就想着,能做个什么旧物改造。” “结果后来正好缺个电视柜,我就把它拾掇拾掇,重新刷了个白色。” 方惜亭问:“那你当时刚搬过来,没发现房间里有什么不对劲吗?” 租客挠挠头:“不好意思啊,小哥哥。” “其实在我住过来之前,这套房子就已经换过好几任租客了。” “而且我租这套房子并不是为了自住。” “单纯工作原因,平时会在自建民住房区域内,寻找租金便宜的老破小进行拍摄,然后再做装潢改造。” 意思这只是工作。 她平时也不会住在这里。 墙皮和地板,甚至都有可能是找装修工人来撬的,更不会留下其他线索。 恰这时,于恒喊一声:“谢副队来了。” 方惜亭仓促抬头,视线正好和那低头进门的高挑男人,撞在一起。 谢序宁鼻息微动,若有似无还未散去的油漆味,灵活钻入他的鼻腔之中。 完了。 暗叫大事不妙的男人,几乎当即就猜到这房子被人拆解翻新过。 方惜亭事无巨细地告诉他全部前因后果。 其中包括房子转租几任租客,尤其上一任还是装修博主,从头到尾翻新的程度,差不多等同于拆后重建。 猫儿唉声叹气着,还不知道怎么说服支队长开具许可令。 他想着从旁调查,能多掌握一些线索。 如果能确定陈男男失踪前,就只在这附近逗留,或者和章羌脱不了关系。 那么强制拆除令就有足够的理由可以申请下来。 方惜亭没考虑完,身旁男人豪爽的大手一挥:“这有什么可考虑的,直接拆呀!” 于恒干劲儿刚提起来。 方惜亭便惊讶地一把按住谢序宁的手。 那猫儿给他留着面子,压低嗓音阻止道:“疯了吧你,万一拆出来没有怎么办?” 谢序宁理直气壮:“那万一拆出来有呢?” 方惜亭:“不管有没有,我们现在没有拿到拆除令,强行破拆后,有关于涉事人的赔偿事宜,到时候局里批不下来……” 他话没说完,隔壁还在和租客争执的赔偿金问题的房东,立即转身过来。 “不行啊,我们这边刚弄好的房子,你们说拆就拆。” “那我之后重新装修,耽误租期,还有前期投入,这些换算下来可是一大笔钱。” 谢序宁让他放心。 男人也知道方惜亭是担心自己。 他们两个本来众多理念不合,已是常态,不然没谈恋爱之前,关系也不会那么差。 这回方惜亭没跟他吵起来,都是给他面子,看在男朋友的情分上。 谢序宁抱住人肩膀,将他揽过来:“放心吧,有事儿我担着。” 方惜亭不理解:“你担什么?” 他质问:“是,我们都觉得在地板下面还有东西,但那只是直觉。” 现在手里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就算铲了这堵墙,也只能赌50%的概率。 有50%的可能性,他们的办案进展会往前飞跃一大步。 但也有50%的霉运上身,什么也找不到,还要害的于恒和陈小满这帮参与过铲墙的小倒霉蛋,都跟着谢序宁一起受罚。 现下众人等待他们商议完毕,下达指令。 房东也要求明确告知,破拆装修后自己能否得到赔偿。 谢序宁扬手,男人果断道:“拆。” 他素来能扛事儿,说话算数:“拆不出东西的责任我担,批不下搜查令的损坏我赔。” 众人耗费气力,疲惫一整日,没搜出东西,本身也恹恹地失了精神。 谢序宁的命令当即发出,大家闻声而动。 于恒和陈小满捞起工具进屋。 两人嘟囔着:“他俩今天居然没吵起来?” 以前遇到这种意见相悖的情况。 双方各执一词、各抒己见、互不相让,不打起来都算是轻的。 陈小满疑惑。 “方副队怎么突然对谢副队宽容了很多?” “这种事情,他以前绝对不可能答应。” “难道是他心里本身也赞同拆除?” 于恒摇头否认:“不可能。” 他说:“我们副队做事最讲规矩了。” “搜查一定要见搜查令,拆除一定要见拆除令,传唤一定要见传唤令,羁押一定要见羁押令。” “总而言之,一切事情都必须按照规章制度来办。” 像谢序宁那样随心所欲,不惧事后担责弥补的性格,恰恰是方惜亭最讨厌的。 两人确实很难能合得来。 第134章 于恒抬头向外看去,正好瞧见方惜亭往外走,而谢序宁紧步跟上他。 小家伙莫名其妙地“欸”了声。 陈小满刚撬起一块地板,听他疑惑,抬眼起来,漫不经心又了如指掌地:“哄去了吧。” 毕竟刚刚才得罪了呢! 可是……去“哄”? 哄谁?哄方惜亭? 这个单词听起来格外小众。 尤其硬要安在谢序宁身上的话。 于恒疑惑的目光再次张望而出。 方惜亭今天难得没跟谢序宁吵架,但面色稍显几分疲惫。 他侧身刚从小套间里踏步而出,往靠窗的走廊边上去 。 男人紧步跟上,伸手把他拉进怀里:“生气了?” 方惜亭猝不及防,被他吓得不轻。 猫儿立刻用胳膊肘撑开两人距离:“我没生气。” 要是以前,可能会觉得不高兴。 觉得谢序宁一意孤行,自己没有得到作为搭档应有的尊重。 但现在…… 确实是很奇怪的心理变化。 尤其从谈恋爱之后,谢序宁每天都会身体力行的告诉他。 “真的很爱。” 而自己被满满的爱意所包裹,好像也不再需要依靠这些小事,去断定自己在谢序宁的心里到底重不重要,有没有得到尊重。 男人耐心向他解释。 “我没有不赞同你的意思。” “薛定谔的地板,撬开只有50%的概率,我心里也明白。” “但是做刑侦,哪怕只有1%的概率,我们也会开,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如果只是在支队长那边挨顿骂,可以换来我们案件飞跃性的进展。” “或者是直接排除一个错误答案,以后再怎么兜着圈子,都不用往这上头绕。” “我觉得值。” 方惜亭微侧过身,不愿理会他。 又稍微用些闹别扭的语气:“可我不想让你被骂。” 谢序宁没忍住笑了声:“平常在办公室里,可就属你骂的最大声。” 男人说完,立即又补充:“当然,你是我老婆,想怎么骂都行。” 方惜亭烦他没个正形:“谁是你老婆?” 要真论起来,对方确实没承认过。 谢序宁想,他下回得使些法子,专门治治这猫嘴硬的毛病。 只要把他往床上那么一按。 再不好说的话,两人也就什么都好说了。 方惜亭不知他时常在想些什么羞人的,只自顾自地辩白起来:“这次不跟你计较。” 要不是考虑到三天后,谢序宁生日,他们还得向虎子和娇娇坦白关系。 自己私心想把时间留的更充裕些,也还需要再做些心理准备,不能那么急匆匆的处理。 所以案件进度拉快也是好事。 不然他肯定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支队长,狠告谢序宁的状。 方惜亭努力说服自己。 可谁知身后男人竟忽然伸手将他抱住,头偏过来,贴他耳边:“方惜亭,我喜欢你这样没有原则的对我偏爱。” 得,白说服了。 他果然是私心容忍对方的胡作非为。 谢序宁满心欢喜,趁其不备,忽然低头吻他一下。 狗东西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 一墙之隔以内铲墙皮的,可都全都是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熟人呀。 方惜亭心脏“突突”两下。 手指刚拽紧男人衣襟,忽然听闻近处砸来“嗙”地闷响,像水泥块落地的声音。 很近、很近、近到谢序宁当即敏锐回头。 男人努力想护住身后的方惜亭,但很遗憾,方惜亭虽然清瘦,但个子不矮,同样很大只地杵在他背后。 根本挡不住。 在回头确认,男人转身的空隙里,方惜亭彻彻底底的和瞳孔放大,呈惊恐状的于恒四目相对。 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来的,但刚刚肯定…… 方惜亭的心脏从猛跳变成猛停。 他这回彻底死了。 还是社死。 第48章 刑侦:黎明之后 昏暗不见光的消防通道里,空间密闭、延长,气体浑浊不流通。 灰白冰冷的水泥墙面,隐约显示出几分不近人情、阴冷肃杀、四面楚歌。 于恒孤立无援,背脊紧贴着墙。 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能被人糊进水泥里。 杀人灭口。 谢序宁长身而立,高挑黑影堵在上行楼道,指尖夹着支燃半的香烟。 男人背过身,没和他对视。 但于恒目光稍微往上,就能看见。 他被对方周身散发而出的压人气势,逼迫到难以呼吸,感觉像来索命的。 真是要死。 他撬地板撬的好好。 干嘛突然要出来? 非得撞见这大逆不道的场面。 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面前这对恶人夫夫前后夹击、插翅难飞。 孩子瑟瑟发抖,视线又落到眼前人身上。 方惜亭虽然没有谢序宁那么吓人,但…… 于恒仓皇失措、不打自招:“我什么都没看见。” 他过于真诚的剖白,逗笑不远处站立的男人,对方几乎同时发出冷冷地嗤笑声。 显然是不信的。 于恒能从那笑声里听出来,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第135章 ——杀了他。 孩子快哭了:“副队……” 他苦着脸向方惜亭求饶。 副队,你快说句话呀。 就算你们说,刚刚是在互相吹眼睛里的脏东西,我也能圆回来。 于恒满脸期待着想逃,可谁知方惜亭决心送他赴死。 “如你所见。” 于恒本来都快说服自己,是他看错了。 可是,晴天霹雳,如……如!他!所!见! 谢副队低头亲方副队? 谢副队……低头……亲……方副队!! 于恒cpu负荷超载,人快炸了。 方惜亭认真解释:“我们没打算瞒着。” “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公开。” “今天你看到了,我们也选择坦诚告知。” “但我希望,在当事人没有决心开口之前,你能替我们保守秘密。” 方惜亭会说,而且会自己说。 但于恒小心翼翼、煞有介事地盯着他:“副队,我当然无条件站你,肯定会替你保密的。” “可是谢副队有对象的事情,你不是知道吗?” “你们不能这样啊。” 这样是不对的。 这种行为,不仅糟践自己,还会伤害别人。 如果谢副队真的爱你,真有责任心。 他不会冒着让你受千夫所指的风险,来满足自己贪婪的私心。 毕竟真爱是排他的啊。 副队!!! 于恒内心嘶吼、呐喊,过分关切他的心情毫不遮掩,以致于方惜亭猝不及防呆愣那处。 猫儿紧抿着唇,不敢置信。 说实话,他也觉得自己挺失败的,都这种情况了,人赃并获。 居然还没有人怀疑他就是谢序宁的对象? 凭什么啊。 方惜亭张了两次嘴,一句话说不出来。 他真的没有阴阳怪气:“秦闻上次说手底下还缺人,要不你过去?” 于恒:“你们果然还是决定要灭口吗?” 方惜亭:“主要我觉得,你这个口,灭不灭好像也不重要。” 他跟谢序宁从没见不得人。 秘密恋爱的关系,不说不是不能说,只是暂时没想好怎么说。 而且于恒反应也够迟钝的。 他能给谢序宁当三儿? 想什么呢。 回避在楼层上方的男人,被他们师徒二人奇怪的脑回路逗笑。 谢序宁浅浅哼了声,不得已转身迈下台阶,他主动加入这场方惜亭拦着他说“想要自己解决的事”。 “这话怎么跟你说呢?” 让他想想。 男人掐了烟,想到了。 他打了个响指:“从办公室里出现的第一束艾莎玫瑰开始。” “大家猜到有神秘人暗恋方惜亭。” “然后是我在洗手间藏着心上人。” “又被大家堵在杂物仓库,抓到我和男朋友私会。” 谢序宁调子很轻,漫不经心的。 他倾身绕在于恒身侧,慢吞吞地走。 “如果当时你们胆子大一点,冲进来,就能看到我背后藏着的人,其实是方惜亭。” 懂了吗? 于恒呆在那,还是和他们不同频。 天呐,哥,就你那天那个鬼样子,吓死人了,谁敢进来呀? 谢序宁手指搭在小家伙的肩膀上。 男人微一用力,将他扣紧。 “所以这件事情,从一开始。” “主人公就只有我和方惜亭。” “能听明白?” 于恒憨憨点头:“明白。” 他傻乎乎地:“所以第三者是我们家副队,正牌男友也是我们家副队。” 谢序宁没什么耐心。 男人盯他半晌,微微抿唇,转头对方惜亭道:“把他给秦闻算了。” 毕竟这俩人的智商。 在谢序宁心里是一个档位的。 他们应该很合得来。 得知惊天秘密的于恒,后半场搜查任务中,整个人都心不在焉。 即便方惜亭和谢序宁,完全没有把私人感情带入工作,他的目光也不受控制。 方惜亭倒是接受的很快。 他没刻意拉远距离,也没贴近。 反正主卧的墙皮已经被铲了大半,自己干脆也参与进去。 他和谢序宁的搜查点,目的性很强。 如果死者被刺倒在床铺里,那么血迹大概率呈喷溅状,会零星喷洒在墙角缝隙处。 而如果死者直接被按倒在地。 那么地面则会呈现小血泊,或者凶手事后清理,出现擦拭状的痕迹。 谢序宁待在里屋,主要围绕原床铺地点处,进行周密的血迹勘察。 而方惜亭则抱着那只小床头柜,找了没人的阳台角落处,拿工具仔细刮着漆。 他们知道能找到血迹的概率不大。 但大家都闷声努力着。 方惜亭满手都是白色的小细屑。 经他两个小时的努力,小柜子差不多完全恢复原貌。 只是即便留有血迹,也不会这么直截了当的肉眼可见。 他刚准备找人过来做试剂反应,忽闻里屋有人大喊。 “找到了,找到了。” “第一案发现场就是这里。” 众人激动起来,几近欢呼。 方惜亭被这动静吸引,慌忙起身往里。 第136章 可谁知意外踹中脚底柜子,摔了一跤。 他带着“叮里哐啷”阵阵乱响,人扑倒在地,打着的手电光下意识往后,正好照在翻过来的柜脚处。 猫儿清清楚楚看到那里,留有一块深褐色的斑驳痕迹。 谢序宁得意忘形:“哥说什么来着?” 根据现场血迹判定,基本可以推断出,案发当时的行凶场面。 “受害人站在穿衣镜前,试穿婚纱。” “凶手从这个位置,举刀扑来,利刃刺穿死者心脏。” “死者被按倒在床。” “由于有婚纱、被褥及床垫的吸血加持,血迹没有大面积流淌。” “但呈喷溅状,零星散落在地板缝隙,墙角等地。” 撬起来的地板处,试剂反应做完。 渗入水泥缝隙里,无法擦拭,又被人遗忘的痕迹,在打过去的探照灯光下,证据确凿的亮起蓝紫色荧光。 方惜亭迅速找来勘察组提取血迹。 包括他刚刚看到小柜子的桌脚处,那块不太确定本体的痕迹。 市局小贺法医接收紧急工作,连夜检测,得到结果。 “你们运气不错,送来的几份样本,dna结果都和死者能够对应的上。” 意思也就是说,房屋里能查找到的所有血迹,全部都属于死者。 方惜亭接过检测报告,轻轻“嗯”了声。 小贺法医收起纸笔,起身问他:“谢副队又去挨骂了?” 敢不走流程就先拆房子的人。 全云京市公安局恐怕也只有他,能有这么大的口气。 亲妈是云京市杰出女企业家,资产上百亿,实打实的富二代,哪会担心赔这点钱? 就算局里不出这笔钱,他自掏腰包也能摆平搞定,惹不出什么大麻烦。 但传出去终究是不好听。 董局和支队长拿他没办法,头疼的很。 方惜亭微侧过身:“谁要管他?” 楼上愤怒的教训声,音量拔高到楼下都能听得到。 谢某人被董局和支队长混合双骂,狗血淋头,方惜亭只觉得他活该。 “谢!序!宁!” “你当真是无法无天,云京市局没人管得了你?” “没有拿到拆除命令,甚至不上报直属领导商议,就敢拆人房子?” “同样的情况,你这是第几次犯?” “真要有群众举报,我们公安局仗势欺人、胡作非为,造成的恶劣影响,你担得起责?” 谢序宁两手揣兜,安静立在那。 他挨骂成常态,早习惯了。 做出那个决定,就预料到有今日。 这种时候,越解释越挨骂,不如乖乖听着,耳朵还能少长些茧子。 只看那样子,倒像真知错了。 直到董局大手一拍:“这件事情,方惜亭也脱不了干系。” 谢序宁立刻急了:“关方惜亭什么事?” 董局有理有据:“他跟你同岗平级,还能受你指挥?” “他跟着你做,就说明他同意。” “出这么大的事情,惩罚你俩一起领。” 谢序宁忙跟他讨价还价:“不行啊董局,我跟方惜亭本来关系就不好。” “大家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您这么一整,我俩以后没法共事了。” “您看这样行不行,惩罚我自个儿双倍领。” “这次就不罚方惜亭。” 支队长骂他:“就是因为你俩关系不好,他还这么纵容包庇,就说明他心里也想这么干。” “这次事故,你主责,他次责。” “谁也跑不了。” 谢序宁追着领导解释:“不行啊,这责任不是这么论的,而且我哪次在现场先下达的指令,大家没翻出东西来?” 董局火冒三丈:“你还有理,还哪次?” “你非得下回,碰着个懂法的硬茬儿,跟你计较流程规章,送你上几回热搜你才满意?” 谢序宁:“我不是……” 他那也是心系案情,不然谁吃饱了撑的,没事儿撬他地板。 男人手掌心被工具划伤几条印子。 这会儿还疼呢。 支队长不听解释,直接抓人命门:“别解释了,你就说你认不认罚?” “再这么不服气,那就换方惜亭主责。” 谢序宁一下闭了嘴。 惩罚以内部邮件的形式,全局通报。 方惜亭坐在办公桌前,莫名其妙看到自己的名字跟谢序宁打在一起。 两人为这次事故平分责任,下半年奖金全扣,绩效为c,两年内失去竞争升岗的机会。 手写不低于800字的个人检讨,作为年度反面教材,将在下次的表彰大会上,深刻检讨自身错误行为。 方惜亭这辈子没这么丢脸过。 男人求饶的短信很快发过来:【老婆。】 【我错了。】 【委屈.jpg】 【我有罪。】 【下跪.jpg】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第49章 刑侦:黎明之后 谢序宁这毛病不好,得治。 方惜亭认可支队长给出的判罚,很快回复邮件承认错误,但偏就不回那狗男人的短信。 让他急会儿。 自己这边工作时间不宽裕,琐事缠身。 长期停留办公桌前,埋头整理资料,仍觉头疼。 第137章 目前根据警方掌握到的线索。 在死者陈男男遇害前,与男友章羌共同租住的出租屋内,找到部分喷溅状血迹。 章羌作案嫌疑大增,被警方重新传唤。 但方惜亭还有疑惑:“现在凶器很难找到,指向性证据缺失。” “地板没有擦拭状血迹,说明死者一定是死在床上的。” “全身总共26刀,出血量极大,即便有婚纱裙摆做垫,床铺应该也会受到污染。” “但我们从房东口中得知,章羌当年退房,并没有替换和赔付新床垫的行为。” “且法医室明确告知,根据婚纱染血面积,可以判定出死者遇害时的整体出血量,超过1200毫升。” “血液通过刀部创口流出,大部分被做工繁琐的婚纱裙摆拦住,不至于弄脏床垫。” “但床单上多多少少都会蹭些痕迹。” “而有关这部分,留有死者被害遗迹的物品,凶手肯定想方设法都要丢掉的。” 不然仅凭房间里几滴微不足道的血迹,留给章羌可辩驳的空间实在太大。 且根据后续调查,在陈男男被害前后,章羌名下也并无代步车辆可以使用。 如果他真是凶手。 又要怎样才能做到掩人耳目地转移尸身? 从案发现场租住地到乌鸦山后山抛尸点,近80km的路程,还得步行上下山。 过程中需将受害人身着婚纱脱下,再分别以行李箱和编织袋分装包裹。 扛着这么显眼的重物往荒郊野岭走,任谁都会觉得奇怪,且又极易引起陌生人的注目。 事后案发风险度极高。 难道是还有帮凶? 方惜亭思绪顿住。 办公室大门忽然被人敲响。 “方副队,章羌已经到了。” “我们暂时请他到二楼审讯室内等待,但看那人的样子,情绪暴躁不太稳定,感觉很难配合。” 方惜亭眼皮都懒得抬:“不配合就让他再多坐会儿。” 静心养性。 自己对付这些硬茬儿的经验多了去了。 正好那时通过网络社交平台,方惜亭点进受害人的朋友圈。 账号内容彻底停止更新的时间点,是在两年前的6.22日。 而在此之前,陈男男平台动态发布频繁,各种45度角怼脸自拍,文案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网络热梗。 通过大篇幅无关信息的翻找,上百张照片,夹杂在各种深夜emo的时间里。 偶尔情绪浓郁,半小时内能发三条。 其中出镜率最高的是成排的啤酒瓶,深夜的残月,以及夹住半支香烟的夸张美甲。 方惜亭不厌其烦,耐心翻找。 一张张往下拉去。 终于不负所望,在边边角角的犄角旮旯地,找到一张陈男男的对镜自拍。 方惜亭从照片构图的左上角,看到死者身后床铺里露出来的细微痕迹。 是条橙黄色的碎花小床单。 他连忙把照片放到最大,复原清晰度。 又把查询到的结果发进工作群里。 直到手旁60多页资料整理完毕,楼下工作人员才再折返告知。 “刚刚喝了六杯茶,上了三趟厕所,应该是骂累了。” “这会儿趴在桌子上正睡午觉呢。” 方惜亭看一眼时间:“让他再睡半小时。” 随后又拿手机给谢序宁发短信:提审章羌,速回。 男人那时带队在外,摸排案情。 以受害人为圆心的社会关系调查组,及徘徊分散在乌鸦山藏尸点附近的物证信息侦查组。 均在他的指挥下,井然有序进行工作。 两人考虑的问题几乎一致。 确认凶手既然存在如此缜密的抛尸行为,那么能够直接指向死者遇害的第一案发点。 那条沾染死者大量血迹的床单。 刚刚被方惜亭发现的橙黄色小碎花。 一定就在这附近。 谢序宁收到短信,知道对方没有因为被拖累受罚的事,和他计较生气。 自己兀自揪紧的心绪,总算松懈下来。 他这直来直去的性子很难改。 但那时为了方惜亭,决心试一试。 尤其经董局审批后的追责判罚,作为反面教材全局下达。 谢某人看到方某人迅速回复邮件承认错误,却不回他信息,刻意生着闷气。 一时间更是魂不守舍、焦躁难安。 直到此刻手机“叮”声铃响,震动及时。 谢序宁看到被置顶起来的【老婆】聊天框,亮了个红点儿。 男人当即兴奋起来,举手示意。 “兄弟们,加把劲儿。” “马上就能找到了。” 待约定的半小时到达后。 方惜亭准时前往审讯室,提审章羌。 于恒跟上他:“不等谢副队吗?” 方惜亭说:“不等。” 睡了一觉的嫌疑人,精神又好起来。 但没了喊喊叫叫的心思,只破罐破摔地瘫在椅子上。 “阿sir,请问你们有事吗?” “没有证据,随意扣押无辜民众,可是犯法的。” 方惜亭安静坐下。 “没证据就不请你来了。” 他把整理好的资料按顺序一页页翻出:“重新说说吧。” “在死者失踪前后。” 第138章 “以你的个人视角,具体发生了哪些事,以及各项重要的时间节点。” 章羌不耐烦:“我不是说过了吗?” “你们那天过来,拿笔记了半天,合着全白记了?” 方惜亭语调淡淡地:“没白记。” “但就你反馈的重要信息,和我们警方调查到的实际情况。” “有大量细节出入。” “所以我现在合理怀疑你在说谎。” 章羌问:“你有证据吗?” 方惜亭再次开口。 “我重复第二次,没证据就不找你来了。” 他伸手让对方先答:“请配合警方调查。” 章羌最看不惯他那副轻描淡写的样子。 忍不住想动手闹事,但又忌惮在公安局里,怕那帮警察真把他怎么样。 自己无奈,只好从头到尾概述一遍,有关个人视角下的陈男男失踪详情。 他交代的内容大同小异,摒除一切细节时间点,只简单概括为:“那天下午我睡觉,她出门上班,晚上我和朋友一起吃宵夜,去接她没接到。” “第二天第三天也找不见人。” “直到第三天夜里,酒吧经理电话询问,我才得知她失踪。” “并立即报警。” 这样的流程听起来好像很合理,但…… 方惜亭冷冰冰地抛出疑问:“第一天接她没接到,你就自己回来了?” “这合理吗?你人都已经走到酒吧门口等着,没接到人,不该进去看看?” “何况根据酒吧经理口述,你也曾与陈男男共事,对她身边同事应该都很熟悉。” “她是你女朋友,第一天没接到你就不管她?” “第二天第三天,不闻不问,直到酒吧经理察觉不对联系家属。” “你才紧跟在他屁股后边报警?” “而且只报了那一次?” 章羌一连被质问好几句,他支支吾吾地:“那,那是她以前也经常这样不回家。” “我都习惯了,没放在心上,以为她过几天就回来。” “而且那天她出门之前,我俩还吵了一架,我以为她赌气呢,就没理会。” 方惜亭问:“她出门之前你不是在睡觉吗?” 章羌愣了下,忙说:“我们是吵完之后我才去睡的。” 他疯狂解释:“而且那段时间,陆陆续续一直在吵,本来也快分手了,我就没上心。” “懒得管她。” 方惜亭没有反驳章羌所说的这种可能性。 猫儿只慢吞吞地,仔细翻阅眼前密密麻麻的口供记录。 由于是两年前发生的事情,没办法具体到每一个时间节点。 所以记录下来的时间基本是“大概早上”、“大概下午”、“可能凌晨过后”、“好像六月中下旬”。 这之类已经完全模糊的回忆。 方惜亭手指点点桌面:“陈男男买过一件婚纱,你知道吗?” 章羌:“不知道。” 方惜亭挑眉。 他手指轻轻滑动自己不久前,刚从运营商手里拿到,登录进入自己手机里的陈男男购物账号。 决定把证据都摆出来。 “根据警方调查,陈男男遇害时所身着婚纱,是她失踪前6.20日,通过网络平台下单购买。” “商品的送货地址,正是你们之前所租住的出租房,且待取货的时间是晚18:22,取货时间为晚18:51。” “陈男男18点需前往酒吧工作。” “从包裹到达驿站,再到签收,约半小时,难道是她特地从酒吧赶回来收货的?” 章羌搭在座椅处的尾指,不自觉轻颤了下。 方惜亭追问他:“你觉得呢?” 对方大抵知晓,存放包裹的驿站监控记录,不可能保存两年之久。 于是短暂慌乱后,他又继续重复:“你们有证据证明是我签收的吗?” “那万一是她情.夫,是她肚子里那孩子的野爹签的呢?” “你们能保证对方一定没有和我们住在同一个小区吗?” “他俩要是不住的近点儿,来来往往见面不方便,怎么能背着我偷.情,连孩子都弄出来了?” 方惜亭眼皮轻轻掀起来:“你不是不知道她怀孕的事情吗?” 章羌背脊猛挺,霎时一身冷汗。 但又立即反应过来。 “我,我那是基于目前已经知情的前提,临时帮你们分析可能出现的其他情况。” 好险,差点被那家伙诈到。 方惜亭笑着看向章羌额头的汗:“别紧张。” 他浅皮一下,没有恶意,但看章羌大惊失色后,恨不得跳起来打人的模样。 想来对方强装镇静的心绪,应该已经被他扰乱。 “我们继续说。” 婚纱和报警的时间节点,勉强算他能用些歪理邪说硬掰过去。 但房间墙角和地板缝隙里遗留的血迹呢? “你说陈男男离家失踪。” “但我们在主卧室里查到了部分血迹反应。” “这张照片见过吗?” “这是陈男男失踪遇害前三个月,你们主卧房间里铺设使用的床单。” “有印象吗?” 章羌撇开脸:“没印象。” 方惜亭问:“当初陈男男失踪,后续你搬家,这些属于你们两个人的共同财物,你是怎么处理的?” 第139章 章羌:“全扔了。” 方惜亭:“确定扔了?” 章羌:“确定扔了。” 方惜亭正想问他扔哪了,却巧他话音刚落,审讯室大门被人用力推开。 谢序宁的白衬衣上沾了些泥土污渍,男人大步流星迈入进来。 “确定扔了?” “那就能抓人了。” 谢某人扬手,厚重的证物袋“嗙”地声,砸在于恒面前的桌子上。 小家伙放在桌角处的水杯,差点被他打翻。 于恒仓促起身,用力按住晃动桌面。 手背无意打在袋子透明的那一面,看到橙黄色小碎花。 方惜亭吃惊站起:“找到了?” 他想过证物会有。 但没想到出现的这么快。 于恒差点跳起来:“谢副队,你好牛。” 谢序宁得意忘形,上前两步抓起方惜亭的水杯,毫不避讳,仰头灌了两头。 要不是捞这玩意儿费神,他早回来了。 方惜亭反复确认那实物数次,确定花纹能和陈男男照片里床单对上。 他惊喜询问:“怎么找到的?在哪里找到的?” 谢序宁擦一把唇角边的水渍:“拜托你们许老师又下河捞了一次。” 凶手能把婚纱和尸体都沉进河底。 那么裹着血迹的床单,就没有再单独处理的道理。 根据他藏尸的手段,谢序宁大概猜到是用铺开的床单,包裹两块巨石,捆起系好后,再重新推入河底。 一劳永逸。 于是在搜山无果的当下,男人又打电话向许知临求救。 拜托对方江湖救急,再来潜一次水。 可山涧里的溪流可不比海潜,其下乱石丛生、水温极低,暗流汹涌,危险度很高。 稍有不慎便会磕伤撞伤,留下病根。 “但咱们许老师不愧是土生土长的沿海南方人,水性厉害的很。” “三两下就潜到最低,还真把这玩意儿给扯了出来。” 谢序宁喝完水,抬手撸起袖口,似笑非笑地走到章羌眼前。 男人“啪”地声,气势拉满,把那床单物证拍在对方眼前,眉尾微挑:“这下想起来扔哪了?” 警方目前掌握到的物证信息基本齐全。 尤其那张指向性明显的橙黄色床单,更是坐实了死者被害的第一现场。 就在那间出租屋内。 章羌说不清楚这床单是怎么回事,也拿不出有效的不在场证明。 反而根据他之前的口供,没有明确表示在陈男男失踪前后,自己有长时间不在家的情况。 怎么都和这案子脱不了干系。 虽然目前,嫌疑人还没有亲口承认罪行,但警方已经申请拘捕流程,暂时将他羁押。 方惜亭带队整理线索,提取出大量前后矛盾,与实际证据线索有出入的口供信息,准备二次提审章羌。 他们一直忙到谢序宁生日的那天早上。 方惜亭盘算着要提前收工,尽量紧凑地安排好所有工作事宜。 娇娇适时发来短信询问:亭亭宝,你看我这条裙子好看吗?应该不会给你和谢狗丢人吧。 虎子也反复确认:下午18点?确定是下午18点?你俩不会又突然出警加班,然后鸽我们两个吧。 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谢序宁爽快地在群里回:下午18点,哥桌子都订好了,还能骗你? 男人发了自己预定桌位的信息截图,全酒店最好的包间靠窗景观位。 还有附赠的两首小提琴的伴奏,加人均消费不得低于3k的门槛条件。 大老板出手实在阔绰。 分明一整天平安无事,按部就班的推进工作,计划完成也很顺利。 到17:55时,谢序宁给他发信息,简洁明了的一个字:溜。 方惜亭刚合上手机,起身想走。 忽然于恒气喘吁吁赶着进来,两手往他办公桌上一按:“副队。” 那时不好的预感极速攀升。 墨菲定律虽迟但到。 “副队,有情况。” “楼下章羌的姐夫覃贸,投案自首。” “说陈男男是他杀的。” 什么? 方惜亭整理桌面的手顿了下。 远远听见这话的谢序宁,手里资料全摔在桌子上。 男人气急。 “他就不能明天来?” 第50章 刑侦:黎明之后 法式浪漫,宫廷风格。 浓郁鲜艳的艾莎玫瑰围绕就餐区蔓延开来。 磨砂质地的落地窗,嵌进纯黑色金属格子里,被切成小小的方块。 玻璃上仿佛蒙了一层雨雾气,头顶是复古的水晶珍珠吊灯。 长桌上烛火光微微晃动着。 随桌附赠的两首小提琴曲已经演奏完毕。 距离约定的18点已过4小时。 四人发小群里的最后两条消息仍是那两只老鸽子发出来的。 【谢序宁】:临时接警。 【方惜亭】:抱歉抱歉。 覃贸来的突然,没人想得到。 即便之前查出陈男男腹中胎儿并非章羌骨血时,方惜亭曾短暂怀疑过。 但基于警方调查过程中,出现的信息佐证,并没有牵扯到他身上。 所以谢方二人一致默契地保持沉默,没有贸然提审调查,打草惊蛇。 第140章 直到他自己今天主动投案。 只这时间挑的实在太蹊跷了,偏偏选在章羌被警方羁押的当口? 方惜亭带着谢序宁迅速赶往覃贸所在的审讯室内。 于恒抱着资料追上来。 “副队,覃贸承认陈男男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的。” “我们已经联系检验科过来提取血液样本,做dna鉴定,结果大概明天早上才能出。” “并且,章羌那边突然翻供了。” 方惜亭拧着眉:“他翻什么供?” 于恒回答说:“章羌现在反咬覃贸,说人就是覃贸杀的。” “因为陈男男怀孕,想要逼宫上位,拿肚子里的孩子做威胁,逼迫覃贸和他姐姐章玲离婚。” “但覃贸不想离。” “根据我们了解,覃贸和章玲本身就育有一子,是男孩儿。” “孩子今年大学二年级,倒回两年前就是高三,6月22日,正好是高考前夕。” “我们查了一下那孩子的高考成绩,考的不错。” “大学专业也选的金融管理,以后大概率是要回家继承产业。” “老师和同学对他的评价都很好,聪明懂事又有礼貌,而且还很孝顺。” “孩子长大了不受控制,父母拿捏不了,而且如果真要离婚分家产,章玲也有一半。” 覃贸作为父亲,贸然离婚得不偿失,且他还是过错方。 让已经成年明事理的儿子,得知自己做的腌臜事,这会让他失去父亲的权威,在晚辈面前抬不起头。 原本出轨陈男男可能也是一时兴起。 他并没有想过破坏自己的完美家庭。 可陈男男坚持想要上位,她腹中还未成型的胎儿,自然也比不过覃贸亲手抚养十几年的孩子,来的感情深重。 受害人根本没有和他谈判的筹码。 且期间纠缠过头,惹怒凶手,情急之下冲动杀人也并非没有可能。 但问题是…… 覃贸自首和章羌翻供的时间节点,好像有些过于巧合了。 谢序宁伸手推开审讯室的门。 冷白惨淡的白织灯光,打在临时投案的男人脸上。 对方轻垂着眼,神色灰白没有生气,两颊凹陷下去,神思萎靡,看起来行凶后的日子并不好过。 方惜亭抱着资料坐下来。 谢序宁把手拍在桌子上:“说吧。” 覃贸头发白了不少,人也瘦,背脊佝偻着,一副罪人的模样。 面对警方的质询,谢序宁那震天响的一巴掌按下去,男人明显抖了下。 待回过神,他才扯着嘶哑嗓音回答:“陈男男,是我杀的。” 方惜亭抿唇:“为什么杀她?” 覃贸:“因为,她想逼我离婚。” “她逼你离婚,你就杀她?” 猫儿眉头皱起来:“你自己出轨之前,就没想过后果吗?” 覃贸痛苦垂头,脑袋砸在桌子上。 男人五指握拳,痛苦捶胸,调子里带着哭腔:“我不想的。” “我也不想的。” “我不过是一时糊涂,无心铸成大错。” “事后无论如何拼命弥补,也通通都是徒劳。” “从她说怀孕之后,我想过很多办法要去处理这件事情。” “其中包括劝她打掉,给她钱,促成她和章羌结婚,甚至承诺哪怕她和章羌以后再有孩子。” “我都会竭尽全力地去照顾他们一家人。” “我答应给他们买车,买房,出资承办婚礼,给章羌安排稳定的工作。” “20万的现金说给就给,带她旅游,给她买珠宝首饰,答应她即便往后嫁给章羌,我们也可以保持私底下的联系。” “我不会亏待她的。” “我拿出我想和解的最大诚意,可她偏偏紧咬住我不放。” “不过是个酒吧坐.台女,不知道跟多少男人有过关系,是我疏忽大意被她缠上。” “给多少好处都不够。” “就非要逼得我家破人亡,走投无路。” “是她逼我对她痛下杀手的。” 男人痛苦悲泣。 捶胸顿足的样子倒像懊悔得很。 谢序宁厌烦打断:“为什么现在才来自首。” 距离警方调查陈男男一案,已有四五日,现下分明所有证据指向的都是章羌。 且在审讯过程中,章羌又没把他供出来,覃贸是出于什么理由会在这个时间点跳出来爆狼? 男人轻声抽泣着:“我也是实在是太对不起章羌……” 谢序宁冷笑出声:“你对不起他?” “当初你欺少年穷,不满章羌进你工厂工作,为此不惜对他姐姐,你的结发妻子章玲大打出手。” “那时你没觉得对不起他?” “你仗着自己年纪大、社会经历丰富、又有点闲钱。” “睡人家女朋友,让人怀孕后怂恿章羌接盘,甚至还计划好婚后也要长期保持这样不正当的关系。” “那时你没觉得对不起他?” “你给陈男男的20万,给她买的车买的房,买的珠宝首饰,都是夫妻共同财产。” “你这么做,真的是想竭尽全力去弥补自己的过错吗?” “你无非是想掩人耳目,养个外室,满足自己作为男人的卑劣心。” “从来都看不上的弟弟所珍视的妻子,其实是你的女人,甚至连孩子也是你的。” 第141章 “多厉害呀。” “张口闭口坐.台女,明里暗里都在贬低,无非是把陈男男当做消遣,从没看上她的身份而已。” “如果今天是个名门贵女、富家千金看上你,你还有这么强的所谓家庭责任感吗?” “你还能等得到别人来逼你离婚?” “本质就是个人人喊打的负心汉罢了。” “怕是发妻不肯离,你都恨不得要毒死她,马上另迎新婚了吧。” “还在这跟我扯什么舍不得妻子,舍不得孩子的。” “你要真舍不得,能出轨?能弄大人家肚子?能几万几十万的把夫妻血汗钱往人家兜里塞?” 不过是权衡利弊后决心丢掉的一颗棋子。 连给章羌3k/月的工资都不乐意,这会儿倒是给人买房买车都不含糊。 双标的够呛。 谢序宁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 方惜亭看那狗东西真情实感了,对方对待感情问题,倒是一贯纯真的很。 覃贸突然投案自首,这事必然还有内情,但方惜亭今天不想问,也问不出来。 猫儿话锋一转,倒是旁击侧敲起来:“你说陈男男是你杀的。” “行,我们先假设人就是你杀的。” “那么当天是出于什么契机,你到了案发地点,又起了什么冲突,导致你动手杀人的?” 覃贸支支吾吾,努力回忆:“那天,是晚上。” “陈男男突然给我打电话,说章羌不在家,让我过去。” “我本无心再和她纠缠,但又想再谈谈孩子的事情,所以匆匆赴约,” “谁知一开门,她穿着件婚纱,说我再不离婚,她就要闹到我孩子的学校里去。” “我好说歹说,就差跪下来求她放我一马,可她得寸进尺,怎么都不同意。” “那时逼得我实在气急,仓皇之下随手在桌上摸了把刀,冲进去就疯狂往她身上捅。” 方惜亭适时打断:“是按在地上捅的?” 猫儿调子转了个弯:“还是床上?” “或者沙发上?” 覃贸整个人都有些细微的抖,像是在努力回忆:“好、好像是按在床上。” 方惜亭微微挑眉:“好像?” 覃贸胡言乱语的解释:“那天晚上我太紧张了,也很害怕,有……有很多细节都记不清楚。” 方惜亭假意放他一马:“情有可原。” “那后续呢?” “她人死了,你又是怎么处理尸体的?” 覃贸哆哆嗦嗦:“就,就是。” “用行李箱和编织袋把她装起来,然后扔到乌鸦山后山的山涧里。” 方惜亭:“行李箱和编织袋,怎么装的?” 覃贸:“就是把婚纱脱下来,然后分别……” 方惜亭:“具体怎么装的?” “婚纱放的是行李箱还是编织袋?” 覃贸磕巴了半句。 谢序宁接着话:“你连尸体塞行李箱,婚纱放编织袋这事儿都记不住?” 覃贸忙说:“对对对,时间太久,我有点忘记了。” “尸体塞的行李箱,婚纱放的编织袋。” 方惜亭和谢序宁对视一眼。 两人手指按住的排查资料里,明明白白的记录着:钓鱼佬谢某意外钩到一只黑色行李箱,打开后发现内里装有一件沾染大片血迹的纯白婚纱。 倒是有点儿意思。 谢序宁又问:“那还有被弄脏的床单呢?你抛完尸就随手扔在后山了?” 覃贸揪着手:“好像是和箱子一起丢进山涧里的,我记不太清了。” 方惜亭:“那你总记得床单是绿色的吧。” 覃贸嘟嘟囔囔着:“是,是绿色的。” 真他妈浪费时间。 谢序宁扯着领口从审讯室里出来。 娇娇已经等不及,疯狂刷屏,在四人小群里口吐芬芳。 方惜亭叫来于恒:“覃贸不是杀人凶手,但他在这个时间节点里跳出来很可疑。” “先走羁押流程把人扣下,等明天我和谢序宁回来再提审章羌。” 于恒追上去:“你俩要去哪儿啊?” 方惜亭和谢序宁摆手,赶着赴约,没空搭理他。 黑夜里两道纤长紧密的身影,一前一后从市局办公大楼狂奔而出。 方惜亭的suv临时借给其他同事,他们暂时没了代步车。 谢序宁跑得很快。 但至半程突然折返,回身握住方惜亭的手,又拦下一辆出租车。 【娇娇】:我草,你俩还来不来,我真要走了。 【娇娇】:姐自掏腰包点了八百首小提琴曲,人家琴弦都拉断了。 【娇娇】:我真服了,你俩以后能不能别约我。 【娇娇】:谁跟你们谈恋爱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你俩以后结婚也迟到吧。 谢序宁预定的餐厅,在市中区最繁华的商业中心。 到夜里22点之后,主车道遍布的红色车尾灯依旧不见消散,城区内拥堵严重。 方惜亭看着时间分秒流逝,坐立难安,出租车一动不动,僵持近半小时。 谢序宁拿过他的手机:“这个地方距离银星大厦不足5km。” 方惜亭两眼望着他:“你想跑过去?” 男人挑眉:“要不试试?” 谢序宁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早些表白。 第142章 没有在最热血沸腾的年纪,和方惜亭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校园恋爱。 长跑这种东西,他很长时间没碰了。 脑海里恍然回忆起,方惜亭大□□动会期间,参加长跑比赛的场面。 他家猫儿自然拔得头筹。 拥有完美身形,高挑挺拔,肌肉匀称紧实,又修长白皙的腿。 除了适合跑步,也还适合挂在他腰上。 男人起了坏心。 他抓着方惜亭的手从车上逃下来。 三月春日里,空气中还泛着一丝丝的冷,但绿化带两旁的樱花开的茂盛。 堵塞车流里,车身贴着车身,只留出细细长长的狭窄通道。 两人像风一样穿行而过。 方惜亭慢他半步,视线停留在男人身着白衬衣的紧实后背,而后又移挪至他们紧牵着的手。 从停滞不动的主干道路,快步通行前往热闹繁华的商业人行街。 穿过拥挤人群,爬上楼梯,通过高高架起的横穿天桥。 又转入梧桐大道里。 夜风吹起他们的额发。 银星大厦近在眼前。 但群聊里的娇娇彻底没了耐心:我走了。 【谢序宁】:5 【娇娇】:5你个大头鬼! 【谢序宁】:4 【娇娇】:4你妹啊4。 【谢序宁】:3 【娇娇】:我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你们怎么哄也哄不好的。 【谢序宁】:2 【娇娇】:卧槽,你在倒计时? 【娇娇】:来了吗来了吗来了吗? 【谢序宁】:1 【方惜亭】:我们到了。 两个跑没了大半条命的男人,几乎整只砸在餐桌上来。 直撞得酒杯餐盘,叮铃哐啷的响。 方惜亭跑出了汗,额头亮晶晶的。 谢序宁整个瘫在沙发躺椅里,男人烦躁的伸手扯开自己衬衣的上两颗纽扣。 露出大片立体分明的锁骨。 娇娇生气不是开玩笑,但看他们两人赶来那么努力,气又消了。 “算了算了,上菜吧。” “延误的预定桌位费,谢序宁你一会儿自己去交。” 方惜亭拿纸巾擦着汗:“不是让你们先吃吗?” 娇娇:“我俩是那么没教养的人吗?” “这顿饭本来就是发小正式会面的,不等人来齐,我俩先吃了,成什么样子?” “对了,你们男朋友呢?” 方惜亭顿了下,后知后觉想起今天原定的计划,脸皮有些发起烫来。 但他没来得及开口,旁侧男人倒是大大方方地。 谢序宁一把揽住他的肩膀,用力抱住。 方惜亭扑进他怀里。 男人挑眉,得意的上天:“在这儿呢。” “怎么。” “看不出来?” 第51章 刑侦:黎明之后 最后一支小提琴曲上场。 婉转悠扬的琴音空灵,富有生命力,曲调古典雅致,华丽高贵,音符湍湍流淌。 美得让人窒息。 谢序宁轻描淡写,一石激起千层浪。 娇娇受到惊吓、仓促起身时,膝盖撞在桌子上,也顾不得疼。 “你们两个?” 女孩指尖发着抖,不敢置信,那反应倒像是来|捉|奸的。 她唇形张张合合,震惊到变化出无数形状,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嗓子眼比吃糯米团子被噎住了还要难受。 尤其想到前段时间,谢序宁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还说什么:“实在是太优秀了。” “根本没人比得过。” “我只是为他高兴,同时也很羡慕他能找到那样好的男朋友。” “而我却得不到……” 娇娇恍然大悟,又气又笑,快被自己蠢哭了。 那谢序宁是个什么狗,她心里明明最清楚,早在对方反常发神经的时候,就该察觉端倪。 而不是被“失恋”、“失心疯”这样的幌子所蒙蔽,真就被他当成小丑愚弄那么久。 娇娇简直难以想象,谢序宁得意洋洋地在屏幕另一端疯狂自夸时,得给他爽成什么样? 自己可真是该死啊。 居然没有从这么多细枝末节的线索里发现真相。 让谢序宁抓到她反应迟钝的把柄,能拿此事来做文章,再借以大肆攻击和侮辱她的智商。 娇娇差点撅过去。 方惜亭看她情绪激动,没有贸然解释,耐心等人冷静下来。 自己没有处理这方面问题的经验,只想起以往念书时,班级里有小情侣私下亲密,被全班同学围住起哄的场面。 和今天很像。 那样吊儿郎当没正形的男同学,站在角落里牢牢护住自己的女朋友,又笑又骂地赶着兄弟们走。 而女生面浅、脸皮薄、红意顺着耳尖蔓延而下,紧张又害羞地躲在他背后,完全被人遮挡住,连片衣角边都瞧不见。 所有风风雨雨都被那样可靠、挺拔的身影悉数隔绝在外。 17岁的方惜亭坐在教室里自习,亲眼目睹这一幕,下意识用眼神去找自己的心上人。 那时面对感情还没完全开窍的谢序宁,就趴在他手旁边睡觉,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 男人被这笑闹声吵醒,眼皮短暂掀开一秒,又立即耷拉下来。 他更往方惜亭的胳膊缝里挤了挤,找个舒服的姿势继续休息,根本没有那些心思。 第143章 方惜亭只看了三秒钟的热闹,视线便落回那“讨厌鬼”的身上。 他从不敢想会有这样一天,自己藏起来不敢让别人知道的暗恋能开花,能结果。 而他男孩也会长大,变成独当一面的大人,再和多年前的记忆重合,挡在他身前。 对方大大方方地承认:“正在谈。” 男人抓住他的手指,同发小们认真解释:“没有瞒着你们两个的意思。” “就是刚谈,时间不久。” “等稳定下来便安排了今天和大家坦白。” “你们别介意。” 虎子舌头打结:“你俩真谈了?” 方惜亭点头,二次确认:“嗯,正在谈。” 谢序宁用力抱住猫儿肩膀,舍不得松手,也得意显摆着:“别猜了,哥追的。” 是他主动追求,顺利拿下,英勇过人。 虎子闻言震惊。 要知道谢某人从小到大,最不屑于那些为情所困的大情种们,看电视剧也最讨厌痴情男二。 尤其听闻有谁花费心思追人、失个恋就要死要活,更是白眼翻得上天,心想有这功夫不如多打几把游戏,多刷几道题。 他这辈子最恨舔狗。 平常工作忙、学习忙,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的男人。 但凡从各个渠道听到有人做备胎、当atm、是个十恶不赦的舔狗。 即使午饭不吃,也得抽出空来骂他一句:“你有什么用?” 而今日,倒反天罡,自己能追到方惜亭,竟像过关斩将、排除万难、千辛万苦拿到了这辈子最值得炫耀的荣誉奖章。 谢序宁大大方方的挑衅神色,再度落到娇娇身上。 他看那女孩儿惊吓过度、魂不守舍的模样,就差在脸上写着:“你哥没用?” “养你哥不如养块叉烧?” “人家敢亲,你哥不敢亲?” 不好意思,方惜亭就是你哥亲的。 娇娇确认结果,无力回天,绝望跌回座椅里,手指着那活爹:“行行行,好好好。” “但是……”她又突然“蹭”地下蹿起来,眼神里透露出惊恐:“那你在我那里定做的生日礼物,其实是为了给亭亭宝……” “你你你。” “谢序宁,你变态。” 方惜亭看娇娇反应很大,不明所以,便轻声问:“给我的礼物?” 他疑惑:“我又不过生日,为什么给我准备礼物?” 谢序宁笑着,意有所指、低声回他:“是给你的礼物,但也是给我的。” 方惜亭听不懂他的弯弯绕绕。 但看娇娇满脸难受,有苦难言的神情,也觉有些奇怪。 只不过点到为止,大家没就此事多谈。 他们这顿饭吃的不错,虎子和谢序宁好久没见,天南海北地聊,气氛没冷下来。 唯有方惜亭本就寡言,平常舌战群儒的娇娇也像吃了哑药,满脑子都是自己亲手缝制的那件婚纱。 早在接单之初,为了满足客人要求,让谢某人做兽方便,自己还特地做了露背的款式。 隐形拉链和纽扣的设计,都是为了闺房里的sex乐趣,不会因为那些繁琐复杂、难以拆解衣裙款式而犯难。 毕竟她可不愿让谢序宁洞房花烛时,因为一条裙子,而导致体验感大打折扣。 尤其以自己对那狗东西的了解,指不定上手撕开了,还会变得更.兴.奋。 所以设计师出于私心,偷偷使了个坏,又在裙角边加了暗线。 这样就会变得又好脱、又好撕…… 娇娇没来得及告诉谢序宁这件事,想等客户使用后的真实反馈。 却没想到要收他礼物的人居然方惜亭。 天呐!!! 还好她没说!!! 要早知道那两人的关系,自己一定拿八股绳,把那裙身缝得紧紧,叫谢序宁拿剪刀都剪不开。 娇娇心头郁结,胃口尽失。 抬眼看着还单纯为谢序宁擦手的方惜亭,骨肉匀亭、唇红齿白,当真白白便宜了那臭狗。 可恶啊!!! 女孩握住划拉牛排的刀叉更加用力,像是恨不得把那餐盘切烂。 而这期间,男人独饮半瓶香槟,醉意上头。 微醺的浅粉色顺着锁骨疯狂向上攀爬,清冷眼底蕴起几分热气。 直至用餐完毕,方惜亭扶谢序宁去前台结账。 又拿了娇娇和虎子寄存在这里的定制礼盒,两手都空不下来。 谢序宁打开手机付款码,偏头倒他颈窝里:“我醉了。” 甜甜的酒气裹着冷香薄荷,醉意袭人,不知羞地紧紧缠在方惜亭的肩颈侧。 猫儿将人紧扶着,怕摔了,又轻声教训他:“谁让你喝那么多?” 男人伏他耳侧低笑,尾音像是带着钩子。 方惜亭耳尖烫意难消,又听谢序宁好声好气地和他商量:“头晕,回不去了。” “我在25楼开了间房。” “给你准备的礼物也放在那。” “陪我过去看看?” 那件婚纱,是谢序宁交代娇娇,亲手放进自己提前预定的酒店房间里。 女孩进去看到后,还发短信辱骂谢序宁骚包来着,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那臭狗打的什么主意。 方惜亭耳尖红通通的,其实也能猜到一点,毕竟谢某人哄骗他的手段实在太拙劣了。 但自己没来得及拆穿,娇娇便挤进人群里,义正言辞地阻拦:“都这么晚了,还是我开车送你们两个回家吧。” 第144章 “酒店里住着不舒服。” “而且亭亭宝又认床,他睡不好的。” 谢序宁醉眼迷蒙的视线瞥她一眼,随后强硬分开娇娇紧抓住方惜亭腕间的手:“不回,晕车。” 他把方惜亭整个抱进怀里,倒好意思撒起娇来。 娇娇差点跳起来打:“装什么蒜呢,你丫壮的像头牛,什么时候晕过车?” 方惜亭帮忙解释:“他喝醉了就是会头晕的。” 娇娇委屈争论:“亭亭宝,你怎么还帮他说话呀?” 见色忘义的如此具象化。 别人倒还好,但偏是谢序宁。 那臭狗也配? 娇娇拼命阻拦,坚决不同意。 谢序宁借着酒意,分开她和方惜亭,又给自己的小弟使个眼色,虎子便上前帮忙。 “我看时间确实不早了,谢哥又醉的厉害,还是让亭亭留下来照顾他。” “倒是我今晚喝多了酒,车是开不成了,娇娇,麻烦你绕个路,把送我回去。” 娇娇挣扎着:“不行,不行,你自己叫个代驾吧。” 她被人扛在肩上,双脚乱踢着冲方惜亭喊:“亭亭宝,你可千万别听谢序宁的。” “那臭男人阴险狡诈,八百个心眼子全用你身上,还不知道在怎么盘算呢。” “你不能相信他呀。” 女孩双腿绷的很直,用尽全力想要阻止虎子迅速逃离事发地的脚步,她手指扒住旋转门边。 在即将被带离酒店之前,还不忘撕心裂肺地控诉、抨击。 “谢序宁,你这个混蛋王八蛋,你是人吗?” “我要早知道你打那么多的主意,是想欺负亭亭宝,我一定第一个报警抓你。” “110,我要打110。” 虎子小心撬开女孩使劲着抓住门边的指:“你小心点,一会儿把手给夹住了。” “再说人俩110在那站着呢,轮得到你打?” “他们成年人谈恋爱,你情我愿,谢哥都多少岁了,他对亭亭揣着什么心思,你还不知道?” “他们俩那脾气,能走在一起不容易。” “谢哥为这段感情守身如玉,到现在都是个没拆封的,你总不能让他们憋到70岁。” “如果早晚得有这么一天,只要认定那个人,不如趁着现在年轻……” 还能多玩出些花样来。 娇娇听他说完,想到什么,脸色微红了下。 女孩不再挣扎,由他抱着出去,用拳头轻砸下那家伙的肩膀:“是啊,哪像你?” “大学没毕业就把我骗出去……” “也是这样装喝醉,你们男人是不是就只会这一招?” 娇娇消停了,趴在虎子肩上,认真道:“要这么说起来的话,人家谢狗还比你是个人呢。” “好歹等到今天才动手,还是挑在了这么有仪式感的生日当天。” “场地和礼物都有认真布置策划,所有东西都是提前准备,花了心思的。” “你呢?”女孩动手掐着男朋友的脖子,大声质问:“你给我准备的惊喜在哪里?” 虎子笑着,知道她没用力,捏捏那脸蛋:“少不了你的惊喜。” 又把话题转移开:“我们还是先考虑一下,我俩的事儿应该怎么坦白吧。” 人家可是确认关系之后,立刻就公开了。 他俩倒好,同是发小,却隐瞒这么多年,回回聚餐吃饭都装不熟,各走各的。 娇娇心虚地绷直了背:“他俩知道了,不会跟我们绝交吧。” 虎子打着主意:“要不咱俩也装着刚谈?” 娇娇笑着打他:“尽出些馊主意。” 随后又倒回虎子怀里:“但也不是不行。” 方惜亭目送那两人走远,不及回身,薄荷酒香又突然趴来自己肩头。 谢序宁沉沉的嗓音像是小提琴最重的那枚音符。 “是自愿去的吗?” 对方暗示意味很浓,方惜亭有些紧张地抱紧自己为他准备的西装礼盒:“我还订了蛋糕,勉强再陪你吹个蜡烛好了。” 男人视线往下,目光落在景泰蓝礼盒的白色蝴蝶结上。 他突然弯腰,小臂揽住方惜亭的腰背,用力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我不爱吃蛋糕,今天直接拆礼物。” 方惜亭陡然失重,轻呼一声。 厚重的礼盒砸进怀里,他两手下意识抱紧谢序宁的脖颈,努力稳住身形。 对方倒是突然不醉了,步子走的比什么都稳。 猫儿朝他举了举手里的盒子:“你的礼物在这。” 男人目不斜视:“这可不是” 方惜亭隐约能察觉,他从始至终,翻来覆去提及要拆的那份礼物,就是指的“自己”。 但又不好意思主动认领,怕会错意。 于是缠住男人脖颈的手不知何时松开,紧抱住自己怀里的礼盒,脑袋埋的低低的。 谢序宁单手都能拎起那猫,另一只手拿房卡刷开电梯。 狭小空间里,目之所及均是那男人的身影,他身上的甜香酒气逐渐浓郁,闻的方惜亭好像也跟着醉了。 隔着一层薄薄衣料的温度,克制地在两人之间传递交互。 从电梯踏步出门外的路,短不足百米,却像是他陪谢序宁走完的整条征程。 男人稳健的步伐,每一步,都猛踏在方惜亭狂跳的心尖之上。 直到在他们在预定的客房门前站定。方惜亭微掀开眼,又听那男人不容置喙地:“自己开门。” 第145章 方惜亭撇过脸:“房卡在你那。” 谢序宁笑着,手臂用力,掂量他两下:“抱着你呢。” “可你刚刚在电梯里都能……”这时倒是不会了。 方惜亭声音渐小下去,耗不过他,怕等会儿人来人往的瞧见,便问:“房卡在哪?” 谢序宁偏头,鼻尖抵着他耳侧:“在你以前摸钥匙那。” “你……”猫儿盛怒,想起以往的事,正要伸着脖子和他议论。 谁知突然贴近那男人算计的脸,心虚起来,于是猛地再缩回去:“我不陪你拆礼物了,放我回家。” 谢序宁纹丝不动:“现在才后悔?” “太晚了。” 羊入虎口。 哪里还有生还的道理? 男人眉尾微挑地将这猫儿紧盯着:“你跑不了。” “开门,或是陪我在这里唱生日歌,自己挑一个。” 恰那时,隔壁房间有情侣外出观景,路过他们身后。 方惜亭把脸撇过来,却也能听闻旁人捂嘴偷笑的议论声。 猫儿仓皇,只好伸手去找钥匙。 也许是不胜酒力。 又或是借了醉酒之势。 总之等拿到房卡,他两脸已经红的通透。 自己手忙脚乱的去插卡,待“滴”声响起后,两人撞进房间里去。 豪华套房靠江。 25层又正好是最佳景观位。 楼下就是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区,车水马龙,金碧辉煌。 整个商圈热闹到哪怕房间里不点灯,璀璨余光投射进入,也完全不影响内部视物。 方惜亭看到那满屋子装饰点缀起来的艾莎玫瑰,铺出一条长长的花路。 谢序宁按着他倒回床铺里。 松软圆床让人迅速陷入。 猫儿仓皇抓着男人衣领,眼前视线忽然变得模糊不清。 他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知何时,竟被人往脑袋上盖了层轻薄的蕾丝头纱。 “知道我带你来是要做什么的?” 男人宽大温厚的手掌心,捧住他两边脸颊,手指隔着层轻纱仔细描绘他的轮廓。 探|索|炙|热|的视线透过纱网,望入他眼底,对自己某些方面的盘算毫不遮掩。 也是水到渠成时,却也要亲口征得他的同意。 方惜亭声音像蚊子:“嗯。” 他知道的。 谢序宁手指掐着猫儿下巴,把人脸面掰正,强迫方惜亭和自己对视:“亲口告诉我,你是自愿的。” 方惜亭耳朵红的滴血,他心里想:谢序宁,你真的很烦。 自己来都来了,躺都躺了,|枪|还在腰上别着,难道能是被迫的吗? 方惜亭脸皮薄,哪好意思开这个口。 自己被他按在这里,明明都没做什么,却像是被人|扒|光|了,从头到脚的反复审视。 猫儿有些别扭地挣扎着,想拿被子把自己给蒙起来,但谢序宁不给他这个机会。 “为什么不说话?” “是不愿意?” 他倒像审犯人来的。 方惜亭太了解谢序宁了,他知道这男人从不会认可什么“半推半就”、“顺水推舟”的态度。 他一定是要听到自己亲口说出那句话,才会继续|亲|密|接触的下一步。 可自己…… 他怎么好意思那样明确地说出来。 本来谢序宁态度强硬一点,自己也就…… 猫儿指尖揪紧那男人的衣襟,支支吾吾张不开嘴。 即使在这样静谧的夜色里,双方都能听到对方猛烈的心跳,对待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是个什么态度,不言而喻。 但谢序宁偏要等:“你说你愿意。” 他压低嗓音:“说你也想要。” 方惜亭着急地打他好几下。 最后没了法子,干脆用力抱住男人腰背,把脑袋埋进他|滚|烫|的胸口里。 嗓音轻颤着应下一句:“是、是自愿的。” 谢序宁闷闷笑了声,这时才开始动作。 倒算他耐性好,男人用.力.扯.出对方.塞.进西.裤里的白色衬衣衣摆。 方惜亭抓住他的手:“谢序宁。” 某人不经心地:“嗯?” 猫儿小声和他商量着:“就是等下,我们要做的那件事,我能不能提个要求?” 谢序宁吻他颈间:“你说。” 方惜亭:“我没和别人谈过恋爱。” “针对那方面,也完全没有经验。” 他推下男人的脑袋。 “就是说……你能不能自己主动点?” “别总问我行不行,要不要,喜不喜欢。” 他不想被打断,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而且自己性格使然,欲拒还迎,不是不要的意思。 “你就自己强硬点,按我按得紧些。” “实在不行,要绑起来也可以。” 总之别让他稍微用些力,就自己挣脱出去了。 “我偶尔拒绝,但你强势。” “那也是私下里的.情..趣” 谢序宁认真听人说完,被逗得笑了。 “你喜欢这样?” 他埋头狠咬那猫一口:“明白了,我主动。” 男人当即坐起身来,高大黑影完全遮住落地窗外洒进来的点点银光。 他不耐烦地|扯|开自己上衣最|顶|部的两颗纽扣。 手指落到方惜亭的领口前。 第146章 揪紧了他。 “那我也有个要求。” “等会儿不许喊疼,不许哭。” 第52章 刑侦:黎明之后 方惜亭心想:我才不会哭。 但他豪言壮语立下没半小时,很快就被人折腾的两眼红红。 谢序宁本身拿不准方惜亭的喜好。 但考虑是第一次,如何也该顺着对方些。 要让他喜欢,有体验感、参与感,他们才会有更多的下一次。 省得一回就叫那猫儿怕了。 谢序宁心里还晓得掂量着轻重。 从他理解有关那方面的和谐,感情和身体的本能都得互相喜欢,双方相处才能长久。 而类似亲密关系的探索,本身就是一个漫长发掘的过程。 他不好直接问,考虑到温柔点总不会错。 谁曾想对方上来就跟他明牌,那方面的喜好独一无二,正撞他枪口上。 他们一个喜欢来|硬|的,一个喜欢被|硬|来。 倒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对。 谢序宁得他首肯,没了顾虑,也不客气。 果断拿头纱捆了猫儿双手,按在头顶处,叫他动弹不得。 方惜亭没想到那男人如此,像头猛兽。 黑压压的身影逼迫而来,让人下意识有些细微地抖,混乱间只听自己低切呢喃两句,对方便不耐烦地拿手捂着他嘴。 禁止出声。 谢序宁其实也是害怕。 他怕自己听见那求饶声就会心软。 怕表现不到位,索性摒除一切外界干扰,完全跟随身体本能行动,那样才最痛快。 狗男人得他一句话,倒像得了免罪金牌。 后来方惜亭无论说什么,男人都当他是欲拒还迎。 尤其对方越拒绝,他便越强势。 从各方各面全方位满足方惜亭的要求,自己也咬牙暗|爽,冲上云霄。 快乐的几近上天。 方惜亭有苦难言,怨不得他。 其中包括那件婚纱,纵使自己哭红了眼说不要,谢序宁也充耳不闻,硬给他穿上。 但亲手穿上的目的,又只是为了亲手再脱下来。 男人的劣根性在今晚展现的淋漓尽致。 方惜亭被他闹得晕过去两三回。 至翌日早,猫儿醒不过来。 方惜亭神色憔悴,筋疲力尽,身体虚弱。 谢序宁倒是尝着鲜,打开新世界的大门,觉得人生怎么能如此美妙。 男人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又拿湿毛巾给方惜亭擦脸洗漱。 难得体贴。 又看窗外下了雨,雨势渐大。 便打电话给亲妈许女士的专职司机。 “喂,彭叔。” “我需要您现在派辆车来银星大厦。” “对,两个人。” “昨晚和朋友聚会喝多了点儿。” “别开太张扬的,我还得去上班。” “就往那车库里挑那最便宜的来。” 谢序宁怕惹人注意,特意叮嘱。 谁知半小时后,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酒店门前。 男人抱着方惜亭躲躲藏藏:“不是让你开最便宜的车来吗?” 彭叔抱歉向他解释:“许总车库里没有便宜的车。” 就这辆黑色是最低调不起眼的。 谢序宁头疼。 要这玩意儿他不如开自己的车。 去年从老妈许女士那里收到的帕拉梅拉、前年收的法拉利,还有一辆布加迪,现在都还放在车库里落灰。 男人今天敢在公安局里开这车,明天他就能上热搜,后天纪检就得请他喝茶。 再加上之前想在方惜亭面前找存在感,也故意装作自己没车。 后来那猫儿图方便,买了代步的,自己正好能蹭着他,就更用不上了。 谢序宁为难看一遍眼前的迈巴赫。 心想要不自己打出租算了。 彭叔却和他出着主意:“小少爷,您要想低调不被人发现,一会儿我把车给停远点。” “您再自个儿步行500m左右,就没问题了。” 不用担心被人发现豪车出入公安局门口。 谢序宁为难道:“我这还抱个人呢。” 他本来就是想避开外人,还在500m的路上大摇大摆,万一遇到同事怎么办? 要他自个儿,用得着费劲叫这车?那不一趟地铁就走了? 彭叔这时才注意到谢序宁怀里还有个人。 对方头上盖着男人的外套,看不清脸,露出来的那节脚踝很细,粉白色的。 挂在谢序宁脖子上的那截手腕,隐约有圈红痕,像被什么东西捆绑勒紧过。 谢序宁注意到对面的目光,侧身把方惜亭往自己怀里藏了藏。 彭叔立即察觉到自己视线逾越,忙再拿出手机道:“我马上问问我的朋友,看看有没有平价大众的车在这附近。” 谢序宁叮嘱他:“最好别超过10万。” “后车空间大一点,舒服点,别挤着人。” 彭叔从业司机专职三十年,在车友圈子里人脉广泛,很快为谢序宁挑到心仪的车辆。 他借了车,趁着天没大亮,迅速把谢序宁和方惜亭送到市公安局。 谢序宁到的早。 鬼鬼祟祟一路上楼,把方惜亭安置在茶水间的休息室里。 他给那猫儿接了水,设置好空调温度,又盖上毛毯。 第147章 临走前吻他额头:“今天你好好休息,我去安排工作。” 方惜亭哼哼两声,又睡过去。 谢序宁埋头再狠亲他一口。 对这猫儿简直爱不释手。 方副队身体不适,组内工作暂由谢副队进行分配,这是于恒刚到支队就得到的消息。 他那时很担心,毕竟距离上次方惜亭在办公室里晕倒,还不到一个星期。 小家伙趁谢序宁不注意,偷溜到休息室里。 他刚拉开门,就瞧见一团小小黑影。 方惜亭侧身陷入沙发里,长腿蜷起,鹅黄色的毛毯盖住身体,从缝隙处露出半截细白的手腕来。 他双眼紧闭着,眉头因为不适而轻微拧起,额发完全倒下来,凌乱地遮住些眉眼,疲惫到了极致。 原本白皙的肤色这时更显几分冷淡。 看起来确实像是病了。 于恒小心翼翼凑近了些,在细致观察方惜亭的面色之后,手指刚伸出去,想替他往上拉拉毯子。 结果视线瞥见不对劲,发觉对方顺着锁骨蔓延而下,钻进衣领里的一连串小红印子,感觉有些奇怪。 他正埋头想要仔细研究。 忽然后脖颈被人掐住,谢序宁把人拎起来:“干嘛呢?” 于恒仓皇,两脚差点离地,他胡乱挣扎两下:“听说我们家副队生病了,我来看看他。” 谢序宁瞥了眼完全昏睡过去的方惜亭:“用不着你费心。” 他把于恒揪出去:“开会叫你半天没人应,原来是跑这偷懒来了?” 于恒被丢出休息室的门外,他又追着谢序宁跑:“我没偷懒。” “只是好奇我们家副队昨天走的时候,人还好好的,怎么跟你去了一趟,就突然病成这样了?” 小家伙质问的有理有据,倒让谢序宁一时解释不清。 男人是有反思的,自己昨晚下手可能真重了些,但那是方惜亭自己要求的,而且……而且他自己的体验感也很棒。 爽到就是爽到,爽爆了。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且他还算有良心,事毕后忍着困意,抱住方惜亭哄了半天。 男人一点点吻掉他眼角的泪,又拿冰袋冷敷他哭肿的眼皮。 包括有关那方面的攻略,也是自己提前上网就搜好的,结束后要拿热水清理干净,不然容易发烧生病。 谢序宁耐心做完每个步骤。 睡觉前还拿体温计给方惜亭量了好几次温度。 他确认人没发烧,没不舒服,倒下后拿掌心给那猫儿轻轻揉着小腹,直到自己也睡过去。 到第二日早,继续起床重复步骤。 给他擦洗身体,量体温,检查伤口发炎情况,涂抹药膏,确认没有问题。 就是人被折腾的太累了,得好生歇着,那时才放心下来。 谢序宁带着于恒折返办公室:“安排一下提审章羌。” 于恒去拿资料:“谢副队,你审吗?” 男人点头:“嗯,我审。” 于恒平常没太见过谢序宁审人,只偶尔听人说过非常恐怖。 他大多时间里,都跟方惜亭在一起,今天倒是难得的机会,还能跟随学习,于是迅速安排后续工作。 在通知谢序宁可以前往审讯室时,男人起身走的很快,半点不拖沓。 于恒一路小跑追在他身后。 单从背影气势而言,小家伙就已经在心里为今天的章羌默哀。 谢序宁可没方惜亭那么好的脾气,愿意花时间和这些人耗。 男人进门就不耐烦地把资料全拍在桌子上,“嗙”地声,砸的震天响。 不说于恒,连懒散等在审讯室里,满脸写着“不配合”的章羌,都被吓得个激灵。 谢序宁表情很不好。 男人没着急坐下,高大身影立在章羌眼前,气势汹汹盯他半晌。 直望的那嫌疑人坐立难安、毛骨悚然、冷汗涔涔,他才慢吞吞地收回视线,再拍着桌子坐下来。 “说吧。” 章羌看他不好惹,结巴一句:“说,说什么?” 于恒连忙坐到男人身旁,提笔记录。 谢序宁手指蜷起,指节敲敲桌面:“为什么突然翻供?” 章羌神色微变,叫嚣起来:“什么叫突然翻供?” “你们从头到尾也没有证据,能钉死陈男男就是我杀的吧。” “我根本没有承认过,你们胡乱扣押我在警局,本身就是违法,现在还倒打一耙说我翻供?” 那家伙很吵,叽叽喳喳的,语速很快。 于恒提笔,笔杆子在手心里快翻成花,写字的速度也赶不上对方说话的速度。 如果以方惜亭的性格,必然要一字一句等他说完,再寻找漏洞,逐一反驳问询。 但偏偏今天来的是谢序宁。 男人皱着眉,“噹”地拳砸在桌子上,止了这吵闹。 他又一字一句、不容置喙地:“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别问东答西尽跟他扯些没用的。 “为什么突然翻供?” “在覃贸投案自首之前,你明明一问三不知。” “结果昨天你姐姐章玲过来给你送衣服,她人一走,你立马反咬覃贸。” 谢序宁眉尾微挑:“是你姐姐给你通风报信的?” 章羌紧张起来:“这件事情跟我姐姐没关系。” 第148章 他立马反驳:“陈男男是被覃贸杀的,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能证明,而我本身无辜,是你们警方没用,抓错了人,还想严刑逼供我……” “严、刑、逼、供?” 谢序宁忽然笑了,他慢吞吞地重复一遍这四个字。 男人手指忽按在桌子上:“我看你小时候念书的成绩,也不大好吧,是不是写作文就老爱跑题?” “从进门起,我就只问了你一个问题,为什么突然翻供。” “你说了八百个字,但没一个字是在回答我的问题。” “行,既然你脑子不清楚,那我来帮你梳理。” “刚才你否认章玲给你通风报信,那你应该是很早就知道覃贸和陈男男之间的事情,为什么之前不说?” 章羌掐着手:“之前不知道,我也是刚刚才得知的。” 谢序宁:“得知什么?” 章羌:“得知覃贸不对劲,猜到他是杀人凶手。” “你猜到的?”男人冷笑起来:“那你还挺会猜。” “根据之前的口供记录,你最早就否认自己知晓陈男男有孕一事,还是通过警方的dna检测,才知道女友怀了其他人的孩子。” 章羌:“确实是这样的,我并不知情整件凶杀案的始末。” 谢序宁一把夺过于恒正在疯狂记录的笔记信息。 男人把本子抖开:“你不知情,那你刚才为什么说陈男男肚子里的孩子能证明覃贸是杀人凶手?” “换句话说,你怎么知道陈男男怀的是覃贸的孩子?” 章羌漏洞百出:“我也是猜的。” 他自己说完觉得离谱,又当即改口:“不,不是,是听人说的。” 谢序宁把本子扔回给于恒:“听谁说的?” 章羌:“就,就是,我也忘了,总之是有人在我面前提过。” 谢序宁抱着手:“昨天就只有章玲见过你。” “不是我姐姐。” 章羌情绪激动地差点站起来,撞着面前桌椅“叮哐”地响。 他大声辩解道:“我姐姐是无辜的,她被那对渣男贱女、奸|夫|淫|妇害的还不够惨吗?” “她做人儿女,做妻子,做母亲。” “都是最负责合格的。” “明明是陈男男和覃贸他们两个惹出命案来,你们警察为什么非得紧抓着无辜的人不放?” “覃贸都已经认罪伏法,你们抓他结案不就好了吗?” “你们只需要签字画押,指标就够了。” “破案率也提起来了。” “为什么非得跟我在这里废话?” “去抓他啊,你们快去抓他啊!” 那人情绪激动,青筋暴起,又踢又踹。 动静大的门外警员都推门进来看了好几次。 于恒也站起来,担心询问道:“谢副队,他情绪看起来很不好,要不要找医生过来看看?” 谢序宁没太在意地随手翻阅资料:“不用管。” 只等人发泄完毕后,他才轻飘飘地瞥那章羌一眼:“你又跑题了。” “……” “……” 于恒被招的哭笑不得。 对方确实是跑题了没错,但是他们家谢副队也挺会抓重点的。 章羌猝不及防被人噎了一句,正要再发作。 谢序宁不耐烦地打断他:“再提醒一遍,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有关陈男男肚子里的孩子是覃贸的这件事情,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或者你一早就知道,但是为了欺骗和隐瞒警方,所以故意提供虚假口供?” 章羌嘴硬:“我是听人说的。” 谢序宁:“听谁说的。” 章羌:“可能是你们内部消息不严,在哪我忘了,总之是听人说起过。” 谢序宁:“那你是什么时候听说的?” 章羌:“昨天见完姐姐,在被带回拘留的路上,我听到有警察在说。” 谢序宁听完这句,果断起身,看起来是不打算再继续审下去了。 于恒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跟上他:“等等我,谢副队。” 男人拿着资料走到门口,手指拧开门把,在离开前,他回头撂下一句。 “覃贸和陈男男的亲子鉴定结果,是今天早上才出来的。” 所以现在要么是章羌隐瞒实情,要么就是章玲通风报信。 而他偏偏在二选一的答案里,挑中了一条并不存在的结果。 就连谢序宁本人,都是进审讯室的十分钟前,才收到那份密封过的检测报告。 白纸黑字打上去的鉴定结果出具时间,是今天早上凌晨5点左右。 连他都不知道的事情,消息还能抢先一步,在昨天下午就被传到拘留所去? 于恒追上来:“谢副队,这案子怎么说?” “难道是章羌的姐姐章玲发现奸情,痛下杀手,弟弟和老公为了保护她的罪行不被发现,才刻意隐瞒,前仆后继地挡到警方眼前为她顶罪?” 谢序宁卷起手里的资料,扬手打了下于恒笨笨的脑袋。 “一个能出轨的男人会有那么好心?” 于恒跟着他:“那覃贸为什么要突然跳出来自首认罪?” 而且根据目前警方所掌握到的线索。 事件虽然因他而起,但受害人大概率不是被他所害。 谢序宁漫不经心地:“他们不是还有个儿子吗?” 第149章 男人脑子转的很快,语调冰冷没有温度,但又一击即中地:“去查查看。” 那是能让覃贸和章羌同时都想保护的。 有足够理由愿意为他隐瞒顶罪的。 于恒往前走的脚步忽然一下顿在那里。 他伸手抱住自己的胳膊,鸡皮疙瘩顺着尾椎骨一路爬上头皮,汗毛立起一大片。 他妈的。 这案子怎么越查越渗人。 第53章 刑侦:黎明之后 谢序宁火眼金睛,察觉端倪。 一语道破他们章家人,用谎言堆砌假象的幕后真实意图。 于恒恍然大悟,经他指点,忙把案情进展转入专案群内。 组织大家修改调查方向,重新分配工作任务。 男人折返办公室后,径直到了方惜亭的办公桌前。 他今日代管那猫儿组内工作事宜,自然要亲力亲为,替老婆分忧。 各项繁琐复杂、真假难辨的信息杂糅一处,需要费些心神才能抽丝剥茧,拼凑真相。 等忙完手里的工作,窗外天色早已见暗。 谢序宁起身活动筋骨,于恒趴他手旁睡的流口水。 四周呼噜、磨牙声此起彼伏,最近都是没日没夜的忙,大家难得休息,男人没打扰。 他看一眼时间。 发现方惜亭从早到晚,半个标点符号也没给自己发过。 那小没良心的。 男人扬手扯了两颗系紧的衬衣纽扣,绕过眼前拥堵,大步流星通过走廊间。 他原先疲惫、困顿、又有几分烦闷,胸口像是鼓着一团吐不出来的浊气,缠绕混沌。 直至过道尽头,方惜亭歇息的茶水间门锁被人小心拧开。 扑面而来的清甜山茶香,瞬时扫去男人周身的乏力倦怠。 他杵那办公桌前一整日,没挪过地儿。 坐的颈椎病都快犯了,现在好不容易被信任熟悉的气息所包裹,才能难得松懈几分。 神经不用再绷的那么紧。 房间里静悄悄的,窗帘没拉开,方惜亭还像在睡着。 谢序宁没贸然开灯,怕惊醒对方,男人手指贴着墙,凭借记忆往前摸索。 他刚蹲到沙发旁侧,手伸出去,指尖摸到松松软软的珊瑚绒薄毯,带着温度。 谢序宁正细心检查,那猫睡得老不老实。 谁料一只暖乎乎的爪子,顺势从缝隙里探出,勾住他的袖口。 山茶花香变的浓郁。 蛇信子一样的指,不容拒绝地顺着小臂缠绕而上。 方惜亭裹着薄毯,整个跌进男人怀里。 “怎么才来?” 倒像冷落他独守空房了。 谢序宁捏捏那猫鼻尖:“装睡呢?” 男人轻揉他头,掌心抚着发丝:“早上没出门前,就反复交代我要好好处理工作。” “自己手上压着多少没理清的烂账,心里也没数?” 就那满桌子密密麻麻的案情资料,摞起来足有一指高,给他整的都晕字。 眼睛快看瞎了。 但方惜亭仍傲娇着:“就算是这样,那也该抽出时间来看看我。” 不过三两步路的距离,没来就是不上心。 他倒会偷换概念、恃宠而骄、蛮不讲理地与人争辩,倒打一耙。 “怪不得娇娇说男人得手了就没良心。” “这话不假。” 谢序宁气笑起来:“谁没良心?” 他忙,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忙的有理。 却是某些人,躺这休息一整日,连拿手机关心自己一句的时间都没有? 方惜亭心虚地撇开脸:“都说了让你主动点。” 他提的要求,又不是仅仅只是针对那件事情…… 谢序宁昨天还答应的好好,表现也还不错。 谁知道今早起床,衣服一穿,就把什么都给抛诸脑后了。 果然男人床上床下两幅面孔,上下两颗脑袋分区思考,自己没冤枉他。 谢序宁没想到,这件事情还能从这个角度来给他判责。 男人没来得及解释,就听那猫儿义正言辞地:“位置问题,我已经让了你。” “其他地方总不能还……” 总不能还让他天天追着谢序宁跑,把那狗男人给捧到天上去吧。 “娇娇说谈恋爱不能太惯着。” “不然一方追的太紧,另一方就会烦、会腻。” 谢序宁低头看看那猫缠住自己的手:“那你这是……” 追得紧还是不紧? 方惜亭后知后觉。 从两人关系突破后,他好像完全遵循本能的,对谢序宁多了好多好多的依赖和亲近。 很多下意识的行为,其中包括视线追寻,肢体接触的致命吸引力。 以及昨天夜里让人为之疯狂的have sex. 那道顶着月光投射而下的高大黑影,似乎还盖在自己脸上。 方惜亭脸色猛然涨的通红,忙松开抱住他的手,但没来得及弹开,便被人抓住。 再用力按回怀里。 “我倒巴不得你时时刻刻腻着我。” “缠得越紧越好。” 方惜亭瞬时被薄荷冷香所包裹。 他贪恋这味道的要命,却又假意挣扎两下:“现在这么说,以后总有烦的那天。” 男人轻笑着:“那也得多有几次才能烦。” 他掰着手指头。 第150章 “到目前为止,就那一回。” “我怎么烦?” 他想还来不及。 谢序宁偏头去问,嗓音低沉地像是只会蛊惑人心、谋财害命的山野精怪。 字字句句都在哄骗他。 “要不今晚再试试?” “试试我会不会烦?” 谢序宁脸皮厚到什么都能说的出来。 方惜亭一时抓不住重点,只好磕磕巴巴地反驳:“怎么可能,才一回……” 分明胡说八道。 自己昨天虽然晕过去两三次。 但有记忆的,都绝对不止。 两人的计数方式完全不同频,谢序宁反应过来他指什么,便笑起来。 “那你数着有几回?” 方惜亭耳尖红红地,拿被子捂着头,被他逼到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我才没数。” 男人穷追不舍:“没数?” 他堵那猫儿的话:“你没数,那就只有一回。” 这样明摆着信口开河的事,却被讲的那样理直气壮。 方惜亭最近总是吃亏,什么都争不过他,怕狗男人等会儿说的上头了,又非得那样。 于是只好小声抵抗道:“谢序宁,你别……” “别什么?”男人被按住肩侧推开,又强硬着把他圈进怀里,猜到后半句:“别胡搅蛮缠?” 他为自己辩驳,意有所指地反问:“什么叫胡搅蛮缠?” “你没数,我数了,我数的就是一回。” 有了交递的体温加持,薄毯更像火炉,裹得人浑身燥|热,方惜亭不自觉挣扎起来。 但他动作幅度很小,两条手臂都被对方的胳膊捆住,根本动不起来。 猫儿又急又恼,从没见过这种睁眼说瞎话的人,差点气得跳起来打他:“谢序宁,你、你……” 眼瞧把人惹急眼了,谢序宁才终于不再逗他。 男人稳准地一把抓住那猫指尖,凑到唇边轻吻一遍。 “好,我摊牌。” “其实是我想了。” 方惜亭被人搂紧在怀里抱住,气氛骤然变化,让他也能察觉到对方的情绪。 那件事情自己当然不可能排斥,反而很喜欢、很满意,很想要和谢序宁在一起。 可是这时推拒的话,即使用某些不得已的理由,也担心男人生疑。 于是他只好实话实说:“……是我还有点疼。” 这个频率,刚开始的话,他可能不太行。 谢序宁愣了下,实在没想到这个。 男人替他揉揉腰,又问:“就那里疼?” 方惜亭轻声埋怨:“腿也疼。” 他小声控诉:“就你昨天一直|压|着的那里。” 谢序宁责备:“疼也不知道说?” 方惜亭终于没忍住:“我怎么说?” 他委屈的要命:“哭了半天,你就跟个聋子一样,越哭越来劲,到后来嫌烦,还伸手捂我的嘴。” “不让出声。” 哪有这样的人? 谢序宁被噎一句,昨夜确是如此。 即便方惜亭亲口要求,他也辩驳不得。 男人摸摸猫儿的头,干脆挤进沙发里,从背后抱住对方哄道:“是我错了。” 方惜亭气鼓鼓地,但也不是真的怪他。 怕男人误会自己不喜欢那样,下次收着手,影响体验,他又支支吾吾地提醒。 “没有怪你的意思。” “就是、就是……” 他把脸蒙进被子里:“你昨天表现的很好。” 下次继续努力,好好发挥。 除了装聋这点完全满分外,最好还能当个合格的哑巴。 别老拿那种事情追着他问。 很烦。 谢序宁明白这小猫的心思,倒让他给拿捏住:“知道了,老婆大人。” “at your service(愿为您服务).” 方惜亭轻声骂:“又胡说八道。” 谢序宁阖眼,忙碌一整日,来了困意,这时贴着他的耳侧:“再不睡,小青蛙一样呱呱着,我可真要动手了。” “你知道的,我这人耳聋,听不见那些求饶喊疼的话。” 方惜亭捏着小毯子:“可我白天已经把觉睡干净了。” 谢序宁哑声问:“要我陪聊?” 方惜亭埋怨着踢他:“不做那事,你倒头就睡?” 男人闷闷地笑:“祖宗,你男朋友昨天睡得晚、起得早。” “搂着只猫从酒店横跨几十公里赶回市局。” “自己组里的工作没排明白,倒把你们组里的资料从头到尾理的干干净净。” “你倒还冤枉我?” 他揪着那猫耳朵。 “真失忆还是假失忆?” “小猫屁股谁给你洗干净的?” 方惜亭缩着脑袋,听他控诉。 但又想那几十公里也不是谢序宁亲自走过来的,不知道哪有那么多的苦水。 猫儿脚尖蹭蹭沙发:“可你好像没洗干净,我觉得还有点疼。” 谢序宁反应过来,男人睁开眼:“那里还不舒服?” 方惜亭点点头,他小声着:“可能有点肿了,你……你再给我擦点药吧。” 男人倒不含糊,当即掀开眼皮起身。 他又忙把人给拉回来:“往哪去?” 谢序宁说:“开灯。” 那也是自然。 不开灯怎么擦? 第151章 可方惜亭却红着脸:“你把灯开那么亮。” 他怎么好意思,而且:“万一有人进来了怎么办?” 谢序宁笑着:“那我怎么办?” 总不能瞎摸吧。 方惜亭这回是真没脸:“你,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他拿被子把自己完全捂住,恨不得憋死:“多摸索摸索,总能擦上的。” “不要乱摸就是了。” 男人真被他逗得笑了,老婆实在太可爱。 他一时分不清这是什么额外福利,只心花怒放地贴过去:“你倒比我会。” 方惜亭不再吭声,牙齿紧咬着薄毯边角,拼命忍耐。 丝丝凉意在伤口周围涂抹开来,试图缓解痛感,身体却并不轻松。 漫长流逝的时间,格外折磨,心跳打着拍子。 猫儿反反复复地深呼吸。 呼之欲出的情绪,用意志力也快压不下去。 但他今天真的不行。 男人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并不比他好过,备受本能折磨。 直到药膏里里外外仔细涂抹完毕,才迅速拿毯子将他紧紧包裹起来。 “真要人命。” “小妖精。” 谈这一场恋爱,倒是谈到心坎上去。 方惜亭反手折腾他一回,即使自己也并不好过,但心理上却爽快许多。 那时才能心满意足地睡过去。 到第二日早。 两人怕被发现睡在一起,办公室恋情如此明目张胆,影响总是不好。 于是快速起床,在正式上班时间的前半小时,就离开茶水间的休息室里。 谢序宁以牙还牙,硬抓着方惜亭到洗手间里,再给他擦了一回药。 伤处肉眼可见的消肿许多,应该很快就能恢复愈合。 男人直起腰捏捏他的脸。 “好生养着。” “我可等不了太久。” “没、耐、心。” 方惜亭双颊红红地抬腿踢他:“你能不能要点脸?” 第54章 刑侦:黎明之后 他埋怨那男人油腔滑调,没个正形。 却不料折返办公后,发现自己桌案上胡乱摞起,没来得及打理的资料。 竟都已被收纳归正的整整齐齐。 就这……还算他有点谱。 没那么靠不住。 方惜亭指尖按着桌沿边,回头偷撇一眼。 他瞧见谢序宁神色严肃,立在窗台侧,眉头紧拧,不知又骂着谁,模样凶的要命。 和昨夜黏糊自己时完全不一样。 突如其来的巨大反差感,让方惜亭的心跳不自觉混乱、揪紧。 他的情绪在说,自己喜欢被这样特殊对待。 谢序宁的温柔、耐心,都是他的专属。 不容旁人瓜分。 做事从来果断迅速、不拘小节的男人。 整理起他的案件资料,也极有分寸地,没有直接在原文件里修改。 而是单独拿了白纸,用笔锋苍劲的文字逐一标注,指出案情在后续调查中的细微变化。 其中包括章羌供词混乱,覃贸自首另有内情,以及怀疑、分析章玲儿子覃俊可能涉案的理由。 再分页夹进对应文件袋中。 容他自行分辨处理。 细心到了极致。 方惜亭缺勤一日,工作却无半分遗漏。 但凡早年间,这狗东西能有一半,这样对他体贴,也不至于现在才找着对象。 男人整理留下的笔记,他仔细翻找两页,打算具体安排今日组内工作事宜。 谁知于恒抱着资料跑过来。 咋咋呼呼地跟他比划。 “谢副队简直太厉害了。” “昨天您是没看到,审讯时逻辑清晰、条理通畅,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谁来胡搅蛮缠都不起作用。” “把那章羌给审得一愣一愣的,到最后喊冤叫屈都不会了。” “从气势上镇压嫌疑人,帅到飞起。”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达到这种境界。” “不用说话,就坐那里。” “哪怕只起到一个造型的作用。” “都能立刻让他们俯首认罪。” 看得出来于恒很激动。 满脸对谢序宁的崇拜之情无处安放。 方惜亭慢吞吞地瞥他眼:“想去他们组?” 于恒立马否认、疯狂摆手:“不不不,副队,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在方惜亭眼跟前学的挺好,不用挨骂。 重要案件都能参与,遇到不懂的,还有人悉心教导。 虽目前办理的都是琐事,但万丈高楼平地起。 和做错事、反应慢、跟不上队长思路、理解能力稍有偏颇。 便都要生气的谢副队完全不一样。 他崇拜是一回事。 但要与人共事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于恒麻利地上前,赔着笑脸给方惜亭捏肩:“我在咱们队挺好的,不走、不走。” 他话说一半,觉得哪里不对劲,又顿了下:“欸?这话也不能这么说。” “副队,你现在跟谢副队谈着呢?” “那咱俩队不就是一家人吗?”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您和谢副队都是我的老大。” “当然在这个家里,您的地位更高,说话更管用。” 这通分析原本没什么错处,谢序宁来了都得点头叫好。 第152章 但偏偏方惜亭脸红了下,又怕让别人听见,忙拉着余恒坐下来。 “别乱说。” 于恒:“我可没乱说。” “昨天您身体不舒服,谢副队代管工作,一直坐在您工位上帮忙。” “我还真有点恍惚。” “好像他一直就坐在那里,管着我们,没挪过地儿。” 方惜亭手指再摸面前的文件袋。 想起谢序宁昨日说他没良心的话。 因为外勤工作安排,男人早起后,急匆匆地带领组员又出了门。 方惜亭不想因为私事再耽误工作时间,于是找出最近的那份文件资料问。 “昨天谢序宁怀疑,章羌和覃贸都是为了保护同一个人,才会在警方面前谎话连篇。” “其中章玲作为章羌备受敬重的姐姐,嫌疑度拉高。” “但覃贸本身家暴、出轨,对待与原配的感情并不忠诚。” “没有足够的理由会因此顶罪。” “所以嫌疑直接转移到他们的儿子覃俊。” 方惜亭拿白纸画出人物关系图。 章家姐弟自幼感情就好,尤其章玲更是把章羌当做亲儿子一样爱护宠溺。 她稍微带点扶弟魔的性质。 曾经因为帮扶章羌,还与丈夫覃贸发生过多次激烈冲突,导致感情破裂。 故而,章羌愿意帮她隐瞒,无可厚非。 方惜亭把目光放到覃俊这个人的身上。 根据调取系统资料显示,又拿到了案发前后,覃俊在校期间的成绩分布图。 由于两年前他高三,学校里大大小小的各种模拟考试非常多。 按道理,如果此人当真参与了行凶作案。 心理状态发生变化,成绩多多少少也会受到影响。 但奇怪的是。 覃俊的高考总成绩与平时相比,波动并不算大。 方惜亭又特意拉取,他高三整年,记录在册的全部成绩,做出动态曲线图。 优等生的游刃有余,发挥稳定,每一次的成绩都在自己的平均成绩20分左右上下起伏。 绝没有任何大起大落。 也不像有遭受过重大心理创伤的模样。 方惜亭正迟疑其中是否还有错漏时,忽然有人敲门来喊:“方副队,楼下有人找。” “说是涉案当事人的家属。” “姓张还是姓秦来着……我忘了。” 是章玲和覃俊? 方惜亭吃惊站起,心想他们倒是主动。 于恒觉得奇怪:“怎么还主动找上门了?” 他迅速收拾资料:“副队,我先去看看。” 方惜亭想了想:“一起去吧。” 既然对方主动,那必然是有备而来。 陈男男和覃贸的地下恋情,最大受害人本身就是章玲。 其次才是章羌和覃俊。 在案情扑朔迷离的当下,这几人都还默契的打着配合,转移警方视线。 但能肯定的是,能让覃贸自愿投案的理由,其中一定有覃俊暗地里的力量。 这家伙脱不了干系。 章玲和覃俊母子俩,被负责接待的警员,暂时安排在会客厅里等待。 方惜亭没着急走,而是再调取了覃俊的部分考试资料,这才漫不经心的堪堪来迟。 “抱歉,手上有事耽搁了。” “让两位久等。” 那女人年纪偏大,但保养得当,穿着讲究得体,满眼温婉贤淑的富家太太模样。 气质尽显。 而在旁侧陪伴的年轻人,男大稚气未脱,眉眼间与女人几分相似。 富家公子的张扬恣意,丝毫不落于人下。 女人见警察来,忙拿手帕擦了眼角的泪:“是我们给您添麻烦了。” “警察先生,请问我丈夫他……” 方惜亭公事公办道:“案件调查过程中,恕我无可奉告。” 章玲愣了下,忙又问:“那我的弟弟,你们怎么还没放人?” “我丈夫愿意前往警局自首,按律从宽处理,而这也能证明我弟弟是无辜的。” “他从小自由自在惯了,关在你们看守所,哪里能住的惯?” “上次我来看,章羌都瘦了好几斤,脸颊也凹陷下去。” “你们是不是虐待他了?” 覃俊见母亲情绪激动,笑着拉拉她的手:“妈,我都说了警方有自己的规章制度。” “没立刻定罪放人,肯定是目前证据还不充足的缘故。” “我爸虽然知错,愿意自首。” “但警方肯定不会因他三两句话,就能立刻将案件定性送审。” “那样太草率了。” 章玲抹着泪,语气软下来:“可是你舅舅一直被关在牢里,这也不是办法。” “外公外婆年纪大了,我只能瞒着他们。” “你爸做出那种事情,本身就丢人现眼,对不起你舅舅,也让我们一家人都抬不起头” 覃俊劝她:“一人做事一人当,舅舅不会把别人的错误怪罪到您身上的。” “只要等警方调查清楚,找到证据,我相信他们一定会立即放人。” 覃俊说完,含着笑意的目光,缓缓转到方惜亭的脸上。 他意有所指地:“您说对吗?警察先生。” 方惜亭没答话,算是默认。 男生哄了妈妈一阵儿,直到把她哄好了,才扶着人站起来。 第153章 “今天冒昧打扰您了,我们就先回去。” “如果案子有什么进展,麻烦您务必及时通知,让我们来接舅舅回家。” 方惜亭站起来:“来都来了,就不着急走吧。” “方便配合我问几句话吗?” “两位。” 章玲擦眼泪的手顿了下。 覃俊笑意不止,倒像在和方惜亭对峙。 他扶着母亲又坐下来:“当然。” 男生心知肚明:“配合警方调查,是我们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方惜亭顺嘴问了句:“这个时间,学校还没放假吧,从外省特地赶回来看妈妈?” 覃俊不可置否:“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放心得下,自然是要回来的。” 方惜亭:“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情的?” 覃俊:“在我父亲决定自首赎罪前。” 方惜亭:“所有前因后果他都跟你坦白清楚了?” 覃俊:“差不多吧,我也很惊讶。” “刚刚得知时,难以接受,但最终还是支持他,勇敢承担错误,接受法律制裁。” “不能让无辜的人替他含冤入狱。” 方惜亭笑着:“思想觉悟很高。” “但你从听说、到接受、再到认可他的决定,鼓励支持。” “仅仅只需要一通电话的时间?” 面对的还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这合理吗? 覃俊:“警察先生,这世界上有千百种不同的处事风格,任何行为存在且合理。” “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之间的感情,我自然比你要更加清楚。” “包括我从小在外公外婆家长大。” “舅舅视我如己出。” “母亲更是把我当做自己生命的全部,在她心里,没有什么会比我更重要。” “早年间父亲也是穷小子,母亲没嫌弃他,甚至依靠娘家的帮衬。” “这么多年吃苦耐劳,陪他打下一份产业,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了。” “那时不过是想帮舅舅一把。” “结果都被他严厉喝止、拳脚相向,半点不懂得感恩。” “认为好处全流向了娘家人。” 覃俊顿了顿。 他犀利的目光紧盯着方惜亭。 “警察先生,这种情况,遇到这种事情。” “你说我能怎么办呢?” 方惜亭笑了笑:“你做的很对。” 他看着于恒快速记录完口供,又将目光转向面前的章玲:“那么您呢?请问您又是什么时候知情的?” 章玲的情绪,显然没有儿子覃俊稳定。 她眼泪流的厉害:“他出轨的事情,我自然一早就知道了,但考虑家丑不可外扬,所以一直没声张。” 方惜亭:“连章羌也没告诉?” 章玲摇摇头:“我哪有脸和他说?” “只能私下里劝覃贸,劝他和陈男男分开……可他们谁也不听,还对我恶语相向。” “覃贸甚至还偷拿货款,20多万,眼也不眨的就给陈男男花销。” “而我陪他吃了那么多年的苦。” “只是想帮衬一下自己的亲弟弟,他都不愿意,给自己的情人拿钱却那么大方。” “当年我们创业。” “若不是我父母,帮忙带俊俊。” “他哪有今天这么好过的日子?” “恶臭男,凤凰男,下头男。” “是我眼睛瞎了才看上他,陪男人从无到有,心疼男人,相信爱情。” “就是要倒八辈子的血霉。” 章玲情绪激动。 方惜亭示意覃俊安抚一下自己的母亲。 他没再继续追问。 涉及案件里的部分细节,早已自行浮出。 而那些提前串好的供词,自然再问千百遍,也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方惜亭告知家属可以先行离开。 后期案情如有变化,自然会第一时间通知到他们。 只那时没来得及走,覃俊忽然喊住他。 “警察先生,方便问一下您的名字吗?” 方惜亭像是被触发了某种自动回复。 “方惜亭,云京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在职刑警,警号24……” “警号就不用了。”覃俊打断,又上前靠近他的身边:“只是看您合眼缘,想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如果办案期间不方便。” “等案件结束后,能互加个微信吗?” 方惜亭盯他半晌:“等案件结束,你能全身而退的时候,再说吧。” 男大学生自信满满,站他身后喊:“那到时候我来,您可不能以任何理由,拒绝给我联系方式噢。” 于恒随行,咬牙切齿,暗自辱骂。 他跟着方惜亭一路小跑,离开会客室。 小家伙打抱不平,比被人强拆官方cp还要愤怒:“琐事缠身,还敢要您的联系方式。” “等我回去告诉谢副队,看他今天还能不能竖着出我们刑侦支队的大门。” 方惜亭拿卷起来的资料拍下他脑袋。 “还嫌事不够多?” “别去招谢序宁,我又没给。” 于恒委委屈屈地揉着脑袋:“副队,他不会真看上你了吧?” 方惜亭没太所谓地:“怎么会?” 他颇有经验地说:“知道怎么让一个你讨厌的人远离你吗?” 第154章 于恒懵懵地。 随后又立即听闻。 “和他表白。” 小家伙恍然大悟:“所以他其实是为了,让您不要太把调查的目光放到自己身上,才会这么做?” 若真是犯事儿的人,躲着警察都来不及。 像他这样主动贴上来,起了作用,难保不会打消掉在方惜亭心里的部分疑虑。 于恒自信满满地说:“那他这招搁您身上,不是白瞎了吗?” “别的不说,大学都没毕业的小毛头孩子,怎么比得上咱们谢副队?” “就这还想动摇您?” 方惜亭紧张地又打他下:“让你不要在支队里胡说八道。” “再让人给听见。” 于恒捂着头,把嘴闭得紧紧。 但没忍住又问:“副队,那您觉得他到底有问题吗?” 方惜亭:“没听出口供里的不对劲。” 于恒痛苦挠头:“没听出来呀。” 不仅没听出来,他甚至觉得还挺合理的。 差点儿自我代入,跟着章玲一起骂起覃贸那个负心汉,死渣男,真该死啊。 方惜亭恨铁不成钢,卷起资料又敲他脑袋:“之前覃贸怎么说的?” “他为什么杀陈男男的事儿?还记得吗?” 于恒努力回忆:“他说陈男男逼他结婚,但他实际并不想破坏自己的家庭。” “不得已才杀人灭口的。” 方惜亭又问:“那今天呢?” “今天章玲又是怎么说的?” 于恒怕答错,支支吾吾地:“今天章玲说……说她其实一早就知道?” 方惜亭为数不多地有骂人的冲动:“所以呢,你还没发现哪里不对?” 于恒总算反应过来。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如果章玲一早就知情。” “那么覃贸想要保护婚姻,迫切杀人的动机就并不存在。” “他确实没有娶陈楠楠的打算。” “但是章玲本身也没有要跟他离婚,婚姻关系并不存在马上就要破裂的情况。” “且就算陈男男拿他儿子做威胁。” “他也有1000万种办法,可以暂时把此事拖到高考后再解决。” “冲动杀人实属下下之举。” “根据目前警方掌握到的情况,覃贸根本没有这个突然触发到自己失去理智的契机。” “他大概率是来替人顶罪的。” “根本就不是凶手。” 方惜亭转身往回走。 于恒追上来。 “我靠,我靠,副队,你简直太厉害了。” “和谢副队完全不分上下嘛。” “怪不得你俩能成……” 于恒话没说完,方惜亭气急败坏,真要打他:“我让你在公共场合里小点儿声。” 教不会了是吧。 他们刚好转进四楼刑侦支队的办公室里。 于恒撒丫子逃跑,嘴里喊着救命,进门时侧身一闪,方惜亭躲避不及。 一头扎进熟悉的男人怀抱里。 谢序宁底盘超稳,被人撞到也半点儿没挪地儿,两手张开任由他抱住。 倒是方惜亭额头红了一小片。 正当被人开玩笑时,抬头看到被玩笑的对象,老天爷有意捉弄的心情真的难以言喻。 方惜亭既局促又尴尬,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才能化解这场面。 谁知男人也不放过他。 低头瞥一眼对方顺势抓住自己衣摆的手指,拿腔拿调地。 “今天这么主动。” “投怀送抱?” 他伸手拎起那猫耳朵,压低嗓音道:“这么想我?那里不疼了?” 第55章 刑侦:黎明之后 谢序宁坏的。 八百个心眼子全用来拿捏、欺负他。 男人骨子里的部分|劣|根|性|使然,有关那方面的喜好。 最爱看他|香|汗|淋|漓,指尖|无|力,又不得不缠|绕|握|紧,雾蒙蒙的眼底漫起微醺红意。 如现在般。 只三两句|私|房|话的|撩|拨,就能让有过|亲|密|关系的人,无限联想放大。 瞬时从耳朵尖……红到脚后跟。 方惜亭仓促想起那次,深夜里,男人扶|住他细微|轻|颤|的脚,吻|在小|腿|侧,认真发问。 “怎么连脚踝都是粉红色的?” 正常情况下,他的肤色天生冷调白。 但那时,春|光|旖|旎、缠|绵|悱|恻,室内22度的空调低温,都变得滚|烫|灼|热。 其中更妄论人的肌肤温度。 方惜亭羞于解释自己红成软脚虾的原因。 只轻轻踹那男人一脚,表示抗议。 谁知脚趾意外踢中他的鼻尖,又被人抓住。 原本与人|亲|热,他也喜欢。 却偏偏听不得那些|荤|话。 期间但凡有半句,钻进耳根子里。 其中缱绻思量的情意,肆意蔓延,层层粉意,顺着|锁|骨向下铺开。 一直红到白嫩纤细的脚踝处。 那些漫上肌肤的颜色,像是在雪山绽放的孤傲红莲,散发沁人香气。 清冷迷人。 谢序宁疼他疼的要命。 只那时忘了场合,不记得这猫不喜在人前恩爱。 尤其恼羞成怒后,还会亮出牙齿咬人。 就如同此刻。 男人笑吟吟地被他拧了把胳膊。 第155章 方惜亭下手不算重。 但第二下,第三下,接踵而来。 起先他以为这只是情侣间的小打小闹。 可后来愈发觉得不对劲,谢序宁发现自己根本拦不住,那猫恨不得跳起来咬死他。 “让你别说、别说……” 方惜亭气急败坏。 谢序宁这狗男人,叫他装聋熟练,做哑倒不会。 往日里二人私|房密话,自己也忍了。 可此时大脑清醒着,谢序宁此举,无异于踏在他尾巴上。 简直找死。 在缠斗过程中,男人反复退让无果,两人终于扭打在一起,武力值难分伯仲。 谢序宁也是撞他枪口上,偏挑在于恒连踩两个雷的当口。 非要凑上来再踩第三个。 他起先收着手,舍不得。 但后来发现方惜亭不讲武德,扑上来是真咬人,自己连吃好几个闷亏。 于恒瞧着热闹发觉不对劲,面色微变,忙招呼大家一起上前帮忙拉架。 支队里的各位,倒也是见怪不怪了。 谢方二人互相看不顺眼,动手拆房子,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谢序宁被打的上头。 男人急了眼。 “都别来帮忙。” “我他妈今天还治不了你?” 他撸起袖子,赌上尊严,一个擒拿将方惜亭拦腰扛起,架在肩上。 男人大步流星踹开房门,朝外走去。 “都别来插手。” “老子自己解决。” 来软的不行,这小东西非得吃点儿硬的。 谢序宁最近收拾他收拾出了些经验。 方惜亭猝不及防挂人肩上,无措挣扎道:“谢序宁,你是不是疯了,这还是在局里,小心避着点人。” “最后一次机会,赶紧放我下来。” “否则我……” 男人这回是真聋,真哑。 半分不做理会。 虽也无人追来瞧这热闹,但方惜亭仍然心头忐忑,怕被发现端倪。 他努力反抗无果,张嘴狠咬谢序宁的胳膊。 可男人背脊直挺,无动于衷,像是根本感觉不到这疼。 直到方惜亭也舍不得,缓缓松开自己尖利的牙,被他扔进早前私会的仓库里。 谢序宁反锁住门。 方惜亭不敢置信地拽紧衣襟:“你。” “你不会是……” “混蛋,快放我下来。” “这是工作时间。” “我们还没公开呢。” “你疯了吧。” 谢序宁确实疯了,但没完全疯。 他知道锁门,还知道抱着人往里走,躲进密闭处,尽可能减少噪音传出。 方惜亭已经急得满头是汗。 他努力想和男人抗衡,但对方咬死了不吭声,这时倒是个合格的哑巴。 直到转角转角再转角的最里处,无路可走,方惜亭才被放下来。 但他没来得及跑。 谢序宁大手一伸,把他按在铁架子上。 不断推打阻止的手腕被抓起来,直接拷在架子的最高层。 他背对着男人。 对方压着他的肩胛骨。 “别乱动。” “那样我能快点儿。” 方惜亭紧咬着唇,眼底漫起雾气,颤颤巍巍踩住地板的脚。 脚踝又变成一整片的粉红色。 谢副队和方副队用男人的方式结束战斗。 等再折返回办公室时,众人经过细致的观察分析,一致得出结果。 应该是方副队打输了。 但这没什么奇怪的,毕竟他们谢副队192cm的强壮体格。 别说公安局,哪怕纵观整个云京市,都很难找到能与之抗衡的对手。 尤其看方副队好像被人打哭了。 嘴角破皮,脖子被掐出一道道的|红|痕。 从回来就是那副委委屈屈的小模样。 还得是谢副队又鞍前马后的哄着。 这两人可真有意思。 唯独于恒知晓内情,不敢多言。 又是个母胎solo,不晓得谢序宁拿什么法子治的,又拿什么法子哄的? 他抱着资料凑过去,只看方惜亭好像腰不舒服,反复挪着位置。 努力寻找舒服的坐姿。 于恒单纯去问:“副队,你怎么了?” “身体不舒服?” “是不是坐的太久,有些什么腰椎颈椎病?” “我倒是认识一位老中医,最会推拿按摩。” “拔罐、刮痧,效果都还不错。” “等会儿下班我们去按按?” 方惜亭现在哪敢让别人给他拔罐刮痧。 要不是最近气温逐渐转热,他都想直接套件高领毛衣在身上。 那该死的谢序宁。 方惜亭不自在地拉拉衣领,怕被人看见。 又应付于恒说:“我没事,先工作吧。” 目前案件进度追的紧,虽有嫌疑人自首,但指向性证据不足的话,最终还是会被无罪释放。 他们侦查办理的压力很大。 方惜亭把调查目光放到覃俊这个人的身上。 做假设推理,如果他是凶手的话,在案发前后必然会与受害人产生联系。 一名学业繁重的高三生,杀人作案后,不足半月,就能若无其事地参加高考? 并且发挥稳定,完全不受任何影响。 第156章 这如果是真的。 那覃俊这个人心理素质超强。 这样高智商、情绪稳定的对手,对他们来说未免有些过于恐怖了。 方惜亭想办法预约到覃俊高中时期的班主任老师。 带上于恒迅速开车前往赴约。 在教职工办公室里,他们得知该所中学一直是封闭式管理,每月只放一次假。 两年前的22日,也就是陈男男被害期间,并不在学校安排的假期内。 且高考前后,班级里的考勤管理最是严格。 老师也不记得覃俊有过任何请假行为,或者明显不对劲的情绪转变。 尤其据对方口述,覃俊一直品学兼优,活泼外向,深受老师同学的喜爱。 乐于助人,愿意打抱不平,各科成绩分布均匀,不偏科,还拿过好几次全国作文比赛的金奖。 例文到现在都还挂在学校公告栏里展示。 任由其他同学观摩学习。 方惜亭告别老教师,和于恒离开时,还特地绕远去看了覃俊的获奖文章。 高中生文笔并不稚嫩,思想深度倒是拉的很高。 三份被贴上来的获奖原稿,其中心主题思想基本都是赞扬母亲,歌颂女性力量。 文字的声音振聋发聩,字字珠玑。 看起来是明白自己母亲对整个家庭、社会的贡献,感悟都很深。 方惜亭通过工作群,告知众人,覃俊可能并不符合作案条件的信息。 谢序宁秒回一张图片给他。 方惜亭点开放大,发现这男人又跑到捞尸现场去,带上许知临下河摸排。 猫儿没忍住:“你能不能别逮着许老师一个人可劲霍霍?” 谢序宁为难道:“我也不想的。” 他说:“可全市局就你们许老师水性好,又有打捞经验。” “大家都得以工作为主。” “你放心,我把安全绳给他打了八百个结,二十几号人在岸边拽着,不会出意外的。” 话毕,男人转到私聊框,又给他发一句:“还疼不疼?” 方惜亭差点没把手指伸进屏幕里掐死他:“让你别说!!!别说!!!” 狗东西。 做的时候不问他疼不疼。 做完了倒是假惺惺的在这里关心。 仗着自己体型优势,不由分说地拷住他手腕,折腾着红了一整圈。 外出排查时热的要命,于恒连着外套和卫衣都脱两件了。 自己却还捂的严严实实,连袖口都不敢往上撸,就怕被人看见。 方惜亭真气死。 他气还没消下去,男人火上浇油,又连着给他发了两张图片。 “就你有伤?” 谢序宁捞起自己被长袖遮住的胳膊,露出紧实匀称、线条流畅的手臂肌肉。 而其上却深深浅浅遍布数条红色指痕,有几条抓的厉害的,似乎还有些渗血。 周围肌肤也隐约|红|肿|起来。 方惜亭想起那些事,脸色瞬时涨得通红。 张牙舞爪的猫儿像是被人泼了盆冷水,立马不敢声张,败下阵来。 原本这一张照片就能让他闭嘴。 但谢序宁偏偏还要再发第二张。 脱下外套的男人露出整片结实的阔背肌,比手臂更夸张的是背部抓痕。 方惜亭记得自己确实……但有这么严重吗? 比他手腕上的那一圈痕迹吓人一百倍。 但是…… 猫儿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这个角度,还在捞尸现场,这张照片是谁给他拍的? 狗男人就这么把自己的私.密痕迹亮给别人看? 那这下,这不是谁都知道,他和对象做过…… 谢序宁慢半拍发现这照片不合适,紧急撤回。 但他这时候撤回又有什么用? 方惜亭跳起来:谢序宁,我杀了你! 他被那男人气得头晕眼花,半晌都没缓过那口气,差点晕过去。 幸好于恒口渴,说要喝水,方惜亭顺路跟他去便利店里,找了空位坐下休息。 由于目前迟迟未能发现任何指向性的证据。 一旦扣押嫌疑人的时限期满,他们就必须得放走章羌和覃贸,无法提起诉讼。 压个无头冤案。 谢序宁当然着急要找杀人凶器。 根据男人的分析,作案后抛尸,尸体、婚纱、连裹血的床单都一并扔在此地。 那么凶器也极有可能会被顺势留下。 从法医室给出的伤口检测报告,能得出凶器就是普通家用的小水果刀。 体积小,不显眼,随意卡在哪个山涧石缝底,都很难再抠出来,更何况它又没有浮力,不可能自行浮起。 方惜亭想了想。 除非是凶手预谋作案,自带利刃上门。 其余情况,意料之外的冲突导致动手,情急之下冲动杀人。 那么凶器就应该是在作案现场附近随手拿到的。 方惜亭又翻出陈男男的朋友圈。 受害人生前酷爱分享生活,最多的时候一天能发十几条内容。 虽然都是完全没有营养的信息,文案空洞,照片也不讲究构图,但胜在数量极大。 连多拿几个快递,都得特意拍一张,然后配文:疯狂剁手,男朋友送这么多东西,完全没考虑我要怎么拿回去,真累死了。 方惜亭:…… 第157章 他虽然无语,但又难得感到庆幸。 因为陈男男是个事无巨细,都会在网络平台肆意宣泄里自己情绪的人。 甚至连朋友圈里的内容,越往前翻,那些青春伤痛、饱受折磨、个人情绪色彩浓郁的文字句式。 方惜亭都能借此分析出她到底是哪一天,几点,跟覃贸越轨发生了关系。 那时正翻阅的入神。 忽然有人扬手,敲了敲自己面前的窗户。 方惜亭抬头,猝不及防映入眼帘的,是覃俊隔着玻璃,突兀在他眼前放大的笑脸。 男大学生青春洋溢,眼角微往上翘,倒像是逮到他似得,在玻璃窗上哈出口白雾,再极不正经地给他画了颗小小的爱心。 方惜亭抿着唇:“……” 覃俊大摇大摆地进了便利店,不顾面前人脸色难看,径直伸手拉过方惜亭身旁的座椅坐下。 他托着自己的下巴,毫不避讳地盯着人,视线落到方惜亭掩在衣襟下,若隐若现的红色痕迹。 男生手指伸过去:“真可惜,有男朋友了呀。” 方惜亭身体猛地后弹,没让他摸到。 又捂着脖颈,侧过身去,回避对方窥探的视线。 覃俊手没收回来:“但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分手。” 对方态度恳切,但方惜亭并不喜欢这种玩笑。 他沉着脸色,立起身来,正要阻止对方言辞间的轻浮挑衅。 结果自己还没来得及撇开那手,倒是凭空蹿起一股强力,猛地攥住覃俊贴近方惜亭脸侧的手腕,用力将他往后掰去。 “啊!”覃俊吃痛,被人摔翻在地。 谢序宁差点一脚踩他脸上。 “等他分手?” “下辈子吧。” 第56章 刑侦:黎明之后 谢序宁反手过肩摔,把人放倒在地。 自己倒是爽了,却把方惜亭给吓的够呛。 那覃俊看起来不像法盲,若真抓着此事咬他一口,谢序宁吃不了兜着走。 方惜亭骂他这狗脾气,从小到大改不了一点,不知道吃亏多少回,也不长记性。 再加上于恒年纪小、经验少、拎不清。 觉得覃俊骚扰方惜亭活该被打,心里爽快。 “谢副队,来的太及时了。” “再晚一步,你老婆可就让人给……” 小家伙扑过来,得意忘形的话没说完。 方惜亭一记冷眼,他立马闭了嘴。 那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打架斗殴,落在警察身上可不是什么好名头。 于是立马改了口。 “覃先生,您没事吧。” “怎么这么不小心,还自己摔倒了?” 覃俊捂着尾椎骨,疼的呲牙咧嘴。 方惜亭好心将人扶起,询问两句,那人气倒消了些,可还是不服。 “什么叫我不小心?” “明明是这家伙,莫名其妙冲过来,使用暴力把我强行放倒。” 于恒捂着嘴,做吃惊状:“不是吧。” 他说:“我怎么看到是你自己摔倒的呀。” “我们家老大刚走过来,你就撞在他手上,然后自己没站稳……” 覃俊看他俩一伙,气急败坏:“怪我?” 他是看清这社会险恶,又转过来质问方惜亭:“怪我?” 方惜亭没替他作证。 虽然抱歉,但语气仍不卑不亢道:“实在不好意思,动手的那位是我男朋友。” “因为刚才你的举止过分逾越。” “让我感到不适,也让他误会。” “所以这件事情,你有一半的责任。” 方惜亭说的直白。 话里话外都是你骚扰别人对象在先,所以这打挨的不亏。 不能只怪谢序宁一个人。 他倒是护短的很。 覃俊也算看明白了,方惜亭和于恒这两位目击者,都是护着谢序宁的。 男大学生无语嗤笑:“行,看在你扶我一把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他计较。” “但还有个条件。” “方警官,你得抽空出来跟我喝杯咖啡。” “我们聊聊人生,谈谈心。” 他倒是会火上浇油。 这事儿别说当着谢序宁的面。 就算是背着,方惜亭也不可能答应。 猫儿眉头微皱,觉得他被打真是活该。 谢序宁忍到极致,又看覃俊蹬鼻子上脸,明知他正牌男友的身份,还敢口出狂言。 简直是拿自己的脸面在地上摩擦。 男人没什么耐心地招招手:“方惜亭,站我身边来。” 干什么还站到人家的阵营里去? 真给他脸了?挖墙角都敢挖到自己眼跟前? 而且看上什么不好。 还偏偏看上方惜亭? 谢序宁语气不好地发了话。 方惜亭那时还扶着覃俊的胳膊,怕他再摔倒。 自己当然很了解谢序宁的脾气。 这时再不顺着,敢替覃俊说话,那男人真能气到半年不吃饭。 睡到半夜都得爬起来呕两口血。 这辈子都跨不去这个坎儿。 方惜亭没办法,权衡之下松了手。 他慢步走到谢序宁的身边,轻轻抱住他胳膊,小声哄道:“你别冲动。” “他没摸到我。” “刚刚,躲开了的。” 他们第一回动手,还能跟覃俊掰扯两句。 第158章 第二回可就真的说不清了。 方惜亭过来还好。 若不过来,帮着别人说话,那覃俊今天当真,门牙都得被他打掉两颗。 谢序宁占有欲极强地把人往身后一拦。 他掏出工作证件,几乎贴在覃俊额头上。 “谢序宁,男。” “云京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在职刑警。” “警号:247588。” 男人厉害着。 “我是他男朋友。” “刚刚为什么揍你,自己心里有点儿数。” “公安大厅的门随时敞开。” “要投诉、要举报、你随意。” “但下次再见方惜亭,离他八百米远。” “敢来骚扰我对象,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听懂了吗?” 那话虽不是冲着自己,但于恒仍然感受到了气势汹汹的强力压迫。 谢序宁居高临下,视线轻睨,掌控全局的势态,压得覃俊也有些喘不过气。 可男大学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他顶着压力,仰头直视谢序宁,语气挑衅道:“听懂了。” “但这好像有点困难。” “毕竟你们专案组迟迟破不了案,我作为当事人的家属,难免会和方警官产生联系。” “而你也说了,你只是男朋友。” “这年头,结了婚都能离婚,更别说你们只是恋爱关系,不受法律保护的。” 谢序宁单手插兜,指尖握紧。 男人眸色深沉,正要往前一步,回应挑衅。 却忽从背后扑来那猫,双臂紧紧绕住他的腰身。 熟悉的气息温度,瞬间将自己包裹,强行按下心头那股无名怒火。 埋在背脊里的小脸,呼吸深深浅浅,热气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来回交递。 收紧的力度明摆着怕他冲动,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方惜亭抱紧谢序宁,像男人高中时期替他出头那次般,紧拽他的身体,拼尽全力把人往后拉来半步。 “是他一厢情愿,你别理会。” “法律不保护你。” “我保护你。” 这话的杀伤力比什么都大。 谢序宁刚被人踩到脚底的脸面、自尊心,全都被他耐心捡起、拍拍灰,再细致收好。 方惜亭言行之间的护短,比直接冲到他面前,扬手狠甩那小瘪犊子两个大逼斗,还要让人心情愉悦。 谢序宁眉头微挑,视线从方惜亭紧缠在他腰间的手,慢吞吞地挪到覃俊脸上。 男人就这么似笑非笑,半推半就地让人拉着走了。 脸上就差写着。 “看清楚没?” “好好看看他心里护着的,究竟是谁。” 临出门前,方惜亭还顺手给谢序宁拿了瓶冰水,用作消火。 于恒一路小跑着跟上,今天真是开了眼。 果然谈了恋爱的人,满身酸臭,他们家方副队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要是谢副队敢在外惹是生非,胡搅蛮缠,没等跟外人动手,方惜亭就已经能冲上去跟他打起来。 今天可倒好。 竟然还把人哄着出来了。 真是见鬼。 原本以为这事儿到这里,也算告一段落。 谁知覃俊那小子不讲武德,竟还真把这事给告到了刑侦支队。 于恒这是头一回被抬咖,有生之年居然还有机会,能跟着两位副队一块儿到支队长的办公室里来挨骂。 “谢序宁!” “谢序宁!!!” 支队长年纪大了,这几回被他气得,都得随身带着降压药。 拍桌子的手一点没收着力,震得于恒看着,手心都发麻。 “胆子肥了是吧,不想干了是吧?” “现在都发展到,敢报着警号动手打人了?” “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要是真追究下来,闹大了,我能让你脱了这身警服。” “还有你们两个?” “跟着一块儿出去,就这么看着他胡闹,也不知道拦着?” 谢序宁:“这件事情跟他们两个无关。” 支队长气的够呛。 “你还知道跟人家无关?” “别人也就算了,方惜亭,你也在那,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不知道管管?” 谢序宁:“关方惜亭什么事?” 支队长:“怎么不关他的事。” “你们两个同岗平级。” “他在,不拦着,那就是纵容包庇。” 谢序宁真服了:“不是,怎么每次我的事情,都能跟他扯上关系,你们故意的吧。” 支队长说不清楚,但是单纯觉得,罚方惜亭比罚谢序宁管用。 那姓谢的不长记性,罚他一百次、一千次都没有区别,可直接罚方惜亭的效果就不一样了。 谢序宁跳脚起来:“那我是无缘无故对他动手的吗?” “那小子,当着我的面,再晚一步,那脏手都能摸到我对象脸上。” “他这是性|骚|扰。” “这他妈谁能忍?” 狗男人气急败坏,情绪爆发,委屈又生气。 连方惜亭和于恒都没想到,他就这么把实话给说出来了,现场氛围突然变得尴尬起来。 于恒龇牙咧嘴:不是啊哥,咱不说好保密的吗?你怎么自己给说漏了? 方惜亭瞬间惊讶,又立马收回目光,垂下眼。 第159章 直到支队长震惊地合上嘴:“对象?你什么时候找的对象?我怎么不知道?” 谢序宁漫不经心:“刚找的。” 支队长抬眼望起来:“是他说的这样吗?” 于恒忙点头:“确实是这样的,谢副队没说谎。” 是“对方先来挑衅,言辞轻浮,动手动脚,还说要等谢副队和他对象分手,自己好上位追求。” “过分得很。” 支队长半信半疑:“方惜亭,是这样吗?” 猫儿抿着唇,撇开脸,轻飘飘地应下句:“嗯。” 方惜亭在局里,信誉度一直很高。 他的话不可能有假,这件事情倒是突然变得情有可原了。 “但那也不能……”支队长摆摆手:“算了,你们俩先回去,我再骂他半小时。” 于恒虎口脱险,跟着方惜亭离开办公室。 但支队长的声音还很大。 “就算是他骚扰在先,那你也该先制止,再处理。” “怎么能直接动手呢?” 谢序宁免不了得挨顿臭骂。 于恒担心自家副队情绪受影响,在折返路上努力调节气氛,谁知一到支队办公室,众人又涌上来。 “你们看到谢副队的对象了?” “谁啊谁啊是谁啊?” 于恒瞧着眼色,赶他们走:“没有没有,都听谁说的,哪有谢副队的对象?” 陈小满第一个挤上来:“别瞒着了,刚刚支队长骂人的时候,我们几个躲在外头偷听呢。” 他掏出手机,翻出那张自己帮谢序宁拍的后背肌肉照,抓痕清晰可见。 “瞧见没,这个姿势,这个位置,夫妻生活很和谐嘛。” “这……” 于恒自然是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 母胎solo的他都能秒懂,平日里看着正正经经的谢副队和方副队,私下里竟然…… 这么激烈? 小家伙轻咳两声,视线转移到方惜亭的身上。 他看对方自然回避了这个问题,并不搭腔,脸也瞥过去,只耳尖红了一簇。 羞意顺着颈间蔓延下来,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 这时候自然是不可能认下来的。 于恒收到信号,立马帮忙解围道:“哈,哈哈,那什么,也可能是过敏,自己抓的嘛。” 陈小满不知内情,挤进来跟他坐在一起:“说什么胡话呢,这能是自己抓的?” 他压住于恒的肩膀,作势要严刑逼供:“我知道,是谢副队给你下了封口令对不对?” “我都听到你们在支队长的办公室里说,嫌疑人骚扰了谢副队的对象。” “气的谢副队动手揍人了都。” 其他跟着凑热闹的也好奇起来。 “到底是谁啊?” “你都看到了,居然不和兄弟们说?” “太不够意思了。” “对方长的什么样子?” 于恒被众人围攻,躲不过去,他瞥一眼方惜亭,支支吾吾地:“就,还挺帅的吧。” 可那些家伙们不以为然:“帅?有多帅?能有咱们方副队帅吗?” 方惜亭脑袋埋的更低。 真丢死人了。 于恒接上话,打着哈哈糊弄过去:“都,都差不多吧。” 他模样诚恳、眼神真挚地说:“跟咱们方副队比,可以说是不分伯仲的帅。” 小家伙保守秘密保守的还不错。 很快就混进人群里胡说八道,转移视线,玩的一手偷天换日。 把方惜亭藏的严严实实。 那时大家正聊的上头。 可上头也就算了,还非得都挤到方惜亭的耳根子底下来八卦。 其中部分猜测,更是离谱到当事人都想直接报警的程度。 直到谢序宁被骂完回办公室。 众人才一溜烟的全部散开。 忙碌紧促的查案氛围,迅速充盈整间办公室内。 直到入夜后,组员们都七倒八歪地原地休息,昏睡过去。 走廊尽头的仓库里,才隐约听到些窸窣的响动。 方惜亭手臂撑住谢序宁的肩头,衬衣滑.至腰侧,置物用的铁架子被晃得嘎吱嘎吱响。 黑夜里,男人裹着汗意的鼻尖贴在他锁骨处,又张嘴咬一口,心满意足。 方惜亭没了力气,整个瘫在他肩侧,伸手把男人抱住:“谢序宁。” 男人仰头,又吻他颈间:“嗯?” 方惜亭软趴趴地:“你以后能不能别这样了?” 男人愣一下:“哪样?” 方惜亭若有所思地。 指尖绕着他耳后的发。 “就是……别那么容易冲动。” 虽然也是为了自己,愿意那么不计后果的冲上来保护,他该庆幸,可却也害怕。 要真为个覃俊,害谢序宁脱下警服,前二十多年考上公大的努力全部白费,实在太亏。 他过意不去的。 男人认真听完,轻轻咬他,又闷闷地笑着:“知道了。” 他讨巧地说:“那时你抱住我,我立刻没动了,这还不乖么?” 猫儿好像喝醉了,在他怀里挺直腰背。 两只手都抱住那狗的脑袋:“那你以后也要这么乖。” 谢序宁问:“我乖,你乖不乖?” 方惜亭想了想,考虑自己应该怎样,在他眼里才算乖。 最后干脆凑上去轻轻贴下那男人的唇。 第160章 本以为这样主动,也已经够听话的了,却不料突然被男人翻过身去,按着腰|骨。 “再乖一点。” 方惜亭一直很担心那架子质量不好。 万一哪天被谢序宁给摇塌了,他就真的没脸见人。 但好在男人哄着,给他保证,说抽空会拿工具过来,再把钉子给钉死些,他才放下心来。 转眼就到了章羌的扣押时限,那日一早,覃俊带上律师来公安局接人。 方惜亭抱上资料,准备最后去一趟审讯室。 谁知出门就撞着个人。 他往左那人就挡左,他往右那人就挡右。 方惜亭没什么耐心的抬起头。 覃俊似笑非笑,痞痞帅帅的小男生索性伸手挡住门,拦他的去路。 “好巧呀,方警官。” “你们家那位超雄男友,还没破到案吧。” “真遗憾呢,从今往后,再没理由能主动联系你了。” “毕竟今天,我就要接无辜的舅舅回家。” 方惜亭被人恶意挑衅,视线没所谓地盯着他。 那时长出口气,正要说话,身后男人倒是来的及时,伸手将他拦下。 谢序宁就等着这家伙来。 男人漫不经心地从腰后解下手铐,拉过覃俊的手,熟练将他铐住。 “确实很遗憾。” “你们家的超雄老舅,今天是回不去了。” “但我不介意你愿意留下来,和你们家爸爸妈妈一起,陪他上法庭。” 第57章 刑侦:黎明之后 覃俊皱着眉:“你知道执法人员随意扣押无辜民众,是什么罪吗?” 他举起自己已经被挂上镣铐的手腕:“上次那件事情,我不跟你计较,但这次,我一定告到你牢底坐穿。” 谢序宁挑眉,索性给他另一只手也铐上:“哥们儿在公安系统这么多年,还需要你来普法?” “有这闲心,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看看这一回,到底是谁牢底坐穿。” 男人吩咐于恒去开审讯室的门。 随后邀请他们一家四名嫌疑人,移步入座。 覃俊表情不善,却有自信,他挣扎着拽了拽自己被锁住的手腕。 谢序宁指尖收紧,抓过他来,又拿手拍拍那家伙的脸。 男人压低嗓音,一字不落地把那些挑衅全还回去。 “超雄男友?破不了案?” “呵。”他冷笑:“你哥的办案实力,你一无所知。” 对方自以为是的完美犯罪,在他眼里不过是漏洞百出罢了。 覃俊用强装镇定的态度,回应对方冷笑。 他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跟着于恒下了楼。 在审讯室里,冷白庄严的白织灯光猛然亮起,刺眼亮度晃得嫌疑人们视线回避。 却也当即照亮眼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八个大字。 谢序宁紧随其后:“这案子是你们自己说?还是我来说?” 男人坐下来,把泡好的枸杞参茶递到方惜亭的桌子上,不让他再喝冰美式。 连整桩案件的调查资料,也全数转交对方,自己今日侦办,并不需要文件辅佐。 自信得很。 覃俊无所谓地扯扯自己手上的锁链:“这有什么区别吗?” 谢序宁认真科普。 “你们自己说,那叫有自首情节。” “法律最终给出判罚,会酌情考虑,从宽处理。” “但由我说……” “那就叫指控。” “没有自首情节。” “预谋犯罪、杀人、藏尸。” “且案发后,刻意隐瞒、误导警方。” “做假证、顶罪,性质恶劣,从严处理。” 男人秉公执法、还给机会。 但覃俊看他没有一拳头把自己钉死,便当对方在诈。 于是完全不在意地:“只要你能拿出证据,那就随意指控好了。” 真……敬酒不吃,吃罚酒。 谢序宁笑意蔓延,眼尾轻挑。 男人预料如此,早有准备:“那让我想想,先从谁开始呢?” 他视线扫一遍眼前四人,目光最终还是落到与这案子直接关联最浅的覃俊身上:“那就你吧。” “覃俊。”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 “你的父亲出轨了你的舅妈?” 旧事重提,这么丢人现眼,还是当着妻儿小舅的面。 覃贸没脸见人,愧疚地将头埋下。 可章羌却不乐意,狠白他一眼。 男人嚷嚷起来:“什么舅妈?老子单身未婚。” “陈男男那个臭|婊|子,他妈的给钱就能睡,毫无道德可言,脸都不要了。” “姐夫,你喜欢这种女人,你早说啊。” “难道我还会为了这种小事,和你翻脸?” “我让给你不得了?” “用得着你偷拿家里的钱出来养她?” “20万啊,你倒是大方。” “当初我姐安排我到厂子里工作,一个月拿3000块钱工资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为了这么一点家长里短的小事,几千块钱,就在办公室里对我姐姐大打出手。” “转过头包着小舅子的女朋友,送衣服送首饰带出去旅游,还弄出孩子来。” “怕被人纠缠,立马改了态度。” “怂恿陈男男带着你的孩子嫁给我,还要给我买车买房介绍工作。” 第161章 “要不要脸啊。” “咱好歹也是个男人,是个爷们儿。” “怎么就爱干这些偷鸡摸狗,见不得光,伤风败俗的腌臜事?” “现在害得一家人整整齐齐全坐在这里。” “你舒服了?高兴了?” 章羌好一通输出,骂得痛快。 他学着谢序宁的样子,拿手指敲敲桌面,教训人道:“自古奸.情出人命。” “你要实在没事做,就多读点书。” “不然满脑子都是那些男盗女娼的脏事。” “恶心。” 覃贸被人冷嘲热讽,骂得狗血淋头。 却一声不吭。 而他的妻子章玲,苍白着面色,无动于衷,并不辩解。 倒很正常。 根据警方了解,从陈男男案件事发后,章玲便向覃贸提出离婚,但被男方拒绝。 大抵是有了愧疚之心,又或者单纯不愿刮分家产,总之是不答应。 这也导致后来女方反复诉讼,没能成功,纠缠无休后,索性搬离分居,不与他来往。 而膝下独子自幼与外公外婆和小舅亲近。 工厂的生意、人事、合作往来,离了他,章玲也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仿佛一夜之间,他被全家人所抛弃。 这场家庭伦理大戏,在审讯室内闹的沸沸扬扬,精彩绝伦。 谢序宁难得耐心,听他们吵闹。 覃俊嘴角含笑,目光始终盯着那男人。 他示意章羌别生气,止了这场闹剧,又云淡风轻地说:“让我来回答吧。” 谢序宁本身也是问的他。 那警察有意招惹,为的就是让他们生气、失控,以达成互咬的目的。 这期间多说多错。 “具体的日子我记不清楚了。” 覃俊若有所思:“但应该是高考之后。” 他说:“我记得那天考完回家,听到爸爸妈妈在房间里争吵。” 闹的就是要离婚的事。 但实际高考结束之后,陈男男被害已经半月有余。 谢序宁问他:“确定是高考之后?” 覃俊话没说死:“应该是。” 谢序宁紧盯着他,男人忽然冷笑声:“那您可能是贵人多忘事,记错了。” “我这里有一份证据,能证明你是高考前了解到的事件始末。” 谢序宁与方惜亭配合默契。 那时手一伸,对方就知道他要什么。 一份被复印截取出来的,受害人微信好友列表,其中覃俊的头像赫然在列。 根据联系时间上下排列,男大学生处于中下游的位置。 这点能证明他们交流来往并不频繁。 覃俊应对有余。 “我和舅舅一起长大,从小就很亲近。” “他交了新女朋友,介绍给我认识,这期间出于礼貌,我们互加联系方式。” “很奇怪吗?” 谢序宁笑:“这并不奇怪。” “但你说,你是高考之后才知道父母的感情问题,这就很奇怪了。” 男人又出示陈男男的朋友圈内容。 “加她好友的人都知道。” “受害人事无巨细,最爱贴各种文案吐槽。” “连今天停水、明天停电,买了双拖鞋。” “她都能从各个角度来说几句、骂几句。” “但你以为这就是全部了吗?” “你看不到的是,在她密密麻麻刷屏的朋友圈文案里。” “还有部分是隐藏自己可见,以及特定人员可见的内容。” 覃俊心里一惊,随即抬眼。 他看见那条在纸页上放大加粗的文字。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来骂我?最开始是谁先招惹的?你们男人就没错吗?连个小毛头孩子都敢用那么脏的话来骂我,能不能管好自己的儿子?】 以下几条回复均是陈男男的自评。 【你的裤.子是被谁脱下来的?】 【是我强迫你的吗?】 【那么委屈无辜,做受害者的姿态,怎么不去报警呀?】 【你报警让警察来抓我呀。】 【凭什么惹出祸来,你们男人就想全身而退,后果都让我一个人来承担?】 谢序宁指着这条朋友圈的内容。 “根据文字的情绪分析,受害人这时应该是处于一个极度暴躁的状态。” “而导致她暴躁的缘由,是因为被某人的儿子用难听的言语辱骂。” “而这条朋友圈的查看范围,只指定一人可见。” 谢序宁似笑非笑:“覃俊,你很聪明。” 他的目光落到覃贸身上:“应该能猜到这条内容,指定能查看的人究竟是谁吧。” 覃贸心理素质很差,面对警方的质问,显然已经快要情绪崩溃。 而覃俊原本放松的眉头,也终于因此紧拧起来。 他当然是下意识想要否认的。 毕竟单从辱骂的角度来说,他能立马找到要和陈男男发生矛盾冲突的1000条理由。 但偏是指定覃贸可见的那一条。 他说不清楚。 谢序宁占据局面优势,掌控棋局。 男人故作大方地:“也没关系,小孩子嘛,胡作非为爱骂人,又不犯法。” “我也顶多算你没素质而已。” “毕竟咱们高考压力大,记错了,也很正常的。” 第162章 他倒主动为人开脱起来。 只是说这么多,都不白说。 为下一个高光场景做铺垫而已。 谢序宁继续出示自己没日没夜、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千辛万苦……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证据。 “但下一条,你们可能就说不清楚了。” 男人张扬笑意爬上眉梢:“两年前,6月22日,陈男男在家被害。” “而覃俊在校备考,全封闭式学习管理,不具备作案时间。” “但奇怪的是……” “你高考结束当晚,没有参加班级里组织的告别仪式,匆匆赶回家中。” “作为平日里文娱活动的积极分子,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让你立即回家?” 这条线索是方惜亭发现的。 当时他联系到覃俊的班主任,在看过对方提供的毕业照后,又意外发现。 在告别仪式的聚餐当晚,大家合影留念时,照片里少了一个人的身影。 覃俊撇开眼,总算不敢再直视他。 男大学生语调镇静:“就是那天晚上,我发现他们感情出了问题。” 谢序宁冷笑:“你未卜先知的吗?” “时间掐的这么好,没有任何理由必须要赶回去,就为了撞见他们吵架?” “还是你妈妈在你高考结束的当晚,立即发消息告诉了你父亲出轨的事?” 且那时陈男男已经死亡。 这件事情还有要告知子女的必要吗? 覃俊没有立即回答。 他那时大概在想,谢序宁给出的两个选项,究竟哪个更合理,哪个更适合自己。 可男人没给他思考的时间。 “且比这更奇怪的还有……” “在你高考回家两天后,你妈妈卖掉了一辆价值30万的新车。” “而这辆车,她自己购买不足一年,行驶里程不到1万公里,没有出过任何交通事故。” “却愿意价钱砍半,着急出手。” “这背后又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理由?” 面对警方询问,覃俊还没想好,章玲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直到谢序宁摸着下巴,有意无意地替他们指明方向。 “众所周知,在房价飚高的当下。” “若是出现凶宅,在市面流通,即便地处市中区繁华地段,价钱都是要大打折扣的。” “所以我在想这辆车子,会不会也是这种情况呢?” “陈男男被害,尸体出现在乌鸦山,中间还有运尸抛尸的过程。” “用车运输最为合理。” “出于正常人做贼心虚的道理,都会处理掉自己行凶作案的工具。” “你父亲覃贸,没卖掉自己那辆使用五年多的旧车,你母亲却卖掉了刚买的新车。” “这大概就是理由吧。” 不卖旧车卖新车,事出蹊跷必有因。 在细枝末节的线索里,总有那么几个不起眼,但却反常的行为,会被警方抓到。 覃俊被逼至绝路,终于反击。 “你的意思是,杀人凶手是我母亲?” “她杀了人,又藏尸,等我高考结束后,开车把尸体拉去乌鸦山丢掉,又立马把车卖了?” 谢序宁玩着手里的笔,不置可否。 男人笑道:“以上情节正确,但细节不足,待哥哥再给你补充几句。” “受害人身中26刀,毫无反抗之力,自然不可能是女性所为。” “据我猜测的话,当晚应该是你母亲章玲,前往案发现场与受害人谈判,你父亲与其感情纠葛一事。” “但她们沟通的并不顺利。” “陈男男敢身着婚纱,逼迫你母亲的意图明显,过程中难免说些不好听的话。” “两人因此起了争执。” “好巧不巧,这时你的舅舅章羌回来。” “听到她们的话,得知自己女友劈腿姐夫,怒上心头。” “当然比起这一点,他更不能接受的是。” “陈男男对从小疼爱的自己的姐姐,做出如此伤害行径。” “其中包括恶语相向,肢体冲突。” 这一点,根据方惜亭调查到的,在受害人被害后,章玲有过就医记录。 后腰撞击硬物,导致身体大面积淤青浮肿,以及轻微骨裂。 这些都能证明在与陈男男的交涉过程中,对方对她有过激伤害的行为。 章羌在这种情况下,得知背叛。 又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姐姐,被他带回来的人,身体及心灵双重伤害。 自然很难控制住情绪。 “他冲上去与人厮打,陈男男不是对手,女孩子情急之下恼羞成怒。” “讲话变得更难听。” “章羌受她刺激,怒火中烧,失去理智。” “而章玲腰骨受伤,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弟弟,去客厅拿了把水果刀。” “26刀,刀刀带着怒火和恨意。” “待情绪平息后,陈男男早已因为失血过多,不治而亡。” “而这件事情,你在高考前就已经得知。” “反而你的父亲覃贸,起初是不知情的。” “所以事后你故意误导,让他认为是你犯案,从而心甘情愿站出来替你顶罪。” “但其实,当时是你母亲说要去解决这件事情,于是下课后,你电话询问。” 第163章 “结果从吓呆了的舅舅那里,得知他们闯了大祸。” “你慌张之余,又镇定布局。” “安排他们买下二手冰柜,在炎热夏季,避免腐烂,将人冰冻起来。” “等到高考结束后,迅速赶回家中,与母亲舅舅一起处理尸体。” “抛尸后,又在海鲜市场把二手冰柜出掉,案发现场恢复原状。” “随后退租离开,当无事发生,一气呵成。” “直至今日案发。” 要不说方惜亭也有点儿东西。 整日待在办公室里,鼠标到处点到处戳。 各个平台的聊天记录、浏览记录、交易记录,就医报告,上千上万条。 他全都能给你翻出来。 谢序宁胜券在握,等人认罪。 但覃俊还在挣扎,男大学生扬手鼓掌,不服气地问。 “推理的很精彩。” “但是……证据呢?” 那把水果刀。 他不信他们找得到。 谢序宁叹了口气。 “这玩意儿呢,确实是不好找。” “毕竟两年的时间,你说你出门随手扔进个垃圾桶,我都得大海捞针。” “就更别说那水流湍急的山涧底了。” “我们许老师,人都泡的发白,磕磕碰碰好几处伤,就是找不到。” “那山呀,更是累趴了八条搜查犬。” “也一无所获。” “本来到这里,我该放弃了。” “但偏偏你小子心思缜密,发生这么大的事,都能无动于衷,不受影响的参加高考。” “实在不像是会随手处理掉重要物证的人。” “于是前几天,我特意请假,去了趟省外,你所就读的大学。” “猜我发现什么了?” 谢序宁拎起那只透明塑料袋。 内里装着一把棕色手柄,长宽完全与死者伤口一致的水果刀。 根据方惜亭出示的照片证据。 在陈男男的朋友圈里,至少数十张图片,都有出现与这把刀外形一致的利器。 “很遗憾,我找到这东西的时候,你的室友正在拿它削水果吃。” “两年了,上边的血迹应该都被消耗干净,但偏偏你忘了……” 男人拿笔尖卡入连接口,轻轻一撬。 塑料柄身一分两半,刀刃脱离。 当年陈男男被害,顺着缝隙渗入的血迹,虽然陈旧,但仍然清晰。 谢序宁把刀扔在桌子上:“怎么样?” 男人得意挑眉:“你哥的实力,值不值得你们低头认罪?” 第58章 刑侦:黎明之后 事态已成定局,翻盘无望。 方惜亭看那男人,以前破案也没这样,这回倒是先装上了。 他们证据找的充足,在场嫌疑人无力反驳,连一向咋咋呼呼的章羌都闭了嘴。 章玲更是心情悲伤,懊悔难当。 她早该在得知丈夫不忠时,就快刀斩乱麻,带上弟弟和儿子全身而退。 而非与他纠缠,在泥潭里打滚挣扎。 硬要把事情折腾成如今这副局面,才肯罢休。 覃贸未实际参与作案,心情同样复杂。 尤其在得知覃俊不惜以身入局,也要骗他顶罪时,作为父亲自然一时难以接受。 但在痛苦、震惊、不敢置信的当下。 又不得不接受,这一切因他而起的事实。 这个家,全被毁了。 “覃俊,真可惜。” “前途光明的男大学生。” “你虽非主犯,但在后期藏尸,隐瞒警方,提供假证的过程中,起到不可推卸的责任。” “窝藏包庇,算是主谋。” “上了法庭好好认罪吧。” “争取从宽处理。” 谢序宁本来就没把那小子太当回事,甚至得此结论,难得起了几分惋惜心理。 他审完人,准备结案,正要带方惜亭离开时,却忽听人讲。 “如果我的灭亡,能唤醒某人对家庭残存的一丁点良心。” “那何尝不算是另一种报复呢?” 他原本不说这话,房间里还安静着。 但一开口,母亲章玲终于没忍住,在审讯室内爆发出悲痛哭喊。 “都怪我,都怪我。” “是我做不好母亲,做不好姐姐,天生懦弱无能,没有勇敢脱离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才害了你们两个。” 就为了保护面对第三者介入,而无能为力的她,把事情变成这样。 女人跪倒在地,一拳一拳捶打胸口。 痛到窒息。 她本无意伤人,去也是劝那女孩,年纪轻轻要自尊自爱,别走歪路。 可谁知对方言语攻击,肆意辱骂,笑她人老珠黄,没有魅力,再顺便炫耀自己腹中胎儿。 实在气人。 争执期间动手打斗,还推她撞到桌角。 才酿下如此大祸。 章羌撇开眼,心里同样也不好过。 他从没后悔出手,保护疼爱自己的姐姐,哪怕到现在,也觉得陈男男的死是咎由自取。 是她罔顾人伦,简直活该。 覃贸的情绪后来居上,从一点点低声呜咽,变成痛哭流涕、逐渐喘不过气。 唯独覃俊还冷静着,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丝全搞砸了的爽快。 方惜亭本该离开,但在谢序宁拉他手时,猫儿忽然后退半步,站到覃俊眼前。 第164章 “这样自毁式的伤害也算是报复吗?” “这桩案子因他而起,但是上了法庭,他涉案最浅,说不定直接当庭释放。” “他现在是痛苦,是在你面前哭。” “但男人的真心瞬息万变,他很快就会忘记你们,忘记自己亲手造成的一切伤害。” “你以为他现在哭,是悔过?” “那都鳄鱼的眼泪。” “他会再婚,会有新的孩子。” “你要是真想报复,就该果断扔下这个人,去过更好的生活。” “丢掉那些自暴自弃的想法,找个律师,上了法庭好好认罪。” “你要争取机会,重新开始。” “别做这些没用的事。” 方惜亭愤慨难平,气得不轻。 他这番话,像是在骂覃俊的不清醒,也像是对来不及听到,没机会从头开始的付楚平反。 总之成了心里的一根刺。 那时想起高考填报志愿,谢序宁就说过:“共情能力太强的人,不适合做警察。” “法律和真相,只需要公平与正义。” 但方惜亭并不这么认为。 他所知道的法律、真相、公平、正义…… 除了冷冰冰被禁锢起来的条文之外,也是要为人民服务,要有人情味的。 结案后,从审讯室到办公室。 于恒带头喷了礼花和彩带,庆祝破案。 满天金片洒在两人头顶。 谢序宁站他身前,和他一起迎接星光坠落。 方惜亭抬眼望见男人背影,一时晃神,周遭的吵闹倒像听不清了。 男人浪漫过敏,但务实,不玩虚的。 直接推迟聚餐庆功,放到工作日,在支队长那边,给专案组的成员都争取到了两天调休。 当场放假。 办公区内一片欢腾,都嚷嚷着要他升职。 体恤又爽快的行事作风,多年未变,依旧迷人帅气,和记忆里的少年重叠。 方惜亭安静整理桌案资料,计划回家。 结果接到谢序宁发来的短信:【下楼,约会。】 言简意赅,不容拒绝。 他回头瞧一眼。 看男人办公桌前空空如也,人早离开。 倒是有心约他,转性了? 方惜亭慢吞吞地回:【我很困。】 他这几日都没睡好,哪有精神去玩。 再加上谢序宁平时喜欢极限运动,别说什么蹦极、滑雪、跳伞,就连安静坐着的野钓,他都有些受不了。 但人还是去了。 愿意迈步下楼的原因,和聊天框里突然冒出来的那张照片完全无关。 他绝对不是被肤浅的帅气吸引,才决定和他约会。 在昏暗光影里,男人坐在车内主驾驶,双腿放进狭窄空间内,绷起来的大腿肌肉紧实。 单手把住方向盘,袖口撸至手肘,露出来的一节小臂青筋凸起,指节有力。 方惜亭耳尖红红,仓促上车。 最近车钥匙几乎都是谢序宁在保管,副驾驶倒成了自己专坐。 他下巴埋进衣领口,把视线藏起来。 不知从何而起的羞意,也没落空。 谢序宁只随意瞥他眼,便把手伸过来,捏起方惜亭小巧精致的下巴,将人拖至身前。 狠狠吻住。 “躲什么?”他倒理直气壮的很。 从谈恋爱起,两人之间连最基本的社交距离都消失了。 谢序宁直接把他当成个人所有物。 想亲亲、想抱抱、想做做,嚣张跋扈的能上天。 早前两人关系不好时,狗男人再没礼貌,借个东西都还知道说声谢谢,会还回来。 可现在倒好,过来直接拿,拿完到处扔,路过还得占点儿手上便宜。 不是拍屁股、就是掐腰、要么揉他头顶。 好像非得找点儿不自在,心里才能舒服。 方惜亭不满意,腮鼓起来:“就躲。” 他难得反抗,结果回应自己的,是又被狗男人抓回去,按在怀里好一通欺负。 嘴角和眼角一起红肿起来。 猫儿委屈着喊疼喊了好几次,男人才眉眼张扬地松开手,半点愧疚也无。 方惜亭立马缩回副驾驶,生气都生出几分娇憨媚态。 谢序宁手又朝他伸来。 方惜亭边躲边喊:“干什么?” 男人笑着扯过他脸侧的安全带,弹下那胡思乱想的小脑门儿:“出发了。” 方惜亭揉着额头问:“去哪?” 谢序宁没在意地答:“朋友开了家店,叫我好几天了,这会儿难得有空,过去给他撑撑场面。” 方惜亭知道,谢序宁父母离婚早,他从小就背着书包两头跑,回家也没人管。 身边的亲戚、朋友、发小,也全部都以父亲这边的,和母亲这边的,被细致划分为两个圈层。 互不干扰。 方惜亭自然是属于他父亲这边的,所以对他母亲那边的朋友了解不多。 但唯独清楚的是,能和云京首富许阿姨有关联,必然也是和他一样深藏不露的富二代。 所以今天撑场面,特意带上自己。 该不会是…… 方惜亭没吭声,拽着安全带,又乖起来。 他知道谢序宁虽然没心没肺,大大咧咧,但唯独在和自己谈恋爱的这件事情上,极度认真。 第165章 因为做好了要一直走下去的准备。 所以会郑重有序地,正式通知介绍到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 绝不敷衍。 待车辆行驶进入市区繁华中段,眼角余光闪过的全是各种豪车。 方惜亭很少来这种地方,手指紧张地扒住车窗,极不适应。 他正担心,自己连人家一只车轮胎都买不下来的小白,会因为不够资格而被拦下时。 不远处负责泊车的小哥,便用手势示意他们停车。 不会这么丢脸吧! 难道真要因为逼格不够而被禁止进入? 方惜亭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车不和那些富家公子哥比较,只用来代步,各方面的性能都完全够用。 当初在4s店,叫价十几万,他还嫌贵。 最后实在因为太喜欢,贷款拿下,让谢序宁挤破脑袋都想坐。 而如今却…… 方惜亭胡思乱想,疯狂脑补。 谢序宁在他旁侧,却镇定自若。 男人咬着烟,按下车窗,随手扔出张卡,待对方接住后确认,又立马恭敬放行。 原来不是因为他的车,方惜亭忙松口气。 但战战兢兢的情绪没有点到为止,反而逐步蔓延,疯狂燃烧,尤其在上楼之后。 即使再不了解,他也认得出四下乱晃的prada、gucci、chanel、hermes…… 这也太夸张了。 果然有钱人的生活难以想象。 谢序宁转身进入一家高级娱乐休闲会所,不停有人和他打着招呼。 “谢哥好。” “谢哥,好久不见。” “我擦你大爷的老谢,老子当你死了呢。” “电话不接,微信不回,玩什么失踪?” “哟,还带了个,这谁呀?” 其实这时候他说“我对象”,或者说“我男朋友”,方惜亭都觉得还能接受。 但偏偏狗男人傲娇着,用胳膊夹着他脑袋,一把将人捞到前排来。 “我媳妇儿。” 方惜亭的脸色,“刷”一下涨得通红。 他正手足无措,不知如何面对时,谁知对面也是个超级社牛,吃惊之余忙扯着嗓子大喊。 “我草,兄弟们,谢哥带老婆来了。” 他叫唤的那场面,到像摇人捉奸来的。 尤其那时反应过来:“你媳妇儿?这不对啊,你不一直暗恋你那什么发小吗?” “暗恋十几年,被人拒绝了?” 谢序宁骂他:“这就是老子发小。” 他暗恋十多年的人,追到了,得手了。 后半句没说完的话,也掩盖不住言辞间的喜悦和得意。 他才是打了一场全世界最漂亮的胜仗。 方惜亭拿到身份,被众星捧月请进大厅。 谢序宁挡在他身前:“我老婆不抽烟、不喝酒,你们都离他远点。” “一会儿再给我吓着了。” 有人起哄说:“咱嫂子不抽烟,不喝酒,那总得玩点儿什么,不能这么干坐着吧。” “要不我们打两把桌球?” “输了,你俩可得当场亲个嘴儿。” 方惜亭仓皇,未料及此,忙扯住谢序宁的袖口:“我不会打桌球。” 谢序宁慢条斯理咬着烟:“我老婆不会。” 男人打着圆场:“我帮他打吧。” “那可不行。”旁侧朋友拒绝道。 “要的就是不会玩儿,得交交学费嘛,再说你那技术都快赶上职业了。” “你来帮忙代打,这不欺负人呢吗?” “我看要不这样吧。” “咱嫂子也是第一回来,得让让。” “谢哥你不能代打,但是可以从背后抱住,手把手的教。” “这样进球我们也认。” 这帮坏家伙们,本意也非计较输赢,自然起哄同意。 只有方惜亭羞的抬不起头,心里嘀咕着这都是些什么破游戏。 他被谢序宁怂恿去抽签。 倒是好运抽中了“1”。 男人舒展筋骨:“不好意思了兄弟们,天意如此,哥哥只能先帮大家清台了。” 谢序宁放下大话,谁知自信一杆推出去,球体乱撞,竟然连一颗落袋的都没有。 方惜亭局促地抱着根球杆,大惊失色,心想就这实力,也敢上桌? 谢序宁却胜券在握。 男人轻松自在,朝他招手:“过来。” 猫儿扭扭捏捏地朝他靠近。 随即被人拽住手腕,一把抱进怀里。 现场起哄声愈发的大,快要击破耳膜。 方惜亭小鹿乱撞,难以集中。 尤其谢序宁贴靠过来,体温不断升高的胸口,紧压着他清瘦的肩胛骨。 由于需要调整发球姿势,所以被按住的腰身不断往下,身体几乎贴在桌面。 从背部环绕而过的双臂,将人整个裹住。 这……实在太像从后边来的那个姿势了。 谢序宁骨肉匀亭,根根分明的指节。 冷白和正常暖调的肤色,缠绕交握在一起。 他几乎是一根根地拨着,自己的手指应该放置的对应位置,体温交递。 两只大小不一的掌心,抓握交叠。 一只显得生涩,一只显得老练。 明明没做什么,但偏让人瞧着格外sex。 色到连多看一眼缠绕紧握的指,心跳都要漏掉几个拍子。 第166章 男人的呼吸声就在耳侧:“集中。” 方惜亭咬牙,努力过,但根本做不到。 现场的尖叫声堪比大型演唱会,所有人都在为他们欢呼。 然后一颗、两颗、三颗…… 男人抓住他的手,瞬间清台。 “谢哥,真能忍啊。” “就这意志力,怪不得能上公大,牛。” 方惜亭被臊得抬不起头。 别人不知道的,却是他实实在在能感受到的身体变化。 那道貌岸然的狗男人。 自己一颗球不中。就为了抱住他打完后半场,都快憋不住了吧。 当着外人的面是真能装。 他们三分钟清台,游戏结束,谢序宁被人抓去喝了两杯酒。 方惜亭拎着桌球杆,站在原地呼吸冷静,等他回来。 却不料被赶来送酒的女孩子,意外撞到。 那瓶红酒价值不菲,全泼他身上,酒液顺着小腿全流进鞋里。 都弄脏了。 “对不起,对不起。” 罗曼尼康帝价值百万。 能进店消费的客人非富即贵。 在打碎了酒,又冲撞了客人的重压之下,女孩子仓皇失措,只会反复道歉。 方惜亭随手抽了两张纸:“没事没事。” 他的衣服倒不值钱,不至于大惊小怪,就是那瓶酒,不是他的,他也赔不起。 谢序宁听闻动静,赶出来问。 “怎么了?” 有朋友看到方惜亭的鞋:“哟,嫂子这……我赶紧给楼下打个电话,让他们送两双干净的上来。” 但现在入夜23点,商场基本已经闭店。 这么晚也太麻烦人家,又不是什么大事。 谢序宁顺手抱起方惜亭坐在台球桌上。 他伸手脱了猫儿湿掉的鞋袜。 “不用了,大晚上穿什么鞋,让他们明天早上送两双过来。” 兄弟支支吾吾地:“不是,哥,我们送哪儿来呀?” 谢序宁:“楼上你家那酒店,我不留着间套房吗?” 男人理直气壮地:“喝了酒你还能让我开车回去?” 他是喝了酒,但咱嫂子不是没喝吗? 这么着急赶着回去睡觉啊,十几分钟的车程都开不回去? 啧啧啧。 谢序宁不顾方惜亭挣扎,单手扛起那猫在身上,另一只手拎他的球鞋。 路过服务生身旁时:“这酒记我账上,别为难人家小姑娘。” 众人目送那挺拔身姿离去,护着人的样子倒是超级帅。 方惜亭没脸见人,坐他臂弯里,身体趴在肩头,两手紧抱男人颈间。 “谢序宁,你怎么老喜欢住酒店。” 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意图明显。 这么搂搂抱抱的离开,生怕人家不知道他们赶着回去,是要做什么的? 简直不知羞。 方惜亭轻声埋怨。 但谢序宁却认真解释。 “家里那小loft不隔音。” 这是真事儿。 前段时间方惜亭忙工作,没回家,隔壁闹的那动静,深更半夜的差点没把他气死。 就跟欺负谁没对象似的。 “这边楼层高,落地窗,隔音。” “还有露天泳池和浴缸。” 空间大,又方便他发挥。 不然就那五十平米的小地方,转个身都要磕碰着。 能做什么? 男人说:“这两天就住这里。” “收假之前我都好好陪你。” 方惜亭红着脸打他:“到底是谁陪谁?” 第59章 刑侦:黎明之后 度假风露天泳池酒店,轻奢舒适。 主卧朝外270度大环形落地窗,视野开阔到极致。 房间内通体白墙,高级灰大理石水纹地砖,整体棕黑色系的家具装饰。 简易,但极有质感。 绕窗的泳池阳台,粼粼波光映上墙面。 光影纹路都像艺术,随风晃动、浮光跃金、时深时浅、美到极致。 他们昨夜心急,没拉好窗帘。 午后阳光顺着布艺缝隙投射进入,在凌乱的床脚边拉出一道斜斜长长的影。 床头那捧粉白色的艾莎玫瑰,盛放鲜艳。 分明身处市中区最繁华的经济商圈,俯瞰全城风景的最顶端。 但放眼望去,碧波荡漾,却像是在海边。 被仓促脱下的衣裤,顺着泳池一路乱扔。 谢序宁睡得很沉,从背后紧紧环抱住方惜亭,额头埋在那猫儿背脊里,鼻尖紧贴着。 期间,两人腰侧共用一条薄毯遮盖。 露出来的长腿交叠,被撕咬过的痕迹,顺着腹部向上攀爬,用高领毛衣都快遮盖不住。 遗失在杂物里的手机,从十分钟前,就开始反复震动、急促地响个不停。 方惜亭微拧起眉,被吵得难受。 他伸手摸了好几遍,每次都没能在电话挂断前及时接起,直到另一支手机接力响铃。 才不耐烦地踹踹那男人的脚:“谢序宁,接电话。” 熟睡中的男人受他惊扰,双臂收的更紧。 嘴上虽轻应声“嗯”,但实际态度敷衍,一动不动。 那铃声像在背后,又像压在枕头底下。 总之响个没完。 方惜亭被吵的心烦,按捺不住,转身过来抓他耳朵:“谢序宁,你的手机一直在响,听不见吗?” 第167章 男人昨夜抱着他卖力,累的够呛。 这时火车头从脑袋碾过去,大抵都是醒不来的。 连续两个星期熬夜加班,本来就累,好不容易得空放松,他还没节制。 爽过之后闷头睡觉,这祖宗却不依,又打又咬,踹他起床擦洗清理,还要按摩。 说是手疼脚疼,那里也抽痛着。 且要奴才伺候。 但凡自己恍个神,都得听他委屈。 说什么腻了、烦了、不珍惜了、没爱了。 谢序宁辩驳不过,怕他真伤心,便强撑着困意,从脚踝一路给他揉到小腹。 直至听闻那猫轻轻打着呼噜,确定他睡了,自己才敢松一口气,闭眼歇下。 这时手机铃声响个没完。 两人的耐心都被按压到极致。 谢序宁满嘴脏话地翻身起来,骂骂咧咧在床脚边找到手机:“喂?谁呀?” 大清早的这么不长眼。 扰人清梦,缺不缺德? 男人绷直起来的阔背肌,线条紧实流畅。 他发丝凌乱着,嗓音还有些没睡醒的哑。 方惜亭趴在枕头上,右眼视线微微眯起,看那男人周身散发的颓废帅感。 这样随意散漫的状态,和平常工作中的果断严谨完全不同,外人很难看到。 只不过在听清对面出声言语时。 男人满脸的厌世不羁,突然僵化。 他眼神变得惊恐,困意消散,迅速回头。 与还迷蒙不解的方惜亭对视,又挣扎着看了眼手机联系人,然后把听筒放到耳边。 经过反复三次确认。 原本还抱有一丝生机的男人,彻底心死了。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 方惜亭察觉不对,便起身问:“谁啊?” 谢序宁表情复杂、唇角抽搐。 他看向方惜亭时,眉眼能拧成麻花,但又不得不开口:你妈。 男人没出声,没骂人,仅张张嘴。 方惜亭慢半拍反应过来:“那是我的手机。” 昨夜他们太乱套了。 所有东西全都缠在一起,完全是不分你我的状态。 方惜亭跳起来想抢,谁知挂在床沿边,注意力不集中,反倒跌摔下去。 他身上的薄毯被谢序宁坐住,自己干干净净滚落在地。 疼得直喊。 那时本想起身,可腰间酸痛,使不上力。 上身刚抻起半截,又立马捂住痛处,缩回原地,嘴里闷哼出声。 男人举着手机,关切扑来。 差点脱口而出,喊他“老婆”。 方惜亭不知道在心虚什么。 自己和谢序宁本身青梅竹马,从小到大没分开过,如今工作又忙,时间颠倒。 别说现下青天白日,正午两点。 就算是深更半夜,误接了对方电话,他也能找到一百个理由应付过去,完全没必要紧张。 但那时大脑不清醒,仓皇抓起衣物,就往身上胡乱穿套。 在这种情况下,出现这种纰漏,捅娄子的程度堪比被父母当场逮住。 还是在床上。 简直离谱的没边。 他手忙脚乱,带动现场氛围都变得紧张。 谢序宁不明所以,但也紧随其后。 方惜亭裤腿刚塞半截,又听那男人喊:“那是我的内裤。” 刚被他穿上一半…… 混乱间,谢序宁呼吸猛窒,两人都愣住。 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都挪到扔在不远处的手机屏幕上,看见还保持通话,时长已至10:33。 真好,这下彻底没得解释。 方惜亭气急败坏,双颊涨得通红。 他动手把那穿到小腿的裤子,狠拽下来,砸到男人头上,又扑过去滚在一起。 啃咬撕打,跟他拼命。 活像那电话是谢序宁非要接的。 又10分钟,方惜亭握住手机听筒,经过漫长的交涉后,总算从露天阳台踏入。 谢序宁衣着齐整,立在床边,他忐忑又期待地问:“阿姨说什么了?” 方惜亭:“没什么,就叫我回家吃饭。” 猫儿绕到床角边坐下,手指头弹弹那玫瑰花瓣:“让你也一块儿去。” 谢序宁欣喜若狂:“你公开了?” 方惜亭拿花打他:“还用我公开吗?” “就你那死动静,还穿你内裤,你、你……你就是故意的吧。” 谢序宁被打也觉得快乐。 尤其方惜亭的母亲温柔贤惠,大方和气,小时候就经常给他缝裤子,煲鸡汤。 职工宿舍,大院里的小孩儿,都喜欢她。 对方也因为心疼自己父母离异,父亲工作又忙,所以从小就对他特别关照。 谢序宁喜不自胜地搂住方惜亭的腰。 用力将他抱进怀里,放在腿上。 “老婆,我感觉咱俩这事儿,叔叔阿姨不会反对的。” 听到了都叫他去,这态度还不够明确吗? 就是今天太仓促了,什么也没准备,礼数不周,显得不重视。 这可不行。 谢序宁忙打电话,到处联系朋友。 又找到前两年,他的首富老妈送他的一套南山别墅,询问内里配备的专业管家。 家里有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结果得知有茶有酒,都是珍品。 第168章 谢序宁当即表示要回家拿。 方惜亭却拦着他:“就是叫你回去吃个饭,妈妈什么都没说呢。” “听没听见都是一回事。” “指不定没往那处想,你也别太正式。” 谢序宁反对:“那也不行。” “就算他们不知道,但我自己心里清楚。” “作为你发小,我上门不能空手。” “作为你男朋友,我上门更不能空手。” “做最好最坏的两手打算。” “如果阿姨听见了、了解了,那我就直接承认,顺便求她把你交给我。” “如果她没听见,那今天就当是我上门提亲的,总之这事儿得办妥了。” 方惜亭打他两下:“你去提什么亲?” “这种事情哪有让小孩子上门提亲的,你父母都还健在,要提也得让他们来。” 谢序宁笑了下,用唇面贴上他的额头:“我知道,会来的。” “但今天不得先去拜访一下丈母娘吗?” “这事儿你别管了,我来安排。” 方惜亭被人推进浴室里,他洗了个澡。 出门后被谢序宁催着上了车,看那男人导航到南区的山庄别墅。 说是车程来回不超过三个小时。 赶上晚饭的时间绰绰有余,路上不停和管家交代着。 “东西都给我挑最好最贵的。” “拿双数,茶和酒都要,烟就算了吧,我方叔叔他也不抽烟。” “啧,问题是他也不喝酒呀。” 方惜亭在副驾驶玩着手机。 完全不理解谢序宁这小娇夫的焦虑,究竟从何而来。 他听那男人细致交代着。 也没冷落他,两人随口闲聊道。 “这地儿知道吗?” “就你们许老师那对象,顾清朗,他继父没被判之前,他们一家人也住在这儿。” 方惜亭倒没听过这个:“你们很熟?” 谢序宁摇头:“那倒不熟。” “这房子是我妈前两年才过户给我的,再说我小时候判给我爸,也不常过来住。” 方惜亭又问:“那你怎么知道?” 谢序宁说:“前些年碰见过几回。” “打过几次招呼,后来他们家出事儿就搬出去了,这房子也空置下来,之后再没见过。” 那年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 顾老师大义灭亲,引咎辞职,亲手拔起深埋20多年的一桩悬案。 其案件侦办细节,至今仍是刑侦课业中,需学习分析的首要典型案例。 意义相当深重。 方惜亭从谢序宁口中了解几句,意外得知他和顾清朗本该是邻居。 结果小时候谢序宁不住这边,长大后顾清朗又搬离此地,倒是错过。 那猫儿又问:“早前就听说顾老师家特有钱,和你们家比呢?” 能在同时期,全款拿下价格高昂的山庄别墅,家族财力应该不相上下才对。 谁知谢序宁抽出手来掐他脸蛋儿:“知道首富的首字儿是怎么写的吗?” 怎么可能财力相当。 他们家的实力,分明一骑绝尘。 方惜亭嫌他骚包:“又不是你赚的。” 谢序宁得意张狂着:“那又怎么样,哥们儿是合法继承人。” 狗东西倒是骄傲上了,方惜亭被人逗笑。 虽然谢序宁家庭实力的确不俗,但男人物欲其实很低。 他习惯了吃泡面、挤地铁,穿100块钱三件的地摊t恤。 自幼独立、吃苦耐劳,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富家少爷的恶习。 而身上唯独能拿出手的,值钱的。 几乎都是他那商界女强人的老妈,偶尔母爱泛滥,购物欲爆发,就拿各种奢侈品来疯狂砸他。 但虚浮的物质,始终无法弥补情感上的缺失。 小时候回家,总孤零零趴在窗台上,偷看别人爸爸妈妈的谢序宁,特别让人心疼。 方惜亭没再说什么,小心捏住他的手。 又看山路阴气沉沉地,气温陡然变化。 日光瞬间被乌云遮盖,天气暗到仿佛入夜,又起了凉风,强力席卷。 满地杂物都被吹至半空中,胡乱飞舞。 方惜亭担心地合上手机:“要下雨了。” 他话音未落,斗大的雨珠儿“噼里啪啦”,全砸在车窗上,空气中水雾聚集,视线受阻。 雨刷器不得不连续转动起来,才能保证正常的视物行驶,天气怪异的让人心里有些发毛。 方惜亭觉得冷,伸手关上车载空调。 他总感觉此刻眼前景物,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暗黑色的恐怖滤镜。 公路两旁的香樟树,黑影摇动,像是一只只张扬舞爪的庞然巨兽。 在好几个压弯的路口,从积水路面驶过,谢序宁把控的轮胎都有些打滑。 方惜亭预感不太好地提醒:“就在服务区休息下吧,我们等雨停了再走。” 阵雨狂暴,但短暂,持续性不长。 他们停车休息几分钟,耽误不了太多时间,也能保证安全。 但谢序宁看了眼路牌:“马上到了。” 男人没乱讲,下一个能停车的服务点,甚至还在别墅后方的二十多公里左右。 他安抚方惜亭道:“没关系,我开慢点。” 雨势半分未曾见小,反倒有下大的趋势。 第169章 谢序宁的车速完全是被迫放缓、再放缓,才能保持最基本的平稳行驶。 山间里又起了雾。 朦胧瘴气纠结缠绕,视线严重受阻。 他刚把车灯按亮,忽然间,一辆冲破白瘴的面包车,超速逆行而来。 远光打散了谢序宁聚集的视线。 男人暗骂声“草”,心道:他妈的会不会开车? 方惜亭被一个急刹猛抛出去,又被安全带给硬扯回来,肋骨被勒得生疼。 猫儿那时惊呼出声,恨不得扑过去,帮着谢序宁一起猛打方向盘。 原本正常反应,驾驶员都会主观意识避开危险,向左打转。 但那样的话,副驾驶则极有可能会和对面车辆迎面撞击,车祸死亡率的风险最高。 方惜亭完全没想这些,不顾生死地要帮忙车身左转,最大限度减轻车祸撞击率。 但谢序宁意志坚定、思路清晰,男人咬牙用力,伸手推开他,然后猛转向右。 方惜亭被按回去:“谢序宁!!!” 他厉声嘶叫,双眼瞳孔放大。 恐惧却又无能为力地,眼睁睁瞧见对面违章车辆,迎面撞来。 谢序宁用身体替他挡住巨大冲击。 也做到了那句,“会永远护在你身前,遮风挡雨”的承诺。 沉重惊天的闷响、尖锐的擦蹭滑行声,和翻滚的车辆一起,冲破边缘护栏,滚落崖底。 残破的车身摇摇晃晃,连续翻滚数次后,终于保持倒立的姿势静止。 方惜亭被捆在副驾驶的位置,被撞的头晕眼花。 他额头该是破了口子,感觉自己左脸热热的,视线好像被血迹完全糊住,只有右眼能勉强睁开。 猫儿试探着,伸了伸手。 周身立即传来钝痛,像是被人拆过一次骨头。 眼前倒转过来的事物景象,青灰色的森林,以及模糊间,跟随他们车尾横冲直撞,前后滚落沟底的另一肇事车辆。 像有两条人影仓促往外翻滚,再慌忙逃走。 喂……跑什么? 帮忙报警啊! 方惜亭无声求救,被卡在座椅里。 他找不到手机,忍住疼,试着拔了拔腿,又气若游丝地喊:“谢序宁,谢序宁。” 男人艰难应声:“我在。” 对方胸口微微起伏,受伤比他严重,主驾驶左侧车位直接变形。 他看方惜亭腿脚受限,动弹不得,便用力伸出自己的手,探过去,帮忙撬开脚底重物,把腿拔出来。 又一拳打破耳侧车窗,用指尖撬开那些细碎尖锐的边框。 然后催促那猫:“别害怕,你先出去。” 方惜亭咬牙跟随,和他一,起把副驾驶的车窗全部敲打干净。 自己手撑出去,按到松软泥泞的土地。 狂风暴雨还未停歇,几乎瞬间,探出去的身体就被完全淋湿。 方惜亭忍着疼,从破损严重的车身里,逃离自救。 他拖着被利器划伤的腿脚,当即绕过车头,用力拉拽谢序宁那侧主驾驶的车门。 可无论自己怎么用力,门缝也纹丝不动。 谢序宁配合着那猫,推了好几次门,又强撑着笑去哄他:“我没事。” “一时半会死不了。” “你自己出去,找人求救。” “先别管我。” 方惜亭不听他的话,还在不停地拉拽着。 总之手旁边所有能看到的工具,不论石头还是树枝,全部都得拿起来在那紧锁的车门上都试一遍。 那时想起小时候,陪着妈妈看连续剧。 在生死关头的主角团们,还磨磨蹭蹭、你侬我侬。 急得小方同学坐在沙发上不停吐槽。 “真笨死了,反派死于话多。” “他哭有什么用?还不赶紧跑出去报警找救兵?” “要是我的话,肯定自己先逃。” “再找人回来帮助,那样总比两个人一块儿死这强。” 他那时旁观者清,满嘴都是理智的道理。 但当生死关头的事情,真实发生时,方惜亭才发现,原来那些所谓逃生独活的路。 是真的会让人一步也迈不出去。 他的视线不敢离开现在满身是血的谢序宁,哪怕一眼。 淅淅沥沥的雨势终于在这时放缓,方惜亭举着石头打砸车锁的手指,被震的血水渗出。 谢序宁知道这种时候不适合开玩笑,但意外听见那猫儿吸了吸鼻子,倒是哭了。 男人捂住手臂,倒在车里轻笑着:“我还没死呢。” 方惜亭忍着没打他。 “谢序宁,你听清楚,你比什么都重要。” “现在我想办法,出去找人,在我回来之前,你不许睡觉,禁止失温,困的时候就想想我。” “要记得我会回来。” 电光火石间发生的生死劫难,让方惜亭神经变得脆弱。 猫儿弯下腰,趴跪在泥地里,细心把他眼周血迹,全部擦拭干净。 又忍痛叮嘱,倒像生离死别。 低头吻住他的唇,盖上承诺的印记。 热乎乎的眼泪蹭了些在男人的唇角处,和腥甜的血气一起,混合在舌尖。 缓慢晕染、扩散开来。 在大量严重的车祸事故里,意识清醒,不代表脱离危险。 大部分伤者都有可能遭受严重撞击,导致内脏破裂,进入手术室就再难活着出来。 第170章 方惜亭怕自己丢下谢序宁,他会出事,可又不得不主动迈步,向外求助。 他们这么耗着时间,等人发现,绝对是下下之举。 那时起身仰头望天,坡体陡峭倾斜,山路泥泞,攀爬难度极大。 四周向外,也不识路,尤其刚下过雨,又怕踩到沼泽,平生事端。 谢序宁看出他的担心,男人提醒:“我刚瞧见对面那辆车里,好像逃出来两个人。” 原来不是他眼花,方惜亭转身过去。 那是辆载货的七人座面包车,里边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用得上的工具。 猫儿一瘸一拐,蹒跚着前往。 检查了主副驾驶后,又绕到后备箱处,伸手拉开车门。 他没心理准备。 黑青色的天光愈发压迫人心,山林里又有鸟叫回声。 赫然从门后滚落而下的球体,掉落在脚边,骇得人心脏猛紧。 方惜亭猛吸口气,视线往下确认,竟发现是一具铁青着的婴孩<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 对方脑袋压住他的鞋面,圆睁漆黑的眼、空洞无神的视线就这么直勾勾地将人盯住。 像是要来索命。 第60章 刑侦:黎明之后 方惜亭心脏骤停,险被吓死。 半小时后,刑侦支队和医疗急救、消防援助车,联合到达。 谢序宁被于恒架着胳膊,配合营救。 他没忍住破口大骂:“方惜亭,你妹的。” “不是舍不得走,怕老子死了吗?” “看见个尸体跑的比什么都快,背脊骨长翅膀了是吧。” “妈的,顺着边儿你就飞上去了,那时候怎么不担心滑坡和沼泽?” “连个死人都比老子重要。” 他差点儿感动哭了,真以为死生不弃呢。 结果撞见工作,提到破案效率,方惜亭当即就把他给抛诸脑后。 那臭猫生怕耽搁半秒,撒丫子就往山上跑,边跑还边喊:“谢序宁,你自己坚持住。” “那两个交通肇事犯,很有可能就是杀人凶手,怪不得跑那么快呢,我得立马拦车报警。” 这时候倒是不怕他会突然失温死了。 “你是人吗,啊?” “方惜亭,你有良心吗?” “你那条腿都是老子帮你弄出来的。” “你就这么跑了?” “跑出去是为了救我也就算了。” “但问题是,你妹的。” “你他妈是为了查案才走的,根本就不是因为我。” 真该死啊。 谢某人心如刀割,还哭喊着:“卧槽,你们轻点拔,这他妈是条人腿。” 他被垮塌的车身铁皮,重压住的身体,在救援队的努力下,已经被抬出一半。 电锯和铁棍交替上场,急救医护忙中有序,抽空还给他量了个血压。 “大体没什么问题。” “右脚踝被油门卡住,轻微有些骨裂。” “但都是皮外伤。” 谢序宁反应及时,电光火石间力挽狂澜,让横冲过来的面包车只撞到一点尾箱。 巨大的冲击力导致车辆原定行驶路线偏离,翻滚下山。 在马路中部,散落大量撞击后的车辆碎片,现场封锁起来。 交警已经提取车祸监控,勘察现场,着手判定事故责任。 于恒看一眼谢序宁的身后。 仅一个车位的差错,就险些要了人命。 这简直是死里逃生。 谢序宁骂了半晌,口都干了。 结果换来于恒感叹一句:“我们家副队这国产车,质量挺牛呀,这都扛住了?” 谢序宁差点背过气去。 心想你他妈还有心情关心车的质量? “方惜亭人呢?” 他终于想起正事。 自己骂了半天,没听见回应。 按照方惜亭以前的性格,可不是会忍气吞声的,哪怕这件事情就是他的错。 但也绝不允许,谢序宁这么大喇叭似的喊着、骂着,说他的不是。 男人四下张望,没瞧见人。 于恒战战兢兢地回复:“我们家副队,他、他早回去了。” 不然能这么搁这儿,让你骂他半天? 谢序宁反应过来不对劲,男人伸长了脖子:“回去了?回哪去?你别告诉我他回支队办案了。” 这傻子不要命了吧。 虽然对方逆行冲撞,造成车祸后迅速逃离现场,后备箱滚出孩童尸体,行迹可疑的很。 但那也是……也是遇到流血见红的重大交通事故,怎么能不顾身体的追着工作跑呢? 谢序宁挣扎着起身:“不行。” 他大声骂道:“方惜亭这小子,简直无法无天。” “这么着急拼效率,安的什么心?咱们队内副支队的位置,还不够他坐了?” “老魏人还没退呢,他就着急上去?” 男人拄着根树枝,一瘸一拐的。 “我非得去把他抓回来,好好教训。” “咱们该吃药吃药、该住院住院,案子又不是不能让给其他组做,哪有这样着急送死的?” 不管怎么说,额头都破了条大血口子。 哪怕没有脑震荡,伤口处理不及时,导致颅内感染,也得折腾他半条小命。 谢序宁气势汹汹、想去抓人。 于恒忙冲上去劝架。 “谢副队,别担心。” 第171章 “我们家副队没有那么莽撞,人应该已经到医院了,您还是先顾着自己的伤。” 小家伙哄着这祖宗:“咱们现在去医院,说不定能跟他直接碰头。” “再说他特地吩咐我,要好生照顾您呢。” “您这儿出了什么岔子,我回去真没法交代。” 方惜亭在这种情况下,能留下助手,有心惦记着他?谢序宁半信半疑。 于恒抓住机会:“刚我还听着了,人家走之前,都拜托医护给你安排病房呢。” “说是要的两人间。” “估摸着住院都想跟你二人世界。” 于恒情商拉满,小嘴甜的抹蜜。 谢序宁被他哄的嘴角比ak还难压。 男人就知道,方惜亭心里有他,小表情当即得意起来:“行吧,既然他在等,那我就勉为其难去趟医院。” 直到去后才发现自己被骗。 “你说什么?” 方惜亭已经包扎结束,回支队了。 该照的ct和检查一个不落,都不严重,在他的英勇保护下,只有些轻微的皮外伤。 但自己却脚踝骨裂,被迫住院。 无法参与案件的侦查办理,队内组员还杀人诛心地把他拉进工作群里。 让人看得见,摸不着。 心里痒痒的要命。 而于恒更没良心,说好的特地来照顾。 结果只是盯着他被绑到病床上,又强制帮助办理住院手续后,打了个招呼就溜之大吉。 谢序宁气的破口大骂。 不是人,都不是人。 他受伤的脚被绑起来,完全动弹不得,连上厕所都要找人帮忙。 因为不好意思麻烦女护士,所以方惜亭还挺贴心的给他请了个老大爷。 谢序宁咬牙切齿。 男人没闲着,即便这是个休息的好机会。 在整理完这样那样的身体问题后,他让前来陪护的老大爷给他倒了杯温水,便没再使唤人。 群消息一个眨眼,就是999+。 谢序宁并不了解具体案件,但也算是亲身参与人之一,目睹了尸体滚落,砸中方惜亭脚背的那一幕。 他完全认真地举着手机,从首条宣布专案组成立的成员信息开始,查阅聊天内容。 又逐步确认公布出来每份文件资料,各项分工,调查进展,法检报告等…… 完全是不自觉地融入到办案状态之中。 方惜亭主动挑起大梁,指挥全场。 谢序宁大体了解目前进度后,拿笔在卫生纸上,简略画出案情联系图。 又分支出几个模糊的点,打上问号。 他无意瞥见时间,已至晚20:30。 倒不是觉得饿,但孤零零的,大概是没人来探望他了。 方惜亭只要忙起来,就是废寝忘食。 能抽空给他发条短信,问候身体,自己都该感恩戴德,哪还能奢望别的? 但偏偏委屈的是…… 如果情况调换,他肯定不会这样。 就算是全身心的投入工作,自己也会抽出一部分私人时间,去关心方惜亭、保护方惜亭。 男人没得指望,只好自食其力。 他找来护士询问晚饭,但对方抱歉告知。 “这个时间点,食堂没有太多菜品了。” “但蔬菜粥和馒头肯定有的,您看您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去帮您买一些?” 谢序宁不爱吃馒头,婉拒护士的好意。 他翻出手机来,准备点外卖,完全把忌食辛辣生冷的注意事项抛诸脑后,正挑了30多串烤肉。 忽然病房门响了声。 男人视线望过去,嘴角却忽然往下。 他没想过方惜亭会来,又或许想过,但绝不是以现在这样的状态。 正常情况下,20:30都不算加班。 方惜亭能凌晨两三点,抽空跑过来,他都得流眼泪,更别说现在。 猫儿明显着急着,唇齿微张,轻喘着气。 额前碎发被汗水濡湿些许,带着几分张扬的少年意气,胳膊肘压着门框。 那瞬间的跋山涉水,排除万难。 他们谈着恋爱的那股冲劲儿,在此时此刻,才展现的淋漓尽致。 谢序宁从没感受过这样明白的爱意。 他本身都想好了,就算等到方惜亭来,自己也要由着性子,好好和他生一回气。 但这时候……即便方惜亭左手拎着保温桶,右手拿花,腾不开手。 谢序宁也任性的想要他过来,想要他好好抱抱自己。 男人突然爆发的情绪,不敢在他面前显露太多,不愿意软弱。 他瞬间撇开,回避视线的眼,也让方惜亭察觉到一丝不愿诉说的委屈。 猫儿知道,在那种情况下。 自己当然不该走。 可是人命关天,被残忍杀害的小婴孩,也需要有人为他最基本的人权负责。 其中搜集证据,排查监控,追踪嫌疑人的黄金时间不能错过。 方惜亭不得不走。 但他心里是记挂着的,等到手里的工作稍微能放一放,就立马打包了营养晚餐。 又特意预定了自己最喜欢、最漂亮的艾莎玫瑰,马不停蹄赶来照顾。 男人微侧过身,躺靠在病床上,露出来的手背还扎有留置针。 病床两侧矮柜处,空无一物,连最基本的生活用品都缺失。 第172章 不知道于恒怎么办的事。 但要怪也得怪自己没交代清楚,毕竟照顾谢序宁本该是他的责任。 方惜亭把花放下,又看谢序宁连喝水用的杯子,大概都是医院免费发放的纸杯,被热水泡的有些发软发皱。 他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却一个人可怜巴巴的留在这里,连个说话、照看的陪护都没在身边。 觉得伤心也是合情合理。 方惜亭有心哄他,把艾莎塞进男人怀里。 谢序宁没动,本想再借此发发脾气,把那花扔了,以示此次问题的严重。 可谁知自己没来得及动作,身后人倒是一声不吭的离开,和那轻微的门响声一起。 谢序宁惊慌失措,当即翻身起来。 果然瞧见病房里,除了花和食物能证明方惜亭确实来过外,其余都与之前无异。 男人愣在那,不知该如何。 他从没谈过恋爱,把握不好情侣之间交往的那个度。 方惜亭走了,他拿着花,坐在床上,手足无措。 被绑起来的右腿让人无法立即追出去,正在反思自己刚刚是否过分,对方给台阶不下,又让方惜亭生气了时。 病房门又响了声。 猫儿大包小包提着东西,折返回来。 谢序宁这回没再回避视线,而是眼眶不自觉的红了几圈。 方惜亭给他买了保温杯,临时换洗的内衣裤、纸巾、毛巾、拖鞋、洗发水,和一些时令的新鲜水果。 “是我错了。” 那猫低头很快。 快到让正沉溺于自己被抛弃的伤心情绪里的谢序宁,一时反应不来。 他怔怔地盯着眼前人。 “刚刚离开你的那段时间,我特别担心。” “做什么都有点集中不了精神,看文件只看三行,就开始恍惚走神。” 方惜亭坐下,拿小刀给他削着苹果。 又认真数落自己的过错。 “只恨不得丢下所有,立刻飞来你身边。” “但又知道自己不能那么做。” 砸到脚背上的那具小孩尸体固然可怕。 但更恐怖的是,方惜亭只要一停下来,就总觉得那双瞳仁黑亮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后背,在讲述冤情。 这简直让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之后每天我都会来。” “工作再忙,也要抽时间过来陪陪你。” 猫儿削好那只苹果,笑着递给他:“别生气了,好不好?” 谢序宁其实也没想真生气。 虽然确实有那么短暂的不满意,但方惜亭愿意耐着性子来哄,他也不是不识时务的。 男人接过那脆生的苹果,狠咬一口。 他心里喜欢着,又不能表露的太明显,于是抬手举举那花:“好是好,但这个……” 其实可以不用送的。 虽然送了也行,但对鲜花绿植之类的事物,谢序宁一直非常迟钝,分不清品种。 这样那样的花,他也就认得个艾莎玫瑰,还是因为方惜亭喜欢。 猫儿知道,是他的直男心理又开始作祟。 男人素来不精细,不讲究情调,谈个恋爱大抵就消耗掉了他的全部浪漫细胞。 方惜亭刚刚削苹果时,无意看到弹出消息的背景,竟然还停留在烧烤店的那一页。 合着今天他不来,谢序宁就打算吊着脚直接吃烧烤了? 方惜亭本想训他两句,但又想到自己既然已经答应,以后每天都会来。 那么病号餐的问题,自然该由他主动解决,谢序宁也是没人陪才任性着。 有人照顾的话,他不会这样。 正是因为了解这个人,所以自己没吭声,止了场没必要的争吵。 方惜亭把保温桶打开。 黑鱼汤和白灼菜心的香气,混着鲜甜的胡萝卜山药粥,在谢序宁的鼻尖扩散开来。 他把碗筷都摆好,想递出去。 男人却不接。 谢序宁看看自己的手,意图很明确。 可是……方惜亭用勺子捣捣碗里的粥:“你手又没受伤。” 男人笑着看他:“怎么没受伤?” 谢序宁抬手在人眼前晃晃,露出没包扎的手背,上边深深浅浅全是刮擦过的血痕。 “是谁帮你把脚拿出来的?” “又是谁打碎了你右手边的逃生车窗?” 他可疼的要命呢。 “现在求你喂个饭都不行。” “真没良心。” 谢序宁总爱说他没良心。 若以往,男人这么没事找事,方惜亭非得撅了他那只手不可。 但今天情况确实特殊。 而且恋爱这么久,偶尔亲密,也没什么。 方惜亭努力说服自己,耳尖泛起些红,他拿勺子舀了鱼汤,正要喂给谢序宁时,又听男人说。 “拿嘴吹吹。” “冒着烟儿呢,想烫死谁?” 方惜亭没伺候过人,就谢序宁难缠得很。 猫儿暗自腹诽,还是依着他,低头吹吹那勺鱼汤。 谁曾想谢序宁忽抬手,把那汤汁喂进方惜亭的嘴里,又趁人没反应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仰头吻住那香甜的唇。 狗东西狼吞虎咽、欲罢不能、直到够味儿后才松开,亮晶晶的眼紧盯着人:“好香。” 他一语双关,臊得方惜亭又羞又气。 第173章 明明大家都是第一次谈恋爱,凭什么谢序宁这么信手拈来? 猫儿正觉愤愤,男人又催促着:“快喂。” 他说:“这么好吃的,只给吃一口,是想把我饿死?” 方惜亭气鼓鼓地:“饿死你算了。” 他将碗一丢:“明天可不给你准备鱼汤喝,做什么都没个正形,烦人的很。” 谢序宁喜欢看他脸红。 男人好哄赖哄,又骗了两口,一顿饭吃的方惜亭脸像要烧着了似的。 期间没说其他,聊了两句案情。 逆行撞车的那两名嫌疑人,还没逃出高速收费站,就被围堵的交警拦下。 后续刑侦支队审讯,却又得知他们与那死者并无联系。 实际只是见财起义,看到路边停下的面包车没拔钥匙,决心偷车后慌不择路,才意外撞上谢序宁。 方惜亭说:“我们查了监控,的确如此。” “他们两个是从外地来云京打工的夫妻,在服务区从事保洁清理的工作。” “实际与死者并无无血缘关系。” “在被警方控制后,也一直以为是偷车和肇事逃逸的问题。” “坚决否认涉案杀人。” 但供词是否真实,还需要大量的线索信息用以佐证,方惜亭的笔记本上画满问号。 他陪谢序宁吃完饭,聊会儿天,又催着人睡。 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个不停。 着急要让他回去。 谢序宁难得体贴地躺靠在病床上,男人双眼微阖着:“今晚要是熬夜,明天太辛苦,就不用过来看我了。” 方惜亭收拾碗筷的手一顿。 又听那男人说:“但是得发消息问候,早安晚安,别一忙起来就跟人间蒸发似的。” “多和我保持联系。” 他看这话头,是要放人走了。 这回倒是难得,竟然没胡搅蛮缠? 只看那样子落寞的很,像是没案查。 方惜亭笑着拍拍那狗的头:“配合治疗,赶紧归队。” 他把成立专案组的审批文件,递给男人。 谢序宁没在意地随意翻看两眼,却看到组内成员一栏,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还是和方惜亭并列组长的位置。 男人眼睛亮了亮:“这是……” 他臭屁着:“我都伤成这样,你们还指望我呢?这得坐着轮椅去跑外勤?” 方惜亭配合着使唤他:“好好休养,别想偷懒。” “跑不了外勤就跑内勤,核资料,查监控,你又不是没做过。” “从明天起,群里的工作消息不许错过。” “我会把电脑给你拿过来,出于身体原因,你的工作量前期不会安排太多。” “但a组的整体统筹还是交给你来管理。” 方惜亭没把他当病号,这件事情让谢序宁欣喜不已。 两人对视着,几乎异口同声地喊出那句:“为人民服务。” 而后都笑起来。 方惜亭解了他的心结,起身交代几句后,准备要走。 谢序宁喊住他:“明天记得给我送花。” 方惜亭疑惑道:“你不是不喜欢吗?” 那艾莎玫瑰,扎手的厉害,谢序宁又不愿意打理,刚刚收下都还觉得矫情。 谁知男人视线紧盯着,牢牢将他锁住。 一时分不清在讲花还是讲人,总之郑重其事地:“谁说我不喜欢?” 他分明喜欢的要命。 第61章 刑侦:黎明之后 方惜亭离开病房后,立即联系中介公司,要求替换陪护。 他们安排给谢序宁的老人家,年纪大了,本身就不适合做这行业,黑心老板什么钱都想赚。 他电话打过去,态度强硬与人交涉,又特地告知对方,钱不是问题。 但至少人得勤快、眼里有活儿,要细心、会观察、能多陪多问、愿意主动帮忙的。 不能等人开口才动弹,磨磨蹭蹭,还得等雇主安排。 非得说一下,动一下,手脚不利索,干起活来颤颤巍巍,反倒瞧得别人胆战心惊。 谢序宁本身就不爱麻烦人,更别说那老爷子,看起来比自己还需要请人照顾。 下午更是直接靠在病床旁边打瞌睡,谢序宁让他回家休息,方惜亭没想到,那人竟还真就走了。 “好歹叫价600元钱一天的全能陪护。” “按我最开始的要求,是连睡觉都得有人靠在旁边站岗的。” 结果这中介公司收了钱,就这么糊弄他? 谢序宁本身右腿受伤,行动不便,24小时,分分秒秒都需要有人陪护。 今天也是想去洗手间,实在没办法,才让人搭了把手。 事后连开水都是自己拄着拐杖蹦过去接的,方惜亭生怕他被烫到,抓着那手反复检查。 期间责怪自己考虑不周,没安排妥当。 临走前还给他接了杯热水放在床头,叮嘱几句,掖好被子,关了灯。 中介公司负责调度的责任经理接到投诉。 还在电话里不停和他道歉。 “方先生,真是不好意思。” “本来我们为您安排的最佳金牌陪护,他今天正好有事耽搁。” “可又舍不得这笔高价订单,才擅作主张,让自己年迈的父亲过来暂时顶替。” “造成您的不满,我们感到非常抱歉,也对这种行为做出严肃的批评处理。” 第174章 “就是说您这边的话,还能不能给他一个再继续工作的机会?” 若是以往,自己也就不计较了。 但今天的心情实在太差,方惜亭也就不吃这套:“少来道德绑架我。” “他的工作是你们公司给的,你们自己内部的交互流程出了问题,凭什么要我买单?” “600元一天的陪护费,只是帮忙贴身照顾日常起居,这已经远超市场价了。” “就算他今天有事,为什么不走正式流程申请换人,反而随意找来亲属顶替?” “他们家的那位老人,有实际陪护腿伤患者的经验和能力吗?” “如果因为他的疏忽,导致病人再烫伤摔伤、加重伤情,你们谁又能来为我负责?” 方惜亭条理清晰,不中他的圈套。 中介公司看他难对付,不敢再说,忙不迭的答应要给重新换人。 等处理好新陪护的问题,方惜亭又到护士站去询问,顺手给那狗男人升级了特护服务。 他大体了解谢序宁的身体状况,以及后续还要做什么检查,吃什么药后,才匆匆赶往主街道,拦下辆出租车,赶回市局。 于恒快把他的电话给打爆了。 “副队,法医室已经提供第二轮的尸检报告。” “孩子就是被虐待致死的没错,全身上下多处被暴力殴打、拖拽踢踹的淤青伤。” “内脏有破裂,胃部无食物残留,手脚都有被捆绑过的痕迹。” “脸部浮肿,僵硬,有指痕印,以及期间用拖鞋底抽打过脸部。” 孩子只有两岁,正是最天真可爱,摇摇晃晃,连路都走不稳的年纪。 方惜亭想不明白,是谁会对如此不谙世事的小婴孩,下此毒手。 那时查案找不到头绪,只好做出设想,再推理论证。 受害人可能涉嫌儿童拐卖,或者父母在外结仇,被人恶意报复。 但涉及这两种情况,有关孩童失踪,正常父母应该会赶在第一时间报案才对。 而不是至今了无音讯,甚至连个死者的身份信息都核对不出,这实在有些奇怪。 难道被害人和凶手,都不是云京本地人? 于恒继续告知:“由于被拐卖虐待的可能性比较大,所以我们花费六个小时,在全国报失的儿童信息库里,比对了符合年龄段的全部dna信息。” “但没能匹配上任何相关线索。” 受害人身份成谜,案件排查陷入停滞。 方惜亭半小时内赶回支队办公室,进门就看见于恒还在翻找监控。 涉案夫妻偷走的面包车,内里装有孩童尸体。 凶手本身开车出来,放在服务区停车场,长时间未挪动,也是为了抛尸。 警方只查询车牌号,便发现套的是假牌照,实际车辆来源不明。 恰巧那时于恒喊了声:“副队,你快来看。” 方惜亭头偏过去,看到电脑屏幕里,两天前的停车场,在凌晨4点左右。 面包车悠悠驶来服务区,在该停车位停留大概半小时后,从车内下来两位包裹严密的当事人。 根据身形判断,应该是一男一女。 想要躲避摄像头的意图实在过于明显。 深更半夜还全套防护,墨镜、口罩、以及连帽的防晒衣,连手都不露出来。 两人假意停车,转入服务区上了厕所,然后再没出来,彻底消失在监控范围之中。 方惜亭接过鼠标,把那段监控来来回回拉了好几遍,又确认了洗手间附近的监控分布图,发现一段视野盲区。 如果想逃避摄像头的探照,必然要对周围环境非常熟悉。 他立马交代于恒:“监控继续往前拉。” 在确认盲区位置前,嫌疑人不可能消失的如此顺畅丝滑。 只要他提前来踩点,仔细观察周边,在监控探头里留下越多的举止行踪,那么就越能给警方提供足够多的物证信息。 但这里仍有点奇怪的,让人想不清楚。 那就是当事人,为什么会选择在服务区,以抛车的方式来进行抛尸? 孩子的死亡时间并不长。 根据法医室和监控录像得出的信息,差不多就是被虐待致死后,便立即带出丢弃。 而在死亡前,如果两名嫌疑人就有了抛尸的想法,那么这就属于主观意识上的故意致人死亡。 可问题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为什么要用如此残忍的方式,去伤害一条小生命? 既然已经把车开到了如此偏僻的位置。 为什么不找个更加保险的地方,让尸体不被发现,同时也能保证自己的安全,降低被警方盯上的风险度。 停车场内监控密布,车子只要开进来,后期尸体发烂发臭,就一定会被人发现。 还是说他们这样做,本身就想让人发现? 能从洗手间的监控盲区逃离,大概率是溜边藏到山脚下了。 凌晨4点,又要靠步行的方式,这样困难的逃离,后续可能会被警方细致排查的重点区域。 明明有更好的处理方法。 却偏还要留下这么多的破绽。 这事情前前后后,有太多奇怪的地方。 方惜亭正屏息凝神,看着屏幕,决定明天实地考察一下,谁知身后忽然冒出个女孩儿的声音。 “欸?她穿的这套防晒衣好眼熟呀。” 第175章 方惜亭回头,看见是专案组的女成员,正端着水杯从他身后走过。 因为自己平时不常了解女孩子们的穿衣装扮,所以那时虚心问了句。 “她穿的这件衣服很特别吗?” 女生说:“这是今年刚上的新款。” “冰丝防晒衣,既能遮阳,又能降温,配色也是今年最流行的糖果色,旗舰店都快被买爆了。” “但奇怪的是,最近天气也不那么热吧。” “我的那套防晒衣买回来后,都没拆封过,她怎么这么早就穿上了?” 并非是天气原因。 而一定要穿上的其他理由。 方惜亭忙问:“市面上这么多的防晒衣,大多都有降温和遮阳的作用。” “这款品牌能在你们女孩子身上卖爆,除上述优点之外,一定还有别的过人之处,对不对?” “方副队还挺有研究的嘛。” “这么细心,又会拿捏女孩子的心思,以后交到的女朋友可有福了。” 女孩子看他在问,便拿着手机坐下来。 她翻开自己的购买界面截图,方惜亭一眼就看到,仅一件防晒衣的要价,就得500多。 “其实这个价位,目前在防晒衣的品牌中,确实算是偏高的。” “但引发大家哄抢囤货的理由,肯定不只是因为防晒,而是他这套衣服里有些自己设计的小巧思。” 女生打开商品介绍页面。 给他播放了一段模特穿戴的展示视频。 除去本身常规的长袖和帽檐外,这件衣服还主打轻薄,上身无感。 以及帽檐处微微折起,领口拉起来就是个天然的防晒面罩,清爽不出汗,不花妆,爱美女生人手必备。 又加上不少娱乐圈的一线明星,都拿这件防晒衣当做时尚单品。 防晒效果极佳,又不闷汗,口口相传,得到不少女生的使用好评。 方惜亭手指戳回购买界面。 竟看到商品已经售罄。 女同事告诉他:“现在正缺货呢。” “工厂还在加急生产,着急补货,第二批次的售卖,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始。” 方惜亭看了她的购买时间。 又把于恒叫过来。 “明早天亮,你联系一下这家旗舰店。” “把监控里的防晒衣发给他们看,确认这款外套的首次发行时间。” “并且提取该批次的所有发货信息。” “只查云京……不,所有都查。” “但要以云京市为圆心,向外扩散排查。” “确认每一件衣服的收件人,以及当前持有人,务必核对清楚。” 于恒接下工作任务:“是,副队” 工作笔记里的待处理事项,秘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 当天晚上,方惜亭再看了一遍肇事夫妻的口供记录,又对比用于佐证的监控。 经过反复确认,终于在涉事口供内签下自己的名字,认可他们没有说谎,也与此桩杀人案并无联系。 但涉及相关偷窃,以及逆行伤人,后又肇事逃逸等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交通安全法。 涉及危险驾驶等问题,需要移交其他部门处理。 方惜亭陪着于恒,一起看了两个多小时的监控,到凌晨4点时,勉强又睡了4个小时。 早上8点着急给大家开早会,详述了一遍案情进展,舆论影响,调查紧迫度,以及当前需要确认的各个事项。 他还记得自己昨天答应谢序宁的事。 睁眼就发信息,问那男人醒没醒,有没有吃饭,新安排的陪护是否按时到达,有没有照顾好他等问题。 男人懒洋洋地回着信息。 又说今天来了个稍微年轻点儿的,手脚麻利多了。 但饭还没吃,食堂那些清汤寡水的东西,勾不起他一点儿食欲,还不如吃碗泡面。 方惜亭哪能让他吃那些没营养的,只让人等半小时,自己迅速跑到楼下,找到谢序宁平常最爱吃的那家早餐店。 给他打包了甜豆浆,现炸的酥油条、土豆饼、以及放了半碗青菜的清汤面。 因为车辆受损,他这几天往返来回,也只能乘坐公共交通,或者拦出租车。 方惜亭忙前忙后。 但为了谢序宁和工作,累的也心甘情愿。 他在早9点的时候,拎着丰盛的早餐,大汗淋漓赶到住院部,结果正好撞上早高峰。 在原地等待10分钟后,电梯次次满员超载,方惜亭不愿意去挤,索性转身去爬消防通道。 医院骨科住院部在12楼。 但简单的攀爬根本不在话下。 方惜亭只微微喘着气,在餐点凉掉之前及时赶到。 可谁知他刚推开通道大门,正好有人从里往外走,两人仓皇间撞到一起。 方惜亭手里的打包盒差点掉到地上。 他着急救下谢序宁的早餐,指尖被汤面烫的发红,没来得及抬眼。 但对面却忽喊了声:“方惜亭?” 倒像是和他认识。 可问题两人视线对上,方惜亭也觉得那面孔陌生,包括嗓音也让他回忆不起分毫。 西装革履,戴眼镜的男人,看他疑惑,便立马自我介绍起来。 “还真把我给忘了?” “马之孝,以前住你和谢序宁家隔壁。” “在谢叔叔还没升职调岗之前,咱们还在一个班里读完了小学6年级呢。” 第176章 “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提起名字,他倒是有点印象:“马之孝?” 方惜亭顿了顿,喉间像是塞着一团东西。 他突然间说不了话,发不出任何声音,心里难受的紧。 这样严重的应激反应,不是因为不记得这个人,反倒有些尘封起来的噩梦过于深刻。 导致自己一直不愿意再记起。 直到对方拍拍他的肩。 “说起来还得感谢你呢。” “小时候我们家被强盗入室抢劫,要不是你和谢序宁早上路过,叫我上学。” “估计我们就真的再也见不着了。” “后来谢叔叔升迁,你们家也跟着一起搬走,我本来想来送送你和谢序宁。” “但可惜没能赶得上。” “今天倒是碰巧,看来我们的缘分还没尽,在这里都能遇到。” “对了,你们家有人生病吗,怎么这么早赶来医院?” 方惜亭这时候没心情惦记谢序宁的早餐。 他心里实在奇怪,居然没有丝毫久别重逢的喜悦,反倒像审问犯人似的,开口质问一句。 “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62章 刑侦:黎明之后 马之孝见他防备:“看见老朋友也不高兴?” 方惜亭把提前准备好的便当,藏到身后。 他倒不是不高兴:“只是有点吃惊。” 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面,幼年时期,如蛛网般捆紧缠绕自己的噩梦,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都伴随着这个人的出现,重新生根发芽。 “确实很长时间不见,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 “谢序宁呢?你们现在没在一起了?” 方惜亭避开他的试探:“他在忙自己的事情。” 又重新提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来还是很谨慎呢。 这么多年,没有一次完全信任自己,也从没把他当过朋友。 马之孝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当年父母被害,我进入福利院不久,就被一对美国华裔夫妻收养。” 他本就生的聪明,心思又深,最会投其所好,讨人喜欢。 方惜亭还记得,小时候因为家庭原因,马之孝敏感自卑,唯唯诺诺,经常被人欺负。 有次课余时间,他和谢序宁去上厕所,还没进门就听见内里吵吵嚷嚷,又是校园暴力。 干瘦矮小的马之孝,被人扯下衣裤,按进尿槽里,那群拉帮结派的小混混,对他肆意殴打辱骂。 实在过分。 谢序宁生平,最见不得恃强凌弱,当即出手将人救下,还挨了那几个高年级的警告。 方惜亭迅速上前,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披他肩上,裹住少年的狼狈不堪,也替他守住最后的自尊。 从那时起,马之孝就成了小跟屁虫,一直追着他和谢序宁跑。 三个人曾短暂地在某一段时间里,成为朋友,直到中途出现小小的意外插曲。 谢序宁性格使然,经常气得方惜亭要和他绝交。 那几天两人正冷战,方惜亭不和他一起吃饭,结果马之孝凑过来,竟然瞧着脸色,见风使舵地就和他说起了谢序宁的坏话。 “我也觉得他很讨厌,说话又难听。” “仗着自己爸爸在县里做警察,横行霸道,只手遮天。” 明明为了摆平那几名,长期校园霸凌马之孝的高年级男生。 谢序宁顶着压力,上报老师、上报学校,甚至还被人堵在小黑巷子里打,群殴,都没说不管他。 谢叔叔当年,确实还在小县城里做民警,谢序宁有条件,能够第一时间寻求治安保护。 但他从没利用这层身份,做过任何一件坏事。 方惜亭完全想不到,马之孝背地里竟然会这样说他。 即便当时年纪还小,也直觉此人不能深交。 更何况自己和谢序宁的关系,也不是旁人三言两语就能挑拨到的。 很快,他和谢序宁和好,马之孝没想到人家只是闹个别扭,自己才是小丑。 但他心理素质也强,半点没觉得尴尬,假装无事发生,又嘻嘻哈哈地跟着他们上学放学的跑。 方惜亭没告诉谢序宁这件事情,马之孝心里清楚。 不然就以谢序宁那狗脾气,非得当场和他对质不可。 自己从小家庭环境特殊,深谙生存之道,既然旁人不知,那他也沉默就好。 但很明显的是,方惜亭有意在疏远他,这一点让马之孝非常难受。 甚至连迟钝如谢序宁这样的,都感觉到了一丝丝奇怪。 那天放学,马之孝先到家,只剩下他们两人时,谢序宁还质问那猫:“你怎么也带头孤立人家?” 方惜亭被他气的没话讲。 由于自己刻意疏远,马之孝很快没有机会,再和他们一起上下学。 但方惜亭也让谢序宁去打过招呼,如果那些高年级、爱欺负人的家伙们,敢再卷土重来,他们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放过狠话后,大家就这样平安无事地度过前半年。 直到第二学期的某一天,方惜亭突然发现,马之孝又鼻青脸肿的来了学校。 他那时自然以为,又是那帮惹是生非的家伙们对他动手。 于是约上谢序宁一起,把人堵在巷子口理论。 结果意外得知,那几人这段时间规矩着,马之孝的伤,根本就不是他们打的。 第177章 “你俩替人出头,能不能搞清楚状况?” “马之孝那个酒鬼老爸,揍他揍的还少吗?” “他亲妈死的早,后妈又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泼皮户。” “连条狗从她家门口路过,都得挨两巴掌,就更别说马之孝了。” “以前他爷爷奶奶在的时候,还挺疼他的。” “后来他老爸在外边儿赌博,被债主上门讨债,泼油漆。” “老爷子接受不了,当场咽气。” “马之孝只好靠年迈的奶奶拉扯长大,结果前两年,他奶奶也走了。” 马父又另娶,常年不在家。 马之孝平日里与继母继妹共同生活,喝口水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约是三天前,他爸又犯了赌瘾,在外地把家里的存款输的干干净净。 回家后与继母大吵一架,气不过,便拿马之孝发泄,把亲儿子暴打一顿。 “他继母平常也会打他,只不过没他父亲暴力。” “那女人聪明,拿着棍子都是抽腿抽背,穿上衣服就看不着。” “跟没事人一样。” 谢序宁从没听过这些,又想起前段时间,马之孝眼巴巴地,想跟他和方惜亭一起回家的样子。 男人差点脱口而出:我真该死啊。 方惜亭了解内情,心里也不大舒服,觉得马之孝可怜,他该同情。 可脑子里又不断地重复去回忆,对方坐在他身边,使劲说谢序宁坏话的样子。 他真的很难接受。 成年后的马之孝,又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自己眼前,方惜亭不由怔住。 对方挥挥手,把他从回忆里拉出来:“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你现在有空吗?我们下楼去喝杯茶,叙叙旧?” 方惜亭本来不想答应的。 但看马之孝这些年,变化实在太大。 那桩尘封在记忆里的案情,自己和谢序宁意外目睹现场,始终觉得血腥。 就更别说亲身经历的当事人,要花费怎么样的努力,才能抚平内心创伤。 他如今能过得好,方惜亭也高兴:“我时间不多,请你喝杯咖啡吧。” 马之孝看他顺手把打包盒,放在走廊的座椅上,然后发消息给陪护出来拿。 都这种时候了,还这么小心翼翼地护着谢序宁,倒像他能把那家伙给吃了,真是让人不得不嫉妒。 两人到楼下点了冰美式,面对面坐下。 方惜亭说他工作很忙,只有半小时。 马之孝便抓紧时间和他聊了几句。 “和养父母一起回美国前,我特意抽空去找了你和谢序宁。” “但听说,谢叔叔因为工作能力出众,被调任到了市里。” “你父亲作为他的助手,一同前往,所以你们两家都一起搬走了。” 马之孝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他趁那对夫妻不注意,偷跑出来。 结果赶到谢方两家紧挨着的大门口,发现内里早已空无一人,连灯都被拆走了。 “我以前以为,你们只是普通朋友,没想到连父辈都有这么深的渊源,两家算是世交了吧。” “之前你为了谢序宁和我生气,我还很不理解,心想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连顺着心意的马屁话都不乐意听? 马之孝苦笑:“现在才懂了。” “但也得感谢你们,教会我的人生第一课。” “就是不要在背地里,随意说人坏话。”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对面那两人,关系是否在你之上。 也不能保证,那些或随意或真心的吐槽,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传回当事人的耳中。 当年那件事情没闹大,谢序宁没针对过他,纯粹是方惜亭不想惹是生非。 马之孝现在能如此轻松的旧事重提,方惜亭想他应该已经放下。 “过去的事情,别太在意,谢序宁从来都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 马之孝心领神会,点头轻笑:“嗯,是我误会他了。” “到美国之后我过的还不错,养父母对我很好,融不进去的圈子我也不会再硬融。” “前两年刚从斯坦福毕业,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这次回国,是替养父处理一些亲缘关系里私事,倒是碰巧遇到你。” “对了,我还在云京资助了几家福利院,正好有照片,给你看看?” 他自顾自地说着,又从公文包里拿出相册:“这些小朋友特别可爱。” “看到她们,我就总想起小时候的自己。” “这个喜欢画画,这个会跳芭蕾,这个说长大以后要做科学家。” 方惜亭百无聊赖地听他说着,本想找个机会告辞。 目光却无意瞥见那群孩子们身上,穿戴整齐统一的福利院院服。 由于私人资助,带有公益性质,国内外很多知名企业家,都会借着慈善的名义,来抬高自己的公信力。 马之孝资助的这批学生也不例外,院服统一发放,标致就是他们家族企业的传承图腾,辨识度很高。 方惜亭当时没在意,直到马之孝开车送他回市局。 在整理三个多小时的案件资料后,一份夹着死者照片的尸检报告,被递到自己的桌案上来。 于恒进门催促:“副队,服务区那边已经打点好了。” “按照图纸划出来的视线盲区,通过公共厕所的窗台,可以逃到后山脚下,再凭借地形优势以及茂密的植被遮盖,完美隐藏身形。” 第178章 “您看您这边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安排一下实地勘查?” 方惜亭站起身来:“现在就有空。” 谢序宁行动不便,躺在病床上,虽也能做些细微的。 但方惜亭明显能感受到,压在自己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些。 外勤的工作,必须由他带队牵头 办公室内的资料整理、统筹、案情归纳,他也不能撂下。 那时正把尸检报告往档案袋里封存,方惜亭装到一半,视线瞥见什么,又猛地抽出来。 他看那小孩双眼紧闭,嘴唇青紫,脖颈和手臂处露出来的全是伤痕。 身上穿着件棉麻质地的短袖短裤,只有衣领口和袖口边缘是天蓝色的。 其余白色部分,几乎都被殴打拖拽,各种鞋印、灰尘、泥土等,给蒙蔽遮盖的不成样子。 四五月份的天气,说实话,离穿短袖短裤也还早着呢。 虽然正午的时候日头毒,气温勉强能达到30度左右,但早晚都还偏凉,到半夜最多也就十来度。 是什么样的家庭,怎么会给孩子穿短袖短裤呢? 方惜亭正觉疑惑,但重点还远不及此。 受害人身着衣物污脏,几乎看不出原貌,但胸口左侧那团被遮盖住的图标,却显得十分眼熟。 这这这,这不是那只白头鹰图腾? 方惜亭手忙脚乱地,从自己身上翻出那张马之孝非得塞给他的名片。 他本来还不想要,觉得未来和马之孝也不会再有什么联系。 结果现在真是感谢天、感谢地。 方惜亭转头就给马之孝打了电话,约他见面。 对方倒是答应的爽快,但又说公司有会,得晚点儿。 方惜亭又找他要了地址,飞速赶去。 对方没拖延,大概17点的时候,写字楼陆陆续续有上班族离开。 马之孝的身影也很快出现在咖啡店门口。 方惜亭看见他,当即激动起身。 马之孝受宠若惊:“这么着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方惜亭请他坐下,又重新点了杯冰美式:“这件事情很复杂,请原谅我不能和你细说。” “但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张照片,这是衣服上被放大的图腾标志,我觉得和你早上给我看的那套福利院纪念册里,出现的院服样式很相像。” 马之孝接过照片,眉头微挑。 方惜亭特意把当事人的头部截掉,只聚焦了那一团,隐约模糊的图腾标志。 但很显然。 “这确实是我们家的院服没错。” 马之孝指着受害人的右侧衣领:“你可以让你的同事,现在去看看,在这条领口下方,是否有手绣向日葵的图案,那也是我们儿童福利院的特别标志。” 方惜亭当即给于恒打了电话,要求确认。 对方举着手机,“哐哐哐”冲上法医室,拉开冷柜大门,再翻开折起来的衣领:“副队,确实有。” 方惜亭抓住马之孝的手,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他,尤其自己还有个不情之请。 “方便问一下,你们公司在云京,资助了哪几家儿童福利院吗?” “我需要查看所有的幼儿名单。” 马之孝问:“现在就要?” 方惜亭点头:“对。”而且是刻不容缓。 马之孝倒没为难。 他打了个电话,又折返回来。 “根据我的了解,这些年确实有不少小孩,通过正规流程,被国内外已婚未育的夫妇领养。” “剩下留院的孩子们,均没有出现遗失现象。” “我们的管理,出入院手续备案,都很严格。” “早晚点名,床位,信息回访,每天都会有专人清点上报。” “所以我猜测,你要找的那个小孩,应该已经不在我们的儿童福利院内。” “但很奇怪的是,他既已被人领养,新父母却不给他换洗衣物,在春季身着夏季的福利院服。” “那衣服也不是什么特别好质量的。” “他的养父母带走他,好像也并不疼爱。” 马之孝记得,自己刚被美国夫妻领养时, 手续办完的第一天,就带他进市里的外贸商场,买了一套名牌运动服。 办理美国签证的等待期,又带他去了动物园、游乐场。 简直与亲生父母无异。 “我已经联系工作人员去整理信息。” “按照你的要求,男孩,年龄在2-3岁,提供入园免冠证件照等详细信息。” “这个过程大概要三小时左右。” 他说完,看一眼自己的腕表:“现在时间还早,不如我再邀请你吃顿晚餐?” 方惜亭愣了下,没反应过来。 他的电脑就在书包里,哪怕是等人的时间,也得办公。 这期间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还得抽时间去应酬。 尤其自己也答应,晚上要陪谢序宁,继白天把早餐扔在走廊口后,总不能再鸽一次。 马之孝盯着他:“帮你这么大的忙,吃顿饭也不肯?” “我们公司,在全国投资几十所儿童福利院,已经出园的信息可不好找。” “尤其你还特别需要当事人的照片。” “既然现在大家都有事的话,那我也只能先告辞了。” “手底下的人如果干活不利索,没能及时把资料送过来,那就只能等明天再见面。” 第179章 马之孝起身起的果断。 方惜亭知道他有100个,1000个,10000能拖延警方的理由。 他们总会拿到资料。 但早和晚的问题,影响很大。 方惜亭拦着人:“吃什么?” 他妥协,又特别询问:“三个小时能吃完吗?” 马之孝笑着:“当然。” 这个人的出现,让方惜亭感觉不舒服。 总觉得非常刻意,绝非偶然。 趁对方起身预定餐厅的空隙,方惜亭忙给谢序宁发送短信。 【案情有新进展,我这边抽不开身。】 【晚餐给你点了玉米排骨汤,还有牛肉炒饭,店家亲自给你送过来。】 【有什么想吃的,哪里不舒服,记得都要和陪护说。】 【我这边忙完马上过来找你。】 谢序宁秒回他:【可怜.jpg】 【寂寞.jpg】 【独守空房.jpg】 男人今天的药,医院检查报告,身体恢复情况,新陪护都有尽职尽责地,把这些信息全都发给方惜亭。 有关他伤情的问题,无需自己操心太多。 方惜亭本不想提马之孝的事,怕引起那男人无端的猜疑。 但想了想,还是觉得对方有权得知。 【我这边遇到马之孝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个人。】 【这边的案情稍微和他有些联系。】 【我和他正在面谈,具体情况等我回来和你细说。】 【不要担心。】 第63章 刑侦:黎明之后 马之孝准备了西餐,还有一束方惜亭不怎么感兴趣的罗斯德玫瑰。 谢序宁很识趣地没有在这种场合里追问。 他们旧友碰面,晚餐吃的散漫,又有隐隐有丝焦灼,方惜亭全程心不在焉。 但马之孝却很高兴,眉飞色舞、侃侃而谈、从以前到现在,好的坏的,聊了不少事。 对方仅凭一己之力,活跃整桌气氛,看得出来十分努力。 方惜亭也只好礼貌的配合着,直到用餐完毕,才迫切地问:“福利院的资料,你拿到了吗?” 他的客人无心叙旧,只想查案。 连这顿饭都是交易来的,并非真心,但那也没关系。 马之孝从容地拿手帕擦擦嘴。 他打了个手势,旁侧不知站了多久的助手,立马将文件双手奉上。 “很高兴能和你共进晚餐。” 也算是弥补小时候,眼巴巴地望着,却不敢靠近的生活。 方惜亭如愿拿到自己想要的,确认内容后,当即起身就要告辞。 马之孝没拦着,目送他走。 男人嘴角隐隐挂起一丝笑意,心想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总得使些手段,未来一日三餐。 都要让方惜亭陪在身边。 从餐厅到医院的路,赶上晚高峰,出租车走走停停,12分钟挪了1公里。 方惜亭坐在后排,借着刺眼红色车尾灯的光,顺势翻找手头资料。 由于他们有筛查条件,定位范围缩小许多,拿到的数据并不厚重。 方惜亭粗略数了一遍,大概有60多个符合年龄、性别、且已离院等条件的小孩。 恰巧那时,于恒那边也传来消息。 “副队,我们已经从旗舰店厂家那里,拿到了第一批购买客户的名单。” “他们总销20w件+,其中发往云京市的,大概有8000余件左右。” 方惜亭听到这个数字,太阳穴猛地抽痛。 这还是在没入伏,防晒需求并不算大的季节,都出现了如此恐怖的数字。 八千余件,逐一排查? 他捏紧自己手中的福利院儿童报告。 算了,还是先从这边60条的信息开始入手吧。 到医院楼下后,方惜亭包了花,又给谢序宁重新买了鸡丝粥和关东煮。 他搭乘电梯上楼,推开病房门,看陪护在门外走廊休息,液体点滴也已经输入完毕。 病房只亮了一盏床头灯。 整体光线偏暗。 男人两手枕着头,正闭眼小憩。 听闻他来,眼皮微微掀起一条细缝。 方惜亭把东西放在他床头,艾莎玫瑰如约而至,倒是有心。 谢序宁眉尾微挑:“这么晚还能买到花?” 方惜亭摸摸他额头:“不是答应你了?” 原本早上就该来,谁知出了点小意外,又一直被工作拖着走不开。 倒是他机灵,提前预定了一束。 刚刚到店直接领取,正好赶在别人关门前。 谢序宁抓着那猫爪子,反复摆弄他的指尖:“我还当你今天不来了。” 男人语气里透着委屈。 也真难为他,怎么毛毛躁躁的性子,在方惜亭主动报备行程后,竟还真能忍着不问。 就这么等到现在? 方惜亭弹下他脑门儿:“现在可以问了。” 谢序宁懵懵地:“问什么?” 方惜亭:“马之孝的事情,你不想知道?” 男人大喇喇地:“有什么想不想的,我早上刚遇见他。” 什么?方惜亭猛地站起来。 差点撞翻了手旁给谢序宁准备的宵夜。 “你已经见过他了?” “什么时候,在哪里见到的?” 谢序宁愣了下,不知道对方的反应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大:“就早上护士给我换药那会儿。” 第180章 “他突然冲进病房里,又说走错了,然后就叫我的名字。” “本来我还没认出来呢。” “但他提了几件事儿,我又想起来了。” “你知道的,我跟他也不怎么熟,没聊几句他就说要走,还说下次再来看我。” “然后你就给我发消息,说有事先走了,早餐让陪护拿进来。” “我猜也猜到是你俩碰着了。” 因为方惜亭从小就不喜欢马之孝。 谢序宁觉得没什么好问的,干脆也不提了,问来问去还显得他这人小气又多疑。 但方惜亭这时的状态,明显有些不对。 谢序宁有些担心地拉住他的手:“到底怎么了?脸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难看?” 方惜亭麻木地跌回座椅里:“你还记不记得,马之孝父母被害的那桩案子?” 谢序宁当然记得。 也是从那时候起,他觉得方惜亭这人特别拧巴。 最开始主动帮助马之孝的人是他。 后来莫名其妙,突然疏远对方的人也是他。 拒绝结伴,拒绝交流。 但知道他被人欺负,又要暗地里替他出头。 得知马之孝的原生家庭不好,被父亲继母虐待,会再次伸出援手。 在对方连续两天没来上学的当下,便带着谢序宁去他家了解情况。 结果敲了十分钟的门,没见动静。 两人又绕着小院子往后走,趴在主卧窗台的防护栏上,跳起来往里看。 即便强大如谢序宁,从业这么多年。 也极少看见比那更恐怖血腥的案发现场。 他在跳上窗台的那一刻,就隐隐察觉些许不对。 因为在最靠右侧的铁栏杠,已经被利器剪断了三根,并且被撬出一条可供成人通行的通道。 杂乱房间里,翻找抢劫的痕迹明显。 梳妆台旁侧的木质座椅,用皮线捆着头部向下耷拉、摇摇欲坠的中年男人,显然已经没了生气。 他浑身是血,未着上衣的身体,被尖刀捅出好几个血窟窿,双手被反绑着。 桌台、地板、墙面,到处都是飞溅的血迹,入目满眼猩红。 靠外一步远的距离,床榻上厚重的被褥,胡乱堆叠在一起。 但从边角处,露出一双女性的小腿,铁青僵直着,还露出一节快要被勒断的头颅。 幼年方惜亭见此,挣扎的双脚一滑。 谢序宁忙跳下来,扶起他,在手机还不普及的年代,两人徒步奔跑10多公里到镇上。 找到当年还在做基层的老方老谢,及时传达警情。 刑警、救护、法医,几乎同时赶到。 在尽量不破坏现场的前提下,房门被打开,主卧是已经遇害的男女主人。 一家四口,唯有被虐待,被父母安排住在阳台上的马之孝,逃过一劫。 据他口供,在案发前两日,因为洗碗时不慎打碎碗碟,而被父母鞭打体罚。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举手跪地、浇冷水,挨耳光、被拳打脚踢、不允许睡觉、反锁在阳台上吹冷风罚跪。 这一系列的控诉,由医院后续提供的检查报告,能证明的确属实。 马之孝身上的伤痕简直触目惊心。 当晚他刚被父母当做出气筒殴打,又被反锁关在阳台上,挨饿受冻。 正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时,忽然听见房间内,有些细微窸窣的响动。 他小心翼翼地扒在窗台边朝里看。 “是两名身型高大的男子,头上戴着丝袜。” “他们先把我爸爸绑起来,继母和妹妹害怕,抱在一起不敢说话。” “其中一个人拿刀,看守人质。” “另一个人翻箱倒柜,搜索值钱的物品。” “等到要离开的时候,他们决心灭口,拿刀疯狂捅在我爸爸身上。” “又强迫、侮辱了继母和妹妹,再拿皮线把她们勒死。” “我实在太害怕了,躲在阳台一声都不敢吭,大脑完全失去思考的意识。” “等他们结束后,又走来走去,打扫了一些痕迹。” 仅一墙之隔。 但凡凶手再细心一点,视线望来窗外,都会发现还有一名目击全程的漏网之鱼。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抖的厉害。” “只听到父母妹妹的求饶声,便不敢再往外看,缩在角落里。” “因为惊吓过度,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昏迷过去的。” “总之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得救,躺在医院里。” “听说是我最好的朋友。” “方惜亭和谢序宁,是他们救了我。” 这桩杀人案,在当时平静的小村庄里,几乎掀起了滔天巨浪。 有流窜的逃犯,入室抢劫、杀人、欺辱弱势妇女,吓得人人自危,夜里不敢出门。 房屋门窗都得加装好几道锁。 公安办案压力大,为了缓解民众的恐慌情绪,不得不安排三班巡逻队,加强治安管理。 但奇怪的是,自从那桩案件之后,任其谣言沸沸扬扬,却再没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乡镇重归平静。 对此,有人传言:“因为民众防备度提高,村民们对陌生人十分警惕,导致凶手不敢轻易冒险露面,怕被发现。” “所以又流窜到其他地方去了。” 可这推理也站不住脚。 第181章 如果是流窜作案,千里迢迢赶来此地,只为挑一家作案。 那也不该选到财力并不出众的马家。 且当时附近邻居,不乏做生意成功,率先修起两层小楼的富贵家庭。 甚至有些小楼小院里,门口就停着辆,那几年都算罕见东西的小汽车。 加上后续排查,马之孝的口供也有问题。 他指明两人作案,但实际现场只找到了,除受害人以外的一枚陌生脚印,及一人的左右手指纹。 家中值钱物品,确实被扫荡一空。 现场符合抢劫杀人的特性。 两名受害女性,也的确被人侵犯,由于当年刑侦条件限制,未能提取到相关dna检材。 再加之凶手有意使用消毒液等,具有强烈腐蚀性的药物,来对受害部位进行破坏。 这对警方的案情排查、证据收集,无形之中增加更多困难。 那年悬案未破,但凶手留下的指纹脚印,均有收录在案。 只要他胆敢再犯,留存信息进入记录系统,便会立即被比对出结果。 但这些年他明显很谨慎。 自此再未露出过任何马脚,导致马家被害,至今仍是未破悬案。 后来老方老谢,因为工作能力出色,被一路提拔到省厅。 方惜亭和谢序宁也顺利继承父辈衣钵,进入市局工作。 直到马之孝今天突然出现。 这案子才被他们再想起来。 谢序宁明显不知道,方惜亭的刻意疏远、回避,都是为了保护他,不被马之孝莫名其妙的恶意所针对。 今天这个人再次出现,他总觉得不是意外,一股被阴云笼罩的强烈不安感,再次将他缠绕包裹。 方惜亭走神的厉害。 谢序宁拿手在他眼前晃晃:“别乱想了。” “前几天刚听我爸说,过段时间要组织全省,发起一个什么清网收网的摸底活动。” “估计马之孝他们家的那桩案子,又得被翻出来重新调查。” 由于当事人隶属于云京市。 到时候责任还得落在他和方惜亭的头上。 倒是甩不开了。 方惜亭心里沉闷闷地:“总之私下里,你别和马之孝多来往。” “明天我就给你换病房,实在不行换医院,我不想让你和他太多见面。” 谢序宁笑着:“小气劲儿。” 男人漫不经心地:“我也是很好奇,他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方惜亭以前对别人也不这样。 狗男人要真知道,只是因为背地里说了他几句坏话,方惜亭就这么排斥抵触。 那不得给他尾巴翘到天上去? “你别管了,私人恩怨。” “总之记住我说的话就行。” 马之孝只算是个小小的插曲。 到目前为止,也掀不起什么太大的波澜。 方惜亭叮嘱过谢序宁后,便没再提。 两人的视线重点,又重新转移到当前案件的身上。 在8000和60的数量选择里。 头脑正常的谢序宁,自然也觉得该从福利院提供的信息开始排查。 由于有出入园时,按规章制度拍摄的免冠证件照,这无疑给他们比对当事人的工作,减轻了不少难度。 很快,方惜亭就找到一份,和被害小孩长相8分相似的证件资料。 根据信息显示,该名小孩从出生起,便被父母遗弃在垃圾桶里,又有环卫工人将他发现救出。 经社区志愿者的帮助,通过正常流程,孩子被送入向日葵福利院内。 然后在两个月前,又被一对已婚未育的夫妇看中收养,办理出园手续。 由于当时时间太晚,无法立即联系确认。 方惜亭在医院休息一晚,至翌日早,又带上于恒前往。 他们先按照资料里的信息电联,又拿到地址亲自上门。 结果让人吃惊的是。 “我们前段时间,确实在向日葵福利院里领养了一个小男孩。” “但你们的资料显示有误,这照片并不是小孩本身的。” “而且血型也错了。” “我和我先生的名字只对了一个。” “离园时间也不准确。” “我们当时是上午去的,但您拿到的信息显示是下午。” 方惜亭当时懵了,按照资料一式两份的规则,他又要了对方当事人拿到的办理材料,进行确认。 结果发现两边信息根本不同步。 为了证实福利院的备案有错。 他们还特地确认当事小孩,可他妈的,跟照片长得也不一样。 方惜亭当时就给马之孝打电话质问。 结果对方轻笑着,并不在意地和他说,自己也不了解情况。 但如果方惜亭着急的话,可以拿着资料去公司找他。 然后他们再一起去福利院确认看看。 方惜亭气得挂了电话,总觉得这人故意。 恶意阻挠警方办案,证据确凿的话,非得狠判他几年不可。 那猫不姓邪,又随机抽取了几份资料。 他带着于恒东奔西走地跑,一整天核了十几份领养文件,结果发现其中有对有错的。 于是当晚,方惜亭和马之孝,又面对面的坐在了同一张餐桌之上。 这次他明显没了耐心,所有厌烦全都写在脸上,连呼吸都成了煎熬。 第182章 第二束罗斯德玫瑰没有任何错,但因为送的人不对,所以也不被待见 被方惜亭随手扔在一旁。 他面前的餐点一口未动,完全没有了首次见面,那样隐忍的客气和礼节。 花费时间和精力,好不容易拿到的那份厚厚的资料,几乎是被拍在了马之孝的眼前。 “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惜亭几乎认定了就是他刻意为之:“你知道妨碍公务是大罪,提供假线索,更是罪加一等。”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马之孝神态轻松,接过被他扔回来的文件。 刚刚通过电话联系,他大概也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就这么不相信我?” 男人显得也有点伤心:“虽然在国外很多年,但也了解一些最基本的法律法规。” “如果想为难你,我能找到千百种办法。” “不至于用这种方式,蠢成这样。” 方惜亭:“我不管哪个环节出了错,你们作为福利院,相关小孩的领养手续,和实际情况有这么大的出入。” “你们对小孩子负责任吗?他们是商品吗?” “后续的回访工作,能进行吗?” “领养人是否符合领养要求,被领养人后续的身体和心理,是否保持健康。” “你们根本不在意吧。” “公益只是你们这些有钱人的作秀,你们在意的只有这份名声能给你们赚多少钱。” “别跟我扯什么工作失误。” “死掉一个小孩,一条生命,这是重大的责任事故。” 方惜亭愤怒起身,两手按在餐台上:“别逼我追责你们福利院。” 第64章 刑侦:黎明之后 领养程序不合规,资料作假。 涉嫌婴幼儿被害,信息却无法溯源。 方惜亭直觉这间儿童福利院,有很大的问题:“我居然会相信你?” 他最知人心易变,但也该明白,人,是最难变的。 那轻蔑的语气,明显刺激到了马之孝,原先温润淡然的西装精英男,表情立即冷下来。 对方伸手拦住他:“方惜亭,你怀疑我?” 男人像是不敢置信。 “前两天我才刚从美国回来,对国内的资产运营,能了解多少?” “儿童福利院出现这样的事情,我心里也很难过,没有人比我更希望那些孩子们能过得好。” 他情绪激动地同方惜亭辩解。 “昨天你来找我,半句解释都没有,但我还是百分百的信任你。” “动用管理层特权,要求相关工作人员,加班加点,为你提取信息。” “如果我真知情,就不可能这么毫无防备地,把指控自己的证据,全部交到你手里。” “结果现在,这批资料出现问题,你要问责我?” 他像是接受不了,又指着自己的胸口:“好,我可以配合你查,但你能不能……” 方惜亭拧眉,从听他打感情牌的那一刻起,就直觉不妙,又道果然。 自己后退一步,撇开男人的手:“特权?” 明明是正常执行公务,没想到被扣了顶这么大的帽子,猫儿不由冷笑起来:“看来我真是低估你了,马之孝。” 刚刚那段自白,既上升了双方情义,又不动声色的为自己洗白,倒像方惜亭冤枉了他。 道行稍浅的,说不定还真能被绕进去。 “要配合警方工作,本身就是你应尽的责任和义务,并非所谓的行方便。” “但你会这么认为,也让我也长了记性。” “确实,我应该通过正式的搜查流程去提取相关资料,而不是图方便去借你的手。” “通过这种方式,了解到你马之孝,这么多年,从未变过。” “提前让你们知道有人在查,反倒给了弄虚作假的时间,让你们有准备的来应付我。” 马之孝那套所谓的“不知情”论,骗骗小孩子还可以,骗他? 方惜亭看一眼自己的腕表:“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根据队内安排,于恒应该已经带人赶到:“做好与警方交手的准备吧。。” “只要是你们公司注资过的福利院,我们都会从数据库里,调取婴幼儿入园出园的全部记录。” “我手里还有60余份,最原始的错误资料,如果后期比对还有出入,连带的刑事责任,你自己好生掂量。” 他放完狠话,算是威慑,也是警告。 提前提醒马之孝,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别把主意打到他和谢序宁的身上。 方惜亭说完,随即后撤一步,绕开人走。 马之孝在身后喊道。 “方惜亭,这次回国,能遇见你,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 “因为小时候一句无心的话,让你误会我这么久,我也在努力改变。” “扪心自问,你没私心吗?” “就因为10多年前的一句坏话,先入为主,认定是我。” “那如果你猜错了呢?如果是谢序宁手底下的人出现这种纰漏,你会怪到他身上吗?” 方惜亭脚步一顿,几乎当机立断地答:“谢序宁不会做这种事情,” 他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其他不说,有关人品。 自己也绝不可能怀疑谢序宁丝毫。 第183章 反观马之孝在国外呆的久了,到现在还喜欢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而他自己,是这个阶层内最高的那一等。 他把自己变成高高在上,无辜被人蒙蔽的高层管理。 就算出事,也能推出上百个人来分摊罪责,而自己却能手不沾血、全身而退。 但方惜亭心里清楚,涉及这样庞大、情节严重的信息作假,上梁不正、下梁必歪。 若非有人授意,刻意为之,放任自流,保护伞伸得高、挡得远,罪恶也不敢如此滋生蔓延。 “是你离家太久,很多事情,可能都不清楚。” “以村为例,在我们国家,如果一个村子有问题,村民横行霸道,打杂抢烧,无恶不作,那么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 “这个村的村长,一定是更坏的人。” 下层有问题,只能证明上层更有问题。 方惜亭原本不想多言,他是给了马之孝机会的,但那人却不中用,还非得再把谢序宁给强扯进来。 方惜亭挺拔的身躯,直立那处。 他右肩微侧,视线又斜回睨来。 “何况能让你这么高兴的相遇……应该也不是偶然吧。” 这么刻意的手段,也不知道在糊弄谁。 只待他留下鄙夷的神色,离开后,马之孝的脸色,都还红一阵、白一阵,显得难堪得很。 男人咬牙,手机在西装裤里轻震。 他拿出来,看到一条短信:【老大,警察已经到了。】 对方对这两个字并不害怕,游刃有余。 只因为方惜亭看穿他的把戏,而突然间绷紧的下颌线,倒是猛地松懈下来。 马之孝望着那道走远的背影。 嘴角露出丝意味不明的笑。 这么多年来,自己跨越阶级,想要的东西都太容易得到,反而没什么挑战性。 倒像这样带刺的玫瑰,扎的手越疼,越是硬摘下来的时候,才会越有成就感。 男人蠢蠢欲动,对他起了心思。 方惜亭快步走出餐厅外,他的手机也在衣兜里,响了好一阵子。 等抽空翻出来时,才发现工作群里的消息,已经跳到了999+。 其中陪护私聊告知:【谢先生的脚伤恢复不好,医院安排了重打钢钉的小手术。】 【今日,已定时擦洗身体,饮水量达标,运动量达标,已做全身按摩,但胃口欠佳,饮食不达标,已依照口味重新调整次日菜单。】 谢序宁还算听话,没让他担心。 谨遵医嘱,每天运动,保持身体灵活度。 他不是难相处的人,新陪护也很认真负责,定时给方惜亭汇报医院里的情况。 谢序宁见面时撒娇,想要和他多联系。 但又知他工作忙,腾不开手,实际连抱怨的信息,两人私下里都没发几条。 与此同时,工作群里连续有消息弹出。 谢序宁在换钢钉手术之前,还安排陈小满等人,带队前往偷车点服务区,山脚下的那一片芦苇荡里寻找面包车主人的路线踪迹。 于恒那边的调查情况,也很快通过电话告知到他。 “副队,根据银行资金流向,我们已经定位到了三家儿童福利院,都与马之孝先生名下的公司有关。” “二十分钟前,三支特派小队,分别赶往,控制现场。” “通过资料清点和人数排查,我们确认目前在园幼儿共有326名。” “而离园幼儿,自园区建立以来,陆陆续续,成功办理领养手续,找到新父母的,竟高达1821名。” “据悉,这三间园区,在十年间内,以公益慈善的性质,免费收养、救治重病儿童。” “他们的帮扶条件和领养条件,都是面向全国,门槛很低。” “确实也在一定程度上,做了许多好事。” “没有造成大量流离失所的孤寡儿童,减轻社会负担,平衡稳定。” “但奇怪的是,这样大范围、大批量招收困难儿童的福利院。” “却只在云京市内,有且仅有这么三家驻点。” 方惜亭坐在出租车后排,拿笔认真记录的手指微顿。 这话什么意思呢?招收和领养的条件,都放宽到全国,但实际的园区点位,就只在云京市内有这么三家? 这该怎么形容?相当于面向全国招生的希望小学,实际只有500个空闲学位? 不应该啊,正常做公益的企业,一般会和当地形成合作,只面向某一地区的儿童帮扶,也会和地方产生千丝万缕的利益牵扯。 但马之孝家注资的儿童福利院,明显不是这种情况。 如果面向全国,不属于某地的特殊帮扶,救助没有门槛,不存在私人利益。 在一定程度上,对注资企业家的形象,会有更加正面的宣传。 出于这方面的考虑,那他们家完全可以把救助点位,设立到全国各地。 而非十年间一直只在云京市设点。 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其中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暗链牵扯? 方惜亭抱着满心疑问,就近赶到一家儿童福利院。 他下车时,于恒已经在门口等待。 “副队,这里的确很有问题。” “刚刚我们赶到时,发现有人想删电脑里的资料,还好您有先见之明,吩咐我们提前带上技术科的大神。” 第184章 “计算机专家及时发现,拦住了他们。” “现在别说什么a盘b盘cd盘。” “哪怕是他电脑里藏着黄片儿,我们都给他全拷出来了。” 方惜亭点头,又问:“人员核对了没?” 于恒说:“正在核呢。” “目前在园326名小朋友,张姐那边儿带着几名女同事,正逐一在核。” “我们清点出来数量是准确的,但根据之前发现的问题,就是本人和资料卡可能会有对不上的情况。” “所以我也按照您的意思,特地叮嘱了。” “姓名、年龄、籍贯、免冠证件照,入园时间等,都要逐一确认。” “但我看那些小朋友们,年纪都比较小,这些问题,不一定能回答的清楚。” “所以我们还要通过,资料里显示的移交方,再次联系确认,园区内提供的信息是否准确无误。” “若显示正常,则打钩放过。” “但若有出入,则需重新制作资料卡片。” “我非得把这些小孩儿,每一个,姓什么、叫什么、从哪来、为什么来。” “全都得给弄清楚不可。” 方惜亭又问:“在园的在查了,那已经离园的呢?” 目前警方发现的那具尸体,极大可能是已经离园的小孩,遭受养父母虐待,而致死亡。 他们必须弄清楚这些孩子的身份,不能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于恒跟上来:“也在查。” “跟在园的排查思路相同,只不过多了一道离院手续和养父母的回访确认。” “老李老赵那边儿,还借了其他组的30多号人,要求务必确认到每一个小孩。” 绝不会让他们平白无故的死。 方惜亭看于恒安排的还不错。 说话期间,两人绕上2楼,恰巧那时是小朋友们的玩耍时间。 在安安静静的玩具房里,一点窸窣嘈杂的吵闹声都没有,孩子们纷纷低头,乖巧独处。 方惜亭在门外站了一会儿。 “走吧。”他说。 于恒懵懵懂懂地跟随往下,但没踩几节阶梯,又发现方惜亭突然掉了头,果断转身往上。 副队……他刚想张嘴。 发现对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于是立马又把嘴闭上。 没给人反应的回马枪杀的及时。 方惜亭就站在楼道口,视线往外,通过半掩的教室门,看见刚刚还旁坐看护的老师,幽灵一样地站到某个倒霉孩子的身后。 她面无表情,眼神里又透露着一丝不耐和凶狠。 完全主观恶意地,伸手推翻了小朋友辛辛苦苦搭起来的积木,又若无其事的返回。 而这种行为,仿佛已经司空见惯。 被针对的小朋友一声不吭,木偶一样默默捡起自己的玩具,又重新堆积起来。 而旁侧完全能目睹的其他伙伴,也都垂着眼,大家好像都默契的不会做出反应。 于恒气的当即撸起袖子:“我靠……” 他说:“我他妈还当这些小孩儿,无父无母,天生的乖巧懂事。” “原来是被这些家伙们,这样教出来的?” 方惜亭拦住他:“先别这么大反应。” 于恒难得反驳:“副队,这些孩子们已经够可怜了,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方惜亭:“连根拔起才是救,你现在冲出去,有什么用?” 没打没罚,手欠的行为,充其量是教学态度有问题,又判不了她的罪。 冲上去吵一架,他们警察该走的时候得走,人老师还是得继续留着教学。 有什么用? 何况看那女老师也不是个特例。 依照孩子们的反应,大概率是被霸凌成性,已经麻木,所以还得再多掌握证据才行。 方惜亭这回是真往下走。 于恒担心地追上来:“副队,你就这么走了,万一那些孩子们再受欺负怎么办?” 方惜亭疲惫地扯开衬衣领口:“张姐那边核对在园儿童信息时,你让她们顺便检查一下,小孩子身上有没有被施虐的痕迹。” “这个动作,最好让他们的工作人员和老师都看到,那么在警方调查的这段时间里。” “她们就不敢再轻举妄动。” 于恒恍然大悟:“副队,不愧是你。” 怪不得人家能当副队呢。 关键时刻能顶上事儿的脑子,就是好使。 方惜亭大概了解完福利院的事情,又和陈小满联系,行程匆匆地拦下出租车,准备前往案发服务区。 于恒追上去:“副队,要我陪您一块儿吗?” 方惜亭扬手阻止:“你就留在这里。” 他说:“儿童福利院的线索排查,有关死者的真实身份,是我们破案信息的关键。。” “陈小满那边我去看一眼,他们好像在芦苇荡里挖了一整天的污泥。” 谢序宁不在,群龙无首,又劳累整日。 现在正是需要有人去鼓舞士气的时候,方惜亭作为唯二的组长,总不能不露面。 于恒目送他坐进出租车里。 看人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满心满眼满身都是风尘仆仆的疲惫。 小家伙心疼不已,又暗叹口气。 他拿出手机给谢序宁发短信:【谢副队,你可快点儿回来吧,我们家副队没你是真不行呀。】 第185章 这个不行不是指工作上的能力。 而是身体上、精神上的劳累摧残。 更何况以前,队内他一个顶俩,谢序宁也一个顶俩,现在谢序宁病假不在。 他一个人直接扛4个人的活儿? 可问题是,四个人也经不住这么来回反复地,两头、三头,四头的跑。 方惜亭真觉得自己像超人了。 到服务区的路稍远些,他能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抱着资料直接倒在后排睡了过去。 司机师傅在到达目的地后,喊他五六遍,方惜亭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睡眼。 “抱、抱歉。” 他头晕眼花,扫码付钱。 下车时一个不注意,竟直接跌跪下去,摔倒在地。 两手蹭在水泥地上,擦破些皮,渗出血迹,伤口火辣辣的疼。 司机师傅倒不讲人情,“蹭”地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方惜亭坐在原地,恢复了些精神和体力。 他能看到不远处公厕附近,拉起来的红色警戒线,以及为了方便挖掘,而亮起来的两盏巨型照明灯。 不,不行,大家都还在努力,所有人都还在等着,他不能倒下。 方惜亭颤着手,捡起散落在地的资料。 正拼命挣扎着想要站起。 忽然,那被意外摔碎屏幕的手机,突然亮了光。 因为破裂而无法滑动的页面,正好弹出那条关也关不掉的信息。 谢序宁:【别太累。】 差不多16个小时,从早上离开医院之后,两个人能确认对方目前安好的唯一渠道。 就是通过信息永不停歇的工作群,看到对方不断闪出有关工作的安排信息。 方惜亭本来没觉得累。 可这时候看到这条,不知隐忍了多久,才终于按捺不住,发送过来的慰问短信,突然间疲惫就像火山爆发一样。 让人瘫在那里,一下就起不来了。 方惜亭缩起一团,抱住膝盖,累到快要散架。 他从来没有这么明确的感觉到,自己需要另一个人。 不管是工作、生活、还是感情。 他真的都离不开谢序宁。 第65章 刑侦:黎明之后 那时趁这机会,处理汹涌反扑的情绪,他坐在地上缓了阵劲儿,没着急起来。 疲累感顺着塌陷的背脊骨,疯狂向上攀爬,乏力的四肢都泛起酸软,让人恨不得倒头就睡。 实在累到了极致。 陈小满打着手电,从远处赶来寻人。 途中拨了十多个电话,却一次也没能接听成功。 但实际不是方惜亭不想接,而是手机屏幕被摔碎了,他根本接不起来。 眨眼的功夫里,陈小满发现跌坐在停车点位附近的方惜亭。 他迅速掐断电话,快步跑去:“方副队,这是怎么了?” “怎么一个人摔倒在这里?是被车子撞到了吗?有没有受伤?” “手、腿,快都让我看看,严重吗?要不要叫救护车?” 陈小满咋咋乎乎地把他上下都检查一遍。 方惜亭弯腰拍拍膝盖,又摇头:“我没事。” 他说:“刚刚下车时,自己不小心摔的。” 顶多一些擦刮伤而已,都不严重。 只略微苍白的神色、目光空洞,连爆发崩溃的力气都没有,明显的操劳过度。 陈小满确认没受伤,这才小心将人从地上扶起,又关切道:“最近案情追的紧,您也别太辛苦。” “福利院那边要的信息排查上千条,您守着就行。” “咱们这边儿,要实在不放心,打个电话,戳个视频也行啊。” “我24小时全天在线,随时等您查岗。” 方惜亭今天特意赶过来,倒不是担心他们不认真工作,没人监工所以浑水摸鱼。 陈小满也是跟他玩笑,三言两语缓解尴尬气氛。 对方态度也很明确,即便谢序宁不在,他们也是认方惜亭这个代管组长的。 要真有什么大事儿,别说一个电话,就是一条微信,大家也会照做。 不用这么辛苦的累着人,还来回两头跑。 “谢副队安排的工作,我们基本已经完成,现在准备收尾收队了。” “您腿还疼吗?能不能走?要不要我扶您下去瞧瞧?” 那家伙身上稍微有些脏,刚从淤泥地里爬起来,但手是洗干净了的。 方惜亭自然不会嫌,直接伸手搭在陈小满的肩膀上:“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他记得自己上车就倒头大睡,根本没来得及说。 陈小满晃晃手机:“我们副队告诉我的。” 方惜亭脚一顿:“谢序宁?他怎么知道?” 陈小满说:“我也不清楚,刚刚副队给我打电话,问你到了没。” “我说我不知道啊,那会儿大家正忙着挖泥巴呢,又没接到电话,群消息也没人提。” “他就说你的电话没人接,让我赶紧出来看看。” “说可能是下车的时候马虎,或者睡着了,迷迷糊糊把手机放腿上,没记着拿。” “下车就直接推车门,然后人摔了,手机也摔了。” “不接电话的理由,大概率是手机屏幕和水泥地面亲密接触,导致粉碎性骨折,所以想接也接不起来。” 陈小满说完,捞了一把方惜亭的手。 第186章 果然看到密密麻麻碎成雪花的手机屏幕。 “真有这么神?” 他们家谢副队,连这都能猜到? 真不愧是二十多年,青梅竹马,从小到大的战友情义。 太牛了。 不单是他,连方惜亭自己听到,心里也小小的咯噔了一下。 谢序宁了解他,他清楚,但从没想过会达到这样细节的程度,倒像眼睛贴在了他身上似得。 陈小满话刚说完,手机响起来:“是我们家副队。” 他兴冲冲地接起电话:“副队,对,我已经接到方副队了。” “确实是下车的时候,摔了一跤,人没事,就是手机屏幕碎了,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 “啊?泥坑?快了快了,差不多我们马上就能挖完收工。” “什么?你要和方副队说两句?” 方惜亭等在旁侧,心头猛惊:“他要和我说?” 原本谢序宁打这通电话,他就直觉对方是来兴师问罪的。 作为男朋友,在他入院期间,自己的确没尽到什么责任,连看望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满心满眼满脑子都是工作不说,现在还笨手笨脚的把自己弄伤。 方惜亭心头忐忑,接过手机,生怕那男人逮着错处就疯狂教训自己。 谁知小心翼翼刚说了声“喂”,对面沉默两秒,便嗓音沉沉地问:“还疼不疼?” 方惜亭反应了一下:“就蹭破一点点皮,不疼的。” “都蹭破皮了怎么能不疼?”男人像是压抑着火气:“算了,你今天下班早点来医院。” “什么花,宵夜,生活用品,都不要买” “下班就来,我等你。” 他说了要等,不闭眼的那种等,无论如何,方惜亭也必须要去的。 挂断电话后,陈小满拿回自己的手机:“我们家副队,最近脾气好像变好不少。” 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现在温和、耐心。 刑侦支队也好长时间再没有过,那样鸡飞狗跳、但又十分热闹有干劲儿的氛围。 陈小满扶着方惜亭,一瘸一拐的走。 途中,他简单汇报了负责点位内的工作安排。 “昨天谢副队打电话,叫了三个人拿上事发点的片区监控,去医院找他。” “我们查了一整天,确认当事人从服务区下车之后,就彻底消失在公共洗手间的视野盲区之内。” “根据实地勘察,以及建造方提供的施工图纸。” “靠后山的两只对角监控,正好能划出一个三角形的逃离盲区。” “我们副队当时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如果是冲动杀人,对周围环境并不熟悉。” “那么应该很难能在短时间内,就这么精准的发现这处监控盲区,再通过此处躲避警方的追查视线,顺利脱逃。” 谢序宁的意思,要么预谋作案,提前踩点。 要么冲动杀人,本身就是对这周围环境十分熟悉,所以才能在短时间内,及时找到这样一条抛尸路线。 但奇怪的是,如果盲区下方有芦苇荡,底部是深水和淤泥。 这样天然绝佳的埋尸点,用来隐藏两岁幼童的尸体,简直再好不过。 凶手是为什么,要丢下面包车,冒着尸体早晚会被发现的风险,反而自己通过那条盲区水路逃跑呢? 何况按照刑事案件的立案标准,说难听点,只要尸体不被发现,那么案件就不存在。 他们明明有更好的处理办法,完全没必要用这样方式,这世上真有这么蠢的人? “我们谢副队当时就说,这事儿肯定有问题。” “于是立马安排了我们几个人,拿上铁铲和铁锹过来挖泥。” “范围就定在那个盲区三角。” 方惜亭已经能看到,不远处朦胧光影下,泥坑里挥动铁锹卖力挖地的组内警员,挥汗如雨。 他轻声问:“谢序宁要求你们怎么挖?” 淤泥本身就不定形,又容易塌陷。 和普通松软的耕地完全不一样,也更困难许多。 谢序宁让大家来挖,是需要挖到什么地步为止? 他是要一米两米,还是一定要找到什么东西?不然誓不罢休? 方惜亭正疑惑着,便听陈小满道:“倒是没说我们必须得挖成什么模样。” “但也有个要求,那就是一定得挖够两个小时。” “说是两个小时还挖不到,那大家直接收工回家就行。” 陈小满那时还没察觉,这两个小时究竟有什么用意。 为什么会把搜查的标准定在时间上,而不是去关注数据更严密的坑深,水深…… 倒是方惜亭反应及时:“让你们挖够两个小时,大概是因为当事人从凌晨四点消失,到天亮前的六点,就算要挖坑埋尸,他们最多最多,也就只有这两个小时的时间。” 陈小满恍然大悟:“啊!!啊!!!” 他手指比比划划,凭空打了一套军体拳:“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是他们家谢副队,简直英明神武。 两人搀扶着,到达山脚芦苇荡的边缘侧。 方惜亭刚换上陈小满递给他的摸鱼服,便听得有人在淤泥地里举手大喊:“兄弟们,翻到了一把铁锹,还带着血。” 那时光照从高处往下打来,灯光完全聚集在三角视线盲区内。 第187章 方惜亭着急系着防水服肩带的扣子,恨不得立即赶往现场,查看情况。 在这种时间,这种地点,找到这样带有杀伤力的工具,更能证明凶手的确来过此处。 或许还留下了更多细枝末节的线索,可以协助警方加快后续调查的进展。 方惜亭脚步快了些,他跟着陈小满,跌跌撞撞地在泥地里跑。 陈小满已经适应了一整天这样的环境,找到技巧,健步如飞。 但方惜亭却不行。 他完全第一次来,脚一踩就陷下去,往出拔的时候,就像同时被八百根藤蔓捆住了脚。 根本动弹不得。 期间用力太猛,重心歪斜,还容易摔倒。 在对方已经赶到铁锹发现点,并举起物证朝他大喊:“方副队,真的有血。” “血迹还很新鲜,裹着泥浆的。” “看起来不像是被害幼童的出血量,而且根据法医室出具的尸检报告,孩子身上都是拖打踢踹的虐待痕迹,实际并未出现过铁锹伤。” 如果不是伤害被害人时,使用到的工具,那么它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是? 方惜亭心头猛惊,脚下速度加快。 可谁知意外踩中什么滑腻的,整个人往前踉跄半步,直接跌摔进泥水坑里。 陈小满就这么眼睁睁的瞧见,方惜亭一个咕噜,人消失了。 卧槽,怎么会……他慌忙把那把铁锹丢给身旁的人:“方副队。” 所幸是那泥水坑不深,但泥沙泥浆呛进鼻腔里,也够得让人难受好一阵子。 陈小满带着三五个人冲过去,把意外摔倒的方惜亭从泥坑里捞出来。 猫儿被呛的咳了好一阵子,眼睛都红了。 没等众人合力把他扶上岸边,这人就挣扎着说:“有,有人,我脚底下有人。” “咳咳……我刚刚摸到他的手了。” 是双男人的手,很粗糙,也很宽厚,但却冰凉没有温度。 这个发现可比那把铁锹,还要更加石破天惊。 不远处负责翻找的警员,几乎当时扔了手里的活计,全部聚拢过来。 有水性好的先潜下去,仔细摸排两回,浮上来说:“的确是有人。” “身体一半陷阱泥沙里,另一半在外。” 方惜亭当即组织大家动手来挖。 由于是人体,无法使用暴力,必须和挖藕一样通过手指,耐心细致地剥去淤泥。 再一点一点地将身体挪移取出,不能人为造成二次损伤。 当尸体成功被托举出水面后,众人集体高呼,为自己鼓励打气。 岸边准备好的裹尸袋,用来装殓尸体,会及时将其送往法医室进行首轮尸检核验。 根据前期的监控录像显示,方惜亭几乎一眼就能判别。 这名头部遭受铁锹重创,且脖颈有明显利刃划痕的受害人,就是与另一名女性共同弃车,最后消失在监控盲区里的可疑男子。 “但就算是狗咬狗,也不该死男的啊。” “现场肯定还有第三人在,女的跟另一名同伴合力绞杀了这名男性。” “为什么一定要是合力绞杀?她就不能趁人不备,背后攻击吗?” “废话,你觉得我们调查组里最猛最悍的张姐,能一个人弄死现在右腿还打着石膏的谢副队吗?” 那当然不可能,即使谢序宁目前只有一条腿能动。 但男女性的身体差异,男性具有天生的优势,更何况死者身上还有两道明显创口。 头部被铁锹重击,颈部还有划伤。 可以确定双方有过肢体缠斗,但最终死者被人制服。 这样暴力凶残的行为,单凭背影娇小瘦弱的女嫌疑人,绝对不可能做到。 方惜亭带领大家结束这边的工作,尸检报告最早最早也得六个小时之后才能出具。 时间是夜里12点,他本该及时赴约赶到医院,去见谢序宁。 可后知后觉看到这幅狼狈的样子。 倒不是害怕被他骂,而是实实在在的不想让那男人为自己担心。 “陈小满,有空车吗?方不方便送我回一趟家?” 方惜亭自己的小白在汽车修理厂,他腿又摔伤,估计是没法开车。 陈小满送他倒是顺路,再说不顺路也不能拒绝。 于是方惜亭到家后,飞快迅速地打理了一遍自己。 他洗过的发丝蓬松,带着白茶香。 虽然谢序宁叮嘱过,不用再带别的东西。 但方惜亭里里外外,大大小小,各种生活用品,好吃好喝的,还是给他准备了一箩筐。 自己大包小包赶来医院,行色匆匆,时间已至凌晨两点。 整栋住院大楼都静悄悄的,连照明的灯光都显得那么孤独。 陪护大叔搭着简易床,睡在走廊外,方惜亭小心翼翼推开病房门,他以为谢序宁应该已经睡了。 但不料刚开门,自己和那倚靠在床头,还捧着电脑工作的男人,四目相对。 暗黄色的床头灯,打在谢序宁锋利俊朗的面部轮廓,都显得他温和。 方惜亭心虚地立马缩回脑袋,但又想他为什么要怕谢序宁。 于是当即直起腰,大摇大摆进了房间里:“怎么还没睡?” 谢序宁合上电脑:“怎么现在才来?” 方惜亭没好意思说,自己还回家洗漱了一遍。 第188章 他只摸摸脑袋:“下班就来了,支队里的工作多,我实在腾不开手。” 谢序宁视线瞥一眼他放在柜子上的各种帆布袋:“带这么多东西?” “怕你缺衣服,就带了些来,还有烘烤的饼干和甜点,以及各种水果。” 方惜亭见他没追究,又细心数着自己准备的:“下午的时候,负责陪护的叔叔和我说,你最近吃的不太好。” “怕你没胃口,我特地还带了几瓶我妈做的小咸菜、酱菜,还有一些油炸的鸡枞菌。” 谢序宁没说什么,也没提他受伤的事。 但目光却始终抓在对方身上,直勾勾地。 方惜亭被人瞧得不自在,手指头这里摸摸,那里抠抠。 到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刚想问他:“你盯着我干嘛?” 那男人便放了电脑,朝他招招手:“过来。” 方惜亭踌躇着往前一步:“干嘛?” 他没想好,自己要怎么和谢序宁解释,有关从小到大都不喜欢马之孝,又熬夜加班到精神恍惚,下车摔倒这一系列的事。 和姓马的不欢而散,工作时手机碎了不说,还摔伤膝盖,呛了一口泥巴水,案件侦办的进展不大,一天到晚尽闯祸了。 本以为今天要谢序宁吵架,自己也尽量避免,谁知那男人一伸手。 方惜亭被人抱住腰,忽然身体一轻,眼前天旋地转分不清方向,紧跟着就跌进他温软的怀抱里。 方惜亭慌张惊呼:“谢序宁!!!” 狗男人按住他肩膀,又扯过自己身上的被褥,牢牢将人伸手盖住,只露出那两只圆圆亮亮的眼。 这小家伙,把自己洗这么香,倒是考验他毅力来的。 真就让人很难忍住。 “从现在开始,把眼睛闭上,立刻睡觉。” 男人手指点住他鼻尖,又没收了手机:“从明天开始,我就是你的闹钟。” “我没叫,谁也不许起。” 方惜亭窝他怀里,眨眨眼睛。 又认真地问:“那万一自己醒了怎么办?” 他的生物钟已经形成,很难改掉。 哪怕是在极度困倦的情况下,也无法做到完全不管不顾的昏睡过去。 谢序宁伸手按了灯,房间漆黑。 只剩双方深深浅浅的呼吸,和逐渐不受控制、猛烈跳动的心。 男人手臂收紧,抱住他:“不听话,就得受罚。” 方惜亭把脸埋下去些:“罚什么?” 谢序宁几乎咬着他耳朵:“都是成年人的事情,非得问这么清楚?” 方惜亭呼吸猛窒,指尖攥住他的袖口。 心道还好男人把灯关了,不然自己红成软脚虾的样子,让他看到,以后有事没事的,又要被拿出来取笑。 尤其谢序宁也坏,这时还不安好心地:“你要实在好奇,就明天醒个试试。” 他把脸埋进方惜亭香香的发丝里,小心轻嗅着,又嗓音低低地:“我一定,让你满意。” 第66章 刑侦:黎明之后 方惜亭睡觉时很乖,小脑袋贴放在谢序宁紧实的腹部肌肉之上。 他低垂的眼睫纤长,鼻尖微翘,唇角丰盈,模样讨巧的要命。 大抵是累极了,被男人拿被子裹住后,倒头直接昏睡,连翻身的动作都少有,呼吸轻稳平缓。 蜷起来的身体小小一团,完全没防备地,窝在他怀里,还真像是那男人养着的猫。 谢序宁把住他搭在自己身上的左手,轻轻捏圆捏扁那弧形的指尖。 至翌日早,天光微亮起,男人赶走睡意,撑起上身,倚在床头站岗,一早上掐了几十个电话。 谁也不许吵醒方惜亭。 他怕使用电脑键盘的响动声太大,只好改用手机联系,指腹戳中屏幕回复信息,都得屏住呼吸。 男人左手给方惜亭当枕头,右手活动着,上百条公务短信,邮件批复,两个人的工作量堆叠起来,处理的自己差点手指抽筋。 期间陪护带着早餐,来过一次。 谢序宁立即做了噤声的手势,又指指怀里的人,示意不要惊扰。 陪护懂事离开,只送了温水和热毛巾来,放在床头。 但没半小时,马之孝的身影又出现在住院部的电梯口,他今天是找谢序宁来的。 “谢先生还在休息,可能不太方便见客。” 可谁知没来得及碰面,倒是先被门口的陪护给拦住。 马之孝礼貌客气着:“我是谢先生的好朋友,昨天约了见面,要谈公事,麻烦你再通报一次,或者我给他打个电话?” 电话其实已经打了无数个,但不知怎么回事,谢序宁一个也没接。 马之孝觉得自己被人刻意戏弄,讨厌他的情绪,在这一刻简直达到了顶峰。 他一直不喜欢谢序宁。 从十多年前起,少年时期被霸凌,哪怕对方从天而降,英勇伸手,将他救下。 那样憎恨厌恶的情绪,从始至终,也从未消减过分毫。 他永远记得,自己融入不了集体,男生们聚在最后一排玩扑克,而他被孤立在人群之外,打扫卫生时。 谢序宁恣意张扬,又语调高昂地评价一句:“那家伙,娘娘腔嘛。” 众人当即哄笑,唯他马首是瞻。 马之孝与其说是恨、讨厌,不如承认,自己其实嫉妒到了极致。 第189章 大家明明都是人,但谢序宁却要偏活的比谁都更潇洒轻松,像是被上帝偏爱过的孩子。 他说什么都有人顺着、捧着。 而自己唯唯诺诺、谨小慎微,再怎么努力生活,都只有被歧视、挨打的份。 他不管再怎么努力,成绩不上不下,永远都不起眼,谁也不在意。 而谢序宁可以上课睡觉、下课打架、调皮捣蛋,气得老师罚他站墙角,却又次次都能考第一。 父母虽然因为感情不合离婚,但也都很爱他,互相没再组建新的家庭。 在各自的领域闪闪发光,给他创造最好的条件,得到了完整的父爱和母爱。 前一秒在篮球场上打起架的兄弟,立刻又能勾肩搭背的走在一起,大家有仇都不过夜。 尤其是方惜亭,次次都被那坏家伙给气哭,可还是会一次又一次的接受他、原谅他、任何对外的事情,都下意识的护着他。 心里永远有处位置,会留给他遮风挡雨。 而不像自己,在被肆意凌辱时,那像小太阳一样扑过来,举着外套,兜头护住自己。 给足了他温暖和安全感的方惜亭,和他做过很长一段时间好朋友的方惜亭,在受了委屈,自己出头替他抱不平,就说了两句谢序宁的不是。 甚至也没多过分的程度。 对方就露出了吃惊、不解、又鄙夷的神色,然后逐渐冷漠、疏远、决心与他断掉来往。 好像全世界,谁都不该反抗谢序宁天之骄子般的存在。 特别那件从方惜亭身上脱下来,护住自己的校服外套。 他也找着借口,没还回去,私心收藏起来,好好保存。 结果后来意外得知。 那件衣服根本也不是方惜亭的。 是当天早上突然暴雨,谢序宁怕方惜亭冷,顺手就把自己的外套扔在对方头上。 方惜亭顺手穿上,又顺手脱给了他,大家顺手来,顺手去,谁也没记着要。 而只有他,细心保存,时不时还得小心取出,再摸一摸、闻一闻的宝贝外套。 根本就是谢序宁的。 不!不!不要!!! 马之孝当即气红了眼,从抽屉里翻出一把剪刀,发了疯似得把那外套全数剪烂。 期间因为动作粗暴,划伤了手,发狂的动静太大,又让醉酒父亲发现,而被拖到客厅里,狠狠挨了顿揍。 刻骨见血的疼。 这么多年,自己怎样努力,才换来逆天改命,被华裔夫妻领养的机会。 学习、工作、如履薄冰,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现在回国做个项目,接洽了云京市最大的地产公司。 自己挤破头颅想要拿到合作的机会,在养父母面前证明自己有继承资产的能力。 却又无意得知,对方家里的太子爷。 竟就是处处跟他作对,永远压他一头的谢序宁。 马之孝捏住资料文件的手,青筋暴起。 愤怒到了极致。 恰巧这时,陪护出来:“谢先生说确实是有约,请您进去。” “但房间里还有人休息,所以务必小声些。” 马之孝一个激灵,收起凶狠表情。 立马换上礼貌谦和的笑意。 他自然不知道房间里的人是谁,推门进入时,谢序宁靠坐在病床头。 和小时候一样,攻击性极强的浓颜长相,蛇系帅哥,手边堆放的,全是需要整理的案件资料。 对方见他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嘴角带着温软的笑,心情看起来很不错。 马之孝不明所以,抬着椅子来坐下。 男人伸手替他掖掖被子,又装作关切的轻声问道:“电话打不通,我还当你出什么事了,就赶紧赶过来。” 谢序宁没回答,但眉眼弯弯,像是炫耀,又示意他来看。 马之孝好奇地抬眼望去,结果瞧见谢序宁把被角微微掀开一些,露出怀里藏着的人。 方惜亭乖巧温顺地趴他身上。 额前一点点碎发,遮住眉眼,完全卸下防备,全身心的信任和依赖。 以这姿势、亲密程度,真的很难不让人多想。 难道他们已经……睡过了? 马之孝伪装起来的面具,在那一刻彻底没绷住,连心尖儿都开始打起颤来。 他猛地从座椅里立起,过激的行为撞翻了背后椅凳,发出一阵“叮哐”的响。 谢序宁安静守了一早上的人,就这么被马之孝毫不客气地给惊醒。 方惜亭睡眼迷蒙间,意外瞧见其他男人的脸,吓得身体猛僵,险蹿出去。 幸好谢序宁揽着他的腰,把人抱住,再按进怀里,掌心轻抚他背脊,小声哄道:“怎么了?怕什么?” 听到谢序宁的声音,方惜亭瞪大的眼,从马之孝身上挪开,回头看到那男人,恐慌情绪猛然卸下。 他腿一软,又砸进谢序宁怀里,完全自然地搂抱住男人腰背:“吓死我了。” 谢序宁起先没明显,琢磨着一点声响,也不至于大惊小怪成这样。 他慢半拍才反应过来,看看旁侧的马之孝,又伸手去捏方惜亭的脸。 男人笑着:“怕什么?以为是在其他男人床上,对不起我?” 方惜亭打他下:“胡说什么呢?” 随即又瞥一眼马之孝:“怎么不叫我,都几点了?” 第190章 谢序宁看一眼表:“在你男朋友的努力下,我们成功从凌晨两点,补觉补到正午11点。” 男人满眼都是自豪。 像是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挑战。 只有方惜亭着急起来:“你怎么让我睡这么久?” 他慌乱间起床,把谢序宁的被子带到地上,又捡起来,拍拍灰,给他盖好。 谢序宁两手抱着脑袋,脸上全是得意炫耀,他恨不得告诉全世界。 看到没,我男朋友就是方惜亭。 “从小就这样,冒冒失失的。” 男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满眼骄傲对马之孝说,说完,又冲淋浴间里的方惜亭喊:“你的杯子,昨天被我不小心踩碎了,拿我的用吧。” “牙刷也只有一支,将就使使。” “晚点我再让陪护的叔叔出去买。” 其实方惜亭昨天带来的日用品里,就有漱口杯和牙刷。 马之孝瞥眼就瞧见,还放在帆布包的最顶层,方惜亭自己拿过来的,肯定也知道。 但那猫儿没吭声,里间很快传来洗漱的水声,很明显是直接拿了谢序宁的私人物品在用。 马之孝心里闷闷的,像压着块儿石头。 他弯腰捡起被自己踢翻的椅凳,重新坐下,神色不太自然地问:“你们,这是……” 谢序宁完全没遮掩地:“看不出来?” 他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正谈着呢。” 马之笑手指握紧些,装作不在意的苦笑起来:“啊,啊,小时候总看你们吵吵闹闹,就没,没往那处想。” 他不安好心地追问:“你们谈多久了?” 谢序宁掰掰手指头:“就一个多月吧。” 时间没多长,还在热恋期。 进展应该没那么快。 马之孝松一口气,换了表情。 他绝不允许谢序宁事事先他一步,尤其在得到方惜亭的这个问题上。 “对了,昨天和你说的那个项目。” “也是凑巧,大家认识那么久,我居然现在才知道,万盛地产的董事长是你母亲。” “你看这事儿折腾的,要早知道大家都是熟人,我也不用那么费劲……” “这工作上的问题,不就好办了吗?” 谢序宁扬手示意他停止,男人不怎么留情面地:“你也别这么说,咱们公事公办。” 马之孝愣住,又笑起来:“谢哥,你不会是信不过我吧。” “咱们认识这么多年,如果甲方是你的话,我的标价可以再压低一点。” “给你让利10%,怎么样?” 谢序宁还是阻止他:“真不用跟我说这些,你该亏亏,该赚赚。” “咱们就按正常的规章制度走,十几家招投标的公司呢。” “再说我是读警校的,也没念过商学院。” “这些合同条款,生意上的事,我也看不懂。” “专业的事情还是得让专业的人来做。” “我公司有个300人的律师团队,还有各个部门的职业经理人。” “这事儿你要真想谈,我可以组织他们,过来和你开个会。” “他们要是觉得这事儿能干,我就能投钱,但他们要是觉得不行,那我也没有办法。” 在做老板的这个问题上,谢序宁主打一个大方听话,绝不插手自己非专业领域的事情。 马之孝的感情牌打不通,正觉棘手时,方惜亭推开浴室门,从里间出来。 他因为洗脸,打湿了一点点额前碎发。 水珠挂在发梢,滴落鼻尖,冷白肤色,吹弹可破。 又补了一个整觉,精神恢复,光彩照人。 不再像昨天那样灰头土脸,疲惫垮塌的模样。 方惜亭着急离开,出门就直接用帆布袋,收走谢序宁床头那一沓堆积厚重的文件资料。 他叮嘱男人:“我手机坏了,得去买个新的再换卡,于恒那边找不到人肯定急疯了。” “下午先回局里,晚点再过来看你。” “有什么想吃想喝的,你就给我发信息,或者拜托陪护叔叔出门帮你买。” “你俩慢慢聊,我有事就先……” 他要先走了的那句话,没说出口。 谢序宁一把拽住方惜亭的手腕,男人拉他回来:“就一个破手机的事儿,我处理不好,还得要你自己解决?” 早在昨夜,从陈小满口中确认,方惜亭手机摔碎了的这件事情后, 不出10分钟,谢序宁就安排人,拿到了市面最新款的机型。 他趁方惜亭睡着,拔卡换卡,下载各类软件,又绑定验证,同步通讯录。 为确保对方体验,拿到就能直接使用。 这样体贴细致的行为,愿意在他身上花费时间和精力。 那一瞬间的感受,甚至比收到一千个一万个奢侈品礼物,还要来的心动。 方惜亭接过谢序宁为他准备的手机。 拇指指腹轻按,竟也能直接指纹解锁,他实在太吃惊了。 虽没亲眼看到,但脑海里始终能浮现。 静谧昏暗的病房里,亮着盏孤零零的小床头灯。 自己整个重量,砸在谢序宁的身上,睡的昏天黑地,不省人事。 而那男人,一边照顾着自己休息,一边处理完善电子工具。 到设置密码那一步时,男人想了想。 又抓起他的小猫爪子,捏住指尖,轻轻按在录入区,录入成功。 第191章 方惜亭耳尖微红,觉得那场面有点可爱。 谢序宁拉着他,看猫儿扭捏着,但手指缠来绕去,也反握住他的指。 男人瞧这反应,笑道:“这就感动了?” 他确实感动了,但那不是一个手机的事情,方惜亭没解释。 他接过手机:“不跟你说了,我得回去工作,晚上……晚上早点来看你。” 那小家伙特别容易满足。 这就直接从晚点变成了早点? 谢序宁笑着没拦他。 马之笑却突然站起来:“我开车送你。” 方惜亭表情突变:“不用了,我叫出租车。” 他说完就走,留下旁人原地尴尬。 谢序宁还替人解围,家属感拉满:“别介意,从小就这样,下次我一定好好说说他。” 怎么能这样对老同学呢? 男人指指病床旁的座椅:“坐吧,我公司的经理人,还有半小时就能到。” 方惜亭快步跑出医院大门,拦下出租车。 他快速处理了手机的未接来电,以及未回短信,慢半拍才看到谢序宁从早上6点,就开始帮他回复工作信息。 对方拎得清,方惜亭本不想干涉他的私交,但那时还是提点一句。 【别和马之孝走的太近。】 谢序宁没问为什么,但秒回:【明白。】 没有他行方便,开后门,马之孝的这桩生意还很难谈。 尤其出于根正苗红的爱国心理,他也直言坦率的告诉对方,如果在利益均等的情况下,自然是要优先选择本土企业。 而非外资入股的跨国公司。 到分别时,马之孝客客气气,还说下次再来看望,实际憋了一肚子的火。 病房门一关上,律师团队和金融经理人团队,都从各个角度分析,告知他这桩生意能做,利润高,但风险实在太大。 针对企业资金链稳定运行的前提。 评估后的结果是:不建议。 谢序宁还是那三个字:“明白了。” 听劝,也是他性格里的最大优势之一。 方惜亭很快赶回市局。 在楼梯的转角处,遇见于恒。 “副队,正好你在。” “我们已经查到了,昨天被埋在淤泥地里的死者。” “他叫樊刚,26岁,岐江云城人。” “毕业于云京市某职业汽修学院,后又就职高速路紧急救援拖车的工作。” “而最关键的地方在于,我们调查他的就职履历,竟然发现这个人。” “曾经在事发点的服务区,做过加油工的工作。” 所以他才会对洗手间后山的三角监控盲区,那么熟悉。 “但奇怪是,当事人性情暴躁、易怒。” “据周围人口诉,并未听闻他有交往女友的消息,且此人也与第一受害人,向日葵福利院没有任何联系。” 方惜亭接过资料坐下。 在一整摞的调查信息里,包括死者的尸检报告,最上方夹着一张,他们从监控录像截取下来的照片。 照片里是第二名死者与涉事女性,丢下面包车,共同前往洗手间的模糊背影。 方惜亭手指着面包车尾箱。 “第一名死者,来自向日葵福利院。” “但是第二名死者,与向日葵福利院没有任何关联。” 他的指尖,若有所思地落到那名娇小女性身上:“那她呢?” 第67章 刑侦:黎明之后 于恒明白:“我这就把照片发到福利院,联系相关职员进行辨认。” 方惜亭点头,示意他尽快去办,随后动手翻开樊刚的尸检报告。 根据资料显示,樊刚,男,26岁,正值青壮年,身高177cm,体重80kg。 这个体型,在男性比例里,算是健壮。 尤其对方做的还是汽修行业,经常抬轮胎,手臂力量充足,整体的肌肉分布也很匀称扎实。 而与他同行的女士,身高应该不会超过160cm,个子偏矮,体型更是娇小,体重应该在50kg左右。 以她的身形和手部握力,想要杀掉一名成年男性,难度达到地狱级。 何况根据尸检报告里的内容显示,头部钝器伤,行凶人的身高应该是要高于受害人,才能形成这样自上往下的挥拍角度。 其中包括颈部那道致命伤。 在暴力制服奄奄一息的受害人后,胳膊勒住他的肩颈,另一只手持刀,残忍切断咽喉,刀尾走势向上。 种种线索,都能证明现场还有第三人在。 可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起因,导致他们要虐杀一名两岁幼童,又再次残忍杀害,愿意协助埋尸的另一名成年男性呢? 方惜亭目前还搞不清楚案情脉络。 但他把自己已经掌握到的线索,发送到工作群里,根据当事人的体型,通知负责排查购买防晒衣的那批同事。 可以直接筛掉一部分较大码数的女装。 只查s码和m码。 办公室里上上下下的忙。 除却资料翻阅的纸页声外,就是手指敲击键盘,“噼里啪啦”地响。 方惜亭一整个下午都在查,于恒带回来的,有关死者樊刚的社会关系调查文件。 以及身边人对他的整体评价,和部分记忆深刻的事件口诉。 “脾气不好,性格很差。” “有暴力倾向,喜欢虐猫虐狗。” 第192章 “沉迷网络,爱好赌博,回家偷钱。” “打伤将他抚养长大的爷爷,至其瘫痪,至今卧病在床。” “念书时也是个刺头,成绩不好。” “家里出再多钱,找再多的关系,也没有学校肯收他。” 后来到职高里学汽修,倒消停几天。 但很快因为校外的打架斗殴,被派出所抓捕拘留。 犯事时,由于涉事双方均未满18岁,且未造成严重后果。 所以只以书面检讨,口头教育,以及通知学校记过处分的方式,进行处理。 看起来是个劣迹斑斑的人。 很快,三年制的专业技能学习结束。 樊刚通过学校提供的就业机会,得到第一份工作,就职于某高速路段,紧急救援,修车拖车等工作。 但他从小娇生惯养,自大自傲,目中无人,吃不了太多生活的苦。 高速路段24小时紧急救援,全天服务。 就职员工通常是以三班倒的形式,到岗工作,时刻准备就位。 樊刚第一天来,就被主管安排到凌晨岗。 当晚他正睡觉,忽然电话声响,说是高速隧道内,发生追尾事故,需要立即前往拖车救援。 在师傅的带领下,樊刚不情不愿。 到达现场后,又与车主发生冲突,心头愤愤,觉得主管在刻意针对他。 尤其要求换班无果,气急之下,更是举起凳子,砸破了对方的头,造成严重后果。 这一冲动之举,让他丢掉了自己的工作,父母亲人跪地请求,高额赔偿,好不容易才让对方接受道歉,撤回对他故意伤害的控诉。 至此,掏空家当,父母无力再为他兜底。 樊刚彻底开启无人管教,又游手好闲的成年生活。 他频繁替换工作,每一份都做不长久。 游走于各个汽修工厂,包括在事发服务区做加油工,但最终都会被辞退。 根据就职记录显示,在第一名受害人尸体出现的前三个月,樊刚就已经没有了任何社会参保的记录。 在此阶段,他应无业。 但前期工作零散,收入不高。 既要垫付房租,又要解决自己日常生活的花销,这手里的钱,怎么能足够支出呢? 方惜亭拿笔在这个位置,打了个小问号。 于恒忙完折返,急匆匆地赶来:“副队,向日葵福利院那边回话了,他们不是特别配合,表示无法提供我们需要的资料。” “一会儿说系统更换,数据有遗失。” “一会儿又说什么,搬过办公室,还发生过火灾,所以纸质文件不完整。” “总之是找借口。” “而且针对我们提供的照片,对方也表示像素模糊,又是背影,所以难以辨认。” “好像是被谁下了不能张嘴的封口令。” 于恒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这不明摆着有猫腻,故意为难我们吗?” 他掌心按着资料,气鼓鼓地坐下身来。 “欸,副队,你的朋友,不是他们福利院注资企业的大股东吗?” “咱们能不能托他的关系,开个后门?” “像这种拿钱不办事,吃里扒外,中饱私囊,挂羊头卖狗肉。” “挂着福利公益的皮,实际上却霸凌,欺压弱势儿童,本身也违背了创办慈善的初心。” 如果马之孝当真有心救助,在得知风声的那一刻,就会要求下属部门立即彻查。 而非被人隐瞒欺骗后,还拿此事做筹码,与自己交易周旋,完全无动于衷。 方惜亭握笔的指尖顿了顿:“那万一,他本身就不是以慈善为目地的,在做这件事情呢?” 于恒没听明白:“副队,这话什么意思?” 方惜亭笑了笑:“没什么。” “他们福利院不愿意配合提供是吧,那我们就不要他提供。” “你现在拿着樊刚的资料,去找运营商提取通话记录,三个月内。” “所有号码,全部实名提取。” “然后再联系社保局,提取向日葵福利院,三年以内所有就职员工的参保记录。” “逐一比对。” 于恒秒懂:“我明白了。” 但他也担心地问:“那万一他们的参保人数,也不完整呢?” 现在有太多中小型企业,欺压底层,不签合同,不交社保。 向日葵福利院看起来就有很大的问题,又找各种借口,拒不配合警方调查,难免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方惜亭想了想:“那你现在安排人,去核一下他们在职员工的资料和参保人数。” “如果比对不上,漏交社保,违反劳动法,造成重大责任事故。” 猫儿恶狠狠地说:“那就告死他们。” 告、告死他们? 于恒嘴角抽搐,想不到这会是从他们副队嘴里,说出来威胁人的话。 有用且合法,但恐吓度直接–10000。 甚至还有点呲牙咧嘴的可爱感。 怪不得能把他们谢副队,这样笔直的钢铁猛男,给迷得一愣一愣的。 “明白了,副队,我现在立刻去办。” 谢序宁不在,于恒和陈小满几乎分担了组内所有的外勤带队工作。 方惜亭不愿意联系马之孝,拒绝再与对方沟通有关案件的调查进展。 但对方却不这么想。 第193章 甚至还连续不断地给他发送辩解短信。 【你真的误会我了。】 【能见一面吗?我就在你们市局楼下。】 【早上当谢序宁的面,有些话我不方便和你讲,你现在下楼,就5分钟,我会给出你想要的答案。】 方惜亭嫌他烦,把号码拉进黑名单里。 他承认自己有先入为主的概念,因为了解这个人的两面三刀,所以总觉得他的手段非常拙劣。 其中包括传送的这些短信内容。 什么叫当着谢序宁的面,不好和他说? 他们有什么私密的,见不得人的,还需要背着谢序宁才能沟通? 方惜亭简直觉得可笑,他掐断了十几个电话,对方又换了手机号,不停的给他打。 这期间骚扰警察,妨碍公务。 就在快要挑战到他的内心底线时,马之孝突然停止轰炸,而是改用陌生号码给他传了最后两条短信。 【如果最后真相大白,是你冤枉了我。】 【我希望你能向我道歉。】 方惜亭白眼翻到天上去。 于恒那边的调查进展很快。 运营商和社保局提供的资料一对比,立即出现一名信息重合的女性,名叫白小月。 方惜亭拿到线索后,立即登入系统,调取出此人的身份信息,及一寸免冠证件照。 根据多方图像信息进行对比,基本上能够确认此人,就是与樊刚共同出入服务区抛尸点的那名女性嫌疑人。 于恒在电话里说:“白小月目前就职于向日葵福利院,做育婴师,社保还没断缴。” “但在案发前,请了5天年假,至今未返回工作,电话也无法拨通。” 现在出了两条人命,第三名嫌疑人的身份还扑朔迷离,白小月也生死未卜。 她与樊刚同为岐江云城人,只不过在云京市念书,女方读的还是幼师专业。 方惜亭说:“调查一下女嫌疑人的职业履历。” 他安排给于恒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而陈小满那边,在谢序宁的远程协助下,也已经成功摸排到死者樊刚生前所租住的出租屋里。 外勤三组通过电话来报。 “方副队,通过技术组的勘察。” “我们在樊刚居住的房子里,并没有找到到任何打砸虐待的痕迹。” “且根据周围邻居口供,樊刚此人经常宿醉发酒疯,还叫小姐。” “但实际并没有固定交往的女朋友,更没有带过小孩子回家。” “独来独往的时间居多。” 如果幼童并非受他受害,但他却愿意协助白小月冒险抛尸。 那么这两人之间的关系,绝对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方惜亭言简意赅:“去调监控。” 平时夜深人静,偷摸着,私下里来往,能避开邻居口舌,却不可能避得开监控录像。 与此同时,他还收获一条重要信息,那就是购买这批爆款防晒衣的客户名单里,并没有樊刚和白小月的名字。 这应该是条让人泄气的搜查信息。 数据比对不上,意味着前期做了许多无用功,或者中间环节排查有差错。 可方惜亭却并不这么认为:“衣服是明明白白穿在女嫌疑人的身上。” “而她没买,第一嫌疑人樊纲也没买。” “那说明什么?” 对面反应过来:“说明这件防晒衣,也有一定的可能,是第三名还没露面的嫌疑人,买来送给白小月的示好礼物?” 方惜亭不经意地点拨,重新燃起大家调查案情的自信心。 于恒是夜里22点才收队折返。 他一进门,就扑到方惜亭的桌子上,动手拧了瓶矿泉水,仰头全灌进自己肚子里。 “副,副队,查到了。” 方惜亭抬头看他,又顺手抽了两张纸巾,递出去给人擦汗:“查到什么了?” 于恒正想说,又想别的事,被噎了半秒:“对了,副队,刚刚我在楼下遇见马之孝,他好像等了很久。” 方惜亭指尖微顿,眼尾翘起,却没接话。 于恒摸摸脑袋:“我看他眼熟,就打了个招呼,问他干什么呢,他说他在等您。” “又问我方不方便带他进来。” 方惜亭嗓音冷冷地问:“然后呢?” 于恒献宝似地:“我差点就上了他的当。” “那时候都准备给门卫打招呼来着,但突然一寻思,这也不对劲呀。” “如果他真是你朋友,你也一整天都待在局里,不可能拦着不让他进。” “于是我问他联系过你没有?他说联系了,但电话打不通,可能有别的急事。” “那时我正好拿着手机,转头看见你还在群里发信息,立刻就懂了。” “这哪是打不通啊?这分明是你故意不想接的。” 于恒爆了个粗口,他骂骂咧咧地,琢磨着自己差点儿就被人给坑了。 “然后我跟他说,局里有规定,不能随便带人进去。” 方惜亭整理了桌面,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干的不错。” 于恒拉过椅子坐在他的身边:“不过,副队,你们不是朋友吗?” “你为什么不肯见他呀?” 向日葵福利院那边诸多谜团。 马之孝作为投资者,如果能配合警方,提供更多的信息资料,那自然是有很大益处的。 第194章 但在这个时间点,方惜亭很难向他解释:“这个事情很复杂,现在,别多问,按我安排的做。” “既然我不去找他,那就说明这个人有问题,不可信。” 于恒自然百分百的信任方惜亭。 那时见他整理起身,自己也跟着迅速站起。 “方副队,你要走了吗?” 方惜亭点头:“时间已经不早了,大家都早点收工吧,我得先去趟医院,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系。” 于恒追着他下楼,边跑边说:“副队,今天下午调查白小月的就职履历,我们也得到了重要线索。” “白小月今年刚满22岁,从职业学院毕业不足一年。” “她学的幼师专业,前前后后在三家幼儿园里有过就职记录。” “但每次被辞退,都是接到举报,同事及学生家长,纷纷表示此人情绪暴躁,易失控,经常打骂幼儿。” 方惜亭走出门外,正招手拦出租车的手臂一顿:“暴力倾向,殴打幼儿?” 于恒点头:“对,我们已经拿到了她之前就职幼儿园的视频记录。” “的的确确在教学过程中,有暴力行为。” “并且在事发后,家长气不过,还找上门来反击,对她进行过殴打。” “但目前我们还没有找到她的租住地。” “且向日葵福利院,表示室内视频已遗失,无法向我们提供监控录像。” 方惜亭冷笑声:“背景挺硬啊,警察要什么东西他都敢说没有。” 恰那时出租车到达,方惜亭拉开车门。 “我知道了,明天早上我再陪你走一趟。” “大家这几天都很辛苦,你让他们早点休息,明天我请大家喝咖啡。” 于恒点头,关心几句,目送出租车走。 他心想自己有什么好累的,真正疲惫,每天耗尽心神的人,明明一直都是方惜亭。 因为高强度的工作,神经绷紧。 稍微一有放松的时刻,他倒头就能睡去。 从市局到医院,出租车快行40分钟。 他勉强合了会儿眼,又被司机叫醒,扫码下车。 为了不让谢序宁担心,方惜亭进病房前,还特意到水房去洗了把脸,把自己的表情用手拍的精神、清醒起来。 谁知小心翼翼推开房门,对方倒是抱着电脑,靠在枕头上睡了过去。 方惜亭慢步走至床边,看他没按暂停的电脑页面,还在持续不断的播放,有关嫌疑人樊刚家庭住址附近的监控录像。 猫儿略微吃惊…… 心想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宁愿日晒雨淋,上刀山下火海,疯狂跑外勤,也绝不肯坐在办公室里,翻资料看监控的谢序宁吗? 男人难得安静,额发遮住眉眼。 方惜亭小心取走他手里的电脑,正考虑要不要接些热水,替他擦脸。 哪知没来得及走,忽然被身后伸来的手,掐住腰身。 一个标准的擒拿,谢序宁纹丝不动,方惜亭便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人摔进床铺里,落到男人手中。 “还以为你又不来了。” 他委屈着,从背后搂紧猫儿腰背。 整张脸埋进他的背脊里,鼻尖贴着肩胛骨的凸起,呼吸滚烫,似要将人灼伤。 方惜亭耳尖红红地努力挣扎了一下。 但毫无用处,谢序宁抱他抱的极紧。 “好久没做。” 男人嗓音低哑,闷闷地像是不能呼吸。 又张嘴咬住他的衣襟,手指扯开两颗纽扣。 “想死我了。” 第68章 刑侦:黎明之后 方惜亭腰骨被人扶住,指尖轻按。 男人掌心里像是攥着一团火,布有粗茧的指腹绕至身前,一寸一寸,数着他的骨头。 压抑难耐的嗓音,声声唤道:“亭亭,宝宝……你想不想?想不想?” 谢序宁鼻尖贴中自己后颈,热气喷洒,字字句句都在蛊惑。 每个单词的尾音落下,都像蝴蝶翅膀扫过脊柱,带起一阵酥麻。 方惜亭被人追问,两脸红红,鼻息以下全埋进蓝色条纹的被褥里,又踢踢他那条健在的腿。 “都断了一条,还想呢。” 倒是身残志坚的很,还偏来问他想不想。 他也是男人,对那方面食髓知味,怎会不想? 可问题是,谢序宁现在上厕所都要人搀着,等于半个残废。 除了那里精神着,就算他们想,又要怎么做? 方惜亭迟疑半秒,正思虑着。 男人却打着主意偏过头来,唇珠贴中他的耳畔,讲出那句让人头皮发麻的:“你坐上来。” 坐上来,自己动。 小猫儿多卖些力,他就能少卖些。 何况自己还是病号,如今该由人好生伺候着,也能偷个懒,享享清福。 谢序宁眉尾微挑,视线探来,瞧他态度。 男人憋着坏,心想就算方惜亭拒绝,他也还留有后手,有一千个法子能逼他就范。 却不料对方深思熟虑后,脸似火烧云般,认真来问:“以前都是你动,现在突然换我。” 他声音渐小下去:“我,我也不会。” 谢序宁只等他松口:“你不会?” 男人坏笑着,掌心托住他腰间,轻微用力便将人撑起,让他端正跪坐在自己眼跟前。 “那我教教你?” 第195章 他也不知是在哪里学的,总之花样多的很。 床上床下都不正经,学霸优势尽显,满身都是无师自通的本领。 方惜亭两手撑在人肩膀上,眉眼乖顺:“不会有人再进来了吧?” 骨科病人不多,谢序宁在双人间里住出了单人间的效果,但也不排除半夜会有急诊病人转入。 “应该……” 男人话没说完,方惜亭立马改了主意:“应该?那可不行。” 他面上红意迅速消退,捂住领口倒下床来,准备睡觉:“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谢序宁到手的老婆飞了,男人着急起来:“什么不行?” 方惜亭斩钉截铁道:“医院不行,病房不行。” 万一遭人撞见,他岂不当场社死? 两个大男人坦诚相待,比社死还严重,他干脆直接从窗户跳下去,死个干净、一了百了才好。 谢序宁明白自己讲错了话:“你去把房门锁上,就没人进的来。” 方惜亭反驳他:“医院是你买的?人家急诊病人要进,你锁房门,延误救治怎么办?” 谢序宁认真给他科普:“要命的事儿都是进手术室,谁来住院部?” “等病情稳定后转入,就敲个门的功夫,能耽误多少事儿?” 何况要论紧迫度,自己这边才是十万火急。 再不处理,真能憋出毛病。 男人连哄带骗,又装可怜,拿他软肋:“我是为了谁要去别墅?又是为了谁才躺在这里?” 他们本身就是热恋,当正值新婚的时候。 自己也不过二十出头,正是精力充沛、热血沸腾的年纪,哪能忍住这个? 谢序宁苦着脸,坦白自己昨夜不得已用手解决,但又因尝过肉香,仅做释放,身体与心理所需要的满足感,是远远不够的。 “我就不信你半点都不想我。” 他倒赌起气来,好像方惜亭今日不应,那就是想的没他重,爱的没他深。 猫儿被人磨了那么久,自然也知他是想昏了头,今日若不给吃,往后不知还得怎么难受。 “老婆……” “亭亭……” “wuli宝……” 方惜亭被他缠的没脾气,只好伸手捂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我,我去锁门,你今日可得快些,绝不能超过半小时。” 谢序宁终于得逞,眉眼弯起,嘴角微翘,唇珠贴在他掌心里,印下一吻。 又满脸臭屁地炫耀道:“我是没问题。” “但太快了,怕你受不住,一会儿可不许喊停。” 方惜亭拿枕头砸他下,没想到自己落得如此境地,偷偷摸摸还得亲自去锁门。 猫儿光着脚,贴在地板一路小跑,手指刚按住门把,意外瞥见玻璃挡板外站有一人。 由于身影过于熟悉,他不得不将门缝拉开,才能确认对方是脸色难看的马之孝,竟躲在此处偷窥。 男人不知站了多久,眼底闪过震惊。 许是听见他们房内私密话,总之看向方惜亭的眼神里,十成十的都不清白。 若换了旁人,撞见这等糗事,方惜亭纵未恼羞成怒,那也没脸见人。 可偏偏马之孝,他是恨不得能让对方知晓,自己与谢序宁情比金坚,如胶似漆。 任凭谁来也离间不得,分别不开。 好借此灭了对方回回望向他的神色里,都带着那么浓烈又不加掩饰地,让人恶心的觊觎和盘算。 方惜亭堂堂正正,与他对视。 在关门反锁的那瞬间里,还故意扯了自己衬衣的两颗纽扣。 让他念念不忘的白月光,亲手撕烂自己对感情的所有幻想,打碎他的执念。 躺进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染上七情六欲的颜色,再也不是以前那样纯白干净,任他肆意遐想的光。 这期间还像故意,传出响动,让他听到…… 马之孝痛苦闭眼,双拳紧握,脖颈爆出青筋。 恨不能手刃像阴云一样密布他头顶,给自己带来无限伤害的谢方二人。 他要他们死。 男人具体何时离开,方惜亭是不得而知。 总之自己凌晨3点,披着外套,再来解开反锁时,特意往外张望一眼,看见走廊空无一人。 很好,希望他能识趣。 以后别再纠缠介入。 到翌日早起离开,方惜亭和于恒约在向日葵福利院直接碰面。 由于被调查方表示监控录像并不齐全,无法提供充足证据。 他们实地走访后,恰巧发现与其斜对面的一栋居民楼里,有人在房间内安装了监控探头,角度刚好能照到这个方向。 于是方惜亭带着于恒,立马调转方向,冲上楼去,敲开房门,说明来意,对方也果断大方地交出录像。 “这才是正常人面对警方调查的反应嘛。” 于恒说:“不做亏心事,哪怕鬼敲门,若非藏着猫腻儿,怎么可能这么不配合?” 方惜亭没接他的话,而是带上储存卡迅速返回市局,通过电脑登入查看。 由于提供线索的人证,是刚出社会不久的女大学生,平日里独居,为确保自身安全,才在出租屋里安装了全屋探头。 云盘储存期也长达三个月。 简直是帮了他们天大的忙。 于恒搬着椅子挤到电脑前,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他们副队,先从一个月前的监控录像开始看起。 第196章 向日葵福利院,打着公益慈善的名号,实际运营流程却并不合规。 连白小月这样有虐待打骂幼儿前科的老师,都能被招聘入职,持续作恶。 内里水深,可见一斑。 更别说园区里的其他教职工,人人都像恶魔。 无辜幼儿沦落他们手中,只有受尽欺负,挨打挨骂的份。 人类性格本就迥异,千人千面。 更妄论幼儿,活泼好动,不谙世事。 可进了这人间炼狱,但凡有一星半点,不如那些上位者的意,便会被人拖打踢踹。 像是知道这些可怜的小家伙们,无父无母,无人照管,所以才胆大包天,为所欲为。 方惜亭眼睁睁地看到,因为吃饭动作慢些,而被老师夺过碗筷,将滚烫的热粥砸中面部的小女孩。 又有精力充沛,被迫午睡,翻来覆去却被人暴力从床铺里抓起,抡倒在地,抬脚狠踩,被吓得哇哇大哭的小男孩。 于恒愤怒起身:“刑事犯罪,这他妈的,绝对是刑事犯罪。” 刚参加工作不足半年的新人刑警,怒火中烧,像是恨不得立即将人捉拿归案,当场枪毙。 方惜亭扬扬手,示意他冷静,先坐下来再想办法。 于恒抱住那条胳膊:“副队,你快管管呀,这帮人禽兽不如,作恶多端,法治社会也敢这么无法无天,简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方惜亭看过这段视频,脸色也冷下来。 管,他当然要管,但问题是怎么管。 这段视频一旦流传网络,社会舆论都能把向日葵福利院给掀翻过来。 有了民众监督,办案压力剧增,但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给对方施压,敲打警醒。 加之后续监管部门介入,也能保护无辜幼儿在此期间,不受伤害。 方惜亭细白的指尖捏着u盘盖子,反复地磨。 出于职业道德,他自然不能把涉案内容,自行发布社交平台,引起轰动。 但在今早提取物证资料时,自己特地留了一手,欲言又止。 如果他没算错,应该就是现在…… 陈小满气喘吁吁地冲进门来:“兄、兄弟们,快别忙了,赶紧拿手机看热搜。” #向日葵福利院虐待婴幼儿#的词条,早已冲上榜首,热度迅速引爆。 转发量破万的视频,时长仅有30秒左右,但却涵盖了好几桩暴力行为。 那些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孩子们,落在心肠狠毒的成年育婴师手里,就像只破布娃娃,被人扔来拽去。 被顶到首页第一条的,是原视频录像的主人公,也是发布博主的愤怒质问。 【实在是太生气了,今早上班前,被两名警察堵在房门口,找我要家里的监控录像。 因为日常独居,又是女生,防备心比较高,所以在窗台上也有加装监控探头,没想到能派上用场。 在核实对方给出的证件信息后,本着配合调查的态度,提供了云盘储存内容。 之后又好奇查看备份信息,没想到发现这么令人愤怒的一幕。 向日葵福利院,打着公益慈善的名号,欺凌婴幼儿,你们是人吗?】 评论区更是热火朝天。 【无父无母,没人照管的孩子才会进福利院吧,他们已经够可怜了,向日葵福利院,你们好狠的心。】 【那些打人的老师们,内心是有多阴暗,你们要是不想干这份工作可以不干,把怨气撒在小朋友的身上算什么本事?】 【这些小孩子也太可怜了吧,就豆丁那么点大,却要承受来自这些疯子大人的恶意。】 【看他们的反应都很麻木,不哭不闹,挨了打也是自己默默爬起来,施暴者估计是惯犯了。】 混在大部分指责暴力行径的评论里,偶尔也冒出几条质疑他们警方办案效率的内容。 原博主立马跳出来解释:【大家别误会,上门来的两位刑警小哥哥特别有礼貌。 他们完全没透露任何信息,是我自己好奇,所以才找到备份来看,结果现在气得吃不下饭。 途中只听他们交谈的对话内容,好像是向日葵福利院并不配合提供录像,所以无奈才找到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背景,连警察都敢硬刚?】 评论区风向再次倒转。 【向日葵福利院是外企注资,不会暗地里还有涉嫌什么人口买卖的灰色产业链吧。】 【他们的官网还有募捐入口呢,真好意思舔着脸收这个钱。】 【天呐,我居然绑定了自动扣费,每个月都要给他们捐200。】 【哪里能退钱,快告诉我,哪里能退钱,rnm,退钱。】 事情闹大起来,向日葵福利院不可能再全身而退。 马之孝那边也接到了紧急公关的消息,赶在丑闻发酵,股价暴跌之前,立即召开发布会澄清。 表示自己并不知情,但百分百会配合警方调查,把自己及注资企业摘的干干净净。 只字不提领养资料混乱、短缺,监控录像不完整等对自己不利的事实。 方惜亭趁这机会,提出申请,要求暂时中止向日葵福利院的非法运营。 在他查清案情,彻底解决问题之前,园区内的200多名小朋友,将分散转入市区与帮扶项目绑定的公益福利院内,进行救助。 可支队长却为难道:“个别员工师德败坏,也不能盖棺定论说他们整间福利院的运营都有问题。” 第197章 “何况云京市内,包含救助性质的福利院,要一次性分散接纳200多个小孩,行动起来也有困难。” 不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 众人正忧愁应该如何办理,网上又突然冒出来一张快被点爆的新帖子。 文案内容也与向日葵福利院有关,大致详情是一对博士生夫妇,因为错过最佳生育年龄,在无偿募捐20万元后,终于得到了向日葵福利院的领养名额。 但她愿意站出来说这件事情,并不是为了曝光领养得花钱的暗线规则。 而是想表明这间福利院的确很不对劲,除却小孩子几乎都有性格孤僻的问题以外,还有之前警察上门核实情况,却发现从福利院拿到的出园手续资料,和自己实际带回家的小朋友,根本比对不上。 尤其最后那句,平地惊雷。 【听说是有命案,但拿到的资料有问题,警方现在核不出来死的到底是谁。】 这结论简直太荒诞了。 一时间,#向日葵福利院#、#命案#、#虐待幼童#,三个词条齐齐霸榜。 民众舆论完全集中在那帮任人宰割的弱势儿童身上。 为他们喊冤叫屈、鸣不平、要求立即中止园区运营,接受社会监管的大有人在。 甚至已经有人,带上烂菜叶和臭鸡蛋去砸门,恨不得替天行道,群起激愤。 支队内部办案压力剧增,像被架在火上烤。 倒是一通解救电话来的及时。 他们谢副队的亲妈,云京市女首富,许董事长听闻此事,立即伸出援手。 表明可以提供场地容纳幼童,招募持证志愿者陪伴照顾,三餐全包,如果还有必要,注资搭建全新的福利院,全盘接收,也不在话下。 解了这批孩子应该如何安置的燃眉之急。 作为商人,许女士审时度势的职场嗅觉,可谓是相当灵敏。 她本就心善,并非做表面功夫的人,这次愿意帮忙,又收获口碑,拉高民众好感度。 于是在马之孝所属跨国公司的股价,因受向日葵福利院暴雷问题的影响,走势持续低迷的当下。 谢序宁家的股票,倒反向暴增,一路飙高,以压人之势,傲视群雄。 在办理好小孩子们的安置问题后,福利院的正常运营也临时中止。 后续,便是要完全配合他们警方的调查工作。 方惜亭重整旗鼓,不敢拖延,如今事情闹大,虽如了他的意。 可是接受民众监督的不止向日葵福利院,还有他们公安局、他们刑侦支队的办案效率。 那时于恒接到信息:“副队,白小月在云京市落脚的临时居所已经找到,我正打算带人过去,你要去吗?” 方惜亭当即起身,顺手理了文件:“当然去。” 他拿上外套,正准备走,放在桌案上的手机震动,旋了个圈儿。 那是一条陌生号码发送的信息,内容只有简短的四个字:“你满意了?” 马之孝的号码早已被他拉黑,如今只能换着法子的继续骚扰。 方惜亭波澜不惊,随眼一瞥,点击删除。 他赶时间,往嘴里塞了片吐司,又抱着资料,披起外套,追上去:“等等我。” 第69章 刑侦:黎明之后 白小月作为普通幼师,薪资水平不高,租住地只能选择在中低端小区的单人套间里。 待警方赶往现场后,方惜亭前往物业提取片区内的监控录像,又叫房东拿来钥匙开门。 三辆警车就围在单元楼门前,电梯入户口还站立数名身着蓝色防护衣的专业查勘人员,整装待发。 楼上楼下挤来不少看热闹的邻居,沸沸扬扬地谣传,这栋楼里发生命案,连法医都来了。 在一声声感叹房价又要跌了的当下,防盗门被人推开。 一束刺眼光线,从窗外投射进入,照亮空气里飞舞的细密灰尘,以及长时间不通风的异味,扑鼻而来。 根据现场情况判断,这间房屋,至少在3-5天内,无人居住。 勘察组的成员拎着工具箱,列队进入。 那时刚进门,方惜亭就迅速检查了冰柜、水箱、衣橱等,有可能藏匿尸体的地方。 在确认没有异常后,才加入查勘大军,细致摸排,绝不放过任何角落里的指纹、鞋印、毛发等线索。 其中包括洗手间里的双人漱口杯,入户玄关处的男士拖鞋。 种种细节,都表明白小月并非一人独居,但樊刚……分明也有自己的住所。 “方副队,主卧床头柜脚处,发现血迹。” “阳台有绳索,门后挂着戒尺,垃圾桶里还有小孩用过沾有排泄物的口水巾。” 被紧急送回法检室的血液样本,和受害男童进行比对,dna结果检测一致。 其中手脚被捆绑、背部大片长条痕迹的淤青,都能与白小月家中搜出来施暴工具,形状大小比对得上。 由这些线索可以证明,第一名受害者,身着向日葵福利院园服的男童。 就是在白小月的家中,被虐待致死。 可问题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平常在福利院里,对待这些弱势儿童,动辄打骂发泄。 方惜亭原以为,这已经是人性里恶的极致,但没想到她还会特地带小孩回家虐待,并且杀害,这又是出于什么心理? 她是有预谋的杀人?还是失手犯案?或者另有内情? 第198章 而且在整套流程里,最最关键的是,她究竟怎么才能做到,把记录在案的小朋友,掩人耳目、不动声色地带回家中,还不被任何人发现? 就算福利院内管理松散,但是凭空消失一个孩子,这么大的事情……不应该呀! 方惜亭拿起电话,联系负责信息收集的同事,拜托对方查询园区内的离园手续里,是否有名为‘白小月’的教职工,曾经手过部分领养资料。 没想到竟还真有。 “由她签过字的文件共有十三份,我们已经找到初始纸质档,并且全部拿回市局。” “根据电话联系及现场走访,这十三份资料里,有十一份的信息都比对无误。” “但唯独最后两张,有些奇怪。” 现场勘查的工作整理完毕。 方惜亭组织大家收队,折返市局。 他行色匆匆,坐回工位前,接过同事递来的资料:“哪里奇怪。” 对方没做长篇大论:“您看看就知道了。” 那两份有问题的纸页,是用回形针单独卡在一起的。 方惜亭动手平铺开,两张信息一对比,便立即发现端倪。 “这……” 在小男孩‘陈束’和小女孩‘张萝’的领养文件里,雷同信息占据大半。 除却当事人的个人资料等详细数据以外,两名孩童在领养人女方那一栏的信息,则完全一致。 但该名女性,在张萝的信息栏内,是经济条件良好,婚姻幸福的女博士。 但因男方患有无精症,无法生育,故而领养。 而在陈束的信息栏内,则变成女方患有不孕症。 因与其丈夫樊刚无法孕育后代,为维持家庭和睦,双方深思熟虑后,才决定领养一名小男孩。 方惜亭指尖顿了顿,樊刚?哪个樊刚? 是现在还躺在他们冷冻库里,已经死透了,挺尸挺到再也不可能活过来的那位吗? 在这份资料里的樊刚,摇身一变成为26岁的大厂研发精英,中层领导,收入可观,符合领养条件。 但在个人资料里的信息,真假混杂,背景镀金,和他们之前了解到的受害人生平,完全相反。 通过身份证件和实名制的手机号码,确认资料樊刚和死者樊刚是同一个人。 方惜亭想了想,指尖捻起‘张萝’的那份资料表问:“这张已经核实过了?” 同事点头回答:“信息真实。” 他亲自检查过女博士的学历证明,结婚证件编号,丈夫无精症的医疗检测报告。 以及被领养回家的小女孩,现在也已经正常融入家庭。 由于养父母高知人才,性格开明,小女孩生活幸福,且女方也并不认识樊刚和白小月。 对于自己的个人信息被盗用,伪造领养资料,参与犯罪一事,毫不知情。 既然如此,方惜亭又拿起小男孩陈束的那一张:“那他们就是假的了。” 猫儿站起身来。 “事情查到这里,应该很明显能看出是白小月和樊刚做局。” “盗用已经通过领养审核的女方信息,非法转移福利院内小孩,又使用暴力行径,残忍将人虐杀。” “结果在决定抛尸的途中,发生意外。” “因为在这段剧情里还有第三人的存在,也就杀害樊刚的那位,应该和白小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能在那样隐蔽的三角盲区里碰面,必然不是巧合,大概率一早埋伏。” “又因为杀的是樊刚,所以就算勾结,也是和白小月提前商议的预谋杀人。” “所以樊刚很有可能,只是被选中的倒霉助手,以及后期的灭口对象。” “而白小月目前身份已经暴露,应该是不太敢在外轻举妄动。” “但凡行踪有更新,警方都能第一时间对她实施抓捕,更别提她现在连手机都不敢开。 “但一个人的生存痕迹被完全抹去,这也未必是件好事,很有可能她也……” 方惜亭愁容满面:“可我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杀掉这个小孩?” “就算是反社会人格,需要花费这么大的心思,这么繁琐的步骤,把他带回家中。” “又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好像泄愤一样的暴力伤害吗?” 何况根据监控录像及后期调查。 他们好像也没有完全考虑好,应该如何处理这具尸体。 连樊刚被害,第三人都知道用淤泥把他给埋起来。 而作为第一名受害人的小男孩,就这么随意地被扔在服务区的后备箱里? 方惜亭百思不得其解,唯独能说通的,就是两桩抛尸案并非同一人主导。 第三名动手杀害樊刚的嫌疑人,明显更有处理尸体的经验。 难道他有前科? “于恒,你去找找我们档案库里。” “有没有类似这样一刀割喉,导致死者当场毙命,并且事后还有埋尸行为的相关案例。” 于恒领命调查,挑了名新人当做助手,两人一同前往档案室内翻找资料。 方惜亭安排好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可疑念头,事件又重新回到被害小男孩陈束的身上。 而有关对方的尸检报告,自己也是看过一次,就不忍心再看第二次。 他实在想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能让两个成年人对一名正是可爱年纪的两岁小孩,下此毒手。 第199章 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好,前前后后都是淤青, 手臂还有被烟头烫伤过的痕迹。 他胃部空空,死亡前的那段时间,几乎没有进食,但却检测到了少量的尿液及排泄物。 因为还活着时,遭受非人对待,鼻腔里的毛细血管受到压迫。 导致死亡后,内里还积着一滩干涸的血迹,凝固成渣,完全堵住通气口。 方惜亭捏住尸检报告的手指,紧了又紧。 他找到陈小满,希望能从外勤组里抽调两个人,陪自己去省外出趟差。 白小月应该是本案侦破的重点,关键人物,她又并非云京本地人。 在很多细节上的证据线索,都需要实地走访调查,才能得到准确信息。 那时马不停蹄,带人赶到机场,办理登机手续,又与对端公|安局取得联系,申请调度配合。 仓促间,方惜亭接到于恒的电话,说是谢序宁在医院被人拿刀给捅了。 “什么?” 他手一顿,机票和证件全掉在地上。 机场安检口排着长长的队伍,但方惜亭调头就往回走。 偌大的机场像是没有尽头,人来人往,推搡来去,挡着他的路。 自己抬眼望向头顶指示牌的视线,都因为过于恐慌,而导致瞳孔难以聚焦辨认。 方惜亭握住手机,一路狂奔。 又打电话,向陈小满解释,对自己无法陪同前往的事情感到非常抱歉。 有关谢序宁受伤的事,在对方短暂的震惊和关心后,双方一致认为,原定的工作计划不能被打乱。 航班准时起飞,三人组变成两人组,由陈小满带领新人前往省外,继续进行嫌疑人的背景身份调查。 方惜亭安排妥当后,连滚带爬,强撑着自己两条发软的腿,到出租车上车点搭乘交通工具,前往医院。 经过于恒的告知,他了解了部分事件始末,原来是住院部内突发暴乱,一名意图不明的歹徒,拿刀劫持五岁女孩,谢序宁自然挺身而出。 结果在与歹徒搏斗的过程中,被人发了狠地猛刺两刀,伤口全在脏器聚集的腹部。 方惜亭听得两眼发黑,险晕过去,手指完全是以肉眼可见的频率在疯狂颤抖。 “谢副队只有一条腿能动,走路都成问题,能从歹徒手里抢下一条人命,也是不容易。” “目前暂时不知道对方出于什么目地,根据监控录像显示,应该属于预谋作案,随身携带凶器,又从七楼儿科绑走了正在做雾化的小女孩。” 方惜亭头重脚轻,下车就绊了个跟头。 于恒早在医院门口等着他来,见状连忙伸手去扶,并详细叙述自己目前已经掌握到的情况。 “但奇怪的是,女孩很警觉,几乎当即就反抗挣扎起来,喊叫声很快吸引了周围医护人员的注意。” “在正常情况下,犯罪行为还未实施,身后至少追来了百八十个医护和群众,试图阻拦。” “被这样的正义之师围追堵截,不管怎么说,高低也得给歹徒制造些心理层面的压迫和威慑。” “可令人想不到的是,那家伙居然完全不受影响,刀子架人脖颈上,径直地就冲到骨科住院楼,踹开谢副队那间病房的门,当着他的面就要行凶杀人。” 方惜亭扬手制止于恒接下来要说的话:“等等。” 绑架儿童,被追赶到骨科住院部,又踹开那男人正在午休的病房门。 这如果是巧合,那就是连老天爷都不肯放过谢序宁。 他可是在职刑警! 别说断一条腿,就是赔一条命,也绝不可能见死不救。 更何况人家亮着寒光的刀子,都比划他眼跟前了。 就算此举英勇赴义,那也是,也是,也是他应该做的。 方惜亭闭上眼,紧咬牙关。 反复告诫自己要思想正确,但心脏却控制不住的发疼颤抖。 那时提出要看先监控,确认歹徒的行踪,确实如于恒所说,巧合的让人觉得有些许刻意。 由于谢序宁病房门前长期有人看护,他要直接冲进来,有个缓冲的动静,自己都未必能得手。 但如果是手里有人质,让谢序宁放弃抵抗,自愿把自己的刀,放在他的脖子上。 这样即便后期搏斗占了下风,可仍能以近身的优势,发了狠劲儿,死命的往人肚子里捅上两刀。 事后再从12楼纵身跃下,一了百了,疑点颇多。 方惜亭路过谢序宁的病房时,看到阳台那滩没来得及清理的血迹,差点崩溃。 手术持续六个小时,工作中的红灯一直亮着,没有消息的消息可能还是最好的消息。 方惜亭原先焦急等待,到后来熬不住,也学着其他病人家属那样。 无力,但又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模样,跪到手术室门外那道祈祷墙边,双手合十,不停祷告。 为了心爱之人屈下膝盖之前,方惜亭还特地问过,祈祷需要注意什么? 另一病人家属红着眼睛回答他:“诚心即可。” 于是方惜亭特别诚心的祷告,只要谢序宁能活,他哪怕少活十年,二十年,哪怕三十年,都没关系。 于恒陪在旁边劝也劝不动,方惜亭的衣衫早就被汗水全部打湿,整个人完全靠那一口气强撑着。 也许是他的祷告有用,又或者谢序宁本身就福大命大,在次日凌晨两点的时候,手术室外的红灯忽然灭了。 第200章 方惜亭两腿失去知觉,眼睛猛地睁大,第一下差点没站起来。 主刀医生根据现场等待众人的情绪判断,直接就认定他是家属。 “手术很成功,病人已经脱离危险,等下就能转入普通病房。” “他运气很好,见义勇为,老天开眼,两刀都没对脏器造成太严重的损伤。” 方惜亭千恩万谢,恨不得再跪下给主治医师也磕一个。 但等事后照料,他才知道谢序宁能活,根本就与运气无关。 那歹徒是铁了心要他的命,男人被送出手术室后,方惜亭几乎立刻就发觉,谢序宁的两只手,掌心都出现了非常严重的割裂伤。 缝合后的疤痕狰狞,缠着纱布,但有护士每日都来检查换药。 方惜亭大概模拟了一下,还原出案发当日,谢序宁面对歹徒疯狂向自己刺过来的刀刃。 在尖口划破腹部肌肉的当下,他毫不犹豫地拿手做缓冲,尽量更多一点的避免脏器受损,偏移刀口刺入的方向,保住自己性命,才会导致掌心创口如此严重。 方惜亭简直难受的不行。 三天后,谢序宁清醒过来,夹在手指上的血氧仪,微微动了下。 但只往外挪移不足半厘米,便碰在方惜亭的鼻尖上,那猫儿这几日不分昼夜的照顾,把办公室搬到病房里来工作,本来早就该昏睡过去。 但谢序宁的细微动作,竟能立马将他惊醒。 方惜亭一个激灵,弹坐起来,瞪大的双眼里全是写满疲惫的红血丝。 他抓住男人裹着厚厚纱布的右手,贴在自己脸侧,来回反复的蹭。 猫儿没来得及说话,张口就开始呜咽,眼泪珠子大颗大颗的往男人掌心里掉,哭得像是喘不过气。 谢序宁刚清醒过来,身体还很虚弱,没办法坐起来亲亲他,抱抱他。 但是心里疼着,只好屈屈手指头,捏住他的脸,嗓音嘶哑道:“没死呢,哭什么?” 方惜亭恨不得能掐死他:“你敢死,你倒是死得痛快,你前脚死,我后脚就去……” 他想说“要去找别人”,可又开不了那个口。 谢序宁要真死了,他就守节一辈子,做个鳏夫。 方惜亭委屈极了,他抱住男人的胳膊,抽抽搭搭,哭得停不下来。 谢序宁的胳膊抬不了太高,但仍就着被他捧起来的手,一点一点,用缠着纱布的指尖,给他擦拭眼泪。 但不料那猫倒是水做的,越哭越起劲。 满脸的小珍珠豆豆不擦还好,一擦,反倒跟断了线似得,掉个没完。 “哭丧呢?”男人笑起来。 贴在他脸侧的手指,转移到下颌,又掐住下巴,强硬把那小脸儿给往上掰抬,再仔细端详。 “哭成小花猫了,真难看。” 方惜亭正难受的厉害,无端被人攻击,扬手要打。 可指尖却被谢序宁抓住,凑到唇边轻轻一吻。 “没说完呢。”男人笑吟吟地点下他鼻尖。 “但是这幅模样呢,风韵犹存、我见犹怜,倒像个风情万种的小寡妇。” 一颦一笑、眼波流转间,都勾魂摄魄得很。 方惜亭不想他拿这样的玩笑,就把那一刀生死攸关的大事,给糊弄过去。 可自己没来得及开口教训,和他清算,对方就拉过那只被握住的手,轻轻贴在他冰凉的脸侧。 一字一句,又掷地有声地坦白。 “放心吧,还没娶到你,我怎么舍得死?” 第70章 刑侦:黎明之后 所以才那么拼了命的,哪怕掌心肌肉被利刃割裂,露出森森白骨,也一定要将刺向腹部的刀口偏移,避开要害,保住命来。 方惜亭想起那日惊险,捧住男人的手,鼻尖酸楚,又埋他怀里痛哭一场。 惹得谢序宁好哄。 “但我总感觉这件事情,好像有点奇怪。” 男人指尖轻抚猫儿发丝,若有所思着。 方惜亭眼尾红红,把脸抬起来,又用指腹抹去眼泪。 “你发现什么了?” 他明知还有内情,但这几日,自己心力交瘁,没精神管。 支队里的工作,也全靠于恒和陈小满撑起来,案件进度没停滞,但也被严重拖慢。 方惜亭努力振作起来:“你出事的那天,我到医院,看过监控。” “袭击你的男子,今年五十余岁,是外地来云京务工的建筑工人,家境十分清贫,又育有一女。” “那女孩今年十七岁,和你住在同一间医院,是白血病患者。” “最近刚好匹配到合适的骨髓,但需要一笔高昂的手术费用,以他们家的经济条件,应该是负担不起。” “但即便如此,就算恨这社会不公,也不该捅人刀子后,义无反顾地从12楼纵身跃下。” “他是一心求死,不给自己留活路,可是家里重病的女儿要怎么办?” “那天冲上楼来和你搏斗,劫持无辜幼童,很可能只是个幌子。” “为的就是把事情闹大,遮盖他本身就想杀掉你的事实,否则完全不能解释,他捅完你之后就立即灭口自己的行为,这不合理。” 方惜亭很难冷静,尤其想起那把明晃晃的刀,要往人身体里刺,他就控制不住的手脚发凉。 谢序宁注意到这边的反应,看到对方仅是回忆,额角就溢满绵密的冷汗,知道他是真情实感地后怕。 第201章 男人抬手替他拭去细汗,又捏捏那手指尖:“我知道是谁干的。” 方惜亭瞪大双眼,猛站起身:“你知道?” 其实有关这件事情的疑点,自己也有猜测,但因为没时间调查,手里拿不到证据,不敢空口指控。 谁料谢序宁就那么漫不经心地,戳破他藏了好久的小秘密:“马之孝,他喜欢你,是不是?” 方惜亭愣了下:“我不知道。” 他不太自在地坐下来,又疑惑地偏偏脑袋:“虽然说是喜欢,但我感觉不像。” “他或许……只是想从你手上,抢走些什么东西。” 谢序宁躺在病床上,憔悴地笑了笑:“你别说,要真是平白被人捅这一刀,我还觉着挺亏的。” 男人抓住他的手指,握在掌心里反复摩挲:“但现在说是因为你,这一刀倒是挨得值了。” 方惜亭轻轻拍下他:“胡说八道。” 但话锋一转,又问:“你怎么知道是他?” 那两人关系并不密切,更何况自己有心阻拦,谢序宁多少也该防备着,怎会让他钻了空子? 男人回想起那日细节:“暴乱发生时,我正在躺在病床上看陈小满传过来的案件资料。” “突然传来声巨响,只眨眼的功夫,歹徒就拿刀抵着女童,把她半挂在我的窗台边上。” “当时他提出要交换人质,目地性太强了,但我还是没犹豫,决定先把小女孩给救下来。” “结果就在我靠近的那一瞬间,他的刀刃离我腹部,就只有一个指尖的距离。” 谢序宁当时冷汗都下来了,他原以为双方至少得有个谈判的过程,却怎么都没料到,对方目标明确,意志坚定,只想取他性命。 但出于身高优势,歹徒无法顺利攻击到他的颈部,无奈退而求其次,改捅腹部,一刀怕捅不死他,还拼了狠劲儿,再捅第二刀。 男人回想起来,伤口到现在都还隐隐作痛着。 “在与人搏斗的过程中,我没有武器,又不想伤他,所以占了下风。” “可恍惚间,一闪而过的身影,像做梦一样,我好像看见马之孝混在人群里,对着我笑了下。” 谢序宁不敢肯定,因为当时的场面实在过于混乱。 病房门口挤着很多人,又都忌惮歹徒手里的刀,不敢贸然闯入。 他视线扫过去的时间,大约不足一秒。 要在交错的人群里,精准锁定外貌并不出众的对象,难度实在太高。 但肉眼无法辩驳确认的,还有21世纪人类刑侦史上最伟大的发明,那就是遍布全国的监控摄像头。 方惜亭当即起身,找到医院安保科,出示证件提取录像备份,果然在谢序宁被人刺伤的时间段里,从病房走廊处,看到了马之孝鬼鬼祟祟的身影。 果然是他。 方惜亭掐着手,强忍住自己想要与人当场对质的冲动,又拿出手机来。 他简单搜索了一下,当日医院暴乱过后,相关的新闻报道及后续,发现还有内情。 案发后,英勇救下人质,被歹徒连捅两刀的刑警谢序宁,无人在意。 反倒是行凶后,从12楼纵身跃下的中年男子,在通稿满天飞,全网营销号联动的节奏下,引发诸多讨论。 众人纷纷猜测,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样的难关,才会逼得人走投无路,干脆一死了之。 在热心网友的积极调查,及知情人透露中,老实本分的建筑民工,带上重病的女儿远赴省城治病,感天动地父女情,赚取无数人的眼泪。 事态经此一役,被迅速扩大,引发社会关注。 向日葵公益基金会得知此事,当即成立帮扶小组,向当事人提供手术费用支持。 网络一片叫好,舆论逐渐跑偏。 【向日葵公益基金会?这不是之前爆出来虐待、伤害幼童的那家福利院吗?】 【姐妹,你别被营销号带节奏了,向日葵相关的公益组织在国内有很多分站,收养孤儿的福利院只是其中之一。】 【说到底也是育婴师本身的素质低下,又有暴力倾向,向日葵公益本身创办的初心能有什么问题?】 【而且事发后,高层主管全部站出来道歉,也第一时间停止了涉事园区的运营,配合警方调查,妥善安置了那两百多个小孩子。】 【向日葵被键盘侠抹黑,辱骂这么久,却还是坚持做公益,你们这些无脑喷子,良心不痛吗?】 【大叔以身入局,扩大事态,引发关注,又拿自己的性命去赌,会有好心人对他女儿出手相救,我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你们没事吧,他为了救自己的女儿,就可以去捅其他的无辜病患?人家的命就不是命吗?】 【这件事情我有发言权,大叔根本没捅到,我姑姑就在医院里做保洁,她说了,大叔捅的那两刀都避开了要害,对方只是轻伤,目前已经清醒过来了。】 方惜亭拿着手机,把评论区里的回复,一条一条仔细翻阅过去。 当他看到谢序宁在鬼门关走过一趟的事情,到别人嘴里倒变成那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轻伤’。 猫儿当即情绪不受控制,气得两手发抖。 马之孝这招偷天换日,玩的倒是炉火纯青。 方惜亭找到谢序宁,把消息拿给他看,又考虑要不要找到公安外宣部,替他们发布一份公告声明。 第202章 却不料男人阻止:“先别管,我倒要看看他还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马之孝明显没有那样轻易的就要放过他们,在方惜亭照顾谢序宁换药的第二日,热搜又被顶爆。 #被捅男子#、#被捅内情#、#刑警#、#许氏集团#、#云京太子爷#等一系列的黑词条热搜,直接占据了榜单前五。 方惜亭心慌意乱地点开内容。 果然看到引起争议的主要论点,就是谢序宁那许氏集团董事长独子的身份。 以及同时还被扒出来,死亡大叔生前就职的工地,正好是许家新接手商业区开发项目,最近进度追得正紧。 【听说是许家那边拖欠农民工工资,大叔凑不够手术费,无奈才出此下策。】 【所以那些骂人家滥杀无辜的人,可以闭嘴了吧。】 【这些富二代、太子爷,占着最优质的社会资源,不知民间疾苦。】 【他们随手打发出去的,都不止20万的手术费,现在被反噬,挨个刀子,还好意思哭天抢地的。】 【睁开眼睛看看那些底层人民吧,谁不是在水深火热里挣扎?】 【心疼他不如心疼心疼自己的钱包,ok?】 谢序宁平常低调,不存在所谓的炫富行为,朋友圈更是八百年不更新。 但架不住网友极强的调查能力,他们很快搜捕到与许氏一族来往密切、交情不浅的各大家族,在那些公子哥们社交平台里,发现了谢序宁的身影。 【prada、gucci、chanel、lv、dior、hermes,我的老天爷,你不说我都不敢认他是people警察。】 【还有宾利、保时捷、布加迪、兰博基尼、玛莎拉蒂,以及上千万的豪宅和上亿的庄园,微笑.jpg。】 【随随便便拿几样出来,都能结清农民工的工资。】 【不把老实人逼上绝路,他也不用挨这两刀,真是活该。】 【但我看这哥好眼熟欸,他是不是那个、那个男网红,那个已经去世的男网红……付楚的前男友?】 【卧槽,还真是,但之前付楚不是涉案杀人,在被警方追捕的过程中,畏罪自杀了吗?】 【案子是他在办,他当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咯,我看付楚的死,本身也很蹊跷。】 【但是这哥的背景,可不止云京太子爷这么简单,比起他爸,他女首富的妈妈甚至不值一提。】 【他爸谁啊?】 【自己查去吧,谁敢在这里点名?】 【打开官方网站,从上往下搜,姓谢的,自己找吧,别被吓破胆了。捂嘴笑.jpg】 约莫十分钟,那位网名叫‘绿萝藤藤’的网友查询归来,表情惊恐地连发两条。 【卧槽。】 【卧槽卧槽。】 网络风向偏移,有人带节奏、搅混水,事态逐渐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方惜亭把新闻转给许阿姨,确认许家那边实际并没有拖欠农民工资的情况,法务部也第一时间发布声明辟谣,但自证清白的效果,微乎其微。 而有关付楚案的细节,涉及当事人隐私过多,也不便向大众披露。 方惜亭思前想后,找到谢序宁商议如何解决,却不料男人漫不经心地拍拍他头:“这事儿你别管了。” “我不管,你也不看看外边,都把你骂成什么样了?” “受害人罪无可恕,行凶者替天行道,这简直是颠倒黑白。” 方惜亭气的跳脚,炸毛,恨不得把那些无脑跟风的家伙们全抓起来。 然后把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给他们解释清楚,还谢序宁和许家人一个清白。 男人看他打抱不平,无奈苦笑,脸色略显几分苍白。 手术麻药的劲力早已失效,现下腹部撕裂疼痛,连说话都显得费力。 那两刀刺伤肠道,这几日不能进食,只能靠营养液续命,整个人都憔悴消瘦了。 方惜亭看他那模样,心疼的要命,尤其见男人伸手,自己立马靠过来握住。 谢序宁捏捏他的指尖:“你别担心,今天下午我就转院。” 许家在云京扎根颇深,专业医疗团队,特护病房,私人医院多对一,条件不知比这边好多少倍。 再加上前段时间的安全问题,难保马之孝那边不会卷土重来,转院也是上上之举。 方惜亭连忙起身:“那我帮你收拾东西。” 谢序宁拉着他再坐下来:“你就别折腾了,陈小满早上给我打电话,说出差三日,今天中午就能回来,支队那边还得有人主持大局。” 白小月的案子,拖了得有小半个月,局里消息压得再紧,多少也传了些风声出去。 幼童被虐杀,社会舆论加剧,警方办案不力,产生负面新闻,对大家总归是不好的。 方惜亭这几日稀里糊涂,满心满眼都只能看到负伤的谢序宁。 于恒传过来的嫌疑人资料,他过眼就忘,耽误了案情侦办,自己也很抱歉。 于是思虑过后:“那我现在去办理出院手续,等送你到新医院,我再回市局。” 谢序宁唇角上扬,微微笑着,手却还拉着他:“知道你想多照顾我,但这些小事不劳累你。” “你要真心疼你老公,就夜里早点收队休息,过来新病房陪我睡会儿觉。” 想必出入院的事情,许家人也早已料理妥当了,的确无需他再费神。 但方惜亭还忧心着:“那些新闻的事情……” 第203章 他气鼓鼓地:“早上我看你们家的股价,都跌爆了,那该死的马之孝,他们家的股票倒是还涨起来。” 谢序宁被他逗笑,伸手掐住那肉乎乎的脸:“还没嫁过来,就关心起家产了?” 方惜亭拍开他的手:“谁关心你那仨瓜俩枣的。” 猫儿愤愤:“我只是,只是气不过而已。” 马之孝那个混蛋,坑点儿钱走也就算了,法治社会竟然胆敢雇凶,要人家的命,简直歹毒。 事后恶意操纵舆论,颠倒黑白,坏事做尽,还想全身而退? 方惜亭直觉不能这样纵容下去。 谢序宁看出他的担忧:“放心吧,早些年我妈在生意场上厮杀的时候,那小子还在家里玩泥巴呢。” 方惜亭镇静两秒:“这件事情,许阿姨那边怎么说?” 谢序宁认真同他分析:“根据这么多年的公关经验,现在网民们骂的厉害,正属于情绪高涨的阶段。” “如果这时候抓两个典型,告他们造谣诽谤,反而更容易引发民众的反抗情绪,认为我们家仗势欺人。”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冷处理,让他们骂,让他们好好发泄。” “等大家骂够了,气撒了,都冷静下来之后,咱们该澄清澄清,该声明声明。” 方惜亭不太认同地问:“这样有用吗?万一有些人先入为主了呢?” 谢序宁耸耸肩:“清者自清嘛,再说我们家好几间传媒公司呢,旗下艺人闹丑闻的时候,跟这阵仗也差不多,听说都是这么处理的。” “再说那些想骂你的人,他是怎么都能找到各种刁钻的角度来骂你,跟你澄不澄清,根本没什么关系。” 但那也…… 方惜亭没来得及说,谢序宁又按着他坐下。 “我们法务部300多号人,也不是吃白饭的。” “你现在看到社交平台那几位,带节奏带的最厉害的,最胡搅蛮缠,到处惹是生非,搅混水的账号,我们事后都会一个一个进行处理清算。” “而且我被人刺伤的事情,如果真是马之孝背后动的手。” “他怎么联系的人,怎么谈得判,线上或者线下,不管怎么聊,肯定都会留下蛛丝马迹。” “我爸那边也安排人成立了专案小组,过来调查这件事情,到时候真相大白,调查清楚之后一起公布,效果岂不是更好?” 谢序宁拉着方惜亭的手:“放心吧,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一定不让你担心。” 第71章 刑侦:黎明之后 方惜亭闻言,得知两位长辈已经出手处理,当即放心大半。 谢序宁虽有人照料,但他还是坚持替那男人,整理了病房内的日用品,又跟车前往新医院。 私人院区主打环境,奢华装修,像酒店的高级套房,舒适安静的体验感,服务贴心。 男人进门就被护士接走,全程无等待期,不用排队,直接进入检查流程。 专业的内科、骨科团队,只服务于他一人,针对伤情,制定了全套的治疗及恢复计划。 方惜亭拿到厚厚一叠检查报告,看不懂那些复杂多变的专业名词,拿手机查了半天,最后也不及主治医师总结的一句。 “没什么大问题,配合治疗即可。” 注意事项有护士处理,根本无需他费心。 谢序宁被安置在病床上,手背扎着针,头顶挂起的液体匀速滴落,药和三餐都有人按时送来,看着他吃下。 房间里的中央空调,温度适宜,电视遥控器等常用物,都在触手可及的位置。 方惜亭在房间里绕了几大圈,一点忙也帮不上,随手拎起来的暖水瓶,都是今天刚换过的热水。 他看到男人稍微喊个疼,一伸手,就能叫来十几名医护,把病床团团围住,嘘寒问暖。 方惜亭终于放下心来,与人交代几句,叮嘱谢序宁好好休息后,抱上资料,匆匆赶回市局里。 他刚一下车,陈小满就立即追上来。 “方副队,你可算回来了。” “我们这次去白小月的老家,调查到了不少信息。” “她6岁那年,母亲病逝,单亲家庭,到13岁时,父亲才另娶。” “继母性格比较泼辣,但人不坏,街坊四邻都说她豪爽耿直。” “可刚满13岁的小姑娘,正是青春叛逆期,和继母相处不来,三天两头的吵架逃学。” “起先父母还和她好生沟通着,后来又得知她不学好,跟着社会上的小混混早恋,便拿了棍子,动手教育。” “这一打,便一发不可收拾。” 白小月的父母,本身也是普通人。 靠在菜市场里做些蔬菜批发的薄利生意,勉强维持生活。 父亲一个人带她不容易,又是近四十岁的中年男性,一辈子老实本分,不好和女儿太亲密,心思也不细腻。 本想给她找个妈,一家人团圆幸福,谁知此举,更往女儿敏感自卑的心里,狠戳了一刀。 “白家至此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锅碗瓢盆满天飞,打得楼上楼下都不得安宁。” “等中考结束后,白小月没考上高中,父母四处借钱,送她去职高读幼师专业。” “那年她16岁离家,不受管教,与多名男性存在不正当的交往关系。” “其中闹得最大的,是与一名有妇之夫的婚外情。” 第204章 “对方男性有稳定的经济来源,长相不错,一些小恩小惠,就蒙蔽了女孩的心。” “但是男人也有个厉害的妻子,他们是大学同学,又是单位同事。” “白小月起初不知他有家室,后来知道了,不仅不退让,反而三番四次挑衅原配。” “原配到学校找她,双方不欢而散,后来又到她家里,闹得街坊邻居人尽皆知。” 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尤其白小月年纪又小,名声尽毁,惹得他人背后议论。 父母接她回来管教,让她断掉与那男人的联系,却被她疯狂指责,说父母自私自利、不在意她的内心情感,坚持要与人来往。 她自以为抵抗全世界得到的感情,却没持续太长时间,男方新鲜感一过,决心回归家庭,提出分手。 白小月不能接受,在纠缠一段时间过后,竟然得知那男人带着一家老小,直接搬离原住址,彻底浇灭她想挽回的最后一丝希望。 至此过后,白小月更加自甘堕落。 父母为她心力交瘁,又意外有了二胎,干脆就不再管她。 “而白小月本人性格暴躁,难以相处。” “在校期间,又有多次霸凌,与他人互殴的不良记录,前科累累。” “当然仅凭这些线索,还不足以坐实她恶意针对无辜幼童的杀人行径。” “于是我又重启调查,方方面面,细致追踪,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 “您猜我发现什么了?” 陈小满撞撞方惜亭的肩膀,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显然是发现了什么指向性的证据。 但方惜亭没心情陪他玩,视线冷冰冰地扫过去:“谢序宁上身了?” 那狗男人,平常也是这样,吊儿郎当的样子,都把全组人都给带坏了。 陈小满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抱歉抱歉,我还以为我在给谢副队汇报工作呢。” 方惜亭可不是爱跟人开玩笑的性格。 陈小满吐吐舌头:“有关白小月,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一定要伤害那名叫‘陈束’的男童。” “我们在调查过程中,意外发现,曾与白小月有过婚外情史的那名男性,好巧不巧,他也姓陈。” 方惜亭愣了下,他当即伸手,从整份调查资料里,找到有关男性的那一张。 自己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视线倒是率先一步,看到那句“已经死亡”的四个大字。 猫儿震惊不已:“他这是……” 陈小满总算说到重点:“您放心,这个男人的死,跟白小月没有任何关系。” “他婚内出轨那事儿,本身也是自己道德素质低下,和白小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表面上回归家庭,实际甩了白小月之后,照样与后续相识的女性纠缠不清。” “妻子也对他失去信任,变得疑神疑鬼,家庭关系严重破裂。” “在此期间,雪上加霜,又查出有孕。” “在不堪重负的精神压力下,原配妻子一边保胎,一边多次前往医院,寻求心理治疗,被医生判定为重度焦虑症。” “但她坚持诞下二胎,谁知丈夫狗改不了吃屎,在月子期间,小三再次打上门来挑衅,彻底击溃她的心理防线。” “于是当天晚上,女人给全家人的饭菜都动了手脚,也包括自己的月子餐。” 方惜亭总算听明白了这个故事。 “所以当天晚上,除了尚在襁褓,还在喝奶,未曾碰过饭菜的小婴儿活下来之外。” “其他人全都死了?” 陈小满点头:“没错,这桩案子在当年闹得很大,占据各大新闻版面的头版头条。” “挑衅上门的小三也被人肉扒出,引起公愤,全网抨击,吓得她当即改名搬家,不敢多说一句废话。” “女方父母那边长期病痛缠身,又痛失爱女,身体及精神状况都无法抚养幼儿。” “男方更是全家团灭,无人幸免,小婴儿只能接受社会帮扶,被送往福利院内。” 而后续的事情,是大家都知道的。 白小月辗转多份工作,最终进入向日葵福利院,又意外撞见那名曾经伤害过自己的男人,膝下唯一独子。 当年事发,她该庆幸自己没被牵连。 但心中一直有恨,男人能全身而退,回归家庭,自己却沦为笑柄,受人指点,抬不起头。 白小月本就暴躁,尤其有了针对性后,陈束小朋友在她手里,更是过着非人的生活。 挨打挨骂都是家常便饭,被灌滚烫的开水,用洗手间里的拖把给他洗脸,把脑袋按进马桶里。 她怎么样都不解气,尤其听到小孩的哭喊求饶声,反倒更加兴奋起来,恶毒的种子持续生根发芽,到后来更加壮大。 甚至不惜冒着违法犯罪的风险,也要享受作为主宰者的快乐,肆意妄为,到后来甚至不仅仅是为了所谓的泄愤。 白小月已经完全变成了情绪的恶魔。 而她和樊刚,臭味相投,网聊认识,赴约见过一面后,樊刚对她很有好感。 通过各项的聊天记录,能看出白小月在锁定帮凶的目标,期间通过不断的示弱,哭诉,激起男人对她的保护欲。 又顺水推舟的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隐瞒部分实情,完全以美化自我的角度出发,说起那段曾经“被小三”、“被原配警告”、“被街坊四邻戳脊梁骨”的事情。 第205章 樊刚听完后义愤填膺:【这怎么能怪你?明明都是那个男人的错,是他脚踏两条船。】 白小月:【可我到现在都经常做噩梦,只要想起来,就害怕的直哭。】 【我不敢再谈恋爱,没有办法再承受一次这样的事情,还得每天看着他的孩子。】 樊刚:【别怕,宝宝,抱抱,宝宝。】 【我以后会好好的疼你,爱你,照顾你,和那些忘恩负义的男人都不一样。】 白小月:【我有时候看见那个小家伙,真的很恨,很想动手掐死他。】 【我是不是很坏,是不是很恶毒,你是不是会讨厌这样的我?】 樊刚:【怎么会呢?你恨他,所以恨他的孩子,这是人之常情。】 【再说是他先对不起你,害你这么痛苦,有家不能回,受尽旁人的非议和冷眼,你想报仇,这很正常,你想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白小月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吗?】 樊刚大义凛然:【当然了。】 男人说:【要是我受到这样的对待,我一定杀了他全家。】 白小月静默大约十分钟左右:【那你能帮我吗?】 于是从那时起,两人开始谋划,手机里上千条信息,都在商议如何瞒天过海地杀掉一个无父无母、孤苦伶仃的两岁小孩。 方惜亭想起那个可怜的孩子,叹了口气。 他询问后得知,小孩目前还冻在贺法医工作间的冷冻库里,于是趁着午餐时间,自己下楼买了束白菊花,又买了盒巧克力。 路过街边的自动贩卖机时,方惜亭停住脚,想了想,又买了一瓶可乐。 扫码付款后,货物落下,砸出闷响,他刚弯腰捡起,抬眼就瞧见面前拦住自己的不速之客。 “亭亭,好久不见。” 方惜亭后退一步,转身想走。 马之孝忙追上来:“亭亭,亭亭。” 他快步跑来,拦住方惜亭,方惜亭甩开他的手:“别这么叫我。” 马之孝收回手,尴尬笑笑:“你别对我有敌意,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他扬扬自己手里的礼品袋:“我只是听说谢序宁受伤了,想去医院看看他,结果听说他刚转院。” 男人点点头:“也是,刚出了这种情况,正常人都会害怕,担心仇家再找过来,躲起来也是明智之举。” “人嘛,该认怂的时候还得认怂,硬抗是没有好下场的。” 方惜亭的视线冷下来:“全世界的人都在骂谢序宁活该被捅,你倒好,还知道他是被仇家追杀。” 猫儿嗤笑声,两手环抱起来,居高临下地质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马之孝丝毫不惧:“我猜的嘛。” 他说:“做你们这行的,容易得罪人,他们家又那么有钱有权,遭人眼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方惜亭白眼翻上天,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鬼使神差的在这跟他废话半天。 冷笑过后,转身绕开人想走,拿花的右臂却突然被他抓住,再扯回去。 马之孝彻底换上自己真实的面孔:“我知道,你不好糊弄,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跟我回美国。” 方惜亭愣在那里:“……什么?” 他没有差点儿,而是直接笑出声来:“出门之前喝了几杯酒啊,醉成这样?” 马之孝抓住他的手指,用力收紧:“我没跟你开玩笑,这是你,也是谢序宁的最后机会,趁我现在还有耐心和你谈感情,你回去好好考虑,三天之后给我答复。” 方惜亭:“我现在就能给你答复。” 他护着自己手里那束花,没跟对方来硬的,挣扎间倒让马之孝占了力气的上风。 对方咬牙切齿,看他根本没考虑,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简直可恨的要命。 “方惜亭,你最好别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你会后悔的。” “我要弄死谢序宁,不过动动手的事情,念着往日旧情,我放过你们,可你们也别得寸进尺。” 到底是谁在得寸进尺? 方惜亭看一眼隔壁花店,想到花还可以重买,但是这口恶气,今天不出,下次就未必能找得到合适的机会了。 猫儿扬手,一个巧劲儿挣开马之孝的掌心,胳膊抡起来,顺势就把花枝砸在那男人头上,金黄色的花瓣四下飞溅。 趁人没反应过来,他又一个擒拿,手指按住肩膀,脚踝勾住对方腿后,狠狠将他绊倒在地。 方惜亭忍住拿脚踩他的冲动,用膝盖抵住男人挣扎着想站起来的腰腹处。 他用力摇匀了自己手里的可乐,拧开瓶盖,喷射而出的白沫冲了那男人一脸。 马之孝差点平地里溺水。 意外呛了两口,就疯狂咳嗽起来。 方惜亭狠揍他一顿,把空的饮料瓶砸在那狗东西的脸上:“你在威胁我?” 谢序宁那件事,自己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气,但苦于没有证据,拿不到马之孝的错处,没想到他还自己找上门来。 不管怎么说,高低算出了口恶气。 方惜亭起身离开时,还不忘收拾散落在地上的垃圾。 他听见马之孝在自己身后,撕心裂肺地喊:“方惜亭,这是你逼我的,别怪我心狠手辣。” 方惜亭头也不回,等到市局后,放到法医室冷冻库里的礼物,就只剩下一块巧克力。 第206章 于恒从楼下找到他:“方副队,目前白小月和樊刚的杀人动机都已经找出来了,但是杀害樊刚的第三人,依旧没有露出任何蛛丝马迹。” “依照您的安排,我也查找了档案库。” “类似一刀割喉,事后埋尸的作案手法,有,但仅为少数,且绝大部分已经结案” “剩下几桩还在追查的,不太具备参考价值,但资料我还是给您放在了桌子上,您有空记得看看。” 方惜亭点头:“根据樊刚的尸检鉴定,第三人肯定存在。” “既然现在,通过线上的聊天记录和通话记录,找不到他,那就说明,他们两个很有可能是面对面直接沟通。” “能完全不通过社交平台进行交流,只能说明两个问题。” “第一,他们住在一起,第二,他们工作在一起。” 所以现在,以白小月的日常起居为圆心,调查监控,才是重中之重。 于恒简直崩溃,为了防止近视,他在办公桌上放了一整瓶的叶黄素,可这也架不住每次监控查完,自己两眼发黑,眼冒金星的后遗症。 怪不得谢副队,风雨无阻跑外勤,宁死都要保护自己两只0.5的眼睛。 坐在办公室里翻资料,简直就是他的一生之敌。 于恒哀嚎归哀嚎,但看方惜亭打开电脑,自己也只好乖乖坐下来工作。 查监控非常无聊,但又要足够的耐心,一帧一帧的从那些平平无奇的画面里,找到破案的关键线索。 天色很快暗淡下来。 本就安静的办公室里,只有鼠标拉取进度条的滴答声,轻缓又有规律,像能给人催眠。 时间到夜里22点后,四周环绕的呼噜声逐渐大胆,此起彼伏。 方惜亭佩戴银制细边框的眼镜,瞪大了眼,仔细盯着电脑屏幕里闪过的每一个人影。 直到突然间,他猛站起来,撞翻身后椅凳,吓得于恒擦着口水站起来喊:“怎么了怎么了?” 方惜亭把电脑屏幕往右一转,露出两个渺小模糊的人影,并肩进入白小月所租住的单元楼内。 经过整整七个小时,他们看完了第一名受害人死亡前三日,相关嫌疑人的全部行踪轨迹。 于恒倒是勉强能认出白小月,但是旁边那位……小家伙咋咋呼呼地喊叫起来:“这个身形,绝对不是樊刚,难道他就是第三人?” 可这仅仅一个背影,也不足以分辨得出。 方惜亭淡定拿出另一盘录像,连接到电脑里点开:“你再看。” 第72章 刑侦:黎明之后 于恒靠得近些,看到从另一张录像带里放出来的内容,竟是前段时间,他和方惜亭负责调查向日葵福利院的虐童事件。 通过出租屋独居女生,拿到的监控内容,其中有名男性幼师,把午休中的孩童从床上拉拽起来,暴力殴打,再用脚踢踹的画面。 实在深入人心。 由于这两段视频,均为远景拍摄,像素模糊,且都是背影。 硬要说是同一个人,也实在有些勉强。 方惜亭察觉这一点,于是又重新截取录像内容。 视频里的年轻男子,在两份动图比对中,均有挺直背脊转身的动作。 单看这姿势,的确有80%的相似度。 但那也还是过于牵强,于恒不敢苟同,欲言又止,害怕打击到自家副队办案的积极性。 方惜亭等他辨别,半晌不见回声。 侧目瞧见对方满面为难的样子,便知他又胡思乱想,注意力跑偏。 这么明显的线索,放在眼前,竟瞧不见? 他气得兜头敲了于恒一下,又厉声咆哮道:“我是让你看他后脖颈里露出来的那截纹身。” “你看哪去了?” 什么背影不背影的,他整这么大的动静,就是为了给人看个背影? 刨去当事人的身高和体型,在白小月家门附近全副武装,明显的有备而来,躲避监控。 男方的墨镜、口罩,鸭舌帽,一应俱全。 与白小月楼下碰面后,没太亲密,双方默契地对视一眼,跟着前后脚上了楼。 只唯独被遗忘脑后,那截从衣襟里探出头来的蛛丝马迹,看不清形状。 但像藤蔓的枝条,曲折蜿蜒,向外生根。 于恒抱着头,疼的眼泪花儿都飙了出来:“什么?纹身?” 他是真没看到,就那拿着放大镜,也未必能瞧清楚的,方惜亭竟能过目不忘。 在最短的时间里,记住相关嫌疑人的体貌特征,及时辨别,找出共同点,其敏锐高超的侦查能力可见一斑。 怪不得人家年纪轻轻,就能做到副支队的位置,于恒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惊讶地接过鼠标,反复点来点去,好奇方惜亭究竟是怎么发现纹身这件事时,隔壁睡得迷迷糊糊的陈小满,也被这响动惊醒。 他从简易折叠床上爬起来:“你们发现什么了?” 办公室内整体灯光暗下,只剩电脑屏幕强光刺眼。 陈小满微眯起视线,又看于恒把那两张背影截图翻来覆去地点开,再放大。 “不是,就这两张像素跟座机一样的后背图,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就现在,马上,在支队里随便抓两个人,找个角度,我都能把他们拍的跟谢副队一样高。” 谢序宁192cm,往常走到哪,都是鹤立鸡群、惹人注目的。 第207章 要不是时间不合适,方惜亭今天非得较这个真儿,揪着他必须得把160cm给拍成190cm不可。 于恒抓住机会,拍中桌面,狐假虎威道:“让你看背影了吗?” “就你能耐,能看着后背。。” “脖颈上那么大两条纹身,偏瞧不见。” “我们家副队是什么很无聊的人吗?” “深更半夜不睡觉,把大家都叫起来,就为了给你们看这个?” 被放大到极致,才隐约能察觉些许的痕迹,在被并排用红线框出后,陈小满才恍然大悟。 “我靠。”他简直不敢相信,眼睛都快贴在电脑屏幕上:“就这么不到一毫米的线索,换个人来,都不一定会点开放大。” “方副队,你也太牛逼了吧。” 方惜亭接过于恒手里的鼠标,镇定自若地:“我刚开始也没看到这个纹身。” “但这背影太眼熟了,而且反反复复,不止一次的出现在白小月家门附近,于是我就多留意了些。” “平常大多时候,男人都独来独往,骑机车,戴头盔,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这天和白小月在楼下碰面,应该也是偶然,双方心照不宣地回避在外亲热,显然还有内情。” 方惜亭重新点开页面,放大踢踹孩童的男幼师照片,手指着这个人:“明天早上去查查他。” 现在时间已经太晚,待资料整理完毕后,大家又各自散开,就地休息。 方惜亭的身体扛不住两头跑,只好暂时在办公室里搭起简易床。 他阖眼前,看到谢序宁所在病房的护士,事无巨细,给自己汇报了那男人一整天的治疗行程。 其中包括几点吃饭,几点洗漱,几点去卫生间,又去了几次。 早中晚各吃什么药,每种药的具体功效,起到什么作用,都标注的清清楚楚。 男人还曾短信询问过他,案件办理进度。 方惜亭想了想,认真回复:【三天之内必破。】 他没说大话,线索一旦冒头,抽丝剥茧的速度,自然快到连嫌疑人都难以想象。 于恒一早出门,不到三小时,就带回了向日葵福利院涉事男幼师的全部资料信息。 “这个人的家庭情况非常复杂。” 讲起这件事,于恒眼睛都亮了,他一刻也不敢停,带上文件赶回后,把数据全部铺开在办公桌上。 方惜亭看他大汗淋漓,接来杯水,对方也是仰头“咕咚咕咚”两口吞下。 “男人名叫贺飞,今年26岁,身高181,身份证上留存的照片很帅,听说在老家就特招女孩儿喜欢。” “他父母都有入狱的记录,前两年刚刑满释放,犯的罪还不轻,夫妻双方携手拐卖妇女儿童,男方有过多次猥亵、寻衅滋事的案底,女方还吸过毒。” “而他本人的话,名声不太好,小小年纪就在当地做酒保和牛郎,没有正经工作。” “村民们都不喜欢他们家,说是三个人三个刺头,一屋子的神经病,还经常家暴互殴,互相打的鼻青脸肿,离谱得很。” 方惜亭想了想,问:“他父母现在在哪?” 于恒回答:“听说刚出狱那段时间,还回过云京乡镇处的老家,住过几个月。” “但很快就悄无声息的跑了,也不知道是又犯了什么事,或者换个其他地方继续为非作歹。” “总之那两口子,经常这样神出鬼没的,街坊邻居都说这很正常。” 方惜亭拿着资料里的全家福照片:“想办法去找一下他父母的行踪。” “根据已知条件,他母亲吸毒的话,极大概率他父亲和他也会沾染毒瘾,这东西的传播性很强。” “而且如果是孕前或孕期就有毒瘾,毒性可能会通过胎盘传递给婴儿,造成流产、死胎、畸形等。” “但我看这个贺飞,相貌端正,精力充沛,体魄强健,不像是有毒瘾的人。” 实在奇怪的很。 恰巧这时,陈小满也带着信息归队。 “方副队,那个贺飞,我们已经找到他了。” “就在城东片区的幸福苑里,8栋702,说是一个人独居,但是我们通过手机号码,查找到外卖记录和购物记录,都是双人份的。” “对了,还有之前排查女嫌疑人身上的那件防晒衣,购买记录里也有贺飞的名字。” “收件地址正好是幸福苑8栋702。” 于恒迫不及待地。 “那这不是板上钉钉了吗?” “怎么样,副队,拿不拿人,您一句话。” 方惜亭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先别着急,这案子还没查完呢。” “目前能确定白小月还没死的话,在我们证据链做完之前,先不要打草惊蛇。” “小满,你负责安排人,到楼下蹲守。” “务必确保这期间,嫌疑人的安全和行踪,都在我们警方的视线之内。” 直至三日后,天色蒙蒙亮。 幸福苑8栋702,卧室窗帘严密拉合,房主人还在睡梦中,未曾醒来。 忽然,从客厅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有女生在房间里不耐烦地喊:“谁呀,大清早的不睡觉,敲敲敲,有毛病吗?” 门口人答:“物业,楼下住户投诉你家水管爆了,我们上门检查。” “他妈的,爆水管,爆你大爷。” 第208章 “就不能等天亮了再来吗?非得挑人睡觉的时候,找麻烦呢?” 门口人赔着笑脸儿地:“我们也没办法呀,楼下厨房都快被淹了,不尽快上门检查,你们还得赔人损失。” “我赔他妈。” 拖鞋“踏踏”声,逐渐朝门口靠近。 方惜亭举着枪,贴靠在门缝附近处,上下左右整条楼道,几乎都挤满了他带来的人。 女生睡眼惺忪,骂骂咧咧,正要开门。 拉住锁扣的手指刚要用力,却忽被一只宽厚强劲,小麦肤色的男性手掌给用力按住。 女生惊了下,睁大了眼。 抬头看到身侧男人,光着膀子,谨慎地低下头来,通过防盗门的猫眼向外查看。 物业公司经理笑眯眯地等候他开门。 贺飞心里却觉得奇怪,不是敲门时间早晚的问题,而是他看到门外那个人的神态。 像是在瓮中捉鳖,又像是在等他自投罗网,总之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同居女子心思不如他细腻,在家里待了十余日,没出过门,早闷坏了。 那时随口安抚道:“你别紧张,这么早,警察都还没上班呢。” 但就在他们迟疑的这两秒内,方惜亭果断做出破门决定。 专业的开锁师使用工具后,只听轻飘飘的“咔哒”声,房门被人猛地抬脚踹开。 十来名便衣刑警举枪闯入,吓得那女孩儿跌倒在地,惊慌失措,抱头大喊。 方惜亭视线环绕一周,没看到贺飞身影,又根据房门摇晃程度,判断嫌疑人从浴室方向逃走。 他追过去,从窗户往外一望,果然瞧见男人已经顺着排水管,快要溜下四楼。 于是自己立即举起对讲机:“右侧方放好安全气垫,右侧方放好安全气垫。” 今天决定上门抓人,自然是做好了万全之策,周围防守严密,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贺飞又逃得匆忙,没带武器,在方惜亭的目光护送下,成功被楼下蹲守的陈小满分队,给抓了个正着。 不伤一兵一卒,时间又拿捏的刚刚好。 等警方收队时,居民楼上上下下,才陆续有业主起床遛弯儿,消息一点儿没泄露出去。 从抓捕到提审,堪堪半小时。 方惜亭抓紧时间,和谢序宁约了晚餐,询问伤情后,又听见于恒抱着资料来催。 “方副队,你快点儿呀,大家还等着调休放假呢,扛不住了都。” 谢序宁这几日身体恢复不错,骨伤逐渐愈合,听说已经可以下床走动。 方惜亭着急结案,没和他多讲,但答应下班之后的三天假,全陪着他。 男人喜滋滋地说:“这算是双喜临门。” 待到达审讯室后,贺飞神色颓然,拖鞋都跑掉了一只,长长额发下露出来的那只眼,锋利又疲惫,的确会招女孩儿喜欢。 方惜亭坐下来,绕了个弯子:“知道为什么抓你来吗?” 贺飞闷闷地拿手指头敲了敲桌子:“不太清楚,只是我从小得了看见警察就想跑的怪病,可能这也犯法?” 方惜亭笑了笑:“其实三天前,警方就已经发现你的存在了。” “并且查到一些,你和白小月亲密往来的线索,可是为什么直到今天才来抓你呢?” 他若有所思地托起下巴:“因为我们还得找到你杀了更多人的证据。” 被展示出来的照片,是和樊纲一样死法,被人用利刃一刀割喉,又埋进淤泥里。 双目圆睁,死状惨烈,拼命挣扎但最终还是难逃死亡的瘦小女性。 “刚开始我还以为,和你住在一起的那个女生,就是白小月。” “但后来越想越不对劲,抛开这个人的行踪,假如白小月还活着的话,你就不可能不知道,在她和樊刚偷来的面包车里,还放着一具小孩子的尸体。” “而如果你知道,以你谨慎的性格,不可能放任不管,还任由他被人发现。” “所以这一系列逻辑,唯独能合理解释的就是,白小月已经死了。” “并且还死在,她甚至都没机会和你坦白这件事情之前。” “于是我们又带着人,到樊刚的埋尸点附近,向外分散挖掘。” 他把那照片扔出去:“你应该知道我们挖到什么了吧。” “哼。”贺飞冷笑声,又懒洋洋地往椅子后一躺:“我还当你们这些警察,是酒囊饭袋呢,没想到还挺会办案的嘛。” “但是白小月这个毒妇,恶贯满盈,就算被杀,作案人也是替天行道吧。” 方惜亭冷冰冰地说:“你没资格行法律的道。” “何况你自己,本身也恶贯满盈。” 猫儿出示塑料袋里的证物。 “白小月家里有一只男士牙刷,目前已经被送到法检科提取dna检材。” “很快我们就能确定,这件东西,它究竟是不是属于你。” “同时,你们两人,又是向日葵福利院的同事,平常会产生交集也并不奇怪。” “再根据我们之前对白小月的调查,这个女孩儿,本身就是有一点恋爱脑的。” “她可能,因为外形,曾经疯狂追求过你。” “虽然你们两个,都有些欺压弱势群体的暴力倾向,但实际最开始,你应该是不同意她因为报仇,就想要谋杀小男孩陈束的念头。” “否则事情结束后,你也不至于要做出彻底除掉他们两个的决定。” 第209章 “嗯……让我想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突然打了个响指。 “噢,我知道了。” “大概是因为,你小的时候,本身就受到过一些暴力伤害,所以极度反感某些大人,再用同样的手段去欺压幼儿。” “但你本身心理又有些问题,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每次暴怒过后,又会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辗转反侧,痛苦难眠。” “在自己已经有女朋友的前提之下,和白小月发展成情侣关系。” “听她诉苦,得知她与幼童父亲的恩怨情仇,却并不支持她的谋杀计划。” “导致她怒而求助樊刚,铁了心要为年轻时候的自己,报一箭之仇。” “期间你虽未协助,却也眼睁睁地看着白小月伙同樊刚,设计幼童,以领养之名,将人带出园区。” “之后白小月,以各种残忍的手段虐待。” “捆绑、殴打、灌开水、不给饭吃、不许睡觉,甚至强迫孩童食用排泄物,将人折磨致死。” “她高估了小孩的承受能力,孩子死亡的速度,比她计划的要快得多得多。” “在案发当日,白小月吓得给你打电话哭诉,寻求帮助。” “但你宁愿你们之间的关系,到此为止,并不想卷入这桩麻烦事中。” “可童年遭受的噩梦,让你突然应激,大概是发现自己和男童身上,有什么共同点,让你产生了要为民除害的想法。” “于是你告诉白小月,樊刚是知情人,要想事情不败露,就必须得先除掉他。” “所以你们两人计划着,把樊刚给骗了出来,在偏远服务区的监控盲区内,用挖泥的铁铲,将他拍晕,再一刀毙命。” “白小月伙同你掩埋樊刚尸体。” “却不料还没逃出半里地,便被你用同样的手法,将她也残忍杀害。” “案子查到这里,本来也应该结束。” “但我实在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会让你成为这样一个矛盾共同体。” “所以我就再顺手查了一下你的过去。” “竟然又被我发现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第73章 刑侦:黎明之后 方惜亭出示法律文书:“根据调查,八年前,你父母因拐卖人口入狱。” “刑满释放后,折返老家,虽不受街坊四邻的待见,但好歹有个落脚的窝点。” “可奇怪的是,他们仅露面不足半月,就突然悄无声息的失踪了。” “即使附近村民告知,这夫妻俩,往常便是如此神出鬼没,四处作恶。” “但在如今,21世纪,电子眼遍布,没有身份证寸步难行的大环境管控之下。” “真的能有人,会悄无声息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甚至从此以后,没有再留下任何出行记录,连生存的痕迹,都完全被人抹去?”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于是方惜亭特地抽时间,带人前往贺飞父母曾落脚过的老家。 经检查,那栋破旧砖房,常年无人居住,门口青石板拼起来的小路,缝隙处早已长满青苔。 但在二楼主卧里,衣柜内的四季衣物仍在,梳妆台上护肤品齐全,抽屉里还有些金银首饰和存折。 洗浴间里的毛巾和拖鞋,都摆放整齐,热水器还接着电线,阳台角落是早已枯死的花草。 而更可怕的,是在后院角落里,还有只用铁链栓起来的小巴哥犬。 因为被遗忘的时间太久,不远处被打翻的食盆空空如也,地面上有锋利抓挠的白色细痕。 方惜亭戴上手套,弯腰蹲下,细致检查了已经被风干的小狗尸体。 他看到在脖颈项圈处,有挣扎拉拽的血痕,毛发秃了一片,四只爪子,指甲基本全部碎裂。 脑后有拍打伤,看起来像是被铁铲等工具重击过,口腔里也有干涸的血迹,又被限制行动。 这很明显是无人照料,伤情加重,又在拼命自救无果的情况下,才被活生生地饿死此处。 根据整栋房屋,遗留下来的所有线索,桩桩件件,都不像是屋主人有远行出门的打算。 方惜亭带队,一路搜查到房屋后山,又折返回来,最终在小巴哥的死亡地附近,发现一处种有仙人掌,像被翻新过的松软土地。 “你应该知道,我们挖出了什么东西来。” “那两具被掩埋在黄土里的尸骨,和樊刚白小月一样的死法,被人用利刃割喉,当场毙命。” “这难道又是凶手在替天行道?” 方惜亭意有所指:“可他……真的有那么正义吗?” “虽然两位当事人,的确恶贯满盈,死不足惜。” “但是根据上一桩案件的分析,以我对凶手的了解,他明明有能力阻止恶性刑事案件的发生,却偏偏袖手旁观。” “事后不知作案人哪件事情踩到他的痛脚,他又突然要为民除害,主持公道。” “所以本质还是自身利益被伤害时,才会站出来疯狂反击。” “原先我以为,可能是原生家庭的伤痛,导致你如此憎恨父母,恨到要杀掉他们的地步。” “但在更加细致深入的排查后,我们发现,这件事情,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方惜亭又出示了自己手里的另一份证明。 “这是你父亲贺国庆,曾因猥亵幼童,被公安抓捕的立案回执。” 第210章 “其中大的小的,得手的没得手的,林林总总的案子加起来,共有七件。” “根据我以往的办案经验,这种案卷内容,正常情况下,都会尽可能的详细。” “比如受害孩童的年龄,性别,案发经过等……” “但在这几份资料里,所有涉及受害人相关,都是囫囵用‘幼童’二字一笔带过。” 方惜亭若有所思地。 “为什么偏偏要写幼童呢?” “他们明明可以用‘男童’或‘女童’,来区分受害人的性别,却完全没理由的选了一个中性词。” “为此,我特地咨询了当年的办案民警。” “对方明确告知,针对这部分猥亵案,只要没有写明受害者为女童,那就通通都默认为男童。” “于是我又仔细看完这七封案件卷宗。” “你猜我发现什么了?” 贺飞掩埋多年,不愿提及的秘密,眼瞧着就要被人把真相,血淋淋地再挖出来。 他的情绪变得有些不受控制,手脚不自觉的打起颤来,额间都是细汗。 “别说了。” “你不要再说了。” 方惜亭公事公办地将人盯着:“很抱歉,这段过往对你来说可能有些残忍,但我们得做结案笔录。” “你不愿意坦白,就只能由我来替你说。” 话毕,他等了一阵儿,见贺飞还是没打算开口,自己才又继续陈述:“很遗憾,七起事故,案卷资料里,没有任何一起,标注受害者为女童。” “那也就是说,你的父亲贺国庆其实……” 方惜亭欲言又止:“我有假设过他是同性恋,但他却能结婚生子,和你母亲生生死死走过那么多年。” “可如果他是双性恋,又为什么,七起猥亵案中,竟没有一起,受害者为女童。” “且也在我们得知,你母亲有吸毒史的前提下,你父亲和你,竟然半点没被影响。” 方惜亭笑了笑:“于是,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特别大胆的想法。” “我们拿到了白小月家中那只男士牙刷,和你家后院的两具尸体做了dna检测对比。” “结果发现,牙刷的主人,和这对夫妻,根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这也就是说,你其实,根本就不是你父母的亲生孩子。” “他们本身不是好人,又或许根本不是夫妻,只是打着名义上的幌子,私下里为非作歹,挑衅法律,是对在生意场上各取所需的合作伙伴。” “这样游走在灰色边缘,吃了上顿没下顿,过了今晚没明晚的日子,是出于什么原因,让他们还有闲心再领养一个小孩呢?” 方惜亭特地咬重那个字:“还是个小男孩。” 他又重新拿起那份,有关贺国庆猥亵案的调查资料:“难道说,你存在于这个家里的作用,也和这些受害幼童们一样?” 造成男人性情多变,暴戾又古怪的本质原因,根本就与所谓的家庭暴力无关。 而是更深层,更令人难以启齿,有关某些成年人的特殊癖好,发泄在他身上。 完全无力反抗的小孩,是弱势一方。 直到自己长大后,有能力逃离,可身心受创,久久难以抚平。 恶魔又阴魂不散,他必须拿刀反抗,方惜亭看贺飞整个人都发抖的厉害。 他抓住小桌板的手指,整条手臂的青筋都疯狂爆起,眼底也蔓延起愤怒的红血丝。 “在你父母的埋尸点附近,我们还找到了一把带血的铁铲,从把手处提取到了两枚指纹。” “当前人证物证俱在。” “贺飞,你认罪吗?” 审讯室里的空气,骤然凝固十余秒。 男人蜷缩在座椅里,痛哭,抽泣,又突然放声大笑起来:“认罪,我当然要认罪。” “杀了贺国庆,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情,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你推理的非常正确,我就是被他们夫妻俩,逼到精神不正常,逼到心理有问题。”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白小月吗?我其实,根本就不想管这件事情,” “可那女人竟然兴致勃勃地告诉我,在复仇的过程中,她强行逼迫两岁小幼童,食用自己的排泄物。” 男人一拳一拳捶打自己的胸口,痛不欲生:“我小时候,我小时候,也是被贺国庆这么对待的。” “他们把我的衣服脱掉,在不到十度的气温里,把人双手反绑在阳台上。” 贺飞的嗓音,已经完全变调。 贺国庆不仅暴力殴打、虐待幼年时期的他,甚至伴随着疯狂的床榻欺凌,在身体和精神上,对他进行双重折磨。 “我怎么能不杀了他们。” “我,怎么能不杀了他们。” “我名义上的父亲,他可能在我的身上,也可能在我的身体里。” “而我的母亲,她拿着摄像机,毫无反应地站在床边录像。” “你们现在随便打开一个违规网站,搜些关键词,都有可能找到我的相关视频。” “我受到这么多的伤害,我杀他们有错吗?” “我,杀他们,有错吗?” 贺飞哭喊的质问声,振聋发聩。 他眼睛睁得很大,愤恨的眼泪混杂着红血丝,试图要看清现场每一个人的模样。 方惜亭提审完毕,亲眼看着当事人签字画押,心情也久久无法平静,他头疼的厉害。 第211章 于恒举着资料,跑回办公室里,欣喜若狂地喊:“结案了,结案了,等我这边写完起诉意见书,就能把案件移交到检察院。” 众人欢呼雀跃,没日没夜十余日,终于查明事件真相。 虽然此次杀人案,与马之孝的向日葵福利院,本身没有直接杀人与被杀的联系。 但园区内的管理纰漏和短板,多少也得负起些导致小孩人身安全涉险的责任。 由于此前,相关幼童被园区育婴师虐待一事,让方惜亭对马之孝产生了非常大的敌意和怀疑。 所以今日,他刚从审讯室里出来,就接到那男人的短信:【恭喜破案,真相大白,我也能洗刷冤屈。】 随后还俏皮着和他玩笑:【能有机会等到你的道歉吗?】 方惜亭冷眼,顺手不知多少次,直接把那不停替换的号码拉进黑名单里。 对方像是猜测出他会有这样的举动,所以赶在动作完成前,迅速再发来一张图片。 那是市局楼下的停车场,马之孝是怎么进来的? 方惜亭猛站起身,正准备下楼,临到门口,想起什么事,又回头。 “大家都先收拾东西,回家休息。” “等下我会去支队长的办公室,给各位申请调休。” 以往这事儿,都是谢序宁帮大家办的。 今天方惜亭半晌没吭声,走神得厉害,像是忘了,众人磨磨蹭蹭也不敢走。 这时副支队终于发号施令,于恒带头欢呼雀跃,又忙着整理手头工作,着急下班。 方惜亭拿着手机,匆匆下楼,平常市局对外来车辆的管理工作,向来十分严密,他不知道马之孝是通过什么渠道,才能进入。 但总之,对方的目地是为了找自己的麻烦。 他不想在局里把事情闹大,让别人瞧热闹,怎么说都该过去看看,然后再赶那家伙走。 方惜亭快步进入停车场,一眼就看到停在不远处的马之孝的黑色大g。 他心里压抑的不快和愤懑,在那一刻几乎达到顶峰,整个人像火箭发射般弹冲出去。 就在恨不得把那讨人厌的家伙,连人带车一起扔出去时。 突然蹿出来的黑影,却拦住他的去路。 “恭喜破案。” 高大挺拔的男性身躯,带着少年风发的意气,跑动飞舞起来的发丝下,露出那双灵动澄澈的眼。 用珍珠纱网精心包成冰淇淋圆筒形状的艾莎玫瑰,撞进自己怀中,有几片渐变粉色的花瓣散落而下。 男人弯腰,抱住腿弯,直接将他高高举起,像是庆祝。 方惜亭两手撑住对方肩膀,愣了半晌,才认出那是谢序宁。 “你……”猫儿惊喜不足半秒,想起他的伤:“快放我下来。” 谢序宁不肯松手,两眼亮晶晶地仰头将他望着:“伤口没事,我有分寸。” “不愧是我老婆,办案能力超群,今天的结案惊喜本来该在车里,我气球还没吹好呢,于恒就发消息说你突然出门了。” “这么着急往下跑,是赶着去见谁?” 方惜亭脸色变了变,他没打算要瞒着谢序宁些什么。 只是前段时间男人受伤,住院静养,自己不想让他分心。 这时事情既然被提起来,方惜亭转头,目光落到约十米处的马之孝车前。 清晰透亮的挡风玻璃,露出男人坐在主驾驶位,隐忍嫉妒的脸。 他两手抓紧方向盘,露出来的半截小臂,青筋凸起,副驾驶还放着一束,自己精心挑选的罗斯德玫瑰。 方惜亭刚刚下楼,马之孝不知道有多高兴,他扯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迎接,谁知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举着花跑过来,扬手抱住方惜亭,又在原地旋了好几个圈儿。 这样甜蜜温馨的场景,本该属于自己,马之孝脑海里的幸福幻象,被人打破。 好像谢序宁不出现,方惜亭就会坐到他的副驾,再收下他的花。 不远处两人亲亲热热,方惜亭见到他和见到谢序宁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马之孝恨得咬牙。 方惜亭和男人说完话,对方的视线明显也望了过来。 谢序宁弯腰放下怀里的人,只让他把花抱好,随后与人十指紧扣,迈腿就朝黑色大g的方向走来。 马之孝突如其来地紧张了下。 很快,他的车窗被人敲响,自己缓缓打开后,谢序宁审视的目光落了进来。 大抵是做过刑警,又有高位者的凌厉,从气势上就压人一头。 马之孝下意识的掌心出汗,不敢与他对视,正觉兵荒马乱之际,忽闻男人嗓音沉沉地提问一句。 “这花不错,给谁买的?” 他准备的罗斯德玫瑰,浓郁鲜艳,从自己的视角里,那是最适合也最衬托方惜亭颜色的花。 可这时却不敢开口,尤其目光斜斜扫过那两人紧牵在一起的手。 和谢序宁在一起的方惜亭,磁场完全变化。 他低垂着眼,手里抱着花,后退半步,任由那男人主持大局,没了此前在外,忍无可忍对自己动手时,那张牙舞爪的模样。 马之孝冷汗直冒:“给女朋友准备的。” 谢序宁上前一步,手掌按在他窗沿边:“那你不陪女朋友,来公安局做什么?” 马之孝:“听、听说亭亭破了案,我特地赶来恭喜他的。” 第212章 谢序宁:“怎么进来的?” 马之孝:“前段时间,我往市里捐了一笔公益款项,其中有一笔钱,是到公安局了。” 男人真假混杂,交代了部分事实,又直觉谢序宁起了疑心。 于是伸手想开车门,赔着笑脸打算下去解释:“谢哥,别误会。” “前段时间听说你受了伤,想去医院看望的,结果正好赶上你转院,没见着。” “你现在身体情况怎么样,伤口恢复的还好吗?” 对方是谢序宁,云京市高高在上的太子爷,站在车外,而自己却坐在车里,这实在太不礼貌。 马之孝赔着笑脸儿,刚把车门推开一条细缝,就被对端涌来的一股强力,给重新再锁回车身之中。 谢序宁不让他下来。 “别在这儿跟我套近乎。” “我身上这伤,是怎么来的,你心里最清楚。” “看在小时候的情分,我不想跟你计较,你也最好给我消停点。” “盘算别的东西就算了,打方惜亭的主意,心里好生掂量着,这后果,你担不担得起?” 男人警告完,背脊直起来,居高临下地使唤他道:“滚吧。” 谢序宁点了烟,手上戴的是百达翡丽,从唇角边吐出来的白圈,缠绕在他眉眼四周,氛围显得朦胧。 这与生俱来的贵气,和他们这些披着人皮,实际却活在阴沟里的老鼠,完全不一样。 对方是货真价实的世家子,富二代,名正言顺的继承者。 他想要什么,只需招招手,就能轻易得到。 而自己的养父母,虽有些资产,也对自己恩重如山,但人心隔肚皮。 平日里,哪怕皱皱眉头,自己都得小心思考,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话,或做错了什么事。 他和谢序宁的区别,是真太子和假太子。 是在相同情况里,若遇险境,谢许两家必定拼尽全力,都要救下谢序宁。 可自己却…… 马之孝不敢赌,甚至想都不敢想。 他总觉得哪怕有丝毫风吹草动,自己都会毫不犹豫地再被人舍弃。 那时短暂失控,深陷心魔旋涡之中。 努力挣扎,冒了一身冷汗,好不容易才找回理智。 在面对谢序宁时,马之孝心头愤恨,又总是下意识地畏缩:“好,好。” 男人失魂落魄地:“我这就走,这就走。” 第74章 刑侦:黎明之后 马之孝驱车驶离,竟没纠缠。 方惜亭抬眼,视线越过谢序宁的肩膀,吃惊望去:“他就这么走了?” 明明之前那样阴魂不散,无论拉黑多少个号码,也要换着法子疯狂骚扰。 口口声声说讨厌谢序宁,和自己的关系更好,结果在相处过程中,动辄威胁恐吓,喊打喊骂。 这福气倒是谁爱要谁要。 方惜亭不太理解地:“他好像很怕你。” 但敢借刀杀人、孤注一掷、拿命来博的家伙……应该不会如此轻易退步。 谢序宁眉尾微挑,指尖把弄着打火机:“我查过他,这小子这趟回来,动机不纯,” 方惜亭靠近些问:“这话怎么说?” 谢序宁转身:“当年马家出事,案件悬而未破,排查过程中我爸接任调令,不得不移交工作。” “转眼18年,前段时间,我又特地联系了案件负责人,对方明确告知,在目前,各项刑侦技术不断精进的当下,许多积压已久陈年旧案,都陆续得以告破。” “但偏偏马家的案子,证据不足,毫无线索。” “于是我拜托分局师兄,把当年的案件资料传来一份。” “根据部分细节显示,现场的确还有诸多疑点。” “比如依照马之孝的口述,他是被父母反锁在阳台外体罚,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但实际在后期的调查资料里,却并没有发现门锁四周,留有任何指纹痕迹。” “从刑侦角度来讲,结合目击人证的口供,这条证据链是非常不合逻辑的。” “既然父母有过反锁行为,那么锁扣上,就必然会留有指纹。” “而没留下的理由,除了没碰,就只剩当事人拧过反锁扣后,又立即拿毛巾清理擦除。” 方惜亭听完,愣住:“可是这合理吗?” “谁在自己家里打个锁扣,还会特地把门锁上的指纹给擦掉?” “何况当年案发后,马之孝在阳台被人发现,这是默认事实。” “如果没人碰过门锁,那他是怎么进去的?” 猫儿完全不能理解地:“这案子查着查着,现在还变成密室了?” 谢序宁看他震惊,又反驳,笑着把人拉进怀里:“18年前刑侦技术受限,确实留有很多疑点未能理清。” “我已经申请案件调度,卷宗信息很快会转到我们支队里来。” “马之孝这个人有问题,这话不仅指他现在,同时还有他的过去。” “据我了解,马家父母被害后,通过社会救助,他被送入儿童福利院内。” “当时那对华裔夫妻前来领养,本身是挑中了一名外形可爱、活泼开朗的小女孩。” “结果后来意外,小女孩失足坠湖,待被发现时,早已没了生命体征。” “夫妻俩退而求其次,马之孝这才有机会,被人带到美国抚养栽培。” 第213章 “我查过,他的养父母,在国外生意做的还不错,最近也是企业发展的黄金时期。” “但他却在这个节骨眼,频繁往国内跑,这本身就很反常。” “如果说,他们在云京,有大的项目或产业需要重点发展,马之孝两头跑的行为,还勉强能解释过去。” “可实际上并没有这回事,甚至前段时间,他来找我打感情牌,试图走捷径想要拿下的投资和工程,最终还是因为各种原因,被推拒掉了。” “于是我又拜托在美国的朋友,重点了解他的家庭情况。” “结果不出所料、果然得知,他频繁往返两国,为的不止是公事。” “马之孝的养父母,是早年间赶上第一批下海经商,发家致富的生意人。” “那时他们嫌国内发展不好,选择转籍,年轻时专注打拼事业,到稳定下来,想要个孩子,用尽各种办法,却发现怀不上了。” “由于当年医疗水平限制,他们只好回国领养,并阴差阳错地挑中了马之孝。” “但没过多久,养母因病去世,养父另娶,枕边娇妻在他五十高龄时,为他诞下一名血亲独子。” 方惜亭吃惊:“那人家都有亲生孩子了,马之孝他……”还能有遗产继承权吗? 谢序宁明白他的疑问:“从继承法的角度来分析,自然是有的。” “但人心隔肚皮,就算是养父对他还有感情,愿意给他分一部分财产。” “可那位继任的养母呢?她愿意吗?” 自古为人父母的,拼尽全力,都是为了要给儿女挣一份前程。 马之孝本身不是亲生,继任的养母对他也没有什么恩情,双方未必能合得来。 养父年龄见长,企业内部权力变更,他大概率在国外难以立足。 所以想趁着背后势力还在,抓紧时机,利用资源,在国内发展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而非日后,沦为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方惜亭原地思虑半晌,理清个中缘由,视线忽然落在还咬着烟的谢序宁身上:“不是。” 他忽然想起正事:“是谁允许你出院的?” 谢序宁“嘶”了声,自己这么努力地转移视线,没想到他秋后算账,还要追究:“是朕执意要……” “还有心情贫嘴?” 方惜亭作势想打,手却被人抓住。 男人含混不清地低头吻他指尖:“是我太想你了。” 他解释:“人家隔壁病房生小孩,剖腹产都只住三天院,我这已经躺了小半个月。” 也该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那你跟人家能一样?” “正常的医疗手术和恶意伤害,这两者之间天差地别,还想混为一谈。” “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不为我考虑,要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指望谁给你守寡?” 方惜亭骂完,又气得拿花直打他:“还不赶紧回医院去。” 谢序宁唇角勾着笑,腰背直直挺立那处。 期间任人打够了,骂够了,才伸手把方惜亭揽进怀里来抱住。 男人委委屈屈地:“你怎么都不想我?” 方惜亭撇开脸:“专案组手里的案子已经办完了,不是答应今晚来陪你?” “可我一秒钟都等不了。”男人抱紧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你。” 方惜亭嫌他肉麻,侧身躲开些:“那你现在见到了,满足了?” 谢序宁又拉他过来:“眼睛是满足了,但那里还……” 双方腰腹贴蹭,方惜亭双颊猛红。 鸡皮疙瘩顺着尾椎骨,疯狂向上攀爬,电流钻进大脑里。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推那男人两把,嗔道:“就算世界末日,你脑子里也只想着那些事。” 谢序宁不可置否,双臂紧搂着,掌心轻揉他发丝,算是默认。 但要仔细想想,若真是世界末日,也的确没有其他事好做,倒不如抓紧时间…… 方惜亭脸埋他胸口,红意蔓延至耳后,拗人不过。 又通过电话和主治医生确认,了解到谢序宁的身体状况,适度活动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期间谨遵医嘱,按时复查即可。 于是仔细考量后,方惜亭答应谢序宁开车和自己回家。 在折返途中,那男人提议绕远兜兜风,他也没反对。 在副驾驶借着窗外斑驳的光影,拿手机反复拍摄自己手里那束漂亮的艾莎玫瑰。 这是谢序宁包装最用心的一次,不盲目追求数量,不会重到他拿在手里都觉得负担。 白色珍珠纱网和冰淇淋泡泡纸。 娇艳欲滴的渐变玫瑰,像是被人拿刷子扫了一遍粉嘟嘟的腮红。 色彩明媚鲜艳,美到极致。 方惜亭简直爱不释手。 谢序宁看他可爱,二十支花像能拍出八百张照片,结束后又要认真挑选滤镜。 光感、亮度、阴影、色温,细节到连陪衬用的绿叶,都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 他正专心出片时,头顶天窗忽然缓慢开启。 方惜亭吃惊抬头,手机里的花束照片还没调修出最好的颜色,但室外微风已然灌入,扫去燥热。 猫儿额前发丝被风撩起些来,树枝遮挡住的路灯光明明暗暗,光影闪烁。 很快车辆右转,驶入跨江大桥,树荫散去,视野变得开阔。 第214章 长桥对岸的高楼大厦,灯火辉煌,耀眼夺目。 方惜亭放下手里的花,视线被吸引,他刚按开车窗,头偏出去。 猝不及防,突然从头顶绽放的一团璀璨烟火,绚丽多姿,妖娆盛开,又缓缓下坠。 紧跟着一簇、两簇、接连不断地,从大桥的这一头,一直到那一头,整个夜空都被染成了缤纷的糖果色。 方惜亭震惊到忘了拿手机拍照。 谢序宁把车停到路边,方便当事人从容有序地完整收下这份礼物。 在第一轮的焰火礼花燃放完毕后,第二轮又紧接而来,方惜亭后知后觉,拿出手机,想要打卡留念。 他原以为,是这附近在组织什么大型活动。 可一看时间,又太晚了,像是私人做的,而自己又正好在最佳观赏区。 该不会是…… 方惜亭心里“咯噔”一下,心脏快跳出嗓子眼来。 他两手紧握着手机,捂在胸口,视线微往左后方瞥。 理智告诉自己绝不可能,谢序宁不是那么浪漫细心的人,可一边又隐隐期待着什么。 就在他踌躇迟疑时,忽然,绷紧的小臂手腕让人抓住,方惜亭被用力扯回。 他本该正对上那男人深情的眼。 可没料到,对方手一挥,白纱覆面,自己眼前光景,瞬时间变得朦胧、模糊。 方惜亭霎时僵住,一动不动,只剩两只眼珠子,还在滴溜溜地转着。 他手捧着花,注意到那是一款纯蕾丝边的手绣复古头纱,轻盈精美,质感极佳,细节考究,惊为天物。 只唯独不理解的,是这价值不菲的物件,怎么突如其来地就盖在了自己的头上? 谢序宁趁他还懵着,身体靠过去,完全挤进他的副驾空间里。 男人伸手,像要摸脸,方惜亭下意识地躲开。 却不料对方跟变魔术似得,只张开手,便从掌心里落下一条亮光闪闪的铂金项链。 链尾还系着卡地亚的love对戒。 方惜亭眼睛睁大了些:“这,这是……” 谢序宁轻声提醒:“正求婚呢,专心点。” 那轻描淡写、但却意义深重的两个字,脱口而出,正中靶心。 方惜亭呼吸猛窒,心脏骤停,一时间喘不上气。 仓皇之余,他甚至感激起了这抹白头纱。 能让自己在这样近距离的对视博弈中,多少藏起几分,那铺天盖地的紧张与无措。 “还在发呆?” “问你话呢,要不要嫁?” 方惜亭视线乱跑,顾左右而言他:“求、求婚,你坐着求?” 谢序宁没想过还能有这么刁钻的角度,男人猛低下头,看到自己端正摆放在主驾驶位的大长腿,一时失笑:“我这,空间施展不开,实在跪不下来。” “跨江大桥贸然下车,也有安全隐患。” “要不你看这样,今晚回家,我慢慢给你跪。” 男人靠过来,唇面贴在他耳朵上。 热气隔着一层薄薄的轻纱,蹭得人耳廓痒痒麻麻的。 “再说我不经常给你跪着?还计较这个呢。” 方惜亭讨厌地打他下,又努力抵抗对方不断逼近的身体。 他额角满是细密的汗珠,退无可退,所幸是车窗开着,还有夜里的凉风能灌进来。 不然自己可能真要在没有水的车内溺毙。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让你在家里跪过?” 他可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特殊癖好。 再说谢序宁是什么人?他能那么听话?放下男性尊严,说跪就跪? 方惜亭不服气地反驳,谁料男人不规矩,手指撩开些他的头纱,视线望进来:“吃干抹净,不想承认了?” 狗东西厚颜无耻,强行帮他恢复记忆:“往常你我亲热,我在上边时,难道不是回回都给你跪着的?” 方惜亭短暂失控,满脑子都是和那男人搅合在一起的画面,脸热得像能马上烧起来,心跳也快到像要爆炸。 谢序宁完全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步步紧逼,越靠越近:“只要你愿意,我以后回家,每天都在床上,端端正正,给你跪好。” “你要不要嫁?” “嗯?要不要嫁?” 方惜亭被他缠得没法子:“要怎么嫁?” 他们是同性,国内婚姻法不承认,大部分人无法接受,双方长辈也都还不知情。 纵使当下恋爱甜蜜,可放眼望去,关关难过,还没走到顺理成章的那一步。 即便自己心里,一千个一万个的愿意,可那也…… 方惜亭丧气的念头还没说出口,谢序宁就紧抓着他的手:“你只需要答应,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去做。” “你说的容易。”方惜亭扯回自己的手。 “窗户纸要真捅破了,双方父母不同意,我们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怎么会不同意?”谢序宁心态好得很。 “我爸妈肯定不会反对的,你爸妈要是反对,那我就,我就……” 方惜亭斜眼瞥他:“你想怎么样?” 谢序宁笑起来:“我想怎么样?我能怎么样?我又敢怎么样?” “他们是你亲生父母,你又从小听话的很,绝不可能跟我私奔,那硬的来不了,我就只能来软的了。” 方惜亭竖起耳朵,想听听他有什么招。 第215章 结果那男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弄张垫子,到你们家门口长跪不起。” “我绝食,我以死明志。” 方惜亭无语,真被他给气笑了。 男人听见那冷哼声,死皮赖脸地凑过来。 “答不答应?” “你就说答不答应?” 方惜亭冷冰冰地推开那张脸,手伸出去,爽快道:“戴上。” 他的语调没有丝毫情绪起伏,连微侧过去的半张脸,也像是无所谓,又不耐烦。 但实际隐藏在平静海面下,那微微打着颤的手指尖,才是最波涛汹涌的真实内心。 自己怎么可能不答应? 谢序宁见他点头,欣喜若狂:“老婆。” 男人一把抓住那双白皙的手,激动到不知说什么好,哽咽半晌后,摘下链子上的那枚指环,怀着最虔诚圣洁的心,替方惜亭套在右手无名指上。 江边的风很大,蕾丝边角被吹出车窗外。 谢序宁隔着一层头纱,抓住方惜亭的下巴,狠狠吻他好几次。 在回家途中,油门更是一脚踩到底。 进房间后,连灯都没时间开。 方惜亭被人粗鲁地,一把拦腰扛起,他正挣扎两下,想起谢序宁的伤,又乖乖安静下来,被人扔在床上。 “你到底能不能……”做这种激烈运动? 他质问的话没说完,就被人抓着脚踝,再扯回来:“合理范围内的夫妻生活,有益于伤口愈合。” “又胡说八道。”明明是自己想做。 方惜亭面对伤员,害怕造成二次伤害,不敢打不敢踹,硬生生被他折腾到大半夜。 至翌日早,两人被电话铃声吵醒。 可谢序宁病假,他又调休,按道理没有什么工作上的安排。 方惜亭迷迷糊糊地,察觉身旁男人动了动,又贴他耳边来:“魏队说找我有事儿,我得回趟市局。” 连续熬夜加班小半月的方惜亭,好不容易能安心休息,实在没有精力详细追问。 他只低低地“嗯”了声,男人低头吻他一遍,随后迅速下楼洗漱,房门关合声也很快响起。 到第二次自然转醒,方惜亭睁开眼,发现整间屋子还是灰蒙蒙的。 他躺在床上愣了会儿,手指摸到手机,确认时间,已经是夜里21点。 他睡了这么久吗? 等等,谢序宁还没回来? 方惜亭猛地翻身起来,由于动作太快,眼前一黑,差点又倒回去。 他一把抓住床头柜子,缓了缓身体,又楼上楼下喊了两遍:“谢序宁?谢序宁?” 出于刑警的直觉,时间已经这么晚了,他不可能还留在市局里。 而且这期间,不说报平安,甚至连碎碎念电话短信也都没有,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因为心里着急,拿着手机连续给男人拨号两次,竟然都是关机,再给魏队打时,对方也无人接听。 方惜亭着急起来,顺手拿了件外套就打算往局里赶,谁知那时,又恰好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 他匆匆忙忙拉开门:“喂?” 听筒对面是母亲慌张无措地嗓音:“亭亭,亭亭,你赶紧回家来。” “他们谢家,他们谢家出大事了。” 第75章 刑侦:黎明之后 谢方两家老宅,也在云京。 只不过大学毕业后,他住的离家远,天南地北,还得跨越一道主城区。 方惜亭坐在出租车上,动用所有人脉,打听一圈,也没人知道出了什么事,他急得心脏病都快犯了。 母亲那边分寸大乱,拿不了主意,只在电话里哭,问什么也不说,非得让他先回家。 西区家属院,老式独栋小别墅,曾经的邻居陆续搬离,只剩三两家,屋里还亮着灯。 方惜亭心急如焚,不停拜托司机要快些,再快些,直到瞧见家门口那颗梧桐树下,影影绰绰站着个人,正搅着手,焦急地在家门外走来走去。 车灯远光打过来,晃了人眼。 方母意识到是他回来,忙迎到车门边。 “亭亭、亭亭。” 妇人像是受到什么严重的打击,嗓音发着抖,两眼也通红。 她接住方惜亭手臂的指尖,凉的不像话,只刚张嘴,又开始抽噎起来。 方惜亭没见过母亲如此,慌忙付了车费,下车扶住她:“怎么了,妈,你哭什么呀?” 母亲嘱咐他先回家,有些话,自然是要说的。 但在家门外不安全,担心隔墙有耳,于是拉着人,快步回了屋子里去。 全红木的老式家具,配上冷白色的圆形吊灯,显得整间屋子,都那么死气沉沉。 厨房也漆黑着,完全没了往日返家时,那样热气腾腾的饭菜香,氛围冷清的要命。 母亲谨慎地关好房门,甚至连客厅大落地窗的窗帘,都要严丝合缝的完全闭合。 妇人转身过来,拉住方惜亭的手,和他一起在沙发上坐下。 “亭亭,这是今天早上刚出的事。” “你谢叔叔,你爸爸,你许阿姨,还有小谢,他们全部都被省上来的人,给带走调查了。” 方惜亭心头猛跳:“什么事情这么严重,牵扯这么多人,还要被带走调查?” 方母捂着心口,连连摇头道:“我一整天都呆在家里,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就这消息,还是你爸爸带在身边十几年的小徒弟,冒着风险,偷偷跑过来报的信。” 第216章 “但是再多再深的消息,他也不敢说了。” 方惜亭对那小徒弟倒是有点印象,对方年纪比他大,家境不好,父母双亡,是个孤儿。 早年间受了方家的资助,顺利读完大学,后来又一直跟着方父工作,逢年过节也会来家里拜年。 这次事件密不透风,恰恰证明其严重程度不可轻视,而他还敢冒着危险通风报信,也算情深义重。 方惜亭快步跑到楼上书房,把方父的办公桌,翻了个底朝天,总算找到一本略有年岁的手写通讯簿,其中就有那名姓陆的小徒弟的联系方式。 母亲追上楼:“亭亭,妈妈虽是妇道人家,不懂你爸爸工作上的事。” “但我们和谢家素来交好,早些年,也受了他们家不少帮衬。” “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两家人,就剩你一个能拿主意的,你可千万要上点心。” 方惜亭心也乱了:“我知道,我当然会” 他安慰六神无主的母亲:“明天我去打听下,到底什么事。” “谢叔叔和我爸,清正廉明、两袖清风。” “许阿姨又是云京市有头有脸的企业家,这么多年来,建学校、建医院、修桥、修路,做的贡献不计其数,声望很高。” “谢序宁更是堂堂正正、坦坦荡荡,从工作以来,手里没有一桩冤假错案。” “更没有借助父母的关系,走过任何捷径,他晋升的每一条路,都干干净净。” “所以,不要害怕,我们没做过的事情,无惧任何人来摸底调查。” “这几天我会搬回家里来住,白天我不在时,如果有人来家里问话,您如实回答就好。” 这夜,方惜亭留宿家中。 母亲怕他忧心,没再多言,沉默着打理好二楼卧室里的床铺。 房间里的陈设和幼年时期完全一样,连靠窗的书桌,位置都从未挪动过。 母亲叮嘱他要早些休息,待离开房间后,方惜亭慢步站到桌沿边,手伸出去,顺着桌面上那一整排的书籍,从头摸到尾。 方惜亭反应慢半拍,看到套在自己无名指上的卡地亚指环,心里百味杂陈。 那时指尖微顿,收回手,反复摩挲,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他拉开窗帘,看到相隔一条窄巷的对面小楼,漆黑一片,无人居住。 恍惚间,仿佛看到16岁的谢序宁,在对面推开窗户,亮起台灯,和他面对面熬夜刷题。 原本那男人的书桌,刚搬家时,是靠着墙的。 后来发现自己靠窗,不知什么时候,他挪着挪着,也挪到窗边来。 偶尔两人吵架,冷战,方惜亭不理他。 谢序宁脑子聪明,先写完作业,就撕草稿纸,捏成团,再往他脑袋上砸。 “喂,方惜亭,我错了,你别生气了行不行?” “明天早上我给你带板栗饼,你最喜欢吃的,甜甜糯糯,我一个不吃,全都给你。” “别生气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计较,行不行?” “老爷们儿心胸度量,别那么窄,就这三天两头的闹脾气,怎么比姑娘还难哄。” 男人这话说的有歧义,方惜亭当他还哄过别人,气的当即起身,抄起桌案上的书,一本本,全扔过去。 谢序宁左闪右避,躲开攻击,笑嘻嘻地把那些书全捡起来,找着理由来他家蹿门,还顺便蹭了顿饭才走。 方惜亭以前没想过,但很多事情,到现在才明白。 那时若非喜欢,偌大的房间,难道容不下一方小小书桌,可自己却偏要和他对窗而坐。 “方惜亭。” “方惜亭……” “方、惜、亭!” 谢序宁低沉慵懒的嗓音,犹绕在耳。 方惜亭来回踱步,彻夜难眠,待到忽然惊醒时,发现自己竟然趴在书桌上,就睡着了。 他推开的窗户,没来得及关上,从室外灌进来的冷风,冻得自己打了个哆嗦。 因为不合理的睡姿,导致脖颈、手臂、腰背,以及被压住的尾椎骨,都不是那么舒适。 表盘上的时针,已经指向早晨六点。 方惜亭起身,简单活动筋骨,视线落在对面紧闭的门窗处,深吸口气,又连忙收拾了随身物品。 他匆匆下楼,看到母亲按头坐在客厅沙发里。 唉声叹气、愁眉不展,俨然一副没休息好的模样。 方惜亭挽起衬衫袖口,没想到她起这么早,下楼时脚步微顿,又注意到一楼没开灯。 从来打理家务都井井有条,生怕他少吃一口的人,今天却连准备早餐的心情都没有,任谁也看得出,这件事情,对两家人的打击有多大。 “妈,别担心,我现在就去市局。” “这段时间情况特殊,您也尽量少出门,晚上我会早点回家。” 方惜亭蹲到沙发前,握住母亲的手,轻声安抚。 在得了叮嘱以后,临走前,拿了家里代步车的钥匙,又迅速赶往工作点。 他在办公区没看到于恒和陈小满,又有别的同事对他明明休假,却又出现在市局感到些许困惑。 根据这些人的反应,方惜亭判断出谢序宁被人带走的事情,还没有泄露风声,于是他追到魏队办公室里。 “谢序宁昨天离开家,最后一个电话,就是你给他打的。” 第217章 “他现在人不见了、没了、丢了、找不到了,你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 40多岁的中年男人,见惯了大风大浪,却被他逼得在办公桌前团团转。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方惜亭,你也是警察,你应该明白,我们这个职业,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 “是,你跟谢序宁是发小,你们家跟谢家也深度绑定。” “现在谢家出问题,你担心他们,合情合理,但总不能坏了规矩吧。” 方惜亭意图明确,意志坚定地跟上他:“坏了规矩?什么叫坏了规矩?” “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人也是你叫走的,不管多也好,少也好,你总得告诉我点什么吧。” “他被谁带走了,具体因为什么事情,现在人在哪。” “如果是谢家被人陷害,有冤情,我不能喊冤都没处喊去吧。” 要说两家的话事人,现在能顶起事儿的,也就只剩下方惜亭一个。 可他年纪不大,今年才24岁,警衔也不算高,如若裁决已定,他也翻不起什么波浪来。 支队长欲言又止,左右为难,比比划划像是打了一套军体拳。 最后念着大家这么多年的相处情义,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却又察觉什么不对劲。 “等等……” “我明明是早上八点给谢序宁打的电话,那时候他都还睡着呢。”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这你别管。”方惜亭撇开脸,没功夫解释。 魏队看他态度不好,也知道这人是急疯了。 他总算不卖关子:“多余的事情,我没法跟你说,就算透露,也只能透露跟我们支队有关系的那一部分。” “本来我调任令都下来了,马上就不用再管你们这帮兔崽子,去享两年清福。” “谁知道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我现在走也走不了,在谢序宁出来之前,还得在这儿耗着。” 方惜亭根本不关心这些事情:“说重点,说重点。” 支队长看他跳脚,知道这没良心的家伙,根本不在意自己,只关心谢序宁:“知道了知道了。” “就是我要走了,支队里有举荐名额,我想了一圈儿,估计也就谢序宁镇得住你们这帮崽子,于是我就建议提拔他来做这个支队长。” “结果呢,刚好撞在这调查的枪口上。” “人家现在来查谢厅长,还以为我们中间有什么,利益输送,才让谢序宁坐上去的。” “真是说也说不清。” 方惜亭急得嗓音都劈叉了:“这有什么说不清楚的,你给他们解释啊。” “谢序宁的带队办案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你提拔他做支队长,我们都心服口服,没人反对。” 支队长也急了眼:“我当然解释了,我怎么可能没解释,但我解释有用吗?我说什么人家都信吗?” “检查组有自己的评判,我们的证词人家也只做参考,具体涉不涉及,他们自己会调查的。” 方惜亭步子晃了下,两手都撑在桌案上。 支队长心疼他,暗自叹一口气:“我知道你着急,但你别这么激动。” “总之我能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些。” “其他话,我不能乱讲,你想知道,就换别人打听。” 方惜亭头昏脑涨,离开办公室前,还礼貌对着支队长的方向,深深鞠下一躬,以示感谢。 他出门就确认时间,今天和那位姓陆的小徒弟,也约了见面。 原本这种境况,人人避之不及,对方还能念着旧情,顶住压力通风报信,是可信之人。 方惜亭配合对方,找了隐蔽处见面。 来人谨慎,伪装成快递小哥的模样,没上车,而是敲开车窗,递来文件,言简意赅道。 “有人实名举报,提供确凿证据。” “上头已经成立专案组,异地办理,据说是跟十多年前的一桩杀人案有关。” “目前信息全部封锁,冥冥之中像有一张无形的网,任何人的手都伸不进去。” “而我虽在省厅工作,但能力有限,只能帮你们到这里。” 那人来去匆匆,没留下丝毫破绽。 一边和方惜亭传递消息,一边做戏递来快递面单,要他签收。 方惜亭拿到文件后,注意到停车点附近有监控探头,他没有立即拆开,而是驱车去了更远的地方。 找到某景区的地下停车场,将车停到最漆黑的角落里,这才拆了袋子。 文件袋里装起来的信封很薄,只有一页纸,像是匆匆从某处撕扯下来。 加重加粗的标题抬头,针对谢序宁父亲被人实名指控的多项罪名,成立专案调查组的小组成员名单,其中赫然在列的是…… 主办:蒋闻舟 副办:许知临 蒋,蒋闻舟?方惜亭打着颤的手,忽顿了下。 他们两人并没有什么交情,只是早年间,对方查案查到云京,正好赶上云京市局举办表彰大会。 受董局邀请,作为颁奖嘉宾出席。 蒋闻舟拿到的那份证书和奖章,恰好是给方惜亭的。 期间出于礼貌,双方对视、点头、握手、微笑。 又因敬重对方是刑侦专业的前辈,破获过不少大案要案,声名远扬,所以方惜亭放低姿态接奖,竟还惹得谢序宁吃了好大一通醋。 第218章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看人家长得帅,就偷摸瞧了好几眼。” 天地良心,当年不过一面之缘。 方惜亭转头过来,就不记得对方长什么样子了。 但那时,他正是最烦谢序宁的时候,也懒得解释什么,直到对方直勾勾地盯着蒋闻舟走。 确认他们互相不来电,没私交,这才放下心来。 可要早知道有今天这一出,当初无论如何,都该留个联系方式。 也不至于如今抓瞎,连个帮忙的人都找不到。 方惜亭握着手机,靠在驾驶位里,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头一次看着通讯录里,密密麻麻的联系人,会有头晕眼花的感觉。 那串被自己反复点入,又退出的电话号码,实在不知该不该打。 许知临作为专案组的副办,属于核心管理人员,话语权仅次于蒋闻舟。 但若敢私联他人,泄露案情相关,一旦被揭发检举,后果不堪设想。 自己一方面不想拖人下水,另一方面,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谢家遇难,而没有丝毫行动。 就在他左右为难,头痛欲裂的当下,忽然,掌心里的手机猛震两下。 方惜亭一个激灵,手机掉进缝隙里,他弯腰摸了半晌,才手忙脚乱地接起来:“喂。” 听筒对面传来许知临比他还着急的嗓音:“方惜亭,这是结案前我给你的最后一个电话。” “你,现在,马上拿着资料去我家找顾清朗,立刻。” 这通短暂的对话,持续不足三秒,甚至没等方惜亭反应过来,对面早已挂断,只传来了机械地“嘟嘟”声。 他愣了会儿,低头确认号码,发现是个陌生的座机,猜测这大概率是许知临在出勤空隙里,经过报亭或网吧,借用了他人的电话与自己取得联系。 在这样大起大落的精神折磨中,他连踩油门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但面临这样的境遇,还有这么多人顶住压力,向他们伸出援手,自己又有什么可埋怨呢? 方惜亭深呼吸,鼓足一口气,在确认了许知临的家庭住址后,又立即开车前往。 谁知路途中,通过繁华商业区附近,因为压力过大,思绪不集中,频繁走神,差点造成交通意外,还挨了好几个人的骂。 原本想着把车扔在路边,搭乘出租车前往,又通过导航,发现自己就在别人家门附近。 方惜亭脑子里的罗盘都像失了灵,兜兜转转好几个圈子,才找到顾清朗那套一梯一户的江景大平层。 “顾老师,顾老师……” 他急着拍门,又按门铃,力气早已耗光,又强撑着自己要打起精神。 直到里间忙着敲击键盘的人,打完那一页字,隐约听闻有人坚持不懈地敲门,这才摘下耳机朝门口走来。 男人骨节分明的指,夹着香烟,拧开门锁。 忽从眼前闪过一道黑影,往里砸来,被他一把抓住,才幸运的没有摔倒在地。 留着小狼尾,身着黑色卫衣,帅的人神共愤的成熟男人顾清朗,对着手机另一头懒洋洋地汇报。 “嗯,就是你那眉清目秀的小徒弟,一进家门就晕倒了。” “家里出这么大的乱子,男朋友又被小人给缠上,留他一个人扛事儿,也难怪。” “要是我哪天死了,你能这么尽心尽力地为我喊冤奔波……” 男人话没说完,忽又低笑两声:“开玩笑开玩笑,你看你,急什么?” “知道了,我先把人扛回去,再叫个医生来,给他看看病。” “你就安心办你的案子,小心别被蒋闻舟那瘪犊子给拐走了就行。” 第76章 刑侦:黎明之后 顾清朗爱拿老婆玩笑,平白又挨顿骂。 他挂掉电话,顺手探了把方惜亭的额头,发现是真烫。 男人没敢耽误,弯腰把人扛进房间里,安置下来,又打电话请了家庭医生上门。 检查下来倒没什么大碍,就是过度劳累和精神压力巨大,导致的免疫力下降,身体难以负荷,又有些轻微贫血,脑供血不足,造成的突发性眩晕。 方惜亭晕倒前的最后记忆,都是自己举着千斤重的手,伴随着越来越困难的呼吸,还在努力地拍门、敲门。 他的意识逐渐恢复,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口干舌燥、头疼欲裂,视线里是微弱的光,以及在房间不远处,猝不及防映入眼帘的陌生男人背影。 那是……方惜亭吓得背脊僵直,猛往后躲,意外撞倒了一盏羽毛落地灯。 正忙着整理桌案资料的顾清朗,听闻响动,回头,看他神色憔悴、疲惫,两眼空洞,显然还没回过神来。 男人收回视线,没紧盯着,又轻声安抚道:“别紧张,这是你们许老师以前住过的客房。” “我呢,只是担心再出什么意外。” “所以打算在你退烧之前,都在这里守着。” 绝没有别的非分之想。 方惜亭当然也不是那个意思,他四下打量,看到书桌上摆放的相框里,是那男人和许知临的亲密合照。 虽然以往常听前辈提起,但从没正式碰过面,那时才反应过来:“您是,许老师的男朋友?” 顾清朗挑眉:“正是。” 方惜亭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动手掀开被子:“是许老师让我来找您……” 第219章 他话没说完,本想下床,谁知对这房间不熟悉,一脚踩空,整个人直愣愣地栽倒在地,砸出“嘭”地声闷响。 “我去。”顾清朗被他吓得不轻,当即掐了烟,踉跄着赶过来救人。 “我当你们许老师咋咋呼呼,就够马虎的了,没想到你还……”男人比划半天,没敢动他:“我拉你一把?” 方惜亭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能起来。” 他动动脚,没扭伤,正挣扎着想要站起,谁知忽然被人抬手贴了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在额头。 顾清朗举着体温枪,“滴”他下:“36.8,倒是退烧了。” 对方笑着伸手:“起来吧,大家都是男人,难道还有授受不亲的说法?” 倒是方惜亭戒备过度,有些不好意思地:“我是怕您不自在。” 他借力起身,刚刚站定,看到平铺在男人桌子上,大把的案件资料,竟都是数年前,有关马之孝一家被灭门的仇杀案。 “这是……”方惜亭猛扑过去,掌心按住桌面。 顾清朗跟上来:“这就是你们许老师发回来的信息,案件资料是我以顾问身份,从档案室内提取出来的。” “听说是当年的目击证人回国,向上头提供了指向性的证据,实名举报、翻供,说人其实是你男朋友的父亲杀害的。” 方惜亭愣了下:“……这怎么可能?” 他脑瓜子嗡嗡响:“谢叔叔杀他父母?为什么?杀人动机呢?” 顾清朗撇嘴:“这我就不清楚了,你们许老师有职业操守,不敢透露太多。” “我们现在唯独能做的呢,就是重新排查这份案件资料,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专案组手里拿到的新证据,属于保密信息,许知临自然不敢随意泄露。 但方惜亭和顾清朗这边,凭借刑警身份,调取一份十多年前的未破悬案,卷宗数据本就公开透明,他们拿到也不算违规。 顾清朗坐下来:“目前你的身体状况,不适合熬夜梳理案情,但我们时间紧迫。” 男人手指敲敲桌面:“听说你是当年案发的第一目击人证?详细说说吧。” 这是对方愿意帮忙的意思,作为曾经的云京市局刑侦顾问,又是版权千万的知名悬疑小说作家,破获不知多少难解的密室迷案。 他肯出手,方惜亭实在感激不尽:“可这案子,我实际了解不多。” 当年案发,他和谢序宁才六岁,还在上小学。 因为注意到马之孝连续数日缺席课业,于是两人约好,去他家查看情况。 “他们是重组家庭,马之孝的父亲和继母脾气不好,动辄对他殴打辱骂,偶尔受伤严重,他也不来学校。” “但我去时,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想着能阻止一场家庭暴力也是好的。” 当年案发现场的惨状,冲击力极大。 长时间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到如今竟也快想不起来了。 那些四仰八叉的尸体,从被鲜血濡湿的被褥里,露出灰白僵直的脚。 暗沉显脏的墙面,全是喷溅状的血迹,以及被割断到只剩皮肉连接身体和头颅的脖颈,摇摇欲坠。 方惜亭惊吓严重,跌倒在地,手臂被绞断的防护栏,划开一条极长、极深的血口子。 谢序宁慢他半步目睹现场,也被骇的不轻,待跑到镇上报警后,回头捂住他颤抖不止的手,耐心安抚许久,却都不见效果。 尤其配合警局做完笔录,方惜亭夜里返家,便高烧不退。 母亲和许阿姨担心他撞邪,结伴到隔壁村镇,步行上山,从道馆里诚心求来一张平安符。 用黄纸和朱砂现画的符文,至今也还塞在他手机壳的后盖里,保着自己事事平安。 在那段时间里,父亲疲于奔命、侦办案情,母亲日夜操劳,打理家务。 方惜亭懂事,不敢烦扰父母,可自己却如惊弓之鸟,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汗毛直立。 他怕窗外的树影,怕楼脚下的猫叫,怕大风过后,“簌簌”落叶的声响,也怕自己一个人。 这样的恐慌,被噩梦缠绕的生活,持续至某夜暴雨,父母都值夜班。 全镇用电被一道惊雷劈断,方圆数十里,迅速陷入一片黑暗。 正在认真写作业的小方同学,被这响动惊扰,背脊忽然猛僵。 家里紧闭的门窗,被狂风暴雨拍得“啪啪”作响,屋内屋外两个世界。 方惜亭耳尖微动,似能听见,在狭窄逼仄的卫生间里,从筒子楼上方掉落的水珠,砸进红色塑料桶里。 在闪电光亮下,明明暗暗的客厅沙发间,似乎多出几个人影。 站着的、坐着的、躺着的、吊着的…… 小方同学满手是汗,摇头驱散脑海中的恐怖幻象,反复握拳数次。 他做足心理准备,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僵硬起身,在书柜架子上摸到一只手电筒。 即使心里怕的要命,也坚持要借着这束微弱惨淡的光,把家里大大小小的角落,全部确认一遍。 房顶、床底、门后…… 方惜亭心脏“咚咚”地响。 在检查完毕后,他迅速跳上床铺,反锁卧室门,拿被子捂住自己的头。 之后再有什么闪电惊雷、晃动黑影、那些就通通都是心理恐惧在作祟。 方惜亭怕的要命。 第220章 满脑子都是灰白的四肢,满墙的血…… 他灵敏的耳尖,又隐约听闻,有人伴随着雷雨声,在疯狂地拍他家门。 年仅六岁的小方同学浑身发抖,牙齿咬住被褥边角,嘴里嘟嘟囔囔地念叨:“冤有头债有主、冤有头债有主。” 你们要报仇可千万别找错人。 别找到他家里来索命呀。 那像蒙在鼓里的敲门声,时轻时重,不像是自己脑海里随意臆想出来的。 尤其暴躁的敲门声持续一段时间后忽止,但纠缠不休的响动,却始终没有放弃。 方惜亭竖起耳朵仔细去听周围,摈除“噼里啪啦”的大雨声响后。 忽然那道身影,又从自己书桌前的窗台处冒出。 “啊——” 伴随着一道厉声尖叫,床上人裹着被子,滚落靠衣柜的另一侧。 若不是对方出声及时,方惜亭手里那支小小的电筒,险些就顺手被扔出去。 “方惜亭,方惜亭。” “是我,谢序宁。” 被挡在玻璃窗外的男声,混着闷闷的响。 方惜亭高举起来,做进攻姿势的手,连忙收起。 他差点打碎窗户,假如无意伤到户外的人,那后果才真是不堪设想。 方惜亭家住筒子楼二层,那时双方父亲都还没调任去市里,全家都在乡镇上。 他借着微弱的光,看清窗外那个和谢序宁体形完全不符,摇摇晃晃像怪物一样的家伙。 人披着毯子,跌跌撞撞地扑过去,小心翼翼打开木质窗框。 室外狂风暴雨,吹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 而同样年幼的谢序宁,湿透发白的指节,紧紧扒住水泥台面,身上裹着父亲平常上班,骑着二八大杠用的成年人雨衣。 宽大松弛的不像话话。 方惜亭看到他,立刻不怕了。 他伸手把人拉进屋里:“你怎么来了?” “下这么大的雨,不走正门,偏翻墙。” “这可是二楼,掉下去缺个胳膊,少个腿儿的,多危险呀。” 谢序宁手脚灵活地跳进房间里来:“我倒是想走正门,可是敲你家门半天,根本没人开。” 原来刚刚那死动静,是他? 方惜亭没好气的拍那家伙一下:“这么晚不休息,跑我家来做什么?” “你不是怕打雷吗?”谢序宁脱口而出。 “听我爸说,今晚警察局查案,得加班,我妈又跟你妈从早上出门就没回来。” “我猜你一个人在家。” “又担心马之孝家的事,对你刺激太大。” “所以赶紧过来了。” 能有人陪,自然很好。 但谢序宁说完那句话,方惜亭还是很小声地反驳了一句:“我才不怕呢。” 他帮着淋湿的小谢,脱下浸满水的雨衣。 又拿了自己干净的短袖短裤,给他替换,细心用浴巾擦干了发丝,两人才一起合衣躺进床铺里。 增加一个人的体温,被褥很快暖和起来。 由于六岁还不存在那方面的意识,所以双方没有避讳,但方惜亭心跳的很快。 他远远睡在床沿边,视线紧盯着被扔在房间墙角处的那件塑料红雨衣,身边很快传来了谢序宁均匀平缓的呼吸声。 “我的人生好像从来没有那样安定过。” “有谢序宁在,就算被人残忍杀害的马之孝父母,再复活过来。” “我也不会害怕了。” 这样凶残的灭门大案,在信息不发达的年代里,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乡镇周围数百里,人人自危,夜间房门紧锁,不敢外出,影响极其恶劣。 “我爸和谢叔叔,成天的加班。” “为了能尽快破案,十天时间里,排查了上千人,对比的指纹和脚印,更是不计其数。” “连顿热乎饭都顾不上回家吃。” 但凶手谨慎,反侦查能力极强。 警方调查毫无进展,即使父亲偶尔归家,方惜亭吃饭时回头,做作业时回头,都看到他抱着厚重的案件资料,愁的头发都掉了大半。 “这案子持续调查半年多,始终没有突破性进展,局里又有其他的案子要办,所以就被搁置了下来。” “在这期间,谢叔叔和我爸没有放弃,只要有时间,就坚持调查,一直到省里的调任令下来,他们才无奈放手离开。” “前段时间,马之孝回国,接触之下,谢序宁觉得他不对劲,于是又重新调取了当年的案件资料。” “可我们还没来得及看,他就突然被人带走。” “我只记得他离开前,提过一句,说是现场实际调查的证据,和马之孝提供的口供并不相符。” 其中主要提及的是,幸存者被父母锁到阳台,逃过一劫,但实际门把手上,却没有任何人的指纹。 “是什么样的人,会在凶案现场,那么谨慎的,特地抹去自己存在的痕迹呢?” “除了杀人凶手会这么做,我真的想不出第二个人。” “可是这样也不合理,如果凶手发现了马之孝,却不除掉他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或者是这扇门,本身就没有人动过,可如果这样,那马之孝就是凭空出现在了悬空的阳台门外。” 方惜亭当局者迷,有很多问题,完全无法用理智来思考。 顾清朗听完他那么多的疑问,男人拿手铺开多年前凶案现场的房屋图纸,仔细分析。 第221章 “其实我也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比如你刚刚提到的阳台和指纹。” “在正常情况下,父母锁门,把手留下指纹,当事人借此避开凶手攻击,保住一命。” “这套逻辑很合理,实现度也很高,但实际把手没有指纹,那就说明当时的情况并非如此。” “而如果是凶手将幸存者锁至阳台,再顺手抹掉自己进出的痕迹。” “那么他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的朋友马之孝和他达成了什么协议,为什么获救后,他不说实话。” “他们是同伙吗?” “另外,那处悬空的阳台空间,根据这栋家住小楼的设计建造。” “有窗台、护栏、雨棚等助力物,即使不通过屋内被锁住的房门进出。” “从三楼室外往下,或者一楼室外往上,都有可能性,难度并不高。” 连同样年龄的谢序宁,顶着大雨,套上不合身的宽大雨衣,顺着筒子楼的水管,都能爬上二楼拍他窗户。 相比之下,马之孝这边想要制造出一个自己被人反锁在案发现场以外的假象,也实在太小儿科了。 顾清朗说:“现在问题的重点,也是当年办案的瓶颈,是所有人都不认为,一名六岁的小男孩,他能制造出如此凶残的案发现场。” 哪怕是现在,脑海里但凡出现这样的念头,都会立即摇头否认。 所以在这几种猜测之中,极大可能是同谋犯案,只不过作案者另有其人。 “如果是凶手能和被害者家属达成一致,那么我个人推断,大概率是志同道合,双方出于仇杀,才会制造出如此血腥残忍的案发现场。” “其中包括凶手为了误导警方,刻意使用利刃剪断防护栏,作出自己翻窗进屋的假象。” “但实际这段防护栏区域,就在主卧外。” “如果凶手是趁被害人入睡后,进屋作案,那么难以避免的响动,很有可能将被害人一家惊醒。” “实现度不高。” “而马之孝的被害继母,没有正经工作,平常在家做农活,带孩子。” “凶手想要避开她,提前做好这条进入通道,可能性很低,且随时容易被人发现。” “且要拥有这样,能剪断铁栏杆利器的工具,也并非人人都有。” “根据案件早期的调查资料,在这部分被剪开的空隙里,也没有发现任何破坏、攀爬的指纹和脚印。” “如果凶手从这里进入,那么痕迹自然是要等犯案之后才有时间擦除。” “在满手鲜血的情况下,还能这么冷静自持,做得天衣无缝,也不是没可能。” “但我个人更倾向于,凶手和受害人一家本就认识,他是从完全没有任何撬动痕迹的正门进出。” “但事后为扰乱警方视线,做出抢劫杀人的假象,趁灭口后到室外剪断防护栏,误导警方猜测加害人与被害人之间并不相识。” 因为现场遗留的物证信息,真假混杂。 唯一幸存者马之孝提供的口供,又前后矛盾,给警方办案带来了极大的困扰和难度。 顾清朗想了想,他问方惜亭:“你刚刚说你男朋友,在出事前就发现马之孝不对劲,所以决定提取案件信息重新调查。” “那么他是出于什么理由,认为马之孝这个人有问题,值得他耗费心力从头去查?” 方惜亭没隐瞒,把他们两人和马之孝之间的渊源,以及马之孝回国后对自己的无理纠缠,和谢序宁在医院被人恶意捅伤的事情。 都一五一十,全部交代。 顾清朗饶有兴致地挑起眉头,这案子听起来,好像还没结束。 他正要说话,忽然身旁人,看了眼手机,便拿了外套站起身来。 “抱歉,顾老师,我得先出去一趟。” “谢序宁那边好像有消息了,等我处理完他的事情,立刻再回来找您。” 顾清朗视线瞥一眼他的手机,没多话。 但谢序宁的消息没那么快能传出来,这一点他心里非常清楚。 方惜亭现在这么着急走,大概是案件重要当事人之一的马之孝,想方设法在和他联系。 男人点点头,没拦着,但还是小心叮嘱一句:“有事给我打电话。” 又提醒:“到家记得报平安。” 第77章 刑侦:黎明之后 方惜亭晕倒不过两三个小时,现在醒来,时间还不算晚,家里的车就停在楼下。 顾清朗猜的不错,他在手机里看到的最后一条短信,的确是马之孝想方设法发过来的。 【我想你应该着急见我。】 男人的奔驰,就停在他和谢序宁租住的公寓楼下。 方惜亭驱车赶来,将车身扔至一旁,怒气冲冲地推门下车。 马之孝西装革履,人模狗样。 瞧见他来,嘴角勾出一抹得意的笑。 男人刚下车来接,谁知方惜亭扬手,果断甩了巴掌在他脸上。 只听“啪”地声脆响,毫不留情的力道,震得人耳膜胀痛,鼓鼓囊囊的疼。 马之孝挨打的面颊,偏向一侧。 口腔里泛起腥甜。 “我真是后悔,当初让谢序宁救你,害他跟你有了牵扯。” “像你这样的人,就该死在下水道里,省得心思那么脏,还有力气栽赃别人。” 第222章 “你说,谢家到底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 方惜亭掷地有声,手指着男人鼻尖,恨得扬手要再抽他一个巴掌。 只不过这次,对方有了防备,马之孝眼疾手快,拦住他的手腕,将人胳膊用力按下。 他以为自己提前预判,神思敏捷,但那动作,实际并没有什么用。 因为方惜亭的右手受限,所以立马扬了左手,掌风自下往上。 看起来轻飘飘的耳光,却裹满了鄙夷和轻视。 等到第二个巴掌落在脸上后,马之孝的面颊迅速肿胀起来,五根指印清晰可见。 男人抬手,指腹擦掉自己唇角污血,他冷不防地笑起来:“你们警察,也敢这样随便打人?” 方惜亭背脊直挺:“需要我帮你报警?” 他缓步逼近,气势压人道:“我现在就能陪你去做鉴定,看看我这两个耳光,构不构成刑事犯罪。” 达不到轻伤标准,情节轻微的也仅仅只够治安处罚。 就是自己身为刑警,知法犯法,打架斗殴,影响恶劣。 但今天就算是脱了这身警服,马之孝这两个耳光,也非挨不可。 方惜亭要和他撕破脸的态度坚定,但那实际不是马之孝想要的。 “我怎么舍得对你做这种事?”男人说。 “我和谢序宁不一样,就算你真拿刀子捅我,我也舍不得报警抓你。” 方惜亭神色微凛:“别说这种恶心的话。” 马之孝抿唇看他:“谢序宁平常和你恩爱,你也会这样嫌他恶心?” 那家伙倒是有所不知,在最纯烦、纯恨的时期,谢序宁挨他的骂,可比这严重多了。 但方惜亭没义务跟他解释:“谢序宁是我男朋友,他想说什么都可以,你又算什么东西?” 马之孝反复退让的脸色,这时候总算阴沉下来:“你一定要这样激怒我?” 原本他拿了谢家的七寸,方惜亭想要替人求条生路,就该低声下气,任他摆布。 若是求的诚心诚意,自己也不是不能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可现在算是怎么回事。 “我给过你机会的,只要你乖乖答应,跟我去美国,谢序宁就不用吃这份苦。” “现在事情演变成这样,回不了头,我手里的证据板上钉钉。” “他们谢家走投无路,有这一天,也全都是拜你所赐。” 马之孝偷梁换柱,试图把谢家人今日所遭困境,不动声色地悉数转移至方惜亭的身上。 像他这样无端作恶,栽赃陷害之人,倒是被摘的干干净净。 “你现在跟我走。” “最后的机会,我还能救他们。” 公诉的刑事案件,就算家属愿意出具谅解书,也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谢家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 何况事件本身就是捏造来的,就算要澄清,那也轮不到马之孝来这里装模作样。 方惜亭思路清晰,险些冷笑出声:“你当我是两岁小孩?” “刑事案件,司法公正,在你嘴里怎么都是儿戏?” 他手伸出去:“你那里到底有什么证据?” 就算是伪证,假的没边,自己也得看看。 如果不是为了摸到这个重要信息,马之孝就算把脸伸过来让他打,他都未必会多此一举,特意来此。 方惜亭的手很白,指节纤长,根根分明。 板正的白衬衣套在他身上,黑色西裤勾勒出细窄腰线。 马之孝盯着朝自己伸出来的那只手,突兀间感觉有些呼吸困难,心跳加速。 “所以你今天来,就只是为了要拿到我手里,用来指控谢家的物证信息?” 男人语调自嘲,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靠近:“我们可是敌对方,于情于理,我都不该把底牌亮给你看。” 他抓住方惜亭软嫩的手指尖,那一刻,大脑仿佛过电,头皮发麻。 这具裹着山茶花气息的身体,天然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那是自己梦寐以求,肖想许久的。 连心脏都发抖的厉害。 像蛇信子般缠在对方手臂上的指,贪婪至极、索求无度。 马之孝把住方惜亭的骨节,一寸一寸,向上探索。 他倒享受,可对方却如有千万只蚂蚁,钻进骨缝里爬。 难受、膈应……简直生理性厌恶。 尤其确认对方拒绝提供证物信息,方惜亭几乎立即就要抽回手来。 马之孝意乱情迷,勾他一个指尖,都能颅内|高|潮,哪舍得让人走,双方争执起来。 方惜亭正经公大毕业,格斗擒拿都不在话下,他不愿意,十个马之孝也强迫不了。 眼瞧着这样的温香软玉,就要挣脱,男人拼了命地把他按住,再用力将人拉拽回来。 “真残忍呢。” “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却还偏要逼我开口,告诉你线索,好让你去救别的男人?” 马之孝喷着热气的唇齿,逐渐贴近。 方惜亭冷眼瞧他,在最关键的时刻,指尖推住对方额头,拉开与他的距离。 “当然,我必须证明,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所以不管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男人偏头,靠他耳畔,嗓音黏腻着发声:“那是一本警官证,18年前,被杀人凶手,遗落在案发现场。” “而我,作为本案唯一幸存者,目睹了整个案发经过,侥幸逃脱。” 第223章 “获救后,我捡到那本证件,本该第一时间上交,配合侦查。” “可却意外发现,负责主理案情的刑警,和照片里的人,似乎有几分相似。” “再仔细看看体型,好像也很贴合。” “出于谨慎,以及在巨大的恐慌感压制之下,我不敢贸然说出实情。” “担心被人恶意针对、报复、甚至是灭口。” “所以才选择隐瞒真相,先行跟随养父养母,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直至多年后,我长大成人,有了抗衡的能力,不用再屈服于他人的淫威之下。” “这时才决心回国,要为父母讨个公道,让恶人接受法律制裁,得到他应有的惩罚。” 谢序宁的父亲,八十年代含金量极高的警校高材生。 在治安不好的大辖区内,兢兢业业做了十多年的刑侦支队长,好不容易才得到升迁调任的机会。 在负责马之孝家灭门案前,谢马两家几乎是没什么往来的,更别说结仇结怨。 相关的杀人动机、不在场证明、现场遗留痕迹,各方各面,都需要串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否则都不可能会被贸然定罪。 有蒋闻舟和许知临经手,重启调查,方惜亭倒不担心会有冤情。 目前面临他人陷害,自己想要破局的唯一办法,就是赶在这之前,率先找到真相。 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方惜亭毫不犹豫地,一根一根,掰开对方握住自己的指。 马之孝恋恋不舍,却留不住他。 方惜亭抽回手,垂眸瞧了眼,像是嫌脏。 临了离开前,低声骂了句:“卑鄙无耻。” 他骂完人,特地折返回家洗手,总感觉被马之孝碰过的地方都臭臭的。 细长白皙的指节,在洗脸池附近打满香皂泡泡,用力揉搓擦洗,蹭得皮肉都红了大片。 方惜亭洗漱过后,换了干净衣物,又拿些日用品,头发只吹到半干。 手里抱着卷宗资料,匆匆下楼。 他到停车场时,马之孝的车还没开走。 隔着清透的挡风玻璃,隐约能看到躺靠在主驾驶位的男人。 车身门窗紧闭,空间里是低沉的呼吸声。 他触摸过方惜亭的那只手,解开绑住裤腰的皮带,手指向下,掌心里尽是浓稠黏腻。 在发觉对方视线望过来时,马之孝甚至挑衅地朝他伸手,指尖有白液滴落。 山茶香气和自己身体里的味道,融合交汇,细水长流,美妙至极。 在双方对视的过程中,男人恋慕他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嘴里也不自觉地喃喃道:“方惜亭,你早晚都是我的。” 车身迅速驶离地下车库,在经过黑色大g前,方惜亭眼也不斜。 其实刚刚那个角度,他根本没看清马之孝在做什么,也不感兴趣,所以任由那家伙演了一场独角戏。 但是这趟没白来,至少自己知道了,马之孝指控谢家的关键性证据究竟是什么。 且他也在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传达给了愿意帮忙调查案情,替他排忧解难的顾清朗。 对方听闻始末,在手机听筒里说:“警官证件丢失,这件事情可大可小。” “到时候还得看,他们这个情况,有没有第一时间向上报备。” “以及报备挂失的时间、理由,和案件之间还有没有一些别的牵扯和联系。”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既然是陷害,伪证,就必然会有破绽。” “而且这桩案情疑点颇多,我们努力找找证据,应该会有新思路。” “这世上哪有什么完美犯罪。” 方惜亭宽心几分,和他沟通后,挂断电话,又踩紧油门赶回家中。 母亲站在家门前,来回踱步,等他一整日,坐立难安,半点进食的胃口都没有,整个人都显得消瘦了。 “妈,刮这么大的风,您出来做什么?” “快进屋去,别着凉了。” 方惜亭把车停在家门口,母亲忙迎上来,帮他拿了副驾驶堆放的卷宗资料。 “亭亭,你谢叔叔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这事情还有转机吗?” 自己忙碌整日,顾不上焦虑,倒是独留下母亲在家,无所事事,就爱胡思乱想,度秒如年。 方惜亭笑着安抚,又安排了些小事要她出力帮忙:“放心吧,没什么大问题,您现在就把这些资料拿上二楼,放我书桌上。” “对了,妈,我记得我们家,是有谢序宁他家的备用钥匙是吧。” “您把钥匙拿给我,我想去他家看看,或许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能用一些琐碎的事,转移注意力,减少愁思,也是好事。 母亲忙道:“他们家的钥匙,就在我房间梳妆台的抽屉里,你等等,我这就给你拿下来。” 早年间刑事侦查手段落后,监控探头未普及覆盖,案情调查只能依靠人力走访摸排。 方惜亭依稀记得,每有凶案,父亲就会废寝忘食、夜不归宿、熬夜工作。 就算偶尔归家,也会往上衣口袋里,塞进好几支笔。 胳肢窝里永远夹着厚重、破旧、用纸页拼拼凑凑贴起来的笔记本。 而最早有关马之孝家被灭门一案,所有的现场细节、调查思路、相关嫌疑人口供,以及人物关系导图等。 第224章 比卷宗资料更详细千百倍的手写初稿,如果他能找到,辅助破案的概率也能增大几分。 方惜亭从母亲手里拿了钥匙,打开谢家大门,他几乎没犹豫的,径直摸到了二楼书房的位置。 由于是长辈房间,自己没敢乱扔乱放,而是耐心地一路翻找、搜查,又复原……最终在西南角的书柜里,他发现了一只年代久远的纸箱。 箱体内杂物很多,七零八落间,又暗自遵循着自己最独特的存放规律。 方惜亭坐在地板上,在不打乱摆放顺序的前提下,耐心细致地翻找。 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 按照年份顺序,他终于在凌乱度堪比高三毕业生的错题集里,找到那份足有百页的案情记录手稿。 方惜亭打扫了书房,带上资料,迅速折返回家,坐到自己靠窗的书桌前。 他拉开老式绿壳的台灯链,明黄色的光影层层晕染,照亮他铺开在桌案上,密密麻麻的案件信息。 方惜亭喜静,尤其认真做事时,分不得半点心。 母亲从早上起,到等他归家,未进食水,胃里翻江倒海,难受的要命。 自己本来也没心情,在这种时候去想那些吃的、喝的…… 可从方惜亭进门,方母意外瞧见他在餐桌前,拿温水吞服两颗胃药,大抵也是人不舒服。 那孩子和他爸一样,只要忙起来,就也是个茶饭不思,昼夜颠倒的。 方母揪着手,担忧地在他房间门外,来回兜了四五个圈子,直到鼓足勇气敲开门。 “亭亭,肚子饿了吧,妈妈给你煮点东西吃?” 方惜亭的确饿了一整日,滴水未进,连往日用来续命的冰美式,都顾不上喝。 母亲这时不提,他还能忙,但注意力落到自己身上后,饥肠辘辘的感觉,席卷而来,胃里反酸。 短短两日,变故极大,温婉随和的母亲,一夜之间苍白憔悴。 方惜亭看她模样,该也是饿着肚子的,即便自己身体不适,也没有什么胃口。 但考虑到饭菜做出来,她也多少能吃点,于是点头应下,还跟着起身,到厨房里帮忙。 他们的冰箱里,已经没有什么好的食材了,简单挑挑拣拣后,勉强还能做出两碗鲜虾馄饨。 方惜亭洗了手,高挑身形立在水池旁,拿牙签安静挑着虾线,早已不复当年幼童时期的模样。 母亲一边清洗蔬菜,一边拿鸡骨架熬煮汤底,她在房间里来来回回,总是注意到身旁长大成人的孩子,又絮絮叨叨着。 “序宁小时候,就最爱吃我们家这清汤馄饨,成天的跑来蹭饭。” “他妈妈怎么学,都还原不了这味道,被嫌弃难吃,私下里还跟我埋怨。” “说是现在,一碗饭两碗饭,都能把他拐走。” “以后要真谈了对象,还不知道怎么不着家,娶了媳妇忘了娘呢。” 母亲情难自控,言语几句,想起早年间,两家人搬着板凳,一起到院子里纳凉,吃西瓜。 两个孩子房前屋后的跑,追逐打闹,欢笑声不绝于耳,日子不知道有多好过。 “就是可惜,后来大家工作都发展好了,你谢叔叔和许阿姨聚少离多。” “可怜了小谢那孩子,从此以后,对这些聚集热闹的场面,避之不及。” “我是真心疼他……” 方惜亭挑完最后一根虾线,放下牙签:“妈,谢序宁现在挺好的,您也别总想着以前的事情了。” “而且谢叔叔和许阿姨和平分开,又都没有再嫁再娶,疼他疼的要命,等以后工作上的事情松懈下来,说不定还能和好呢。” 方母倒是也还指望着:“那就看这次,这道难关,大家能不能携手并肩地跨过去了。” 母子两人闲聊几句,心情转好。 剥开的鲜虾肉,剁碎了调馅儿,下锅后的馄饨,很快飘到沸水面上来。 方惜亭加盐、加醋,拿勺子舀出两碗,正要往厨房外端,忽然察觉包里的手机,连震好几回。 他这几日,对外界信息格外敏感,所以即便拿了碗,也立即放下,又用毛巾擦了手。 待视线落在拿起来手机屏幕里,看清那一排小字,猫儿瞳孔当即收紧,手抖的厉害。 母亲看他横冲直撞,热汤差点烫了手,慌忙追出去问:“怎么了,亭亭?” 从厨房到玄关,短短五十米的路,方惜亭又撞桌子、又撞凳子、跌跌撞撞、头也不回地跑:“我有事,马上回来。” 他收到的那条短信,是支队长得到消息后,心里过意不去,特地发来过,言简意赅的六个大字。 【谢序宁没事了。】 第78章 刑侦:黎明之后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比预想来的更快。 谢序宁堂堂正正,不怕被查,纵是有人心怀不轨,刻意陷害,也很难找到他的破绽。 方惜亭拿了外套,冲出门去。 却逢天公不作美,凉风卷起院落里的枯叶,似要将他推进房内。 “亭亭,天气预报说今晚暴雨……” 母亲知是谢家之事,致他情急,失了分寸,于是忙拿上伞,满面忧思,快步追出。 她没来得及叮嘱,便见那孩子已然弯腰,钻进车身里,一脚油门,猛轰出去。 带着满腔热血、义无反顾的汽车轮胎,碾过地面,尾气卷起门前尘土。 第225章 灰蒙蒙的天,乌云笼罩,风雨欲来。 方惜亭驾着车,紧踩油门,还没驶离巷子口,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全往下砸。 大雨势态猛烈,又有水汽凝结,地面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景色变得朦胧模糊。 前置挡风玻璃处的雨刷器,必须连续不断的运作,才能勉强视物。 而家里这辆代步车老旧,使用时间长,各方面性能都有退化和不足。 发动机轻微异响,隔音效果很差,更雪上加霜的是,搁置在家许久,油量本就不健康。 自己今早出门检查车况时,还念叨着要记得加油,结果东奔西走一整日,最重要的事情,反倒被抛诸脑后。 这时小车闹了脾气,直接罢工。 所幸是,方惜亭提前察觉动力不足,在车辆彻底停摆前,一个猛甩停到路边,油门彻底失灵。 他试图拨打了好几个救援电话,但对方都表示,要等雨停之后才能赶到。 可他哪有那么多时间等。 谢序宁关关难过,正是最需要他的时候。 方惜亭望一眼窗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果断推门而出。 室外狂风暴雨,瞬时将人浇了个湿透,脱离铁皮壳子的庇护所,雨声不再沉闷,整个世界的音量,都像是被人突然调高到90%。 大风阻拦去路,吹得人脚底踉跄。 密集的雨势像钢珠一样,落在脸上,砸得人生疼。 方惜亭紧咬牙关,顶住强风,小心挪步至后备箱处。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把雨伞,谁知刚撑开的瞬间,骨架被风掀翻,伞柄脱手,伞身螺旋升天。 周遭刺耳的鸣笛,晃眼的远光,肉身抵挡风雨,无助到极致时。 又隐约听闻不远处,被雨水打散的低沉嗓音,在冲着他大喊:“方惜亭,方惜亭……” 那是谢序宁的声音,带着急促和担心,蒙上一层水雾汽,也仍旧清晰可闻,极易分辨。 方惜亭短暂失神,回头却找不到焦点,迷茫无助的视线,分散在灯火璀璨的空荡街头。 猫儿喃喃地喊:“谢序宁……” 他知这里是从家到市局的必经之路,如果自己赶得不及时,谢序宁先行离开,没回租住地,而是选择朝家的方向走,那么他们就必然会在这条路上再次碰面。 方惜亭连续后退,四下张望:“谢序宁、谢序宁……” 他从没这么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个人,明明决意要在第一时间,给足对方全部的安全感。 却没想到,还是让他一个人迎着风雨,走了那么长的路。 “谢序宁……” 暴雨的街头几乎没有行人,零散的几辆小汽车,溅着水从自己身旁飞驰而过。 就在方惜亭努力也寻不到人的当下,正要以为是自己产生的幻觉,忽然又听见耳畔传来一句。 “方惜亭。” 加重加粗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嗓音一起靠近,触手可及。 方惜亭猛地回头,过路车灯远光直照眼底,他下意识地闭眼,又听见慌乱急促的喇叭声在不停的提醒避让。 这期间被大雨糊了眼,自己看不见、听不清,踉跄着后退,又险些摔倒。 电光火石间,被人一把握住手臂,滚烫的指尖用力拉回,堪堪避开一辆急行载货车。 方惜亭埋头撞进男人怀里,鼻尖酸麻。 对方的呼吸、心跳、体温,所有触感,都那么熟悉。 虽然心里百分百确认,是他,没错,但自己还是立即抬头。 直到下一秒,看清谢序宁的脸,这段时间所经历的全部委屈,才通通一涌而上。 两人站在大雨里对视,男人紧握他肩侧的指尖,略微发着些抖。 谢序宁眼底里的慌张、惊恐、无措、以及劫后余生的庆幸,倒像刚刚从车流里逃出生天的人,是他自己。 方惜亭两眼通红,心头绞痛,在意他的情绪,不顾一切地沸腾起来。 心里明知谢序宁没错,可仍忍不住打他两下,又抓住那男人的衣领口,带着嘶哑的声线质问:“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半个小时的路程,无人接听的机械提示音,每一秒的等待,都那么煎熬。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这几天,我是怎么过的?” “哪有人求完婚,一觉睡醒,音讯全无?” “你没事的第一时间,离开审讯室的第一时间,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报平安?” “为什么要一个人淋雨,为什么要一个人在街上走,为什么不等我来接你?” 积压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完全爆发。 但方惜亭紧拽住谢序宁的双臂,却半点没有松开,还要等他回答。 男人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想不起来手机在哪。 他记得自己懵懵懂懂离开监察组的时候,好像就是这样两手空空。 在接受调查的过程中,他得知家里遇到麻烦,犯了小人,还牵连父母。 那姓马的造谣母亲这些年,事业发展一帆风顺的原因,是有父亲以权谋私,在背后推波助澜。 说他父母离婚、分居,也是掩人耳目,实际背后运作,私下里沆瀣一气。 又指控自己没有真才实学,却能在市局作威作福,平步青云,比同期警员升得都更高、更快,全家人都是蛇鼠一窝。 但实际有关这部分的调查,自己的中高考成绩,大学专业课老师评语,包括进入刑侦支队以后的工作经历。 第226章 社会关系简单,也容易理清,并不涉及那些复杂的交易往来,名下工资卡也仅有一张。 干了这么多年,凭借实力,也还和方惜亭平起平坐,从未行使过任何特权。 好不容易得到个被举荐的机会,还是上一任支队长即将调任,又倒霉的撞在这枪口上。 虽然家庭条件不错,但那也是托亲妈的福。 何况现在有人搅浑水,还说这些年的生意不清不楚,而要理清这些账务纠结是否存在牵扯,恐怕也还要耽误一些时间。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谢序宁回过神来,也抱紧怀里的方惜亭。 男人偏过头,下颌轻轻贴蹭他的头顶,显得亲昵,又忽然没来由地自言自语。 “方惜亭,我爱你。” 他莫名其妙地表白,打得人措手不及。 好像在这种情况里,自己唯一能说的话就是:“方惜亭,我爱你。” 被他揽紧在怀里的人,闷闷地不吭声,但耳尖却偷偷发着烫。 不得不说,那三个字,即便没头没尾,也比这一千句一万句的解释和理由,见效千百倍。 方惜亭终于没指责,也没再埋怨,只管紧紧将他抱住。 自己本身就心疼着,可不知怎么回事,一但开了口,说出来的话就是那么的不好听。 以前的谢序宁,任何事情,都要跟他据理力争。 可偏偏今天转了性,连辩驳的力气都没有,但爱他的态度,却很明确。 方惜亭强忍心绪,又抬头,用自己还滴着水的手,去擦那男人眉眼处的雨渍:“回家,先回家……” 他手忙脚乱地搓着那男人的手,察觉到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对方滚烫的体温明显有些异常。 可大雨未见停歇,救援的拖车迟迟未到,马路上寥寥无几的出租车,即便路过,也均载有客,无法搭乘。 方惜亭坐进车里,拿毛巾不停擦拭谢序宁的身体,怕他高烧严重。 等待期间不是没想过要找朋友帮忙,可虎子和娇娇前段时间刚去意大利,自己储存在手机通讯录的联系人,10个有9个都和警字沾点边。 他们谢方两家,现在是烫手山芋,谁沾上都是个麻烦。 哪怕是于恒这样的小警员,接了这个求助电话,恐怕都要被调查组的成员请去喝茶问话,平添祸事。 方惜亭思来想去,退出拨号页面,打算再催催拖车公司时。 倚在副驾的谢序宁伸手:“电话给我。” 男人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碰到他的手指尖,也烫的要命。 方惜亭担心的不行,又将手机递过去,考虑着干脆先打个120。 天气预报说这雨至少还有四个小时,他们总也不能一直在这熄了火的车里关着,连点暖气都没有。 谢序宁那边随口几句话,报个了地址,手机丢回来,有些难受地扯开衬衣领口道:“半小时,我朋友就近安排司机来接。” 他的眼睛几乎快要睁不开了,脑子烧的也有点糊涂,整个人瘫软无力。 方惜亭看了眼那条40s的通话记录,发现是个陌生号码,而自己和谢序宁的朋友圈高度重合,唯独无交集的,就是许阿姨生意场上的交际圈子。 “可是我记得,和谢叔叔那边牵涉最多的,还是有你们许家在云京的商业版图。” “当年确实是巧合,你父母离婚后,许阿姨抓住机遇,事业蒸蒸日上,带动不少企业家族合作向上。” “前段时间的省厅要做的新系统项目,也是被许阿姨名下的互联网公司中标拿下。” “他们当然是公平公正公开的投标竞选,可这事情难保不被人抓住、联想,再大做文章。” “现在正是避嫌的时候,我连于恒都不敢找,你还去联系那些公子哥,也不怕牵连人家?” 他是从许知临那边得到的风声,马家的案子,只是谢序宁父亲被带走调查的一小部分。 有蒋闻舟这样清醒可靠的人负责主理案件,黑白分明,其实不用太多费心。 但麻烦的是,涉及官商勾结,钱权交易,云京市顶头的十来个大家族,和许家交好,在生意场上深度绑定的,都要被迫搅进这淌浑水里。 方惜亭担心的话没说完,谢序宁副驾驶那侧的车门便被人拉开。 “放心吧嫂子,我们林家在云京,也是百年基业。” “行得正、坐得直,每一笔钱都赚的干干净净,不怕被查。” 和方惜亭说话的那位,就是前段时间在台球厅里见过,和谢序宁关系比较好的兄弟。 男人没料到他会亲自来,正要问,胳膊便被人捞起,搭在肩上,扶下车,往停在路边打着双闪的迈巴赫里快步前行。 “谢哥,太不够意思了啊,咱们兄弟这么多年,我是那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的人吗?” “刚才要不是和你说,就近安排个司机来接,你是不是就不让我来了?” “都不是哥们儿说你,咱们生死之交,就这么屁大点事,也配拿来考验大家的兄弟情?” “我们清清白白小老百姓,打开门做生意,赚了点小钱,要有人来查就如实交代,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 “而且今儿个出门前,我也和群里赵钱孙李、周吴郑王这八位大财主通过气儿了。” “大家全票通过,一致都认你这个大哥,所以最后不管出了什么事儿,谁要怂了谁他妈是孙子。” 第227章 方惜亭拿了外套,追上去,看到谢序宁被人扶进车身里。 他们三个人都淋的很湿,那朋友把人安顿好,又给他拿了干净的外套、毛巾、热水、感冒药…… “嫂子,我先开车,劳您多费心,照顾一下谢哥。” “就他那声音,我一听,就知道是肯定是淋了雨身体不舒服。” “要说我哥也是够倒霉的,平白出了车祸,又被人捅了两刀,现在刀伤还没好呢,还遇着这档子糟心事。” “不过你们别担心,就我谢叔,许姨,这俩什么人品,大家有目共睹,心里都门儿清。” 方惜亭两耳不闻窗外事,任对方喋喋不休,自己只沉默着,拿毛巾一遍遍擦拭谢序宁周身的水迹。 他费力扒下男人湿透的外衣,给他换上干净的,又细心测量腋温,反复数次,确认情况没有恶化。 约四十分钟左右,车辆抵达老宅门口。 母亲听闻响动,忙追出来,却看到方惜亭肩上还架着个人。 “是序宁回来了,这孩子,这是怎么了?” 方惜亭摆摆手,顾不得许多,只冲着那车身里:“你先回去吧,最近情况特殊,就不请你进家里来坐了。” “谢家被人陷害,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麻烦你和兄弟们都通个气儿,等这事情解决了,由我和谢序宁做东,再邀请大家一起喝茶,吃饭。” “感谢你们今天的帮助,对他的信任,以及不离不弃的决心。” 方惜亭这话说的礼貌得体,车里人也笑呵呵地同他道别:“那行,嫂子,谢哥交给你,兄弟们也放心。” “我今天不打扰,就先回去了,你们之后有什么需要大家帮忙的,一定记得张口,千万别客气。” 方惜亭点头:“好,我记住了,你路上开车小心,慢走。” 他后退半步,待送客离去后,让母亲帮着一起,把谢序宁扶到二楼房间里去。 男人身上刚换过的衣服,又被汗水打湿,方惜亭匆忙拉开衣柜,重新翻找出一套体贴合身的。 他去浴室打了热水,拿了毛巾,看起来是打算替人擦洗,替换衣物。 母亲来来回回伸了几次手,都没帮上忙,无奈只能退至边角上去。 她看方惜亭细心,这倒是平常。 但那动作又总显出几分不正常的亲昵。 奇怪……这俩孩子,虽然青梅竹马,自幼交好,但从前相处,也不是这样的。 何况方惜亭打小就嫌弃谢序宁,刚刚准备擦洗时,自己手都伸过去,谁知那孩子竟直接越过,理所当然的自己蹲到身边去照料。 这一系列的行为,属实反常。 尤其刚刚,自己好像还听到车里人,在管谁叫“嫂子”。 他们两个……谁是嫂子? 方母正觉吃惊,又忽然想起那日,谢序宁出车祸前,她给方惜亭打电话,隐约听见他们在吵什么穿错了内裤。 后来方惜亭解释,说两人前一夜喝多了酒,睡在一块儿,谢序宁早上接错电话,闹了个乌龙。 别的没多说,自己也没往那处想,只叫两个孩子快些回家来吃饭。 现在看起来倒是…… “妈,麻烦您,能去熬点姜汤吗?” “谢序宁刚刚高烧,我看他现在又有些发抖,应该是冷了。” 方母猝不及防,思绪被人打断。 她匆匆忙忙应了声好,转身下楼前,视线明明白白地落在方惜亭和谢序宁交握的手指间,神色复杂。 姜汤很快熬好,方惜亭一勺勺给谢序宁喂进嘴里,又照顾着他,吃了退烧和消炎的药。 在不断热敷和体温测量的过程中,谢序宁终于退烧到38°以下。 方惜亭换到第十盆水,正要进屋。 竟看那男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这时正背对自己,坐到床沿边,两手撑住床侧,宽厚的背影显出几分怪异的萧条。 “怎么起来了?身体难受?” 方惜亭放下盆,快步上前,探他体温。 谁知手指刚顺着脖颈,钻进衣襟里去,没来得及往下伸,就被对方一把抱住,再坐他大腿上。 谢序宁像上瘾的人,脑袋埋进方惜亭的颈窝里,鼻息间喷洒的热气,像能将人灼伤。 男人声线嘶哑,鼻尖贴蹭肌肤,反复闻他颈间的味道,又有气无力地喊。 “别动,让我抱抱。” 第79章 刑侦:黎明之后 男人难得软弱,方惜亭也体贴,没有拒绝。 他从前最抵触坐人大腿,觉得别扭,但偏偏今日例外,因为想给对方更多关怀,便温顺的由人用力抱住。 谢序宁整只埋进他怀里,双臂箍紧细窄腰身,异常升高的体温已然降下,背脊骨满是寒意。 方惜亭轻轻抱住他的脑袋,温热指尖穿过松软发丝,一下一下,耐心安抚他郁结的思绪,又用指腹拭去额间冷汗。 卧室的床头灯,只亮了一盏,暖黄色的光线温和不刺眼。 室外风雨拍打的门窗轻响,玻璃窗外聚满水光雾气,但室内却锁住暖意,影影绰绰显露出一对相拥抱紧的身影。 方惜亭两脚离地,脚尖踢来踢去,在床脚边晃荡许久,困意上头。 到靠在他身上,快睡着时,才终于听见那男人闷闷地,又咬牙切齿的愤怒开口:“马之孝那狗娘养的,老子究竟做什么事情,得罪他了。” 第228章 “不折手段,要这样害我。” 他们两个人,分明往日无怨,今日无仇。 何况细究起来,幼年时期被霸凌,谢序宁罩过他一段时间,护着平安,也算有恩。 男人实在不明白,自己不图回报,但马之孝那兔崽子,他总不能恩将仇报吧。 方惜亭看他蒙在鼓里,还生着气,思前想后,便把小时候,马之孝背地里讲他坏话的事情,坦白告知。 “我也是那时候,觉得他人品有点问题,毕竟你……虽然平时说话难听,但人是好的。” “何况我们俩,从小就这么闹着别扭,冷战也就那么三两天的事,他好像不清楚,还存心来挑拨。” 自从谈恋爱后,谢序宁倒是宽容不少,下意识忽略了方惜亭对他“说话难听”的评价。 男人认真思考三秒,眼底亮了亮,像是忽然明白过来:“我说呢,你那时候,为了气我,故意天天和他混在一块儿,怎么突然就不来往了。” “原来那么努力的疏远他,也是为了我?” 方惜亭瞒了好久的秘密,本不想承认,怕那男人尾巴翘上天,但在谢序宁的追问下,还是不情不愿的点了头。 男人兴奋起来:“我就知道,你肯定早就喜欢我了,马之孝那小崽子看上你,还妄图和我抢老婆。” “这狗东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方惜亭嫌他胡说八道,伸手捂着男人的嘴:“就你口无遮拦,什么时候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再说那时候,大家才六岁,还上小学,哪懂什么感情上的事,你好意思拿这个炫耀,还说是别人先喜欢的你。” 虽然没明讲,但方惜亭暗自笃定。 就算动心,那也一定是谢序宁先动的,怎么可能会是自己。 男人视线紧盯着他,咧开嘴,笑起来,舌尖抵住方惜亭的掌心,快速划过。 温热湿软像蛇信子一样,让人如触电般立即收回手来,心脏扑扑跳着。 “那我不管。”谢序宁眉尾上扬,稳坐东宫道:“反正在你心里,我比他重要。” 虽然是很小的抉择,但方惜亭义无反顾的选择自己,这也是他最在意的偏爱。 原先不知缘由被人针对,自己心头还有几分郁结,现下思绪清明了,觉得区区马之孝,不过如此,不值一提。 尤其方惜亭,指尖搅着他耳侧碎发,还仔细分析。 “他这么咬住你不放,应该跟我的关系不大,就是单纯嫉妒而已。” “嫉妒你的长相、头脑、家世、交际圈子……也嫉妒我喜欢你。” 他的喜欢,哪怕还闹着别扭,也一心只向着谢序宁,双标到没有原则。 任何人、任何手段,都无法介入。 “所以马之孝挖空心思,也想从你身边夺走,不管什么东西都好。” “只要能让你的日子不好过,看你痛苦,看你失去,就都达到了他的目地。” 这种偏执性人格的形成,自然和他原生家庭的成长环境,密切相关。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能抓住马之孝构筑心魔的核心点,深入调查了解,说不定能找到破绽,直捣黄龙。 方惜亭说了许多,想了许多,恨不得就地制定计划,一举歼灭敌军,所向披靡。 但谢序宁偏偏忽略所有重点,唯独听见了自己最在意的:“你真喜欢我?” 他怀里的人一哽,双方视线对上,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跑偏到了这里。 方惜亭莫名其妙的,低头看看对方还紧抱住自己腰身的双臂,想不通他是怎么能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抱我这么久,现在才想起来问喜不喜欢。” “要是我说不喜欢呢,那你的手放我腰上,这算什么?耍流氓?” “之前在市局表白,也没等回答,就按着人强吻,那时候怎么不问我喜不喜欢?” “进门就拉着我坐在你腿上,那里还不老实,我看你大病初愈,今晚还想着要折腾。” “回回爽起来就没耐心,弄得我喊了几回疼,都装听不见。” “要不是因为喜欢,第一回技术不过关,就已经被踹下床了,谁要这么将就你?” 方惜亭埋怨起来,抬手敲下男人的头:“再说这会儿跟你讲正经的,脑子里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谢序宁乖乖伸过头,挨他一个脑蹦子,又抓住那只手:“我知道你喜欢我,但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我之前在教室里帮你出头,在游乐场陪你坐旋转木马,跨年夜看云京六年难遇一次的初雪,爬山等流星,还是更早之前?” 马之孝的事情,若不是牵连家里,他压根儿不会上心。 现下提起小时候的事,自己倒是忽然在意起来,方惜亭明面上嫌弃他那么多年,实际掩藏在厌烦情绪下的真心,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才决定无条件向他敞开。 方惜亭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被问起,倒也是一头雾水。 他对谢序宁的心思,不知何起,但好像从有意识开始,那家伙就是非比寻常的存在。 男人看他说不出,认真请求道:“你仔细想想,这件事情对我很重要。” 方惜亭不乐意被他追问,瞥过眼去:“很重要是多重要?能比我们现在扳倒马之孝的事情还重要吗?” 谢序宁笑起来:“那都不是一回事。” 第229章 他说:“再者之前,我不知道马之孝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疏忽了,才让他钻的空子。” “现在大家都有准备,再掰起手腕儿,谁输谁赢,还说不一定。” 方惜亭看着他:“其实你朋友说得对,大家都是干干净净的,不怕被查。” “但这回对方先手,即便是诬告,按住你父母,也算是掐住我们一门命脉。” “现在谢叔和许姨的案子,局里为了避嫌,肯定不会允许我们插手。” “有许老师和蒋闻舟坐阵办案,倒不用担心马之孝背后使些什么手段。” “但总归事情能越快解决越好,我们两个也不能懈怠,得打起精神来。” 方惜亭果断起身,带着谢序宁一起,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叠厚重的卷宗资料。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但心里压着那么大一座山,头顶还悬挂利剑,夜里总是睡不安稳。 与其虚度光阴,倒不如抓紧这失眠的时间,多看几条线索。 他们能趁这机会找到的疑点越多,翻盘的几率也就越大。 “这几份资料,是根据谢叔叔和我爸,当年查案记录下来的手稿,还有公安局的备案信息,我全部重新做了整理。” “其中有关马之孝的口供,我和顾老师之前也讨论过,虽然没办法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一个六岁的小孩。” “但这个人不干净的事实,板上钉钉。” 谢序宁接过方惜亭重新整理过后的案情资料,认真翻看两页。 发现他把现场信息和目击人证口供不符的地方,都特地拿红笔做了标注。 “其中无论真假,我们都先暂时忽略,马之孝提供的所有信息,只从现场来分析。” “首先,马家门窗完好,没有被外力破坏的痕迹,但主卧窗台的围栏被人用利器剪断。” “栏杆没有指纹,但被人暴力掰开,留下一条可供成人通行的出入口,做出翻窗入室的假象,但窗台也没有留下脚印。” “如果说凶手,他准备充足,在作案前后都有认真清理过现场痕迹,这种行为能说得通,但在时间点上,还留有很大的疑问。” “根据家中财物遗留,以及凌乱程度的判断,早年间,我们父辈就已经排除过一次入室抢劫,激情杀人的可能性。” “因为掰剪栏杆的动静,不可能在夜深人静里,掩人耳目的完成。” “尤其当事人如果正在睡梦中,遇到匪徒入室作案,大概率第一根栏杆还没剪断,马家众人就已经被他吵醒。” “当然,我们也不能排除,这个人为打通的入口,可能是凶手提前踩点,趁马家人外出时,偷偷潜入制造。” “但这点猜想,在后期排查过程中,由种种线索佐证,也被移除调查范围内。” “首先是当年,马家人养狗,根据周围邻居口供,他们家那条狼狗非常谨慎,日常看家,有人路过,都会狂吠不止。” “并且在那段时间里,马之孝的继母,没有固定工作,平常都在家门附近的菜园子里打转。” “如果猜想成立,匪徒入室前,要避开凶狠的看门狗,还要保证自己不被随时可能回家的女主人发现。” “而就算他能同时满足,以上两个条件。” “卧室栏杆被人恶意剪断破坏,留下这么大的破绽,当事人夜里回家,进进出出,就都那么刚好的瞎了眼,没一个人能看见?” “且,如果凶手细心至此,在作案前,他不可能没了解到,在小镇里,马家的经济实力,根本排不上号。” “就算真要抢,他不挑那些楼房加盖到三层,院子里停着小轿车,出门穿金戴银的富贵人家。” “却偏偏盯上这个恶贯满盈,负债累累,兜里连仨瓜俩枣都拿不出来的困难家庭?” “综合以上,这么多不合理的内容。” “一个两个还算巧合,但三个四个……就绝对不是穷凶极恶到,连翻窗都知道擦掉脚印的凶手,会做出来的事情。” “所以我认为,这几条线索,都是凶手刻意制造的伪装。” “目地就是为了迷惑警方,掩盖自己熟人作案的事实,借此洗刷自身嫌疑。” “排除入室抢劫,进入熟人作案的范畴。” “根据社会关系排查,主要又分为情杀和仇杀两个大列。” “其中马之孝的父亲,好赌滥赌,在外口碑极差,提到他的骂声居多。” “男人虽爱打牌,嗜赌如命,但牌品极差,欠债不还,出千耍赖,村子里了解他为人的邻居,几乎都不和他来往。” “同时也包括马之孝的继母,虽然相貌平平,但性格狡猾奸诈,私生活混乱。” “她在第一段婚姻里,就是因为对待感情不忠,从而导致前夫强硬要求离婚,带着孩子被人扫地出门。” “在嫁给马之孝的父亲后,男方因为躲债,常年不在家中。” “她一个人拉扯两个小孩,不甘寂寞,又勾搭上了镇子里豆腐磨坊的男老板。” 这事情甚至不用费心调查,在八卦流传极快的街头巷尾里,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甚至还有听说,马之孝父亲在得知妻子不忠,与旁人往来后,不仅不生气,反而持刀上门,向人讨要精神损失费。 或趁夜深人静之际,又将人家的原配堵在偏僻处,要求公平交易,自己也得把这便宜给占回来,闹得对方几度寻死,鸡飞狗跳。 第230章 方惜亭按照当年的调查进度,逐一翻开纸页,同谢序宁确认:“当年的调查,已经锁定了三名嫌疑人,但又因为种种原因,没能确凿指控” “其中豆腐磨坊的男老板是一位。” “还有与马父有赌资纠纷的矿场员工,以及在案发前两日,马之孝父亲前往村口饭店用餐,因琐碎小事而与饭店大厨黄某产生了激烈的纠纷,并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打出手。” “这三人都有少量的作案动机,但均不明确,具体情况可能还得等明天安排时间,重走现场。” 方惜亭条理清晰,看得出是费了心的。 谢序宁不敢想这几天,他要有多么强大的心理,才能抵抗那样大的外界压力,还来做这些琐碎的事。 男人拉过书桌前的座椅,抱着方惜亭一起坐下来,额头贴蹭他的颈间:“这场较量,我们不可能会输的。” 方惜亭笑着摸摸他的头:“你有这个自信就好,对了,我还听说,马之孝那边上交了一份证物,是谢叔叔的工作证件,他说是在案发现场捡到的。” “这事儿你知道吗?” “或者说,还有印象吗?” 丢失工作证件,还能被人在案发现场捡到?谢序宁认真想了想这事儿,然后一点儿没记起来。 “你也知道,我爸工作狂,跟我妈离婚的最主要原因,就是顾不上家。” “他们两个人分开后,我基本就开始了独居生活,哪有那么多温馨的亲子时光,还能拿给我去了解这些?” 方惜亭倒是理解,没硬逼着他想。 那谢家叔叔一年365天,几乎有364天,都不常在家,恨不得住在办公区里。 偶尔半夜折返,谢序宁还以为家里进了贼,操起扫把差点打了他个头破血流。 父子俩开了灯,面面相觑,跟不认识似的,往左走也不行,往右走也不行,相处起来尴尬的要命。 “他倒不如不回来,我一个人住在家里还自在。” 这是谢序宁初二那年生日,差点没被自己突然回家的亲爹送的惊喜给吓死,然后偷偷埋怨给方惜亭听的话。 他看那少年是真遇到难事,没有半点矫情的意思,父子间的正常交流,反倒成了生活里的障碍,让人徒增烦恼。 方惜亭安静,听他埋怨,偶尔也劝两句。 谢序宁从小到大一点没变过,絮絮叨叨吐槽不少,就如同现在,骂骂咧咧地,又把话题扯回到了马之孝的身上。 “今天要不是你拦着,我就非得去问问,他们老马家的祖坟,是什么时候被我给挖了的?” “老子是真想揍他。” “那狗日的,这几天最好求神拜佛,诚心祈祷,这辈子都别落在我的手上。” “否则哥哥我一定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是红的,草儿为什么是绿的,天空为什么是蓝的,头发为什么是黑的。” “给哥整这出,生怕那五金店的麻袋滞销,卖不出去是吧。” 方惜亭看他恶狠狠的表情,痞坏又没个正形,像极了高中时期最和自己作对的模样。 逗得他轻笑一声,又拿手指轻轻弹那男人脑门,慎重提醒:“买什么麻袋?” “你是警察,又不是流氓?” “这么着急人家没你的把柄拿?” 谢序宁再挨他一下,也骂够了,看看时间,到了该休息的时候。 这几天他不比方惜亭自由,但该承受的压力,半分没少,整个人神经绷紧,疲累的要命。 男人准备歇着,手指往下,不知什么时候,钻进对方衣衫里:“谁说我不是流氓?” 那狗东西故意往他耳朵里吹着热气,痒得人直躲,又单手将人扛起,按进床铺里。 “今天就要耍个大的。” “你听话点,给哥解解压。” 第80章 刑侦:黎明之后 方惜亭额间有汗,湿漉漉的。 往日里微翘起的眼尾垂下,眸色里显露出几分乖巧迎合。 他被人从身后按住,指节掐过的肩胛骨,留下几条鲜艳红痕,周遭肌肤很快泛起一层娇嫩的粉。 男人的呼吸,深深浅浅,萦绕耳侧,热意蔓延,双方配合着,都折腾出了满身细汗。 方惜亭原先听他想要发泄,没抵抗,还想做个尽职尽责的工具人。 谁知很快投入,兴奋过后疲累的放空感,像这几日夹缝求生,好不容易才偷来的安心松懈。 谢序宁一只手横放在他身前,方惜亭窝进男人怀里,安全感十足地紧抱住,很快沉入梦乡。 但不多时,他察觉旁侧人有响动,迷迷糊糊但又十分警惕的抬手抱住对方胳膊,怕再失去。 “你去哪儿?” 谢序宁背脊微僵,自己是看那猫儿睡沉了,才打算翻身起来,没想到还是惊醒对方。 男人低头吻吻他的鼻尖:“别怕,我去打点热水,给你擦擦。” “不擦了吧。”方惜亭黏着嗓子,直往他怀里钻:“都这么晚了,你早些休息。” 他口齿不清地:“我明天,提前半小时起床,自己打理洗漱,也没关系。” 因为怕和那日般,男人出了门,就杳无音信。 往常最是注重个人卫生的洁癖小猫,倒是变得邋遢了。 谢序宁笑着伸手,去拎他的耳朵:“合着之前,故意折腾我呢?” “立下的家规,再晚再累,都必须得把你洗得干干净净,才能睡觉。” 第231章 “但凡半点不体贴,做的不满意,都不让我上床,小坏蛋。” 男人耐心地,哄着他又睡过去,这次比之前更小心千百倍,把挂在自己身上的人,一点点挪开。 又给他盖好被子,到浴室里打来热水,蹲到床脚边,握住方惜亭露出来的脚踝,温热毛巾覆上肌肤,仔细拭去汗意,舒服的人倒在床铺里,还打了个小呼噜。 方惜亭沉睡六小时,睁眼后,手指还能按住谢序宁强有力的胸膛。 这大概是自己目前所能想到,最幸福的事。 身侧男人早早醒来,怕他敏感,不能第一时间看到自己,会感到失落。 于是半步未动,陪侍左右,做他最忠诚的奴仆,只管伺候着自家小主,恨不得把他放在心尖尖上。 “睡得这么香,终于醒了。” “还以为昨天弄的你太狠,得到下午才能睁眼呢。” 谢序宁弯腰下来,靠得太近。 男人唇齿间的清甜薄荷,丝丝缕缕钻进方惜亭的鼻腔里,让他头脑瞬时清醒大半。 从被褥里露出来的肩侧,洁白肤色间,还留有一排红肿未消的牙印。 那是狗男人昨夜,情难自禁时,张口咬住他,齿尖刺入皮肉,滚烫的舌尖又卷走血珠。 抵死纠缠的触感,深入骨髓,历历在目。 方惜亭耳尖微红,半张脸都藏进被褥里,眼神闪躲。 “胡,胡说八道。” “我昨晚,根本没睡着……” 他本该酸麻的腰身,在活动时,并没有太大的不适感。 周身干干净净,也很清爽,半分不黏腻,明显是被人仔细打理过后,才会有的样子。 方惜亭嘴硬着:“昨晚你给我擦汗,我都知道呢。” 哪有睡的昏死过去,他分明因为担心,还失眠的厉害,根本就没睡好。 谢序宁见人不承认,哑然失笑,男人伸手掐住方惜亭脸侧一点软肉,将人揪到怀里来,拎着他耳朵。 “你没睡着?” “我倒是头一回听见猫打呼噜。” 方惜亭被人拆穿,两脸涨得通红,非要挣扎着扯开他的手。 “你别乱讲,我睡觉从来不打呼噜。” “凭空造谣要负法律责任,你这是人身攻击,小心我告你诽谤。” 谢序宁就知道他要否认,还好自己早有准备,提前拿手机录下音频,这时当面播放,证据确凿。 那倒不是什么很刺耳的响动,低沉轻缓,比正常作息下要更重一点的呼吸声,真像什么小动物发出来的。 “咕噜咕噜”,可爱的紧。 方惜亭被人抓住把柄,当即伸手要抢,但胳膊没谢序宁长。 即便身体已经做出反应,但嘴上还是坚持反驳着:“这一定是你自己打呼噜,故意录下来的,想要冤枉我。” 谢序宁直呼:“天地良心,我打呼噜可不是这个死动静。” 原本平静的清晨,因为一段录音,就这么打闹起来。 方惜亭力气不如谢序宁,但那男人让着,你争我抢,竟也能斗出几分势均力敌的局面。 期间翻来覆去,抱得太紧,不知怎么,笑闹着啃咬起来。 从齿间溢出的低吟轻喘,在突兀的敲门声响起时,猛然僵硬在两人脸侧。 方惜亭后知后觉,意识到还在家里,慌不择路,只好埋头躲进谢序宁的臂弯里。 男人拿被子捂着他,刚用眼神示意别怕,随后听闻方母在门外喊道。 “亭亭,序宁,时间不早了,起来吃饭吧。” “妈妈做了你们爱吃的早餐,刚出锅,还热乎着,一会儿凉了。” 他们在长辈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做了爱,方惜亭心虚,没敢第一时间应声回答。 倒是谢序宁心理素质强,没事人似得立即给了反应:“我们已经起了,阿姨,马上下楼。” 母亲在门口静立数秒,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脚步声走远后,两人才忙碌着穿衣起床。 谢序宁果断干脆,率先打理好自己,和方惜亭招呼后,快步下楼帮忙。 方惜亭重新洗了澡,吹干头发,耽误些时间。 他在穿衣镜前,谨慎细致地用衣物,遮盖自己身上被谢序宁留下的全部痕迹。 在挽着衬衣袖口,还没走到楼梯间时,就已经闻到了楼下厨房里,蔓延而出的饭菜香气。 但凡开了灶火,家里就不再和前几日那样,冷冰冰的,没有生气。 尤其有谢序宁在,男人能说会道,哄的长辈高兴,家里欢声笑语。 母亲素来疼他,尤其现下,瞧见人回来,觉得这件事情转机变大,像是自己的两个儿子都陪在身边,心里宽慰不少。 谢序宁不会做饭,但打打下手也没问题。 扒蒜,洗菜,熟练的倒像他才是这家的亲儿子。 方惜亭酸溜溜地靠到厨房门口:“真不错。” “某人一回来,家里就有热汤热菜伺候着,前几天的我可没这待遇,再苦再累都得自己扛,悄摸着挨饿受冻呢。” 谢序宁抬头,望着他笑:“方姨这是待客之道,心里还能亏待了你?” 母亲听人客气,拍下男人的手,打断他的圆场话:“别听那孩子胡说,你哪是什么客?” “在阿姨心里,你就跟亲儿子没什么两样,前几日确实是我忧思过度,没心情顾他吃喝温饱的事。” 第232章 “现在你能回来,我这心也定下了。” “以后外头的事情,你们两个孩子就商量着,放手去做。” “家里的事情我来打理,别的不敢保证,但无论多晚多累,只要回家。” “就总有一盏灯,一碗饭,给你们留着。” “我们谢方两家世交,这么多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绝没有苟且偷生之说。” 就在各方亲友避嫌,生怕惹火上身之际,还能有人这么上赶着,要跟他们绑在一条船上。 谢序宁感动,手上的水都没来得及擦,便弯腰抱住眼前瘦瘦小小的温婉妇人。 “多谢您的体谅。”男人偏头,轻声,试探着叫她:“妈妈?” 方母听人这么喊,当即也红了眼眶。 妇人两手捧住他脸颊,指腹来回抚摸眉眼。 “好孩子,乖孩子。”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家的老二,是我的亲儿子。” 方母刚说完,察觉不妥,又忙改口:“不,不对,亭亭比你小,他是弟弟。” “就算论资排辈,你该在他前头,大儿子是你,二儿子才是他。” 方惜亭满头黑线,站在那里,看谢序宁三言两语,就让自己平白多了一个“亲”哥哥。 锅里的鸡丝蔬菜粥,掐准时间,沸腾起来,油条也正是炸到酥脆蓬松的时候。 饭菜端上桌,谢序宁从他身旁路过。 男人讨打,贱兮兮的,擦肩而过时还不忘撞撞他肩膀,言语挑衅道。 “端菜吧,老二。” 方惜亭气得差点狠踩他一脚。 谢序宁风卷残云,吃光饭菜,哄得方母直说晚上还要给他们做大餐。 昨晚熄火遗留在外的代步车,在拖车公司的帮助下,加满油后又停到小宅的院子里。 男人接过车钥匙,方惜亭抱着资料上了副驾,方母按着主驾驶的车窗,耐心叮嘱许多。 谢序宁悉数应下,保证会照顾好方惜亭,让她放心后,才驱车驶离。 方惜亭回头看一眼站在家门口,满眼不舍的母亲,嘴里嘟囔着:“你还真成她亲儿子了?” 男人得意应下:“那是当然。” “不过叫妈只是第一步,准确来说,她应该是我的丈母娘。” 方惜亭被他逗笑:“让你胡来,步子迈大了。” “在我们的传统观念里,儿子和儿婿,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谢序宁两手把住方向盘,观察路况,慢条斯理道:“步子迈大了,就往后退一步。” “再说当你几天哥哥,我又不吃亏,虽然违背道德,但玩点cosplay,总不犯法吧,我也想尝尝骨科什么味儿呢。” “你……”方惜亭要脸,讲不出这种话。 只遭他撩拨,三言两语,双颊便涨得通红。 这期间,要不是看他开车,怕出交通事故,自己的拳头,恐怕已然落到对方脸上。 方惜亭气他不正经,总爱把亲密时的私房话,搬到明面上来讲。 猫儿撇开眼,切断这个话题。 索性不再理会。 又由于昨夜商议过,今日要前往幼年时期,双方曾经长居过的安德镇调查案情,方惜亭心里,也隐隐有些期待。 自己和谢序宁从小一起长大,跟随父母工作变动,搬过许多地方。 唯独不变的,是一直陪在身边的谢序宁 和自己一样,润物细无声地,从方方面面渗透进入,对方每时每刻的生活。 原本他在副驾,认真制定计划,提取走访过程中要理清的问题。 但在车辆行进过程中,又很快被变化巨大的周遭景色,强力吸引。 城郊地界,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 广袤的田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商业规划,公园搭建,人造景观等,翻天覆地的变化。 方惜亭摇开车窗,微风撩起额发。 今日故地重游,往事浮现,自己的情绪略显几分兴奋,他克制不住的小手,从车内伸出,指着某处空地道。 “那里以前有条小河吧。” “我记得河底水浅,全是乱石。” “一到夏天,你就怂恿全班男生,带上铲子,出来挖螃蟹。” “结果刘小二的弟弟不通水性,失足掉到深水区,大家都吓坏了。” “还是你一个猛子扎进水底,拼了命的把人给捞起来,结果还是被人告到家里。” “谢叔叔知道了,从我们家院子里折的藤条,抽得你三天下不了床。” “还有那里的大桂花树。” “我妈妈喜欢做些甜点,每到开花的季节,你都带我去采。” “先在树下铺满干净的床单,然后爬上树干,使劲摇晃,把掉下来花朵全部收集到塑料袋里,回家后再清理杂质。” “就这么摘了好多年,结果忽然有天,树主人找到家里来,说这是他私人种植的。” “我们两个不问自取便是偷。” “谢叔叔气急,又给你一顿狠揍。” 远离市区的路,逐渐靠近村镇里,连空气都变得那么清透香甜。 道路两旁的每一寸土地,每一颗石子,以及已经被水泥沙石覆盖的山间小路,都承载他们满满的回忆。 方惜亭心情见好,絮絮叨叨说着以前的事,连语调里都带着笑意。 负责开车的男人,回头瞧他好几眼,喜欢看他眉尾上扬的模样,恨不得把这表情半永久的给他焊上,又配合着吐槽。 第233章 “就记着我挨揍的事儿。” “其余对你好的,半点没印象?” 方惜亭收回趴在窗沿边的手,猫儿回过头,笑吟吟地将人望着:“你还做过什么对我好的事?” 他像是想不起来,只好一条条细数,幼年时期的小谢同学,丧尽天良,欺负自己的罪状。 “我怎么只记得文具盒里的蚯蚓,抽屉里的癞蛤蟆,书包里的死老鼠。” 小男生时期的幼稚争斗,谢序宁现在自然想不明白,当初为什么非得用那样的手段,吸引方惜亭对自己的注意。 但他也不甘示弱:“那你记不记得,我莫名其妙少了一条袖子的校服,体育课消失的鞋底,和考试时没水的钢笔。” “这些好事都是谁做的?” 方惜亭唇角抿起笑意,没有回答。 谢序宁继续说:“小没良心的,当真一点儿不记我的好。” “你小时候没见过萤火虫,是谁摔伤了腿,给你抓来二十只,装满了一整罐的玻璃瓶?” “还有你喜欢吃糖,每年压岁钱我都攒着,只要有机会进城里,哪次没给你买大白兔?” “你又说隔壁郑瞎子家的荷花开的好看,我被他家那条恶狗,追了三个村子,才帮你摘下来两朵。” “你喜欢看东野圭吾的小说,喜欢李白的诗,柳永的词,喜欢吃小何家的豆花,小赵家的烧饼,哪样我不知道?” 就连方惜亭最喜欢的歌手,第一次来云京开演唱会,门票都是谢序宁排了两个通宵,动用所有人脉,好不容易才能陪他去看的。 结果那天晚上两人吵了架,气得谢序宁歌没听完,人就走了。 出门来担心方惜亭一个人回家危险,又拉不下脸再回去,只好蹲在出入口,抽了整包烟,才等到他的身影。 两人别扭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现在回头想起,倒是雨过天晴了。 方惜亭想起他的好,心里动摇。 自己也是邪祟上身,被他传染,竟然还敢大逆不道地想,今晚就算让他背德一次,也没关系。 那时乱想些少儿不宜的事,心脏扑通扑通的,像要爆炸。 恰逢车辆转向,驶入村口,在还没瞧清景色之前,方惜亭倒是先看见入口处,熙熙攘攘围着不少人。 谢序宁被迫把车停到路边,扯开安全带,问:“他们知道你今天要来?” 方惜亭跟着下车:“怎么可能。” 猫儿吐槽:“我又不是你,回个村子,还得让人敲锣打鼓的来接?” 谢序宁奇怪:“那这是怎么回事?” 瞧那阵仗,分明在迎接贵客。 腰鼓队、小军鼓、萨克斯,还有高高拉起的大红横幅,以及层层叠叠、水泄不通、围聚在一起的全村村民。 男人当机立断:“过去看看。” 但他没走两步,就被方惜亭伸手拦下来:“等等,村门口停着的那辆车,好像是马之孝的。” 黑色大g,车牌号也能对得上。 尤其被风刮向另一侧的几条横幅,其上赫然写着一行大字。 【热烈欢迎青年企业家,马之孝先生,荣归故里。】 村支书感恩戴德,握住被人群团团包围住的男人的手:“真是没想到,离开这么多年,你还能记得乡亲们,愿意回来投资,帮助大家就业创收。” “有你提供的这笔资金,让农村实现科技化的菜园果园浇灌,今年的粮食产量,一定还能大幅度的提升。” 又有身着红外套的阿姨,从人群里挤出来感谢:“还有小马捐的那所希望小学,等建成了,我们安德镇的小娃娃们,就不用每周来回折腾,要赶十几里的山路,才能上学放学。” 还有穿着白衬衣的年轻人,看起来和他们同龄:“对了马之孝,你还记得我吗?” “念小学的时候,咱俩同桌,但我那会儿不懂事,老跟你开玩笑来着,你不会记恨我吧。” 马之孝逐一寒暄后,盯着眼前人,记忆回溯,倒是把他和小时候在厕所里欺负霸凌自己的那张脸,完美重合。 但男人没计较,只笑着抽回自己的手,拿丝巾擦了擦。 “怎么会,我都不记得了。” “这次回来,脑子里只对一个人有印象。” 他抬眼望去,越过人群,视线落在不远处,站在一起的方惜亭和谢序宁身上。 男人唇角微动:“哦,不对。” 他说:“应该是两个人。” 第81章 刑侦:黎明之后 安德镇地理位置偏僻,早年间没能跟上云京市的脚步,发展滞后。 教育、医疗、就业等民生问题,几座大山堵住前路,各方各面都是难题。 青壮年人口流失,老龄化严重,远离交通要道,不在规划的发展区域内,得不到经济帮扶。 早些年,村支书为了销售农产品,也曾组织过从大山里走出去的同学,支援家乡建设。 那时方惜亭刚毕业,收到邀请函,也没敷衍,拼拼凑凑掏光了自己好几张卡。 全部存款凑了两万块,全转回去。 谢序宁那边经济更宽裕,拿了生活费和奖学金,又在二手平台出掉了自己的潮牌奢侈品。 二十万的款项,说捐就捐,半点没犹豫,后期还和许阿姨商议,以企业的名义,收购滞销农产品,帮助解决村民收入难题。 包括后期的基础医疗建设,增加进出村镇的交通车次,招募支教老师等。 第234章 为安德镇的繁荣进步,添砖加瓦。 老一辈的人坚守大山,不离不弃。 村支书今日又迎来贵客,马之孝带来一个亿的投资,村民们敲锣打鼓,想要接住这泼天的富贵。 众人热情不已,仪式过后,打算带他进入现有产业园区进行参观。 谁知那人脚步不动,视线远望,似笑非笑地盯着某处,惹得村民们纷纷侧目。 还是有眼神好的年轻人,曾经霸凌过马之孝的那名男性,他率先认出来,并大喊道:“那不是谢哥吗?” 男人兴奋起来:“嘿,谢序宁。” 他卖力招手,又回头同村支书讲:“安伯,是谢哥回来了,前些年我们村子里的水果、蔬菜、小麦、蜂蜜。” “能卖出去,可全都是他的功劳。” 安伯留守村镇,为农业发展劳心费力。 老人家视力不好,远远瞧见两个年轻身影靠近,确认是谢序宁和方惜亭后,便拄着拐杖,忙迎上去。 “你们两个孩子。” “怎么也挑着今天回来了?” 他颤颤巍巍,喜不自胜:“我们这穷地方,一天接待这么多贵客。” “大家和小马一样,吃水不忘挖井人,不论走的多远,都愿意回馈家乡。” “有你们这样走出大山的孩子越多,安德镇又何惧前路不平、何愁没有发展?” “今日双喜临门,蓬荜生辉,正好赶上前段时间,许氏集团资助我们搭建的自动化农业浇灌系统。” “在科技的帮助下,我们安德镇蔬果园,今日喜获丰收,大家的付出都有回报。” “来来来,快都跟我来。” “来看看我们今年种出来的茄子、辣椒、西红柿,还有青枣、西柚、水蜜桃。” 老爷子腿脚不好,由人搀扶。 方惜亭怕他摔倒,礼貌搭手,谢序宁缓步上前,正对马之孝。 村民不知他们私怨,还当今日只是巧合。 为了吸引投资,提到家乡发展前景,强忍病痛,也要侃侃而谈。 但谢序宁无心寒暄,有备而来,目标明确,只用眼神抓住对手。 男人强硬的目光,丝毫不肯退让,和马之孝的视线,猛烈碰撞在一起。 “今天就不去了吧。”他嘴里婉拒村支书的邀请,瞳孔收紧,捕住眼前人。 “何况小马今天来,应该也对我们的自动化农业浇灌系统,不感什么兴趣。” 那留守家乡建设的年轻人,站出来解释道:“谢哥,你有所不知。” “小马这次带了一个亿的投资,打算针对我们的农田、果园、线上线下的销售,都要做一个全线的升级和优化。” “助农,创收,建厂,分销,能开放上百个就业的工作岗位呢。” “这对我们安德镇的老百姓来说,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哦,是吗?”男人略显玩味,眉尾上挑。 “如此面面俱到,想来是下足了功夫的。” “可是以我的了解,他这次来,不该第一时间回家看看荒废的老宅,再想办法销毁仅存的现场?” 就马之孝手里那点小生意,裤兜里几个子儿,谢序宁都门儿清。 男人压根瞧不上,也不相信,他能有这良心。 何况这十几年的安德镇,尽管发展缓慢,但经济收入也在稳健增长。 不少村民挣了钱,翻新修葺房屋,村镇面貌大改,今时早已不同往日。 唯独马家老宅,从灭门案发后,由于行凶现场过分血腥残忍,村民们都下意识回避此地,改迁至别处建宅。 这一来二去,马家宅院就荒废下来,周遭数里,野草丛生。 虽然没人居住,但大家敬畏之心仍在,不敢擅自惊扰冤魂。 目前案件重启,虽然调查有难度,但现场仍在,还能实地走访。 马之孝为了坐实谢家有罪,自然迫不及待,想要销毁全部证物,阻碍警方搜查,制造困难。 那年轻人不明内情,听闻此言,猛惊道:“谢哥,你怎么知道小马要拆老宅家的房子?” “要说那地儿没人住,他的户籍又早转走了,留下来的土地就该上交公家。” “可当年的事情太吓人,大伙儿心里都犯怵呢,根本没人敢带头去分地,更别说去拆。” 老辈人讲究个落叶归根,总觉得案情未破,马家夫妇的冤魂尚在。 若没了居家之所,谁去动手,自然就会被这阴气缠上,平白触了霉头,还惹上大麻烦。 “但好在小马通情达理,请来道士超度,送父母姊妹入土为安。” “又烧了符,掷了杯,得到马家夫妇同意后,才决定拆房开地,加盖大棚。” “且不止如此,他还自掏腰包,要为全村人修整房屋,细化装修。” “说是统一地形建筑,要把安德镇打造成云京市周边,最炙手可热的农业度假村。” “我们今天连乡镇规划的图纸都收到了。” “小张、小赵,快把资料拿过来,先给我们谢哥看看。” “这事情要真有发展前景,你们许氏集团也愿意注资加入,那才真是好上加好,咱们村民心里也有底。” 马之孝能带来这么大的资金注入,这对安德镇的村民来讲,自然是好事。 但他为了遮盖自己想拆房的私心,还连带要把整个村镇的发展模式,做出翻天覆地的改变。 第235章 这一决策,自然让那些迫不及待,想要发展前进的活跃分子,欣喜若狂。 但同时也会遭到兢兢业业几十年,劳作种地的守旧派,心存忐忑,再坚决反对。 谢序宁这些年,对安德镇的帮助是实打实的,他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假大空的规划。 这也让村里的老辈,较为信服他的为人。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能得到许家的支持,有大企业兜底,在后续村民大会中,项目的推进工作,也会更加顺利流畅。 但实际,这些虚假的构想,在早年间,谢序宁就和母亲公司的专业团队,进行过细致的探讨。 根据专业评估,安德镇本身没有优美的风景,奇特的地貌,丰厚的文化底蕴,达不到吸引游客的标准,并不适合去做什么旅游度假区。 马之孝这厮险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但凡有人信了他的鬼话,大刀阔斧准备改造,拉开大盘,项目推进。 在他如愿拆掉老宅,销毁旧址后后,拍拍屁股,逃回美国。 就会给当地原住民留下几代人都还不清的改建债务,谢序宁自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村镇改造的事情,先放一边。” “我和方惜亭今天回来,是有要案在身。” 男人上前一步,言语笃定道:“马家的老宅,不能拆。” 村民闻言刑警办案,顾不得许多,当即交头接耳,纷纷议论起来:“办案,办什么案?” “我们安德镇,连拿了三年的文明示范标杆,家家户户和谐相处,连个吵架斗殴的都没有。” “要真说严重的,除了十多年前马家那事儿……” 他们提及此,又忌惮成年后发达的马之孝在,声线下意识放轻:“倒也没别的了。” 那男人部署周密,天衣无缝。 若是谢方两人再来晚半步,挂着红绸子的挖掘机,恐怕就已经开到了老宅门口。 谢序宁气势逼人,眼神压制,马之孝背水一战,也不肯退让。 双方正面对峙,马某人率先开口挑衅:“请问谢警官这次来,是要查什么案子?” “如果是与我家有关,那么据我所知,当年我父母继妹被害的惨案,也和你父亲脱不了干系。” “你们谢家许家,踩着我们马家人的鲜血上位,现下监察组重启调查,于情于理,你都该回避。” “打着办案的名义,干涉工建推进,请问两位是领了谁的命令,有什么资格,又是以什么身份?” “再者退一万步讲,案发现场间隔十六年,不知钻进多少蛇虫鼠蚁,还能留有什么线索?” “如果真有,那岂非更加坐实,当年二位的父亲,在调查过程中,对真相有所隐瞒?” “十六年前查不出来的现场,我不相信,十六年后就能查的出来?” 那姓马的占据上风,咄咄逼人道:“何况我家的老宅,拆与不拆,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谢序宁和方惜亭,由于身份特殊,被明令禁止的排除在专案调查组之外。 他们的确没有资格,强制叫停安德镇的改建项目,但在合法范围内,阻止线索被人为破坏,却是合理。 只是没等自己反击,周围瞧着热闹的村民,已然疯狂议论起来。 “什么?老马家的案子,跟他们谢家有关系?” “这怎么可能,谢家几代人都做公安,往日里最是正直,哪里干得出这么穷凶极恶的事?” “可那案子,查了大半年,全镇人都被摸排了个遍,愣是没有半点进展。” “而且不久后,他们谢家人就升迁搬离,许氏集团也越做越大,不会真有什么内情吧。” 即便这两件事情,实质上没有任何关联,但也很快被不明内情的人,放在一起强行解读。 周遭质疑他们的民众,越围越近,密不透风,好似要让人无所遁形。 方惜亭没来得及站出澄清,忽闻身后数道警笛声响,漂移的车轮扬起尘土,安全感拉满。 蓝白相间的警车车门,被人推开,陆陆续续有眼熟的同事,鱼贯而出,默契地站成一排,割据两方势力。 为首二人,气质突出。 在许知临身旁,还有一位外形优越,腿长过人,身着黑色风衣的成年男性。 方惜亭许久不见他,但也一眼就认出那是蒋闻舟。 对方年岁稍长,工作经验丰富,处事也更沉稳。 男人慢步上前,出示公文,掷地有声道:“省公安厅特调专案组,组长蒋闻舟。” “有关十六年前,马家夫妇及膝下幼女被害一案,现接指示,重启调查。” “请问,我有资格阻止你们,企图破坏销毁现存物证的非法行为吗?” 他们来的及时,马之孝惜败一局。 但那家伙不服气,表示公安办案也要接受民众监督。 大声指控他们有交情,办案不避嫌,官官相护,交换信息,互相包庇,不能服众。 闹腾好一通,又企图煽动村民舆论,裹挟他人,但好在蒋闻舟见多识广,四两拨千斤地回应质疑道。 “专案组公开执法,提审被指控人相关家属,了解部分案情细节。” “执法记录仪正常开启,还有这么多从外地借调组建的专案组成员,难道他们个个都和谢家有私交?” “我们非常理解您,作为被害者家属的悲痛心情,但也请配合我们警方工作。” 第236章 “如果您对我们现有的工作安排心存异议,省公安厅监督管理部,投诉大厅的渠道,也随时向您敞开。” 有专案组的坐镇,马家老宅就不可能被有心之人,打着主意恶意拆除。 在蒋闻舟和许知临到达的那一刻,原本出于对大局的考量,方惜亭便想带着谢序宁立即回避。 但不料对方堂堂正正,丝毫不惧与他们碰面。 甚至三言两语,还把人留下来,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向他们问两句话。 “你们别担心,蒋哥这个人,很好相处的。” 许知临带人先行离开,蒋闻舟负责安排随行警员,在十六年前的案发现场,拉起警戒线。 由于村镇条件有限,他们找不到环境较好的茶室或咖啡厅,只好在一家装修简陋的快餐店内落座。 方惜亭拿纸巾,擦干净桌案上的油污。 许知临拎着茶壶,往每个人的杯子里添茶。 蒋闻舟很快折返,男人客气着:“这个时间,大家肚子都饿了吧,随便点,这顿我请。” 他说完话,视线落在谢序宁的身上:“谢小少爷,人均20的店铺,你该不会嫌弃吧。” 许氏一族,家大业大,说他们是整个云京市经济发展的支柱,也丝毫不为过。 谢序宁从小,就没吃过太多物质上的苦,每到逢年过节,母亲都会带他回住在城里的外公外婆家。 什么进口的糖果,彩色的圆珠笔,能用密码上锁的笔记本,他都是第一个拥有。 孩子们以他为王,就为了瞧些稀罕的,唯独方惜亭什么都不用做,也能得到谢序宁精心准备的礼物。 “是您客气了,蒋队。” 男人这几日被琐事摧残,精神不佳,却也礼貌着与他交谈。 尤其为了证明自己并不嫌弃苍蝇馆子,还主动点了大份炒面,拿筷子捞了两口。 “有关我父亲的事情……” 谢序宁难忍忧思,张嘴想问,却被蒋闻舟当即伸手叫停。 对方见他茶杯空了,又主动替人添茶道:“四面八方都有眼睛盯着我们,这桩案子,只要你父亲是无辜的,那么就放心交给我们去查。” “今天我和小许来,也并非私心维护你们,有关当年案情的细节,的确需要向二位确认。” “想必你们已经知道,被害者家属向我们提供了,你父亲遗落在案发现场的工作证件,并指控是作案时遗失。” “针对此,两位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没有一些小时候的记忆,比如这份工作证件,究竟是案发前遗失,还是案发后遗失。” “或者是通过其他什么途径,被意外带到了案发现场?” “以及你们父亲在案发当晚,有没有不在场证明,他在你们的视线范围内吗?” 那些记忆都太久远了,但事关重大,他们不得不拼了命的去想。 至于不在场证明,好像没有,方惜亭绞尽脑汁,都没有什么确切的印象。 谢序宁那边也好不到哪去,想要从脑海里搜捕父亲在家,父慈子孝的回忆,更是寥寥无几。 只是说起证件遗失,他隐隐约约好像记得些:“应该是某天中午,太阳很大,我吃完西瓜在家里睡午觉呢,突然听见客厅叮哐的响。” “爬起来看,是我爸在翻箱倒柜找什么东西,弄得家里乱糟糟的。” “我问他在干什么?他先是没理会,后来实在找不到了,才问我有没有看见他的工作证件。” 那日午后,穿着背心,光脚站在房门口的小谢,懵懂着摇了摇头。 父亲失望的叹下口气,也没多烦扰他,继续自己满屋子的搜查起来。 谢序宁说:“大概就是那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工作证件遗失。” 蒋闻舟问:“那是案发前还是案发后,能提供具体的时间节点吗?” 谢序宁手指挠着头,什么都想不起来,他痛苦不堪,恨不得用桌子把脑袋撞开。 蒋闻舟耐心安抚道:“不要着急,你慢慢想,但这件事情对我们很重要。” “到时候结合被害者家属的供词,还要再做判断。” 谢序宁忙问:“马之孝怎么说的?” 蒋闻舟抱歉道:“这个答案不方便告诉你,你们只需要回答我提出的问题。” “至于得到的信息孰真孰假,我们专案组自有判断。” 谢序宁没为难,听人这样讲后,强按焦急心绪,全身心的陷入回忆之中。 许多童年画面,走马观花般,一幕幕从自己脑海里闪过。 他认真捕捉每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直到突然起身,膝盖差点撞翻眼前的餐桌。 “我想起来了,是在案发后。” 蒋闻舟问:“确认?” 他加重语气:“再给你一个机会,想清楚再说。” 谢序宁斩钉截铁地答:“就是在案发后,我记得非常清楚。” “那时候方惜亭第一个目睹现场,被吓的失了魂,高烧不退。” “我听隔壁家刘姨说,晋安镇的乌冥山有道观,求神拜佛特别灵验,平安福还能驱邪。” “于是我借了刘小二家的自行车,连夜去求,结果下山时没瞧清路,摔伤了腿。” “我爸回家找证件的那天,我腿上还缠着纱布,一清二楚,千真万确。” 第82章 刑侦:黎明之后 第237章 方惜亭原本也在努力回忆,但听人如此讲,心头咯噔,不得不朝他吃惊望去。 自己六岁时,曾被马家杀人现场,吓到魂飞魄散,高烧不退,还惊动了母亲和许姨,替他前往隔壁村镇,祈求平安符。 这事千真万确。 符纸至今贴身存放,从未离手。 至此之后,不论离家多远,再孤独苦痛的日子,那都是一束最温暖的光,承载了父母亲人的爱。 自己闻所未闻,谢序宁和那道平安符之间,竟还有这样的渊源。 方惜亭眼底轻震,不敢置信地朝他望去,那男人却还溺在记忆里,努力回溯。 “等等,等等,我想起来了。” “我记得以前,在家里,旧衣服篓里,那天我妈在阳台上洗衣服,骂骂咧咧说我爸不长记性。” “说他洗完澡,脏衣服里的东西,不管多重要的,从来都不往出掏。” “非得等哪天泡着水洗了,丢了,报废了,才能老实。” “对,对,就是那天下午,我在房间里写作业呢,听见她的声音,走出来看。” “她就把那证件,顺手扔过来,让我下午去学校的时候,记得给我爸捎过去。” “然后我就,我就放我校服兜里了。” 男人显得急促,手指翻找,好像在掏自己16年前的那件校服:“我放哪了?放哪了?” 谢序宁想不起来。 记忆好像在那里就断了档。 倒是方惜亭坐在旁侧,听完后就突然站起来:“说起校服,在案发前,我记得有一次,谢序宁把他的外套脱给了我。” “也是中午去学校的时候,我路过清溪,看到顾婆婆家的小猫掉进河里。” “施救过程中拿网捞,拿树枝勾,都救不上来。” “眼瞧着它要被水流卷走,我没办法,只好跳下去。” “等抱着猫上岸的时候,刚好谢序宁路过,就把衣服外套脱给了我。” “我记得他那天特别生气,劈头盖脸把我一顿臭骂,也就是那天,我到学校,发现马之孝没来上课。” 蒋闻舟听完点头:“那也就是说,实际当事人的证件遗失,是在案发之前。” “但等他意识到这件事,并且开始寻找的时候,就已经是案发之后了。” 针对这一点的口供,在没有串供可能的前提条件下,第一时间提审相关人员,得到的信息,倒是能够比对得上。 尤其根据谢序宁母亲回忆,自己对那份被遗失的工作证件,最后的记忆,也是在打扫家务,洗衣服时,从当事人的西裤里发现。 蒋闻舟说:“谢某的妻子许某,在打扫家务的过程中,意外拿到了这本工作证件,并转交给他们的儿子,谢某宁。” “在叮嘱要物归原主的同时,谢某宁携带证件出行,又恰巧遇到自己为救猫而浑身湿透的发小,方某亭。” “被指控人的工作证件,大概是在这个时候,被转移到了第三个人的身上。” “且根据16年前的调查口供记录,当时发现被害者家中的唯一幸存者,马某孝缺课,并决定上门查看情况的,正是这位方某亭。” “案件卷宗里,明确记录到,当时敲门无人应答,且平常那条很凶的看门狗,也没有嚎叫。” “方某亭觉得奇怪,便绕院一周,发现主卧窗侧的护栏被人剪断,并留出一条可供成人通行的通道。” “他顺着空隙,攀上窗台,发现现场。” “在受到血腥凶杀案的强烈冲击下,失手滑落。” “如果当时方某亭,身着的就是谢某宁那件,存放有当事人谢某工作证件的校服外套。” “那么如今用来指控的证据,会不会是当时,他们意外带入,并且遗失在现场的呢?” 十六年前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 但好歹,如今能有这么一条信息,能够用来推测佐证,当事人在案发前,并没有到过现场。 不然以一个六岁孩子的能力,马之孝是根本不可能通过其他手段,拿到当事人谢某的工作证。 更不可能把这证件,收藏保存数十年之久,如今千里迢迢折返故乡,抛出信息,指控旁人,坚决要为父母报仇雪恨。 许知临也说:“我们查过,谢家和马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谢厅完全没有任何动机去做这件事情。” “且许家后期发达,商业版图迅速扩张,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 “小谢的外公外婆,早年间,响应发展号召,就是第一批在云京市建厂的富商。” “他舅舅负责海外贸易,在谢厅还是个小警员的时候,人家就已经赚的盆满钵满,且发展方向也早已脱离此地,遍布各国各地,天南海北。” 许家的崛起,与他们本就深厚的家底,以及好运吃下这波时代红利,掌权人的杀伐果断,对市场敏锐的嗅觉,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谢父那边,年近五十才身居高位,且仕途明朗时,双方早已离婚多年,都是借着膝下独子的联系,一年才难得能见那么两三面。 尽管后期,有省厅向外招标的工程,被许家拿下。 但当事人清正廉明,否认因私情促成公事,但有关这方面的联系,监察组公事公办,仍要细查。 方惜亭说:“马之孝栽赃陷害,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出灭门案的真正凶手。” 第238章 蒋闻舟点头:“这个我们知道,但案件过久,又没有指向性证据,事情很难办。” “而有关十六年前,谢方两位前辈的调查卷宗,我们都有仔细翻阅,研判。” “当年案件性质恶劣,轰动一时,影响深远,带来的办案压力极大。” “支队在短时间内,几乎摸排了全镇符合犯罪画像的成年男性,上万余人。” “最后锁定了与马家纠纷最大,有犯罪动机,案发当晚有作案时间,且有能力屠杀一家三口的三名嫌疑人。” “分别是豆腐磨坊的老板周臣,马之孝父亲的赌桌朋友张江,以及小镇早餐店的大厨赵通。” “周臣这个人,年轻的时候,颇有几分姿色,眉眼清秀,在村子里相好很多,私生活不检点。” “据村民反映,马之孝的继母,与他也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甚至还被马之孝的父亲捉奸在床,顺手敲诈了一笔精神损失费。” “原本到这里,动机还不算强烈,但之后的被害者马某,屡次在街头巷尾,骚扰偶遇的周臣妻女。” “叫嚣自己的老婆,被人占了便宜,他不能白吃哑巴亏,也得欺负回来。” “周臣老婆因此,遭人非议,不堪受辱,半年后,也是马家遭遇灭门的两个月前,她在家服药自尽。” “而她和周臣的女儿,全程目睹母亲被人在行动和言语上,反复侮辱,欺凌,性格逐渐变得孤僻,焦躁,精神状态极不稳定。” 这听起来该是什么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但方惜亭却持反对意见:“这份资料我看过,但个人认为,周臣的杀人动机,与另外两名嫌疑人相比,不值一提。” “首先这个人道德水平低下,缺乏家庭责任感,自私愚昧,常年拿自己的私生活,女性隐私,当做茶余饭后,炫耀的谈资。” “若他真爱妻女,便不会干出这等背叛家庭,背叛感情的事。” “当年马之孝的父亲,逼死他妻子,这男人半分悲痛也无,只觉得愤怒。” “因为对方的家庭,完全不受此事影响,而他却妻离子散,输人一筹,沦为笑柄。” “他原以为在两性关系中,他是主导,能肆意拿捏所有人。” “却不料是马家夫妇,完全玩弄他于股掌之中。” “马之孝的继母泼辣,做事果断麻利,是当地有名的难缠恶妇。” “她虽然相貌平平,却也清醒,绝不是什么为了男人要死要活的恋爱脑,小娇妻。” “说难听点,女方照样只把他当工具,双方各取所需罢了。” “大家同样犯错,但却只有他一个人,付出血的代价,男人的自尊心受挫。” “两家之间有矛盾,但对薄情寡义之人而言,还不至于要大费周章,冒着危险,去谋害对方全家。” “何况在马家遭难之前,此人便满村满镇的大放厥词,要他血债血偿,报仇雪恨。” “试问,一个能将案发现场,清理到如此天衣无缝,甚至制造无数假象,诱导警方的人。” “他在真正作案前,会做这么引人注目、吸引火力的事?” 谢序宁赞同方惜亭的分析:“没错。” “而且当年案发,周臣作为最受怀疑的嫌疑人,接受警方无数次的传唤和调查。” “虽然没有不在场证明,但也同样没有指向性的证据,能构成他是凶手的完整证据链。” “像他这么风流成性,破坏不知多少人的家庭,会为了自己根本不在乎的妻女,愤而杀人?” “根据刑侦学各方案例,像周臣这样道德感薄弱,私生活混乱,处处留情却又从不动情的人来说。” “他一般都是被杀的那一个。” 方惜亭应声:“对,周臣这个人,嫌疑较大,但相比其余两人,动机没有那么迫切。” “我们复盘过十六年前,警方对案发现场的勘查资料,主卧外墙被折断的护栏,应该是用以扰乱调查视线,被凶手刻意制造出来的假象。” “如果推测正确,凶手熟人作案,实际是通过正门进入。” “那么以周臣和马家之间的渊源,应该很难能做到面对面的和平交谈。” “抓住这个切入点,早餐店的大厨赵通,也不符合。” “当年他在镇子里做生意,口碑很好,食材新鲜又量大管饱,村民们都爱去他家消费。” “但偏偏马之孝的父亲,是个无赖,常年上门,惹事生非,影响旁人生计。” “照常理来说,你今天去某家餐厅吃饭,饭菜不合口味,或者卫生很差,不干净,正常人下次就不会去了。” “可马之孝的父亲偏不,他天天去。” “吃完霸王餐就找茬儿,说人汤底里有头发,有苍蝇,他吃过后拉肚子,大喊大叫,又要赔偿医药费。” “赵通吃过几次亏,之后便不再做他的生意。” “本想纠纷到此为止,可哪知道,马之孝的父亲抓住这把柄,更是撒泼打滚,闹得他不得安宁。” “赵通疲惫不堪,为维持自家生意能正常运营,只好容忍。” “但不料那日清晨,自己正在后厨忙碌,马之孝的父亲通宵打牌,满身酒气,过来点了早餐。” “猪肉馄饨没吃两口,他又发起脾气,掀了桌子,热汤浇在蹲在隔壁玩耍的赵家小孙子身上。” 第239章 “赵通终于忍无可忍,抡着大勺冲出来与他理论,结果被那酒鬼按翻在地,动手爆锤。” 马之孝的父亲,铁厂工人,高大威猛,又有满身蛮力,下手狠辣。 他只用左手,轻描淡写地便能死死按住对方,动弹不得,一拳下去满脸见血。 动了怒气,向无辜之人发泄怒火的壮年男子,青筋很快暴起,骂骂咧咧,满嘴脏话。 附近连带的好几张餐桌,都被掀翻,碗盆食物,洒了满地,食客受惊,纷纷后退,怕祸临其身,不敢上前阻拦。 小孙子哭喊,叫着爷爷,又畏惧于那壮汉满脸凶相,他瑟缩着靠近,结果被人一脚蹬开。 “当年这件事情,闹得很大,马父被警方带走教育,还关押罚款,以示惩戒。” “而赵通的小孙子,因为目睹爷爷被人踩在脚下欺辱,造成极大的心理创伤。” “他被在外打工的父母,接走照料后,从此性情大变,常年都需要心理辅导,医疗介入。” “且赵通的早餐店,损失惨重,从此闭门谢客,没在安德镇做过任何生意。” “像马父这样伤人后代,又断人生计的仇怨,双方更不可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 “马家人没有理由开门接待他,且当年的赵通,已经年逾五十,在武力值悬殊的前提下,他能徒手制服对方一家三口人?” 方惜亭说罢,语调微顿:“除非……有人里应外合,给他开门。” 而这个人指的是谁,在场众人不言而喻,陷入沉默。 如果一开始,凶手潜入,就不是被害人亲自开门接待,那么嫌疑人无法合理进入的难题,便被解决。 蒋闻舟想了想:“结合现场众多疑点来看,我们不排除这个可能。” 谢序宁立刻说:“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马之孝最早提供给警方的口供,就是说现场两人作案。” “但实际警方勘查下来,首先就排除了入室抢劫杀人,后续根据被害人的社会关系,也没能找到符合两人作案标准的相关嫌疑人。” “甚至因为这部分有问题的口供,在调查过程中,还不停有人被洗清嫌疑。”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现场的确是两人作案,只不过外来一人,内应一人。” 许知临拿笔,坐在旁侧,疯狂记录此番提审调查的摸排内容。 蒋闻舟没妄下推断:“……很感谢你们提供的破案思路。” 他适时喊停:“最后一个问题,有关马之孝父亲的赌桌朋友张江,这个人嫌疑,你们觉得有多大?” 方惜亭说:“根据早期走访调查的记录显示,他跟马之孝的父亲之间,也是血海深仇。” “他们两个人,原先同为铁厂工人,张江老实本分,家庭幸福,妻子年轻漂亮,又有个可爱的儿子。” “但不料后来,马父带着他上了赌桌,沾上赌瘾,单是打麻将,就让人赔的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那张江手气很差,但牌品不错,他输了钱,想方设法都要把这欠款给补上。” “谁知等到下次再赢回来时,马之孝的父亲就翻脸不认人,拒不还钱,害他背上巨额债务。” “为此,两人闹了矛盾,还被铁厂开除。” “马父丢失稳定工作,记恨上他,于是纠集闲散人员,趁夜色,将那张江堵在家门附近殴打,害他跛了一只脚,落下终身残疾。” “听说那笔钱,还是张江家小儿子的治病救命钱,结果没拿回来。” “张家老爷子当晚听说此事,情绪激动,一口气没上来,撒手人寰。” “小孩子错失手术良机,一辈子带上病根儿,由母亲接走,带到外地抚养。” “家中老母亲遭此变故,郁郁寡欢,失足坠河,一家人支离破碎。” “这一桩桩,一件件,全是用人命垒起来的血海深仇。” “马之孝的父亲作恶多端,欺凌旁人,早该受到正义的制裁。” “可奇怪的是,张家遭难后不久,他们厂子里就有人看到,张江和马父竟有说有笑的走在一起。” “两人不计前嫌,甚至又重新坐到了一张牌桌子上,并向外解释说,这就是什么牌友的情谊。” “大家都说张江深受打击,精神不正常,已经疯了。” “但也有人说,这实际是他的障眼法,做出与马家交好的假象,背地里早就开始谋划,如何屠人满门。” 这也就是说,如果排除内应的可能。 张江大概是唯一一个,能让马父放下戒备,亲手开门,请他入座案发现场的嫌疑人。 蒋闻舟和许知临这趟来,获益匪浅,方惜亭和谢序宁也算是当年的目击人证。 他们当年,全程参与了舆论发酵、变化,以及案情调查的全部过程,也是唯二与幸存者马之孝接触最深,最接近事实真相的人。 在提供自己所知情的全部信息后,蒋闻舟合上笔记本,带着许知临起身:“今天辛苦两位了。” “有关谢厅被指控一案,由我们负责办理,请尽管放心,但涉及此案以外的内容,不在我管辖范围内,也请二位自便。” 距离碰面,双方交谈沟通,已经过去四个小时。 方惜亭坐在原地,盯着他们走远的挺直背影,看谢序宁也没心情吃炒面,自己捧着茶杯,默默抿了两口凉茶。 “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管不到?” 第240章 “意思专案组只负责调查谢叔叔被诬告一案,至于其他的证据,我们可以自由发挥?” 谢序宁站起来:“马之孝这个人,肯定还有很大的问题。” “当年安德镇动用一半警力,清查不出什么结果,说明方向就是错的。” “我们现在完全去除马之孝提供的证词,就把他放到嫌疑人的位置,一定还能推出别的结果。” 方惜亭跟着起身:“那我们现在回去,重新制定排查计划?” 男人拿了外套,搭在胳膊上:“急什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得四处走走看看?” 他伸手握住方惜亭的掌心,大步往外,跑到长街上:“先去看看小时候住过的筒子楼。” “这么多年,不知道被拆掉没有。” 第83章 刑侦:黎明之后 他们之间最大的遗憾,恐怕就是在年少时期,没有谈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校园恋爱。 方惜亭跟着谢序宁,小跑出长街,他们借了一辆自行车,从顾婆婆家门口,当年救猫地的石头拱桥上,骑行而过。 轻风撩起衣摆,往事历历在目,记忆重叠。 幼年时期的小方和小谢,背着书包,有说有笑的,似乎从长桥的另一头跑来。 与他们擦肩而过。 方惜亭手臂收紧,抱住谢序宁的腰身。 他们很快到达六岁以前,曾居住过的那栋筒子楼。 “天呐。” 这简直让人不敢置信,方惜亭从自行车后座跳下来,伸手遮住午后骄阳。 成年男性的挺拔身姿,修长双腿,都和以前那个可可爱爱的小豆丁,完全不一样。 “快二十年了,这地方,居然还保存的那么完好。” 除却外墙受到风雨侵蚀,留下岁月的痕迹外,其余部位,入户的楼道口,巷子与巷子之间细窄的连接通道,都丝毫没有改变。 方惜亭惊喜仰头,穿行在幼年时期的记忆里,头顶彩色床单,各式各样,随风飘扬。 谢序宁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跟着他走。 直到漫步至曾经的家门楼下,方惜亭手指把住栏杆,自然而然地转入进去。 他们家以前住在二楼,搬家的时候,因为和谢序宁一起走,所以没觉得有太多不舍。 那时候也不懂什么离别,但随着时间流逝,不知不觉,总会想起,偶尔做梦,也会背着书包站在这门前。 方惜亭快步上楼,发现家里的防盗门,都没换过,唯独锁芯部位和以前不一样,应该是新的。 那时试探的手指伸出去,都没来得及摸到,突然听闻“咔哒”一声门响,现房主似要外出。 谢序宁还没反应过来,衣领口忽然被人一把抓住。 方惜亭做贼一样,手忙脚乱地,拽着他往楼上逃,像小动物误闯旁人领地,瑟缩着躲起。 男人全程被动,任他摆布,192cm的大个子,让人塞进墙角里,方惜亭伸手堵着他的嘴。 楼下住户是一对老夫妻,老奶奶挎着菜篮子,手臂搀扶拄着拐杖的老爷爷,双方温和又亲昵的商议今日午餐,小心翼翼下了楼去。 方惜亭踮起脚尖,顺着盘旋的楼道栏杆,确认房屋主人走远后。 他松了口气,毛绒绒的蓬松发丝,反复贴蹭在狗男人的下颌,撩得谢序宁心痒难耐。 “吓死我了……”差点被人当成变态偷窥狂。 方惜亭轻拍胸口,正要往后撤步,腰背忽然被人用小臂揽住。 谢序宁微一用力,方惜亭就整只扑倒在他怀里,双方贴合紧密,呼吸交缠。 在气温升高的正午,隔着层薄薄的衣料子,男人周身的荷尔蒙气息,疯狂向外散发。 “你别这样。” 方惜亭耳尖微红,由人抱住。 撇开脸时,鼻尖轻轻贴蹭对方滚烫的颈间,额角密起细汗。 他脸皮薄,挣扎无果后,又推拒:“都是街坊邻居,一会儿让人看见,再认出我们来。” 男人头偏过去,满不在乎地吻他耳侧,肆意亲昵。 宽厚的手指,掐着那细窄的腰,强势逼近两步后,方惜亭脚后跟踢在石阶上,人往后跌去。 谢序宁右手护着他头,左手垫在人腰侧,小心翼翼将他放倒。 方惜亭被人抵在楼梯间,动弹不得,现下正是饭点,随时随地有人推门出来,若是撞见他们!!! “谢序宁,你……” 方惜亭着急去掰他手,慌不择路。 谢序宁单膝跪地,使着坏,两腿死死将他身体卡住,却不以为意。 男人低下头,快速吻过他鼻尖:“怕什么,男未婚男未嫁,我光明正大处对象呢。” “抱我自个儿的老婆,又没抱别人的,就算他们看见,不服,也该憋回去。” 方惜亭竖眉,佯怒,又打他下:“你处对象,处在别人家门口?” “平常在自己家里,胡来也就算了,要是有人在你门前搂搂抱抱,让你瞧见,我看你连骂三条街,都不带解气的。” “何况今天还有安排,要回学校去看看。” “你快松开手,别在这儿耽误时间,显眼包。” 三楼应该没住人,根据门锁落灰,以及楼道口上上下下,反复进出的脚印判断。 这时偷摸着亲亲抱抱,应该不会存在,突然从背后杀出程咬金的尴尬状况。 谢序宁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些细节,才敢对他动手。 第241章 但是冷不防听见对方还有回学校的打算,只思虑半秒后,便又打起了别的主意。 “行吧。”男人挑眉,松开箍住他的手。 方惜亭原以为,按他讨价还价的性子,怎么都得再亲两口,咬两下,没想到对方妥协的这样爽快。 他起身拍拍灰,虽然心下生疑,但没多想,自行车行驶过小镇长巷的拐角,压过青石板路面,经过一条巨大的生态湖,及周围鳞次栉比的砖瓦白墙后。 终于刹停在镇中小学的黄铜大门前。 由于远离主城区的繁华喧嚣,未经工业污染,蓝天白云,青山绿水。 安德镇整体的空气质量,卫生环境,都处于非常优良的状态,空气里散发着泥土的清香。 整座安德小学,占地面积不大,但几乎都遮蔽在浓密的树荫之下。 门前两颗巨大的梧桐树,郁郁葱葱,再往里走,到教学楼之间,又有一颗巨大的香樟。 方惜亭指着升旗台:“谢序宁,以前一周五天在学校,你有三天都站上边儿读检讨。” 他笑起来,想起以前的事,抱起手来精准吐槽:“怎么会有人,从小到大都这么招人烦。” 男人没反驳,今日格外迁就。 顺着操场慢步行至篮球架下,做了个空手投篮的姿势。 方惜亭四下张望,目光锁定在游泳池旁的体育器材室里:“我去找颗球。” 他和谢序宁因为少年时期,一些幼稚的斗气,还没好好打过一场球,连成为对手的机会,都屈指可数。 今日倒是难得的机会,方惜亭靠近器材室,推门而入,发现摆放篮球的架子在最里间。 他正往里走,忽然间,光影晃动,清脆的木门反锁声,在耳畔响起。 方惜亭吃惊回头,电光火石间,黑影用掌心捂住他的口鼻,禁止发声,再用力将人往后推去。 被拉拽的运动器材,各种球类,“叮哐”地,乱七八糟全往下砸。 但幸运的是,这些东西,一样也没落在他的身上,甚至连被人抵在身后的篮球架子时,肩背都让人用手护住。 方惜亭脱口而出:“谢序宁……” 他话没说完,更谈不上震慑,男人指尖已然扯开衣摆,握住腰身。 方惜亭被人强行抱起,坐在架子上,篮球滚了满地,谢序宁仰头吻他,呼吸失控,快忍不住。 “现在这里,可没别人。” 倒是挑中好时候,让他赶上星期日。 器械室里本就避光,密密麻麻堆放起来的工具,让房间光线更加昏暗。 只隐隐约约有些斑驳的光影,让方惜亭能看见自己变粉的脚踝,被臊得当即撇开眼来。 自己抱住那男人结实有力的宽厚背脊,不敢出声,到难以自持时,干脆张嘴咬住对方肩膀,直至血腥味蔓延。 在非常规的地点里,并不平坦的“床铺”,将身体扭曲出一个怪异的姿势,疯狂感加倍。 方惜亭身心都有些难以承受,到最后谢序宁都哄了好久,他才肯坐在窗台上,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使唤那男人干活。 “把地拖干净点。” “兵乒球拍也得一副一副全部放好。” 阳光挪到这一侧,游泳池面波光粼粼,微风轻拂。 谢序宁满足后,干活也有力气,要知道这家伙,以前在大扫除里,可是最偷懒的那一个。 今天倒是心甘情愿。 方惜亭正指使着,意外瞧见远处,乌泱泱地一大群人,在朝这边靠近。 他怕自己眼花,用手背使劲揉了揉,确认没看错后,忙从窗沿边跳下来,做贼心虚的躲到谢序宁身后。 “好像是江校长,带着一群人……” “他周末来学校干什么?不会是发现我们在这里。” 做那种事。 所以兴师问罪来的? 可进门前,谢序宁明明有检查过,器械室里是没有监控探头的。 而且他们躲起来的地方,也是对外窗户里的监控盲区,不可能有人看到。 那这些人是来? 方惜亭手足无措,低头仔细检查起自己的贴身衣物,是否穿戴妥帖。 他看袖口平整度,以及系起来的纽扣,衣领口遮住脖颈间的痕迹,确认没有露出别的破绽。 倒是谢序宁淡定,男人手里还拿着拖把。 他脑袋一伸,恰好和走过来的江校长,杨主任,马之孝等人,撞个正着。 “小谢?”教务处的杨主任,率先认出他,情绪激动,又忙拉住江校长提醒。 “去年我们学校的好几个贫困生,可全靠这小子资助,才顺利考上了大学。” “还有去年宿舍楼、综合楼、教学楼的翻新,也是他们许氏集团,给予了大力支持,才给现在的同学们,创造了更好的学习条件。” 江校长伸手,拍拍谢某人的肩:“谢序宁,大名鼎鼎,我能不认识?” “上个小学,六年时间,能气哭十几名年轻老师,从小就称王称霸,还使唤别的同学给他打水,背书包。” “倒是能耐,从小就调皮捣蛋,却次次考试都能名列前茅。” “长大成材,也不忘本,饮水思源,回馈社会,帮助更多贫困家庭的学弟学妹,是我们新生代的榜样。” 两人手握在一起。 谢序宁自谦道:“是您谬赞。” 江校长倒是喜欢他:“不过我记得,还有一位和你关系很好,成绩也优异。” 第242章 “乐于助人,出类拔萃,各科老师都喜欢他,毕业后也对母校做出了诸多贡献。” “那孩子好像是叫……叫……” 他突然想起来:“对了,叫方惜亭。” “那孩子前两年,也资助了我们学校的学生上大学。” 方惜亭本身条件不算好,比不得谢序宁,但能力范围之内,力所能及。 这时听人夸赞,也显几分羞赧,他本身就是私下里做的这些公益,没想张扬,却不料这些人都知道。 自己正不好意思,忽然被谢序宁一把从身后捞出来:“在这呢,方惜亭。” 江校长吓了一跳:“二位,怎么在一起?” 杨主任了解些内情,帮忙解释:“他俩关系好着呢,从小就在一块儿,青梅竹马,父辈至交。” “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 “近二十余年的同窗情谊,生死之交,公大毕业后,携手入职云京市公安局,到现在也还一起共事呢。” “从来就没分开过。” 长辈们眼里露出欣慰的目光,但还是问:“不过,你们怎么今天过来了?还在这器械室里?” 就算要谈资助、谈合作,那也该挑着周内,在工作日的时候来。 面对他人疑问,方惜亭更觉没脸见人,耳根泛红,撒不了谎。 谢序宁手臂搭着他的肩,自然而然道:“是有些私事,要回安德镇处理,路过学校,就说顺便进来看看。” “这几年教学质量提高不少,就是学生的体能方面不太行,我看这器械室里的运动器材,都有些老旧了。” “刚和方惜亭商量着,要投一笔钱,改善一下学生们平常的运动环境。” “还有操场那条跑道,篮球场,足球场,乒乓球台,一并翻个新吧。” 杨主任接了个财神,喜不自胜道:“有你们这些孩子,真是我们学校的福分。” 谢序宁客气着:“哪里哪里,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第二回碰面,相处起来倒更游刃有余,男人盯着走在江校长和杨主任中间的马之孝道:“就是不知道小马这回来,是打算给学校提供些什么帮助呢?” “你出国这么多年,发了大财。” “不能跟我和方惜亭这样的普通人比吧。” 杨主任说:“小马离开安德镇这么久,难得还能记得我们,大家捐多捐少都是一个心意,我们不强求。” 谢序宁一唱一和地:“那哪能啊。” “您刚不还说,有什么事儿,也该挑着工作日,有人上班的时候来。” “小马今儿个偏挑周日,还惊动了您二位,这不捐个百万千万的,也说不过去吧。” “对了,前段时间我是听说,学校里的伙食不太好,营养不均衡,也导致孩子们的身高体重,都不合格。” “小马,你看,咱要不解决解决这个难题?” 马之孝冷脸,眸色微沉,嘴角轻抿。 谢序宁一厢情愿地给他算着账:“放心吧,花不了你几个钱的,我们学校总共还不到200个小孩呢。” “一个孩子早中晚再加一瓶营养奶,算三十五块,一天也才七千呢。” “一年就两学期,还分寒暑假、周六周日,算下来在学校的日子也没几天,对不对。” “以你现在家大业大的实力,完全ok。” 学校的伙食问题,确实很难解决,学生加上教职工,远不止200人,谢序宁算下来的餐标只是最低,真实数字远不止此。 江校长和杨主任当然希望能有热心人士,能帮忙解决这个问题,但也不好道德绑架人家马之孝。 对方不主动提起,他们也不会强迫。 这时借谢序宁的嘴,宣之于口,众人等待答案,倒像是把马之孝架在火上烤。 一天七千当然不算多。 但是一年呢、五年呢、十年呢? 他的营养午餐资助,什么时候才算结束? 谢序宁那么精明,扶持个学生上大学,最多也就四年的事儿,却在这里挖个无底洞的坑,等着他跳。 最致命的还有方惜亭,竟站出来帮话道。 “人家小马刚回国,根基还不稳,手里可能拿不出那么多钱的,你也别为难人家了。” 他撞撞谢序宁的胳膊,故意道:“就像杨主任说的,捐多捐少是个心意,万一人家想解决的是住宿问题呢?” “换床、翻新,每年新学期的四件套。” “或者给孩子们制定免费校服、棉鞋,给综合楼的教室加装投影仪。” “增设计算机设备,这不都要花钱?” “营养午餐这样持续性的支出,小企业干不动的,你要真想帮忙解决,不如再回去求求许阿姨?” “你们许氏集团,才是真正的家大业大。” “就小马他们家的公司……”方惜亭欲言又止:“我看他们前段时间,刚上社会新闻,福利院的事情还没说清楚呢。” “至于我们云京市的扶贫发展,还是得靠本地企业,才行得通。” “别指望别人了。” 江校长察觉气氛不对,尬笑两声。 谢序宁刚要说好:“那行,那这件事情还是包在我……”的身上。 他话没说完,马之孝出言打断:“我们家的公司,自然比不过许氏集团,在云京市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第243章 “但托在场各位的福,这些年,鄙人运气好,也赚了不少钱。” “别的不说,就这两三百个学生的营养费,也还出得起。” “不像某些人,这么多年,身家过亿,也解决不了这么点难题。” “我看大概也是舍不得吧。” 谢序宁三言两语,敲了马之孝一大笔,自然接受来自他的阴阳怪气。 但实则,安德小学的伙食,这几年一直都是许氏集团在做大力帮扶。 只不过预算不是特别高,再加上各种人工费、采购费、厨具的损耗,卫生等各方面。 零零散散的钱,从总资助的费用里一除掉,又是外包的食堂,餐标就一直提不起来。 现在又有人,愿意出面解决这个问题,杨主任自然大喜,他忙问:“那这个资助的时限,这个合同,我们的时间应该怎么写?” 谢序宁帮人回答:“少说也得五年起步吧,最好能签到十年。” 江校长试探着望向马之孝:“十年会不会……”太长了? 马之孝是绝不愿意在谢序宁面前露怯的。 男人挑眉微笑:“就按十年的签。” “今天学校的工作人员休息,这是我的疏忽,过来的太唐突了。” “正好谢序宁和方惜亭,他们二位,也说要捐运动器材,不如大家明天带上律师,一起过来。” 杨主任忙道:“那好,那好,我们今天晚上就把合同拟出来,明天各位就能打款。” “太好了,太好了,今天有缘分,大家扭头就能碰到,晚上不如去我家吃个饭?” “我这就打电话,让我家那口子,准备几道好菜,开瓶酒。” 没等人掏出手机,马之孝就抬手阻止。 “今天就不聚了吧,杨老师,不麻烦您。” “我与方惜亭、谢序宁,也好久不见了,今天晚上,我想单独请他们吃个饭,好生聊聊。” “叙叙旧。” 第84章 刑侦:黎明之后 谢序宁跟他没什么好说的,只等江校长和杨主任如愿拿到救助资金后。 男人目送两位老师走远,并叮嘱他们准备好公账卡号,自己跟马之孝,明天就过来打钱。 方惜亭不太乐意,还以为真要跟马之孝同桌吃饭,哪来的胃口。 他多看一眼那恶心的家伙,都会消化不良,谢序宁还有心情跟他叙旧? 但事实证明,他也多虑了,从两人离开校园后,还了自行车,到村口停车场的方向。 马之孝刚拉开车门,想接方惜亭进副驾,谢序宁顺手一把,十分强势的将人拦至自己身后。 男人满脸‘真当我能跟你一块儿吃饭’的表情,轻飘飘撩下句:“滚吧。” 暗讽他没点眼力见儿,当双方现在是什么还能心平气和坐下来的关系? 马之孝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只浅浅笑道,露出胜利者的姿态。 他故作沉稳,伸手想拍男人的肩,却被人猛地抓住手臂,一个巧劲儿拍在奔驰大g的车窗上。 他脸侧紧贴玻璃,五官被压变了形。 那一瞬间的奇耻大辱,好像又回到了幼年时期,自己战战兢兢,苟活于世,低人一等的时光里。 方惜亭吓了一跳,忙来阻拦:“谢序宁,别动手。” 男人知道分寸,虽然真的很想揍他,但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只拿手拍拍那畜生的脸。 又用通知的语气告诉对方:“惹到我,你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谢序宁松开擒住马之孝的手,方惜亭松了口气,拉着他坐回车里。 两人驱车远离是非之地,但没开多久,谢序宁寻了个加油站,把车停到路边。 方惜亭问:“怎么了?” 男人拿起手机,若有所思地:“突然想起前段时间,你带队破获的那起杀人案。” “马之孝名下的那间福利院,绝不止我们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 “资料出错,幼童遗失,员工存在暴力殴打的行为,法制社会还敢虐杀未成年。” “他们爆出这么大的违法事件,竟然半点后续都没有,事情完完全全被最终结果所遮盖。” “甚至于最后,我还上了半个月的热搜。” 谢序宁不服:“这小子,肯定在背后,还使着坏呢。” “我不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他,魏队和董局那边,不让我们插手十六年前,马家三口被害的案子。” “那行,我们不碰这事儿。” “但在福利院内,大量的资料错乱,领养信息可以随便伪造,且引发严重后果。” “这件事情,相关负责人,不需要担责吗?” “他们后续要不要整改,怎么整改?” “填错一份资料、两份资料,还情有可原,但是填错十份、二十份、五十份……” 这实在错的离谱。 何况像白小月那样,根本没有什么背景势力的普通人,都能瞒天过海,做出这等恶行。 这背后到底是有什么势力,在给她撑腰?又是谁,默许了这样的行为? 一张伪造的领养单,就能抹杀掉一个小孩子,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全部痕迹。 若不是那日车祸,意外撞破案情,以及后续一系列的巧合,让凶手内讧,贺飞又因童年创伤,选择动手杀害白小月,才导致尸体滞留服务区。 冤情重见天日。 第244章 但凡其中,有一环未能扣起,福利院的罪行,都未必会被曝光。 方惜亭听懂谢序宁的言外之意,他问:“所以……你是怀疑,马之孝他们家注资的福利院,可能本身就涉及人口买卖?” “不止。”男人笃定道:“他手底下的福利院,一定远远不止,仅仅只是人口买卖的这个事实。” “若利用幼童,非法敛财,去处不明,只能利用伪造领养合同的方式,抹平一个小孩子,从他们福利院悄无声息消失的事实。” 方惜亭眉头拧起来:“要往那么坏的方向去想吗?” 警方办案,当然应该收起慈悲心。 但更往深处揣测,过分残酷,他于心不忍。 谢序宁说:“不论真相如何,抓紧时间调查清楚,阻止罪恶发生,才是当务之急。” “若当真涉及非法交易,巨额财产来源不明,他还得想办法,把这些钱财清洗干净,这也是个复杂又漫长的过程,我们还有时间。” 方惜亭迟疑着:“那这件事情,要先向魏队和董局报备吗?” 他担心道:“马家的案子,局里让你我避嫌,保证司法公正性,也是保护我们不被外人所诟病。” “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咬住马之孝不放,动用警力去搜查没有铁证的事。” “万一有人说,我们公报私仇什么的……” 谢序宁从小就能自己拿主意,他忙阻止:“你可千万别告诉他俩,这事儿得瞒着。” “且不说那两位祖宗,同不同意我们动手,要是意外泄露风声,让马之孝钻了空子,逃出境外去,那才麻烦大了。” “我俩老老实实查案子,摆证据,怕什么闲言碎语?” “好歹是个副队呢,连这点能力都没有,这点事情,都摆不平?” “以后谁还跟着你混?” 男人摆证据,讲道理,看方惜亭不为所动,仍旧被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束缚住。 他没办法,只好使出杀手锏:“就算你不考虑自己,也想想那些孩子们。” “无父无母,受人虐待,天崩开局。” “没有完整的家庭,得不到任何偏爱,甚至挨饿受冻,被人打骂,都是常事。” “如果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能平安长大,也是好事。” “可头悬利剑,恶魔的眼睛,日日贴在身后,比牲畜还不如的明码标价,肆意买卖。” “若能进入健全的家庭,也算他们好命,可人人都能如此幸运吗?” “难道就没有那么三两个倒霉的,他们的器官,正好能被更高阶位的人匹配并使用?” “男孩子在买卖市场,尚且抢手,那女孩子呢?” “她们是被卖进大山里,给人当童养媳?还是被那些丧心病狂的人,丢到越南?老挝?缅甸?柬埔寨?” “关起来拍视频?做奴隶?生不如死?” “还是断手断脚,沿街乞讨?” 尽管这些,都是猜测,但涉及灰色产业链,最终的结果,也不会再比这更好了。 方惜亭想起前段时间,自己前往福利院内调查,那些可怜的孩子们,一双双望过来的眼,好像在朝他求救。 “你别说了。” 方惜亭心软,听不得这些。 既然针对马之孝的满身疑点,谢序宁已经有了打算,是好的方向,那他就算不帮忙,也不该阻止旁人。 “你有什么计划,先说给我听听。” “别只管莽着劲儿,上去就干,到时赔了夫人又折兵,还得求我售后兜底。” 谢序宁靠过来,明知故问道:“那你这是……愿意陪我干票大的?” 方惜亭没立马答应,要听他的打算。 但男人知道,他既然这么问了,刀山火海,玩了命,也一定会跟着自己走这一趟。 “我本来想排查,儿童福利院内,部分虚假的领养合同,梳理出如实登记信息入园后,但最终却下落不明的那批孩子们。” “可又考虑到这一系列的举动,工作量实在太大,我们现在调不出那么多人手,强行去查,又容易打草惊蛇,造成马之孝警觉,所以不得不放弃。” “可这部分信息,是指控马之孝犯罪的最关键点,我们现在拿不到数据,后续的调查就全都无法推进。” “于是我在想,既然有些公司偷税漏税,会准备真假两份账本,那么马之孝手里的这批孩子,他们是不是也有真假两处去向。” 方惜亭明白过来:“你打算跟踪他?” 谢序宁点头:“就是可惜,我俩都跟他翻脸了,不然做做样子,指不定还能套出点什么信息来,啧啧……” 男人阴阳怪气地:“亏得那小子,还那么喜欢你,美人计一点儿都用不上,真是白瞎。” 方惜亭白他眼:“你想死?” 这事儿翻不了篇了是不是? 醋坛子一碰就倒,回回都能提起来,之后还不晓得要叽叽咕咕多少年。 “都说多少次了,他对我根本就不是喜欢,像这种偏执性人格,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想要。” “何况马之孝与我之间的牵扯,也全是都是因你而起,他是因为嫉妒你,才要想方设法的针对你,要看你跌落泥潭。” 方惜亭不承认马之孝对他的喜欢,是干净真诚的,那男人的靠近,总给自己带来侵略感极强的难受与不适。 第245章 这不是被人疼爱着的感觉,所以他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谢序宁不以为意:“那你当然这么说了。” 被对方在意到的情绪,身为男朋友,得到了对象应有的尊重,他当然应该高兴,但也仍旧坚持。 “他确实是嫉妒我。” “但那跟我的长相、学业、家世,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他嫉妒我纯粹是因为你喜欢我。” 男人振振有词地分析:“不然就一帮六岁的小孩儿,上小学,语数两门重点学科,再差你能差到哪儿去?” “当然,你说我高,我帅,这我承认。” “可我小学一二三年纪,也没高的那么鹤立鸡群吧。” “他要嫉妒我的家世,那更离谱了。” “二十多年前,我妈放着许家的千金大小姐不做,非要嫁给我爸,到这乡下来,就我爸领的那点儿工资,家里穷的叮当响。” “我衣服都缝过补丁呢。” “再说我妈离婚之后发达,那都多少年后的事儿了,马之孝那时候早出国了,还嫉妒个鸡毛呀。” “说什么家庭和谐,有父母疼爱。” “那你家的情况,不是还更好一点儿吗?你爸妈至少没离婚,对不对?” “他凭什么嫉妒我,却不嫉妒你?” “你比我差很多吗?” 谢序宁说的有条有理,方惜亭一哽,竟还真不知道怎么反驳了。 尤其那男人讲完后,还得出结论:“所以,基于事实做出推断,咱俩这关系,是你先动的心。” “好啊,你六岁那年,就对我早有预谋。” “连马之孝都看出来了,竟然还不承认?” 方惜亭认真听完,两眼一黑:“老天爷,你要不要脸。” 谢序宁本身也是跟他闹着玩的,看方惜亭的情绪松懈下来,自己才咧开嘴也跟着笑。 两人休息期间,男人余光忽然瞥过一辆车,谢序宁立马踩着油门猛追上去。 方惜亭看清车牌号,快吓疯了:“你就是这么跟踪的?” 他恨不得躲到副驾驶下的空隙里,这也太容易被人发现了吧。 但凡车内人警惕性高一点儿,很容易就会发现,自己的身后跟了条尾巴。 男人不以为意道:“我就这么跟。” 他笑着:“但自然不止我们这一辆车,你现在给于恒和陈小满打个电话,让他们俩一人开辆新车过来,别开局里的警车。” “到第三个路口,我们就换人来跟了。” 方惜亭了解他的安排,忙捞起手机来。 目前局里已经过了信息封锁期,谢序宁的父亲在接受监察组调查的事情,也陆陆续续开始有人知情。 于恒上班后,发现谢序宁和方惜亭都不在,第一时间就打来电话慰问。 但方惜亭当时忙着别的事情,没时间跟他细讲,匆匆几句便掐断联系。 这时电话请求帮忙,倒是正好,于恒开着局里的便车,在这附近工作。 他算是方惜亭的心腹,最值得信赖的左右手,也十分准时的按照谢序宁的计划,在第三个路口及时顶上来。 陈小满那边也没掉链子,他当即安排,在下一个替换地点,进行等候。 来回交叉行驶的三辆车,拉了群,实时共享位置,互通情报。 直至两个小时后,马之孝没有察觉的,带着一行人到达了自己的秘密基地。 最后一轮跟车是于恒,他到达后,很快和陈小满会和,又等到谢序宁和方惜亭。 三个人守在城乡结合部的村落入口处,没有贸然进入,怕被人发觉。 就这么躲躲藏藏到后半夜,村口陆陆续续开启夜市,摊贩聚集,人声鼎沸,热闹起来。 不少从外地来云京打工的租户折返,到了潜入的好时机,他们也不敢大摇大摆的。 谢序宁划了四条路线,分散行动,目标主要是找马之孝的那辆奔驰大g。 在尽量不惹眼的前提下,所有人寻着暗处,溜边靠近,努力自然的融入打工族群之中。 目标车辆是方惜亭率先看到的,在一家自建四层小楼改装的ktv后门处。 他立刻短信告知了另三人,在躲藏后退,隐蔽身形时,背脊突然撞到同样鬼鬼祟祟,在朝这边靠近的谢序宁。 方惜亭刚要骂一句“我靠”,谁知没得及出声,嘴巴便被那男人顶级预判,一把捂住,这才勉强没有露出破绽。 这家ktv看起来,戒备很是森严。 正门眼线众多就不提了,他们甚至连后门,都有两个膘肥体壮,戴着墨镜和耳返保镖守卫。 在于恒和陈小满陆续赶到后,谢序宁迅速制定计划,决定两人进入,两人望风。 内里的危险程度非比寻常,他和方惜亭义不容辞。 在于恒和陈小满担忧的神色下,谢序宁又宽慰这两人:“放心吧,我跟你们方副队,那也不是面团捏的。” “你们要实在不相信,这样行不行,我们开着位置共享,但凡我这边的定位被切断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你们立马报警,让扫黄打非组的人过来清场。” 于恒天真着:“还要等报警?我们自己就是警察,不能直接进来营救吗?” 谢序宁弹下他脑门:“没有执法记录仪,就你们两个人,进来找死啊?” “人两刀给你噶了,尸体冲下水道里去,爹妈来了都找不着你俩。” 第246章 “冤死鬼。” 方惜亭紧贴着车门,小心翼翼向外打量,他回头轻斥谢序宁:“你别吓唬他俩。” 又出声安抚于恒和陈小满道:“放心吧,我们出不了什么事,最近的派出所十分钟就能赶过来。” “你们在外头小心盯着。” “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传递消息,也能有个接应。” 两人一合计,决定装着酒鬼,路过靠近。 方惜亭衣衫不整,扯着纽扣,胳膊搭在谢序宁的身上,摇摇晃晃往前。 在全程接受保镖眼神锁定的情况下,所有人都捏了把汗。 方惜亭路过门口,突然推开谢序宁,撒了酒疯,朝目的地靠近,男人连忙伸手去抓。 “诶诶诶,走错了,走错了。” 就在方惜亭撞过去的同时,两名保镖机械似的迅速靠拢,拦住他去路。 也正是这电光火石间,双方默契地迅猛伸手,一人掐住一条脖子,半分声响也无地当即拿下两名壮汉。 谢序宁拖着人,到门边时发现房门紧锁。 方惜亭眼疾手快地,看见那保镖腰侧挂着门禁卡,用力扯下来扔给男人。 他们开门进入,倒是运气好,在右侧的监控室里,又发现一个仰着头睡过去的年轻人,满屋子的酒气。 谢序宁毫不犹豫地,进门再打晕了一个,他扒掉那三个家伙的衣衫,把他们绑起来,塞进桌子底下的视线盲区里去。 和方惜亭换上保镖衣物后,男人又操作电脑,毫不顾忌地删除所有备份内容。 他切断好几个重要点位,怕自己和方惜亭的身影被捕捉记录,只留下写诸如吧台,舞池等人群密集,难以分辨的位置,用作伪装。 以免有人靠近,一眼就能发现监控有问题,从而置自己于险境。 在做完这一切事情后,两人戴上墨镜,伪装的像模像样,冒险深入腹地。 第85章 刑侦:黎明之后 在转头驶入长廊时,迎面走来两个相同装扮的彪形大汉,谢序宁当即止步。 他担心这些人,会不会有什么接头暗号,或者交接班的仪式,自己该不会刚进来就被人发现。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他和方惜亭再次动手,胜算又有多大? 男人头脑风暴,迅速对局势做出判断,在擦肩而过的瞬间,甚至都做好了战斗准备,但没料到对方就只是走过而已。 连个多余的眼色都没给他们。 分明做好反击准备,但却平安无事的巨大落差,让方惜亭吃惊。 他没敢回头,怕露出破绽,背脊骨布满密集的冷汗,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两人连松口气的动静,都不敢太大。 心里明白是这身衣服发挥了极大的伪装效果,但那也不是万能的。 根据观察,巨大的ktv舞池,接纳外来人员的经营区域,只在整栋房屋建筑的最核心点。 外围层层密布,严防死守,形成紧闭的保护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当然,他和谢序宁这两只小机灵鬼除外。 在了解到保镖的游走范围,只限制外围圈层处,无法进入中心部位。 方惜亭和谢序宁不敢贸然出头,小心谨慎、掩人耳目地钻进洗手间里,把自己锁入隔间门内,躲藏起来。 “怎么办?我们刚刚换下来的衣服,藏在他们监控室的衣柜里。” “现在要伪装成客人进入舞池,还得再折返回去?” 那危险性有些过于大了。 他们是有多不容易,才能走到这里面来。 谢序宁打着主意:“别着急。” 男人耳朵贴在门板上:“再等等看有没有人进来,如果能凑齐两个身高体重都符合的,那就最好。” 方惜亭立马反应过来:“你又想扒人衣服?” 他忙阻止:“别这样吧,我们今天来,本身就已经违反了魏队的要求。” “刚刚打晕保镖,还算不得已而为之,何况他们是马之孝的人,我们动手情有可原,还能解释。” “现在你要把目标,锁定在无辜客人的身上,实在说不过去,要是传到董局耳朵里,我们两个吃不了兜着走。” 谢序宁不屑一顾:“你不让他知道不就得了?” “再说能进这种地方的,能是什么好人,他们无辜?” “就那些乱七八糟的衣裳,蕾丝渔网,身上香气熏得能让人连打十八个喷嚏,我还没嫌弃呢。” “遇到警方执行任务,这叫征用,能把衣服拿给我俩穿,那都算他们立功。” 方惜亭两眼一黑,知道跟谢序宁没道理可讲,怪不得魏队回回教训他,都被气得结巴。 但事已至此,骑虎难下,他们确实也没有别的路好走,方惜亭只能应下。 不多时,洗手间内很快又进入两人。 他们顺着门缝朝外看,倒是凑巧,两名背着摄影器材的男子进入,在洗手池台的亮光处,擦拭镜头。 “天天过来拍片儿,拍的我眼睛都快长茧了。” “前段时间好不容易才求着女朋友过来同居,这下倒好,看见那些白花花的肉,都有点生理性反胃。” “直接萎了。” 个子高一点,身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漫不经心安抚自己的助手道:“多习惯习惯就好。” 不过拿给他们习惯的机会,又少了一次。 第247章 因为半分钟后,谢序宁和方惜亭就扛着被打晕的人,扔进隔间里。 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迅速调换了双方衣物,负后捆起那两人的手脚,拿保镖的衣服塞进他们嘴里,避免清醒后求救发声。 谢序宁套上那件宽大的黑色冲锋衣,倒像是他自己的衣服。 期间拿走面前男人的手机,改了锁屏密码,又检查聊天记录,确认他们是来给这家ktv,做什么短片拍摄的,也约了人,倒是正撞在这枪口上。 但具体是拍摄什么内容,谢序宁不清楚。 两人扛着摄影器材,出了洗手间的门,舞池dj持续喊麦、打碟,音乐声震得人耳膜都疼。 方惜亭很少靠近这么嘈杂的环境里,感觉非常不适应,好在有了新身份的掩护,这一路畅通无阻。 在聚集俊男靓女的舞池中部,头顶彩灯晃得人眼花缭乱,晕头转向。 他们像是无意闯入这个虚假世界里的人,仿佛要被撕扯进入这个巨大的狂欢party之中。 谢序宁全程盯紧方惜亭,生怕他被人群挤散。 自己扛着摄影器材不方便,只好把衣摆塞进他手里:“抓紧。” 那时转头注意到,在ktv的营业区域内,舞池后方,有一条长廊里,全是接客的包厢。 男人正往里走,忽然从眼前挤来一人,拦住他们去路:“陈老师,这边请。” 身后两人对视一眼,发现对方邀请的手势,也正直指他们想去的包间方向。 此去龙潭虎穴,生死攸关,就怕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只能做成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方惜亭指尖轻探自己衣兜里的手机,随时准备切断定位。 谢序宁硬着头皮,跟人往里走,直到对方在走廊尽头,拿工作证刷开感应器,一堵伪装成墙面的大门,缓缓打开。 那一刻,他们知道,这次来对地方了。 方惜亭跟在谢序宁的背后,默不作声,但目光隐晦地四处打量起来。 在逼仄压抑的地下室里,房间像工作室的小格子间一样,密集堆叠在一起,压得人喘不过气。 四周监控探头密闭,房内房外,透过入户门上半截的一小块透明玻璃,完全能看清内里陈设。 那像是什么为了拍摄短剧,而刻意搭建起来的内景,诸如医院病房、学校教室、监狱刑房等,数不胜数。 “我们这次演出的剧本,想必您已经拿到了吧。” “关于拍摄同性题材这方面,您是业内翘楚,幕后投资老板对这批电影的成片效果要求比较高,所以必须得请您出山。” “投资人特别交代,剧情里一定要着重突出偷吃的|禁|忌|感,背|德|感。” “要有主人公多年后回国,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从当年事事碾压自己一头的反派手中,抢走初恋,并在他们同居的卧室里云雨。” “这个争抢拉扯的过程,一定要刺激,要爽。” “之前接待您二位,和你们讲戏的徐导,他今天的身体,出了点小问题,所以片子暂时移交到我这边负责。” “初次见面,照顾不周,还请二位海涵。” 谢序宁听这剧情,总感觉有些耳熟,他原先还在琢磨,这是要拍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直到后来听说,自己今日好运至此,没被人发现的理由,原来不是对方脸盲到了这么离谱的程度。 男人心头忐忑,当即倒抽一口凉气,当真是老天爷保佑。 他们跟着带路人,弯弯绕绕的走,步行弯折足有五分钟左右,才终于抵达拍摄地,卸下装备。 谢序宁在大学时期,也养过不少烧钱的爱好,诸如滑雪冲浪、蹦极跳伞等,比现在手里更贵的摄影器材,他都不知道玩坏多少个了。 现在摆弄起来,完全不在话下,丝毫没有任何破绽地组装、调试完成,动作专业得很。 “剧情一共有六集,初恋在男主回国后,认清自己的心意。” “他们前期背着反派私会,后期扳倒对方,就光明正大的过上了幸福甜蜜的婚后生活。” “除了卧室和医院。”那人有些发懵地翻了两页剧本:“今天下午还突然新增了场景,要在小学篮球场后方的运动器材堆放室里……” 方惜亭猛地冷战,恶心感铺天盖地往上涌来,他差点干呕。 在和谢序宁对视一眼后,两人心照不宣的得知了幕后投拍的大老板是谁,这脑洞也是开的够大。 带路人说要去和老板汇报,先行离开,把他们两人留在拍摄样板间里,等待演员到达。 谢序宁把镜头对准床铺,他一边调试光线,一边寻找合适的位置,男人似笑非笑地:“我成反派了?” 方惜亭嫌烦,踹他下:“就知道胡说。” 马之孝那些下九流的手段,见不得人。 在背地里,用作假的方式,来洗脑自己,以获取得到方惜亭的虚假|快|感,不足分毫。 让人瞧不起。 谢序宁阵阵发笑,甚至感受不到来自他一星半点的威胁。 那时大脑飞速运行,目光打量着四周紧闭的地下室,思考自己该如何出去。 却让方惜亭看他举着摄影机,姿势专业,两人惹出天大的误会:“我看你是巴不得有人能在这里给你现场直播。” 谢序宁手一顿:“我冤枉啊。” 纵是他反应再迟钝,接触这半天,也该明白这些地方是拿来做什么的? 第248章 搭建如此多元化的场景,又有男女演员、导演、剧本、以及专业配备的摄影师。 狗男人确实挺好奇,这东西究竟是怎么拍出来的?那么多远景、近景、特写、长镜头……都能一步到位? 要是今天条件允许,他还真想拍个半截再喊停,但自己好歹是个警察,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这开机键一按,老子他妈的成从犯了,还给他们扫黄组白送业绩呢。” “搞不好自己都得进去蹲两天,我又不是白痴。” 谢序宁知道是他醋溜着,伸手抱住猫儿肩膀:“放心吧,你哥不是那种人。” 方惜亭白眼着,又用肩膀撞开他的手:“我看你就是那种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刚才听人讲明白,要拍那些,还有专业演员,两眼都放光了,跟三天没吃饱的豺狼一样。” 谢序宁义正言辞:“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男人哄他哄出经验,立马变脸,凑上前去:“我这几天,分明都吃得饱饱。” 怎么可能像饿了三天? 方惜亭被他戏弄,想起那些,耳尖微红。 谢序宁有时候,是真把他当猫,男人情绪上头时,手指紧抓住,脑袋埋入颈间来猛吸,像是成瘾。 方惜亭既是他的猫,同时也是他的人类猫条,是让他兴奋的猫薄荷。 两人打闹、正亲热时,负责带路的影片监制,推门进入,意外撞见。 “两位这是?” 方惜亭当即收敛,怕露出马脚,却是谢序宁没皮没脸地拍下对方肩膀:“好这口呢。” 他轻描淡写的解释,作为同性关系里业内翘楚的摄影师,有这方面的喜好,也不足为怪。 那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递过来两瓶水,又多瞧了方惜亭几眼。 看那助手唇红齿白,身量高挑,倒是比今天过来出演影片的专业演员,还要精致许多,漂亮得很。 男人正出神时,谢序宁抓准时机,一个劈手,将他放倒在地。 方惜亭伸手帮忙,将人反绑,塞进床底里,用扯出来的床单遮盖住痕迹。 他忙完后,累的够呛,顺手拧开瓶水,仰头灌了两口,然后问谢序宁:“喝吗?” 对方摇摇头,注意力放到门外。 察觉又有两名参演人员靠近,于是手势示意方惜亭贴到门边。 他们连打招呼的时间,都被舍弃掉。 两秒钟火速拿下无关者两人,用同样的方式反绑隐藏后,才小心潜出门外。 方惜亭紧跟谢序宁:“我们现在去哪?” 男人小心打量前方:“刚刚那小子不是说,要去和老板汇报吗?” “左右不过五分钟,他立马就能折返,肯定还没出地下室,老板说不定就在这边,咱俩找找看。” 谢序宁胆大妄为,越靠近犯罪中心层,他们曝光的几率也就越大,更容易陷入危险的漩涡里。 方惜亭心头忐忑,又忙跟上,他抓紧时间给守在门外放风的于恒和陈小满报备情况,但很快又发觉自己的身体有一丝不对劲。 体温升高、头脑眩晕、视线涣散、手脚发软,没走两步路,就香汗淋漓。 后腰尾椎骨处,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攀爬,整个人的身心都空虚的要命,急需有人消解填补。 “谢序……宁。” 猫儿软糯糯的音,刚冒出一个小调儿,眼前的男人就有了重影。 谢序宁不等他说,自顾自地走到一间黑屋子前,脚步猛顿,视线通过透明玻璃窗,隐约瞧见一名身量娇小,分不清男女的人,埋头跪在沙发前。 隐匿在沙发里的男人,正在享受对方卖力提供的服务。 忽然,男人掌心按住那家伙的头,速度加快起来。 谢序宁屏住呼吸,借着旁侧余光,努力想要看清那疑似大老板的人,究竟是谁。 却不料跟在他身后,没站稳的方惜亭,身体状况愈发虚弱,像是某些药效的加强,害他体力不支,跌靠在门边,不慎发出一声轻响。 门内还沉浸在舒适感中的男人,双眼猛地睁开,如鹰般锐利。 他偏过头,视线恰好和谢序宁撞在一起,对方当机立断,推开眼前男孩,站起身来。 待看清是马之孝后,谢序宁暗叫一声不好,进了贼窝还被贼逮个正着。 他转身拉住方惜亭的手,立刻想逃。 谁料晚人半步,才发现不对劲。 这时看那猫满身热汗,视线迷离,双颊泛红,轻轻喘息,指尖又不断撕扯自己衬衣的领口,整个跌进自己怀里,完全无法正常行动的模样。 男人绝望轻喊:“祖宗,吃什么了你这是?” 谢序宁想起那瓶自己没喝的水,嘴里暗骂那影片监制,到这儿都不忘摆他一道。 方惜亭已经完全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比醉酒断片还严重的意识丧失,受本能和药效的驱使,把谢序宁当做能替自己解决问题的工具。 “我靠。” 被方惜亭那双泛着红、水汪汪、雾蒙蒙的猫儿眼给盯着,还真让人有些扛不住。 可现在绝不是干那种事情的时候,谢序宁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大喊一句“你清醒一点”。 他转头把方惜亭扛在肩上,任人如何挣扎,怕被马之孝的手下抓住,自己扭头就跑。 等到房间里的人,穿好裤子追出来时,门外早就空无一人,但对方也很确定,自己刚刚亲眼目睹的人,就是谢序宁没错。 第249章 倒是有点东西,这都让他跟上来了。 马之孝迅速拿起手机:“马上把地下室的通道,全部封锁,切断信号器,阻止有人和外界联系。” 他自以为应对的天衣无缝,却不料听筒另一头,早已乱了分寸,正在和他汇报:“不好了,老板。” “后台监控室的看管,还有把守后端门禁安全的保镖,都被人打晕扒光,用衣服反绑起来,塞进了衣柜里。” “还有负责今日专题影片拍摄的摄影师和他助手,也以同样的方式,被人扒光反绑在卫生间的隔间里。” 马之孝想到什么,追人的脚步一转,折回刚刚方惜亭和谢序宁停留过的样板间里。 男人视线只环绕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不足两秒,就迅速蹲下,撩开床单,露出床底,三个被绑在一起男人,赫然在目。 好家伙,下手还挺狠辣。 “封锁地下室,封锁ktv,立刻,任何人都不许放出去。” “开启信号屏蔽器,切断报警线路,禁止向外传递消息,快、快,别浪费我的时间。” “这件事情办不明白。” “你们所有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马之孝骂完人,当即要追出去。 目光无意瞥见那瓶包装特殊的水,猛地回头,伸手拿起来,拧开轻嗅气味后,又看到少了半瓶。 这是他们会所,针对部分人群,特制的饮品,药效又快又猛 ,金刚来了都扛不住这半瓶的量,更别说被人喝下去。 结合自己刚刚和谢序宁锐利的目光撞在一起,他看起来不像神志不清的人,反而有力又清醒。 那么、所以…… 这瓶水是被方惜亭喝掉的。 是方惜亭。 他逃不掉了。 第86章 刑侦:黎明之后 确认是方惜亭喝了有问题的饮品,马之孝整个人都变得兴奋起来。 这可不是他做局,而是谢序宁那个不知死活的,主动把自己的老婆往他床上送。 男人为他量身定制,这么多的主题场景,还以为都派不上用场。 今天倒是赶上对方主动,吃了东西再来配合,当真是老天爷有眼。 平日里,任他谢序宁再勇再猛,也不可能赤手空拳,以一敌十。 方惜亭此刻又完全失去战力,是个拖累。 马之孝聚集人手,检查地下通道所有出入口全部关闭后,才敢带着铁棍子,一间一间,去找那两个亡命之徒。 “出来吧,你们逃不掉了。” “盲目自信、目中无人、傲世轻物,就会沦落到如今被人瓮中捉鳖的下场。” 地下室林林总总的样板间极多,还分布着会客厅、酒窖、休息室、换衣间等,为躲藏提供许多便利。 马之孝找了几圈,很快失去耐心,变得焦躁起来。 他打定主意,等下抓到方惜亭,替他解药效时。 自己一定要把谢序宁绑在旁侧,叫他亲眼目睹,生不如死。 他还要拿摄像机,各个角度记录拍摄,日后回味,说不定还能威胁到那猫,逼迫他多来几次。 男人恶贯满盈,坏心着想,若他不同意,等自己报复结束,逃出境外去,就把那视频上传网络,供全世界的人民,欣赏观看。 马之孝就这么做着美梦,手底下的人来回检查三遍,战战兢兢不敢汇报。 他们猜测那两个人,可能已经逃出去了,但这时候告知大老板结果,无疑自寻死路,只能假装卖力的四处寻找。 直到外间打来一通电话。 “老板,不好了,刚才我们核查监控,发现在切断地下室进出通道的两秒钟前。” “有一名身着黑色冲锋衣的高挑男子,肩上扛着另一人,从包间走廊底部的出入口逃出,朝舞池方向去了。” 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越是靠近人多的营业区域内,就越能隐藏自身行踪,加大被捉拿的难度。 马之孝理智丧失,扬手砸了酒窖旁侧柜子里,自己收藏起来的好几瓶昂贵红酒。 他发了疯地喊:“锁门,全场,今天没有我的同意,谁都别想出去。” “信号源通通屏蔽,要是有一个报警电话,从我们的基地里打出去,你们所有人,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负责人员被骂得满头大汗,即便马之孝没明说,但大家也能猜到,应该是卧底的条子混进来了。 从刚开始发现不对劲,到所有人都立即启动应对政策,包括向上汇报,切断进出通道防止对方脱逃等。 但那些,并不像是警匪电影里演的那样,只需一个智能按钮,即可操作。 而是要保证,在全区电闸正常运行的同时,启动后台程序,远程锁定,输入代码时耽误些时间,也让谢序宁有机可乘。 男人在确认马之孝,这是就这间ktv的幕后大老板,脑子里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跑。” 他背着中招、滚烫的方惜亭,对方又像猫一样,贴在自己耳边,呼呼着喘,嘴里喃喃喊道:“谢序宁,快,帮帮我。” 谢序宁咬牙,满头大汗:“祖宗,我现在怎么弄。” 男人嘴上吐槽,心里也着急的要命。 他知道这种药效不处理干净,时间久了,对身体也有一定的伤害。 但自己总不能…… 逃命的两人挤进混乱舞池间,隐匿行踪。 谢序宁怕方惜亭受伤,也怕自己这么鹤立鸡群,惹人注目。 第250章 于是很快把趴在自己背上的人,姿势调整为护进怀里,将那猫小心抱住。 拥挤人群,气味混杂的廉价香水,头顶晃动的灯光,加速了方惜亭的眩晕感。 受药效驱使,他本能变得更加躁动起来。 谢序宁的衣服拉链,被人不停扒拉着,小猫爪子直往他脖颈间钻,指尖描着他喉结的轮廓。 男人着急逃命,没给反应,他倒还不乐意了,攻势猛烈地仰头献吻,从下颌到舌尖,唇角渗出血来,咬的那男人疼。 祖宗,真是他祖宗。 都这种时候了,还得伺候着。 谢序宁没办法给的太多,但也在努力帮忙缓解。 男人头低下去,掌心扶住他腰侧,两人身形交叠,完美混入舞池人群里,躲过第一批的追踪搜查。 谢序宁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黑衣保安绕着舞池,进进出出好几遍,愣是没发现。 看到他和方惜亭亲热的那么难舍难分,实在难以想象,这会是卧底的条子,和记忆里那些板正挺拔的警察形象,完全对不上。 还真当他们是来玩的客人。 甚至在搜查过程中,嫌这两人体型太大只,挡着路。 安保拿手按住方惜亭被汗湿的背脊,往外猛推了一把。 谢序宁搂着人,借这力道,顺势往外,绕开搜查的区域范围内。 但他没跑两步,全场灯光在“啪”声巨响后,猛然熄灭。 现场短暂地陷入黑暗与寂静中,又立刻发出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的厉声尖叫,此起彼伏。 混乱的人群分散、又拥挤,慌不择路,从四面八方涌来,撞得谢序宁左摇右摆,也牢牢抱住怀里人,不敢松手。 这个马之孝,真是丧心病狂。 在空间这么狭窄,人流量又如此拥挤的地方,强行关灯,制造慌乱,极容易引发踩踏等安全事故。 他是居心不良,也不怕出事担责? 谢序宁被人连撞了好几个踉跄,身边已经有不少人,接二连三的摔倒。 他心想不能这样下去,就算自己今天真的被马之孝抓住,也绝不能允许有无辜民众因此重伤,或失去性命。 男人摸到方惜亭衣服里的手机,正要关闭定位,决心奋力一搏。 哪晓得马之孝提前切断信号,网络早就断开了,于恒跟陈小满按照约定,应该已经报警,倒是正中他们下怀。 所以现在,只要坚持到援兵来。 谢序宁正要发声,阻止骚乱,哪晓得头顶突然亮起一束应急探照灯,恢复片刻光明。 有人拿大喇叭指挥控场:“各位贵宾,稍安勿躁。” “今天,我们的秘密花园,闯进了两位不速之客。” “他们携带任务,企图破坏给大家提供快乐的庇护所,摧毁我们的家园。” “为了阻止这种恶劣的行为发生,我们老板今日……”那人特意卖了个关子,又张开双臂:“豪掷五十万。” “欢迎大家一起加入,抓卧底的游戏。” 现场惊呼,又亲眼目睹密密麻麻、鲜艳灿烂的纸钞,高高一摞,层层堆叠在打碟台处。 紧接着,要命的是,方惜亭和谢序宁进入地下通道内,被监控探头截取下来的高清正面照,被投放进入大屏之上。 “开卷考试,只要有人能抓住我们的终极大boss。” “奖金五十万,当场带走。” 现场掌声雷动,音乐声恢复,灯光陆续亮起,众人兴奋起来。 “这是什么?剧本杀的游戏吗?” “太刺激了吧,五十万奖金是不是真的?” “不会抓到人之后,那五十万被他们给我充成消费的会员卡吧。” “充会员卡你也赚了呀,这不等于终身免费入场券?还能点帅哥男模呢。” “欸,你们看那两个人,是不是有点像……” 谢序宁咬牙,暗骂那该死的,居然使用这种手段,动用全场的人来抓他和方惜亭。 现在逃命才是关键,在那正面肖像照放开的瞬间,男人半秒没耽误,闪现离开人群密集的舞池处,避免被当即扭送,上场领钱的情况发生。 谢序宁行踪暴露,不敢原路返回。 进出会所的前后通道,必定都是守卫的安保,他此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慌乱间,男人无意闯入,不知何处。 那里看起来像是工作人员的休息间,被方惜亭误服的那瓶矿泉水,同样包装的,也在角落里成箱堆放。 化妆镜、衣帽间、各式颜色鲜艳、大胆夸张的舞台服装,整齐挂起。 谢序宁随手拉开一扇门,内里|春|光,赤|条|条的影,骇得他当即将门摔上。 我靠,这是进了什么盘丝洞? 男人三观震碎,世界观完全颠覆。 他扛着方惜亭,想了想,又迟疑着再次伸手,把门拉开。 里间光线略暗,看不清脸,只隐隐能确定,是对男女,且忘我的程度,非常离谱。 谢序宁开关好几次门,他们都丝毫没有察觉,男人往里走了一步,试图伸手把人拉开。 哪知脚底意外踩中一只矿泉水瓶,低头望去,发现又是方惜亭碰过,那样特别包装的。 男人忽然明白什么,他扛着人,飞速再拉开好几扇门,结果发现有些房间里有人,有些房间里没人。 在搜查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时,男人想到了应对策略。 第251章 他伸手从化妆台上,摸了两支口红,拿了一顶栗色波浪的及腰假发,又扯了条红色吊带的包臀小短裙。 几乎没有犹豫的,谢序宁直奔最后一间。 他把方惜亭塞进去,那猫的双臂立刻又缠上来,快坚持不住了。 “谢序宁……” 猫儿抓心挠肝地扯着衣服,像是呼吸不畅,他双颊憋的通红,额间布满一层轻薄的汗,视线涣散。 明知自己中招,可又强撑着,理智在回归与丧失间反复横跳。 “怎么办,怎么办。” “我好像不行了,谢序宁……” 男人忙着藏起自己容易暴露的冲锋衣,他脱下外套,露出自己坚实有力的阔背肌。 方惜亭的衣服刚被人解开时,还下意识地挣扎过,但他很快放弃抵抗,因为听见那男人贴在自己耳边说。 “别担心,放轻松。” “这件事情,我来解决。” 方惜亭的意志力快要塌陷,他捧住那男人的脸:“要在这里吗?” 谢序宁头埋下去:“什么都别想,把身体交给我。” 热烈汹涌的苏爽感,让人难忍出声。 追踪而来的安保,用力踹开房门,一间一间密集搜捕,拽开那些受药效控制的男女,逐一辨认检查。 私人会所里打着ktv的名头,私下里做些见不得人的买卖,这些场面,是司空见惯了的,没人觉得奇怪。 现场都是烈焰红唇,小短裙,瀑布长发,波浪卷,雪白泛粉的脚踝,以及挂在趾间摇晃的高跟鞋,并没有可疑的两名男子组合。 排查到后期,他们略显疲态,没再看的那么仔细,尤其外间突然骚动起来。 似乎听闻有人大喊:“是警察。” 于恒和陈小满发现里间被切断的定位后,当即手忙脚乱地报了警,并顺手通知魏队,汇报情况。 附近接警最快的派出所,和支队负责人几乎同时赶到,勒令经营人打开这扇门,第一时间压制动荡。 警方进入搜捕,并清理众人退场。 五十万现金被暂时收缴,又有发现吸毒嗑药的嫌疑,于是通知禁毒支队,秦闻也很快赶来。 “不是说谢序宁和方惜亭进去了吗?” “他们俩人呢?怎么还音信全无了?” 魏队气得大喊,生怕他们有个好歹。 于恒和陈小满负责疏散在场群众,到底儿了,都没见瞧见这俩祖宗出来,担心他们出了什么差错。 两人正想申请加入全力搜捕的队伍中时,却见谢序宁不知怎么,又换回了自己原先穿着的白衬衫,纽扣乱七八糟的系着。 又拿了件黑色冲锋衣的外套,把方惜亭包裹起来,抱进怀里,快步逃出。 “谢副队。” 众人关心迎上,魏队正要大骂:“谢序宁。” 他话音未落,发现那男人怀里的方惜亭,情况不对,于是忙问:“他怎么了?” 谢序宁往后半个撤步,躲开对方的观察:“没事没事,喝了点酒,那什么,我先带他去医院。” 男人跑的飞快,但看方惜亭那副醉意微醺的模样,身经百战的支队长,一眼就能瞧出肯定是在执行任务时,意外中了些下三滥的招数。 他给人留着面子,没有当场戳破,但还是气得大喊:“你们两个明天早上,自觉来我办公室里认罪受罚。” 剩下于恒和陈小满,跟着胡闹,但好在没瞒着,关键时刻还知道给他通风报信。 即便出勤的经验不足,看着方惜亭嘴角明显被手指抹过的口红印,也还在那玛卡巴卡,念叨着:“才几分钟,方副队就醉成这样了?” “怪不得从来没见过他喝酒呢!” “这酒量也太差了。” 在谢序宁的紧急救护下,方惜亭稍许疏解,平安到达急救室内。 抽血化验,分析成分,又挂了液体药水,半小时后,潮红的面色才逐渐恢复下来,变得正常。 谢序宁守了一夜,第二天在支队长狂轰滥炸的电话里惊醒,无奈叫了方母过来陪护,自己则是赶回支队里。 推门就是被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你是不是不想做这个警察了?” “你是不是,嫌这身警服穿上累得慌,想把他给脱下来,才能轻松点?” “你要是真不想干,非得在这个节骨眼,惹是生非,想挨两个处分。” 支队长大手一挥:“倒也不用那么麻烦,只要你一句话,我现在就能申请调任,把你转到交警队去。” 谢序宁:“有话好好说,你在这拉踩人家交警队做什么?” 支队长气急:“我还在这给你拉踩交警队,我……”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谢序宁,你跟方惜亭谈恋爱的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 “他昨天吃了什么药?你又是怎么给他解得毒?” “好意思说呢。” 男人愣了下:“魏队,您知道?” 支队长气得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我能不知道吗?你看看你那脖子,被人挠成什么样了?” “还有嘴角,弄得都能蹭破皮,我都不稀得说你。” 谢序宁总算脸红了。 “那不是,特殊情况吗?” 男人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方惜亭脸皮薄,还不知道暴露了呢,这事儿你可千万得替我俩瞒着,别让其他人给知道了。” 第252章 支队长恨不得打他:“我还能瞒着?我……” “就昨天那个情况,稍微有点经验的,谁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昨天你走,我看秦闻盯着你俩,就瞧了半晌。” “他们|黄|赌|毒|,三大金刚,基本上都快成一家了。” “进了这种地方,又要抱着出去的,能有什么好情况?” “胆敢聚众……”支队长欲言又止,厉害地骂着:“我看你是也想进去蹲两天。” 谢序宁赶忙叫冤:“我俩谈着恋爱呢,又不是那种上不得台面的关系。” “何况当时情况紧急,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再说那也不算聚众,我找了个小格子间里头藏起来的呢。” “虽然过程中,那些搜捕的人把门拉开了,但也在我的精心伪装下,瞒天过海。” “如果你非得要定罪,那也定不到我脑袋上吧。” “何况破获这么一起大案,我没功劳吗?” “只身犯险,深入敌营,以一己之力帮他们扫黄和禁毒的,拉满了多少指标和业绩?” “马之孝这事儿还有的说呢。” “现在他也涉案,在调查清楚之前,我们是不是可以限制他的出入境。” “避免这小子扔下堆烂摊子,还没解决,自个儿先逃了?” 支队长听他一通分析,情绪稳定下来:“这个人的确有点儿问题,财务进出的公账也不明朗,需要扣押调查。” “昨天私人会所里的乱象,主要是交给禁毒和扫黄那边儿去办,如果确认涉及有强迫妇女等刑事行为,我们再介入。” “但在谢厅那边的结果没出来之前,你还是不能插手。” “马之孝不承认自己是会所主人,现在也已经被保释出去了,这段时间估计正骂娘呢。” “我们大家都理解你被冤枉,想要洗刷冤屈的心情,但那也不能太激进对不对?” “昨天那种情况,多危险啊?但凡出点什么意外,不说你,而是伤到了方惜亭,你这辈子过意得去吗?” “既然你们本身就是警察,那就全身心的相信警察。” “给自己放个大假,好好休息下,抓紧时间谈谈恋爱,这不挺好呢吗?” 第87章 刑侦:黎明之后 放假,恋爱…… 这事儿听起来是挺好的。 但他现在是能安心享乐的时候吗? 谢家遭难,方惜亭的父亲也被连累,自己费尽心思抓人把柄,到头来还是以避嫌的理由被劝退。 这又叫人如何能不失望? 嘴皮子利索,素来能言善辩的男人,忽然沉默下来。 支队长知道他是伤心,不能安慰什么,局里的规矩不能乱,所以只用男人的方式,锤锤他的肩,以示安抚。 谢序宁从办公室里出来,回家途中,撞见不少同事及下属。 众人多多少少,都得知了谢家的麻烦,尴尬、又小心翼翼地和他打着招呼。 期间遇到秦闻,对方拦下他,关切询问了方惜亭的状况,又叮嘱他要好生照料,别让心爱的人受伤。 让昔日情敌如此敲打,谢序宁无地自容,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席卷而来,让人瞬间垮塌下去。 但他没放弃。 即便自己的力量微小薄弱,也要拼尽全力,改变现状,努力自救。 方惜亭醒来后,率先钻进鼻腔里的细微消毒水味,让他判断出自己已经被人平安带出,并送进医院里。 眼前模糊的纯白色天花板,以及微微晃动的液体吊瓶,让他慢半拍察觉手背刺痛,该是扎着针的。 方惜亭视线缓缓往下,看到墙上挂着的电子钟,显示日期竟然已经是自己陷入昏迷的后三天。 “……” 他小小吃惊,突如其来的头疼欲裂,大脑不受控制地钻入些本不该想的事。 在拥挤狭窄的木制隔间里,外界光影晦暗不明,他|湿|哒哒的脸蛋儿,满是汗意,下颌搁在男人强有力的肩头,双臂紧抱着。 肆意|碰|撞|的某处,挥洒药效,缓解痛苦。 幸而唯独一丝清醒的神志,能让自己在身不由己的当下,确认对象是谢序宁。 于是在紧张、刺激又混乱的环境下,他也欣然接受了。 方惜亭挣扎着,想从病床上坐起来,谁知腿被人压住,低头瞧见是谢序宁趴在床尾睡着了。 男人神色憔悴,睡得很沉,衣服看起来都没时间换洗,袖口脏了点边,挽到手肘。 在蓝白相间的被褥上,铺满了密密麻麻的各类资料。 塞在缝隙里的笔记本电脑,没来得及关,待机键不停闪着红灯,提醒电量告急。 方惜亭手伸过去,指尖按住他翘起来的发梢,温和又耐心地,替那男人梳洗打理。 期间瞧见他眉头紧锁着,指腹探过去,想要轻揉推开,却起不到半分作用。 谢序宁的精神状态,完全紧绷着。 方惜亭用的力气大了些,惊醒他,男人反应过度,猛睁开眼。 敏锐又带着凌厉的杀气,像是身处狼窝,所以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应对精神。 可在明确看清眼前人是方惜亭的前提下,他手上的动作,仍然停不下来,指节用力拽住对方触碰到自己眉尾的小臂,无心捏住他那只扎针的手。 “谢序宁,疼。” 方惜亭五官拧起,虚弱地像是稍许用力,便能轻易碎开。 第253章 男人大惊失色,猛松开手,掌心捧着他肩侧:“对不起,是我睡迷糊了。” 话毕,又担心过度,把人按住,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一遍。 “你身体怎么样?头还晕不晕?” “有没有哪里难受、不舒服?那里还疼不疼?” 疼……倒是不疼,身体没有明显的异样。 除却睡得太久,背脊僵直着有些发疼外,其余地方都很正常。 反倒是谢序宁,敏感脆弱的情绪,让方惜亭察觉一丝异样,他抓住那男人的手问:“你怎么了?” 对方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又迅速打理了铺开在床榻上的全部资料:“你先躺着休息,我去叫医生。” 他莽莽撞撞地,开门又差点伤到人。 方母拎着保温桶,正送饭过来,嘴里念叨着:“这孩子,着急忙慌的,往哪儿去?” 方惜亭醒过来的事情,让她短暂惊喜,医生过来询问了几句,说是没什么大碍,下午就能办理出院。 谢序宁就着半块豆腐乳,状态不佳地吃完了中午饭,方惜亭全程很在意他,但没多问。 直到趁那男人看他们收拾行李,下楼去办出院手续时,方惜亭才拉着方母问:“妈。” “我晕倒的这几天,家里又出什么事情了?谢序宁整个人都奇奇怪怪的,是谢叔叔的案子,出了什么差错?” 方母倒是了解些,但也犹豫着,要不要同他讲。 方惜亭瞧见这些小动作,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情绪变得急躁起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里分什么你的事、我的事。” “大家现在都在一条船上,同生共死,到时候天塌下来,你们也瞒着我。” 方母委屈:“我们哪里想瞒着你,是序宁他……” 女人长叹口气,想着既然已经被人看穿,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是序宁担心你的身体,叮嘱我暂时先别多嘴,这些乱七八糟没必要说的事情,让你知道了,也是徒增烦恼。” “你出事的第二天,他从局里回来,就闷闷不乐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挨了什么处分。” “没日没夜,发了疯似得,到处找资料、查资料,完全不要命了的样子。” “不管我问什么,他都不说。” “直到昨天晚上,医院突然传来消息,说你心率有异常,我们两个忙不迭地朝这边跑。” “结果路过急诊区,刚好和救护车上推下来的急救病人,擦肩而过。” “我没看清,但序宁步子一顿,突然追过去喊爸爸,却又被随行的警察给拦下来。” “我们了解过后才知道,原来是你谢叔叔他,突发心肌梗塞,被紧急送医。” “用药过程中,呕吐严重,又查出来是胃癌早期,现在正在住院治疗,由监察组的人照料陪护。” “他们不让序宁,去见你谢叔叔。” “说是不符合扣押规章,担心他们串供。” 谢序宁回来的时候,病房里只剩下方惜亭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站在床边叠衣服。 男人拿着缴费单据,进门后愣了下,又问:“方姨呢?” 方惜亭慢吞吞地:“不叫妈了?” 猫儿阴阳怪气,一副“果然是生分了”的样子,逗得那男人总算笑起来。 “是我说错了,该打。” 他改了口:“咱妈呢?” 方惜亭冷冰冰地:“我说我们还有事,就让她先回了。” 谢序宁懵懂,不知有什么事,要走的这么急? 男人手伸过去,帮他叠衣服:“跟我们一块儿,不顺道就回了吗?” “还有事,什么事?” 他像是不清楚,方惜亭被人好心挤至旁侧,自己两眼盯着那男人的背影,突然间觉得很陌生。 即便那时候不是真心,但也很难开口道:“谢序宁。” “我们……分手吧。” 原先还轻快折起衣物的手,猛然顿住。 男人半晌没回头,像是在努力消化这道晴天霹雳。 他嘴角扯起来,想说他开玩笑,但又发不出任何缓解的声音,最终消化失败。 谢序宁转过身来时,满眼的不敢置信,眼眶红了大半。 方惜亭哽咽着:“反正在你心里,我也是不能同甘共苦的存在,那就没必要了。” “退一步做回朋友,我也不会对谢家的事情坐视不管,其他的你不用多担心,反正……” 他话没说完,身体已然被人用力抱进怀中。 谢序宁整个人都发着抖,紧绷的情绪终于松懈下来,但男人的自尊,不允许他掉眼泪,所以还强忍着解释。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 “我不要退一步,我就要做你男朋友。” “可是我现在没办法,顶天立地的为你遮风挡雨,我只是想让你过的轻松一点。”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缠上我们。” “我保护不了你……” “害你陷入危险的境地,药效发挥,夜里好几次,你都出现心律失常的症状。” “我看着你苍白的脸,感觉那好像一缕烟,手指碰到就会消散。” “方惜亭,我怕你受伤。” 到最后几句,男人的嗓音,明显变调。 他不接受分手,不允许分手,任何人都不能把他和方惜亭给分开。 第254章 他们的感情有存在的必要,特别有。 方惜亭在他心里,意义特殊,任何人都无法取代。 谢方两家多年情谊。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但他和方惜亭不一样。 他们两人,一荣、俱荣,若损、他损。 方惜亭被人用力紧抱住,心软,没推开。 他本身吓唬那男人,警告他,是提醒,也是敲打。 两个人既然决定要在一起,就不该再做那些虚浮飘渺的假设。 他们的爱是相互的,那其他事情也都是。 不管现在,还是以后,这瞬间的挫折,或许在往后十几年里,根本不值一提。 今天的谢序宁,做不到坦诚相待,要隐瞒,那明天呢?后天呢? 他们的感情,就那么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和公主,只容得下美好,就落不得半点沙尘?经不起丝毫磨难? “你怕我受伤。” “那我就不会怕你受伤吗?” “你说你爱我,你那么爱我。” “那我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我可以看着你吃苦受累,自己还天真无辜,眨巴着眼,永远活在你的羽翼之下。” “我不会痛吗?” 方惜亭没他能忍,泪失禁的体质,眼尾刚有些红,眼泪就大颗大颗直往下掉。 谢序宁见不得他哭,男人难受着,接连几步追上前去,帮他擦眼泪。 “对不起,是我不好。” “没考虑你的感受……” 方惜亭不接受道歉,情绪失控,拍开他的手:“谢叔叔胃癌早期啊,这么大的事,你都能瞒,你把我当什么?” “就算我不是你男朋友,二十多年相处的情分,家里的狗也有知情权吧。” “你那么着急找资料,生怕案情被耽误,是魏队不允许你插手,然后马之孝使了些手段,转移嫌疑,取保候审。” “你怕斗不过他,所以着急了?” 谢序宁的心思,被人猜得一清二楚。 方惜亭甚至没给他亲口说出来的机会,男人感受到事情的严重,还想解释什么,哪知对面狠甩过来一个巴掌,把他的头打偏过去。 “谢序宁,你太让我失望了。” 哪怕睁开眼的那一瞬间,男人不管不顾,扑进他怀里,痛哭流涕,诉说委屈,自己都不会这么难受。 二十多年,在双方感情最差劲,最老死不相往来的那段时间里,方惜亭也从没觉得他那么有距离,那么陌生过。 自己连续摇头,不敢相信,但还是用力推开人,猛冲出去,收好的行李一件没拿。 男人追上他,跟着跑了三条街,双方体能差距不大,勉强算得上势均力敌,但最终在前后脚的红绿灯阻拦下,谢序宁跟丢了人。 迷失在分界线的十字路口。 他们两人闹掰的消息,很快传到被保释出狱的马之孝耳中。 男人偷梁换柱,把自己幕后老板的身份,直接转移为路过的|嫖|客。 虽然也要接受警方处理,但性质转变不少,没那么严重。 且在律师的辩护下,他们又脱离了金钱关系,从嫖变成约,不触犯法律,只有口头教育。 那几日的马之孝中了圈套,损失惨重,情绪很是暴躁。 又意外被家里养的罗威纳犬,咬伤了手,恶狗被吊起来,打个半死。 男人躺靠在意式别墅,书房的单人沙发里,背后一整堵墙,都被打穿做成了书柜。 他微阖起眼,掌心血迹顺着搭在座椅扶手处的指,缓缓滴落,浓烈鲜艳。 蓝衣护士跪在右手侧,小心替人清理血迹和伤口,准备重新注射狂犬疫苗。 而被马之孝派去跟踪、盯梢方惜亭和谢序宁的人,也规矩站在他眼前,低头汇报。 “他们分歧很严重,也闹了要分手,这几天谢序宁已经回自己家里去睡了。” “但调查十六年前那桩案子的动作,还是没停下来,只不过各查各的,这几天也分别找了周臣、赵通、还有张江这三个人。” “幸好我们提前打点过,他们得不到什么消息。” “路上遇见了,也不说话,谢序宁倒是主动了几回,但方惜亭根本不理他。” “两个人吃饭都各坐一桌,谢序宁只要来,方惜亭就立马走。” “在单独的空间里共处,也绝不会超过三秒,几乎是没有任何交流。” 那人回想了一下,这段时间自己看到的种种细节,他大胆猜疑道:“老板,他们两个,感情这么好,突然就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这出戏,该不会是故意演给大家看,用来放松我们警惕的吧。” 马之孝的手指,轻轻点在扶手上,男人漫不经心地把眼皮掀起来:“要是大难临头各自飞,我们家亭亭,也不会日夜奔波,就为了替他们谢家洗刷冤屈了。” 方惜亭最念旧情,这事儿,他要是因为跟谢序宁分了手,就不管,自己才会觉得奇怪。 谢家那老爷子的病情,倒是来的及时,直接把敌对方和他纠缠的时间,连续砍半,让谢序宁不得不紧迫起来。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这边耽误的起,老爷子那边,可耽误不起。” 方惜亭连续跑了三天,排查到十六年前那三名嫌疑人的行踪,并亲自上门走访。 他体贴周到,还拿了见面礼,没说自己是警察,管谁都叫叔叔,聊起以前安德镇的事,大家都有些交情。 第255章 比如和周臣的女儿是同学,每天都会在赵通的早餐铺买包子,母亲还和张江在一张桌子上打过牌。 他们有关系的都能聊上,没关系的也能硬编,比如自己根本不认识周臣的女儿,或者母亲从来都不会打牌等,总之先套上了近乎再说。 经过了解,周臣妻子当年服药自尽后,他风评变得极差,媒人不敢上门,豆腐店的生意也做不下去。 自己无奈只好带着深受丧母打击,又精神失常的女儿,远走他乡,外出打工。 方惜亭来的时候,是在云京郊外连排的自建房,其中一间小小的出租屋里找到他。 那时还没敲门,就听见内里“叮哐”的响,又有尖叫辱骂声传来, 体型稍胖的卷发妇人,拿刀冲出房门,吓了方惜亭好大一跳。 后来听周臣说,才知道那是他的续弦,性子比较泼辣,让人见笑了。 在破破烂烂的房屋里,潮湿又不通风,有让人不太愉悦的奇怪味道,四下散发。 当年清秀俊朗,魅力十足的年轻男人,如今也被岁月留下了抹不平的风霜和痕迹。 大概是看在方惜亭带来昂贵烟酒的面子上,对方提起往事,也没有应激。 他在混沌中长大的女儿,被锁在不足十平米的卧室里间,“咿咿呀呀”、神智不清地向外求救。 两手摇动并不结实的房门,发出“叮叮哐哐”嘈杂的响,扰得人心绪杂乱,精神难以集中。 只是在双方交谈的语气里,中年男人掺杂着浓浓的叹息:“没想到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当初妻离子散的痛苦,是我自己种下的恶果,恨过也怨过。” “但他们马家人,也很快遭了报应,我没什么好说的,善恶到头终有报。” 这是出乎意料的答案,方惜亭本以为,提起马之孝的父亲,周臣至少会破口大骂。 但也许是被生活和苦难磨平了棱角,所以张口闭口都是妥协和放下,倒像真看开了。 方惜亭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像上课一样,被人反复叮嘱:“人生,也不过如此。” 两小时后,他踩着湿滑的楼道口离开,手里还拎着一袋柑橘,是周臣收了烟酒,备给自己的回礼。 装在上衣口袋里的笔记,也没写几点有用的信息,反倒留下好几个,自己提着笔,却不知所措的小黑点儿,在洁白的纸页里蜿蜒曲折。 方惜亭走到楼下,没忍住回头去瞧,倒正好和从窗户处探头望来的周臣,视线撞个正着。 对方没回避,嘴里咬着烟,热情地冲他挥手示意,像是招呼客人:“下次再来”。 方惜亭礼貌朝人点头,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他没走两步路,就那么刚好,迎面遇上拿着地址,正四处寻找,朝这边走过来的谢序宁。 两人碰面时,默契十足地,都愣了下。 但方惜亭很快挪开眼,低头快步从男人身旁走过,不愿理会。 谢序宁喊了声:“诶。” 他见人没反应,又回头看看自己马上就要走到的地址,想了想,干脆还是追出去。 “方惜亭。” 在凌乱狭窄的长巷里,走远的两个人,身后密密麻麻,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黑影,又立刻追上去。 对讲系统里滋滋啦啦地响,一道嘶哑低沉、压迫感极强、又慢条斯理的男声从里传出。 “把他们俩,给我跟紧了。” 第88章 刑侦:黎明之后 方惜亭走的很快,自建民房又修的密集,弯弯绕绕的小巷子很多,加大了追人难度。 谢序宁没跑多远,就跟丢了人,他无奈站在原地,兜了几个圈子,寻不到方向,又颓然放弃。 之后两人频繁错过,一前一后,陆续走访了剩余嫌疑人——赵通和张江的家中。 但无一例外的是,当年因受马之孝父亲影响,而不同程度遭受损害的当事人,如今提起往事,竟也纷纷如周臣般释然。 “他都死了,死状还那么惨,老天爷有眼替我报了仇。” “转眼十几年,我看他坟头草都有半个人高了,这种时候再去计较什么仇啊怨的,没有意义。” 赵通当年决定关闭早餐店,跟随儿子媳妇进城里生活,专心照料自己受到严重心理创伤的小孙子。 却不料日子没过太久,儿子就因工作调动,需要携全家前往国外定居。 “他们说美国有更好的医疗条件,能治孩子的病。” “我也是顾全大局,没有办法,只好跟着过去。” 但到国外,各方面的生活习惯,又不能适应。 其中包括出行不便、言语不通,做什么事情都有阻碍,所以只等孩子大些,他又忙不迭地跑回国内。 “失去家里几辈人的心血,给我们赵记早茶铺子做起来的口碑。” “这件事情,确实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日日夜夜、辗转难眠、无法接受。” 尤其当年,没有所谓的商标意识,在店面转让后,接手的商家竟直接沿用了他们“赵记”的招牌。 有全镇稳定的客源,这么多年生意做下来,对方抓住机遇,改良产品,竟还推广出去,开了不少分店。 他们的财富积攒至今,家产少说千万。 哪像赵通,孤家寡人,竟还住在这间不足百平的老旧小区里,整日整夜,无所事事,郁郁寡欢。 第256章 偶尔念及往事,自己还会拄着拐杖,搭上从云京前往安德镇的班车,回到老店,走走看看。 即便那边的老房子,现在已经全部拆迁重建,但站在马路对面,透过荏苒时光,也能窥见几分他原来的模样,像是回到从前…… 方惜亭马不停蹄,总算在太阳落山前,把这三家人都摸排完毕。 等到从张江的家里出来,他在楼下便利店拿了速溶咖啡,又倒进冰杯里,给自己提神醒脑。 正好在这附近出外勤的于恒,听说他在,想尽一切办法,抽出时间过来见面。 小家伙推开便利店的门,东张西望,视线捕捉到躺靠到休息区,闭目养神的方惜亭时,忙迎上来。 “副队。” 就算局内明令禁止,但大家都默认此事情有可原。 没有人会阻止方惜亭和谢序宁去着手调查十六年前的案情细节,甚至于有条件的,还会竭尽所能,给他们提供便利和帮助。 于恒看了方惜亭的笔录:“所以……他们三个人都没有杀人动机?” 能达到灭门的恨意,必然是要有非常强烈的杀人动机,才能促使这种结果的出现和发生。 方惜亭累得连眼皮都懒得掀开:“这只是他们目前的想法,与十六年前无关,如今马父身死债消,当事人再来反复重申自己对他有多恨,被害得有多惨。” “的确没什么意义。” “何况如今,警方重启案件调查,谁吃饱了撑的,上赶着把嫌疑往自己的身上惹?” “只不过这三个人,有些是真释然,有些是假释然,有的人推心置腹,和你说真话,有的人想方设法,掐头去尾,隐瞒真相……” 于恒听完,再仔细翻了翻那几页笔记:“如果根据现状分析,张江应该是受被害人影响最小的一个吧。” 方惜亭十分钟前,刚从张江家楼上下来。 当年他因赌博,丢了工作,父母相继离世,妻子选择离婚,还带走了家里患有基因病的小孩。 在马父还活着时,张江赌瘾未消,执迷不悟,反复落入赌局圈套之中。 在双方闹崩、和好、闹崩、又和好的恶性循环下,张江从家庭美满幸福、到支离破碎、再到负债累累。 每一次输光了钱的懊恼、暴怒,逐渐演变为赌徒心理,想要回本,重蹈覆辙。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马之孝父亲被人报复虐杀后,他隔着一条警戒线目睹现场,深受刺激,才幡然醒悟。 “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赌狗是没有好下场的。” “但他人都已经死了,我还去纠结自己输出去的那些钱,感觉很愚蠢。” “人能活着,就已经是很大的幸运了。” 张江在目睹马之孝父亲被杀的血腥现场后,男人消沉一段时间,又决心振作起来。 他清算了自己的全部赌债,挨家挨户打下欠条,抵押老宅,外出沿海城市打工,省吃俭用,还清债务。 期间又找到妻儿,诚恳认错,努力挽回,全心全意投入家庭。 于恒指着这部分内容:“他离开安德镇后,勤勤恳恳、吃苦耐劳,在电子厂内得到赏识,步步高升。” “妻子看到他的改变,愿意给他机会,孩子的基因病在夫妻俩的精心照料下,也得到了控制,没有进一步的恶化。” “虽然日子清贫,但好歹一家人住在一起,各方面的发展都越来越好。” “这相比起中年丧妻、女儿精神失常,完全无法自理,一辈子都得绑在自己身边,又不得不与性情泼辣的续弦,挤在潮湿老破小里,整日挨打挨骂,过不了一天安生日子的周臣。” “以及痛失祖业,眼睁睁地看着他人借了自己的势,宴宾客、起高楼,家产升值千万,自己却孤家寡人、形单影只的赵通,都要好得太多了。” 方惜亭懒洋洋地,疲累极了。 听完于恒对自己笔记里的见解,他终于将视线微微眯起,睁开一条细缝来。 “你分析的这些,那都是马之孝他爸死之后的事情了。” “在凶案发生之前,周臣不知道自己的豆腐磨坊会在安德镇开不下去,不知道自己会娶到那么泼辣的填房,不知道之后的日子会过的那么一地鸡毛。” “赵通也不知道自己转让出去的店面,会在短短十几年里,市值翻倍,不知道儿子会携全家前往国外,不知道最后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守着老房子,孤苦伶仃。” “张江就更不用说,那时候他还是个赌徒,所有的悔过和醒悟,都是凶案发生之后的事情,而在那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还会有这样改过自新、阖家团圆、幸福美满的时候。” “刨除所有后续事实,我们应该更直观的去看,促使这桩凶案发生的导火索。” “而这些事情的出现和发生,都一定是在马之孝父亲被杀之前,有人动了这个手。” “比如周臣的老婆,因为马之孝的父亲死了,女儿受到影响,精神失常。” “赵通的生意做不下去,被迫变卖祖产,远离安德镇,跟随儿子媳妇进城生活。” “张江因为好赌丢了工作,赔光家产,负债累累,气死父亲,又间接导致母亲失足落水死亡,妻子与他离婚,带走孩子。” “这些才是他们当时最准确的杀人动机。” 于恒愣了愣,又说:“那这么听起来,好像是张江的杀人动机,又变得最强烈了。” 第257章 “两条人命,妻离子散,又满身债务,在马之孝父亲死之前,他完全是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状态。” “倒是始作俑者突然没了,他大仇得报,忽然振作起来,决定要重新做人。” “从那时起,这人就跟打了鸡血似,兢兢业业,改过自新,所有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在发展。” “如果不是马之孝父亲的死,给了他灵魂一击。” “那么就是他手刃仇人,解开心结,才有勇气再从头开始。” 那小家伙情绪激动,分析的头头是道,仿佛已经拨云见日,窥探真相。 而方惜亭依旧平静地靠在那处,显得很疲累,他唇齿微张,缓缓呼出口浊气:“一定是有人隐瞒了真相。” “能致使凶手,做出如此残忍的灭门凶案,他们之间的矛盾和仇恨,绝不仅仅只是我们看到的这些。” 绝不仅止……但他们要如何才能挖出那部分被人刻意隐瞒的真相? 方惜亭完全没有头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调查无功而返,几近崩溃。 而这几日,他和谢序宁走访的动向,被人尽收眼底。 三日后的傍晚,云京市下了一场大雨,梧桐园林后的意式别墅,落地窗后影影绰绰显着人影。 马之孝手指按着火机,坐在书房里,用火苗均匀燃烧雪茄端部。 面前男人低头向他汇报:“方惜亭还在查案子,这几天来回跑,没歇过。” “倒是谢序宁有些奇怪,除了每天定时定点的去医院了解他爸的病情以外,其他事情,好像突然撒手不管了。” “和方惜亭分道扬镳,各干各的。” “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没日没夜的进进出出,却一点儿消息也没泄露。” “那家伙倒有些本事,应该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动作,突然之间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强制推开,把我们两边彻底阻隔,切断联系。” 马之孝听完汇报,漫不经心地抖抖烟灰:“他可不是撒手不管。” 男人冷笑声:“比起洗刷他们谢家莫须有的冤屈,现在更迫在眉睫的,是恨不得想坐实罪名,让我去死。” 那人想了想,忽然意识到什么:“难道是我们福利院的事情,被人发现了?” 那件事情一旦曝光,可是天大的雷。 谢序宁急于找到他们的破绽,会放下十六年前的案情,专心投入另一件能把住他们命脉的线索,倒也并不奇怪。 手底下的人着急起来:“老板,这姓谢的不是省油的灯,若真让他查到些什么,兄弟们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如今事态紧迫,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被他牵着鼻子走,您看在这之前……” 男人欲言又止,但表情狠辣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示意要杀人灭口,斩草除根。 马之孝不紧不慢地:“放心。” 他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们既然做了这档子谋财害命的腌臜事。” “赚了钱,就一定有风险。” “事情迟早会有败露的那一天,只不过在这之前,我会想办法带着大家全身而退。” “但这一趟不能白来,他谢序宁,高低得在我手上脱一层皮。” 他们的出入境限制政令,应该很快就能解除,后半程的雨,更是来势汹汹。 院子里的植物被敲打的花枝乱颤,负责打扫卫生的阿姨又匆匆上楼。 “老板,楼下有客人找。” 马之孝视线微抬:“又是哪位贵客来了?” 阿姨说:“我不认识,但他说他姓方。” “说您听了他的姓,就知道他是谁,若当初的承诺还算数,就请您亲自下楼去接。” 马之孝拿烟的手抖了抖。 方惜亭站在别墅院门外,那道窄窄的屋檐下躲雨,半边身子已经完全被雨水打湿。 他是地铁转公交,又骑了九百多米的共享单车,才找到这个位置。 自己来的时候本没下雨,但纠结辗转,始终下不定决心,才耽误了些时间。 直到这场暴雨拦路,断了犹豫迟疑的心,想来也是天意,这条路一旦走到终点,就没那么容易回头。 事已至此,他这才寻人去通报马之孝,打算和对方做场交易。 高挑挺拔的男性身影,白皙皮肤和湿掉的半边衬衫及西裤,在门口挂满了粉色沙宝龙的爬墙月季下,也难掩方惜亭的颜色。 24岁正是娇嫩,少年感几十年如一日,从未消散过,唇色是天然的珊瑚芍药,从耳后到脖颈都是一片湿淋淋的水光感。 让人冲动到极致。 马之孝盯着那身影,出神半秒,惦记十多年也不曾敢肖想的尤物,如今在他眼前,也马上就能得到。 男人接过阿姨递来的伞,撑起后匆匆上前,替他遮风挡雨。 “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就算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也得先进屋再说,我让人给你找件干净衣服,洗个热水澡。” 他拉住方惜亭的手,两人目光交互。 猫儿眼底一片死气沉沉,少了生气,但吸引自己的本能,却丝毫未减。 方惜亭反手拽住马之孝,脚步不移:“我先提条件,等你答应,我再进门。” 男人不言语,但悉听尊便。 方惜亭只好先亮底牌:“我跟你去美国,你放过谢序宁。” 他说完,像是怕马之孝有疑,又不得不自证清白道:“谢叔叔病情恶化,今早的复检结果,从早期诊断为中期。” 第258章 “他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这么多年兢兢业业,没做过一件对不起这个职位的事。” “我不想因为你对我和谢序宁的怨恨,而害他蒙受不白之冤。” “若我以身入局,能解你的心结,那也值得。” 马之孝紧紧盯着他的眼、他的鼻、他微微张合的嘴,那一瞬间像是听不清对方究竟在说什么。 尤其伸过去的手,快要触碰到他脸侧,又被人在电光火石间,偏头躲开。 方惜亭补充:“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是,希望你能多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慢慢消化、接受我们会在一起的事实。” “在这段相处的日子里,请别强迫我。” 马之孝轻轻吞咽,心软下来:“我怨恨的人,一直都是谢序宁,从来与你无关。” “今天你能为他来,我既难过,又庆幸。” “如果你是心甘情愿跟我到美国,从今往后,数不清的日日夜夜,我自然可以等到你愿意的那一天。” “但问题是……” 男人划过他下颌的指尖,忽然用力紧捏住,再强势抬起,紧盯着他的眼。 似乎想要从那神色里,找到方惜亭内心最真实的答案。 “但问题是……我应该怎么相信你?” “我要怎么说服自己,这不是你和谢序宁用来放低我戒心的戏码?” “我要怎么才能看到你的诚意?” 方惜亭不卑不亢:“如果你了解谢序宁,你应该明白,若是提前知情,他不可能会答应让我来。” “因为谢叔叔的事情,他对我有所隐瞒,这已经是我们如今走投无路的表现之一,所以我决定和他分手。” “这些事情,想必你派来跟踪我们的下属,都已经如实回禀过。” “我必须承认,我非常爱谢序宁,爱到愿意为他付出,为他牺牲一切。” “如果不是谢叔叔胃癌来的突然,我们也不会这么轻易放弃,我不想让他在这么重要的时候,失去陪伴亲人的机会。” “我怕他未来会因为这段无意义的抗衡,而感到后悔、自责。” 方惜亭毫不吝啬于,表达自己对谢序宁的情义,这像是他最后能诉说的机会。 “我决心分手,他这段时间又琐事缠身,腾不出空来解决我们感情的事。” “而有关你福利院里的猫腻,灰色产业链,我们差不多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我知道,你已经做过一次请人来取谢序宁性命的事,但那回他命大,躲过去了。” “可始终敌暗我明,同样的事情,我不想再让他发生第二次。” “所以我先认输。” “在谢序宁拆开你们福利院罪恶真相的真面目之前,你先放手,别耍阴招,我跟你回美国,你向监察组澄清诬告谢叔叔的事实。” “为表诚意,我可以现在,就当着你的面,脱下这身警服,走内部自离流程,申请辞职,自愿、永久地脱离公安系统。” “做个普通人。” “陪在你身边,永永远远。” 第89章 刑侦:黎明之后 方惜亭开出的条件,正是他筹谋多年,最想要达成的结果。 但马之孝生性多疑,无法排除这是他人做戏,用来拿捏、哄骗自己的圈套,所以并未全信。 男人要看他的诚意,将人请入书房内,亲眼确认方惜亭登入内网系统,填写离职信息,提交申请。 又从西裤口袋里,掏出工作证件,用刚刚点过雪茄的打火机,烧了那份唯一的身份证明,扔到地上。 火苗吞噬掉他的梦想和信仰。 “这样能信吗?” 简短几个切断自己与公安联系的动作,几乎花光了方惜亭的全部手段和力气。 但他做到这个地步,男人堪堪也只信了个百分之二十,虽然面上没表露,但心里也高度防备着。 期间为了暂时稳住方惜亭,马之孝也给出自己的诚意。 他主动让出私寝,给方惜亭居住,自己则是搬到隔壁次卧,给足对方需要适应的时间和空间。 到了正午用餐时间,家中阿姨按照马之孝的口味,做了美式招牌菜。 满满一桌子精致摆盘的烤龙虾、牛排、三文鱼、鳕鱼柳、蛤蜊浓汤等,色彩丰富。 方惜亭脱下湿透的衣服,又上楼洗漱。 在等待期间,马之孝贴心地在自己身旁,替他摆好碗盘刀叉。 身侧下属心觉有诈,正说他坏话,要让自己老板提高警惕,自古英雄难过情关,可别中了这美人计。 哪知道话没说出三句,方惜亭洗完澡,换上一件银灰色的丝质睡衣,手指把住栏杆,从二楼缓缓而下。 他不是那种攻击性很强的长相,不说话时冷冰冰地,带着些清冷淡雅的气息,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味儿,最令马之孝上瘾着迷。 方惜亭在楼上,仿佛就已经听见有人在背后编排自己。 他下楼时,目光紧盯着马之孝旁侧男人,似要用眼神镇压,告知对方自己才是这栋别墅的另一位主人。 湿漉漉的发还未吹干,用来擦拭水迹的纯棉毛巾,在揉搓发丝尾部后,又被狠狠砸到那人脸上。 方惜亭扔东西的动作轻缓,带着几分不经意的随性,但力道却很大。 吸收了部分水迹的毛巾,重量增加,与脸面接触后,发出一声闷响,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第259章 他撒了气,止住旁人非议,而后才慢吞吞地拉开椅凳落座,拿热毛巾擦拭双手。 “让他走。” 这是方惜亭入住别墅后,向马之孝提出的第一个要求。 语调轻软,但态度却很强硬。 旁侧下属忙道:“老板。” 马之孝扬手,止了他的后话:“你先回家休息。” 他选择护着方惜亭的举动,自然导致对方愤然不平、拂袖离去。 待人走后,自己才又动手切了块牛排,放进那宝贝的餐盘里:“别生气。” “他们都是跟我十几年的兄弟,怕中人圈套,多心于你,也情有可原。” “待日后多相处些时日,大家敞开心扉,便是一家人,你也不必过于苛责。” “来,尝尝这块牛排,正经的美式风味。” “趁这时间,赶紧习惯,若实在吃不惯这味道,等回头到了美国,我再单独请个中餐厨师,专程照顾你。” 方惜亭没有抓着那件被人冒犯的事情不放,他与马之孝相处,素来少话,兴致乏乏。 这时接过对方递来的刀叉,将牛排送进嘴里,机械咀嚼,反复不断,又艰难咽下。 东西说不上难吃,但自己确实也没什么食欲,只努力学习接纳。 马之孝看他不排斥,嘴角轻扬,手伸过去,正想抓住那双细长白皙的指。 却突然,放在餐桌旁的手机震动起来,打断他的亲近。 方惜亭视线慢吞吞地,从马之孝想要握住自己的手指上挪开。 他看到手机屏幕显示一连串的座机号码,是局里打过来的电话,大概是支队长那边看到了他提交的离职申请。 自己深思熟虑后做出的选择,懒得解释,也不想听那些劝告。 他既然已经做出决定,就必须确保自己要走的那条路,结果完全正确。 在第一通电话自行切断后,第二通第三通都被方惜亭点至拒接。 支队长那边从此事,得知了他的态度,没再打扰,但安静不足半分钟,谢序宁的电话又紧接而来。 方惜亭看见那三个字,亮起在手机屏幕里,心脏猛跳,想来终究还是没能把他瞒住。 这件事情让谢序宁知道,处理起来可能会变得更加麻烦,即便他们两人分手在先,自己也无法做到悄无声息的走。 若被那男人拦住去路,说真话,他不可能同意,说假话让他伤心,也并非自己所愿。 方惜亭无法面对,选择回避,犹豫着要掐断联系,却被仔细盯着他反应的马之孝,拦住那只手。 “是谢序宁的电话?” “我想听听。” 方惜亭难受着:“我跟他已经分手了。” 马之孝坚持:“我需要亲自确认。” 男人挑眉,拿起手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往他眼前递去:“让我也听听,你们私下里,都在聊些什么?” 接听键被人按起,又点了免提,方惜亭刚从喉间挤出一个“喂”字。 就听闻听筒对面传来尖锐的刹车声响,又有喇叭鸣笛,刺耳的辱骂声同时在耳边炸起,简直混乱的要命。 担心是谢序宁出了什么交通意外,方惜亭几乎立刻就紧张地从餐椅上起身。 他没来得及询问,对面大概是按起了隔音车窗,嘈杂声消散,整个空间都安静下来。 男人暴躁咆哮:“方惜亭,你是不是疯了,你辞职干什么?” 听他中气十足,还有力气质问,不像是出了车祸要死的样子。 方惜亭长出一口气,疲累感又铺天盖地的往上涌来,连张嘴辩解的力气都没有,再也不想跟他有任何无意义的争吵,只揪心着觉得疼。 “喂,喂,方惜亭。” “你在听没有,你说话啊。” “你现在在哪里,我过来找你。” “分手的事情我没答应,没答应你能懂吗?” “我知道之前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对,这段时间太忙了,也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 “我没时间去跟你聊这件事情,没机会跟你好好道歉。” “但是不管怎么样,从头到尾,我没同意过要和你分手。” “那是你单方面的要求,没有得到我的认可,我不同意。” 谢序宁声嘶力竭,方惜亭却喉间干涩,像是被什么黏腻的东西粘住了,根本开不了口。 他知道,这种事情,想要取得马之孝的信任,自己就该竭尽所能,专挑难听的话,让谢序宁彻底放弃挽回。 可有关那些伤人的、违心的,他一个字都开不了口。 他爱谢序宁,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谢序宁,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但他必须完全隐瞒,不能让那男人察觉分毫。 他一句话都不能说。 “方惜亭。” 谢序宁自顾自地,得不到回应,快急疯了,在他的意识里,从来没有过自己会失去方惜亭的选项。 尤其还涉及职业规划、前程、这些都不是方惜亭这样冷静理智的人,会做出来的冲动决定。 事情好像真的变得复杂了。 “方惜亭。” “亭亭……宝宝。” 男人也快撑不住了,屋漏偏逢连夜雨,所有不好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接踵而来。 他嗓音发着抖,带些哭腔,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毫无保留地显露出来。 第260章 却不知旁侧还有人,在这样肆意享受、听取他的苦痛。 方惜亭眼圈红了大半,嘴角张合,说不出话。 他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手机就被人收走:“行了,我知道了。” 马之孝微微笑着,在谢序宁还没反应过来,方惜亭的电话里为什么会传出他的声音时,就已经切断了通话。 在这之后,男人更像疯了一样,连续不断,一个接着一个的打,像是要证实什么自己不愿承认的事实。 方惜亭心如刀绞,呼吸困难。 他不敢想象谢序宁此时此刻的心情和状态。 马之孝终于拉住那只,自己日思夜想的手,细白如柔夷,十指纤纤。 指节整体被他包裹在掌心里,反复的揉捏摩挲,又隐约嗅到指尖的香气,陷入这温柔乡里,不能自拔。 “我知道你的心意了。” 男人捏住方惜亭的下巴,指腹小心翼翼替他拭去,那一圈泛红眼尾里的水光。 方惜亭没吭声,隐忍着,只把眼闭上,任由马之孝温声来哄。 饭后,他们两人并肩在院子里遛狗。 方惜亭意外瞧见书房里有架钢琴,主动邀请马之孝来听自己演奏,理查德·克莱曼德的钢琴曲——《秋日私语》。 马之孝惊讶于他竟然还会弹钢琴。 好奇心压住戒备和谨慎,男人跟随进入后,方惜亭还特地换了一套干净正装,端正坐在那处。 窗外起了风,梧桐树叶轻轻晃动。 从指尖流淌而出的音符,从阳光灿烂、到狂风暴雨、再到雨过天晴,曲调干净清新。 倒是自己的意识,让那道身影,逐渐变得模糊。 马之孝完完全全溺进回忆里,记忆里的方惜亭,不断和眼前这个真实存在的人,融合交汇。 他几乎是不受控制的走上前去,伸出手,缓慢抚摸对方那蓬松柔软的发。 男人迷恋于他每个年龄阶段,都能带给自己不同的惊喜,想到以后还有那么多长长久久的时间,自己就按捺不住。 但这道琴声吸引的,不止是他一个人。 就在自己越靠越近,山茶花香也逐渐浓郁的当下,别墅门外突然爆发一阵动乱。 有人大喊:“方惜亭,方惜亭。” 是谢序宁的声音,他还是找过来了。 甜甜暖暖令自己着迷的琴声,戛然而止。 方惜亭终于不再镇定,慌乱起身。 可就在靠近窗边的那瞬间,脚步忽止。 不,不行…… 他不能在这种时候和谢序宁见面。 猫儿回头,向马之孝投去求救的目光。 男人心领神会,也对他给出的答案,很是满意。 谢序宁孤身一人,私闯民宅,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别墅森严的守卫,团团围住,暴力拿下。 但他今天来,不是打架撒气的。 男人的视线,不管不顾地游走在那些四四方方的小格子窗户上,他撕心裂肺地喊:“方惜亭,方惜亭。” “我有话和你说,你出来。” “所有事情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你别不信我,别做傻事。” “方惜亭……” 他浑身上下,连小拇指的指节都是痛的。 可不管自己怎么喊、怎么叫,都没能等到想见的人。 反倒是马之孝,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推开书房那扇窗,视线自上往下,从高处落到他身上,露出同情可怜的神色。 谢序宁嘴里还是喃喃在叫“方惜亭”的名字,直到那男人忽然伸开手,从一条系在铂金链子里,落出来的卡地亚戒指,让他彻底闭了嘴。 这是……方惜亭答应他求婚时,收下的礼物。 如今竟也要被当众扔出来,当做他们恩断义绝的见证。 这般绝情、这般残酷。 男人嘴角渗出血迹,被数十名安保缚住手脚,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他一个人来,不算执法,强行入侵,马之孝遣人打他一顿,都不算过分。 但自己答应了方惜亭,只赶他走。 从铂金项链拆下来的那枚求婚戒指,被扬手扔到不远处的人工湖里,谢序宁挣开人群,头也不回的一个猛扎。 似乎想要用这样奋不顾身的举动,去挽回自己已经失去的爱情。 可他的做法,无异于大海捞针,自然无功而返。 整整六个小时,男人循环往复,空手而归,又在湖边发了很久的呆,到凌晨时分,才黯然离去。 而这全程,方惜亭都在熄了灯的卧房里目睹,脸颊泛起两条晶莹的泪光。 从谢序宁走后,马之孝加快了自己撤走全部身家的进度,那日正在书房查阅邮件,属下进屋汇报。 “谢序宁这几日也消沉了,福利院那边没什么动静。” “按道理,这场仗打到现在,他们认输,那就是我们胜利,可我看着这两人实在反常,总觉得背后发毛。” “老板,你真的相信他们?” 马之孝有条不紊地,回复了手里积压的两封邮件:“以我对他们的了解,方惜亭和谢序宁,都不是什么会轻易认输的软骨头。” 那人着急起来:“那您怎么还?” 马之孝示意他稍安勿躁,又起身,站到落地窗前,指了指在楼下挽起袖口裤脚,蹲在花园里安心种植罗斯德玫瑰的方惜亭说。 “他这几日,不是养狗,就是种花,和外界完全没有联系。” 第261章 “我也了解过,我的心上人,他本身就不喜欢罗斯玫瑰,而是喜欢渐变粉的艾莎。” “但我之前不了解,总给他送罗斯德,他还以为是我喜欢,所以现在也学着适应我的喜好。” “老板。”那人恨铁不成钢。 “这能证明什么?他现在要取得你的信任,当然要迎合你的喜好,让你放松戒备。” 马之孝摇摇头:“不,不是这样的。” “他爱谢序宁,我知道,如果这真是一场戏,为了让我相信,他们肯定会卖力演出。” “会挑全世界最难听、最恶毒的话,来向我证明,他已经和谢序宁撇清关系。” “但那天质问的电话打过来,他根本什么都说不出口,甚至心虚到不敢和谢序宁对视。” “求婚戒指被扔掉的那天晚上,他躲在房间哭了一整晚,第二天难过到吃不下饭,也没力气和我说话。” “一坐就是一整天,没日没夜的出神,发呆,对这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这是万籁俱灰的表现。” “他的痛苦,也真真实实的告诉我,他和谢序宁的确是断了。” 下属还想说些什么,可实在找不到劝阻的重点,谢方两人,如今都在他们的密切关注之下,根本不可能互通什么消息。 谢序宁痛苦,方惜亭也痛苦,被失恋的消沉情绪连续反扑,还没走出来的两个人,看不出一星半点的做戏成分。 “对了,谢家老爷子的病,怎么样?” 马之孝突然问起,下属连忙回答:“托人打听了医院里的消息,的确是复查后,结果从早期变成了中期。” “因为情况特殊,谢序宁现在还没办法见到他父亲,只是每日会到医院确认病情,然后找个走廊,一坐又是一整天。” 双方都麻木的不像话。 马之孝满意的点点头:“行,福利院那边的最后一笔生意,今晚做完,我们就收手。” “通知大家收拾收拾行李,三天之后,全员撤离。” 他说完,没忍住笑了笑。 满眼都是幸福的意味。 “方惜亭以后就是你们的嫂子了,对他都客气点。” “我那心头肉娇纵,连谢序宁这样的太子爷都,得把他当祖宗供着。” “从这以后,可就伺候我了。” 留出来给他的时间,最晚不过回美国。 到时候再不能接受,也得接受,哪怕用强的,也得叫他从了。 成年男人在这方面,可没什么耐心。 马之孝不在家的当晚,方惜亭早早睡下。 据他观察,别墅里的那条罗威纳,性情敏感,易激怒,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会狂吠不止。 待十点过后,别墅熄灯,四下安静到连呼吸的响动,都像是被强行放大八百倍。 心脏噗噗狂跳着,待阿姨逐一检查二楼完毕后,黑暗里大约安静十余秒,走廊尽头的主卧房门就被拉开一条细缝。 单薄清瘦的黑影,一闪而过,钻进书房。 像风一样带动的房门,轻轻落锁,传出一声清脆明朗的“咔哒”声响。 两秒后,二楼重归宁静。 长廊里漆黑安静到,像是从来都没有人来过。 第90章 刑侦:黎明之后 这几日,打着弹钢琴的幌子,方惜亭进出他书房,数十次有余。 偶尔马之孝忙碌,自己也会带着那条罗威纳犬,进屋演奏,还美其名曰,替他放松。 流畅干净的音符跃动,并不叨扰,反而意外有令人安神镇定的功效,扫去周身疲惫。 质感上层、音色极具穿透力的琴声,悦耳动听,令人沉醉,一如方惜亭般,优雅高贵。 书房整体空间宽阔,约有两间主卧大小。 在密密麻麻的书柜里,挤满各类金融书籍、古今中外名著、猫狗训养及月季养护等,知识范围囊括广泛,少说上千本。 若是在这样的地方,藏匿指向性犯罪证据,他随手一塞,方惜亭都得翻个三天三夜,搜查难度实在是地狱级。 在谨慎潜入后,小心打上反锁,又迅速前往窗边,用指尖将窗帘撩起一条细缝,向外查看。 确认别墅内外安保动向,罗威纳犬颈间栓着铁链子,乖巧地趴在院门附近休息。 若马之孝突然折返,车灯远光会从房间窗台闪过,铁门开合会有声响,狗被惊醒也会狂吠。 三重保险,他有足够的时间还原现场。 再折返回主卧假装休息,不会留下太多破绽。 方惜亭大刀阔斧,开始行动。 他首先打开了马之孝处理公务用的台式电脑,那男人平常坐在这个位置的时间最多。 开机后,蓝色强光照亮了半边屋子。 密码锁定,有解除提示:“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方惜亭喃喃念出那句,却并不明其意,不知该如何破解,完全没有头绪。 手指伸进伸出好几次,始终下不定决心,又怕录入错误,会触发其他私人设置的警报机制,所以迟迟下不去手。 所以前途似海、来日方长、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方惜亭时间紧迫,按照马之孝的安排,他们最迟明晚,就要搭上回美国的晚班机。 那男人今夜,去谈国内的最后一笔生意,谈完就会回来,加上路途往返,最多不会超过4-5个小时。 第262章 自己不能在破解密码这一处,消耗太多时间,在他的脑海里,隐隐约约有两个重要的节点,那都是马之孝的人生转折、分叉路口。 如果幼年时期,长久生活在黑暗里的人,会突然说出“来日方长”这样的话。 那就说明是在某个瞬间,让他看到了“生”的希望,死灰复燃。 把自己放到马之孝那样绝处逢生的位置里去,以方惜亭的感受,当然是跟随养父母离开这个伤心地,前往美国,开启新生活的日期,是“来日方长”最重要的人生节点。 但……但那可是马之孝。 若马家的灭门案,当真与他有关,从地狱里爬起来的人,当然是探头的那一瞬间,就能看见光。 方惜亭心里“咯噔”一下。 尽管还未验证,但仿佛已经坐实什么。 他颤抖着伸出手,坚决敲下那串数字,回车加载时,度秒如年、惴惴难安。 幸而最终显示——【欢迎进入】。 那时才长舒一口浊气,劫后余生。 方惜亭背脊发汗,正确的选择,让他短暂松懈半秒,又立刻提高警惕。 进入主页面后,他直接忽略了某些显而易见的文件夹,使用代码搜索隐藏数据。 在翻找过程中,自己特意避开那些标注着【重要】、【勿动】等,具有明显引|诱性的文件备注。 转而把目光放到那些不起眼、藏得深、有意隐瞒,但却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小文件里。 通过这些加密数据,他找到了两份财务报表,和正常账目支出不同的是。 其中细账的商品名称,除却编码外,竟然还有用来区分男女性别的符号。 方惜亭当即警觉,掏出随身u盘,连接电脑,开始拷贝。 趁这空隙,他陆陆续续翻阅了不少电脑里的资料,又找到了向日葵福利院内,错乱信息的最原始版。 其中每一个被当做工具买卖的小孩,他们最真实的人生去向,都在这里。 完全如谢序宁所说,有被送往东南亚,明码标价,被当做商品贩卖的弱势群体,不在少数。 鼠标越往下滑,信息越是炸裂. 尤其发现福利院里,某部分接受社会人士资助,又进入青春期的女孩,竟然还有潜规则要提供那方面的服务时,方惜亭三观都碎了。 这该死的马之孝,他究竟在做些什么?自己冒着危险走这一趟,倒还真不白来。 方惜亭迅速收集起这部分电子资料,又开始翻箱倒柜地找,有关十六年前真相的蛛丝马迹。 根据已知线索推测,自己和谢序宁一致认可,强烈怀疑,双人作案,里应外合。 马之孝与其全家被害一案,脱不了干系。 只那另外三名嫌疑人,有被隐藏起来,让人不得而知的杀人动机,让凶手避开警方视线,逍遥法外十余年。 但他能和马之孝搭上线,互捏把柄,合作共赢,那就说明这那段被藏起来,见不得光的,是属于双方心知肚明的秘密。 马之孝谨慎,步步为营、毁尸灭迹,做得细致。 但以方惜亭对他的了解,此人生性多疑,纵是对待自己,也留有三分防备。 故而与昔日共犯相处,危险加倍,他更不会完全不留底牌,关键时刻拿人七寸,必然还有致命物证放在身旁。 从书桌到书柜,废了不少功夫,但很显然,马之孝不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随手搁置易被人发现处。 方惜亭望着那连绵不绝的满墙书籍,高度顶到天花板上,无能为力的同时又深感头疼,总不能那么毫无章法地找。 这期间既没办法开灯,又恐怕第一面墙翻不到四分之一,那家伙就得回来。 要在茫茫书海中精准锁定位置,这可不是件容易事,尤其这样重要的东西,他会放在哪个区域呢? 方惜亭视线扫过去。 看到金融管理,生意人必读刊物。 就连谢序宁这样的活祖宗,名下资产可观,偶尔也会看看股市,翻翻杂志。 就更别说马之孝这样,自幼活在争权夺势中,如履薄冰、没有实权的养子。 他会钻研这些门道,也并不奇怪。 有关那些古今中外的名著,日常解乏用。 月季养护,大抵是为了讨那雅致,酷爱茶道、花草的养父欢心。 而至于训狗手册,以这几日,马之孝对待那条罗威纳犬的态度来看,他并不喜欢宠物。 动辄打骂,手段残忍恶毒,折磨地那条攻击性和咬合力都极强的烈性犬,看见他都得夹着尾巴,且也十分恐惧对方的靠近和抚摸。 看得出来是经常被人暴力对待。 方惜亭和谢序宁,早前就调查过这一家子,在拿到马之孝与养父母的全家福时。 注意到每一年,他们都会站在自家别墅的院门前合影,与满墙粉色沙宝龙的月季品种一起,还有那条永不缺席的微笑天使——萨摩耶。 类似这样的合照,一直持续到马之孝的养母,因病去世,已有多年。 如果马之孝本人,并不喜欢猫狗,那么他就没有必要的理由,在养母去世后,还违背自身喜好。 方惜亭想了想,看这部分养狗的书籍,数量占比不大,范围缩小许多,于是伸手从书架里,随意抽出一本。 哪晓得突然间,像撞到什么机关似的,那一整格的书,噼里啪啦全掉下来,乱作一团。 第263章 黑暗间,突如其来的异动,几乎拉响了方惜亭浑身上下的全部警报。 他汗毛都竖起来,整片头皮发麻,呼吸猛窒,心跳骤停,直到确认这样的失误,没有引发其余严重后果,身体机能才又缓慢恢复正常。 期间借着自己拉开的窗帘细缝,从外部透入丝丝缕缕的路灯余光,在洒落满地的狼藉里,他意外捡起一只粉红色的蝴蝶发夹。 发夹做工粗糙,齿缝里还缠着半截长发,整体辨别起来,应该有些年头,很老旧的款式,甚至还有些脱胶。 尤其与之关联,还有紧随而出的一张照片,混迹在杂乱里,被方惜亭伸手拎出。 他认得照片里的那个小女孩,前段日子为了调查马之孝,自己几乎对那个男人生平的所有细节,都了如指掌。 其中包括,因为死了一个失足溺水的小女孩,所以才得到被美国华裔夫妇领养的机会。 方惜亭当时无意,却也翻阅了几遍那女孩的资料,总觉得她死在那个当头、那个位置,十分蹊跷。 但也苦于没有证据。 如今照片和发夹都出现在这里,那是不是说明……方惜亭窥探到某些秘密,迅速收好缠着发丝的粉色蝴蝶结,和这张莫名其妙出现在此的照片,准备拿回市局检测指证。 在寻找的过程中,他又找到一本,和其余书籍外观、大小、触感都格格不入的笔记本。 自己原以为,这是那失足溺水,错失领养机会的小女孩,遗留下来的唯一物证。 哪知道翻开没看几页,方惜亭本就紧锁的眉头,更加拧成山川。 他完全不敢置信地,快速翻看数十页,又惊恐抬头,猛地将笔记合上。 待思绪冷静下来后,才又重新翻开,二度确认,简直不敢相信。 同样粉色系的软面书皮,娟秀整齐的钢笔字体,老旧泛黄但却十分干净的纸页,还搭配各类可爱贴纸,一看就是小女孩才会把控的细节。 根据日记内容,信息也的的确确出自女性之手,但却不是那名失足溺水的小女孩,留下来的遗物。 而是……如今早已精神失常的周臣女儿。 方惜亭难以消化,这白纸黑字,字字泣血的指控和悲泣。 众所周知,当年周臣和马之孝的继母有私情,被捉|奸在床后,如马父这般不肯吃亏的泼皮性子,也决计不会让他好过。 对外众人所知的消息,只是周臣原配,日日夜夜遭他上门讨要说法,拦路骚扰,不堪受辱,也无法接受丈夫不忠的恶习,这才含恨,服药自尽。 但实际,在她服药之前,为了保护未成年的女儿,已忍耐过多次,来自马父的强迫接触、言语辱骂,只为息事宁人。 直到那一天,酒后,又兽性大发的男人,在欺负过她后还觉得不够。 又进屋去拖拽自己视若珍宝,当命疼爱的亲生女儿。 在母女两人的奋力反抗下,马父打晕了周臣妻子,继而对他女儿,犯下人神共愤的恶行。 直到天黑时,女人转醒,看到缩在床脚处,满身伤痕的爱女,抱头痛哭,而门外恰巧又来了丈夫四处留情的风流债,要与她们母女二人讨个说法。 原先长久隐着的情绪,顷刻间崩塌。 女人当即情绪失控,开窗跳楼,倒还被那凶巴巴的小三给救了回来。 对方表示,自己也只想要点补偿,没打算要逼她去死,甚至还温声细语劝告几句。 哪晓得自己前脚刚走,后脚女人就找出柜子里除草用的药剂,一饮而下,抱着自己受伤的女儿,倒在床上,嘴里喃喃念道。 “妈妈没用,是妈妈没用。” “如果还有来生,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千万别再投胎这样的家庭里来。” 等到周臣收摊归家时,只听沿途邻居讲,今日又有人上门闹事来了。 他本就浪荡,司空见惯,没放在心上,哪晓得到家后,妻子的尸体已经凉透了。 男人打听到,马之孝父亲今日也曾来过,以为他找麻烦的,根本没注意到女儿的情况。 他只以为是自己的妻子受人所害,于是上门算账,和他动手,与人互殴一场。 双方死敌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女儿的这本日记偶然被周臣发觉。 原来在妻子死后,那马父不仅未曾收敛,反倒更加肆无忌惮,威胁恐吓,持续对周家小女行欺辱之事。 周臣往日里,又疏于照料,只发现女儿的性格日渐暴躁、孤僻,还以为是受生母去世的影响,没多在意。 只到某日,家长会被老师留下谈心,他鬼使神差地,起了窥探女儿内心的想法,才翻开那本日记。 从而发现了这天大的秘密。 俗话称,祸不及妻儿,这该死的姓马的,撒尿竟然都敢骑到他脖子上来。 周臣血气翻涌,当即拿起这物证,找到半夜刚赌完回家的马父,将人堵在狭窄巷子口里,扬言要告他,要判他死刑。 谁知马父根本不以为意,说他老婆短命,没福气,自己非要寻死,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回来,那能怪得了谁? 又说他女儿味道不错,就是稚嫩了点,好好教养几年,应该也能值几个钱,就是不干净的名声传出去,以后更没人敢娶。 双方交谈时,爆发了激烈的肢体冲突,但马父的实力更胜一筹。 期间不仅言辞轻浮,侮辱性极强,骂他全家,甚至还把人按倒在地,暴打一顿。 第264章 周臣至此,彻底疯魔。 杀妻辱女之仇,不共戴天。 被遗落在狭窄巷子口的那本笔记,被后来路过,年仅六岁的马之孝捡到。 小小年纪,但谋划能力极强的人,几乎半分钟内,就想出了天衣无缝的缜密计划。 他趁课余时,找到连日酗酒的周臣,在挨了对方两个泄愤的巴掌之后,坚持说出了自己决心要清除某些人渣的计划。 在对方把他当小屁孩一把挥开时,马之孝不抛弃,不放弃,连续多日,耐心劝说,最后在马父明知故犯,再次欺辱周家女儿后。 终于扯断了周臣脑海里的最后一根弦。 当晚,在马之孝周密布局,放人进屋,任由周臣泄愤般报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方式,让被绑在座椅里马父,亲眼目睹自己继室的妻女,被人威胁凌辱。 当然这件事情,对他没太大影响,因为那姑娘,本身也不是马父亲生的,而他与继室,更是没什么夫妻感情。 自己早些时候,也动过些腌臜的心思,但又因为续弦过于泼辣,以致于忌惮着,长久没敢下手。 而此时此刻,真正的恐怖,是阴沉着一张脸,站在自己背后阴影处,露出把寒光闪闪的尖刀的亲生儿子。 ——马之孝。 古人都云,龙生龙,凤生凤。 如他马某人这般阴沟里的老鼠,劣质基因,自然也养不出什么心慈手软的好东西。 在后背被冷汗大面积濡湿,周臣结束报复后,男人视线往右后方走,额头满是细密的冷汗,嘴里喃喃求饶道。 “孝孝,孝孝。” “你妈妈当年给你取名之孝,就是想让你做个孝顺的孩子。” “爸爸知道,这段时间,没多关心你。” “但以后,以后肯定弥补。” “你不会伤害爸爸的对不对?” 男人祈求,露出这辈子都没有过的服软神态,但马之孝只冷声回应:“说完了吗?” 他把刀刃贴在生父的脖颈处,轻轻一拉就是一条血痕:“说完就该准备上路了。” 隐忍多年,被□□多年,不知曾在心里幻想过多少次。 以后等他老了,动不了了,自己要怎样分毫不差地,把这些年受过的委屈,悉数、甚至加倍地返还。 如今幸运提前二十年、三十年,来到他身边,又有这么好的机会,有人愿意协助,提前让这恶魔动弹不得,毫无反击之力。 马之孝发了疯似的,就像父亲曾经一次又一次红着眼睛,殴打他那般,生怕他没死的可能,尖刀循环往复的往那男人脖颈间捅。 大动脉被切断,血液四下飞溅,旁侧根本没想过要卷入复杂事态中的周臣,当即萎了。 待他反应过来,拦下马之孝,马父早已没了气息,头颅摇摇晃晃连接在脖颈处,死局已定。 “你不是说,让我报复到他女儿身上,就结束了吗?怎么还……” 这时自首,高低也是个帮凶,何况马之孝一个六岁孩子,万一再撒点什么谎,自己就真没命活了。 周臣被迫上了贼船,依照马之孝的安排,自己拿枕头,狠心捂住刚刚云雨过后的小姑娘口鼻,直到她不再挣扎为止。 而马之孝那边,以同样泄愤的方式,报复了从未善待过自己的继母。 两人合作清理现场,又破坏了继妹身体里,留下的dna信息。 周臣离开时,将他锁至阳台,擦掉门把手的指纹,作案凶器和双方染血衣物,都被绑上石头,扔至十公里以外的长河里。 现场滴水不漏,加上马之孝的伪证,被隐藏的致命动机,更改过的作案时间,以及与另外两名嫌疑人混淆视线,这才让他们逍遥法外这么多年。 方惜亭差不多拿到了,马之孝所有涉及犯罪的全部物证信息,他整理完好后起身。 出门前再次确认楼下没有异动,这才打开房门,哪知道迎面撞上高大黑影,以及一支黑洞洞对准自己眉间的枪口。 “方惜亭。” “我是真的,很舍不得让你死。” “你能明白吗?” 第91章 刑侦:黎明之后 那枪拉开了保险栓,枪口处浅淡的硝烟气味,丝丝缕缕钻入鼻腔。 周遭流动的空气,在与马之孝正面相撞的瞬间,骤然凝固。 冰冷坚硬的枪口,紧抵自己眉心。 “没什么遗言要说?” 顺着鼻尖缓慢下滑的枪管,崎岖尖锐处,扯过肌肤,留下片刻火热痛感。 直到行至方惜亭的下颌处时,才忽然停止动作。 “早知是你处处算计我。” “今日却也中了我的圈套。” 马之孝指尖使力,用枪身抬起他的下巴,强行与人在黑暗中对视。 他随时随地,准备杀人灭口。 “今夜我根本没出去过,布好陷阱,就等着你来自投罗网。” “原先只要你规矩着,这六个小时相安无事,明日回美国,我攒下来的财产和家业,够你余生挥霍无度。” “可你呢?次次挑战我的底线。” “非要寻死?” 男人情绪激动起来,枪口压住方惜亭的喉间,逼人后退两步。 猫儿小心吞咽,却始终没敢应声。 对方手里有枪,且已然起了杀心,这时再用言语激怒,属实不是上上之举。 房间里静的可怕,呼吸声被无限放大。 第265章 方惜亭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寒毛,一根根立起,冷汗,一滴滴滑落。 他孤身作战,沉默半晌,抓紧自己手里的证物,又长舒口气。 “我已经知道真相了……马之孝。”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是你能争取宽大处理的最后机会。” “那本被用来指控谢叔叔在案发前,进入过你家的工作证件,实际是当天,我穿了谢序宁的衣服。” “又在目睹现场时,失足滑落,意外遗失,才恰巧被你捡到。” “你幼年受的苦,不是谢序宁的错。” “他好心帮你,你不领情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恩将仇报。” 马之孝杀心渐重,方惜亭死到临头,都无法共情自己的伤痛,还在为谢序宁打抱不平。 男人忽然冷笑,拿枪指着他的力道更重几分:“你们两位情深义重,我自然是比较不得。” “在这般境况下,你只身犯险,为他付出,为他牺牲,真是伟大的很。” “我心里实在感动,但可惜今日要棒打鸳鸯,让你们天人永隔。” “那姓谢的,此刻恐怕还盯着我明日离开的航班,但不料此次博弈,终究是我棋高一着。” “两个小时后,我就回美国,等他反应过来,你早在这间屋子里,发臭、发烂。” 方惜亭被他拿枪逼退至屋内,腰骨撞在书桌上,打翻了带水花瓶,冰川纹玻璃落地即碎。 马之孝情绪失控,异常激动,随时随地有可能按下扳机,擦枪走火。 方惜亭退无可退,指尖抓住桌沿边。 面对胁迫,却也异常坚定:“他会来的。” 马之孝混乱之中,像没听清:“什么?” 方惜亭:“我说,他会来的。” 男人明确他的心意,彻底发狂大笑,恨不得亲自拿手掐死他:“对,对,他会来。” “他明天会来,后天会来,总有一天会来,但你没机会等了,除非他能飞天遁地。” “我恨只恨让你死的这么轻松,谢序宁却毫发无伤,难解我心头之恨。” “要不把你大卸八块,录成视频,再把身体分装成礼物。” “等回了美国,我一块一块给你绑上蝴蝶结,然后分批次寄给他。” “以聊慰他对你的相思之情?” 对方心思恶毒,手段残忍,可恶至极。 谢序宁旁听许久,微撇下嘴,有些嫌弃,但也认真思索他的提议:“嗯……死的就算了吧。” 在静谧黑暗的空间里,忽然出现第三人,连方惜亭都被吓了一跳。 马之孝当即察觉身后有人,却不敢异动,因为对方的枪口,也直指自己脑后,手稳的要命。 方惜亭短暂惊恐,头偏过去,完全看不到那男人的存在。 谢序宁在自己嘴硬时突然出现,这像是他临死前做的一场美梦。 方惜亭负后的手指紧按桌面,满眼不敢置信,直到对方吊儿郎当地,继续开口:“要不你把这个活的给我?” 马之孝头皮发麻,鸡皮疙瘩顺着脚后跟,沿途向上攀爬,直顶天灵盖,再打了个激灵。 他本胜券在握,谁知中途杀出个程咬金,自己视线微往后瞟,明明看不清楚,却能感受到谢序宁那双凌厉的眼。 男人甚至贴心解释:“哦,你现在应该在好奇,我是怎么进来的吧。” “其实也很简单,小时候,方惜亭被你家血腥的杀人现场吓得丢了魂,我去山上替他求平安符。” “结果呢,意外遇见个茅山道士,他说我命里犯小人,就教了我些飞天遁地之术。” 方惜亭原先认真听着,直到事态逐渐离谱,他才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谢序宁居然还有心思胡说八道。 自己强忍着,没动手让他正经点,连马之孝的脸都黑了下来。 男人轻声笑着,在这间别墅里,他的笑声格外刺耳。 “别这么严肃嘛,开个玩笑,活跃气氛。” “其实真实的情况就是……你这间别墅,安保管理确实做的一般般。” “我进来之前,还以为要花多大的功夫呢,结果根本没费什么劲嘛。” “就轻轻的一伸脚,这不就进来了?” 谢序宁漫不经心、言语挑衅,把那么性命攸关的事,说得比吃饭喝水还要简单。 他原就是这样四两拨千斤的性子,方惜亭短时间内没反应过来。 直到发觉马之孝的注意力,逐渐从自己额头上的那把枪,转移至身后时。 他才突然明白,谢序宁此举何意。 “很简单的。”男人拼命暗示,让他勇敢出击,大胆上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于是趁人不备,方惜亭豁出命去,咬紧牙关,劈手夺枪,掌风向前。 马之孝忽觉手腕剧痛,但仍紧抓着。 他这时才意识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实际落入圈套的人是他自己。 在拼死保住防身武器后,方惜亭从前肘击,男人吃痛,惯性后退,和谢序宁撞在一起。 又被人勒住脖颈,双方齐步退至走廊楼梯口处,半边身子外挂,险掉下去。 谢序宁腰间用力,撤回一个大弧度后仰,还顺手救回了马之孝。 他们三人缠斗在一起,方惜亭护着手里的证物,连连后退,谁知那姓马的突然发了狂,扑过来掐住他的脖颈,把人按在栏杆处。 第266章 猫儿不慎,手里的u盘和笔记本,通通掉落,砸至一楼空地处,稀里哗啦地。 恍惚间,他们瞧见枪身黑影,谢序宁伸手去抢,哪知马之孝死命扣动扳机。 在命悬一线时,谢序宁用力按住他手,及时调转枪口,子弹击中客厅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落地后砸出重响。 谢序宁拽开那家伙,滚至旁侧,方惜亭被松开禁锢,捂住脖颈,猛烈咳嗽起来。 男人牵制住马之孝,又大喊:“你先走。” 室内寂静,开关电源在谢序宁进入之前,就已经被刻意破坏。 巨大的碎裂声响,很快会惊动室外按部就班、机械巡逻的安保人员。 他们迅速进入别墅内部,发现电路全被切断,判断是有外部入侵,立刻拉响一级警报。 手电筒的光线,一束一束打探进入,方惜亭怕暴露位置,强忍住喉间干痒的咳嗽声,躲在栏杆后。 楼上两人为了夺枪,还扭打在一起,他回头担忧地瞧了谢序宁一眼,立刻做出理智判断。 在被人瓮中捉鳖、一网打尽前,方惜亭翻身跳至栏杆外,顺着扶手迅速滑下,他一个前滚翻,捡走遗失在沙发角落处的犯罪证据。 那些毫无章法又四下游走的冷白射线,几乎贴着他的脚后跟擦过。 方惜亭抱紧物证,捂住心口,躲到沙发后,连串儿脚步声,像是踩着他的耳朵上楼。 那时危险还没过半,楼上又传来一声尖锐枪响,马之孝挣开谢序宁,扑来栏杆处大喊:“抓住方惜亭。” 他一旦逃脱包围圈,马之孝的罪证公之于众,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方惜亭也知道,自己赤手空拳,手握重证,比谢序宁那边要危险多了。 男人有枪防身,经验丰富,论起战斗力,单枪匹马,四个马之孝都不是他的对手。 何况能做到悄无声息的进入,就一定能再毫发无伤的突围,倒是自己……不能成为对方脱身的累赘。 方惜亭打定主意,先行撤离。 他目光刚锁定在右手方向的落地窗前,身后乌泱泱冲上楼去的安保,听闻马之孝安排,又迅速折返回来,在一楼进行严密搜捕。 自己的藏身地并不隐蔽。 四下摇晃,越靠越近的手电光线,更是让人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在无法接受坐以待毙的前两秒里,方惜亭把物证绑在自己身上,用外套盖起来,做好全部准备。 漆黑凌乱的一楼客厅里,闪光弹一样的强力白光,细密清扫每一处的边边角角,直到有黑影晃过,像风一样。 紧接着,方惜亭原本的落脚点,空无一人,不留痕迹。 他原本顺利抽身,哪知老天爷偏要玩笑,那透气的小窗户太窄,把手硬是挂住了自己的上衣口袋。 方惜亭落地时一个踉跄,只听“刺啦”地声,外套被划破。 他嘴里轻骂一句“我靠”,在强光打过来时,虽已然藏身,但轻轻晃动的窗户,仍然出卖了自己的行踪。 “人在院子里。” 有眼尖的大喊一句,紧接着十多个黑影,齐刷刷扑来窗台边,翻窗追捕,造成严重拥堵。 其中有些脑子聪明的,没凑这个热闹,而是通过正门绕远,那也比一个个翻窗要快的多了。 就在这短短两秒钟的时间里,区域戒备,电路恢复运行,别墅上上下下亮起灯来。 追赶而出的安保,确认大门紧锁,可出逃的必经之路,却并没有方惜亭的行踪。 “应该是躲起来了,都给我仔细搜。” 别墅院墙高耸,出逃几率不大,尤其方惜亭从被发现到被追踪,不到两秒,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怕是拿来翻墙助跑,都不能够的,何况墙边也没发现脚印,所以大概率是找了隐蔽处藏身。 安保听从指示,分散搜捕,动静大到连正在睡觉的罗威纳犬,都被惊醒。 站起来有半人高的大狗,脖颈间栓着笨重的长铁链,它看着眼前来来回回的人影,低吼两声,又有意无意地,背影倒是恰好挡住身后的狗房子里,那一截微微往里蜷缩的白色运动鞋。 谢序宁那边与人周旋,很快抢走了马之孝手里的枪,碍于不能随地乱扔,只能带在身上,还限制了一部分的行动。 他们交手几个来回,男人简直占据压倒性的优势,唯独难办的,是他处处留手,而马之孝杀红了眼,恨不得让他立刻就死。 在意识到自己被人当猴子一样耍的团团转,不可能徒手拿得下谢序宁时,马之孝也不逞强,很快摇人帮忙。 方惜亭逃出别墅后,谢序宁被人层层逼退至三楼,于走廊处,扬手揍了撕咬自己的马之孝两拳,打得对方口鼻喷血后。 一条腿趁机伸出窗框,正想顺着外部排水管脱身,谁知视线瞥见下方。 好巧不巧,又看见方惜亭磨磨蹭蹭地,从狭窄狗窝里往外爬,而他的视线盲区,又刚好有一行安保,准备折返搜捕,险些被抓个正着。 男人心惊胆战,怕他有事,马之孝又捂着伤处纠缠进入,非要跟他鱼死网破不可。 谢序宁抓住这间隙,扣动扳机,子弹几乎贴着对方头皮擦过,又击碎一盏壁灯,发出碎裂巨响。 这动静,让那一行原本要和方惜亭撞个正着的安保队伍,猛然抬头往上。 他们看见谢序宁身姿灵巧,顺着那管道攀爬而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从而遗漏了近在咫尺的方惜亭的存在。 第267章 猫儿手里抱着笔记本,把脑袋猛缩回去,撤回一个出逃。 他小心翼翼露出半只眼来,看着谢序宁飞檐走壁。 那时先是不明白,男人为何要往楼上的绝境处走。 直到发现不远处,跟随他离开的安保人员,才明白是对方为自己吸引了大量火力。 方惜亭视线担忧往上,谢序宁拿命替他博出一条生路,现在倒正是自己脱身的好时机。 男人翻身上楼,四下无路,前后左右很快被围追堵截,他再也无路可逃。 但好在自己手里有枪,还是两把,众人忌惮着,不敢一拥而上。 四面八方都瞧着眼色,无人敢打破僵局。 直到方惜亭拿枪指着人,押解马之孝出现在楼顶楼梯口处时,谢序宁都吃惊了。 “你……” 如果一开始的计划没出错,方惜亭这时应该已经逃离信号屏蔽区,携带犯罪证据逃出并报警,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但他无法那么心安理得的离开,自己却也理解,这任谁都是做不到的。 而马之孝那边,被人夺了枪,又三拳两脚,让谢序宁给揍得鼻青脸肿,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想着总不能这么赤手空拳地上楼跟他周旋,于是趁着众人围剿之际,自己还抽空折返书房,去找另外一把备用。 谁知翻箱倒柜地,始终寻不到踪迹,直到身后悠然传来一句:“在找我手里的东西?” 方惜亭先他一步,冒险进入书房,拿走决定性的致胜武器。 全场三把枪,都在他和谢序宁的手里。 但唯独的短板是,他们不能随意开枪伤人,这枪实际构不成太大威胁,但好歹不在别人手里,自己的性命有保障。 这一点马之孝也清楚,所以即便被人拿枪威胁,他也疯狂大喊:“动手,都给我动手。” “杀了他们两个,从今以后跟着我,衣食无忧,吃香喝辣,穿金戴银。” “动手,动手。” “杀一个人奖励一百万美金。” 他挣扎的厉害,方惜亭一只手都快钳制不住。 但这时即便有巨额奖金的诱惑,众人知晓他们两人身份,也都面面相觑,没人敢先动手。 谢序宁见状,忙说服道。 “大家都冷静一点,先别冲动。” “天马上就亮了,这边的情况,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先不说两个小时,你们能不能赶到机场,飞机会不会晚点,临时有没有那么多票,能送你们安全顺利的离开。” “这期间但凡出一点差错,你们就是故意杀人罪,且在明知我们是警察身份的前提下,挑衅法律,情节更加恶劣,死刑没跑。” “但如果,各位愿意现在收手,出于安保本职被卷入斗争,实际未造成严重后果。” “我保证,绝不追究在座各位的刑事责任,请大家放下武器,三思而行。” 他们纠缠整夜,天边泛起鱼肚白。 谢序宁说的不错,生死对错只在一念之间,安保拿钱办事,也并非亡命之徒,自然不愿赔上身家性命。 众人正迟疑犹豫时。 马之孝突然暴起,抓住机会,猛力肘击身后人腹部,又掐住他的脖子恨不得同归于尽。 方惜亭猝不及防,后退两步,又被人扑来身前,蛮力夺枪,自己险被砸倒。 谢序宁担忧往前:“方惜亭。” 他看人受伤,心如刀绞,恨不得那些拳头都打在自己身上。 但那些还在权衡利弊的,手持电棍,迟疑着拦住他的去路,分隔这两人。 方惜亭被推搡至护栏处,与人争夺枪支时,怀里的笔记本不慎遗落,扬至半空中。 脱了线的白纸,在他半边身子挂出去时,像雪花一样,漫天遍野地不规则洒落。 远远瞧见,倒是壮观得很。 可那些轻飘飘地纸页,却是一段掩埋十六年的真相,是指控马之孝,为谢家叔叔洗刷冤屈最重要的物证。 方惜亭扑上前想挽救,一张张一页页,却都从自己的手指缝里滑过,他什么都抓不住。 马之孝趁机,又勒住他脖子,拳头抵住腹部,用力猛砸,打得方惜亭喉间溢起一股腥甜。 双方猛力推砸间,自己手里的枪,被人抢走,两人又因失重,齐齐外翻。 方惜亭下意识的举动,电光火石间,一手扒住水泥台岩,另一只手拽住马之孝的胳膊,避免了他直接从四层楼高的位置摔身而下。 但不料到,自己死里逃生,救他一命,视线刚刚往下,就见马之孝鼻血还未擦干,那笑容诡异,像是刚从地狱里爬起来的恶鬼。 男人直愣愣举起刚从方惜亭手里抢过来的那把枪,枪口对准他额头。 “一起下地狱吧。” 第92章 刑侦:黎明之后 “砰”地枪声响起,林间飞鸟受惊四散。 子弹穿破皮肉,热血飞溅,红丝带般飘扬、喷涌而出的黏腻鲜血,洒了方惜亭满脸。 猫儿眼尾被血糊住,快承受不住,攀在岩壁缓缓下滑的右手,猛然间被人用力拽起。 等再睁开时,入目的便是谢序宁左手持枪,右手紧抓他手臂,满眼都是对失去的恐惧,情绪久久无法平复。 男人枪口释出白烟,显然走过火,有子弹击出的痕迹,所以刚刚那一枪是…… 方惜亭回过神来,很确切地能感受到,他快抓不住马之孝了。 第268章 双方连接在一起的指尖,也只有自己还在不断用力,反复收紧,而对方身体的重量,却在持续加重、加重、重到他无法承受的地步。 谢序宁抢先在马之孝开枪前,扑来台岩边,果断抬手,击中对方臂膀,让他无法再做出伤害方惜亭的举动。 和满天洋洋洒洒的白色纸页一起,鲜血像是在他脸上开出一朵朵妖冶的花,伴随着一抹解脱笑意。 马之孝持枪的手,缓缓向下垂落。 他咬牙用尽最后力气,挥开了方惜亭抓住自己的最后一线生机。 “是你赢了。” 男人愿赌服输,用无声的口型,和自己做完最后告别。 方惜亭睁大眼,不敢置信,嘴里喃喃道:“不要,不要。” 可挣脱束缚后的马之孝,再没有像纸页般被风吹起的机会。 尤其他举起枪支,塞进自己嘴里,不留余地的,伴随着“砰”声巨响,果断饮弹自尽。 那一刻,连谢序宁毫不关心的瞳孔,都下意识地放大数十倍。 警车不到二十分钟,赶赴案发现场。 支队长亲自带队,监察组随行收集现场物证,又要抽出人手,检查别墅上上下下有无遗漏的人证物证。 此次方惜亭和谢序宁,私下行动,惊险万分,但好在有所收获,同时也伤痕累累。 于恒和陈小满抱着笔记本下楼,看见同组同事围在救护车外,小声议论道。 “谢副队不是找死吧,他居然敢摸方副队的腿?” “那不是因为方副队受伤了吗?” “可是再受伤也不能这样呀,以前这两个人水火不容,相看两相厌,稍不小心碰一下手,都恨不得自断其臂的程度。” “何况单膝跪地诶,又不是在求婚。” “能让人光脚踩在他大腿上,这还是咱们认识的那个谢副队吗?简直不可思议。” 于恒挤进人群,看见不远处,天边泛起日出第一道金灿灿的光。 救护车恰好停在一颗梧桐树下,方惜亭坐在打开的后备箱里,两手往后撑着车身。 他裤腿挽至膝盖以上,露出冒血淤青、纤细白皙的修长小腿骨,脚趾尖还垫着谢序宁屈膝沾地,西裤绷紧了的大腿|根|处。 两个人都有些狼狈,不同程度的负伤,白衬衣染满灰尘及血迹,但身姿依旧挺拔。 困扰自己许久的事情,好不容易告一段落,方惜亭顺利解决难题,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心安理得的享受来自男人的细心照料。 他悠闲自在,还有闲心拿手挡了挡,顺着树枝缝隙洒下来的刺眼光线。 谢序宁看人放松,像完全忘了之前的事,心里不得劲儿,于是掐那猫一把:“不是要分手?还使唤我做这些?” 实际上是他自己非要来,还挤走了专业包扎的护士,把方惜亭上上下下全检查一遍,完全不顾自己身上几处更严重的伤势,把人按在这里上药,生怕伤口愈合不了。 方惜亭收回视线,看那男人埋怨,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也并未真的把他掐疼,只是在闹别扭,求安慰。 之前为了确保可信度,他和谢序宁确实没有提前通气儿,所有一切都是临场发挥。 包括在医院里,因为一时冲动而提出来的分手,也是等待途中,意外发现自己竟然带来了尾巴,所以临时起意的计划,在心头构成的那一刻,他都没机会和谢序宁商议。 但那时候却有莫名其妙的自信,觉得谢序宁能懂。 方惜亭唇角勾起笑,视线落在男人身上,又抽回脚来踢踢他胸口:“你真想分?” 谢序宁当然不想:“是你要分。” 方惜亭为难道:“可某人不是不同意吗?” 他托着下巴:“他要是不答应,那我们这次的分手提议,应该属于无效。” 谢序宁不依不饶:“你很想生效?” 方惜亭轻笑:“真这么跟我计较?” 他是为了什么,才决定做这样的事,那男人又不是不知道。 只不过,在还来不及反应的期间里,又正好赶上谢叔叔的病情,所以大抵也是真真实实地经受过失恋的折磨。 方惜亭愧疚,又心疼着:“实在不行,我再把你追回来?” 谢序宁愣住:“这可是你说的。” 男人眼里亮起闪烁的光:“追求过程中不许不耐烦,不许半途而废,不许冲我发脾气,不许偷奸耍滑、三心二意、试图走捷径。” 方惜亭自信满满:“那还不容易?” 他悬在半空中的那只脚,不紧不慢地晃来晃去:“但我还有一件事情,一直想问你。” 谢序宁认真听他说。 “就是我带在身边的平安符,明明是许阿姨和我妈妈一起,去寺庙里求回来的。” “可后来听你说,你也去求过,那你求的那张呢,在哪儿?” 方惜亭把手伸出去,自然而然,想要收回十多年前,来自谢序宁最赤诚的心意。 但男人盯着他的手心,迟迟未动,又思索半晌,坚定地与他十指紧握。 “我知道,那道平安符,你一直带在身上,对不对?” 方惜亭点头。 谢序宁又示意道。 “你拿出来,打开看看。” 方惜亭不疑有他,反手解下自己脖颈间的红绳,打开小小的红布袋子。 十多年都未曾在意过的事情,这时候像是有了某种心理暗示,他竟然一眼瞧见,在符纸背面的最下方,有个小到肉眼几乎不可察的“x”字符。 第269章 这是…… 男人告知:“这是谢序宁的谢字。” 方惜亭吃惊的要命:“你什么时候换了我的平安符?” 他从来都是贴身佩戴,连与那男人亲近,也没让他摘过、碰过,怎么会…… 谢序宁:“你从小到大戴在身上的,一直都是我求回来的这张符纸。” 方惜亭:“那许阿姨她们给我的那张呢?” 谢序宁撬开自己的手机壳,从壳身背面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在这儿呢。” 他不太在意地随手抖了抖:“不过这张纸呢,在你身上呆了不到三十秒,就被我换了下来。” “我本来以为这玩意儿没什么用呢,但也不好扔了长辈给的东西,所以干脆学你,就这么带在身边。” “但我不想要那红绳布袋子的东西,就这么随身揣着,现在看起来,我们这几次,次次都能虎口脱险,说不定还真是这俩小东西的功劳。” 方惜亭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他很早就想问了,想问谢序宁明明求了平安符,为什么又不给他。 他想厚着脸皮开口,找那男人把东西要过来,即便过了这么久,可初心是为他求来的,那就是他的。 但又怕谢序宁早已经弄丢了,或是笑话他幼稚,连几岁时不懂事做出来的举动,他都惦记着,所以迟迟无法开口。 但没料到,自己想要的,在意的。 原来一直都在身边。 方惜亭脸热热的,顾不上周身的疼。 他低头,用力抱住谢序宁脖颈,不再隐瞒这段躲躲藏藏的恋情。 与此同时,十米开外挤着看热闹,不明就里的同事,也发出尖锐爆鸣:“他们在干什么?” 谢副队和方副队谈上恋爱,这消息的爆炸程度,不亚于喜羊羊爱上灰太狼,杰瑞穿婚纱嫁给汤姆,熊大熊二和光头强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黑猫警长对一只耳一见钟情…… 事件过于离谱,但却真实发生,众人只能说服着自己接受。 再加上那段时间里,方惜亭和谢序宁忙着整理上报,督促销案,也没空去管身边那些奇奇怪怪打量自己的目光。 十六年前马家被害案,证据确凿,马之孝畏罪自杀,周臣到案交代。 向日葵福利院背后连带的灰色产业链,涉案人员,被一锅端起,警方救出无辜幼童百十名。 市局又成立专案组,组织成员,商议如何追回另一部分,以领养的名义被非法贩卖的儿童。 许氏集团账目经历全面清查,并未发现任何问题。 所有合同文件合理合法,公正公开,流程透明,没有徇私痕迹。 案情梳理清楚,有人恶意举报陷害,谢序宁父亲洗清冤屈,但因身体原因没有立即官复原职。 家里长辈商议过后,还是决定以健康为重,轮番上阵说服他内退,留家好生休息,照养身体。 辛辛苦苦工作四十余年,临近退休,又生了病,如何也不该熬垮自己的身体。 年纪大了的确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虽然内心想要一个圆满,但最终还是听从家人建议,申请提前内退。 谢父刚搬回家里的小宅院时,方惜亭母亲还每天按时按点的送水送饭,方父也常陪着聊天逗鸟。 但没几日,他们很快就发现不用自己费心,因为谢序宁的母亲,返家次数,逐渐频繁,陪同去医院拿药、分析看|片。 集团事务放手大半,也呈半隐退的状态,事无巨细归家照料,该是有些要复婚的苗头。 谢序宁起初还经常回家,后来发现父母都嫌他碍事,干脆也懒得折腾,安心与方惜亭待在一起。 那猫儿说要追求,倒也确实尽了几天心力,对谢序宁的各种无理要求百依百顺。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半夜打着哈欠陪他钓鱼,加班劳累,还必须空出调休日,拄着拐杖去登山看日出。 要满足男人中二的恶趣味,站在云海之巅,大声告白。 还得每天送花,学着方惜亭之前的样子,故意不告诉对方自己喜欢什么,非得为难别人去查,猜不对就一直送。 一日三餐制作精良,咖啡甜点都得备齐,连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得谢序宁说了算。 男人享受这样至高无上的生活,还打算让他再多卖力个十天八天的,但唯独糟心的是,没答应追求,确认关系之前,方惜亭死活都不给他碰。 “你现在都不是我男朋友,只是个被追求者,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提出无理要求,ok?” 谢序宁直接脱离同居生活,被扫地出门,住回自己原先的小loft里。 方惜亭不给摸、不给亲、不给抱,就更别说成年人的其他正常需求,无处纾解,谢序宁快憋疯了。 某天夜里,男人异常兴奋,连冲两个凉水澡,实在忍不住,敲响方惜亭的房门。 把那还在睡梦中的猫从床铺里拖起来,扛回自己房间,留下缴械投降的一句:“答应你的追求了。” 他恶狠狠地说:“现在是以你男朋友的身份要睡你,别不识好歹。” 方惜亭很识好歹,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个难缠的硬茬儿,从此恢复家庭帝位,颐指气使。 谢序宁从一家之主,瞬间沦落为跟班,又变成马夫,鞍前马后地伺候自家小主。 临近年底,家里打电话催促他们,记得回家吃年夜饭。 第270章 又特地说明是两家一起吃,还是谢家人主动提出要去方惜亭的家里,听说还准备了好些礼物。 这是明摆着要上门提亲的排场。 他们两人对外公开,对内虽未正式告知,但家中长辈也心如明镜,并未阻拦。 方惜亭愁的提前三天就睡不好觉,紧张的要命,衣服挑来挑去不合心意,还抽着时间,想去娇娇的工作室里重新定制一套。 倒是谢序宁没心没肺,呼呼大睡。 连归家前两小时的穿衣洗漱,都是方惜亭催着他去做的。 夜里,两人驾车,四十分钟返家,开回长巷里。 男人没想那么多,以为两家人早聚齐了,便跟着方惜亭进门。 哪知道没十分钟,就被父母打着电话,骂回家去,出门又被许阿姨揪着耳朵暴揍一顿,说他不懂规矩。 方惜亭在厨房里帮着母亲包饺子,谢序宁挨训没两分钟,房门又被敲响。 父亲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方惜亭脑袋伸出去,擦了擦手上的水,快步上前开门。 哪知谢家人齐齐整整地拎着礼物,排面拉满,正式的很。 唯独谢序宁25岁,还被父母骂的狗血淋头,不情不愿跟在身后,谢父教训他没个站相,倒弄得自己有些不会了。 幸好父母及时跟过来,迎接客人,场面才不那么尴尬。 接下提亲礼物后,大家都坐到沙发上,商业互夸了对方家里养的孩子,非常优秀。 双方知根知底,有很多话聊,到了饭点上桌,气氛融洽,有说有笑,待酒足饭饱之际,还是谢叔叔提了一杯道。 “别的不多说了,你们两个既然决定要走这条路,那就好好过。” “我们两家人,刀山火海,生死之交,本就该是一家,不说那些客套话。” “现在又有你们这一层关系,就是亲上加亲。” “我们谢家,认你们这段感情,为表诚意,昨晚我和序宁妈妈也商量过了。” “等这次春节结束,我们两家人陪同,去公证处,把你们两个孩子名下的资产,全部做个公证。” “把现在的单独所有,通通改成共同所有。” “包括这之后,我们再给序宁的所有房子、车子、钱,也都这么办。” “这算是我们做父母的,亲自发给你们的一本结婚证。” “有了这本证,你们就和普通的夫妻,没有两样。” “从今以后,无论贫穷富贵、生老病死、互相扶持,安安心心过好自己的日子。” 能得到父母的支持和认可,方惜亭当然觉得高兴。 但是财产共享这件事情……他当然不是担心自己,他本身就没什么钱,兜里那三瓜俩枣的,根本就不担心有人会惦记。 可谢序宁就不一样了,他是实打实的富二代,许家那边上百亿的家产,说不定以后都要留给他继承。 自己拿到这份承诺,后半辈子衣食无忧,该是好事,可又始终觉得受之有愧,下意识想要拒绝,又担心会破坏现场如此和谐融洽的氛围。 男人似乎看出他忐忑的情绪,从桌案底下抓住那只不安地手,脑袋轻轻偏过来道:“你又不骗婚,又不会卷钱跑路,在担心什么?” “钱搁你手上,是我们家给的态度和诚意,你收起来好好管着,省得我三两下全败光了。” 谢序宁倒是会哄人,三两句话,便打消了方惜亭的全部顾虑。 当晚两家一起守夜,放烟花,结束后各回各家,由于还未“领证”,他们便被当做未婚的情侣。 谢序宁想留宿方家的苗头,直接被自家父母狠狠掐碎。 男人被骂了一整天的没规矩。 方惜亭觉得好笑,又有被对方家庭重视到的满足感,知道未来的日子会过的非常幸福。 夜里返回房间休息,他和谢序宁趴在各自的窗台前,浓情蜜意聊了许久,最后寒风瑟瑟,实在吹得两个人都冷得受不了,才决定关窗休息。 但那男人可不会老实。 趁家里人都睡去,熄了灯后,方惜亭迷迷糊糊地,察觉有人拿被子把自己卷起来。 谢序宁有他们家的钥匙,偷摸着来,吓得猫儿还以为进了贼。 好在双方坦诚相见无数次,是熟得不能再熟,方惜亭两秒钟就反应过来:“你干嘛呀?” 他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紧裹起来,根本动弹不得。 谢序宁忙着搬运,言简意赅道:“咱们跨年夜就这么干巴巴的过?” 男人理直气壮地:“我奶奶以前说过,新年第一天吃饱了,未来一整年都不会饿肚子,难不成你打算第一天就这么饿着我?” 方惜亭冤枉:“我的意思是,你在我房间里也可以……” 大不了做完了自己再偷偷溜回去,就不用这么来回折腾两趟,还得扛着他。 但谢序宁打定主意:“不行,哥哥今天必须得在自己的床上弄你。” 他具体已经忘了是哪个年纪,总之青春期的时候,突然某一天开了窍,就总盯着自己卧室里的那张床,反复想象方惜亭被自己这样那样的模样,抑制不住的春心萌动。 希望未来,永永远远,方惜亭都能留在他身边。 所以今天晚上,小猫儿必须得上他的床。 连接两家的长巷,黑夜里,闪过一个高大身影,肩上还扛着用被褥裹起来的大面包卷。 第271章 谢序宁心愿达成,迟来的果敢,终于填补了某个时间段,他对心上人的肆意畅想,意气风发。 窗台处用来照明的暗黄色壁灯,隐约能看清房间里,床榻上,被顶起来的厚实被褥,像座小山。 方惜亭筋疲力尽,脑袋从缝隙里钻出来:“谢序宁,下雪了。” 男人有力的指节,抓住他脚踝,大汗淋漓,又使劲把人拽回去:“不管了,再来一次。” (全文完) 第93章 番外 【番外.重回17岁】 方惜亭没那使不完的牛劲儿。 和谢序宁两轮过后,便乏力到连手都抬不起来,累得够呛。 屋外飞雪连天,寒风阵阵,老房子的地暖作用不强,冻得自己直往谢序宁怀里钻。 猫儿嗓音闷闷地,还惦记着是在对方家里:“天是不是快亮了,谢序宁,你得先送我回去。” 他是真的走不动,腰酸腿疼,被那狗男人弄得太厉害,连爬起来都有几分困难。 现在只能软着嗓子,去求谢序宁帮忙,请他再完好无损地,把自己给送回家里去。 可那时唤人半晌,不见回应,心里奇怪,强撑着掀开半只眼来,哪知道…… 竟是盛夏午后,楼下是喧闹的课间操场。 黑板上巨大一行,“距离高考还剩13天”的苍劲粉笔字体。 方惜亭瞪大了眼,“蹭”地从座位间站起来,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变小一圈的身体。 这是……他穿越了? 谢序宁后悔告白时间太晚,没有早些享受到恋爱关系里的亲密乐趣。 没有轰轰烈烈挥洒青春,甚至没有在自己最有蛮力的那几年,能够早些得到他的这些执念,造成了这次的时空错乱。 方惜亭正出神,忽然从教室前门传来一阵嘈杂,他抬头,发现是17岁的谢序宁,正拍着篮球,和其他男同学一起,有说有笑地回到座位。 稍短些的微分碎盖,少年凌厉明媚的眉眼,和25岁的模样差距并不大,只是眼神里多了些清澈张狂,还显得稚嫩。 期间大抵是感受到了,来自他不留余地打量的眼神,谢序宁不太自在的贴着方惜亭坐下。 那时候两人的关系还剑拔弩张的,谢序宁眉头一竖,凶巴巴地喊:“看什么呢?” 25岁的方惜亭,没跟他计较。 但17岁的小谢同学,却以为是自己的气势压人一头,才吼得那往日里,嚣张跋扈的小方同学,不敢说话。 他掏出课桌里的试卷,准备做题。 心里正得意着,忽然又听闻身侧轻飘飘传来一句:“装什么,在这个时间节点,你早就已经暗恋我很久了。” 谢序宁猝不及防,平地一声雷,他脚底猛滑,险些摔到座位底下去:“你胡说八道什么?失心疯了吧!” “我,我会喜欢你?” 方惜亭大大方方点头,眼也不抬,懒洋洋地随意填写眼前试卷答案,甚至不需要草稿计算:“嗯,你喜欢我。” “你24岁的时候,还会疯狂追求我,25岁我们会和所有人公开恋爱关系,那个跨年夜见了父母,双方家长都同意。” “晚上的时候,我本来都睡着了,结果你说新年第一天饿肚子,一整年就都会饿肚子,所以偷偷把你带到你家去。” 谢序宁听得云里雾里:“等等,等等。” “我怕饿肚子,为什么要把你带到我家去?还要偷偷的带?25岁的时候我家破产了吗?我连饭都吃不起?” 方惜亭愣了下,反应过来17岁的小谢同学还很单纯,还不知道此饿肚子非彼饿肚子。 自己想了半天该怎么跟他解释,但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于是招招手让人把脑袋伸过来,再悄悄地…… 话不过三句,单纯不谙世事的小谢同学,双颊涨得通红:“你你你,你在说什么?” 方惜亭那番露骨言论,简直颠覆青春期小男生最正直的三观,何况那时期的谢序宁,对待心上人的态度,也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即便自己偷偷摸摸,对方惜亭有过那方面的情感幻想,也羞于启齿。 更何况这时候,被当事人不加掩饰的直白表述出来,自己更觉得要命。 谢序宁听他说完这个,脸上震惊的表情,比听到他说他是穿越过来的这件事情,更加见鬼。 方惜亭仍然不紧不慢地说着:“我们去你家之后,你缠着我要了两次。” “我实在太累了,就想着先睡两个小时,等恢复些体力,再让你把我送回去。” “谁知道一睁眼就在这里了。” “我个人认为,这大概率是一场梦,可能过会儿一睁眼,我又还在你的怀里睡觉。” “本来安安静静地过完这段错乱的时间就好了,但又想,这可能也是真实的过去,你也是真实的谢序宁。” “平行时空我也不排除。” “但不管是哪种可能,我都想亲口告诉现在的你,17岁的你,我们互相喜欢,表明心意,未来也会在一起。” 谢序宁完全合不上嘴,显然没相信他的“胡言乱语”,甚至以为是什么真心话大冒险之类的游戏玩输了。 可思前想后,方惜亭都不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他无法理解这种行为的发生,脸上表情逐渐转变为两个大字。 “神经!” 马上要高考了,自从得知方惜亭中邪,整日整夜的胡说八道后,谢序宁就有些心神不宁。 第272章 那家伙一反常态,从以前的爱搭不理,到现在理所当然的管东管西,倒还真像是他男朋友。 打篮球的时候会来看,去食堂吃饭也会主动往身边坐,使唤他端茶递水,而自己稍有反抗,方惜亭就会阴阳怪气地说:“你以后可不是这样的。” 得得得,别人都是以前,就他是以后。 合着只有他是越活越回去了是吧。 谢序宁不是不愿意和方惜亭待在一块儿,而是那家伙真像撞了鬼,常常口出狂言。 比如他打完篮球,到仓库里去还器材时,身后人就会突然出现,而后慢悠悠地感叹一句。 “我们在这里也做过。” 谢序宁刚吓一大跳,身后又传来一句。 “确切来说不是在这里,而是安德镇的那所小学,同样的运动器械室,比这里要小一圈,但陈设几乎一样,” “我们先是在架子上,然后又在篮球堆里,从窗户外透进来一大片光影。” “我的腿不受控制,就这么晃来晃去。” 方惜亭疯了,谢序宁短短几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慢吞吞地整理篮球架子:“我们真谈恋爱了?” 这是自己来到这个时空,那少年第一次,主动和自己聊起这件事。 方惜亭眼睛亮了亮:“当然,你怎么还不相信我?” “你偷换平安符的事情,我都说了。” “还有每次在床上,你都装聋听不见我喊疼,故意撞得很凶,这些事情你都……” 他顿一下,想着不能拿以后的事情来审判现在,于是缓了些语气:“虽然你现在都还没做过,但是以后会做的。” 谢序宁难得被别人招得耳朵能滴血,他问:“那我们是谁追的谁?” 方惜亭得意道:“当然是你追的我。” 男人“切”一声:“我就知道。” 方惜亭追着他出去:“你这是什么意思,合着还怀疑我骗你不成,难道要说是我追的你,这件事情才有可信度?” “好吧,我承认,虽然最后我也确实追了你一段时间,但那也是有原因的。” 谢序宁的生日在高考前三天,他马上就满18岁,而25岁时没能放下的执念、遗憾,在最有冲劲儿的年纪里。 却是隐蔽不敢见光,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情绪,更别说还要任由其生根发芽。 在整个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场球,谢序宁有注意到,那个自称是25岁的方惜亭,全程陪同。 打完后,常组队的兄弟们,逐一握手拥抱,大家都不舍得分开,也心知肚明,高考结束后,各奔东西,未来再想见面,机会渺茫。 谢序宁打完招呼,拿上衣服想走。 方惜亭从站台边起身,冲他挥手大喊:“放学等我。” 其实这几天,两个人都是各走各的,但是临到家门前,又都会走到一起。 只不过谢序宁心里别扭,没怎么和他说话,方惜亭今天特意叮嘱,不知道谢序宁会不会等他。 因为自己要做的事情“惊天动地”,只能等学校里的人都离开后,才能办到。 他也是押了注,如果谢序宁还是独来独往,那这件遗憾,也永永远远只能是遗憾。 学校晚自习的时间到22点,但他强行留到23:30,准备熄灯的铃声响起,方惜亭慢吞吞地起身,收拾了椅凳上挂着的书包。 教室里已经没有人了,甚至整栋教学楼都空空荡荡,有风呼呼吹过的声音。 方惜亭背着书包下楼,脚步声有回音,在楼道转角处,百无聊赖,拿脚蹭着地面的少年,头抬起来,视线和他撞个正着。 这一刻相见的惊喜,和在马之孝的别墅里,生死一线,从天而降的谢序宁,简直没什么两样,都是他的超级英雄。 方惜亭鼻尖猛酸,眼眶泛起些红。 谢序宁酷酷拽拽地看他一眼,两手插兜里,漫不经心埋怨一句:“磨磨蹭蹭的。” 他正要走,打算和方惜亭一起回家。 谁知对方追下来两步台阶:“等等,谢序宁。” 少年再次抬眼看他。 “我可能要走了。”方惜亭念念不舍的说。 “这几天总感觉整个人晕晕乎乎,又轻飘飘的,昨天晚上睡觉还突然看见你抱着我熟睡的脸,是25岁的你。” “留在这里陪你的这段时间,在我们25岁的世界,应该还没过10分钟。” “你的遗憾变成我的遗憾,我拼了命的想要再回来,但身体状态和神经都有些熬不住了。” “现在离你18岁的生日,不到半个小时。” “我们成年后的遗憾,在这样的一场梦里,能弥补吗?” 谢序宁愣了愣,男人也明确看到,在说完这段话后,方惜亭的整个身体,都逐渐变得迷糊透明,像要消失不见。 “你真的是……25岁的方惜亭?” 猫儿点点头,谢序宁又问。 “25岁的我们,真的在一起了?” 方惜亭严谨告知:“确切来说是24岁,我25岁的生日,都是在局里办案子的时候,你帮我过的。” 谢序宁想了想:“那我对你好吗?” 方惜亭:“除了做那个事情的时候,有点不顾我的死活外,其他都挺好的。” 谢序宁脸色又微红起来:“你怎么长大了,说话就这么直白,一点也不嫌害臊。” 狗男人竟是还嫌起他不害臊,真是倒反天罡,方惜亭也是不敢想,现在还这么天真单纯的小谢,后来是怎么长歪成那副流氓模样。 第273章 他正想间,楼脚下的少年,慢步迈上阶梯,行至他眼前。 “虽然你这几天,说的话都很离谱。” “但我实际没有不相信,因为喜欢你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 00点的钟声准时敲响,空灵悠扬,像要见证某种特别的仪式。 谢序宁下巴扬起,主动在刚满18岁的这一天,吻住站在台阶上的意中人。 纵是黄粱一梦。 但方惜亭也好甜、好甜。